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倒影的我》 第一章临界点 就像错过了花期的花一样，比起绝大多数人十七八岁绚烂的青葱岁月，我的青春确实是迟来了一点。 # 大学，是我们正式踏入现实社会泥沼前的最後一座象牙塔。 这个年纪确实挺尴尬的，作为大人还有些不成熟，却又已经失去了作为孩子哭闹的权利。 终於稍微对自己人生拥有主导权的我们，太急於去摆脱那些枷锁，急於去寻找所谓真正的自由，却又或许其实我们也并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往哪里去。 # 一样的年纪，不同的困境，即便知道这条相遇的路上满是陷阱，也决定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 在我的记忆中，那是一个始於花儿和风的春季，终於盛夏尾巴的故事。 故事开始的的那一天，是已经成为事实的过去，和可能发生的未来中间出现的临界点。 是个很平凡的一天，阳光温暖，风也温柔。 我的名字叫做姜凡，今年十九岁。 距离高中毕业已经过去了一年半，我终於逃离那名为高中的囚牢，这段日子平淡宁静而忙碌着，时光依旧是转眼即逝，我已无法想像当年的自己是如何承受那高压的生活。 偶尔我甚至会有某瞬间以为，那些记忆并不属於我，现在平淡的日子才是我一直以来的生活。 寒冷的冬季刚刚过去，一切都在回归正轨，我正在慢慢重新习惯上学的生活，一点一点的适应早晨的阳光，搭车时如海水般汹涌的人潮，还有重新连接中断已久的社交。 # 我曾经听说过，如果梦见一个很久没联系的朋友，就代表他开始遗忘你了。 我最近反覆做着同样的梦，当我经过学校的排球场时，有人从背後喊了我的名字，他在人群里背着光面向我，因为阳光太大了，我没能看清他的脸。 梦境到这里便嘎然停止，一遍又一遍如此反覆，正如同我单调又乏味的人生，就连梦境都雷同。 # 我快迟到了，但我并不紧张，因为现在的我认为，也许不去做无意义的时间追逐才是成长的第一步。 到了学校我悄悄从後门进去，在李錞的身边坐下，她早已对我的行径见怪不怪并没有多说什麽。 春天已经来了，窗边的风暖暖的，风吹进来翻动了李錞放在桌上的书，她伸手把书压住，翻回原来的页数。 今天也顺利踩点到，不得不佩服我自己，时间抓的很刚好。 『南秋河。』喊完最後一个名字，老师结束了这堂课的点名。 我分不清是因为困顿还是思念过了头，才会听见就连在梦境里我都喊不出口的名字。 # 我现在的生活很平稳，笑的时候是因为真的快乐，可当一切都安静下来时，我又好像变回了那个永远在角落里挣扎的人。 高中时我曾无数次想像过，当我上大学时会过的怎麽样，总的来说，和我想像的一样，也不一样。 我没能成为我自己，也没能成为我以为的任何人，比起当时更多的对未来的憧憬，现在对於生活，我只剩沉默。χγцzHáīωц9.cǒм(xyuzhaiwu⑨.com) -- Ⓟо①❽ě.c⒪м 第二章无声的重逢 熟悉的课堂上，我慢慢闭上疲惫的双眼，周围的感知正逐渐消失，直到我再次听见那个名字。 『南秋河。』熟悉的名字又再一次被提起。 是同名吗？ 李錞靠过来告诉我他是我们班的转学生。 大概是昨晚又失眠，睡得很沉什麽都没梦到。 # 不知道睡了多久，当钟声响起时我猛的睁开眼，霎时间对上了另一双眼睛，他的眼眸漆黑、眼神深邃，看着我的眼神里面并没有参杂任何情绪。 真的是他。 # 我们之间只隔着几张桌子和走道，这时已经下课了，因为教室人不多，甚至就近在眼前。但我却觉得这点距离b我们这麽多年的隔山万水，都让你离我还要更远。 恍惚间似乎连时间都停滞。 # 见到你的一瞬间排山倒海而来的回忆，如海浪般席卷而来。 即便每天呼吸着同样的空气，也有同时存在却并不相容的关系。 就算是无数次擦肩而过的你，我也不曾想过要和你亲近。 在日常生活中偶尔出现的善意和客套并不是出於真心。 我孤僻、冷漠也很沉默。 我不相信任何关系。 # 比起我所见过的其他人，你的善意似乎多了点，过多的温暖和关心让我没办法不去在意。 即使我们的相识是建立於你的苦难，即便你总以为是我帮助了你，我也不曾说出口，在这段关系中得到了救赎的人其实是我。 你是我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你也曾经是我的全部。 # 今天，便是我们分别多年後无声的重逢，属於我们的故事也将从这一刻开始展开。χγцzHáīωц9.cǒм(xyuzhaiwu⑨.com) -- Ⓟо①❽ě.c⒪м 第三章零交集 自那天以後我和南秋河也没有任何交集。 这也是大学和高中一个显着的区别，同样都是在一个班级里，大学里可以完全避免掉不必要的接触， 也不需要去刻意维持那些若有似无的关系，只要我们不想，我们甚至永远都不会有交集。 # 五年前的那一天，当时我们都还在念中学，就像平时一样我站在南秋河的班门口等着他一起下课，那天雨下的特别大，外头不停的在打雷，一个接着一个的闪电划破阴暗的天空。 我站在门口等了很久，一直到最後教室里的灯被关掉了，最後一位同学走了出来，我才意识到他今天没有来上学。 『姜凡？你怎麽来了？』楚苒关上教室的门走到我身边。 『秋河今天没有来上课吗？』 『怎麽了，他生病了吗？』楚苒的表情有些怪异，见她不说话，我顺口问了几句。 『南秋河？他不是去美国留学了吗？』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困惑。 『你说什麽？』 『他没有跟你说吗？怎麽可能。』楚苒微微皱眉。 是啊，这怎麽可能。 # 我们的父母是朋友、是邻居，来往关系密切的那种，我b他身边的任何人都和他还要亲近，可我却是最後一个知道的。 同学们说他离开的很突然，但他们以为他至少会对我说，他的父母说这个决定确实匆忙了点，但他们已经给了足够的时间让他道别。 为什麽？为什麽不告诉我呢？那是第一次，我有了被背叛的感觉，也是第一次因为一个人的离开而感到难受，总觉得他的离开好像带走了某一部份的自己。 自那以後，我再也没有向任何人提起他的名字。 # 他回国後的某一个周末，他妈妈单独约了我见面，那天，我们点了一个很大的草莓蛋糕，我想起南秋河也很喜欢草莓，阿姨她大概不知道吧。 『你们吵架了吗？』阿姨切了一块蛋糕放在盘子里推向我。 『没有。』我笑笑说道，连话都没能说上怎麽会吵架。 『我和他爸爸工作忙，没什麽时间能照顾他，他在学校怎麽样？』 『还不错。』我低着头拿叉子轻轻戳着蛋糕上的草莓。 『孩子大了我也不想过多的g涉他，况且那孩子跟我就是不亲近，你也知道，一直以来就只有你的话他能够听进去。』 我跟他都几年没见了，我不知道阿姨还指望我什麽。 『你能明白阿姨的意思吧？』 『我知道的，阿姨。』 # 真要和以前相b的话，南秋河确实变了很多，与其说是变了，不如说是换了个人。我想也许是因为我从他身上已经找不到任何的，在我的记忆里南秋河该有的样子。 最开始的时候他是个温柔爱笑的人，心思细腻，努力上进。也许是这麽多年他已经长大了吧，知道温柔和笑没有意义，努力上进也不见得能为生活带来什麽改变。 他不再笑了，看起来举止从容，甚至有点满不在乎，除了刚开始的几堂课能见到他，到後来他越来越少来上课了，偶尔甚至能从他身上看到一点擦伤。 他所表现的模样和我对他的印象很冲突，明明他应该永远是最拼命最努力的那一个，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他真实的自己，还是他迟来的反骨。 # 南秋河有一个太过优秀的哥哥，这让他在父母眼里变得次等，无论他在怎麽努力怎麽追赶，都无法成为第二个南冬凌。 就算是用尽全力也没有被承认过，总是被否认、被打击、被认为糟糕透顶，不管怎麽做都是徒劳而已。如果这迟来的反骨才是他真实的自己，我倒觉得与其再去吃力的讨好，倒不如就继续这样下去。χγцzHáīωц9.cǒм(xyuzhaiwu⑨.com) -- 第四章那一天 我曾无法理解说谎的人是什麽心态，只要说了一个谎，就要接而连三的编出更多的谎来圆第一个谎，这样不累吗？ 而现在的我，就正在做着自己曾无法理解的事。 # 一直以来，都是照着别人的指示和意愿生活的。而今天，我决定叛逆一次。 『你们下课了吗？』秋河的妈妈传讯息来了。 『还没有，阿姨。』我抬头看了一眼坐在教室另一端的南秋河，他正看着窗外。 钟声响起後，我走出教室。 穿越下课拥挤的人潮，我待在校门口的围墙旁等待那一刻的来临。南秋河和我的距离渐渐缩短，他离我越来越近。 整个过程中不超过三秒钟，他经过我身边时我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别动。』我轻声说，将他拉进了狭小的围栏边。当时，我看见了他眼神里一闪而过的诧异。 『你妈在门口等你。』透过围栏的缝隙，我指着不远处的一辆轿车。 『你怎麽知道的？』 电话来了，我晃了晃手中的手机把来电显示给他看。 『她为什麽。』 『别说话。』我接听了电话。 『阿姨，我们下课了。』 『但是秋河的状态不太好，他中午吃多了，肠胃炎又犯了，还有点发烧。』 『看着挺严重的，我先带他去看医生。』 『我会好好照顾他的，阿姨再见。』我挂断了电话。 『你爸妈晚上有饭局，要带你一起去。』我一边看着渐渐离去的轿车，一边对他说。 『我不去。』他将头偏向另一边，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我知道。』 『就是知道你不去才直接来接你的吧，你妈还挺了解你。』 『也只有这种时候吧。』他叹了口气。 『不过，你怎麽知道我有肠胃炎。』 『一直都知道，只是没有忘。』我下意识想跩自己的衣角，却发现我还紧紧握着他的手腕。 我把手松开。 # 『你妈打算今晚要把你介绍给他们客户的女儿。』 『介绍我？也不嫌丢人。』他自嘲似的笑了。 『你有什麽可丢人的？』 『不过啊，这次可是我救了你哦。』我邀功似的对他说。 # 当时，我们的对话自然的就好像这只是日常生活里一次普通的碰面，中间五年的空白都不曾存在。 也许比起无意义的胆怯和战战兢兢，还不如一次莽撞的举动。 # 从白天，到日落黄昏，直至黑夜。 一遍又一遍，我们一起走过我们曾走过无数遍的街。 还记得我们当年的心愿，即便是景物已非，也愿是人事依旧。 # 『为什麽帮我？』他的声音在马路的喧闹中显得有些渺小。 『你以前不是说过吗？』 『无论别人怎样都无所谓，至少你认为我是不一样的。』我把手背在身後，面对他倒退着走了几步。 『嗯。』 『我那时答应你了。』我对他笑了笑。 当时的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比起他当时不告而别对我带来的伤害，我们留下的那些快乐时光的回忆似乎还是更多了一点。那一刻我选择相信，你有你的隐晦和不安，无论是怎样的理由我都不想再追究了，最重要的是你回来了。 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还是想保护你。 # 那一天，和我每日独自走过街道时有所不同，有你的地方就连原本无尽的街道一下子就到了头。χγцzHáīωц9.cǒм(xyuzhaiwu⑨.com) -- 第五章家 『你饿了吗？』我问道。 『嗯。』 # 出了电梯往右拐，我家就在那条走廊的尽头，从走廊窗户的玻璃中能看见我们的倒影，南秋河他长高了很多。 我从包包拿出钥匙，往右转四圈就能开启这扇门，这扇将家这个空间与外界隔绝开来的门。 大门一开，萝卜汤的香气溢了出来，我把大门推开了一条缝，看见地上多了一双鞋，是一双黑色帆布鞋，姐姐回来了。 『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这有什麽好吵的，我已经很累了。』是姐姐的声音。 『你那是什麽态度？』在妈妈逐渐拔高的音量中，我用力一拉再度把门关上。 又开始了。 # 『看来得下次了。』我重新将门锁好，背对着他说。 『我送你到楼下？』 『不然，去我家吧。』他提议。 『你家？』 『他们都很晚才回来，不会遇到的。』 『对欸，你爸妈晚上有饭局了。』我将钥匙收回包包里。 『不是因为这个。』 『嗯？』 『不是只有今天。』 『那个家里永远都只有我一个人。』 # 有那麽一瞬间，我差点脱口而出。 比起争吵不休的家，孤独真的有那麽让你难以忍受吗？ 现在回想起来，或许当时的我，确实没能做到完全的理解你。 但我在尽力改。 # 我们住在同个社区，是邻居，彼此的父母关系往来密切，住的近、生活圈几乎是完全重叠。打从我记事起我的记忆里就一直有你，但即便是这样也并没有拉近我们半分距离。 可缘分就是这样奇怪，你认为不可能离去的人甚至走的头也不回，以为永远不会有交集的人，却在每一次散场时选择留了下来。我们永远不知道在下一个分岔路口，会和什麽样的人撞个满怀。 # 夜晚的社区里没什麽人，路灯一闪一闪的显得更加昏暗，就连白天美丽的花丛，此刻也显得诡异无比。 『南秋河。』 『嗯？』 『虽然你可能不信。』 『其实对我来说，要是没有你什麽都没意思了。』 当我回过头时他就站在我身後，笑的很温柔，在微弱的月光下，他嘴角的酒窝依然清晰可见。 # 『我也是』。χγцzHáīωц9.cǒм(xyuzhaiwu⑨.com) -- 第六章在黑暗中 到了家门口南秋河拿出钥匙开门，他把门推开一半示意我先进去，当我把鞋子脱下来放上鞋架时，他正伸手把大门关上。 玄关有着微弱的灯光，藉着玄关的灯光，我能看清客厅的模样，精致的装修与摆设，是即便身处於黑暗中也能感受到的奢华。 在这偌大的空间里，安静的落针可闻，漆黑一片的走廊就像是能通往这世上最深的黑暗。 # 晚风轻轻的吹，半拉开来的窗帘微微飘起，这里是二十三楼，从落地窗看下去，就好像悬空在世间之上，漂浮在云端之中。 窗外的黑夜里，在夜幕之下有着万千灯火，并没有一盏属於我。 # 『我去煮点东西。』南秋河说着走向厨房，而我则朝饭厅後面的厕所走去。 当我穿越饭厅走向洗手间经过了某间房间时，我听见里面隐约传出了说话声。 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只是那间房间在厕所的必经之路上，而他们的声音也不算小声。好吧我承认我是有点故意，但那天晚上在这个家里听见的谈话真的是我始料未及的。 『那孩子连他哥哥的一半都没有，什麽都做不好，究竟是随了谁了？』是他爸爸的声音，声音非常低沉，辨识x很高。 怎麽会，他们怎麽回来了？ 『就他那样子如果不是我儿子还有谁能瞧得上？结果你看看，得来不易的机会，又出状况了，怎麽就那麽娇气，吃个饭都能吃出个肠胃炎。』 『好了别说了，孩子不舒服也是没有办法的。』是阿姨的声音。 『你也不看看那孩子现在都成了什麽样，有家不回一天天都不知道上哪鬼混去了。』 『他就是被你惯的，太敏感太娇气了。』 『怎麽又是我的问题了，我们本来就把注意力都放他哥哥身上了，确实是太忽略他了。』 『他现在还小，等他大了一些就懂事了。』 虽然阿姨这麽说，但在我的印象里阿姨似乎并没有给过南秋河太多好脸色。 『算了，我去洗漱了。』 『我累了，过两天还要出差。』砰的一声，是浴室的关门声。 我得赶紧走了，在我还来不及回过神来，猝不及防的一瞬间。 喀擦，是房间门锁打开的声音。 有一束光划破了黑暗。χγцzHáīωц9.cǒм(xyuzhaiwu⑨.com) -- Ⓟо①❽ě.c⒪м 第七章夜晚 房门被开启，光亮从缝隙间洒落在地面，蔓延开来照亮了半个饭厅。 在我意识过来前，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我贴靠在房门旁的墙上。 因为恐惧而剧烈的心跳声，在脑海中不断回响并无限放大。 『砰砰、砰砰。』一遍又一遍。 我的思绪一片空白，只觉得我的人生跑马灯好像即将开始放映了。 『老婆！衣服，我的衣服忘了拿了！』 叫喊声打断了我的心跳声。 门再度关上，那片短暂出现的光亮消失了，饭厅又回归了最初的黑暗与宁静。 我拔腿狂奔。 # 当我进入厨房时南秋河还没开始做饭，他双手环抱在胸前，似乎正在思考着什麽。 『怎麽了？』我低声问他。 『你不太能吃辣吧？』他从一排调味料中拿起一个瓶子。 『不过你干嘛压低声音？』 『南秋河，我们出去吃吧。』我伸手拿过他手中的辣油放回原位。 『那你坐着吧，我出去买。』他说着走出厨房。 『我们出去吃。』 我走回玄关，一只手拿起放在鞋架上的鞋，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出家门。 『毟赡惚鸺卑　！凰ν渖砟闷鹱约旱男印� 关上门之前，我回过头看去，玄关的灯已经关闭，唯一的光源消失，这间寂静的屋子彻底被黑暗吞噬。 # 等电梯时，我弯下身把鞋子穿好，南秋河的鞋子就在我的脚边，那双鞋看着已经穿了很长时间了却还是很乾净，看得出来他很爱惜。 # 『啊，我忘记带钱包了。』他来回在身上掏着口袋。 『你等我回去拿一下。』说着只见他转身要回去那个家。 『不用，我有，我请你吃吧。』我慌忙拉住他的手臂。 # 我们在附近的烧烤摊坐下，时间还不算太晚，烧烤摊人声鼎沸。 再相见的时候总觉得你变了，又或许你也认为我变了很多，但唯有我们面对彼此的时候却还是最初的模样。 那晚皎洁的月光，早春微凉的晚风，欢声笑语里藏在你眉眼间的温柔，还有迎面扑鼻而来热气腾腾的香气，一切都很难忘。χγцzHáīωц9.cǒм(xyuzhaiwu⑨.com) -- Ⓟо①❽ě.c⒪м 第八章擦撞 时隔多年，我和南秋河终於是旧雨重逢了，但即便我们的关系缓和了许多，在生活里也并没有因此出现太大的改变。 我想可能是因为过去曾经靠得太近了，现在的我们还无法一时之间就掌握好与彼此之间的距离。 但有一点与以往不同的是，要是在校园里我们从相反的两个方向朝对方靠近，在我们即将错过的时候，虽然很细微，我却能察觉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 我想我们还有的是时间，来日方长。过期的误解就算今天没解开，也还有明天，就算明天不解开，也能随着时间释怀。 # 我在大学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叫做李錞，我们一见如故，她是我大学时期最好的朋友。 而第二个朋友，叫做黎雨莀。 对我而言他是第一个，第一个发现我秘密的人，第一个看清了我却没有离去的人。 为什麽呢？再後来无数次能分道扬镳的机会里，你都选择留了下来。 # 不知不觉间，夏季已经渐渐靠近了我们。 我和李錞正走在通往教室的走廊上，闷热的气温让我有些晕眩，只要过了前面的拐角就能到教室了。 转过拐角的一瞬间，我和一个身影撞了个满怀。 现在想来，无论是实质上，还是抽象的意义上，他确实是突然间就撞进了我的生活里。 # 李錞的声音变得很模糊，与其说是说话声，更像是叫喊声。 意识只停留在这瞬间，接下来我眼前只剩一片漆黑。 不知道我是什麽时候醒来的，可能只有一秒钟，也可能是几分钟。 最开始恢复的是触觉，我的手掌应该跟地面摩擦了有段距离，我能感受到手掌上有细微的颗粒，我想应该是走廊上的细沙。 这一刻的世界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我睁开眼睛用力眨了眨，视线有些模糊，有个高大的男孩站在我面前，他抱着一叠纸张，身边也有无数的纸张正四处飘散。他看起来有些慌乱和不知所措，似乎正不断的对我说些什麽，一遍又一遍，不断的重复。 等撞击过後的晕眩平复下来，我才意识到自己正摔倒在地，手掌跟地面之间有些湿滑，我试着想撑起身体，却只感受到更加剧烈的疼痛，我盯着手掌上不断渗着血的伤口。 确实是，有点痛。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这时我才听清了那男孩不断的重复说的话是，对不起。 『你站得起来吗？』他蹲在我身边，扶住我的手臂想让我先站起来。 『我没事。』我推开了他的手。 钟声响了。 我扶着地板从地上站了起来，而李錞则正蹲在地上捡起散落一地的纸张。 『谢谢。』他接过李錞递过去的那叠纸，欲言又止的看着我。 『没关系，我没事，你先走吧。』我对他说。 # 我婉拒了他的提议，我不需要他陪我去治疗，李逄寤岽胰サ摹� # 不知道是因为当时的视线太过模糊，还是因为阳光太大了，我没能看清他的脸。χγцzHáīωц9.cǒм(xyuzhaiwu⑨.com) -- 第九章排球场我的名字那个男孩 现在的春天短的几乎可以忽略，取而代之的是炎热又漫长的夏季。 每一场盛夏都注定是一场无法逃脱的浩劫。 # 老实说，我本以为我和黎雨莀不过就是一面之缘，不会再有交集。 直到我发现那个东西不见了。 那个足以让我维持平静生活的东西。 放学之後我回到那条走廊找了很久，甚至是我一整天走过的路，我都找了一遍，还是没有。 我慌了。 # 隔天，当我和李錞经过排球场时，我听见有人喊了我的名字。 『姜凡？』 回过头去，他在人群里背着光面向我，阳光洒在他身上，微风轻轻起，一个男孩向我走来。 虽然不记得脸，但我认得他的声音。 他在我身边停下，离的近了才发现他b我高很多很多。 『我先进教室等你吧。』李錞笑了笑对我说。 只剩下我们在原地。 『等下还有课吗？』他说。 『有，你呢？』 『我已经下课了。』他指了指旁边的木椅，表示有话要说。 # 『对了，你的手还好吗？』 『包的还挺好看。』我伸出我被绷带捆住的手。 『很疼吗？』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我真的很抱歉，我』 『已经没事了，也怪我自己没有好好看路。』 『啊，对了。』他把手伸进书包掏了掏。 『这个是你的吗？』没有包装的塑胶罐，小小的瓶子。 那就是我在找的东西。 我下意识伸手过去夺了回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是很重要的东西吗？』看到我过激的反应，他也有些慌乱。 『抱歉，我应该昨天就还给你的。』 『应该是你摔倒的时候掉出来的，当时太混乱了没注意到。』 『你打开过了吗？』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冰冷。 他没有说话。 『我问你你有没有打开来看过？』 『抱歉。』他低下头不再看我。 我也能感受到自己有些失态，这并不是他的错，但我还是对一个陌生人发火了。 # 东西是找到了，却也带来了麻烦。χγцzHáīωц9.cǒм(xyuzhaiwu⑨.com) -- 第十章一段关系的开始 一段关系会是怎麽开始的呢？当我们决定要当彼此的朋友时并不会告知对方。嘿，从今天开始我们当朋友吧，今天是我们当朋友的第一天喔。不会这样，这样挺奇怪的。 所以当我回想我们这段关系的展开时，我只记得那天刺眼的阳光、在走廊上的那阵晕眩，还有他猛烈撞击我的那一下。在他慌乱的声音中，在我们之间四处飘散的那叠纸张，最後就是，他在排球场旁从我身後喊的那声我的名字。 # 其实比起这些还有更大的原因让我们不得不成为朋友。 当人们知道一个共同的秘密时，就会熟络起来，只是这次不是别人的。 他知道了我的秘密。 # 可能是学校太小，可能是我们有点缘分，也有可能只是，当我们发现了某样东西的存在时也会出现的这种状况，以前从没看过的单字，自从学会怎麽拼音以後就会发现那个单字变得随处可见。 也许我们也是这样，自从知道对方的存在以後，才发现我们的生活原来靠得这麽近。 # 在楼梯口的转角迎面而来，在电梯开门时偶然相遇，在拖延了下课的教室，发现提早来教室的你。 因为时机刚刚好，因为我慢了一步，而你早了一步，所以我们才能总是遇见。 对於习惯回避、保持距离的我，你总是先走向我，所以才能成为朋友。 # 我们偶尔会一起吃晚餐，下课後我来到排球场旁边，隔着围栏看着他，黎雨莀不停的在球场里反覆奔跑着，在烈日之下奋力追逐那颗球。 他喜欢打排球。 # 『来了干嘛不叫我。』不知道什麽时候，他已经走到我身边。 『看你打的正尽兴。』 『走吧。』他对我说。 # 车厢里，我们站在门口的其中一侧。 『黎雨莀。』 『怎麽了？』车厢里太过吵杂，他把头靠向我，想听清我在说些什麽。 『你是怎麽知道我名字的？』 『名字？』 『是啊，是什麽时候呢？』 『就是』轰轰轰的，车子所行进的声音和人们交谈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在一瞬间爆发到了最高点。 # 我什麽也没听见。χγцzHáīωц9.cǒм(xyuzhaiwu⑨.com) -- 第十一章烧烤店 灯光暗h，人声嘈杂，食物的香气充斥弥漫在整个空间中，大部分的烧烤店都是这样的，而我偏爱这样的地方。在这里好像所有的烦恼都变得不值一提，甚至，可能一不小心就会说出平时说不出口的实话。 『最近过的怎麽样？』每次见面时他总会问一样的话，算是一种开场白。 『挺好的。』我笑了笑。 # 『姜凡。』 『嗯？』 『你喜欢你的生活吗？』 『我的生活？』 『是啊。』温暖的h光下，让人松懈的氛围，他的神情也比平时缓和了许多。 有那麽一刻，我想，他是想倾诉些什麽的。 『很重要吗？』 『什麽？』 『我喜不喜欢很重要吗？』 『忍无可忍的话就想办法让它变得有所不同，无力改变就安安静静地忍受，反正一直以来不都是这麽过来的吗？』 『你呢？你是怎麽想的。』 『就算什麽都不想也觉得难受，尽力去做了以後，结局却似乎和什麽也不做没什麽不同。』他说道。 『也许是因为那结局本就不是你有能力去改变的吧。』 『无能为力的事情本就太多了，试着去视而不见吧，不去感受也就不会再痛苦了。』 『如果没办法视而不见呢？』 我的双手握住茶杯，看着他的眼睛。 『那麽就逃跑吧。』 『与其强迫自己面对，倒不如短暂的勉强放下。』 # 我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几声。 『不在家吗？』是南秋河传来的讯息。 『稍等我一下。』 『在跟朋友吃饭。』我拿起手机回复。 『你能早点回来吗？』回来？ 当时，我应该马上回去的，但那时的我并没有听出南秋河话里的迫切。 # 『怎麽了？』 『那个，我今天可能』 『小心烫不要碰到盘子喔！』店员的音量压过了我的声音。 『快吃吧，你最喜欢吃的。』黎雨莀笑了笑，递了一支汤匙给我。 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笑容让我有些恍惚。 # 不知怎麽的，当时的我是真的很不想离开。χγцzHáīωц9.cǒм(xyuzhaiwu⑨.com) -- 第十二章回到原点 最後，我并没有提前离开。 # 夜晚的街道很安静，我和黎雨莀并肩而行。一辆机车从後面的巷口转了进来，黎雨莀绕到我的另一边将我护在身侧。 大部分的时候，黎雨莀总微微蹙着眉，相处起来很温和，不说话的时候虽然说不上阴沉，但确实很有距离感。看得出来，他应该也没怎麽被生活善待过。 『到了。』当他送我进家门口时，时间已经有些晚了。 『路上小心。』我对他说。 走了一会儿，我回过头，他还站在原地，见我回头，他对我笑了笑。 # 进了家门後，我发现玄关多了一双鞋，是南秋河的鞋子。 『你回来了啊。』南秋河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你怎麽来了？』我把鞋子放回鞋架，换上拖鞋。 原来他说的回来指的是回我家吗？ 『你今天是见哪一个朋友啊？』他懒懒的拿着选台器换台。 『不是我们班的，你不认识。』 『原来你还有我不认识的朋友。』 这话说得奇怪，你的朋友我也不全都认识啊，我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些什麽。 『阿姨，时间有点晚了呢，我要先回去了。』他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外套，朝在厨房的妈妈说道。 『什麽？你吃点东西再回去吧。』妈妈在厨房喊道。 『不了，真有点晚了，阿姨再见。』他从我身边经过，径直走向门口。 在他弯身穿鞋时脸上的口罩微微松脱，我看见了他脸上的伤，因为皮肤很白所以伤口看起来很显眼。 这时候我才想起来，他并没有戴口罩的习惯。 『明天放假，要不你今天就住这吧。』我伸手想握住他的手腕。 他躲开了。 『不用了。』他转开大门的锁。 『我送你下去。』 碰的一声，大门关上了。 『那孩子等了你很久，到现在都还没吃饭呢。』妈妈说着，一边把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姜凡？』 『这麽晚了你要去哪？？』 顾不上回应，我追出去了。 # 十秒，我们之间的距离差了整整十秒。 我没有追上他。 # 现在是晚上九点二十分，我在马路边奔跑着，晚上的风有点凉，我奔跑在已经降临的夜幕之中。 他身上的伤一定是家造成的，所以他不可能回家，几乎不用思考，我来到附近的公园。 昏暗的公园里有个人坐在长椅上，长椅旁有个路灯，温暖柔和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表情不带有任何情绪，而此时他的眼神则深沉的像个望不见底的黑洞。 # 那天晚上，我在公园里待到很晚，一直到看着他又回去了那个家，我才离开。 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全都变成常态，你的冷漠变成常态，我的沉默也变成常态。 一切都回到原点。χγцzHáīωц9.cǒм(xyuzhaiwu⑨.com) -- Ⓟо①❽ě.c⒪м 第十三章天台 那天以後，我和南秋河好不容易缓解的关系又再次冻结。 # 这一次，他看起来不是普通的生气，我什麽都问不出口。 当我们再次从相反的两个方向朝对方靠近时，在即将错过的时候他不再与我对视，更加正确的说，他已不再看向我了，无论何时。 # 比起其他能拖着拖着就翻篇，我总是随意草草处理的关系，你对我来说有所不同，又或许，只有你是不同的。就算是责怪我的话也好，我想听你说。 虽说是如此我也还是胆怯，我犹豫了很久也依然在拖延，我实在没勇气上前去找他。 我该以什麽身份去呼唤你的名字，在同学们的眼里，我们甚至连能说上两句话的同学也不是。 # 放学了我还在校园里兜兜转转，最後走上了天台。拉开铁门，在空旷的天台上，只有一个人，是南秋河。 他把双手放在围栏上，身体微微往前倾靠在身前的围栏，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缝隙间夹着一根菸，灰白色的烟雾不断的从烟头中窜出来，他的神情看起来很淡然。 听见了开门的声响，他回眸的一瞬间我怔了怔，我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样子。 # 见我走近，他把烟掐熄了。 站在他身边，眼前的围栏对我来说有些高度，直立的栏杆在我眼里就像是个巨大的囚笼。 在你眼里看见的会是什麽呢？ # 『你还在生气吗？』 『因为那天太晚回来了？』我尝试着提问，希望能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他没有看我，而是继续趴在身前的的围栏。 『姜凡，你还记得我们是怎麽相遇的吗？』 『就是在这样的天台。』我回答。 # 『你为什麽要救我？』 『一切本可以在那天结束的。』 那一天，也是对我而言糟透了的一天。 # 『最开始的时候，你和别人看起来没什麽不同，只是b其他人沉默了一点、冷淡了一点，我甚至没有见你笑过。』 『老实说，一开始的你让我有点害怕。』 『那天晚上，为什麽你会出现？』 『明明看起来对什麽都蛮不在乎，为什麽要阻止我，对着素不相识的我嚎啕大哭？』 『看起来就好像，你很在乎我一样。』 不要再说了。 心跳得很快，我的头有些晕眩。 那些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得模糊的噩梦，在此刻又清晰了起来。 # 『我们相处的时间长了，熟悉了。』 『我才发现你其实也会哭、也会笑，和一般人并没有什麽不同。』 『但奇怪的事情是，你似乎只有面对我的时候才会有那些情绪，这让我觉得我和别人或许不一样。』 『是你先开始的，我才会开始对你有所期待。』 他没有察觉到我的异状，自顾自的在说些什麽，我扶住旁边的栏杆，不知道是想稳住这个摇晃的世界，还是我自己。 『每天的每一次呼吸都令人感到窒息，我以前都没有发觉一天的时间竟是如此的漫长。』 『就好像只有我一个人被困在了时间的轮回里。』他转过来面向我。 『姜凡，你究竟为什麽要救我？』他的脸在我的视线里变得模糊。 再也听不下去了。 # 那天，我们并没有讲开。除了明白他对我有多埋怨，我什麽也没能弄明白。 『以後没什麽事就不要再联络了。』这是他说的最後一句话。 没想到单单只是作为朋友，也无法成为牢靠的关系。 当时的阳光很刺眼，他背着光离我而去。χγцzHáīωц9.cǒм(xyuzhaiwu⑨.com) -- Ⓟо①❽ě.c⒪м 第十四章楼梯间 在安静的楼梯间里，我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是因为太热了吗？好闷好窒息。眼看楼梯只剩下几阶，同时袭来的晕眩和无力让我扶着扶手的手松了开来，一个踉跄摔了一跤。 并不会痛。 我挣扎着将自己卷缩在墙角，将头埋进膝盖里抱着自己，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 『你这是怎麽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上层的楼梯有人在说话。 他快步走下来，双手扶起我的肩膀。是黎雨莀，他的脸靠得很近，就在我眼前。 『你的药呢？』 『没有带药吗？』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翻找我的包包，从里面拿出那个没有包装的塑胶罐和水，将我抱着头的双手拉开来，把一颗药丸放在我的手心里。 我用力握住手心的药丸，想接过黎雨莀手中的那瓶水，不小心用力过猛，水瓶直接摔落在地上。黎雨莀把水瓶捡起来扭开再一次递给我，握住我颤抖的双手。 『已经没事了，姜凡，已经没事了。』 『看着我，已经没事了。』他温暖的掌心握紧我的手，平稳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在耳边重复着。 呼吸慢慢平复了下来，他的脸也渐渐变得清晰，我吞下了那颗药。 这麽看来，或许那瓶药的失踪带来的并不只是麻烦。 # 罐子里的药装的是镇定剂。 而我呢，其实是一个双向情感障碍患者。χγцzHáīωц9.cǒм(xyuzhaiwu⑨.com) -- 第十五章冰镇雪碧 『在这等我一会儿。』黎雨莀说。 这里面朝着河，旁边只有路灯微弱的灯光。整片草地沿着漫长的河流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暗黑尽头里，就算抬头也看不见星星，因为在城市里，即便没有乌云，天空也只有漫无边际的黑暗。 『啊，好冰。』一罐雪碧冷不丁的碰了下我的脸颊。 他在我身旁的草地上坐下。 『再问你事情的来由前，我决定先说说自己的故事。』 『你的故事？』 『嗯。』他从塑胶袋里拿起一罐雪碧替自己也开了一罐。 『你有无论如何都一定会站在你身边的人吗？就算过的再怎麽难，你也知道你不是一个人。』 『以前可能有吧。』我想起了南秋河对我笑，告诉我他会永远待在我身边时的模样。 我当然相信他是真心的，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但我也忘记告诉他了，我不相信永远。 『我也没有，如果就只是单纯的生活压力或是经济压力我可能还能承受。』 『可我最大的压力就是我的家人，工作或学习带给我的疲惫，也远没有家人带给我来的多。』 『因为家人是唯一一个不能自己选择的关系，也没办法舍弃。』我拉开易拉罐喝了一口雪碧，冰凉的饮料滑过我的喉咙。 『是啊。』他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是单亲家庭，我们家以前开了个小公司，後来做生意失败赔了本，公司也倒了。在父母日日夜夜的争吵过後，结果不难预见，妈妈离开这个家了，可能那时候真的太苦了所以我也不怪她。』 『我的睡眠很浅，妈妈离开的那天清晨，我听见声响就醒了，听到大门的开门声後我跟出去看，那时是冬天，寒冷的空气让我一下子清醒了。我站着公寓的楼梯往下看，妈妈穿着平常出门穿的大衣，看起来和平时没什麽区别。』 『我叫住了楼梯间的妈妈，问她要去哪里，她说她该去上班了，她把皮夹里仅剩的一些钞票都塞给我之後，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我本来打算等妈妈回来就还给她的，可她再也没回来。』 『没有妈妈的那个家只剩下争吵跟爸爸的谩骂声，爸爸变得越来越暴躁，我不确定他是没办法接受妈妈的离开，还是没办法接受事业的一败涂地。』 『我没有告诉爸爸妈妈在清晨离开的事，因为说出来也已经没有意义了，当时我想那场道别说不定真的是我和妈妈的生离死别。』 『以前我也没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很久以前的那段家庭和睦的日子也因为过了太久，所以记不清了，就好像我一直以来都是这麽过的，这麽累，这麽狼狈。』他双手抱着膝盖，把脸埋进自己的臂弯，叹了口气。 『我觉得很迷茫，明明已经很拼命了，但再回头去看，却又觉得我什麽都没能改变，对什麽都无能为力。』黎雨莀第一次看起来那麽疲惫，嘴角扯着一丝勉强的笑。 『我把所有时间都填满了，白天上课，晚上上班，假日也没能休息，我的时间几乎都不是我的。』 『就算不断反覆的学习，我也觉得自己没有天份，学起来非常吃力。我每天不断的上班赚钱，钱也没能留住分毫。』 『可是就算是这样我也还是拼尽全力，我从没想过要放弃生活。』 『但最近却觉得很厌倦，我开始在想这样的生活究竟要过到什麽时候才是个头呢。』 『我偶尔也会期盼妈妈有一天会回来，也许有一天爸爸的事业会有起色，也许我们家还能够团圆。』 『这一直都是我的梦。』 『但是不可能了，再也不可能了。』他喝了一大口的雪碧。 『为什麽？』 『妈妈跟我联络了，她再婚了。』 『她问我要不要去和她一起生活，我是她唯一的儿子，她现在已经有能力照顾我了。』 『那你怎麽打算的？』 『我不会去的，因为我很快就不是她唯一的儿子了，她已经怀孕了，到时她和那个人和他们的孩子才是一个家，明知道自己的多余我又怎麽会去打扰。』 『在这个故事里，总该有一个人获得幸福吧。』χγцzHáīωц9.cǒм(xyuzhaiwu⑨.com) -- 第十六章秘密 『这些事情我从没有对别人说过，但我想我需要个倾诉的缺口，你恰好也需要。』 『最重要的是，现在你也知道我的秘密了，我们俩扯平了。』他对我笑了笑。 我看着黎雨莀，沉默了很久。 我能告诉他吗？ # 『或许跟你的痛苦比起来，我的经历根本算不了什麽。』 『为什麽这麽说？我不会这样想的。』他的手依然环抱在膝盖上，微微把身体侧过来，将脸面向我。 『我很讨厌我自己。』 『要是可以消失，要是能没存在过就好了，真希望从来没人认识过我，总是会有这样的想法。』 『但是你知道吗？就算是我这样的人，也曾经有人把我看得b他自己还重要。』 『现在呢？』 『没有了。』 『为什麽？』 『我不知道，我本以为没有他我就活不下去了，但不知不觉我一个人也走了很远，果然没有时间带不走的东西吧。』 # 『从问题的根本上，或许我和你是有点相似的。』我说道。 『怎麽说？』 『即便已经在家里，也一直想回家去，永远也摆脱不了的孤独感。并且深深地明白我终其一生都得被这段关系的枷锁綑绑。』 『啊，有一点和你不同的是，我们家并没有过家庭和睦的日子。』我自嘲的笑了笑。 『但也没有真正分崩离析过，就这麽拉拉扯扯的，过了很多很多年。』 『至於我的状况，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只是不知道具t是哪一个。』我看着他。他不是基於好奇，而是关心的神情。 『我是一个双向情感障碍患者，也就是躁郁症。』 『你在我身上发现的事情，也正是我极力想隐瞒的。』 『我想，从我踏进诊疗室的那一刻起，甚至是第一次吞下那些药起，我就已经算不上是个正常人了。』 『朋友会想远离我，家人会觉得我很脆弱，不会再有人爱我了。』 『我很害怕，所以从未想过要告诉任何人。』 『我很抱歉。』他说。 『被我发现让你感到很痛苦吧。』 『一开始确实是，但现在觉得让你知道或许也没什麽。』 『也许这就是缘分吧，就像你说的，我确实需要一个倾诉的缺口，恰好你也需要。』 『一个人走的太远了，太累了。要是我们两个人一起走的话，应该能走得更远吧。』 # 『不过，你的病因是什麽呢？你有想过吗？』 『如果知道的话说不定就能痊癒，是家庭吗？』 『我不知道，但家庭应该只是诱因，也可能只是单纯的遗传。』 『现在说的这些都只是结果，你还想继续听我说吗？』 『前面还有很长的一段故事，或许答案就藏在里面。』χγцzHáīωц9.cǒм(xyuzhaiwu⑨.com) -- 第十七章初次相识 『故事的主角就是我刚刚提到的那个人。』 『他的名字叫做南秋河。』 # 自打我有记忆以来南秋河这个名字就一直围绕在我的生活里，我们的父母关系甚好又住的近，就算不去刻意打听，我也能知道他的一切，相反地，他对我应当也是如此。 一天之内会擦肩无数次，就算谈话的次数屈指可数，我对他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熟悉。那感觉让人不太舒服，我了解一个不熟悉的人，而他也同样的了解我，但我们本身并无交集，我们所知道关於对方的一切，全都是出自於我们妈妈的口中。 # 记忆中的南秋河最初时很开朗也很爱笑，我并不喜欢这样的人，每见他笑一次这生活的可恨就仿佛又多一分，所以当时他在我心里的形象并不怎麽样。 # 我们之间关联的开始，本就让我不想和你亲近，再加上性格之间的落差，我对你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可就算我一次次刻意的回避跟忽视，你对我的笑容也不曾消失，不单单只是客套，而是出自真心的笑意，让我开始没办法不去在意。 虽然，你本就是那样的人。 你对任何人都是一样的。 # 上了中学以後，我依然沉默，依然习惯独自一人待在边边角角。 南秋河则从曾经的开朗热情变得沉稳，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阴郁，而他身边因为他的温柔而聚集的人们也渐渐散去，慢慢地他也是一个人了。 这时候我才觉得，他好像离我近了一点。 # 其实有时候表情并不能诠释一个人的心，笑不见得都是意味着快乐，面无表情也不见得就是冷漠，但观察的时间长了，便能一眼看穿。 要是平时不太笑的人突然笑得释然，那意味着什麽呢，他突然找回曾经开朗的自己了吗？ 不可能的，起码我不相信。 # 六年前的那一天，是中学时期的我所看见的，南秋河笑的最灿烂的一天。 下课时我经过了他的教室，南秋河正和同学们聊天，他坐在桌子上，双腿悬在空中，一边说着一边用手b划。我甚至能从走廊的窗口听见他的笑声，总觉得这样的画面很熟悉，却又有些不真实。 从他身後的窗朝外看去，可以看见渐渐变得橘h的天空，窗帘在他身後轻轻的飘着，微风拂过他的脸庞，吹散了他额前的碎发。 我思考了很久，也没能想明白，一向沉默稳重的南秋河，今天怎麽坐到桌上去了。 # 在夕阳余晖之下，我抓着书包背带，走在回家的路上，直到我看见前面有个很熟悉的身影。 南秋河，他怎麽会在这？他平时这个时间都应该去补习的。 我放慢了脚步，保持着距离，後他一步才进入社区。 回到家时间还早，家里空荡荡的，我躺上床很快便睡着了。 当我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我是被叫骂声和玻璃砸碎的声音惊醒的，黑暗又寂静的房间里显得门外的声响越发清晰，床头的时钟显示七点三十七分，我把毯子掀开，走出房门。 我不该出去的。 # 客厅看起来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破裂的玻璃碎片和一些原本放在柜子上的杂物，声音是从房间传出来的，此时客厅里没有人。 我弯身捡起其中一片玻璃碎片，食指被划了一道口子，血顺着手指滴落了下来，滴在一地的碎玻璃下压着的相片上。 是什麽时候拍的呢？我试着抹掉上头的血迹，却让相片被血浸湿得更彻底。 碰的一声，门开了。 本被门压制住的叫骂声瞬间蔓延了出来，妈妈尖锐的嗓音让我头疼。 轮到我了。 『姜凡！』 『回来就知道躲在房间里睡觉，书看了吗？』 『你以後小心变得跟你爸一模一样。』 『够了，不要再说了！』爸爸少见的吼了回去，看来已经被b到一个点上了。 我没有心思听他们的争执，妈妈永无止境的不满和叫骂争吵让我的头越发沉重。在那场长时间的混战里我也没有全身而退。 在妈妈拿起一个钝物准备丢向爸爸时，我伸手拦住了她，在本来就不大的空间里，妈妈猛的甩开了我，我摔在旁边那一地的碎玻璃上。 『大人吵架，你在旁边碍什麽事。』 疼痛很快蔓延到了全身，身上皮肤破裂的伤口开始渗着血，可就算是这样也并没有人注意到我。 我回到一片漆黑的房间里在床上呆坐了很久，这样的争吵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今天好像b以往的每一次都还要更激烈一点。 这次会真的离婚吗？ # 当外面完全安静下来时已经深夜了，上一餐是中午吃的，我小心翼翼的走出门，想替自己找点宵夜。 不知道为什麽，当我起身准备出去的那一刻，我想起了南秋河今天坐在桌上开怀大笑的模样，每每想起就让我感到不安。 冰箱里空空的什麽也没有，我放弃了吃宵夜的想法。 我趴在阳台的栏杆吹着风，思索着和我并不相干的人的想法。南秋河他明明不是那样的人，明明现在是个对笑容很吝啬的人。 本着想平复心情的心态，我打算到顶楼吹吹风。 顶楼的大门没有关，我探头望了进去。 在黑色的夜幕里，南秋河双手搭在栏杆上，两只脚踩着坎在栏杆与地板之间的砖头上，旁边整齐摆放着他今天穿去上学时的白色帆布鞋。 他朝下俯瞰了一段时间，我站在门口一时间不敢动弹。但当他用双手撑起身体的一瞬间，我觉得我心里有某个东西爆炸了，几乎是出於本能，他还没来得及翻过去就被冲过去的我一把抱住。 我从背後抱着他抱的很紧，他挣扎着想回头看是怎麽回事，我们俩都很费力，最後一起往後重重摔倒了。我在後面给他当了肉垫，撞的我眼冒金星。 # 後来的场景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挺尴尬的。 『姜凡？』我们从地上坐了起来，他看清了我的脸。 我的眼泪开始止不住的涌出来，我用力的抱住他开始嚎啕大哭。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人和死亡可以离的这麽近。 『你为什麽会在这里？』我还是抱着他没有撒手，他就任由我抱着没有反抗。 『你不是也在这里吗？』我哭的眼泪蹭了他一身。 『你你身上为什麽都是血？』 『怎麽回事？』 我没有回答，只是哭得更大声了。大概是我看起来真的太伤心了，他没有再继续追问。 # 这就是我们的初次相识。χγцzHáīωц9.cǒм(xyuzhaiwu⑨.com) -- 第十八章晚风 『会让你如此挂怀，果然是个很特别的相遇啊。』 『是啊。』我轻轻地笑了。 『後来呢？』 『我们成为了朋友。』 『自从遇见他以後，似乎一切都在慢慢变好，我们都不再是独自一人。』 『但这样的生活也并没有维持多久，仅仅两年罢了。』 『为什麽，你们吵架了吗？』他问道。 『没有，是因为他消失了。虽然我知道他是去国外留学，但对我而言他是凭空消失的。』 『那一天下了一场瓢泼大雨，我甚至来不及准备一把伞就奔上街头，一遍又一遍，我寻遍了所有他可能出现的地方。雨水从头顶一直滴落到发梢和脸颊，与泪水混合再了一起，闪电雷鸣甚至压过了我所有的声音。』 『自那以後，我也再没有做过如此出格的事情。』 # 『虽然很埋怨他的不告而别，但无论他去了哪里，我依然很担心他过得好不好，因为就算他总是在对我笑，我也知道他并没有多快乐。』 『也可能我从未真正的了解过他吧，即便是已经在离他最近的地方，他也什麽也不曾对我说。』 『不过就算是这麽深刻的相遇，也会渐渐被时间冲淡的，毕竟都已经过了五年了。』 『我没想到的是，就在我以为我们的生活真的已经重新变回平行线的时候，他出现了。』 『你能想像吗？他就直接出现在我面前了，那感觉很不真实。』 『那他这不就回来了吗？』 『没有。』我摇了摇头。 『人是回来了，可我们很难再回去了。』 # 今夜的晚风微凉，手中的雪碧也已经见了底。 『差不多该回去了。』我站起身。 『嗯。』χγцzHáīωц9.cǒм(xyuzhaiwu⑨.com) -- Ⓟо①❽ě.c⒪м 第十九章潢金雨 南秋河。 越是深究，越是回忆，恍惚浮现的每一个瞬间，曾经平淡温馨的日常，现如今却如同一场接二连三破碎的梦境。是从什麽时候开始的，你能给予我的不再只有救赎，你不再是凝视深渊的人了，你已然成了深渊本身。 我很想再多陪你走一段路。但我终於还是明白，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我都还守护不了你。 你现在所需要的，是十九岁的我还无法给予的安慰。 那麽，就这样让所有的故事随着当时那场滂沱大雨的结束，定格在那年夏天里吧。 可即便如此，发生过的、经历过的，属於我们的每一瞬间，彼时的你，彼时的我们，都曾是真心向着对方的，这一点是永恒不变的事实。 # 大一时，我和李錞一起加入了摄影社，但除了报名的那一天，我再没有参与过任何活动。 我很讨厌，很讨厌任何会让我费心费神的事情。那於我而言很多余。 而李錞倒是挺乐在其中的，经常能看见她为了跑活动程序而忙得焦头烂额。 今天中午我陪着她一起去开会，下午还有课，我寻思着一个人吃饭也没意思，就这样坐在社团的角落里等她。 社团办公室在地下室，非常闷热，这里的桌椅破旧不堪，连电风扇都嘎嘎作响，运作的相当勉强，我环顾四周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 # 『那个，李錞啊。』 『怎麽了？』课间时李錞停下了翻动文件的手转过来面向我。 『周末的活动我能一起去吗？』 『你说什麽？』因为惊讶，她又圆又大的眼睛睁的更大了一些。 果然很奇怪吗？我尴尬的笑了笑。 『要不还是』算了吧。 『当然可以了，可是怎麽这麽突然？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这些活动吗？』 『我觉得，或许可以试一次看看吧。』 # 一直以来的我，都是按照自己拟的剧本在生活着，一切都在可控的范围内，我讨厌任何变数。 可黎雨莀是我人生计划里的第一个变数，这让我觉得，或许生活里偶尔有些插曲也不一定全是坏事吧。 # 周末那天很快就到来了，一路上打打闹闹的同学们，吵杂喧闹的声音依然让我烦躁头疼、让我却步，我果然还是适合一个人吧。 一路上我的步伐很慢，有意无意的，到了离人群很远很远的地方。 # 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我的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 我停下脚步定神看了看。现在都已经入秋了啊。 这条街道上的两侧种满了银杏，此刻映入眼帘的景色，就像一整片的黄金海。美极了。 是走的太里边了吗？这儿的人不算多。我靠近了一棵离的最近的银杏，抬头望了很久。 就那麽几秒钟，我的思绪已经飘到了千里之外。 # 『好美呀。』我回过神来，有个男孩站在我身後不远的地方。 一阵一阵的风吹过，金黄色的叶子在我们周围飘散落下，下起了黄金雨。 # 此刻，他正快速的按着快门，想捕捉杏叶飘落的每一个瞬间。 # 『你好。』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我，露出了亲切的微笑。 『我叫做渡海真，我们是同个社团的，不知道你认得我吗？』 『我叫做』 『姜凡，我知道。』 『你认识我？』 他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 其实，我也认识你。χγцzHáīωц9.cǒм(xyuzhaiwu⑨.com) -- Ⓟо①❽ě.c⒪м 第二十章对谈 也许仗仗就因为是同个社团，在同个空间里偶尔的四目相对。我认得他，b我小一岁，是大一的学弟。 他的名字，叫做渡海真。 名字很符合他本身，清澈又真实。 他朝气蓬勃，笑容天真烂漫，眼睛清澈的能见底。 总是站在人群的中间，孤单这两个字和他完全沾不上边，但我却不确定他是否孤独，偶尔眼神黯淡的某个瞬间，让我察觉了我们某些部分的雷同。又或许，这才是他本来的模样。 他好像只有一种情绪，即便他永远都带着笑意，也无法确定这是否是他的真心。 我并不认识他，我对他的了解仅此於无数次的擦肩而过。但对於情绪变化我异常的敏感，也就是因为如此才如此畏惧与人产生交集，要是什麽都感受不到，我大概会认为他拥有这世间少有的纯粹。 # 我们在这条道路上慢慢的走着，风让我有些微的寒意，一路上我们一言不发。 『我本来以为你不会想参加这种活动。』他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愣了愣。 『确实是不太喜欢。』 『那你呢？怎麽没有和朋友一起？』我看着他空荡荡的身边。 『不知不觉就一个人走到这儿了。』他轻轻地笑。 看来是想一个人待会吧。 # 『其实我经常在社团的办公室看见你。』 『只是陪朋友去而已。』 『你总是一个人，看起来却那麽自然，好像一切都与你无关。』 『不会感到孤单吗？』 『你知道的，并不是所有人都一样。也有另外一群人，只有离开人群才能摆脱孤单。』 『是这样的吗？』他喃喃。 『我也问你个问题吧？』 『你为什麽总是在笑呢？』 『应该要有理由吗？』他看着我，一阵风吹来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我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这是应该的，我本就该如此。』 『我不该有任何情绪。』 # 当我们走出那片银杏林步道时，已经傍晚了，身旁的河水照映着天空的最後一点蓝。 『你离开这麽久没关系吗？』 『没关系。』 渡海真拿出手机，黑暗中萤幕的光照亮了他的脸。 『他们说要聚餐，要一起去吗？』 『不用了，我想先回家了。』我笑了笑。 『天快黑了，我送你去车站吧。』 # 『再见。』在车站路口的闸门我向他挥手告别。χγцzHáīωц9.cǒм(xyuzhaiwu⑨.com) -- 第二十一章冬季 上了大学以後时间过得飞快，平时都还算得上清闲，只是偶尔会突然有一堆无意义的破事毫无预警的往你身上一通砸，就这麽手忙脚乱的忙碌着，等回过神来，已经过了好些时日了。 日子过的忙碌而繁复，时间被碾的如此破碎，仔细想来，忙，却似乎也没忙成什麽。 # 过了一阵又一阵不知不觉已经入冬，天气已经渐渐冷。 现在已经十二月，我甚至没发觉秋天是什麽时候开始的，就已经结束。 我很喜欢冬天，喜欢寒冷的空气，喜欢裹紧温暖的毛衣，喜欢握着一杯热可可在手心。 这一段时间，会是一年当中我最幸福的时候。 # 就算是这样美好的季节里，也存有遗憾。 现在距离我最後一次和南秋河交谈，已经过了数个月。可能是他曾经离开过一次，所以这次我没有之前那麽难受，也有可能是比起以前悄声无息的消失，至少现在我知道他还一直生活在我身边。 在偶尔微小的瞬间我会想起你，比如一场电影、一条马路和无数个闭上眼的瞬间。 你过的好吗？ # 虽然我和南秋河已不再联系，但我仍无法避免我们两家之间的交集，我依然会收到他父母亲的邀约，或是过节的贺礼和祝福。 他们，都是很注重礼数和仪式感的人。 『姜凡，你还记得吧，这周六是秋河的生日，记得要给他祝福。』晚上吃饭时妈妈对我说。 『这周六吗？』 『你该不会忘了吧，我以为你会陪他一起过的。』 『他现在有别的朋友了，他朋友会陪他的。』 『那你也还是他朋友，要记得祝福他。』 『他最近怎麽都不来找你了，你们又吵架了？』 『没有。』我摇了摇头。 # 我怎麽可能会忘了呢，南秋河的生日是十二月二十五日，和我最喜欢的节日同一天。 在我们相识的那两年里都是我陪他一起过的，在他父母忙於工作忽略他的时候，我都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 我现在所能做的就只有等，一直等，关系的尽头会是什麽？等到这段关系变得圆满，或就此成为遗憾。χγцzHáīωц9.cǒм(xyuzhaiwu⑨.com) -- 第二十二章平安夜 平安夜的那晚，我一个人走上街头。 目光所及之处，全都与耶诞有关，偌大的圣诞树闪着金色的光辉，整条街上都挂上了缤纷的灯串，汹涌的人潮填满了这个不寂寞的夜晚。 耶诞节是个幸福的节日，在这一天我们有理由幸福，并且由衷的感到欢喜。 # 无数遍，我反覆对南秋河的聊天视窗，删删减减。 此时已经临近零点。 # 回家的路上，我仍挂怀於那句祝福。一直走到了家门口，我收到了李錞传来的讯息，点亮的手机萤幕在黑暗中让我的眼睛有些刺痛。 是一张照片。 『这是什麽？』我问。 『朋友传给我的，正好在酒吧碰上有人打架。』 照片上，黑暗的空间里有个男生穿着卫衣，头上戴了顶鸭舌帽，脸上戴着口罩，一只手抓紧了面前那人的领口，另一只手悬在空中，好像下一秒就准备挥拳下去。 阴暗的光线、模糊的面目，但我能确定那就是南秋河。 『你知道这是哪吗？』 『是这个酒吧，我同学传的。』 我跑向路边拦了一辆计程车去找他。 进入了酒吧以後，我的五感都开始错乱，一闪一闪的霓虹灯，音量大而繁杂的音乐声。里面像是另一个世界，一个永远止於夜晚的世界，我不属於这里，南秋河也不该属於这里，我得带他走。 越往里走，在耳边围绕的议论跟揣测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他们引起的骚乱足够大，我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他了。 他还在跟照片里那男的僵持着，很多人拿着手机拍照，或是在旁边起哄着，希望他们打的更凶更狠才更有意思。 可能是我与这里格格不入，也可能是至今他还是能从人海中一眼找到我。 在我们四目相对时他愕然的顿了顿，那男的趁着他分神又往他肚子揍了一拳，南秋河没有还手，他推开那男的向外奔去。 我跟着追了出去，在漆黑的街道上却早已没有了他的踪影。我左右张望思索着他可能的去向，或许他会上这座大厦的顶楼，空旷又安静，我只希望他想逃避时习惯吹吹风的这个习惯并没有变。χγцzHáīωц9.cǒм(xyuzhaiwu⑨.com) -- 第二十三章生日快乐 我一口气爬上了顶楼，一时间有些喘不上气。面前是一面生锈的铁门，打开以後，映入眼帘的是寂静的夜。 南秋河就像那天我们的最後一次对谈，双手扶着栏杆，身体微微向前倾靠着，我径直走向他。 他这次没有抽烟。 # 『疼吗？』我问他。 『不会。』 『为什麽打架？』我拿出包里的纸巾轻轻擦去他嘴角的血迹。 『你怎麽会在那里？』他反问我。 『其实你刚刚没动手吧，那男的身上没有伤。』 他吓唬人的时候，习惯槌墙壁，真是个奇怪的习惯。 『既然对方那麽不留余地，为什麽不还手，不疼吗？』我握住他满是血迹的右手轻碰着骨节的伤口，他的表情毫无波澜，并没有因为疼痛而扭曲。 『不疼，我没事。』他把右手从我的双手中抽开。 『你到底为什麽会出现在那种地方？』 『路过的。』我抽了几张纸巾压上他骨节上的伤口止血。 『为什麽突然关心我，这半年不是音信全无了吗？』 『我讨厌你受伤。』我抬眼看向他。 『我受伤我不在乎，我爸不在乎，我妈也不在乎，你为什麽要在乎？』他的神情很复杂，参杂了一点苦痛，一点渴望，还有一点埋怨。 离的太近了，我甚至能从他的眼底看见我的倒影。 # 『我不想留在美国，我不是去留学的，我是去治病的，我很努力的证明我已经痊癒了，他们才肯放我回来。我那麽努力的想回到你身边，可等我回来才发现你似乎没有我也过得很好。』 『治病？』 『你被发现了？』我有些讶异。 『我没藏好，抑郁症的药一查就知道了。』 # 『那时候的我，确实很需要你，不仅此於陪伴，我很想守护你。』 『可一直以来，我好像都在给你制造麻烦，让你担心，跟我一起心潮起伏，我总是不断伸手向你索取。』 『我也想足够强大到可以保护你，但这麽多年过去了，我还是我，并没有什麽不同。』 『本想安安静静的，不再参与你的生活，没想到还是惹了麻烦啊。』他自嘲的笑了笑。 『可是，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怎麽会知道我怎麽想的呢？』我问道。 『老实说，一开始没有你的生活确实没有想像中那麽难过，但当我再路过每天必经的街头与路口，总会多看一眼，总觉得你并没有离开，下一秒就会出现。』 『你离开我生活後所留下的虚无感让我开始慌张，我又变回了一个人。空荡荡的街，就算身处喧闹之中也再无法摆脱的孤独感。』 # 『认识你之前，我从未感到快乐，任何事都毫无意义，不想回去的家，让我胆怯的人们。日日重复同样的事，夜夜陷入一样的轮回，我对生活早已厌倦至极。』 『你是第一个对我笑的人，第一个靠近我的人，每一个能称得上快乐的回忆里都有你。』 『如果我不说，你永远都不会明白。』 『你是那年夏日里的奇蹟，在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里，你曾提着灯来见我。』 『在那如同深渊般的生活里，我唯一的救赎。』我看着他，说出埋藏在心底的一切。 # 『你从来都没有自己以为的那麽不堪，对我来说你从来都是闪闪发光的存在。』 『你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 # 『我们真的该去医院了。』我看着他手上的血已经渐渐凝固了。 『走吧。』我站起来对他伸出手。 他握住我的手，掌心很温暖。 # 『对了。』我走到顶楼门口时才想起了那句琢磨了一天的话。 『什麽？』他回过头。 『南秋河，生日快乐。』χγцzHáīωц9.cǒм(xyuzhaiwu⑨.com) -- 第二十四章诉说 『这就是我们全部的故事了。』我说。 # 周六。 当我醒来时房间仍旧是一片漆黑，外面滂沱大雨，雨声和雷声的交错，偶尔的一个闪电照亮了整个房间。 黑暗中我摸索着手机，点亮萤幕时恰好收到李錞的讯息。 那一刻，我很想对她倾诉些什麽，我的过去，我的恐惧，和我的遗憾。 我和她讲述了我与南秋河的一切。 # 『你喜欢他吗？』 『我不知道。』喜欢这个词好像一直离我很远，与我无关。 『我们之间，似乎并不是单单一种情感就能概括的。』 『比起开心的事，我们一起的苦难要多得多，但每每回忆起来他依然是我全部的快乐。这种情感已经入骨，他好像已经成为了我某一部分的自己，我想守护他。』 『比起浅薄的欣赏，单纯的爱恋，撇除那些美好的幻象，这样的关系似乎更加牢固。如果可以，我想分担他的一切痛苦，我想给他永恒的陪伴与祝福。』 『这样的情感，b喜欢更多了点，甚至可以称之为爱。』 『但奇怪的是，我能接受他身边的人不是我，也能接受他爱上任何人。我的内心毫无波澜。』 『也许一开始并不是如此，只是因为不可以，所以一开始就避开了那种可能x，我早就扼杀了所有可能变质的感情。』 毕竟，我的喜欢对他而言可能会是一种背叛。 我的角色从一开始，就是家人。 # 我是他最亲近最在乎的人，比起父母他更信任我，当他抑郁成疾偷偷带他去看病的人是我，在他最无望的时候用力抱紧他，告诉他只要熬过去，不再悲伤的每个瞬间都是惊喜的人也是我。我相信这样的关系搁在任何人身上都会觉得是爱情。 但是我b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不可能。 # 隔天周末。 『早安。』南秋河穿着灰色的帽t跟浅色的破洞牛仔裤，靠在脚踏车旁，在阳光下看起来闪闪发光。 我侧坐在他的身後，开始我们今天的旅程。 一路上骑下去都是下坡，因为是冬天，冷冷的风全刮在了我们的脸上。 『你说这大冬天的，我们这是在干嘛啊。』 『留下青春的回忆啊。』 『我昨天在家里翻到了我们当年的愿望清单，你的清单里面只剩这一项还没打g，为了抓住青春的尾巴，愿望得加紧完成了。』他说着不自觉的加了速。 『我那指的是夏天。』 『夏天的早晨你穿着校服来接我，我坐在你身後感受徐徐吹来的风，我们在上学的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无论前方是什麽，我们都会一起前进。』 『是像这样的感觉。』 『我们已经过了穿制服的年纪，入冬也有一段时间了。』 『那个清单注定是完成不了的。』 已经过了下坡，我们沿着河堤骑在平稳的道路上。 『你总是对那些什麽感觉啦、年纪啦、季节什麽的特别执着。』 『我倒觉得那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人还是一样的人，即便是时过境迁，我们也没有停止走向对方，这样就够了。』 『不就是张清单吗，再写一张就是了。』 # 一直到今天我都还记得，那天的天气凉爽，风很清澈，我们一遍又一遍的骑过大街小巷。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这一刻是永恒的。 但也正因为我们无法阻止时间的消散，遗憾才永远存在。 # 『姜凡，有件事，我很早以前就想对你说了。』 『什麽？』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你听了会是什麽反应，但我希望你能接受这样的我。』 我怔了怔，有些紧张。南秋河确实有一个秘密，一个他从不愿提及，我意外发现的秘密。 我曾以为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 他把车停下来了。 『其实。』他轻轻的吸了一口气。 『我不喜欢女生。』话音一落，我能明显的感受到他呼吸停滞，等待我的回应。 因为紧张，我的手不受控的有些颤抖。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不让他觉得我有任何的迟疑。 『怎麽不早点告诉我。』我轻轻的笑，声音连我自己听起来都觉得很温柔。χγцzHáīωц9.cǒм(xyuzhaiwu⑨.com) -- Ⓟо①❽ě.c⒪м 第二十五章回忆里的秘密 这不单单是他自己的推测，而是真的曾有过那麽一个人，他为南秋河带来的改变是深刻的、无法诉说的。 他的名字叫做夏雨。 # 最一开始，我便是顺着你的目光发现了他的存在。 中学时期的南秋河笑容并不慷慨，虽然我们不同班，但我依然对他的生活了若指掌，他唯有面对夏雨的时候，才会展露笑容。 现在想来夏雨和渡海真倒是有些相似。 # 直到第一次我发觉南秋河眼里那丝藏不住的爱意时，我曾经感到疑惑。 日复一日，我深藏於心，从不言说。 直到那一天。 我会看见那一幕纯属偶然。放学了，我在教室发呆了一阵，经过他教室时已经有些晚了。 那天下午的天空蓝的纯粹，夏雨坐在窗边将头枕在手臂上睡的深沉。 南秋河在他边上站了很久，像是在犹豫，像是在思索。风起的一瞬间，窗帘飘动，南秋河弯身吻了夏雨的脸颊。 我就这样不经意的察觉了你的真心。 # 在南秋河离开後，夏雨坐了起来。 原来他醒着。 所有的一切他都是知情的。 # 我有些愕然。 这不是我该知道的。转身想要离开时，却碰上了另一个人。 楚苒。 她是南秋河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楚苒对我笑了笑便离去了。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看见。 # 我和南秋河相遇的那一天，便是他决定自杀的那一天。 也是这件事发生的不久以後。 我从未过问他选择极端的理由，因为苦难不需要复习，过去也不必再提。 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我决定守护你。χγцzHáīωц9.cǒм(xyuzhaiwu⑨.com) -- Ⓟо①❽ě.c⒪м 第二十六章梅花 我所居住的这个城市，总是在下雨。灰蒙蒙的天空，潮湿的空气，可我并不讨厌这样的天气。 冬天，绝大多数的每一天都是伴随着雨声所展开的。 今天也不例外。 # 在前往学校的路上，通往车站的路上很漫长，火车里很是拥挤，已经湿透了的雨伞靠在地上积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拍银杏的那一天我认识了渡海真，我们说好今天要一起去拍梅花。 『雨太大了我们改天再去拍梅花吧。』我看着火车外头越下越大的雨，在渡海真的对话框里输入着。 火车摇晃了一下，我将手机收了起来。 上午的课很快过去了，我却一直没有收到回覆。 吃过午饭後，我再拿出手机时才发现，讯息根本没有发出去。 # 『这边。』我一走出教室门就看见渡海真的笑颜。 『等很久了吗？』我问道。 『没有。』他笑了笑。 『你看雨这麽大，我们还去拍吗？』我指着窗外的狂风暴雨。 『漂亮的照片大家都会拍，我们去拍点不一样的感觉吧。』 什麽鬼 『姜凡。』 『要一起回家吗？』是南秋河在喊我。 『我今天和朋友有约了。』 『那我先回去了。』南秋河看了他一眼，迟疑了一会。两手插兜酷酷的离开了。 『走吧』我说。 # 理想和现实总是会有差距的。 不得不说，差距还挺大。 不要说拍照了，我连伞都快拿不住了。暴风骤雨，我像根小树苗般摇摇欲坠，努力的将自己缩进已经快散架的雨伞里，光是站在原地不动就已经用了全力。 渡海真倒是拍的很尽兴，不但站的稳还在那边说些什麽雨天更美的疯话。 『要结束了吗？』见他停下了动作，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试探的问了一句。 『再等等。』 唉。 # 越是狼狈的时候，人好像也松懈了下来。 雨停了。 我们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我的伞已经坏了，他的倒是毫发无伤，我们全身都湿漉漉的。 我把头发扎起来，仰面看着天空。 天空的颜色是渐层的雾霾蓝。 『其实你还挺疯的，跟看上去给人的感觉差很多。』我对他说。 『你倒是挺表里如一的。』 # 『你之前不是问过我为什麽总是笑吗？』 『我想了很久，我自己也不知道。』 『其实社团里的人很多，我也没有每个都认得。』 『那你为什麽认得我？』我问道。 『你看起来确实有些格格不入，不过不会感到奇怪，就好像你本来就该是如此。』 # 『其实我偶尔也会不耐烦、也会烦躁、有时候也会觉得很累想逃跑。每当我稍微松懈下来想喘口气的时候，我就发现你在看着我。』 『好像不只是在看我，而是看透了我。』 『抱歉我。』 『没关系，不是会感到不舒服，那感觉挺奇怪的，对视的那一瞬间，我有种被理解的感觉。』 『所有才认得你。』 # 总觉得好像有什麽东西遮住了阳光。 抬头，是一把雨伞。 『你在干嘛？』接着出现了一颗头。 我吓到心胆俱裂，暂时停止了呼吸。 『开始飘雨了。』他撑着伞若无其事的走到我面前。 『怎麽湿透了？』 『你们特地一起去淋了趟雨吗？』 『差不多吧。』我回答。 『你是？』南秋河将目光转向渡海真。 『我们是社团同学。』他笑了笑回答。 『你好。』南秋河向他礼貌的点了点头。 # 『回家了。』他轻轻拍了下我的头。χγцzHáīωц9.cǒм(xyuzhaiwu⑨.com) -- 第二十七章回程 回家的路上，南秋河把身上的大衣披在我身上，雨已经停了，空气依然潮湿，南秋河拎着我还在滴水的雨伞。 # 上了公车。 『你怎麽也在那里？』我问道。 『我听到你们说要去拍梅花了。』 『雨下得那麽大有点担心你，吃了顿饭就过去接你了。』 『毕竟我们这儿也就那一处有梅花。』 『以後这种天气就别去了吧。』他拽了拽我湿透的袖口。 『嗯。』我回答道。 # 搭公车时，我喜欢坐在後头靠左的座位，公车上的人不多，公车轻轻的摇晃，穿越一条又一条的马路，一丝丝阳光洒落了进来，外面的街道看起来静谧而美好。 # 『学弟跟梅花啊，还挺浪漫。』他突然开口。 『你别瞎说，仔细看看我这幅鬼样子吧。』 他看了我一眼，笑了出来。 『南秋河。』 『嗯？』 『你相信一见锺情吗？』 他别过头，靠着胳膊看向窗外沉默了一会儿。 『相信。』 # 我们鲜少提起这类的话题，我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麽想的。 对於夏雨，他是一见锺情呢？还是日久生情？ 虽然他什麽也没说，但我知道当年的事肯定和夏雨脱不了多少g系。 夏雨既然一直都是知情的，那他对南秋河是反感，还是其实也有意？ 反感会心生嫌恶，要怎麽坦然的继续相处？有意会胆怯的闪躲或是流露爱慕，南秋河那麽敏感又怎会察觉不了。无论是哪一个，我很想知道他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态面对这段关系的。 又或许他们都藏的太好，爱的不着痕迹。 # 过了一段时间。 有一件让我很讶异的事情，南秋河一直是个很排外的人，他不喜欢和我的朋友交流，也不喜欢我和朋友相处b他更长的时间。可他慢慢接受了夏雨，接受了我们变成三个人。 在他们熟悉的过程中，我确实是有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一开始南秋河总是有些防备，大部分夏雨在的时候他总是有些沉默，可是并没有反感过。 他们之间一直处於夏雨进三步，南秋河退两步半，剩下的那半步也不知道意义为何。 # 可如果是让我猜测，我想这些反常，都是因为渡海真他真的很像夏雨。χγцzHáīωц9.cǒм(xyuzhaiwu⑨.com) -- 第二十八章雨中相逢 仍然是一样的冬季，一样潮湿的空气，一样下不完的雨。这时候，已经到了一整年中最为寒冷的时候。 我虽然喜欢雨，可我不喜欢淋雨。 我的包包里永远留有一个放伞的位置，我觉得只要永远带着伞，就能够躲过所有的雨天。 可，人总有失误。 放学时，当我下意识的把手伸向放伞的位置时，没有？我把包包翻来覆去，还是没有。要坏不坏的那把伞直接就丢进了垃圾桶里，因为我的大意也没能来得及汰旧换新。 今年一整年，我就今天没带伞，很好，今天雨最大。 我在教学楼前站了很久，犹犹豫豫的就是不愿踏进雨里，本想等雨停，雨却越下越大。 # 『姜凡？』我回过头。 『你没带伞吗？』是南秋河。 终於看见希望的我高兴的正要回应。 『要和我一起撑吗？』这话一出口，我才意识到他身後有其他朋友。 不知道为什麽，下意识的就拒绝了，我果然还是不善交际吧。 『我在等朋友下课。』我笑了笑。 『这样啊，那我先走了。』他摆摆手离开了。 我目送着他和朋友们的背影渐渐远去。 #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麽狼狈，我在雨里走的尽量坦然一些，总归是会湿透，绝不能失了仪态。 当我走过第二栋大楼时，我停了下来，不是因为想休息，而是因为我看见了另一个湿透了的人。 『黎雨莀？』我试着喊了他一声。 他向我挥了挥手，看起来也很狼狈。 『你也没带伞啊？』我走向他。 『不是，我本来就没打算带。』 『为什麽？』 『撑伞太麻烦了，只是我也没想到会下这麽大。』 # 雨水顺着我的发梢滴落，雨声掩盖了所有的声音，一切都变得雾蒙蒙、湿漉漉的。 大雨正在洗净整个世界。 不知道为什麽，我回想起了早上和南秋河的对话。 『你有在听吗？』是南秋河的声音。 『有。』我将散乱的思绪收回来，抬起头看向他。 『冬天已经快结束了，春天要来了。』 『你知道这代表什麽吗？』他眨巴着眼睛看着我。 嗯，代表什麽吗？ 『花开的季节？』 他皱着眉摆摆手。 『已经快放寒假了，再没多久我们就要毕业了。』 『这是我们最後一段自由的时光了，难道不应该做点什麽吗？』他的语气里难得透着一丝轻快跟期待，这让我觉得我必须回应他。 我的脑子轰隆作响，试图提出一些靠谱的想法。 一无所获。 应该做些什麽，他没有继续说。 我将饮料的吸管靠到嘴边习惯性的吸了一口，已经空了。 # 『就算下了这麽大的雨，也无法洗净我的心啊。』黎雨莀用着平淡的语气说着，打破了沉默。 我笑了起来。 『那你的心得有多乱啊。』 『你在想什麽？』他看着我。 『嗯』 『我们已经快毕业了，在所剩不多的时间里，应该做些什麽吗？』 『朋友对我说的。』 『创造回忆吗？旅行之类的。』 对，就是这个，我对他点点头。 『应该是了。』 『你要跟谁一起去啊？』 『我要跟』 『你那两个朋友吗？』他打断了我。 我沉默了半响。 『对。』 『他们俩，迟早会在一块的。』他轻轻笑了声。 『你在讲什麽啊。』我尴尬的笑笑。 『就连面对我的时候你也要这样吗？』他定定看着我。 『你是什麽时候知道的？』我的语气也冷了下来。 『也许是一开始。』 『b我早？』 『也许吧。』他耸耸肩。 『怎麽发现的？』 『嗯』他蹙着眉。 『当我第一次看见他们对视的时候吧，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那麽，你怎麽看？』 『我还能怎麽看呀。』 『这样合适吗？』 『其实可以看的出来，这段关系里是你的小学弟在主动的。』 『也是他先喜欢上的，他似乎更迫切了点。』 『而你的朋友好像在顾忌些什麽。』 是因为夏雨吗？喜欢上了和他相像的人，这份情感会不会只是上一份情感遗憾的延续？ 他喜欢的究竟是一个类型，还是一个人，类似这种顾虑。 『他们这样下去会有结果吗？』我问道。 『为什麽一定要有结果呢？』 『要是什麽事情都要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平衡就会被打破。』 『你不明白有时候模糊有多重要。』 『这会是你要的吗？』他看着我。 『我们都知道维持平衡有多麽不容易吧，就由着他们去吧。』 『但是你明明知道，每段关系都有尽头，不可能永远这样下去的，平衡一定会被打破，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明年。』我对他的看法表达不满。 『到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但也可能是十年或二十年不是吗？』他回道。 『况且我们才二十岁说什麽永远呀。』他哑然失笑。 『现在要做的并不是急於求一个结果，而是慢慢的拖延，尽可能的去留住所有堪称是美好的瞬间，就算日後真走上了最坏的结局，也不会太後悔。』 『不然贸然的去打破任何平衡，也不要轻易的说出永远。』 或许，黎雨莀b我还要更早就把一切都看的通透。 # 『姜凡。』 『嗯？』 『你也在看着他吗？』 『就不能，看着我吗？』他的眼眸微微低垂。他正一点点的试着走向我。 『我没有在看他。』我轻轻别过头。 『我一直都在看着你呀。』 『可是，是你说的，不要轻易的说出永远。』 『对我而言在确定是永远以前，一切都不会开始。』 『这是你的答案？』 『对。』χγцzHáīωц9.cǒм(xyuzhaiwu⑨.com) -- 第二十九章一场旅行 在那一场雨过後，我得了感冒，等感冒好的差不多时，已经放寒假了。旅行订在了春节之後，等过完年就出发。 黎雨莀说他也想和我们一起去，他和他们俩其实也是认识的，虽然只是点头之交，但我觉得没什麽不可以，男孩子一顿饭、一场球赛也就熟悉了。 当我和南秋河提议时，他和预想中的一样不太赞同，但也没有多说什麽，他其实不大会拒绝我的任何请求，至於渡海真倒是没什麽意见。 # 在寒假里一天变得很短，一点一点的，每天都b昨天更难入睡了一点，终於有一天彻底熬到天亮了，我的时间里开始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太阳。白天睡的深沉，而夜晚却过分清醒。 新年过的很无趣，真的要说起来，我们家应该是不过年的，但和往日相b的话，现在暂时没有了争执声，已经很不错了。 除了南秋河以外，我不知道大家都是怎麽过新年的，应该很热闹吧。 那家伙不喜欢待在自己家里，一逮着机会就往我家跑，比起自己的房间他更喜欢我的房间，也许这里对他来说更像家吧。 因为有我。 # 当寒假临近结尾，我们的旅行也即将开始了。 那场旅行是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前最後的宁静，也是我战战兢兢的生活这麽多年以来，第一次完全卸下了防备。 # 在绝大部分的时间里，我痛恨我的生活。我痛恨这平凡的地狱。 打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有一件事情是轻松的，每件事都是那麽的不容易。我们活得那麽累，就是为了寻找某一刻美好到令人恍惚的一瞬间，把美丽尽收眼底，把回忆用力刻在心底。 # 而现在，我们该出发了。χγцzHáīωц9.cǒм(xyuzhaiwu⑨.com) -- 第三十章我对你的了解会有多少 火车上我和黎雨莀并肩坐在一起。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用手撑着头看向窗外，这是我第一次认真的打量他。 黎雨莀的皮肤没有南秋河那麽白，是和大多数人差不多的肤色，也没有南秋河精致立体出色的五官，他的五官单看之下都很平凡，但组合在他脸上却很合适。 他的眼睛是单眼皮，但眼皮上有些微的皱摺，所以眼睛看起来并不小，而眉毛总是微微蹙着，就好像一直在思量着些什麽，也许是对任何事情都已经顾虑成习惯了吧。 他的眼神没有渡海真那般清澈，却也没有像南秋河那样凝重，也许更介於两者之间，是稳重的、深沉的，有种看破所有的淡然和无可奈何，却也很纯粹。 他有时望着我的时候，我甚至觉得他已经看进了我的眼底。但当他对我轻轻一笑时，却温柔的让人动容。 总的来说，他在我眼里是个很美好的人。 # 现在的他面无表情，深远的眼神向外看去，不知在看向何方。当他没有笑容的时候，我会感到陌生，总觉得他好像变得离我越来越远。 我对你的了解会有多少？ 高高瘦瘦的，我在你身边显得矮小瘦弱。很喜欢打排球，总能在排球场上看见你的身影。说话时总是微微蹙着眉，那似乎是你的习惯。 你所拥有的一切全靠自己打拼，虽然每日忙於工作与学习，却不曾有过埋怨，你是那麽的努力在生活着。 # 假如你未曾对我说起你的过往，我也不会向你诉说关於我的一切，既然你试着让我融入你的世界，我也不会只愿让你知道无关痛痒的琐碎。 # 打从最开始相遇的那一天，你对我的笑容一直持续到今天。 为什麽？ 这样的你，为什麽愿意走向我。 我明明什麽也没有。χγцzHáīωц9.cǒм(xyuzhaiwu⑨.com) -- Ⓟо①❽ě.c⒪м 第三十一章没有明天的日子 『我真的很好奇。』黎雨莀侧过头来，压低了声音。 『你是怎麽让南秋河同意的？他看起来明明很排外。』 『他只是看起来冷漠，我还是能对他任性一下的。』我笑了笑。 『啊，好像到了耶。』我指向窗外。 『等下要不要去玩水？』他说。 『你自己玩吧。』 『会很凉快的，已经快要春天了呀。』 『夏天也是一样。』我不爱玩闹。 # 眼前，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是清澈的蓝，看上去就像是没有尽头一般。海浪一下又一下的拍打着，声音规律而清脆，疗癒人心。 # 我静静的感受着海风的吹拂，轻轻闭上了眼睛。 『我们也来玩水吧。』南秋河说。 『你自己玩吧。』我懒懒的看了南秋河一眼。 『啊呀！』远处传来了黎雨莀的惨叫声，我们同时看去。 『你小子站住啊，我是你学长！』 黎雨莀对渡海真喊着，渡海真嬉皮笑脸的又泼了他一身水。 『你这个臭小子。』黎雨莀也泼了回去。 『好冰呀！』渡海真的衣服被海水浸湿了大半，他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卧蝉变得更明显了。看起来很灿烂。 『你笑什麽？』南秋河问我。 『这还是第一次，我从黎雨莀的脸上看到那麽丰富的表情。』也许，此刻的我，表情也难得有些温柔。 『你们快过来一起玩呀。』渡海真向我们喊道。 『不了吧。』我摆摆手。 『来都来了。』南秋河拉着我走向他们。 我挣脱不开他的手腕。 来不及了。 南秋河一把把我跩进了海里，哗啦的水声在耳边清脆的响起，波浪的起伏让我的重心不稳，我跌进面前的南秋河怀里，衣服已经湿透了。 我把他推开，沉默了几秒。他们也都安静了下来，像是意识到这对我来说可能有些过头了。 『你真的是』我将湿掉的头发往後拨开，抹开脸上的水。 『你这个家伙！』我大声喊着，南秋河也吓了一跳，扑通一声往後跌进了海里。 当冰凉的海水浸湿全身，接触到心底的那些瞬间，连心都变得柔软，烦恼全都烟消云散。 # 当时的我们肆意大笑玩闹着，将一层又一层綑绑在身上的现实与枷锁暂时松绑，就算只有这一刻也好，我能够是我。我们试着过了一次没有明天的日子。 这世间的欢乐冷暖，在这一刻也终於与我有关。 # 海的旁边有一家海鲜炭烤店。 气温其实并不算低，就算全身湿了大半，也不算太冷。 黎雨莀从包包翻了翻拿出一件衬衫，披在我的身上。 『啊，没关系的。』我抬手轻轻推开。 『穿着吧，越晚会越凉。』 此时，南秋河和渡海真向我们这边走了回来，手上拿着很多瓶汽水。 『我刚刚去拿了件外套，披着吧，会着凉的。』南秋河说。 当他把外套递向我时，他的表情顿了顿。 『谢谢你，穿了一件还是好冷呀。』我伸手接过他的外套穿上。 两件外套穿在身上，闷的我有些焦躁。 # 黎雨莀打开一瓶雪碧递给我，南秋河也同时将一瓶雪碧递给了我，他的手悬在半空中顿了顿又收了回去，那瓶失去了瓶盖的雪碧正不断的冒着气泡，他的神情b刚刚更复杂了些。 所以说，习惯真的很可怕。 # 当我们开吃的时候，已是日落黄昏之时，整片蔚蓝的海洋染上了一点红，夕阳落了下来，像是融化进了海里。 夜幕即将降临了。 微微的海风吹拂，海浪轻轻的拍打着，满桌的，一口一块烤的恰到好处的肉，盐烤虾、大闸蟹。 该不会我整年的幸福都集中在今天了吧，此时的我不禁想着。 # 『你们的梦想是什麽呢？』我问了一个很俗套的问题。 『我想做音乐。』渡海真说。 『什麽样的音乐？』我问。 『嗯属於我的音乐。』他笑的开怀。 『你呢？』我看着南秋河。 『我想成为一个演员。』 『演员吗？』 『不是明星，也不是艺人，而是一个演员。』他认真的说。 虽然无论如何我都会支持你的，但我想，就你的家庭而言，这种梦想大概也只会是妄想，甚至是一个笑话。 我没有回答。 『我想找个体面的工作，稳定的生活下去。』 『这样就足够幸福了。』黎雨莀说。 这是黎雨莀的梦想，也是我的梦想。挺平凡的，却也挺遥远。 『你呢？你的梦想是什麽？』他漆黑如墨的眼睛对上我的。 『跟你一样。』χγцzHáīωц9.cǒм(xyuzhaiwu⑨.com) -- Ⓟо①❽ě.c⒪м 第三十二章星空下 我们所住的民宿面朝大海，南秋河和我住在一间，黎雨莀和渡海真就住在隔壁，此时南秋河已经熟睡了，大概是玩累了。 我走到他的床边帮他掖好被子，把他踢开的棉被重新盖好，夜已经深了，我却一点困意也没有。 微弱的月光从窗帘後隐约的透了进来，我轻轻拉开窗帘，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南秋河，走出房间去到院子里。夜晚的空气很清新，这里的夜空有着漫天的星星，月亮看起来也格外明亮清晰。 晚上的风有些凉，我回房里拿了件外套，再出来时看见院子里多了一个人。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回过头，是渡海真。 『嗨。』我对他笑了笑。 『你也睡不着吗？』我在他身边坐下。 『嗯。』 『星星真漂亮啊。』听完他的话我也抬起头。 『是啊。』 # 『不知不觉，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他说道。 『本来一直觉得日复一日的。』 『学姐。』 『嗯？』 『你有喜欢过别人吗？』 『没有。』 沉默了一会儿，我的答案也没有变得不同。 『我也是第一次。』他说。 # 『要学会忍耐。』 『别表露任何情绪，面对任何时候你都应该要笑。』 『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到你在乎什麽。』 『你必须是最优秀的。』 『爸爸总是这麽对我说。』 # 『爸爸和妈妈都是大学教授，而我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在各种意义上，我都必须是最完美的。』 『不能负面，不能悲伤，不能愤怒，我必须永远从容。』 『我全都做到了，我符合他们的所有期待，我活成了最正确的模样。』 『我是他们最完美的作品。』 # 『不知道是从什麽时候开始的，每当我发现我产生了一点自我时，第一个想法都是放弃。』 『我已经没有自己的意识了，都已经麻木了。』 『就好像我本就该如此。』 『一直以来都是这麽生活的，本来都已经习惯了。』 『可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好像找回了一点点的自己。你看着我的眼神让我有一种被理解了的感觉，要是没有那麽多的框架和拘束，我应该也会是你的模样。』 『只有离开人群才能摆脱孤单，你这麽对我说。我也是一样的，我不该待在人群里的。』 『我们是一类人。』 # 『认识你之後，这是我第一次拥有了自我。』 『但在我拥有自我以後，我所做的第一件事。』 『居然是喜欢上一个同样x别的人。』 『我能够这样吗？』 『我究竟，应该怎麽做呢？』 『这是b其他的出格，都还要更加不可饶恕的事情。』他微微低下了头，声音接近呢喃。 『学姐，我该怎麽做？』他抬头定定看着我，漆黑的眼眸里面藏了千头万绪。χγцzHáīωц9.cǒм(xyuzhaiwu⑨.com) -- 第三十三章适可而止 当时，我想起了我和渡海真曾经的对话。 『如果可以，你想成为什麽样的人？』我问道。 『我对自己没有那样的期待，但是我有特别向往的人。』 『是什麽样的？』 『或许说出来你会觉得我很奇怪。』 『其实我对大部分的事情都没有任何情感，离别对我而言很容易，愤怒或是悲伤我也几乎没有感受过，对什麽都无所谓，我是这样的人啊。』 『所以我所无法理解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我向往的，是拥有复杂情感的人。』 『痛苦的，却能够自抑的，我认为这样的人是最完整的存在。』 # 如果他当时说的是真的，那南秋河确实应该非常吸引你。 可是，这件事情并没有那麽简单。 不能单单只是作为朋友，而是希望能发展成其他关系吗？ 『是从什麽时候开始的？』我问道。 『什麽时候开始注意到他的。』 『校园其实并没有想像中的那麽大，在相同的时刻，是能够遇见相同的人的。』 『最一开始的时候，就只是会想一直看着他。』 『他的眼神，他的表情，他的一切都吸引着我。』 『这是第一次，我的脚步不自觉的跟着其他人前进了。他到底藏着什麽呢？他的眼神里那些一闪而过的东西究竟是什麽？』 『我很想看看他笑起来会是什麽模样。』 『一直到，我发现他是你的朋友。』 『不是普通的朋友，而是特别要好的朋友，我觉得这是我的机会。』 『我想再更靠近他一点点，不只是远远看着，我希望他也能记住我。』 『但当我真的面对他的时候，我发现我所有的社交手腕在他身上都毫无意义，他是那麽的沉默，我也只能和他一起沉默。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不抗拒我的接近。』 『还是不够，不只是待在他的身边，我希望他也能对我笑，就像他对你那样。』 『慢慢的，我好像越来越贪心，我觉得还是不够，我希望他能只看着我。』 『也就是这时候我才意识到的，这是爱情。』 『我明白了。』我说道。 『但你真的能确定这就是自己的心吗？』 『你以前从没喜欢过男生吧，或许是一时兴起？』 『不是那样的。』他摇摇头。 『不管是不是，你要怎麽证明呢？』 『他所吸引你的地方也证明了他不是一般人，他b任何人都还要脆弱，他是一个一直以来都被深渊折磨的人啊。』 『我希望你不要再跟随着自己的心去行动，而是真正把他考虑进去，他这个人本身究竟是不是你能够承受得了的，甚至是你们有没有可能有未来。』 『我希望你再有其他行动之前，能够有所顾虑。』 『虽然我们是朋友，但我现在是反对你们的。』 『我希望你能适可而止，能够知难而退。』 『哪怕一点点，只要你让他变得不幸，我都不会原谅你。』我定定看着他的眼睛。 他没有回答。 # 『很晚了，快进去睡吧。』我对他说。 『明天还要早起呢。』 我看着他起身回了房间，脚步停顿了下来，月亮的余晖洒落在他的脸上，他回过头说道。 『晚安。』 # 隔天一早我们就回到了我们一直以来生活的城市，一切都将回归正轨。 # 这是我们四个的第一场旅行，到了很多很多年以後也依然非常怀念。 当时的我们还不知道能够陪伴在彼此身边多久，我们总是欲言又止，就连关心都无法轻易的表达。 当时的情感交织着，充满着疑惑、不确定、隐忍、和沉默，我们表面平静，心里却是汹涌澎湃的。 我们小心翼翼的捧着自己的心，悄悄的靠近对方，二十岁的我们渴望那份真心能得到回应，那份心意既纯粹又沉重，一触即碎却格外珍贵。 # 我们，相遇在人海里。 我在期盼着，曲中人散之时，你是否会回头望我一眼。χγцzHáīωц9.cǒм(xyuzhaiwu⑨.com) -- 第三十四章醉酒 渡海真似乎是真的有把我的话听进去，在确定这份情感究竟是一时之间的冲动、是对美好事物会产生的依恋跟欣赏，还是作为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所产生的爱之前，他暂时退出了我们的关系。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要靠他自己去寻找的。 # 渐渐的，我和南秋河又回到了经常两个人独处的时光。 这没有什麽不好，我相信他也是这样想的。 就只是，他好像有些失落。 从他渐渐失去笑意的脸上，我能感受到失落在蔓延。 # 无论是他当时选择极端的原因，或是他的初恋夏雨，还是渡海真，对於他的情感或是情绪，他从未向我透露过只字片语。 我明明能带给你的不只是陪伴，我能理解、我能倾听，我愿意为你做我力所能及的一切，可你还是只愿向我诉说美好。 # 开学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坐在李錞的身边，今天的课会上到比较晚，我已经开始有些困顿了。 不知不觉我趴在桌上睡着了，我睡的很熟，就像啪的一声直接关机了一样。 一直到，我感觉到有人轻轻拍着我的肩膀，随着摇晃的幅度力道逐渐加大，李錞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小姜，你的电话一直在响。』 『起来看看吧，说不定是什麽重要的事情。』 我睡眼惺忪的爬起来一边肉着眼睛，一边拿起手机。 是南秋河，这小子上课打什麽电话啊。 『喂？』电话一接通传来了他的声音。 『怎麽了？』 『你在哪儿啊？』 『我在上课啊。』我看了看表，已经快六点了，要下课了。 『你等一下记得来接我喔。』 『哈哈哈』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吵杂，南秋河的声音变得很模糊。 『你怎麽了？你在哪里？』总觉得他的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 就像，喝了酒一样。 『我在那个啊，就是之前我们一起吃的烧烤摊，嘿嘿嘿』 『老板，再来两瓶！』电话那头传来了他高声呼喊的声音。 这时候，我已经清醒了，而且回忆起了上一次他喝醉酒时的场景。 只能说，会累死个人啊。 # 当我赶去的时候，他一个人趴在桌上，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明明是两杯倒的家伙，却总是喜欢整这一出。 我在他身边蹲下，看着他熟睡的脸，轻轻拨开了他额前的碎发，就算把自己弄成这样，也不愿意试着对我说吗？ 身旁围绕着其他客人的喧闹声，我拿起桌上的帐单左右张望，想先去结帐。 猛的一瞬间南秋河用力抱紧了我，将脸埋进我怀里。 『我就知道你会来。』 『嘿嘿。』他的脸已经有些通红。 『你先在这里乖乖，我去结帐。』他将脸在我衣服上蹭了蹭，我肉了肉他的头发。 『我们马上就回家。』我低声说。 # 把一个b我高大很多的男生带走，b想像中的还要不容易，看他这个样子是不能送他回去了，我只能带他回我家。 虽然他一直胡言乱语，一直摇摇晃晃，但好在他还能自己走路，我把他y塞进了计程车里，一路上他枕着我的膝盖，不知道在呢喃些什麽。而我则一直盯着车外一闪而逝的风景。 下了车，一路上我连拖带拉的，到家的时候，已经用光了我所有的体力。 我一鼓作气，帮他简单的脱掉了鞋子跟外套，一路跩着他走回房间，将他侧躺放在了床上免得他的咽喉会哽住，再帮他盖好了棉被。 完美，终於结束了。 我可真是命苦。 # 我从床边起身准备出房间，南秋河却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手。 我回过头，他依然在呢喃些什麽。 我倾下身想听的更清楚一些。 『不要走。』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我只有一个人。』 我反手握住他的手，坐回他身边。 他断断续续的在诉说些什麽，几滴水珠从他的眼角滑落。 我伸手帮他抹去脸上的泪水。 # 『已经没事了。』 『别怕。』 『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我低声说。χγцzHáīωц9.cǒм(xyuzhaiwu⑨.com) -- 第三十五章哥哥回来了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并不短，在这段时间里无论是心境还是我的身边都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去年的我，还从未想过你们会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在你们出现之前我是怎麽生活的呢？我还有办法回到那个时候吗？ 原来，我也曾经一个人走了那麽远。 # 『姜凡，你睡了吗？』凌晨两点时，我收到了南秋河的讯息。 『还没呢。』 『我想跟你说，』那条讯息他来回编辑了很久。 我坐起身，打开了放在床边的台灯。 『我哥哥要回来了。』 『什麽，为什麽？』 他哥哥高中毕业後就去美国留学了，之後我再也没听过他的消息。 『爸爸说是时候让哥哥回来继承家业了。』 『那麽，什麽时候回来？』我问道。 『这两天。』 『他们今天晚上才告诉我的。』 『你们有联络过吗？』 『从来没有。』 # 他和哥哥相处的时间很短暂，但哥哥对他的影响却是深刻的，正因为有他哥哥的存在，南秋河在他爸妈眼里才会变得次等，就像一个失败的次残品，不值一提。 就算是身上流淌着相同的血，也b陌生人还要更陌生的哥哥，就算是面对面也无法正视他的双眼。 我不确定南秋河对他哥哥是抱有怎样的心态，但可以确定的是他现在一定很不好受。 # 『你要不要来我家住一段时间？』 『啊？』 『可以吗？』 『当然了。』 『对我用不着瞻前顾後的。』 『那如果我再也不想回来了呢？』 『那就不要回去了。』 『在你能坦然的在那里生活之前，可以一直留在我身边。』 『可，阿姨他们会同意吗？』 『你不是知道吗？我爸妈从来不管我的。』 『况且我妈还算喜欢你。』 # 我的个性很急，而且事态确实有些急迫。 隔天放学，我和南秋河一起回他家收拾行李，不用怕撞见任何人，这个时间他家不可能有人。 『我该怎麽和我爸妈说呢？』 『他们不在意我并不代表不会管我。』 南秋河一边说，一边正试图把一大堆衣服塞进那狭小的行李箱里，然而不管他怎麽使劲，那行李箱依然倔将的没有合上。 我坐在他房里的小沙发上，这个小沙发已经是他混乱的房间里唯一的净土了。 『那个你不用担心，我会解决的。』我说道。 『呼，好累呀。』箱子终於阖上了。他站起身走回床边躺下。 『你真打算把整个房间的东西都搬到我家了。』 『这些都是必需品呀。』 『你能帮我拿瓶饮料吗？我需要犒赏一下我自己。』 『嗯。』 # 我走出房门，朝厨房走去。 厨房的灯本来就开着吗？ 我打开冰箱的门，拿出一瓶苹果汁。 『你是来找我弟弟的吗？』一个低沉的男声从我身後响起。 我用另一只手稳住了装着苹果汁的玻璃瓶，以至於它不会碎裂在地上。 我转过身。 『您好，我是南秋河的朋友。』我礼貌的笑了笑。 我一眼就能认出他就是南冬凌，他长得和南秋河有七分像，除了气质不同，长相似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南冬凌人如其名，像凌冬一般冰冷，就算只是普通的问句从他口中说出来都好像结了霜。 『我认得你，你是姜凡吧。』 『我是秋河的哥哥，还认得我吗？』 我轻轻点了点头。 『可以帮我拿一瓶吗？』他指着我手上的苹果汁。 我把手上的那瓶直接递给他。 『秋河他过得好吗？』 『挺好的。』 『是吗？』他将苹果汁拿在手上把玩着，并没有打开。 『那麽，你要带他去哪里？』 『啊？』 『我看他在房间鼓捣半天了。』 『离家出走？』他的眼神我完全看不明白。 『不是的，我只是想带他去我家住一段时间。』 『你家不就在隔壁吗？』 『嗯，对。』 『你们』他似乎想说些什麽，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 『没什麽，去吧。』 我把冰箱打开又重新拿了一瓶苹果汁。 『他就拜托你了。』当我回过头时，他哥哥已经离开厨房了。 那句话说的很轻，以至於我以为是我的幻听。 # 我回到南秋河的房间，房间跟行李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南秋河躺在床上睡着了，我拉过旁边的棉被盖在他的身上。 放在桌上的苹果汁一点点的退冰，水珠从瓶身不断的滑落下来。 # 『你哥哥已经回来了。』我轻声说。χγцzHáīωц9.cǒм(xyuzhaiwu⑨.com) -- 第三十六章明显的偏爱 南秋河的父母那边其实并不难解决，毕竟我们怎麽说也算相识多年，但其实最主要的还是，我知道他哥哥一回来，他们的注意力肯定不在他身上了，所以不会有过多的阻拦和过问。 也许是因为有客人，也许是因为家里的气氛总是时好时坏，家里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争吵了。 就这样，平淡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 偶尔我会准备早餐，我们一起吃完再去上学，但大部分时候都是我们都睡过头了，我慌忙去叫醒他，然後一起踩点到。 刚开始同学们的目光确实让人有些不舒服，但时间长了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我已经习惯了那一道道目光，还是他们习惯了我们总在一起。 我想，大概率是我已经不在意了。 放学时我们会一起去超市买菜，南秋河不会煮饭，他就站在流理台边跟我聊着生活的琐碎。我很喜欢这样的生活，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或许也不错，几乎每一天我都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们看起来就像真正的一家人。 然而遗憾的是，这样的生活也会有尽头。 # 除了哥哥以外，南秋河还有个妹妹叫作南沁恩。不知道是什麽缘故，在韩国念书的南沁恩也回到了那个家。 时隔五年，那个家的人都到齐了。 当他们全都聚在一起，不知怎麽的，我有点难想像那个画面，那个画面会是温馨的还是沉默的呢。 # 周末，我和南秋河一起去家庭聚会。 事实上比起我的想像，他们家相当温馨，并不沉默。 南秋河的爸爸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父亲，并不总是那麽暴躁又严厉，他的妈妈也是一样，原来也有温柔的一面。 他们一字一句都是在关心孩子们的生活，南冬凌带着他优秀的学历回来了，而南沁恩就算什麽也不做，存在本身就已经饱受疼爱了。 看起来还真是和乐的一家人。 我不知道该如何去描述那样的感觉，我觉得我窥见了一个不该由我去探究的秘密。 太过明显的偏爱，让人无所适从，让人看了窝火却也无可奈何，因为似乎连那麽做的资格也没有。 # 『抱歉，我好像不该来的。』回家的路上沉默了很久，而我只想得出这麽一句。 『要是你也不来的话，我就真的彻底沦为一个笑话了。』他笑了笑。 有那麽一刻，我觉得南秋河彻底的融入了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χγцzHáīωц9.cǒм(xyuzhaiwu⑨.com) -- Ⓟо①❽ě.c⒪м 第三十七章你是真心的 今天阳光正好，排球场上有很多人在打球，南秋河也是其中一个。 我在排球场的围栏边看着他，看着他放松的神情，这样就好，我这麽想着轻轻笑出了声。 我绕到树的後面，有个人站在那同样看着排球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甚至没察觉到我的接近。 『你打算这样到什麽时候。』我先开了口。 听见我的声音他肩膀一抖。 『没说要让你消失，只是希望你知难而退而已。』 『结果你这算什麽，一面都不见，然後躲在这里偷偷的看。』 他回过头。 『我还想问你呢。』 『为什麽你们最近每天都同进同出的？』 『难道说』 『我们是情敌？』渡海真露出有所防备的眼神。 我对他摆摆手。 『好像是我先提问的吧。』我说。 『我不是一直在回答吗？』 『这就是答案。』他指了指自己。 『我没有在开玩笑。』 『我也没有。』他说。 # 『你不明白我为了走到今天这一步付出了多少努力。』 『打从第一次见面，我就再也没有办法去看向其他人。我该以什麽身份去到他身边，我苦恼了很久，比起贸然的出现，我应该要先有个朋友这样的身份。』 『发现你们认识的那一天，我知道这就是我的机会。』 『那天是他第一次正视了我的眼睛，光是那一眼就让我心跳不已，我激动了一整晚。』 『第一次出现了这样的人，甚至是在人群里我也能一眼找到他。』 『他是不同的，和所有人都不同。』 『就算被你警告，你说我每一个贸然的举动都有可能会伤害到他，为了不让我控制不住自己总想接近他，我就只能每天躲起来偷偷的看。』 『不会轻易的就对他说出喜欢。』 『无数遍，我每天都问着自己，却都还是一样的答案。』 『我该怎麽向你证明，向我自己证明这就是真正的答案。』 『我还能够适可而止吗？我已经不像我自己了。』 『我真的不知道我该怎麽办。』他懊恼的抓着自己的头发。 『我知道。』我说。 『你知道什麽？』他反驳。 『你什麽都不知道。』 『你敢在人群里直接牵他的手吗？』我问道。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甚至敢在外面亲他吗？』 『你在讲什麽啦。』他涨红了脸。 『就算我想，他还不见得愿意让我这样做。』 『这样就够了。』 『什麽意思？』 『所以我说我知道了。』我定定看着他的眼睛。 『你是真心的。』χγцzHáīωц9.cǒм(xyuzhaiwu⑨.com) -- Ⓟо①❽ě.c⒪м 第三十八章无法去选择的关系 真是意料之外啊。 看来我们秋河的春天真的要来了。 我一路上都在想着，一向举止从容得t的渡海真，刚刚对着我懊恼的抓自己头发的画面，每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噗哧一笑。 真是太好了。 今天我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南秋河和打排球认识的朋友们去吃饭了。 # 怎麽回事？ 我打开了客厅的灯，这些是？ 地上有很多碗盘的碎片。 妈妈？ 一声又一声的叫骂声，从房间传了出来。 啊，又开始了啊。 消停了一阵子又开始了。 # 我拿出手机让南秋河今晚先不要回来，这些事情由我来承受就可以了，不该让他也去淌这浑水。 # 有的时候，父母亲会争执。 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就总是如此，婚姻是一笔终身合约，但当最初的爱情破碎之後，又该怎麽抽身呢。 我曾经问过妈妈为什麽不离婚，她说是因为我们，所以才没办法一个人逃跑。 身为一个负担的我，也很难相信爱情。 # 我走到後阳台拿起了扫把准备清扫一下地面。 『姜凡！』没想到走出厨房的时候刚好碰上了妈妈。 妈妈失控的时候会变成另外一个人，虽然总是如此，我还是很难习惯。 大部分的时候比起悲伤的情绪，恐惧占据更多时候。 平常笑容满面的妈妈一旦生气，会露出我所看过这世上最狰狞的面孔，她会砸碎手边的一切，将她随手可得的所有东西都砸向我。 我从来都没有闪躲过，因为我知道要是让她察觉到我的害怕，要是让她发现我的恐惧，她将永远用这招来待我，我只能保持沉默。 『要不是因为你。』 『要不是为了你们，我怎麽会必须过这种生活？』 一遍又一遍，曾在耳边说过无数次的埋怨，又重新回放在这个空间里。 那天我没有哭，当她把桌面上的东西都砸向我的时候我没有哭，到最後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我也没有哭。老实说，我有点不知道应该做何反应。 # 爸爸有忧郁症，可能的理由有很多，但结论只有一个，就连他自己都已经放弃生活了。 他好像把自己的时间静止了，但是妈妈的时间还在流动着，她还在期盼生活、还在奢望明天，因为没办法一起前进，因为从最开始的安慰到最後的厌烦，我不知道他们之间还剩下什麽。 我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但也只能恨而已，我除了恨自己以外也做不了别的事情。 # 等到一切都安静下来，妈妈已经不知去向。 我走到房间里找爸爸，房间很黑，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当我的眼睛适应黑暗後我看见爸爸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就像平时那样。 我试着想对他说些什麽，後来却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我自己不也是一个笑话吗？ 『爸爸，你还好吧？』最终还是问了这麽一句。 『我从来没有好过。』 当听见那句话的时候我觉得我心里有某样东西碎裂了。 眼泪已经决提。 # 当黑夜变得温暖，感知变得模糊，情绪开始破碎，就连梦境都只剩窒息。 偶尔会感受到这些的我，曾以为这些就是绝望。 现在想来也许爸爸和我恰恰相反，他无时无刻不在感受这些，只有偶尔才能窥见一丝光亮。 他才是一直身处於绝望之中。 # 究竟是什麽呢，是什麽毁了我们的家？ 我又该向谁诉说？ # 在黑暗的房间里我卷缩在床角，唯一的光亮是眼前的手机萤幕。 要是遇到困难的话，会告诉朋友们，要是感到难过，平时的我也许会告诉李錞。但现在不知道为什麽，我觉得不能找她，面对家庭美满的李錞，我该怎麽去诉说这些。 我只能向她诉说美好。 # 没有人是非黑即白的，人总是亦善亦恶，正因为没有一个基准能去彻底评断一个人，面对立场的冲突，情绪的碰撞，本就不多的耐心不断消磨。 正因如此，在这场无声的战争里，才会始终无法有人能全身而退。 # 家也曾经有像家的时候，但也偶尔会觉得像一个走不出的深渊，那既是唯一的归宿，又是无法逃脱的囚牢。 也是唯一一个我们无法去选择的关系。 爸爸也曾经像爸爸一样，要是不失控的话妈妈也一直像妈妈。 也许正是因为明白彼此都曾有所付出，才无法真正决绝的做出了断，如此拖延反覆纠缠不清，终是被积压已久的琐碎击垮。 深陷於其中泥沼的我，并没有人可以诉说。 我的痛苦不及南秋河，辛苦不及黎雨莀，绝望不及父亲。 又有什麽资格谈论悲伤。χγцzHáīωц9.cǒм(xyuzhaiwu⑨.com) -- 第三十九章夜半时分 在黑暗的房间里走动，动作会变得缓慢，在视觉不清楚的状况下，听力会越发清晰。 沙沙。 从拖鞋下传来包装纸摩擦的声音，是什麽？ 我将房间的灯打开，捡起地上的棒棒糖，已经碎了。 这是，黎雨莀送我的糖果。 我蹲下身来，将糖果握紧在掌心。 如果是你的话，会怎麽做呢？ # 牢牢扼住我喉咙的生活，让我觉得窒息，趁着夜半时分，我从家里出逃了。 # 就这麽没头没脑的冲出来了，我才再意识到一件事，原来我是真的无处可去。 凌晨一点，我独自一个人在街上徘徊。 我拿着手机翻开通讯录，翻了又翻，最终还是关上了。 走着走着就到了我和南秋河以前经常去的公园，上次他从我家离开後，我也曾到这里来找他。 我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下，脑海里浮现妈妈的声音。 『要不是因为你。』 『我为什麽得忍受这种生活。』 『因为有你们，我的人生全都毁了。』 狰狞的脸，失控的咆哮。我的手指不受控的开始颤抖，我将头埋进膝盖，把自己环抱起来。 药，晚上忘记吃药了。 我该怎麽办。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我得赶快回去。一从长椅上站起身我就向下倒去，全身都在不停的颤抖着。 当我用手撑起一边的身体时，我发现我身旁多了一个影子，在路灯的拉长下他的身形看起来更高大了，我本就全身都在颤抖，此时双脚也已经麻木，身体一时动弹不了。 我害怕的紧闭双眼。 『你在干嘛？』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到我耳里，我猛的一回头，是黎雨莀。 『这是怎麽了？』他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我身上。 『怎麽会是你？』 『不然应该是谁？』他温暖的掌心握住我的双手，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扶到长椅上。 『你一个女孩子，三更半夜待在这g什麽，不知道有多危险吗？』 『如果不是我怎麽办！』他的音量突然变大我下意识的抖了一下。 『好了好了，不骂你了。』他慌忙摆摆手。 『我刚下班路过，远远就看到这有一个人，没想到居然是你。』 『出什麽事了吗？』他在我面前蹲下，伸手把我脸上的泪水抹去。 『还是』他紧紧握住我的双手。 我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泪又再次溢满眼眶。 『我明白了。』他用手掌把我的眼睛遮起来。 一切都静止了，悲伤静止了，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了，我只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 『以後不要再半夜待在路边哭了，真的受不了了就说出来好不好。』 黎雨莀低沉的声音回荡在我的耳边，我感觉自己的温热眼泪顺着脸颊滴落了下来。 『别怕。』 『我在这里。』他把我拉进怀里，轻轻的顺着发丝摸着我的头。 『已经没事了。』χγцzHáīωц9.cǒм(xyuzhaiwu⑨.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