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白月光后的精分日常》 第1页 [穿越重生] 《穿成白月光后的精分日常》作者:木夕朝兮【完结】 文案: 林玥儿穿进一本BE虐文里,成为男主注定早死的白月光,时常被迫精分成柔弱无助的小白花。 假死遂逃,以为终于摆脱剧情,从此只拼事业,不碰爱情的苦。 可转头她就落进贼窝,醒来时书中大boss捏着她的脸诡秘一笑,“从今日起,我要你成为林玥儿。” 林玥儿无语凝噎:你这么乐于助人,男主他知道吗?!!! 阴差阳错她成了自己的替身。 大boss任务一:勾引傅云弈! 大boss任务二:勾引谢寒! 大boss任务三:让他们为你争风吃醋,反目成仇! 大boss一声桀笑:傅云弈啊傅云弈,没了谢寒的保护,我一个暗卫就能KO你~ 于是误拿女主剧本的林玥儿再度扮演起柔弱无助的小白花。 谁知…… 傅云弈冷笑:我的玥儿可不是什么单蠢小白花。 谢寒冷脸:这位姑娘你自重! 林玥儿握紧拳头:“不装了,我摊牌,我真的是林玥儿!” “噢?”温热的指腹在她唇畔摩挲,他的眼神深邃又危险,“你真以为自己骗过了所有人?” 林玥儿自闭:在线等,很急!!!究竟要怎么证明我是我?! 一句话简介:我成了自己的替身。 立意:人定胜天 内容标签: 天之骄子 种田文 穿书 市井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玥儿,傅云弈 ┃ 配角: ┃ 其它:白月光,偏执,替身 ================== ☆、穿进虐文 “玥儿,药汤娘给你搁桌上了,你一会儿记得喝。” “好的,娘。”林玥儿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别扭和不适应。不着痕迹的,从眼前这位气质柔弱的美妇人手里,抽回自己的手。 接着又招来候在一旁的丫鬟,牵起美妇人的手,交到她的手里,“娘,你快回去歇息吧。” 美妇人下意识抚了抚已经显怀的孕肚,温温柔柔的点头说好,由丫鬟搀着到门畔,转头又对林玥儿嘱咐道:“药汤别放太久,凉了更难下口。” 林玥儿连忙点头,等吱嘎一声房门被关上的声音响起,屋子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时,林玥儿终于绷不住,长长呼出一口气。 偏头看见妆台上铜镜中,映照出的那张陌生的小脸,她再次奔溃得捂紧头,还是无法接受拥有全新身份的自己! 作为虐文爱好者的林玥,昨天下午无意中淘到一本很合口味的替身文,作死熬夜到天明,终于在凌晨五点干肝看完最后一章。小说虐完女主虐男主,不仅虐心虐身,最后一章男女主还全都死光光! 虐得那叫一个舒爽,林玥被虐得肝肠寸断,哭得稀里哗啦,抽纸都快用掉一包,最后带着意难平,肿着眼睛去补眠。 原想梦里给小说另外补个完美结局,结果一觉醒来,她竟然成了原著男主那个注定早死的白月光。 那个只在男主回忆里出现的白月光? 那个柔弱善良又惹人怜爱的受气包? 那个楚楚可怜能轻松勾起男人保护欲的小白花? 那个原著正文开篇之前就已经死透了的林玥儿?! 为何别人穿越称霸武林、青史留名、后宫成群、事业爱情两手抓,她却只能当炮灰!坐等死期到来! 她,林玥,一个高考结束即将迈入大学生活的准大学生,还没来得及尽情享受生活的快乐就穿书了。 这事搁谁身上受得了啊! 林玥儿抱着脑袋骂骂咧咧的想到,好歹穿个女主啊,虽然最后也是一个死,但至少可以活到结局,还有主角光环,怎么偏偏就穿成了男主早死的白月光呢! 该死的白月光! 林玥儿无比奔溃,却又无可奈何。 突然,有什么在脑中一闪而过。 等等! 林玥儿抓到了某个关键点! “白月光。”林玥儿坐直身子,口中重复默念这三个字,忽然茅塞顿开的一锤手,一双眼都跟着发了光,“如果男主的白月光不是我,我不就不用死了吗?!” 根据这具身体的记忆,可以很清楚的知道,这个时间节点,原主与男主甚至连话都还没有说过,此时两人的关系,不过是就读于同一书院的同窗。 所以接下来只要避免和男主接触,自己在原著中的身份是完全可以改变的嘛! 他们就读的西林书院,男女分班,虽然只有一个食堂,但大家都规规矩矩,按男左女右分坐左右,所以只要长点心,再带上眼睛,是完全可以避免和男主牵扯出感情的! 林玥儿越想越开心,越想越兴奋,越想越觉得可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看了眼桌上已经放凉的药汤,林玥儿趿鞋下床,端起碗直接把汤药倒进一旁的盆栽里。 今日五月三十一,正是书院放田假的最后一天,按规矩,明日就要去书院上课了。所以所谓的‘生病’,原本就是为明日可以不用去书院,胡诌的借口。 既然如今已经有了更好的解决对策,当然不必继续装病了。 翌日西林书院 “子曰:鬼神之为德,其盛矣乎!视之而弗闻……” 看着满页的繁体字连个标点都没有,再听着讲堂上夫子的之乎者也,林玥儿伏在桌子上用书挡住脸,嘴里叼着笔杆,感觉脑袋都大了。 -- 第2页 说好的高考结束就解放呢?那些三年模拟五年高考都白做了呗?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眼角余光注意到,坐在自己左右两侧的同学,投向自己时毫不掩饰的惊愕目光,林玥儿连忙把嘴里的笔杆取下,自己现在这小白花受气包的人设,好像不允许做出这么粗鲁的动作。 缩了缩身子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一会夫子点了自己来谈见解。 好在这是今日最后一堂课,再熬一熬就解放了,而且今天一整天都没有遇上男主,这个开头很完美! 不过不能掉以轻心,林玥儿对自己道,所以放课的钟声一响,她马上就往书院院门方向赶,避免回家路上遇上男主。 林玥儿埋头想着,突然被身后的一声娇喝叫住。 “林玥儿,你站住!” 林玥儿回身一看,就见一个小姑娘小跑着,停在自己身前一步距离的位置,一脸凶巴巴的瞪着自己,“林玥儿,你耳朵聋了吗?我叫你你居然敢不理?” 这位长相明丽,说话嚣张的小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原主的庶妹林梓姝,一个被宠坏了的小丫头。 说话间,林梓姝发髻上精致漂亮的红梅珍珠钗与嵌珠珊瑚花簪,在风中一颤又一颤,格外招眼。 林玥儿不由多看了两眼,想到自己今早梳头时,妆匣里尚算拿得出手的发饰,只有现在头上戴的这支穿珠蝴蝶簪,原本林玥儿觉得还不错,但这会儿与林梓姝的发饰一比,顿时又黯淡不少。 她倒不是想和林梓姝比什么,而是由此想到原主这个嫡小姐在林府的地位,一时有些感慨罢了。 “干嘛?”林玥儿随口问道。 “你又忘了?”林梓姝不知她是真傻还是装傻,不高兴的瞥了她一眼,“每月初一如意斋都会上新品,我当然是要去趟如意斋了,这些东西你帮我带回去。” 虽然不过是小事,替她把书本带回去也是随手的事,可林梓姝的语气就是令她有点小不爽,那种理所当然和让你帮忙是抬举你的语气,原主受得了,她可不想伺候,“你自己不会先把东西送回去,再去如意斋吗?” 林梓姝呆了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居然能从林玥儿嘴里听到这种话,甚至还从她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不屑? 这个从来任由自己搓圆揉扁的嫡姐,哪回与自己说话不是陪着小心?甚至自己大声几句,她便要忍不住掉眼泪,今日撞的哪门子邪? 竟然一副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模样,还真端起嫡姐的派头来了?! 林梓姝咬牙,就算爹爹疼爱自己远超过林玥儿,但嫡庶之别一直是她心里的疼。 林玥儿懒得搭理她,转身要走,怒从心头起的林梓姝,抡起怀里的两本书砸向她。 没料到林梓姝这样暴脾气,林玥儿一时躲得慢了,被书脊角砸破了额角,伴着尖锐的疼,登时有一丝温热顺着太阳穴滑落。 林梓姝一惊,退了半步梗着脖子道:“谁,谁让你反应慢,笨死了。” 其实她没想过真要砸破林玥儿的额头,但事情已经发生,咂了就咂了,她还敢打自己不成? 林玥儿抬手在太阳穴的位置一抹,一看果然是血,再看林梓姝这么个态度,当下就有些炸了。她从来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人,向来奉行以牙还牙。 看到对面的林玥儿眼神凶得像要吃人,林梓姝有些害怕了,尤其在她看到林玥儿捡起跌在地上的那本书后,终于慌了。 她向后退开一步,指着林玥儿的鼻子,不可思议的骂道:“你,你干嘛?你不怕我和爹爹说你欺负我?爹爹一定打死你!” 是啊,说到底林梓姝敢这样无所顾忌,都怪‘林玥儿’有个宠妾灭妻的渣爹。而‘林玥儿’和她的娘一个样,只懂得一味忍让,遇事逆来顺受,妄想这样就能得到渣爹的半点怜惜。 可不好意思,她可不是原来的那个林玥儿了!她可不想要渣爹的‘爱’,一丁点也不想要。 “你说我干嘛?”林玥儿看着林梓姝,手里举着那本厚厚的还沾着血的书,冷笑一声,正要讥诮出声,可一张嘴却是一声哽咽。 手中的书重重跌回地上,她看到自己轻轻拉起林梓姝的手,用自责的声音在道歉:“梓姝,对不起,你别生气,我只是想向你道歉。” 林玥儿傻了,什么道歉?谁要道歉,她就是想揍她!揍哭她! 可林玥儿惊恐的发现,自己除了意识清醒,言行举止皆不受自己控制。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林玥儿心中的无措在放大,陷入了无尽的恐慌中。 不仅林玥儿傻了,林梓姝也有点发傻,想说林玥儿今天怎么回事,什么毛病? 是有毛病,林梓姝想,昨日就听娘说林玥儿似乎病了,今日在书院看到林玥儿时她还意外来着,就刚才情况来看,病不仅没好,还不轻。 现在这幅畏畏缩缩的模样才是林玥儿嘛! 林梓姝甩开林玥儿的手,想到她刚才的态度就有些气恼,抬眸时视线越过林玥儿,落在她身后愣了一秒,紧接着整个人都变得柔和起来。 下意识撩了下鬓角的碎发,林梓姝一脸乖巧的朝林玥儿身后的方向挥手,“傅师兄好。” 随着一身傅师兄好,三秒后,那个身姿挺拔,俊美无匹,全身上下闪耀着主角光芒的男子,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 -- 第3页 傅云弈?! ☆、触发剧情 可林玥儿惊恐的发现,自己除了意识清醒,言行举止皆不受自己控制。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林玥儿心中的无措在放大,陷入了无尽的恐慌中。 不仅林玥儿傻了,林梓姝也有点发傻,想说林玥儿今天怎么回事,什么毛病? 是有毛病,林梓姝想,这几日听说林玥儿病了,今日在书院看到林玥儿时她还意外来着,就刚才情况来看,病不仅没好,还不轻。 现在这幅畏畏缩缩的模样才是林玥儿嘛! 林梓姝甩开林玥儿的手,想到她刚才的态度就有些气恼,抬眸时,视线越过林玥儿,落在她身后愣了一秒,紧接着整个人都变得柔和起来。 下意识撩了下鬓角的碎发,林梓姝一脸乖巧的朝林玥儿身后的方向挥手,“傅师兄好。” 随着一身傅师兄好,三秒后,那个身姿挺拔,俊美无匹,全身上下闪耀着主角光芒的男子,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傅云弈?! ‘林玥儿’把满眼的泪光憋回去,弱弱的也叫了声傅师兄好。 傅云弈微微侧目,注意到‘林玥儿’额角鲜红的痕迹,张了张嘴,不等他开口,一旁的林梓姝又问道。 “傅师兄你不回家吗?你这是要去哪啊?” 林梓姝一副想看又不敢直视的模样,小女儿姿态毕露。 但傅云弈并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视线依旧落在‘林玥儿’额角的那抹鲜红上,从袖子里抽出一块纯白的手帕,递给她道:“你流血了,擦擦吧。”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是林间的晚风,山间的清泉,如同他整个人给林玥儿的感觉一样,温和有礼中透着股淡淡疏离感。 林玥儿其实只想接过手帕后道一声谢谢,可‘林玥儿’表现出来时却就很多戏,闻言一双眼睫一颤,闪着水光的眸子微微下垂,感动道:“谢谢师兄。” 傅云弈不过是恰巧经过,恰巧看到林玥儿额角刺目的血红,于是恰巧好心的给她递了块手帕,可林玥儿却感觉到了某种逃不掉的宿命感。 一旁的林梓姝见傅云弈如此关注林玥儿额角上的伤,生怕他再问两句就要牵扯出自己这个罪魁祸首来。 放在平时,她当然可以肯定,给林玥儿十个胆她也绝对不敢说出真相,可今天的林玥儿有病啊!谁知道一会儿脑子再抽了,会不会又开始胡言乱语。 所以林梓姝有些紧张起来,她连忙上前挽住林玥儿的手臂对傅云弈笑:“姐姐被路边的石子绊倒,不甚磕破了额角,我正要带她去孙大夫那包扎呢。” 孙大夫就是方才替她号脉的那位老大夫,平日夫子与学子们磕了碰了,或是伤风感冒的一些小病,都找他。 傅云弈看了林梓姝一眼,又看了林玥儿一眼,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轻轻点了头,便与两人告辞一声走了。 等傅云弈走远了,林梓姝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好像从始至终,傅师兄都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啊。 “你如果敢和傅师兄乱说话,我就回去和爹说你欺负我!看爹怎么收拾你!”林梓姝说着在林玥儿的手背上,捏着皮狠狠一掐,看‘林玥儿’疼得憋出泪花,才甩开她的手也走了。 哭唧唧的‘林玥儿’在两人走后不久,又重新夺回了身体的主动权,嫌弃的抹了把眼角泪花,心有余悸的捂了捂胸口。 刚才吓死她了,她还以为自己要被困在这具身体里直到死! 林玥儿看了眼手上染血的白帕,神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心中一声哀嚎,不是吧?不是吧?遇上男主就会触发剧情线?! 摸了摸额角上的伤,还有血珠冒出,可林玥儿哪里敢再去找什么孙大夫包扎,跑都来不及了。 游廊檐上,忽然冒出一名手持杂记的少年,他探出脑袋向下张望了一会儿,看了眼静静躺在地上染了血的厚厚书本,又看了眼有些落荒而逃的瘦弱身影,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林玥儿的娘自打怀孕开始就变得嗜睡,等林玥儿一只手捂着额角的伤回到安兰苑时,便宜娘的贴身丫鬟樱草正轻手轻脚的从屋内退出来,回身正好看到林玥儿,“大小姐,你回来啦。” 林玥儿的视线落在她身后紧闭的房门上,问:“娘睡下了?” 林玥儿对柳烟,也就是这具身体的娘,有一种深厚的情感,忍不住想要对她好,害怕她担心、更舍不得她操心……虽然穿来不过第二天,可似乎已经打心底里把她当做亲娘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虽然理智上觉得不合常理,但感情上却拒绝不了,林玥儿想来想去,觉得唯一的解释,就是自己受到了这具身体的影响吧。 看着樱草点头,林玥儿才拿开捂住额角的手,可却惊得樱草差点叫出声来。 想到在屋内歇下了的夫人,樱草捂了捂嘴,满脸担忧的小声问:“大小姐,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受伤了?” 林玥儿摆了摆手,“破点皮,有没有消毒……呃,有没有药水什么的?我自己简单处理一下。” “有有有,大小姐你等等。”因为樱草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林玥儿额角的伤上面,所以没有注意到,林玥儿不管是说话的方式还是语气,都和从前有那么些不同了。 等樱草拿来药箱和林玥儿一块回房后,才又问:“是不是又是二小姐?她怎么这样,总欺负您。二小姐就是被宠坏了,您怎么说也是她姐姐啊。” -- 第4页 林玥儿本想回答,但想到刚才忘记维持人设,这会儿再不注意,怕是要惹人怀疑了,所以闻言只是无奈笑笑。 樱草看得有些气不过,一面替林玥儿上药包扎一面骂道:“若是换在官宦人家,光是不敬重嫡姐这一点,就够二小姐挨板子了!老爷也不知道管管,惯成那样的性子,以后怕是没有男子敢娶……” 说到底都是因为大小姐性子太软了,就和夫人一样,所以才会被那对母女欺负成这样。其实她也知道那母女俩就是占着老爷的偏爱,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她一个小小丫鬟人微言轻什么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帮着骂几句。 林玥儿却是被樱草炮仗一样的性格逗得噗呲一笑。 “大小姐还笑?!”樱草满眼不高兴,看着她额角上的伤,既心疼又愤怒“万一留疤,那可怎么办啊。” 就在此时,轻掩的房门啪地一声被推开,林梓姝怒冲冲跑来安兰苑,到林玥儿房门前时,正好听到樱草说的最后一句话,进门就骂:“留疤怎么了?正好丑死她!” 樱草抬头一眼身子一僵,刚才骂得有多欢,这会儿见到真人就有多怂,谁让她一个小小丫鬟人微言轻,若是惹恼了这小祖宗,再往老爷跟前一告,她怕是再没机会留下来伺候夫人了。 “二,二小姐,您怎么来了?” 林梓姝横她一眼,撵她走,回身再把门一关才看向林玥儿问:“林玥儿你什么意思?我的书呢?” 书?噢~ “在书院里呀。”林玥儿耸耸肩,她可没拿,嗯,故意的。 “什么?!”林梓姝声音尖锐的叫了一声,她以为林玥儿只是没把书送到她的屋里,没想到是压根就没拿。 还在书院里?还在地上?她居然敢?她怎么敢! “小点声。”林玥儿捂了捂耳朵,皱眉道:“我娘在睡觉。” “那又怎么样!”不提醒还好,一提醒林梓姝反倒故意提高了音量:“我命令你,现在,马上!就去书院把书给我拿回来!否则我就和爹……” “告状?”林玥儿替她说出最后两个字,啧啧两声,然后一脸鄙视的看着她:“林梓姝你几岁了,一言不合就要告状,幼稚不幼稚?” “林玥儿,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居然敢这么和我说话。”林梓姝一脸不可思议的瞪圆了眼,眼前这个林玥儿,还是从前那个多说两句就掉眼泪的受气包吗,她想,这人指定是又犯病了。 “怎么?你不习惯?”林玥儿就是不想惯着她,一时没控制住,翻了个白眼,“那你得尽快习惯,因为我以后都这么说话。” ☆、善用人设 林梓姝被怼得说不出话,她啊——!地一声尖叫,说不过就要动手,抬手就准备往林玥儿脸上扇去。 却被林玥儿一把抓住了手腕,之前反应慢了半拍被磕破了额角,这次她可留着心眼呢。 林玥儿抓住林梓姝的手腕,拽着向一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才甩开手。 林梓姝踉跄两步,没站稳,再被身后的坐墩绊得重重跌倒,那一跤摔得似乎挺重,林梓姝登时就红了眼,指着林玥儿的鼻子尖叫道:“啊——!林玥儿你敢打我?!” 林玥儿无语的想到,这姑娘怕不是尖叫鸡转世。 这一摔其实不是林玥儿故意为之,顶多算是间接导致。不过无所谓林梓姝怎么理解,林玥儿正好借此告诉她一件事:“从前我只是不计较,但从今往后——” 林玥儿说着上前一步,对上她发红的眼,“林梓姝,你最好给我记住,不要惹我,否则,我还打你。” “林玥儿你死定了!”林梓姝一骨碌从地上爬起,一边手忙脚乱的开门,一边指着林玥儿的鼻子:“我敢打我,我让爹打死你!呜——” 话音刚落,林梓姝的眼泪就飚出来了,而她自己也飞奔着往外跑。 樱草在院子里一直不敢走远,攥着手焦虑地来回走。 二小姐找大小姐不痛快,她禀报谁都没有用,禀报给夫人,夫人根本管不了,反而会惹她担心;若禀报给老爷,最后吃亏的还是大小姐。 听着屋子里隐隐约约传来的叫喊,她掐着手恨自己只是个人微言轻的小小丫鬟。 就在她忍不住想要上前敲门时,房门嚯地一声被打开,可看到的却是二小姐抹着泪从里面冲出来。 吓得她连忙跑进去看情况,当看到林玥儿衣装整洁,发丝未乱,好整以暇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整个人都愣住,这次占了上风的居然是大小姐? 可她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因为刚才二小姐跑出去时,嘴里嚷嚷着要让老爷打死大小姐! “大小姐,发生了什么事?”樱草的不安情绪全写在脸上了。 林玥儿指了指脚边的坐墩,“她绊了一跤,摔着了,非说是我打的她。” “老爷定是向着二小姐那边的,怎么办啊。”樱草急得直掉眼泪。 “樱草姐,你别把这事和娘说,我怕她担心。”林玥儿替樱草抹了抹泪,心中已有对策,回屋里等着人来‘请’自己过去。 书房内 “爹爹,林玥儿她欺负我,你要为小姝做主!”林梓姝趴在林瑾睿怀里,抽抽噎噎的诉苦。 这话一出,原本看女儿哭成泪人,心疼坏了的林瑾睿都不由一愣,“玥儿?怎么会呢?” -- 第5页 林瑾睿对自己的这个大女儿,还是了解的,话少安静又腼腆,平日与他说话,大气不敢出,畏畏缩缩的性子为他所不喜。 这样的性子没被别人欺负就算了,哪里还能欺负得了谁? 要说欺负,也是这个更受自己偏爱的小女儿,常常欺负人。虽说不相信,但缠不过小女儿的哭闹,还是派人去了一趟安兰苑,去把大女儿叫来。 “怎么不会?!”林梓姝推着林瑾睿从他怀里仰起头,红着眼圈委屈道:“今日书院放课后,小姝想去如意斋挑双耳坠,就央她替小姝把书先带回家。她嘴上答应的好好的,结果根本就没把小姝把书带回家,小姝回来后就问了她几句,结果她上来就把小姝推倒!” 林梓姝说着就把方才摔倒时蹭红的手,举到林瑾睿面前让他看,“爹爹若是不相信,可以遣人去书院看,小姝的书现在还躺在地上呢!林玥儿平常在爹爹面前装着乖顺听话,根本就是骗人的,若不是小姝跑得快,就要被她打死了!” 嫩白的小臂红了一片,手腕的位置还蹭起了一丝丝的皮,这一看,可把林瑾睿给心疼坏了。 他的这颗慈父心到底是偏向小女儿的,听她说得有理有据,心中亦不由升起一丝怀疑,难道真如梓姝说的那样?玥儿平日里的乖顺都是装出来的? 这念头刚一升起,并未掩实的门扇,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紧接着林玥儿绵软而略显紧张的声音就传了来,“爹爹,是我。” 想到小女儿方才的那番话,林瑾睿皱了皱眉,沉声道:“进来。” 随着房门被打开,林玥儿那纤细柔软的身影出现在了书房里。 她一袭茶白裙杉,简素无饰,只发上一只同样简素的穿珠蝴蝶簪,此刻一张莹白小脸微微下垂,衬得额角上的鲜红愈发突出与醒目。 原本因为小女儿的话林瑾睿心底被勾起的那股隐隐的怒意,在看到大女儿渗血的额角后瞬间泄了气。 虽说他偏爱小女儿,又不喜大女儿畏畏缩缩的性子。但作为一名父亲,看到女儿这副可怜模样出现在自己面前,心中哪能不泛起一丝涟漪?当下,再开口时,语气都不由放软了几分,“玥儿,你这额头的伤是怎么回事?” 林玥儿等的就是这句话,她闻言先假装下意识看了眼林梓姝,然后瑟缩着抬手捂住伤口连忙摇头,“是女儿被路边的石子绊倒,不甚磕破了额角。” 林瑾睿一看她那副模样,哪里还会不明白怎么回事,回头再看一眼林梓姝手臂上的那丁点红,顿时有些尴尬起来。 出门前,林玥儿特地摘掉了樱草为自己包扎的白纱,还忍痛又把伤口揉出血来,此刻看来还是很有效果的。 原著中关于‘林玥儿’,基本都是通过男主的回忆来描写,虽然都只是寥寥的几笔,但也能够拼凑出她的设定。 一个长相清纯、心地善良、性格柔弱的小白花,有一双自带楚楚惹人怜属性的小鹿眼,特别能勾起男人的保护欲。 既然她拿了柔弱小白花剧本,当然要善用人设,尽情利用这份楚楚惹人怜属性,让渣爹未泯的良心生出哪怕一丝丝的愧疚。 “不知爹爹找女儿来,有什么事?”林玥儿再看向林瑾睿时,把那份小心翼翼和不安的情绪拿捏得很到位。 “什么事你会不知道?你还装!你就说刚才是不是你欺负我,害我摔倒的!” 一旁的林梓姝气炸了的同时,总算是看明白了,林玥儿哪里是得了什么病啊,她就是在演戏! 方才在傅师兄面前装柔弱,现在又在爹爹面前装乖顺,她可真行啊,自己从前也被她骗过去了! ☆、无辜的她 林玥儿低着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无辜又无助。 看得林梓姝指着她又是叫,“怎么样,说不出话了?你说呀,不敢说真话吗?这会儿知道怕了?!” “就是你!就是你欺负我了!”喊罢挽着林瑾睿的胳膊又叫:“爹爹,你看她都默认了!你要为女儿做主啊!” “妹妹误会我了,不是这样的。”林玥儿纤弱的身子微微一颤,紧紧的交握着手心里的一只小瓷瓶,自责道:“妹妹当时没注意到身后的坐墩,女儿当心妹妹会绊倒,伸手去扶,可惜慢了一步,都是女儿的错,如果女儿当时动作再快一些,快些扶住妹妹,妹妹就不会受伤了。” “你胡说!”林梓姝气得要上去打人。 林玥儿怕得身子颤了颤,却又一副不敢躲的模样。 “梓姝,休得胡闹!” 这一次林瑾睿没有再因为林梓姝的话,生出要指责林玥儿的心。 林梓姝那副咄咄逼人的嚣张模样,和林玥儿那副逆来顺受的小可怜模样,在他眼里像是两个极端,形成鲜明对比,怎么看受欺负的那方都是林玥儿。 其实一直以来林瑾睿都知道,小女儿向来霸道惯了,背地里常常作弄林玥儿这个做姐姐的。 虽然知道,但因为心中对小女儿的疼爱,这些事他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没想到正是自己的这份纵容,宠得小女儿越发骄横了! 再看看大女儿额角那块鲜红的伤,心底亦不由生出一丝愧疚来。 林梓姝被林瑾睿略带怒意的吼声吓到了,虽然不甘心,但也没胆当着林瑾睿的面再动手打人了。只是撅着嘴委委屈屈的回头叫了声爹爹。 -- 第6页 林瑾睿不理她,起身来到林玥儿面前,手指轻轻抚了抚额角伤口旁的肌肤,看着大女儿轻轻一缩,忍不住心疼道:“还疼不疼?” “不疼了爹爹。”发上穿珠蝴蝶簪,轻薄的蝶翼跟着轻轻颤动,林玥儿懂事的连连摇头,可明明疼得眼里都憋出了盈盈泪光。 当那双湿漉漉的小鹿眼微仰着看向林瑾睿时,林瑾睿感觉心底的那一丝丝愧疚都跟着泛滥开来。 等注意到她攥在手心里的的小瓷瓶,林瑾睿柔着嗓子问:“玥儿手里的是什么呢?” 林玥儿闻言,忙把攥在手心的小瓷瓶递出去,刻意使用了手背朝上的姿势。 “是伤药。”她的声音小小的,带着几分受宠若惊和紧张,“妹妹一定摔疼了。” 他虽不喜她畏畏缩缩的性子,但是她此刻的乖巧与懂事,与自己捧在掌心的小女儿一对比,令林瑾睿的心中亦不由有些感慨。 伸手接过林玥儿小心翼翼递过来的小药瓶时,林瑾睿一眼就注意到她手背上的那块淤青,他一把牵过,脱口问道:“这伤又是怎么回事?” 林玥儿紧张的缩回手,捂住手背上的淤青,“是女儿不小心磕到的。” 磕到的?又是磕到的?林瑾睿当然不会相信,他颇有些不郁的回头看向小女儿,对上她心虚闪避的目光后,心底已经有了答案,他想自己平时大概是真的太过放纵她了! “梓姝!是不是你做的?”林瑾睿回身走向林梓姝,表情严肃,“玥儿额角上的那块伤是不是也是你做的?!” 林梓姝红了眼眶,长这么大,爹爹从来没有大声吼过自己,此刻她又是委屈又是生气,不管不顾道:“是我做的又怎么样!她不是也欺负我了吗?!爹爹为什么只骂我,不骂她?!” 林瑾睿现在是彻底不相信,林梓姝说自己被林玥儿欺负了的这种说法。只是林梓姝一哭,他就又心软了,软了语气,半哄道:“梓姝,做错事了,就要承认,快去和姐姐道歉。” “道歉?不可能!”林梓姝不可思议道:“是她欺负我,是林玥儿欺负我,凭什么是我道歉!爹爹你不讲理!” 在一旁看戏的林玥儿心情有点好,小白花人设,还是有好处的嘛。她看了眼背对自己的林瑾睿,又看向怒瞪自己的林梓姝,换下满脸的无辜,送给她一个挑衅又充满嘲讽的笑。 林梓姝气哭了,这女人果然又在演戏,可爹爹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话,“爹爹也欺负人!你们都欺负人,呜——” “梓姝别哭,是爹爹不好,爹爹刚刚说话大声了点……” 就在林玥儿以为这场戏可以散场,自己总算可以离开的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书房外传了进来,“怎么了这是?” 话音刚落,一片荡起的撒花软烟罗裙摆,扫过林玥儿茶白的裙畔,直径停在了林梓姝的身前,心疼的将她揽入怀中轻拍:“哎呀呀,小祖宗谁欺负你了?” 自美妇人出现后,林梓姝心中的委屈更甚,一时哭得更大声了,“林玥儿欺负我!爹爹也欺负我!” 林玥儿抬眸看去,见保养得当的美妇人,模样看着不过三十出头,雪肤朱唇,妆容精致,美得明丽而张扬,微挑的眼尾,透着股不好惹的气场。 只一眼,林玥儿就知道,这位就是林梓姝的娘亲、林梓姝的宠妾——蒋姨娘。 蒋姨娘听了女儿的控诉,先是意外的看了一眼林玥儿,然后松开林梓姝,半怪半慎地横了眼林瑾睿,“你怎么欺负梓姝了?瞧把她给委屈的,眼睛都哭肿了。” 林瑾睿忙道冤枉,眉眼皆带着笑意,因为有女儿们在场,不好做出太亲密的举动,半揽半哄地把刚才的事解释了一遍。 “不是我自己绊倒的,是林玥儿推我的!”林梓姝抹着眼泪在一旁反驳,又解释林玥儿额角的伤虽然是她造成的,但那是个意外。 虽私心觉得多半就是林梓姝自己摔倒的,但见林瑾睿面露不郁,蒋姨娘还是一把揽过林梓姝,“夫君你这是什么意思,梓姝怎会撒谎。” 话罢看一眼林玥儿额头上的伤,轻描淡写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两姐妹吵架,磕着碰着,都是常有的事。” 听了这话,林玥儿还以为蒋姨娘是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却听她话锋一转,接着又道:“但话又说回来了,梓姝弄伤玥儿本就是无心之举,玥儿却因此伤了梓姝,这事就是玥儿的不对了,凡事有赏有罚才有规矩,夫君以为呢?” ☆、宠妾灭妻 被美色昏了脑袋的林瑾睿拍了拍蒋姨娘,直道这话说得在理。 回头尴尬的看了林玥儿一眼,轻咳一声,罚了林玥儿跪祠堂思过两个时辰,并且晚上不准吃饭。 话罢就遣了人把林玥儿带去祠堂了,全程都没给过她开口的机会。 跪在蒲团上,看着祠堂里的祖宗牌位和升腾的青烟,林玥儿想,她真是低估了渣爹的恋爱脑,也高估了自己的战斗力。 她在那里演了半天戏,好不容易勾起林瑾睿心底的一丝愧意,到头来却抵不过蒋姨娘的一句话,简直了——! 等祠堂的门被丫鬟关上,祠堂内又仅剩下她一个人时,林玥儿往边上一滚,发上的蝴蝶簪跟着颤了颤,谁爱跪谁跪。 她起身后,特意把角落的窗扇开了一丝缝,方便窥听外面的动静。 -- 第7页 这会儿正是晚膳时间,林玥儿的肚子也开始叫嚣着好饿,抬头看了眼供桌上的祭品,遗憾的发现只有水果。 这时候就别挑了,林玥儿拿了颗梨,在衣服上蹭了蹭,咔擦就是咬。 吃到一半,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林玥儿一愣,匆忙多啃了几口,跪回蒲团的同时,把剩下的梨往桌底下塞,嘴里咔吧咔吧不停。 俄顷,门外传来樱草压低声的召唤。 林玥儿松了口气,心里想的是,可惜了那半颗没吃完的梨。 祠堂的门被樱草推开一小缝时,林玥儿就已经蹲在了门边上。 樱草有些意外,但也没多想,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冒着热气的包子,塞进林玥儿的手里,“这是厨房的慧娘特意给大小姐留的包子,大小姐快趁热吃。” 说完这话樱草匆匆忙忙就跑了,生怕被人看到就糟糕了。 林玥儿接过包子时就发现包子还有些烫手,想到樱草一路踹在怀里带过来,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丝感动。 偌大个安兰苑,原本只有一个樱草照顾她们母女俩,里里外外忙得连轴转,她一句怨言也没有。后来便宜娘柳烟怀孕了,府里才又拨了个小丫鬟过来负责洒扫。 靠胭脂生意起家的林家,虽然还称不上大富之家,但名下的红颜坊每个月都能给林家带来大笔的进项,其实远没有穷到聘不起丫鬟的地步,可谁让林府当家的不是柳烟这个主母,而是蒋姨娘呢。 放在旁人家,宠妾灭妻,姨娘当家是件多么荒谬的事啊,可林府上下没有几个人觉得不正常,甚至她那个便宜娘自己都觉得应该。 林玥儿吃完包子舔了舔手指,四仰八叉仰躺在地上,盯着天花板发呆。关于‘林玥儿’的记忆她都有,所以心疼这个身体的娘的同时,也有些怒其不争。 不过说到底都是林瑾睿这个负心汉的错! 林瑾睿与便宜娘刚成亲时,不过是个空有理想的穷小子。优点嘛就是长得特别帅,还有点生意头脑。一次出远门做生意,就被当地做胭脂生意富户家中的庶小姐,也就是如今的蒋姨娘看上。 那时蒋家根本看不上林瑾睿,可蒋姨娘对林瑾睿一见倾心,死活要嫁给他。蒋家只得妥协,但对林瑾睿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休妻。 不过当时便宜娘正怀着孕,而当时的林瑾睿还有点良心,没同意蒋家要求休妻的无礼要求。 几番纠缠,又在得知林瑾睿家中的娘子,是个个性子极软的包子,死心眼的蒋姨娘带着丰厚的嫁妆与胭脂秘方,毅然决然嫁给林瑾睿做妾。 而林瑾睿就是靠着蒋姨娘的嫁妆,和她带来的胭脂秘方,在临阳发家。林瑾睿对蒋姨娘既有感激又有爱重,加上蒋姨娘本身模样长得好,又有手段,婚后自然把林瑾睿治得服服帖帖。 再加上蒋姨娘平日有意无意的洗脑,林府上下所有人都觉得,能过上如今的好生活,全是蒋姨娘的功劳。便宜娘也深以为然,所以不争不抢,能忍则忍,一退再退,于是就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林玥儿在硬邦邦的地上躺得累了,刚打算起身歇歇,外面又有动静传来。应该是到时辰了,她忙起身跪在蒲团上摆好姿势。 原本还打算演两下,回头一看,来接人的是便宜娘和樱草,于是她就把演技往回收了收。 樱草朝林玥儿抱歉的吐了吐舌头,因为没替林玥儿瞒住今日发生的事。 便宜娘满眼心疼的牵起她的手,看到她额角的伤口,几番欲言又止,未语,泪先掉下来,伸出的手指指尖停在伤口前一寸,心疼的问:“玥儿,还疼不疼?” “娘,你别担心,这伤就是看着吓人,早不疼了。回头让樱草姐帮我包扎一下就好了。”好在‘林玥儿’性子虽软,但平日为了不让娘操心,在她面前总装着坚强。因此面对便宜娘,林玥儿反倒无需演技全开的扮演一朵娇弱的小白花。 此时已是三更天,哪里还请得来大夫,柳烟只得点了点头,嘱咐明日一定要上医馆好好看看。然后又看了眼林玥儿眼膝盖的位置,让一会儿拿药酒抹一抹。 “娘,我没事,我偷懒来着,没有全程跪。”便宜娘怀着孕,不宜太过伤心费神。 柳烟只当她是在安慰自己,心底愈发不是滋味起来,“你爹他……”她顿了顿,‘你别怪他’这四个字,这一次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安兰苑的庭院中值着一株白兰花,六月的白兰开得正盛,千枝万蕊、莹洁清丽,清幽的花香不绝如缕,夜风拂过,月光下似落了满地白玉。 柳烟替林玥儿摘去落进发间的一瓣白兰,温柔道:“娘让慧娘做了点心送去你房里了,你垫垫肚子早些歇息。” 说着想起什么,回头对樱草道:“樱草,你去将今日绣好的那枚香囊拿来。” 樱草小跑着进屋,再出来时,手里就多枚香囊,蜜合色绸面上绣了几朵白兰花,绣工十分精致。 “娘这几日闲着无事,就绣了这么个小玩意。”柳烟接过,替林玥儿系在腰上。 樱草在一旁搭腔,“夫人为了替大小姐绣这枚香囊,觉都少睡了好几个时辰。” 柳烟慎怪地看了樱草一眼,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娘,我很喜欢。”林玥儿捏着香囊,面上露出惊喜又爱惜的表情,知道便宜娘之所以会做这枚香囊,是因为前阵子,林梓姝得了一枚用料做工皆十分考究的香囊,来安兰苑炫耀,‘林玥儿’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眼中却有艳羡。 -- 第8页 回房后,林玥儿简单用了小点心,樱草就拿来药箱替她包扎,处理完额角的伤口,又拿来药酒要替林玥儿抹膝盖。 林玥儿实话实说,樱草却不信,无奈,林玥儿只好把裤腿往上一拉,露出白嫩的膝盖给她看,“樱草姐,你看,我说了没事吧。” 樱草拿着药酒的手一顿,原来大小姐说的偷懒不是安慰她们的话。 再想到今日被老爷‘请去’前,大小姐特意揭了纱布,揉开伤口这件事,樱草隐隐发现,大小姐这几天似乎变得机灵了,心中十分欣慰。 睡前换下裙衫,林玥儿捏着香囊凑近一闻,果然是好闻的白兰香,不过分浓烈,这种恰到好处的清幽花香,她很喜欢。 吹了蜡烛,钻进软软的被窝,林玥儿舒服得轻喟出声。可紧接着却是长长一声叹,仔细算来,这不过是穿到书中的第二天,可她却觉得好累好累啊。 不仅要避免成为男主的白月光,还有林梓姝这个小麻烦。 天哪,林玥儿感觉头有点大。 睡前迷迷糊糊的那段时间,林玥儿乐观的想,但若是能够改变早死的结局,那么依靠自己的优势,一定能在这个地方混得风生水起吧? 比如,依靠亚洲四大妖术之一的神奇化妆术? ☆、错刷好感 隔天一早醒来,林玥儿想到自己昨夜半梦半醒之间做的那个美梦,忍不住掐了一把大腿,好让自己清醒一点。 飘了飘了,创业挣钱?过得风生水起?那也得有命活着才行! 先别去招惹林梓姝这个熊孩子了,眼下最要紧的是保住自己的这条小命! 本想装病不去书院,但同样的伎俩用两次,这一回直接就被识破,最后利用额角受伤的借口,也磨来了半日假。 回想昨日发生的事,林玥儿分析道:如果只要遇上傅云弈就会发生强行对戏的情节,那么只要自己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尽量避开傅云弈,那就不会再被卷入奇怪的事件了吧? 林玥儿想到做到,一连躲了几天效果显著,期间远远看到过傅云两回,但因为她躲得及时,所以什么事都没发生。由此,细心的她观察到一个很重要的关键点,触发剧情需要同时满足两个条件。 不是光遇见傅云弈就够了。 想要触发剧情,需要进入傅云弈周围一定的范围内。 就林玥儿这几日观察得出,至少距离傅云弈四米开外都是安全的。 这一认知,令她顿时轻松了不少,这样一来就简单多了,只要自己时刻注意傅云动向。 在他靠近自己少于四米之前,提前躲开,那他们之间就不会有故事! 不仅傅云弈这边有转机,林梓姝那边也省心。 因为蒋姨娘领着林梓姝与林璟瑞,去给林梓姝的姥姥贺寿去了。 林玥儿心情美丽,放课回家的路上,忍不住哼起小调,琢磨着就眼下这情况,自己完全可以开始放手搞事业了嘛。 才到家门口,抬头就看到厨房帮厨的慧娘,从林府后门的小巷内转出来,似乎有些站不稳,扶着墙慢慢走远。 林玥儿知道慧娘不住在府内的下人房,但每日的下工时间基本都是在天色全黑的戌时。 看了眼慧娘扶墙慢行的模样,也可以猜出,今日提早下工,是因为身体不适。 相比林府内看人下菜碟的丫鬟嬷嬷,慧娘对她们母女俩从不怠慢,就说前几日还给自己留了包子,又特意做了点心才走,就冲这一点,林玥儿也没法当做没看见。 扶着墙颤颤独行的慧娘忽然佝偻了身子,林玥儿连忙上前搀住她,“慧娘,你怎么了?需不需要上医馆?” 慧娘抬眸看到是林玥儿,叫了声大小姐,然后轻喘着摇了摇头,笑容显得有些虚弱,“老毛病了,歇一歇就好。” 林玥儿有些不放心,等慧娘歇了好一会儿,一路搀着把她送回家。 慧娘的家,在与林府隔了两条街的一条巷子里,差不多是林府去西林书院的两倍远。 等林玥儿把慧娘送到家门口,慧娘总觉得自己给林玥儿添了麻烦,因而既感激又有些难为情。 此时慧娘的脸色也已有所缓和,不再苍白得吓人,不过脸色仍不是太好看。她牵着林玥儿的手,要请她进门坐坐,好歹喝口茶再走。 林玥儿原本不愿意拂慧娘好意,可在慧娘推开门后,林玥儿感觉自己差点被闪瞎眼,因为从屋里转出一名浑身上下散发光芒的男子! 傅云弈?! 今日放课后,她特意在书楼待了两刻钟的时间才回家,就是为了躲他,居然还是没逃掉。林玥儿被吓得呆了一瞬,转身摆好姿势就要百米冲刺,可到底晚了一步! 轻薄的蝶翼在发上轻颤,‘林玥儿’回转过身,纤纤玉指轻捂住微张的唇,语气是掩饰不住的惊讶,“傅师兄?” 慧娘看看林玥儿,又看看同样意外的傅云弈。傅云弈与林玥儿两人都是西林学院的学子,两人相识,并不奇怪。 傅云弈匆匆朝林玥儿点了点头,满眼忧心的快步过来搀住慧娘,“娘,你不舒服?” 林玥儿在心底尖叫,慧娘竟然是傅云弈的娘,这是什么斩不断的孽缘?! 她之所以会这么震惊,是因为原著开篇在描写男主回忆白月光时,有过这样一句交代——傅云弈早逝的娘亲与白月光,是他心中唯且仅有的柔软。 -- 第9页 于是她理所当然的以为,此时还没认回生身父亲的傅云弈,应是孑然一身。 原来在这个时间点里,傅母还在世。 傅云弈的关切令慧娘眼神闪躲,“老毛病了,没有什么大碍的,娘心里有数。” 话罢,又有些不满傅云弈对林玥儿的怠慢,拉着林玥儿的手对傅云弈道:“弈儿,是林府的大小姐送娘回来的。” 对于林玥儿的身份,傅云弈并不意外,显然早就知道。不过因为慧娘的这句话,再看向林玥儿时眼中明显多了丝感激,“多谢。” 林玥儿在心中默默扶额,造孽啊,她是不是不小心刷了波好感? 而‘林玥儿’连连摆手,似乎觉得自己的举手之劳,被这样郑重其事的感谢,是件很难为情的事,“傅师兄,时候不早,娘还在家里等我,我先回去了。” 说得好!林玥儿激动得在心中拍桌子,‘自己’总算干了件人事,现在!立刻!马上!转身就跑,不要犹豫! 但是作为男主的白月光,又是小白花人设,除了柔弱、单纯和善良,当然还需要有点笨手笨脚和小马虎,才能制造点和男主发生肢体接触的意外啊! 笨手笨脚的‘林玥儿’不负众望的忘了身后矮矮的半级台阶,向后退着一脚踩了空! 此时此刻,林玥儿的大脑已经放空,这一瞬间,她仿佛拥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 这是要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啊!拉手搂腰四目相对,陌生男女想要快速碰撞出爱的火花,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可,砰——!地一声巨响。 林玥儿以一个十分怪异的姿势,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直接摔出了剧情,她疼得呲牙咧嘴,拉下上翻后盖住嘴的裙子,掩不住错愕的神情猛得看向傅云弈,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那个从始至终连手都不曾抬一下的男人,在接收到她惊愕中揉杂着不可置信的目光后,眼神有一瞬飘忽,然后脸上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一旁的慧娘责怪地在傅云弈手臂上拍了一下,催促他上前扶人。 轰地一声,血气上涌,她的双颊瞬间绯红一片,不是因为羞赧,单纯是觉得这它丫的实在太丢人了! 为那份自作多情,也为摔倒时那滑稽的姿势! 林玥儿摆着手,轱辘一下从地上爬起来,跑都来不及。 墙角手执杂记的少年,从角落探出半边身子,他看了眼小院门边的两人,又看向仰面狂奔的林玥儿,手中的杂记轻轻拍了拍微抿的红唇。 ☆、你死定了 西林书院的教学内容,除了研究和讲解理学外,为了让学子们能够得到全身心的发展,也有展开促进学子们身体健康的课程,就类似于现代的体育课。 今日的体育课上,夫子带着学子们练了会儿射击,就发了藤球让大家自由活动去了。 大家领了藤球就三三两两的组起几人小队,也不射门,就踢着互传。当然也有些身体柔弱些的女生,一到自由活动时间,就因为体力不支,只能坐在一旁的树荫底下歇息。 拿了‘柔弱’剧本的林玥儿当然也是后者,重点是六月的大太阳,要多晒人就有多晒人。所以夫子解散的命令一下,她就立马躲进树荫底,别提多积极了! 头顶上梧桐的枝叶盛大繁密,但还是有斑驳的光柱,穿过交错的枝叶落在发上与肩头。林玥儿撑着半边脸,眺望前方在太阳底下挥洒着青春汗水的小姑娘们,忍不住在心中赞一声真英雄! 古人防晒用围帽,但在这个场合显然不适用,而且眼前的这些小姑娘似乎也没有什么防晒意识,大概是不了解太阳光的威力,阳光中邪恶的紫外线可不单单是会把她们晒成黑炭这么简单,它还是令皮肤衰老的最大元凶啊! 咦,她好像又发现了商机。如果能顺利活下来的话,自己果然能在这个时代混得风生水起呢~ 林玥儿美滋滋的想着,突然,在外力的作用下,身子猛得向前一栽,随后咕噜噜一颗藤球滚至脚畔,钻进她的视线里。 回头一看,果然见到昨夜刚回到家的林梓姝,就在她身后不远的位置站着。 “哎呀,”林梓姝还装着一脸无辜,拍了拍身旁的小姐妹,“你怎么那么不小心,都打到林玥儿了。” 林家名下红颜坊里的胭脂在临阳城很受欢迎,林梓姝常常会送点自家的胭脂给小姐妹们以此笼络人心,因此在西林书院的人缘还是很不错的。 幼稚!林玥儿在心底骂了一声,不想再去招惹她,免得越招惹,对方越起劲。 应付一个傅云弈就已经够费心神了,她不想再分出精力来对付她。 所以林玥儿选择了无视,才不理林梓姝这个被宠坏了的熊孩子,起身换到另一颗梧桐树底躲太阳去。 可才刚坐下,她?!又被一颗藤球怒砸了后脑勺,这绝不像是什么意外、失手。因为不论是不轻的力道,还是目标的准确性,都像是在针对! 就是在针对! 林玥儿黑着脸捏了捏拳头,让自己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捏紧的拳头才刚松开,第二颗藤球就又砸上她的后脑勺,林玥儿感觉脑中有一根神经跟着一颤。 紧随其后的第三颗藤球,更是砸得脑中那根神经绷成一根细线。 “哈哈哈哈——!” -- 第10页 身后林梓姝领着两个小姐妹,指着林玥儿几乎凝固住的背影,爆笑出声! 脑中名为理智的神经,啪地一声崩断。 林玥儿俯身捡起落在脚边的三颗藤球,回身面无表情的看向笑得前仰后合几人。 她举着藤球在身前比划了两下,微微眯了眼。 “哎呀林玥儿,谁让你后脑勺没长眼……” 话未说完,与笑声一同戛然而止,三颗腾球陆续迎面印上三人的脸,再啪啪啪落到脚边。 三人捂着印有交错红印的脸庞惊叫出声。 林玥儿一脸无辜的摊手,“哎呀,你们脸上的两个窟窿是摆设吗?” “林——玥——儿——!”林梓姝冲过来时,夫子正因为林梓姝三人方才的惊呼声,过来看情况,林梓姝身子一僵,忙把抬起的手收回去。 走近的夫子一眼就看到林梓姝面上印着的藤球,他一愣,接着又看到林梓姝身后紧跟上来的两位小姐妹,她们的脸上有着同样的标记。 夫子皱了皱眉,表情有些严肃的让三人跟自己走一趟,理所当然的认为,她们脸上的印记,是因为一言不合就拿藤球互殴的产物。 根本没想过一旁柔柔弱弱的林玥儿会与这件事有关系。 三人心中全都虚得很,也不敢把林玥儿拉下水,毕竟挑起事端的是她们,以多欺少的也是她们。 一会只和夫子说她们是在玩耍,只是一下子没掌握好力度,这事就能揭过篇去,但若把林玥儿拉下水,事情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这原本就是今日下午的最后一堂课,直到放课的钟声敲响,林玥儿都没看到林梓姝与她的两个小姐妹再回来,她不确定是夫子还没放人,还是她们早早躲在附近等着复仇她。 所以回学堂的路上一直很谨慎,尤其是在经过那条长且曲折的游廊的时候更是不敢掉以轻心,就在林玥儿绕过一个转角时,三盆凉水迎面浇来,若不是林玥儿早有堤防,一定从头到脚被浇个透心凉。 但游廊本就紧窄,林玥儿躲得再快,还是被泼湿了半边脑袋、一只袖子与挂着白兰香包的那一片裙摆。 水珠顺着发丝,沿着额角滚至下颚,滴滴答答的往下掉。 林梓姝把手里的空盆往地上一丢,嚣张地瞪着她骂:“林玥儿,你活该!” ‘林玥儿’与林梓姝一个生在年头,一个生在年尾,今年都是十五岁。而林玥儿读书早,虽然高中毕业但其实也才十六岁,认真算起来只比林梓姝大一岁,本就没有多成熟,也正是最受不了委屈的年纪。 “我原本是不揍小孩的。”林玥儿看着三人冷笑一声,咬牙切齿的撸起袖子,“但你们三番两次的挑衅我,尤其是你,林梓姝,你!死定了!” 没有几个熊孩子是狠揍一顿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揍两顿! “别跑!” 三人见她发了狠的追过来,吓得拔腿就跑! 就在林玥儿的手差一寸就要抓住其中一人的后脖领时,林玥儿突然一个平地摔,狠狠摔了狗啃泥。 真的有够丢脸! 虽然游廊长且曲折,但分明被打扫得没有一粒沙石、一片落叶。 林玥儿撑了撑手,要从地上爬起,自我感觉用了几回力,发现只有意念在动,身体压根没移动哪怕一毫厘,这个发现让林玥儿有些崩溃。 危险在身边,是她大意了! 下一瞬,傅云弈清冷的声音,果然传进耳朵里,“林师妹,你没事吧?” 林玥儿自闭:她可以骂人吗??? ☆、爆打熊孩 就算要走剧情,为什么不能来个唯美的遇见? 林玥儿郁闷的想,她还没从上回的尴尬中走出来呢,结果今天又被傅云弈撞见自己丢脸的一面。 不过这一次他倒是绅士了一把,伸手扶着她到一旁的廊椅坐下。 傅云弈抬头朝林玥儿方才奔跑的方向望去一眼,收回视线后,又取了白帕,迟疑着替她擦了两下额角碎发上聚集的水珠,就又把微微沾湿的白帕放进林玥儿的手里,“擦擦吧。” ‘林玥儿’接过白帕,把头一低,窘迫得红了脸。 “她们……”傅云弈斟酌着问:“欺负你了?” ‘林玥儿’擦发的动作一顿,慌忙摆起手来,“不是不是,我们只是在玩闹。” ‘她’笨拙的尝试转移话题,“傅师兄,你怎么在这?” 这话林玥儿也想问,西林书院男女分班,讲堂隔着挺长一段距离,傅云弈不论是回讲堂还是回家,甚至是去书楼、礼殿、祠堂、斋舍、饭堂,都不该出现在这条游廊才对呀,所以自己刚才才会大意的没去注意他是否有在附近。 “我……”傅云弈轻声道:“我来找人,正巧路过。”这话确实不算假,他只是没说自己找的人是林玥儿,为昨日发生的事,道谢与道歉,只是没想到又撞上她的窘迫。 傅云弈看了眼‘林玥儿’烧红的面颊和闪躲的眼神,觉得这样的气氛,自己或许不该久留。 两人低声又说了两句话,傅云弈便先离开了。 等傅云弈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林玥儿终于恢复了自由,抬头看去时,去而复返的三个熊孩子,与她隔着十步距离,并排站着堵住游廊本就不算宽的路。 林梓姝有些嫉妒,她看了眼被林玥儿抓在手里的白帕子,叉着腰恨声问:“林玥儿,傅师兄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 第11页 如果她没记错,之前打破林玥儿额头的那一次,是林玥儿与傅师兄第一次说话,那时两人明明还很陌生,怎么她回一趟姥姥家就变样了呢? 林梓姝身边的两个小姐妹,同样用好奇又嫉妒的眼神看向林玥儿。 她们完全想不通,傅师兄那样好看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对这么没有存在感的林玥儿另眼相待。 因为被傅云弈的突然出现打乱节奏,林玥儿刚才身上那股吓人的戾气早都散尽了,加上她的长相原本就属于清纯那挂,再配上一双无辜的小鹿眼,不说话时,怎么看都像个任人欺负的受气包。 所以林梓姝三人仿佛失忆了一般,忘了刚才被这受气包在身后狂追时,心中产生的恐怖。 “想知道?” 林玥儿勾了勾手,心(笑)平(里)气(藏)和(刀)的对着三人道:“过来我就告诉你们。” 三人对视一眼,互相壮了胆。 怕什么?!林玥儿这个受气包,今日虽然有点不同以往,但脑中浮现林玥儿刚才追着她们跑时,平地也能摔个大马趴的那一幕,简直不要太糗啦,心中就完全没在怕了。 林玥儿在心中已经开始摩拳擦掌,这三个熊孩子今天自己揍定了,不给个下马威,以后还不得没完没了? 看着三人走到跟前,林玥儿再朝她们勾了勾手,然后四个人抵着脑袋围成一个圈,林玥儿抬手,一边手一个,另一边手两个的搂住三个人的脖子,看着像极了在说悄悄话。 可林梓姝三人不知怎么,忽然感觉到一股寒意袭来。 “你们……”林玥儿轻启朱唇,用森然的语气,一字一顿道:“死定了!” 女孩子之间打架能有什么章法,无非是扯衣服薅头发外加扇巴掌。 乱斗中有谁尖叫一声:“啊——!林玥儿,你属狗的啊!” 以一对三,林玥儿明显处于劣势,可她胜在放得开,打不过就上脚,再打不过就去咬,打架管什么矜持,要什么漂亮,赢才是王道! 鏖战过后,几人裙子脏了、头发乱了、脸上的胭脂也全糊了,倒是没谁挨了巴掌,只是林梓姝三人腰上腿上都被林玥儿落下的胜利的标志——牙印。 空气中传来一声忍俊不禁的笑,林玥儿忙抬头去看,找了一圈也没看到有人,于是以为那声笑不过是自己的幻觉。 当然不是幻觉,林玥儿只是没有看到,缩回檐顶后用杂记捂住红唇的少年。 扶正乱发上的穿珠蝴蝶簪,林玥儿扫向捏着耳垂并排跪在自己身前的三个熊孩子,接着用手点了点林梓姝的两个小姐妹。 林玥儿郁闷的发现,自己明明还没来得及摆出凶狠的表情,对方已经含着包泪瑟瑟发起抖来。 算了算了,林玥儿轻咳一声放弃装凶狠,只在打发两人离开前,威胁她们若把今天的事说出去,自己今后就逮住她们两人狠揍。 两人完完全全臣服在林玥儿的战斗力下,点头如捣蒜,只等林玥儿朝她们轻轻一挥手,如蒙大赦丢下林梓姝就跑。 林梓姝整个人都傻掉了,之前受伤,只能说是林玥儿间接导致的,这一回她可是实实在在被林玥儿给揍了。 这一次她终于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林玥儿变了,她再也不是从前逆来顺受的那个林玥儿了,这个林玥儿让她觉得好可怕。 还没等林玥儿说话,林梓姝哇的一声哭出来,“我再也不敢了,姐姐对不起,姐姐对不起,姐姐对不起——” 林梓姝不断重复着这五个字,直哭得鼻涕眼泪糊一脸。看得林玥儿头都大了,任由她这样哭下去,迟早要把附近的师生都招来,到时可就说不清了。 “别哭了。”林玥儿拉起林梓姝自己身上的一片裙摆,往她脸上胡乱抹了抹,“你乖乖的,我以后就不会揍你了。” 林梓姝抽抽噎噎惊恐又乖巧,“嗯嗯嗯——” ☆、她的偏爱 为了避免一言不合就触发剧情模式,需要与傅云弈保持安全距离。 加上上一回的大意,接下来的几天林玥儿总是保持高度警惕,时时刻刻注意傅云弈的动向。 也正是因为这样,林玥儿很快注意到一件事,傅云弈已经好多天没来书院了。 加上上次林梓姝被她逮到狠揍了一次,最近不吵不闹也不敢回家告状,远远看到她就绕道跑。 除了送到安兰苑内味道不如从前可口的饭菜,日子过得算是满舒心的。 她在吃上面不挑,味道凑活能吃得饱就好,但还是忍不住有些小在意起来。 从前安兰苑的一日三餐都是由慧娘负责,她和林府内的一些丫鬟小厮不一样,从不拜高踩低,对送到安兰苑的餐食一直都很用心。 想到傅云弈这几日都没来学院,林玥儿朝正敲门进来的樱草招了招手,“樱草,慧娘的病还没好吗?” “慧娘辞工了,大小姐是不是不满意最近的饭菜?”樱草放下手里的丝绒盒子搁桌上,那里面装的是新制的白兰香丸。 “辞工了?”林玥儿有些意外。 樱草点头说是,语气有些惋惜,“听说病得有些重,所以把工辞了。夫人昨夜还念叨着寻一天去探望慧娘呢。” 话罢打开丝绒盒子,一瞬间,清幽的白兰花香,淡淡盈了满室,樱草又朝林玥儿道:“大小姐,这是夫人新制的香丸,我给你换上。” -- 第12页 这些白兰香丸,皆是由院子里那株白兰落下的新鲜花瓣制成的。 林玥解下腰上的香囊递给樱草,因为慧娘的事,整个人心不在焉的。 原著中有交代傅云弈的娘早逝,如今慧娘病重辞工,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就要死了? 届时,傅云弈就真的孑然一人了。 心底泛起一圈涟漪,说不清是对傅云弈的同情,还是对与自己有相同命运的慧娘感到同病相怜。 想到送慧娘回去那一次的事,虽然当日她连小院的门都没踏进,但匆匆一眼,也能看出慧娘家中条件并不好。 如今慧娘辞工,再没了收入来源…… 林玥儿握着重新装好白兰香丸的锦囊,手指不自觉收紧,忽然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大小姐你怎么了?”樱草看着林玥儿不自觉蹙起的双眉,忧心道:“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啊?喔。”林玥儿被樱草的声音唤回神,起身系好香囊后就往外走,“我有样东西落书院了,要去取一趟。” 樱草看了眼正盛的日头,还想让林玥儿晚些再去,可抬头时林玥儿已经跑远。 十日为一旬,学院每旬会放一天假,今日正是旬假,林玥儿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外出。 一腔热血跑到傅云弈宅院外的巷子口后,林玥儿远远的探看了眼紧闭的院门,却踌躇着不敢继续往里走了。 她想去看看情况,却又担心不小心触发剧情,给自己找麻烦。所以背着手靠在墙上天人交战,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妥,纠结又为难。 就在此时,傅云弈家的院门被打开,林玥儿悄悄看了一眼,见面容憔悴的傅云弈,正送一名着靛蓝长杉的青年出来。 林玥儿看到青年挎在腰上的医箱,知道是名大夫,于是缩回墙角等着大夫走近,再拦下他亮明自己西林书院学子的身份道:“大夫,我师兄好久没来书院,昨日问了夫子才知道是师兄的娘病重,大夫,我师兄的娘真的病得很严重吗?” 青年大夫看了满脸真诚的林玥儿一眼,不疑有他,只长叹一声:“那夫人积疾已久,不容乐观。” 不容乐观? 林玥儿呆愣愣看了大夫一眼,之后又从他口中了解到,傅家家境贫寒,慧娘辞工后家中没了收入来源,为了支撑慧娘的医药费,傅云弈这几日没日没夜的作画,以卖画维持生计。 等青年大夫挎着药箱走远,林玥儿看着从大夫那要来的药方子,发了好一会儿呆。 然后她就近去了不远处新开张不久的益寿堂,按方子先抓了十贴药。出来药堂后注意到旁边的一家糕点铺,就顺手秤了一斤桂花糕包好。 最后弄来了一支长约两米的杆子,才又重新回到傅云弈家附近的转角。 探头探脑的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林玥儿把十贴药和一包桂花糕系好,再一起挂到长杆的一头。 与傅云弈的安全距离是四米,长杆占了两米,傅云弈要在房里照顾慧娘,与院门的距离也远超过两米。 林玥儿想,只要自己运气不是太背,碰到傅云弈正好就在门后边的情况就不会发生,那样就不会触发剧情模式。 提着杆子快步来到门口两米处,挂着药贴的一头伸向门口,接着一提一拉把东西放下,最后握着杆子往门上用力捅两下。 哐哐两声,像极了扣门的声音,林玥儿收了杆子拔腿就跑。 ‘吱嘎’一声轻响,院门打开时的声音极小,卯足劲狂奔的林玥儿压根没注意到身后的情况。 傅云弈抬头望去,看到举着长杆狂奔的少女背影,以及她墨长青丝在空中飞舞的样子,最后视线落在她发上一点,那里有一支颤颤不止的蝴蝶簪,迎着微阳折着光。 直到少女的身影在转角处彻底消失,傅云弈才收回视线。 看着门前静静躺着的十贴药与一方小包裹,他弯腰拾起,灵敏的鼻子嗅见药香与桂花香中混了一抹淡淡的白兰香。 林玥儿一阵狂奔转过了两个弯,停下喘气的间歇,一面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多管闲事了,另一面又特别能理解自己的决定。毕竟他是她偏爱的男主人设,看着弱小又可怜的他,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想了想忽然又有些不放心,突然出现在家门口的东西,任谁都会有戒心,傅云弈会不会不敢拿?或者干脆丢掉? 所以林玥儿再次转回去,探出脑袋一看,门前的东西已经不见,大着胆子再走近两步,确定没有被扔飞到附近,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林玥儿离开后,转角的位置走出一名身材挺拔的少年,少年手持杂记,微微眯了眼,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这小师妹果然有病。”少年对着杂记中的某行字,自言自语道。 ☆、你才有病 旬假后的第一天,林玥儿在讲堂的桌子里摸到一张对折的纸,拿出打开一看,中间写了一行大字:我发现你的秘密了。 右下角写了时间与地址,似乎是约她见面的意思。 林玥儿心中先是咯噔一声响,可左右看去都很正常,一整日下来也没有异常,于是猜测或许只是恶作剧,遂把纸条揉成一团丢纸篓里。 可第二天林玥儿又在桌子里发现了纸条,打开一看,同样的笔迹,写着不同的一行字:你和傅云弈是哪天认识的? -- 第13页 右下角依旧写了时间与地址。 看到这张纸条的那一刻,林玥儿的第一反应是,这人是傅云弈的迷妹?但也只是怀疑。 这一次她仍是把纸条一团,选择无视。 第三天,林玥儿到讲堂后,照例在桌子里一抹,果然又是一张纸条,她已经见怪不怪,取了抖开来看,中间位置依旧是一行字:你知道傅云弈的家在哪里吗? 这一下,林玥儿终于可以肯定,给自己塞小纸条的就是傅云弈的迷妹!她捏着纸条左右看了一圈,不确定那人是否就是讲堂里的其中一人。 第四天的纸条上写的是:傅云弈给了你几条白帕? 第五天则写着:旬假那日,你拿着长杆和药贴是去干什么? 看着这些字条,林玥儿深深的怀疑,傅云弈的这个迷妹是个跟踪狂。对于这些字条右下角的约见,她通通选择了无视。 到了第六天,林玥儿在桌子里摸了两圈都没找到纸条,意外的同时又疑惑小迷妹这么快就放弃了? 结果放课后,林玥儿就敏锐的发现自己被一个人跟踪了,她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她特意带着小尾巴绕了点路,打算在小巷转角的位置拿下对方。但当她意外发现跟踪自己的人性别为男后,有些慌了,所以拐了人去她放两米长杆的小巷深处。 林玥儿握好长杆躲在转角位置,等那人跟上来就是一顿胖揍。 “杆下留情杆下留情,林师妹,我不是坏人!你听我说——”那少年没有堤防一时被她打得哇哇乱叫。 林玥儿可不听,手下力道一点也不减,虽然少年长得唇红齿白,可需知禽兽是不可貌相的! 直到手中的长杆被少年牢牢握住,林玥儿轻咳一声,握住长杆的另一头,努力保持距离,怂道:“你说。” “咱们是同袍,我也是西林书院的学子,还有,你之前不是去益寿堂抓药吗?里面慈眉善目的老大夫就是我爷爷。我真的不是坏人。”少年连忙解释。 林玥儿将信将疑,“那你跟踪我做什么?” “我给你塞了五天小纸条都约不出你,所以打算当面约你。”少年的语气十分真诚。 “果然是你。”林玥儿看着少年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原来她一开始就猜错,给自己塞小纸条的不是迷妹是迷弟,“我与傅云弈不熟,你既然也是西林书院的学子,想要了解他,何必通过我。” “不不不,我不是想了解他,林师妹,我是想了解你。”少年的眼神透着股兴奋,“你大概不知道,你有病!” 林玥儿眼角一跳,怒道:“你才有病!” “林师妹你别生气,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我表达不对。”少年连忙赔礼,这一次斟酌着用词解释,“我是想说,林师妹,你应该是得了一种罕见的怪病,或许还不自知。” 少年越说,看着林玥儿的一双眼越亮,紧跟着腾出一只手,抽出别腰上的一本蓝皮杂记,单手翻开其中一页,带字的那面,朝着林玥儿直接怼过去给她看。 若不是被林玥儿握着长杆一头,与少年隔开了一定的距离,那本杂记怕是要直接怼她脸上了。 指尖黄页内,用毛笔圈起的密密麻麻的一段话里抄录了这么一段话: 《洄溪医案》以失魂症记载了一例,其谓一病人,惊后不寐,诊视之际,亦能寒暄,予安神之剂半月,始复如前。徐氏认为此属失魂,其特征在恢复之后,“问前所为,俱不知也”…… “这是《洄溪医案》中记录的关于失魂正的一个案例,另外关于失魂症,我在爷爷收藏的医书中还翻查了许多记录,得此病症者会表现出两种甚至多种,截然不同的性格,与行为模式,就像一个身体里注入了多个灵魂。林师妹,我观察你很久了,你有病,你得了失魂症!” 他一幅中头奖的兴奋模样,“爷爷行医多年都没遇上的失魂症居然被我遇上了,临阳果然是块福地,我开始走运了!林师妹,我们能不能交个朋友?” 交朋友干嘛?方便就近观察她?林玥儿一阵恶寒,抬手打住少年的自说自话,拒绝得很果断,“不能!” 关于少年口中的失魂症,如果她没猜错应该就是所谓的人格分裂症,有段时间,她也因为兴趣查了不少案例,了解过一点皮毛。 少年一听她说不能就有些急了,“林师妹,你不要小看这个失魂症,我同你打个比方,正常来说都是一个灵魂住一个身体,但林师妹你现在的情况是,有两个灵魂在轮流使用你的身体,一个是原本的灵魂我称为主灵魂,另一个是受到刺激后分裂出来的灵魂,我称为次灵魂。” “什么乱七八糟,灵魂不灵魂的,你是神棍吧。”少年把人格分裂中的主人格与次人格,替换成主灵魂与次灵魂的话她其实听懂了,但她只想快点撇清干净,她在这个地方生活得已经够艰难,不想再被一个跟踪狂缠上。 可医者父母心的少年却耐心十足,“我知道这话听着挺荒谬,但你确实得了一种罕见的怪病,你现在病得还不算重,次灵魂出现的时间也很短暂,具我观察只有在遇到傅云弈时才会出现那么一小下。” 这话听得林玥儿有些囧,益寿堂开业不久,少年怕是也才刚到临阳不久,才会觉得出现在傅云弈面前的‘林玥儿’是次灵魂,否者他想要治愈消灭的次灵魂可不就是她了吗? -- 第14页 其实她与原主的关系,不能用人格分裂来比喻,从她在书中世界睁开眼的那一刻,原来的林玥儿就已经彻底消失,她只是在神奇力量的作用下,被迫精分对戏而已。 ☆、我真没病 林玥儿看着眼前这个有些执着的少年,决定不再打断他,毕竟自己确实不是人格分裂,所以只要任由他说下去,她静静听着然后再抓住关键点反驳就OK啦~ 发现林玥儿的表情不再像之前那么抗拒后,少年信心满满再接再厉,“林师妹最近是否感觉丢失了记忆?例如,突然清醒后发现自己莫名出现在另一个地方?” 林玥儿大概知道少年要说什么。 果然听他接着又道:“这是因为次灵魂支配身体期间做的所有事,主灵魂都不会知道。所以林师妹不觉得自己病了也是正常的。其实这几天塞给林师妹的小纸条,就是为了验证林师妹是否有短暂的丧失记忆。而林师妹你果然不知道,否则为何不赴约?” 少年清奇的脑回路令林玥儿一阵感叹,正常人收到那些纸条都不会赴约的吧,她就直说了吧,“我不赴约,是因为担心给我塞小纸条的人是个变态,那样的话得有多危险啊。而且我也没有发生丢失记忆的情况,哪怕半个时辰。” “这不可能。”少年摇头满脸不相信。 “我与傅云弈相识于六月初一;傅云弈的家在福夕路;傅云弈给了我两条白帕;旬假那日我是去傅云弈的家。”林玥儿一口气道。 少年听出来了,她这是在回答自己写在小纸条上的那些问题,因而大受打击的向后退两步。 林玥儿也已经能够确定,少年对自己确实没有恶意,所以松了杆子放下戒备,看着满脸写着‘怎么会这样’的少年,耸了耸肩,“所以你瞧,不过是误会,我没得什么失魂症,吃得饱睡得香,精神状态一直都很好。” 朝抱着脑袋陷入思考的少年挥了挥手,林玥儿绕过他先走一步,快出巷子时回头看了一眼,见少年垂头丧气的跟在自己三步之后,一脸的想不通、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就在此时,街对面传来一声惊呼,林玥儿寻着声望过去,见一妇人惨白着脸,举在半空的左手被利器削断了两根手指,疼得哭天喊地软到在地,鲜红的血液从手指断面争先恐后的往外涌—— 行人炸了一片,有人当街行凶! 林玥儿感觉到身旁一阵疾风,少年冲到街对面,快步来到断了手指的妇人面前。他先是从腰上的皮革小包里抽出一根牛筋,在那人左手手腕上绕着圈扎紧,防止失血过多,再从小包里掏出一瓶药水,均匀撒在断指截面上,最后捡起地上的两根断指包进帕子里。 少年做好这一切,双手已经沾满了血,看着十分恐怖,回头正准备拦车,发现慢他一步跟过来林玥儿已经拦住了一辆板车朝他招手,街边有好心人帮着把疼晕过去的妇人扛上板车。 “去益寿堂。”坐上板车的林玥儿与少年异口同声道。 话音刚落相视又是一笑,少年看向林玥儿时眼里多了一分欣赏,林玥儿则是在心中打起了小算盘。 少年特意收起妇人的断指,应该是打算断指再接。 她虽然不确定这个时代能够做到这一点,是怎样的水平,但单看少年处理这件事情上的从容不迫,也能够猜到少年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所以少年的爷爷,也就是那日在益寿堂看到的老大夫,医术应当是高明的。 林玥儿想,若是有医术高明的大夫救助,慧娘的命运是不是能够改变?她迫切的想要改变慧娘的结局,除了对傅云弈的同情与对慧娘的不忍外,还有几分私心,那就是,她就想要证明一件事,她的命运通过争取一样能够改变。 板车停在益寿堂门前,少年爷爷带的两个小徒儿手忙脚乱的出来接应,看向少年时表情动作皆是慌张,“燕洐怎么办?师父出诊去了!” 两位小徒弟是对女大男小的龙凤胎 被唤做燕洐的少年却很镇定,他吩咐姐姐齐甜去取东西,然后与弟弟齐天把妇人扛进去。 林玥儿跟到益寿堂内先找了个位置坐下等着,识趣的没跟进医治病人的小单间。 不知过了多久,等燕洐洗干净手又换了身衣裳出来,发现林玥儿等在外面时,不禁有些小意外。 “怎么样?”林玥儿朝里面努了努嘴。 “小问题,手指已经接上了。”燕洐的语气十分轻松。 “好厉害。”这样林玥儿更加肯定了,燕洐小小年纪就有这等医术,那他爷爷的医术一定更高明。 燕洐嗨了一声,道了声还行还行,就又往林玥儿边上凑了凑,“你瞧,我是有真本事的。所以林师妹,你我可否坦诚相待,这段时间,你真的没感觉到自己有什么不对吗?” 原来他还是觉得自己有病。 “你为什么这么坚持我一定有病。”林玥儿用无奈的口气问他。 燕洐摸着下巴认真道:“因为你时而柔弱时而生猛的反差,气场气质根本是两个人,实在不像装的。” 这话说得不对,她若是想,也是装得出来的。 想了想,林玥儿在心中做好了取舍,为了让之后说的话更有可信度,适当的牺牲是避免不了的,“你不是也观察到了吗?我只有在傅师兄面前才会表现得那样不同。” 燕洐没懂,疑惑的看着她。 -- 第15页 林玥儿摸了摸鼻子,“大多男子都爱柔弱温婉的姑娘,你也说我生猛,所以在傅师兄面前,当然要收着点性子。” “你是说——”燕洐缓缓睁大了双眼,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脸不红心不跳,睁着眼睛说瞎话,“嗯,我喜欢傅师兄呀。” “诶,怎么走了?”柜台前,齐甜忽然一声哀呼。 “谁呀?”齐天正好路过,看了眼一脸惋惜的姐姐奇怪的问道。 齐甜捧着脸,半天舍不得从门边收回眼,“就是那个长得可好看的小公子呀。明明都进来了,怎么忽然转身又走了?” ☆、我看见了 林玥儿没注意到药堂门边发生的事,只一脸认真的看着燕洐道:“所以燕洐,我想你帮我个忙。我想请你爷爷帮傅师兄的娘看病,不过能不能以你的名义去帮忙,别把我供出来?” 虽然林玥儿这话说得有些没头没脑,但燕洐却很快就理解,西林书院男女分班,燕洐与傅云弈在一个讲堂,傅云弈没来学院的事他比林玥儿要更早发现。 加上自己之前怀疑林玥儿患有失魂证,所以他一连观察了好多日,从林玥儿送傅云弈娘回家,到林玥儿来益寿堂抓药,偷偷送去傅云弈家门口他都看在眼里。 因此无需更多交代,燕洐就已经知晓来龙去脉,只是他不理解,林玥儿为什么要让他出面,自己却躲在背后默默帮忙?不是说喜欢傅云弈吗?那么增好感的事为什么反倒要藏着掖着? 林玥儿轻飘飘瞥他一眼,一句‘你不懂’就打发了。 燕洐也没再追问,他本就是个古道热肠的人,所以对于林玥儿说的这个忙,他答应得很爽快,只说,爷爷出诊回来就去拜托,最迟明日一定让爷爷去一趟。 其实即便林玥儿不提,燕洐也想过帮忙,他半路转来西林书院,课业上有些跟不上,由夫子交代,得了傅云弈不少帮衬。 简单相处中他发现,傅云弈这人虽然表面与谁都好相处,但骨子里其实是个很冷漠的人,与谁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像是拒绝任何人的走近。 他也说不好怎么回事,似乎就是容易被这些奇奇怪怪性格的人吸引,一如傅云弈、一如林玥儿,不是失魂证也无所谓,他还是想与他们交朋友。 林玥儿回到林家时,在家门前偶遇了燕洐的爷爷,益寿堂的那个老大夫,原来他是到他们家出诊了呀。 因为已经交代了燕洐帮忙,所以林玥儿看到燕老大夫后只是礼貌对他笑笑,等她注意到刚才送燕老大夫出门的是樱草后,林玥儿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她几步上前,赶上樱草,拦下她,紧张道:“怎么了?是不是娘出什么事了?” 樱草回头见是大小姐,面上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不是不是,夫人今日没什么胃口,恰巧老爷过来看望,遂请了大夫来瞧。这益寿堂请来的老大夫医术格外高明,断出夫人怀得是名男胎,可把老爷高兴坏了。” 林玥儿听了也替着高兴,虽然不认同古时重男轻女的思想,可入乡随俗,便宜娘若是顺利诞下男胎,在林府的生活也能更好过些吧。 两人回到安兰苑时,林瑾睿还在屋内,他就坐在床畔,陪在便宜娘柳烟身边,一手轻轻抚在柳烟隆起的小腹上,带笑的眉眼是掩不住的喜悦。 林瑾睿见林玥儿回来,忙朝她招手,“月儿回来了?来,快过来。” 等林玥儿走过,他就牵起林玥儿的手轻轻放在柳烟隆起的小腹上,一副慈父模样笑着对她道:“你就快有个小弟弟了。”那言语中的欢愉林玥儿能够真切的感受到。 林瑾睿话罢转头又对樱草吩咐:“你让厨房多准备点菜,我今夜在安兰苑用晚膳。” 与柳烟对视一眼,林玥儿感受着掌心下的温热,与屋内其乐融融的气氛,真有一种幸福的三口之家的错觉。 玉笙阁内的蒋姨娘,从得到安兰苑传来的消息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抚着平坦的小腹恨自己的不争气。 一个月老爷不过去安兰苑歇一日,其余时间几乎都在她房内,可柳烟不但怀上了,还一举怀得了男胎,自己的肚子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如今柳烟在林府没有地位,也根本争不过自己,蒋姨娘甚至可以自信的肯定,即便柳烟顺利诞下男胎,也不能撼动自己在林府的地位。 可那到底是个男胎啊,不论柳烟多么不受宠,那个男胎将成为林府嫡长子这件事都不会改变。 只要想到这一点,蒋姨娘哪里还能坐得住,抬手招来贴身伺候的嬷嬷,覆在她耳畔低语之际,蒋姨娘眸中的狠厉之色一闪而过。 ** 自从便宜娘诊出怀的是名男胎后,林瑾睿又让调了一名小丫鬟到安兰苑伺候,一日三餐的饮食更是比从前又细致了许多,且隔三差五林瑾睿都会亲自来安兰苑看一看。 他之所以会这么重视,实在是成婚多年,虽然娇妻美妾在侧,育有两女且家庭和睦,事业顺利,可无子,一直是他的心病。 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林瑾睿对便宜娘态度上的转变,都令林玥儿倍感欣慰。 到书院后林玥儿因为心中想着这些事,一时忘记观察四周的环境,等她回过神来,一只手搭在了自己肩头,她回头一看,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眼前这好看到,令人忍不住感叹造物主不公的少年,不是傅云弈又是谁?! -- 第16页 西林书院依山傍水占尽地利,书院内亭台楼阁,精心的布局与精巧的设计媲美园林,飞阁流丹,曲径通幽,美得诗情画意。 可这样的美在傅云弈出现后都变得黯然失色。 不过林玥儿并没有被美□□惑,因为傅云弈对她而言更多是危险的象征。 有些认命的闭了闭眼,可这一回林玥儿等了半天也没进入剧情。 嗯?怎么回事?她在心中问自己,但没人能够给她答案。 这样近的距离,她身上好闻的白兰香丝丝缕缕的向他飘来,傅云弈的视线在林玥儿发上轻颤的蝴蝶簪上逗留了一瞬,眸光微微一闪就又落到她的面上,“林师妹,旬假那日,门前的药是你放的?” “不是!”她张开双手在胸前的位置忙抖,这么博好感的事,她怎么可能当他的面承认,当下装傻道:“发生了什么事吗傅师兄?什么药啊?我怎么听不大懂。” 两人目光相接,傅云弈平静的眸光,却令林玥儿莫名有种压迫感,她调开视线看手指,有些不敢直视他。 “我看见了。” 傅云弈轻飘飘的四个字,惊得林玥儿猛地又看向他,一下子撞进他带笑的眼里。 ☆、她搞错了 林玥儿无意识的摸了摸左边耳垂,有些懊恼,看见了你还问个什么劲嘛。 “我,”林玥儿只好承认,真话掺着假话,一块说:“因为师兄的娘一直很照顾我和我娘,旬假那日我娘让我去师兄家探望,我去时正好看到大夫从师兄家出来,就……” 说到这里她就没再继续,反正是怎么回事他已经知道。既然那日被他看到,否认是否认不了了,那就推到便宜娘身上去,她做的一切全是出自便宜娘的交代,和她本人一点关系也没有。 “原来是这样。”他静静望着她,温声又问:“如此说来,林师妹央燕洐出面帮忙,也是林夫人的授意?” 林玥儿傻了,脱口而出,“他不是答应了保密吗?” 曲指捂住嘴唇,她笑得好尴尬,好在这话也可以理解为承认,就是便宜娘的授意。 忽然想到傅云弈会不会因为自尊,或是对她的自作主张感到生气,此后再不肯接受‘便宜娘’的好意什么的。 那样可不行,她连声解释,“傅师兄你别生气,你娘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我们家关系有些复杂,你娘一直很照顾我娘,我娘唯一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个了。你别,不是,师兄你能不能,呃我是说……” 她有些语无伦次起来,不知道是因为第一次以自己意志与他对话的缘故,还是因为面对这样一个好看到挑不出毛病的脸,没出息的紧张到呼吸不顺畅。 “玥儿师妹,多谢,也请替我与林夫人道声谢。”他的笑和煦又温暖,似夏季凉风冬日旭阳,让人有些移不开眼。与原著后期描写中的偏执疯狂,完全对不上号。 林玥儿憋红了脸,嗯嗯嗯的直点头。 上课的钟声一响,她与他告辞一声,跑都来不及。 等平静下来,林玥儿懊恼的发现,自己刚才努力的方向完全不对,怕什么傅云弈会生气,他生气不是最好?最好能厌恶死自己。 回头看了一眼两个人刚才站着说话的位置,又想到傅云弈说旬假那日看到自己的事,她思索了一下,那日傅云弈看到自己,就说明自己在放药包的时候,他很可能就在门后,那样的话他们当日的距离不就在四米以内? 难道是自己一开始就弄错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四米安全论,遇见傅云弈是否触发剧情,根本就是随机?又或者说,是否触发剧情,在时间线上早已安排得明明白白,自己躲或不躲其实根本没有意义? 仔细想来,或许真是这么一回事。 想到燕洐没把门的嘴,当天林玥儿就兴师问罪去了。 燕洐闻言心虚的飘开眼,“我是答应要保密的,可傅云弈他套我话。” 林玥儿无可奈何,想到那日当他面‘承认’自己喜欢傅云弈这事,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你该不会什么都说了吧?你告诉傅师兄我喜我喜……” “怎么可能。”燕洐连忙反驳,抬手做了个缝线的动作往嘴上一划拉,正色道:“我一开始是没有防备,后来反应过来了,他可休想再撬开我的嘴!” 林玥儿可算松了一口气,问他正事,“傅师兄的娘身体怎么样?” 闻言,燕洐的脸色不太轻松,“似乎是陈年旧疾,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医治,爷爷说不太乐观,或许,没剩多少日子了。” 他挠挠头,觉得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不太好受,“我担心傅云弈一时接受不了,所以让爷爷缓一阵再委婉的告诉他。” 真的改变不了吗?林玥儿默默无言,此刻心中产生更多的是,面对慧娘即将逝去的生命,自己什么也做不了的无力感。 燕洐与林玥儿两人怀着同一个暂时不能和傅云弈说的秘密,于是出于一种补偿心理,两人总想为傅云弈做点什么。再加上三人同为西林书院学子,于是三个人的关系在短时间内迅速拉近。 虽然每次接近傅云弈,林玥儿都有些战战兢兢,但幸运的是,那日后一直没再触发剧情线,于林玥儿而言,这实在是件好事。 一日燕洐因为吃错东西闹肚子,告了一日假在家休息,放课后林玥儿特意去益寿堂探望,到那儿后才发现傅云弈也在。 -- 第17页 燕老大夫带的小徒弟齐甜,见她来了直接领她上后院找燕洐。才入后院迎面就看到傅云弈往外走,两人打了个招呼,林玥儿才知道傅云弈不是正打算离开,而是被燕老大夫叫出去了。 就在此时身旁传来砰的一声响,林玥儿转头就见忘记看路的齐甜在柱子上撞红了脑门。 齐甜捂了捂额头,趁机再多看傅云弈两眼,等瞧见不影子了,她情不自禁喟叹道:“傅公子长得可真好看,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男子。” 话罢才发觉失言,又悄悄凑近林玥儿对她解释,“玥儿你别误会,我就是单纯欣赏,绝不和你抢。” 林玥儿有点被呛到,她知道齐甜这话什么意思,那日她对燕洐谎称自己喜欢傅云弈,忘记避开周围的人了。 差点就要脱口一句‘抢吧,若能抢走我跺只猪脚感谢你。’不过这句听着像挑衅,其实是诅咒的话,最终还是被林玥儿咽回肚子里去。 “不用顾及我。” “不不不,”齐甜摇头,“远观就好,远观更美好。” 等把林玥儿送到燕洐房门口,齐甜就回药堂了。 屋里燕洐正趴在床上捏着根笔杆子挠后脑,见林玥儿来了,他一骨碌从床上坐起,趿鞋下床迎上来,精神头不知有多好,哪里像个病患。 林玥儿把怀疑写在脸上,眼珠子在他肚子上打转,“你病了?” 他嗨了一声说早好啦,接着贼兮兮又笑,“好不容易闹回肚子,不用来请假多可惜。” 话罢又恨恨指向床上的卷子,“可西林书院简直惨无人道,居然让云弈把今日堂上的课业带回来要我完成!” 林玥儿瞄了眼那卷子,没落下几笔。忽然想到,方才傅云弈说是燕老大夫叫他出去这事,她问向燕洐,“你爷爷叫傅师兄出去,是不是要告诉傅师兄真相了?” 燕洐的表情都跟着变得凝重,“嗯。” 两人相顾无话,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林家生意 傅云弈回来时,面上神情并不像他们以为的悲痛或是奔溃。相反,他表现得很平静。 在看向他们两人时,还努力的牵了抹笑,只是他自己大概不知道,那笑显得有些勉强。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林玥儿发现傅云弈是个更愿意把心事往心底藏的人,这样的强颜欢笑令人有些心疼。 两人都不是会安慰人的人,张了张嘴,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又都闭上。 反倒是傅云弈最先开口,他笑着问燕洐,“有哪里不明白的地方,我再讲一遍?” 一阵冗长的沉默过后,燕洐挠了挠脖子,“家里的毛笔都被我用得有些秃,云弈,要不你陪我去挑几支笔先?”转头又对林玥儿挤眉弄眼,“林师妹,你也一块去呗。” 林玥儿接受到信号,知道燕洐是想领傅云弈出去透透气,所以连忙附和着说好呀,“我正好也打算买支细毫。” 傅云弈没有拒绝,于是三人与燕老大夫打了声招呼就出去了。 说好了是去买笔,结果燕洐带着两人专往小吃摊前逛,这买一点那买一点,很快燕洐自己的手就拿不过来了。 傅云弈和林玥儿都分别帮着拿了一点。 林玥儿挤在燕洐旁边小声问:“你干嘛?” 他小声回答,“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愿意多吃点东西,我想大家应该都是这样吧。” 林玥儿觉得寻常时候是这样,但这事也分具体情况:“傅师兄都没动,我看傅师兄现在似乎没什么胃口。” “那怎么办?”燕洐也苦恼…… 两人交头接耳,一时忘乎所以,显得鬼鬼祟祟。 身后的傅云弈终于说话了,“燕洐,不去买毛笔吗?还有玥儿。” 两人双双回头,异口同声,“去。” 到了墨斋后两人装模作样的挑起毛笔来,林玥儿眼角余光扫见傅云弈在摆放墨块的地方挑墨块,注意到他先是拿起一块精制的油烟,犹豫一下又放回去,最后拿了一旁普通的墨块与画纸一块付了钱。 林玥儿看在眼里,想起之前在傅云弈家门外拦下的郎中说过的话,傅云弈为维持生计靠作画换取银钱。 林玥儿虽然不懂画,但也知道,一幅画想要卖个好价钱,除了作画者本身的能力外,最重要的便是作画用的墨。 精墨与普通墨的价格差了十倍之多,寻常人家根本用不起,虽然对于傅云弈来说,选择精墨是一个不错的投资,但在画作卖出去变现之前就花光全部积蓄,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这边林玥儿与燕洐也挑好了毛笔,付完银子后,林玥儿伸手捏了捏荷包,在心里大致算了一下。 虽然林家每个月都会给她月银,但并不多,而且原主基本都是攒够半年一起交给便宜娘保管。 好在林玥儿穿过来时原主没来得及把攒起来的月钱交出去,所以林玥儿这段时间才拿得出钱帮助傅云弈,说到帮忙,燕洐也出一份力,但饶是如此,近来荷包还是有些吃紧了。 又捏了两下荷包,林玥儿想,不过买一块精墨还是够的。 所以出了墨斋不远后,林玥儿又借口悄悄回去一趟买下了精墨,付钱时燕洐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买什么呢?” 吓得林玥儿以为傅云弈也跟回来了,手忙脚乱的把包好的精墨往腰上塞。原意是打算塞腰带里,结果一下怼到香囊里去了。 -- 第18页 回头没看到傅云弈才算松了口气,“没什么,你怎么也回来了。” “噢,”燕洐看她一眼,掖着藏着,“我也有样东西忘了买,林师妹你快出去陪云弈,他一个人等着多无聊。” 林玥儿出来后没多久燕洐也出来了,林玥儿看准时机把香囊里的精墨掏出来,悄悄放进傅云弈装墨块与画纸的纸袋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总之那个当下,燕洐与傅云弈都没有发现。 等她做完没多久,就发现燕洐毫无技术含量的一直往傅云弈身边挤,她在一旁看着,一下子就猜到他刚才悄悄摸摸买的是什么了。心想这样正好,自己能够更好的撇清关系。 几人最后在岔道口道别,那些零食吃掉了一些,剩下的全由燕洐抱回去。 林玥儿回去的路上,正巧路过林家名下的红颜坊,红颜坊门面挺大,光伙计就雇了五个,应该算得上临阳最受欢迎的嫣脂铺,今日胭脂又上了几款新样式,引得姑娘们纷纷争抢,店里一时好不热闹。 ‘林玥儿’在林家的存在感本就不高,就拿红颜坊来说,虽是林家的生意,但店内的掌柜伙计基本都不认识林玥儿。 所以在林玥儿观察确定林瑾睿与蒋姨娘都不在里面后,就顺道逛进去了。 穿来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来红颜坊,正好来见识一下,这个时代的化妆品店都有什么好东西。 逛了一圈却发现,偌大个红颜坊除了一些上妆工具外,居然只卖三大样化妆品,妆粉、黛粉与胭脂,竟然没有口脂,都是直接用胭脂来画腮红和代替口红。 林玥儿摸了摸有些干燥的嘴唇,连口脂都没有,就更别想有什么润唇用的唇膏了。 她记得从前曾在书上看到过,古代的口脂是用动物油脂熬制和冷却制成的脂体。又或者拿紫草洗好晾干,泡橄榄油,制紫草膏,润唇效果也超级好。 加上她平时自己也爱捣鼓一些纯天然自制护肤品,也曾用蜂蜡、蜂蜜和植物油,简单粗暴的做过蜂蜜唇膏。 既然没得买,等有空了再做做看。 林玥儿特意去看了红颜坊上新的三款胭脂色,除了淡淡茜红的那款还算可以外,总觉得另外两个颜色都太过浓艳了些。 红颜坊但凡上新品,都会给安兰苑和玉笙阁送去一份。 等林玥儿回到安兰苑时,正有个丫鬟将今日上新的三个胭脂色号送过来。 林玥儿肤色极白,这一点就是遗传自便宜娘柳烟,只是柳烟白得有些没气色,所以平日都会薄薄涂一层胭脂。 柳烟先让林玥儿选,林玥儿婉拒后她自己选了颜色最淡的茜红那款,然后把剩下的两款都给了樱草。 樱草比林玥儿大不了几岁,比起寡淡的茜红,更爱浓艳的胭脂色,剩下的两盒胭脂她自己也喜欢得不得了,可收下后,背着林玥儿与柳烟,转头就把它们分送给拨来安兰苑的另外两名小丫鬟。 两名小丫鬟欢天喜地的收下,照顾起柳烟来更加卖力。 ☆、看错你了 回到家后,傅云弈伺候好慧娘用完晚饭,扶着她歇下才回到自己房里。 他把墨斋里买的东西先取出来搁桌上,当他看到从纸袋里倒出的墨块多了两块时,愣了一下,其中一块包好的墨块上,还染着未散的淡淡白兰香,那是林玥儿身上的味道…… 忽然,慧娘的那间房里又传来动静,傅云弈从愣怔中回过神来,快步赶去隔壁房间,见慧娘正挣扎着打算起身,连忙上前扶着她坐起,“娘,怎么了?” 慧娘喘了口气,指了指墙角矮柜底部,靠最左边的那格小屉子,费劲道:“云弈,你去把那屉子里,用青布裹着的小盒子拿过来。” 傅云弈依言照做,在屉子最里摸到了青布裹着的小盒子。解开青布后,把里面的红木小匣递给慧娘。 慧娘盯着小匣子看了好久,才鼓起勇气似的打开,取出里面白玉雕琢的鸳鸯玉佩。 玉佩通体莹白温润透亮,背面左下角刻有一个衡字,慧娘望着这枚鸳鸯玉佩,面上浮现出追忆的神情。 良久,她握起傅云弈的手,将玉佩放进他的手心。 “云弈,这枚鸳鸯玉佩是你爹当年送给娘的,娘从小就告诉你,你爹早就去世了,其实,娘说谎了。你爹还活着,你别怪你爹,你爹他不是不要我们了,当初是娘逃走,是娘对不起你爹,娘离开时刚得知怀了你,你爹并不知道……” 慧娘断断续续说了好多话,累得直喘气,傅云弈眸光轻闪,“娘,你别说话,先歇歇。” “云弈,”慧娘握着傅云弈的手轻轻摇头,眸中泪光盈然,声音微微哽咽,“娘知道自己没剩多少日子了,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往后,娘不……”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继续道:“你若是遇上什么解决不了的难事,就拿着这块玉佩,去上京找你爹,记住了吗?” “娘,”傅云弈嗓音微涩,说着连自己也说服不了的安慰话,哑声道:“你不会有事的。” 翌日傅云弈没来书院,林玥儿和燕洐都以为是慧娘病情又恶化,于是两人趁着午休的时间偷偷溜去探望。 两人找去时,见傅云弈家的院门半开着,里面更是静得不寻常,两人对视一眼,都猜测是出事了,着急忙慌的闯进去后,见同样大开着门扇的那间房内,傅云弈跪坐在床前,擎着慧娘的手裹在掌心,视线落在慧娘的面上,静静的。 -- 第19页 而慧娘则安静的平躺在床榻上,似乎‘睡着了’,只是可以睡得如此安详,却是这么久以来的头一次。 看到这一幕的林玥儿与燕洐两人顿在门外,还是燕洐先开口打破沉默,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云弈?” 傅云弈闻言回转过头,神情怔怔的,良久,面上显露出一丝无措,用轻得似风的声音哑声道:“母亲走了。” 张口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眶跟着红了。 当天下午,燕洐毅然决然选择了逃课,留下来陪傅云弈,原本以为身为傅云弈爱慕者的林玥儿,一定会和自己做一样的选择,结果她却选择了回书院。 对此,燕洐非常不理解,他悄悄看了傅云弈一眼后,又悄悄把林玥儿拉到一旁说话,“就算不论你喜欢云弈这件事,我们三个难道不是好朋友吗?” 林玥儿大概猜到他要说什么,低着头不回答。 林玥儿的这个反应,令燕洐有些生气,他用不可思议的语气,压低声音说:“云弈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今后就只剩他自己一个人了,今天对他来说,是最难熬的日子,你真的不留下陪他,真的要走?林玥儿,你也太没义气了?!” 他说的这些,她都知道,可是…… 视线越过燕洐,落在傅云弈无助又落寞的侧脸上,呼吸都乱了调。 收回视线的同时垂下眼眸,林玥儿狠了狠心道:“燕洐,我……再一会儿就回书院了。” “你——”燕洐看向林玥儿的眼神里是浓浓的失望,“随便你,你要回书院现在也可以走。” 话罢,挥了袖子大步离开。 虽然离开的动作很潇洒,但燕洐其实是怀着用气话激得林玥儿留下的心思,哪曾想,自己前脚刚走,林玥儿后脚就转向院门口,简直不要太听话。 他觉得自己一口老血憋在心口,窝火得不得了:林玥儿我看错你了,我要和你绝交! 出了傅家院门,林玥儿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快步离开,可才转过两个弯,林玥儿便抵着头抵住墙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用理性的脑袋思考了一下关于慧娘去世这件事,得出的结论是,想要妥善的料理慧娘的后事,需要一些银子。 虽然在情感上她不方便支持,但她能够用冷冰冰的银子聊表心意。 摸了摸腰上微瘪的荷包,林玥儿懊恼的发现,‘林玥儿’攒了几个月的月钱,这阵子基本都被自己霍霍完了。 想了想,她抬手摸上发上的穿珠蝴蝶簪,轻轻捏着摘下它,要说‘林玥儿’身上最值钱的首饰,就属这支穿珠蝴蝶簪了,是去年生辰林瑾睿突然慈父心爆棚,赏给‘林玥儿’的。 林玥儿捏着这支穿珠蝴蝶簪,也没去西林书院,而是转去当铺直接签了死当,换了几两银子。 这通操作下来费了不少时间,等她再赶去西林书院时已是无故旷了半个下午的课,好在书院几位夫子对‘林玥儿’的印象一直都很好,所以她随意扯了谎就敷衍过去了。 等下午放课的钟声一响,她捻着全副身家又找去了傅云弈的家,彼时燕洐因为发现自己一点忙帮不上,且看傅云弈的意思似乎也想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所以正告辞离开,与等在门外的林玥儿迎头对上。 因为之前发生的争执,气氛莫名尴尬,燕洐看都不看她一眼,鼻孔出气,从她身侧径直走过去。 林玥儿满脸囧,这人似乎打算与自己绝交啊,可她不能与他斗气,在他从自己身侧过去的瞬间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燕洐,帮我个忙。” ☆、逃不掉吗 燕洐气还没消呢,梗着脖子瞥她一眼,没好气道:“干嘛?” 林玥儿摘下荷包送进燕洐手里时,燕洐眸光微闪,眼尖的注意到,她日日戴在发上的那只蝶翼轻颤的蝴蝶簪不见了。 他看看荷包又看看她,语气还有些别扭,“你把发簪卖了?” “嗯。”林玥儿挠挠脸,索性大大方方承认。 “你干嘛不自己交给他?”燕洐把手里的荷包推回去,奇怪道:“之前不肯逃课留下来陪云弈,这会儿又把发簪都卖了要帮他,我真看不懂你怎么想的。” 林玥儿调开视线,一会儿看看这儿,一会儿看看那儿,含糊道:“我不方便,你帮帮我呗,别告诉傅师兄是我给的。”她特意换了荷包袋做足了保密工作。 “好吧。”燕洐面上还表现得与她保持距离,其实心底已经原谅她了,林玥儿,算你还有点良心。 这么帮林玥儿已经不是第一次,之前因为傅云弈娘亲的病,燕洐已经帮着林玥儿瞒了几回,不过最后都暴露了,燕洐真心觉得这次暴露也只会是时间问题。 一来傅云弈实在太聪明,总能依靠蛛丝马迹找到真相,二来自己也是真好忽悠,一个没注意就会被套话。所以这一次燕洐坏心眼的直接告诉傅云弈,这个荷包就是林玥儿的心意。 这一次傅云弈婉拒了,他没有再接受林玥儿的好意,因为她已为他做得够多了,他决定要将娘亲交给他的玉佩当了。 傅云弈很清楚那枚玉佩代表着什么,这是以后他与身生父亲相认的信物,那个人没有在娘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那么从此往后也没有再出现的必要了。 娘口口声声说是自己对不起那个人,是自己离开了那个人。可娘的眼神骗不了人,这其中一定还有他不知道的隐情,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 -- 第20页 燕洐捏着荷包再出来时,林玥儿还焦急的等在外面。 林玥儿看着一点重量没少的荷包重新回到自己手里,“他不肯要?” 燕洐迟疑着点头,心中猜测云弈会不会是因为今日林玥儿不够义气的做法,心中生了芥蒂。 “你没告诉他,荷包是我给的吧?”林玥儿也不是怀疑,就是随口多问了一句。 看着燕洐心虚的调开眼,也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林玥儿捏了捏荷包,心道这样也好。 当晚林玥儿就失眠了,一闭眼,脑海里全是今日慧娘静静平躺在榻上的画面。 慧娘的死,像是敲响了一个警钟。 虽然对她的死,林玥儿心中也有难过的情绪,可更多是感到恐惧和害怕,母亲早逝已经应验,下一个就轮到她了。 真的逃不掉吗? 她努力回想,当初看原著时,提到关于白月光的只言片语,想要记起原著中是否有提到白月光究竟是怎么死的,或许自己能够避免重蹈覆辙。 可无论怎么回想,都没有丝毫印象,当初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男女主的身上,对于过去式的白月光,根本没在意。 林玥儿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不起,整个人焦虑得不得了。 双手在脸颊上拍了两下,林玥儿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很多时候越是去回想某件事就越是想不起,放松下来反倒很容易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回想起这件事。 随着整个人放松下来,林玥儿慢慢入睡。 窗外明月清辉,白兰花瓣飘扬落下,被夜风轻卷着在半空翻卷。 屋内床幔猛地一晃,林玥儿从梦中惊醒,大喘着气,抹一把汗津津的额头,湿漉漉的全是冷汗。 她记起来了! 她想起关于‘林玥儿’之死的唯一描写了! 【离开临阳的那夜,是个潮湿的雨夜,玥儿在我怀里,永远的闭上了眼。那些人,终归是要付出代价的!】 通过傅云弈的心里活动,仅仅只有这样一句交代,再没有更多的信息了。 ‘林玥儿’死于傅云弈离开临阳那夜,死在雨夜、死在傅云弈的怀里。 ** 接下来的数日,傅云弈因为要料理母亲的后事都没有来书院,等林玥儿再次在西林书院看到傅云弈时,已经是十日后的事了。 彼时,林玥儿在食堂打好饭菜,端着盘子正准备找个位子坐下,就见一个少年突然朝过道伸出一只脚,绊得路过的傅云弈撒了半盘子的饭菜。 傅云弈顺着脚主人的脚往上看时,那少年坦荡荡迎上傅云弈的目光,一脸挑衅。 周子昊,临阳首富之子。 傅云弈有些疑惑,自己与他并无交集,是路上遇到都不会点头的关系。 周子昊瞪他一眼,起身直接挡在傅云弈的身前。 从林玥儿的角度看过去,那个小山一样的高壮少年,竟然比身材本就高挑的傅云弈还高了半个头。 这是怎么回事,在自己与燕洐出现以前,傅云弈从来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没听说与谁交好又与谁交恶。 可现在,明显是这个少年在找傅云弈的麻烦。 “傅云弈,我警告你,别再接近林玥儿,你还想从林玥儿身上套取多少好处?”少年的语气既恼怒又暗含鄙夷。 “十日前我可全看见了,放课后我瞧见林玥儿去了你家,之后你就去了我家的当铺当了枚玉佩,别说那不是林玥儿给你的,那块玉佩可不像是你能拿出来的东西。” 真不是林玥儿刻意偷听,实在是少年声音太大,别说她了,全食堂的人怕是都听见了。 抓着盘子的手紧了又紧,最后林玥儿还是决定不理,慧娘去世那日的事,一定已经让傅云弈对自己心生芥蒂,可千万不要前功尽弃了。 心中想着,抬头又朝食堂里四处寻找起来,燕洐今日怎么回事?这个点还没到食堂来。 不远处的少年说的话越来越过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一个,傅云弈在吃软饭。 若不是还想活得久一点,林玥儿真要坐不住了。 就在此时,林玥儿脚尖一挪,身体不听使唤了,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向热闹的最中心。 这种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真是——久违了! 刚才自己与傅云弈的距离明显超过四米,可还是触发了剧情,看来自己之前的猜测没有错,触发剧情是个随机事件,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你吃软饭 傅云弈没有解释太多,周子昊说的这些话,他并不在意,漂亮的眸子在看向周子昊时,依旧毫无波澜,“与你有何干系?” “我就看不惯!”周子昊上前一把抓住傅云弈的领子,拧着眉吼道:“你要是个男人就和我出去打一架,输了就离林玥儿远一点。” “不是这样的。你胡说,傅师兄根本不是这样的人。”‘林玥儿’抢上前去,纤瘦的身形在周子昊与傅云弈面前显得更加弱小无助。 她手里还端着盘子没来得及放下,被周子昊下意识轻轻往旁边一拦,整个人连同盘子一起摔在地上。 傅云弈一惊,摔开周子昊抓着自己衣襟的手,连忙上前搀她起来,又细心替她拍去沾到裙子上的饭菜。 抬头见她一双小鹿眼湿漉漉的像是快要哭出来了,回头再看向周子昊时眼里终于染了薄怒。 -- 第21页 ‘林玥儿’顺势往傅云弈身后躲了躲。又轻拽了拽傅云弈的袖口,抿着唇朝他摇头。 周子昊在看清来人是‘林玥儿’后眼神明显闪躲了一下,再又看到两人的互动,梗着脖子更是愤怒。 “傅云弈!你不过是仗着自己长了个好模样,也就能骗骗小姑娘,你以为所有人都是这么好骗的吗?” 周子昊越说越来劲,使劲臊他,大力宣扬着要让西林书院的学子都知道他傅云弈就是这么个玩意。 “你娘去世料理后事要花银子,之前看诊抓药也要花不少银子吧,靠你卖那几幅破画能挣几个钱?怕又是诓的林玥儿为你花钱吧?你这么没脸没皮,就不怕你娘下去了也不得安息?!……” ‘砰’得一声响,傅云弈紧握的拳头直接砸在周子昊的右脸上,整个食堂瞬间安静下来。 ‘林玥儿’的庶妹林梓姝双手捂唇,担忧地看向周子昊,转而满脸嫉妒的又朝林玥儿看过去。 一旁看戏的林玥儿在心底骂了声活该,若是能动,她早抢了一旁同学盛着饭菜的盘子,朝他脑袋浇下去,好让他清醒清醒。 周子昊捂着右脸,没等反应过来就见林玥儿举着盘子,垫脚照着他脑袋往下倒。 四目相对间,不仅周子昊懵了,林玥儿同样也傻了。 笼罩在周子昊高大体形阴影下的林玥儿尴尬地咽了咽口水,一把拉住傅云弈的手就往外跑。 众目睽睽之下,两人拉着小手一溜烟跑没了影。 林玥儿拉着傅云弈跑了好久才停住,回头迎上傅云弈探究的目光,她缩了缩脖子,转而义愤填膺道:“那人说话实在太可恶!” 紧接着傅云弈的视线一偏,转而落在林玥儿光秃秃的发髻上,那里明显缺了点什么。 “你的发簪呢?” 林玥儿下意识摸一把发髻飘开眼,“我,不小心弄丢了。” 傅云弈收回视线,想到了燕洐昨日送来的那个荷包。 当天下午林玥儿战战兢兢的上完课,也没等来周子昊的报复,最神奇的是,当时在食堂的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把食堂发生的这件事透露出去。 虽然周子昊没找来,但林玥儿也没敢松口气,因为她觉得这事太不合理了,周子昊挨了傅云弈一拳,又被自己迎头浇了饭菜,怎么可能轻易罢了?一定是在憋大招! 果然才出了西林书院不远,林玥儿就被周子昊堵在了墙角。 林玥儿看着他小山一般高壮的身子往跟前一拦,只感觉压迫感十足,自己在他面前活像只小鸡仔。 “那个……”她一双眼到处瞄着往后退开一步,希望寻求帮助。 但放眼望去,只身后有一个林梓姝,她原本也正朝这个方向走来,但在看到周子昊堵自己的画面后立刻脚步一挪,躲墙角偷看去了。 得,这人她是指望不上了。 “对不起。” 这三个字不是从林玥儿嘴里说出来的,她惊讶得看向说出这三个字的少年。 周子昊憋红了脸,见林玥儿看来,窘得转身就跑。 与此同时,远远看到周子昊拦住林玥儿的燕洐与傅云弈两人登时变了脸色,匆忙的赶来。 只是等他们赶到林玥儿身边时,周子昊已经跑远。 “你没事吧?”傅云弈满脸关切。 林玥儿有些懵的摇摇头。 燕洐奇怪地看了眼周子昊走远的背影,“吓我一跳,我还以为那大个子欺负你。” 林玥儿耸了耸肩,她一开始也这么以为,转头看向燕洐,“你中午怎么没来食堂?” “呃,”燕洐尴尬的挠了挠脸,“我被夫子留堂,去得有些晚而已。” 在傅云弈的提议下,两人一块把林玥儿送回家,然后燕洐回了益寿堂,而傅云弈则是拐去了如意斋。 如意斋售卖各类钗寰首饰,每月初一都会上一轮新,林梓姝每月的月银和蒋姨娘另外给的零花钱基本都花在这家店里了。 进了如意斋后,傅云弈的目的很明确,他来到摆放发饰的柜台前,几乎一眼就相中了那支白兰珍珠卷须簪。 发簪上的白兰是由白玉雕琢而成的,虽然白兰本身并不很大,但胜在做工精巧,整体的设计给人一种清新美好的感觉。 傅云弈开口让店小二拿出来让他细看时,店小二打量了他一眼后,有些委婉的提醒道:“小公子好眼光,这支白兰珍珠卷须簪是小店新到的货,您看这成色这做工,都是顶好的,一支一百两一点都不贵。” 傅云弈见他嘴里光夸手上却不动,很快明白过来,他微笑,“我细看看,才知值不值。” 店小二便有些摸不准这人是听不懂弦外之音,还是自己把他看低了。 想了想这小公子打扮虽然简素,但气度却是不凡,犹豫了一会儿后,最后还是拿了簪子递到他面前。 打量了两眼傅云弈就解了荷包,当他递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时,店里小二好一阵庆幸自己方才没有乱说话。 店小二好一番殷勤的把簪子打包好送到傅云弈手里。 拿着打包好的发簪,傅云弈唇畔笑意温柔。 ☆、林家嫡女 林玥儿被傅云弈与燕洐送回林家后,进门才没多久,林梓姝就从身后赶上来拦住她。 “林……林玥儿,你站住!” 林玥儿回头看去,还挺意外,自从上次在西林书院她将林梓姝暴揍了一顿后,林梓姝几乎看到她就绕道走,上次这样拦她,还是穿来书中的第一天。 -- 第22页 “干嘛?”林玥儿摸不准这小妮子何故又找上她,有些疑惑的看向她。 林梓姝迎上她的目光瑟缩一下,被暴揍那天的事记忆犹新,不过这么久过去,两人井水不犯河水,林梓姝多少有些好了伤疤忘了疼,心中被林玥儿支配的恐惧已经淡了许多。 加之这次是在家里,谅林玥儿也不敢对自己如何,于是她鼓足了勇气对她说:“你,你为什么要招惹周子昊?” 林玥儿听得一脸茫然,“周子昊?”她知道这个名字,是临阳首富之子,但她根本都没办法把这名字与具体的人对应起来,又怎么可能会去招惹他? “你别装了,你今日泼他一身饭菜,他不仅不计较,还嘱咐所有人不准把食堂里发生的事说出去。你们暗中有来往对不对!” 林梓姝越说越是气恼,“你明知我喜欢周子昊,你还故意去招惹他,你就是想与我抢是不是?” 这样一说,林玥儿就明白了,原来今日那个小山一般高壮的少年就是周子昊。 可是,先不论她有没有招惹周子昊,“林梓姝,你不是喜欢傅云弈吗?怎么又成周子昊了?” “我哪有。”林梓姝辩解,“我对傅师兄只是纯粹的欣赏,我喜欢的一直都是周子昊。林玥儿,你抢了嫡女的位置还不够,现在还要抢走周子昊,你简直欺人太甚。” 林玥儿都无语了,“什么叫抢?我娘是爹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嫡长女的身份从来不是靠抢来的。” 还有周子昊,自己与他更是没有什么交集,撇开傅云弈不论,单看颜值要抢她也抢燕洐啊。 正觉得林梓姝无理取闹,忽然从‘林玥儿’的记忆里找到了答案。 原来‘林玥儿’确实是知道林梓姝喜欢的人是周子昊啊,不仅如此她还知道,林梓姝之所以对嫡女庶女的身份如此耿耿于怀,也有周子昊的一份原因。 因为周子昊是临阳首富的嫡长子,而林梓姝虽然受宠,但说到底庶出的身份摆在哪里,除非周子昊与林梓姝两情相悦,誓死要在一起,否则靠林梓姝的一厢情愿,周家是很难接受林梓姝成为周家的嫡长媳。 林梓姝被林玥儿的话触动了某根敏感的神经,她大叫起来,“明媒正娶的妻子又有什么了不起,整个林家都是靠我娘辛辛苦苦撑起来的,况且爹根本不爱你娘,你娘在林家一点贡献都没有,她那么没用,却还要霸着正妻的位子,她怎么好意思?!” “这话可真有意思。”林玥儿被气笑了,她看着林梓姝无不讽刺道:“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我娘哪日与爹和离了,爹也只会再续弦,蒋姨娘只会是姨娘,我朝素有律法,妾是不可能被允许抬为正妻的,你娘想做爹的正妻,你想做林家嫡女,下辈子吧!” “啊——林玥儿!” 就在此时林玥儿远远瞧见樱草送燕老大夫出门,满脸忧心的模样令林玥儿心中一紧,她不理会林梓姝的尖叫,快步赶到樱草面前:“樱草姐,是不是娘不舒服。” “大小姐。”樱草回头见是林玥儿,忙把眼泪抹了,她拉着林玥儿往安兰苑赶,“夫人今日下腹坠痛见了红,大小姐别担心,夫人刚睡下已经没事了。” 一旁跟过来的林梓姝听了这话,也有些被吓住,站在原处,看着两人离去,嗫喏着双唇也不尖叫了。 林玥儿抽了帕子替樱草抹眼泪,心中虽也担心便宜娘,但嘴上还是安慰樱草,“娘没事便好,樱草姐你别哭了。” 樱草抽抽着憋住眼泪,“奴婢就是气不过,燕大夫都查出来了,是夫人平日里用的胭脂掺了麝香。那些东西都是先经过蒋姨娘的手,再送来安兰苑的,不是她做的还能是谁?可老爷他,老爷他就是护着蒋姨娘!若不是老爷这样的态度,蒋姨娘如何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害夫人!” “爹怎么说?” 说到这个樱草就为夫人感到不值,“老爷说会彻查,装模作样找来蒋姨娘,可蒋姨娘不过掉两颗眼泪,撒个娇,老爷就相信不是她做的了。” 这话听得林玥儿抓皱了身侧的裙摆,何止明目张胆,蒋姨娘是吃定了林瑾睿不会追究,柳烟不敢追究。 两人刚回到安兰苑,就见林瑾睿与蒋姨娘双双从柳烟的屋内退出来,蒋姨娘跟在林瑾睿身后一步的位置,明艳的眸子迎上林玥儿的视线,她不闪不避,眼中还有一丝笑意,并不将她放在眼里。 林瑾睿看到她后,倒是软了声音同她说:“玥儿,好好陪陪你娘。” 看着两人走远,樱草气哭的直踱脚。 安兰苑外,慢一步跟在林瑾睿身后的蒋姨娘,忽然快走了两步,主动挽上林瑾睿的胳膊,用小心翼翼的声音,小声问道:“夫君,你是不是不信梅儿?” 林瑾睿停住脚步,侧头看向她的那一眼,神情有些复杂,但很快平复下来,拉着她的手安慰说:“怎么会,我相信你。” 听了这话的蒋姨娘,声音反倒变得委屈起来,“分给安兰苑的胭脂是先经由梅儿手的,出了事情,夫君怀疑梅儿,也是正常的。” 她细细分析给他听,“可夫君想过没有,若梅儿真对姐姐有坏心,为何不用更不易察觉的方式,却要选择在胭脂里做手脚,那不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是梅儿做的吗?夫君一直想要个男孩,是梅儿肚子不争气,如今姐姐怀上了,梅儿替夫君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做出那样可怕的事。” -- 第23页 “夫君怎么能这样看待梅儿呢。”说到最末,蒋姨娘伏在林瑾睿胸口,伤心的低低啜泣起来。 蒋姨娘这一哭,林瑾睿的心都乱了,他连忙揽住蒋姨娘,在她背脊上安慰性的轻抚着,“哎呦呦,梅儿别哭,我怎么会不信梅儿呢。” 安兰苑内,林玥儿与樱草轻轻推进了柳烟的房里。 等林玥儿走近后,才发现柳烟并没有睡,只是呆呆的看着床顶的账幔,衬得苍白的小脸愈发显得憔悴,瞧得林玥儿心都碎了。 “娘。”林玥儿低低唤了一声。 “玥儿回来啦。”柳烟注意到后,嘴角忙攒起一抹浅浅的笑来,挣扎着要坐起,被林玥儿轻轻按了回去掖了掖被子。 柳烟抬手牵住林玥儿的手,笑得很温柔,“娘没事,玥儿别担心。快去吃饭,樱草留在这里照顾娘就行。” 支开林玥儿后,柳烟问樱草,“老爷呢?” 樱草支支吾吾的表示:“老爷与蒋姨娘方才见夫人睡下就先走了。” 柳烟低低应了一声,笑容很有些勉强。 ☆、命不久矣 今日微阳正好,清风偶尔拂得树枝沙沙作响。 傅云弈在院子里的一颗桂花树下作画,而‘林玥儿’搬了条小杌子就静静坐在一旁陪他。 两人之间只隔着三个拳头的距离,画面恬静美好。 只是林玥儿并不这样认为,今日旬假,按林玥儿原本的计划,是要在家好好陪着便宜娘的,可午膳过后,身体就不听使唤了,然后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林玥儿在傅云弈身旁一坐就是一个时辰,傅云弈细长挺直的手指执着笔,三两下就勾勒出气势磅礴的山川湖泊,轻轻松松就画出一张妙趣横生的写意花鸟。 今日天气极好清风微阳,特别容易犯困,‘林玥儿’脑袋一点一点,很快睁不开眼,注意到的傅云弈搁了笔,轻手轻脚挪了位置,紧挨着林玥儿才又坐下。 抬手护了护让林玥儿歪歪倒倒的脑袋,枕在自己左肩上。 ‘林玥儿’按照剧情走,虽然睡着了,可林玥儿是清醒的啊,虽然因为‘林玥儿’睡着被剥夺了视觉,但触觉嗅觉都是由她自己真真实实的感受到,心底忽然就升起了一股别扭感。 忽然,林玥儿感觉额头和下巴的位置都有点麻麻的发痒。 下一瞬,几根手指轻轻搭在她下巴的位置上,紧接着额头被一个软软暖暖的东西轻触了一下。 林玥儿感觉自己的整张脸都开始烧,整个人也跟着恍惚起来,好不容易忍耐到剧情结束,她睁眼,傅云弈还坐在原本的位置,执笔认真作画,反倒是她轻靠在桂花树下。 “醒了?”傅云弈听到动静,抬眸看来,对上她刚从睡梦中醒来而显得有些懵的小鹿眼,微微弯了唇角。 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林玥儿从他的表情看不出一定破绽,开始怀疑自己刚才也跟着睡过去了,难道是梦? 不管是不是梦她这会儿都有点无法直视傅云弈的眼睛了,落荒而逃的告辞离开,一路上林玥儿都在拿手背往自己嘴上怼。 可手背和嘴唇上传来的双重感受,让她有些乱,不敢十分确定,傅云弈方才是不是偷亲自己啊。 这很重要! 如果是,那今日这个吻就是一个信号,傅云弈,喜欢上‘林玥儿’了。 林玥儿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这是不是代表她命不久矣了? 现在逃跑,还来不来得及?! 林玥儿陷入了深深的焦虑之中,在后来的几天里,她惊恐的发现,只要自己萌生逃跑的想法,别说离开临阳,光是出个林府的门,都能花样遇见傅云弈,然后强行进入剧情。 林玥儿奔溃了,整个人萎靡不振,厌厌的没有精神。 燕洐见了好不奇怪,“玥儿师妹,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林玥儿看他一眼挪开脸,心中的委屈和谁都说不清。当晚躲到被窝里发泄似的大哭一场,哭完之后,反倒看开许多。 既然躲不过,那就勇敢面对,如果结局还是无法改变,那接下来不多的日子里,就肆意的活吧,要活得潇洒,活得开心。 翌日燕洐看着神采飞扬的林玥儿再度陷入沉思,昨天还萎靡不振,今天怎么整个人都像在发光,果然女人心似海底针,不过,林玥儿这肿得核桃似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燕洐想到了某种可能,于是认定今日的林玥儿是强颜欢笑。 他不敢直接问林玥儿,害怕再次刺激到她脆弱的小神经,于是找了机会蹭到傅云弈身旁,委婉问道:“云弈,你和玥儿师妹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傅云弈垂眸敛眉,眼底暗波流转,轻声道:“是我鲁莽。” 燕洐一听,果然如此,玥儿师妹可太可怜了。 于是放课后燕洐坚决拉着林玥儿去了小吃一条街,“玥儿师妹想吃什么尽管点,今日我请客。” 林玥儿没注意到他的小心翼翼,听说他要请客,自然不与他客气,小吃一条街走过去,挨个摊子吃过去,今日的晚饭算是一块解决了。 林玥儿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回头奇怪地看着燕洐问:“你不来点?” 燕洐摆摆手,在一旁看得很欣慰,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也愿意多吃点。 吃饱喝足后两人互相道别,林玥儿才进林府不久就听角落里传来了哭嚎争执声。 -- 第24页 那声音听着耳熟,林玥儿仔细分辨了一下,就认出哭喊的那个声音是樱草发出的。 当下心中咯噔一声响,疾步往里赶。 抬头就见樱草抓着一个丫鬟的腕子不松手,嘴里喊着,“你还要扯谎,你就说,今日和我说老爷找我的那个人是不是你?!走,等一会儿老爷回来了,咱们去老爷面前分辨!” “樱草姐,发生什么事了?”樱草虽然嘴上厉害,但平日为了不给便宜娘惹麻烦,在林府从来不与谁红脸,能让樱草如此动气失态,一定是便宜娘出了什么事。 樱草回头见是林玥儿,登时哭得更伤心了,她扑通一声跪倒在林玥儿面前,满脸愧疚和悔恨,哽咽道:“大小姐,我对不起大小姐,更对不起夫人,夫人……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没……没了。” 这消息如平地惊雷,“怎么会这样?” 自从发生胭脂的那件事,樱草服侍柳烟更加小心起来,平日的吃食都不敢假手于人,“今日我煎药途中,这丫鬟找来说老爷找我,我没多想,只以为老爷今日去邻城办事不知要多少日,许是不放心夫人,所以在临出门前想要交代我一些事。” “我找去时慢了一步,老爷刚坐上马车走了。我只当是自己耽搁了时间,老爷等不住。回来后继续煎药,就是这碗安胎药,夫人喝下去不到半个时辰,就出事了!” 樱草说到这里,伸手直抽自己巴掌,“我该死!我该死!我若小心点,我若再小心点夫人就不会出事了,是我害了夫人,我该死!” 一旁丫鬟伺机要跑,被林玥儿追上后一下拿住了手。 那丫鬟慌了,连连摆手说:“我不是,我没有,大小姐,她胡说,奴婢没说过那样的话。” ☆、柳烟出事 林瑾睿今日下午出发去邻城,便宜娘出事后,樱草求了一个相熟的小厮去追,但期间间隔的时间太长,要等林瑾睿回林府,最快怕也得等到明日早晨。 至于蒋姨娘,今日下午也随着林瑾睿一块走了,怕是刻意在林瑾睿面前制造个不在场的证据。 但便宜娘出事这事,用脚趾头想也是蒋姨娘指使,除了她,谁会对便宜娘这么个毫无杀伤力的女人下狠手? 林玥儿拽着那丫鬟的手,做主先把人关柴房里去,并让樱草看着逼那丫头亲口承认,再说出幕后指使者是谁。 嘱咐完樱草后,林玥儿自己则立刻回到安兰苑。 当她看到面容惨白憔悴,哭晕在床上的便宜娘,只感觉心口生疼。 轻着脚步坐到床沿,林玥儿握住便宜娘的一只手,忍不住红了眼眶,心疼得不得了。 半个时辰后,林玥儿再次回到柴房外,把樱草叫出来,问:“怎么样,她说了没?” 想到柳烟,樱草鼻子又是一酸,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背着手往眼上一擦,“那丫鬟嘴硬的狠,抵死不认。” 林玥儿眸光一暗,抬头看了眼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当即嘱咐樱草去这丫鬟住的屋里仔细找找看,有没有多出来的金银首饰。 看着樱草走远,她也立刻行动起来,先去弄了碗鸡血,再到地窖挖了几块冰,最后戴好手套去巷子里抓了只猫儿回来关进笼子里去。 等做好了所有准备,林玥儿才推开柴房的门。 漆黑的柴房随着门扇被打开,有月光漏进去,堪堪照亮里头那丫鬟微微苍白的脸。 借着月光,那丫鬟看清来人是她,立刻又叫起冤枉来。 进去后林玥儿有意识的将她逼向靠窗的位置,盯着她的眼,目光炯炯的问:“想明白了?该说实话了吧。” 那丫鬟眼睫一颤,但并没有察觉到林玥儿的用意,听她这话,只一个劲摇头,死撑道:“奴婢冤枉啊,大小姐,你相信奴婢,真的不是奴婢做的。” 丫鬟的顽固不化令林玥儿心中十分愤怒,但她面上不表,只轻轻叹息一声,随着她上前一步,微凉的视线直直落在丫鬟面上。 “大夫说,那婴孩已经成型,若不是那碗药,要不了几个月,家里就能听到婴儿的啼哭声了。” 那声音轻得像风,可落进丫鬟耳里却有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感。 话音刚落,小丫鬟耳边就传来了婴儿啼哭声,在今夜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可怖,一瞬间就击中了小丫鬟那根敏感的神经。 惊呼声不受控制的从喉间溢出,她惊恐地看向林玥儿,颤声道:“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林玥儿的半张脸隐在阴影里,语气是不能理解的疑惑,“哪有什么声音?” “大小姐,你别吓我,分明有婴儿的哭声。”小丫鬟被吓得眼里沁出泪花,更感觉脖子后漏风,隐约有阵阵寒气往领子里钻,吓得她猛地回头看。 一束月光照进柴房,正落在小丫鬟身后的窗台上,小丫鬟猛然回头,见有一股股黏腻的液体顺着窗缝往里漏,再蔓延开来,最终滴滴答答顺着窗台往下掉。 “啊——!”小丫鬟跌坐在地,拼命蹬着脚往后退,紧闭着眼,一手拽着林玥儿的裙裾,一手颤颤指向窗台,“血,有血!” “什么血?”林玥儿蹲下身子,挨在她耳畔,用吹气的方式,轻声问道:“你撞邪了吧?这里,哪有什么血啊?” 撞邪二字令小丫鬟敏感的神经彻底崩断,在‘婴孩’的啼哭声中,她惊恐得抱住脑袋,缩着身子往边上退,一叠声道:“不是我不是我,不要找我不要找我,是蒋姨娘,是蒋姨娘害死你的,我不知情,我不知情的。” -- 第25页 林玥儿抓住她的手臂,趁热打铁,“什么意思?” 小丫鬟紧紧埋着脑袋不敢抬起头,“蒋姨娘说只是要给夫人一点教训,不会出事的,我不知道那是堕胎药,我不知情的,不要找我,不是我害死你的,是蒋姨娘,全是蒋姨娘做的——” “你总算肯说实话了。”林玥儿捏住那小丫鬟的下巴让她抬头看自己,柴房外‘婴孩’的哭喊已经停止,只是仍有丝丝的寒意透过窗缝漏进来。 那小丫鬟被迫看进林玥儿微凉的眸子里,眼角余光扫见窗台的血迹,连忙闭上眼,依旧止不住瑟瑟发抖,“都是蒋姨娘的错,奴婢不知情的。” 林玥儿语声沉沉,“我要你将刚才的那番话,在我爹面前再说一遍。” 那小丫鬟,闻言猛的睁眼,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不行不行,蒋姨娘她,蒋姨娘她定会打死奴婢的。” 就在此时樱草手里举着一枚金光闪闪的大金镯子,进了柴房。 在林玥儿接过小指粗细的金镯子的那一瞬,小丫鬟眼神闪躲的不知该往哪里看。 林玥儿寒着脸,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你若不肯在我爹面前指证蒋姨娘也行,就算你不怕良心的谴责,我只要把这枚金镯子交给官府,你便会因盗窃钱财,遭遇牢狱之灾。官府的地牢可不是一个姑娘能待得下去的地方。” “这镯子不是奴婢偷的,奴婢没偷镯子。”小丫鬟一听要拉她去见官,登时慌了,“这是蒋姨娘给奴婢的。” 话罢,哀哭出声,“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大小姐别将奴婢交给官府。” 翌日一早,林玥儿让樱草去西林书院替她向夫子请一日假,林梓姝算是被误伤,昨日半夜也被猫叫声吓得不轻,今早便传出病了的消息,她院子里的丫鬟见樱草去西林书院替林玥儿,便让樱草顺带替林梓姝也请个假。 樱草出门后,林玥儿就领着小丫鬟等在大厅上。 不久,一辆马车停在了林府门前,林瑾睿牵着蒋姨娘下马,正打算往安兰苑赶,就被林玥儿上前拦了下来。 林瑾睿神情颇为焦急,不像是装的,“你娘如何?她腹中的孩子……孩子……” “娘很虚弱,娘腹中的孩子,没能保住。”林玥儿嗓音微涩。 “怎么会这样?”林瑾睿满面颓然,出门前,柳烟明明还好好的,他前脚刚走,后脚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因为有人要害娘。”这话林玥儿虽然是对着林瑾睿说的,但却是说给蒋姨娘听的。 蒋姨娘在看到林玥儿身后唯唯诺诺的小丫鬟后,脸色明显不对,但仍强撑着。 “是谁?”林瑾睿双眉一狞,真心动了怒。 蒋姨娘也在一旁装模作样道:“谁这样狠的心啊。” “那人不是别人……”林玥儿移眸,视线定定落在蒋姨娘的身上,眼里是掩不住的怒意,“是你啊,蒋姨娘。” 蒋姨娘出乎意料的镇定,她并不因为林玥儿的话而乱了阵脚,反倒满目担忧爱怜的看了她一眼。 伴着一声轻叹蒋姨娘挽住林瑾睿的胳膊,“这孩子是伤心的糊涂了,可怜啊。” ☆、提上日程 林瑾睿闻言也是犹豫的对林玥儿说:“玥儿不得胡言,你小娘昨日是与爹一块出门的,爹知道你伤心,但也不能胡乱冤枉人啊。” 说话时,樱草已经从西林书院书院回来了,她远远退到林玥儿的身后,知道这个时候没她出头和说话的份。 林玥儿听着林瑾睿对蒋姨娘的维护,并不感到意外,她回头看一眼身后的小丫鬟。 小丫鬟立刻会意,连忙上前两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林瑾睿一阵猛磕,“昨日蒋姨娘给了奴婢一只金镯子与一小包药,让奴婢借老爷的名把正在煎药的樱草姐姐支开后,往安胎药里加入那一小包药。” “当时蒋姨娘只说是要给夫人一点教训,不会出事,奴婢被鬼迷了心窍,犯下大错,可这一切,这一切全都是蒋姨娘指使奴婢去做的,奴婢一开始并不知情,并不知情啊!”小丫鬟瑟瑟发抖极力撇清自己的关系。 林玥儿适时拿出那支小指粗细的金镯子,递给林瑾睿,“就是这支镯子。” “这镯子……”一旁的蒋姨娘在林瑾睿接过金镯子的瞬间,伸手把金镯子拿到眼前细看,依旧一副镇定模样,“老爷,这镯子确实是妾身的。” 她这样爽快的承认,反倒令林玥儿心底升起不安,果然在林瑾睿疑惑的目光中,下一句就听她说道。 “这镯子还是红颜坊开业那日老爷送给妾身的呢,妾身一直如珍似宝的收着,又怎么舍得将它送人呢。老爷可还记得,上个月妾身与老爷提起过,这支镯子不见了,妾身可是伤心了好几日呢。” 她说着皱眉看向跪倒在地的小丫鬟,“原来,是被这丫鬟窃了去。” 小丫鬟听了这话脸都白了,连连摇头,“不是,不是,蒋姨娘,这镯子分明是你给奴婢,是你亲手交给奴婢的啊……” “胡言乱语,”蒋姨娘呵斥着打断她,“你这丫鬟不仅手脚不干净,心思还歹毒,嘴里更是没有一句实话。” 蒋姨娘说着回头去看林瑾睿,“夫君,这样的丫鬟,如何敢再留在府内?” 林玥儿气乐了,原来她早就想好了退路,一个月前就已经开始筹谋,但最令林玥儿感到气愤的不是蒋姨娘,而是那个因为蒋姨娘的三两句话就明显动摇了的林瑾睿。 -- 第26页 就这么几句话,他竟真的觉得这件事与蒋姨娘一点关系也没有了吗? “夫人。”身后樱草惊呼一声,连忙朝去往安兰苑的小石道迎上去。 林玥儿几人亦不约而同的朝樱草离开的方向看去,就见六丈开外,樱草搀着孱弱的柳烟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林玥儿与林瑾睿同一时间赶过去,伸手去扶,柳烟艰难地偏了偏身子,躲开了林瑾睿伸过来的那双手。 她的唇瓣没有一丝血色,憔悴的面容带着一丝哀色,惨白的脸色白得透明,好像一阵风就能将她吹散了。 方才的一幕幕,她看得明白也听得清楚,但心底还存着一丝教训,“夫君,我们的孩儿没了。妾身什么都不要,妾身只是想要一个真相,妾身只是想知道究竟是谁想要害我们的孩儿。” 话罢含泪的双眸,越过林瑾睿,视线最终落在蒋姨娘的身上,态度是多年以来难得一次的硬气。 林瑾睿追着柳烟的视线,回头看了蒋姨娘一眼,再与柳烟对视时,眸光下意识的闪躲,“烟儿,事情还未查明,那偷金的丫头满嘴胡言……” 不等他继续说,柳烟只觉周身冰凉,满眼失望的挪开眼,招了林玥儿转身便回了安兰苑。 林瑾睿伸出的手顿在半空中,尴尬的收回来,正犹豫着要不要追上去,蒋姨娘施施然又上前挽了他的手臂,“发生了这样的事,姐姐难免伤心过度,夫君如今说什么,姐姐怕是都听不进去。” 她说着瞄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小丫鬟,继续又道:“夫君何不好好审问这丫鬟,好给姐姐一个交代。” 林瑾睿皱着眉头点了点头,虽然怜惜柳烟小产,但对她方才的态度也感到不满。 不久处理的结果传到了安兰苑,此事全由丫鬟所为,与蒋姨娘全无关系。 听到这个消息的柳烟只觉心中一片冰凉,笑的同时眼角迸出泪花,忽然就有些不明白,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坚持与忍让究竟是为了什么。 或许今日之前,是靠着对林瑾睿的爱,让她坚持到现在。可今日之后,她再也找不到坚持下去的理由了。 林玥儿默默陪在床畔,实在气不过,她握着柳烟的手,说出了那句憋在心底很久的话,“娘,和离吧。” 柳烟闻言,怔怔望向林玥儿,良久,被握住的手,用力回握住林玥儿的手,她闭目,任由清泪滚落,已是心死如灰,“好。” 昨日太过气愤,才会出言鼓动便宜娘与渣爹和离,却没有细想,自己一个将死之人没办法陪着便宜娘一辈子,便宜娘果真与渣爹和离之后,她自己一个人该怎么生活。 便宜娘虽然不受宠,但留在林家到底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夫人。 可离了林家,就算有樱草跟着,日子也一定会很艰难。 刚才在食堂燕洐就注意到林玥儿的不对劲,看着林玥儿唉声叹气,只以为她还为情所困,没走出来。 所以出了食堂他刻意支走傅云弈,免得尴尬,自己则跟着林玥儿来到书院后山的一个小坡。 远远看着林玥儿在山坡上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撑着脸长吁短叹。燕洐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一点,一步步蹭到林玥儿的身边坐下,“怎么了?” 林玥儿看他一眼,考虑了一会儿后,认真问向他,“燕洐,如果你娘和你爹感情不和,已经没办法生活在一起了,但是和离后你娘的生活水平会被拉得很低,可能过得没有那么舒服,你会支持你娘和离吗?” “……你是说你们家吧?”燕洐震惊的看了林玥儿一眼,挠了挠脸道:“自我有记忆以来就没见过我爹娘,这个问题我很难感同身受,大概回答不出来。” “唉——”林玥儿长叹一声,愁得不得了,“若我能挣很多很多的钱,就没有这种纠结了。”若真和离了便宜娘一个人怎么生活呀,如果自己注定早死,真希望在死前能够给便宜娘留点什么,最实惠的当然是银子啦。 燕洐很认真的思考后,问林玥儿,“玥儿师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家不是开嫣脂铺的吗?你在家耳濡目染应该也学了不少吧?” 话到此处,他换了一幅贼兮兮的表情,对她说,“如果你爹娘坚持和离,你或是你娘,趁现在偷偷将精髓学了,届时自己开个小胭脂铺不就行了吗?就算不能和红颜坊分庭抗礼,也能挣个糊口呀。” “嗯?!对呀!”林玥儿一拍大腿,她这么把这事忘了,自己在这方面上也掌握着一技之长啊! 化妆术虽说不上鬼斧神工,但实在很够看,若在此基础之上再配合开个胭脂铺,还不轻松混着风生水起? 她一开始的想法不就是这个吗?! 只是之前因为傅云弈的关系,这想法一直被搁置。 原本她想的是,等哪里能够彻底摆脱剧本,顺利活下去后,再去实现这个目标。 现在虽然可能没办法顺利活下去了,不过为了替便宜娘铺好后路,这个目标有必要提上日程来了! 还有蒋姨娘,她总要付出代价的。 ☆、大干一场 燕洐的建议给林玥儿提了个醒,当晚回去后,林玥儿就拉着便宜娘与她说自己的计划,“娘,离开林府也不怕,我们也开个小小的胭脂铺,足够下半生生活。” 柳烟却并没有因为她的话感到开心,反倒是难过得垂下了头。 -- 第27页 林玥儿正以为是一夜过后,便宜娘又舍不得与渣爹和离,就听她摇着头说,“和离不了。” “爹不同意?” “你爹本没有说什么,是蒋姨娘出言阻止。” 听了这话,林玥儿有些傻了,蒋姨娘不同意? 忽然想到那日当林梓姝的面,自己讽刺蒋姨娘想要当渣爹正妻只能等下辈子的那番话…… 玉笙阁内,蒋姨娘对着铜镜坐在妆台前,选了一支簪子正往发髻上簪去。 身后贴身嬷嬷替她揉肩,有些不能理解的轻声问,“主子为何不同意安兰院那位与老爷和离的请求?” 蒋姨娘听了这话,登时神情都变了,啪地一声把簪子拍回案面,咬牙切齿的表示,“妾不能扶正,以老爷如今的地位再续弦的话,来个厉害的女人我岂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话到此处,她眼波一转,风情万种地勾唇笑道:“那倒不如继续留着那姓柳的软包子,凭她,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嬷嬷听了连连称是,“还是主子想得周到!” 渣爹与便宜娘和离的计划并不顺利,但林玥儿并没有放弃,只是打算暂且推后,先将事业搞起来,再做筹谋,届时即便仍是无法和离,了不得带着钱和便宜娘逃去其他地方生活,有了银子傍身,要安心许多。 不过想要撑起一家胭脂铺,首先需要一笔不菲的启动资金,用来盘店面和进货再请一个小伙计,所以林玥儿当下的目标就是赚到第一桶金。 她这几日去了临阳大大小小的胭脂铺逛了个遍,发现里面卖的化妆品单调得可怜。 所以她决定靠着现代知识与燕洐对药材的了解,制作一些上妆同时还能养颜的化妆品作为噱头,赚它个盆满钵满! 时值九月,入夜后风起时,已经能感受到微微的凉意,西林书院也迎来了为期一个月的授衣假。 林玥儿与燕洐有了大把的时间研制产品,为了避免过程中被打扰,影响进度,两人再一合计就把研制产品的地点定在了傅云弈的院子里。 可谓天时地利人和,林玥儿仿佛已经看到白灿灿金闪闪的金银元宝从天上扑簌簌往下掉。 不过现在的林玥儿也是真的穷得叮当响。 自从便宜娘失去宝宝后,林瑾睿再没来过安兰苑,原本拨给安兰苑的两名丫鬟也被撤走了,最过分的是,每月给的月钱也被各种克扣,就连樱草也被连累。 因此研制化妆品买材料的钱,林玥儿原本是想问燕洐能不能先垫付,然而燕洐也是个零花钱被爷爷把控得死死的小可怜,偶尔请顿饭还行,更多的钱却是拿不出来的。 最后这些钱还是由傅云弈出了,当傅云弈把银票递给林玥儿与燕洐时,两人面上的惊愕毫不掩饰,实在有些失态。 燕洐就有些看不懂林玥儿与傅云弈了,难道之前全是自己理解错了?玥儿师妹和云弈到底发没发生什么呀? 林玥儿一直嫌弃胭脂铺内卖的胭脂不够细腻,涂在面上不够自然,没有那种由内透出来的红润感,更多是浮于表面,看着有些假。 所以在研制胭脂的时候,她听取了燕洐的建议,替换了配方中的几样原料,最后的成品,色泽鲜亮,质地细腻,而且带有一股清新好闻的幽香。 除了胭脂外,林玥儿还研制了蘸水就能用的画眉墨,以及她在意了很久的口脂等。一遍一遍的去尝试,力求精益求精! 燕洐看着一脸专注的林玥儿,忍不住笑话她,“玥儿师妹,我怎么感觉,你最近好像活得格外用力呐。” 林玥儿伸了个懒腰笑笑不答,心里却是嘀咕那当然,谁知道今天会不会是最后一天,她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到。 但她已经摆正了心态,不会丧到什么都不做等着死期到来。现在努力也许还来得及给便宜娘安排以后的生活呢,也不枉母女一场。 说到死期,她又想起,慧娘去世那晚自己回想起的原著中的那句话: 【离开临阳的那夜,是个潮湿的雨夜,玥儿在我怀里,永远的闭上了眼。那些人,终归是要付出代价的!】 想到这里,林玥儿拄着半边脸,朝树下安静作画的傅云弈看过去。 心中想着,他现在这个状态,怎么看都不像要离开临阳。 所以,那一天,应该没有那么快到来吧? 想到这里,林玥儿忽然便有些坐不住了,她起身朝傅云弈挪过去,打算向他套话。 为了避免突兀,当然不好单刀直入,张口就问。 等林玥儿挨到傅云弈身侧时,心累的发现自己进入了剧情,‘林玥儿’一下子就被他的画吸引去了全部注意力。 这是一幅画风清新的避暑图,白云远山,落日斜阳,小小的宅院植满白兰树,正房院子前植着纳凉的葡萄架…… 颇有一股,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闲适悠游~ ‘林玥儿’忍不住道:“葡萄架下,若再加个秋千就更好了。” 林玥儿欣慰的表示,总算有一回与自己心口一致了。 她也不过多嘴一说,就见傅云弈嘴角一弯几笔过后,不仅多了个千秋,还多了在秋千前逗玩的两小无猜。 平日傅云弈作画,更多画山川湖泊,飞鸟百兽,鲜少见他画悠然人家,她理所当然认为,“是新主顾要的画作?” -- 第28页 “随笔。”他摇头,略带愉悦的嗓音被清风送入她的耳里,“这是我所向往的生活。” 林玥儿‘眨巴眨巴’眼,忍不住在心中吐槽,傅云弈,这可不是你的人设哦。 就在此时,柴门传来叩门声,离得最近的燕洐直接过去开了门,就见一个模样看着二十出头,一身黑衣劲装打扮的男子站在门口处。 男子径自进了门,抬首环顾一周,最后视线停留在傅云弈面上,正了容色,直接朝他走过去。 下一秒男子单膝跪地,将一枚白玉雕琢的鸳鸯玉佩,盛于掌心奉上。 状况之外的林玥儿与燕洐两人,看到这一幕,都有些傻眼。 林玥儿注意到傅云弈面上的神情变幻,可以肯定,他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名男子。 ☆、新人出场 有一说一,此情此景,林玥儿是真的非常想留下来探个究竟。 但大方明礼,且十分有眼力介的‘林玥儿’却在这节骨眼上选择了告辞。 一旁的燕洐虽然有些粗线条,但见‘林玥儿’都走了,他也就没再继续待着,与傅云弈告辞一声随林玥儿一块也走了。 院子里,傅云弈看了一眼面前的劲装男子,复又扫向他盛在掌心的鸳鸯玉佩,随后眉头微微蹙起,用极不耐烦的口气道:“又是你。” “主人命我带公子回府。”男子眉眼低垂,面上没有多余表情,一板一眼的说道。 “我再说一次,我不认识这枚玉佩,也并不想见你的主人。”傅云弈拒绝得很干脆,没有一丝犹豫。 男子还是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不变,闻言用平静的语调陈述事实,“属下已经查明,这枚玉佩是由公子抵押给当铺的,属下也已查明,公子与这枚玉佩的渊源,请公子,随属下赴京,与主人相认。” “我不管你家主人是谁,我说了,我不会离开临阳。”傅云弈眉头紧皱,只觉得眼前这人实在有些难缠。 男子:“我家主人是景王殿下。” 傅云弈:“……” 林玥儿两人出去后将院门带上,才走出没十步远的距离,燕洐便见那款步漫漫的‘林玥儿’忽然浑身一震,一个转弯又蹑手蹑脚的往回走。 林玥儿有种不好的预感,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此前从未见过,该不会是傅云弈的身生父亲遣人找过来了吧? 那傅云弈岂不是很快就要离开临阳? 这个认知令林玥儿心下忐忑不已,转身回到傅云弈院门前,贴着门板听墙角去了。 在一旁看着的燕洐摸了摸脖子,只感觉女人可真是善变啊。 院门前,林玥儿的脸才刚贴到门板,院门就刷地一下被从里打开,是方才的黑衣男子被傅云弈轰出来了。 男子没什么情绪起伏的眸子,从林玥儿面上一扫而过,而后回身看向傅云弈,“公子,我还会再来的。” 说完这句话,也不理会傅云弈的反应,几乎是在三人眨眼的瞬间跃上墙头,三两下不见了身影。 燕洐与林玥儿四眼震惊,其中以燕洐最为兴奋,他哇地一声惊呼,一边快步走向傅云弈,一边还舍不得挪开眼,“云弈,这人谁啊?好厉害,我看他腰上配了柄剑,原本以为是装饰,原来是真有本事!” “……一个奇怪的人。”傅云弈轻声道。 林玥儿方才同样也注意到黑衣男子腰上的配剑,并且比起燕洐,她观察得要更仔细些。 男子腰上的剑看过去平平无奇,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唯一不同的是剑柄末端铸有龙首豺身的睚眦。 黑衣、冷面、离睚剑。 她心头突的一跳。 这人是——天下第一剑谢寒! 他可是原著小说里武功高强的男二号啊! 谢寒是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年少成名后遭人妒忌陷害,命悬一线时,因缘巧合之下被景王傅衡所救,伤愈后谢寒的武力值虽然有所减弱,但依旧是难得一见的高手。 为了报答景王的救命之恩,谢寒选择留下,对景王献上所有的忠诚。 原著中景王对谢寒只下过一个命令,那便是,护傅云弈一世周全。 原著中傅云弈与谢寒的关系,比起主仆,用好友二字来形容更为恰当,只是后续,因为原著女主的关系,两人最终反目成仇。 林玥儿唏嘘的同时,紧张感加剧,顾不上偷听墙角的尴尬,快步走到傅云弈面前,忍不住问道:“傅师兄,你是不是,是不是要离开临阳了?” 傅云弈迎上她的视线,轻声问她,“为什么这么想?” “话本里不都是这样写的吗?”林玥儿紧张道:“傅师兄,是不是你爹派人找你来了?” 傅云弈在片刻犹豫过后,点头称是。 “那傅师兄你要离开临阳了吗?”林玥儿一听,心都揪一块了,这还得了! 她的惶恐不安,在他眼里是依依不舍,心里像是被喂了蜜,“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哪儿也不会去的。” 林玥儿大大松了口气,虽然知道这话不可信,但听傅云弈的语气,就算他迟早要离开临阳,但至少不会是近段时间。 想了想后,她很认真的看向他,“傅师兄,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哪天你忽然有了离开临阳的想法,一定,一定要提前告诉我啊!”她需要做足准备,毕竟他离开临阳的那天,就是自己的死期。 -- 第29页 傅云弈轻笑一声,再度看向她的眸光很温柔,“我不会离开临阳,永远不会。” “说好了,不许骗人。”林玥儿嘴上如是说,心中却觉得傅云弈这是在立flag! 怎么说傅云弈的亲爹都是王爷,认祖归宗后荣华富贵,不是临阳这个小小地方的卖画郎可比的…… 之后的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平静,在林玥儿与燕洐的共同努力下,终于大功告成,林玥儿连胭脂铺的店名都想好了,就叫点妆阁。 接着央傅云弈给点妆阁设计一个专属的logo,让燕洐去处理包装问题,自己则一整天都见不着人影。 燕洐偶尔几次在傅云弈的院子里看到林玥儿,都是见她抱着颗土豆,然后用研制出来的那些东西,对着又是画鼻子又是画眼。 虽然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腮红口脂一样不落,可那张脸长在土豆上,就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 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怀疑,玥儿师妹这是,在施什么巫术? 等傅云弈设计好了logo,燕洐弄好了包装,林玥儿也终于放下土豆不到处跑了。 燕洐把瓶瓶罐罐收拾进匣子里,一脸兴奋的拉住林玥儿,“玥儿师妹,明日出摊我们早些去,占个最好的位置,这样的好东西,要不了多久就能卖光,只要赚到第一笔银子,就能靠钱来生钱,你的点妆阁很快就能开起来了!” 林玥儿听罢却是摇头,否决了摆摊这个想法,“那样来钱太慢了些。” “不摆摊?那怎么把这些东西变现?”燕洐看了眼自信满满的林玥儿。 看来玥儿师妹另有门道啊~ ☆、上春归楼 翌日下午燕洐来到约定的地点等候,可是左等右等也没等来林玥儿,忍不住怀疑是自己记差了时间,还是玥儿师妹出了什么事? 正当他犹豫着要找去林府时,身后一名女子朝他搭来了手。 他回头细看了好几眼,惊讶道:“玥儿师妹,原来你早来了?” 这位朱唇粉面着芙蓉芊纱裙的姑娘他一早就看到了,只是乍一眼看过去,完全没把她和林玥儿联系到一起。 因为林玥儿模样生得虽美,但是属于毫无攻击性的清纯那挂,楚楚的风情,令人望之生怜。 眼前这姑娘的气质却完全不一样,不仅肤色黑了两个度,而且属于林玥儿那标志性的小鹿眼,此刻都完全变了样,细长上挑,透着股媚态。 若不是两人如此熟悉,又是在这样近的距离下观察,一时半会他怕是也还认不出林玥儿来。 林玥儿对这样的结果感到很满意,看来效果不错,她打着哈哈同燕洐解释道:“我们一会儿要去的地方有些特别,最好变个装。” 说罢就从袖子里捏出个假胡子,直接替燕洐按上。 虽然燕洐如今不过是十五岁的半大孩子,年纪虽小,但已经长到一米七五的个头,与许多成年男子一般高了。 唯一的破绽就是脸上还透着股少年人的稚气,不过这也没什么,贴上假胡子后就显得成熟不少啦。 燕洐自己上手再在假胡子上按了一遍加固,实在被林玥儿的神神秘秘吊足了胃口,“去哪儿?” “跟着我来就是了。”林玥儿却不急着解释,先把人骗去目的地再说。 燕洐跟在林玥儿身后亦步亦趋,一刻钟后隐隐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走得再近一些,他抬头看着已经渐渐热闹起来的春归楼,有些傻眼。 迎面的姑娘香肩小露,抖着帕子迎上来,“公子站着做什么?快进来呀~” 燕洐一个激灵打到底,拉着林玥儿就往巷子里拐,“你带我来这种地方做什么?若让爷爷知道,我的腿都会被打断!” “想什么呢?”林玥儿让他清醒清醒,“咱们又不是去消费,是正经去做生意的,你要不来,到时候挣了钱,我可不与你分。” 燕洐知道她这话是说笑,扭头又看了眼迎来送往的春归楼,疑惑不已,去这里头卖东西,不会被轰出来吗? 但看林玥儿一脸淡定,也就没再多问,抬手往假胡子上摁了又摁,迟疑道:“玥儿师妹,我就贴个假胡子,是不是变装得不够彻底?” 林玥儿上下一番打量后让他安心,随后从怀里掏出一枚小镜子,给他看,“虽然只是多了个小胡子,但差别可大了,除了燕老大夫与我,再没人认得出是你。” 春归楼不接受单独来的女客,但若是与男子结伴同行,却是被允许放行的。 林玥儿身上背着个脑袋大小的皮匣子,被认作燕洐的侍女,一道迎进楼去。 不等楼里的妈妈介绍,燕洐就听到林玥儿在自己耳边的低语一句,于是直接点了嫣红姑娘作陪。 两人被领去二楼厢房,在等着焉红姑娘的期间,燕洐几乎紧张到脚趾抓地,一双手也不知道该放哪里合适,只频频朝林玥儿看去。 最后终于忍不住问道:“这得花不少钱吧?万一一会儿那个嫣红不愿意买我们的东西,又或者入不敷出,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比起燕洐的坐立不安,林玥儿则一副见过大场面的淡定模样,“放心,单卖产品当然不够,我是要与这位嫣红姑娘做一笔交易,这单若是成功了,我们的点妆阁就等着开业吧。” 那可得要不少钱呢,燕洐一脸好奇,“什么交易?” -- 第30页 这一次林玥儿没再吊着他了,一股脑的全都告诉他,“我调查过了,五日后便是花魁大赛,而上届花魁乃是个连冠五届的大美人,不过半年前已经从良嫁人了。所以这届花魁大赛至关重要,春归楼里的姑娘们定是拿出十八般武艺也要挣胜的。” 说罢冲燕洐挑了挑眉,轻笑道:“如果我能帮这位嫣红姑娘,在这届花魁大赛中夺得魁首,你觉得她愿不愿付我一笔不菲的酬金呢?” 燕洐有些惊讶的看向林玥儿,那表情好像在说,你还有这种本事?但他仍旧不大明白,“这也有得帮?玥儿师妹要怎么帮?” “这你就不懂了吧~”林玥儿有些嘚瑟的低哼两声,“虽说花魁大赛,还有好几个环节的才艺展示,但这里可是春归楼啊,说到底,最看重的还是绝色的容貌。” 燕洐隐隐明白了什么,果然见林玥儿拍了拍搁桌上脑袋大的皮匣子,朝他一扬下巴:“这里面装的不就是变美的秘密武器吗?” 不等林玥儿进一步解释,厢房的门就被一双香软的柔荑推开。 “奴家来迟了~” 一身石榴红的嫣红扭着腰,千娇百媚的上前,紧挨着燕洐落坐,婉转轻笑着往他身上靠。 燕洐吓得直接蹦起来,连连退开两步才停住。 猝不及防间,嫣红险些跌倒,她慎怪地瞟他一眼,拂了拂微皱的裙摆起身,佯恼道:“公子这是做什么?” 话罢又朝燕洐靠近,只是她进一步,他便退一步,最后直接绕到林玥儿身后去,按着她的肩膀求救。 林玥儿被燕洐的纯情逗笑,她这小细肩膀哪里挡得住他。 嫣红的视线在两人身上绕了一圈,也觉出不对来。随即敛去五分笑意,上下打量两人几眼后,仍是客气的问:“看来公子不是来寻欢的?” 燕洐在林玥儿身后探出脑袋猛点头。 林玥儿立刻笑着表示,“其实我们今日来,是要与嫣红姑娘谈笔交易。” “交易?”嫣红听得迷糊,困惑的地看向林玥儿,复又指了指自己,“与我?” “嗯。”林玥儿也无谓做什么铺垫,索性开门见山,把话挑明了说:“花魁大赛在即,嫣红姑娘似乎还未寻到合适的妆娘人选,我今日来,便是为此,我有自信让嫣红姑娘在花魁大赛那日,艳冠群芳,一举夺得魁首。” “你是妆娘?”虽然林玥儿这话说得自信满满,可却听得嫣红眼里全是狐疑。 且不说临阳的妆娘里从来没有听过林玥儿这号人物,单就林玥儿这张年轻的面孔,就实在难以说服她。 林玥儿点头,“是。” 闻言,嫣红再一次上上下下审视了林玥儿一番,随后微微摇了摇头。 艳冠群芳? 她实在不认为眼前这个小姑娘能有这样的本事。 不过嫣红并没有立刻驱逐两人,而是认真的问向林玥儿,“临阳的妆娘,我并不陌生,但却从未见过你。你说,能让我在花魁大赛上夺得魁首。你凭什么敢说这样的大话?” ☆、稍逊一分 “你凭什么敢说这样的大话?” 对于嫣红的质疑,林玥儿并不意外,也不会因此退缩,因为她来前早就做足了功课。 迎上嫣红的目光,林玥儿委婉的表示,接下来的话嫣红可能并不爱听,“嫣红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窈窕身姿亦是许多姑娘及不上的,可在春归楼最受欢迎的姑娘却是白芷姑娘。” 说到这里她停了停,视线落在嫣红面上逡巡一圈才意味深长的继续道:“众人皆道,这是因为嫣红姑娘的容色比之白芷姑娘稍逊一分。” “是又如何?”嫣红因她话里的直白,有些难堪,可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但话又说回来了,除却这一分容貌,白芷哪一点及得上她?! 林玥儿轻笑道:“但在我看来,你与白芷姑娘的容貌其实难分伯仲,区别只在于,她更懂得利用妆容掩饰自己的不足,同时放大自己的优势。” “……是吗?”嫣红有些迟疑,纤纤玉指,不由自主探向脸庞。 虽然觉得林玥儿说的话十分中听,但对于她的实力还是有所存疑,最重要的是…… “可是白芷前日已重金邀来红颜坊的梅夫人,梅夫人也已同意在花魁大赛那日替她上妆。” 想到红颜坊的梅夫人驳了自己的邀请却接受了白芷的,嫣红心中又是不甘又是嫉妒,“梅夫人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花魁大赛合欢姐姐的御用妆娘啊。凭你,怎么可能赢得了她。” 嫣红口中的合欢姐姐,就是半年前从良嫁人的花魁。至于梅夫人自然是林瑾睿捧在心尖上的蒋姨娘。 而这重身份也是蒋姨娘如此受宠的原因之一。 梅夫人这三个字,如今可算得上是红颜坊的活招牌啊。 光听嫣红最后那不以为意的口气,林玥儿也知道再说下去也无用,单靠一张嘴要嫣红相信,自己拥有,比得过梅夫人的本事,实在有些难。 既然说的不管用,那就演示给她看,林玥儿上前半步,提议道:“这样如何?我为嫣红姑娘化半面妆,妆后嫣红姑娘便可自行判断,之后再决定是否要用我。” 嫣红思忖片刻,欣然同意,她确实被眼前这胸有成竹,果于自信的小姑娘,勾起了好奇心。 于是卸妆净面,嫣红施施然在妆台前坐好,回头看着林玥儿与胡子小公子从桌上那个脑袋大的匣子里,掏出瓶瓶罐罐,一一送到到妆台前摆好。 -- 第31页 嫣红扫了一眼,只勉强猜出哪些是胭脂,哪些是妆粉,其余的完全叫不上名堂来,一时有些稀罕。 为了让对比更明显,林玥儿只让嫣红卸了左半边脸,更特意挪开了镜子,先不让嫣红看到自己。 开始上妆前,林玥儿先取了几片棉花,然后摘了一个瓷瓶的塞子,把里面清澈的液体倒出,将棉花打湿,最后将濡湿的棉花分别贴在半面脸的额头、脸颊、下巴各处。 嫣红一脸新奇,忍不住问向林玥儿,“这是什么?为何要用它蘸湿棉花敷面?” “柔肤水。”林玥儿懒得改名字,直接套用,“上妆前用它敷面,一会上妆粉会更加自然服帖。” 嫣红点点头,此时还是淡定的。 半炷香后,林玥儿掀了棉花,轻拍着让皮肤吸收,接着取来妆粉,用手指点涂的方式均匀涂抹开来。 然后便是腮红、画眉、点绛唇…… 因为镜子被林玥儿挪开,所以嫣红无法直观的看到自己面部的改变,不过看着妆粉与胭脂的细腻程度也足够让她惊叹,还有那个蘸水就能用的画眉墨,以及润泽不干涩的口脂,都是她不曾见过的妆品。 嫣红看得心动不已,在被林玥儿替自己化的妆容折服前,她已经被这些妆品折服。想着一会得向这小姑娘好好问问,这些东西究竟是哪家胭脂铺的,竟然将红颜坊的东西都给比下去了。 一旁的燕洐呆愣愣的看了会在嫣红面上‘作画’的林玥儿,等他移了眸子再看向嫣红时,仿佛看到了一颗土豆。 他总算明白,前阵子林玥儿总拿着颗土豆‘做法’是干嘛用的了。 “好了。”半晌过后,林玥儿重新将镜子在嫣红面前摆好,“嫣红姑娘你看看,可还满意。” 林玥儿拿手替嫣红遮起右半边脸,透过镜子看进去,嫣红眼里迸出惊艳! 燕洐同样看呆,他的玥儿师妹居然有这鬼斧神工的手艺,真是了不得! 等林玥儿撤去遮盖右半张脸的那只手,嫣红左右两边脸的对比变得更加强烈起来。 先说肤质,左半面的莹白细腻,愈发称托出右半边脸细微的暗沉与斑驳。 再说五官,嫣红的眼睛虽大,但由于轮廓深刻的原因,很容易显得无神。 不过此刻在眼影与眼线的巧妙配合下,左边眼睛不但不显无神,反而还更突显了几分迷人的异域风情。 嫣红五官中鼻子是硬伤,高鼻梁的嫣红侧面看去很不错,但因为她的鼻头略略肉了一些,所以正面看去稍逊一分。 不过此刻被林玥儿用打阴影的方式,掩去了这点美中不足。 再加上轮廓的修饰,左半边脸看起来更加小巧精致。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掩饰不足、放大优点、强调眼妆! 看着镜子中惊艳的半张脸,嫣红心潮澎湃,若是带上全妆,别说白芷,就是曾经的合欢姐姐也及不上自己,这一次,她终于相信,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确实有助自己夺魁的本事。 这之后嫣红再看向林玥儿时的眼神全然不同,态度也殷勤了许多,“林姑娘,花魁大赛那日全靠你了。” 想了想后她又问:“只是这价格,怎么收?” 林玥儿之前调查过,花魁大赛蒋姨娘替合欢化妆一次的费用是二百两。 所以她一早就想好了,也收这个数目,因为她合计过,想要撑起点妆阁,一开始的基础花费也差不多是这个数目。 所以直接朝嫣红伸出两根手指,“二百两。” 身后的燕洐听得直咋舌。 嫣红的表情也有些为难起来,她当然知道二百两是从前合欢姐姐给梅夫人的数目。 只是,这二百两银子对合欢姐姐算不了什么,但对她而言,却几乎是半副身家了。 她悄悄看一眼林玥儿,见她表情坚定,没有退让的余地,纠结道:“若能助我夺得花魁,二百两银子自然不算多,只是……”她还是怕担风险。 ☆、为时尚早 林玥儿看出她的想法,爽快道:“嫣红姑娘可以先付五十两作为定金,剩余的等花魁大赛过后再给也可。” 嫣红没想到林玥儿居然这么好说话,进一步试探道:“若,没能赢得魁首呢?” “那便不用付余款。”这话一出,一旁的燕洐都忍不住拉她袖角。 嫣红喜不自禁,还有这等好事?!于是一方帕子掩住半张脸忙出去取银票。 回来时忙将一张对折的五十两银票放进林玥儿手里,“林姑娘,咱们可说好了,你再不可帮春归楼内其他姑娘上妆。” “这是自然。”她当然明白这里头的规矩,掂了掂帕子包的五十两银子,林玥儿笑得一脸满足。 嫣红也同样笑得开怀,想到五日后的花魁大赛,更是多了一分期待。 “不过在花魁大赛前,”林玥儿看着嫣红掩面的面纱,嘱咐道:“嫣红姑娘尽量戴着面纱。” 嫣红一点就通,一下就明白了林玥儿的用意,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她抬手抚了抚脸畔,又看向妆台上的胭脂水粉,忍不住问:“不知道这些东西,林姑娘是哪里买来的?竟是比红颜坊里的还要好?” 林玥儿也大方,直接把方才替嫣红上妆的那套妆品送给她,并给自己将要开张的点妆阁做了拨广告,“点妆阁,不过还需半月左右的时间才开张,我便是在那里做事。” -- 第32页 嫣红既欢喜,又觉得不好意思,在她看来这些妆品可比自己给出去的五十两要值钱得多。如果说之前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担心,怕林玥儿拿了五十两定金就跑,那现在心底的那一丁点怀疑也全都消失了,对林玥儿更加信任起来。 这边嫣红重新换上普通妆容,推开门正要送林玥儿两人下楼。 不远处传来一声娇笑,一位着白衣披蓝帛的美人摇着团扇施施然上前来,“呀,嫣红姐姐的脸是怎么了,怎么还戴着面纱?这对客人多失礼啊。” 她说着扫向嫣红身后的两人,愣了愣,一眼认出了林玥儿来,于是回过味来,似笑非笑地朝林玥儿看过去,“呀,这不是林姑娘吗?你怎么还追来春归楼了呢?实在遗憾呢,白芷怕是没有机会与姑娘合作了,因为白芷已经邀了红颜坊的梅夫人做我的妆娘。” 林玥儿朝她笑笑不说话,不可否认,关于花魁大赛,一开始五官更为精致些的白芷才是她的目标,只是人家压根看不上她,连演示的机会都没给她,她才转而将目光投向能与她分庭抗礼的嫣红。 那几次找上白芷时,她就是这副妆容,所以白芷一眼就认出她来了。 一旁的嫣红听了白芷的话,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白芷妹妹怕是不知道,林姑娘已经同意做我的妆娘了,白芷妹妹此刻遗憾也是来不及了,唯有恼自己有眼无珠。” “白芷可不敢与姐姐抢林姑娘,林姑娘这样的人才,姐姐自己宝贝着吧。” 白芷细长的眉眼轻飘飘从嫣红面上瞟过,神情颇为不屑,意味深长道:“不过姐姐真是有勇气,此次花魁大赛谁不是担着万分小心?姐姐怕不是忘了妆娘的重要性,像嫣红姐姐这样敢用新人的也是头一个,难道是因为得知白芷邀得梅夫人后便自暴自弃了吗?” 她说着颇为得意的轻笑一声,“那么此次花魁大赛魁首的位置,白芷就却之不恭咯。” 撂下这番话后白芷脚尖一挪就待走,却被嫣红拦下,“五日后才是花魁大赛,白芷妹妹会否太过自视甚高了些。” 白芷闻言婉转一笑,俯到嫣红耳畔轻声道:“可嫣红姐姐哪次争得过我呢,从前的江公子如今的林姑娘,你瞧,每次都是我不要的,看不上的,才轮得到姐姐呢。” 她说这话时,虽然稍微放轻了声音,但并没有刻意收敛,根本不在乎林玥儿是否听到了,毕竟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小妆娘,她何必放在眼里。 “你——!”嫣红气红了眼,捏着袖口,好不容易才按耐下来,“五日后花魁大赛,咱们走着瞧!” 出了春归楼,林玥儿揣着五十两银子带着燕洐一块去了城南,要把几天前看中的店面盘下来。 这一天下来,燕洐对林玥儿简直刮目相看,他说这段时间她怎么总跑没影,原来里里外外做了这么多事。 不过燕洐对于林玥儿方才同意嫣红姑娘事后付余款的事,还是有些异议的,“你就不怕她事后不认账?” “不会的。”林玥儿笑眯眯的拍了下他的肩膀,“你还是不懂女人心呀。” 两人拿着五十两银子一路赶到林玥儿看中的那家店铺,就见管事的正一脸殷勤的将一对小夫妻送出来。 “您瞧这事闹的。”管事得知林玥儿的来意,面上有些尴尬,抖出一张契约,“林姑娘来晚了,这家店刚盘出去,您瞧,手印都摁了,就是您方才瞧见的小夫妻俩。” 林玥儿一听,有些急起来,“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就这几日筹到了银子便会把店盘下,您当时也答应下了呀。” 管事的想是也觉得自己这事做得欠妥,赔笑道:“我等了您两日也没见您来,以为您不打算盘下这店了,这不,方才那对小夫妻带着现银,一眼就看下了这家店。” “你这不是不讲诚信吗?约定好的事怎么能不做数呢?!”燕洐在一旁听着差点要和管事的吵起来,被林玥儿拉了回来。 她虽气馁,但也明白商人无利不起早的道理,只能自认倒霉。人家契约都签好了,还能怎么办,真论起来,她也不算全占理。 就在此时,里屋一名小厮掀了帘子出来,挨着管事的说了句什么,管事的立刻回头,见帘子后伸出一只袖摆绣万字纹的手,朝他招了招,他愣了下,再看向林玥儿两人时,却是拱了拱手,“这事还能再商量,两位稍后,我去去就回。” 话罢丢下有些摸不着头脑的两人,忙随小厮一块钻进里屋去了。 ☆、花魁大赛 “少爷。”管事对着帘子后的少年恭敬地行了个礼。 “爹说过,做生意最讲究诚信二字,你既然答应了他们就不该食言,况且这两人还是我同学,以后他们该如何看我?”说话的人是临阳首富之子周子昊。 燕洐出来春归楼后,不久就把胡子摘掉了,所以周子昊一眼就认出他来,至于他身边的姑娘,虽然咋一眼看过去有些陌生,但身形与林玥儿一模一样。 所以他方才隔着帘子多瞧了好几眼,之后又听田管事称呼她为林姑娘,这才敢确认,跟在燕洐身边的姑娘就是林玥儿。 田管事诺诺应是,接着尴尬地将摁了手印的契约盛到周子昊面前,询问他的意见,“少爷,那这该如何处理。” 周子昊觉得这事简单,“该赔多少赔多少。” “对了,别与他们提我。”话罢避到墙角一侧,目送田管事出去。 -- 第33页 周子昊隔着半透的帘子,眼巴巴看着相聊甚欢的几人,却没有出去的勇气,毕竟之前的事,玥儿师妹一定讨厌死自己了。 离开前,林玥儿朝帘子的方向看了一眼,猜测那后边究竟藏着何方神圣,能让本已板上钉钉的事出现转机。 首先否定掉临阳首富,人家那样的大人物,怎么可能替自己操这份心,难道是周子昊?那个小山一样高壮的少年? 不过因为之前食堂的那件事,林玥儿对周子昊的印象并不算太好,所以觉得也不太可能是他。 撇开这两人,林玥儿就再想不出还能是谁了。 不过管他呢,反正铺子已经拿下了,等五日后从嫣红那里拿到余款,自己就有钱把盘店铺的余款付咯。 五日后的入夜后,春归楼迎来了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姑娘们早早梳妆打扮,在布袋里抽了写有上台顺序的纸条后,到后台等待上场。 嫣红今日穿一身火红舞衣,□□蜂腰大长腿,恰到好处的展现窈窕身姿,却又不过分暴露。 正是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反倒更为撩人。 白芷依旧一身白裙,配合着精致的妆容给人一种又纯又欲的感觉,此刻后台最为吸睛的就是她。 她收了纸条,视线落在角落里的嫣红身上,上下一翻打量,嘴角便牵起了一抹不屑的笑,迈着步子款款朝嫣红所在的方向移过去。 角落里的嫣红不仅戴了面纱,还带了帷帽,可谓神秘感十足,不过这份神秘感在白芷眼里,就成了故弄玄虚。 呵,一个小丫头片子化的妆,怎么可能比得过梅夫人的那双巧手。 又是带面纱又是带帷帽的,根本就是对自己不自信的表现,所以才大费周章的弄这些虚的。 譬如自己,大大方方的展示,才是自信的表现。 随着白芷的靠近,两人往那一站像是冰火两重天的两个境界。 “嫣红姐姐,你是第几个上场啊?” 嫣红隔着帷帽瞟了一眼白芷,不可否认,今日的白芷在梅夫人的巧手下确实又美出了新高度。她心知白芷此刻找自己说话,是为炫耀。 放在从前,嫣红一定理都不理她,但今日她心情格外好,语气里也有掩不住的愉悦,“倒数第二。” “巧了呢,”白芷有些得意的扬眉笑,“白芷是压轴上场,毕竟最好的,当然要留在最后,嫣红姐姐,你说是不是?” 嫣红只是笑笑答:“是这个理,白芷妹妹若是得了魁首,可别忘了姐姐。” 对于嫣红的奉承,白芷一开始还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她就明白过来了,嫣红这是知难而退,提前向她示好呢。 毕竟得了花魁的称号,在春归楼里的地位可就全然不同了。 她心底一声嗤笑,觉得嫣红还算有那么点自知之明。 不仅嫣红,所以姐妹都一副讨好的嘴脸围着她赞美,这种众星拱月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好,她一颗心飘乎乎都快升上云端了。 随着阵阵喝彩声,终于轮到嫣红上场,在上场的那一瞬她方将帷帽摘下,又在鼓乐响起的那一刹面纱被风吹落。 全场爆出阵阵不可抑制的惊艳高呼—— 只见她眉心一朵盛放的凌霄花,摇曳生姿;临去秋波那一转,百媚丛生;艳艳红衣袅娜翩旋,姣丽蛊媚~ 所有男人的眼睛都跟着她绝艳的身姿偏移,一刻不曾离开。 白芷人在后台,不知道场上发生了什么事,但听着一声高过一声的喝彩,心底隐隐觉得不妙。 她今日准备的才艺也是跳舞,她与嫣红一样以舞技见长,向来难分伯仲,两人的舞皆是春归楼一绝,但今日嫣红的掌声会否太多了些? 等嫣红一舞过罢,下台时与白芷错身而过,白芷一双眼愕得铜铃大,以至于鼓乐响起时舞步都有些错乱。 由于嫣红的出场太过惊艳,以至于原本作为压轴出场的白芷压不住场,场面一度有些尴尬,当妈妈宣布嫣红夺得魁首的那一刻,全场爆出欢呼,都觉得实至名归。 白芷面上挂不住,提着裙子灰溜溜要逃,生怕走得慢了,被嫣红叫住,那还不得换来好一顿奚落? 不过白芷显然多虑了,嫣红此刻忙着接受掌声和鲜花,哪有功夫去理会她。 方才还对着自己大献殷勤的姐妹们,这会儿挤着从她身边过去时,眼睛像是长头顶上了,好像完全看不到她。 虽然没有嫣红的奚落,可白芷回头远远看着见风使舵的那群人,也够诛心了。 此时此刻她肠子都悔清了,一双眼在人群中寻找林玥儿的身影,错失花魁宝座,至少明年还有机会争一争,可得罪了林姑娘,怕是就此与花魁的称呼无缘了。 谁能想到,林姑娘小小年纪,一双巧手竟有这样大的魔力,能让那个她从来不放在眼里的嫣红,摇身一变成了令百花失色的倾城绝色! 同一时间在人群中寻找林玥儿的还有蒋姨娘。 蒋姨娘攥着手,险些将下唇咬破,她实在想会一会,那个令自己砸了招牌的妆娘究竟是何方神圣。 可她只听说嫣红的妆娘是位姓林的姑娘,从嫣红上场到现在,她一路问过去也没有看见那位林姑娘的身影。 据说那位林姑娘年纪极小,输给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片子,今日过后,梅夫人三个字怕是要成为笑柄。 -- 第34页 春归楼内当然寻不到林玥儿的身影,因为林玥儿早早来到春归楼给嫣红化了妆,然后在太阳落山前,就急吼吼的赶回安兰苑了。 开玩笑,死亡预告都下了,她一个将要死在雨夜的人,大晚上的当然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发展似乎有点慢,小可爱们坚持住哇,再两章玥儿就要“狗带”了。 等反派上线故事会精彩起来的~ ☆、做拨宣传 林玥儿千算万算,忘了花魁大赛是在夜间举办。 自从她得知按照剧情发展,自己将死在雨夜后,太阳下山前,天塌下来她都要回家。 所以她早早为嫣红化好妆,留下燕洐听结果,自己则借口身体不舒服先回家去了。 燕洐贴着小胡子可谓大饱眼福,这种心惊胆战像是做坏事的感觉,还挺刺激。 等公布结果,嫣红履行承诺爽快的付了余款。 拿到钱后燕洐立马就去找林玥儿报喜去了。 毕竟男女有别,虽然燕洐与林玥儿是一个书院的师兄妹,但燕洐若三天两头的往林家跑,难免招人话柄。 所以两人另有一套沟通的方式。 安兰苑本就在林府最西边,与外面只隔着一堵围墙,所以燕洐每回来找林玥儿,只要在林府外找到相应的位置,学猫叫,一会儿就能引出林玥儿。 之后两个就在后门相会。 燕洐摘下荷包,再从荷包里掏出一百五十两的银票,郑重其事的交给林玥儿,顺带将临别时嫣红的话带到,“对了,嫣红姑娘邀你明日去春归楼,说是要当面谢谢你。” 这一百五十两作为启动基金是用来生钱的,所以还不是分钱的时候。 林玥儿接了银票塞兜里,闻言想了想,“明日不去,等咱们的点妆阁开张后再去。” 燕洐隐隐好像明白了林玥儿的用意,他问:“那要和嫣红姑娘说一声吗?” 林玥儿眸子一转,鬼灵精地一笑,“不必。” ** 花魁大赛一举夺魁后,嫣红在春归楼的身价翻了不止一倍,不仅能够按自己的意愿挑选恩客,而且还拥有了一座二层高的小楼阁,此外,光是伺候她的小丫鬟就有两个。 这日,她对镜梳妆,用林玥儿赠予她的妆品,以及林玥儿教授的步骤与方法上妆,虽然最终的效果也是美的,可到底难再重现花魁大赛那日的惊艳。 不过,嫣红的美貌比之从前有了明显的提升,这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 因此近段时间春归楼的姑娘们讨论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嫣红脸上细腻的妆粉与显气色的胭脂,以及润泽的口脂究竟是哪家买来的? 在嫣红房里伺候的两名小丫鬟,有幸一睹真品,她们望着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好不艳羡。 每个瓶罐上都用飘逸的字体刻印着点妆阁三个字,仔细看去会发现,点妆阁三个字又构成了一朵迎风绽放的白兰花。 点妆阁? 临阳并没有名为点妆阁的胭脂铺啊,难道嫣红姑娘是托人从外地带来的? 透过铜镜,嫣红读懂两名小丫鬟眼里的疑惑,其实私心而言,她一点也不想与春归楼内的姑娘们分享点妆阁的存在。 可之前林姑娘就说了,点妆阁很快就要开张,她再怎么捂,也捂不了多久,那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就在此时,房门被敲响,“嫣红姐姐,林姑娘来了。” 嫣红一听,立刻放下手里的事物,连忙起身迎出去,“林姑娘,我日也盼夜也盼,你怎么才来?” “点妆阁昨日开张,我这几日都忙得脱不开身。”林玥儿随着嫣红往屋里走。 进屋后把怀里的小匣子打开,直接从里面拿出两只珊瑚色的口脂,递给房里的两个小丫鬟做见面礼,“小小心意,喜欢的话之后可以来点妆阁看看哦。” 两个小丫鬟欢天喜地的接了,连声道着谢。 刚才引路的姑娘看得眼馋,林玥儿也拿了一支送给她,“姐姐喜欢的话,之后可以来点妆阁看看哦,就在城南……” 一旁的嫣红算是看出来了,林姑娘今日哪里是来看她的,她就是过来做宣传的。 之后嫣红打发走了两名小丫鬟,拉着林玥儿去里屋说话。 没一会儿,林玥儿又从她的小匣子里,掏出几盒胭脂、妆粉、画眉墨以及口脂,推到嫣红面前,“这些是给嫣红姐的,嫣红姐自己留一些,剩下的可以送给交好的小姐妹。” 这波操作花的是点妆阁的银子,做的是嫣红的人情,林玥儿很肯定,只要嫣红有与自己深交的打算,就不会拒绝替妆阁做这一波宣传。 嫣红当然不会拒绝,她巴不得林玥儿让她帮忙。 林玥儿在嫣红的小阁楼里又坐了一会儿,教了她一些简单的化妆技巧后就走了。 离开时,白芷远远看见林玥儿的身影,忙不迭的跑过来,这一回对上她,态度可谓一百八十度变化,“林姑娘你来啦?” 林玥儿看她一眼,笑笑没说话。 “林姑娘小小年纪实在好本事,红颜坊的梅夫人都成了你的手下败将。”白芷堆着笑,满脸殷勤道。 林玥儿依旧保持微笑不说话。 白芷面上的笑有些挂不住,“我就是想与林姑娘交个朋友,没有其他意思,之前是我有眼无珠,还说了些不太礼貌的话。” -- 第35页 林玥儿依旧不为所动,但到底停下脚步,侧头瞟她一眼,凉声道:“朋友就算了吧。” 虽然林玥儿没有多说,可白芷哪能忘了自己之前当面臊林玥儿的那些话,顿时满脸尴尬的解释道:“我那都是无心之失,林姑娘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林玥儿耸耸肩,“可我这人记性还不错,白芷姑娘说过的话,一时半会还真忘不掉。” 丢下这句话林玥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白芷巴巴看着她的背影,这一次,再没好意思再挽留。 离开春归楼后林玥儿直接去了点妆阁,点妆阁内除了从益寿堂借过来的齐甜外,还有贴着胡子的燕洐。 点妆阁开张至今,已经超过十二个时辰,可进门的客人却寥寥可数,他寻思着得做一波宣传才行啊,否则东西再好吸引不了人来买,也是白搭。 只是前期的投入,已经基本花光他们从嫣红哪里挣来的二百两银子,一时半会还真拿不出银子用于宣传了。 就连原本打算聘人看店,也因为资金问题,把益寿堂的齐甜暂时借过来了。 齐甜在燕洐点妆阁产品的贿赂下,答应得别提有多爽快了。 主要是益寿堂少了她完全忙得过来,所以才会这样顺利。 此刻,燕洐坐在柜台前,撑着下巴,无聊二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他在心中好一阵感叹,果然,做生意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啊。 齐甜倒是乐在其中,点妆阁有一块区域摆着镜子和试用品,供客人们尝试,没客人时齐甜就在那块区域,一会儿试试胭脂,一会儿换换口脂,没提多开心了。 ☆、刺客来袭 林玥儿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燕洐上前接过林玥儿挎在肩上的匣子,忍不住抱怨,“玥儿师妹,我们得想想办法怎么把客人引进来。” 开张到现在才进来五位客人,虽然每位客人走前都买了不少,可这与自己之前设想中客人爆满的情景,实在相去甚远,心里落差不要太大。 “你太着急了,今日不过开张第二日。”林玥儿不太在意,因为到目前为止,与自己的设想相差都不大,“我刚才去了趟春归楼,给点妆阁做了拨宣传,不出意外,春归楼的那帮姑娘们,最晚明日陆续都会来捧场。” 燕洐听了乐道:“玥儿师妹,还是你行。” 不过提到春归楼,燕洐就想到那里有个说话不太客气,拿鼻孔看人的姑娘,似乎叫白芷来着,他为林玥儿抱不平,说:“若白芷姑娘来了,我们不招呼她,她呀,算是进入点妆阁的黑名单了。” 跟着林玥儿混得久了,燕洐嘴里偶尔也能蹦出两个新奇词汇。 他才招手要叫齐甜过来嘱咐,就被林玥儿打断,“别啊,我与她过不去,又不是与银子过不去。来者是客,都是给咱们送钱来的人,哪有往外推的道理,寻常对待就是了。” 燕洐见林玥儿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也就没再坚持。 就像林玥儿说的那样,点妆阁很快迎来了春归楼的客人,不过用不着等第二天,晌午才过,春归楼的姑娘们就三三两两的结伴寻来点妆阁,一时间原本门可罗雀的点妆阁挤满了人。 路上行人见新开的胭脂铺这样受欢迎,忍不住都跟进来瞧个究竟,小小一间店面人头攒动。 不知是谁提了一句,“春归楼花魁的御用妆娘,就是点妆阁的林姑娘。” 立刻就有变了调的男声接嘴道:“可不是吗,红颜坊的梅夫人都被比下去了。” 于是点妆阁的名声就这么慢慢传了出去,风头一时无二,将红颜坊的生意抢走了大半。 一开始人们是冲着花魁御用妆娘的名声去的,之后便是被点妆阁妆品的质量给留住了。 点妆阁名声在外,赚起钱来玩儿似的。 这日林玥儿带着燕洐一块去了趟钱庄,把店里大部分的银子与铜板换成了银票,均分为了三分,林玥儿与燕洐各拿一份,最后一份两人一块带着去了傅云弈家。 傅云弈看着手中的大额银票有些茫然。 一开始林玥儿与燕洐谁都没有余钱买材料,是他垫付的,可手中的银票比起自己当初垫付的银子翻了何止一倍? 林玥儿笑笑解释,“傅师兄当初借我们买材料的银子可没得还了,权当傅师兄入股了,之后点妆阁但凡挣了钱,都有傅师兄一份。” 燕洐一脸赞成,毫无异议。 不过入股?何意?燕洐与傅云弈都不是太能理解,组合在一起的这两个字。 突然,林玥儿与燕洐身后传来长刀破风的呼啸。 “小心——!” 傅云弈遽然色变拉住林玥儿手臂,揽住她的肩膀往后退。 同一时间,燕洐忙抱着脑袋翻滚着往一旁倒去。 闯入院内的两名黑衣人,手里握着锃亮的长刀,在风中轻颤。一人追着燕洐砍,一人只管朝傅云弈两人丢刀子。 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半大孩子,哪里是两名成年刺客的对手,饶是三人动作灵敏,也都纷纷中了招,燕洐被砍断一节袖子,林玥儿被削去一绺长发,最惨还是傅云弈,他因为护着林玥儿,手臂被拉了一道两寸长的血口子。 下一刻三人纷纷被逼入墙角,都要支持不住。 千钧一发之际,黑衣劲装的冷面侠客,手持离睚剑从天而降,与两名不速之客缠斗在一起,十招之内将两人斩落剑下。 -- 第36页 昏黄的天色给天地笼罩上一层亦真亦幻的不真实感,夕阳下,舞动的长发,染血的银剑、挺拔的身姿,谢寒的出现,在三人眼里简直宛若天神下凡。 危机解除,众人皆松了一口气,院子里一片狼藉,翻倒的桌椅,斑驳的血迹都能忍,只是从未见过死人的三人,看着横死的两名刺客,都有些生理性不适,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在谢寒处理尸体的这段时间,林玥儿又变身了,她替傅云弈包扎伤口的时候,注意到他腰上碧青色的荷包也被划破了一道口子,于是主动请缨,要帮他补好。 燕洐则是看着谢寒秒变星星眼,“大侠,你好厉害啊!” 但高冷的谢大侠并不怎么搭理他。 等送走了林玥儿与燕洐两人后,高冷的谢寒看向傅云弈,用不带情绪的声音陈述道:“公子若执意留在临阳,这样的事不会是最后一次。” 傅云弈看着斩落在地的长发被风卷起,深沉的眸子晦暗难明,良久,冷声问道:“是谁要杀我?” “属下不敢妄下定论。”谢寒躬身垂眸,一板一眼,“属下只是奉命来带公子回去。” 安兰苑 林玥儿回房后看了眼手中几乎被斩断成两截的荷包,无语望天,要将这荷包补好,就得在断口上绣花,天哪,她哪会什么女红刺绣。 捏着荷包打算去找樱草江湖救急,但转念一想,樱草女红这样好,谁知道‘林玥儿’会不会总揽活,那样岂不是回回都得找樱草,一次两次还好,多了,她哪有那么多借口好找啊。 得得得,还是用她自己那蹩脚绣工补救吧,届时傅云弈看了,下回‘林玥儿’再揽活,他也得委婉拒绝! 准备好针线篓,林玥儿半天决定不下来绣什么好。举着荷包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注意到自己腰上绣着白兰的香囊,觉得这花样就挺好! 于是顺手摘下香囊放桌上,依葫芦画瓢,打算也绣两朵一模一样的白兰花,挡住荷包上裂开的口子。 这一绣就绣到了第二日下午,说好的一模一样的白兰花…… 林玥儿举着荷包与自己的香囊放在一处对比,下一瞬讪讪将两者分开,是她嚣张了。 她那歪歪扭扭糊成一团的图案,称作花都勉强。 不过至少口子补上了呀。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三声猫叫。 林玥儿一听就知道是燕洐找自己,她随手把补好的香囊揣兜里,从后门出去,果然看见燕洐等在那里。 他模样看着有些急,上来就道:“玥儿师妹,点妆阁出事了。” ☆、在劫难逃 “怎么回事?”林玥儿问。 燕洐急道:“方才店里来了一位妇人,脸颊红肿不堪,硬说是用了点妆阁的胭脂造成的。这会儿赖在店里不肯走,说要讨个说法,引来一大帮人围观,这样下去点妆阁的名声早晚得臭。” 自从点妆阁生意越做越红火后,惹来不少同行嫉妒,往日都是小打小闹,燕洐在时直接就解决掉,这回特意来找自己,怕是…… “是红颜坊的人使的坏?”林玥儿基本可以肯定。 燕洐点头,红颜坊是林家的产业,若与那妇人两斗智斗勇,把他们背后的红颜坊揭露出来,难免令红颜坊伤筋动骨,所以燕洐才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林玥儿却是没有这个顾虑的,在她看来红颜坊跟她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抬头看了眼天色,林玥儿纠结了好一会儿,觉得应该能在落日前赶回来,于是与燕洐一块赶往点妆阁。 两人到时,点妆阁外已经挤了一大帮的人,围得水泄不通,生意都做不成了。 拨开人群,就见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头戴簪花,身穿粗布裙衫,踢着腿赖坐在地上,放声哭嚎道: “大伙都来评评理哟,点妆阁挣的黑心银子,为了多挣点钱以次充好,胭脂里不知道加了什么鬼东西,我就抹了两回,这脸都毁成什么样了,哎呦喂,这让我还怎么出门见人哇!” 她一面哭,一面踢着腿直拍地,引得围堵的人□□头接耳。 不少正义之士听了妇人的一家之言,就要替她抱不平,围着齐甜讨说法。 齐甜与新聘的另一名伙计手忙脚乱应付不过来,任她们如何辩解也无人肯信。 趁着混乱,林玥儿混进人群,方才燕洐说过,依照齐甜的回忆,闹事的妇人昨日确实来点妆阁买过一盒胭脂,那时妇人的脸还是好好的。 这才一天时间就成了这副模样,要么是为了陷害点妆阁,自己特意涂了什么刺激的东西毁了脸;要么就是用了什么方法,让原本完好的皮肤看起来惨不忍睹。 用脚趾头想这妇人都是同行安排来使坏的,为点银子毁了自己的脸,可能性不大。 所以刚才林玥儿特意观察了好一会儿,最后确定,那妇人面上的红疙瘩与些微溃烂,都是画上去的。 至于脸为什么肿成这样,林玥儿猜测,对方应该是在嘴里塞了棉花什么的。 这就好办了,她扯了扯燕洐,挨着低低说了两句话,就在燕洐的掩护下钻进了点妆阁里。 等林玥儿进了点妆阁后,贴着胡子的燕洐就大大方方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燕洐的出现,立刻吸引去所有人的目光,那妇人立刻就上前扒着他的衣摆要说法。 -- 第37页 看着那妇人鼻涕眼泪一把把几乎全黏他衣摆上,燕洐黑着脸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不过他到底忍下了恶心,抬了抬手向众人保证,“点妆阁出品的胭脂,绝对不可能造成皮肤红肿溃烂,这一点我可以向大伙保证。” “你拿什么保证?我这张脸就是用了你们家的胭脂才变成这样,你还想抵赖不成?”妇人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盒出自点妆阁的茜色胭脂,啪地摔地下后啐道:“你们这黑心店挣的黑心钱,也不怕遭报应!” “对呀,你拿什么保证,这位夫人的脸都成这样了,你们总得有个说法吧!”围观的人群里有人起哄。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事关‘脸面’问题,真要有质量问题,谁还敢用啊。 就在众人的声讨声中,之前起哄的那人高呼一声,“点妆阁的林姑娘出来了,找她要说法去!” 于是众人的矛头又全都转向林玥儿。 数十道目光全集中在自己身上,但林玥儿是一点也不慌。 她手里拿着瓶巴掌大的瓷罐,从容地指了指摔碎在地的那盒胭脂,淡定回应:“这盒胭脂确实是点妆阁的,但这锅点妆阁可不背,大伙既然想要说法,就都别走,听我与这位夫人对峙,真相很快就能明了。” 在哄闹声中林玥儿一步步走向妇人,就见那妇人从地上一骨碌爬起,“这是什么话,你们挣黑心钱,这会儿难道还要反赖是我污蔑?” 妇人气焰嚣张,一手掐着腰,一手指着林玥儿的鼻子,嘴里骂骂咧咧,“胭脂是从你们店里买的,我的脸就是因为抹了胭脂毁了,这事怎么还能和点妆阁没关系?!” “当然没关系,”林玥儿的视线在夫人面上描画一圈,接着笑笑表示,“譬如说夫人脸上这画,我可画不出来。” 小妇人一愣,眼神闪烁,“什么画,你胡说什……” 话音未落就被林玥儿抓住点着鼻子的那只手,随后举着瓷罐泼了她一脸水。 透明的液体泼她脸上后,沿着肌肤往下落时,却像是滚落血泪。 小妇人惊得连忙拿袖子去掩面,但方才那下众人都瞧了个正着,哪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林玥儿顺势揪住妇人自己的袖子,提着往她面上一顿抹,袖子上顿时留下大片红斑,“你这样弄虚作假,无非就是想向点妆阁敲一笔银子吧。” 林玥儿故意歪曲妇人的意图。 一旁的齐甜上前一块拦着妇人不让走,还大声建议道:“林姑娘,这人这样坏,送官吧!” 一听送官这两个字,小妇人直接吓蔫吧了,“别别别,林姑娘有话好商量,我也是拿人钱财□□,混一口饭吃。你要送官送他,都是他让我这么做的!” 妇人变起脸来比翻书还快,扭头往人群一指,指住一个穿藏蓝长衫的男子,直接把幕后黑手拉下水! 那人就是一直在人群中起哄带节奏的人,他见势不妙,拔腿就要逃跑,结果被一直注意他动向的燕洐扭着胳膊一把扣下。 看热闹的人群中有几名红颜坊的常客认出那人,不禁大叫,“哟,这不是红颜坊的长工阿埋吗?” “原来是红颜坊给点妆阁挖的坑啊。” “同行相轻,红颜坊缺大德唷。” “我就说那妇人有问题,你们还不信。”…… 一开始众人的议论话题还围绕小妇人与红颜坊展开,但慢慢有人歪了楼。 “林姑娘手里拿的那瓷罐里头装的什么?比照妖镜还厉害!” “是点妆阁的新产品吗?” “对,就是点妆阁刚推出的新产品——卸妆水,众位难道不觉得,比起上妆,每晚睡前卸除妆容才是最麻烦的事吗?”林玥儿趁热打铁,推销起自家新品,“卸妆不仅麻烦而且卸得不干净,肤色暗沉都不算什么,若是因此长暗疮,那可是毁脸的大事!” 她说着将手里的瓷罐高高举起,将所有目光都吸引过来,“但是有了这瓶卸妆水,卸妆将变成一件简单的事!大伙儿方才都瞧见了,做不了假。今日抢购,满二送一、满二送一咯——!!!” 众少女欢呼一声,全冲进点妆阁抢购去了。 这一幕看得林玥儿满脸欣慰,回头朝燕洐挑了下眉毛,露出奸商的微笑。 原本还愁不知道该如何宣传卸妆水呢,结果今天不仅解决了麻烦,还顺带推广了化妆水,一举两得,完美完美~ 闹事的两人林玥儿也不送官,就大张旗鼓的给送回红颜坊去了,再找了几人一宣扬,顿时闹得满城皆知,臭了名声的成了红颜坊。 等处理完这些事,林玥儿抬头望了望,夕阳染红半边天,但天色还挺亮。 想着傅云弈的家离点妆阁挺近,林玥儿打算先把荷包给他送过去,然后再回家。 一旁燕洐申请一块跟去,表面上是去看傅云弈,实际上是想看看谢大侠是不是也在那。 然刚踏出点妆阁,就听天边一道闷雷响起,林玥儿心头跟着就是一跳,莫名的心慌令她联想到白月光死于雨夜的那个结局。 当下咽了口唾沫,改变了注意,现在去找傅云弈,简直就是找死! 听到雷声的那一瞬,燕洐就贴心的回点妆阁里取来了两把伞。 待他出来时,伴着天边滚滚的闷雷声,天色一瞬间就暗了下来。 小命要紧的林玥儿顺手接过雨伞的同时,从怀里掏出缝补好的荷包交给燕洐,随意找了个借口,“你帮我带给傅师兄吧,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得快点赶回家。” -- 第38页 因为燕洐从点妆阁回益寿堂的那条路,途中势必会经过傅云弈的家,所以对他而言把荷包送过去给傅云弈,也就是顺路的事。 因此他没有多想,揣好荷包与林玥儿道别时,雨还没有落下来。 抓紧伞柄,林玥儿急不可耐的往家赶,半道上,随着一声惊雷炸响,天像塌下来了似的,一瞬间大雨倾盆,哗啦啦迎头浇来! 饶是林玥儿反应再迅速,第一时间打开了伞,还是被滂沱的大雨浇得一头一脸。 可她顾不上抱怨,加急了脚步往家赶。 耳畔雷声渐止,可雨势愈大。 路上逃窜的行人,即便擎着伞,也都纷纷躲进街道两旁的店里避雨。 但林玥儿看着越来越黑的天色,根本不敢慢下脚步,只一个劲闷头往家的方向跑去,哪管湿身不湿身。 林府原本就不是处在闹市中心,此刻倾盆大雨一下,放眼望去,四周更是瞧不见一个人影了。 林玥儿抬头望去,见林府大门距离自己只剩下百米远,原本提在嗓子眼的那颗心,总算落回它该待的位置了。 然而就在此时,一辆马车远远驶来,最终缓缓停靠在林府旁的小巷口…… 作者有话要说:  对美食和先婚后爱感兴趣的小天使,可以关注一下接档文哦《我家夫人不对劲》 穿成用尽阴谋手段,如愿嫁给男主后被炮灰的恶毒女配怎么办? 梁婠表示:莫慌。 想要摆脱被炮灰的命运,先得和男主搞好关系。 于是她化身完美娇妻,鞍前马后任劳任怨,再靠美食轰炸养刁他的胃! 这是一个穿成炮灰后靠美食自救的故事。 男主甜食控,女主干饭人。 楼宴舔了舔唇角,意犹未尽,“夫人,我可曾说过,你也很甜?” * 楼宴一直以为,那个用尽阴谋手段成功顶包替嫁的小娇妻爱他如命。 直到有一天,两人落进了土匪窝,并被告知仅有一人能存活。 土匪头头:“一炷香后你们最好做出决定,究竟谁死谁活。” 话音刚落身旁瑟瑟发抖的小娇妻抢答道:“我活我活!让他去死!” 楼宴难以置信的瞪住眼:???(所以爱会消失,对不对?) 梁婠错开视线飘开眼,觉得还是小命更要紧:毕竟你是主角死不了,我是炮灰可不一定。 ☆、玥儿之死 起先,林玥儿并没有太在意。 可随着她向林府奔近,从马车上下来的两道身影,也步步朝她靠近。 待那片靛蓝衣摆闯入视界,林玥儿的伞面微微向后仰去。 原本几乎遮住视线的雨帘,自动向两侧分离。 “玥儿,我是来同你告别的。”傅云弈的絮絮低语,与雨点落地的拍击声,交织成曲,每一个字都像是撞在林玥儿心上的千斤石。 噼里啪啦的雨声,盖过了雷动的心跳声。 林玥儿仰头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张温柔笑颜,却无论如何也欣赏不起来。 有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在目光交汇的那一刹那,袭遍四肢百骸! 她想尖叫,想逃跑,却惊恐的发现,自己动不了! 原来一开始就已注定,结局,不容她改变。 她听到自己用极其不舍的声音,急声问道:“傅师兄,你要去哪儿?” 傅云弈引着林玥儿到屋檐底下说话,将混沌的世界,隔在雨帘之外。 谢寒看了两人一眼,不打扰两人说悄悄话,极有眼力介的走开了。 “那日的刺客是冲我来的。”傅云弈轻声道:“我若继续留在临阳,势必会连累到身边人。” 他若回了上京,在景王的眼皮子底下,那些人反倒不好下手。 林玥儿只觉天旋地转,在心中咆哮,可你离开,我会死啊!!! 但无奈她心中如何奔溃,开口说的却是,“昨日的那些人,不是都被谢大哥杀了吗?” “除非我不在了,否则昨日的事还将重演。”傅云弈轻轻摇头,温柔的嗓音分明带着浓浓的不舍,“我不想有人因我受伤,尤其不想你因我受伤。” 别啊,留下吧,受伤算什么,总比死要强。 可善解人意的‘林玥儿’只是恋恋不舍地望着傅云弈,咬了咬下唇,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傅师兄,你还会回来吗?” “我会再回临阳,那时再也不会离开。”说罢顿了顿,有些紧张的抿了抿唇,清亮的眸子多了一丝期待,目光灼灼地看进林玥儿的眼里,“玥儿,你,愿意等我吗?你愿意等我回来吗?” ‘林玥儿’眼里盈着泪光,用力点头,“傅师兄,我愿意等你,愿意一直等你。” 林玥儿已经开始自闭:为什么要立flay?为什么?!orn “玥儿,我有样东西要给你。”傅云弈瞬间红透了耳根,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从怀里拿出一直没敢送出的那支白兰珍珠卷须簪,微微颤着手,替林玥儿簪上。 可才戴上去,就又被‘林玥儿’伸手摘下,就在傅云弈以为她不肯收不喜欢的时候,‘林玥儿’望了眼滂沱的雨,妥帖的将簪子收进怀里,“雨太大了,淋坏了怎么办。” 其实哪有那么娇贵,只是她太过珍惜罢了。 默默看着这一切的林玥儿心情有些怪异,每回进入剧情,她都有些分不清,那时的情感究竟是属于‘林玥儿’的,还是属于她自己的。 -- 第39页 就像此刻,这份怅然的心情,究竟是属于她的还是属于‘林玥儿’的呢? 不及她细想,就在两人还沉湎于分别时的依依不舍中。 意外突发! 夜空中一道白光闪过,一柄长剑斩断从檐上倾泻而下的雨帘,轻颤的剑身一阵嗡鸣,来势凌厉又迅猛,顷刻之间带起血光一片。 傅云弈闷哼一声,在第一时间转身将林玥儿护进怀里,用后背硬生生挡下这一剑。 挥舞的长剑,带离血珠一串,瞬间与雨水融为一体。 冷月映照出黑衣刺客冰冷的双眸,他带着杀意更甚的第二剑,直取傅云弈后心位置。 林玥儿失声惊呼,“小心!” 她义无反顾地将紧拥自己的傅云弈,向一侧推开。 下一瞬,银芒裂锦,随着一声清铃玉碎,是长剑入肉的钝响! 豆大的雨滴砸在檐上、砸在梢头,砸在与刺客缠斗的谢寒身上,噼里啪啦的响声,盖过了兵戈相击的碰撞声,也盖过从她喉间溢出的痛呼。 林玥儿痛苦地睁圆了眼,来势迅猛的那一剑直直扎进她的心窝! “不——!” 从刺客的出现,到林玥儿中剑,之间间隔的时间太短太短,谁都来不及反应,等谢寒赶到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傅云弈浑身不可抑制的颤抖。 他跪倒在地,将林玥儿抱揽进怀里。 颤着手,掩住她中剑的伤口。 妄想阻止汩汩涌现的鲜血流淌。 可止不住! 为什么止不住?! 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傅……师……兄……”林玥儿只感觉脑袋一片空白,胸口一片火热,视线跟着模糊一片,嘴里全是腥甜,无意识的抬手向上伸去。 “我在,我在……”傅云弈颤着嗓子慌忙握住她的手,看着她惨白的脸色与渐渐涣散的瞳孔,他心中的恐惧在放大。 他努力将她从血泊中抱起,嘴里不住说着,“玥儿,你坚持住,我带你上医馆,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 她张了张嘴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你要走,为何……” “什么?你说什么?”从他背后伤口涌出的血,与从林玥儿胸前伤口涌出的血,将周围一块衣料濡湿,在雨水的冲刷下滴答下落,移步间,荡出一条狰狞的血路。 林玥儿本就偏白的肌肤,此刻更是白得毫无血色,白得近乎透明,像是一阵轻风就能将她吹散。 “你要走,为何不……”她艰难的吐着字,声音却越来越弱下去,几不可闻。 傅云弈将自己的耳朵拼命凑近林玥儿的唇边,感受到她愈见冰凉的唇瓣,他心中的恐惧几乎达到顶点,“玥儿,你想说什么,我听着,我听着……” 嗫了嗫双唇,这一回,她半个字也没有力气说出口了,她想说的是:傅云弈,你要走,为何不提前说?看吧,你可把我给祸害死了。 可看着眼前无助到奔溃的少年,她心底同样涌起酸涩,算了,算了…… 她好累,她好困,她只想沉沉睡去,什么都不理。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你不要死,不要死!玥儿,我求你,我求求你,你不要死——”他嘶喊着,任由雨水冲刷,无助又奔溃,心像被撕碎,“林玥儿!你不可以死,我不准你死!” 他的请求,得不到回应,或许,再也得不到了。 当林玥儿含泪的双眸轻轻合上,傅云弈踉跄的脚步再也走不稳,护着她一块重重跌倒在地。 那一刻他只感觉脑袋一片空白,仿佛被夺去了五感,他喊不出,听不到……胸口憋闷得喘不上气来,痛苦得想要与他的玥儿一同消失在天地之间,谁也找不到。 另一边谢寒看着一地死尸,单留一名活口,留后问话。 他生擒住刺客后,将他捆了丢上马车,然后来到傅云弈身侧。 谢寒看一眼躺在傅云弈怀里的林玥儿,神情微默。俯身探向她鼻息的手一顿,轻声道:“她已经死了。” 傅云弈拥着林玥儿的手,不可自抑地一抖,那双眼眸,似乎随着林玥儿的离去,一同失去了生气。 谢寒想要提醒傅云弈,最好快点离开,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波刺客,什么时候会到,可他看着如此失意的傅云弈,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狂风暴雨之中,将许多罪恶都掩去,此时路上依旧见不到一个行人。 突然,远处一柄油纸伞滚落在地,草木皆兵的傅云弈猛地抬眼望去,视线冰冷,戾气十足,直到看清来人是燕洐后,眼底的那层冰霜才化去。 燕洐愣怔着双眼看着眼前的一切,地上大片残留的血迹,以及打斗的痕迹,还有躺在傅云弈怀里静默无声的玥儿师妹,都在表明一件事…… 他惨白着脸,慢慢走向傅云弈,一时还难以接受眼前的事实。 他方才拿着荷包找去傅云弈的家时,见柴门大开,里面一片狼藉,甚至还有没处理掉的刺客尸体,他心中担心傅云弈,想了又想,决定先来林家找林玥儿商量对策,却没想到会看到眼前这一幕。 “云弈,”燕洐颤声道,“玥儿师妹她……” “……对不起。”傅云弈哑着嗓子艰难吐出这三个字,抱着林玥儿的那双手收紧又松开,反复几次后,最终还是将林玥儿的尸身交托给了燕洐。 -- 第40页 没有更多解释,他带着无限眷恋最后看了一眼林玥儿,转身就走。 “云弈,你要去哪?”燕洐看着怀里的林玥儿,四肢都变得僵硬,他仍有一种不真实感。 明明刚才他们还在一起,她是那么鲜活。 傅云弈并未正面回答,他侧身回眸,黑沉沉的眸子,暗波汹涌,“不论是谁,我都会让他付出代价。” “等等。”看着傅云弈转身要走,燕洐再次叫住他,“云弈,这是玥儿师妹要我转交给你的荷包,你收好。” 紧握荷包的那只手,颤颤而抖,荷包上那两朵别扭的白兰花,令傅云弈再次奔溃。 “谢寒,”他似乎在拼命克制着什么,“刺客呢?” 谢寒回道:“在马车上。” 闻言,傅云弈平静的抽过谢寒的离睚剑,转身登上马车。 在撩开帘子的一瞬间,一剑扎进被五花大绑的刺客的左侧胸口。 鲜血喷溅而出,撒了他一脸温热黏腻,他似也毫无所觉。 紧握剑柄的那只手,在刺客痛苦目光的注视下,更加用力的扎下去,那双原本温润和煦的眼眸,此刻,染上一抹血色。 雨水顺着湿漉的额角滑落,蘸湿满脸,早已辨不出是雨还是泪…… ☆、死而复生 山林间,冷月高悬、寒鸦惊鸣,一具棺椁下了坑。 砰砰砰—— 砰砰砰—— 咔—— 钉棺盖的大汉突然手一抖,一股诡异感袭上心头,他僵着脖子转头看着一旁紧按棺盖的青年,涩着嗓子问:“大山,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棺材里传出来的?” 被唤作大山的青年寒毛一炸,缩着脖子,“没有吧,柱子,你别神神叨叨的了,黑灯瞎火说这话怪吓人的。” 柱子脸色发白,边抱怨边止不住哆嗦道:“我就说这事有蹊跷,你偏还不信,那么大一包银子,却只是让我们半夜来这山林间埋个棺材,这棺材里别不是封着什么恶鬼吧?” “别自己吓自己。”大山的脸色也同样难看起来,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说:“这里头装的是林家嫡小姐。” “什么?!”柱子闻言脸色大变,“林家嫡小姐死得凄惨,据说停灵时还闹过鬼,林老爷请了先生算……” 他说着一顿,明白过来,气恼得上前一把抓住大山的领子骂道:“你疯了吗?这活你都敢接?!你就不怕有钱也没命花?!你要找死,别拖上我啊!” 他话音刚落‘咔——’地又是一声响,大山原本还按着棺木的手腾地一下往回缩,两人紧紧抱住胳膊,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无法抑制的恐惧。 突然,黑影幢幢的山林,一道嘶哑细弱的女声从棺木中飘出来,两人本就紧绷的神经‘啪’地一声彻底崩断。 “啊——!!!” 两个加起来三百多斤的大汉,吓得脱相,不管不顾撒丫子就跑,转眼便消失在暗夜之下。 封棺椁的木钉本就一颗都还没来得及下,一阵挣扎过后,厚重的棺材盖终于被推开一角。 林玥儿累得满头是汗,探出脑袋,把开口推得更大,艰难的从里面爬出来…… ** 三年后 点妆阁的生意越做越大,不仅买下原本那间小小店铺,相邻的两间店铺也被一并买下,然后打通扩张,此后又在临阳开了三间分店。 临阳的胭脂生意基本被点妆阁垄断,只剩一家红颜坊还在垂死挣扎。 自从点妆阁一家独大,林家的日子就开始过得紧巴。 此刻书房里,林瑾睿打着算盘头都大了、除了日常生活开销外,支撑红颜坊正常运作也要砸不少银钱,今日已是三十,明日林府的丫鬟小厮、还有红颜坊的长工伙计,都等着领上个月工钱呢! 这里里外外哪里都离不开银子,别说他现在连五百两都凑不齐,就是钱庄里欠的那一大笔债,也催着要他还了。 林瑾睿满脸疲累,眼里血丝密布,愁得头发都快白了! 突然,他的视线落向窗台旁的矮柜里,那方紧锁的小匣子上。 那里面只锁着一封信,信上留下的地址是他目前唯一的希望了。 他想到两年前遭遇这样的危机时,出现的那个神秘人。 当时他用柳烟换了一大笔救命钱,虽然作为男人的尊严被狠狠践踏,可林家甚至红颜坊都因此活过来了,所以他一点也不后悔这个选择,即便重来一次,他依旧会这么做。 如今他再次遭遇金钱危机,若是再次去求那个神秘人,或许自己还有翻身的机会。 他颤着手从匣子里抓出那封信,神情已经有些疯魔。 那人不是喜欢他的女人吗?没了柳烟,他还有梅儿啊! 这次,他拿梅儿跟他换,他会再帮自己的吧?会的吧?一定会的吧?! 当燕洐辗转从下人手里拿到林瑾睿写给他的那封信时,眼里有不加掩饰的鄙夷。 他嫌弃的皱了皱鼻子,直接把送交给身侧的女子,“玥儿师妹,你怎么看?” 三年时间,林玥儿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舒展开后的眉眼更加精致,螓首蛾眉,玉面朱唇,垂眸间楚楚的风情更胜从前。 林玥儿垂着眸子扫了一眼信上内容,眉梢跟着一挑,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也实在是少见了。 她把信纸塞回燕洐怀里,耸了耸肩膀道:“我可不愿意供那女人吃喝,再等两天,让她跟林瑾睿喝西北风去吧。” -- 第41页 三年前的雨夜后,她的身体像是出现了bug,夺回身体主动权时能动能说话,失去身体主动权时就成了一具冰凉‘尸体’,那便是停灵处闹鬼传言的由来。 这个状态持续了好几天,直到山林下葬那日,身体才终于彻底夺回了主动权。 当她从棺椁中爬出来后,拖着重伤的身体第一时间去找了燕洐,险些被泼了盆大狗血,好不容易才说服他相信自己没死,堪堪救回了一条小命。 半夜她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央求燕洐替自己隐瞒下这一切,燕洐虽然疑惑,但并没有多问。披星戴月出发,根据她的指路悄悄找去她下葬的位置,处理那件麻烦事。 等到了山林,再将棺盖盖好后,天都亮了。据燕洐说,就在那时,他远远瞧见贼头贼脑来了两个人,待猜到两人的身份后,先躲到一旁观察情况。 林玥儿后来才知道,到底是金钱的诱惑大,原来那夜吓傻的两个大汉,趁着天亮卷土重来,重新钉死棺盖后用土掩埋。 只是他们不知道,那副棺椁早就空了。 当时,她想,既然人人都以为林玥儿死了,那么从今往后,她可以活成自己了。 因为便宜娘的关系,她没有立刻离开临阳,只是以另一个身份,慢慢壮大点妆阁,在燕洐的帮助下,一切都很顺利。 这三年来,燕洐帮了自己很多很多,就像临阳邻城的这座宅院,从选址到修葺全都是由他一手操办。 两人不再继续方才的话题,燕洐继续引着林玥儿看修整得差不多的宅院,嘚瑟道:“怎么样,我还是有一些审美的吧,这院子修整得可比林家好多了。一会儿再收拾收拾,你们今晚就能直接住下了。” 燕洐办事细心周到,林玥儿一向满意,只不过还有一点细节要调整。 她嘴里说着还不错,挥手又把身后亦步亦趋的管家招上前来,接着抬手往前一通指,“这、这、这还有这,都栽一株白兰树。” 说着又小跑到庭院里一通比划,“还有这里,弄个葡萄架再挂个秋千,既有情趣又能避暑。” 话罢,又在院子里绕了两圈,看看还需要添点什么。 燕洐看着好笑,走得近了,忽然注意到她眼下的两团青黑,略带责怪地看向她,“你这几日是不是又没好好休息了?” “这个……”林玥儿试图转移话题,但没成功。 “拼命三娘啊你。”燕洐无奈地叹了口气,调侃道:“你这么拼命挣钱为了什么啊?” “当然是为了让我娘过上好日子呀。”林玥儿不假思索的回道。 燕洐噢了声说:“那你已经做到了,接下来可以休息,不用这么辛苦了,点妆阁已经步入正轨,你就是躺着不动,每个月都有钱进账。” 林玥儿却摇头表示还不够,美滋滋的开始畅想,“我比较贪心,想要赚好多好多,之后带着点妆阁走出临阳,开很多分店,这么好的东西,一定能被那些达官贵人府里的夫人小姐们追捧,再传入皇帝的后宫,没准最后还能混个皇商当当。” “我算是听明白了。”燕洐仗着个高,直接把胳膊搭林玥儿的脑袋上,“挣钱不是你的最终目的,权势才是~” 林玥儿听得一愣,似乎连自己也没有细想过,原来,她这么拼命是因为喜欢权势吗? 忽然,一个喑哑悲恸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如果,我才是手中掌握权势的那一方,你和娘,是不是都不用死? 那个瞬间,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雨声震天的夜晚。 林玥儿愣怔着双眼,整个呆住。 当天傍晚,林玥儿就带着樱草与便宜娘住入新房。 收拾行李时,一个褐红色的锦盒跌了出来。 林玥儿没有多想,顺手就拿到面前打开看。 在看到盒子里,那支曾被护在心口,如今已断做两节的白兰珍珠卷须簪时,仿佛见鬼般,火速把簪子丢回盒子里盖上,急不可耐的塞到柜子里隐秘的角落。 平复心绪后,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等整理完行李,窗外夜色已深。 洗漱过后,林玥儿舒舒服服的钻入被窝。 回想到白日的事,她甩了甩脑袋,又拍了拍脸,觉得一定是自己这几天太累了。 于是被子一拉,闷头去睡。 许是真的累极,林玥儿一沾枕头就睡去,很快进入梦乡。 梦里白云远山,落日斜阳,小小的宅院开满白兰花,正房院子前植着纳凉的葡萄架,葡萄架下还有轻摇的秋千…… 仿佛置身画中。 林玥儿看到自己正坐在葡萄架下的秋千上,翘着脚向前荡去,嘴里喊着,“高些,高些,傅师兄,再高些~” “好。”那熟悉又温柔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时,有种失真的缥缈。 猛地一下,林玥儿从梦中惊醒,抹去额前湿意,沁了满手冷汗。 呆呆坐在床头,她紧捂着心口,怔怔睁着眼。 三年了,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并且早已忘掉他 原来,不是这样的么? ☆、念念难忘 城郊破落的寺庙里,这一丛那一丛,七倒八歪着面色愁苦的人群。 痛苦的□□声、孩童的啼哭声、还有那怨天地不仁的咒骂声…… 嘈嘈杂杂,不绝于耳。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惊喜的高呼,“发粥了发粥了!” -- 第42页 话音刚起,原本还歪倒在地的众人,攥紧手中豁口的空碗,争先恐后的往外跑。 “姑娘,你怎么不去?慢了可就连米汤也捞不到了。” 耳畔那道颤巍巍的嗓音一顿,疑惑道:“难道,你也伤了腿?” 说话的是一名鸡皮鹤发的老者,林玥儿回头看去,视线移向他的小腿,那里有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溃烂流脓。 此刻荒凉的破庙,一老一少,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林玥儿下意识摸了摸蘸满泥浆的脸,摇头道:“没有,但粥少人多,我即便是去了也抢不过,索性留下,省点力气也好。” 三个月前林玥儿以外出考察点妆阁分店地址为由,费了好一番口舌才说服便宜娘放人。 面对燕洐,她倒是半真半假的说了真相,告诉他自己是去找傅云弈的,毕竟后续少不了他的掩护。 长途跋涉一路走来,连绵的雨几乎没有断绝,今年五月后暴雨激增,有时一下便是十天以上。 终于在七月初,沿江流域发了第一场洪水,连着冲毁几个村子的房屋与庄稼。 放眼望去,死伤无数,到处都是白茫茫的水波。 侥幸存活下来的人们,纷纷逃往揭阳、上京等城镇避难,许多小城小镇在收容了一批又一批的灾民后终于无力承担,大批的灾民逃难,令场面一度混乱。 她赶路的马车,便是被走投无路的灾民一哄而上,抢了个精光。 好在她的危机意识向来强,贴身还藏着十两银票,这才不至于饿死街头。 可,那支她送去首饰铺,重新镶好的白兰珍珠卷须簪却不见了。 因为既要继续赶路,又要防止再次被劫,所以林玥儿索性用手蘸了污泥往面上一抹,再换上一套破衣烂裳,混入人群。 昨夜她终于赶到上京城郊,可城门紧闭,一身甲胄的官兵层层把关,谁也不放入。 她一点办法也想不出,只能暂时与灾民一块窝在这破落的寺庙中。 闻言,老者神情恍惚的点了点头,凹陷的眼窝满是死寂,无可奈何的长叹一声:“官兵把着城门不让进,每日发的那点米粥够管什么事,这是诚心要让我们去死啊。” 林玥儿回身看他,想了想挪过去,从怀里拿出两块干硬的胡饼,拍了拍后分出去一块。 这块干瘪冷硬的胡饼,于他而言无异于救命稻草。 老者双目大瞠半抢半夺的接过胡饼,狼吞虎咽的吞了好几口,等胃里终于有了点东西后,才渐渐平静下来。 “姑娘,你是个好人啊。”看着手里的半块胡饼,他眼角沁出泪来,护在小腿上的那只手,一会儿松开,一会儿收紧。 半晌过后,老者颤着嗓子看向她:“老头子我怕是活不了多久了,但姑娘你是好人,不该在这等死。今日这块饼老头子我无以为报,便告诉姑娘一个入城的方法吧……” 同一时间,景王府——忆兰轩 “谢寒,此次多亏有你。” 谢寒接过饮尽的药碗放回桌案上,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抹忧色,低声问道:“此番遇险,会否仍是梁家人所为?” 靠坐在床榻的傅云弈垂着眼,右手捂上左肩撕裂处,两道浓眉随之轻轻一蹙,阴影之下的眼眸仿如月下深海,晦暗不明。 良久,傅云弈嘴角落了一丝冷笑,“树倒猢狲散,娴妃失宠、梁家失势,他们如今自身难保,对冷宫的那位避之不及。除非娴妃复宠,否则你以为,梁家还会再替一个毫无价值的人效力?” 被傅云弈这么一点,谢寒一下就明白了,其实以娴妃的手段,原本想要复宠,也并非全无可能之事。 只可惜,如今圣眷正浓的丽妃,从一开始就是他们暗中送进宫的美人,所以娴妃想要翻身,根本毫无可能。 “复宠?呵——”傅云弈一声低喃,玩味的语调杂糅了一分讥诮,“死灰,何以复燃?”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一声叩门声,谢寒与傅云弈对视一眼,转身踱去门边。 等他再回到傅云弈身畔时,手里便多了一枚绯色绣花锦囊。 接过锦囊,傅云弈直接取出里面的纸条,纸条上是丽妃娘娘用娟秀的小楷写的一行字。 ——娴妃昨夜已被圣上一杯毒酒赐死冷宫 傅云弈白洁细长的手指搭在纸条两端,在看清字迹的刹那,不可自抑的轻轻一颤。 三年了,傅云弈神情微恍,他终于将那女人送入黄泉。 娴妃既是梁家三小姐,也是景王侧妃的胞姐,更是当年逼走母亲与害死玥儿的罪魁祸首。 三年前的她宠冠后宫,面对那样强大的对手,一开始的他根本无力抗衡。 不过没有关系,他有足够的耐心与她斗,所以他花了两年时间,培养出一名足以与她分庭抗礼的绝色美姬,暗中送入宫去。 如今,她终于死了,可他的心里却升起一股难以填补的空虚感。 罪魁祸首终于死了,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他的玥儿,再也不会回来了。 软被上,碧青色的荷包早已破旧不堪,傅云弈的视线落在绣工蹩脚的白兰花上,久久难以回神。 谢寒抱剑倚在梁柱下,侧着脸朝他看过去。 三年前,两人一路逃到上京,途中追兵无数,他们丢了行李、丢了马车、傅云弈甚至丢了半条命也要将这枚荷包抢回来。 -- 第43页 “娴妃已死。”谢寒收回视线,“公子,也该放下了。”他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人。 傅云弈薄唇紧抿,那双深沉的眼眸,装着对过往岁月的无限眷恋。 放下?他怎么舍得…… ** 好心会有好报,古人诚不欺我。 一块胡饼换一个进城的方法,这买卖划算! 出发前,林玥儿又沾了一手泥往脸上补了层‘妆’。 然后躲在暗处清点了一下全身的盘缠,一共还剩下二两银子又半块胡饼。 再这样下去,她要不了多久是真得饿死,这么点家当够干嘛。 半个月前写给燕洐的求救信,也不知道他顺利收到没有? 如果没有,那么为了生活,她是不是又得抄起老本行,去给别人当妆娘? 还有傅云弈,她要怎么与他相认? 实话实说肯定是不行的,可若是胡扯又担心最后谎话圆不回来。 因为要解释的实在太多太多。 比如,她为什么知道他在景王府? 比如,她明明死了,怎么又活过来了? 比如,她明明活过来了,却为什么躲了他三年才出现?…… 林玥儿想得一个头两个大,索性不再去思考,先顺利入城,再说其他吧。 按照老人家的说法,这是他此前观察多日得出的结论。 每夜三更到四更时分,是守城门的士兵交接的时间,这期间会有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城门半开,与疏于值守。 午夜时分是身体最疲累的时候,若是够胆,硬闯进去也不是不可以。 林玥儿早早藏到城门附近的灌木丛后,回忆着老人家的话,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小细胳膊,面色讪讪的想道:硬闯还是算了吧。 不过古人最信鬼神,她或许能够利用这一点智取。 天色一寸寸的暗下去,风起时大片的灌木与茂树沙沙的声响,摇摆的枝叶,在如水的凉夜里,仿若幢幢鬼影。 林玥儿抱着胳膊搓着手臂,哈欠连天,一双眼直勾勾看着城门方向,不敢挪开一刻。 可半天又半天,天上都绵绵的下起了雨,城门守卫的士兵,却仍是半点没有要交接的意思,她心里那叫一个急啊。 就在此时,远处的士兵突然躁动起来,不一会儿,城门发出厚重的‘滋嘎’声响,被从里打开,林玥儿面上一喜,可才拨开身前那丛矮灌,就听身后四周传来万马奔腾的:“冲呀——!” 林玥儿错愕的瞪住了眼,见穿着粗布破杉的灾民,手里抄着家伙,或棍、或棒……高举着从四面八方涌向城门,推开城门后与守门的士兵扭打在一起。 木棍对上银刀占不到半点便宜,但奈何灾民人数过于庞大,士兵们也不敢真大开杀戒,所以还真有几条漏网之鱼钻进了城门。 林玥儿仔细辨别了一下,可以肯定,这些人并非寺庙的那群灾民,怕是从其他据点摸过来的。 单看这伙人对上士兵的那股狠劲,就知道皆是做了鱼死网破的打算。 看着混乱一片的场面,林玥儿并没有立刻冲出去,等了一会儿,见士兵的气势渐渐被压下去,她咬了咬牙,抓起甩飞在自己脚边的一根木棍,在夜色的掩护下向城门逼近。 漏网之鱼算她一条! 毕竟这个机会再难等到。 眼看十步开外就是城门,谁料惊变又起! 手持长刀的士兵又来了几拨,一瞬间,灾民人数上的优势,瞬间消失。 眼前银刀穿过雨幕白晃晃的闪,长棍木棒漫天乱飞,林玥儿那只识时务的脚正要往回收。 可不知是谁的棍棒‘砰’地一声砸到她的脑袋上。 一阵天旋地转后,她眼前一花,陷入死寂的黑暗。 彻底失去意识前,林玥儿悲愤的想: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上反派~ ☆、反派登场 “嗯?” 林玥儿睁开眼时四周一片昏暗,后脑勺一处仍涨涨的疼得厉害,抬手去摸,果然肿了好大一个包。 回想晕过去前的场景,她第一反应是以为自己被当做暴民下大牢了。 等脑子逐渐清明起来,四处望望又觉得不大对。若是大牢,没理由只关着她一个人,仔细瞧着,这地方好像更像柴房。 不等她深想,滋嘎一声柴门被从外打开,顷刻间漏进来的日光,刺得她眼睛疼。 她下意识的抬手去遮,下一瞬一道带笑的嗓音从头顶漫下来,“醒了?” 可以听得出,声音的主人此刻心情十分愉悦。 等逐渐适应强光后,林玥儿缓缓挪开挡住视线的那只手,抬头看上去。 不期然对上一双漂亮的眸子。 眼前的男子眉眼风流,唇畔若有若无间总带着一丝笑,眼波流转间脉脉含情。 这是一个极为漂亮的男人,林玥儿就第一印象给他盖了个章。 不过,这发上的琉璃簪、身上的孔雀氅、腰上的琳琅玉…… emmmm,这打扮,委实有些骚包…… 男子上前一步,倾身间,手中玉骨扇贴着她细滑的肌肤挑起她的下颚,迫着她的脸一会儿偏向左侧,一会儿又偏向右侧。 玉骨贴肤的冰凉触感,从下颚传便全身,令林玥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像、真像、这么多人里,数你与画中那位小姑娘最像。”男子收回玉骨扇,低笑出声,微眯的眸子带着微醺的错觉,不论看向谁,都似款款情深。 -- 第44页 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面对眼前的这一切,林玥儿云里雾里,茫茫然不知所以。 她嗫喏了一下嘴唇,正待开口,就见面前的男子用扇柄略敲了敲额角,失笑道:“噢~对,这不重要。” 话音刚落,毫无防备的林玥儿就被男子身后突然钻出来的一个人,上前不由分说的捏开了嘴。 随着一颗黑色药丸被顶进她的喉咙里,大量的水冲灌下来,她被灌得咳嗽连连,等反应过来抠嗓子也吐不出那颗药丸了。 男子捏着她的下巴俯下身来,浓墨一般深沉的眸子碾过她的视线。 “你从前叫什么,不重要;你从前是谁,也不重要。你只要记住,从今日起,我要你成为林玥儿。”他嘴角带笑,可那笑意不达眼底。 ——从今日起,我要你成为林玥儿。 这句话终于激活了林玥儿的记忆,她满脸惊愕的对上他黑沉的眸子。 这人,是原著中的大boss,傅云弈同父异母的弟弟——傅丞渊! 可是等等,傅丞渊的这句台词,分明是对原著女主说的呀,怎么对她说上了?! 不是吧不是吧?不会吧不会吧? 这是,串戏了?! 傅丞渊说完这句话后就离开了,而林玥儿则被一个穿青莲半臂的婢子带走梳洗。 昏睡了不知多久,她身上还穿着破衣烂裳,不过面上的污泥倒是都被雨水冲刷干净了。 怪不得傅丞渊方才看着自己时一个劲的说像。 一番梳洗过后,换上干爽的新衣,挽了个百合髻,林玥儿感觉自己总算有了点人样。 因为原著中,关于原著女主被送到傅云弈身边之前的那部分描写少之又少,因此林玥儿此时此刻的心里,可以说是相当没底。 出了净室后,还是一开始的那名婢女领着她一路往前行去,只是全程没与她说过一句话。 在抄手游廊上转了两个弯,林玥儿终于还是没有忍住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隔着两步距离的婢女分明听到她说的话,可她在脚步微顿过后,头也不回的继续前行,并没有回答她的疑惑。 林玥儿抿了抿嘴不再多话,亦步亦趋的跟在婢女身后。 很快,婢女领着她在一落小院门前停下了脚步。 婢女抬手在门扉上叩了叩,不多时,一个鬓角生了白发的老嬷嬷上前开了门。 “这是最后一个?”这话虽是问的婢女,可老嬷嬷的一双眼上上下下,打量的却是她。 婢女闻言连忙点了点头。 老嬷嬷笑了笑,将一条绣有十字的锦帕系到林玥儿的腕子上,“姑娘随我来吧。” 这是什么意思?林玥儿看着手腕上的那条帕子,还有她那句‘这是最后一个?’只感觉云里雾里。 直到老嬷嬷将她领进院子,看到院子里另外九名少女,她错愕的表情来不及掩饰,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合着,她不是唯一的候选人啊? 这院子里还有林玥儿1号、林玥儿2号……林玥儿9号。 林玥儿看着院子里与自己不同程度相似的九张脸,登时头昏脑涨。 什么时候,自己也成了大众脸?! 入夜后,两名用斗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男子被迎进了这座别院的书房里。 引路的婢子,却行退出书房后将房门掩好。 其中一名男子这才摘去宽大的帽兜,露出俊秀的五官。 傅丞渊抬眸看了眼来人,不紧不慢的搁了手中羊豪,起身迎了两步,笑道:“二殿下今日怎么有空……” “傅丞渊,你办的好事!”不等他把说完,二皇子便有些气急败坏的上前质问道:“你是如何承诺我的?你当初说的是,这场局,傅云弈必死无疑!所以我才会愿意蹚这趟浑水。可为何他如今还活得好好的?若他日傅云弈查到是我的人动的手,你这是要治我于何地啊?啊?傅丞渊!” “殿下稍安勿躁。”相比二皇子的急躁,傅丞渊则显得从容镇静得多,他耐着性子与二皇子解释,“这个结果亦非我所愿,傅云弈此番之所以能够侥幸逃脱,全因他身旁有个谢寒。但请殿下放心,我……” 傅丞渊才刚开口就又被二皇子强势打断,“放心?你要我如何放心?” “我不管什么原因,我只知道,经过这件事,我是该重新考虑考虑,景王府你究竟有没有那个本事做主!”正在气头上的二皇子,哪里有那个耐心听他解释。 前太子失德被废,夺嫡之争早已打响,曾为永昌开疆扩土,打下半壁江山的景王府的态度至关重要。 若非老王爷不理事,傅云弈又不买他的账。他又如何会找上傅丞渊,欲助他除去傅云弈拿下世子之位? 只是事实证明他不但压错宝,怕是还要惹来一身骚! 二皇子双眸微眯,眼里全是算计,为今之计唯有立刻与傅丞渊撇清关系,又或者先发制人,在傅云弈查到他之前,先把傅丞渊推出去揽下所有。 说不定傅云弈还能念着他的一分好,他日朝堂之上…… “殿下想弃了傅某?”傅丞渊似笑非笑的朝二皇子看过去,扫过二皇子被拆穿后来不及掩饰的惊愕表情。 二皇子心头一惊,嘴里当然否认。 是他大意了,这里毕竟是傅丞渊的地盘,虽然不是什么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不过紧跟在二皇子身后的护卫,左手已悄悄按向腰上的佩剑。 -- 第45页 “呵~”傅丞渊低笑出声,从容转身,踱去身后不远处的矮案前坐下,优雅的牵着袖子替自己斟了一杯茶。 “殿下当然可以选择弃了傅某。”嘬了半杯茶水,傅丞渊才又不紧不慢的回头笑看向他,“只是殿下想过没有,若傅云弈查明真相,难道还妄想他日夺储之争,由傅云弈把持的景王府能够成为殿下的靠山吗?” 此话一出,二皇子登时满脸难堪。 便听傅丞渊既轻且缓的声音再度响起,“能助殿下达成心愿的只有傅某,在殿下主动召见傅某的那日起,殿下就已经没得选了。” “傅某与殿下同乘一条船,如今船已出海,殿下没法上岸了。”他说着又取来一盏空杯,斟了七分满。 二皇子双眉紧拧,俯身按住桌沿,咬牙切齿的恨声问道:“你在威胁我?” “怎么会呢?”傅丞渊牵着袖子,按住杯底将茶盏推向他,唇畔笑意沉沉,“殿下怎么忘了,我们是朋友,不是敌人。” 二皇子按住桌沿的手,松了又紧,最后咬着后槽牙,深深看他一眼,道:“好,傅丞渊,本皇子就再信你这最后一回!” 话罢端起茶盏一饮而尽,随后戴起帽兜,领着侍从扬长而去。 玄墨一般的斗篷被夜风吹得鼓动起来,蹬上马车前,贴身的护卫忍不住道:“殿下,那个傅丞渊实在太过嚣张。” 二皇子目光阴狠但又无可奈何,打帘钻入马车。 不论心中多么气恼,但却不得不承认,有句话他说的没错,他们如今是一条船上的人,谁也别想抽身事外。 书房内,配剑的侍者从内阁的帘幔后转出来,心有余悸的说道:“主子今夜这步,走得太险。” “有何可惧?”傅丞渊却笑,烛火映照下的眼眸光华闪耀,语气依旧是那股漫不经心的调调,“剥去那层外衣,二殿下亦不过是个趋利避害的小人而已。” ☆、难堪大任 第二天醒来时,林玥儿看着围在自己周围的九位姑娘,仍旧有些恍惚。 若不是知道且确定便宜娘只有她一个女儿,她真要忍不住怀疑,这些都是自己流落在外的亲姐妹了! 不过看到她们手腕上系着绣有数字的锦帕后,好歹清醒了一点。 她昨日试探观察了一整个晚上,并没有从这些姑娘里找到最贴近原著女主的存在,于是她捋了一夜,得出一个结论,自己怕是不小心抢了原著女主的戏份了,这才导致剧情出现了偏差。 昨晚她想了很多,自己被喂了毒药,跑也跑不了了,何不顺势而为? 仔细想想如果自己走原著女主的老路去到傅云弈身边,简直不要太妙,届时里应外合不就能够轻松粉碎大boss的计划,并顺利扭转结局吗? 不过今早醒来后,看着满屋子的‘林玥儿’她注意到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她们这些人里,只有一个人能够成为‘林玥儿’,然后被送去傅云弈身边。 而那个人,可不是一定就是她。 她是需要努力争取,才有可能得到‘林玥儿’这个角色的呀! 院子里摆放着十张小案与矮凳,她们穿着一水的裙衫,挽着相同的发髻,端端坐在小案前听课。 昨日替她系帕子的老嬷嬷,在简单介绍过‘林玥儿’的生平后,开始教大家制胭脂、调水粉、学化妆。 基本的模式就是,早上学习柔弱的举止,下午练习蹩脚的绣工,晚上则是压腿练舞。 她们同吃同住,时间一日复一日的流逝,期间林玥儿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眉目含情的男人。 恍惚间,林玥儿有种自己在参加夏令营的感觉。 “要说绣工最好的,还数十姑娘。” 身畔嬷嬷的声音把她飘远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老嬷嬷欣慰的朝她笑了笑,顺手拿起她绣得不伦不类的刺绣,取下绣框里的帕子后,就又往回走去。 等她走回讲台的位置后,拧着眉毛对着众人教训道:“昨日的白兰花,你们照着图样绣,绣得都还算不错。今日换成芙蓉花,虽然没有图样照着临摹,可道理就是那么个道理,你们一个两个,怎么就不懂变通了呢?” “你们都给我好好学学十姑娘,”老嬷嬷说着一手捏着帕子一角,高举着向众人展示林玥儿绣的那朵‘芙蓉花’。 她指着帕子中间糊成一团的线,目光严肃的从每一个人的面上划过,“如何不显刻意,又是如何一气呵成,不要以为刺绣是什么简单的事!” 说罢不由拔高声量,语气带了几分怒意,“瞧瞧你们绣成什么样了?除了十姑娘,哪个不是一眼就能瞧出绣的是芙蓉花?” 底下有人三三两两开始小声抱怨,故意绣得蹩脚可比绣出花儿来,要更花心思与功夫,可太难了啊! 林玥儿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没有闹个满脸通红。 她看着被嬷嬷捏在手里的那方锦帕,心情有些复杂,一个不小心与嬷嬷对上视线。 老嬷嬷对着她和蔼一笑,“十姑娘,你来教教大家这其中的技巧。” 林玥儿:“……” 这……简直就是公开处刑! 她能怎么办?她只能一通胡扯! 入夜后,老嬷嬷将今日绣着芙蓉花的十条锦帕盛到傅丞渊面前。 傅丞渊扫视一眼,直接挑中林玥儿绣的那条,盛于掌心观摩,“不错,这条是……” -- 第46页 嬷嬷忙躬身回道:“这条是十姑娘绣的。” “她。”傅丞渊轻笑出声,对她印象挺深。 紧接着视线又落回锦帕,语气是掩不住的满意,随后问向老嬷嬷,“嬷嬷以为,她如何?” “十位姑娘里,数十姑娘最为突出。”老嬷嬷如实禀报,只是说到最末,脸上带上一丝为难。 “怎么,”傅丞渊看在眼里,挑眉又问,“她有何不妥?” 老嬷嬷愁着脸解释,“十姑娘样样拔尖,只是舞技实在难堪大任。”…… 在模仿自己这件事上,林玥儿显然占了天大的便宜,就连老嬷嬷对她的评价都是极高的,但林玥儿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因为原著女主是在夜宴中以舞姬的身份与傅云弈有了首次交锋。 可跳舞这件事是讲究天分的,而腰肢不够软,拍子踩不对的她,显然没有这个天分。 明日,就要从她们十个候选人里挑出最优秀的那一人了。 此刻窝在被窝里的林玥儿愁得睡不着觉,万一她被刷下去了,可怎么办啊? 而大通铺上同样睡不着觉的还有另外几号‘林玥儿’。 只不过,和她愁得睡不着不一样,这几个小姑娘是兴奋得睡不着,叽叽喳喳的讨论着明日若是落选,大家该何去何从。 只听林玥儿5号说:“该不会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吧?我早就无家可归了,若不是公子救了我,怕是已经饿死在街头了。” 林玥儿7号接嘴道:“我猜不会,公子人美心善,或许会将我们全都留下当舞姬,再不济总能做个端茶递水的丫鬟吧。” “你们一点出息都没有。”说话的是林玥儿1号,她挑起一绺长发在指缝间转了转,随即朝众人娇媚的抛了个媚眼,“若是我,必定争取一把,说不定公子能收了我,那也能混半个主子当当啊!” 此话一出,另外几人一个劲羞她不害臊,小姑娘们玩闹轻推着,笑做一团。 裹在被子里的林玥儿听着话题越跑越偏,心里满满都是疑惑。 人美她同意,心善是个什么鬼?难道只有自己是被强灌毒药后,又被捏着下巴威胁了吗??? “舞技难堪大任……”傅丞渊低声重复着老嬷嬷的话,看着帕子上那团糊成一片的‘芙蓉花’,嘴角落了一丝笑,“无妨,另外再给她安排一个身份就是了。” 老嬷嬷一听便明白,主子这是定下来了。 “那……”犹豫片刻,老嬷嬷小心翼翼的又问道:“另外九名姑娘该如何安排?” “杀了便是。”傅丞渊抬了抬眼皮,将帕子搁回桌上,“既然她们无法成为林玥儿,那便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他说这话时嘴角若有若无仍挂着笑,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分明听不出一分杀意,可却令老嬷嬷一瞬间遍体生寒。 当林玥儿被穿青莲半臂的婢子迎出小院时,已经是第二日的午后。 前头领路的婢子她认得,正是之前领她来的婢子,所以这一回她没有询问这是要去哪儿? 因为她知道,即便问了,对方也一样不会回答自己。 若是让她自己猜,这一趟十有八九是去见傅丞渊的。 虽然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过关了,但也满心疑惑,一个不会跳舞的舞姬,该怎么在夜宴上惊艳登场,又该怎么样赚足眼球呢? 不等她细想,青莲婢子已经在净室前停下了脚步。 接着便又是一番沐浴梳洗,只是她看不懂的是,这一回让她换上的是打着补丁的粗布麻衣,而发上,也只是简单的系了根发带算做装饰。 她正满心疑惑,不明白又是演的哪一出,就听四扇开合屏风后传来‘哒哒哒’的几声轻响,像是手指轻轻叩在木案上的声响。 林玥儿整理衣带的手一顿,挨着屏风探出半颗脑袋,寻声望了过去,却不想,与一双带笑的眸子,在半空不期而遇。 傅丞渊?他什么时候来的? 林玥儿错愕的瞪住了眼,随即低了低脑袋慌忙避开他的视线。 傅丞渊弯了弯唇角,朝婢子挥了挥手,就见婢子朝他轻福了福身,便却行退下了。 净室的门已经被退下的婢子掩上,此刻净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至少看起来是这样,林玥儿无语的想,不会还有什么人躲着吧? “过来。”太师椅上的傅丞渊朝她招了招手。 她藏在袖子下的手紧了紧,还是乖乖上前了,在他身前两步的位置上停住了脚步。 傅丞渊也不急着出声,舒展着身子,倚靠在太师椅上,就这么直勾勾对着她的脸看了半天。 林玥儿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压力噌噌上涨,放在身侧的一双手,揪着袖口捏了又捏,莫名的紧张起来,但仍旧低眉顺目摆出一副乖顺模样。 “呵~” 一声轻笑打破沉默。 他缓缓起身朝她迈进一步,居高临下的审视她,随后意味不明的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她顺势抬眸,四目交汇时,纤长的眼睫颤了颤,眸中尽是慌乱,“我叫林玥儿。” 一阵肆意的畅笑过后,他挑起她的下巴,倾身嘱咐道:“好,很好,从今日起,你要时时刻刻都记得,你,就是林玥儿。” 话罢从衣袖里取出一个小小瓷瓶,随手抛进她的怀里,恩赐一般的对她笑,“这个月的解药,吃吧。” -- 第47页 玉白瓶身玲珑小巧,里面盛着一颗漆黑的药丸。 林玥儿记得原著有写到过,傅丞渊对原著女主的控制,也包括用毒,若是每个月没有按时服用解药,那种疼痛,是能够将人活活疼死的。 虽然没有尝试过是怎么样的疼法,但光是想想林玥儿就感觉头皮发麻。 于是快速倒出药丸,丢进嘴里,一口吞下。 等她吞了解药后,一张密密匝匝写满字的纸,落进她的手里。 “这是我为你安排的全新身份,我给你一盏灯的时间,记牢它。” 他的语速度很慢,语气是惯有的轻挑随意。 ☆、首次交锋 自林玥儿从这贼窝醒来的那日起,她就默默算着日子,到今日,正好过了一个月的时间。 傅丞渊领她走出院落前,让人在她眼上,覆了层厚厚黑纱,然后一路牵着她登上马车。 林玥儿摸索着在软垫上坐好后,马车便颠簸前行,只是傅丞渊还是没有要将她眼上覆盖的黑纱摘去的意思。 显然,他并不希望自己知道这座别院的位置。 可是不巧,作为一个曾经上帝视角的人来说,从第一天起她就已经知道,这座别院的确切位置了。 别看马车一路颠簸似乎走了好远的路,但没人比林玥儿更清楚,这座别院根本就隐藏在闹市之中,甚至与景王府的距离都不足五里。 林玥儿有理由怀疑,颠儿颠儿的马车是在绕路。 因为覆着黑纱,所以林玥儿这个白眼翻得有些肆无忌惮。 忽然,傅丞渊轻佻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出门前我交代的事,你可都记下了吗?” 林玥儿连忙点头,“记下了。” 出来前,傅丞渊给她布置了三个任务。 任务一:勾引傅云弈。 任务二:勾引谢寒。 任务三:让他们为她争风吃醋,反目成仇。 任务还是原著里交代给原著女主的那三个任务,可傅丞渊安排给自己的全新身份是一个即将被丞相府买去的小小丫鬟,这就……很有问题了嘛。 林玥儿满脸的尴尬不知当问不当问,原著女主是以舞姬的身份在夜宴中惊艳登场,就很加分啊。 可自己现在低调的扮演着一个小丫鬟,却要同时让那样出色的两个男人为自己争风吃醋…… 这个压力是不是大了点?别说勾引了,光是思考该怎么接近他们都是一个问题。 似乎一眼就察觉到她心中的顾虑,傅丞渊轻笑一声,“进入丞相府后,你需尽快取得孟三小姐的赏识,那丫头成日跟在傅云弈身后转。” “只要她肯将你带在身边,就不愁没有机会。”他说着倾身靠过来,温热指腹,缓缓撩过她的脸庞。 林玥儿藏在袖子下的手指就是一抖,这人什么毛病,难道就不会好好说话吗?怎么总是动手动脚的占人便宜?! 若是不是自己一条小命都捏在他手上,她真想一脚将人踹开叫流氓! 但现实是她只能忍耐着让自己装淡定。 落在面上的几根手指还没离开,只听傅丞渊用暧昧又缠绵的语气低低对她笑,“只要你顶着这张脸,想要引起傅云弈的注意,并不难。” 从一开始,傅丞渊的计划就不是让林玥儿莽撞的出现在傅云弈面前,再强硬的要傅云弈相信她就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儿。 那样太过突兀。 他要的,是通过林玥儿的刻意引导,让傅云弈主动怀疑,他的玥儿,真的回来了。 所以从此刻起,林玥儿需要记住一点,她是一个两年前因为一场意外忘掉从前记忆的小可怜。 啊,失忆梗,林玥儿回想被安排的全新身份,不禁想,这是一个被用烂的老套路啊。 不过在此基础上,傅丞渊的另一层小小设计,倒是挺巧妙的,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引得傅云弈怀疑自己的身份呢? 在傅丞渊的安排下,林玥儿被顺利的买入丞相府,还幸运的被安排进三小姐的院子里做事。 只是,握着手中笤帚,林玥儿有些郁闷的想,她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粗使丫鬟,要怎么博得三小姐的赏识呢? 一面扫着落叶,一面不显刻意的朝三小姐的房间逼近。 看着紧闭的房门,林玥儿那叫一个愁呀。 突然,屋里响起三小姐颇为恼怒的娇呵,“你抖什么呀,花钿都画歪了,笨手笨脚的,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本小姐要你何用!去去去,快去把绮红给我叫过来。” 屋里的小丫鬟抖抖索索的回禀道:“小姐您忘了,绮红姐告假回家,明日才回来。” “死丫头,你还敢顶嘴。”屋子传来‘啪’的一声脆响,“那你就给我找个手不抖的丫鬟来。” 偷摸杵在门外,听了半天墙角的林玥儿一听,心里便笑开了花,机会送上门来了。 果然没一会儿,就有一个穿葱绿半臂的丫鬟捂着一面脸,匆匆开门往外跑。 因为林玥儿就拿着扫帚站在门口,所以屋里的三小姐一偏头就瞧见了她。 三小姐面色不郁的瞥她一眼,本没打算搭理。 可门外的粗使丫鬟丢开笤帚,搓了搓手,“小姐,奴婢手不抖。” “你?”三小姐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眼,狐疑的声音里,满满都是不信任。 两天后,当傅丞渊得知林玥儿已经顺利成为孟三小姐的贴身侍婢时,意外之余,再次肯定了自己果然没有看走眼,于是对林玥儿这枚棋子越发满意起来。 -- 第48页 黄昏时,丞相府大门前停着的一辆马车,载了三人朝侯爷府驶去。 马车上坐着林玥儿、孟三小姐孟锦兮、以及孟三小姐的另一位贴身侍婢绮红。 孟锦兮手里持着一面巴掌大的妆镜,借着车厢里的融融烛光,好一番打量林玥儿今日替她上的妆,越看越觉满意,半天舍不得放下妆镜。 今夜是冯小侯爷的生辰宴,但孟锦兮这番精心打扮为的可不是什么小侯爷,她为的是同样将去赴宴的景王府世子——傅云弈。 “玥儿,你的手可真巧,今日这妆真好看。”待孟锦兮心满意足的放下妆镜,马车也已到了侯爷府。 此时,天色已经全暗了下来。 “是小姐生得美,奴婢不过锦上添花。”林玥儿拍起马屁也是一点不含糊。 孟锦兮笑容得意,深以为然。 等马车在侯爷府大宅门前停稳后,绮红与林玥儿两人先一步下了马车,一人摆好马扎,一人抬了胳膊将孟锦兮搀下来。 孟锦兮拍了拍微皱的裙摆,一左一右领着两人上侯爷府。 递了请柬,孟锦兮提着裙子正待跨过门槛时却顿了顿,忽然想到了什么,将才迈出去的那只脚又收了回来。 她回身对着林玥儿上下一打量,果然还是觉得这张脸漂亮得有些扎眼。 于是指了指已经被牵到一旁的马车,直接把人打发走,“你就别跟着了,回马车上等着吧。” 话罢也不等林玥儿反应,这一会倒是走得毫不犹豫。 “???” 林玥儿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虽然傅丞渊安排给她的身份从舞姬换成了侍婢,但原著中与傅云弈的首次交锋,就是这场夜宴没变啊。 她若不能进去,还怎么与傅云弈相遇,又怎么引起他的注意? 不过好在,她一开始考虑过孟锦兮有可能一个侍婢也不带的情况,因此留了一手。 从府门前退下来后,她假意回到车上,接着从袖子里倒出一支款式玲珑的小小珠花。 这个是方才在马车上,林玥儿趁孟锦兮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偷偷摘下的,现在正好可以作为借口送进去。 手里捏着珠花,林玥儿又瞄了眼挂在腰上的白兰香包,这个,也是今晚引起傅云弈注意的重要工具! 她已经想好了,自己死而复生却避着傅云弈三年不见这件事,自己确实一时还找不到合适的借口解释。 既然如此,那倒不如就顺着傅丞渊的思路,引导傅云弈怀疑自己的身份。 等之后傅云弈相信自己确实就是林玥儿后,她再假装慢慢恢复记忆,一切不就都顺理成章了吗? 林玥儿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这个计划简直不要太完美! 就在此时,又一辆马车停在了侯爷府门前。 当先一步从马车里出来的人不是谢寒又是谁? 随着车帘再次撩起,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闯进她的视野,看得她一时呆在原地,忘了上前。 三年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那个总是眉眼带笑的温柔少年不见了,眼前的傅云弈,通身的气派与冷硬的气质,令人望而生畏,轻易不敢靠近。 待两人跨过门槛,渐行渐远,她方如梦初醒。 捏着珠花的手紧了紧,深深吸了一口气,一个计划已经在脑中成形。 “我家小姐落了东西在马车上,我要给小姐送进去。”林玥儿满脸焦急,清澈的眼眸此刻尽是慌乱。 因为方才迎门的两人都看见她与孟锦兮在一块,因此没有阻拦。 等跨过门栏,她瞄了眼傅云弈前行的方向,追过去。 既然这次相遇没有惊艳,那就制造点小意外! 捏着手中珠花,林玥儿一路疾行,虽然目视前方,但余光里全是他。 当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接近,心底升起的那股紧张感越来越不受控制。 原本打算撞他个满怀的林玥儿,临时改变了主意。 想想有谢寒在,撞他个满怀也不太现实。 于是擦身而过时,她装作冒失的险险要撞到他,又在快撞到的前一刻努力改变方向,导致失去平衡反倒自己跌坐在地擦伤了手背。 傅云弈被这一幕逼停了脚步。 泠泠月色下,女子螓首蛾眉、风姿楚楚,美得清绝脱俗。 此刻轻咬着下唇强忍着疼,一双晶莹明澈的双眸,蒙了一层水雾,令人望而生怜。 这些年来,他不是没有遇见过相似的人。 可他很清楚,那些,都不是她。 他审视着眼前的女子,冷淡的眼神不带半点怜惜,直到一股熟悉的白兰香,若有似无间漫散开来。 他浓密的眼睫不可自抑的轻轻一颤。 刹那间,尘封久远的记忆,汹涌而来。 ☆、乱了心神 远处,翘首盼望的孟锦兮注意到了傅云弈的出现,她嘴畔牵起一抹娇羞的笑,提着裙子快步朝傅云弈所在的位置追过去。 身后绮红连忙跟上。 “云弈哥哥!”孟锦兮满脸欢喜,声音又脆又甜,哪有半点之前的娇蛮模样。 走得进了,她才发现跌坐在傅云弈身前的林玥儿。 她满心疑惑的瞥了眼林玥儿,看着林玥儿对着傅云弈连声道歉后,战战兢兢的退到自己身后。 孟锦兮注视着林玥儿那张作为丫鬟却漂亮得不像话的脸,又想到身旁的傅云弈,不禁有些恼。 -- 第49页 但正因为傅云弈此刻就在身旁,所以她更不好发作。 只能装着好脾气的问向林玥儿,“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和云弈哥哥在一起?” 林玥儿将头压得低低的,语气慌张,“奴婢跑得急了,险些撞到这位公子。” 孟锦兮见傅云弈没什么事,反倒是林玥儿自己刚才跌坐在地,还磨破了手背,所以稍微一想,便大致能够明白是怎么回事。 孟锦兮自认,一直以来在傅云弈面前,她都是最最温柔大度的,因此闻言只是嗔怪的说了一句怎么这么不小心,便转头替林玥儿赔起不是来。 “云弈哥哥,我这丫鬟初来乍到还不懂规矩,锦兮替她向你赔个不是好不好。” “孟三小姐客气了。”傅云弈的视线扫过林玥儿时,并未停留。 语气疏离且客气,话罢朝孟锦兮略一颔首,不带一丝留恋的走了。 孟锦兮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并不因为傅云弈冷淡的态度而感到难堪,只是心底深处,到底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失落啦。 等目送傅云弈走远后,孟锦兮方拧起眉毛板起脸,“你来干什么?我不是让你在马车上等着吗?” 孟锦兮虽然气恼,但看在傅云弈刚才并没有对林玥儿另眼相待的态度上,便也没发什么大脾气。 低眉顺目的林玥儿顺势递出那支珠花,“小姐的珠花落在马车上,奴婢心里着急,一时违了小姐的命令,请小姐责罚。” “什么?”闻言,孟锦兮有些慌张的抚上发髻,“还不快替我簪上。” 她一面让林玥儿替她戴珠花,一面偏头教训起绮红的不用心,“我要是真就这么进去了,今夜还不成个笑话。” 等戴好了珠花,孟锦兮再看向林玥儿时的脸色才缓了点,对于林玥儿方才那句‘请小姐责罚’,倒是宽宏大量起来。 “好啦,你也是为我着想,本小姐赏罚分明,这次就不罚你了。”话罢又将林玥儿打发回马车上去。 林玥儿躬身领命退下,这一次并没有争取留下。 今夜互动虽少,不过方才她明明白白看到傅云弈眼底的触动,虽只一点,却也足够了。 太过激进,反倒会显得刻意。 所以,不着急,他们,来日方长。 当林玥儿再次回到马车旁时,驾马的小厮不知躲哪儿偷懒去了。 她打帘钻进车厢,还没坐稳就听车围子上传来叩叩两声响。 撩了帘子望出去,发现弄出声响的竟然是傅云弈身旁的谢大侠。 比起傅云弈,三年过去,谢寒倒是仍旧一点没变。 冷面的侠客一身黑衣,腰上的配剑剑柄末端铸有龙首豺身的睚眦。 “我家公子有请。” 谢寒不带情绪的一句话,却令林玥儿心头猛的一跳,下意识抓皱了袖缘。 她用怯怯的双眸望住他,带着一点惊慌与无措,“奴婢方才冲撞了那位公子,并非有意。” “公子有话要问你。”他看她一眼,依旧是一句无情无绪的陈述。 她用困惑的神情看向他,随后点了点头,算做同意。 心里想的却是,虽然今夜她不适合再主动出击,但若是换做傅云弈自己主动,就不同了哦~ 再次从马车上下来,林玥儿乖顺的跟在谢寒身后亦步亦趋。 不得不说,侯爷府真的很大,亭台楼榭水木清华,重峦叠嶂的假山更是巧夺天工,还有这一池荷花…… 嗯,这一池映着月色的荷花……她没记错的话,已经是第三次出现在眼前了吧? 身前隔着一步距离的谢寒停住了脚步,他侧目望了望,终于发现不对。 从林玥儿的角度看过去,能够很明显看见,谢寒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困惑与不确定。 他回头看她一眼,又看向荷花池,求证,“这条路,走过?” “好像……”她劲量答得委婉,“走过。” 她差点给忘了,强大如谢寒,也一样是有小缺点的。 要不怎么说人无完人呢,谁能想到,武艺高强的谢大侠,竟然是个大路痴。 如若出行,要么两人肩并肩谁也别离开谁,要么就要做好谢大侠随时会走丢的打算。 这个小缺点对谢大侠自己影响不是太大,但对等着谢大侠救命的傅云弈来说,影响着实有点大。 所以原著中有提到过,傅云弈一直随身配着几枚玉哨,只要玉哨一响,就能召唤回走失的谢大侠。 另外这三年来,傅云弈跟着谢寒也学了不少拳脚功夫,毕竟在谢寒听到哨响赶来之前,傅云弈至少要能够抵挡上一阵不是? 整个上京,唯有景王府,算是谢寒唯一不迷路的地方。 可今夜是在侯爷府啊,傅云弈竟然放任谢寒独自一人来寻自己,实在是太大意了。 按理说,他不该犯这样的小错误。 所以,林玥儿眸底暗波涌动,她是不是可以认为,先前的那场相见,确实乱了他的心神? 林玥儿抬眸又看向眼前一尊雕像似伫立的谢寒,忽然有些同情。 回头想想,当初他千里迢迢找到临阳,找到傅云弈。 这期间不知经历了怎样的千难万险,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或许,”因为不知道谢寒带她去的目的地究竟是哪儿,所以她做不了那个引路人。但回去的路,她还是认得的,“我们先回去?小姐回来见我不在,怕是要着急。” -- 第50页 他闻言不知想到什么,默了默,朝她点了下头,随后又看她一眼,倒也不藏着掖着,示意她前头带路。 两人刚走没两步,鼓乐声中混入一声绵长的清响。 林玥儿下意识回头,就见谢寒疾风似的跃上廊檐,寻声追了去,转瞬间身影便隐没在夜色里。 莫名被丢下的林玥儿有些傻眼。 怎么?不是要带她去见傅云弈吗?怎么玉哨一响,他自己先跑了? 她呆愣愣盯着谢寒消失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眼角余光注意到荷花池里荡起的圈圈涟漪。 下雨了…… 于是林玥儿不再多想,趁着雨势不大,赶紧提着裙子往回路赶去。否则若是被雨水浇得一身湿透,一会儿在孟锦兮跟前解释不过去。 再次回到马车旁的时候,驾马的小厮也已经回来了,小厮只当她是进去找小姐了,并没有多想。 她钻进马车,从里头取来两柄黄栌伞,打算称职的给孟锦兮送过去。 迈过侯爷府大门的时候,迎面行来谢寒与罩起斗篷的傅云弈。 林玥儿握着黄栌伞的那只手下意识的紧了紧。 原来谢寒不是丢下自己走了,而是干脆把傅云弈领到自己跟前来了。 几步开外,两人的步子略略显出一丝急切,似乎是为了躲雨。 林玥儿连忙停住脚步,微微后仰的伞面令淅淅沥沥的雨帘自动向两侧分离。 然,从始至终,傅云弈脚下步伐都没有一瞬迟疑。 略过她,径直出了府门。 林玥儿悻悻收回视线,微抿了抿红唇,只得握着伞继续往里走,不明白究竟哪里出了错。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错身而过的刹那,宽大帽兜下,那双浓墨一般的黑瞳,映有她的身影。 当天夜里,林玥儿在丞相府的丫鬟房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怎么回事?一会儿邀她问话,一会儿又把她当空气无视。 林玥儿被傅云弈的反复无常闹得有些乱。 所以今天,自己究竟有没有成功引起他的注意啊?她真的有些不敢确定了。 翻了个身,林玥儿摸向床头那只精心准备的白兰香囊,举到眼前看了又看,很快有了结论:仅靠一只白兰香囊的刺激还不够。 或许…… 林玥儿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转,又生一计。 或许她可以尝试用点妆阁的胭脂唤醒他的记忆。 林玥儿忖了忖,秀眉微蹙,但这里面存在一个bug,虽然在傅丞渊别院为期一个月的集训里,老嬷嬷曾教过她们这些候选人制作胭脂。 但制的不过是普通胭脂,并非点妆阁里改良过的胭脂。显然,傅丞渊在这方面的功课没有做到位啊。 这就导致,自己若是贸然研制出点妆阁的胭脂去提醒傅云弈,后续无法向傅丞渊解释。 那样一来,自己的卧底计划岂不是就崩盘了吗? 不行不行,果然太冒险了。 考虑过后,林玥儿在心底否决掉用点妆阁的胭脂唤醒傅云弈记忆的计划。 点妆阁的胭脂行不通的话,还能用什么刺激他呢? 林玥儿越思考越感觉一头乱麻,一时半刻是真的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于是她提了提被子,决定不再逼自己,或许明早醒来,灵光一闪就有好点子了呢? 林玥儿想得挺美,闷头睡去隐隐进入梦乡。 可就在这时,窗户外却突然发出奇怪的声音,有小石子一颗两颗三颗,打在菱格窗框上,发出‘磕哒哒’的轻响。 嗯?林玥儿揉了揉眼睛直觉不简单,披衣下床来到窗台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了半扇窗。 “跟我走一趟。”傅丞渊唇畔牵起一抹笑,那双似醉非醉的含情目,在月色下有蛊惑人心的力量。 林玥儿抬头看了眼天色,有些窒息,三更半夜扰人清梦,可她却骂不得。 还有,这里再怎么说也是丞相府,您老,是怎么进来的啊? ☆、看不透他 噢,对,林玥儿差点忘了,傅丞渊与丞相府的大公子私交甚好,两人都是眠花宿柳夜不着家的情场浪子。 因此,傅丞渊三更半夜之所以会出现在丞相府,怕不是今夜寻了个借口,顺势在丞相府住下了。 虽说傅丞渊身边的暗卫在谢寒面前就是个弱鸡,但也是个实打实的高手,带着林玥儿两人潜出丞相府,还是不成问题的。 看着停在窄巷里的马车,林玥儿试探着问道:“去哪儿?” 回答她的,是覆在眼上的厚厚黑纱。 喔,回别院啊。 上了马车后傅丞渊才告诉她今夜是要带她去见个人,她坐在微颠的马车上,思来想去,实在猜不到要见的究竟是什么人。 时隔三年,任她记性再好,原著里的许多细节和无关紧要的小剧情,她到底是记不全了。 “今夜,你的表现不错。” 傅丞渊的话,令林玥儿心下微凛,原来他不知在哪个角落,静静观察着一切。 “方才……”傅丞渊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谢寒与你说了什么?又要带你去哪儿?” 她不确定他是在测试自己的忠心,还是单纯的在表示好奇,因此不敢隐瞒,如实告诉他,“他说傅云弈找我,所以带我去见他。” “是啊。”傅丞渊失笑,“可惜他却坏事,小小一个侯爷府,竟也迷了道。” -- 第51页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林玥儿暗暗松了口气,庆幸自己刚才没有拿话诓骗他。 或许,他本就话中有话,委婉的告诉自己,在他面前,别以为能够拿假话糊弄过去。 “之后傅云弈没再找你,反倒领着谢寒匆匆离去,你可看出什么了?”傅丞渊绕了一大圈,总算是问出自己最在意的点了。 闻言,林玥儿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不理解,“我也满头雾水。” 车窗外明月如勾,小几上灯火如豆,暖融融烛光落了满怀。 伴着浅浅的呼吸,身旁的人不再言语,只能听见马车前行的踢哒声,与远方传来的几声犬吠。 到了目的地,林玥儿沿着车围子摸索着钻出去,紧接着,有一只手特意避开她手背上的擦伤,搭上了她的腕子。 被夺去视线,走起路来总要磕磕绊绊,她既怕疼又怕摔,所以没多想,被牵住的腕子轻轻一转,顺势抓住对方的袖子,入手高级的质感,令她微微惊讶了一下。 “谢谢啊。”她嘴里道着谢,在傅丞渊的牵引下下了马车,又在他的指引下一路跨过门槛。 “小心脚下,有台阶。” 闻言,林玥儿忙收回抬起的那边脚,试探着往前探了探,才放心继续走。 身旁的人照顾着她的脚步,同样走得不紧不慢。 那份细心周到,偶尔总能让人忘了,自己不过是被他握住性命的小小棋子。 直到身后的宅门缓缓合上,她面上厚厚的黑纱才被解下。 她抬眸看上去,撞进他带笑的眼里,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觉得这人,可真难看透啊。 傅丞渊笑吟吟朝她提了提袖子,“怎么,还不松开。” 他早一步松开了她的腕子,可她还紧抓着他的袖子忘了放开。 “额,抱歉。”她连忙松开那团袖子,瞥了眼微皱的袖摆,悻悻然飘开眸子。 傅丞渊倒是一点不在意,“走吧。” 傅丞渊的这座别院,林玥儿虽然没去过几个地方,但眼下这条路线她却是认得的。 当初着青莲半臂的婢子,将她从净室领出来,送去集训的小院子时也是走的这条路。 果然,没一会儿,那落小院就出现在林玥儿的视线里。 走得近了,就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瓷器落地的摔砸声,以及问候祖宗的怒骂声。 只是这些声音,在两人跨过院门的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院子还是之前集训的那个院子,只是相比之前,空旷了许多。 林玥儿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圈,发现唯有一间房子里面是点着灯的。 一个配长刀穿黑色劲装的侍卫从房里跑出来,那一身打扮倒是与谢寒挺像,只是比之谢寒又少了几分利落与潇洒。 “如何?”傅丞渊朝点灯的房里看去一眼,又垂眸看向单膝跪地的侍卫。 侍卫满脸惭愧,“属下无能,没能说服他配合。” “喔?”傅丞渊又拿出了他的那柄玉骨扇,抵着下颚角略点了点,旋即弯了唇角,悠悠然缓声道:“若是一会儿好言相劝他再不听,那便拖下去毒打一顿好了。” 这是敬酒不吃,就请对方吃罚酒的节奏啊,林玥儿忍不住好奇的探了探脖子,不知道傅丞渊又抓了什么人关在了里面。 她在心中感慨,面对傅丞渊的淫威,也不是什么人都和她一样,懂得审时度势秒认怂呢。 身旁傅丞渊已经跨过单膝跪地的侍卫,往屋子方向走过去,于是林玥儿连忙提了步子跟上前。 待踏入房门,抬头望去,只见屋里那头,一名男子被反手扣着按住头,嘴里还被塞了一团破布,配合着一地狼藉,实在狼狈非常。 但比起同情,在看清男子模样的那一瞬,林玥儿心头更为强烈的情绪是震惊! 踏入房门的傅丞渊,装模作样说的第一句话便是,“燕先生是我请来的贵客,休得无礼。” 话音刚落,原本扣着男子的侍卫立刻松开对他的钳制,退开一步距离。 “请什么请?你们这是绑架!”燕洐抽出嘴里破布团,一把摔飞在地,紧接着一句脏话将将又要飚出口。 可他抬头看到傅丞渊身后林玥儿的那一刹那,惊得临门一脚往回收,差点咬掉舌头,整个人错愕到傻眼。 傅丞渊唇畔笑意又深了几分,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今夜的傅云弈在看到林玥儿这张脸的时候,心中想必也翻起了巨浪吧。 “燕先生也觉得像不是吗?”傅丞渊的双手轻轻搭在林玥儿的肩头,推着她上前半步,意味深长的说道:“若有燕先生的帮忙,已逝的林玥儿,就真的能够‘活过来’了。” 燕洐的视线直勾勾落在林玥儿面上,半天没能缓过来,若非亲眼所见,他实在难以相信,这世上竟然真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不不不,何止是相似?! 眼前这姑娘,和突然失去音讯的林玥儿简直长得一模一样! 林玥儿看着燕洐这么个眼神,心里那叫一个急啊,好家伙,这人是真没认出自己来啊! 她想悄悄传递信号给燕洐提醒,可屋子里傅丞渊的‘眼睛’就在燕洐身旁一步的位置,她任何一个可疑举动都会被放大,任她再怎么着急,也只能暂时按兵不动。 “燕先生难道真就一点都不考虑,帮鄙人这个忙?”到此时为止,傅丞渊都还是有打算给燕洐一个再选择的机会,因此说起话来,十分客气。 -- 第52页 但铮铮铁骨如燕洐,哪里肯屈服,“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发觉好像哪里不对,立刻又改了口,“皇城脚下,目无王法,谁知道你弄个假的玥儿师妹要做什么恶事!我是不会助纣为虐的!” 虽然不知道傅丞渊究竟是怎么和燕洐说的帮忙,但燕洐是知道三年前想取傅云弈性命的人就在上京。 因此看燕洐如此抵触的反应,林玥儿不由猜测,燕洐怕是把傅丞渊当成那个恶人了。 傅丞渊闻言并不恼,盘着手中玉骨小扇转了转,漫不经心的笑问向他,“也就是说,燕先生现在还不愿配合?” 听到这里林玥儿坐不住了,放任燕洐继续激怒傅丞渊,一会儿他勾勾手指,就会有人上来把燕洐拖下去毒打一顿的! 那边燕洐还没察觉到危险在靠近,仍一脸硬气的呛声道:“我不光现在不愿意配合,我永远都不会配合的!” “噢?”傅丞渊眯了眯眼,短促的笑了一声,都不用勾勾手指,一旁的侍卫就又一次上前反扣住燕洐的手臂,猛地将他按倒在地。 不等傅丞渊下令让人拖下去,林玥儿瞧准时机抢先一步开口,“公子,这人是谁?” 直到林玥儿开口,傅丞渊才想起,自己似乎忘了与她解释这其间种种,怪不得她这会儿一脸的懵。 于是指了指那头骂骂咧咧尤不服气的燕洐,简单的与林玥儿介绍起此人来。 越听,林玥儿越是心惊后怕,就在刚才的丞相府里,她还在吐槽傅丞渊没有做好功课,导致自己没办法理所当然的用点妆阁的胭脂刺激傅云弈,结果半个时辰不到就被打脸了。 原来傅丞渊抓燕洐回来,就是要他教自己点妆阁妆品的制作方法,与完善‘林玥儿’这个人设。 林玥儿之所以感到心惊,是因为没想到傅丞渊竟然能够查到如此地步,后怕是因为,如果当初自己没有花十分的心思去隐瞒自己没死这件事。 以傅丞渊的手段,怕是也已经查到‘林玥儿’根本没有死。 不过看傅丞渊现在这个反应,显然并没有查到这个真相,所以她还是可以稍稍放心的。 当然,傅丞渊之所以没有查到‘林玥儿’还活者,除了能力有限外,还有另一种解释。 那就是他先入为主的认定林玥儿已死,所以根本没往诈死的方向上去查,自然就查不到真相了。 不论是哪种原因,对林玥儿而言,都是好事。 ☆、良家姑娘 林玥儿假意回头看了眼燕洐,然后提出自己不成熟的小想法,“燕先生那副小身板,怕是经不起毒打,若是一命呜呼,损失的是我们,若是被他侥幸撑下来,难免心中记恨,到时面上假意臣服,暗地里乱七八糟一通教……” 她说到这里就收住了声,怎么个意思傅丞渊又怎么会听不明白呢。 “那么,”傅丞渊垂眼看她,顺势问道:“你以为该如何?” 林玥儿等的就是这句话,遂压着声音指了指燕洐对傅丞渊道:“燕先生虽然嘴硬了点,但那副小白脸模样,肯定经不住吓唬。” “所以我觉得,恩威并施,一个巴掌再给颗糖,都用不着毒打,吓唬吓唬就能让他服软。”林玥儿一脸认真的分析给他听。 “你倒是心善,”他听后哂笑一声,到底是误上贼船的良家姑娘,即便是无关紧要之人流血,也看不得。 他这一声笑,笑得林玥儿心头一哆嗦,不由紧张起来,自己是不是说错话坏事了? 但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露怯,林玥儿勉强稳住心神,抬眼望上去,便见傅丞渊微眯起眼睛定定看向自己,“既然你想帮他,那么这个任务就交给你,若你不能完成,那本该落在他身上的鞭子,由你承受,如何?” 这话一出,林玥儿反倒暗暗松了口气,不单因为对说服燕洐这个任务胸有成竹,还因为她知道,傅丞渊也就是说说而已。 虽然他这话中多少含了几分警告的意味,但就算说服不了燕洐,那顿毒打也落不到她身上。 毕竟,她现在可是他至关重要的棋子,某种意义上而言,他还得万分小心的护她周全,那样才好将她送去傅云弈的身边替他办事。 明白归明白,表现还是不能表现出来的。 所以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她慌得攥手打了个哆嗦,战战兢兢的应承下来。 林玥儿回过身后,先是看了眼扣住燕洐的侍从,然后又回头看向傅丞渊。 随着傅丞渊轻轻一挥手,扣住燕洐的那名侍从再度松开他的手,这一回直接退到傅云弈的身后。 燕洐转着被扭疼的胳膊,发泄似的嘴里骂骂咧咧没个停。 因为知道跑是跑不了了,索性不做无用功,大咧咧从一旁拖过椅子坐下休息。 他还想说些什么,可一抬头看见越靠越近的女子,看着那张和林玥儿一模一样的脸,他不自在的扭开头,“没得谈,派个姑娘也没得谈!” 这家伙真是轴得没救了,林玥儿实在好无奈,想让他把脸转过来,她们俩好有个眼神交流,也方便她疯狂暗示啊! 无法,林玥儿只得拿话激他,柔着嗓子说道:“燕先生能够无伤无痛的坐在这里,是我家公子的诚意,我家公子不欲为难燕先生,而非不能为难燕先生。先生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也不为家人着想吗?” -- 第53页 家人?自半年前,燕老大夫去世后,他便孑然一身。 否则当日被绑走的可就不止他一人了。 燕洐很清楚,落入这个打扮得似花孔雀的男人手里,他要保全的只有自己,不用担心他再抓着谁要挟自己。 虽然他与林玥儿还有她娘的关系胜似家人,但这三年来,为了隐瞒林玥儿还活着这件事,他们之间的交往一直很谨慎,根本没人知道这个秘密。 因此听到这番威胁,燕洐直接被气笑了,看来这姑娘没搞清楚状况啊! “无痛无伤?你家公子好诚意!”燕洐怒视林玥儿,无不讽刺道:“这么说来倒是我误会了?合着之前你们给我嘴里塞的那颗黑丸子,是糖丸啊?” 糖丸……林玥儿默哀,燕洐也中招了啊。 她一面挤眉弄眼,一面用镇定的语气和他说:“只要燕先生肯配合,事成之后公子必定奉上解药。” “卸磨杀驴,这话我能信?”还未接收到信号的燕洐冷哼一声,“我想姑娘也吃过那颗糖丸吧,瞧瞧,你我的性命早就不由自己掌控,生死不过人家一句话的事,快别助纣为虐了,咱俩都一块等死得了!” 话音刚落,就见对面那个顶着林玥儿脸的姑娘,从刚才的眼皮抽筋,到现在一张嘴无声又夸张的张张合合。 粗线条如燕洐也总算是隐隐察觉到了什么,这么多年的相处,他与林玥儿之间也有斩不断的羁绊,虽然他唇语不大好,但他们之间还是有默契这个东西存在的。 这么刚的燕洐,这么多年来,林玥儿也真是头一回见到,她想了想灵光一闪,自作主张了一把,“燕公子若不信,解药现在就可奉上。” 话罢朝身后傅丞渊看去,得对方轻轻一个点头,可算松了口气。 “真的?”对面燕洐满脸狐疑的看着林玥儿等了等,等她从侍卫手里接过一个小瓷瓶后,神情终于略有松动。 燕洐接过瓷瓶后,只略略犹豫了一小下就直接吞下了,之前已经被迫吞了颗药丸,所以这颗还是毒药的可能性为零。 吞下解药后,燕洐看向林玥儿终于妥协道:“你让他们都出去,我现在勉强只信你。” 于是林玥儿再次回头向傅丞渊请示。 傅丞渊扫了一眼狠瞪过来的那双眼,对着林玥儿点了点头。 房门刚带上的时候,傅丞渊身边的侍从向他请示是否要留下监听。 傅丞渊略一思忖后摆了摆手,领着侍从走远,将屋子留给两个人。 燕先生好不容易松了态度,他何必搞这些容易节外生枝的小动作,说到底这里是他的地盘,谁也跑不了。 待屋子里的闲杂人等都清光,只剩下她们两人,林玥儿谨慎的确认傅丞渊几人确实走远后,才向燕洐亮明身份。 燕洐恍然大悟,“我说你怎么突然没了音讯,原来是被抓到这儿来了!” 两人交换了一下信息,林玥儿才发现,自己被灾民抢盘缠后,寄出去的那封求救信燕洐根本没有收到。 此刻,林玥儿最关心的是,“我这突然没信儿了,如今你又被抓了,我娘得担心死,点妆阁也得乱套。” 燕洐却说不,“不光你娘不会担心,点妆阁也乱不了套。” 林玥儿一脸,这不可能! 就见燕洐耸了耸肩,一脸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的表情,“没收到信的那个月,我怕你娘担心,就让齐甜模仿你的笔迹给你娘写了封信。等到第二个月还没收到你的来信,我有些慌,担心你出事,所以安排好了一切,打算出来找你。结果在准备出发的前一晚莫名其妙被人打晕装麻袋里,一路绑到了这里。” 燕洐说着,换上一脸哀怨看向她,“你的信月月都会由齐甜代写,而我突然消失,齐甜那丫头大概只会以为,我不过是没打招呼就上路了。” 林玥儿噗呲一声,没忍住笑。 未免傅丞渊起疑,林玥儿没敢久留,两人在屋子里待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林玥儿便推开房门出来了。 彼时,傅丞渊对插着袖子,正静静站在小院柴门窄窄的门框里,微微扬着脸看着天边闪烁的星子,不知想到了哪段往事,眸光冷得瘆人。 待听到动静,回眸落在林玥儿面上的视线仍带着些许凉意,只是下一瞬唇边又牵起了一抹笑来。 林玥儿快步来到傅丞渊的身边,垂着眼道:“公子,燕先生同意了。” “是吗?”他的声音染了笑意,“你做得很好。” 话罢向前走去,“走吧,明夜再来,夜深了,我送你回去。” ☆、美救英雄 那日之后,每夜三更傅丞渊都会准时来丞相府接林玥儿,然后送她到燕洐身边学习点妆阁胭脂制作方法,同时也学习着怎么样让自己更像‘林玥儿’。 两人每夜装着在屋子里上课,实则在商量对策。 那之后又过了半个月,孟锦兮偶尔带她一块出门却总遇不到傅云弈。 直到今夜,林玥儿从小院里上完课出来后,傅丞渊带来了一个消息,“五日后青城山脚会有一场狩猎活动,傅云弈受邀在列。” 他垂眸看她,声音带着愉悦,“玥儿,那是一个机会。” 但凡这种推脱不了的活动,傅云弈有在,孟锦兮想方设法也一定会到场,只要孟锦兮去了,那她就有与傅云弈相处的机会。 -- 第54页 林玥儿低眉垂眸,装着一脸乖顺,“孟三小姐十分喜爱我制的胭脂,那日,我会想法子利用点妆阁的胭脂,引起傅云弈的注意。” “很好。”傅丞渊笑得满意,然而话锋一转却又道:“只是还不够。” 林玥儿也不急着发问,依旧低垂着眉眼,等待示意。 紧接着就听他提议道:“荒山野岭,偶尔钻出几条银环蛇也属寻常,自古英雄舍命救美,最易博得美人芳心,反之……亦然” “玥儿,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他嘴角忽地噙起一抹笑,定定的看着她问道。 银环蛇?那玩意儿有毒,剧毒! 林玥儿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眼角不受控制的一跳,要不要玩得这么大?! “……公子。”她强压下想要打激灵的欲望,试探着问了一句,“那蛇的牙齿是拔掉的吧?” “那样就太假了。”傅丞渊啧啧摇头,一只手轻轻落在她肩头,“为了力求真实,当然是真咬,虽然疼了点嘛,但别担心,这种场合都有御医在,解药会给你备好的。” 光是想象那黏腻腻又滑不溜秋的东西,将会对着自己身体某处咬一口,林玥儿分分钟想来段激光舞,那是她平生最害怕的物种之一! 她没忍住一下抓住他的袖角,可怜兮兮的抬眼看住他,还想讨价还价,“万一来不及我岂不是就死了,公子你还记得的吧,我肩负重任,不能出意外的。” 傅丞渊看着她那双被吓到雾蒙蒙的双眼,好笑的抽回袖子,“不会有意外的,你洗干净脚脖子等着就好。” 她听得一噎,脚脖子那圈已经开始发麻,她果然不该奢望,这人还存在哪怕一丁点的良知! 五日后,青城山狩猎 当林玥儿跟着孟锦兮下了马车后,见青城山脚已经支好了几个帐篷。 这场狩猎是四皇子的主场,朝中新贵与世家公子皆在受邀之列,但其中也偶有不速之客偏要瞎凑一份热闹 比方说那个面上总是笑得一脸温和,实则满肚子坏水的二皇子。 只是先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这会儿二皇子正怒气冲冲的登上马车扬长而去,反观四皇子满面春风的与宾客相聊甚欢,偶尔瞥一眼二皇子离去的方向,笑容里便多了一分得意。 孟锦兮看在眼里,吐了吐舌头自言自语道:“一定又是四皇子拿二皇子的生母说事。” 二皇子的生母只是皇帝老儿一次酒醉后宠幸的一名小小宫婢,相比其他几位皇子,在争夺储君之位的这条路上,没有母家支持的二皇子,胜算实在不大。 所以,在其他皇子选择同时讨好景王府的两位公子时,他却激进的选择了助傅丞渊除去傅云弈的这条路。 在林玥儿跟着孟锦兮与四皇子简单会晤后,她的一双眼就不动声色的寻找起那道熟悉的身影。 “云弈哥哥~” 今日的傅云弈一袭绛紫色长袍,更衬得那面目皎皎如明月,深秋的山风撩起衣袂翩飞,愈发显得人挺拔修长。 就在林玥儿锁定那道身影的同时,孟锦兮也发现了她的云弈哥哥,直接就提着裙子跑向人群,“云弈哥哥你也来啦。” 虽然今日的主题是狩猎,但孟锦兮依旧盛装出席,从头发丝精致到脚丫子。 因为她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吸引傅云弈注意到自己的美,哪里是真的打算在这山林间挥洒什么热血的汗水。 日光晕染孟三小姐的眉眼,细腻且干净的妆面,衬得孟锦兮面若桃花,颜色更胜从前。 只是傅云弈在微微颔首过后,视线依旧吝啬停留,他幽深的眼眸扫过她身后一步的位置,在对上林玥儿麋鹿一般明澈的双眸的瞬间,却又猝然收回。 化妆这件事,只有女人才能看得出其中的高明,虽然没能成功引起傅云弈的注意,但却引来在场不少女眷的捧场。 原本遭受冷落有些小小气馁的少女,在一声声真挚的赞美声中,心情大好,“我今日正好多带了几盒在身上,姐姐们若是喜欢这胭脂,我这便让人去取来。” 话罢就打发林玥儿回马车上去,今日出发前,在林玥儿的引导下,孟锦兮本就特意带了好些胭脂来做人情。 等林玥儿怀里捧着装满胭脂的小匣子再回来时,一道柔媚入骨的嗓音,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从右面不远的位置,轻飘飘钻进她的耳朵里。 “渊郎,奴家也想要嘛。” 别说男人了,她一个女的听了,都堪堪酥了半边身子,没忍住偏头去看。 入目是一位身材十分惹眼的妖娆女子,兰胸蜂腰媚眼横波,长得妖精似的。此刻正软软的趴在男子胸口,指尖蔻丹似火,点在男子胸膛慢悠悠绕着圈。 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五日前让她洗干净脚脖子喂毒蛇的傅丞渊。 啧啧啧,原来他好这一口。 林玥儿讪讪收回视线继续走,当经过两步开外的傅云弈时,扑通扑通的小心脏狠狠在心头撞了两下。 点妆阁的胭脂就在怀里,傅丞渊说过会配合自己,看来就是借那位姑娘的手了吧。 等林玥儿在孟锦兮的示意下,将胭脂分发出去后,傅丞渊揉着美人踱了过来,也替怀中美人向孟锦兮讨要了一盒。 “丞渊哥要,哪有不给的道理。”虽然瞧不上傅丞渊怀里那位没骨头似的女子,但孟锦兮一向很给傅丞渊面子。 -- 第55页 不单单因为他是兄长的挚友,还因为他傅云弈弟弟的这个身份。 她不知道两人之间的龃龉,只想着若是得到未来小叔子的青睐,嫁入景王府的这件事就又要顺利几分。 林玥儿低眉顺目,取出胭脂递给傅丞渊怀里的妖娆女人,可就在她松开手的刹那,胭脂盒‘啪’的一下摔翻在地上。 也不知道傅丞渊的这位美人,是真的没接稳,还是故意为之。 不用怀疑,一定是后者。林玥儿看了眼地上碎做几瓣的胭脂,如是想。 失手摔碎胭脂的美人满眼心疼,一面向傅丞渊撒娇说自己笨手笨脚,一面向孟锦兮道歉说都是自己不好。 虽然妖娆美人分明看到林玥儿怀里的匣子里还有几盒胭脂,但她一副没好意思再要的模样,拉了拉傅丞渊的袖子小声撒着娇,“渊郎,你能不能替人家问问孟小姐,这胭脂是哪里买的嘛。” 傅丞渊面上也带了几分歉意,他的视线才落到孟锦兮面上,孟锦兮就又立刻大方的让林玥儿递了两盒新的过去。 美人埋在傅丞渊怀里虽是小声撒着娇,但那音量走在周围的几人都能听得清,因此不必傅丞渊开口,孟锦兮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先开了口。 她倒是一点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把林玥儿拉出来,“不是什么稀罕胭脂,是我家丫鬟自己捣弄出来的,倒也像模像样。丞渊哥往后若是有需要,随时遣人来丞相府取就是了。” 身后有人被拨动心弦。 两步开外的傅云弈视线从碎落的茜色胭脂上,辗转落到林玥儿的身上。 他的眼里带着几分审视与探究,可下一瞬却又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 “锦兮妹妹身边真是能人辈出呢。” 傅丞渊的话音刚落,林玥儿就感觉前额那块皮肤有一些麻麻的发痒,她试探性的抬头一瞧,果然对上傅丞渊的视线。 只是他眼里不加掩饰的兴趣与欣赏是什么个意思?简直将一个垂涎美色的纨绔子弟演得活灵活现! 她当然知道,他这副样子是做给旁人看的。 只是,林玥儿无语的想到,他为什么没有与自己只会一声又擅自加戏?这样她多不好对戏啊! 一旁的孟锦兮对傅丞渊的这幅做派早就见贯不怪了,其实她也知道林玥儿的这张脸生得好,所以今日出门原本是不打算带她一块来的。 只是临出门时,绮红突然闹起肚子,三趟五趟的往茅房,到最后腿都软了。 而其他几个丫鬟又笨手笨脚的,她用起来一点都不顺手,所以思来想去最后还是选了林玥儿一块跟自己来参加狩猎。 说到底,她在意的只有他的云弈哥哥,所以其他人对这丫头上心,都是其次。 只要她的云弈哥哥没有对这丫头另眼相待就行了。 再想到上次傅云弈确实也没有表现出对林玥儿的不同,孟锦兮也就安心带上她了。 孟锦兮想着又看了眼身旁简素无饰的林玥儿,不禁微微弯了唇。 这丫头虽然模样生得好,但这出身又哪里有她尊贵,再加上这身灰扑扑的装扮,也就只能够给她当绿叶,这点自信她孟锦兮还是有的! ☆、暴露了吗 狩猎开始后,孟锦兮把自己的一身装备全套到林玥儿身上。 林玥儿背上背着箭,手里拿着弓,还要扶着提着小裙子的孟锦兮,在林深处一路追着傅云弈跑。 娇滴滴的大小姐,本就不是正经来狩猎的,眼看跟丢了傅云弈,顿时感觉自己花光了所有力气,气咻咻提着裙子找到树旁的一个矮墩上坐下歇息。 她虽然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也不允许自己一会儿空着手回去,那可多丢面啊。因此这会儿有些懊恼被绮红打乱步调的自己,竟然忘了带个会点拳脚的护卫来。 孟锦兮想着扬起小脸扫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林玥儿身上,嘴角一撇,指使她动起来,“本小姐走不动了,就在这等你,你去附近转转,看到山鸡野兔,好歹猎一只回来,明白了吗?” 原本计划着该如何从孟锦兮身边落跑的林玥儿,再同意没有了。 她掂了掂手里那张长弓,忙回道,“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尽力而为。” 孟锦兮挥挥手,让她快走,只是忽然想到什么又招手把人叫住,认真嘱咐,“若是遇上云弈哥哥就别管什么山鸡野兔,务必第一时间回来告诉我,记住了吗?” 林玥儿自然是嘴上怎么好听怎么应,但实则心里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若是遇上傅云弈,她当然是自己拐跑呀。 一手持弓,一手拿箭,林玥儿一脚踩进一团枯叶里,发出咔咔的轻响。 这个猎场在青城山脚下,大得惊人,偶尔倒是能够听见几道高呼声,与奔跑声,但寻声望过去时却又什么人也看不到。 不过林玥儿本来也巴不得四周没有闲杂人,她脚下步伐加快,用寻找猎物的动作来掩饰自己的真实意图。 眼下当务之急是找到傅云弈,然后设法引着他去傅丞渊之前交代的那个地方。 但老实说,她心底实在有个疑惑,有谢寒守在傅云弈身边,真的轮得到她来救场吗? 同一时间 谢寒打开手中的白帕,朝傅云弈递过去,那里面盛着一小块儿破碎的胭脂。 在看到帕里胭脂的一刹那,傅云弈眼眸中拢着的那一小簇光微闪了闪,他抬手蘸了一点在指尖,又用拇指指腹缓缓碾开,细嗅之下,眸中光影变幻。 -- 第56页 “公子。”谢寒看着如此失意的傅云弈,忍不住出声提醒,“她不是林姑娘。” “我知道。”傅云弈神情微恍,目光落向指腹那抹殷红,轻声道:“玥儿死了,死在三年前,你我都知道。我又怎会有如此荒谬的怀疑。” 可谢寒知道,明知如此荒谬,公子心中还是产生了动摇。 “谢寒。” “属下在。” “去将那姑娘找来。” “是。” 谢寒转身正待离开,却感觉腰上一绊,似乎被牵住了衣角。 他满眼疑惑的回头去看,果然看到有两根洁白细长的手指,捏住了他的衣角。 接着就听傅云弈轻声一叹,松开了他的衣角,有些无奈的对他说道,“还是一起去吧。” 林玥儿在林子里兜兜转转不知转了多久,期间也看到一两个人远远的从眼前走过去,可他们都不是傅云弈。 停下歇歇,再揉揉酸疼的小腿肚子,林玥儿感觉再走下去自己的脚铁定得废。 等歇够了再抬头看看四周,林玥儿发现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离傅丞渊说的那个会有毒蛇出现的地点很近。 于是心怀侥幸的想到,暗中观察的傅丞渊会不会注意到她太过没用,已经自己想法子把傅云弈引过去了呢? 这想法一起,就有些害怕错过,于是再度挎好箭篓拿上弓,一路假装追赶逃窜的野兔追去那个目的地。 隔着两百米的距离,她还真看到树荫掩映后一黑一紫的两道身影。 林玥儿眉梢一挑,庆幸自己过来看了一眼。 借口她都想好了,就说林子太大,她一时迷了方向,似乎越走越偏,好半天了都看不到半个人影,心中不免害怕。所以好不容易见到他们俩,赶紧上来求救。 想好了借口,她不再犹豫,迈着步子向两人所在的位置跑过去,等跑得近了,终于看清两人在干嘛。 只见护在傅云弈身前的谢寒长剑一甩,撒了一地的污血后归剑入鞘,而在他们周围断落成一节节的蛇身翻皮涨肉,还一扭一扭的在地上挣扎。 那景象看得林玥儿浑身一个激灵,脚下步子跟着顿住,顺势摆出一副被眼前这一幕惊吓到的表情,心里想的却是。 得,好感度还没来得及刷,道具就先被砍报废了。 她说什么来着,有谢寒在哪里轮得到她救场? 不过傅丞渊是个怎么回事?这种情况他不可能想不到啊,那为什么还安排这出戏?他可不像是这么不靠谱的人啊。 林玥儿满心的疑惑来不及细想,就见傅云弈在看到她的瞬间,突然从身后抽出一支箭,朝着她的方向拉了满弓,那双幽深冰冷的眼眸看她心尖一颤。 电光火石间,林玥儿满脑袋想的都是,暴露了,误会了,她是不是要完了?! 她张口要解释,可前方寒光一闪,耳畔风声呼啸,一支箭几乎冲着她的面门来势迅猛的刺过来。 那一瞬间她脑袋一片空白,吓得直接闭上眼,喉咙里变了调的惊呼都破了音。 可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出现,一道薄薄的嗓音在头顶上方漫开来,语声淡淡道:“躲开些。” 林玥儿白着脸,小心翼翼睁开眼,待微微仰面望见咫尺之上的那张脸时,又是一窒,呼吸都乱了调。 直到眼角余光注意到脑侧急促摆动的箭翎,猛地回头看去,这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 只见长箭尽头穿过一只银环蛇,入木三分,将其死死钉入树干。 此刻一寸粗细的蛇身,依旧疯狂扭摆着全力挣扎。林玥儿只感觉那个瞬间有上万只的蚂蚁从自己身上爬过,连忙跳到傅云弈身后寻求庇护。 傅云弈抬手握着箭翎那端,连着银环蛇一块拔出后,动作随意的丢给谢寒。 谢寒直接抽出离睚剑对着半空划了几剑,就听‘啪啦啦’几声响,碎肉掉了一地。 林玥儿捂着嘴压下一声干呕,忙又看向傅云弈,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公子的救命之恩,玥儿无以为报。” 虽然剧情走向与设想中的不一样,但这个发展也不赖。 英雄救美也好,美救英雄也罢,他们之间总归是有了纠葛。 “玥儿?”重复着这两个字,他却瞬间冷了语气,一只手捏着她的手腕,轻扯着迫他靠近。 此刻比他语气更冷的,是那一双几乎凝结成霜的冰冷眼眸,“你究竟是谁?” 腕上的力道重得她难以承受,林玥儿疼得呜咽出声,眼里不可抑地泛出水光,一副不知哪句话触怒他的模样,又惧又怕的颤声回道:“奴婢……奴婢是丞相府,孟三小姐的贴身侍婢。” 他双眸颤了颤,似乎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紧抿着唇瓣,眼底晦暗难明,到底松开了她的手。 一旁的谢寒瞥了眼傅云弈后上前两步,面无表情的看向林玥儿,“姑娘进丞相府前,家在何方?” 林玥儿憋回眼角泪花,怯懦的看了一眼谢寒,低低解释道:“奴婢是汴州临河县小溪村人。” 首次从别院出来前,傅丞渊给自己准备的那张纸上记录的信息,可算是派上用场了。 这会儿的怯懦是演的,方才的眼泪可真不是她憋出来的,傅云弈的那一抓,可太没轻没重了。 她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的手脖子绝对紫了,傅云弈方才再多用一分力气,自己这只手,怕是得折。 -- 第57页 谢寒听罢回头看一眼傅云弈,得到他的示意后,接着又问:“家中还有何人?又以何为生?” “耕田为生,奴婢父母早逝,如今家中只剩下哥哥嫂嫂两人。”林玥儿面色戚戚然。 “汴州距此地千里昭昭,你又如何成了丞相府的丫鬟?”这一次问话的是傅云弈。 林玥儿忙调转视线,朝他看过去,面有哀凄,“哥哥好赌,欠下巨债无力偿还,便将奴婢抵给那家人做妾,奴婢不从,拼死逃出来,再不敢回家了。可后来路上又遇人不淑被卖做贱籍,如今能成为孟三小姐的贴身侍婢,已是三生有幸。” 林玥儿自认那日纸上的密密匝匝落下的字,自己一字不差基本全背出来了,可傅丞渊看着自己时的眼神却依旧冰冷,“你可曾去过临阳?” “应该,不曾吧。”林玥儿的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 “应该?”他浓眉微蹙,却仍耐着性子,问到关键点:“你那手制胭脂的本事,又是谁教给你的?” “没有人教过奴婢。”林玥儿颤着睫毛,轻轻摇头。 “没人教过你?”傅云弈的耐心终于被耗尽。 他冷笑出声,一双黑瞳,幽深如海,“一户以耕田为生的普通农户,却有这一手制胭脂的本事,如此错漏百出的一番话,你以为有几分可信?” “可能,可能曾经有人教过奴婢吧。”林玥儿着急起来,连连摇头,那双晶莹明澈的双眸里,此刻全是不知该从何解释起的慌乱无措,“奴婢没有说谎。” “奴婢只是不记得从前的事了。” ☆、共度一夜 “不记得了,又是何意?” 林玥儿每说一句话,傅云弈的眸色便愈沉一分,再开口语气已带了几分薄怒。 林玥儿瑟缩着低声解释,“……两年前奴婢病好后,除了隐约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其他的事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只偶尔脑中会冒出一些奇怪的片段。” “哥哥说是因为奴婢生了一场病后烧了三天三夜,烧坏了脑子,才会忘了从前的事。”她满眼真诚,明明感到害怕,却还是一副强迫自己看向他的模样,“奴婢真的没有说谎,奴婢也记不清究竟是否有人教过自己制作胭脂。” 傅云弈眸光微闪,看进她麋鹿一般明澈晶莹的眼眸,紧抿着唇瓣,半天不再言语。 被夕阳染红的微光,穿过层叠交错的枝叉,洒落下来,晕染傅云弈墨似的长发与浓密的眼睫。 场面一度很尴尬。 林玥儿也不知道自己的这段表演,演技究竟能够打几分。 她只知道,傅云弈要是再这么继续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瞧,自己可真要受不住了。 一旁的谢寒抱着剑倚靠在一颗万年青下,静静等候。 就在林玥儿面上的表情隐隐有些发僵的档口,傅云弈总算收回了视线。 眼看昏黄的天色愈见朦胧,再晚一刻就要暗下来了。 夜里山林不宜久留,傅云弈看了眼谢寒,示意打道回府,顺道领着林玥儿一块走出去。 就在做出这个决定的瞬间,天上竟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跟在两人身后亦步亦趋的林玥儿,一双眼忙碌的在四周寻找起来,看看这附近有没有类似芭蕉叶那么大的叶子,她好折个几片来挡雨。 可寻了一圈也没找到适合挡雨的叶子,林玥儿只得拿手护着在额前挡挡,防止雨水落在面上迷了眼。 身前两人同样加急脚步,甚至步子里带着几分慌乱,林玥儿抬头一看,见谢寒不知何时已脱了外套,披在傅云弈的发上,从头罩下。 三年过去,谢寒还是从前的那个谢寒,几乎一点没变,所以那夜林玥儿才能一眼就认出他来。 林玥儿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禁在心中感叹:没想到酷酷的谢大侠,竟还有这样细致的一面呢。 伴着滚滚闷雷,雨势越下越大,天边唯一的光源也被密布的乌云遮蔽,黑黢黢的山林很难看清前方道路。 三人在山林间穿梭,最苦的还是林玥儿。 她没有谢寒那样好的目力,一面要跟紧两人的脚步,一面又要注意脚下的磕绊,再被雨水那么一浇,终于‘啪叽’一声摔得满手全都是泥。 那黏糊糊湿哒哒的触感,令林玥儿的小脸皱成一团,她以跪趴的姿势,向前抬了一只手提议,“公子,要不先找个地方避避雨?” 然而前面两人步子走得比刚才还急,连头都不带回一下的。 她悻悻然把手收回,尴尴尬尬的起身快步追上去。 就在此时,一道刺目的电光劈下来,令黑黢黢的山林,有那么一瞬间亮如白昼。 身前两人突然顿住了脚步,林玥儿猝不及防,一时刹不住车,迎头撞上,沾了傅云弈一后背的泥。 着一突发意外,吓得林玥儿忙向后急退了半步,在傅云弈回头前连忙将作案工具背去身后蹭了又蹭。 退后半步看得更清楚,林玥儿却反倒暗暗松了口气。 不幸中的大幸,那两巴掌不是直接盖在傅云弈自己的衣服上,而是抹在罩在傅云弈身上的谢寒的外套上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除去演出来的怯懦害怕,在他面前她是确实感到慌张。 不知何时,眼前两人从并行的姿势,转换成现在由谢寒轻搀着傅云弈。 谢寒腰侧有银茫一闪而过,被傅云弈一掌按住,他没有回头,在谢寒耳畔不知说了什么。 -- 第58页 “公子!”谢寒眉头紧锁,语气里满是不赞成的提醒。 随即响起的那道低沉嗓音,压抑着一分不易察觉的颤抖,重复道:“带上她。” 眼前的两个人似乎因为她发生了一点分歧。 林玥儿有些不安,她直觉傅云弈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太对劲。 回想侯爷府那夜的情景,竟有种微妙的相似感。 那夜,同样下着雨…… 她想说些什么,抬眼对上谢寒眸子的刹那,身体僵了僵,那双眸子里有一闪而过的杀意,与三年前将长剑送入自己心口那人的眼,有一瞬重合。 此时此刻,她不是没有想过,干脆直接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得了。 可今日短暂的相处,面对这个已经变得有些陌生的傅云弈,她一点说服他相信自己就是林玥儿的把握都没有。 一会儿一套说辞的她,如此可疑,她会不会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了? 如此一想,瞬间被恐惧压倒,林玥儿立刻就打消了暴露的念头。 那边谢寒开口,又恢复了无情无绪的样子,“姑娘,雨势太大,暂且先找个地方避雨吧。” 林玥儿闻言点头如捣蒜,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等谢寒扶着傅云弈进到一处避雨的山洞,外面豆大的雨水打在梢头落叶上,发出哔哩啪啦的声响,瓢泼的大雨倾盆而下。 洞穴里,傅云弈已经彻底失去意识,他双眸紧闭,面上沁着薄薄一层冷汗,似乎在忍受莫大的痛楚。 “他……”林玥儿的声音带着揪心的颤抖,“他怎么了?” 谢寒不答,抬头看她一眼,眼神里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今夜的事,姑娘若是聪明,就烂在心底。否则……” 话虽没说全,却也不言而喻。 林玥儿连忙点头再不敢多话,殷勤的上前帮忙,一同搀着傅云弈到角落躺下。 动作间,手指无意间擦过他的手背,触肤的瞬间,是从他肌肤上传来的不寻常的滚烫。 谢寒看着傅云弈的眼里满是忧色,忽然抬头对她说:“你守着公子,我去附近折些枝条来生火。” 不等谢寒起身,林玥儿轻轻拉住他的袖子,小心翼翼的建议道:“还是我去吧。” 她是真害怕,他这一走,再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关心则乱,谢寒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这样才是最好的安排,也因此对林玥儿的戒心减了一分。 他略一颔首,这一次看向林玥儿时的眼里,不再是硬邦邦的冰冷,“有劳姑娘了。” 话罢就把刚才罩着傅云弈的那件外套递给林玥儿。 “不劳烦,不劳烦。”林玥儿战战兢兢接过外套摆手,起身后看了眼洞穴外的雨,就直接罩起外套冲出去。 谢寒的外套替着挡下不少狼狈,但依旧溅得林玥儿满身泥泞。 她心中不由有些小后悔,若方才不是为了没有负担的赶路,丟了弓又扔了箭,这会儿不就可以折了它们来生火?何必还要再遭这份罪啊。 等她折好一打枝条当柴火,再次摸回山洞时已经被浇成了落汤鸡。 林玥儿冷得瑟瑟发抖,赶忙递过去枝条,然后避到边上去拧裙摆上兜住的雨水。 谢寒接过枝条甩干面上多余的水渍后,又丢到山洞里干燥的地方一滚,沾了一身灰土才算完事。 等洞穴里烧起一簇篝火,林玥儿总算感觉暖和了一点,于是盘起腿,尽量坐得离火堆靠近点。 只不过烤火的同时,她的一双眼仍是时不时朝傅云弈看过去。 这个洞穴不算大,他们围着篝火分坐,之间相隔的距离也并不远,林玥儿甚至连他挣扎时轻颤的眼睫都看得分明。 他究竟是怎么了?暗疾还是中毒?原著中分明没有这样的设定…… 林玥儿满心疑惑,更有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焦急。 傅云弈的状态一点没见好转,反倒随着愈加猛烈的狂风暴雨,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护在身侧的谢寒眉头紧锁,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令林玥儿暗暗排除了中毒的可能性。 突然,傅云弈的喉咙里溢出一声痛苦轻吟,“不要死,我求求你……” “……你不要死。” “玥儿,你在哪儿……” 雨点落地的拍击声,与耳畔那一声声无法压抑的崩溃,瞬间将她唤回了三年前的那个雨夜,她的心口像是被千斤重锤,狠狠撞上,疼得痉挛。 明明知道自己此刻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可她却无法做到坐视不理,冲动的跪坐到他身边。 直到谢寒握剑的那只手挡在她的胸口,不带感情色彩的声音将她敲醒,“公子喊的不是你。” 林玥儿猛然惊醒,瞬间冷静下来,等对上谢寒的视线,连忙摆出一副尴尬表情来。 她起身正要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可脚下一绊,低头一看,原来是被傅云弈抓住了裙角。 她瞄一眼依旧双眸紧闭的傅云弈,对谢寒笑得讪讪。重新蹲坐下来,小心翼翼的从傅云弈的手心里抠自己被抓住的那一片还带着湿意的裙摆。 一旁的谢寒看她抠了半天也没抠出个所以然来,忍不住抬了抬离睚剑,大有一副这么麻烦,不如由他一剑劈成两段来得省事的架势。 看得林玥儿连忙加快了动作,“抠出来了,抠出来了!” 好不容易抠出了裙子,腕上又是一紧,林玥儿窒息的发现自己被傅云弈拿住了手腕,瞬间感觉心跳都乱了拍。 -- 第59页 看一眼依旧双眸紧闭的傅云弈,再看一眼又抬了抬离睚剑的谢寒,林玥儿慌得心尖一颤,哆哆嗦嗦的保证道:“我这就抠出来!” ☆、剧情生变 林玥儿一面小心翼翼的掰开傅云弈箍住自己手腕的那几根手指,一面时不时偷偷瞧一眼谢寒,生怕他等不及要动手。 怎么这样,林玥儿心里委屈巴巴,明明是他家主子自己抓住了她的手啊。 原本呓语连连的傅云弈似乎也熬过了一场梦魇,眉间渐渐舒展开来,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缓。 林玥儿能够直观的感受到,原本紧扣在自己腕子上的那只手,虽然依旧燥热,但已明显松动。 所以她顺势加了一分力气,终于顺利脱离他无意识的禁锢。 等坐回火堆边上,林玥儿看了眼抽出的右边手,一时有些感慨。 真是多灾多难,重逢那夜擦伤手背的是这只手,今日再见被捏到青紫的是这只手,刚才险些分家的还是这只手…… 偏头悄悄再看一眼,那边谢寒正从怀里拿出一条素白的锦帕替傅云弈拭面上的冷汗。 忽然,谢寒握着锦帕的手一顿,眉头随之紧蹙,因为傅云弈原本已隐隐平稳下来的呼吸,再次转急。 回想前后唯一的不同,谢寒若有所思的朝林玥儿所在的方向看过去。 融融火光泼了满怀,林玥儿偷窥的那双眼来不及收回,与谢寒看过来的视线撞个正着,她飘忽着目光挪开脸,抬手挨着唇瓣轻咳一声,以此来掩饰尴尬。 余光里谢寒突然起身向自己走过来,惊得林玥儿战术性往后一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谢寒重新又提回傅云弈的身边。 又是让傅云弈枕着她,又是让她握紧傅云弈的手。 感受着膝上的重量手心的滚烫,林玥儿大气不敢喘一下。 谢寒眼里神光一阵变换过后,交代道:“姑娘今夜就这么歇下吧。” 默默观察着一切的林玥儿,明显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余,尴尴尬尬的点了点头。 就见谢寒又扫了眼两人交握的手后,一本正经的看向自己,补充道,“姑娘,握紧点。” “……是。”林玥儿眼角一蹦跶,她是非常愿意啦,但对着谢寒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总感觉有些羞耻。 洞穴外雨声淅沥,到了后半夜渐渐歇了,洞穴内火光依旧,每每柴火将要燃尽,谢寒就又会加入不少新鲜的断枝条,令它重新又旺起来。 比起傅云弈,林玥儿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期间断断续续的醒着,看一眼膝头静静睡着的傅云弈,才又合上眼。 她基本已经能够肯定,傅云弈这个情况,怕是因为三年的那个雨夜对他的刺激太大,因此患了药石无医的心理疾病,会让他在每个雨夜都陷入循环的梦魇。 但是,这明明是原著小说里不曾出现的设定啊…… 她的出现改变了太多太多,不论是这个全新的身份,还是被绑回别院的燕洐,又或是在雨夜梦魇丛生的傅云弈…… 是她扭曲了一切,令剧情生变。 如今她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扮演好这个卧底的角色,努力取得傅丞渊的信任,好在他出招之前,先一步粉碎他的计划。 她垂眸,目光静静的落在傅云弈的脸上,融融的火光充溢着小小洞穴,晕染着他的眉眼,看上去仿似镀了层金光。 灼艳的火光映入林玥儿的眸底,她颤颤抬手抚平他眉间微蹙,在心中与自己做了个约定。 她要用自己的方式,守护这个曾经眉眼皆是温柔的少年,绝不令他走向灭亡的结局。 这一幕落在谢寒的眼里,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傅云弈那张俊逸非常的脸,隐约有了个结论,今夜的事,这姑娘应该不会再说出去了。 翌日傅云弈睁开眼时,错愕的发现自己竟然枕在这个酷似玥儿的女子腿上,安稳的睡了整整一夜。 一旁的谢寒注意到已经转醒的傅云弈,连忙上前来搀。 傅云弈抚了抚额角,有些茫然又有些不解,垂着眸子看向谢寒,语气淡淡的问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三年来,在梦魇丛生的雨夜,睡得如此安稳,还是第一次。 闻言,谢寒简短的重述了一遍昨夜发生的所有事。 “她?”听毕,傅云弈凝眉沉沉望住还未醒转过来的林玥儿,幽暗深邃的眼眸晦暗难明。 他的视线移下来,从她的面上,落在她发紫的手腕上,久久难以回神。 良久回头看向谢寒,低声嘱咐道:“晚些时候挑个人,到汴州临河县小溪村走一趟。” 林玥儿醒来时,洞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只是三步之外还燃着一小簇的火。 她连忙起身跑出去,连邹巴巴的衣服都顾不上整理。 刚跨过洞门她就急急收回脚,长舒一口气,原来两人都没走,就守在洞门口。 “姑娘醒了?”最先看到她的是谢寒。 她央央朝他点了点头,这才想起理一理有些乱七八糟的裙子,一时有些尴尬。 等整理好裙子再抬眸,不期然撞进他清澈克制又略带犹疑的眼里。 他正看着自己。 昨夜她趁他睡着,偷偷将他看了一遍又一遍,都不觉得如何,怎么这会儿对上他的眸子,只一眼,她就不争气的红了脸? 真要命!面对这么没出息的自己,她在心底好一顿鄙视。 -- 第60页 随后顺势一脸羞赧的低下头,想着正常姑娘遇上昨夜那种事感到害羞也是正常反应吧! “走吧。”傅云弈收回视线,淡淡开口道。 林玥儿松了口气,走在最后,努力跟上两人的步子。 走到半路,就遇上被四皇子派出来找他们的侍卫了。 等重回营地,四皇子关切的上前询问情况时,傅云弈轻描淡写的一句,“昨夜林深处迷了道,又突缝大雨,索性寻了个山洞暂避了一晚。劳殿下忧心,是云弈的不是。” 四殿下欸了一声,一脸的咱们俩何必如此见外,“人没事就好。” 话罢一双眼却是瞟过他身侧的谢寒,一面心道昨夜迷了道的怕是这位吧,一面又感慨傅云弈对这位是真好啊。 谢寒的路痴属性也不是没想过隐瞒,但一个出门就有可能走丢的人,想要隐瞒这件事,实在是太难。 孟锦兮关心完她的云弈哥哥后就往回走,转身的瞬间便敛去面上的关切与温柔,极为气恼的瞪住不远处的林玥儿。 自家丫鬟消失一夜不见踪影,隔日一早又与她的云弈哥哥一块出现,若说这其间没有一点猫腻,她如何能信?! 于是,孟锦兮快步上前,有些气急败坏的把林玥儿拉到营帐边上,问:“你莫说你昨夜也在林间迷了道?” 林玥儿怯怯点头,颤着嗓子轻声答,“奴婢担心完成不了小姐的交代,追着一只野兔跑了好远的路,最后不仅追丢了野兔,也找不到原本的路了。” 实话是不可能告诉她的,不仅因为谢寒的警告,更因为她不想让傅云弈的这个秘密在人前暴露。 “这么大个山林,入夜后迷了方向,原也不是不能够。”孟锦兮憋着一股气,将她看住,“可你偏生与云弈哥哥一块迷了道,这可真就巧得不能再巧了,你要如何解释?” 林玥儿想起方才谢寒给自己安排的那套说辞,虽然直觉有些拉仇恨,可又不能不照着说,“入夜后忽然下起雨来,奴婢便想先寻个地方避雨,远远瞧见远处山洞有火光,进去后才发现傅世子也在里面。” “什么?”孟锦兮一听,脸都气绿了,“你与云弈哥哥在一个山洞里,共度了一整夜?!” “奴婢歇在角落,傅世子的护卫也在左右。”林玥儿被孟锦兮的尖叫声震得耳膜一疼,妄图补救的又解释一句。 可妒火中烧的孟锦兮哪里听得进去! “贱婢!”孟锦兮右手高高扬起,就要对着林玥儿那张白生生的小脸扇下去。 巧的是,就在此时,从营帐里撩了帘子转出来的傅丞渊正好瞧见了这一幕。 风流博浪如傅丞渊,向来最是怜香惜玉,哪里看得了美人当着自己的面受罪,用他的手阻止这桩惨剧最是恰当不过。 林玥儿虽然这么想过,但并不抱希望,所以当她看到傅丞渊真的朝自己走过来时,心底是有一丝意外的。 只见他含笑上前两步,轻轻拿住孟锦兮高扬的手臂,多情的眼眸盛有一池春水,这一笑真如春阳潋滟,“锦兮妹妹何故如此气恼?” “可是玥儿姑娘犯了什么错,惹得锦兮妹妹不快?” ☆、学点本事 被傅丞渊这么一打岔,孟锦兮也冷静了不少,与云弈哥哥在山洞共度一晚,是她做梦也没能完成的事。 她虽气恼林玥儿抢了先机,却也知道是个意外,毕竟这个怯懦胆小的丫头,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耍心机。 看着眼前的傅丞渊,孟锦兮敛了脾气,收回高扬的手,有些小不高兴的问道:“丞渊哥这么护着我这丫鬟,就不担心阿紫姑娘瞧见了吃味?” 话音刚落,那边丰胸柳腰的妖娆美人也正撩了帘幔绕出营帐,有些疑惑的朝孟锦兮望过去,“咦?孟小姐找奴家?” “没,”孟锦兮耸耸肩,领了林玥儿就走,在经过阿紫身边的时候,回头看一眼笑得有些无奈的傅丞渊,如是说:“是丞渊哥找你。” 当天夜里,傅丞渊问起昨夜的事时,对着林玥儿笑得意味深长,“我特意为你们制造的独处机会,玥儿,你可有好好把握?” 乍一听这话,林玥儿心底咯噔一声响,以为傅丞渊知道傅云弈一到雨夜就会犯病的秘密。心底还好一阵纳闷,他是怎么知道昨夜一定会下大雨的? 夜观星象吗?他什么时候多了这个本事? 好在她还勉强稳得住,含糊的套他的话,“原来昨夜是公子的设计啊。” “是啊。”他高深一笑,“我在山林间动了些手脚,入夜后容易叫人迷失方向,谢寒自不必说,主要是用来拦傅云弈的。” 听了傅丞渊的解释,林玥儿一颗惴惴不安的心落回原位,原来是个巧妙的误会啊。 想到青城山脚傅丞渊对自己的态度,临回去前,林玥儿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公子为何要在孟三小姐面前,刻意表达对我的兴趣?” 她当然不会疯到以为傅丞渊真对自己感兴趣,她就是实在好奇,这人又在酝酿什么坏主意。 可傅丞渊还不愿透露,眸子里带着游刃有余的笑意,“我自有我的用意。” 林玥儿:“……”这人一定在憋大招! 几日后的夜里,傅丞渊收到暗卫传来的消息,待看罢手中信笺,随手就丢进案几上的香炉焚毁。 看着炉顶轻烟袅袅升腾,回想信笺上那句,‘已派人前往汴州临河县小溪村’他的唇畔不由落了一丝笑,“他果然起疑了。” -- 第61页 自狩猎归来后,孟锦兮对林玥儿的态度一落千丈,虽然心知狩猎那夜的事,不过是个意外,但每每回想起,隔日清晨,三人一块归来时的场景,她就感到烦躁不已。 不论是林间雨夜允许林玥儿与他共处一个山洞,还是隔日一早领着林玥儿一块归来,傅云弈的那份温柔已足够令她容不下林玥儿了。 原本打算一回府就寻个由头将这丫头发卖了事,但无奈爱惜她那这一双巧手,最后到底还是没舍得送走。 虽然没有送走,却也不打算再让她当贴身侍女一路随行了。 现在的林玥儿,除了孟三小姐梳洗打扮时需要她陪伴在左右,其他时候都是让她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除了没办法跟着孟三小姐去招惹傅云弈这点不好外,倒是清闲又悠哉得不得了,偶尔拿出门为三小姐采买胭脂水粉做借口,还能给自己放放风。 加上燕洐那的课程已经告一段落,所以这段时间傅丞渊也没再半夜三更来接自己去别院,她也没机会和傅丞渊说明自己现在的状况,因此被迫过起了咸鱼的生活。 今日替孟锦兮化完妆后,她又以采买妆粉做借口,挎了个竹篮就出门了。 按照惯例,先上碧玉妆买两盒妆粉,然后剩下的时间都是自己的。 “林姑娘你可算来咯,前几日店里新进了一批货,刚到没两日就被抢了个精光,我特意替姑娘留了两盒,就在上面存着,等着姑娘来取呢。”碧玉妆的小二哥一路殷勤的领着林玥儿往二楼去。 虽然她如今的身份不过是个小丫鬟,但到底的丞相府出来的丫鬟,出门多少有些优待。 对于小二哥的殷勤林玥儿早已见惯不怪,提着裙子跟上去,被一路带着走到走廊尽头的才停下。 身前小二哥替着推开门后,却不再迈进一步,只转头殷勤的对她笑,“林姑娘请吧。” 林玥儿当下也没太在意,等跨过门槛才发现,屋里桌前坐着个人,仔细一瞧,不是傅丞渊又是谁? 这一次林玥儿没有表现得太意外,已经隐隐习惯了他的神出鬼没。 不用说,整个碧玉妆都是他的。 林玥儿现在也已经有些分不清,关于碧玉妆是傅丞渊的这件事,究竟是自己忘了细节,还是剧情又有了改变。 随他去吧,反正这些小节都不重要。 看着眼前轻摇小扇的傅丞渊,林玥儿偷偷腹诽,眼看就要入冬,这人都不冷的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眼神太过直白,被傅丞渊窥见了想法,他唰的把扇子一合,起身把这个月的解药抛给她。 林玥儿接过后一口吞下,心中有些疑惑,傅丞渊每每有事找她,都是在半夜三更出没,这大白天的见面还是头一次。 “自上回狩猎回来后,孟三小姐便不再带我出门了,这样下去怕是再没机会接近傅云弈。” “别担心。”傅丞渊闻言却笑,“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来接你了。” 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林玥儿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紧接着就见他挪步来到自己身边,倾身间,玉骨小扇贴着她的下颚轻轻上挑,伴着肌肤上传来的丝丝凉意,他温软的嗓音随之响起,他说:“所以玥儿,接下来,你还需学一些本事。” “一些,取悦男子的本事。”话罢,带笑的眸子里添了一丝暧昧。 林玥儿抿了抿嘴,无言以对: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屋子里的山水屏扇后有一张五尺宽的软榻,软塌上是一叠新衣与一只轻纱长及腿裸的围帽。 林玥儿换上这一身行头后为保万无一失,还换了妆容。 等准备好了一切,傅丞渊领着林玥儿直接从这间房下到碧玉妆底下一层,待穿过一条冗长的暗道后,她们最终从巷子深处一户人家走出来,小院门前是一辆等候多时的马车。 马车一路前行,带着两人最终停在上京城最大的青楼,彩云间的门前。 林玥儿心说果然,要说学习取悦男子的本事,又有哪里比这个地方更合适? 楼里的姑娘大多过着日夜颠倒的生活,这个时间点都还困在被窝里醒不了。 但作为彩云间的大主顾,傅丞渊的出现立刻就引来老鸨瑾娘的重视,她连忙吩咐左右,让把姑娘们全都叫下来迎客。 自己则摇着团扇扭着细腰,匆匆迎上前来,满脸堆笑,殷勤的问,“傅公子您可算来了,我们楼里那群没出息的小姑娘,是日也盼,夜也盼,就盼着您来,再多看您一眼呢。” 话罢瞥一眼他身侧那人,“这位是?” 虽来人裹得密不透风,但单看薄纱浮动下那婀娜的身段,就知是名女子了,当下心中不由疑惑,傅公子今日逛青楼,怎么还带个姑娘在身旁啊。 可见对面傅丞渊笑笑不答话,瑾娘立马知情知趣的绕开话题,引着两人往楼上的走,“傅公子常住的那间房,瑾娘可一直替公子留着呢,公子先上去歇歇,姑娘们一会儿就到。” 待瑾娘退出房门后,傅丞渊俯身凑近林玥儿耳畔,含笑交代了一句,“玥儿,你一会儿可要好好学啊。” 话音刚落,门扇被轻轻推开,“傅公子,你怎么才来嘛~” 伴着苏媚入骨的声声娇呼,香风盈了满室。 刹那间,屋里的温度节节攀升,就连四周的空气都变得旖旎…… -- 第62页 作者有话要说:  改一个碧玉妆暗道的小bug ☆、加大筹码 向来美人乡是英雄冢,但这话对上傅丞渊却似乎不适用了。 隔着镂空屏扇,林玥儿摘去及裸的围帽,若有所思的看着被百花簇拥的傅丞渊。 他的玩世不恭,他的风流成性全是让人放下戒备的伪装,就像此刻左拥右抱美人坏绕,可他清明的眸子里没有沉沦,比谁都要清醒。 就像他挂在唇边的笑,像面具上的一笔画,没有实质内容。 其实他并不知道娴妃的死与傅云弈有关,可他为何如此执着于傅云弈? 曾经通篇看完原著的林玥儿做过总结,因为在傅丞渊看来,他一生的苦难全是拜傅云弈所赐。 傅云弈的存在,是导致父亲忽视他的关键,也是导致母亲奔溃自杀的根本原因;还有本该属于他的世子之位,也是被傅云弈硬生生夺走的。 所以他如此执着于傅云弈,费尽心机也要毁掉他,毁掉他所拥有的一切,觉得只有那样,自己才能真切的感到快乐。 林玥儿看着屏扇之外的纸醉金迷,在心底落下一声轻叹。 傅丞渊心中的扭曲,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于童年时期父爱与母爱的缺失,虽然童年时期父母皆在身侧,可他丝毫感受不到爱。 在父亲面前他毫无存在感,在母亲面前他不过是一个争宠的工具。 没人一个人在乎过他的感受。 汴州传来消息后,谢寒第一时间敲开了傅云弈的门。 “如何?她的话有几分真假?”傅云弈语声淡淡,神情同样淡淡的,唯有微微泛白的指节暴露他心底的不平静。 “暗卫确实在临河县小溪村找到林姑娘兄嫂一家,林姑娘口中的哥哥□□也确实是那一带出了名的赌徒。”谢寒说着略一蹙眉,“但问题就出在,□□的亲妹一年前被他抵给人家抵债,此后不到一个月就投井自尽了。” 闻言,傅云弈的眸色沉了沉。 谢寒看了眼傅云弈,继续说道:“暗卫威逼利诱后,□□全招人,他说自己是在山脚下捡到的林姑娘,那时她已磕破了头,前尘往事尽数忘了个干净,他瞧她一身狼狈像是从哪里逃出来的。并表示原本带她回家也是出于好意,只是后来债主临门逼得狠了,他又瞧林姑娘生的美貌,于是心生算计,诓她是自己的妹妹,抵个人家做妾卖了个好价钱。” “至于林姑娘为何会出现在汴州,暂且查无所获。”…… 自从上回在别院收到信笺,到如今已经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本以为等傅云弈的人从汴州传回消息后,傅云弈一会有所行动。 可盼啊盼,傅丞渊发现自己盼了一场空。 傅云弈那边竟然一点动静也没有,这没道理,他不相信也不甘心自己精心的谋划会以失败告终。 所以他决定加大砝码,再试他一试! 当林玥儿收到傅丞渊传给自己的暗信时,总算是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原来傅丞渊狩猎时对自己态度上的暧昧,是为今日打铺垫呢。 丞相大人因公远行,大公子孟昱越发肆无忌惮起来,□□邀了一帮舞姬回府,拉着傅丞渊陪他醉生梦死,沉沦在温柔乡。 只听丝竹声声鼓乐长鸣,靡靡之音最是惑人心神。 美人怀抱琵琶红裙似火;美人纤腰藕臂美目流盼;美人舞姿缠绵极尽妍态…… 又一杯猴儿酿下肚,孟昱狠啄了一口怀里娇媚的美人,陀红着双颊迷离着眼,再看向傅丞渊时,捏着酒杯的那只手已有些不稳,“丞渊,你且说,今日这些美人,哪一个当得绝色二字?” “媚眼随羞合,丹唇逐笑分,哪一个都是难得的好颜色。”一声低笑过后,傅丞渊眸光一荡,杯中清酒随之一漾,“但恕我直言,单论美貌,她们都及不上锦兮妹妹身边的小丫鬟。” “你是说绮红那丫头?”孟昱听得半边眉毛就是一挑,坐直了身子,有些不赞成道:“那丫头是有三分颜色,可哪里称得上绝色?” “非也非也。”傅丞渊的声音带了一丝怅然,“我指的是玥儿姑娘。” “玥儿姑娘?三妹妹身边何时多了个玥儿姑娘,我倒是不知道。”孟昱听出他语气里的那一分怅然若失,哈的一声笑,当下就坐不住了。 他随手推开怀里的美姬,摇摇晃晃上前勾住他的肩头笑,“走走走,你若是喜欢,我替你去要!” “玥儿?不行。”闺房里孟锦兮看着眼前醉醺醺的孟昱,那浑身的酒气,令她忍不住捏了帕子掩住口鼻,颇有些嫌弃的后退半步。 才开口就被自家妹妹一口拒绝,孟昱的面上有些挂不住,“怎么就不行了?不就是个丫鬟吗,回头大哥再给你挑十个八个的送来不就得了。” 说罢回头点了点还候在外面的傅丞渊,有些不高兴的说道:“人家丞渊好不容易看上个姑娘,这都跟我开口了,我若这点小事都办不成,你让大哥往后还怎么做人?” 这话听得孟锦兮白眼直翻,难得?三天两头换女人,这也叫难得看上个姑娘? 侧头望了眼房门方向,孟锦兮在心中打起了小九九,傅云弈两兄弟虽然同住景王府,不过,傅丞渊风流成性,林玥儿若是跟了他…… 孟锦兮勾唇一笑,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也不是我不肯放人,只是这描眉画眼向来的玥儿的分内事,她那一双巧手,可不是寻常人能比得了的啊。” -- 第63页 孟昱一听便知孟锦兮这是被自己说动了,当下趁热打铁,拍着胸脯保证道:“我当是什么呢,这有何难?大哥再给你挑个妆娘送来不就得了!” “那大哥可要说话算数。” “那当然!” 等孟锦兮招来林玥儿告诉她,她已经被送给傅丞渊时,一旁的孟昱眼都看直了。 眼前的女子腰若流纨素、指如削葱根、琼姿花貌、皎若秋月,低眉间楚楚的风情最为怜人。 怪不得啊怪不得,能令丞渊如此念念不忘,觉得满室美姬都比不上。 室外冷风一吹酒已醒了大半,孟昱殷勤的与妹妹送了林玥儿与傅丞渊两人坐上回程的马车,看着马车消失在拐角,他依旧久久难以回神。 一旁的孟锦瞧见了,忍不住揶揄道:“怎么,大哥后悔了?” 孟昱呸了一声,“女人如衣服,哪比得上我与丞渊之间的情谊。” 孟锦兮拖长尾音喔了一声,就听身旁的大哥再度开了口。 “再说,”孟昱舔了舔嘴角表情逐渐猥琐,“等丞渊穿腻了这件衣裳,我再向他讨来穿也不迟。” 闻言,孟锦兮暗暗翻了个白眼,她家大哥果然还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上了马车后,林玥儿就敛去面上的慌乱与不知所措,她看着身边面色潮红双目轻合,一副已经醉到不省人事模样的傅丞渊。 终于明白,当初他让自己用一双巧手征服孟锦兮时,为何交代有十分的能力用五分就够。 原来是防着有朝一日,他要将自己从孟锦兮身边要走时,难以脱身啊。 如今想来,才发现,或许从计划的开始,他就已经安排好了今后的每一步要如何走…… 林玥儿落在傅丞渊面上的眸光闪了闪:这人的心思深沉得可怕。 “在想什么?”醉倒在身侧的傅丞渊忽然开口,晕红的一双眼随之睁开。 猝不及防之下,林玥儿来不及收回视线,与他的目光撞个正着。 且看他眸底一片清明,哪里是醉酒的样子? “公子要我接近傅云弈,今日又以这样的方式,带我回景王府。”林玥儿的眼里带了几分不解,“玥儿驽钝,未能参透公子深意。” 她若是成了傅丞渊的女人,又该以什么身份去接近傅云弈? 马车缓缓停在了景王府门前,车厢内酒香萦绕,傅丞渊微眯了眯眼,倾身挨近她的耳畔,低低的笑,“我们玩个游戏如何?”根本答非所问。 话音刚落,就见傅丞渊双手朝她一揽,打横抱起她晃悠悠下了马车。 林玥儿惊呼一声,连忙抓住他胸口前的衣襟,勉强维持平衡。 “玥儿,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伴着一声长笑,傅丞渊走得跌跌撞撞。 王爷府的丫鬟小厮好长时间没见二少爷带姑娘回府,今日见到不免心生好奇,不知又是怎样的绝色入了少爷的眼。 她们纷纷上前簇拥着少爷回房,在傅丞渊的刻意带动下,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被那么多人看猴似的打量,林玥儿实在有些绷不住,装作娇羞的一头埋进傅丞渊的怀里,把自己的脸掩住。反正该传的消息也都传开了。 当林玥儿的脊背触到软软的绸衾,房门应声合上,虽然知道是做戏,可看着咫尺之上的傅丞渊,她心底还是没来由的发慌。 这题超纲了!当日傅丞渊带自己逛青楼都没有这么激.情的画面。 傅丞渊轻轻按住林玥儿左手手腕,带着酒气的温热呼吸,撒在她的耳廓,“今日这场局,确实是个豪赌,可我有必胜的信心。我就赌再一会儿傅云弈一定会撞开我身后这扇门。” “玥儿,你觉得呢?我有几分胜算?” ☆、她不是她 救命,她不干净了! 林玥儿盯着傅丞渊搭在自己领口处的三根手指,瞪住眼挑起眉,表情一时不受控制,显得狰狞起来。 傅云弈一手挑开她一粒扣子,另一手捏着领口向边上扯了扯,引导道:“你要表现出的是面对强权的惊慌、恐惧、无奈和认命,总之,不是这样一幅活见鬼的表情。” 傅丞渊轻飘飘一句话闹得林玥儿满脸尴尬。 于是她调整了一下表情,又谦卑的小声问道:“您看,这样行吗?”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是谢寒打头开道替傅云弈一脚踹开了房门。 傅丞渊起身回头,在看到傅云弈的那一瞬,他就知道自己赢了,可他不能笑,看向来人时满脸都是被撞破好事的恼火,“兄长这是干嘛?” 傅云弈面沉如海,幽暗深邃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他身后的软塌上,冷声道:“这人我要带走。” “兄长真爱说笑。”傅丞渊借着酒劲冷哼出声,“凭什么我的人兄长说要,我就非得给?” 傅云弈不理,看着榻上泪眼盈然,襟口大敞的林玥儿,目光又是一沉,几步上前就拉起了瑟瑟发抖的林玥儿。 刚才趁傅云弈不注意,林玥儿悄悄又将领口那块扯得更开,露出大片雪白,更显得狼狈非常。 傅云弈的视线略过襟口处细滑的肌肤时,那双平日里冷清肃然的双眸,仿似结了一层冰霜。 待他解下肩上的鹤氅斗篷,妥帖的替她系上后,才又重新握住林玥儿的手,转身就走。 可傅云弈握住林玥儿的右手腕,傅丞渊就拉住她的左手,针锋相对,不肯退让,“兄长如此强夺,是何道理?” -- 第64页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看得中间装委屈柔弱的林玥儿,都忍不住在心中一声赞:公子好演技! 那份滞涩感令傅云弈顿住脚步,他回头看去冰冷的视线下移,从傅云弈的脸上,落向他握住林玥儿的手上。 沉吟片刻,他语速极慢的开了口,“几月前圣上下令严查灾银失窃一案,查办数月终有眉目,可三日前驿站走水,烧死了两名官兵也烧毁了一份名单。” 此话一出,不光林玥儿听得云里雾里,就连傅丞渊也同样有些不明所以,他带着几分警惕轻声道:“天干物燥,有些意外总是在所难免的。” 话音刚落就听傅云弈突然又叫了声谢寒。 就在林玥儿以为傅云弈这是打算让谢寒拔剑抢夺的时候,谢寒却从衣襟里掏出一枚山水玉佩朝傅丞渊走过去。 就算隔着几步距离,林玥儿仍旧看得清楚,这枚玉佩身上有明显被烟熏过的痕迹,玉穗也被烧光结成黑痂。 “这枚玉佩便是在起火点发现的。”傅云弈看了玉佩一眼,复又朝傅丞渊看过去,语气依旧淡淡,“如今选择权,在你手里。” 林玥儿的余光瞥见,傅丞渊在看到那枚玉佩后明显变了脸色,眸色变了又变,到底还是松开了她的手。 傅丞渊在笑,可他笑得十分勉强与不甘,咬着牙道:“兄长若是喜欢玥儿姑娘,带走便是,女人而已,哪有我与兄长的手足之情来得重要。” 在傅云弈的示意下,谢寒将手里的玉佩抛进傅丞渊的怀里,拿到玉佩的傅丞渊明显松了口气。 等送走傅云弈两人后,傅丞渊面沉如水,握住玉佩的手寸寸收紧,“阿五,备好马车,我要出门一趟。” 这玉佩不是别人的,正是他母亲的哥哥,也就是他的舅舅梁栋的。 自姨母失宠那日起,梁家就已经垮了,这帮老东西,不知韬光养晦还到处兴风作浪,是嫌命太长了吗?! 傅丞渊收好玉佩,扬长而去。 林玥儿紧了紧身上的斗篷,跌跌撞撞的跟在两人身后。 在游廊岔道口,傅云弈忽然停下了脚步。 林玥儿慌忙抬头,撞进一泓幽幽深潭。 他分明看着她,眼里全是她,可他望见的却又不似她。 “傅公子,你又救了我一次,”林玥儿双颊绯红,含着水雾的双眸盛满感激,“今日若不是公子,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公子大恩,玥儿誓不敢忘,愿做牛做马……”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傅云弈打断,“挽香院如今空着,谢寒,你安排林姑娘住下。” 听了这话,林玥儿有些傻眼,费了好大劲把自己从傅丞渊那边抢来,这就没有后续了? 她压抑着心底的错愕,抬头看他,见他临去前看向她的那一眼,眼底有浅浅的挣扎。 他在挣扎什么,又为何会对着自己露出那样的表情,林玥儿猜不透,她很清楚,现在的傅云弈还没有将自己与‘林玥儿’画上等号,但今日之事,她是否可能确定,他已经对自己上心了? “林姑娘,请吧。”一旁的谢寒开口,领着她往另一条路走。 林玥儿一面加快了脚步跟上去,一面拢了拢肩上的斗篷,斗篷上带有傅云弈身上的味道,清冽淡雅十分好闻,那种温暖,像极了三年前他给她的感觉。 谢寒领着林玥儿到挽香院后人就消失了,独立风中的林玥儿一时还有些凌乱。 空旷的小院显得有些萧条,虽然院子里没有一堆堆的落叶,窗框上也没有半寸厚的积尘。 但还是可以看得出来,这个地方已经很久没人住了,一点人气都没有。 林玥儿在院子里环顾一圈后,径直推开了谢寒方才给她指着的那扇门。 屋子里设施齐全,案几上的香炉与茶具等也都是纤尘不染,可以确定按时都有人来打扫。 合上房门后,林玥儿整个人才算真正放松下来,她拍了拍软榻上的锦衾后直接解了斗篷踢开绣鞋,呈大字型的仰倒在软塌上,满足得喟叹出声。 完全不知道,王府里关于傅云弈与傅丞渊因为一个女人而撕破脸的说法,已经悄悄传开了。 没过多久,就有侍婢送来换洗的衣物与晚膳,林玥儿用过晚膳再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就窝进被窝里休息了。 夜里闷雷阵阵,突然一道惊雷将她炸醒。 当她迷迷蒙蒙的睁开双眼,看到床畔的一张人脸,吓得瞬间全身的汗毛都跟着奓起,差点以为见鬼! 不过她很快看清来人是谁,双手掩唇,把嘴边的那声惊呼又咽了回去。 “谢谢谢……谢大哥,您怎么在这?” 来人不理,捞起她就夹胳膊底,顶着电光与惊雷冒雨在檐上飞驰。 抹一把淅淅沥沥落在面上的雨水,林玥儿有些哭笑不得:来活了。 因为不走寻常路,所以谢寒带着林玥儿很快就回到了忆兰轩。 彼时院内无一人,唯有傅云弈的那间屋子点着灯。 虽然今日的傅云弈在谢寒看来有些冲动行事,但对于这个决定,谢寒还算是赞成的。 不说其他,单就林姑娘知道公子的秘密这一条,就应该牢牢的将她看在身边不放走。况且于公子而言,林姑娘或许是味良药…… 谢寒带着林玥儿进屋后,先是从怀里取出了一条素白手帕,递给林玥儿擦拭滴落在面上与发梢的雨水,然后又把林玥儿请去床上,言简意赅的说了句,“握住公子的手。” -- 第65页 林玥儿看了眼床上又陷入梦魇中的男人,试探着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山林雨夜,她的触碰缓解了他的痛楚,将他从梦魇中解救出来。谢寒看在眼里,因此今夜又将她‘请’了来。 其实她也不敢确定,那夜究竟是意外的巧合,还是她对于他而言,确实有奇效。 林玥儿轻咬了咬下唇,伸出的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肌肤相亲,异常的灼热透过掌心传递,烫得她心脏狠狠又是一跳。 她注意到傅云弈浓长的眼睫,也在那个瞬间颤了颤。 虽然此刻握着傅云弈手的林玥儿心中坦荡荡,没有一点非分之想,也知道盯在一旁的谢寒是在观察傅云弈的反应,但被这么直勾勾的盯着瞧,实在有种说不出的别扭和羞耻感。 林玥儿老脸微红也管不得了,就当是少女的娇羞吧! 眼见傅云弈像山林里的那一夜一样,平缓了急促的呼吸,身上不寻常的滚烫也渐渐消失,林玥儿与谢寒两人都不由松了口气。 “今夜有劳林姑娘了。”从床边挪开前,谢寒如是说。 屋里烛灯陆续熄了几盏,只剩下靠近床畔的灯架上还点着火。 微弱的火光照不明整间卧室,但足以让她看清他的眉眼。 屋外,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林玥儿轻轻握着他的手,屈膝倚坐在床头,听着耳畔浅浅的呼吸声,耷拉着眼皮越来越沉。 清晨,傅云弈睁开眼后,一只手还被松松握着,他不动声色的收回手,起身看向身旁这个以坐姿睡了一夜的少女。 他的目光静静的落在她的面上,晦暗难明。 他的玥儿,出现在梦中,出现在画上,可无论是梦中还是画上,她的时间都永远停留在了三年前。 他望着沉睡的少女,视线缓缓描过她的眉、她的眼还有她的唇…… 眼前的少女,与记忆中的那张脸隐约重合,只是相比之下,少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柔媚。让他都忍不住想要相信,若是他的玥儿还活者,便当是如此模样吧。 傅云弈猝然收回探向她面庞的手,下一瞬,紧握成拳。 可她不是她,他比谁都清楚。 ☆、并非玥儿 林玥儿醒来时,不光床上无人,屋里也没有一个人,她揉了揉眼,趿鞋下榻,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后,就推门出去了。 推开门的刹那冷风一瞬灌入,冻得她一个激灵,连忙抱住手臂。 抬头一看,才发现檐上枝头竟已积了薄薄一层白雪。 院子里撒扫的丫鬟听到响动,回头看来时,皆是呆愣一瞬后眼里浮起难掩的艳羡。 于是关于她昨夜留宿在忆兰轩的消息,就这么不胫而走了。 这个消息很快也传到了傅丞渊的耳朵里,于是他直接半道上拦人,在某个回廊的转角,直接把林玥儿按墙上去了。 这一幕落在过往的丫鬟小厮的眼里,便成了二少爷贼心不死,还想与大少爷抢女人。 林玥儿惊讶于他的大胆,小声提醒了一句,“公子,这里是景王府。” “我知道。”傅丞渊轻笑,告诉她就算被谢寒或是傅云弈看到也不要紧,毕竟以他的‘性格’,听到这样的消息没有一点动作,才要惹人怀疑。 林玥儿算是听明白了,他就是仗着自己的风流人设,所以才敢为所欲为! “听说昨夜,你留宿在忆兰轩?”傅丞渊的右手错过她的脸畔,捞起她耳后一缕青,丝漫不经心的把玩起来。 林玥儿有些羞怯的把头一低,“嗯。” 闻言,傅丞渊笑得好不满意,意味深长的又问一句,“昨夜……” “彩云间那套,我还没融会贯通,昨,昨夜什么都没发生。”林玥儿连忙摇头,羞得满脸通红,一下子从脖子烧到了耳后根。 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有谢寒、傅云弈以及她三个人知道,傅云弈的弱点不能暴露,所以今日傅丞渊半道截下她时,说不紧张是假的。 她支支吾吾的反应,反倒令傅丞渊更加确信,傅云弈已然深陷。 而此刻,书房内。 谢寒带了几个月前傅云弈遇险的真相回来了,“那日动手的已确认是二皇子的人,二皇子此前有意拉拢公子,被拒绝后便下此杀手,简直卑劣。” “谢寒,你以为二皇子为何要杀我?”傅云弈自嘲一笑,“只因我不识抬举,他便恼羞成怒?” “难道不是吗?”谢寒并没有深想过。 傅丞渊目光沉了沉,意味深长的问向谢寒,“我若死了,除却二皇子,你认为谁将获得最大利益。” 谢寒敛眉沉默了一会儿,总算抓住了点什么。 “公子是怀疑……”谢寒微微蹙了眉,“此事与二少爷有关?” 傅云弈不置可否,谢寒却收紧了怀里的离睚剑,二少爷的嫌疑确实最大,若公子丧命,世子之位便将由他接替,届时整个景王府都将在他的掌控之中。 如此想来,二皇子与他狼狈为奸也不足为奇。 但在此之前,他从未发现二少爷的不妥之处。 仔细想来,因为公子的存在,二少爷身边发生过三件大事。 一是悬而未决的世子之位由公子继承。可这其间并不存在争抢之说,深情如景王,正妃之位一直为公子的母亲留着,公子回来后,世子之位由他继承,本就无可厚非。 -- 第66页 二是二公子的母亲去世。可与其说是公子的存在,令她越发不入王爷的眼,导致她奔溃到自缢。倒不如说是她的偏激与疯狂,令原本就不喜她的王爷对她越发冷漠。 三是娴妃失宠。可这件事公子做得滴水不漏,即便到了今日,也无人知晓丽妃是公子的人。 所以前两件事才是导致他们兄弟不和的原因,谢寒如此下了判断。 他虽然一直知道二少爷与公子不对付,却不曾发现他对公子起了杀心。 原来是他低估了他对公子的仇视,也小瞧了他对权势的渴求。 玩世不恭浪荡不羁……,如今想来,才发现这些或许全都是他的伪装,他藏得那样深,在此之前,竟然连自己也没有发现他的破绽。 思及此,谢寒眉间丘壑愈深,回想那个酷似玥儿姑娘的林姑娘,忽然便出现子了公子的视野里,这让他一时无法确定,究竟仅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安排,“公子!那林姑娘会否也是……” 傅云弈用一封信打断了谢寒的话,谢寒接过信封,抖开后快速浏览了一遍,再看向傅云弈时,面上神情多了几分意外,“燕公子失踪了?” 傅云弈颔首。 一年前,他曾派人前往临阳,得知林玥儿的棺椁被埋在慌林中后,挑了一处风水宝地,可转移棺椁的过程中,出了点意外,正是那个意外,令他发现棺椁里面竟然是空的。 只是那时他远在千里的上京,无法脱身,此事便一搁再搁。 几个月前,那个酷似玥儿的林姑娘出现后,他想起空棺,又一次遣人去往临阳,这一次寻的是燕洐。 点妆阁的伙计说燕洐出游未归,可他多番查证的结果是燕洐失踪了。 白兰花香、特质胭脂、那个宣称自己前尘尽忘的林姑娘,在一步步引导着自己去怀疑。 这一个又一个的巧合,让人不得不怀疑,林姑娘做的每一件事都并不单纯,或许她身后的那个人,与抓走燕洐的是同一个人。 原本一切还蒙着一层雾,直到今日,得到消息,称数月前参与那场刺杀的是二皇子的人,局势瞬间变得明朗起来。 谢寒看着傅云弈想到挽香院的那位,握剑的那只手指节微微泛白,“公子既然怀疑林姑娘有问题,为何昨日还……” “为何?”傅云弈冷笑一声,语气玩味道:“若是一切如我所想,那么那人可谓费尽心思才导出了这么一场大戏,我又何妨配合一下呢?” 突然出现的‘林玥儿’、突然消失的燕洐、还有一年前就已经空了的玥儿的棺椁…… 呵,真是好大的一场局。 与其敌在暗他在明,倒不如化被动为主动。 “可是,公子……”谢寒却为傅云弈的这个决定感到担心,公子的理智冷静,在遇上玥儿姑娘的事时,总会被击溃。 若林姑娘真的是二少爷的人,那么从一开始她的出现,就是带着目的。他担心这场局里,公子入戏太深会深陷。 “谢寒,我明白你的担心,但是放心,”傅云弈微垂了眼眸,落在唇畔的那一丝笑,带着酸涩,“我很清楚,她不是玥儿。” “那样纤柔恭顺的女子,并非我的玥儿。” ☆、你要听话 这日,傅丞渊又设法接林玥儿去彩云间学习。 可事后却将屋里的姑娘全都遣散,独留他们两人。 看着房门一关,傅丞渊慢着步子,朝她走过来,屏扇后的林玥儿咽了口唾沫,十分紧张。 这家伙怕不是打算,现在,立刻、马上,要让自己在他身上学以致用,以检验学习成果吧?! 虽然他让她学习的主要是男女相处时,那种欲拒还迎的暧昧,也不是露骨到不能接受的程度。 可要在一个早就知道你要勾.引,要欲拒还迎的人面前实施,光是想想就已经让她尴尬到不能自已了! 看着他走进一步,她就忍不住后退一步,退着退着被身后的床围子一绊,直接坐倒在软软的被子上。 那边傅丞渊正从屏扇后绕过来,嘴里说着,“这段时间你将精力几乎全部放在了傅云弈的身上……” 待看到坐在床上的林玥儿,目光落在她的面上,疑惑道:“累了?” “歇好了。”林玥儿摸着脖子赶忙站起来,她因为自己方才内心戏过多,这会儿有些面热。 傅丞渊没在意,停在她身前半步的距离处,继续道:“你将精力全放在傅云弈身上,谢寒那边却一点进展也没有。” “可是忘了,我要的是傅云弈与谢寒这两人为你争风吃醋,反目成仇?” 他同她说话时总是语气温软,明明是质问的语句,却又不带一丝苛责,总令林玥儿产生一种这人其实挺好相处的错觉。 他曾是书页上没有温度的几行文字,善或恶很好界定。 可当他如此鲜活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她才发现,不单单是他,在这个世界她遇到的每一个人,他们都不是只言片语就能够概括的存在。 对于他的疑惑,林玥儿如此解释,“我觉得还是一个一个来会比较好,傅云弈如今对我或许是有了一点点的上心,但还不足以为我争风吃醋。” 她嘴上虽这么说,但其实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勾.引谢寒的打算。她要的是得到傅云弈的信任,等到拥有他足够信任的时候,再顺其自然的‘恢复’记忆,相认后,里应外合,避免他的结局重蹈覆辙。 -- 第67页 “何必妄自菲薄。”傅丞渊听后嘴角忽地噙起一丝笑意,带着胜券在握的悠然,“你会这么觉得,是因为你还不够了解他,他那样冷情冷心的一个人,为你不惜与我撕破脸皮,只这一点,就足以说明,他对你早已泥足深陷。” “所以,接下来,把更多的心思放在谢寒的身上吧。” “可是……”林玥儿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傅丞渊轻轻勾住了下巴。 四目交汇之际,他依旧用温软的语气轻声问道:“你在反抗我的命令吗?” 他在笑,可墨似的黑瞳带着丝丝的凉意。 “玥儿不敢。”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慌忙将还未出口的那番话全数咽回肚子里。 可话音刚落,刹那间由腹腔升起的一连串钻心蚀骨的绞痛,就蔓延至四肢百骸!疼得她瞬间委坐在地,蜷缩成一团,浑身止不住的颤颤发抖。 因为傅丞渊总是与她好脸相对,令她少了几分紧张感,她竟然忘了,一月为期,这个月的解药她还没吃! 林玥儿满脸惨白,疼得冷汗直冒,呼气比吸气要更多,虽然早就知道没有按时服用解药会将人疼得死去活来,可今日真正体验到,却还是疼得超乎她的想象,疼得她只想满地打滚。 “我说过你要听话的。”傅丞渊冷眼看她,随后不紧不慢的蹲到她身前,捏着她的下巴轻笑,“不是吗?玥儿。” “我……我会听话,公,公子……”林玥儿强忍剧痛,颤抖着双手,拼尽全力抓住他的袖子,开口时已话不成句。 傅丞渊居高临下,垂眸静静欣赏着她的挣扎,良久,方从怀中小瓶倒出一枚漆黑药丸,亲自喂入她的嘴里。 林玥儿努力吞咽,舌根一片苦涩,待那一连串钻心蚀骨的绞痛逐步消失,她抱着身子颤着嗓子急急喘息,依旧心有余悸,“谢,谢公子赐解药。” “解药?”傅丞渊失笑,“这并非解药,只是暂缓疼痛的药,七日后若是没有吃到真正的解药,那份疼痛会比今日更难熬。” “我再给你七日时间,七日内让谢寒爱上你,成功了,就来领解药吧。” 这一次,林玥儿再不敢多说一个字,“是。” 只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看向傅丞渊的眼里,第一次有了难以抑制的恐惧。 傅丞渊看在眼里,再次向她靠近,林玥儿眸光微闪,却不敢躲避。 只见倾身间,他温柔的抽出锦帕,一寸寸的替她擦拭面上的冷汗。 他的手凉凉的抚在她的面上,迫着她与自己目光相交,随后微蹙了眉,用心疼的语气对她说道:“你是我最满意的作品,我本不欲惩罚你,可是玥儿,你方才的狡辩,会让我忍不住怀疑,持续的相处,终有一日你会爱上兄长,那样可不行啊。” 林玥儿连忙摇头。 “你需记得。”傅丞渊双眸微眯,温软的语气染上冷酷的味道:“你的生死由我掌控,我的意志便是你的意志。你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也最好不要对傅云弈产生不该有的情感。” “玥儿,不要挑战我的耐性,也不要试图反抗,这样,我们都能相安无事。” 从彩云间回来后,林玥儿依旧止不住的心惊。 她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这些天做了什么,引得傅丞渊怀疑,才会有今日这一出。 但在脑子里梳理了一遍又一遍,她发现自己确实找不出什么不对。 思前想后,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那就是傅丞渊主观的认为,在与傅云弈的相处中,自己有可能会因为爱上傅云弈而背叛他。所以防患于未然,提前给自己一个警告。 但这个警告也太疼了吧! 林玥儿摸了摸还有一点淡淡余疼未消的小腹,腹诽道。 傅丞渊说,七天之内如果没有让谢寒爱上自己,就拿不到真正的解药,到时的疼痛会比今日更难熬。 想到这里,林玥儿脸都绿了,捂在肚子上的手忍不住一抖,比今日还难熬?那是什么地狱级别的疼痛啊?! 不行不行,她这个小身板绝对承受不住这份痛! 可七天时间,让谢寒这么个不开窍的木头疙瘩爱上自己,难度也太大了吧?! 疯了疯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办啊?! 林玥儿抱头仰倒在床上,看着床梁顶上悠悠晃荡的帐幔,忽然脑袋上那颗无形的灯泡一亮,“对啊!” 她猛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喜不自禁道:“还有一条路可走!” 摊牌!不装了,她要摊牌! 说起现在的傅云弈,显然是傅丞渊比自己更加了解。他也说了,傅云弈为她与他撕破脸,光这一点就已经说明,傅云弈对她深陷了。 所以现在也是时候,对他坦白一切了。有了傅云弈的支持,就可以请谢寒假装爱上自己,这个月的解药不就到手了吗? 之后的事之后再说,先把眼下这个难关闯过去! 越想越是这么一回事,林玥儿瞬间精神百倍,穿好秀花软鞋,披上织锦斗篷,就风风火火的出门去了。 可才到忆兰轩院门口就被无情拦下。 守门小厮看了她一眼,客气说道:“林姑娘,你不能进去。” 虽然知道眼前的林玥儿是小丫鬟们口中的风云人物,入府的第一天就被大少爷留宿在了房里。 可面对如今身份还是不清不楚的林玥儿,他到底没敢轻易把人放进去。 -- 第68页 林玥儿向后退了半步,顿住了脚步,可算想起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刚来景王府的那个雨夜,她被谢寒捞去忆兰轩握了一夜的手,那夜之后,别说拉小手了,面都没见上。 其实说起来,她现在在景王府里的身份属实有些尴尬,既不是丫鬟,也不是妾,就……什么都不是。 守门小哥说话客气,她也客气的问:“能否请小哥进去通传一声?就说,玥儿有要事相见。” 这要求也不过分,守门小哥点头说好,“林姑娘稍等。” 她一面感激的冲守门小哥点了点头,一面拢了拢斗篷候在院门外耐心等着。 没一会儿,守门小哥就回来了,冲她摇了摇头道:“公子当下正忙,林姑娘稍后再来吧。” 虽然心中有些遗憾,但林玥儿还是点了点头,朝小哥道了声谢后就走了。 可当林玥儿第二次、第三次,甚至隔天一早找过来,果得到的都是同样的回答后…… 看着小哥面上隐现的尴尬,林玥儿忍不住怀疑,傅云弈到底是真忙还是装忙。 好不容易在下午的时间逮住了出来散步的傅云弈,试图把他柺回房里独处的林玥儿沮丧的发现,除非傅云弈主动,否则自己根本找不到在私密的安全空间与他独处的机会。 而问题就在,傅云弈他根本就不主动啊! 林玥儿有些心累,傅云弈是不着急,可自己却耗不起,今天再过去,她就只剩下五天时间了。 回想前日那钻心蚀骨的绞痛,林玥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不不不,她绝对不想再重温了。 可她也不敢和傅云弈耗时间,所以深思熟虑之后,决定改变策略。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原著中谢寒对原著女主的爱慕之情,始于他救下落水女主时,那出水芙蓉的一眼惊艳…… 岁暮天寒,呼出的气在眼前凝结成烟,天儿寒浸浸的。 林玥儿捂着手,瞥了眼脚边的荷花池,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芙蓉出水 林玥儿看着眼前这池被凉风吹皱的荷花池面,悻悻然向后退了半步,这么冷的天玩失足落水,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小身板受不受得住。 可转念一想,不能退缩啊,冻就冻吧,再怎么着都比吃不到解药被活活疼死要好吧。 她得回去好好想想,怎么才能把谢寒引到池水附近,好第一时间救下落水的她。 就在林玥儿抬脚刚准备离开时,忽然发现,荷花池面忽然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嗯? “下雨了?”林玥儿呆了一瞬,赶忙抬手去接,手心三三两两的冰凉的触感,令她开心到忍不住欢呼,“下雨了——!” 太好了!她不用玩失足落水啦! 不再久留,林玥儿罩起斗篷上宽大的帽子,加急了脚步往挽香院跑。 虽然现在不过申时,天色还亮得很,可看这绵绵细雨,有渐大的形式,林玥儿几乎可以肯定,今夜又将是一个梦魇丛生的雨夜。 所以她现在哪儿也不去,就乖乖回挽香院等着,等着入夜,等着天黑,等着谢寒跑来她床畔装鬼捞人。 这雨来得可太及时了!她终于等到与傅云弈在安全空间独处的机会啦! 用完晚膳后,果然见雨势越来越大,看得她嘴角的笑几乎要咧到耳后跟。 这两天,她的压力极大,整个人时时刻刻都处在紧绷状态。而这场雨一下,为她下出了一条生路,她总算能够放松下来了。 这一放松,窗外的雨声都成了一首催眠曲,听着雨声哗哗,回到被窝里取暖的林玥儿揉着眼昏昏欲睡起来。 林玥儿朝门口的方向看去一眼,迷迷糊糊的想着,反正谢寒一会儿来了,也会叫醒自己。 这一闭眼,再睁开眼时已经是后半夜。 屋里黑黢黢一片,林玥儿揉眼睛时,脑袋还是懵的,喃喃着,“谢寒怎么还没来啊?” 屋外呼啸的风声,拍打着窗扇发出‘吱唔’声,似乎连高涨的雨声都被盖过了。林玥儿心中有些小小不安,她披衣下床,来到窗台前推开了窗。 未料到窗外冷风猛地灌入室内,凛冽的寒风卷着细雪瞬间呼了她满脸,纷扬的雪花在混沌的天地间飘卷,眼前的这一幕看得她直接傻掉。 她整个人都不淡定了,天要亡我,天要亡我! 连老天都要逼着她在天寒地冻的风雪天,跳水! 林玥儿再次关窗回到床上躺好,满脸都是认命的苦笑。 清晨早早醒来后,林玥儿从妆台前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条素白手帕,妥帖的收进袖子里。 这是刚到景王府那夜,谢寒递给自己擦拭雨水用的,一直没有机会还回去,今日算是派上大用场了。 除了刚到景王府那日,她与傅云弈有比较频繁的互动外,之后他主动召见自己的情况几乎没有,但林玥儿并不因此无所事事的待在挽香院守株待兔。 那些日子里,她大多时候都在外面走动,以寻求偶遇。 也因此她观察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谢寒此人作息极其规律! 每日卯时三刻,必定会在距离忆兰轩约莫二百米的空地前练一个时辰的剑,之所以不在忆兰轩院内练剑,林玥儿盲猜,应该主要是担心惊扰到傅云弈休息吧。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距离谢寒练剑的空地,一百米的地方有一方小池塘! -- 第69页 林玥儿收好帕子推开门,看着冰雪天地间,雪沫子纷纷扬扬还在下时,不由有些小担心,这样的恶劣天气,也不知谢寒是否还会坚持练剑。 回屋里拿了把伞后,就又匆匆出门了。 她今日起了个大早,卯时二刻等在水池边上时,天还蒙蒙亮。 令人庆幸的是,此时仅剩下一点绵绵的小雪还在天地之间飘荡。 趁着谢寒还没来,她将脚边上池水畔的一小块地,上面的积雪踩了又踩,本就不算厚的积雪被碾碎后很快成了薄冰,人若是站在上面,必定打滑。 又等了一会儿,一刻钟时间差不多过去。林玥儿一面在心底祈祷,一面悄悄朝谢寒练剑的那块空地看过去。 出现了! 被白雪装裹的景王府,他玄色的挺拔身姿还是非常招眼的。 林玥儿从袖子里抽出帕子,握在手里,接着看了眼池水,找准位置后轻轻松开了手。 帕子随即飘落,落在结了薄薄一层霜的浮萍上。 “哎呀——”林玥儿一声惊呼,是刻意弄出的声响,然后手中的油纸伞‘啪嗒’一声也跟着掉落在地上。 一百米的距离这种声音,换做别人一定听不到,但谢寒不同,他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尤胜常人,他的话一定听得到。 她做这么多,还不是为了早点引起谢寒的注意,毕竟天寒地冻,她在水里多待一秒,就要多受一秒的罪! “救命啊——!咳咳,救命——!” 尽管池水冻得她脑壳发疼嘴唇发紫,但那句‘芙蓉出水一眼惊艳’一直在她脑中盘旋,所以一开始她还在努力维持美感。 可半分钟不到她就傻了,右边小腿冻到抽筋,吸满水的斗篷前后不平衡,向后坠得她感觉自己被扼住了喉咙! 她在水中真正不带演技的扑腾起来。 “救命啊!咕噜咕噜——谢寒救命啊!咕噜咕噜——” 听到动静后,谢寒飞奔而来,看待落水的是她后,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跳下水将人提了上来。 林玥儿趴跪在雪地上,又是呕水,又是猛咳,差点没厥过去。 她一张小脸冻得青紫,凌乱的湿发纷杂的盖住半张脸,一双眼在水光的折射下,像是在发光,还有那顺着发丝、下巴,滴滴答答往下掉的水啊…… 谢寒不忍直视的扭开脸,在心底这样问自己。 若是在三更半夜看到这张脸,自己还有没有那个勇气跳下水? 好不容易喘过气来的林玥儿第一时间就是解开斗篷,她一面抖成筛糠,一面不忘向谢寒道谢,“谢谢谢谢……谢大哥,谢谢你——” 谢寒回头看她一眼,没忍住,再次飘开眼,可耳边那‘哆哆哆哆——’牙齿打颤的声音大到他没法忽略。 “我送姑娘去净室。”谢寒抖了抖身上的水,抬手一捞把人夹到胳膊底,一路飞驰朝目的地跑。 浑身湿透的林玥儿,被疾风一吹,那叫一个透心凉啊。 一个喷嚏过后,她吸了吸鼻子,偷偷看一眼谢寒,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她也出水芙蓉了,却还是被夹胳膊底的待遇?这个时候不该来个公主抱吗? 飞驰中的谢寒分神问她,“林姑娘为何落水?又怎知我在附近?” 方才性命攸关她哪里还有脑袋思考其他,当然是赶紧将他招来救命要紧啊! 所以这会儿被问起,她一时有些语塞。 不过好在前一个问题,是有标准答案的。 “因为手帕不小心被风吹进了池塘里,我想去捡,结果一时脚滑……”所以她一面回答前一个问题,一面脑中高数运转,思考后一个问题究竟应该怎么回答才最恰当。 因为一块手帕险些丧命,谢寒真不知该如何接话了。但说这话的是林玥儿,这个有极大可能是二公子设计送到公子身边的女人,他就又觉得此事一定没有这么简单。 刻意落水诱他来救吗?可能性极高,否则她又怎会知道,自己就在附近? 谢寒苦思冥想,还是有一点想不通,天寒地冻的,她故意落水诱他去救。受这份罪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啊? 他想不明白,低头再看她一眼时,终于注意到她紧紧抓在手心的帕子,“林姑娘便是为了这块帕子?” 一块普普通通的素白帕子,没什么特别,正常人会为了这么一块帕子冒险? “因为这块帕子对玥儿而言意义非凡,其实,我一直知道谢大哥每日卯时三刻会在那块空气练一个时辰剑,我不敢打扰,远远看一眼就好。”林玥儿马上进入状态,羞涩得不得了。 “……”谢寒压着眉毛,直接忽略第一句话,他低头看她一眼,言简意赅道:“恕我直言,林姑娘不适合练武,不论是年龄还是身体素质都不适合。” 林玥儿嘴角跳了跳,是她表达得太过委婉? 她于是将帕子朝上一怼,因为实在太冷声音都颤颤的打抖,“玥儿之所以这么紧张这块帕子,是因为,它是谢大哥你的啊,谢大哥,你明不明白?” 谢寒不明白,一块帕子罢了,他屋里还有八块一模一样。等到了目的地把人一放转身就要离去,他要回去和公子说一声,今日的林姑娘,很可疑! 林玥儿抬了抬手还想把人叫住,但湿哒哒寒浸浸的衣服贴在身上,冻得她连身子都直不起来。 -- 第70页 反观谢大侠疾步如风,眨眼就不见了。 林玥儿好不气馁,待整个人泡在蒸腾着热气的大浴桶回了好一会儿暖后,脑子又变得清醒不少。 她刚才有注意到谢寒捞着自己飞驰时,腰上的荷包不甚被枝条划了一道口子。 嗯,可以从这里做文章。 作者有话要说:  放个预收文《我家夫人不对劲》小天使们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哦~ 【文案】 穿成用尽阴谋手段,如愿嫁给男主后被炮灰的恶毒女配怎么办? 梁婠表示:莫慌。 自救第一步:改变人设 自救第二步:化身完美娇妻 自救第三步:努力挤身主角团 但最最重要的,还是抱紧男主这根金大腿! 于是她鞍前马后任劳任怨,更贤惠大度的将他的白月光请进府里住! * 楼宴一直以为,那个用尽阴谋手段成功顶包替嫁的小娇妻爱他如命。 直到有一天,两人落进了土匪窝,并被告知仅有一人能存活。 土匪头头:“一炷香后你们最好做出决定,究竟谁死谁活!” 话音刚落,身旁瑟瑟发抖的小娇妻抢答道:“我活我活!让他去死!” 楼宴难以置信的瞪住眼:???(所以爱会消失,对不对?) 梁婠错开视线飘开眼,觉得还是小命更要紧:毕竟你是主角死不了,我是炮灰可不一定…… ☆、胭脂陷阱 回到挽香院,林玥儿喝了一大碗驱寒的药汤后,颓然的倒在床上。 不得不承认,一见钟情计划失败了! 其实想想也是,原著女主在夜宴中惊艳登场后,对谢寒与傅云弈这两个角色,是齐头并进同时攻略的,所以等到后来失足落水的情节,已经是水到渠成,谢寒自然而然为她失魂。 但自己一开始一颗心就全都扑在傅云弈身上了,今日突然来这一出,也确实太过突兀了。 还有,失足落水的季节也不对,方才净室里,她对着铜镜看到自己的脸时,隐隐明白了什么…… 钻进暖和的被窝后林玥儿才知道后怕,冬日的池水可太凉了,若谢寒来得再慢一些,自己就要被冻成冰棍了。 在被窝里捂了一日又发了一身的汗,隔日一早她又满血复活,出门后设法与傅丞渊偶遇,央他带自己回一趟别院见燕洐,“公子,我听燕先生提起过,谢寒也曾到过临阳,所以想与先生聊聊谢寒,或许会有收获。” 对林玥儿今日壮举有所了解的傅丞渊,答应得很爽快。 到了别院,房门一关,林玥儿拍着燕洐的肩膀,一脸认真的问向他,“燕洐,在临阳时,你不是总缠着谢寒吗?你快告诉我,像谢寒这种类型的男人,究竟最容易落入怎样的胭脂陷阱?” “胭脂陷阱?”燕洐一脸无语,“你要对谢大哥做什么?” 想想不对,偏头瞄了眼门口方向,“是那家伙要你对谢大哥出手?” “是啊。”林玥儿索性摊牌,“他想让谢寒和傅云弈为争夺我,反目成仇,这样他好趁虚而入。”说完才发现最后一句话有歧义,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燕洐噗呲一声,差点没笑疯,可他不敢大笑,憋得满脸通红,被林玥儿狠瞪一眼后悻悻然歇了。 蜷手抵着唇瓣,燕洐醒了嗓子正色道:“谢大哥那样的人物,怎么可能会被女色牵绊住呢。” 林玥儿无语,算了,问也白问,反正她今天找过来的主要目的,也不是这个。 想到这里,林玥儿压低了嗓音,再次看向燕洐,“燕洐,我有件事想问你。” 看着忽然谨慎起来的林玥儿,燕洐也不由屏住呼吸,“什么事?” 虽然知道这附近没有监听,但林玥儿忍不住把声音压得低了又低,“你也知道,傅丞渊如今用毒控制我,就是你刚被抓来别院那天被硬塞的‘糖丸’,后来你不是吞了解药吗?我就是想问,当日你服用解药时,尝出了几味药?” 燕洐一生医术承于燕老大夫,不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若说燕老大夫救人,是因为医者父母心,那么燕洐则是更享受医治过程中,通过对疑难杂症的研究与探索,成功救治病人的成就感,那是一种类似于解迷的快感。 因此常常会胆肥得以身试药或试毒,倒也练就了一身好本事。 只是这事都是瞒着燕老大夫进行,毕竟燕家九代单传就剩他这一根独苗苗了,若是被燕老大夫发现他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腿都能给打折了! 在经历过毒发的苦前,她一直没有太重视这件事。 一是因为觉得等一切尘埃落定后,解药自会到手。 二是因为觉得,要让只尝过一次药的燕洐,两眼抓黑的研制出解药,难度系数极高。 可前几天的那次疼,真的把她给疼怕了,她就想问一问,是否能研制出缓解这种疼痛的药。 “你是想让我试着研究解药对吧,咱们可想一块去了,我哪能不记着你呢?”燕洐想得更大,他眉梢一挑,从腰上的锦囊里,抽出一张小纸条递给林玥儿,“我这段日子就盼着你能来,好让你偷偷替我备些药材。” “你真的研制得出解药?”林玥儿惊讶得看住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破了盆凉水。 “解药嘛,还不行。”燕洐尴尬的挠了挠脸,“不过暂时压制或延缓毒发时间的药,可以尝试看看。” -- 第71页 林玥儿闻言倒也不觉得十分气馁,这个结果已经超乎想象的好了! 她晃了晃手里的纸条向燕洐保证,“我之后一定多多找借口来看你。” 从别院出来后马车载着两人停在通往碧玉妆暗道的小巷。 此时,被允许解下覆盖在眼上的厚纱的林玥儿,大气不敢喘一下。 等马车停稳,她先一步下车摆好马扎,又殷勤的撩了帘子将傅丞渊请出来。 看着傅丞渊从马车里钻出来后,她又迅速撑开伞,高举着替他遮挡漫天飘落的大片雪花。 傅丞渊偏头看她一眼,目光交汇的那一瞬,她瑟缩着下意识躲了躲。傅丞渊目光微暗,视线偏移,落在她冻得通红的手指上逗留了一瞬,旋即收回。 他什么也没说,撩了下摆跨过门槛。 林玥儿高高擎着伞,紧紧的跟着傅丞渊的步字,一副生怕一片雪花落在他肩头上的模样。 等回了碧玉妆二楼的那个厢间,傅丞渊只是下意识醒了醒嗓子,林玥儿就立刻满了一杯热茶,双手奉过去,“公子,喝茶。” 傅丞渊也不拿乔,顺手接过热茶后坐下,饮了半杯才停下。 等抬眸再看向林玥儿时,嘴角落了一丝笑,他问:“你在讨好我?” 她紧绷着身子,目光躲闪,又满脸尴尬的承认道:“是。七日之约玥儿怕是……” 一见钟情计划失败,勾.引谢寒的行动一点都不顺利,她实在有些没招了。 看林玥儿承认的如此爽快,傅丞渊倒是有些意外。 自从那次的小小惩戒过后,她对自己的态度一直是这样一幅战战兢兢中陪着小心与讨好。这原本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可几次下来,他却发现,他心中不喜,她眼中的恐惧,与面上这份装出来的恭敬。 “想要解药?”他笑看她一眼。 她小心翼翼的觑向他,明知他不可能会给,还是硬着头皮答:“是。” “哝,想要就拿去。”他大发慈悲的从怀里取出一小支瓷瓶,举在她眼前轻轻晃动。 林玥儿瞪目结舌,忘了动作,满脸的不可思议,根本来不及掩饰,似乎一时还难以相信,眼前这人居然还有人性?! “不要?” 傅丞渊微眯着眸子,轻飘飘的两个字将林玥儿敲醒。 “要要要——!”她双手并用,抢都来不及,到手就立马倒出药丸一口吞下,生怕某个喜怒无常的人再一会儿就要反悔。 那样子活像灾荒年间,八百年没吃上饭的流民见到粮食! 看得傅丞渊忍不住轻轻发笑。 林玥儿从碧玉妆独自回到景王府时,傅云弈正巧站在回挽香院必经的那条回廊上。 他拢着袖子,就站在廊柱边上,看外面纷扬的雪花,落在凋零的银杏枝头,与薄薄结了一层霜冰的池水面,触目白茫茫一片。 林玥儿愣了愣后主动迎上去,“公子。” 这声公子引起傅云弈的注意,他偏头看过去。 “林姑娘。”他低低唤了一声,目光静静的落在她的面上,“岁暮天寒,姑娘昨日不慎落水,还是要多多休息为好。” 这话单看字面上的意思,像是一种关切,可不论是傅云弈淡漠的语气还是审视的目光,都带有另一层的意思。 像是在说,大冷天的落水后不在屋里好好待着,还到处乱跑,实在太可疑了! ☆、我叛变了 傅云弈的眼神太过尖锐,好像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心思,林玥儿微垂了眼眸不再与他对视。 “劳公子忧心,玥儿喝了几服药已经没事了。”她说着掀开臂弯下盖着帕子的小篮子让他看。 篮子里装着一块暮云灰的料子和丝线剪刀等女红用品,“昨日幸得谢大哥相救,但谢大哥为了救我,勾破了荷包,玥儿实在过意不去,所以想做枚新的还给谢大哥。” 其实这些东西找府里的丫鬟都能拿到,但她如今身份尴尬,又扮演着这种怯懦的性子,如此行事,反倒正常。 傅云弈不答,视线却在篮子中逗留。 林玥儿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忙又伸手掀了掀那块不大的料子,露出底下的东西来,那里不过是一盒妆粉和一只画眉用的笔。 她有些羞怯的低下头,“玥儿顺道还去买了些女孩儿们的玩意儿,让公子见笑了。” “林姑娘平日若是有什么需要,大可与庄嬷嬷说,无需客气。”傅云弈低头看她,语气淡淡,“毕竟,林姑娘于我,亦是恩人。” 庄嬷嬷便是每日给她送饭的老嬷嬷。 林玥儿心知他指的是那两个雨夜,哪敢厚颜揽功,依旧微垂着眸子轻轻摇头,“公子言重了,公子于玥儿有救命之恩,玥儿誓不敢忘。” 傅云弈凝眸审视她,似乎想从她的这张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冗长的沉默后,最先绷不住的那个人还是林玥儿,她得体的与傅云弈告辞离开后,神出鬼没的谢寒就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了。 他就这么静静的候在傅云弈身后。 傅云弈看着林玥儿离去的方向,忽然问了一句,“谢寒,她今日都去了哪儿?” 谢寒一一如实禀报,他今日跟着林玥儿去,又跟着林玥儿回,确实没看到她去了什么可疑的地方。 唯一摸不准的地方就在于,她在碧玉妆里待的时间略长了些,可这其实也算不上可疑,因为与她同一时间进店的少女,甚至有两个在她出来后,也没见出来。 -- 第72页 但既然摸不准,所以关于这一点,他也如实禀报。 傅云弈听罢,若有所思的收回视线。 当林玥儿提着篮子回到挽香院的时候,发现自己今早出门前夹在门上的那根头发落在地上。 不是她想得多,实在是身为卧底要用卧底的自觉,忍不住谨慎一点。 因为不确定身后有没有一双眼睛在盯着看,所以她假装一切正常,进屋后关了门才把那根头发捡起来。 接着她又在屋子里逛了一圈,确定床上被子没换,也没有多一叠衣服。 想到刚才头发就在门前的地上待着,而桌上的茶杯摆放依旧凌乱,说明也不是有人进来打扫,因此可以确定不是庄嬷嬷进来过。 原著中也有过类似的情节,那个悄悄进过原著女主屋子的人是谢寒。 究竟是谁进过这间屋子其实不是重点,重点是,发生这个情节的前提,是傅云弈开始怀疑原著女主的身份,怀疑她可能是傅丞渊的人。 仔细想想,不论是前几天傅云弈的避而不见,还是昨日谢寒眼里对她一闪而过的戒备,再与这会儿类似原著剧情发展的事件一结合。 他们,或许也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傅丞渊的人了! 怎么会这么早?林玥儿满脸尴尬的捂住脸,原著中傅云弈对原著女主的怀疑是接近尾声才有的剧情啊,可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取得他们的信任就已经被怀疑了。 同样是卧底,她委实有些失败。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林玥儿苦思冥想了好半天,最后得出结论:或许从她莫名替代原著女主的那日起就已经错到离谱…… 接下来的几天,林玥儿一面谨慎的收集燕洐递给她那张纸条上的材料,一面不竭余力的与谢寒玩偶遇,也不装什么矜持娇羞了,因为她的计划又改变了! 既然已经被怀疑,那么就更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只是现在,在证明自己是林玥儿前,她首先要证明自己不是傅丞渊的人! 否则她就是说破十张嘴,傅云弈也不可能相信自己是林玥儿! 与傅丞渊完全摆脱关系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得让他们相信,她虽然身在曹营但心在汉。一开始和傅丞渊一起欺骗他们,也非她所愿。而且如今她已经决定站在正义的一方了! 不过,为了不引起傅丞渊的怀疑,思前想后,林玥儿决定还是得向谢寒下手,想方设法诱他独处,她才好与他说一些不用担心隔墙有耳的小秘密! 几次偶遇下来之后,现在谢寒一看见她就跟见鬼似的,大概是没有见过这么生猛的女子吧! “公子您看这一团。”谢寒面色古怪的将绣了花的暮云灰色荷包递给傅云弈。 之所以说‘这一团’,是因为谢寒实在不能认同,林玥儿管这玩意儿叫百合花…… 傅云弈接过荷包,视线落在那一团上,嘴角不由落了一抹冷笑,目光也越来越沉。 身边的谢寒不知为何从刚才起,就总扭。 傅云弈的余光注意到后,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 谢寒的表情瞬间变得尴尬起来,欲言又止的扭捏模样,实在与傅云弈认知中的他有些不一样。 谢寒又想起刚才林姑娘给他荷包时,又‘不小心’跌了一跤直接扑他怀里,顺势抓住自己的手不放后直勾勾的看住自己。 每个对视的瞬间,林姑娘落水那日的形象就会在脑子里闪现,太折磨人了。不单是折磨人,林姑娘这几日的态度明显不对劲,很不对劲。 他思忖过后,觉得得和公子报告。 “林姑娘她……”只是才刚开口,有种尴尬的感觉就又回来了,“她……她这几日像是变了个人,总想请我上挽香院坐坐,还总对我,对我,动……动手动脚……” “……?”傅云弈重复,“动手动脚?” 与傅云弈对上目光的谢寒,一时有些面热,重重的点了点头。将这几日的细节一一道来。 听罢,就算是傅云弈也有些看不懂了,他若有所思的收回视线,沉吟片刻后,决定道:“谢寒,配合她。” 他认为每个人每一个行为的背后,都有它的目的,而想要知道这个目的,最简单的做法就是配合她的步调。 配合她?谢寒:“……” 某些事上,他是迟钝了那么一点点,但一次两次,他也该看出来了,林姑娘怕是对他有意…… 林玥儿发现今天的谢寒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对她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的发生改变,难道是因为昨日自己送了一个荷包给他? 总之她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她竟然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把人给骗回挽香院了! 等房门一关,林玥儿回头看向谢寒直截了当道:“我就直说了,从一开始我的出现,到现在来到公子身边,这一切都是傅丞渊安排好的。” 此话一出,谢寒看向林玥儿的眼神瞬间就冷了,但同时也感到意外,他和公子一直都有这个怀疑,但一直苦于没有确定证据证明这一点,他完全没有想过,林玥儿会自己承认。 接着就听林玥儿又补充了一句,“但是,我叛变了!” 谢寒眼神不变,但面上多了两份狐疑,林姑娘一会儿一个样,实在让人怀疑是在放什么□□。 林玥儿知道他不可能这么轻易相信自己的片面之词,因此一早就准备好了投名状,“傅丞渊已经知道秘密押送回京的玉观音,将于七日后抵达驿馆,还请谢大哥转告公子,务必小心。” -- 第73页 “那日会有两批刺客出现,第一批负责混淆视听调虎离山,第二批负责劫镖。” 那座由一块完整的和阗羊脂玉雕琢而成的一人高的玉观音,其珍贵程度比作永昌的国宝亦不为过。 原著中傅云弈丢失玉观音后被皇上问责,好在他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又将宝物找回来了。 “谢大哥。”林玥儿看向谢寒,一脸的庄重与真诚,“这便是玥儿的诚意。” 谢寒没说话,深深看了她一眼后推开了门。 回到忆兰轩后,谢寒将方才林玥儿说的话如实禀报。 傅云弈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在桌案上,短暂的沉默过后,面上仍带着未散尽的诧异,“她当真这么说?” 谢寒颔首,“是。” 林玥儿今日这做法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虽怀疑她与傅丞渊之间的联系,但还不到确定的阶段。 “谢寒,你怎么看?” “属下不敢妄断,但属下担心林姑娘此举别有用意,会否二少爷已经察觉到公子的怀疑,因此让林姑娘假意投城?”谢寒不敢下判断,“公子,林姑娘的话该不该信?” 傅云弈不置可否,沉吟片刻后吩咐道:“谢寒,吩咐下去,押送玉观音一事,计划有变。” 闻言,谢寒忍不住问道:“公子是相信林姑娘说的话了?公子相信林姑娘真的背叛了二少爷?” 他心中担心,公子是因为林姑娘的那张脸而被影响了判断,因为只要是关于林玥儿的事,公子总是不够理智。 “真或假,一试便知。”傅云弈漆黑的眼瞳,如月下深海。 “关于这件事,我会亲自验证。” ☆、全是谎言 七日后,城郊驿站,满地狼藉。 一切就如林玥儿说的那样,前后来了两批刺客,抢走了‘玉观音’。 只不过,面对傅丞渊的调虎离山,傅云弈一招暗度陈仓,已经将真佛安全送入城中。 虽然满地狼藉,但提前预知这场行动的傅云弈已经将伤害降到最低,仅有两名官差受了点轻伤。倒是对方,死了几个人。 谢寒收好离睚剑,回到傅云弈的身边,有些不解的问道:“公子为何要故意放走那两批刺客,还让他们带走了假玉佛?” 谢寒实在想不通傅云弈为何要这么做,在他看来,既然提前知晓了对方的行动,那么他们完全可以提前设好埋伏,不过对方来多少人都能给将他们一网打尽。 “若你是傅丞渊,在发现拿到手的是假玉佛后,又得知此次押送玉观音的官差全身而退。”傅云弈微微侧眸,看向身侧的谢寒,慢声问道:“你会怎么想? 谢寒微微一愣,若他是傅丞渊? 若他是傅丞渊,一定会怀疑知道这个计划的那些人里,有个奸细,而这其中嫌疑最大的就是林姑娘…… 所以想要验证林姑娘是否假意投诚,只要静静等待二少爷接下来的动作就行了。 若二少爷对林姑娘发难,则表明林姑娘确实叛变,是发自肺腑真心实意的打算投靠公子。 但若二少爷什么也没做,那就说明林姑娘将今日的消息透露给公子这件事,原本就是二少爷的授意。而这么做的目的只可能有一个,那就是为了进一步博取公子的信任! 思及此,谢寒有些惭愧,在此之前,他还以为面对酷似玥儿姑娘的那张脸,公子很难不受到影响,继而导致做出不理智的判断。 谢寒偏头看去,见傅云弈正举目望向远方,眸光微有些凉。 在公子心中,一定还是希望能够相信林姑娘的吧,所以公子才会在出门前,留下一名暗卫,在暗中护林姑娘。 半个时辰后,傅丞渊的别院内。 一具棺木大小的箱子被抬入厅堂。 二皇子举着酒杯一脸快意,“丞渊,这事你办得好啊,明日朝堂上,我定会让我的人好好参他一本!” 傅丞渊嘴角微翘,仰头饮尽杯中酒,并没有接着二皇子的话头说下去,只不过那漫不经心的笑里,也不禁染上了三分得意。 两人搁了酒杯,一块来到箱子的两边。 二皇子直接大手一挥,让身后护卫上前把盖子掀开,随即抬眸看向傅云弈,“丞渊,你我也欣赏欣赏,这座由和阗羊脂玉雕琢而成的玉观……” 话音未落,两人都变了脸色,箱子里哪里是什么玉观音,分明就是一块大石头! 再一听回来的几人禀报整个经过,二皇子彻底坐不住了,他心思斗转猛的明白过来,“傅云弈,你的人中怕是出了奸细吧?!该不会就是你送到傅云弈身边的那位吧?!” “不可能是她。”傅丞渊却立马否决,这个计划,他从头到尾就没与林玥儿提起过,她是奸细?根本无从说起。 可他一时也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翌日,当傅云弈与谢寒两人回府时,得知消息的林玥儿连忙迎了出去。 屋外雪花纷扬,脱棉扯絮似的落下来,落在林玥儿擎着的素色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快步走在通往大门方向的这条小路上,由于紧张,林玥儿的一颗心跳得飞快,因为此时的她还不能百分百的确定。谢寒究竟有没有把自己那日的话,逐句转告给傅云弈听。 就算全都转告给傅云弈听了,傅云弈又是否会选择相信自己呢? -- 第74页 他若相信自己,那么昨日驿馆玉观音一事,他应该已经提前做好相应的准备,避免重蹈覆辙了吧? 林玥儿在心中安慰自己,若是按照原著剧情发展,傅云弈这会儿正为了找回玉观音一事而忙到连轴转,哪有这个闲时回府啊。 所以,林玥儿紧张得咽了咽口水,眼下这个发展,是否可以说明傅云弈因为相信自己,所以才扭转了玉观音事件的结局?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自爆马甲就不是问题了吧! 景王府门前,谢寒擎一把红纸伞走在傅云弈身侧,替他遮去漫天白雪,大而细密的雪花静静落下。 银装素裹的世界里,那一点红格外刺目。 林玥儿一眼就看到,她慢下脚步,呼吸有些急促,当看到他安然无恙的归来时,心中是止不住的雀跃。 银线勾绣着云纹的皂靴踏着雪地上,发出挤压的轻响,傅云弈举目望去,当望见那道雀跃的身影一步步向自己靠近时,他的心底唯余一片冷然。 素伞下女子风姿绰约、眉目如画,他看着冬日暖阳下的那张笑颜,忽然自嘲一笑。 果然是这个结果。 “林姑娘,可否随我来一趟忆兰轩?”傅云弈在她两步前的位置停下脚步,垂眸静静望向她,“我有话要问。” 林玥儿一时有些呆,傅云弈居然主动邀请她去忆兰轩,她没有听错吧? “好。”林玥儿连忙点头,心中激动不已,独处的机会终于被自己等到了! 三人回到忆兰轩后,傅云弈偏头看了谢寒一眼,他便立马识趣的退下,顺道把门也一块带上了。 傅云弈垂眼看着林玥儿,眼眸变得愈加深沉。 那日谢寒告诉自己,林姑娘带着投名状宣称自己背叛傅丞渊时,他便觉得这事蹊跷。 以傅丞渊那样多疑又谨慎的性子,又怎么会将夺宝的计划告诉并无牵扯的林姑娘? 根本没有这个必要,不是吗? 那日他就已经有了怀疑,林姑娘与傅丞渊不过是在以退为进,为了博取自己的信任罢了。 可笑的是,自己竟然还想给她一个机会。 傅云弈的目光落在林玥儿的面上,看似平静的目光早已暗波汹涌。 或许这张脸真的太具有迷惑性了,他还是设计了驿站那场戏,怀着万分之一的侥幸,不愿相信她当真是在为傅丞渊做事。 更不想承认,她做的一切事,都不过是为了对付自己。 说到底,他真正不愿承认,不想相信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这个世上,真的不存在奇迹二字。 若她与傅丞渊毫不相干,他恐怕真要忍不住去怀疑,忍不住去相信,他的玥儿真的回来了。 否则她身上的诸多巧合该如何解释? 否则为何雨夜,她的安慰能令他的心魔消退? 可这份想要相信的心情,如今看来亦不过是个大笑话。 明明今日的结果不出所料,是一开始就已经设想到的结局,可看着这张脸,看着这张与玥儿无比相似的脸庞,他心底还是升起一分不可自抑的失望与愤怒。 傅云弈看着眼前明显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的少女,差点脱口而出:是否此时此刻,你的这份紧张与这份局促不安也是装的? “既然公子安全归来,就说明公子已安然避过傅丞渊的设计。”袖子底下,林玥儿攥着手指,有些紧张的看向傅云弈,“所以,公子是否已经能够相信玥儿了?” 傅云弈不置可否,开口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究竟是谁?” 他的声音很低很低,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 林玥儿并没有多想,只以为傅云弈会这么问自己,是已经决定信任自己了,在她看来,终于到了该坦白一切的时候了。 想到坦白,她心跳如鼓,紧张得甚至都有一些哆嗦。 在傅云弈的凝视下,她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抿了抿唇后微微垂下眼眸,下定决心似的开了口,“傅…傅师兄,或,或许有些荒谬,但我真的是玥儿,我没死,我真的是林玥儿啊。” 对面一点声音也没有,她也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憋着一股劲,一股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几个月前,我前往上京的途中在金禾镇遭遇流民洗劫,盘缠包袱被哄抢而空。那之后我也扮做流民继续上路,但后来流民暴动硬闯城门,场面一时失控,我也被卷入其中,等我醒来后就见到了傅丞渊。” “他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以为我也是受洪灾所害的流民。之所以救下我,是因为我的样貌。待我明白他的用意后,我便假意城服,配合傅丞渊扮演了这样一个角色,为的就是阻止类似昨日那样的事情发生。” 说罢她用力的闭了闭眼睛,依旧不敢抬头直视他。 直到他略带讽刺的单寒嗓音从头顶上方漫下来。 “你要我相信,你所有的欺瞒与谎言皆是为了我?”傅云弈冷笑出声,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你要我相信,你就是我的玥儿?” “你不相信对不对?我也知道这件事有多荒谬。”林玥儿连忙抬头,在触及傅云弈冰冷的眼眸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怔住了。 她咬了咬牙,逼着自己继续说,“可是傅师兄,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随身的白兰香包、点妆阁的特制胭脂、还有前几日我送给谢寒那个带着刺绣的荷包,那些都是属于我自己的记忆……” -- 第75页 可话未说完,她的呼吸便是一窒。 傅云弈抬手捏住林玥儿的下巴,拇指摁在她唇下一寸的位置,迫着她向上微扬起脸。 “林姑娘,”四目交汇之际,他的眼神深邃又危险。 “你当真以为自己骗过了所有人?” ☆、你的名字 “不是的,”林玥儿总算是察觉到情况不太对,担心自己多说多错,将事情弄得更乱更糟,只能苍白无力的重复,“你相信我,傅师兄。” 傅师兄这三个字再次从她嘴里蹦出来时,傅云弈捏住林玥儿下巴的那只手,不由加重力度,“别叫我傅师兄。” 林玥儿一声吃疼,除了疼痛而紧蹙的双眉外,眼里还流露出了难过的神情,在触及那个眼神的瞬间,傅云弈的心不可自抑的跟着一颤,猝然松开了手。 他有些落荒而逃的移开视线,见不得她用那张脸,做出那样的表情。 “别叫我傅师兄。”傅云弈低声又重复一句,只是这一次,语气里却多了几分无力。 林玥儿轻咬了咬下唇,“究竟要怎样做,你才会相信,我就是林玥儿?” 他哂笑一声,转身推开了门,“你若真是玥儿,又怎会拿不出证据。” 这话不过是一句敷衍,只因他心中早已有了自己的判断。 事后谢寒眉头紧蹙,对这件事下了一个判断,“所以林姑娘假意诚服骗取公子的信任,是为了让公子相信,她是如假包换的玥儿姑娘?” 傅云弈薄唇紧抿,眸色晦暗难明。 看着这样的傅云弈,谢寒心底落下一声轻叹,半晌过后,低声问道:“既然如此,公子可想好了,要如何处置林姑娘?” 傅云弈眸光微闪,过了许久方嘱咐道:“谢寒,先别动她。” 谢寒不解,既然已经看破二公子的诡计,那么留着林姑娘只会是个祸患,及早除掉,才是最好的做法,公子不会不明白,却为何…… 果然是因为林姑娘的那张脸吗?可从前并非没有遇见过与玥儿姑娘相似的面孔。但像这样能令公子一而再再而三打破原则的,却只有林姑娘一人。 难道,是因为林姑娘是公子的良药? 谢寒在心中暗暗想到:是了,每个雨夜公子总是梦魇丛生,唯有林姑娘能够消除公子的心魔。 公子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舍不得除掉林姑娘。 既然这是公子的意愿,那么他谢寒,也绝不违背。 林玥儿满心失意的从忆兰轩出来后,满脑袋想的都是傅云弈的那句‘你若真是玥儿,又怎会拿不出证据。’ 所以,她为什么拿不出证据?!!! 到底是什么证据啊?是之前他们相处中的共同回忆,还是带有特殊含义的某个东西? “啊!”林玥儿忽然想到,自言自语的喃喃道:“会不会是指那只白兰珍珠卷须簪?!” 说起来还真有可能是这个啊!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可是‘他们’之间的定情信物! 想明白这么一回事后,林玥儿的小脸反倒垮了。 那不就完了吗?当初她路过金禾镇时遭遇流民洗劫,盘缠和包袱都被哄抢而空,那根簪子也是在那时丢了。 完了完了,证据没了,这让她还怎么证明啊? 林玥儿觉得这事不能让她自己一个人烦恼,所以找了个借口,让傅丞渊把自己送到燕洐那里,让燕洐跟着她一块烦恼! 谁知燕洐听了她的烦恼后,却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个值得烦恼的问题。 只是看了她一眼后,面色有些古怪的偏开了原本落在她面上的视线,眼神飘忽着把目光落在她身侧的墙板上,“虽说有些吃亏,但你完全可以把衣服撩开,给他看你身上的那道剑伤嘛,那不比什么簪子要更有说服力吗?” 林玥儿张了张嘴,就在燕洐以为她害羞不好意思这么做时,她重重一锤手,“对呀,我怎么把这个证据给忘了。” 她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所以傅师兄那天说证据,说不定更有可能是这个!也就是说傅师兄那天想让我给他看的证据……” 她一时嘴快,越说越不对,对面燕洐摸着脖子看天看地,明显想到一块去了。 害她轰的一下烧红了脸,又开始自我否定,不对不对,傅云弈说的证据应该还是指簪子。 不过簪子丢了,这道伤疤确实是更有力的证据。 为掩人耳目,每次林玥儿从景王府去别院,或从别院回景王府都要经过碧玉妆这个中转站。 这次也不例外,从别院回来后,她先由暗道回到碧玉妆,然后再挎着小篮子准备回景王府。 从碧玉妆出来还没走两步,一道带着怒意的声音远远就传到她的耳朵里,“林玥儿,你给我站住!” 林玥儿下意识顿住了脚步,这声音好熟,可抬眼左看看右看看,又看了看身前和身后,发现什么人也没有啊。 她以为自己听差了,提了提脚步正要继续走时。发现前面一抬走远的软轿,忽然打了个弯匆匆停在了她的身边。 软轿里的孟锦兮唰的一下撩开帘子钻出来,指着林玥儿的鼻子就是一通骂,“林玥儿,我可真的小瞧了你!你这个白眼狼,你怎么就这么下贱呢?!” 林玥儿被劈头盖脸的一通骂,还有些发蒙。这不是她的‘老东家’孟三小姐吗?自己怎么她了? -- 第76页 不过她很快明白过来,能令孟三小姐如此激动的只有一件事一个人,那就是傅云弈。看来她是知道什么了。 “小……小姐。”林玥儿装着害怕往后退开一步。 “你还有脸叫我小姐?你与丞渊哥回的景王府,可当天就宿在了云弈哥哥的房里,你从前那副娇弱可怜的模样都是装给谁看的?哄起男人来还真是一套又一套,你可真行啊你!” 孟锦兮看着林玥儿时,满脸的怒意分明是想把她给生吞了。此刻的她真的气炸了,这段时间她一直找不到机会与云弈哥哥见面。 今日找了个借口寻去景王府,偏生云弈哥哥又不在,原本也只是沮丧罢了,不过她想到被丞渊哥要走的林玥儿,一时兴起拦了景王府里的丫鬟随口问了一句,结果问到的结果把她的肺都要气炸了。 “贱骨头!”孟锦兮扬手一巴掌就落下。 这一把巴掌生受是不可能的,林玥儿脑袋一偏躲过去了。 她这一躲,孟锦兮更气恼,叫左右轿夫上前将人拿住。 “长能耐了,你还敢躲?”孟锦兮狠狠剜了林玥儿一眼后,又是高高扬起一只手。 两边肩膀被两个人成年男人拿住,林玥儿挣扎了两下没挣脱,脚下开始发力,打定了注意,在她的巴掌落在自己脸上之前,先得给她的肚子来一脚! 只是她的那只脚还没来得急抬起,孟锦兮的那只手就已经被拿住了。 眼前的这一幕看得林玥儿错愕的睁了睁眼。 “锦兮妹妹何故如此气恼?”身后傅丞渊捉住孟锦兮那只高扬的手,语气温软的问道:“可是玥儿姑娘犯了什么错,惹得锦兮妹妹不快?” 话罢,视线落在抓住孟锦兮腕子的那只手上,不由失笑。其实孟锦兮的这一巴掌即便是落下去了也无伤大雅,这个小插曲根本妨碍不到他的大计划,可他却鬼使神差的还是站了出来,连自己也想不明白。 傅丞渊这句话似曾相识,孟锦兮回头一看果然又是他,只是这一回她狠狠甩开他的手,却不愿意给什么好脸色了,指着林玥儿质问他,“傅丞渊,这是什么意思,人是你带走的,可为什么现在她却与云弈哥哥不清不楚?!” “锦兮妹妹这话可是诛心啊,我也一样感到委屈。”傅丞渊耸了耸肩,笑得漫不经心,“只是兄长喜欢的女人,我作为弟弟,哪敢与他争?” 孟锦兮那叫一个气啊,可又找不出话来反驳。傅丞渊摆明了要护着这个贱丫头,她不能拿她怎么样,即便再不甘心,也只能对着轿夫叫一声我们走! 等孟锦兮离开后,傅丞渊的视线落在林玥儿方才暗暗发力的那只脚上,好笑道:“你就不怕这一脚下去不好收场?” 林玥儿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我这一脚下去,至少慌了神的轿夫们没工夫管我了。”然后她再拼命跑回景王府,他们总不能追到景王府里拿人吧? 话罢抬眸觑他一眼,小小声问:“公子,你怎么在这?” 闻言,傅丞渊面上有一瞬的不自然,不过转瞬即逝,他拿扇子敲了敲掌心,领着她继续往前走了两步,说忽然想起有件事忘了交代。 “什么事啊公子?”林玥儿连忙问道。 “傅云弈最近不太对劲,你去探探,他是否察觉了什么。”他说这话时,视线一直静静的落在她的面上,看着她纤长浓密的睫毛在风中一颤又一颤。 闻言,林玥儿立马保证道:“公子放心,玥儿一定不负所望。” 短暂的沉默过后,身旁的傅丞渊却突然开口问了一句,“玥儿,你原本的名字叫什么?” “我?”林玥儿心下一惊,不明白这个初见时对自己说她的名字不重要,身份也不重要的人,为何突然问起这个,难道……是察觉了什么? 但她不能慌,努力维持着冷静,借用了便宜娘的姓氏,“我姓柳,单名一个玥字。”只是一时嘴快,脑子转不过来弯,顺嘴说了个玥字。 “玥?”傅丞渊的声音带着几分诧异,“倒是难得的巧合。” “不不不,我的乐,是鼓乐的乐。”林玥儿连忙补救,“公子,我原本叫柳乐。” 她正担心他还要祖宗十八代的问下去时。 “柳乐?”却听他悠悠一声重复后,轻笑道“是个好名字。” ☆、投怀送抱 林玥儿与傅丞渊在三岔口分道扬镳,他去他的彩玉间,她回她的景王府。 回到景王府,寻到傅云弈后,林玥儿一记假摔撞进他怀里,一声‘傅师兄’才要脱口而出,又被她自己及时咽回去,改口道:“公子不是要证据吗?我这就给公子看。” 傅云弈眸光微微一闪,倾身将她抱起的瞬间在她耳畔道了声好。他倒要瞧瞧,她究竟能够拿出怎样的证据来。 林玥儿猝不及防之下被他一把抱起,不禁低呼出声,连忙抱住他的脖子才勉强维持住平衡。 如此贴身的距离,她的脑袋几乎贴着他的胸膛。 相比他平稳的心跳声,她的心跳早已乱了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尤其想到自己一会儿要做的事情,心头的那只小鹿简直要破墙而出了! 她低着脑袋不敢直视他的眼,回到忆兰轩也一样是这个姿态。 等傅云弈松开了手,她站在原地仍旧不敢去看的那双眼,只是低着脑袋开始宽衣解带,因为实在太过羞耻,她强迫自己放空脑袋,什么都不要去想,但拉开衣带的那只手,还在止不住颤抖。 -- 第77页 突然感觉怎么这么冷,猛的朝门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半开的门扇没有掩牢,外面一个拿着笤帚的小丫鬟正目瞪口呆的看向自己。 林玥儿只感觉轰的一声响,整张脸一下烧得爆红,两步上前啪的一下把房门关上,期间抽空偷偷瞧了一眼从方才开始就一直沉默不语的傅云弈。 视线撞进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后,一个抖索,更紧张了。 “我是想让公子看我身上的伤口。”她突然解释了一句,免得看起来像她要耍流氓似的。 傅云弈不答,但面上明显多了一丝不自然。 林玥儿一层又一层的把自己拨开,直到剩下一件荷花白的肚兜才停住。 ‘太羞耻了!’这几个大写加粗的汉字,像弹幕似的在她眼前轮番滚动,她索性把眼一闭,一手抓住肚兜下摆就往上撩。 她又不敢动作太快,生怕用力过猛成个暴露狂,于是一寸寸一点点的往上扒拉,堪堪露出那道疤,又不至于完全暴露。 林玥儿涨红了脸说,“三年前的雨夜,那柄剑就刺在我的胸口,是那夜你送我的簪子令原本致命的那一剑偏移了半寸,便是半寸令我活了下来,但这道疤一直都在。” 她说了半天,对面一点动静也没有,也不知道,对面的傅云弈这会儿是个什么表情。 不,她不想知道他是个什么表情。 “你,你看清楚了吗?”她害羞到结巴。 终于等到他开口,可他问的却是,“簪子呢?” 他的视线落在她紧闭的双眸,眼里带着审视。 他曾说过,像她这样纤柔恭顺的女子,并非他的玥儿,可近几日,她的一颦一笑是熟悉的模样,时常令他恍惚。 是否是因为燕洐的关系,这个假玥儿才会装得这么真? 听他这么问,林玥儿默认他已经看好,窘迫的忙把肚兜拉好,又火速将衣服穿好,这才敢抬眼看向她。 寒冬腊月,她的脸却烫得快能烤红薯,不过在触及他微凉的眸子时,她面上的滚烫稍稍降了点温度。 果然,傅云弈之前说的证据,就是指那枚‘定情信物’。 可‘定情信物’丢了啊,“那支簪子弄丢了,我原本是带在身上的,但在金禾镇遭遇流民洗劫那次,和盘缠一块被抢走了。” “被抢走了?又是如此凑巧。”傅云弈唇边一抹冷笑:“林姑娘身上总是有许多巧合,你说,我该相信哪一个?” 林玥儿听罢简直要吐血了,她今天做了这么大个牺牲,结果他还是怀疑自己,她算是看明白了,她现在是落进傅云弈的有罪推定思维中。 不管几张嘴都说不清了,可她哪能这么快放弃,锤死也要挣扎看看。 “三年前那夜你来向我道别,我问你是否还会回来,你说你会再回临阳,到时再也不会离开。傅师兄,你可还记得?” 这是雨夜两人最私密的对话,林玥儿想,听了这话傅云弈总该有所动摇了吧?于是偷偷去观察他的反应。 待见他神情明显有些动容,当即再接再厉,“你问我是否愿意等你归来,我承诺会一直等你。” 傅云弈沉了沉眸子,还是理性占据主导,他说,“那林姑娘可知道,那夜谢寒也在附近,如谢寒这般耳聪目明的习武之人,这番话同样能够一字不落的重复。” 她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他是想告诉自己,那夜还有躲在暗处的刺客,把这番话告诉自己。林玥儿真感觉自己要当场吐血三升了。 她开始急起来,还管什么楚楚惹人怜人设,“好,不说那夜,我们说说西林书院说说点妆阁,那些总是属于你我的记忆吧?” “原来林姑娘不知道,”傅云弈嘴角落了一丝讽刺的笑,“你我的朋友燕洐失踪了,你猜,他如今落入谁人手中?” 林玥儿:“……” “啊——!”林玥儿直接抓狂了,她说一句他怼一句,她再说一句,他再反驳一句,哪有这样的啊,啊——!傅云弈是混蛋!她图什么啊! 她又生气又着急又有些委屈,一双眼眨巴眨巴泛出水光,但又嫌丢人,于是强忍着往回憋。 傅云弈先是被她叫得一愣,然后看到她眼里含了包泪,泪眼叭嚓透着委屈,看着自己时的表情也十分复杂。 他心头一颤,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罪恶感。 忽略其他,眼前这一幕就是他一个大男人,把一个小姑娘给欺负哭了。 他有些无措的调开视线,这一回,不敢与之对视的那个人成了他。 耳畔抽抽的声音,带着压抑,听得傅云弈指尖都变得僵硬。 他尴尬的轻咳一声,依旧把头偏向瞧不见她那张脸的另一边,鬼使神差的软了语气,“你,你别,别哭了。” 那边响起林玥儿抽抽搭搭的声音,“就算你暂时还不相信我就是林玥儿也不要紧,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不是傅丞渊那一方的人,我永远不会帮着外人伤害你。” 林玥儿没有等待傅云弈的回答,转身推开了门,她不再解释更多,关于她是林玥儿这件事,因为她知道,此刻的她多说多错,太难了! 林玥儿离开后不久,一直守在屋顶上的谢寒,翻窗进了屋。 他抱剑往梁柱上一靠,低声问道:“公子真的相信,林姑娘便是玥儿姑娘吗?” 傅云弈古井无波的眼眸,因这简单的一句话乍起波澜。 -- 第78页 他偏头看向谢寒,薄薄的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无助,他说谢寒,“我可以去相信吗?” 谢寒神情默然,但语气却是难得的温柔,“若公子想要相信,公子便去相信。” 从忆兰轩往挽香院走的这一段路,林玥儿明显察觉到小丫鬟们偷偷看向自己时的眼神很不对劲,她隐约想到某种可能性的时候,就听走在自己前方的两个小丫鬟聊起来了。 “听说了吗?林姑娘又去了忆兰轩,这回是被大少爷抱进去的。” “真的假的?我见林姑娘在府里住了这么久连个名分也没有,还以为大少爷对林姑娘也不过是一时兴起呢。” “当然是真的,说出来怕你不信,我还听说林姑娘门都等不及关门就开始宽衣解带,实在生猛!” “你说的真是林姑娘?林姑娘平日看起来斯斯文文,不像那样的人呐。” “要不说人不可貌相呢?我说啊,要不了多久,挽香院那个,至少能抬个姨娘……” 林玥儿尴尬得不得了,不想再继续听自己的八卦了,她向后退了两步,靠在拐角处等等,等两个小丫鬟走远了她才再出来。 等入夜后傅丞渊从彩云间回来时,这个八卦已经传开了。 握着玉骨扇的那只手紧了紧,他目光微闪的看向挽香院的方向,做出了自己也无法解释的不理智的举动。 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敲开了那扇门。 屋外的风雪很大,屋里仅点着一盏灯,当林玥儿打开房门,看到屋外的傅丞渊时,吃了一惊。 “你怎么……” 不等她把话问完,他先一步挤进屋后把门一关,嘴里说着,“先关门,别人看见了多不好。” 林玥儿有些无语,心道知道被看见了不好,还要往她屋里跑? “公子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吩咐吗?”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在屋里慢慢的挪着步子,视线略过一桌一椅子,最后才落回到她的面上,“只是回来时,听见丫鬟们都在讨论你的事,有些好奇罢了?” 好奇?他半夜冒着被傅云弈发现的危险跑自己房里来,只是因为好奇?鬼才相信,他绝对又在计划什么诡计! 林玥儿一面腹诽一面还要狗腿的给他倒茶喝。 “我听说,你跑傅云弈房里脱衣服去了?你们……”傅丞渊挑眉。 “误会!全是以谣传谣!”林玥儿差点没把手里的那杯茶给撒了,怎么这事从他嘴里说出来,显得自己格外不正经? “是脱,脱了点衣服。”林玥儿满脸尴尬,“但不是公子想的那样!” ☆、梦中死去 “燕先生今日才松口告诉我,林玥儿曾为傅云弈受过伤,所以我仿了那道疤,想要进一步博取傅云弈的信任。”林玥儿满脸尴尬,“小丫鬟嘴里的宽衣解带,不过是我在向傅云弈自证,事情并非传言中的那样。” 闻言,傅丞渊眉眼皆染了三分笑,语气也变得愉悦起来,“噢?那他可相信了?” “应该,相信了吧……”其实连林玥儿自己也说不清楚。 “竟能以假乱真?”傅丞渊微微一挑眉,对着林玥儿又是上下一番打量,大有他也要看一眼的架势。 吓得林玥儿一张小脸又红又白,尴尬得不行,“那道疤的位置挺,挺尴尬的,今日让傅云弈看已经吃了大亏,公子你就别看了吧?” 其实他若是非要看不可,她还真没有理由拒绝。 不过好在傅丞渊挺有风度,且他这会儿心情似乎很不赖。一声轻笑过后,对着她嘱咐道:“玥儿你记着,我虽让你引诱那两人,但轻易不必献身。你需知,对男人而言,得不到的才最好的。” 林玥儿一脸受教,傅丞渊好懂,果然还是男人更懂男人吧。 当天后半夜,傅云弈再度陷入了梦魇。 梦中,他再一次回到三年前的雨夜。 同样是滂沱的大雨,同样是震天的雷鸣,不同的是,软倒在他怀中的林玥儿,一身素白长裙皆被鲜血沁透,而他的呼喊无声回荡。 他拼命拨开被雨水打湿后,散乱盖住她面上的发,可无论他怎么拨都拨不尽,她的脸掩在乱发之下,掩在雷雨之中,掩在他快要迷失的那颗心下…… 谢寒听到响动后,迅速来到傅云弈的床畔,见床榻上的傅云弈眉眼纠结,沁了满脸的汗,那痛苦的低吟与每一个雨夜无异。 可屋外风雪呼啸,并非雨夜。 谢寒理解不了,握紧了手中的剑,起了把林玥儿捞过来的心思。 只是他转身刚要走,就被身后的一只手拉住了衣角。 他回头,对上傅云弈血丝密布的一双眼时微愣了愣。 接着他就听傅云弈用喑哑的嗓音,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别……去……” “可是,公子……” “别去。”抓住他衣摆的那只手指节微微发白,声音里也多了两分恳切。 急喘了两声后吩咐道:“谢寒,将那只荷包……拿来给我。” 谢寒不好违拗傅云弈的命令,只要歇了去找林玥儿的心思。 等他将那只破旧的荷包递到傅云弈手里后,又被命令退下。 他有些担忧的看了傅云弈一眼,到底还是退下了,只是他未走远,就守在风雪里。 谢寒离去前替傅云弈在床畔边的烛台上留了一盏灯。 -- 第79页 傅云弈就着昏黄的烛光,望着手中绣有白兰花的破旧荷包,指尖止不住发颤。 他是多么的卑鄙啊,明知那张脸不管有多像,明知她的性格装得有多像,她都不会是自己的玥儿,可他却还是卑鄙得想要去相信,这样荒谬的一件事。 “玥儿……”傅云弈手中紧紧握住荷包,意识已有些不清醒,嘴里却还不停呢喃着对不起,“我怎会将她看做是你?我怎能将她看做是你……” 清晨醒来时,傅云弈的手中依旧握着那只白兰荷包。他握紧它,将它护进胸口,再睁眼时那双眼眸一片清明,眼底深处的纠结终于不复存在。 他的心绪不该再被一个无谓的人扰乱,其实早在自己看清她是傅丞渊的人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没有再活下去的必要。 诸多的推诿,不过是害怕再见不到那张脸,找的借口罢了。 可他怎么可以将她看做是她? 这三年来,他何曾如此优柔寡断过? 既是危险,就不该留下。 “谢寒。”他开口,薄薄的嗓音,听不出情绪,“你可还记得,即空大师曾提起过,云烟山,竹篁深处的那座老宅?” 谢寒不明白傅云弈为何突然提起这件事,“属下记得即空大师曾说过,每一个误入那座老宅的人都会被勾起内心深处的渴望,最终困于美梦中,再也醒不来。” 老王爷年轻时征战南北,一身杀戮,如今国家安定,他亦修身养性,这一两年来更是迷上了佛理,三天两头往大隍寺礼佛听经,半年前更是干脆连家都不回了。 他与公子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结识了即空大师,偶然听他提起过云烟山,竹篁深处的那座老宅。 原来即空大师也曾误入老宅,但因他早已超脱凡俗无欲无求,所以在睡了三日三夜后便顺利走出来。而其他人却没有这么幸运,他们都被永远的留在了梦境中。 “是啊,没有痛苦的死去,永远的留在美梦中,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傅云弈低声重复,随后看向谢寒,“谢寒,找到那座老宅,引林姑娘坠入梦中。” 闻言,谢寒诧异的睁了睁眼,但他一句话也没有说,既然这是公子的选择,那他就会选择支持。 傅云弈自嘲笑笑,就让他伪善一回好了。 他虽不能留她,可却也无法想象,那张脸痛苦的离开这个世界,所以他愿意给她一个更安宁的离开方式,让她在美梦中死去。 那是他,最后的仁慈。 林玥儿找去燕洐那儿后又是一通抱怨,抱怨自己那日即便牺牲了色相,似乎也没能让傅云弈相信,更抱怨那日之后傅云弈和谢寒就去了大隍寺,几日看不到人影。 关于傅云弈去大隍寺这件事,林玥儿一面怀疑傅云弈这是在刻意避着自己,一面又觉自己这个想法未免有些自视过高之嫌,毕竟傅云弈真觉得自己不可信又危险,大可让谢寒一剑斩了自己,何苦为避自己有家都不得归。 燕洐听后做了个假设,“云弈去大隍寺或许是因为心里太乱要静一静,其实也未必是坏事,说不定他静一静就将前因后果全都捋明白了呢?” 林玥儿却觉得这个可能性极低。 感受到了林玥儿的无力,看着愁眉苦脸的林玥儿,燕洐忽然灵光一闪,现场写了封信给傅云弈。 他怎么给忘了,证据证据,傅云弈一直在说证据,自己的证言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 当下洋洋洒洒写下一封信,一手拍进林玥儿手里时,他挑着眉笑,“云弈认得我的字,有我的证明,他一定不会再怀疑。” “恐怕行不通。”林玥儿却笑不出来,“傅师兄知道你在傅丞渊的手里,所以才会误会我之所以演得这么像,全是迫于淫威的你一手教出来的。所以他即便看出这封信是你写的,恐怕也会怀疑,你是在傅丞渊的逼迫之下,才会写出这封信的。” “我耶?”燕洐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脸臭屁,“即便真发生这种事,也是表面上迫于淫威写了一封信,背地里用我与云弈才知道的暗语夹带点私货好吗?” 说罢朝她挑了半边眉,“但凡傅丞渊带点脑子都不敢冒这个险,关于这一点云弈也一定想得到,所以这封信的内容云弈他一定会信。” 他正一脸得意,那头林玥儿幽幽问了一句,“你刚刚是不是偷着骂我没脑子?” “……岂敢岂敢,是我说话不经大脑。”战术性向后退了半步,燕洐笑得一脸讨好,忽然就从怀里掏出一方叠好的帕子。 帕子中心微鼓,打开后,里面是一个漆黑的小药丸,“我拿研究成果向你赔罪,总行吧?” ☆、白玉簪子 昨日林玥儿拿着燕洐交给她的那封信,和那枚能够延缓毒发的解药回到挽香院后,并没有立刻着急找去大隍寺。 她觉得还是应该谨慎一点,于是这一酝酿就酝酿到了隔天下午。 等她收拾妥当准备出发时,就在门外遇到了照顾她日常起居的庄嬷嬷。 “林姑娘,你在就好了,这里有一封你的信。”庄嬷嬷说罢,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递给林玥儿。 她的信?林玥儿有些意外,接过信后,客气的道了声谢,“有劳嬷嬷了。” 目送庄嬷嬷离开后林玥儿又退回了房里,心里奇怪谁会给她写信?结果抖开信纸快速浏览了一遍后发现居然是傅云弈! -- 第80页 傅云弈约她见面? 林玥儿先是以为自己看差了,揉了揉眼睛又细细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不禁有些惊喜。 还真被燕洐给猜对了,这几天傅云弈待在大隍寺里想明白了,终于相信自己是可信的了。 不过为什么要约在外面见面? 林玥儿想了想,反应过来,景王府里不仅有个傅丞渊,还有他的人,想要更好的逃过他的耳目,确实约在外面更安全。 这么一想,林玥儿更加可以确定,傅云弈是真的决定相信自己了! 信里傅云弈约自己申时见面,她换算了一下时间,大概还有一个小时,不过地方看着挺偏的样子,林玥儿也不知道好不好找,所以当下也不再耽搁,加快了动作出门。 景王府大门前,一辆马车缓缓停稳,傅丞渊撩了车帘子正要下马车,远处一道熟悉的背影却撞进视线,他见林玥儿鬼鬼祟祟的拦下一辆马车后匆匆登上马车扬长而去。 傅丞渊若有所思的收回视线,当即吩咐道:“阿五,跟上前面那辆马车。” “是。”阿五连忙收好马扎,再度扬起了马鞭。 茶楼里,傅云弈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忽然问道:“什么时辰了?” “还有三刻钟便是申时。”谢寒看了傅云弈一眼后,如实答道。 闻言,傅云弈手里的半杯茶,几不可见的微微一荡。 努力压下心中那股莫名的烦闷感,他将杯子搁回案上,抬头看向谢寒,轻声道:“谢寒,我们回去吧。” 谢寒颔首,“是。” 出了茶楼,傅云弈并不打算坐马车,就这么一路走回景王府,一路上傅云弈虽然什么也没说,可谢寒却明显感受到了他的心神不宁,就在快到景王府时,他忽然停下了脚步,“公子。” “嗯?”傅云弈回眸看他。 谢寒犹豫再三,到底还是忍不住开口,“公子若是不忍心……” 话音未落,就见一名衣衫褴褛看着不过十四五的小乞丐因为跑得太急,一头撞上了傅云弈。 “哎呦——!”小乞丐‘嘭’的一下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疼得哎呦喂的怪叫。 待抬头瞧见被自己撞到的是位打扮尊贵的贵人,且他身边还有位带刀的护卫后,脸都吓白了,瑟缩着护着脑袋大叫,“大老爷饶命,大老爷饶命,小的不是故意的——” 傅云弈低头扫了眼小乞丐,还没等说话,谢寒就已经上前将人给提了起来,面无表情的对小乞丐说:“交出来。” “什……什么啊?”小乞丐满脸惊恐的看着谢寒问。 谢寒皱眉,抓着领口又把人往上提了提,“钱袋。” “什么钱袋,小的不知道大老爷在说什么。”这时小乞丐才正真慌张起来,他妙手空空摘了不少钱袋,没有一次出意外,这回居然被看穿? “交不交出来?”谢寒最后一次重复。 小乞丐连忙扯着嗓子撒泼耍赖,“救命啊!欺负人啦——!呃……” 结果一嗓子没喊完就被谢寒点住了哑穴,然后将人倒了个个,提着两条腿往下颠。 就听噼里啪啦一阵响,一个两个钱袋从他的袖管领口往下掉,很快,傅云弈的钱袋也从领口里掉了出来。 而同一时间,从他领口掉出来的,还有一支穿着红绳被挂在脖子上的白玉簪。 一直站在一旁静默无言的傅云弈,在看到簪子的瞬间瞳孔骤缩,“这枚簪子,你哪里得来的?” 小乞丐闻言猛的一下双手并用的护住簪子,但因为他被点住哑穴,咿咿呀呀说不出话。 由于街上人流往来不方便说话,所以谢寒提着小乞丐直接把人提到了书房里,然后才解开了他的哑穴。 小乞丐被逼到墙角无处可跑,护着胸口的簪子讨饶,“两位大老爷,钱袋你们也拿回去了,就把小人给放了吧,这枚簪子真是小人的。” “你的?”傅云弈的深眸里含着冷光,直接伸手将玉簪从小乞丐脖子上拽下来,入手温润的质感,令他心头一颤。 小乞丐心虚的缩了缩脖子,虽然不敢立马伸手抢回来,但依旧坚持道:“我的!这簪子真是我家祖传的,不是偷来的。” 傅云弈也不多言,只叫了声谢寒。 谢寒会意,噌的一下把离睚剑抽出来,在他眼前比划了两下。 看着锋利的剑刃在窗格照进来的阳光下一晃又一晃,小乞丐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惨白的,“我说我说,这簪子是之前我在金禾镇时,从一名姑娘身上抢来的。” “金禾镇?”傅云弈低声重复了一遍,那股心神不宁的感觉比起方才又要加重几分。 “对,金禾镇。”小乞丐这会儿无比配合,“那姑娘独自一人趁着马车,刚到金禾镇不久就被一帮流民给抢了,小的浑水摸鱼也捡了个漏,自从‘捡’到这枚簪子,小的运气便好许多,因此穿了根绳子日日戴在身上……” 傅云弈打断他的喋喋不休,“你可记得那姑娘的模样?” 小乞丐抓抓头,这都过了好几个月了,他也记不大清,不过那姑娘生得貌美,所以他还是有几分印象的。 所以等谢寒取来林玥儿的画像在他眼前展开问,“是不是这位姑娘?”时,他很快就认出来了,“八分像,有个八分像。” 那个瞬间,无数个林玥儿的声音争先恐后的在傅云弈的脑中炸响: -- 第81页 【那支簪子弄丢了,我原本是带在身上的,但在金禾镇遭遇流民洗劫那次,和盘缠一块被抢走了。】 【三年前的雨夜,那柄剑就刺在我的胸口,是那夜你送我的簪子令原本致命的那一剑偏移了半寸……】 【你一定要相信,我不是傅丞渊那一方的人,我永远不会帮着外人伤害你。】 【或许有些荒谬,但我真的是玥儿,我没死,我真的是林玥儿啊。】 【究竟要怎样做,你才会相信,我就是林玥儿?】 最后的最后他听到了自己冷漠的声音响起,【谢寒,找到那座老宅,引林姑娘坠入梦中。】 脑中的所有声音都湮灭在这句话之后。 傅云弈后退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心口像被利刃生剜,疼得呼吸都在发颤,“谢寒,快备马——!” 玥儿,你不要有事,你千万不能有事——! ☆、诡异老宅 两匹快马一前一后如离弦的箭,朝云烟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呼啸的冷风如风刀,打在傅云弈的面上,有种撕裂的刺痛感,但这点疼不及此刻他心头万分之一的痛。 心痛、懊悔、自责、愧疚……无数的情绪糅杂在一起,充斥他的整个胸腔,令他几乎无法喘息。 为什么他就是不肯信她,为什么他一次次的误会她,为什么他会做出那样可怕的决定?! 他无法想象,更不敢去想,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最坏结果。 若玥儿当真因为他而丧命,他要如何自处?他又该如何自处? “驾——!驾——!” 细长的马鞭一下又一下的抽打在马背上,傅云弈赤红着双眸,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绝不会让那个结果发生,绝对不会! 失而复得,他再也无法承受,再次失去她的奔溃,他愿意拿一切来换取她的平安,哪怕是生命! 下了马车后林玥儿对着信纸,朝约见的地点找过去。 心中忍不住腹诽,这地方可真偏啊,傅师兄也太过小心谨慎了。 她嘴里喃喃重复,“云烟山?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可她一时又想不起来。 待穿过一大片的竹林与浓雾后,她终于看到了篁竹深处的那座老宅。 不知为何,明明天光还很亮,但竹林深处的这座老宅,却莫名令她心头升起一股诡异的感觉。 难道是因为这林间浓浓的雾气导致? 她紧了紧肩上的斗篷,又甩了甩脑袋,甩开那股莫名其妙的感觉,一步步朝老宅方向走过去。 身后不远处的傅丞渊一路跟随,越是往林深处走,就越是觉得这座山透着不寻常。□□,雾霭却极重,尤其是当林玥儿踏入一团浓雾后,突然就不见了身影。 他心中不免起疑,眯了眯眼,看向林玥儿方才消失的方向,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跟了上去。 闯过那团迷雾,才发现迷雾之后有一座废旧老宅。脱漆的牌匾、破碎的瓦当、掩不牢的朱红大门,一眼望过去,显得格外萧条。 傅丞渊左右看不到林玥儿的身影,迟疑了片刻后,还是伸手推开了眼前的朱红大门。 伴着滋嘎一声开门的声响,耳畔隐隐传来风铃声,似远还近,汀铃铃一片玲珑清响—— 大门内的小娃娃,两只奶乎乎的小手扒在门框上,小心翼翼的探出半颗脑袋往外瞧,待目光触及远处一身冰冷铠甲的将军后,瑟缩着往回缩了缩,可怜兮兮的仰起脑袋,朝身旁的美妇人看上去,“娘,渊儿害怕。” “你个小笨蛋,是爹爹回来了。”模样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美妇人,一脸温柔的在他脑门上点了点,“你不是一直吵着要见爹爹吗?怎么好不容易盼回了爹爹,却是这副胆小模样?” “爹爹?”小丞渊奶声奶气的重复,一双眼睁得又圆又大,带着两分怯懦,鼓足了勇气再次趴到门边看出去。 可他才刚探出脑袋,那个方才还远远站在马车边上的冷面将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身边,哗地一下将他高高举起,哈哈笑道:“渊儿都这么大啦,想没想爹爹啊?” 小丞渊被突如其来的一抱,吓得差点哭出来,憋着包眼泪回头向娘求救。 一旁的美妇人一面让将军把小丞渊放下来,一面拍着他的手臂慎怪道:“你走时渊儿尚在襁褓,他可不认你是爹爹。” 将军笑得一脸讪讪,才刚一把将小娃娃放下,小娃娃就扑哒哒藏到美妇人的身后,抱住美妇人的半边腿后又害怕又好奇的伸出半边脑袋偷偷瞧。 将军既无奈又感到抱歉,他温柔且认真的看向美妇人,承诺道:“边关战事已平,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话罢从手下手里接过一支琉璃风车,朝小丞渊招招手,“渊儿,你看爹爹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汀铃铃风铃轻响—— 林玥儿看着老宅外墙从后门的位置又慢慢朝前门方向绕回去。 在近距离看清老宅的那一刻,林玥儿隐隐察觉到了不对,篁竹深处的诡异老宅…… 原著中的最终战场,可不就是在一片竹林深处,那座能够将人困在美梦中的诡异老宅里吗? 为了证实自己的这个猜想,她在屋外绕了一圈又一圈,对比着几个印象比较深刻的描述,最终确定,就是这座老宅。 云烟山,云烟山,可不就是在云烟山的篁竹深处吗?!她就说云烟山这三个字怎么隐隐有些耳熟呢! -- 第82页 她一开始因为沉浸在傅云弈相信自己的喜悦中,压根没有往这方向想,直到这座老宅,完整的呈现在自己面前,她才不得不承认一件事,傅云弈他,想要自己的命? 这个认知,令她有些奔溃,她忽然停下脚步,颓然坐到边上的一块石头上,就算明知眼前是一座‘吃人’的宅子,却也顾不上害怕了。 只呆愣愣盯着手里的那封信看,想要静一静。 忽然远处传来奔跑的声音,她下意识躲了起来,待看到傅云弈与谢寒两人后,不禁有些意外。 随后自嘲想到,难不成是来给自己收尸的? 只是转念一想,觉得不对,不管是谁踏入这个宅子都会陷入幻境,所以收尸是不可能收尸的,这两人怕不是来确定自己究竟有没有进去。 深吸一口气,林玥儿在心底告诉自己不气不气,傅云弈之所以会这么对待自己,是因为他不知道真相。 安慰好自己后,她藏在原地并不打算出来,因为她怕傅云弈看到自己居然没有进入老宅,说不定会直接让谢寒给自己一刀痛快。 这么一想,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腾地一下又往上蹿,林玥儿握拳,可恶啊,果然还是好气! 就在这时,远处的两人似乎发生了一些分歧,随后傅云弈用力甩开了谢寒的手,头也不回的,闯进了老宅门。 林玥儿傻了,也顾不上躲不躲了,连忙跑了出去。 看到林玥儿突然出现的谢寒也傻了,他错愕的看着她问:“玥儿姑娘,你怎么在这?!” 随后面色一变,一声公子也穿过了朱红大门。 谢寒的那声玥儿姑娘,结合方才的那一幕,林玥儿无语凝噎,在心底骂了声造孽,随后从发髻上拔下一根发簪,毫不犹豫的往左手手臂上一扎,强忍着疼也追了进去。 ☆、天然幻阵 “清玲玲——清玲玲——” 六点一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定好的闹钟准时响起,林玥儿没理,缩着身子继续赖床,等闹铃第二次响起时,她猛的一下从梦中惊醒。 扑腾着坐起身,一看手机已经六点半,当下急得手脚并用的去穿衣服,搞什么?!今天的闹铃怎么是这个声音,害得她又睡过去,这下得迟到了! 等她穿好衣服顶着一头鸡窝,开了房门就往厕所里冲,“妈,我来不及吃早饭了,你拿瓶牛奶,我路上喝。” 在厨房煎鸡蛋的林母一脸莫名其妙,同样提了嗓子高声问:“你这么急着要去哪儿?” “都六点半了,我上学要迟到了,妈,你怎么也不叫我一声啊!”厕所里的林玥儿哀呼一声。 等林玥儿风风火火的从厕所里出来后,就被门口的林母一把按住,笑骂了一声,“你这孩子,睡懵了?高考结束都两天了!” 被林母这么一提醒,她这才懵懵的反应过来,尴尴尬尬的红了脸。 餐桌上的早点还是一只荷包蛋、两片吐司面包和一杯热牛奶,千篇一律,半年都不带变一变,可不知为何,林玥儿看着眼前的这顿早点却有种莫名的感动。 客厅里,老爸跟着嘲笑过后重新又靠坐回沙发上,一会儿抬头看看电视里的新闻联播,一会儿低头翻翻手里的早报。 忽然楼上响起女人的怒骂声和孩子的哭闹声,噼里啪啦吵个不停,林母抬头望望,表情无奈,“大清早的李嫂又在打孩子。” “她家那臭小子翻了天,听说在学校把老师都给打了,是该好好管管了。”林父翻了翻手中报纸,头也不抬。 这是一个寻常的早晨,温馨,平凡,每一天都在重复上演。可林玥儿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牛奶,心中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对面林母温温柔柔的让她快吃,“再不快些吃,东西都要放凉了。” 她嘴里应着甩开脑袋里的那份违和感,抓起一片吐司就啃起来,才嚼了两口,就感觉到左手小臂上传来一片刺辣辣的疼感。 可当她低头看去时,细白的小臂上一点外伤也没有。心底的违和感更甚,一时连胃口都没有了。 抬头看向窗外,屋外微阳正好,万里无云,是难得的好天气。 反正睡也睡不着了,干脆去公园逛逛。 刚到公园,耳畔忽然又响起了清铃铃的风铃声,似远还近,明显和方才的闹铃不一样。 她脚下步子一顿,抬头环顾一周,终于在远处的一架木质秋千的杆头上,看到一只在风中飘荡的透明风铃。 就在目光触及风铃的那一刹那,左手小臂上热辣辣的刺痛感突然加剧,那连绵不断的疼,真实到诡异。 她不解,心底的那份不断被放大的违和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可她抓不住。 于是她试探的伸出右手,找准最痛的那一点,重重摁了下去…… 汀铃铃风铃轻响—— 傅云弈回头看向檐角下被风吹得清铃作响的铁马,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夫君,你在想什么呀?”葡萄架下的秋千上,女子抓着秋千绳站起了身,语带关切的看向傅云弈。 四目交汇,傅云弈的眼角眉梢皆染上温柔,他微微倾身一只手顺势环住了她的腰,带着她整个人都落进他的怀里,“我在想,我的玥儿可有后悔嫁给我?” 她躲开他的视线羞得不得了,扭捏着埋进他的胸膛里,随后又眨巴眨巴眼,扬起脸看住他,“夫君才是,为我放弃荣华富贵,隐居在这山野小林,可有后悔?” -- 第83页 “不悔。”傅云弈莞尔,随后在女子额角落下轻轻一吻,低低说了句,“有夫人陪在我身边,此生足矣。” 话音刚落,怀里的女子却娇羞的挣扎起来,小小声的在他耳边抗议,“夫君,娘来了,你快放开我。” 随着慧娘的笑声从身后传过来,傅云弈才松开禁锢女子的那双手,回头看去,笑道:“娘,什么事笑得这样开心?” 身旁的女子也娇羞的叫了声娘。 慧娘应了一声,笑得一脸慈爱,“看到你们夫妻两这样好,娘看得心里开心呀。” “不过若是能早些看到乖孙,娘就更开心了。”话罢上前一手拉住一人的手,将它们交握在一起。 女子羞得满脸通红,傅云弈更是笑得无奈又开怀,“娘。” 入夜后,傅云弈吹灭床畔最后一盏灯,擎住女子的手,他倾身凑近女子的耳畔,低声笑问:“玥儿,你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女子红着一张脸半天不肯答。 汀铃铃风铃轻响—— 山林深处,谢寒在一个扎着羊角辫,哭得泪眼叭嚓的奶娃娃面前停下了脚步,面无表情的问道:“你怎么了?” 奶娃娃哭得一抽一抽,扎着宫铃的羊角辫随之一甩一甩,发出清铃铃的声响。她抬头看他一眼,带着哭腔回答道:“我,我迷路了,呜呜呜——我再也找不到娘了,呜呜呜——” “哥哥带你走出去。”谢寒看她一眼,依旧面无表情的说道。 “呜呜呜——出不去的,娘说没人能走出去的,呜呜呜——都怪我不听娘的话跑进这么大的树林里,呜呜呜——我再也见不到娘了,呜呜呜——” 谢寒看了眼眼睛都快哭没了的奶娃娃,一把将人捞起夹胳膊底,一会儿的功夫就走出了树林。 胳膊下的奶娃娃惊讶到忘记抽泣,仰起脑袋秒变星星眼,“大哥哥你好厉害!这么大的树林你都不会迷路!” 紧接着就见一个妇人带着一大帮的村民找了过来,看到奶娃娃后,那妇人一把将人抱进怀里,又气又怕的骂道:“担心死娘了,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娘和你说过多少遍了?如果在这个树林里迷路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谢寒看了几人一眼就要往回走,他还得重新回到林子里去找公子。 那些村民看到他要往林子里走去,惊慌得纷纷出声阻止,“少侠有所不知,这片林子大得出奇,误入深林的人,没一个能走得出来!” “才不是!大哥哥就能走得出来!”奶娃娃立刻反驳,她一面抱着妇人,一面扭头自豪的看向谢寒,“娘,刚才就是这个大哥哥带我从树林里走出来的!” 话音刚落,四周爆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叹。 “什么?!这不可能!” “太不可思议!” “他居然没有在这片树林里迷路?” “少侠天纵奇才,实在是好本事!”…… 汀铃铃风铃轻响—— 左手手臂明明看不见伤痕,却奇痛无比,林玥儿伸出右手,找准左手手臂上最痛的那一点,重重摁了下去! “嘶——!”林玥儿疼得倒抽一口凉气,眼前的画面像是电视短路似的分裂暂停了一瞬,就是这短短的一瞬令所有的记忆都涌入脑海。 林间有一个废宅,瘴气、风铃声、加上独特的地势,组成了一个天然幻阵,那个幻阵能够勾起人们内心深处的渴望,将所有步入幻阵的人困入美梦中,再也醒不来。 原著中的破阵方法,便是毁掉散落在宅子里的四个风铃,只是在第一个风铃被毁掉后,美梦破碎,内心深处的恐惧将被勾起…… ☆、无尽梦魇 林玥儿上前,一只手紧紧握住秋千架上的透明风铃,随后紧闭上眼,用力将风铃往下拽! 随着一声尖锐的刺响,林玥儿全身一麻,有些失去知觉,等清铃铃一串纯铜铃铛摔落在干草堆上,再睁眼已是另一番天地。 蛛网密布的梁顶、掉漆散断的家具、满地的干草与积尘……入目一片颓败景象。但隐约可以看得出,这里曾经是某位小姐的闺房。 待身体彻底恢复知觉,林玥儿左手小臂上的疼痛感加剧起来,并且还感觉到嘴里一片划拉感。 林玥儿忽然想到某种可能,脸上大变一个劲的往外呸,等果然呸出了一嘴的干草渣渣,恶心得连忙蹲下身子去扣喉咙。 正是这个角度,令她注意到桌底下的一具干尸,吓得惊呼出声赶紧从屋里跑出来,想到嘴里的干草渣渣和床底的那具不知死去多久的干尸,又是恶心又是后怕的干呕出声。 等将隔夜的晚饭都吐干净后,林玥儿抹了抹嘴角,又撕下一片衣角,给自己的左手小臂简单的做了包扎。 她记得原著中有提到过,四串风铃所处的位置,因为是最终战场,所以每一个情节作者都花费了大量笔墨,所以关于四串风铃所处的位置,她还真有印象。 还有一点她也记得,那就是毁掉第一串风铃后,沉睡的几人将会陷入无尽的噩梦中,直到最后一串风铃被毁掉。 因为原著中陷入噩梦的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配角,所以没有进行详细描写。林玥儿结合自己想了想,噩梦嘛,无非是被妖魔鬼怪追着跑,还跑不动、跑不赢,就算好不容易找到藏身之所,门锁也是坏的关不上…… -- 第84页 林玥儿想,在她毁掉其余三个铃铛之前,只能委屈他们俩被鬼追了。 汀铃铃风铃清响—— 将军手里的琉璃风车,被风吹得滴溜溜旋转。 玲珑精巧的琉璃风车,迎着微阳散出七彩的光,在风中发出汀铃铃风铃清响~ 小丞渊鼓起勇气从娘身后钻出来,怯怯的看了眼将军后,朝将军递过来的风车伸出小手。 可就在小手即将要触碰到风车的那一刹那,将军却忽然松开了手,琉璃风车应声落地,‘啪——’的一声刺响几乎碎成粉末,其中一块碎片直直扎进奶胖的小手里,霎时间鲜血直流。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小丞渊哇的哭出来,他捂着血流不止的小手,泪珠子掉个不停,“呜呜呜,好疼——” 而方才还眉眼温柔的男人,却一瞬冷了脸,“你是我傅衡的儿子,为何如此软弱?” 久经沙场的男人,周身无意识散发的煞气压得人喘不过来气,小丞渊看进他冷漠的眼里,瞬间哭得更加厉害,他委屈到不行,一头扎进娘亲的怀里,“娘…娘,渊儿害怕,渊儿好疼,呜呜呜——” 可他才刚刚扑入母亲的怀抱,就被狠狠推开,美妇人满脸泪痕跪倒在地,她双手掩面,哀戚又奔溃,“你为什么这么不争气?你为什么就是学不乖?你别哭了!别哭了!我求你了,你别再哭了——!” “呜呜呜——”小丞渊努力想要憋住眼泪,可怎么都憋不住,“娘你不要这样,渊儿会乖,渊儿会努力讨爹爹欢心,呜呜呜——” 跪倒在地的美妇人突然拿住小丞渊的肩膀,她的表情逐渐变得疯狂,“别哭了——!你爹不喜欢你哭,都是因为你总是哭,总是哭!所以你爹才不喜欢你,所以你爹才会不喜欢娘!”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她歇斯底里的朝他吼,扣在他肩上的那双手,十指指甲几乎要刺进他的肩肉里,“你要笑,你想讨你爹欢心,你就要笑,你不能哭,你得笑,这样你爹才会喜欢你,这样你爹才会喜欢娘,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汀铃铃—— 不理会众乡民的恭维,谢寒毫不犹豫的转身向林深处走去,身后奶娃娃的羊角辫晃呀晃,发出汀铃铃的清响。 谢寒抬手在额前遮了遮,觉得这会儿的日光实在有些晃眼。忽然刺眼的日光突然柔和了许多。再抬眼,见眼前的树林,一片片一重重,自己不管转向哪一个方位看到的都是一模一样的景象。 走呀走,走呀走,一圈又一圈,还是什么都没有变。 谢寒看着眼前一成不变的景象,不禁皱了皱眉头。 尽管不愿承认,但他好像,迷路了…… 抬头向上望了望,苍天大树直入云霄,几乎将天都遮蔽。 收回视线的瞬间,谢寒抽出了离睚剑,眸色暗了暗,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挡在眼前的这些树自然也不能留! 他砍呀砍,砍呀砍,从天亮砍到天黑,终于在身前的三颗大树轰然向后倒去后,看到了不同的景象。 夜色沉沉,天边银月如勾,谢寒借着月光看过去,见空旷的草地尽头是一汪深潭,潭水面倒影着一弯上弦月。 忽然,平静的潭面泛起波澜,搅碎一池星河。 随即,幽幽的女声传进谢寒的耳朵里,在这月夜下多了几分瘆人的味道,“救……救命呐……” 谢寒定睛看去,就见一双白渗渗的胳膊扒拉上了岸,随后落水女子的半颗脑袋也跟着浮上水面。 月光下,女子凌乱的湿发纷杂的盖住半张脸,裸露出来的皮肤是死气的青白色,水面上的那双眼,还正丝丝冒着绿光…… 谢寒面上一僵,猛的收住才迈出去的那边脚,手里的离睚剑握得更紧了! 四目交汇的刹那,眼冒绿光的姑娘以迅雷之势猛的朝他爬来…… 汀铃铃—— 傅云弈擎住女子手腕,倾身凑近她的耳畔,低声笑问:“玥儿,你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可下一瞬间,屋外电闪雷鸣,狂风骤起,檐角悬挂的铁马被疾风吹得汀铃作响。 随着一声惊雷在天边炸响,屋墙瓦砾顷刻崩散,电闪雷鸣间滂沱的血雨砸落下来,染红了整个天地。 “玥儿?!”傅云弈悚然一惊,眼睁睁看着晃着血光的长剑,从怀里女子的胸口抽离。 顷刻间鲜血喷涌而出,汩汩而淌的鲜血瞬间浸透女子的衣裙。 女子颤颤向上伸手,轻轻抚住他的脸,眼里盛满哀戚,她张了张嘴,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说了让你……” 傅云弈握住她的手,拼命压抑住心中的奔溃,“玥儿,你想说什么,我听着,我听着呢……” 可话未说完,女子已含泪合上了双眸。 “她已经死了。”谢寒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怔怔看着怀里失去生气的女子,感觉自己的心亦跟着死去,失去了活下去的所有意义,眼底唯余一片死寂。 可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头顶炸响,“傅师兄,快醒醒——!” ☆、你回来了 傅云弈睁开眼时,怀里还紧紧抱了张断了弦的七弦琴,上面滴滴答答有漾开的水渍。 他怔怔睁着眼,眸子里映着林玥儿的身影,一时之间忘了呼吸,似乎还难以分清此时此刻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 第85页 林玥儿起身退开一步,一脸我什么也没看见的模样,摸摸脖子扭开脸。 心里想的却是:天,傅云弈怕不是梦见恶鬼了,不会是被吓哭的吧?这么尴尬的事情,他一定不想被自己撞破,所以她得装没看见。 紧接着她的余光便扫见七弦琴从他怀里滑落下去,重重砸落在地,激起了一地积尘飞扬。 下个瞬间她便被一双手牢牢禁锢进一个怀抱里,整张脸也随之栽进他的胸膛。 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盘旋在她耳边,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林玥儿心情复杂,这家伙一次两次误会自己,今日甚至将自己引来这座诡异老宅,虽说不知者无罪,可她心底到底还存着气,不是一个拥抱就能化解的。 她想要挣扎,怎么说都得摆明一下态度才行,可在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颤抖的瞬间,她心底的那股气也存不下去了。 算了算了,他闯入老宅救自己的这一举动,勉强可以将功抵过了。林玥儿忍不住再心底骂自己没出息。 “玥儿,真的是你。”傅云弈声音喑哑,呼吸都在颤抖。 “嗯。”她的手僵持在两人之间,不知该如何摆,她的声音闷闷的从他怀里响起,“傅师兄,你总算相信了。” “你真的没死,你真的回来了?”他不断重复确认,生怕又是一场黄粱美梦。 她极有耐心,一遍又一遍的回答他同样的问题,“傅师兄,我没死,我真的回来了。” “玥儿,对不起,我怎么会认不出你。”傅云弈环住她腰背上的手,越收越紧,像是害怕轻易再松开了手,她又会从眼前消失不见。 林玥儿被他越收越紧的手,不慎压到了左手小臂上的伤口,疼得低呼出声。 傅云弈猛的醒过神来,连忙松开手。他看着林玥儿疼到眉眼纠结的那张白生生的小脸,紧张道,“怎么了?玥儿你受伤了?” 斗篷下,林玥儿将左手往身后位置藏了藏,忙摆手否认,“没有没有,是傅师兄你方才抱得太紧,我有些喘不过来气罢了。” 但她藏在斗篷下的小动作,一眼就被傅云弈看穿。 她被他看得藏不住,只得乖乖将受伤的左手主动伸到他手里。 之前因为她身上绯红色的斗篷罩住的手臂位置,加上屋内光线又暗,所以傅云弈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异常。 等掀开斗篷,露出她里面藕荷色的裙子后,便可清晰看到左手袖子那块,早已被鲜血浸染得斑驳片片。 林玥儿好不尴尬,一双眸子一会儿看看这儿,一会儿看看那儿,试图轻描淡写的把这事揭过篇去,“来时路上不小心跌倒,被树枝扎了一下。” “别动。”解开小臂上简单包裹的碎布条,露出略显狰狞的血窟窿,傅云弈浓眉紧蹙,满眼心疼,这样深的血窟窿,也不知她是怎样跌的这一跤。 从身上取出一小瓶金疮药,和一块干净的白帕,傅云弈处理伤口时全程小心翼翼,一手托住她的手腕,一手细细的撒药,温柔又专注。 掌心的肌肤相亲,带着几分灼热,与伤口上的刺痛感交缠在一起,左手上的疼似乎都没有之前那般强烈了。 林玥儿的视线从傅云弈的面上挪开,落向跌落在地的七弦琴上,她抿了抿唇,右手两指捻了捻鬓角的一小撮碎发,分不清此刻心中的感觉究竟是尴尬还是羞怯。 “玥儿,”待素白锦帕敷在伤口上轻轻的打了一个结后,傅云弈的声音再度响起,语气带了几分疑惑,“这伤口似乎……” 这伤口似乎不像树枝扎的,对吧?林玥儿抢先一步打断他未出口的疑惑,抛出她的疑惑,“傅师兄,这座宅子好奇怪啊,我刚才跟在谢大哥身后进来,莫名其妙的就昏睡过去了。” “等我醒来后发现自己独自一人昏睡在一个房间里,那间房里还有一具死去多时的干尸。”林玥儿绣眉微蹙,略带迟疑的问向傅云弈,“傅师兄,你为何约我在这个地方见面啊?” 是的,与其烦恼怎么向他解释自己破坏了幻阵,她决定还是扮扮无辜,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吧。 顺便,哼,林玥儿有些坏心眼的想到,顺便欣赏一下他的窘迫!看他怎么回答自己这个问题。 果然,傅云弈闻言后身体微僵,心底满溢而出的自责与愧疚的情绪几乎将他淹没,“玥儿,我……” 他张了张嘴,复又抿紧了唇,无论如何也无法对她说出那个残忍的真相。 既是无法,也是不能,更是不敢。 他不敢对她说出那个真相,纵然伤害她并非他的本意。 可他也不想对她说一句慌话。 一时之间傅云弈窘迫非常,甚至于不敢与她那双澄澈清明的眸子对上视线。 林玥儿心中暗爽,感觉终于悄咪咪赢了一把,也不再咄咄逼人,“傅师兄,我们先去找谢大哥吧,这个宅子这样古怪,说不定他也在哪个角落昏睡不醒。” 傅云弈微微动容,他的玥儿定是察觉到他的窘迫与为难,才不继续追问那个话题。她的善解人意,令他更加感觉无地自容。 他的玥儿真的回来了。 傅云弈仍旧有一种不真实感,三年了,他有数不尽的话想要亲口对她说,但千言万语到嘴边,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从房间里退出来后,两人每一个房间每一个角落的找过去。 -- 第86页 林玥儿走在稍前一步,能够很清晰的感受到,身侧有一道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想要假装没看见,但发现那道视线灼热到难以忽视。 林玥儿左脚尖往右脚上一绊,险些跌倒的刹那被傅云弈眼疾手快的一把捞住。 真够丢脸的,被他看得连路都不会走了,林玥儿从他怀里退出来,尴尴尬尬的道了声谢,一时有些面热。 待穿过一条抄手游廊后,隐约听到嘭嘭嘭的声响。 两人对视一眼,双双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赶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偷个小懒,后天恢复更新。(头顶锅盖 ☆、该恨他吗 那个地方隐约是老宅曾经花园的位置,傅云弈与林玥儿两人远远抬眼看过去,就见一地的断枝碎叶上躺着谢寒的离睚剑。 而谢寒手里拿着离睚剑的剑鞘,围着花园正中心的假山一圈又一圈的狂奔,不时回头,举着剑鞘一顿挥舞,那嘭嘭声响,就是剑鞘砸在假山石上发出的声音。 林玥儿看了眼被砸到缺角的假山石,又看一看谢寒握手里完好无损的剑鞘,忍不住心中赞了声好质量! 两人又走近了一段距离后,林玥儿就停下了脚步,虽说谢寒手里拿的是剑鞘,但且看那碎了一地的假山石,就知道杀伤力一点都不低,自己还是不要去瞎凑热闹,以免误伤。 只是身旁傅云弈看到这一幕,却是没有迟疑的想要上前。 虽然比起林玥儿的手无缚鸡之力,傅云弈好歹是练过的,但林玥儿看了眼谢寒那副要把空气都给大卸八块的架势,她实在忍不住担心傅云弈贸然上前会受伤! “傅师兄你等等。”因此她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想了想后道:“我有办法叫醒他。” 傅云弈虽疑惑,但到底停下了脚步,然后就看林玥儿从不远处的房间里搬来了一把条凳,隔着一段距离,用脚尖踢着往前顶了顶,横在谢寒循环奔跑的道路上。 紧接着就听哐的一声响,疾奔的谢寒一脚踢到条凳上,重重摔了个大马趴,直接将自己砸醒了。 睁开眼后谢寒似乎还没从噩梦中缓过劲来,他双手撑地,大口喘息,脸上更有难得一见的慌张。 侧头看到两人的一刹那,惊弓之鸟似的又吓了一大跳,直到看清两人的模样,这才捂着心口慢慢稳下来。 一旁的林玥儿眨巴眨巴眼,实在好奇得紧,究竟是怎样的噩梦居然能把谢大侠逼到这份上?于是忍不住上前问:“谢大哥,你梦见什么了?脸色怎么这样差?” 谢寒不知想到什么,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身体又僵了僵,不愿再多回想,紧着嗓子憋出四个字来,“梦见鬼了。” 所以对着空气大卸八块是在与鬼搏斗?傅云弈回想起自己醒来时抱着的七弦琴,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也变得不自在起来。 而听到谢寒回答的林玥儿,忍不住偷偷看了眼表情有点不自然的傅云弈,心中更加笃定,啧啧啧,果然,傅云弈刚才就是被鬼给吓哭了。 傅丞渊从梦中醒来时,发现自己正以蜷缩的姿势,抱住自己躲在墙角与矮柜的夹缝里。 从角落挣脱出来,起身打量着入目的破败景象,他的心中满是疑惑。 忽然,他皱了皱眉,抬手抚向面,感受到指尖的一片湿意,表情微僵了僵。梦中经历的一切如潮水般再次唤醒记忆。 那个瞬间,无数复杂的情绪同时涌上心头,傅丞渊面上神情是难解的矛盾。 忽然,远处传来哐哐的声响,他透过歪斜的窗框缝隙,看见不远处的假山附近,谢寒正举着刀鞘,对着空气大杀四方,偶尔剑鞘砸向假山时,会发出哐哐的声响。 他正疑惑,下一瞬间就见傅云弈与林玥儿两人结伴而来。 他远远看到,林玥儿忽然拉住了傅云弈的袖子,然后自己跑去附近的屋里拖来了一把长凳,往前一顶,直接绊倒了谢寒。 更加奇怪的是,谢寒被这么一绊,似乎终于恢复了清醒,整个人都正常了。 傅丞渊心中恍惚,目送三人慢慢走远,他不解这座老宅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不过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情并不简单。 但此时此刻他却没有更多的精力,去深入思考这件事。整个人依旧陷在梦中的情绪,失魂落魄的静静看着天色陷入昏黄,然后才跌跌撞撞下了山。 阿武一向机灵,刚才在傅云弈两人赶到云烟山时,他便提前一步拉着马车掩入树枝掩映后。 可他等了许久,等到傅云弈两人与林姑娘都一块下了山,却仍不见自家公子的身影,心中不免焦急起来。 眼看太阳西斜,阿五终于等不住,决定上山找去。 他的这个念头才刚升起,就见远处一道颀长的人影,一步步朝山下走来。 阿五一眼就认出是自家公子,他连忙跑上去迎接,离得近了才发现自家公子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可他不敢多问,安静的将公子请回马车后才问道:“公子,接下来……” 他的一句话还未问完,便听车厢内传来傅丞渊微凉的声音:“回别院。” 入夜后又下起了雪,温度都降了许多。 床榻上,傅丞渊睡意全无,只要闭眼,房梁下荡开的妃色裙摆,与白绫下母亲狰狞的面孔便在脑中浮现,他遣散左右,单披了件斗篷出门,凉风袭来亦不觉得冷。 -- 第87页 白日梦中母亲的嘶吼犹在耳畔萦绕,幼时的记忆如同潮涌,几乎将他淹没。 傅丞渊神情微晃,眸底光影莫辨。 游廊檐梁下,摇曳不止的灯笼朦胧照亮纷飞的雪,他看着大片雪花飘摇落下,不由伸出右手去接。 洁白冰花落进掌心,转瞬消融,他看向空荡荡的掌心,忽然轻握了握,心底产生了一个疑问,这些年来,他执念成魔,可那些,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他恨傅云弈害死了母亲、他恨傅云弈夺走父亲所有的关注、他恨傅云弈硬生生抢走原本属于他的世子头衔,这些恨,本就是理所应当的存在! 傅云弈夺走了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一切,难道他不该恨他吗?所以他不惜一切也要毁掉他,毁掉他的一切。那是对傅云弈的复仇,也是对母亲的交代。 但,真的是这样吗? 妃色裙摆再次在脑中浮现,心口猛的一颤,傅丞渊猝然将手收回。 长久以来,他第一次在心底问自己,对于傅云弈的满腔恨意,当真不是一种逃避吗? 从云烟山回来后,林玥儿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生活水平提升了不止一点点,从吃食的精贵到衣服的舒适上都有了质的飞跃。 看着被拨来挽香院伺候她的四名婢子,忙前忙后的还在往屋里抬绫罗首饰与一些稀奇摆件,她多少还有些不适应。 傅云弈这般高调做派若是落在傅丞渊眼里,她少不得又要一顿解释。 想到糊弄傅丞渊,林玥儿就头大。不过好在傅丞渊这几天都不在,所以她还有时间慢慢去想一个绝妙的瞎话糊弄他。 傅云弈看了眼满脸纠结的林玥儿,以为她不喜这些,于是小心翼翼的问她,“玥儿若是不喜欢这批,那便再换?” “喜欢喜欢!”林玥儿抢答,随后看了眼还在屋里忙碌的几名丫鬟。 傅云弈会意,将人遣散出去后关了门。 林玥儿这才说出心底的顾虑,“傅丞渊一向心思沉,傅师兄你一下子对我态度大变,我是担心他察觉什么。” 傅云弈听罢却蹙了眉,他还记得谢寒提起过,林玥儿假意诚服傅丞渊,是为了他。 从前他不相信她是他的玥儿,自然无所谓她的安危,可如今不一样了,他怎么可能再放任她为自己冒险? 他轻轻擎起她的右手,将之包覆在掌心,让她安心,“玥儿,你无需为我冒险,我自会应对一切。你的平安对我而言,胜过一切。” 林玥儿抿了抿唇,和他对视了不到五秒,就慌张的逃开视线,觉得又是口干舌燥又是面上发烫。 “对了玥儿,”傅云弈忽然想起,“你方才说,有话要对我说,是什么?” “……有吗?”林玥儿笑得好不尴尬,“我忽然也想不起来了。” 关于傅丞渊用毒控制自己的这件事,她一时有些说不出口,害怕他知道了,会做出不妙的事。 于是决定,这件事还缓一缓再告诉他吧。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改了个bug,大概是傅丞渊的娘是在他小时候去世的。(知道一下就行啦~不影响后续阅读) ☆、计划终止 又过了两天,依旧没有看到傅丞渊回来,林玥儿不由有些着急,眼看一月之期又到,若不吃解药,明天又要经历一次撕心裂肺的疼了。 虽说她手里存有一枚延缓毒发的解药,但那个不到万不得已,她实在不想使用。 所以她决定去一趟别院,或许傅丞渊会在那里。 其实每次去别院,不是都有傅丞渊陪同的,偶尔几次是她得到傅丞渊的口信后,通过碧玉妆的密道由马车载着独自前往。 而此刻,别院内另有一名贵客。 二皇子看着一室狼藉有些急,视线最终落在傅丞渊的面上,“我不管你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事,但别坏了你我之间的大计!你不是派了那丫头潜在傅云弈的身侧吗?为何一点动静也没有?” “殿下何必如此心急,你我皆知,我家兄长是个谨慎性子,想要他彻底相信,是需要一些时间的。”话罢亲自替二皇子倒了杯酒送过去。 二皇子别开傅丞渊递过来的那杯酒,他看着醉意醺然的傅丞渊一双眉紧紧的蹙起,对于他这段时间的表现很不满意。 自玉观音事件过后,傅丞渊就一点动作都没有了,他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早已经等不及了,所以今日才会亲自前来质问。 傅丞渊扫了眼被冷落的那杯酒,也不在意,他悠然收回,送到自己嘴边一口饮尽。 二皇子被眼前人那副不太对劲的状态,以及漫不经心的态度刺激到,脱口而出:“傅丞渊你究竟怎么回事?你莫要告诉我,你已经放弃了?” 轻握酒樽的那只手,微微一顿,傅丞渊莞尔一笑,微醺的眸子对上二皇子的眼,“殿下怎会有此疑问?除去傅云弈是我与殿下心之所愿,怎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 二皇子深深看了他一眼,脸上这才散了几分疑虑。 待二皇子离开后,傅丞渊挂在唇角的那丝笑,瞬间消散。 辛辣的酒水一杯接着一杯顺着喉咙灌下,而傅丞渊握着酒樽的手,则越收越收,眸色也随之越来越沉。 满地皆是饮尽的空酒壶,傅丞渊觉得不过瘾,丢开酒樽,拿起最后一壶酒,仰头就往嘴里倾倒,溢出的酒水顺着下颚滑落,打湿胸前一片,他也毫无所觉。 -- 第88页 眼看手中壶酒再倒不出一滴酒,傅丞渊恨恨将其甩飞出去。 ‘哐——’地一声厉响,酒壶砸向梁柱,几乎碎成粉末掉落在地。 守在门外的阿五心头一惊,连忙进来查看,“公子?” “滚——!”傅丞渊刺红着双眸,沉声喝道。 吓得阿五连忙又躲了出去。 “呵。”傅丞渊起身踉跄两步,唇边带着对自己的讥笑。 他在心底问自己,为什么那么想杀傅云弈?有个声音回答他:因为傅云弈夺走了自己世子的位置! 可记忆带着他回到儿时,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因爱疯魔的母亲,狠狠掐着他的双肩,眼里布满血丝,“我才是景王妃,我才是景王府唯一的女主人!渊儿,你给娘好好记清记牢,那个位置是你的,谁也别想夺走它!” 他早已分不清,从始至终,想要那个位置的,究竟是自己,还是母亲? 他在心底问自己,为什么那么想杀傅云弈?有个声音回答他:因为傅云弈抢走了父亲本该给予自己的宠爱。 可记忆带着他回到儿时,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歇斯底里的母亲,“我明明将那对母子赶走了,她们为什么还是阴魂不散?!都是那个孽种的存在,抢走了本该属于你的宠爱。若是没有那个孽种,渊儿,你爹的眼里是能够容得下你的!” 他其实一直都很清楚,父亲不喜自己,从来都不是因为傅云弈的存在。是因为自己幼时懦弱又胆小,所以父亲才会不喜这样性格的自己。 他在心底问自己,为什么那么想杀傅云弈?有个声音回答他:因为傅云弈的存在,令母亲奔溃到无力承受,所以才会选择自杀。是傅云弈害死了母亲! 可记忆带着他回到儿时,那是一个漆黑的夜,当他猛的从梦中惊醒后,抬手却摸不到榻侧的娘亲。不远处被清风荡开的妃色裙摆,在眼角余光中略过,他猛的抬头看上去,见一条白绫从房梁上悬下,紧紧勒在娘亲的脖颈下。 他曾无数次问自己,若是那夜自己察觉出母亲的异样,母亲是否就不会死了?又或者那夜自己睡得不那么沉,哪怕早醒一点点,母亲是否就不会死了? 无数的儿时片段,争先恐后的往脑海里钻,那些记忆几乎要挤爆他的头,傅丞渊头痛欲裂,一双眼红得几乎要滴血,他猛的按住梁柱才不至于跌跪在地。 是他的懦弱令父亲厌弃自己,是他的疏忽最终害死了母亲,这个真相太过承重,年幼的他根本无力承受! 脑中有个声音不停的在问自己,为什么那么想杀傅云弈?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 因为他心中的恨与悔需要宣泄的对象! 否者他要如何面对那份愧疚?!否者他该如何承担那份悔恨?! 所以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傅云弈的错,是他抢走了世子之位,是他夺走了父亲的宠爱,是他!是他害死了母亲! 没错,是他害死了母亲!这一切,全都是他的错!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 傅丞渊按住胀痛不止的头,呼吸急促,五指几乎扣进梁柱。眼中的世界变得颠倒错乱,那份无法宣泄的奔溃,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几乎要将他也焚烧殆尽! “公子?”林玥儿看到眼前这一幕,惊讶得叫出声来,连忙赶上前来,“公子,你怎么了?” 她的手刚一触到他的衣袖,整个人就被禁锢。 她能够清晰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不可自抑的颤抖。 晚一步追进来的阿五原本是来阻止林玥儿的闯入,公子现在状态不对,什么人都不想见。 等他追进来后,发现方才叫自己滚的公子,这会儿紧紧拥着林姑娘不松手,有些傻眼的呆了两秒后,阿五识趣的退了出去。 突然被抱住的林玥儿,全身僵硬,保持着类似投降的尴尬姿势,动也不敢动,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且看这满地狼藉,与他身上浓烈的酒气,她斗胆猜测,这人这回怕是真的发酒疯了。 傅丞渊这样的人,很少有这样放纵自己的时刻,若让她猜测,他今日将自己灌醉,定是与心底解不开的那道结有关。 他的心结是悬梁自尽的娘亲,是无能为力的悔恨,是若能早醒一刻的也许…… 想到这里,林玥儿忽然不知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他。 傅丞渊拥着她一起跌跪在地,她感受到傅丞渊身上不可自抑的颤抖不见消减,拥着她的那个怀抱越收越紧,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林玥儿忍不住出声提醒,“公……公子?” 回应她的是傅丞渊略带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清醒,“乐儿,至少你别离开我,计划终止,你不必引诱谢寒,也别再去见傅云弈,你什么都不用做,就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守住真心 闻言,林玥儿错愕的瞪住了眼,一时说不出话来。 计划终止?什么意思?是说他不准备对傅云弈使坏了? 这……真的可以相信吗? 虽然他这会儿明显的不清醒,那句话也似呓语一般听得不是很清晰,但她还是很难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还有最后一句又是什么意思,应该……不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吧?毕竟她认识的傅丞渊可不像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啊。 -- 第89页 她僵着四肢不会动了,脑子也有点当机。唯一的想法就是,此人今日绝对受了大刺激。 不知过了多久,傅丞渊终于渐渐恢复了平静,林玥儿身上的禁锢也跟着消失。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既缓且静,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仿佛方才的脆弱全是她的幻觉。 等林玥儿再看向他时,他的嘴畔带着一抹惯有的笑。 可他虽笑着,眼底未化尽的悲伤,还是被她一眼看穿。 鬼使神差间,林玥儿脱口道:“其实公子不开心的时候,不必勉强自己总是笑的。” 话音才落,林玥儿已经后悔,瞬间安静的空气,令她想扇自己嘴巴子:让你多嘴! 林玥儿垂下脑袋不敢与他对视,死了死了,领解药的节骨眼上她多什么话啊,一会儿他要是生气又不给自己解药该怎么办? 可是等了半天,他满含怒意的声音没有响起,反倒平静的又问了她一次,“你怎么来了?” 她壮着胆子再次抬头看他一眼,扫见他面上一闪而过的不自在时,她假装没看见,心底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公子,我是来拿解药的,明日就是最后期限,这几日在景王府又见不到公子,所以……所以我就斗胆寻来别院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偷偷观察他的反应。 见他招手唤来阿五让去取药,不禁喜形于色,眼角眉梢都溢满了笑。 等了一会儿后,阿五就取来了解药,傅丞渊从他手中接过药后,一手拖住林玥儿的右手手背,一手将解药倒入她的掌心。 林玥儿开心得不得了,把那颗药紧紧握牢,本以为会被惩罚,没想到傅丞渊给得这么爽快,她可真是好运气啊~ 可等她准备把盛药的手从他掌心抽回时,却发现傅丞渊指间轻轻发力,将她的手在掌心握牢。林玥儿一呆,试探着抬头看上去,撞进他的深瞳里。 傅丞渊轻轻笑着,嘴角勾出漂亮的弧度,微眯的眼里,细碎的金芒如夜空的星芒,悠声道:“有个新任务,你且听好了。” 林玥儿紧张得心头跳了跳,不知道这人又憋了什么坏主意要她去执行。 “乐儿,我要你守住这颗真心,不要爱上兄长。”傅丞渊带着被自己握住的那只手,隔着她的手,按向她自己的胸口位置。 看着林玥儿呆呆的表情,傅丞渊心情大好,补充道:“这是任务,也是命令。”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这话过度解读就容易自作多情,但这种过度解读后的可能性实在不大,林玥儿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理解。 收起心中的震惊,她识时务的卖起乖来,“我怎么可能会爱上他,我做的一切只为完成公子交代的任务。” “那便好。”傅丞渊莞尔一笑,这浅浅的笑中是难得的纯粹与真心。 林玥儿被他看得实在变扭,借口去向燕先生讨教,赶忙逃离他身边。 他心中愉悦,自然点头放行。 在燕洐那里待了一会儿,她听到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玥儿师妹,你近段时间就不必给我偷偷带研制解药的材料来了。虽然我都是三更半夜开干,但难免弄出点动静,昨夜险些被抓包,废了我好一番口舌才糊弄过去。” 好消息是,“但你莫担心,我呀,弄了点迷香套话,打听到傅丞渊将我那日吃的解药放在哪个间房里了,再给我点时间,等我打听清楚具体位置后,就靠你的聪明才智偷出来啦。” 林玥儿心情大好,又回头与傅丞渊打了声招呼准备走。 傅丞渊忽然招手将她叫住。 林玥儿就有些紧张,乖乖来到他身边,“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忽然想起件事,有些好奇。”傅丞渊状似随意的问道:“十五那日,我回府时,见你乘了辆马车匆匆离去,何事如此着急?” 十五那日?那不就是去云烟山的那日吗?林玥儿眸光微闪,藏在袖子下的手指登时搓在一起,但她面上不显,保持着镇定,她说公子,“我那天是被傅云弈叫出去的。” “哦?”傅丞渊似乎有些意外,“他叫你出门,倒是罕见。” 她不能说真话,但也不能全是假话,于是真假参半的解释道,“起初我也觉得奇怪,傅云弈为何会带我去山里烤红薯,直到方才问起燕先生,才知道,那是林玥儿与他的回忆。” “原来如此。”傅丞渊笑容不变,让她先回去。待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朱门之后,面上的笑意寸寸消散。 她说谎了,为何? 等林玥儿从碧玉妆的大门走出来后,就被谢寒截住,他指了指边上不知停留多久的马车,领她来到马车边上,摆好马扎后又替她撩了帘子。 林玥儿抬眸,当对上车厢里傅云弈那双看似平静,实则风雨欲来的眼眸时,心底没来由的发虚,轻飘飘移开视线。 她今日是背着傅云弈偷偷去别院找傅丞渊讨解药的,明明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事,但就是无法坦荡的与他对视。 她也搞不懂自己现在这种类似作弊被抓包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硬着头皮钻入车厢,她选了个与他斜对面的位置坐下。半垂着脑袋,知道他既然已经找来了碧玉妆,一定是知道了这个地方与傅丞渊多多少少是有些联系的。 “玥儿。”他低声唤她,极其耐烦的问她,“你有事情瞒着我,对不对?” -- 第90页 那嗓音像春日的暖风,携着沁人的冷香,温柔又缠绵。让她觉得自己的隐瞒是一种罪过。 她轻咬了咬下唇,不想对他撒谎,想到燕洐今日告诉自己的好消息,她想了又想,最终决定告诉他,关系自己中毒这件事。 果不其然,傅云弈听罢,再不复方才的冷静,双眼迸发出冷冽的怒意。看得林玥儿赶忙道:“傅师兄你别担心,这个月的解药我已经吃下了,而且燕洐很快就能打听到解药的具体位置,只要我盗出解药,就能摆脱傅丞渊的控制了。” 听闻此刻,傅云弈心中的不安却一点也不见减,他一把揽住林玥儿,心有余悸的说道:“这件事交给我去办,你什么都不要管。也别再见他,我会想办法让他交出解药的。” “可是……” “玥儿,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无法再承受第二次。” 云烟山那事,他虽不明白为何那座老宅与即空大师的描述有出入,可那日他实实在在的又感受了一次将要失去她的恐惧。 他真的害怕,害怕她再受到哪怕一丁点的伤害。 林玥儿主动退让一步,“好,我不去盗药,那些都交给你来办,所以可不可以先不与傅丞渊闹翻?至少等我从燕洐得到解药具体的放置位置,再避开傅丞渊好不好?” 傅云弈依旧不同意,“在那之前,他若是伤害你怎么办?我不能看着你冒这个险。” “傅师兄,你冷静一点,事情还不到那么糟糕的程度。”她说出自己的顾虑,“我只是怕,傅丞渊若是知道你对我的与众不同,以他的性格,为了看你痛苦,难保不会鱼死网破。” 此话一出,傅云弈终于清醒不少。但凡与她相关的事,他总是无法做出理智的最优判断。 林玥儿安抚性的回抱住他,“我还有利用价值,他不会伤害我的,我答应,我答应你,绝对不会让自己受伤好不好?” ☆、她的心意 林玥儿与傅云弈两人各退一步,对于最后的决定,都还算满意。 傅云弈自从知道傅丞渊用毒控制林玥儿后,人前对于林玥儿的爱意便有所收敛。拨去挽香院伺候的丫鬟也忍痛收回了两个。 虽然府里早有传言自己对林姑娘宠爱有加,适当的优待也未尝不可。 只是凡事需得有个度,过了那个度恐惹来傅丞渊的怀疑,那才是将玥儿置于危险之中,毕竟在众人眼中,他并不是一个容易沉溺于女色的人。 所以等把林玥儿送回挽香院后,傅云弈就径直回了忆兰轩。 用傅云弈的话说就是,既然府中人人都已经知道他对她的另眼相看,那就不必否认这段关系,只是傅云弈更想营造出的是那种一时迷恋,而非长长久久的非她不可。 因为傅云弈担心,若傅丞渊看出她对他的重要性后,会直接将她当做把柄威胁他。那个时候她的处境才会变得更危险。 前几日一场大雪过后,气温转暖了不少,白日里的太阳暖暖的照在身上格外舒服。院子里的雪也消化得差不多了。 院里的圆形石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点心,精雕细琢秀色可餐,可林玥儿却一点胃口也没有,她长长叹了口气,百无聊赖的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晒着太阳。 之前这个时间点,她的对面应该坐着傅云弈,虽然待在一起时她们不说很多话,但彼此相伴时的那种满足感却是无可替代的。 脑中有个声音忽然不合时宜的响起:【乐儿,我要你守住这颗真心,不要爱上兄长。】 这个问题在此之前,她从未细想过,真真假假,戏里戏外,她其实早已分不清,究竟哪个是她的真心。 林玥儿表情有些古怪的眨了眨眼,下意识的按向胸口的位置,感受着传至掌心的心跳声,她喃喃问自己:“我,真的喜欢上傅云弈了吗?” 心念一起,扑通、扑通——心口小鹿越跳越快,热度蹿上面颊,她感觉自己快要被面上的热烧得冒烟。 林玥儿猛的一下坐直了身子,啪啪拍了两下脸,手心的冰凉触及发烫的脸颊,终于清醒不少。 傅云弈发现,自从知道她就是自己的玥儿后,明明同住一府,可只要看不见她,他对她的思念就无法抑制。 从碧玉妆回来后不久傅丞渊也回了府,为了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傅云弈忍耐着已经超过三个时辰没有见到他的玥儿了。 起身披衣,傅云弈举目看向天边的皎皎明月,一时有些惆怅。 谢寒候抱剑候在傅云弈身侧,似乎不太能够理解他的惆怅,“从前二少爷在府里时,公子因为雨夜旧疾,也曾将玥儿姑娘领回忆兰轩过。” 傅云弈一听眼睛都亮了几分,可不是吗?将玥儿带来忆兰轩这事,从前也做过,为何如今就做不得呢? 怎么一旦遇上与玥儿相关的事,他的脑子就有些转不过来弯,居然把这事都给忘了。 掩不住眼角眉梢的期待,他说谢寒,“速去速回。” 话音刚落,忽然滴滴答答落起了雨来。傅云弈看了谢寒一眼,谢寒收到信号后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忽然傅云弈想到了什么,遂叫住了谢寒,收回那‘速去速回’,改成,“两刻钟后带玥儿来。” 看着谢寒的背影消失在夜空,傅云弈抬了抬手朝夜空伸出,待三两滴雨水落进掌心,他的唇边忽然荡开一个绮丽的笑。 -- 第91页 虽说半夜来捞林玥儿,已经不是头一回了,可这一次,谢寒显得规矩许多,对于再将林玥儿夹胳膊底下这件事,他是万万不敢再做了。 屋外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林玥儿心中却很疑惑,按她的推测,傅云弈之所以会在雨夜陷入梦魇,是因为心病所致,可他如今不是已经相信自己回来了吗?怎么还不能不药而愈? 她虽满心疑惑,但在看到屋外的谢寒与窸窣落下的小雨时,还是匆匆打了把伞随他赶去忆兰轩。 房里的灯都还亮着,林玥儿收了伞推开门时,见傅云弈正蜷在榻上。她随意将伞往边上一丢,着急的跑上前去查看。 “傅师兄,你怎么样?” 傅云弈挣扎着抬头看向她,额头沁了一层薄薄的汗,虽然一副虚弱模样,但他的意识是清醒的,整个人的状态,也比起之前病发时的样子好很多。 “玥儿别担心,这次比起从前好多了。”他的声音轻飘飘的有气无力,第一时间却是在安抚她。 林玥儿心里酸酸的,忙伸手握了握他的手,又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身上只是微微有些发烫,并不像之前那样滚烫后,这才松了口气, 她落在他额头上的那只手,还来不及全部收回,就被傅云弈轻轻握住,小心翼翼的护进心口,“别担心,有你陪在我身边,这一切并不难熬。” 闻言,林玥儿点了点头,反握住他的手,空闲的那只手,从怀里抽出一条帕子,仔细的替他拭去面上细细密密的汗水,“我陪在这儿,哪儿也不去,傅师兄,你快睡吧。” 话罢在床沿边上占了一小角,身子靠在床栏上,一双脚还踩在床前的踏板上。这个姿势多少有些变扭,但傅云弈今夜毕竟清醒着,她主动爬上床睡他边上,怎么想都觉得怪怪的。 趁林玥儿没留意的空档,傅云弈朝她身后一步的谢寒看去一眼。 长久的相处,这点默契还是有的,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碰了一下,谢寒正打算识趣的退下时,瞥见了床底边上露出的厚裘袄。 他定睛一看,这颜色怕是不止一件,怪不得公子捂了满头汗。他挪了半步,不着痕迹的拿脚尖踢了踢,将露出的厚裘袄踢回去,这才尽职消失。 谢寒退下后,傅云弈轻拉了拉两人交握的那只手,然后往床里面退了退,“玥儿,你可以进来一些,垫只软枕靠在床头休息,明日才有精神。” 她看着他澄澈清明的眼眸,张了张嘴,只能道了声好。 傅云弈坦坦荡荡的提出这个建议,也是为她着想,她要是还别别扭扭的不同意,反倒显得她满脑子乱七八糟,思想很不健康嘛! 于是她踢掉绣鞋,爬上床,只是越是靠近傅云弈,她就越是紧张,紧张到连呼吸这种本能,好像都突然不会了。 四目交汇间,她心头就是一颤。慌慌忙忙挪开视线,掌心的温度都变得滚烫。 冷静、冷静,林玥儿在心底反复强调,她是来办正经事的! 自从下午她问过自己的心意后,有些事好像就回不去了…… ☆、可不可以 林玥儿爬上床后,握着他的手时,有意识的与他保持至少五寸的距离。 一面让傅云弈快快歇息,一面屈膝靠向床头也闭上了眼。 可眼睛虽然闭着,心却无法平静下来,根本没办法入睡。她甚至想不起来,之前这样一个靠坐的姿势究竟是怎么睡着的,多难受啊。 傅云弈替林玥儿盖了盖被子,这才乖乖去睡。 没一会儿林玥儿的耳边便传来他均匀的呼吸。 维持着一个姿势久了,多少有些酸涨,她舒展了一下屈起的双脚,换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每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将他吵醒。 可变幻姿势的过程不小心扯到了被子,还是将他吵醒了,随着交握的手,被他轻握了握,他缓缓睁开了眼。 林玥儿有些抱歉,“吵醒你了?” 傅云弈轻轻摇了摇头,有些迟疑的建议道:“玥儿,这床很大,你可以躺下来。” 听闻此言,林玥儿脑袋先是嗡的一下,有些发懵,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不不不,不用的。” 话音刚落就见傅云弈抬了抬胳膊,从靠墙的那侧扯出一条松软的被子来,“你盖这条被子。” 一人一条被子,确实泾渭分明,但林玥儿隐约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只是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 “玥儿?” 傅云弈的声音将她唤回神,她看他满脸的坦诚与那双清明的眸子,抬手接过被子,实在不好拒绝。 松软的被子落在身上,窝进被窝的刹那,林玥儿舒服得喟叹出声,心道,冬天果然还是在被窝里睡觉最舒服啊。 傅云弈看着一头扎进被窝的林玥儿,几不可闻的轻笑一声,这才心满意足的睡去。 一觉至天明,林玥儿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的脑袋正拱在傅云弈的胸口位置,这个发现令她一下子清醒过来,僵着身子不敢乱动了。 交握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分开,她自己的那条被子也不知跑哪儿出了,此刻与傅云弈同盖一条被子。 被子下她的一双手紧紧揪着他微敞的衣襟不松手。 再往下,傅云弈的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腰身上,指尖的热度透过衣物,传递到肌肤上时带起一片酥痒。 -- 第92页 林玥儿紧张得不得了,松开他的衣襟后,右手往被窝深处钻了钻,轻轻捉住他搭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往旁边挪了挪。 还不等把他的手安顿好,她的手先一步被他握牢。 林玥儿呼吸一乱,心跳都跟着漏了一拍,尴尴尬尬抬起脑袋,果不其然对上他带笑的眼眸。 他的另一只手滑向她的后腰位置,用不轻不重的力道,顺势往他的怀里又是一带。 他眉眼带笑,这一笑,笑得风光霁月,看得她直接呆了眼。 等反应过来,连带耳后根都烧得通红,烧得她醺醺然脑中一片空白。只听到他温柔的嗓音缠绵在她耳边盘旋。 “玥儿,昨夜你将被子踢下了床,我怕你着凉,所以分了我的被子给你盖。” “玥儿,昨夜幸好有你在,我睡得很安稳。” 她烧得醺醺然,已经不会思考,不论他说什么她都只会傻傻的点头 直到他问:“玥儿,我可不可以期待,以后的每个夜晚都有你在?” 她点完头后才反应过来,这话的深沉含义,本就烧得通红的脸,这会儿更是羞到头顶冒烟,她语无伦次的支吾,“这个……那个……傅师兄……” 傅云弈的面上也跟着多了几分郑重与不易察觉的紧张,“玥儿,待一切尘埃落定,你愿不愿意……” 嘎吱一声响,傅云弈的告白还没结束,就被忽然闯进来的谢寒生生打断,“公……” 吓得林玥儿猛的一下挣脱束缚,抓起被子就往脑袋上盖,整个人都包进被窝里,没脸见人。 谢寒飘着眼,盯住一根梁柱,他来傅云弈这儿,向来没有敲门的习惯,一时又忘了屋里还有一个林玥儿在,这下可真够尴尬的,“属下稍后再来。” 话罢便匆匆离去。 傅云弈坐起身后看向再次关牢的门扉,无奈叹了口气,随后看向床上鼓鼓的那一团,“玥儿,他走了。” 林玥儿扒拉扒拉被子,对着门的方向掀开一个小口,从里面钻出来,也不敢回头去看傅云弈的表情,忙道,“那傅师兄,我也先走了。” 傅云弈并不阻止,只是捉住她的腕子后把一枚玉哨塞进她的手心里。 看着静静躺在手心的那枚玉哨,林玥儿先是一呆,然后收进怀里,落荒而逃。 与谢寒在院子错身而过时,林玥儿满脸尴尬,谢寒在朝屋里走去的脚步则多了两分迟疑。 回挽香院的路上她遇到了阿五,奇怪他怎么会出现在这条路上的同时,赶忙压下满脸的心虚。 阿五一句公子有请,就直接带着她往府门外走。 往日傅丞渊要见她都是用更加稳妥的方式,今日居然派阿五大喇喇在路上截了她的道。 她心中虽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一直被阿五带着上了候在门外的马车。 她才钻进马车,车轮就咕噜噜滚起来。 抬头时望进他沉得如浓墨一般深刻的眼里时,她微微一愣。 “昨夜,你留宿在忆兰轩?”他问这话时,语气中隐约带了一分她听不懂的怒意,眼里浮起戾气。 她想了想,猜测他定是误会了,以为自己没有遵守他之前的嘱咐,觉得自己没把他说的话当回事,所以才会有些不高兴。 摸着坐垫稳稳的在他的斜对面坐下,才解释道:“昨夜傅云弈睡得不大安稳,所以将我叫去,我只是陪在床边,陪了一夜。” “真的?”他俯视着她,凝眸审视她。 “真的。”她点头,答得毫不迟疑。 得到她肯定的回答,他脑中紧绷的那根弦,总算放松下来。 扫了眼两人之间相隔的距离,他似乎不太满意,于是朝她招了招手,又点了点身侧足够宽敞的位置。 她看了他一眼,虽心中不大情愿,可面上不敢表露,只得老老实实的坐过去。 马车慢慢前行,商铺摊子向后移步。林玥儿搓了搓袖口,由于担心心中的不情愿会一不小心在面上泄露,所以没话找话的问了一句,“公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回别院。”傅丞渊微侧了侧身子对上她的眼,捞起她的一只手轻轻握住,轻笑着软了语气,“乐儿,计划暂停,随我回别院,哪儿也别去。” 听闻此言,她错愕的睁了睁眼,脱口而出,“为什么?” “怎么,你不开心?”见她这个反应,傅丞渊瞬间冷了脸色,“是因为计划暂停而感到不开心,还是为再见不到兄长,而感到不开心?” 握着她的那只手寸寸收紧,他微微眯起了眼,“林乐,我说过的,不要爱上兄长。” ☆、她的选择 林玥儿疼得眉眼都纠结到一起了,慌忙摇头道:“我没有不开心,也没有爱上他,我只是有些意外,因为公子之前一直迫切的想要快点推进这个计划。” “是吗?”听了林玥儿的话,傅丞渊脸色才稍有缓和,“因为计划有变。” 他慢慢松开她的手,转而轻轻抚上她的脸,重复道:“乐儿,随我回别院,今后哪儿也别去。” 她望着他热切的双眸,感受到他指尖的冰凉,心头猛的一颤,战战兢兢的点头说好。 他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她根本不知道哪一句话会触碰到他的逆鳞。如今她的小命还握在他的手里,想要相安无事,唯有顺着他的意。 方才离开忆兰轩时,谢寒与傅云弈在房中议事,根本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她得想个办法给傅云弈留下点信息。 -- 第93页 “公子,我不知道是要回别院,什么也没带。”林玥儿问得小心翼翼,“可不可以先回挽香院,拿点东西再走啊?” “不必这么麻烦。”傅丞渊拒绝得很干脆,“乐儿若是缺些什么,同我说便是。” 林玥儿张了张嘴,只得道:“也没什么,就是一些换洗衣物。” 话罢林玥儿微微垂了头,袖子底下两只手的手指纠结在一起,关于为何这次不用覆黑纱这事,一时也不知该问不该问。 这阵纠结还没结束,马车已经在别院门前稳稳停住。林玥儿掩下满心错愕,即便眼上没覆黑纱,也自觉的把眼闭上。 原以为回了别院后,人生自由会受到严重限制,可她意外的发现,除了大门她出不去,其他地方她都可以随意活动。 傅丞渊将她丢到别院后自己反倒消失不见,这一消失就是整整三天。林玥儿实在想不明白傅丞渊到底什么意思。 不过这三天时间也并非毫无所获,她终于从燕洐那得到解药的具体位置,事后也隔着远远的距离,曾悄悄看了一眼,但层层守护没有谢寒在硬抢是不可能的。 这种看得到吃不到的感觉实在不太好,可她出不去,又联系不到傅云弈,除了干着急什么也做不了。 懒洋洋仰在榻上叹了口气,林玥儿从怀里摸出三天前傅云弈塞给自己的那枚玉哨看了又看。 隔得太远的距离,就算吹响玉哨谢寒也听不到,她必须想个办法出去。 但以她这个小身板硬闯是不可能硬闯的,至于智取?傅丞渊又不在,她连耍小花招的机会都没有。 将玉哨包进手心,用力握了握,林玥儿无可奈何的将玉哨塞回怀里。 屋外再次传来响动,林玥儿立刻来了精神又从床上挣起,打开房门往外望了又望,这一次她没有失望,听声音就能确定真的是傅丞渊回来了。 确认是傅丞渊回来后,她第一时间做的事情反倒不是找他了。 求人要有求人的样子,她得把姿态摆得低一点,所以她去了厨房,用自己仅有的那一丁点厨艺,给他做了一盘枣糕。 端着枣糕从厨房里退出来,她心里多了一丝丝的底气。 远远看到阿五守在书房外,林玥儿基本可以肯定,傅丞渊就在里面了。 她先是停下脚步,酝酿了一下情绪,又在脑中过了好几遍一会儿要哄他带她出门的话。 等一切准备就绪后,才端着枣糕上前。 阿五见来人是她,叫了声林姑娘后,就识趣的往门边上退了退。 林玥儿抬起的右手还差一寸才要叩在门扉上,里面就传来傅丞渊的声音,“乐儿,进来吧。” 她咬了咬下唇瓣,用痛感干扰紧张的心情,努力让自己显得更自然一点。 推开书房门的一刹那,傅丞渊正搁了笔,他眉眼舒展地朝她看来,最后视线落在她手中碟子上那一垒枣糕上。 林玥儿端着枣糕轻轻搁到案几边上,“公子,我做了些枣糕,你尝尝?” 傅丞渊看了看盘子里的枣糕,复又抬眸看了看她,但是既不说话,也不动手。 林玥儿的视线不由往盘子里飘了飘,呃……他该不会是疑心这碟枣糕有问题吧? 但她又不好明着和他说着糕点没毒,多破坏气氛啊。所以她随机捻起一块,当着他的面咬了一小口,然后向他示意着举了举,“公子……” 话音未落,他忽然握住她捏着枣糕的那只手,倾身上前就是一口,这一口直接看呆了林玥儿。 细细咀嚼过后,傅丞渊嘴角漾了一抹笑,他握着她的腕子,问了一句她听不懂的话,“这是你的选择?” 林玥儿听得云里雾里,所以没有接话。她虽然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但看他带笑的眉眼与愉悦的嗓音,也可以判断,这应该不是件坏事。 傅丞渊就着她的手,吃尽她捏在指间的那块枣糕。柔软的唇瓣触碰到她的指尖时,她忍不住一颤,若不是手腕被他拿住,她早就背到身后去了。 方才捏着枣糕的拇指与食指指腹上残留着粉屑,傅丞渊看在眼里,眼波微微一荡,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又加重了一分力道,带着她残留着枣糕粉屑的指腹,一寸寸朝自己的唇瓣靠近。 林玥儿眼疾手快,另一只手捻了块完整枣糕,抢在前面喂进他的嘴里,“公子喜欢吃,真是太好了。” 他咬下半块枣糕,抬眸看了一眼努力笑得纯良又无害的她,好笑的松开了她的手,“有事求我?” 小心思被戳穿,她面上难免有些小尴尬,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嗯。” 他心情很好,人也和颜悦色起来,“什么事?” 林玥儿攥着手指,小声提醒,“公子,今夜是除夕。” 他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上京的除夕夜会很热闹吧?是不是会有比星子还要更多更亮的烟花?是不是会有长长的驱傩队伍,戴着鬼神面具与花车共游?是不是人人都会买上一盏花灯,送入江中,为来年祈愿……”她一脸神往,滔滔不绝。 傅丞渊闻言,唇边笑意渐深,“乐儿想去看?” 她有些激动的看向他,点头如捣蒜,“嗯嗯。我的家乡看不到那样繁华的景象,有些向往。若是今夜看不到,又要等到来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已经进入尾声了哦~ -- 第94页 ☆、她的罪恶感 夜空烟花璀璨,街上人头攒动,叫卖声、嬉闹声、还有远处驱傩队伍里发出的鼓乐声,那些声音交织成曲,谱一场空前盛宴。 一辆马车停在相对不那么拥挤的空地上。 林玥儿从马车里钻出来时,仍有一点不真实感。她没想到,居然这么轻松就说服傅丞渊带自己出来了。 “公子,真的好热闹啊。”林玥儿回头朝慢一步从马车里走出来的傅丞渊笑了笑,转头停在售卖面具的摊子前,随手挑了两张鬼脸面具,一张带在自己脸上,一张顺势递给了傅丞渊。 今夜的傅云弈着装相对低调许多,一身绀紫色长袍显得人愈发挺拔修长。 傅丞渊接过面具的同时,一旁的阿五连忙解开荷包,捻了一小块碎银放到摊子上。 面具下林玥儿敛去过于夸张的表情,无声的舒了口气。这个地方距离景王府不算特别远,一会儿她找个机会偷偷跑去附近,用玉哨把谢寒吸引过来交代今夜的计划。 然继续回到傅丞渊的身边,稳住他,给谢寒他们争取足够的时间去别院盗出解药,以及救出燕洐。 “乐儿。” 一声乐儿将她飞远的思绪拉回,她回头看去,见傅丞渊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两盏花灯让她挑。 若到现在她还不明白傅丞渊的心意,那她真的就是笨蛋。正是因为明白了,所以心底深处才有些不是滋味,因为自己的卑鄙而感受到浓浓的罪恶感。 无可否认,她正是仗着他对自己的这份心意,进行了利用。 看着眼前的两盏花灯,她心中心虚不已,随意点了一盏后接到怀里,还得装出开心的笑,“谢谢公子。” 傅丞渊的表情,同样隔在鬼脸面具之下,只一双暗藏风光的眼眸,温柔的注视着她。 她假意摆弄手中花灯,垂眸避开他的注视。 眼前人潮涌动,只要抓住机会就可以顺利假装走散,只是林玥儿尝试了几次,每每眼看就要成功,就又被傅丞渊护了回来。 林玥儿抱着花灯,脑中高速运转,抬头看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视线落在不远处载歌载舞的驱傩队伍上。 她把怀里的花灯往阿五怀里一塞,拉起傅丞渊就往驱傩队伍里钻,“公子,我们也去凑个热闹吧。” 被抓起的那只手,轻轻回握住她的手,“好。” 跟在花车后的驱傩队伍,除了数十名专业人士外,其余皆是自发涌入的民众,鼓乐声时缓时急,他们跟着节奏摆动四肢,虽然不伦不类却又说不上的欢乐。 偶尔急促的鼓乐声,带着舞步加快,远远看去像是一锅乱炖的群魔乱舞,林玥儿正是想利用这一点,一会儿趁着队伍混乱,来一招金蝉脱壳。 钻入队伍中心后,她亦跟着大队伍摆动四肢,从来跳舞踩不准节拍的她,遇上这样不伦不类的跳法,反倒出乎意料的契合。 瞄一眼身旁的傅丞渊,这个金枝玉叶的贵公子,似乎有些放不开手脚,摆动的手脚看在眼里有一种莫名的喜感。 ‘噗呲——’一下笑出声来,她实在没有忍住。 即便周遭嘈杂一片,但她的嘲笑还是被发现,面具下的某人似乎有些恼羞成怒,声音闷闷的从面具底下飘出来,“不跳了。” 林玥儿一听,那还了得!赶忙举手投降,“我的错,我错了,我再也不笑了。多有趣啊,公子再陪我玩会儿吧?” 他一向很吃她讨好卖乖的这一套,紧接着从面具下飘出的声音,便染上了两分笑,“好。” 随着驱傩队伍的移步,距离景王府的距离也越来越近,同一时间加急的鼓乐声,告诉林玥儿,时机到了! 纷乱的人群,相同的面具,一时也分不清谁是谁。 混进人群,林玥儿朝景王府的方向跑去;驱傩队伍里,傅丞渊缓缓停下了脚步。 来到景王府后院位置,林玥儿摘去面具,掏出玉哨用力一吹,哨音刚落,谢寒已经出现在面前,奇怪的是他不是从景王府里出来的,而是从另一条街蹿过来的。 “玥儿姑娘,你没事,太好了。” “你怎么从那边过来?”林玥儿满脸错愕。 “你忽然消失,公子急疯了,我们在碧玉妆里找到一条暗道,但从暗道出来不过是一户普通小宅。”话罢握住她的手,“你快随我去见公子,他一直在找你。” 林玥儿往回拉了拉手,长话短说,“谢寒你听我说,我现在很安全,不用担心。只是有个计划需要你们帮忙……” 简单说明后,她从怀里掏出一张折了两折的纸递给他,“这是别院的具体位置,燕洐被关押的地方,和解药存放的位置,我都有标注出来。” 谢寒是个路痴即便有图纸也不一定找得准位置,所以最稳妥的做法是傅云弈去盗药。 她将傅丞渊今日着装告诉谢寒,有意让傅云弈假扮傅丞渊,毕竟他们两兄弟五官本就相似,之所以远远一眼就能区分开来,是因为气质上的巨大差异,让人觉得这两兄弟似乎不太像。 一会儿傅云弈顶着傅丞渊的身份去取药,谢寒可以随行隐匿在左右保护,这样即便出现傅云弈身份被拆穿之类的突发状况,也能轻松应付。 “我会拖住傅丞渊,接下来就辛苦你们了。”言毕林玥儿连忙往回跑,她得跑快点,赶在傅丞渊发现不对前回到他身边。 -- 第95页 拿到谢寒送来的那张图纸时,傅云弈心情十分复杂,既担心林玥儿的安危,又不忍她艰难争取到的这个机会功亏一篑。再三思量后他最终选择了她希望他做的选择。 换上一身绀紫色长袍,傅云弈与谢寒是□□潜入别院的,进了别院后,谢寒潜在暗处守护,一路上偶尔见到一两名仆婢,见了傅云弈皆不敢直视,恭恭敬敬行完礼便退下去。 两人因为不好带着燕洐在别院里乱逛,所以傅云弈决定,先去取药。 按着图纸上的标识,他一步步找到存放解药的那间房,四周异常安静。 推开门就可见到,房间里陈列着玉石摆件、青花瓷器以及一些叫不上名的小物件,傅云弈径直走向角落里的博古架,停下脚步后,将手放在一块平平无奇的玉雕上,轻轻一按,下一瞬,墙上开出了一方小格。 可随着小格的出现,傅云弈却脸色大变,因为格子里什么也没有。 咔咔几声响,数十名弓箭手,将那间房围堵。 ☆、他的金丝雀 林玥儿远远瞧见驱傩队伍后便奔了上去,下一瞬,从暗处踱步而出的傅丞渊望着她的背影,自嘲一笑,“原来,这才是你的选择。” “乐儿。” 身后忽然响起的声音,引起了林玥儿的注意,她停下脚步,回身看过去,见傅丞渊摘了面具于璀璨烟火下朝她漫步而来。 心里咯噔一声响,刚搞完小动作的林玥儿此刻极度心虚。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他停在她身前半步的位置,一只手带着不容抗拒轻轻落在她的发顶,“我以为你逃跑了。” 他的触碰,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她努力稳住心神,连忙摇头,“我怎么会逃跑,我与公子走散,是在找公子。” “是吗?”他垂下眼眸注视着她,原本落在她发上的那只手,辗转来她的脸庞,他说乐儿,“若你爱上兄长,会否与我作对,又会否背叛我?” “你是否爱上他了?”问这话时,他的声音平静得诡异,似乎不带任何情绪。 “没有,我没有爱上他,也不会背叛你。”压下心底的复杂情绪,林玥儿回答得没有迟疑。 闻言,傅丞渊轻笑一声,嘴角的笑意寸寸加深,他说,“乐儿你相信吗?我也曾想过,若有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或许我能够放下所有恨意。” 月色下,他嘴角的笑深得恐怖。 “公子……”林玥儿心头一颤,想要向后退步,却一下子被他扼住了脖颈,后背重重的砸到矮墙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为什么骗我?你真的爱上他了是不是?”他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响起,咬牙切齿,“林乐,你爱上他了是不是?!” 扼在她脖颈上的那只手寸寸收紧,她张嘴,可却叫不出声音。窒息感令她满脸通红,血丝密布的眼里盛满惊恐。 濒死的恐惧令她十指不停挠向扼住脖子的那只手,可她奋力挣扎着也只能任由意识渐渐消散,最终陷入无尽的黑暗。 再次睁开眼时,林玥儿捂着脖子猛的从床上坐起。似乎有人在她的脖子上抹了药膏,那里还有未散尽的窒息感。 她警惕的扫视四周,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房间布置得十分温馨,似未出阁的女子闺房。 掀开被子下床,想要逃离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随着她的动作,屋里突然传来铁链敲击的铿锵声,同时脚腕上传来的牵绊感也强烈到无法忽视。 她低头一看,见锁链一头箍着她的脚腕,另一头栓在床边上的梁柱上,当下整个人都懵了。 冷静下来后,她试着一动位置,发现铁链的长度正好够她达到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只是再远些就不够了。 紧接着她又发现,房门被从外锁死,每一扇窗都是如此,即便没有锁链的牵绊她也别想逃出去。 抬起手一下又一下的敲在门框上,她大声喊道:“来人啊,有没有人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落在门框上的拳头一下重过一下,可两只手都敲得胀痛通红,门外也没有一声回应。 她颓然跌坐在地,心中充满恐惧,傅丞渊猜到她的背叛,她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是暴露在他的视线下,那傅师兄和谢大哥岂不是被她害惨了? 她心中惊疑不定,可却没有人能够为她解惑。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隐约传来脚步声,她以为是傅丞渊来了,连忙站起身,可房门被打开,进来的根本不是什么傅丞渊,只是一个送饭的小厮。 她管不了来的是谁,赶忙上前问道:“这是哪儿?傅丞渊呢,我要见他,你替我通传一声好不好。” 可送饭的小厮像是听不到,把饭菜摆上桌后就走。林玥儿追上去,“你别走啊。”可到门边时被锁链绊住,眼睁睁看着小厮将门重新关上。 桌上的饭菜香味阵阵传入鼻息,林玥儿也不和自己过不去,先填饱肚子,才有力气想办法。她并不担心饭菜里会被做手脚,毕竟小命本就捏在他手里了,他又何必再多此一举。 填饱肚子后,林玥儿看向房门方向自言自语,“傅丞渊会来见自己的吧?” 可这一等又是三天,三天时间她也观察明白了一件事,身上的华服,一日三餐食物的精细……除了不能离开这个房间,她被照顾得很好很好,像只被锦衣玉食豢养的金丝雀。 -- 第96页 傅丞渊并不打算伤害自己…… 所以自己这只金丝雀若是出了什么意外,看守她的人一定会把傅丞渊叫来。 想明白这件事后,林玥儿一把扫落桌上的茶盘,乒铃乓啷玉瓷破碎的声音果然引起门外看守的主意。 林玥儿捏着喉咙疼呼出声,整个人抱着肚子翻滚在地,“好疼啊,救命啊——!” 门外守卫手忙脚乱的打开房门,见林玥儿翻滚在地,抱着肚子痛苦得眉头紧蹙,吓得连忙去叫大夫与通知傅丞渊,这姑娘若是出了事,他可担待不起! 傅丞渊匆匆赶来时,林玥儿仍旧弓着身子在地上挣扎。 他脸色大变朝身后吼,“大夫呢?大夫怎么还没到?!” 喊罢连忙蹲身将林玥儿扶起,两人才刚站起身,他的衣服忽然被怀里的林玥儿一把抓住。 发现被耍弄后,他被气笑了,护在她双臂上的手加重了力度,沉着嗓子叫她的名字,“林乐!有趣吗?” “是你一直不肯出现,我才出此下策。”林玥儿抓着他的衣袖,仰头看他,可在对上他双眸的瞬间,眼前又现出除夕夜自己晕厥前的那一幕,濒死的恐惧再度漫上心头,她条件反射似的瑟缩着挣开他的怀抱,向后退了半步。 傅丞渊看在眼里,微微眯起了眼,他抬了抬手,向她伸过来。 她浓密的双睫微眨了眨,惶恐不安的躲开他的手,三天了,傅云弈与谢寒是否安然无恙,这个疑惑在她心里憋了三天,她今日必须要得到一个结果,“傅丞渊,你把他们怎么样了?他们现在在哪?” 听闻此言,傅丞渊瞬间冷了脸色,他欺身上前,一手扣住她的肩膀一手捏住她的下巴,眼中燃起滔天怒火,“我原谅了你的背叛,你却仍一心只念着他,林乐,你就这么喜欢他吗?!” ☆、全文完 傅丞渊手上力度没轻没重,林玥儿被他捏得眼里都漫了层水雾,她忍着不呼痛,迎上他的双眸重复问:“他怎么了?你把傅云弈怎么了?” “你觉得呢?”傅丞渊深深看她一眼,嘴角浮起一抹冷笑,“那夜,我可有好好招待兄长,你说他还有没有命活着?” 虽然他没有明说,可这不是她想要听到的结果,她摇头,双手捂住耳朵,拒绝接受这个结果,“不会的。” 傅丞渊松开对她的钳制,转而握住她的两边手腕,将它们从她的耳朵上拖开,强迫她听下去,“我告诉你林乐,三天前他就已经死了。” 林玥儿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用力甩开他的手后踉跄着往后退去,不停摇头,不肯相信,“不可能,有谢寒在,他不可能死的!” “我一早设下埋伏,就算有谢寒护在身侧又如何?你真以为他还能活下去?”傅丞渊语声悠悠,一步步向她靠近。 直到将她逼至墙角,退无可退,他方才停下脚步。 “乐儿,这要多亏你呢。”傅丞渊复又捏着她的下巴迫她看向自己,“若不是有乐儿的帮助,我真不知该如何引君入瓮。” 此话诛心,林玥儿因他的话,整个人都有些奔溃,她摇着头眼泪一遍遍往下掉,“不会的,他不会死的,他不可能死的,你说谎,是你在说谎对……” 话音未落,声音戛然而止,她看到傅丞渊从怀里拿出一根簪子,玉白发簪上白兰花玲珑精巧,珍珠上却染着干涸的血,那支她好不容易修复完整的白兰珍珠卷须簪,重新又断成了两截。 看到簪子的那一瞬,林玥儿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双目大膛、瞳孔骤缩、豆大的泪无声的从眼眶滚落下来。 房门外,阿五带着肩挎医箱的大夫紧赶慢赶还是来得有些迟。 看了眼屋内景象,两人候在房门外皆不敢动。 傅丞渊松开对林玥儿的钳制,看着她背倚着墙,颓然跌坐在地,那副心如死灰的绝望令他的指尖微微发僵。 握了握拳头,他转身正要离去,被林玥儿用力抓住一片袍角,仍不死心,“你骗我的是不是?” 隐下眼底晦暗情绪,他回头居高临下的俯视她,冷着嗓子对她道:“他已经死了,你最好也将他忘了,这样我们才能相安无事。” 袍角从手里抽离,房门轰然关上,林玥儿追上去用力砸在门框上,“傅丞渊,你骗我对不对?他不会死,他不会死的——” 话罢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屋外阿五心知气氛不对,拉着大夫往边上退了又退,原本打算装死,冷不丁对上傅丞渊的视线,只能硬着头皮问道:“公子,那大夫……” 傅丞渊闻言摆了摆手,复又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随后道,“看好她。” 接下来的几日朱钗绫罗、华服美玉、还有不知从哪儿收集来的稀奇玩物,一箱箱的往林玥儿的屋里送,可她看都不看,抱膝蜷缩在角落,死死捏着那两截染血的玉簪不松手,只有听到开门的声音才会有反应,她要用自己的方法逼傅丞渊再出现。 忽然响起敲门声,守在屋里的丫鬟连忙去开,见是送药的大夫后忙将人迎进来,桌上依旧是半口未动的饭菜,老大夫叹了口气,一旁的小丫鬟连忙问:“七天了,林姑娘还是一口饭也不肯吃,这可怎么是好?” 老大夫也无可奈何,还能怎么样,只能每日靠这碗药吊着,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交代一句后,老大夫放下药汤便离去了。 -- 第97页 小丫鬟端了药汤正打算给林玥儿喂药时,门外又走进一人,小丫鬟一看,连忙恭恭敬敬福了一礼,“公子。” 林玥儿抬头去看,待看清来人确实是傅丞渊,挣扎着站起身,只是因为身体太过虚弱,唯有抚靠着墙才能站稳。 傅丞渊的视线在桌上未动过的菜上逗留了一秒,吩咐道,“让厨房重做一份送来。” 小丫鬟诺诺应是,搁了药汤连忙跑去厨房。 等小丫鬟离开后,傅丞渊就站在原地,静静看着跌跌撞撞朝自己走过来的林玥儿。 移动间她脚腕上的锁链叮当做响,他看着她跌倒又爬起,周而复始,终是端起药碗向她走去,“把它喝了。” 她扭开头,目光灼灼的望向他,“你骗我的,对不对?他没有死,对不对?” 他迎着她的目光,眸光中恨意夹杂着无力,“你靠折磨自己来威胁我,你赢了我来了,可你如此作践自己,就为了问这句话吗?” 她不理,依旧执着的重复问他:“傅云弈没有死,对不对?他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死的,你骗我的对不对?” “傅云弈,傅云弈!你的眼里只有他,你难道就看不到我?”汤碗砸落在地,溅了一地药汁。他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一手指向身后堆得小山似的珠宝玉器,“我费劲心思讨你欢喜,可你全都看不到,林乐,你究竟想怎样?” 林玥儿没有挣脱他的力气,她迎着他的视线摇头说:“不是我要怎样,傅丞渊,是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我想要怎么样?你问我想要怎么样?”傅丞渊捏住她的下巴,又加重了几分力气,面上表情说不清是笑还是怒,他忍不住拔高的音量,“我在讨好你,你看不出来吗?我在讨好你,你真的不明白吗?” “乐儿,你真的不明白吗?”他忽然软了语气,一把将她拥入怀里,这份似曾相识的无助感,令他恐惧,“我在求你,求你不要离开我。兄长他什么都有,可我只有你,我只有你了。” “傅丞渊,你放开我。”林玥儿在傅丞渊怀中无力挣扎。 “我不放,我不会放开你的。”心底的无助感不断被放大,“乐儿,我真的很喜欢你,你别离开我,我会对你很好很好,你别回去兄长身边,好不好?” 傅丞渊变相承认傅云弈没有死这件事,令林玥儿大大松了一口气,她平静的对他说:“傅丞渊,你真的喜欢我吗?那真的是爱吗?我不是你用来证明自己比傅云弈更幸福的工具,放了我吧。” “不是,不是这样!”傅丞渊环着她腰背的手越收越紧,“我不会放开你,我不会放开你的,林乐,你听好了,你逃不掉,你休想从我身边逃走!” 就在此时伴着浓烟阵阵,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傅丞渊护着林玥儿向后退了一步,没一会儿就见捂着流血伤臂的阿五推开半扇门出现在门口,“公子,小心——!” 话音刚落,阿五的身子整个摔飞进屋子里,落地的瞬间咳出一大口的血。 随着银光一闪,另外半扇门直接被劈成两截,轰然倒地。 “谢大哥……”林玥儿挣扎着在傅丞渊的怀里侧过身子,看过去。 谢寒手中的离睚剑还在往下淌着血,他扫一眼被傅丞渊‘劫持’的林玥儿,刚要有所动作,身后就传来傅云弈的阻止,“谢寒。” 谢寒动作一滞,回头看,“公子。” 慢一步出现的傅云弈,上前按下谢寒指向傅丞渊的剑。数日前,别院惨遭埋伏,在谢寒的掩护下他虽侥幸逃脱,但也受了不轻的伤,因此到今日面上依旧有些苍白。 傅云弈同样先是扫了眼傅丞渊怀里的林玥儿,见到她的状态这样不好,袖子下的手握成了拳,可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要解药还未到手,玥儿的命仍旧掌控在傅丞渊的手中。 两人无声对视了一会儿,傅云弈上前两步,视线随之上移,对上傅丞渊的黑瞳,“傅丞渊,这是你我之间的恩怨,放过玥儿,你想要的一切,我都能给你。” “我想要的一切?”傅丞渊嗤笑出声,将怀里的林玥儿拥得更牢,他很清楚他心中的顾虑,因此有恃无恐,“若我要你的命,你给吗?” “好。”傅云弈几乎没有犹豫。 谢寒心中一惊,与林玥儿异口同声道 “公子不可——!” “不要——!” 就连傅丞渊的眼里也有一闪而过的意外,冷静下来后他扫了眼傅云弈身后的谢寒,“你让他把剑放下。” “谢寒,把剑放下。”傅云弈依旧招办。 “公子?” “放下!”傅云弈头也不回,加重了语气,“这是命令。” 谢寒握着离睚剑的手紧了又紧,再傅云弈的又一声退下中,终是道了一声,“是。” 哐当一声响,看着离睚剑跌落在地,傅丞渊嘴角笑意加深,可他仍不满意,踢了踢正从地上挣扎起身的阿五,让他取来一颗药丸。 阿五盛着药丸停在谢寒身边时,忍不住颤了颤。 傅丞渊扫了扫药丸又扫向谢寒,“吃了它。” “……?!”谢寒目光微冷,看向傅丞渊,“你别欺人太甚。” 傅云弈回头,从阿五手里接过药丸,亲自送到谢寒的嘴边,“吃了它,这也是命令。” “住手,谢大哥,不要吃。”无力感袭遍林玥儿的全身。 -- 第98页 看着谢寒白着脸吞下药丸,傅丞渊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声里满含讥诮,“谢寒啊谢寒,这便是你舍命维护的主子?为了一名女子,轻易就能放弃掉你,不可悲吗?” “不过你别担心,这不是什么毒药,只是让你一个时辰内无法动用内力的药丸罢了。”傅丞渊转而看下傅云弈,无不讽刺道:“我总该为自己的安全考虑,你说是不是,兄长。” 何止是无法动用内力,吞下药丸不久,谢寒便扶着梁柱踉跄着似乎使不上力气。 傅丞渊看得满意,转而望向傅云弈,“兄长,接下来轮到你兑现承诺了。” “云弈,不要——!” 那亲昵的称呼,令傅丞渊妒火中烧,“阿五,将离睚剑拿来。” 当离睚剑落入他的手中后,傅丞渊将林玥儿交到阿五手里,要他看牢她,自己则握着离睚剑朝傅云弈走过去。 “且慢。”傅云弈突然开口。 傅丞渊笑得讽刺,“怎么?反悔了?” “不是。”傅云弈摇了摇头,迎着傅丞渊的目光,接着说道:“是不是我死了,你便会放过玥儿。” “自然。” “可我怎知,你又是否说话算数?”他看着傅丞渊,平静道:“我已经表达出我的诚意,你是否也该拿出一点诚意?” 傅丞渊眯了眯眼,“什么意思?” “解药,”傅云弈看着傅丞渊,一字一顿道:“玥儿的解药。” “好。”傅丞渊也爽快,从怀里取出解药后掰成两半,一半重新装回瓶子里,另一半当着傅云弈的面要喂给林玥儿。 用傅云弈的性命换来的解药,她如何咽得下去,林玥儿牙关紧闭,一遍遍的将脸扭开。 “玥儿,听话。” 傅云弈的声音,同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一样温柔,林玥儿紧抿着唇,不住摇头。 两人鹣鲽情深的模样,看得傅丞渊无比烦躁,他捏开林玥儿的嘴,强硬的将半颗解药喂进她的嘴里,直到她被迫咽下解药才松开她的手。 七日滴米未进,全靠药汤吊着命的林玥儿,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 看着重新握起离睚剑的傅丞渊举剑朝傅云弈的心口就要刺过去,林玥儿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她一口咬住阿五抓住自己小臂的那只手,看着阿五疼得下意识松开对她的钳制,她朝傅云弈所在的位置冲过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傅丞渊面上一慌,就在剑尖将要刺上林玥儿的那一瞬,他用尽全力将剑往后收着从侧面甩开。同一时间,方才还瘫软无力的谢寒也护着两人向一旁倒去。 林玥儿枕着傅云弈的胸膛,整个人都被他护在怀里,因此一点也没有受伤。 谢寒夺回离睚剑,架在傅丞渊颈上的同时,从他怀里拿到了另外半颗解药。 傅丞渊不可思议的看住他,“为何你没事?” 想到某种可能,瞪向身侧的阿五,“是你?” “你的人没问题,你的药也没问题。”谢寒看着他道:“只是不巧,我身上带着解药。” 回想出发前,燕洐替他们设想到的种种可能,塞了数十颗解药给他们,傅云弈有些失笑。 其实方才在接触到那颗药丸的瞬间,他就已经通过熟悉的味道,知道这是枚什么药了,所以他才会毫不犹豫的让谢寒服下。 傅丞渊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到最后唯余满嘴苦涩,他看着林玥儿,喃喃道:“乐儿,我从没将你当做用来证明自己比兄长更幸福的工具。可是乐儿,我还是输了,对不对?” 林玥儿抿了抿唇,无法回应,垂下眼眸,避开他的视线。 傅云弈打横抱着林玥儿起身,踏出房门前,他回头看了眼神情落寞的傅丞渊,收回视线的同时轻声道:“谢寒,我们走。” 谢寒握剑的手一顿,随即归剑入鞘,跟上傅云弈的脚步。 “玥儿,我来的太迟,让你受苦了。” “不苦,只要你好好的,我便很开心。” “玥儿,对不起,你经历的所有苦难皆是因为我。” “可若没有你,这一辈子该有多无聊啊。” “玥儿,从今往后我绝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伤害,余生,让我照顾你。” “……余生,请多指教。”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