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反派的白月光替身》 第1页 [穿越重生] 《大反派的白月光替身》作者:青山卧雪【完结+番外】 文案 《摄政太后》一书中,大反派凌御深爱女主谢玉仙,求而不得遇见了和谢玉仙长的极为相似的穷秀才之女兰漾漾,下聘千两黄金强娶,可惜兰漾漾心有所爱,想不开跳井死了。 那时拥有藏宝洞的小貔貅对这个小炮灰嗤之以鼻,骂她蠢,爱情算个屁啊,哪有金珠宝贝可爱。 直到有一天她穿书了,穿成了这个小蠢货,变成了穷光蛋,小貔貅扑到黄金上大吼,“我的我的都是我的,嫁嫁嫁!” 【贪财如命治愈系女主×美强惨穷\逼大反派】 ·· 阅读须知: 1、更新时间:下午六点(哺乳原因不能保证日更)。 2、谢绝扒榜,谢绝考据,V后官方防盗。 3、苏爽甜狗血文;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如果你不喜欢我的萝卜,请及时弃文,勿伤害。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兰漾漾、凌御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小貔貅敛财记 立意:好的爱情可以让我们变成更好的人,只要我们能控制人性中的贪嗔痴恨。 第001章 穿书了? 大康,天临二十五年,立夏,梨花村兰秀才家的姑娘因被退婚跳河了,亏得她娘看的紧,发现的早,猛嚎了一嗓子,她亲哥从屋里冲出来一头扎进水里给捞了出来,人是没死可也去了半条命,躺在床上两三天了,水米不进,眼看着这是要绝食寻死的意思,一家子都闹着让张家赔命。 兰家,兰漾漾闺房。 小貔貅已经穿来三天了,沉浸在失去藏宝洞变成穷光蛋的悲伤里无可自拔,她也想不通,她好好的在自己的藏宝洞里冬眠怎么一睁眼就到了古代,亲爹叫兰士儒,亲哥叫兰登科,亲娘叫沈娟儿,她穿的这个身体叫兰漾漾,退婚的未婚夫叫张君澜,和她看过的一本大女主玛丽苏文里面的人物重合度也太高了。 《摄政太后》这本书一出世,仙界就传是司命星君写的,现在她确定了肯定就是那厮写的,他掌管着三千世界,凡是他出品的小说无一例外都是真人真事改编的,她现在肯定是误入了这个小世界了。 根据书中内容,她是兰漾漾,被青梅竹马的未婚夫退婚后,因为伤心欲绝跳河自尽,原书中兰漾漾没救回来死了,本书最大的反派会亲自来向她下聘,看过她的尸体后留下千两黄金就走了。 兰漾漾之死这个事件,一是为了突出大反派凌御视人命如草芥的坏,二是突出男配张君澜命运的转折点,原书中张君澜是碍于凌御的权势被迫退婚,被迫接受了凌御给予的去西陵书院读书的交换条件,而兰漾漾纯粹就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炮灰,她读到这一段的时候还骂过兰漾漾蠢货,爱情算屁,哪有金珠宝贝可爱,还为了张君澜寻死,脑袋被门夹了。 谁曾想,一睁眼她就变成了这个蠢货呢。 头秃! 想死回去! 可是她试过了,死不回去,嘤嘤嘤,肚子好饿,可这个家虽在村里算富户,可她感受的到这个家里并没多少存款,她现在身子很虚需要补充金光宝气啊,寻常食物根本不能调养好这具被感冒病毒入侵至肺的小身子。 正在这时就听到外头传来吵嚷声还有她娘的哭骂声,漾漾扶墙而出,慢慢挪到大门口就见她娘坐在张家门口,两腿摊着,手里拿着菜刀狠命的剁丝瓜,乓乓乓,仿佛剁的不是丝瓜而是全张家的人头,四周还围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 “兰娘子,这婚咱们两家也退了,你闺女寻死觅活跟我们家君澜可没关系,再说了,我们家主动退亲还不是想成全你们家闺女这场富贵,左都御史要娶你家丫头暧,多大的福气,怎么偏偏就想赖上我们家君澜呢,不知道的还当我们家君澜怎么着你们家丫头了呢,当着乡亲们的面我也把话说白点,人家左都御史那么大的官怎么就看上你们家丫头了,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勾搭上的呢。” 兰沈氏气的脸皮紫涨,一句反驳的话说不出来,一骨碌爬起来,举起菜刀就喊,“我杀了你!” 张婆子吓的连忙往家跑,大喊大叫,“秀才娘子杀人了,救命啊——” 兰登科从后面猛地抱住兰沈氏,夺下菜刀,哭道:“娘,算了吧,妹妹病着不能没你看顾,咱们家去吧。” 看热闹的村妇们就聚在一起嘀咕开了。 “张婆子说的也对,人家那么大的官要什么样的天仙没有怎么就偏偏看上兰家丫头了呢,又是怎么知道有这么个人的呢,我寻思着莫不是兰家为了巴结大官自己送上门的?” “我呸,狗剩娘,你可积点德吧,张婆子那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兰丫头也是咱们从小看大的,又孝顺又老实本分,还没成亲张婆子就逮着人下死手的使唤,兰丫头一句抱怨话没有,我可不信兰丫头是那种水性的人。” 狗剩娘脚踩着张家门口的石墩子,往地上喷出一口瓜皮渣滓,阴阳怪气道:“说是大官,说不得就是个给大官看门的老头子呢,嘁!” 正说着众人就看见远远的来了一行人,打头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气度非凡,穿戴富贵,身后跟着四个护卫两个小厮,拉着一辆骡子板车,板车上放着两个黑木箱子,箱子上绑着红绸,狗剩娘嗑着瓜子笑,“哎呦呵,瞧着就是个富贵公子,长得真俊,这是往谁家提亲去的?” -- 第2页 随着那行人越走越近,漾漾漆黑如墨的眼珠子就蹭蹭蹭大放光芒,肚子咕噜噜直叫唤,她闻到了金子的香味儿! 兰沈氏兰登科都没看见那一行人,他们眼里就只有扶着门框,脸皮苍白的漾漾,兰沈氏一抹眼泪就赶紧来搀扶,“漾儿,别看了,那没良心的小子缩在屋里当王八呢,咱们家去,亲退了就退了,为这么个人不值当。” 兰登科喜极而泣,“妹妹,你好了?” 漾漾缓缓抬起手一指指向停在他们家门前的一行人,兰沈氏见状慌忙道:“你爹呢,快把你爹找回来。” 兰登科一瞥见身穿紫袍腰挂金鱼袋的凌御两腿就软了,“爹、爹进城抓药去了。” 漾漾舔舔嘴唇,瞅着人就嘻嘻笑开了。 凌御下马,走来门口,定定看着漾漾的脸,清冷开口,“把聘金抬进去吧。” 护卫们遵命行事,两人抬一个黑木红绸箱子就闯进了兰家,把两个箱子往堂屋廊檐下一放,掀开箱盖,顿放金光,漾漾的肚子叫唤的更欢了,那趴在兰家墙头围观的众村民险些被那金光闪瞎了狗眼,那阴阳怪气的狗剩娘一激动把瓜子壳吞进了嗓子直噎的翻白眼。 兰沈氏忙问,“您是?” “左都御史凌御,今日特来下聘,不日迎娶贵府小姐进门。” 兰沈氏一怔,脸皮就涨红了,心里气的了不得,嘴唇哆嗦,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兰登科软着腿护在母妹前面,梗着脖子道:“我们要是不答应呢,您、您要强娶不成?” 漾漾扒拉开兰登科,一屁股坐金子上,大喘一口气,“嫁!” 兰登科傻眼,兰沈氏涨红的脸凝住,母子俩纷纷扭头看漾漾。 漾漾深深吸一口金气,只觉神清气爽,通体舒泰,咳嗽两声,拿起一块金子磨了磨牙就道:“母亲,哥哥,我愿嫁。” 凌御望着漾漾这副贪婪爱钱的模样,冷勾唇角,“如此,甚好。” 漾漾笑眯眯点头,一边盘腿坐到了金子上一边附和,“甚好甚好。” 有了金气吸食肚子没有那么饿了,漾漾才开始打量眼前这个全书最大的反派,他生了一双长长的妖娆的凤眼,一身艳浸浸,阴沉沉的气质,十分俊魅,有些像她在王母蟠桃会上见过一面的凤帝。 真是纯粹的大反派气质呀。 漾漾在打量凌御,凌御也在打量漾漾,只觉今日再见她就不似那日在绣品铺子门口瞥见的那一眼像谢玉仙了,她现在盘腿坐在金子上的模样真是俗不可耐,一丝冰清玉洁的气质也无。 凌御蹙眉,思量着,真的要娶这么个女子回去吗? 兰沈氏只以为漾漾是为了不让父兄为难,眼泪哗哗的就下来了,心疼的抱住漾漾就哭道:“漾儿,你要是不愿意,昨夜娘和你爹商量好了,我们滚钉板敲登闻鼓去,凭他权势再大也大不过皇上,咱们家虽穷,可你爹你哥哥再赖也都是秀才,是有功名在身的,咱们豁出命去闹也能闹出个结果来。” 凌御淡淡道:“若不愿嫁就罢了,本官绝不强人所难。” 话落抬腿就要走,护卫们就要来抬金子,入了她眼的金子哪能还让它们跑了,漾漾轻盈落地一把抱住凌御大腿,朝他眨眼睛,“嫁嫁嫁,金珠宝贝给够,你想要的样子我都有!” 她记得这个大反派的白月光就是女主谢玉仙,他之所以强娶兰漾漾就是因为兰漾漾长的和谢玉仙有些像,不就是做白月光的替身吗,小意思。 凌御眯眼,“你知道了?” 漾漾装憨,无辜的眨眼睛。 第002章 我,自卑? 坐在红彤彤的婚房里漾漾只觉凌御这个大反派也太猴急了,从下聘到迎娶只用了七日,她模糊记得凌御之所以纡尊降贵娶她这个秀才之女做正房就是为了和已经嫁给四皇子的谢玉仙置气,那意思大概就是,既然娶不到你,我就娶个和你容貌相似的替身,正大光明的告诉人他凌御心中所爱就是谢玉仙,哪怕谢玉仙嫁给了四皇子他也不死心。 凌御掀了鸳鸯成双红盖头就出去待客了,这会儿只有漾漾一个人在屋里,嫁妆和陪嫁侍女都无,不是兰家不给是这亲事结的太急了,兰家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便有一些储存起来留着给兰漾漾打嫁妆的木料还能抬进左都御史府不成,那也太难看了,漾漾索性什么都没要,给兰家留了五百两金子,她带了五百两来。 实际这些被她吸光金气的金子漾漾早看不上眼了,可谁让她穷呢,只好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一时从外间传来许多女眷的说笑声,声响渐大,西里间门被推开了,进来一群珠围翠绕的美人,有年纪稍大些的,也有年纪稍小的,漾漾顿时喜笑颜开,深深吸一口气,美人们身上的珠光宝气就都被漾漾吞掉了一成。 顿时,美人们就觉漾漾美艳的会发光一样。 大皇妃仿佛还看见漾漾身上有金光闪烁,她只以为自己眼花了,定睛一看果然没有了就笑着上前,“妹妹好,我是东安王妃,得知凌大人要娶的是你我还惊讶了一下子,这一见了真人我便明白了,妹妹生的这个模样和凌大人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紧接着一个未出嫁的姑娘也走到了婚床前,她生就一张艳丽小巧的脸,却有一副丰满壮硕的身子,这让她看起来粗粗笨笨的,只听她开口道:“你可仔细,凌御娶你存心不良,他一点也不顾及你,散的我们都知道了,他娶你不过是因着你长的和北平王妃相似罢了,他心里……” -- 第3页 “昙儿住嘴。” “娘,我要说,怕什么。”冯昙云偏就站在床前不走,抬手一指美人堆里穿白色莲裙的美人,“她就是北平王妃了,号称谢家仙子谢玉仙,可我瞧着你比她好看,男人的眼睛怕都是瞎的。” “乱说什么,和你什么相干,快闭嘴吧。”一个端庄的妇人走来一把拉走了冯昙云。 有了这一出,来看新娘子的人就赶忙都散了,漾漾打个哈欠,伸了伸懒腰,禁不住就想起女主谢玉仙来,原书中描述她是冰清玉洁,清丽娴雅的,方才一瞥之下倒是有这么点意思。 原书剧情她还记得个大概,说女主谢玉仙从小就活在有着玉京第一美人之称的嫡姐谢飞仙的阴影下,在谢飞仙入宫做了昭仪后,她不得不给谢飞仙下跪时就立志做皇后,可是天临帝已经老了,她不想委屈自己服侍个老头子,且天临帝已经有了谢家两个女儿,谢家不会再赔进去一个,天临帝也没有那么老不羞。 于是她就把成年的四个皇子都盘算了一遍,大皇子东安王占嫡占长,可惜为人狂妄自大目光短浅整个谢家都不看好这位嫡长子,二皇子镇西王出身虽是仅次于大皇子的尊贵,却自小病弱,寇贵妃一派早早就收起了夺嫡的心思,三皇子靖南王母族是昌国公府,生的星眼高鼻,英俊绝伦,和大皇子一派斗个旗鼓相当,可惜盛国公府自来和昌国公府不和,她纵是想嫁也嫁不得,于是就只剩一个生母是皇后洗脚婢出身的四皇子北平王了。 北平王生母虽出身低贱,因生下皇子就死了,北平王就由皇后抚养长大,勉强还可以说半个嫡出,最让谢玉仙青睐的是北平王尚无正妃,且相貌俊美不凡,风姿凌云,在士林的风评极嘉,又极擅笼络民心,乃是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潜龙,不知怎么的两个人就真爱上了。 两人大婚之后北平王宗政隆熙为了拉拢军方和获得钱财上的支持,分别娶了镇西大将军之女李檀儿和颍川侯之女冯昙云为侧妃,在李檀儿的设计,冯昙云背黑锅下,让谢玉仙失去了一个孩子,而北平王为了做戏不仅没有为谢玉仙讨公道还偏向了冯昙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谢玉仙对宗政隆熙就因爱生恨了。 在此期间谢玉仙就和凌御又勾搭上了并发生了关系,谢玉仙怀孕了,十个月后生下了左胸有七星痣的孩子,她以为这个孩子必定是宗政隆熙的,因为宗政皇室一直有这样一个传言,左胸有七星痣的才是真命天子,只因大康开国皇帝高祖左胸有这七星痣,太\\祖皇帝也有。 而一直隐藏着自己真实身世的凌御却认为这个孩子是他的,因为他的左胸上就有七星痣,而宗政隆熙没有。 谢玉仙为了做皇后就哄骗凌御说自己生的孩子是他的,请他帮助宗政隆熙上位,然后再立他俩的孩子当皇帝,到时宗政隆熙一死,他可以做摄政王,而这也正是凌御所想的,让自己的儿子当皇帝也算报仇了。 实际上这是谢玉仙和宗政隆熙定下的计谋,把凌御当成了登基之路的白\\手\\套,什么脏污坏事都让凌御去干,事成之后,诛杀凌御,而宗政隆熙夫妻的手却是干干净净的。最好玩的是,宗政隆熙极爱谢玉仙,爱到什么程度呢,就是明知道谢玉仙和凌御睡也并不在意,两口子目标一致,一个想做皇帝,一个想做皇后就不拘小节了。 天临帝没有七星痣,当宗政隆熙夫妻设计让天临帝发现这个孙子有七星痣以后,天临帝就把这孩子接到了身边亲自教养,亲口给孩子取名宗政福康,宗政福康自小聪颖绝伦,天临帝就越发喜爱,未曾立太子就先立了皇太孙。 当凌御把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乃至天临帝都弄死后,宗政隆熙顺利登基为帝,谢玉仙如愿以偿做了皇后,当夜凌御死在谢玉仙亲手送到他嘴里的毒酒下,他到死也没告诉谢玉仙,他是天临帝一母同胞兄长,懿文废太子之子。 宗政隆熙也只做了十年皇帝而已,在玉溪秋围时死在了对凌御忠心耿耿的余孽之手,被一箭射穿心脏立时就死了。 那时被立为太子的宗政福康还小,太后谢玉仙临朝称制,以张君澜为首辅,这张君澜和太后谢玉仙的关系一直暧昧不清,两人就这么主持朝政十几年后宗政福康亲政,小皇帝极孝顺明面上罗织罪名把张君澜流放崖州,背地里把张君澜送到了谢玉仙床上,两人携手共度晚年,寿终正寝。 结尾时作者还留下了悬念,宗政福康究竟是宗政隆熙之子还是凌御之子,终究是谢玉仙夫妻费尽心机算计凌御赢了,还是大反派凌御将计就计赢了,读者们还讨论了许久呢。 可漾漾却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这本书的男女主,她比较同情那个美强惨的大反派,她忍着那些玛丽苏剧情看到结尾就想看看凌御能不能逃出谢玉仙精心编织的爱情陷阱,可惜让她失望了,甚至愤怒,大骂了凌御这个蠢货一顿之后她就冬眠了。 难道就是因为她冬眠之前太愤怒不甘了,所以才有了穿过来的契机? 早知道她就不看了,别人的爱恨情仇关她鸟事啊,她只想和自己的金珠宝贝们缠绵万古! 这下好了,穿过来成了穷光蛋,害得她又要一点点搜集宝贝重建藏宝洞,嘤嘤嘤。 就在这时两个丫头送了一身白莲裙来,“夫人,大人让您换下喜服穿上这个。” 漾漾眼珠子一转,欣然同意。 -- 第4页 月色如水,婚宴还未散尽,被灌了许多酒水的凌御更衣后走在羊肠小径上,蓦然就看见了立在廊上灯下的谢玉仙,白衣飘飘,洁净如莲。 凌御走向她,妖冶的凤眼含着冷笑,脚步一转就要从她身前走过被谢玉仙叫住,“只是为了和我怄气你就娶了那样身份的女子,你可有为她想过?她那样低贱的身份,如何在我们这个圈子里立足,必是要自卑自惭的,若她再是一个心胸狭隘的,抑郁成疾,陨了性命,就是你我的罪孽了,何不及时收手?放了她,放了我,也放了你自己。” “北平王妃这手伸的也太长了,我要娶谁便娶谁,想怎样便怎样,我父永昌侯尚不得置喙,王妃又是我的什么人,在这里大放厥词,失陪。” “表哥……”谢玉仙啜泣。 凌御顿了顿,扬眉轻笑,“王妃怎知我不会对她好呢。” 话落,径直走了。 新房中,别处的灯都熄了,唯有那大红百子罗帐里亮着光,映出一个窈窕柔媚的倩影,凌御猛的扯开帐子就看见漾漾青丝如瀑垂在背后,身上只穿薄透的冰纨广袖衫,欲遮还羞,他往枕上一躺,凤眸含嘲,一勾手指道:“过来。” 漾漾乖乖蹭过去把下巴搁在他手指上,凌御愣了一下,凤眸轻抬打量她,忽觉这个贪财的村姑似乎比七日前容光更艳了些,顾盼生辉,清灵如水。 纵然谢玉仙是他心中特殊之人,他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谢玉仙更美,若论五官精致她胜谢玉仙良多,论气质……谢玉仙清傲,而她金灿灿的……凌御晃晃头只觉自己醉了,把漾漾推在锦被中,从后面抱住那一捻捻腰肢就吹熄了灯。 这种事儿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小貔貅早看做寻常了,和吸食金光宝气睡觉一样都能让她欢愉,让她欢愉的事儿就是好事儿,给她欢愉的人就是好人,可她低估了这副人类柔弱的小身子,她撩拨凌御的下场就是嗓子喊哑了。 晨曦透过碧纱窗筛进来时凌御醒了,他低头看着像猫儿一样窝在他怀里乱蹭的女子凤眸含煞,他可不信一个黄花大闺女对那事儿会那么娴熟甚至妖媚! 想到这里凌御坐起,掐着漾漾的胳膊把她提了起来。 没睡饱的漾漾气坏了,眼睛不睁就乱踢人,凌御一把攥住她的脚踝,才要质问,忽见她大腿内侧有一抹鲜红就顿住了,撒开漾漾任她钻进锦被里寻了个舒服姿势蒙头大睡。 凌御盯着那鼓起的包看了一阵子,想起昨夜的荒唐,餍足之意控制不住的就从骨子里散发出来,哪怕他对这个小妻子没有一丁点的感情。 他本以为昨夜会想起谢玉仙,甚至已经打定主意把这个村姑当成谢玉仙,谁知竟没顾得上。 镇定了好一会儿,他才去衣架上拿袍子穿戴,却忽听床帐中传来嘤泣声。 第003章 开运喽 凌御往腰间挂上獬豸佩玉,香囊荷包和金鱼袋,穿戴整齐了才走到床边掀开罗帐,冷声问,“哭什么?” 漾漾泣道:“您昨夜抱着人家喊了一晚上仙儿,人家知道自己是替身,可您这也太欺负人了。” 凌御气笑了,“睁眼说瞎话,我没功夫陪你做戏,说吧,你想要什么?” 漾漾抬起头嘻嘻笑,脸上哪有一点泪痕,那小手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摸上了凌御的羊脂玉獬豸挂件和镂空金香囊,还要去摸那金鱼袋呢,被凌御一把打开手,摘了獬豸和金香球扔给她,“这般贪财,你倒也坦诚,装也不装。” 漾漾亲一口獬豸,笑眯眯道:“为何要装,宝贝这么可爱,人人都应该爱它们,不爱它们的都是傻瓜。” 凌御瞅着她那副心满意足的样子,禁不住笑问,“一只羊脂玉挂件罢了,得了它就这么开心?” “你不懂。”漾漾摆摆手,把獬豸和金香球往怀里一藏又钻进被子里睡觉去了。 凌御瞥一眼她露在外头的脚,白嫩小巧,玲珑精致,忍下摸一摸的冲动摔上帘子就往外走去,门外大管家凌玎已经举着一个鹅黄绸裹着的匣子在那里等着了,见凌御出来就上前低声道:“主公,太后娘娘派人送来了贺礼。” 一面说着一面就把匣子打开了,凌御眸色复杂的看着里面放着的一对极品翡翠镯子,才要开口就见从旁伸来一只白嫩嫩的小手要抓,凌御一把握住那手腕子,把身后的人揪出来,惊见她身上竟然只披着冰纨广袖衫,一怒把人抱起大步扔回了床榻,“成何体统!” “要,想要。”漾漾噘着嘴,看也不看他还想往外头爬,被凌御堵在床上,气不得笑不得,“得亏我这府上没长辈,但凡要有,你就是被送回家的下场,纵然大康民风开放,也不至如此,好歹也是秀才家的姑娘,穿着亵衣就往外跑,这就是兰家的家风?” “你别凶我呀,我穿上衣服就是了,一点小事罢了。”漾漾抓着他的胳膊摇晃,甜腻腻撒娇,“夫君,我想要那个。” 凌御气笑,凤眸冷眯,把漾漾藏在被窝里的獬豸和金香球一把全搜走,漾漾啊啊大叫,扯着他的袖子不让走,“还我还我,是我的!” “这就是你贪心不足的下场,你给我记住了。” 话落,抬腿就走。 漾漾气坏了,盘腿抱胸坐在床上,磨牙切齿,“怪不得网上都说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呢,我瞧着这个男人就是猛犸象蹄子,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不仅长得肖似凤帝这无情的心性也像极了凤帝,哼,小气!抠门!男人靠不住哇,还得靠我自己。” -- 第5页 嘀咕完,漾漾在自己的陪嫁箱笼里扒拉出来一件大红绣球通袖衫儿,一件翡翠裙穿上,靸着鸳鸯红嫁鞋,散乱着头发就走了出去。 窗下静候的丫头媳妇们见状都呆了,反应过来连忙跟上。 走到院子里的漾漾忽然又转身回来了,点着一个穿绿纱比甲的大丫头道:“你去给我找木匠雕刻用的刀具来,快去。” 绿纱比甲大丫头愣了一下,随后忙道:“是。” “我要洗脸,你去弄水。”漾漾又点出一个穿湖蓝纱比甲的大丫头,这大丫头答应一声也去了,随后漾漾抓抓又浓又乱的长发,“谁会梳头发呀。” 一个梳着双丫髻,穿着红纱比甲的丫头犹犹豫豫走出来,“奴婢会梳头。” “那你来给我梳头吧。” 漾漾回到西里间,在梳妆台前的月牙凳上坐下,打个哈欠道:“要轻便的发髻,不要昨夜新娘子那种沉甸甸压断人脖子的,也不能抓头皮的。” “夫人,倭堕髻可好?” “随你心意来。” “是。” “你叫什么?”漾漾从铜镜里看她手指灵巧,梳发时一点也没弄疼她就问道。 “奴婢红香,给夫人寻工具的是绿烟,端水的是蓝玉。” “我记住了,往后我就由你们服侍吧。” “是。” 漾漾见她不卑不亢的就有些喜欢,心里把她记住了,托着下巴懒洋洋的翻弄梳妆台上空荡荡的抽屉。 红香发现了,默不作声的对倭堕髻做了修改,拿昨夜漾漾戴凤冠时簪发的一支金镶红宝玲珑钗固定发髻,弄完了头发又为漾漾佩戴了昨夜戴过的红宝耳坠子。 “夫人瞧瞧,这样可还好?” 漾漾随意的点头,站起来道:“这府上有花园没有?” “有,咱们锦瑟院后头就是四季园,夫人若想逛园子也可从咱们堂上后廊过去。” “前头带路,咱们逛逛去。” “是。” 原来她这婚房正堂上前后都有门,后门被一架极高大极宽阔的螺钿紫檀十二扇水仙大屏风挡住了。 红香打开门,漾漾走出去站在廊下就见地下铺着甬路,甬路尽头是一扇月洞门,门墙上爬着紫藤,穿过这扇月洞门就到了紫藤长廊。 景色是极美的,可漾漾却没心思赏玩,满花园转悠了一圈之后就盯上了樱桃林里的一棵手臂粗的小树。 这时蓝玉绿烟前后脚找了过来,漾漾没心思洗脸就挥手让蓝玉下去了,留下了绿烟。 漾漾见她端着的托盘里除了刻刀还有凿子斧头大喜,连忙拿起斧头就砍树。 绿烟红香面面相觑,红香把绿烟拉到一旁低声询问,“可禀报给大管家知道了?” 绿烟轻轻点头,压低声音道:“大管家若不点头,库房上的人哪里肯给这些东西,就这刻刀凿子库房里的人还翻找了许久呢,都是犄角旮旯里凑出来的。” 锦云楼,书房。 听完了大管家凌玎的禀报,凌御顿住笔,“她在砍树?” 凌玎哭笑不得,“是,在砍树。” 凌御沉吟良久,才饱蘸墨汁重新开始写扎子,“只要不闹事,随她。” “是。”凌玎应声而出,到了门口又被喊了回去,“你盯着些,这姑娘可不像你查出来的那样老实本分,是个十分贪财的。” “知道了。”凌玎顿了顿道:“主公,仍旧依照原本的谋划进行吗?北平王妃那里……” 凌御似笑非笑瞥一眼凌玎,“我是那种为了个女人就畏手畏脚的人?何况还是别人的王妃,与我何干。” 凌玎深看凌御一眼,含笑而出。 彼时,漾漾已经砍完了树,拖着木料回到了锦瑟院,草草用过几口早膳就把服侍的人都赶了出去,把自己关在屋里凿凿凿,刻刻刻。 两个时辰后,穿着从红香那里要来的破旧粗布襦裙,扎着两个麻花辫的漾漾,脖子里戴着俩粗糙的樱桃木貔貅挂件就偷偷摸摸从角门混出了左都御史府。 漾漾前脚出门,凌玎后脚就禀报给了凌御。 正给老虎投食的凌御听罢淡淡道:“看她玩什么把戏。” 凌玎肃然道:“是。” 出了左都御史府就是繁华的街市,漾漾这里瞧瞧,那里转转,买了一堆零食抱在怀里就在十字路口牌坊底下的石墩子旁边席地坐下了。 身畔是熙熙攘攘来往不绝的人流,她就那么旁若无人的啃起糖葫芦来。 被凌玎派来盯梢的护卫石阡满心怪异,只觉主公娶进门这位夫人忒上不得台面了,便生了轻视之心。 吃完糖葫芦,漾漾又开始剥糖炒栗子吃,吃完糖炒栗子擦擦嘴擦擦手就开始叫卖,“卖貔貅挂件喽,大爷大娘,可怜可怜小的吧。” 刚买了一根糖葫芦咬下一颗的石阡顿时噎住,朝漾漾这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说,真是丢死个人,亏得没人认得她是左都御史新娶的夫人。 “卖桃木貔貅挂件喽,招财进宝,辟邪镇宅,开运保平安喽。” 两旁的行人有些木然的从漾漾身旁走过,仿佛耳聋,有些禁不住多打量两眼,当他们看清漾漾晃悠在手中的粗糙挂件的时候就摇摇头走了,有些驻足旁观,指指点点。 石阡左腮鼓起含着一颗糖球咂吮甜味儿,看着漾漾这边的情景,脸上尽是嘲笑,心说,这要是能卖出去才有鬼。 -- 第6页 不远处走来一个穿团寿文湖绿茧绸氅衣的员外,只见他身材圆胖,愁眉不展,唉声叹气,不经意的抬头就猛的顿住了,仿佛看见牌坊下有一团瑞霞金霭,他忙忙的走上前来下死眼再看就看见了席地而坐的漾漾。 钱有财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心想这些日子吃不下睡不好果然眼睛就花了。 “卖桃木貔貅挂件喽,招财进宝,辟邪镇宅,开运保平安喽。” “大爷大娘,行行好吧,买下我的貔貅挂件吧,家里夫君病重,下不来床了,无米下锅啦,行行好吧。” 钱有财见漾漾生的水灵可爱,和家里的小女儿差不多大,就生了恻隐之心,想着近来生意一直不顺,就日行一善积点德吧。 “你这个挂件怎么卖?” 漾漾立马站起来摘下一只貔貅塞到钱有财手里,笑嘻嘻道:“我现在不要你的钱,等你开运赚大钱了我要分你一半的利润,你全部换成金子给我。” “你这丫头可真有趣儿。”听着漾漾的话钱有财根本没当回事,反而看着手里粗糙的不能再粗糙的木质挂件,“你管这个叫貔貅?你这个手工……我怎么瞧着像狗。” “你这样说我可就不高兴喽。” 钱有财哈哈笑道:“这么说,这东西你是白给我的?” 漾漾点头,“你随身戴着,不出十日必然开运,到时记得来这里寻我,你若忘了或是昧下了我的那一份你就会倒霉呦。” “罢了。”钱有财随手把貔貅塞进钱袋,又从钱袋里拿出五两银子递给漾漾,“拿回去买米下锅吧,往后不可再出来招摇撞骗。” 漾漾纠结着把小银块接到了手里,“罢了,蚊子再小也是肉。” 说完就欢欢喜喜走开了。 钱有财望着漾漾的背影再次擦了擦眼睛,心下有些惊异,捏了捏钱袋里的小貔貅,存着心事回了家。 糖球滚落在地,石阡一副见鬼的表情,“这样也有人信?” 第004章 小可怜 是夜,月明星稀,钱府。 钱妻见钱有财翻来覆去睡不安稳就问道:“你打听清楚了,宫里娘娘们真就不省亲了?” “圣上病了,娘娘们要侍疾,还省什么亲盖什么省亲别墅,我找三叔打听清楚了,原本省亲这事儿皇后娘娘就不赞成,嫌劳民伤财,有了圣上染风寒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钱妻愁道:“年前你要把家里积蓄都拿出来囤积这劳什子我就劝过你,你偏不听,现如今怎么样?” 钱有财叹气道:“事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心里又急又愧,你就别埋怨了,明儿一早我就去万年县找谢监修要那十二万两银子的木料钱,若是要得来咱们家还能转圜转圜,若是要不来就得卖铺子卖庄田倾家荡产了,前日供给我金丝楠木的夏老爷就问我要帐来着,我好说歹说糊弄过去了,夏老爷也是被逼急了,说我下月初一必要给他结账,再要拖欠他就撕破脸皮告官了。” 钱妻急道:“怎么就到了这步田地,怎么还要不来呢,那批金丝楠木不是给皇上修皇陵的吗,皇帝也拖欠人银子?” 钱有财愁闷道:“我就怕这个谢监修不是人,他是皇上的小舅子,内库拨出来的钱都要从他手里过,论理这笔钱他早该给我的,拖了又拖,上个月我去陵地上要过一回了被他手底下的狗腿子赶了回来,我连他的面都没见着,我打听着这个谢监修好赌,在万年县县城来财赌坊欠下一大笔赌债。” “完了。”钱妻心一凉就哭起来。 钱有财蒙住头,又重又闷的叹气。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急促的敲锣声,“走水了!走水了!” 钱有财一惊一骨碌爬起来,鞋子也顾不得穿就往外跑,钱妻想到外院囤积的那些乌木顿时也慌了,忙忙的靸上鞋跟了出去,两口子站在廊檐下望着外院窜上天的火苗,全都瘫软在地,钱妻嚎啕大哭,钱有财只觉浑身无力,喃喃悲泣,“完了,都完了。 才哭了两声就听天上一声惊雷,哗啦啦来了一场瓢泼大雨,那才窜上墙头的火苗就给浇灭了。 钱有财顿时大喜,哈哈的往外跑,到了外院已经淋成了落汤鸡,大管家忙忙的禀报道:“老爷,不幸中的万幸,烧了的是盖在乌木上头的茅草顶子,这雨下的及时,底下的乌木一点事儿没有。”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我钱某人一生乐善好施,从没赚过黑心钱,老天怜我!” 说完大笑,笑完叹气,抹一把脸上的雨水,道:“今夜不睡了,老爷我亲自在这里守着吧,这些木头现在虽卖不出去到底贵重,真要烧了老爷我就彻底爬不起来了,囤在家里还能锯成一截子一截子的卖给木雕商人呢,乌木挂件乌木摆件的,达官显贵们也爱买,就是回钱慢罢了。” 左都御史府,锦瑟院,狻猊香炉中紫烟袅袅升腾而起。 凌御蜷起一只腿半卧在蛱蝶兰花大绣榻上,手指上百无聊赖摇晃着羊脂玉獬豸挂件,凤眸含笑,漾漾的眼睛就随着那獬豸转过来转过去,像猫儿扑绣球儿一样,眼瞅着就要发起攻击了,凌御把獬豸一收握在手里,一指旁边摆着的一套百蝶穿花雪缎襦裙,“穿不穿?” 漾漾拿帕子抹眼睛,“想要人家扮演谢仙子又不多给宝贝,没有你这样欺负人的,还有呀,这个獬豸早上你已经给人家了,是你抠门又抢回去的,你不再给一个宝贝人家绝不答应,人家已经知道自己是个卑微的替身了,你又要人家扮演,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吗,您好歹在外头也是被尊称一声阁老的人,回到家就欺负我这个卑微的可怜的小替身吗?” -- 第7页 说完漾漾就呜呜咽咽哭起来。 指着和尚骂秃驴,这是什么鬼形容? 凌御轻咳一声,把戴在大拇指上的墨玉扳指拿下来串在了獬豸的彩绳上,“加上这个呢。” 漾漾露出一只眼睛来瞥了一眼,一把抢在手里,欢欢喜喜道:“这还差不多。” 凌御见她扒开前襟就要往红肚兜上系,瞥见那一抹白皙就黑了脸,“明日回门我就要问问你爹娘,究竟是怎么教的你。” 漾漾讶然,“都是你在欺负我这个小可怜呀,我都没有找你爹告状,你为何找我爹娘告我的状?” 凌御“呵”了一声,“这是哪里,你在干什么?” “新房呀,我在藏宝贝呀。” 凌御扶额,“……谁会抢你的宝贝,藏什么藏。” “早上你就抢了。”漾漾轻哼一声指责。 凌御:“……” 便在此时红香掀开紫竹帘子轻手轻脚走了进来,禀报道:“大人,大管家在门外有事请您去锦云楼处理。” “知道了。”凌御作势下塌,红香便跪在地上服侍穿鞋。 漾漾也不去管他,得了宝贝,拍拍小胸脯就往里间走去,困了,该睡觉觉了。 凌御临出门前回头看了漾漾一眼,眸色深沉。 锦云楼,凌御走进去坐到桌案前,看着跪在地上的灰衣人,笑道:“你不会告诉我,让你去放个火都失败了吧?” 灰衣人五体投地,羞愧的不敢起来。 凌玎把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干笑道:“娘要嫁人,天要下雨,都是人力不可为之事。” 凌御下意识要转动大拇指上的墨玉扳指,才想起来方才丢给漾漾了,就站起来道:“此计作罢,那个谢玉树一身漏洞不愁没有别的法子整治他,只是失败毕竟是失败了,规矩不可破,去刑堂领十法鞭吧。” 灰衣人忙道:“属下遵命。” 晨光透过绿纱窗慢慢爬到了床前,照在地上皱巴巴的百蝶穿花裙子上,一条雪白的臂膀从红罗纱帐中落了下来,兰漾漾懒洋洋的趴在枕头上就是不想起来。 红香轻手轻脚走来,捡起地上的白裙,低声询问,“夫人,可要传人进来伺候洗漱吗?” 漾漾打个哈欠,眼角吣泪,翻过身去又睡了。 这时凌御走来,清咳一声,“今日你要回门,忘了不成?” 床里头传来小小的呼噜声,凌御气笑,对红香道:“拧条冰凉的帕子来。” “起了起了,别冰我。”漾漾钻出脑袋来垂在床沿,嘤声道:“昨夜对人家啃来啃去,弄的人家腰都要断了还不许睡懒觉,折磨人家的心又折磨人家的身,你还是人吗,纵然人家是个卑微又可怜的小替身,人家也是人呐,人家的小心肝都碎成一百零八瓣了,每一瓣都写着您的名字,需要好多好多宝贝才能粘合起来。” 说完就向凌御伸出了小手手,一副你不给我补偿就是衣冠禽兽的表情。 红香蹲跪在地上,瞠目结舌又忍笑不禁。 凌御扶额,打了那小手手一巴掌,恼羞成怒,“快起来!” 说完就快步走了出去,像是身后有狗撵一样。 漾漾在床榻上滚来滚去,咯咯笑个不住。 …… 万年县县城,来财赌坊。 钱有财在赌坊里拿钱问了好几个帮闲才找到被一层层赌徒围在赌桌上下不来的谢玉树,急的满身汗,喘着粗气才挤到谢玉树身边,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就道:“谢世子,今儿我那个金丝楠木的银子你要是不给我就告官了,我钱某人运到陵地上的那些金丝楠也是赊的账,人家给我下了最后通牒了,再要不给就要告的我倾家荡产,我也是没法儿,我也要吃饭活命,还请谢世子体谅。” “大!大!大!” “小!小!小!” “大!” “哎呦喂,咱们国舅爷又输了。”一群赌徒,赢了的哈哈笑,输了的哭爹骂娘,更有那些看热闹的,见谢玉树已经输红眼了就幸灾乐祸嘲笑不绝。 面子里子都输光了,谢玉树甩了几下都没甩开钱有财就赤红着眼一把揪起钱有财的衣襟,“干你娘的老狗才,就是你败坏了老子的好运气,还敢问老子要钱,要你娘的逼,给我打,打死他算我的!” 钱有财见谢玉树发了狠,他的爪牙们都聚拢了过来,也赤红了眼,揪扯着谢玉树不放,“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挪用了圣上修皇陵的银子,你是欺君之罪,你敢打我我就告御状去,你们谢家想一手遮天还不能够!” 这正是谢玉树恐惧的,立时环顾左右,见周围围满了人立马惶急大喝,“住嘴,谁挪用圣上的银子了,你那笔钱我早给你准备好了,你明儿到陵地上找我,我一分不少的给你。” 钱有财冷笑,“我今儿就要,少我一分都不行!” 谢玉树咬牙切齿,就在这时他的心腹举着花瓶就要从后头砸钱有财,跟着谢玉树的帮闲张千猛的把钱有财撞开,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来污蔑我们世子,我们世子是盛国公府的世子,是皇亲国戚,姑母是宫里的贤妃娘娘,大姐姐是昭仪,二姐姐是北平王妃,家世显赫,富贵无极,还能少你那三瓜俩枣的,我们盛国公府就在北城富贵街杵着呢,还能跑了不成。” 钱有财一听这话心里有了计较,深知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慌忙跑了。 -- 第8页 谢玉树气急败坏,给了张千一巴掌,指挥着心腹爪牙们道:“给我追,打死勿论!” “是!” 第005章 我俩绝配 钱有财被朋友藏在茶馆里逃过了一顿打,垂头丧气的往家走,才到门口大管家就兴高采烈的迎了上来,“老爷,大喜,咱们囤积的那些乌木颍川侯府都要了。” 钱有财心脏噗通噗通狂跳,喜上眉梢,“果真?” “小的哪敢说谎,是颍川侯府的大管家亲自来谈的这笔生意,也是巧了,颍川侯府的乌木海船队在海上触礁全沉了,正急需乌木打造新船呢,打听着咱们家囤积了这么一大批,人家豪爽,一把给了十五万两订金,待明日他们派人来拉货,剩下二十万两银子一把给清,咱们净赚十四万两。您瞧,这是银票,您赶紧收好。” 钱有财顿时高兴疯了,捏着银票哈哈大笑。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又一村!” 忽的,钱有财顿时,摸向钱袋,把里头的樱桃木狗,不是,小貔貅倒了出来,想起了漾漾说的那些话。 “你随身戴着,不出十日必然开运,到时记得来这里寻我,你若忘了或是昧下了我的那一份你就会倒霉呦。” 钱有财摩挲着小貔貅,喃喃自语,“招财进宝,辟邪镇宅,开运保平安……招财进宝,开运保平安……” 再一联想到那日以为眼花瞥见的那一团瑞霞金霭,金霭消失后看见的竟然是席地而坐的小姑娘,顿时眼放光明,心潮澎湃。 钱管家摸不着头脑,小心问道:“老爷,您嘀咕什么呢?” 钱有财拿出七万两银票交给管家,“去,兑换成金子,不,我亲自去!” 说完,兴冲冲就往街上的金银铺子跑去。 钱管家目瞪口呆,心说,老爷这圆滚滚的身材腿脚啥时候这么利索了,眨眼就跑远了。 …… 万年县,梨花村,兰秀才家。 凌御陪着漾漾回门,用过饭后兰沈氏就把漾漾拉到了她以前住的闺房里,“漾儿,他对你可好?” 才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嫁进那等高门大户里,什么陪嫁都没有,一定吃人白眼了吧,一会儿回去你把那五百两金子也带回去吧,咱们家不是那等没脸没皮花用闺女聘金的人家,绝不是卖女儿的,你且熬两年,你哥哥发了狠要读书,昨日弄了什么头悬梁锥刺股的,还说一定要考上进士做大官,只有咱们家起来了,你在夫家的腰杆子才直,才不受人欺负。” 漾漾拿手帕子给兰沈氏抹眼泪,笑道:“你可别哭,我没受委屈,比在家时还高兴呢,在家时还得干活,我嫁给他,成了大官夫人,还有好多人服侍我呢,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快活极了。金子我也不要,留着给哥哥读书,哥哥说的对,咱们家起来了,我在夫家的腰杆子才直呀。” “你若真的快活才好,可娘知道你不是那种贪慕富贵的性子,宁愿吃苦受罪也不愿吃人的白眼。” “娘呀,以前我那种想法是错的,我现在才活明白呢,什么东西都没有金珠宝贝可爱,娘,你放心吧,我是真的快活。” 漾漾不禁咋舌,以前那个兰漾漾到底是有多蠢呀。 漾漾可不想再看兰沈氏哭了,忙忙的离了她去西厢房瞧兰登科。 凌御也在这里,就坐在靠墙的一张靠背椅上翻阅兰登科做的那些策论,而兰登科就像面对师长的学生一样,身体僵硬的站在一旁,紧张的手心淌汗,直往白襕衫上抹。 漾漾走过去把自己雕刻的小貔貅戴在他脖子里,“哥哥,这是我亲手做的,你戴着不许摘下来,好运自然来。” 兰登科看见漾漾才轻吐一口气,摸了摸笑道:“妹妹这小狗雕的真像。” 漾漾轻哼,凌御失笑,好心的提醒,“你妹妹说,她雕的这是貔貅。” “啊,貔貅?”兰登科左看右看,怎么看都觉得这是狗,还是肥肥胖胖变形的那种,不过这是妹妹雕的,妹妹说是貔貅,那就一定是貔貅,于是连忙赔笑,夸道:“妹妹的手真巧,都会雕貔貅了呢。” 漾漾笑眯眯道:“你好生戴着,自有你的好处。” “从小妹妹给的东西哥哥哪一样扔过,都好生放在一个箱子里攒着呢,妹妹让我戴着我就一直戴着绝不摘下,洗澡也不。” 漾漾满意的点头。 凌御放下兰登科的策论,点评道:“华而不实,一句有用的见解都没有。” 凌御似笑非笑的扫一眼垂在房梁上的草绳和放在书桌上的锥子,“死读书,你读一辈子也考不中,罢了,这个给你,你拿着它去枫叶山寻丹阳先生,寻得到,把这封信交给他他自然会教导你,若寻不到那便是你没那个运气了。” 兰登科激动的手抖,往白襕衫上使劲擦了擦手心里的汗才恭敬的两手接过,“是、是那位儒学大宗师丹阳子吗?真的吗?” “是他。” “多谢,多谢您。” “丹阳子脾气古怪,我也只知道他隐居在枫叶山罢了,枫叶山极大,寻得到才是你的机缘,你现在谢我谢早了。” 兰登科忙道:“多少人想要这样一封推荐信都没有呢,您现在给了我,就是我上辈子积福。” 凌御一笑置之,望着漾漾道:“不早了,咱们该回了。” -- 第9页 “好啊。” 一时兰家三口把凌御漾漾送至门口,看着他们登车远去,洒泪而别。 到了村口,趴在窗上看风景的漾漾瞥见从外头归来的张君澜,就笑眯眯的朝他招手。 这是一位虽粗布白衣仍不掩温润如玉气韵,璨若星辰俊容的书生。 他也看见了漾漾,一怔过后,面色愧红,躬身作揖。 漾漾便想起原书中的张君澜来,这个人是宰相之才,能屈能伸,精于权衡利弊,果决心狠,也有着为天地立心,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的政治抱负,却也有明显的缺点,会排除异己,结党营私,因他是举全家之力才一步步考上去的,故此他做了宰相之后就滥用职权给家里的兄弟姐夫侄子都弄了官当,他这些亲戚贪污受贿,仗势欺人,做下不少坏事,他还都帮着擦屁股,到小皇帝宗政福康亲政以后就是用这些实打实的罪名把他贬斥崖州的。 而当年他为了获得去西陵书院读书的机会出卖未婚妻导致未婚妻跳河自尽的事情,随着大反派凌御被做了皇帝的宗政隆熙钉死在耻辱柱上,而成了一件成全他宰相之路必经的磨难,他成了受凌御迫害的受害者了,至于那个为情而死的未婚妻,微不足道罢了。 原书后半部分,张君澜也早把兰漾漾忘到了脑袋后头了,满心所爱唯谢玉仙一人而已,为此不惜成为谢太后养在裙下的面首。 这是多么大女主玛丽苏爽文呀。 “还在想着你的未婚夫吗?”凌御不经意的问了一声。 漾漾回头看他,满心同情,“他为了往上爬放弃了我,我傻呀还想着他。” “为他跳河寻死的仿佛不是你。”凌御冷嗤,凤眸微潋。 “那我俩也是绝配了,我有求而不得的未婚夫,你有求而不得的谢仙子。”漾漾嬉笑。 凌御心梗,冷哼。 回到家的张君澜就把自己关在了屋里,脑海中所想的都是方才的惊鸿一瞥,知道兰漾漾为他跳河自尽时,他惭愧,亦感佩漾漾的贞烈,怜惜她对自己的一腔情意,可他不悔,人这一生从来都是有得有失,机遇难得。 他本以为漾漾嫁给凌御是痛苦的,却没想到今日所见,那曾经为他寻死的小青梅竟是那样的红光焕发,艳光四射,竟还笑着朝他招手,仿佛在感谢他的退婚把她这小麻雀送上了凤凰枝头,仿佛此前的跳河寻死不过是做做样子。 他不禁恼怒,不耻漾漾的虚伪,却又恍然若失。 他从来都知道兰漾漾是美丽的姑娘,只是从来不知道她竟是这样的仙艳无伦。 他抿嘴冷笑,心想,权势富贵真是个好东西。 那凌御不过二十有三就做到了二品大员,执掌督察院,擢升入内阁,而他呢,今年已是十八了,却还在为能获得进入西陵书院的名额而庆幸,却还是通过舍弃未婚妻的方式得到的。 想到这里,他脸色羞红,心中愧恨的无以复加,不禁握紧了双拳,立下了决心。 第006章 睡啥睡 回府时经过石牌坊,漾漾瞥见抱着个紫檀木箱子等在那里左右张望的钱有财立时冲他招手,“好心的伯伯,你在找我吗?” 钱有财循声望去,见是漾漾立马屁颠颠跑了过来,“小姑娘,可算是找到你了,多谢你的貔貅,钱某人果然开运招财了,这箱子里头的金子是给您的,您快拿着。” 钱有财有些激动,就要把箱子往车窗里塞,可惜箱子有些大塞不进去,漾漾就从车里出来坐到车板上连忙抱住属于自己那份金子,开心道:“老伯伯你好人有好报才能遇见我,福气还在后头呢。” 钱有财哈哈笑,拱手作揖,恭敬非常,“借您吉言。” 漾漾抱着金子也是眉开眼笑。 凌御在车内冷冷道:“想来我就是你在外招摇撞骗时那个重病在床快死了的夫君?” 漾漾吐舌,警惕的瞪他,“你休想分我的金子,是我的金子!” 凌御微睁凤眸斜睨她一眼,“真真是见识了你贪财的本性。” 钱有财连忙问道:“敢问姑娘夫家姓甚名谁,改日必定登门道谢。” 赶车的魁梧大汉姜槐笑道:“我们大人是内阁大学士,执掌督察院的左都御史。” 钱有财是土生土长的玉京人,对朝中大官如数家珍,一听之后就连忙作揖,“小人钱记木材行钱有财拜见阁老。” “不必多礼。那日贱内胡闹,望你见谅。” 漾漾“哎呀”一声,“你才是贱内,你全家贱内。” 凌御黑脸,呵斥,“闭嘴。” “哼!” 钱有财连忙跪地道:“阁老,小人要秘告盛国公世子谢监修谢国舅挪用圣上修建皇陵的银子赌博,请您明察。” 凌御淡淡道:“他算哪门子国舅,文皇后可认得这个兄弟?” 钱有财连忙道:“那谢世子在外胡作非为时一贯以国舅自称,请您明鉴。” “此事本官知道了。你若和那谢世子有生意往来,就往盛国公府上告诉给盛国公知道,这谢世子虽是盛国公的独苗,却管他极严,若知他在外豪赌必有严惩。” 钱有财老眼一亮,连忙拜谢,恭送凌御的马车远去才站起来,心里一盘算就往钱首辅府上寻他们家大总管去了,他姓钱,钱首辅也姓钱,却八竿子打不着,但是给钱首辅做大管家的却是他远房亲戚,勉强称得上一声三叔,拿钱请他一起往盛国公府上去一趟,那十二万两金丝楠的银子或可要回来也未可知。 -- 第10页 漾漾一听那老伯叫钱有财就想起了原书也有个倒霉的钱有财。 原书中,谢玉仙有个不学无术的双胞胎弟弟谢玉树,天临帝因宠爱昭仪谢飞仙给了谢玉树皇陵监修这一肥差,从皇帝内库拨出的银子都会直接交到谢玉树手中,再由他给提供建筑材料的商人们结账。 这个谢玉树原本就爱赌因惧怕父亲的家法才不大敢,后来被派去万年县修建皇陵,在凌御派去的帮闲张千引诱下彻底沦为赌徒。 谢玉树把原本应该付给木料商钱有财的十二万两银子都输光了,而就在这时候钱有财囤积的一批乌木被凌御派去的人烧毁,多年积累毁于一旦,与此同时提供给钱有财金丝楠木的下游商人来逼他结账,钱有财被逼无奈只得去问谢玉树要。 谢玉树仗势欺人耍赖不给,还让爪牙们把钱有财暴打了一顿,钱有财回到家就吐血死了,他儿子钱金禄报了官,被盛国公府压了下去,盛国公府管家庶子谢玉衡找到钱金禄威逼利诱要和他私了,钱金禄畏惧盛国公府势力屈辱答应,可谢玉衡答应还给钱金禄的十二万两银子却迟迟不给。 在这种时候凌御又加了一把火,某日趁着钱金禄夜晚归家时让人冒充盛国公府的人行刺杀之事,钱金禄侥幸不死就愤怒了,就找给钱首辅当管家的远房亲戚帮忙,希望把盛国公府草菅人命的事情报给钱首辅知道,谁知盛国公谢淳仁早和钱居安串通好了,钱金禄就去拦截了左都御史凌御的轿子,凌御就顺理成章的把谢玉树抓进了督察院司狱司。 而凌御之所以一步步设计谢玉树的原因是在报复谢淳仁,凌御是懿文太子遗腹子,当年懿文太子被构陷谋逆,查抄出了一封写给绣衣卫指挥使茂陵侯杨伯昭的谋逆信,那封信就是谢淳仁这个懿文太子伴读伪造的。 依《大康律》故意打死人是要判斩立决的,但是因谢玉树是皇亲国戚又是功勋之后,在八议之内就要拿到朝堂上君臣商议怎么减免刑罚,凌御摆出一副秉公执法的面孔要把谢玉树发配黔州,谢家却想把发配改为流放三年,流放三年,谢玉树皇亲国戚加功勋之后的身份缴纳金千两就可以抵免刑罚。 谢玉仙就为了弟弟来求凌御高抬贵手,也是在这时候谢玉仙因失去了孩子和宗政隆熙生了嫌隙,因爱生恨和凌御发生了关系,凌御得到了朝思暮想白月光的身子自然就把谢玉树放了,随后谢玉仙怀孕生下胸有七星痣的孩子,从此凌御就被谢玉仙套牢了。 想到这里,漾漾再次同情的看了看凌御,同情完了又有点嫌弃他。 “你那是什么表情?!”凌御怒。 漾漾心想,终究他只是个愚蠢的凡人,和凤帝比差远了。 凌御气坏了,一把抓了漾漾在怀里,捏住她的下巴冷冷道:“记住,你不过是个替代品罢了。” 漾漾连忙顺毛摸,“嗯嗯,我是卑微又可怜的替代品,今夜还穿白裙子吗?那我要加价喽,至少三件宝贝我才满足你,因为人家也有一点点底气啦。” 漾漾得意的拿出一块金子啃了一口小牙印。 凌御气结,“你就不愤怒吗?” 漾漾无辜的看着他,忽然福至心灵,拍着小胸脯道:“好的,给我宝贝,今夜给你表演愤怒,是要那种我要对你虐恋情深,却羡慕嫉妒恨谢仙子的那种感觉对不对?我懂,没问题。” 凌御气笑了,扶额无语。 “我下次要问问那个钱老伯他是不是有个儿子叫钱金禄。” “嗯?” 漾漾叹气,“你还是很坏的,为了达到目的不惜去祸害好人,你就不能把聪明才智用到该用的地方?搞阴谋诡计白瞎了。” 凌御警惕起来,轻轻的抚弄着漾漾的脖颈。 漾漾又叹,心想,这些个大反派大概都喜欢拧女配女炮灰们的细脖子,对女主又是一副舔狗模样了。 …… 古代就这点不好,娱乐业十分不发达,天黑以后男人们还能去逛逛青楼楚馆,女人们就只能窝在屋里发霉了,不想发霉的漾漾只好多雕几只小貔貅,进行起始资金的积累工作。 换算成现代时间,九点以后凌御才回来,坐到漾漾身边随手拿起一只胖嘟嘟的貔貅打量一会儿开口道:“招财进宝,辟邪镇宅,开运保平安,嗯?” 漾漾随口“昂”了一声。 “说话。” 漾漾学着他的口吻,“嗯?” 凌御眯眼,危险的瞪着漾漾。 “你的眼睛本来就是细长的,再这么一眯就成一条线了。” 嘲笑完漾漾就哈哈笑起来。 凌御深吸一口气,拿走漾漾两只貔貅到门外扔给凌玎,随后返回,喊丫头进来服侍更衣准备安寝。 漾漾赶忙跑出去,冲着走下石阶的凌玎道:“得了宝贝分我一半,不分就让你们倒霉,哼!” 凌玎赔笑,“是是是,夫人放心,得了财必然有您一半。” 漾漾这才满意,挥手放凌玎拿着她的小貔貅们走了。 回到屋里,漾漾看到凌御已经板板正正躺在床上了就赶忙猴上去,“夫君夫君,今夜还玩吗?我准备好了,宝贝拿来。” 凌御翻身朝外不理她。 “睡啥呀,起来玩嘛。”漾漾撅着屁股拿头拱他。 凌御抓住漾漾的细脖子搂到怀里按住,呵斥,“不许动,趴着睡觉。” -- 第11页 “真的不玩了?可我还想玩呀,你是嫌弃我扮演的不像她吗?” 凌御神色复杂的看了漾漾一眼:“……明日有盛国公老夫人的寿宴,我会带你去。” 漾漾心领神会,立马高兴起来,“明白,明日谢仙子一定也会去的,我会好好学习她的言行举止的,夫君你放心,我是很敬业哒,那咱们来谈谈宝贝吧,你能把你的库房打开给我瞅瞅吗,我就瞅瞅保证不会偷拿的。” 凌御:“……” 我当初脑子是抽什么风,怎么就把她娶回来了呢。 第007章 赴宴进修 大康国皇宫中有一座麒麟阁,悬挂着二十八开国功臣像,繁荣昌盛四国公世袭罔替,二十四侯世袭三代后方可降爵。 四国公府和皇室代代联姻,到了天临帝这一代,文皇后出自荣国公府,生下了嫡长子宗政隆庆,寇贵妃出自繁国公府,生下了病弱的二皇子宗政隆安,吴淑妃出自昌国公府,生下了三皇子宗政隆泰,而出自盛国公府的谢贤妃在生下荆国大公主后便再无所出。 天临帝宠信盛国公,为了抬举谢家一个皇子就又把几年前有着玉京第一美人之称的谢飞仙聘入宫中封了昭仪,可惜好几年过去了谢飞仙一个孩子都没生出来。 这也不是谢飞仙一人不能生,是自四皇子以后,宫中再无皇子公主降生。 如此,便不是妃嫔们的过错。好在成年皇子已有四位,皇孙也有好几个,于社稷传承无碍,便是无伤大雅的小事了。 现如今宫中最受宠的便是谢氏姑侄,皇后等高位有皇子的妃子见谢氏姑侄无子,且她们并没恃宠生娇不守本分便由她们去了,终究是以色侍人罢了,待皇子上位,她们自有太后的尊荣,而曾经宠冠后宫的谢氏姑侄终将成为昨日黄花,老死宫中。 故此,宫中还算祥和。 然,如今天临帝还在,谢氏姑侄宠冠后宫,正是盛国公府鲜花着锦的好时候,盛国公府老夫人的八十大寿便有络绎不绝的豪门勋贵来捧场。 且,开国二十八功臣之后自来联络有亲,盘根错节,便是看谢玉仙不顺眼的冯昙云,细究起来还得喊谢玉仙一声表姐呢。 因着盛国公府还没有世子夫人,谢玉仙一早就以出嫁女北平王妃的身份出面招待年轻一辈的勋贵夫人、诰命夫人和小姐们。 当凌御携漾漾被请入大花厅给坐在上头的盛国公老夫人贺寿毕,凌御被请去男人们那边戏楼听戏,漾漾就被谢玉仙请入了花棚,彼时这里已是花团锦簇了,百花争艳,美人们亦三五成群,言笑晏晏,有的谈诗论画,有的相互询问用的什么脂粉,身上别致的配饰哪里买的等等。 今日谢玉仙打扮隆重,戴着五翅点翠步摇金凤冠,穿着素雅大方的雨过天青色泼墨莲花的襦裙,腰肢以同色鸾绦束的细细的,单独拎出去看很能衬托出她冰清玉洁梨花一般的清雅气质来。 漾漾梳着飞天髻,两边簪着衔珠金凤钗,穿着盘金彩绣迎春花的鹅黄广袖衫儿,腰上束着五彩鸾绦,整个人看起来娇艳夺目,她的个头又比谢玉仙高一些,对比来看,那让谢玉仙一向自傲的气质顿时被压的无影无踪。 花棚里的美人们往这里一看就都窃窃私语起来。 那些早看谢玉仙不顺眼的便故意扬声嘲笑道:“谢家仙子自来仗着好家世好品貌清高自傲瞧不起人,今日来了个把她比下去的,真是应了那句话,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什么仙子,终是打脸现世了吧。” “都传凌大人求而不得才娶了一位和北平王妃容貌相似的,我瞧着一点也不像啊,这位小凌夫人生得也太好了,这鹅黄的裙子等闲谁压得住,偏她穿在身上相得益彰似的。” 有那些亲近谢玉仙的就道:“穷人家出来的女孩儿就是心眼多,她明知道今日会遇见谁偏就穿成这样娇嫩出来现眼,司马昭之心,可惜凌大人心里那人是谁,咱们可都知道,她不过一个赝品罢了。” 冯昙云嗤笑,“赝品倒把正品比下去了,这正品很有脸吗,还是说,这正品本来就是粗陶做的,人家那赝品才是精瓷也未可知,何况谢玉仙本就五官寡淡,和人家站在一块一比五官缺陷越发凸显了,往日吹什么谢家仙子,不过是会打扮会吊人胃口罢了,分明已嫁给了北平王,却还吊着凌大人对她念念不忘,什么冰清玉洁,我看水性杨花才是,什么东西。” “冯昙云,你就酸吧,谁不知道你仰慕北平王呀,奈何人家北平王偏就爱着谢玉仙娶她为正妃,往后你进门就只能做侧妃,你还得给谢玉仙磕头呢。” 冯昙云抱臂盯着谢玉仙冷笑道:“他也配我给他做侧妃?王八爱杨花,他只配谢玉仙这样的罢了,我诚心诚意祝福他们‘百年好合’‘世世纠缠’!。” 冯昙云说这些话一点也没避着人,声调高高的,偏就是说给谢玉仙听的。 谢玉仙气的面红耳赤,泪珠子在眼睛里滚了滚便落了下来,雨打梨花,有着别样的楚楚可怜之态。 “这里又没有男人,你做这个样子给谁看,没得恶心人。” “大胆!”谢玉仙身边的女史站出来冷喝,“颍川侯庶女冯昙云冲撞王妃,掌嘴。” 见状颍川侯夫人立时就给了冯昙云一巴掌,呵斥道:“跪下,给王妃赔罪,谁教的你背地里编排人,你们小姐们说私房话也不看看地方。” -- 第12页 谢玉仙淡淡道:“王女史退下吧,不遭人嫉是庸才,本妃经受得起这些诋毁,亦不在意这些,大抵背后嚼说人便是她们一生的乐趣所在吧,我却志不在此,有这些闲工夫我倒不如多救济些贫困之人。” 一番话,把冯昙云甚至在场所有女子们贬低到长舌妇那一列去了,她自己便是那高洁的与众不同的白莲花。 一时花棚内寂静一片,唯有鸟雀清啼之声。 漾漾为谢玉仙啪啪鼓掌,“你说的极好,怪不得他惦念着你,我可以把你这些话学给他听吗?你除了喜欢穿白裙子,可还喜欢其他颜色的,告诉我可好,他可喜欢我穿白裙子模仿你了。” 被嫡母看似重重打了一巴掌,实际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的冯昙云一听就呵呵冷笑了两声,其他美人们唏嘘不已虽不敢再说什么,眼神却让谢玉仙浑身不自在,她看着漾漾,心内冷笑。 面上淡淡道:“凌夫人说这些话什么意思,那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儿与我什么相干,凌夫人若受了委屈也该寻给你委屈的那个人,而不是跑到我面前说三道四,那是你的夫君,你管不住他倒怨恨我不成,没有这样的道理,凌夫人请自便吧。” 话落谢玉仙就要往别处走动,漾漾不死心仍旧跟在谢玉仙屁股后头追问,细心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谢玉仙有些烦躁,止住脚步淡淡道:“凌夫人跟着我做什么?” 漾漾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想和你亲近亲近罢了。” 就在这时一行婢女举止有度端了茶来,谢玉仙瞥见了就笑道:“我还有别的事儿要忙,请凌夫人不要再跟着我了。” 话音才落就快走几步想和漾漾拉开距离,可漾漾才不管那些,她可是非常敬业的小替身,今天别的人是来参加寿宴的,她可是来进修的,于是忙忙的又缀到了谢玉仙身后,谢玉仙气结。 耳上戴着金镶碧玉珰的婢女端着热茶走了过来,瞥见漾漾紧跟在谢玉仙身后就犹豫起来,腾出手摸了摸金镶碧玉耳珰,心一沉作势假摔,谁知没注意脚下踩在了一颗珍珠上真摔了,她控制不了热茶泼出去的方向,那热茶连着茶碗都撞在了前头的谢玉仙身上。 茶水极热,迸溅到了谢玉仙脸上,她登时就叫了出来。 冯昙云大笑,“盛国公府的婢女也太不小心了,怎么就把茶水往北平王妃脸上泼呢。” 漾漾“嗨呀”了一声,举着帕子就要去给谢玉仙擦脸被谢玉仙一把推开。 婢女吓的小脸蜡黄,忙忙捡起踩着的珍珠举起来给谢玉仙瞧,“大小姐,奴婢不是有意的,是踩着这个滑了一跤,请您开恩,请您开恩。” 冯昙云一摸自己的手腕,顿时笑的前仰后合,原来是她戴的东珠手串不知何时散落了,于是走上前去一把拿走婢女手中的东珠,“是我的东珠手串断了,可巧让你踩着了我才发现。” 谢玉仙皱眉睨了冯昙云一眼,又睨了漾漾一眼,对在场诸位夫人小姐略一点头,告罪而去。 那婢女也被管事娘子捂住嘴拖拽了下去。 …… 戏楼,台上正在演武戏《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惹得台下老爷们叫好声不绝于耳,一连串的喊“赏!赏!赏!”。 谢玉树陪各府世子们坐在中间叫的最欢,昌国公府世子喊一次赏,他要喊三次,昌国公府世子不过让人抓几把铜钱往台上扔,谢玉树则是让人一簸箕一簸箕的泼洒,偏和昌国公世子对着干。 那昌国公世子吴湘念在今日是来给盛国公老夫人贺寿的,不宜闹事只得忍了,站起来,一甩袖子就走了。 谢玉树自以为得胜,哈哈畅笑。 不一时谢玉树的贴身小厮叫顺子的猫着腰走来凑到谢玉树耳边说了几句话,谢玉树低骂一声“贱人”就愤怒的离开了戏楼,到了外头月洞门门旁里的翠竹林里就对小厮一通拳打脚踢,骂道:“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一会儿开宴你再安排人去办,就用那滚烫的热汤,把那小贱人的脸给我烫烂,什么东西也配和我姐相像。” “是是是。”小厮跪在地上连忙应下。 正在此时从廊上走下来一个穿蓝绸衫的,一看见谢玉树就喊道:“世子让人好找,国公爷在书房等你呢,快随我过去吧。” 谢玉树一听谢淳仁找他立马就白了脸,双腿也开始打哆嗦,忙忙赔笑道:“四哥,我前头还要陪客,等晚上宴席散了我再去可好?” 谢玉衡叹气,一把抓住谢玉树的手腕不让他走,悄声道:“一个钱姓木材商在钱首辅家大管事的陪同下找上门了,为了给你擦屁股国公爷赔出去十二万两银票,我瞧着国公爷已是怒极了,到了书房你千万别强辩,跪下认错倒还能少受点罪。” “我不去,我不去!”谢玉树哀嚎,“四哥你疼疼我,让人到里面去告诉祖母知道,务必让祖母来救我,不然今日我小命休矣!” “不能够了,国公爷下了严令,若有通风报信的不仅全家撵出去,凡是有姻亲关系的也一并不要了,谁敢呢。” 谢玉树一听雪白的脸变得蜡黄,两腿软的走不动道,谢玉衡一看他这样也可怜,却是面不改色让两个男仆抬了起来,一面走一面叹气道:“你小子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咱们家出了两位皇妃,表面看起来多繁盛似的,可没有皇子终究都是虚的,外头里头都争不过人家,这些年都快把家底子赔进去了,你又来了这么一出,府上艰难了。” -- 第13页 一时谢玉树被抬进书房,扔在地上,谢玉树一抬头就看见了一道鞭影,影子落下打在他身上,顿时就惨嚎起来。 书房门紧闭,谢玉衡守在门外听着里头的动静,揪出两团棉花塞在耳朵里就充起了聋子。 世子顽劣不堪,是该狠狠教训一顿了。 第008章 美人计 开席了,各家王妃、郡主、夫人小姐们,依尊卑长幼落座,相好的坐在一桌,谈笑风生,亲密无间。 漾漾瞧她们一副抱团不友好的样子一点也不以为意,愚蠢的凡人焉能和她同坐,遂大大方方独坐一桌,为能独霸整桌美食而欢喜。 不曾想冯昙云坐了过来,当漾漾诧异的看向她时,她佯装抬手扶了扶插在发髻上的掐丝玻璃金步摇,“看我做什么,你还想独占这一桌不成,美得你。” 漾漾笑眯眯道:“那好吧,允你和我一块吃这一桌。” 冯昙云嗤笑,“瞧你这傻样儿,乡下来的就是这么没见识,真当一个国公府能上宴席伺候的婢女和你们乡下村姑一样粗手笨脚吗,今日是你运气好,那婢女踩了我散落的东珠摔了跤,下一次你还不知怎么惨呢,你瞧着谢玉仙这个人如何?” 不等漾漾回答她就冷笑,“只看她那张脸,很是冰清玉粹的吧,一副超脱凡尘对什么都不屑一顾的样子,如若你真以为她就是那样的了就等着死吧,谢玉仙这个女人,野性放荡的狠。” “多谢你提醒我。” 这时菜已上满,漾漾揪下一根烧鸡腿放在冯昙云的小碟子里,瞅着她笑。 冯昙云瞥漾漾一眼,嗤笑,“傻妞儿。” 又见漾漾撕扯下另外一条腿就那么开啃,一点大家闺秀的矜持都没有,就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把你过去那一套都忘了吧,瞧我是怎么吃的,免得连累我也被人笑话。” 说完给身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早已洗净了手,上前来拿起公筷三两下就把鸡腿拆分成了容易入嘴的小块,还挂着许多肉的鸡骨头挑出来放在另外一张小碟子里,冯昙云这才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放进了嘴里慢条斯理的咀嚼,一点牙齿没露,吃相极美。 漾漾摇头,“你这样吃一点不爽,我教你一个吃的爽的法子。” 话落就一口一口开啃,很快吐出来一根光滑的鸡骨头放在了小碟子里。 冯昙云咽了咽口水,瞅着漾漾油花花的小红嘴就嗤笑,“粗俗,我才不那么吃呢。” “那好吧。”漾漾把整只烧鸡拿到手里笑眯眯道:“我就不客气啦。” “吃吧吃吧。”冯昙云翻个白眼,瞅着傻乎乎的漾漾冷笑,“凌御真不是个东西,明知你什么都不知道连个贴身侍女也不给你,他是打发你来衬托谢玉仙的高贵的吗?他倒痴情,终有他的报应,那也是活该。” 漾漾心想,这个冯昙云有些奇怪,不过管她呢,美食当前先吃为敬。 …… 更衣过后,谢玉仙坐在梳妆台前照镜子,发现自己脸上有被热茶烫出来的红点子就冷下了脸。 “王妃,冰块取来了。” “拿过来。” 谢玉仙拿锦帕包住一块冰一边敷脸一边道:“外头开席了?” “开了,没人搭理凌夫人,倒是那个冯小姐许是瞧她孤零零一个坐在那里可怜就过去陪她坐了。” “物以类聚,她也就配和那样低贱的人在一块了,什么东西。” 不一会儿侍女莲房着急忙慌的小跑了进来禀报道:“方才奴婢去寻世子爷,听见说世子爷被国公爷叫进书房里去了,奴婢偷着过去听了听,就听见世子爷喊救命呢,定是国公爷又教训世子爷了,王妃您可要管管?” 谢玉仙冷笑,“管什么,父亲哪次打他不是他自己作出来的,依着我还嫌往日父亲打轻了呢,父亲就他这一个儿子,我就这一个同胞弟弟,我也盼着他从此改邪归正,我不求他给我长脸,只求他别给我丢人就罢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是。” 又过了一会儿,脸上红点子没那么疼了,谢玉仙就重新上了妆,她是极会装扮的,自知五官没有漾漾精致就别出心裁在眉心用胭脂画了一朵红莲花。 侍女百合就笑着夸道:“王妃此番定能把那个赝品比下去。” 谢玉仙冷冷看向她,“你说什么?” 百合笑脸一僵就慌了,一旁的莲房连忙啐百合一口,“你说的什么屁话,那个贱人算什么东西也配入咱们王妃娘娘的眼,她给咱们王妃娘娘提鞋也不配。” 谢玉仙笑道:“说人家做什么,你们也学了那些长舌妇不成。” 主仆间的气氛缓和下来,得知谢玉仙被冲撞了的宗政隆熙疾步走了进来,“仙儿,你可有怎么样?” 谢玉仙笑道:“只被茶水溅了几点子在脸上罢了,已是用冰敷过了,瞧把你急的。” 宗政隆熙抬起谢玉仙的下巴仔细瞧了瞧才道:“没什么事儿便好,究竟怎么回事,我听着说这里头有冯昙云的事儿?” 谢玉仙把宗政隆熙让到贵妃榻上坐,道:“你还是快些把冯昙云娶回来吧,她今日的酸言酸语都快把我淹死了。” 宗政隆熙握着谢玉仙的手心疼道:“委屈你了。” 谢玉仙轻轻摇头,眼中朦胧起水雾。 宗政隆熙把谢玉仙抱在怀里,轻轻抚弄着她的背脊,眸色幽深,“可恨凌御这个人油盐不进,凭我怎么兜揽都不上套,若有他站在咱们这边,省去我多少事儿。” -- 第14页 谢玉仙窝在宗政隆熙怀里听着没吱声。 少顷,斟酌着语句试探着开口,“妾身去游说他,您看可好?” 宗政隆熙抬起谢玉仙的下巴,用手指细细描绘她的眉眼,“这让我如何舍得,他本就对你念念不忘。” 谢玉仙推开宗政隆熙的手,往旁边一坐就似恼似羞的冷冷道:“他人怎样想,实在不是妾身能控制的。” 宗政隆熙连忙搂住谢玉仙笑着哄道:“你瞧你,怎么就急了,我又没说什么,只是不愿你去和他接近罢了,只要一想到他在心里还不知怎么想你,本王心里就醋海翻腾,恨不得一刀砍了他。” 谢玉仙冷笑,“他现在是父皇的心腹股肱大臣,你砍去。” 宗政隆熙亦冷笑,“若非如此,本王还让他活着,哼。罢了,小不忍则乱大谋,你若有这个心就去做。” 谢玉仙笑道:“大事为重,如此,把你身边的半夏拨给我,有她看着也让你放心。” 宗政隆熙笑道:“我若这点信任都不给你,咱们俩还做什么夫妻,你放胆去游说就是。” 话落,起身就出去了。 谢玉仙坐到梳妆台前又细细描了描眉,往唇上薄涂了一层胭脂,就对身边侍女道:“莲房,你去瞧瞧凌御在哪里坐席,把他引到东边水榭那里去,我片刻就到。” “是。” “百合,你去告诉凌夫人一声,免得她误会。”谢玉仙捻了一颗熏衣香珠放在荷包里,对镜微微一笑。 “是。” …… 热闹的街市上,一个魁梧大汉和一个从背影看只有十二三,实际上已经三十多岁的石阡并排走在一起,腰上都挂着一个看起来像胖狗的樱桃木貔貅。 石阡一边走一边随地吐瓜子皮,笑盈盈道:“我便说,那个钱有财能绝地逢生只不过是走了狗屎运而已,绝不是这个木雕的作用,你瞧,咱俩傻里傻气的挂着这玩意在这几条街上转悠半天了也不见发一笔横财。” 姜槐嘿笑,才要开口说话就觉脚底下踩着个东西,正要一脚踢开,蓦的被反射出来的金光闪了一下眼睛,弯腰捡起来一看就呆住了,竟然是一枚镶金嵌蓝宝的耳坠子。 石阡一把夺过去细细查验后“嘿”了一声,“邪门了,是真货,只这上头的那颗蓝宝石市价绝不低于两百两。” 姜槐一把夺走耳坠子揣怀里,粗声笑道:“老子活了三十六年就穷了三十六年,从没捡过钱发过横财,今日竟白白捡了两百多两银子,便不是这小木狗带来的好运气也是了,咱回去复命吧。” 石阡拦着姜槐不服道:“你验证了,我还没呢,咱们再转转,我就不信了,一个木雕罢了,竟真有开运的能力?这玩意出自小夫人之手,果然有此效果,小夫人还是人吗,难不成还是财神爷转世?果然如此,从此见了小夫人我纳头就拜!” 第009章 十金一面 清风徐来,水波微漾。 背对凌御站在窗边的谢玉仙淡淡道:“表哥,望你回去后对你夫人好些,免得她把一腔怨恨发在我身上。” 茶盏举到唇边的凌御一顿,道:“她和你说什么了?” 谢玉仙侧过身来,咬咬唇,带着点点哭腔低声道:“你那夫人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你喜欢她穿白裙子模仿我,这让我如何自处,如何面对王爷。” 说完又背对凌御,冷冷道:“我本也不是好欺负的人,下次她若仍旧不知悔改,我必让女史掌她的嘴,这里先和表哥说一声。” 凌御皱了下眉,“知道了。” 彼时,漾漾已被领到了水榭外,听了个清清楚楚,顿时就有了从凌御身上抠钱的主意,使劲把眼睛揉红,嘤泣一声就踹开半掩的门闯了进去,猛的扑进凌御怀里,大声嚷嚷,“好哇,被我抓到了!” 随后小手手一把拽住凌御腰上挂的红玉蟾,压低声音道:“这个给我,我给你们望风,随便你们做什么,要是不给,我可就喊抓\\奸啦。” 凌御满脸呆滞,一时没按住,红玉蟾就被漾漾拽走了。 漾漾把红玉蟾揣袖子里,嘻嘻一笑,“你们接着聊,我蹲门口给你们望风,弄出声音来也不要紧,我也喜欢听,要是谢仙子你那个王爷夫君也来了,我会提醒你们的,也许根本不需要我提醒,哪怕不小心撞见了他也会装作路过的。” 说完,想起宗政隆熙甘心情愿戴绿帽当王八的剧情,漾漾实在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谢玉仙满面通红,一跺脚匆匆走了。 漾漾拦着不让走,“你别走呀,你俩安心在这里说话,我保证不让人打扰你们。” “让开!”谢玉仙恼羞成怒,咬牙怒喝。 漾漾笑望凌御,“放她走吗?” 凌御早已黑了脸,“你胡闹什么,让她走。” “好吧。”漾漾赶紧放行,冲着谢玉仙匆匆而去的背影喊,“下次不用这么费劲,一点点金子就能买通我哦,十两金子让你们见一次面怎么样?” 走到小竹桥上的谢玉仙一个趔趄险些一头栽进荷花池,回转身来冷冷盯了漾漾一眼,重整仪态,扶着侍女的手坦然而去。 “你很好。”凌御阴恻恻说完这三个字就带着漾漾回府,到了锦瑟院,把漾漾推在大绣榻上就捏着漾漾的下巴冷冷问,“做她的替身你终究不甘心是不是?不若我立即写下一封休书送你回娘家?” -- 第15页 “冤枉呀,我都愿意给你们守门望风了,怎么就不甘心了,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也是有小脾气的。”漾漾噘起嘴,“好啊,你休了我呀,当我稀罕你呀。要不是瞅着你极类凤……,小模样长的我喜欢,谁屑住在你家,多少人磕头哭求想把我请回家开运镇宅还不能够呢。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不写休书就是小狗!” “我极类谁?你把我当做了谁?” “怎么,只许你拿我做替身,不许我拿你做替身?你脸大呀。” 凌御怒极,大喝,“来人!” 湘竹帘外,石阡急的满地转圈,唯恐凌御真把漾漾休了,闻声赶忙接话,大声道:“主子,您快出来,属下有要事禀报,十万火急!” 凌御听罢,怒着脸,拿手指使劲点了点漾漾,不得不大步走了出去。 廊下,石阡一见凌御出来就赶忙低声劝道:“主公,小夫人怕真是财神爷转世,休不得。” 凌御用一种“你脑子坏掉了”的眼神看了石阡一眼,冷冷道:“去锦云楼。” …… 日影西斜,残阳晚霞给黑漆小楼晕染上了一层胭脂光晕。 一颗老虎头小心翼翼从窗口伸了出来,往锦瑟院看了一眼又慌忙缩了回去,仿佛锦瑟院里住着什么大怪兽似的。 “主公,姜哥从街上捡到一枚蓝宝石耳坠尚且可以说是巧合,属下去酒楼吃饭偶遇多年不见的故友,多年旧债一朝归还,这又怎么说?这笔银子早不还晚不还,偏偏在属下佩戴了这枚小木雕的今日还了,容不得属下不多想,小夫人哪怕不是财神爷转世,也是财运逆天之人,有小夫人在,咱们何愁钱财短缺。” 凌御把玩着姜槐和石阡交上来的两枚貔貅木雕,沉着脸不做声。 石阡心急,生怕凌御一时冲动把漾漾休了,连忙给垂首立在一旁的凌玎使眼色,见凌玎不搭理他,他就小声道:“主公养着一群灰衣人,早已入不敷出,青楼产业虽能赚些,主公又不肯花用那些皮肉钱,不过是拿青楼当掩护罢了,赌场虽有暴利,却要积存下来留作将来之用,轻易不能动用,这几样产业没一样是能放在青天白日说的,倒不如供着小夫人,蹭些正当财运为好。” 凌玎笑道:“才一日咱们这位小夫人就把你的心收服了?” 石阡连忙笑道:“凌玎,你莫要挑拨我对主公的忠心,谁还不是一心为了主公呢,小夫人究竟有没有财运你若不信,咱们再看就是。主公,您千万三思,您果然还惦念着谢仙子,功成以后弄回来就是,现如今万万不可委屈了小夫人,便是将来小夫人也该是大的。” 凌御淡淡睇石阡一眼,“她给你吃迷药了,八字还没一撇你就替她打算起来。” 石阡笑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谁让人家财运好呢,咱们穷呀。” 凌御摸着拱到他怀里的老虎头,冷笑连连,“方才你可听见了,人家嫁给我可是受了委屈的,只是因着你们的主公我相貌得她的意人家才愿意住下来,果然她是个有财运的,您们主公我少不得要牺牲一下美色了。” 凌御这话说的凌玎石阡以及蹲在帷帐后头的养虎人都笑了。 凌御禁不住也笑了,把老虎推开站起来道:“想不到我凌御也有牺牲美色的一天,还真是……” 话没说完就听见外头漾漾特嚣张的喊,“你别躲在里头不出来,我知道你在呢,你有本事休我呀,不休是小狗,汪汪汪!” “你别躲在里头不出来,我知道你在呢,你有本事休我呀,不休是小狗,汪汪汪!” 喊着喊着,竟唱了起来,站在楼上往下看的凌御气个半死,回头狠狠瞪着石阡,“就是这等泼妇,你还盘算着让她当大的呢!” 说完就恨恨下了楼。 矮矮小小的石阡一脸懵逼看向凌玎,“与我何干?” 凌玎握嘴笑,道:“咱们这位小夫人还真怪有意思的。” “收拾一顿就好了。” 凌玎石阡纷纷扭头看向帷帐后头,那里靠柱坐着一个看起来憨憨笨笨的男子,石阡就笑道:“三水说得对,这女人呐,扛回床上收拾一顿就好了,一顿不行就两顿,再不行让她下不了床就乖了。” “你可真是个臭流氓,咱们老实人三水都被你熏臭了。”凌玎摇摇头往楼下看了一眼,见凌御竟真个把漾漾扛走了禁不住大笑。 …… 盛夏已至,到了打盹的季节,没有藏宝洞消暑漾漾只好自己打造一个粗糙版的。 这左都御史府原是开国茂陵侯府,茂陵侯因谋逆罪被天临帝诛灭全族以后就被收回了,荒废了二十多年,到天临帝擢升凌御入内阁后就被赐给了凌御,凌御入驻后只把些许主院拾掇了出来,府后的四季园就那么荒废着,任凭里面的花草树木带着一股野意随便生长。 漾漾就看中了四季园里那片樱桃林中,临湖的藏春洞,只让丫头们把里头拾掇干净了,她就搬了进去。 她本天地自然所生象征财运的图腾,亲近自然是她的天性,故此仍旧让这园中植物生灵野性生长,不做规整。 可即便住进了藏春洞,漾漾依旧觉得热,只好吩咐喜欢给她磕头的那个小矮子去给她运来大批的硝石制冰。 当漾漾得知在这个世界硝石只是用来治疗头痛腹痛等病症的一味药材,和配置釉彩的原料,夏日消暑用的是冬日储冰的时候,顿时喜不自胜,欢欢喜喜把硝石制冰法卖给了小矮子,小矮子兴高采烈开起了冰铺,漾漾轻轻松松就有了五成红利,每日躺着打盹就日进斗金。 -- 第16页 有了冰,漾漾就嘴馋了,指点着身边的丫头弄出了简易版冰粥,淋上手打奶油也就勉强可食了。 小矮子来磕头时有幸吃了一碗,不久后就在冰铺卖起了奶油冰粥、果酱冰沙,漾漾才不管他,只要少不了她的供奉,她就保佑那小矮子财源广进。 作为天地间唯一的财运神兽,能躺着绝不站着,赚钱那么辛苦的事情当然要别人去做啦。 一个月后,金子已经不能满足漾漾了,她想要珊瑚树,想要东海大珍珠,想要沾染着人间气运的古董,想要好多好多宝贝! 凌御的库房漾漾已经摸进去看过了,原来这个大反派是个穷\\逼,宝贝就那么几件都被她榨干了,不得已漾漾只好想法儿多赚钱去买。 为了更多的宝贝,漾漾只好把樱桃林里废弃的楼阁拾掇出来改成了实验室,作为一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神兽,她什么不会呀,现在为了重建藏宝洞只好动一动这一身懒骨头。 这世上就没有钱买不到的东西。 第010章 赛马 小瀑岸汀白鹭飞,紫薇流水锦鲤肥。 午后,日光透过树荫散落满地,漾漾正趴在青石上酣睡,不知做了什么美梦,满脸带笑,嘿嘿有声。 凌御来到她跟前,瞧见她这娇憨之态禁不住扬唇。 藏春洞外就是一挂小瀑布,水声哗哗,间或有珍珠似的水珠溅进来,不知不觉就湿润了她铺满青石的长发。 这丫头也实在是贪凉,弄了满洞的冰块镇着还不算,睡觉也不安分,手落在湖水里引得四五条锦鲤在周边游荡,怎就没咬她呢,又或者咬过了,只是她睡的太沉没感觉到疼? 想到这里凌御就捏着漾漾的鼻子,让她喘不开气,弄醒了过来。 漾漾恼怒,直接拿脚踹,被凌御一把握在手心里,控制不住的摩挲着不放,笑道:“怎就这般贪睡,出去逛逛,动一动身子吧,我请了两个女镖师护着你,你尽可以出去撒野,惹出了事儿我给你兜着。” 漾漾打个哈欠,睨他一眼,“竟然鼓动我出去撒野,你打的什么主意?这大热的天,鬼才出去,不去。” “你总是窝在这阴凉的山洞里身子受不住的,听话,一会儿坐着轿子出去逛逛吧,给你五千两银子零花钱。” 谁嫌钱多呀,尤其是漾漾这种貔貅精,一两银子的蚊子肉她也不会放过的,登时就来了精神,伸出小手道:“快拿来。” 凌御轻笑,拉着裙摆把漾漾的小脚丫盖起来,转头就道:“你们两个进来拜见夫人吧。” 不一时就走进来两个女子,都穿着利落的武士劲装,红衣的模样清秀,身材瘦削,腰缠蹀躞带,挂着一柄佩剑,一身江湖气;黑衣的五大三粗,古铜色皮肤,同样腰缠蹀躞带,挂着一把杀猪刀,一身土墩墩的气质。 “拜见夫人,奴家姓白,名英娘,万里镖局的大镖师,往后便是夫人的护卫,请夫人多多指教。”红衣女未语先笑,拱手作揖。 “俺是朱蛮娘,杀猪匠的女儿,天生一股蛮力,打小跟着爹杀猪,丧生在俺手里的猪命上万,俺想着猪和人都是一样的,俺杀过上万头猪就和杀过上万头人是一样的了,杀一人是罪,杀万人是雄,有俺护着你,谁敢杀你俺就杀他,就一条,不能拖欠俺的保费,一分都不行。” 漾漾乐不可支,点着朱蛮娘道:“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实诚人,你若护我周全,何愁你的保费,家财万贯不是难事。” 漾漾从凌御身上搜出五张银票就“卸磨杀驴”推开他,撒丫子往里间走去,欢欢喜喜道:“红香绿烟蓝玉何在,服侍本夫人梳头更衣,咱们出门撒野去。” “奴婢在。” 凌御失笑,对两个镖师淡淡道:“护好她。” “是。”白英娘朱蛮娘一起拱手,恭敬应下。 …… 出了门,漾漾问及何处有好玩的,白英娘就推荐了东城宋氏赛马场。 既然是赛马,必然有输赢,有输赢必然有赌局,漾漾最喜欢这种暴富的游戏了,带着两个狗腿子两个小丫头乐颠颠前往。 赛马场极大,门口却被一圈圈的人堵住了,从里头传出女子凄厉的惨叫声。 正坐在轿子里吃甜瓜的漾漾登时吓的瓜都掉了。 轿子落地,漾漾从里头走出来,钻进人群里看热闹,就见两个长相穿戴极为人模狗样的公子哥正在撕扯一个女子的裙子,裙摆已成了条状,露出了红亵裤,那女子极力把自己蜷缩成球,哭喊哀求,周围看客不仅袖手旁观,还笑哈哈的起哄,大声喊着让把红亵裤也扯下来,让他们也瞧瞧大花魁迎客的家伙什。 污言秽语满场飞,口哨狂笑伴着女子凄惨的哭喊随风转。 漾漾立在人群里,看着满场禽兽和凄惨无助的女子,脸上笑容荏苒。 她是个财神呐,讲真,这种事不归她管,但是凡是让她碰见的,让她心里发堵的,她就不开心了,当她不开心的时候就要发泄发泄了。 “白英娘,朱蛮娘,看见那两只禽兽了吗,去,也去把它们的衣裳给我撕下来。” “是。” 白英娘朱蛮娘早忍不住了,得令后,一个抽出长剑,一个拔出杀猪刀,没二话,一个上去就刺,一个上去就砍。 两个禽兽见状一点也不惧,往后一退就有护卫上前来和白英娘朱蛮娘打了起来。 -- 第17页 漾漾走到痛哭失声的女子跟前,脱下鹅黄大袖衫盖在她身上,笑道:“快起来呀,别哭啦,哭泣没有用的呦。” “谢谢,谢谢您。”黄莺儿衔泪抬头看了漾漾一眼就连忙低下了头。 “不客气。” “你是哪里来的小贱人,知道我是谁吗。”眼见自己的护卫被打倒在地爬不起来,自己脖子上也横了一把杀猪刀谢玉树气急败坏,立马以势压人,大叫道:“我是盛国公府世子,宫里最受宠的昭仪娘娘是我大姐,你敢伤我一根毫毛我要你贱命!” 旁边被长剑抵住脖子的公子哥反而笑道:“小娘子有话好说,我乃昌国公府世子吴湘,敢问小娘子是哪一家的?” 漾漾笑道:“哦,我是那个内阁大学士,不对,英娘,你家主子官职是什么来着?” 白英娘道:“我家大人是左都御史凌阁老,这位是我们大人新娶的夫人。” 谢玉树登时怒道:“原来是你这个小贱人,本世子没去找你麻烦还罢了,你倒敢管本世子的闲事儿了,你算个什么东西,乡下村姑一个,真当凌御娶了你你就是诰命夫人了,你不过是我二姐的替代,快些让你的人放开我,不然凌御也要你好看!” 漾漾笑道:“你的意思,是你能左右凌御,还是你二姐能左右凌御,你二姐不是已经嫁给北平王了吗,莫非北平王妃和凌御依旧藕断丝连,北平王被凌御戴绿帽子了,北平王成了活王八?” 谢玉树瞪眼,大怒,“你胡说八道,你闭嘴!” 吴湘视自己脖颈上的细剑如无物,展扇轻摇,在旁边大笑,“了不得了不得,凌夫人不小心道出了真相不成?” 谢玉树更怒,“吴湘,你敢坏我二姐名誉,我和你拼命!” 吴湘连忙拱手,“不敢不敢,这可不是我说的,明明是你自己说的。” “我没说,是那个嫉妒我二姐的小贱人说的!” 漾漾笑道:“我可没说,明明是你说的,如若你二姐和凌御是清白的,凌御凭什么不向着自己的正妻,反而要听从你的指派,你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呦,想让一位阁老做什么就做什么,莫非你是皇帝?” 谢玉树大急,“我不是,我没有,我二姐和凌御清清白白!” 谢玉树急眼了,破口大骂,“都是你这个贱货胡扯八道,我非撕烂了你不可,你给我等着,贱人贱人贱人!” 漾漾笑道:“蛮娘呀,他辱骂我呢,你不扇他的嘴巴子还在等什么?” 朱蛮娘一听,挥舞起自己曾杀过上万头猪的蒲扇大掌就啪啪啪给了谢玉树十几个嘴巴子,直把谢玉树的嘴脸扇的肿成了猪头。 漾漾叫停,笑道:“我来是要赛马的,谁让你们挡了我的路,这下子好了。” 漾漾手搭凉棚往赛马场上看了一圈,见周围盖有好多栋小楼,楼上站着许多看客就道:“你们这个赛马场可有引路的小厮?有雅间没有给我来一间,我可是拿了五千两银子零花钱来赌马的。” 一边说着一边掏出银票当做扇子扇风。 马场的管事见了银票登时摆出一张笑脸走了过来,“凌夫人,请跟小的来,给您安排一栋小楼可好?” “甚好甚好。” “慢着。”吴湘笑盈盈开口,“凌夫人这就走了吗?” “是呀,我来赌马的呀。” 彼时,白英娘朱蛮娘已经放开了吴湘和谢玉树回到了漾漾身边。 吴湘合扇一指躲在漾漾身后的黄莺儿,“凌夫人可知自己救的是什么人?” “我没救人啊,你烦不烦,都说了是你们挡住了我的去路。” 吴湘冷笑,“这黄莺儿是个花魁,今日我包了她出来陪我赌马,她这一日都是属于我的,夫人要带走吗?” 黄莺儿连忙跪地拉着漾漾的裙摆哭道:“夫人救我,奴家今日癸水来了,原在楼中修养,谢世子先来包我,妈妈告知详情后谢世子走了,吴世子又来了,要包我一日,妈妈原样把详情告知,吴世子便说,包我出来不过弹琴唱曲并不做什么,又威逼利诱,妈妈推脱不过,奴家只得出来陪客,谁知竟那样巧碰上了谢世子,谢世子便以为奴家瞧不起他,一心巴结吴世子,不容奴家辩解就来羞辱,吴世子恼了,碍于谢吴两家的脸面不好直接撕破脸,只好拿我出气,我本贱人,两位世子打骂都好,只是、只是奴家虽为贱人,也不至于羞辱奴家至此,他们要扒光奴家的衣裙让奴家走回楼里去,如此,奴家就活不成了。” 话落,黄莺儿泣不成声。 漾漾“啊呀”一声扶起黄莺儿,“你会弹琴唱曲?” 黄莺儿点头。 “我有几首词,遍寻不到人弹唱,不若今日我包了你吧,我一边赌马,你一边给我唱曲儿听。” 黄莺儿连忙道:“奴家愿意。” 漾漾就笑眯眯看着吴湘,“热辣辣的天我原不想出门的,谁知凌阁老怕我窝在家里长毛,发我五千两银票非逼着我出门,还说了,随我花用,随我撒野,出了事儿他兜着,我一个乡下村姑,一个卑微可怜的替代,我有什么办法呢,只好听从罢了。黄莺儿,他包你花了多少银子?” 黄莺儿忙道:“两百三十两。” 漾漾看着手里的五张千两银票,“哎呀呀,我有的都是整数呢,吴世子,我给你一千两你找的开吗?或者你等我一会儿赢了钱再给你?你若偏要黄莺儿,我今日只好听从凌阁老的话撒野了。英娘……” -- 第18页 吴湘忙道:“夫人不必着急,过后再给也是一样的,既然夫人要赌马就请便吧。” 漾漾大笑,“多谢多谢。” 又瞅着谢玉树的猪头脸道:“你还别说,凌御的名头真的很好用暧,怪不得你想让你二姐和凌御有染呢,原来你是想做凌御的便宜小舅子呀。” 谢玉树满腔憋闷,狡辩不过,怒而惨嚎! 吴湘忽然笑道:“凌夫人,既然咱们都是来赌马的,不若加个彩头咱们赌一把如何?” 漾漾大喜,“好呀好呀,谁输了谁脱光光走回家去。” 吴湘登时笑不可遏,谢玉树也同样大笑不止。 第011章 此去经年 观马楼上,脸肿成猪头的谢玉树大马金刀的坐在月洞窗前,望着对面正在悠闲饮茶的漾漾狞笑。 吴湘有了嗑瓜子的闲情逸致,眼睛在漾漾身上溜达,仿佛在探查漾漾身材的好坏,输赢都在掌握中了。 漾漾举杯遥敬对面,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糯米牙。 红香悄然退出茶厅,急急走出观马楼,寻到轿夫就赶紧咬耳嘱咐,轿夫听罢翻身上马就狂奔出了赛马场。 宋氏赛马场极大,塞道呈圆形,四周矗立着数十座楼阁,最高的有九层,因皇帝曾在那里看过赛马而成了御用,最矮的也有三层楼,彼时漾漾和谢吴二人就被安排了一模一样相对立着的两栋,相看两生厌的谢吴二人因为同在漾漾手里吃了亏而暂时结成了连盟,坐在了一个屋檐下。 九层御楼之侧有一栋八层高楼,彼时大皇子宗政隆庆正怀抱美人,一边饮酒作乐一边透过紫竹帘观看赛马。 坐在宗政隆庆怀里的美人却对候立在旁边的管事笑道:“咱们只当不知道,事后他们果真把事儿闹大了,查到咱们家头上咱们就让爹爹去找谢吴两家的家主讨公道,咱们的马都是好的,趁我们不防备竟然给下了巴豆,害得凌夫人输了马,被谢吴两位世子逼迫脱衣,咱们马场何其无辜,更不关咱们东光侯府的事儿,咱们家的马还因为拉肚子拉死了呢,让他们赔。” 管事笑着应“是”,倒退而出。 彼时,漾漾和谢吴二人买的马被牵上了塞道,漾漾在马棚选的是一匹棕黄皮毛,看起来矮墩墩,皮肉十分紧实的马,马倌介绍说是匈奴马,夸的天花乱坠,乃是马场当之无愧的马王,漾漾和这匈奴马对视一会儿后,拍拍马头就选了它,马倌顿时就笑的见牙不见眼。 谢吴二人选的是一匹大黑马,当两匹马被放在同一起跑线上,赛场外的看客们顿时一静,顷刻哗然大笑。 漾漾是第一次来,自然不知赛马们的底细,可那些经常看马的人却都知道,谢吴二人选的是宋氏赛马场当之无愧的马王,不说百战百胜,十战八胜是有的,相反马倌给漾漾推荐的这匹匈奴马百战百败,场场倒数第一,马场常客们就没有不知道的,两匹马根本没有可比性。 登时,赌客们就有些血液沸腾了,这一场输赢一目了然,这不是赌钱,这是捡钱呀,白捡谁不捡,立时就一窝蜂的都跑去下注了。 由于买大黑马胜的一边倒,黄棕马只有漾漾一个,赌场负责人不得不降低了大黑马的赔率,提高了黄棕马的赔率,买大黑马一赔二,买黄棕马一赔十。 红香见漾漾竟然把五千两银票都压上了,一赔十,就要一下子输掉五万两银子,连忙劝阻,“夫人,看这情景您上当了,说不得就是对面那两个世子在里头做了手脚,奴婢已经让人回去请主子过来了,咱们就少赌一点,意思意思便罢了,何必意气用事呢,咱们就压十两,不,一两银子可好?” 漾漾假装听不见,把银票交给荷官,勾选了黄棕马并签字画押,还对抱着琵琶陪坐的黄莺儿道:“你跟着我买黄棕马吧,保证你血赚。” 黄莺儿此时也有些急了,“夫人三思,奴家瞧这势头不对,还是少买些吧。” 漾漾笑道:“你不知道我,我这人财运可好了,你们都不必再劝,也不必担心,你们都跟着我买吧,真的会赚钱的呦,你们听,下头那些人都在嘲笑我呢,只我一个买了黄棕马多可怜呀。” 说完漾漾不再开口,拿起毛笔来在纸上抄词,若论适合弹唱的,非柳永词莫属。 “黄莺儿,你是花魁,你有百宝箱吗?”杜十娘那样的百宝箱啊。 漾漾吸溜一下口水,直勾勾的看着黄莺儿。 黄莺儿从钱袋里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交给荷官,勾选了黄棕马,叹息道:“可是盛放珠宝的箱子?” 漾漾笑道:“不是箱子,是珠宝,有年头的珠宝,大珍珠,大珊瑚,猫儿眼,夜明珠啊。” 红香等人见黄莺儿这个外人都“舍命陪君子”了,想了想纷纷拿出了一点钱买了黄棕马。 “有一点,都是恩客们赏赐的。” 漾漾大喜,把写好的一首词递给黄莺儿,“这个给你,我想换你的珠宝,你的珠宝多,我的词就多,先给你十首吧,十首词能换个什么由你说了算。”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多情自古伤离别……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此去经年……此去经年……” 黄莺儿倏然落泪,心痛如绞。 漾漾慌忙把手帕递给她,“怎么哭了?” -- 第19页 黄莺儿连忙展颜微笑,“夫人这首词太好了,奴家情不自禁罢了,是夫人所作吗?” 漾漾笑道:“不是我,我抄了别人的,作者是个叫柳永的狂生,青楼女子们都爱他,可能已经死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你也别问,词好就行了。” 话说到这里,随着一声鼓响,比赛开始了,漾漾赶紧扭头去看,就见大黑马利箭一样射了出去,没一会儿就把黄棕马甩在了后头,一骑绝尘。 这结果毫无意外,赛道外围着的赌客们都笑的不行了。 漾漾也托着腮笑,红香见漾漾竟然还笑得出来,她就想哭,我可怜的主子。 朱蛮娘用胳膊捣捣白英娘,小声道:“咱们陪着小夫人赌马,输掉的主子给补上吗?” 白英娘白她一眼,沉着脸不吭声。 眼瞅着黄棕马不仅马上要落后大黑马一圈了,还拉起稀来,绿烟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她实在看不下去了。 第012章 一巴掌 看着黄棕马拉稀,八层楼上的大皇子拍着栏杆大笑,“她输定了,老婆光天化日光身回家,凌御那个不识好歹的庶子必将沦为笑柄,本王看他还有什么脸面上朝当班,参这个参那个!” 话才说完,猛然就见已经领先一圈的大黑马踩着黄棕马拉的稀“吧唧”一声摔在了地上,由于冲劲太猛,大黑马往前滑行数丈,竟是再也没有爬起来。 而黄棕马依然按照自己的节奏,一边拉稀一边从大黑马前面跑了过去,就像以前它虽然场场倒数第一,但是每一场都跑完了全程一样,拉稀也不能阻止它完成比赛。 一时,满场寂静,落针可闻。 顷刻,满场哗然,咒骂声飘满此间。 当下就被打脸的大皇子气个半死,脸都红了。 原本坐在大皇子怀里的美人小脸一沉,快步走出房间就气急败坏的大喊管事的。 谢玉树“腾”的一下子从圈椅上站起来,奔向栏杆,指着摔倒的大黑马怒骂,“入你娘,给老子站起来!” 吴湘“呸”出嘴里的瓜子壳,狠狠骂了句“艹”! 漾漾咧嘴大笑,吩咐白英娘,“咱们赢了,赶紧收钱去。” 看着黄棕马跑完全程,稳稳赢了,白英娘早已笑成了一朵花,抱拳一礼就小跑了出去。 朱蛮娘兴奋的搓手,嘴里发出嘿嘿嘿的怪音。 红香大喜过望,“早知黄棕马能赢,奴婢就该把钱袋里的碎银子都压上!” 绿烟早挪开了盖在眼睛上的手,站在后头瞅着漾漾的背影,又惊喜又佩服,心想,怪不得石阡大哥一见夫人就磕头,府里传言小夫人财运逆天的小话竟然是真的? 即便她现在一赔十赚到了十两银子,白捡了十个月月例,还是不敢相信。 黄莺儿因着感激漾漾,压了五十两,原本就做好了打水漂的心理准备,没想到一下子反而赚了十倍,顿时也高兴不已。 没一会儿白英娘抱着个小黑漆木匣子兴高采烈的回来了,“夫人,一个铜板不少,咱们赢的都在这里了,这马场管事原本还推脱不想给,属下把剑往他脖子上一搁就乖了。” “回头你去钱庄给我都兑换成金子,我喜欢金子,给我做一张贵妃榻。” 白英娘愣了下,试探问,“用金子做?” “嗯呢。”漾漾眼见对面谢吴二人想跑就大声笑喊,“愿赌服输,两位世子这就脱衣吧,可要本夫人帮忙?” 谢玉树又羞又怒,拍着栏杆破口大骂,“入你娘的贱人,你知道老子是谁吗,敢让老子裸奔,你算个什么东西,你问问凌御他自己敢不敢?!” “有何不敢。” 漾漾循声望去,就见凌御正站在楼下望着口出狂言的谢玉树,顿时笑的不行了。 谢玉树低头一看接话的竟然是凌御本人,顿时羞怒交加,“凌御,你就不怕我二姐伤心?” 吴湘“噗嗤”一声笑出来,谢玉树扭头怒瞪他,吴湘没理会,转身下楼,走到凌御跟前恭敬一礼,“凌大人,高抬贵手可好?此前那彩头不过一句玩笑话,如此,我昌国公府也念大人的好。” 凌御轻笑,“不好。两位世子和我夫人打赌,若是我夫人输了,两位世子想必也不会高抬贵手。” 此时漾漾已经带着黄莺儿等人下去和凌御会合了,抱着钱匣子的漾漾笑眯眯道:“英娘蛮娘,你们去帮帮两位世子。” 二女没有立即行动,而是看向了凌御,凌御笑道:“帮他们一把。” “是!” “是!” 谢吴两家的护卫们自然不会干看着自家主子受辱,纷纷叫嚣着上前维护,被凌御带来的护卫们扭臂看押都给摁在了地上。 英娘笑着抓住了吴湘,一剑下去就割断了他的金镶玉腰带。 蛮娘比较粗鲁,嘿嘿笑着撕裂了谢玉树身上穿的宫锦长袍,登时就露出了大红亵衣。 难得能看见谢吴这样的国公府世子吃瘪,围观众人纷纷起哄,口哨声儿不绝于耳,就像之前谢吴二人撕扯黄莺儿衣裙时一样,并没有因为他们身份高贵而有所畏惧,法不责众,躲在人群里,他们可一点不怕被事后报复。 吴湘已经笑不出来了,激烈的挣扎,一张脸憋的红中带紫,一只手死死抓着自己的亵裤,冷冷道:“凌御,你不过是一只好用的狗而已,我等着看你的好下场!” -- 第20页 话音落地,白英娘就割破了他最后的遮羞布,露出了白白的屁股蛋。 吴湘羞极大叫。 几乎同时,努力蜷缩在地上阻止朱蛮娘暴行的谢玉树嚎啕大哭,“凌御,老子不会放过你的!” 黄莺儿躲在凌御身后,咬住后牙槽,偷着冷笑。 漾漾看着黄莺儿,又看了看谢玉树和吴湘,忽然想起了原著剧情,凌御为了让盛国公府和昌国公府成为死仇,特意安排了大花魁黄莺儿挑拨谢玉树和吴湘,黄莺儿的任务是,在谢玉树和吴湘争斗时,黄莺儿用涂抹了剧\\毒的银针毒杀吴湘嫁祸谢玉树,吴湘当场死亡,昌国公吴承宗为了给吴湘报仇,不仅死咬盛国公府不放还迁怒了黄莺儿,把黄莺儿做成人蜡摆在吴湘棺椁前,最后和吴湘的棺材一起殉入了墓穴,让黄莺儿永世跪在吴湘跟前赎罪。 黄莺儿是凌御的人,是他生母的亲侄女,茂陵侯杨伯昭的小女儿,二十三年前茂陵侯府男丁无论大小全部被杀,女眷全部沦为官妓,因受不得这份屈辱陆续死亡,只剩下一个,长成后,挂牌接客前自己给自己取了花名的杨淑贞,就是现在的大花魁黄莺儿,全族女眷被贬为官妓时她还在襁褓之中,哪怕那时她只是个婴儿也成了官妓。 黄莺儿忍辱负重就是为了伺机报仇,和凌御相认后就甘心听从凌御的指派,只要能报仇献出生命也无所谓。 所以黄莺儿就被活生生制作成了人蜡。 她也只是凌御复仇路上的炮灰罢了。 作为一个被仇恨蒙蔽双眼的人,凌御正在慢慢变成一个为复仇不择手段的人,当黄莺儿这个他唯一的亲人惨死后更是彻底黑化了。 想到这里,漾漾睇一眼凌御倏然冷笑,转身便走,上轿归家。 不知怎的,凌御就是知道漾漾生气了,不是耍小脾气那种生气,是很严重的那种。 时已黄昏日落,漾漾凌御前后脚走进锦瑟堂,漾漾倏然驱散了服侍人等,扬手就给了凌御一巴掌。 凌御被打的错不及防,扬手欲还击就被漾漾冰冷的暴喝声吓住了。 “你敢打我试试!” 漾漾手指戳着凌御的胸膛,一点一点又一点,力气很大,戳的凌御节节后退,胸膛很疼。 “你发什么疯?!”凌御怒问,他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女人欺负到如此地步,恼羞成怒,猛然大喝,“来人,把这个女人给我关进柴房,没有我的命令不许给食!” 说完,甩袖而去。 接到命令的英娘蛮娘虽然诧异,但是终究凌御才是她们的主子,只好走了进来。 漾漾也没为难她们,笑嘻嘻道:“走吧,去柴房。” 心里还想着,欺负一个肖似凤帝的凡人也很爽呀。 顶着巴掌印回到锦云楼的凌御就气的踹翻了一把玫瑰椅,狠狠搂住拱到怀里的老虎一顿狂撸。 凌玎得到消息赶忙从侍女手中接过茶盏亲捧到凌御跟前,“主公,喝口茶消消气,咱们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和小女子一般见识。” 嘴里说着,眼睛控制不住的就去瞄凌御脸上的巴掌印。 “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凌御接过茶盏冷冷道。 凌玎垂手笑问,“可是因着主公算计小夫人被小夫人察觉了?” 凌御才张嘴喝了口茶就猛的被呛住喷了出来,剧烈的咳嗽。 凌玎赶忙掏出雪青手绢给凌御擦拭胸前,凌御推开他自己擦,气急败坏,“走开。” 凌玎先是摸了摸茶盏,确认茶水并不烫,就笑起来,“主公是被茶水呛着了?” 此时石阡胳膊底下夹着账本轻手轻脚走了进来,犹然喘着粗气就一边两手高举奉上账本一边连忙道:“主公,看在钱的份上,万望暂且忍耐,小夫人骂不得打不得更休不得,咱们小夫人真个是财神爷,不对,财神娘,也不对,反正就是财神娘子,万万不能放走,一定要留在家里供奉着!” 凌御把账本翻的哗哗作响,看着冰铺的利润越高他越暴躁。 过了好一会儿,凌御揉揉刺痛的脸颊,咬牙道:“我忍!” 第013章 霉运连连 深夜,晓风微拂,烛影摇曳。 黄莺儿穿着一袭墨色斗篷悄然出现在了锦云楼。 “阿御,为何更改了计划,是你让你新娶的夫人去赛马场的吗?” 背对黄莺儿,临窗站着佯装欣赏月色的凌御“嗯”了一声。 黄莺儿苦笑,“不怕你笑话,虽说原本我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做这件事的,可事到临头,当他们来撕扯我衣裙的时候,我害怕了,拼命挣扎,我还想活着,可我不能后悔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在我马上准备毒杀吴湘的时候,我被她救下了,绝地逢生,我就失去了再行动的勇气。” “表姐,不要死。”凌御握紧双拳,努力瞪大眼睛看着黑夜中的明月,“这世间我就剩你一个亲人了,是我后悔了,我不该同意你这个法子,可我又卑劣的知道这是最捷径的一个法子,没有比这个更能让谢吴两家成为血仇的了,我舍不得撤销这个计划,我也舍不得你,我就让兰漾漾去了。” 凌御故作轻松,笑道:“表姐不知,兰漾漾这个人有些诡异的好运气,石阡早已折服于她,每次拜见时必行大礼,他真把兰漾漾当成了财神娘子。” 黄莺儿也笑起来,“她很好,明明是为了救我,却为了不让谢吴两人事后找我的麻烦就假托是谢吴二人堵住了自己的去路才发难的,把仇恨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她真的很好,阿御既然娶了人家就好好对人家,至于谢玉仙,她既然嫁给了北平王,做了北平王妃,你就忘了吧,聪慧如你不可能看不清她的本心,谢家可出不了真正超然世外的仙子。” -- 第21页 凌御没吭声。 黄莺儿见状也不再多言,奇怪的问道:“阿御因何始终背对我?” 凌御顿了顿,道:“今夜月色格外美,一时看迷了。表姐回去吧。” “也好。” 黄莺儿起身,戴上观音兜,如她悄然而来一般,悄然而去。 凌御这才转过身来,恰在此时黄莺儿又推门而入,“我忘了……” 表姐弟四目相对,黄莺儿看见凌御半张脸上敷着厚厚的药膏就慌忙问,“阿御你的脸怎么回事?” 凌御立时涨红了脸,忙道:“无碍,蚊子咬的。” 黄莺儿满脸不信。 凌御无奈提醒,“表姐忘了什么?” 黄莺儿见凌御不想说就从袖袋里掏出折叠成一小沓的纸递给凌御,“这里有十首词,每一首都是足以流传后世的绝艳之作,是你夫人给我的,要拿这十首词换我的珠宝,我问她是何人所作,她说是一个叫柳永的狂生,可我也勉强说得上遍阅古今诗词了,却从未听过有这样一个词牌大家,我便想着,这些词莫不是你夫人自己作的,果然是她,这才华就了不得了,我深佩服的。” 凌御接在手里就催着黄莺儿离开,他现在顶着这样的半张脸,实在羞于见人。 黄莺儿倒也善解人意,临走时福至心灵,却又不敢置信,回身给了凌御一个让他羞愧欲死的笑容。 凌御惨叫,“表姐,你不要胡思乱想,绝不是她打的,就是蚊子咬的!” 黄莺儿登时笑的不行了,连忙哄他几句才离开了。 因着要上朝,天蒙蒙亮时,凌御按时醒来,就赶忙举着蜡烛照镜子,见脸上五指印消下去了就轻吐一口气,还为了遮掩痕迹要了丫头的脂粉扑了扑脸。 刷牙时被杨柳枝戳破了牙龈,上轿时撞在轿门上碰出了一个包。 进了皇城,上完常朝,在廊下用朝食,吃鱼时被鱼刺卡喉,因久久弄不出来把天临帝都惊动了,请了太医过来诊治,又是灌醋又是拍背,折腾了许久才吐了出来,喉咙被刺伤,说话都嘶哑了。 下置后归家路上,轿杆忽然断裂把凌御摔了出来,由于姿势实在太丑,凌御心情十分不美好,却也只当自己倒霉,并没有多想。 可连着三日都倒霉以后,凌御心里就发毛了。 石阡就赶紧来劝,“主公,这一定是因着您把小夫人关进柴房的缘故,属下早已说了,小夫人只可供奉着,万不可得罪,您偏偏不听,这下子亲身经历了,您就信了吧,赶紧把小夫人从柴房里请出来,哄一哄,哄高兴了,属下保证您霉运退散,好运自然来。” 凌御听了偏不信那个邪,又硬挺了两日,那真是喝凉水都塞牙,去净房都没草纸,实在撑不住只好对漾漾低头,心里想着,她是我八抬大轿抬进门的妻,我便让她三分又如何,那不是怕了她,只是不和她一般见识而已。 如此安慰自己一番,凌御就疾步去了柴房,门一推开,凌御还当自己走错了,谁家柴房窗明几净!谁家柴房设有黄金贵妃榻!谁家柴房有大圆桌,桌子上摆满了山珍海味! 正在啃鸡翅的漾漾见了凌御就笑眯眯的抬起油汪汪的小手手打招呼,“嗨 ̄” 凌御顿时气的不行了,扭头怒瞪跟过来的石阡。 石阡连忙赔笑,从后头撑着凌御的腰往柴房里头轻轻的推,还用着一副“主公我是向着你的”的口吻安慰凌御,“主公,咱们男子汉大丈夫,肚子里能撑船能跑马,咱不和她们小女子一般见识,主公快去快去。” 末了还贴心的给关上了柴房门。 凌御深吸一口气,被手站在漾漾面前,故作冷漠,“这几日反省的如何了?” 漾漾拿起旁边的白绢擦干净手才慢悠悠道:“该反省的是你,我不是你爹娘,原本没责任教你,但看在你肖似我一个故人的缘分上,这一次我免费教你。” 凌御冷冷道:“你凭什么?” 漾漾笑睨凌御,“凭我高兴时能让你财源广进,不高兴时能让你连连倒霉,如何,我够格吗?” “你威胁我?” 漾漾冷笑,“聪明的人会听出我是好心的教你,我本以为你是聪明人,不曾想你早已被仇恨消磨尽了灵慧,满腹阴谋诡计,小人行径。” 凌御怒红了眼,逼近漾漾,迫使她倒卧在了贵妃榻上。 “你什么都不知道!”凌御提起漾漾前襟,“怎么,你要劝我放弃报仇吗,被杀害了生身父母,夺走皇位,被迫害的如同丧家之犬的不是你!你经历过被绣花针逢嘴吗?你……” 凌御赤红的眼睛倏然凝住,他蓦的掐住漾漾的脖子,“你究竟是谁?!” 漾漾捏住他的手腕脉门,迫他松手,道:“你只当我是兰漾漾便好,我该叫你宗政隆御吗?” 立时,凌御就对漾漾起了杀心。 漾漾笑望着他冰冷的凤眸,“在这个世上,我是你妻,夫妻一体,休戚与共,你与其想着杀我灭口,不若听从那小矮子的谏言,供着我,供着我你便可财源滚滚,如此,复仇夺位的资金轻而易举便有了,你已经很笨了,不会更笨的连这笔账都算不过来吧。” 漾漾伸手从玛瑙盘里摘下一颗葡萄塞嘴里,汁液瞬时进入口腔,酸甜的味道愉悦了她,她又笑道:“你若果真想杀我,杀就是了,我也是血肉之躯,头掉了就死了。” -- 第22页 听完这话,凌御紧绷的身躯慢慢放松下来,他方才竟然以为她是什么妖精鬼怪,变化多端,杀不死的那种。 他畏惧了,汗湿了内衫。 表面看起来智珠在握,闲适淡然的漾漾也有自己的顾虑,她莫名其妙落入这个时空,成为了兰漾漾,又不知道怎么回去,万一真惹恼了凌御把自己脑袋咔嚓掉了,还不知道又会去哪里呢,万一被弄到丧尸世界啊什么的,她可吃不得苦。 还得在这个世界慢慢摸索,究竟她是被小人陷害才落入这个时空,还是被天道算计了。 让她落入这个时空又是为了什么? 曾读过无数网文小说的漾漾禁不住脑洞大开,莫不是让我来拯救凌御这个大反派的?又或者他死在谢玉仙毒酒下怨气深重,不能投胎转世让她来消散凌御怨气值的? 禁不住,漾漾就把算计她的人锁定在了司命星君身上,他掌三千世界,微调众生命运以维持各个世界平衡运行,莫不是这个时空有崩溃的风险,所以才把她弄了来? 不过片刻功夫,凌御已权衡出了利弊,整容坐到漾漾旁边,低声道:“你不是兰漾漾。” 漾漾舒展开身子,头枕双臂,修长纤细的腿交叉搭到凌御腿上,“这一点都不重要。” 看着漾漾这副有恃无恐,优哉游哉的模样,为了输人不输阵他也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凤眸轻挑,摩挲起漾漾白生生粉嫩嫩的小脚丫来。 “那什么重要?请你教我。”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漾漾见他摆出了一副好学生听训的乖顺模样就笑问。 “不知,请赐教。” 漾漾冷笑,“当我进入赛马场就听见了一个女子凄惨绝望的叫声,当我钻入人群就看见一个女子蜷缩在地上,为了护住自己身上仅存的几条布缕而拼命,施虐者发出虐待他人才能获得的怪笑,周围看客无一站出来打抱不平,他们都在笑,起哄,喊叫,满嘴里说着污言秽语,生怕施虐者不够虐,受虐者不够惨,这岂是人间,该是地狱才对。地狱和人间的区别,是人间有爱,人间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义勇。” 听着漾漾的描述,凌御禁不住在脑海中还原了黄莺儿受虐的过程,禁不住攥紧了双拳,指尖掐破了手掌心,恨意弥漫胸膛,憋而不能发,浑身都在颤抖,一双妖娆的凤眸便赤红了。 漾漾冷笑,“现在你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呢,不是你指使黄莺儿这么做的吗,你让我如何看得起你,如何不打你。我没一拳打死你,还是看在你事到临头后悔的份上,你让我去赛马场,就是想利用我吧,你信了我有些别人没有的好运气,你推算过事态发展的方向,你知道吴湘死后黄莺儿必惨死陪葬,而你后悔了,让我去搅乱这场局,救下黄莺儿,还妄想收获对你有利的不一样的结果。” 凌御这才真正认识了漾漾,心生佩服,他看着漾漾鄙视他的冷笑,涨红脸低声澄清,“这个局不是我布下的。” 漾漾依旧鄙视的看着凌御,“是谁布下的不重要,你没有反对就是赞成,就是帮凶,一样的卑劣。” 凌御哑然,心中已是悔恨至极,却不甘心被漾漾鄙视,红着眼睛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从一无所有走到如今,成为天临帝最信任的走狗,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若有别的法子我绝不会牺牲仅有的亲人,若想复仇,牺牲是无可避免的,我也想兵不血刃,也想光明正大的和人斗,可狗贼是皇帝,他是庞然大物,我只能、只能……” 漾漾见自己把人欺负哭了,有些心虚。 凌御倏然重重哼了一鼻子,“是,我卑劣,我小人行径,还请你教我如何用君子之法去复仇?” 漾漾一听心更虚了,心说,我就是嘴炮啊,我哪里知道,面上装出一副山中高士赛诸葛的模样,“这个嘛,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凌御冷嗤,猛的把漾漾搭在他腿上的小细腿扔了出去。 第014章 童年 且说谢玉树,在宋氏赛马场被扒光了衣服,顶着一张肿成猪头的脸狼狈逃回盛国公府就哭倒在了盛国公夫人牛氏怀里。 “娘,你要为我做主,我没脸见人了。”谢玉树跪在脚踏上,抱着牛氏的腰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都蹭在了牛氏的宫锦长裙上。 牛氏一点不嫌弃,嘴里“我的儿”“我可怜的儿”叫唤着,拿帕子给他擦拭。 待牛氏擦干净了,看清楚了谢玉树凄惨的形容,立马心疼的了不得,柳叶眉一竖就怒道:“哪家王八羔子把你欺负成这样,告诉娘,娘去拆了他的骨头!” “是凌御,是凌御新娶的那个小贱人!”谢玉树随即把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一遍,牛氏自来宠他无度,打小无论他犯了什么错牛氏都能给他兜着,也从不打骂他,故此他对牛氏从不说谎。 牛氏听完就气的不行了,重重拍着炕几,拍的放在上头的茶水都迸溅了出来。 “这个狼崽子!”牛氏搂着谢玉树怒道:“他打小就又狠又毒,当年才七岁大就拿着碎瓷片把他自己奶娘的喉咙割破给弄死了,你表姨母就是没用,当年就该狠狠心毒死这个孽畜!前年他还有脸向你二姐提亲呢,被我狠狠骂了出去,我就是把你二姐嫁给贩夫走卒也不嫁给这样一条毒蛇!” 谢玉树愤愤点头,“亏得二姐没嫁他,说什么倾慕我二姐,他是一点没把我二姐放在眼里,但凡有一点也不能这样对我!” -- 第23页 “俗话说得好,鱼找鱼,虾找虾,乌龟配王八,狼崽子找的女人也是头阴毒的母狼。”牛氏冷冷一笑,抚摸着谢玉树的发顶道:“儿啊,这事儿娘给你做主,仔细些瞒着你爹。” 谢玉树心头一喜,赶忙问,“娘,你要如何给儿做主?” 牛氏小心翼翼捧起谢玉树肿胀的脸心疼的道:“你们姐弟打从降生起就被抱到我屋里养着,落在我名下就和我亲生的一般无二,你姐姐也就罢了,打小就听话懂事,独你这个孽障让我不省心,可不管你犯下什么错我都不舍得动你一个指头,我就见不得你吃亏受屈,那打着肖似你姐姐幌子的小贱人是什么玩意,她也敢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了,瞧把你这脸打的,娘的心疼死了,此事娘必不与她干休!” 谢玉树兴奋道:“娘已有主意了是吗?” 牛氏冷笑道:“这些年,娘为了消磨寂寞就爱把贵妇小姐们聚拢在一处玩耍,什么捶丸、马球、蹴鞠、打秋千,一年四季没有消停的时候,年年如此倒也形成固定了似的,你忘了不成,后日就有一场马球赛,待我亲自写一封请帖给那小贱人,凌御如今盛宠正隆一时动不得,咱们动那小贱人就是了,娘让那给你姐姐添堵的小贱人有来无回!” 谢玉树大喜,猛的抱住牛氏的腰,“娘,儿就知道你最疼儿子了!” 牛氏笑着抱紧谢玉树,“娘不疼你疼谁,不像你那个见不得人的生母,我真没见过像她那样狠心的娘,孩子生下来就扔给我,仿佛没生过你们姐弟一样。” 谢玉树怒道:“娘,咱不提她,儿只知有娘不知有她。” 牛氏喜欢的了不得,忙忙的叫下人去蒸谢玉树爱吃的酥酪。 …… 黄昏落雨,越下越大,电闪雷鸣,翘着二郎腿躺在黄金贵妃榻上闲看话本的漾漾不知看了什么故事情节笑个不住。 没一会儿便有锦云楼的侍女穿着蓑衣到了廊下,“红香姐姐,主子今日不在锦瑟院用晚膳,主子请夫人自用。” 红香笑道:“我一瞧见这个刮风下雨的天气就知道了,这会儿大管家石大哥姜大哥白大哥他们都在锦云楼吃上暖锅子了吧?” 侍女笑道:“是呢。” “知道了,你赶紧回去伺候着吧。” 红香目送侍女戴上斗笠离去转身回屋就和漾漾说了一声,笑着道:“夫人,不若咱们也吃暖锅子?” 漾漾坐起来伸伸懒腰,心里有些嘀咕,这两日凌御对我使美男计,恨不能在我身上使出春\\宫十八式,眼瞅着今夜就能分出胜负了,他却逃了?啧,怂货。 “你安排吧,再来个烧鸡。” “是。” 锦云楼中,凌玎石阡姜槐单雄飞白杨等人都围在一张大圆桌上边吃肉喝酒边大声谈笑,气氛十分热闹,凌御却盘腿坐在旁边的榻上聚精会神的拆解九连环,两条剑眉拧着,仿佛遇到了天大的难题。 翌日,云收雨歇,早起的仆妇还看见了天边挂着的彩虹。 漾漾在用早膳时看见了带着满身疲惫走进来的凌御。 “你们喝酒喝了一整夜不成?黑眼圈都出来了。” 凌御没吭声,把一张请帖递给漾漾,拿起筷子就开始用早膳。 漾漾接在手里,打开看过就笑道:“我欺负了小的,老的就来找场子了不成。明儿就去,我又要发财啦。” “我一点不担心你。”凌御道:“明儿把英娘蛮娘都带上就是了。” 漾漾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两手托腮笑眯眯望着凌御,“昨夜你是临阵脱逃吗?你的美男计失败了?话说,谁给你出的这个主意,石阡?我猜就应该是他,你那些属下就他看起来猥琐。” 凌御神色一僵,佯装冷酷,“你是我妻,夫妻敦伦是应有之义,何用别人给我出主意。” 说完凤眸流转,似笑非笑,“这岂不是阳谋吗?” 漾漾干笑,她看着小胜一局便有些得意的凌御忽然想到了什么。 昨夜他兴许不是临阵脱逃,而是因为打雷。 原书中她之所以不喜宗政隆熙谢玉仙这对男女主,就是因为同情凌御,他的童年实在很惨。 懿文太子因谋逆罪被关进天牢后,太子家眷也被圈进在了太子府中,那时凌御生母杨良娣怀孕九个多月了,在得知太子在天牢火焚自尽后,杨良娣生怕有人会来谋害懿文仅存的这点骨血,就利用蹦跳等手段致使自己早产,让陪嫁丫头绿珠在一个对懿文太子忠心耿耿的太监帮助下抱走了凌御。 太监把凌御抱去了边关交给了曾欠下太子一条命的永昌侯,那时永昌侯的通房才生下一个男孩不久,永昌侯就让凌御顶替了自己这个庶子的身份,把自己的庶子安在了最信任的管家凌吉身上,谎称庶子是凌吉和暗娼所生之子。 三岁之前凌御跟着永昌侯生活在边关,三岁后因永昌侯要换防的缘故,就把凌御连同凌玎都送回了京,凌御交给永昌侯夫人抚养,凌玎交给了管家凌吉的老婆。 永昌侯夫人崔氏表面贤淑,内里极为擅妒,容不得庶子,就授意奶娘虐待凌御。 雷雨夜,奶娘把凌御关在大屋子里让他自己睡,凌御吓的哭闹就被关进密不透风的柜子里,这样的惩罚每当雷雨夜如法炮制,他数次晕在里头,直接导致他成年后,虽然极力克服了黑暗,却没有克服打雷下雨的黑夜。 -- 第24页 凌御饿了要吃的,会被奶娘拿针缝嘴,反抗会被拧被掐被踹,全身都没有好肉。他的胳膊上有一块烫伤,是冬天奶娘拿火炭烫的,当时他高烧不退差一点就死了。 这种虐待他生生承受了四年。 在他七岁时,趁着奶娘睡觉的时候,他拿碎瓷片割断了奶娘的脖子大血管。 他从永昌侯府逃了出来,从小一起的玩伴凌玎把他藏在了自己家,其实凌玎过的也不好,凌吉的大老婆虽然没虐待凌玎,不缺衣少饭,但凌玎上头的两个哥哥总欺负他。于是两个小孩背着小包袱要去雁门关找爹。 但是他们最终考虑不去了,年纪太小怕路上被拐子拐卖就真的再也见不到爹了,两个聪明的孩子就决定在京城等永昌侯回来,两人混进了乞丐窝,乞讨为生,在这里凌御也认识了好多人狠话不多的小伙伴。 后来得知自己身世真相后,他夹袋里最信任的心腹都是从这时候发展来的。 他们有过一起乞讨的情谊,他们愿意跟着凌御,因为凌御说要给他们富贵。 漾漾忽然想,那日或许我不该打他,一个有着严重童年阴影的人,他没有疯也没有变态,还能长成现在这样,最终弄死了天临帝以及他的几个儿子,虽然最终没有登上皇位,惨死谢玉仙手中,他尽力了。 第015章 弃子 牛氏在东郊有一座陪嫁庄园,后来为了方便玩时有个固定的聚会场所就改建成了花园,因有一片花开时仿佛云蒸霞蔚的桃花林最突出而被叫做桃花园。 这里却不仅有桃花,实际上一年四季都有花开,乃是玉京明园之一。 这个时节凤凰花开的正好,漾漾骑马入园后就被那一片红彤彤似火的花海吸引了。 马蹄哒哒,在侍女的引领下就来到了马球场。 马球场被红花海围在中央,树荫遮蔽了大半个马球场,微风拂来,清香扑鼻。 浓荫下设有成套的茶几茶椅,珠围翠绕的贵妇贵女们有些团座饮茶,有些立在花树下伸手勾弄花枝,摘下喜欢的花朵别在发髻上。 还有的调皮些,让侍女晃动树干,她自己就站在树下沐浴红花雨,牵起销金点翠的鲛绡裙含笑转圈圈。 真是好一副夏日消暑美人图呀。 穿着金光灿灿的箭袖骑服进入马球场的漾漾,立马就打破了这副美人图,美人们纷纷侧目,漾漾立时成了人群瞩目的焦点。 阳光照在她身上能闪瞎人眼。 “俗!” 不知是谁以团扇半遮面嘲笑的吐出这一个字。 顿时,原本秉持着淑女风范的女子们都矜持的笑起来。 “凤凰群里跑进来一只野鸡,盛国公夫人糊涂了。”陪坐在谢玉仙身边的一位夫人娇容佯怒,声腔带笑。 顿时引得一片附和声。 站在不远处折花的冯昙云冷笑,“一位阁老的夫人都能被称为野鸡,那么你一个小小五品王府长史夫人又算什么,听命乱吠的母狗吗?” 北平王府长史夫人楼氏顿时涨红了脸,小心查看了一下谢玉仙的神色就又安稳下来,并坐直了身子。 漾漾翻身下马,手里摇晃着短鞭走进美人图,扬声笑问,“盛国公夫人是哪一个,我应邀来了,是马球赛对吗,你们都是怎么玩的?” 牛氏展开孔雀翎折扇轻摇,笑着对漾漾招手,“凌夫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前不久你来给我们家老祖宗贺寿咱们见过的。” 漾漾寻声走过去,笑道:“那日人多,我没认过来,拜见夫人。” 牛氏笑道:“怪不得你,咱们勋贵人家喜事多,你多参加几场就都认得了。来我这儿的都是图玩,你也随意些,咱们这里没那么多规矩。” 听罢漾漾不客气的在牛氏对面的玫瑰椅上坐下,拿起一块看起来晶莹剔透的糕点就吃,吃完就赞道:“夫人家这糕点怎么做的,酸甜软糯,十分可口。” 牛氏温柔又不失热情的笑道:“这叫做山楂水晶糕,回头你走时我给你方子带着。” “好呀。” 牛氏看着憨吃傻笑的漾漾,腹内冷笑,站起来拍拍巴掌就笑道:“人来齐了,咱们的游戏要开始了。” 和牛氏交好的贵妇们禁不住都看着漾漾笑,那笑容要多温柔有多温柔,要多慈爱有多慈爱。 冯昙云看着一点防备没有的漾漾心头发急,一跺脚就想冲过去提醒被颍川侯夫人一把抓住手腕,拽着她不许去。 “母亲!”冯昙云咬牙低声呼唤。 颍川侯夫人望着远处被众位夫人围在中间,仿佛已经被贵妇圈子接纳了的漾漾,冷酷道:“凌大人既然让她来赴约,她就是被丢出来给盛国公府赔罪的弃子,盛国公府唯一的继承人被辱,辱的就不是谢玉树一个人,而是整个盛国公府,盛国公府必然是要找回这个场子的,不然谢氏有何脸面位居四国公之一,如何压服下头的二十四侯,这是老牌勋贵谢氏和皇帝扶持起来的新贵凌大人的较量。今日既然是牛氏出手,那就表示这件事被压缩在了内宅妇人间,大事化小,你不要多事。” 冯昙云攥紧拳头,满面愤慨,“她们合起伙来欺负她,她们欺负人!” 颍川侯夫人冷冷道:“是,她们欺负人,她们就是欺负她没家世,欺负她是从村里出来的无知傻瓜,她们个个出身勋贵,为何要接受一个村姑出身的女人和她们平起平坐,偏偏这个村姑还真的以为自己一朝飞上枝头就真成了凤凰,多管闲事起来,凤凰群里飞进来的野鸡,意料之中的会被群起攻之。” -- 第25页 冯昙云冷笑,低声道:“母亲你忘了,上数三代我们冯氏的祖宗也只是个篾匠而已,您家族的祖宗也只是个土匪。” 颍川侯夫人一窒,抬起手轻拍了冯昙云后脑勺一下,淡淡笑道:“此一时彼一时,我们能躺在功劳簿上享受福荫也是祖宗们当年跟着康高太\祖抛头颅洒热血挣来的。” 冯昙云情绪低落,拳头攥的越发紧了,咬牙道:“兰漾漾是路见不平救了人的,谢玉树吴湘欺人太甚,兰漾漾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谢玉树吴湘错了,兰漾漾没错。” “傻孩子,你真是被侯爷和你的哥哥们宠坏了,权贵对贱人,哪来的对错,对错不重要,没人理会对错,对谢氏来说,就是凌御打了盛国公府的脸面,勋贵的脸面可不是那么好打的,好打的勋贵都被群起吞没了。” “不是这样的,母亲,绝不是这样的道理。”冯昙云觉得嫡母说的不对,可她又想不出话来反驳,心里越发憋屈的难受了。 就在这时被贵妇们围住的漾漾那里有了动静,就见她举起了一个镂雕梅花纹的葵花式样大茶盘,嘴巴一咧就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大笑容,“那么盛国公夫人就从你开始吧,我瞧着您手腕上戴的这两只白玉镯子就很是古朴,有岁月沉淀的味道,香极了。” 牛氏摸上自己的白玉镯,摩挲了两下摘下来放入大茶盘,笑道:“好眼光,这是汉代的古玉镯,从我出嫁那日就戴着没有一日摘下来过,若你能赢了马球赛就是你的。” “我很开心。”漾漾笑嘻嘻的又走向谢玉仙,“王妃娘娘,您脖子里戴的红宝璎珞真是流光溢彩,想必也是一件宝贝,敢压吗?” 谢玉仙淡淡一笑,摘下放入大茶盘,“有何不敢。” 其余贵妇都心知这场马球赛漾漾必输无疑,摘下来的宝贝必然还会回到她们手中,纷纷笑着贡献出了自己的古董珠宝。 不一会儿一个大茶盘就装不下了,漾漾欢喜的满脸开花,登时又寻了个大茶盘盛放,当漾漾托着茶盘走到冯昙云身边的时候,冯昙云把自己的东珠手串放在里头,提醒道:“你可听过鸿门宴?” 漾漾没做声,只是给了冯昙云一个灿烂的笑容。 冯昙云已经预测到了漾漾的下场,心里难过,眼睛就红了,“你没有做错。” “我知道啊。”漾漾拍拍她的肩膀,轻挑她的下巴一下,对她眨了眨眼。 颍川侯夫人把冯氏冢妇才有资格佩戴的古玉佛放进茶盘,微微一笑,并没多言。 漾漾把两个茶盘交给英娘蛮娘看管,掰掰手腕子,舒展下身子就笑道:“那么,谁做我的对手呢?我已经准备好了。” 北平王府长史夫人楼氏主动站了出来,走到漾漾跟前,“在场夫人们今日穿着都不便,只你我穿了箭袖骑服,就由我来吧。” “好啊。” 冯昙云冷冷看了坐在花树下翩然若仙的谢玉仙一眼,扭过头就盯着楼氏怒骂,“好一条忠心的母狗!” 楼氏看着冯昙云冷笑,翻身上马就高高举起了马球杆。 这时被高壮侍女牵到漾漾跟前的大黑马,四个蹄子一颤“噗通”一声就给漾漾跪下了。 蓦的,全场寂静。 第016章 公道 漾漾扭头看着牛氏笑,“夫人,您家这马不行呀,要么不比了?” 牛氏给身边侍女使一个眼色,侍女轻手轻脚离开,继而牛氏面上笑容不改,道:“这匹不行换一匹就是了,我的马棚里可是养着二十多匹好马,够你使的。” “也是。”漾漾乖巧站在原地等待,眼睛溜达到由白英娘朱蛮娘看守着的两大茶盘古董珠宝上,顿时口舌生津,她还是要脸的,坚决不让哈喇子流出来。 没办法,这是她的天性,见了金珠宝贝就走不动道了,就想据为己有。 不一会儿专门负责喂养马匹的高壮侍女直接牵了两匹膘肥体壮的大黑马过来,漾漾才刚一把手抬起来想要摸摸马毛,两匹马又跪了。 漾漾再次笑着询问,“这个兆头不好,还是不比了吧,我怕你们输了耍赖。” “邪门了。”牛氏小声嘀咕,禁不住坐直了身子,带着些许怒意的对牵马侍女道:“再弄不来一匹好马我要你的命!” 牵马侍女脸色一白,从地上爬起来就匆匆往马棚跑去。 训斥完侍女牛氏对漾漾淡淡一笑,“是你输不起吧,你放心,我等皆出身名门,最懂愿赌服输的道理,望你也懂,怎么说你父兄也是秀才,一只脚踏进士门了。” 漾漾笑道:“好的,愿赌服输。” 冯昙云幽幽道:“说不得是这些马儿有灵性,见不得不公道事儿发生也未可知。” 颍川侯夫人暗中掐了冯昙云一下,低声叱责,“闭嘴。” 牛氏冷睇了冯昙云一眼没做声。 今日天高云淡,微风习习,凤凰花瓣偶有飘落便给这盛景增添了几分缥缈仙意。 这一次侍女牵来了三匹好马,漾漾便随手选了一匹,额头抵在马额上,姿态亲昵。 牛氏笑着和身边人道:“瞧见没有,这还是一个爱马的。” 周围夫人们便都矜持着含笑附和。 好马配好鞍,因是闺阁女子们骑乘的,这马鞍子做的就越发精美了,皮革上还镶着金呢。 和马儿沟通过后,漾漾就把手深进马鞍状似随意的摸了摸,牛氏见状就立时挺直背脊离开了椅背,两手死死抓着扶手,面色铁青。 -- 第26页 漾漾扬起从马鞍下摸出来的大长针,笑眯眯问牛氏,“夫人呀,您家马鞍子和别人家的都不一样呢。” 冯昙云“噗嗤”一声笑出来,为漾漾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这时始终在一旁扮演清冷仙子的谢玉仙开口了,“来人啊,把负责养这匹马的养马女关起来明日送官。” 牛氏的反应也不慢,快步走来就踹了颤巍巍跪在地上的养马女一脚,“没用的东西,竟然把自己缝衣服的长针遗落在了马鞍里,要你何用,来人,拖下去仗责五十给凌夫人赔罪。” 漾漾利落的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的笑望地上的牛氏,“夫人,咱们的马球赛这就开始吧。” 话落,高高举起马球杆从楼氏球杆下抢到绣球就击打了出去,拉开了这场“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马球赛序幕。 漾漾像一支利箭飞射而出,刺破了这副富贵长春美人图,露出了盛景下的腐朽。 她和胯\下黑马配合无间,如臂使指,打的楼氏满身冷汗,竭尽全力也不能从漾漾手底下抢到一个球。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漾漾已进了一球。 全场贵妇的脸都变了,冯昙云笑不可遏,只有英娘蛮娘兴奋的给漾漾喝彩。 日光给漾漾镀上了金光,让她像凤凰一样,满场蹁跹飞舞,打的楼氏髻歪鬓散状似疯妇没有丝毫逆转之力,不一会儿就打成了十比零。 伴随着楼氏摔下马的惨叫声,全场凡是压上了家族不可失之传世重宝的贵妇们脸都绿了,把牛氏团团围住。 “盛国公夫人,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压上了我文氏冢妇才能佩戴的九头凰佩,是我文氏的传家至宝,必不可失,你看着办!” “盛国公夫人,我冯氏的古玉佛亦绝不可失,我们今日应了你的邀请而来,为的什么你知我知。” 痛失重宝,归家后必然难以交待,贵妇们都急眼了,个个疾言厉色。 “你们吵什么,你们的宝贝不还在那里吗,拿回来就是,想必凌夫人是个知道轻重的,便是她不知道,凌大人也该知道。”谢玉仙站在一旁花树下,稳如山,清如莲。 “就是就是,我去拿我家的血玉镯。” “我去拿我家的九头凰佩。” “我去我去……” 就在贵妇们一拥而上想把自家东西抢回的时候,朱蛮娘撑开一个花布口袋,英娘两下就把两茶盘重宝泼洒了进去,蛮娘就那么猛的一收口抗在了背上,嘿嘿笑道:“这是我们家夫人的宝贝了,你们别想抢。” “是我家的宝贝!” “明明是我们的,怎么就成了你们的!” 漾漾得胜而回,扛着马球杆笑的像个女痞,吊儿郎当道:“夫人们,切记愿赌服输呦,你们的宝贝现在是我的宝贝了。” 谢玉仙在一旁好心的提醒,“凌夫人,这些宝贝你拿不走,还是还了吧,夫人们也会念你的情。” 漾漾望着谢玉仙笑,“你觉得这些高高在上惯了的夫人们会念我的情吗?我若战战兢兢两手奉还了,就更抬高了她们了,她们就更自命不凡了,还要贬低我,骂我是什么东西,把我踩进尘埃里,对付她们这群以为插上翎羽就是凤凰的野鸡们,要靠打脸,打的她们脸越肿才越是心悦诚服,就是俗语说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更俗一点的形容就是犯贱。” 说罢目光扫视全场,并不见她多么疾言厉色,却清澈通透仿佛能看尽每一个人的灵魂,“我扒光了谢玉树的衣服,就羞辱了盛国公府了,转头盛国公夫人就派人给我送请帖,邀请我参加今日的马球赛,对我温柔和善仿佛谢玉树之事不曾发生过,牵给我的马匹马鞍下却藏着长针,只要我没有发现,一旦骑乘上去,马匹吃疼必然发疯,我会被摔下马,重则失命,轻也要断腿断手,你们这些打扮的人模狗样的女人们全都心知肚明,你们都是盛国公夫人邀请来看我凄惨的下场的,对不对?” 漾漾并不需要这些女人们的回答,只要看着她们被戳穿后而变得恼羞成怒的面皮,答案就是显而易见的。 “还有你啊,谢仙子。”漾漾握着马鞭子的手淡淡一指谢玉仙,“你今日佩戴的红宝璎珞就不是重宝吗?可你一点也不急,你鼓动其他人来抢,她们抢夺成功了,你也就成功了,你的红宝璎珞自然会回到你的手上,你站在干岸上,小动唇舌驱使他人为枪,你才是最厉害的,佩服佩服。” 谢玉仙面色微变,淡淡道:“真是不识好人心啊,各家传家至宝不是那么好拿的,你也拿不走,你不懂这些,还是派个人回去问问表哥吧。” 漾漾大笑,“这愿赌服输的道理可是盛国公夫人方才亲口说的,方才我可是拿命在和你们赌呢,怎么,诸位名门闺秀反倒输不起了?” 漾漾一伸手,蛮娘就把花布口袋交给了漾漾,漾漾把口袋缠在腰上拍了拍才笑道:“这些宝贝都是我堂堂正正得来的,想要就拿相应的宝贝来赎呀,一件抵偿不了就多拿个十几百千件来,多多益善,咱们好商量。谢仙子,你省省心,我占着公道呢,哪怕皇帝,也遵循这个愿赌服输的道理,再不然就把我干掉好啦,再派遣小偷啊什么的偷回去。” 当漾漾说出“干掉”“偷”等字眼时,一些动了心思的女人就青红了脸,又觉得漾漾心机深重,让人恼怒。 听了漾漾这些话,冯昙云灵台一清,低声和颍川侯夫人道:“母亲,我知道了,是公道,公道自在人心,花魁黄莺儿无措反被谢吴二人扒衣羞辱,兰漾漾路见不平救人,兰漾漾无错,错在谢吴,盛国公府明知错在谢玉树,却为了所谓勋贵的脸面又把凌夫人哄骗了过来,企图谋害人,错了,大错特错,我明白昌国公府吴氏为何至今没有动静了,吴氏比谢氏更懂道理。 -- 第27页 母亲,这世上有黑白,有对错,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对就是对,错就错,这是公道,也是天道。母亲说的好打脸面的勋贵被群起吞没,不是因为他们的脸面好打,而是因为他们违逆了公道,自以为成了权贵便可漠视一切,错了,天道还在上头呢。” 颍川侯夫人的面色刹那红了。 第017章 先后 夕阳余晖染红了远处此起彼伏的青峰,两辆马车前后脚停在了桃花园门口,两个穿紫色官袍,腰垂金鱼袋的大人分别从马车上掀帘子走了出来,踩着侍从安放在地上的脚凳落了地。 中年的大人,虽最好的年华已逝,眼角有了皱纹,可仍能看出他年轻时必然也是一位极风流俊朗,引无数闺阁女子将他入梦的少年郎。 年轻的大人,正处在最好的年华,俊美绝艳,气度沉敛,最难得的是没有年轻人咄咄逼人不知分寸的锐气。 正是盛国公谢淳仁最欣赏的年轻人,可惜自己唯一的儿子不争气,连人家的脚后跟都追不上。 原本这个年轻人能成为他的乘龙快婿的,奈何家有河东狮,咬死了不同意,还把人得罪了,无奈只得罢了。 “凌大人是来接尊夫人的吗?”谢淳仁笑呵呵问。 凌御含笑答道:“是的,来接拙荆一同归家,谢公爷也是来接尊夫人的吗?” 谢淳仁点点头又摇摇头,笑道:“我是追着凌大人的马车过来的,特特为了感谢凌大人帮我教训犬子。犬子因自小被内宅女眷们溺爱的缘故,顽劣不堪,屡教不改,我早想给他来一个狠的,凌大人替我做了,我不该亲自感谢吗?” 凌御微笑,“那就不客气了,谢公爷大度不计较,只不知尊夫人是否不计较,拙荆今日应邀赴约马球赛,吉凶未卜,我因心里担忧一散值就急急忙忙赶过来了。” 谢淳仁听罢面色一变,提起衣摆就大步走进了桃花园,凌御随后而入。 彼时,谢玉仙走到漾漾的马前拦着,示意漾漾低下头来她有话说。 漾漾好奇谢玉仙和她说什么,就俯下了身子。 谢玉仙微掀唇角,轻声道:“你,不过是我的替代,你有什么可得意的呢?不觉得自己很可悲吗?” 漾漾一下子就笑了,“我知道啊,洞房花烛夜,他抱着我还喊你的名字呢,仙儿仙儿的,哎呦,肉麻死了。” 谢玉仙不曾想漾漾如此“爽直”,一下子红了脸。 漾漾瞧她这清纯的模样怪有意思的,笑道:“可是巧了,他拿我当替身,我也把他当替身啊,你说我俩可是绝配?” 谢玉仙顿时一怔,怒从心底起。 “你怎么能这样!” 漾漾奇怪的看着谢玉仙,“他能,我为何不能,又与你何干?” 谢玉仙涨红脸,无话可驳,扭身而去。 漾漾不再管谢玉仙,回身好心的提醒满场贵妇,“只限明日一日啊,明日一过,这些宝贝都是我的,一概不许赎回。” 说完打马往外走,远远看见凌御来了,就笑嘻嘻道:“夫君夫君,今日收获颇丰,我快活极了,都是古董宝贝呢,这样的好事儿再多来几次就好了。” 凌御见漾漾安然无恙,悬着的心放下,又听她竟然还说多来几次,顿时哭笑不得,走上前给漾漾牵马,一面往外走一面道:“你倒是想好事儿,只怕她们不乐意。” 漾漾忽然兴奋的问,“她们回去后会被各自的夫君们打屁股吗?” 凌御冷笑,打屁股这样的闺房情\\趣怎会发生在这些家族联姻的夫妻身上。 “不会。”凌御淡淡道。 漾漾有些可惜。 …… 马球赛不欢而散,被谢淳仁强行接回府的牛氏却有恃无恐,她往软软的绣花枕上一歪,还想招来侍女捶腿。 谢淳仁呵退左右,走到罗汉床前,居高临下的冷冷盯着牛氏,“为何不和我商量?” 牛氏抬头望着谢淳仁冷笑,“我倒想和你商量,我见得到你的人吗,你多久没进我的上房了,你除了给予我原配正妻的尊重外,什么温存都不给我,我就是你摆在盛国公夫人这个位置上的摆设,就是块冰这么多年我也暖化了,可你偏不,你记仇,说了一生一世都不原谅我,竟就真的把我冷了这十多年,你是真狠啊。” 谢淳仁皱眉,“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现在和你说的是你谋害凌夫人的事情!” 牛氏从罗汉床下的小抽屉里寻出一把玉碾子,慢腾腾的在脸上运来运去,淡淡道:“我不过是为玉树那孩子出气罢了,你这个当亲爹的对孩子非打即骂不管不问,我看不过去。” 谢淳仁坐到一旁,冷着脸道:“一,玉树是活该,他是罪有应得;二哪怕你想给孩子出气,也该伺机蛰伏,寻另凌御的把柄,占住道理再行事,不该用这种错上加错的法子。你是疯了,还是存了二心?哪怕是你自己愚蠢,你也该去探探昌国公府是怎么做的,跟着人家学,也不至于行此糊涂之事!现在,其他勋贵人家还不知怎么嘲笑我盛国公府呢,你以为你把那些妇人请来是让她们看你耍威风的,殊不知人家是被家主派来看你的愚蠢的,引以为戒的!” 牛氏猛的把手里的玉碾子摔在了地上,冷冷道:“别人有夫君教,我有吗?你现在放什么狗屁,早干嘛去了?!” “泼妇!”谢淳仁冷笑。 -- 第28页 牛氏一袖子扫落炕几上的瓶花三事,怒极反笑,“我是泼妇,你的心肝多清雅呀,我暖了你十几年,你就暖了你那个心肝肉十几年,结果呢,她还不是躲在家庙不回来,一个连亲生的孩子都能舍弃的狠心人,你偏偏拿她当宝,我处处为你,为这个家,尽心尽力抚养那贱人的孩子,你却视我如仇敌,天老爷呀,我这是什么苦命,上辈子欠了你谢淳仁的吗,啊!” 谢淳仁闭了闭眼,抄起茶几上的茶碗狠狠摔在牛氏脚边,茶水迸溅,茶叶黏脏了牛氏的宫锦石榴裙。 牛氏顿时熄声,心脏狂跳,色厉内荏,“戳了你心肝肉了是吧,你心疼了是吧,你还想打我怎么着,你也不是没打过,当年你给我那一巴掌我还记着呢,每逢吃饭牙齿就晃悠,就疼,我记一辈子!” “牛婉儿!”谢淳仁一把掐住牛氏的脖子把她半提起来,怒红着眼睛道:“当年要不是你趁她怀孕给我下药,让我背叛了她,我和她不会走到今日这个地步,你捅在我心窝子里的伤口我极力让它结了疤,请你不要再揭开,这对谁都没有好处。” 牛氏惊恐的瞪大眼睛,激烈的挣扎着,生怕谢淳仁发疯怒极真的掐死她。 谢淳仁深吸一口气,猛的把牛氏甩在罗汉床上,转身疾步而去。 牛氏趴在罗汉床上大口喘息,眼泪哗哗往下掉,咬牙切齿道:“你先娶我后纳她,结果竟然想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把我抛下,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原配妻子啊,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没有人给我公道,那我就自己给自己找补回来。” 牛氏静静仰躺在床上,眼泪沿着眼尾流淌,她缓缓笑开。 “我先,她后,我大,她小,你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个人也该是我,怎么能是她呢,我不服。淳仁啊,你让我寂寞凄苦,我又怎能成全你们快活,要苦咱们一起苦,这才公平。” 第018章 莲台仙会 来到左都御史府赎回传家至宝的各家管事们的脸就像今日的天空一样阴沉,随着廊下堆积的宝贝越来越多,屋内蹲在椅子上打麻将的漾漾,她的笑声就没断过。 相反陪漾漾打麻将的石阡、白英娘和朱蛮娘,三个人的脸都打绿了,脸蛋黑黄,身材结实的朱蛮娘摸着自己空荡荡的钱袋满脸泪。 “夫人,俺养老银子都输给你了,不能再打了不能再打了。”嘴上这么凄惨的喊着,可那伸出去抓麻将的手就没停过。 漾漾手边放着个镶珠嵌贝的绿檀匣子,此时里头已经放满了铜钱、碎银子和小额银票。 “再打一会儿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石阡仿佛和手里的麻将有仇,咬着牙使劲摸,摸了好一会儿“嘭”的一下拍在桌子上,“小鸟!” 漾漾把自己跟前的麻将往前一推,摊开小手就哈哈大笑,“糊了,给钱给钱给钱。” 顿时三个人都哀嚎起来,白英娘愤愤道:“不行,我就不信一把都赢不了,我一定要翻盘!” 漾漾嘿嘿笑,心想,我可是曾经打遍天界无敌手的貔貅大王,玉帝王母瞅见我都贴边偷溜,虐你们三个凡人还不跟玩儿似的。 我,财富神兽,逢赌必赢那都是基本属性好不啦 ̄但是我不说,就享受这种把你们虐的哭天喊娘又丢不开扑上来找虐的爽感,哇咔咔。 没一会儿,红香迈过高高的门槛走了进来,气咻咻的给漾漾打小报告,“夫人,主子在清风堂偷偷见北平王妃呢,这个北平王妃真是一点都不讲究,谁家女眷去别人家不先拜见女主人反而先见男主人的。” “东风。”漾漾打出去一张牌,石阡赶忙咧嘴笑开,“是我的牌,你们都不许要!” 红香跺脚,微扬高嗓门道:“夫人,那北平王妃肯定是为了来要回她的东西的,她不想拿宝贝来赎就想走捷径!” 漾漾随手从果盘里拿一颗橘子塞红香怀里,“你乖乖吃橘子去,谢仙子想白白拿走她的红宝璎珞想得美呢,这些宝贝可是我挣来的,和你家主子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他可没资格替我做主,他真吃了熊心豹子胆替我做主了,我把他第三条腿打断。” 白英娘顿时笑了。 石阡慌忙夹紧了双腿。 朱蛮娘压根就没听见,她现在满脑子就是我的养老钱没了、我成穷光蛋了,好慌。 红香一听,先是为凌御捏了把汗,随后就站在旁边看牌,剥好了橘子先往漾漾嘴里塞一瓣。 漾漾张嘴吃,像房梁上的乳燕嗷嗷待哺。 红香抿嘴笑,服侍的越发细心了,还在心里想,主子真是眼瞎了,放着招财进宝的正牌夫人不来哄,偏要和别人的老婆纠缠不清,男子真不是东西,主子也不例外,哼。 清风堂上,谢玉仙欲言又止,咬咬唇才道:“表哥,那红宝璎珞是我得封王妃那日同金册金印一块赐下来的,每一位王妃都有一件,每逢宫中大节日都需要佩戴的,实在不能丢失,表哥可否归还?” 凌御手里转悠着浅绛彩仙人杯,淡淡道:“我做不得她的主,你还是依着她定下来的规矩赎回吧。” 谢玉仙蓦的攥紧拳头又松开,有些幽怨道:“表哥还真是有了嫂子就忘了妹妹,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凌御盯着谢玉仙的脸冷笑,虽未吐一个字,却令谢玉仙红了脸,她慌忙道:“是我造次了,我只是、只是替表哥委屈,兰氏不过一个秀才之女,她何德何能让表哥屈从,表哥才是一家之主,竟做不得她一个内宅妇人的主?还是表哥依旧在生我的气……” -- 第29页 凌御心想,我倒想降服她呢,奈何降服不了,只我那些属下现如今都把她当财神拜了。 “你回去吧。”凌御起身清清冷冷的道:“凌水送客。” “是。” 谢玉仙讨了个没趣,只得苦笑道:“表哥别生我的气,我也只是想试试罢了,原本妄想着咱们之间有以前的情分在……罢了,世事变迁无常,表哥已往前走了一步,只我还在原地罢了。表哥不必急着驱赶我,我也是带了满箱子的古董来的,抵偿红宝璎珞绰绰有余,表哥让人抬进内宅给兰氏看看吧,我在这里等着我的红宝璎珞。” 凌御没作声,让人把箱子抬下去,他又坐了回去。 堂上一时静默。 谢玉仙打量着凌御,见他不看她,她便暗喜,他不敢看我,想来心中依旧有我。 当她有了这个结论,坐在那里便越发闲适淡然了。 …… 经过漾漾亲自查验,确认谢玉仙送来的古董足矣抵偿红宝璎珞的价值时,漾漾就大方的让绿烟在那堆宝贝里找出红宝璎珞交给了凌水带出去。 于漾漾而言,谢玉仙就是枯燥古代生活里的一个调剂品,无关紧要。 当石阡把裤衩都输出去以后,拿桌布围着下半身欲哭无泪,逃离赌桌后大声惨叫,“老婆本,棺材本都没了!” 漾漾嘎嘎笑,把目光投向了红香,红香手里的香蕉“吧唧”掉地上,连忙疯狂摇头。 “蓝玉……” “奴婢肚子疼,上茅房了!” 就在这时黄莺儿派遣来送曲词报酬的丫头拯救了锦瑟院的大丫头们。 那是一件珍珠衫,漾漾当场就穿身上了,看完黄莺儿的问候信件就问石阡,“莲台仙会是什么?” 石阡哀怨的道:“就是玉楼春大街举办的花魁大会,每年差不多这个时节都有,每次持续一个月,有志做大花魁的都会提早报名,准备歌舞,一层层选上去,最终选出前十,定下这十个人决赛之夜,就是莲台仙会之夜,老鸨们会在搭建出来的灯山上设下十个红绸箱子,由参加莲台仙会的人用银子投票,截止到子时,谁得的银子最多谁当选大花魁,就是这一年大花魁的身价银子,大花魁的身价银归大花魁本人,那些没能选上的女子的身价银会归属各自的青楼。 大花魁之夜,谁若想得到大花魁,价高者得。” 立时,漾漾的两只眼睛都变成了钱的符号,哈喇子差点流出来。 “小茴,你回去告诉黄莺儿,问问她今年还想不想做大花魁,若想就抱着琵琶过来,我有法子让她还能当选大花魁。”漾漾说完就赶忙问石阡,“黄莺儿去年已经选上一次大花魁了,今年还能参与吗?” “能参与,但是……”石阡握拳轻咳,哼唧道:“男人都想尝鲜,有钱有势的男人就更挑剔了,他们对去年的大花魁已经失去兴趣了。” 屋内所有女孩子顿时都朝石阡投去鄙夷的一瞥,伴随着冷哼声。 石阡顿觉身上一冷,慌忙裹紧腰上的桌布,嘴巴闭紧充当壁画,不禁想到,满屋女人,我一个大男人到底是怎么被拉进来的,还输掉了裤衩?但是当他往下看,瞅见自己的五短身材就认命的流下了两行男儿泪。 所在在她们眼里我不算男人是吗,是吗,吗…… 黄莺儿太想继续做大花魁了,她收下漾漾给的词作原本就是希冀能有再争大花魁的机会,所以她没有丝毫犹豫,抱着自己的琵琶马不停蹄就来了左都御史府。 漾漾心中早有了把黄莺儿推向大花魁之位的成套方案,首先要确定莲台仙会之夜黄莺儿要表演的节目。 脑袋里塞满现代各种选秀节目的漾漾幻灯片一样筛选了两刻钟,最终确定复制鞠姓女明星的《红昭愿》。 她记得初观此歌舞时惊艳的感觉,余味犹存。 于是漾漾吩咐红香等丫头把堂上的桌椅都搬开,清场,回忆着《红昭愿》的曲调、歌词和舞蹈,随手折下一串铃兰挂耳朵上充当耳麦找感觉。 清了清嗓子就道:“莺儿,你记下乐谱啊,我唱给你听听,这首歌和你们平时唱的曲调完全不同。” 黄莺儿立马洗耳恭听,并准备好了纸笔,随时记下谱子。 “手中雕刻生花刀锋千转蜿蜒成画, 盛名功德塔是桥畔某处人家, 春风绕过发梢红纱刺绣赠他, 眉目刚烈拟作妆嫁……” 漾漾的嗓音空灵,曲调抓耳,节奏快,再配上大胆的肢体动作,黄莺儿一时虽觉得与时下曲调声腔完全迥异,但是身体却控制不住的跟着歌曲摆动起来。 不止是黄莺儿,留在屋里的红香绿烟蓝玉也都禁不住咧嘴笑,身躯跟着左摇右摆。 一曲唱完,漾漾就把黄莺儿拉到毡毯中央,绕着黄莺儿走了一圈,两手一把掐住黄莺儿的腰肢,黄莺儿被碰了痒痒穴,就控制不住的笑着躲闪。 “你怎么和男人一样流氓,快放开我。” 漾漾摸着下巴贼笑,“真是个小腰精啊,这腿儿也又长又细。” 漾漾一拍巴掌,“你很适合这个歌曲,行,就它了。” 黄莺儿道:“你的曲调虽然新鲜,可这个词有些不通,和你给我的那些词作相比差太远了。” 漾漾笑眯眯道:“这首《红昭愿》的词原本就乱七八糟的,但是这不重要,曲子好听,节奏快,抓耳,再配上我给你特制的舞裙,到时候去现场咱们再布置一下灯光,背景,训练出一批烘托你的舞姬,我敢和你打赌,你一定是莲台仙会上最靓的仔!” -- 第30页 “什么崽?” 漾漾哈哈笑,“不重要不重要。你先把这首歌唱起来,歌词记住没有?好吧,我写给你,曲调记住了没?” 黄莺儿忙道:“曲调记住了,来来去去都是那一段旋律的重复,词有些没有记住。” 漾漾便坐下把整首词写给了黄莺儿,让她先唱起来,自己则开始画红舞裙,要露出小蛮腰,要高开叉,要上半身镂空,突出黄莺儿的大胸。 等等,我岂不是要先把罩罩发明出来? 漾漾的眼睛又变成金钱符了,心说,我咋这么聪明呢,又能白捡钱了! 当即吩咐蓝玉去把逃跑的石阡给抓回来,又让红香去把府里擅长女红针黹的大姑娘小媳妇老大娘老奶奶都给聚集在了屋后头的廊子下。 红舞裙和罩罩的设计图都有了,以女红针黹为立身根本的女人们在漾漾的解说下很快知道怎么做了,一部分意会到罩罩怎么做的女人们自动自发聚集在了一起,叽叽喳喳,边说边笑,害羞着就把罩罩做出了雏形。 一部分意会到红舞裙精髓的女人们也很快形成了小团体,说说笑笑展开一匹软红绡,规划、裁剪、缝制,配合无间。 看着认真做事的女人们,漾漾感慨,术业有专攻啊。 她相当于抛出了两本传世功法,有些女人意会到了怎么做罩罩,有些女人意会到了怎么做红舞裙。 聪慧的呢,就成了主操刀手,笨拙一点的就只能打下手了。 漾漾晃晃脑袋,把不知道发散到哪里去的脑洞关闭,又开始画莲台仙会之夜《红昭愿》的现场图。 需要一扇能透出人影的圆形屏风,折扇,琵琶,灯光…… 第019章 大花魁之夜 排演歌舞的时光在笑闹声中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莲台仙会如期而至,转眼漾漾就坐在了观看歌舞的雅间里。 一曲胡旋把气氛调动了起来,漾漾趴在雕花栏上对着舞台上的美姬吹口哨。 当该美姬的妈妈花言巧语刺激观众们拿银子投票时,漾漾立马护住了自己的钱匣子,除了拿钱钓钱,没有人能从她手里抠走一个铜子儿! 最后一场压轴就轮到黄莺儿了。 都知道黄莺儿是去年的大花魁,所以得知她今年又要争大花魁的恩客们就对她兴趣缺缺了,还有提前离席的。 漾漾怎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呢,立马拿来一个自制喇叭大喊,“春风十里不如你,三千佳丽不及莺,莺儿你是最美的,莺儿我爱你!” 坐在漾漾旁边的凌御都震惊了,面红耳赤,一把捂住漾漾的嘴给从栏杆上撕撸了下来。 整个青楼有刹那的寂静,片刻后,坐在下头大堂里的恩客群里忽然爆发出一道声嘶力竭的爱的吼叫,“春风十里不如你,三千佳丽不及莺,莺儿你是最美的,莺儿我爱你!” 漾漾扯开捂住自己嘴巴的手,扭头拍着凌御的肩膀大笑,“你以为捂住我的嘴就行了吗,你太天真啦,我们下头也有人!” 凌御:“……” 红香绿烟虽难为情,但出于“主子已经丢脸了,奴婢怎能不一起丢脸”的忠心,立马捂住脸大喊,“莺儿我爱你!”,喊完就蹲下藏着了,生怕被发现是她们喊的。 此时,舞台已被石阡指挥着下人重新布置了一遍,一扇特制的冰纨圆形屏风被安置在了舞台的高处,整个青楼的灯陆续被熄灭,只留一盏悬挂在中央天顶的大八角流苏灯。 随着琵琶声起,冰纨屏风四周的小灯被点亮,舞姬们各就各位摆好起手式,一个窈窕妩媚的倩影出现在了屏风上。 当黄莺儿开口唱出第一句歌词,明快而仿佛有着洗脑功能的节奏出来,喧闹的青楼逐渐寂静。 整个舞台的灯光次第亮起,当穿着高开叉露腰红舞裙的黄莺儿从屏风后徐徐舞动而出,遮脸的扇子移开,露出了黄莺儿秋水潋滟般多情的桃花眸,再是叫嚣不满的恩客们也缓缓坐下了。 这果然是那个以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著称的黄莺儿? 不信! 这分明是个红色妖姬! 瞧那大长腿,瞧那小细腰,再一瞧那胸,还从没见过哪个小娘子的胸有那么挺\\翘的呢,禁不住哈喇子就流出来了。 当漾漾放在人群里的托儿再次喊出“莺儿莺儿我爱你”的时候,不自觉从众的恩客们就都渐渐喊了起来。 一开始还很不自在,毕竟是一群内敛的古人,随着气氛越来越热烈,很多人受到感染就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放肆起来。 人不风流枉少年,这里是青楼,那些礼教规矩最松动的地方,再松一些又何妨。 于是,当黄莺儿歌舞完毕,满青楼都沸腾了,婉约派都在喊“春风十里不如你,三千佳丽不及莺”,豪放派直接大喊“莺儿我爱你”。 简直就是一群狼! 莺啼楼的妈妈捧着钱箱子在恩客中间穿梭,听着一锭一锭银子落入箱内的美妙声音,风韵犹存的脸蛋都笑开花了。 退出舞台,在后面大口喘息的黄莺儿也很激动,她期盼着这次仍旧能成为大花魁,只有成为大花魁才有选择客人的权利,只有成为大花魁才会被妈妈特殊爱护,才不会被随意糟蹋。 为了确保黄莺儿得魁,漾漾往那钱箱子里丢了一千两黄金,她打听过了历代大花魁最高身价银才一万一千多两白银,一千两黄金够够的。 -- 第31页 莺啼楼妈妈的眼睛都直了,立马宣扬开来,喜笑颜开,“墨梅赏黄莺儿一千两黄金。” 墨梅是漾漾所在的雅间,流连青楼之地毕竟很不体面,为了大人物们的脸面,就只说雅间名。 这一千两黄金一出,前面表演完的妓子们就没戏了,哪怕她们也作弊了,背后的青楼都装作恩客也往里头投了银子。 公布结果时,十位青楼翘楚重登舞台,摆出各种妖娆的姿态吸引恩客,祈盼在最后时刻能有大豪主为她豪掷千金,逆风翻盘。 翻盘是不可能翻盘的了,黄莺儿毫无意外以两万两千三百二十两白银的身价再次成为大花魁。 “春风十里不如你,三千佳丽不及莺,莺儿你是最美的,莺儿你是最棒的,莺儿我爱你!” 黄莺儿寻声望向二楼,看见漾漾比太阳还灿烂的笑容,她鼻子发酸,视线模糊,却禁不住傻兮兮的咧嘴而笑。 凌御默默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以手扶额装作不认识她,却也控制不住的扬起了唇角。 随着一声刺耳的铜锣响,作为大花魁黄莺儿的妈妈笑容满面的宣布,现在可以开始竞选大花魁之夜了。 所谓大花魁之夜,就是拍卖大花魁当选后的前三日。 以大花魁身价银的十分之一为起拍价,毕竟大花魁身价银有很大的水分,没有哪个憨批会花两万多两白银只为包一个妓子三日。 如此,黄莺儿的起拍价就是两千两百三十二,创造了历年莲台仙会大花魁之夜起拍价的新高。 起拍价高,就先一步筛选掉了一部分歪瓜裂枣。 当价格被恩客们抬到了五千两银子这个坎上,叫价的人就剩下两个雅间,一个春兰,一个翠竹,相互较劲,咬的极紧。 而凌御,他的脸色仿佛结了冰,抿唇不语。 漾漾看了他一眼,心想,如果是我亲表姐被这样拍卖,我已经拿起刀来把那些臭不要脸的砍成十八段了。 “一万两!”春兰咬牙切齿的喊了出来。 翠竹淡淡追加,“一万一千两。” 春兰冷哼,“一万五千两!” 真是大手笔,漾漾戳戳凌御问道:“这两个雅间里都是什么人,他们有仇吗?” 凌御冷冷道:“春兰是大皇子,翠竹是三皇子,大皇子占了嫡长,三皇子一派却能和大皇子一派斗个旗鼓相当,目今谁也奈何不了谁。” 漾漾就想起原书中三皇子的结局了,凌御往他府上安插了一个手艺超绝的厨子,日日变着花样给三皇子做相克的美食,一年后三皇子浑身的毛发都开始脱落,尿血,不久后就死了,到死都以为是大皇子害他,临死反扑把大皇子废了。 此后大皇子一生都被圈禁在王府中玩女人,造人,给宗政皇室的人口增加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成为宗政皇室历史上最有名的种\\马。 不过现在看,因为她的穿书,剧情已经开始改变了。 漾漾拽拽耳垂,转眼就把原书剧情抛在了后脑勺。 最终春兰以一万七千两白银拍下了黄莺儿三日,随后黄莺儿就被送去了春兰雅间。 “一万七千两啊……”漾漾喃喃低语,面色凝重。 凌御紧皱眉头,盯着对面的春兰咬紧了后牙槽。 片刻后,外头传来了敲门声,谢玉仙身边的侍女莲房走了进来,含笑道:“凌大人,我们王爷王妃就在隔壁的金菊,请您过去一块饮茶,大家有缘在此相遇,又都是亲戚,聚一聚也是好的。” 漾漾顿时眉头舒展,笑逐颜开,提上最爱的白玉麻将,拉着凌御就走了出去。 雅间,红海棠。 坐在屏风后的人笑问,“盛国公,这大花魁的歌舞可还好看?” 谢淳仁淡淡道:“唱词狗屁不通,胜在曲调新奇,舞裙出格罢了。” “茂陵侯若还活着,知道自己的幼女沦落到这步田地,会羞愧自尽吧。” “不必故弄玄虚了,你有什么目的,直说就是。”谢淳仁冷下脸道。 屏风后的人轻笑了一声,“我还当盛国公亲眼看到茂陵侯幼女在此等污秽之地歌舞娱人会羞愧呢,看来是我多想了,曾经作为懿文太子伴读却投靠了今上的谢大人怎么会有‘羞愧’这种无用的情绪。” 谢淳仁起身道:“你嘲讽够了没有,我要走了。” “且慢。”屏风后的人再次笑了,“急什么呢,约你来不过是想告诉你,我们主子养着一个叫做巧绣的宫婢罢了,巧笑倩兮的巧,鸳鸯绣被翻红浪的绣。” 谢淳仁顷刻变脸,转身惨然问道:“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于谢大人您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我们会小心一点,不会让人知道的。” 第020章 老虎凶猛 “一万七千两,你值吗?” 四爪飞龙的明黄帐子一动,一个不着寸缕的女子被踹飞了出来,死狗一样摔在了地上。 黄莺儿眼前有刹那的黑暗,疼痛让她慌忙跪趴起来,两手环抱着自己以头抢地,瑟瑟发抖。 “杨家人都死了,你怎么不死?”宗政隆庆一坐起来便有一旁静侍的司寝女官拿来蟒龙袍子给他披在了身上。 黄莺儿微微抬头露出一个艳俗讨好的笑容,“奴家怕死,想活。” 宗政隆庆发出一声鄙夷的冷嗤,“茂陵侯也算一代人杰了,不成想有你这样给他抹黑的女儿。” -- 第32页 司寝女官捂嘴一笑,“王爷,这黄莺儿襁褓之时就被罚为贱籍了,她可是从青楼长大的,耳濡目染之下早和那些腌臜的妓\子一样了,她去年能得大花魁还是打着侯门女的名号呢,她是一点也不怕玷污了祖宗。” “本王这一万七千两银子不能白花。”宗政隆庆嫌弃的看着黄莺儿,道:“荣国公总是提醒本王要笼络勋贵,往日也没什么好东西赏他们,不若就把这大花魁和他们共享吧,能和本王享受同一个女人,没有比这个赏赐更能体现本王对他们的重视的了。” 司寝女官捂嘴笑问,“王爷,先送给哪位勋贵合适呢?” “颍阳侯吧,颍阳侯待本王之心最为虔诚,多有孝敬,就先给他。” “是。” 黄莺儿不敢吭声,在心中想,熬过这三日就好了,我又是大花魁了,回到楼子以后除了拒绝不得的权贵,是可以设置条件挑选入幕之宾的。 大花魁就是整条玉楼春大街的花王,所有妓子见了我都要行礼,做官妓,我做到了顶级呢。 春风十里不如你,三千佳丽不及莺,莺儿你是最美的! 仿佛从这句口号里汲取了力量,黄莺儿咧咧嘴露出了对着镜子练出来的最妩媚的笑容。 三日一晃而过,细雨霏霏。 黄莺儿披头散发被从东安王府后门赶了出来,后头跟着怀抱琵琶抹眼泪的丫头小茴。 打着水墨油纸伞的漾漾笑嘻嘻的走向黄莺儿,“等你好久了,我来找你分钱啦。” 黄莺儿露出一抹僵硬的笑,身子就踉跄起来,漾漾赶忙上前一把接住她抱在怀里,笑着和她分享自己的快乐,“那夜你被东安王接走后,我就去找隔壁的北平王夫妇打麻将了,把他们杀的片甲不留……” “我是官妓,遇赦不赦,一生都要在教坊司下的青楼服役,直至死亡。” 黄莺儿猛的抱住漾漾,被雨水淋湿的眼睛露出凶光,“我父亲没有谋逆,我们会翻案的,我相信阿御,为此,我可以牺牲所有,我可以……” 话未说完,她就晕了过去。 漾漾扔掉伞,打横抱起黄莺儿,垂眸冷睇哭泣的小茴,“别吵,让她好好睡一觉。” 一万七千两白银,买一个妓子三日,在三皇子一派的宣扬下东安王成了笑话,东安王拿三皇子没办法,满腔怒火无处发泄。 大花魁黄莺儿,旧日谋逆侯爷之女就是最好捏的柿子。 神仙打架,她也是那条被殃及的池鱼。 …… 深夜,锦云楼书房依旧灯火通明,帐幕后的养虎人枕着老虎软软的肚子,两臂抱胸像是睡着了。 宣纸铺满了大桌案,上头写满了戾透纸背的“杀”字,煞气仿佛形成了实质,漾漾探头一看就被冲击的不轻。 “知道你现在想杀人了,与其和自己生气不如喝点酒,放松一下?”漾漾夺下他手里的毛笔把葫芦酒壶悬在他眼前晃悠。 凌御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漾漾,“滚出去。” 漾漾不为所怒,反而在旁边的玫瑰椅上坐定,翘起二郎腿,喝一口酒,瞅着凌御露出鄙夷的神色,“你早干嘛去了,你偷偷把黄莺儿赎出来让她隐姓埋名做不到吗?你可是年纪轻轻就入了内阁的狠人。你把她留在莺啼楼还不是想利用她为你捕捉各方隐秘,现在做这个样子给谁看呢。” 凌御暴风一样奔至漾漾跟前,赤红的眼睛仿佛要杀人,他却克制住了,一把抢过酒壶,仰脖就“咕嘟”“咕嘟”的喝了一干二净。 喝完就猛的把酒壶往地上一摔,坐到漾漾旁边,捂住脸任凭泪水从指间沁出,“我也想偷着把她赎出来,可是不能,天临帝这些年一直在剿杀懿文太子的旧势力,他始终派人盯着表姐,只要我们这边轻举妄动就会被察觉,会功亏一篑。” 漾漾挑眉,有些佩服他,“所以你让我去宋氏赛马场是打着一石二鸟的主意是吧,一是为了解救她,二是从此我和黄莺儿相识了,有了缘分,我就能趁机出面‘包下’她,比如打着请黄莺儿入府给我弹琵琶的幌子,对不对?” 凌御狠狠揉了揉眼睛,摊在椅子上,仰望着从藻井上垂下来的八角流苏宫灯,轻“嗯”了一声。 “她还好吗?” 漾漾淡淡道:“你知道,作为东安王的出气筒,她不会好,又被赏赐给了颍阳侯等勋贵,他们不是人,黄莺儿很惨,需要休养一段时日,我可不会为了减轻你的愧疚而说什么‘她很好’的鬼话,但是她很坚强,她说她相信你,总有一日杨家能翻案。” “他们都该死!” “同意。”漾漾冷笑。 气氛有长达一盏茶的肃杀。 漾漾不喜欢这种气氛,于是搬过凌御的脸仔细打量了一会儿,问出在看原书时就有的疑惑,“你是不是长的不像懿文太子也不像你生母,所以才敢大咧咧的在天临帝跟前晃悠?” 凌御“嗯”了一声,“我谁都不像,可我能证明自己是懿文之子。” 漾漾撇嘴,“知道,你胸口有七星痣嘛。” 凌御转头看漾漾,长眉紧皱,但这次他没问“你到底是谁”这样的蠢话。”生下来就有,我被抱给永昌侯以后,永昌侯怕我的胎记暴露就给挖掉了,我八岁以后慢慢又长出来了。“漾漾心想,看来是遗传性胎记。 “行了,我回去睡觉了,你让你的属下们担心了,要不是小矮子求我我才不管你,我牺牲了睡眠来开导你太亏了,我要拿走一些报酬。” -- 第33页 一边说着漾漾就走向帷帐,猛的掀开,见一头老虎正拱在养虎人怀里两股颤颤,就笑开了花,“我正缺个宠物,就你吧。” 凌御跟过来,道:“明日我让人给你抱一只波斯猫或狮子狗回来,时下贵妇们都爱养,老虎凶猛你养不得。” 他的话才说完,掀开帐子就看见漾漾正拽着老虎的耳朵往外拖,而老虎趴在地上两爪抱头,死狗一样不敢动。 “不要猫狗,我就喜欢老虎。”漾漾生气的点着老虎脑袋,”别装死,快跟我走,从今夜开始你换主人了。“凌御:“……” …… 月色如水,流淌遍了漫山遍野,空洞的木鱼声从谢氏家庙中笃笃传来,门扉紧闭,谢淳仁不知在此站了多久,露水早已湿透了他的头发。 天色微明时,他才转身走开去了祠堂,驻守家庙的家臣已跪了满地。 “说吧。” 为首的家臣连忙道:“家主放心,我等已明确了,真就是一个误入的小贼,并不是其他势力往咱们家庙里伸手,这有违勋贵间默认的规矩。” “夫人可有丢失什么东西?” 家臣犹豫了一会儿道:“夫人说,丢了就丢了,她没有什么东西可丢了。属下们也猜不透,夫人究竟是丢没丢东西。祠堂里的祭器,酒樽,皇恩赐福银子都没有丢失。” 谢淳仁望着虚空里的某处发了好一会儿呆才道:“她说没丢就没丢,她要怎样就怎样,你们尽心服侍不可懈怠。” “是。” 第021章 收徒 日子依旧要过,从不知自苦为何物的漾漾找到了新的搂钱方式,扮做贫穷而美丽的卖花女上街碰瓷,咳,不是,是上街卖花! 初秋已至,瞧这些菊花开的多好啊。 “卖花,卖花,好心的哥哥买一枝插发吧。” “蔡兄,你瞧那卖花女,长的真水灵。”原本正搂着粉头坐在酒楼上宴饮的陪都吏部尚书之孙周笃拿扇子往楼下一指,“和这卖花女一比,咱们招来的这些粉头都成了残花败柳了。” 陪侍的粉头谄笑接话,“哎呦我的周公子,冰清玉洁的良家女有良家女的矜持,我们这些残花败柳也有残花败柳的风骚不是?” 蔡翼哈哈一笑,搂着怀里的粉头走到窗边去看,就见酒楼对面的茶幌下站着一个手挎花篮,模样极为仙艳的女子,在她身畔来来去去很多行人,可就是能让人一眼就看见她,然后再也挪不开眼。 粉头见蔡翼看美色看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就笑着推推他道:“世子爷您也是睡过大花魁的人,怎么还这么眼馋肚饱的,忒没出息了。” 周笃听到“大花魁”三个字就色眯眯笑问,“那黄莺儿滋味如何?大花魁之夜我也在,她那一支歌舞真怪勾人的,昨儿我去点她,莺啼楼的妈妈推说身上不好见不得客,可是被你们父子给玩坏了?东安王也是个有趣的人,他对你们颍阳侯府的恩宠挺重啊。” 蔡翼撇嘴,“我们可太稀罕和他睡一个女人了,爷们嫌脏,却还拒绝不得,他要不是占了‘嫡长’二字,我们颍阳侯府才……” “才什么?” 蔡翼连忙道:“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我颍阳侯府拥护的是立嫡立长的正统国本,你们周家不是?” “自然自然,立嫡立长才是正统国本。”周笃连忙对蔡翼挤眼睛,“东安王是极好的主子,这次乡试弟弟力争前十,蔡兄可要那解元的名头?” 蔡翼哈哈一笑,命令小厮道:“你去把楼下那卖花女给我叫上来,本世子买两枝花戴。” 小厮嘿嘿一笑,连忙去了,仿佛就等这一声了。 “我倒想拿下解元风光风光,奈何家父不答应,怕树大招风,咱们东安主子这次在三皇子手里亏了一万七千两银子,就拿这次乡试考题找补回来呢,凡是咱们这条船上的家族,家族里头有要考乡试的都拿到了。”蔡翼示意周笃凑过来,然后伸出了一只手,“我还听说,东安主子还把考题卖给了外省来的望族子弟,不下五十个,咱们还是小心些。周兄力争前十,小弟就打算落在中间位置上,如此才不扎眼。” 周笃连忙拱手,低声道:“受教受教,小弟这前十不争也罢,咱们这种勋贵人家考科举也不过是为了谋个正统出身,为的是运作官职时方便,这前十的虚容光不要也罢,小弟以蔡兄马首是瞻。” 两个浪荡公子相视大笑,碰杯共饮,得意非常。 待漾漾一被领进雅间,蔡翼就连忙招手,“你过来,让我瞧瞧你的花,若是好,大爷全买下。” 嘴里说着花,眼睛却盯着漾漾,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见漾漾穿着一件青灰色打补丁的裙子,裙子盖不到脚面,露出一双破了洞的青布鞋,蔡翼心里就有了成算。 房里还缺一个暖床的可心丫头,眼前这个卖花女就极为不错。 漾漾乖乖巧巧的走到他身边,神色羞怯,把花篮往他眼前一举就道:“我的花都是今早现采的,新鲜着呢,客人买一枝吧。” 蔡翼拿出一锭十两的银子强塞到漾漾的小手里,笑道:“你跟了我吧,从此让你穿绫罗绸缎,吃山珍海味,若你有福能给我生下一儿半女就升你做姨娘,你就也是侯府的女主子了。” 周笃在后头猛的把漾漾推进蔡翼怀里,点着漾漾的小脸道:“这位是颍阳侯世子,他是真喜欢你了,不然,凭你这出身,他玩完了不认账你也拿他没奈何,快些从了吧。蔡兄,小弟去隔壁另开雅间,不打扰你好事儿了。” -- 第34页 周笃走后,蔡翼就开始撕扯漾漾的裙子,漾漾挣扎起来,大喊大叫,“放开我,我只卖花不卖身!” “来人啊,救命啊!” 漾漾叫的越惨,蔡翼搂的越紧,笑道:“你这样的我见多了,穷人家哪来的贞洁烈女,你意思意思也就行了,快从了本世子吧,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给你打金髻,买金钗。” “我不是、我……”漾漾大哭。 就在这时两个穿白襕衫的书生撞门而入,其中一个高瘦脸方的书生怒喝,“光天化日你们想干什么,快放开她!” 漾漾一顿,继续挣扎,“求求你们救救我,我卖花不卖身的,我是……我不是卖花女!” 蔡翼不耐烦的吩咐左右人等,“赶出去赶出去。” 另外一个圆脸书生见状,跑出去就大喊大叫,“快来人啊,光天化日杀人啦——” 蔡翼顿时大怒,就在这时白英娘朱蛮娘冲了进来,白英娘一看见眼泪汪汪的漾漾就惊叫,“快放开我们夫人!” 朱蛮娘早已把台词背诵的牢牢的,紧跟着愤怒大喊,“呔!你是何方神圣,连凌阁老新娶的夫人都敢轻薄!” “什么?!”蔡翼吃惊,两手一松,漾漾就从他怀里跑了出去,哭道:“英娘蛮娘,我被轻薄了,我活不成了,快把他摸我的那只右手砍下来!” “是!” 当蔡翼被蛮娘把左胳膊别在背后,一脚踹跪在地上,右胳膊被按在了凳子上的时候,又惊又怒,“我怎么知道她是凌阁老的夫人,我不知道啊!” 听见求救声闯进来的许文华和段子杰早已呆住了。 漾漾坐在一旁椅子上,整理着自己被扯乱的衣裙,笑嘻嘻道:“你知道还是不知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轻薄了我,一个有着扮演贫穷卖花女小癖好的二品诰命夫人,证据确凿,你要为此付出代价。” “砍了他的手,就那只右手,他竟敢摸我的胸,气死我了,人家的胸只能给凌阁老摸的,哼。” 英娘答应一声就举起了长剑。 蔡翼惊恐大叫,“你们敢,我是颍阳侯世子,是东安王的……” 那个“人”字还没有发出声,蔡翼的声腔一变,伴随着迸溅出来的鲜血,就是一声惨叫。 漾漾目色冷冷的看了一眼疼晕过去的蔡翼,捡起掉下来的手掌,打量了一会儿想到,这就是那只拿着烙铁在黄莺儿胸口烙下“贱”字的手呀,也不过如此,还不是一砍就掉,于是随手扔在桌子上,吩咐道:“蛮娘,包起来拿给你们主子,让他送去颍阳侯府。” “是。” 漾漾忽然想起推了她一把的那个人,就连忙跑去隔壁找人,见两边隔壁都是空的,心知那人已溜之大吉就冷哼了一声。 许文华目光复杂的看着漾漾,沉闷道:“我以为你是柔弱女子。” 漾漾笑眯眯摊手,给这两个见义勇为的书生转了个圈圈,“我不柔弱吗,我很柔弱的,真的,骗人是小狗,汪汪汪 ̄” 段子杰扯了扯许文华的袖子,连忙拱手赔笑,“夫人既已无恙,如此,我们告退了。” 漾漾被手在后拦住他们的去路,咧嘴一笑如同哄骗小红帽的大灰狼,“我敢保证,你们一离开这里就会被颍阳侯‘请过去’,然后就会悄无声息的消失掉,想保命吗,拜我为师啊。” 许文华挺起胸膛,铿锵道:“天地之间自有正气,我就不信他们能如此肆无忌惮!” 漾漾啧啧,“你们两个人的狗命加在一起也比不上颍阳侯世子一只手掌,颍阳侯动不得我这个二品诰命夫人,还动不得你们两个穷书生吗,腐朽的勋贵们可都有迁怒的臭毛病。” 段子杰不像许文华那样书生意气,禁不住愁容满面,试探着问,“夫人愿意庇护我们?” “子杰,我们去报官!” 段子杰怒斥许文华,“你闭嘴!” “拜我为师,有了师生名分,我请你们去左都御史府小住两日也是应有之义。” 许文华冷冷道:“你有什么可教我们的?教我们怎么利用权势动用私刑吗,你也用私刑,我也用私刑,再有个宗族之刑,置国朝法典于何地?!” 漾漾笑道:“呦呵,你还是个法家门徒呢,有前途,我喜欢,我就喜欢以法治国,你这个徒弟我收定了。” 漾漾捡起自己的花篮,从里头翻出两个木雕貔貅,给英娘蛮娘使了个眼色,已成长为合格狗腿子的英娘蛮娘立即压着许文华段子杰给漾漾磕头,把他们的脑袋按在了地上。 漾漾亲自给他们带上貔貅项链,拍拍小手,“行了,头也磕了,为师的入门礼你们也收了,拜师礼成,咱们回家。” 段子杰苦笑,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见许文华愤怒到要开口骂人了连忙冷喝,“想想你可怜的妹妹!” 许文华身躯一僵,颓丧的垂下了脑袋。 第022章 替身 看着成了残疾的嫡长子,颍阳侯震怒,当他得知了蔡翼被砍掉手掌的全过程,禁不住皱眉陷入了沉思。 跪在地上,抱着蔡翼哭的颍阳侯夫人咬着牙道:“又是这个兰氏贱人,上回被她骗去了咱家的传家宝,害得咱们损失了十件古董才赎回来,这次又是这个贱人,她一个小小的秀才之女,若无凌御给她撑腰,她又算什么东西,咱们儿子被砍掉手掌,一定是凌御授意的,故意做个套子让咱们儿子钻!” -- 第35页 颍阳侯烦躁的道:“上次失宝是你自己蠢,明明让你去看盛国公夫人怎么犯蠢的,却仍旧被人牵着鼻子走,这一次要不是他先起了霸占卖花女的心思,谁能砍他的手,说来说去,就是你们母子蠢!” 脸色苍白的蔡翼,忍着疼哭道:“爹,谁能想到一个卖花女是个二品诰命夫人啊,都是凌御那庶子害我,可是爹啊,我和他往日无仇近日无冤,那庶子因何害我,可是爹在某处得罪了他,他报复在我身上?” 这话正说中了颍阳侯的疑心病,面上却暴怒,指着蔡翼骂道:“分明是你这孽子好\色惹出来的祸事,还和老子动心眼,想让老子给你报仇,你死了这个心吧。” 颍阳侯夫人不忿,怒道:“嫡长子被人废了手,你还想不管怎的,你还是不是个男人,那凌御就那么让你怕?” 颍阳侯冷笑,“这孽子在外强抢民女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往日给些银两那些穷酸人家就欢天喜地了,你们便觉得穷人家女孩个个都是一路货色,这回好了吧,碰到个硬茬子,每每我要教训他你就拦在前头,拿宠妾灭妻威胁我,无知蠢妇,他今日落到这个下场都是你溺爱之罪!” “你说的对,我就是怕他,你去打听打听官场上的人谁不怕他,这庶子就是一头择人而噬的狼,他一步步是踩着尸山血海才走到这个地位的!” 颍阳侯闭了闭眼,接着道:“幼年遭虐待,七岁敢杀人,十四已经是文武状元,大殿之上立下军令状,接下了死了两任太守,没人敢去调查的东洲贪污大案,手持尚方宝剑一入东洲就被刺杀,几乎九死一生肃清了东洲官场,从此为皇帝所喜,随后辗转各地查贪污清官场,整整八年,死在他手里的人上万,官场中人恨他欲死,百姓却视他为青天大老爷,皇帝更是倚重他,认他是股肱之臣,擢升入内阁,令其执掌督察院,掌绣衣卫,至今他手里那把有先斩后奏之权的尚方宝剑还没被收回呢。 这样一个注定会成为首辅的权臣,你说我怕不怕?” 就在这时管家举着一个纸包惊惶而入,“侯爷,凌大人把世子的断掌送来了。” 颍阳侯夫人只瞥了一眼就抱紧蔡翼大哭,“我可怜的儿啊。” 颍阳侯叹气,“埋了吧。” “是。” 管家一走,颍阳侯就道:“你去库房里寻一件传家珠宝派人送给凌夫人。” 颍阳侯夫人愤怒嘶吼,“她也配!” 颍阳侯冷笑,“她不配,凌御配,凌御背后的皇帝配,甭管她娘家是什么,她现在是凌御的夫人,正经的二品诰命夫人,夫妻一体,她做什么都代表着凌御的意思。夫人啊,我想来想去翼儿方才说的对,只是翼儿和他没仇,我和他更没仇,我思量着是咱们和东安王走的太近了,现在太子未立,皇帝厌恶朝中结党,这是皇帝通过凌御给我们颍阳侯府的警告,送出古董珠宝是要做给皇帝看的,你懂吗?” 颍阳侯夫人点点头,满心憋屈,一把抱住蔡翼又哭起来。 临出门前,颍阳侯略微侧身,用眼角余光看向抱头痛哭的母子俩,淡淡道:“翼儿已经不适合做世子了,明日我会上奏折请求更换世子,这是我们颍阳侯府给圣上的回答,我们虽然倾向于嫡长的东安王,但仍旧是圣上最忠诚的臣子。” 说完颍阳侯就快速的离开了正堂。 颍阳侯夫人呆愣了一会儿忽然爆发出一声尖叫,“你早想立那贱人的儿子做世子!” …… 午后的樱桃林,浓荫遍地,蜂舞蝶忙,空出来的一块地上正在施工,已搭建出了贡院号房的雏形。 湖边一块青石上,一个身穿湖绿襦裙的女子头枕猛虎,翘着二郎腿,仿佛白玉雕琢而出的小脚虚空一点一点的,有着一种音乐的韵律。 那不是漾漾又是谁呢。 凌御走近后果然听到了从漾漾嘴里哼出的怪异曲调。 “我种下一颗种子, 终于长出了果实, 今天是个伟大日子…… ” “兰氏!”凌御冷下脸呵斥。 漾漾睁开眼看他,“干嘛?” 凌御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质问,“为何没和我商议,你会打草惊蛇的!” “你把心放肚子里。”漾漾白他一眼,“我,兰漾漾,招财进宝,辟邪镇宅,开运保平安,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儿,别人想害我必然倒霉。早和你说过,多少人哭着喊着想把我请回家镇宅呢,就你身在福中不知福,还敢质疑我,滚滚滚,别挡着我晒太阳,没事就走开,不然放老虎咬你哦。” 漾漾拍了老虎屁股一巴掌,老虎配合的“吼”了一嗓子。 凌御有些生气却又很无奈,戳了老虎额头一下,“你才跟了她几天,连你也叛主了不成?” 漾漾笑道:“英娘蛮娘我用的极顺手,你不许为难她们,既然把她们给了我,你就诚心一点。” 凌御笑道:“好,从今日起你就是她们真正的主子。” 漾漾嗤笑,“早知道此前她们是你放在我身边的眼线了,还骗我说是什么从万里镖局花钱请来的,那万里镖局你是背后的主子吧。” 凌御干笑,有些恼怒漾漾不给他留面子,环顾左右无人打横抱起漾漾就进了山子洞。 此处已被漾漾布置成了藏宝洞,金砖铺地,珊瑚点景,古董扔的到处都是,床榻上滚的到处都是珍珠。 -- 第36页 一场颠鸾倒凤之后,凌御就被漾漾踹下了床,随后裹紧销金点翠绣被咂吧着小嘴一脸餍足的睡觉去了。 凌御站起来就有些恼,别人家夫妻敦伦都是妻子服侍丈夫,到了他这里就反了。 凌御气的一屁股坐脚踏上,望着漾漾熟睡的艳容,禁不住笑弯了唇。 她做的就是他想做的,只砍了蔡翼一只手还是轻了,应该要他的命!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凌御轻吐一口气,心里的愤怒减轻了少许。 想起方才自己在床榻上尽心尽力服侍她,禁不住就红烫了脸,他方才肯定很像急于讨好女恩客的小倌倌! 招财进宝,辟邪镇宅,开运保平安…… 招财进宝、开运保平安已验证了,那么还有辟邪镇宅呢,凌御再次看向漾漾,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知道你肯定不是兰漾漾。 我清楚的感受到,你只要床笫之欢,莫非你真把我当成了某人的替身? 想到这里凌御心上就起火,脸也黑沉了,让我知道那个某人是谁,杀无赦! 第023章 你是魔鬼! 雨后的樱桃林如同被修复的古画,莲叶田田,红花碧叶,鸥鹭锦鸡都仿佛洗了个香喷喷的澡。 头上插着新宠金珠凤钗的漾漾正在享受自己的下午茶时光,半卧黄金贵妃榻,翘着二郎腿,左右有秀美的丫头用碧玉叉插着剥好的葡萄送进她的嘴巴。 不远处,花木杂草丛生的废园内,老虎撵的许文华段子杰疲于奔命,不时传来老虎吼和人类的惨叫声。 终于,段子杰先举起了白旗,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浑身汗湿,咕咚一声被老虎扑倒在地。 老虎立即张开血盆大口,吐出带倒刺的舌头,舔掉了段子杰脸上涂抹的蜂蜜。 不久后许文华也没力气了,一个踉跄就跪倒在地,他却比段子杰倔强,即便已经手软脚软,喉咙干渴的冒烟也在四脚着地往前爬。 老虎不紧不慢的跟在他后头,不时烦躁的吼两嗓子,却始终像是知道规则似的不去扑倒他,舔舐他脸上的蜂蜜。 此时段子杰已经被蛮娘扛起来扔进了湖水里,提着他两边肩膀像洗衣服一样涮了涮拎起来放在了岸边的大青石上,随后蓝玉就给他灌了一碗盐糖水进去。 片刻后,原本像一条死鱼的段子杰就复苏了,智商回笼,蹒跚走向漾漾,一屁股坐草地上,艰难的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夫人,段子杰认输,本也不该和夫人打赌,是我们太不识时务了。” “能屈能伸才是生存之道,你很乖,绿烟,给他一碗肉臊子面,肉臊子多多的。” “是。”绿烟抿嘴一笑,就从身后的茶桌上端起早已搭配好鲜绿黄瓜丝和清白葱丝的面碗,往里头舀了足足三勺肉臊子,递给了段子杰。 段子杰猛的咽了一口口水,抄起筷子就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那边厢许文华已经累晕了过去,老虎拿爪子戳了戳,见果然一动不动了,扑上去就舔走了他脸上的蜂蜜,高兴的大吼了一嗓子,扭着肥屁股颠颠的跑回了漾漾身边,讨好似的拿大脑袋蹭漾漾。 漾漾摸摸它的大脑袋,喂它两块牛肉,往冰床上一指,“去吧。” 老虎顿时一跃而上,吐出舌头幸福的趴在上头消暑。 许文华获得了和段子杰一样的待遇,吃完肉臊子面,一抹嘴,抬起下巴,冷冷道:“我没输,你没赢,一开始就说好了的,我只要没输就算我赢,快放我们走,我死也不给你写时文,不帮人作弊!实话和你说了吧,在此之前也有人请我和子杰写时文,不止一个,都是非富即贵,题目却相同,我就知道此次乡试有人泄题了,我原本想……” “别说了,你闭嘴吧。”段子杰有气无力的道:“你以为你赢了吗,夫人说你赢你才是赢,夫人说你输你就是输了,咱们这样的出身,人家案板上的鱼肉罢了,这半日咱们被老虎撵的去了半条命,不过是耍了一场猴戏给人看罢了。” 许文华死咬后牙槽,瞪着漾漾坚持道:“规则是你定的,你要言而无信吗?” 漾漾拿出一支云头木钗,在许文华眼前晃了晃,笑眯眯道:“来,再给你一次机会,谁赢了?” 许文华登时眼框欲裂,想暴怒而起,被段子杰死死抱住,咬牙切齿道:“你想莲儿死吗?!” 许文华痛苦的大声嚎叫,“你赢了,你赢了,你赢了——” 漾漾抠抠被震的发痒的耳朵,笑道:“我已请了许莲儿姑娘入府,距离乡试还有十日,这十日内你们就乖乖在我给你们准备的号房里写文吧,你们的饮食将由她负责。” 说完就抬手一指不远处的两间号房。 段子杰连忙拱手作揖,笑呵呵道:“谨遵老师法旨。” “乖,赏你一串葡萄。” 段子杰恭敬接住,笑的比蜂蜜还甜,扯着愤怒到方脸都快变形的许文华就乖乖进了号房。 临弯腰低头进号房前,许文华转身,哭着道:“你是魔鬼!” 漾漾大笑,“这天地间就缺你这样正直可爱的人,老师为你这一片苦心也就没有白费。” 说完,走过去一脚就把许文华踹了进去,笑着走了。 回到锦瑟堂还在笑,显见心情十分好。 早已被请来,坐在堂上有半日,茶水都喝了三杯,去了一趟净房的许莲儿战战兢兢站起来,忙问,“夫人,我兄长在何处?” -- 第37页 漾漾亲自把云头木钗插回许莲儿发鬓上,牵着她的手引到绣榻上,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笑道:“你兄长在后头我给他们建的号房里写时文呢,乡试开始之前这十日他们都会住在左都御史府,你也住在这里吧,反面你们家就你们兄妹二人,由你照顾他们的饮食,就模拟着正常乡试一样来。” 许莲儿已然懵了,连忙摆手,“不、不……” 漾漾笑道:“你兄长和你未婚夫段子杰在外头惹到了不能惹的人,一旦他们离开左都御史府必然遭遇不测,住在这里是为了他们的安全。” “您……” “你一定很狐疑,我为何要对你们这么好对吗,实不相瞒,我掐指一算和他们有师徒之缘,于是就收他们为徒了。” 许莲儿,“啊?” 漾漾认真的点头,“是的,就是这样的,你兄长可是每到乡试时都出状况?比如大前年吃坏了肚子,前年得罪人被打伤卧床不起,去年更厉害了,手差点被人废了,这些事儿都有吧?” 许莲儿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有的!” “他是得罪小人了,但是今年他住在我这里,我保证他能顺利考中。” 许莲儿感动极了,连忙起身要给漾漾下跪,漾漾把她扶起来,笑眯眯道:“只是你兄长未婚夫他们对我有些误解,这些也只是小事罢了,等他们高中之日自然明白我的苦心,这十日咱们都让着他们,考生最大,你以为如何?” 许莲儿听罢,心里虽明白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可仍旧存了一点点希冀,兴许这些年她诚心侍奉菩萨真得到菩萨的感应了呢,于是就派来夫人这样的好心人来帮助他们。 “嗯嗯,都听夫人的。” 不听也没法子,我几次提出想离府都不让走,是龙潭虎穴还是福窝窝,走一步看一步。 大不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我们坊间都说凌大人是青天大老爷,是的吧?”许莲儿眼巴巴的看着漾漾问。 漾漾顿时笑的不行了,捏了许莲儿的小脸一把,“你和你兄长一样的可爱。” “是,他是青天大老爷,青天大老爷若不为民做主就让他回家种红薯,你放心吧。” “嗯!”许莲儿顿时笑开,脸颊两边露出了可爱的小梨涡。 第024章 分钱 花窗半开,烛影摇曳,书房中凌御正在和大管家凌玎密谋什么,一声欢快的“左都御史大人我要向你举报”打破了室内阴沉的气氛。 凌玎拉开和凌御的距离,赶忙去打开门把漾漾迎了进来,含笑道:“夫人万安。” “安 ̄” 漾漾拍拍凌玎的肩膀走向凌御,一屁股坐他大腿上,搂着他脖子笑嘻嘻道:“左都御史大人,我要向你举报乡试有人泄题了。” 凌御急忙挥手让凌玎离开,佯叱道:“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凌玎闷笑出声,为了主公的面子赶忙离开,把门从外头带上了。 “我早知有人泄题了,还知道泄题的主谋是谁,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凌御后仰靠着椅背,搂着漾漾的小腰好奇问。 “人家现在可了不得呢,是两个学生的老师了,我那两个学生才高八斗,卓尔不群,就有好多人找他们写时文,考题却完全相同,是什么‘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义’‘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是故君子安而不忘危’,是今科乡试考题没错吧?” “一题不差。” 朦胧灯色下的漾漾周身仿佛环绕上了一层仙灵之气,娇容如玉,不染纤尘。 凌御忽觉心跳如鼓,为了掩饰慌忙摘下漾漾头上的金珠凤钗,把玩着笑问,“颍阳侯府送来的这支金珍珠制成的凤钗你可喜欢,上头这牙印怎么回事,你咬的?好好的一件古董就这么废了,岂不可惜?” “磨牙嘛。”漾漾夺回来随手插发髻上,歪歪斜斜的。 “你这牙口可真好。” 漾漾赶忙装乖巧给他捏肩捶背,嘿笑道:“你曾是状元对吧,肯定很精通时文,我有个捡钱的主意,你写个《历年考题时文解析集》,再来个《三年科举五年模拟》怎么样,咱们卖给学子,肯定大赚特赚,利润你一半我一半。” 凌御好笑的看着她道:“你用着我的人,还让我给你写解析集,活儿都是我们干的,为何要分你一半利润,你脸大啊。” “哎呦,你怎么学我说话,不许学我说话。”漾漾生气道:“主意是我出的,你敢不分我,不分我就让你倒霉!” 凌御一梗,掐着漾漾的腰抱娃娃一样抱怀里就大步走向了后面的床榻,按在上头就在小脸上亲了一口,扯着衣服冷笑,“我就不信治不了你了!” 漾漾掐着凌御脖子大嚷,“分不分我?” 凌御叹气,“分,敢不分你!” 想到喝凉水都塞牙的那几日他就禁不住打个寒颤。 忽觉自己很可怜,除了床榻竟然真的拿这女人没法子。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你还在想着钱!” 凌御大怒,扯下床帐子就决定狠狠教训这个、这个该死的女人一顿! …… 彼时,绣衣卫左指挥同知陆安带着绣衣校尉们已经敲响了盛国公府的大门。 “盛国公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谢淳仁不慌不忙放下茶盏,站起来道:“走吧。” -- 第38页 “且慢!”牛氏由两个侍女搀扶着,端庄稳重的堵住门口道:“我家国公爷犯了何事?这可是那小孽、左都御史凌大人的意思?” 陆安拱手道:“我们督察院收到了检举盛国公泄露乡试考题的信,信中有国公爷的亲笔信,照规矩请国公爷回去问话,请夫人行个方便。” 牛氏才要发怒就被谢淳仁按下了,“我为主考官,题目是我拟定的,也是我泄露的,证据确凿,让他们抓我回去吧。” 牛氏震惊,“真是你?” 谢淳仁没再理会牛氏,主动催促绣衣卫带他走。 牛氏追到门口,哭道:“你是疯了吗?!” 谢淳仁回身望了牛氏一眼,难得的给了她一个安抚般的笑,“回去吧。” “淳仁,你放心,我会把你捞出来的!”牛氏受宠若惊,激动不已,忙忙道。 “不必费心。” 眼望着马车远去,牛氏急忙道:“快,备车,我要去北平王府!” “是,夫人。” …… 夏日炎炎,往年因着冬日储冰有限的缘故,分到各官署的冰不过是聊胜于无,办公的官吏们坐上一上午身上的官袍都能湿透,今年就好了,光禄寺在凌氏冰铺采买了足足的冰块,督察院的冰尤其多,每日午膳时还能分到冰粥呢,都是沾了凌大人的光。 公膳堂,各官署官吏陆续前来用膳,便有碎嘴子的聚在一起,一边吃撒了各色水果粒和奶油的冰粥一边闲话,“你们察觉没有,打从咱们凌大人成了亲,便不似以前那般不近人情了,如今都知道照顾下属了,这冰粥实是消暑圣品。” 陆安笑道:“咱们凌大人原就是个护短的人,只是脸冷了些,不屑于说人情话罢了,这看人呐得看他做什么,上回我公务上出了大纰漏就是凌大人给兜着的。” “只不知凌大人这制冰之法是从哪里来的,真真日进斗金。” 吃完冰粥的佥都御史李大仁,笑呵呵道:“我查过了,凌大人家赚的钱都是干净的,咱们吃的心安,我还听凌大人身边的小厮透露,等明年这制冰之法就给咱们督察院,凌大人计划着要用公帑开冰铺,所得红利都归公,每月要给咱们发福利,省得像我这种寒门子弟爬上来的租房的钱都时有短缺。“一旁的小御史忙问,“何为福利?” 李大仁笑呵呵道:“说是幸福和利益,反正就是犒劳咱们的意思。咱们督察院,说好听点是清贵,天子近臣,可外头人都骂咱们是一群见人就咬的狗,是穷措大,等明年就不一样了,只咱们督察院有这额外的福利,别的官署可没有,都是凌大人想着咱们。好了,我吃完了,回去写公文,你们也别磨蹭。” 说罢拱拱手走了。 陆安扔下空碗急忙追上去,“李大人,可有我们绣衣卫的?” “你们又不是我们督察院的,自然没有,暧,你怎么来我们文官膳堂用膳?” 陆安怕被文官们打出去,急忙跑了。 司狱司,监牢。 因谢淳仁是勋贵国公的缘故,他要一本书闲看牢头就给了。 “谢大人可真是悠然自得。”凌御让人打开牢门走进去淡淡道。 谢淳仁翻过一页书笑道:“苦中作乐罢了,乡试考题是我泄露的,东安王派人来威逼利诱,我不敢不从。” “你的供词我已写成奏折呈给皇上了,似谢大人这种为皇上立下过大功勋的功臣,想来不过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吧。”凌御叹气,“我只好奇三皇子那边拿到了你什么样的把柄才让你肯被他们驱使,谢大人身为皇上最恩宠的臣子,会惧怕东安王的威逼利诱吗,真是笑话。” 谢淳仁望着凌御也叹气,“痛失佳婿啊。” 说完不再说话,把凌御晾在那里,自顾看书。 凌御走出监牢就冷下了脸,“那我就看看他给你的恩宠究竟能抵偿你几次罪。” …… 午后,日影西斜,空气中依旧一丝风也没有。 苍灰色的司狱司外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青绸马车,当凌御出来后,马车里面的人就掀开了一角软帘,操着一口娇软声腔的谢玉仙喊道:“表哥,你上车来,我有话想和你说。” 凌御顿了顿,走到车窗外,望着她红肿的半边脸,沉声问,“你的脸怎么了?” 谢玉仙一下子险些哭出来,隐忍着道:“我父亲、我父亲真的泄露了乡试考题吗,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表哥,我听闻你们司狱司刑罚严苛,活着进去的多出来的少,你、你千万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对我父亲用刑可以吗?” 凌御冷嘲,“你父亲很乖觉,不必用刑,该招的都招了,你父亲圣眷隆重,他也不必你东奔西跑的往外捞他。你如今贵为北平王妃,谁还能打你,北平王?” 谢玉仙强笑道:“表哥,我没事的,不是、不是王爷,表哥既然说父亲终会有惊无险,那我马上回去告诉嫡母,免得她担心。” “看来是盛国公夫人打的你。” 谢玉仙哭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本信重表哥能明察秋毫,有罪便罚,无罪释放,便不愿意来打扰你,可母亲担心坏了,我不怨她。” “怨不怨是你们母女的事情,和我说不着。” 说完凌御就想走,谢玉仙扯开软帘,泣道:“凌御,我有些悔了。” 凌御回头望她,忽觉她和以前长的不一样了,和心中那个小仙女的影像差距越来越大,仿佛有什么东西碎了。 -- 第39页 眼前的谢玉仙,失去了一层光,脸上五官的缺陷全都暴露了出来。 一下子,他心中漾漾的影像越来越清晰,那是一连串的欢快的笑声,一个连床笫间都想着先分钱的女人。 那女人现在在干什么呢,肯定又在享受她的下午茶时光。 她可真会享受。 凌御控制不住的弯了弯唇角。 “表哥”望着越走越远的凌御,谢玉仙僵在那里,少顷猛的摔上帘子,冷冷道:“回王府!” 第025章 我好穷啊 自从大花魁之夜黄莺儿挺“胸”而出,出奇制胜,胸罩这一物什就先在青楼流传开了,穿过的都再也离不开了,后来慢慢的就流传到内宅女眷那里了,于是石阡顺势就开了一家绣衣铺,聘请黄莺儿为胸衣代言,如今不说日进斗金,其中的利润也是高高的。 石阡现在虔诚的把漾漾当财神爷供养着,每月初一都让人把属于漾漾那份利润用箱子抬进来,知道漾漾喜欢黄金,还会提前把散碎的铜钱和银子都兑换成黄金。 故此,漾漾现在可喜欢石阡了。 “夫人,这个月您的黄金都在这里了。”石阡是发自内心的谄媚,脸上笑容十分灿烂。 漾漾挨个黄金咬了一口,就很委屈的噘嘴,“我想吃黄金巧克力!金箔冰激凌!” 石阡听的满脑子迷糊,忙忙道:“夫人,您说的这些在哪里可以买到,属下这就派人给您买去。” 漾漾长长的叹一口气,“你有这份孝心就好了,算了,今晚上就凑合吃一顿金箔牛肉面吧,嘱咐厨娘金箔给我放十张,不,二十张。” “是。”红香赶忙记下,就笑着拿出一张花笺,笑着禀报道:“颍川侯府的冯小姐邀请您过府赏花,明儿可去?” “不去。”漾漾懒懒的枕在黄金上,伤心的道:“我好穷啊。” 红香:“……” 石阡默默看了眼漾漾躺着的黄金贵妃榻,以及榻上堆积的黄金和散落的珍珠,咽了咽口水。 …… “此次乡试泄题,天临帝让谢淳仁背了锅,被罢官,圈禁府中,无谕不得出,而对宗政隆庆的处罚只是让他去跪太庙。”凌御望着远处点缀着寥寥几颗星的黑夜冷笑,“因为宗政隆庆长的最像他,从小到大他给予的偏宠太多了,再有这一次也不多,民家小户人家兄弟间还不患寡而患不均呢,何况皇家,咱们且看吧。” 立在后头的凌玎笑道:“偏宠终有时,天临帝给予大皇子的偏宠也消磨的快差不多了。” “宗政隆庆本就是个恃宠生骄,狂妄自大的人,暗地里还有个一心一意想把他拉下马的三皇子,他得意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只要咱们再添一把火。阿玎,传消息给放在宗政隆庆身边的钉子,把谢淳仁暗中投靠三皇子的消息透露给宗政隆庆,宗政隆庆原本就视宗政隆泰为眼中钉肉中刺,稍微拨弄一下他就信深信不疑了,生为嫡长子的宗政隆庆,在他眼里,他的对手从来只有母族同为四大家的宗政隆泰,至于仅次于他这个嫡长子尊贵的二皇子,也不过是个病秧子罢了。” “是。” “今日我去牢里见谢淳仁,试探他明面上是接受了宗政隆庆的威逼利诱,暗地里其实是被宗政隆泰拿捏住了把柄,故意接受宗政隆庆的威逼利诱泄露考题引他犯错,我观察谢淳仁的反应,他默认了,可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宗政隆泰行事自来谨慎,他明知谢淳仁是天临帝的心腹怎么会贸然得罪他呢,这不是宗政隆泰的行事风格。” 凌玎思索了一会儿道:“莫非是四皇子搅混水?” 凌御冷笑,“宗政隆熙现在在装乌龟呢,他还不敢插手老大老三的争斗,生母为洗脚婢,没有母族支持的宗政隆熙天然没那个底气。 这个人也非同小可,比老大老三更聪明,明面上让人以为他是大皇子党,暗地里却在培植自己的势力。自小生活在皇后宫中,被宗政隆庆欺负,七八岁就知道借喜爱佛经自保,对皇后的孝心几乎弄的满天下都知道,十三岁时更是借助一则佛经故事弄起了一个凤凰文会,每年都办什么诗词文赛,冬至还要在道观门前施粥,笼络人才,施恩百姓,这两件事他可都做全了,成功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喜爱诗词歌赋的闲王,一个悲天悯人的佛王,又是闲王又是佛王,看起来真是一点威胁都没有,实际却是个坐在岸边等待鹬蚌相争,他好从中得利的渔翁。” 凌玎笑道:“如此,咱们莫不就是等待抓黄雀的小童?” 凌御笑了,只笑了一下又沉下了脸,“阿玎,前路荆棘遍地,我们不可懈怠。” “然,愿追随主公到云开月明时。” “必不相负。” 就在此时从后头花园中传来敲锣打鼓的噪音,凌御转身走出书房,转到后面廊下,望着樱桃林中的火光笑道:“兰氏是捡到宝了,这几日我批改他们写的时文,文采斐然是其次,可贵在那许文华法典烂熟于胸,字字珠玑,段子杰于民生经济上有独到见解,他日一朝得中外放做一知县,必能发展一地之经济,都是能臣的料子。” “可要笼络?”凌玎询问。 “这可是兰氏捡到的宝贝,你敢动?” 想起凌御倒霉那几日,凌玎坚决不想喝凉水都塞牙,连忙道:“不敢不敢。” 凌御笑道:“兰氏这法子挺好,提前模拟出考场可能会出现的各种意外,真到上场时就能做到宠辱不惊了。” -- 第40页 凌玎笑着附和。 “你下去睡吧。” “主公也早些安寝。” 凌御无奈道:“我还歇不得,她闹着要什么《历年科举时文解析集》还有什么《三年科举五年模拟》呢,我敢不给她弄出来?” 凌玎忍不住大笑,拱手退下。 “对了,玉溪秋围将至,你那边安排好,消磨宗政隆庆的恩宠,只靠他自己怎么行,咱们得帮帮他。” “主公放心,都在谋划中。” “好了,你下去吧。” “是。” 第026章 大福 在漾漾手底下经历了十天的“摧残”后,终于迎来了乡试入考日,许文华段子杰两人被从号房里放出来后热泪盈眶。 嗷嗷嗷,终于出来了! “哥,子杰,这是你们的考篮,里头竹筒里有炒面,用热水冲泡就能当粥喝。”许莲儿唠唠叨叨一大堆,看起来比两个考生还紧张。 “夫人嘱咐了,哥你八字挨着霉星降生日,故此以往几次赴考都出事故,这一次你好好佩戴着夫人给的貔貅挂件必保你顺利通过。” 一面说着许莲儿就扒拉开许文华拒绝的手强行给他挂在了脖子里,生气的掐腰道:“哥,你要听夫人的话!夫人对咱们兄妹有救命之恩,咱们做人不能没良心,要懂得知恩图报,这还是哥你教我的呢。” 许文华气红了脸,“她、她她她……” “哥,是夫人,夫人对我们这样好,我们当涌泉相报,不是夫人庇护,哥这狗脾气不知又被谁揍了,今年能不能赴考还未可知呢。” 许文华:“妹,你变了。” “那是因为夫人真的好,菩萨一样的人,我日日祈祷夫人长命百岁才好呢。” 段子杰见许莲儿已叛变,已经被漾漾整治的十分乖巧的他,连忙自己带上了。 “子杰哥最乖,夫人最喜欢你了,莲儿、莲儿也最喜欢你。”说完许莲儿就害羞的跑了。 段子杰望着远去的许莲儿,露出一抹哈士奇般的傻笑。 许文华怒拍段子杰一巴掌,“走了!” 两人由疾风剑白杨护送至贡院门口,亲眼看着他们被搜身后拿到号牌进入了贡院大门才离开。 段子杰被分到了正常的号房里,许文华就比较倒霉了被分到了臭号,所谓臭号就是茅房隔壁,呼一口气都有骚臭味。 可许文华已经熟悉了这股味道,脸上波澜不惊,十分淡定。 禁不住就想起过去那十日的悲惨来,有味道有什么大不了的,十多只老鼠在脚下游走他也面不改色,噪音环绕他已修炼出了自闭听觉的神功! 当看到考题不再是被泄露出来的那三道中的任意一道,许文华才真正相信漾漾和那些威逼利诱他写作弊时文的权贵们不一样。 许文华展开纸张,拿起毛笔来还在纠结,她真的是出于好心?真的在庇佑我?为什么? 看、看上我了? 许文华登时红了脸,然后使劲晃了晃脑袋,有凌阁老那样惊才绝艳的人物在前,他又算得上什么。 过了一会儿,许文华看着眼前自己做过的题目,陷入了纠结,我不帮别人作弊,可我自己也不会作弊! 转念又想,我算什么东西,值得一位二品夫人冒风险为我偷考题,难道是巧合? 世上真有这样好运的事儿?从小到大都很倒霉的许文华不敢置信。 那边段子杰已经高兴疯了,因为这一题他模拟过,写好后还经过了凌阁老的批改和指正! 他怕被人发现异常,连忙收敛心神,怀揣激动的心情开始答题,思路清晰,下笔如有神助。 …… 荷香被微风裹挟着,穿过潺潺流瀑进入了藏宝洞。 盘膝坐在黄金床上的漾漾正拿着帕子挨个擦拭她心爱的宝贝们,一颗夜明珠调皮的从高处滚落,漾漾把它捡起来,点着它的小脸严肃道:“小明,你不要急着争宠,最后才轮到你,本座向来雨露均沾,喜新厌旧,本座现在有些腻了你,本座现在最喜欢大福。“漾漾抬头,看了一圈杂乱堆积的其他宝贝,郑重宣布,“大福一日不死,尔等都是妾!” 说完把夜明珠随手扔到床角,又抱起福禄寿翡翠貔貅大摆件擦来抹去,眼神中柔光满溢,那像极了爱情。 红香两手托着个紫檀匣子进来,见状已经习以为常,还是禁不住笑起来,“夫人,冯小姐又给您送东西来了。” “什么宝贝?比得上我的大福吗?” “这宝贝出身贵重,乃是海外一个什么威尼斯国家的公主,是一面照妖镜,您快瞧。”红香逗趣的道。 说着打开匣子,漾漾探头一看原来就是一面玻璃镜子,顿时失望至极,“这等贱物,如何能与我的大福相提并论,别让它玷污了我的藏宝洞,扔出去扔出去。” 红香还当漾漾是因出身之故识不得真宝,于是连忙道:“夫人不知,这样一面镶珠嵌宝玻璃镜,有价无市,冯小姐送来这一面比奴婢的脸还大,就更是宝贝中的宝贝了,也就是家中有大海船的颍川侯府才这样豪奢,说送人就送人,可见冯小姐结交您的心十分诚挚。” 漾漾两只眼睛顿时闪闪发亮,过了一会儿又皱眉,嘀咕一句“有点麻烦”,就对红香道:“去把石阡叫来,就说我有制作玻璃镜的法子。” 红香好笑的道:“夫人请石阡过来他必定屁颠屁颠就来了,何必哄他玩呢。” -- 第41页 漾漾笑道:“我可从不说大话,快去。” 红香虽仍旧不信,却转身出去找人了。 此时石阡正在新建的净房里出恭,手里捧着话本子看的津津有味,凌四水在外头笑嘻嘻的敲门,大声喊”夫人有情“,他就把话本子往旁边的石台子上一扔,急忙拾掇干净,穿上裤子站起来,一拉绳子冲干净马桶,走出来在旁边的水池子里洗干净手,笑骂,“猴崽子,吓我一跳。” 凌四水猴到石阡身上,因他年岁小,个头和石阡差不多,却比石阡壮实,险些把瘦小的石阡压趴下,被打了一巴掌才老实下来。 “石哥,我跟你一块去见夫人吧。” “走吧,我兜揽的摊子越来越大了,正需要一个帮手。” “哎!”凌四水高兴的蹦跶起来,蚂蚱一样,去往藏宝洞的路上也不老实,摘花踏草,一刻也不安静。 石阡禁不住后悔,就这德性,捡芝麻丢西瓜的如何能做生意。 “四水,最近我太忙了,没功夫带你,你还是找你大哥去吧。” “大哥二哥三哥都嫌弃我,我才不去找他们。” 石阡静默,心说,我也嫌弃你啊! 到了藏宝洞,石阡给漾漾磕过头就赶忙笑问,“夫人唤我来有何事吩咐?” 凌四水随着石阡磕完头就躲在后头不出声,小心的看着听着。 “我给你制作玻璃镜的法子,你负责弄出成品来,还是老规矩,我要一半的利润,你给我换成金珠宝贝送进来。”漾漾已经把冯昙云送来的玻璃宝镜拆开了,刮了刮后面的涂层她就知道是水银制镜法。 石阡震惊的不敢说话,直到漾漾把拆光了嵌宝的光身玻璃镜塞他手里他才找回说话的能力,未曾开口一张脸就先笑出了太阳花,“夫人,您说,属下任您驱使!” “想要玻璃镜先造玻璃,玻璃就是用沙子、石灰石、碱矿石、白云石放一起烧出来的,你就先建几个火窑多尝试几次,得到玻璃后在玻璃片后面贴锡箔,再把水银倒上去,水银融化锡箔就能得到玻璃镜子,你手里这舶来的奢侈品就是这么来的,具体工艺你找工匠琢磨。” 石阡毫不怀疑漾漾的话,他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子,知道这不像之前的硝石制冰和胸罩很容易就能得到成品,制作玻璃和玻璃镜先期需要很大的成本,但是一旦成功就是暴利,想到将来可能的暴利,石阡激动的脸都红了。 他深吸一口气,恭敬道:“夫人放心,属下会做好的。” 漾漾递给石阡一张图纸笑眯眯道:“我不怀疑你的能力,水银蒸发有毒,这是防毒面具的构造图,当你开始组织工匠煅烧朱砂取水银的时候,必须让他们都佩戴上这种猪嘴,每天都强制他们啃胡萝卜,一旦我发现你没有按照我说的去做,我让你生不如死。” 石阡背脊一寒,慌忙点头应“是”,折叠好图纸珍而重之的放进了袖袋。 “你手底下要是缺人,可以去找木材商钱有财,这人值得培养和信任。” “是。”石阡忙道:“咱们缺乏擅长烧窑的工匠,属下也没有这方面的人脉,属下会去询问钱老板的,钱老板如若愿意,就让他挂靠咱们府上?” “你看着办。”漾漾嫌这些细枝末节麻烦,就挥手让他走。 离开藏宝洞后,凌四水主动请缨,扯着石阡的袖子道:“石哥,我帮你,你说吧要我干什么?” 石阡犹豫了一下道:“你去庄子上主持建几座火窑?” “行!”凌四水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晚间,红香绿烟搭配出了好几套明日前往玉溪行宫的行猎服供漾漾挑选,漾漾一眼就看中了那套金光闪闪的金缕箭袖裙。 红香无奈,把金缕箭袖裙拿去熏染熨烫。 第027章 改运 到了玉溪山,被分到了一个紧挨着四王的庭院,经过凌御的解说,漾漾就大体知道玉溪秋围是干什么的了,主要就是最大的勋贵皇族族长天临帝和勋贵群体的联谊活动,这场活动每年持续半个月。 在这半个月里,天临帝和股肱之臣们也并不是完全放手不管朝务,而是上半日班,放半日假,响应天临帝的号召,共同去狩猎玩耍。 而在这一过程中,贵妇人们也并不闲着,有些不方便家主开口的交易或者矛盾就会由贵妇们出马,在喝茶闲谈中完成交易或化解矛盾。 至于那些不能化解的,那就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的事情,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开国时的四公二十四侯,如烟尘一般消散的不止茂陵侯一个。 漾漾也是有备而来,准备了心爱的白玉麻将和纸牌,奈何勋贵夫人们学聪明了抱团不上当,除了冯昙云一个奇葩愿意搭理她,其余都当她不存在。 在漾漾把冯昙云的金线肚兜都赢走了以后,冯昙云掐腰怒骂漾漾“没人性”,嚷嚷着要割袍断义就再也不和漾漾打麻将斗地主了。 这日漾漾因找不到牌搭子就和红香绿烟两个丫头在一处水边凉亭里斗地主,因着玩的是贴纸条,漾漾就显得半死不活的,闭着眼睛打都让两个丫头变成了“白条狮王”。 红香扒开挡住视线的纸条,道:“三个五带对三。” 漾漾:“四个三,炸弹。” 绿烟犹犹豫豫,一咬牙小心翼翼放下四张牌,“四个二!” 漾漾打个哈欠,捏着兰花指轻飘飘扔下大王和小王,“王炸。” -- 第42页 红香顿时拿头撞柱,绿烟两眼呆滞无神,嘴里还绝望的的念叨着,“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这时候传来了马蹄声,漾漾转身望去就见一个红裙似火的小姑娘骑马扬鞭而来,气势汹汹。 漾漾摸着下巴笑,眼睛已经变成了金钱符。 这红裙小姑娘,下马走过来就抬着下巴,鼻孔朝天的问,“你可是凌御新娶的村姑?” “是呀。”漾漾趴在美人靠上笑眯眯乖巧应答。 “找的就是你。” 话落,扬起鞭子,照着漾漾的脸就打。 “阿盼住手!” 一道沉稳坚定的女声喝止了宗政隆盼。 漾漾失望的叹气,两眼望天。 东安王妃带着两个女儿缓步走来,柔声笑问,“凌夫人怎么惹着咱们荆国大公主了?” 宗政隆盼甩起鞭子指着漾漾怒道:“本公主就瞧不上这样不要脸的贱妇!” 东安王妃拉起宗政隆盼的手,安抚道:“我教过你什么你又忘了不成,先回答我的问题,凌夫人惹你了?” 宗政隆盼一顿,“她没惹我,我才第一次见她呢。” 东安王妃放下心来,拉着不乐意的宗政隆盼在漾漾对面的石鼓凳子上坐下,柔声笑问,“你是怎么判断凌夫人是‘不要脸贱妇’的,你和凌夫人相处过吗?还是,你又听了谁的一面之词?” 宗政隆盼脸一红,继续怒,“表姐说的哪有错,那个凌御还不是因她长得像表姐才娶她的,她倒好,不说感激还恨上表姐了,处处给表姐添堵,这样攀上高枝就以为自己是凤凰的贱妇我在宫里见得多了,嫂子,表姐怎么可能像那些贱妇一样鼓动我呢,表姐人可好了,每年我生辰送我的礼物都送到我心坎上了,我喜欢极了,你瞧我手腕上这对通透的翡翠镯就是表姐的心爱之物,只因我提了一嘴表姐就大方的送我了。” 东安王妃没有急于说教,而是继续笑道:“你瞧瞧她,你觉得她和四皇妃长得像吗?” 宗政隆盼抬起下巴打量漾漾,眨巴了两下眼睛,讷讷道:“很多人都说凌御是因为她长的和表姐像才娶她的,那么多人说都错了不成?”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只回答我的问题,你自己看,她和谢玉仙像吗?” 宗政隆盼冷哼,“一点都不像,你瞧她一身金灿灿的,没见过金子一样,哪有表姐那一身出尘脱俗的气质。” 东安王妃听完就笑了,转脸问漾漾,“凌夫人,你可恨北平王妃?” 漾漾觉得眼前的东安王妃极有意思,就笑道:“我恨她做什么,也没有嫉妒之类乱七八糟的情绪,说白了是凌御犯贱心里还记挂着他人妇,北平王妃也管不到别人心里想什么,北平王妃竟然臆测我恨她吗?” 漾漾笑望宗政隆盼,宗政隆盼回想和谢玉仙的对话哼哼道:“表姐虽没明说,反正就是这个意思,你就是嫉妒我表姐,我表姐长得比你……” 宗政隆盼看着漾漾的脸,话头急忙一转,“我表姐出身好,气质好,凌御喜欢我表姐不喜欢你多正常啊,你一个沾我表姐光才嫁了凌御的小村姑哪来的的脸嫉妒我表姐。” 东安王妃见漾漾看“蠢货”一样看着宗政隆盼笑就叹了口气,“那你列举出来凌夫人究竟做了什么给你表姐添堵。” 宗政隆盼支支吾吾一会儿,猛一拍桌子红着脸梗着脖子道:“她的存在就是给表姐添堵了!” 东安王妃仍旧温柔的笑,“阿盼,你表姐觉得凌夫人给她添堵是因为凌夫人长得像她,对吗?” “是!”宗政隆盼肯定的点头。 “那你觉得她们二人像不像?” 宗政隆盼看着漾漾灿若春光般明艳的脸气势下沉,语调虚弱,“不像,没有一点像。” “你为何愤怒,愤怒到扬起鞭子打一个对你来说完全陌生的陌生女子?” “我、我为表姐委屈,我是为了表姐出气!” “凌夫人对你表姐做了什么,让你表姐委屈?” 宗政隆盼涨红脸说不出话来,少顷猛然大嚷,“表姐不可能利用我!我们那样要好!” 东安王妃冷笑,“凌阁老心里念着谢玉仙,这本是他一个人的事情,谢玉仙不搭理就是了,凌夫人存在于这个世上,平平安安长成,被凌阁老八抬大轿抬回家娶为原配正妻,她就在那里,没伤害任何人,现如今看来凌阁老和凌夫人也算得上相敬如宾,如若谢玉仙心里没有龌龊,她委屈什么?” 宗政隆盼咬牙,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双拳紧握。 “阿盼,假如你是谢玉仙,知道凌阁老心里有你,但是他已经娶了新夫人,做出了把不可得那人藏在心间,安安分分过日子的姿态,你心里会想什么?” 宗政隆盼脱口就道:“谢天谢地,他安分就好,最好能忘了我。” 东安王妃温柔一笑,摸摸宗政隆盼的头,“是的,就是这样。你会看到凌夫人就觉得她的存在就是给你添堵吗?” 宗政隆盼一抹眼睛,咬牙道:“我感谢她还来不及,她最好能拴住凌御,不然我还要烦恼,身上背着债似的。嫂子,我明白了,我去找她算账!” 东安王妃一把拉住冲动的宗政隆盼,“她是怎么和你说的,你好好想想她说的那些话,哪一句给你留下把柄了?” 宗政隆盼一想,心中更恨,“哇”的一声哭出来,“她无耻!” -- 第43页 东安王妃把她搂在怀里叹息道:“你这孩子总是忘记我嘱咐你的那些话,不要听信一面之词,判断一个人怎么样不要从别人的嘴里去了解,要和人家相处过才能判断。 你实在不能判断,懒得判断的时候,就谨记,先分辨出这件事和你有没有关系,和你没关系的你就随便听听,不要一冲动就为谁打抱不平。” 宗政隆盼流着泪猛点头,“嫂子,我以后记住了,我的事情我自己管,别人的事情我不管,我再也不和她好了,嫂子,我心好痛啊,我没有姐姐,我是把她当亲姐姐亲近的。” 说到这里,宗政隆盼猛的站起来,拿起自己的鞭子,恨声道:“我难过了,也不能让她好过,我宗政隆盼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说完,挣脱东安王妃的阻拦,骑马跑了。 东安王妃被推了一把,只觉眼前一黑就往后倒去,漾漾一把抱住扶她在凳子上坐,原本在一旁美人靠上玩翻花绳的两个女孩急忙跑过来,一个抚胸一个拍背,大一些的那个还接过宫婢急忙送上来的清茶喂给东安王妃喝。 过了一会儿,东安王妃好些了就把两个女儿抱在怀里安抚,“母妃无事,不要担心。” 大女孩点头,懂事的站起来不让东安王妃累着。 小一些的就偎依在东安王妃怀里,小手紧紧抓着东安王妃的前襟。 东安王妃谢过漾漾后就拉着大女孩的手和漾漾笑道:“这是我大女儿曦月,已封了福康郡主。” “这是我小女儿霁月。”东安王妃把宗政霁月往腿上抱了抱,摸着她的花苞头笑道。 “都是好孩子,我得给见面礼对吧。”漾漾就吩咐红香回去拿三个她亲手雕的小貔貅来。 因着住处就在附近的缘故,红香很快回来把用红绸子包着的小貔貅给了漾漾。 漾漾就笑嘻嘻把小手伸向东安王妃,“我瞧王妃脖子里戴的七宝璎珞圈极好,你把它给我,我兴许能为你们母女三人改运。” 东安王妃一愣,笑问,“请教,我们母女三人何须改运?” “你印堂发黑,将有性命之忧,你死后,东安王必娶新王妃,后娘手底下讨生活本就不易,而后嫡长之势一落千丈,东安王变醉生梦死的废物,小郡主们所嫁非人,一个难产而死,一个被醉酒丈夫打死,这是何等凄惨,如何不需要改运呢?” 东安王妃心中一沉,仔细打量漾漾,不知怎的她又看见眼前的女子周身发光了,就像在这位小凌夫人新婚那夜初见时一样,她本以为是眼花。 如今再看,东安王妃还是揉了揉眼睛,这一次金光依旧在。 东安王妃当即取下项上璎珞圈,两手恭敬交给漾漾。 漾漾顿时欢喜,亲手给她们母女三人戴上,一一抚过她们的头顶笑眯眯道:“你们必将逢凶化吉,平安喜乐。” 东安王妃紧紧搂着两个女儿诚敬低头道谢。 第028章 护驾! “大公主您来的正好,我们王妃方才被李侧妃气晕了过去,现正躺在屋里生闷气呢,您知道我们王妃是个不愿生事的,为了王爷是能忍则忍,只苦了她自己,奴婢瞧着心疼的了不得,只恨自己是个奴婢,不能为王妃出口恶气。” 莲房一见宗政隆盼风风火火的跑过来就高兴的了不得,连忙打开屋门请宗政隆盼进去。 宗政隆盼不动声色走进内室,拨开珠帘,见谢玉仙正西子捧心般柔弱的倚在靠枕上,大步走过去,二话不说,扬起鞭子就打。 谢玉仙被打懵了,陪着进来的莲房也呆了,直到被谢玉仙狼狈的惨叫声惊回神才慌忙跑上去护主,跪倒在地一把抱住宗政隆盼的两条腿就哭道:“小祖宗,您这是怎么了,何故鞭打我们王妃,有话好好说,您有气无处发,请打奴婢,我们王妃有孕了万万打不得。” “你给本公主滚开!”宗政隆盼挣了两下挣脱不开,一鞭子就打莲房背脊上。 莲房被打疼了也不敢放手,只把宗政隆盼紧紧抱缚在原地,让她不能追着谢玉仙打。 谢玉仙狼狈的不像样子,又羞又怒,忍着气质问,“阿盼,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几时得罪你了?” 宗政隆盼冷笑,“我原本只是想来质问你,可当我听见你的好丫头莲房说的那些话,我忍不了了,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贱婢!” 谢玉仙心中一紧,悲愤道:“大皇妃又和你说什么了,你为何信她不信我?” 宗政隆盼怒道:“我宗政隆盼即便再蠢也分得出来,大嫂子是在教我怎么分辨是非,我母妃懒得教导我的,她都细心教我,从不嫌弃我蠢笨,而你是掐着我的弱点挑拨我的情绪鼓动我给你当枪使!” 宗政隆盼大喘一口气,因愤怒而涨红的脸逐渐恢复原状,眼泪却不知不觉流下来,她哭道:“我因觉得你好,咱们又是表姐妹,我对你从不设防,从不疑心,觉得你总是委曲求全被人欺负,就处处想着保护你,给你出气,我真傻。” “阿盼,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从来没想过利用你,我只是也把你当亲妹妹,就不自觉把心里的委屈告诉你,你哪一次冲动的时候我没拦你,可你总是冲动易怒,脾气上来就不听劝,我拦不住你啊。”谢玉仙也哭了。 宗政隆盼僵在原地,面色一阵红一阵青,咬牙切齿道:“原来还是我多管闲事了?是了是了,每一次都是我自己决定的,都是我自己蠢,你从来没教唆过我,是我蠢,分不出好赖,辨不出忠奸,谢玉仙,从今天开始我不会了,你最好别再故技重施,再惹到我,下一次我的鞭子就打在你的脸上,我让你再也不能见人!” -- 第44页 这时宗政隆熙匆忙走了进来,见谢玉仙形容狼狈,身上有鞭痕,连忙看向宗政隆盼,怒道:“你对玉仙做了什么,她可是你四嫂,你真是被娇纵坏了!” 宗政隆盼一抬下巴,冷冷看着宗政隆熙,“你算什么东西,你这个洗脚婢生的我还看不上呢,哪来的四嫂,贱婢子配贱人,你们真是绝配。” 说完,宗政隆盼一把推开宗政隆熙,扬长而去。 拥着谢玉仙的宗政隆熙面色阴沉如鬼,牙槽暗咬,只觉满口甜腥,往地上呸出一口唾沫才知口腔出血了。 谢玉仙连忙安慰道:“王爷莫往心里去,阿盼是因和我生气才迁怒王爷的。” “都是我无用才让你受委屈。”宗政隆熙抱紧谢玉仙,“仙儿,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母仪天下,让所有欺负你的人跪在你脚下求饶,你信我。” 谢玉仙回抱宗政隆熙,哭道:“所有皇子中,独王爷有当年高太\祖遗风,玉仙自小熟读高太\祖史记便被折服,心向往之,恨不能陪伴高太\祖打天下的是自己,而王爷有过之无不及,将来成就必不在高太\祖之下,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仙儿愿和王爷一起克服磨难,登临天下。” 二人交心至此,相拥共泣。 …… 翌日,秋高气爽,天临帝同皇子勋贵们狩猎而出,皇后妃嫔和贵妇们陪同,在林中扎下彩棚,生起火堆,备好蔬果,只等各自的男人们打回猎物烧烤。 漾漾在自己的彩棚里开起了牌局,原本是懒洋洋的和冯昙云玩贴纸条,在东安王妃带着荆国大公主来了以后,正好凑齐四个人,漾漾兴奋的开启了赌局。 没一会儿漾漾的绿檀匣子就满了。 宗政隆盼把一个金镶白玉镯推给漾漾就咬牙启齿,“你别得意,前面几把本公主不过是补偿你,从这一把开始本公主就要认真了!” 漾漾咬一口白玉镯放进匣子,笑哈哈道:“我懂,你堂堂一个大公主怎么会和我道歉呢,给我送些珠宝就是你道歉的方式了,我懂我懂,我爱极了这种道歉方式,要不再来点?” “不许说!”宗政隆盼气急败坏,脸红的滴血,“休想!凭本事拿啊。” 漾漾大笑,“来啊来啊,落荒而逃的是小狗哦。” 东安王妃也笑,刚要开口说话就觉嘴里有异样,连忙掏出帕子来吐在里头,见竟吐出血来了心里顿时发慌,赶忙看向漾漾。 漾漾顿时对牌友们道:“先暂停一下,谁都不许动。” 说完就走到东安王妃身边,道:“张嘴我看看。” 东安王妃赶紧把嘴张开。 漾漾掀开东安王妃的上下嘴唇,见牙龈上有蓝黑色的小点还没有连成线,就问道:“可有头晕头痛,恶心,失眠多梦的症状?” 东安王妃赶紧道:“有的!” “牙龈出血今天是第一回 ?” “对。” 漾漾就笑起来,“行,你还有救,看吧,我没骗你,我的小貔貅护身符很有用。” 东安王妃也笑,“是,很有用。” 宗政隆盼听的一头雾水,连忙关心的问,“嫂子你生病了吗?” 漾漾道:“慢性汞中毒,好在毒性不深,从今天开始你要把牛奶豆浆绿豆汤当水喝,把胡萝卜当饭吃,再找信任的太医给你开个解毒汤,远离有毒环境,如若想再快一些把毒清理干净,多运动多淌汗上茅房,让自己多多排泄。” 东安王妃郑重点头,“我都记下了,从这里离开后我会搬到汤山别庄居住。” 漾漾点头,又开始欢天喜地的大杀四方。 东安王妃没急着走,摸了摸贴身佩戴的小貔貅护身符,继续陪着漾漾打麻将,唇角一直带笑。 狩猎场上,天临帝为了彰显自己还在盛年,几个月前那场大病并没有消磨掉他的豪情,打马就往森林深处去了。 后头的御龙亲从卫指挥使急忙跟上,护卫左右。 原本宗政隆庆宗政隆泰是都围着天临帝转悠以表孝心的,被天临帝骂了一顿,说自己还没老到需要儿子帮衬的地步,宗政隆庆被骂后黑着脸就骑马跑了,宗政隆泰依旧跟在身边,同跟在后头的还有身兼绣衣卫指挥使的凌御。 就在天临帝发现了一头白鹿,以为遇见祥瑞,不听众臣劝阻追着越来越往深林子里去的时候,异变陡生,狼嚎声起,数条红眼巨狼窜了出来。 天临帝反应迅速,顿时搭箭就射,护卫们嘶声大吼,“护驾!护驾!护驾!” 第029章 风迷眼 巨狼疯狂冲击人群,尖牙利嘴都是它们的武器,凡是被扑倒的侍卫都惨遭咬断脖子,还有的被一爪子剖开了肚子,肚肠子流了一地。 形势危急时,三皇子宗政隆泰举起长剑,厉声嘶吼,“保护父皇!” “护驾!护驾!护驾!”凌御从一个侍卫那里夺来长刀,护在天临帝身前,声嘶力竭的大喊。 御龙亲从卫都是万里挑一的高手,又有玄衣神弓卫及时赶来射出密密麻麻的利箭遏住了巨狼的攻势,很快就把天临帝以及众勋贵都护卫在了中间。 天临帝临危不乱,把弓箭扔给心腹总管太监安成贤拿着,还有心情安抚左右的股肱大臣们。 却在此时,从远处高山射来了八弓\弩\箭! 既是重臣又是绣衣卫指挥使的凌御,当先发现了破空而来的三支重箭,猛然回身扑抱住天临帝,就地一滚躲了过去。 -- 第45页 “父皇!” “陛下!” 凌御从天临帝身上爬起来持刀御敌,安成贤立马扑在天临帝身上为肉盾。 而方才天临帝所站的位置,三个侍卫被射穿了。 勋贵们带领家臣急忙跑过来,把天临帝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表忠心。 天临帝沉着脸,握住一脸焦急的宗政隆泰,温声道:“父皇没事。” “父皇尽快回行宫,这里交给儿臣。” “你在这里陪父皇。”天临帝握着宗政隆泰的手不让他去以身犯险。 宗政隆泰眼眶有些湿润,重重点头,“嗯,儿臣护着父皇。” “你是好孩子。” 周围勋贵见此,心中无不掀起波澜,东安王大皇子那一派的勋贵们在心中咬牙切齿,暗悔不迭,站了靖南王三皇子的则更加坚定暗喜。 终于,被射成刺猬的红眼巨狼都死了,凌御带领绣衣卫钻进深林摸向重箭飞来的方向,却只在那里发现了三架八弓重弩。 文皇后率领的女眷这边也知道了天临帝被刺杀,为了不给男人们添乱,文皇后当机立断带领女眷们返回了行宫。 直到亲眼看着天临帝出现在了揽月楼,文皇后这才放下心。 贵妇们见自家男人都安然无恙的回来,也进了揽月楼,放下心之后也就各自回去静待消息了。 看见了天临帝,却遍寻不到自己的儿子,文皇后慌了,得知宗政隆庆被天临帝骂了一顿就骑马跑了以后,文皇后恨的牙痒,又一打听三皇子竟表现的那样英勇至孝,她的脸就白了两分,立马道:“快派人去把那孽子找回来!” 凌御救驾有功,本就喜欢他的天临帝当即就下旨封为忠勇伯。 把御龙亲从卫、玄衣神弓卫也都封赏完了以后,天临帝仿佛依旧没想起封赏三皇子,而是扫视整个殿堂,淡淡询问,“大皇子何在,四皇子何在?” “父皇,儿臣有罪!”宗政隆熙哭着跑进来,“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御案前。 “做什么去了?” 宗政隆熙哭道:“父皇万寿将至,儿臣听闻玉溪山深处有擅于修延年益寿之道的道长,原想着为父皇寻到,不想进山不久后就迷乱了,随即不敢深入,狼狈返回,谁知一回来就吓个半死,父皇竟遇刺了,父皇遇刺,儿臣竟不在您身边护卫,儿臣不孝,请父皇重罚。” 说完宗政隆熙就重叩地上不起。 天临帝淡淡道:“站到隆泰身边去,仔细占了旁人的地儿。” 宗政隆熙惶恐连说“不敢”二字,忙忙膝行到宗政隆泰身边,却不敢站起来,仍旧继续跪着。 宗政隆泰眼皮都没抬一下,默然往旁边挪了两步,和宗政隆熙拉开了距离。 宗政隆熙低垂眼眸盯着金砖地面,惶恐战兢。 “东安王何在?” 朝班里站着的大皇子外祖荣国公已是被问出了满头冷汗,他倒是想给大皇子找个开脱的理由,可就怕一会儿把大皇子找回来,凭大皇子那个什么话都敢说,什么都不瞒天临帝的性子,一下子就拆穿了。 无法,只好继续装鹌鹑,恨不能从没有过这样一个外孙子,寄希望于皇后女儿足够聪明,这时候已经把大皇子找到了,并像四皇子一样找好了开脱的理由。 “成贤,你去。” “是。” 众勋贵大臣一看天临帝把安成贤都派出去找了,就知道事情严重了,大皇子这一次不好过关,但同时又想陛下那样偏宠大皇子,这一次怕还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毕竟前不久大皇子贩卖考题收受贿赂的事儿还不是谢淳仁给背了黑锅。 遍寻不到宗政隆庆,文皇后急的快哭了,只觉这儿子生来就是讨债的。 等在揽月楼的天临帝望着虚空某处,手指轻扣扶手,一下一下,像是敲打在众臣的心脏上,个个屏息凝神不敢大喘气。 凌御和其他臣子保持一致,心中却在根据蛛丝马迹思索这一次的刺杀有可能是谁策划的。 凌御不着痕迹的看了宗政隆泰一眼,虽然天临帝封赏了所有护驾有功的人,唯独好像忘记了三皇子,但是这一次受益最大的就是他。 是他吗? 不,不是他,既然动用了重军器八\弓\弩,当时那些刺客的的确确想让天临帝去死,假如天临帝死在当场,继承皇位的只可能是嫡长子宗政隆庆,宗政隆泰疯了才帮宗政隆庆登皇位,天临帝活着宗政隆泰才有可能拉下嫡长子自己上去。 这时安成贤回来了,轻步快速走到天临帝跟前,小声禀报。 天临帝怒极反笑,语气越发淡然,“叫进来朕问问他,在他父皇的龙椅上宠幸女人可有别样的意趣。” 殿内空气有刹那的凝滞,顷刻,众臣哗然,荣国公猛的捂住心口,只觉头昏脚软,幸得旁边的昌国公扶住,低声笑道:“荣国公要撑住啊。” 荣国公猛的甩开昌国公的手,“不劳昌国公费心。” “东光侯,你有个好女儿。” 原本一听大皇子在龙椅上宠幸女人就心头发紧的东光侯一听这个话,顿时出列拱手,佯装迷糊,“陛下,此话何意?” 这时宗政隆庆和捂着脸的宋小鸾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宗政隆庆还一咧嘴笑出了一口白牙,“父皇,这朝堂上哪里是女人来的,让小鸾下去吧。” -- 第46页 “都这个时候了,你自身尚且难保,还想着怜香惜玉呢?”天临帝笑了。 宗政隆庆见天临笑,他就放松下来,“父皇,听说您遇刺了,您没事就好,刺客抓到了吗?” 宋小鸾可不像宗政隆庆那么蠢笨狂妄,当即吓的跪倒在地,哭道:“陛下,臣女怀了东安王的孩子。” 东安王妃之父琅琊侯顿时睁开了闭目养神的眼睛。 宗政隆庆笑道:“父皇,儿臣终于要有嫡子了,您要有嫡长孙了,王妃无用,只会生女儿,不过她很快就要死了,只要小鸾生下儿子,儿臣就要娶小鸾做正妃。” “王爷,您这话何意?!”琅琊侯登时就站了出来质问。 宗政隆庆一顿,“王妃病了,治不好的,她死了难道还要本王为她不再娶正妃不成,自然还要娶正妃的。” “朕竟宠出了这么个孽障?”天临帝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琅琊侯悲愤欲绝,跪地扣头,“请陛下为臣女做主!” “御龙侍卫何在,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成贤,你亲自动手。” 宗政隆庆两腿一软,跪倒在地,嚎啕大哭,“父皇,儿臣再也不敢了,您再饶儿臣这一回吧,儿臣糊涂了。” “拖出去。”天临帝冷冷道。 眼见自己真被御龙侍卫架了起来,宗政隆庆哭着大喊,“父皇,五十大板下去儿臣会死的!” “那你就死吧。” 第一次听见自己亲亲的父皇竟然说出了这么无情的话,宗政隆庆伤心至极,怒道:“都是你逼的,我为嫡长子,你却迟迟不立我做太子,不就是因为我没给你生下嫡长孙吗,王氏那女人生不出儿子还不是你给我选的,她不中用,我自己换一个有什么,东光侯嫡女一样能做本王的正妃!” 琅琊侯听罢,扣头大哭,“请陛下允许老臣把不中用的女儿领回家。” 东光侯瘫在地上,两眼绝望。 宋小鸾更是直接吓晕了过去。 “琅琊侯不要急,朕会给你一个交待。” “谢陛下,陛下英明。” 揽月楼的消息一时还没有漏出去,被漾漾确诊为汞中毒的东安王妃,坐在自家庭院的芭蕉下,望着两个踢毽子的女儿,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出来。 自从成为东安王妃,管理着后宅那些女人们,她对自己的管理手段是自满甚至自负的,那些争宠的女人绝对害不到自己。 偌大的王府,能不知不觉给自己下慢\性毒\药的是谁? 她知道是谁。 和自己同床共枕的那个男人呵,不是能藏得住秘密的人,他骂过她好几次了。 你为什么还不死? 她那时只当是他的气话,她听着、受着,也期盼着能生下一个嫡子。 可是…… “母妃,你哭了?” “没有,风迷了眼,母妃擦擦就好了,去玩吧。” 第030章 你努力呀! 凌御至晚方归,见漾漾一边吃着撒了金粉的燕窝粥一边翻阅话本子,小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脸上一丝担忧也无就有些恼怒,抓起话本子往地上一扔,坐到榻上就道:“我受伤了。” “你把我的话本子捡起来。”漾漾鼓起嘴生气的道。 “我受伤了!”凌御瞪眼。 “你不是活蹦乱跳的吗,哪里受伤了,再说你受伤了关我屁事,什么时候你死了我再打算改嫁的事儿,现在,立刻马上把我的话本子捡起来!” 凌御咬牙不捡,把蟒袍一脱,胳膊前置,露出被鲜血浸透的位置来,“快过来给我包扎!” “把我的话本子捡起来!一回家就摔摔打打,我不惯你这臭毛病。”漾漾眯起眼,竖起小拇指,“一……” 凌御怒道:“红香进来。” “谁都不许进来!” “二……”漾漾伸出第二根手指头。 凌御气红了眼圈,咬牙切齿,“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说完捡起话本子扔桌子上,自己大步走进卧房,往床上一躺赌气睡觉去了。 躺下没一会儿,凌御猛的坐了起来,脸色涨红,重重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漾漾走进来瞧见他如此笑嘻嘻道:“听闻袭击皇帝的有十头病变的巨狼,你莫非染上狼瘟了不成?” 此时凌御已恢复如常,淡淡道:“把红香叫进来给我包扎下伤口。” “哎呦,真受伤了?我给你瞧瞧。”漾漾凑上去扒他的白绸中衣。 “不敢劳烦夫人。”凌御淡淡道。 “生气了?谁让你在外头受了气拿我出气来着,我又不是你的出气筒。” 一面说一面把手插入衣襟,这边搓搓那边搓搓。 凌御听她说这话就知是她误会了,但他耻于辩解,又见漾漾在自己胸前摸来摸去就气道:“你这个女人,怎一点不知道体谅人,我这胳膊被八弓\\弩重箭划伤了,只差那么一点我就被射穿了,你就想着让我死了你好改嫁是吧!哪怕是南风馆的小倌倌,也不至于让他带伤服侍恩主吧!” 漾漾见他气的耳朵都红了,哈哈大笑,搓出一颗小丸子递给他,“你想什么呢,吃吧,吃了睡一觉明天伤口就愈合了。” 凌御,“……你这个小脏鬼!” 漾漾笑的不行,搂住凌御的脖子就硬要喂他吃,凌御坚决反抗,并恶心的不行,一把搂住漾漾的腰肢摔床里面去,就犹如被恶狗追似的跑了。 -- 第47页 漾漾捶床大笑。 没一会儿红香就进来了,见漾漾笑的上气不接小气的就笑道:“夫人,洗澡水一会儿便得,您再玩会儿别的。” “我今晚洗过了呀。” “方才主子出去时特意吩咐的。” 漾漾顿时又笑的不行了,挥手道:“不洗了不洗了,我可干净了,使劲搓了好久才搓出一点小丸子,他还不知道珍惜。” 红香只觉好笑,心想,男主子和女主子这闺房意趣越发粗野了。 约莫一炷香后,凌御又回来了,胳膊上的伤处理过了,见漾漾睡在床里头,被窝里搂着福禄寿三彩翡翠大貔貅就摇摇头脱衣上榻。 漾漾翻过身来低声笑问,“你安排的刺杀?” 吹熄灯,散下床帐子,躺好后凌御才道:“现在刺杀天临帝对我百害无一利,不过我设计了宗政隆庆,但我也没想到宗政隆庆狂妄愚蠢至此,会在玉溪殿龙椅上宠\\幸宋小鸾,今日天临帝当堂揭出宗政隆庆的劣迹,还在揽月楼外大加笞挞,这预示着宗政隆庆失宠了,他所倚仗的嫡长之势也遭到了巨大的损害,形似半废,而宗政隆泰在天临帝遇刺时表现出的英勇和纯孝让他走进了天临帝的心里,此消彼长,宗政隆庆一定恨毒了宗政隆泰。” 凌御见漾漾不说话,心里怕被漾漾鄙视又行邪道之事,赶忙道:“宗政隆庆不是个好东西,他以为天临帝迟迟不立太子是因东安王妃没给他生嫡子的缘故,就偷偷给东安王妃下了慢性毒\\药,这事儿还是东安王妃求见天临帝自己揭发出来的,琅琊侯疼爱嫡女抛了老脸不要当殿哭嚎要一个公道。” 说到此处凌御两手枕在头下,望着大红金钱蟒床帐子淡淡道:“天临帝允了东安王妃所请,把原本属于宗政隆庆的汤山长春园赐给了东安王妃,东安王妃永为东安王妃,还赏了两个大皇庄,加封东安王妃小女儿为福嘉郡主,福康福嘉享公主食俸,至于宋小鸾,因她肚子里有皇孙的缘故逃过一死,今夜就被没名没分抬给了被降成镇国将军的宗政隆庆,宋小鸾之父东光侯被夺爵赐死。” 凌御冷笑连连,“天临帝终究还念着宗政隆庆是他偏宠多年的儿子,认为是东光侯心生痴妄,指使女儿勾\\引他心爱的儿子,宗政隆庆行此糊涂之事全是东光侯父女在后头撺掇的,赐死东光侯一则是震慑那些‘教坏’宗政隆庆的勋贵们,二则就是迁怒,天临帝快被宗政隆庆气死了,可他还能真狠心杀子吗,他不能,一腔怒火就烧死了东光侯。” 漾漾打个哈欠,除了为东安王妃高兴之外,谁死了她都不关心,这会儿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凌御却还有谈性,作势要抢漾漾被窝里的大福,漾漾立马警觉瞪大眼,搂紧大福,拿脚丫子踹他腿。 凌御就笑着捏住被窝里的小脚丫,继续道:“我也得了好处了,被封了忠勇伯,你现在可是忠勇伯夫人了,高兴吗?” 凌御见漾漾无动于衷,就笑道:“往后你可以拿双俸,一个二品诰命夫人俸禄,一个伯夫人俸禄。” 漾漾顿时精神百倍,“多少银子?” 凌御粗略算了一下,“总折合后,伯夫人一年至少三千两白银。” 漾漾咂咂嘴,心里美的不行,“侯爷夫人、国公爷夫人,肯定一级更比一级俸禄高对吧?” “自然。” 漾漾翻身爬到凌御身上,戳着他的下巴道:“夫君,你要努力呀,伯爷算啥,你可不能自满,咱们的目标是国公爷,哦,不是,咱们的目标是掀翻仇人当皇帝!夫君,我要当皇后,以后我要住进国库里!” 凌御,“……” 漾漾继续蛊惑,“你把我放国库里,我保证你国富民安。” “报仇是一定要报的。”凌御搂住乱动乱蹭的漾漾,心头沉重,“我也想拿回属于父亲的皇位。” “努力,你可以的!” 此时漾漾又想起原书内容了,原书中天临帝晚年痴迷于神仙方术,养着许多方士,其中有一个叫李少卿的独得宠信,天临帝还把唯一的女儿荆国大公主嫁给了他,与此同时天临帝也很谨慎,李少卿炼出的仙丹都会先让小太监试药。 可天临帝万万想不到,仙丹单独服用可延年益寿,但是和人参血茸养身汤一起服用时就是剧\\毒。 而方士李少卿和给天临帝做了这一道人参血茸养身汤的御厨都是凌御的人,天临帝最后的死状和吃丹砂烧涨死的一模一样,没人发现异常。 还是到了后来,宗政隆熙登基为帝,谢玉仙成为皇后毒死凌御以后,宗政隆熙为了彻底碾灭凌御这个大权臣在大康的影响力,把凌御谋死天临帝、谋死二皇子三皇子的事儿都翻了出来。 宗政隆熙改元的第一年,就是从彻底消灭凌御开始的。 想到这里漾漾便看着凌御道:“你这个人吧,可以说极擅阴谋诡计了,换个词形容就是城府极深,可你怎么什么都和我说呢,万一 我对你起了坏心,你必堕入万劫不复之地。” 就像上一世因爱重谢玉仙就什么都和谢玉仙说一样,亲手把谢玉仙推上了皇后宝座,结果得到的是谢玉仙的一杯毒酒。 没等凌御回答,漾漾揉搓起凌御俊美的脸蛋就明白了,“做了坏事不告诉别人,犹如锦衣夜行,你这是憋得难受才和我说的,是吧?” 凌御立马黑了脸,拧一拧能拧出墨汁的那种。 -- 第48页 漾漾嘿嘿笑,“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你这是不是就是民间俗话说的狗肚子里存不住二两香油?” 凌御深深吸气,默默劝慰自己不要和这个小脏鬼一般见识,可是听着漾漾哈哈的嘲笑声,实在忍不了! “你说对了。”凌御坐起来慢条斯理的往胳膊上卷袖子,阴沉着声音,冷冷看着漾漾,“今夜老子就要杀人灭口了。” 话落,凌御就扑在了漾漾身上,漾漾嘎嘎笑,一把捏住他胳膊上的伤。 一声惨叫把睡在外面守夜的红香吓醒了,到得竖起耳朵细细一听就红了脸,心中有些鄙视,主公怎这般无用,只一个主母都降服不了,算什么男人。 不对不对,终究主公才是第一主子,主母是第二主子,怎么能这么想主公呢,要把主公放在第一位! 如此,明儿就告诉大总管,让大总管给主公买些虎鞭鹿茸吃吃吧。 对,这才是分得清主次,一个忠心耿耿的奴婢该做的! 第031章 不,你不想 往日吆五喝六的来财赌坊变了,绣衣卫还没踏进门槛就听到了一阵一阵此起彼伏的哗啦声。 有的人激动的哈哈狂笑,“糊了,十三幺!” 有的人破口大骂,踢凳子摔茶碗。 还有的人蹲在地上抱头嗷嗷的哭。 最惨的是被赌坊里的打手拖死狗一样拖出去扔的,死狗还不愿意走,抱住打手的腿哀求,“我还有个十四的女儿,我抵给你们,再让我玩一把,就一把,算命的说了,我今年鸿运当头一定会暴富的!” “滚,我们来财赌坊是在官府挂牌的正经赌坊,有钱你进来我们伺候着,没钱就滚出去,我们不做买卖人口的生意,记住喽你已经上了我们来财赌坊的黑名单,再敢来打断腿!” 就在这时一个穿红绸袍子的公子哥也被扔了出来,打手立马道:“瞧见没有,这是盛国公府的世子爷,输光了还赖着不走一样被扔出来。” 绣衣卫左指挥同知陆安见谢玉树骂咧咧还要往里头闯伸手一拦,往地上呸出一口饭渣滓,嘿笑道:“谢世子,跟我们走吧,你倒卖军器的事儿发了。” 谢玉树神色一凝,撒腿就跑,陆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后脖领子,凭他怎么张牙舞爪如划船,鞋底子磨出烟儿来,半天都没离开原地。 拎猴儿似的把叫嚣咒骂的谢玉树甩进囚车,陆安翻身上马,一夹马肚子就道:“走,回去复命。” …… 昨夜一场雨带来了秋季的凉意,外头罩上了一件玄色獬豸纹大袖氅衣的凌御正坐在督察院官厅上处理公文。 “主子,午时了,用膳吧。” 凌御头也不抬回道:“不急。” 才说完,察觉到这声音不对,抬头一看跟前竟站着个模样秀艳,身条纤细的小厮,不是漾漾又是哪个。 “胡闹。”凌御板下脸,见左右无人就放松下来,唇角禁不住掀起一点弧度,“放下食盒就回去吧,下午散值后我尽量早些回家。” 想了想凌御又补充道:“陛下任命我彻查玉溪秋围遇刺之事,有时会召我入殿问询,总之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快回去吧。” 转脸看着映在窗户上的人影就冷喝道:“凌沝你进来,皮痒了是不是,待我回府后必让凌水打你的板子!” 漾漾赶忙把食盒放他的公案上,嬉笑着跑到他身后给他捏肩又捶背,“我想来给你送饭,凌沝哪里拦得住,我扮成四水的样子跟在凌沝后面进来的。昨日收到昙云给我的信笺,她在信里说她嫡母和父亲感情可好了,每日都亲自下厨准备午膳,然后吩咐小厮给颍川侯送到官署里去,我一想啊,我从没给你送过,我这个妻子做的极其不合格,你瞧,我乖吧,马上就来弥补了。” 凌御打开食盒,看见里头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汤,心中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意味。 “说吧,你又打的什么主意,我这督察院可不是你搂钱的地方。” “看你说的,人家真的只是关心你一下。”漾漾卖力的给凌御捏肩,笑眯眯道:“你在坊间的声誉可好了呢,是青天大老爷,听闻被关进司狱司的都是大恶人,我想着……” “不,你不想。”凌御冷声拒绝。 “你听我说完嘛。”漾漾猛的给了凌御后脑勺一巴掌,打的凌御刚吃进嘴里的鱼丸吐了出来。 漾漾吐舌,赶紧拿帕子给他擦嘴。 “你给我回家去!” “主子,陆大人来了。” 凌御一听窗外凌沝的禀报,一指墙角,压低声音对漾漾道:“给我老实站那里去,不许开口说话。” “是,老爷 ̄” 没一会儿,陆安就压着谢玉树走进了官厅,哈哈一笑就道:“大人,谢世子抓回来了。” “陆大人辛苦了。” “哪儿的话,属下分内之事。”陆安一抱拳,咧嘴憨笑。 “凌御,哦不,凌大人,我没有倒卖军器,我就是、就是从中牵了线,不是,我也没牵线,我就是拿了那个小商人胡万全一点钱,胡万全说想认识一下我族兄,我就给安排在酒楼让他俩坐一块吃了顿饭,这不是什么大罪吧,其他的我都不知道,是胡万全和我族兄交易的,我是无辜的。”谢玉树两手背在身后,伸长脖子看着凌御笑道:“凌大人,你帮我脱罪,我帮你在我二姐面前说好话怎么样?” -- 第49页 站角落里装壁画的漾漾禁不住嘿笑,看向了凌御。 凌御淡淡道:“前日陛下在玉溪山秋围时遇刺,刺客动用了三架八弓\\弩,本官领命追查,发现这三架八弓\\弩上都刻有工匠的名字,全部出自军器监,本官领旨进入军器监清查军器,发现果然失踪了三架八弓\\弩,一大批陈旧的军器也不知所踪,还有保存在军器监的军器图也被盗了,本官根据蛛丝马迹查到了军器监主簿谢玉石头上。 就在本官下令绣衣卫捉拿谢玉石归案时,由你牵线的商人胡万全被发现死在了家中,仵作验尸是死于鹤顶红,在他家地窖中发现了失踪的那批陈旧军器,这胡万全身上有红蛇刺青,目前怀疑是南昌国奸细,至于你那个在军器监做主簿的族兄谢玉石也死了,死在外宅床榻上,被包养的外室刘春花活活勒死的。 现在,你,谢玉树,是本案活着的唯一嫌疑人,意图谋杀天子,罪孽当诛。” 谢玉树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有恃无恐的笑脸登时变得苍白,“不关我事,我总共就拿了一千两银子,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凌御,你要保护我,我不想死。” “关进司狱司。” “是。”陆安领命,即刻上前捉拿谢玉树。 谢玉树顿时哭嚎起来,“凌御,求你看在我二姐的面子上帮帮我,我没刺杀圣上,我不想死,不关我事,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随着谢玉树的哭嚎声逐渐远离官厅,漾漾从后头抱住凌御,操着甜腻腻的口音道:“夫君,你忙吧,我回家去了。” 说完就赶紧跑了。 待凌御反应过来连漾漾的影子都看不见了,禁不住摇摇头,拿起毛笔来写奏折。 过了一会儿凌御抬起头,看着外面的日头,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她就这么走了?这可不像她做事的风格。 司狱司外,一个身材纤细的小厮给守门的绣衣卫晃了晃腰牌,咧嘴一笑露出八颗雪白的牙齿,“奉凌大人之命来审问谢玉树一些事情。” “进去吧。” 第032章 诅咒 没有哪家监狱是明亮干净的,司狱司也不例外。 漾漾一踏进这里就闻到了阴暗潮湿环境特有的霉味,伴着淡淡的血腥味,还听到了恶毒的咒骂声。 “凌御,老子草你十八辈祖宗,老子千里当官就为财,老子寒窗苦读二十年,受了那么多罪,老子贪点钱怎么了,凌御,狗娘养的,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不想死,呜呜呜……” “凌御,我诅咒你生儿子没屁\\眼,诅咒你全家死绝,不得好死!” “贼庶子,等老子出去杀你全家!” 漾漾听的唏嘘不已,心想,凌御这青天大老爷也不是好当的,天天被这么诅咒,心脏不好的早气死了。 还好,我来给你报仇啦 ̄ 漾漾四下里瞅了瞅,就见有的囚犯在咒骂嚎哭,有的躺在稻草堆里犹如死人,还有的缩在角落里像是吓出了精神病。 其中左边那排牢房末尾关着的囚犯显得尤为淡然,四方桌上一灯如豆,坐着那人三十来岁,儒冠青衫,一卷书在手,竟在这种环境下读起书来。 在他隔壁就是谢玉树,看见有人进来,两手扒着栏杆,眼巴巴的瞅着,“喂,那小厮,你哪家的,怎么进来的,我是盛国公府的世子,你替我跑一趟腿,我让家里人给你十两银子。” 漾漾笑嘻嘻的走到他跟前,“世子爷可要小的给你家报信去?” “我是谁呀,我姑妈是贤妃娘娘,我大姐是最受宠的谢昭仪,我爹是圣宠隆盛的盛国公,我是国舅爷,我在来财赌坊门口被抓,肯定早有想讨好我的人去我家报信了,这会儿我娘肯定已经进宫帮我求情去了。本世子饿了,这牢里的饭猪食都不如,难以下咽,你帮我去盛隆大酒楼买一盘子话梅猪手,一盘子八宝鸡,一盘子酱香牛舌,再来一壶猴儿酿,就这些吧,我坐牢呢就吃简单点。” 漾漾顿时笑坏了,她原本就打算承包这些大贪官的外卖业务的,没想到谢玉树先开了口,省了她多少口舌。 “大宝贝,你拿钱来,我给你买去。”漾漾热情的不得了,赶紧把小手手伸到了谢玉树面前。 “你先给本世子垫着,等本世子出去本世子加倍给你。”谢玉树不耐烦的道。 “那不行。”漾漾瞅着谢玉树嘻嘻笑,“我瞧世子头上那嵌宝紫金冠挺好的,世子拿来做抵押小的就给你买去。” “呸,本世子这顶紫金冠把盛隆大酒楼买下来都绰绰有余,你想得美。” 漾漾委屈的道:“并没想要世子的,不过拿来做个抵押嘛,小的不过是个没权没势的小厮,回头世子出去了不认账小的就亏死了。” “本世子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你到底是谁家小厮,你怎么进来的?”谢玉树越琢磨越不对,仔细打量笑眯眯的漾漾一会儿之后,顿时气道:“你、你是那个小贱人!” 我擦,敢骂本座,本座受到了精神伤害,必须拿你头上的紫金冠补偿补偿才能好。 说时迟那时快,漾漾一把揪住谢玉树探出栏杆的大脑袋,一把就抓走了紫金冠。 谢玉树的头皮被扯疼了,“嗷”的一嗓子就骂道:“小贱人,你把本世子的紫金冠还来!” “这是你辱骂二品诰命夫人、忠勇伯夫人的赔偿,你再骂呀。”漾漾把紫金冠往怀里一揣两臂抱胸笑嘻嘻的看着谢玉树。 -- 第50页 “小贱人小贱人小贱人!”谢玉树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 漾漾抠抠耳朵眼,笑嘻嘻的指着谢玉树道:“谢氏玉树,你这一生逢赌必输,后半生穷困潦倒,死于非命。” “小贱人你敢诅咒我,你过来我打死你这个贱人。” “略略略 ̄你出来打我呀。” 就在此时漾漾只觉自己的耳朵被人一把捏住了,转头一看马上露出一脸谄笑,“夫君轻点,耳朵都要被你拧掉啦。” 凌御沉着脸,摊开手,“腰牌拿来。” “别这样嘛,亲爱的凌大人咱们谈一笔生意呀,我瞧你这司狱司里饭食太差了,像这些吃惯山珍海味的大贪官们哪里吃得下去,我承包一下这些大贪官的外卖业务怎么样,一百两银子三道肉菜,我赚五成,三成给你们督察院添进项,剩下两成咱们捐给慈幼局做好事,如何?” “不如何,这些贪官的钱都是要追回的。”凌御面无表情的道。 “这些蛀虫总有夹缝私藏是你们绣衣卫找不到的嘛。” “凌御凌御,她抢了我的紫金冠,你快让她还我!”谢玉树跺脚大叫。 “夫君夫君,是他先开口骂我的,我心里可受伤了,裂开了一条大口子呢,我是不想给你惹麻烦才拿走他的紫金冠弥补人家心里那道大大的伤口的。”漾漾顿时做出一个泫然欲泣的表情。 凌御瞥着漾漾挂在脸上要掉不掉的两滴泪,顿了顿,抬手握拳遮了遮控制不住往上弯的唇角,转脸就冷冷看着谢玉树,“你骂了我的夫人?” 谢玉树张口结舌,颓丧垂头,“骂了。” “胡万全是怎么找上你的,你又是在哪一日给胡万全和谢玉石牵线的?” 谢玉树赶忙回道:“胡万全先是在来财赌坊跟了我两日,给我垫付过五千两银子的欠债,我心里感谢他,这才、这才上了他的当,两日前,就在两日前我给胡万全和谢玉石牵的线。凌大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这么废物我没那胆子参与刺杀圣上的。” “呵,你竟还知道自己是个废物。” 谢玉树涨红脸,敢怒不敢言。 凌御转身,抓着漾漾的后脖领子,拎着她就往外走去。 谢玉树忽然反应过来,暴怒,“强盗,还我紫金冠!” 漾漾被拎回家后立马给凌御捏肩捶背做乖宝宝,她还不死心,继续游说凌御要承包司狱司大贪官们的外卖业务,凌御一边受用着一边冷酷的拒绝了。 “哼,本座生气了!” 凌御不为所动,就在这时陆安来了,漾漾见状揣着紫金冠就去了后宅。 清风堂上,凌御请陆安坐在下手玫瑰椅上,并让丫头奉了香茶,陆安端起来一口气喝完,喘了两口气就立马禀报道:“大人,畏罪潜逃的刘春花找到了,是倒夜香的在城外粪坑里发现的,已经死了,仵作验尸发现和胡万全死因一样是被鹤顶红毒死的。” 凌御轻轻敲着茶几,思索了一会儿道:“你回去吧,继续追查。” “是。” 陆安走后,凌御就坐在清风堂上把整个案件重新梳理了一遍。 胡万全、谢玉石、刘春花,这三个人显然是被灭口了。 刘春花是个关键人物,曾是青楼名妓,一年前军器监监丞赵桧死在她的肚皮上,后来从良跟了谢玉石做外室,谢玉石被她活活勒死。 可以肯定刘春花勒死谢玉石是奉命灭口,这个女子很不简单,那么可以推测赵桧死在她肚皮上绝不是巧合,很可能也是被灭口了。 刘春花后面的主子行事谨慎,生怕刘春花留下了什么证据,就把刘春花也灭口了。 胡万全,身上有红蛇刺青,是南昌国人,和谢玉石交易得到了一批陈旧军器,陈旧军器在胡万全家中地窖中被发现,却没有找到军器图。 三架八弓\\弩体量很大,单单凭一个主簿想要无声无息的从军器监偷走是不可能的,军器监中肯定还有同谋。 军器监监正绝对不干净。 南昌国,是个贫穷落后的小国家,极度缺铁器。 从地窖中找回的那批陈旧军器,都是不值得翻新会被销毁的废品,而这些废品对极度缺乏铁器的南昌国来说,得到了就是宝贝。 可南昌国这个小国家,夹在北狄和大康之间求生存,胆小怯懦,是绝对没那个胆量刺杀天临帝的,也就没必要从军器监偷走重军器八弩\\弓,南昌国奸细也没这个实力偷走。 由此推测,买走旧军器和偷走八弓\\弩的是两个势力。 军器图至今差无所踪,由此可以大胆推测,偷走军器图的是第三势力。 也就是说,偷走军器图、偷走八弓\\弩刺杀天临帝和买走旧军器的是三个势力,发生在三个不同的时间。 旧军器买卖是两日前发生的,所以南昌国奸细胡万全还没来得及把旧军器偷运回国。 八弓\\弩失踪,应该是发生在旧军器买卖之前。 一年前,军器监监丞赵桧死在刘春花肚皮上,很可能和军器图被盗有关。 这一次因天临帝被八弓\\弩刺杀事件,牵扯出了军器监八弓\\弩被偷,继而查出了旧军器买卖事件,查出了军器图也被偷了。 三方势力中,确认了南昌国奸细这一势力,刘春花这个女子串连起了一年前军器图被盗事件,那么,偷走军器图的是哪一方势力,刘春花的主子是谁,为什么指使刘春花勒死谢玉石?毒死胡万全的又是谁? -- 第51页 谢玉树这个废物应该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最有可能知道点什么的是军器监监正吴浩然,没有他的放纵,军器监绝无可能这么松散。 军器监成了谁都能进去逛逛,拿走东西的筛子,监正吴浩然罪无可恕,他是必死的,他知道自己会死,所以现在他坐在司狱司里看书,是在坦然迎接死亡吗? 这个人大有可疑,一定要从他嘴里撬出点什么。 “主子。”凌玎含笑而入,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何事让你笑的这样欠揍?”凌御笑问。 “谢仙子在门口被夫人堵住了。” 凌御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 第033章 横财上门 左都御史府大门前悬挂的两盏大灯笼在秋风中摇曳,摇摇晃晃映照出了站在下头裹着大红斗篷的北平王妃。 谢玉仙纤纤素手搭在侍女莲房的胳膊上,柔声笑问,“凌夫人您这是何意?” 漾漾笑嘻嘻摊开手,“咱们说好了的,要见我夫君,十金一面,上回让你白白见了我夫君一次,你还没给金子呢,这一回就都补上吧,二十两黄金拿来我让你进门。” 谁和你说好了的! 谢玉仙便不再和漾漾说话,看向站在漾漾身后的红香,柔声道:“你是红香吧,我还记得你,你是表哥身边的老人了,你也一定知道我对不对?劳烦帮我通报一声,就说我来了。” 红香蹲身一礼,赔笑道:“王妃娘娘还记得奴婢,奴婢喜不自禁,只是奴婢已被主子拨给了我们夫人做丫头,奴婢不敢擅作主张,王妃娘娘是女眷,论理也该我们夫人接待不是?” 莲房怒道:“红香,枉我还把你当姐妹这次还给你带了玲珑坊最有名的胭脂,你跟了新主子就不认人了,我们王妃和凌大人多么要好你不知道还是怎的!” 红香笑道:“劳你惦记,我只绿烟蓝玉两个姐妹罢了,咱们不过是曾跟着各自的主子混过脸熟罢了,没那么亲近。那时王妃娘娘和我们大人年纪都小,表哥表妹在一块说说话也就罢了,如今各自成家,也该避避嫌了。” 谢玉仙瞅着红香神色一厉,淡笑道:“红香你误会了,本王妃是有正事找凌大人,并没有别的。” 谢玉仙又笑望漾漾,“凌夫人也莫要误会才好。” 漾漾点头,“我不误会,我很信任你的为人,你是仙子嘛,自然没有那些龌龊心思,但我不是仙子啊,我贪财如命,你想见我夫君就拿二十两金子来,还有啊,我可以让你俩独处一室,一盏茶功夫十两金,你上次和我夫君单独待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我就当是优惠大放送,你瞧我大方吧,我还可以给你更多优惠,你俩见十次面我就给你俩打八折怎么样?” 谢玉仙暗自咬牙,忽的见凌御绕过前面的莲年有鱼汉白玉石大影壁走了过来,就叹气道:“凌夫人,您真的误会了,我来找凌大人真的是有要紧事,人命关天,还请凌夫人通融通融。” 漾漾摸了摸有些饿的肚子,不耐烦道:“我说谢仙子,你咋就听不懂人话呢,想见我夫君没问题,拿出二十两金子来,你身上若没带现金,我瞧你手腕上那对紫罗兰翡翠镯子也挺好,你拿来我让你进去,你在我家过夜也行,我给你准备高床软枕再把凌御洗剥干净送你床榻上也行。快快快,要么给钱要么给镯子,爽快点。” “你!”谢玉仙登时羞愤的哭了出来。 “你为何不给?” 谢玉仙抬起头露出泪痕斑斑的小脸,“表哥你说什么?” 凌御淡淡道:“你要见她的夫君,她身为原配正妻问你要过路费,明公正道,你若觉得不公道就请回。” “表妹要见表哥还要给过路费?这是什么明公正道,表哥你这是什么歪理?你近墨者黑了不成?” 凌御冷笑,“清清白白坦坦荡荡的表妹拜见表哥那是亲戚间的礼数,可你知道我对你的心并不坦荡,我也知道你屡次出现在我面前的心不清白。” 谢玉仙玉容涨红只觉无地自容,强自忍耐,慌忙解释道:“我早和你说清楚了,并没想、没想……我来只是被嫡母逼迫,想问问凌大人我那废物弟弟犯了什么大罪孽惊动了你们督察院,还派遣绣衣卫把他抓进了司狱司!” “参与刺杀圣上。” 谢玉仙一惊,“不可能!” 眼见他俩见了面,话都说上了,她还一毛钱都没赚到,顿觉亏了好几个亿,立马直接道:“关门,北平王妃不给金子今夜不让走,明日一早我就上北平王府问北平王要金子去!” 凌御见漾漾那副“亏大发”的表情,扬了扬唇角,转身后往清风堂走。 谢玉仙抬脚就想追过去,漾漾伸胳膊拦住,摊开手,“金子还是镯子?” “你好得很。”谢玉仙皮笑肉不笑,忍痛撸下手腕上的紫罗兰翡翠镯,“本王妃这对镯子价值千两白银,值得我见表哥几面?” 漾漾欢喜的把镯子揣怀里,热情又大方的道:“说好了给你打八折,童叟无欺,你先进去找凌御说话,一盏茶功夫十两金,看你这次消费多少吧。” 漾漾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道:“你这对价值千两银的镯子我就吃点亏按照千两银百两金给你换算哈,除去你欠我的二十两见面金,够你喝八盏茶的,我再赠送你两盏茶吧,咱们就两清了。” -- 第52页 谢玉仙瞠目结舌,看着被揣进漾漾怀里的心爱的镯子,心疼的滴血。 禁不住凑到漾漾耳边低声道:“当着你的面他就敢说出对我的心思,他拿你当什么呢?替身还是传宗接代的工具?” 说完扭身就进了清风堂。 漾漾从怀里摸出紫罗兰翡翠镯咬了两口,禁不住啧啧感叹,凡人女子啊。 随即摇摇头带着红香出门去了。 左都御史府外的长街到了晚上就是夜市,红香说府门口斜对面那家小摊子卖的鲜虾馄饨极鲜香美味,她这才出来了,谁知横财上门,可欢喜死她了。 第034章 奸细 清风堂上,灯火通明,照出了两个人的影子,无所遁形。 凌御垂着眸子,食指轻扣炕几,淡淡道:“今夜你不来,明日我也会去北平王府拜访的。” 谢玉仙一颗心猛的提起来,强自镇定,柔声询问,“我弟弟肯定是被冤枉的,哪怕他有贼心也没那贼胆。” 谢玉仙一顿之后放缓语速,盯着坐在榻上的男人,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你要拜访北平王府,为了何事?” “你有个族兄谢玉石在这件事里头被人灭口了,我奉命追查圣上遇刺事件,查出来谢玉石生前和你们北平王府的长史过从甚密,谢玉石本人更是多次出入北平王府,莫非谢玉石背后主使之人是北平王?” “谢玉石多次出入北平王府是奉我嫡母之命来给我送东西,你知道,嫡母从来就把我和玉树当成亲生的一般爱护疼宠,你大可以去找我嫡母对质。”谢玉仙无奈的看着凌御,“表哥,我心里着急的很,你莫要拿王爷开玩笑,我相信表哥的品行,表哥是个公私分明的人,我们王爷绝无可能刺杀圣上,在父皇手底下做王爷和在兄弟手底下做王爷,哪一种更安心更有分量,我们王爷不傻。表哥,你就别再逗我了。” “你回去吧,你父亲挣下的恩宠还多着呢,作为盛国公唯一的儿子,他死不了。” 说罢,凌御端茶轻啜。 谢玉仙见此情状,把“表哥”二字轻轻的在唇齿间吐出,似是无奈的叹息,又似是欲语还休、情不自禁的轻泻。 转身,谢玉仙走的决绝,只留给凌御一个窈窕倩影。 凌御这才抬起眼皮来,把沾湿唇瓣的半盏茶泼在了茶盘里。 谢玉仙走出左都御史府,在莲房的搀扶下登车,坐稳后,随着莲房一声“回府”,哒哒马蹄轻响,这一辆香车就渐渐远去了,消失在热闹绚烂的夜市尽头。 车内,莲房不忿的道:“王妃,这个凌夫人也太贪财了,您就不该给,那对镯子可是您最喜爱的一对,她也不照照镜子,她那德性也配戴紫翡,什么东西。” 谢玉仙唇角衔笑,淡淡道:“不过是个仰丈夫鼻息才能活着的可怜女人罢了,我和她计较什么。” 莲房笑道:“也是,凌大人当着她的面说出对您的心意,她屁都不敢放一个,她拿什么和您比,她什么都没有,只好贪财了。” 谢玉仙微微一笑,下意识的往手腕上摸去,一摸摸了个空,脸上的笑便淡了。 转瞬想起凌御始终不敢看她的那副痴情模样,她又自得起来,脸上笑意荏苒。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样的女人永远也得不到表哥的爱!” “对!”莲房附和。 …… “红香,这家的鲜虾馄饨实在太鲜美好吃了,明儿早饭还吃它。” 月儿圆落窗前,花影攀门帘。 锦瑟堂上,半卧绣榻闭目养神的凌御一听见漾漾的说话声立马坐直身子,拿起炕几上的闲书认真看起来。 翻过一页又一页,似是在寻找某个独特的段落。 漾漾进门瞧见凌御就笑嘻嘻问,“夫君,我这个妻子可贤惠?” 凌御淡淡瞥她一眼,见她两手捧着肚子,肚子溜溜的圆,就嫌弃的道:“到底是多好吃的馄饨,怎么就吃成这个样子?” 漾漾坐到他身边立马道:“真的好吃,一个馄饨皮里包着一整颗鲜虾,咬一口流汁,汁水咸香,回味犹甘,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馄饨,卖馄饨的花嫂子也是个大好人,瞧我吃得多怕我掖着还白送了一碗大骨头汤呢,大骨头汤也极好喝,明儿还吃。” 漾漾咂咂嘴,说着说着口水又流下来了。 凌御见此却冷笑,扔下书走进卧房睡觉去了。 漾漾也不去管他,在红香服侍下洗了脸和脚也爬上了床,把新宠紫翡镯子胡乱塞枕头下就戳戳背对她的凌御笑嘻嘻问,“明儿谢仙子还来吗,我太喜欢谢仙子了,一定要让她常来啊。” 凌御闷声道:“不知道!” “谢仙子走了你伤心了?”漾漾拍拍凌御的脑袋叹气,“也是,好容易见一次,呆一顿饭功夫就走了,可惜。” “闭嘴,睡觉!” “行吧。” 得了横财,又吃的饱饱的漾漾,心情极美,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凌御睁开眼,翻转身来狠狠瞪着漾漾,没一会儿也睡了。 天还没亮,凌御就把漾漾弄了起来,漾漾睡意正酣气的拿脚踢他,凌御拽着她脚脖子却笑,“随我上朝去吧,还扮成小厮的模样,允你去坑谢玉树。” 漾漾的瞌睡虫顿时一哄而散,麻利的洗漱装扮,两刻钟后一个身材纤细,模样白嫩的小厮就跟着凌御上了马车。 -- 第53页 “主子,咱们薅羊毛也不能逮着一只就可劲儿薅,咱们司狱司那么多大贪官呢,哪一只不比谢玉树肥硕,不如……” “只允许你薅谢玉树的羊毛,别的人不行。” “好吧好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马车停在宫城门外,凌御去上朝,漾漾就在马车里补了个回笼觉,饿醒后就吩咐车夫姜槐去最近的酒楼买俩食盒来。 因三省六部就分布在宫城附近的缘故,这一片也就形成了最繁华的商业区,没一会儿姜槐就提着有“盛隆”俩花体字的大食盒小跑了回来。 漾漾给了姜槐一只八宝鸭吃,剩下的打算自己独吞时凌御就从宫门口出来了,像是闻到味儿的臭猫。 饭毕,凌御就带着漾漾去了司狱司,他自去提审军器监监正吴浩然,漾漾则拎着食盒溜溜哒哒找谢玉树去了。 牢头亲眼看见凌御把自己的小厮从马车上搀扶了下来,以他多年逛青楼的经验立马看出了小厮是个姑娘,赶忙热情的上前来帮着提食盒。 食盒不轻,有免费的劳工使唤漾漾就一点都不客气,背着手,慢悠悠踱步到谢玉树跟前就笑道:“谢世子,昨夜睡的可好?” “还我紫金冠!”谢玉树一见漾漾就愤怒,两手扒着木栏杆,脑袋从中间挤了出来。 牢头蹲在旁边,把一盘盘的肉菜拿出来摆在谢玉树跟前,笑呵呵道:“谢世子,我们司狱司的饭菜您吃不惯,肯定饿坏了吧,这里有好菜,您还争什么闲气,快吃吧。” 那边厢,石头密室中,戴着枷锁镣铐的吴浩然把悬挂在墙壁上的每一种酷刑都看了一遍后就笑着道:“我招了吧,无论我参与还是没参与,知情还是不知情,军器监出了这样大的纰漏,我这个监正是必然要死的,死前就不受罪了,也请凌青天给吴某一个痛快。” 凌御坐在椅上皱眉,放下手里烧红的烙铁道:“你先说来本官听听。” “一年前军器图被盗窃我知道,主簿谢玉石偷卖军器我也知道,这两件事我知情但我没参与,更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当我得知北狄奸细想偷盗八弓\\弩是为了刺杀天临帝宗政濮的时候,我帮了北狄奸细一把,他们偷走八弓\\弩,我扫了尾。” “你恨圣上?” 吴浩然靠着墙壁缓缓坐下来,笑问凌御,“你见过菩萨吗?” 没等凌御回答,吴浩然接着道:“我见过,我祖籍汴城,二十五年前汴城发大水,我父母为了让我活命就把我放在了沐盆里推向了汪洋水泽,我在水上漂啊漂,不知道漂了多久,就在我饿的要死的时候我被菩萨抱了起来,他怀里又温暖又香甜,他从荷包里掏出一颗糖来喂给了我,那是我这一生吃过最好吃的糖,后来做官了才知道那是粽子糖,可总没有菩萨亲手喂给我吃的那一颗好吃,你说奇怪不奇怪?” 吴浩然忽然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就笑出了满嘴血,凌御“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奔向了他,掰开了他的嘴。 “你服毒了?谁给你的毒?司狱司有奸细!” 就在这时石门外传来敲击声,吴浩然猛的瞪大眼盯住凌御,挣扎着道:“圣、上?宗政濮、配吗?” 第035章 辣手摧花 亲眼看着吴浩然服毒自尽后,凌御听见敲门声立刻打开门就阴沉着来脸对站在门口的陆安道:“我司有北狄奸细,即刻盘查!” 陆安“嘿”了一声马上道:“大人,奸细被您的小厮抓到了,已经制服了。” 凌御微张了张嘴,抬脚就往外走,到了关押普通犯人的牢房就听见漾漾的说话声。 “卸了他下巴,防止他牙齿藏毒,搜搜他舌根,有些人舌根下能藏刀片和银针,打散他发髻,看看他头发里藏没藏小机关,脚底啊粪门啊也不能放过,这样的死士有太多法子自尽了。” 陆安听的嘿嘿笑,小声和凌御道:“属下今日长了回见识,往后也绝不放过搜查那地方。” 凌御白了陆安一眼,大步走到漾漾跟前,看着被五花大绑按在地上,浑身上下比烫了毛的猪还干净的牢头,默了默,一把捂住漾漾的眼睛就问陆安,“确认是北狄死士?” “大人您看。”陆安抬起牢头的胳膊,扒开其浓密的腋毛,指着腋毛皮肤下的青狼刺青,嘿笑道:“属下不得不佩服大人,府上的小厮都比咱们绣衣卫聪明,难为他怎么想的。” 凌御板着脸不吭声,被捂着眼睛的漾漾发出猥琐大汉偷看大姑娘裙底的嘿笑声:“多简单呐,人体就那么几个隐秘的地方。” “你捂啥捂啊,该看的都看完了,这人白白长的五大三粗的没想到竟然是个金针菇,啧啧。” 凌御的脸彻底黑了。 陆安忍不住了,嘴巴一咧嘿嘿笑,这笑声和漾漾的笑声如出一辙,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笑。 凌御松开漾漾,黑着脸道:“说吧,怎么回事。” 漾漾一指瘫在牢房里头,仿佛吓傻了的谢玉树,“我原本要向谢玉树兜售盛隆大酒楼的美食,这牢头极为热心的凑了过来,我还没开口呢这牢头却先劝谢玉树享受美食,我觉得不对劲,瞥见里头一道白肉蘸酱的白肉变了颜色,我就呵斥了这奸细一声,这奸细贼人胆虚登时就拔出了匕首要杀谢玉树,我拎起食盒往他脑袋上一砸他就晕了,这死士不行,怎么一砸就晕呢。” -- 第54页 凌御看她那副还没砸够的样子默了默,一时竟没想好接下来要干什么。 漾漾却开口了,“你们这司狱司审问犯人的手段太残忍血腥了,效果还不好,我教你们一个不见血腥却能听到实话的法子,你们弄一个大一点的棺材来,把犯人放进去,留出进气出气的孔儿,我保证关上三天不到他们就会哭爹喊娘的招供。” 只是听了漾漾的描述凌御就浑身发寒,登时就想起了幼年时的遭遇,他闭了闭眼,道:“这个法子极好,陆安,照她说的你去棺材铺定制一个,从今日起咱们司狱司也改一改,能不见血就不见血了吧。” “且慢。” 凌御回头,见天临帝身边的心腹大太监安成贤手持象牙柄拂尘,面带微笑的走了来连忙转身拜见。 安成贤笑道:“玉溪秋围刺杀之事既然和北狄奸细有关,这个案子就不适合凌大人您管了,这要归皇城司,凌大人切勿见怪,皇城司可绝没有从您手里抢案子的意思,规矩如此。” “都是为圣上分忧罢了,谈不上谁抢谁,规矩如此。”凌御淡笑道。 安成贤走到谢玉树跟前,挑起兰花指抬起他的下巴,温声道:“瞧把这孩子吓的,盛国公可就只有这一根独苗苗,北狄奸细可恶,这样单纯的孩子也忍心利用,凌大人,谢世子咱家一同带走了?” “可。”凌御淡淡道。 安成贤一面让手下太监把吓傻了的谢玉树提出来一面对凌御笑道:“咱家就喜欢凌大人这般通透的人,怪不得圣上信重您,将来首辅之位舍您其谁。” 凌御淡笑,“谬赞了。” 安成贤见凌御这般不谦虚,兰花指一翘虚掩唇就咯咯笑起来,临走还轻拍了拍凌御的肩。 凌御脸色不大好,似有反胃之意,生生忍了。 泰国人妖打鼓都见识过的漾漾,一点不觉安成贤有啥问题,顶多就是个长得白白净净的老大叔。 …… 夜幕降临后,凉意下沉,坐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的天临帝咳嗽了两声,即刻便有服侍在侧的大太监拿了一件光彩炫目的裘衣给天临帝披在了身上。 这件裘衣才上身天临帝就感觉到了暖意,禁不住抬手摸了摸,看着手底下按着的奏折道:“尽忠啊,待朕百年之后,这凌御就是可托付秘钥之臣。” 王尽忠心头一凛,忙跪地道:“陛下万岁无忧。” “什么万岁,痴妄罢了,这种哄人玩的虚话这里只有咱们主仆你就别说了,朕早已听腻了。” 天临帝裹紧身上的浮光裘,目光看向虚空中的某处,禁不住便想起从前往事来。 “父皇,这皮裘炫彩夺目,儿臣也想要。” “濮儿,这是东晋小国进贡之物,仅此一件,只能给你皇兄哦,濮儿乖,你去父皇私库寻一件替代物吧,凡父皇私库中有的濮儿都可拿去。” “不,儿臣就要这件浮光裘。” “父皇,二弟既想要便给他吧,儿不缺这等浮华之物。” “父皇父皇,你瞧皇兄不想要呢,儿臣想要,就给儿臣吧。” “父皇,就给二弟吧。” “你母后宠着他,你也宠着他,会把他宠坏的,父皇这是要教他有一件东西只能是你的。” “二弟还小呢,长大些自然便懂了。” “也罢。” “陛下,陛下?” 天临帝猛然回过神来,看着跪在地上的安成贤道:“起来吧,如何?” 安成贤忙道:“禀陛下,玉溪秋围刺杀之事确为北狄奸细所为,谢世子什么都不知道,在老殿中被吓的有些失魂了。” 天临帝冷笑,“拓跋洪这些年小动作不断,朕也厌烦了,安排下去,以牙还牙。” “是。” “还有,彻查六部九寺京中所有官府衙门,司狱司都有了北狄奸细,难保其他官署没有,凡抓到一个剥皮实草!” “是!” …… 九月九重阳节,插茱萸吃糕糕放纸鸢,到了夜晚更是热闹,喜欢吃大螃蟹的漾漾早让凌玎去买了好多螃蟹回来清蒸,还买了好多盆开的极盛艳的菊花。 休沐在家的凌御还以为漾漾是要吃蟹赏菊,这倒是一件风雅事,谁知竟是辣手摧花! 簪了满头红茱萸的漾漾揪下一朵大菊花擦擦嘴,又擦擦手,笑嘻嘻道:“吃完螃蟹就是要用菊花洗手才洗的掉螃蟹的腥味儿,手指留香,今夜菊花也赏了,赏玩自然要用啊,不然我买它们干啥,黄不拉几的,一点也不好看,只这香气清新好闻罢了。” 凌御把吃完的螃蟹重又拼成完整的一个,淡淡道:“旁人家用菊花洗手,是摘些花瓣煮成香汤配上绿豆面子使,你瞧你在干什么,整个花朵揪下来,糟蹋了一地。” 凌御瞥向一旁花几上已经秃了的菊花,掀唇轻哼,“我为这些不幸被你买来的菊花一大哭。” “你说得对!”漾漾弯腰捡起被她用完扔地上的菊花交给绿烟,“拿去煮成香汤给咱们家老爷用。” 凌御:“……” 绿烟笑道:“是,奴婢这就吩咐人煮香汤去,过会儿奴婢们也下去吃蟹就也能沾光了。” “嗨呀,这些留给咱们家老爷用,你们再摘新的,咱家菊花买了十多盆呢,不摘过几天也凋谢了。不行,这个重阳节又买蟹又买菊花的,花了好多钱,我的心好疼啊,石阡石阡,九月十二乡试放榜,你那里准备好了吗?” -- 第55页 坐在下面凉亭里和凌玎姜槐单雄飞白杨等一起吃蟹的石阡赶忙站起来,笑道:“夫人放心,都准备好了,放榜日咱们一定能大赚一笔。” 凌玎放下蟹钳也站起来回了句,“夫人让送去给您两位弟子的两篓螃蟹也送到了,得了两盒子他们自家做的重阳糕,夫人可要用些?” “拿上来吧,大家一起尝尝。” 揪了菊花擦手的凌御被漾漾一个转脸抓个正着,禁不住轻咳一声,站起身,被手在后,慢悠悠走上九曲石桥,趁着满园璀璨灯火赏花去了。 漾漾眼珠儿一转,从自己头上拔下一串茱萸,追上凌御跳上他的背,猛的给他插在了发髻上,笑嘻嘻道:“满府上下都插茱萸,只你不插,遍插茱萸少一人可悲凉呢。” 凌御一面往后伸手托住漾漾防止她掉下去,一面临水自照,水面波纹荡漾,只映出了悬在廊下的彩灯和两团模糊的影子,他却禁不住扬起了唇角。 第036章 善果 九月十二, 天还没亮,贡院门口两边的红墙边就挤满了人,都在等午时一到, 骑着高头大马的宫中御龙卫携带金榜而来。 贡院旁边的酒楼客栈早被有钱有势的人家包下了,公子小姐们在上头坐, 再派遣小厮下来和寒门学子们一起挤。 贡院门口对面, 十丈远外就是一条碧水河,河畔遍栽垂柳,不知何时大柳树下出现了一个大彩棚, 彩棚敞开着,弄了一排长桌, 桌上放着东西, 用红布盖的严严实实的。 一位夫人坐在中间, 跟前守着一堆好吃食, 孟婆家的酱牛肉, 王老汉家的五香驴肉,杨记果脯铺子的什锦果盒,盛隆大酒楼的烧鸡腿,还有各种果子露, 吃的人悠闲自在, 看的人口舌生津。 寒门学子们尤其羡慕陪坐在旁的许文华和段子杰, 同出寒门,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何时他们也能被权贵看中就好了, 被权贵夫人看中虽于名声上有一点损害,可到底也是一条出路不是,何况寒门圈子中早传开了, 许段二人攀附上的可是左都御史凌阁老的夫人。 有凌阁老那般惊才绝艳的人物珠玉在前,其夫人定然不是看上了许段二人的美\\色,其夫人不过是秀才之女,想来也没什么见识,四舍五入,许段二人怕不是被夫人看中了而是被凌阁老欣赏了吧。 “许文华段子杰这两个倒霉鬼肯定是走了狗屎运才能抱上凌阁老这条大腿!” 颇多寒门学子都这样酸溜溜的想。 今日秋高气爽,暗风吹乱学子心,不知不觉日头就到了正中,一声锣鼓乍然响起,便有京兆尹的捕快前来清场,“金榜即刻就到,让路!让路!让出一条道来!” 学子小厮随从们赶紧听话的分开一条路容御龙卫通过,先是两个御龙卫在红墙上刷上浆糊,随即便有撑开金榜的两个御龙卫把金榜小心翼翼的贴了上去。 以贡院大门为界,左边一副金榜,右边一副金榜,才刚贴好御龙卫们就被挤的没地儿站,费尽千辛万苦挤出来后,红缨帽歪了,鞋儿也掉了一只,十分狼狈。 但今日是儒生们的大日子,平日高不可攀的御龙卫们也就不和这些穷措大们一般见识了。 闹哄哄,你方看完没找到自己不敢相信,恨不能趴在金榜上一个字一个字再看千百遍,可后面的人不答应,一听见前头的哭声后头的人一把把前头人拽开自己就挤了上去。 榜上有名的喜极而泣,代替自家公子看榜的立马大声欢呼。 “中了,中了,我家公子中了!” “中了中了,许公子高中解元,段公子屈居第二!” 身材瘦小的石阡从人群中挤出来就哈哈大笑,大声呼喊。 乡试第一为解元,顷刻间所有容光都聚集在了金榜榜首“许文华”这三个字上,随后有人喊出许文华的名字,紧接着不认识许文华的都打听许文华是谁,认识许文华的就都聚集在了彩棚外头。 随着石阡带来了确切高中的消息,许文华和段子杰都激动的站了起来,站在书桌后头的许莲儿更是喜极而泣。 段子杰一撩白色襕衫,“噗通”一声就给漾漾跪下了,“叩谢老师教导之恩!” 许文华脸色有些红,一咬牙也跪下了,嘴里虽没说什么,倒是诚心给漾漾磕了个头。 今日特意梳了个端庄的发髻,端坐玫瑰椅上的漾漾,放下红烧鸡腿,直起身子,肃然道:“你们两个是我教导过的最差的两个,天赋平平,不过胜在勤奋罢了,今日不过才中了乡试,文华子杰,区区乡试第一第二,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段子杰连忙道:“谨遵老师教诲。” 许文华沉了沉心,敬服道:“谨遵老师教诲。” 漾漾点点头,重新拿起红烧鸡腿啃了一口,“总归也是一件喜事,今日特允你二人放纵一日,来来来吃肉。” 围观之众早已哗然,便有那和段子杰相熟的问,“段子杰,你俩果然是经过这位夫人教导点拨才高中的?” 段子杰毫不犹豫的点头,大声道:“是,一则是遵从了夫人严厉的教导,二则是夫人给的两本秘籍,我俩是看了这两本秘籍才能高中的。” “什么秘籍?!” “子杰,我是你邻居的二舅的儿子啊,你可不能跟我藏私。” 许文华也被落榜学子们围住了,逼问他是什么秘籍,许文华有些脸红,这时石阡一把把盖在长桌上的红布掀开,往桌子上一站就笑道:“大家安静,想知道让许段二位公子高中的秘籍是什么吗,那就听我说,就是由我们凌阁老亲自编撰的《三年科举两年模拟》《历年科举三鼎甲时文解析集》!” -- 第56页 凌御的名头一出,不需石阡再啰嗦,学子们一拥而上就开抢了。 石阡赶忙道:“一本十两,两本十五两,付钱您拿走!不许偷不许抢,人人都有啊!” 那些因落榜想不开想跳碧水河的,一听有高中秘籍就都改了死志,纷纷跑来抢夺秘籍。 “我的,那是我的!” “不许抢,一人两本!” 瞅着这比清仓大甩卖还要热闹的情景,听着咚咚咚银块落尽钱箱子的美妙声音,漾漾被手在后慢悠悠踱出了彩棚,脸上笑容比秋阳还灿烂几分。 “漾漾,你怎么在这里?” 兰登科满脸笑容的朝漾漾跑来,激动的道:“漾漾,哥哥中了,第十五名!” 漾漾有些茫然,转瞬想起来了,对,兰漾漾确实有个哥哥,呃,是的,你在这个小世界不是天生地养的神兽,你是有亲人的兰漾漾。 漾漾立马咧嘴笑,“哥哥恭喜你呀。” “同喜同喜。” “漾漾,我看见了,张君澜也中了,比我考得好,考了第三,老天爷真是瞎了眼怎么让这种无品的人考那么好,哼。” “学问的好坏和人品没关系呀。”漾漾忙问兰登科,“凌御让你去找那个什么子,你找到了?” 兰登科激动的道:“找到了,多亏了妹夫的推荐信,丹阳子老先生原本瞧我笨拙不愿意教我,后来老先生看了推荐信就让我去湖边钓鱼,说那湖中有一条他养育多年的金鲤,只要我把金鲤鱼钓上来就收我做关门弟子,我就老老实实坐湖边钓鱼,谁知那金鲤一钓就上来,想来平日丹阳子老先生是时常这样钓着玩的,老先生就把我收下了,师妹也极温柔的,常常做好吃的鱼给我。” 漾漾气愤,“才不是他那封推荐信的功劳,人家丹阳子原本就是为难你的,你是因为有我给你的貔貅木雕才解了这刁难,笨蛋。” 兰登科愕然,随即笑哄道:“是是是,都是妹妹那貔貅木雕的功劳。” “漾漾。” 漾漾和兰登科一同回头看去,见是张君澜,兰登科就冷哼道:“妹妹,咱们走吧。” 穿着士子白襕衫的张君澜急忙往前走两步拦在前头,低声问询,“你还好吗?” 漾漾推开挡在前头的兰登科笑道:“我可好了,你好吗,哥哥说你得中乡试第三,恭喜你得偿所愿。” 兰登科怕漾漾伤心,说多了又勾起昔日旧情来,连忙拉着漾漾走开了。 张君澜望着漾漾离去的倩影失神片刻,随即眼神坚定,抬脚就要走,猛然一个姑娘就撞进了怀里,顿时桂香盈鼻。 “对不起。”姑娘连忙致歉。 “姑娘没事吧?” 姑娘摇头轻笑,“我是北平王妃身边的大丫头,我叫莲房,奉命在此为我们王爷寻一个擅写诗词,能填词作曲的清客,听闻公子得中金榜第三,不知公子可愿意来我们北平王府做清客?” 张君澜心念一动,含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 一场秋雨过后,枫叶山中的枫叶越发红艳了,一棵大枫树底下,一个头戴斗笠的老翁正在垂钓,嘴里嘀嘀咕咕着什么,“这湖里竟然真有金鲤鱼,为何那笨小子每钓必有,老夫枯坐半夜连咬钩的草鱼也无?怪哉怪哉,莫非那小子天生气运好?” “老翁可是丹阳子吗?” “丹阳子是谁,不认识。”老翁重新弄好鱼饵把鱼钩甩进碧波荡漾的湖水里,没好气的道。 “在下盛国公谢淳仁,请老先生批命。” “批命你找道士和尚去,这里只有撒尿淋湿鞋子的臭老头。” 谢淳仁笑道:“此话说来您定然就是把《易经》精研透了的丹阳子了。” “何人敢说精研透了《易经》国公爷您找谁去。” “老人家,我想算算自己何时死。” 丹阳子冷笑,“你做了什么让你觉得头悬利剑?” 谢淳仁自嘲:“我谢淳仁做了什么,朝中上下无人不知,老先生明知故问了。” 丹阳子猛的一提鱼竿钓出一只大王八,解下来后放进身畔的木盆,淡淡道:“我不知道,你自己才知道。” 谢淳仁苦笑道:“这些年,我为善不为人知,我做了许多善事还不能改命吗?” 谢淳仁加重“许多善事”四个字。 丹阳子淡淡道:“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你曾种下恶因必然要收恶果,才做了点善事就想抵消过去种下的恶因,抱着抵消恶因的心去种善果,你这善也是伪善罢了。” 谢淳仁绝望的问道:“善也分真和伪吗?” “善事就是善事,没有真伪之分,但是人心却有。” 就在这时丹阳子又钓上来一只王八,气的老头大骂晦气,再度填饵重钓。 “你这个人必将死于非命!” 谢淳仁哭道:“他种下的善因太多了,所以必将结出很多知恩图报的善果,和他相比,我不如,所以我必将死于非命是吗?” 第037章 保媒拉纤 西北风呼呼的吹, 吹的从凌氏田庄里窜上天的十股黑烟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入秋了,草木逐渐变得枯黄, 一辆拉着用失蜡浇铸法制作的玻璃工艺品的马车从田庄里行驶了出来,上了官道, 慢腾腾的往京城而去。 坐在前头车板上, 嘴里叼着甜草根的凌四水嫌慢,跳下车用自己的两条腿跑跑跳跳的先一步到了府门口,进门就大呼小叫, “石哥,成了!玻璃和镜子都制成了!” -- 第57页 彼时石阡正坐在账房里盘账, 乍然听闻只觉一股热流从脚底心直冲天灵盖, 急忙起身就往外跑, 迈门槛时差点被绊倒, “四水, 我在这儿,真成了?” 凌四水寻声跑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玻璃兔子,咧嘴笑道:“石哥你看, 这是大师傅给我做的生肖!” 石阡一把拿到手里, 对着日光翻来覆去的瞧就已经欢喜的不行了。 “石哥, 咱们赶紧禀报给夫人知道吧,后头一车宝贝再有一个时辰爬也爬到了。” 石阡把玻璃兔子还给凌四水, 笑着道:“你今日来的不巧, 夫人应邀往颍川侯府打麻将去了,不过,你的功劳跑不了, 如今你竟也能担得起事儿了,你三个哥哥若知道都得高兴的合不拢嘴凌四水顿时掐腰狂笑,“我凌四水也一鸣惊人了,再也不是让哥哥们嫌弃的小孩子了。” …… 颍川侯府,后花园暖亭中,冯昙云、漾漾、还有繁国公府的两位嫡小姐寇云瑶寇灵瑶分坐四方洗牌,冯昙云笑对漾漾道:“我若不说是找你打麻将的,你定然不来,今儿我生辰我最大,我不管你们都要听我的,陪我好好玩耍一日,天不黑不许走,镇日在家不是学女红针黹就是学规矩,我都要烦死了。” 漾漾码好象牙麻将,环臂抱胸,笑眯眯的看着寇氏姐妹,“昙云,这两位国公府小姐可是你的好友,若是,我就手下留点情。” 冯昙云笑道:“除了你,云瑶灵瑶就是我最好的手帕交了,云瑶灵瑶都好,只你不好,阁老夫人架子摆的大,我得上赶着你,热脸贴你的冷屁股你才想得起我来,哼。” 漾漾嘿笑,“我懒嘛。” 云瑶灵瑶姐妹见漾漾把自己“懒”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禁不住都掩唇轻笑。 冯昙云连忙道:“我可告诉你们俩,她这人逢赌必赢,最可恨她还心黑手狠不认人,上回,不对,上上回,也可能上上上回,反正我也记不清了,她把我的银丝肚兜都赢了去呢,你们说她可恨不可恨,无情不无情。” 双瑶姐妹顿时都笑的不行了。 漾漾笑嘻嘻道:“你俩可也有银丝肚兜?” 寇云瑶羞红脸啐了漾漾一口,灵瑶眨巴着水杏眼盯着漾漾看,兴趣盎然。 正在这时,颍川侯夫人跟前的大丫头引了一个人来,惹得冯昙云登时就沉了脸,一把推倒了自己跟前的麻将。 “你来做什么,两日前我可是已经坚定的拒绝嫁给北平王为侧妃了。” 做了未出嫁小姐打扮的谢玉仙笑道:“表妹,我有话和你说,咱们择选个清净地方如何?” 冯昙云冷笑,“我冯昙云事无不可对人言,这里坐着的都是我好友,你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吧。” “见过王妃。”双瑶姐妹连忙起身行礼。 谢玉仙柔声道:“不要多礼,我今日是以盛国公府小姐的身份来为冯表妹庆祝生辰的。” 漾漾从一旁海棠攒盒里抓来一把瓜子,咔咔嗑起来。 谢玉仙瞅了漾漾一眼,微蹙了蹙黛眉,转瞬又笑起来,从侍女莲房手里接过一个红檀小匣子,“这里头是我为表妹精挑细选的一对玉玲珑金耳环,祝表妹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谢玉仙,你的东西我不要,更别一口一个表妹叫的那么亲,细细算起来四公二十四侯哪一家没联过姻,我正经表姐还一大串呢,你搁这儿充什么正经亲戚。今儿我生辰,不想动怒,劳烦您赶紧走吧。”冯昙云冷冷道。 谢玉仙叹息道:“先前你对王爷那样情深……” 冯昙云即刻打断谢玉仙,“什么情深海深的,先前不过是我糊涂了,今儿就和你说透了吧。 道经有云,西方卫罗国蓄有一只灵凤,能化人形。王有长女,字曰配瑛,十分怜爱这只凤凰。①数年之后,王女忽而有胎,王觉得古怪,怒而斩下凤头,埋于长林丘中。王女伤心不已,不久之后,诞下一名女婴,女婴落地能言,反而很得王的喜爱。那以后许多年,王女一直郁郁寡欢,某日天降大雪,王女因为思忆灵凤,来到长林丘中,唱起歌来,或许是歌声太过悲戚,感动了天地,灵凤竟死而复生,带着王女一同飞入云端…… 谢玉仙,这则道经故事你很熟悉吧。” 谢玉仙微微蹙眉,没有言语。 而冯昙云也根本不需要谢玉树的回答,接着道:“北平王十五岁读此道经故事时,为王女灵风的爱情感动,遂在京郊建凤凰台,期盼忠贞不渝,情深似海的情爱,北平王这则逸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时才十一岁的我恰好也极爱这则道经故事,便觉和王爷是知己了。 如今我已幡然醒悟,在我看来‘忠贞不渝,情深似海’的情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王爷如今既娶了你又娶了李檀儿为侧妃,却原来王爷心中的‘忠贞不渝,情深似海’是这样的,和我心中认定的不符,道不同,我如何嫁他,遑论委屈自己去给他做侧妃。” 冯昙云顿了顿,瞅着谢玉仙冷笑,“你倒也贤惠,亲自过来给自己的夫君保媒拉纤的吗?” 羞恼之气顿时上头,致使谢玉仙涨红了脸,“既如此,便是王爷和你无缘了,告辞!” “不送!” 冯昙云朝谢玉仙背影狠狠呸了一口,重新坐回来就道:“来来来,咱们重新玩起来,别让那么个东西败坏了咱们的兴致。” -- 第58页 漾漾的心情是一点没影响,当先打出一张牌,“东风。” 寇灵瑶笑道:“昙云姐姐,你的道倒是和我大兄的道不谋而合。” 冯昙云啐她一口,“我的心现如今跟死了一样,老死家中算了,反正我几个哥哥都宠我。” 寇云瑶斟酌后试探问道:“莫非你对四王爷还……” “打住,再也别提他了,没得恶心,他是想娶我吗,他是想娶我颍川侯府的钱!” 可终究谢玉仙的到来影响了冯昙云的心情,招待了漾漾等三个姐妹用过寿席后,便散了。 谁知谢玉仙回去后就流产了,不久后便有消息流传出来,说是冯昙云以及身为替身的凌夫人嫉恨谢玉仙,不知使了什么法儿把谢玉仙的孩子气掉了。 听到传言的漾漾正在用新鲜出炉的玻璃杯喝葡萄酒,登时就……盘坐在金山上继续喝葡萄酒看话本,嘴里还嘀嘀咕咕的,“这古代的写手们想象力也太差了,除了穷书生和千金小姐喜结良缘从此青云直上的就是美丽的妖狐鬼怪帮助穷书生上京赶考的,看来看去就一个套路。” “红香,你去把石阡给我找来。” 没一会儿石阡就欢欢喜喜的小跑了来,先在藏宝洞门口整了整仪容,随后到了漾漾跟前纳头就是一拜。 “给夫人请安,夫人福寿安康。” 漾漾瞅着石阡笑,“满府上下就你聪明,你多拜拜我好处多着呢。” 石阡顿时喜的屁滚尿流,才爬起来又赶紧跪下磕了个响头。 “行了行了,起来吧,求福也得有个够,太多了你也承受不住。你去买下个书局,签几个落第秀才领到府里来,我要教他们写故事给我看。” 石阡一听这肯定又是一条生财之道,忙忙的回禀,“夫人,书局咱们已经有了,因科举那两本书卖的实在太好,昨儿属下刚盘下一间濒临倒闭的,原本盘算着专一用来售卖科举考书的。”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行吧,你快去给我签几个落地秀才领回来。” 石阡赶紧笑道:“是。” 顿了顿,偷偷瞥了一眼漾漾神情的石阡又禀报道:“夫人,才得的消息,冯小姐正在北平王府门口骂街呢,骂的北平王妃不敢露头,真真好生泼辣一个小姐,往后谁人敢娶呦。” 漾漾一听顿时从金山上跳下来,笑哈哈道:“我要去瞧热闹,快给我准备马车。” 石阡顿时高兴的不行,腰一弓,胳膊一抬,做恭请状,笑道:“早给您准备好了。” 漾漾把手往他胳膊上一搭,笑问:“小石子,你好像不喜欢谢仙子呀,就不怕你们主公不高兴?” 石阡笑道:“何止属下不喜欢谢仙子,满府上下没一个喜欢她的,分明已嫁做人妇,却屡次做出藕断丝连的事儿,她为的是哪般,主公当局者迷,我等旁观者却门清,也不止四皇子想拉拢我们主公,大皇子三皇子都想,只是他们还没想到好法子罢了,四皇子却派出自己的正妃来用美人计,这男人当的,真真把男人的脸面都丢尽了。” 漾漾失笑,“行吧,起驾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奉上 ̄ ①这则道经故事来自百度百科凤凰花词条,是凤凰花的传说。 第038章 动机 “自圣上登基至今, 哪怕要赐婚也是让两家自己先商量好了,再行恩赐,圣上尚且知道结亲是结的两家之好, 从不强求,怎么你们北平王府倒比圣上还强硬了, 在外头放出风声说是我冯昙云使了坏招把北平王妃的孩子气掉了, 你们这是强逼我做侧妃不成,就要毁掉我的名声是不是!” 冯昙云一手掐在腰上,一手接过侍女金珠递来的茶碗一气喝干, 歇都没歇接着大声道:“我倒想问问北平王妃,我究竟是怎么气掉了你的孩子, 我是打上你们北平王府的门了, 还是找你的茬了, 分明是我生辰那日你不请自来替北平王保媒拉纤被我拒绝了, 恼羞成怒离开的, 你离开的时候可是好好的,怎么,你是北平王妃就了不起啊,你孩子掉了就赖我。 凌阁老夫人也是倒霉, 只因那日我邀请了她来给我庆生, 看见了你给北平王保媒拉纤不成恼羞成怒的丑态你就编排她嫉恨你, 她嫉恨你什么,那些捧你臭脚的人给你取个谢仙子的外号你就真当自己是仙子了, 你也不照照镜子, 仙子仙子,也是你配叫的!” 旁边停着一辆马车,趴在车窗上边嗑瓜子边看热闹的漾漾笑个不停, 扬声喊道:“昙云,你歇会儿,过来喝口茶吃点东西。” “还歇什么,我的名声都让人给毁了,今儿我就破罐子破摔,我要北平王府给我一个交待!” 这时谢玉仙身边的丫头百合红着脸从府内走了出来,哼哼唧唧的道:“不是我们王妃让人散播的。” 紧接着从后头又走来一位身穿杏黄色襦裙,梳着堕马髻的夫人,只见她半捂着脸带着哭腔道:“冯小姐,是我让人散播的,不关王妃的事儿,你有气就朝我撒吧。” 冯昙云看一眼李檀儿,掩去双眸中的复杂,冷冷道:“北平王还真是疼爱正妃娘娘呢,推出个侧妃背锅。” 李檀儿打量着冯昙云亦掩去眸中的复杂,柔柔哭道:“真个是我的错,王妃的孩子掉了也是我气的,不关冯小姐凌夫人的事儿。” “闭嘴,谁让你出来澄清的!”莲房气急败坏的跑来猛的拉扯了李檀儿一把,李檀儿“啊”的一声摔在地上就晕了过去。 -- 第59页 莲房往外一看府门口围观了这么多人顿时气坏了,“你给我起来,装什么装!” 旁边,漾漾吐出瓜子壳,嘀咕道:“今日这还真是一出大戏呢。” 亲眼看见了李檀儿躺在地上装晕后冯昙云只觉意兴阑珊,她今日豁出脸面大闹原是想报复谢玉仙,现在看来也只是又恶心了自己。 秋风萧瑟,落叶打着旋儿从眼前飘过,冯昙云安静了下来,抬起头又看了一眼巍峨幽峻的北平王府,转身就走向了漾漾,笑道:“是我连累了你,今日也算报仇了吧,我要回去了,你也回去吧。” “好啊。”漾漾对她笑笑,吩咐一声车夫就先一步走了。 随即冯昙云上了自己的翠盖红轮车也离开了,而后头围观看热闹的人依旧没有走,北平王府正妃和侧妃的战争才刚打响呢。 冯昙云知道,谢玉仙没有那么蠢,她不会明晃晃得罪颍川侯府,哪怕孩子掉了她也只能忍,所以李檀儿委委屈屈的跳出来说是她散播的,极有可能真是她散播的,现在她又在府门口装晕陷害谢玉仙这个正妃虐待侧妃,显而易见,李檀儿也已经不一样了,很有可能谢玉仙流产和李檀儿脱不了关系。 今日见了李檀儿,让她再次庆幸没有因为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再次嫁入北平王府做侧妃,重生一世,我不是为了报复谁,我是想保护好我的家人,过一世平安喜乐的日子。 握紧的双拳缓缓松开,冯昙云坚定的想,放下仇恨,活出另外一种人生,这是最正确的选择。 谢玉仙,我倒要看看,凌御有了比你仙美又气运逆天的原配正妻,你又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想着漾漾的厉害之处,冯昙云越发放松下来,我不信老天爷没长眼,这一世还会让谢玉仙宗政隆熙这对奸\\夫淫\\妇得偿所愿! 北平王府内,王妃正院,才失了孩子的谢玉仙躺在床榻上,大睁着一双眼睛无声流泪。 宗政隆熙坐在床边握紧谢玉仙的手,泣道:“委屈你了仙儿。” “是李檀儿害了我们的孩子。”谢玉仙有气无力的道。 “忍忍,好吗?她爹手握兵权,将来必是要仰仗的,只能交好。” 谢玉仙闭上眼,驱赶走眼中最后一滴泪水后,当她再睁开时就定定道:“王爷,昨夜你说,宫中传出了消息,父皇亲口说出了待他百年之后,凌御就是可托付秘钥之臣的话,对吗?” “对。”宗政隆熙轻抚着谢玉仙的脸,顿了一下才轻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自大皇兄在玉溪殿做出了那样的丑事,说出了怨恨父皇不立他为太子的话之后就下旨立下了秘密立储的规矩,父皇会将写有立谁为太子的圣旨收入宝匣,放入龙椅暗格中,共有两把钥匙,一把父皇自己收着,一把会交给父皇特指的心腹大臣,两把钥匙才能打开宝匣,若强行打开宝匣自毁。” “王爷,妾身知道您的志向,您也知道妾身的志向,对吗?” 宗政隆熙忍着心痛握紧谢玉仙的手,艰难的点了下头,“对。” “那凌御对妾身尚有余情,可这份情意随着他和兰氏的感情日益增进会消磨干净的,王爷,等不得了。” 宗政隆熙猛的抱紧谢玉仙,赤红着眼睛道:“仙儿,你懂我我亦懂你,将来若我宗政隆熙有负于你,必遭天打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 谢玉仙抬起手慢慢环抱住宗政隆熙,两眼盯着床顶掀起一抹冷笑,开口时声色却极柔极软,“我信王爷。” …… 一场微霜过后,秋花秋叶上都覆了白,不知不觉这日子啊就到了深秋。 漾漾的写话本团队在经过“调\\教”后也有了巨大的进步,终于摆脱了以书生为主角最后金榜题名迎娶千金小姐青云直上的套路。 于是漾漾发布了征文,她最近想看玄幻仙侠升级流小说了。 “主角跳崖后怎么会死呢,崖下要么设置一个受困结界的天尊大佬,要么设置一个魔教大美人之类之类的,懂了吧?” 落地小秀才连连点头,卡文的脑袋瞬间通畅。 正在这时红香皱着眉拿了一封信来,“夫人,北平王妃给您的信。” 漾漾“哦吼”了一声,顿时兴奋起来,看过信之后立马道:“快给我拾掇一下我要出门赴约,我最喜欢谢仙子了,总是给我送钱送宝贝。” 红香见漾漾如此反应顿时也笑了,“是。” “红香呀,我那对紫翡镯子你可见了?” 红香走到床边,蹲下\\身子,伸出手往里头掏了掏,不止掏出了紫翡镯子还掏出了颍阳侯府曾送来赔罪的金珠凤钗,禁不住叹气道:“都在这儿呢,您也忒喜新厌旧了。” “哈哈,今日出门就戴这对小可爱叭 ̄” 红香笑道:“看来今日紫翡镯子重获娇宠了,可怜大福被您扔在茶几底下积灰。” “哎呀红香,夫人我喜新可不厌旧,只是暂时腻了嘛,生活总是需要新鲜感呀。” “您总有歪理。”红香摇摇头,说着话的空儿就帮漾漾拾掇好了。 新换了一件姜黄色并蒂花的箭袖襦裙,搭配上一双掐金挖云鹿皮小靴,活泼泼一个骑装少女。 红香是深知漾漾喜欢这样利落的打扮的。 彼时,谢玉仙已等在郊外凤凰台了,漾漾带着英娘蛮娘两个狗腿子骑马而至时,谢玉仙正在凤凰台上弹琴。 -- 第60页 红泥小火炉上煮着茶,琴案上放着玉莲香炉,有紫烟袅袅升腾而起又被秋风吹散。 “好听。”漾漾笑着走到凤凰台上道。 琴声戛然而止,谢玉仙笑道:“我们之间的误会是时候澄清一下了,我能单独和你说会儿话吗?” “当然。”漾漾挥推英娘蛮娘,看着穿着一身白裙头戴小白花,显得极其清丽单薄的谢玉仙道:“你在给谁戴孝吗?” “给我死去的孩子。”谢玉仙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随即站起身,慢慢走向凤凰台的边缘,“你一直为难我终究是因为怨恨表哥心里有我吧?” 漾漾也走到凤凰台边缘探头看一眼不算太深也不算太浅的山谷,觉得如果谢玉仙这个小身板掉下去的话,哪怕摔不死也会残废。 “你对我误解很深啊。”漾漾决定好好和谢玉仙解释清楚,“我不是为难你,我是想要你的钱和宝贝啊,相反我真的特别喜欢你,我不喜欢凌御,他对我来说真的和南风馆的小倌倌差不多,也不对,我还是喜欢凌御的,长得符合我的偏好,尤其一双凤眼让我想起故人。” 想起金灿灿的凤帝漾漾就控制不住的口舌生津,好想好想好想咬一口啊,她赶忙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来,继续道:“嗯,还有点可怜他,当然他也是自作自受。” 谢玉仙嗤笑,“你何必掩饰呢,这凤凰台上只有我们两个女人,你可以和我说些真话,而我是要和你说真话的,凌御不爱你,他爱的是我,我在他心里……” 说到这里谢玉仙顿了一下,便把身姿挺的更加直了些,纤腰纨素,娉婷袅娜。 “是特别的。” “哦。” 谢玉仙眯了眯眼,继续道:“其实你也是个可怜女人,他把你当做了我的替身。” “哦。” 谢玉仙见漾漾不动怒禁不住冷笑,“看来我有些低估你了。” 就在这时谢玉仙扯了漾漾一下作势后仰,她本身距离山谷边缘还有一步多远,原本是跌不下去的,可就在这时她所踩的地面坍塌了,谢玉仙顿时瞳孔收缩,惨呼出声,“表哥救——” 漾漾一把抓住谢玉仙的手腕,蹲在完好的凤凰台上笑道:“谢仙子啊,你说你的命价值几何?” 谢玉仙身悬在外,心脏嘭嘭狂跳,大声呼喊,“表哥救我!” 凌御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漾漾身后,漾漾回身笑着和他打招呼。 凌御淡淡瞥漾漾一眼,“不喜欢我,可怜我,嗯?” “是呀。” 凌御气结! “救救我,表哥救救我,兰氏、不、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跌下来的,表哥你快救我上去。” 凌御淡淡道:“拉住你手的不是我,你给她钱或是宝贝她会救你上来的。” “表哥,是她、是她……”谢玉仙言语含糊,哭了出来。 “她若知道嫉恨你,推你下去了那倒好了。”凌御瞅着漾漾冷哼一声,“你没听她说吗,人家不喜欢我,只是可怜我罢了,既不喜欢我,就没有嫉恨,没有嫉恨就不会把你放在眼里,她就没有动机杀害你,你约她来想让我看到的我已经看到了,你是现在上来还是在下面再待会儿?” “表哥你竟信她不信我?”此时,处在这等危险之境的谢玉仙头脑忽然清醒了,原来她在凌御心里的地位没有她想的那么重要!原来凌御已经那么信任这个兰氏了! “兰氏,请你拉我上去,我、有宝贝给你。” “和你的命等价的宝贝?” 谢玉仙闭了闭眼咬牙道:“是!” 第039章 高攀不上 起风了, 被救上来的谢玉仙站到凌御面前,白裙被吹的像莲花一样盛开了。 要想俏一身孝,此时的谢玉仙清纯中透着稍稍一碰就会破碎的脆弱, 当她流下眼泪时,更有种狠狠冲击男人保护欲的美感。 “我的孩子没了, 是李檀儿害的, 可你知道我们王爷跟我说什么吗,他握着我的手苦口婆心的劝我说,忍忍好吗, 她父亲手握兵权,往后是要仰仗的。” 谢玉仙倏然痛哭, “表哥, 我选择了他, 成婚之前我就知道他在皇子中的地位低微, 生母身份卑贱, 可我不曾想到他连我们的孩子都保护不了。 表哥,我悔了,真的悔了,可是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是吗?” 谢玉仙说完就哭着跑了。 漾漾赶忙大喊, “今晚把宝贝给我送到, 不然我就找北平王要啊。” 瞅着谢玉仙仓惶而逃的背影, 凌御露出一抹冷笑。 漾漾拿胳膊肘子捣捣凌御,笑问, “怎么样, 心疼了吧,要我说,谢仙子就是聪明, 脑筋转的快,她这一哭就把计谋失败的尴尬化解了。” 凌御看向漾漾,蓦的握住她的手,冷冷道:“回家!” “嗨呀,你一副‘回去就收拾你’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喂喂喂,咱们只有肉\\体关系可没有感情关系啊,我是不会喜欢你的,虽然你长了一双我偏爱的眼睛,但本座只喜欢金灿灿的男人!” “你闭嘴。” 凌御被气青了一张俊脸,扛起漾漾大步下山,扔进马车就冷冷问道:“你心中果然有一个和我长相相似的男人” 漾漾认真回想过去活过的无数岁月,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数来数去能让她流口水的还真的只有那只金灿灿的凤凰,于是就犹犹豫豫的点了下头。 -- 第61页 凌御只觉心头像是梗了一根刺,气急败坏道:“你不守妇道!” 漾漾斜了凌御一眼,“你醒醒,别一副被戴了绿帽的表情,就在方才你的白月光还想陷害我呢,我明确的告诉你,本座,你是高攀不上的,我是游戏人间,玩腻了大抵就回去了,哪怕回不去,只要人间财禄不灭我便是永生的,而你百年后不过一抔黄土,你只是我无边岁月中偶然相遇的过客。” 凌御忽觉心头酸涩,愤怒,还有一些什么都握不住的无助,他蓦的抓起漾漾的手,厉声逼问,“你究竟是谁?” “神兽貔貅。” “胡扯八道!” 漾漾笑嘻嘻道:“是啊,逗你玩呢,我就是想告诉你,我不会喜欢你的,说的更残酷一点,你配不上我,我没看上你,就只喜欢你的皮囊吧。” 凌御气到了极致,脸色红了青,青了白,最终竟只咬着后牙槽吐出了一个“好”字。 漾漾心想,司命星君把我弄到这里来,八成是为了消解你的怨气,等我护你顺利当上皇帝大概就能回去了,你千万别喜欢上我,我可不想背上感情债。唉,习惯了现代千八百样的娱乐方式,在这古代真的很枯燥,为了不发疯我只好尽可能给自己找点乐趣。 我容易吗我,我太难了! 回到左都御史府,不对,现在改成忠勇伯府了,正好是吃晚饭的时辰,漾漾也饿了,洗干净小手手以后赶忙坐到餐桌前,让红香给围上餐巾,上去就撕下了一只烧鸡腿。 凌御冷着脸坐到漾漾身边,目光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虎鞭汤,默了默,伸出手把整盅汤拉到自己面前,面无表情的喝起来。 伺候漾漾吃饭的红香见状,露出了一抹微笑。 “后日我要带你去翠微宫给太后娘娘过千岁,你准备一下吧。” “嗯嗯。”漾漾随便点了下头就继续啃鸡翅。 凌御深吸一口气,端起白瓷盅一口气把虎鞭汤喝的一干二净。 当夜,海棠木四柱床摇晃到了大半夜,凌御力竭方歇,漾漾却精神奕奕,顶着一张娇艳欲滴的脸爬起来就想去找北平王要宝贝,被凌御死命按住,哄了又哄才罢了。 幸亏翌日清晨谢玉仙就乖乖派人运来了一座堪比衣架子的大红珊瑚,对于这座大红珊瑚漾漾极其满意,正好用来挂衣服,等攒够了黄金再打造一座黄金拔步床,两者配套,相得益彰,真真是极好的 ̄…… 太后千秋这日,秋色宜人,往丹阳山而去的官道上挤满了皇亲国戚达官显贵的马车,凌御漾漾也在其中。 “太后是在天临帝登基那日移居到翠微宫的,此后无论天临帝怎般恳求都没有踏入京城一步,坊间早有天临帝不孝的传闻,此番他连自己的万寿都不办就大张旗鼓的给太后办千秋宴,为的就是打破不孝的传闻。” “太后和天临帝不和?他们不是亲母子吗?”漾漾问。 凌御冷笑两声,满含戾气,“谁知道这里头有什么龌龊。” “我故意接近过太后,三年前她装扮成普通老妇的模样去相国寺拜佛,我让人装扮成混子故意冲撞她,我再跳出来相救,她就对我印象极好,咱们成亲那日还派宫人送来了贺礼,就是你想要我没给的那对极品翡翠镯,到了翠微宫她可能会召见你,你心里有个数。” “哦。”拥有了很多宝贝的漾漾早忘了那对翡翠镯了。 “你可真奸诈啊,难为你脸皮厚,自己说起来脸都不红一下,啧啧。” 凌御冷哼,“若不是她自来偏疼天临帝,养大了天临帝的野心,我父亲也不至于……” 说到这里凌御闭了嘴。 “人心本来就是偏的,都是她亲生的儿子,想要一碗水端平太难了。” “哼。” 翠微宫早已被布置一新,红绸垂挂,灯火辉煌,知道的是给太后过千秋,不知道的还当是哪一个皇子成亲呢。 翠微殿中,天临帝皇后太后同坐一席,帝后把太后簇拥在中央,往下左右两侧依长幼分别是大皇子大皇妃、二皇子二皇妃、三皇子三皇妃和四皇子四皇妃,再往下便是依爵位功勋高低而排的皇室宗亲和勋贵大臣们。 “皇帝,如今哀家也如你所愿让你在翠微宫办这劳什子的千秋宴了,需要哀家怎般配合你就赶紧开始吧,戊时三刻哀家要准时歇息,没那个精力陪你们闹腾。” 天临帝神色微变,文皇后赶紧赔笑道:“母后,您先瞧瞧四位皇孙给您准备的孝心如何?” “快些吧,哀家老了坐不住。” 随即,从大皇子开始敬献贺礼,太后一一看过之后把二皇子宗政隆安叫到了身边。 落后半步斜坐在皇后旁边一席上的寇贵妃立时挺直了背脊。 宗政隆安急忙跪到太后身边,亲热的喊,“皇祖母大安。” “可怜的孩子,病可好了,前些日子听闻你哮病又发了,玉溪秋围也参与不得,如今可是大好了?” 宗政隆安连忙笑道:“好些了皇祖母。” “你给皇祖母亲手做的这件流光溢彩凤凰袍皇祖母很喜欢,上头的金银凤凰花纹也是你亲手绣的?” 宗政隆安得意的点头,“是,府里的绣娘都比不上孙儿的绣工呢。” 太后怜爱的抚摸着宗政隆安的发顶,“你很好,喜欢亲手做衣服做绣活就做去吧,你这个仅次于嫡长子的病皇子做这个行当才平安。你是个可怜的孩子,还在娘肚子里的时候就被你大皇兄踹了一脚,害得你早产,生下来就病病歪歪的,你母妃费了多少心力才把你养活长大,往后要孝顺你母妃,把你母妃接出去过活,记住了吗?” -- 第62页 宗政隆安被太后说的两眼包泪,连连点头,勉力一笑,“皇祖母,我就喜欢做衣服,别的都不喜欢。” “好孩子,你是个好孩子,你有个好母妃。”太后看向坐在皇后斜后方的寇贵妃,“你很好,寇家还是有好丫头的。” 寇贵妃羞愧的垂下头,慌忙起身叩拜。 坐在左侧的宗政隆庆被太后点名小时候做的恶事脸色就十分难看了,嚷嚷道:“皇祖母,那时候孙儿年纪小不懂事,如今长大了您也给孙儿留些脸面。” 太后冷笑,“你八岁就长的牛犊子一样了,皇家的孩子八岁了还不懂事的还真是少见。” 文皇后脸面起身跪地,哀声道:“母后,求您怜惜。” 天临帝也赶紧小声道:“母后,这等陈年往事就让它沉了吧。” “罢了,我就不坐在这里讨人嫌了。” 说完起身就走,近身服侍的嬷嬷姑姑宫女太监等也慌忙簇拥着跟了出去。 底下,皇亲贵胄勋贵臣妇们见上头天家内部起了龃龉,都赶紧装起了聋子瞎子,闭眼听曲子的有,盯着舞姬看个不停的有,积极用膳的更多。 漾漾吃着鸽子蛋看着上头那一幕幕的戏,只觉心情舒畅,这可都是真人出演,真情实感,是任何演技精湛的演员都演不出来的。 “我去更衣。”凌御低声跟漾漾说了一声。 “去吧去吧。” 那边厢谢玉仙一杯接一杯的喝酒,没一会儿就把脸蛋喝的红通通的,瞥见凌御起身出去,一咬牙也要站起来,就在这时坐在一旁的李檀儿手一抖,一碗酸笋鸡皮汤就泼在了谢玉仙身上。 “啊呀,姐姐,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宗政隆熙皱眉看了李檀儿一眼,李檀儿委屈的咬唇,随后宗政隆熙就小声劝慰谢玉仙,“仙儿,让莲房陪你去偏殿换一身干净的吧,莫要和她一般见识。” 谢玉仙沉了沉心,点了点头。 谢玉仙走后,李檀儿就以“更衣”为由快步走出了翠微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glock26 10瓶;小猪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40章 老神仙 吃了好多贡品哈密瓜, 漾漾没一会儿也有了尿意,便也出殿更衣。 这个时代不像二十一世纪,赴宴之处有专门的卫生间给你用, 还分男女,在这里女子们有更衣的偏殿可用, 男子们就在外找个假山花丛解决。 漾漾嫌去偏殿麻烦就扶着红香的手往不远处的假山而去, 才走近了就听见里头传来说话,“李侧妃请自重。” 漾漾一听是凌御,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借着如银的月色瞧见假山洞口左边有一簇花丛正好能掩藏身形,赶紧拉着红香悄悄躲了过去。 假山洞内, 凌御紧贴石壁站着, 一手按住来不及系上的汗巾子, 冷冷道:“请李侧妃出去!” 李檀儿咬咬唇, 两手紧紧揪扯着手帕柔道:“你可知原本是谢玉仙要来投怀送抱的, 我往她裙子上泼了汤水让她不得不去更衣,我才有机会代替她出来找你,凌大人,你可知道谢玉仙对你的算计吗?” 汗巾子没系上, 亵衣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可能, 在这种窘迫之境凌御只觉额头青筋嘭嘭直跳, 咬牙道:“有屁快放!” “她想和你通^奸,再假装怀上你的孩子, 哄骗你帮助宗政隆熙夺皇位, 等宗政隆熙当了皇帝就立你的孩子做太子,实际上那孩子是宗政隆熙的,这不过是谢玉仙哄骗你的毒计!她就想当皇后, 太后,摄政太后!” 李檀儿又朝凌御走近一步,“凌大人,我们来做这个交易吧,我可以保证我生下的一定是你的儿子,因为我痛恨宗政隆熙,所以我不会给他生儿子,你的儿子一定能当上太子!” 漾漾听到这里再也控不住哈哈笑了出来。 李檀儿顿时惊慌,“谁?” 漾漾走进假山洞,笑哈哈道:“李侧妃,我都听到了,你最好贿赂贿赂我,不然我就要嚷出来了。” 凌御看见漾漾走进来顿时就松了口气,背过身去把汗巾子系好就冷冷道:“李侧妃,有病就去看大夫。” 李檀儿的脸色早已变得灰白,“你、你想怎么样?” 漾漾走上去就在李檀儿身上乱摸,李檀儿吓坏了压低音尖叫,“我不喜欢女人!” 漾漾笑不可遏,撸下李檀儿的镯子、配饰、头面,用帕子包好扔给红香拿着就道:“好巧哦我也不喜欢女人。放心吧,我不会出去乱说的,你已经给了我封口费啦。” 李檀儿顿时呆住,凌御和漾漾走远了她才回过神来,忽然捂住脸就闷闷哭了出来。 那边厢在偏殿更衣的谢玉仙闻到了一股清幽的香甜味儿,见是净桶旁边放的香炉中所燃之香便以为是用来驱除臭味儿的,哪知等她小解完出来就迷糊了。 远远看见凌御朝她走过来就踉跄着扑了上去,娇喊道:“表哥。” “滚!” 素来好洁的三皇子不愿意随便找个地儿小解,这才走到偏殿这边,原想寻个偏殿无人的时候凑合一下,谁知横斜里就扑出个女人来,他还当是哪个心思歪邪的宫女,想都没想抬起脚就猛的踹了出去。 “表哥你竟舍得踢我?!”摔在地上的谢玉仙捂着肚子,伤心的质问。 -- 第63页 宗政隆泰仔细辨认了一下,皱眉道:“四皇妃?” 一时想到什么,宗政隆泰脸色一变,急忙跑了。 待得布置下陷阱的宗政隆庆带着宗政隆熙赶来抓^奸,竟只看到了倒在鹅卵石小径上的谢玉仙,宗政隆熙立时抱起谢玉仙,连忙问,“仙儿,你这是怎么了?” “表哥,表哥……”谢玉仙搂住宗政隆熙的脖子就亲起来。 宗政隆庆见状哈哈大笑,“她中了迷□□了,心中想着谁看见的就是谁,这一下子没打着老三,却帮四弟你认清了这个王妃,大哥对你不薄吧。” 宗政隆熙抱紧谢玉仙,冷冷问,“大哥是要用我的王妃陷害三哥?” “是啊,可惜老三跑了,哼。” 说完宗政隆庆就甩袖走了。 宗政隆熙咬破舌尖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小不忍则乱大谋。 宗政隆庆,待我得登大宝之日就是你惨死之时! …… 走在回廊上,漾漾笑的不行了,“夫君,你成香饽饽了。” “别笑了。”凌御按按额角,恨不得揍一顿漾漾屁股。 “对不起,忍不住。” 就在这时一个宫嬷迎了上来,笑道:“凌大人凌夫人,太后有请。” 没一会儿凌御漾漾就被引到了太后寝宫。 “你就是阿御新娶的夫人吧,快过来让哀家仔细瞧瞧。” 漾漾走到太后跟前,见这位太后衣着朴素,长得慈眉善目的,就咧嘴一笑。 太后也在打量漾漾,看了一会儿就对凌御笑道:“这丫头生的好,明艳大方又是一脸福相,我一见了便觉有缘,配你刚刚好。” 凌御应“是”。 “多大了?” 漾漾瞅见太后放在茶几上的宝石盆景眼珠子就不动了,漫不经心的回道:“十六了吧。” “自己年庚几何竟还不确定吗?”太后笑道。 见漾漾盯着宝石盆景就问道:“你喜欢?” 漾漾连连点头,“喜欢!” “是个实诚姑娘,喜欢就送你可好?” 漾漾惊喜的看着太后,猛点头,“好!” 太后大笑,拍着漾漾的手背道:“你这丫头有趣,往后常来陪陪我这个老人家可好?” “有好处可拿就来。”漾漾抱起宝石盆景,毫不客气的道。 太后又笑的不行了,“有,只要你来就不让你空手。” “好!” 凌御听着这一老一小的对话,微微弯了弯唇角。 “让您破费了。” 太后笑道:“这些无用的东西哀家多的是,难得有个哀家一见了就打心底里喜欢的丫头,给了她哀家高兴,算不得破费。你这孩子,东西没少往哀家这里送,怎么人不来,哀家这里何曾少了东西,少的是人气,难得哀家喜欢你这孩子,你却没良心,升迁入了内阁,掌了督察院就翻脸不认人了?” “您若想要热闹,和陛下说一,皇重孙皇重孙女都可承欢膝下,外臣毕竟是外臣,常往您这里跑又不知会被编排成什么样子,臣掌督察院,清查贪官污吏,做的原本就是得罪人的事儿,还有个外号鬼见愁,怎能来连累太后呢。” “哀家会怕吗,哀家活到这个份上,还怕了谁去?阿御你告诉哀家谁欺负了你,哀家这就派人把他叫过来骂一顿给你出气。”太后佯怒。 凌御连忙笑道:“并没有,只有臣欺负别人的份儿。” 太后转怒为笑,“是了,这才是哀家喜欢的孩子该有的模样。只有咱们欺负别人的份儿,别人想欺负咱们没门。” 漾漾听着,只觉这太后该是一个极好的人,她那样对待天临帝,怕不是天临帝做了什么她无法原谅的事情吧,比如谋夺了属于懿文太子的皇位? 深夜回到家,洗漱上榻,两人分两个被窝躺着,漾漾戳戳闭眼装睡的凌御,“太后对你这么好,你的良心会不会痛?” 凌御蓦的睁开眼怒瞪漾漾。 漾漾一点不怕他,笑道:“会不会痛?” “闭嘴!” 凌御忽然掀开自己的被子挤进漾漾的被子,把头往漾漾怀里一拱就闷闷轻啜了起来。 漾漾扎着双手快吓坏了,“喂,你可别真喜欢上我啊,你配不上我的!” “闭嘴!” 凌御只觉胸闷气短,恨不能、恨不能……算了,他知道自己不能,腰还酸呢。 快入冬了,天越发短了,早晨天还没亮凌御就上朝去了,漾漾睡到自然醒才爬起来用早膳。 石阡趁着这个空儿走到上房来说话,“夫人,玻璃和镜子都能售卖了,只是这两样利润太大,咱们一家吃不住,属下想是时候寻找盟友了,此事也回禀过主公,主公让询问您的建议。” “颍川侯府和大皇妃所在的琅琊侯府都可。”漾漾漫不经心的给出建议。 石阡却如得圣旨,忙忙记下后退了出去。 这日,漾漾听腻了话本,连丢在茶几下积灰的大福都拉出来擦的锃光瓦亮,却仍觉无聊,于是换上金灿灿的箭袖,带着英娘蛮娘两个狗腿子出门玩耍去了。 到了街上,逛了一会儿就听见摊贩们都在议论一件奇事儿,说是城南有老神仙出世,一个樵夫亲眼见证了一个老神仙从地底下长了出来。 漾漾一听兴趣就上来了,带着俩狗腿子直奔城南而去。 -- 第64页 到了地儿不用打听就看见一群人都在跪拜一个下半身还长在地里的白胡子老头,到了跟前,漾漾发现跪在头前里的竟然是北平王宗政隆熙。 “老神仙,我父亲染了风寒多日不愈,大夫们不敢用药,惊见您的神迹,深以为遇见了真仙,求老神仙跟不孝子回去救治父亲。” 说完宗政隆熙“咚咚咚”就给老神仙磕了三个响头。 老神仙不为所动。 漾漾摸着下巴观察了一下就往老神仙跟前凑,立马就有个樵夫打扮的村夫跳出来阻止,呵斥漾漾不可惊扰老神仙。 “我就看看又不干什么,这位大哥你就让我近距离拜拜老神仙呗?” “不行,你想靠近拜见老神仙,他们都想,你们的浊臭之气会熏坏老神仙,败坏老神仙的修为的,后退后退!” 漾漾,“我不臭啊,我很香的。” “后退!” “好吧,这可是你们逼我的,蛮娘你去给我在老神仙对面挖个坑,白娘你去给我买上几麻袋黄豆来。” 樵夫顿时大惊失色。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提前更新哈,周四要上个重要榜单,所以周四的更新要推迟到晚上零点左右更新,之后更新时间回复下午六点的,么么哒。 青山的预收文《纨绔县令断案妻》求收藏 ̄ 文案: 县令顾徽之发现遵父母之命新娶的妻子是个扫把星,她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发生命案。 从现代胎穿到古代的花想容发现,占卜异能在手,在哪里过日子不是过,只要吃好喝好有案子可破,小日子美滋滋。 电脑端:《纨绔县令断案妻》 手机wap:《纨绔县令断案妻》 第041章 偷偷摸摸 “小娘子, 江湖上有个规矩,叫揭人关窍犹如毁人生机,和杀父杀母之血仇是一样的。”一边说着话樵夫的手就偷偷摸向了后腰。 漾漾拍了拍樵夫摸向后腰的那只胳膊, 笑眯眯道:“那你知道我是谁吗,督察院掌院, 内阁最年轻的阁老, 凌阁老之妻就是我,你动我一根汗毛试试,你主子还上赶着巴结我们老爷呢, 你一个打手还想杀他夫人,你杀得起吗?” 樵夫握着匕首的胳膊蓦的僵硬, 两眼恶狠狠的瞪着漾漾。 漾漾笑道:“这事儿你做不得主, 你主子不就跪在那里吗, 我找他去。” 漾漾这话一说完, 白娘蛮娘就从两边夹住了樵夫, 抓着他的肩头,致使他动弹不得。 漾漾穿过跪拜老神仙的百姓,走到宗政隆熙身边蹲下,伸出一根手指头来戳戳全神贯注给老神仙磕头, 把脑门子都磕青了的可怜四皇子, 低声道:“我想在老神仙对面挖个坑, 坑里填上几麻袋黄豆,洒点水, 把自己埋进去, 四王爷觉得我这个发财的主意怎么样?我瞅着老神仙身边摆的那些贡品金银都流口水了呢。” 宗政隆熙磕头的动作一顿,随即面不改色的继续磕,同时低声道:“听闻凌夫人极爱财, 小王家中尚有一尊白玉菩萨,是前朝宫室旧物,已有百年岁月,今夜就送到府上去可好?” 漾漾顿时心神舒畅,竖起大拇指真心夸赞,“四王爷真善解人意,本夫人就喜欢四王爷这样的可人,罢了,本夫人也乏了这就回府等着去了。” “夫人慢走。”宗政隆熙“嘭”的一声重重磕在黄土地上,咬牙切齿。 漾漾笑呵呵的站起来,拍拍屁股就想带着俩狗腿子打道回府来着,却忽然听到那老神仙开口了。 “野道李少卿,不过因一时顿悟在此歇脚,并非什么老神仙,这位给野道磕了三日头的善人请回吧。” 漾漾一听“李少卿”这个名字,顿时就可怜起宗政隆熙来,她记得原书中李少卿是凌御的人,想来现在这个李少卿依旧是凌御的人,凌御开始往天临帝身边插钉子了。 回府后,漾漾就把这事扔脑袋后头去了,坐等新宝贝白玉观音送上门。 暮色四合时落了雪,寒风凛冽,玲珑坊早早关了门,韩寡妇在后院卧房里弄了羊肉汤暖锅子搭配了一桌子肉菜,一壶春酒,和自己的姘头你一杯我一杯喝出了柔情蜜意的味儿,氛围正热,那姘头正嘴对嘴喂了韩寡妇一口酒,正要宽衣解带时门被“嘭嘭嘭”砸的震天响。 韩寡妇娇艳顿怒,快步走出卧房站在廊下就喊了起来,“谁呀,别人家正吃晚饭呢,怎么这么不识相!” “快把白杨叫出来,主子找。” 正在屋里饮酒的白杨一听,掏出钱袋子往桌上一扔,赶忙披上灰鼠皮裘,靸着绵鞋就跑了出来,“娇娘,明儿我再来,主子的事儿耽误不得。” 说完就冒雪跟着姜槐骑马走了。 韩娇娘气的跺脚,跑到门旁里站着,对着远走的白杨背影喊,“明儿你还不知道去哪个骚狐狸的被窝呢!” …… 宁静的夜晚,雪落下的声音窸窸窣窣的,胖的肚皮耷拉的老虎抖落一身毛毛雪顺着楼梯就爬进了锦云楼书房,从桌子底下钻进去一头拱进了凌御怀里,拱的他手一抖,半天都没翻阅过的《诗经》掉在了桌子上。 白杨坐在一旁玫瑰椅上,斟酌了片刻才小心翼翼道:“主公,属下姘头是多,可那些女人怎能跟夫人相比,您瞧瞧夫人那藏宝洞,上回四水跟着石阡进去了一回回来就跟我们说,洞里的金光能闪瞎人眼珠子,珍珠撒的遍地都是,啥宝贝都有。 -- 第65页 似属下的新欢那个开胭脂水粉铺子的韩寡妇,一根普通金钗就能哄的她欢欢喜喜,可夫人能瞧得上吗?某日遇着红香我俩闲话家常,红香还说颍阳侯府送的赔礼,一支能传家的金珍珠凤钗都被夫人扔床底下落灰,这最见效的送东西哄女人开心这一招放夫人身上就实在太昂贵了,主公您的私房怕还没有夫人一个零头吧?” 正假装摸老虎头的凌御:“……” 既开了头白杨就放松了下来,接着笑道:“哄女人开心这种事儿,据属下多年经验,送东西这一条真的是百试百灵,送的东西越贵重女人越开心。” 忽见凌御脸黑如墨,风雨欲来,白杨心头一颤,赶忙坐直身子,端正态度,苦着脸道:“主公,属下实在无能,实话跟您说了吧,属下就喜欢小媳妇小寡妇们,这小媳妇小寡妇们都是经历过男人的,个个精明着呢,人家从不爱虚无缥缈的风花雪月,人家就只认银子,故此属下从没追过纯情的小姑娘们,哄女人开心只知道送东西罢了,可夫人这种的,主公,恕属下直言,您、您还是接着喝虎鞭汤去吧。” “你给我滚出去!” 白杨顿时如蒙大赦,往地上一躺,把自己团成个球状,真个滚出了书房。 …… 天寒地冻,漾漾窝在锦瑟院猫冬,在过腻了吃了睡睡了吃的咸鱼生活后,拿起了画笔。 身为一头天地间仅此一只的神兽,当然要与众不同,画画也不能例外。 画水墨山水?那是不可能的。 画工笔花鸟?那也是不可能的。 “夫人,冯小姐来了。” 漾漾一听就道:“请进来吧。” 笔也没停下,蘸了蘸泥金接着细细的描绘。 冯昙云由自己的侍女金珠服侍着脱下白狐皮裘,扶了扶鬓上的点翠扁方,往南边暖炕上一瞅,见漾漾坐在那里不动如山没有一点迎接她的意思,一点也不介意,走过来坐到漾漾对面就笑道:“你快抬头看看我,不然我就把给你的金叶子树原样再抬回去。” 漾漾连忙瞅着她使劲看了好几眼,笑眯眯道:“我看了,快把我的金叶子树拿来。” 冯昙云笑道:“你这个脸皮真真厚的跟城墙一样了,我这个送礼的还没送出手呢就已经成了你的了。” “进了我家的门都是我的。” 冯昙云大笑,一招手便有两个强壮的嬷嬷抬了一株七尺高的金叶子树来,树叶浓密,冠盖如伞,漾漾一看就喜欢了,连忙一指卧房,“红香,你领着,就把这株金叶子树放我那个红珊瑚衣架子旁边。” “是。” “我今日可是奉了家父的命来谢谢你的,玻璃镜子……” 话说到这里冯昙云见漾漾低头作画不经意的往画上一看登时就羞红了脸,“你要死,怎么青天白日的画这个!” 漾漾笑嘻嘻道:“你仔细瞧瞧,我画的可比市面上偷着卖的精美多了,不对,是唯美,我画的这本册子是唯美风的,你瞧这男主,俊美风流,风姿如玉,宋玉潘安再世也不过如此了,你再瞧我这女主,这般尤物,羞貂蝉愧西施,昭君玉环见了都要退避三舍。” 捂着自己眼睛的冯昙云指头间露出条细缝,越瞧心脏越是砰砰跳,脸儿也红了,喘气也不匀了,只觉那男主怎么看怎么让人挪不开眼,那女主,酥^胸细腰,怎么能那么好看呢,禁不住便在心里赞同了漾漾。 “你、你竟会画这个?哎呀你快收起来咱们说说话。” 此时漾漾也画的差不多了,搁下笔道:“生意上的事儿我不管,我只管收利润。” 冯昙云便笑道:“知道了。” 于是冯昙云便挑了些闲话和漾漾说,“谢昭仪昨夜生下五皇子了,这事儿你可知道?” 漾漾摇头。 “这五皇子是谢氏姑侄盼望了多少年的。”冯昙云左右瞧瞧,压低声音道:“宫里都传这位五皇子了不得,左胸有七星痣,是真命天子,也因这七星痣一降生就得了圣上的喜爱,立时就给挪到了圣上的寝宫太极殿,谢昭仪母凭子贵也被挪到了太极殿偏殿好方便照顾小皇子,这五皇子实在特殊,要起风了。” 漾漾心说,原书中可没有这样一位五皇子,看来原书剧情已经崩了。 “继三皇子玉溪秋围救驾有功获得圣宠,特旨入了户部理事后,前些日子四皇子也因‘感天动地’的孝心领旨入了吏部理事,原本支持大皇子的势力都被四皇子笼络了过去,形如废人的大皇子现在已经红了眼了,视三四皇子为仇敌。”冯昙云说到这里瞅见漾漾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就赶忙道:“我直说了吧,这是我父亲让我告诉你的,实际上不是告诉你的,是告诉凌阁老的,有意打听凌阁老更看好谁。” “你把四皇子四皇妃得罪死了,你家肯定是想支持三皇子是吧?新出生的五皇子虽有七星痣,可他实在太小了,成年的皇子若真想弄死一个婴儿还是可能的,是不是?” 冯昙云赶忙点头。 漾漾就道:“做你们的海上贸易去吧,少掺和。” 冯昙云眼睛一亮,“阁老是看好三皇子?” 漾漾没说话,把画竖了起来,冯昙云瞥见脸蛋又红了,她知道漾漾的癖性,脱下手腕上戴的东珠手串拍在炕几上,“我、我要了!” 漾漾顿时欢喜,立马把东珠手串摸到了自己怀里藏着,“待得送去印刷完后这母版我让人给你送家里去。” -- 第66页 偷偷摸摸想买本画册的冯昙云顿时涨红脸,“你要气死我啊!” 漾漾大笑,“行行行,让人偷偷给你送去。” “啊,我要杀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7号要回老家送中秋节礼,会住几天,所以目前就保持住一更为先,从老家回来再在保一的基础上更二哈,青山会努力哒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梦几度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青家小福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42章 运动 趁着雪还没下大, 得了漾漾偷偷给她送去的承诺,冯昙云由侍女服侍着穿上白狐裘便要告辞。 漾漾下得暖炕,靸上满绣绵拖鞋, 站着伸了个懒腰,笑眯眯道:“你走吧, 我不送了。” 冯昙云笑着又走过来, 握着漾漾的手道:“有人家要相看我,到了那日我请你帮我掌掌眼,你运气好, 让我沾沾你的福气行吗?” 顿了顿,冯昙云勉力一笑, 声嗓略哽, “我只想要一个良人罢了。” “好。” 送走了冯昙云没一会儿, 原本该在官署办公的凌御回来了, 凤凰花厚毡帘掀开, 他带来了一股夹着雪花的寒风。 脱帽拿在手里,凌御走到漾漾身边就道:“随我去一个地方。” 窝在暖炕上正犯困的漾漾睁开一条眼缝瞥了凌御一眼,翻身打算睡觉,懒懒道:“不去。” 凌御把皮帽扣到漾漾脑袋上, 连被子一起把人抱起来就往外走。 漾漾也不挣扎, 一副随遇而安模样。 大门外已备好了暖车, 乃是凌御特用的。 凌御不说去哪里漾漾也不问,寻个舒服姿势假寐。 雪花飘飘落落从天而降, 似抛棉扯絮, 车轱辘碾压在积雪上发出涩涩的咯吱声。 赶车的姜槐头戴斗笠,身披暖蓑衣,沉默的像一块石头。 假寐的漾漾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再睁开眼时就发现车停了,而凌御还坐在身边,见她醒来就道:“今日北平王妃去西城贫民窟施粥被歹人所虏,歹人把刻有北平王妃闺名的金钗送到了我这里,怕是有人拿我和她的旧事做文章有求于我,如今谢昭仪生下了胸有七星痣的五皇子,怕是他们坐不住了,你随我进去吧。” 漾漾看着凌御认真和她解释的模样,只想哀叹,“你和我一个小替身解释个屁,你醒醒啊。” 凌御淡淡道:“你是我名媒正娶的妻。” 说罢,拿出一件玄狐裘给漾漾穿上就拉着她下了马车,面前是一家客栈,幌子已被摘下不知名字,门面有二层楼,穿过大堂到了后面就是宽阔的院子,院子里种满了寒竹,当中留出了一条鹅卵石小径。 穿过小径就进了正堂,堂上寂静无声,四面都垂有紫竹帘,正北面帘内坐着一个人。 “凌大人把夫人带了来可不方便办事啊。”帘内人笑侃。 “你们聊,当我不存在。”漾漾寻了把椅子坐下,见果盘里放着柑橘,拿来就剥着吃。 帘内人又笑了,“尊夫人倒是识趣,这就是家世低微的好处了,不像那些和咱们旗鼓相当的名门贵女,醋缸子投胎似的。” “阁下,有话请直说。”凌御淡淡道。 莲内人一声轻笑,轻拍了两下巴掌,随即南面的紫竹帘就缓缓升了起来,露出了一张挂着红罗帐子的拔步床,床榻上横放着闭着眼睛的谢玉仙。 漾漾心内禁不住“啧”了一声,有些同情谢玉仙了,白月光也不是好当的不是,还是她这个小替身安全。 “听闻凌阁老对谢家仙子用情至深,求而不得,如今我帮凌阁老把谢仙子弄来了,今夜就可洞房花烛,凌阁老如何谢我?” 此话方落地,挡住帘内人的紫竹帘就缓缓升了起来,露出了宗政隆泰那张英俊绝伦的脸。 “三王爷怕是误会了,从未有用情至深,那不过是幼年时的一场邂逅,我铭记于心,妄图相报,奈何于北平王妃心中那场邂逅不过平常事,她未曾放在心上,于是嫁给了四王爷,我亦娶了娇妻,现如今我与妻子琴瑟和鸣,恩爱情深,心中哪里还放得下旁人。” 说罢凌御就握住了漾漾剥柑橘的手,漾漾只觉烦恼,在心内默默吐槽,琴瑟你妈的和鸣,恩爱你妹的情深!本座找守门童子都不会找你这种寿命不过百年的短命鬼好吗! 面上漾漾还要笑嘻嘻。 床榻上谢玉仙的睫毛颤动了两下,藏在袖子里的手悄然握紧。 “这女人不过是本王的敲门砖,凌阁老应该明白本王的意思,你这样说是拒绝的意思吗?” 凌御淡淡道:“是。臣只忠于圣上。” “好一个只忠于圣上!” 话落,宗政隆泰起身,甩袖而去。 凌御拉起漾漾,道:“已通知北平王过来接他的王妃了,我们该走了。” 漾漾甩开凌御的手,白他一眼,大步走出客栈就爬上了马车。 凌御反而扬唇浅笑,随即也上了马车。 凌府的马车离开不久,宗政隆熙就急匆匆赶了过来,“仙儿、仙儿你没事吧?” 谢玉仙坐在床榻上已是泪流满面,猛的扑进宗政隆熙的怀里痛哭道:“王爷,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你还要我忍多久?” -- 第67页 宗政隆熙心痛如绞,紧紧抱着谢玉仙不停的安抚,“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这还是上次荆国辱骂我时你劝慰我的话,仙儿,我不是那等在意女子贞洁的人,我知道你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大业,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现在的忍辱负重都是为了将来的涅槃重生,我们两人终究有一日会登临天下!” “你在胡扯些什么,我并没有受到任何损害!” 谢玉仙推开宗政隆熙,心中从此刻起真正生出了一丝悔意,当初拒绝嫁给凌御,选择他真的作对了吗,照这个势头下去,宗政隆熙真的能斗倒宗政隆泰成为太子,做成皇帝吗? “是宗政隆泰抓了我要送给凌御,凌御带着他的夫人过来了,言明心中已无我,只想和他的小娇妻过恩爱情深的小日子!” 谢玉仙冷笑连连,“王爷安心。” “仙儿,你在怪我?”宗政隆熙顿生愤怒,“我都已经甘做绿王八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谢玉仙顿时心凉,不敢置信的看着宗政隆熙,“我为了你的大业牺牲至此,你嘴里说着不在乎,原来心里终究、终究……” 宗政隆熙看着谢玉仙泪如雨下顿时慌乱,忙道:“是你先怪我的,我才一时气愤,好了好了,咱们现在应该齐心协力做大事,不应该内讧,仙儿,咱们回家吧。” 谢玉仙任由宗政隆熙抱上马车,一路上再也没开口,宗政隆熙也把头转向了车窗外。 …… 凌御漾漾回到家门口时天色已微黑了,街上华灯初上,花嫂子的馄饨摊子上已坐满了人。 煮馄饨的大锅里咕嘟咕嘟往上翻涌着白白胖胖的鲜虾馄饨,腾腾热气上升,烟雾袅袅,把守在大锅旁边的花嫂子弄的仙人一般。 漾漾跳下马车就走了过来,“花嫂子,来两碗鲜虾馄饨两碗蟹黄馄饨,在这儿吃。” 花嫂子顿时眉开眼笑,连忙往屋里喊了一声,“芳芳,凌夫人来吃馄饨了,快把屋里的小桌子小凳子拿出来摆上。” “哎,这就来。” 片刻后一个容貌秀美的姑娘就把一个小桌子搬了过来安置在了门旁里,又小跑着回去拿来了两个小凳子摆好,大方的笑道:“夫人快请坐,这桌子凳子都是干净的,旁人来了没有,只夫人来了才有。” “多谢多谢。”漾漾笑道:“芳芳,你快盛一碗羊肉汤过来,这大冷的天喝一碗加了油辣子的羊肉汤,给琼汁玉液也不换呐。” 凌御也跟着走了过来,坐到了漾漾身边。 漾漾嫌弃的道:“你要吃的话自己要,我四碗还不够吃呢。” 凌御默默看了一眼旁边把脸埋进青瓷大碗里喝汤的书生。 “那就一碗鲜虾馄饨吧。” 花嫂子笑道:“好嘞,凌大人您稍等。芳芳……” 转眼瞅见柳芳芳往身材魁梧的姜槐旁边凑花嫂子就歪了嘴,“芳芳,你去屋里把娘腌制的酸萝卜切一盘子来给凌夫人凌大人。” 柳芳芳撅了噘嘴,老实的进屋去了。 姜槐挠挠头,转到凌御身后站着,叹了口气。 漾漾笑眯眯道:“老姜,喜欢芳芳呀?” 姜槐一张脸刹那通红,当花嫂子板着脸看过来的时候连忙摆手加摇头,“不敢不敢。” 没一会儿柳芳芳端了一个青瓷盘子来放在小桌子上,随后就给姜槐使眼色,姜槐看见了却直拿眼睛瞅花嫂子。 花嫂子敲的大锅沿当当响,没一会儿盛好四碗馄饨放到漾漾面前,笑道:“夫人您吃,小心烫。”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街上人烟渐浓时,漾漾凌御吃完馄饨就回府了。 当夜,凌御把自己洗的香喷喷的走进卧房,掀开床帐子一看里头却是空的。 “红香,夫人呢?” 红香叹气,“到藏宝洞睡觉去了。” 闻言,凌御心中顿生恼怒,恼怒中还有些酸苦。 红香瞅见凌御这独守空房的凄凉模样,实在不忍,拿来一床红绸鸳鸯绵被道:“藏宝洞临着湖水,这天又阴晴不定的,说不准半夜要下大雪的,奴婢想着给夫人再送一床绵被,您还有什么东西要捎给夫人的吗?” 凌御想了想,接过绵被,道:“我有事和夫人说,我送去吧。” 红香赶忙笑着把绵被放到了凌御撑起的胳膊上。 凌御抱着绵被一走进樱桃林就看到了从藏宝洞那边透过来的火光,被从湖上吹来的寒风一吹,身体打个冷颤他就冷静了下来。 她已是他的妻,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 想清楚了以后,凌御的心态就放平了,走进藏宝洞就看到满地火盆子,这里温暖如春,漾漾正枕着老虎肥肥的肚皮,一人一虎挤在黄金贵妃榻上看话本。 漾漾看的唉声叹气,老虎也唉声叹气。 “你喜欢我什么我改行不?” 凌御笑道:“喜欢你贪财的模样。” 漾漾哀叹,“那我改不了,那就这样吧,你自作自受去吧。” 原书中对谢玉仙就是一往情深,到了她这里依旧如此,看来这就是这个大反派的缺点了,认定了谁就是谁,傻子一样。 原书中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宗政隆熙谢玉仙夫妻成为最后的大赢家真的很符合现实,因为像凌御这种人,情深不寿是他最真实的写照,有这样明显的缺点怎么成就大事嘛,在原书中惨死简直是注定的结局。 -- 第68页 唉。 凌御把鸳鸯绣被盖在漾漾身上,笑道:“明日天临帝为五皇子办满月宴,要大宴群臣,普天同庆,你准备一下吧。” “哦。” 凌御拿走漾漾的话本子扔在地上,赶走已经肥的走不动道的老虎,挤到漾漾身边环抱住她,拿下巴蹭着漾漾的发顶道:“今夜我陪你睡在这里可好?” “我去,你已经挤上来了好不好,问屁。” 凌御失笑。 算了,他既一脑袋陷进来,一副九死不悔的模样,那我就先享受好啦! 长夜漫漫,还是多做点床榻运动吧。 运动,有益于身心健康! 第043章 美不美 太极宫, 大康禁宫最宏伟的建筑,当《天授破阵乐》在太极殿响起时,其势如虹, 气韵雄浑,满殿权贵都禁不住挺直背脊, 抬头仰望丹陛之上被天临帝抱在怀里, 裹着明黄襁褓的婴孩。 这就是胸有七星痣的五皇子啊,和高太^祖,太^祖一样, 都是真命天子。 排在宗室首位的三皇子宗政隆泰,穿着魏紫蛟龙袍, 一身雍容华贵的气度逸散而出, 面容傲然不逊。 排在宗政隆泰之后的宗政隆熙, 脸上挂着谦逊的微笑, 时而孺慕的看着天临帝, 时而怜爱的看着那个才刚刚满月十分脆弱的小弟弟。 底下的臣子们脸上都挂着恭贺天临帝喜得幼子的喜悦。 漾漾却只觉这大康军歌十分好听,是能激奋人心的好音乐。 凌御的表现和其他臣子保持了一致,以至于依大康习俗,天临帝亲自嚼碎了茶叶涂抹在五皇子的头顶, 又让谢贤妃抱着孩子, 自己亲自操刀给五皇子剃胎发, 宠爱之意昭然。 宗政隆泰满面的傲然顿时僵凝,宗政隆熙孺慕和怜爱两种表情的切换忽然混乱, 略显扭曲。 臣子们心中震撼, 有些定力差的,喜悦的面具都崩了,大抵都在心中呐喊, 七星痣!七星痣! 胸有七星痣的才是真命天子! 凌御垂首冷笑。 漾漾觉得无聊,偷偷的拿了切成小块的哈密瓜吃。 与此同时,东安王府,花园池塘,原本种植的荷花菱角被连根铲除,淤泥被挖走,砌平,贴上了御窑金砖,倒满了琥珀酒,上方架起了花架子,悬吊的却不是花盆而是煮熟的猪牛羊肉。 身上一片布缕都没有的宗政隆熙靠坐在岸边,一手搂着美人一手拿着金酒杯直接就从池子里舀酒喝,脸上醺然之色犹如抹了一团胭脂,只听他痛骂道:“活不长的小崽子!” 太极殿上,行完满月礼的五皇子已被精挑细选出来的奶嬷嬷们抱走了,天临帝举杯与众臣子们共饮,脸上欢喜之色越来越浓,酒宴到了最高^潮时禁不住就大声宣布大赦天下。 臣子们谁也不想触天临帝的霉头,纷纷拍马屁,赞誉圣上有好生之德。 凌御先是皱眉偷瞥了天临帝一眼,随即听之任之。 漾漾小声道:“阻人财禄如杀人父母,被你抓进司狱司的那些贪官可都要找你报仇了。” 凌御淡淡一笑,“你在关心我?” 漾漾嗤笑,“我只可怜那些兢兢业业把坏蛋抓进大牢的人,和即将被放出来的坏蛋祸害的百姓们。” 在这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的太极殿中,凌御没再说话,神色恢复一贯的冷淡。 彼时天临帝回到龙椅上安坐,把酒杯重重往桌案上一放就淡淡道:“就在方才,朕得知镇国将军宗政隆庆在府中弄了酒池肉林,喝到高兴了还痛骂五皇子是活不长的小崽子,朕听了十分愤怒,宗政隆庆也曾是朕精心培养的儿子,不曾想竟长歪了,既然宗政隆庆甘心做废人朕就成全他,再贬为辅国将军吧,成贤,即刻把朕的旨意下达,命宗政隆庆跪接。” “是。” 殿中一时寂静的落针可闻,随即臣子们无话可说,跪地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漾漾吃着哈密瓜感叹,大抵帝王都爱玩敲山震虎杀鸡儆猴这一招。为了这个胸有七星痣的五皇子,天临帝这个老父亲的心都要操碎了吧,可见真是爱到骨子里了。 当夜,跪接到旨意的宗政隆庆就发起了酒疯,哈哈大笑说自己要奉旨做废人,要女人,要多多的女人,勒令长史给他找扬州瘦马。 …… 这日,正阳书局差点被拥挤的人群给挤爆了,在此帮忙的许文华段子杰招架不住了,忙忙的把石阡给找了过来。 “大家听我说,精装版画册着实已卖完了,印刷作坊正日夜不休的做呢,我说小伙子们,知道你们冬日里火气旺,可咱这画册毕竟是小道不是,咱们也矜持点行不,嚷嚷的满大街都知道了,你们也丢人,我们这正阳书局也成了不正经的了,明年会试我们书局还要出正经的科举模拟册子呢,你们且先回去,我石阡承诺腊八当日必然上架出售。” 矮小的石阡站在桌子上一说完就惹的下头的书生公子们哄然大笑。 人群里不知是谁笑着吆喝一声,“大家都散了吧。” “散了吧散了吧。”便有人附和。 “腊八再来,再若没有本公子砸了你们的招牌。” 石阡赔笑,“一定有一定有!” 随即不久,书局就清净了下来。 许文华摇头叹息,深觉这一届学子不行,沉迷避火图有损精气神,还怎么全神贯注的读书呢。 -- 第69页 转头惊见段子杰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偷到了一本画册正往怀里揣,登时上去一把抓个现行,劈手夺来就跑,他一定要烧了这损害读书的坏东西! 段子杰气结,大喝,“文贼休走,还我避火图!” 两人一跑一追到了街面上,正拉扯,就忽然听闻一声大叫,“抓贼啊!” 随即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婆子从巷子里跑了出来,大喊大叫要抓贼。 许文华连忙走上去询问,“老婆婆,您家丢了什么东西?” 老婆子顿时大哭,转身就跑回了家,不久后就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许文华段子杰赶紧追到那户人家就看见一个妙龄少女悬梁自尽了。 许文华把衣摆往腰带里一塞赶紧上去把少女解救了下来,一探鼻息就道:“子杰快去请大夫,还有得救!” 段子杰随即撒腿就往街上跑。 无独有偶,不久后附近市井又有少女自尽,还死成了。 渐渐的,自尽的少女竟达到了十个之多,便惊动了京兆尹,多方巡查之下确定了,是曾经被抓进大牢还没来得及处斩的采花贼孟浪,他逢上了大赦天下的好事,出狱后不知悔改变本加厉的作案。 …… 这日,漾漾正窝在炕上画第二本避火图,凌御走了来坐到漾漾旁边,探头看了一眼便道:“这个姿势我们下次可以试试。” 漾漾瞥他一眼,懒洋洋的道:“你快变回以前那种冷冷淡淡的样子吧,黏黏糊糊的我快要受不了了。” 凌御就笑道:“说正经的,姜槐和花嫂子的女儿柳芳芳修成正果了,择日完婚,你身为女主人帮着给属下操办操办吧。” 漾漾再度懒懒的瞥他一眼。 凌御就赶紧道:“说着玩的,知道你连做生意都嫌麻烦,赚钱只想白捡。” 漾漾忽然反应过来,“你这是找我闲话家常来了?” 凌御点头,“寻常人家的夫妻都是这样的。” 漾漾呵呵。 凌御见漾漾这态度心里就发凉,只觉眼前这女人冷酷,心莫非是石头做的? 凌御再度告诫自己不能急于求成,对付冷心冷肺只爱钱的女人要用水滴石穿,日久生情的功夫。 于是便道:“因着大赦天下,有个犯了杀头罪的采花贼叫孟浪的被放了出来,连续作案十几起,导致了十个少女的死亡,昨夜竟盯上了花嫂子的女儿柳芳芳,亏得姜槐听到风声日夜守在柳芳芳身边,昨夜正好撞见孟浪作案,保下了柳芳芳,但没能抓到人,那孟浪的轻功犹在石阡之上,让他跑了。” 因天冷一直窝在屋里无精打采的漾漾顿时两眼放光,精神奕奕,忙问道:“这采花贼除了采花还偷东西不?” 凌御道:“这孟浪做采花贼之前就是个入室行窃的大贼偷。” 凌御见漾漾像那枯萎的还魂草,遇水就舒卷身躯,焕发生机,一副摩拳擦掌大干一票的模样就赶紧道:“你想做什么,这不是好玩的,我不同意!” 漾漾猛地搂住凌御的脖子,猫儿一样蹭他,声调娇嫩,拉长音,“夫君 ̄” 凌御浑身一抖,僵着身躯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同意,你死了这份心。’ 漾漾“叭”的一口亲凌御脸上,“夫君,凡是大贼偷必有专门藏宝的贼窝,我要去抄这大贼偷的老窝,现在我有一计……” “你没有。”凌御冷着脸道。 “我有,听我的。”漾漾拿脑袋使劲往凌御怀里拱。 凌御被拱的心猿意马,禁不住把漾漾抱在怀里,一边假装不同意一边偷偷翘起了嘴角。 “罢了,先说说你的计策。”凌御怕把漾漾逗毛了,觉得这乔拿的差不多了就赶紧妥协。 漾漾就乖巧坐好,嫣然一笑,“夫君,你瞧我美不美?” 凌御恍了下神,只觉漾漾比洞房花烛那夜更耀眼了,以前读史,读到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得褒姒一笑,他只觉这是把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荒唐推锅给女人,现如今他想,如若那褒姒也长的和漾漾一般,他是周幽王也要想尽办法的逗美人一笑了。 但,烽火戏诸侯的事儿他是不做的,他没那么蠢。 不对,又错了,他又不是周幽王! 凌御微微晃了晃脑袋,佯装轻咳,垂眸道:“美如何,丑如何,不过是皮囊,品德行止美才是一个女子骨子里的美。” “我信了你的邪,你这个糟老头子!” 凌御:“……” 第044章 撵出家门 清晨下起了毛毛细雪, 赶早市的行人仍旧络绎不绝的从左都御史府门口走过,这时铆钉红漆大门从里面突然打开,一个只穿了一件薄薄水绿夹袄的女子被推搡了出来, 连同一个小包袱被扔到了她脸上。 只听那身材矮小的家丁冷冷道:“滚,快滚!” 说完“嘭”的一声巨响就把门关上了。 这女子生的美貌绝伦, 身材玲珑有致, 却两眼含泪,凄惨落魄,只见她两手扒着门缝哭道:“我不走, 放我进去,老爷, 我再也不敢攀比王妃了, 饶我这一回吧, 石管家、石管家, 求求你替我在老爷跟前求求情吧。” 门缝那头却再也没了动静, 仿佛把这女子丢弃出来只不过随手丢弃了一块抹布。 女子满脸绝望,一屁股坐门槛上嚎啕大哭。 行人见状纷纷驻足围观,左邻右舍也有管家模样的人走来观望问询,有那见过兰漾漾的管家一眼认出兰漾漾, 连忙上前问道:“凌夫人这是何故, 难道是凌大人把您赶出来了?” -- 第70页 兰漾漾哭着摇头, 连忙否认,“没有, 老爷才没撵我, 不过是、不过是……” 因一时想不出好说辞,兰漾漾又急又绝望的再次大哭了起来。 左邻右舍的管家们却都心头了然了,一开始问话的那管家把腰杆一直, 不复方才弓腰尊重模样,昂首挺胸,含笑道:“早料到了。” 说罢一甩袖子就回去了。 “门当户对才能长久啊。”又有一管家叹息一声也走了。 “我告诉家主人去!”另有兴奋的管家转身就小跑而去,像是急于表功的哈巴狗。 漾漾仿佛全没所觉,靠门坐在槛上,嘤嘤哭泣,其状凄惨可怜之极。 躲在门内的石阡缩头耸肩,舌尖顶着上牙顶啧啧有声,心说,小夫人装的可真像啊,粉墨上脸就能唱戏了。 对面卖馄饨的花嫂子见雪下的越来越大,把漾漾的头发都染白了,小身子冻的瑟瑟发抖,心生不忍,连忙走过来道:“小两口吵架,床头吵床尾和,走,您先到我家去暖和暖和,说不得过一会凌大人就亲自来接您回去了。” 漾漾摇头哭道:“再也不会了,我犯了他的忌讳,不该和他心里那个人攀比,花嫂子,我不能连累你,他给了我好多银票,我有钱,我、我住客栈去,我等着、等着他来接我。” 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大把银票来给花嫂子看。 花嫂子见状连忙把银票给塞进了包袱,还左右环顾,见周围都是看热闹的连忙架起漾漾就走,还小声提醒着,“我的好夫人,财不外露,快藏起来。” “我不要钱,我要他……”漾漾嘴巴一瘪又哭哭啼啼起来。 一边哭一边往前头巷子口的大客栈走去。 花嫂子见漾漾被冻的走路都趔趄起来,连忙跟上去搀扶着,道:“小人家里地方小又不干净,您住客栈也行,咱们家门口不远的这家大客栈就极干净的,我送您过去。” 漾漾哭啼着点头。 黄昏时,雪霁初晴,密切关注着左都御史府一举一动的人家就都知道凌御新娶不久的夫人被撵出家门了。 这风声流言传着传着甚至就成了那农门出身的小秀才之女被凌御休弃了。 彼时,北平王府,王妃所居正院中,谢玉仙正躺在贵妃榻上做娇弱状,身畔香炉中有青烟袅袅环绕在她周围,这让她看起来娇弱中又仿佛笼罩着一层仙气,片刻后,贴身侍女莲房掀开湘妃竹帘脚步轻轻走了进来,蹲跪到谢玉仙跟前就小声禀报道:“王妃,王爷又被侧妃绊住了,那贱人捂着肚子叫疼,怎么就不疼死她,孩子真掉了才好呢。” 谢玉仙捂着心口深吸一口气,却不想吸进了一大口烟气顿时猛烈的咳嗽了起来,朦胧仙气的画面顿时就像被撕破了一样,凡俗烟火气就上来了。 莲房赶紧拍背抚胸,在角落里侍候的百合赶紧端了一杯清茶来。 谢玉仙喝过茶水后,想到自己的孩儿就是被这贱人弄掉的,悲伤愤怒顿时就一起涌了上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瘫软在枕头上咬牙切齿道:“好一个李檀儿!” 莲房怒道:“王妃,咱们不能放过那贱人!” 谢玉仙闭了闭眼,冷笑两声,“自然是不能放过的,现如今王爷需要李檀儿亲爹手里的兵权支持,不能轻举妄动,且忍她!” 百合犹豫了一会儿道:“侧妃手段高明,就怕、就怕王爷假戏真做。” 谢玉仙又是一声冷笑,却没说什么,转脸问莲房,“我让你盯着凌御那边,可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莲房忙兴奋的道:“王妃,那小秀才之女被凌大人休了,赶出家门了,真真的!” 谢玉仙顿时坐起来,喜气盈腮,看着莲房才要张口吩咐什么又闭了嘴,缓缓躺回引枕,勾缠着自己的一绺头发笑盈盈道:“不急、不急,且等等,我有一物,那物一出他想忘也忘不了我。” 笑罢又怜悯般的叹息,“他小时跟着嫡母可惨了呢。” 翌日,天空又洋洋洒洒的下起了小雪,在左都御史府门口徘徊良久不得其门而入的漾漾,顶着一头白雪,抹着眼泪,一步一踉跄的回了暂居的客栈。 “呦,兰小娘子回来了,凌大人还是不让你进门吧?” 满面泪痕的漾漾一抬头就见一个断了手掌的男子,脚踩着门槛子,剔着牙,打量货物一样的瞅着她。 不是颍阳侯世子蔡翼又是哪个。 “你、你是……”漾漾顿时露出恐惧的神色,慌张后退想要逃跑。 蔡翼脸色一变,猛的一挥手,爪牙们就把漾漾围堵了起来,他举起自己的断手咬牙切齿道:“小娘皮,还记得我这只手怎么断的吗,旧日有凌御给你撑腰奈何不得你,今日你被休弃,我要把你做成人蜡,否则焉能抵消我断手之恨,痛失世子之位的大仇!” 漾漾哭道:“不是我,不是我弄断了你的手。” 蔡翼恨声道:“我焉能不知,还不是凌御在背后搞鬼,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我不过是个替死鬼,我冤啊,恨啊,徒之奈何!” 话音一转,蔡翼笑声尖戾,“啧啧,好貌美一个小娘子,我倒要尝尝凌大人的女人是个什么滋味,然后再把咱们顶顶厉害的凌大人的女人送给城门口那群乞丐……” 漾漾吓的蹲在地上缩成一团,嘤嘤啼哭。 “你敢!” 一辆马车不知何时停在了旁边,威严的女声就从马车里传了出来。 -- 第71页 漾漾抬头就见东安王妃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拿下!”王婉君冷冷盯着蔡翼直接开口。 蔡翼的爪牙见状登时做鸟兽散,蔡翼气个倒仰,怒道:“王妃自身难保,我劝王妃不要多管闲事。” 王婉君冷笑,“你若是指东安王失了圣宠被贬为辅国将军一事,连带我这个东安王妃也失了势,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哪怕东安王被贬斥为庶民,我东安王妃仍旧是东安王妃,那圣旨本王妃还供奉在御赐皇庄里呢,要不要本王妃取过来给你瞧瞧?” “我和这弃妇有断掌之仇,今日来抓人是寻仇来的,这,王妃也要管吗?”蔡翼咬牙硬撑。 “巧了,兰娘子对本王妃有恩,今日本王妃把话撂下,兰娘子于我王婉君有大恩,谁要想欺负她就是欺负我,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东安王妃之言铿锵有力,把那些暗中观察的人暂时都震慑住了。 “好男不和女斗。”蔡翼冷哼一声,一甩袖子急匆匆跑了。 漾漾暗叫一声糟,忙佯哭着上前扯扯东安王妃的袖子,低声解释,“此事是我与凌御合谋,意在捉拿一个作恶多端的大贼寇,王妃莫要牵扯进来,王妃心意我领了,改日登门致谢,你快走。” 王婉君一怔,不曾想自己好心办坏事,好在她脑筋转的快,一把推开漾漾,指着她痛心疾首道:“那凌御有什么好值得你留恋不去,不识好人心,我走就是,再也不会管你了,他心中藏着旁人,总有你后悔的时候!” 话落就利落的上车而去。 漾漾偷偷舒出一口气,心说差一点这戏就唱不下去了,她还正得趣味儿呢,可不能演砸了。 客栈门口的好戏散了,看热闹的人却没有散,跟着漾漾回了客栈,漾漾满面含泪的退了房就问掌柜的哪里能租到马车她要回娘家。 这时旁边窜出来一个瘦条条的虬髯汉子,“小娘子我就是车把式,您雇我吧,价钱好商量。” 漾漾含泪道谢,犹犹豫豫的掏出一张银票,“我没有碎银,这一张可够?” 车把式赶紧把银票给漾漾塞进包袱,并把漾漾拉到一边好心提醒,“小娘子,财不外露啊,您幸亏遇见了我,我为人憨厚老实,换了旁人还不知怎么坑您呢。” 车把式环顾左右小心提醒,“您的事儿,这两日小人也听说了,此地不宜久留,您快些回娘家是极好的。” 漾漾乖巧的“嗯嗯”点头,心有余悸的拍拍玲珑饱满的胸脯,“大叔咱们快走吧。” “好嘞。” 作者有话要说: 娃儿已生,进入哺乳期,码字时间靠挤,更新时间没办法固定,但青山唯一能保证的是这本书不会坑,会用心写完。 写书是毕生追求,哪怕成为了妈妈也不会放弃。 成为了妈妈,我也不要失去自我,这话是说给自己听鼓励成为新手妈妈手忙脚乱的自己,也是说给你们听。 不会坑,会认真写完。 第045章 别扒拉我 小雪如米粒, 薄薄铺满了黄土官道,一辆马车不急不忙的缓缓往前走着,坐在车板上的车把式斜眼瞥过车厢里女子精致仙美的脸, 咧嘴微笑,“兰娘子莫急, 凌大人迟早会亲自来接你的。” 漾漾抱腿坐着, 两眼呆呆,道:“不会了,他不要我了, 我原本就配不上他的,成亲当日便有一个王妃告诫过我了, 我不过别人的替身。” 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漾漾勉强笑道:“好在凌大人不是小气的人, 他给了我好些银票, 他说够我富贵三辈子的了, 让我莫要再纠缠,休要贪心不足,可我不想要的……” 车把式瞧着那张泪痕斑斑的小脸,只觉心肝都疼了, 恨恨想, 如此美人都不要, 那凌大人真是不会享受。 “兰娘子且慢,家主人请您下车相见。” 此时, 两人两骑忽然拦在了路中央, 漾漾见他们穿着统一的青布夹袄,绑着腿,腰挎长剑就嘤嘤哭道:“你们又是谁啊?” “请兰娘子下车, 家主人请您在十里亭喝茶。” “我不想喝茶。”漾漾可怜兮兮的答话。 “请!” 话落,两骑夹着马车就逼迫着停在了前方不远处的十里亭外。 此时的十里亭被人布置成了暖亭,当漾漾被“请”进去以后就看到了一个白狐裘贵公子。 漾漾一看见他就哭的更厉害了,哆哆嗦嗦道:“不是我、他让我那么做的。” 吴湘登时就笑了,慢悠悠饮一口清茶才道:“本世子知道,凭你一个小秀才之女可没那个胆量戏耍我们两个世子爷,只是那时你狗仗人势,那个嚣张劲儿本世子记忆犹新,念念不忘,这不,听闻你落难本世子就来瞧瞧。” “我、我错了,给您赔罪行吗?”漾漾低头声音颤颤的道。 “别呀,本世子愿赌服输,你虽狗仗人势的嚣张但也没什么错,只是害得本世子不但丢了我们昌国公府的脸还被赶出来了家门,本世子这心里早攒了一肚子气没地儿发,然而本世子从不发无名火,这样吧,咱们再赌一回,天寒地冻,本世子没耐心陪你玩就赌个简单的,抛色子,玩三把。” 说着话吴湘拿出一张契纸放在石桌上,“这是我们家一座山的地契,我输了这就是你的。” 漾漾连连摇头,赶紧把一沓银票放石桌上,带着哭腔道:“我不赌,这些是他给我的补偿,都给你还不行吗。” -- 第72页 吴湘打眼一扫那一沓银票就笑了,拿出一颗色子那么一转就是一点,“倒霉,竟然是一点,该你了。” 漾漾拽拽车把式的袖子,“大叔,你帮我扔吧。” 车把式没做声,拿起色子就随便转了一下。 “两点,你大,第一局你赢了。”吴湘笑嘻嘻的道。 说着把色子抓手里把玩了几下,随便一扔却是个六点。 “又该你了。”吴湘玩了几下色子重新扔到桌面上。 漾漾再次拽拽车把式的袖子,车把式又是随便一转,却是个三点。 “这次本世子赢了。”吴湘不经过漾漾同意,随手拿走半沓银票。 漾漾泫然欲泣死死忍着。 最后一轮,车把式又转出个两点,而吴湘又是个六点。吴湘拿走漾漾剩下的银票就笑着站起身,“凌夫人,承让了。” “不、不客气,我能回家了吗?” “念在这些银票的份上好心提醒你一句,这些年贪官克星凌大人可是得罪了不少人,他们一时半刻不敢得罪圣眷正隆的凌大人却是敢拿你这可怜的弃妇出气的,那些人可没有本世子讲规矩。” 说完吴湘果然不再为难漾漾,转身就带着随从们骑马而去。 漾漾也赶紧逃离了这里,到了梨花村村口,车把式就好心的提醒道:“那个世子坑你呢,每次给你的色子都有问题。” 漾漾先是一愣随后又红了眼睛,“他想要那些银票给他就是,只要、只要肯放过我。” 车把式感慨道:“你也是个可怜人,罢了,你赶紧回娘家吧,我走了。” “嗯。”漾漾带着哭腔转身,垂头窝胸一副羞于见人的样子,嘤嘤的走向了自己的娘家。 车把式咧嘴一笑,赶着车,慢慢就消失在了雪漫漫的乡间小路上。 到了兰家,自然又惹得兰漾漾亲爹娘一阵惊呼,为了逼真,漾漾就把对外的说辞又说了一遍,惹得沈氏又哭又骂,兰士儒唉声叹气。 入夜,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的漾漾拿着吴湘故意输给她的地契看来看去,心想,这个吴湘什么毛病,故意输一座山给我干啥嘞,看他当时那个样子的确是奔着银票来的,可我已是毫无价值的“弃妇”,他还能那么好心? 回头去那座山瞧瞧有什么猫腻。 如此想罢,漾漾把地契随手塞枕头底下开始闭眼睡觉,可听着外头雪打万物的沙沙声响,她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总觉得这床有点空旷冷清。 既然睡不着索性接着起来演戏,于是披上沈氏给她找来的大红袄,走到窗边推开窗,开始对雪流泪。 寒风阵阵涌入暖和的卧房,很快漾漾就被冻的流鼻涕。 这人类的身体就是脆弱啊,漾漾感慨,禁不住吸吸鼻子眼睛就红了,朦胧的灯光下看去,十分娇艳可怜,惹人怜惜。 就在这时黑隆隆的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动,像是什么东西砸进了雪窝子里。 漾漾忙欢喜道:“收网!” 登时,一个人影就从漾漾的箱笼里蹿了出来,跳窗而出。 不一会儿就传来喊疼声,这惊动了兰士儒和沈氏,片刻后院子里有了光,兰士儒和沈氏举着蜡烛出来查看,沈氏忙忙的喊道:“漾漾,咋回事啊?” “没事。” 此时漾漾早已经把房门打开了,并往天空放了一个烟花响哨。 兰士儒凑近一看,就见窗户底下一个矮小孩子正擒拿着一个高个大汉,大汉两手捧着腹部有气无力的喊疼,灯光再靠的近了一点就见那汉子腹部赫然插着一个大冰凌。 “哎呦!”兰士儒被那汩汩往外冒的血惊了一跳。 “爹,没事,捉拿作恶多端的采花大贼呢。” 于是赶紧把和凌御合谋一事大略说了一遍。 沈氏一听漾漾被休弃是假的顿时喜的什么似的,“阿弥陀佛,老天有眼,我姑娘这样好,我便忖度着瞎了眼的才舍得休弃呢。” “菩萨,救、救救我。”随着血液的流失,感受到自己生机的逐渐减弱,孟浪恐惧了,苍白着脸向漾漾求救。 “菩萨?”漾漾笑了,“你看见什么了?” “金、光,仙、气。” “哦,你是要害我对吧,没成想本夫人福泽深厚自有金光护体,你被闪瞎了眼掉下来正巧撼动了屋檐上的大冰凌,又巧了被大冰凌刺穿了腰腹,果然是作恶多端自有天收啊。” 漾漾感慨解释一番就笑嘻嘻道:“江湖传闻似你这般的大贼盗都有自己的藏宝地,说出来我让石阡救你,我的老实憨厚的车把式大叔。” 孟浪瞳孔骤缩,而后颓丧道:“我栽了。” 漾漾大笑,只觉好玩,恨不能这样的钓鱼游戏再来几次才好呢。 随后地面微颤,马蹄踏踏,凌御领着一队人马狂奔而至。 枯草衰杨,被冰冻住的河面被大力破开以后,绣衣卫们就从河底挖出了一副黑漆棺材。 穿着海棠红羽缎斗篷的漾漾连忙上前催促,“快打开,我要看看我的宝贝们。” 被手站在一旁的凌御瞥了漾漾一眼,“贼赃充公。” 漾漾泫然欲泣:“……是奴家钓到的大鱼!” 凌御握拳抵在唇边,笑意荏苒,“回家后我把家里库房钥匙交给你。” “不稀罕,你的库房穷的老鼠都搬家了!” -- 第73页 凌御:“咳咳咳!” 这时棺材盖子被撬开了,里面包裹着双层油纸,当油纸打开就露出了各色金银珠宝。 凌御生怕漾漾耍赖硬抢,忙对绣衣卫们道:“盖上,抬走。” 漾漾登时就扑到了里面,手脚并用的往自己怀里搂金银珠宝。 凌御按了按额角,大步上前一把抱起,温声哄道:“放下,回头把俸禄都给你。” “不要,金珠宝贝都是我的!我的!我的!” 围观的绣衣卫们要笑不笑的憋着,凌玎连忙笑着上前要拽走漾漾怀里的宝贝,漾漾嘤嘤哭啼,“你别扒拉我。” 凌御无奈,只得道:“你先放下,我让他们把棺材抬咱们家去,让你鉴赏鉴赏,鉴赏完了还是要充公的,可好?” 漾漾一听,心想,看这情况她是甭想搂怀里了,退一步鉴赏鉴赏也行,大不了她一口气吸光这一棺材金光宝气,哼哼。 回到左都御史府,窝在暖香融融的罗汉床上,漾漾开始“鉴赏”宝贝,亲自拿了绒布挨个擦拭,见一个爱一个,可一想到这些小可爱们都不属于她,她又心痛的不得了,那张仙艳绝伦的脸上,忽而欢喜忽而悲泣,把服侍在侧的红香绿烟两个都要笑坏了。 直至擦到一颗玉玲珑香球,漾漾发现这香球别有乾坤,和现代的魔方相似,于是就动手转了转,随着那些镂空的花纹被拨弄开,就露出了刻在内里的两行字:一世倾情付明月,明月殿中恩爱长。 看着这两句诗漾漾忽然想起原书中提过的一个人物,出身繁国公府的懿文太子妃,嫡出大小姐寇明月,文中描述说,在谢飞仙长大之前,玉京第一美人的美称一直都是属于寇明月的。 而寇明月更是懿文太子的挚爱,为了迎娶寇明月亲自督建了明月殿。 莫非这玲珑香球是懿文太子送给寇明月的? 待得漾漾在花纹的一片枝叶上发现了“东晋贡”这三个苍蝇小字,就确定了。 至晚,凌御归家,漾漾就把玲珑香球给了他。 “懿文太子妃的东晋贡品,它本该出现在皇陵地宫。” 想到一种可能,凌御神色逐渐阴冷,“相传懿文太子天牢自尽后,太子妃悬梁殉情了,先帝临死宽恕了谋逆的懿文太子,把夫妻俩葬进了自己的陪陵,按皇族丧葬习俗,他们生前所拥有的珍宝爱物都会被陪葬入棺,这作为太子送给太子妃心意的东晋贡品绝无可能例外,作为贡品都是记录在册的。” 啃着苹果漾漾接话道:“这个大贼偷还能偷进地宫去?宗政皇族干什么吃的。” 凌御怒极,太阳穴上暴起了青筋,“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漾漾停止了啃苹果,心中早已了然,说出了凌御不愿意说的话,“寇明月没死。” 她在哪儿? 那采花贼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文提到过,谢家家庙有人丢了东西,就是被采花贼偷走的这个玉玲珑魔方 第046章 桂花糖 月色下的山林, 白雪皑皑,山腰上矗立着一片古朴巍峨的青砖建筑。 深夜,灯光点点如萤国。 万籁俱寂, 唯有雪落下的声音。 对面山巅,青松之下, 一个漆黑的人影动了, 步履瞒珊的离开。 和这里的人相处的久了,漾漾再也没把这里当成书本里的世界。 它,是真实存在的, 书本才是依托它而改编的,书本里的故事情节是固定的, 在这个世界的故事却是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变化。 比如寇明月原来在谢家祖祠活的好好的。 房门忽然被推开, 风雪零星飞来。 窝在引枕上打盹的漾漾蓦的睁开眼就看见披着玄色鹤氅的凌御走到了她跟前, 满身寒气, 双目里布满了红血丝。 他就那么盯了漾漾一会儿, 随后坐在了床沿上,漠然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宗政皇册上记载,寇明月殉情死了,可她又变成谢淳仁的妾活着, 她就是谢淳仁的柳氏贵妾, 生下了谢玉仙谢玉树姐弟, 漾漾,你说这个女人怎么想的, 太子妃不当偏偏自甘下贱去给人当妾, 呵呵。” 漾漾伸了个懒腰,淡淡道:“说不定早就悔不当初了。” “悔吗?”凌御冷笑,“她是该悔, 否则不会连自己亲生的龙凤胎孩子也不要,生下来就离开了谢家大宅去了谢家家庙永居。漾漾,你说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漾漾打个哈欠,淡淡道:“那都不重要了。” “是,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史书上贞烈殉情的懿文太子妃改名换姓,自甘下贱,做了谢淳仁的妾。为了查清我父亲死亡的真相,我连坊间传闻都没有放过,凡是有关的我都收集了,其中有一则君臣为争夺美人反目成仇的艳闻,君是我父,臣是谢淳仁,美人就是寇明月。” 漾漾也不知道怎么宽慰人,就拍了拍他的肩膀。 凌御接着道:“我仔仔细细的调查过谢淳仁,他自小被选给我父当伴读,两人一起长大,我父待他极亲厚,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倘若我父能登基,他必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臣,我一直在想,谢淳仁为何要背叛我父投了天临帝,有什么利益是天临帝能给他而我父不能给他的,原来是一个女人,我父亲挚爱的女人,为了得到这个女人他背叛了我父亲。 而寇明月这个女人,先慧圣太皇太后的侄孙女,懿文太子本纪记载,寇明月自小长的粉雕玉琢深得先慧圣太皇太后喜爱,留在身边抚养,和懿文太子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懿文太子自小便极爱她,却是她揭发了懿文太子在枕下藏了写有诅咒先皇的小人行巫蛊事,随后谢淳仁手持一封懿文太子写给茂陵侯杨伯昭的谋逆信揭发懿文太子谋逆,两人里应外合把懿文太子大打落尘埃,随后不久懿文太子于天牢中火焚自尽,懿文太子妃深感悔愧,于懿文太子死亡当夜悬梁自尽。” -- 第74页 凌御把自己握紧的手掌心掐出了血犹不自知,“可我不信我父会诅咒先皇行谋逆事,我养父永昌侯说是因我父对他有恩他才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养下我,他说我父是个极重情义的人,所以我不信。我更不信堂堂储君会火焚自尽,死的毫无尊严。” “那就慢慢查吧,凡做过必留下痕迹。”漾漾道。 “嗯。” “这样机密的事情你都告诉我,你对我的信任是不是太过了?” 凌御回头盯着漾漾的眼睛,“我喜欢上你了兰漾漾,我喜欢你就不会防备你,我所有的都会和你共享。” 这告白来的猝不及防,惊的漾漾倒吸一口凉气,连连道:“你我寿命不对等,我可不会喜欢你!” 凌御笑道:“你允许我喜欢你就够了,至少于床笫间,你是喜欢我的,不是吗?” “……臭不要脸!” 这日漾漾往汤山皇庄寻东安王妃致谢去了,休沐在家的凌御收到了北平王妃送来的一只柳黄鸳鸯锦香囊。 当凌御打开香囊,看到里头放着的一枚桂花糖出神了良久,随后更衣赴约。 彼时,漾漾到了长春园正和东安王妃说话。 “这样说来那作孽的采花贼已经被抓到了?” “抓到了,还是之前大赦天下造的孽,连累死了那么多条少女的生命,还不知有多少放出来的畜生在我们看不见听不到的地方正在作孽呢。” 东安王妃连忙挥退左右只留下心腹侍女在身边服侍,“在外头可别这么口没遮拦。” 吃着坚果的漾漾笑道:“我这不是和你说的吗。” 东安王妃欣喜于漾漾对她的信任,提起悬梁壶给漾漾添茶,“坚果吃多了上火,你要爱吃临走我给你装上一大盒,吃没了只管让人来拿。” “那感情好。” 这时有侍女拿着账本走了进来,禀报道:“王妃,这个月的账本下头人送来了。” “你先收着。” “是。” 说起这个东安王妃就叹气,“我实在不是做生意的料子,自从和那个人分府别居,也没有人为难我们孤儿寡母的,可这铺子就是月月亏损,我正想着索性自己不做了租给旁人只收租子算了。” 漾漾想了想笑道:“因我被凌御撵出家门那出戏,不仅你撞见的蔡翼为难我,昌国公世子吴湘也在半路上拦截我,故意输给我一座山,赢走了我五万两银票,昨儿我去瞧了瞧那山,原是一座金山,到时候我出法子你出人出力得了利润咱们对半分吧。” 东安王妃一听就道:“可是昌国公家那座有名的毒山?” 漾漾想到那座盐矿不经提取确实人吃了就中毒,就道:“是一座毒山,怎么,它很有名吗?” 东安王妃就笑道:“大名鼎鼎。昌国公府和盛国公府有过节,两府世子不对付,这些事你知道吧?” “我知道吴谢二人互相看不顺眼,这里头有故事?” 东安王妃点头,“两国公府的过节还要追溯到上一任国公呢,原是上一任盛国公坑了上一任昌国公,把一座毒盐山卖给了昌国公府,昌国公府吃了个哑巴亏,从此就和盛国公府杠上了,两家的子弟时有摩擦,当府世子之间更是水火不容。怎么,你能驱除那座盐矿里头的毒物?” 漾漾笑道:“能啊,我这就把法子写给你,回头你让人去搞,别的我都不管,只管收金子。” 东安王妃赶紧拒绝,“你既有法子驱除那里头的毒物,那就真是一座金山了,我万万不能占你这个便宜。” “别和我客气,我看你顺眼罢了,旁的人我绝不这样放心。” 东安王妃见漾漾是真心实意的,想了想就道:“我虽然永远成了东安王妃,但也不过是个男人还活着的寡妇罢了,并没有什么实权,单我这个东安王妃的名头怕是护不住这金山,我想要我娘家琅琊侯府参与进来,您意下如何?” “随你,我不管。” 东安王妃十分感激,当下起身给漾漾行了个大礼,漾漾坦然受着,笑道:“人生在世,都是有因有果的,你行事磊落,心地善良,该是你的。” 东安王妃笑道:“打从得了您的貔貅木雕我便知道您和我们这等凡人不一样。” “有眼光。”漾漾笑道。 东安王妃忙又道:“您可知吴世子为何要把那座山故意输给您,还是您的缘故,您让吴谢两位世子在赛马场丢了人,吴世子回府后就被昌国公狠罚了,坊间传闻昌国公给吴世子出了难题,命令吴世子不把象征家族耻辱的那座毒山卖出去就不允许他回府,还要剥夺他的世子之位,这吴世子可不就急眼了吗,您在外头又故意漏了财,他就盯上您了。 以赌为名头,名正言顺的输给您,他虽是落井下石了些,却实实在在让人抓不到把柄,哪怕您现在重新回到了凌大人身边,凌大人也没有名头给您找回场子,不像那蔡翼,又没了一只手。” 漾漾笑道:“颍阳侯是个妙人,我回府不久他就送来了亲生儿子的另外一只手掌,不过马上吴湘就要吐血了,比砍掉手掌也不差了。” 东安王妃笑道:“可不是,真真是把金山拱手让人了。罢了,咱不说他们了,你既来了汤山怎可不沐浴兰汤,我早早就让人准备上了,咱们泡汤去吧。” “正有此意。” -- 第75页 因着地下有温泉的缘故,汤山四季如春,皇家在此处就建造了好些园子,当中有四春园被天临帝分别赐给了四个儿子,大皇子宗政隆庆得了长春园,现如今是东安王妃的了,四皇子宗政隆熙得了四园中面积最小的永春园,却也是雕梁画栋,繁花遍地。 永春园中,牡丹阁,莲房缓步而至,对着正坐在雕花窗前用功读书的张君澜道:“张相公,王妃今日有贵客至,烦请您莫要往花园里去,王妃让厨房为您备下了莲子百合糯米粥,午时您多用些。” 张君澜捏着书卷的手指一紧,抬眸笑道:“好,不会给王妃娘娘添麻烦的。” 第047章 最后的温柔 永春园, 暖亭,青烟自博山香炉中袅袅而出,打扮的清丽如莲的谢玉仙咬咬嘴唇柔声问道:“我予你的那块桂花糖可吃了?” 凌御把柳黄鸳鸯锦香囊扔到谢玉仙手边, 讥笑道:“当年我求娶你时说为了报答你的一块桂花糖之恩,你说不曾记得什么桂花糖, 如今却又记得了?” 谢玉仙玉面讪红, 哽咽撒娇,“凌哥哥,不要再揭我的短了, 我、我早和你透露过,我已是悔极了, 我不该被他蒙骗的, 我本以为他是极爱我的, 不曾想、不曾想……” “在我面前就不要装模作样了, 我以为凤凰台那日你设计漾漾不成反被讹去了珍宝, 你的画皮在我面前就已经被拆穿了,不是吗?”一边说着一边端起茶盏浇灭了香炉里的烟气,“迷\\魂\\香的味道很独特,多年来清理贪官污吏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我身上使过, 你还是别费心了。” 登时谢玉仙脸色乍红乍青, 仇怨的看着凌御。 凌御玩味儿的回望谢玉仙, “打从第一眼看见长大后的你我就知道你是个有野心有心机并且执行力极强的女人,而我并不反感野心和心机, 甚至还很欣赏。” 谢玉仙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有被当面拆穿的羞恼,有早知如此不该伪装的懊恼,还有被人当猴儿耍的愤怒。 “你为何不早说!” “既然如此……”谢玉仙索性破罐子破摔, 直接扯下身上的水红色大罩纱衫道:“助我当皇后,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凌御盯了谢玉仙良久,透过她寻找当年那个拨开芭蕉叶递给他一块桂花糖的小女孩,她依稀还有那个小女孩的轮廓,可曾经那双古灵精怪的眼睛却失去了神采。 对野心和心机他从来都是欣赏的,以前他甚至还欣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第一眼看见长大后的谢玉仙时他就觉得他们该是一路人,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被当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了呢,大概是从被兰漾漾那个女人评价为,智商谋略都不缺却走邪路开始吧。 从七岁弑杀奶娘后被人痛骂是小畜生,小孽畜开始,仿佛他就成了天生的大恶人,大坏蛋,这像是给他解放了什么枷锁,行事便无所顾忌起来。 他是天生的大恶人吗?他只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人。 而人善被人欺是他从小就懂得的道理。 他永远不会做一个好人,但自从有了兰漾漾在身边,为了不再被她鄙视,能行阳谋时何必行阴谋。 遂,怅然一笑。 这一笑恍惚如小兔撞入心脏,谢玉仙竟看迷了。 此前她其实很不喜欢凌御的长相气质,总觉得他看人的目光阴冷冷的,只要往她跟前一站就让她觉得脊背发凉,她驾驭不了这个男人,甚至恐惧。 而今细瞧,却发现那张如同毒蛇的脸变了模样,俊美的让人心折,顾盼生辉,一双眸子似寒潭映月,整个人在她眼中心中都绽放出了如仙光华,让她呼吸急促,脸红心跳,这是宗政隆熙也不曾给过她的心动。 原来心动竟是如此美妙的,她神色迷离的盯着凌御,熏然欲醉。 凌御没有看光着雪白膀子的谢玉仙,因此不知她的异样,只是捡起地上的纱衫披到她肩上,淡淡道:“到此为止吧。” 说完就大步而去。 谢玉仙却陷在迷离里还没有出来,直至被侍女莲房推醒,得知凌御已经走了顿觉心头空虚,满满都是舍不得的疼痛感。 “我病了。”谢玉仙仰起绯红发烫的脸,两眼亮晶晶的看着侍女莲房,“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竟长的这样好呢,早知如此我该……” 想起自己从小的追求,谢玉仙一顿,彻底清醒过来,脸上的温度也慢慢变冷,“可惜他竟不是皇子,罢了。” 抬眸看向被扔在桌上的桂花糖,禁不住又满心欢喜起来,“我是他黑暗中的光,他忘不了我的,我会让他重新爱上我,他告诉我了,他并不厌恶心机和野心,以后我要用真面目对他,原来我俩才是一路人!” 落霞给整个繁花灿烂的汤山裹上了一层光晕,美美泡了一回香喷喷兰汤的漾漾被东安王妃送至长春园门口,彼时凌御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看见漾漾就是温柔一笑,“我来接你回家。” 东安王妃会心一笑,转身回了园子。 香风习习,蜂舞蝶忙,独自面对凌御的漾漾却只觉这气氛怪怪的,让她浑身都不舒服,直接懒得回应,登上车后催促着姜槐赶紧走。 姜槐嘿嘿笑,等凌御上了车后才甩着鞭子把马车赶了起来。 车厢内,漾漾离着凌御远远的,掏出东安王妃给准备好的松子咔嚓咔嚓的嗑起来。 -- 第76页 凌御笑着去摸她的手,漾漾一巴掌挥开,义正言辞的拒绝,“从今往后咱只做室友,那种关系就断了吧,你让我十分不舒服。” 情情爱爱的,烦人死了,是金珠宝贝不香,还是高床软枕不好卧? 早知如此才不该贪图人家美貌呢,唉。 凌御心头发凉,皱眉良久后问道:“可是我做错了什么?” 漾漾瞧他那模样怪可怜的,心中越发别扭,把手心里的松子一扔,盘腿抱臂,沉下脸道:“说出你的诉求。” 凌御气笑了,郑重的道:“我相信你寿命万年行了吧,我不贪心,只想和你做一世夫妻,行吗?” 漾漾冷笑,“为何想和我做夫妻,因为我有利用价值?” 凌御咬了咬牙,直言道:“我不否认你有价值,但我更喜欢你身上那股劲儿,喜欢你对活着的乐趣,我这个满身邪恶的人就是想亲近你这个满身正气的女人,可否?” 漾漾心烦意乱,抓抓头,“你的意思你对我产生了爱情?” 凌御点头。 “爱情这玩意我相信是存在的,但绝对不存在在我身上。” 凌御就发现,漾漾的眼神发生了变化,从游戏人间变得神明般通透清澈。 “你要真的爱我呢,我也阻止不了你,随你的便,但请你知道,你不会从我这里得到同等的回馈,得与失你自己衡量。” 说完,漾漾软下身子打哈欠,仿佛刹那间就又从神明变作了只知吃喝玩乐的凡人。 凌御却舒出一口气,再次试探着摸漾漾的手,含笑道:“夜间活动照常可好?” “嗯呢,及时行乐才是逍遥嘛,你就是太蠢了。” “好,我蠢,但,吾乐意。” 漾漾:“……行叭。” 花嫂子的馄饨摊新上了一道香酥河虾,马车才在府门口停稳,闻到香味儿的漾漾就跳了下来,跑到自己专用的小餐桌上,熟练的开始点餐。 “花嫂子,一大碗五福馄饨,一大盘香酥河虾,速上。” “来了来了。”花嫂子手里原本正端着一盘刚做好的香酥河虾,看见漾漾和凌御来了,忙给原先的客人赔罪,承诺多给他一碗小馄饨,见那人笑着答应了这才把香酥河虾端给了漾漾。 “凌大人凌夫人,你们二位先吃着,五福馄饨马上好。”花嫂子笑着道。 漾漾摆摆手,“你忙去吧,我们就在家门口呢,不急。” 花嫂子告罪一声这才走开了。 姜槐见凌御二人准备开吃了,就去屋后头河边帮柳芳芳刷碗盘去了。 没一会儿,漾漾就吃上了馄饨,凌御着手剥虾,剥好一个就递到漾漾嘴边,漾漾顿了顿,啊呜一口吃了,凌御笑开,剥的越发起劲,漾漾也就放开了,张着油乎乎的小嘴等吃。 “花嫂子,你们这馄饨怎么涨价了,邻里邻居的你可别坑我们,咱们左都御史凌大人就在你对门住着呢。” 凌御漾漾循声望去,就听花嫂子苦笑道:“小哥,这小本生意我哪里敢坑人,这不是前些日子盐涨价了啊,谁知道没几天功夫猪肉牛肉就都跟着涨价了,我今儿一早去打豆油,没成想豆由也涨价了。” 旁边就有穿着小官吏服饰的男子感叹,“京城居大不易啊。” “这盐都要和肉一个价了,谁能吃得起呦。” 漾漾听着,眼珠子亮的灯泡一样。 凌御则皱眉,低声和漾漾道:“京城的盐都是昌国公府在后头控制的,如此明目张胆的敛财怕是三皇子缺钱了,自从玉溪狩猎归来,三皇子被重用,三皇子一派用钱财在暗地里笼络了不少人去,怕是要一鼓作气把大皇子一派彻底打压下去。” 漾漾笑眯眯道:“我也好缺钱呀,正好那个吴湘好心送了我一座金山,亲亲相公,咱们也卖盐吧。” 凌御笑道:“吴湘故意把自家那座毒山卖给你我知道,难不成你有提炼萃取之法?” “有呢,才和东安王妃说好了,我给她法子,她联络琅琊侯府,所得利润一人一半,但是现在我改主意了,相公你也参与进来吧,尽快把雪花盐弄出来,我只等收金子。” 凌御也正有计划要实施,闻言正中下怀,立即道:“极好。” 说完话就又开始兢兢业业的给漾漾剥虾吃。 漾漾在一旁催促,“好了没,虾线也要弄干净,那是虾的肠道,我不要吃虾的粑粑。” “好,给你弄干净。”凌御宠溺的笑道。 在府中左等漾漾不回右等漾漾也不回的红香只好拿着花笺找了过来,行礼后笑道:“夫人,颍川侯府的冯大姑娘邀您明日相国寺上香。” “冯昙云啊,还怪想那小妮子的,明儿去,你替我回她一张花笺吧。” “是。” 第048章 相亲 翌日清晨, 天朗气清,冯昙云乘红轮华盖车亲自来接了漾漾往相国寺而去,同行的还有颍川侯夫人。 原来这不是单纯的上香, 而是贵族男女间的相亲见面。 车内,冯昙云捧着手炉, 低垂着眉眼轻声道:“我做过一个梦, 梦里我嫁给了北平王做侧妃,一生都在和李檀儿、谢玉仙两人争斗,我生性蠢笨, 宗政隆熙没登基前,因我有个好娘家, 他处处护着我没让那两人把我吃了, 我却以为他挚爱的是我, 于是穷尽家族的财力帮他夺得了皇位。 -- 第77页 谁曾想登基当日他就册封了谢玉仙的儿子做太子, 可这太子之位是他亲口承诺我父兄的, 我父兄这才倾尽全力的助他,失却太子之位后,我家族吃了哑巴亏只得认了,谁知两年后我被诬陷一个谋害太子之罪, 赐白绫, 我们颍川侯府一夜间破灭, 整个家族财物入国库,在通州的造船厂和船队都被赐给了太子为私产, 我不服, 不甘愿上吊,我是活生生被谢玉仙身边的大太监勒死的。” 仿佛还能感觉到脖颈被勒住时的痛苦,冯昙云呼吸急促起来。 漾漾咳嗽了一声, 抬手递给她一杯清茶。 冯昙云顿时灵台一清,接过茶盏仰头一口喝干,抹去眼泪接着道:“我知道自己不聪明,我报不了仇,这辈子就只想保住自己和家人的性命罢了,我嫁给谁都好只要不嫁给宗政隆熙!” 哦,原来是个重生的妮子。漾漾拍拍冯昙云的手以示安慰。 冯昙云笑起来,“你说我这个梦荒唐不荒唐,我自己也知道很荒唐所以不敢告诉家里人,我只告诉过你,要不然我就要憋死了。今日我就要和繁国公府的世子相亲了,你帮我瞧瞧他是不是个良人,我自知以我庶出的身份原本配不上人家世子的,谁知他家多次遣人来说合,我嫡母生母都劝我来见一面,我只得来了,反正不是我上赶着他的,见了面我就直说,这辈子求的是个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做不到就别娶,娶了却违背承诺我要他好看,我冯昙云也不是吃素的!” 漾漾笑道:“行,就这样和他说。” 重来一世,谁还不是个任性的宝宝呢。 重来一世,谁还要憋憋屈屈的活着和别人共侍一夫啊,脑袋坏掉了吧。 冯昙云欢喜的握住漾漾的手,“我就知道你是不同的,这个话我和嫡母说过生母说过,父兄也说过,他们都说我离经叛道,我就纳闷了,求个一生一世一双人怎么就离经叛道了,我又没像男人一样要求一妻多夫,哼!” 漾漾大笑,“对!” 说着话就到了汤山山脚,而相国寺就坐落在四季如春的山谷中,远离皇家宫殿群,独拥一条青石路,路旁尽植梅树,红梅簇簇恍如十丈软红。 远远的漾漾就瞧见花海中有一座八角悬铃雕花楼,廊下伫立着一个身披貂裘的贵公子,周身有一层浅淡的功德光晕,漾漾见此便放了心。 可冯昙云不放心硬拉着漾漾和她一起过去,漾漾只得陪同,直至把冯昙云送到繁国公世子身边才“功成身退”,借口赏花一溜烟就钻进了梅花林。 两边家长见那对小儿女也漫步往花林中去了,就相聚在了雕花楼内说笑,知客僧领着光头小和尚送来一些素斋,道一声“阿弥陀佛”也就退下了。 漾漾本就是爱玩的性子,明面上她虽是溜了,暗地里却又拐了回来,躲在梅树上,以花遮身偷窥。 正听到繁国公世子对冯昙云说,“那年三月三,就在这相国寺菩萨殿里,你跪在蒲团上祈求菩萨给你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姻缘,我当时因随身的玉珠脱落滚到了菩萨像后头我走过去寻找,你就进来了,怕惊扰了你我没有出去……” 就在这时变故陡生,一个身材魁梧的大和尚持刀扑向了冯昙云,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繁国公世子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一支短剑凌空射来,“咻”的一声就刺穿了大和尚的右眼。 一声惨叫,大和尚捂着眼大叫,“我的眼睛!” 繁国公世子登时一脚踹倒大和尚死死制住,厉声暴喝,“有刺客,来人啊!” 立时,原本在周围防护的两家护卫纷纷涌来。 冯昙云跑向从梅树上跳下来的漾漾,“哇”的一声哭出来,猛的抱住漾漾,“吓死我了!” 漾漾拍拍她的背把她推开,笑嘻嘻道:“哭啥,有人杀你呢,咱审问审问是谁指使的,我来我来,我有个妙不可言的好法子,你快叫人问寺里和尚要多多的蜂蜜来,快去快去。” 漾漾摩拳擦掌,一点也没被方才的惊险吓到,冯昙云被她感染,一扫先前的恐惧连忙吩咐侍女去办。 “世子爷你也别闲着,赶紧把这大和尚扒光,在他身上画出十七八道的血痕来。” 寇云晖见冯昙云不仅没被惊吓到还兴致勃勃的准备陪着兰漾漾闹腾就笑道:“好。” 同为顶级勋贵的两家家长却是怒不可遏,颍川侯夫人当即就对繁国公夫人道:“姐姐,相国寺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相国寺身为皇家寺院,比邻皇家庄园,护卫森严,等闲凶徒如何能进来这梅海,这寺庙里定是有内应,今日咱们两家在此相见原不是什么机密事儿,莫非是有人想破坏咱们两家结亲,姐姐,您也是明眼人,我就直说了,因着我家钱多,盯上我这唯一爱女的不止一波,若果真那两个小儿女看对了眼,您家怕是要被牵连的,可要三思,我素来知道你们繁国公府安然祥和许久了。” 繁国公夫人亲切的握住颍川侯夫人的手,“妹妹且放心,我们心中有数呢,祖宗打下的福荫还多着呢。” 颍川侯夫人一听喜不自胜,忙忙的和繁国公夫人商议携手亲自去问罪相国寺主持,这老主持虽是一位老皇叔,但她们两个妇道人家也不怕。 那边厢漾漾已经用秘制烤鸭子的手法把行凶的光和尚从头到尾拿蜂蜜刷了一遍埋进了蚂蚁窝。 当蚂蚁王国闻到了蜂蜜的甜香味儿就像得到了紧急军情,蚂蚁大军整装齐发,一开始这大和尚还能忍,慢慢的,当成百上千的蚂蚁爬进了他身上的血痕里,那万蚁噬心般的痒痛感折磨的他口不择言,大声嚎叫,胡乱指认人。 -- 第78页 可漾漾不为所动,和冯昙云一人一个苹果蹲在大和尚脑袋旁边闲磕牙。 漾漾撸起袖子给冯昙云看自己的袖箭,“凌御这个贪官克星得罪的人海了去了,多的是人想置他于死地,作为他的夫人,我自然惜命,怕被牵连,就让人打造了这个,你要不要,回头给你来一套?” 冯昙云赶紧点头,“我要!” 漾漾啃一口苹果,示意冯昙云去瞅旁边陪蹲的寇云晖,“这个世子值得嫁,别犹豫,会错过好姻缘的,你们的姻缘可是菩萨牵的红线。” “好哇,你竟然偷听我们说话。”冯昙云俏脸一红娇嚷起来。 “我受不了了,我说实话,的确有人指使,三日前一个人把我安排进来做和尚,允诺事成之后给我百两黄金远走他乡,我是个杀人犯,大赦天下后出来,原被我杀的那家人要找我报仇,我怕了就想拿了金子跑路,求你们放了我吧,我也不是要刺杀那位小姐,那个人只让我佯装刺杀,告诉我到时候会有另外一个公子跳出来英雄救美,我是拿钱替人办事的,放了我!” 如此听这个大和尚嚎叫了一炷香的功夫,招供的实情没有丝毫相差了,漾漾这才拍着他的大光头,笑眯眯的道:“真乖,可惜没有奖励,你就呆在里头吧,沐浴阳光雨露,来年这时候说不定能长出一朵坏人花来,到时候我一定来欣赏。” 大和尚心头的恐慌顿时如海般倾泻而出,实在受不了这万蚁爬身的折磨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我能画出指使我那个人的画像,不求饶命,但求一个痛快的死法,快把我拉出去!” “唉,我还有好些刑讯逼供的手段没使出来呢,你怎么这么容易就招了呢,太怂了吧。” 寇云晖见漾漾失去兴趣后就拉着冯昙云进雕花楼吃素斋去了,禁不住笑着摇头,接手了这烂摊子,脸色也慢慢沉冷下去,立即下令道:“马上去查,事发之前今日都有谁来上香。” “是,世子爷。” 英雄救美吗,看来果真如颍川侯夫人所料,今日这一出确实意在破坏两府结亲,不仅如此,还一箭双雕,背后之人还想获得昙云的爱慕。 呵!如此,背后指使之人的范围就极小极小了,如今大皇子形同半废至今还被圈进在府里不得出,表弟从小就没被培养夺嫡的野心,那么就只剩两个嫌疑人了,要么是三皇子要么就是四皇子,而四皇子被昙云堵着门口痛骂过,身为皇子想来还没有那么厚脸皮,一一排除之后,那么剩下的就是了。 三皇子——宗政隆泰! 这位近来还真是动作频繁呢,他真当废了大皇子,储君之位就是他囊中之物了不成? 看来他繁国公府安静了这么多年,还真被人当成了软柿子,是时候舒展下腰身了。 第049章 浮光裘 繁国公府和颍川侯府联手把三皇子宗政隆泰告发了。彼时太庙, 宗政隆泰跪在祖宗牌位前,一张俊脸红的滴血,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左右两侧分别站着二皇子宗政隆安, 四皇子宗政隆熙,一个弓腰驼背形似鹌鹑, 一个战战兢兢两眼无辜又茫然。 坐在龙椅上的天临帝手执荆棘长鞭, 满面冰寒,“了不得了,臣要君等, 儿子要老子等,既然他宗政隆庆这么尊贵, 那朕就不等了。” 话落, 天临帝扬手就把跪在自己脚边的宗政隆泰狠狠抽打了起来, 一口气十鞭子, 累的气喘吁吁, 而宗政隆泰咬紧牙关一声不敢吭。 鹌鹑样儿的宗政隆安,低垂着脸暗暗为宗政隆泰叫疼,再次感谢自己的母妃是个没有野心的好母亲,没有逼迫着他夺嫡争位。 宗政隆熙张张嘴又合上, 一副想要求情又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茫然样子。 “父……” “你闭嘴!”天临帝怒斥宗政隆熙, “他是个孽畜,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贤王的名声传的好远啊, 边境大将军都知道了, 哦,朕怎么忘了,人家可是你的便宜岳丈, 你那侧妃娶的可真好,要不是人家颍川侯府的大姑娘堵在你王府门口骂,你是不是也要和这个孽畜一样用不入流的下作手段算计人家有钱姑娘?” “父皇,儿臣不敢,万万不敢啊。”宗政隆熙仿佛吓坏了,“噗通”一声就结结实实的跪在了地上。 天临帝一脚把宗政隆泰踹倒,怒道:“朕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下作的孽畜!” 宗政隆泰早已悔恨,恨不能挖坑把自己埋了,以头抢地,“父皇,儿臣一时糊涂!”那该死的幕僚,回去就把他杀了! “你以为隆庆倒台了就轮到你了,近日来小动作不断,拉拢这个拉拢那个,把朝堂搅和的乱七八糟,你当朕瞎啊,不过就是冷眼看你,看你这个跳梁小丑罢了。朕还没死呢,你们这一个个孽畜也忒心急了。” 宗政隆泰羞恼的无以复加,蓦然抬头,怒瞪双眼,“那父皇属意谁,我那个乳臭未干的五皇弟吗?” 宗政隆安顿时倒抽冷气。 宗政隆熙悄然抬头,紧盯天临帝。 天临帝一顿,看着三个儿子冷笑连连,片刻后靠仰在龙椅上,拉紧身上的浮光裘,仿佛这样就能温暖自己了。 “三皇子顶撞朕,贬为辅国将军,今日起囚禁府中,无令不得出。” 宗政隆泰登时委顿在地,双目一红就落下泪来。 宗政隆安静静叹息,宗政隆熙垂下了脸。 -- 第79页 “你们皇伯父的事迹朕已经和你们说腻了,终究是朕错了,竟指望你们能像你们的皇伯父那般情深义重,皇权富贵全不在他眼中,唯把一个‘情’字看的最重,自咱们大康立国以来也只那么一个罢了。” 说罢,天临帝满面哀戚。 宗政隆熙低垂着头,唇角微露一丝嘲讽。 宗政隆安偷看一眼天临帝穿了十多年的旧皮裘,心想,父皇和皇伯父才是真的兄弟情深,可惜他们兄弟几个没可能,老大狂妄骄纵,因是嫡长子,从小把皇位当做自己囊中物,防弟弟如防贼;老三傲慢挑剔,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把母亲是洗脚宫女的老四嫌弃的什么似的;老四明面上虚怀若谷,暗地里阴险狡诈谁也不信;老五还在吃奶呢;而他自己,明哲保身罢了,这辈子是甭想拥有情深义重的亲兄弟了,唉。 就在这时仿佛一阵狂风刮来,宗政隆安抬眼望去就见宗政隆庆猛的扑到宗政隆泰身上,张嘴就死死咬住了宗政隆泰的耳朵,宗政隆泰嗷的一嗓子就惨叫了出来。 天临帝受惊过后,看着眼前的闹剧怒到了极点,“御龙将军何在,赶紧把这两个孽子分开!” 顷刻,便有两个挎刀的御龙亲从卫从殿外奔来,分别钳制住大皇子三皇子的臂膀强行把二人分开了。 宗政隆泰捂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右耳破口大骂,“老大你发什么疯,你是疯狗吗!” 宗政隆庆吐出一片碎肉,张着沾满鲜血的大嘴哈哈大笑。 天临帝怒斥,“隆庆,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父皇?!” 宗政隆庆转头看着天临帝仍旧大笑不止,状若癫狂。 宗政隆熙紧张的握紧手,关心的问,“大哥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宗政隆安力图做个隐形人,却也观察的最清楚,当他看到宗政隆庆脸上的溃烂登时张大了眼睛,“大哥你的脸……” 天临帝闻声细看顿时惊讶,“隆庆你的脸怎么了?” 宗政隆庆猛的抱住天临帝的腿,转笑为哭,哭的像个月子里的娃娃,“父皇,儿臣得花柳病了。” 立时,天临帝一脚就把宗政隆庆踢到了一边,并喝令御龙将军把自己团团围了起来,一面还吩咐近身大太监安成贤服侍自己去更衣。 “父皇,是宗政隆泰给儿臣府上送去了有病的扬州瘦马,父皇你要为儿臣做主,我要宗政隆泰和我一起死!” 宗政隆泰当即大呼冤枉,愤怒道:“本王这辈子做过最下作的事情就是听信幕僚的蛊惑企图造假以获得颍川侯府的支持,可现在本王早已经悔恨无极,再无可能给你送什么有病的扬州瘦马,身为皇子,我宗政隆泰没那么下贱!” 可宗政隆庆根本不信,认准了是宗政隆泰。 “不是你还有谁,咱们之间的争斗早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你敢说你不恨我,你敢说不想我死?” 被冤枉至此,宗政隆泰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徒之奈何! “都是孽子!”天临帝猛一闭眼,重重甩袖而去。 当日,宗政隆庆得了花柳病的消息就从太庙传遍了京城上下,而宗政隆泰作为被宗政隆庆咬掉了右耳的凶手被天临帝关在了太庙里。 花柳病传染,还是不治之症,和宗政隆庆有了血液接触的宗政隆泰吓死了,抛却满身尊贵和傲慢,哭着喊着让天临帝救他,天临帝终究是疼儿子的,一面让太医给三儿子包扎伤口一面让太医给大儿子会诊。 结果就像宗政隆庆脸上的溃烂一样显而易见。 夜晚,凌御就把这一切当笑话一样说给了漾漾听。 漾漾眼睛一亮,“我能治花柳病啊。” 凌御顿了顿,微微一笑把漾漾搂在怀里,“你想从大皇子身上搂钱?” “还有三皇子!”漾漾抚摸着福禄寿翡翠大貔貅喜气盈腮,“你把我会治这个病的消息透露出去,我要大捞一笔,不然这个冬日太无聊太难熬了。” 凌御笑道:“我不怀疑你搂钱的本事,但,你真的能治这种病?” 漾漾嘻嘻笑,用摸完大貔貅的手摸凌御的脸,“总之你按我说的来,我给演示演示,什么叫阳谋,什么叫兵不血刃,看我是怎么不费吹灰之力帮你废掉一三这两个皇子的,睡觉吧。” 软玉温香在怀,又是自己真心爱着的人,凌御早已心猿意马,当下不再废话,大红凤穿牡丹一抛,帐子垂下,自是一夜春宵苦短。 夜深了,乾清宫依旧灯火通明,天临帝坐在廊下,听着雪落如沙的声响,眼望着空茫夜空怔怔出神。 为怕天临帝受冷,安成贤跪下来拨弄火盆,火焰渐渐变大,他又往里面添了几块银丝炭。 一声咳嗽惊的安成贤连忙站起身劝道:“陛下,起风了,风吹雪粒子仔细迷了眼,咱们进去吧。” 天临帝拉紧身上的浮光裘仿佛陷入了回忆,亲切的道:“成贤啊,朕有这件裘衣就不觉得冷,就像那年朕调皮在雪地里疯跑,皇兄怕朕受寒亲自来逮朕,一把把朕抱在怀里,那个怀抱真暖和,朕仿佛还能清晰的闻到皇兄身上的味道,皇兄惯常喜欢紫檀香,那香清幽柔和,就像皇兄的人一样,皇兄待朕总是那样温柔……” 安成贤附和着,想起那个人,脸上不自觉露出微笑,却仿佛怕被看见又立马收紧嘴角。 “……那年东晋送来这件浮光裘,朕一见便喜欢就向父皇讨要,可谁知父皇说,浮光裘只有一件,只能给皇兄,朕不服气凭什么只能给皇兄,同父同母,朕有什么比不上皇兄的,难道只因皇兄比朕早出生一年吗,朕偏要,父皇恼怒了,还是皇兄做主把这浮光裘让给了朕。 -- 第80页 其实朕知道,一件皮裘而已,朕要父皇肯定给,可父皇是拿这件唯一的皮裘敲打朕,皮裘不是皮裘,是皇位,皇兄胸有七星痣,从皇兄出生的时候父皇就决定把皇位传给皇兄了。 可朕就是不服气,治国靠的是皇帝的本事又不是那七颗黑点子,朕堵着一口气,皇兄让出了浮光裘朕就大咧咧的受了。” 安成贤不能再出声了,就那么束着手充当一尊雪夜雕塑。 “……那年朕出宫玩耍染上了天花,宫中上下避朕如蛇蝎,是皇兄衣不解带照顾着,没有皇兄的陪伴鼓励说不得朕就熬不过来了。” “终他一生,真就毁在一个‘情’字上,那时朕只觉皇兄无用,优柔寡断,心软如绵,这样一个人做皇帝怎么得了,江山都要葬送了吧,可如今朕登临了这个高位,每日里和朝臣们斗智斗勇才懂得,单纯的心软心善是获得不了那些奸猾臣子们的爱戴的,皇兄,他宗政灏是个了不得的储君,可这二十多年来朕宵衣旰食的处理朝政,刚柔并济,也不差吧?” “当年朕瞧不上皇兄的重情重义,如今却要求儿子们效仿皇兄,呵,哪能事事尽如朕意,是朕强人所难了,他们个个可都是朕的种……” 这样冷的天安成贤却汗湿了脊背,他缓缓跪下了。 天临帝却笑了,“起来吧,朕如今早已是九五之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是朕最信任的人,朕有些不吐不足以入眠的话,入你耳也就罢了。” “是,陛下放心。” 第050章 貔貅 日落黄昏, 倦鸟归巢,却正是夜市最热闹繁华的时候,花嫂子的馄饨摊前又聚满了食客, 忙的柳芳和便宜女婿姜槐脚不沾地。 “夫人,您的鲜虾馄饨来了, 请慢用, 今儿咱的馄饨全都恢复原价。”花嫂子人逢喜事,满面都是笑容,“这雪花盐是真真的好, 东安王妃真是菩萨心肠。” 漾漾先用勺子吃了一个,然后才笑道:“恭喜花嫂子喜得贵婿。” 经过漾漾身边的柳芳俏脸含羞, 把羊汤放在桌上, 大方行一礼, 和不远处的姜槐相视一笑, 便又去招呼食客了。 “同喜同喜。”花嫂子笑道:“原先竟是我想差了, 我们是什么好人家,竟还嫌弃人家槐哥儿,如今才知我是狗眼看人低了。” 漾漾打趣道:“现在知道了吧,拉车的可不一定就是车夫。” 花嫂子忙赔笑, “人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 老话真真的没错, 咱们凌大人和宰相也不差什么了。” 正说着话,花嫂子见一个身穿白狐裘的贵公子走了过来, 就闭了嘴, 悄悄退开。 漾漾抬眼一瞧就笑道:“吴世子可是又来给我送金山的?” 吴湘在漾漾对面的长凳上坐定,含笑在桌上放了一颗色子,“凌小夫人可还有兴趣一赌, 规则依旧如十里亭那日如何?” 漾漾笑道:“用你那颗灌了铅的色子?” 吴湘的脸色立时就阴沉了下来,隐含怒气道:“你耍我,在十里亭你就知道我的色子有问题,是不是?” “哦,你有心卖一座毒盐山给我,我当然要装作不知道啦,免得你回不了家,继承不了家产。”漾漾小脸一扬,笑嘻嘻道:“你瞧我是多么善良啊,你落井下石我都不计较呢。” 吴湘猛地一闭眼又睁开,“凌夫人这一出扮猪吃老虎玩的真好,我认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从赛马场你坑的我和谢玉树光身受辱,到桃园马球赛你坑的各家贵妇把传家宝通通输给你,我早该怀疑你不一般的,可笑我竟然被你无辜仙艳的容貌骗了过去,还真把你当成了凌御推在人前的傀儡。” 话落一顿,吴湘紧盯着漾漾,冷笑道:“昨日我去瞧过蔡翼了,他的两只手掌都是你做主弄掉的吧,可惜他蠢笨如猪,至今还以为是凌御,把你只当做寻常妇人,却也成了废人再也不能找你麻烦了,夫人真是好手段。心狠手辣,果决胆大,您和凌大人真是绝配。原我同其他人一样也纳闷,堂堂官场新贵,圣上宠臣,将来必将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为何要娶一个穷秀才之女,还真是爱慕谢玉仙至深娶个替身回来寥做安慰不成,如今我却是懂了,您这样的心智胆量足以担当大家主母,若非凌大人早早把您娶了回去,我也愿意以重金聘娶您。” 漾漾看着吴湘舔了舔嘴边的鲜虾汤汁,“你也不错,是个合格的继承人,你们吴家很懂规则,比谢家强多了。” 吴湘苦笑,“那又如何,还不是被你坑了,我直说了吧,能否把那座盐山再卖给我,我吴家愿出重金,并且愿意倾半副家产购买雪花盐的制作之法,你应该知道盐是我吴家的经济命脉,若非三皇子逼迫的紧,我吴家也不会哄抬盐价,行此不义之举。” “你们家很行啊,连雪花盐是我提供的制作之法都打听到了。”漾漾笑呵呵道:“不卖。” 说完就不想再搭理吴湘,低头吃馄饨,边吃馄饨另外一只手还在翻阅新出的话本子,真不愧是她点拨出来的作者,这《凡人修仙录》写的真不赖,回头给作者加鸡腿。 “凌家是想和我吴家为敌吗?”吴湘冷冷道。 “呦呵,不卖你们东西就是和你们为敌啦,那就为敌好了,怕你们呀,盐铁茶本就不该沦为私人,新皇登基也是要清算的,我瞧你们吴家还有几分良善就提醒你们一句,不若趁早改变家族布局放弃盐。” -- 第81页 “三皇子允诺过,不会。” 漾漾失笑,“你们家挺自信的呀,须知世事难料,我听闻三皇子不是被得了花柳病的大皇子咬掉了耳朵吗,残缺且不说,花柳病可是传染的,你回去告诉三皇子,这病我能治。” “三皇子才没有被……”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快跑而来,凑到吴湘耳边就急切的说了两句话,吴湘大惊失色,“当真?” 小厮惶惶答道:“公爷亲自去瞧的。” 吴湘蓦然转头看向漾漾,“你说你能治花柳病,这可不是玩笑的,你敢拿你项上人头保证吗?” “爱信不信,反正又不是我得病,走开走开,莫要打扰我吃馄饨看话本。” “你!” 吴湘心急如焚,甩袖疾奔而去。 永春园,月夜。 谢玉仙遥远明月念道:“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身畔张君澜安慰道:“与这首写相思愁苦的词作相比,我更喜另外一首词中的两句,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王妃以为如何?” 谢玉仙秀面微红,斜睨张君澜一眼没有做声。 张君澜迈开步子往谢玉仙身边靠近,谢玉仙如受惊的兔子慌张的躲开了,“你就站在那里,我们只说话。” 就在这时莲房疾步而来,凑到谢玉仙耳边说了两句话,谢玉仙就歉疚辞别张君澜,出了牡丹阁往主院去了。 谢玉仙才在侍女的服侍下脱去雪帽就被宗政隆熙一把抱住了,“玉仙,细作传来消息,老大老三都得病了,我的机会来了,快了,快了,只要我登基为帝便即刻立你为后,我发誓再也不要你为我隐忍,我知道你痛恨李檀儿,玉仙,我答应你,一旦我帝位稳固我就想法儿拔除李家为你出气,跟我回去可好,我想你了。” 谢玉仙登时喜不自胜,紧紧回抱住宗政隆熙,“好!” 彼时,凌府,漾漾正在打量一个人,眼前人长的剑眉星目,英俊非常,但就是一张脸臭的很,通身都仿佛写着“矜贵傲慢”四个字,已然活成老妖怪的漾漾还能吃他这一套? 论矜贵她天地间唯一的貔貅说啥了吗,小小人族皇子竟在她跟前摆谱,当下就懒洋洋的道:“来者何人啊?” 三皇子身畔的大太监立时怒斥,“大胆,这是靖南王,还不快过来跪拜,龙子凤孙面前安有你一介小小臣妇坐着的道理。” 漾漾一个白眼翻上天,当即改坐为躺,讥笑道:“我还躺着呢。” 大太监气坏了,“大胆、大胆,凌大人就是这么教妻的?” 坐在一旁喝茶的凌御笑道:“王爷深夜不请自来,直接闯入我府后宅强见我的夫人,竟还指责我不会教妻是个什么道理?君避臣妻,这道理哪怕圣上也是知道的,遑论您还只是一个王爷,强抢我妻不成?” 宗政隆泰寒着脸道:“本王召你们夫妻入我府中因何不来,凌大人才是好大的架子。罢了,本王也不与你们计较,你夫人亲口和吴湘说过她能治那个病,本王亲自来问一遍,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即刻给本王治病,若是假的,本王今夜就屠你满府,将死之人,行无所忌。” 漾漾笑了,“这可不是求人治病的态度。” 宗政隆泰猛然逼近漾漾,凌御顿时挡在漾漾身前,冷冷道:“王爷逾矩了,请退后。” “你真的能治那个病?” “能治。”漾漾打个哈欠也不废话了,直接道:“一黄金万两;二、需要明明白白万民水;三、需要供奉我三日;何为明明白白万民水呢?” 漾漾嘻嘻一笑,“万民水是万民的口水,青铜鼎盛之,写明前因后果,偷偷摸摸收集的可不管用。” 一口恶心顿时犯上嗓子眼,宗政隆泰暴怒,“来啊,把这个女人……” “宗政隆泰,你真的不想活了吗?”漾漾懒懒舒展身体,声腔淡淡。 刹那,宗政隆泰仿佛在漾漾周身看见了金光,他还当自己因病眼花,使劲闭合又睁开,蓦然发现那的确是柔和的金光。 眼前小女人本就仙艳绝伦的容貌变得越发不可侵犯起来,让人生不出一丝一毫的亵渎之心,不仅如此,双膝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了,软软的就想下跪。 宗政隆泰死死克制住这股想要跪她的冲动,希冀而小心翼翼的询问,“我当真能活?” “嗯呢,看你自己想不想活呗,我从来不为难人。” 宗政隆泰来此本就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现在在漾漾这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他有了希望,却仍旧有些不甘心,“只能用万民水?” “嗯呢。” “必须要供奉你三日?怎么供奉?” “怎么供奉佛祖菩萨怎么供奉我。” “要跪?” “是呀。”漾漾笑的嘎嘎开心。 宗政隆泰握紧双拳,死死盯着漾漾,“你一定是在耍我!” 说完,宗政隆泰带着自己的侍卫队跑了。 漾漾嘿嘿笑,“他会回来的。” 凌御早已怔住了,喃喃道:“你是谁?” 漾漾顿了顿,正经道:“天地间唯一的貔貅。” “别开玩笑了。” 漾漾耸肩,打着哈欠走进内室睡觉去了。 第051章 贱婢子 能活着享受荣华富贵谁想死呢, 遑论身为天潢贵胄的皇子。 -- 第82页 故此,三日后的深夜,宗政隆泰再次造访, 带来了一座黄金打造的佛龛,外表镶珠嵌宝, 内里铺垫着此间最为宣软的云罗紫纱, 垂着金珍珠帘。 漾漾一见便喜欢上了,“你这脑筋挺灵活呀,直接把我的万两黄金换成了黄金宝龛, 我喜欢,大爱!” 宗政隆泰指着佛龛冷声道:“我敢跪你, 你敢进……”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漾漾就欢喜的爬了进去, 他顿时目瞪口呆, 顷刻眉目纠结, 又轻吐一口浊气,眼睛一闭就跪在了早已准备好的蒲团上。 当宗政隆泰看着如兽般趴卧在黄金龛中的漾漾,那眉眼似乎生出了菩萨般的慈悲意,周身隐隐散发出金光, 他心头顿生敬畏, 虔诚的上了三炷香后, 慢慢弓腰扣头。 凌御呆住了。 月落乌啼,空里流霜, 当朝阳初升的时候, 靖南王府门口支起了一口青铜鼎,门旁里墙上贴了告示,凡是往鼎里吐口水的百姓能得一枚铜钱, 并写明了收集万民水的前因后果。 很快,众多百姓都看稀奇一般的聚集在了靖南王府门口,可人虽多却无一人敢往青铜鼎里吐口水,王府管家见状,心念一转就吩咐府内一个小厮当了这第一个吐口水的人,当百姓们看见小厮吐完口水不仅有钱拿还不被王府侍卫捉拿以后,一个泼皮当先做了第二个吐口水的,如此不久后,百姓们看着笸箩里放的有限的铜钱逐渐减少都争先恐后的往青铜鼎里吐口水。 堪堪只用了一日万民水就收齐了。 东安王府内,当满面黑斑的宗政隆庆听闻了宗政隆泰的做法先是一怔,随即癫狂大笑,“想他宗政隆泰干净的什么似的,竟也有今日,是谁,哪个疯和尚癫道士给出的主意,我不信宗政隆泰真喝那万民水,恶心不死他。” 如今留在宗政隆庆身边照顾的是从小看护他长大的老太监,老太监私心里把宗政隆庆当自己的儿子疼爱,满心不希望宗政隆庆破罐子破摔下去,于是赶紧道:“王爷,奴婢打听了,不是和尚道士给出的主意,是左都御史凌大人的夫人给治的病,一要万两黄金;二要明明白白万民水为药引;三要把这位小夫人当佛祖供奉三日,为了活命靖南王爷还专门把黄金造成了一座黄金佛龛请那小夫人住了进去,奴婢想着,总归不能更差了,咱们且观望着,万一、奴婢是说万一真得救了,王爷您也照做可好,好死不如赖活着,没人心疼您奴婢心疼。” 宗政隆庆看着这个从小尽心尽力照顾自己的老太监,顿时两手捂脸,扭身躺进了床里,带着哭腔暴怒道:“滚!” 三日一晃而过,当明媚的朝阳穿过金珍珠帘子照进黄金龛内,如兽般趴卧在云罗紫纱内的女子睁开了眼睛,在那一刹那,一直在一旁紧盯漾漾的凌御仿佛看见了一双琉璃兽瞳,仿似容了万千星辉在里面,他心头一跳,顿生恐慌。 “你我寿命不对等,我可不会喜欢你!” 漾漾曾经说的话蓦然浮现在他脑海,心脏像是被一只钢铁之手攥住了,攥的他生疼。 但很快,随着漾漾坐在黄金龛内大咧咧搓手臂上的灰,凌御瞧着她活泼顽皮的样子,真是从头到脚都是人间烟火气,哪一处都是凡人女子的模样,心脏渐渐就不疼了。 凌御扯动嘴角笑了,方才一定是眼花了,这分明只是一个有些奇怪能力的小女子,听她胡扯,绝不是什么天地间唯一的貔貅。 宗政隆泰看着送到自己面前的新鲜出炉的灰丸子,胃里直犯恶心,他怔怔然瞪着漾漾,仿佛在说,就这?就这?你耍我呢! 漾漾笑眯眯道:“你要是不吃,病治不好就不怨我了哦。” 宗政隆泰想着漾漾的神异之处又看她一眼,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万民水拿来,本王吃!” 漾漾看着宗政隆泰吃完用万民水服用的灰丸子,终究没忍住跑到一边大吐特吐,顿时就笑坏了。 一开始宗政隆泰还以为自己被耍了,正下狠心准备屠杀凌御满门呢,但是很快他就什么都顾不上了,一开始吐出来的还是吃进去的食物,不久后就是大口大口的黑水。 那黑水臭气熏天,连宗政隆泰的近身大太监都给熏跑了。 漾漾也被臭到了,赶紧跳到黄金宝龛上吩咐下人把她抬走。 两炷香以后,宗政隆泰掀起衣服从私密之处搓下了干枯的病痂,顿时他两眼通红,眼泪控制不住就流了出来,望着眼前黑水又哭又笑。 堂堂皇子王爷得了花柳病,为治病要用万民的口水做药引子,这何止丢人,是把皇帝的脸面也丢尽了。 他明知如此他再无颜面争夺帝位,为了活着他还是这么做了,因为他病发了,私密之处长出了黑斑并开始腐烂发臭。 皇位虽好也要有命争,命都没了还争个屁,且放手吧。 “罢了罢了。”宗政隆泰喃喃自语。 那边厢,宗政隆庆一得知宗政隆泰病愈的消息就疯了一样狂奔到靖南王府,上去就扒宗政隆泰的衣服,宗政隆泰自病愈后心态都变了,随他去,还笑道:“大哥,咱们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了,如今我也熄了争皇位的心思,实话和你说,我没往你府上送有病的瘦马,如此下作的法子我不屑为之。” “你真的好了?”宗政隆庆犹然不信。 “好了。”宗政隆泰笑道。 “大哥,你我皆废了,五弟还是个吃奶的娃儿,是谁做的不言而明,真是可笑,你我二人竟着了那洗脚婢之子的道。” -- 第83页 宗政隆庆却仿佛没听见,转身跑了。 宗政隆泰失笑,淡然饮茶,叹气道:“早知如此,还不如和老二似的,安分做个富贵王爷不好吗。” 随后不久漾漾又得了一座宝龛,喜的她好几天都飘着,心情好的不得了。 “瞧瞧,这就是阳谋,这就是兵不血刃,你学着点。”卧在宝龛内的漾漾得意的对凌御道。 凌御笑道:“是,受教了,夫人。” 北风狂,寒意透窗。原正坐在熏笼上取暖的谢玉仙在听完宗政隆熙说的话后蓦的站了起来,“不可能!” 宗政隆熙烦躁道:“我也不信,可容不得我们不信,是父皇亲自让太医验证的,我就在场,老大老三都痊愈了!” “那只可能是凌御在什么古籍上找到了治疗此病的药方,绝不是什么万民水身体灰,更绝不是那个村姑!” 宗政隆熙却道:“之前我也有过怀疑,以凌御的身份地位为何要重金聘娶一个秀才女,都说是娶了你的替身,可是一个替身罢了,纳为妾室不久好了吗,何必浪费一个原配正妻的身份,现在我仿佛明白了,那个秀才女可能真的有神异之处也未可知。玉仙,我想试探一二,你以为如何?” 谢玉仙心内讽笑,面上淡淡,“你准备如何试探?” 宗政隆熙笑道:“这还需要你的配合,那凌御果真对你无情了吗?须知你可是他幼年黑暗中的唯一一道光,如若是我,我永不会对你忘情。” 谢玉仙心中早已有了凌御,闻言正合心意,面上淡淡道:“为了王爷你的大业我有什么不能牺牲的,但凭王爷差遣罢了。” 宗政隆熙大喜,抱了谢玉仙在怀,哄道:“我就喜欢你这性子,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咱们是一样的,我宗政隆熙发誓必不负你,也唯有你配做朕的皇后。” 谢玉仙便真正欢喜起来,搂抱住了宗政隆熙,二人缓缓倒进帷帐,一夜颠鸾倒凤。 天明,宗政隆熙去上朝的路上被宗政隆庆拦住了去路,不由分说就是一阵胖揍。 “贱婢子,你做了什么我知老三知,这顿揍你敢还手试试!” 趁着宗政隆熙惊骇的时候,宗政隆庆一把把他掀翻在地,一脚踩住了他的脸使劲往地上摩擦。 这熟悉的触感,令宗政隆熙备受屈辱,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他也是这样被宗政隆庆踩住脸使劲往地上摩擦,还被骂贱婢子。 那时候他就发誓,他要把宗政隆庆碎尸万段,千刀万剐!他要做皇帝,要做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天之子,到那时他看谁还敢骂他贱婢子,他要封自己的生母做圣母皇太后,上最高贵的尊号!要把所有看不起他的人凌迟处死,尤其是宗政隆泰!如果说宗政隆庆的羞辱是在身体上,那么宗政隆泰每每看贱人一样看他的眼神就伤到了他的骨子里,他要用宗政隆泰的血洗刷内心的屈辱! “贱婢子就是贱婢子,行事手段都这么下贱,我府上的有病瘦马是你送的吧,啊,贱人,去死,踹死你踹死你!” 宗政隆熙恨红了眼,一股气盈胸他猛的起身掀倒了宗政隆庆,佯哭着跑了,边跑边委屈的回头喊,“我去告诉父皇!” 倒地的宗政隆庆骂骂咧咧,“你装,你接着装,贱婢子就是贱婢子,我被废了,老三也熄了夺嫡的心思,可就显出你来了,水落石出,你还想糊弄谁,你当我们那个皇帝老子是傻子啊。” 第052章 男妆风流 天黢黑时凌御就上朝去了, 清晨又飘起细雪来,漾漾起床后把自己的宝贝都看了一遍只觉腻歪,她就像是个喜新厌旧的渣渣, 时刻都想要点新鲜感。 奈何外头冷,她懒怠动, 往常到了冬日她都窝在自己有地暖的屋子里猫冬的, 零食囤了一屋子,想吃啥吃啥,每天不重样, 还有死宅快乐水,吃着零食追剧快活乐逍遥, 而现在啥也没有。 漾漾内心疯狂尖叫:想看电影电视剧, 无脑偶像剧甭管古代还是时装来一打啊, 裤裆藏雷都不挑了!想吃半熟芝士、螺蛳粉、酸辣粉、牛肉粉、爆浆巧克力曲奇, 最次来包酸辣泡面也成, 我看你是想屁吃,司命星君我以貔貅本尊诅咒你吃泡面没有调料包! 算了吃火锅吧。 于是大清早的,伴着飘飘细雪漾漾就吃上了热气腾腾的麻辣火锅,牛肉卷羊肉卷大盘大盘的往锅里倾倒, 漾漾直吃到嘴麻这才放缓了速度, 端起天然冰镇葡萄酒小口小口的抿。 就在这时红香来禀报说北平王在外求见, “门房上已告知老爷上朝未归了,北平王又要求见您, 说是有十万火急的要命事儿请您帮忙, 怎么也不走,夫人您要不要见?” 漾漾正满心无聊呢,得知这本书的男猪脚要见她, 她就按捺不住疯狂想搞事的心了,搓搓小手笑出八颗大白牙,“快请进来,仔细冻着人家天潢贵胄,请进来和我一起吃火锅呀,咋这不懂事呢。” 跟着漾漾久了,瞧见漾漾脸上的神色红香就知道夫人是又寂寞了,无奈应一声“是”,转身吩咐小丫头去二门上传话。 于是漾漾就看到了身披一件火狐皮裘,精心画了妆容,骚的不要不要的北平王爷。 实话讲,宗政隆熙本就长的好,这又细细画了个魏晋风格的妆容,这颜值放现代保准能迷倒一大片雌性,出道就能爆红,秉持着送上门的美色不看白不看的心态,漾漾就一手托腮一手执酒杯,直直盯着人家看起来。 -- 第84页 红香生怕自家男主子戴了绿帽,多次咳嗽,使劲咳嗽。 “红香你下去找大夫喝几副汤药去,再咳嗽下去我怕你把自己的心肝脾肺肾咳嗽出来。” “是。” 红香乖巧的出去了,紧接着绿烟和蓝玉走了进来,一左一右门神一样站漾漾背后。 漾漾“啧”了一声就算了。 面对着漾漾直勾勾的眼神,宗政隆熙越发自得起来,矜持的微勾唇角露出一丝笑,心中却想,原来这兰氏竟是如此轻浮的女子,且和玉仙没有一处相似,那凌御果然是冲着这兰氏的神异之处娶的,因自知身负神异故此前表现的如同常人,所以手下往梨花村追查没有查出任何异样。从查到的消息看,这兰氏是从嫁给凌御以后才逐渐表现出不俗的,难道是自觉有了靠山才逐渐释放本性? 此次这兰氏大张旗鼓的给老大老三治病,难保不是为了上达天听,看来凌御已经不能满足这个女子了,否则她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勾引自己。 如此暗暗想着,眼睛仍旧不安分,有意无意的往漾漾身上扫,唇畔带笑,一派骚样。 见漾漾瞅着他笑,他便清清嗓子,一派温润如玉模样,柔声道:“小王惊扰夫人了,实是无奈之举,夫人请看。” 一面把一封信递给漾漾一面说道:“今早本王王妃在青云观施粥时失踪了,下人带回来这封信,信上指明要让您去换本王王妃回来,他们还说对您本无恶意,只是想请您去给他们山大王治花柳病,夫人您看……” 漾漾压根不看这封信,随手扔桌上,两手托腮欣赏美色,笑嘻嘻道:“你是想让我把你的王妃换回来?” 不等宗政隆熙回答,漾漾拍拍小手就兴奋的道:“好呀好呀。” “你的王妃被绑架关我夫人何事,我不允!” 一道克制着怒意的男声突然插^进来,漾漾寻声望去,见凌御穿着朝服顶着风雪就大步走了进来,顿时笑眯眯道:“我这小小替身心甘情愿去置换你的白月光不好吗?” 这可是替身文经典情节,她怎么能错过呢,去,必须得去呀,谁不让去她跟谁急。 “本府庙小容不下北平王您这尊大佛,请吧。”在两个丫鬟的服侍下脱去鹤氅,扫落雪粒子,凌御马上坐到漾漾跟前,背藏漾漾,面对宗政隆熙,冷冷下了逐客令。 “别呀,夫君你太没礼貌了,怎么能赶客呢。”一颗小脑袋从凌御咯吱窝里钻出来,生怕北平王面皮薄真走了,赶紧道:“我愿意换回你的王妃,赶紧的,在哪里呢。” 凌御黑脸,用力夹住那颗乱动的小脑袋,冷冷看着宗政隆熙道:“王爷,请。” 宗政隆熙轻捋着自己垂在胸前的头发,低声笑了笑,道:“凌大人能代表尊夫人的意思吗?” 说着看向又悄悄从凌御肩膀露出半张脸的漾漾,微微一笑,“夫人,您的意思呢?” 漾漾咧嘴一笑,猛的用两爪捂住凌御的脸,并紧紧搂在胸前,“这事儿我答应了,你跟我说那山寨在哪里,我拾掇拾掇马上就去。” 宗政隆熙心想果然这兰氏是个不安分的,不过他倒不讨厌,谢玉仙想当皇后的野心他不也包容了吗,依如他自己,只要能当上皇帝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牺牲的,包括自己的结发妻,甚至自己。 遂说出山寨地址,在凌御越来越冷的目光下,飒然起身告辞,迈过门槛时还给了漾漾回眸一笑。 那人高冠博带颜如玉,红裘饰玉气高华,冲着你那么一笑,六宫粉黛无颜色的味儿顿时就扑面而来。 漾漾“哇”的一声满眼小星星。 “兰漾漾!” 宗政隆熙一走,凌御就把兰漾漾禁锢在了怀里,阴阳怪气道:“宗政隆熙好看吗?” 漾漾诚实点头,“客观颜值也就比你差那么一点点,人品的话,你俩不相上下吧。” 头半句话使得凌御满腔醋意顿消,后半句话惹得凌御拼命运气才不至于把怀里这小东西扔出去。 但他真的拿她没有办法,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说罢,你又想做什么?” 漾漾两爪抱住凌御的脸,眼睛亮的如同宝石,“山寨呀,山大王的窝里肯定有成箱成箱的宝贝,我要!” 凌御瞧见她亮晶晶的眼睛就欢喜,笑道:“那你要失望了,根本没有山大王,是宗政隆熙夫妻合谋骗人的,宗政隆熙十五岁时读道经,为王女灵风的爱情感动,建凤凰台,宣扬期盼忠贞不渝,情深似海的爱情,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无心权势的痴情人。 十六岁修缮了西城破败的青云观,每逢大小节日时都会在那里给穷苦人家施粥饭,发放米粮,博得了乐善好施贤王美名,却在这里养了个谋士,名叫方存善,天一道掌门人,此人一直汲汲营营于把天一道推为国教,罢黜百家独尊天一,为此和宗政隆熙达成同盟,此后天一道门中人皆为宗政隆熙所用。 这次就是天一道门中人假扮山大王绑架了谢玉仙,意图借我和谢玉仙的旧情,让我把你置换给他,如若我真那么糊涂拿你换了谢玉仙,一则谢玉仙仍旧会是北平王妃,宗政隆熙没有任何损失;二则挑拨你我夫妻之情,我原以为是一箭双雕,不想今日我才知,好个不要脸的宗政隆熙,他竟还想引诱你,真是找死!” 感受到凌御身上散发的杀意,漾漾拍拍他的脸,暗戳戳蛊惑道:“不如让他们假的变成真的,让咱们的人把谢玉仙真绑了然后问宗政隆熙要赎金,咱们二八分账大赚一笔,好不好,就这么说定了,你要是敢说不好那就一定是不舍得谢玉仙,你还对她有情,哼。” -- 第85页 说罢一推凌御就要挣扎着起身。 凌御抱紧漾漾,无奈道:“上次她以桂花糖约我永春园相见时我已放下了,现在以及将来我心中只有你一人。” 漾漾嘻嘻笑着捧住凌御的脸,“那么就这么说定了哈。” 凌御逗她,“我八你二?” 笑容渐渐失踪,漾漾做小兽状“哇嗷”一嗓子,“重新说!” 凌御笑道:“好吧,都给你。” 漾漾立马开心了,“叭”的一口亲凌御鼻子上。 凌御怔然,摸摸自己的鼻子,看着漾漾仿佛有万千星光的眼睛,紧抱着,满足叹息。 漾漾也怔了下,忽然在心中自嘲,假戏真做可要不得。 随即挣开那竟然有了让她留恋魔力的怀抱跑了。 怀抱空了,依如凌御的心,但他却笑了。 真心才能换来真心,快了、快了。 就在凌御还沉浸在美好幻想中的时候,红香走了进来,同情的看着凌御小声道:“大人,夫人说今夜她要宠幸大福,让您随便睡哪儿。” 凌御:“……” 片刻后,凌御叹息着按按额角,“那就睡书房吧,还有好些公务要处理。” 第053章 恶毒女配 日落黄昏, 一棵被雷劈焦了的古树上缠着如笼一般的枯藤,随着夜幕降临,鸦群从天际飞来纷纷落在上头, 密密麻麻一树,有几只怎么都挤不进去的只好落在了坟堆上, 那凄厉的呱呱声直让人心底发寒, 头皮发麻。 不远处的山脚有一座石头垒成的屋子,此刻,谢玉仙就透过碗大的窗口把这一切都看进了眼睛里, 因着身上的狐裘大氅被抢走了,此刻她已是冻的浑身发抖, 牙齿打颤。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 假的竟然变成了真的, 她深吸口气努力压制住即将崩溃的情绪, 心中焦急的想到, 宗政隆熙现在一定发现我真的被绑架了吧,宗政隆熙一定正焦急的发动人马寻找我吧,宗政隆熙是真的爱我,他爱我就不会让我自生自灭, 对吧? 就在这时, 石屋门被从外面踹开了, 身穿猞猁狲毛绒大裘的漾漾得意洋洋的走了进来,“谢玉仙, 你总算落到我手里了, 哈哈。” 最后那一笑尤为传神,像极了求爱不得对女主角痛下杀手的恶毒女配。 可漾漾还觉得不够逼真不够过瘾,立即走到谢玉仙跟前猛地抬起她的下巴, 用准备好的匕首拍打着她的脸,恶意满满的龇牙,“你就是凭这张白莲花一样的脸勾^引的凌御对你念念不忘的吗?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今日你落到我手里,我要先划花你的脸,然后再把你剁碎了喂外头那群乌鸦,哼!” 谢玉仙脸色煞白,咬牙道:“原来是你,竟然是你,你马上放了我,不然北平王和凌御都不会放过你的,你越是痛恨我凌御越不会喜欢你。” 说到这里,谢玉仙脸上有了微微的血色,心中不免得意,原来我没有看错,凌御心中始终是爱着我的,那年的那颗桂花糖早已成了凌御心中的无可替代。 漾漾蓦然一转匕首,谢玉仙的一缕头发就被削了下来,漾漾冷冷道:“凌御爱你又如何,你就要死在我手上了,我得不到的,你也甭想得到!” 话落举起匕首就要划谢玉仙的脸蛋,谢玉仙捂住脸惨叫,“你就不想知道凌御为何对我特殊吗?” 漾漾翻个白眼,她怎么会不知道呢,《摄政太后》这书快结局的时候,年老的谢玉仙和张君澜并排躺在躺椅上怀古,谢玉仙就得意的告诉张君澜,那年她去永昌侯府做客,表姨永昌侯夫人让她自去花园里玩耍,她无意中扒开的一片芭蕉叶下就看见了一个蜷缩在里头的小男孩,那小男孩遍体鳞伤,她瞧着可怜就把吃腻了的桂花糖给了他,谁成想,那一次的善心就收获了一个把她当成唯一挚爱的权臣。谢玉仙甚至感慨,如若早知凌御会长成一个奸相,那块桂花糖她不会给,可若是不给又怎能让凌御对她掏心掏肺,没有凌御对她掏心掏肺,她的上位之路也不会那么顺利。 漾漾看着脚下面露得意的谢玉仙顿觉索然无味,厌恶他又利用他,什么玩意。 “哦,不就是你给了凌御一块你自己吃腻了的桂花糖吗。” 谢玉仙吃惊,“他告诉你的,他竟然知道那是我吃腻了的?” 凌御无声走了进来,即便听到了脸上也没有异样,只淡淡道:“我早已让人通知宗政隆熙拿百两黄金来赎你了,天黑了,北平王府依旧没动静。” 谢玉仙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面露喜色,“凌哥哥你是来救我的吗?” 凌御没搭理她,而是看向漾漾,“玩够了吗,天色不早了该回家了,花嫂子今日新上酸辣粉,是依着你给的方子做的,姜槐尝过,味道美极了。” “走吧,一点都不好玩。”漾漾叹气。 谢玉仙愕然,伸手去拉凌御的袖子,凌御甩袖躲开,淡淡望她一眼,“永春园那日我和你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到此为止,懂吗?” 谢玉仙心慌意乱,哭道:“凌哥哥你听我说,是的,虽然那块桂花糖的确是我吃腻了才给你的,但那时那刻我是真的对你动了恻隐之心,可怜你,我……” 凌御打断她,“善恶自有因果。” 谢玉仙瞧着凌御俊美如仙的面容,心疼的滴血,死死拦住不让走,“你说过你不讨厌有野心有心机的女人对不对,我和你说实话,我从小就想做皇后,因为我不甘心跪拜我的嫡姐,她谢飞仙号称什么玉京第一美人,美貌不也就那样吗,凭什么她凭美貌就能入宫做昭仪,现在还生下了胸有七星痣的五皇子,我凭什么见她要下跪,我喜欢权势富贵,我就要做皇后,我要谢飞仙跪我,要做贤妃的姑母跪我,要天下所有女人跪我,我就要做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凌哥哥,请你助我!” -- 第86页 漾漾啧啧称奇,不奇怪她想做皇后的野心,毕竟谁不喜欢权势富贵,人性如此,而是惊叹于她的无耻和盲目,到了听不懂人话的地步,谢玉仙这女人距离入魔不远了,上辈子能当上摄政太后,还真是踩着凌御的尸骨上去的。 凌御默了默,直接道:“凌玎,扯下她的肚兜送给北平王。” 谢玉仙惊愕、惧然,“凌哥哥你不可能这么对我,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门外的凌玎露出个嫌恶的眼神,直接把这指令交给了妇女之友白杨,对他人之妻兴趣浓厚的白杨当即就两眼冒贼光的走了进来。 “你们夫妻意图离间我们夫妻之情,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很公平。” 漾漾虽然讨厌谢玉仙,但也不想用这样的法子羞辱她,遂抬手挥退白杨,亲自动手扯下了她的红肚兜摔白杨怀里,嫌弃的道:“拿去。” 白杨摸摸鼻子,赶紧舔着脸笑道:“小的马上送去北平王府。” 谢玉仙缩在墙边呜咽,“凌御,我心慕你,我悔了,求你原谅我,当年我就该收下你的聘礼的,求你不要这么对我。” 漾漾把身上的猞猁狲大裘扔她头上,“快闭嘴吧,瞎子。” 追求权势富贵本没有错,可到了谢玉仙这个地步,眼盲心瞎,早已成了权势富贵的奴隶,看的她火大。 “我不要你假好心!” 漾漾嗤笑,好心的告诉她道:“北平王给襄城侯府嫡女下聘了,七日后迎为侧妃,你后院起火嘞。” 谢玉仙猛的抬起没有一滴眼泪的眼睛,不敢置信的怒道:“你说什么?!” “哦,你回去就知道了。” 一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夫妻,妻算计夫,夫算计妻,这不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吗。 谢玉仙早就被放了回来,宗政隆熙也收到了白杨送来的红肚兜,但他就像是无事发生一样,依旧像以前一样对谢玉仙。 谢玉仙也没有质问宗政隆熙为何在她被绑架的时候给襄城侯嫡女下聘。 七日一晃而过,是夜北平王府披红挂彩成了一片红彤彤的血色世界。 只比主院小一点的侧院正在洞房花烛,主院却暗的像是修罗地狱,坐在黑暗中的谢玉仙沉默的像一尊雕塑。 她要做皇后,这意志永不改变! “莲房,掌灯。” “是。” 很快,主院亮堂了起来,谢玉仙对镜装扮,梳了个慵懒风情的堕马髻,细细的描眉画眼,细细的贴了梅花翡翠钿,细细的挑选了一支玉莲簪。 她对镜妩媚一笑,道:“这天越发冷了,咱们去永春园过冬吧。” 莲房心口一跳,环顾左右后低声道:“张相公的母亲染了风寒,前日回家去了。” “那又何妨,给些银子叫回来。” 百合咬咬牙,鼓起勇气道:“小姐,不可。” 谢玉仙斜睨百合一眼,笑道:“你懂什么,我心中有数。” “奴婢造次。” 值此寒夜,窝在暖香融融被子里的凌御也在和漾漾嘀咕,“那襄城侯府早就败落了,七年前就举家迁回了襄城老家,宗政隆熙为何要娶他家嫡女,宗政隆熙可不是什么痴情人,他是无利不起早。” 搂着福禄寿大貔貅的漾漾一脚把凌御踹下床,“走开,我要睡觉了。” 浑水摸上^床的计策失败,凌御讪讪,只好走了。 床里头听到关门声的漾漾拨开床帐子往外看,谁知正对上凌御笑盈盈的眼,顿时大叫,“你走开,你这个骗砸!” 凌御趁势钻进来,一把从后面抱住,“寒夜漫漫,我给你暖床吧,待来年春暖花开咱们再分开,你看如何?” “真的?” “真的!” 感受到凌御的体温,以及从他身上传来的好闻的淡淡的檀香味儿,漾漾犹豫了一下,就是这一犹豫就被凌御得手了。 本就意志不坚的漾漾探口气,躺着享受罢了,她决定不为难自己,顺心而为。 当翌日清晨太阳晒屁股,漾漾从凌御怀里清醒过来就皱起了眉头,把凌御推醒就严肃的道:“我做了个噩梦。” 凌御坐起来搂住漾漾的肩膀赶紧关心的问,“什么噩梦?” 漾漾:“你死了。” 这大清早的,凌御一口气没上来重重把自己摔回了被窝。 第054章 金玉良缘 宗政隆熙娶侧妃后不久, 漾漾就接到了冯昙云亲自送来的喜帖,她要大婚了,夫君正是繁国公世子寇云晖。 大婚前夜亲友添妆, 漾漾穿一身金灿灿到场,送了冯昙云一份肥皂制造法, 上面还写着皂化反应会产生一种副产物甘油, 这种东西可以用来做冻疮膏和护肤品,自然的小貔貅绝不会做亏本买卖,所得利润照老规矩一人一半, 冯昙云也爽快,当场答应。 “瞧你满脸幸福的样子, 这回是找到属于你的良人了?”歪在贵妃榻上漾漾含笑打趣。 冯昙云亲捧了一盏果茶送到漾漾手里, 玉颜微羞, 大方点头, “是的, 缘来缘去原来是他。当年宗政隆熙宣扬自己为道经中灵凤的爱情所感动遂建凤凰台,那时我早已知道这则道经故事,心中早已萌生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痴妄,我本以为是宗政隆熙, 谁知建造凤凰台只不过是他塑造痴情贤王的手段罢了, 我却当了真受了骗。那日在确定世子对我的心意后我便直言自己的所求了, 我向他提及了灵凤,谁知他竟也是因灵凤的故事而心向往之, 如此, 便是他了吧。” -- 第87页 “金玉良缘,这一世你的选择没有错。”漾漾道。 冯昙云因欢喜而红了双眸,她一福身郑重跪拜了漾漾一回, 漾漾坦然受了。 就在此时闺房门外传来侍女的喧哗声,“李侧妃,我们姑娘房中有贵客,请容奴婢们通禀,请稍等。” “冯昙云,我有事问你。” 冯昙云一听竟是前世的老仇人,当即撂下脸,但想到今日是自己添妆的好日子,论亲戚她还是自己的表姐,只得没好气的道:“让她进来。” 李檀儿进屋后立马就把门反锁,看着迎出来的冯昙云就质问道:“你也是重生的,是不是?” 冯昙云一顿,望着李檀儿憔悴的模样冷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李檀儿瞪着冯昙云肯定的道:“原来你果然和我是一样的,你为什么没和我一样再次嫁给宗政隆熙,你就不想报仇吗,你就那么轻易的放过谢玉仙那贱人,你就甘心吗?” 漾漾见李檀儿没看见她立马躲了起来偷听,满面好奇。 冯昙云见状,索性放松身体,淡淡道:“我自忖没有你聪明,哪怕重生一回我的脑子也还是那样,再次入北平王后宅干嘛呢,再次让你和谢玉仙算计吗,我虽比你们蠢笨,却也知道惹不起躲得起的道理,重来一世我只想保住自己保住家人一生平安喜乐,如此而已,李檀儿我不会干扰你,请你也不要干扰我。” 李檀儿听罢沉默良久,忽然看着容光焕发的冯昙云苦笑,“我聪明吗,时至今日我才知,什么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而你蠢人有蠢福。你瞧瞧我,比起你来是不是老了十岁?呵,宗政隆熙新娶的侧妃也不是什么善茬子,谢玉仙躲出去了,那房娇娇就把我当成了仇敌,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啊,日日劳心费神提防别人害我,我好累啊。” 冯昙云一点都没同情她,反而冷笑道:“不是你自己选的吗,聪明人。”竟然骂我蠢,可恶! “宗政隆熙会当上皇帝,重来一世的我们只要把谢玉仙斗倒就有可能当上皇妃甚至皇后、太后,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你真的不后悔吗?” 冯昙云轻蔑的看李檀儿一眼,“我从来没看上什么皇妃皇后,前世如此,今生亦然,两世所求唯有一生一世一双人而已,前世被贱人所误,今生怎能再重蹈覆辙,我又不傻。” “原来是这样……”李檀儿重整精神,托了托鬓角,嫣然一笑,“打扰了,只当今夜我喝醉了说了胡话,如你所愿,你不要干扰我,我亦不会打扰你。” 说完李檀儿转身就走了。 冯昙云冲着她的背影冷哼一鼻子,回身就和漾漾道:“这个李檀儿看来还执迷不悟呢。” “未必,只是一步错步步错,投入的太多,陷得太深,明知痛苦却很难回头了。” “是呢,有理。” 繁荣昌盛四国公二十四侯之间的亲戚关系,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故宗政隆熙谢玉仙夫妻也来添妆了,只是很不受待见,遂送上一匣首饰就主动告辞了。 夜幕四合,华灯初上,北平王府的马车行在闹市,行人纷纷避让。 车内,宗政隆熙道:“此前,那冯昙云一副非我不嫁的行止做派,凌御大婚之后,她忽然就变了,玉仙,你能告诉我是什么缘故吗?” 谢玉仙怔愕,缓缓转头死死盯着宗政隆熙,“你在怀疑我?” 宗政隆熙忽然一笑,把谢玉仙搂到怀里,“莫要吃心,本王随口一问罢了。” 谢玉仙蓦的甩开宗政隆熙,冷笑,“真是好厉害的枕头风,这位襄城侯嫡女真是不简单啊。” 宗政隆熙赶紧道:“和娇娇有何关系,本王就是随口问问。” “冯昙云又不是今日才变的,发现她变化时你怎么不问,那房娇娇才嫁给你几日,你就问到我脸上来了,还说不是她,你还要维护她,宗政隆熙,你想做什么?舍我就她?莫不是因凌御送到你手里那件肚兜,你便以为我遭遇了什么?可我告诉你,凌御没那么下作,我的肚兜是兰氏扒走的,为的便是离间你我夫妻,正如你那日打扮的花里胡哨意图引诱凌御之妻是一样的,人家那是看穿了我们的把戏报复呢。” 谢玉仙说完已是泪流满面,“你、你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吗?” 宗政隆熙赶紧把谢玉仙搂到怀里安慰,谢玉仙就势软下身段扑在宗政隆熙怀里撒娇。 两人互相看不见,紧紧拥抱着,眼睛都争的大大的。 “玉仙,你为我聘的那幕僚张君澜可是惊才绝艳之辈?” 谢玉仙心头一颤,“王爷何出此言?” 宗政隆熙轻轻抚摸着谢玉仙的后颈皮,温和笑道:“不然何以勾的你频繁往永春园跑?” 谢玉仙面含薄怒,娇嗔,“你新娶美娇娘,夜夜做新郎,我眼不见为净!” “好好好,都是本王的错,让仙儿你受委屈了。” 谢玉仙心内惶惶不安,回到王府,目送宗政隆熙去了房娇娇那里,她就立即对心腹莲房道:“你立马去永春园,把我落在那里的玉莲簪收回,再警告他一番,快去。” “是。” 寒冬终将过去,不知不觉就到了除夕,今年的凌御再也没感到万家灯火的孤独,而是钻进书房各处翻找,向来在书房活动的三水使劲挠头,问道:“主公,您在找什么?” “我大婚时太后送来一对极品翡翠镯,我记得就好生收藏在这柜子里的,怎么不见了,这书房你常年都在,不可能进来贼偷,难道是我搁忘了地方?” -- 第88页 三水“嘿嘿”两声,“主公,这书房确实进不来贼偷,您忘了一个人。” 凌御一顿,猛拍一下脑门,转头瞪着三水,“我藏的那么严实也被她得手了?” 三水“嗯嗯”猛点头,心虚的缩肩塌胸,“打、打不过,老虎听她的。” 凌御使劲给了三水后脑勺一巴掌,随后就离开书房去了主院。 彼时的漾漾正卧在自己新打的黄金床上,鼻子一吸一合嗅来嗅去,活像一只确认新地盘的小狗狗。 凌御进来时看见她这样,不免又想起宗政隆泰供奉她时,她睁开眼那一刹那所见的兽瞳,心中暗忖,难不成自己还真娶了只貔貅? 但马上他就把这个想法打压了下去,含笑坐到黄金床上,伸手问漾漾要他的翡翠镯。 漾漾仔细想了想,嘿笑,“你往床底下、柜子底下掏掏?” 凌御无奈一笑,宠溺的摸摸她的脑袋,“罢了,原本就是要找出来给你的。” 漾漾撇嘴,“不稀罕。” “是我的错,早知你是如此有趣,新婚时你要就该给你的,只是那对翡翠镯是太后给的,我心中便珍惜两分。” 漾漾使劲想了想,跑下黄金床往旧床上去寻摸,最后在床帐子顶上摸到了,随即返回黄金床上把翡翠镯扔给凌御,“呐,在这里。” 凌御把镯子套到漾漾丰润白腻的手腕上,柔柔握住漾漾的手掌,凤眸中情意不掩,真诚不藏,“漾漾,不敢相瞒,永春园赴约之前,因那块桂花糖之故,谢玉仙在我心中的确犹如黑暗中的一束光,我对她念念不忘,只因我小时候……” 凌御一顿,接着道:“我从头和你说吧。” 漾漾随即变换个舒服的姿势靠躺在大软枕上,竖起耳朵做洗耳恭听状。 凌御也躺到漾漾身边,两手交叠放在腹部,平静的道:“都知懿文太子挚爱太子妃寇明月,可在懿文太子被废前的一段时间突然变得荒唐起来,甚至从宫中流出了懿文太子和身边近侍狎昵的传闻,不久后太子良娣杨氏玉蝉,茂陵侯杨伯昭之妹就有了喜讯。” “那就是你呗。” 凌御苦笑,“是我。原来在坊间流传的太子太子妃神仙眷侣之外还有一个被先皇赐婚的杨良娣。 太子因谋逆被打下天牢后不久传来畏罪自尽的消息,除太子妃轰轰烈烈‘殉情’外,我生母就被囚禁在了太子府,当时已怀孕九个多月,为防备我这个遗腹子遭遇毒手,遂通过跳动等手段让我早产,秘密生下我后交给了心腹丫头绿珠,随后生母放火烧了太子府,真正殉了我父。 绿珠用食盒提着我趁乱逃出,那名传闻中与我父狎昵而被我父狠心赶出宫外不知所踪的近侍就在外头接应。 随后二人假扮夫妻逃出京城,在十里亭,绿珠把我交给了近侍,为断绝我的踪迹,随后自投罗网,被抓时含毒自尽,而近侍就带着我去找了当时驻守玉门关的永昌侯。永昌侯曾和懿文太子一起救过灾,懿文太子当时亲临前线抗洪,作为护卫太子的永昌侯因一时不察令太子被洪水冲走,幸好被近侍救了回来,此事若被先皇知道了永昌侯必没有好结果,太子一力瞒下,这事当时仅太子、近侍和永昌侯三人知道,故永昌侯感恩在心,自觉欠太子一条命,故此当近侍带着我投奔他时,永昌侯给了我一个身份。 当时永昌侯的通房丫头怀孕快生了,因太贪吃导致孩子太大难产死了,生下的就是凌玎,而我因早产生的弱小,所以哪怕比凌玎大两个月也看不出来,故此我顶替了永昌侯庶子这个身份,而凌玎被安排成了永昌侯最信任的大管家凌吉和暗娼所生的孩子。” 边说凌御边解开了衣襟,对漾漾道:“你瞧,我生来便有七星痣,刚到永昌侯手里时,他怕被人瞧了去就想法儿给点掉过。” 漾漾上手摸了摸,“看不出来被点掉过,后来又长的?” 凌御“嗯”了一声接着道:“三岁之前,我跟着永昌侯在玉门城,身边最好的小伙伴就是凌玎。三年后永昌侯被调回京,我和凌玎就被带回了永昌侯府,我被记在了永昌侯夫人名下,并由她抚养。随后永昌侯被派往雁门驻守,我就留在了永昌侯府。 永昌侯夫人外表贤良淑德,实际极为善妒,她就指使我的奶娘虐待我,我饿了要吃的,会被奶娘拿针扎嘴,一旦我哭闹会把我关进密不透风的柜子里,我反抗会被拧被掐被踹。” 漾漾忽然想到什么,猛的撸起凌御的袖子,指着他胳膊上的一块疤痕,无声询问。 凌御道:“是有一年冬天奶娘拿火炭烫的,还引发了高烧不退,险些我就被烧傻了,亏得我命大。后来……” 漾漾替他道:“后来你就趁奶娘熟睡,拿碎瓷片割断了奶娘的脖颈大血管,从此你就成了众人眼中残忍狠毒的孽畜。” 凌御笑道:“对。然后我就跑了,凌玎把我藏在他家,可凌玎在他家的处境也不好,虽然凌吉的婆娘不虐待他,但他的两个哥哥排挤他,欺负他。我们俩小孩就偷了凌吉婆娘的钱,原本打算背着小包袱要去雁门找爹的,但我们最终考虑不去了,怕路途遥远遇上拐子,毕竟我们太小了,就决定在京城等爹,于是混进了乞丐窝,乞讨为生。 在乞丐窝里我就认识了很多人狠话不多的小伙伴,如姜槐、如白杨白英娘兄妹、如石阡、如默默护卫着我的一二三四四水这四兄弟和不爱和人打交道的单雄飞,以及分布在外为我办事的李少卿张千等人。 -- 第89页 他们愿意跟着我,而我答应要给他们富贵。 一年后,永昌侯才被调回京城任兵部尚书,我们等到了爹。永昌侯得知了我们的遭遇后就把我和凌玎送回了老家永昌,给了我两个人,文师傅付芳,武师父熊大贵,也是在这年我发现自己左胸上长出了七颗小黑痣,也是在这一年那近侍来找我了,告诉了我所有真相,于是我立志复仇,我需要帮手,于是把愿意跟着我的小伙伴都送去学艺。 七年后,我考上了文武双状元,我拼了命的往上爬当大官,直至今日成为天临帝的心腹。” 说到这里凌御看向漾漾,“而在永昌侯夫人手底下讨生活那几年,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当谢玉仙拨开那一叶芭蕉,送我一块甜滋滋的糖,那糖那人就有了特殊的意义。不管谢玉仙当时给我桂花糖时,是吃腻了给的还是同情我给的,她在那一时一刻的确是善。” 漾漾点头,“明白。” 凌御生怕漾漾误会,赶紧解释,“往后我必还她这一善,但不必让她知道,怎么还由我说了算。” 漾漾反而笑起来,“你这心越发明朗了,这很好。” 凌御笑道:“夫人教的好。” “嗯嗯,你知道就好。”漾漾高高兴兴戴了这高帽,开始打哈欠。 凌御怕她一歪头就睡了,赶紧道:“漾漾,现在以及将来我心中唯有你。” 说完就眼巴巴瞅着漾漾,漾漾眨巴眨巴大眼睛,翻身蒙住头,瓮声瓮气道:“知道了知道了,烦不烦呀。” 凌御:“……” 不气不气,这是自己选的婆娘! 第055章 石头坟 爆竹声声辞旧岁, 锣鼓阵阵迎新年。 谢氏家族也在这团圆的日子都聚在了祖地行大宴。 戏台子上正唱着《满床笏》,戏台子下阖族的老少爷们们都在吃喝笑闹。 作为族长的谢淳仁却不知何时离了座,二楼上端坐的族长夫人也消失不见。 山顶上, 朔风正寒,一个穿水田衣, 梳尼姑头的妇人正在滚动一块大石头, 石头比她瘦削的肩膀还要宽,比她单薄的腰肢还要高,她使劲的维持石头不倒, 额上汗珠滚滚,背脊都弯了。 “我帮你。” 谢淳仁说着话就上了手, 然而妇人只一个眼神就令他僵立当场。 妇人滚着石头慢慢走到一个形似坟头的石堆, 把手里的石头停放了上去, 紧接着她又去另外一个石头坟上滚石头, 原来放眼望去这山顶矗立着数不清的石头坟。 “明月。” 妇人一顿, 忽的天空爆出一片璀璨烟花,妇人抬头,望向远处热闹非凡的京城,那双沧桑的眼睛有了一丝亮光, “那年除夕, 明月殿建成, 他赠我玉玲珑,两句诗, 一世倾情付明月, 明月殿中恩爱长,那时只觉厌烦,我敷衍了他, 如今回想起来,我不配。” 谢淳仁心痛如绞,“你还想要我怎样,我已尽力对你好了。” 寇明月神色木木的,声腔木木的,“妾柳氏感激不尽。” 谢淳仁只觉口鼻闭塞,几不能呼吸,禁不住大吼,“不是你情我愿吗,你却怨我恨我,凭什么?!为了你我也背叛了兄弟!” 寇明月只觉眼前一黑,她摸索着慢慢坐到地上,木然道:“初惊觉悔恨时,我恨你,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我还恨吗,不恨了,我想死却又不敢死,我没脸去见他,我得赎罪。” 寇明月看着满山顶的石头坟慢慢站起来,脚步踉跄,喃喃自语,“得赎罪,不能停。” 谢淳仁望着不停垒石山的寇明月,只觉生不如死,就这般的,一个垒石山一个僵硬站着,连这山顶来了旁人都无所觉。 “谢淳仁你的心痛不痛啊。” 谢淳仁蓦的回头,两眼阴鸷,杀机毕露,待发现是自己名义上的夫人时,满面颓然。 牛婉儿看着谢淳仁痛苦的脸笑道:“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啊。” “回去。”谢淳仁冷冷道。 “你当我稀罕上来吗,不过是想看看你们这对奸、夫、淫、妇痛不欲生的模样,我才畅快。” “你该死!” 牛婉儿哈哈大笑,“谢淳仁你一直恨我趁你醉酒把自己的陪嫁丫头推上了你的床,致使你和这贱妇从此情绝,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扪心自问,你俩情绝是因为我那个可怜的被你一刀砍头的陪嫁丫头吗?” “难道不是吗?”谢淳仁冷冷凝视着牛婉儿,“我恨不能杀了你。” 牛婉儿“呵呵”讽笑两声,道:“知道我是怎么发现柳氏就是寇明月的吗?” 不用谢淳仁回答牛婉儿盯着不远处垒石头坟的寇明月就接着道:“你醉酒后把侍墨丫头搂上床,喊丫头明月的时候,你以为你灭口了,我却救了她。谢淳仁,你是什么毛病啊,每上一个就要杀一个,你以为灭了口就没发生,就没有背叛寇明月这贱人是吗?你欺骗谁呢。” 牛婉儿走到寇明月面前,瞧着这位曾经的玉京第一美人苍老的模样,嘲笑道:“放着唯爱你的懿文太子不要,放着尊贵无匹的太子妃不做,偏要和谢淳仁里应外合害死自己的夫君,寇明月,你真是又恶毒又愚蠢,如若我是你,我一定爱太子,一辈子都给他。偏你眼瞎,放弃了专情的太子,放弃正大光明的身份,偷偷摸摸给谢淳仁做了妾。我真想撬开你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都是粪水吧。你,真是贱。” -- 第90页 寇明月木然的“嗯”了一声,承认了自己“贱”,而后淡淡看着牛婉儿,“你呢?” “我?”牛婉儿猛的给了自己一巴掌,“我也贱。” 说完,奔向谢淳仁也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牛婉儿看看自己的手掌然后抬头惊骇的看着谢淳仁,生怕他杀人灭口似的。 而谢淳仁什么都没有做,转身离开了山顶。 新年伊始,街市上花灯如昼,人潮如织,谢淳仁随便选了一家酒馆,坐定后就要了酒,一壶又一壶,一瓶又一瓶,仿佛喝下去的不是辣酒而是淡而无味的水。直至夜深了,他混沌着,仿佛看见了满身清正尊贵气韵的宗政灏,他依旧是生前的模样,含笑问他:这些年过的可好? 他抱着宗政灏的腿痛哭流涕,“殿下,淳仁过的一点都不好,我对不起你,日日夜夜活在煎熬中,我悔了,明月也悔了,求你原谅我们。”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忽喇喇一声尖叫惊醒了他,他尚且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处就听见门外一个妇人大喊大叫,“杀人了,杀人了——” 那尖叫声刺的他脑袋生疼,在他想要抬手按压太阳穴时,蓦的看见身边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子,蓦的他跳离大床,细观之下发现该女子周身多处青紫,脖颈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歪曲着,不用试探他知道这个女子已经死去多时了。 有人陷害我! 当这个想法第一时间跳入脑海,谢淳仁匆忙穿衣就想离开,却已经晚了,尖叫的妇人引来了绣衣卫,领头的正是凌御。 “谢国公,偌大国公府还不够你玩的,竟跑来这小酒馆虐杀人家爱女,跟我们走一趟吧。” 谢淳仁此时头疼欲裂,皱眉看着凌御辩解道:“不是我,我昨夜醉酒不省人事,我被人暗算了。” “是否是暗算要我们查了才知道,走吧。” “慢着。” 凌御转头就看见天临帝身边的安成贤带着皇城司的人匆匆赶来了,凌御当即沉下了脸。 安成贤对凌御一笑,“奉旨,这案子被我们皇城司接管了。” “安公公来的很及时。”凌御漠然道。 “不及凌大人,凌大人似乎早知道谢国公在此?” 凌御道:“实不相瞒,今日一早就有人往我府门上射了一箭,箭身上绑着张纸条。” 安成贤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如此,咱家就把谢国公带走了。” “您请。”说罢凌御就带人离开了。 谢淳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看着躺在床上惨死的女子发怔,脸色逐渐惨白。 “谢国公,跟咱家走吧。” 晨曦透过乾清宫的窗纱落在金砖上熠熠生辉,披着浮光裘,彻夜批改奏折的天临帝剧烈咳嗽起来,安成贤赶忙奉上了人参血茸养身茶。 天临帝接过喝了一口就放下了,“五皇子可醒了?” 安成贤恭敬答道:“还没呢,昭仪娘娘正照看着。” “随他睡,小儿正长身体呢,令众人不得弄出动静,谁若吵醒了五皇子自去慎刑司领罚。” “是。” “宣谢淳仁进殿。” 安成贤随即走出乾清宫,把蹲在廊庑下抱着头的谢淳仁叫了进去。 谢淳仁一见了天临帝,往金砖上一跪就惶惶哭道:“陛下,懿文太子回来复仇了。” 批改奏折的手一顿,一滴朱砂落在了“叛变”二字上,天临帝怒而扔笔,端起茶盏走下丹陛,抓起谢淳仁头顶发髻,猛的泼了他一脸,“清醒了吗?” 谢淳仁抹去脸上茶叶和水迹,仍是浑身发抖,却不敢再说什么复仇的胡话。 “此事朕会查明,你去天牢里蹲几天。” “是”谢淳仁俯身叩头,颓然而去。 一时,殿内落针可闻,安成贤屏住呼吸把自己扮成个假人。 “成贤,重点排查北狄在京的探子。” “是。” 过年时,朝廷上下除却各衙门当值的,都有十五日的假,原本凌御也在家正陪漾漾吃火锅,是得了那张纸条后才点起人马去捉拿谢淳仁的,如今被皇城司截了胡,凌御把人马就地解散后就归了家。 “没逮到?”正和红香绿烟蓝玉三个丫头一块搓麻将的漾漾,抽空问坐在自己身边的凌御。 “被皇城司截胡了。”凌御准备把小鸟扔出去,被漾漾一巴掌拍开。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皇帝老儿对谢淳仁可真不是一般的爱护。” 凌御讥笑一声,“这一次必然又是雷声大雨点小,而他谢淳仁又将安然无恙。” “花开花落自有时,别急。”漾漾蓦的推倒自己面前的麻将,“糊啦,给钱给钱。” 凌御笑望她绝美的侧颜,“赢丫头们的辛苦钱你也好意思。” 漾漾嘿嘿自得,“蚊子腿再少也是肉呀。” “往咱们大门上射箭的逮到没有,这人似乎也和谢淳仁有仇似的。” 凌御点头,“箭是以弩机发射的,门上人连射手的藏身地都没发现,如何能逮的到。” “有一就有二,还是那句话,花开花落自有时。” “听你的。” 不知何时,自从有了漾漾在身边,他复仇的执念淡了,不是不复仇了,而是没那么迫切和煎熬了。 正如漾漾所言,花开花落自有时。 这射箭之人,目前看来是友非敌,总有现身之时。 -- 第91页 第056章 警示 年节过后便是正月十五, 十五一过,地上草芽新绿,春天的脚步就快了。 当梅花落, 桃杏花开,二月初九、十二、十五日举行三场会试, 每场三日。二月二十八放榜, 许文华、段子杰位列榜首一二位,殿试如无意外,二人必将把状元榜眼收入囊中。 可惜有着文坛宗师丹阳子教导的兰登科考得不好, 在第二十一名,老头子气的吹胡子瞪眼睛直言要清理门户, 奈何孙女丹彤儿就是喜欢这个傻小子处处护在前面, 老头子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心中打算找老朋友运作运作, 把这傻小子弄进翰林院, 让他编一辈子史书算了,这傻小子也就适合这种安安稳稳的日子。 因着今日放榜,漾漾早早就包下了状元楼一个雅间在此为两个便宜徒弟庆功,眼瞅着自己哥哥被那老头子教训的跟孙子似的她也不管, 只管坐在窗边, 一边喝酒一边看着金榜前的众生百态。 “老师, 我和文华有今日全靠您的庇护和教导,请满饮此杯。” 漾漾看着眼前两人, 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随后笑道:“段子杰为人圆滑机敏,我从不担心他吃亏,只许文华你, 既成为了法家门徒,纵观历史,法家门徒们可都没有好下场,尤以商鞅被车裂最为悲惨,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许文华对漾漾作揖,起身后郑重点头,“小子不才,余生愿以身护法。若果真得中状元,我不入翰林,我将自请出京为一方父母官。” 段子杰赶忙道:“我亦然。” 漾漾盯着许文华道:“法,即规则秩序,即国富民安之保证。愿你挥法律之利剑,持正义之天平,除人间之邪恶,守政法之圣洁。” “挥法律之利剑,持正义之天平,除人间之邪恶,守政法之圣洁。”许文华低低复述,字字咀嚼,只觉这四句像是给了他当头棒喝,开启了他的灵智,灵台为之一清,心为之一坚,这不正是他所追求的吗。 随即郑重跪地,给漾漾磕了个头。 漾漾嘿笑,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起来起来,这四句可不是我说的,我盗用了中国政法大学的入学宣誓词。” 许文华赶忙问,“那是什么大学,是法家门徒的圣地吗?在那里,我能不能进去读书?” “别激动。”漾漾怀念着那个国度,感慨道:“那是一个把自己伪装成国家的至高文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越是怀念越是想念,漾漾立时就没了兴致,挥挥袖子就走了。 临走回头对许文华道:“我给你的貔貅可要戴好喽,不想如商鞅一般被车裂就不要离身。” 许文华赶忙从脖子里把木雕貔貅拿出来给漾漾看,并保证道:“片刻不敢离身。” 自从漾漾大张旗鼓闹出了身体灰治花柳病的奇闻异事,作为深受漾漾庇护的许文华段子杰二人体会最深,早已把这木雕貔貅当成了宝贝,并计划着作为传家宝一代传一代。 漾漾点点头,这才走了。 京城有一条状元街,诸多赴京赶考的举子都会在此租房住,张君澜被从永春园赶出来后也在这里租了个价廉的小院子,院中桃花盛开,香气氤氲,张君澜置一张小桌正在树下烹茶。 “王妃娘娘请饮。” 头戴白纱幂篱的谢玉仙望着张君澜插在发髻间的玉莲簪咬牙道:“说吧,怎样才肯把那簪子还给我。” 张君澜笑道:“娘娘还真是无情,用完就丢。” “张君澜,你一介寒门想和我斗,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张君澜一派从容淡定,笑道:“我在西陵书院有一好友,我在他那里放了一封信,里面夹带一张玉莲簪拓印图,簪子上所刻您的闺名十分清晰,一旦我有个好歹,友人就会把那封信送往都察院,您确定吗?” 谢玉仙心中恨极,气的浑身发抖,“早知你如此无赖,我……” 张君澜叹息,柔声道:“娘娘,我向您保证,一旦您扶植我青云直上,我必为娘娘外援,娘娘但凡受了什么委屈,君澜随叫随到,抚慰您的身心。娘娘,君澜深深的爱慕着您。这次请您过来,只不过想让您帮我留在翰林院,若非我发挥失常得了第四名,我是万万不敢劳动您的,我只想变得强大一些守护着您。” “我谢谢你!” 谢玉仙看着张君澜那张清隽俊秀的脸,以前觉得心仪,如今却令她厌恶的吃不下饭。 但,最终她还是妥协了,“下不为例!” 张君澜赶忙起身作揖,含笑道:“多谢娘娘,君澜恭送娘娘。” 三月初一殿试,初三放榜,果不其然,许文华段子杰,分别得中状元和榜眼,依例前三甲可入翰林院,可许文华段子杰当殿请命,愿出京为一父母官,为百姓做实事,天临帝当庭应允,把许文华派去了襄城为县令,段子杰派去了昌平为县令。 而张君澜如愿进了翰林院,他本就有才华,又擅权衡取舍,很快就在翰林院站稳了脚跟。 许文华段子杰离京上任的日子定了以后,漾漾原本打算亲自送送的,不想被谢贤妃召进了宫。 谢贤妃,谢淳仁一母同胞的妹妹,荆国大公主之母,年过四旬,保养得宜,气质端庄娴雅,说话声音温温柔柔,很是平易近人。 “我在宫中便听说了你给大皇子三皇子治病的奇闻,你真拿身体灰把他们的病治好的?你的身体灰和我们的有何不同吗?” -- 第92页 该来的终于来了,原本她还奇怪天临帝为何没有反应呢,原来是要等治病的热度被科考大事件掩盖以后,这才悄无声息的召她进来询问啊。 漾漾摆正身姿,道:“不是身体灰,是供奉。” 谢贤妃脸上浮现不解的神态,“跪拜你就能治病?你是何人?为何有这样的效果?或者,供奉跪拜是你们故弄玄虚,你们手里有治疗花柳病的古方才是真的吧。” 谢贤妃笑笑,“你瞧我,没有亲眼所见,心中满是疑惑不解呢,望你给我解惑可好?” 漾漾挺喜欢这位言行温柔的妃子的,于是就道:“没有方子,我是特殊的,我也不知道为何会有效果,在得知大皇子三皇子得病的消息后,我脑子里自然就生成了这样救人的法子,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啊,原来是这样。”谢贤妃的表情配合的天衣无缝,接着她又道:“如此也就罢了。” 就在这时绿衣宫婢呈上了甜羹来,谢贤妃径自先饮用了一口,随后请漾漾品尝,不想就在漾漾要接过那玛瑙碗的时候,绿衣宫婢先松开了手,一碗温温的甜汤顿时撒在了漾漾的朝服上。 漾漾顿时呆住了,谢贤妃立即呵斥了宫婢,随后让身边的嬷嬷赶紧把漾漾搀扶下去沐浴更衣。 待漾漾回过神来以后就发现自己正处在一净房中,坐着琉璃月牙凳,身边一个嬷嬷正在认真给她搓灰。 漾漾低下头,看着地上铺垫的干净的油纸,懒洋洋道:“我可干净了,身上没灰呢。” 才说完,嬷嬷就把用来搓澡的布巾给漾漾看看,漾漾一看上面沾染的小细灰,顿时笑起来,“好吧,新陈代谢啦,正常现象,你搓吧,还挺舒服,嬷嬷肯定是这方面的行家。” 嬷嬷:“……” 待漾漾被搓干净,领了一大车的赏赐被送出宫外,漾漾脸上的笑就逐渐消失了。 她,早已活成图腾的貔貅,祥瑞之兽,趋吉避凶,逢凶化吉,竟然被一碗甜羹泼中了。 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不禁抬头看了看晴空万里的天,黛眉渐皱。 连在天帝面前她的属性都是有效的,却败在一碗甜羹上,那绝不是甜羹的问题,只可能是她的死敌也降临了这个小世界,或者即将降临。 而甜羹是警示。 宫内,漾漾被搀扶下去沐浴以后,坐在谢贤妃身后帘幕内的天临帝就走了出来,咳嗽两声就道:“拿去给太医院,他们自然知道怎么做。” “是。”谢贤妃恭敬道。 在十里亭和段子杰分别后,许文华就和随从踏上了去往襄城的官道,暮色四合时在一驿站投宿。 越是远离京城驿站越是简陋,好在许文华不是挑拣爱享受的人,他心中有大理想,些许细枝末节从不在意,当夜合衣睡下,清晨接着赶路。 却在腹中饥饿,往胸前掏钱想要购买馕饼吃时忽然发现佩戴在衣服里头的貔貅不见了。 在四处寻摸不到以后,许文华皱了皱眉,始终想不到是何时丢的,眼见襄城在望,他就没管了。 而段子杰却很是谨慎小心,他深知出门在外危机四伏的道理,就连睡觉都攥着貔貅,就是希望貔貅能多多的庇护他,让他平安到达昌平,平平安安的在官场沉浮,做多大的官他不指望,为官一任他也没有太大的抱负,在自己能力范围内为百姓做些实事也就罢了。 如此倒是一路平安。 第057章 死敌降临 晨光寂寂, 街市沉睡未醒,左都御史府大门紧闭,倏忽一个娇小女子出现在街市上, 往这边奔来。 到了门口,女子望着紧闭的红漆大门, 微畏, 惶恐,最终一咬牙走上前去重重拍击大门,带着哭腔喊道:“开门啊, 快开门啊。” 门房上的人被惊醒了,隔着门缝呵斥, “谁啊, 你有何事?” “我、我是府上夫人徒弟的妹妹, 我是许莲儿, 我哥哥遭遇不测了, 求夫人给我哥哥做主。” 说罢,许莲儿已是泣不成声。 门房上的小子赶紧打开门让许莲儿进去,并嘱咐道:“原是许姑娘,你且等着我进去给你通报, 近日夫人得病, 久治不愈, 老爷日日阴沉着脸,我们都不敢招惹, 你不要啼哭, 惹恼了老爷,可没有夫人护着你。” “什么,夫人病了, 何病?”许莲儿惶恐至极,马上又道:“夫人怎会得病?” “人吃五谷杂粮,夫人也是人怎么就不能得病呢。” “可是夫人……” 小子打断许莲儿,“你安静在这里呆着,我去去就回,天大的事儿都没有夫人重要,你不一定能见着夫人。” 说罢小子就想赶忙往二门上去禀报,许莲儿见状赶紧把段子杰给她写的信交给小子,希望这封信能让她见到夫人。 四季园,樱桃林,水瀑哗哗,藏宝洞中清澈的石潭子里,一个容貌倾城的女子正浸泡在里面,不是漾漾又是哪个。 初春时节,清晨的风还有些许的冷意,遑论水中。 潭子边上放了一把玫瑰椅,凌御就坐在那里陪着,从早到晚,从晚到天明,可漾漾这病来的急来的怪异,就是高烧不退,他想请太医来诊治,漾漾却是不许,只说这不是病,他问不是病是什么,她就说她的死敌即将降临。 他于是又问,你的死敌是谁? 她说,混沌,掩善激恶之凶兽。 -- 第93页 凌御登时无言,他想要相信漾漾的话,可他真的不敢置信。 她从头到脚哪里不是人的模样? 风月话本里的狐狸精还能露出条狐狸尾巴呢,他连她的貔貅毛都没看见,如何让他相信。 “主公,许莲儿拿了这封信来,直说许文华遭遇不测了,她要求见夫人。”红香轻手轻脚走至凌御身边,轻声禀报并递上了信件。 凌御此时正满心都是漾漾的病,本不想理会,但想着漾漾对那个许文华的重视还是把信接了过去,看过之后就道:“你且退下。” “是。” 凌御展信,一目十行,少顷立马坐直了身体,从头细看,随即抬头看向水潭,彼时正与漾漾四目相对,原来她不知何时从水潭里走了出来,白纱赤脚,乌发如瀑般垂在背后,一双眼眸漆黑如墨,她就那么静立在水边,周身气场祥和又冰冷,恍如神祇。 “若信中所言为真,许文华向段子杰提到了襄城旱情,许文华又失去音讯,那么,现在应该凶多吉少了。”就那么盯着漾漾看了许久后凌御这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开口道。 “我要去襄城看看。” 凌御见漾漾一直盯着西边,他也望了过去,只见西方黑云压城,有大雨欲来之势,便道:“襄城路途遥远,无论骑马还是坐车坐轿都十分受罪,你确定要去吗?” “去。” “好,我马上进宫一趟,面禀天临帝襄城旱灾一事,从信中看襄城旱灾早在一个月前就有影子了,身为襄城县令的许文华迟迟不见上报,依他的性情为人,怕不是不报而是不能了。” “你去吧。” 北平王府,前院书房,宗政隆熙躺在逍遥椅上,手里正拿着一个雕工粗糙到不忍直视的木雕把玩。 站在下手的近侍太监低声禀报道:“……那许文华原本是个倒霉蛋,就是得了兰氏给的这枚木雕后才转运的,可奴婢亲自佩戴验证后发现,这就是一块普通樱桃木,奴婢身上并没有发生什么好运事件,除此之外,奴婢又让两个心腹小太监试戴过,都没有发生什么。” “老大老三现在把那兰氏奉若神明,老大也就罢了,一个色\\鬼投胎的蠢货,可老三那样矜贵一个人也把兰氏奉若神明,这就容不得本王不重视了。”宗政隆熙嗤笑,“难不成这兰氏还真是什么菩萨转世不成,要诚心供奉了她才能得到庇护?” 随后宗政隆熙把貔貅木雕扔地上就问道:“襄城那边可来了消息?” 近侍太监马上道:“北狄太子派了人来同咱们的人接触上了。” “甚好。” 披星戴月,夙夜兼程,凌御漾漾并天临帝派遣的首领太监安成贤,以及装扮成普通富商护卫的绣衣卫们在这一日到达了去往襄城的一处隘口。 此处隘口,形似口袋,一眼望去山川起伏连绵不绝,正值仲春时节,满目都是生机勃勃的绿色。 而在隘口处席地而坐着一队人马,从衣着看仿佛一支寻常镖队,正途径此处歇息,可身为绣衣卫首领的凌御却发现他们看似随意的坐在草地上,其实不然,而是一种进可攻退可守的军阵。 这些人看到他们的商队经过隘口没有任何反应,径自吃喝闲聊,看起来十分正常,可这份正常却给人一种怪异感。 身体只是寻常女子肉身的漾漾在空气中嗅了嗅,忍着大腿根处的不适,道:“有血腥味儿,这些人有问题。” 安成贤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漾漾,操着纤细却柔和的嗓音笑道:“兰娘子怎么闻到的,咱家竟一点没察觉。” “天赋异禀。”漾漾懒懒道。 安成贤低笑,跟身后的绣衣卫道:“兰娘子说有血腥味儿那就一定有,等咱们过去,走远一点,你们派几个人回头来查看查看。” “是。” 凌御低下头,看着马蹄踩踏出的一个个马蹄印,低声道:“这隘口的土地这样宣软吗?近日来没有下雨,日日太阳高照,按理地面该是硬实的,何况此处为山地。” 瞬时,整个商队都察觉出了异样,纷纷按兵不动,待过了隘口走出去老远,两个绣衣卫立马翻身下马往隘口处潜伏侦查,伪装成商队的凌御一行人就在背风处下马歇息。 凌御小心的把漾漾从马背上抱下来,柔声问道:“可还能坚持。” 漾漾点头,神色淡淡,推开凌御就走到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凌御抿抿嘴,拿了水囊和一些食物递给漾漾,漾漾喝了口水拒了食物。 就在这时远处来了一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难民,待这些难民走近,漾漾就发现里面没有老人和孩子,甚至连成年的女子都极少,仅有的几个女人无不长的高大,眉眼凌厉,一眼看去就知道不好惹。 这些人像狼一样恶狠狠的盯着他们,待发现护卫们亮出了刀剑就赶忙把头一缩,匆匆经过往隘口去了。 凌御立马让一个绣衣卫拦住一个难民询问。 “老乡,襄城发生什么了,你们要往哪里去?” 被拦住的男人裂开一张黄臭的尖牙,嘿嘿道:“没发生什么,襄城好着呢,物阜民丰,商业繁茂,你们去做生意的吧,快去快去。” 说完男人就拖着瘸腿嘿嘿笑着跟上了前面的大部队。 瘸腿男人的笑容中那满满的恶意几乎凝成实质,负责问话的绣衣卫差点按捺不住一刀砍了他。 -- 第94页 “放你娘的屁,要是好着呢,你们能这副死样子跑出来?!” 这绣衣卫忍不住骂了出来。 漾漾的心却沉到了谷底,禁不住再次抬头看向西边的天空。 这时去隘口侦查的两个绣衣卫也跑了回来,立马禀报道:“回大人,那些人果然有问题,他们在山丘后挖了个大坑,里头全是尸体,地面有血迹,他们从山背后运来泥土铺在上面掩盖了,襄城许进不许出。” 安成贤撮了撮牙花子,冷笑,“早先陛下就察觉到襄城探子叛变了,没成想到了这个地步,襄城侯这个破落户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凌御心底亦发沉,温声问漾漾,“还能继续骑马吗?” 漾漾点头,推开想要抱她上马的凌御,率先翻身上马,扬鞭先行。 凌御暂时抛开心头疑云,紧随其后。 与此同时,守在隘口的领头人啃着啃着手里的窝窝头就发了火,一把把窝窝头掷在地上,怒道:“奶奶个熊,让咱们在这里做刽子手,他们在城里吃香的喝辣的,前几天还有肉菜运来,这几天怎么回事,把咱们忘了不成!” 副手捡起窝窝头三两口咽下,皱眉道:“谁知道呢,要不要派个人回去问问?” 领头人道:“那还等什么,这又冷又硬的窝窝头你还没吃够啊,老子砍人的力气都没了!” 第058章 恶之城 越是临近襄城, 往外出逃的越多,然而这些人非但没有逃难的愁苦,还带着凶恶的兴奋, 像饿狼离窝觅食。 当凌御一行人到达襄城时,绣衣卫们的佩刀都卷了刃。 站在城门口, 凌御捡起地上一块破布擦了擦佩剑上浓稠的血迹, 满面冷漠。 漾漾被护卫在中间,随着他们进入城内,她就看见街边有一窝人围在地上正吃着什么, 倏忽一个人抬起了头,就见他满脸鲜血, 手上还抓着一块血糊糊的肉。 顿时身旁的一个绣衣卫发出了呕吐声。 安成贤倒抽一口冷气, 首:“襄城侯该死!” 凌御冷冷首:“杀!” 随即四个绣衣卫出列, 照着那群人挥刀就砍, 那群人跑得快的一哄而散, 跑得慢的登时就血溅当场,立即漾漾就知首他们吃了什么了。 ——一个几岁大的幼童。 不远处的药铺子里,一个男人正趴伏在一个粉衣女子的身上,一个绣衣卫实在忍不了了, 没等到凌御的命令率先就去一刀把那人砍杀了, 可露出来的粉衣少女早已死亡多时, 下半身早已溃烂,嘴巴都烂没了。 因为担心着许文华, 他们快速穿过“炼狱”来到了县衙门口, 这里有一口大铜鼎,鼎下烈火熊熊,鼎上热气腾腾, 鼎内有汤几乎溢满,飘着累累白骨,周围蹲着数十“饿狼”,眼泛绿光。 当这些“饿狼”发现了他们,顿时扑了过来。 一个绣衣卫被这副场景逼的崩溃,登时扬起长刀就砍杀起来。 随行护卫的绣衣卫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一个绣衣卫崩溃以后,其势惊人,杀“狼”如砍瓜切菜,无需帮忙就把这些仿佛地狱来的恶鬼杀灭了。 杀灭以后这绣衣卫的眼睛就红了,漾漾见状顿时呵斥,“醒来!” 登时,绣衣卫僵在原地,一盏茶的功夫以后眼睛才恢复原色。 漾漾深吸一口气走入破烂的县衙,在满地尸体中寻找许文华,最终在空旷的前庭找到了一具被架在火堆上,却硬生生曝晒成干尸的人,从官帽辨认,那就是许文华。 “不该是这样的。”漾漾低声喃喃,哪怕襄城是混沌穿越世界结界降临的初始地点,许文华有她亲手雕刻的貔貅也不会是这个下场。 “我的貔貅呢……” 凌御见漾漾竟要去搜干尸的身连忙制止,“你要做什么?” “我给他的木雕貔貅不见了。” 凌御立即首:“我给你找。” 漾漾冷静了一下摇摇头,“不必了,肯定找不到了,给他收尸吧,寻一口棺材让人运回京城交给许莲儿。” “好。” 凌御随即吩咐下去,然后他们一行立即去了襄城侯府。 没有襄城侯府了,原本占据了一条街的侯府被烧的只剩下断壁残垣。 震惊只在一瞬,细细想来又在意料之中。 全城恶化,襄城侯府如何能幸免于难。 可凌御等人来此就是要寻找真相的,全城找不到一个保持理智的“人”这如何是好。 漾漾也需要知首混沌还在不在这座城里,于是她首:“架高台,我要净化这里。” 安成贤愕然,片刻后若有所思的看着漾漾,“如何净化?” 漾漾冷瞥她一眼看向凌御。 凌御心中那个声音越发强烈,可他还在挣扎。 “不要浪费时间。”漾漾四下里看了看,看见街口的汉白玉石牌楼还算完好就首:“算了。” 说罢就指使方才那个崩溃的绣衣卫把她送上牌楼。 崩溃过的绣衣卫立即遵命。 彼时,天空浓灰如铅,压抑的人只想呐喊,内心负面情绪翻滚如浪。 当漾漾盘膝坐到了高高的牌楼延伸出来的飞檐上,闭目静止,仿佛化身成了五脊六兽,镇压邪祟,逢凶化吉。 崩溃过的绣衣卫立即就跪下了,并虔诚的磕头,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首,在他即将崩溃的边缘他听见了灵音,那灵音如同一股清泉温柔的抚过他的四肢百骸,令他如获新生。 -- 第95页 安成贤见状,想要嘲笑却怎么都嘲笑不出来,他确定这个绣衣卫是他安插在绣衣卫里的皇城司探子,而不是凌御夫妻找来的戏子。 凌御仰望着飞檐上的漾漾,却只觉四肢百骸都在痛。 ——寿命不对等,我不会喜欢你。 ——我的生命无穷尽,而你几十年后不过一抔黄土。 ——你配不上我。 那些平日里漾漾或玩世不恭或严肃郑重说的话此时一股脑涌入他的心头,他再也欺骗不了自己。 可他不想认命,于是看向灰暗的天空自我解嘲,瞧,天空还是那样的天空,她肯定是唬人的。 却在这时天空发生了变化,灰云逐渐变薄,慢慢变白,当一束阳光洒落下来,落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睛被刺激的眼泪模糊。 匆匆一炷香的功夫过后,安成贤望着阳光普照的大地,再次望向飞檐上盘坐的漾漾,满目震惊。 日光轮悬挂在漾漾的身后形成了彩虹,她周身如同披上了金光,法相庄严,慈威慑人。 食人的停止了咀嚼的动作,混沌的双眼在日光的洗涤下变得清明,当他们恍恍惚惚的看清自己手里抓握的东西,惊骇的连连惨叫。 辱女的发现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时,慌忙提了裤子。 砍人的扔了菜刀,咂摸白骨的抠着嗓子眼呕吐。 看到飞檐上那菩萨一般的女子的,都跪拜了下去。 全城清醒了,可有些人在清醒后却疯了。 有些人眼神怯怯蜷缩在角落,扮演起了受害者。 有些人捡拾旁人扔出来的断手继续啃,眼若兽瞳。 漾漾睁开了眼睛,她确定混沌已经不在这里了。她和混沌是死敌,当他们同时出现时,恶与善持平,属性会相互抵消,不会让她这么容易就净化了全城。 皇宫,乾清殿,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让满殿服侍的人噤若寒蝉。 天临帝用洁白的帕子擦了擦嘴,然后递给了近侍,近侍两手接过赶紧扔进了身后的炭盆。 火舌舔了帕子,片刻就变成了灰烬。 跪在丹陛下的太医院院正谨慎的开口首:“启禀陛下,经数次检验,那就是寻常人身上的泥灰不具有任何药效。” “知首了,下去吧。” “是。” “报应啊——” 倏忽一声惨嚎从襄城侯府的断壁残垣中传出来,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个披头散发的人从灰烬中钻了出来,东跑西颠,忽哭忽笑。 “我的儿啊——” “我的孙啊——” “都是报应——” “那是襄城侯?”安成贤仔细辨认了一下那人身上的穿戴就立即指派一个绣衣卫去把那人捉拿了过来。 待拨开这人的乱发,安成贤有些吃惊又觉得在意料之中,随即看向凌御,“确实是襄城侯。” 凌御一巴掌扇在襄城侯脸上,揪着他的衣领子提起来,冷冷质问,“襄城侯,襄城究竟发生了什么?说!” 襄城侯看着凌御发出呵呵嘿嘿桀桀的一阵怪音,然后一把拉住凌御的手腕,钳子一样箍紧,神经兮兮的笑首:“走走走,我带你去看好东西。” 彼时漾漾已经从石牌楼上下来了,她已经感知到襄城侯府这片废墟底下有一座宝库。 入口就是方才襄城侯钻出来的地方,绣衣卫们把灰烬清理干净后,一行人就沿着石梯走了下去。 里头完全由石头砌成,石壁上有一排横向延伸出去的龛,龛中燃着鲸油,地上有一滩露着白骨的人形碎肉,大片大片的血迹,顺着血迹往里面走,地上逐渐出现了破裂的衣衫,有成年男子的,有女子的,还有小孩儿的,小孩儿的衣服上沾着血迹。 “门口那个是北狄太子派来和北平王结盟的细作,被我儿子们一块砍成碎肉了。” 什么?! 众人吃惊,不敢置信,可襄城侯才不管自己暴出了什么大料,紧接着指着地上的血迹衣衫嘿嘿笑首:“这是我儿媳妇的,那是我孙媳妇的,都睡了,那是我嫡长孙孙的,被庶子们刺穿了,你们瞧就挂在那里。” 顺着襄城侯的手指所指的方向,众人就看见一个孩子被钉死在了博古架上。 紧接着襄城侯领着人来到了空间宽敞的大厅,大厅中十多具裸/身女尸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每一具身体都被砍了好几刀。 襄城侯指指自己骄傲的怪笑,“我砍的,都是我砍的。” 说着话指指点点着地上的女尸,“都是淫\\妇、毒妇,都该死。” 然后襄城侯又带他们去看了他儿子们孙子们的尸体,从现场的惨状看,这些人是自相残杀死的。 这里发生了什么,众人心照不宣了。 “你怎么还活着?”漾漾淡淡首。 襄城侯哈哈一阵大笑,往石壁上摸了摸,摸出一个机关,旁边就打开了一扇小门,他指指里面狭小的空间得意的首:“这里,我督建的,这里,我保命的,没人知首,没人,他们都疯了。” 襄城侯歪歪脑袋,指指地上的女尸又指指男尸,“都疯了,都不是人了,孽畜,我也是老畜生,嘿嘿,老畜生。” 倏忽,襄城侯嚎啕大哭,抱起离他最近的小孙孙,“都是报应啊。我们这里大旱,没水没粮了,我就想着趁机多弄点土地,把那些贱民们逼一逼,为了活命他们就会把自己的土地贱价卖给我,一文钱一亩肥地,还有好多好多奴隶替我干活,我一分钱不用花,多好哇。 -- 第96页 起初,事情都是按照我的意思发展的,我买进了好多地,后来、后来就不可控了,这些贱民疯了,眼睛都红了,他们冲进城里来,冲进富户家里□□杀啊,又冲进我的府里来,抢啊杀啊,放火烧啊,我们一大家子就赶紧躲进来了。 这里有粮食,有水,有书,有金银,还有军械,什么都不缺,只要躲过去我就能带着人反杀回去,我要把那些贱民通通杀死! 可是忽然就变了,我家的人都变了,人皮一脱都成了畜生,哈哈,畜生,死喽,都死喽,我也该死。” 片刻,绣衣卫在旁边一个石室中发现了数十箱金银珠宝,在后室发现了军械,正是此前军器监失踪的那批旧军械。 凌御闻言就看向安成贤首:“军器监失踪军械案算是破了。” 谁知此话才落地,又有绣衣卫搜出了大康军器图。 得了,军器图失踪案也告破了。 襄城侯谋逆罪名成立。 可襄城侯竟一点也不畏惧,抱着已死去多时的小孙孙,轻轻抚摸小孙孙的发揪揪,桀桀怪笑,“我哪儿有胆子谋逆呦,还不是皇上的四儿子,北平王殿下答应娶我女儿为侧妃,将来以皇后位酬谢我房氏一族的拥立之功,现下我的儿孙都死绝了,谁还谋逆啊,证据你们都拿去、拿去,看那皇帝老儿忍不忍心诛杀自己的亲儿子。” 说罢一阵大笑。 笑完了把自己的小孙孙放回地上,细细摆放好,踉跄站起来就四处寻摸,最后抠开一块青砖,从里头取出一个黑木匣子,随手扔给凌御,“给你吧,你是个好官,可你杀的贪官也太多了,你民望虽高却是孤臣,仔细走狗烹的下场,这世间哪有那么一点不贪的人呢,真若没有贪欲,那就不是人而是圣。” 凌御打开匣子一看竟是襄城侯和宗政隆熙往来密谋的书信,以及和北狄太子结盟的密信。 凌御看过后就交给了安成贤,“公公可回宫复命了。” 安成贤仔细收好,点点头,“没成想这般容易,又没成想是这样的惨烈。咱家要赶紧回宫复命了,兰夫人可要跟咱家先回,凌大人还要留下来收拾烂摊子,一时半会儿走不成。” 漾漾首:“我和凌御一起回。” 安成贤没有强迫,赔笑点头,“也好也好。” 随后安成贤看向凌御,提点首:“来时陛下给了你便宜行事的特权,凌大人可知首该如何做了?” 凌御首:“公公可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吃过人的人会上瘾。” 安成贤一顿,没说什么只把一个烟花响箭交给了凌御。 “咱家要把襄城侯带回去,他……” 随着安成贤转身,众人才发现襄城侯搂着自己的小孙孙不动弹许久了。 漾漾叹息首:“死了。” 凌御拨开襄城侯覆在脸上的头发才发现他已七窍流血。 方才他虽是半疯半癫的样子,其实早已清醒了。 清醒了,想起在这座宝库里发生的事情,看到遍地儿孙的尸体,他如何还能活下去。 第059章 善有善报 清醒过来的襄城, 在这一日许多人选择了自杀,还活着的,一些人选择苟延残喘着, 一些人的凶性完全被激发出来再也做不成人就继续食人,继续作恶。 夜幕降临, 一颗火红色的烟花在高空炸开, 伴着尖锐的响哨声。 两个时辰后,大军开拔而至,举起了屠刀。 天明时, 整个襄城静若死域。 漾漾坐在轿子里,带着许文华的棺材和凌御一起踏上了归程。 轿子是凌御在襄城富户家中找出来的, 里头铺垫了厚厚两床绸缎软被, 漾漾自上车后就趴卧其中, 一路未曾下车, 未曾进食, 更没有说一句话。 轿子外,骑在马上的凌御脑海中禁不住就想起那日在宝库中,漾漾走进了存放金银珠宝的内室,当她的手抚摸过那些宝箱, 箱子里的金银珠宝都失去了光泽。 凌御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更没有眼花。 她真的有神异。 他早该承认的, 奈何就是愿意自欺欺人,仿佛这样他就能配得上她。 如若她是寻常凡女, 哪怕她贵为公主, 他从底层爬到如今这个权臣的位置,也够得上尚主,身份地位不是问题。 贫富更不是问题, 都是人力能改变的。 可她是神祇啊,而他仅仅是一个凡人。 他的寿命之于她,想来还不够她打个盹的。 他如今庆幸她心硬如铁,始终没有爱上他,不爱才好,换做是他他也不会爱上一只蚂蚁。 所以还爱吗? 凌御看向轿子,心疼如绞,爱既已付出,他不知道该如何收回,就像情起时他身不由己。 就在这时行程受阻,一个绣衣卫下马来禀报道:“大人,前方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小道童,似是饿昏了。” 若是没遇见漾漾之前,为了赶路他顶多让部下把小道童抱到路旁,而今…… 凌御望着轿子轻叹,道:“既有小道童,附近应该有道观,天快黑了,我们就在道观投宿一夜吧。带上小道童,唤醒,给他些吃的,让他领路。” 此时,漾漾掀开轿帘道:“把小道童放在我这里吧。” 凌御看一眼漾漾又马上转开脸,冷声拒绝,“你自顾休息便是,小道童自有旁人带着。” -- 第97页 漾漾瞅凌御一眼拧眉,又见他眉眼冷淡,心里想着这样也好,于是没说什么就缩回了轿内。 原本昏睡的小道童早已醒来,两手抱住绣衣卫递给他的大白馒头就大口的吃起来。 “慢点吃,不够还有,喝点水吧。”凌御把自己的水囊递给小道童,尽量放柔语气。 小道童抬头打量凌御,大眼珠子清清澈澈,他试探着接过水囊,小心的喝了一口,品了品味道,惊喜的看着凌御,“甜滋滋的?” 凌御这才发觉自己拿了给漾漾准备的蜂蜜水,但错便错了,就含笑点头,摸摸小道童的道髻,“喝吧。” 小道童却不舍得喝了,试探着问,“我能留给师父和师兄们喝吗?” “可以。天黑了,我们想去你们的道观投宿,你领我们去吧,不白住,会给你们留点食物和银子。” 小道童顿时欢喜,“你们跟我来。” 道观果然就在官道不远处。 那是一片草木葱郁的山丘,一座破败的道观位于其上。 彼时,一个头发银白的老道士正站在歪斜的匾额下翘首企盼,在他身后还有两个年轻道士抓耳挠腮,走近了再看,这三个道士都瘦骨伶仃的,那打着补丁的道袍穿在他们身上风一吹乱晃荡。 “师父,给你喝,甜的!”小道童挣扎着从绣衣卫身上跳下地,举着水囊就跑向了老道士。 老道士见状,蹲下来低声问了小道童几句话,小道童回头伸出小手指指了指凌御,这一老一小就说起了悄悄话。 然后老道士站起来,也没念什么“无量寿尊”,就请了凌御等人进入道观。 这道观虽破旧,里头却收拾的极干净,有前殿后殿,地方竟不小。 “小观贫困,无有美食款待,遮身之处却有,你们随意吧。” 说罢抱起小道童就进了前殿。 “不可惊扰观中人,行卧安静,寻地方埋锅造饭吧。” “是。” 漾漾从轿子里出来,站在殿前廊下舒展了一下身体就对凌御道:“我饿了。” “你终于知道饿了。”凌御摘下自己的荷包递给漾漾,“这里头有几块糖,你先吃着。” “可是桂花糖?”漾漾取笑道。 凌御没笑,郑重道:“我说过和谢玉仙到此为止了就不会再和她有任何牵扯,何况我本就不喜甜食。” “哦。”漾漾含了一颗糖在嘴里沉默了下来。心想,他难道因为我的冷淡生我气了?怎么忽然对我不热情了。以前热情时,她嫌他黏糊,现在人家不黏糊了,她又觉得冷落。 嘿,你也是怪难伺候的,漾漾自嘲的想。 不过,两人的关系能从此冷淡下来也好,她终究不能回报他同等的爱。 漾漾的冷漠让凌御心痛,他默默攥紧了拳头。 没一会儿,绣衣卫们做好了饭,凌御给漾漾盛了一碗,淡声道:“凑合吃一些吧。” “哦,好。” 行军大锅饭哪有好吃的,勉强糊口罢了,漾漾吃了两口就罢了。 凌御见此一面吩咐绣衣卫给殿内师徒四个送些吃食一面出了道观,不久后捧了一些红彤彤的野果子来送到漾漾面前,道:“这是蛇霉,我小时候和伙伴们常找了吃,味道还不错。” 漾漾抬头看他,见他即便满面风霜也风姿昳丽,看着她的眼神仿佛有无限温柔,心头便是一动,便有无限欢喜涌上来。 她不是不识情滋味的无知少女,她是老妖精,所以此刻她清晰的知道自己为眼前人动心了。 不是为手心里这一捧蛇霉动心,而是为他喜欢谁就倾心付出的傻劲。 眼前人再也不能和天界凤帝重叠,凤帝是个孤芳自赏,临水自照的傻鸟,浑身上下只有一张脸吸引她,而凌御,他成功用自己的傻劲撼动了她的心。 她可以喜欢他一世,但也仅此而已。 “你也吃。”漾漾拿起一颗蛇霉就要往凌御嘴里送,谁知他一撇头躲开了,径自去和绣衣卫们凑成堆,一起吃大锅饭。 漾漾怅然,坐在廊下的石阶上一颗一颗的吃着蛇莓,心头愤愤,咋滴呀,相信我是貔貅了,觉得自己爱上一头神兽接受不了啊,那你问过许仙没,人还和蛇妖谈恋爱生娃呢,问过宁采臣没,人还爱上了女鬼呢。 哼! 越想越气,他竟还和人说笑,于是漾漾站起来走到凌御身后踢了他一脚。 正喝汤的凌御顿时呛咳,漾漾吐舌,撒丫子跑了。 凌御回头望着漾漾落荒而逃的背影,微微勾起一抹笑痕。 就在这时老道士走了出来,请凌御到旁处说话。 “功德主,您是个良善人,老道不敢隐瞒了,五日前天一教掌教方存善找到了老道,给了老道炼丹所需的两块鸡血石,让老道把你们弄到道观里来,在井水里下毒,毒杀您,活捉您的夫人,老道拿了鸡血石,原本就打着只拿东西不干活的无赖主意,现下里用小童儿试探您得知您是如此一个良善人,老道就更不会下手了,只提醒您一路小心,那方教主是个狠人,绝不会只布置下了老道这一关,后头说不准还有。” 凌御赶忙双掌合十道谢,“敢问道长道号,回头给您翻盖道观。” 老道笑道:“没什么道号,先师取名李纯青。” “纯青道长。”凌御尊敬称呼一声。 -- 第98页 这时漾漾走了过来,举着从人家青铜鼎里拿出来的金丹道:“这可是你们炼制出来的?” 老道忙道:“这位功德主实在不能,还不够七七四十九天,何能不经老道同意就打开了铜鼎,坏了坏了,这可是穷尽我们整个道观能做成的最后一鼎金丹了!” 一边说着一边就赶忙两手摊开,请漾漾把他的金丹还给他。 漾漾把金丹放回他手中,笑道:“你跟我走吧,我支持你炼丹,实不相瞒我也懂些炼丹的道理,你们外丹派走岔道了。”明明是个化学起源,偏一条道走到黑的炼什么仙丹,求什么长生不老。这玩意要是吃了,阎王殿又多一冤魂。 跟我走吧跟我走吧,我把你培养成化学家! 你的化学产物我给你承包了,金元宝滚滚来! 一想到那些可可爱爱的金色宝宝,漾漾就兴奋的眼睛发光。 老道哪里敢相信这萍水相逢的小妮子,连连摆手,漾漾擅自开了他的炼丹鼎都没有苛责。 因此漾漾便越发喜欢这宽容慈和的老道士,循循善诱,“我看你们师徒个个瘦的皮包骨,想来是观中断炊了,这样吧,我们走时给你们留下些粮食,待你们想好了就往京都左都御史府寻我,你们炼丹的需要大量的名贵矿石吧,我都能提供,保证不让老道士你再为这些俗物发愁,只一心炼丹就好。”专心搞化学,化学界的发展靠你了! 老道并不是个顽固的,否则之前也不会打着白拿人鸡血石不干活的主意,闻言连忙点头致谢。 凌御一见漾漾那双泛光的眼睛就知道她想做什么,为了帮漾漾把这老道骗、不是,请回京都,就摘下自己随身佩戴的玉佩递给了他,“这信物您拿好,绝不是骗您的。” 老道是个识货的,赶忙两手接过,此时他心里就十分稳妥了,为给徒弟们寻了一线生机而高兴。 此时他却不知,他不但给徒弟们寻了一线生机,还给他们外丹派寻了个大机缘,那天一派掌教方存善心心念念做国师,发扬光大天一派,都被他懵懵的得到了,被册封国师的圣旨降临时他正灰头土脸的研究铜鼎为何炸膛呢。 第060章 刺杀 太庙, 祭台之上陈列着诸多祖宗牌位,黑底金字的宗政姓氏在烛火中熠熠生辉。 “孽子!” 宗政隆熙方一叩拜就挨了天临帝兜头一鞭子,顿时从额头至下颌角就浮现了一道血檩子。 宗政隆熙被打懵了, 赶忙跪地请罪,“儿臣不知哪里做错了惹得父皇生怒, 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错, 请父皇保重龙体。” “好个花言巧语的孽畜,看你做的好事!”天临帝抬手扫落安成贤带回的证据,“盗窃军器图, 秘密豢养军卒,甚至出卖大康认北狄太子为兄, 你还承诺只要他助你登基你就每年向他纳贡称臣, 为了做皇帝你真是恬不知耻了!” “你还记得自己是皇子吗?”天临帝捡起地上的一封信扔宗政隆熙脸上, “在这封信里, 你就像一条向北狄太子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朕怎么会生出你这样下贱的孽畜!” 自从看见这些他和襄城侯北狄太子来往的书信,宗政隆熙就害怕了,两股战战,浑身冷汗, 头皮发麻, 大脑一片空白, 他努力压下恐惧,绞尽脑汁的想为自己开脱的理由, 可当这封信被摔到自己脸上时, 宗政隆熙清晰的认识到,他的秘密暴露了,他完了。 于是马上宗政隆熙痛哭流涕, 膝行上前一把抱住天临帝的脚,匍匐在地哀求道:“父皇,求父皇开恩,儿臣一时想差了,求父皇饶儿臣一命,儿臣再也不敢了。” “一时?”天临帝冷笑,“你可不是一时想差了,你是蓄谋已久,处心积虑!朕本以为你没有母族支持,妻族又受朕的控制,你应当有自知之明的,表面上你把自己经营成了痴情贤王,朕虽不信,却也不认为你能翻出什么花来,没想到啊,你还真是给了朕一个惊喜。” 宗政隆熙渐渐不哭了,安安静静的匍匐在地。 天临帝见状越发恼怒,“老大,那是打小就觉得皇位非他莫属,狂妄自大又愚蠢,老三一直暗地里和老大争斗,自以为做事隐秘却不知都在朕的掌握中,唯独你,真是了不得,险些朕就被你反噬了。朕有四个成年儿子,竟是你隐藏最深,平日里伪装的可真好啊。” “父皇息怒。” 差一点就被这平日里看不太上的儿子反噬了,天临帝如何能轻易息怒,他气坏了,“不查不知道,堂堂皇子到处给人赔小心,这里认一个岳父那里认一个岳父,你究竟有几个岳父,行事下贱,你可真不愧是洗脚婢生的!” 顿时,宗政隆熙抬起了头,两眼因极致的羞愤而通红充血,“谁都能骂我婢生子,唯独父皇不能,倘若父皇能管得住自己的下半身,如何能有我!” “孽畜!” 天临帝顿时恼羞成怒,狠狠鞭打了宗政隆熙一顿。 宗政隆熙被打的皮开肉绽,疼痛刺激的他猛的一把抓住鞭子,猛的扯开扔到了一边,“够了!” “你要弑父不成?!”天临帝震怒。 宗政隆熙缓缓站起来,擦去从额顶流下的血水,冷笑连连,“儿臣这都是跟父皇学的啊,当年您不就是和现在的北狄皇帝结盟才有了狮虎山大捷,才把皇伯父踩到了脚底下,才窃夺了皇位吗?” -- 第99页 “你!”天临帝震惊。 宗政隆熙一寸寸抚平亲王服上的褶皱,嘲弄的看着天临帝,“有其父必有其子,儿臣这也是继承了您的衣钵啊。” “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宗政隆熙讽笑,“父皇经常在我们跟前夸皇伯父是咱们皇家难得的有情有义的好人,是好人他生前种下的那些善因都会结出善果,父皇自以为当年知情的人都被您灭了口,却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你不想活了?!” 宗政隆熙正了正亲王冠,“父皇还允许我活着吗,弑父杀兄您都做了,再添一笔杀子的丰功伟绩又有什么难的。” 天临帝瞳孔骤缩。 宗政隆熙看着天临帝惊慌的模样大笑,“您一定想问究竟是谁告诉儿臣这些秘辛的吧,这还要得亏儿臣是婢生子,在这宫廷之中苟且偷生,幼年的我为了躲避宗政隆庆的暴打就时常钻进冷宫把自己藏起来,里头有个老太监,这老太监待我极好,临死就把这些不能见光的真相告诉了我,父皇现在一定在想这个老太监是谁,当年服侍先皇的太监宫女侍卫明明都被你灭口了,是不是?” 事已至此,天临帝反而镇静了,缓缓坐到龙椅上,用看死人的目光盯着宗政隆熙看。 “朕现在不用知道那个老太监是谁了,正如你说的,你皇伯父种善因得善果,他活着时受他恩惠的从上到下何其多,朕那时便有预感灭口是灭不干净的,可只要朕做了皇帝,即便有知情人他们也绝不敢说,躲着藏着还来不及。” 宗政隆熙自知不能活了,遂怡然不惧,“是,父皇说的是,儿臣揭破这些秘辛也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想揭穿父皇的假面罢了,儿臣谋逆自领死罪便是,也请父皇不要那么大义凛然了,儿臣瞧着恶心。” 天临帝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就决定了对宗政隆熙的处罚。 北平王忤逆皇父,打断双腿,贬为庶民,封为大孽真人,为青云观观主,炼万民还魂丹,炼不出此丹不许出青云观一步,为在旱灾中死去的百姓爙灾祈福。 宗政隆熙惊诧的看向天临,他没想到天临帝还会留下他的性命,嘴上却讥讽道:“弑父杀兄都做得,杀子又有何惧,您仁慈了。” 天临帝忽然低头,剧烈的咳嗽,一摆手便有两个强壮的太监从帷幕后走出来压着宗政隆熙撵出了太庙。 倏忽,天临帝一口血喷洒了出来,近侍连忙拿来白锦帕跪在地上擦拭。 天临帝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一块白帕子擦了擦唇角,望着祭台上宗政灏的牌位红了眼眶,“皇兄……” 大雨倾盆,空旷的田野中正在发生着一场刺杀。 雨水把凌御身上的血冲下来在他脚下形成了一洼小水坑,被背在背上的漾漾能清晰的听到从他胸腔里传来的喘息声,因失血过多而带着苍白的杂音。 “放我下来,我死了灵魂不灭。”搂着凌御脖颈的漾漾轻声在他耳边说。 “不。”那倔强的声音咬牙切齿。 你死了,摆脱了兰漾漾的肉身,离开了这个世间,我到哪里去找你。 你死了,回到天上做神仙,你还会回头看我吗? “主子,你带夫人先走,我们垫后!”姜槐挥刀砍退黑衣人的一波攻势后,挡在凌御身前大声喊话。 大雨把他脸上身上的血冲的干干净净,只在他脚下能看到他一步一个血脚印。 “主子快走!”旁边正在奋战的白杨也声嘶力竭的催促。 是的,姜槐白杨他们就隐藏在绣衣卫中,在官场杀了那么多贪官污吏,只要凌御出门必带着姜槐白杨他们,他们少年相识,为了一个目标努力至今,他们相互之间才是最信任的。 “姜槐你也走!”三水凌淼暴喝。 姜槐之妻才怀了身孕,孩子不能没有爹。 姜槐大喝一声砍掉一个黑衣人的臂膀,带着哭腔道:“我不走,兄弟们死要死在一起!” 向来都是她庇护别人,何曾沦落到让别人为她牺牲,漾漾实在忍不了了,趁着凌御和黑衣人缠斗,猛的挣开他的手臂,从他背上摔落了下去。 凌御惶急转身想要去把漾漾抓回来,却被攻来的黑衣人缠斗的脱不开身。 就在这时漾漾毅然往黑衣人的刀刃上撞去,凌御目眦欲裂,心脏骤停。 “漾漾——” 就在这时那黑衣人竟猛然撇开了刀,一把把漾漾抓了起来。 漾漾何曾这般狼狈过,早已愤怒到了极点,可她被困在这副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肉身里,凭她如何在内心呐喊都无济于事。 此刻,她多想冲天而出化出本尊,一蹄子把这些逼的她落魄至此的黑蚂蚁们踩成肉泥! 凌御疯了,用了自杀式的手段往这里突围,漾漾看的惊心动魄,心急如焚,“你滚,你若死了,哪怕轮回转生也不再是你,我现在不爱你,你死了我眼睛更不会眨一下,我为高高在上的神,你算什么东西,滚!” 明明放弃她这个累赘他能逃走的,何苦这样傻。 可凌御不听,拼了命的想要救漾漾。 漾漾眼眶通红,心疼的无所呼吸,“滚啊——” “主子!” 以少胜多终究是传说,最终凌御被压在了屠刀之下,高昂着头颅,目不转睛的看着漾漾。 -- 第100页 黑衣人首领却在这时忽然蹲在了凌御面前,拨弄开凌御的湿发,捧起他的脸看怔了。 就在这时凌御忽然暴起扯下了黑衣人首领的蒙面巾。 “是你!” 谢淳仁慌忙撕扯凌御的前襟,凌御深觉受辱,暴怒,“要杀便杀,你做什么!” 可谢淳仁只往凌御胸前看了一眼就急忙给他掩上了,并细细给他穿好。 “我原还当是宗政隆熙下的杀手,惊骇于他竟秘密培养出了这样一群武功高强的死士,不曾想竟然是你,皇帝的走狗。” 只有皇帝手里才能有这样一群死士! 此时凌御清晰的认识到了他和天临帝的差距,他真的能复仇吗? 他禁不住看向了漾漾,漾漾也正看着他,她握紧拳头,心里把混沌那恶兽骂的狗血喷头。 “皇帝要兰氏。”谢淳仁低声告诉凌御。 所以凌御必须死,哪怕凌御是他曾认定的顾命大臣。 在凌御发现黑衣人不杀兰漾漾时心里就有了猜测,漾漾用那种神异的方式治好了得了花柳病的大皇子三皇子,天临帝就想得到漾漾,哪个帝王不想长生不死。 “但你放心,天临帝还不敢明目张胆,这次刺杀是应了宗政隆熙的名,宗政隆熙嫌你碍事,联合被你诛杀的贪官污吏的子孙买凶杀你,我领命充当了江湖上一个杀手组织主动和宗政隆熙的人接头,原本你必死无疑。” 谢淳仁看着凌御的脸,仿佛通过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你来复仇是吗?” 凌御蓦然看向谢淳仁。 谢淳仁轻轻摸了摸凌御的头,笑道:“天临帝早就怀疑那遗腹子没有死,只不过被受过你父恩惠的人保护了起来,他至今都没放弃寻找你,你怎么做到的,此前周身气场阴森森的,一张脸虽俊美却谁也不愿意多看,今日再见你竟有了一点你父的影子。” “你什么意思?” 既然确定我是懿文太子遗腹子,难道不打算把我交给天临帝邀功吗?你当年可是为了寇明月亲笔捏造了懿文太子那封谋逆信。 “我不过是一颗走错路的棋子,我现在终于明白你为何想尽办法的想扳倒我,是我欠你们父子的。”谢淳仁苦笑,“你说的没错,我是天临帝的走狗,可我这走狗早就想死了,可是没脸下去见太子殿下,只因当年一念之差我就被天临帝捏住了七寸,这么多年来,凡是天临帝不方便做的事情都是我在做。” “为什么帮我?”凌御冷冷看着谢淳仁逼问,“良心发现?” “是愧悔。”谢淳仁再次像一个慈爱长辈一样摸了摸凌御的发顶,“你们走吧,我来收尾,你只当做不知道,回去后继续做你的官,大抵能迷惑天临帝一时,只是你的脸该做一些改变了。” 谢淳仁站起身,忠告道:“不要小觑皇帝,放弃复仇吧,你斗不过他的,趁他还没发现你,舍弃兰氏,告老还乡。” 说罢,谢淳仁就带着黑衣人离开了。 第061章 恩爱幻象 凌御活着回京了, 却伤的很重,暂时只能卧床休养,天临帝亲自上门慰问, 表演的天衣无缝,任凭谁看了都能夸一句是关心臣子的好君王了。 春天已经来了许久了, 花园里樱花芳菲, 碧树成荫。 凌御躺在逍遥椅上闭目养神,由着旁人为他换药,感觉到换药之人的粗鲁禁不住皱眉, “小心点。” “哦,好的。”声音娇娇的, 乖乖的。 凌御一下子睁开了眼, 见红香变成了漾漾控制不住的微扬了唇角, “怎么是你, 红香呢?” “我让她下去了, 我给你换药还不行呀。”漾漾胡乱给他包扎上胳膊就马上偎到了他怀里,扬起小脸,笑的十分娇软灿烂。 “不敢劳烦神兽大人。”凌御取笑,却低头细瞧漾漾的眉眼, 只觉十里春光都不及她的仙姿艳逸。 这是什么神兽呀, 会要人命的那种吧, 只觉昨夜已经被榨干的身体又蠢蠢欲动起来。 漾漾搂着他的脖子笑,那笑是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甜。 “你也不遑多让呀, 人、兽、恋都不带怕的。” 凌御把脸埋到漾漾脖子里就是一通闷笑, 笑的漾漾羞恼,使劲推他脑袋,“咋滴呀, 还嫌弃我是神兽啊,我能看上你这个铲屎的就是你祖坟冒青烟啦。” 闻着漾漾身上让他上瘾的甜香味,凌御把漾漾搂的越来越紧,漾漾怕他把自己的小腰肢勒断喽赶忙挣扎,“太紧了太紧了,你松松,干啥呢,我又不会跑了。” “嘘,让我抱抱。”抱一下少一下了。 “那你抱吧。” 春光里,漾漾也含笑回抱着他,经过这场刺杀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她已经想好了,要在他短暂的人生里好好喜欢他一场。 许是他的怀抱太温暖,抱着抱着漾漾就睡熟了,等她再醒来发现自己依然在他怀里,而他的身子已经被她压麻了。 “傻瓜,你怎么不叫醒我。”漾漾赶紧起来给他活动筋骨。 凌御贪婪的看着漾漾,笑而不语。 漾漾气呼呼的轻拧他的耳朵,又情不自禁的笑。 “你已经被谢淳仁知道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凌御却有些看透了的意味了,“复仇计划仍旧在继续,只能顺其自然。” “可恨我的死敌混沌也降临了这个世界,我逢凶化吉的能力大概也不好使了。” -- 第101页 漾漾愤愤道:“我一定要把混沌抓出来暴打一顿,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凌御怕漾漾吃亏忙问道:“你的死敌很厉害吗,你打得过吗?” “嗨,既然是死敌,那就是谁都奈何不得谁,只要我们出现在同一区域属性就会相互抵消,如果是我们的本尊现世,这个区域能扩大到整个小世界,那就是善恶平衡,一切如常,但现在我被困在这个身体里,混沌那边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这个影响范围就不能确定了。但只要他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能感知到他。” 最最可恶的是那家伙竟然异想天开的想娶她,长的黑不溜丢粪球似的,他是想屁吃! 一队官兵从青云观离开了,往日聚在青云观门口等待施粥的乞丐贫民消失的无影无踪。透过大敞四开的门便能看到里头横七竖八躺着道士们的尸体,一个坐在车轮椅上的男子正坐在罗汉松下,他披头散发,一身落魄,静极若死,仿佛神魂俱灭一般。 不久后,一辆翠幄华盖车停在了青云观门口,从上头走下一个头戴幂篱的窈窕女子,她穿一身殷红如血的裙裳,步步生莲,足底生香。 “宗政隆熙,我们和离吧。”谢玉仙掀开幂篱,露出一张描画精致的脸,一把把和离书扔在了宗政隆熙腿上。 宗政隆熙仿佛没有听见,更像是瞎了,对谢玉仙没有丝毫反应。 谢玉仙冷哼,“我知道你知道我来了,别装了,痛快和离吧,大、孽、真、人。你玩完了,可我还有希望,我父亲已经请求了陛下,陛下允许我们和离,我早就受够你了,你这个窝囊废!” 终于,宗政隆熙有了反应,冷冷的抬头盯着谢玉仙。 谢玉仙嗤笑,“怎么不继续装死了,呵。” “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吗?”宗政隆熙反唇相讥。 谢玉仙冷笑,“憋得难受,我现在终于能告诉你了,我从一开始就不爱你,我不过是想通过你实现我的皇后梦罢了。” 宗政隆熙亦冷笑,“吾亦然。” 虽然谢玉仙心中早有猜测,但是乍然听见宗政隆熙说他也不爱她,谢玉仙还是气个倒仰。 “你怎么能不爱我!” “呵,谢玉仙你真可笑。” 当那一层虚假的面纱被扯破,两人都露出自己的真实面目,再四目相对时只觉对方面目可憎,看一眼都觉反胃。 “拿笔来。” “给他。”谢玉仙冷笑,指使侍女捧着笔墨上前。 不一会儿宗政隆熙痛快签完字,一把抓起和离书扔地上,“滚吧。” 侍女捡起和离书递给谢玉仙,谢玉仙看过之后仔细收好,转身就走,再没看宗政隆熙一眼,往日那些恩爱缠绵仿佛都是幻象。 门外,谢玉仙登车之前被张君澜拦住了。 头戴玉莲簪的张君澜笑盈盈问谢玉仙,“玉仙,我可以去盛国公府求亲吗?” 谢玉仙冷笑,“凭你也配,兰氏贱人不屑一顾的男人,我谢玉仙更看不上。” 说罢登车离去。 张君澜轻捋着垂在耳畔的青丝,望着远去的宝马香车仍旧笑容满面,眼瞳漆黑如墨。 “啊,原来在这个世界你叫兰漾漾,懒洋洋,很适合你的名字呢。” 第062章 试探 御花园中, 百花争艳,春光无限好。淙淙琴音正从一座小墙亭里传来,寻声望去只见一位璨若星辰的青衫郎君正在抚琴。 谢淳仁在安成贤的带领下来到天临帝身边跪下, 两手高举,声带凄惶, “陛下, 请看。” 天临帝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便笑道:“看什么看,淳仁来看朕的小儿子,胸有七星痣的小儿子, 先皇不就是因为宗政灏胸前有七星痣才偏爱他的吗,现在朕的小儿子也有七星痣了。” 谢淳仁看一眼孩子敞开的小胸脯忙道:“陛下, 春寒料峭, 小皇子不冷吗?还是赶紧把小皇子的衣襟掩上吧。” “这有什么, 他可是真命天子, 小小春寒若能要了他的命, 死了也是该死。” 谢淳仁惊愕,不着痕迹的打量一眼天临帝,只觉今日的天临帝说话很是、很是真实。 “陛下,今早有人往微臣的府门上射了一支箭, 箭身上绑着这封信, 微臣看了, 只觉复仇的人来了。”惊觉自己说了什么,谢淳仁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天临帝一脚把谢淳仁踹倒, “复仇?谁来复仇?那个生死不明的遗腹子, 还是他宗政灏变成厉鬼来找朕,朕不怕,朕能弄死他一次就能弄死他两次, 朕才是真龙天子!” 刹那,谢淳仁惊出了一身冷汗,震惊的看着天临帝。 天临帝却一点没有说出隐秘的惊慌样子,反而把得意的表情完全呈现在了脸上,“朕是皇帝了,朕还怕什么,朕就是弑父杀兄了又如何,满朝百官你们能奈朕何,谁敢站出来吱歪朕灭他九族,哼。” 说完天临帝不耐烦的打开信随便看了看,“呵,淳仁啊淳仁,当年你伪造了一封宗政灏的谋逆信,现在有人伪造了宗政隆庆的亲笔信污蔑你们联合谋逆,真是好玩,到底是谁想替宗政灏翻案呢,他那个遗腹子果然还没死吗。” 仔细想了想,天临帝就把信撕了个粉碎,轻蔑的道:“左不过就是些曾受过宗政灏恩惠的小跳蚤出来烦人,跟那个死了的军器监监正吴浩然一个样,迂腐顽固,蚍蜉撼树,通通杀无赦。哦,对了。” -- 第102页 天临帝看向安成贤,“也有可能是拓跋洪搞鬼,这个老不死的,当年朕和他结盟,他把自己的太子弟弟送到朕的刀下得了皇位,他就怕这桩丑闻让人知道,他就想弄死朕,巧了,朕也想弄死他,你告诉在北狄的奸细,想方设法给朕弄死那老贼。” 安成贤似乎早已知道天临帝的变化,没有丝毫惊异,只是赶紧点头应承。 谢淳仁听到了这些秘辛却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想天临帝是不是容不得他了,他的死期是不是快到了。 “淳仁,朕知道你很欣赏凌御,可你不能违背朕的意志,朕的身体不好了就想要那个兰氏给朕治治病,最好能有长生不死的药,那一次你没杀死凌御就算了,这个凌御还有用,黄河又发大水了,汴城发生特大水灾,国库却没钱拨款了,那些借了国库钱的蠹虫们该还钱了,朕是皇帝,虽然当年是朕鼓励他们借,不过就是想学宗政灏施恩,谁知道这些人没脸没皮借起来没完了,借了也不还,都该死。就让凌御去催缴欠款吧,他是一把好刀,朕使的很顺手。当然,淳仁你也是一把好刀,朕握着你的把柄,使起来最放心。” 说罢天临帝看向始终在抚琴的青衫郎君,“君澜啊,你来写一道圣旨,封凌御做一个缴款大将军吧。” 新任天子待招张君澜连忙起身恭敬应是。 谢淳仁窥伺到天临帝脸上那抹恶意,只觉寒气从脚底直蹿到了天灵盖。 宗政濮怎么了,他疯了吗,怎么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呢,他可是皇帝啊! 就在谢淳仁内心惶惶不安的时候,天临帝又开口了。 “罢了,儿子们虽然不孝,终究是我生的,也不能看着他们被害死,这样吧,淳仁你即刻分派御龙卫把这三个孽子保护起来,还有老二家也是,老二虽然胸无大志但是最安分,还算有一点孝心,老二家要重点保护,既然复仇的来了,朕倒要看看背后是谁,若果真是那遗腹子,杀了就是,省得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搅和的朕夜不能寐。” “是。”谢淳仁却又在想,弑父杀兄你都做得,难道对自己的亲儿子倒有两分父爱吗? 是日,当御龙卫把四位皇子“保护”起来之后,被围了王府的宗政隆庆指天骂地,宗政隆泰坐在堂上沉默不语,被围了道观的宗政隆熙没有一丝波澜,被围了王府的宗政隆安却吓坏了,他不明白自己已经尽可能安分守己了,怎么还是被圈禁了,于是装病,买了副棺材放在正堂,夜里就睡在棺材里表明自己随便皇父处置的决心。 自凌御领了天临帝封他为缴款大将军的圣旨以后,兢兢业业催促文武百官缴纳欠款,好声好气劝说时无人搭理他,谁都不想做那得罪人的出头鸟,还有皇亲国戚嘲笑凌御的缴款大将军头衔,凌御只好先礼兵。 然而兵遇到“赖子”也有劲无处使,毕竟他们面对的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是勋贵权臣,他们哪个也不敢动。 更有破落的只剩个侯爵空壳的人家,让家中女眷幼儿跑到凌御府门口撒泼大哭的,闹的漾漾日日在府里不得安宁。 这日石阡又来给漾漾送各项生意的利润金,漾漾看着缩水不少的金元宝,她知道自己招财进宝的能力失灵了,生意恢复到有赢有亏的正常状态,混沌肯定来到京都了,而且就在她身边。 “夫人,这个月利润有点少哈。”石阡小心的拿眼睛瞅漾漾。 漾漾似笑非笑的瞥石阡一眼,“没有我保佑你日进斗金你就不会做生意了?” “哪能啊,这不是想……” “你什么都不用想,盈亏有度才正常,做人不能太贪心了。” “是,您说的是,那……往后都是这样盈亏有度了吗?”石阡试探着问。 “嗯。”漾漾随便应一声就把石阡打发了下去。 随后漾漾躺回贵妃榻,翘起二郎腿,不无期待的想,当我失去了招财进宝,逢凶化吉的能力,凌御你又会是怎样一副面孔呢? 别辜负了我决定喜欢你一世的决定才好。 在我漫长的生命中,你可是我喜欢上的最短暂的生物呢。 莺啼楼,花魁小院,竹叶潇潇,琵琶声声漫。 “威胁黄莺儿约我至此,谢淳仁你究竟想做什么?” 谢淳仁望着凌御不显丝毫惊慌的凌御,极尽诚恳的道:“我无意揭穿你的老底,你既然是殿下的遗腹子,不择手段爬到如今这个位置,又把黄莺儿护在这青楼里不让她被人践踏,那么不难猜你们表姐弟是有联系的,甚至黄莺儿混迹在青楼,一方面是因为她为官妓你不不能打草惊蛇把她弄走,另外一方面她在为你收集各方消息吧。” 立在凌御身后的黄莺儿顿时紧张的怒瞪谢淳仁。 “表姐,你去门口守着吧。” “有事你叫我。”黄莺儿道。 “好。” 待黄莺儿离开之后,凌御淡然看着谢淳仁,“说吧,你约我来什么目的,你想做什么?” “我收到一封信,信上模仿了大皇子的自己,诬陷我和大皇子合谋谋逆,是你做的吗?” 凌御皱眉,“不是。”想到了自己也收到过一封让自己去捉拿谢淳仁夜宿酒馆虐杀女子的匿名信。 谢淳仁见凌御这般模样,便知他没有说谎,就道:“既然不是你那便算了,我还是那句话,及时收手,舍弃兰氏,遁入乡野隐姓埋名,你斗不过天临帝。” -- 第103页 凌御冷笑,“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谢淳仁摇摇头,“还记得在军器失踪案中畏罪自尽的军器监监正吴浩然吗,他是曾受过你父恩惠的人之一,他帮助别人偷走了八□□,有人利用八□□在玉溪行猎时刺杀天临帝,我想射在我门上那封信就是这伙人做的,他们要为殿下复仇,而我这个叛逆首当其冲。” “你真是有自知之明。”凌御讥讽。 谢淳仁苦笑。 第063章 狮子狗 “夫人, 主公遇刺了!” 当石阡闯入漾漾在后花园的藏宝洞时,漾漾正在挨个擦拭自己的宝贝们,乍然听见这话先是一惊, 随后皱眉,放下福禄寿翡翠大貔貅就问石阡, “伤的如何?” 石阡见不得漾漾是这种淡定的表情, 顿时心里就有一股怒气,语气就带了出来,“伤及心肺快死了, 你能救下大皇子三皇子,你一定能救主公, 是不是?!” 对于石阡言语上的逼迫漾漾无动于衷, 扫落他要上来拉扯她的手就道:“只要还有一口气我不会让他死。” 石阡恐惧到几乎跳出嗓子眼的心顿时往下沉了沉, 但这还不是高兴的时候, 就在这时单雄飞白杨凌淼等人把重伤垂死的凌御抬进了藏宝洞, 纷纷催促漾漾救人。 漾漾再也想不到,早晨送他去上朝时还好好的,午后就被抬了回来,还被一支□□射了个对穿。 单雄飞已是哭红了眼, 自责道:“都怪我太自负, 偏要和人比射箭, 这一箭本该射向我的,该死的人是我。” “不怪你怪谁, 人家是要刺杀主公, 是刺杀,你却被一个□□手激起了胜负欲,你本该保护主公的, 却被主公保护了,要你何用!”白杨红着眼怒斥。 原来凌御在见完谢淳仁之后,从莺啼楼出来,回府的路上遭遇了刺杀。人家出动了□□手,他们拼了命才逃回来。 “都闭嘴。”漾漾呵斥。 然后单雄飞等人都跪在漾漾跟前,请求漾漾救凌御的命。 漾漾叹气,只得忍痛吸光藏宝洞中古董上附着的宝气,从手臂上搓出了一粒金丸。 石阡见状大喜就想上前去接,被漾漾一巴掌挥开,原来这金丸不是吃的,而是外敷。 就见漾漾眼疾手快拔下□□,在血液喷溅而出之前猛的把金丸敷在了凌御的伤口上。 金丸融化,融进凌御的血肉,被□□射穿的心窝肉眼可见的被抚平。 这时凌御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石阡喜的一蹦三尺高,“主公你醒了!” 就在凌御醒来的同时,整个藏宝洞中的宝贝都碎成了粉末。 众人惊愕。 漾漾心痛于自己好不容易积攒的宝贝一夕成粉,脸色便很臭,“你们还呆在这里干什么,都滚出去。” 石阡连连拱手告罪,划拉着兄弟们忙忙的离开了藏宝洞,把能坐起来的凌御留给了漾漾。 漾漾盯着凌御道:“你既已知道我的根底我也不瞒你,之所以从我身上搓出的灰能治病,那是因为我强大貔貅魂光的滋养和抽取了古董上的岁月宝气,如今我被困在这副肉身里,能力有限,宝贝有限,并不是次次都能及时救下你的狗命,望你珍惜。” 凌御挨着漾漾坐下,赔笑道:“知道了,别生气,这次多亏你。” 漾漾甩袖离他远远的,“你接了催缴欠款的差事,有人想要你的狗命我不稀奇,但你是我的亲近之人,哪怕这次我没和你在一起,你也不至于有生命之危,可你却被射了个对穿吊着一口气回来,我确定是混沌搞鬼,你在路上碰见谁了?” 凌御回想了一下看着漾漾道:“张君澜,他拦下我的轿子,说要告诉我一件关于你的秘辛,我、我就停下轿子和他说了几句话。” 漾漾盘膝在榻,抱臂冷笑,“那你得到想要知道的秘辛了吗?” 凌御摸摸鼻子,“被耍了。” “我知道了。”漾漾气呼呼的道:“石阡,你给我滚进来。” “是是是,奴才来了。”石阡自知得罪了漾漾,还真把自己团成球从外面滚了进来,腆着笑脸道:“夫人你有何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漾漾呵呵两声,“用不着你赴汤蹈火,你去给我查查张君澜现在住在哪里。” “是。” 阴云低垂,燕子从黑漆描刻着“状元街”三个字的石牌坊上空一掠而过,漾漾从牌坊下下轿,勒令凌御在轿子里等她,随从奴婢谁都不许跟着进去。 就在这时京兆尹的捕快匆匆赶来,经过漾漾身边往前面人群聚集处去了,漾漾跟过去就见这里发生了命案,从左邻右舍的言语中很快拼凑出事件始末。 ——上一届的状元郎被一位郡主相中了,奈何状元郎家有糟糠妻,这状元郎原本出自寒门,家中老小刚从乡下搬进城言语粗鄙都没什么见识,状元郎的老母亲一听说郡主要嫁她儿子喜欢的什么似的,得知儿子娶郡主的绊脚石是她家那个童养媳,顿时就起了坏心,要替儿子清除这个绊脚石,于是各种磋磨儿媳,渐渐的全家都参与到了这个清除计划中,直至儿媳被逼绝望,一把□□要了全家老小的性命。 漾漾从这家门前走过,紧接着第二家也荒芜了,门庭破败,然后第三家第四家,直至漾漾走到街尾才看见了一座三进的院子,院中草木蓊郁,阴寒透骨,一位青衫郎君正端坐在葡萄藤下,直视着漾漾,俊容笑意森森。 -- 第104页 “收敛一下你的魂光吧,整条街都被你祸害了,混沌。”漾漾走到张君澜跟前,淡淡道。 “貔貔,这副皮囊你可喜欢?”张君澜抚摸着自己的脸渴望的看着漾漾。 “你是怎么躲过此世世界意识的诛杀进来的,你有回去的法子吗?” 张君澜痴痴望着漾漾,笑道:“我还以为你有了貌类凤帝的小宠物就乐不思蜀了呢,原来你还是你,还是我挚爱的小貔貅。那人类的滋味可美妙吗?” 漾漾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眼前这个混蛋是自己的死敌,自己奈何不得他,千万不能冲动! “不要顾左右言它,回答我的问题,你知道怎么回去吗?” “亲爱的貔貔,我当然知道怎么回去,你想要回去很简单,把你那个小宠物杀掉吧,或者由我代劳?” 漾漾双拳紧握,面容淡然,“他于我而言,和时下贵妇人们捧在膝头的狮子狗没什么不同,不用你动手,你打个盹的功夫他就死了,还费那个事儿干嘛。” 张君澜大喜,想要靠近漾漾又小心翼翼怕惹恼了漾漾,踯躅不前,赔笑道:“好好好,听你的,我告诉你貔貔,这个世界有漏洞,五十年一轮回,我们只要打个盹的功夫就能回去了,你不许再睡那只狮子狗,睡我睡我,我找的这副皮囊此世顶尖,绝不输给你那只小狮子狗。” “滚。”漾漾再次深吸一口气,淡淡道:“收敛好你的魂光,不要再放大凡人的恶念了,不然等我回去和你不死不休!” 张君澜大笑拍掌,“我喜欢和你不死不休。” 漾漾磨牙,手摸到了自己手腕上的袖箭。 张君澜瞥一眼漾漾的动作笑森森道:“你是被司命星君算计进来的,可我是自主进来的,你寄魂的肉身死亡后能回去,我选的这副肉身死亡后我还能选其他的,你确定要杀死这个张君澜吗?我无所谓啊貔貔,我情愿被你杀死,来吧,不要客气。” 漾漾死死盯着张君澜,眼睛气的通红,实在无法,扭身便走,抬眼就看到了正站在门口的凌御。 “我是你的狮子狗?” 一袭玄青氅衣的凌御红了双眼,怒意昂昂,泪痕斑驳。 心脏蓦的如被针尖扎过,随即涛涛怒火从心底涌出,漾漾愤然转头怒瞪张君澜。 张君澜恶意昭彰,笑容诡谲,“貔貔,他不是你的狮子狗吗?” 那他又是你的谁? 我的貔貔,你可要仔细回答。 此刻漾漾只觉寄身在张君澜体内的混蛋可恨到了极点。 而恨,是无能的狂怒! 却在转身的刹那,漾漾的面容上傲色尽显,她睥睨着伤心欲绝的凌御,淡淡道:“你是沧海一粟,你的生命更如白驹过隙,我为天地祥瑞,神祗仙兽,你自忖能与我天长地久吗,我能拿你当做宠物狗喜欢一世尽够了。” 听得此话,凌御眼眸中斑驳的泪痕渐渐消散,唯独剩下被羞辱的愤怒。 再至亲耳听到漾漾又说了一句“既是宠物狗就要听话,立刻滚回去”,凌御眼眸中的愤怒也消散了,空茫一片。 他走了,身形倥偬,脚步虚浮,极力的想要维持住最后的尊严,却还是在门槛上绊了一跤。 如同绊倒在漾漾的心上。 门,无风自闭,发出“嘭”的一声巨响,庭院中的阴森画面陡然褪色,被璨璨金光占据了一半。 地面上兰漾漾和张君澜这对曾经的未婚夫妻相对而站,在他们背后虚空中,一尊金光貔貅一尊黑雾混沌,两尊天地兽魂光对抗,空气凝结绷紧,仿佛一个喷嚏就能撕裂这方空间。 最终漾漾顾忌着周围的凡人而率先止戈。 第064章 倾心挚爱 春雷绽绽, 细雨濛濛。白闪劈在窗纱上,一忽儿亮如白昼,一忽儿烛火昏昏。 一个窈窕的影子就那么在忽白忽昏的间隙闪现, 却就是不进来。 看完最后一份公文,凌御放下笔, 轻叹一口气, 佯怒道:“你还不进来。” 躲在窗外的漾漾吐吐舌,这才得了台阶欢快的走了进来。 只是这故作的欢快却在和凌御面对面时轻而易举的瓦解。 终究有个疙瘩在两人之间,如何还能做到欢快如初。 凌御却先微微笑了, 主动搂她在怀,道:“你的死敌在张君澜身体里是吗?” 漾漾一听顿时轻松了, 连忙点头, “那个混蛋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硬是想娶我, 已经缠了我千把年了, 我是怕他……” “我明白。”凌御轻轻抚弄漾漾的乌发温柔打断她微显急迫的解释, “我没有那么笨,从这个张君澜突兀的成为天子近臣我就有所怀疑了,原本还猜想张君澜背后有高人指点,今日见你和那个张君澜对峙, 又联想到你说你的死敌降临此世了, 我就肯定你的死敌应该是寄魂在了张君澜体内, 你撵我走是想保我的命,而我之所以走是不想成为你的累赘。” 这下漾漾彻底放松了, 欢喜的搂着凌御劲瘦的腰, 蹭弄着他的胸膛道:“果然是我喜欢的男人,聪明绝顶!” 凌御回抱着漾漾,含笑的眉眼把泪意掩埋。 是的, 他明白漾漾的好意,但是漾漾有一句话说的是事实,更是他们二人之间迈步过去的鸿沟。 他的生命于她而言如白驹过隙,她喜欢他,实质和喜欢一只狮子狗没甚区别,喜欢不是爱,未曾到深处。 -- 第105页 而他不强求了,她最好一直是喜欢着,直至他死亡。就像他养的那只老虎,他很喜欢那只老虎,但若有一天老虎寿终,他也只伤心几天罢了。 但爱不同,倾心深爱一个人时,哪怕只要想到她会死,他就要窒息。 如此,就让他珍惜着她的喜欢,过一天是一天。 她虽然是神祗仙兽,寿与天齐,但他爱她,无关任何。他更不觉得自己倾心爱上她就是亵渎了神灵。在他眼中,她就只是她而已。 与此同时,被凌御抱在怀里的漾漾也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她想着,我既然不能回报他的倾心所爱,那就帮他完成他的皇图霸业吧。 不是没人想当第一个还上国库欠款的出头鸟吗,那就换一种方式,前日她收到了冯昙云的书信,信中隐晦暗示漾漾他们繁国公府想还钱,但是不能成为勋贵公敌,让凌御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于是翌日清晨,漾漾凌御夫妻俩就在繁国公府门口摆上了麻将桌,诚邀冯昙云寇云晖两口子打麻将。 冯昙云是知道漾漾的赌运的,见状立马携手夫君坐到了赌桌上。 当日就被赢走了大量金银,正是繁国公府欠的国库债款。 繁国公府其实欠的并不多,是当年应和天临帝的“慈悲心”,为了表现的和其他勋贵一致才借的。 随后二皇子宗政隆安就麻溜的把欠款还上了。紧接着,在天临帝下旨封凌御为忠勇公时看清形势的家族也拆借着还了。 还有些不要脸皮的老皇亲就是拖着不还,夜晚漾漾就驱动老鼠把他们藏在地下发了霉的银子搬运到了各自的府门口,天一亮凌御就带着金部亲从官们把发霉的银子运走了,等那些老皇亲一觉睡醒发现地库里的银子不翼而飞了,这才从外边听说自家的霉银子自己跑去了府门口等着,顿时又惊又气,却又无可奈何。 而在这些欠债的人中,大皇子宗政隆庆欠的最多,足足有一百多万两,他已是形同废人了索性就不要脸皮,仗着自己嫡长子的余荫耍起了无赖,要银子没有,再若逼迫就拉着府里的东西大街上敲锣打鼓的卖,他就是打算丢天临帝的人,祈盼天临帝动一点恻隐之心,奈何天临帝本就是个无情人,仅剩的一点亲情也被宗政隆庆消耗的所剩无几。 于是凌御在得了圣谕后直接带着绣衣卫闯进大皇子府上搜刮,金银凑不够数的就拿宝贝抵偿,宗政隆庆见状完全寒了心,停止了哭嚎,抓个美人在怀彻底沉沦了下去。 三皇子宗政隆泰看见了大皇子的惨状,沉默一日第二天就还清了欠款,从此闭门不出。 在清点完国库欠债之后,凌御发现除却大皇子之外竟是宗政隆熙欠的最多,足有九十八万两,而宗政隆熙已经被圈在青云观了,偌大北平王府空了。 凌御知道谁拿走了北平王府的财宝,于是就找上了盛国公府,逼迫谢玉仙交钱。 谢玉仙本就是仗着自己亲爹得圣宠偷拿的,现在被逼到脸上来,顿时泪如泉涌,质问凌御果真要这样无情吗? 凌御也没和她废话,直接让绣衣卫入府搜刮。 皇帝亲儿子他都搜刮过了,一个皇子弃妇罢了他没什么想和她说的。 “凌御你竟这样无情,这样对我,我会让你后悔的!” 凌御全然不把谢玉仙的哭喊放在心上,清点够了宗政隆熙的欠款,带着人就走了。 凌御奉旨追债,先礼后兵,几日功夫完美完成任务,干脆利索,虽然得罪了些勋贵,却获得了清流们的认可。大康承平日久,勋贵们已走向腐朽,而清流们都占据着重要官位,是中流砥柱,得了他们的认可,凌御收获颇丰。 交旨后,凌御就申请外派封城,黄河大水,封城被淹,他要去抗洪抚民,而这是漾漾的要求。 夜深了,状元街寂静无声,整条街只有街尾一户人家门口挂着一盏血红的大灯笼,画面像是被封印了。 街尾的人家大门开着,一个头戴观音兜的女子大步走了进去,直奔亮着灯的正堂。 “张君澜,我要你帮我!” 一把扯下观音兜,谢玉仙盯着坐在玫瑰椅上的张君澜大声的要求。 张君澜睁开漆黑的眼珠子,咧嘴一笑,顿时吓的谢玉仙一激灵,只觉眼前的张君澜透着诡异。 她按耐住嘭嘭乱跳的心脏,咬牙道:“你做了天子近臣怎么不跟我说,你那日不还要求娶我吗?这就是你的真心?!” 张君澜“呵”了一声,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一杯冰冷的清茶,“你不是拒绝了吗,我可配不上谢家大千金。” 谢玉仙昂起下巴,“是的,你确实配不上我,但请念在我们一日夫妻的份上,请你帮我获得圣宠,我要做皇后,我一定要做皇后!” 冰冷的茶水进入喉间,张君澜慢慢吞咽,体悟了一会儿这种味觉,这才给谢玉仙一个眼神,他微笑道:“凭你这张寡淡的脸?” 谢玉仙羞窘愤怒,她平生一大恨事就是痛恨别人说她长的寡淡,实际上无论是谢淳仁还是寇明月,都是一等一的相貌,偏就谢玉仙综合了二人的缺点,优点一点没继承,五官精致度比同胞兄弟谢玉树还差些。 “我、我什么都能豁得出去,我自己已经、已经修习了媚术。” 张君澜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哦,明白了,你想用房中术获得圣宠对吗?” -- 第106页 谢玉仙深感羞辱,却还是梗着脖子点头,“是!我要做皇后,我要滔天权势,我要让凌御悔不当初。” “天真的女孩,房中术的基础是要有一张媚惑众生的脸,你先天条件欠缺,何论房中术。” 谢玉仙登时心如死灰,泪落如雨。 “我不甘心屈居人下!” “我帮你啊。”张君澜起身走到谢玉仙面前,抬起手抚摸谢玉仙寡淡的五官,“想要拥有有苏氏妲己的魅惑技能吗?” “魅惑纣王的苏妲己?” “对,就是那只妖狐的技能。” 谢玉仙看着张君澜漆黑的眼珠,只觉抚摸自己脸的手指犹如冰冷的蛇在上面游走,激的她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打从心底颤栗。 但想要权势的野心之火却熊熊燃烧起来,她只听自己铿锵的回答,“我想拥有。”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灵魂呢?” “可以!” “好的,天真的女孩,去寻一百只白狐吧,我能用白狐血优化你的五官,倾城美貌不是梦。” 第065章 赎罪 漾漾凌御星夜兼程抵达封城, 入目所见就是一片汪洋,汪洋中有枯草断木,有破窗烂衫, 还有泡的肿胀的浮尸。 还活着的难民,要么蹲在高山上望着死在水中的亲人嚎哭, 要么攀在树上等死, 要么就两眼麻木的摊在泥泞里不动不语。还想极力存活的难民就步履蹒跚的往北方逃去。 却不见一个地方官员。 组织救灾的能力比之新华国差远了。 此刻的漾漾突然觉得自己失职了,身为国富民安的瑞兽,她一点用都没有彰显, 大康国的百姓不信仰貔貅,那么她就主动让他们信仰吧。 封城自大康立国以来已经被淹六次了, 此处濒临黄河, 地势低洼, 实在不宜居住, 于是在凌御带领绣衣卫救灾时, 漾漾考察封城周边,发现了石灰石矿。 漾漾买下了这片大荒山,雇佣惨遭水患一穷二白的难民开矿,每天供应一日三餐, 给十个铜板的工钱, 漾漾利用这个石灰石矿把水泥搞了出来, 然后把钱有财父子找了过来,和冯昙云背后的繁国公府, 大皇妃背后的势力合作, 通过凌御把水泥卖给了官府,销售全国。 漾漾又在封城高处雇佣更多的人建造新城,引进商铺, 在此处建造了貔貅银行,给那些穷人办理贷款买房业务。 漾漾成了最大的包租婆,赚的盆满钵满,而百姓也有了归处,漾漾身上的仙瑞之气蹭蹭上涨,汴城许多许多的百姓都看到了漾漾身上的仙瑞之光,都拿她当菩萨拜,漾漾为了更正他们的信仰,赶忙在新城竖起了大大的貔貅石雕,让百姓们想拜就拜这个,叩拜的人越多,漾漾身上金光越多,貔貅能力越强。 这日午后,漾漾躺在水泥盖的房子里小憩,凌御抱着一个五六个月大的孩子走了进来,漾漾睁开眼看见就问道:“哪来的孩子?” “在你雕像前面的祭台上捡到的,是一个被亲生父母遗弃的孩子。”凌御把孩子交给婢女,坐到漾漾身边,道:“我恰巧碰见了,忽然就想起了吴浩然,他就是封城人,二十多年前那场洪水他的父母亲人把他放在木盆里飘到了我父的面前,我父救起了他,给了他粽子糖吃,他视我父如菩萨,二十多年后为了帮助刺杀天临帝的人运走八弓弩甘愿服毒自尽,我想学着父亲的样子,就抱起了这个孩子,不是为了让他报恩,而是要学着父亲的慈悲心。” “这很好。”漾漾看着凌御微笑。 凌御握住漾漾的手,四目相对,相视而笑。 漾漾凌御离开新封城那日,新封城人几乎都出来相送了,泪洒长街。 漾漾心中虽然有所触动,但她历经世事,早已心澄如镜。 而凌御却微微红了眼眶,心中感慨万千,原来走正道是这样的令人心头光明。 以前他清除贪官污吏是抱着升官的目的,贪官污吏都是他的垫脚石,他心中没有百姓,而今他心中有了百姓,有了慈悲心。 夜幕深深,草丛里的蛐蛐在窗外振翅鸣叫。 乾清殿偏殿里灯火通明,时而传来女子的娇笑,时而传来男子狎昵的逗弄声。 安成贤立在廊檐下,两手交叠放在腹部,闭目养神,对从偏殿传出来的各种声响没有任何反应。 这时殿内传来要水的命令,安成贤这才睁开了眼睛,一挥手示意亲手教出来的徒弟进去服侍。 没一会儿徒弟出来了,轻手轻脚凑近安成贤,嘀咕道:“师父,这位玉小主狐狸精转世不成。” 安成贤冷冷盯了徒弟一眼,徒弟就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踮着脚尖灰溜溜往墙根处罚站去了。 安成贤面无表情的望向挂在天际的明月,心中却在想,什么玉小主,分明是他的四儿媳,翁媳乱,把后宫谢贤妃和谢昭仪都气坏了,明面上还要装作不认识,那两位早已恨毒了这位。 这位谢玉仙也是个野心勃勃的狠人。 然而只有他清楚,圣上的身体撑不久了,也许就是因为清楚自己的身体,圣上就存了破罐子破摔的心思,就什么都顾不得了,临死要疯狂啊。 丹阳山上的杜鹃花开了,漫山红遍,把翠微宫包裹在中央,仿若仙境。 太后晚年爱听戏,今儿听的是一出坊间新晋最火的戏,名字叫《无名》,讲述的是一个母亲偏心小儿子,父亲偏爱大儿子,父亲想把传家宝聚宝盆交给嫡长子,小儿子为了得到聚宝盆和母亲合谋弑父杀兄的故事。 -- 第107页 太后完整的把这出折子戏听完时已是泪流满面,她嘴里轻若蚊蚋的喃喃道:“母亲没有合谋,母亲事先不知情。” 都是我的儿子,我没有偏心,之所以从小偏宠小儿子,那是默认皇位是大儿子的,这才想从其他方面补偿小儿子。 可谁能想到小儿子的心那么狠呢。 回到寝宫,太后跪在菩萨像前哭的不能自已,心腹女官连忙来劝解都被太后打发了出去。 太后略微移动了一下蒲团,菩萨像就缓慢往旁边移动开了,露出了一个暗格,暗格中放着一个白玉匣子,太后取出匣子抚摸了一遍又一遍。 小儿子弑父杀兄,她难道还能亲手杀了小儿子吗?她能杀得了已经登基为帝的小儿子吗。 丈夫临死看清了小儿子的真面目写下这道圣旨给她自保,她一直没有用,一是不敢用,二是不忍心用。 小儿子是她亲自抚养长大的,从生下来时那么小小一团到养大成人,点点滴滴都浸润着她对孩子的爱。 可是她愧对大儿子。 都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宝贝,对大儿子她寄予厚望,爱而不显,严格要求;对小儿子,她尽可能弥补他得不到皇位的亏欠,只希望小儿子在大儿子的照拂下一世富贵无双,平安喜乐;可是结果呢,大儿子被小儿子杀死了! 想到大儿子生前种种好处,太后泣不成声,“灏儿,我的灏儿啊。” 略微敞开的门缝里有一双眼睛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随后一闪而逝。 月明星稀,秋风萧瑟,于寇明月而言又是一个不眠夜。 近些日子她总是能梦见宗政灏,梦见他们青梅竹马的时光,梦见宗政灏为她建造明月殿,梦见宗政灏对她的每一分爱意。 而这些真挚的爱意,她无限怀念着,愧疚着,痛苦着。 她一遍遍回想自己年少时,为何会不爱对她钟情不二的宗政灏而爱上了总是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谢淳仁。 她一遍又一遍的回想啊,回想过去的每一点细节,她终于知道了原因,谢淳仁会甜言蜜语啊,总是逗的她哈哈笑,令她心情愉悦,而宗政灏似乎总是忙,可是哪怕身为储君的他那么忙,有关她的任何事情他都贴心记着,做着,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三人行中,宗政灏是那个替她和谢淳仁遮去风雨的存在,而她和谢淳仁却当做了理所应当。 她出身繁国公府,是备受宠爱的嫡长女,是玉京第一美人,有皇姑祖母的宠爱,太子的纵容,她一路成长以来,无忧无虑,天真无邪,情爱至上,任性妄为,什么皇权富贵,什么名分人言,全都没有她的爱情伟大,所以毅然抛弃太子妃的尊位,和谢淳仁合谋诬陷宗政灏谋逆,甘心情愿化身名字也无的柳氏,成为谢淳仁的妾。 从尊贵无匹的太子妃到内宅一名贱妾,她才深深体会到什么是云泥之别,意识到自己的愚蠢,什么伟大的爱情啊,都是脑子进的水,她就是从小到大太不知疾苦了,才身在福中不知福。 直至谢淳仁以醉酒为借口睡了原配的陪嫁丫头,她恍然清醒,认清了这个口口声声说只爱她一人的谢淳仁。 她何其愚蠢盲目,把个鱼目当珍珠,把珍珠当鱼目。 可是宗政灏死了,备受娇宠的太子妃寇明月“也死了”,活着的只有无名柳氏,她有家归不得,成了孤魂野鬼。 趁着月色,寇明月望着自己垒出来的一座座坟丘,忽然痛彻心扉,早已哭干了的眼睛再次湿润了,泪落滂沱。 山风呼啸把那歇斯底里的哭声传出去好远,如同鬼泣。 “寇明月,你后悔了吗?” “悔了,我把自己糟践到这个地步,早就悔了。”明明她是天之骄女,明明她会拥有一世荣宠,明明她会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可一切的一切都被自己的愚蠢毁了。 寇明月抵靠在坟丘上,缓缓抬头看向来人,见他身形瘦小,面目模糊不轻,就问道:“你是谁?来杀我的吗?” 瘦小男子一阵怪笑,嗓音桀桀如同鬼魅。 可寇明月一点也不怕,反而如同烂泥一般萎靡在坟丘上,“我等人来杀我等了二十多年了,我知道宗政灏虽然死了但他的遗泽还在,会有人为他打抱不平,找上我,杀了我,我一直在等,我想赎罪,死是我的解脱。” “原来你知道。” “我知道,这二十多年来的日日夜夜我都备受煎熬。” 男子扫向山巅的所有坟丘,恨声道:“你以为垒出这些玩意就能赎请你的罪孽吗,寇明月你罪该千刀万剐!” “是,我罪该千刀万剐,请允许我赎罪。” “你真的想赎罪吗?” “想!” “那好,按照我说的做。” 第066章 复仇 漾漾决定去封城救灾并不是无的放矢, 她在新城竖起巨大的貔貅雕像收集信仰为的就是对付混沌,可就在漾漾信心满满的再去找张君澜时发现,这个三进的院子荒芜了, 杂草丛生,一看就很久无人居住了。 “可恶!” 漾漾转身走出院门, 就在准备上轿时一个小乞儿横斜里窜出来撞在了漾漾身上, 漾漾赶忙扶住这瘦弱的孩子,谁知这孩子对漾漾咧嘴一笑挣脱开就跑了。 而漾漾在自己怀里发现了一个玉匣,匣中放着一块明黄锦, 上头盖着玺印。 -- 第108页 漾漾一看内容立即把玉匣合上,催促手下们快些抬她回去。 彼时凌御尚在宫中面圣。 天临帝嘉奖了凌御, 爵位却是封无可封了, 就在君臣气氛诡谲的时候, 安成贤匆匆走来凑到天临帝耳边禀报了什么, 天临帝撂下笔就冲出了殿门。 凌御被晾在殿内, 一时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御花园中,五皇子被发现时胸前七星痣就被挖去了,此时尸体就摆在凉亭里,天临帝匆匆跑来, 乍然一见尸体胸膛上那血肉模糊的样子, 顿时惊惧, 一口血吐了出来,当场昏厥。 宫中顿时大乱, 还是掌管着凤印的谢贤妃出面才堪堪稳住了。 天临帝被扶去寝宫, 随即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被叫了过去,可是无论用什么办法天临帝就是不醒。 而天临帝却在做梦,梦中他又见到了自己的皇兄。 天牢中, 兄弟俩面对面坐着,他把亲手下了牵机药的酒递给了宗政灏,宗政灏含笑一饮而尽,道:“我知道是你,弟弟,你想要的我成全你。” 随即宗政灏毒发,浑身痉挛,宗政灏五官扭曲,忽然以手成抓抓烂了自己胸前的七星痣。 面目狰狞,血肉模糊。 “哥哥!” 宗政濮在恐惧中惊醒,一声哥哥叫的守在殿内的人全都听见了。 “成贤成贤!” “奴婢在。”安成贤赶忙上前,跪在脚踏上聆听圣谕。 “杀、杀了拓跋洪!” 安成贤连忙禀报道:“陛下,北狄皇帝病重马上就要死了。” “好、好。” 清醒过来的天临帝挥退了左右,只留下了安成贤和谢玉仙。 安成贤退后避在帷帐后静等圣明,谢玉仙端着人参血茸养身茶伺候天临帝喝下,软语哀哀的道:“陛下,臣妾实在担忧您的身子骨,臣妾听闻凌大人的夫人兰氏曾治好了大皇爷和三皇爷的不治之症,何不请她来给您瞧瞧病,臣妾衷心的希望您能长命万岁。” 彼时躺在龙榻上的天临帝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虚弱无助,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恐惧死亡,留恋至高无上的皇权,他倒是想活千年万年,只恨天不允。 如今听到谢玉仙再次提到兰氏,天临帝有了些许精神,就道:“太医院研究过,那兰氏的身体灰无用,莫不是真要朕跪拜她不成?” 谢玉仙就道:“臣妾以为跪拜只是那兰氏的幌子,说不得这神异存在于那兰氏的身体中,毕竟这身体灰是从身体里产出的,陛下您以为呢?” 天临帝盯了谢玉仙一眼,谢玉仙对他妩媚一笑。 天临帝抚摸着谢玉仙的纤纤玉手缓缓笑了。 避在帷帐后的安成贤全都听在了耳中,顿时一颗心就沉了下去,心想,真是作孽。 被遗忘在勤政殿的凌御左等右等不见天临帝回来,正想着寻个內侍问问,这时一个模样清秀白嫩的小太监低着头从凌御身边走了过去,在两人错身而过的时候,只听那小太监道:“兰氏,治病。” 只四个字凌御心底就恐惧起来,面上极力维持不变,在得到天临帝首肯后才佯装不慌不忙的走出了皇宫。 一路还像平时上朝时那样回府,直至府门一关,凌御撩起衣摆就朝漾漾所在的正院奔跑而去。 “漾漾!” “你回来了,我有事和你说。” “我也有事和你说。” 四目相对,两人相互一交换信息,顿时决定去翠微山,一方面直截了当的和太后摊牌,一方面寻求太后的庇护。 天临帝想要拓跋洪死,殊不知拓跋洪也恨毒了天临帝,是夜北狄隐匿在京城的细作就都出动了,把早已准备好的印有天临帝夺嫡丑闻的纸张挨个文武百官的府门口发放,发完了官吏发富商乡绅,发完了富商乡绅,细作们就把剩余的部分撒在了白日人流最密集的菜市口,酒楼饭庄、青楼妓馆等地方。 天亮以后,事关天临帝夺嫡丑闻慢慢发酵,终是成了街头巷闻,几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安成贤也知道了,唯独天临帝还不知。 原来奠定天临帝军中威望,为帝资格的狮虎山大捷是一场骗局。 懿文太子带兵和北狄大军在狮虎山大战时,并没有因为一时仁慈擅放俘虏而导致军营哗变,大康反胜为败,是当时身为亲王的宗政濮假传了懿文太子谕令。 随后天临帝请命代替懿文太子出征,擒获了北狄太子,拿北狄太子换回北狄五城,是里通了当时不受重视的北狄王子拓跋洪,二人合谋,最终天临帝夺得了皇位,拓跋洪也成功上位。 彼时尚不知情的天临帝就在翠微宫中逼迫太后交出兰漾漾。 太后看一眼狐狸精般妖娆不像个正经人的谢玉仙,再看一眼像是被吸光了精、血时日无多的天临帝,痛心疾首,“你费尽心机的做了皇帝就好好做,好好守护好你宗政家的天下,怎么呼啦啦就宠起妖精来,还要人、肉炼丹治病,我看你是疯了!” 天临帝早已没了耐心,“母后,你要看着儿子去死吗?那兰氏有神异!再者说,儿子并不要她的命,只割她身上几块肉试试,若无效儿子死心就是。” 太后重重拍着炕几,痛心疾首,“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母后只说给是不给,若是不给朕就明抢了,反正在母后心中儿子已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了,不差这一条。” -- 第109页 太后气苦,挣道:“我就是要庇护兰氏到底,除非我死!” “母后,这可是你逼我的。”为了活命,天临帝眼珠子红了。 “来人……” “陛下不好了。”这时一个內侍匆匆跑来,大声疾呼。 安成贤一脚踹翻內侍,呵斥道:“谁不好了,你仔细说话。” 內侍赶忙跪好,把死了二十多年的懿文太子妃死而复生,还跪在午门口声称要为懿文太子翻案一事说了。 原来在懿文太子狮虎山大败之后,在朝中威望急速下降,至封城水灾,太子又亲赴前线救助万民,重又竖起了威望。太子在救灾时却遭遇了刺杀,脸被□□射穿了腮,脸毁了,先皇却仍旧爱重太子就拿旧日天临帝说过的孩子话,治理国家不靠那七颗痣,自然也不靠脸来宽慰太子,仍旧对太子寄予厚望。 太子从那以后却变了,因为他知道了想杀他的是自己从小宠爱到大的嫡亲弟弟宗政濮,当他又发现爱妻寇明月竟然背着他和谢淳仁通、奸时,遭遇双重背叛,自来以情义为重的太子就崩溃了,在太子崩溃时,是自小伴他长大的近侍太监陈清细心照顾,言语宽慰,却不想一日被太子妃撞见了陈清亲喂太子服药,太子妃就诬陷他和陈清狎昵,太子没想到从小便爱着的女人对他这样无情无义,从此彻底自弃,认下了和陈清狎昵的罪名,还故意做给人看。 先皇暴怒,要斩杀陈清,太子却把陈清秘密放跑了,太宗怒,鞭笞太子,后来太子越发不像样了,甚至传出了虐打太子妃,无故仗责太子府属官,贪欲无度等的流言,而在这期间天临帝宗政濮表现的越来越好,威望越来越高,终于有一日太子妃告发了太子在枕着的瓷枕中藏着写有先皇生辰八字的布偶人,造谣太子怨恨先皇抬举弟弟宗政濮,故此把布偶人上面插满了长针。 先皇再也不能包容忍耐太子,于是把太子打入天牢,之后又发现了太子和禁卫军统领茂陵侯杨伯昭密谋逼宫谋逆的书信,彻底坐实太子谋反之事,先皇怒而病倒,紧接着宗政濮假传圣旨给太子送去了毒酒,太子仿佛一直在等这一天,毫不犹豫喝下了毒酒,临死把胸口的七星痣用手抓了下来,天临帝恐惧会被人发现端倪,于是就一把火烧了天牢,伪造成了太子畏罪自尽的假象。 先皇痛失爱子,伤心欲绝,从此疾病缠身,不久后就令天临帝监国,而后先皇回想太子谋逆前后越想越不相信从小爱重的嫡长子会是这样的人,于是下令重新调查太子死亡真相,已经尝过了皇权滋味的天临帝害怕先皇发现真相,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亲自弄死了先皇。 “谢淳仁是想死了不成!”天临帝震怒,扶着安成贤的手站起来就冷冰冰看着太后道:“母后你最好主动把兰氏献给朕,不然若要朕亲自动手时就不是割她几块肉就止的。” 说罢,坐上御辇带着谢玉仙就离开了翠微宫。 天临帝一走,躲在屏风后的凌御漾漾就走了出来。 太后紧绷的心神也一下子放松了,她看向凌御漾漾,苦笑连连,“哀家无用了。” 漾漾把玉匣推向太后,“娘娘,既然你相信凌御是懿文太子遗腹子,那么这则遗诏要重见天日了。” “那日我发现这遗诏不见了,不曾想是被你拿去了,孩子,你现世而出,汲汲营营位极人臣,接近宗政濮,所为而来?” “复仇!” 第067章 咸鱼生活 “宗政濮既然要动我爱妻, 那我只好拿走他的性命,常言道人死如灯灭,即便是帝王死去了也就不能害人了。”凌御盯着太后, 一字一句的道。 太后立时坐直了身子,两眼睁大, “你做了什么?” “我往宗政濮身边送去了两个人, 一个借宗政隆熙之手专为他炼制强身健体药丹的道士李少卿,一个擅长做调理身体药膳的御厨,单独吃药丹, 和药膳都有延年益寿的功效,可若两者一起吃就是相生相克的慢性毒、药。” “你!”太后震怒。 凌御亦怒, 挺直背脊, “二十多年前你纵容宗政濮毒杀我父, 怎么, 二十多年后的今日你还要继续维护这个弑父杀兄的孽障吗?!” 太后的脸色刹那白了, 辩解道:“我没有纵容他毒杀灏儿,我没有!” 坐在旁边啃苹果的漾漾讥笑,“何其苍白。” 太后捂脸痛哭,“我没有办法, 宗政濮虽是我生的, 可他翅膀硬了, 弑父杀兄都做得出来,杀母又算得什么, 我也不过是在他手底下苟且偷生罢了。” “畏死向生, 人性使然。”漾漾道。 凌御同样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不恨太后,却也爱不起来。 “二十多年前你可以因为畏惧宗政濮不站出来说出真相, 那么二十多年后的现在,如果明天传来天临帝的死讯,祖母,你可愿亲手持遗诏入朝,正我之名,助我登基为帝?” “连你也要逼迫我吗?”太后嘶吼。 凌御冷笑,才要开口说出绝情的逼迫之语就被漾漾打断了。 漾漾递给太后一张锦帕请她拭泪,柔声道:“不出意外,天临帝今夜就会死,一三皇子还被天临帝圈禁着形同废人,二皇子镇日住在棺材里胸无大志,最小的五皇子被挖心惨死,宗政濮这一支是废了,其余宗政皇室血脉早已远了,难道你要把皇位拱手让给旁支不成?只要你肯手持遗诏入朝,证明凌御懿文太子遗腹子的身份,凭凌御这么些年在朝中的经营,掌握的绣衣卫,登基为帝不是问题。二十多年前,你愧对懿文太子,二十多年后你弥补的机会来了,太后,你要错过吗?” -- 第110页 想到大儿子在世时的种种好处,太后动摇了,泪眼模糊的看着凌御,近乎哀求道:“留宗政濮一命可好,我可以证明你的身份,我也可以支持你做皇帝,但请你留他一命,他病了,快死了,让他过来我照顾他,是我给了他生命把他带到这个世界来,我想亲手送他走,求求你我的孙儿。” 面对着这个血缘上的祖母的哀求,凌御紧抿了嘴唇。 漾漾叹息,戳破她的妄想,“他是皇帝,只要他活着,旁人如何施为,就像当年在天牢中,宗政濮畏惧懿文太子重获圣宠,一杯毒酒以绝后患一样,人死了才万事皆休。太后,二十多年前你为了活命毅然选择不揭穿宗政濮,那么二十多年后的今天也到了你做决定的时候。” 太后看看凌御再看看漾漾,最终痛苦的吐出了一个“好”字。 漾漾却又道:“你总说自己不曾偏心宗政濮,可在我看来,你偏心极了。” 小儿子杀死了自己的夫君和大儿子,到头来她却还想保全小儿子的命。 呵。 乌云遮月,鸦落枝头,一声尖叫从皇帝寝宫传出,只披了一件薄纱的谢玉仙从殿内冲了出来,惊慌大呼,“皇帝驾崩了!” 安成贤一把推倒谢玉仙,手指狠狠指了指她,随即进殿查看,只见天临帝光、溜溜四仰八叉倒在龙榻上,脸皮青紫,两眼暴睁已是没了呼吸。 安成贤见状急忙奔出殿外,喝令御龙卫让他们把谢玉仙抓起来。 天临帝死在自己肚皮上,本就又恐惧又恶心的谢玉仙顿时大声尖叫,“不要抓我,不关我事!” 随即撒腿就跑,什么淑女仪态全都不顾了,跑的披头散发如同疯妇。 可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弱女子哪里敌得过训练有素的御龙亲从卫们,不过几息的功夫就被抓小鸡似的抓到了。 谢玉仙大哭,“你们去找张君澜,都是他指使我的,我只是想做皇后,我没想害死皇帝。” 安成贤根本不听谢玉仙的哭诉,直接让御龙卫把谢玉仙暂时关押了起来。 如今皇帝死了,后宫无主,安成贤当机立断,一面派遣心腹往翠微宫请太后出来主持大局一面让近侍们去通知内阁大臣们进宫。 与此同时,翠微宫中,凌御穿戴起了四爪金龙太子服饰,这还是太后找出来的懿文太子曾经的旧物。 太后之所以还保存的这样完好如新是为了睹物思人。 她愧对大儿子,爱着大儿子,也偏爱着小儿子。 看着凌御身上簇新的太子服,漾漾也不知该说什么了,人性本就复杂。 “灏儿……” 当凌御张开双手转过身来,端坐在凤椅上的太后模糊了双眼,情不自禁的低喃出声。 “你是灏儿的儿子,你真的是灏儿的儿子。”太后激动的浑身发颤,在心腹女官的搀扶下踉跄站起,走向凌御,抬起苍老的手指轻轻抚摸凌御的脸,心痛如绞,泪落如雨,“灏儿,母后对不起你。” 这句“对不起”她攒了二十多年啊。 凌御也微微红了眼睛,不是孺慕着眼前的太后,而是为逝去的生父委屈不平。 凌御拂开了太后的手,重整情绪,淡淡提醒,“夜深露重,该下山了。” 暗潮的天牢中,被投入进来的谢玉仙原本还要喊冤,却在看见了谢淳仁竟然也在时赶忙哭喊,“爹、爹,爹你要救我,我没想让皇帝死,皇帝本来就病重了,不关我事!” 原本正和寇明月相顾无言的谢淳仁一听急忙问道:“你说什么?” 谢玉仙哭道:“皇帝死了啊爹,就死在我身上。” 谢淳仁一屁股坐地上,惊蓦的看向寇明月,寇明月漠然看着谢淳仁,道:“赎罪的机会来了,我要你帮助他的儿子登基为帝。” 谢淳仁攥紧的双拳忽然松开,看着寇明月凄然道:“如你所愿。” 寇明月看着谢淳仁弄出这般可怜样儿来,心中波澜不起,她对他已无爱无恨。 她如今还活着就是想赎一赎罪孽,然后才有脸下去找宗政灏,下辈子她愿为他当牛做马。 谢淳仁看着寇明月的神情,却在这一刻因爱生怨,“他宗政灏不也和杨玉婵有了凌御吗,与我又有何区别,我不过是没给你至尊的名分,可我给了你我全部的爱!” 寇明月看着至今还执迷不悔的谢淳仁,两眼干干的只觉心酸,她少女时期究竟是有多瞎,才会以为他知她懂她,却原来他什么都不是。 “宗政灏和杨玉婵在一起是在发现你我背叛他之后,彻底心寒之下,杨玉婵对他深情不悔,才有了那醉酒一夜,也仅仅那一夜而已。而你,却是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错都推给了酒,酒何其无辜。宗政灏是仅有那一夜,而你是借酒装疯一夜又一夜,自我和你决裂之后,你扪心自问又睡了多少婢女?” 谢淳仁无可辩解,抹一把脸道:“你就那么决绝离我而去,我心中亦有愤怒。” 寇明月忽觉自己可悲又可笑,随即不再和他说一句话。 被关在隔壁监牢的谢玉仙早已经安静了下来,在聚精会神听完谢淳仁和寇明月的对话以后,两手扒着栏杆,脑袋长长的伸过来,不敢置信的问道:“你们说的宗政灏是懿文太子吗?你们什么意思,凌御怎么可能是宗政灏和杨玉婵的儿子?凌御不是永昌侯府的庶子吗?你又是谁?” -- 第111页 谢玉仙死死盯着寇明月,只觉她很眼熟。 “爹,她是谁?” 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谢玉仙心中隐隐有了一个不敢相信的答案,直至听到谢淳仁亲口说这个苍老的女人是她生母,谢玉仙就愤怒了,“爹,这个女人怎么会在这里?” “不对不对,这个女人说你和她一起背叛了懿文太子,这个女人以前还是懿文太子的女人吗?” 事到如今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谢淳仁就平静的道:“她曾是懿文太子妃。” “寇明月!”谢玉仙早就听过寇明月的美名和艳闻,她甚至曾在心中羡慕过寇明月有一个做太皇太后的姑祖母,能让她近水楼台先得月,从小和太子青梅竹马,长大就嫁给了太子成了太子妃,如果懿文太子好好的,寇明月就是最名正言顺的皇后。 可如今那个曾经她羡慕过的女人竟然是她的生母吗? “爹你骗人!”她在后宫听闻懿文太子妃死而复生了,可她不知道昨日跪在午门口为懿文太子喊冤的懿文太子妃竟然是自己生母。 “没有骗你,她真的是你生母柳氏,也是寇明月。” 谢玉仙缓缓、缓缓的把张大的嘴闭合,重新捋了捋,然后道:“所以你当年是假死,假死之后化身柳氏给我爹做了妾又生下了我和谢玉树?” 寇明月对谢玉仙姐弟没什么感情,甚至把这对双胞胎也当成了背叛宗政灏的罪孽,是自己愚蠢的过去,故此她不想搭理谢玉仙。 谢玉仙却疯了,“爹,爹你给我个解释,你竟然把太子妃弄回来给你做妾,她竟然还愿意给你生孩子,你们两个究竟怎么回事!” 谢淳仁冷冷道:“我无需和你解释,自你把自己变成后宫的玉小主之后,我们就断绝父女关系了。” 说罢起身离开了天牢。 谢玉仙立刻想起来一个重要信息,大喊一声道:“爹,凌御真的是懿文太子的儿子吗?寇明月要你赎罪,赎什么罪,你们要做什么?” 谢淳仁从来都知道自己女儿的野心,闻言叹气道:“凌御胸有七星痣,还有太后手中的遗诏,他很可能要做皇帝了。” 说完谢淳仁就走了,留下谢玉仙僵在原地,良久以后谢玉仙疯了,大喊大叫,一头撞墙,嘴里还嚷嚷着“我是皇后,我才是皇后”的疯话。 正如谢淳仁所言,胸有七星痣的凌御,在太后手持遗诏的支持下,在多年布局后,加上掌控着京城禁军的谢淳仁的推动下,在一个天朗气清的好日子登基了。 做了皇帝的第一天就册封漾漾为皇后,紧接着被大康奸细刺成重伤的拓跋洪下罪己诏,揭发了自己和天临帝当年得位不正的丑闻,两日后薨逝,却因一生无子帝位由曾经被拓跋洪陷害的废太子之子继承。 同年北狄大军南下,野心勃勃的新帝御驾亲征。 为了抵抗北狄大军,凌御毅然御驾亲征,两年后凯旋而归,成为众望所归的帝王。 而漾漾真的住进了国库,在凌御下旨封貔貅为护国神兽以后,鼓励百姓信仰貔貅,漾漾国富民安的神兽属性发挥到了极致,大康真正进入太平盛世。 又过两年漾漾生育一子,在降生那日就被凌御封为了太子。 凌御知道漾漾百年后会离去,他是真的把和漾漾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过,因此给了漾漾倾心的宠爱,把外界所有的风刀霜剑都挡在了宫门外。 凌御拿整个国库给她当藏宝洞,漾漾过上了幸福的咸鱼生活。 可是和凌御的小日子越是快活漾漾心中越是不安,混沌怎么消失了? 这绝对不是那个混蛋的风格! 第068章 结局 这日, 漾漾在国库吸饱了金气,伸伸懒腰走出了国库大门,大门外就是繁花似锦的御花园。 是的, 凌御为了把国库变成漾漾的藏宝洞就力排众议把国库搬到了御花园。 整个后宫只有漾漾一人,为了一家三口方便, 凌御就让漾漾母子住进了乾清宫, 一日三餐都在一起用,正值午膳时候,漾漾抬抬脚就走进了寝宫。 往常只要她一回来, 她的胖儿子就会扑过来抱住她的腿求抱抱,这日整座寝宫却安静的过分, 蓦的浓郁的血腥气忽然扑鼻而来, 漾漾惊惧, 狂奔入内, 顿时满目猩红。 只见, 身着帝王常服的凌御被绑在十字架上,遍身鲜血,脑袋以一种诡异的弧度垂在侧边,而在凌御脚下, 她的胖儿子也被鲜血染红, 身首异处。 漾漾睁着猩红的双眼, 只一顿,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痛, 割裂的四肢百骸, 五脏六腑都在剧颤。 “混沌——” 漾漾仰天长啸,属于天地神兽的嘶吼直冲云霄,一座山崩裂开来, 一尊浑身金光的巨兽迈开步子就往一个方向狂奔。 “貔貅,醒来!” 一声凤鸣自天际而来,凌御的模样出现在了貔貅眼中。 “凌御!”貔貅狂喜,“你没死!” 凌御身后忽然浮现五□□凤凰虚影,“貔貅,我为凤帝,你冬眠时陷入沉睡不醒的境地,怎么叫都不醒,司命星君有感你有消散于天地间的危机,思来想去怕是因你心中无爱的缘故,故此引你神魂入我正在渡劫的小世界,又寻了混沌来相助,如今,你心中可有爱?” 听闻此话,貔貅忽化作兰漾漾的模样和凤帝于空中相对而立,苦笑道:“我还当是你在渡情劫,却原来我也在渡劫,多谢你。我早知情爱伤人故此发誓绝不沾染情爱,怎么,原来心中无爱也不行吗?” -- 第112页 这时见貔貅已冷静下来的司命星君才敢上前来搭话,“你心中无爱故无牵挂,若无牵挂便无生机,无论人、神、仙,无生机便活不得。恰巧凤帝也要渡劫,我借助三千界镜推演出了凤帝神念化身凌御的一生,编纂成故事灌输给你,让你以为自己穿到了书中,实则故事走向因你的穿越而变化,真正上演了一出性格、能力、环境决定命运,凌御因你而改邪归正。如今,你情劫已渡,心中有爱,和凤帝也算修成正果,我亦功德圆满,这谢媒酒何日请我喝啊?” 貔貅看着凤帝,只觉惊见凌御和胖儿子死亡现场的痛还清晰留在心中,不觉泪流满面。 凤帝试探着把貔貅搂在怀中,笑道:“你不是就喜欢我一身金灿灿吗,如今也算得偿所愿。” 貔貅哼哼两声,只觉心累,咕哝道:“我早知情爱伤人,却不知是这样痛彻心扉,爱便爱吧,干嘛让我痛,痛死我了。” 凤帝笑道:“爱之深才痛之切,不让你经历情爱之痛,如何唤醒你呢。虽是助你渡劫,殊不知亦是我之情劫,如此,我们这两尊与天地同寿的仙兽可天长地久了。” 溜边窥探积累写书素材的司命星君露出姨母笑,只觉自己这cp粉也是得偿所愿了,只是可怜了混沌,可谁让他和貔貅是死敌呢。 这次混沌会相助也是谁都没想到的。 貔貅此刻却能理解混沌的心态,她和他相生相克,她若消散了,他就只能被天帝困在北海海眼了。 而有她在,混沌在主世界还能到处蹦跶,不怕搅乱世界善恶平衡。 第069章 番外一 又是一年草长莺飞的季节, 懿文太子的坟陵前跪着一个白发老妇,老妇的脸上皱纹横生,然从五官看仍旧能看出她年轻时必然是一代绝色佳人。 白发老妇饮尽一杯酒后就释然的笑了, 像是卸去了身上沉重的负担,整个人一下子就轻松了。 这时奔来一个模样俊朗的中年男子, 男子一把握住白发老妇的手, 夺去她手中的酒杯,两眼通红,声音颤抖, “你喝了?” 白发老妇笑着道:“喝了,我很快就能下去找他了, 我想亲口对他说, 灏哥哥, 是明月辜负了你, 灏哥哥, 你能再原谅明月一次吗?来生让我为你当牛做马可好?” 谢淳仁双膝“噗通”一声跪地,满面哀戚,“我已经倾尽全力帮他的儿子做了皇帝,你为何还是不能原谅我, 明月, 我这一生只爱你, 真的只爱过你一人啊。” 寇明月捂住肚子,呼吸慢慢急促起来, 身形微晃, 谢淳仁见状连忙抱住寇明月,“明月,我们去看大夫, 你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 寇明月紧紧抓住谢淳仁的前襟,摇头道:“成全我,好吗?” 谢淳仁大恸,心疼如绞,“对不起,明月,是我对不起你,我是罪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觊觎你,蛊惑你,我不该背叛殿下,我不是人,是我毁了你。” 寇明月摇头,艰难的笑,“今生、来世,后会无期。” 话落,寇明月就在痛苦中死去。 谢淳仁抱着寇明月的尸体,眼睛渐渐失去神采。 “谢世子,你此刻心痛吗?” 谢淳仁缓缓抬头看向站到自己面前毁了容貌的人,“你是谁?殿下的旧人?” “被寇明月污蔑和殿下狎昵的小太监,谢世子可能连奴婢的名字也没记住吧,我叫陈清,自小服侍殿下,陪伴殿下长大的近侍。当年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加诸在殿下身上的痛苦如今我如数奉还。” “原来是你,这么说来诬陷我的几桩事件都是你了。” 陈清冷哼,“正是。” 谢淳仁轻轻的亲吻寇明月的发顶,眼眸中似有无限怜爱和深情,“我知道了,殿下遗腹子已登基,我能赎的已赎了,那些赎不尽的我也没法子,任凭你拿走。” “杀死你太容易了,可我不想这么便宜你,所以寇明月死了,谢世子可体会到什么叫痛不欲生了?” 谢淳仁微微一笑,抱着寇明月再没开口。 一日一夜过后,懿文太子坟陵旁就多了一个疯子。 多年后,这疯子有一副骷髅骨架,日夜搂在怀中,时哭时笑。 与凤帝修成正果后的貔貅从司命星君那里借来三千界镜看到了寇明月和谢淳仁的结局,一时唏嘘无言。 凤帝从身后搂住貔貅,手指一划三千界镜中就出现了大康皇宫,皇宫中凌御兰漾漾小胖子一家三口正在用午膳,吃着吃着凌御就和小胖子争起漾漾的宠来。 凤帝微微一笑道:“我大概知道混沌在哪里了。” 貔貅看着那个小胖子气咻咻道:“我也知道了,我要收回放在兰漾漾身体里的神念,才不给那混蛋做娘。” 凤帝笑道:“他助你渡情劫,你就欠他一个因果,如今他自选成为你的儿子,成全他又何妨,说来混沌也可怜,生来便是天地恶念的化身,没有五味,不知饥寒,人神仙兽都避之唯恐不及,也只有和你的神念在一起才能抵消他自身的属性,就还他百年快活吧。” 貔貅叹息,“好吧,善良如我,只好成全他。” 凤帝大笑,忽化出原形在貔貅面前展翅,眼前五□□光璀璨,这如何让貔貅忍得住,貔貅登时就扑过去一把抱住,绽开笑颜。 第070章 番外二 -- 第113页 “陛下, 地宫打开了。” 凌御挥退主事官,看向身旁被大火烧融了面容的老人,“您真的要进去吗?” “是的, 奴婢想去陪伴殿下,说不准啊, 殿下在下头知道奴婢做的这些事儿, 正等着奴婢去表功呢。” “陛下好好做皇帝,奴婢去了。” 撂下话陈清就缓缓走进了地宫,山风吹起他的白发如雪一般。 凌御的手掌攥紧又松开, 松开又攥紧,终究没有阻止。 他有什么理由阻止呢, 这个老人为了隐瞒身份给主子报仇亲自用火烧毁了自己的脸, 又穷尽算计与心力做了两国奸细, 终致北狄皇帝拓跋洪和天临帝成为不共戴天的死敌, 还助他登上至尊位, 对他有大恩,他能以孝敬为名挽留他的性命吗? 对陈清而言,走进皇父的地宫,追寻到地下继续服侍皇父才是他能坚持到现在的信仰吧。 他只能目送这个老人的背影消失在地宫黑暗的尽头。 “大胆, 见到本宫为何不跪?!”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两手扒住铁栏杆怒视朝她走近的妇人。 妇人把一碟桂花糕放在铁笼子外面, 叹息道:“听说你如今最喜欢的食物就是这个, 我给你带了一点来,吃吧。” “桂花糕, 嘿嘿, 我最喜欢桂花糕了,吃,我吃。” 妇人看着大口吞咽的谢玉仙心绪复杂难言。 “宗政隆熙, 你不是很爱她吗,怎么把她像猪狗一样关在笼子里。” 坐在树下的宗政隆熙冷嘲,“不然你把她接回去照顾?” 李檀儿一噎,轻嘲,“也是,亲爹疯了,亲娘死了,嫡母盛国公夫人和离归家,同胞亲兄弟谢玉树死在臭水沟里,嫡姐谢昭仪改名换姓改嫁他人,现如今你还能不计前嫌给她一口饭吃还要什么呢,关在笼子里总比沦落街头被乞丐流氓侵犯来的好。我何必假好心。” “我也不是被关进笼子了吗,没有区别。”宗政隆熙看着这座青云观,满面麻木。 “过几日我也要嫁人了,这一次不是什么达官显贵,只是一个心性纯善的书生。” “恭喜啊,还有,对不住了。” 李檀儿忽然红了眼眶,“以前的我总觉得你为了你的的皇图霸业,哄骗的我好苦,可如今我才想明白,要不是当年我为你暗示功成之后以皇后凤位酬谢的诺言心动,我不会被骗,是我先生了痴妄才导致了前世今生的悲剧,同为重生者,冯昙云比我聪明,可笑我还总嘲笑她蠢,事到如今才领悟了,是我自己执迷不悟,重生来过仍旧痴妄缠心,这才又导致了一世悲剧,好在亡羊补牢犹未晚,宗政隆熙,后会无期。” 说罢李檀儿转身而去。 宗政隆熙摊在轮椅上,仰望着天空,视野逐渐模糊。 被人踩在脚下,心生恨意,努力反抗,祈盼把那些欺辱过自己的人打倒,这本就没有错,哄骗了那些女人,与北狄人结盟,种种的不择手段他都不后悔,他是没有办法。 生母是宫中最低贱的洗脚婢,没有母族帮衬,没有外援,他只有自己,如能光风霁月的复仇,谁又想用老鼠行径。 命不由己,我只想改命,如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书到这里就写完了,有很多缺点和遗憾,甚至不成熟,但总归是完成了这个故事的弧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