《大小姐穿进年代文》 第1页 [穿越重生] 《大小姐穿进年代文》作者:果满枝头【完结】 文案: 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俞小蓝穿进了一本年代文里。 阴差阳错嫁给了未来大佬赵岩。 眼下未来大佬吃了上顿没下顿,正是艰苦的奋斗阶段。 行吧,反正这家伙现在有颜,将来有钱,先将就一下,实在不行再跑路。 赵岩七岁没了母亲,在继母手下差点饿死,胡乱长到了二十岁,天上掉下个女人,成了他媳妇。 原本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局面被打破。 新婚之夜: 饥肠辘辘的俞小蓝伸脚踢踢他:“喂,我要吃肉和大馒头,你去给我弄。” 黑暗里他冷淡回答:“闭嘴睡觉,梦里什么都有。” 俞小蓝磨牙,自己这是遇到了什么冷血男人? 冷血吗? 隔天他却一手撂倒了冒犯她的人,脸上还是这副冷漠的样子。 后来: 俞小蓝购物回来,累瘫在沙发上。 他蹲着给她揉脚踝,埋怨道:“说了打电话让送家来,非要去逛。累坏了吧?” 两棵没娘的草,遇到彼此,就成了彼此的宝。 一句话简介:来啊,抱团取暖吧。 立意:有了你,人间值得来一回。有了你,活着值得拼一下。发家致富相依相扶。 内容标签: 种田文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俞小蓝,赵岩 ┃ 配角:甲乙丙丁 ┃ 其它:日久生情 ================== 第1章 拒婚 俞小蓝吃晚饭的功夫,甩了个渣男。回到家把渣男送的东西打了包往垃圾桶一丢,拍拍手上的灰尘转身上楼。 电话响了。 她撇撇嘴,消息传的真快,今晚别想安生了。 果然,母上大人的声音焦急得很。 “蓝蓝,听说你跟男朋友分手了,为什么呀?”妈妈的声音很是不解。 俞小蓝“呵”一声,慢条斯理的说:“说了六点下班请我吃饭,我饿着肚子等到九点没看见人,打电话一问,人说忘了。这样的男朋友不甩我自虐吗?” 妈妈的声音稍有迟疑,劝道:“他说了,一时加班给忘了。已经道过歉了,你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俞小蓝干脆利落:“不给。” 追你时都不把你当回事的男人,一旦过起日子,那得把女人忽略成什么样? 挂了电话,她把渣男扔到脑后,趴床上开始追一本小说。 书里女主逆来顺受,看的她火大,一把丢了手机,不再浪费自己的时间。 睡得迷迷糊糊时,总觉得外面明明晃晃吵吵嚷嚷的,她皱皱眉头醒了过来。 她的卧室用了最厚实最遮光的窗帘,一丝光都不能透进来,否则天一亮她就睡不着觉。 一定是忘了拉窗帘了。虽然遥控器一向就放在枕头边。 她揉揉酸涩的眼皮,撑着额头坐起身。 一睁眼,吓了一跳。 妈呀,什么情况? 她的瞌睡一下子跑得干干净净,被这陌生的环境惊住了。 面前一扇巴掌大的窗户,玻璃上贴着喜字,再看自己,穿着一身大红衣服坐在一张窄窄的床上,身后倚着一条大红的被子,后面是糊满旧报纸的墙。 屋子里陌生的妇女正笑嘻嘻的嗑着瓜子,剥着花生聊着天。 她们穿着朴素的碎花上衣,头发剪到下巴处,都是七八十年代的打扮。 外面喧哗吵闹。 这是什么情况? 俞小蓝瞪大了双眼,她一把拿过床头柜子上的镜子,里面映出一张惊吓过度的小脸。 镜中人跟她本人长得很像,都是水盈盈的杏眼,挺直的鼻子,不同的是自己一头栗色的卷发变成了一对乌黑的麻花辫,垂在肩头。 门帘一掀,一个吊稍眼的农村大婶走进来,精光湛然的眼睛看看屋里众人,皮笑肉不笑的说:“都别聊天了,出去迎接一下,新郎来了。” 俞小蓝怔怔的转头看着大婶,又看看屋里众人,头猛地一晕,脑子里多了许多不属于她的记忆。 她穿书了,成了昨晚看的那本年代文里的女主。 原主也叫俞小蓝,进门的大婶看那双眼应该是她继母张巧兰,今天是她嫁给村长儿子赵大宝的日子。 按照原书剧情,逆来顺受的原主听从继母安排,嫁给了有钱有势的赵大宝。 因彩礼钱被继母霸占,原主到了婆家受尽了磋磨,日子过的水深火热。直到几年后,赵大宝的死对头赵岩发达后,将赵大宝弄进监狱,原主才逃出生天,与暴虐的赵大宝离了婚。 现在,她穿到了俞小蓝结婚当天。 俞小蓝抓抓头发,倒头就睡。 不用怀疑,她出现这样的幻觉一定是熬夜后遗症。 睡一觉,可解。 一定的。 可是屋子里的女人像苍蝇一样在她耳边“嗡嗡”个不停,不许她睡。不停地提醒她,穿书已成事实,从此她就是这里的俞小蓝了。 俞小蓝把被子一掀,气急败坏坐起来。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来,也想不通原主又跑哪里去了。 可想到书里继母对原主的逼迫压榨,赵大宝对原主的虐待苛刻,俞小蓝火气冒到了房顶。 凭什么?同样为人,凭什么被他们这样对待? -- 第2页 渣男家暴狂赵大宝想娶媳妇? 做梦! 把原主当牛一样使唤几年,最后还打包卖了好价钱? 这继母想屁呢?! 这婚绝对不结。 正想着,肩膀被人大力推了一下。 俞小蓝回头盯着继母看了一眼,冷冷的问:“干什么?” 她的表情冷淡,没有了平日的唯唯诺诺,张巧兰愣了一下,干干的笑了一声,说:“准备准备,出门了。” 俞小蓝慢慢下了床,找了一双干净的鞋子穿上,抬着下巴往外走,“这是什么地方?我先过过目。” 屋里众人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赶紧跟到了外面。 这会是十月金秋,天刚亮,俞家小院几口大锅里冒起阵阵诱人的肉香,出入小院的人俱都一脸喜气,热闹非常。 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穿过来,看来是个不小的考验呢。 俞小蓝抿抿唇,胸中对剧情的激愤化作孤勇。 她扯下屋子内外的喜字扔在地上,站在院子中央,清晰干脆地说:“这婚我不结了。” 跟在后面的张巧兰不明白她睡一觉起来发什么神经,脸色变得难看。 她赶紧拉住俞小蓝,小声劝道:“快回屋,别闹。” 俞小蓝一把甩开她的手,道:“谁闹了?我说不结婚了你听不懂人话吗?” 张巧兰见她说话毫不客气,也冷下脸说:“胡闹什么,嫁给了赵大宝,你这好日子就来了。” “是吗?” 俞小蓝的眼里带着嘲弄,讥诮地望着张巧兰,说:“嫁给赵大宝就是好日子?你亲生女儿比我还大两岁,你怎么不叫她嫁?” 张巧兰嫁来俞家时,把亲生女儿李翠翠一起带来了。 院子里的亲朋好友被俞小蓝这话惊呆了,谁都不明白大喜的日子俞小蓝怎么了? 悔婚? 她们同情的望着她指指点点,脸上疑惑不解。 张巧兰心里也直发毛,但到底是活了半辈子的人,只慌乱了一会,她就镇定了下来。 正巧外面响起鞭炮声,接亲的人来了。 几个身穿花衬衣头顶流油的小青年进了俞家院子。 张巧兰一咬牙,指挥那几个年轻人,说:“你们几个过来,赶紧把她抬车上拉走。” 这个恶毒的女人。 俞小蓝火冒三丈,转头看见案板上有碗浑浊的汤水,她上前一把端起来扬手泼张巧兰头上。 张巧兰惊叫一声,手忙脚乱往下扒拉,头发上辍着菜叶子粉条子,馊水流了半身。 俞小蓝甩甩手,瞥一眼对方的狼狈样,说:“恶心死了,你个垃圾。” 张巧兰摸一把脸,汤水流下来又糊住了眼,她闭着眼指着俞小蓝鼻子骂起来:“你是不是想死,敢把馊水砸我头上?” 俞小蓝看旁边有一盆水,上前一把掐住张巧兰的后颈,将她摁到水盆里,说:“快别说话了,我给你洗洗。” 张巧兰丝毫没有防备,被她一下子摁倒,咕噜咕噜呛了几口“馊水汤”。 窒息的感觉太过恐怖,她手忙脚乱挣扎起来。 院子里的人惊呼一声连忙将俞小蓝拉开。 他们想这小蓝一定是疯了,疯了。 “嚷嚷什么?隔着二里地就听见家里的动静。” 一个身材壮实的中年人满脸不悦的进门来,身后跟着前来迎亲的赵大宝。 赵大宝身材不高,敦实健壮,一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善茬。 他看见院子里的情景也是一愣,脸上露出惊讶来。 俞小蓝纤细的手指像钳子一样死死地掐住张巧兰的脖颈,几个妇女费了很大劲儿才拉开。 她一把拂开众人的手,直直地盯着中年男人。 这人就是原主那个冷漠的父亲俞春山。 张巧兰洗了几把脸上的东西,指着俞小蓝跟中年男人告状:“老俞你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被她害死了。她闹着不嫁了,是不是中了邪?” 她头发粘腻,一缕一缕的贴在脸上,张牙舞爪,滑稽又狼狈。 俞春山脸一沉,瞪了俞小蓝一眼,说道:“大喜的日子你想干什么?别胡闹。” 俞小蓝压住心里的火气,耐心的跟这个便宜爹解释:“我没胡闹,我就是不结这个婚了。” 俞春山却毫不理会她的话,只吩咐道:“行了,快收拾一下,准备上车了。” 女儿明显不对劲的发疯,当父亲的却不问缘由只想尽快打发了。 俞小蓝对这样的父亲失望透顶,自己孤立无援,难道真的要嫁给书里这个一在外面吃瘪就回家打老婆的赵大宝? 她愤愤地望着这满院子的陌生人,心里满是不甘。 她一把拿起案板上的菜刀擎在胸前,两眼瞪得溜圆,大声说:“我说不嫁就不嫁。你敢逼我试试?” 俞小蓝小时候父母感情不合,她过了好几年被放养的日子。她深知道,想要什么就要拼命争取,否则什么都得不到。 所以为了摆脱书中人物的宿命,摆脱渣男赵大宝,孤立无援之下,她只能拿刀。 众人又吓了一跳,呼啦后退几步,瞠目结舌盯着俞小蓝,心里唏嘘不已。 完了完了,这姑娘疯了。 俞春山的脸黑成了锅底,跟俞小蓝对峙,气得直喘粗气。 他不明白一向没什么主意的女儿是怎么了,敢拿刀跟他对峙。 -- 第3页 这不像他的女儿。 一点都不像。 赵大宝的亲友过去跟他嘀咕:“这姑娘疯了,不能要了。趁早把彩礼钱拿回来,从长计议吧。” 赵大宝瞧着疯婆子一样的女人,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他冷冷一笑,对俞春山说:“看来今天这婚是结不成了。” 他冷哼一声看着俞小蓝,说:“你不想嫁,我还不稀罕娶了。” 赵大宝在青山村自认是个人物,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嫌弃? 虽然这姑娘拿着刀瞪着眼,小模样挺撩人,但脑子坏了就不好玩了。 他冷笑,脸上横肉直抖,手心朝上对俞春山说:“把彩礼钱还给我。” 他掰着手指头说:“连买礼物加彩礼,我家花了五百二十块,一分都不能少。” 俞春山脸色更难看了,事到如今,婚事黄定了。他给张巧兰示意,让她进屋拿钱。 张巧兰脸色发白,额角汗珠滚滚而下,拉着俞春山说:“别听那死丫头的,实在不行捆了,抬也给她抬车上……” 亲朋好友一听她这样说脸色都变了,纷纷指责她说:“你说的是人话吗?你亲闺女怎么不捆了抬人家去?” “就是,”有妇女上前道:“以前有人说你虐待小蓝我还不信,看来一点没错,你还配叫个人吗?” 俞小蓝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望着亲爹俞春山。 好好看看吧,你的老婆就是这样对待你的女儿的。 就问你看了寒不寒心。 现在舆论已经站在俞小蓝这边,俞春山爱面子,不会当着亲友的面卖女儿。 这婚退定了。 她只要咬死不松口就行了。 俞春山一瞪眼,喝张巧兰道:“别废话,不嫁就不嫁,把钱拿出来还给他。” 张巧兰腿脚一软瘫倒在地,不敢看俞春山的眼睛,喃喃的说:“没了,钱,钱都给我儿子盖房子了。” 大家伙一阵唏嘘,俞春山惊得两眼大睁,额头青筋都暴了起来。 张巧兰跟过世的前夫生了一儿一女,女儿李翠翠跟她到俞家以后,跟个小姐一样的养着,十八岁认了师傅学裁缝。 儿子留在前夫家,今年刚盖了新房子,正在说媳妇。 张巧兰胆大包天,早就将俞春山的积蓄跟俞小蓝的彩礼一起打包,都给了儿子。 眼下哪里拿得出钱来? 俞春山咬牙,一巴掌扇在张巧兰脸上,破口大骂:“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张巧兰捂着发麻的脸,趴在地上不敢吭声。 众人都鄙夷的看着她,没人管她,只有她的亲生女儿李翠翠,哭着上前拉起她。 李翠翠给张巧兰摘掉身上菜叶子,怨毒的瞪着俞小蓝说:“当初答应的是你,现在反悔的也是你。早干嘛去了?” 俞小蓝冷冷一笑,说:“你管我干嘛去了,你们先把黑了的钱拿出来。” 李翠翠脸色一白。她们娘俩当然拿不出来。 赵大宝懒得听他们扯皮,色眯眯地盯着李翠翠白皙的小脸,说:“要不李翠翠嫁给我也行,我不挑。” 李翠翠浑身一哆嗦,紧紧地攥紧张巧兰的手。 张巧兰见赵大宝把主意打到自己的女儿身上,豁出去破口大骂:“放屁,别打我翠翠的主意。你个没用的,大喜的日子,俞小蓝说不要你你还就答应了,你还是个男人吗?亏你还笑的出来。” 赵大宝被抢白一通,一把火也被激起。 这老娘们说的没错啊,大喜的日子,俞小蓝把他脸在地上磋磨,说不结婚就不结婚,俞家还没钱赔给他,凭什么? 赵大宝横行乡里怕过谁? 再看俞小蓝,长相精致的小脸,细细的腰身,光看着就让人身上发热,自己怎么能放弃这样的女人? 而且听她说话也不疯不傻,条理清晰得很。 赵大宝色眯眯的眼神从俞小蓝身上移开,一撸袖子,招呼左右,大声道:“都听着,今天这婚我结定了。我看谁敢拦着我。” 他一挥手,后面的几个男人跟着他往前走,竟然是要抢人了! 俞小蓝心跳的厉害,攥紧手里的菜刀,声嘶力竭道:“来呀,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赵大宝冷笑一声刚要上前,门口有人大喝一声:“村长来了。” 围作一团的众人让出一条路来,村长赵元顺黑着脸在一群赵家人的簇拥下,进了俞家院子。 赵家跟俞家离得近,这边一闹,那边就知道了。 他们很好奇,这年头悔婚的多了,有头晚跟人私奔的,反抗无果喝药自尽的,还真没见过拿刀的。 人群乌泱泱挤满半个小院。 赵岩站在人群后面,一双冷眼看着那个一脸倔强手却在隐隐发抖的姑娘。 他是赵元顺的长子,跟赵大宝一个爹,两个妈。 他没想到,一向低眉顺眼的俞小蓝,能有握刀要与谁同归于尽的勇气。 她眼神凌厉又坚定的望着众人,嘴角紧紧抿着。 赵岩眯了眯眼。 他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没娘的苦孩子的甜故事。 第2章 牵手 赵元顺走到俞小蓝跟前,沉着脸说:“丫头,你说不结婚就不结婚,总得给我们一个理由吧。” 理由? 理由说出来吓死你。 -- 第4页 俞小蓝对这男人说:“没有理由,我就一句话,不嫁。” 旁边一个胖胖的女人一撇嘴,说:“这婚姻可不是儿戏。亲戚朋友大老远的都来了,家里的酒席准备了二十多桌。赵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可是在青山村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你无缘无故的闹这出,赵家可丢不起这人。” 俞小蓝可管不了那些,她心一横,菜刀朝胖女人一划拉,斩钉截铁:“我不管,反正我说不嫁就不嫁。把我逼急了,我上乡政府门口抹脖子。” 赵大宝瞪俞小蓝一眼,又往地上狠狠地吐一口唾沫,说:“你尽管抹,看我怕不怕。” 他不怕,他爹可怕。但不想嫁又还不起彩礼,赵元顺也不是随便人捏的软柿子。 他回头看一眼人群外边的赵岩,沉着脸说道:“你不是不想嫁大宝又没钱还彩礼吗?这好处不能都让你一个人占了。你嫁给我大儿子赵岩吧。”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是一愣,脸上都古怪得很。 这姜还是老的辣,肥水果然不流外人田。 只是这赵岩,可真不是什么良配。 若论长相,赵岩确实出挑,但谁都知道,他爹不疼娘不爱的,十来岁时甚至差点饿死。这几年长大成人,天天不着家,不知道在外面做什么营生。 而且他在家里的地位,跟赵大宝那可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但看热闹的人才不管这些,只要有喜酒喝,管她嫁的是谁? 他们七嘴八舌顺着赵元顺道:“有道理,我看行。” “就是就是,二十多桌酒席,这喜事要不办一个,亏死了。” 还有人意味深长的对赵元顺说:“本来赵岩就是老大,给他娶媳妇也应该。反正钱花在哪个身上都一样,都是你儿子。” 赵元顺冷笑着点点头。 俞小蓝也被这老头的骚操作给惊到了,她想问问这老头,以后一家人见面不尴尬吗? 但她猛地想起,这个赵岩,不就是书里经常让赵大宝吃瘪,最后送他进去的大佬吗? 其实今天就算她退婚成功,只要一天没还上赵家的钱,她就别想安生。 赵大宝能轻易放过她吗? 但嫁给书里的大佬就不一样了。 最起码赵元顺会约束赵大宝,不许他胡来,其次赵岩也很不好惹,赵大宝应该会忌惮几分。 赵家也算一个避风弯。 俞小蓝环视一眼全场,一眼就看见人群后面的男人。 他高,且瘦,五官精致眉宇之间一股英气。 卖相不错。 与俞小蓝隔空对视的赵岩没料到这个。 两人视线猝然交汇,他眼里甚至有几分恼怒。 他是人不是木头,一个突然塞给他的女人他就要接着吗? 他冷冷的对赵元顺说:“我不要。” 脸上神情冰冷不耐。 他身边一个年轻人却劝道:“反正哥你也不小了,这现成的媳妇,不要白不要。” 旁边的胖媳妇说:“别犯倔啊兄弟,我看挺好。你连彩礼都不用准备,白得一媳妇。” 赵岩皱眉没做声,他望向场子里的焦点人物。 俞小蓝那双弧度美好的杏眼,也正紧紧望着他。 他记得那一次,她也用这双眼望着他,颤抖着手拿一根树枝捅捅他,远远地抛给他一块香甜还冒着热气的红薯。 他烦躁地转开眼,想找个没人的地方静一静。 见他不做声,院子里一时有些尴尬。 赵大宝哈哈大笑,对俞小蓝道:“臭丫头,还不起钱,赵岩也不要你,今天你就是死在这里,俞家也没人敢吭声。” 他本来就对他爹的决定不满,赵岩的拒绝正合他意。 他不管不顾,要上前拉俞小蓝。 赵家没人制止他,他们不想管这件麻烦事。 俞家人想管,但赵大宝模样狠戾,目露凶光,几个混混一样的年轻人也都狠狠地盯着他们。 俞春山想站到闺女旁边,却被张巧兰紧紧拉住,她带着哭腔说:“她都不管咱们的死活,你还管她干嘛?” 俞小蓝望着附近默默退后的人,心沉到了谷底。 但大家帮她是情分,迫于恶势力不帮她,也是公道,她无法对别人苛求什么。 她在心里急速的盘算,要不要先妥协,再伺机逃跑? 总不能真的杀个人或者被人伤吧。 就在她想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时候,一道清冷的嗓音在人群后响起。 “我同意。” 赵岩从人群后面走过来,站到俞小蓝跟前,眼睛却看着赵元顺说:“我娶她。” 赵元顺点点头:“很好。” 赵大宝想说什么,被赵元顺一瞪,也就皱眉没吭声。 俞春山对赵岩很满意,他上前低声劝俞小蓝:“现在闹成这样,家里也没钱还他们,你就答应吧。” 俞小蓝望着原主这个爹,很无语。 对原主这个家,没有一丝的好感跟眷恋。 两害相权取其轻,她漠然点头:“行吧。” 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至少未来大佬现在有颜,将来有钱。 而且嫁给赵岩,说不定哪天跑路也比跟赵大宝方便一些。 赵岩上前拿走她手里的菜刀,“当”一声,丢到案板上。 他皱眉对她说:“等着,我很快就来。” -- 第5页 赵家人很快走的干干净净。 俞家人俱都松口气,大家尴尬的面面相觑,重新忙活起来。经过俞小蓝身边,不着痕迹的绕开她。 张巧兰在李翠翠的搀扶下,进屋换衣服。经过俞小蓝身边,嘴角一撇,讥诮的说:“不赖,跟着赵岩,你可有好日子过了。” “好日子”三个字咬在舌尖,着重强调。 李翠翠则望着赵家人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有亲戚拿着东西过来,状似无意,将张巧兰撞个趔趄。 李翠翠光顾着看别处,手一松,张巧兰朝俞小蓝这边摔过来。 俞小蓝怕被砸着赶紧闪开,张巧兰失去平衡,“啊”的一声跌倒,捂着后腰“哎哟哎哟”直叫唤。 李翠翠如梦初醒,赶紧去搀张巧兰。 俞小蓝哼一声,抬着下巴,回到屋里。 这次安静得很,没人进屋说话唠嗑,桌上的瓜子散落一片。 她坐在床上,抱着自己膝头,下巴抵在膝盖上,眼神平静,心里却翻江倒海。 就这样嫁人了吗? 她这样的性子嫁了人,会把日子过成什么样呢? *** 赵家人急急忙忙回去,重新布置新房。 赵岩在那次被继母罚,险些饿死之后,就搬到奶奶的院里住。 十五岁那年,奶奶去世,他出去讨生活。 屋子是泥土墙,上面的瓦是今年过年时他回来换的。院子里的草没过了脚踝,几个人一个多小时才打扫干净。 赵岩看一眼自己简陋的房间,从口袋里摸出钱来,给帮忙的赵家大伯,“需要什么让大娘帮忙买吧。” 赵大伯笑道:“怎么,怕新媳妇嫌弃?” 赵岩冷淡摇头。 他不想说话,赵大伯走后,他走到僻静处,燃起一根烟。 缓缓吐出一口烟雾,没拿烟的手指捏捏额角,方寸之间,来回走了好几遍。 到了晌午,一切才收拾妥当,赵岩衣服都没换,去了俞家。 临出门时,大伯娘匆忙用红纸给煎了朵花,别在他左胸的衬衣上。 他垂头看一眼那花,皱皱眉忍住了没将它揪下来。 俞家院子已经收拾干净,看不出刚才经过了怎样的兵荒马乱。 他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俞小蓝的闺房,对安坐在床上的那人说:“走吧。” 相比他的平静,俞小蓝更平静,两个人冷静得像是去参加别人的婚礼。 屋里的人都打量他们,俞小蓝对众人笑了一下。 这一笑,一张本就很娇艳妩媚的脸庞,眸光盈盈,像映着一汪泉水。 总算有点新嫁娘的样子。 俞小蓝以前就是个有颜饮水饱的女人。 现在白衣黑裤的男人站在跟前,乌黑浓密的发,衬的他的脸色很白,一双深邃有神的眼眸望着她,虽然神色冷冰冰地称不上温柔,倒也不讨厌。 她下了床,自然地把手放到他掌心。 她不了解这里的人结婚是怎么样的,但她记得她参加过的婚礼,新人们是手拖着手的。 相比昂贵的钻石戒指,奢华铺张的婚礼,一个简单的牵手反而让她感动,并记忆犹新。 两个人,牵了手,从此一生一起走,多么浪漫而隽永。 这一刻,虽然她不知道她跟村里姑娘俞小蓝有着怎样的牵扯,以至于她会穿进来。但这一刻,她觉得她就是俞小蓝,村里姑娘俞小蓝,这就是她的婚礼。 手心的触感是从来没有的柔软,赵岩一双平静的眼眸里有了波动,他皱眉看一眼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俞小蓝攥的更紧,冲他偏头微微一笑,并没有把手抽出来。 他没说话,也许那份柔软温暖让人留恋,他没甩开她的手,而是握着那双软软的小手,拖着她出了俞家,进了自己家。 第一次将手交到别人的手里,第一次被人引领着前行,俞小蓝跟在他后面,离他这样近,近到她能看得清他侧颜上细小的绒毛。 她望着他宽宽的肩膀,居然有了安心的感觉。 她垂下眼皮,挡住眼里的波澜。 也许这个选择没那么糟糕也说不定。 鞭炮声震耳欲聋的响起来。 *** 外面时不时响起笑声,有女人的,也有男人的。 俞小蓝坐在赵岩的床上,打量这间仓促之间装扮好的新房。 这处房子低矮老旧,跟赵元顺家的四间大瓦房隔着一道墙。 招待亲戚的席面没有腾过来,还在临院,这边就安静很多。 赵岩牵着她的手进门,赵家人按照惯例端上鸡蛋面。 巧的是,端面的小伙子就是那个劝赵岩娶她的人,而跟着说喜话的媳妇,则有一个是那个刁难她的胖媳妇。 看来这两人跟赵岩的关系应该很近。 赵岩跟她一起吃了几口面条,就被人喊出去敬酒,说喜话的人和胖媳妇大约也觉得尴尬,很快就走光了。 新房里就只剩下俞小蓝一个人。 她百无聊赖的坐在床沿上来回晃着两条腿,无聊得很。 几个小孩子嬉闹着跑到新房门口,眼睛直愣愣的瞅着屋里桌子上的瓜子点心,脸上怯生生的不敢进来。 俞小蓝招呼他们:“来呀,给你们好吃的。” 一个小丫头刚想进来,被稍大的孩子一把拉住,大孩子悄声对小女孩说:“你可别进去,她会拿刀砍人。” -- 第6页 俞小蓝瞪眼咬牙,扬手作势要打他。 孩子们故作惊恐地退后几步。 俞小蓝气鼓鼓的没奈何。 赵岩恰好进来。 那些孩子胆子大了,进来拿了点心瓜子笑着跑走了。 屋子只有两人,他神色冷淡,看不出当新郎的喜悦,蹙眉站在桌子旁看着她,高大的身影显得屋子更加逼仄。 俞小蓝懒得去想为什么他是这副良家妇女被强迫的表情。 两个即将成为最亲密的人大眼瞪小眼不说话,简直太尴尬了,俞小蓝决定说点什么拉进彼此距离。她摸摸憋下去的肚子,说:“我饿了。” 赵岩看她一眼出去了,过了一会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菜进来,还有两个白面馒头。 菜是金针菇炖肉,色泽金黄,肉质软糯 “好香啊。” 俞小蓝赞道。 赵岩闻言顿了一下,没说什么,给她递上筷子。 俞小蓝闻着诱人的肉香,食指大动,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肉,果然香的想吞了舌头。 馒头也白白胖胖,她拿了一个,三两下剥了馒头皮,咬了一口馒头,一股浓浓的麦香味充斥口腔,味道很地道。 她口齿不清的邀请赵岩:“一起吃,你不饿吗?” 赵岩摇摇头,“你自己吃吧,我还要出去。” 俞小蓝知道这种时候他应该很忙,就说:“先吃两口垫垫,不耽误事。” 赵岩没再拒绝,将桌子上的馒头皮捡了吃了。 “等等。”俞小蓝叫住他,在他询问的眼神里,抬着小下巴说:“你怎么捡我扔的东西吃,馒头皮被人摸过,不能吃。” 赵岩神色古怪的看她一眼,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并不言语。 俞小蓝皱皱鼻子,解决了一个馒头,又剥了一大块馒头皮递给他,“吃吧,管饱。” 赵岩定定看她,仍是接过来,几口下肚。 日头西斜,人声渐落,客人们酒足饭饱,摸着鼓鼓的肚皮回家了。 赵元顺家院子被帮忙的本家媳妇们收拾干净,也恢复了平静。 俞小蓝坐在自家院子里的板凳上,晃着两条腿看院墙外面咸蛋黄一样的夕阳。 周围寂寥平静,她觉得自己很像被遗弃在外太空,没着没落的。 她现在的心情倒是很应景。 婚礼的热闹过去,贺喜的人散去,一切繁花落定,只剩下生活的柴米油盐。 一院子的寂寥。 直到天色暗淡,赵岩才从外面回来。 一个是被赶上架的鸭子,一个是被困笼中的鸟,院子里的两个人,相对无言地站了一会,脸上都带着点对以后的迷茫。 赵岩更迷茫,他觉得他猝不及防被人推了一下,就成了某个人的丈夫。 家里凭空多了个人。 现在这个人正用一种探究的好奇的眼光打量他,而他也在打量她。 这情景实在是太诡异了。 他的亲妈在他七八岁时丢下他走了,然后他才知道,他还有个弟弟,只比他小两岁。 继母进门之后,他的“好日子”就来了,吃不饱穿不暖每天有干不完的活。 十来岁的时候,忘了因为什么事,他差点饿死。 然后他就搬到了奶奶的院子,与奶奶相依为命。 十五岁的时候,奶奶过世了,他一个人开始在外面讨生活,一直到现在。 暮色渐浓,赵岩轻轻叹口气,看一眼昏暗的天光,说:“不早了,洗洗睡吧。” 俞小蓝打量四周,皱皱鼻子,“泥巴房子,睡到半夜会不会塌呀?你家这墙结实吗?” 赵岩横她一眼,走到压水井边洗脸,说:“那你在外面睡吧。” 俞小蓝冷“哼”一声,她的嫁妆里有脸盆毛巾,她取出来,到压水井那里洗了洗,回屋了。 现在气候不冷不热,屋里也凉爽,俞小蓝上了床。床上的铺盖都是新的,环境虽然不好,但总不能睡外面,只能忍着。 过了一会,外面传来“哗哗哗”的冲水声,俞小蓝翻了个身,她也很想洗澡,但冰冷的水,陌生的环境陌生的男人,她想想还是算了。 水声停了之后很久,赵岩才光着脊梁进了屋子。 俞小蓝看他头发都快干了。 不知道在外面磨蹭什么。 他看了自己床铺一眼,那上面铺盖簇新,还有个活生生的女人。 一进门,女人的目光就粘在他身上。 他拿出一件衣裳穿上。 俞小蓝移开视线,咳嗽一声,说:“我不习惯跟人睡一张床,你自己想办法睡。” 第3章 激怒 他浓眉皱了皱,从旁边找了个草席往地上一铺,从柜子上拿下一床被子。 他拿被子时,手臂擦过俞小蓝的肩膀。 她像被针扎了一样赶紧往旁边挪挪,好像他对她有什么企图一样。 他眸色暗了暗,脸色更冷了。 把被子铺在草席上,躺到上面。 不大的屋子里立刻一股子霉味。 他经常不在家,被子不发霉才怪。 俞小蓝揉揉鼻子,忍着躺下了。 张巧兰太黑心了,吞了那么多彩礼钱,只给了一床被子,不然她可以匀给他一床。 现在只能给他一个枕头。 窗外月色皎洁,墙根处有蟋蟀不停的叫,俞小蓝再次翻了个身,看见地铺上的他也睁着眼睛。 -- 第7页 各怀心事的两个人,都没有睡意。 这人按照她的意思睡在了地上,俞小蓝更加疑惑,这人娶了她,却不睡她,真的让她很意外。 她索性坐起来,望着他问:“哎,你今天为什么答应结婚?咱们以前也不熟啊。” 俞小蓝记得书里对赵岩的描述,说这个人骨头硬性子冷,没有人情味。 他现在跟人后面讨生活,可是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取而代之,将那人挤走。 可见他并不是个心地多善良,多热心的人。 这样的人娶了她,总不能是为了做善事,拯救无辜少女吧。 他望着屋顶,黑暗里神色不明,半晌才说:“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 俞小蓝瞪他一眼,他视而不见。 她冷哼一声说:“别以为我是真的嫁给你了,我只是缓兵之计。以后我有了钱还,咱们就分道扬镳。所以你记着,咱们井水别犯河水。” 他转头斜了她一眼,将眼闭上,嗓音冷淡:“我劝你少说话,早点睡觉。” 俞小蓝说了一大通,见他没有生气也没有反对,觉得这人不是太能装就是心思太难琢磨。 她躺下,看看逼仄的屋子,苦恼的捶一下硬邦邦的床板,嘟囔道:“这种破地方睡得着才怪。” 她忍了一会,又开始翻来覆去的烙煎饼,一会儿摆成个大字,一会儿摆成个一字,终于在月上中天的时候,肚子里“咕噜”一声。 她摸着瘪瘪的肚子,轻轻叫他:“赵岩。” 回答她的是轻轻的鼾声。 她不死心,伸脚踢他,大声说:“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着。” 赵岩不耐烦的,“什么事?” 她揉揉肚子,“我饿了。我想吃金针菇炖肉,还有大馒头。” 黑暗里赵岩嗤笑一声,自己这是娶了个祖宗? 他冷冷的说:“那快睡,梦里什么都有。” 俞小蓝拿枕头砸他,不依不饶:“你去给我弄,我饿死了。” 赵岩将枕头丢回床上,撑着手臂坐起来,月色下,他脸部的侧影极为英挺立体,表情却十分烦躁:“白天你也看见了,这边什么都没有。” 俞小蓝冲隔壁一努嘴:“你去那边拿。” 他瞪她一眼:“不去。” “那你今晚别想睡觉。”俞小蓝跟他对着瞪。 他扶着额头半晌没做声,过了好一会,起身出去了。 俞小蓝躺在床上等,脑子里老是浮现白天炖的糯糯的的五花肉。越想越饿,可是男人跟五花肉迟迟不见踪影。 屋子里飘过来一丝烟味,她狐疑地下了床,出屋一看,赵岩正在灶台边烧火。 嘴里还叼着一根烟。 一个气质冷淡的男人,嘴上叼着烟,手里拿着烧火棒,画面太美让人忍俊不禁,俞小蓝笑着跑到他跟前蹲下,眼睛盯着大锅问:“锅里是什么呀?” 她出来时没穿外衣,身上只有睡觉时穿的内衣,两只细细的手腕白生生的。 赵岩不着痕迹地移开眼,“回去穿衣服,一会就能吃了。” 他将火烧得很旺,锅里一会就开始冒热气。 俞小蓝兴致勃勃等在边上,冷风吹得身上起了鸡皮疙瘩,她抱着手臂,不肯离开一步。 因着她的动作,胸前越发鼓鼓囊囊,她眼睛盯着咕噜咕噜冒泡的大铁锅,贪婪的望着,没一点自觉。 赵岩皱眉将烟屁股丢进灶膛里。 灶膛里的火渐渐没了,他打开盖子,锅里躺着香气诱人的红薯。 “你哪里弄的红薯?”她好奇道。 “地里。” “你也种地吗?”俞小蓝见他半天不回答,吃惊道:“你不会是在别人地里刨的吧?” 他还是不说话。 俞小蓝不赞同道:“你怎么能这样?” 他斜了她一眼:“那你别吃。” 俞小蓝抿了抿嘴,手指在嘴巴上做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他将红薯捞出来,俞小蓝道了谢接过来,咬了一口连夸好吃,将两个都吃光了。 两人折腾半夜,重新躺上床之后,俞小蓝很快就睡得熟了,呼吸轻柔的回荡在屋子里。 赵岩望着她熟睡的模样,反倒没了瞌睡。 不管两人在一起的原因有多荒诞,他屋里真的住进了一个女人。 一个麻烦的女人。 刚才的红薯的确不是他种的,但地是他的。 他懒得解释,由着她误会。 他才不管这个贸然闯进他家的女人怎么看他,谁在乎呢? 月色下,床上隆起的那个包一动不动,赵岩看了一会,目光越过床上那个包,看着窗外的明月。 月色冷白,天幕上星星点点,一室光辉。 床上人均匀的呼吸变了一下,慵懒地“嗯嗯”两声,翻了个身。 黑影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下一瞬,那人裹着棉被,朝他飞扑下来。 他瞪大了眼睛,忘了躲开。 不,不会吧? 沉甸甸的身体正好落在他胸膛上。 他闷哼一声。 从几十公分的床上掉下来,那人似乎也不舒服,从鼻子里发出几声哼哼声,在他怀里找个舒适的姿势,手脚扒着他,呼吸再次绵长均匀。 隔着棉被,那人的身体异常柔软,抱着他的那只手臂,纤瘦绵软。 -- 第8页 她的呼吸温热馨香,烫得他耳朵发热。 他一动不动,半天才敢呼出一口气。 确认她再次熟睡,他抱着人形挂件艰难起身,倾身将她放到床上,轻轻扯下脖子上她的胳膊,给她盖上被子。 她往被子里钻了钻,找个舒适的位置,没再动弹。 *** 天光微曦时俞小蓝刚醒过来,她睁开眼有一点茫然,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 果然是硬板床,睡了一夜她浑身都酸痛。 她坐在床上正揉着胳膊肘,赵岩进来。 他招呼她:“起来吧,今早到东院吃饭。” 东院就是赵元顺家,也是赵大宝家。 俞小蓝皱眉,“我不去,看见那人膈应。” 赵岩解释:“今天大伯他们都在,你过去认认人,以后不想去就不去。” 她磨磨蹭蹭,皱着眉很苦恼。 赵家的那些人有什么好认的,她真懒得理会。 可是出了屋子,东院随风飘过来的一阵肉香,却赶走了她的迟疑。 跟瘪瘪的肚子相比,那点膈应可以忍着。 不是有句名言吗?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俞小蓝很快把自己收拾妥当,跟着赵岩进了东院。 赵元顺家是四间宽敞明亮的大瓦房,东边三间厢房,做厨房跟杂物间。 院子地上铺着石板,干净整洁。 院子里两个女人正在摆放碗筷,一个年长的面善的中年妇女迎上来,笑眯眯地说:“石头,侄女,你们来了。” 旁边的胖媳妇则一脸讪讪的。 赵岩介绍中年妇女:“这是大伯娘。” “大娘。”俞小蓝不知怎的很喜欢这个面善的妇女。 赵岩又介绍胖媳妇:“这是大伯家的大嫂。” 俞小蓝挑眉,怪不得那天叽叽喳喳打抱不平,原来真的是近亲啊。 她淡淡的喊一声:“大嫂。” 胖媳妇李桂枝讪讪的应了一声,又勉强笑着说道:“弟妹,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以后咱们妯娌好好处。” 哟,小嘴叭叭的。俞小蓝打量她几眼,淡淡的“哦”一声。 李桂枝又说:“对了,你知道的吧?你那个姐姐李翠翠,是我男人的大徒弟呢。” “是吗?” 李桂枝点点头,“嗯,你以后常来我家坐坐,叫你大哥给你做两身时兴的衣裳。” “哦,好。” 俞小蓝知道李翠翠拜了师傅学手艺,可是没想到老师居然是赵家大哥。 她记得后来的李翠翠忙于事业,过了三十才结婚,后来过的还不错,有钱之后带着张巧兰去城里买了房定居,任凭俞春山怎么求,张巧兰也不肯再回来看俞春山一眼。 这时赵岩继母袁丽华正好端着菜从厨房出来,脸上没有一点笑模样,神色冷淡。 俞小蓝只看了继母一眼,转头悄悄问赵岩:“你把她叫什么呀?” 叫什么? 赵岩皱眉,他早先是叫妈的,但那次他险些被饿死之后,这个“妈”就再也叫不出口了。 “你随便,别管我。”他看了她一眼,话里听不出情绪。 大门口有人咳嗽一声,赵元顺背着手进来,后面跟着一脸不善的赵大宝,以及三个男人。 “来了?坐,吃饭。” 赵岩再次给她介绍:“大伯,大堂哥,堂弟。” 几人一一见过。 赵岩大伯家有两个儿子,小儿子叫赵祥生,还没结婚。 老大叫赵瑞生,就是胖大嫂的丈夫,腿脚不太好,家里给开了裁缝铺。 饭菜还算可口,赵家的生活条件确实不错。 赵大娘殷勤地劝俞小蓝不要拘束。 但有的人,脸色实在跟狗屎一样臭,败坏人胃口。 这顿饭吃的索然无味,红烧肉也拯救不了尴尬的气氛。 饭后,女人们收拾了桌子。 男人们坐一起说话,赵元顺开门见山的说:“现在只要结婚的,都会分开单过。咱们家就更不用说了。吃过这顿饭,以后你们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赵岩懒散的坐在椅子上,面色冷淡,没有做声。 他一直单过,赵元顺这话只是知会新媳妇一声,免得初来乍到,再想着沾家里的光。 俞小蓝立刻说:“那边什么都没有,总不能吃土吧。” 赵大伯也说:“是啊,你做长辈的,总得表示一点。” 赵元顺皱眉。 这个大儿子从搬出去之后,很少过这院来,也没有交给过他一分钱,他今天提出把他们分出去,就是想看看赵岩会有什么反应。 可是这小子一句话都没有,叫他摸不清底细。 倒是新媳妇,一点不怕生,该吃吃,该喝喝,还跟他提条件。 话说到这里了,做父母的不能不表示。 袁丽华抢在丈夫前面说:“那就帮你们几斤粮食吧,别的你们自己想办法。” 俞小蓝还未来及道谢,她接着笑呵呵的说:“不过一家人也要明算账。” 她望着赵岩道:“赵岩,我们给你垫付的五百块钱彩礼,你看什么时候还给我?你兄弟还等着它说亲。那可是大宝自己挣的钱,不是你爹给的。” 她皮笑肉不笑的补充道:“你总不能用兄弟的钱娶媳妇。” -- 第9页 赵元顺咳嗽一声,若无其事的喝了口水。 这当然是胡说。赵大宝别说挣五百块,五十块钱都没挣过。 但他不做声,倒要看看,这次赵岩还能沉得住气。 赵岩冷眼扫过袁丽华,只淡淡的说:“没钱。” 袁丽华的脸色立刻变了,她刚要开口,俞小蓝笑着说:“别急呀,他不说了吗,现在没钱,将来有了钱会还的。” 她站起来在院里走了一圈,点点头道:“你们家真不错,这房子比西院强多了。” 她笑嘻嘻的问袁丽华:“这房子有赵岩一份吧,是不是该划一间给我们住呢?你不会说它也是你儿子挣的吧?” 袁丽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想讨要彩礼钱,这丫头居然打起房子的主意来了,真是可恶。 她怎么能容忍继子在跟前晃悠,当初她可是连十来岁的他都难以容忍。 她咬了咬牙,忍住了不再提钱的事。 赵大宝却忍不下去了。 他红着眼跳起来,满脸横肉乱颤的叫嚷道:“你们别他妈别蹬鼻子上脸,跟我玩横的。赵岩你不是没钱吗?没钱就把你媳妇给我睡几晚,钱我就不要了。” 赵元顺重重的咳嗽一声,呵斥道:“别放屁。” 赵大伯跟堂兄弟也一脸不悦的盯着这混账,赵祥生拉着赵大宝说:“你说的这叫人话吗?” 赵岩眼皮一掀,慢条斯理起身,站到赵大宝跟前。 他比赵大宝高半个头,居高临下的盯着他说:“你说什么?我没听见,你再说一遍。” 不知怎的,俞小蓝感到他声音不高,可那眼神特别吓人。 她悄悄的往边上挪挪。 赵大宝挑着眉,咬着牙说:“我说把你媳妇……” 赵岩猛地伸手,一手掐住他喉咙,手腕用力一翻,捏着赵大宝脖子将他摔到地上。 “咚”的一声,俞小蓝感到地面都颤了几下。 袁丽华“啊”的大喊一声,要上前去。 俞小蓝一把将她拉住,说道:“你可别上前,不小心再碰着你。” 那边赵岩看地上的人像看狗屎,问他:“现在还要钱吗?” 赵大宝捂着脖子上不出话。 赵岩轻蔑地转身离开。 袁丽华脸色惨白,挣脱俞小蓝扑到赵大宝跟前,想将死猪一样趴在地上的赵大宝扶起来。 可是赵大宝少说也有一百五十斤,她哪里拉得动。 她哭嚎着去看赵元顺,埋怨道:“你们就光看着,看着这个小畜生将大宝打死也不吭声是吧?” 众人摸摸鼻子不理会她。 赵元顺一拍桌子站起来,瞪了赵岩一眼。 以前赵大宝挑衅,赵岩一般不理会。 这次动手着实意外。 看来这几年,跟野草一样的大儿子,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他暗暗喘口气,才对勉强坐起来的赵大宝说道:“以后说话主意点,那是你大嫂。” 袁丽华大声哭嚎。 赵大宝摸着喉咙说不出话,他至今没闹明白自己是怎么倒的。听到父亲头一次不再偏着自己,他怨毒的盯着赵岩,恨不能扑上去吃了他。 可是他没动,从刚才那一下子他知道,单打独斗,他赢不了赵岩了。 这人早就不是小时候豆芽菜一样的身板了。 但他也不气馁,他有的是手段,管够他喝一壶的。 * 俞小蓝跟赵岩从东院出来,心情有点复杂。 没想到看上去冷冷清清的人,打架那么凶。看他高高瘦瘦很单薄的样子,居然单手就能将那渣男撂倒。 说实话,还挺帅。 但到了自家门口,想想比脸还干净的锅底,她又有些发愁,摊摊手叹口气说:“这下好了,一粒粮食也没给咱们,我看那对母子就是故意的。” 她转头问他:“我说,大英雄,咱们今晚吃什么呀?” 赵岩还绷着脸,闻言冷冷的看她一眼,撇下她进了院子。 她跟着进去追问:“喂,咱们以后吃什么?你倒是想想办法呀。” 他是这里土著,解决这些燃眉之急当仁不让呀。 冷不丁他回过头来,漆黑的瞳仁盯着她,不冷不热的说:“不是说了只是缓兵之计吗?现在没人跟你讨钱了,你回家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4章 接济 俞小蓝一怔,没人讨钱了? 对啊,赵大宝被收拾了,是不敢再拿彩礼钱说事了。 可是等等,他刚才说,回去? 一想到张巧兰那副刻薄的嘴脸,她预感回去定是没完没了的腥风血雨。 本来原主跟渣爹就不亲,再加上婚礼上自己闹得厉害,回去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她一个精致小仙女可不想天天跟渣男渣女斗智斗勇。 不是怂,实在是懒得。 她直眉瞪眼的反驳道:“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哪有结婚了还回娘家过日子的?我不回去。” 笑话,亏他还是未来大佬,怎么能这样不负责任,把新婚的妻子赶回娘家? 这像话吗? 谁知他丝毫不在意,淡淡的说:“我们不是井水不犯河水吗?既然谁都没把这婚事当回事,我觉我的话没毛病。” 俞小蓝挥手打断他,说:“我不管,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就赖定你了,哦不,跟定你了。” -- 第10页 他神色有些古怪,没再与她争论,打水洗手去了。 俞小蓝在家里转了一圈,想找点值钱的古董出来,忙了半天放弃了。 这个家真的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堂屋里除了她的嫁妆还像点样,原先的几件旧的桌椅板凳少说也有几十岁了。房间犄角旮旯连只老鼠都没看见。 她第一次对贫穷有了感受。 赵岩看着她这里翻翻那里找找,弄得一手的灰尘,最后一无所获的回到院子里,站到他跟前。 “不用找了。”他说,“老鼠洞里都是空的。” 俞小蓝垂头丧气,“还有没别的办法?比如说去谁家借点米什么的?” 不知怎的,明明一地鸡毛,赵岩望着她单纯的样子居然想笑。 他轻咳一声掩饰一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钱来,说:“供销社里有面条,你去买点。咱们晚上煮面条吃。” “太好了。”俞小蓝差点蹦起来,拿到这张十块钱比她以前得到十万块零花钱都高兴。 她接过钱就出了门。 时序已到中秋,路边的树木叶子随风飘落一片萧瑟,可是她的心情居然因为这钱好了起来。 她循着记忆找到供销社,选了几斤挂面跟油盐酱醋,拿着刚要走,一眼看见柜台里有麦乳精。 她一直很想知道这玩意是什么滋味,就要了一罐。看见饼干也不错,也要了一包,想着晚上饿了可以吃一块垫垫。 十块钱花得一分不剩。 她拿了一大包东西出了供销社,顺着树荫往回走。 欣赏着路边朴素的景色,觉得这里的天比后世更蓝,空气也比后世更清新,脚步越发轻盈。 走着走着,后面有些不对劲,她回头一看,一条瘦骨嶙峋的黄狗,拖着四条腿,睁着两只无神的眼,巴巴的缓缓地跟着她。 那眼神,绝对是看见金主才有的虔诚。 俞小蓝下意识捂紧手里的东西,笑道:“狗东西,你倒有眼力。可是这不能给你吃。” 她转身走了几步,回头看那狗还跟着,后腿几乎要拖着了。 她再次停下,跟狗对望一会,“你赢了。”她无奈地说。 撕开饼干包装,给了黄狗一块。 她怕它不知足还要,一溜烟跑回了家。 院子里赵岩靠着墙站着,微微仰头看着远处。 他听见动静回头看她。 视线落在她手上,微微皱了下眉。 他下巴一抬,问她:“那是什么?” 俞小蓝献宝似得给他看,“都是吃的,我可没乱花钱。” 他指指她身后,“这是怎么回事?” 俞小蓝回头一看,原来那条黄狗,居然跟着她回家了。 此刻它坐在地上,歪着头看着他们,目光更虔诚了,尾巴把地扫得跟镜子一样。 俞小蓝笑了,说:“哎,它跟来了。咱们养它吧,看家护院挺好。” 赵岩嗤笑:“养它?你我都养不活还养狗?” 俞小蓝觉得这话有点怪,但她懒得跟他计较,只说:“它吃的应该不多,我省一口给它好了。” 赵岩斜了她一眼,没再跟她争论。 下午赵岩出去了一趟,直到天擦黑才回来。 两人煮了面条吃了,洗漱过回屋铺床,赵岩再次提起让她回俞家。 俞小蓝苦恼的说:“今天我还给你晒被子了。” 赵岩盯着她不语。 这眼神明显对她不满。 她抓抓头发思索一会又说:“你要是想睡床也行,上来吧。不过你不能碰我,我跟你还不熟。” 赵岩很无语,他闭了闭眼,半晌才说:“我跟人约好了,明天下午就得走。你一个人在这真的不行。明天三朝回门,你就收拾东西带着,不要回来了。” 俞小蓝说:“你去哪里?我跟你一起去。” 赵岩捏捏额角,少气无力的说:“我干活的地方都是男人,你不能去。” 俞小蓝确定他不可能带着她,她只能恹恹的躺下,窝在床上思索自己以后怎么办。 躺在地铺上的赵岩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想回去。 早上,俞小蓝醒来时,赵岩已经不在屋里,床前的铺盖已经收拾起来。 她下床出去,那条黄狗迎了上来,冲着她直摇尾巴。 昨晚她喂了它一碗面条汤,它就留下来了。 门外有人说话。 一个调侃的男声道:“这正热乎把你叫走,实在不合适。可是这个活张哥不放心别人,指名叫你去。他说了,你早点去,中午他请你吃饭。” 赵岩的声音还是平淡冷清,他说:“上午我走不开,要陪她回娘家。走一下过场。下午我准时过去。” “好的。”那个陌生男人说:“那我走了,你进去还能搂着媳妇睡一会。” 赵岩“呵呵”的笑几声,冷不丁叫住那人问:“俞新年他们该回来了吧?” 那个男人想了一下,说:“你大舅子?好像昨夜到的吧?我看着二老板那边有车回来,不知道俞新年在不在。” 俞新年在赵岩老板弟弟的车队,他们虽然一个村,但因为两个老板兄弟不睦,他们不常来往。 那人又说了几句话,脚步声渐渐远了。 俞小蓝转身走到井边,打水洗漱。 她是有一个哥哥,是个卡车司机。但父亲娶了张巧兰不久,哥哥就结婚了,婚后几乎不跟家里来往。 -- 第11页 她结婚那天嫂子来了,说哥哥在外地,没办法及时赶回来。 哥哥当初也曾极力反对过她跟赵大宝的亲事,可惜原主胆小怕事,继母指桑骂槐的挤兑几句,就吓得找不清方向,随人拿捏。 但哥哥嫂嫂的小家,她这个结了婚的小姑子去住,真的合适吗? 赵岩回来,洗锅烧火做饭。 这些事他从小做惯了,也没支使这个名实不符的妻子去做。 不过她真的很奇怪,明明是从小做到大的火头军,昨晚帮忙烧火时,她居然差点烧到自己的裤腿,吓得“哇哇”大叫。 饭后,俞小蓝跟着他出门,两手空空。 赵岩在大门口停住,吩咐她:“把你随身的东西收拾带着。” 俞小蓝说:“又不是多远,他们同意收留的话,我再回来收拾。贸贸然的上门,吓着人家。” 想想也对,赵岩没再多说,两人锁门出去,那条黄狗也跟着他们。 赵岩弯腰捡起一块石头丢向黄狗,将狗吓得跑开几步。 “你干嘛?”俞小蓝拍他。 他拍拍手说:“趁着没养熟还容易赶,以后混熟你就赶不走了。” 俞小蓝把狗招回来,“谁说我以后会赶它?” 她琢磨一下他的话,盯着他眯起眼,说:“不对啊,你这指桑骂槐啊。” 赵岩挑眉瞥了她一眼没做声。 那眼神有几分复杂。 两人去供销社买了礼物,两人一狗去了俞新年家。 俞新年跟方芳将他们俩迎进去。 俞新年跟赵岩不在一个阵营里,两人又都是惜字如金的性子,凑一起也没什么话说。 其实相较赵大宝,俞新年更不看好赵岩。 他总觉得这人主意大,看不透。 让俞小蓝没想到的是,嫂子方芳一改之前的冷淡,对她十分热情。 方芳拉着俞小蓝的手,坐在一条板凳上,小声地对俞小蓝说道:“我早就看出来了,这个张巧兰跟李翠翠就没安好心。可是爹向着她们,咱也没办法。” 以前没分家那会,俞新年挣的钱一分不落都得交给俞春山,那钱没捂热乎转手就到了张巧兰手里。 看着李翠翠用着自己男人挣的钱,不干活还打扮得花枝招展,不怪她会对俞春山有怨气。 可是再怎样,今天这样的场合,一家人还要坐在一起,吃一顿饭。 四个人略坐了坐,起身朝俞家来了。 到了俞家,俞春山见了姑娘姑爷,老脸有些尴尬,话也不多,只问了赵岩在哪做事,累不累,还有就是让他们好好过日子。 俞春山语重心长地说:“现在分地了,只要手脚不懒就饿不着。你们虽说现在困难点,可比我当年那会好太多了,不缺吃不缺穿……” 俞小蓝正咬着一块馒头,赶紧咽下插嘴道:“缺吃,怎么不缺吃?他家什么都没有。昨天又得罪了他继母,那边一粒粮食都没给。来时他还说呢,让我回娘家,免得他出去干活,我在家饿死都没人知道。” 俞小蓝这话一出,一桌子人都不知道怎么接下句。 赵岩听到她把两人商量的话都给抖了出来,横了她一眼。 俞小蓝毫不示弱,抬了抬下巴。 这不是你的主意吗,还怕人知道? 赵岩眯了眯眼,端起茶碗喝水。 第5章 捅破 俞小蓝可不怕他,不是他让她回娘家的吗?主意是他出的,她不能替他背锅呀。 而且顺便让他看看,娘家哪里有她的立足之地。 谁家能容得下一个出门子的姑娘长住? 俞春山望了沉默不语的新姑爷一眼,不赞同的嗫嚅道:“哪有这说法,自古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哪能回娘家住?哦,没粮食是吧?那好办,家里有,我给你们些救救急。” 张巧兰一摔筷子,咳嗽一声。 俞小蓝笑着说:“还是算了吧,我就回家住,顺便也找个师傅,学学手艺什么的。” 她望着俞春山问:“爹,你能供得起继女学手艺,不会不供我这个亲生女儿吧?毕竟将来指望谁,还不一定呢。” “哦对了,赵大宝还追着我们要五百块钱。” 俞小蓝补充道。 她就是要说出来,让俞春山知道,他娶得是什么败家娘们。 果然张巧兰剜了她一眼不敢说话了。 俞春山脸上青白交加,坐立不安。 他为难的看一眼女儿,眉头越皱越紧。 俞小蓝难住了亲爹,又往俞新年那里看一眼。 哥哥刚要开口,嫂子悄悄地碰了碰他。 俞新年一窒,叹口气,没做声。 俞小蓝对着赵岩耸耸肩,悄悄摊摊手。 赵岩皱着眉,半晌没说话。 一家人吃过饭,俞小蓝正要告辞,大门一开,进来个个头中等的年轻男人。 张巧兰的脸上“刷”一下变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儿子李卫国。 他一进来,大咧咧的一笑:“哟,一家人都在,真热闹啊。” 张巧兰把儿子拉到一边,小声问:“家里正在盖房子,你不在家盯着,跑这来干什么?” 李卫国一把甩开他娘的手,阴阳怪气的说:“你还知道家里忙?我请了你多少趟了,你什么时候回去?家里没人做饭没人收拾,都快成狗窝了。” -- 第12页 张巧兰打断他的话:“我走不开。” 李卫国冷笑:“我不管,今天你不回去我就不走了。” 张巧兰不想回去。 她前夫刚去世那会,这个儿子好吃懒做,花钱都朝她张手,不给非打即骂。 她天天忙里忙外几年老了十岁。 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个家,对这个儿子能躲多远是多远,只在被逼急了的时候,帮衬钱财。 谁知儿子的贪婪远超她想象,拿了钱还不满足,还要她回家当免费劳力。 她能想象,盖好房子,儿子就会把她踢开。 她拒绝了李卫国的要求,母子俩在院子里吵得不可开交。 俞春山一拍桌子,对李卫国喝道:“别吵了,给我滚。” 他常年虎着脸,五六十岁身板还很硬朗,李卫国还有点怕他。 真就闭嘴了。 但李卫国没达目的,心有不甘。他看俞家人多势众,真闹起来他占不着便宜,咬牙切齿地望着张巧兰道:“你不走是吧?行,我明天还来,我天天来。我看谁能犟过谁。” 俞春山气得不轻,扶着桌子直喘粗气。 张巧兰想说什么,被俞春山一眼给瞪了回去。 一地鸡毛。 俞小蓝跟赵岩离开了俞家,谁也没提回娘家住的话。 两人回到家,赵岩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提着一个帆布包出门了。 临走时从口袋里摸出五十块钱递给她,“我不知哪天回来,你省着点花。” 俞小蓝看了那钱几眼,挣扎了半晌,还是接过来了,说:“算我借你的。” 他微微挑眉,转身离开。 俞小蓝起身,站在门口目送他走远,心里难以平静。 怎么办? 今晚要一个人待在这个破房子里,想想就怕死了! 她坐在木头门槛上,捧着下巴颏儿,眼瞅着太阳渐渐偏西,肚子“咕噜”一声,想起该做晚饭了。 站起来一看,村庄里炊烟四起。 她把锅洗干净,倒上水,在灶台边找到火柴,到门外扫了些枯叶,填进灶糖。 她按照脑子里的记忆,生火做饭。 谁知脑子会,手却不会,忙活半天,一盒火柴去了大半,火还是没生起来。 最后找了几张草纸,总算把枯叶引着火。 但她准备的柴火不够,中途熄灭了。 她把灶台边的枯叶全部填进去,着急忙慌的出去找柴。 李桂枝路过赵岩家,看见俞小蓝匆忙出来,扫了点树枝又匆忙地跑回去,好奇心大起,跟着进家看个究竟。 俞小蓝填的柴火太多,把火头压下去了,灶里开始冒黑烟,开始她怎么吹气,就是不着。 偏偏李桂枝进来,她转头看时,那火“乌拉”一下窜起来,差点烧到她眉毛。 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用烧火棍把柴火往灶里一捅,“咔嚓”一声,锅底被烧火棍捅个窟窿,水“哗哗”的流了出来,瞬间将火熄灭。 俞小蓝瞪着手里的烧火棍,喃喃自语:“难道我是杨排风,天生神力?” “哈哈哈……” 李桂枝笑得直拍大腿,大声嚷嚷道:“我的妈呀,大家快来看,新媳妇不会烧火,把锅底捅破了……” 她幸灾乐祸指着那个铁锅说:“这可是奶奶的锅,看石头回来跟你算账。” “住嘴。” 俞小蓝真想把这个泼辣女人的嘴给缝上。 家里就这一个锅,破了就做不成饭了。 俞小蓝瞪了李桂枝一眼,烧火棍一丢,打水洗脸。 李桂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好不容易停下,凑到她跟前说:“要不今晚去我家吃吧?” 这话出乎意料。 这会的人都不富裕,一般不请人吃饭。 俞小蓝不知她是真心还是假意,故意应道:“好啊,带路。” 李桂枝倒真的爽快地说:“好嘞,走。” 看她样子真不像假意,俞小蓝迟疑了一下。 实在不行她今晚吃点饼干得了。 李桂枝回头一挑眉,道:“怎么,不好意思?没事,李翠翠今晚也在我家吃。” 俞小蓝转身回来,说:“我不去了,看了那人吃不下饭。” 李桂枝“切”一声,说:“小心眼,都是自家姐妹这么生分。” 见俞小蓝执意不去,她一扭身走了。 俞小蓝吃了两块饼干,早早地洗漱过,锁门上了床。 大黄狗趴在门外,抱着尾巴眯眼睡觉。 青山村还没有电,煤油灯的光暗淡,比外面的月光亮不了多少,风吹火苗影影绰绰的,更添恐怖。 她吹熄了灯火。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了睡意之时,门外的大黄忽然“呜呜”两声,接着“汪汪”的吠起来。 有人在门口大叫一声:“我的娘哎,你这个死狗!” 俞小蓝听见像李桂枝,赶紧出声喝住了大黄,点了灯开门一瞧,真是她。 她手里端着一个碗,躲着大黄进了屋。 李桂枝抱怨道:“白天不叫晚上叫,这狗夜猫子?” 俞小蓝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李桂枝把碗递给她,往床沿上一坐,说:“家里包饺子。特意给你送一碗。” 韭菜馅的饺子还冒着热气,俞小蓝尝了一口,夸赞道:“好吃,谢谢。” -- 第13页 李桂枝打量一眼四周,说:“我大兄弟走了,你一个人怕不怕?要不我来陪你几晚?” 俞小蓝没想到她这么热心,心里一暖,说:“好啊。太谢谢大嫂子了。” 李桂枝摆摆手道:“一家人不用谢来谢去的。” 她说到做到,也不拘泥,洗了脚就往床上一躺,拍拍身旁床铺道:“来啊,睡觉。” 俞小蓝望望被占去了大半的床铺,吸口气摸了摸挠挠头。 这个李桂枝,身板也太壮硕了。 一米二的床上睡两个女人,实在太奇怪了。 俞小蓝又开始烙煎饼,怎么也睡不着。 李桂枝嘻嘻笑道:“睡不着吧?是不是想我兄弟了?” 俞小蓝“切”一声,说:“没有,想他干什么?” 李桂枝又笑,促狭说:“睡不着就聊聊天,哎,石头兄弟咋样,厉害不?” 赵岩小名叫石头。 俞小蓝觉得名副其实,又冷又硬。 她斜着促狭的女人,故作老道:“你说哪方面?” 李桂枝很惊讶:“哟呵,这是新媳妇该说的话?我刚结婚那会,谁要是问这个,我都不敢接话。” 俞小蓝笑,想到什么,问她道:“你来陪我,大哥他会不会生气?” “嗨,不会。”李桂枝道:“别说一晚上,一个月他都意见。他不像别的男人,他不好那口。” 虽然俞小蓝是母胎单身,但能猜到“那口”应该是哪口。 按说不该,但赵瑞生一看就是那种知礼内敛的性子,“不好那口”也正常。 “哎,其实你是个有福气的。”李桂枝感慨道:“不用伺候公婆,不用攒钱给小叔子娶媳妇。” 俞小蓝撇撇嘴,说:“那可不一定,赵岩他爹老了要花钱了,能不来找他?” “呸,他凭什么?”李桂枝直眉瞪眼地说:“石头七八岁就会烧火做饭喂猪,小小的个子差点让猪踩死。那个袁丽华心坏着呢,二叔不在家,石头打破一个碗,她能好几顿不给他吃饭,差点把他饿死。” 她气鼓鼓地说:“后来石头被奶奶接过来,二叔也不问为什么。你说,这样的爹,老了凭什么管他?” “他小时候这么惨哪?”俞小蓝想起自己,虽然父母离异,都没时间精力管她,但每月的生活费他们是一分不少的。 自己至少没饿过肚子。 “咦,不对呀,”俞小蓝想起什么疑惑道:“你不就比赵岩大几岁吗?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 李桂枝脸上居然讪讪的,支支吾吾说:“我是童养媳,十来岁就嫁过来了。能不清楚吗?” “你是童养媳?”俞小蓝惊奇道:“我可算是见到活的童养媳了。说说,怎么回事?” “切,这有什么好说的?睡了。”不知哪句话惹到李桂枝,她白了俞小蓝一眼,往下一躺,闭眼睡觉了。 俞小蓝不明白,自己还是聊天终结者? 她正好也困了,顺势躺下,渐渐瞌睡上来。 正迷迷糊糊之间,外面大门“咕咚”一声。大黄“汪汪汪”的迎过去,有人出声呵斥,那声音冷清低沉,居然是赵岩。 屋里两个人吃了一惊,赶紧出去,打开门一看,真是他。 李桂枝笑道:“哎,不是刚走,这么快就回来了?” 俞小蓝望着跑到那人跟前疯狂摇尾巴的大黄,疑惑地望着他。 他“嗯”一声没解释什么,跟她们打了招呼就提着包进了屋。 李桂枝往外边走去,说:“既然石头回来了,那我走了。” 俞小蓝跟着她出去,“我送送你。” 李桂枝把她往回推,说:“不用不用,我啥都不怕。” 两人正拉扯,赵岩出来说:“我送吧。” 看他们叔嫂出了门,俞小蓝看着黑乎乎的院子,黑洞洞的窗口,撵上他们说:“一起送吧。” 赵岩看她一眼没说话。 三个人默不作声的走到赵大伯家的那条路上,前面两个黑影一闪,一下子钻旁边的草垛后面去了。 不知怎的,李桂枝下意识地喊一声:“谁?” 那俩黑影猫着不出声。 赵岩喝一声:“出来。”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赵瑞生慢慢地从草垛后面走出来。 月色下,他的脸色很难看。 李桂枝一愣,猛地想起什么,跑到草垛后面,大叫一声“贱货。”拽着一个人的头发,就摔到了路边。 那人在李桂枝手里毫无招架之力,脸色惨白的跌到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厚着脸皮求收藏,爱你们哟~ 第6章 娇客 那人不是李翠翠是谁? 李桂枝扑上去又打又骂:“不要脸,贱货,我离开一会你就跟他搞上了?你还要不要脸?” 赵瑞生上去拉她,喝道:“住手,有话回家说。” 李桂枝哭喊道:“你还知道丢人,丢人你还跟她不清不楚……” “李桂枝!”赵瑞生道:“再说一句,明天你就给我滚。” 像是被摁了暂停键,李桂枝真的闭了嘴。 赵瑞生上前扶起李翠翠,默默地看她一眼,拉着李桂枝回家了。 俞小蓝很不能理解,这事就这样算了? 她下意识地喊李桂枝:“哎大嫂……” 赵岩一把拉住她的手,低声说:“回家。” -- 第14页 他的手温热有力,捏得的俞小蓝生疼。 她挣脱他的手,上前拦住李翠翠,指着她鼻子质问:“你还是不是人?你师父有老婆你都勾搭,天底下男人死光了是吧?” 李翠翠冷冷地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勾搭师父了?他送我回家不行吗?” 俞小蓝被这话气笑,她撸撸袖子真想跟这个女人干一架,谁知赵岩直接再次拉住她手腕,硬生生拖着她往家走。 她愤愤不平抓绕他:“怎么回事你,那个李翠翠不要脸勾搭你大哥,哪能就这样放了她?” 赵岩冷清地看着她,说:“不是说了,只是送她回家?” 俞小蓝嗤笑:“骗三岁小孩的话你也信?” 赵岩还是那表情,冷声道:“就算勾搭又怎么办?闹一场然后离婚?让大嫂走?” 俞小蓝鼓着腮帮子,“大嫂凭什么走?应该让那个女人走。” “大嫂结婚五年,没有生孩子。” 他直直地盯着她,问:“你认为真要选,大伯家里会让谁走?” 俞小蓝瞠目,最后咬牙切齿骂一句脏话。 到家门口时,他回头叮嘱她,“不要管别人的家事。”说完径直回了院子。 俞小蓝愤愤不平,直骂赵家人都是渣。 她上了床,赵岩站在床前看着她,没头没脑的说一句:“你睡觉老实点。” “谁不老实?”她问他:“你不是出门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含糊其辞:“那边暂时没事。” 他再次提醒她往里边睡些,俞小蓝盖上被子闭上眼。 他沉默拿出草席铺在地上,想了下,往远处挪了挪,离床半米应该是安全距离。 接连被砸两夜,他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想谋杀他。 他蒲上被子躺到上面。 地铺很硬,地面更硬,她摔下来会不会伤到? 万一伤到,他还要花钱给治伤。 他烦躁起身,将地铺往床边拉了拉,紧紧地挨着床边。 月上中天,光华灿烂如银。 *** 天刚亮,赵岩就起来了,他洗漱刷牙时无意朝厨房一看,挑了挑眉。 俞小蓝还抱着被子睡得正香。 初升的阳光照在她脸上,绒毛都根根可见。 许是最近没下地,她的脸白嫩许多,透着些许婴儿肥。 他拍拍她,“起来,我家锅怎么坏了?” 俞小蓝一激灵醒过来,睁开眼瞧了他一会,才恹恹的说:“还说呢,我烧着火它就坏了,害我被大嫂笑话。” 赵岩盯着她,“你确定?我又没瞎,那明明是被什么东西打坏的。” 俞小蓝恼羞成怒,瞪着他道:“你管它怎么坏的干嘛?有意义吗?现在的问题是你要再去买一个来,而不是追究它是怎么坏的。” 她还很烦躁? 赵岩揉揉额头,没了锅没法做饭,只能另想办法。 他拿了钱空着肚子出门。 俞小蓝早就闭上眼,接着睡了。 赵岩抿抿嘴角,转身出了屋子,往镇上去。 俞小蓝听得脚步声远去,闭着眼“噗嗤”一笑,自语道:“小样,敢质问我,胆子长毛了你。” 她看一眼窗外,也没了瞌睡,索性起床洗漱。 大黄围着她转悠,尾巴摇的很殷勤。 俞小蓝摸摸狗头,说:“别急哈,等那颗石头回来,咱们就有饭吃了。” 为了将功补过,她主动出去捡柴火。 捡了一捆树枝抱回来,大黄跟在她身边,一人一狗慢悠悠地往家走。 风过树梢,头顶簌簌落下一阵金黄的银杏树叶。 她捏起肩头的一个小扇子树叶,轻轻把它丢在地上。 青草的香气随水汽蒸腾而起,秋天的味道日渐浓郁。 “请问,这是赵岩的家吗?” 俞小蓝脚步一顿,家门口正站着一个身材窈窕的姑娘。 那姑娘披肩发,打扮入时,明艳妩媚,看着俞小蓝说:“我找赵岩。” 俞小蓝上下端详了对方几眼,心里有了计较,招呼道:“家里锅破了,赵岩去买了。你进来等他吧。” 那姑娘“哦”一声,跟着俞小蓝进了院子。 俞小蓝找了板凳给她坐,自己坐一旁逗弄那只大黄狗。 那姑娘打量家里一番,笑着问道:“你不问问我是谁?” 俞小蓝漫不经心道:“你是谁?” “我叫张敏,张宏发是我哥。” 姑娘微微抬着下巴。 俞小蓝眼皮都没掀,“不认识。” 张敏又笑,“赵岩连这都没跟你说?” 她疑惑道:“他到底为什么娶你?” 俞小蓝翻翻眼皮没做声。 穷呗,记得赵岩说过,白送的媳妇,不要白不要。 静谧里,赵岩提着一小块猪肉一口锅,跟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进门。 院子里的人让他怔了一下,淡淡道:“你怎么来了?” 俞小蓝接过包子,跟张敏客气一下,自己坐旁边吃。 张敏对赵岩一笑:“怎么,不欢迎?我又不会吃了谁。” “大黄,接着。” 俞小蓝抬手,将一个白白的包子往空中一丢,那条黄狗立即跳起来接住。 她赞道:“大黄真棒。” 赵岩眼角抽了抽。 张敏瞠目,这是什么败家娘们?白面包子喂狗? -- 第15页 她侧目去看赵岩,“呵呵,真是……” 赵岩没做声,走去井台边将锅洗干净,拿了猪肉洗了,说:“今天吃肉,你留下吃了饭再走吧。” 条件有限,锅灶只有一个。 赵岩把肉跟菜切好,起锅烧火炒菜。 张敏诧异地目光在俞小蓝身上转了一圈,又落到赵岩身上,不可思议地问他:“你们家谁做饭?你吗?” 赵岩扫了一眼正吃包子的那人,“嗯”了一声。 不然呢? 一口锅要不少钱哪。 张敏真不知要说什么了。 她喜欢赵岩很多年,可是他一直视而不见,从不理会。 她以为他未立业不成家,就安心的等着。可是昨天,运输队有人告诉她,赵岩这次回家,居然结婚了。 她气昏了,不能接受,跟他大吵大闹,以至于赵岩没能按计划跟车队出发。 回了家她想了一夜,越想越气。 她倒要看看,赵岩娶得是什么下凡的仙女。 她满腹怨愤地扫一眼俞小蓝。 长得是还行,坐在那里小小的一个,捧着包子吃,腮帮子鼓鼓的。 可是,这个女人,居然毫无愧疚地让赵岩做饭! 更让她不能接受的是,赵岩居然面色坦然。 她眼眶发酸,费力逼回眼里的泪水,跟赵岩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赵岩擦擦手送她到门口,问:“这就走?” “嗯。”张敏点点头,走到门口少气无力地说:“你不要有什么负担,该上班上班,我哥昨晚骂了我一顿,让我给你道歉呢。” 赵岩:“没事。我没放在心上。” 张敏眼泪骤然跌落:“我情愿你放心上。” 她擦一把眼泪,一扭头跑了。 赵岩面无表情回到灶台边,接着忙活。 俞小蓝“啧啧”两声,睨着他道:“看把人姑娘给伤心的,还不去追?” 赵岩不理她,肉炒好之后,又煮了面条,让她洗碗吃饭。 面条劲道,冬瓜炒肉香而不腻。俞小蓝正吃得满头冒汗,李桂枝来了。 “老远就闻着肉香了。” 她大大咧咧地往院子里一坐。 俞小蓝端详她一眼,见脸上没有伤痕,只是眼皮有些异样,昨晚应该是哭过。 她想了想没多嘴,只招呼她过来吃点。 李桂枝摆摆手,说:“不了,我吃过了。” 她看出俞小蓝的担心,主动说道:“别担心,没打架。就是想自己命苦,哭了一会。” 俞小蓝道:“这就算了?” 赵岩扫她一眼,咳嗽一声。 李桂枝叹口气说:“我能怎么样呢?谁叫我连孩子都生不出来。” 俞小蓝道:“大嫂,你可别这样想,生不出孩子说不定是男方的原因呢。” 赵岩一口汤呛着,这次货真价实地咳嗽半天。 李桂枝先是惊讶,随后信誓旦旦道:“那不可能,你大哥虽然不好那口,可他身体好着呢,没毛病。” 愚昧啊愚昧,俞小蓝道:“谁说男人身体好就一定能生孩子……” 赵岩将碗筷一放:“吃饭。” 俞小蓝噤声,后知后觉当着他面说这个,是不太好。 李桂枝一拍大腿说:“哦对了,你昨晚不是说想干点什么挣钱吗?正好有一个差事,一天五块钱,中午管饭,你去不去?” 俞小蓝来了兴致,“什么活?快说说。” 李桂枝说:“最近上级要来检查卫生,乡政府雇人打扫街道。” 扫大街?五块钱? 俞小蓝不知道是多还是少,问李桂枝:“那大嫂去不去?” 李桂枝笑道:“当然去。钱多活不累。就是打扫卫生铲铲草,说说笑笑一天就过去了。” 俞小蓝举手道:“那我去。” “那就说定了。明早六点我来找你。”李桂枝说完,风风火火的告辞走了。 俞小蓝正想着五块钱能买些什么,一抬头,对面那人正一脸古怪的看着她。 她下意识摸一把脸,“看什么?” 赵岩皱眉道:“你说话能不能主意点?” “你这什么态度?我说什么了?” 他修长手指敲敲桌子,“什么叫男人身体好不一定能生孩子?这种话能随便说吗?” 俞小蓝撇撇嘴,道:“这有什么?我又没说错。” 赵岩打断道:“没说错也不能随便说。” “啊?”俞小蓝凑上前,八卦道:“原来真是赵瑞生的毛病?” 赵岩黑黢黢的眼眸盯着她半晌,淡淡的说:“你跟以前很不一样。” 这话让俞小蓝后背起了冷汗,她干笑两声,“瞎说,我就是结婚了,放得开罢了。别胡说。” 赵岩没说话,神色看不出是否相信了她的说辞。 第二天,天刚亮,俞小蓝被赵岩喊起来,想起今天要去赚钱,立刻元气满满,下床洗漱。 赵岩已经煮好面条。 两人吃了早饭,李桂枝也到了。 妯娌俩步行到大队部门口,路边已经聚集了不少妇女,正凑一块聊天。她们人人都带着铁锹,脖子上挂着毛巾,一副学大寨的模样。 路边草丛上露珠盈盈,空气里水汽很大,雾蒙蒙的让人犯困。 俞小蓝扶着家里豁口的铁锹,悄悄打着呵欠。大黄狗趴在脚边,也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 第16页 李桂枝小声说:“二婶最磨蹭了,每次都得等她。” 俞小蓝擦掉眼角的一滴水,转头问她:“谁?等谁?” 第7章 出路 二婶,不会吧? 袁丽华也干这个? 李桂枝附在她耳边小声说:“二婶可是比小年轻还讲究的人,头发一丝不乱才能出门。” 果然是袁丽华。 她悄悄站直了些,活动一下肩膀,瞌睡也跑远了。 胳膊肘捅捅李桂枝,疑惑道:“大嫂,你昨晚没说她也去呀?” 李桂枝惊讶道:“这还用说?差事是二叔接的,可不得二婶带人干吗?” 原来这样。 她还是个头目? 今天精彩了。 大家又等了有一刻钟的功夫,有闲不住的人拿出随身带的鞋垫,坐一边穿针引线。 俞小蓝看了一会,指着枝叶堆叠的一处说:“这里去了叶子,添几个字就好了。” 那大嫂用手比划一下,惊喜地说道:“还真是哎,妹子,下回再画鞋样子,能找你看看吗?” 俞小蓝笑着应下:“好啊,没问题。” 李桂枝笑嘻嘻问她:“你还会这个呢?” 俞小蓝笑笑。昨晚引了赵岩怀疑她,她今天不想多说什么,随口道:“瞎画的,没什么好惊讶的。” 远处有人咳嗽一声,随风飘来一阵浓郁的香气,袁丽华施施然现身。 头发果然一丝不乱,苍蝇打滑。 袁丽华不到五十,平时吃喝又滋润,比许多人显得年轻。 就是眼皮单薄,嘴角常撇,一脸的刻薄相。 娘子军们一看到袁丽华,立即停下唧唧喳喳的家长里短,争先恐后地跟她打招呼。 “二嫂可来了。” “二大娘今天可真俊哪。” 女人没有不喜欢人夸的,袁丽华抬着下巴应了大家几声,嘴角难得没下垂。 但看到队伍后面的俞小蓝时,却笑了一下。 俞小蓝眯了眯眼,跟继婆婆对视。 袁丽华冲大家一挥手,气势比将军还足:“出发。” 李桂枝“哎”了一声,问道:“这回大牛不去啊?” 袁丽华冷声道:“哪儿这么多话?快走。” 李桂枝缩缩脖子不做声了。 一行人扛着铁锹,大步朝乡政府驻地进发。 到了乡政府门口,袁丽华将人分成两个一组,开始派发任务:“铁蛋娘,木子娘,你俩负责东边花园,妮子娘三丫娘,你俩负责西边花坛……” 领到了任务的大娘大嫂们都扛着铁锹走了,只剩下李桂枝跟俞小蓝。 袁丽华道:“桂枝跟我打扫办公室。” 李桂枝关切地问:“那弟妹呢?跟咱俩一起?” 袁丽华“哼”一声,似笑非笑地望着俞小蓝道:“小蓝打扫西南角,公厕。” “啊?” 李桂枝一脸的不可置信,急急地说道:“弟妹哪能干那个?那一向都是大牛这样的男人干的。” 俞小蓝再次眯了眯眼。 老妖婆,不憋着坏会死吗?啊?! 袁丽华阴阳怪气地说:“大牛能干她为什么不能干?谁比谁高贵?再说,吃不得苦瘦不得累,就待在男人后面,别出来丢人。” 俞小蓝刚要开口,李桂枝拉拉她的袖子,自己凑到袁丽华跟前道:“二婶,怎么说都是自家人,自家人不向着自家人,让别人笑话。” 袁丽华轻蔑地一笑,说:“工作时间别跟我提什么自家人,我要是徇私了,以后谁还服我,这工作还怎么做?” “行了,大嫂别说了。”俞小蓝开口,“不就打扫厕所吗?没问题。” 李桂枝为难道:“这怎么能行?你一个小媳妇……” 俞小蓝拍拍她手,说:“放心,忙你的去吧。” 李桂枝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办公室。 袁丽华领了工具交给俞小蓝,“走吧,我得看看你活干得怎么样?” 两人穿过一道小门,顺着石板路往西南角走,这是个单独的院子,有自来水,路边地里青菜碧绿,萝卜长势喜人。 但厕所就是厕所,乡长的厕所也是臭的。 离西南角还有三丈远,俞小蓝抬手堵住鼻子,皱眉道:“我没干过这个,怕弄得你不满意。要不你先给我示范示范?” 袁丽华冷嗤,“这都不会?村里哪个妇女都能干,怎么就你娇气?” 俞小蓝瞪回去:“你不娇气你上啊。” 袁丽华把工具一丢,“我还要监督别人,没空示范,你自己看着办。” 她冷笑着想,你不是比人干净比人白嫩吗?看从厕所出来后,还能多干净? 斜着眼一笑,她溜的了。 俞小蓝看了几眼厕所,忽然觉得有了情况。 她走进那个写了个“女”字的门。 甭管怎样,先上一下。 里面还算干净,俞小蓝整理一下衣服出来,到水龙头那里洗了手,甩甩手上的水,带着大黄上街溜达去了。 清河乡是远近闻名的先进乡镇,太阳一出来,街上就开始放着震耳欲聋的音乐。 街东头是费翔一把火的激越,街道西头又是邓丽君柔美的小城故事。 这些堪称“古董”的旋律,让俞小蓝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那个时代的气息。 俞小蓝循着喜欢的歌声,停在了一家店门口。 -- 第17页 这是一家卖成衣的店,一间门脸挤满了人,大姑娘小媳妇都一脸艳羡的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新潮服装,却因为高昂的价格,太时髦的款式而望而却步。 还有人因为老板是男的,扭扭捏捏不好意思试穿。?轻?吻?最?萌?羽 ?恋?整?理? 太阳太毒辣,俞小蓝找个阴凉待着,准备歇一会就回家。 一个穿白衬衫的年轻人拉着一个花衬衣青年站在店门口,急急地问:“这光看不买怎么做生意?让你找的漂亮姑娘呢?” 花衬衣拍着大腿焦急说:“我刚知道,那姑娘来不了了。要不让张敏来顶一下?” 白衬衣没好气的拍他一掌,说:“想什么呢?张敏自己都忙不过来,还能来帮我?” 两人商量半天未果,刚要回店里,冷不丁俞小蓝开口说:“你们是找卖衣服的姑娘吗?多少钱一天?” 白衬衣男子不过二十来岁,长得倒是眉清目秀。 白衬衣男人看着她还没说话,花衬衣青年开口说:“一天三块钱。” 切,比扫大街还少,不干。 俞小蓝翻个白眼,唤了大黄起身离开。 “一天五块钱。” 身后的白衣男人开口道,“但要穿上店里的衣服当模特,你看怎么样?” 五块钱还差不多。俞小蓝回头点头:“成交。” 三人回了店里,俞小蓝先让花衬衣将一把火换成舒缓地小城故事。 花衬衣反驳说:“这音乐听着多带劲。你那个听着听着能睡着。” 俞小蓝说:“刚开门店里没客人时,劲爆的音乐能吸引人进店,但客人上门选购衣服时,吵闹的音乐只会让她们烦躁,哪里还有心情花钱?” 花衬衫还要说什么,白衬衣已经开口:“周文远,照她说的做。” 花衬衫周文远只得去换了收音机里的磁带。 刚才在门外,他们已经互通了姓名,白衬衣年轻人叫张玉民,是这家店的老板。花衬衣周文远是他的朋友,也是他雇的店长。 这个店开了几个月了,还没赚什么钱,主要是当地人还很保守,都上街买布做衣服,买成衣的不多。 所以张玉民才想到雇人做模特,刺激消费。 俞小蓝上手很快,她本来就长相标致,气质出众,换了个发型稍微打扮一下,再穿上新潮的港台风的时装,亭亭玉立站在店里,立刻吸引了很多人驻足观看。 张玉民开始还担心她会害羞怯场,可这姑娘脸上表情自然,举手投足落落大方,没有一点拘谨和小家子气。 本来还持观望态度的女人们,被俞小蓝的打扮惊艳。她们不约而同不再犹豫,纷纷慷慨解囊。 一个上午,店里的流水就比以前好几天还多。 张玉民非常满意,中午主动提出管饭。 俞小蓝却之不恭。 吃饭时,张玉民问她,是不是以前做过这个,看她的临场反应,不太像新手。 俞小蓝看了这男人一眼。 他说的没错,俞小蓝大学时,真的兼职过平面模特,曾经专门培训过。 所以什么风格的衣服,她都能演绎出它们应有的感觉。 她叹口气,又要撒谎了。 她随意的笑笑,说:“我就是种地的农民,但爱美是天性,一看见新衣服,我就知道怎么搭配合适。” 她还不动声色地吹捧自己几句:“也许这是天生的。” 张玉民惊讶不已,“没做过就这么厉害?看来你天生就适合吃这碗饭。” 他问俞小蓝:“这个店我有信心开下去,你有没有兴趣来这里工作?绝对不会亏待你。” 来这里工作? 张玉民见她迟疑,忙说道:“一个月一百五十块,怎么样?” 俞小蓝眼角抽了抽,这是她以前一个小时的工钱。 但今时不同往日,想想家里空空的米缸,她点了点头。 “行啊,什么时候上班?” 张玉民高兴的笑了,说:“你要是有空,明天就来。” 俞小蓝点头:“没问题,我没事。” 两人达成一致,下午客人不多,俞小蓝帮忙整理衣服搭配款式。 她想着,或许她有了钱,也能干点小买卖,养活自己。 张玉民人很温和,边整理被客人翻乱的衣服,边问她是哪个村的,俞小蓝保守回答他几句。 秋风暖阳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时间过得很快。 “俞小蓝!原来你在这!” 一声咬牙切齿的喊叫在身后响起,袁丽华恶狠狠地瞪着她道:“厕所你扫完了吗在这玩?” 袁丽华差点气死,她巡视完别处,到处找不着俞小蓝了。 厕所没安排人,已经有人批评她拈轻怕重,单单把厕所给落下。 她着急忙慌的围着乡政府转了一圈没找着人,却在街上看见投机倒把的俞小蓝正神清气爽,跟男人说说笑笑。 俞小蓝挑眉,“谁说我要扫厕所?” 袁丽华指着她,做作的“哈哈”两声,道:“你再装,刚才不是让你去扫厕所的吗?” 张玉民皱眉看着这个骤然闯入店里的油腻女人,不耐烦道:“你干什么?谁玩了?俞小蓝是在工作。” 袁丽华最是会看人下菜碟,对方的穿衣打扮气质谈吐,早就让她将他归到了厉害不能惹的人里。 -- 第18页 她郁闷不已,怎么来扫地铲草的俞小蓝,一会没看见,就勾搭上了这么体面有钱的人? 还工作? 她直眉瞪眼地盯着俞小蓝,想看看这女人给那人施了什么美人计。 俞小蓝回过头,漫不经心地说:“你不买衣服请走开,别当着客人进店。” 张玉民立刻说:“这位同志,没事别挡门。” 被人当面驱赶,袁丽华拉着脸说,“我这就走,这就走。” 转身时恨恨地吐一口唾沫,气呼呼地走了。 下午,张玉民因她第一天干,早早地让她下班。 她想着跟李桂枝说一声,就去了政府办公室,可是处处窗明几净的,找了一圈没找着人。 也许先回去了? 俞小蓝顺着树荫往外走,正遇上村里的几个嫂子,正叽叽咕咕等在门口。她问了李桂枝在哪,大家指一指西南角。 俞小蓝一看,李桂枝正跟袁丽华在自来水那里洗手冲脚,袁丽华一边冲一边骂:“一看那样就不是什么好鸟,不老老实实打扫厕所,勾搭男人去了。” 要是依着以前的性子,俞小蓝不会理会这个泼妇。但想想以后要在村里生活,这脏水可不能不理。 俞小蓝慢条斯理走上前,淡淡的问:“你说谁勾搭男人?” 袁丽华冷笑一声,道:“说你,你勾搭男人。” “勾搭男人?”俞小蓝眯眯眼,抱着手臂道:“若论勾搭男人,谁能比得上你啊?你可是正儿八经的前辈。” 袁丽华恼羞成怒咬牙切齿:“俞小蓝!看我不撕了你……” 她想上前跟俞小蓝撕扯。可是李桂枝和别的女人紧紧地拉住她,在她耳边小声劝道:“二婶二婶,冷静冷静。这可是乡政府,别给我二叔找事啊。” 俞小蓝轻蔑地看着她,离开之前说道:“不想被人揭疮疤,就把嘴巴放干净点。” 她拍拍手,转身出了院子。 院门口,张玉民正推着自行车经过那里,关切地问她:“没事吧,那人是谁,这么凶?” 俞小蓝撇撇嘴,“一个泼妇。” 第8章 夜浴 若论勾搭男人的手段,袁丽华一直是青山村的典范级人物。 赵岩的亲妈面容姣好,身段苗条,却在结婚不到两年就被她绿了,这人的手段谁也不敢小瞧。 但没人敢把话怼到脸上来。 袁丽华气得要发疯。 虽然是她先污蔑别人,可是别人揭她的短,那可不行。 她想撕了俞小蓝。 但这里是乡政府,她不敢撒泼,只能用快要吃人的眼神盯着俞小蓝。 李桂枝见势不妙,打着哈哈,将俞小蓝先拽走了。 妯娌俩踏着晚霞走在回村的路上,李桂枝心有余悸道:“你也太虎了,当众揭二婶的疮疤。你是不是想给你亲婆婆报仇啊。” 袁丽华表面再风光,当年勾搭赵元顺,逼走赵岩妈妈的事,也是她一生的污点。 大家表面上对她客客气气,其实都看不起插足别人婚姻的女人。 俞小蓝争辩道:“你也看见了,她先诋毁我。” 李桂枝叹口气道:“都是一家人,还是和和气气得好。二婶这些年霸道惯了,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俞小蓝大度地说:“只要她不惹我,我懒得理她。但她红口白牙的造谣,坏我的名声,我可不答应。” 两人说了几句,在路口告了别,各自回家。 此时暮色四合,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冒了炊烟。忙绿一天的人们,烧火做饭,慰藉一天的辛苦。 其实人生在世,大都是劳累辛苦的,但不管多忙多累,傍晚一家人围坐一桌说说笑笑,哪怕吃着粗茶淡饭,也会觉得满足。 俞小蓝以前最喜欢的就是假期跟姥姥一桌吃饭,听老人家说些琐事,给她夹菜,她就觉得自己跟别人一样,也是有家的人。 后来姥姥去世了,她孤单了几年,刚要适应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却意外来到了这里,跟一个陌生的男人,组成了一个松松散散的家。 可是现在,这个风一吹就要散架的家,她也不得其门而入。 一把铁锁横在木门上,赵岩家没人。 她扒着宽松的门缝往里看,睡觉的那间屋子也挂了把锁。 她泄气了。 若是那屋没锁,她还能□□进去。可是现在,只能等了。 找到活干的兴奋被闭门羹冲散的干干净净。 秋风打着旋儿从脚底吹起,她凭空打个冷战。 叹口气,俞小蓝倚着门板坐在门槛上,托着腮跟大黄低语:“我对不起你,害你跟我一起饿肚子。不过你放心,困难只是暂时的,我有了活干,咱们很快就有钱了。有很多的钱,到时候,我天天买肉给你吃。” 天慢慢黑透,家家户户的窗户都透出灯光,俞小蓝抱着“咕咕”直叫的肚子,望着黑黢黢的天幕,在心里把赵岩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数遍,一道高挑瘦长的身影,总算出现在了道路尽头。 他身高腿长,走得很快,到跟前时,呼吸带着点喘。 望着坐在一起的一人一狗问:“你怎么不进去?” 俞小蓝抬头,暗暗磨牙,“你还知道回来?” 她又饿又气,脾气上来一脚踢他腿上。 谁知这家伙的腿上骨头多肉少,咯得她脚疼。 -- 第19页 她气不过,扶着门框站起来,伸手去掐他的胳膊。 赵岩不防,被她得手一次。再来时,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两人对峙,他望着她满脸怒气不知道说什么。 他不知道她的怒火从哪里来。自己晚归不是很正常吗? 俞小蓝挣扎着,用另一只手拍他,喝道:“松手,你把我锁外头,打你还敢躲?” 掌心里的手腕细的好像能捏断,她的拍打像挠痒痒。 赵岩呼吸乱了一瞬,抿抿唇,将另一只手里拿着的油纸包着的馒头递到她面前,“饿了是吧?吃吧。” 俞小蓝明明气得要死,此刻却没力气再打他,挣脱了他的钳制,很没有骨气得接过馒头。 这次也顾不得剥馒头皮,拿出来闻着香味,上去就咬了一大口。 看着她饿死鬼投胎的吃相,赵岩揉揉被掐的地方,“啧”一声,弯腰翻开门槛边的一块石头,底下正躺着一串钥匙。 俞小蓝一口馒头堵在嘴里,彻底说不出话来。 敢情钥匙就在脚边,自己守着钥匙被挡在门外? “你早不说,我又不会算,能猜到钥匙在那里?” 赵岩开了门让她进去,说:“钥匙不都放在石头底下吗?你家不是?” 俞小蓝一窒,鼓着嘴巴瞪了赵岩一眼,一时没想到不行吗? 赵岩没计较她的态度,他今天忙了一天,又赶了十几里路回来,现在只想洗澡睡觉。 他早上压了一缸子水,被太阳晒得温热。 他进院子一路走解开衬衣扣子,一把脱了上衣,背着她,弯腰脱下裤子,丢到一边。 俞小蓝咬着馒头,撕了一块丢给大黄,一转头,井台边那人已经半裸。 月光恰巧转出云层,将小院照得亮堂堂的。 他年轻的身体猝不及防,一下子闯进俞小蓝的视线里。 身上虽然不像壮年男子那样肌肉虬结,但肩背宽阔,腿又长又直,标准的衣架子。 最关键的是,他身上的皮肤在淡淡的月色下泛着白莹莹的光,诱的人想趴那肩膀上去,咬一口尝尝味道。 说真的,上次她甩的那个渣男,品性虽然不好,但那脸,那皮肤,倒是可圈可点。 跟这个人勉强可以比一比。 赵岩听见“咕咚”一声咽口水的声音,回头一看,有人手里拿着馒头,一双幽深的眸子紧紧地钉在他身上。 四目相对,俞小蓝流氓地吹了声口哨。 他皱眉侧过身,低声说:“害不害臊?进屋去。” 俞小蓝笑,“脱光的人都不害臊,我害什么臊?” 他瞪了她一眼,背过身端起一盆温水,兜头浇下。 水花砸在他头顶,肩背,顺着泛着光的身体流下,在他脚边汇聚。 他肩背舒展,甩甩头发,一把将脸上的水珠擦掉。 不知怎么,他动作顿住,回头看了她一眼。 眼神盈满月色,清亮深邃。 这沉默的一眼却让俞小蓝待不住了,她摸摸鼻子走开,嘀咕一声:“暴露狂,变态。” 她填饱肚子,坐在床上对着煤油灯胡思乱想。 自己今晚跟一个不熟的男人动了手,然后又看了人洗澡。 可是,这真不能怪她,她饿坏了,血糖过低引起了神经紊乱,才会有这样反常的举动。 这一切是谁造成的呢? 是他。 对,是他。 所以自己是无辜的。 她缓缓呼出胸中的郁闷之气。 赵岩带着一身冰凉的水汽进来,并不看她,自觉地打地铺,铺被子,然后一声不吭躺上去。 “你去洗吧。”他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俞小蓝下床,小心翼翼不要踩到地上的人,拿了换洗衣服出门,将房门给带上了。 她可以看他,但他不经她允许不能看她。 她甚至也后悔刚才看他,现在同处一室,尴尬了不是? 俞小蓝找个僻静处洗了澡,冻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哆哆嗦嗦穿上衣服,抱着手臂一溜烟跑回屋里。 听见赵岩呼吸均匀轻轻地打着鼾,才放心地爬上床,坐在床上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 晨光照在俞小蓝脸上,她闭着眼,抱着被子呼呼大睡,纤细的腿露在被子外边。 赵岩早早起来,洗漱过做好早饭,进屋将她拍醒:“起来吃饭。” 俞小蓝迷迷糊糊爬起来,眼皮酸涩难受。 昨晚她做了一个梦,这人脱得精光,爬上床抱着她死活不撒手,最后被自己一个断子绝孙脚给踢下去。 她吓得醒过来,伸头一看,那人老老实实地睡在床前。她警惕地盯了那人半宿,直到天快亮才困极睡去。 阳光明亮,晃得她睁不开眼。 她撑着浑浑噩噩的脑袋,摇摇头道:“自作孽不可活,再也不看他洗澡了。” 两人对坐着吃早饭,不对视也不说话,赵岩先起身往镇上去了。 俞小蓝洗了衣服,锁好门,也往镇上去。 店里已经早早地开了门,张玉民穿一件纤尘不染的白衬衣,漆黑的发,举手投足一股子儒雅之气。 其实赵岩也喜欢穿白衬衣,但他给人的感觉却不是这样,他冷,傲,浑身都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看上去近在咫尺,其实谁都走不进他的内心。 -- 第20页 俞小蓝被自己的感慨逗笑,她为什么要走进那个男人的内心? 今天他们的生意比昨天还好,张玉民中午说到外面饭店吃点好的。 留下周文远开店,他们上街找了一家小饭店,进去要了饭菜,俞小蓝洗了手回来坐下,交替捏着僵硬的手腕。 等菜的功夫,门口进来三个男人。 走在中间的那人,高,瘦,侧颜英挺,衣领雪白,满身的疏离感。 但奇怪的是,旁边的壮年男人笑着说什么,他也会附和着笑一笑。 下意识的,他往这边看一眼,视线在某个瞬间,微微愣了一下。 俞小蓝冲他眨眨眼。 他看到了,皱皱眉没有过来打招呼的意思。视线倒是在张玉民身上逗留片刻。 几乎同时,壮年男人看到这桌的人,往这边笑了一下。 店就那么点大,张玉民也看见了他们,站起跟壮年男人打招呼道:“大哥,真巧啊。” 原来壮年男人是张玉民亲哥哥,张宏发。 既然认识,就拼桌了,赵岩坐在俞小蓝对面。 饭菜上来,张玉民将一碟荤菜调到俞小蓝面前,自己跟前放了小葱豆腐。 他热情地说:“小蓝,别拘束,喜欢什么自己夹。” 俞小蓝笑笑,“谢谢老板。” 她的视线,往赵岩那边溜了一下。 那人正在低头喝茶,好像没主意这边。 门帘“哗啦”一响,一个高挑明艳的姑娘穿着天蓝色的连衣裙,脚步轻快地进了店里。 “大哥,赵岩,你们在这呢,让我好找。” 张敏奔过来,欣喜地眸子直直落在赵岩身上,笑容可掬。 却在看清对面的人时,冷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 她突兀地问俞小蓝。 俞小蓝手里握着筷子,望着那姑娘。 这不是那个找到家里来的张敏吗? 旁边的张玉民说:“俞小蓝是我新请的店员。” 俞小蓝感到一道审视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的。 张敏笑盈盈地对张玉民道:“真巧啊,三哥。你知道她是谁吗?” 她一指赵岩说:“她是赵岩的新娶的媳妇。” 张玉民张着嘴,很吃惊的样子。 张宏发则笑着说:“这么巧?” 他看着赵岩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结婚不请我喝喜酒就算了,见着了也不给介绍?” 赵岩勾了下唇,对俞小蓝说:“这是张老板。” 俞小蓝淡淡的打声招呼。 张宏发客气道:“叫什么老板,叫大哥就行。” 俞小蓝皱眉,她可没兴趣满大街认什么劳什子大哥。 一直没吭声的张敏突然说一声“真渴呀”,端起赵岩跟前的半杯水,一饮而尽。 俞小蓝眉毛一挑,低声道:“哇哦。”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渣作者想求个收藏。 爱你们。 比心。 第9章 追求 张敏喝光了杯里的水,眼睛盯着赵岩,“咚”一声,极其自然地将它重新放到赵岩跟前。 旁边两个男人都是一愣。 店里人声嘈杂,推杯换盏。俞小蓝手里筷子夹一块五花肉,稳稳送到嘴里。 她垂着眼皮,自顾自吃着饭菜。 赵岩侧着头跟张宏发说话,闻声扫一眼自己杯子。杯口淡淡的口红印,他眉头隐隐地皱了一下。 这个杯子直到吃完这顿饭,他也没有再动一下。 菜陆陆续续上来,张宏发要喝酒,张玉民说店里忙,两个人先走一步。 赵岩不经意抬眼,那两人已经走到饭店门口。 俞小蓝走在后面,她前面的张玉民笑容可掬,先一步掀开门帘出去,回身抄着帘子,直到俞小蓝从他跟前过去,他视线追随者她,松开门帘。 荡漾的门帘撞在后面一个男人的脸上。 赵岩嘴角扯了扯。 没看出来,这姑娘还挺不简单。 婚后头一回出门,捡一狗。第二次,招惹一男人。 俞小蓝他们回到店里,里面已经忙得不可开交。 买衣服的客人在试衣间门口等着试衣服,买鞋的客人找不到鞋码,留守的周文远抱怨:“下次你们说什么也不能出去吃饭。” 俞小蓝赶紧帮忙。 深秋的午后,天还很热,俞小蓝忙得额头上都是汗珠,也顾不上擦一把。 张玉民看见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递给她:“擦擦汗。” 俞小蓝看一眼那帕子,用手背抹了脸一把,说:“谢谢,不用麻烦。” 张玉民慢慢收回手,沉默着将帕子装回口袋。 有个小媳妇跟旁边人说:“这个女售货员长得很像咱们村村长的儿媳妇俞小蓝。” 旁边人笑她:“你该去配老花镜了,什么叫像,分明就是。” 小媳妇跟着笑,又问:“这姑娘什么时候干这个了?” 别人说:“人家长得好看,什么不能干?” 张玉民显然也听到了,问俞小蓝:“他们说的村长的儿媳妇,是你吗?” 俞小蓝手下不停,坦然道:“可能吧,我公爹赵元顺是村长。” 张玉民觉得这事挺意外,他干巴巴的笑一下,问:“那你丈夫不就是村长的儿子?” -- 第21页 “是呢。” 俞小蓝笑笑,调侃道:“还真是村长家的儿子。” 张玉民古怪地看她一眼。 周文远笑说:“真没看出来,那人可够低调的。” 俞小蓝“切”一声:“他就是挂个虚名,有什么好嘚瑟的?” 张玉民暗暗叹口气,语气悠悠的,很难不叫人多想。 周文远斜了他一眼,眼里是了然的戏谑。 三人忙到傍晚,日落西山晚霞漫天。 张玉民看看天色已晚,招呼大家下班。 俞小蓝正往外走,周文远半真半假地说:“小蓝,要不要张玉民送送你?他有自行车。” 俞小蓝想都没想立刻拒绝,“不用,没多远。” 周文远还要再说,张玉民皱眉看了他一眼,他才悻悻住了嘴。 张玉民说:“小蓝你回家吧。明天老时间过来就行。” 俞小蓝点点头,离开了热闹的镇子,迎着夕阳回了家。 周文远望着俞小蓝背影,对张玉民说道:“真看不出来,她居然嫁人了。” 他调侃道:“不过说真的,越是这样的越吸引人。” 傍晚十分,商户纷纷关张收摊,路上人来人往。 张玉民浓眉紧皱,冷冷地开口:“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别胡说。” *** 俞小蓝回了村里。 阳光温柔的照在远处的树梢,树影斑驳。风从林间吹过,金黄的叶子,片片飘落脚边。 路过的小院里升起炊烟,饭菜的香气随风飘散。 俞小蓝开了院门,大黄早摇着尾巴迎上来,亲热的围着她打转。 她微笑摸摸狗头,打水洗脸。 因为没有把握能生着火,她没碰锅灶,打水把屋子收拾一番,仅有的几件家具擦得透亮,饥肠辘辘之时,赵岩回来了。 俞小蓝看向他手里。 两手空空,没有馒头,也没有别的吃食。 她大失所望,秀眉微蹙:“快去做饭,我饿了。” 赵岩边往灶间走,边淡淡的问:“晚饭没有人请?” 俞小蓝“呵”一声,故意往外边瞅了一眼,说:“你一个人回来的?那姑娘那么爱吃你口水,怎么没跟着回来?” 赵岩动作一顿,不悦的视线飘过来,眼神锐利。 “我跟张敏没什么,你不用阴阳怪气。” 他冷冷地说:“我跟她认识三四年,要是有什么不会等到现在。倒是你,不是打扫卫生的吗?怎么又跑张玉民的服装店里去了?” 呵,倒打一耙? 俞小蓝可不是容易糊弄的,张敏看赵岩的眼神,那可不是什么都没有。 但她跟赵岩搭伙过日子,只是暂时依靠他,说不好哪天自己就跑路了,真没有立场管他。 俞小蓝笑,举手做投降状,说:“好好好,我不问了。咱们和平相处。” 至于她的事,她随便解释几句:“凑巧碰上他们店里招人就去了,我总不能在家闲着。” 锅里的面条开了,赵岩盛了两碗,端到简单的小桌子上。 对坐吸溜面条时,他郑重地告诫她:“我不管你干什么,只要你还是我名义上的妻子,就别在村里给我惹什么闲话。要是有了出路,你随时可以走,跟我说一声就行。” “你也一样。” 俞小蓝依样画葫芦,说:“只要我还住在你家,你不能跟别的女人吃一碗饭喝一杯水。我嫌恶心。” 赵岩看着她:“今天是意外,我保证以后不会。” 俞小蓝隔着桌子朝他伸出手:“那咱们合作愉快。” 横了她一眼,赵岩没理会她的手掌。 俞小蓝无所谓的收回手,接着吃面。 脚边大黄低吼一声,突然叫了几声。 女人的哭喊声乍然响起,打破村庄的静谧。 有人打架。 俞小蓝面不改色继续吃饭。 来到这里几天,天天晚上都有人吵架打架,她已经见惯不怪。 这地方的男人们脾气大,稍有不顺就发脾气。女人若是不忍气吞声的受着,家庭战争一触即发。 可是这个女人的声音听上去很熟悉,像是,李桂枝? 她凝神听了几句,放下碗起身,想出去看看。 “在家待着,不许去。” 赵岩头也不抬,冷冷地命令。 俞小蓝指指外面,小声说:“你大嫂哎,她怎么了你一点不关心?” 他皱眉望着她,语气不悦:“你能不能别掺和人家两口子的事。” 两人正谁也说服不了谁,就听隔壁的门“哐当”一声被人撞开,赵祥生声音焦急地说:“二婶,我嫂子坐在地上死活不起来,你快去劝劝吧。” 袁丽华烦躁:“真是不像话,吃个饭也不能安生。” 赵元顺的声音透着无奈:“别埋怨了,去看看吧。” 大门又“哐当”一声,气急败坏的脚步声远去。 “看来事情挺严重。” 俞小蓝嘀咕一声,不顾赵岩的阻止,一溜烟跑走了。 赵岩望着那兔子一样矫健的身影,气得把碗一推,也没心思吃饭了。 俞小蓝估计的不错,事情是挺严重的。 她跑到赵大伯家门口,邻居街坊已经把不大的院门堵得水泄不通。 大家吃了饭,没什么娱乐,举家出动看热闹,顺便说和说和,也算做了好事。 -- 第22页 她挤开人堆进了院子。 李桂枝半死不活的坐在地上,捂着半边脑袋“呜呜”的跟袁丽华哭诉:“二婶,这日子没法过了。赵瑞生下了死手打我,我耳朵听不见了。呜呜……疼……” 袁丽华居高临下的说:“行了,谁家夫妻不打架,别又哭又喊的丢人。” 她弯腰拉李桂枝:“起来,洗把脸回屋待着,我会批评瑞生的。” 李桂枝哭着摇摇头,“我耳朵疼,真疼。” 袁丽华不耐烦的跟赵大娘说:“你还愣着干什么,把你儿媳妇拉进去。天天吵吵闹闹,隔壁村可等着看咱们村笑话。” 去年青山村评上了先进村,隔壁李家村不服气,一直卯着劲要夺取今年的先进。 赵大娘满脸愁容,上前对李桂枝说:“桂枝啊,别哭了,娘给你赔不是了。咱们回屋歇着吧,啊。” 李桂枝哭着对赵大娘说:“娘,我头疼,耳朵疼。瑞生他打我耳朵上了。” 赵大娘还要再劝,俞小蓝忍无可忍上前道:“大娘,你没听见吗?大嫂说耳朵疼。还是上医院看看吧,别真伤到哪里。” 赵大娘惊讶的看着俞小蓝,“啊?” 两口子打架,三巴掌两耳光的小事,还要上医院? 袁丽华冷笑道:“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别人家两口子吵架你不劝和就罢了,还上医院?上医院不要钱呐?你是嫌他们闹得轻没离婚是吧?” 俞小蓝怼到她脸上:“你拦着不让看病,大嫂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你负责,还是你那个先进村的红旗负责?” 袁丽华词穷,指着她说不出话:“你你你……” 看热闹的人都惊讶地看着她被俞小蓝挤兑,暗暗对这个新媳妇刮目相看。 袁丽华烦躁地吆喝众人:“都堵在这干嘛,赶紧散了。没听见要上医院吗?” 众人小声嘀咕几句,各自散去。 俞小蓝不理会袁丽华,她径直进屋走到赵瑞生跟前说道:“大哥,我很佩服你有男子汉气概,打自己女人毫不手软。但打也打了,现在她伤着了,能不能给几个钱到医院看看?” 赵瑞生又不是棒槌,自然能听出她的讽刺。 其实打完他就后悔了,但他懒得去哄李桂枝。 这么些年,他从来都是冷冰冰的,没跟李桂枝说过几句软话。 现在被弟媳挤兑,他有些脸热,但他并不认为妻子需要上医院。 他侧着身跟俞小蓝说:“这事不要你管。” 俞小蓝最恨打老婆的男人,她恨不得替李桂枝打回去。现在他又不肯拿钱治病,俞小蓝一股无名火憋不住了,上前一步刚要开口,手被人一把拉住。 赵岩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对她使个眼色。 他跟赵瑞生说:“大哥,还是去看看吧,大嫂不是娇气的人,不到万不得已,她舍不得花这个钱。” 微微叹口气,赵瑞生从口袋里摸出几张大团结,交给赵岩。 赵瑞生腿脚不好,送病人上医院指望不上他。 赵岩接了钱出来。 俞小蓝悄悄瞄赵岩一眼,赵岩正好回头看她,她“哼”一声:“算你关键时候还拎的清。” 赵祥生推了板车过来,俞小蓝跟赵大娘扶着李桂枝坐上车,给找床薄被盖上,几个人往医院去。 袁丽华追上来,叮嘱李桂枝:“千万别跟医生说是被瑞生打的,这要传出去,今年的先进别想要了。” 赵祥生拉了车子就走。 四个人到了乡镇医院。值班的医生一看李桂枝耳朵眼儿的血,就说:“哟,这人手劲儿挺大,看样子耳膜穿孔,得养一阵子了。” 李桂枝忍不住大放悲声,在医生值班室就哭开了。 俞蓝劝道:“别哭了,回家你就打回去,让他也尝尝耳膜穿孔的酸爽。” 赵岩瞪了她一眼,“别说气话。” 俞小蓝也觉得李桂枝应该打不过男人,改口道:“打回去确实不好哈,那你就瞅他睡着了,捆着再打。” 赵岩一把将她拉出了值班室。 在走廊里沉着脸道:“有你这样劝人的吗?你是嫌事儿不够大是吧?” 俞小蓝冷哼道:“那你说怎么办?就这样便宜他了?” 赵岩别开眼,闷声说:“少说两句吧。先问问怎么回事。” 两人回了值班室,医生已经开好了药,赵祥生将李桂枝交给他们,自己跑去缴费拿药。 俞小蓝扶着李桂枝在休息椅上坐下,轻声问:“到底因为什么,下这么重手?” 说到后半句,赵岩咳嗽一声。 李桂枝眼泪又涌出眼眶,哽咽道:“还能因为什么,还不是那个狐狸精。” 她恨恨地诉说:“狐狸精说,她哥哥盖房子差点钱,瑞生二话不说,把今年攒的钱都借给她了。那可是上千块啊,她能还吗?” 赵祥生拿了药回来,四个人出了医院,拉着车子往家走。 李桂枝接着诉苦:“我当然不乐意,说了他几句,他就跟我生气,我一气之下就骂了狐狸精,结果他就打我呜呜……” 俞小蓝火冒三丈道:“怎么还让她去你家,你明知道她心思不纯,还不把她赶得远远地?” 李桂枝停住了哭泣,小声说:“最近活太多没人干,留她干活挣钱。” 不知怎的,面前的女人,明明眼睛还哭的像个烂桃,俞小蓝泛滥的同情心却一下子凭空消失。 -- 第23页 看来有的女人真的不用别人瞎操心,她们精着呢。 第10章 赔钱 两人回到家已经半夜,各自洗了澡,躺下却都睡不着。 俞小蓝望着黑黢黢的房顶说:“等我拿到工钱,你也凑一些,先给你买个床吧。天越来越冷,总不能一直睡地上。” 赵岩无声勾了下唇,没说什么。 “哎,你说,大嫂跟大哥是怎么回事?”黑暗里,俞小蓝侧身枕着手臂,望着他问。 赵岩嗓音冷清,缓缓说道:“大嫂十来岁就来了赵家,记得大哥当时听说这个胖乎乎的姑娘,是给他当媳妇的,曾经闹着要撵她走,还是大娘好说歹说留下的。大哥对大嫂一直很冷淡,勉强结了婚,大嫂偏又没生孩子。” 俞小蓝悠悠叹口气,没有再问。 * 夜半时分,外面起了秋风。冷风顺着窗户刮进来,一室沁凉。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并来回翻滚了两下。 赵岩心里警铃大作,他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果然,他刚坐起一半,床上连人带被,一起降落。 这次她运气不好,没有落在肉垫上,骨头直接撞在地上。 她委屈地哼哼两声。 这样疼,应该能醒过来吧? 赵岩坐在一边,等着她醒过来,然后自己爬上床。 可是俞小蓝抱着被子滚了滚,滚到他温暖的腿边,紧紧依偎着他,无声无息地睡了。 他暗暗磨磨牙。 早上俞小蓝被他叫醒吃饭,一下床,觉得浑身散架了一样酸痛。 她低头看看自己,膝盖上青了一大块。 手肘也是,臀部也疼。 “奇怪,”她嘀嘀咕咕,“这是怎么回事?” 赵岩进屋拿东西,听到这句,动作一顿,横了她一眼。 转过身嘴角不由得翘了一下。 睡相差成这样,能全须全尾的活到这么大也是奇迹。 俞小蓝揉揉酸痛的胳膊肘,慢悠悠出了屋门。 幸好是秋天,长袖长裤遮住了,否则别人看见,还以为她被家暴。 早饭后,她一瘸一拐地出了门,那姿势,让赵岩看了直皱眉。 俞小蓝到了服装店门口没多久,张玉民跟周文远各自骑着自行车来了。 她提水拖地时拉扯手臂,俞小蓝揉着胳膊肘直吸气。 张玉民关切地问:“你怎么了?摔着了?” 摔着了? 俞小蓝一怔,疑惑道:“没有啊,我没摔跤啊。早上起来胳膊肘就青了,我也不知怎么弄的。” 她百思不得其解。 张玉民说:“不要硬撑着,去卫生院拿点药抹抹吧。” 俞小蓝不在意地笑笑,“没事,我没那么娇气。” 她刻意跟他拉开距离,不想继续跟他讨论这个事。 熟悉的脚步声在背后响起,惊动了正擦镜子的俞小蓝。 赵岩眉目冷淡,过来将手里的一个小瓶子塞到她手里。 俞小蓝摊开一看,居然是个活血化瘀的药酒。 她朝他看看,他已经走远。 张玉民伸头往外面看一眼,问俞小蓝:“是谁?” 俞小蓝:“村长家的傻儿子。” 张玉民一怔,“你对象?” 俞小蓝:“答对了。” 张玉民猛地回头,那人挺拔的背影拐过一道弯,看不见了。 说起赵岩这个人,他的印象十分深刻。 记得是前年的这个时候,那会家里两个哥哥的生意刚刚起步,同时盯上了改制后的运输大队,都想一个人拿下独吞,谁也不让谁。 深夜,他被张敏哭着喊醒。 她眼泪哗哗地掉,满脸的惊惧,语无伦次地对他说:“三哥你快去看看吧,大哥跟二哥打架,都进了医院。” 自己两个哥哥争斗由来已久,但打进医院还是头一回。 他大惊,穿了衣服起来,跟着张敏去了医院。 路上,张敏说了原因。 大哥张宏发下了血本,投其所好请运输大队的头目,到本县最有名的饭店吃饭,还找了人作陪。 二哥张玉宏不知怎么知道了,找人在半道上截住那个头目,想带到自己的地盘去。 大哥知道了二弟的意图,带着人去抢人,在路上跟张玉宏发生了冲突。 双方都有损伤。 张玉民赶到医院,在急诊室见到大哥张宏发。 他一手拿烟,另一只手被缝针,嘴里恨恨地跟面前的一个年轻人说着什么。 看见他来了,张宏发指着对面的年轻人对他说:“老三,以后别再我面前提张玉宏,这个,才是我真正的兄弟。” 张玉民看一眼那人,他手上一道深深的口子正往外渗着血。 他的白上衣衣领有点点血迹,衬着他精致的面庞,整个人有种难以言喻的阴狠。 那伤口一定很疼吧,他却面色平静,毫不在乎的抬眼看他。 这就是赵岩。 张玉民第一反应就是离这人远点。 这人绝对心狠。 张玉民不是争强斗勇的人,看到连对自己都狠的人,天生排斥。 他无视了他,只劝自家哥哥:“都是一家人,不该闹成这样。” 张宏发根本听不进他的话,挥挥手让他别管。 后来越发重用这个赵岩。 令张玉民意外的是,赵岩比谁都拼命,居然不是村里的地痞二流子,而是村长的儿子。 -- 第24页 他更加觉得这人深不可测。 而这个深不可测的年轻人,居然是这个单纯善良的俞小蓝口中“村长家的傻儿子”。 他觉得这个称呼不可思议。 他叹了口气,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你对象很能干。” 俞小蓝手一顿,“是吗?” 或许是吧,洗衣做饭样样都行,走在路上昂首挺胸像个老板,晚上也能睡得了地板,是个人才。 他看着她欲言又止。 *** 过几天就是一年一度的庙会,到时候十里八乡的都会来赶会买东西。 张玉民跟周文远专门去了南方一趟,准备进些货在庙会上卖。 可是他们回来时,却进了一大批收音机,衣服反而没进多少。 周文远这样说的:“这些电器价格便宜利润大,随便卖卖都赚钱。这可是我找到的好货。” 可是俞小蓝想着两个外行卖电器,不敢像他那么乐观。 但货已经进来了,只能卖呗。 可是她留了个心眼,凡是青山村的人来买,她都尽量推脱不卖。 青山村的人没买到最便宜的家电,悻悻而归的时候遇到邻村的亲戚,他们都去的晚却买到了。 这下村里人对俞小蓝都有意见,觉得她不想卖给本村人,一定是怕赚少了。 村里几个媳妇自认为识破了俞小蓝的诡计,就趁着早上或晚上,俞小蓝还没上班时,从周文远手里将收音机买回了家。 可惜好景不长,那些机子都是劣质货洋垃圾,没用几天,就没声了。 一时之间,退货的人挤破了门槛。 张玉民没想到这批货这样次,算算货款已经回本,剩下的货家里堆了半间屋子,也不敢再卖了。 可是卖出去的货再给退的话,他就赔定了。 他将周文远教训了一顿,两人决定先关门几天,等这阵退货潮过去再营业。至于店里的服装,周文远给出了主意,不能开店不怕,让他跟俞小蓝带着这些衣服到远一点的集市卖。 这样总算躲过了退钱的人们。 可是别的村的人能躲过,青山村的人却躲不过。 她们拿着收音机,将俞小蓝堵在家门口,死活让她给退钱。 张玉民想去赶集,在镇上等俞小蓝半天没见着人,骑着车子来青山村找她,结果一进村,就被一群媳妇包围了。 大家吵吵嚷嚷,让他退钱。 张玉民说:“买卖自由,我也没逼着你们买,抢着买到手又想退,那里有这样的好事?” 大家也不含糊,纷纷说:“坏了当然要退。” “谁花钱买破烂?” 张玉民说:“我卖的时候可是好的,谁知是不是你们搞坏的?” 张玉民这番言语彻底激怒了女人们,也激怒了围观村民,几个娘们叫嚷着一拥而上,围着张玉民不让他走,非要他退钱不可。 大家情绪有些失控,推推搡搡地让张玉民十分狼狈。 还有人喊:“快给我退钱,那可是我卖了家里的鸡蛋攒的钱。” 还有人这样说:“我买了给儿子定亲,亲事都黄了,你赔我儿媳妇。” 俞小蓝:“……” 虽然张玉民卖假货可恶,但总不能看着他被堵在村里没完。 她大喊一声:“总得让他回去拿钱。” 女人们听见她的喊声,不约而同住了手。 大家整整衣襟,脸还虎着,问她:“让他回去还能回来?你保证?” 张玉民从女人堆里扒拉出来,衣服脏了,头发乱了,脸上一片难堪。 俞小蓝将问题抛给张玉民:“你说说,能不能回来?” 他若说不能,那就接着推搡,若说能,那就想办法回家拿钱。 横竖俞小蓝只是给他争取一个开口的机会。 张玉民今天刷新了他的认知,见识到女人们的战斗力。 他环视一周,刚才纠缠他的女人们怒瞪着他。 他抬手捂着额头,无奈应道:“能。我回家拿钱。” 大家催促道:“那你快点去。” 张玉民叹着气走到俞小蓝跟前,“谢谢你。” 俞小蓝淡淡的:“不客气。快去吧。” 他骑着自行车,回家了。 张玉民走了,可大家还不放俞小蓝走。她没办法,只能坐在家门口,等张玉民拿钱来。 袁丽华早就听到西院门口的动静,看了半天好戏了。这会听见消停了,就施施然出来了。作为妇女主任,她严肃地批评了闹事的女人,让她们回家。 带头的女人姓王,人都叫她王大嫂。 王大嫂说:“咱们不走,你儿媳妇说了,那个人能拿钱回来。” 袁丽华冷笑道:“你们真是天真,他走都走了哪里还会回来?一群傻娘们还不快回家?该做饭做饭,该奶孩子奶孩子去。” 王大嫂不依道:“我不管,你儿媳妇说能就能。那人要是不把我的钱还回来,我今晚就上你家吃去。” 袁丽华阴阳怪气道:“这可不关我家的事,谁出头你找谁去。” 眼睛往俞小蓝那里一瞟。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小天使,作者想求个收藏。 爱你们哟。 第11章 动心 秋后地里也没什么活,大家就都围在俞小蓝家门口,跟开社员大会似的。 -- 第25页 结果还是袁丽华说对了,她们一直等到太阳偏西,张玉民也没回来。 大家渐渐觉得希望渺茫,但有人不信邪,非要等个结果。 她们坚信有俞小蓝作保,那人不敢不回来。 但当初俞小蓝阻止过她们买收音机,所以大家对她还算客气。 王大嫂背着孩子在俞小蓝家门口等了半天,眼看着日落西山该回家做饭了,焦急地拉着俞小蓝追问:“那个男的怎么还没来?是不是趁机跑了?” 俞小蓝心里也嘀咕,张玉民不像那种人,可是他为什么这么久还不回来呢? 张玉民骑车子离开村子,在半道上遇到来寻他的周文远。 周文远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问他:“怎么回事?跟人打架了?” 张玉民摇摇头,无奈地说:“青山村的人堵在俞小蓝家门口,让我退收音机的钱。” 周文远露出个那些人异想天开的笑来,说:“凭什么,不能退。开了这个口子还得了。” 张玉民气道:“那你说怎么办,那些人还在俞小蓝家等呢。” 周文远眼里一肃,说:“你别管,她们想等就等着,天黑了就回家了。” 张玉民缓缓摇头,刚才是俞小蓝给他做保,他才能脱身的。他跑很容易,俞小蓝还要在这个村里过日子,以后恐怕要遭人白眼。 俞小蓝帮了他,他不能叫她为难。 他想了一下,跟周文远说:“还是给他们退了吧。不能让俞小蓝为难。” 这批货也有周文远的投资,一听要退钱,周文远急了,他抓住张玉民的车头,说:“不行,我不同意。玉民,你别看人家长得好就什么都不管了。她已经有男人了,你死了这条心吧。” 张玉民恼了,一把推开周文远,说:“不用你的钱赔,这事你别管了,我自己处理。” 说完骑上车子,往镇子上去了。 周文远恼怒嘀咕:“我看你是傻了,拿钱开玩笑。” 天渐渐黑透,袁丽华再次出来,撇着嘴说:“行了,都别等着了,赶紧回去吧。下次擦亮眼睛,看清骗子。” 大家也觉得希望渺茫,纷纷开口大骂张玉民是骗子,有几个人还意有所指道:“要不是俞小蓝在那里卖衣服,我们才不会上当呢。” “就是就是,这真的是杀熟没商量。” 俞小蓝忍无可忍,说:“我不让你们买你们非买,出了事怪不得旁人。” 几个说怪话的妇女被她唬住,不再胡说,但就是不走。 就在这时,满头大汗的张玉民骑着自行车回来了。 大家顾不上别的,急忙迎上前,围了自行车一圈,焦急地问他:“钱呢钱呢?” “我的呢?” 张玉民停好自行车,抹把汗喘口气,才说:“大家别急,一个一个来,都有。” 话是这样说,谁都想尽快拿了钱走人,一时间人挤人,都不想让。 张玉民从口袋里拿出钱,刚要发钱,俞小蓝说:“等一下。” 她问张玉民:“坏的收音机你还回收吗?” 张玉民脸上还满是汗,说:“不要了,坏了就扔了吧。” 俞小蓝转身从家里拿了张纸出来,说:“那大家报名字,一个一个来。” 她这样是防止有人趁乱骗钱。 张玉民感激的看她一眼,开始发钱。 袁丽华被人挤到最边上,真没想到这人真的回来给村民发钱,趁乱灰溜溜地走了。 散财童子张玉民打发走了人,才叹口气说:“本来好好的生意让我做成这样,真是丢人。” 俞小蓝安慰道:“这不能怪你,是现在的市场还不成熟,太乱了。做生意要练一双火眼金睛才行。” 张玉民突然说:“下次进货你能不能跟我去?我是不想带着周文远了。” 俞小蓝倒没想过这个,一时只说:“我考虑一下。” 这倒是个机会,这个年代做生意的人还不多,说不定她能成为一代女首富呢。 这值得考虑。 俞小蓝笑道:“毕竟做生意风险很大。” 她意有所指地看一眼他的脸颊,那上面还有几道指甲印。 “我可不想被人挠。” 张玉民想起之前的狼狈,脸有些发热。 他辞别俞小蓝回到家,天已经黑了。 吃饭时张敏悄悄问他:“三哥,你今天借这么多钱干什么了?” 张玉民看一眼在厨房忙活的张母,“嘘”一声,说:“别让咱妈知道,我尽快想办法还你。” 张敏不以为然地说:“三哥,你说你干那个小生意有什么意思?天天忙得要死还挣不着钱。你不如跟着大哥混算了,让他带你发财。” 张玉民摇摇头,说:“我一定要靠自己闯出一条路,靠家里人算什么本事。” “切~”张敏撇嘴。 张玉民随口问张敏:“大哥运输队里那个叫赵岩的,是青山村村长的儿子,他知道吗?” 张敏一怔:“真的?你怎么知道?” 张玉民自顾自咽了口中的饭,才说:“今天知道的。怎么,你们都不知道?” 张敏摇摇头:“他没说过。而且我去过他家,破房子破院,哪里像个当官的家?我还以为他是孤儿。” “你什么时候去的?”张玉民好奇道:“他家里什么人都没有?” -- 第26页 张敏想起那个捧着包子吃得津津有味的女人,哼一声说:“他家有一个女人,说是他媳妇。” 她恨恨地戳着碗里的米粒,说:“那样的女人怎么能配得上他?” 张玉民笑笑,说:“我倒觉得是赵岩高攀了。” 张敏一怔:“怎么?你认识那个女人?” 张玉民将碗一推,起身说:“吃饱了,你慢慢吃。” 张敏咬着筷子,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 天都黑透了,赵岩才回来,他带回来一袋子大米。 俞小蓝满眼崇拜地看着赵岩用土灶,蒸了一锅白米饭。 然后又做了一锅红烧茄子。 软糯的米饭配上红烧茄子,久不知米味的俞小蓝吃了两碗。 吃饱喝足的俞小蓝特别满足,抢着去洗了碗,并眨着一双星星眼对赵岩说:“你真厉害,我真没想到一个人男的能将饭做得这么可口。” 直将赵岩夸得天上无地上有,彩虹屁吹了一拨又一拨。 赵岩微微皱眉,他怎会不知她的心思,反正只要别让她做饭,她就高兴。 但被一个长得还算好看的姑娘这样崇拜,哪怕知道她的话真假掺半,当不得真,他还是在转身的时候,弯了下嘴角。 吃过饭两人各自洗漱,俞小蓝心满意足地铺了床,做床上拉筋消食。 赵岩进来,默默地铺了地铺,做上面看她手臂伸展,做出各种动作。 大门“笃笃”被人敲响,大黄冲到门边直叫。 两人对视一眼,飞快地各自忙活。 俞小蓝将他的被子枕头拿上床摆好,赵岩将草席卷了,放在门后角落。 开门一看,是白天围堵张玉民的那些大嫂。 她们笑容可掬,手里拎着篮子,热络地说:“还没睡吧,我们来坐坐,欢迎不?” 俞小蓝将人迎进来,家里只有两条板凳,有人没坐上,只能站着。 堂屋跟卧室之间只放了柜子隔开,有人好奇地四处打量,直往卧室瞧。 俞小蓝走过去挡在那里。 她问:“大家有什么事吗?” 大家笑笑对视一眼,一个年纪最大的女人说道:“还不是白天的事?小蓝,今天多亏了你帮咱们,大家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自家的一点东西,你别嫌弃。” 门边的篮子里,有鸡蛋,红薯,花生等等,看得出,大家诚意很大。 “大家太客气了,”俞小蓝说:“这都是张玉民的钱,我什么都没做。” 王大嫂说:“小蓝,你别谦虚了。没有你的话,那个男的不可能给咱们退钱。以前看你不声不响的,原来人这么好,以后有什么用得着嫂子的地方,尽管开口,嫂子一定帮忙。” 众人附和:“是啊是啊,我们也是。” 俞小蓝被大家的盛情感动,自己真没做什么,那些钱也都是大家辛苦攒的。 大嫂们眼看天色晚了,也不多耽搁,不顾俞小蓝的阻拦,将各自篮子里的东西拿出类,拎了篮子告辞。 赵岩倚着门框抱臂站着,看着屋里手足无措的人,勾了勾嘴角。 大嫂们鱼贯出了屋子,有眼尖的看见了院门边桶里的茄子皮,惊讶道:“茄子皮,吃茄子还去皮?” “哎你们看见没有?”有人勾肩搭背,压低声音说:“小俩口枕头居然放一头,真是亲热……” 赵岩听见这句,眼角抽了抽,抬手捏了捏额角。 枕头放一头怎么了? 他明明睡的是地铺! 这叫什么事儿? 大嫂们低声笑着,都促狭地回头看一眼,捂着嘴出了院子。 大家从赵家出来,好像发现了新大陆,都兴冲冲的。 以后闲聊又有新鲜内容了。 脚步声远去,屋里恢复平静。 俞小蓝站在一堆花生红薯跟前,抹一把汗。 这些大嫂可真不好打发。 赵岩面无表情地进门,停在她面前,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俞小蓝疑惑:“干嘛?” 他默默走去铺地铺,冷冷地说一句:“睡觉。” 生气了。 俞小蓝看得出来,可是想不明白为什么。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她上了床,把枕头被子丢给他。 她忙了一天,心里又有心事,也顾不上安抚他,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赵岩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缓缓睁开眼睛。 他听了几个女人的描述,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张玉民? 因为俞小蓝,那个人就能把收音机的钱给退了? 那可不是三瓜两枣的钱。 无事献殷勤,为什么呢? 他冷笑,笑容比窗外秋风更冷。 过了不久,上面的人开始翻身,他眸子暗了暗,往远处挪了挪。 “咕咚”一声,“嗷”一声,俞小蓝裹着被子掉在他身边,脸就在他眼前。 她闭着眼咂咂嘴,往他身边挤了挤,依偎着他睡着了。 他侧目看她。 俞小蓝半张脸裹在被子里,乌黑的头发散落在他的枕侧,有一部分搭在他的颈窝。 他缓缓伸手,把那些发丝捏起来,轻轻一拉。 她皱眉哼哼两声,不适地摇摇头,并没有醒。 他松开手,闭上眼。 外面起了风,窗棂轻微地响了一夜。 -- 第27页 第12章 狭路 晨曦微露,俞小蓝缓缓地伸展四肢,伸了个懒腰。 耳边有温热的呼吸,轻轻落在她的颈窝。 她缓缓睁眼。 赵岩侧对着她,嘴巴微微抿着,鼻梁的侧影落在他脸上。他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睡得深沉。 而她躺在他的地铺上。 她一惊,猛地爬起来,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成功将他拍醒。 他睁开眼,眼里是乍醒的迷茫,然后看见她瞪他,坐起捏了捏额头。 “怎么回事?你不解释一下吗?” 她眼神咄咄地望着他。 他转头看她,嗓音是刚醒的低沉暗哑:“你在我的地铺上,叫我解释什么?” 俞小蓝张了张嘴,半晌说:“那我是怎么到你的地铺上的?难道……” 她想起了上次膝盖和手肘的淤青,懊恼地捂住脑袋,喃喃道:“难道我是从上面掉下来的?” 这样一想就明白了,她应该是掉下来的,还不止一次。 而那次,自己怎么上去的,也很好理解。 她侧目看他:“上次是你把我搬上去的?” 他点点头。 她咬牙问:“那这次你怎么不把我搬上去?还把手放在我腰上。” 他嗤笑:“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想下来?我懒得费那个力气。” “故,故意?” 俞小蓝不可置信地:“我故意下来跟你睡吗?你想的美。” 她气急败坏拍他。 他脸色冷了下来,“我警告你,别跟我动手。你听见没有?住手!” 他不说还罢,一警告俞小蓝更多拍几下。 忍无可忍,他伸手擒住她两只细瘦的手腕,几乎没怎么用力,轻易将她压制在被子上。 俞小蓝“啊”惊叫一声,天旋地转。他的脸就在她的上方,咬牙盯着她。 压制的那双手骨感有力,她几乎动弹不得。 他乌黑的碎发覆在额上,沉静的眼睛深邃锐利,隐隐的怒气让他的脸庞更加棱角分明。 因为动作,他的衣领微微凌乱,露出形状美好的锁骨。 卖相不错。 俞小蓝耳朵慢慢红了,挣了一下,没挣动。 她索性轻轻一笑,朝他吹了口气,说:“喂,你想抓着我到什么时候?还是你想打回来?” 她的杏眼湿润含笑,嘴唇粉嫩魅惑。 他抿了下嘴巴。 视线扫到那个地方。 心里一惊,他两手一松,迅速从她身上起来。 神色难得有些狼狈。 俞小蓝坐起来,揉揉自己手腕,斜他一眼悄声嘀咕:“名字真是没叫错。” 赵岩没应声,默默起身。 他垂着眼皮,攥紧了手掌。 可是那感觉驱之不去。软的像面团。 两人默默吃了早饭,谁都不理对方。 饭后俞小蓝出了院子,迎面吹了一记冷风。 天气凉了,秋天快要过去,冬天就要来了。 她想到床上赵岩那单薄的被子,想着发了工钱,先给他置办一床新的。 毕竟自己一直吃他的喝他的,适当表示一下,继续赖在这让他养着。 过了几天,服装处理得差不多了,店里也没进什么货,俞小蓝不用上班了。 张玉民给俞小蓝结了一百多块钱工钱。 出了服装店,在街上遇到推着自行车的周文远,他笑道:“小蓝,今天领了工钱,你得请客。” “可以。” 俞小蓝看一眼面带微笑的张玉民,说道:“感谢老板的慷慨,就今天吧,咱们出去吃顿好的。” 张玉民说:“别听他的,他这是趁机敲竹杠。那些钱都是你辛苦得的。” “咦~,看你紧张的。”周文远拖着腔调挤兑张玉民,看一眼手表对俞小蓝说:“不过今天真不行,我约了张敏。咱们改天再约。” 俞小蓝点点头:“也行。” 张玉民无奈道:“这小子,你别理他。” 俞小蓝笑:“真不去?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张玉民摇摇头,挺认真地说:“怎么会?我倒觉得我们以后还会见面。等我进了货再去找你。” 俞小蓝点头应下,作为老板,张玉民确实不错。 两人说了一会话,俞小蓝告辞回家。 一下子拥有巨款,第二天早饭后,俞小蓝就找李桂枝做伴,去镇上买布。 李桂枝在院子里洗衣服,赵瑞生跟李翠翠在屋里做衣裳,缝纫机的声音有节奏的响着。 李桂枝找了个板凳请她坐,问她:“你才干几天活?能挣多少钱?” 俞小蓝用拇指根食指给她比了个手势。 李桂枝惊讶:“这么多?难怪……” “难怪什么?” 俞小蓝疑惑:“我忙了这些天,才挣这么点钱,看你的表情,怎么跟我赚了便宜似的。” 李桂枝干笑道:“没有没有,我相信你,你是凭本事吃饭。” 两人到了镇上布匹店,俞小蓝不要那些时兴的料子。专门挑选花色素净淡雅的棉布。 她指着一匹浅蓝印花布跟老板说:“这个,我要这个。” 老板拿着尺棒,俞小蓝攥着钱,李桂枝算着要用的尺寸,一道优越感十足的声音,在后面响起:“老板,那匹布我全要了。” -- 第28页 那老板喜笑颜开的招呼道:“哟,张敏来了,你上次要的料子来了。” 张敏走进店里,一双眼看着俞小蓝,对老板说:“好,连这个,一起结账。” 老板赶紧将那块布料撤下来,卷吧卷吧给装了起来。 李桂枝眼一瞪,说:“喂,那布是咱们先看中的。” 老板难为道:“对不住,您再看看别的。” 摆明了想巴结张敏,根本不管什么先来后到。 李桂枝还要理论,被俞小蓝一把拉住。 她回头看一眼张敏。后者挑衅鄙夷的望着她。 俞小蓝不喜欢跟人冲突,但更不喜欢被人欺负。 她冷下脸,对那个老板说:“那块布是我先看上的,生意没有这样做的,你应该先卖给我。” 老板笑笑:“真对不住,张敏是熟客,得先紧着她来。您再看看别的。” 俞小蓝:“不行,我就要那个,我要给我男人做被子的。” 李桂枝附和道:“就是,我们必须要。没见过这样的,先来后到知不知道?” 张敏冷笑,她不说话。她知道,老板一定是向着她的。 俞小蓝见老板毫不为所动,一把拿出钱来,说:“我有钱,我加钱,双倍价钱。” 老板见钱眼开,跟张敏商量:“要不匀一些给她?” 张敏“呵”一声,对老板说:“怎么,卖给我吃亏了?不就是钱吗?她加多少,我翻倍。” 李桂枝气得暴起,撸撸袖子要动手,被俞小蓝拉住。 她安抚李桂枝道:“没关系的大嫂,本来我就觉得那块布颜色俗了点,价钱也贵了点,厚度更不行,买了也是冤大头,咱们不要了,去别家看看吧。” 张敏还不知是计,犹自笑的嚣张得意。 老板咂嘴道:“这话说的,我这布没这么差吧?” 俞小蓝不理会,拉着骂骂咧咧的李桂枝往外走。 到了门口,她回头冲张敏狡黠一笑。 店里,老板拨着算盘对张敏说:“咱们是老客,不要你翻倍了,就按她加的价钱算给你吧。” 张敏被俞小蓝笑的一怔,一下子反应过来。 她咬牙切齿地呲哒老板说:“想钱想疯了?这布又俗气又不结实,我不要了。” 她不顾老板的惊讶,气急败坏地追出去。 在岔路口,张敏拦住俞小蓝。 俞小蓝似笑非笑:“张大款不去买布,拦着咱们做什么?” 张敏气急,冷笑说:“我来看看你有什么过人之处,能把我三哥迷得晕头转向,拿上千块钱去讨你的欢心,都没钱进货?” 俞小蓝皱眉,“你三哥?” 哦,对了,说的是张玉民。 可她不认为张玉民那钱是为了讨她欢心,那是他应该赔的。 她厌恶别人冤枉她。 她冷下脸,“你说话注意点,讨谁的欢心?那是他应该做的。” 张敏冷笑:“别强词夺理,周文远都跟我说了。我三哥为了不让你被人为难,才赔钱的。这个世道,做生意进到假货出手了,你见过谁还给退钱的?” 俞小蓝叹口气,她跟这种无良奸商无法沟通。 她轻笑:“别人是别人,他是他。再说这关我什么事?我什么都没做。你找你三哥去。” “你……” 张敏气急指着她,咬牙道:“好好好,你别得意!我要让我三哥跟赵岩都看看,你是这样的嘴脸。” 俞小蓝淡淡的说:“我什么嘴脸?我一没想着别人的男人,二没当街无理取闹,我觉得我挺好的,没毛病。” 她拉了李桂枝:“大嫂,咱们走。” 一转身,街角站着一个人。 赵岩眉目冷淡,皱眉望着她。 俞小蓝松开李桂枝,走到赵岩跟前,故意抱着他一只手臂埋怨道:“你在这多久了?那个女的欺负我,你也不出来帮忙。” 赵岩不语,只皱眉看她。 欺负她?他只看到张敏被她气得跳脚。 见他不理她,俞小蓝挑眉,威胁地看着他。 “哎赵岩,到处找你,原来你在这?” 一个男人一脸热络走过来,是张宏发。 而且张玉民居然也在。 他跟俞小蓝打个招呼。 张敏嘟着嘴走过来,“大哥三哥。” 正看俞小蓝的张宏发惊诧:“张敏也在?” 还是亲哥吗,刚发现自个妹妹。 赵岩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臂,面向张宏发,平静的问:“什么事?” 张宏发笑道:“真巧,弟妹也在。今天正好有饭局,一块去吧。” 赵岩拒绝道:“不了,哥,她还有事,不能去了。” 张宏发也没坚持,只让赵岩一定来,说有事商量。又问张敏:“状元楼,你去不去?” 张敏刚才吃了瘪,此刻又满血复活,抬着下巴说:“去,赵岩去我当然去。” 俞小蓝轻笑,冲赵岩眨眨眼说:“看好自己的水杯哦。” 说完这句话,她拉着李桂枝:“咱们也走吧。” 李桂枝看了一场戏,惊得一愣一愣地,这会回过神来,应一声:“哎,走走。” 张敏望着俞小蓝婀娜的背影,冷冷地哼一声,对张玉民说:“三哥,我有话对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爱你们哟~ -- 第29页 第13章 我要大别墅 一行人到了酒楼,要了个包厢落座。 张宏发示意服务员将菜单递给张玉民,对他说:“你难得跟哥吃回饭,你先点。” 张敏正跟张玉民窃窃私语,闻言嘟嘴道:“哥你偏心,三哥一来什么都紧着他。” 张宏发哈哈大笑,转头跟赵岩说:“看见没,从小到大,我听得最多的,就是说我偏心老三。” 他往椅背一靠,笑着看着弟弟妹妹,说:“其实你们都是在我背上长大的,一样。” 张敏皱皱鼻子。 张玉民已经点好几道菜,将菜单给了张敏。 张宏发习惯地从口袋里摸出烟,拿过桌上的打火机“啪”的擦着火,正要凑上去。 张玉民抬眼看过来,皱眉道:“大哥。” 张宏发一顿,随即笑了,将火熄灭。 他摇摇头,状似无奈地说:“你就这点不好。男人嘛,不抽烟不喝酒,算什么男人?人生在世,该经历的一定要经历。” 他指着赵岩,说:“你看赵岩,什么都不忌讳,三教九流都能打交道,这才是男人。” 张玉民极轻地笑了一下。 含着微凉笑意的眼眸,快速掠过赵岩,停留了不到半秒,仿佛那人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赵岩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眼神清高骄傲,不沾染世俗烦恼。指甲很干净,没有烟熏的痕迹。 是个很幸运的人。 张敏将菜单递给张宏发,说:“我点完了。” 张宏发将菜单交给赵岩,说:“这个人你伺候,看着点吧。” 赵岩勾了几道菜,交给服务员时吩咐:“白酒要珍藏五粮液。去准备吧,菜等人来了再上。” 服务员应声出去。 张敏说:“请的什么人哪,喝这么贵的酒?” 张宏发冷笑,说:“要依我,就给他喝二锅头。还能请谁?笑面虎张荣贵。” “原来是贵哥。”张敏笑道:“人家现在是大老板,是得客气些。” 正说着,门口有人爽朗大笑:“久等了久等了,我来晚了。” 屋里的人回头一看,来的人正是张荣贵。 这人跟张宏发是本家,一直明争暗斗谁也不服谁。但张荣贵一开始就敢想敢干,实力远在张宏发之上,前段时间,他承包的矿场开工,还在县城弄了个公司,鸟枪换炮,档次提高了不少。 他也就成了各色人等争相巴结的人物。 张宏发请他吃饭,就是想跟张荣贵合作。 矿石开采出来,要用车拉吧?张宏发觉得自己发财的机会来了。 为了彰显诚意,他连张玉民都叫来作陪。 张玉民读过高中,是个文化人,谁都高看一眼。 张荣贵坐到赵岩旁边,跟每个人都热络的交谈几句。 席间推杯换盏,吹水闲谈,游刃有余。 酒过三巡,微醺之际,张荣贵伸手搂住赵岩肩膀,半真半假地说道:“老弟,哥哥那边人手不够,你去帮哥哥看摊子怎么样?放心,发哥给你多少,我加倍。” 赵岩笑笑,伸手倒了一杯热茶,推给张荣贵。 “嗨嗨嗨你想干嘛?”张宏发指着张荣贵,没好气地说道:“不带挖兄弟墙角的啊。” 张荣贵哈哈大笑,松开赵岩肩膀,说:“开个玩笑,别紧张。” 他看着赵岩说道:“看来发哥很看重你,连说说都不行。” 赵岩但笑不语。 这些场合上的恭维吹捧,听听就好。 散席后,张宏发喝得有点过,走路直打飘,让赵岩去送送张荣贵。 两人出了包厢,沿着楼梯下来,在大堂角落沙发上坐下,张荣贵递给赵岩一根烟,“咱们说几句话。” 两人燃了烟抽着,张荣贵挺认真地问赵岩:“真不去给哥哥帮忙?哥哥不会亏待你,到我那就是管理层。” 赵岩斟酌着言辞,尽量不得罪这人,说:“当初我两眼一抹黑到工地搬砖,人小力气不够,一天挣五块钱。这些年是发哥看得起我,我才能挣口饭吃。我没什么上进心,就跟着发哥混吧。” 张荣发见他态度坚决,叹口气,说:“我是真不看好张大,那人眼界也就那样。你跟着他几年,能力我都看在眼里。可是张宏发呢,典型的铁公鸡一毛不拔。刚才我故意在他面前那样说,就看他上不上道。你不会怪哥哥多事吧?” 赵岩笑,“怎么会?我知道好歹。” 他也知道张荣贵那里,是好去处。但当初张宏发在他没头苍蝇四处碰壁的时候,拉过他一把,他一直记着。 托张荣贵的福,也许张宏发真的认识到危机,想好好笼络赵岩。正巧今天是发工钱的日子,赵岩领到的那个信封,比以往压手许多。 赵岩捏着那个前所未有的大手笔,不由嗤笑,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话一点不错。 他也就稍微跟张荣贵表示了一点亲近,刺激了一下张宏发,这好处立竿见影。 他拿了信封回家,发现了某人的新技能。 院子里铺着凉席,凉席上铺着被子。 深蓝色的里子,浅蓝色的面,素雅别致。 那个曾把锅底捅破的女人,穿着素净衣裳盘腿坐在被子上,手里拈着一根针,认真的穿针引线。 他走上前,摸了一下被角。 -- 第30页 被子柔软蓬松,散发着温暖的气息。 俞小蓝放下针,捧着自己扎满窟窿的指尖跟他邀功顺便诉苦:“你看看,我为了给你缝被子,手指被扎成了马蜂窝,你可要有良心,不能被外面的狐狸精勾去了魂儿。” 不然她上哪里再找这样的傻子,天天做饭烧菜的养着她? 赵岩不动声色的扫一眼她嫩白的手指,抿抿唇,说:“你今天去镇上,就是为了给我做被子?” “不然呢?”俞小蓝笨拙地将针穿过厚厚的被子,说:“我拿了工钱,首先想到的就是给你做被子。我对你好吧?” 最后一句本是她的戏谑之言,没指望他会信。 谁知他低低地说:“好,除了我奶奶,你是第二个给我缝被子的人。” 声音小的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俞小蓝疑惑:“你说什么?” “没什么。”他说。 看了被子一会,他抬起头,难得土豪地说:“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房子?” 俞小蓝惊诧,“你要盖新房子?” 赵岩点点头。 他觉得,以他的情况,没有用这难得的钱去做更有意义的事,而是去搞房子,绝对不是因为这个女人住在家里的原因。 而是老房子年久失修,存在安全隐患,为了生命安全,他才想到盖新房。 尽管她除了结婚那天晚上,也没再嫌弃过这个屋子。 俞小蓝可没想那么多。 既然他问她意见,她自然毫不保留,有一说一。 她起身找来纸笔,用指头那么短的铅笔,在别人让她帮忙画鞋样子剩的纸上,“刷刷”一会,画出了心中的房子图样。 她满眼粉红泡泡的交给赵岩,说:“我想要这样一座房子。” 赵岩接过一看,狭长的桃花眼瞬间瞪圆。 俞小蓝不愧是自学成才的天才画家,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座豪宅。那房子上下三层,房前廊灯喷泉,花木扶疏,居然是一座低调奢华的别墅。 他看了半晌,手指捏紧那张纸,盯着她说:“我现在只能盖个跟邻居差不多的瓦房,这种房子想都别想。你要么换个图纸,要么,换个男人。” 俞小蓝瞪他一眼,讪讪的拿回图纸,说:“急什么?瓦房就瓦房,我又没说一定要别墅。” 她也觉得自己有为难人的嫌疑,收回图纸想要丢掉,被他一把抽回去。 “干嘛?”她不解。 他将那张纸折叠放进口袋,说:“留着吧,画的不错。” 俞小蓝“切”一声,“那当然。” 她可是花了大力气学的,搭在上面很多时间。 她将被子缝好,折叠放到床上。出去对赵岩说:“盖房子不急,你不如先买个床。两张床并在一起,我就不会掉地上了。” 赵岩回头看一眼逼仄的房间,说:“铺两张床,屋子里还能进人吗?我索性睡在外边,也能挡着你。” 俞小蓝转移话题:“你们这盖新房子要不少钱吧?” 现在是八几年,正是经济起飞阶段,手里有钱,加上胆识,随便做点什么,就有可能成为富一代。 赵岩算了一下,说:“三千吧。我的钱刚好够用。” 他以前积攒了一千多,这次张宏发又给了一千块,盖房子问题不大。 俞小蓝坐在门槛上,抬眼望他,“可是我不想住瓦房,就想住那种别墅。你还是想想办法,用这钱生更多的钱,给我盖别墅吧。” 赵岩抿抿唇,眼里对瓦房的兴奋与跃跃欲试瞬间冷静。 他探究地看着俞小蓝,问她:“你觉得我能盖得起你画的那个东西?” “当然。”俞小蓝心说,将来你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 她信心满满地说:“我相信你,只要你想,没有你办不到的事。” 赵岩定定望着她半晌,胸口微微起伏,眼神坚定起来。他吸一口气转身,去灶间做饭,说:“很好,我也是那么想的。” 房子的事暂时搁置,两人达成一致,先挣票子,不考虑房子。 俞小蓝将院子里的东西收拾好,擦桌子洗碗筷,忙完后坐在桌子旁,托着下巴说:“可是干点什么能一夜暴富呢?我要好好想想。” 他听见了她的低语,眼里染上笑意,嘴角弯起柔和的弧度。 又过了两天,天黑以后,赵岩回来,进门喝了满满一杯热水,放了杯子,认真对她说:“从明天起,你要一个人在家了。” 俞小蓝一惊,问他:“什么意思?你要出远门?” 他点点头,说:“跑长途钱多,要在路上待个把月。” 俞小蓝不可能阻拦他做正事。再说这些日子胆子也大了,她小手一挥说:“没问题,你尽管去挣钱,咱们早日盖大别墅。” 赵岩被她的动作逗得眉眼染笑,鬼使神差的,他伸手捏捏她的鼻子,语气嫌弃里带着宠溺:“财迷。” 俞小蓝一怔,这还是她头一回看见他这么开心又纯粹的笑容。 他笑起来真的很养眼。 他的眼睛,像秋天湖水般清澈,风一吹,荡起圈圈涟漪。 不像平时那个冷冰冰不苟言笑的他。 俞小蓝愣愣看着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脸色稍冷,手下意识攥紧。 “别忘了咱们的约定。”他煞风景的叮嘱。 -- 第31页 第14章 毒计 天越来越凉了,树上叶子掉了大半,显出萧瑟颓败来。 早上起来,院子里雾茫茫的。 门前落叶层层叠叠,沾满露水。 俞小蓝蹲在门口,她盯着那些枯黄的叶子看了许久。 赵岩走了一天一夜了,这个时代,座机电话都很少见,她不知道他到了哪里,那里是不是也起了雾? 李桂枝从屋里出来,拍一下她的肩膀,笑道:“想我兄弟了是吧?” 俞小蓝一怔,她居然实在想他了吗? 赵岩出发前,给她留了足够的钱,又托李桂枝照顾她。 走前那晚,天冷得厉害,俞小蓝知道自己的坏习惯,不想早上再在地铺上醒来,让他上床睡。 他没有拒绝,手脚麻利的脱衣上床,规规矩矩躺好,很快闭上眼睡着。 她觉得这个人很上道,她很满意。 他走的那个早晨,她还笑着对他说:“一路平安,马到功成。” 她觉得这样很好,他是男人,需要挣钱养家,离开家谋生很正常。 她不需要多想,安心等他归来,数钱就好。 可是到了第二天晚上,李桂枝如约来陪她,睡到他昨晚睡的那个地方,她心里突然不是滋味。 能不能不要大别墅,这样他是不是就不用跑那么远了? 周围的人都没大房子,不还是过得好好的吗? 她叹口气,心里纠结矛盾,居然是想他了吗? 跟一个人相依为命久了,真的会习惯。 一连几天,俞小蓝带着大黄,跟李桂枝下河摸田螺,上山捡红薯花生,偶尔赶集闲逛,买些零食稀罕物,把日子过得充实紧凑。 偶尔空闲,她就跟着李桂枝上山砍树。看着院子外面高高的柴火垛,很有成就感。 傍晚她跟李桂枝正卸着车,有人在不远处摁响自行车铃铛。 仔细一看,居然是张玉民。 他脸上带着惊喜,眉眼温和地对俞小蓝说:“看着像你。这是你家?” 俞小蓝没想到两人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她也笑笑,问他:“你怎么在这?” 张玉民说:“找你。我来你们村好几次了,就是没见到你。你天天忙什么呢?” 俞小蓝笑,“瞎忙。” 张玉民说:“我换了一家新店,你看看哪天过来帮忙?” 俞小蓝挺意外,前不久还听张敏说他没钱进货,这么快就盘新店了? 亏她还以为他要破产了,还为他惋惜半天。 跟着张玉民干钱是不少,但一想到张敏那副嘴脸,实在叫人倒胃口。 她想着怎么拒绝才不会太生硬,李桂枝在一旁说:“跑那么远干什么,你在家没事做可以跟你大哥做衣裳,工钱少不了你的。” 俞小蓝一副恍然状:“对哦。” 张玉民却说:“做衣裳赚的是死钱,跟我卖衣裳可以给你算提成。工钱加倍。” 俞小蓝又有点动心,加倍啊,那可比干什么都强。 李桂枝见东院有人探头探脑往这边瞧,开始赶张玉民,“哎我说你这个年轻人,大街上多的是小姑娘你不找,老盯着她干什么?你知不知道她结婚了有男人?你还懂不懂避嫌?” 张玉民被李桂枝弄了大红脸,有些狼狈的走了,临走时让俞小蓝“务必好好考虑,尽快给他答复”。 李桂兰见人走得远了,想起前段时间的谣言,迟疑一下,才说:“这就是那个张玉民?你还是离他远点吧。石头兄弟不在家,你别跟男人打交道。” 俞小蓝:“知道。我什么都没答应。” 李桂枝暗暗撇嘴。你是没答应,但你也没拒绝。果然长得漂亮就是招蜂引蝶。 卸完了柴火,李桂枝拉着板车回家了,俞小蓝拍拍手刚想进家,一个人探头探脑望她几眼,在她柴火垛子前停下,冷笑道:“俞小蓝,没看出你还是个贼。这树枝是砍集体的吧?” 赵大宝一脸阴险的冷笑,说:“信不信我把你抓起来送派出所?” 俞小蓝冷哼一声不搭理他,进院子就要关门,被他一手阻止。 她扶着门怒道:“你干什么?该进派出所的是你吧?” 大黄像是能感知她的情绪,压低身子开始低吼。 赵大宝不怀好意地往家里瞅了几眼,说:“赵岩出远门了?晚上一个人怕不怕?要不要我来陪陪你啊?” 俞小蓝猛地推了他一把,直接将他推个趔趄,反手将柴刀握在手里,骂道:“你敢来我就剁了你喂狗,我的柴刀可不认人。” 赵大宝差点摔倒,忌惮着刀锋不敢上前,临走时回头看一眼,咬牙切齿道:“让你嘴硬,给我等着。” 他记挂着拒婚的羞辱,一直想找俞小蓝晦气,忌讳赵岩的拳头才隐忍至今。 如今赵岩不在家,这个大好的机会,他可不会放过。 俞小蓝被这人恶心得不行,恨不得拿刀剁了他。好在有李桂枝做伴,安安稳稳地过了几夜。 谁知过了两天,赵瑞生骑自行车链条突然断了,摔伤了腿,夜里要人照顾,李桂枝不能过来了。 俞小蓝心说,这事情也太巧了吧? 她不敢大意,天一擦黑,就将门锁好,柴刀放在床头,时刻防备色狼。 到了半夜,墙根下果然“咕咚”一声,有人跃下墙头。 -- 第32页 大黄“汪汪汪”一通狂吠,冲上前去。 那人叫一声“娘”,吓得屁滚尿流,手忙脚乱沿着来路返回。 俞小蓝奖励大黄一个馒头,摸摸狗头夸赞:“大黄,干得不错。” 又平安过了两天。 这天天还没亮,她被一阵此起彼伏的犬吠声吵醒,仔细一听,有人说话。 她放开屋门,大黄低声叫着,夹着尾巴钻进床底,死活不出来。 俞小蓝正疑惑,有人大力“哐哐”砸门,陌生男人的声音很是不耐烦:“开门开门。” 伴着男人的声音,大黄又低声“呜呜”几声。 这太奇怪了,以往有人来,不论男女,大黄都会理直气壮地吠,“汪汪汪”声震得耳朵疼,今早怎么会这么怂? 她出了屋子,透过门缝看见门口站了好几个壮实男人,有人手里还拿着奇怪的工具。 “你们有什么事?”她站在门边问。 那些人看见她,说道:“我们是镇上打狗队的,近期有野狗得了狂犬病伤人,上级下了文件,让我们负责打狗。你家有狗对吧?赶紧把狗交出来,这可是公民的义务。” 俞小蓝心说去你的义务,但对方顶着“上级的文件”这个由头,她不能公然作对,就没好气地说:“我家没有狗,要是有的话还能不叫?你们弄错了。” 男人退后几步,左右看看,说:“没弄错,就是你家。有没有你说了不算,你开开门让我进去搜一搜就知道了。” 还进来搜一搜? 俞小蓝上下打量他几眼,鄙夷地说:“一张纸画个鼻子,你脸大?赶紧走,不然我不客气了。” 两人的争吵引来很多围观者,男人嘴上说得凶狠,也不敢砸门强闯民宅。 就在他要离开的时候,东院有人爬上墙头,拿一块石头,精准砸进俞小蓝屋里。 大黄“汪汪汪”的冲出来,冲到东墙根,几乎要跳上墙头,吓得墙上的赵大宝一下子摔过东院去。 一阵咒骂声在东院响起。 大黄成功护住,可也暴露了,打狗队的人拍着门叫嚣:“快开门,再不开门砸门了。” 他们力气很大,发疯一样摇晃木门。 可怜这木门五六十岁了,没用几下,就被那些疯狗给拆了。 俞小蓝拿过床头砍刀,冲那些人一挥,说:“谁敢过来?强闯民宅我可以告你们!” 打狗队的人本来就是混混组成的,他们哪有什么法律意识,还梗着脖子叫嚣道:“你持刀想伤人,才是犯法。信不信把你送派出所去?” 几人正对峙,有人在人堆外面大声说:“你们干什么?” 是张玉民,他今天来找俞小蓝,想让她跟他去进货。 一到俞小蓝家门口,就遇到这样的情况,他赶紧过来瞧瞧。 打狗队的人有人认识他,态度客气不少,但依然坚持道:“我们这是工作。这狗她今天必须交出来。” 趁着张玉民跟打狗队的人扯皮,俞小蓝拍拍大黄,说:“大黄,快跑。” 大黄像是听得懂人话,“蹭”地起身,飞快地从人群缝隙跑出去了。 打狗队的人大惊,回身去追时,哪里跑得过四条腿的大黄? 围观众人被这些人撵狗的行为惊呆,指着他们哈哈大笑。 打狗队追了几步,见黄狗绷着尾巴跑的一骑绝尘,无奈回来捡起工具,愤愤离开了。 吃瓜群众渐渐散去。 俞小蓝又气又觉得好笑,眼看着大黄不知道跑哪里又有些担心。 张玉民说:“没听说上面要打狗,这些人怎么回事?” 俞小蓝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冷下脸看了东院一眼,才跟张玉民道谢:“谢谢你。” 张玉民笑笑,“不用客气,我没帮什么忙。是你的狗聪明。” 他们在院门口说着话,东院里的赵大宝肺都要气炸了。 他咬牙切齿地骂那些人没用,连一条狗都搞不定。他正揉差点摔断的腿,赵元顺从外面回来,拉着脸训他:“天天待在家里,也不知道找个营生。你自己看看,还有媒婆上门给你说亲吗?” 提到没人说亲,他又想起与俞小蓝那张愈发明媚的小脸,心里暗骂:狐狸精,当初甩了我,你想跟赵岩安生过日子?做梦! 家里待不住,他出了门溜达,迎面遇上村里的风流媳妇。 风流媳妇原来也不风流,赵大宝等人曾经调戏几回她理都不理,还骂他们流氓。谁知去年她被村里的恶霸睡了,她丈夫不由分说将她脱光了绑到树上示众之后,她就没了廉耻心,谁有几个小钱都能睡她一回。 赵大宝早就跟她滚了几回青纱帐了。 赵大宝惯例摸了女人几把过干瘾,女人哼两声拍他几下,两人心照不宣笑笑,擦肩而过。 想起是怎样把这女人弄进被窝的,赵大宝眼珠子转了几圈。 又是一天晚霞漫天,家家户户炊烟四起,夹杂着暴男怨妇打孩子的声音,小村庄很不宁静。 张玉民叹口气从俞小蓝家出来。 这回俞小蓝明确拒绝了他,说自己丈夫不在家,以后让他不要再来。 他在她家待了半天,好话说了一箩筐,她就是不为所动。 偏偏那个胖女人还怼他:“你说你这么大一小伙子,老跟在娘们后面,哄着人家,我都替你臊得慌。” -- 第33页 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组织了半天语言反驳那个女人:“俞小蓝能是一般人吗?她是我见过将那些时装穿得最亮眼的女人,也是把衣服卖得最好的营业员。这样的女人天生就应该做生意,怎么能一辈子围着锅台转悠?” 李桂枝反唇相讥:“围着你的锅台转你就没这些废话了。” 一句话点出他那不可告人的小心思。 他再次狼狈地从俞小蓝家出来,推着自行车回家。 迎面碰到赵大宝。 赵大宝笑嘻嘻道:“哟,张玉民,回去了?” 张玉民点点头,脸色冷漠。 赵大宝经常在街面上混,彼此认识。但他看不起逞勇斗狠的人,不准备跟他多说。 赵大宝却跟他并排走着,热络地攀谈:“听说你找俞小蓝去卖衣服,谈得怎么样?” 张玉民见他说这事,停下脚步说:“她还好说,就是每次都有个妇女阻止,那人思想太顽固,怎么说都不行。偏偏我每次来她都在,跟俞小蓝形影不离。真是头痛。” “哦知道,你说的是大嫂李桂枝。她就爱瞎搅和,谁家有事都少不了她。” 赵大宝认真思索片刻,说:“要不这样,你先别走,等我把大嫂弄走,你再跟俞小蓝好好谈谈。说不定就成了呢。你看怎么样?” 张玉民想着这倒也是个办法。 于是他点点头:“行,事情办好了我请你喝酒。” 赵大宝笑,说:“巧了,我刚好想喝酒,咱们上小饭店炒几个菜喝两杯?” 张玉民不想喝酒,但今晚他想请人帮忙,只能勉为其难。 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跟着这个人,能达成他的目的。 他迫切想达成他的目的。 两人并肩往村口小饭店走去。 到了小饭店,炒了四个菜,要了一瓶白酒,两人开始攀谈。 张玉民不会喝酒,被赵大宝劝着喝了一杯,头非常难受。 他捧着头自嘲,看来他真的不能喝,一滴酒都不能喝。 赵大宝凑到他跟前,伸出手指晃晃,好像笑了一下,然后说:“张玉民,咱们去找俞小蓝。” 张玉民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但隐约觉得,这人的笑容有点不怀好意。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嘤嘤嘤,求养成,求包养。 读者:说人话! 作者:哦,求收藏。 第15章 不速之客 俞小蓝早早吃过晚饭, 木棍砍刀准备妥当。 只要赵大宝今晚敢来,就让他血溅当场。 白天大黄受了惊吓,不知跑哪里去了,她总觉得不安, 时睡时醒。 迷迷糊糊之间, 听见“呜呜”的叫声, 俞小蓝一下子清醒。 是大黄,它回来了。 屏住呼吸, 俞小蓝试探地喊了一声:“大黄?” 大门外紧接着传来几声熟悉的“呜呜”声。 她放下心来, 是大黄。 她不敢大意,仍是拿了砍刀,放开房门,再打开大门, 大黄飞快的摇着尾巴跑进来。 亲热地围着她绕圈, 然后奔向水井边, 闷头喝瓦盆里的水。 在外面躲了一天,它渴坏了。 俞小蓝丢给大黄一个窝窝头,回身将院门关上。 静谧的夜里, 她忽然听见附近有急促地呼吸声。 她小心翼翼地探头去看, 大门旁边, 倚墙坐着一个人。 那人垂着头,呼吸粗重急促。 俞小蓝被吓得不轻,她赶紧跑回屋里拿出手电筒,一照,居然是张玉民。 这人晚上不回家怎么会在这里? 他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 俞小蓝大着胆子伸手推他:“张玉民……” 手一碰到他的胳膊,才觉得他身上的温度烫人。 这肯定不是睡着, 生病无疑了。 她再次拉他的胳膊。说:“张玉民,快醒醒,你怎么跑这来了?” 张玉民身子一歪,就要扑到地上。情急之下,俞小蓝一把捞起他。 这时伴着刺目的亮光,赵大宝拿着手电怪叫着说:“好啊,让我抓住了吧?俞小蓝,你作风不正,半夜跟男人约会,我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俞小蓝抬手挡住光线,赵大宝脸色发红,两眼兴奋得发光,令人作呕。 她没好气地说:“你瞎了吗?张玉民昏迷了。再不把他送医院去,出了事你兜不起。” 这话不像作假。 赵大宝探身一看,也吓出了一身冷汗,他顾不得捉奸了,立即背着张玉民,让俞小蓝帮忙扶着,往卫生室赶。 张玉民一米八的大个子,压得赵大宝龇牙咧嘴。 到了卫生室,赤脚大夫只看了一眼,就让他们赶紧找车往县医院送,说这人酒精过敏,再晚一会,会有生命危险。 赵大宝吓个半死,跑出去找车了。 他恨恨地想,见鬼了,本来诬陷他俩有一腿,朝俞小蓝泼脏水。可是这会张玉民昏迷,还泼个屁的脏水。 白瞎了他张罗的好酒好菜。 俞小蓝扶着张玉民坐在椅子上,接过大夫递过来的水,喂给他喝。 他紧皱着眉头,咬着牙,神情非常痛苦。 俞小蓝低声说:“喝点水吧,能好受一点。” 他似乎短暂地清醒了一点,抬眼看了俞小蓝一眼,喝了一口水,又昏迷过去。 -- 第34页 赵大宝的车终于找来,几个人将张玉民抬上车厢。 俞小蓝本来想避嫌回家去,可是张玉民无意识地紧紧抓着她的衣服不放,呼吸更加急促。 人在危急时刻,是没有理智可讲的,张玉民昏沉沉之间感觉,若是松开她,自己可能会活不下去。 俞小蓝只得跟着去了医院。 急诊洗胃,入院观察,折腾到半夜。 张玉民打着点滴,终于沉沉睡去,赵大宝等人悄没声的离开了。 这个鳖孙怕担责任,溜了。 俞小蓝也想离开,可是打点滴不能离开人,这个年代的医械还很落后,血管进了空气,会要命的。 她只能咬牙撑着,看着张玉民打点滴。 等三大瓶药水都滴完,天边隐隐露出一点白光。 张玉民终于醒过来。 他脸色不再发红,苍白得吓人。 他抬眼,护士正在给他拔针,床边的人站在一旁,脸上满是疲惫。 他心里暖融融地。手指动了动,静静地看着她。 昨夜里他昏昏沉沉,但意识一直都在,他清楚地记得他趴在她怀里,被喂了一杯水。 也记得洗胃出来,她关切的眼神。 他抬手盖住眼睛,疲倦地闭上眼,想让自己冷静下来,理智下来。 可是这难得的相处,他又不忍虚度。 见他醒了,俞小蓝松了口气。 终于解脱了。 她抬眼,看见张玉民黑黢黢的眼神。 天快亮了。 她揉一把脸,跟张玉民说:“好点了吧?那我回去了。” 张玉民苍白着脸,点点头,却在她转身时说:“能给我倒杯水吗?我渴。” 俞小蓝懊恼自己粗心,赶紧出去买了热水瓶跟杯子,给他打了热水,倒了一杯子放在桌上。 也许他真的渴得厉害,等不及水凉就伸手去够水杯。 俞小蓝怕烫着他,拿过来递给他。 他接过来,垂着眼睛小口的喝。 俞小蓝直起腰,皱眉看着他头顶。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人有些不对劲。 难道被洗胃洗傻了? 但她没工夫管他真傻还是假傻,她疑惑道:“你怎么会喝醉酒还跑到我家院子外边?” 张玉民有些心虚,他拧眉思索一会说:“我不记得了,当时我跟赵大宝喝酒来着。” 俞小蓝皱眉:“你怎么能跟赵大宝喝酒?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他暗暗道声是。 否则自己也不会躺在这里。 俞小蓝大约能猜到这是赵大宝搞的鬼,只恨得牙痒痒。赵大宝把人灌醉带到她院子外面,就是想寻她的晦气。 只是他没想到,张玉民会酒精中毒,差点出事。 “你别怕,我跟他没怎么,就是想办法说服你给我卖衣服。没别的意思。”张玉民说。 没别的意思?俞小蓝可不信。 但他还病着,她也不能怎么为难他,只能先告别回家。 清早的走廊里冷冷清清,俞小蓝搓搓胳膊,忍着寒意往外走。 迎面走来几个人。 赵大宝走在最前面,指着张玉民的病房对后面一男一女说:“就是这,昨夜折腾半夜,我都急死了。” 他懊恼道:“要是知道他不能喝酒,说什么我也要拦着。” 早上凉气逼人,张宏发却一脑门的汗。张敏也神色惊惶,脚步匆匆。 他们今早上得知张玉民一夜未归,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好在赵大宝主动找到他们,这才知道张玉民昨夜酒精过敏住院了。 兄妹俩急坏了,赵大宝又热心地将他们带过来。 俞小蓝听见赵大宝假惺惺的话语,觉得他不去当演员,简直太亏了。 擦肩而过时,这小子还一脸得意地看着她笑,把她恶心坏了。 而张敏看见俞小蓝,没好气地叫住她问:“你怎么在这里?” 俞小蓝瞪她一眼道:“你管得太宽了吧。” 张敏望着张玉民的病房,疑惑道:“你不会是从我三哥的病房里出来的吧?” 赵大宝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昨晚,俞小蓝也在,陪了一夜。” 张敏气不打一处来,咬牙转身拦住了俞小蓝。 她鄙夷地对俞小蓝说:“赵岩刚走几天,你就勾引我三哥,你要不要脸?” 有人路过,听见“勾搭”二字,侧目看着两个年轻姑娘,一脸兴趣盎然。 俞小蓝皱眉,说:“你哪只眼睛看我勾搭你三哥?真是自己是那样的人,就看谁都像同类。你赶紧挂个号看看脑子。” 张敏恨恨道:“我会把这件事告诉赵岩,看你还能嘚瑟几天?” 俞小蓝一把火蹭的烧起来,她上前一把揪住张敏衣领,狠狠将她抵到墙上,咬牙切齿地说:“我警告你,别胡说八道,不然我真不客气的话,你恐怕没地方哭去。” 张敏想拽回衣领,可是俞小蓝咬着牙手指跟钳子一样,她死活挣不开。 张宏发没想到这女人敢当他面对张敏动手,心里大为不悦。 看见妹妹脸都涨红了,他脸一沉,顾忌着赵岩才没上前拉扯俞小蓝,只冷着脸说:“张敏要是说错了话,我替她道歉,松手吧,拉扯着谁都不好看。” 张敏脸涨得紫茄子一样,俞小蓝嫌恶地一把将她甩开,顺便拍拍自己的手,自顾自走了。 -- 第35页 张宏发拉着张敏说:“先去看看你三哥。” 兄妹俩到了病房,见着虚弱的张玉民。 张玉民央求他哥:“大哥,俞小蓝救了我,还在这照顾我一夜,你替我送送她。” 张宏发应声,追俞小蓝去了。 张敏听张玉民说了事情经过,有些意外。她没想到俞小蓝真的只是救人照顾人,并没有做别的事情。 但张玉民住院,跟她也有关系。 张玉民说:“你们在外面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哥哥,就给俞小蓝道个歉。” 张敏没想到三哥这样逼迫自己,气得眼圈红了。她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房门再次被推开,张宏发进来说:“那姑娘已经走了,没追上。以后有的是机会道谢,不急。” 张玉民望着张敏说:“那好吧,等我好了,咱们一起去她家一趟。” **** 俞小蓝被张敏气得不轻,但好汉不吃眼前亏,在人家哥哥面前与张敏动手,她占不了什么便宜。 所以她决定暂时先放过那个女人。 眼前最重要的,是对付赵大宝那个渣滓。 她出了医院大门,路边的早点摊已经冒起热气,馄饨的鲜香扑鼻而来,忙碌一夜的肠胃叫嚣起来。 她平复一下呼吸,坐到小摊子前,跟摊主要一碗馄饨,吃饱了才回家。 吃饱才有力气对付那些渣滓。 她吃饱饭,不慌不忙地回到家,找东西喂了大黄,坐着门槛上,开始发呆。 赵大宝太恶心了,几次三番找她跟赵岩的麻烦,不给他点教训,她咽不下这口气。 可是要怎么做呢? 因为本性善良,她只会与人为善,一时真的想不出什么办法,能给赵大宝点小教训。 到了中午,李桂枝却风风火火跑来了,一进门就着急忙慌的说:“昨晚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有几个骚娘们说你跟那个张玉民约会,被赵大宝给抓住了?” 俞小蓝嚯的站起否认:“胡说,我没有。” 李桂枝急得直拍大腿,说:“我的好妹妹,都说了让你离那个张玉民远点,怎么又跟他搅和到一块去了?你说没有,可是有人说看见你在医院照顾那人一夜,有没有这回事?” 俞小蓝气得胸脯剧烈起伏。 这事能被这样歪曲,还传的这样快,除了赵大宝使坏,没有别的可能。 她攥紧拳头。 可是想教训赵大宝,却不是容易的事。 这人极其狡猾,虽然张玉民差点被他害死,但他早上跟张宏发解释了,说他不知道张玉民不能喝酒。 至于张玉民怎么会出现在俞小蓝家,他说是张玉民非要去的,反正张玉民喝醉了,随便他编排。 总之,他把自己摘得很干净,很干净。 俞小蓝想了几天也没想到对付渣滓的办法,正苦恼,张玉民又来了。 还把张敏也带来了。 第16章 借刀 俞小蓝还未说什么, 来找她聊天的李桂枝,将那两人堵在大门口,没好气地说:“你们还来干什么?还嫌闲话不够多吗?” 张玉民刚出院,脸上还有几分苍白。 他实在想问问李桂枝:你跟俞小蓝是双胞胎吗, 怎么哪都有你? 但他今天来不是吵架的, 他对俞小蓝说:“我没有别的意思, 那天张敏误会了,说了一些过分的话, 我今天带她来道歉。” 他转头对张敏示意。 张敏今天被他押着来给俞小蓝道歉, 当然心不甘情不愿,她冷冷地说:“我希望我是真的冤枉了你,如果让我发现你敢勾引我三哥,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当然, 只要你保证以后离我三哥远点, 我可以给你道歉。” 俞小蓝冷笑:“你真的是来道歉, 不是来找茬的?” 见张敏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张玉民冷下脸:“张敏,你在家里是怎么说的?你眼里要是还有我这个三哥, 就真心诚意给俞小蓝道歉。” 大黄突然跑到东墙根底下, 开始狂吠不止。 俞小蓝盯着东墙跟, 忽然勾着嘴角冷笑了一下。 看来有人很“关心”她。 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收回视线看向张敏时,故意冷下脸说:“我看你不是来道歉的,你是专门来示威的。我行的正坐得端,不需要跟你保证什么。我家也不欢迎你,你走。” 张敏被人当面驱逐,脸一下子青白交加,当即站起来说:“三哥, 咱们走。这种人就不能跟她客气,给她三分颜色她就要开染坊……” “张敏住嘴!”张玉民喝道:“看来你眼里是没有我这个三哥的,你先出去,回去再跟你算账。” 张敏气呼呼地离开了。 张玉民还要说什么,俞小蓝阻止道:“什么都别说了。你以后别再跟我有什么牵扯,就算报答我照顾你一夜了。” 她也真的是怕了张家兄妹,只求老死不相往来。 张玉民叹口气,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最终只说了一句:“不管怎样,我都要当面说声谢谢,也代张敏道歉。请你不要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俞小蓝飞快点头,干巴巴地说:“我接受了。” 话里的敷衍显而易见。 张氏兄妹离开了。 李桂枝望着他们的背影,叮嘱俞小蓝:“别被人几句好话给忽悠了,要我说这男的没事老盯着别人老婆,也不是好人,什么人哪真是。” -- 第36页 俞小蓝:“放心,我有分寸。” 到了晚饭时候,李桂枝回家了。 俞小蓝没关院门,独自一人在灶间烧火。 赵大宝四下看几眼,溜进俞小蓝家,跑到灶间对俞小蓝说:“行啊,张玉民白天就敢来家了。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俞小蓝冷笑说:“你瞎了吗?没看见我一直躲着姓张的,是他纠缠不放追到家的?” 她添一把柴,咬牙切齿说:“赵岩不在家,别人欺负到家里来,赵家男人没人敢说句话不说,你还落井下石,呵,难道赵家的女人被别人欺负,你们很有脸面是不是?只怕村里人会说,除了赵岩,赵家其他的男人都死光了。” 赵大宝疑惑说道:“真的是张玉民缠着你?” 其实这显而易见,张玉民来了几趟,他看得清清楚楚。 俞小蓝冷笑看他:“我什么都没说,发生什么事你自己琢磨。但有句话我说在前头,你最好收起你的小心思,以后你若动我一根头发,有人收拾你。真出了事,别怪我没警告你。” 赵大宝心里有了数,也冷笑,阴测测地说:“是吗?我倒要看看谁敢。” 他冷哼一声,大步出了院子。 俞小蓝转头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呸”了一下。 过了两天,张玉民在镇上遇到了俞小蓝。 她怀里抱着一些日常物品从供销社出来,身边跟着那条大黄狗。 张玉民停在路边看她,想打个招呼,可是俞小蓝眼角都不看他一下,目不斜视地从他跟前走过去了。 他紧走进步拦在她面前,闷闷地低声说:“真的要这样吗?我们连朋友都不能做了吗?” 俞小蓝喝道:“让开。” 那表情像一个被流氓调戏的良家妇女。 张玉民愣愣的站在原地,皱眉望着走得飞快的女人。他不明白她反应怎么会这样激烈。 可是有一个人,在街上远远看见这一幕,冷冷地咬着牙,阴狠的眼里筹谋起来。 赵家的女人,再不济也临不到他姓张的来肖想。 然后过了两天,张玉民又住院了。 这次情况很严重,一条胳膊骨裂。 他晚上回家,在半路上被几个男人拦住了,对方说一句:“让你乱勾搭人”就开始围上来拳打脚踢。 这下张宏发可坐不住了。 他发动了所有力量,咬牙切齿说:“让我找出来是谁干的,我活刮了他。” 但这个年代既没有监控,路上也黑灯瞎火的没有目击者,想找出凶手,简直是大海捞针。 张玉民都出院了,案子也没破。 俞小蓝直叹气:这案子还不够简单吗?真是被某些人的智商打败了。 正感慨男人们的智商,大门口来了个男人。 是赵岩的朋友柱子。 俞小蓝迎出去,站在门口打量他:“什么事?” 柱子姓李,住在村东头。他望着俞小蓝挠挠头,支支吾吾地说:“嫂子,我最近刚回村,听村里有些闲话传得很神乎……” 俞小蓝一皱眉,他立刻摆摆手说:“嫂子你别误会,我绝对相信你的为人。我来就是告诉你,要是谁敢欺负你,可以跟我说,我饶不了他。我才不管他是谁。” 俞小蓝脸上露出一点笑,温和地说:“你别担心,没人敢欺负我。姓赵的可不是吃素的,管闲事的人,多着呢。” 李柱子一愣,怎么感觉这话里有话? 俞小蓝没再多说,转身进了院子,在门口想起什么似得回头,说:“哦,听说你们老板弟弟被人打了?他最近怎么这么衰?上次被赵大宝灌醉进了医院,差点丢了命。这次又是因为谁呀?” 李柱子的心忽的一跳,一下子想到什么。他掩饰地咳嗽一声,说:“老板还没查出来,我们也不知道。” “哦这样啊。”俞小蓝挑眉笑笑,关上了大门。 *** 一望无尽的田野尽头,奔驰着几辆灰突突的大卡车。 开车的人风尘仆仆,却难掩兴奋,他两眼放光的盯着熟悉的道路,喋喋不休地说:“娘老子的,我终于回来了。这一个月,跟他妈野人一样。回家第一件事,先去理发,不然我怕吓着我媳妇。” 他转头看一眼旁边的人,说:“哎赵岩,我就佩服你,结婚没几个月,你也狠得下心把新媳妇丢下,看回家人不认识你了。” 副驾的赵岩看着道路两旁急速后退的白杨树,嘴角微微弯了一下。 离开家将近一个月,他头发长长了,吃住都在车上,也没空去管。 原先白皙的脸庞也晒黑了,嘴唇干裂,真的变了不少。 但他不相信她会认不出他,他认为人的相貌可以变,眼神不会变。 车子终于拐进了张宏发的停车场。 车上的人一下来,立即有人热情的迎接,他们交接完车上的货物,准备一起去理发,泡个澡,松泛松泛。 赵岩抬起胳膊闻了闻,皱了皱眉,索性也跟着大家一起往街上去了。 刚到门口,有人在后面大声喊他的名字。 “赵岩,你过来一下。” 李柱子小跑几步来到他跟前,说:“老板有事找你。” 赵岩疑惑,按惯例晚上张宏发会请大家喝酒,有什么事不能等晚上说?最起码要等他洗了澡换了衣服吧。 -- 第37页 他随意问李柱子:“知道什么事吗?” 李柱子欲言又止,咂咂嘴,半晌才说:“老板弟弟,半个月前被人打伤了胳膊,老板查了,是赵大宝找人干的。” 赵岩停住脚,说:“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柱子心说,有关系,关系大了。他迟疑道:“你不好奇赵大宝因为什么打张玉民吗?” 赵岩脚步一顿。 他不好奇。 他们谁把谁打伤了,打残了,打死了都不关他的事。 但心里忽然有一些不安。 他快步走进张宏发的办公室。 办公室烟雾缭绕,张宏发坐在办公桌后面抽烟。 见他来了,客气地起身,递给他一根烟。 两人落座,张宏发客气地说:“路上辛苦了,晚上咱们多喝几杯。” 赵岩点点头,等着他切入正题。 急匆匆单独把他叫来,总不能专门嘘寒问暖的吧? 这不是张宏发的性格。 果然,两人抽完半根烟,张宏发轻咳一声,说:“赵岩,你的这个媳妇,很有心机锕。” 赵岩正吸一口烟雾在嘴里,他滞了一下,缓缓吐出。 “怎么这样说?她闯祸了?”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冷。 他不喜欢别的男人,用任何一种口吻,说起家里的女人。 张宏发胸口起伏明显。 过了十来天了,他想起这件事,仍然觉得气难平。 有了李柱子的提醒,他重点查了赵大宝。果然,真是那人做的。 他找人把赵大宝“请”来,一棍子抡下去,那小子抱着腿直嚎,立即就把为什么打张玉民说了。 他也就知道,他最疼爱的弟弟,居然被人利用到那个份上。 他恨不得宰了那个女人。 但张玉民不肯。 就算沦为别人报仇的工具,他也不许张宏发动俞小蓝一下。 张宏发咽不下这口气。 行啊,既然不能强行动她伤了兄弟感情,那有一个人应该可以。 他就等着赵岩回来,让赵岩给他个公道。 赵岩静静地听完了前因后果,黑黝黝的眼里没什么温度,他欠身将烟屁股摁熄在烟灰缸里,淡淡的说:“你想怎么样?” 第17章 反目 傍晚, 火烧云染红了半边天空,倦鸟纷纷归巢。 俞小蓝到门口柴垛上拿柴火烧火,一辆四轮拖拉机由远及近传来,在赵大宝家门口停下。袁丽华拿着暖瓶脸盆, 拉着脸从车上下来。 赵大宝围着被子, 坐在车里。眼皮垂着, 病怏怏的,看不到以前的嚣张跋扈。 赵祥生跳下车, 将赵大宝背进家里。 俞小蓝站门口看着, 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弧度。 真是快,这个人渣居然出院了? 她抬头看着大门两侧光秃秃的树枝,的确很快。 赵岩走的时候,树上还有几片叶子呢。 一转眼, 二十七天就过去了。 她叹口气往家里走。 身后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俞小蓝下意识握了一根树枝在手, 猛地回头。 男人的脸庞熟悉又陌生,见她回头,停在几步开外望着她, 眼神专注。 俞小蓝挑眉, 轻轻一笑:“回来了?吃饭了吗?” 她眉眼弯弯, 口气随意又熟稔,就像他走之前一样。 他细细的看她一会,没发现什么强颜欢笑的痕迹,一颗心彻底放回肚子里。 从她旁边走进家门,随意道:“还行,没缺胳膊没少腿。” 这是什么话? 俞小蓝两道眉毛竖起来,跟着赵岩进了院子, 说:“你没头没尾的说什么呢?” “没什么。”他神色平静,看一眼她手里的柴火问:“做饭吗?我来吧。” 俞小蓝一喜,立即将手里的柴火塞给他,说:“太好了,我这火头军可算当到头了。” 赵岩淘米蒸饭,她就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看着那火,偶尔抬眼瞅一眼赵岩。 来家之前,他特意上街理了发,换了衣服,新理的鬓角衬得眉眼更加英挺。 他本来性子冷清,什么时候看着都是酷酷的样子。 但是在外面再怎样,一回家,立即为她洗手做饭,这感觉,还挺好。 呵呵。 “你总看着我做什么?”他淡淡的问。 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她嫣红的唇瓣,落在她白皙的小脸上。 瘦了。看来没吃好也没睡好。 俞小蓝捧着下巴颏,保持姿势不变,说:“看看你脸上有没有桃花啊,毕竟离开这么久,人心隔肚皮啊。” 他嘴角淡淡的勾起,说:“看出什么了吗?” 俞小蓝摇摇头:“没有,身上一股子男人味,没发现狐狸精的味道。” 他侧目睨她:“那你还看?不如去看看我包里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那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牛肉干,很好吃的。” “不急。”俞小蓝笑吟吟道:“我天天一个人待着,都快不会说话了。难得你回来,咱们说说话。” 赵岩往灶里添了把柴火,说:“不是让你找大嫂聊天吗,怎么会没人说话?” 俞小蓝叹口气,说:“大嫂有她的事情要忙,总不能天天麻烦她。说起来,我是真的佩服你,自己一个人也能活这些年,要是我啊,早疯了。” -- 第38页 赵岩极轻地笑了一下,说:“我没有一个人活,奶奶去世后,我就去干活了,天天都跟人打交道。后来遇到张宏发,就一直跟他干,认识的人就更多了。” 灶间的火光忽明忽暗,他转头看了她一眼。 俞小蓝微微皱眉,问他:“你跟张家人打交道多久了?” “五年多。” “你怎么能跟张家人混这么久?”她说:“我觉得他们不怎么样哎。” “哦,是吗?说来听听。”他望着她。 “嗯,算了。”她踌躇道:“闲谈莫论人非。我不喜欢背后议论别人。” 他淡淡的笑了,说:“跟我不用拐弯抹角,而且就算你不说,别人也会说。与其听别人的,我情愿听你说。” 俞小蓝说:“我说什么你都会信吗?” “当然。”他干脆利落地说。 俞小蓝居然有些感动,她拍拍手起身说:“那咱们吃了饭慢慢说,我去坛子里拿点咸菜,炒了拌米饭吃。” “好。” 两人忙活一会,热腾腾的大米饭终于出锅。 俞小蓝觉得自己终于吃了一顿饱饭,她摸摸吃撑了的肚皮,满意地说:“大米饭真是人间美味,我快一个月没吃了。上次烧糊了,大黄都不吃。” 饭后,赵岩在院子里转悠一圈,发现家里大变样。 院子里的泥巴地面铺上了石板,井台边多了两个油光水滑的黑坛子。 他指着墙根边的两个坛子问她:“这是你自己弄的?” 俞小蓝颇得意地说:“对啊,坛子里的咸菜就是我腌的。味道还行吧?” 赵岩有些意外,“你还会这个?” 俞小蓝献宝一样将他领到院子角落的一个简易棚子里,说:“看见没,这个是洗澡间,天凉了,咱们以后就在这里洗澡。” “你今晚要不要试试?” 他没应声,眼角带着一抹笑意看着她说:“看来你过得很充实,不光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还能抽出手来陪人上医院,再借别人的手,将人腿打断。俞小蓝,我以前是不是小看你了?” 终于要问这个了吗? 她轻轻笑笑,一脸的不在乎,好像刚才他说的只是关乎天气的一句闲话,或者,设计打断别人腿的不是她。 “那又怎么样?”她说:“他敢欺负我,让他断胳膊断腿都便宜他了。”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他说。 俞小蓝脸色冷了下来,瞪着他说:“不行,他要是还敢欺负我,我还是不会放过他。” “女人喊打喊杀的像什么样?”他平静地说:“再有这样的事,让我处理。” 这还像话。 见他这样说,俞小蓝没做声,只轻轻点点头,算是答应他了。 赵岩抬脚往屋里走:“睡觉。” 进了卧室他发现,家里变化更大。 朴素的家具擦得干干净净,衣服被子叠的整整齐齐。 靠床的整面墙,都糊上了崭新的报纸。南面的窗户上,挂着一块蓝碎花的棉布,充当窗帘。 窗户下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玻璃酒瓶,里面插着一束嫣红的月季花。 这个屋子里添置了简单几样东西,却让他眼前一新,心里面某个被西北的风沙磨得粗粝无比的地方,变得柔软熨帖。 “愣着做什么?你不说要睡觉吗。” 俞小蓝跟在后面进来,开始弯腰铺床。 天越来越冷,既然赵岩已经上床睡过一次,俞小蓝也就没再把他赶下去,两人依旧睡在了一张床上。 赵岩睡相好,上床就规规矩矩的躺好,两只手交叠放在胸前。 连日来睡在车上,身体一挨着舒适柔软的床铺,他缓缓地舒一口气。 大腿上突然压上来一条肉肉的腿。 他身子一僵,冷冷命令:“拿下去。” “不嘛。”俞小蓝理直气壮拒绝道:“你大腿硬硬的,搁在上面特别解乏。让我放一会。” 她自顾自叹息:“舒服~” 赵岩忍了一会,皱眉道:“你解乏了没有?拿下去。” 半天没声音,他欠起上身一看,那头的人嘴巴闭着,已经睡着。 他轻轻将那条腿放到一边,给她掖掖被角,缓缓躺下。 天未亮,赵岩就醒了,有什么东西柔柔的,在他的腿上缓缓地蹭,许是高处不舒服,它蹭啊蹭就到了他那个地方,那里温暖又舒适,她停了下来,不动了。 他全身的血开始往那处涌,那个地方慢慢也开始硌人,她似乎感到不适,膝盖使劲往下压了压。 他闷哼一声醒过来,抬头一看,身上果然横着昨晚的那条腿。 他吸一口气,扶着额头坐起来,喘着气盯着那头那个睡得无知无觉的人。 她的发辫解开,发丝散落在白皙的颈项间,唇瓣微微张着,随着呼吸,饱满处微微起伏。 他羞耻地别开眼,耳朵不可抑制地红了。 到了镇上,赵岩找到张宏发,开门见山就说:“我媳妇跟我说了,也知道错了。哥哥你大人大量,看兄弟面上,别跟她计较了。” 张宏发专门等他回来,可不是想听这样不痛不痒的几句话的。 被打伤的可是他的亲弟弟。 他脸上没有一笑容,眼神甚至有些凌厉地盯着赵岩,说:“这就是你的答复?” -- 第39页 赵岩点点头,认真地说:“如果哥哥不满意,有火可以朝我发,我没有怨言。” 但谁也不能动他的女人。 别说在他看来,俞小蓝没做错,就是她真闯了祸,他也会给她兜着。 张宏发点了根烟,抽了几口之后,冲赵岩挥挥手,“你先忙去吧。” 赵岩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随着门“嘭”一声关上,张宏发猛地将烟摁熄,在屋里烦躁地踱着步子。 他对赵岩失望透顶。不就一个女人吗?他居然敢为了一个女人,连他的话都不听了。 看来他对手下人实在是太宽厚了。 满腹的怒火正无处宣泄,张玉民吊着一只胳膊来找他了。 张宏发看见这个弟弟就一肚子火,要不是他拦着,赵岩没回来他就找人收拾那女的了。 也不会受这份鸟气。 张玉民开门见山地对他说:“听说赵岩回来了?哥,你不要因为我的事给他压力。” 张宏发简直冷笑,说:“你是中那个女人的邪了吧,专门来跟我说这个?晚了,我已经找过赵岩了,可你猜怎么着,人家把那个女的护得跟眼珠子似的。压根没把我放眼里。” 护得跟眼珠子似的? 张玉民有些失神,赵岩这样喜欢她吗?真是没想到。 他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微微垂着头,就要离开。 “站住。”张宏发叫住他,疑惑问道:“你就那么喜欢那个女人?” 对这个哥哥,张玉民没什么好隐瞒的,点点头承认了。 “我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惦记上了。” 他叹气道:“我也知道这样不对,但我控制不了自己。” “惦记就惦记,不用藏藏掖掖的。”张宏发满不在乎地说:“你喜欢她是她的荣幸。” 张宏发这几年膨胀得很,他认为在这个镇上,镇长第一他第二,就没有他不能干的事。 何况区区一个手下人的女人。 要是以前,他顾念点兄弟义气,还会规劝弟弟几句,但今天,赵岩拂了他的面子,为个女人拂了他的面子。 他咽不下这口气。 张玉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迟疑道:“哥不是挺看重赵岩的吗?” 张宏发冷笑道:“我就是把他抬太高了,现在他眼里都没我了。” 他接着道:“过两天,我再把他派个长途,就看你有没有本事将那个女人拿下。” 若是赵岩当宝贝一样的女人背叛了他,他的脸色一定会相当精彩。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以前给文文浇灌营养液的小天使。 爱你。比心。 第18章 羞涩 赵岩走后不久, 俞小蓝也忙活起来。 她要好好看看赵岩给她带了什么好东西。 打开提包,里面一大盒冬天用的防止皮肤开裂的马油,几包鲜香扑鼻的牛肉干。 都是北方的特产。 俞小蓝拿出那包牛肉干,撕开一包尝了一块。 又香又有嚼劲, 跟她以前经常吃的一样美味, 好吃的停不下来。 赵岩早上走时, 说这些东西都是给她的。 既然归她了,那她当然可以随意支配。 她拿了两包出门, 准备送给李桂枝一包, 另一包嘛,则是给俞春山。她没想太多,只觉得牛肉干稀罕,让俞春山尝尝。 到了赵瑞生家门外, 听见院里有细细的说话声。 一个女人明显压着嗓子说:“这么好的料子, 你那个弟媳妇没来做身衣服?” 李桂枝笑呵呵的:“这料子刚来, 她还不知道呢,待会我叫她来看看。你看着好就做一件呗,城里女人都穿呢子大衣, 可有派头了。” 俞小蓝站在院子外面, 哦, 原来是呢子料子,这个季节,穿呢子正好。 可呢子不是谁都能穿得起的,这个女人是谁呢? 她刚要进去看看,就听那个女人再次提到她的名字:“哎呀,要说俞小蓝可真是有本事,闯了那么大的祸, 男人还护着。要是换了别人,不被打死也要去层皮。” 俞小蓝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我怎么了我? 李桂枝听这话也是一愣,连忙问道:“怎么回事?快说说。” 俞小蓝也仔细地听着,就听那女人压低声音道:“听我男人说老板弟弟被人打了,跟她有关。老板等着赵岩回来,想要个说法,其实就是想让男人把女人打一顿,或者当面赔个罪什么的。但你那兄弟护得跟什么似得,可把那老板气死了。” 李桂枝“呸”了一声,说:“这是什么王八老板,撺掇人夫妻打架?我兄弟要是真听了,才是个棒槌呢。” 女人叹口气道:“谁说不是呢?可是人家仗着财大气粗,就是想寻你的晦气,有什么办法?赵岩不听老板的话,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俞小蓝站在院子外面,冷下了脸。 真没想到,还有这事呢。 张宏发的无耻简直超乎她想象。 院里两人说着话往门口来,李桂枝将一个衣着光鲜的年轻女人送出门,两人看见她站在外面,都吃了一惊。 讲闲话的女人干巴巴地笑笑,急匆匆地离开了。 “她是谁呀?” 俞小蓝问李桂枝。 “咱们村李柱子的媳妇,李柱子你知道吧?跟赵岩一起做事的。” -- 第40页 俞小蓝点点头。 既然是李柱子的媳妇,那她说的话就可能是真的。 李桂枝疑惑道:“柱子媳妇说的什么事呀?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没什么事。” 俞小蓝不想多说,她将牛肉干给了李桂枝,再去了娘家一趟,将剩下的给了俞春山,就回了家。 一路她都在思索,说法,张宏发想要什么说法? 无非是恨她胆大妄为,赶利用他弟弟,想借机羞辱她。 她想不明白的是赵岩,昨晚回来居然一个字都没提这事。 还说以后什么事都交给他办。 想着他说这话的老成样子,她轻轻笑了一下。 装什么□□湖,不就是二十岁的人嘛。 不过这家伙平时冷冰冰的,关键时候倒能扛事。 只是他这份工作要不保了。 张宏发这种心胸,不会让赵岩好过。既如此,不如早做打算。凭她对这个时代的了解,离开张宏发,她跟赵岩也不会饿死。 晚上赵岩回来,她没提白天的事,决定先探探他的口风。 她体贴地给赵岩盛了满满一大碗饭,笑眯眯地跟他对坐,说:“今天我去了家里,我爹说,哥哥不给人开车了,自己做生意了。听说赚了不少钱。” 赵岩忙了一下午,早就饿坏了,闻言咽了口里的饭,问她:“怎么?你想做生意?” 俞小蓝微微一怔,心想也不是不行,自己也该找个靠谱的营生了。 但现在要做的,是说服他。 自己的事先放放。 她搁下碗筷,认真地看着他问:“你觉得怎么样?” 赵岩想了一下,说:“这事先放一下,等我这趟回来再说。” “什么意思?” 俞小蓝没明白他的意思,又要出远门?“你不是刚回来?” “我是这样想的。”提起将来的打算,赵岩眼里踌躇满志,一向寡言的人难得多说了几句:“跑完这趟长途,多攒点钱,我就自己做点生意,不再跟车了。” “真的?”俞小蓝惊喜地问。 他认真地点点头。 俞小蓝想起白天的话,又小心翼翼地问:“你昨天回来后,你老板有没有找你说什么奇怪的话,比如,振振夫纲,女人不打上房揭瓦之类的蠢话?” 他怔了一下,黑黢黢的眼睛望着她半晌,说:“是不是有人在你跟前说什么了?” “没有。”她坦然说,“没人跟我说什么,是我无意听到的。张宏发真给你施压了?” 他没言语。 她眨眨眼,说:“你维护我怎么不跟我说啊?让我感动一下嘛。”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蕴满笑意,大胆地直白地看着他,说出软软的话来:“以后咱们就是志同道合的战友,谁有事都不许瞒着对方。赵岩同志,能不能做到?” 他半晌没说话,他做不到。 这么多年了,他习惯了有事自己扛,有心事憋在心里。 要他跟个女人一样,什么事都说出来,他委实办不到。 “你听见没有?” 她等得不耐烦,凶巴巴地瞪着他。 他摇摇头,薄唇抿得蚌壳一样。 俞小蓝恼了,好啊,自己什么都跟他说,他自己却双标? 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拍桌而起,瞪着他说:“既然这样,我跟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以后咱们各过各的,谁也别管谁。” 她气坏了。把赵岩做饭她洗碗的习惯也忘了,跑屋里去了。 赵岩盯着那窈窕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轻轻叹口气。 他真的很难理解,这女人怎么这样善变,上一秒还笑吟吟的,下一秒就翻脸气恼。 真是翻脸如翻书。 他洗了碗,又把自己洗漱干净,踌躇半晌,仍是进了屋子。 但做了今晚可能要睡地上的准备。 可他的新棉被,被人铺开,整齐地放在床上。 他抿抿唇,默默脱鞋上床。 这姑娘就这点好,性格干脆利落,不会使小性子难为人。 他正庆幸俞小蓝没把他赶下床,好人卡刚发一半,俞小蓝欠起身,“呼”一下,吹熄了灯火。 今晚没有月亮,屋里霎时漆黑一片。 衣服正脱到一半的赵岩:好吧,他果然还是不够了解女人。 他摸黑将衣服脱了放好,默默躺到床上。 枕着自己的胳膊,却没有睡意。 墙角有虫子在弹唱,热闹的像在举行一场婚礼。 床的另一头,俞小蓝也睁着眼。 算了吧,不说就不说,何必因为这点小事“冷战”,显得自己小家子气。 她翻个身,刚想闭眼睡觉,有人抱着她的腿,放到了他的腿上。 黑暗里,她嘴角弯了弯,懒洋洋地说:“干什么?耍流氓?” 赵岩动作一窒,嗓音低沉道:“今天不乏了?” 说着就要把她的腿放下去。 俞小蓝立即将两条腿都放他身上去,说:“乏,怎么不乏?我不光乏,还又酸又麻,你不许动,让我好好歇歇。” 他无声弯了弯唇。 原来是顺毛驴。 心情好了,俞小蓝开始造作,两条腿一会这样放,一会那样放。时而放在他滢大腿上,时而放在他臀部,然后她灵敏的大脚指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 第41页 她愣怔了一秒,倏地收回了腿,然后裹着被子快速蠕动,像一条受了惊吓的菜青虫,连滚带爬远离了他。 他依旧枕着自己的胳膊,不动如山。 发热的脸,隐没在黑暗里。 被子那端的人戒备许久,发现他一动不动,没有怎么样她的打算,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小声地嘀咕:“流氓。” 次日,赵岩临走时,再次郑重叮嘱她:“不要逞强,有事等我回来再说。” “又要一个月吗?”她恹恹地问。 “不会,”他说,“这次路程近,多说半个月。” 他望了她半晌,迟疑了一会,低声说:“这次你听话一点,别跟那些人冲突。” 俞小蓝挥挥手,“知道了,你早去早回。” 赵岩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一个小时后,车队从镇上出发。 浩浩荡荡的三辆卡车,连司机一共六个人。 出发前,张宏发慎重叮嘱他:“这次货物对方很紧张,千万不能有闪失。就是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 赵岩本就谨慎,一路都是小心翼翼地,睡觉都安排人值班。 两天之后,一行人到了南省地界,这个地方地广人稀,几十公里看不到人家,天黑以后,车队驶入一家停车场。 下半夜,赵岩跟他乘坐的第一辆车的司机,坐在车里昏昏欲睡之时,驾驶室外面有人大力的拍门,声音在夜色里分外清晰:“赵岩,不好了,张宏利肚子疼得厉害,在床上直打滚。你快去看看吧。” 赵岩推开车门下车,衣衫被风吹着,裹着瘦削的背影,脚步匆匆的往后车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三次元有事,更晚了。 渣作者有罪。 明天正常。 第19章 劫难 张宏利是张宏发的堂弟, 只有十九岁,当初赵岩看他身体不好,不想要他跟着,但张宏发说要让堂弟锻炼锻炼。 现在这人疼得在驾驶室座椅上直打滚, 脸色蜡黄, 额头上脸颊边都是豆大的汗珠子。 这样的情形必须上医院。 赵岩抬头看看暗沉沉的天幕, 又看一眼手表。 现在是凌晨一点,正是最不能懈怠的时候。 赵岩在黑暗里思索片刻, 尽快做出了决定。 他吩咐李柱子:“柱子, 由你送张宏利去医院,其他人不要睡觉仔细盯着,明天白天找机会补觉。” 突然张宏利大叫一声,李柱子喊道:“张宏利昏迷了。” 赵岩的眉头皱了起来, 一双锐利的眼睛更加深沉。 昏迷了, 一个人送医显然不行。 最后, 又派了一个人也跟着张宏利去了医院,车队边只剩下三个人。 三辆车,三个人, 谁也不敢大意。 又过了半个小时, 阴了半夜的天空忽然下起雨来, 混沌一样的黑暗里,几个拿着刀,蒙着脸的男人,走到他们的车旁。 领头的男人声音冰冷地道:“咱们只为求财,只要你们老老实实的,咱们就不必见红。” 他们自己带来车,开始卸车上的货物。 这批货物很重要, 张宏发曾叮嘱过,出了事谁也担当不起。 在巨额的钱物面前,人命就不那么金贵了。 赵岩几个人互相使了眼色,咬着牙,赤手空拳同带刀的人搏斗。 可是对方好像知道他们是什么秉性,也有防备,今晚来的人都是有两下子的。 货物最终还是没保住。 即使赵岩他们尽了全力,都挂了彩。 但比丢了货物更严重的是,丢了原料耽误生产的购货方怒了。 这批原料是订购的,一时补给不到。 对方老板怀疑他们监守自盗,不听任何解释,将人扣了下来。 什么时候将东西还回来,他们什么时候放人。 *** 赵岩走后,俞小蓝想起那天送牛肉干给她爹,家里居然没见着张巧兰。 一问俞春山才知道,李翠翠居然把张巧兰带着,到镇上开店了。 天天东游西逛的俞小蓝立刻燃起了创业的野心。 不过她又很好奇,李翠翠不是跟着赵瑞生干活的吗,怎么说开店就开店,跟买大白菜似的轻易。 她决定先找李桂枝问问怎么回事。 轻车熟路到了赵瑞生家,西屋裁缝房果然没看见李翠翠,只有李桂枝在帮忙干活。 李桂枝半吊子手艺,正被男人训得憋了一肚子火,看见俞小蓝来了,如蒙大赦的松了口气,赶紧找了板凳给她坐下,说:“你来得正好,给我评评理,我又没踏实学过,做错了你大哥老骂我。” 赵瑞生正站在案子前,拿着剪刀裁衣服,闻言皱着眉头说:“就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女人,教了几遍,踩的线还是歪歪扭扭,像蚯蚓一样。你说你拆了几遍了?” 俞小蓝打量一眼房间,发现李翠翠的缝纫机不见了。 看来是真的,李翠翠当真走了。 这就难怪赵瑞生气不顺了。 但你舍不得徒弟你去找她呀,往老婆身上撒气大可不必。 这样的渣男,换她早让他领盒饭了。但这样的年代,她不能劝人离婚,而且看李桂枝对他的态度,她也不可能离开赵瑞生。 但给他添点堵还是可以的。 俞小蓝笑笑对李桂枝说:“大嫂,你是不是又闹什么幺蛾子,将人家的大徒弟给气走了?” -- 第42页 这话一出,赵瑞生那张万年扑克脸一下子有了裂痕。 俞小蓝偷笑,自己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了啊,我果然学坏了。 果然,李桂枝明白了什么,脸色立刻变了,她抬眼冷冷地盯着赵瑞生。 原先她一直以为赵瑞生骂她,真的是因为自己笨,经俞小蓝一提醒才发现,压根不是这回事。 仔细想想,男人的脾气越来越不耐烦,可不就从李翠翠走那天开始的? 她气愤,心里随之涌起一股子怨气,将手里的活往赵瑞生跟前一丢,说:“我是干不好,你找那个能干的去吧。” 赵瑞生没想到俞小蓝这么“耿直”,当着他面就敢挑拨李桂枝跟他反抗,这让压迫李桂枝惯了的他非常不适应。 眼看活堆积如山,客人等着来拿定制的衣服,他只能忍着脾气跟李桂枝说:“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不是看活多急得吗?” “急也不能骂人,”俞小蓝那双戏谑的洞悉一切的眼睛看着赵瑞生,说:“你说对吧大哥?” 赵瑞生彻底没脾气了,点点头,“对。” 李桂枝这才重新坐下干活,但仍然气不顺的跟俞小蓝唠叨:“人家再好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说走就走?掏心掏肺的对人家好,结果人家开店,都没告诉他。” 李桂枝边说边将缝纫机踩得飞起,脸鼓鼓的憋了一口气。 从她口中俞小蓝得知,李翠翠在镇上开的是定制服装店,自己进布料做衣服,客人也可以自带布料。 原来这样,俞小蓝很快有了一个想法。 她不如也开个服装店玩玩。 自己能打扮得漂漂亮亮,还能顺带着赚钱。 想想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呢。 正撺掇李桂枝跟她开店,门口有人进来,李桂枝起身迎接,“来了,你的衣服已经做好了,快试试漂不漂亮?” 进来的女人正是那天见过的李柱子媳妇,她看见俞小蓝也有几分诧异,脱口而出道:“你在这儿呢,出事了你知道吧?” 俞小蓝被这没头没尾的话弄得糊涂,挑眉问她:“出什么事了?谁出事了?” 李柱子媳妇急急地说:“我男人刚刚回来说,他们车队货物被人抢了,购货方老板怀疑他们什么什么自盗,将他们六个人扣下四个。除了住院的那个,就放了我男人回来找张老板。” “好好的怎么会被抢?人没事吧?” 俞小蓝皱眉问,其实心里已经发慌,声音都有些发颤。 “我不知道。” 李柱子媳妇说:“你问我男人吧。” 俞小蓝坐不住了,她立即跟着李柱子媳妇,往李家走。 急匆匆回家的李柱子神色还很紧张,跟她说了那晚发生的事之后,叹口气说:“车上的货物被抢了精光,价值超过十万元。这还不算,丢了货物,耽误了购货方什么船期,对方负责人还要索赔。据张老板说,反正他倾家荡产也赔不起,还说,要是实在无法跟对方调解,只能由着对方送他们几个进监狱。” 进监狱?这么严重? 俞小蓝吃了一惊,手心冰凉。 这张宏发怎么能这样,别人她不知道,赵岩可是尽心尽力地为他做事,出了事他怎么能撒手不管? 她又气又怒,对李柱子说:“你带我找你那个无良老板去。” 李柱子立刻摇摇头,说:“对了,赵岩特地让我告诉你,让你安心在家等他回来,不要掺和这件事。” 俞小蓝知道赵岩是好意,但他出事了叫她别问,她做不到。 她冷冷地说:“我丈夫给张老板干活,出了事都不能找老板问问?” 李柱子被她质问得说不出话来,低着头不吭声。 见他不乐意带她去,俞小蓝放软了声音说:“你放心,赵岩现在还不知怎么样,我不会得罪张宏发的。我就是去问问。” 李柱子这才带着她,找到了张宏发的运输队。 到了张宏发办公室门口,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 李柱子低声说:“办公室有客人,你明天再来吧。” 俞小蓝瞪这个男人一眼。 这事能等明天说吗? 再说屋里哪是什么客人?听声音分明是张敏。 李柱子见她偷听,怕被逮到,慌慌张张走开了。 俞小蓝望着他鄙视地皱皱鼻子,将耳朵贴到门上。 就听张敏尖着嗓子说:“别人我不管,你要想办法将赵岩救出来。” 张宏发的声音带着恼怒,说:“我怎么救,谁能补上那车货?对方老板认定他们监守自盗,我有什么办法?” “难道看着他们坐牢?”张敏不服气地质问道:“那些人的家属还不闹翻天?” 张宏发淡淡的说:“这你别管,我有办法摆平。” 这时一个男人走过来询问俞小蓝:“你是谁,在这干什么的?” 俞小蓝站直身子,不卑不亢地说:“我找你们张老板。” 门被人从里面“咔嚓”放开,张氏兄妹看见她,都有几分诧异。 张宏发挥手让男人退下,将俞小蓝请进来。 张敏没好气的质问俞小蓝:“你来干什么?” 俞小蓝没理会她,只看着张宏发说:“我来问问赵岩什么时候能回来?” 张宏发坐在老板桌后面,指间夹着一根香烟。 阴沉的目光穿过薄薄的烟雾,落在俞小蓝脸上。 -- 第43页 他不耐烦地说:“不是让李柱子跟你们说了吗,正找人去交涉,你安心回家等着。” 俞小蓝可不能安心回家等着,追问道:“找谁去交涉?什么时候去?” 张宏发“呵呵”一笑道:“你管的太宽了吧?怎么,你想跟着去?” “也不是不可以。” 俞小蓝眼神锐利,盯着张宏发。 她从这人不疾不徐地语气里,察觉到这事没那么简单。 她倒要看看,他想玩什么花样。 张宏发没想到,她一个女人还有这样无畏的胆识,敢提出跟着去南方。 他咳嗽两声,掩饰自己的惊诧。 这才几天,他怎么能忘了呢,这个说话轻声细语的女人可是几句话,就借自己的手收拾了惹了她的赵大宝。 她可绝不像看上去的那样无辜简单。 他倏地一笑,不怀好意地说:“你确定要去?要知道我派去的人,可是我的弟弟玉民。” 俞小蓝还是那副淡定表情,“那又怎样,只要他能把人救出来,去呗。” 第20章 见面 其实这次去交涉, 主要的人是张宏发的副手,叫李明智。 这人一向是张宏发的军师。三十多岁,有头脑有心计。 毕竟张宏发再怎么样,手下那么多人被扣, 总归不是小事。 李明智不太理解老板的意思, 让张玉民去他还能接受, 怎么还让两个女人跟着? 另一个女人是张敏,听说俞小蓝要去, 死活要跟着。 他们是去谈判是去捞人, 不是到千里之外的城市游山玩水。 但张宏发让带着他就带着,只要别添乱就行。 可是几人坐上了汽车,他就隐隐明白了什么。 一上车,张玉民就招呼俞小蓝, 说:“你坐这里, 靠窗不晕车。” 俞小蓝一言不发冲他摆摆手, 径直走到李明智身边坐下。 到了地方,他们找了旅馆开了房放下行李,休息一夜之后, 就找到了购货方的公司。 公司一位姓何的经理接待了他们, 但坚持不肯放人。 张敏见对方态度坚决不肯通融, 不由火大,冷笑着说:“东西丢了可以让警察找,你们凭什么把咱们的人扣着不放。信不信我报警?” 对方将手里的笔不轻不重往桌上一丢,身子往椅子上一靠,傲慢地说:“那你们可以试试?” 张敏刚要发飙,被李明智按住。张玉民也冲张敏使眼色,让她稍安勿躁。 他给对方陪着笑脸说:“不会不会, 小姑娘性子急,说话不经考虑,您不要介意。” 对方似乎跟李明智是旧识,缓和了脸色说:“其实你们有这功夫,还不如尽快把东西找回来。明跟你们说吧,这批货对我们公司非常重要,找不回来那几个人别想回去。” 他看一眼腕上的手表,起身道:“你们回去吧。我还有事,失陪了。” 李明智赶紧拉住那人,小声说:“何经理,咱们也合作多少回了,你给想想办法。老板少不了你的好处。” 何经理叹口气,也压低声音说:“不是我不帮忙,实在这事老板盯得紧,这批货本身值多少钱且不论,耽误了出口的船期,不能及时将货交到外商手里,咱们公司损失就大了。那可不是一个两个钱的事。” 最后何经理说:“什么办法也别想,你们就一门心思尽快把货找回来就行。” 何经理急匆匆走了,几个人被晾在空荡荡的会议室。 李明智叹口气,说:“咱们也走吧,回去让老板想办法。我反正是没招了。” 几个人离开会议室,沿着装潢气派的走道往外走。到了楼梯处,俞小蓝停住了脚步。 张敏讥笑:“怎么,你还想赖在这?” 俞小蓝瞪她一眼,只说:“你们先回去,不用管我。” 她转身往楼上走。 李明智在后面“哎哎”两声,她也不理。 张玉民追上去拉住她,说:“回去吧,人家已经把话说的够明白了,你再说什么也没用。” “就这样回去?”俞小蓝逼问他:“回去张宏发就能找到那批货物?找不到真就不管他们了?” 张玉民说:“那你说怎么办,给钱人家都不帮忙,咱们能怎么办?” 俞小蓝冷冷地看着他说:“所以叫你们走啊,我自己想办法。” 张玉民压着声音道:“你人生地不熟能想什么办法,这可不是你们青山村,由着你胡闹。” 俞小蓝满不在乎的笑笑,说:“是啊,这里当然不是青山村,但我相信这里的人也讲道理,这里的人心也是肉长的。” 她转身上了楼,张玉民不放心,让李明智出去给张宏发打电话汇报这里的情况,自己追了上去。 很快,俞小蓝找到了总经理办公室,门口有年轻女孩拦住她说:“你有预约吗?” “没有。” 俞小蓝干脆利落的回答。 “没有?对不起你不能进去。”秘书小姐坐下,看她还不走,接着说:“也不能在这待着。” 俞小蓝坚持说:“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你们领导。” 秘书小姐拿起电话拨出去:“喂,保安吗?这里有人闹事……” 俞小蓝一把夺了她电话随手给扣上。 秘书小姐:“……” 然后秘书小姐怒了,拿起再拨,另一部电话却响了。 -- 第44页 秘书小姐恭敬接起,对方声音沉稳道:“让她进来。” 俞小蓝用眼角瞪了她一眼,抬着下巴进了总经理办公室。 一个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 先前的何经理也在里面。 他给俞小蓝跟张玉民介绍中年男人:“这是我们周老板。” 周老板示意俞小蓝跟张玉民坐,又让外面的秘书小姐倒了两杯茶进来。 然后问她:“你找我,想说什么?” 既然这样问,那是知道俞小蓝的目的。 俞小蓝还是平日说话的轻声细语,她坦然的看着周老板问:“周老板,您是真想尽快将那批货物找回来呢,还是就是想扣着那几个人?” 周老板没做声,何经理不耐烦的道:“这还用说,当然是将货物找回来。扣着那几个人,也是为了让你们尽快将货物给找回来。” 没有明说的是,就是怀疑有人监守自盗。 俞小蓝轻笑摇头,说:“你们扣着人不放,只怕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周老板一双犀利的眼睛盯着她,淡淡开口道:“为什么这样说?” 俞小蓝说:“我只问你们,你扣着那几个人,这事就一定是他们干的吗?” 周老板摇摇头,“没人这么说。” 俞小蓝说:“那不就结了,人你尽管扣着,真正得到利益的人可是一点都不着急的。你不如把人放了,说不定他们能给你找到那些东西。” 这个“真正得到利益的人”似乎意有所指,一直沉默的张玉民突然开口道:“俞小蓝,不要乱说话。” 一屋子的人都看了张玉民一眼,但没人理会他。 “真正得到利益的人?”周老板饶有兴致的问她:“那你说谁是得利的人?” 俞小蓝说:“别人我不知道,反正不是我丈夫。” 周老板与何经理对视一眼,说:“哪个是你丈夫?” “他叫赵岩。最年轻最厉害的那个。” 俞小蓝很不客气地夸了赵岩一通。 周老板垂眸思索片刻,对俞小蓝说::“你的话也有道理,但谁能保证,放了他回去,他不会销声匿迹再也不露面?” “这好办。”俞小蓝指着旁边的张玉民说:“他是张老板的亲弟弟,你把他留下,不怕张老板不尽心。” 张玉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万万想不到,俞小蓝卖他,连眼皮都不眨。 周老板看了张玉民一眼之后,说:“好吧,我可以放你丈夫回去,但作为条件,你留下,什么时候他将货给我找回来,我再放你走。” 俞小蓝心里暗骂,果然是老奸巨猾。 把她留下,万一赵岩找不回那批货物,她不就危险了? 她嘴上说的天花乱坠,其实才不相信那批货物还能找回来。 咽下肚里的肥肉还能吐出来? 她故作镇定说:“这我不能做主,你让我见见赵岩,听听他怎么说。” 周老板点头:“可以。” 他随即吩咐何经理:“将那个领头的年轻人带到会议室。” 时间不大,何经理回来,说人已经带来了。 周老板说:“我先见见他,你们稍等。” 周老板离开后,张玉民苦笑着问俞小蓝,“小蓝,我自认对你不坏,可你怎么这样对我?你怕赵岩受苦想捞赵岩,就不怕他们真把我扣下?” 俞小蓝认真地看着他,语气却没有丝毫愧疚:“既然知道我怕对你不好,以后就离我远点。我知道是个很自私的人。” 张玉民垂着头,整个人犹如霜打的茄子般萎靡,低声说:“你真的自私吗?可是你对赵岩这样好。” 俞小蓝笑笑,说:“他就像世界上的另一个我,我其实只是在善待自己。” 另一边会议室里,周老板坐在赵岩对面,打量着这个年轻人。 被关了几天,他脸色有些苍白,下颚发青,冒出了密密的胡茬。 可是他的眼睛不见颓败,虽有血丝,看着人时,透着锐利精明。 也许他可以信任。 周老板问赵岩:“我放你回去,你能找回那些货吗?” 赵岩被关起来的这几天,一直思索是哪里出了问题。 那些人做得很利索,几乎没有破绽,这就像是一起简单的抢劫。 但另外两辆车的东西更好销赃却一样没少,偏偏抢了这辆车的稀缺物品,实在让人不得不多想。 老实说他没有把握,但能离开的机会他不会放过。 可是为什么突然要把他放了? 赵岩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周老板倒也不卖关子,缓缓说:“你的女人找到我,说你能找回那些货物,我决定相信你一次。” 赵岩在他说出“你的女人”几个字时,脸色一下变了,拳头蓦地攥紧,骨节分明的手上青筋尽露。 他锐利的眸子盯着周老板,沉沉地开口:“她在哪?我要见她。” 周老板转头让何经理将人带过来吧。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赵岩紧紧盯着门板,眼都不眨一下。 门把手一动,那个人含笑出现在门口,第一眼的目光先落在他身上,似乎有点吃惊,眼睛瞪大了一下。 然后她坦然与他对视,眼里漾出个极轻的俏皮的笑来。 -- 第45页 他喉咙有些哽,眼眶发酸。 这么远的路,她来找他了。 他豁然起身奔上前,将她紧紧拥进怀里。 他的泪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掉进她的发里。 第21章 跑路吧? 依照周老板的意思, 他想留下俞小蓝。这样赵岩才会尽心尽力给他办事,但赵岩不同意,态度很坚定。 他说:“若是用她换我,我情愿继续待在这。你要是真怕耽误货期想尽快将货物找回来, 就无条件相信我。” 周老板轻轻嗤笑:“空口白牙, 我凭什么相信你?” 赵岩也笑, 说:“刚被你留下我就说过,留着咱们没用。可你不信。到了今天你依然不信, 那没有办法, 咱们就耗秏看,会不会有人主动将那些货给送来。” 周老板盯着他看了一会,他毫无畏惧与他对视。 最终周老板选择冒险相信他,将他们两人都放走了。 何经理忧心忡忡道:“就这样放他走?万一……” 周老板是倒爷出身, 摸爬滚打才有了今天的家底。吃过亏上过当, 被人背地里下的绊子数不胜数。 但他看到那个年轻人坚毅的眼神, 他选择相信他。 “在毫无头绪的时候,我只能凭直觉。”他说。 赵岩牵着俞小蓝的手腕走出周老板的办公楼,踏上大马路坚实的路面, 看着明亮得晃眼的阳光, 一路提着的心才落进肚子里。 在秋天疏朗的树影里, 他们面对面站着,两个话都不多的人也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她就望着他,弯起嘴角笑笑。 他欣喜的眼睛看着她,突然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低声说:“傻样。” 俞小蓝皱皱鼻子,反驳道:“我可不傻, 你现在不是出来了?咱们快回去收拾东西跑路吧。” 赵岩吃了一惊,“你一直是这样的想法?不是说相信我能把东西找回来的吗?” “切~”俞小蓝不以为意道“怎么可能?反正我以前丢的东西,就没找回来过。何况那么值钱的一大车,不可能。” 她的手比划一下,表示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赵岩望着她一开一合的嘴唇,说不出话来。 感情她自己心里也没底,却一本正经在忽悠周老板。 她的胆子真是比他想象的还大。 他不知道该夸她勇气可嘉还是该说她胆大妄为。 最后叹口气说:“你也不相信我能把东西找回来是吗?” 俞小蓝一挑眉,明白了。 哎,男人的自尊。 她问他:“那你真能找回来?” 他看着远处,眼神坚定说:“我要试一试,不然监守自盗这个帽子,会扣在我头上一辈子。” 俞小蓝只想着脱困,倒真没想得这么长远。 是啊,一走了之是很容易,但你这个人,在别人心里就一文不值了。 赵岩说得没错。 何况还有三个人还在周老板手里。 她吸了一口气,望着他说:“好,我支持你。这事不能这么算了。” 他点点头。 赵岩几天几夜没睡好觉,迫切想念家里的床,但事情紧迫,他还不能休息。 他们在路边一个小摊子上吃了点饭,就回了旅馆找李明智。 张敏没想到赵岩真的能出来,见到他一脸惊诧,张着嘴简直不知说什么好,赵岩却一脸平静:“我有事跟李哥商量,你先出去。” 张敏正犹豫,李明智疑惑道:“你俩回来了,张玉民呢?” 俞小蓝这才想起她跟赵岩走时,将张玉民给忘了。 她说:“没注意,我们光顾着久别重逢了,把他给忘了。” 李明智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在张玉民很快就出现在他们眼前,并没有被扣住,李明智明显松了一口气。 张敏奔上前,问他:“三哥,你怎么才回来?” 张玉民似乎受了打击,少气无力的说:“在外面吃了点东西。” 一双眼像一汪死水,冷冷看着俞小蓝。 他算是看清了,这个女人,对他当真是一点也不关心。 赵岩自然看得到他的神情,转头跟俞小蓝说:“你回房休息会,我很快就去找你。” 俞小蓝点点头,转身上楼。 她可不想参与他那些烧脑的事情。 昨夜她心事重重没睡好,现在一挨着床,很快就沉沉睡去,也懒得去管床单干不干净了。 睡得迷迷糊糊之际,门上传来“笃笃”的声音。 赵岩回来了。 俞小蓝看看外面的天色,居然已经黄昏。 他好像累极了,一进门就扑到床上闭上眼睛。 “让我先睡一会,咱们明早回去。” 他趴在床上说。 俞小蓝好奇:“有眉目了?” 他淡淡一笑,说:“差不多,生病的张宏利在医院根本没查出病,我们这里出事他就出院回去了。这里面一定有鬼,就是不知道是谁。” “还能是谁?”俞小蓝嗤笑:“除了张宏发谁有那个能耐?” 正说着话,李明智在外面叫门:“赵岩,出来吃饭吧。” 赵岩抬眼看俞小蓝一眼,说:“你去吧,我不想动。” 俞小蓝点点头,“那你睡吧,我给你带点上来。” 可是俞小蓝一开门,他又起身下床,“还是一起去吧。” -- 第46页 俞小蓝不明所以,疑惑地看他。 他被她看的别过头,一把拉着她的手,出了房门。 他温热的掌心有些粗粝的质感,跟她柔软的手心完全不一样。 但这样感觉只持续一会,到了外人面前,他极其自然地松开她的手,脸上又是那副冷静的表情。 吃过饭回了房间,赵岩洗澡从澡堂回来,俞小蓝已经钻进被窝睡着了。 他站在床前,摸了下自己耳朵,脸上有几分无措。 旅馆的床上,只有一床被子,还又窄又小。 俞小蓝像一只猫一样侧卧在一边,枕头上铺着她柔软的发丝。 他站了一会,头越发昏昏欲睡,索性不再纠结,掀开被子躺下。 坚实的大腿碰到她柔软的身体,那种触感让他一窒,呼吸有一霎的粗重。 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床上的人却缓缓开口:“别折腾了,将就一夜吧。” 她并未回头,说:“我不会把你怎样的。” 忐忑的心情被她后面这句话打撒,满身沸腾的血液也瞬间平静。 他平复呼吸,重新躺下,眨眼之间,沉沉睡去。 早上俞小蓝醒的很早,发现昨晚的背靠背姿势变了。他的脸就靠在她后颈,呼吸喷在她颈间,手臂自然搂着她的腰身。 俞小蓝揉揉脸坐起身,看一眼他熟睡的脸,摇头感慨,男人啊男人。 五个人坐车回到小镇,天已经黑了,张宏发提出给他们接风,在饭店摆了一桌。 男人们的话题没完没了,不大的房间烟雾弥漫。 俞小蓝对男人之间吹水闲聊不感兴趣,吃饱了肚子有些昏昏欲睡。 她起身跟赵岩说:“我出去透透气。” 赵岩特意叮嘱:“别走太远。” 她已经走出包厢。 小镇在夜色里很静谧,只有几家饭店还亮着灯,一个女人端着盆水,泼到门前土路上。 房子都掩映在夜色里。像蛰伏在黑暗里的兽。 俞小蓝站在饭店门前吹了一会的风,一阵脚步在她身后停住。 张玉民的神色带着几分凉意,眼神有些欲言又止。 她回头看着他,“什么事?” 张玉民叹口气,半晌低声问她:“你知道我对你有那种意思吧?就是,我很喜欢你。” 俞小蓝挑眉,看了一眼饭店里面,嗤笑:“你是不是以为在张宏发跟前,赵岩不敢揍你?” “我没这么想过。”他笑一下,说:“在我看来,他也没有不敢做的事。” 他看着俞小蓝,“你也很勇敢,你们两个是一类人很般配。” 哟呵,以为来挑衅的,原来是来吹彩虹屁的。 这是唱的哪一出? 俞小蓝面无表情却之不恭:“谢谢。” 她不需要他的恭维,抬脚要走,却被张玉民拉住。 他看着她,声音低下去:“我只想问你一件事,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一次都没有吗?” 俞小蓝抽出自己的手,冷清的说:“当然没有,一点都没有。不但不喜欢,我还很讨厌,因为你明知我已经结婚了你还不死心。这样真的很膈应人。” 张玉民使劲吸一口气,才能开口:“我喜欢你的时候,并不知道你已经结婚。” 廊下昏暗的灯光映出他眼里的水渍,俞小蓝缓和了口气,“那现在知道了?” 他点点头,“知道了,所以我今晚就是告诉你,我从现在开始,不喜欢你了。” 这也要专门过来说? 俞小蓝有些无语,点点头说:“知道了。” 他深深看她一眼,转头走开。 俞小蓝叹口气,一转身,却发现赵岩就站在她身后不远,不知站在那里多久了。 她说:“可以回家了。” 他点点头。 两人乘着夜色往家走,他走惯了夜路,步子迈得很大。 俞小蓝就吃力了,她从来没有抹黑赶过路。 再加上今晚是初一,天黑得像墨一样,她走着走着,一头就撞到了路边比腰还粗的大树上。 然后一路的大树都在瑟瑟发抖疯狂吐槽,这是什么奇葩女,走路都能打盹。 赵岩很无语,等她撞到第三棵树的时候,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他微微躬身,对她说:“上来,我背你。” 俞小蓝难得还有点自知之明,拒绝道:“算了吧,我能走。” 赵岩站直身,说:“那算了……” 话音未落,后背贴上来一个温热柔软的身体,她细瘦的手臂攀着他的肩膀,笑着说:“那就辛苦你了。” 他憋着一口气,托着她的屁股将她背起。 俞小蓝一下子高了许多,瞬间觉得上面的空气都清新不少。 他的背那么宽厚温暖,稳稳地载着她往前走。 这种感觉简直太好了,她的瞌睡早就跑光了。 她兴奋的伸手拍他的肩膀,口里叫着:“驾,马儿马儿快快跑,跑到河边洗个澡。” 赵岩觉得这就是个疯婆子。 偏偏他也被引得玩心大起,真的背着她狂奔了二里地,丝毫没觉得吃力。 两人一路闹着,很快到了家门口,赵岩将闹腾的人放下来去找钥匙开门,却被她一把拉住,然后唇上一热,贴上来一片濡湿。 她在他耳边轻轻地说:“谢谢你赵岩,原来被人背着,这么爽。” -- 第47页 其实不止这次,他还给她做过饭,给她钱花,更不用说,她拿着刀对抗赵大宝时,是他救了她。 所以张玉民输的很惨,却一点不冤。 这样待她的男人,她怎么会辜负他。 赵岩还没从那片温热濡湿的触感里回神,她又说了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令他有些愣怔。 然后接下来,俞小蓝又认真地看着他说:“你是不是也想试试?” 她拉开架势:“来,我也背着你走一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发现一个小天使收藏了作者,感谢小天使的支持。 第22章 谈心 俞小蓝看着他笑着说:“那你快点, 我困了。” 他点点头,快步离开了。 俞小蓝没进赵瑞生家,她在门口站了片刻,约摸赵岩走远了, 往李柱子家走去, 她有预感, 今晚赵岩一定会找李柱子。 果然,李柱子家院子外面, 隐约看见两道黑影对面站着。 赵岩的声音清晰低沉:“柱子, 我不要你帮我别的,只要你一句话,当时张宏利是真病还是假病?” 李柱子的声音迟疑懦弱:“赵岩,你别怪我, 我家里超生个儿子, 还指着我挣钱交罚款盖房子, 我……” “没怪你,怪你就不找你了。”赵岩还是那个惯常的嗓音:“就是想听你一句真话。” 李柱子的头越来越低,一句话都没有。 赵岩拍拍他肩膀转身离开, 临走时说一句:“行了, 我知道了, 你回去吧。” 他走到俞小蓝跟前说:“不是说找大黄的吗?走吧。” 俞小蓝忍不住点评李柱子:“就没见过这么窝囊的男人,一句话都不敢说。” 赵岩嗤笑,说:“你不觉得他很聪明吗?什么都没说,我还是知道怎么回事了。但哪天张宏发追究谁出卖了他,他却什么都没说。” 俞小蓝一想还真是,这人看上去蔫了吧唧的,花花肠子倒不少。 两人到了李桂枝家, 领了大黄回了家。 躺到床上,赵岩罕见的翻了几个身。 俞小蓝听到几声低低的叹息,那里面分明有失落和纠结。 跟随几年的人因为利益,不顾他们的安危,让他恼火又失望。 而对周老板的承诺,他势必要跟张宏发产生冲突。 俞小蓝安稳他:“不要给自己压力,有钱人的战争层出不穷,咱们过自己的日子。” 他低声说:“我亲口答应的,一定要办到。” 俞小蓝在黑暗里说:“那就狠一点,别念什么假惺惺的兄弟情了。” 他似乎轻轻笑一下,缓缓琢磨:“假惺惺?” “当然。” 他叹口气,“我是当真的。” 她踹了他一脚,“所以被利用的人是你。” 这样的语气让他恼火,偏偏她还说的是事实。 他一把捉住她作乱的脚,“别乱动。” 俞小蓝立即老实,“我不乱动,可以撒开了吧。” 他松开手,那只软绵绵的脚立刻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逃走了。 他却怎么都睡不着,就算强迫自己老老实实不动,脑子里也转个不停。 明明那天在旅馆里他睡得那样香。 他捶了捶自己的脑袋。 俞小蓝忍无可忍问他:“你怎么了?实在睡不着出去跑两圈。” 他疑惑:“半夜出去跑步,会不会被当成贼?” 好像真的哎,俞小蓝叹气:“那你到底想干嘛?搅得我也睡不着。” 赵岩叹气,试探地问:“要不把你的脚给我抱着。” “变态。” 她没好气地拒绝:“不行。” 真是刷新了她的认知,第一次知道有人压力大睡不着想抱脚的。 他又开始不停地翻身,俞小蓝真想一脚把他踹下去。 突然他顶着被子爬到她这头,把她吓了一跳。 她揪紧被子缩到角落,惊恐地说:“你别乱来啊,我对那个没有兴趣。” 他微微垂着头,视线落在她面前的被子上,半晌低声说:“我不乱来,就是今晚能不能像在旅馆里那样睡?就一晚,我头疼得厉害。”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要求?俞小蓝不能理解。 当他将手搂在他腰上,满意地睡去的时候,俞小蓝觉得这事太奇怪了。 他明明应该睡在地上! 但是他睡得那样香,让人不忍打扰,她又收回了想将他踹下床的脚。 幸好幸好,现在是秋冬季节,都穿着秋衣秋裤,不会看见奇奇怪怪的东西。 早上俞小蓝醒的时候,赵岩已经走了。 早饭做好了在锅里。 她打着呵气出去洗漱,慢条斯理吃过饭 ,将两个人换下来的衣服洗了,家里里里外外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到了中午,心里越发急躁起来,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停在半空。 终于到了晚上,赵岩回来,她才松了一口气。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她最关心这个。 赵岩喝下一大碗水,喘了一口气才说:“解决了,张宏发已经答应将那些货送还给周老板。明天一早就发车。” 俞小蓝有些担心,“他不会再搞鬼吧?” “他不敢。”赵岩眼里划过冷硬,“我查出来东西就是他找人抢的。这次要不是张荣贵保他,他得进去。可惜张荣贵发话让放他一马,不得不卖他面子。” -- 第48页 俞小蓝说:“你这次断了张宏发的财路,以后要小心他了。” 赵岩冷笑:“我不用怕他。” 话是这样说,到了半夜,屋子前后响起“咚咚咚”杂乱的脚步声,大黄突然急躁地吠起来。 两人突然惊醒,一股子浓烟顺着门缝钻进屋里,呛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们急忙从屋里跑出来。 原来厨房屋顶被人点着了。 两人顾不得多说,一个压水一个提水往屋顶浇。 东院的赵元顺和几个邻居听到动静也过来帮忙,过了半小时,火总算被扑灭。 赵岩跟帮忙的人说了感谢,大家纷纷散去。 院子里一片狼藉,屋顶还冒着烟,脚下的水洼倒映着天上凉凉的月色,俞小蓝原本白生生的小脸上乌漆墨黑,惨不忍睹。 赵岩紧紧攥着拳头站在院子里,猛地抬脚进屋,拿出那把砍刀,就要奔出门去。 俞小蓝顾不得身上泥水,一把将他抱住,低低地说:“不能去,人家说不定正等着你呢。” 他的身体因极大的愤怒而微微颤抖,他紧紧咬着牙,攥紧的拳头猛地砸在旁边的墙上。 许久,他才平静下来。 两人打水洗漱,被冻得瑟瑟发抖。 刚才只顾着救火,情急之下倒没觉得冷。现在冷静下来,那股子凉意侵骨沁髓。 其实最冷的,还是人心。 今晚来放火的人,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指使。 他念及多年情义放过了张宏发,可人家,却未必愿意放过他。 两人躺到床上再也没了睡意。俞小蓝庆幸赵岩家的主屋屋顶是瓦片,不然,今夜就要露宿街头了。 赵岩拍拍她肩膀,声音沙哑:“你睡吧,我守着,不会再有事了。” 可是俞小蓝一闭上眼耳边就响起那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然后她就会猛地惊醒。 这让她想起了她前世的一个晚上。 那晚她自己在家,睡梦里被一阵手电筒的光束晃醒,迷迷糊糊中她听见屋里有男人粗重的呼吸。 她想,难道是爸爸回来了,进房间看自己吗? 她悄悄睁开眼,却发现屋里正翻箱倒柜的男人有着完全陌生的脸。 那一刻,她几乎不能呼吸,她的心真的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怎么办,她飞速地思索,是大叫还是继续装睡,祈求老天开眼救救她? 不过几秒之间,那个歹徒把手搭在她的被角,她失声大叫,喊破了喉咙。 歹徒们怕招来警察,拿了钱物就急匆匆离开了。 从此她的夜晚就时常做噩梦。 直到跟他同处一室,才忘了这回事。 难道噩梦又要开始了吗? 她一只手揪住他的衣襟,小声说:“睡不着,咱们说说话吧。” “你想说什么?说吧,我听着。”他低声说。 “你一个人住的时候,家里遭过贼吗?” 赵岩叹口气,“你看这样的家,贼会光顾吗?” 这句话自嘲自厌莫名带着喜感,驱散了她心里的阴霾,她的心总算不那么惊惧了。 她又问他:“那你做过噩梦吗?” 噩梦吗? 他叹口气,怎么会没做过? 他记忆最深刻的就是时常光着脚,拼命地追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背影矫健,走得又快又决绝,他从来没有追上过。 少不更事时,也曾哭着醒过来。 后来,他明白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就情愿流血不再落泪。 俞小蓝伸手抱着他,“追不上就不要追了,忘了她吧。” 她大约能猜出来他追的是谁。 她迟疑地问:“你的母亲回来过吗?” 他的胸膛起伏加剧,憋着一股气说:“别提她,她已经死了也说不定。” “对哦。”她恍然大悟的样子,“这很有可能。” 两人絮絮叨叨半夜,终于月上中天之后,一起睡去。 早上两人起个大早,将院子里外收拾干净。 可是铁锅再次阵亡,他们又没了吃饭的家伙。 幸好李桂枝早上听说他们昨夜失火,过来邀请他们去她家吃一顿。 两人一狗到李桂枝家去了。 早饭很丰盛,专门熬了大米粥,炒了菜,赵大娘关切地询问俞小蓝:“是不是昨晚做饭没把柴火熄灭,你们过日子可要当心。盖一间厨房连功夫带料子要不少钱呐。” 俞小蓝跟赵岩对视一眼,这赵大娘真会找理由,他们怎么就没想到。 被人放火报复什么的说出去忒寒碜。 俞小蓝“呵呵”干笑两声,应道:“是的是的,一定是灶间的火没熄灭。” 她还踢赵岩一脚,“你怎么没把灶间的火扑灭?” 这个举动引得赵岩瞪她一眼。 吃过早饭,赵岩要去镇上,临走时俞小蓝叮嘱他:“好汉不吃眼前亏,别跟人置气啊。” 赵岩应道:“放心,我知道。” 第23章 要饭 赵岩走了之后, 李桂枝提出去帮忙收拾一下。两人就朝家里走。 门口站着一个风尘仆仆的女人,正仰着脸望着赵岩家房子。 她看上去有五十多岁,手里拄着一根棍子,满身的衣服都打着补丁。头发凌乱遮住半边脸, 嘴唇干裂出血。 看上去像个要饭的。 -- 第49页 这两年大家都能吃饱饭了, 要饭的少了很多, 门口冷不丁来这么一个,将俞小蓝吓一跳。 尤其那女人乱发下的一双眼精光湛然, 直直的打量她, 看的目不转睛,更让人心生寒意。 “这房子真结实。” 要饭女人没头没脑的感叹一句,视线从老房子上挪开,对俞小蓝说:“姑娘, 我两天没吃饭了, 你能给我点吃的吗?” 李桂枝“噗嗤”笑了, 说:“你可算找对人了,我妹妹自己还没着落呢。你仔细看看,她家昨夜刚失火, 厨房都没了。你去别家吧。” 要饭的看一眼院里的狼藉, 眼巴巴地又问:“就没有一点干粮什么的吗?我饿得实在走不动了。” 俞小蓝指指东院:“你上他家讨吧, 应该能有吃的。” 要饭的看一眼东院,却瑟缩一下,摇摇头说:“不去,不去。” 一连说了两遍,眼神也变得躲闪。 俞小蓝看她精神好像有问题,想起自己还有半包饼干,就进屋拿了给她。 要饭女人一把接过就往嘴里塞, 吃得太急噎的直伸脖子。 俞小蓝看她可怜,跑家里给她倒了一碗水。 她接过来,喝的底朝天。 “谢谢。”她将碗还给俞小蓝,擦把嘴说。 还挺有礼貌。 李桂枝拉俞小蓝进家,对女人说:“吃了就走吧,别赖着了。” 可是女人还是眼巴巴的看着俞小蓝,脚都不挪一下。 李桂枝不悦道:“你这个人真有问题哎,看着瓦房大院你不去要饭,偏偏要跑这小门小户的为难人,快走。” 要饭女人看着她轻蔑地笑了一下 ,说:“你的眼里瓦房是大户,泥巴房子是小户。可是要我说,这间泥巴房子却能出个贵人。” 李桂枝“哈哈”笑了,说:“你这嘴真会说,没白吃半包饼干。” 俞小蓝却来了兴趣,笑着问她:“那你说说,我家这个贵人怎么才能显贵?哪天发财?” 要饭女人一板一眼的说:“多行好事。”?轻?吻?最?萌?羽?恋? 整?理? “哈哈哈……”李桂枝大笑:“就是给你饭吃呗,是不是?” 她讥讽道:“最烦你们这些人,就嘴上说得好听。你有手有脚为什么不劳动养活自己?光指着别人施舍还说得跟真的似的。” 要饭女人瞪李桂枝几眼,说:“你以为我不想劳动吗?你以为我不想踏实过日子吗?我有我的难处。” 说着垂下头,滴下几滴眼泪。 这世间的确人人都有难处。 俞小蓝隐隐叹口气,对李桂枝说:“别赶她了,让她进家里歇会吧。” 她搬了板凳给女人坐,这女人又对着板凳看半天,用脏兮兮的袖子擦擦板凳。 李桂枝帮着收拾一会,眼见到中午就回去做饭了。 院子里只剩下两个素不相识的女人。 要饭的说:“你怎么还不做饭,我都饿了。” 俞小蓝收拾半天累坏了,刚坐下喘口气,说:“家里锅破了,我太累了不想去买。” 要饭的鄙夷道:“做这点小事就累?你可真没用。” 俞小蓝瞪她一眼,真是坐着说话不腰疼。 这点小事?家务活很累的知不知道? 这要饭的还挺毒舌。 要饭的见她不服气,又说:“想当年我,一天一夜做了十双千层底鞋,手上都磨得血泡。天不亮就起床做一家人的早饭,一天能插二亩地的秧苗。人人都夸我能干,公公婆婆都对我另眼相看。” 她见俞小蓝捧着下巴望天,不满道:“你有没有在听?” “当然在听。”俞小蓝慢条斯理地说:“我不光在听,还在思考。我在想这么能干的女人怎么会要饭?” 要饭女人听到这句话,张开的嘴忘了闭上。她深受打击,扭过头捂脸不语。 俞小蓝一句话将天聊死,以为女人会离开,可是她只是呆呆地坐着,不说话也不走。 李桂枝来叫俞小蓝回家吃饭。 要饭女人抬眼看了那她一眼,不言不语。 俞小蓝拍拍手站起来,说:“怎么办,我要吃饭了,你要不要一起去?” 要饭女人摆摆手,“不了,我自己待着就行,你快去快回。” 李桂枝虎着脸:“不行,破家值万贯,你不能在这待着,快走。” 要饭女人翻翻白眼,没好气地说:“我就不走,这又不是你家,凭什么听你的?” 李桂枝气得脸红脖子粗。 眼看两个人要吵起来,俞小蓝好声好气对要饭女人说:“我家你也看见了,没什么好吃的,你不如上别家去吧。” “不去。”要饭女人顺势往地上一摊,说:“我就看你家好,就看你人好,我就在这不走了。” “嗨呀我说你这人。”李桂枝脾气一下上来。她撸撸袖子拉扯要饭女人。 东院门口咳嗽一声,赵元顺背着手走过来,嘀咕一句:“一天就没消停的时候。”还没好气的看这边几眼,走远了。 要饭女人冷笑一声。 俞小蓝拉住李桂枝,“算了,她想待着就待着吧。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我把门锁上,咱们别管她了。” 她们几个锁门走了,要饭女人依旧还坐在门口。 乱发后面的眼睛看着西院老旧的门板,又看看东院崭新的瓦房,嘴角漾出个讥讽的笑来。 -- 第50页 赵岩中午没在外面吃饭,买了铁锅就赶紧回家了。 他着急将锅弄好做饭,没有注意家门口的人,只看了一眼就拿出钥匙开门。 可是不知怎的,刚才那一眼的感觉却那么奇怪,让他的心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 诡异的熟悉。 他缓缓回头,坐在地上的女人已经站起来,立在不远处也在看他,眼睛一眨不眨。 女人有着跟他一样的眼形,一样挺直的鼻梁,眼里同样的震惊。 记忆里挺拔的腰身有些佝偻,身材有些臃肿。 她沙哑的嗓音带着苦笑,说:“长成大男人了,我差点没认出来。” 赵岩抿抿唇回过头继续开锁,手里的钥匙却半天才放进锁芯里。 他面无表情推开门进去,反手将木门关上。 要饭女人站在原地,脸上一片僵硬。 她能预感自己应该不太受欢迎,但真的吃了闭门羹,心里还是“嗖嗖”直灌凉风。 她不去触霉头,索性坐下等。 等那个女孩回来,自己就能进门了。 看他的表情,应该是认出自己来了。 她走那年,他已经七岁,应该不会忘记亲妈的模样。 俞小蓝不好意思白吃饭,帮李桂枝干了会活,被李桂枝赶回来看看要饭的走了没有。 没有。 不但没走,还在她家门口睡着了。 俞小蓝看见锁头挂在门上,知道赵岩回来了,推开门就要进去。 冷不丁背后要饭的说话了:“我快饿死了。你能不能做点吃的给我。” 俞小蓝:“家里没锅。” 要饭的指指院里,小声说:“有个长得很俊的小伙子提着一口锅进去了,你做饭的时候只要加一碗水就行。我吃的不多。” 俞小蓝点点头:“那你等着,我给你煮碗面。” 要饭的千恩万谢。 俞小蓝进了院子看见新锅已经洗干净放到灶台上,却没看见人。她疑惑地刚要进屋找,耳边听见草棚里一阵“哗哗哗”的冲水声。 那人正端着一盆凉水从头浇下。 俞小蓝替他打个冷战,“这么冷的天,怎么不烧热水洗?” 赵岩没回头,只低声说:“没觉得冷。” 俞小蓝只当他一腔热血没处发泄,也就没在意。 她进屋拿了面条出来,出去抱了柴火回来准备煮面。 经过了这些日子,她已经能用土灶做饭了。 赵岩换了干净衣服过来帮她,见她往锅里放了很多面条,也没说什么,可是面煮好以后,她盛了一大碗要端出去,他叫住了她。 “你干什么去?” 俞小蓝指一下外面,小声说:“那边有个要饭的,我给她一碗。” 赵岩抿着唇,嘴唇动了几下也没说出什么,皱眉看着她将饭端出去了。 一碗饭罢了,就是随便哪个人来讨他都不会拒绝。 他冷冷地想。 俞小蓝很快回来,又端了炒好的咸菜丝出去,嘀咕道:“还挺会吃。” 等她安顿好要饭的回来,发现赵岩面前的饭一口没动,疑惑道:“你怎么不吃?挺好吃的。” 赵岩慢腾腾的挑起面条往嘴里送。 吃了饭,俞小蓝出去收碗,那个要饭女人又提出新要求:“姑娘,今晚我能在你家住一晚吗?” 俞小蓝为难道:“这恐怕不行,我男人在家。” “没事,”女人说:“你男人在我跟前那就跟孩子一样的,我不讲究。你让我在屋里打个地铺就行。” 俞小蓝坚持说:“真的不行,你去别家吧。” 她转身往家里走,要饭女人在她身后叹口气说:“不让就不让,我就在你家门口将就一晚,这总行吧?” 俞小蓝简直无语,“随便你。” 她真是不想理这个人了。 一进门,她吓了一跳,赵岩不声不响就站在门后,眼直盯着门外,拳头握得死紧。 “让她走。”他咬牙切齿地说。 第24章 报仇 俞小蓝没看见过赵岩这样的眼神, 吓了一跳。 他眼角发红,一向平静的脸上蕴满怒气,看向门口的眼神满是嫌恶跟恼怒。 俞小蓝疑惑:“你认识那个人,她得罪过你?” 赵岩发狠的眼神对上她探究的目光, 有些惊慌地移开了。 他抬脚往屋里走, 闷闷地说:“不认识。” 没得罪过他怎么会这么大反应?他性子虽然冷清, 但其实并不冷血。 俞小蓝不太明白,但她没空多管一个人素不相识的人。她最关心的还是镇上的事情怎么样了。 赵岩坐在床上看着窗外, 淡淡地回答她:“我不在张宏发那里干了, 重新找了营生。你别担心,咱们饿不着。” 俞小蓝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开始拍马屁:“我就知道,你是有本事的。总有一天, 咱们自己当老板, 住大房子开汽车, 人人都羡慕咱们。张宏发算什么,那就是土财主,咱不放在眼里。” “我要是发不了财呢?” 他转头看她, 冷冷清清地问:“你会甘心跟我过一辈子苦日子么?” 不, 俞小蓝在心里说, 没有这种可能,你一定会发财。 她笑着哄他:“不发财也没关系。我可以赚钱养你。” 这话也不假,以她的本事,就算做不到大佬,发点小财还是容易的。 -- 第51页 他定定看着她,试探地问:“真的,我发不了财你也会跟着我?我变成废物你不会离开我?” “当然。”俞小蓝这话没经大脑, 出口毫不犹豫。 他要是废物,这世界上就没有不废的物了。 他伸手将她的手攥进手里,笃定地看着她,“那咱们一言为定。” 她点点头。 “我会好好赚钱,尽快给你盖那个你画的大房子。”他低低地说。 俞小蓝一愣,这件事他还记着呢? 这家伙记性倒好。 既然能记事,那应该也记仇,以后要小心,得罪了他,可不是玩的。 外面寒风骤起,她赶紧脱了衣服钻进被窝。裹着被子满意地滚了几下,眯着眼说了声:“舒服。” 赵岩微勾了嘴角。 俞小蓝是金鱼脑袋,早早地忘了外面的要饭女人,上床后,她在轻微的风吹窗棂的声音里很快就睡着了。 还做了一个很有温度的梦。 梦里她住上了大房子,在阳台晒着日光浴,阳谷光灿烂,风吹着树叶“沙沙沙”地响,感觉别提多惬意。 但太阳越开越热,她被活活热醒了。 醒来有一刹那的迷茫,然后耳边是沉稳的心跳声,身下的床板依旧坚硬,屋里漆黑一片。 外面真的有“沙沙”的响声,下雨了。 她推赵岩硬邦邦的胸膛,“别贴得那么近,你热死人了。” “下雨了。” 他说,声音清润,不似俞小蓝初醒的低哑。 他侧身躺着,眼睛在黑暗里暗淡幽深,眉头微皱。 那个人就在外面,他怎么能睡得着? 当第一滴雨落在屋顶的瓦片上,他就听见了。 他看一眼身边的人,嘴巴微微抿着,热气喷在他脖颈里,睡得香甜。 他将她连人带被紧紧抱在怀里,两个人都出了一身的汗。 终于将俞小蓝热醒过来。 “咳咳。” 俞小蓝耳边听见两声女人的咳嗽。 她一把抓住赵岩的衣襟,小声说:“你听见了吗?外面有人咳嗽。” “听见了。咳了半夜了。” 俞小蓝一下子爬起来,满眼惊乱,“是不是那个要饭的还没走?咱们出去看看。” 他一动不动,低垂的眼睛看不见情绪。 “咳咳咳咳咳……” 外面的咳嗽更剧烈,俞小蓝怀疑那人会不会将肺给咳出来。 “还是去看看吧。”她催促赵岩:“想想卖火柴的小女孩,万一她真在咱们门口出事,咱们罪过就大了。” 赵岩慢腾腾起身穿衣服,点亮煤油灯,叮嘱俞小蓝:“多穿点,外面冷。” 俞小蓝照做,拿了钥匙出去打开大门。 要饭女人已经手脚麻利的站到大门边,抱怨道:“这雨都下半天了你们才出来,是不是想淋死我?” 大门一开,她立即挤进门里,然后不用人邀请,径直跑进屋里,搓着手打着哆嗦对随后进来的两人说:“可冻死我了,赶紧给我煮碗姜汤去。” 俞小蓝为难道:“家里没姜。” 赵岩转身倒了一碗热水放桌上,冷冷地看着她。 仿佛在说,只有热水,喝不喝拉倒。 要饭女人看着他“呵呵”笑两声,端起碗一饮而尽。放下碗问道:“我今晚住哪?” 俞小蓝再次为难道:“家里只有一张床。” 要饭女人说:“我可以打地铺。” 赵岩默不作声进里屋找出草席丢到地上,又将他盖的那床新被子丢草席上,他机械地做着这些,不看任何人的反应。 然后转身就要进屋。 要饭女人脸上露出很像哭的笑,在他身后说:“儿子,你就不跟娘说句话吗?” 俞小蓝惊掉下巴。 她惊讶地去看赵岩,这人居然是他妈? 赵岩没有回头,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那隐隐颤动的肩膀和攥紧的拳头,暴露他的反应。 他最终没有开口,抬手在脸上狠狠划一下,抬脚进里屋,合衣躺到床上。 堂屋的女人无声的流眼泪,俞小蓝目瞪口呆看着她。 女人默默哭了一会,一转眼对上俞小蓝见鬼一样的表情。她拂了拂头发,吸吸鼻子,望着俞小蓝说:“小丫头你看什么看。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亲婆婆,你喜欢叫娘还是叫妈?” 门口突然刮进来一阵寒风,俞小蓝打个寒噤,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立即转身往屋里走,捂着嘴巴打呵欠,口齿不清地说:“哎呀冷死了,赶紧进被窝。” 床上的人安静侧卧,一动不动。 他头一次给她个后背,身上冰凉。 俞小蓝分一半被子给他。 堂屋里悉悉索索的一阵子,赵岩妈说:“丫头吹灯吧。” 俞小蓝将灯吹灭。 一室冷清,只有外面的雨声沙沙。 俞小蓝翻个身,将一条腿放到赵岩身上。 可是他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一样。可是俞小蓝听到他呼吸粗重,明显没睡。 她叹了口气。 凭空多了个婆婆,真让人失眠。 自己还没学会做媳妇,就要学着做儿媳妇吗? 真头疼。 她又翻个身。 赵岩转过身,抬手握着她肩膀,低声说:“别担心,说不定明天就走了。” -- 第52页 俞小蓝摇摇头,小声说:“我看不像,你别哄我。” 他捏捏她肩膀,说:“睡吧,有我呢。” 这话倒是真的宽慰了俞小蓝。 对啊,不是还有他嘛,自己且不用担心。 早上俞小蓝起来,赵岩妈已经洗脸梳头,露出本来面目。 不得不说,这人长得真不错。 赵岩能长得这样好,多数都遗传母亲的基因。 赵岩妈虽人到中年,岁月让脸上有了风霜,但五官依旧俊秀。 不知是淋雨着凉还是什么,她脸色很苍白。 但比东院那个一脸阴郁的袁丽华,还是强上不知多少倍。 两个女人对视半晌,都在审视对方。 赵岩拿着一捆柴火进来,准备做饭。 俞小蓝出去帮忙。 虽然没有说话,赵岩做饭时仍是做了他妈的那份。三个人第一次同桌吃饭,气氛诡异。 饭后赵岩找了人来修厨房,他妈就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看儿子干活。 李桂枝跟赵大娘很快来了,赵家的其他人也来了。他们不敢想象,当年因为赵元顺出轨而依然离开的人会突然回来,还这样落魄的回来。 赵大娘流了几滴泪,拉着她说了几句话。 赵大娘偷偷跟俞小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既然你婆婆回来了,你就跟她好好处,她也算是苦命人了。” 俞小蓝还能说什么,只能机械点头,其实心里只有大写的无语。 赵元顺来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盯着赵岩妈看了很久,最后说:“你还回来干什么?” 赵岩妈坐了半天,腿有些僵硬。她扶着墙站起来,冲前夫微微一笑,猛地抬起手,狠狠地扇了赵元顺一个耳光。 院子里的人都惊呆了。 赵岩妈却坦然一笑,说:“其实十几年前就该扇你,当时年纪小不敢做,现在我来找补了。” 赵元顺从记事起没被人打过,脸上有片刻的茫然。 他涨红着脸看着赵岩妈,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背着手一言不发离开了。 赵岩妈望着他的背影“哈哈”笑几声,说:“痛快。” 话音刚落,她眼睛一闭往后一仰,摔倒在地。 俞小蓝刚想赞她一句,她就倒下了。 赵岩手里的瓦片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院子里的人慌乱起来。 找了平板车将人拉到卫生院,医生看了一眼就让拉走,他摇着头说:“不是我不给治,这人一看得的就不是好病。你们还是拉到县医院去吧。” 赵岩紧紧抿着嘴,似乎不相信医生说的话。 他眼里一片然茫。 赵祥生找来拖拉机,几个人将赵岩妈抬上车。 俞小蓝看见,赵岩将家里所以的钱都装进口袋里带走。 县医院的医生给赵岩妈检查过后,皱眉说:“这么重的病怎么还让她着凉?先交钱住院吧。” 赵岩二话不说,出去缴费去了。 第25章 陪伴 医生走后, 病房里只剩下俞小蓝跟赵岩妈。 医生看诊写病历时,俞小蓝知道她叫李静。 很不一般的名字。毕竟这个时代的女人还是叫花啊,草啊比较常多。 俞小蓝有些茫然,凭空多个婆婆就够惊吓的了, 这个婆婆还病得这么严重。 关键还让她在雨中待了半夜。 俞小蓝默默叹息, 罪过罪过。 李静看着她无所适从的样子笑了笑, 不太有诚意地说了句:“给你们添麻烦了。” 俞小蓝记得医生说她日子不多了,让不要给她压力, 赶紧摆摆手说:“没事没事, 你千万不要觉得不好意思。虽然你没管过赵岩,让他以前过得很可怜,但他毕竟是你生的,有义务照顾你。” 这话让李静皱紧了眉头, 叹口气说:“你这是在责备我吗?你以为我不想管他吗?我是没有办法。人家抱着孩子逼上门来, 男人也不向着我, 我能怎么办?” 说着眼里流下眼泪。 俞小蓝赶紧宽她的心,说:“别难过了,都过去了, 没人怪你。” 她想了想试探地问:“你在外这些年没再成个家吗?还有别的亲人吗?” 李静摇摇头, “没有。这些年我一直一个人过。” 俞小蓝心里很郁闷, 这十几年的时间你怎么也不找个人嫁了?这样至少病了也有个人照顾你,而不是跑回来找你早就抛弃的儿子。 这样的话没法说给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听,俞小蓝只是在心里吐槽。 赵岩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叠单子。 他脸上一贯的冷清,被一片茫然取代。 或许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应付这样的情况,怎么对待这样的母亲。 母亲这个字眼对他太陌生了。 曾经他以为母亲就是天,就是所有。后来她走了, 就成了一片回忆,只要想到她,心里就空落落的。 可是她突然回来了,并明确告诉他,她待不了多久,很快就走。 他机械地将他所有的积蓄都送进了医院,好像这样做是再自然不过,压根不用考虑。 拼尽了全力挽留她。 现在他回到了病房,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苍白的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静目光扫过那些收据,拍拍身边的板凳示意赵岩过去:“儿子,来,跟娘说说话。” -- 第53页 赵岩走过去坐下,将收据放进床头抽屉。 李静含笑端详赵岩,缓缓说道:“我儿子长得真精神,跟我梦到的一模一样。” 她拉着赵岩的手,说:“这些年,娘没能回来看你一眼,你恨不恨我?” 赵岩摇摇头,嘴巴抿得紧紧地。 “既然不恨,怎么不叫娘啊?”她低低地问。 赵岩移开视线站起身,“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买。” 李静脸上犹带着笑,眼里却满是泪光,她嘴唇动了两下,说:“这里的猪肉馄饨我好久没吃了,你给我买点吧。” 赵岩又问俞小蓝,她说跟他一样就行。 他转身出去,步子迈得很急。 门合上,李静静静地望着门板,喃喃地说:“还是那样倔,脾气跟小时候一样。” 俞小蓝心说,叫不出口才正常吧,多少年了都。 赵岩买了饭回来,伺候李静吃了,他们才开始动筷子。 李静吃得快了,呛了一下,他递上热水。 晚上,李静身边不能没有人,赵岩势必要留下陪床。俞小蓝出去打水给李静洗漱,他跟着她出来,在走廊里跟她说:“晚上你也留下来行吗?我一个人应付不了。” 俞小蓝点点头,她想了想说:“医生不是说她没多少日子了吗,你多陪陪她说说话。别等以后后悔。” 赵岩垂着眼,没有吭声。 俞小蓝回到病房,扶起李静给擦洗手脚,听她说赵岩小时候的事。 苍白的脸难得的有了神采,说:“我儿子可聪明了,五岁就能背一整本唐诗了。” 赵岩站在门外静静听着,眼里干涩。 俞小蓝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给李静换,刚要将脏衣服拿出去洗,李静立即将脏衣服里面口袋里的一个小布包翻出来塞到枕头底下,还笑着说:“这可不能丢了。” 那布包脏兮兮的毫不起眼,俞小蓝打趣她:“里面是藏宝图还是传家宝?” 她“嘿嘿”直笑。 病房里还有一张空床,晚上赵岩跟俞小蓝就睡在那张床上。 到了半夜,俞小蓝偶尔醒了,看见赵岩还没睡。他望着另一张床上的人,低低地喊一声“娘”。 李静睡得熟了,没有听见。 俞小蓝伸手默默抱他,脸颊在他胸口蹭蹭,“睡吧。” 这样的熟睡的日子很快成为奢侈,李静开始白天黑夜都疼得睡不着。每当这时,赵岩就会过去,默默地陪着她。 实在疼得受不了了,就打止痛针。 医院很快催缴费。 白天赵岩让俞小蓝照顾李静,他出去筹钱。 积蓄已经用光了。 俞小蓝出去买了李静最喜欢吃的馄饨来,看见病房里来了不速之客。 张敏手里拿着水果刀,正坐在床边削苹果,一边笑盈盈地跟李静说着话。 李静脸色苍白,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俞小蓝没好气地斜一眼张敏,“你来干什么?” 张敏笑眯眯地将苹果递给李静,说:“我来看婶子,不行吗?” 俞小蓝撇撇嘴,将饭放到李静跟前,伸手将苹果给拿下来,“吃饭时不能吃水果,小心胃胀气。” 张敏感觉她明显就是针对她,但病人的身体要紧,她也不能说什么。 既然赵岩不在,她留下也没什么意思,跟李静说:“婶子,你休息吧,我以后再来看你。” 这本来就是客气话,可是李静微微笑了一下,说:“还是少来吧,你一个姑娘家的再惹什么闲话。 她活了几十年,什么把戏看不穿? 几句话说的张敏脸红脖子粗,说了再见就忙不迭离开了。 俞小蓝赞许地冲李静伸出个拇指。 李静眼巴巴地望着她,说:“我这个婆婆还合格吧?” 俞小蓝抿着嘴巴点点头,“很给力。” 李静笑了,说:“那你不表示表示?这里也没旁人。” 俞小蓝被她逗笑,清清嗓子,说一句:“谢谢,妈。” 李静眼里泛起泪花,轻快应一声:“哎。” 俞小蓝觉得很不好意思,掩饰地走到窗前往外看,正好看见赵岩进了住院部院子,迎面遇到张敏。 就见张敏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不由分说塞给赵岩,自己跑走了。 俞小蓝不动声色地看着底下的男人。 仿佛有感应一般,他恰巧抬头,眼睛精准捕捉到她的目光。 她讥讽弯了下唇,离开了窗边。 赵岩进来时,李静已经吃饱,俞小蓝拿了餐具进水房洗涮。 他看见她站在水池边,走过去帮她将碗洗干净。 俞小蓝甩甩手上的水,低声问他:“今天借到钱了吗?张敏给你什么呀?” 他点点头,“借到了,够用两天的。” “只够两天?”俞小蓝真切认识到钱意味着什么。 对病人来说,钱就是命。 她轻轻叹口气。 赵岩低声说:“你别担心,我不会用张敏的钱。我不想跟张家再有什么牵扯。” “你就再想想办法,看还有谁能帮帮咱们。”俞小蓝说:“这营养液是不能停了。她中午才吃了半碗饭。” 赵岩低头走出去。 俞小蓝在走廊里拉住他,说:“你看你爸那里,能不能……” “不要。”赵岩毫不犹豫,“我宁愿去卖血也不会去找他。” -- 第54页 他看着俞小蓝,眉眼冷峻:“以后不许提他。” 俞小蓝最不喜欢他这个神情,嘟着嘴说:“好。” 两人回到病房,李静看见赵岩非常高兴,拉着他说:“你这半天跑哪里去了?坐下跟娘说说话。” 她见到赵岩精神倒好了,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话。 “儿子,”她说:“我这辈子很少后悔,可是我真的后悔没回来看看你。我在外面憋着一口气,不放混出个样来我不回来。我没想到我的命这么短,这么短……” 赵岩抿着唇一声不吭。但他的拳头紧紧握着,手背上青筋骨节毕露。 李静说:“是不是没钱了?我听见你出去借钱了。” 赵岩抬眼,视线从他妈的脸上移到俞小蓝脸上,轻轻摇摇头。 示意她别说。 但李静淡淡笑了,说:“不用瞒着我,咱们娘仨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没钱不怕,娘有。” 她从枕头底下拿出那个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整齐放着几张存折。 “娘在外头憋着一口气,一定要挣个家业再回来,让那些人看看。”李静说这话时一脸坚毅。 俞小蓝惊讶地看着这些存折,又看看赵岩。 赵岩没动那些东西,他眼里一片混乱,起身离开病房。 李静有些慌乱,她问俞小蓝:“石头怎么不高兴?” 俞小蓝叹息一声,她安慰李静:“他没有不高兴,也许只是觉得这些钱换他母亲十几年的陪伴,亏得慌。” 李静捂着脸“呜呜”哭起来,她控诉:“我也想陪着儿子,可是赵元顺被狐狸精勾了魂,他不要我呀……” 她咬牙切齿:“我在外面不回来,就是要混出个样给赵元顺看看,我不比那个狐狸精差。” 俞小蓝说:“所以你只在乎赵元顺,根本没考虑赵岩。他才是最无辜的。” 赵岩倚着墙站着,听见这句话,眼睫颤了颤。 他默默地对那个人说:我不要富贵钱财,只求你日日相伴,在我需要你的时候。 半月后,李静到了弥留之际。 她抓着赵岩的手嘱咐他:“不要把我埋到赵家的祖坟,我永远不想见赵元顺跟那个狐狸精。” 赵岩点点头,“放心吧,我不会让袁丽华进赵家祖坟,这样行吗?” 李静已经喘不上气,断断续续说:“我永远……不要看见赵元顺跟狐狸精……在一起……” 她固执地拉着赵岩的手,等一个答案。 赵岩咬着牙说:“我答应你,娘。” 他攥紧她的手,大声的喊:“娘!”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将主线拉回来。 这是个小甜文。 爱你们哟~ 第26章 心思 夜里三点, 李静闭上了眼。 赵大娘一家都来了医院,帮着将遗体火化,并带回家办丧事。 家里很快收拾出来,李静的灵位摆在堂屋中央。 赵大娘含着眼泪对俞小蓝说:“你娘这是起早走的, 今天没有喝一口水吃一碗饭, 把所有的都留给你们了。” 这是当地人奇怪的风俗, 要是家里的老人在晚上去世,一日三餐一顿没落, 就会被人说老人心里不想着儿女, 将家里的粮食吃光了。 要是早早的走了,大家就会说,老人一粒米没沾儿女的,儿女将来会越过越富有。 这当然是迷信, 但总有人提起。 俞小蓝想到李静留下的那些存折。 她不能理解, 有钱为什么不抓紧看病, 非要拿回来给儿子? 现在钱还在人没了,有什么意思。 她看一眼守在灵位旁的那人。 他一身麻衣,漆黑的发苍白的脸, 眼里茫然没有神采。 她轻轻叹口气。 送走了来吊唁的亲戚朋友, 混乱的一天总算过去。 晚上, 赵家的男人聚在堂屋,商量明天李静埋在哪里。 赵元顺沉吟半晌,说:“她跟我是正经离婚走的,按说不算赵家人。可是毕竟她生了赵岩,就埋在赵家祖坟边上吧。” 屋里一片寂静,赵家男人一齐望着赵岩,没有人应赵元顺的话。 赵元顺为难地望着赵家的老少爷们说:“总不能把她埋在我边上吧, 那以后袁丽华往哪埋?” 村里埋人的规矩就是一家人按照长幼挨着埋,妻子埋在丈夫的旁边。 看来赵元顺已经不把李静当妻子了。 “咳,”赵家大伯清清嗓子,磕磕烟锅,瞪了赵元顺一眼。 他看着一脸冷漠的赵岩说:“要不就把你娘埋在你爹旁边,等大宝妈过世就埋在你娘下首,你看这样行吗?” 赵岩说:“先把我娘埋在她的位置,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赵元顺听这话不对,质疑道:“你什么意思?难道将来还能有什么变故?我话可先说在这,袁丽华是跟我一辈子的人,死了必须跟我埋一块。你不能有意见。” 赵岩抬眼看他,眼尾冷笑,说:“那你就尽量死在她后头,不然就不好说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赵元顺“嚯的”站起来,指着赵岩道:“反了你了,信不信我让你娘连青山村都进不了?” 赵岩逼到他跟前,冷冷质问:“当年你就是这样威胁她,让她连家都不敢回的是吧?” 赵元顺恼羞成怒,大骂一声:“放你娘的屁,谁不准她回来了?明明是她自己不想回来。” -- 第55页 “行了都少说两句。” 赵大伯抬高声音制止混乱,说:“先商量今天的事。” 商量的结果就是将李静埋在赵元顺的旁边。 第二天赵家人抬着李静的棺材到了赵家祖坟边上,却见袁丽华站在他们提前挖好的那个坑边,肃着一张脸说:“我才是赵元顺的老婆,他身边不能埋别人。我不答应。” 赵大宝腿还没好,拄着拐杖带着几个地痞站在他妈旁边,冷笑附和道:“就是,你们让那个女人把我妈挤走,当我是死的吗?” 赵大伯给赵元顺使个眼色,赵元顺上前劝袁丽华道:“别添乱,以后还能把你埋土上面咋的?” 袁丽华一把将他推开,大喊道:“我就知道,你就是怕你这个大儿子。可是你怕我不怕,今天我就不让他娘埋在这,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赵元顺还想再拉,已经有小青年将他拉开,说:“叔,叔,你先歇会。” 摆明了是赵大宝找来的帮手。 赵岩淡淡的问袁丽华:“不让是吧?” 袁丽华脖子一梗:“对,你能把我咋的?” 赵岩也不说话,拨开人群走到赵大宝跟前,猛地挥拳将赵大宝揍趴在地上。 袁丽华一声惊呼。 赵大宝趴在地上吐出嘴里啃的泥,骂一声:“我艹……” 地痞们没想到赵岩会直接动手,他们赶紧上去扶赵大宝,被赵大宝一把挥开。 赵大宝叫嚣道:“别拉我,你们给我弄死他。” 俞小蓝为赵岩捏了一把汗,脚步一动,李桂枝一把拉住她说,“男人们打架你别跟前凑,这么多人还能叫赵岩吃亏?” 果然地痞们刚要上前,早有人拿着铁锹一瞪眼:“干什么,你们敢在赵家地盘上撒野,拍死你。” 地痞们不敢乱动。 赵岩又朝赵大宝走去,抬起一脚将他踹翻。 袁丽华站在属于她的坟坑边上,哭着冲赵元顺喊:“大宝爹,你就看着这小畜生将大宝打死是不是?你倒是说句话啊。” 赵元顺急得直跳脚,他去拉赵岩被一把挥开,他团团转不知道说什么,没人听他的呀。 赵岩揍过赵大宝就问袁丽华:“你滚不滚?” 袁丽华当然不轻易妥协,所以赵大宝又多挨了几下,直到袁丽华从坟地上跑过来抱住他,赵岩才住了脚。 李静被安葬在赵家祖坟。 她临终时说不要葬在赵家祖坟,可是真不葬在那,这将是赵岩心里一辈子的意难平。 所以赵岩决不能让他娘跟袁丽华葬在一起。 至于以后袁丽华葬在哪里,全看赵大宝在赵家有多少话语权。 人入土,鸟归巢。 赵岩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上飞过的小鸟,一动不动。 俞小蓝站到他跟前,握着他手说:“我做好饭了,过来吃点吧。你都两天没好好吃饭了。” 赵岩依旧抬头望着天空,低声说:“你说,她为什么要回来?” 他转头看着俞小蓝,“她要是死在外面,我就会一直以为自己还是有娘的。” 俞小蓝将他抱进怀里,低声说:“不要难过了。任谁都会有这一天,父母不会陪孩子一辈子。向前看吧。” 他从她怀里抬起头,黑黢黢的眼睛看着她,说:“你说得对,这世上谁都靠不住。” 到了夜里,他不再抱着俞小蓝,背对着她躺着。 俞小蓝知道他没睡,心里又心疼又气,觉得男人有时候比孩子还幼稚。 她在他背后捏他的肩膀,一下,又一下。 他闷闷地说一声:“别乱动。” 她偏不信邪,冰凉的手指捏住他的耳垂。 他浑身一哆嗦,猛地回过身来,两手抓住她手腕,咬牙切齿地低吼:“我说别碰我。” “我就碰你了,咋的?” 她两眼亮晶晶的,嘟着嘴唇说:“我又没惹你,干什么给我个脊背?” 他盯着她半晌,手越攥越紧,眼里意味不明,像是在隐忍什么。 俞小蓝皱眉:“你松手。” 他似乎吓了一跳,蓦地松开她的手,低声说:“我心情不好,你别惹我。” 继续背对着她。 俞小蓝小声嘀咕:“没想惹你,就是想让你多说几句话。” 他一声不吭。 他变得比以前更寡言,赞同的就是一个“嗯”,不赞同就是一个不悦的眼神,两人日常都是哑剧。 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站在大门口,嘴里叼着一根烟,眉目沉沉地盯着东院大门。 赵大宝家里出来一老一少两个女人。 老的是媒婆周大娘,年轻的姑娘脸上含笑,眼角扫过赵岩俊秀的脸庞,眼里闪过惊艳。 “他是谁?” 那姑娘小声问周大娘。 周大娘望一眼青年白皙的衣领,小声说:“他是赵大宝的哥哥,已经结婚了。” 姑娘绯红的脸变白了几分,失落地说:“已经结婚了啊……” 两人说话走远,俞小蓝站在门边喊他:“喂,吃饭了。” 他将烟扔地上踩熄,走进门里。 俞小蓝气不过,不轻不重掐了他一下,“没事别出去招蜂引蝶。” 他嘴角勾了一下,淡淡地说:“我今天去山上了,晚上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你别等我吃饭。” -- 第56页 “上山?” 俞小蓝疑惑:“你干什么去?” 他扯了下嘴角,说:“去挣钱。不然拿什么给你盖大房子。” 俞小蓝白他一眼,“稀罕。” 两人吃过早饭,赵岩走后,俞小蓝去找李桂枝,看她有没有什么营生可以赚一点本钱。 赵岩妈将赵岩的积蓄花完了,她想做生意没了本钱,需要另想办法。 李桂枝却说:“还找什么门路,你就跟着你大哥做衣服吧,咱们给你开工钱。” 这倒也是个办法,俞小蓝暂时应下。 过了两天,李桂枝八卦兮兮地对俞小蓝说:“听说了吗?大宝的亲事黄了。” 俞小蓝诧异道:“不会吧,都过来看家了还能黄?这姑娘心眼也太活了。” “嗨,也不知真假啊。” 李桂枝凑到她跟前小声说道:“听说这姑娘就是无意看到了赵岩,就突然不答应了。你说我赵岩兄弟咋长这么俊呢?” 俞小蓝真受不了她这副花痴样子,呲哒她道:“那是,不然你这大嫂能惦记,天天挂在嘴上?” 李桂枝“嘿嘿”一笑,说:“惦记咋啦,你要舍得,让我跟石头试试,看看能怀上不?” 俞小蓝惊掉下巴,看来论脸皮的薄厚程度,她自叹不如。 李桂枝占了上风,拿眼角去看赵瑞生。 可是赵瑞生只是瞪她一眼,又继续闷头干活。 她就隐隐叹口气。 第27章 女强人 赵瑞生的生意都是在镇上大集上兜揽的。 镇上五天一个集, 到了集日,附近村子的人聚集一起,买卖日用品,街上人挨着人, 人挤人, 摩肩接踵异常热闹。 爱美的女人们就在布料摊买了布, 到熟悉的裁缝那里量好尺寸,下一个集市日就能穿上新衣服了。 成衣毕竟刚刚兴起不久, 做衣服的人还不少。 赵瑞生做衣服不求数量只求质量, 做的衣服大方美观早就在附近出了名。再加上他为人和气,大姑娘小媳妇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都喜欢跟他打交道。 他一出摊就围满了人。 李桂枝量尺寸记尺寸,赵瑞生坐在那里回答顾客的询问, 收钱交衣服。 今天俞小蓝跟着来了, 记尺寸就交给了俞小蓝。 有老主顾看着俞小蓝, 笑着问赵瑞生:“这是你新收的徒弟?” 赵瑞生脸有些红,笑着道:“就算是吧。” 顾客打量俞小蓝身上的衣服半天,说:“我要她穿的这个款式。” 俞小蓝身上的衣服V领宽松收腰, 显得身材很窈窕。这款式是她根据以前的记忆画下来, 让赵瑞生专门给她打版裁剪, 时尚新颖。 这个顾客三十来岁,爱打扮有眼光,一眼就看上了。 赵瑞生正好有版,给她量了尺寸,约定下集交货。 人走后,赵瑞生跟俞小蓝解释:“我那样说省得她们说闲话。” 说的是说她是他徒弟的话。 俞小蓝笑笑:“没关系。” 过了不久,又有人来做衣服, 一眼看见俞小蓝,也要做俞小蓝身上衣服的款式。 李桂枝说:“哎呀没想到,这样的款式还挺时髦。” 她笑着说:“也不知道是衣服漂亮还是你的人漂亮。” 俞小蓝说:“这个款式显身材,谁穿了都不难看。” 李桂枝说:“那我也做一件。” “你不行。”赵瑞生说:“你肚子上有肉,穿上显胖。” 这本来是实话,可是赵瑞生说得太直白,李桂枝一下子恼了,她直眉瞪眼道:“我就要做。” 俞小蓝赶紧拉住她,劝道:“别生气嘛,大哥说得也不全错,你肚子上是有肉来着。这样吧,我今晚想个更宽松的款式出来,到时你做一件,好不好?” 李桂枝看一眼来人家的小蛮腰,再看看自己的壮硕身材,点点头道:“那你快点想出来。” “好好。”俞小蓝应道。 她晚上就画了几张衣服款式交给赵瑞生,赵瑞生捡几件容易打版制作的赶了出来。 逢集时,李桂枝穿上了合体遮肉的新衣,整个人更精神。俞小蓝又穿了新款式,依旧吸引了大批年轻姑娘跟风。 这些衣服很快成为集上爆款,好多人慕名找到赵瑞生的摊位。 好多人都知道,赵师傅的摊子上有时兴的款式,还有专属“模特”哩。 有陪着闺女来做衣服的大娘看俞小蓝漂亮又温柔,甚至问俞小蓝有没有婆家,要给她介绍对象。 俞小蓝连忙摆手,说自己已经结婚了。 李桂枝哈哈大笑,赵瑞生则有些忧心忡忡。 他这才注意到这个弟媳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双杏眼清澈明亮,皮肤白皙像剥了壳的鸡蛋,随便往那里一站,都吸引人的视线。 他想着,下集不让她跟来了,宁愿少挣钱。 *** 街西头年华服装店 李翠翠正在缝纫机跟前做着活,先前量过尺寸的客人跑回来问她:“我刚送来的衣服你裁了吗?” 李翠翠最烦别人催她,带着几分不悦道:“这几天活多,还没顾上。你过几天再来看看。” 客人松了一口气说:“那太好了,我拿回去吧,不做了。” 客人走后,李翠翠疑惑道:“这人每次来都催催催,这次是怎么了?” -- 第57页 店里的小徒弟说:“会不会上别处做了?听说师父的老师那里,出了很多新款式。” 李翠翠冷笑,说:“就他那样古板的人,能做出什么新花样?” 说是这样说,她到底坐不住了。将围裙一摘,边往外走边对徒弟说:“你们抓紧干活,我出去看看。” 小徒弟在她背后撇嘴,跟另一个小姑娘抱怨道:“天天催着干活,我们是来学手艺的,又不是来干活的。” 另一个小徒弟提起一条裤子惊呼:“师姐师姐怎么办呢?我缝的裤子腿又是一条腿长一条腿短。我都拆了三遍了。” 大徒弟面无表情操起剪刀走过去,“咔嚓”一下剪掉被拉长的那边,“怎么办?干掉。” 小徒弟苦着脸:“阿弥陀佛,谁的裤子可别骂我,我已经尽力了。” 大徒弟说:“有什么好怕的,我们什么都不会还逼我们干活,只能这样糊弄过去。” 李翠翠顶着大太阳,挤得一身的汗才到了街东头,远远看见那个一向老土的李桂枝穿得簇新,正跟一个时髦的顾客说话。 那个顾客身材纤细,肩膀平直,一看就是衣服架子。 她最喜欢这样的人,穿着新衣服走在街上都是活招牌。 她打足精神走过去,打算好好跟这人唠两句,最好能把人拉她店里。 “师父去哪里了?”李翠翠娇娇柔柔的出声。 她的声音简直是魔音,让李桂枝脸上的笑一下子就烟消云散。 李桂枝冷冷地说:“不知道。你来干什么?” 李翠翠却没回答她的话,她被那个“时髦”的顾客惊到了。 居然是俞小蓝。 居然是以前那个一脸菜色,见了人只知道低眉耷眼的窝囊废俞小蓝。 可是看看她现在,咸鱼翻身了吗?居然衣着光鲜大大方方地站在街上,太阳都晒不黑她白皙的脸蛋? 这简直就不像俞小蓝。 她嘴角抽搐几下,收起惊艳的眼神,干巴巴的问:“是你呀?你在这干嘛?” 俞小蓝看见她也没有好脸色:“你管得太宽了吧?” 李翠翠撇撇嘴,将目光从俞小蓝脸上移到身上,仔细地看几眼她的穿着,压抑着心里的嫉妒,伸手摸小木桌上的花花绿绿的布头,转身就要离开。 不防撞到一个穿着白衬衣黑色裤子的女人身上。 这女人肩宽腿长,走路带风一下将李翠翠撞个趔趄。 李翠翠恼怒地刚要发火,高个女人淡淡的说:“对不住,你没事吧?” 李翠翠看清了这是谁,立即挤出笑容,一迭声的说:“没事没事,你怎么有空到街上来?” 高个子女人仔细看了李翠翠一眼,显然没有认出李翠翠,但她依然带了点淡笑说道:“过来买点东西,山上快断顿了。” 李翠翠笑着附和,还想再说两句,可是高个女人已经把目光落在俞小蓝身上,问她:“我这样的身材能穿你这款式吗?” 俞小蓝想说你这大个子穿不太合适。 李桂枝已经热情的说:“能能能,没问题,你这皮肤白穿什么都好看。” 高个子女人笑了,又看了看别的款式,说道:“这几样都给我来一身,这个那个我都要。” 她对李桂枝说:“我给你押金,你就照着这几件样品给我做,布你去买,下集给你钱。你看行吗?” 李桂枝点点头:“行行行,包在我身上。过来妹子,给你量量尺寸。” 李翠翠看得羡慕嫉妒恨,怎么这个大款不找她做衣服。 高个女人量完尺寸交了押金急匆匆地走了,像个大忙人。 俞小蓝感叹:“这个女人很能干啊。” 李桂枝点头:“是啊,人家穿皮鞋呐。” 李翠翠鄙夷道:“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不待人问,她炫耀道:“这可是张荣贵的亲妹子。她丈夫年前死了,她跟着她哥张荣贵开矿山赚大钱呢。” 原来这样。 俞小蓝跟李桂枝脸色有点复杂。 这人风风火火倒看不出还有这样悲惨的命运。 李翠翠炫耀完自己的见多识广,想到店里还有活,就转身要走。 一回头看见赵瑞生就站在身后,看见她转开视线,淡淡说:“来了。” 李翠翠打声招呼,这次真的走了。 赵瑞生将手里买的包子放在桌上,招呼俞小蓝吃。 李桂枝斜眼看他,懒洋洋地说:“眼珠子都粘上了喽~” 赵瑞生瞪她一眼,“快吃饭吧。” 俞小蓝手肘碰碰李桂枝,拉着她去洗手吃饭 。 李桂枝气道:“一看见狐狸精就走不动道。” 俞小蓝说:“你这样拈酸吃醋没用,要我说,你不如跟他开诚布公地谈一次,能过就过,不能过趁早离,谁也别膈应谁。” 李桂枝秒怂,期期艾艾道:“离了我去哪啊?娘家不会要我的。” 俞小蓝道:“大不了你住我家,咱们姐妹随便干点啥,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再说吧。”李桂枝低声说。 晚上赵岩回来,俞小蓝趴在床上跟他讲述今天遇到李翠翠又来刺激李桂枝了。 “哎你说,李翠翠跟大哥到底真有那回事吗?” 赵岩两手枕在脑后,瞥她一眼,“少关心人家夫妻的事。” 俞小蓝“呵”一声,说:“最讨厌这样的女人,也不说破,就吊着男人,让人家夫妻不和。” -- 第58页 她眯着眼,凑近他问:“说,你在外面有没有狐狸精缠着你?” 赵岩抬眼望着房顶,缓缓说:“有没有你在乎吗?” 俞小蓝眯着眼看他,觉得好像有情况。 “咱们可说好的,”俞小蓝正色道:“你要是有了别人,趁早跟我说清楚。” 第28章 勾搭 “说清楚?”赵岩不悦地转头看她, “说清楚了你想干嘛?” “不干嘛,丑话说在前头呗。” 俞小蓝眨眨眼,实诚地说:“咱们跟别人不一样,不是一般的夫妻。你要是想动什么心思请趁早, 谁也别耽误谁。” 他黑黢黢的眼睛看她片刻, 喘口气闭上眼, 冷冷地说:“没有。” 屋里很安静,俞小蓝感觉这人似乎不太高兴。 她抿嘴笑笑:“这么严肃干嘛?我就是问问, 没有才好呢。呵呵。” 他用看渣女的眼神狠狠地瞪她一眼。 屋外应景地刮起一阵凉风, 吹得树枝“呜呜”地响,像不太响亮的哨。 俞小蓝缩缩脖子,将被子裹得紧了些。 这样的天气,钻在温暖的被窝里, 听着屋外呼啸的寒风, 只想发出满足的喟叹。 “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 就在俞小蓝眯着眼享受这静谧时光时, 听见他低低地说。 俞小蓝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特意补充,含糊地应一声:“嗯。” 其实她巴不得他安分守己。自己还没有能力养活自己,他真要有什么状况, 她真不知往哪里去。 赵岩透过窗外的月光看着她, 她半边脸埋在被子里, 浓密的睫毛覆在眼睑上,投出片扇形的阴影。 早上起来,院子里一地的树叶。风是停了,可外面十分寒冷。 赵岩将被褥打包,又拿了自己的衣服,吃过早饭就要出发上山。 天越来越冷,来回又是几十里的山路, 他决定在山上住,隔一段时间回来看看就好。 出门时,他看一眼站在门口的人,眉头皱了一下。 不太放心。 昨天有个伙计带着行李上山,眼圈通红。 有人问他怎么了,那人说,媳妇哭得厉害,他劝不住,索性陪着哭一场。 他担忧地望她一眼,叮嘱道:“晚上把门锁好。有事等我回来。” 俞小蓝含笑点头,面带微笑挥挥手,脆生生地说:“一路顺风。” 一副欢送的模样。 他咬咬牙转回头离开。 真是多余操这份心。 赵岩之前是借张荣贵的势,才将张宏发做的腌臜事给抖搂出来,并逼着他将周老板的货给还回去。 张宏发监守自盗,在整个行业名声都臭了,生意大受影响。他对赵岩恨之入骨。 这件事过去之后,赵岩带走了他救回来的两个人,一起到张荣贵的矿山干活。 张荣贵有个妹子,叫张荣芳,就是俞小蓝见过的那个高个女人,在山上主管杂务,工人都叫她二老板。 张荣芳今年才二十七岁,有个五六岁大的儿子,丈夫年前在一次事故中去世了。 张荣贵家里人看张荣芳年纪轻轻的,都劝她有合适的就再找一个。可是这男人毕竟不是秋天的白菜,想找个可心的不容易。 她经过了这样的事也看开了,有男人一天吃三顿,没男人也不会吃两顿半,没有特别合适的,她不愿将就。 直到这个秋天遇到那个眉眼清隽的男人。 赵岩到的时候,拉矿石的车已经排成长队,蜿蜒着到了矿场。 在一处平整的地方,建起两排石头房子,分别是矿场办公室和工人宿舍。 他从搭的车上跳下来,先把行李放在宿舍,才朝前面的办公室走来。 “赵岩。” 张荣芳刚出了办公室就看到了他,喊了他一声,一手拢着被风吹乱的头发,朝他走过来。 她今天穿着粉色的上衣,黑色阔腿裤,上衣塞进裤腰里,显得高挑苗条。 赵岩以为她有什么事,迎着刺眼的阳光站在原地等她过来。 到了跟前,张荣芳笑吟吟的说:“这么早就来了,吃饭了吗?食堂今早做的白菜炖粉条,你去吃点。” 赵岩摇一下头,“我吃过了。这就到矿井看看。” 张荣芳一笑,说:“那我跟你一起去,我正好也要去看看。” 赵岩看一眼她的高跟鞋阔腿裤,皱了下眉忍住了没说什么。 反正这身装扮能不能下井,她作为二老板,也不用他多说。 去往矿场的路铺着碎石子,张荣芳走得很辛苦。 更辛苦的是中午下来时,她走到粉碎场边,踩到一块石头崴了脚,蹲在地上起不来了。 “坏事了,”她皱着眉头,仰着脸苦恼地望着他说:“我好像扭伤了。” 赵岩回去找了辆小推车,扶着她上去,推着她往回走。 张荣芳坐在小推车上,迎着中午温暖的阳光,居然生出几分坐桑塔纳小汽车的满足来。 “麻烦你了赵岩,”她回头望着他被太阳晒红的脸说,自责道:“我就不该穿这双鞋。嘶好痛。要用药油擦擦了。” 赵岩两手掌握着车把,淡淡地说:“没事。” 她浅浅一笑,又问:“我重不重?” “还好。”赵岩惜字如金,嘴巴只说最简单的字眼,说完立即像蚌壳一样闭上,不多说一个字。 -- 第59页 他也不看她,眼睛专注地盯着前方,大步朝办公室走。 她不傻,自然能知道他的意思。 听说赵岩有媳妇,两人感情还行,那个女人还曾到南市去将赵岩从人手里捞出来。 也不是个没用的草包。 可是有什么用呢? 这个男人她看上了,那就凭谁,都得给她张荣芳让路。 她勾起嘴角笑笑,不是不上套吗?倒要看看他能端到什么时候。 对付男人,她还是有把握的。别看有些男人在人前冷冰冰的,人后,呵呵,有意思着呢。 到了晚上,大家吃过晚饭冲过澡,纷纷上被窝歇歇劳碌一天的身体。 赵岩头一次不在家住,心里总悬着。可惜再担心,也只能忍着。 他在宿舍门口站着,抽一根烟。 有人刚从山下上来,边走边问人:“食堂还有饭吗?” 刚从食堂回来的人说:“好像快没了,你去看看吧。” “哦好,我去看看。” 那人说着紧走几步,经过赵岩时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得一拍脑门道:“瞧我这记性,二老板让我给买的药忘了给她了。” 他笑嘻嘻地对赵岩说:“兄弟,你帮我跑一趟行吗?” 映着宿舍里散出来的灯光,赵岩盯着这人,悠悠吐出口烟雾。 他透过烟雾沉静地看着这人。 这人叫张强,是张荣贵的本家兄弟。 张强嘻嘻笑着,再次说:“帮个忙呗兄弟,二老板那里又不是虎穴狼窝,你还不敢去咋的。” 赵岩扯扯嘴角,朝他伸出手:“药呢,拿来。” 张强交给他两瓶药酒,笑着看他拿着药酒往办公室走去。 张荣芳住在办公室里面的房间里。 她的心思从第一天见面就没掩饰过,赵岩自然知道。 他想着,与其让人有不切实际的想法,不如索性说开,免得惹人闲话。 办公室还亮着一盏小灯,晕出昏黄的光。 赵岩走到门边,敲了几下。 里面立即传来女人清脆的应声:“门没锁,你进来吧。” 赵岩推门进去,办公室空无一人,屋子里有一股白天没有的淡淡香气。 看来今晚不是说话的时机。 他恼怒自己的冲动,决定放下东西就走。对里间说一句:“张姐,药酒放在办公桌上了。你出来拿吧。” 张荣芳应道:“好好,我这就……哎呀……” 里间女人惊叫一声,随即传来“咕咚”一声,像是重重摔在了地上。 赵岩已经走到门口,里间的女人痛苦地喊一声:“赵岩……” 他皱眉,到底怕真的出事,只得返回去看。 当他回到那间房间门口,没等他出声,门一下从里面拉开,不太明亮的房间里氤氲着洗澡水的雾气,张荣芳一身白肉格外晃眼。 她抱胸站着,湿漉漉的黑发披在肩上,眼里难得有几分羞涩,但又大胆地望着赵岩。 赵岩眼角抽了抽,脸上却平静,“药酒放在桌上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好像瞎了一样。 “赵岩……” 女人还在身后叫着,到底没追上来。 他步子迈得很大,几步就出了那间屋子,没入外面的昏暗灯光里。 躲在一边的张强暗暗吸口气,这小子是不是有毛病,就这样走了? 不识抬举。 *** 俞小蓝再次将李桂枝找来做伴。她现在不担心赵大宝敢怎么样,就是一个人睡觉寂寞。 不知不觉,有些事情成习惯,戒不掉了。 好在白天忙忙碌碌,也没时间想那人。 转眼又到了逢集的日子。 天越来越冷,集市上的人却不见少。 俞小蓝觉得做衣服又累挣得又少,远不如做生意来钱快。她趁着刚出摊还没什么客人,拉着李桂枝逛起了摊位。 针头线脑,日用鞋袜,小商品的品种还很匮乏,但哪个摊子前都有人驻足买卖,生意也还行。 俞小蓝看了几个行当还是想卖衣服。 李桂枝见她一直看卖成衣的摊子,拉着她说:“这生意可没那么好做,我认识一个卖衣服的,上城里进货被人坑了,回家老实种地去了。” 俞小蓝很诧异,自己那个时代说生意难做就罢了,这个时代刚刚改革开放也说生意难做,大姐你认真的吗? 还是说什么时代生意都不好做? 她讳莫如深地对李桂枝说:“不是生意难做,是某些人的生意难做。” 两人逛着逛着就到了街西头,李桂枝指着一间店对俞小蓝说:“看见没,这就是李狐狸精的店。” 年华服装店 俞小蓝望着醒目的招牌,拉着李桂枝说:“走,咱们进去看看。” 第29章 挑衅 俞小蓝刚要抬脚进店, 李桂枝一把将她胳膊抱住:“我可不去,我看见她上火。” 这话不假,谁见了情敌能好过?李桂枝脸色变得僵硬。 俞小蓝暗骂自己没脑子,只想着看新鲜, 没有考虑别人的感受。 她顺势说:“我就一说, 谁还真进去?咱们去那边看看。” 李桂枝点点头, 她们刚要离开,一个高个男人从里面出来, 居然是很久没见的张玉民。 他显然看见俞小蓝了, 一脸惊讶。 -- 第60页 俞小蓝也惊讶,她想不到他怎么会出现在李翠翠的店里。 偏偏李桂枝还多嘴问他道:“你怎么在这?” 她很好奇李翠翠这是转移目标了? 这可太好了。 张玉民望着俞小蓝眼神有几分复杂,随口道:“没什么大事,随便转转。你们来找翠翠?” 李桂枝摇摇头, 刚想说不是, 玻璃门一动, 李翠翠从里面出来了。 前几天,相邻铺面的婶子牵线,李翠翠跟张玉民处起对象了。 她看到俞小蓝, 想起张玉民刚才说的话, 眼睛自动弯起来。 “真巧啊, 刚说到你你就来了。” 她笑得不怀好意。 俞小蓝一挑眉,皮又痒了?嗯? 张玉民低低地说一声:“翠翠。”眼里暗含警告。 李翠翠没想到这人还为俞小蓝着想,不想让她当街难堪,甚至还呵斥刚跟他谈对象的自己,这脸色就冷下来。 “呵,”她皮笑肉不笑的说:“你以为这是为她好,可你要知道, 这纸里包不住火。” 俞小蓝听出这话里有话,还跟自己有关。 李翠翠摆明了在吊她胃口。 她呵一声拉着李桂枝说:“这里太冷了,咱们还是走吧。” 李桂枝也被李翠翠这云里雾里的话说得不耐烦,就点点头:“咱们走。” “俞小蓝,”李翠翠在后面喊她,一把甩掉张玉民拉她的手,高声说:“知道赵岩现在在哪吗,张荣贵老娘今天过寿,他可是座上宾。你不去看看他以什么身份去的?” 张家吗? 俞小蓝看向张玉民,眉头微皱,没完了是吧? 张玉民瞪了李翠翠一眼,刚才就不该将这件事告诉她。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就算遇不到俞小蓝,李翠翠也会专门跑去告诉她的。 事到如今,他也不必藏着掖着,索性直说:“听几个嫂子说,芳姐有了喜欢的人,她们就让她趁这个机会带回家瞧瞧。我去酒楼看了一眼,居然是赵岩。” 他眼里有惋惜和沉痛,似乎颇为俞小蓝不值。 当初她可是为了那个人,数次拒绝自己。 如今他就是要让她看看,那人是怎样对她的。 李翠翠在一边欠揍的笑了一下。 俞小蓝冷冷地看她一眼,“你笑屁,信不信我让你竹篮打水一场空,没地方哭去?” 这话一出,张玉民的脸红了一下。 李翠翠脸上的笑立即没了。她狠狠地瞪俞小蓝,说:“好,你有本事,那就让我看看,赵岩是要你呢,还是要张荣芳?” 俞小蓝杏眼含霜,冷冷睥睨她:“那你就看吧,记得把眼睁大点。” 李翠翠死死盯着她的背影,恶毒地说:“等着吧,我看你有什么本事能争得过张荣芳。” 俞小蓝一大早逛街的好心情全没了。 她皱着眉头思索,上次问赵岩有没有狐狸精缠着他,他还斩钉截铁说没有。看来男人的话确实不能信。 这张荣芳哪里是一般的狐狸精,简直就是狐仙啊。 镇上谁不知道她,年纪轻轻身家显赫,开着小车来去潇洒。 她是男人也动心。 再看看自己,除了长得还行,又占了先机跟赵岩有个夫妻的名分,真是没多少竞争力。 怎么办? 哪天张荣芳要是拿着钱让她离开赵岩,她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 毕竟赵岩是潜力股轻易放弃不太明智。 一路小心翼翼看她脸色的李桂枝可没想这么远,她宽慰道:“弟妹,你别听狐狸精瞎咧咧,我兄弟才不是那样的人。你放心,他不会抛弃你的。” 俞小蓝面无表情看着她说:“你看,你都叫我弟妹了……” 她们之间有个不成文的习惯,平时李桂枝叫她名字,遇到重大事件或者重大场合叫弟妹。 李桂枝没想到被自己的称呼暴露心情,讪讪地笑了一下说:“不是,你要相信赵岩。” 相信个鬼! 俞小蓝可不想把命运压在男人的责任心跟良心上,她觉得还是攥在自己手里最保险。 怎么办? 敲一笔钱退出? 然后全镇子的女人都会知道她被抢了男人,头顶绿的冒油? 她缓缓摇摇头。 办不到。 她不是没了男人不能活,但窝囊气不能受。 俞小蓝转身对一脸担忧的李桂枝笑笑,说:“当然,我的男人我还能不信?但你看吧,这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要不咱们去看看?” 做寿的酒店就在镇子中心街,是本镇最气派的状元楼,离这里也就是几步路的事。 李桂枝说好,撸撸袖子道:“我就不信了,赵岩就不是那样的人。” 两人很快到了状元楼。 她们逛了半天街,又在李翠翠店门口耽搁多时,现在已经接近晌午,祝寿的客人陆陆续续来了,一楼大厅宾客云集,喧哗热闹,人人衣着光鲜喜笑颜开。 人虽不少,俞小蓝略一打量,一眼就看见赵岩正坐在靠窗的一张桌子边,面前一杯热茶,正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那个高个子女人张荣芳就坐在他另一边,一头大波浪卷满身风情,含笑看着他。那脸上的痴迷只要不瞎,都看得到。 难怪张家的女人们会想见见赵岩,张荣芳这是将赵岩当成自己男人了。 -- 第61页 俞小蓝一眼看见张荣芳身上的衣服就是前不久照着她身上这件定做的。 也就是说这女人是穿着她设计的衣服去勾引她的丈夫? 怎么三儿都喜欢这种把戏? 她抬脚就要进去。 李桂枝心头一跳,不知怎的就有一种进去会出事的预感,她一把拉住俞小蓝,说:“咱们回去吧,这里那么多人,怪难为情的。” 俞小蓝不以为然,“怕什么?我找他有正事不是要跟人打架。” 李桂枝可是全程看到她磨牙的人,才不会上当,一个劲的劝她离开。 就在僵持时,赵岩不知想到什么,冷不丁回头,一眼看见了她俩。 隔着攒动的人头,他的视线就跟俞小蓝撞到一块了。 他疑惑,她怎么会来? 另一边的张荣芳顺着他视线也看到了门口的人,“咦”一声说:“她们也是来拜寿的吗?说起来我身上的衣服还是在她们那里做的,手艺还不错。” 因人声嘈杂,张荣芳说话时离他很近。她又存着那种心思,红嫣嫣的嘴唇几乎要贴上赵岩的耳朵。 浓烈的香水味熏得赵岩几乎窒息,他稍稍避开后就看见俞小蓝眼里的轻蔑了。 他皱眉,跟正谈话的人说一声,起身朝门口走过来。 张荣芳的眼睛始终跟着他宽宽的肩膀移动,看着他停在那两个裁缝跟前。 那个年轻又明艳的女子一直看着赵岩,她不禁冷笑:一个裁缝眼光倒挺好。 赵岩停在两人跟前,语气随意地问:“怎么来了?” 李桂枝期期艾艾,眼睛往张荣芳那一瞟,说:“没事,没事。” 俞小蓝脸上似笑非笑,打量一圈这里穿着入时的客人,不紧不慢地说:“你这够敬业的,从山上下来都不回家,学人家三过家门而不入?” 赵岩低头看一眼嘈杂的大堂又回头看着她道:“昨夜加了一夜班,今早老板又让过来帮忙。刚坐下,还没腾出空回家。你是来找我的?” “你说呢?”俞小蓝看他眼里果然有淡淡的血丝,也就缓和了口气说:“又没人请我来吃席面。” 赵岩有些愧疚,结婚这么长时间,他确实也没带她吃过好吃的。 门口一阵客套的寒暄响起,一行人鱼贯而入。 为首的一个是张荣贵,另一个是很久没见的张宏发。他胳膊下夹着皮包,抬头挺胸脸上带笑进大厅里来。 一转头看见赵岩跟俞小蓝。 他眼睛一眯,“呵呵”笑两声,说:“好久不见啊赵岩,怎么站门口?” 看见俞小蓝又说:“这不是你媳妇吗?一起来的?” 赵岩:“发哥。” 喊张荣贵则是:“老板。” 话不多说,摆明了不想跟人介绍俞小蓝。 张宏发却指着俞小蓝给给张荣贵介绍:“大哥你是不知道,这赵岩媳妇可不简单,龙潭虎穴都敢闯一闯。” “哦是吗?” 张荣贵饶有兴致地望着俞小蓝道:“弟妹倒是女中豪杰,那要留下喝一杯。” 赵岩皱眉,刚要拒绝。俞小蓝冷笑着对张宏发说:“谁也不想闯那劳什子的龙潭虎穴,这不都是拜张老板您所赐嘛,我是逼上梁山。” 这话另张宏发脸色一变,他一时冲动提起那件事,倒是自揭疮疤了。 俞小蓝冷冷一笑。 不想理你还非凑上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张荣贵自然知道他们说什么,“哈哈”笑两声打破尴尬,邀请俞小蓝道:“弟妹这么爽快,今天说什么也要留下喝一杯。” 张荣芳见大哥一直站门口不过来,起身去看个究竟。 她施施然走上前,自然地站到赵岩旁边,笑道:“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张荣贵给妹妹介绍:“来来你也认识一下,这是赵岩的媳妇,叫什么来着?” 李桂枝被忽视半天,此刻抢答道:“俞小蓝。” 俞小蓝看见张荣芳的脸蛋明显僵硬一下。但她是什么人,很快就谈笑自如,大大方方跟俞小蓝打招呼道:“原来是赵岩媳妇,欢迎欢迎,快里边坐。” 这时大堂的大钟敲响了十二下,快要开席了。 有人来叫走了张荣贵。 他说了“失陪”就离开了。 李桂枝“哎呀”一声,说:“坏了,我们出来这么久,瑞生该着急了。” 俞小蓝就用这个借口,打发了假惺惺的张荣芳,跟李桂枝出了酒店大门。临走前,她冲赵岩一笑:“看好你的茶杯。”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看到有小可爱浇灌营养液,感谢。爱你们。 另外放个接档文,欢迎收藏哟~爱你们。 预收文请戳作者专栏《穿成年代文蠢毒前妻后》 文案: 苏玉贞穿进一本年代文里,成了书里偏执反派的蠢毒前妻。 她与反派丈夫相敬如“兵”,最后被反派丈夫无情抛弃,凄惨一生。 苏玉贞穿来时,反派丈夫躺在家里的床上,正因发烧面色潮红,昏昏沉沉。 她想,虽然以后要离他远远地,见死不救却大可不必。 退烧后的贺临望着苏玉贞端给他的荷包蛋,眼里带着疑惑:“你又耍什么把戏?” 脸上沾着锅底灰的苏玉贞一怔,随即笑了:“你猜对了,里面有毒。” 贺临救了摔下山崖的苏玉贞却被苏家人赖上,被逼娶了她。 -- 第62页 但他对又毒又蠢的妻子没有任何好感,两人势同水火。 可是从那天开始,她不但不再处处针对他,还要与他一起发家致富? 他不相信人会一夜转性,这一定是她新的诡计。 日子如水般过去。 后来有人发现,贺临跟在苏玉贞后面,低低恳求:“你说我哪里不好,我改还不行吗?” 感谢在2020-10-02 19:14:37~2020-10-03 18:39: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圆小圆 8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熬鹰秃秃 4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意外 两人站到了初冬温暖的阳光下, 俞小蓝撇撇嘴,想到赵岩以后发达还不知会有多少女人会粘上来,她就一阵烦躁。 总有一种自己东西被人惦记的危机感。 但赵岩是个人,她也不能将他装在口袋里, 更不可能时刻跟那些女人斗智斗勇的浪费时间。 想了半天下了决心, 既然这人让她提心吊胆的不舒服, 那就不要了吧。 李桂枝还在劝她:“男人长得太好,招人惦记是难免的, 只要他心在你这里, 咱就不怕。” 俞小蓝满脸的不赞同,“那不行,他不光心要在我这,还应该不让我担心, 不让我烦恼才行。身边老跟着黏黏糊糊的女人, 那怎么行?” 见她小脸生寒, 李桂枝知道她今天是真的生气了,在心里直骂狐狸精遍地。 两人说着话回到摊位前,赵瑞生正跟一个男人说话, 男人手里拿着一件白大褂, 极力游说赵瑞生给他加工。 赵瑞生惋惜地说:“我在街上收的活干不完, 实在没法接,不好意思。” “怎么回事?” 李桂枝眼睛盯着陌生男人问他。 赵瑞生说:“这位大哥想叫我给做五百件白大褂,我实在腾不出空来。” 五百件? 俞小蓝有些心动,“多少钱一件?” 男人见她询价,觉得这事有门,立即热情地跟她介绍:“一块钱一件,你们自己裁剪自己做, 顺便再订上扣子。其实这价钱很公道了,不信你们可以去问问。” 赵瑞生在街上收的上衣一块五一件,难怪他不想接这个活。 “价钱太低了,没法做。”俞小蓝做了这些□□服,知道做成这种要多少钱,说:“至少一块四,不然谁也没法做。不信你也可以到街上打听打听。” 赵瑞生惊讶,其实只要一块二就能做,毕竟量大。 男人有些松动,他已经在街上转悠半天了,裁缝们都嫌一块价格低。他一咬牙:“一块二,不能再高了。” 赵瑞生跟李桂枝对视一眼,都露出了满意的神态,连连给俞小蓝使眼色。 “一块三,”俞小蓝面不改色说:“不能再低了。” 男人失望地叹口气说:“看来你们这里的工价太高,我要到别的镇子去看看了。” 他转身要走,俞小蓝连忙说:“行吧,冬天没大事,权当打发时间了。接了。” 男人很高兴,跟他们说了工艺要求跟交货时间,随后将布匹辅料一起送来,就离开了。 男人走后,李桂枝惊讶地望着俞小蓝说:“行呀,这讲价很有一套嘛。” 俞小蓝笑笑没,讲价她不在行,打心理战她在行。 三个人接了这个大单子,下午早早地就收摊回去了。 赵瑞生家里只有两台缝纫机,这批货要的挺急,他安排俞小蓝跟李桂枝白天干,他裁剪然后夜里用缝纫机做。 俞小蓝说:“不如多买两台机子,找两个小姑娘来帮忙做。” 赵瑞生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你是说招徒弟?” 李桂枝一听要招小姑娘做徒弟,立马不乐意了:“现在收徒?等她们学会要猴年马月?不行不行。” 俞小蓝想到了办法,说:“可以速成,只教她们做简单的,复杂的我们干。” 三人达成一致,由赵瑞生明天去县城买缝纫机。正式开工。 忙到天黑俞小蓝才回家,意外的赵岩已经到了,正在新厨房里做饭。 “回来了。”他看见她回了从厨房走了出来,说:“我做了红烧肉,很快就好。你去洗手吧。” 俞小蓝一进厨房就闻到了大米饭跟红烧肉混合的诱人香气,瞬间被勾得饿了。 她都吃素多少天了。 另一口锅冒着热气,闷的米饭。还在烧火的锅里,红烧肉还在大火收汁,一阵阵的肉香四溢。 俞小蓝白天的闷气一下子消去大半。抬眼去看这人。 他随意地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拿着一根烧火棍,将灶膛里的火拨旺。动作不紧不慢,好像烧火也是什么有意思的事。 火光忽明忽暗,把他眉眼映得更加深邃。 在这温暖的厨房里,看着诱人的食物,她忽然觉得这男人还值得抢救一下。 赵岩见她不说话只盯着他看,心里疑惑:“怎么,你今天找我有事?” 俞小蓝眨了眨眼,说:“啊有事,当然有事,没事谁找你啊。” “什么事?” 俞小蓝挑眉:“没事就不能找你是吧?我不想说了行吗?” 他定定地看她一会,起身掀开锅盖看看,说:“可以吃饭了。” “嗯。” -- 第63页 她出了厨房去拿碗筷。 赵岩望着她的背影,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抿抿嘴角没有做声。 很久没吃红烧肉配米饭,俞小蓝吃得出了一身的汗。 饭后她烧了一大锅热水,舀了一盆端进棚里准备洗澡。 棚里点了煤油灯有些昏暗,她刚进去,一个速度极快的小东西一下子从她脚面上跑过去。 俞小蓝汗毛直立,“啊”的惊叫一声,手里的水盆“哐”的落地,热水泼在脚上。 一阵刺痛传来,她飞快出去,一下跳进外面的冷水盆里。 赵岩听到动静奔出来,就见俞小蓝咬牙吸气,已经站在水盆里。 “怎么了?” 他扶着她问。 俞小蓝吸着气说:“棚里有东西吓我一跳,热水泼脚上了。” “应该是老鼠。”赵岩说:“别耽搁了,我带你去卫生室看看吧。” 俞小蓝摆摆手,“不急,让我站一会。” 她在里面待了半小时,赵岩回屋给她拿了衣服披上,拿板凳给她坐着,就在外面陪着她。 直到她说一声“好了”,才背着她去了村卫生室。 医生仔细看了几眼,得知她第一时间浸在凉水里,赞许地说:“多亏你处理及时,应该不太严重,拿药膏回去抹抹,最好明天再来看看。” 赵岩拿了药膏,又将俞小蓝背回家。 她坐在床上,撅着嘴巴,“我怎么这么倒霉,刚说要发财呢就出了这事。” 赵岩坐在床边,将药膏拿过来,挤了些在手上给她轻轻涂抹,安慰道:“发财着什么急,先把脚养好再说。” 她这样一说,俞小蓝又急了,她盯着自己大龙虾一样红的脚,担忧地问:“会不会留疤呀?我完了,我脚毁容了。” 说着就急得苦着脸。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哪个姑娘不怕自己身上有疤痕呢。 赵岩又安慰她说:“别怕,我明天带你去县里看看,一定不让你留疤,放心啊。” 俞小蓝才委委屈屈地点头,“嗯,只能这样了。” 抹了药,火辣辣的感觉下去一点,俞小蓝盯着芝麻酱一样的药膏又皱皱眉:“怎么这么恶心?” 赵岩好气又好笑,扯了下嘴角没做声。 她看到的是芝麻酱一样的药膏,赵岩看见的却是小巧的脚,纤细的脚踝,握在掌心柔软细腻。 他没觉得恶心。 折腾半天,俞小蓝打了呵欠,赵岩重新打水给她擦擦手脸,扶着她躺到床上。待药膏晾干一些,找透气的纱布将脚包了放到被褥上,叮嘱她不要乱动。 俞小蓝委屈巴巴地点点头。 可是要她睡觉老实,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她也就是刚睡着时能老实一会。 赵岩刚睡下,她就翻个身,脚碰到墙“哎哟”痛呼一声。 他欠身看看,以为她会疼醒,结果人家喘口气哼哼两声,接着睡。 “真是笨蛋。” 他嘀咕一声瞪她一眼,用自己的两条腿小心翼翼的将她受伤的脚夹住,侧着身睡下。 这样的姿势他怎么也睡不着,看一眼窗外清冷的月光,真不知道是谁更傻。 俞小蓝脚被他夹住,也不太舒服,她明显想要挣脱,按自己的心意摆姿势。可是他的腿将她死死按住,她皱皱眉,翻个身接着睡。 两人一下靠得很近,她柔软的嘴唇就在他眼前,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脸颊。 他睫毛扇动几下,脸忽然有些发热。 停了一瞬,他缓缓伸出手,手指擦过她的唇,将她的脸轻轻拨回去。 温热的呼吸没了,他缓缓喘口气,以一种别扭的姿势躺平了睡。 *** 俞小蓝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看自己的脚,小心地揭开纱布,发现脚面上几个明晃晃的水泡,其余的皮肤还好,至少不那么红了。 她松了口气。 赵岩从外面进来,先看一眼她的脚,说:“饭好了,出去吃吧。” 俞小蓝冲他招招手,“来看看,我觉得今天不用去县医院了。你看呢?” 他看了一眼,说:“就算不去县医院,也去卫生室看看吧,自己看的不作数。” 这个俞小蓝没反对,两人吃了早饭,赵岩借了赵瑞生的自行车将俞小蓝载去卫生室,医生看过,说没事,他们才没去县医院。 回到家赵岩安顿好她,就该去山上了。 他将衣服洗了晾上,对俞小蓝说:“你好好在家待着,晚饭我回来做。” 俞小蓝踮着脚可以缓慢的移动,就说:“算了吧,我自己能做,你别来回折腾了。” 来回几十里路呢。 他转头看过来,坚持道:“等我回来做,你别乱动。”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请戳作者专栏《穿成年代文蠢毒前妻后》 文案: 苏玉贞穿进一本年代文里,成了书里偏执反派的蠢毒前妻。 她与反派丈夫相敬如“兵”,最后被反派丈夫无情抛弃,凄惨一生。 苏玉贞穿来时,反派丈夫躺在家里的床上,正因发烧面色潮红,昏昏沉沉。 她想,虽然以后要离他远远地,见死不救却大可不必。 退烧后的贺临望着苏玉贞端给他的荷包蛋,眼里带着疑惑:“你又耍什么把戏?” 脸上沾着锅底灰的苏玉贞一怔,随即笑了:“你猜对了,里面有毒。” -- 第64页 贺临救了摔下山崖的苏玉贞却被苏家人赖上,被逼娶了她。 但他对又毒又蠢的妻子没有任何好感,两人势同水火。 可是从那天开始,她不但不再处处针对他,还要与他一起发家致富? 他不相信人会一夜转性,这一定是她新的诡计。 日子如水般过去。 后来有人发现,贺临跟在苏玉贞后面,低低恳求:“你说我哪里不好,我改还不行吗?” 第31章 他催化了 天越来越冷了, 俞小蓝脚包着纱布,趿着鞋子,慢慢地走到赵瑞生家。迎头遇上李桂枝正要去看她。 李桂枝看着她的脚说:“要不要紧,你在家歇几天, 活有我跟你大哥。” 俞小蓝进屋坐下, 牵扯到伤口有些痛, 咬牙忍住了,说:“没事, 我坐着干点力所能及的, 老在家待着闷得慌。” 李桂枝点头说是,给她拿来两人做好的衣服,俞小蓝坐着钉扣子。 钉一颗扣子一分钱,俞小蓝低着头钉了一上午。 午饭就在这里跟着他们夫妻吃了, 下午没了扣子, 就帮着做一点别的, 一天很快过去。 俞小蓝数了数,一天出了五十件衣服,不用十天, 就能交货。 她松了一口气, 不会耽误工期, 不然她脚伤了,得急死。 晚上李桂枝留她在这里吃饭,俞小蓝想着赵岩说过会回来,就婉拒了,自己慢慢地走回来。 出了李桂枝的家门,迎面的风吹得脸上生疼,她眯着眼看看昏暗的天色, 一转头就看见大路尽头一个人骑着自行车顶着寒风快速来到跟前。 赵岩满脑门的汗,下车顾不上擦擦,微微带点喘,走到跟前问她:“今天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再去看看?” “没事。”她没说实话,其实有一些疼,比早上疼。但她又累又饿,只想吃了饭上床躺着,不想去医院。 赵岩没怀疑,将她抱到车后座坐着,将她推回了家。 她进家就上床躺着,神情有些恹恹地。赵岩以为她饿了,一刻不停的开始做饭,等饭好了进屋叫她,只见人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 他望着她安静的睡颜,微微叹了口气。怕饭会冷,还是推了推她肩膀:“起来吃了饭再睡。” 俞小蓝刚打个盹被叫醒,迷迷糊糊坐起来,脚上一阵刺痛。 她“嘶”一声。 赵岩作势要脱她的鞋子看,“怎么了?很疼吗?” 俞小蓝伸手拉住他,摆摆手:“没事,先吃饭吧,我饿了。” 他皱皱眉,扶着她到了堂屋。 桌上摆着一份鸡蛋丸子汤,一份卤猪蹄,还有大米饭。俞小蓝肚子立即捧场地“咕咕”叫了两声,她赶紧去看赵岩的反应。 那人只是抿抿嘴,面色平静得很。 丸子汤泡饭,又热又爽口,两人都吃得出了一身的汗。虽然俞小蓝很想洗澡,但实在不方便,只能将就着用热水擦擦算完。 她擦过手,小心翼翼将纱布揭开,自己被吓了一跳。 水泡炸了,破了皮,糊着褐色的药膏,整只脚惨不忍睹。 “咦~”她嫌弃地皱皱鼻子。 赵岩看见了,眼睛盯着她脚上的伤口,皱眉问:“你今天干什么了?怎么弄得?” 俞小蓝无辜地眨眨眼,两手一摊道:“就坐着干点手工,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别说了。”他打断她,伸手将她抱起来往外走,“去卫生室看看吧。” 两人又折腾一番,到卫生室拿了药回来,赵岩给俞小蓝下了死命令:“从明天开始,不许再干活,你就在家养着,什么时候好了再说。” 俞小蓝眨巴眼听着,虽然但是,她为什么要听他的? “不行,”她说,“我最近很忙,刚才医生不也说了吗,破皮很正常,不必大惊小怪。” 赵岩望着她倔强的小脸,眼角抽了抽,不由问她:“我养不起你吗?你需要这样拼命?” “你能养起,”俞小蓝说:“但我更喜欢自己养自己。” 赵岩站直了腰,探究的眼神盯着她一会,最终缓了缓说:“知道你有能力养自己,但眼下就歇两天不行吗?毕竟再磨破皮会留疤的。” 一下戳到俞小蓝痛处。她可以忍受疼痛,忍受辛苦,不能忍受丑陋。 她叹口气,“好吧,给你个表现的机会,这几天我就先歇着,什么也不干了。” 赵岩转身出去,背过身时,嘴角弯了一下。 结婚这么久了,她的秉性他还是能摸清的。 他打来干净的水给她洗脚,重新抹上药膏,再小心翼翼给包扎。 煤油灯不太明亮,他眼神专注,修长的手指托着她的脚,又稳又轻柔。 俞小蓝靠着被子半躺着,看着他忙活,突然脚踝有点痒痒,连忙指挥他:“那里那里,对对,挠一下,哎好了,嘶,巴适~ ” 她发出满足的喟叹,脸上笑嘻嘻地说:“看不出来,你还挺细心。谢谢。” 这声道谢很突兀,赵岩抬眼看她,不太明白她怎么会这样客气。 然后他就想起来了,他们这对所谓的“夫妻”,还没有别人搭伙过日子的野鸳鸯亲密。 她的道谢很应景。 可他们明明又睡在一张床上,像真正的夫妻一样。 他将包扎好的脚放进被窝,扶着她躺下,自己出去洗了手脚,回来默不作声躺到床上。 -- 第65页 俞小蓝转头看他,“我说错话了吗?你好像不太高兴?” 他闭着眼想了一会,转头跟她对视,深邃的眼里映着她的样子,他伸手抚上她的脸颊。 冰冷的手指接触她温热的脸,俞小蓝浑身一激灵,心口一阵狂跳,疑惑地盯着他的眼睛。 他的手指坚定地停留在她的脸庞,拇指摸摸她柔软的嘴唇。 不可思议的软,细腻的触感熨帖着他的指腹,让他舍不得住手。 “啪”一声,俞小蓝一巴掌将他手打落,忍无可忍道:“刚才擦药的是不是这根手指?” 她用手背擦擦自己嘴唇,瞪着他,嫌恶地说:“恶心。” 一把拉起被子将自己整个蒙住。 赵岩默默收回自己的手,躺平闭眼,慢慢平复自己的呼吸。 手指还残存着刚才的感觉。他默默碾了碾。 一边的人还蒙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他叹口气,说:“出来吧,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你嘴唇上有饭粒,给你擦擦。” 停了一会,被子里动了动,俞小蓝一把掀开被子,冒出头来喘了口气,说:“原来是这样,我说呢,老感觉嘴巴上有东西。” 她侧着身子背对着他,打个呵欠说:“快睡吧,你明天还要赶路。” 话是这样说,谁也睡不踏实了。 赵岩睁着眼看着漆黑的屋顶,极力管住自己的手别跑到人家身上去。 俞小蓝紧绷着身体,盘算着是什么把他催化了。明明之前还是好好的,搂着她就搂着她,从来也不会乱摸什么的。可是今晚,看他的眼神,她要再不打他,他不定想干什么。 不要啊。 她在心里呐喊,她只把他当个人,从来就没把他当男人好吧? 他怎么可以产生那种想法? 她死死闭上眼,尴尬得没法形容。 比意识到赵岩是个男人还尴尬的是,天亮她醒来时,缩着手脚窝在人家的怀里。 没办法,气候一天比一天冷,他的怀里简直就像火炉。 想到昨晚的事,她尴尬的想要起来,脚上却使不上力。 一双手从后面握着她手臂,轻易将她扶起来。她又说了声:“谢谢。”低着头下床穿鞋。 他坐起来,按住她胳膊说:“没事就在床上躺着,我做好饭叫你。” 俞小蓝被他掌心的温度烫到,挣脱他的掌握。 手里一松,他皱皱眉,起身下床。 一早上别别扭扭过去,赵岩临走时叮嘱她今天务必不要再干活,在家好好养着。 俞小蓝答应了。 她在床上坐了一会,又趿着鞋去了赵瑞生家。就算不干活,她也喜欢跟李桂枝待着,说说话聊聊天也好。 可是李桂枝一看她来了,立即嚷嚷开了:“我可不敢再让你干活了,我兄弟说了,你再干活那脚就别要了。来我看看,真有这么严重?” 赵岩专门找过李桂枝了? 俞小蓝躲着不让看,心里怪赵岩夸大其词。 李桂枝见她坚持不给看,也就放弃了,只是感慨道:“你可算掉进蜜罐里了,这才不枉做一回女人。” 旁边案子边的人被映射到,背影僵了一下。 俞小蓝眉心一跳,怕李桂枝越想越气,岔开话题道:“要不要找个人帮忙,你俩能赶出来吗?” 提到这个李桂枝笑了,胸有成竹道:“没问题,大不了通宵,你就放心吧。” 俞小蓝望着李桂枝忙碌的身影抿抿唇,心里不是滋味。 从她轻易地说出通宵可以看出来,通宵是家常便饭。 她跟身边的男人再有矛盾,该干的活一样不拉下。 不过李桂枝确实能干,少了俞小蓝,他们只通宵一夜,就将五百件衣服全都赶了出来。 到了交货的日子,俞小蓝的脚也好了,他们用板车将五百件衣服拉到集市,等着那个男人带着加工费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一直等到傍晚,集市的人渐渐散去,早就过了约定的时间,那个男人也没有出现。 李桂枝急了,她望着路口说:“这人不会出了什么事不要货了吧?” 俞小蓝也有些焦急,他们跟老黄牛似得将衣服拉到街上,难道还要拉回去? 最终他们无奈地将衣服拉了回去。 又过了几天,那个男人还是没有出现,已经可以肯定,这批货砸手里了。 男人不要了! 李桂枝咬牙骂:“白瞎了老娘还通宵给他赶出来,个不讲信誉的王八蛋。” 俞小蓝想到货是她主张接的,活却是他们夫妻干的,心里有些愧疚。安慰李桂枝道:“不行咱们就把这衣服给卖了吧,一块五还是能出手的。” 赵瑞生说:“万一他有事耽搁了,过几天再回来收货怎么办?” 这倒真是个问题。 第32章 出售 直到半个月后, 那个男人也没来收货,眼看忙活十来天一个钱见不着,李桂枝急了,她一咬牙, 做了决定:“我看也不用再等了, 就把这些衣服卖了抵工钱得了。” 赵瑞生虽觉得不太妥当, 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同意李桂枝的决定。 于是一到逢集那天, 三个人就将衣服拉到集市上, 三块钱一件处理。 这个时代做饮食行业的人还很有仪式感,不管是街头卖包子的,蒸馒头的,还是小饭店的服务员, 大家都喜欢在工作时穿一件白大褂, 再戴一顶白帽子, 干净又显得专业。 -- 第66页 一般这样的衣服也要四五块钱一件,李桂枝他们价钱低廉,不到几个集市, 衣服就卖得差不多了。 这天傍晚李桂枝喜滋滋地数着一把钱, 说:“终于卖完了, 发财了。” 她拿着钱拉着俞小蓝去逛街,说:“咱们买猪肉去,今晚包猪肉馅饺子吃。” 两人逛了一圈,买齐了需要的食材,大包小包的往回走,可还没到摊位上,老远看见自家摊位围了很多人, 赵瑞生满头大汗不知在说着什么。 俞小蓝心里一惊,直觉没有好事。 她们到了跟前,果然,与赵瑞生拉扯的男人居然是多日不曾出现的那个货主。 他还带了几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全都围着腿脚不方便的赵瑞生。 他脸色非常不好,愤愤不平的指责赵瑞生:“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就晚来几天,你就把我的货给卖了,还卖得那样低贱。我那是上好的的确良,一件至少值十块钱。” 他扫他们几个一眼,沉沉得问:“说吧,怎么办?” 李桂枝手里的猪肉一下子掉到地上,沾了灰扑扑的一层土。 赵瑞生说:“这也不能全怪我们,你半个月没影,我们还以为你跑路了……” “谁跑路了?你不要找借口。”男人毫不客气,说:“一件白大褂十块钱,五百件,一共五千块钱拿来。” “对,赔钱。”几个陌生男人附和。 一听要赔这么多,李桂枝不乐意了,她粗声粗气的说:“我们一件只卖了三块钱,一共才卖了一千多点,就这些钱,你爱要不要。” “一千几?”男人问。 李桂枝说:“一千三。” 男人叹口气,“算了,你们做小本买卖也不容易,我也不逼你们,先给一点是一点吧。” 这几天的钱李桂枝正好都放在包里,捆了几捆,全给了男人。 俞小蓝突然感觉不对劲,刚出声阻止,男人已经一把将钱抢去,边往外走边说:“过两天我来拿剩下的,你们赶紧想办法。” 剩下的衣服也不要了,脚步匆匆地挤开人群离开了。 地痞们也随后离开。 俞小蓝追了几步,集市上人太多,那些人一下子没入人群不见了。 李桂枝吸吸鼻子,骂道:“白忙活十几天,一个子儿也没见着,还来拿剩下的?做梦。” 赵瑞生说:“算了吧,以后不接这样的活就是。” 李桂枝看着俞小蓝追了几步,问她说:“你干嘛呢,别担心,我们反正没钱倒贴他。” 俞小蓝叹口气,“没什么。” 她盯着那群人离开的方向,不甘心就这样算了。 到了晚上,赵岩回来,她跟他这么一说,他思索片刻说:“很有可能是骗子。你们就不该把钱给他。” “他带了好多人来。”俞小蓝想起那些面目不善的年轻人,说:“你是没看见,整的跟要杀人似得,大嫂怕出事就给他了。” 赵岩问:“那人长什么样?” 俞小蓝回忆道:“中等个头,尖下巴三角眼,哦对了,额头一道疤挺瘆人。” 赵岩说:“明天我给问问,这附近有这号人物吗。” “哦好,”她满眼期待,:“你一定帮帮忙啊。” 他忽的笑了,伸手敲敲她光洁的额头,“跟我不用客气。” 俞小蓝一手打掉他作乱的手,气鼓鼓地说:“也不知这人是哪里的骗子,我抓到他一定让他进监狱。” 赵岩起身出去做饭,“抓到再说。” 不过赵岩要想找一个人,还是容易的。 那天集市上那么多人,稍一打听,就知道这人是谁了。再过了两天,就把这人堵在了小饭店里。 俞小蓝过来一眼认出角落那人正是那个骗子,几步走到他跟前,恶狠狠地盯着那人,一时气得不知说什么了。 男人正跟狐朋狗友喝酒,一眼看见俞小蓝,吃了一惊,再看清她身后跟着的人,脸上的肉就挤在一堆,笑道:“赵岩,这么巧,一起喝一杯?” 赵岩没有理会,问俞小蓝:“是他吗?” 俞小蓝点点头:“没错。” 赵岩看一眼桌上的人,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客客气气地对男人说:“对不住了李想,你们前几天的那单生意,是我媳妇的,说说吧,怎么办?” 叫李想的刀疤男脸上的笑挂不住了,他打量桌上众人,为难地对赵岩说:“按说兄弟开口,我该给个面子,可是不巧,那钱我昨天都发给哥几个用了,手里一个子儿也没有了。” 他“呵呵”两声,“对不住了兄弟。” 赵岩面色冷峻,“你不想还是吧?这事要是闹到派出所可就不好看了。” 俞小蓝被气得两眼冒火:“别跟他客气,直接报警算了。” 提到派出所,李想冷冷地笑了,他摸着下巴说:“赵岩,你可想好了,真进去谁都别想利索。” 赵岩冷淡道:“你可以试试,看到时候谁不利索。” 正胶着,李想身后的人凑上来跟他耳语几句,李想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微妙,随即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转变,“呵呵”笑道:“都是误会,不就几百块钱吗?” 他从口袋里拿出钱包,数了六百块钱给俞小蓝,笑着说:“对不住了,你数数对不对?” 俞小蓝飞快地数了一遍,将钱撞进兜里。对赵岩说:“正好,咱们走吧。” -- 第67页 赵岩点头,一起身,看见楼梯口下来一人。 张荣芳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白色喇叭裤黑色高跟鞋,风姿款款走上前来,冲赵岩偏头一笑:“真巧啊。” 俞小蓝明白了,赵岩并不能凭三言两语就让地痞将钱还给她,但这个女人能,刚才李想的伙计耳语那几句,大概是提了张荣芳的名字。 赵岩面无表情:“是挺巧的,这会好像不是饭点吧?” 张荣芳被识破心思,毫不羞赧,爽朗一笑,说:“那不是没办法吗?你把我从山上赶下来,想见你一面可不要赶巧?” 她把俞小蓝当透明,对赵岩说:“我帮了你,是不是请我吃顿饭?” 俞小蓝真是没见过这样的女人,不知是佩服她脸皮厚呢,还是愤怒她目中无人。她上前一步,牵起赵岩的手,对张荣芳说道:“你没事吧姐姐?他是有妇之夫,你还是换个人勾搭吧。” 张荣芳眼里的笑依旧,直直地望着俞小蓝,嘴唇一动,说出一句话来:“我就看中赵岩了,不如你开个价,多少钱你会把他让给我?” 这话果然很张荣芳。 她是真的没招了,□□赵岩不为所动,转眼就告到张荣贵那里,将她从山上赶下来,不许她再在山上过夜。 平时公事往来见他一面,不是冷着脸就是视而不见,她真是受够了。 然后她就把主意打到俞小蓝身上了。 她不信,时不时的刺刺这女人,就不能让他们夫妻有矛盾? 小两口只要有矛盾,那就好办了。 “一百万。” 俞小蓝说。 “什么?” 张荣芳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俞小蓝狡黠一笑,赵岩已经警告地出声:“俞小蓝。” 俞小蓝安抚地拍拍他手臂,让他稍安勿躁,继续对张荣芳说:“你给我一百万,这男人就归你了。哦,他还是处……” 她话没能说完,赵岩一把抓住她手腕,脸色铁青将她拖出了饭店。 张荣芳一脸呆滞,居然真有人卖男人?她今天可算是开了眼界。 出了饭店,俞小蓝才大力挣脱赵岩的钳制。手腕火辣辣地痛,她无视他快要吃人的目光,上前踢了他小腿一下,“再给我拉拉扯扯,我咬死你。” 她狠狠瞪着他。 赵岩不语,咬牙定定的瞅着她半晌,一言不发转身回了家。 俞小蓝揉着手腕跟在他后面。 到了村里,她先去了赵瑞生家,将工钱交给了李桂枝,赵瑞生夫妇惊喜不已,连声问她钱是怎么找来的。 怎么找来的? 俞小蓝想说这说来话长,这是一个痴情富家女迷恋英俊穷小子的故事。 但她想起要卖他时他铁青的脸,没了谈笑的心情,快步回了自己家。 村里炊烟四起,又到了做晚饭的时候。她小心翼翼推开木门向里看。 居然正在烧饭。 他坐在土灶前面,手里拿着一根烧火棍,火光忽明忽暗地映着他棱角分明的脸。 嘴唇紧紧抿着,不太高兴。 其实想想也是,他尽心尽力替她找回工钱,她却反手将他挂牌出售,是不太厚道。 她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 俞小蓝蹑手蹑脚地走过来,蹲到他跟前,手捧着下巴问他:“今晚吃什么呀?” 用力嗅嗅,疑惑说:“今晚的味道很特别呢。” 赵岩一愣,起身掀开锅盖,里面空空如也,冒着黑烟。 他洗了锅后忘了添水,烧了半天空锅。 第33章 上山 俞小蓝望着烧得通红的铁锅, 一脸惊诧。 这是魂游天外了,才能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赵岩抿抿嘴,转身舀了一瓢凉水倒进锅里,“刺啦”一声, 锅里起了一阵白烟。 他一声不吭重新洗了锅, 添水淘米, 有条不紊的接着烧饭。 却不肯跟俞小蓝说话。 俞小蓝觉得没意思,起身回屋, 一眼看见前几天用剩下的药膏, 正放在床前小桌上。那药膏她看着恶心,都是赵岩帮着她抹的。 每次看见他修长的手指粘上芝麻酱一样的药膏,轻柔涂抹在她的伤脚上,她都很有触动。 一个男人, 肯做到这份上, 已经很难得。 她叹口气。行吧, 以后不随便开他的玩笑了。 她这样想着,出了屋子,赵岩正在炒菜。 她主动洗碗, 给他盛饭。 他把炒好的菜端上桌, 却伸手将她跟前的饭碗端过去, 不说话只看着她。 做什么? 俞小蓝疑惑,看着他不解。 赵岩很认真地问她:“咱们是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对你好,你有认真地考虑过吗?” “能吃饱了再想吗?”她说,“饿着肚子哪里还能想到你的好处?” 他的眉毛几乎拧成疙瘩,到底又将饭碗还给她,闷不做声吃饭了。 一大碗红烧茄子被他俩吃得精光, 俞小蓝甚至摸了两把肚皮,圆滚滚地。 一抬眼,对面的男人也已经放下碗筷,正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显然他是一个执着的男人。 俞小蓝笑着说:“好了别生气了,我以后再也不卖你了。” “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并不容易糊弄。 俞小蓝笑,“你说什么关系?” -- 第68页 他一愣,显出几分无措来。 俞小蓝已经起身离开,“逼着我回答这个,你不是也说不上来。既然都搞不清楚,那就难得糊涂吧。” 他没理会她的奚落,思索片刻,在她背后认真说:“我是把你当我的女人的。” 俞小蓝一怔。 他接着说:“我从七岁就没有家,奶奶去世后我也没想到我还能有个家。我想跟你过一辈子。” 他走到她跟前,面对手足无措的她咬牙把话说完:“你呢,我是你的谁?” 因着身高关系,他将她笼罩在阴影里。俞小蓝要仰起头才能看见他的眼睛。 此刻那双一向沉静的眼里不再沉静,居然有几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拗。 俞小蓝动动嘴唇,发现自己有点词穷。 他的眼神却越来越冷。 她眼珠子一转,没好气地说:“你犯什么毛病?咱们这样还能是什么关系?正儿八经的夫妻呗。”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又似乎不相信她的话,追问道:“你说的是真话?” 她想逃,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他的眼神是从来没有的郑重,盯着她不放。 “真,真话。”她躲闪着眼神说。 这次他的手轻易松开了。 俞小蓝逃也似的去洗漱,望着他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心里有几分发虚。 她飞快地洗脸刷牙,跟他说一声,“我去找大嫂聊天了。”就兔子一样逃出家门,仿佛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她。 赵岩望着她的背影,磨磨牙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会相信她的话才怪。 但明知道她诡计多端,也只能叹口气去洗碗。 慢慢来吧,她这样明显玩心未泯,逼急了也不好。 俞小蓝跑出家门松了一口气,一路只怪自己胆小如鼠屈服恶势力。 到了赵瑞生家,李桂枝把她拉到屋里坐着,疑惑问她:“有鬼撵你怎的?一脑门的汗。我兄弟怎没一起来?” 俞小蓝抬手抹掉,敷衍笑笑,说:“他有事,来不了。” 赵大娘端着一兜花生过来,招呼俞小蓝:“他嫂子,来吃花生。” 俞小蓝在家吃得饱饱的,连忙摆手道:“不了大娘,再吃就吐了。” “吐了?”李桂枝八卦的拉住她问:“你是不是有了?” 什么?俞小蓝真佩服她的反应,您从哪里看出来有了? “桂枝,”赵大娘嗔怪道:“别一惊一乍的吓着他嫂子,她跟石头结婚几个月了,有了也不奇怪。” 李桂枝点点头,说:“那是当然。” 不待俞小蓝解释,赵大娘又拉着俞小蓝的手叮嘱:“以后可得注意,不能着急忙慌的。” 俞小蓝头上的汗又出来了,她尴尬地说:“没有,不可能有的。” 李桂枝出去一会,再进来时手里拿着一沓钱,对俞小蓝说:“这是你这个月的工钱,两百块。你拿着买些好吃的,别舍不得花。” 俞小蓝赶紧推拒道:“不行不行,我这个月光养伤去了,根本没干什么活,不能要这么多。” “再这样我生气了,”李桂枝坚持给她,说:“你跟了石头,他少爹无娘的没人帮衬,什么都要靠你们自己,这点钱算什么,还跟我客气,拿着。” 俞小蓝只得接下,暗暗想以后发达了不能忘了好心的大嫂。 “可我真没怀孕。”她说。 李桂枝见她一脸郑重,才算相信她的话。 娘几个坐着说着闲话,就见煤油灯里的油下去了半指高,李桂枝打了个呵欠,说:“听说了吗,咱们村要扯电线了,以后家家户户都不点煤油灯了。” “那可太好了。”俞小蓝说:“不光能看电影,有钱还能买电视机,日子就不无聊了。” 赵大娘笑着说:“那谁能买得起,得不少钱吧?” “买得起,”俞小蓝说:“以后咱们不光要买电视机,还要买洗衣机电风扇,家家户户都开小轿车走亲戚。” 这番话把赵大娘逗得直笑,连李桂枝也说她不去说书可惜了。 正说笑,大门“吱呀”一响,透过窗户俞小蓝看见赵岩进了院子。 赵瑞生披着衣服出去跟他说话,显然是从被窝里出来的。 俞小蓝只得出去,跟赵岩回家。 天很冷,谁不想钻热乎乎的被窝?她总不能在李桂枝家一夜。 夜深了,四周静悄悄的。路边的人家关门合户,没有一点光亮,迎着清冷的月光,赵岩走在前头,只能听见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俞小蓝一抬头,满天星斗像耀眼的银河,猝不及防闯进她的眼里,引发她的惊叹。 “赵岩你看,今晚的星真亮啊。” 赵岩回头,看一眼头顶再看她。 她仰着头,眉眼弯弯,满眼惊艳。 这样的星星只要晴天的夜晚就会铺满天空,有什么好奇怪的? 在他看来,这没什么值得惊讶,可她看得津津有味。 真是奇怪的女人。 他一把将她冰凉的手握住,拉着她往家里走,“赶紧回家吧,冻死了。” 两人洗漱上床,他一靠过来,俞小蓝立即往旁边一让,身上就是一僵。 他垂着脑袋,闷闷地问她:“我会吃人吗?你这么怕我?” 俞小蓝看他低落的样子,心里难得有些内疚,小声说:“别生气嘛,给我点时间。” -- 第69页 月色透过窗子照进来,他盖上被子躺好,伸手将她的手拉过去放在他胸口位置,闭着眼“嗯”了一声。 *** 天越来越冷,庄户人家一向睡得早。 赵岩渐渐要睡着的时候,听见东院里面“咕咚”一声,好像重物落地的声音。 大黄不紧不慢地叫几声。 赵大宝呵斥的声音传来:“死狗,早晚炖了你,让你叫。” 赵岩点亮煤油灯看看手表,时间已过十二点。 这人一连几天都晚归,不知又在做什么勾当。 他吹熄煤油灯。 天边出现第一缕云彩的时候,赵岩就醒了。 俞小蓝依旧不紧不慢地打着小呼噜,偎着他睡得香甜满足。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里,她白皙细腻的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看得见。 他凑过去嗅嗅她脸上仿佛与生俱来的馨香,在她额头上蹭了蹭。待把人蹭醒,他说:“你跟我去山上吧。” 俞小蓝睡眼惺忪,好半天才明白他说了什么,疑惑道:“我去干什么?下井挖矿?” 他淡淡笑了一下,“去看山上的星星,那可比村里亮得多。” 俞小蓝有些心动,倒不是多想看星星,而是习惯了他睡在身边,一个人睡觉没有安全感。 “行啊,”她笑,“那就去呗。” 两人吃过早饭打包行李,带着大黄,离开了青山村。 俞小蓝第一次知道赵岩每天来回矿山与家里有多辛苦了。好在路上搭了顺风车,到了山脚下,又搭了进山拉矿的汽车,总算在头晌到了山上。 开车的师傅一路惊讶地直问赵岩:“走着来的,三十多里地呢。你招呼一声去车接你多好。” 赵岩愧疚地看一眼累瘫了的俞小蓝,淡淡说:“都忙,不麻烦了。” 到了住的地方,赵岩刚把俞小蓝送到他的宿舍休息,矿场办公室跑出来一个人,直奔赵岩就扯开喉咙喊:“赵岩,你可来了,二老板找不着你,正发火呢。” “二老板?”俞小蓝疑惑:“这么牛气的称呼,是谁?” 赵岩让她别管,旁边的大嗓门男人说:“二老板你都不知道,就是方姐啊,赵岩的直接领导。” “哦~明白了。”俞小蓝了然地笑,她眨眨眼对赵岩说:“你还不快去。” 第34章 出事 到了山上住处的时候, 两人出了一身的汗。 赵岩没在意她的调侃,打发走那人,望着俞小蓝满脸的汗,伸手给她擦擦, “累不累?” 俞小蓝顾不上累, 她只觉得新鲜。 山灰蒙蒙的, 山坡上一棵挂满果实的柿子树,在旷野里红彤彤的格外显眼。 远处响起巨大的声响, 连着窗玻璃都抖动, 一声接着一声,响了有几十声,一群鸟儿无声飞过。 风里带着一股子硫磺味,呛人。 她摸着脸上的灰尘说:“我想洗脸。” 屋子前面有个水龙头, 赵岩带她过去, 一拧开, 白花花的水流出来,她弯腰洗脸。 赵岩转头望着办公室里的人,对俞小蓝说:“你自己待着, 我中午回来带你去吃饭。山上灰尘大别乱跑。” 俞小蓝点点头, 他捏一下她冻得发红的鼻尖快步离开了。 办公室里, 张荣芳正站在窗前往外看。 俞小蓝洗脸时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她冷冷撇撇嘴。 赵岩敲门进来,张荣芳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坐到办公桌前,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问他:“把我赶下山,你也不在山上住,新井口正在掘进, 出了事谁负责?” 赵岩最近虽然没在这里住,但他安排人替他盯着了,他还是那副四平八稳的表情,说:“以后晚上我会盯着,你放心吧。” 张荣芳笑笑,说:“这山上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你怎么把媳妇带来了?” 赵岩不想跟她说这些,“没事我下井了。” 在他转身出去时,张荣芳在他身后说:“有的人,真是让人羡慕。” 赵岩皱了下眉,出了办公室。 迎面一阵香喷喷的饭菜味道,山路上驶来一辆拖拉机,车子在路边停下,三个男人说笑着走过来。 “今天真顺,没一个哑炮,老子真想喝一杯。” 旁边的人笑道:“可别,今天大老板都要来,被他发现不好。” “哈哈……” 这几个是矿山的爆破技工,跟工人们的作息反着来,刚刚下班回来吃饭。 师傅们看见他,热情地跟他打着招呼。 领头的师傅跟赵岩说:“你来的正好,他们正在出渣,你去看看。要是遇到特别大的石头挡路,别怕麻烦,派人回来叫我们。” 赵岩应声“好”。他刚要往山上走,另一个男人随口说:“上次他们自己炸石头,差点把自己埋了,还能不长记性?” 年长的师傅摇摇头,说:“这帮小子,谁知道呢?” 赵岩下到作业巷道里巡视,班组的头头迎了上来,赵岩转达了技工的话:“遇到情况要上去找师傅们反应,不能像上次那样自己看着办。安全第一。” 工人都是附近的村民,在矿山长大的人从小就玩渣要,一点不把那玩意当回事。“呵呵”大笑,大大咧咧的说:“放心吧,走出几万米遇到拦路虎我也会上去找他的,咱们不会拿命开玩笑。” 他们敷衍的话让赵岩起了疑心,他走过去翻开角落里一辆推车上的布,在最底下翻出来一包东西。 -- 第70页 他将找到的东西递到小班长跟前。 很明显,他们随车带着这东西,遇到钎不动的石头,肯定准备自己爆破。 小班长说:“来回几千米,把师傅们请来一上午不用干活了,大家总不能干等着。” 赵岩不认同他的话,“这个我拿走了。” 小班长脸色不太好看,抬起一脚踢在旁边一个年轻人身上,骂道:“兔崽子,叫你不听话,你还想不想挣大钱娶媳妇?” 被踢的工人挠挠头,其余人都哄笑起来。 小班长又笑着对跟赵岩保证,“你尽管拿走,咱们下不为例。” 赵岩一边往外走一边借着矿灯的光看看时间,快要十二点了。他想着今天俞小蓝第一天来,得抓紧上去带她去吃饭。 食堂的师傅是北方人,炒的菜偏辣,不知道她能不能吃得惯。 实在不行,他就下山买菜,早起自己做。 这样想着,脚步不由加快,走出几百米时,身后响起一阵“咚咚”的脚步声,杂乱而急促。 他回头看几个工人飞速朝他的方向跑来,刚转过身,后头“轰”的一声,一股力量向他猛地袭来,他被这股力量强势推向前,扑到在几米外的地上。 巷道里尘烟飞舞,裹住了所有人。 地面上阳光刺眼,已经中午。 一名矿长刚回到地面喝口水,地表深处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手里的缸子被震得一下子掉地上。 有工人大喊一声:“坏了,新开的井里出事了。” *** 俞小蓝将屋子打扫一遍,出来看见今天阳光好,将赵岩的被褥给拆洗了。她听见了山上的闷响,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接着搓洗她手里的被套。 山上灰尘大,才一个月,这被子就脏得不像话。 她将被套漂干净,边往绳子上晾,边想着赵岩回来要问问他,山上有她能干的活吗,总不能吃光吃饭不干活。 有人飞快从宿舍出来。边跑边扣纽扣,神色惊惶。 俞小蓝问跑在最后的年轻人:“出什么事了?” 年轻人简要说几句:“巷道塌方了,有工人被埋了。” 那人来不及多说,急忙跑走了。 俞小蓝心跳的厉害,半天也平复不了。 出事故了,那赵岩在哪里? 她惊惶往前面跑了几步,却不知道去哪里去找他。 山下有人往山上跑,俞小蓝跟着他们,崎岖的山路上飞快驶过一辆车,扬起一阵尘烟。 张荣芳一接到山上面的电话,就赶紧坐车往上面赶。 同车的男人眉头紧皱,眼睛紧盯着上山的路。 张荣芳看见车窗外一闪而过的人,嘴角紧紧抿着,并没有想要停车带她一程。 出事的新井口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炮工师傅早就来了,他们坚称所有的炸点都已经引爆,没有遗留哑炮。与此同时,巷道有工人出来,说很可能底下工人自己炸石头,巷道才小面积塌方的。 张荣贵一脸凝重,部署救人方案。 被埋在里面的工人本来就是附近的村民,家属一听说出事,全都跑来了,围着井口急躁不已。 现场一片混乱。 俞小蓝在一片嘈杂声里四处寻找赵岩的身影。她记得赵岩是管事的,什么职务她不清楚,但不是一线工人,那他不一定在下面。 可是那么多人偏偏没有他,他到底在哪儿呢? 她急得想哭。 一个女人坐在地上低声呢喃:“孩儿他爹,你可不能有事啊……” 俞小蓝心里突然一阵恐慌,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死亡离人这么近。她眼睛酸涩得难受,但现场的女人没有哭的,她也就拼命忍着。 望着满场陌生的男人和女人,她终于想到要找人问问,或许赵岩没有下井,到别处去了呢。 她走到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跟前,她记得这人叫张荣贵,赵岩叫他老板。她勉强说出自己的疑问:“请问你知道赵岩在哪里吗?” 话一出口,她才知道自己声音抖得厉害,她狠狠咬住嘴唇。 张荣贵看她一眼,认出她是赵岩的妻子,脸色缓和一些,说:“别担心,我们会救出所有人……” 俞小蓝头一晕,眼前一阵发黑,她赶紧蹲下,缓了半天,才能看清眼前的一切。 他的意思不能再明显,赵岩真的在井下。 她听不见现场的人在说什么,但这个年代,设备落后,巷道塌方有多大的凶险,不言而喻。 那是地下几百米。 又黑又暗,不见天日。 她看着脚下的土地,第一次对大地产生了深深的畏惧。 鲜活的血肉之躯怎么能去地下?赵岩出来之后,两个人就是沿街要饭,也决不能让他再下井。 省城里最新的救援设备在下午全部就位,技术人员紧张又有条不紊地忙绿着,家属们焦急地等在井口不远处。 夕阳落下,山上气温降到零下,天黑透了。 俞小蓝紧紧盯着亮如白昼的井口,忘了周遭的一切。 下午时有人给她一个馒头,她一口都咽不下,还装在口袋里。 她的嘴唇干得裂了口子,一咬流出了血丝,但她感觉不到。 张荣贵见她冻得直打哆嗦,给了她一件军大衣,她就裹着缩在一边接着等。 终于,天快亮的时候,救援人员升井了。 -- 第71页 包括赵岩在内的七个人,六个活着上来了,那个拿打火机点火的工人离炸点太近,没能活下来。 井口一片喜极而泣的哭声,热烈的掌声,为生命,为活着。 救护车将他们紧急送往医院。 他们升井的时候都遮着眼,怕上面的阳光伤眼。 在土里滚了一天一夜,所有人都一样的颜色,但奇怪,俞小蓝没有认错人。 她几乎一眼看出,那就是他,就是他。 “赵岩,赵岩。”救护车上,她轻轻地喊他,眼泪滴在他脸颊上。 他说不出话听不见声音,呼吸沉重,冰冷的手摸索着握住她的。 忍了一天一夜的泪水终于决堤,她泪如雨下。 医生检查过后,让他们不要担心,赵岩耳朵是暂时失聪,听力可以慢慢恢复,其余的伤,住院慢慢养。 下午张荣芳来看望赵岩,随身带来一个坏消息:“这次事故,上面要全面问责。”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入V,请小伙伴们多多支持哦,一起来养成作者吧。 第35章 胁迫 赵岩被推进急救室, 俞小蓝一个人站在外面,脑子懵懵的。救护车的声音还响彻医院院子,很多亲属都跟着来了,不大的走廊挤满了人。 到处都是人。 护士过来说了几遍不许喧哗, 几个满面愁容的女人才止住哭泣。 俞小蓝眼睛从那些或焦急或茫然的人身上略过, 直直的落在救护室的门上。不知过了多久, 那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赵岩身上插着各种管子, 躺在窄窄的床上被人推了出来。 她拖着两条僵硬的腿迎上去, 喊他的名字,他这次没有回答。 见她急得掉眼泪,护士说:“别担心,他这是长时间缺氧造成的昏迷, 过一阵就清醒了。先进病房吧。” 护士们将赵岩挪到病床上, 给他扎针滴水, 俞小蓝就搬个板凳坐旁边看着他,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胸膛缓缓起伏。 他没扎针的手冰冷,无意识地垂在床边, 她握住放在心口。 不知过了多久, 病房门被人推开, 一个男人领着赵元顺进了病房。 这个男人俞小蓝记得,就是在山上给她馒头的人,是跟着赵岩从张宏发那里过来的。抢救赵岩的时候,他一直在抢救室外面。 赵元顺应该也是他去通知的。 赵元顺面色凝重,站在门口盯着床上的人,直到领他来的人喊他一声“叔”,他嘴唇才动了一下, 缓缓走到病床边来。 或许是没想到一向生龙活虎的儿子,还有这样脆弱得无知无觉躺着的时候,赵元顺盯着赵岩的脸看了一会,才问俞小蓝:“怎么会出事?” 俞小蓝缓缓摇头,“我不知道。” 赵元顺没做声,招招手将带他来的男人叫出去,到走廊里说话了。 俞小蓝听到他好像说着“责任”什么的,她没有心情去管,她看着赵岩苍白的脸色,只盼着他早点清醒,别的她顾不上。 渐渐地赵岩开始恢复意识,时不时睁眼看她一眼,很快又疲惫的闭上。直到傍晚,他终于彻底清醒过来,能紧紧抓住她的手。 俞小蓝流着泪笑,在心里感谢上苍的仁慈,眼泪哗哗的流下脸颊。 他伸手给她抹去,低低地说一声:“不哭,不哭,我不是活过来了嘛。” 慢慢地自己倒是红了眼眶。 病房的门被人再次推开,张荣芳一脸疲惫的走进来,身后跟着公司里的人。 她忙了两天一夜,既要救人,矿场那边也要操心。此刻她脸色蜡黄嘴唇干燥,显出几分憔悴。她看了赵岩一眼,说:“还真是命大,那几个都还没醒。” 她看一眼俞小蓝,公事公办地说:“安心治疗,一切费用公司负责。” 赵岩问她:“他们几个还好吧?” 张荣芳叹口气,“还行吧,除了小班长,其余人命是捡回来了。” 她想到什么问他:“对了,救援人员说,找到你时你身边有渣要,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公司严禁出渣工人私自爆破,你手里哪来的渣要?” “从工人那里没收的。”赵岩审视着她的表情,实话实说。 东西涉及到责任的认定,他不能掉以轻心。 张荣芳脸上表情有些奇怪,起身说:“这事以后再说,你先安心养病。” 临走时她对赵岩说:“任何人来问什么,都不要说,具体听公司的安排。这次事故被人捅了上去,上面要全面问责。” 张荣芳走后,赵元顺过来对赵岩说:“奇怪,其他人的病房不在这附近,想看一下都找不到人。” 赵岩垂眸不知在想什么,没说话。 到了晚上,外面又开始刮风,赵元顺在这里也没什么事,趁着还能看见路先回去了。俞小蓝出去买了饭回来,一推开门,就看见他正眼巴巴望着房门,孤零零的一个人很可怜。 见她进来,扯起嘴角笑了笑。 医生叮嘱要吃些易消化的食物,俞小蓝打了小米粥。将桌子挪到床上来,将粥分成两份。 赵岩的手还没有力气,拿勺子舀起粥往嘴里送的很费劲。 俞小蓝看得揪心,放下勺子说:“要不我喂你吧?” 他摇摇头,“你快趁热吃吧,凉了胃疼。” 俞小蓝拿过他的勺子,舀起粥送到他嘴边,说:“我胃不疼,倒是你,这样的速度你能吃到下半夜。” -- 第72页 他乖乖张嘴将粥吃下去,直盯着她红肿的眼睛看。 两人吃过晚饭,俞小蓝打热水给他洗漱换衣服,擦着他的头发时,他突然抱紧她的腰身,脸埋在她柔软的腰腹,低声说:“吓坏了吧?对不起。” 俞小蓝抬起头忍着说来就来的眼泪,痛恨自己的懦弱,粗着嗓子说:“谁怕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活着上来,我一点都不担心。” 他低低地笑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她说:“巷道塌了,有人被埋在土里。我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灰尘让人喘不过气来。当时我就对自己说,赵岩,你一定不能死,你把人娶了家来,又带上山,不能这样把她撂了,那样不叫个男人。” 俞小蓝吸吸鼻子说:“那时候不是应该想着赶紧找出路吗?想我干什么。” 他看着她笑,“除了你,我没有牵挂的人。” 俞小蓝抱着他,半晌低语,“我也是。” 夜里俞小蓝就跟他睡在病床上,赵岩睡得并不安稳,时常被自己的咳嗽给咳醒。 每当这个时候,俞小蓝就坐起来给他拍后背,待他缓过那股劲儿来,再扶着他躺下。 白天有时吃过饭,一阵剧烈的咳嗽,他就全都呕出来。俞小蓝细心的给他漱口打扫,脸上只有心疼。 他呕得眼眶发红,恹恹地半躺在床上看着她忙活。 下顿就闭嘴不吃饭了。 俞小蓝买了虾仁粥,有营养又容易消化。热热的粥冒着丝丝的鲜香味道,她舀了一勺送到他嘴边,他的嘴巴却变成了一个蚌壳,死活不张嘴。 “我不饿,”他说,“一天吃一顿就行。” 俞小蓝看着他明显消瘦的脸颊,心里又气又心疼,将勺子上的虾仁粥吞进自己嘴巴里之后,故意在他跟前嚼的很大声,连声说:“好吃,这家虾仁粥味道最正宗,老板说用的虾都是早上现抓的河虾,又新鲜又美味。” 他喉结动了一下。 她再吃了一口,将嘴巴凑到他耳边夸张的嚼,说:“知道你耳朵不好使,凑近点你好好听听,是不是特别脆?” 她呼吸的热气不断的喷在赵岩耳朵眼里,他痒得躲到一边,拉过被子将自己蒙住,眼不见为净。 他就知道,这个磨人精她想做的事,他妄想反抗,那需要相当大的毅力。 但这次,他不想妥协。他不想看见她一次又一次的出去倒那些脏东西。 那可比烫伤膏恶心多了。 耳边的咀嚼声没有了,半晌响起一声幽幽的叹息。 他拉下被子露出脸,见她撇下虾仁粥,正托着下巴颏儿望着他,眼里平静坦然。 “好吧,”她说,“这次我听你的,不吃就不吃。一天一顿也饿不死人。” 她起身将缸子里的虾仁粥端窗台上,说:“一起挨饿吧。” 赵岩一下子坐起,焦急地说:“我是真的不饿,你吃你的。” 俞小蓝转身走回来,跟他对视,抱着双臂说:“我知道你不饿,我也不饿,我没说谎。” 他盯着她看,嘴唇动了几下却说不出话。 “拿来,”他伸出手,闷闷地说:“我吃还不行吗?” 俞小蓝握住他的手,坐在床沿上,说:“我知道你担心什么,这只是暂时的,你很快就会好的。可是不吃饭,光靠药物撑着,会伤身体的。” 她笑着说:“我还等着你好了,背着我跑二里地呢。” 他被逗乐了,一本正经地说:“二里地算什么,下次背你上山。” 不知是不是赵岩刻意忍着还是这次只吃了几口,这顿饭后他没有呕吐,顺顺当当过了一下午。 李桂枝跟赵瑞生听赵元顺说了他们的事,赶忙跑来看望,在病房待了一下午,直到傍晚才走。 俞小蓝送他们下楼,李桂枝问她:“二婶来过没?” 俞小蓝摇摇头,说:“她不来也好。反正也没指望她怎么着。” “说的也是。就是你要受累了。”李桂枝说:“自己也要注意身体,你都瘦了。” 俞小蓝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啊,这样正好。” 李桂枝跟赵瑞生走了,她顺着楼梯回来,一抬头,走廊里站着一个人。 张荣芳又恢复了光鲜干练,目光灼灼望着俞小蓝。 俞小蓝走到她身边,“怎么不进去?赵岩在呢。” 张荣芳拦住她,冲房里偏了偏头:“里面有人,咱们在外面说说话。” “咱们又什么说的?”俞小蓝不认为张荣芳会像表面那样善意,相反,她应该不会喜欢自己。 张荣芳笑,抱着手臂看着她,说:“事故调查结果出来了,是赵岩带进去的渣要导致了这次严重事故,他负全责。” 她轻描淡写地说:“够判刑了。” 俞小蓝不可置信,质问道:“那天你也听见了,赵岩说那些东西是工人带进去的。凭什么要他负责?” 张荣芳冷笑,“就他有嘴?别人不能说?我们只能相信调查报告。” “你那个劳什子报告也有问题,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俞小蓝认为以张荣芳对赵岩的心思,她不可能真的想让赵岩坐牢。 第36章 二更 张荣芳愉悦的笑了起来, 赞许地点点头,说:“我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明说吧,我看上赵岩了,只要他跟了我, 所有事我给他摆平。” -- 第73页 俞小蓝鄙夷道:“你真让我瞧不起。他工作尽心尽力, 你却算计他, 就不怕手底下人寒心吗?” 张荣芳无所谓的笑笑,一向倨傲的眼里满是志得意满, 说:“无能的人才笼络人心。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们服服帖帖, 死心塌地为我卖命。我手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你知道这个矿一年能赚多少钱吗?” 她轻蔑地说:“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反正赵岩又不傻,一边是丢工作坐牢继续过穷日子,一边是一飞冲天做人上人, 少奋斗二十年, 他知道怎么选。是个男人都知道怎么选。” 她倾身看俞小蓝, 嘴唇嫣红如血:“你说是不是,俞妹妹?” 门“咔擦”一声从里面开开,两个面色凝重的男人从房间出来, 对张荣芳点点头, “可以走了。” 张荣芳笑得开怀, 冲俞小蓝抬抬下巴,“明天上午,想通了让他来找我。” 高跟鞋踩得水泥地“笃笃”直响,她与男人们一起离开。 俞小蓝望着她的背影,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大爷。” 静谧的房间里,赵岩躺在床上,一只手横在额头上, 盖住了紧蹙的浓眉。 几个幸存的工人为了逃避责任,口径一致,说那些东西是他带进来的。他们都是一个村里的,沾亲带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非常齐心。 如果责任认定在他,他难辞其咎,责罚就是进去蹲几年大狱,外加天价赔偿金。 他想骂人。 门一响,赵岩睁开眼拿下胳膊,神色平静看过来,“张荣芳跟你说什么了,这么久才回来?” 俞小蓝暗自挑眉,“她能跟我说什么?翻来覆去还是那些场面话。今晚想吃什么?” “随你。”他扯扯嘴角,“你想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他脸色比前几天变好一些,嘴唇恢复血色,一笑,整个人温柔得不像他。 “那还是小米粥菜包子吧。” “我是不能吃肉,你别跟我熬着了,今晚买份肉菜改善伙食。”他说。 这两天他白天很少咳嗽,夜里也轻了不少,医生也说他身体底子好,很快就能出院。 她拿了饭卡起身,“那今晚你也开荤吧,我买份红烧肉。” 他一怔,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连眼睛都咳得发红。俞小蓝使劲给他拍背,疑惑道:“怎么了,又犯病了?” 他摆摆手,捂着嘴巴忍住喉咙那股子奇痒,说:“没事,你去吧。” 俞小蓝倒了一杯水递给他,他喝下去才好受一点。俞小蓝嘀咕几声出去买饭了。 她先去问了医生,人家说可以适当吃一些,她才出去买了红烧肉回来。 她心里有事,晚饭吃得很少。 倒是赵岩,很久没吃肉,吃得很香。 洗漱过躺到床上,俞小蓝偎在赵岩身边,把玩着他胸口的纽扣,神情有些恹恹地。 张荣芳的那句话说得没错,那么明显的事情,是个人就知道怎么选择。 当然赵岩跟一般的男人不一样,他不是个会为了钱借女人上位的人,他的性格不屑这样做。 但那是以前,以前他最多清贫一点,只要他努力,他手里有大把的机会可以挣来他想要的一切。 这次是牢狱之灾。 谁不怕坐牢呢,骨头再硬的男人也怕戴那副手镯。 她的手被赵岩抓住,原来它已经放开那颗纽扣,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睡吧,不早了。”他说。 看看吧,已经不能忍受她的触碰了,难道他这么快就做出了选择? 他们做了几个月的夫妻,却是假夫妻,她甚至没和他亲过。 亏大了。 她抬起头,凑近了他。 赵岩一瞬间忘了呼吸,差点将自己憋死时才喘口气。 俞小蓝恋恋不舍放开他,他却粘上来,逮着她不放。 两人的牙齿碰到了嘴唇,火辣辣地疼。 直到都有些缺氧,他们才分开,各自平复呼吸。 “技术真差。” 她摸摸磕破的唇,无情的点评。 赵岩缓过一口气来,抬手盖着自己的眼,恹恹地说:“知道就好,别再惹我。” 他胸膛起伏厉害,衣领微敞,露出一边瘦削的锁骨。 俞小蓝无视他的警告,伸手去试手感。 忍无可忍,他扑过来抓住她作乱的两只手,咬牙质问:“你是不是想今晚弄死我一了百了,省得便宜了别人?” 俞小蓝受了惊吓,捂住自己的嘴巴。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你是不是断定我会走那条看上去容易的路?”他叹口气躺回去,闭着眼清楚地说:“张荣芳是什么人,我早就了解,她要是不趁这次事故拿捏我,就不是她了。可我从来没有那种打算。” 俞小蓝又开始揪他的纽扣,苦恼地说:“你明知道她想拿捏你,就不怕蹲监狱吗?” 他弯了下唇,眼角全是蔑视,“她想我进去我就得进去?监狱是她家开的?不过真到了那一步,也就那回事。” “你别意气用事,”俞小蓝觉得这人简直是稀有动物,她有义务提醒他一点,“别把面子看得太重,你就是趋利避害,我也不会看不起你。人嘛,短短几十年,按自己心意活最重要。” “你呢?”他侧过身,一双神采熠熠的眼睛直盯着她,“现在你是按自己的心意活,还是看我差点没命可怜我,跟我亲近安慰我?” -- 第74页 俞小蓝抬眼与他对视,他的眼可真好看。眼睛那么有神,就像是晴空里最亮的那颗星。那里面深邃幽深,映着她的模样。 “说话,”他催促,“看着我发什么呆?” 俞小蓝抿嘴笑了,声音却越来越低,她说:“我说不清,但那天知道你在地下,我喘不过气来,怕得要死。” 他不说话,额头抵着她的,闭上眼,一滴热泪滑下眼角。 “对不起,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他说:“我保证。” 赵岩让俞小蓝明天一早去打听清楚那几个获救的工人住在哪间病房,他想去看看他们。 他不指望张荣芳能良心发现放他一马,也不指望张荣贵能念在他以前尽心尽力工作的份上劝阻张荣芳。 那人就在他半昏迷的时候来看过他一次,就再也不露面了。昨天张荣芳说,临近年底,公司里事情多张荣贵分不开身,山上的事全权交给她处理,大老板只听结果。 这是任由自己妹妹看着办,不打算过问了。 俞小蓝一早就起来去找人了。 虽然张荣芳刻意将他们跟别的工人分开,但这医院就这么大,科室也就那几个,俞小蓝半天功夫就摸清了那几个人住在几号病房。 她回来跟赵岩一说,赵岩又让她去山上他的宿舍找一个笔记本,给他拿回来。 他去找那些工人。 俞小蓝不太放心,“我陪着你一起去,上山不着急。” “怕什么,我还怕那几个人?”他说:“倒是你,上山注意安全,拿了东西赶紧回来,别让我担心。” 如果有可能,他情愿自己去,但是这件事只要俞小蓝去,才能达到他要的结果。他在医院也还有别的事,只能悬着一颗心咬牙让俞小蓝跑一趟。 他很镇定,俞小蓝稍稍安心,离开了医院。 想着张荣芳的心机跟无耻,她经过铁器铺时,买了把小刀藏在身上。 到了山上,太阳就在头顶,晒得人口干舌燥。 远处的卷扬机“嗡嗡”的响着,前几天的那场事故没有影响这里的一草一木。所有人该干什么干什么。 俞小蓝顾不得喝一口水,进了赵岩的宿舍,到他抽屉最里面找到了那个笔记本。 她把笔记本揣进怀里,想了想又收拾了几件两人的衣服,出了宿舍。 迎面遇到一个面色不善的男人。 他一双三角眼打量俞小蓝几眼,伸手拦住她,“站住,你谁呀,怎么从工人宿舍出来,你不是贼吧?把提包拉开给我看看。” 张强是张荣芳的本家兄弟,一向以老板的嫡系自居,谁的闲事都想管一管。 他是第一次见俞小蓝,眼前一亮之后,觉得这样的女人不调戏一下白当一回老板嫡系。 这人一看就不是好人,俞小蓝不想跟他多纠缠,有话直说道:“我是赵岩的家属,上来给他拿几件换洗衣服。” 张强一听,眉头一挑来了精神,原来她就是赵岩的媳妇,张荣芳最讨厌的那个女人? 那他更要跟她掰扯掰扯了。 以前他因为醉酒赌博受了赵岩那个小子不少气,眼看这小子遭了秧,他不上去踩两脚都对不起他往日的好名声。 他粗声粗气地命令俞小蓝:“把提包打开,我要检查。” 俞小蓝看看四周,连一个人影也没有。这人虽然矮小又干枯,但男女体力悬殊,硬拼她肯定没有胜算。 她将提包往地上一丢,抱着手臂冷着脸说:“你确定要搜我的包?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张荣芳见了赵岩都客客气气,你是什么人要来搜我的包?” 张强冷笑道:“客气?那是以前。芳子把门给他留几回他都不来,她早就恨死赵岩了。你还当是以前?” 俞小蓝眯了眯眼,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但现在是想这事的时候吗?她赶紧想办法打发走这个人渣,拿了东西回去才是。 “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女人。”俞小蓝轻蔑地说:“就因为赵岩对她爱理不理,得不到的才最好。你等着看吧,赵岩养好了伤,回来只升不降。” 张强被她说动了点,但又觉得这女人的话不能信,正踌躇间,一个男人站在山坡上喊他:“老张,有人找。” 第37章 三更 俞小蓝眯眼去看, 山坡上那人正是赵岩的那个伙计。他应该是看见俞小蓝被人缠上,故意叫走张强。 张强粗声粗气的应一声,狐疑的盯着俞小蓝看几眼,转身走了。 俞小蓝快步离开这里, 回了医院。 病房里站着几个面目冷漠的男人, 赵岩坐在病床上, 低头看着手里的几张纸。 他抬头看着她,“回来了。” 俞小蓝点点头, 将那个笔记本递给他。 赵岩翻看两页, 合上本子,面色平静地对屋里的男人说:“跟你们走之前,我想见一下张荣贵,张总。” 几个男人互相看几眼, 其中一个快步出去了。 他们等的就是他的妥协。 来的却是张荣芳。 说张荣贵忙, 没空见他。 她一脸惋惜, 说:“赵岩,按说你是个人才,可是这是一条人命, 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你放心吧, 出来之后, 还来找我,我不会不管你的。” 赵岩淡淡笑一下,翻开笔记本,面无表情念道:“九月十六,县城鼎香楼,送给张部长五万块,上品茅台两箱……” -- 第75页 他看一眼变了脸色的张荣芳, 说:“还要我接着念吗?” 张荣芳冷笑,“原来你早就留一手,倒是心细。” 赵岩眼带讥讽,说:“没办法,从张宏发上次监守自盗我就知道,谁也靠不住。我不想断谁的财路,只求一条生路。” 张荣芳叹口气,语气失落:“原来你从一开始就防着咱们呢。可惜呀,你还嫩了点。” 她无所谓的笑笑,说:“这点事我跟哥哥还不放在心上。你才上山几天?这才多大点事?要不要我再给你补一些?哦,我记性不好,跟人来往的账都在会计那里,回头给你看看,怎么样?” 她把赵岩当三岁小孩戏耍。 看向俞小蓝的眼神更是带着讥讽,她专门跑了一趟,在她看来是个笑话,微不足道。 赵岩眼神锐利,望着她猖狂没做声。 张荣芳笑够了,起身拍拍赵岩的肩膀,说:“看来有人不吃敬酒,那你就进去休息几年吧,慢慢就想明白了。” 这次她彻底翻脸,附在赵岩耳边冷下脸咬牙说:“那炮怎么没炸死你?”她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却在门口生生停住脚,咬牙回头。 她走近赵岩,眼神在俞小蓝跟赵岩两人脸上扫了一圈,望着赵岩说:“你不会后悔?最少三年起。你可要想清楚。” 赵岩声音都没什么起伏,淡淡说:“我不用想这个。” “呵呵,”张荣芳干干的笑两声,说:“好,好,很好,你很好。” 她明明笑着,却眼角含泪,给那几个男人使个眼色。 屋里的男人重新走向赵岩,说:“现在跟我们走吧。” 俞小蓝拦在赵岩跟前说,“他还病着呢,你们不能带他走。” 男人面无表情道:“我们问过医生了,他能出院。有什么问题,我们会随时把他送回来。” 这不是拿人的身体当儿戏吗?俞小蓝还要再说,赵岩拉住她说:“没事的,事情会弄清楚的,别担心。” 男人还未伸手碰到赵岩,有人急匆匆赶来,拉着那张荣芳耳语几句,张荣芳的脸色一下子煞白。她往赵岩看了几眼,那眼里早就没有了轻视傲慢,反而变得惊讶不敢置信。 “走。”她率先出了病房。那些男人没说什么,对视几眼,眼光复杂的离开了。 赵岩嘴角弯了一下,眼里讥诮一闪而过。 俞小蓝想不明白会有这变故,疑惑道:“这是怎么了?他们又想干什么?” 赵岩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就是那几个工人想通了,把真相说出来了。” “他们风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俞小蓝不信。 人的脾性是不会突然转变的,需要有人适时地推一把。他就是那个人。 但他不打算跟她说这么多,省得她跟着担心。 赵岩转头捏捏她鼻子,笑着说:“别想这些了。今天要表扬你,一个人上山帮了我大忙。” 俞小蓝皱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我拿回来的笔记本不是没有用吗?” 他转身倒了杯水给她,“怎么没用?虚虚实实,他们才上套。你功不可没。” 话是这样说,俞小蓝还是不明白,再问他就不说了,只说以后自然明白。 过了几天,医生检查各项指标都正常,赵岩康复出院。 他又上了次山,将那些刚搬去不久的铺盖行李搬回来,不然回家晚上没法睡觉。 到了宿舍,先前的炮工师傅来找他聊天。 俞小蓝对男人间的话题不感兴趣,跑到柿子树底下摘柿子。 “张荣贵进去了,他的公司也被上面撸了承包权,这里不知会落到哪个人手里,你就这样走了能甘心?” 炮工师傅问他。 他们共事时间虽不长,但彼此了解对方的秉性。 赵岩可不是个无欲无求的人,他看得很清楚。 他相当有野心。 这个年轻人有脑子有想法,跟三教九流都能打成一片,是个人物。 赵岩看着柿子树下面那个伸着胳膊也够不到柿子的人,跟炮工师傅说:“没办法,有心理阴影,下不了井了。我留在山上还能干什么?” 师傅沉吟片刻,说:“你脑子活,干哪一行也不会差。不过这行来钱快,你再考虑考虑。这阵子群龙无首,是个混出头的好机会。” 赵岩望着包里简陋的几件行李,没做声。 俞小蓝望着挂得高高的红灯笼,嘴巴撅得能挂油壶,“怪不得能剩下,看着不高就是够不着。” 有人信步过来,手臂舒展,拉住一根结满果实的枝条,那果子就压低了,横在她的眼前。 赵岩拉着枝条催促她说:“还不快点摘,树枝要断了。” 俞小蓝赶紧动手,摘了一兜,抱着柿子冲他笑得开怀。 他松开树枝之前,摘下一个柿子给俞小蓝,走在前头,扬声说:“走了,早点回家。” 张荣芳从办公室收拾东西出来,一转头就看见他们在摘柿子。 她从来没在赵岩脸上看见这样率性的笑容,在她的跟前,他刻板严肃,不苟言笑,永远冷冰冰的。 可是这样的男人,一脸宠溺,伸手摘下一个又大又红的柿子,递给对面的姑娘。 她缓缓地叹了口气。 下山的路上,她又遇见了他们,赵岩推着自行车,带着被褥,俞小蓝跟在他身边走着,手里还抱着那些刺眼的柿子。她让司机加速,扬起一路烟尘。 -- 第76页 俞小蓝被车子后面的灰尘呛得直咳嗽,望着绝尘而去的桑塔纳直骂:“山路还开这么快,小心爆胎啊,扑街。” 赵岩腾出一手给她拍背,又气又心疼,说:“哪里学来的话,骂人不带脏字。” 那辆车他认识,张荣芳的坐骑。 看来她这次终于死心,不会再来纠缠了。 很好。至于扬了他们一脸的灰尘?没什么,以后还有机会见面。不就是车嘛,难不倒他。 俞小蓝缓过一口气,说:“真是没素质,暴发户。” 赵岩给她拂拂头上的灰。 两人经过了最难走的石头路之后,到了一个相对平坦的地方。赵岩让俞小蓝上前面坐,他骑车载着她。 俞小蓝体验一把从没有过的搭车经历,一路喊着下山来。 路边一辆爆胎的桑塔纳,歪歪扭扭的停在路边。 张荣芳气冲冲地站在旁边,俞小蓝扬声喊一声“扑盖~”飞速从她身边过去,车后扬了张荣芳一脸的灰尘。 一路上都是俞小蓝愉悦的笑声。 张荣芳在后面气得咬牙切齿,只恨现世报来得太早。 *** 俞小蓝回到家先把家里收拾一下让赵岩歇着,她进厨房手脚麻利地端出两碗面条来。 赵岩望着自家寒酸的房子,问俞小蓝:“你怎么不嫌我穷?” 俞小蓝递给他筷子,掷地有声地说:“莫欺少年穷。咱们会有钱的。好多好多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她挑了一口面条吸溜进肚,着重强调:“这只是时间问题。” 吃了饭,俞小蓝烧水洗澡。 在山上摸爬滚打半天,不洗澡真的没法睡。 她先让赵岩进草棚子里检查确认没有老鼠,她才将热水端进去。 “你先洗吧。”她吩咐赵岩,说:“我再烧一些。” 赵岩拿了衣服进棚里,她坐在锅灶前烧水。 “俞小蓝,来帮我搓背。”赵岩喊她,“我够不着。” 俞小蓝探头看他,棚子上方露出他的肩膀。 “愣着干什么,过来。”他再次低声催促。 俞小蓝磨磨蹭蹭,有点犯怂。曾经迷人的锁骨柔软的嘴唇都不再诱惑,她不想过去。 他看见她脸上的挣扎,不由苦笑。 这是什么女人,非得有人来抢他,她才会产生占有欲。一旦他是安全的,她就恨不得离他八丈远。 这是什么毛病? 他擦背的动作一顿,背后过来一只微凉的小手,接过他手里的毛巾,“哼哧哼哧”给他搓起了背。 “左边左边,对,往上一点,用力,用力。” 他收起思索,开始奴役她。 不一会俞小蓝的胳膊就发酸,在后面苦着脸抱怨:“我没力气了,你肩膀好宽。” 他终于良心发现放过她。 临到俞小蓝洗澡的时候,他等了半天,她才磨磨蹭蹭地回屋。 他半躺在床上,看着她盘腿坐在床上,打开雪花膏的盖子,往手上脸上抹。 她慢条斯理,动作轻柔。 “为什么来了家里,就那么怕我?因为什么告诉我,我改。”他突然出声。 俞小蓝脸有些发热,当初去吻他的一腔孤勇已经跑到爪哇国,她想起来还脸红呢。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样就挺好的,不想再进一步。”她小声说。 “是吗?”他坐起来,跟她面对面,灯火将他的脸映得很柔和,他的眼神温柔的看着她,没有一点侵略性。他低声说:“看来我对你没有什么吸引力,这真是让人难以接受。” 第38章 创业 “其实你不用防贼似的怕我。”赵岩望着惴惴不安的她, 转头咳嗽几声,露出了大病初愈的神态,喘了口气才说:“我死里逃生才几天?能干什么?你尽管放心。” 俞小蓝脑子里灵光一闪,对哦, 自己真是糊涂, 他的身体还这样虚弱, 能干什么? 真是自己吓自己。 她放下心来,仔细审视他的脸。 听他的意思, 他好像是有心无力还是什么?她苦恼挠挠头, 不太懂哎,怕伤他的自尊心又不能明问。看来要找李桂枝打听打听。 她叹了口气。 现在看见灯光下他俊秀的模样不再觉得抗拒,反而为他惋惜,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好, 唉, 真是可惜了一副好样子。 明天记得去买些好东西回来投喂他, 给他补补身子,尽人事听天命吧。 赵岩不知道她在脑补什么,见她眉头越皱越紧, 疑惑问:“怎么, 还, 还不放心吗?” “放心,你放心。”俞小蓝急忙开口,一脸笃定:“会好的,你还这么年轻,一定会好的。” 眼睛往他的身上某处一溜,又自以为不动声色地调开。 赵岩望着她猥琐的小眼神,再结合刚才的话, 还有什么不明白?他胸口有些发疼,却不是缺氧后遗症,而是被人气得。 要么你就真懂,要么你就不懂,他真是怕了这不懂,还自以为懂的女人。 俞小蓝已经一脸轻松地钻进被子里,催促他:“快睡,坐着多冷啊。” 她的嘴角翘着,把自己裹成个蚕宝宝,在被窝里滚来滚去,嘴里发出一声满足喟叹:“嗯,巴适~” 他闭眼躺下。算了,只要她不天天如临大敌地防着他,误会就误会吧。 -- 第77页 跟自己提心吊胆这么些天,只求她安心睡个好觉。 俞小蓝确实安心,睡得比什么时候都香,呼噜小小声的,绵长而有节奏。次日早上村里的公鸡打鸣母鸡下蛋,都没能叫醒她。 赵岩是起早惯了的,天一亮,他就起床,将院子里外都打扫一遍。 在门口遇见赵元顺,他爹见了他问:“都好了?” 他点点头:“好了。” 当父亲的就背着手离开了,说:“那就好。” 俞小蓝想着自己昨晚的打算,起床后就跑去找李桂枝,买了邻居家一只膘肥体重的老母鸡,拿回家给赵岩炖汤补身体。 有一个难题,她不会杀鸡。也不确定赵岩会不会。 赵岩过来接过老母鸡,将它的翅膀用一手握住,另一只手将鸡脖子处的鸡毛拔去一些,菜刀在光滑的石头上蹭几下,雪亮的刀刃往鸡脖子上一划,转身将鸡血控在准备好的碗里。 他手上甚至没有沾一滴鸡血。 俞小蓝看得目瞪口呆,喃喃问他:“你怎么会这个?” 他面色平静,示意俞小蓝舀些开水过来,他将鸡放进水里烫一下去毛,说:“总不能让奶奶干这个。” 鸡收拾好了,放锅里炖了半天,两人吃了饭,俞小蓝让赵岩在家里歇着,她跟李桂枝结伴赶集去了。 天冷了,村里人开始猫冬。没了收入,大家花钱也不大手大脚,李桂枝的生意也就到了淡季。 一年她也就这段时间能歇歇。 太阳暖烘烘地照在身上,妯娌俩一人挎着一个篮子,手插在袖笼里,说笑着并肩往镇上走。 半路上遇到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袁丽华挎着的篮子里装得满满的,另一手还拎着一提子苹果。 赵大宝提着一床新被子走在后头。 李桂枝笑道:“大宝兄弟,弹的棉花被宽吗?一家三口别冻着一个。” 赵大宝没理会她的调侃,一双吊睛眼只盯着她身边的俞小蓝,心里暗暗泛酸水。 这娘们越来越水灵了。一想到以前被她弄得颜面扫地差点打光棍,气就不打一处来。 袁丽华冷眼从对面那个花一样的人身上扫过,冷笑着说:“甭管三口四口,都比那结婚半年还两口强。” 她讥笑:“你们俩倒是天生一对。” 李桂枝变了脸色,说:“二婶你这是什么话?三口四口有什么了不起,老母猪一胎还十几口呢。” 袁丽华瞪着李桂枝说:“行,敢拿我儿媳妇跟猪比,你给我等着。大宝,咱们走。”气呼呼地走了。 赵大宝走了几步,问他娘:“燕子要的桔子你买了吗?” 张燕是他媳妇。 袁丽华头也不回,“买了。” “……那山楂呢?” 袁丽华一愣:“还要山楂?” 赵大宝将手里被子往她怀里一推,说:“你先回家,我回去买。” 袁丽华一下子拿了这么多东西,忍不住埋怨:“她娘的,街头长大的死丫头真会吃。” *** 俞小蓝问李桂枝,“赵大宝有媳妇了?” “不止呢,连孩子都有了。我听娘说的。” 李桂枝被袁丽华气得不轻,她知道赵大宝媳妇没过门怀了孩子,就打趣小叔子(她一向跟他们闹惯了的),谁知道袁丽华这样恶毒,不光讥笑她没孩子,还暗讽俞小蓝过门这么久也没孩子。 想到这里,她疑惑道:“对了,你怎么半年也没有动静?” 俞小蓝觉得自己的问题说不清,就反问她:“早就让你进城查查,你就没去是吧?” 李桂枝叹气,“查什么查,要是医生确定是我的事了,我在他家还待得下去吗?” 原来这样。 看来李桂枝粗中有细,自有自己一套生存的办法。 集市上人山人海,露天摊位前掏钱的人络绎不绝。 俞小蓝买了一些有营养的材料熬汤,又到猪肉摊上割了二斤猪肉。李桂枝有些兴致缺缺,被俞小蓝劝几句,也买了二斤猪下水。 老板将肉递给她,说了钱数。摊位上围满了人,俞小蓝伸手摸钱,一下没摸着,再摸,摸到一只冰凉的手。低头一看,一个男人将手伸进她裤子口袋,正要偷钱。 俞小蓝没遭过贼,抓着贼手忘了反应。 这个贼男人已经将手猛地抽回来,一把将她推到,转身跑了。 带着俞小蓝口袋里的一沓钱。 周围的人一声惊呼,却没人敢去拦住那个贼人。 那人是街上的惯犯,大多摊主都认识。没人敢惹。 李桂枝也吓了一跳,她赶紧从猪下水那里过来,伸手想扶起俞小蓝。 俞小蓝已经回过神,那可是一百多块钱,不能就这样让人偷去!她麻利地爬起来,顾不得看一眼自己被石头咯得生疼的手掌,追着那个贼就跑了出去。 李桂枝一把没能拉住她,吃了一惊,连忙追过去。 可是集市人山人海,一跑一追的两人被人群淹没,一晃就没了踪影。 俞小蓝两眼紧盯着那个穿军绿上衣的瘦小男人,紧追不舍。 街道不长,贼很快冲出人群,跑到街头。 这里没有几个人。 他停住脚步,回身望着后面要钱不要命的疯女人,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俞小蓝停住脚气喘吁吁,说:“把我的钱还给我。” -- 第78页 这贼手里举着刚得手的钱,露出一口黄牙,说:“到了我手里就是我的,你再追着不放,我要你的命。” 下一秒,有人迎头挥来一拳,正中他鼻梁,他大叫一声 ,捂着鼻子弯下腰,惨叫不止。 男人凶狠的声音像冰碴一样让人不寒而栗:“你想要谁的命?” 俞小蓝没想到赵岩会在这里,立刻跑到他跟前指着那贼说:“他,偷了我的钱。” 赵岩皱眉瞪她一眼,“要钱不要命,我回头再跟你算账。” 那个贼见他走近,早就吓得将钱捧上来,往地上一丢,跑得飞快。 流了一路星星点点的血迹。 赵岩也不追赶,过去将钱捡起来,眉目沉沉看着俞小蓝,不悦道:“就这么点钱就追着贼跑?你脑子忘记带出门了?” 俞小蓝一把将钱拿过来数了数,说:“这可不是一点钱,这够咱们吃一个月的了。丢了可不成。” 赵岩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脸更黑了。 俞小蓝数过了钱,想起一事:“不是让你在家休息的吗?怎么在这?” 赵岩没理她的疑问,率先往回走,说:“我要是不来,你就为了这点钱跟人拼命了。” 俞小蓝追上他,却一下子看见路边站着两个面熟的男人,是山上事故后康复的工人。 还有一个半大的少年。 那孩子一双黑黢黢的眼也看着她。 她认出来了,那天在山上,她见过这个少年,他是那个点火的小班长的儿子。 俞小蓝脸色一变,抓住赵岩衣服说:“我可跟你说好了,情愿上街要饭,也不下井挖矿。他们找你干什么?” 路边两人显然听见这句话,连忙别开眼,脸色有些尴尬。 赵岩缓和了脸色,低声对她解释:“我没说要下井,今天就是聚聚。你先回去,我回家跟你说。” 俞小蓝不太相信他的话,跟矿工打交道不挖矿难道是要开饭店?可是她也不能在街上多说什么。 被人看见她为了一百多块钱撵着贼跑就够尴尬的了。 正好李桂枝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找她。 一分神,赵岩拉着那个少年,招呼两个男人随他进了旁边饭店。 “你怎么跟个风火轮似的,撵都撵不上。”李桂枝手里拿着两个人的篮子,递给她说:“肉钱我给过了,咱们还去买点别的吧?” 俞小蓝摇摇头,受了双重惊吓的她哪里还有心思买东西? 到了傍晚,赵岩才回家来。他身体初愈,脸色有些疲惫,但一双眼黑亮笃定,神采奕奕。 “我跟你说,”他对做晚饭的俞小蓝说:“我不用下井,他们几个承包了一个山头,让我专门管出货以后的销路。” “不用下井?”俞小蓝松了口气:“这个行。” 她想了想又说:“你才刚出院,不要太劳累了。” “没什么,如果不能把证办下来,就想办法挂靠在哪家公司,也没多少事。” 赵岩简单说几句,眼神锐利地看着她说:“我要多赚钱,这样你就不用为了那点小钱不要命的去追小偷了。” 这是秋后算账了。 俞小蓝不服气,说:“大钱小钱都是钱,你就是成了巨富,我也不能眼睁睁让人黑了我的钱去。” “因为那点小钱不管不顾,就是我的无能。”他说:“你这样,就是看不起我。” 俞小蓝不明白他的逻辑,目瞪口呆。他目光沉沉,拉着她手看手心的青紫,问她:“以后还敢不敢了?” 虽然这人气呼呼地,但意外地,她觉得心里暖呼呼的。 “不,不敢了。”她脸有些发热。 第39章 合作 直到天快黑了, 赵大宝才回家来。 院子里的袁丽华往他手上一瞟,眼一瞪:“这一天你跑哪里去了?你的桔子买了吗?” 赵大宝不耐烦道:“什么桔子,我有正事。” 刚进西屋,一双高跟皮鞋照准他面门丢了出来, 一个满脸怒气的女人从床上坐起来, 指着他鼻子就骂:“你死哪里去了, 我一个人在家快烦死了你知道吧?赵大宝,我是看出来了, 你把我哄家来, 就不把我当回事了是吧?既然这样,我明天就流了孩子分手!” 这姑娘就是赵大宝的媳妇张燕,她是张荣芳的堂妹,跟赵大宝耍了几个月, 就揣上了孩子, 被赵大宝接回家养胎。两人很快就摆酒办喜事。 赵大宝接住那鞋, 露出狗腿的神情,赔着笑脸上前,将那姑娘扶着坐下, 说:“姑奶奶, 你可别生气, 小心咱儿子。我能干什么去?还不是为了养活你们娘俩。你消消气。” 张燕的火稍稍小了点,她反问说:“不是让你跟着我哥哥干的吗?你还瞎跑什么?” “我没瞎跑。”赵大宝说,“我今天就是在咱哥那,跟着他去山上跑了一天。不信你去问他。” 张燕将信将疑地说:“真的?他肯用你了?” “当然。”赵大宝说:“以前他看不上咱,现在知道咱的好处了。” 张燕冷哼一声,“别得意,还不是靠我。” 看赵大宝摸着她的腹部, 她故意挑刺:“你就知道一定是儿子?我生了女儿你就不要了?” “哪能呢?”赵大宝笑着说:“甭管儿子女儿,只要从你肚子里出来的我都喜欢。” “你敢不喜欢?”张燕眼往西院一瞥,说:“有些人还什么都生不出来呢。” -- 第79页 “那是那是。”赵大宝附和,脸上挂着假笑。 他妈的,也就这点比西院那个娘们强。 张燕发了一通火,心里舒坦了,慢悠悠地说:“告诉你,小打小闹一辈子也发不了财,你就傍着咱哥,包你发财。” “那是。”赵大宝得意地笑,“你就等着享福吧。” 第二天吃过早饭,同村的李青就来找赵岩,说有人找他去镇上谈事。 正收拾碗筷的俞小蓝担忧地说:“刚出院就老往外跑,你身体能行吗?” 赵岩正抬着下巴对镜子理领子,闻言眉头一皱,懊恼地扫她一眼,“我身体哪里不好?好得很。” 俞小蓝据理力争:“前天晚上你自己说,你身体不好的,别不承认。” 赵岩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脸上有些发热,但他输人不输阵,说:“我的身体我说了算,我说它不好就不好,说它好就好。怎么你不服?” 俞小蓝端了东西一拧身出去,“我跟你说不清,反正你自己注意。” 他望着她的背影,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早晚让你知道我好不好。 他俩赶到镇子上时,张玉刚等人已经到了约定的小饭店,还来了几个生面孔,一起坐在角落的桌边。 见了赵岩来,几人站起相迎,介绍认识后各自落座,商量起发财的事来。 张玉刚说:“张荣贵进去之后,他公司里几个头头意见不合,也差不多散货了。几个小股东都盯着山上的这块肥肉。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咱们自己干,把那几口井给拿下来。” 其余人附和:“没错,凭什么他们吃肉咱们累死累活只能喝汤。” 赵岩望着群情激昂的男人没说话。 他们是有发财的心跟胆识,但对怎么操作,一无所知,并对创业会遇到的困难,也没有什么认知。 果然,等这些人冷静之后,都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赵岩,李青说:“哥,咱们都是大老粗,怎么干你说句话,咱们都听你的。” 赵岩点点头,沉静的眸子扫过几人,开门见山说:“我先说一样,做生意是有赚有赔的,既要发财,那就不怕要风险。你们要是有这个心理准备,我就带大家试一试。赚了,是老天爷赏饭吃,万一赔了,大不了一年白干。” 几人面色凝重,一起应是。 张玉刚又说:“要开矿,最重要的是有证,其次是钱。只要把证弄到手,钱就好办。咱们去哪里弄这个证呢?” *** 张荣芳坐在宽大的办公桌上,愁得焦头烂额。张荣贵进去之后,公司群龙无首,被撸了承包权又被勒令停业整顿,银行开始提前催要欠款,大小股东各怀心思明争暗斗,都只想着自己的利益。 眼看公司要破产拍卖。 她拿不出钱来,说话也没以前好使,以前那些毕恭毕敬的本家兄弟,开始对她阴阳怪气,让她不要霸着总经理的位子不放。 要不是念着替哥哥守住半生的心血,她早撂挑子不干了。 秘书脸颊发红,眼角隐隐还有没压下去的笑意,推门进来通报:“张总,外面有人找你。见不见?” 张荣芳烦躁抬头,“谁找我?” “姓赵。”秘书小心地看着她的脸色。 “姓赵?”张荣芳认识两个姓赵的,昨天那个本家哥哥张为利还带着一个姓赵的无赖来这里威胁她,让她将这个位子让给他。 我呸,也不看看他配不配?大字不识一箩筐还想当总经理?真是脸大。 见她脸上阴晴不定,秘书小声说,“不是昨天那个胖子。是赵岩。” 张荣芳一口唾沫差点呛着自己,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赵岩?是他?”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立即说:“他来干什么?不见,让他走。” 秘书连忙应下:“是,我这就让他走。” 可是她刚转身,张荣芳又叫住她:“哎哎,行了,让他进来吧。我看看他想干什么。” 秘书领命出去。 赵岩信步走来,在半开的门上敲两下。 张荣芳讥讽地看着他笑:“怎么,想通了?晚了,现在你就是跪在我跟前,我也不会给你机会……” “我是来跟你谈一笔生意的。”赵岩打断她的自嗨。 张荣芳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狠狠地瞪着那张让她心动又让她憎恨的脸。 李青坐在宽敞办公区的真皮沙发上,手脚有些不知怎么放。秘书小姐给他端来一杯茶,他连连道谢。 小姑娘抿着嘴笑。 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关了许久,才重新打开。 张荣芳一脸冷笑站在门口,讥诮地对赵岩说:“你来找我你媳妇知道吗?你不怕她吃醋?” 赵岩脸色冷了下来,眼神锐利冷硬,“你要是不想合作就直说,但凡你再动一点那种心思,咱们的合同就终止。到时候你公司破产拍卖,只能怪你自己。” 见他连提都不准提以前的事,说翻脸就翻脸,张荣芳不再言语,冷笑着目送赵岩离开。 这到底是成还是没成? 李青疑惑地跟秘书对视一眼。 赵岩面色平静地大步出去,朝身后挥下手,“走了。” 李青急忙放下手里的茶杯跟了出去,一出了办公区的门就急忙问赵岩:“哥,这事她怎么说?答应不答应?” -- 第80页 赵岩点点头,眼神笃定,“准备进设备开工吧。” 李青欣喜欲狂,几乎要跳起来,“她答应咱们挂靠了,太好了。发财了,咱们要发财了。” 赵岩跟张荣芳的合作其实是双赢的。张荣芳有许可证却被收回矿山没法开采,村民们抢到矿山却没有资格开采。 双方正好查遗补漏,互惠互利。 天色已晚,两人搭车回家。在村口赵岩叫住李青,踌躇一下,对他说:“我找张荣芳的事,暂时不想让我媳妇知道,你不要说出来。” 李青了然一笑,说:“知道,女人爱胡思乱想,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他想了想又问赵岩:“哥,上山你带嫂子去吗?山上又冷买东西也不方便。” 赵岩抬眼看一眼灰蒙蒙的天,说:“再说吧。” 他摆摆手先走,两人各自回家。 傍晚挂了一阵风,大门两侧的银杏树下落了一层金黄的叶子,俞小蓝拿了扫把出来,把它们归置到一起。 大门口被她扫得干干净净,看着就利索。 她把树叶用簸箕铲起来倒掉,一回来,有人拿着一把瓜子在她门口嗑,瓜子皮丢得满地都是。 这姑娘穿着时兴的呢子大衣,脚上黑色皮棉鞋,一双眼尾上挑的细长眼透着风情,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李桂枝说赵大宝的媳妇就住在他家,看来这位就是那个张燕。 俞小蓝嫌恶地看一眼地上的瓜子皮,“你把我刚扫的地弄脏了。” 张燕满不在乎地努努嘴,说:“你手里不是拿着扫把吗?再扫就是了。” 俞小蓝没好气地说:“谁弄脏的谁扫,你有嘴嗑瓜子没手扫地吗?” 张燕笑笑,手扶了把腰,说:“没办法,我可不敢弯腰。哎,说了你也不懂。” “有什么不懂的,”俞小蓝说:“不就怀个孕吗?你站在外面被哪个有心人看见举报了,计生办就该来找你了。” “他们敢?”张燕说,“我这个月底就结婚。” 俞小蓝冷嗤,说:“结婚?你有生育证吗?到时计生办的人来了,你说你村支书的公爹能护着你,还是妇女主任的婆婆能护着你?” 张燕脸色一下变了,她再横也知道公家人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公爹跟婆婆都是官儿迷,不见得能舍得这个官来保她的肚子。 最近抓得正严呢,而她因为年龄不够,还没办生育证。 眼下瓜子也没心思磕了,急急忙忙就回家关上门不出来了。 小样。俞小蓝撇撇嘴。 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赵大宝这样的人渣就配这样的女渣,天生一对。 她刚要拿着扫帚回家,一转眼,赵岩正站在旁边看着她笑。 “你倒是会唬人。”他接过扫帚进了家门。 第40章 打架 俞小蓝跟着赵岩进了院子, 气鼓鼓说:“赵大宝不知从哪里骗来的丫头,烦人。” 赵岩放下扫帚,将另一只手里的东西塞给她,挽挽袖子进厨房, 说:“不喜欢就别理她。今晚想吃什么?” 俞小蓝打开包袱, 居然是一大包红彤彤的她最爱吃的石榴。 她被石榴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拿了一个最大最红的去洗。 “随便。”她嚼着酸酸甜甜的石榴籽,含糊地说。 赵岩望着像仓鼠一样鼓着腮帮子的人, 有些无奈地笑笑, 动手淘米下锅。 俞小蓝抬眼,看见他坐在灶台前烧火,便把剥了满满一手的石榴籽递到他跟前,“你也尝尝。” 那石榴籽颗颗饱满, 晶莹剔透, 衬着她白皙的手掌, 说不清哪个更加诱人。 他回头,似乎迟疑了一下,俞小蓝以为他不喜欢吃这个, 刚要收回手, 他已经凑上来, 将石榴籽含进嘴里。 俞小蓝的手指蜷了一下,被他嘴唇碰到的地方又痒又热,像被火烤了似得,让人忍不住想挠一下。 她抬眸看他,他似乎毫无所觉,已经转过去烧火。不知是不是火光的映照,他的脸看起来有些发红。 俞小蓝想仔细看看, 他已经起身,用勺子搅一下锅里的粥去了。 一阵诱人的米香霎时让她忘了看他脸色是红是白。 两人吃过晚饭,天太冷俞小蓝就进被窝里坐着,就着灯光看新买的书。赵岩洗漱过也随后上了床,凑到她跟前,“跟你说个事,”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过几天要到山上住,你跟我一起去吗?” 紧挨着自己的坚实的大腿让俞小蓝有些不自在,她动动屁股往旁边挪挪,谁知他更紧的挨上来,还问她:“你想爬墙上吗?” 俞小蓝放弃了挣扎,想起那个黑乎乎一眼望不到底的井口,恹恹地说:“我不想去。” 其实她也不想让他去。但男人不可能年纪轻轻就老婆孩子热炕头,何况她这老婆名实不符,孩子更是没影,她有什么立场要求他干什么不干什么? 见她拒绝,赵岩也没有像上次那样坚持,他垂眸与她对视,黑亮的眼睛在昏暗的煤油灯光下熠熠有神,他关切地问她:“那你一个人在家行吗?晚上害不害怕?” “没什么怕的,”俞小蓝说:“听说过几天村里要装电灯,到时家里亮堂堂的,你就安心赚你的钱去吧,不用担心我。” 他忽然笑了,伸手将她的一缕头发拨到耳后,说:“这话听着好像巴不得我赶紧滚,你就那么怕我?” -- 第81页 “哪有?”俞小蓝矢口否认,顺手推了他一把,“我不怕你,也不巴着你走。再说,我让你别走,天天守着二亩地土里刨食,你能愿意?你肯定不乐意。” 屋里静了一瞬,窗外的月光映得他眉目带上了几分清冷,他说:“男人一辈子,怎么也得拼一下。就村里这二亩地,刨一辈子穷一辈子。” 这话俞小蓝赞同,但又不赞同,“怎么,非得男人才拼一下,女人就不行?赵岩同志,你思想有问题。” 他笑了,“行,别的女人我管不着,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管人力财力,我全力支持。” 俞小蓝有些动容,她还以为他会要求她上山,没想到他会尊重自己的决定。 她想好了,她一定要想办法挣很多的钱,不能辜负他的看重。 想想自己这是什么运气,居然摊了这么个好男人。不但洗衣做饭样样精通,还尊重女人,真是太难得了。 这是什么完美好男人…… 一只温热的手搭上她的肩膀,柔软的指腹捏了下她的耳垂。 她满腔的赞美之词噎在喉咙里,不由叹口气闭一下眼。 好吧,人无完人,她不能对二十来岁荷尔蒙过盛的人期望过高。 毫不犹豫的拍掉那只躁动的爪子,她躺倒将被子拉到下巴处,“不早了,睡觉吧。” 他怔了一下,随后也躺下了,过了一会,在旁边说:“赵大宝是不是要结婚了?” “嗯。”俞小蓝闭着眼,“孩子都有了不结婚行吗?” 那人低低地叹息一声,绵长幽怨。 “孩子都有了?动作真是快。” 俞小蓝不做声,装作什么都不懂。他也不再感慨做作,一只手搭上她的腰,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脸前一黑,有人倾身看着她。 “干嘛?”她睁眼望着他。 他轻轻地碰了碰她柔软的唇,“这样行吗?” “只是这样,你保证不做别的?” “嗯~” “……行吧。” 第二天早饭后赵岩开始收拾好行李,准备去山上。 李桂枝笑嘻嘻地推门进来。 “我来得早不早,会不会讨人嫌呀?” 俞小蓝打了她一下,“你这嘴才讨人嫌。” 李桂枝“哈哈”大笑,对俞小蓝说:“这两天有几件活赶着要,你能不能来给我搭把手?” 俞小蓝既然不跟赵岩去山上,也就闲了下来,听她这样说二话不说答应下来。 赵岩在一边静静听着没说话,李桂枝瞥一眼他,说:“你就踏实忙你的去,弟妹在家我会照顾的。” 赵岩停下手里的活,诚恳道:“谢谢大嫂。你多费心了。” “不费心不费心。”李桂枝说:“弟妹能干着呢,我最喜欢跟她一堆了。” 赵岩走后,俞小蓝就跟着李桂枝去了她家。 临近年关,赵瑞生的生意又好了起来。 大约是都想着做一件新衣服过年吧。 他们忙到晚上,李桂枝刚直起腰捶捶,大门一响,袁丽华来了。李桂枝出于礼貌,到堂屋跟袁丽华打招呼去了。 过了一会,她进来对赵瑞生说:“钱放在哪里了,二婶说给大宝办喜事钱不够,找咱拿点。” 亲戚间借钱再正常不过,赵瑞生两口子也不是小气的人。可是此刻赵瑞生脸色却一下变了,眼睛都不看李桂枝。 李桂枝人是粗枝大叶,但不傻,当即有些明白了。她二话不说拉出床底的钱箱子,手心朝上对赵瑞生说:“钥匙呢?拿来。” 赵瑞生皱眉站了半晌,伸手从腰上拿下那串钥匙,递到李桂枝手上。 箱子打开,里面躺着稀稀朗朗几张纸币几个硬币。李桂枝数了数,俞小蓝在边上看得清清楚楚,三十二块六毛八。 挺吉利的数字。 李桂枝疯了一样质问赵瑞生:“钱哪?我们的钱哪?” 俞小蓝吓了一跳,堂屋的赵大娘以及借钱的袁丽华也一齐到了西屋,赵大娘不悦道:“大晚上的你喊什么?” 李桂枝将轻飘飘的箱子往地上一扣,眼泪出来了:“娘你看看,我攒了几个月的钱又不见了,你问问他,他把钱给弄到哪里去了?” 赵大娘好像明白了,劝李桂枝说:“别急啊,有话慢慢说,你妹子跟婶子都在,让她们笑话你……” “我还怕人笑话?”李桂枝指着赵瑞生咬牙切齿道:“他都不要脸了我怕什么。” 她一点面子不给赵瑞生留,赵瑞生不由暴怒,喝道:“李桂枝,不住嘴就给我滚出去。” 这话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李桂枝想想自己累死累活他说撵就撵,崩溃大骂:“赵瑞生你个混蛋,你想把我赶走让那个狐狸精进门,我告诉你,没门!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只能一辈子跟她偷偷摸摸的像贼一样……” 赵瑞生额头青筋暴起,挥起一掌,重重扇在李桂枝脸上。 俞小蓝惊呼一声,“大嫂,大哥气糊涂了,你可不能还手啊。” 不知为什么,原本还捂着脸颊的李桂枝突然疯了一样冲上去,朝着赵瑞生没头没脸的打过去。 赵瑞生腿脚不便,往常打李桂枝都是打过就算了,谁想到她今天会还手? 在赵大娘等人还未反应过来之前,李桂枝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完收兵。 -- 第82页 在场的女人都被赵瑞生的样子给吓了一跳。 赵瑞生脸上几道触目惊心的血口子。脸青了一大块,一只眼也青紫一片。 俞小蓝捂着嘴一声不吭站在角落。 大嫂啊大嫂,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吗? 虽然但是,真痛快。 赵瑞生脸上有些难堪,推开屋里众人,一瘸一拐走了出去。 李桂枝冷哼一声。 最好笑的是赵大娘,明明心疼儿子,却不知怎么骂儿媳妇,只跟袁丽华大眼瞪小眼,不知说什么好。 袁丽华也觉得难堪,她不来借钱,哪里有这回事? “三十二块六毛八。” 李桂枝露出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的表情,抖着嘴唇说:“我忙了一年,就得到这些钱。娘,二婶,你们说,我该不该生气?我气急了骂他,他就打我,我该不该还手?” 俞小蓝在心里默默给李桂枝竖了个拇指,看来大嫂精得很,不光打了,打完还知道安抚人心。 可惜赵大娘还是更心疼儿子,她冷冷地说:“他腿脚不好,你下手也太重了。”说完一扭身,出了西屋。 袁丽华出去前也跟着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我看桂枝你是跟有些人学坏了。” 俞小蓝冲她背影挥挥拳头。 那两人一走,李桂枝脸上的表情蓦地一变,张着嘴无声大笑。 “真是痛快。”她笑够了说。 俞小蓝想说你终于学会反抗了,一转眼就见李桂枝拿起刚才撂下的活,闷头干了起来。 “就这样算了?” 俞小蓝问她,“那钱还想办法找回来吧?” “呵呵,到哪里找?”李桂枝抬起头,疲惫地说:“从来就没能找回来过。肯定又给李翠翠了。” 她叹口气,说:“就这样吧,过了年我就不把钱交给他了。我管,看他还怎么贴补别人。” 她疲惫又无奈,丈夫的心不在自己身上,丢掉的不止是辛苦挣来的钱,作为女人的自尊也一并被人踩在脚底。 俞小蓝心里矛盾万分,小声地问她:“你想没想过跟大哥离婚?” 李桂枝默默摇头,“再难的日子也能熬过去,再花的男人,他老了,心也就老实了。” 俞小蓝:“???” “你呢?”李桂枝将问题抛给俞小蓝,“要是石头兄弟在外面跟别的女人勾缠不清,你舍得他离婚吗?” 李桂枝用的是“舍得”两个字,俞小蓝就知道,这个女人,她舍不得赵瑞生。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鞠躬。爱你们~感谢在2020-10-11 18:28:44~2020-10-12 18:34: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蔷薇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蔷薇 3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吃醋 赵瑞生被挠花了脸, 见不得人,赶集的事只能李桂枝跟俞小蓝去。 她们吃过早饭赶到固定的摊位,相邻摊位的年轻人已经出好了摊子,看见她们来了, 热情的过来帮忙。 他父亲是多年的老裁缝, 他是家里独子, 不上学了之后,就跟着父亲子承父业。 他长得唇红齿白的, 嘴巴也甜, 一口一个姐叫的李桂枝脸上的笑就没断过。 当然,他跟李桂枝讲话的时候,要是别老看俞小蓝,李桂枝会更高兴。 “姐, 你吃饭了吗?”小伙子边卸东西边问她们两个, 眼睛又往俞小蓝那边瞟, “我去买饭给你们捎点。” 李桂枝摆摆手道:“不用了弟弟,我跟你蓝姐在家吃过了。你去吧,姐给你看着摊子。” “你们吃过了?”小伙子笑了一下说:“那我也不去了, 不太饿。” 李桂枝“哈哈”两声。 集市上陆续开始上人, 摊子上忙起来。 挎着篮子的女人, 抱着孩子的少妇,拄着拐杖的老人,以及两手提着东西的男人,人人都认真地看着自己感兴趣的货物,与摊主讨价还价。集市上人声嘈杂,特有的气味充斥着每个角落。 一个有几分眼熟的身影进入俞小蓝视线。 那个男人还穿着那天的蓝色上衣,干瘦的五官让人过目难忘。 他一双精光湛然的小眼睛只锁定一个地方, 就是人们的口袋部位。 从他出现,俞小蓝就戒备起来,李桂枝刚好正给一姑娘量尺寸,没空说话。俞小蓝望着那人贼眉鼠眼的样,只想冲上去将那人揍一顿。 这个贼正四处寻找目标,迎面遇着一人,一双阴沉沉的眼睛立即露出谄笑,“哟,这不是大宝哥,今天怎么有空出来逛逛?” 赵大宝正跟张燕站在卖布的摊子前,张燕仔细地挑选花布,他手里拿了糖葫芦米花棒瓜子炒货若干,转眼看见刘春,把他拉到一边冷冷地说:“你他妈离老子远点,旁人再以为老子跟你是一路人。” 刘春诞着脸笑,说:“哥哥,你这样就不对了,上次你骗兄弟去割那个女人的东西,你也不说那是你哥的女人,害得兄弟差点被你哥打死。过后你连句话都没有,这可不太地道。” 赵大宝一脚踢上去,嘴里骂骂咧咧:“放你娘的屁,老子给你透底让你发财,你自己没本事还敢找老子的晦气。赶紧滚。” 刘春被骂得不敢吭声,眼里透着阴狠,一步一回头的离开了。 -- 第83页 俞小蓝远远地看着赵大宝与那个贼拉拉扯扯,直觉他跟那个贼关系匪浅,说不定上次自己遭贼,也跟赵大宝有关系。 但这里人声嘈杂,离得又远,她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能猜测。 “他叫刘春,是这个街上的老人了,常赶集的没有不认识他的,”小裁缝凑上来小声对俞小蓝说,他观察着俞小蓝的神色,“姐姐不用怕,这人讲究,不是什么人都偷。” 俞小蓝疑惑,“贼还有讲究的?他们偷东西还分人?” 小裁缝没想到俞小蓝这次会跟他搭话,笑得眉眼弯弯,“以前他们什么人都偷,后来就只偷买东西的,不偷卖东西的了。” “不偷卖东西的就叫讲究了?他把赶集的人钱都偷光了,想买东西没钱买,还不是卖东西人的损失?”俞小蓝可不赞同小裁缝的话,她气愤地说:“上次他就偷我钱包了。” 小裁缝惊讶地睁大眼,说:“姐姐说得很有道理,这种人就应该抓起来。姐姐你放心,以后他到你跟前来,我会帮你看着,叫他得不了手。” 这人倒是热心,俞小蓝看了他一眼,:“谢谢你。” 小裁缝赶紧摆摆手,“不用谢不用谢,咱们是邻居,帮忙应该的。” 他从自行车车筐里拿出几个桔子给俞小蓝,“姐姐说了半天话了,吃个桔子吧。” 俞小蓝摆摆手,“我不渴,谢谢了。” 小裁缝直接将桔子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说:“姐姐太客气了,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就拿着吧。” 俞小蓝见他一片好意,只好再道一次谢。 身后,蓦地响起一声嘶哑的喊叫:“大嫂,看看谁来了?” 她一回头,看见赵大宝带着张燕,转到这边来了。 那个贼不知去向。 李桂枝送走客人,过来招呼张燕,“哟,大功臣来了,喜欢什么样式跟大嫂说。” 谁知道这女人压根不接她的话,下巴一点俞小蓝说:“你歇着去,我要她给我量尺寸。” 她下巴抬得高高的,一双眼里带着倨傲,直直地盯着俞小蓝。 那天在门口嗑瓜子被俞小蓝给唬住了,回家跟袁丽华一说,袁丽华冷潮热讽她没脑子,今天她非要找回场子不可。 俞小蓝刚要说话,李桂枝伸手将她拦着了,她干脆地对张燕说:“小蓝不会。” 张燕惊讶道:“连这个都不会?你找这样的人不是白搭工钱吗?” 李桂枝心说这姑娘还真是个棒槌,就淡淡的说:“这你就不懂了,她往这里一站,那就是活广告,我的生意就比平时好。你说这怎么会是白搭工钱?” 张燕还要再说,身后有人走过来,高大的身影走到俞小蓝跟前,一只修长的手拿起她旁边桌上黄橙橙的桔子,不经意地抛了一下又稳稳接住。 男人眉清目秀,鼻梁高挺,一双眼从出现就只看着俞小蓝,没有理会在场的其他人。 张燕到了嗓子眼的话生生咽回去,觉得在这样的男人面前,跟人争吵什么的太让人难为情。 俞小蓝惊诧转头,眼蓦地睁大,赵岩背着日光站在她身后,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她,嘴角带笑。 她看见他是真的高兴,“你怎么来了?” 赵岩瞥了眼直往这边瞧的张燕,眼里不悦。回头看俞小蓝时,小裁缝也正往这边瞧,他的神色难免有些古怪,问她:“我来得不是时候?” “说什么呢?净胡说。”俞小蓝拍了他一下。 赵岩终于将视线转向赵大宝,冷冷地说:“让我媳妇给她量尺寸是吧?量吧,我看着量。” 赵大宝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赵岩,他看一眼赵岩眼底的锋芒,想着自己干的好事,心里有些发虚。 他想拉着张燕走,可是张燕愣怔怔地望着与俞小蓝一看就关系匪浅的男人,眼里满是惊讶。 她知道了,原来这个出色的男人,就是俞小蓝的丈夫,也就是自己的大伯哥。 她一下想通了很多事,比如,怪不得俞小蓝会在结婚当天悔婚,怪不得性格骄傲身家丰厚的张荣芳会死皮赖脸的追求人家,原来如此。 可是长得再好又怎样,听她哥说,现在他又跟张荣芳搅和到一起了。 她的心情就从坡地又爬到了坡顶,心里也跟着复杂起来,她直勾勾地看着赵岩,说:“你就是大哥吧?都是误会,我……” 她话还没说完,赵大宝猛地拉她的手:“走了。” 她被男人拉着走,看看这个又黑又胖的男人,突然一股子窒息涌上心口,她甩不开赵大宝的手,气得咬牙切齿。 被拉着离开了几步,她终于挣脱了赵大宝的钳制,恶狠狠地瞪着赵大宝骂:“没种的怂样,你是不是怕你大哥?” 赵大宝梗着脖子抵赖:“谁怕他,我只是不想在街上闹得难看。” 张燕不理会他的狡辩,抬脚往娘家的方向走,“我去问问大哥,这个赵岩跟芳姐到底什么关系,他们要是真有猫腻,我看那个俞小蓝还能得意多久。” 她是铁了心要找俞小蓝的麻烦。 两人渐行渐远。 李桂枝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说:“看来这位是个暴脾气,以后二婶有的忙了。” 赵岩却没把那两人放心上,他坐在凳子上,瞥了眼一直往这边看的小裁缝,手里不紧不慢地剥着桔子,盯着俞小蓝眼神意味深长。 -- 第84页 他将一个剥得干干净净的桔子递给她,看着她说,“吃吧,别人的心意。” 俞小蓝就明白了,她轻轻“咳”一下。 真是拿这人没办法。 李桂枝没看出两人间的猫腻,她发现赵岩只盯着俞小蓝看,以为他舍不得媳妇,就说:“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弟妹,不如把她带山上去,天天在你跟前,就不用惦记了。” 俞小蓝直给李桂枝使眼色,她可不想去山上。谁知这次赵岩并没有顺着话要求她去山上,而是避开了话题,问她:“饿不饿,带你去吃馄饨。” 俞小蓝点点头,跟着他一起往馄饨店去了。 离饭点还早,馄饨店里没什么人。两人要了两碗馄饨,找了座位坐下。 馄饨很快送来,透亮的馄饨皮能看清里面包裹的肉馅,让人食指大动。 赵岩拿起醋瓶问她:“要不要?” 俞小蓝摇摇头。 他又舀了一勺辣椒油,“这个呢?” 俞小蓝又摇摇头,“我吃馄饨时不吃辣。” 赵岩手里拿着勺子看她片刻,黝黑的眼眸暗淡了一下,叹口气说:“对不起,我刚才说话重了点。” 俞小蓝慢慢地咽下嘴里鲜香的馄饨,才说,“我觉得吧,两个人要是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真不必勉强在一起。” “我没有不信任你。”他很快的接口,“我就是看有人给你献殷勤不舒服。” 俞小蓝讥诮地说:“你为什么会不舒服?因为感觉受到了威胁?可是你就没想想,谁能威胁到你?你因为这没影的事发脾气,我是不是很没面子?” 她这样一说,他立刻觉得自己理亏了,刚才那点不快也没了,立即诚恳地道歉:“对不起,我错了。”他在桌子底下拉拉她的手指,低低恳求:“饶了我吧媳妇,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俞小蓝抽回手,白他一眼,“快吃,馄饨要烂了。” 他就知道过关了,嘴角噙笑低头吃饭。 结账出来,赵岩却不能回家。他本来就是有正事要忙。在街上分手时,他让俞小蓝等一等,自己快步走去买了一大包红红的桔子交给俞小蓝,“拿回去慢慢吃。” 俞小蓝见他辛苦跑一趟来看她,很是心疼,见他还跟桔子过不去又有点气,不由瞪了他一眼。 他伸手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拨到耳后,抿着唇看着她湖水一样清澈的眼睛,说:“好好待着,我抽空回家看你。” 俞小蓝点点头,注视着他瘦削的背影在扑面而来的寒风里,急匆匆地消失在街角。 她收回望向街角的视线往回走,摊位上,张燕嘴角噙着得意的笑,看见她就说:“大哥走了?” 没人理她,她自顾自的说:“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第42章 上山 俞小蓝将带来的馄饨交给李桂枝, 慢条斯理地坐在一边剥桔子,直到张燕嘴唇抖个不停快要憋不住的时候,她才慢悠悠地说:“你管他去哪里了?你家住海边啊?” 张燕见她没多大兴趣的样子,急急地说:“你不用装不在乎, 我跟你说了吧, 听说赵岩今天去了芳姐的公司, 他最近也一直跟芳姐在一起,他们合伙在山上挖矿。” 李桂枝吃着馄饨, 耳朵可还支楞着听她们说话呢, 她没好气地呵斥张燕:“你别造谣啊,要是惹得小蓝跟赵岩吵架,当心我撕你啊。” “嘁,”张燕翻个白眼, 不服气道:“你也不看看是谁说的话, 我大哥大嫂说的还有假?你以为没有张家那个公司的支持, 就凭赵岩带着那几个农民能成什么事?” 俞小蓝将桔子扔进包里,不紧不慢地说:“赵岩跟张家的公司合伙挖矿,你老扯那个张荣芳做什么?我的男人好好的干事业, 你们张家的女人非要凑上来, 他有什么办法?我看你还是多操心你的那个什么芳姐, 别到时候倒贴不成颜面扫地,没地方哭去。” 话里的轻蔑让张燕涨红了脸,她恨恨地说:“还不知道谁将来颜面扫地呢?你别得意地太早。” “我不得意。”俞小蓝拍拍手站起来,看着她笑的轻淡:“你更不用得意,至少现在,我还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们张家的女人, 做事太上不得台面,我看不起。” 张燕没想到一向不吭声的俞小蓝嘴皮子功夫这么厉害,气得一跺脚,一溜烟回了娘家。 等在一边看好戏没成的赵大宝赶紧追上去。 张燕的大哥张为利刚从公司回来不久,正心烦。 张荣芳找到了新的靠山,再不把他们这些本家哥哥放心上,她跟那个赵岩各取所需互惠互利,竟然将即将破产的公司给鼓捣得运转正常红红火火。 他们这几个等着捡漏的都落了空不说,还被张荣芳彻底排除在公司权利层外围,分红有,话语权想都别想,怎么能不让人上火? 今天公司开会,商量跟银行贷款的事情,他跟几个人反对,没想到张荣芳压根不理会他们,什么都听那个赵岩的。 张为利气得牙痒痒,好个赵岩,这是想将他们张家男人的头上呀,他绝不能答应。 可是还没等他刁难赵岩,张荣芳话题一转,说公司最近将钱集中在山上的矿场上,他提议投资兴建的夜总会项目,暂时搁置。 他当场就甩了脸子离开了。 那是他筹划了大半年的项目,他寄予了很大的期望,张荣芳居然说停就给停了,他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 第85页 正气恼,张燕气呼呼的回来了。 赵大宝跟在旁边不住叮嘱,“小心点姑奶奶,别伤着咱儿子。” 张为利没好气地横了赵大宝一眼,不明白自家妹妹看中这个人哪点。 本来他想看在妹妹的面子上将赵大宝弄进公司里帮他,谁知带出去几次发现,这人吃喝很有一套,干正事屁本事没有,他只能打消了念头。 “你们回来干什么?”他不耐烦地说。看见姓赵的就烦。 张燕气鼓鼓的往客厅沙发上一坐,对她哥哥发脾气:“我就问问哥,你妹子被人欺负了,你管不管?” 张为利不解道:“在这街面上还有敢欺负你的?是哪个不长眼的?” 张燕踢了赵大宝一脚,说:“还能是谁?就是他那个嫂子,赵岩的女人。她在街上奚落我,说我们张家的女人上不得台面。大哥,这口气我受不了,你说怎么办吧?” 张为利冷着脸,“她真这么说的?” 张燕使劲点点头,“好多人都听到了,你不信去问。” 这可真是赶巧了,张为利冷笑,行,欺负到头上了,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他思索片刻,对张燕说:“你先回家,这事我会处理,容我想想,会给你讨个公道。” 得到自家哥哥的承诺,张燕拍拍屁股满意的进屋休息去了。 赵大宝没跟着进去,他凑到大舅子跟前,小心翼翼的问:“大哥想怎么对付那个女人?” “女人们说几句闲话还不值得我费心。再说,她也没说错,张荣芳总盯着人家有妇之夫是上不得台面。”张为利冷笑说,“但有的人我却不能不管,否则,张荣芳这个蠢娘们连同这家底,早晚给这人吃干抹净。” “对对,”赵大宝一阵窃喜,终于等到老虎发威,他激动的摩拳擦掌,主动请缨:“哥哥需要我做什么,只管开口。” 张为利鄙夷地瞥一眼赵大宝,冷笑道:“你们不是兄弟吗?我可不敢用你。” “谁跟他是兄弟?”赵大宝声音冷了八度,想起新仇旧恨,腿更是隐隐作痛,咬着牙说:“我恨不得要他的命。” 只要赵岩倒了,对付俞小蓝还不是小菜一碟。 张为利见他咬牙切齿的样子,猜测这两人应该积怨已久,放下心来,拍拍赵大宝的肩膀说:“既然你这样恨他,我就给你个出气的机会,你记得找几个信得过的人,耐心等着。” “行,没问题。”赵大宝重重点头,一双被复仇浸染的浑浊的眸子,闪着兴奋的光。 *** 赵岩又跟张荣芳合作了? 俞小蓝在李桂枝家做着收尾的几件活,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不知这几天第几次走神。 她知道张燕说的都不是真的,赵岩若是想跟张荣芳有什么,不会等到今天。 明明心里明镜似的,却又恼怒赵岩给别人说闲话的机会。 他不跟张荣芳搅和在一起,哪里有这些闲话?钱就那么重要?哎。 李桂枝劝她:“这男人有能耐了,那些胆子大脸皮厚的就贴上来了。你还是去山上算了,把人守住,别的都好办。” 俞小蓝摇摇头,“我跟他之间,这点信任还是有的。他这人一向主意大,要是真像张燕说的那样,你觉得我能守得住他?不可能。” 李桂枝不说话,她比谁都知道男人一旦真有了外心,那是守不住的。自己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她也恨呀,但她没办法。 “你说得也没错。”李桂枝说,“但这么冷的天,年轻人不睡在一起暖被窝那哪行?我这里活也差不多了,你就收拾一下去山上得了。” 俞小蓝有些心动,她倒不是真去给他暖被窝,而是她知道这张家人都复杂得很扎手得很,她很担心赵岩。 看来真的要上山了。 炊烟四起的时候,俞小蓝才回家。她轻轻捶着酸痛的肩膀,终于忙完了,整个人一下子筋疲力尽。 既然决定要去,那就尽快,她明天就上山。她倒要看看,张家的女人怎么跟她抢男人。 正想着,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道路尽头拐进来,那高高的个头,熟悉的眉眼,不是赵岩是谁? 黑了,瘦了,脸上更加棱角分明,一双眼却更加有神,一直的望着她。 她压住心里的雀跃,待他走到跟前,俞小蓝看看他身后,问:“你步行回来的?” “不是。”赵岩在外面话一向不多,他拉着她胳膊往家走,说:“矿上买了一辆车,到村口我让司机回去了。” “买车了?这么说矿上赚钱了。”到了家门口俞小蓝拿出钥匙开了门,笑眯眯地问一句。 赵岩笑笑,“也不是,银行贷款一大堆,但没车办什么事都不方便,只能买一辆先用着。” 他倾身看她,“至少我回家方便。” “假公济私。”俞小蓝进院子关上门,随意地说:“实在不行我就跟你上山得了,省得你总惦记家里。” 赵岩怔了一下,抬眼看她一眼,说:“快要年底了,你明年再去吧。到时候山上也暖和一些。” “不欢迎我?”她似乎不太相信刚刚听到的,不悦道:“你不会在山上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吧?” 话刚说完,他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净瞎说,别胡思乱想。” 俞小蓝不依不饶跟着他,“我不怕冷,你要是还不让我去,就说个站得住的理由。” -- 第86页 赵岩没在意她的话,轻车熟路地进厨房洗锅烧火,俞小蓝淘米,两人配合默契,很快做好晚饭。 到了睡觉时间,他还是跟以前一样依偎着她,但就是不松口,说什么也不让她上山。气得俞小蓝跟他背对着背,一夜没理他。 直到第二天他离开,俞小蓝都没再跟他说话。 赵岩依旧做好了饭,进屋推推她,说:“我走了,你早点起来吃饭,要是冷了就热热,别怕麻烦。天冷……” 俞小蓝冷冷地打断他:“你走。” 他揉揉她的脑袋,轻轻出去了。 门被合上,熟悉的脚步声远去。俞小蓝一咕噜爬起来,找出一个大包,将几件衣服装进去,再将被子捆好也塞进去,出去洗漱好,背着行李锁上门,将大黄交给李桂枝,毅然就出门了。 不是不带着她吗?她找得到。她倒要看看,山上有什么秘密,还不能带着她。 当然,她抬手看看自己的指甲,要是真有什么狐狸精之类的,她就挠花那女人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晚了,抱歉,爱你们。 第43章 暖被窝 俞小蓝搭过路车到了山脚下, 上山的路都是土路,坑坑洼洼。她坐在路边歇歇,等着拦一辆车,搭车上去。 很快一辆载重汽车由远及近驶来, 可是还没等她招手, 那车就呼啸着驶过去, 扬起一路灰尘。 这些司机都把车开得飞快,压根没人想停下捎带一个人。 她挥挥扑面而来的灰尘, 轻轻叹口气, 就在以为要步行进山的时候,一辆黑色小轿车从远处过来,超过她很远停下,又倒回她身边。 后车窗降下来, 一个年轻男人探出头来看了她一眼, 眼睛里露出点笑来, 问她:“你是要上山吗?要不要带你一下?” 这人二十多岁,打扮入时,头发一丝不苟, 俞小蓝看一眼这辆车的牌照, 是个很牛气的号码。 她想了想点点头, 将行李搬进他打开的后备箱。 “谢谢你。”她坐上车道谢。?轻?吻?最?萌?羽?恋?整?理? 车里飘着一股清新的香水气味,俞小蓝猜测应该是男人身上的。 车子启动男人笑着问她:“你是上山找人还是找工作?” 这人能这样问,大约是看见俞小蓝带着大包行李。 她不想跟陌生人说太多,就说:“找工作。” 年轻男人笑了,眼里闪过一抹玩味,他说:“据我知道,这里可没有女人干的工作, 这里的老板连食堂做饭的,都找的男人。” 他促狭地眨眨眼,“你是上山找人的吧?他叫什么,说不定我认识?” 俞小蓝心里很鄙视这人,问一个陌生女人这样的问题,可见这人也不是个好人。果然前面的司机听见这样的话,也饶有兴致地通过后视镜看了俞小蓝一眼。 俞小蓝忍住没发火,转移话题说:“你认识很多人吗?你也是这山上的矿主?” 男人点点头,没再追问之前的问题,说:“我算是吧,不过我不跟工人打交道,他们认识我我不认识他们。” 俞小蓝挑眉说:“那不还说你认识很多人?” 男人一怔,随即哈哈笑了,也意识到自己说话前后矛盾。其实他哪里认识几个人,只不过看见长得好看的女人,没话找话说罢了。 车子依言停在那片宿舍区前面,俞小蓝下了车,车又接着往上面开去。 俞小蓝看见山坡上的那棵柿子树还在,枝条空荡荡的,柿子不见踪影。 宿舍门口有人看见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地热情地迎上来,爽朗地笑着说:“弟妹来了,快进屋歇歇,我叫人把赵岩给叫回来。” 俞小蓝认出这是来找过赵岩的李青,她将行李交到他伸出的手里。 李青拿着她的行李,将她带到办公室暂时安顿,出去找人上山寻赵岩。 俞小蓝跟着出来,对李青说:“我跟他一起去吧,顺便转转。” 李青挠挠头,说:“这山上光秃秃的,有什么好转的,你不如歇着,等赵岩得空了带你去看。” 俞小蓝不以为然,对李青找来的男人说:“我不累,走吧。” 李青没有办法,待他俩走后,赶忙从另一条小道上山,找赵岩去了。 一定不能让她见到山上的张荣芳。 他累得气喘吁吁,在心里直骂张荣芳男人婆,一大早没事做非要看正在掘进的巷道,害得赵岩也跟着她去了。 他可记得很清楚,那天在街上,俞小蓝曾经斩钉截铁地对赵岩说过,宁愿沿街要饭也不下井的话。这要是让她看见赵岩又下井,不是要闹夫妻矛盾嘛? 他在这山上几年了,对地形熟悉,跑得又快,在俞小蓝之前就赶到了赵岩那里。 谢天谢地,赵岩跟张荣芳刚升井到了地面,两人站在巨大的破碎机旁边看新出的矿石。旁边还跟着赵岩新拉拢的股东王琪。 张荣芳一脸笑意,看着碎得匀称的矿渣满意地说:“到底是新设备,这产量提高了一倍不止。照这样下去,明年上半年你们就能回本。” 她睨着赵岩,“你眼光不错,胆子也大,这样的设备我是下不了决心投资的。” 买这种机器赵岩压根就没跟她提过,直接找了新的投资人,听说今天设备安装好了,她才特意上来看看。 赵岩没做声,他皱眉看着远处狂奔来的李青,觉得这家伙怕是被狼给撵了。 -- 第87页 李青几步奔到他跟前,喘着粗气说:“你媳妇来了,我让人带着她走大路,一会就该到了。” 赵岩望着他一脸的汗,不解道:“你专门跑一趟,有事?” 李青惊讶得忘了闭嘴,他疑惑地看一眼张荣芳,用口型无声地说:“这边你不用掩饰一下回避一下吗?” “用不着。”赵岩转身往大路那里走去。他看见俞小蓝了。 她一手扶着腰,走得不紧不慢,像来看风景来了。 王琪也看见了,他惊讶地问赵岩:“这就是你媳妇?”真是挺意外的。 他猜测这女人是来找人的,但没想到是来找赵岩的。 赵岩“嗯”一声,大步过去迎接。 张荣芳在后面睨着大汗淋漓的李青,笑道:“皇帝不急太监急。” 李青冲她的背影“切”一声。 赵岩走过去将俞小蓝拉到一个石头上坐着,语气无奈说:“不是不让你来吗,怎么自己来了?” “啊,就来了,怎么的?”俞小蓝一眼看见张荣芳正往这边瞧,淡淡说:“她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看来张燕没说假话,你还真跟张荣芳合作了?你胆子够肥的。” 赵岩看着她神色,不知她说得是哪一方面,就说:“回去再说吧,山上风大。” 俞小蓝却望着不远处缓缓走来的人,一时没动地方。 张荣芳施施然地走过来,眼里含霜嘴里抹蜜:“欢迎欢迎,真没想到咱们还能再见面。” 她看着赵岩笑,说:“有句话说得好,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希望咱们也能做朋友。” 俞小蓝冷嗤:“好说好说,不过这不是在你吗?” 王琪也跟着过来,对俞小蓝笑笑,说:“原来你是来找赵岩的?刚才问你怎么不说?” 俞小蓝笑着说:“防人之心不可无,谁让你一看就不像好人。” 王琪哈哈大笑。 赵岩问俞小蓝,“怎么回事,你们见过?” 俞小蓝就把搭车的事说了,赵岩给两人介绍认识,让李青陪着王琪,他带着俞小蓝先回宿舍安置。 俞小蓝被他拉着走,气呼呼道:“你跑这么快干嘛,我还没跟张荣芳说句话呢。” 赵岩笑,“你想说什么,你跟她有什么好说的?” “警告她,再打你的主意我就不客气了。”俞小蓝正色道:“你想做的事我无权过问,但你记住,我是从心里不赞成你跟张荣芳搅和在一起。” 他不在意的笑笑。就知道,这人来就是为了这个。 不过看她气呼呼的小脸,他其实是高兴的。 回到住处,俞小蓝发现房间还是那样的房间,屋里的东西依旧简陋。 他翻翻她的行李,说:“怎么把被褥都带来了?你打算在这里过年?” “对,过年。”俞小蓝站在进门得的地方,面无表情地说:“你都跟那样的人搅和在一起了,我必须留下来监视你。” 赵岩望着她笑,几步走过来一把抱起她,在屋里转了一圈,惹得俞小蓝惊叫一声。 “干什么?头晕,快放我下来。” 他将她放到床上坐着,跟她挨得紧紧地,搂着她说:“这个借口好,你就留下来吧。” 他一直怕俞小蓝知道他跟张荣芳合作会生气,所以一直不想让她上山。现在既然来了,他反而坦然,放下心来。 肯跟他发火,跟他闹别扭,那也没什么,哄着吧。 再者,天冷了,他也不想一个人睡着冷被窝到天亮。 就留下来吧。 赵岩安顿好她,又回去山上接着忙他的事,到了午饭时间,让李青来带俞小蓝去食堂吃饭。 路上遇到来吃饭的工人,大家看看俞小蓝,眼里有着惊艳,知道这是赵岩的媳妇,他们就感慨,怎么会有这么般配的夫妻。 一进食堂,迎面一股很香的炒肉味道,俞小蓝看见山上的饭菜还行,一大盆冒着热气的猪肉炖白菜,辣椒炒土豆丝,再加上热气腾腾的白米饭,看得人食指大动。 俞小蓝进了食堂,一眼看见赵岩跟那个王琪坐在边上的一张桌子旁,面前放着跟工人一样的饭菜。 王琪是赵岩费尽心思找的投资人,这人在这里,他肯定要陪着,所以才让李青去叫俞小蓝。 俞小蓝也不拘束,也不打扰他们谈话,坐一边默默吃饭。赵岩跟王琪说着话,一顿饭很快吃完。 赵岩将王琪送到车边。 王琪跟赵岩道别,临上车前,笑着对俞小蓝挥挥手:“再见。” 下午赵岩有事出去,俞小蓝爬山累坏了,在宿舍一直睡到傍晚他回来。吃了他打回来的饭,外面寒风呼啸着,一出门吹得人骨头疼,俞小蓝洗漱过就赶紧钻进了被窝。 赵岩拿起她的棉袄看一眼,皱眉道:“这棉衣太单薄了,明天去买一件厚实的。” 俞小蓝招手,“快过来暖被窝,冷死了。” 他脱了衣服上床,故意冷着脸说:“跟你说山上冷还以为我骗你,冷死你。” 话是这样说,伸手将她抱进怀里。 俞小蓝靠着他暖暖的胸膛,总算缓过来了。 她白天睡过了不困,拉着赵岩给他讲道理:“上次吃了张荣芳那么大亏,你就一点不怕她再使坏?别忘了,她哥哥还是你给弄进去的呢。” 他闭着眼声音却很清醒,“我只是暂时需要她的证,只要王琪想办法给我办一个自己的,我就不会再跟张荣芳续约。你放心吧,今天他说了,这事已经有了眉目。” -- 第88页 俞小蓝好奇,“那个王琪什么来头?他有这么大本事?” 赵岩解释道:“他有钱也有势,但开矿这事他不好明着出面,他就出人脉出钱,他是合伙人。这样说明白了吗?” “明白了。”俞小蓝说。 身下这床比家里更硬,俞小蓝挪挪屁股找舒服的睡姿。 “别动。”他闭着眼睛低声命令。 第44章 太坏了 上山时那个王琪没说错, 山上真的没有女人。 俞小蓝刚来时还看着风景新鲜,慢慢地觉得无聊。她想帮赵岩做事,赵岩想了一会也没有她能干的事,就说:“山上刚进来了新设备, 我最近忙得抽不开身, 等过这阵, 我就好好陪你。” 俞小蓝看他最近都累瘦了,也不好再拿自己的事烦他。 白天他忙, 她就一个人待在宿舍里看书, 或者趁着太阳好的时候去山坡上转转,日子倒也好打发。 最近一连阴了几天,看样子快要下雪。中午她跟赵岩一起吃饭,王琪也在, 饭后王琪说:“下午我就回去了, 什么时候事情办好了, 我再通知你。” 说的还是办开采许可证的事,就算王琪上面有人,这事也很费功夫。 赵岩点点头, 看到俞小蓝身上的棉衣单薄, 遂跟王琪说:“我们也去, 买点东西。” 俞小蓝大喜,问他:“我们去逛街吗?” 赵岩点点头,今天他勉强抽出半天时间陪她。 王琪笑着打趣赵岩,“你这不声不响的人,倒是会讨好老婆。行啊,今天我就给你当一回司机。” 赵岩没理会他的话,俞小蓝开心得不行, 笑嘻嘻地跟他道声谢。 三人刚到停车场,山上却来电话,让赵岩上山,说矿长有重要事找。 俞小蓝难掩失望,但工作要紧,她让赵岩去吧,她回宿舍了。 赵岩看她一脸失望,不忍心让她孤零零回去,就说:“你要不跟王琪先走,我去看看怎么回事,要是没有大事我就过去找你。” 俞小蓝再次拒绝,他都不去了她还去个什么劲? 赵岩说:“听话,你先去,这天眼看就下雪了。” 王琪也在旁边劝她说:“放心吧,买完东西我再把你送回来。” 话说到这里,俞小蓝再不去就显得太固执,事事也太依赖赵岩。她勉为其难上了车。 后视镜里,赵岩身影越来越远,风吹起他的衣摆,萧瑟冷清。 俞小蓝想,还说她衣服单薄,他也没厚哪里去。 王琪闲适的转着方向盘,看着副驾的俞小蓝笑着说:“别难过了,大不了我今天下午替赵岩陪你。” 俞小蓝头一次见面就知道这人爱开玩笑,但她不想应付他的调侃,故意说:“你不是合伙人吗?我男人忙得脚不沾地你怎么这么悠闲?” 王琪挑眉,说:“怎么,挑我的刺来了?我工作的时候你又看不见。” 俞小蓝“切”一声,“方正我看见你的时候你除了游山玩水就是吃吃喝喝。” 他爽朗的大笑。 俞小蓝想闭目养神,可颠簸的道路晃来晃去让人连闭眼都不安稳。 王琪看着外面坑坑洼洼的路,紧紧把着方向盘,咬牙说:“明年赚了钱第一件事我就让赵岩拿钱修路。这破路太费车。” 俞小蓝睁开眼,她对钱没什么概念,但知道修路一向是最费钱的事情。 “赵岩修路?他多长时间能赚够修路的钱?”她疑惑问。 王琪再次“哈哈”大笑,仿佛她问了一个多可笑的问题。 “只要他跟我合作下去,以后赚的钱你绝对想象不到。” 说话就到了县城最大的百货商场,王琪跟着俞小蓝下车,一起进了商场。 俞小蓝疑惑:“你也买东西?” “我不买,不过下午没事,我可以给你提东西,你安心逛。” 俞小蓝拒绝,“你还是忙去吧,我不使唤你。” 他看着她笑,“我愿意为你效劳。” 俞小蓝白了他一眼,她知道这人说话真真假假,也就没管他,自顾自去看自己想买的东西。王琪不紧不慢的跟在她后面。 逛了一会,俞小蓝买了需要的棉衣,她想给赵岩买两件保暖的衣裤,就到了男装部,服务员热情的迎上来,俞小蓝说了尺码,叮嘱道:“别拿错了,我路远,换号不方便。” 服务员看着她身后笑着说:“人不是来了吗?实在不放心可以试穿一下。” 俞小蓝回头,看见王琪站在不远处,冲她摊摊手,一副无奈的样子。 俞小蓝对服务员说:“不是他,你就按我说的尺码找。” 服务员悄悄吐吐舌头,庆幸今天的女顾客脾气好,不然这样的误会可是会吃白眼的。不过话说回来,那男的总看这女的,这两人还真像一对,也不怪她会搞错。 很快她找到了俞小蓝要的尺码,俞小蓝核对无误,拿去付钱。 她刚把□□放到收银台上,有人挨着她也站在旁边,俞小蓝抬眼,身旁的人居然是张荣芳。 张荣芳看见她脸色还很平常,但再看到一边的王琪,描画的黑黑的眉毛立刻挑了挑,讶然说:“你们怎么会一起买东西?” 这话俞小蓝听着不舒服,她回头看了跟着的王琪一眼,皱了下眉头。 她知道这女人越搭理越来劲,索性冷着她。 -- 第89页 张荣芳不可思议地看着王琪,想说什么又顾忌对方身份,憋得相当难受。 王琪解释道:“张总别误会,我就是帮忙提东西的,赵岩临时被叫走了。回头我还要将人给送回去。” 张荣芳可不信这些话,她似笑非笑地看着王琪,笑道:“不用解释,我懂。” 俞小蓝付了账,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零钱就走,丢给张荣芳一句“你懂,你懂个毛线。” 她一走,王琪立刻跟着往外走,俞小蓝边走边没好气地问这人:“你不是什么没买吗?干嘛不在车上等我?” 王琪看着她无奈地说:“真把我当司机了?” 俞小蓝没说什么,王琪的确是好意。上山的路这么难走,他能送她回来她很感谢。想了半天,只当张荣芳那番话是在放屁。回到山上,她跟他道了谢,下车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车里王琪没急着离开,一直眯着眼看着那个越走越远的纤细背影。过了一会,他坐直了身体,打火调头回去 到了晚上,赵岩回来,两人说了白天的事以后,俞小蓝说:“这个张荣芳真的疯了,王琪在商场等着送我回来,她看见了都能借题发挥,你真得注意这个女人,别让她再给你下什么套。” 赵岩一顿,不解地看着她,“王琪一直在商场陪着你?” 俞小蓝点点头。 赵岩皱皱眉,拍拍她的肩膀安慰说:“别生气了,以后我陪着你,别人就没法说闲话了。” 俞小蓝洗漱过也困了,就先进被窝躺下了。被窝里冷冰冰的,她打着哆嗦将被子拉到下巴处,一双眼渴望电热毯一样渴望地望着他,无声地催促他快点上床。 终于床的另一边凹陷下去,赵岩掀开被子靠近她。 俞小蓝是没心没肺的,她不顾一切地往他怀里钻,抱着人肉火炉不撒手。 赵岩皱眉将她的手扒下来,没好气地呵斥她:“别来惹我,你撩起来又不管降火,让我半夜睡不着。” 俞小蓝手被他无情掰开,又从后面抱着他不放。 他自知犟不过她,不再赶她。微微叹口气。 俞小蓝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闭着眼无奈地想:这么冷的天他怎么还有心情想那些?看来白天还不够累。 她看着背对着她的人,伸手戳戳他硬邦邦的肩膀,小声说:“哎,问你个事,你会做俯卧撑吗?” 赵岩不明白她问这个干什么,“嗯”一声,“那个谁不会。” “真的?”俞小蓝大惊小怪,“你能做给我看吗?我还没看男人做过呢。” 俞小蓝这样的村里姑娘的确不太有机会看见男人做那个。赵岩真信了。 他回过头看她,皱眉说:“大半夜的,做那个干什么?” “我没见过想看嘛。”俞小蓝皱着鼻子说:“求求你了,做几个就好。” 赵岩不理她,她又晃晃他肩膀。 见她坚持,为了安抚住她早点睡觉,他只能将被子都堆到俞小蓝那边,,穿着秋衣秋裤,在床上做俯卧撑给她看。 年轻男人的身体肩宽腿长,壮实有力,隔着衣服,俞小蓝能看见他的手臂跟大腿都蕴满力量。 他压下去,轻易就起身,姿势标准,周而复始,轻松随意。 一开始俞小蓝只是想给他找点事做,打发掉他过盛的荷尔蒙。 可是越看越觉得脸红心跳,对他崇拜起来。 他做一个俞小蓝就数一个,本来赵岩只是想应付一下这个磨人精,但他看着她性质勃勃的表情,也被激起好胜心,一口气不停居然做了两百多个,直到身上汗珠蹦出,额头的发都往下滴水,他才停了下来。 他躺平大口喘气,俞小蓝坐在被子里笑盈盈地看着他,伸出拇指夸赞道:“我男人真棒。” 不知怎的,他看着她笑眯眯的眼睛,总觉得这女人笑得很奇怪。 他浑身出了汗,被俞小蓝赶下床擦洗,他倒水擦过身体换了身干净衣服,躺到床上,俞小蓝再次跑他怀里,他闭上眼就睡,再也提不起力气将她推开。 “赵岩,你真厉害,以后每天晚上都做给我看行吗?”她窝在他怀里说。 赵岩磨磨牙,没有做声。 当脑子里冲的血褪去,他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这个女人真的很欠收拾,太坏了。 俞小蓝可不知道他的想法,她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等她端着脸盆到水管边洗漱,一抬眼,昨天那辆车又停在了办公室门口,王琪倚车站着,正歪着头瞅着她。 “太阳晒屁股了,懒猪。”他眯着眼,毫不见外的说。 俞小蓝打水刷牙,含糊着问他:“你又来干什么?” 他抬脚走来,笑着说:“你不是说我除了吃吃喝喝就是玩吗。今天让你见识一下我的能力,看我带什么来了?” 俞小蓝心说你就是带开国玉玺来我也不感兴趣。 一阵脚步声急促地传来,她抬眼,就见赵岩紧盯着她与王琪,大步走来。 第45章 赔偿 赵岩几步走到他们身边, 他皱眉看了俞小蓝一眼,转头问王琪道:“来了怎么不去办公室?” 王琪笑嘻嘻地说:“我看见俞妹妹一个人在这里洗衣服挺孤单的,过来打声招呼。” 赵岩转身往办公室走,“快来吧, 有事找你。” 王琪望着俞小蓝一脸疑惑, 邀请她:“俞妹妹忙完可以一起过来聊天。哦对了, 我把开采许可证办下来了。” -- 第90页 “真的?”俞小蓝由衷为赵岩高兴,有了这个证件, 赵岩再不必将矿场挂靠在任何人的名下, 他的矿场完全在他的手里,他想做什么都不必再看人脸色。 “谢谢你。” 王琪挥挥手不在意,“我真得去了,你来不来?” 俞小蓝摇摇头, “没兴趣。”她坐在小板凳上接着洗衣服。 王琪也不勉强, 笑笑往办公室去了。 下午张荣芳来了, 不知发生什么,她拉着脸离开,将车门拍的震天响。 午饭还是在食堂吃的, 王琪敲着盛着猪肉炖白菜的盘子, 不满地说:“今天这么普天同庆的日子就吃这个?怎么也得带俞妹妹一起去吃顿大餐吧。” 俞小蓝自顾自吃饭, 说:“你想吃就去,别拉着我。” 王琪看着她笑,赵岩突然说:“还是叫嫂子吧。” 王琪一愣,随后说:“这要问俞妹妹怎么想,如果在人多的商场里,我一叫嫂子,别人就知道俞妹妹是已婚妇女了。” 赵岩坚持:“她本来就是已婚。” “要不这样, ”俞小蓝说:“在赵岩跟前你叫嫂子,在外边,比如商场里,你就叫俞妹妹吧。” 王琪说好,赵岩皱眉瞪了她一眼。 俞小蓝没理他,她认为被称为小姑娘比被称为已婚妇女好。至于好在哪里,她倒没多想。 “对了,张荣芳来干什么?”俞小蓝问赵岩,“我看她走时不太高兴。” 赵岩面色平静地吃着饭,说:“没什么,有些意见不统一罢了。” 王琪补充:“我跟赵岩过了年想修路,张荣芳不同意。” 俞小蓝不能理解,“修路是好事她为什么不同意?” 赵岩面无表情:“只要是投资,花钱,她都不同意。她只想往包里搂钱。” 上次的设备也是,张荣芳不同意买,赵岩就拉了王琪入股,解决了钱的问题,可是钱有了,张荣芳又感觉权力被稀释,经常说些酸话。 赵岩开始盘算,是时候想办法将她踢出这里了。 老这么意见相左,凑一起真没意思。 饭后王琪离开时,笑着问俞小蓝:“今天下午我没事,俞妹妹要不要去城里玩?下午我把你送回来。” 俞小蓝没说话,抬眼看赵岩。她烦这人说话老没正经,希望赵岩说句话管管他,谁知赵岩只是面色平静地站着,冲王琪挥挥手,“下山注意安全。” 王琪走后,俞小蓝抱怨:“你从哪里找的这人?也太不正经了。” 他拍拍她的头,温声劝道:“没事,再忍些日子。” 这话没头没脑,俞小蓝再问时,他还是那句“没什么。” 到了晚上,俞小蓝早早的爬上床,一边在被窝里打着哆嗦,一边催促赵岩:“别磨蹭,快上来暖被窝。” 站在床前慢条斯理脱衣服的男人微微侧头斜她一眼,加快手上的动作,几下就将自己脱得只剩下一条秋裤,掀开被子进了被窝。 俞小蓝不错眼珠的盯着他精赤的上身,视线在他锁骨那里打了好几个转,疑惑说:“脱这么光做什么?” 他默默挨上来,说:“今晚还要看俯卧撑吗?我脱光了给你做,省得你明天还要多洗一件衣服。” 他浑身比平时更热,紧紧挨着她。俞小蓝想推开他,结果摸了满手滑腻的皮肉,一向冷情的她,居然脸颊发热。 “不,不看了。”她恨自己居然开始结巴,这样显得很没气势。 他不管她的推拒,坏心的搂着她的腰,问:“为什么不看了,昨晚不还看得津津有味。怎么,这么快就没兴趣了?” 他开始作乱。 然后被一双意志坚定的小手“啪”一下打中。 然后他再接再厉。 俞小蓝咬牙低喝:“你今晚发什么疯?你想干嘛?” 赵岩明人不说暗话,看着她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我想睡你。” 俞小蓝倒吸一口凉气,一手揪紧自己的衣襟,瞪他一眼:“你疯了,天这么冷,你想谋杀吗?” “天热就可以?” “天热?天热可以考虑。”她转转眼珠子说。 他很无语,低下头挫败地将鼻子抵在她肩胛骨上,瓮声瓮气地问:“你是不是从来就没幻想过跟我做那事?你到底想逃避到什么时候?你就不怕我憋坏吗?” “……怕啊。”怎么不怕?当然怕。这不是绞尽脑汁在给他找事情做吗?今晚他要不脱成这样,她准备让他做三百个俯卧撑,绝对没精力再想那些事情。 不过,话说这种事真的能憋出什么后遗症吗? 赵岩抬眼,看到一双真切关心他的眼睛,他闭上眼,一只手将她虚虚搂着,低声说一句:“睡吧,今晚什么都不做了。” 俞小蓝不太明白他是俯卧撑不做了,还是会憋坏人的事不做了,她懒得想,给两人盖好被子,翻个身很快就睡着了。 有人睡不着。 张荣芳就是,她在县城的一家饭店里等到九点多,等来了她最重要的客人。 王琪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往桌前一坐,笑着问她:“张老板非要把我约出来,有什么事?” 张荣芳笑笑,开门见山道:“我算看出来了,你是个有本事的,现在管得那么严,你还能把证办下来。” 她讥讽地笑笑,说:“你今天在山上待了半天,是不是跟赵岩商量,怎么把我踢出去。” -- 第91页 王琪干笑,摆着手说:“没有的事,芳姐想多了。” 张荣芳凑到他跟前,认真地说:“我可没想多。赵岩这人狠着呢,他算是我哥一手提上来的,可是上次的事你应该听说了,矿山出了事他不但不担着,还一转脸将我哥给弄进去了。” 王琪眯着眼:“你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意思很简单,”张荣芳笑:“我想给你提个醒,你要是跟他赚钱就赚钱,别想着赚人家的人,要是被赵岩知道你有别的心思,他可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王琪“哈哈”笑几声,说“芳姐这话我听不懂,我有什么心思?我怎么不知道。” 他装聋作哑,张荣芳也不再废话,起身离开座位,走到他跟前拍拍他的肩膀,说:“其实真不值得,也就赵岩把那人当宝贝,一个女人而已。姐知道你是明白人,不会做傻事。” 走到门口,她笑着回头,说:“当然,要是弟弟铁了心想做个情种,就来找我,我们合作,应该能让弟弟心想事成。” “是你想搞赵岩吧?找什么理由?”王琪在她身后说:“你说对了,一个女人而已,我是不会为个女人不管不顾的,你找错人了。” 张荣芳转头睨他一眼,讥诮一笑,快步走了出去。 . 山里的矿石源源不断地往山外运,载重汽车日夜不停地奔波在那条颠簸的土路上,扬起阵阵灰尘。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这是山上一贯放假发工钱的日子。 雪花从半夜开始飘,天亮时已经下了厚厚一层,整座山银装素裹。 工人们大多是附近的村民,忙了一年挤在财务室领了工钱就扛着行李回家了,山上只留了几个看场子的人。 办公室里,赵岩跟几个主要股东开会,正商量明年的计划,外面吵吵嚷嚷,涌到院子里很多人。 赵岩跟王琪对视一眼,都有些不明所以,张荣芳倒是冷静,说:“每年都会这样,在人家地盘上发财,还能不孝敬点东西。” 赵岩出了门,客气地将那些人请进来,一边让财务准备着,一边询问他们有什么事。 为首一人三十多岁,一脸横肉,他代表来的人开了口:“你们开矿炸山,村里的房屋损毁严重,你们说说,这事怎么办吧?” 赵岩看他一眼没有立即说话。他知道,这事弄不好,真的会有麻烦。 山上每天都会爆破,山下村子里的房屋难说不受影响,但受多大的影响,该怎么办,这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解决的。 他让财务拿来五千块钱,交给为首的男人,“这钱是请大家喝酒的,大冷的天来一趟。至于你说的房屋损毁赔偿,我暂时不能答复你。要调查之后才能确定。” 男人猛地站起来,瞪着两只眼睛说:“你什么意思?我们这么多人还能骗你?” 他用手指点点桌上的钱,“你打发叫花子呢?我告诉你,我不怕你调查,你好好调查,这事不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们就到县里告你,你别仗着几个臭钱就得意。” 王琪一瞪眼,“你怎么说话呢?你去告,你去呀。” 男人眼一瞪,眼看要跟王琪干起来,一道含笑的女声安抚了众人。 “大家不要激动嘛。”张荣芳笑着对男人说:“有事好商量,咱们赵总也没说不赔钱是不是?好了,今天中午都别走了,老张,你让食堂做饭,今天我请大家好好吃一顿。” 为首的男人脸上露出笑来,说:“跟这么多管事的打交道,还是芳姐敞亮,” 站了一院子的人鱼贯去了食堂,办公室重新恢复平静。 张玉刚忧心忡忡地说:“以前都是给村干部几千块就打发了,怎么今年要陪房子?这怎么赔?矿山开了几年了,谁知道他们房子是哪年坏的?这不是讹人么?” 赵岩垂着眼勾了下嘴角,他还想都过个安生年呢。 看来有人却等不及了。 第46章 雪夜来客 这群来要说法的人吃饱喝足, 临走时来了办公室,让赵岩尽快给他们答复,然后剔着牙出了办公室,优哉游哉下山去了。 人走后, 张荣芳食指指尖敲着桌面, 说:“总算暂时将他们打发了, 可是他们再来,要怎么应付?总不能天天管饭。” 张玉刚说:“带头的人叫何社会, 是个好吃懒做的家伙。要我说, 跟这种人就别客气,下次再来,直接让保安打走了事。” “那怎么能行?”王琪说:“我们开矿是为了赚钱,这样会惹麻烦的。再说, 保安也是附近人, 不见得会跟他们起冲突。” 张玉刚一想也对, 他一个拿分红的股东都不能跟这些人冲突,拿着普通薪水的保安,更不能。他拿眼看赵岩, 希望他有个万全之策。 那些人再无赖, 毕竟是一个村里住着, 低头不见抬头见,一块地里埋着祖宗。 赵岩思索片刻,对张玉刚说:“你看看你们村里谁比较有威信,跟那个何社会能说得上话,咱们请他居中调停,最好不要把事情闹到政府里。” 张玉刚深以为然。开矿本来就让人眼红,虽然没少孝敬上面那些人, 但最好还是别留把柄让他们抓住,不然,又要被刮下一层皮来。 他起身去办这件事了。 赵岩看一眼在座的人,说:“大家也不用太担心,先这样吧。都回去吧。” -- 第92页 张荣芳起身离开。 王琪问赵岩:“你呢,今天回去吗?要不要去城里喝酒,我请客。” 赵岩摇摇头,他将桌上的东西收进柜子里,说:“我在山上多待两天,小年再回家。” 王琪笑道:“在这里有什么意思?你不觉得无聊,也不为俞妹妹想想。女人还是更喜欢逛街花钱。” 赵岩动作一顿,抬眼定定看着王琪,淡淡地说:“她跟别的女人不一样,我的女人我知道怎么办,就不劳你费心了。” 王琪心里一跳,他面上尽量平静,避开赵岩的视线,“呵呵”两声,说:“那是,俞妹妹是比别的女人贤惠。” 他站起来,状似轻松地说:“既然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咱们年后见。” 赵岩点点头,“年后见。” 最后财务也走了,办公室只剩下赵岩一个人。并不宽敞的空间变得空旷。 赵岩其实不喜欢待在这里,他更喜欢待在矿场,看着工人们挥汗如雨,看着一辆辆满载矿石的车在土路上奔驰。 他起身离开。 食堂的师傅过来了,问赵岩中午吃不吃饺子。他下午也要回家,这是做的最后一顿饭。 赵岩让他煮吧,他去叫俞小蓝一起过去。 俞小蓝正在宿舍叠晒干的衣服,她跟赵岩的衣服不多,只要说回去,一个包就能装走。不过她在哪里过年都行,反正哪里都不是她真正的家。 除了这个男人身边,她觉得哪里都一样。 赵岩推门进来,温声喊她:“去食堂吃饺子了,回来再弄。” 俞小蓝放下衣服随他出了屋子,眯着眼看着初晴的天。 雪后的山坡比平时安静,除了树梢叽喳的鸟,居然只有微微的风声。 他将她的手攥在手心,“走吧。” 拉着她的大手温热有力,赵岩或许是饿了,步子迈得挺大。 俞小蓝被他拉着跟得有些吃力,一不小心,灌了一脚脖子的雪。 “哎,等会。”她抽出手弯腰,脱下鞋子单脚独立,磕磕鞋子里的雪。 赵岩回头,扶着她的胳膊。 俞小蓝穿上鞋直起腰,对他嫣然一笑,懒懒地说:“我好累啊,你背我。” 他看一眼四周,沉静的眸子里有些抗拒:“别闹,几步就到了。” 俞小蓝不依不饶:“这里又没人看见。我给你两条路,要么你背我,要么我背你。” 她凶巴巴地:“快选。” 赵岩无奈地笑了,他伸手捏捏她的鼻尖,“磨人精。” 看看四周没什么人,他背着她半蹲下去,“来吧。” 俞小蓝乐不可支地爬到他背上,他双手托着她膝弯,将她往上颠了颠,轻易地背着她走。 她身材纤细,不过百斤。要不是怕人看见说什么,他很愿意背着她。 “还缺个马鞭。”她在背上笑着说。 他爽朗地笑了,把她往上颠了颠,迈开大步在雪地里跑起来,说:“你想得美。” 食堂里的两个工人是夫妻,女人从窗口看见,艳羡地说:“要说赵矿长可真好,年纪轻轻这么会疼人。真是把媳妇含在嘴里怕化了,他媳妇这样的,才是没白做一回女人。” 她男人低头从窗户看一眼,说:“你羡慕人家这个?我就是有心背你,你这一百六七十斤,还不闪了腰。” 女人抬手拍他。 男人笑着躲,“行了行了别闹了,赶紧下饺子。” 俞小蓝坐到桌子边不久,雪白喷香的饺子就端上来了。 赵岩让食堂师傅两口子一起吃,师傅又炒了两个菜,调了蘸饺子的酱汁,一起端过来。 食堂师傅吃了饭就要带着老婆走了,拿了酒过来跟赵岩一起喝,顺便道别。 四人吃过饭,罗师傅夫妇背着行李下山了。 宿舍区更加空旷。 俞小蓝站在柿子树下,望着白雪覆盖的群山,居然有种被世界抛弃了的荒凉感。 她忽然也想回家。 “咱们也走吧。”她抱着赵岩的胳膊,说:“我想咱家了。” 赵岩摸摸她的头发,知道她的确太孤单了。就说:“行,那就回吧。” 他本来也打算明天回去的,反正在这里也没什么事。 两人往宿舍走,迎面遇到保安队的两个人,他们苦着脸跟赵岩请假,说家里刚来人找他,说他们叔叔死了,不能留下来值班,要回家去。 两人是本家,要一起回去。 死了人不是小事,赵岩没有犹豫,答应他们回去,一边让保安队长赶紧找人顶上。 保安队长姓李,脾气火爆,是李青的本家哥。 他骂骂咧咧:“真他妈会死,这大过年的我一时上哪里抓人?” 赵岩看看天色不早,说:“尽快吧,山上不能缺人。” 保安队长只能下山找人。 山上一下子少了三个人,赵岩暂时不放心离开,跟俞小蓝决定再留一晚。 夜幕渐渐降临,雪花又开始纷纷扬扬飘落下来。 矿场的灯一齐亮起来。灯下雪花飞舞。 远山像蛰伏不动的兽,隐藏在漫天雪片里。 赵岩拿着手电在附近转了一圈,遇到巡逻的保安队人员,两人跟他打招呼:“赵矿长,您还没睡呢?” “嗯。”赵岩看着灯光下的值班室,问他们:“你们队长还没回来?” -- 第93页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欲言又止,只说了一句:“还没……” 赵岩抬腕,用手电照照表,已经八点多钟。 夜色深沉。 他问两人道:“他经常这样?” 两人见他语气有些冷,就支支吾吾说:“山下住着咱们队长的相好,他许是打一炮就来。您别担心,我们这就上去看看。” 赵岩点点头,也不想迁怒别人,“你们去吧。” 他回了宿舍,俞小蓝正倚着床头坐在被窝里看书,他拍掉头顶的雪,拿了大衣对她说:“老李还没回来,我去矿场走一趟。你把门锁好。” 俞小蓝嘟着嘴说:“上面有什么好看的,鸟不拉屎的地儿。” 赵岩笑着过来摸摸她的脸,说:“别生气,我很快就回来。” 他的掌心火热,指腹带着薄茧,摸了几下,掌下的皮肤又软又滑,他手渐渐向下。 俞小蓝瑟缩一下,打他也不管用,躲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她放弃挣扎,抬起水蒙蒙的眼看他,轻轻咬了下嘴唇。 “你,你不去了?”她小声问道。 赵岩倾身,两手撑在床边,跟她厮磨一会,压低声音说:“等我回来。” 他胸膛起伏,待她轻轻点头,立即直起身,快步出了屋子。 整个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尽快回来,今晚一定要来点真的。 一定。 他出去以后,俞小蓝拉拉被弄乱的衣襟,下去锁了门,也没心情看书,钻进被窝闭上眼。 脸通红,心跳得厉害,竟然有隐隐的期待。 这样的雪夜,太静了,让人容易胡思乱想。 赵岩走了几步,回头看看自己屋子里温暖的亮光,黑亮的眼里闪着光芒,快步走进夜色里。 夜里的风裹着雪,将他大衣的衣角卷起,吹得头脑也冷却下去。 山上只有五个人值班,一下子去了三个人,这也太凑巧,很难不让人担心。 还有村民的房屋受损,最好张玉刚能找到人从中调和,年前先安抚住村民,把事情压到过了年再处理。 耳朵被风雪冻得生疼,他伸手捂了下,簌簌落雪声里,听见一阵汽车的轰鸣声。他熄了手电往山下看,一辆汽车打着近光灯,往山上驶来。 他看看手表,时间已经九点半。 会是谁? 老李是步行下山的,别的保安也没有车,今晚山上少了那么多人,他的心莫名狂跳起来,一种不好的预感充斥胸膛。 俞小蓝还在宿舍。 他飞奔下山。 他边跑边用对讲机呼叫那两个保安,然而那端无人接听。他只恨没有给俞小蓝一部对讲机。他希望她别睡得太实,能被车声惊醒,最起码可以把门顶一下,撑到他回去。 山路上石头横生,他绊倒数次,边跑边将大衣脱了丢掉,耳边是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他到了那棵柿子树下的山坡上,看见那辆车停在了宿舍门口,车上下来五六个男人,迎着屋檐下的灯光,每人手里都拿着木棍。 赵大宝走在最后面。 赵岩咬紧了牙,从没像这一刻这样,想杀了这个人。 他在山坡上找到一根棍子,紧紧攥在手里。 今晚势必要见血。 他悄悄摸下去,那伙人停在门口,有人飞起一脚,踹开了房门。 赵岩抄起木棍,飞奔过去。 第47章 硌人 赵岩周身的肌肉绷得死紧, 握紧手里的木棍,紧盯着坡下的那些人,抬脚往那处奔去。 他还未跑到光亮处,一个纤细的身影从暗处跑过来, 一下撞进他怀里。 “是我。”俞小蓝抬眼看他, 一双眼里在暗夜里也能看见惊恐, 极力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没睡着,听见车声直觉不好, 就开门躲了出来。那些人一踹门, 她就什么都明白了。她躲在黑暗里,想等那些人进屋之后再跑,然后一抬眼看见赵岩。她不敢喊他,只能过来截住他。 赵岩心里一松, 没有一刻迟疑, 攥着她的手, 另一只手拎着棍子,转身往山上跑去。 闯进屋里的人发现床上没人扑了空,转身就看见有两个黑影正在往山上跑, 有人失声大喊:“跑了, 在那!” 五六个身手矫健的男人, 立即转身出屋,紧紧追上来。 紧追不舍。 雪越下越大,砸在脸上生疼。寂静山路上,除了簌簌落雪声就是彼此的脚步声。 没人出声,这本来就是黑暗里的较量,追逐的人和躲避的人都在拼命奔跑,像一出哑剧。 到了山顶的矿场, 两方的距离已经拉得很近。 矿场灯光大亮,追逐的人眼里闪着阴狠的光。 彼此都看见了脸,他们已经没有退路。 俞小蓝觉得腿脚都不是自己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她想跑得再快点,摆脱那些疯狗,可惜力不从心。要不是赵岩拉着她,她早就跑不动了。 她无暇回头看,但那清晰而杂乱的脚步声就像一把悬在她头顶的刀刃,随时可能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两人再次跑进黑暗里,赵岩的脚步一顿,拉着她拐进了一片荒草地。没跑几步,前面出现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这是多少年前废弃的巷道,赵岩前一阵子发现时,正琢磨怎么填埋,一直没有腾出手。 后面的脚步声更清晰了。赵岩没有迟疑一脚跨进去,手却被俞小蓝紧紧拽住。 -- 第94页 他疑惑回头,俞小蓝脸在黑暗里满是抗拒,喘着气说:“不行……我不下井……” 他来不及解释,将她一把拦腰抱进去,在她还要挣扎时,在她耳边说:“就算是个死,跟我死在一块也比死在他们手里强。” 俞小蓝一怔,不再挣扎,被他拉着往里走。 巷道一人多高,岔路很多,常年废弃,里面或许会有令人窒息的毒气。赵岩点亮打火机,摸索着往里走了一段,停了下来。 外面没有跟进来的脚步声。 赵岩紧紧盯着外面,握紧手里的棍子,谁进来,就别想活着出去。 赵大宝之流都是街上的混子,望着黑漆漆的废弃巷道心里发憷。 时间流逝的极为缓慢,刚刚过十点。 寒风呼啸,他们也不离去,更不敢进去寻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知道,只要遭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几个人在巷道口迟疑。 请他们来的人可是花了大价钱,就这样无功而返,不但钱捞不着,还会被人耻笑。 带头的人连抽了两根烟,最后丢掉烟头,用脚狠狠碾碎,咬牙道:“这么多人还弄不死他,咱们今后就别混了。进去找人。” 他带头进入巷道,没有人敢不跟随。 赵岩屏气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洞口出现小心翼翼的脚步声。 他冷笑,真是下了血本,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 死亡离得越来越近,他反而没有了之前的紧张踌躇,反而从心底生出一股孤勇来。 不就是个死吗,来吧,看谁能活着出去。 他在巷道里找找,真给他找到一跟棍子,他塞到俞小蓝手里。 俞小蓝也听见了踢踏的脚步声,她拿着沉甸甸的棍子浑声音发颤,小声问他:“他们进来了?怎么办?” 他捏捏她的脸安抚,“别怕,咱们两个,他们那么多人,今晚咱们赚了。” 她咬唇摇摇头,“不不,咱们还没过一天好日子呢,咱们不能死。” 他叹口气,腾出手给她擦擦脸的土,“真是傻瓜,难道我想死吗?”他看着她的眼睛,心里不甘又难受。她跟着他将近半年,除了粗茶淡饭就是担惊受怕,真这样死了,他心不安。 那些人要的是他的命,只要她能躲好,或许有一线生机。 他转身看着附近,躬身在墙壁上摸索,真让他找到一个隐蔽的洞口。 这个洞口比巷道要低,或许是矿工专门盛东西的,也或许是以前的爆破躲避点。它小且隐蔽,被杂物遮掩。 赵岩用木棍将杂物拨到一边,招呼俞小蓝过来,“进里面藏好。”他说:“听见任何动静都不要出声,等天亮了你再出来。” 俞小蓝明白他要干什么,也知道真跟他分开,能不能再见就难说了。她的眼泪涌出来,紧紧抱着他不撒手:“我不走,我情愿跟你死在一起。” 赵岩一手举着打火机照照里面,不再跟俞小蓝争辩,抱起她要丢进去。 俞小蓝死死揪着他的衣服,满脸惊惧哀求,“我不要跟你分开,死一块就死一块好了,我不跟你分开。” 赵岩摸着她满脸的泪,叹息劝她:“你去躲着,或许能活。” 他看着她,眼神冷峻嘱咐:“要是被发现,就一定要拼命,不能活着落在他们手里,知道吗?” 她拼命摇头。她不要独活,宁愿一起死。 他红了眼圈,他又怎么想跟她分开,这样做只是想给她博一线生机。 可是俞小蓝不松手,眼泪糊了一脸怎样都不答应。 他磨了磨牙,心里那块地方更加柔软,抵着她额头说:“真是上辈子欠你的。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吧,反正我也不想跟你分开。” 有微弱的光照进这里,赵岩不再迟疑,拉着俞小蓝一起躲进这个洞口,再将洞口遮掩住。 洞口外面有光照进来。 赵岩借着那光,看见这个小小的洞口一直蜿蜒很远,这里似乎是一个岔路,能通向别处。 他拉着俞小蓝,悄悄地往前走。 没走几分钟,打火机倏地灭了。 赵岩的脚步一顿,知道不能再往前了。 俞小蓝疑惑问:“打火机怎么灭了?没气了?” 他低声说:“没事,咱们先歇会看看。” 附近有一个凸起的土堆,赵岩拉着俞小蓝过去,两人依偎着坐下。 赵岩看着来路,没有人进这个洞,不知他们是没发现还是什么。他用手电看看表,已经过了十二点。 不知老李回来没有,那两个保安发现他们不见了,会不会报警。 或许他们不会,或许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里应外合,将他置于必死之地。 俞小蓝趴在他怀里皱皱鼻子,抬头问他:“什么味儿?臭哄哄的。” 赵岩也闻到了,类似死老鼠的味道。 他知道这巷道废弃已久,有个蛇鼠什么死在里面不稀奇。他不想她看见,就搂紧了安抚说:“没事,巷道里都这味儿,习惯了就好。” 俞小蓝点点头,把脸埋在他颈窝里,极力忍着惊怕跟严寒带来的战栗。 两个人的衣服都湿透了,现在冷得发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耳边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声音。 想到他本来可以单独逃脱的,可是他回来寻她,才会被逼入绝路。 -- 第95页 她小声埋怨,“你为什么要回来?” 片刻后赵岩才出声:“你不想我回来吗?” 她点头又摇头,最后说:“我想。” “那不结了。”他摸摸她脸颊,将下巴抵在她头顶。 俞小蓝就感受着他胸腔的震动,听见他说:“就是死,我也不能让你死在我前面。” * 赵大宝跟着头目进了巷道,里面潮湿阴暗,幽深恐怖。就算他们人多,心里也难免打怵。 “哎哟哎哟。”有人在后面叫起来。 “叫魂儿呢?”头目厉喝道。 哀叫那人带着哭腔说:“腿抽筋了,腿肚子转前面来了。” 头目骂一声娘,留下一个人给他扳腿,其余人继续往前走。 他们摸摸索索走了一刻钟,没有找到人,先前抽筋的小子倒追上来了,跑到他跟前,附在他耳边说:“老大来了,让我们出去。” 头目转转眼珠子问他:“回去?这可不是咱们兄弟怂包,是他不让找的,钱一个也不能少了咱们的。” 他冲众人一挥手,“回去。” 几个人虽然没像先前那人一样吓得腿抽筋,但黑漆漆的巷道也让他们边走边打颤。此刻头目说回去的声音简直是天籁,他们一刻不敢耽误,赶紧往回走,深怕这地底下出现什么可怕的东西。 赵大宝不甘放弃这难得的机会,拉着头目道:“就这样放了他,他会找机会弄死我们的。” 头目强词夺理道:“乌漆墨黑的他能看见谁?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再说,他知道是咱们兄弟又怎样?冤有头债有主,咱们也是拿钱办事,他找不到咱们头上。” 赵大宝急了,“他肯定看见我了。” 头目显然看不起这想搞死兄弟的人渣,鄙夷地看他一眼,说:“那是你的事,少拉着咱们兄弟。再说,赵岩不是你哥吗?看你爹面上也不会对你怎么样,放心吧。” 这人拍拍赵大宝肩膀,率先走了。 几个人鱼贯而出。 赵大宝望着里面心有不甘,却没有勇气独自往里走,赶紧跟上其他人一起出去。 张为利一脸冷意,站在矿场的黑暗处,问这群人的头目:“在巷道里发现什么没有?” 头目盯着他摇头:“或许再往里就能找到,但,你不是不让找了吗?” 为证明自己真能抓到人,他强调:“我亲眼看着他带着那娘们进去的,就在那里面。” 张为利不知为何,松了口气,他看一眼旁边同样松口气的王琪,说:“算了,既然有人舍不得,那就以后再找机会吧。钱少不了你们的,但嘴巴都给我闭严实了。谁要是走漏了风声,我要他的命。” 几个人齐声应是。 这些混混乘车离开后,张为利也坐上车,准备回家睡觉。这大冷的天,折腾这一回,真是要命。 车里端坐的张荣芳降下车窗,对站在外面的王琪说:“还不走,难道等着人家回来给你送锦旗?” 她嗤嗤冷笑:“别做梦了。我们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再想动他,就难了。自求多福吧。” 王琪往黑漆漆的山上看了几眼,拉开车门上去,汽车碾过一地风雪,绝尘而去。 他是嫉妒赵岩想打压他,但不想用这样的方法置他于死地。他不屑。 张荣芳满脸心事,对王琪破坏了她跟张为利的计划感到头疼。也嗤笑这人太儿女情长恐怕难成大事。但她不敢不听王琪的。 所以当王琪知道了她跟张为利的计划,并逼她制止的时候,她只能答应。 但她很奇怪,痛恨赵岩抢了他种种利益的张为利居然也会同意,这让她十分想不通。 王琪是看上了人家的女人,那张为利看上赵岩什么? 赵岩能给他挣钱?她冷笑,过了今晚,赵岩只怕会想尽一切办法收拾他。 * 黑暗的巷道里氧气稀少,让人昏昏欲睡。 赵岩许久没有听见脚步声,也没有看见光亮,提起俞小蓝想出去看看。 他有直觉,这些人应该不在这里了。 俞小蓝跟着他起来,嘀咕一声:“咱们坐的是什么东西,咯得我屁股疼。” 他一手提起她的胳膊,扶着她站好,手电往地上他们坐的地方一照。 俞小蓝“啊”的一声,手脚十分麻利地跳到他背上。 土堆的土被他们弄得松散,滑落一边,露出一角发黄的衣服,衣服遮盖下,是一具人体的骨架。 敢情两人一晚上都坐在这人身上?两人在心里默念罪过罪过。 他们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情况,心里都紧张得很。 赵岩默不作声,背着俞小蓝往外走,先出去再说。 他出了这个小洞,沿着来路往外走,巷道口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竟然比里面那个土堆更让人紧张。 赵岩放俞小蓝站在地上,一手紧紧攥着她的手,一手握紧手中的木棍。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拨云见日,虐渣复仇,走上赚大钱买买买的康庄大道。 第48章 反击 两人紧张戒备, 巷道口却传来一声耳熟的呼喊:“赵矿长,你在里面吗?” 两人对视一眼,快步出了巷道。 外面繁星满天,一弯冷月高悬。 雪停了, 丝丝寒风入骨冰凉。 -- 第96页 赵岩冷冷地看着冒出来的两个保安, 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清冷。 那两人被他看得手足无措, 头顶响起赵岩的声音:“拿两件大衣过来。” 两人如蒙大赦,飞奔到矿场休息室, 拿了两件大衣交给赵岩。 他们看见, 赵岩将大衣给身边女人披上,手里的木棍却一刻不曾离手。 两人心虚不敢看他。 赵岩拉着俞小蓝的手,快步下山。 身后,巍巍群山边缘, 一缕亮光照亮天际。 到了宿舍, 天已经蒙蒙亮, 夜里逃命的仓皇与惊吓,竟然只像一个不真实的梦。 他们又困又饿,但坐了那个土堆, 任谁也不能合衣睡去。 赵岩烧了热水, 跟俞小蓝洗头洗澡, 将身上的衣服全部扔掉。两人在浴室里穿好衣服,俞小蓝眼圈通红,抱着他瘦削的腰,许久都不撒手。 她不知道,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还有多久才能到头。 “咱们回家吧。”她吸吸鼻子说:“钱多钱少都是一辈子,我不想你再这样了。” 他摸摸她湿漉漉的头发,拿毛巾擦拭, 说:“相信我,这是最后一次,那些人以后没有机会再来害咱们。” 半晌,俞小蓝闷闷地点点头,只能相信他。 让他放弃手里的一切回去土里刨食?不太现实。 两人煮了昨天厨师留下的饺子,吃了饭俞小蓝要回去补觉。 此时天已经大亮,赵岩没有睡意,他站在宿舍窗户后面,看见保安队长老李哼着歌儿回了值班室。又过了一会,张玉刚来了。 张玉刚快步往赵岩宿舍走,快到门口倏地停下。他狐疑地看着地上深深的车辙和凌乱的脚印,猛地睁大了眼。 他奔到赵岩门前,还未说话,赵岩正好拉开房门,淡淡地对他说:“把昨晚值班的两个人叫去办公室,有点事跟你说。” “什么?!” 办公室里,张玉刚听完两个保安的描述,惊得失声站起,“竟然会有这样的事?” 赵岩摆摆手,示意张玉刚稍安勿躁,让两个保安先出去。 他拿出烟丢给张玉刚一根,自己打火点燃,深深吸了一口之后,才说:“我没料到他们来得这么快。这次是我大意。” 不过也有意外收获。 张玉刚还在为昨晚的事震惊,那些人,胆子也太大了。他想到什么,问赵岩:“他们既然决定下手,为什么临了又退缩了?” 为什么?这不太好说。赵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问张玉刚:“你算是这里的老人了,知道东北方向那口废井,早先是谁的?” 张玉刚思索片刻,说:“好像是张荣贵的,后来曹建业矿难死了,不知怎么的,张荣贵就不再用那个井口,说巷道墙壁裂口,有塌方危险,那口井就弃了。” 曹建业是张荣芳前夫。去年矿难,连片衣角都没找回来。 有塌方危险?赵岩眯眼思索,恐怕另有隐情吧。 “难道……”张玉刚疑惑道:“难道你昨晚就是躲在那口井里的?” 赵岩点头默认。 随后冷冷嗤笑:“我看那口井结实得很。” 张玉刚不知他什么意思。 赵岩磕磕烟灰,对他说:“你这样,下山找李青,让他把保安全都给我开了,新招的保安人数增加一倍。我今晚就要新人。” 张玉刚为难说:“大过年的,就怕一时找不到这么多人。” 赵岩往椅背上一靠,淡淡对他说:“工资翻一倍。” 张玉刚吃了一惊,随即笑了,说:“有钱还能有什么问题?我一天给你找齐人。” “去吧。” 张玉刚快步去了。 赵岩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不大的功夫,抽了一包烟。 也想通了很多事情。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袅袅热气中,他起身开窗,让烟气散去。 外面院子里开进来王琪的车,那人脸色阴郁,大步走进来。 赵岩拧眉看他片刻,抬手示意对面椅子:“坐吧。” 王琪随意坐下,看一眼烟灰缸,那里满满的烟屁股。 他忽地笑了,慢悠悠地说:“昨夜是不是很刺激?出了一身冷汗吧?” 屋里气氛忽然凝滞,赵岩沉沉问道:“是你?” “不不,不是我。”王琪伸出一根手指摇摇,鄙夷地说:“我还不屑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相反,我要说是我阻止了他们,不知你信不信?” 赵岩端详他不过几秒,手里的茶杯轻轻放在桌面,“我信。但你也不干净。” 王琪“哈哈”大笑,笑过点点头,“聪明。” 他欠身坐正些,手指敲着桌子,正色道:“有些事情我的确参与了,这么跟你说吧,我就是要将你弄下来。但我是正经生意人,我手上不想沾血。” 这样那些人半途回去,就解释得通了。 赵岩也明白那些村民是怎么回事了。 他看着窗外,语气平淡的问:“为什么?我以为我们合作得还算可以。” 王琪靠着椅背两手相扣,看着桌面半晌,才说:“不为什么,男人的好胜心罢了,谁不想当老大?” 他叹了口气,似乎惋惜些什么,说:“我说了,我不沾血,只要你自动退出,我保证你不会有任何麻烦。但你要是坚持跟我杠,年后的房屋损毁一事,可能不止是赔几个钱这么简单。” -- 第97页 “不简单?”赵岩反问:“能多复杂?最多停产整改。这样的话,张荣芳,你,谁都落不着好。” “不不,只要你退出,这件事我来摆平。”王琪说:“当然你也可以坚持自己办这件事,但矿上只要停产,你觉得那些小股东们,还会支持你多久?所以你还不如趁现在自动请辞,这样双方面上都好看。” 赵岩没有说话,低垂的眼里也没有什么表情。 这种时候,说什么信誉仁义交情,显得无能又矫情。也不会有什么屁用,只会让人耻笑。 王琪起身,背对着赵岩说:“你考虑一下,我等你的答复。” 门“嘭”的一声,合上。 屋里是死一样的寂静。 赵岩站到窗边,双臂交叠望着山坡上的雪,和刺眼的阳光,眯了眯眼。 他一口将茶饮了,大步离开这间冰冷的屋子。 * 门响的时候,俞小蓝醒了一下,睁眼看见赵岩进来,她转个身接着睡。熬了一夜,惊吓了一夜,她不明白赵岩怎么还有精力在办公室待半天。 听见赵岩将门反锁。 心里又心疼他。他不去也不行,那么多事逼着他去管。 赵岩站在床前,看着床上睡得唇红脸热的人,不紧不慢地脱衣服。 脱得连一条秋裤都没剩。 俞小蓝眨眨眼,疑惑问他:“你干什么?” 他边掀开被子进被窝,边笑了一下,说:“做俯卧撑,你不是爱看?” 俞小蓝面红耳热,不能理解:“那也不用脱成这样……” 她觉得非常不自在,神经再大条,一个男人光着,也不能无动于衷。她想逃。 火热的有力的身躯贴紧她,与她严丝合缝。 他的唇舌如影随形,不能轻易摆脱。 片刻,俞小蓝“啊”的惊叫出声。 大冷的天,他额头的汗,滴在她身上,烫着她的皮肤。 他停下来,缓缓吐出一口气。 借着窗户透过来的微弱光辉,他黑亮有神的眼睛盯着她半眯着的明眸。俯身在上面亲了一下。 再没有比这肌肤相亲,更能抚慰满心的紧绷与焦灼。 他恨不得融化在她身上。 门口脚步声响起,有人在喊赵岩:“赵矿长,你在吗?人给你找来了。你要不要出来看看?” 俞小蓝难耐地推他,“你出去……” 他捂住她的嘴,平复了呼吸才面向门外开口:“知道了,你带他们去办公室等着,我一会就到。” 张玉刚应一声,将他找来的十个保安,带去了办公室。 顺便让李青给那几个玩忽职守的人发工资,让他们麻溜滚蛋。 做完这一切,赵岩步履轻快地进来了。 张玉刚跟李青不禁钦佩,到底年轻,经过那样的事,熬了一夜,脸上一点颓丧没有,反而意气风发得很。 赵岩进来,示意他们落座。 他看着十个身材健壮的男人,选了一个头目出来,对他们简单叮嘱几句:“我只要你们做到两点,一,对我要忠诚,二,对工作认真负责。只要做到我说的,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那些人点头称是,他抬手让人出去,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他面无表情的报警:“市公安局吗?这里是天蒙山矿场,矿场东北角一个废弃巷道里,发现一具白骨。” 张玉刚跟李青都惊住了。 那边答复立刻就派人过来,赵岩挂上电话,问他们:“你们说,那个人会是谁?” 这谁能猜到? 赵岩也不指望他们能说出什么,“公安局的人肯定会查这几年矿山的人员情况,这件事李青你负责。” 李青应是。 赵岩问张玉刚:“让你找的人怎么样了?有居中调停的合适人选吗?” 张玉刚叹口气,说:“人倒是有,但他给我透了底,说有人笼络村民,许了大价钱,只要这次能闹得让矿场停产整顿,好处可不少。所以他说了,他没有办法断人财路。不好办。” 赵岩点点头,“知道了,你继续找他,让他给想想办法,钱好说。” 他面色凝重对张李二人说:“这次事情很棘手,大家辛苦一些。我抽空回家一趟,这里你们多费心。” 张李应声出去,忙自己的去了。 山下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划破山间的宁静。 负责案子的民警没想到,这次的案子居然是案中案,他立即将情况汇报给上级领导,要求加派人手,立案调查。 山上发现白骨的事惊动了很多人,最惊心的,要数张家人。 赵岩懒得理会张荣芳那张惊惶失措的脸,他跟俞小蓝乘车,回了青山村的家。 他先去了城里,最好的酒搬了几箱放到后备箱,又买了很多的鸡鸭鱼肉时兴营养品,满载而归。 衣锦还乡自然少不了人围观。 赵岩神色却很平静,他将东西卸下来,挽了袖子就进厨房忙活去了。 俞小蓝望着他有条不紊忙碌的身影,觉得这人肯定有事瞒着她。但他不说,她就不问。哪天他想说了,自然会说。 虽然他让她坐着休息就好,但她不能心安理得吃现成的,她刚走进厨房,他就赶她,“你要是没事,就把卫生打扫一下。” 俞小蓝踮脚将手里的围裙给他系上,说:“我就送个围裙,不然你衣服脏了还要我洗。” -- 第98页 “看来我想多了。”他在她头顶说。 俞小蓝白了他一眼,到院子里忙活去了。 黄昏的时候,赵岩在俞小蓝收拾出来的木桌上,摆上了回锅肉炖粉条,豆皮烧鸭子,爆炒辣鸡三样“硬菜”,以及一大碗虾皮紫菜鸡蛋汤。 锅里的米饭刚焖出香味。 赵岩洗了手,解下腰间的围裙,去了东院。 赵元顺手里一杯水酒,望着西院的炊烟,心情复杂。 那个一向不管不问的儿子居然也会有这样风光的一天,他与有荣焉。 但又酸涩,这样优秀的儿子,不是他亲手栽培的,跟他也不亲。 大门“吱呀”一响,他念叨的人推门进来,将酒放在堂屋里。 桌边的赵大宝一下子弹跳起来,神色紧张地问:“你,你来干什么?” 赵岩没理他,拍拍手上的灰尘,对赵元顺说:“爹,我做了几个菜,你过去,咱爷俩喝一杯。” 赵元顺极力压着心里的激动,稳稳地坐着说:“你来这边好了,我就不过去了。” “还是过去吧,”赵岩说:“我有话跟您说。” 既然有话说,赵元顺更不想去了。他不认为赵岩跟自己会有什么体己话可说。 他隐隐不安起来。 第49章 你死我活 赵元顺已经不记得这个儿子好好跟自己说话是什么时候了。 十几年前?或是更早的时候?他没有印象了。 他知道自己不是个好父亲, 他抛弃妻子,娶了自己喜欢的女人,让前妻跟大儿子受了很多苦。但那又怎样? 人生只有一遭,他不想留遗憾。 袁丽华纤细的小腰顾盼的眼眸, 在当年勾走了他全部的心思。 但李静娘俩, 何其无辜。 他怀着这样又苦又涩的心情, 迈进了西院的大门。 俞小蓝客客气气地跟这个公爹打了声招呼,请他落座。 赵岩开了瓶酒, 给父亲跟自己分别满上。 父子俩喝了一杯, 再满上时,赵元顺说:“你有话就直说。你再能耐,也是我儿子,你在你老子跟前不用绕弯子。说吧, 什么事?” 赵岩也不喜欢绕弯子, 他直截了当对父亲说:“昨夜, 有几个人上山,想要我的命。” 赵元顺吃了一惊,手里的杯子啪嗒掉桌子上, 杯中的酒撒了一片。 “因为什么?”赵元顺问:“钱?树大招风?” “差不多。”赵岩接过俞小蓝递来的毛巾, 擦了桌上的酒渍, 看着他淡淡应道:“也不全是,还有别的。” 沉默。 赵元顺能当上千口人的领导,做了十几年大队书记,脑子当然不是棒槌。 难道赵岩特意回来跟他说这个事,是为了跟他卖惨? 当然不可能。 那就是另一种可能,这件事,跟他有关, 或者说,跟他在乎的人有关。 赵大宝。 恰巧昨夜,赵大宝天快亮才回来。 赵元顺皱眉半晌,忽然笑了一下,说:“你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别磨叽,一块说出来。” 赵岩确实不喜欢绕弯子,就直说了:“赵大宝参与了这件事,我要他去自首,把指使的人给咬出来。过了这事,以后他不犯我,我不寻他的晦气。” “自首?”赵元顺直眉瞪眼指着东院说:“你弟妹怀孕四个月了,再过九天,腊月三十,他们就办喜事了。这个时候你让他去蹲监狱?” 赵元顺将酒杯往桌上一顿:“办不到。” 赵岩思索片刻,转圜一下,说:“我可以让他不蹲监狱,只要他咬出指使的人。” 但咬出那些人,以后还能有安生日子?赵元顺作为□□湖,是不会上当的。他喘口气道:“你现在不是没事吗?就放你弟弟一马。你们到底是兄弟,他不懂事……” 赵岩冷冷笑了,果然是他的好父亲。 他轻淡地说:“他可以不自首,很快就会有人来找他。他这次,一定会进去。区别只在于他愿不愿意给自己,争取一点将功赎罪的机会。” 他眼中带着看透一切的通透,看着父亲,笑了一下,说:“我希望爹能劝劝他,别做傻事。” 赵元顺嚯的起身,狠狠地看着赵岩。 为什么他要给自己出这样的难题? “明天九点之前,他不自首的话,我保证您会后悔。”赵岩坐在座位上,冷冷的说。 赵元顺转身就走。 “爹,您等一下。”俞小蓝拦住赵元顺。 赵元顺冷冷看着她,想知道她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俞小蓝微微笑笑,解除他的戒备心,说:“爹,有些人已经黑到脚后跟了。他能害赵岩一次,就能害第二次,您再不管管,他们兄弟就要闹个你死我活了。你想想,哪个更严重?” 她忖度赵元顺表情,犀利地问:“还是说,赵岩的死活您压根不想管,心里就只有那个不成器的赵大宝?” 赵元顺被戳中心事,没好气地咳嗽一声,说:“男人的事女人少掺和。”两手往身后一交叠,出了大门。 不欢而散。 赵岩坐着久久不动。俞小蓝走过来,手在他肩膀上揉了揉。 “干嘛要给那个人渣机会?”她说:“直接把他弄进去算了。” 赵岩摇摇头,“赵大宝有用,他不把人咬出来,这个案子只能抓几个小鱼小虾,有些人轻易就能推得一干二净。” -- 第99页 俞小蓝不信,“那么明显的线索,我不相信那些人还能跑得掉。” 赵岩笑笑,拍拍她的手,“人心复杂,有些人能耐大得很。只有赵大宝自首,他就像一根针,能把那个脓包给戳破。到时候,那些人苦心搭建的一切,就会坍塌。” “那他会自首吗?他敢吗?” 赵岩皱眉看着东院,说:“那就看老赵,还有没有点用。” 他其实也没底,在他看来,自己再能干,再出人头地,比不上赵大宝有个会吹枕头风的娘。 而他的娘,既不会吹枕头风,也不能吹了。 “姜还是老的辣,老赵一定是有用的。”俞小蓝说。 赵岩一下笑了,心头的阴霾散了不少。他握住俞小蓝的手捏捏,说:“你说得对。”看了一眼满桌的菜肴,叹口气起身,“我把菜热热,咱们吃了饭睡觉。” “好。” 两人对这事已经尽力,其余的只能看老赵。 洗了澡上床,俞小蓝还有些紧张,谁知他熬了一天一夜,累得很。这次既没有脱光,也没做什么劳什子的俯卧撑,进了被窝抱着她,闭上眼就睡着了。 俞小蓝白天睡饱了,现在倒是清醒得很。 她能清清楚楚听见东院袁丽华撒泼打滚的哭叫声,咒骂声,以及赵大宝指天誓日的保证再也不干了的声音。 那些人的恶意跟丑态在黑夜里如此清晰的闯进她的面前来,让她知道,他是在怎样的环境里长大的。 难怪他很早就离开家,到外面做事。 赵岩的手摸到她脸上,给她捂住耳朵,低声说:“睡吧,他们蹦跶不了多久。” 俞小蓝无声点点头,闭上眼。可是不知怎的,尽管东院的声音没了,她心里还是不踏实,潜意识里她不相信,赵大宝会乖乖地去自首。 要是他不去呢,他会怎么样,会逃走?还是会继续报复? 俞小蓝苦恼地叹口气。 鼻端忽然闻到一股子怪味。她自从坐过那个土堆,闻什么都有怪味,不过今晚这个怪味特别真实。 她使劲嗅嗅,心里一惊,是汽油。 她赶紧推推赵岩,“我闻到了汽油味。” 赵岩睡得本来就浅,一个翻身起来,来不及穿衣,拉着她下床,拨开门上的插销,房门却拉不开了。 有人在外面用一团东西将门环给系在一起了! 这时耳边“轰”的一声,外面火光冲破天际。 人在情急之下,力气是无穷的。 赵岩两手扒着门板,猛地使劲,外面门环上缠着的绳子被齐齐崩断,他们跑了出去。 草房子被火海吞噬,顷刻之间,就听得木头被烧的炸裂之声。 半夜的火哔哔剥剥地燃烧着,因为有风有汽油,所以两人想把火扑灭,是不可能的事。 赵岩走到东院门口,一脚踹开大门。 赵元顺已经披衣起来,看见西院的大火也吃了一惊。 他不光惊讶这火来得蹊跷,更怕火势蔓延,烧了他家房子。 他大声呼救起来。 袁丽华跟张燕都衣衫不整的跑出屋子。 赵元顺问张燕:“大宝人呢?” 张燕惊惶地说:“不知道,我一睁眼就没看见他……” 站在一边的袁丽华猛地拉她一下,张燕看一眼冲天的火光,意识到什么,呐呐闭上了嘴。 赵岩咬牙握紧了拳头。这个恶心的混蛋,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做了恶之后,不知躲到那个犄角旮旯去了。 邻居陆续起来,都提着水桶围过来,有人将水泼到火上,火苗窜得更高。 大家发现,这火邪气,救不下来。 李桂枝一边咒骂谁烂了心肝放火,一边找了衣服回来,给俞小蓝跟赵岩御寒。 当这间屋子烧尽的时候,水压住了渐小的火苗。 天亮了。 赵元顺神情木然,不敢看赵岩。 昨晚,他已经决定,为了儿媳妇肚里的孙子,包庇赵大宝,不能让他去蹲监狱。 赵岩站在冒着黑烟的房子前,看着不声不响据嘴葫芦一样的父亲,心冷到了极点。他跟俞小蓝离开了青山村。临上车时,袁丽华站在门口,恶狠狠地盯着他们,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赵岩没有报警,他根本不指望能破案。他紧紧地握着方向盘,心里有了决定。既然有人作死,那他就成全他。 他一直不想沾血,狠不下心来要谁的命。 然而今夜的这场大火,将他最后的顾虑给烧没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反而平静下来。 开车经过镇上最有名的馄饨店,他将车停下,拉着俞小蓝出来,“嘭”的关了车门,进去要了两碗馄饨。 馄饨很快端上来,他不紧不慢地往里倒了点醋,舀了点辣椒油,一口一个闷头吃起来。 猪肉馅的馄饨个大皮薄,虾皮紫菜热汤散发着诱人的鲜香味道,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店里食客人声鼎沸。 生活很美好,若是他们没有刚刚死里逃生的话。 “吃,别浪费。”他头也不抬的命令她。 “我不饿。” 俞小蓝说,她舀起一只馄饨放进嘴里,味同嚼蜡。 她现在只想把赵大宝找出来,捶烂他的狗头,根本没心情吃饭。 对面的人却端起碗,连汤都喝得干净。 -- 第100页 他将空碗往桌上一放,说:“味道不错。” 俞小蓝半只馄饨掉进碗里,“你心也太大了。”她说:“这回家都让人给端了。” 他不在意的笑笑,说:“你不是早就念叨要住别墅吗,得空了就去买,要最好的。” 俞小蓝继续吃饭,“没心情。” 到了山上,快要中午时,张玉刚气喘吁吁跑来了。 他喘口气对赵岩说:“你还不知道吧,刚刚张荣芳去了公安局,认出死的人是她丈夫曹建业。现在张家跟曹家炸开锅了。” 赵岩一怔,“那个人是张荣芳丈夫?” 张玉刚点头。 赵岩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已经快速盘算着。 这就有意思了,他原先以为那只是哪个无名的矿工。 如果是张荣芳的丈夫,那事情就有意思了。 第50章 完结篇 夜已深, 漆黑的天幕上点缀着几颗闪着寒芒的星。 赵大宝拢紧身上的羊皮军大衣,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摸到自家巷口。 四周没发现异常。 他鄙夷地在心里骂一句:“妈的还以为你多厉害,害老子躲了这些天。就是个怂蛋。” 事情过了这么多天,一点动静也没有。 既没有报警, 也没有报复, 西院老屋的灰烬被风刮得七零八落, 赵岩也没把他怎么样。 他放心大胆地往家门口走。 没有注意身后跟来的两个男人。 那两个男人悄悄地摸上来,绷紧手里的绳子。 赵大宝家门口的草垛上, 猛地跳下来一个人, 拦住他的去路。 赵大宝差点尿裤子,转身就跑,被来人一把抓住,随即被撂倒。 “还想跑?我看你能跑哪里去?” 这人一出声, 赵大宝一颗快要冲出喉咙的心落回肚里。 “爹呀, 是你呀。”他慢腾腾地起身, 说:“可吓死我了。” 赵元顺冷着脸说:“你这几天都跑哪里去了?西院的火是不是你放的?” 赵大宝嘟囔一句:“说什么呢你?” 他往家走,被赵元顺一把抓住,他爹那双犀利的眼睛一直盯着他。 赵大宝烦躁地一甩手, 说:“是, 是我放的, 我就是想弄死他……” “啪”的一声,赵大宝脸上挨了一下。 “畜生。”赵元顺骂,接着命令他:“明天一早,给我到派出所自首,还有上次那件事,赵岩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敢给我耍花样,打断你的腿。” 赵大宝一听自首就急了, 一把推开赵元顺,“你可拉倒吧爹,谁去自首谁孙子。” 赵元顺被他推得摔倒在地,眼看着赵大宝就要再次逃脱,巷口奔过来两个人,迎面将他一把摁住。 其中一人拿出绳子,将赵大宝捆得结结实实。 赵元顺想爬起来救儿子,奈何腿跟断了一样,死活使不出劲儿,眼睁睁看着赵大宝被人捆走。 谁也不知道赵大宝被带到哪里去,又经历了什么。第二天下午,他被人发现躺在派出所门口,有人将他弄进去,他主动承认自己参与了废弃巷道的案子,供出谁是主使,谁是帮凶。 市里的那些人正愁白骨案没有突破,他的自首给他们提供了方向,他们将这些事联系起来,很快找到了凶手。 赵岩坐在办公室里,听着那两人说着那晚上抓赵大宝,以及如何“劝”赵大宝乖乖去自首的经过,嘴角轻轻勾了一下。 对付渣滓就要用非常手段,也没把他怎么样,目的就达到了。 两人说完这些,犹豫了一下说:“临走时我看老爷子摔得不轻,咱们也没顾得上,不晓得怎么样了。” 赵岩抬眼看他,随口问一句:“怎么,惊动我爹了?” “也不算惊动。”那人说:“我们去之前,老爷子就已经埋伏在草垛上了,他见了赵大宝就让他去自首,被赵大宝推倒了。” 半晌,赵岩点点头:“知道了,没你们的事了。” 两人告辞离开。 赵岩坐着半天没动。 都这样弱了吗?他想,赵大宝能将他推倒摔伤? 在他的记忆里,父亲可是山一样的存在,两手能举起二百斤的石头。 也许是老了吧。 * 镇上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数辆警车停在张家门口,带走了张为利,张荣芳,以及其他张家数人。 曹家人给曹建业入土为安,花圈摆了半条街。街上的人议论纷纷,连三岁小孩都知道,张荣贵跟妹夫因利益翻脸,伙同张为利一起,杀了亲妹夫,草草掩埋在巷道里。 昔日的一镇首富成了最为人不齿的杀人犯,杀得还是自己的亲戚。他的名声一落千丈,人人指指点点。 至此,张家人再也没有了跟赵岩对抗的能力。 曹家的丧事还在办着,山下原先闹着房屋赔偿的村民,推选出一个代表来,将房屋赔偿金额一降再降,降成了白菜价,赵岩连见他们都懒得见,让张玉刚全权处理。 他走到窗户后面,被山坡上两个交谈甚欢的人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俞小蓝前天去城里败家去了,把自己从头到脚换了一新。 赵岩注意到她今天还涂了口红,看上去气色好极了,像棵新鲜的桃子。 王琪两眼含笑,眼珠子像是要粘在她身上。 赵岩眯了眯眼。 -- 第101页 他刚发现,俞小蓝还挺有招蜂引蝶的特质,以前有个张玉民,现在又来个王琪。 俞小蓝可不知道自己被人胡乱猜测。她笑吟吟的看着这个据说特意来找她的男人。 “今天天气真好啊。是不是俞妹妹?”王琪歪着头,一双脚踏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整个人显得很不正经。 事实上当着丈夫的面来勾搭人家老婆,这干得确实也不是正经事。 俞小篮没生气,她站在柿子树下,明艳的小脸上噙着笑,说:“是啊,冬天可难得能有这样的好天气。” “所以说,这样的天气待在这里可太可惜了,咱们去爬山吧。”王琪说。 俞小蓝笑,往赵岩办公室的方向看了一眼,也看见了窗户后面那双不悦的眼睛,笑了笑说:“山上又冷风又大,有什么好玩的的。不如去镇上转转,我前几天在那里吃了一碗馄饨,味道还不错。” “那还等什么?”王琪说:“走吧,我今天请俞妹妹吃馄饨。” 距离太远,赵岩听不见俞小蓝跟那人说什么,就见两人笑眯眯的坐进车里,他神色一肃,车子加速离开,往山下开去。 赵岩磨了磨牙。 俞小蓝收回看向山坡风景的视线,看王琪边开车边勾着嘴角笑。 “笑什么?”俞小蓝说,“只是吃顿饭而已。” “谢谢。”王琪敛住笑,正色道:“我以为你不会再理我了。” “赵岩说,那晚上是你阻止了他们,所以你不算太坏,是可以团结的对象。”俞小蓝戏谑道。 王琪看了她一眼,说:“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吗?那他有没有说,我对你,有点意思?” “这还用他说?”俞小蓝笑,“我又不瞎。” 王琪心里一动。 他以为她不知道。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心跳不知怎么开始加快,他心里已经熄灭的小火苗被她这话一忽悠,又开始复燃。 车子开到镇上,路上人开始多起来,他暂时压下心里的激动,专心看路。 终于到了俞小蓝说的那家馄饨店。 等待煮馄饨的时候,俞小蓝两手交叠托着下巴,看着他说:“你是喜欢我的对吧?” 他点头如捣蒜。当然。 她嫣然一笑,说:“那你要继续保持。你不知道,我以前没经验,三言两语就打发了喜欢我的人,心里老后悔了。你这样的人就得好好留着,这样赵岩才会有危机感,他才会紧张我。才不敢怠慢我。” 王琪手里的勺子掉进汤碗里,他愣怔地问:“你留着我的喜欢,只是为了让赵岩有危机感?那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当然没有。”俞小蓝很“渣”的反问道:“这还用问?” 碗里的馄饨它突然就不香了。 而且王琪看俞小蓝,越看她跟赵岩越像,不知怎的,他不想再看她的脸了。 虽然她还是明眸善睐,桃子一样的姑娘。 回城的车上两人都没什么话题。俞小蓝看着他脸色越来越黑,很怕他会拉着她殉情。好在他还算理智,将车稳稳地停在办公区前的空地上。 俞小蓝下车甩上车门,“谢了,”她说:“下次想吃馄饨再找你。” “俞小蓝。”王琪随后下车,站在车边叫住她。 俞小蓝回头,王琪眼里的一点光芒一闪而逝。他说:“我只输在没有早一点遇到你。” “再见。”他看了她一眼,钻进车里。启动车子,绝尘而去。 俞小蓝松了口气,她还以为他会要个临别拥抱,吓得她一瞬间想了好几个拒绝的理由呢。 还好他不矫情。 不知怎的后脑勺发冷,她转身,见赵岩抱臂站在不远处,似笑非笑看着她。 “回来了?” 俞小蓝点点头,“啊,回来了。你有事?” 赵岩往办公室里一偏头,“去看看吧,有人找。” 谁会找她? 她一不当官二不当将。 进了赵岩的办公室,里面齐刷刷站起来几个人,让俞小蓝着实吃了一惊。 她明白赵岩脸上那笑是怎么回事了。 俞春山跟张巧兰,最后面站着李翠翠。三个人看见她进来,都不太自在的样子。 俞春山还捏了捏簇新的衣服衣角,呐呐开口道:“小蓝,你回来了。” 俞小蓝回头看了一眼跟进来的赵岩,眼神询问:几个意思? 话说她的便宜爹怎么会来?还带着那对母女? 赵岩则视而不见她的眼神,兀自走去窗边,看窗外的风景。 俞小蓝想说,能不能别装了,那山上的风景你天天看,就不腻吗? “小蓝呐,”俞春山动了动嘴唇,支支吾吾地说:“我跟你娘今天来找你,其实是有事情请你帮忙……” “等会,”俞小蓝伸手打断老俞的话,她指着张氏母女问他:“前阵子,不是说她们娘俩搬镇上住了,跟你没关系了吗?怎么这女人又成了我娘了?” 她质问老俞:“我娘是想当就当,想不当就不当的吗?你以为给我当娘是上街买白菜,随心所欲?” 前阵子张巧兰的确抛弃了老俞,跟李翠翠去镇上过好日子去了。 可谁知道俞小蓝会有今天这成就?她悔青了肠子好吧? 张巧兰讪笑着开口:“小蓝,其实我……我跟你爹一直就没断。” -- 第102页 “一直没断?”俞小蓝笑了,说:“用得着上前,用不着他就退后,对吧?” 李翠翠插嘴道:“你把人想得也太坏了。亲戚间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吗?” “那么今天来找我,是什么事?”俞小蓝懒得再废话。 俞春山跟张巧兰对视一眼,俞春山说:“李卫国参与了那天的事,被抓起来了。你看你能不能给说说情,把他放了吧。” 张巧兰接口道:“卫国他的确不知道那晚的人是你俩,不然借他几个胆他也不敢。” 俞小蓝看着俞春山,“爹,你可能不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事,那我就跟你说说。那晚来了六个人,六个男人手里都拿着家伙。他们一脚就将门踹开了。爹,你想想,我俩要是没事先跑出来,被他们堵在屋里,会发生什么事?” 俞春山放在桌上的手抖了,脸也紧绷得厉害。 俞小蓝叹口气,“你真的要我去给那些人说情吗?” 屋里很静,赵岩转过身来。 这是她的父亲,他不好说什么。但这个父亲要是敢在这时候点一下头,他不会再给他脸。 俞春山站起身来,看着张巧兰,眼里情绪复杂,他说:“你以前怎么对小蓝的,怎么对新年的,我都知道。但我念你寡妇娘们可怜,一直容忍你。你儿女大了,你跟他们享福去了,我找你你不理,这也罢了。可是今天,你儿子差点害了我闺女,你还袒护你儿子,你是不是真拿我俞春山当傻瓜?” 张巧兰被这声吼给吓了一跳,她嗫嚅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 她能猖狂这么些年,全靠俞春山撑腰,如今他不支持她,她在俞家人跟前也就作不起什么风浪来。 李翠翠见大势已去,过来拉她娘,说:“娘,算了,咱们走吧。” 张巧兰见没有希望了,跟着李翠翠出了门。 李翠翠在门口回头看一眼,眼里是不甘跟嫉妒。 她不能理解,凭什么?俞小蓝凭什么能这么好的命,不但得了最好的男人,还过了这么好的日子。 可是再不甘,这也是没有人能忽视的事实。哪怕她们嫉妒成狂。 * 不相干的人走了,山上的雪化了,新年来了。 俞小蓝在山上跟赵岩过了一个难忘的年。 守岁的时候,他们做最有意义的事,直到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才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里睡去。 当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俞小蓝在心里祝愿:愿余生,岁月静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