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假皇子的心机未婚妻》 第1页 [穿越重生] 《穿成假皇子的心机未婚妻》作者：一倾山水【完结+番外】 一朝穿越成早死炮灰，顾久心记得这本书打的tag：#夺嫡 #真假皇子 #甜宠 可惜，甜宠的不是她，真假皇子倒是有她的戏份。 侯府孤女顾久心：我现在是顾玖，没有心。 于是—— 真皇子假徐家公子：我不会和你成亲的！ 顾玖：成！ 转眼嘤嘤嘤跑到太后跟前，小白花状：臣女自知身份卑微，不敢高攀，只求与真正的徐家公子成亲，圆了长辈的心愿。 太后怜爱：看把孩子可怜得，允！ 顾玖：目标达成，用来装门面的丈夫get√ 未来是王爷、现在受人嘲笑的假皇子：发生了什么？？？ 成亲当晚 顾玖羞涩状：夫君，我身子弱，太医说最好三年内不要圆房。 收了红包的太医：夫人说得都对。 假皇子沉默：好。 第二天，顾玖早起锻炼，逛完整座府邸，气都不带喘一下，躲到厨房里吃嘛嘛香。 跟在顾玖身后，目睹了一切的假皇子：好像有什么不对？？？ 顾玖慌忙收起手里的鸡腿：不，一定是你看错了。 男主版文案： 所有人都觉得他可怜，连他自己也这么认为。 可有一天，有一个人告诉他： 现在只是黎明前的黑暗，未来定会——黎明至，阳光照。 两个缺爱的人一起取暖的故事，求收藏~ ☆、心机一（加预收） “人生真是不公平啊！” 顾久心躺在病床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 她以为她再也不会醒来，可是她再次感受到了知觉，浑身被柔软的被子包裹着，呼吸间是带着某种香味的空气。 她确信，只有消毒水和酒精味的医院是断不会出现这种味道的。 顾久心本能地睁开双眼，入目的是浅色帐子，再转头一看，家具、装饰都古色古香，极具质感。 这，是哪儿？ 就在此时，一位穿着朴素的老妇人带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走了进来，顾久心还能看到小姑娘肿起来的眼皮，她们边走边轻声说着什么。 或许是老妇人敏感地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老妇人立马转过头来，恰好对上了顾久心的眼睛。 她的神情立马起了变化，带着显而易见的激动与惊喜，三步并作两步扑了过来。 “姑娘！” …… “姑娘！” 秋嬷嬷把薄斗篷披在了顾久心的肩上，关心道，“现在还是春寒，姑娘身子弱，理应多穿些。” 顾久心回头一笑，小小的梨涡出现在她略显苍白的小脸上，“我知道了，嬷嬷不必过分忧心。” 顾久心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好几天了。 这里是一本小说的世界，她之前在医院无聊时曾断断续续看过。在这个男女主双重生的甜宠文里，还穿插着真假皇子、夺嫡权谋等热元素。 而顾久心现在这个身体，在里面的角色，只是一个红颜薄命的炮灰。 准确来说，顾久心现在叫顾玖，是一个侯府孤女，没有一个直系亲属的那种，替家人守孝三年，前几天刚出孝就病倒了。 她穿过来的那一刻，正是原主香消玉殒的那一瞬。神奇的是，她来到这个身体后，病就好了。 顾久心，不，现在应该是顾玖，她珍惜地望着近处树木的微微绿意，看似干枯的瘦木枝桠，正努力地冒出一点点新芽。 她现在来到了这个世界，一切都不一样了。 顾玖目光坚定，她会带着原主的那一份，好好地活着。 “春天到了呀。”顾玖轻轻说道。 秋嬷嬷循着自家姑娘的视线看了过去，她眯着眼睛，果真看到了一些嫩芽，“是呢，等暖了，姑娘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容易得风寒……” 秋嬷嬷絮絮叨叨，顾玖听着也不厌烦。 有人关心自己，对她嘘寒问暖，这种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顾玖现在吃穿不愁，有房有马车，还有身边人的爱护关心，她很珍惜，也很满意现在的一切。 “姑娘，嬷嬷，车备好了。”一个身量将近一米七的丫鬟走过来道。 她的皮肤偏小麦色，说话时不苟言笑，看上去很不好惹，可是面对顾玖时，神情却会柔和下来。 顾玖这几天已经差不多摸透了身边的人，结合记忆，她适应得很不错。 秋嬷嬷是老侯夫人也就是她祖母的贴身丫鬟，一直照看顾玖长大，跟亲人一般。 她身边有两个贴身大丫鬟，眼前这个叫红缨，从小习武，主要负责保护安全。 另一个叫红漪，也就是之前和秋嬷嬷一起进来还哭肿了眼的小姑娘，主要负责起居等等，这会儿应该在后院，归置马车上的东西，为等下的出门做准备。 果然，等顾玖一行人走到马车停留的院落门口，就听到红漪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把托盘拿出来，行，可以了，你们看看姑娘到了没？” “是。”小丫鬟们声音清脆应答。 顾玖微微一笑，带着秋嬷嬷和红缨走进去。 红漪刚检查好马车里的东西，转身一看姑娘和嬷嬷都来了，忙盈身一拜，周围的小丫鬟们都纷纷低头行礼。 -- 第2页 顾玖柔声让她们起来。 “时间不早了，姑娘，咱们该动身了。”秋嬷嬷看看日头，这会儿出发，到宫门口也不早了，早点到总是没错的。 于是，马车便直接从府里出去。 马车里。 刚才红漪因为不带她一起进宫又差点哭出来，顾玖心疼又好笑，忍不住摇头笑道，“也不知红漪是不是水做的，怎么泪水就跟小溪似的，哗哗流个不停。”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像自来水似的，不要钱哗哗流，可是现在没有自来水，说出来秋嬷嬷和红缨都听不懂。 秋嬷嬷想到那个爱哭的小丫头，恨不得把她的眼泪塞回去，“红漪那丫头自小就爱哭，看着就让人头疼，老奴当时就不应该把她调到姑娘身边……” 秋嬷嬷又唠叨开了，等她数落完红漪的哭包事迹，顾玖才揭穿秋嬷嬷的嘴硬心软：“嬷嬷才舍不得把红漪调去别处，我可是听红漪说了很多遍，嬷嬷还替她擦过眼泪呢。” 秋嬷嬷别开眼神，“老奴那是怕她耽误照顾姑娘。” 红缨在一旁静静看着两人说话，也不插嘴，默默斟了一杯热茶，“姑娘，润润嗓子。” 秋嬷嬷在一旁嘱咐道：“不可多喝，等下见太后娘娘更衣不便。” 的确，见大人物说正经事，中途上个厕所的确不太好，顾玖便只是沾了沾唇。 秋嬷嬷接过顾玖用过的杯子，“姑娘不若闭目休息一番，此处距离宫门还有一段时间。” 顾玖点头，闭上眼睛，靠在软垫上，车马的颠簸也减少了几分。 她此番进宫，是去觐见太后，目的是为了确认她的亲事。 她这个侯府小姐，在十岁那年，被侯府世子，也就是她爹订下了一门亲事，订亲者是当朝侍郎徐风的独子徐昭。 从门第来说，这门亲事绝对是徐家高攀了。 她爹为了不让她受委屈，加之徐昭十岁中了童生，是个上进的，这才订下来这门亲事。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顾玖心里暗叹口气。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顾玖睁开眼睛，红缨已经从马车的窗口处收回视线，并放下了卷帘，她眉头皱起，“小姐，前面好像是十六皇子的马车，估计又是在徐府过夜了。” 顾玖秀眉微蹙，怎么恰恰碰上了他。 这个十六皇子，就是刚认祖归宗的真皇子，李昭，原名叫——徐昭。 换而言之，顾玖就是与真假皇子有婚约牵扯的无辜女子。 两个月前，真假皇子一事由皇子生母如太嫔亲自披露，霎时间在京城引起轩然大波、 那时顾玖还在守孝，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脑海里并没有与之相关的场景，只有在府里听了这件事后发愁的记忆。 她当时还在为家人父母守孝，无暇顾及也无心顾及真假皇子这些事，即便这里面幸涉到她的终身大事。 现在，顾玖出孝了，真假皇子一事也有了定论。 不久前，真皇子李昭顺利更正身份，成为先皇的十六皇子，当今圣上的十六皇弟。 而一直在宫中长大的假皇子李照却没有因为血缘关系被皇家抛弃，而是被皇上特赐皇姓，仍叫李照。 真假皇子这件事挺狗血。顾玖还记得她当时看到这些情节时，真真无语极了。 十六皇子的生母，如太嫔，当时还是如嫔，她怀孕时，正是先贵妃势力最盛的时候，连当时的皇后，也就是当今太后也要避其锋芒。 这个先贵妃，是个厉害人物。她比太后早在先皇身边服侍，先皇的心一直被她牢牢攥着。 要不是太后是先先皇指定的儿媳，先皇即位后，谁当皇后还真不一定。 扯远了，先贵妃时常打骂惩罚其他妃嫔，先皇也不加阻挡，这使得先贵妃的气焰愈发猖獗，对当时的皇后（也就是现今的太后）也不给面子。 明面上都这样了，可想而知，背后不知有多少腌渍手段。 能在她手下活下来的皇子，除了当今太后所生的当今圣上，就只有一个比圣上大的老王爷，以及被当今太后和当今皇后（当时的太子妃）护在羽翼之下的十六皇子。 刚想到这儿，红缨出声道：“姑娘，那边好像有人过来了。” 红缨不放心，方才又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幸好她看了这一眼，才知道十六皇子那边派人过来了。 顾玖提声吩咐道：“青伯，调转马头，避到旁边去。” 以前就算了，从现在开始，她绝不和十六皇子有任何牵扯。 这个十六皇子是个“妙人”，即便回到皇家，也时常会徐府探望他的养父徐侍郎，京城中谁不赞一句父慈子孝，反而是真正的徐家公子不常出宫，一直在宫里生活。 如果顾玖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估计也会被这番表像蒙骗。但顾玖知道书中剧情，知道真正的李昭是什么性格。 李昭心胸狭小，骄奢yin逸，最爱沽名钓誉，不过他表面功夫做得好，装着一副心胸宽广、与世无争的样子。 原书中顾玖香消玉殒后，李昭请求圣上立顾玖为侧妃，众人都称赞他心善，却不知李昭只是踩着顾玖立一个有情有义人设。 京中贵女们因为他的身份对他有好感，又知晓他善待故人，明明他可以什么都不做，毕竟顾玖也不是他的正经未婚妻，只是徐家公子的顶琴对象而已，所以没有看过后世渣男图鉴的小姑娘们纷纷献出芳心。 -- 第3页 李昭倒好，一脚踏十几条船，还搞大了未出阁的姑娘的肚子。也不知李昭给那姑娘下了什么迷魂药，那姑娘“痴心”到打死也不说出李昭，最后一尸两命。这些都是原书男主发现的。 顾玖盘算着，现在她没有后台，地位实力也不够，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求收藏哇~小天使们就是我码字的动力~~ 《全家穿越后爸妈成了我的娃》 一朝穿越，田莓最遗憾的是，没来得及好好孝顺父母。 咦，原主的两个娃，看着她的眼神，还有说话的语气，怎么有点熟悉？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于是乎，魔幻的田家日常出现了—— 四岁大的女娃娃，踩着小板凳，站在灶台前，奶声奶气指挥二十岁的娘：哎，少放点盐，炒快一点，糊了…… 四岁大的男娃娃，踮起脚尖，站在书桌前，小眉毛皱得像毛毛虫，批评二十岁的娘：啧，毛笔字不能这么写，得悬着…… 众人：哈哈哈，田家的两个孩子真懂事孝顺。 田莓暗戳戳想：我爸妈，能不疼我吗？ 有亲爸妈在，有金手指果园系统，田莓躺赢暴富，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将军夫人每天往果园跑； 宫里娘娘一天问八百遍，莓果园今天送什么水果； 城中富商纷纷等叫号提货…… 哎，怎么突然冒出了一个酷似前男友的男人，还说他是她丈夫？！ 已完结文《炮灰皇后靠美人续命》戳专栏可见~ 收藏作者专栏，收藏更多惊喜预收哦~ ☆、心机二 小太监走到一半，发现顾府的马车避到老远，也不费那个劲走过去问了，直接回头复命：“十六爷，顾府的马车自行驶开了，应是无须先行，不若十六爷先进宫吧。” 李昭是先皇的十六子，理应封王，可不知当今圣上是怎么想的，并未下旨册封这个刚认回的十六弟。底下人只好先叫着十六爷。 “你没上去问？”李昭一听小太监的回话，就知道对方偷懒了，气得语气都急了几分。 人家自己走开了，还用上去问？小太监腹诽。 不过现在就算是个榆木脑袋也看出十六爷正在生气，何况他不是榆木脑袋，小太监忙找补道：“顾府一向知礼懂进退，奴才还未到跟前，顾府的马车早已避开。十六爷无须忧心。” 李昭：“……” 他在意的是这个吗，他在意的是顾府的人进宫来是为何。如果小太监上前搭话顺利，那就可以顺水推舟探探口风。 想到顾家的姑娘还跟自己订过亲，李昭的眉头皱得更深。 虽然他现在已经不再是徐家的公子，但不排除对方看中自己现在的身份贴上来的可能。他可不想娶个孤女当正妃。 但这些话他不可能跟眼前这个愚笨的小太监讲。 李昭深深看了一眼看着就傻愣愣的小太监，果然不是从小培养在自己身边的，真不可心。 “走吧。”李昭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发髻，懒得和小太监废话。 马车内。 红缨道：“姑娘，十六皇子的马车进去了。” 顾玖放下心来，“那我们也进去吧。” 秋嬷嬷欲言又止，顾玖见状，“嬷嬷有事不妨直说。” “姑娘别怪老奴啰嗦，实在是事关姑娘的终身大事，老奴得仔细着些，”秋嬷嬷知道自家姑娘今天是来做什么的，可她还是想再确认一遍，“姑娘真的确定不嫁十六皇子吗？” 当时交换信物时，李昭才是徐家公子，见证双方父母交换信物的人，也是李昭，如果顾玖抓着这点不放，完全可以站得住脚。 顾玖点头，“嬷嬷，我本来就不是和十六皇子订亲，我订亲的是徐府公子。如果贴上去，还不知别人会怎么编排我。” “再者，退一万步讲，假设我真的嫁进去了，身份估计不会高，嬷嬷阅历丰富，对皇子府能产生的龌龊事再清楚不过，里面怎会是好待的。” “所以，嬷嬷，”顾玖握住秋嬷嬷的手，“日后再也不能提与十六皇子相关的事。” “老奴只是……”秋嬷嬷怎会不懂后宅，她的眉宇间满是忧心，“徐府搁以前是好的，只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侯府只剩下姑娘，也不知日后会有多难，受人欺负，也没人可以给姑娘撑腰。” 能嫁给皇子也算是女人的好归宿之一，有权有势吃喝不愁。 “嬷嬷，你也知道我现在没有娘家撑腰，要是真进了皇子府，也不过是一样受欺负。” 顾玖的话一下子点醒了秋嬷嬷，她猛地悟了过来，“是啊，是老奴想岔了。” 她只看到了皇子府的光鲜，却忘了后宅有时就如龙潭虎穴，能要人命。 “是老奴太心急了。”秋嬷嬷回过神来，一脸愧意。 顾玖摇头，“嬷嬷也是关心我，嬷嬷放心，我都想好了，进徐府只是一条路，能不能办成还得看太后娘娘的意思，现在说什么都太早了。” 秋嬷嬷点头，心酸不已，要是侯爷夫人世子还在就好了，姑娘哪会有这等烦恼。 顾玖松了口气，总算安抚好了秋嬷嬷。 她来见太后，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在大凌朝这个古代世界里，女子不嫁人是一个异类，会对生活造成很大的困扰。顾玖不想在别人异样的目光下生活，那样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关注，流言蜚语也不会少。除非去当尼姑，可那样的生活太贫苦了，顾玖肯定做不到。 -- 第4页 所以顾玖肯定是要嫁人的，但嫁给谁，得由她自己做主。 目前最好的人选，就是假皇子李照。一来，因为他是名正言顺的徐府公子，理由足够充分。二来，在书中，李照是男主最信任的人，顾玖也是有功利心的，有大腿可以抱，那还是要尝试一番。 至于其他的路，一条是找个没有身家背景的人招赘，另一条是找个身体不好的人，预备以后当个寡妇。这两条路，都是备选。 总结起来就是，顾玖想找个男人合法-同-居。 上辈子经历过爱情的背叛，顾玖对待婚姻没有任何幻想，只有现实的思考。 她这种行为，后世的某些键盘侠估计会喷她上赶着嫁人，喷她是不是离开了男人就活不了。顾玖一定会回应一句：不是离开男人活不了，而是有了男人可以活得更好。 这是古代，与现代有着不同的价值观。但有一样价值观，股玖一定会坚持，那就是——让自己活得更好。 上辈子的她遇到渣男，为了让自己不在泞淖挣扎，她毅然决然离婚。这辈子她还未嫁人，那嫁个合心意的男人，有何不可。 慈宁宫。 跟在引路的姑姑身后，顾玖动作轻轻地深呼吸一口气，款步走进殿里。 赤金镂花香炉中飘出缕缕檀香，顾玖带着秋嬷嬷和红缨，跪在地上行大礼，“臣女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无须多礼，快起来。”太后说话的速度有点慢，声音很是慈和，符合上了年纪的人的样子。 顾玖很是谨慎，慢慢地起身，才屈膝，就有一双手过来扶着，帮她起来。 顾玖抬头一看，是个上了年纪的人。她眼角一扫，看见太后身边站着的宫人中空了个位置，而且是最近的位置，推测这个人在太后跟前也是个说得上话的，态度更不敢轻慢。 顾玖朝她笑笑，轻声道：“多谢嬷嬷。” 面善的嬷嬷笑着点头，并未多说，扶顾玖起来后，又退回太后身边，她的位置正如顾玖推断的那般。 “快过来这里做，让哀家好好瞧瞧。”太后朝顾玖招手道。 顾玖小步走了过去，不敢抬头看太后。 太后拉着她的手，顾玖低头，露出半截莹白的脖颈，作小女儿羞涩状。 太后见状，轻轻摸了一下顾玖的鬓发，温声道：“孩子，你和你祖母长得可真不一样，可不知为何，哀家一看到你，就想起你祖母。” 顾玖如同被梳理羽毛的小鸟，温顺得不行，小声道：“臣女看到太后娘娘，也想起了祖母，太后娘娘的手，和祖母一样温暖。”姿态十分孺慕。 太后听了这话，笑出声来，“那咱们也算有缘。你递进来的玉佩，还是多年前哀家送与你祖母的，如今，物是人非啊。”说到这里，太后语气里满是伤感。 她收敛起笑意，道：“先贵妃叛国引狼入室，外族抢掠至京郊，多亏顾将军率领我军顽强抵御，你祖母和你母亲巾帼不让须眉，顾家满门忠烈，圣上和哀家都记得。” 太后一番话，引得室内陷入一片肃穆的寂静。 顾玖眼眶微红，极力忍住泪意，“祖父与父亲常说，为圣上鞠躬尽瘁是做臣子的本分。” 太后一连说了三个“好”，哽咽道：“大凌朝有如此忠臣，是国之幸。” 太后身边的嬷嬷擦擦眼角，道，“太后娘娘，顾家将军高风亮节，顾家夫人品行高洁，我等钦佩不已。如今，顾家只剩下顾姑娘一个人，怕是有许多艰难，太后娘娘仁慈，多照拂一番，将军和夫人在天有灵，也会感念太后娘娘的。” 顾玖心里赞叹这位嬷嬷真真上道，她刚才正愁着怎么把事情引到正题上，就有人送枕头了。 太后点头，“对，孩子，往后你有什么事，不要怕，来找哀家。” “多谢太后娘娘。”顾玖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分外让人心疼。 顾玖今天特地穿了一身素净的软银轻罗百合裙，塑造了一个家人尽失的可怜小白花形象，惹得太后愈发怜爱。 顾玖揪着衣角，十分不好意思，“太后娘娘，臣女今日进宫，还真的有事想求太后娘娘做主。” 太后现在对顾玖的感官非常好，所以对顾玖说出的话没有半分不悦，“什么事？” “太后娘娘也知道，父亲几年前给我订了一门亲事，”顾玖的声音越来越小，对上太后了然的，目光，她的声音又大了起来，“家中现在没有长辈，是以臣女想请太后娘娘帮忙，与徐家，以及真正的徐家公子确认一下这门亲事。” 顾玖把“真正”二字咬得极重，在场的都是人精，自然都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太后有些意外，又有些怜惜。顾府现在没有长辈操-持，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亲自开口谈论婚嫁之事，还看得如此通透，真是难为她了。 正要开口说话，却有宫人进来禀告：“太后娘娘，如太嫔请求觐见。” 顾玖眉头一跳，这对母子今天是跟她杠上了对吧。 她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太后的脸色，敏锐地捕捉到了太后那一瞬间的不悦，顿时放心多了。 如果如太嫔等下蹦哒得厉害，自是有大佬收她。 “让她进来吧。”太后无奈道。 “是。” 顾玖忙站起来，走到一边。 看到顾玖这副乖巧懂礼的模样，太后暗暗点头。 -- 第5页 如太嫔人还在门口，声音却先传了进来。 “太后娘娘，看我这刚摘的花……”如太嫔扭着腰肢走进来，扫了一眼屋内，看到顾玖，故作惊讶道：“哟，有客在呢？” ☆、心机三 顾玖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这演技，也太刻意了。 太后娘娘，看我这刚摘的花——连请安都不请，不就是想在自己面前极力现实她和太后的关系好着呢。 哟，有客在呢——暗暗骂她算哪根葱。 顾玖猜，如太嫔走这一趟，估计还是在宫门前遇见的李昭撺掇的。 太后娘娘身边的嬷嬷很是给力，一句话恰恰踩着了顾玖心中所想，“如太嫔，您还未向太后行礼。” 顾玖已经知道这位超合心意的嬷嬷叫寒嬷嬷，看寒嬷嬷的做派就知道她在太后身边的地位不会差。 如太嫔对着太后身边的第一人自然不敢给脸色，讪讪地屈膝行礼。 顾玖等太后说完“起”后，才按照礼制给如太嫔行礼。 如太嫔下巴一抬，“起吧。” 之后，如太嫔又假模假样问起顾玖的名字身份，无论她的语气怎样，顾玖回答都很恭顺，当然心里满是不可言说的M-M-P。 “这就是顾家姑娘啊，”如太嫔一脸嫌弃，而后又状似无意地跟太后诉道：“太后，昭儿也到年纪了，可以相看起姑娘了，妾身想办一个赏花会，到时请些姑娘来。” 她假笑转过头来，意有所指地和顾玖说：“顾姑娘，你有婚约，到时本宫就不请你了，你别说本宫小气，这男女婚嫁呀，得门当户对才好。” 太后看到如嫔这副嘴脸，就忍不住想起如嫔曾经做过的事，她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够了，这赏花会的事再议，哀家头有点疼，你们就先回去吧。” 不等如嫔说话，她笑着和顾玖道：“阿玖，你说的事，我会好好考虑的。” 顾玖自然应好。 可如太嫔心里却一惊。 太后嘴里说的好好考虑是什么事，不会是面前这个小-jian蹄子说要嫁给昭哥儿吧？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太后一个眼神扫过来，又立马闭嘴了，只是心里十分不甘。 所以到了宫门前，如太嫔冷笑着放下狠话：“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要是敢和昭哥儿扯上关系，本宫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顾玖露出营业假笑，“太嫔娘娘说的是，您也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咸吃萝卜淡操心。更何况，臣女也不想兜着走。” 如太嫔被噎了一下，顾及到这是太后跟前，终是不敢撒泼，大力甩了一下衣袖走了。 顾玖摇摇头，朝宫门的方向走去。 这一幕自然有宫人报告给在殿内的太后。 太后一边撑着额头闭目养神一边听着。 “这如嫔真是越来越糊涂了。”寒嬷嬷摇头道。 太后睁开眼睛，“她倒是好算计，什么便宜都要占尽。” 她想起往事。 如嫔生产时，宫中正在举行宫宴，恰好如嫔和侍郎夫人一同腹痛，她是皇后，还要留在宫宴主持大局，当时就派了人去守着。 如嫔一直都是站在她这边，她见如嫔可怜，就尽力保住了如嫔，护如嫔孕期周全。 如嫔生下孩子后，把孩子抱到自己跟前，哭诉势单力薄，身边也没有个得力人，怕护不住孩子，想把孩子交给坤宁宫抚养。她也一直把孩子当作自己的孩子来抚养。 之后如嫔闭门不出，名日向佛祖祈福。 直至当今圣上再振朝纲，登上皇位的时候，如嫔升为如太嫔才出来行走。 如嫔认亲的时机也很巧妙。母子十五年未见，如嫔检查一番，说李照身上没有孩子生下来时看到的痣，大肆吵闹，吵着审问当初接生的所有宫人。 继而宫人承认抱错孩子，责任全都到了宫人身上，如嫔自己只是一个不知真相的母亲。 这么一通下来，当初真抱错，还是假抱错，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可惜侍郎夫人诞下孩子后不到一年，就因病去世，如今死无对证。 “敢戏耍哀家，混淆皇室血脉，等着吧，哀家一定会抓住她的把柄。”太后喃喃道，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只是想起李照那个孝顺孩子，她满心都是心疼。 那孩子以为如嫔是他亲娘，小时候还曾因为如嫔不亲近他而郁郁寡欢。如嫔估计从一开就对他没有半分情份，这才把孩子推到她这里。 “照儿是个好孩子，顾家姑娘也是个好孩子，寒嬷嬷，喊人把他叫来，哀家有事问他。”太后说道。 寒嬷嬷应喏，出门吩咐宫人，端着热茶回来，说道：“老奴还以为顾家姑娘看着软和，是个没脾气的，没想到她还能和如太嫔那样说话。” 太后想起刚才宫人说的话，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容，“将门之后，再怎么软和，骨子里也是硬的。” “是啊，”寒嬷嬷感慨一句，问道，“如果照少爷和顾姑娘在一起，娘娘也不用那么担心照少爷了？” 太后想到一直没怎么出过房门的李照，忧心忡忡，“你说，哀家让他们快点成婚，有人陪着，转移一下注意力，照儿会不会快点跨过这道坎？” 寒嬷嬷却担心，“可照少爷和顾姑娘都不大，两个人一起过日子，能过得起来吗？” -- 第6页 “正是因为少年夫妻，才过得长久啊。”太后状似无意说了这一句。 寒嬷嬷不敢再说话了，先皇和先贵妃不就是少年在一起了嘛，这一直是太后娘娘心里的一根刺。 等到宫人禀告照少爷来了的时候，太后的表情又恢复了往日的慈祥。 照少爷这个叫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宫里有了真正的先皇十六子，李照就不能再叫做十六皇子。 他回过徐府，可惜徐侍郎不待见他，太后听了很是生气，就让李照继续住在宫里。等到圣上给李照安排好差事再让李照搬出宫去。现在李照还在等待圣命，所以宫人们都叫照少爷。 “李照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行礼的少年容貌清俊，特别是身上如白纸般的肌肤，更衬得他气质清冷。 太后心里暗暗叹气，以前的李照虽然看起来清冷，可是身上却有少年人的阳气。可是现在，她能感觉到李照的郁郁之气。用心养了十几年的人，还能不清楚他身上的变化吗？ “照儿，快坐下，”太后招呼道。 李照谢过后，依言坐了下来。 太后关心道：“今日有没有出来走？” 李照一板一眼回答：“回太后娘娘，还没。”也不多说两句，嘴巴就像上了锁，捅一下才响一回。 太后只能和他说：“不要整日闷在屋里读书写字，也要出去走走，知道吗？” 李照的睫毛颤了一颤，终是低下声答道：“多谢太后娘娘关心。” 太后更加坚定了要给李照娶媳妇的决心。 她似是无意间问道：“照儿，你可知徐府曾和顾家订过亲？” 李照还真是不清楚这件事，抬头道：“照儿不知。” 太后清了清嗓子，“顾家姑娘是个好的，哀家想给你定下这门亲事，你觉得如何？” “劳太后娘娘操心，”李照苦笑，低头道，“照儿无福承受，还是……算了吧。” “怎么就算了呢？”太后的声音稍稍提高一点，“你是徐府……” 说到这儿，太后怕李照多想，觉得不妥，只能改口劝道：“照儿，顾家姑娘真是个好姑娘，你考虑一下。” 李照的声音低沉，“太后娘娘，就因为您说顾姑娘是好的，照儿就更不能害了她。” 太后不赞同：“怎么就害了她？” “她想嫁的，真的是我这个徐府公子吗？以前的徐府公子不比我更好。”李照面无表情道。 太后气笑了，“人家姑娘进宫来，指名道姓说丁订亲的人是真正的徐府公子，那你说谁是真正的徐府公子？” 李照微微瞪大眼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太后苦口婆心，“顾家一门忠烈，高风亮节，这样人家教出来的女儿一定不差，就像现在，不就比徐侍郎看得通透？” 太后这时也顾不得给李照的亲爹留面子了，那个老匹夫不理亲儿子，眼里只看得见养子。她替照儿不值。 她的照儿，自幼聪慧，熟读百书，又品行俱佳，哪里不比那个李昭好。太后丝毫不觉得自己也偏心。 李照闭上眼睛，又睁开，终是说了出口：“正是因为太后所说的姑娘太好了，照儿……配不上顾姑娘。” 太后脱口而出：“当然配得上。” 李照的声音似是清风飘过：“太后和顾姑娘说过照儿的腿了吗？” 霎时间，屋内只听得见众人的喘息声。 太后的手放了下来，叹了口气。 这场辩论，好像胜负已分。 李照走到太后跟前，跪下握住太后的手，无言，却胜似千言万语。 太后的眼眶泛红，李照的腿，是她，也是圣上、皇后、当今圣上四皇子李承熙一生的遗憾。 李照和李承熙年岁相当，甚至李照还比李承熙小了两岁。 在李照七岁那年，他和李承熙一起到御花园玩耍，因着贵妃，两人也不敢到显眼的地方，只能去偏一点的小花园玩。 不巧碰上小太监在溜贵妃养的狗，那条狗不知怎地，一闻到李照和李承熙的气味就发狂，猛地扑过来。 据孙儿李承熙所说，当时是李照扑过去护住了他，还和狗搏斗，让他快去喊人。李承熙当时还想过去帮忙，可李照说叫多点人来，他无法只能照做。 后来，等她赶到时，那条狗奄奄一息，李照的腿上的肉被撕下一大块，都能看到里面的骨头。 尽管用了最好的药，可还是留下了后遗症。明明没有伤到骨头，但走起路来，和另外一条腿比，总有些差异。 太后叹了口气，“照儿，你不是我儿子，哀家却是把你当成亲孙子在养的。” 她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假，李照自出月子后，就一直待在坤宁宫，这么多年下来，就算是猫猫狗狗也会产生感情，更何况是人。 贵妃打压，先皇不作为，在那段最艰难的岁月里，是李照陪在她身边，和她，和当今圣上、皇后、圣上的子女，也就是当今圣上一派度过了最难熬的十几年。 李照也知道太后的苦心，“太后娘娘，照儿都知道，照儿把太后，当成最亲的亲人。” 太后抚了抚李照的肩头，“哀家希望你能过得好。” ☆、心机四 顾玖回府后的下午，圣上的四皇子在边疆受伤的小徐在京城传开。 彼时顾玖正在屋内挤出灵泉水。 -- 第7页 没错，这还是她穿过来后的那天晚上做梦才知道的。 顾玖的脖子上一直挂着一个水滴状的玉佩，做了那个梦后，顾玖按照梦中说的，将水滴玉佩尖尖的那头朝下，两手指捏住，轻轻一按，果真挤出一滴水来。 顾玖把那滴水和普通水混合喝下去，水到病除，这也是她的身体好得那么快的原因。 只不过，喝了那一滴后，顾玖再没有喝过，因为还得保持着病弱的形象去见太后，博取同情心。 现在太后见完了，她也可以开始调养身体了。 这具身子因为亲人离世，忧思过度，身子虚弱，而后又要吃素守孝，没有办法补充营养，所以长得一副豆芽菜的模样，一点肉都没有，连月事都还没来。 顾玖可不得花大力气调养嘛。 刚喝下灵泉水，屋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顾玖把玉佩挂好，打开门，红漪就进来禀告了这个消息。 之前她还在想这本甜宠文的第一个重要剧情什么时候开始，没想到正巧是今天。 原书中，男主打仗受伤危在旦夕，这正是男主重生的契机，之后，男主就利用前世记忆，特地布了重伤昏迷需要人冲喜这个局，把女主娶进门，好好宠，重重宠，拼命宠。 如果男主现在已经重生了，按照书中的进度，女主也已经重生了。 顾玖嘴角一翘，“红漪，明天咱们去街上逛逛。” 第二天，顾玖收拾妥当，就前往京中货物最为齐全的西大街。 其实，达官贵人最爱逛的应是东大街，那里的货物无不贵重精巧，奇货可居，衬得起贵人大官的身份。 可是女主夏芷在夏府不受宠，太后虽然召见了她，但也同时召见了夏芷的姐姐夏茵，以及其他官员家中的几位姑娘，拢共有七位，所以夏芷的继母并不重视，只是把夏芷拉来了西大街。 说起女主夏芷的身世，也是挺狗血的。夏芷她爹在正式成婚前就有了小妾，还生下了一子一女，后来夏芷她娘嫁进夏府，生下夏芷就病亡了。夏芷她爹就把小妾扶正。 继娘不仅是后娘，还曾经在夏芷她娘手下讨生活，那继娘能对夏芷好嘛，所以这次要不是太后娘娘召见，后娘不想让夏芷在太后面前丢夏府的脸，也不会让她去西大街。 她的姐姐夏茵，人家就和亲娘去了东大街。 “小姐，您要是想买首饰，可以去东大街啊？”红漪在一旁问道。 顾玖在西大街走走停停，道：“在府里憋久了，我就想出来看看热闹。西大街不比东大街有人气？” 可以买得起东大街的人不多，这就跟后世的奢侈品商店一样，属于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的那种，而且人家一个月就能卖出几件，妥妥地可以吃好久了。 “那也是，其实奴婢也喜欢逛西大街。”红漪笑嘻嘻道。 顾玖会心一笑，转头恰巧看到对面的首饰铺中有着一个穿着半旧鹅黄衣衫的少女。 找到了。 顾玖指着对面道：“咱们去那边逛逛。” “这位姑娘，这边请。”店小二一看顾玖的衣服，知道这是个官家姑娘，所以热情得很，一进门就笑脸相迎。 这番声响自然也引起了女主的注意。 顾玖对上夏芷好奇的目光，微微一笑。 对方也朝她笑着点头，之后双方别开视线，各看各的。 顾玖循着货物架，一路看过去，寻找书中女主入宫见太后时戴的那支吉祥如意簪。 找准时机，在女主伸出手去拿那支簪的时候，她也伸出手去。 两只白皙的手同时在距离簪子前一掌距离停住。 顾玖先放下了手，对夏芷浅笑道：“姑娘先看吧。” 夏芷生的一张娃娃脸，即使继母对她有所克扣，正题有点瘦，脸上的颊肉依旧衬得她娇憨可人。特别是那双乌溜溜的圆眼睛，用原书中的话就是“看着你时，如孩童般真挚”。 此刻也正是这样。 夏芷的眼睛眨了眨，很不好意思，“不，还是姑娘你先看吧。” 顾玖歪头，思考一下，提议道：“不若我们一起看看？” 店家在一旁听到这句话，顿时松了口气。 两位客人同时看中同一件东西在店里并不少见，遇到这种情况，他就非常难办。作为店主，他肯定希望客人能相互让一让，心平气和解决问题，但超过一半都会不管三七二十一，争个先来后到。 “两位姑娘不妨移步，到内室坐着看，不是我夸海口，我这儿还有很多类似的簪子，保管两位姑娘都能挑到合心意的。” 店家的服务十分周到，果真拿出了一托盘类似的簪子。 顾玖本来不是真的想买簪子，只是想和女主搭上讪，这坐下来一看，还真的看中了一支簪子。 那支原本受两人青睐的吉祥如意簪自然就落到了夏芷手里。 “你真的不要吗？”夏芷不好意思地眨眨眼，真诚问道。 顾玖手里拿着一支绿雪含芳簪，“我又喜欢这个啦，想试一试这个。” 店家适时捧来镜子，“二位姑娘慢慢试，我先出去了。” “来，我帮你，”顾玖主动帮夏芷插上发簪，“你觉得这里合适吗？” 两位姑娘在说话，丫鬟们也自然没有随便插话，识趣地站到一边。 -- 第8页 或许是顾玖友好的态度，夏芷也少了初识的拘束，笑得两个酒窝若隐若现，“那等一下我也帮你。” 两人一边挑簪，一边说话，还挺投缘，似是自幼相识的手帕交。 “对啦，我都忘了问，你是？”夏芷娇笑道。 顾玖抿唇一笑，“我是顾玖。” 夏芷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连顾玖后来说的“你呢”也全听不见。 她吃惊道：“你是顾玖？定安侯府的顾家姑娘？” 顾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坦然道：“是啊，我是顾玖。” 夏芷吃惊地瞪大眼睛，又觉自己这样不妥，把嘴巴闭上。 心里思绪翻滚，可是她上辈子听说过，顾家一门忠烈，就连顾家年仅十五岁的姑娘，都在出孝后因为伤心过度而病发身亡。 没想到，现在顾家姑娘还好好站在她面前。而且上辈子她来买簪子也没碰见过顾玖。 “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呢？” 听到顾玖的话，夏芷回过神来，慌忙答道：“我姓夏，叫夏芷。” “那我叫你阿芷可好？”顾玖脸上表现出羞涩，小声道，“我没什么年纪相仿的姐妹，今日和夏姑娘详谈甚欢，日后想常常来往。” “可……可以。”夏芷的心思还在顾玖好好地活着这件事身上，对于顾玖的话，下意识地说可以。 只是镇定下来后，她便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那我也叫你阿玖可好？”夏芷问。 顾玖欣然答道：“当然可以。” “阿玖，你今日怎么来这里了？” 夏芷显然是不擅长做探话这类事情，脸上的飘忽和紧张十分明显。 顾玖内心好笑，女主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没经历过什么大的苦难，心思单纯。上辈子女主有太后护着，这辈子有重生男主护着，要不然主基调就不是甜宠了。 顾玖把偷偷打量的眼神转到桌子上的簪子，似是没听出女主别的意思，稀松平常地答道：“嬷嬷说开春了，让我来挑些新首饰回去。” 说到这里，顾玖低下头，声音低低的，“你也知道，我在府里守孝三年，那些首饰衣服的款式都旧了。” 夏芷忙上前握住顾玖的手，语气满是歉意，“不好意思，我不该问这个问题。” 女主的心真是太软了，顾玖轻轻把头搭在夏芷的肩膀，笑道：“没关系，都过去了。” 之后，夏芷没再问其他问题，话题只围绕在簪子上。 两人都买到了心满意足的簪子，顾玖还多买了一对小巧玲珑的白玉耳坠，递到夏芷手里，“这对耳坠送与阿芷，我觉得很适合你。” 夏芷推脱，“阿玖自己戴着就好。” “阿芷莫不是嫌弃我？”顾玖故作伤心状，掩面道，眼神里都是狡黠。 夏芷自然看出了顾玖这是玩笑话，好笑道：“我还以为阿玖是个娴静的，没想到竟也是个能玩闹的。” “娴静是对外人，我与阿芷一见如故，自然展现本-性。”顾玖不由分说把装着耳坠的盒子塞到夏芷手里。 夏芷似是被顾玖嘴里的“一见如故”触动到，没再拒绝，脸上的笑比之前还丰满了几分，“那往后我送你东西，你可不能不收。” “放心，我不与你客气，”顾玖语气雀跃，“我很高兴能认识你。” 看见对方眼神里的光，夏芷心里既遗憾又高兴。 遗憾的是，这么一个美好的姑娘，上辈子怎么就香消玉殒了。 高兴的是，不管是什么原因，顾玖这辈子还活着，自己还和她当上了朋友。 夏芷下定决心，要好好看住顾玖。 “阿玖，你回去记得好好养养身体，如果不舒服一定要叫大夫去府里看看。”夏芷严肃地叮嘱道。 只是因为她的娃娃脸，这种神情总有种故作老成的感觉。 顾玖脸上笑了出来，“知道了，夏老太太。” 夏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轻轻拍了一下顾玖。 上辈子她嫁给因在战场上受伤而半路去世的四皇子，虽是守活寡，但也身体康健活到七十岁，可不就是老太太嘛。 两人依依惜别，说好有空出来一起玩。 顾玖回到顾府，因着终于达成了认识女主的成就，心情大好，在府中悠哉悠哉地调养身体。 夏芷的话说得没错，她的身体着实得仔细着些。所以，她便拟订了一个计划。 太激烈的不行，那就循序渐进，目前就是早上起来和傍晚吃饭后，绕着偌大的顾府走上一圈散步。 对于和李照订亲那事，她以为得过一段时间才能收到太后的回复，没想到只过了几天，慈宁宫就传话来，召她进宫去。 ☆、心机五 “孩子，今日宣你进宫，是要跟你好好说说一件事。”太后拉着顾玖的手。 顾玖听着太后的语气，第六感告诉她，太后说的不是一个好消息。 可她面上还得装作温顺无害一点也不明白的样子。 “太后娘娘，有什么事，您尽管说。” 太后叹了口气。 只不过几日没见，顾玖却觉得太后的皱纹深了，神态也比前几天疲惫。 顾玖心里一动，前几天不是圣上的四皇子昏迷不醒的消息传回来了吗？但，据书中情节，太后是知道四皇子假昏迷的，要不然也不会听四皇子的话，宣夏芷进宫，为之后的赐婚做准备。 -- 第9页 多宣几个人，当然是为了女主不被别人说闲话。 顾玖心里想着这些，同时听着太后说的话。 “孩子，婚嫁是大事，哀家得和你坦白，照儿的腿，受过伤，”太后观察着顾玖的神色，“万一木已成舟再后悔，对谁都不好，所以哀家得事先告诉你。” 原来是这事啊，顾玖心里松了口气。 她看过书，当然记得李照因为幼时救过四皇子李承熙而腿受伤。据说李照为了不让人看出来，做衣服时下摆会比旁人长几分，这样大家就看不出他走路的姿态。 但现在她可不能直接说“我知道”“我不介意”，她得装作吃惊的样子。 顾玖微微长大小嘴，眼神里满是诧异，“敢问太后娘娘，公子为何受伤？ 太后叹了口气，她觉得这几天叹的气比她之前一年都多。 “说来这事，也是先皇在时了，你知道的，那时候先贵妃跋扈，照儿为了护住承熙，也就是哀家的四孙子，这才受伤。” 为了照儿的终身大事，太后的话就多说了点，“就算是看在这事的面子上，圣上和皇后也会对照儿照拂的，哀家更是。” 其实硬是赐婚，李照也会照做，可是太后不舍得。 她担心这样逼下去，原本沉默寡言的李照会做出什么让她不敢想象的事。 “原来是这样啊！”顾玖感叹了一句，语气里没有半分嫌弃，只有钦佩和赞叹，好像太后说的事就跟磕了一跤差不多。 这回轮到太后吃惊了，“阿玖，你不……不觉得这不好？” “为什么不好？”顾玖下意识反问。 “这……”太后语塞了，“照儿受了伤，你……还愿意……” 顾玖假装这时候才听出了太后没说出来的话——你还愿意嫁给他？ 也听出了太后的言外之意——你不嫌？ 顾玖的脸一红，随即又坚定地抬起头来，“太后娘娘，祖父与爹在时，偶尔会与我说一些军中的事。上阵杀敌免不了受伤，受伤的军士运气好的可以捡回一条命，但会缺胳膊少腿，祖父和爹都说，那是英勇杀敌的见证，是保家卫国的荣光。” 其实顾玖更想说的是人们常说的“勋章”，可是这里没有勋章，她说出来也没用。 顾玖接着说道：“李公子是为了救人才受伤，那伤怎么会是李公子的累赘？在臣女看来，那代表着善良和情义。” “好好好！”太后一时间被顾玖说得感动不已。 当时的情况有多凶险，她听承熙说时，心都揪了起来。李照当时还那么小，他有这样的胆量，有这样的心性，日后绝对可成大事。 可惜因为受伤的腿，照儿不能和承熙一样去军中历练。她和圣上对此都十分愧疚。 “换做是其他人，有多少人可以做到如李公子那般舍己救人？如若是臣女，也不敢保证可以做到那样。”顾玖声若蚊蝇，似是羞愧。 太后现在看顾玖，眼神都不一样了。之前是慈爱，现在是带着欣赏、认可的慈爱。 太后当然不会苛责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世上能做到舍弃自己性命来救别人的人本就不多，能反省自己、毫无芥蒂亲口承认自己不如别人的人也不多，阿玖已经做得很好了。” 侯府的教养果然很好，这更加坚定了太后劝李照娶顾玖的决心。 顾玖咬唇，“其实，臣女也有话对太后说明。”搅成一团的手帕，昭示着主人忐忑的心情。 太后自然也看出来了，温声道：“什么事，阿玖尽管说。” 顾玖看了看屋内其他宫人，寒嬷嬷见状，很是上道地给大宫女使了个眼色，不过一会儿，屋内就只剩下了太后的心腹。 顾玖深呼吸一口气，低着头道：“太后娘娘也知，臣女前不久才病过一场，也正是因为这场病，臣女才没有在出孝后第一时间进宫谢恩。” “无碍，身体最重要。”太后还以为是什么事，语气放缓安抚道。 “不，不是的，”顾玖似有些急了，忙摆手。 太后露出笑，“不急，慢慢说。” 顾玖小心翼翼道：“大夫把完脉后说，说……” 顾玖心一横，一股脑说了出来：“大夫说，我身子弱，恐五年内不宜有孕。” 此话一出，满室皆静。 在古代人看来，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说有孕这事，的确很难为情，所以顾玖特地把眼睛都闭了起来。 再者，不能生孩子在这个时代更是大事。这才是大家都不说话的原因。 别说五年，一般的新婚夫妻三年内没怀孕，就能急得求方问医，长辈或者是妻子亲自张罗纳妾也不无可能。 可顾玖才不想惯这个坏毛病。 如果真的成亲，十五六岁就要她生孩子，不可能！这身体都还没长好，骨盆都不知发育好没，生孩子，纯属危害身体，跟揠苗助长没什么区别。 所以顾玖才想着事先打个预防针。 要是宫里的太后圣上打着这个旗号，给府里塞侍妾，那她更是得早做打算。必要时，可以放弃李照。 跟着留下的秋嬷嬷张了张嘴，终是没说什么。 顾玖最关注的还是太后的反应，这才是大BOSS。 只见太后沉思片刻，仍是笑得一派慈和，轻轻捏了捏顾玖没有几两肉的脸，打趣道：“阿玖想得可真长远，哀家都没想到这一步。” -- 第10页 顾玖面露羞赧，“臣女……只是不想太后失望。” 太后喜欢这个说真话的丫头，“那哀家也和你说心里话，不是大事，日后你就知道了。” 太后心里想的是，等到劝好李照，估计要一年半载，订亲到真正成亲，得要算好日子，快的话一年半载，慢的话，一年两年也有可能。 五年内，减去两三年，那么婚后两三年要孩子，那不算迟。 见太后不肯多说，顾玖也就没再追问。适可而止，她还是懂的。 只是书中的李照一辈子都没有成亲，她和太后讲那么多，人家李照不答应，那也是白搭。 如若李照是块撬不动的硬石头，那她早点知道，也能早作打算。 于是顾玖试探着问道：“太后娘娘，是不是李公子不愿意……” 太后一口否定，“哀家都还没问过照儿的口风呢，阿玖不必担心，你是个好姑娘，照儿……与你极为相配。” 顾玖这下认定，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李照不愿意。如果太后不多说，那她肯定看不出来。但是太后想也不想就否定的态度很可疑。 结合今天的谈话内容，顾玖的心一沉，看来不能吊死在李照这个树上。 顾玖走出宫门，快要转弯时，迎面碰上了如太嫔。 看见如太嫔来势汹汹的样子，顾玖仰头望天，她不招惹对方，对方偏偏来惹她。 等到对方近到几步开外，顾玖屈膝行礼：“给如太嫔请安。” “起吧。”如太嫔脸上一副“不想和你多聊但屈尊降贵和你说几句“的表情，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有些人哪，还真是不死心，”如太嫔摸摸自己的指甲，嘲讽道，“连瘸子都不愿娶你，还整天在宫里蹦哒。” 顾玖不解，语气里带着十足十的困惑：“太嫔娘娘说的是什么事？” 如太嫔嗤笑一声，“装？还装？你进宫来，不就是想跟太后求情，让你这个孤女嫁给我昭儿，太后不愿意，你就退而求其次，想嫁给那个瘸子？” “荒谬，太嫔娘娘是从哪儿听到这些风言风语？”顾玖蹙眉，“臣女前几天进宫，是为了谢恩，感谢宫里在臣女守孝期间对府里的照顾，今天进宫，是太后想起了臣女的祖母，想和臣女说说祖母以前的事。这可是事关太后，太嫔娘娘说话还是小心严谨为好。” 顾玖想了想，神色严肃，“算了，太嫔娘娘和我一起去见太后吧，咱们当面锣对面鼓说个清楚，以免再有人造谣生事，不然臣女的声誉还能要吗？”说完，就想转身朝慈宁宫走去。 “站住！”如太嫔慌忙喝了一声。 她又被这小妮子噎了一下。 对方言之凿凿，不仅搬出太后，还搬出已故的侯府夫人，她再多说，不就是嚼舌根吗？虽然她也没少嚼舌根就是了，但…… 如太嫔看得很清楚，自从出了李昭和李照的身份调换一事后，太后就对她横眉以对。她这两个月本来就躲着太后走，她才不要闹到太后跟前，到时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没有最好，”如太嫔抬起下巴，佯装放过对方，“强扭的瓜不甜，别整天想着攀高枝，你攀得起吗？” 顾玖真不想搭理这个自说自话的女人，可“强扭的瓜不甜”这句话应该反射给回对方。 她记得，这本书中后期的时候，李昭名声一落千丈，如太嫔想给李昭找个得力的岳家，在某个宴会上给一个姑娘下药，绑到李昭的房里，差点就成事了。 “娘娘说得对，强扭的瓜不甜这句话臣女还是知道的，也一定记牢了， ”顾玖意味深长道，“也希望太嫔娘娘记住这句话。” 如太嫔见对方油盐不进，也不想多纠缠，哼了一声就走了。 顾玖摇了摇头，刚转过弯，就看到一个面无表情但容貌清俊的青年。 作者有话要说：　　顾玖：我想强取豪夺！ 李照：不，你不想…… 玖玖说，请大家多多收藏，她给大家表演一个辣手摧花~哈哈 ☆、心机六 顾玖这下算是知道，为什么踏出慈宁宫门前，寒嬷嬷嘱咐她“慢点走”时，眼神里闪烁着别样的光了。 如太嫔是意外，这个青年，准确来说，李照，才是刻意安排的。 顾玖可以打着谢恩的旗号进宫，太后当然也可以打着刚好碰到的旗号制造偶遇。 顾玖看向背手而立的青年人，实话说，他还挺好看的，身材颀长，容貌清俊。就是吧，那双狭长的眼睛看向你时，总感觉有凉风嗖嗖飘过。 顾玖毕竟是活过一辈子的人，早已对这种自放冷气的人免疫。 她思考一秒，采取的动作是，咬唇，松开，然后直直地迎上对方的眼神，微微点头。做这个动作时，她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是带着点怯，但是又有一丝坚定。 顾玖觉得，自己应该去上表演学院。 他们之间没有说话，李照估计没料到顾玖会主动和他打招呼，愣了一瞬，还是回了她一个点头，之后，他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算是有回应，顾玖心里有了打算，看来她可以再进一步。 敢于冒险会使收获变得更多，在两人相向走到同一线上时，顾玖突然出声： “公子，我明白，强扭的瓜不甜。” 说罢，顾玖没有回头看李照是什么表情，向去路而去。 -- 第11页 李照回头，看向那个清瘦秀气的背影，长长的宫道上，映得她的身姿更加纤细，微风吹过，女子的裙角荡漾。 李照不发一语，眉头微皱，回过头去，继续向慈宁宫走去。 顾玖走出一小段路后，才悠悠地回过头去。 此时李照早已走远。 不知是距离产生美，还是李照的腿恢复得不错，顾玖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从背影上看，李照走路看上去和旁人没什么区别。 也不知他实际的腿伤究竟如何。 顾玖缓缓呼出一口气，回府。 刚下马车，迎面就看到一个妇人带着丫鬟从府中走出。 门房见到自家姑娘回来了，忙上前迎，顺便禀告：“姑娘，刘夫人来了，已经在府中等您好一阵子，刚想走，您就回来了。” 刘夫人是哪位？顾玖还没想起来，那个妇人就热情地走上前来挽住顾玖的手臂，“玖儿，我就说嘛，你与表姨母我最有缘分，看看，我刚出来，就碰上了你。” “原来是表姨母啊！”顾玖寒暄道，心里不禁腹诽，要是真有缘分，怎么会在我出去的时候找上门了。她就应该让青伯赶慢一点马车。 “走走走，咱们进屋里说话。”这个表姨母表现得比她更像府里的主人。 顾玖被半拉半拽坐到榻上。 她扯了扯自己的袖子，微笑道：“表姨母今日来是有何事？” “看你这孩子说的，我来探望你不行啊？”刘夫人嗔道，眼珠子一转，关心地问，“太后宣你进宫是有何事？” 自己问她，她不说，现在倒问起自己来，行吧，那她也不问了。顾玖啖了一口红漪送上的热茶，才道：“就是聊一聊祖母以前的事。” 刘夫人的语气充斥着“我为你好”的意味，喋喋不休，“太后倒是念旧，你可得好好抓住机会。玖儿，不是姨母说你，你现在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有太后照拂，会顺许多。” 接下来说了好些她认为可以讨好长辈的法子。 顾玖笑着点头，一副“姨母你说得都对”的表情，但就是不说话。 刘夫人没察觉出顾玖的冷淡，她看了一下外面，凑近神秘兮兮道：“就像是婚事，你之前那个订婚对象，不就是变成了皇子吗？你和太后说一说，让她为你做主，说不定能嫁给皇子。” “姨母这般有主意，不若姨母进宫替我说一说。”顾玖看着刘夫人，满脸真诚。 “你这孩子，”刘夫人尴尬地挽挽鬓发，“我就是这么一说。” 她心里暗骂，这个便宜侄女跟她的便宜表姐还真真是亲母女，说话不拐弯的臭脾气一脉相承。要是她的夫君品阶够，她还用来一个小丫头面前巴结？ 顾玖：微笑.JPG 或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不少人脸皮厚如城墙，就像顾玖面前就有一个。刘夫人的尴尬之情一秒散去，而后又叭叭叭地自说自话起来：“当然，除了太后，当然姨母也会帮你的。” 顾玖依旧笑着点头。 刘夫人清了清嗓子，叹了口气，“那个，玖儿啊，你看，你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他们应该留了不少产业下来，你一个人估计忙不过来。你一个小姑娘，身体还弱，姨母就是看不得你辛苦受累，姨母打算好了，能帮你一点就一点，你分点产业让姨母帮你打理，你也能轻松一点。” 顾玖嘴角嘲讽地翘起，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顾玖嘴角噙着一抹笑，“姨母不知，府中有不少得力的老人留了下来，都是得力的，所以侄女有这些人就够了，姨母不必过分忧心。” “那些人若是骗你怎么办？阿玖啊，你不知，刁奴都是披着忠诚的皮，他们都想着糊弄你，哪有姨母待你的真心？”刘夫人义愤填膺，似是真心替她着想。 顾玖：“如此一来，也好。” 刘夫人不解，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顾玖指了指旁边的秋嬷嬷，“这是祖母留给我的嬷嬷，管人很有一套。” 又拿起来腰间的一块玉佩，“这是太后赏给祖母的，前几日我进宫去，太后把它赏给了我，跟我说，有什么事都可以拿着块玉佩进宫找她。” 顾玖接着道：“府中所有人的身契，都在秋嬷嬷手上，我有钥匙。若是有恶奴欺我，我完全可以打发了他，甚至杀了他也行。若是遇到难事，我也可以进宫找太后娘娘。难道姨母觉得，您比太后更有……” “不不不！”顾玖的话还没说完，刘夫人就连连摆手，不敢让顾玖的话再说下去。 刘夫人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她怎么有胆子敢跟太后比。 顾玖笑着击掌，“姨母，我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不若你把你们家的产业交给我打理吧，就像你刚才听到的，我这里有老掌柜，有秋嬷嬷，遇到难事还可以向太后求救。你信我，你把庄子店铺交给我，我一定帮你打理好。” 刘夫人脱口而出：“我自己家的产业当然我自己打理！” 顾玖看着她，笑而不语。 刘夫人话一出口，顿觉不妥，忙讪笑着找补道，“我是说，我那些小店铺，哪里用得着侯府的人，不用了，不用了。” 说罢，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哎呀，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盯着家里的奴仆做饭，阿玖，姨母就先走了啊，不用送了。” 刘夫人脚步匆匆地离开，背影就差写上“落荒而逃”四个字。 -- 第12页 在一旁伺候的红漪见人走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刘夫人刚才说那话，不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顾玖淡定笑道：“我觉得她应该挺疼的。” 这话一出，连秋嬷嬷都忍不住弯了嘴角。 红缨从屋外走进来，“姑娘，奴婢已经吩咐门房了，日后不可轻易放人进来。” 顾玖点了一下头。 说起来，这偌大的侯府，只有她一个姑娘家作为主人，实在也是太招人眼了。 侯府到她爹那代三代单传，她这一代无男丁，无人袭爵，按理来说她不应该还继续住在这里。 可圣上没发话，也没人敢指摘她，顾玖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住着。没有其他原因，实在是这个侯府太合她心意了，面积大，装修好，绿化足，简直是顾玖梦想中的房子，她想一辈子做钉子户。 顾玖放下茶盏，对秋嬷嬷说道：“明天让那些掌柜来府里吧。” 出孝后，她还没来得及好好整理一番府里的产业，以及祖母、母亲的陪嫁。刚才她表姨母说得也不无道理，总有刁奴的心大得很。 可是第二天，她没等来那些掌柜，倒是先等来了宫里的圣旨。 当时顾玖还在赖床，她都打算好了，先给那些掌柜一个下马威，让他们醒醒脑，她最后出场。 秋嬷嬷火急火燎地掀开被子，摇醒顾玖：“姑娘快醒醒，宫里来人了，有圣旨！” 迷迷糊糊的顾玖立马像是被喷了一脸提神醒脑的花露水，眼睛瞪得老大：“宫里来人了？” 秋嬷嬷：“是啊！是圣上身边最得力的刘公公。” 顾玖心念一转，嘀咕道：“不会怕什么来什么吧？昨天刚想这房子住得舒服，今天圣上就下旨收回侯府府邸？” 秋嬷嬷不容顾玖想明白，就扒拉起她：“哎哟，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还愣在床上，快点下来梳洗吧！” 秋嬷嬷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人，在她的帮助下，顾玖以最快的速度梳洗，穿好隆重的衣服，走到府里的正厅。 所有的奴仆都已侯在院子里，就等着顾玖来，刘公公在所有人的见证下宣读圣旨。 “劳烦刘公公久等。”顾玖揪着手帕，十分不好意思。 刘公公脸上没有半分不耐，乐呵呵道：“不麻烦，顾姑娘快行礼听旨吧。” “是。”顾玖敛正神色，庄重跪下，头伏在手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作者有话要说：　　玖玖说，大家多多收藏，她以后就尝尝强扭的瓜甜不甜！ 李照：不卖瓜！ 顾玖：我偏要吃瓜！ 求收藏啦~ ☆、心机七 顾玖心里震惊。 尤是她算得再好，此刻也有点懵。 她真的成了？ 圣旨的大意很简单，先是夸了一通她，再夸了一通李照，然后说说两人简直是天作之合，圣上要给他们俩赐婚。成婚后，李照将袭定安侯的爵，按礼制降一等，不过他们也不用换房子，还是住在侯府，锁上几个院门就行。 这话里的意思很明白，就是以后李照还有可能升回侯爷这个等级。 这比顾玖预想的结果还要好，不用挪窝，不用为了迎合丈夫的品级降低生活标准，真是意外之喜。 顾玖没有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她很快回过神来，道：“谢主隆恩。” 秋嬷嬷搀扶顾玖站起来，顾玖此时含着羞涩的笑意，不过因为事发突然，她手里没有道具，不然还能红个脸给刘公公瞧瞧。 “恭喜顾姑娘，贺喜顾姑娘。”刘公公笑着把眼睛眯成一条缝，不知情的还以为被赐婚的是他家亲戚。 “多谢公公，公公辛苦了，”顾玖的声音不大，刚好能让刘公公听见，“圣上忙于公务，臣女就不到圣上面前添乱了，公公一定要替臣女转达谢意。” 事实就是圣上很忙，且男女有别，一般情况下，他不会单独见顾玖，所以顾玖只能说一说场面话。 刘公公一口答应下来，安抚道：“这是当然，虽然顾侯爷和顾世子去了，但姑娘放心，圣上和太后一直都把姑娘的事放在心上，姑娘不必担心，若有难处，尽管去找太后和皇后娘娘。” 顾玖听着，红了眼眶，朝皇宫处屈膝作势要跪下来，“多谢圣上和娘娘关心。” “姑娘不必如此。”刘公公轻轻托起顾玖，“姑娘好好的，圣上和娘娘也能对得起顾公在天有灵。 ” 顾玖顺势站直，脸上满是感激之色，“臣女明白。” “既然已经将圣上的旨意传达，奴才也该回宫了。”刘公公转了转手里的拂尘，说道。 “公公慢走。”顾玖使了个颜色给红漪，红漪明白，早就准备好了丰厚的打赏。 等人走了，侯府上下一派喜气洋洋。 顾玖之前挺期盼这件事，但这件事一旦成真，她又有点，不知所措，只能感叹宫里办事真高效率啊，昨天太后才问了她关于李照的一点事，今天就下旨赐婚了。 宫里也有人和顾玖怀着一样的疑惑。 “母后，为何这般急切？照儿的年纪也不大。”明黄色衣袍绣着龙纹样式，此人不是圣上又是谁。 他正与太后相对而坐。 太后喝了一口茶，“不急不行啊，哀家真怕照儿那小子反悔。” -- 第13页 圣上：“照儿不是那样的人。” 两人谈到此，宫人前来禀告：“启禀圣上、太后娘娘，照公子在宫外侯着。” “你看，来了吧？”太后一副“我就料到会这样”的表情。 圣上摇头笑道：“让他进来，朕倒要看看照儿要说什么。” 李照没有料到圣上也在，行过礼后，他站在两人面前，等着问话。 “说说吧，刚接到圣旨就火急火燎来找太后，是不是对朕的旨意有什么不满？” “照儿不敢，”李照拱手道。 “那你说说为什么。”圣上的胡子因为说话一跳一跳的。 李照垂下头，“照儿不是也不敢对圣上的旨意有什么不满，相反，是圣上的旨意太好了。” 此时正是阳光正好的时辰，殿门敞开，李照长身立在屋中，阳光正好照在他的背上，投下一片影子。他的轮廓因背对阳光在发光，而面容也因背对阳光而藏着一片阴影。 圣上和太后对视一眼，眼里满是无奈。 太后道：“圣上这样做，肯定有他的理由。顾家没过三代，就算顾家没出什么人才，他们也还有一代可以袭爵，更何况顾家父子精忠报国。你娶了顾家唯一的姑娘，就是顾家后人之一，袭爵有什么不对。” 李照正欲开口，又有宫人进来禀告，还是刚才那个，这次她的声音小了许多：“圣上，太后娘娘，如太嫔请求觐见。” 李照眼皮一敛，他就知道会这样。 太后看了李照一眼，沉声道：“让她进来。” 听见太后的话，宫人出去了，李照放下手，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站到一旁去。 如太嫔简直要气死了。 凭什么？凭什么那个瘸子可以越过她的昭儿，竟然娶了那个顾家孤女就可以袭爵？ 她风风火火地走进来，咬紧后槽牙。 可一看到圣上也在，她的心顿时一紧，动作幅度瞬间小了许多，规矩行礼。 太后轻轻“嗯”了一声，“如太嫔今天来是有什么事？” 如太嫔瞪了一眼低头的李照，噼里啪啦地说道：“圣上，太后娘娘，臣妾今天来就是不服。” “不服什么呀？”太后还是不为所动，语气淡淡。 如太嫔咬唇，既然太后非得把话挑明，她也不怕。 她指了指一旁动作几乎静止的李照，“臣妾不服，为何他，李照，一个毫无功绩的小儿，可以袭爵？” 太后把刚才对李照说的话又说了一遍，“你还有什么不服？” “可是……可是……”如太嫔结结巴巴道，“顾家姑娘是嫁给他，又不是他入赘，凭什么他就成了定安侯的后人。” 李照垂头，眼底一片幽深。 圣上冷笑一声，看得如太嫔心里发毛，“你说是为什么？” 皆因她当年的糊涂做法，让两个人的人生发生巨变。徐侍郎也是个糊涂的，亲儿子也不认，搞得照儿家不是家，父不是父。 幸好，照儿还有他和母后护着。 圣上一拍桌子，猛地一声，让如太嫔吓了一跳。 “你抱回来的孩子，扔在母后那儿，不管不顾。先贵妃祸害整个后宫，那些年，照儿受的罪和朕，和母后，和皇后，和朕的儿女一样多，照儿是替你亲儿子受罪。” “当初若不是照儿护着承熙，承熙命都没了。如果是你亲儿子，他会这样做吗？就算是为了报答照儿救我儿一命，就算是为了安慰他这些年受过的苦，他都值得这个定安伯！” 李照听着圣上的话，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成拳头，手背的青筋明显，直至圣上最后一句话落下，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这个世上，谁都可以指责这件事，唯独如太嫔你不可以！” 圣上话音落下，殿内鸦雀无声，静得连如太嫔急促的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之前圣上看在如太嫔是先皇女人，也算是长辈的份上，给如太嫔留了一点面子。可如太嫔实在是不知收敛，闹到现在这个局面，也算是罪有应得。 如太嫔不敢再说话。 太后的声音冷得像从冰窟里飘出来：“如太嫔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如太嫔缩了缩脖子，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差点没站稳摔在地上。 她的声音颤颤的：“没了……” 圣上脸拉得老长，语气冰冷，“告诉你儿子，想要什么，自己来说，自己去争取，别躲在一个女人后面吱吱歪歪。这样的人，朕看不起。” 圣上这句话，算是彻底击垮了如太嫔。 她不敢再看屋内众人的脸，瑟缩地行礼告退，脚步匆匆离开慈宁宫。 李照依旧站在那儿，从头到尾，没有看过如太嫔一眼。 * 顾玖不知宫内发生的这一场风波。 她让秋嬷嬷亲自把圣旨放好，而后坐到榻上。 刚一坐下，就感觉下-身有什么异样，湿-湿-的，挪了挪-屁-股，一股热流涌了出来。 顾玖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不敢动了。 “姑娘，怎么了？”红漪注意到自己姑娘僵硬的脸色。 顾玖-舔-了-舔-唇，“红漪，我好像来月事了。” 秋嬷嬷刚才屋外进来，一听这话，脸上闪过激动和欣喜，立马跑了过来。 一阵兵荒马乱后，顾玖被秋嬷嬷按着半躺在榻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耳边是秋嬷嬷熟悉的唠叨声。 -- 第14页 顾玖心不在焉地听着，心里则在想，不知她这算是灵泉水调理身体有成效，还是算人逢喜事精神爽？ “姑娘！姑娘！”秋嬷嬷喊了好几声，顾玖都毫无回应。 秋嬷嬷真是气，又舍不得说顾玖，把手放在顾玖面前晃了晃，“姑娘！老奴说的话您听见没？” 顾玖回过神来，连连点头：“听见啦！嬷嬷说，要多休息，有什么不舒服就让喊大夫。” 顾玖拉住秋嬷嬷的手，娇声娇气道：“况且有嬷嬷在呢，嬷嬷一定会替我安排好的。” 秋嬷嬷对小主子完全没办法，想板起脸来，又做不到，只能软下语气道：“姑娘，你可上点心吧。” “点心？有点心？”顾玖特地曲解秋嬷嬷的意思，气得秋嬷嬷轻轻掐了一把顾玖的小脸蛋。 红漪拿着托盘，从屋外走进来，对前面大半截的对话完全不知情，只听到顾玖的话，忙道：“姑娘，点心在这儿呢！” 顾玖这下子真忍不住了，捂嘴哈哈大笑起来。 秋嬷嬷横眉倒竖，打了一下红漪的背，又得顾及顾玖，给顾玖正了正东倒西歪的薄毯，“姑娘，刚说了，情绪不能波动太大，动作也不好太大。” 红漪一脸“我委屈”，她实在不知自己又做错了什么，给顾玖送上点心，撅着小嘴从托盘上拿过几张拜帖。 “姑娘，这是门房刚收的拜帖。” 顾玖盖着毯子，身体被秋嬷嬷拢得严严实实，温暖极了，随意问：“都有谁？” “别的倒还好，都是以前来往过的人家，就是有一张是夏府的。” 夏府的？顾玖伸出手，“我看看。” 红漪递过来，顾玖接过一看，上面果真写着她刚想到的人名：夏芷。 作者有话要说：　　玖玖说，顾府是她家，收藏靠大家！等她迎娶未来夫君过门后，请大家吃喜糖！ ☆、心机八 夏芷到侯府时，已是顾玖收到帖子的三日后。 她跟着丫鬟走到园子里，一眼就看见了在凉亭里懒懒坐着的顾玖。 顾玖朝夏芷招了招手，“阿芷，快过来坐！” 和小可爱夏芷来了个执手相聚，顾玖赞道：“阿芷果然很适合这双耳坠子。” 夏芷摸了摸特地换上的白玉耳坠，也很愉悦，哪个女孩子不爱美呢，“都是阿玖送得好。” 两人相视一笑。 寒暄一番过后，顾玖指了指桌上的枣泥山药糕，“你试试这个枣泥山药糕，是我吩咐厨房做的，你尝尝好不好吃？” 桌上的糕点做得很是小巧精致，对女子来说，一口一个恰恰好。 夏芷也不客气，拿起一个就放进嘴里，吃到嘴里，眼前一亮，“好吃，甜而不腻，还有种说不出的清香。” 顾玖可是在这材料里面加了一滴灵泉水，味道比昨天没加的好很多，相当于加了调味包的方便面，有了灵魂。 “那就好，既然你觉得也好吃，那我就放心献给太后娘娘尝尝了。”顾玖从书中知道夏芷这个女主和太后的关系非常好，所以她说这话也不用避讳。 果然，夏芷听了只是好奇，“你要进宫去啊？” “嗯，我……”顾玖羞涩一笑，“我还没进宫谢恩呢。” 夏芷恍然大悟，忽似想起什么，神色间带着窘迫，急切解释道：“阿玖，我的帖子应该是在你得到圣旨前送到你府上的。” 她怕阿玖以为，她是和其他人一样，因为阿玖被赐婚了，且婚后还是伯爷夫人，所以特地递帖子，趁现在打好关系。 顾玖握着夏芷的手，笑着安抚道：“我知道。”少女，你可能不知，你可是以后要当皇后的人，该攀关系，也是她攀。 夏芷松了一口气，爹爹知道这件事后，特地来嘱咐她要好好和顾玖相处，就连一向看她不顺眼的继母也不情不愿准备了礼物，让她今日带上。 可她和阿玖相识，又不是为了图阿玖日后的地位。 “这几日没少收到帖子，我特地问过门房，只有阿芷的帖子是在圣旨到之前收到的，”顾玖和夏芷细细说道，“更何况，就算阿芷的帖子是在圣旨到之后才送来的，也无妨啊，我知道阿芷不是那样的人。” 最后一句话，说得夏芷胸中一阵热流涌过。 “难道你没在那之前送来帖子，日后就再也不送帖子给我，再也不和我见面？”顾玖故意反问。 夏芷连连摆手，“当然不是。” 她低下头不好意思，“倒是我把阿玖想得……” 顾玖就是喜欢夏芷这种单纯的性格，有什么话都憋不住，稍微引-诱-一下，就说出来。 顾玖接上：“见利忘义？还是有了圣旨后就看不上别人？” 夏芷慌忙看向顾玖，生怕顾玖生气，可一看对方捂嘴笑的模样，就知道对方根本没放在心上。 “才没有。”夏芷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顾玖也不逗她了，忙哄道：“好好好，没有。” 夏芷见对方一副哄小孩的模样，无奈道：“阿玖把我当三岁小儿？” 顾玖笑盈盈：“三岁小儿哪及阿芷这般可人？” 夏芷的脸噌地更红了，“莫要笑我啦。” 为了转移话题，夏芷主动说起别的：“阿玖，你是怎么和那位李照公子……” 明明是她主动说起这个话题，可她自己又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 第15页 夏芷问这个问题，纯粹是好奇。她重活一世，知道李照上辈子没娶过一个女子，孤独终老。她还知道，是李照自己不愿娶的，无论太后怎么说，他就是不松口。 她想知道，究竟是何因缘，能让一个拥有那般坚定心智的人答应这门亲事。 顾玖想了一下，道：“你可能不知道，我父亲在我十一岁时，和徐大人交换了一个玉佩，名曰订亲，这件事只有亲近的人家知道。”她的表姨母，还是她母亲说漏嘴了，才知道这件事。 夏芷心想，这事我知道啊，上辈子还是李昭那个混人把已故的你迎为侧妃，可她现在得拿出不知道这件事的样子来，于是她的樱桃小嘴张得老大。 顾玖好笑，“阿芷不必如此惊讶。” 夏芷闭上嘴，清了清嗓子，催道：“那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啊，既然真正的徐府公子在，那我当然要遵父愿，守亲约，和真正的徐府公子成亲。”顾玖不疾不徐道。 “可……”夏芷无法说出自己心中的真正疑虑，皱着眉，“可……” “没什么可是的，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不是吗？”顾玖悠悠道。 是啊，阿玖这辈子还活着，就已经和上辈子大不相同，更何况亲事呢？夏芷反应过来，心里闪过一丝不安，那她这辈子呢，还会和上辈子一样吗？ 顾玖见夏芷不说话，问：“怎么了？” 夏芷回过神来，收敛心神，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反正太后已经召见过她，目前来看，一切正常。 她提起兴致，凑近顾玖耳边，小声打趣道：“那阿玖你以后可就得和李公子共度一生了？” 原来无论古今，女孩子之间都不会缺乏打趣异-性-关系的话。 可夏芷这个话刚好戳在了顾玖的点上。 这几天，趁着被秋嬷嬷管着，什么事都不能干，顾玖想了一下她和李照以后该怎么处。 之前筹谋定下这门亲事，她想的东西很简单，就一门心思朝着成功或失败的结果上去，这是一道选择题。 而怎么相处则是论述题，看似怎么答都可以，实则大有乾坤。上辈子，她交的答卷就很失败。 那时的她，信任地把父母留给自己的公司交到渣男手中，自己回家当家庭煮妇，当温柔小意的妻子，为他洗手做羹汤。 男主外，女主内，日子平淡而和美，公司的员工谁不赞一句神仙眷侣。 当时有人悄悄跟她说，她丈夫跟一个女人去开房，她还不信，说人家肯定是看错了。 现在想来，是真傻。 后来离婚时，渣男破口大骂，说他和她相处得很无聊，没有半点激情。她气得给对方泼了一杯咖啡。 是谁当初说喜欢平凡的家庭生活，喜欢她静静地袋子在他身边，喜欢吃她做的菜。 顾久心，父母给她起这个名字，是希望她能明白日久见人心，可惜她辜负了父母的一片苦心，被一个相识三个月就鲁莽结婚的渣男骗了。 而这辈子，她更甚，和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男人成亲。 但顾玖这辈子吃教训了，不要把感情轻易寄托在男人身上，爱自己永远要胜过爱别人，才不会成为一个容易受伤的女人。 再者，现在反省那段失败婚姻时，她发现，好像当时永远只有她一个人在使力，而不是双方努力。 所以呀，该怎么和李照相处这个问题，光她自己一个人想，没用。 顾玖假装害羞，轻拍一下夏芷的手，嗔道：“不说这个了，咱们说说赏花会吧。” 夏芷捂嘴嘻笑，没再抓着这个话题不放。 昨天，宫中送来了赏花会的请帖，红漪给的赏钱足够丰厚，所以轻松探听出，京中适龄女子都会收到该请贴。 很明显，这不光是赏花，还是赏人。 “说到这个，阿玖，”夏芷恳切道，“那天你可一定得去，我姐姐也要去，可是……我不想和她待在一块儿。” 她的姐姐，每天都要挤兑她。为了府上的颜面，她又不能和阿玖大吐苦水。 “原是如此，”顾玖实话实说，“我还想跟你说，我不去这个赏花会了呢。” “为什么呀？”夏芷急了，阿玖不去，她可就要跟在姐姐身后了。 她的继母去参加宴会从不带她，所以她根本不认识什么相熟的官家姑娘。 顾玖不好意思道：“我一个许了人家的，还去赏花会，那不惹人笑话嘛，到时她们都笑我怎么办？” 这很符合古代小姐的思维，没毛病。实则是顾玖懒得应酬。 不过现在不行。 说完后，顾玖随即坚定道：“可既然阿芷让我去，我一定会去的，到时我们在宫中相见。” 夏芷明显送了口气，甜甜笑道：“谢谢阿玖。” 夏芷这个女主，顾玖还是挺喜欢的。她的心思纯澈，是一个能温暖他人的人，顾玖想交这个朋友。 在书中，这场赏花会上，夏芷会受到她姐姐以及她姐姐几个朋友的奚落，可是顾玖一点也不担心，因为夏芷的女主光环杠杠的，太后亲自替女主打脸，当场颁布懿旨，把夏芷指给李承熙为妻，以后夏芷就是四皇子妃了。 听了夏芷的话后，顾玖才感受到，原来，看似乐观的女主也有脆弱的一面。 她觉得自己不去的想法很不妥。朋友不是说说而已，应该一起面对任何场面。从前，她和闺密不也是这样吗？ -- 第16页 想到以前的闺密，顾玖心中闪过一丝遗憾。 既然如此，她就去亲眼看看这个经典的打脸现场。 赏花会那天。 顾玖提前进宫了，她提着亲手做的枣泥山药糕，前往慈宁宫，刚被嬷嬷引进门，就看到里面的人。 李照怎么也在这儿？ 作者有话要说：　　注：枣泥山药糕，红楼美食之一。 玖玖说，她做枣泥山药糕时，想起了收藏，大家记得收藏哦~ ☆、心机九 顾玖收敛心神，低头恭敬地想太后行礼，嘴角却噙着明显的羞笑。 太后现在见到顾玖就欢喜，“快起来，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说完这句话，她轻拍脑门，像是现在才想起似的，“来，阿玖，这就是照儿。” 又对李照说：“这就是顾府姑娘，阿玖。”未尽之意明显，也是你未来的妻子。 两人相互见礼。 顾玖今天穿着一身淡绿翠纹裙，清雅至极，亭亭而立，仿佛沾染了春天枝头嫩芽的生机。 她屈膝行礼时，旁人只看到她嘴角含笑。 李照的话还是很少，说完打招呼的话就有静静坐在一边。 太后深谙李照这性子，于是便拉着顾玖说话：“阿玖今日怎么来这么早？” 顾玖拿出餐盒里的枣泥山药糕，“这是臣女亲手做的枣泥山药糕，太后您尝尝。” 在顾玖进慈宁宫前，就有嬷嬷专门来试过毒了，所以能拿到太后跟前的东西，都没问题。 “哦，哀家看看，”太后拿起一块只有后世一元硬币大小的糕点，仔细端详一番，外表通体雪白，上面还有花纹，点点头，放进口中，入口清香，咬下去先是粉粉的，而后是软糯，层次感十足。 太后不禁赞道：“好吃，哀家从没吃过这么合胃口的糕点。” 顾玖对灵泉水还是很有自信的，“太后娘娘喜欢就好，正所谓春日宜省酸增甘,以养脾气，大枣和山药都是味甘之物，又极好克化，想来是极其适合这个时节食用，臣女就做了一些。” “你这孩子，太有孝心了，”太后笑得合不拢嘴，“女孩儿就是会疼人。” 顾玖羞涩一笑。 可不就是有孝心嘛，她也不是随便给谁都送灵泉水的。 顾玖主要考虑到，太后在这书中，处理事情一直都是秉公无私，对女子也很好。 圣上登基前，京中曾发生过一场恶战，顾家人也是在这场恶战中丧命，不少军士战死，所以城中多出不少寡妇，是太后每年都会派人查看寡妇们的生活，并且赏赐一些东西下去。 想来不少人希望太后能长命百岁的吧，太后的身体好，对顾玖也只有好吃，并无坏处。 “阿玖可愿给照儿尝一块？”太后朝顾玖眨了眨眼。 不怪太后带头打趣，李照性子变得愈发沉郁，她是真怕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打一辈子光棍。现下有未婚妻了，她希望这小两口能好好培养感情，不要像她和先皇那般…… 顾玖如果是个地地道道的古代姑娘，肯定早就想钻进地缝里了，可惜她不是。 顾玖还得装一下，做出低头、垂眸、羞笑三连。 顾玖的声音轻轻的，“臣女已将糕点献给太后，自是由太后处置。” 于是，李照便从太后口中分得了一块枣泥山药糕。 女子的一口大小，对于男子来说，像是塞牙缝的。 可味道，却意外的好。 李照不由多看了顾玖一眼。 恰巧，对上了顾玖的眼睛。 顾玖可以向天保证，这个对视真是意外。她只不过转个头，就刚好触上李照的目光。 男子的目光还是和上次那般，冷冷的，不知是不是因为吃人嘴软，神情到时没有那么严肃了。 待时间差不多了，顾玖便告退前往赏花会举办的园子。 太后差遣李照送顾玖出去。 很明显，顾玖不能拒绝。 大凌朝的男女大防并不严重，他们一对订婚男女一起走，而且身边还有仆从，也并不会惹人非议。 仆从们也很有眼色，并不凑上前来。 顾玖默默走着，她已经做好了一路沉默的准备。 没想到，这回李照竟主动和她说话了。 “你做的糕点很好吃。”清清冷冷的声音，像山间冷泉流过山石那边，清凌凌的。 顾玖诧异，用余光看了李照一眼，“谢谢。” 李照那头又没再说了，好像气氛有点尴尬，顾玖正想找点话题，李照那儿又说话了。 “我前两天碰到李昭了。”李照的声调没有什么起伏。 顾玖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所以她选择按兵不动，看李照怎么说。 “他还留着你送的荷包，说是你亲手绣的。”依旧是简短的一句话，可信息量却很大。 从殿门到慈宁宫的宫门，这条道并不算长，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宫门的门槛处。 李照却并未停下。 这是翻旧账，还是要她给个解释？ 顾玖摸不准李照的意思，但她也不怕，用平常柔柔的声音问：“敢问公子，可见到了那个荷包的样子？” 李照点头，“见到了。” “绣得好看吗？” 这回轮到李照不明白了，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回答：“很好看。” -- 第17页 “那就对了，”顾玖面上闪过羞赧之色，低低道，“我从小就不善女工，家人也从不逼我绣花，所以……所以绣得好的，定不是我所做的。” 李照听到这个回答，意外想笑。 他的笑点很高，平时无论李承熙或小太监说什么趣事，他都没什么感觉。 顾玖的回答，甚是有趣。 李照的嘴角翘起，但只有短短一瞬，如果不是一直留心观察，不会察觉到他的变化。 顾玖自然不知道。 李照没再说下去，好像这件事已经揭过去了。 两人走得再慢，现下也走到了一条岔路口，李照没再送。一来，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二来，大路上宫人多，人多口杂，即使是未婚夫妻，姑娘家的名声还是要顾的。 李照招来太后派来的嬷嬷，“你们跟着顾姑娘，离近些。” 顾玖行礼：“多谢公子。”说罢，带着好些宫人走了。 女子的背影渐渐变小，李照恢复成往日面无表情的模样。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宫中生活十几年，靠直觉好几次避过先贵妃挖下的坑。 而这次，直觉告诉他，这个只见过两面的女子心机不浅。尽管她看起来清秀娴静，尽管她的一举一动都是大家小姐的风范，可不知为何，他总是能感觉到她的——不同。 她费尽心机嫁给自己，李照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可图的。 他的人生，早就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不是吗？ 想到那个改变他人生的女人，李照讥笑。 可是顾玖和那个女人不一样，顾玖藏着的心机，他好像不讨厌。她就像是灯会上的谜，只露出一小部分的谜题，让你忍不住想探索，想知道谜底是什么。 后宫中的女人啊，哪个没有心机，就算是太后，也是有的。可让他厌恶的，只有那个女人，现在，多了一个男人。 李照瞥见旁边小路不远处树下露出的鞋子，紫色，除了那个无时无刻费尽心机炫耀自己身份的sao包，谁会穿。 李照轻蔑一笑，转身回去。 顾玖都是走人多的大路。很多小说里，赏花会这种场合，小路或者树林都是事件高发地带，像什么私会啦、偷qing啦，顾玖可不想“以身犯险”。 平安无事走到赏花会的园子里，顾玖算是最早到的一批，她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正好可以看到进来的人。 看到熟悉的鹅黄色衣衫，顾玖站起来，定睛一看，果真是夏芷。 “阿芷。”顾玖朝那边招了招手，声音不大，恰好能让那边听见。 夏芷眼睛一亮，跟前面的夏茵说了什么，就哒哒跑过来了。 夏芷背着她姐姐，不知道夏茵的表情到底是如何变换的，顾玖却是面对着夏茵，正好看到了夏茵毫不掩饰的厌恶。可能对方顾忌到这是公众场合，也很快收敛起表情。 或许是顾玖的目光太过强烈，夏茵看了过来，碰上顾玖直直看过去的目光，夏茵马上移开。 “阿玖！”夏芷已经小跑到顾玖身边，她很欣喜，跟刚才走在夏茵身边的表情，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顾玖牵着她的手，道：“我今天给太后娘娘送了点心。” “是我之前尝过的枣泥山药糕吧？”夏芷想起了那甜糯香软的滋味，咽了一下口水。 “对，就是那个。”顾玖一边答，一边看着夏茵那边的动静。 夏茵跑到了几个姑娘身边，她们明显是认识的模样。不知夏茵说了什么，那几个姑娘向她和夏芷这边看过来。 顾玖没有避过，而是微笑着朝她们点头。 对方几个估计没有料到顾玖会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有个姑娘明显是她们当中拿主意的，她率先回过神来，也朝顾玖点头。 然后和夏茵说了什么，就走了。她走了，那几个姑娘也跟着走了。 夏茵咬唇看向这边，虽然眼神中带着不忿，但也跟着走了。 好了，今天应该清净了，顾玖想。 顾玖在夏芷身边，夏芷当然注意到顾玖和那边的互动。 她悄悄松了口气，上辈子没有顾玖在，那群人直接过来嘲讽她，虽然只是言语上的嘲讽，没有什么实质伤害，可如果能不听，那当然是最好的。 而改变这件事的，是顾玖。 夏芷感激地看向顾玖。 顾玖指了指她看好的位置，“我们去那边坐。” 两人坐了下来，夏芷简单介绍了一下刚才那几个姑娘的身世背景，“她们去府中找姐姐玩时，总喜欢说我几句，今天她们没过来，真是太好了。”她吐了吐舌头，十分庆幸的样子。 顾玖推测，应该是那几个姑娘见到她，权衡了利弊，觉得在她跟前留下不好的印象，并没有太大的好处。 毕竟她日后是伯爷夫人，而她们家等级不够高，日后嫁的人家也未必够得着伯爷这个等级。所以才没敢过来。 “不说她们了。”顾玖笑道，“我们聊点高兴的事”。 谈谈今天的打扮，忽然说到最近京城的八卦，没过多久，话题又跳到旁边摆着的花，像极了她与闺蜜聊天，毫无逻辑，但又谈兴满满。 顾玖心下感叹，女孩子真是太好玩了。 正比较那种花最好看时，一个女声突兀插了进来。 -- 第18页 “你就是顾玖？”语气明显不善。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国古代名医孙思邈说过:“春日宜省酸增甘,以养脾气。” 今天的玖玖去参加宫中party啦，快来收藏一下支持她~ ☆、心机十 “你就是顾玖？”来人将顾玖上下打量了一番，嗤笑道，“也不怎么样嘛。” 与此同时，顾玖抬头，看见的是一个长得虎虎的姑娘。并不是说她不好看，小姑娘苹果脸，大眼睛忽闪忽闪，鼻子圆圆的，看这样子就知道，是个官家小姐，可是，她身上就有一种虎虎的气质。 比如现在，她叉腰朝顾玖瞪眼，毫不气虚。 顾玖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人。 夏芷在一旁忙小声告诉她，“这是文安侯府二房的孤女，叫刘启芳。” 一听到这个名字，顾玖微微瞪大眼睛，是她？ 书中被李昭搞大肚子的姑娘，就叫刘启芳，而且身份也对得上。 惊讶的不止是顾玖，还有夏芷。 她上辈子在太后宫中见过刘启芳。当时，刘启芳说有要事来面见太后和皇后，她本来要避开，可是太后让她留下来听听。 刘启芳当时的神奇带着兴奋和羞涩，一语惊掉在场的太后、皇后和她。 刘启芳说她怀了李照的孩子。 与今生不同，李照那时并无婚配，所以太后和皇后都很震惊。 叫来李照问话，李照却一脸冷淡地说自己从未见过刘启芳，对她所说的时间地点全无记忆，还有小太监作证。 刘启芳当时就傻了，愣在当场。 后来……后来是怎么样了呢，夏芷有点忘记中间的过程，只记得太后身边的嬷嬷回来禀告说，刘启芳自尽了。嬷嬷是附在太后耳边说的，所以具体的情形她并不清楚，太后只神情疲惫地和她说了那么一句。 所以，无论是顾玖还是夏芷，看向刘启芳的眼神，都很一言难尽。 “你们怎么都这样看着我？”刘启芳的眉头紧皱，上身朝后，显然是很不理解，也很排斥顾玖和夏芷的眼神。 “你怎么看我，我就怎么看你。”顾玖虽然同情这位刘启芳的遭遇，可是对方现在对她不善，她也不必摆出什么好脸色，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你……”刘启芳被噎了一下，气得不轻。这种性格的人有一个好处就是，她不高兴，会完完全全地表现出来，不会藏着掖着，顾玖一看她那快要冒火的眼睛，就高兴了。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对付杠-精最好的方法，不是吵赢他，而是让他不高兴。 顾玖没有理会刘启芳，依旧悠哉游哉地和夏芷说话。 “你敢和我比飞花令吗？”刘启芳抬起下巴，硬生生插进顾玖和夏芷的对话，简单来说，就是自说自话。 顾玖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干干脆脆说：“我不敢。” 刘启芳：明明答案是她想要的其中一种回答，为什么她自己反而憋屈得很呢？ 刘启芳本来是站着的，这样她就能居高临下地看着顾玖。 可她发现，好像场景和她想象的不一样，顾玖反而像主人家闲适地坐着，她倒像个丫鬟站着回她话。 不行，刘启芳走到椅子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顾玖和夏芷围着一张小圆石桌坐着。这张圆石桌只有三张石凳，适合关系比较亲密的两三人围坐闲聊。 刘启芳这一坐下来，就感觉到有点不自在。 她不想显示出自己的尴尬，只能找话，不，是找茬。 于是，刘启芳干巴巴地开口问：“那我们比作画？” 顾玖对刘启芳自坐自说的行为没说什么，毕竟这椅子桌子是皇家的。 听到刘启芳的约战，顾玖只想说，她不约。好好坐着不好吗，为什么要去比。今天出风头的，应该是那些想要嫁给皇室的姑娘。 顾玖坚定地拒绝：“不比。” 刘启芳：“那我们比作诗？” 顾玖：“不比。” 刘启芳急了，“这也不比，那也不比，那你想比什么？” 顾玖：“什么也不比。” “你是不是心虚？什么才艺都没有？”刘启芳气得想跺脚，她准备充分来到这里，可对方根本不接她的招，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没劲儿。 顾玖干脆地摇头：“对，我心虚，我没才艺。” 刘启芳：“……” “顾姑娘不会是瞧不起刘姑娘，才这样说的吧？”夏茵不知从什么角落蹿出来，笑着说道，可笑意却不达眼底。 夏芷皱眉，第一次不顾长幼，打断夏茵的话：“姐姐怎可随意污蔑顾姑娘？” 夏茵“啧”了声，“那顾姑娘为何不答应？” “顾姑娘这种不理睬人的做法，我倒是想起了，平时妹妹不也这样对我的吗？”夏茵状似好心地劝顾玖，“顾姑娘，我劝你还是不要和我妹妹走得太近，你看，这近墨者黑，小心学了她那不好的性子去。” 夏茵谈及夏芷，神情间的奚落藏也藏不住，就差指着夏芷明说了。 “你……”夏芷的小脸涨得通红。 刘启芳的心眼不大，却足够把眼前的发展看得明白。 她来找顾玖的麻烦，是因为对方要嫁她喜欢的人，她不忿。但她可没想着让别人把自己当枪使。 “你要找她的麻烦，就另外找个地方去。”刘启芳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今天这块场子是我的，约架请另开一场。 -- 第19页 夏茵没想到这个刘启芳那么不会说话，传出去损坏她的名声怎么办。 她目光闪了闪，生气道：“谁要找麻烦？刘姑娘可不要乱说话。” 刘启芳觉得这个女人虚伪得很，比顾玖还要讨厌。 “你不找麻烦，那你就走开，我现在要找麻烦，谢谢。”刘启芳现学现卖，把顾玖和夏芷刚才看她的眼神，就是那种一言难尽的眼神投向站着的夏茵。 夏茵：“……”现在找麻烦都流行明说出来的吗？ 夏芷都被这神展开惊了，不是刘启芳来挑衅顾玖的吗？怎么如今却是来挑衅顾玖的刘启芳和来挑衅她的继姐吵起来了？ 顾玖在一旁，倒是看得开心，就凭刘启芳把夏茵怼得说不出话来，她也不和刘启芳计较了。 “为何不能是近朱者赤？和无理取闹之人说话，那不是白白浪费光阴吗？”顾玖轻轻笑了笑，朝夏芷问，“阿芷，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好像她真的只是在和夏芷聊天。 夏茵在这里是待不下去了。 平时她还有一些小姐妹帮腔，可今天因着顾玖在这里，她们都不想和顾玖这个未来的伯爷夫人有过节，刚才她说破了嘴皮子也不肯挪步，只能自己过来讥讽一通夏芷。 夏茵脸色难看得很，挥一挥衣袖，快步走了。 她就是气不过，就算这是在宫中，她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夏芷春风得意。凭什么，凭什么夏芷比她长得好看，比她学东西学得快，比她交到身份地位更高的朋友。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夏茵气得把手中的手帕揉成一团。 而还待在原地的三人。 刘启芳想了想刚才顾玖说的话，反应过来：“你在骂我？你觉得我是无理取闹之人？” 那副怒目而视的神情，大有顾玖点头，她就和顾玖干一架的架势。 顾玖莞尔：“我现在不就是和你说话吗？我刚才可是一句话也没和夏茵说。” 刘启芳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确是如此。 她平静了，极其自然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正想开口和她们俩吐槽一下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夏茵，她突然想起，她和她们俩的关系，可没有好到可以一起在背后说人坏话的程度。 况且，她今天来，是找顾玖比拼的！ 刘启芳将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杯子里的水溅了一些出来，几点正好洒在了她胸前的衣服。 刘启芳皱了皱眉，一只拿着手帕的手忽然从旁边伸了过来。 “擦擦吧。”顾玖极其自然地将手帕递了过去。 这就跟现代看到妹子的裤子见红了一样，同是女性，不管之前有过什么过节，该给的姨妈巾一定会给。 刘启芳愣了一瞬，撇过头去，“才不用，我自己有。” 顾玖微微耸肩，“行。”那最好，她还不用白白给出自己的手帕。 几人说话间，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嬷嬷们换人了。 整个园子都有嬷嬷，只不过那些嬷嬷都站在不起眼的地方，如果不仔细看，你根本不会察觉到她们的存在。 刘启芳刚擦拭完衣服，正好有宫女上前请她们过去园子中央，“各位姑娘，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快来了，请诸位姑娘移步接驾。” 要面见太后和皇后，刘启芳自然也顾不得纠缠顾玖了。 几人一起走到院子中央，没过多久，太后和皇后就来了。 接下来就是行礼，寒暄什么的，才艺展示自然也安排上了。 “园子里备有笔墨纸砚，你们可以自行取用，作诗作画都可以，让哀家和皇后都看看咱们大凌朝姑娘的才华。”太后坐在上首，笑呵呵道。 底下站着的姑娘们心思都活络起来，如果得到太后和皇后的青睐，指不定能嫁进皇家呀。 所以太后一说解散，大家都散开，准备好好琢磨琢磨。 顾玖正想拉着夏芷走开，太后身边的寒嬷嬷就走到了她们身边，慈祥道：“两位姑娘，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请你们过去说话。” 众目睽睽之下，这番动作实在惹眼。 可顾玖和夏芷不敢不从，只能顶着不少人暗戳戳或嫉妒或羡慕或不忿的目光，走到太后和皇后面前行礼。 夏茵更是眼睛眨也不眨盯着夏芷走上高台。 上次一起进宫，为什么，又是她在太后那里有了姓名。 夏茵眼底闪过一片厉色，想起刚才在小路上不小心碰见的男子。 她冷笑一声，等着吧，她会让夏芷跪在她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解释一下，夏芷前世嫁给了男主李承熙，李承熙死了，她是寡妇，活到了七十多岁。而重生后，夏芷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她以为这辈子会和上辈子没什么不同。 而顾玖看的甜宠文，是夏芷和李承熙双重生的故事，是夏至的今生。她知道夏芷和李承熙会怎么发张，也知道书里配角的命运。 但她看的是书，所以书中人的前世，如果那本书没有说，那她是不知道的。 就像刘启芳，书中她只是一个炮灰，所以着墨不多，顾玖只知道她被李昭骗了，并不知道里面的隐情，而夏芷是知道前世的，所以两人会有信息差。 谢谢大家~求收藏哦~ ☆、心机十一 说起来，这是顾玖第一次见到皇后。 -- 第20页 在太后皇后和夏芷说话时，她装作不经意看了一下皇后的长相，长得雍容端庄，是个美人。面上扑了粉，仔细看的话，能看到眼角的细纹。 前世顾玖不差钱，所以美容什么的，从不吝啬，对保养也有一定心得。 到了皇后这个地位，保养应该能跟上。她就不操这个心了。 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太后皇后和夏芷的谈话上，她听到了一件意料之外但又是意料之中的事。 皇后：“承熙那边传回来消息了，依旧病重，依母后看，如何是好？” 太后想了想，“不如给熙儿娶个媳妇儿，冲冲喜？” 这两位，显然是在夏芷面前演戏。 按照书中的情节，男主特地写信给太后和皇后，他想娶夏芷为妻。 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男主面前，不存在的。 所以，婆媳俩现在是在给亲孙子\\亲儿子哄媳妇。 夏芷在一旁，听得心里直惴惴。 一方面，她希望这辈子四皇子能摆脱病逝的命运，另一方面，她又想，如果四皇子好起来，那她的身份，就不能像上辈子那样，作为新妇给四皇子冲喜了。 那她以后，该怎么办呢？ 太后和皇后再多的话也不肯说了，今天毕竟是举行赏花会，姑娘家很多。 之后，太后和皇后让顾玖和夏芷下去，又召见了另外几个姑娘，不过，与其他姑娘都是说了两句话就了事，相比之下，顾玖和夏芷算是独得宠爱。 顾玖和夏芷都没有争头彩的想法，交上去的作品一般一般，太后皇后看了大家的诗作画作，该赞的赞，该赏的赏，一场赏花宴圆满结束。 等到她们散场时，顾玖和夏芷走在一起，几乎是跟在大部队的最后面。 夏芷看了看周围，见没什么人，附在顾玖耳边悄悄说：“听说那个刘姑娘对李照公子有意思。” 她的音量很小，只有顾玖能听见，解释为什么刚才她不跟顾玖说这件事的原因。“刚才刘姑娘在身边，我不好与你说。但我也只是听说，具体的并不知道。” 顾玖给了她一个明白的眼神。 “等等！”刘启芳不知从哪个角落钻出来，又黏在顾玖和夏芷上来。 夏芷轻轻拍了拍胸脯，庆幸自己的话头及时止住了。 顾玖拍了拍夏芷的手背作安抚，转头道：“刘姑娘，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不管，我就是要和你一分高下。”刘启芳气鼓鼓的。 顾玖看着周围一眼，“咱们到马车上说。” 顾玖不喜欢拖泥带水，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和刘启芳说个清楚，以免日后徒生事端。 等到了宫门口，夏府的马车只剩下一辆，明显夏茵不等夏芷先走了。 “阿玖，我有空去找你玩。”夏芷显然对这样的事见惯不怪，在马车旁朝顾玖笑着挥挥手道别。 “好，每天来都可以。”顾玖挥手，目送马车走远。 刘启芳在旁边看到这一幕，语气闷闷道：“人家有姐姐，你干嘛要对她那么好？” “有姐姐又不耽误交朋友，”顾玖看了刘启芳一眼，先一步上了马车，掀起帘子，“上来吧。” 刘启芳咬了咬唇，大步跨了上去。 见自家姑娘和别人有事要谈，红漪识趣地坐到了外面。 所以顾玖自己动手给刘启芳斟了一杯茶水。 顾玖日前在家无事，想到以后马车是自己的出行工具，便改造起马车来，现在这辆马车，跟后世的房车也不差。等以后有时间了，她还打算造一辆空间更大的马车来。 她从马车壁上扭两下，放下了一张小小的四方桌，又低头从座椅下抽出暗柜，里面用棉花等物保温，放着茶水，点心则是在另外一个特地凿出孔透气的暗柜里。 刘启芳惊奇极了，没想到桌子还能那样放。她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还发现了几本书。 脚下是铺得柔软的毯子，背后是舒服的靠垫，这里的一物一什，看得出来是精心布置过的，比起家里恐怕也不差什么。 她感叹一句：“顾玖你这马车真不错。” 等说出了口，她才发觉自己好像不应该和顾玖这么说话，她可是要和顾玖决斗的女人。 顾玖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直接开门见山道：“你心悦李照？” 明明是疑问句，可语气却很笃定。 刘启芳一个激灵，刚喝进去的水都咳了出来，她背过身去猛地咳嗽了几下，随即耳朵红红地转过身来：“你……”你了半天没说出完整的话来。 “抱歉，害你呛着了，”顾玖挑眉，递过去一条干净的帕子。 这回刘启芳没说什么，收下了，随便擦了两下嘴角就捏在手里。 “你……你说……你怎么能这样说出来。”刘启芳撅着嘴，谴责地看向顾玖。她的两颊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咳嗽而变红，还是因为顾玖提及李照而面红。 “那你找我比这比那，是为什么？”顾玖气定神闲，笑着问她。 刘启芳翕了翕唇，犹豫片刻，下定决心道：“是又如何？”她挺直了腰杆，生怕顾玖看低她。 顾玖摇了摇头，依旧笑着：“不如何。” “可是你找我比，有什么意义吗？”顾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问倒了刘启芳。 刘启芳咬唇。 -- 第21页 “如果你想改变我要嫁给李照这件事，你要找的人不是我，”顾玖替她分析道，“最好的方法是去找太后、圣上或者皇后，你或者你的家人能说服他们，事情就成了，但这并不简单，因为懿旨圣令最忌朝令夕改。” “还有一个办法，你去找李照，跟他表白，让他心甘情愿娶你，或者威胁他，逼他娶你。到时自然有李照出面应对太后圣上，你就不用出面了。” 刘启芳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刚才她没听错吧，“你是在……是在告诉我怎么……怎么才能和李照在一起？” 她的手指指向她自己，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恍恍惚惚又云里雾里的状态。 顾玖安之若素，点头，总结道：“所以你来找我比赛，赢了又如何，改变不了任何结果，我输了，也不会向太后说不嫁了。我欣赏你争取的勇气，但你争取的方法错了。” 马车适时停了下来，顾玖掀开帘子，朝还在发懵的刘启芳道：“我到了。” 刘启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到了哪里？” 继而意识到什么，动作迅速到像有什么东西在追她似的，火急火燎跳下马车，连招呼都没打一句，就坐上刘家跟在后头的马车，走了。 顾玖轻轻地笑着摇摇头，“回府。” 坐到榻上歇了一会儿，也该处理一些事了。 “嬷嬷，府里有给徐府送过礼吗？”顾玖问道。 秋嬷嬷想了一下，“四年前，就是刚订亲哪一年送过年礼，后来因为……”她不再说下去，话里的意思屋里的人却都明白，顾府举办白事，那还会送人礼，平白让人说晦气。 “那次的礼单拿来看看。”府里的送礼收礼都会保存礼单，找起来也不麻烦，不一会儿，礼单就送到了顾玖的跟前。 顾玖细细一看，发现里面并没有李昭所说的荷包。 她便又问：“那次是谁去送礼？” 秋嬷嬷这次想也没想就答：“是姑娘的乳母之一，方嬷嬷带着人去送的” 顾玖放下礼单，“传方嬷嬷来这一趟，我有点事想问她。另外，那些跟着去送礼的人如果还在府里，也叫过来问问。” “是。” 自从顾府的几个长辈没了之后，秋嬷嬷和顾玖商量决定，将府里的奴仆打发出去大半，只留下年纪大的和对府里忠诚的。所以以前好多当差的人现在都不在顾府了。 先是问了两个跟去的奴仆，顾玖心里有了底，这才传了方嬷嬷过来。 没过多久，一个长得极其圆润的妇人走了进来，那个身材，真的是哪都圆圆的。用老人的话说，就是好生养。依顾玖说，是过度肥胖，不利于身体健康。 方嬷嬷喜滋滋地行礼，“姑娘好。”她还以为府里被秋嬷嬷把持，她再也没有出头的日子了，没想到，到底是从小喂大的姑娘，还是想起她了。 顾玖面上淡淡的，这个妇人一进门，眼珠子就滴溜溜地转，着实让人生不出好感。 “方嬷嬷，四年前，可是你带人送礼到徐府？”顾玖一边看礼单，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方嬷嬷皱着眉头，好半晌，才一拍大腿：“是呢，姑娘，老奴还记得，那次……”她不敢说下去了，那次定的人本来不是她，是她抢了另一个嬷嬷的差事去的。 她讪讪地笑了：“那次是差不多过年去送的。” 顾玖将方嬷嬷的停顿看在眼里，“你可还记得送了什么？” 方嬷嬷道：“礼单上都写着啊。” 顾玖轻笑，“那礼单上没有的东西呢？” 方嬷嬷愣了一下，绞尽脑汁，终于想了起来。 一想起来，就心虚了。他们家姑娘现在和那个假的徐家公子，已经没有关系了。她说出来，除了找骂，还能有什么。 方嬷嬷偷偷瞄了一下顾玖的脸色，恰巧和顾玖的眼神对上，她不敢再隐瞒，扑通一声跪下：“姑娘，老奴当时也是为了姑娘好，想让姑爷那边对姑娘多上点心，就从绣娘那里拿了一个寓意好的荷包，送给了徐公子。” 谁能想，人家徐公子现在摇身一变成了皇子，她家姑娘和没能攀上人家。 没错，在方嬷嬷心里，顾玖没抓住李昭简直可惜了。 顾玖和秋嬷嬷对视一眼，都从双方眼里看到了无语。 “你下去收拾一下东西吧，明天会有人带你到庄子上。”顾玖挥挥手，有两个仆妇上来拉着方嬷嬷走了。 一开始方嬷嬷还没反应过来，等看到仆妇上来押住自己双手，才呼天抢地：“姑娘！姑娘！老奴都是好心啊……” 仆妇费了大力捂住方嬷嬷的嘴巴，周围安静下来。 人出了院子，秋嬷嬷叹气道：“夫人念在方嬷嬷喂养姑娘一场，纵使她有点小心思，也没赶她出府，让她留在府里做事。没想到，她竟这么糊涂，拿姑娘的名声开玩笑。” 顾玖想了想方嬷嬷刚才的样子，没多放在心上，“把方嬷嬷放出去，反而要担心她做出些什么事来，还不如让她待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至少她做出了什么不合适的事，都在顾府可以控制的范围内。” 秋嬷嬷很赞同这个观点，也不执着于方嬷嬷的性子了：“老奴也是这般想的。” 她和顾玖感慨：“记得刚进府时，方嬷嬷不是这样的，顶多爱看热闹。都怪她那丈夫。” “怎么说？”顾玖没有关于这件事的记忆，问了一句。 -- 第22页 “她丈夫，趁着她长契住在府里做事，和她妹妹混在一起了，方嬷嬷有一次回去刚好碰到两人厮混的场景，方嬷嬷大闹，谁知连一岁多的亲生儿子也只认她妹妹当娘。”秋嬷嬷摇头，突然想起自家姑娘还是个未出阁的，她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老奴该死，怎么和姑娘念叨起这些事来了。” 顾玖忙上去握住秋嬷嬷的手，“无碍。”她上辈子还亲身经历过渣男呢，只不过，现在身边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些。 “但这些都不是方嬷嬷不守规矩、擅自做主的理由。”顾玖有一瞬间生出感同身受的感觉，但也只是一瞬间。伤害过你的人成为你讨厌的人，那你也要变成别人讨厌的人吗？ 顾玖不这么认为。 秋嬷嬷吩咐人好好看着方嬷嬷回来后，顾玖突然想起一件事。 “嬷嬷，府里的绣娘手艺可好？” 秋嬷嬷不解，“姑娘穿的衣服都是府里的绣娘做的，可是有什么不妥？” 顾玖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针脚细密，绣样精致，看起来很不错。 顾玖心下有了主意，吩咐道：“那就让她们做几个荷包，做得差点，要看起来像刚学刺绣的人做的，留几针，到时我自己补。” 作者有话要说：　　呀，玖玖说，她快要送礼物了，一点也不紧张，大家收藏一下，让她多送几次哇~ 今天是个大肥章，来求个预收呀~ 《奸臣败家女在线散财》 秦颜开最大的乐趣是看着银行app上日益增加的存款数字，穿到古代，最大的乐趣变成坐在堆满金银财宝的私库外笑。 可偏偏，绑定了一个天杀的散财系统。 她爹凭本事赚的钱，她大手大脚花钱？秦颜开：不可能! 这样的后果是：全家倒霉。她摔了个四仰八叉，她爹走路踩着果皮摔了个四脚朝天，她娘……算了，不说了，呜呜呜，太惨了！ 秦颜开：我花！我花还不行吗？ 于是，为了不让自己变成穷光蛋，秦颜开只能一边花钱，一边赚钱。 顺便交了几个好朋友、帮她爹洗白奸臣之名、替哥哥们找到了能为之奋斗一生的职业……哎，怎么还有个爱说教的严肃脸小王爷粘在她身上？ ☆、心机十二 东大街。 一辆马车行驶在街道上。 马车上的小太监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店铺，店铺门前正停着一辆挂着府牌的马车。 他朝马车里的人道：“公子，是顾府的马车。” 李照正在闭目养神，听闻此言，睁开眼睛，想了想，还是掀开车窗的帘子。 此时马车已经差不多行驶到店铺，李照这一掀，刚好与出门的顾玖对上眼睛。 李照只是想看一下，没想到这么巧。 “停。” 顾玖也挺惊讶，她只是出门巡视一下铺子，顺便考察一下京城的市场情况，看看适合再开些什么买卖，谁能知道，碰上了李照。 “公子也出来逛逛？”顾玖和李照见礼。 她看了看马车行驶来的方向，那一片正是官员们的居住地，若有所思。 李照没多解释，只是简单“嗯”了一声。 他出来，是听从太后的话，去给那个不认自己的生父送东西。 想到刚才的冷遇，李照心里冷笑，那个人还真以为自己稀罕去那里？不，他一点也不稀罕。 送东西只是为了让太后放心，让某些人堵心。某些人不开心了，他就开心了。 但这种事，没必要说出来。 简单寒暄完一句，两人之间出现一阵短暂的沉默。 李照清清嗓子，“顾姑娘这是来买东西？” “只是随便看看，”他们俩的关系还没有到可以查看对方资产的地步，所以顾玖不欲多谈，岔开话题道，“公子来得巧，我正想给公子送点东西。” 李照平静的眼神多了一丝波动，语气却还是淡淡的，“送东西？” 顾玖理所当然道，“是啊。” 她走到马车前，让红漪上去帮她拿个木盒，借着帘子，她打开看了一下，看到荷包绣的图案，手微微一顿。 怎么偏偏是这个鸭子图案的？她明明记得，装进去的是竹子图案的才对 。 顾玖回头看了一下，李照依旧在原地等着，连站立的姿势都没有变，察觉到顾玖的视线，他还望了过来。 不管了，先送吧。反正绣得也不好，估计李照也不会戴出来，既然如此，也不必多费心思。 顾玖合上盖子，笑着走回李照跟前，把盒子递过去，“这是送给公子的。” 李照背在身后的手微微一动，迟疑了一下，才伸出手接过木盒，轻声道：“谢谢。” “不用。”要是平时，顾玖可能会叫李照直接打开来看一下。礼物嘛，当着送礼人的面看，更能体现送礼人的心意。 可是这次，她不想。 不知绣娘是如何理解她所说的“做得差些”，绣出来的鸭子滚圆滚圆的，差倒不差，就是显得幼稚。 而且她错把竹子图案的荷包拿成了鸭子图案的荷包，哪能想到出这一趟门，刚好遇上李照。 顾玖摆出刻意练了挺久的低头角度，羞涩道：“公子回去再看吧。” 李照：“好。”喉-结微微滚动。 秋嬷嬷走到顾玖身边，给李照行了一礼，“姑娘，公子，四皇子的婚事定了，夏家二姑娘被指给四皇子做皇子妃，传圣旨的公公刚回宫。” -- 第23页 顾玖一点也不惊讶，这是书里的情节。 倒是李照的眉头皱了一下，“顾姑娘，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顾玖不明白，听到人家李承熙和夏芷成亲，他有事？ 但顾玖是个有分寸的人，好奇心也不高，她面上不显，笑道：“好，公子路上小心。” 李照点头作回应，走到马车旁，又回头，想了想，还是举起手里的盒子，说了一句：“多谢。” 顾玖摆出无懈可击的微笑。 等到马车走远了，顾玖刚回头，就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在眼前放大。 “刘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刘启芳装作若无其事，收回停在半空的手。 她心虚地咳了咳，眨眼道：“这条街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我来逛街，不行啊？” 顾玖好笑，“行，当然行，你慢慢逛。”说完就要走。 “哎，你等等，”刘启芳拦住顾玖，欲言又止，终还是说，“我有事想和你说。”她侧过脸，不和顾玖对视。 顾玖没拒绝，看了一眼周围，“在这里说？” 刘启芳也意识到在大庭广众下说不妥，改口道：“我请你去酒楼。” “行。”顾玖干脆利落地答应了。她算是看懂了刘启芳的性子，有时候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两人来到酒楼的包厢，顾玖等着在对面揪手指的人先开口。 刘启芳纠结半晌，叹了口气，“唉，我娘说了，让我死了那条心。” 顾玖明白刘启芳说的是什么，对面的人还在继续诉苦：“我家爹爹是庶子，既没有大伯那般在祖父那里的分量重，也不像三叔那样有能耐，祖父必定不肯替我向圣上说情的。” 刘启芳看向顾玖，眼神幽怨，声音低落，“你不用比就赢了。” 顾玖能说什么，她此时开口，说不定会被刘启芳认为她在炫耀，徒增仇恨值。 所以顾玖并不作声。 刘启芳泄愤似的，喝了一整杯茶水。 “不过，我很好奇，”她皱着眉头，似是十分不解，“你上次为什么肯教我怎么做？要是我，我一定不想让别的女子抢走我心仪的男子。” 顾玖：能为什么，爱得不够呗。 不过顾玖会那样和刘启芳讲，也是有足够的自信心的。 一来太后和圣上不会同意，特别是太后对李照的那股上心劲儿，估计李照不点头，她不会勉强李照。 二来，该是你的不会跑，语气藏着掖着，不如大大方方和刘启芳讲明白。 顾玖啖了一口茶，“不因为什么，我只是不想和你比画又比诗。” “就这么简单？”刘启芳不信。 “不然呢？你非拉着我，要是我不和你分析清楚，我还能走吗？”顾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刘启芳回家后，嬷嬷在母亲面前告了她一状，她已经挨过训了。 听到顾玖这样讲，她也知道是自己太过心急，无礼在前。 “那我请你吃饭好啦，就今天这顿，你不许拒绝，要是拒绝了，以后别说我赖账。”刘启芳故意凶巴巴威胁道。 顾玖挑眉，“那可是你说的。” 顾玖故意岔开话题成功，心情大好，点了一大桌子菜。 刘启芳就眼睁睁看着这张桌子一点点被菜填满。 “刘姑娘不会舍不得吧？”顾玖打趣。 刘启芳嘴硬道：“当然不是，你尽管点，我还会骗你不成。” 实则内心如割肉一般疼，嘤嘤嘤，这个月的月钱没了。 顾玖装作没看见刘启芳心疼的眼神，每道菜都尝了，而刘启芳为了不让自己的钱白花，吃得那叫一个起劲。 等到她吃到八分饱，看向顾玖，对方已经放下筷子在喝茶了。 娘亲说，顾玖肯和她说那样的话，应该是个磊落的人，让她和顾玖好好相处，留个心眼儿看看顾玖做事的风格，说不定还能交个朋友。 刘启芳忿忿地想，顾玖当然是个磊落的，看她当着自己的面点菜点得多欢，都不屑于客气一下。 顾玖在刘启芳面前反而自在得很，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和小伙伴打打闹闹的氛围。 顾玖使了个眼色给红漪，红漪从小待在顾玖身边，当然明白顾玖的意思，先悄悄退了出去。 等到两人在楼下分别，顾府的马车驶出一段距离，被派去结账的小丫鬟向刘启芳回禀：“姑娘，掌柜的说，帐已经结过了。” 刘启芳眨了眨眼睛，“结过了？” “是啊！”小丫鬟自觉占了大便宜，笑道，“掌柜的说，应该是与姑娘一起进包厢的那位小姐身边的丫鬟。” 刘启芳听后，既懊恼于自己没有先一步结帐，又有点开心自己的小钱钱暂时保住了。 顾府的马车已经成了一个小点，刘启芳咬唇，顾玖人还是不错的嘛，下次等她存多点月钱，再请她吃一顿好了。 与此同时，李照正在慈宁宫询问李承熙的事。 太后言之凿凿说承熙病得很重，可依照他对李承熙的了解，如果他真的不好，是断不会耽误一个姑娘的终身。 李照心下有了判断，不再多纠缠，“太后娘娘，照儿告退。” 回到寝宫，李照这几个月提着的心终于放了大半。以前李承熙名义上是他的侄儿，可两人实际相处却像是好友。 如今，他们不再有亲戚关系，可他相信，他和承熙之间不会变。 -- 第24页 不经意间瞥到桌上的木盒，李照想起来，这是顾玖方才送他的。 他们已经订亲，送点东西很正常，以前大皇子没成亲前，也经常拿点东西出来炫耀，说是未来皇妃送的。 那时他们几个比大皇子小的家伙，都很好奇。 如今到了自己收礼物，李照的手举起，犹豫半晌，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 是个荷包。 李照修长的手指抚过上面的图案，神情有一瞬扭曲。 从小被宫里绣娘养得极高的眼光，在这一刻，只想当作没看过这个荷包。 他是真的相信李昭拿出去气他的荷包，不是顾玖亲手绣的了。 而被腹诽的顾玖，回府后，琢磨起去夏府看望一下夏芷的事。 夏芷订亲，她得上门恭喜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　　玖玖：礼物爱要不要。 李照：要要要！ 求收藏~你收藏，我收藏，玖玖每天都出场~ ☆、心机十三 顾玖带着自己做的小点心上门，夏芷笑着过来迎她，“阿玖，你来了。” 夏芷的眼底有淡淡的青黑，顾玖挽着她的胳膊，“你最近很累吗？” 夏芷无奈点头，“你知道的，四皇子那边……得快点，所以要在一个月里完成六礼，还有嫁衣这些，宫里派了嬷嬷过来帮忙，不然靠我的继母……” 夏芷没说下去，顾玖了然，“那你吃些我带来的点心，不管怎样，都得好好吃饭睡觉，新娘子得以最好的状态见夫郎。” 夏芷脸一红，轻轻扭了顾玖的胳膊一把，“你再打趣我，到你出嫁的时候我就不帮你啦。” “好好好，”顾玖忙拉住顾玖的手讨饶，“不说了不说了。” 刚过一个转弯，迎面碰上夏茵。 两人立即敛住笑意。 长幼有序，夏芷主动打了一声招呼，“姐姐。” 夏茵哼了一声，冷笑着凑近夏芷和顾玖，用只有她们俩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不就是嫁个临死之人嘛，有什么好高兴的。” 说完，连个眼神都没给她们俩，抬着下巴走了。 顾玖：妹子，你这话可说错了。人家嫁的是未来圣上，还是两情相悦的那种，不值得高兴吗？ 然而天机不可泄露，顾玖只能摇了摇头，怕夏芷因此伤心，转移话题，“阿芷，我们去你院子里吧。” 夏芷已经习惯夏茵的冷嘲热讽，今天这样算轻的了。 她还明白自己要走的路，果断把夏茵抛之脑后。 从夏府回来后，顾玖没再去打扰夏芷。 “姑娘，这个东西是做什么的呀？” 红漪指挥小丫头搬运一堆东西进院子，这是根据顾玖前几天画的图纸做出来的，又是管道，又是锅什么的，顾玖亲自组装好。 “等下你就知道了，”顾玖卖个关子，“来，把你们摘的花拿出来。” 打开锅盖，在隔片上放上花瓣，隔一阵子，就有一滴滴的液体从管道里流出来，递进小瓷瓶里。 红漪和其他几个小丫鬟嗅了嗅鼻子，“好香啊！” 没错，顾玖做的东西就是纯露。 利用蒸馏萃取含有精油的水蒸气，冷却后形成液体，就是纯露。 顾玖上辈子有段时间，喜欢捣鼓手工制品，像手工肥皂、自制面膜、自制精油什么的。 自己摘芍药、玫瑰、积雪草等等，放进买来的蒸馏设备，当时她还好奇蒸馏设备到底是怎么运转，特地拆开各个部件看了一下，后来没装回去，又买了一个。 之前把京城逛了个遍，顾玖没发现有卖这玩意的店铺。 她心里有了打算，想试一试。 正巧碰上夏芷要嫁人，顾玖苦恼要送什么东西，一想，纯露挺合适的。 女子大都喜欢香香的东西，纯露不仅香，还有柔润肌肤的作用。 新娘子得有个好状态，正好让夏芷试试新品。 一整天，用来制作精油的小院子都飘着花草的香味。 顾玖挑了一瓶月季纯露和桃花纯露，附上使用方法，放在一个盒子里，让秋嬷嬷明天亲自送去。 顾玖当天晚上就用了，不过她用的是添加了灵泉的纯露，香香的，很滋润，顾玖很满意。 送给夏芷的纯露没有添加灵泉，并不是她不舍得，而是夏芷估计是第一次用纯露，得先看看夏芷那边有什么反馈。 万一夏芷不喜欢这两种花香，那不是白白浪费了灵泉。 沐浴后，穿好寝衣，顾玖坐在踏上晾头发。 红漪端着羊奶喜滋滋地走进来，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了。 “姑娘，奴婢洗完澡了，滴了纯露，感觉浑身都香香的，跟平时完全不一样。”红漪凑到顾玖身边臭美道。 顾玖制作完纯露，留下来一丁点剩余，让红漪做主，分给今天帮忙的小丫鬟，不过不是白拿的，每个人用完都得说说使用感受。 顾玖莞尔，“其他人呢？” “就没有说不好的，”红漪回味起洗澡时的滋味，笑得更甜了，朝顾玖眨了一下眼睛，“我给红缨的洗澡水也滴了一下，等下姑娘不妨也问问她。” 红缨平时不爱涂脂抹粉，不爱梳妆打扮，简直比直女还直女。她参与进抽样调查也不错。 顾玖喝完羊奶，红缨刚好进屋。 她朝顾玖行礼，顾玖问：“红缨，你觉得纯露如何？” -- 第25页 红缨扯了扯自己的衣服，语气平肃中透着乖巧，“奴婢感觉，挺舒服的，平时洗澡后，皮肤有点紧绷，今天就没有。” 红漪插话：“是吧是吧，姑娘，奴婢都说了，真的很好用。” 红缨瞪了一眼红漪，红漪一点都不怕，朝红缨扮了个鬼脸，拿着空碗出去了。 顾玖摇摇头，并不担心这两个小丫头会因此吵架。红缨和红漪从小一起长大，说是情同姐妹也不为过，只有最亲近的人，相处起来才会这般。 春季正是鲜花盛开的季节，顾玖吩咐红漪带着小丫鬟们每天收集花草制作纯露，并及时存放到地窖里。 当牡丹纯露进入到制作排期时，四月中旬到了，这意味着夏芷的婚期近在咫尺。 夏芷成亲当天，顾玖到夏府贺喜。 大凌朝的婚俗有一条是，新娘子得由一个交好的小姐妹，送到男方婚房里。 当时夏芷问顾玖愿不愿意，顾玖答应了。 “阿芷，我来了。”顾玖今天穿着一身锦绣双蝶钿花裙，既喜气又不会抢新娘子的风头。 踏进房里，只见夏芷坐在梳妆镜前，嬷嬷正在替她绞脸。她不能起身，只能伸出手，笑道：“你可来了。” 顾玖上前握住夏芷的手，细细打量夏芷今天的皮肤状态，赞道：“阿芷昨晚休息得不错。” 夏芷脸颊浮起一抹绯红，“多亏了阿玖送来的纯露，我每天都用来洗澡洗脸，感觉皮肤都滑了不少。” 顾玖特地嘱咐过秋嬷嬷，记得让夏芷给她写使用感受。夏芷后来传话给她说，喜欢桃花纯露。 后来顾玖送了她一瓶加入稀释灵泉水的桃花纯露。 “上次我送你的桃花纯露用完了吗？”顾玖在一旁陪着夏芷。 夏芷想摇头，意识到自己还在绞脸，有止住动作，笑道：“没呢，你不是叮嘱过我，这一瓶很珍贵，让我省着些用吗？” “让你省着些用，并不是不用。”小丫鬟搬来凳子，放在夏芷的旁边，顾玖坐下来，侧坐着就能和夏芷聊天。 寒嬷嬷是太后娘娘特地派过来伺候夏芷今天出门的，她见夏芷和顾玖聊得来，心里也高兴得很。 她心想，太后娘娘知道夏姑娘和顾姑娘关系这般好必定高兴。 等忙完了四皇子的事，接下来就该忙李照公子的喜事了。 “吉时到！” 外面一阵炮竹声响起，顾玖陪夏芷留在房里，她听着外面的动静。 忽然，一阵喧哗声在房外响起，夹杂着不同人声，隐隐约约。 “四皇子来了！” 顾玖勾唇一笑，书里的名场面来了。 男主李承熙突然出现在迎亲现场，让众人大吃一惊。女主夏芷从这一刻开始，走向与上辈子完全不同的人生。 她退到不易让人察觉的位置，把空间好好让给男女主。 门打开。 “新郎官来了！”喜娘的声音带着激动和欣喜。 顾玖看着书里的男主走进来，他果然如书中描述的那般，冷峻逼人，带着凛冽的气场。 或许是李承熙太过敏锐，察觉到顾玖的视线，他的眼神对上顾玖的打量。 顾玖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她可没忘记，自己也是这个世界的变数。 日后说不定还要被男主调查，还是低调些好。 视线转移，顾玖自然看到了跟在男主身后的李照。 他应该是跟着李承熙来迎亲的，穿得比平时喜庆了些，却带着与生俱来的清冷，站在热闹喧嚣的人群中，让人一眼就看到了他。 顾玖朝李照笑了一下。 李照也看到了顾玖。 踏进这个房间的第一步，他就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婷婷身影。 看得出来，她今天精心打扮过，红宝石珠钗，红纹钿花裙，不比平时素淡的样子，衬得她娇柔艳人。 她还对他笑了。 她……这里这么多人，她不怕别人看到吗？ 李照移开目光，眨了眨眼睛，耳廓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微微泛红。 想起自己刚才没回应，不知道顾玖会不会失落，李照又赶紧抬起头寻找对方的身影。 她不见了？ 李照心中突然像空了一块，手不由自主握紧。 “新娘子出门啦！” 喜娘的声响像是突然在耳边炸开，李照突然回过神来。她是陪新娘子出嫁的，应该在新娘子身边。 果然，越过李承熙的肩膀，他看到了站在新娘子旁边的她。 李照缓缓呼出一口气。 顾玖扶着夏芷走出房门。 夏芷把她的手捏得紧紧的，手背都有红痕了，看得出来对方很慌乱。 “是四皇子。”顾玖隔着红盖头，凑到夏芷耳边，低声说道。 李承熙似有所感，回头看了顾玖一眼，又转回去，目视前方。 夏芷：“真的？” 顾玖回握住夏芷的手，“真的。” 之后，一直走到喜轿，坐进去，夏芷都没再说话。 顾玖看着喜娘把车帘放下，她才走到自己的轿子处。 按照习俗，她的轿子得跟在新娘子的后面。 刚坐好，就听见红缨冷冷的声音。 “你是何人？” 作者有话要说：　　顾玖：我去当伴娘 李照：好巧，我去当伴郎。 -- 第26页 今天也希望小天使们能收藏一下文哦~周末快乐~开学的小伙伴们注意防护啊~ ☆、心机十四 顾玖掀开帘子，看到一个小宦官，看起来有点眼熟。 小路子见顾玖都露脸了，忙舔着笑脸道：“奴才小鹿子见过顾姑娘，顾姑娘您还记得奴才吗？奴才是李照公子身边伺候的。” 顾玖点头，红缨这才收敛了外放的战斗气息，不过依然戒备。 “你来这里做什么？是李公子那边有事吗？”顾玖问。 前面的喜轿已经动了，所以顾玖的轿子也得紧跟着。 小鹿子一边走一边回话：“公子说让奴才过来您这边守着，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喊奴才去做。” 不管李照这一举动是出于什么目的，顾玖听到这话，心情大好。 既然小鹿子已经来了，她就干脆用了，不然还得让小鹿子多跑一趟回去。 “行吧，你就跟着我吧。” 小鹿子松了口气。 他家公子可真是愁死人了，人家顾姑娘送了他东西，他一点表示都没有，回礼也不送。 好不容易今天派他来顾姑娘身边，他可得替公子好好打听顾姑娘喜欢什么。 可是—— 小鹿子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的红缨，心想，顾姑娘身边的丫鬟有点吓人，怎么面无表情的？上次那个笑得好看的小丫鬟怎么不见了？ 一路上，他好几次想说话，都被红缨一个眼神憋回去了。 红缨皱眉，李公子身边的奴才忒不懂礼，怎么不看路，总是偷偷看她啊。 顾玖丝毫不知轿子外面的眉目官-司，她一路上都在想接下来的剧情。 男主李承熙已经回归京城，接下来应该进入了夺嫡部分，这个部分是剧情线的主体，要搞好多年。 不过这波及不到她身上。 顾玖收回心神，轿子适时停了下来。 顾玖把夏芷扶进喜堂，看着她和李承熙拜堂成亲。 “礼成！送入洞房！”喜娘嘹亮的声音响彻整个府邸。 喜房内，等所有人都出去了，只剩下夏芷、顾玖以及夏芷的贴身丫鬟时，夏芷说：“阿玖，快告诉我，你刚才都看到什么了？四皇子，他身体怎么样？”语气里满是急切。 顾玖知道夏芷这是慌了，安抚道：“我没见过四皇子，但所有人都叫他四皇子，想来应该不会错。” 顾玖回忆了一下四皇子的样子，“四皇子的脸色看起来有点苍白，但是走起路来不需要人扶，可能有伤，但不重？” 夏芷不能擅自掀开盖头，她得等到四皇子亲手掀开。四皇子正在和前院的客人应酬，嬷嬷刚才说要半个时辰后才能过来。 顾玖也要留在这里等到那时，才算完成她的送嫁任务。 “阿玖，我有点怕。”夏芷颤颤的声音从盖头里传来。 “不怕，”顾玖握住夏芷冰凉的手，开玩笑道，“难道四皇子是鬼不成？” 夏芷弱弱道：“有可能真是。” 顾玖哭笑不得，“咱们那么多人都在呢，而且我看了，四皇子有影子，行动也正常。要是你还是怕，那等一下，他来掀盖头时，你好好看看。寒嬷嬷也在，她从小看着四皇子长大，肯定不会认错，你也问问她。” 夏芷双手抓住红色的衣袖，发出闷闷的声音：“我知道了。”这和上辈子完全不一样啊。 顾玖在夏芷身边陪着，直至离开，夏芷都还有点懵懵的。 给点时间吧，顾玖想。 走出红绸飘飘的敬安伯爷府，顾玖一眼就看到了小鹿子站在顾府的马车前。 她慢慢走了过去，“你怎么还在——”话没说完，就看到李照从马车侧面走出来。 刚才她是直接走到马车前方，并没有料到另一侧马车边上有人。 “李公子，你怎么还在这儿？” 李照朝顾玖点头，“送你回去。” “不用了，这里离顾府很近。”顾玖不是客气，而是真的认为没有必要。 “顺路，上车吧。” 今天喜宴，李昭也来了，他一向很喜欢热闹，这种场面不出席才怪。 李照刚才特地留了个心眼儿，发现李昭一直都在注意内院的方向，刚才他在周围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 但谁知道，那种人会做出什么事来呢？ 顾玖一向，对方也是好意，便答应了，“好。” 一路无话。 顾玖进门前朝李照道谢，对方也是淡淡地应了声，好像真是顺路。 等到人进去了。 小鹿子看着他家公子欲言又止。 李照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小鹿子期期艾艾道：“公子，你都不和顾姑娘聊聊天嘛？” 李照皱眉，“为什么要聊天？” 小鹿子：“……” 见小鹿子嘴巴张合了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字来，李照牵了牵缰绳，轻轻“驾”一声，走了。 * “姑娘，宫中派人来了。”红漪火急火燎走进来。 顾玖已经装扮好，不疾不徐应了声，走出去。 今天是办纳采礼的日子。 因着顾府家中无长辈，太后还特地派寒嬷嬷过来问了顾玖要怎么做，需不需要她那边请个德高望重的国公夫人来。 顾玖婉言拒绝，说是在祖父祖母父亲母亲的牌位前进行就好。 -- 第27页 实则，顾玖是希望，这场婚姻，她自己做主。 “李公子。”顾玖和李照见礼。 李照应了声，两人见面，如果顾玖不主动，李照一般很少出声。 官媒等人在走流程，其实好像也不需要顾玖和李照什么事，秋嬷嬷和寒嬷嬷倒是忙到飞起。 知道他等一下必定要去太后那里，顾玖便拜托李照：“李公子可否帮我一件事？” 李照侧头：“什么事？” “我做了些点心，拜托公子亲手帮我送与太后，”顾玖解释，“你知道的，吃食得谨慎些。” 李照抿唇，“可以。” 说罢，嘴唇动了一下，又不说话了。 等到官媒等人走后，红漪拿出一个木盒，顾玖交给李照，“我一直让红漪盯着，应该没问题。要不李公子你先尝一尝，如果没事，你再交给太后？” 李照似是没想到顾玖会想出这样的办法，他嘴巴微微翕动，最后点头，“行。” 顾玖这才打开食盒，里面都是些适合一口吃下去的小糕点。 李照看着花样挺多，随手拿了一块。 味道清香，也不过分甜腻，难得他想再吃，可是顾玖已经合上了盖子。 李照拿过糕点的手指摩挲了一下，小鹿子以为自家公子想擦手，忙递上手帕。 李照睨了小鹿子一眼，随便擦了几下，扔回小鹿子怀里。 清了清嗓子，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面前出现一杯茶，侧头一看，还是小鹿子。 “公子，是不是渴了，喝茶。” 李照深呼吸一口气，喝完了整杯茶水，把杯子塞回小鹿子手上，并扔了一个凉凉的眼神让他自行体会。 小鹿子神情无辜，心里直嘀咕：公子方才为何那样看我，渴了不应该给他水吗？ 小鹿子自诩眼力见儿还是不错的，搞不明白今天公子为何瞧着不太高兴，只好默默退到一边去。 李照被小鹿子弄得没脾气了，把想说的话咽回去。 罢了，等他们日后成亲…… 不对，他怎么想到那么远的以后了。 李照回神，让自己不再想下去。 顾玖把盒子重新盖好，等李照喝完水，把食盒递过去。 送到廊下，李照看了看今天有点猛烈的太阳光，回头对顾玖说：“不必再送。” 顾玖还真不想晒太阳，从善如流道：“好，那劳烦公子了。” 李照点头，踌躇一下，他突然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放在走廊的栏杆上，“太后给我的，我不适合，送给你吧。” 说完，也不看顾玖，直直走出去，一改往日的平缓走路速度，步子大了不少。 小鹿子看了看李照，连忙笑着朝顾玖行了个礼，小跑向他的主子。 等到李照一行人走了，顾玖这才拿起盒子。 秋嬷嬷甚是欣慰，“李公子看着不错。” “嬷嬷见过他几面，就说他不错，”顾玖摇摇头，会做表面功夫的男人多了去了，日久见人心，还得看以后。不过李照肯花心思做表面功夫，也算是及格吧。 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支玉簪。 女人家的东西，当然不适合他，顾玖合上盖子，递给红漪，“收着吧。” 天气渐热，花草茂盛，顾府已经不能满足顾玖蒸馏纯露的需求了。 她准备挑个庄子，花草多些的，专门弄纯露，顺便避暑。 等到问名、纳吉这些场合，需要她回来时再回来。 庄子上的生活很惬意，花草管够，她也把前世知道的一些古方口脂、自制胭脂、手工肥皂等等都试验了一遍。 和目前市面上的胭脂等物一对比，她发现自己做的东西还是很有市场的。打个比方，后世的口红那么多，各家主打的卖点不同，那么喜欢的人就会根据自己看中的来买。 顾玖已经想好了，她就主攻高端市场。女性的消费能力，特别是贵妇的消费能力，是大大的可以。 上次见到皇后脸上的细纹，顾玖心里就有了想法，只是当时还没成熟。 现在有了技术支持、产品支持，就可以开展下去了。 八月末，顾玖回到京城，带着庄子自产的绿色蔬果和自制的精油胭脂等物，前往敬安伯府，看望夏芷。 “阿玖，你可来了，”夏芷挽着顾玖的胳膊，亲昵道，“你去了那么久庄子，我在京城都找不到人说话。” 夏芷比之前圆润了一些，气色也好了很多，眉眼间满是小女儿的娇气，还多了一分嫁人后的妩媚，看得出来，她过得很不错。 顾玖打趣：“找不到人说话吗？那谁信上和我说，今天和四皇子游湖，明天要和四皇子出城，不能及时回信？” 夏芷的脸颊绯红，“我说的，行了吧？” 她圆溜溜的眼睛一转，捂嘴笑道：“说起来，今天李公子也来找伯爷了呢。” 李照，他也在？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求收藏~ 玖玖：我看到李照盯着糕点了，我就是不说~ 李照忿忿：夫人是坏人！ ☆、心机十五 李照过来应该是找李承熙的，就是没想到，会这么巧，顾玖一回京城，就碰上了他。 顾玖咬唇，装作羞涩样，“关我什么事？” 夏芷嘻嘻笑起来。 两人打闹着往园子里走去，说了些女儿家的悄悄话。 -- 第28页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不是日近黄昏黑夜降临，而是乌云压顶。 “唉，今年下了好多场雨，”夏芷抬头望天，“听夫君说，南方那边在闹涝灾。” 顾玖记得书中有过涝灾这事，所以特地吩咐庄子的管事，今年的所有粮食都不卖，好好收起来，还让佃户们也尽量不要卖粮。 “希望那边不会出事，”顾玖也跟着唏嘘了一句。这里是靠天吃饭的古代，一场涝灾或旱灾，极有可能闹出人命。 顾玖看了看天色，“阿芷，我要先回去了。” 夏芷也明白，下雨不方便，忙道：“行，我送你出去。” 两人刚走到前院的廊下，豆大的雨珠像不要钱似的，噼里啪啦打在地上，先是如铜钱般大小，几秒后整块地面都湿了，眨眼功夫，地面就积聚起大大小小的水坑。 “看来，上天让我留在这里蹭你们家的饭。”顾玖无奈笑道。 夏芷正想说“欢迎留下来”，忽见雨幕中跑来几道身影，鞋子踩到地上的雨，发出啪-啪的响声。 那几道人影很快靠近，是李照、小鹿子以及两个侍卫。 李照看见顾玖，愣了一瞬。 “顾姑娘，夫人，”他点头朝两位女人打招呼，“我今天是骑马出来的，雨太大了，还要在府里多叨扰一会儿。” 夏芷：“没事，冒雨赶路才不好。阿玖也留下来，等下完雨再回去。” 顾玖点头，“对。” 李照用眼角余光看向顾玖，许久未见，她好像和之前有点改变。只不过还未等他细细看出哪里不同，就被顾玖抓包了。 李照赶紧低头整理湿掉的衣衫。 顾玖心里好笑。李照每每触到她的眼神，就像一只受惊的鹿儿，也太羞涩了吧。 “李公子还好吧？”顾玖故意问。 李照清了清嗓子，“没事。” 几人正在说话，走廊另一头传来脚步声。 不是四皇子，还能是谁。 顾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李承熙的脸色看起来还是那样苍白，夏芷忙走过去扶着李承熙， 李承熙走到跟前，和顾玖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顾玖也没多动作，朋友夫，还是要避嫌的。 李承熙：“阿照，跟我去换身衣服吧。” 小鹿子用衣服为李照挡着雨，可惜没什么用，李照的衣服湿了个彻底。 李照朝顾玖和夏芷拱了拱手，跟着李承熙走了。 李承熙走之前和夏芷道：“夫人，难得你的朋友和我的朋友都在，咱们几人一起吃个放吧。” 夏芷自然答应。 等到他们彻底消失在转弯处，顾玖拍了拍胸口，像是被吓到了似的，“阿芷，四皇子平时也这么……冷峻吗？” 夏芷没看出顾玖在演戏，真情实感替自家夫君说话：“不是的，夫君他看着凛人，其实不难相处。” 其实她还想说，夫君待她很是温柔，只是她不好意思说。 顾玖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行，你说的都对。” 夏芷：“明明就是啊。” 顾及到顾玖和李照还要回去，晚饭提前了半个时辰。 这里实行分餐制，李承熙和夏芷自然坐在主人位，顾玖和李照分别坐在他们两侧，相对而坐。 顾玖一抬头，就能看见李照。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又默默移开。 这在旁人看来，就是两人不好意思。 李承熙的眼中闪过一丝探究，他忽然开口问道：“听夫人说，她是与顾姑娘在店铺中相识？” 顾玖心道，果然来了。 她方才听李承熙留饭，就有预感，李承熙可能要试扒她马甲。毕竟上辈子原主可是没了的，现在多出一个大活人，按照男主的控制-欲，少不得要审上一审。 顾玖笑道：“是啊，我那日刚好也想去看看珠钗，没想到那么巧和阿芷看上同一支。” 夏芷不明白李承熙为何突然对这件事感兴趣起来，也附和道：“阿玖还把那支钗让给了我。” “日后夫人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李承熙转头柔声道。 夏芷脸上一红，暗暗戳了一下李承熙的手，睨他一眼，那么多人在呢。 顾玖低头吃菜，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绝不当电灯泡。 等到已经成婚的两人打好眉目官司，顾玖已经把面前的一小碟菜吃完了。 夏芷看见，想起来道：“这些菜都是阿玖今天送过来的，夫君和李公子都尝尝。” 顾玖含笑应和：“都是夏天我看着长大的，摘下来时还带着露珠呢。” 李照默默吃完了，点评一句：“不错。” 顾玖正想如何不突兀地把自己活过来的事说出来，听到李照的话，回过神来，朝李照笑道：“李公子喜欢就好。” 李照点头，突然说：“庄子上应比京里凉爽些。” 顾玖一愣，不明白话题怎么转得那么快，不过，李照这话，倒是给了她一个机会。 顾玖脸上一副颇为赞同的模样，感慨道：“我出孝时生了一场病，醒来就感觉身体虚了不少，受不得冷，受不得热，这才去庄子上避暑。” 李承熙看向顾玖，“生病？” 随即看向夏芷：“夫人，我记得宫里送了许多老山参过来，等下顾姑娘回去，不妨让她带上一株。顾侯爷是我最尊敬的将军，我……” -- 第29页 夏芷握住李承熙的手，明白李承熙是在跟她解释为何送，“我知道。” 阿玖也是她的朋友，况且还是和在场的另一个男人订了亲的，她哪里会多想。 “阿玖都没跟我说，我不知道你生了病。”夏芷埋怨看向顾玖，似是不满她之前没告诉自己这件事。 顾玖摆摆手，“都过去了，现在好多了。” “说来也是奇怪，”顾玖秀眉微蹙，“我病得最重那时，自己都觉得自己挺不过去了，浑身轻飘飘的，忽然，感觉身后有一个大手把我推了回去，然后我就醒来了。” 顾玖小声道：“我不知道这是为何，但我想，应是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他们在帮助我。” 夏芷受到了触动，她自己就是重生的，明白那种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的感觉。 “定是侯爷和夫人他们在护佑你，”夏芷狠狠点头，“阿玖，你要好好活着。” 李照拧眉，似是在思考什么事。 李承熙若有所思，对夏芷道：“夫人还记得我们前不久去过的静山寺吗？” 夏芷：“嗯，记得，怎么了？” 李承熙：“静山寺不仅风景好，听人说，那里的菩萨很灵，夫人有空不妨和顾姑娘一起去看看，添一点香火，为顾侯爷和夫人来世祈福。” 夏芷眼睛一亮，她自己就是有前世的，说不定顾侯爷他们也会有下辈子。 她转头看向顾玖：“阿玖，你觉得呢？” 顾玖不知道李承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她不怕。 她到这个世界的原因，她也不知，既然没做过亏心事，不管是菩萨还是佛祖，她都不心虚。 “好啊！”顾玖欣然应允，“过不久，枫叶该红了，我们那时去可好？” 夏芷一口答应下来，“当然好。” 李承熙听着两人的对话，默默拿起茶杯喝茶。 上次，他同阿芷一起去静山寺，住持说了一句“再续前缘”，当时他心下大惊。 同住持交谈一番，住持字字珠玑，他以前不相信缘法，到了这辈子，才深觉，命运处处有玄机。 可见住持是个有本事的，或许可以借他看看顾玖身上有没有什么问题。 在天黑之前，雨终于停了，一道彩虹出现在京城上空。 顾玖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和夏芷道别。 李照骑着黑马，静静侯在马车旁边。 顾玖现在已经懒得同李照假客气，反正最后的结果不会改变，李照还是会送她回去。 别人帮你是情份，不帮你是本分。顾玖明白这个道理，李照的好意，日后顾玖会还他。 她笑着朝李照点头，放下帘子。 马车动了起来， 雨后空气清新，即使隔着帘子，顾玖也能呼吸到带着湿润气息的空气。 她深呼吸，嘴角露出一个笑。 她很期待静山寺之行。 * 九月，秋高气爽。 顾玖和夏芷也出发去往静山寺。本来李承熙和李照也会跟来，但出门前，宫里来了宣召，他们两人只能先进宫去。 “应是南方涝灾之事，”夏芷掀开帘子，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听夫君说，涝灾还在蔓延，圣上都急上火了。” 顾玖表示理解，因为有灾，她的贵妇会所也推迟了开业日期。 总不能国朝有难，百姓艰辛时，你还在京城大肆宣扬享乐主义，那她必定会给宫里的大佬留下不好的印象。顾家一向的好形象，可不能毁在她手里。 不过也好，有充足的时间装修，她的会所也能准备得更好。 静山寺果真如夏芷所说，是个风景秀丽的好地方。 袅袅檀香在殿外青鼎上升起。 顾玖顺着向上，看到了碧蓝的天空。 比起会腐朽的菩萨雕像，她更相信这亘古不变的天空。 “女施主，落地生根，安之即可。”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心机十六 说话的人是住持，一个头发胡子皆花白，他走过来，与顾玖见礼，顾玖也回了他一礼。 顾玖面上含笑：“大师，这话是何意？” 住持：“天机不可泄露。”他朝顾玖眨了眨眼睛，走开了。 顾玖并不在意，所谓大师说的是什么。 她只要坚持她自己所想的就好，无论如何，都好好活着。 “阿玖，我们进里面去拜一拜菩萨。”夏芷和旁边的小沙弥说完话，牵着小沙弥走过来道。 小沙弥长得虎头虎脑，咧开一口小绿豆牙，故作大人样：“女施主，里面请。” 顾玖和夏芷相视而笑。 拜完菩萨，吃完素斋，顾玖和夏芷到客院里休息，她们和李承熙李照说好了，等他们来接。 顾玖睡在榻上，此处空气清新，鸟鸣幽深，本应很适合午睡，可她却总睡不着。 顾玖干脆起来，走出去，发现一个小圆脑袋在探头探脑。 这不是一直陪着她们的小沙弥吗？ 顾玖朝他招手：“慧安，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慧安的小手指在纠结扭动，他扭扭捏捏道：“女施主，你要去玩吗？” 顾玖笑了，原来是想找人玩。 “你想去哪里玩儿？” 慧安眨眨眼睛，似是不确定，“后山有个幽静的地方，女施主要去那里吗？” -- 第30页 顾玖看着慧安的眼睛，“你确定？” * 一柱香后，顾玖拉着惠安肉嘟嘟的小手从客院出来，径直走在通向后山的路上。 林间有小鸟清脆悦耳的叫声，显得更为幽静。 小孩儿一会儿看顾玖，一会儿看路。 顾玖捏了捏他的小手，无声安慰。 到了一个凉亭，小沙弥道：“女施主，我去抓小鸟玩。” 顾玖点头，“去吧。” 红漪和一个小丫头跟在顾玖身边，连咽了好几下口水，一副紧张的模样。 顾玖装作在看风景，实则一直注意周围的动静。 忽然间，林中突然蹿出几个黑衣人。 一时间都向她这里袭来。 顾玖握紧藏在袖子里的小瓷瓶，正想拿出来时，一股风从身边刮过，她可以感受到身后多了一个躯体，而那具躯体的主人，正把手放在她腰间。 臭流氓！ 顾玖一个回头，就要把手里的东西泼在他身上，看见那张脸，愣住了。 “李照？” 李照一手握剑，一手扶住顾玖，眼睛耳朵都在注意周围打斗的动静，听到顾玖的惊呼，他立即低下头去，看到的就是顾玖那张溢满意外之色的脸。 她微微张大的樱-唇，眼睛比平时睁大不少。 “嗯，”李照问，“你没事吧？”手里的触感温热柔软，他意识到什么，触电般松开那只手。 顾玖没注意到腰间的变化，摇了摇头，“不是，你怎么在这儿？” 李照来不及答话，他眉头紧蹙，眼神微转，一个拨手，稳稳地将顾玖护在身后。 一个黑衣人冲破侍卫的防线，一剑刺来顾玖和李照这边，李照站在顾玖面前，抬剑挡住。 顾玖趁机从李照背后伸出手，把小瓷瓶的液体泼向那人脸上和脖颈处。 “啊！”一声痛苦的尖叫响彻云霄。 现场突然静了一瞬。 所有人都懵了，包括剩下的黑衣人。 还是顾玖和李照先反映过来，同时喊道：“抓人！” 侍卫们立马反应过来，继续和黑衣人搏斗。而那个倒霉的黑衣人，则被李照用藤条捆住。 红缨终于带着住持等人来到这里，有了红缨和寺里和尚的加入，场面瞬间逆转。 李照依旧在顾玖身边戒备，直到那几个黑衣人都被收拾好，用藤条捆住，他才将剑收回剑鞘。 顾玖蹲在被她泼汁液的黑衣人面前，黑衣人的手被捆在身后，无法遮住脸，可以看到，他脸上和脖颈处绿中带着红。 绿是汁液的颜色，而红，是皮肤的颜色。 顾玖勾唇：“说吧，你是来干什么的？” 黑衣人一脸痛不欲生，却咬紧牙关。 “还挺犟，”顾玖隔空指了指他脸上，“知道这是什么吗？毒药，你不说，半天就能毒发身亡。” 黑衣人眼中闪过慌乱，嘴唇动了动。 不想死就好，顾玖拿出一个小瓶，“解药在这儿，说不说随你。” 李照在顾玖背后，看着她和黑衣人说话。她这个样子，与平时的娴淑完全不一样，说话的语气也变了。 这是真正的她吗？ 顾玖丝毫不知李照此刻内心的考究，她就想审出，是谁要杀她。 黑衣人的眼神一直跟随着解药，显然，他的内心也不是很坚定。 “我说。”沙哑的声音透着对生的渴望。 “你不是死士？”顾玖知道他会说后，心里那块巨石落了下来，对这个问题更好奇。她看古代电视剧一直都有什么死士替主人刺杀某人。 李照的嘴角抽了抽。 那个黑衣人也挺无语，“不是，我只是被一个人雇来，假意要杀你。” “假装杀我？”顾玖皱眉。这是什么戏码？ “其他呢？”她继续问。 黑衣人：“那个人说，等到有个公子出现，就假装打不过，跑掉。” 显然，他现在知道了，雇主口中的公子，不是现在站在顾玖身边的公子。 “我也只是拿钱办事，”黑衣人终于低头，“求求你们了，把解药给我吧。” 顾玖唰地把小瓶子收回袖中，黑衣人眼睛睁得大大的，没想到顾玖如此厚颜无耻，言而无信。 “你……” 红缨瞅准时机，把一把草塞进黑衣人的口中。 “唔……”黑衣人想说不能说，害怕自己就这样没了命，满地打滚。 李照蹲下来，“你泼的是什么？” “我在庄子上发现的一种草，只要一触到皮肤，就会刺痒得很，不过没什么实质伤害，不用敷药，过半天就好了。” 顾玖说完，黑衣人猛然停下动作，不可置信。 这时，一个侍卫从密林中跑出来，他身上带着伤，鲜血染红了他的大半衣衫。 李照猛地站起来，“怎么回事？” “启禀公子，卑职追到那群人后，和他们打了一架，他们逃了。” 顾玖眯了眯眼：“还有一群人？” 李照沉着声把他所见的始末说了一遍：“我和承熙骑马来，远远看到山中有一群人行踪可疑，便悄悄到山下，沿着他们留下的痕迹跟上去。我和承熙兵分两路，他去寺中查看有无异样，我追查下去。” “看到你后，一个侍卫侦查到不远处有另一伙人，我们带的人不多，承熙那边分了几个，我这边只剩下几个，又担心你……” -- 第31页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改口道：“你们几个弱女子，所以就只派了一个人过去查看，其余都上去保护你们。” 顾玖明白了，问那侍卫：“那你有看到一个穿着明显不同的人吗？” 侍卫朝李照看去，李照点头，侍卫答道：“远远看到，不过他被人护在中间，又留下人断后，卑职无能。” 李照摇头，“不怪你，你下去治伤吧。” “是。” 李照又朝另几个侍卫招手，“把他们送到京兆府尹。”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另外几个黑衣人明白事情有变，要有牢狱之灾，忙大声求情。 侍卫们嫌吵，学着红缨，给他们一人塞了一把草。 耳朵顿时清净。 顾玖站在原地，凝神细思。 李照：“你最近有没有惹到什么人？” 顾玖也在想这个问题，“我一直都在庄子，见到的只有下人，没和谁接触。” 李照看了看周围，走近两步，“我有一个人选。” 顾玖：“巧了，我也有。”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说出那个名字。 “李昭。” “李昭。” 顾玖想了想书中李昭惯用的伎俩，还真有英雄救美这招。 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也陷入这样的陷阱中。 李照心里冷笑，这还真是李昭那个人可以做出来的事。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顾玖小声道，“难道他看上我了？” 李照一针见血，“有两种可能，一是看中你，二是看中你可以带给他的利益，比如袭爵。” 顾玖恍然大悟。 正所谓一代皇帝一朝臣，李昭现在是先皇十六子，圣上有自己的儿子，李昭没有任何继承皇位的可能。 李昭只是个光头皇子，没有职务，没有实权，圣上好像也不喜欢他。伯爷是爵位，可以传给下一代，还有食邑，怪不得他要吃自己这棵回头草。 顾玖无语。 她看起来那么好骗？ 回到寺院，顾玖一看就看到了夏芷、李承熙和住持，他们正侯在殿前。 夏芷一见到顾玖，马上跑到顾玖身边，上下查看一番：“阿玖，你没事吧？” “我没事，”顾玖安抚道，“你呢？” 夏芷：“我这里没有遭到歹人偷袭。”她的眉头紧皱，“那些歹人怎么会来找你呢？” 关于这个问题，顾玖看向李照，李照已经和李承熙、住持在一旁说起方才的事情经过。 “看京兆府尹的调查吧。”顾玖轻声道。 * 马车终于驶回城里。 顾玖坐在马车上，一闭眼就是李照低头看她的那副景象。 薄唇紧抿，眼神锐利，她甚至连他嘴角的那颗如铅笔点上去的小痣都能看清。 还有背后传来的体温，耳边的微微风吹，一切，好像定格在她脑海里。 “姑娘，到了。” 顾玖缓缓舒出一口气，不让自己胡思乱想，恢复成往日模样，走下车。 李照没有像平日那般迅速离开。 “公子还有什么话？”顾玖站在李照面前，笑着问道。 她又变成了那副娴静模样，李照抿唇。 “是……大婚之事。”李照背在身后的手紧握了一下，而后松开，“南方涝灾，不好大办。” 顾玖和李照的婚事定在十月中，距今不足一月。李照向太后求得恩典，让顾玖做主婚事。 顾玖点头表示了解，“听闻圣上欲让大臣捐银？” 有关银钱，风声总是传得很快。 李照没否认：“此时还在商议。” 不用问也知道，这件事不好办。先皇后宫奢靡，后又经历叛乱，国库不丰是板上钉钉的事。尽管这三年圣上极力让百姓休养生息，但让国库和百姓富起来，不是一时半会能办到的。 捐钱如割肉，捐一点没关系，若是让大臣们大出血，就难了。 顾玖送走李照，心里已有了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心机十七 “姑娘，三牲和瓜果都准备好了。”红漪进来请顾玖过去祠堂。 今天是顾玖的十六岁生辰。 此事并没有告诉宫里和其他人。顾玖只想安安静静地在府内，过个简单的生日。 秋嬷嬷也很是赞同，不过提出了祭拜先祖的建议。 顾玖一想也对，她用了顾家后人的身体，理应履行顾家后人的职责。 “我拿点纯露过去，母亲喜欢月季香，祖母喜欢桂花香，她们必定喜欢我做的东西，”顾玖从众多小瓷瓶中挑选出两瓶，放到红漪拿着的托盘上，“走吧。” 祠堂内，安静而肃然。 顾玖跪在蒲团前，诚心礼拜。 三拜后，顾玖直起身，看向顾家排列整齐的牌位。 她感谢这里的所有人。 如果顾家先人能听到的话，顾玖心里默默道，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保卫皇城，她才能有如今的安定生活。 谢谢你们好虎顾玖，她才能有机会再次重生。 谢谢你们留下秋嬷嬷等对顾家忠心的一干人等，让她可以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感受到温暖。 顾玖鼻头一算，险些落下泪来。 而跪在她后面的秋嬷嬷红漪红缨早已落下泪来。 -- 第32页 特别是红漪这个爱哭鼻子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难为她还能控制住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 秋嬷嬷老泪纵横。 夫人，您看见了吗？姑娘长得很好，已经十六，是个大姑娘，快要成亲了，以后也会有孩子，有孙子。只可惜，您看不到。 不过，您放心，老奴拼了这条老命，也会护着姑娘，让姑娘平安乐，一生无忧。 * 顾府这段时间，没一个人是空闲的。 准备嫁妆，准备喜宴，拟送名单菜单等等，虽然不大办，但该有的还是要有，只是秋嬷嬷的底线，她就像陀螺似的，转个不停。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十月二十这一天。 顾府到处挂绸贴纸，喜庆盈盈。下人们穿着崭新的衣衫，个个笑开了花儿。 顾玖坐在梳妆镜前，一边任由喜娘装扮，一边听刘启芳叭叭叭地说话，说的是她不在京城那几个月里发生的八卦。 说着说着，就转到顾玖的身上。 “你去庄子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一声？”刘启芳嘟着嘴抱怨道，“我还巴巴地给你递了帖子，想请你去酒楼吃新出的夏日宴来着。” “我回来不是给你送了瓜果道歉？”顾玖仰起脸，方便喜娘画眉。 “那……”刘启芳揪着手指。 顾玖给她送瓜果，顺便问她能不能帮忙送嫁。这也是她今天坐在这里的原因。 想到这儿，刘启芳心里窃喜。她和顾玖，应该算是好朋友了吧，不然顾玖为什么请她呢？ “还请了你为我送嫁。”顾玖添上一句。 刘启芳咬唇，“好啦，我又没说怪你，我下次请你吃东西，你一定不能拒绝。” 顾玖笑道：“行，只要你来请我，我一定去。” “还不能遣人先结账。”刘启芳想起上次，强调道。 “好。” 正答应着刘启芳，红漪急匆匆地跑进来道：“姑娘！” 顾玖听到红漪如此焦急的语气，以为出了什么不好的事，也顾不得和刘启芳说话了，忙问：“什么事？” 红漪喘了一口气，“外面来了一些将领，都是侯爷和世子以前麾下的，他们提了贺礼过来，都在门口。” “快请他们进来。”顾玖之前没想过这一拨人，暗自懊恼自己思虑不周。 “他们不肯进，说只是送贺礼表心意，不敢多叨扰姑娘成亲。”红漪收到青伯的指示，跑过来问，“青伯正在拖住他们。” 顾玖不假思索道：“务必请他们进来，咱们府里不是有好些人，以前都是在祖父手底下当兵的嘛，单独找个院子，请他们过去招待。” 不少士兵在战中受伤，回家难以维持生计，祖父就请他们到顾府做事。他们仍是平民，不是奴仆。 “你请秋嬷嬷过去，就说，”顾玖沉吟一下，道，“就说他们是我的叔伯，我今日出嫁，需要他们为我撑场面，请求他们留下来。” “好。”红漪怕耽误，急匆匆地又跑了。 顾玖把今天的安排在脑子里过一遍，忽觉，那些将领也是一个助力呀。 于是，等红漪再次进来是，她让红漪附耳过来，如此这般说了好一会儿。 红漪领命而去后，刘启芳实在忍不住好奇，坐过去低声道：“你们主仆俩说什么悄悄话呢？能不能告诉我？”她的心太痒了！ 顾玖神秘兮兮一笑：“现在还不能，等一下告诉你。” 刘启芳皱皱鼻子，哼，不说就不说，反正她等下也能知道。 被青伯劝去院子里喝酒的诸位将领，听说顾玖有事拜托他们，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似的，纷纷排着胸脯保证，一定好好完成姑娘吩咐的事。 “你们听说了吗？今日是顾将军孙女儿大婚。” “人家大小姐大婚关我们什么事？” “你不知道？刚才有顾府的下人在街上说，为了庆贺顾家姑娘大婚，他们府会在门口送喜饼和喜糖。只要一文钱，就可以拿到这份喜礼。” “还有这种便宜？不会是假的吧？” “是真是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去看热闹又不会少根毛。” “也对，那还坐着干什么，走啊！” 在顾玖出门前，顾府门口已经排了一条长队。 青伯站在一块石头上，大声说道：“今日是我家姑娘大婚，多谢各位来这儿捧场。” “相信大家都听说了，南方涝灾，同是我朝子民，我们今日在摆宴，南方百姓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家姑娘过意不去，但日子是早就找天师算过的，不能改。” “因此，今日特地设下此处，每个人都可以用一文钱，换取一份喜礼。”青伯拿起一包用红纸包裹起来的东西，展开，“里面有一块喜饼和一小块糖，不多，只是够大家尝个味道。” 接着，他向大家介绍身边站着的人，“这事京兆府的差役，各位的钱是直接投入此箱，由京兆府接手，用于捐助南方百姓。” 大家听完，议论纷纷。不过一想，好像自己没损失什么，那一小块糖，要是去买，估计要十文，买那块饼估计要三四文，加起来至少十几文，现在给一文，好像赚了、 大家没有任何抵触情绪，还笑着问青伯：“啥时候开始啊！” 青伯乐呵呵道：“等吉时一到，咱们姑爷迎了姑娘出门就开始。” -- 第33页 “不过咱事先声明，”青伯强调道，“每个人只能买一次，要是一个人买完，那其他人可就没有了。咱这是做好事，可不能因为某个人，而坏了整件事。” 底下的人一听，七嘴八舌赞同道：“对，顾姑娘是做善事，可不能一颗老鼠屎坏了整锅粥。” 京兆府的差役适时站出来：“大家相互监督啊，我就在这站着，要是有人使坏，别怪我们不客气。” 软硬兼施下，在这儿排队的老百姓们也算守规矩。 李照来迎亲，刚到街角，就听到青伯的话，声音洪亮得很，跟在李照身后的迎亲队伍都听见了。 李照恍然大悟，忽然想起分别那天顾玖问他的话。 尤是他，也觉得这样的捐银方式，很是新鲜。 李照一边思考，一边下马。门口有热情的百姓说一句恭喜，他也笑着回句谢谢。 大家看到这新郎官那么给面子，就更热情了，好话一箩筐一箩筐地来，李照在门口耽误了些功夫才进门。 “新郎来了！” 上次李照跟着李承熙迎过亲，对这一套流程也算熟悉。 他一路过关斩将，终于来到顾玖面前。 顾玖盖着红盖头，李照单凭身形，判断出这是顾玖没错，才放心地牵起红绸。 他的出身搞错了，可不能连妻子都搞错，那样他的人生岂不是一盘笑话。 伴着喜乐声，顾玖跟着红绸的牵引，走出去。 在门口时，即便盖着盖头，她也能感受到有很多人在那儿。 在踏进轿子前，有个大嗓门突然说道：“顾将军和世子为平息叛乱，重伤而亡，我等敬仰将军大义，无以为报，唯望姑娘福运绵长，良缘美满！” 是啊，哪能忘记四年前那场叛乱，敌军攻到城门外，说是血流成河也不为过。顾将军英勇在前，无数儿郎浴血奋战，才保得山河，击退敌军。 顾家人除了这个小姑娘，都没了。 而这个小姑娘，当时也才十一二岁。有在那场战事中失去家人的百姓更加感同身受，纷纷祝福道： “对！姑娘福运绵长！” “良缘美满！” “福运绵长！良缘美满！” 顾家奴仆，顾将军的部下心中一阵伤感，情绪外露者的眼泪都掉了下来。 顾玖的眼眶突然红了。 英雄不是钢铁，他们也有心，也有软肋，也有脆弱。如果大家对他们的付出无感，或者认为理所应当，那才寒心。 可如果是像现在这般，大家感怀他们的付出，那么顾家人在天有灵，应该也会觉得，自己的牺牲是值得的吧？ 顾玖转身，盈盈一福。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心机十八 在丫鬟的帮助下，顾玖坐进喜轿。 这不是排场最大的婚事，但若有真心，不隆重又何妨。上辈子她的婚礼不是惹亲朋好友艳羡吗，但结果呢？ 顾玖甩甩头，盖头上的流苏随着她这个动作晃动。 忘了过去吧，现在她是顾玖。 身后的喧嚣人声、爆竹声、欢呼声落在身后。 青伯见自家姑娘的喜轿出门了，爆竹也放了，大声道：“吉时到！开始！”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像是迎接什么大喜事似的。 前面几个给了一文钱，都顺利拿到了喜礼。 大家没有任何疑心，高高兴兴排着队等轮到自己。 “来，这是一文钱。”排在第五个的人，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他接过顾家奴仆递过来的红色喜礼，把铜钱投入木箱中。 接着，他面露犹豫，咬咬牙，还是从兜里多掏出了五文钱，“我家境一般，也拿不出多的，这五文钱，是我给南方百姓的，算是尽我自己的一分力吧。” 他像是回想似的，面露感伤，“其实，我有个亲戚在南方，也不知他们一家现在怎么样了，洪水那么大，也不知道我们日后有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原本还兴高采烈的人群也沉默起来。 谁还没有几个亲戚，这个时代交通不便，走亲戚要花费很大功夫。可纵使天南海北，不在一处，也希望对方好好的。 一个大男人，红了眼眶，反而更触动人心。 他摆摆手，“我只是自己想这样做，你们不必跟着，顾家只要求一文钱，多的都是我自愿给的。” 其他人没有对此提出任何异议，反而很理解。跟在他后面的，也是一个汉子。 汉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什么，直接从兜里掏出十文，“刚才我都看见了，里面有块糖，要是自己买，最少也要十文钱，我这也不亏。这十文，就当是买糖钱。” 大家想想，也对。只要不多给，怎么都是自己赚。 所以接下来，大家都会多给，小的两三文，大的十文十五文。 有个家境殷实的老秀才，直接给了一贯钱。 “老夫以前有幸见过顾将军一面，顾将军铁骨铮铮，老夫最敬佩这样的人。我门下的学生无数，这一贯钱，算是为他们积福。” 如此一来，家境不错的，都愿意拿多点钱出来。求神拜佛捐香火钱是积福，那救苦救难不也是积福吗？ 大家正友好地排着队等拿喜礼，忽见有穿着宫服的宦官带着一队人马自远处而来，停在顾府门前。 -- 第34页 大家诚惶诚恐地跪下，只见那宦官从兜里掏出好些铜钱，声音中威严带着慈和，“圣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和诸位皇子听说顾府有此善举，甚是欣慰。主子们也来凑个热闹，这里有两百文，给洒家二十份喜礼。” 青伯以前是跟着顾侯爷出生入死的，剑架在跟前的场面都见过，现在这种场面，对于他来说，算是平常。 他亲自拿了二十份喜礼，递到宦官跟前，乐呵呵道，“大人辛苦了。” 宦官收下后，挥了挥手，小宦官捧着一个托盘，“百姓有心，愿伸出援手，圣上、太后、皇后极为感动，想和百姓一道为南方涝灾祈福，这是千两白银，捐与南方百姓。” 有了这个插曲，顾府门前的人没有丝毫减少的迹象，反而越来越多。 既然宫里表了态，底下的官员也得紧跟风向标，做出表示。京里官员、勋贵都派了人来。 这样一来，准备的喜礼就不够了，只能找酒楼紧急制作，好在各大酒楼也听说宫里圣上太后买了顾家的喜礼，对顾家极为看重，都愿意调货帮忙。这才解了顾家的燃眉之急。 而在顾玖出门后，门上挂着的牌匾也被取了下来，礼官亲自看着，把新的牌匾挂上去，从今以后，这里是定安伯府了。 顾玖绕着京城转了一圈回来，再进门时，地方还是那个地方，却不再是以前的顾府了。 顾玖被扶着，坐到床边。 听红漪绘声绘色讲她上轿子后的事，顾玖心里惊讶，但也很开心。 捐款，要么不搞，要么就搞得大一些，这样才能有更大影响。连宫里的主子都知道了，那她这次策划的活动还是挺成功的。 “姑娘，那几位将领道，要不是您说不能捐太多，给其他百姓造成压力，他们肯定不会抠抠搜搜只捐十文。”红漪笑嘻嘻道。 让熟人带动百姓捐款，姑娘想的这一招，实在太高了。 顾玖笑着摇头，“那些叔伯还在吗？” 这回轮到红漪摇头了，“他们买了喜礼后就走了。” 顾玖：“那你和秋嬷嬷备些礼，无需丰厚，一匹布和一些糕点足矣，三日后，让青伯带人去送至他们手中。” 主仆俩正说着话，屋外就听见有丫鬟通禀：“伯爷来了。” 是了，现在府里的奴仆都要改称呼，称李照为伯爷，顾玖为夫人。 红漪退到一边，李照进来，看到的就是顾玖静坐在床上。 接下来要掀盖头。 李照走到顾玖面前，他的手悄悄蹭了蹭喜服，才伸出来，慢慢地，慢慢地把盖头掀开。 顾玖配合他，缓缓抬头。 入目的是一张秀丽的脸庞，妆容比平日浓重，却凸现了女子的艳丽，如红霞，如开在枝头的桃花。 李照清了清嗓子，移开目光。 他的心如擂鼓，面上却不显。 手指颤了颤，拿起托盘上的酒杯。 顾玖接过，大凌朝的成亲要喝交杯酒，她特地使了准备的是最低度数的果酒。 甜甜的，没什么酒味。顾玖喝完，轻轻咂咂嘴，还想再喝一杯。 不过，秋嬷嬷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催着她卸下钗环，赶着她洗漱 顾玖知道秋嬷嬷心里想的是什么，不就是洞房花烛夜嘛。 但顾玖心里早有了打算。 喜烛发出淡红色的光，透过红色的帐子，影影绰绰映在人脸上。 顾玖和李照相邻平躺着，帐子里一片安静。 “大夫说，我身子虚，不宜这么早……圆房。”顾玖本就小声，说道后面，声若蚊蝇，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李照的耳力极好，自然是听到了的。 其实，他今晚本来就没打算做什么。太后前几天特地跟他说过，先让太医看过顾玖的身子再说。 “嗯，睡吧。”李照轻轻回了句，说罢，闭上了眼睛。 顾玖：“……”就这么容易过去了？不是说古代人很看重洞房花烛夜的吗？ 她侧过头，看到李照起伏好看的侧面轮廓。 对方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也很平缓，看起来好像已经沉入梦乡。 顾玖盯了一阵子，脖颈发酸，便把头转了回去。她望着红色帐顶发呆，不一会儿有了困意，睡了过去。 而在她的呼吸绵长后，身侧的人却如她之前那般，侧过头，看着她。 李照缓缓呼出一口气，也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顾玖按照平时的生物钟醒来。 旁边的位置是空的，红漪进来伺候她洗漱。 顾玖看了她一眼，“昨晚没睡好吗？” 红漪的眼皮有点肿。 红漪笑着道：“忙累了，反而睡不着了。” “那等下你回去休息，换个小丫鬟来就行了。”顾玖吩咐。 “不用，现在白天，奴婢也睡不着，”红漪利索地递过浸湿的帕子。 顾玖不强求，问：“伯爷呢？” “伯爷一刻钟前出来了，说是要逛逛府里。” 顾玖恍然，是了，他虽说是这个府邸的男主人，以前却从未逛过，估计有几个院子都不知道，是该逛一下。 “姑娘……不，夫人，那今天还散步吗？”红漪还是很不习惯换称呼。 顾玖一边让小丫鬟替她盘发，一边回答：“逛啊。没道理伯爷去逛，我就不能逛。” -- 第35页 顾玖自重生以后，每天早上起来洗漱，接着就是在顾府转一圈，雷打不动。 早上散散步，锻炼身体，视察府邸，呼吸新鲜空气，三不误。 才逛到一半，迎面碰上李照。 “夫人这是？”李照背着手走到顾玖面前，问道。 既然他喊她夫人，那她也礼尚往来，喊他夫君吧。 “夫君有所不知，我每日早上起来都会逛一圈府里。”顾玖笑着回答。 李照的手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那我再陪夫人走一圈吧。” 本事相对而站，他换了个方向后，站在顾玖身边，用眼神示意顾玖继续。 顾玖：行吧。既然他想陪，那就陪着。 为了避免路上无话太过尴尬，顾玖时不时就会讲一下这个院子以前是做什么的，那个地方前不久刚翻新过诸如此类的话，跟房产推销似的。 走完一圈，顾玖的身-体-热了起来。 “夫君先去厅里吧，我去厨房看看。” 李照依言回去了，顾玖走到厨房，挽起袖子，准备做小笼包。 她昨天在喜轿上无聊，脑子里胡乱想东西，突然就很想吃小笼包。所以昨天晚上她特地吩咐厨房，今天早上替她和好面，她自己来包。 顾玖也不是第一次下厨了，之前她也经常来到厨房自己做些点心，大厨见惯不怪。 顾玖不排斥做饭，自己做，可以方便加灵泉。再者，她说的做，其实都是大厨帮她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她只需动手弄好关键步骤就可以了。 偷偷地在佐料里加上一滴灵泉，搅匀，顾玖往擀好的面皮里放上佐料。一个小竹笼里放三个小笼包，顾玖做了五笼。 其他菜都是大厨负责的。 顾玖回房换好衣服，早膳刚好上桌。 李照方才才知晓，顾玖刚才去厨房亲自做了早点。 是特地为他做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心机十九 性格使然，李照问不出口，只能默默看着桌上的菜色。 顾玖坐下，看了李照一眼，“怎么不动筷？” 李照也看了顾玖一眼，拿起筷子，犹豫片刻，夹了一个小笼包放进顾玖的碗里。 嬷嬷说，这是顾玖亲手做的。 顾玖一愣，但不得不说，李照有这个举动，她的心里还是很熨帖的。 今天的早膳，有粥，有如意糕，有顾玖亲自做的小笼包，有肉葱饼，外加蒸蛋。 “这些都是我的口味，夫君若有喜欢的，可以和厨房说。”顾玖提醒李照。 李照抬头，“不用了，这些就挺好。” 顾玖点头，不再多言。 李照一口一个小笼包，没多一会儿，四笼小笼包就被他解决了。 剩下两笼，还是顾玖看李照吃势凶猛，快速夹走抢下的。 李照吃了个大饱，末了，说了一句：“包子很好吃。” 顾玖没想到李照会吃那么多，连她为自己准备的小笼包都吃了大半。 “想每天吃包子吗？”顾玖笑着问。 李照抿抿唇，“会不会累？” 顾玖：算你有良心，还能换位思考一下。 “你可以学呀，等你学会了，你就可以每天自己做来吃了，”顾玖忍着笑道，“放心，很简单的，我不藏私，保准每个步骤都教你。” 李照用拳抵嘴，掩饰地咳了咳，“大厨做也挺好的，夫人不必劳累。” 早餐桌上的小插曲过去，今天他们俩是新婚第一天，一般都是在家休息。明天，他们要进宫拜谢太后和圣上。 李照在顾玖给他留的书房里，小鹿子端上一盘点心。 李照看见了，朝小鹿子招了招手。 小鹿子疑惑，平时公子都不怎么吃点心的，今天怎么要吃？ 李照拿了一块，看上去跟上次吃到的差不多，上面有朵桃花。 一口咬下去，李照皱眉。 不对，不是这个味道。 李照把手里拿着的这块点心放回去，之后，再也没碰过那盘点心。 晚上两人一起吃饭的时候，李照突然说道：“上次送进宫的点心，太后很喜欢。” 顾玖夹菜的手顿了一下，心里疑惑，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太后娘娘喜欢就好。”顾玖眨眨眼睛，答道。 李照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该怎么说呢？ 难道要说，他喜欢吃她做的点心？可，她会不会又让他自己学？ 要不，学一下？ 李照的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说什么，继续吃菜。 顾玖又不是李照肚子里的蛔虫，她见对方没再说话，也不再问。 第二天。 顾玖和李照到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后，太后苦口婆心道：“照儿，你还得去徐大人那里说一下，不管他对你如何，为人子要有孝道，不然你以后要被人戳脊梁骨。” 太后拉着顾玖的手，“阿玖也陪着走一趟，看着点。” 太后现在和李照说话时，不会像一开始那样，称呼徐风是他父亲，而是称呼徐风为徐大人。 亲手养大的孩子，哪能看不出李照对徐风的抵触。 李照垂眼，恭敬说了一句：“知道了。” 出了宫门，马车径直向徐府驶去。 路过东大街的时候，李照突然出声：“停一下。” -- 第36页 顾玖看向李照，无声询问怎么了。 李照轻声道：“没什么。” 他掀开车帘，朝小鹿子招手，“你去找间点心店，随便买点普通点心过来。” 顾玖没说什么。只是等车帘放下后，她道：“太后不是帮我们准备了糕点？” 李照抿唇，过了好半晌才道：“宫里的糕点你留着吃，随便应付一下他就行。” 李照的上半唇微微翘起，比平时的清冷模样多了些孩子气。 现在他的行为，不也是孩子气吗？顾玖突然笑了一下，没有再问。 小鹿子回来得很快，车子继续前往徐府。 李照下车前特地肃了肃神情，顾玖正好瞧见这一幕，装作没看见，跟着他下车。 小鹿子已经去和门房说话了。门房看了李照他们一眼，遣了个小厮进去。 没多久，小鹿子苦着脸跑回来，“伯爷，夫人，徐大人说他公务繁忙，就不出来见了。” 小鹿子声音很低，恨不得把头埋在胸口。 顾玖：徐大人还真是……连假寒暄一下都不愿意。 这都不用走到府门前，直接在马车上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李照冷笑一声，正想扶顾玖上车，一辆装饰艳丽的马车停了下来。 车帘掀开，是一张妇人的脸。 “这不是定安伯和定安伯夫人吗？”妇女热情地打招呼，“我前天还去你们那儿买了喜礼呢。” 李照退后一步，这种夫人外交还是夫人来好。 顾玖的嘴角弯到合适的弧度，既不冷淡，也不过分热情，“夫人是？” 妇人并没有因为顾玖不认识她而减少半分热情，自来熟道：“我是隔壁府的，我夫君也是侍郎，姓郑。” “原来是郑夫人。”顾玖礼貌道，“多谢夫人善心。” 郑夫人摆摆手，“不算什么。” 她看了一眼紧闭的徐府大门，其实她之前也听门房说过几次徐府这边的动静，说是徐家真正的公子李照回来，徐府没一次开过门。 都住在同一条街，有什么八卦，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门儿清。 她越过顾玖，打量起传说中被抱错的孩子。 只见青年一身喜气的暗红长袍，面容清俊，那浑身的气度，可不像普通官宦人家养出来的儿子。郑夫人着重打量了一下腿部，这站着听正常的啊，看不出腿部有疾。 要她说，徐风是老糊涂，这亲儿子不认，倒认养子。 “这是小两口来看徐大人？”郑夫人打听道。 顾玖心里皱起了眉，不过面上不显，依旧笑道：“是，夫人这是刚回来？”暗暗转移话题。 郑夫人显然是个八卦好手，一点也不被带歪，说了一句“回娘家”就又问道：“徐大人好像在府上呢，我夫君昨儿还说今天和徐大人探讨一下文章。” 顾玖本来就不耐烦应付这些，更何况是说自己人的八卦。 刚想应付几句了事，突然，她心中冒出一个念头。 就是不知道李照会不会生气。 看了一下李照在哪儿，很好，他站在马车旁边，正方便她行事。 顾玖摇头叹气，疑似十分遗憾，“唉，我与夫君都不知。” 说罢，她像想起什么似的，“郑夫人稍等，我去马车拿点东西给你。” 顾玖走回马车，背着郑夫人，因为郑夫人离得不远，所以她站得近了一些，与李照之间只有一个拳头左右的距离。 “夫君，若是我与外人说一些你和徐侍郎的相处事实，你会同意吗？” 女子轻轻的气息声落在李照耳畔，女子身上的馨香传到鼻尖，李照的耳朵不由自主地红了。 他下意识地点头，又摇头，小声道：“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他现在和徐侍郎的八卦还少人知道吗？多添几句又如何。 顾玖闻言，没说什么，借着车帘的格挡，她塞了什么在手里，再把太后给的糕点提在手上。 李照就这样看她走回去。 郑夫人看到糕点的盒子，眼睛都亮了。 顾玖笑道：“我们送了一些糕点给徐大人，还剩一些，夫人若不嫌弃，就收下吧。” 郑夫人就差把“高兴”两字刻在脸上，连连摆手，“不嫌弃不嫌弃。” 也不让丫鬟接手，她小心翼翼地双手接过顾玖递过来的盒子，那姿态像是对待稀世珍宝。 顾玖叹了一口气。 郑夫人马上上道地问：“怎么叹气了？” “也不知徐大人有没有吃到这些糕点，这都是我夫君向太后求的。之前送过来好几次，都没能进门去，今天……唉，不说了。” 顾玖用手帕拭了拭眼角，像是替夫君感到委屈，眼眶都红了，谁看了都是新婚妻子心疼丈夫。 “夫人也别难过，徐大人或许是真有事忙呢。”话虽这么说，郑夫人看向徐府的眼神里，却不自觉带上了一丝唾弃。 顾玖不愿多谈，摇摇头，“算了，反正我们尽到了做儿子儿媳的本份。” 郑夫人附和道：“那是，你们巴巴地跑来，敬上礼物，算是很有孝心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郑夫人两条都占了，更加坚定地站在顾玖那边。 回去的路上，李照看着顾玖欲言又止。 顾玖泛红的眼角实在明显，李照忍不住说道：“为那些人哭，不值得。” -- 第37页 顾玖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哭，她什么时候哭了？ 闻到袖间的生姜味，她恍然，笑着拿出藏在手帕里的生姜，凑到李照鼻下，“你闻闻。” 李照不用动鼻子，就闻到了有点呛人的生姜味。 “你……”李照的眼神停留在那一小块生姜上，不可避免地近距离看到顾玖修长的纤纤细指。 他转过头去，“你没哭就好。” 这副样子，看上去很嫌弃生姜啊，顾玖微微耸肩，收回了手，把生姜放回盒子里。 李照的眼神又忍不住追着顾玖的动作，“生姜用来做什么？” 顾玖打开底下的柜子，李照一看，除了生姜，还有蒜，葱，小锅，碗等等厨具。 “以备不时之需。”顾玖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心机二十 马车回到定安侯府，李照先下车。 他本想伸出手去扶顾玖下马车，抬头一看，四皇子身边的小厮在门口侯着，有点分神，就听到旁边传来轻轻的一声“啊”。 李照回头，看见的就是顾玖低着头的样子。他忙问：“怎么了？” 顾玖“嘶”地吸了口气。 裙子太长了，刚才她没注意，下去时踩了一下裙摆，差点摔倒，情急之下…… 顾玖小心翼翼地动了一下脚踝，眉头立即皱了起来，“好像扭到脚了。” 李照马上蹲下去，“我看看。” 他撩起顾玖的裙摆到脚踝处，穿着鞋袜，他也看不出来，但从顾玖踮着脚站立的姿势来看，估计是疼得不敢用力。 “去请刘太医来。”李照吩咐完小鹿子，转头对顾玖道，“我们先回屋里去。” 旁边的红漪红缨一脸着急，正想上去扶着自家姑娘，就看到她们姑爷一把抱起了姑娘。 两个人犹如被施了定身术一般，伸出的手停在半空。 顾玖更是半晌没回过神来，她被动地将手搭在李照的肩膀上，背部和膝盖弯，传来不是她身上的体温。 顾玖小小地咽了咽口水。 她……这是被公主抱了？ 顾玖的手握成拳头，和李照接触的侧身不自在地动了动。 “别动，很快就到了。”李照严肃着一张脸。 顾玖尽量平缓呼吸，“好。” 她想起什么，眸中闪过一丝担忧，“你……你的腿可以吗？” 李照的脚步一顿，继而继续向院子走去。 “我都能骑马习剑，为何不能……不能抱起你。”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顾玖有点后悔把话说出来。她不知道李照会不会因为那条腿而自卑，如果是的话，那她刚才就是在伤口上撒盐。 她搭在李照肩上的手，本来是悬空的，此时慢慢放下，搭在实处，轻轻地触上李照肩膀的布料，想借此给予安慰，“不是，我没有其他意思。” 李照的步伐真的很稳，至少，她被抱着，没有一点颠簸。 “嗯。”李照没有多言，只是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大了起来。 于是，顾玖被抱得更-紧-了。 顾玖被放到榻上，丫鬟们忙过来帮忙，李照便退到一边。 当包裹着皮肤的袜子被拿开，露出白皙的脚踝，李照的睫毛快速扇动了几下，他快速移开目光，看向门口。 正巧，小鹿子带着刘太医来了。 刘太医头发花白，面容清瘦，精神看上去却矍铄，他刚要弯身行礼，李照忙上前扶住他的手，“刘太医无须多礼，快看看夫人。” 刘太医没推辞，带着药箱，坐到丫鬟搬来的小凳子上，仔细瞧了瞧顾玖的脚踝。 一个能当顾玖爷爷的老人，和顾玖之间，谈何男女之防。更何况，伤情更为重要。 刘太医连手都没碰，只左右查看了一番，便斩钉截铁道：“没什么大碍，休息两日就好，这两天不要用力，最好躺着不要下地。” 顾玖倒还平静，旁边的秋嬷嬷忙双手合十拜了几拜，“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李照闻言，也放心下来。 “无须用药？” 刘太医抚了抚胡须，“不用。” 听到这话，顾玖更没把这伤放在心上了。 刚想让红漪送刘太医出去，却听见李照道：“那麻烦太医再给夫人把一下脉。” 顾玖看向李照，脸上疑惑。 李照解释：“太后娘娘吩咐的，刘太医日后留在咱们府，专门替你调养身子。” 顾玖弱弱道：“我觉得暂时不用。” 她已经用灵泉把身体调养道正常状态了，这一把脉，不就露馅了？ 很明显，屋里除了她，都是持相反意见的。 秋嬷嬷苦口婆心：“姑娘，太后娘娘也是为你好，你就让太医看一下吧？” 李照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嬷嬷说得极是。” 顾玖：“……”顾玖还能说什么，她一个伤了脚的病号，连跑都跑不了。 眼睁睁看着太医把手搭在自己的脉搏上，顾玖撇过头去。 等一下若是太医说出“夫人一切都好”的话来，她要怎么解释自己的变化？毕竟她在太后跟前立的可是病弱人设。 刘太医诊了许久，大家都不敢说话，屋里静得连一根针掉下去的声音都能听到。 顾玖实在忍不住，转过头去，恰恰对上刘太医清明的眼睛。 -- 第38页 顾玖无声祈求，也不知刘太医有没有读懂她的眼神。 刘太医换了个手，继续诊脉。 许久，他收回手，慢吞吞地道：“夫人身子有些虚，要喝几副药调养一下。” 意味深长的眼神投过来，顾玖一副无奈认命的样子：“有劳太医。” 送走刘太医，顾玖的心松了下来。 这刘太医倒是个有趣的。 正想着，李照走过来，不自在地道：“夫人若需要到床-上去，尽管喊我。” 顾玖下意识想说：我不需要到床-上去啊。 可她觉得不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刘太医替自己诊脉差点露馅，顾玖脑子有点迟钝，反复想了好几遍李照这句话，才明白李照想表达的意思。 他抱她到床-上？ 顾玖的喉咙因为没来得及喝水，有点沙哑：“不用了，红漪红缨在呢。” 李照听到这回答，心里好像空了一块似的。 他面上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行。” 四皇子的人已经侯在外面多时，他得去看看。 出门前，还是回身说了一句：“有事叫我。” 李照晚上回房，看到的就是顾玖一动不动瘫在榻上，好像面色还有点黄黄的。 他心一慌，三步并作两步，“怎么了？”声量比平时大了不少，把侯在门外的红漪等人惊着了，也把正在闭目养神的顾玖给吵醒了。 顾玖睁开眼，看得的就是李照那张放大版的脸，眉头紧皱，眼中焦-色非常。 李照怔住：“你……你没事？” 顾玖整张脸都涂满了淡黄色的面膜，只有眼睛部分还是平常的样子。 她眨眨眼睛：“我没事啊。”有点不明所以。 “那……”李照指了指顾玖脸上的东西，“那这是什么？” “哦，这个啊，”顾玖总算知道李照为什么这么紧张了，她解释，“这叫面膜，就是敷脸的，秋冬干燥，把这个涂在脸上，可以让皮肤更好。” 李照：“……”他一个大男人，了解这个东西，真的好吗？ 李照肩膀瞬时放松下来，“我还以为你……”后面的也没再说下去。 “没事就好。”他喃喃道。 红漪见自家姑娘和姑爷聊得挺好，早就悄无声息到外面了。 此时屋内安静极了，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顾玖坐起来，低声道：“你不必如此紧张，我没什么事、” 李照其实是在懊恼，“如果我当时扶住了你……” 顾玖连连摆手，止住他的话头，“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踩到裙子。” “我有责任。”李照还是坚持。 他看向小桌案上放着的碗，其实他只是无意识地看向那处，避开顾玖的眼睛。 顾玖没法。 李照有时候真的很像执拗的小孩子，劝是劝不动的，只能转移他的注意力。 顺着李照的目光，顾玖看到碗里还剩下一些面膜原料，计上心头，笑着道：“你要不要也试试？” “试什么？”李照还沉浸在自责的情绪，听到顾玖的发问，满头雾水。 顾玖凑近，看了看李照的皮肤。啧，经常在户外练武，皮肤也没晒成小麦色，毛孔也很细，一颗痘痘都没有。 李照上半身往后退了退，“怎么了？” 顾玖因为脚部不敢用力，只能慢慢挪着。 李照：“你要做什么？” 顾玖指了指那个小碗，李照手长，一伸过去就能拿到，将小碗递给顾玖，不解地看着她。 顾玖扬起笑脸：“你要试试涂这个吗？” 李照面对危险的雷达瞬间开启，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不能答应。 他猛地站起身，胡诌了一个理由：“我突然想起，我在书房里漏了一个东西，我去取，你……慢慢弄。” 说罢，也不等顾玖回答，用歉意的眼神看饿了顾玖一眼，快步走出房间。 等看不到人影，顾玖忍不住倒在榻上，嗤嗤闷笑。 想起自己还在敷面膜，不能有太大表情，又活生生忍住。 红漪端着温凉的水进来，隔着那层面膜，都能看到自己姑娘扭曲的表情。 “姑娘，半柱香时间到了。”她把小盆放到顾玖面前。 顾玖把碗递给红漪放好，自己慢慢清洗起来。 用柔软的布擦干净水，顾玖满意地看着镜子里的脸，白皙嫩滑，胶原蛋白满满，看起来比李照的皮肤状态要好。 她满意地放下镜子，“睡觉。” 第二天起来，因为伤了脚，她每天早上的散步也被迫停止了。 顾玖有点不习惯，干坐在踏上，百无聊赖。 要是有轮椅就方便多了，顾玖想。 李照练武回来，看到顾玖望着门外出神，仔细一想，好像平时这个时候，她一般都是做逛园子。 “你要出去吗？” 顾玖摆摆手，要是她想在外面坐着，完全可以让丫鬟婆子连椅子一起抬出去。 “我感觉今天好了不少，估计明天早上就差不多好了。”顾玖道。 李照的目光从顾玖扯着袜子的脚上掠过，点头道：“等下让刘太医过来看看。” 等到顾玖的脚伤好得差不多时，李照带回来一个消息：“李昭要成亲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 第39页 ☆、心机二十一 突如其来听到李昭要成亲，顾玖惊得呛到，躬身猛地咳嗽起来。 李照快步走到她身边，伸出手去在她背部轻拍了几下。 顾玖拜拜手，示意自己没事。 李照慢慢地收回手，站在她身边。看着顾玖的脸色变好，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顾玖接过，喝了一小口，缓过来，一边将垂落的碎发别到耳后，一边问：“和谁？” 刚才咳嗽间，不小心蹭到了鬓发。 李照坐回去，“这人……你可能认识。” 他小小地卖了个关子，而后才道：“是夏府的大姑娘。” 夏府的大姑娘，不就是……夏芷的姐姐夏茵？ 顾玖吃惊地瞪大双眼：“他们俩怎么凑到一块了？是圣上下旨的吗？” 李照似乎是头一次看到顾玖这么大的表情，他觉得新鲜，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答道：“如果不是圣上下旨，估计李昭也不肯娶。” “怎么说？”顾玖似乎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上次静山寺的事，四皇子禀告给了圣上。圣上命四皇子彻查，就查到了李昭那儿。”李照没有把具体的过程告诉顾玖，怕李昭那个居心叵测的人吓到她。 “还发现了李昭同好几个官宦家的姑娘有来往，私通授受，”李照一言难尽，想不明白，那些姑娘怎么就看上李昭那种人。 “其中有一个就是夏茵？”顾玖问。 “对，”李照接着说下去，“四皇子和那几家沟通过，其他人家都明确表示会好好管教女儿，不会让女儿和李昭有牵连。” 顾玖捂住嘴：“夏家不会……”她眨眨眼睛，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李照把她想说的话说下去。 “夏大人还好，可是夏夫人和那位夏姑娘，”李照顿了一下，“坚持要李昭负责，说是已经私定终身。” 顾玖需要时间消化一下这个消息。 半晌，她道：“所以圣上同意了？” “不是圣上同不同意，而是圣上下不下旨。”李照讽刺道，“李昭估计并不想和那位夏姑娘成亲，可是圣上下旨了，他必须成亲。” 夏茵居然死活要嫁给李昭，顾玖实在想不通。 而这个问题的答案，是由夏芷提供的。 夏芷第二天来到定安伯府，看望脚受伤的顾玖。同行的还有四皇子李承熙。 “依我看来，她有可能是想让我喊她一声十六婶，在辈分上压我一头。”夏芷附在顾玖耳边小声说。 “我出嫁前一晚，她还来过我的房间，说……”夏芷有点难以启齿，“说我一辈子都要被她压着。” 顾玖握住夏芷的手，皱眉问：“她从小就这样？” “嗯，她从小就和我不对头，继母当家后更甚。如果我喜欢红色的头花，那她会先我一步拿走红色头花，我喜欢蓝色的布，她会先拿走蓝色。”夏芷叹气。 继续说道，“我小时候问过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说，是姨娘，也就是我继母告诉她，如果不和我抢，那她一辈子都要被我压着。” 夏芷的继母把她的观念灌输给孩子，所以夏茵从一出生就接受了这样的暗示，也难怪现在会有这样的执念。 顾玖果断转话题：“不说他们了，你今天留下来用饭吧，我们打炉子吃。” 秋冬时节，一边在温暖的室内说笑，一边吃刚从锅里煮出来的肉，实在是太惬意了。 “好啊！” 顾玖打发身边的丫鬟去问李照身边的小厮，“去问问伯爷，敬安伯夫人要留下来用膳，敬安伯是否也一起留下用膳。” 得到肯定答案后，顾玖就命厨子开始准备。 她则拉着夏芷，敷上刚试验出来的面膜。 夏芷一开始这个面膜，很是新奇，还隐隐透着怀疑。脸上涂了一层东西，皮肤真的可以变得更好？ 直到她清洗干净自己脸上的面膜，用镜子照时，才相信：“阿玖，好像真的比之前滑了一点哎。”她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脸。 顾玖今天给夏芷做的保养，是她准备拿到会所里用的，从清洗、敷面膜，到护肤、上妆，一整套程序，要让试过的女人产生自己变得更美的感觉。 事实证明，效果还不错。 顾玖还亲自替夏芷上妆，夏芷平时轻轻淡淡的，顾玖这次着重打了一下夏芷的腮红和眼影，更加突出夏芷的可爱，看着就想让人戳一戳她的脸蛋。 顾玖带着有点羞涩的夏芷来到花厅，她们等会儿就在这里吃饭。 走到门口，顾玖和夏芷听到里面传来男人的说话声，知道李照和李承熙他们俩已经到了。 “阿玖，我这样真的好看吗？”夏芷的脸蛋粉扑扑的，一半是因为妆容，一半是她自带的。 幸好刚才她怕夏芷接受不了，腮红适当打淡了一些，顾玖很是满意自己的决定。现在和夏芷脸上浮起的红晕相补，简直太萌了。 顾玖握着夏芷的肩膀，“好看，真的很好看，不信你等一下问四皇子。” 夏芷：“我就是怕夫君觉得不好看，才问你的。” 顾玖此时的手还搭在夏芷的肩头，于是，双手施力，将面对着自己的夏芷转个方向，变成和自己同方向，都是向着屋内。 “咱们进去吧。” 顾玖很有眼色，距离夏芷几步远，人家小情侣见面，她得避着点。 -- 第40页 果然，李承熙看到夏芷这副模样，半晌说不出话来，眼中满是爱意。 夏芷低头，走到李承熙身边坐下。 顾玖也走到李照身边坐下。 他们围坐着圆桌，顾玖左手边是李照，右手边是夏芷。 但这会儿，夏芷已经和李承熙侧头说话了，她之能看向李照。 李照没注意到夏芷有什么不同，倒是注意到顾玖刚才走得很慢。 “脚是不是不舒服？”李照学着李承熙的样子，侧伸出-上-半-身。 顾玖摇头，“没有啊，挺好的。” 李照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她会不会怕他担心，没说实话。 可继续问，估计她也不肯说。 还是让刘太医等会儿来瞧瞧吧。 做了决定，李照也不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正常坐回去。 接下来，丫鬟上菜，炉子的高汤翻滚，他们慢慢吃着。 李承熙从炉子里夹了块薄羊肉，吹了吹，蘸上酱料，直接送到夏芷的嘴边，眼里满是柔情。 李照本无意窥伺别人，可李承熙这一套动作过于行云流水光明磊落，他不注意到都难。 他看了看一旁正低着头吃菜的顾玖，女子白皙的脖颈露出一截，脸上因热气而泛出淡淡红晕。 好像，他和顾玖，就从来不是这样相处的。 李承熙注意到李照的目光，可他一点也不在意。夏芷还有点不好意思，偷偷使了个眼色给李承熙。 李承熙看见了，也当作没看见，继续投喂自家媳妇。今天的夫人实在太可爱了，他忍不住。 李照拿起自己的筷子，又放下，拿起专门夹菜的那双筷子。 顾玖有个习惯，不喜欢用沾上别人口水的东西。 汤太烫，她只让丫鬟用扇子帮她降温。有丫鬟布菜时，丫鬟手里有一双筷子。不用丫鬟布菜想简单点吃时，他和她会分别有一双只用于夹菜的筷子，就像现在这样。 李照丝毫不怀疑，如果夏芷不是她好朋友，今天的用餐形式会是分桌而食。 顾玖吃着吃着，碗里突然多出一块羊肉。 她抬头，看向正要收回筷子的李照。 “筷子是干净的。”李照开口说道。 顾玖根本没想到这方面，听到李照这样说，摇摇头，笑道：“我碗里还有菜，不用夹给我，你自己吃吧。” 李照语气如常，“哦”了一声，点头，没再说话。 临别前，夏芷和顾玖说好，李昭成亲那日要一起进宫。 “你，也可以不去的。”李照和顾玖在长廊上慢慢走着，突然开口说道。 风是从左向右吹的，李照站在她左边，给她挡住了大部分的风，顾玖一点也不觉得冷。 “我已经答应了阿芷要一起去，”顾玖跟他分析，“再说，如果我不去，那才是……” 顾玖想了一下到时的话题，#李昭绯闻前订亲对象因伤心未出席婚宴诸如此类的话题，风言风语的，更让她难以接受，还不如像个普通人一般，正常出戏，平淡面对，将流言压在事实下面。 她不去，倒显得特殊了，李照明白过来，不再多言。 李昭的婚宴定在十一月初二。 夏芷按照约定，先来了顾玖这边，两家一起进去，同步出现，到达婚宴现场时，吸引了不少目光。 圣上没有给李昭封官，也没有给李昭封爵，所以李昭婚后依旧住在宫里， 赐给李昭的宫殿叫明华宫，在规划给皇子住的那一片宫殿里。 男人和女人的宴席是分开的，李承熙和李照自然是去了男人那一边，不过分开前，他们俩都对自己的夫人十分担心。 一个是和新娘子不对头的继妹，一个是和新郎官有纠葛的绯闻对象，想不惹人注意都难。 可再不放心，也得分开。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心机二十二 李承熙在和夏芷交代要小心等话，李照也和顾玖站在一起。 明明都是夫妻，李照侧眼看去，李承熙和夏芷之间，好像再也容不下任何人，对比他和顾玖之间的氛围，不一样。 李照有样学样，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只听见李承熙道：“好了，你要小心，去吧。” 夏芷：“好，我去找阿玖了。” “阿玖，走吧。”夏芷过来挽住顾玖的胳膊，她对李照说，“伯爷快去那边，夫君在等着你。” 李照闭嘴。 对顾玖点了点头，转身和李承熙离去。 顾玖和夏芷一踏进女方宴席这边，就有若有若无的视线时不时飘到她们身上。 如太嫔一眼就看到了她们俩。她特地转过头去喝其他夫人讲话，装作不知道。 她可不想太给顾玖面子，巴巴地上去，好像她盼着顾玖来似的。 可…… 她忍不住回头装作不经意瞄一眼顾玖。唉，矮个子里拔高，和现在的那个夏茵一对比，顾玖算是不错的。 最起码顾玖能让昭儿袭爵，那个夏茵，不富也不贵，她爹在圣上那儿也排不上号，半点都帮不了昭儿。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摇头，看来明年开春得给昭儿找几个侧妃。 如果顾玖知道了如太嫔这番心理活动，只会评价一句没有自知之明。在她的计划里，李昭连上场资格都没有。 -- 第41页 顾玖和夏芷和几个相熟的夫人打了招呼，自动坐在最偏僻的角落处。她们也不想被当做稀有动物似的被人参观。 正说着悄悄话，就听到如太嫔的声音：“你们在这儿啊，刚才没看见。” 顾玖抬头，如太嫔已经走到了她们面前。 顾玖和夏芷站起来给如太嫔行礼，她是长辈，礼数不能少。 如太嫔倨傲地点点头。 起来后，不等如太嫔开口，顾玖和夏芷道：“阿芷，你说，有的人就是有眼也不识泰山，对吧？” 顾玖刚才都看到如太嫔偷偷打量她们俩的眼神了。 如太嫔分明就是在撒谎。 她本来想安安静静地当个背景板，走完过场，大家相安无事。可如太嫔偏偏要挑刺儿。 “你……”如太嫔被噎着，眼里是刺啦刺啦的火苗。 “太嫔娘娘，怎么了？”顾玖不明所以，脸上满是迷惑的神情。 夏芷小声帮腔道：“您是主人家，今天可不能生气。” 如太嫔咬紧牙关，尽量挤出一丝勉强的笑，“你们慢慢聊，本宫还有其他人要招待，先走了。” 顾玖和夏芷相视一笑。 “我们在这儿坐得好好的，她偏要过来。”夏芷小小声吐槽道。 顾玖轻笑道：“现在走了。” 后来的宴席一切正常。 等到快要结束时，宫人把一大桌子的喜礼抬出来，都是小包小包的。 “自从你那次弄了个一文喜礼后，京中的人家成亲都喜欢送这个，不过一般都是十文的，”夏芷戳戳顾玖的胳膊，眼神亮晶晶的，“阿玖真聪明，能想到这个办法，帮助南方百姓。” 顾玖不好意思，摆摆手，“没什么，就是刚好想到了而已。” 她也听说了这件事，据说现在京里的成亲现场都流行这样的活动，她还挺高兴的。 就算有的人家不请京兆府的差役去做公证，偷偷拿了一部分出来填补成亲花费，那也是好过没有。 等到大部分人都拿着喜礼走出宫殿，顾玖和夏芷才一起走向那里。 刚才如小山高的喜礼现在成了丘陵般高，她们随便拿了两个，丫鬟们把准备好的银子放进木箱中。 如太嫔在一旁看着，脸上没了刚才的不满，笑得眼角的褶子都出来了。 她走到顾玖身边，执起顾玖的手，似是和顾玖十分亲近。 顾玖眼中闪过不悦的神色，但是，她看到周围有不少夫人往这边看，不好撇开手去。 “阿玖，唉，你能来本宫很高兴，”如太嫔脸上满是惋惜，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只是昭儿与你，终是没有缘分。” 这是如太嫔想了半天的法子。顾玖刚才惹着她，她不反击回去，岂不是被小看了，日后还怎么在顾玖这个小妮子面前抬起头来。 顾玖心里冷笑，无中生有泼脏水坏人名声？她生平最讨厌这件事。 顾玖用眼角瞧见好几个夫人都往这里挪了几步，夏芷严肃着一张脸，嘴巴都张开了。 顾玖抽出手，看向如太嫔，神情忿忿又委屈，“太嫔娘娘这是说什么？臣妇怎么听不明白？” 如太嫔收回手，拿着帕子笑着道：“是本宫不应该说这些话，你回去吧。” 她才不和顾玖争个明白呢，只要有些风言风语流出去，说顾玖之前曾想和昭儿成亲，就够顾玖喝一壶了。 顾玖神色坚定：“太嫔娘娘，这事臣妇得和您说个明白，不然没法回去。” “臣妇与伯爷的婚事，是圣上和太后亲自下旨的，天师也算过，是良缘天配。太嫔娘娘，阿玖从没想过要与别人成亲。” “是，当初十六皇子和伯爷的确在身份上有点纠缠，但阿玖都在府里守孝，从未和任何人接触。等到事情明了，太后娘娘那边也下了懿旨。” 顾玖从衣袖里抽出帕子，放在眼角处抹了抹，眼眶立刻盈满泪水，“若是祖父和父亲在世，也必定会信守当初的约定，不会妄图高攀皇子。” “臣妇与十六皇子，无缘无份，希望日后太嫔娘娘不要再败坏臣妇的名声。” 顾玖声音哽咽，“太嫔娘娘没有女儿，可能不懂女儿家的名声有多重要，可太嫔娘娘也是女人啊。如果有人说您和某个侍卫有缘无分，您会怎样？” 那些光明正大偷听的夫人面上也难看起来。 她们中大部分都有女儿，且不说受不受宠，如果某位女儿的名声坏了，那一族的女儿家都有可能找不到好亲事。 所以她们看向如太嫔的目光，都隐隐透着谴责和不满。 如太嫔脸挂不住了。这个小丫头，真是和以前一样牙尖嘴利，自己只不过说了一句，她就叭叭说了一大堆。 她心里对顾玖愈发憎恨，面上勉强稳住表情。 忍受着周围人瞟来的视线，如太嫔清了清嗓子，“你说什么呢，我没有你说的这个意思。” 顾玖继续用帕子擦了擦脸颊，“太嫔娘娘，您……” 旁边的男方宴席也散了，李承熙和李照一起走出来，两人一个凌厉，一个冷峻，很是惹眼。 顾玖侧头拭泪时瞥见，“您不用再说了……” 明显，李照也看到了顾玖这边的情况，她和如太嫔对站着，似在说些什么。 他心一沉，快步向那边走去。 等还有五大步左右距离时，忽然，顾玖朝着他跑来。 -- 第42页 然后，扑进了他怀里。 “夫君，嘤，”顾玖吸了吸鼻子，“我们快点回去吧。” 衣领被顾玖的手轻轻抓着，她仰头泪眼朦胧地看向自己。 李照低头，正好看到一滴泪珠，自顾玖泛红的眼角缓缓流下，流至她白皙的脸，就要滑到下颌时，李照抬手，用拇指轻轻擦去那一滴泪。 触感湿润。 顾玖被男人突如其来的动作弄懵了。 她怕李照理解不了她的意思，忙跟他眨眨眼。 可这在李照看来就是，顾玖极力忍住泪。 李照冷淡地瞥了如太嫔一眼，轻轻扣住顾玖的腰，“走吧。” 他不和这个女人纠缠。 他和她儿子，势不两立。 顾玖跟着李照的步伐，走了。 李承熙朝还呆站在原地的夏芷伸手，“我们也回去吧。” 不欲多看如太嫔一眼。 顾玖很有职业精神，一路上保持那种伤心委屈的状态，直到上了马车，放下帘子，她才一秒变脸，恢复成平日里的表情。 李照还在想怎么开口呢，就看到顾玖把那条帕子放在一边，他只一眼，就看到上面有明显的姜黄色痕迹。 顾玖看李照盯着那条手帕，递给他，“幸好姜味不太重。” 她嗅了嗅自己的袖子，“但袖子好像沾上了姜味。” 李照的鼻子自幼比旁人灵敏些，在顾玖抬起袖子翻飞间，他就闻到了自顾玖袖子间飘散开的，若有若无的姜味。 好像不用问了，李照已经明白，刚才顾玖是在做戏。 和上回一样。 顾玖看向李照，“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李照沉吟片刻，“她说什么了？” 顾玖于是从头到尾将她遇到如太嫔，后来如太嫔有是如何和她说话的事说了一遍。 李照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以后……”他本想说，以后如果碰到如太嫔，让顾玖绕着些走。 可这样一说，不就显得顾玖怕了那个女人似的？ “以后估计她也应该不会挑拨我了。”经过今天这一遭，如果如太嫔依旧揪着她这个不相干的人不妨，顾玖就来一票大的。 “再说，我和她没有什么单独见面的机会，下次再有这样的场合，我先看看太后娘娘是否会出席，再决定去不去。”顾玖不怕如太嫔，但也不喜欢麻烦。如果可以清净点，她装病也可以的嘛。 李照点头。 路上想好的安慰，没有任何用武之地。 想起那滴泪，李照又看向顾玖。 顾玖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的脸有什么吗？”怎么李照今天总盯着她看。 李照摸了摸鼻子，“好像，你的眼角有点红。” 顾玖：“哦，估计是生姜刺激的。” 李照：“以后不要用生姜了。” 顾玖：“不用生姜用什么？”其实洋葱最有用，可她好像没找洋葱，洋葱也有缺点，味道大。 这样想着，就听见李照道：“什么都不用。”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心机二十三 “刘太医，如何？”李照坐在榻上，问道。 刘太医收回搭在顾玖脉搏上的手，捋了捋蓄起的山羊胡，“回伯爷，夫人无大碍，按时请脉即可。” “连药也不用喝？”李照不放心地道。 “是药三分毒，”刘太医跟李照解释，“夫人的身体其实没什么大问题，平时吃东西注意点，不要吃寒凉的，少碰凉水，睡得好，就没什么问题了。” 顾玖很是赞同刘太医的话，皱着鼻子，看向李照，“我就说不用天天让刘太医跑过来请脉。” 李照避开顾玖控诉的视线，“太后吩咐的。” 刘太医忙出来打圆场，乐呵呵道：“无事，老夫被太后娘娘派来这里，就是为夫人看病的，夫人无病无灾，自是最好。若是有，咱们就好好调理。” 顾玖有点不好意思，着看上去怎么像在劝小夫妻吵架？ 她赶紧劝李照：“伯爷不是说还有事，快去吧，我和太医还有些话要说。” 李照本要作势起来了，听到顾玖的话，又坐了回去，“有什么话我是不能知道的？” 顾玖真像打刚才的自己一嘴巴，怎么就说得她要和刘太医密谋什么大事似的，直接说问问刘太医接下来该怎么调养不就好了？ “当然不是，”顾玖摆出一个笑，“你想听就听吧。” 李照果真没走。 刘太医自始至终都笑得乐呵，没发表半句话。 顾玖把红漪叫过来，“她叫红漪，是我的贴身丫鬟，经常帮我按摩，我觉得她按得挺好的，想让太医教教她穴位什么的，让她更清楚哪些部位该用力，哪些部位不能碰。” 刘太医用审视的目光看向红漪。 红漪紧张地低下头，不敢看刘太医的表情。 “我总觉得，刘太医只单单为我看病太屈才了，”顾玖笑道，“不知太医是否愿意和我合作？” 刘太医第一次给她把脉的时候，明明看穿了，却没有说出来。 而后，他经常派红漪去给他送各种东西，他也没拒绝。相信他明白，这些都是掩口费。 能被太后娘娘知道，医术不会差。有眼色，有医术，这样的人，正适合她要开的会所。 -- 第43页 刘太医没有立刻答应，在椅子上安静思索。 李照在一旁默默喝茶。 与平常的娴静有度不同，这场谈话，她从容，自信，有条理，甚至于主动进攻。 好像她算到，刘太医不会拒绝她一样。 而事实证明，她对了。 刘太医拱手道：“既然老夫已经被派给夫人，自是由夫人差遣。” “总要太医心甘情愿才好，”顾玖满意招来红漪，“跟着刘太医好好学，知道吗？” “是，奴婢知道了。”红漪的眼睛红红的。 果然还是那个爱哭的小丫头，无论是伤心还是高兴，都喜欢用哭来表达。 秋嬷嬷偷偷和她说，她出嫁前一晚和出嫁那一晚，红漪都躲在被子里哭，哭到抽噎，还断断续续说什么，姑娘嫁人了，姑娘长大了，舍不得姑娘之类的话。 顾玖抬着下巴朝向刘太医，捏了捏红漪的手。 红漪连忙加了句：“多谢刘太医，日后麻烦刘太医了。” 红漪去送刘太医，其他人都守在屋外，屋里只剩下顾玖和李照两人。 顾玖刚才没坚持让李照走，就是存了心思，想知道李照对她不安于后宅这事会有什么反应。 “夫君对我做什么事可好奇？”顾玖直直迎上李照看过来的目光。 李照又一次偷看被抓包，他平移视线，看向门口，点头，“夫人最近好像有点忙。” 顾玖没打算瞒他，但也不打算全盘托出，“我最近想开一个店铺，专做女人的生意。” 李照的理解是，女人的生意相当于胭脂水粉。而且顾玖最近经常敷那个叫做面膜的东西，估计跟这个差不多。 她喜欢弄，就弄吧。 李照点头，“哦。” 顾玖眨眨眼睛，没了？ 她歪头：“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不懂女人家的东西，”李照突然想到什么，“我的私库钥匙都在你那儿，你需要什么尽管拿。” 李照在成亲第二天，就让小鹿子把私库钥匙和账簿交给了她，顾玖还是很满意这个举动的。 不过顾玖并不想伸手别人的私产，即使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她当时拒绝了，可李照还是塞给了她。 顾玖只能接着，但她没动过里面的半点东西。 “不用，我自己有银子。”顾玖没想太多，直接拒绝。 李照的嘴唇抿了抿。 “对了，你想去瞧瞧吗？”顾玖问。 李照狐疑地看了顾玖一眼，“不……了吧？你也是说做女人生意的。” 好像怕顾玖不高兴似的，他提议道：“我等下要去敬安伯府，要不我帮你递帖子给敬安伯夫人？” 顾玖本来也是逗逗他，不过和夏芷一起去看看，还真是戳中了她的心思。 “好啊！” 李照暗暗松了口气。 * 夏芷和顾玖来到东大街的一间店铺前，下了车，夏芷念出牌匾上的字：“纤云阁。” 她转头笑道：“真好听。” 顾玖嘴上谦虚，语气骄傲：“还好啦，就是胡乱取的。” 要是相处了那么久还看不出顾玖的心思，夏芷会一头撞在豆腐上。 “胡乱取的也很好听，”她挽着顾玖的胳膊，“你是主人，快带我进去看看。” “好！” 推开门，夏芷并没有看到预想中琳琅满目的货架，只有两个圆弧状的木架分别放在一左一右两侧。 雕花木架上稀稀疏疏摆着小瓷瓶，裝花草的瓶子和小瓷瓶的数量差不多。 而屋内的摆饰也很精巧，比起店铺，更像是用来游玩的花厅。 “阿玖，你打算这样开铺子？”犹是夏芷做生意的经验不多，她也看出了不妥。 “别急，带你去后面。”顾玖朝她眨眨眼，神秘兮兮道。 走近院子里，视野变得开阔起来，花草凉亭，假山翠石，很是别致。 顾玖带夏芷看房间，这一间间房间都有不同的用处。 瑜伽房、美容室、按摩房、换衣间……顾玖细细说来，夏芷听得一愣一愣的。 “好多都是我之前没听过的，”夏芷感叹，彼时她正光着脚踩在瑜伽房的垫子上，“好舒服的垫子，既不会太软，也不会太硬。” “我试了好久才试出合适的。”顾玖拉着她出去，“带你去做面膜。” 夏芷就这样躺在了一个弧度舒适的塌上，她闭上眼睛，任由丫鬟替她的脸涂上凉凉的东西。 虽是冬日，可是室内温暖无比，犹如有太阳照耀，很是舒适。 她勾着顾玖的小手指。 顾玖躺在另一张榻上，两人静静地享受起静谧时光。 等到她们洗干净脸，丫鬟轻轻地替她们拍上清爽的纯露，夏芷觉得，自己的脸好像活过来一般，很舒服。 “阿玖，我在府里也用你给的纯露，但和现在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夏芷感叹道。 “正常啊，”顾玖解释，“在府里，只有你一个人，无论做什么，都没有人和你一起分享使用的感受，但在这里不一样，我们在专门的房间进行这件事，躺在专门用来敷面膜的榻上，整个过程，就很有仪式感。” 顾玖向丫鬟摆了摆手，“今天不上妆了。” 她转头问夏芷：“仪式感，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 第44页 夏芷也阻止了丫鬟想帮她上粉的手，“那我也不上妆了。” 这才回答顾玖的问题：“有点明白，就是专门做某一件事。” “全身心地投入到里面，去感受，去分享，感觉当然不一样。”顾玖说得头头是道。 “阿玖，我好像有点明白你为什么要开这样的铺子了。” 顾玖心里涌上一种被理解的喜悦，笑得更开心，“你明白就好，阿芷，你有兴趣和我一起做吗？” 夏芷愣住。 她……可以吗？ 上辈子的她，因为是寡妇身份，怕惹上风言风语，一直在宅子里安守本分，极少踏出府里半步。 “可是，我没接触过这些东西，我的陪嫁铺子都是直接租出去的。”夏芷小声道。 “那有什么关系，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的。”顾玖鼓励她，“你好好想想，不急，也不用有负担，你只问你自己的心，想，还是不想。” 夏芷的脑袋有点乱糟糟的，她点点头，“嗯，我回去再想。” “夫人，老奴回来了。” 屏风外传来一个女声，是府里芳嬷嬷的声音。 “进来吧。”顾玖道。 芳嬷嬷先是给两位夫人见了礼，才说了说去挑丫鬟的事。 “啊，你们也去了？”夏芷问。 顾玖说到这儿，笑容也收了起来，“嗯，府里出去采买的人说，码头一船一船的女孩子被送过来。据说都是南方那边的，因为闹涝灾，家里养不了，或者因为一口吃的，被卖了。” 夏芷语气沉沉，“府里前天才去买了几十个回来，夫君说，都送到庄子上去。” 顾玖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听到这话，也不多说了，这下子放心下来，有男主在，夏芷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顾玖想起上辈子。 上辈子的父母，资助了好些女孩。 有一个，算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那个女孩也很争气，高考考上了重点。 后来父母车祸去世后，顾玖继续资助她，甚至接她到家里吃饭，让她到公司上班，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来看待。 顾玖从没想过要任何回报，只希望她能走出大山，拥有更美好的人生。 可是，她是怎么回报的呢？ 做小三。 讽刺的是，上的还是她丈夫的床。 顾玖打开门，看到女人和男人纠-缠在一起的身-体，差点吐了。等看到女人的那张脸，她浑身战栗。 她知道，那个女人和那个男人的事情，只是个例，他们是他们，别人是别人，不能一棍子打死一船人。 可她，终究怕了。 怕自己付出真心，得到的却是丑恶。 她来到这个世界，交往都很保守。 女主是个善良单纯的人，她渴望那样的灵魂，所以她想和女主做朋友。太后是公正的，所以她敢于靠近。李照上辈子没有女人，书中说他在与女人的感情上“无情无欲”，所以她才选了李照。 说她功利也好，自私也罢，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像一个窝身在安全区的人，不敢越雷池一步。。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治愈了自己，尽管只是小小的一部分。 因为有顾府在，有关心她的秋嬷嬷红漪红缨，有爱护她的人在，她不那么怕了。 她不能因为某个人的错误，而把整个群体视为洪水猛兽。 她认识了刘启芳，这个女孩的命运有了改变。 而现在，有更多的女孩命运可以改变。 如果她不去买那几十个女孩，那么她们的余生，极有可能是在烟花柳巷里度过。 她没办法买下所有人，她能做的只是很小一部分，可她还是想试一试。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心机二十四 “夫人要不要见一下她们？”芳嬷嬷问。 顾玖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不了，嬷嬷带她们下去好好休息吧。” 夏芷的参观之行结束，顾玖送她回去，之后回到府里，就看到青伯那这个请帖，吞吞吐吐站在她面前。 她挑眉，“青伯，什么事，直说吧？” 青伯布满老茧的大手递过一张红色的请帖，上面画着寿桃，很明显，是张生辰请帖。 她接过来，打开，嗤笑了一声。 徐风的生辰，由李昭来操-办，那口吻，还真像主人家。 “是十六皇子的人送过来的，那管事还想说能不能见见夫人，幸好夫人和伯爷都出去了。”青伯汇报事情的始末。 顾玖随意将请帖放在桌上。 “伯爷回来了吗？”顾玖问。 青伯摇头，“还没有。” 青伯欲言又止，看到顾玖无声的询问眼神，干脆说了出来：“夫人，老奴一个大老粗，只想夫人和伯爷开开心心的，好好的，要是你们不想去，就不去吧。” 顾玖语气幽幽，“孝字压在身上，不得不去啊。不想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就得去。” “不过，”她看向门口，嘴角挑起一抹笑，“去了之后，会发生什么，就不一定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顾玖不信，她和李照会受李昭的掣肘。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和李照说。 他，会不高兴吗？ 想什么呢，不高兴是肯定的，顾玖无意识地讲茶杯转了一圈又一圈。 -- 第45页 那，让他好受点？ 晚上，李照回来吃饭，菜一吃到嘴里，顿住，嚼几下，再顿住，全咽下去后，他抬起头，看向顾玖：“今天的菜，是夫人做的？” 顾玖挺意外，没想到他吃出来了。 “好吃吗？” 李照点头，和那天的小笼包一样的味道，和厨子做的不一样。 “喜欢吃就多吃点，”顾玖想了想，拿公筷给李照夹了一筷子炖得软烂的鸡肉。 李照有点受宠若惊，眼中隐晦地划过一丝狐疑，但嘴上还是语气正常地说了声“谢谢”。 两人接着安静吃饭，李照突然来了句，“夫人做的菜，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你倒是识货，菜里都加了稀释的灵泉水，相当于万能调料，能不好吃吗？ 顾玖用三句话总结李照：十六岁的颜，二十六岁的心，三十六岁的胃。 顾玖矜持地笑道：“谢谢。” 饭后，顾玖和李照相对而坐，李照在看书，顾玖嘛，在考虑怎么说。 她抬眼看了李照一眼，两眼，三眼。 李照放下书，“什么事？” 顾玖想，总要知道的，还是干脆点吧。 她把放在笼屉中的帖子拿了出来，放到桌上，推到他的面前。 李照放在腿上的手蜷缩了一下，才抬起，翻看那个红得刺眼的帖子。 意料之中，李照没什么表情地合上帖子，垂眼。 “准备的礼不用太厚。”反正也是浪费。 顾玖看了他一眼，就这？ “其他呢？”顾玖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从何问起。 李照偏过头，手在在堆叠的书中翻找，语气漫不经心，“到时按时去就行了。” 他的伤口早就生出了厚厚的茧，李昭现在这种做法，只不过是钝刀子磨下去，起不了任何作用。 顾玖看出李照不欲多谈，没再问。 * 到了徐风生辰那天，李照和顾玖一起来到徐府。 李照只觉可笑，这竟是他第一次踏进徐府的大门。 还是由李昭送来的请帖。 仆人把两人迎到殿中，原本热闹谈笑的众人突然静了一瞬，之后才语气不甚自然地继续说话。 明显，众人都心不在焉，眼神总往李照身上飘。 李昭皮笑肉不笑地迎了上来。 顾玖本是不经意扫一眼李昭，可李昭的发髻一下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怎么说呢，乍一看挺正常，可仔细一看又有点违和，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李照向前一步，把顾玖挡在身后。 “二位来了，快请坐。”口气热络，极具主人公精神。 夏茵也不知从哪个角落蹿出来，捂嘴笑道：“二位可是徐大人的亲儿子儿媳，怎么才来，快去坐吧。” 明里暗里，都是谴责。 李照看了他们一眼，“因为有鸠占鹊巢之人。” 说罢也不等他们再说话，拉着顾玖随便找了一张桌案，坐下。 李昭气噎，白了夏茵一眼，夏茵咬唇。 屋里都是人，他不能露出丝毫怒气，不然可就白费了他今日的安排。 顾玖坐下后，郑夫人毫不介意周围人的目光，坐到顾玖隔壁那张桌案前，自来熟地压低声音道：“你们才来，不知道他们俩对徐大人可殷勤了。” 郑夫人收到了顾玖的糕点后，自认为她是顾玖这一边的，这段时间以来，徐府这边一有动静，她就派人瞧着，等着机会告诉顾玖。 顾玖也配合地用帕子遮住嘴巴，小声道，“夫人可知，他们都准备了什么给徐大人庆贺？” 郑夫人看了屏风后面一眼，“抬了一个大东西进来，用布蒙着，可金贵了。” 顾玖心里有了底，安然坐着等开席。 徐大人自始至终都没和李照顾玖两人说什么。这僵硬的父子关系，众人看得清清楚楚。 反观李昭，和徐大人谈到那叫一个起劲儿。 酒饱饭足，就到了最后一个环节，送礼。 李昭的嘴角翘起，终于等到了。 其他的那些大人，不是送画，就是送古籍，没什么。 只剩李照和李昭没送礼，李昭装作善解人意道：“我先送吧。” 说罢，拍了两下手掌，有小厮从屏风后抬出那个蒙着布的东西。 李照志满意得上前，“祝徐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他潇洒掀开布，众人“哇”地惊叹出声。 架子上是一株红珊瑚摆件。 要说各位大人，有家底的，都没少见这东西，但李昭这一株，实在是精巧红润，让人忍不住赞叹。 李昭得意洋洋地昂起头，像只还没下场就自以为斗胜的公鸡。 他轻蔑地瞟了李照一眼，开始捧杀：“我这是抛砖引玉，不知定安伯会送什么礼物呢？” 李照肃着一张脸，走出案桌，站定，“祝……”他在称呼上顿住了，终是记起太后的嘱托，在人前，不能忘礼。 “祝父亲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说出来，好像也不那么难，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李昭撇撇嘴，连祝词也要学他。 小鹿子递上一个简朴的木盒。 自有徐大人身边的仆人把木盒拿到徐大人身边，徐大人淡淡扫了眼，一边捋着胡须一边道：“有心了。”再无半分表示。 -- 第46页 李照竟丝毫没有觉得意外。 他正准备退回去坐着。 李昭却跳出来，“不知定安伯送了什么珍宝给徐大人？徐大人可不能藏着掖着，拿出来让咱们开开眼界吧。” 他一点也不当自己是外人，三步并作两步就走到了徐风身边，探头看向木盒里的东西，故作惊讶：“定安伯就送这个东西？” 李昭这么一说，众人更好奇起来了。 不必等多久，李昭就叭叭说了出去。 “这几个小罐子也不知装的是什么，还有这几个梨，生辰送梨？”李昭皱着眉，就差把东西挑剔出一二三四来。 有些夫人看向李照的眼神顿时变了。这伯爷不会吝啬成这个样子吧。某些注重孝道的大人更是将脸色摆在脸上。 李昭摇头叹气，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 李照皱眉，他送什么，也不关李昭的事儿吧。 话还没说出来，就听到郑夫人毫不掩饰的惊讶：“夫人，你怎么哭起来了？” 她这么一喊，大家的视线瞬间转移。 李照循着声音的来源转头。 是顾玖，她怎么哭了？ 顾玖刚摆出抹眼泪的架势，郑夫人就给力地叫了一嗓子。 不是托儿，胜似托儿。她心里默默记下，过年时得多送些东西给郑夫人才行。 面上，她依然是一副啜泣的模样，这回忘记带生姜了，憋得有点艰难。 “我只是……只是替夫君委屈。”她用帕子掩住脸，让人难以分辨她哭得有多厉害。 声音倒是很合格，带着五分哽咽五分酸涩。 她站起来，朝上首盈盈一拜，“父亲，这是儿媳第一次叫您父亲，之前想来拜见您，您却……”顾玖深知留白的艺术，一个转折，说起其他。 “这也就罢了，我只是儿媳。可夫君呢，他是您儿子，之前夫君特地早早来府上请求见您，送您东西，您也一次没见过他。他都是特地去收的好东西，巴巴拿来孝敬您。试问……试问哪家父亲会这样对亲生儿子？” 顾玖的语气一点也不强硬，只有委屈，让人感到怜惜，而不是咄咄逼人的不适。 顾玖拿下帕子，眼眶通红，泪水盈盈。 她的手指着盒子里的东西，“听闻父亲冬日常常咳嗽，夫君费尽心思，向老太医寻来得用的枇杷膏，若不是夫君求了那老太医好几个月，那老太医还未必肯割爱。” “再说这梨，谁不知冬日里果子金贵，为了这梨，儿媳和夫君跑了好段时间，才在一个庄子附近找到润喉清肺的梨，就是想让父亲的身体能好受些。” 她的声音字字泣泪，却掷地有声。 “儿媳不明白，敢问父亲，敢问诸位大人夫人，” “是以财宝衡量孝心，还是用心意衡量孝心？”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呀~ ☆、心机二十五 顾玖本来是装的，可是说着说着，她竟真的落下泪来。 以前看书时，李照只是书中一个配角。可在这里，李照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会每天和她说话，和她吃饭，和她一起早上散步。 会每天给她掖被子，每天叫太医帮她诊脉，每天提醒她添衣保暖。 睡觉时，她会不小心碰到他，有一次都滚到他的怀里了。 吃饭时，她偶尔会和他看上同一块肉，他都会默默移开筷子。 说话时，不经意间，她会碰上他的眼神。 习惯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当你习惯某个人出现在你的生命中，你会习惯于他的存在，开始注意他，关心他，在意他。 或许是黑衣人的刀刺来时，他提剑挡在她面前，回眸的那一瞬，或许是送她回府时，她掀起帘子偷偷看清俊青年如松般腰背挺直的画面，或许是不经意间抬头，看到他幽深眼眸里的自己。 她没控制住自己的心。 顾玖眼角泛红，脸上淌泪，李照将她的模样看得真切。 要不是昨晚她和他说，枇杷膏是刘太医闲来无事做的，梨是他们吃剩下的，他几乎都相信她所说的话了。 顾玖不喜欢在那么多人面前流露自己的真情实感，她掩面而跑，徒留众人被她一番话震撼得相顾无言。 李照只当顾玖又像上次那样泪遁，不过他也不想再待下去，顾玖这一跑，倒给了他借口。 “父亲，各位大人夫人，我急着去追内子，就不奉陪了。”朝长辈们拱完手，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李昭，追了出去。 到马车上，顾玖擦干眼泪，放下镜子，整理好情绪， 只是这次哭得太狠了，她的眼角眼皮都红了起来，像是抹上了一层最自然的胭脂。 “回府吧。” 马车外传来李照的声音，顾玖偏过头去，不打算让李照看到她现在这这副有点狼狈的样子。 听到了帘子翻动的声音，衣料摩擦的声音，顾玖垂下眼睛，要是他等一下问，她该怎么回答比较好。 “上次不是说，不要用姜吗？”李照叹了口气。 顾玖愣住，不可置信可回过头去。 他，竟是这般想她的？ 顾玖像只兔子那般，红红的杏眼瞪着李照，不发一语。 李照起初还不明白什么意思，可越被盯着，心里越毛？ 眼神好像不太对？ 好像不太高兴？ -- 第47页 好像在谴责自己？ 可，不让她用生姜蹭眼，是为了她好啊？ 为了不相干的人，让自己不舒服，不值得。 李照眨了眨眼睛，“夫人……” 顾玖面无表情，猛地转过头去。 “夫人，怎么了？”李照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顾玖挪动位置，离李照远远的。 “夫人？” 顾玖不答，也不看李照。 李照抿唇。 两人坐在马车的对角线上，沉默在蔓延。 到了定安伯府门前，李照率先下车，将手伸出，本意是扶顾玖下车，可顾玖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更别说碰了。 她一个人大步走在前面，李照在后面慢慢跟着，百思不得其解。 顾玖有个习惯，外出回来的第一件事，必定是沐浴换衣。 等李照走到院内，顾玖已经进了浴房。 他也不进屋去，而是站在浴房外的长廊上踱步。 眉头微皱，时不时抬眼看向浴房门口。 门紧闭着，他又不能上前敲门，只能忍着心里的焦急，等待顾玖出来。 他都想好了，等下一定问个明白。 门开了。 李照发布走上前去，可一看到出来的人，他愣了一秒。 脚步立刻停住，神情严肃，“夫人呢？” 那小丫鬟忙行礼答道：“夫人从另一个小门回正房了。” 哦，是的，这还是他们家夫人弄的，冬天冷，她干脆弄个门直通房里。 小丫鬟不明所以，可伯爷没发话，她又赶着去把夫人的衣服交给浣衣的仆妇，站在那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李照透过半遮掩的屏风，看到屋内的确空空如也，心中暗叹，正想转身走人，他忽地瞥见盆里的衣服。 女子的袖子叠在最上方，很干净。 这…… 他脑内灵光一闪。 李照轻咳了声，“我也顺便沐浴吧，你让人打水来，衣服等下一起拿去浣洗。” 说话间，不容拒绝地拿走丫鬟手里的木盆，步伐竟有点仓促地走了进去。 小丫鬟挠挠耳背，伯爷平日里不都晚上才沐浴的吗？怎么今日和夫人一般，难道徐府很脏？ 她想不明白，但还是听从主子的吩咐，利索地跑去喊人打水了。 刚好，走了几步，碰上一个仆妇，她吩咐下去，转身回去，想收拾一下浴房里的东西。 都是夫人用的，伯爷用的是另一套。 走到门口，刚想转过屏风，跟伯爷禀告要先收拾一下屋子，她的脚步顿住了。 眨眨眼睛，她咽下口水。 天啊，她看到了什么？！ 伯爷……伯爷他……竟然在闻夫人的衣服。 小丫鬟臊红了脸，忙跑出去。 李照拿着木盆进屋，为了确认脑子里的想法，顾不上那么多，把放下木盆，拿起袖子，闻一下，换了个袖子，甚至连衣服一起，像是寻找食物的小狗似的，深深地闻了好几下。 没有。 没有任何姜的味道。 他的鼻子很灵，只要出现了一丁点姜的味道，他都能闻出来。 但是，这里的衣服，只有女子的馨香。 还是月季味的。 顾玖最喜欢用月季味的纯露。 每天晚上-睡-在一起，特别是她睡熟后总是不安分，滚到她怀里的时候，他一侧头，就能闻到那股淡淡的香味。 他的脑子里没了任何关于生姜的想法，只有那股经常扰乱他心神的味道。 轻轻的脚步声像是击打在他脑内，他回过神来，手里猛地松开衣服。 他，究竟在做什么。在想什么、 李照的耳倏地热了起来。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走到门口，果真有个小丫鬟低着头守着。 “水来了没？”声音有点低哑。 小丫鬟头埋得低低的，“回伯爷，马上来。”她现在也不敢说要进去收拾屋子了，只盼其他人快点来，不然她一个人在这，再看到什么不应该看的东西，小命堪忧。 或许是其他人听到了小丫鬟的心声，她刚回答完，走廊处就出现了仆妇。 水来了。 李照坐在热雾飘飘的浴桶里，双手搭在木盆边缘、 所以，顾玖没有用生姜。 那她，怎么哭了？ 李照仰头，闭上眼睛，想起马车上顾玖瞪向自己的那一幕，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直直地看向自己。 泡了好一会儿，李照睁开眼，准备起来，一侧头，看到旁边的小桌子上放着好几个小瓶子。 李照犹豫了一下。 他难得好奇心起，一个个拿开塞子，闻了起来。 不是，不对，是这个了。 一连闻了三个瓶子，李照才找到那种熟悉的味道。 他把精美的瓶子拿到面前，仔细端详了一会儿。 鬼使神差般，他伸出手，瓶子里的液体流到他的手背上。 李照只敢用一滴，他把瓶子放好，小心地把那一滴纯露抹开，淡淡的香味慢慢地飘散，李照闻到了。 他的皮肤不知是因热雾气而泛红，还是其他原因。 李照若无其事地从浴房里出来，走到屋内。 此时已日落西山，屋里丫鬟正在摆膳。 顾玖正坐在榻上看书。 平时他进来，顾玖总会对他说一声“你回来了”，而现在，她还是低着头，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 第48页 李照整顿晚餐食不知味，一直在想怎么和顾玖说。 漱口，睡觉，躺在床上，李照看了看背着他睡觉的顾玖，开口道：“你没用生姜。” 是肯定句，顾玖才不在乎他是怎么知道的。她只想听听，李照会说些什么。 她在泡澡的时候，冷静下来想了想。 之前两次，李照看到她流泪，她都拿出了生姜。就像是狼来了的故事，等到这次她真情实感地流泪，李就惯性以为，她又是装的。 可是她在期待什么呢？ 她又没和李照说清楚，她还能期待什么？ “我没有那个意思。” 没有哪个意思，顾玖咬唇思索。 “我只是，”他顿了一下，“不想你为了别人而流泪。” “包括我。” 顾玖的心停了半拍。 安静的帐内，男人有些低哑的嗓音响起。 “你前两次哭，都是为了我，这次，也是为了我。” “一个让女人流泪的男人，很没用。” 顾玖一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李照这番话，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但却戳中了她的心。 李照见对方还是没有动静。 眼眶莫名热了起来。 为他流泪的女人，有谁呢？记得小时候，太后娘娘抱着发烧的他哭过，皇后娘娘抱着他受伤的腿哭过，除此之外，就是那些可怜他的嬷嬷们了吧。 那段受伤的时日，他躺在床上无聊，偶尔会想一些事情。 他是不是很没用，才会让那些真心待他的人为他伤心吧。 如果他的身体强壮一些，太后就不会为他担心着急而哭； 如果他当时跑得快一些，不受伤，皇后娘娘就不会因愧疚而哭。 而现在，如果他的身世没有那么多曲折，顾玖也不会几次三番为了他在别人的面前哭了。 顾玖她值得更开心的生活，而不是跟着他，处处受气。 “你倒是想得明白，那你就做个有用的男人吧。” 顾玖转过身，面对李照。 李照眨了眨眼睛，极力把眼眶里的湿热憋回去。 “李照，你说的，以后我不会再为你而流泪。如果你惹我哭了，你就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心机二十六 进入十二月，要准备过年了。 祭祀祖先、装饰屋子、备年礼……顾玖忙得很。 腊月二十六，还要进宫参加宫宴。就跟现代的年会似的，圣上把大家聚集起来，说说话，聊聊天，联络联络感情，激励一下大家，明年再接再厉。 寒嬷嬷在太后身边，把李照和顾玖的互动看得清清楚楚。 “太后娘娘，定安伯和夫人这是吵架了？”寒嬷嬷有点担心，“上次您宣定安伯夫人进来，夫人不还说徐府生辰宴那边没什么大事吗？” 太后只是笑吟吟地看了一眼，“小夫妻嘛，闹个脾气很正常，要是不闹脾气，那才堪忧呢。” 宴会上，只要是细心关注顾玖和李照的人，都能注意到，定安伯在追着夫人跑。 定安伯面上淡淡的，但是眼神却一直跟着转。 自从徐府那一次宴会后，许多大人和夫人对顾玖和李照都生出不少好感。谁都有孩子，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孝心呢。 顾玖最近收到不少帖子。不过她都以家中事忙推拒了，但是送了礼物回去，里面都夹带了纯露。 这次宴会是分餐制，一个小方桌坐两人。 她自然是个李照坐在一起，不过也不妨碍她和隔壁的夏芷说话。 余光里，她看到了李照时不时给自己添茶。 她心里好笑，不过手还是拿了那个杯子过来，喝了一口。 夏芷下定决心：“阿玖，我想好了，我和你一起做那个铺子。” 顾玖惊喜，她还以为，按照夏芷的性格，她会拒绝。 “太好了！我很高兴你能答应。” 夏芷笑出酒窝，面上多了点忐忑，“只是光我们两，行吗？” “这样，咱们再多找两个，要在夫人中说得上话的，你看怎么样？”既然夏芷这样说，顾玖觉得，多找两个地位高资历深的合伙人也挺好，只不过，这得看人家愿不愿意。 夏芷一听，表情放松不少：“嗯。” “不过也不急，慢慢找。”顾玖跟夏芷约定好年后详谈。 说话间，开始表演歌舞了，管弦丝竹声传来，也不好再说话。 顾玖坐回去，李照又给她夹了一块点心。 自那天晚上后，李照对她总是小心翼翼的。 顾玖也想明白了。 既然李照是她的夫君，那么她为何不试试呢？ 目前来看，李照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对待感情的态度也不错，最重要的是，她对他动了心。 他对她，也动了感情。 顾玖能感觉得到，李照应该是喜欢她的。 可是他不说。 就像现在，他只会给你夹菜倒茶，就是不会跟你说，“我给你倒了杯茶”“我给你夹了块点心”。这跟上辈子的渣男完全不同。上辈子那个渣男，给她倒杯水，都能说出个花来。 但顾玖现在，好像更心安。 没有一个人是恰恰符合你最爱的人的想象，但可以一起调整，渐渐变成最合适的模样。 -- 第49页 除夕夜，顾府张灯结彩，处处彰显着过年的气息。 秋嬷嬷感慨，“府里好像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之前守孝守了三年，就连花草也秃了一半，过年哪儿还有心思装点屋子。 “要是能有几个小孩儿，就更热闹了。”秋嬷嬷继续说道。 “噗……”李照呛着，咳得脸通红。 小鹿子忙给他拍背。 顾玖哭笑不得，不就是被催生吗，怎么反应比她还大。 顾玖倒了杯茶过去，转头对秋嬷嬷道：“嬷嬷，太医不是说了吗，我年纪小，身子虚，最好迟点要孩子。” 秋嬷嬷也没想到，她就这么感慨一下，姑爷，不，是伯爷就被呛着了。她虽有点遗憾，但也明白这事急不来。 她讪讪道：“伯爷，老奴就这么一说，您别放在心上。” 李照摆手，耳朵红红的，“无碍。” 这个府中没有正经的长辈主子，秋嬷嬷更像是他们的长辈，而不是伺候的人。李照当然不会生什么气。 “伯爷，我们出去走走吧。”顾玖见状，提议道。 今天是守岁，没有那么早睡，屋内暖和极了，让人昏昏欲睡，倒不如出去外面醒醒神。 走出屋外，顾玖发现，竟下雪了。 纷纷扬扬的大雪落下，顾玖伸出手去接了一片，雪花马上融化。 “冷。”李照递上帕子。 顾玖接过，擦掉手上的水。 她把手帕还回去，李照本来方在身侧的手犹豫半瞬，接过手帕的同时，忽地握住了她的手。 两个人的手在半空，组成了一个倒V字型。 指尖和指尖相触。 顾玖轻笑了一下，李照像是被什么烫到，猛地松开了手，只低着头，将手帕塞到袖子里去，只是比刚才愈发红的耳朵暴露了他的心情。 等到他慢吞吞地放好手帕，再重新抬起头时，发现顾玖已经走到几步远外，他忙跟上去。 李照侧头，顾玖就在旁边。在红灯笼的映照下，她的轮廓有一层光，泛着温暖的光，与夜幕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的心，从未如此安定过。 * 元宵节那日，顾玖向李照发出邀请：“伯爷，我们今晚一起去看花灯。” 李照刚夹菜给顾玖，他收回手，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好啊。” “我是说，我们，只你和我。”顾玖强调道。 李照想了想，“可以，不过我会派人在不远处跟着，不会距离太近。” 他望了顾玖一眼：“可以吗？” 顾玖也没想着把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虽然她也不知道谁会对自己动手。哦，不对，书中可是说过李昭曾做过绑架的事。 她答应道：“好。” 夜晚。 街上人流如织，灯火通明。 两人并肩而走，时不时停下来看看摊位上的东西，他们也不猜谜语，只是观赏花灯。 宫里送了不少精美的花灯给他们，顾玖就不买了。 走到西大街的中间，人越来越多，几乎是肩并肩那种。 顾玖正专心看着一个兔子花灯，忽然听见身边的李照低低地轻呼了声：“小心！” 接着，顾玖就被李昭半搂住，一只手托着她的手肘，一只手扶着她的腰。 撞到顾玖的是个五六岁大的孩子，虎头虎脑的。父母一边牵过小孩子的手，一边连声道歉：“这位夫人，不好意思，小儿顽劣。” 虽然顾玖的打扮很是低调，身上穿着最普通的衣服，发间只插着一只木簪，可通身的气度，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人家。 夫妇俩的神情很是忐忑。 顾玖没有立即说“没关系”，她蹲下去，和小孩子平视，小孩儿此时搂住了他娘的大腿，看上去有点害怕。 “你撞到了我哦，你该说什么？”顾玖笑着问小孩儿。 小孩子的父母反应过来，忙推了小孩一把，“快跟夫人道歉。” 顾玖刚想阻止父母的话，可对方已经说出口了。 小孩子有点被吓到，大眼睛立马盈慢泪水，但又不敢不听父母的话：“夫人，对……对不住。” 这不是顾玖的本意。她只是想让小孩子知道，撞到人是不对的，而不是糊里糊涂地在父母的逼迫下道歉。 以前亲戚家有个熊孩子，经常路都不看，横冲直撞，有一次就撞到一个孕妇，孕妇最后流产了。 所以，顾玖并不是无理由小题大作。 顾玖笑着摸上小孩子的脑袋，“没关系，下次要小心看路。” 或许是顾玖的神情柔和，说话也很温柔，小孩子的脸色好了很多。 “我……我知道了，夫人。”小孩儿咬唇。 “真乖。”顾玖捏了捏小孩儿的脸蛋，“你很可爱。” 小男孩的脸蛋瞬间红了，也不复刚才的紧张和不安。 他刚想习惯性地咬手指，可一看到漂亮的夫人还在面前，忍住了，转而揪住自己的衣摆。 “为了奖励你勇敢承认自己的错误，我决定送你一个小礼物。”顾玖刚想站起来，面前就递来一个小兔子灯笼，正好是她刚才看的那个。 顾玖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李照买下的。 她抬头，笑着看向李照。 周围笑语盈盈，锣鼓声动，众声齐集，更有鱼龙夜舞，光影翻涌，李照的心神，却被顾玖的笑脸占据了。 -- 第50页 他的世界，无声无响，只有顾玖抬头朝他笑得那一幕。 顾玖把灯笼递给小孩儿，“这事送给你的。” 小孩儿看向父母，眼中充满渴望。他刚才磨了好久爹娘，爹娘都没买花灯给他。 夫妇俩连连拒绝：“夫人，使不得，我们不能要您的东西。” “没关系，给他玩吧，”顾玖把花灯的提手塞到小孩子手中，让小孩儿握住，“送你了，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以后走路要小心，不能再撞到别人，可以做到吗？” 小孩儿也顾不得自家爹娘同不同意，像小鸡啄米般不停点头：“嗯嗯，夫人，我记住了。” “以后也要做个好孩子。”顾玖又摸了摸小孩儿的头，站起来。 那对夫妇保证一定看好孩子，千恩万谢地走了。 顾玖发现李照还在发呆，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什么呢？” 李照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似是不敢相信那般，手指触上了顾玖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心机二十七 滑，软，李照的视线从脸移到了顾玖别有深意的眼睛。 他清醒过来，迅速收回手，耳朵通红。 他……他都做了什么？！ 顾玖眼睁睁看着李照变成水煮虾，心想，被“吃豆腐”的是她，怎么“吃豆腐”的人比他还害羞。 李照嗫嚅道：“我……”他的话堵在喉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两侧的人越来越多，顾玖决定放过他，再站在这里多一会儿，她就要被挤成肉饼了。 “我们去前面吧，这里太多人了。”顾玖堪堪转过身，李照忙跟上来，护在她身边。 顾玖垂眼看向身侧，忽然，伸出手去，握住李照的手。 李照低头一看，脸上的热度又重新蔓延。 “人太多了，万一走散怎么办？”顾玖询问李照的意见，“你说呢？” 李照点头，意识到他们真并肩走着，顾玖可以看不到他的动作，于是说了一声：“是……容易走散。” 两人的手握得不是很紧，但好像没有谁能把他们分开。 走到河边，这里的人少了许多。 顾玖缓缓地呼出一口气，虽是在户外，可在人多的地方，空气有些混浊。在这里，呼吸都舒适许多。 顾玖的左手被牵着，两人没有谁提前先送手。她只能用右手整理一下被风吹出来的一丝鬓发。 “听说了吗？等下百花楼的如烟姑娘要被卖了？” “啧啧，那如烟姑娘可是弹得一手好琴，怎么就落得这个下场？” “那你下次去百花楼也点个二十几岁的姑娘来陪你啊？呵呵。” “说什么呢，我花钱不就图个新鲜吗，当然点个十几岁的鲜嫩点……” 几个穿得花里胡哨的富家公子从身边经过，说的话在旁人看来有点不堪入耳，却恰恰中了顾玖的耳。 她心念一转，看向李照，“我也想去百花楼。” 李照本就因刚才那几个人的话而眉头微蹙，现在听顾玖这样说，眉头皱得更深。 但他知，顾玖不是那样的人，尤其是凑这样的热闹。 “你确定你要这样去？”他只能从另一方面阻拦。 顾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好像是有不妥，一个女人光明正大去烟花柳巷之地，那绝对会成为话题中心，而这恰恰是她不想看到的。 “那我回去换男装。”顾玖有点迫不及待，拉着李照就走。 李照握紧顾玖的手，站着没动。 顾玖回头，疑惑问道：“怎么了？” “我们现在回去，换衣服，再出来，赶到那里，估计都结束了。”李照冷静地跟她分析。 顾玖歪头一想，也是。 “不若，我派人去。”李照难得见顾玖这么坚持要做一件事。 顾玖眼睛一亮，“好啊。” 说罢，她踮起脚尖，附到李照耳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说了好一阵。 李照耳朵痒痒的，她说话的声音低低的，她的身上香香的，他的心怦怦的。 李照稳住心神，听清顾玖说的内容。 “就是这样。”顾玖说完，站直，对面的河边挂着不少灯笼，或许是因为此，她的眼中也映出些许亮光。 李照伸出没牵着顾玖的那只手，在身旁打了一个手势。不多会儿，立即有一个普通百姓打扮的人过来听令。 那个人只装作过来卖糖葫芦，李照和他低低说了几句，然后那个人走了。 李照递过来一串糖葫芦，“吃吗？” 顾玖摇头，糖葫芦提不起她的兴趣，反倒是方才突然出现的那个人，她更好奇。 “刚才，你是怎么做到的？”顾玖的提问有点没头没尾，但李照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 李照想了想，把能说的说了一点，“是四皇子训练的，我跟着去，他给了我几个用来护卫。” 李照有件事正不知如何开口，说到四皇子，倒是一个好时机。 顾玖恍然大悟，或许这就是男主的秘密武-器吧。书中，男主组建了一个叫做暗蛛的组织，在夺嫡上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顾玖没再问下去，李照松了口气。 李照一手牵着顾玖，一手拿着可可爱爱的糖葫芦，糖葫芦和他清冷的气质相当违和，是不是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 第51页 李照好像没看见似的，依旧神情自若地走着。 李照捏紧手里的糖葫芦，清了清嗓子，“我有件事得告诉你。” 顾玖：“什么事？” “四皇子得了个军机营的差事，我得和他一起去，正月二十二就要出发了。”李照小心地观察顾玖的脸色。 顾玖“哦”了一声，没再多反映。 李照不知是该放松下来还是该失落。 顾玖没有对他离家表示不满，这是好事。有很多夫人都希望自己的夫君能好好待在城中，平平安安的。自家夫人这么通情达理，他该高兴。 可顾玖是不是没有把他放在心上，所以才一点儿不舍都没有。 “什么时候回来？”顾玖问。 李照如实回答：“暂时还不知道，不过最早也要一个月，有可能还要更长的时间。” 顾玖点头，这样一来，如果如烟的事情顺利，那她也有时间去管纤云阁那边的事了。 李照看顾玖一眼，第二眼，第三眼。 顾玖终于察觉出不妥，“怎么了？” “你会做些什么？”李照说不出自己真正的问题，只能临时找个借口，“我不在的时候，你会做什么？” “过几天正好理一理纤云阁的事，还有府里、铺子里，很多事可以做呢。”顾玖就差掰手指告诉李照，她不会无聊的。 李照听完，心里的失落更甚。 他在她心里，占的位置好像太小了。 一路上不停有小孩子路过，他们都盯着李照手里红通通的糖葫芦流口水。 顾玖干脆拿过李照手里的糖葫芦，“我吃了吧。” 万一馋哭小孩子…… 吃了一个，顾玖惊奇感叹：“没想到还挺好吃的。”酸酸甜甜，很对胃口。 她把糖葫芦举到两人中间，“你要不要尝尝？” 李照想也不想就把头低下去，咬了一个。 说实话，他并不喜欢吃酸甜口的东西，可今天的糖葫芦，好像意外好吃。 这颗糖葫芦，把李照刚才的失落压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怀念的酸甜味道。 这一晚，顾玖和李照是牵着手走回去的，手里都有了汗，还是没松开。 * 第二天，顾玖找来刘太医，让他配些治疗常见病的丸子，给李照带去营里。 她自己则缩回房里，悄摸摸地把一滴灵泉，融进刚讨来的一粒丸子里。 弄好，她拍拍手，那这个只装着一颗药丸的小瓶子放好。 红漪拿着点心进来，跟顾玖道：“夫人，奴婢听说了一件事。” “怎么了？”如果不是值得说的事，红漪一般不会拿到她面前。 红漪叹了口气，“奴婢听说，昌国公府的姑娘今儿投湖了。” 顾玖手里的点心掉在桌上。 红漪忙用手帕包好，“夫人也吃惊了吧？” 她一边收拾一边道，“不过，幸好救回来了。” 顾玖的心放了下来，却烦躁得很，“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还能因为什么呀，”红漪摇摇头，“那位姑娘长得异常圆润，听说昨儿去逛街市，被一群姑娘说了几句，回去就不说话。以前也常这样，所以下人们也没多注意，早上在湖里发现了人，一看……” 她没再说下去。 顾玖面无表情。 因着顾玖这副异常的表现，红漪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顾玖坐在榻上，想起了自己上辈子做的蠢事。 那时刚发现渣男出轨，她万念俱灰，曾经做过和昌国公府姑娘差不多的蠢事。 后来，是闺蜜及时发现，救了她。 闺蜜劈头盖脸骂了她一顿，抱着她哭，她幡然醒悟，才发现自己有多傻。 晚上吃饭的时候，顾玖只挑着碗里的饭粒，菜都没夹。 李照蹙眉，“怎么了？” 顾玖回过神来，想了想，还是道：“今儿昌国公府的姑娘投湖了，被救了回来，我想去看看她。” 无论是以前的定安侯府还是现在的定安伯府，跟昌国公都没什么来往。 顾玖一副想得到他认同的样子，李照当然是看出来了。 “既然想去，那就递帖子。”李照不知她为何对那个姑娘如此上心，既然她想去，就有她想去的理由，李照支持。 他想了想，道：“我过几日就要去营里，有一段时间不能回来，明日我们进宫，去向太后请安，到时提一提这事，太后必定会关心。” 李照看向顾玖，顾玖明白他的意思了。 贸贸然上门去不好，更何况昌国公府还出了事，未必会愿意让顾玖和那姑娘见面。 但如果带着太后的旨意过去，就不一样了。 李照没说的是，他这趟进宫，除了陪顾玖，还打算请求太后，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多多关照一下顾玖。 饭后，顾玖想起了如烟的事。 她找来嬷嬷，问了一句，得知如烟已经入住纤云阁，心里更有数了。 她不知的是，她想起的正主如烟，此时正在房里唉声叹气。 如烟早就料到自己红颜不再的命运，所以得知自己会被老-鸨卖出，也没多大惊讶。 若是遇到好人，那最好，若是遇到不好的，她一辈子也都这样过来了，还能更差吗？ 可奇怪的是，昨晚买下她的人，只把她接来了这个院子。 -- 第52页 如烟见院中的嬷嬷并未阻止，就在这宅子里稍微转了一下。 谁知，隔壁院子里，有几十个姑娘，从几岁到十几岁都有，大都是瘦瘦弱弱的，听说还是刚买来不久。 她眼一黑，心都坠了下来。 她不会从一个火坑，又跳到另一个火坑吧。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如烟敛了敛心神，扬声道：“请进。” 有嬷嬷进来，告诉她：“夫人希望姑娘给隔壁的女孩子们教一教音律，从中挑些有资质的出来。” 看吧看吧，这不就是她想的那样吗？ 慢着，夫人？！ 如烟眨了眨眼睛，她没听错吧。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哇~~~ ☆、心机二十八 顾玖带着太后赏赐的补品，到了昌国公府。 仆人将她迎了进去，昌国公夫人在厅里侯着。 顾玖虽带着太后的旨意过来，但她只是伯爷夫人，还是晚辈，自然先行礼，“参见国公夫人。” 昌国公夫人沙哑着声音，亲自扶她起来，“夫人不必多礼。” 她的神色憔悴，眉宇间满是倦色，看得出来这两天都没休息好。 顾玖将太后的赏赐送到昌国公夫人的手中后，直入主题，“夫人带我去看看大姑娘吧。” 顾玖跟着昌国公夫人来到一个大院子里。这个院子自带小花园，小池塘，长廊上挂满了灯笼，估计是因为元宵节留下的。 光是这些装饰，就可以看出昌国公家的大姑娘李嘉宜在家里很受宠。 院子里很安静，房间里更是安静。 顾玖走过屏风，看到的就是一个姑娘躺在床上，面无表情。生无可恋。 她的体型，如传言中，比一般姑娘都要大。简单来说，就是胖。 “宜儿，定安伯夫人来看你了。”昌国公夫人柔声道。 李嘉宜抬了抬眼皮，把头偏向床里侧，不出声。 昌国公夫人只能无奈道歉：“夫人，不好意思，宜儿她之前不这样，她……”说罢，她哽咽起来。 顾玖摇头，“无碍。” 顾玖指了指厅里，“我们去外面说话。” 昌国公夫人擦了擦眼角，“好。” 坐定，丫鬟上好了茶，顾玖问：“夫人，我可否冒昧问一下，大姑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圆润起来的？” 昌国公夫人揉揉额角，“大概是十一岁的时候，那时她总喊饿，我们都没拘着她，后来胃口越来越好，就到了现在这样。” 顾玖点头，“有没有看过大夫？” 昌国公夫人一愣，“为什么要看大夫？”他们家有个毛病，不喜欢有点小事就看大夫，所以即使看到李嘉宜肥胖这事，也从没起过这个念头。 顾玖一时无言，好吧。 她委婉提醒，“也可以看看大夫有没有办法。” 顾玖看了一眼里间，“大姑娘自醒来后，一直这样？” “对。”昌国公夫人也拿自家女儿没辙了。她是三十多岁才生下这么一个女儿，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好不容易养到现在，怎么就…… 顾玖昨晚翻来覆去想了好久，如今听了昌国公夫人的话，又在心里想了三遍，最后，她还是过不了自己那关。 她慎重开口：“夫人，我或许可以试试。” “试什么？”昌国公夫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不明地问。 顾玖轻声道：“可以试试让大姑娘瘦下来。” “什么？！”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其中一道，是顾玖身边昌国公夫人的声音。 另一道，是自里间传来的，小姑娘的声音。 李嘉宜穿着里衣，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脸上满是激动和不敢置信，“夫人您说真的？” 顾玖说的“试试”，并不是无的放矢。 把她从泥潭里骂醒的闺蜜，是顾玖在大学时认识的。初识时，闺蜜的体型足有两个她那么大。 她和闺蜜一见如故。闺蜜立志减肥，顾玖陪完全程，亲眼看着闺蜜通过运动和控制饮食，一点一点瘦下来，减肥前和减肥后判若两人。 李嘉宜快步走到顾玖面前，途中差点还摔了一跤，幸好丫鬟眼疾手快。 李嘉宜满怀期待，“夫人，我真的可以变瘦吗？” 昌国公夫人虽然将信将疑，但看到女儿这番模样，也充满希冀地看向顾玖。 顾玖当然没把话说满，她也不想给了一个希望，最后变成失望。 “我可以试试，但不能保证。” 昌国公夫人的心安定下来。 如果顾玖满口答应，她还真不信。相反，像现在这样，真实地说明她并没有十分把握，昌国公夫人反而觉得顾玖是个真诚的人。最后如果顾玖没能成功，她也不会有任何埋怨。 李嘉宜眼里的光倏地黯淡下来。 昌国公夫人拉着女儿坐下：“宜儿，世上的事哪有那么容易成功，像你哥哥们读书，不也是一点一点地慢慢读起来。” “夫人说得有理，我能做的有限，如果姑娘你有毅力，坚持下来，那说不定真能成功。”顾玖十分赞同昌国公夫人的话。 李嘉宜肉肉的脸上，满是纠结，最后，她抿唇，下定决心：“夫人，我想试试。” 顾玖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在李嘉宜看来，这可能就是救命稻草，所以顾玖的压力也挺大。 -- 第53页 “但我得把丑话说在前头，你的一举一动，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所有的一切，都得听我的。我让你做的东西，你一定要坚持下来。” 李嘉宜被顾玖严肃认真的语气吓得咽了好几口唾沫。 她的眼神闪烁起来。 昌国公夫人眼里也有心疼，但更多的是坚决，“宜儿，你就听定安伯夫人的话啊，试不试，说不定，真的能成？想想你买的漂亮衣服，如果穿上它们，你多好看啊。” 她和国公爷，就是因为狠不下心来，才让宜儿吃成现在这样，女儿差点没命了啊。 她不能再纵着了。 顾玖听到昌国公夫人这样劝，也没说什么。如果对李嘉宜有效，也挺好。 虽然她的本意是担心李嘉宜再这样胖下去，会对身体健康造成影响。当初闺蜜就是因为医生说她再胖下去，寿数有限，这才下定决心要减肥。 顾玖没有跟着附和，李嘉宜忐忑看了她一眼。 顾玖冷静自持的模样，让李嘉宜动摇的心瞬间找到了定点。 她握紧拳头，“夫人，我都听你的。” “行，”顾玖没多废话，直接说道，“你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尽快把你的心理状态和身体状态调整好，五天后，我来接你。” “接我？”李嘉宜下意识挠挠头，“接我做什么？” “我们要去一个地方，在那里待一个月。你的母亲不能跟去，你的丫鬟嬷嬷也不能跟去，只有你自己一个人，跟着我去，可以做到吗？”顾玖对上李嘉宜的眼睛，问道。 这回轮到昌国公夫人惊讶了：“夫人，能否问问你要带宜儿去哪儿？” 顾玖从容道：“夫人不必担心，我在东大街有一出宅院，那里有许多我布置好的东西，比较方便。” 昌国公夫人一听，还在京城里，瞬间放心下来。 “夫人可以派人在门外守着，但是不能进去。” 听到顾玖主动说到护卫这事，她就更放心了，护卫一定是要派的。 昌国公夫人：“为了夫人和宜儿的安全，我会派几个护卫过去。” 顾玖点头，没有提出任何异议，这样她还安全一些。 “大姑娘……” “夫人叫我阿宜吧，”李嘉宜羞涩笑道，“我比夫人小，以后要经常见面，喊我姑娘也太生分了。” 看起来是个好接触的，顾玖在来之前，也向太后打听过这位昌国公府姑娘的性子，太后说她是个好的，顾玖这才会主动接触她。 “阿宜，在这一个月里，你也不能和夫人通信。”顾玖补充说明。 李嘉宜这次倒没犹豫：“好，我知道了。”先前那么多都答应下来了，多这一个要求也无所谓。 顾玖见母女俩都没有任何质疑，看上去很信任她。 这种被信任的感觉让她心情舒畅。 顾玖笑道：“夫人和阿宜不妨换个角度想，让阿宜花一个月时间，用一个全新的形象，出现在大家面前。这样才算是惊喜，不是吗？” 李嘉宜猛地点头，双下巴的肉一晃一晃的，“嗯，夫人说得对。” 顾玖回到府里，李照看到顾玖的表情，就知道顾玖想做的事进行得很顺利。 他也替顾玖高兴。 晚饭的时候，顾玖问李照：“你这一天都在书房，很多事要忙吗？” 李照的手一顿，神色尽量自然地回答：“是有点忙。” 顾玖“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饭后，顾玖拿出准备好的小瓷瓶，递给李照，“祖父和父亲那里，有一种疗效很好的药，可以保命，只剩下一颗，你拿着。” 李照本想接过瓶子的手缩了回去，“你留着。” 顾玖不容推拒地把瓶子塞到李照手里，“你拿着，虽说不用上战场，但刀剑无眼，还是小心为好。我在京里，有没有什么危险，放着也没用。” 李照还想说些什么，顾玖拿出手帕，“你再说，我就哭了？” 那次对话在李照的脑海里印象深刻，他没忘顾玖说的“再让她哭，他就完了”的话，只能收下。 “我会小心保管的。” 顾玖收回帕子，满意点头。 正月二十二这天，李照按时起来，他本不想吵醒顾玖，可他一动身，顾玖软带有睡意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要出发了？” 李照回头，“你继续睡吧。” 顾玖磨蹭了一下带有暖暖温度的枕头，“我起来送送你吧。” 挣扎地起了身，顾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李照怕顾玖睡眼惺忪，一个没看清摔了，扶着她下去。 顾玖被李照手臂上的温度惊到了，怎么那么热，也太暖了吧，本来正月里就冷冷的，她摸着舒服，忍不住揉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心机二十九 李照被顾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懵了一下。 他抬头，顾玖早就在丫鬟的服侍下穿衣了，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李照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顾玖根本不知自己这个下意识的动作，给李照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 李照默默把顾玖这个行为写进了自己心里的小本本，还是有待研究的那种。 府门口，天刚蒙蒙亮，人马已经集结完毕了。 李照和顾玖相对而站。 -- 第54页 顾玖拢了拢披风，被一阵吹来的寒风冻得打了一个哆嗦。 李照立马移动位置，站在风吹来的方向。 他从小鹿子手中接过一个木盒子，“给你的。” 顾玖疑惑，他一个要出门的人，给她送东西？ 李照按住顾玖欲打开木盒的动作，“回去再看吧，这儿冷。我要走了。” 其实他真正想表达的是等他走了再看。 顾玖依言，没再动那个盒子。 李照翻身上马。 顾玖仰头看向他。 李照今天的打扮是一身玄墨色冬衣，同色系长袍披在身上，显得他和冬日一样清冷。 看到李照垂眸望向她，顾玖笑着忙朝他挥挥手，“一路小心。” 女子一身红袍，衣领处还有一圈红色的兔子毛，在一片灰蒙中，如火焰般显眼。 李照点头，一甩马鞭，走了。 看着李照的背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顾玖这才回到屋内。 搓了搓手，她打开盒子，里面有一大摞信封，堆叠得整整齐齐。 顾玖翻了翻，发现上面都标有日期。 顾玖把写着今天日期的信封打开，信纸上是李照那熟悉的字迹。 看完后，顾玖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看不出来，李照也挺会玩小心思的。 信纸上面的内容很平常，都是李照平时在家时会说的话，不多，基本都是“记得穿衣”“记得按时吃饭”等等。 可顾玖看了，还是很开心。 如果，如果李照能一直保持这样，她也会对他好的。 顾玖合上木盒，决定遵守游戏规则，一天拆一封。 有了这个插曲，顾玖也没心思睡回笼觉了，干脆梳妆打扮，去接李嘉宜到纤云阁。 去之前，先给夏芷那边传了口信，告诉夏芷一声她的去向。 到了昌国公府门口，昌国公夫人身边的嬷嬷早就侯在那里，笑容殷勤地把顾玖迎进厅里。 里面昌国公夫人和李嘉宜母女两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顾玖就像是把小孩子接去寄宿学校的班主任，家人在一旁不停地拜托她好好照顾自己的孩子。 “夫人，宜儿就拜托你了。” 李嘉宜也是泪眼朦胧的，哽咽地和昌国公夫人说话。 上了马车，李嘉宜掀开帘子，朝身后的母亲挥手告别。 转了弯，才放下帘子。 顾玖递给她一张帕子，“擦擦吧。” 李嘉宜有点不好意思，擦完眼泪，鼻尖红红的，“夫人，我一定听你的话。” 顾玖点头，“我也会尽力做好我的部分。” 她看向李嘉宜，像是看见了自己曾经的闺蜜，眼神里满是想念和怀念。 她因为陪闺蜜经历过这段艰难的时光，所以后来，她的艰难日子，闺蜜也一直没有放弃她，而是始终坚定地站在她身边。 既然曾经的她可以做出那样的决定，现在也可以。 女孩子之间，本来就可以互相帮助。 “夫人，你在想什么？”李嘉宜眨眨眼睛，问道。 “在想，怎么折磨你？”顾玖挑眉笑道。 李嘉宜愣了一瞬，笑了起来，“夫人一定是在说笑。” 顾玖的笑容意味深长，李嘉宜看得心里直犯嘀咕。 不过，等看到纤云阁里的别致的装饰和精致的东西，她立马就把不安抛之脑后了。 她好奇地听着顾玖的介绍，心里对顾玖的敬佩程度上升了好几个档次。 这里的东西实在是太新奇了。 听说夫人来了，买来的几十个小丫头个个都紧张极了，排排站在院子里等夫人。如烟站在最前面，她揪着手帕，看向通向前院的院门。 顾玖一进来后院，看到的就是一群女孩子巴巴地望着自己。 李嘉宜看到那么多女孩子，也有点懵，看向顾玖。 集所有人目光于一体的顾玖淡定点头，只是吩咐嬷嬷让她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并没有多说。 她要在这里住一个月，不急。 第二天，顾玖起来，穿好特制的衣服，这衣服是她特地为了方便活动弄出来的，有点像现代的运动装。 走到门口，李嘉宜已经等在那儿了。昨天顾玖已经跟她说了在这里的作息。 “不错，”顾玖带着她一边做热身运动，一边讲解，“来，先做头部运动。” 天气冷，要先活动开手脚。 李嘉宜的身体因为体型问题，有点笨拙，但她做得很认真。 “来，接下来，我们绕着院子跑步。”顾玖下达了指令，李嘉宜跟着跑。 才跑了半个院子，李嘉宜就气喘吁吁起来。 “调整呼吸，来，听我的，吸气，呼气。” 顾玖的声音不大，可院子里的女孩子都听见了，虽然在各做各的，但都好奇极了。 李嘉宜现在也顾不得别人对她的目光了。 她只知道，自己就像快要炸了一样，呼吸不过来。 使劲坚持了几十步，她手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道：“夫人，我……我不行了。” 顾玖缓缓停了下来，走到李嘉宜面前，拉着李嘉宜的手，“来，跟着我慢慢走，跑步不能突然停下来。” 李嘉宜虽然身体难受，但走路还是可以的。 她听着顾玖的话，有规律地呼吸，慢慢地，心跳也平稳了下来。 -- 第55页 小丫头们看到夫人和这位姑娘有点奇怪的行为，都在疑惑在做什么。 顾玖陪李嘉宜散步，自然也看到了女孩们的目光。 忽然，她心念一动。 不如给李嘉宜找些同学来，这样李嘉宜有人陪着，效果说不定更好。反正李嘉宜是健身，这些女孩子的身体也有点虚，可以锻炼一下。 于是她找来嬷嬷，吩咐了一番下去。 等李嘉宜平复呼吸后，发现自己的身后，跟了一大串女孩儿。 “夫人，这是？” “你和她们一起跑，慢慢跑，可以强身健体。”顾玖拍拍李嘉宜的肩膀。 李嘉宜懵懵地又开始了跑步，这次她跑不动时，顾玖就问身后的女孩子：“你们觉得宜姑娘可以坚持下来吗？” 女孩子们都是第一次和顾玖对话，见夫人如此平易近人，她们也很开心，个个都回答：“当然可以！” 有个别活泼的，喊道：“宜姑娘你可以的！” “对！” 李嘉宜想停下脚步都不好意思了。 就这样赶鸭子上架，跑多了半个院子，顾玖才喊停。 她是估计过李嘉宜的承受能力的，所以有分寸。 刘太医就在隔壁院子里，即便出了事，也能及时找到人。 让小丫头们陪着李嘉宜散步，顾玖自己看了一下厨房的膳食准备得怎么样了。 她准备的都是膳食纤维丰富的食物，肉类很少，味道方面少盐少糖。 趁着厨子不注意，她往粥里加了灵泉。 走了一圈后，顾玖回去，教大家拉伸，跑完步之后拉伸也很重要。 做完这一步，她督促李嘉宜换衣服，喝水补充水分。 之后，两人吃早膳。 李嘉宜看到顾玖端给自己的碟子，眼都直了，“只有……只有这么一点儿？” 她的语气满是不敢置信。 “要少食多餐，”顾玖跟她解释，“更何况，也不少啊，你看，有红枣小米粥，有菜，有果子。” 李嘉宜看着只有不到平时三分之一分量的早膳，顿时明白了顾玖在马车上说的那句“折磨”是什么意思。 她的眼神实在太过幽怨。 顾玖提醒她，“想想你的漂亮衣服，你坚持下来，就能穿上你的漂亮衣服，然后，所有人都会对你的改变感到吃惊，包括以前嘲笑过你的人。” 说到这个话题，李嘉宜不可避免想到了，那些人对自己的轻蔑和嘲讽。 她默默拿起勺子，吃起粥来。 才喝了第一口粥，她满脸吃惊地抬头，看向顾玖：“夫人，你们家厨子手艺真好。” 她迅速地喝了第二口，又忍不住道：“这和我以前喝过的小米粥完全不一样。” “喜欢就好，”顾玖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反正你今天只能喝小米粥，都是你的。” 李嘉宜本来听到前半句还挺高兴的，可一听到后半句，就高兴不起来了。 她含泪喝完自己的粥。 刚吃完东西，不适宜运动，顾玖就给李嘉宜安排了朗读背诵课。 顾玖以前读书时，要是集中精力费脑子做一件事儿，会饿得特别快。她觉得这说不定也对李嘉宜有空。 趁这段时间，顾玖看了看今天的安排。 瑜伽尊巴普拉提，美丽芭蕾天鹅臂，顾玖把这些都给李嘉宜安排上了。 不过她也不是把什么都塞到一天里，而是有规律地分布。 中间还有按-摩诸如此类的东西，尽量让李嘉宜的而皮肤不要松弛下来。 红漪在刘太医那里已经学了不少东西，这次刚好来实践一下，还可以结合纯露一起帮助吸收。 李嘉宜对这个样式新颖的榻子很是稀奇。这个榻平平的，但是躺下来的头部位置那里有一个洞，恰好可以把脸埋进去。 那个洞周围包裹着棉絮，一点也不磕脸。 征得李嘉宜的同意后，顾玖让几个小姑娘跟着在一旁学习。 这些小姑娘，都是顾玖以后的技术骨干。她这几天一直在让小姑娘们尝试不同的东西，跟着如烟学习琴筝，跟着红漪学习按-摩，跟着厨娘学习烹饪……就是想让她们找到适合自己发展的道路。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养家少女旺旺旺》 爹要考科举，费钱；娘是病秧子，费钱；大哥是个能吃的，费钱；二哥醉心写写画画，费钱。 明明米缸都见底了，家里还一日三餐都有肉。 沈萝双手握拳，哦耶，老娘终于找到活干了！ 她闲下来就焦虑的毛病终于可以治了！ 上辈子加班猝死已经过去，新的人生继续奋斗！ 于是—— 沈萝卖烧鸭卤鹅盐焗鸡时，沈爹考上了状元。 众人：文曲星专供美食，买！ 沈萝开第一家网红甜品店时，沈娘被认回侯府当嫡女。 众人：风水宝地开张，打卡！ 沈萝搞出大列巴肉干等扛饿食物后，沈大哥在军中混得如鱼得水。 众人：救命稻草，囤上！ 沈娘子品牌美食风靡大宁朝，皇上皇后尝过后，大叹：此女与我儿极为相配！（再也不用哄儿子吃饭了！） 一道圣旨，沈萝成为皇子妃。 嫉妒沈萝的侯府亲戚阴言怪语：呦，沈萝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啊！ -- 第56页 沈萝一甩袖子：飞上枝头？这枝头装不下我，我要自己种片森林出来！ 某还在烧烤的皇子立马扔下肉串：是我飞上枝头……娘子……啊……别丢下我！ ☆、心机三十 下午，夏芷也过来了。 顾玖要带着李嘉宜做瑜伽，夏芷早就对顾玖口中的瑜伽感到好奇了。 她换上顾玖送过来的衣服，走到瑜伽房，还有点不好意思，实在是这衣服太贴身了。 顾玖把她拉到位置上，也不能一下子就让她改变心态，只是对她说：“大家都是女人，不怕啦。” 夏芷脸颊红扑扑的，“我就是第一次穿，不习惯。” 顾玖给帘子后面的如烟打了一个手势，清凌凌的琴声响了起来。 李嘉宜吃惊：“还有曲儿可以听？” 顾玖把她们一个个摆好姿势，“嗯，我们跟着乐声做动作。” 顾玖就这样开始了她的第一次瑜伽课。 上完瑜伽课，顾玖和夏芷坐在躺椅上，看着李嘉宜和小姑娘们踢毽子。 夏芷摸了摸可以摇晃的椅子，新奇道：“我不仅喜欢那个垫子，还喜欢这个椅子。” 顾玖笑道：“放心吧，木匠正在做着，本来以后也打算放到店里来卖的。” 夏芷侧过头，脸上是明显的激动和喜欢，“阿玖，我现在对咱们这铺子很有信心。” “那当然，”顾玖扬起头。 晚上不宜多做运动，容易睡不着，所以顾玖安排了心理课。 这堂课，由顾玖亲自来讲，同样，那些女孩子也要来听。 “我今天要讲的内容，概括起来，只有一个问题，如何正确对待别人的目光。” 此话一出，大家都顿住了，尤其是李嘉宜，她都觉得，顾玖是特地跟她讲的了。 窗外的如烟，更是愣住了。 她来到这里，发现除了那个嬷嬷，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 而嬷嬷和大家说，她是个寡妇。 如烟在这里的几天，是她自有记忆以来，过得最轻松的一段日子。 屋里，顾玖还在继续讲。 她挑的是不那么超出这个时代的观点，所以大家听得虽有点吃惊，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没有人，可以替你们过你们的生活，只有你们自己才能品位其中的酸甜苦辣。” 顾玖举例子，“如果现在，这里有一个可以学习刺绣的机会，学会后，你们可以凭借刺绣，拿到很高的月银，但教你们的师傅，在很多人的口中，是一个跋扈嚣张的人，你们会怎么做？” 底下的小姑娘们冥思苦想，顾玖先看向李嘉宜。 李嘉宜讷讷道：“我娘不会给我找那样的师傅。” 顾玖没有立刻点评李嘉宜的做法，而是转向其他小姑娘。 有个胆大的小姑娘举起了手，顾玖在上课前说过，如果有疑问或者想回答问题可以举手。 顾玖看向她，那个小姑娘脸上虽然羞涩，但声音很大：“回夫人，奴婢会先接近那个师傅，看看她是否是传言中的性格。只要她人不坏，没有做过亏心事，即便性格跋扈，奴婢也会不管别人的想法，先把手艺学到手。” 小姑娘十一二岁，皮肤黝黑，目光坚毅。 顾玖笑着点头，“其他人呢？” 有了第一个，接下来进行得很顺利。 “总是盯着别人怎么看自己，会忘了自己是怎么看自己的，”顾玖总结道，“希望你们都能理智看待别人的目光。” 这堂课结束之后，小姑娘们都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李嘉宜坐在那里，若有所思的样子。 顾玖走过去，和她一样盘腿坐着，这里有垫子，还有火炉，无论怎么做都很舒服。 “你觉得这样的课堂怎么样？” 李嘉宜脸上的神情还有点懵懂，“跟我以前跟夫子学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夫子是严肃的，她只能一直挺直腰背听着夫子说话。 但在这里，所有人都可以畅所欲言。 “很正常，这里也不是正经课堂。”顾玖笑道。 “可是，我在这里，知道了好多以前从不知道的东西，”李嘉宜说到这儿，眼神亮晶晶的，“原来同一件事，不同的人，想法-会那么不一样。” “是的，就像……你的事，有的人可能会耻笑你，的人会惋惜，”顾玖没有回避李嘉宜之前投湖的事，“但你知道吗？一开始，我在府里听说了你的事，我的第一反应是很生气。” 李嘉宜一开始听到顾玖说耻笑、惋惜时还低着头，后来听到顾玖说生气，她瞪大双眼，很是吃惊，“为什么？我们之前不认识啊。” “无论我认不认识你，我都对你的行为感到生气。”顾玖定定地看着她，继续说道，“你知道，你放弃的生命，是多少人渴望都渴望不来的吗？” 李嘉宜咬唇，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当时可能觉得自己很痛苦，人生都没有希望，没有人可以帮到你，”顾玖看向地面，“可，你应该多看看身边关心你的人啊。” 李嘉宜沉默，她当时一个冲动，就…… 顾玖决定延长这次的心理课，她跟李嘉宜说：“等一下，你不要说话，听听她们都怎么说。” 第一，是让李嘉宜认识到生命的可贵。 第二，那些从南方来的女孩子们，都经历过涝灾，或许还曾亲眼看到自己的亲人在面前没了气息，这些经历积压在心底，如果没有得到有效的发-泄，可能会留下心理隐患。 -- 第57页 所以，或许可以通过这次的交流，让她们倾诉出来，好受一些。 顾玖拍拍手，引起大家的注意。说话的女孩子们立刻听话地停了下来。 顾玖让大家围成一个圈坐着。 李嘉宜全程很听话，她一直听那些比她小的小姑娘们讲述在南方的经历。 她听着听着，不由落下泪来。 这个夜晚，住在纤云阁的很多人辗转反侧。 包括顾玖。 顾玖今天做了很多运动，一沾床就睡着了。 可是，她睡得并不安稳。 她梦见了自己上辈子在医院的时光。 在为渣男做出蠢事的几年后，顾玖得病躺在病床上时，更加痛恨自己之前的愚蠢。生命是多么可贵的东西啊，她那时才明白。 从床上惊醒时，她浑身冷汗，大口大口喘着气。 再闭上眼睛，却无论怎样都睡不着了。 顾玖只能坐起来。 前世的一幕幕如一帧帧的电影画面，在脑海里放映。 顾玖走到书案前，想随便拿本书打发时间，看到放着的木盒，她想了想，放下书本。 打开木盒的盖子时，她在想，现在已经过了子时，也算是第二天了，所以看一封今天的信没关系。 打开信封，顾玖抽出里面的信纸。 “夫人今天安否？天冷记得添衣，不可多食糯米糕点。今日应有人到府上送糖葫芦，望收。” 顾玖想起了，元宵节那晚，她吃完糖葫芦，还有点意犹未尽，想再吃一串，当时李照和她说，晚上不可多食，日后会让人送上门。 顾玖的嘴角不自觉浮现出一个浅浅的笑。 她脑海里，那些对她来说不好的记忆，胸腔中积郁的情绪，好像瞬间消失了。 只剩下这封信。 * 第二天。 门外果然有人送来了糖葫芦。送的人先是去了定安伯府，府里的门房把他引到了这里。 顾玖把一整捆糖葫芦拿来，给纤云阁里的人一人分了一串，嬷嬷们可以拿两串。 只有李嘉宜，一个人伤感而幽怨地看着眼前……这一颗糖葫芦。 “阿玖姐姐，我真的不能再多要一颗吗？”她伸出食指，“就一颗？” 顾玖狠心地拒绝了她，“不行哦。” 顾玖现在宛如魔鬼教练，每天盯着李嘉宜吃东西，做运动，背书。 李嘉宜绝望了，珍惜地吃着那一颗酸甜可口的糖葫芦。 不知不觉间，一个月过去了。 李嘉宜的付出是有回报的。 纤云阁有一面全身镜，是顾玖特地订做的。 李嘉宜此刻就站在镜子前。 顾玖替她整理了一下衣领，笑道：“你还真是会瘦，全身上下，先瘦脸。” 李嘉宜也不好意思起来，“我也没想到，那会儿我胖的时候，也是先胖脸的。” “那怪不得。”顾玖鼓励她，“坚持下去，其余地方也可以瘦下去。” 李嘉宜的脸瘦了一大圈儿，双下巴只剩下薄薄一层。 腰上腿上的肉比较难减下去，不过有穿上合适的衣服，从视觉效果上看，也能有效果。 顾玖从来都没想过，要在一个月内，把李嘉宜变成骨感美人。她只是想让李嘉宜看到希望，找到坚持下去的动力。 李嘉宜在镜子前左转转右转转，美滋滋地道：“阿玖姐姐，我下个月能把腰减下去这么多吗？”她伸出手指来比划了一段距离。 顾玖拿来一条带子，綁在她腰上，量出现在的腰围，做了个记号。 “喏，”顾玖把带子递给她，“你可以给自己定个目标。” 李嘉宜眼睛一亮，“这真是个好方法。” 她第一百零八次感叹：“阿玖姐姐，你真是太厉害了。” 夏芷这时从屋外走进来，打趣道：“你每天说八百遍这句话，不累吗？” 李嘉宜捂嘴笑道：“不累啊，阿玖姐姐真的很厉害，阿芷姐姐也很可爱。” 夏芷虚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呀。” 夏芷看了看日头，“昌国公夫人快到了，咱们去花厅里等吧。” 顾玖点头，看向李嘉宜。 李嘉宜tian了tian唇，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镜子，“我有点紧张。”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还有一更哦~ ☆、心机三十一 最后，顾玖和夏芷走在李嘉宜的两边，把她“夹”到了花厅。 李嘉宜一边来回踱步，一边不住念叨着什么。 顾玖和夏芷在一旁喝茶。 夏芷问：“阿宜，你在嘟囔什么呢？” 李嘉宜回过神来，羞涩笑道，“我紧张，在背《山海经》。” 夏芷转过头去对顾玖道：“又是你教的？”语气里满是揶揄。 顾玖淡定放下茶杯，“总好过她干着急，还不如温习书。” “两位夫人，宜姑娘，国公府夫人来了！”来通禀的小丫鬟是来自南方的那批，说话的语气有着南方人独有的娇软，她是个活泼性子，所以这句话听起来开心又娇俏。 嬷嬷曾问过顾玖要不要把这群小丫头的性子掰过来，顾玖拒绝了。 她这里是纤云阁，不是府邸，要有自己的特色。 纤云阁里有规矩，她并不拘着她们，如今看来，这样也不错。 李嘉宜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不敢动了，她求救似的向顾玖投来目光。 -- 第58页 顾玖站起来，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这可是你的母亲，怎么还不敢见呢？” “不是有句话说，近乡情更怯吗？”李嘉宜现在是深刻明白了这话的意思。 在她们说话时，昌国公夫人从院里走进来。 一看到李嘉宜，她使劲儿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 “宜儿？你真的瘦了？” 李嘉宜跑上前去，眼圈都红了，“母亲！” 昌国公夫人听到这声音，立马确认这是自己女儿，张开双臂，“宜儿！” “宜儿，你真的瘦了，快让母亲看看。” “母亲，你看到了吗？我不仅受了，皮肤也比以前更好了，你摸摸，可滑了！还香香的！” “我看看，还真是，这都是怎么弄的？” “阿玖姐姐有纯露，可好用了，母亲你也试试。” …… 母女两相互倾诉了好一会儿，昌国公夫人不好意思跟顾玖和夏芷道：“我太激动了，得先谢谢两位夫人才对。” 她都知道了，顾玖是陪自家女儿住在这里，夏芷每天都会赶来这里。 顾玖摆手，“不用客气，阿宜能有今天，离不开她自己的努力坚持。” 李嘉宜跟昌国公夫人撒娇道：“母亲，阿玖姐姐和阿芷姐姐真的帮了我很多。” 昌国公夫人听到自家女儿这么称呼顾玖和夏芷，就知道她们相处得不错。 她对李嘉宜道：“我带了一些东西过来，你在这里麻烦了这么久，该拿些东西犒赏下去。” 李嘉宜一听，高兴得起身，“那我去看看。” 等到李嘉宜走远了，昌国公夫人笑着开口：“不知道我该怎么报答两位？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帮。” 昌国公夫人这话没有半分不愿。 她方才看见女儿，女儿仿佛又变回了从前那个没有心事天真烂漫的孩子。 她懂人情，自然不觉得人家帮你是理所当然。所以说出这话来，也是打算好了的。 顾玖和夏芷对视一眼。 顾玖笑道：“不知夫人觉得我这纤云阁如何？” 昌国公夫人一头雾水，“夫人这里自然是好的，要不然宜儿也不会这么喜欢。” “瞧我，还没带夫人好好参观过呢，”顾玖轻拍脑门，“夫人可想要看一下？” 昌国公夫人自然答应。 等逛了一圈回来，昌国公夫人还有点恍惚。 她自认为见过的好东西不少，可看到那些新奇的玩意，她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这东西真的可以这么用，特别是那张有个洞的榻。 宜儿说，按-摩很舒服，宜儿说，瑜伽也很好玩，宜儿说……她的眉头动了一下，宜儿说的，应该不会假吧？ “夫人来试试这张摇摇椅，”顾玖把昌国公夫人拉到椅子上，“放轻松，很好玩的。” 昌国公夫人刚躺下去的时候，吓得差点跳起来，这会动的椅子，实在是太没安全感了，好像随时要倒下去一样。 李嘉宜握着昌国公夫人的手，笑道：“母亲，放轻松。” 昌国公夫人这才慢慢放松了身体，椅子一摇一摇的，昌国公夫人的心跳渐渐平缓下来，习惯了以后，她笑了出来，“好像还挺舒服的。” “是吧，我就说，没有人不喜欢摇摇椅。”李嘉宜骄傲极了，好像这是她做出来似的。 昌国公夫人享受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坐到花厅里。 她品出点味来了，顾玖是想请她一起入伙？ 没想到，顾玖的心，比她想的还要大。 “听闻夫人和长公主很熟？”顾玖展颜一笑，“不知夫人可以引荐一番？” 长公主是当今圣上的妹妹，听闻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也极爱打扮。顾玖的确可以在太后那里见到长公主，可是那样，一来她还得和太后解释，二来显得像施压似的，她可没那么大脸。 为了显得更真诚，顾玖选择请昌国公夫人帮忙。 昌国公夫人和曾经是长公主的伴读，与长公主的关系不一般。有她引荐，相信长公主也会给这个面子。 昌国公夫人沉吟半晌，笑道，“夫人志向远大。” 顾玖摆手，“恰巧有这个机会罢了。” “还有，”顾玖继续说道，“不知夫人对纤云阁可否有兴趣？” 昌国公夫人算是看明白了，顾玖是想把京城的夫人们一网打尽。 她想了想自己刚才的所见所闻，好像，的确有这个资本。 昌国公夫人也不矜持了，“当然有。” 她的女儿早就被顾玖拢住，她这个当母亲的，也得为女儿打算，若是将来发展得好，她的那一份子就是宜儿的嫁妆。 两人说了好一通，最后昌国公夫人非常满意地和顾玖告别。 顾玖叮嘱李嘉宜：“记得不可多吃，我叫阿茗跟在你身边，她不会阻止你吃什么，但是会把你吃的记下来，告诉我，所以，想好了再吃。” 李嘉宜乖乖点头，“我知道了，阿玖姐姐 ，以后我每天都来这里，你放心吧。” 这也是她们商量好的办法。 长期住在这里是不可能的，所以，李嘉宜还是回去住，只不过，每天都要来这里运动打卡。 减肥健身贵在坚持。 顾玖送走昌国公母女，又送走夏芷，她也回了定安伯府。 -- 第59页 回到这个属于她的家，顾玖舒服地叹了口气。 “还是府里舒服。” 秋嬷嬷端着热水进来道：“可不是，金窝银窝都比不上自己的老窝。” 顾玖擦过脸擦过手，“府里可有什么事？” 秋嬷嬷：“没有，府中一切都好。” 顾玖迟疑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伯爷那边没有传消息来？” 秋嬷嬷对自家姑娘思念姑爷这事显得很是高兴，她平常看小两口那不温不火的样子，一个人干着急。 这回好了，离开一段时间反而主动念叨起来。 秋嬷嬷笑成一朵菊花：“没呢。” 顾玖：好吧，她看秋嬷嬷这么开心，还以为有消息呢。 不过有些事就是经不起念叨，这不，说曹操曹操就来了。 “夫人，这是伯爷托人带回来的。”青伯拿着一个木盒走进来。 顾玖接过，“送信来的人呢？” “说是军务紧急，已经走了。” 顾玖摆摆手，表示知道。 她打开木盒，还是一大摞信封。 她今天看完李照之前留在木盒里的最后一封信，还在想之后都没得看了，没想到，又有新的。 不过，还真是没什么新意。 顾玖心里吐槽，嘴角却不由自主翘了起来。 顾玖数了数，这回有十五封，看来，李照至少还得半个月才能回来。 不知道半个月后，他是继续送木盒回来，还是人回来呢？ 怀着这样的疑问，顾玖一天天地等待着答案。 三月初一，下午。 天空阴沉沉的，落下的树叶被封风卷起，像有暴风雨来临。 顾玖带着李嘉宜、夏芷做瑜伽的最后拉伸动作。 做完，她们就该各回各府了，最好赶在雨落下之前回去。 这时，芳嬷嬷走了进来，眉宇间似有忧色。 芳嬷嬷一向很有分寸，遇事沉稳，像今天这样闯进来，而且神情郑重的，一定有事。、 顾玖停下来，其余两人也看向芳嬷嬷。 “两位夫人，宜姑娘，刚才有差役过来通知，全城戒严。” 最后面四个字落下来，满室皆静。 上次全城戒严还是外敌打到京郊的时候，这预示着，京城出大事了！ 李嘉宜没经过什么事，神色最是慌张，她看看顾玖，又看看夏芷，哭腔明显：“怎么办？” 夏芷有过一辈子经验，镇定得多。而顾玖知道书中剧情，也不慌。 她仔细回想起书中的时间点，发现这个时间点并没有剧情。 她从垫子上站起来，让小丫鬟服侍她穿衣。 “可有向差役打听？”顾玖问。 芳嬷嬷摇摇头：“那差役不肯说。” 纤云阁因住着的都是女子，所以有拿钱银打点差役，再者，以顾玖、夏芷、李嘉宜几人的身份，差役们也不敢不尽心。 如今不肯说，才正是说明有事。 顾玖缓缓呼出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慌。 这里所有人都看着她，她作为主人家，一定要冷静。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心机三十二 “把所有人集-合起来，”顾玖吩咐道，她转头对夏芷和李嘉宜道，“现在戒严，所有车马都不能出街，咱们今晚估计要留在这里。” 李嘉宜咬紧嘴唇，唇色都白了。 顾玖走过去，握住她的手，也握住夏芷的手，“我们都在这儿，不怕。” 夏芷拍拍李嘉宜的背，拿出上辈子练了几十年的气势，“阿玖说得对，平常你不总说阿玖姐姐厉害，难道你不相信她？” 李嘉宜头摇得像拨浪鼓，“当然不是。” “那就听我的，深呼吸，镇定，再不然你就背《山海经》。”顾玖说出这话，把夏芷逗笑了，李嘉宜嘉见状，也不那么紧张，心跳逐渐平稳下来。 她吸了吸鼻子，“我听话，我背山海经。” 顾玖点头，让她们俩穿好衣服，跟着她一起到大堂李。 大堂已经站满了人。 有的小姑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脸懵懂，有的小姑娘显然是意识到出事了，神色慌张，甚至有个脸都白了。 顾玖像平时那般，从容地走上前，语调轻松。 “京城全城戒严，告诉你们这件事儿，是想让你们心中有数。我和敬安伯夫人、宜姑娘今晚都会留在这儿，你们无须担心。” “现在，管事的都出来，” 底下人本来挺紧张的，可顾玖只轻描淡写说了一句，就让管事的出来。 她们都还没弄清楚戒严到底是为什么，就进入了下一个议程。 搞得紧张也紧张不起来。 反倒是管事的生怕自己有什么疏漏，被夫人怪罪。 “厨房的粮食够全部人吃多久？”顾玖神色正常，一边喝茶一边问话。 管厨房的厨娘回话道：“按照夫人吩咐，粮食囤足一个月，菜蔬买够五日，奴婢们一向如此，不敢疏忽。” 接着，就是管蜡烛、柴火等日用品的管事出来回话，这样一圈下来，大家发现，好像就算是不能出门，也没有什么影响。 顾玖看向大家的神情，大多是紧张，有几个五六岁的小姑娘还一脸迷茫，见没有崩溃的，她心下大定。 “好了，今晚大家都好好在屋里待着，按时出来吃饭，不要弄出什么声响就行。” -- 第60页 顾玖挥了挥手，众人退散。 夏芷和李嘉宜挪了挪位置，离顾玖近些。 “阿玖姐姐，我母亲那边会不会担心啊？”李嘉宜有点不安地问。 顾玖安慰她：“你母亲肯定是担心的，但她也会放心。你之前都在我们这儿住了一个月，现在只不过是住一晚上，能有什么问题。” 李嘉宜一想，也是。只不过又是像以前那样住罢了。 心里放松下来，她的表情也不那么僵硬了。 顾玖和夏芷对视一眼，手握在一起，笑着点了点头。 吃过晚饭，顾玖和夏芷、李嘉宜商量过后，决定在一起睡。 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在一个房间还能有个照应。 半夜，闪电划过夜空，把京城的天都照亮了。 雷声大作，轰隆轰隆的声响，把所有人都吵醒了。 纤云阁里静悄悄的。顾玖吩咐过，晚上尽量不点灯，不出声，有多低调就多低调。 李嘉宜把被子拉到眼睛处，颤声道：“阿玖姐姐，雷声好大啊，我有点害怕。” “春雷一声响，黄金千万两。”顾玖轻声道，“这可是农户们这一年的期盼呢，有什么好怕的。” 夏芷轻笑出声，“阿玖说得对，我还知道一句，春雷响，万物长。阿宜无须忧心，每年春天都会打雷，只不过你那时可能睡太熟，不知道罢了。” 李嘉宜想了想往年，可能真是阿芷姐姐说得那般。 她睡觉一般不怎么醒，今天是太紧张了，一直没怎么睡着，所以才听到了雷声。 顾玖睡在三个人的中间，她把李嘉宜的被子拉到肩膀处，“好了，没事，睡吧，睡不着就背山海经。” 夏芷一听到山海经就忍不住笑。 李嘉宜的不安一扫而空，也不管夏芷的取笑，嘟嘟囔囔地背了起来。 她的声音像是催眠的白噪音，不一会儿，顾玖和夏芷都被这声音弄得昏昏欲睡。李嘉宜背着背着，也逐渐没了声音。 室内陷入安静，只有轻轻浅浅的呼吸声。 第二天。 顾玖找来昨晚守夜的人，“你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守夜的仆妇摇摇头：“夫人，昨晚雷声太大了，奴婢听从您的吩咐，不开门不开窗，什么也没听到。” 顾玖点头，让她下去，脑海里没有任何思绪。 她依旧督促李嘉宜做运动，只是她自己会偶尔看向窗外或者门口。 今天的天气倒是很好，晴空万里，太阳的光温暖地照在人身上。 “夫人！”芳嬷嬷满脸喜色跑进来，“夫人！伯爷来了！” 屋内三人一愣。 顾玖率先反应过来，披上一件衣服，留下一句话：“我去看看。”就匆匆跑出去。 纤云阁不让男客进入，只在店铺侧面留出一个小间，若是有男客来找夫人们，只能在这里等着。 顾玖来到小间，看到一袭风尘的李照。 李照听到声响，转过头来，看到顾玖，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去，到了跟前，手却踌躇了。 顾玖的心怦怦只跳，面上只是笑道：“你怎么在这儿？” 李照的手握成拳头，“我昨天就回来了。” 昨天？顾玖心下一惊，难道昨天的事，他也有关？ 定睛一看，多日未见，李照黑了不少，他嘴角的那颗淡淡的痣也隐藏在变黑的肤色间，不仔细看是看不见的。 李照的眼下有黑眼圈，眉宇间也满是疲色，她按下心里的疑惑，把到嘴得话咽回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敬安伯夫人和昌国公的姑娘也在你这儿对吧？我们先送她们回去。”李照继续道，“承熙受了点小伤，正在府里等着敬安伯夫人。” “受伤？严重吗？”顾玖连忙问。 李照摇头，“无大碍。”这伤，承熙必须受，也只有受了伤，才有价值。 “那我进去告诉她们，你在这儿等一会儿。”顾玖朝他点个头，转身走回院中。 脑海里有诸多猜想，脚步也没停下。 夏芷和李嘉宜频频望向门外，顾玖的身影一出现，她们就跑了过去。 “怎么样？”夏芷紧张地问。她今早起床眼皮跳了一会儿，刚才又跳了一会儿，不会是有什么事吧。 顾玖握住夏芷的手，“阿芷，我和你说一件事，但不是什么大事和急事。” 顾玖说这话时，夏芷咽了一下口水。 “敬安伯受了点小伤，已经回府里了，我和李照现在送你回去。” 夏芷深深地呼吸一口气，这比她想象中好太多。 她安慰自己，小伤，只是小伤。 “嗯，我知道。”夏芷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顾玖李嘉宜，“阿宜，你也去收拾收拾，我们也送你回去。” 李嘉宜方才大气都不敢出，现在听到这话，手脚也不再僵硬，连忙去拿东西。 马车上，三人都没说话。 半路遇到盘问的差役，顾玖在马车里听得清清楚楚，差役的语气很是严苛，顾玖的耳朵竖起来，不知李照说了什么，好像什么都没说，马车又动了。 到了敬安伯府，顾玖看着夏芷进了门，才又上去。 昌国公府的门人一看到自家小姐，忙进去通禀，不一会儿，昌国公和昌国公夫人急急地走出来。 -- 第61页 顾玖还是第一次看到昌国公。昌国公满脸络腮胡，孔武非常，和李嘉宜软软的性子以及外貌完全不像。 大家都知道现在不适合说话，李照和昌国公拱了拱手，顾玖把李嘉宜交到昌国公夫人的手中，只点了点头，就分开了。 回到自己府里，顾玖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关上房门，低声问李照：“出了什么事？” 李照还只站在里顾玖两步远，连椅子都没坐下。 顾玖拉着他坐到桌前，给他倒了杯水，就眼巴巴地看着他。 李照润了润嗓子，也不卖关子，道：“承熙截到了二皇子通敌叛国的证据，圣上下令，昨晚实施抓拿。” 顾玖惊得瞪大眼睛。 二皇子通敌叛国这事，她不吃惊，她吃惊的是，这事怎么提前了那么多。 圣上有四个儿子，只有二皇子是圣上侧妃生的，其余都是皇后所出。 书中，二皇子通敌叛国这事，是在李承熙夺嫡关键时期爆出来的，这也成为了圣上立李承熙为太子的关键因素。 如今，可还没到那个时期。 顾玖皱眉，书中的情节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之前她只感觉有些小细节不同，可是现在连大事件都变了。 “怎么了？”李照关切地看向顾玖。 顾玖回过神来，摇头，“只是有点想不明白，二皇子怎么想不开要通敌？” “跟先贵妃有关，”李照说到这儿，眼中满是冷意，“先贵妃留了很多后手，就算她不在了，可她之前曾布置过的事，还是造成了很大影响。二皇子十几年前就和先贵妃有接触。” 再多的，李照也不能说了。 顾玖只能感慨，最毒妇人心。 先贵妃针对当今太后、圣上的仇怨死了也不肯休。 “先贵妃为什么会对太后和圣上有那么大恶意？”顾玖不由好奇。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心机三十三 李照想起那个美艳妖娆却蛇蝎心肠的女人，“那个女人一直把圣上和天下当成她的所有物。” 顾玖撑着下巴，呆住了。 占有欲爆棚？还是偏执？ 顾玖无边无际地猜想起来。 李照见顾玖冥思苦想的样子，摩挲了一下茶杯边缘。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递到顾玖跟前。 “我已经回来了，这颗药丸放回你那儿。” 顾玖看见，坐直身子，推了回去，“给你了就是你的。” 李照：“我现在在京城，没有什么危险，当初你给我只是以备不时之需。” 顾玖跟他讲道理，“你以后还要跟着四皇子办理公务的，不是吗？” 李照这回默不作声了。 “你看，是吧，”她把瓶子塞回到李照手里，“所以，你好好拿着。” “这个东西太珍贵了，是你的祖父父亲留给你的，我怎么能要。”李照把瓶子放到桌子上。 顾玖当初把夸大重要性，是为了不让李照随随便便就用，毕竟灵泉一天只有一滴。 但如今一看，好像是过火了。 “可是你现在和我成亲了啊。” 顾玖看着李照说道：“你也是他们的后辈，也是他们的家人，如果祖父他们知道了，也必定愿意让你保管使用这颗药丸的。” 李照放在桌上的手指一动。 家人，他也是顾玖的家人了。 “对了，你送完李承熙回府，就去接我们几个？”顾玖突然问道。 李照点头，“对。” “那你还坐在这儿，快去洗漱吃点东西，再好好休息吧。”顾玖刚才只顾着拉李照问清情况，忘了李照应该累了。 顾玖起来，在暗柜里翻找了一下。 哦，找到了。 她拿着一个小瓷瓶递给李照，“等一下沐浴的时候，可以滴几滴到水里，缓解疲劳。” 李照接过，精致的小瓷瓶上是竹子的图案，就连木塞也被雕刻成了竹子，看上去很是别致。 “这也是你那个铺子弄出来的？” 顾玖说到这个，脸上泛起笑意，“是啊，你试试好不好用。” 李照也笑着点头。 * 晚上，两人吃完饭。 顾玖这一个多月都是吃完晚饭后，拿出木盒里的信看一封，现在已经养成习惯了。 她刚想起身，忽然意识到写信人就在面前。 她眼珠子一转，取来木盒，放到她和李照两人中间的桌子上。 “你写的信，我还没看完呢。”顾玖说着，就打开了木盒。 李照看见这个东西，耳朵忽地红了。 他想阻止，本想把盒子拿过来，可一看到顾玖的手都快碰上信封了，情急之下，他一把按上顾玖的手。 触上的那一瞬，两人不约而同停住了自己的动作。室内的空气好像都因为他们的停顿而静止。 在姜黄色的信封上，有一双白皙的纤纤秀手，而在其之上，覆着一双修长的、明显是男性的手，无名指上的新伤痕还带着血红，却无损那双手的任何美感。 李照缩回手，别过脸去，猛地站起来，“我……我去书房处理公务。” 他步履匆匆走出去，顾玖维持着那个动作，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笑出声。 直到睡觉时间，李照才回来。 床帐里一片安静。 -- 第62页 不知是不是下午睡了太多，李照没有丝毫困意。 他睁眼望着帐顶，脑海里不住回想起刚才握住顾玖手的那一刻。 在营中，他也时常这样，想起顾玖的样子，然后才慢慢睡着。 “我后来没看你的信。”顾玖突然出声道。 李照侧头，“你还没睡？” “有点睡不着，”顾玖如实说道。 两人又安静了下来。 李照的手交握在腹部，他想了想，还是说道：“我只是觉得，我就在你面前，没必要看信。” 顾玖“嗯”了声，李照似乎听出了她声音里的笑意，他的嘴角也不由得翘起。 “你这段时间，都做些什么？”李照问道。 顾玖回顾了一下这段时间的事情，“就很平常啊，去铺子里看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了许久，顾玖说着说着，渐渐没了声。 李照扭头一看，顾玖的眼睛已经阖上了。 他就这样，定定地看了许久，才合上双眼睡去。 三日后，圣上发布诏书，二皇子因通敌叛国，贬为庶民，流放南方。 百姓哗然一片。没过几天，春种将至，这件事很快被百姓抛之脑后。皇家的事是皇家的事，哪有填饱自己肚子来得实在。 顾玖的纤云阁此时正低调地迎来长公主。 昌国公夫人带着一身英气的妇人走了进来。 顾玖和夏芷屈膝行礼。 长公主将两人扶起，“来，带我看看，究竟昌国公夫人赞不绝口的纤云阁到底是怎么样的。” 顾玖尽职尽责地拉投资。 说到最后，嘴皮子都快干了。 “你说，这瓶纯露五十两，这瓶精华纯露，一千两。”长公主指着两瓶同样大小的小瓷瓶道。 顾玖点头，“回长公主，是的。” 左边那个小瓷瓶，是顾玖最先开始弄的那一批纯露，很普通的瓶子，很普通木塞，乍一看去，就很普通。 而右边的小瓷瓶，则是顾玖后来订做的小瓷瓶，上面的花纹是根据纯露的原料来分配的，木塞也是根据纯露的原料来雕刻的。 就像是前几天送给李照的那一瓶竹叶纯露，木塞就是竹枝。同理可知，梅花就是雕刻有梅花和枝干的木塞。 顾玖招来一个小丫鬟，让她把昨天刚拿回来的东西呈上来。 不一会儿，小丫鬟就抱着一个精致的匣子走过来。 顾玖打开匣盖，里面躺着十一瓶精华纯露。 每一瓶精华纯露都是镶嵌在恰好的凹陷处，当然，为了防止瓷瓶碎裂，凹陷处会放上柔软的棉絮锦布。 “公主请看，这是精华套装，一万两一匣。”顾玖笑着向长公主展示。 顾玖宛若一个奢侈品柜姐在拉投资。 长公主走过来，匣子外刻着恰到好处的百花图，打开一看，里面的小瓷瓶是什么味道的，一目了然。 长公主刚想合上，却看到盖子上除了图案，还有几个字。 她定睛一看，不禁读了出来，“女郎花不败，巾帼色犹艳。” “好句！”长公主看向顾玖，“你有心了。” 先贵妃引敌而来，在最危急的时刻，当时长公主就曾与顾玖的祖母、母亲一般，御敌在前。她曾说过一句“巾帼不让须眉”。 顾玖刻的这几个字，就是由此引申而来。 女郎花不败，巾帼色犹艳。谁说女子不能当巾帼英雄，谁说巾帼英雄不能爱红妆。 长公主更满意了，脸上的神情也带了出来。 昌国公夫人暗暗松了口气。她引公主来的，若是公主不满意，她以后也也没脸见公主了。 “不过，我有一个疑问，”长公主指着普通纯露和精华纯露，“这两者有何区别？” “一个是普通，一个是精华，自然是很不同。”顾玖当然不可能说，精华是加了稀释灵泉水的纯露。 事实上，这加了稀释灵泉水的纯露只买一千两一瓶，她还嫌便宜呢。要不是考虑到再贵市场活力会有所降低，她还真想五千两一瓶。 现在嘛，就当作是她手里的筹码吧。和长公主做生意，有利也有弊。 利是有了靠山，多了人脉，弊是容易丧失主动权。 长公主的笑更深了。 顾玖嫣然一笑，“公主可以拿一套普通纯露回去，和这套精华纯露对比着用。” 长公主剑眉一挑，“我会的。” 介绍完纤云阁的主打产品，顾玖邀请几人坐下。 小丫鬟们马上送上茶水和点心。 “公主，国公夫人，两位妇人，今天准备了月季花茶，普洱和八宝茶，不知夫人可有想喝的？” 长公主的目光转向小丫鬟，“你是南方人？” 小丫鬟行礼答道：“回公主，奴婢正是南方人，因家里无粮，被卖到京城，幸而得两位夫人照拂，如今过得很好。”小姑娘落落大方，语气活泼，让人十分有好感。 长公主点头，没多说什么，“给我来杯普洱。” “是，公主。”小丫鬟手脚麻利地端上茶盏。 而后面的小姑娘也端上了点心。 装点心的碟子很大，长公主不禁好奇看过去，这一看，她就感叹出声 ：“梅花图？” 之间大瓷盘上赫然是一幅梅花图，不过是用食物做出的。 树枝是褐色的，点缀着几朵黄色的小花，看上去甚是有意趣。 -- 第63页 “定安伯夫人不和我们介绍一下吗？”长公主兴致盎然看向顾玖。 “是，”顾玖指着褐色的树枝，“这是由黑豆磨出浆后调制成的，花朵是用面粉做好形状后，裹上蛋液炸制而成，黄色的芯是蛋黄，粉色的芯是花酱，而藏在花瓣里的绒绒的东西，是肉松。” “小小的花，竟有好几种东西。”昌国公夫人有点惊奇。 长公主率先拿起一朵花，“我试试。” 酥脆之余，肉松增加了嚼劲，果然不错。 顾玖也拿了一朵放进口中。 这也是纤云阁的特色服务之一。会所是给贵妇人服务的，有钱的贵妇人吃过的好东西还少吗，她不得拿出些新奇精致的玩意儿留住她们的好奇心。 喝完茶，尝完点心，就到了长公主拍板的时候了。 夏芷和昌国公夫人有点紧张地看向长公主。 顾玖则是带着淡淡的笑，好像成竹在胸的样子。 只见长公主笑着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心机三十四 不行吗？夏芷有点失望地看向顾玖。 顾玖用眼神安抚她。 长公主还没说话呢，顾玖有把握。 “现在的纤云阁不行，太小了，”长公主长袖一挥，指向旁边，“旁边这间铺子是我的，阿玖你好好规整一番，和现在这里合并一下。” “既然要做，我们就做最好的。” 夏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昌国公夫人弱弱说道：“公主，您旁边的铺子是我的，要不也一起弄出来？” 长公主沉吟片刻，“你那间有点小，就留作专门卖普通纯露吧，咱们这里就只卖精华纯露。” 她转头看向顾玖：“阿玖觉得如何？” 顾玖纵使认定公主不会拒绝，也没想到公主一上来就这么大手笔。 她笑着回答：“公主所言甚是。”既然有金主投怀送抱，她当然尽数收下。 顾玖将经营计划全盘托出，“公主，臣妇打算，本店实行会员制。” “哦，什么是会员制？”长公主今日在顾玖这里看了太多新奇的玩意，如今顾玖抛了个新说辞出来，急性子的她按捺不住，追问道。 “比如说，只要在我们这里消费满一万两，并且获得三个老会员推荐，才可进入到我们的后院。”顾玖道，“我想，公主也不愿随便一个人就可以进入到我们的后花园。” “阿玖所言有理，”长公主想起在后院的所见所闻，她好不容易看到这么一个合她心意的好玩地方，当然不想有不识趣的人过来破坏，“一万两太少了，五……不，三万两吧。” 皇兄不喜太过奢靡，她不能太出格。 顾玖自然没有反对，其他两人也是如此。 顾玖吩咐小丫头拿来一个托盘，掀开上面的红布，是八个银制牌子，长方形状，长约两指，宽约一指半，一面雕画着云纹图案，另一面则是编号。有四面写着零零零号。 顾玖把这四个银牌子一人分了一个，“这是日后进出的凭据。” 又把刻着零零壹至零零肆的牌子一人分了一个，“作为福利，咱们每个人都可直接送一人入会，不设任何条件。” 长公主拿着零零壹号的牌子，翻面看了一下，“有趣。” 接下来，大家又探讨了一下占比分利等一系列事情。 等到日落时分，长公主站起来，满意道：“行，就这么办。” 她想起什么，“对了，我想要一张按-摩榻。” 顾玖给芳嬷嬷使了个眼色，“公主放心，随后便送到您府上，这里的榻都是每人专用的。” 古代贵妇们不喜欢和别人混用东西，顾玖从她们的角度出发，实行一人一榻。 “如果以后有人也想像我那样，买榻回去，买摇摇椅回去，那她们还有必要来这里吗？”长公主想听听顾玖是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顾玖胸有成竹：“长公主以后还会来这里吗？” “当然会。” 顾玖递给长公主一个“你看”的眼神，“所以她们也会，有些东西，有些人，只有纤云阁才有。” 长公主虚点了一下顾玖，笑道：“那我拭目以待。” 顾玖福身，“那请公主看好了。” 室内传出女子愉悦的笑声。 临出门前，顾玖又命人拿了两套精华纯露出来，一个匣子上面刻的是寿桃果盛，另一个匣子刻着凤凰于飞。 “这是给宫里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劳烦公主了。” 长公主心情大好，暗叹她母后的眼光真好，给李照找了个那么会办事的夫人。 其实顾玖可以自己进宫献给太后和皇后，还能得到两位娘娘的赞赏，可顾玖不贪功，而是让她呈给太后和皇后。 长公主上了马车，掀开帘子，“等你的好消息。” 顾玖和夏芷、昌国公夫人目送长公主远去。 昌国公夫人嘴角的笑就没下来过，看这架势，宜儿的这份嫁妆，铁定不会差。 “那我也等夫人的好消息，”昌国公夫人笑得开怀，“明日便把房契送到夫人这儿。” 顾玖笑着点头，“劳烦夫人。” 送完昌国公夫人，顾玖和夏芷才真正放松下来。 夏芷恨不得蹦上几下，她好久没有得到这样的满足了，心里满满的，好像做到了什么大事似的。 -- 第64页 “这叫成就感，”顾玖开心道，“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而愉快骄傲。” 没过几天，太后就宣了顾玖和夏芷进宫。 她一手拉着顾玖，一手拉着夏芷，“瑾儿都和我说了，你们想玩玩就玩玩吧。” 李瑾，是长公主的名字。 “太后娘娘，我们不是玩，我们是认真做的。”顾玖晃着太后的手道。 “好好好，认真的，”太后妥协笑道，“不过，阿玖做的纯露真不错，轻轻淡淡的，香味却很持久，我闻着就喜欢。” “可不是，”夏芷接话道，“我现在对阿玖做的东西爱不释手。” 顾玖正和太后、夏芷愉快交流使用感受，嬷嬷却来报：“如太嫔和十六皇妃来了。” 太后揉揉额角，“怎么哪哪都有她们。” 顾玖和夏芷本来就不喜欢那婆媳俩，听到这个消息也很无奈。 好不容易进宫一趟，就碰上了她们，不知是缘分还是孽缘。 果不其然，如太嫔当她们俩是空气，夏茵进来就给她们俩翻了一个白眼儿。 而且，如太嫔还把话题引到了她们俩身上去。 如太嫔看了看太后的脸色，心里忿忿，脸上却堆着笑：“太后娘娘，臣妾今日来是有事相求的。这不，赏花宴就要办了，臣妾想给昭儿求两个侧妃。” 顾玖和夏芷对视一眼，纷纷看向夏茵。 夏茵皮笑肉不笑，手里的帕子都快揉成团了。她也没想到今天会碰到顾玖和夏芷，这不明摆着让她们俩看自己的笑话吗？ 太后蹙眉，“成婚还没半年，就要侧妃？” 她自己当年受过侧室的苦，所以并不热衷于给后辈塞人。 如太嫔睨了一眼低头的夏茵，撇嘴道：“那么久了，肚子都没个动静，还是找两个好生养的侧妃来侍候吧。” 顾玖心里吐槽，你们家又没有皇位要继承，那么急生孩子干什么。人家男主李承熙要当皇帝，也没见他给夏芷那么大压力。 正吐槽得欢呢，如太嫔就把战火燃到了她和夏芷的身上。 “太后娘娘，这敬安伯和定安伯也成婚大半年了，同样没动静，您要不趁着这机会，也一并挑些合心意的人？”如太嫔假笑道，目光投向顾玖和夏芷，“两位夫人也该大度些，可不能为了自己，耽误两位伯爷。” 赏花宴，名义上是赏花，实则是挑人。 顾玖的眉头皱了起来，夏芷的面色也不好。 旁边的夏茵这会儿倒起劲儿地煽风点火：“是啊，子嗣可是大事。” 她怎么也得拉两个垫背的，总不能看着她们舒服自在，她却孤独煎熬。 顾玖正想怼回去，哪知太后先出了声。 “你管好你自己的儿子就行，”太后厉声道，“他们还轮不到你操心。” 如太嫔低眉顺眼，讪讪道：“这不都是看着长大的嘛，臣妾作为长辈，提个醒儿罢了。” 夏茵咬牙，凭什么，她们俩有太后护着，她却得受那个老虔婆摆布。 如太嫔受了气，也不想多待，只坐了一会儿，带着夏茵回去了。 顾玖走到太后身边，替太后轻轻揉按额头。 红漪那丫头经常替她按-摩，顾玖也跟着学了一点手法。此时帮太后按按太阳穴，也不成问题。 夏芷则是帮太后按手。 太后闭着眼，“如太嫔的话，你们不必在意。” “只不过，”她睁开眼睛，把顾玖和夏芷帮她按-摩的手拉下来，“这件事，你们还是得回去和承熙、照儿商量一下。” “男人的心思，你以为你懂，可是你做了，他反而会怪罪你，你不做，他也有可能怪罪你。”太后像是想起什么，讽刺地笑了一下，“承熙照儿是哀家看着长大的，但也是男人。哀家不想让你们受委屈，但，总要知会他们一声，如果不需要，那最好。” 顾玖和夏芷沉默走出宫门。 顾玖早在成亲之前就做好打算，所以对这事并不担心。 反倒是夏芷，她怕夏芷钻牛角尖。 “阿芷，你可别为了如太嫔的一两句胡话就乱想。女子太早怀孩子，对身体不好。”顾玖斟酌着语气，小心劝道。 刚才从宫里出来，夏芷的脸色就不太好看。 夏芷摇摇头，“不是因为这个。”上辈子她是个寡妇，没有人去烦她，清净一生，要是这辈子得了个丈夫，却要面对一大堆糟心的小妾，夏芷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 到了分岔路口，顾玖和夏芷挥手告别。 因心里有事，顾玖的表情一般般。 一下车，顾玖就听到一个久违的声音。 “玖儿！你可回来了！”一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走过来。 顾玖起初还没反应过来是谁，等到女人亲热地挽上她的肩膀，顾玖想起来了，“原来是表姨母啊。” 顾玖扯出一个笑，随即恢复淡淡的表情，“表姨母有什么事吗？” 刘夫人看了看日头，笑得有点谄媚，“不若我们进去说？” 顾玖也不想干晒着，就带着刘夫人进去了。 刘夫人一坐下，就半是怪罪半是试探地开口了，“刚才我想进来等你，那门房说不能随便让人进，我是你姨母，那是随便的人吗？” 顾玖没有什么反应，垂眼喝茶，缓声道：“那姨母若不是随便的人，就不会随随便便就进别人的府里了。” -- 第65页 刘夫人拿着手帕的手骤然缩紧，面上维持着刚才的笑容，打哈哈道：“那是那是。” 顾玖知道，这个姨母无事不登三宝殿，她今天没什么心情和她周旋，便直接问道：“姨母有什么事只说，我待会儿还要忙。” 刘夫人一噎，语气透出一点幽怨，“姨母找玖儿，还真是有点事。” 顾玖看向她，刘夫人却被这个眼神看到心里一凛。 明明顾玖比她小二十多岁，她一个长辈，被一个小辈唬住了？ 刘夫人一想，这不行，她随即挺直腰杆，语气却还是弱弱的。 “那个，玖儿，宫里的赏花宴是不是快开始了啊？” 赏花宴，又是赏花宴，今天怎么一个个都说起这个？顾玖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起椅子扶手。 “是啊，表姨母想如何？” 表姨母嫁了个师爷，按照职业和品级，她的女儿并不能参加赏花宴。 难道是想让帮忙，把表姨母的女儿加进赏花宴的名单？ 刘夫人摆摆手，“我也不奢望蜜儿能去赏花宴，就是……” 她吞吞-吐吐道，“若是伯爷和玖儿不嫌弃，把我们家蜜儿收了吧。” 顾玖眨眨眼睛，表姨母的话，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顾玖将茶杯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 刘夫人紧张了，慌忙解释：“玖儿，你看啊，反正伯爷肯定要纳妾的，与其找外面的来气自己，不如找个自己人，蜜儿很乖很听话的……” 刘夫人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顾玖看向她的眼神越来越凉。 “表姨母是我家夫君肚子里的蛔虫，知道他肯定要纳妾？” “那还用说吗，男人不都三妻四妾？”刘夫人嘴里嘟囔着，却不敢大声告诉顾玖。 顾玖招了招手，一个仆妇上前听命。 “送刘夫人出门。” 刘夫人一下子跳了起来，“玖儿，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都是为了你好啊！你看你到现在，肚子里也没过喜讯，蜜儿嫁进来就能给伯爷生个孩子……” 见刘夫人越说越离谱，仆妇上前捂住她的嘴，面无表情，“刘夫人，请吧。” 刘夫人可以说是被赶出门外的，一出门，就看到自己儿子衣冠楚楚地站在门口。 她连忙整了整衣服，不想让儿子看到自己的狼狈模样。 “喆哥儿，你怎么来了？” 刘喆探头往里面看了看，“表妹没出来送送娘啊？” 送什么送，她都把我赶出来了。不过这话刘夫人没有说出口，她是极爱面子的人。 她现在心情不好，没好气道：“你表妹可是伯爷夫人，没让你娘我不进就不错了。” 当初她也没想到圣上会对那丫头这么好，要是当时她鼓励顾玖退婚，和她儿子成亲，现在说不定她就是伯爷家的老太君了。 刘喆失望地耷拉下肩膀。 母子俩正欲离开，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传来，眨眼间，几个人骑着马停在府门前。 为首的显然是李照。 李照骑在马上，看到府门前站着一男一女。 他眯眼细看，发现并不熟识。 刘夫人眼睛一亮，脸上笑成一朵菊花，跑过去，“伯爷回来了啊？”语气谄媚至极。 李照下马的动作一顿，眼神立马变得淡淡的。 轻轻“嗯”了一声，他把马鞭抛给上前牵马的奴仆。 刘夫人接下来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冷冷地扫了一眼过去，刘夫人僵在当场。 “有事？” 刘夫人咽了一下口水，摆摆手，“无……无事。” 那眼神，像刀子一样射过来。别说她，就连刘喆，也喏喏不敢应声。 走进府内，李照皱眉问门房：“那是何人？” 门房恭谨答道：“回伯爷，是夫人的表姨母刘夫人。” 顾玖的亲戚？李照一进门，就看到顾玖坐在椅子上，定定思考的样子。 他想起门房刚才说的话，“夫人的表姨母来了？” 顾玖抬头，笑意不答眼底，“伯爷都看见了？” 李照的脚步顿了顿，今日的夫人，有点奇怪。 “我看见了，怎么了？” 顾玖撑着下巴，懒懒道：“巧了，表姨母来找我的事，和伯爷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心机三十五 “不仅是表姨母，宫里也有事，需要伯爷定夺。”顾玖看向李照，眉目含笑。 李照坐下，心里虽打鼓，神色却如常，“有什么事？” “宫里的赏花宴快到了，宫里问，伯爷需不需要纳侧室，”看见李照想说话，顾玖抬手止住，“先听我说完。” 她接着道：“方才表姨母来问，她的女儿，我的表妹可以进来侍奉伯爷。” 顾玖歪头笑道：“伯爷，您的意思呢？” 李照心里叹气，当然是摇头拒绝：“我没意思。” “当真？”顾玖挑眉问道。 李照肯定地点了点头，“当真，我不娶侧室，不纳妾。” 顾玖听了，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美娇娘，细柳腰，啧啧，可惜了。”顾玖摇头叹气，看上去像是惋惜极了。 李照摩挲着杯子边缘，突然说道，“这事应该不是太后提起的。” 顾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想说是如太嫔挑起的话头，可转念一想，又不想拿如太嫔出来膈应他。 -- 第66页 这段日子如太嫔好不容易没有存在感，何必惹他又想起那段不好的记忆。 顾玖偏过头去，像是不经意偏了话题：“如果我没猜错，你的好友敬安伯现在应该也面对着这个问题。” 李照反倒勾起唇角。 他放下茶盏，起身道：“我出去一下。” 走了两步，转回头，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差点忘了，刚买的。” 他把糖葫芦放到顾玖身侧的桌案上，想了想，抬手轻轻摸了摸顾玖的发顶，“别生气了。” 转身走了。 顾玖愣在当场。 他的衣袖在眼前晃着的时候，头顶的触感是陌生的。 顾玖做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拿起桌上的东西，掀开油纸，里面是一串红通通的、圆滚滚的糖葫芦。 笑了。 这次，算他过关吧。 也不知李昭和李承熙是如何操作的，反正第二天她在纤云阁见到夏芷时，夏芷红光满面，眉目含春，显然昨天的郁闷已经一扫而光了。 夏芷笑着过来和她打招呼。 顾玖打趣道：“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呀。” 夏芷羞涩一笑，轻轻拍了一下顾玖的手臂，“说正事呢。” “好好好，”顾玖忍住笑，“说正事。” 夏芷拿出一张薄薄的纸，递给顾玖，“前几天公主划了隔壁左边的铺子，昌国公夫人也拿了一间铺子出来，我回去看了一下，发现伯爷的私产里，有你隔壁右边的铺子。” 她不好意思道：“我昨天问了伯爷，他说私产的事任我处置，我就想拿出来。不能你们都拿房子出来，就我没有。” 顾玖惊奇地拿过那张房契，她买下这间铺子的时候，没想到这间铺子的风水那么好，左右都是生意伙伴的铺子。 她仔细想了好久，把房契还给夏芷，“你好好保管这张房契，铺子还是放在你们名下，现在的铺子最好也不要和纤云阁有什么接触。” “这间铺子，留作秘密武器。”顾玖神秘道。 于是乎，纤云阁开始了二期改造工程。 赏花宴如期而至。 要说今年赏花宴上风头最盛的姑娘，当数昌国公府姑娘李嘉宜。 这姑娘元宵节时还腰圆体胖，曾闹出过投湖之事，只不过两个多月，就瘦了一大圈，不说是骨感美人和标准身材的美人，但也妥妥是微胖界的翘楚。 而且有不少老人都喜欢这个身材的后辈，因为看着有福气。 扯远了。 不少人都悄悄打听李嘉宜是怎么瘦下来的。 得知她每日都来纤云阁，大家一下子都对这间不声不响就开门的店铺十分好奇。 再看到长公主也时不时进去，昌国公夫人时不时进去，敬安伯和定安伯夫人更是经常造访，心里更是痒痒。 有耐不住好奇心的，进去一看，那么一小瓶就要一千两，但总有有钱人想试试。 发现是限量的之后，买起来就更放心了。 所以当贵妇人们得知要成为会员才能进入后院之后，没有一点质疑。 李嘉宜像只快乐的小鸟，蹦蹦跳跳跑进纤云阁。她用的牌子自然是昌国公夫人给的。 “阿玖姐姐，阿芷姐姐，咦，这是新来的姐姐吗？” 刘启芳抬起头，看到是传言中的李嘉宜，站起来，兴冲冲打招呼：“你好呀，我是刘启芳，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李嘉宜一愣，看向顾玖，这位姐姐，也太自来熟了吧。 但她转念一想，既然是顾玖和夏芷的朋友，那她也无须过分担心。 于是李嘉宜欣然应允，“可以啊。” 昌国公夫人恰好在此时走进来，顺嘴问了句：“可以什么？” 越过自家女儿的肩膀，她看到一个陌生面孔，笑道：“来了新会员啊。” 刘启芳性子虽莽撞，但对于长辈，要有礼数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她屈膝行礼，昌国公夫人摆摆手，“无须多礼，你们年轻姑娘玩去，待会公主带齐国公夫人来，我们三一起做瑜伽。” 刘启芳心里大吃一惊，公主？齐国公夫人？ 她本来以为能见到昌国公夫人已是极致了，没想到纤云阁那么……厉害。 等昌国公夫人走了，刘启芳挪到顾玖身边小声问：“公主经常来吗？” 顾玖想了想，答道：“也不算经常吧，每隔两三天来一次？” 刘启芳听到前半句，还以为是一个月来一次的那种，没想到后半句是这样、 她瞪大眼睛，直接上手打了一下顾玖的手臂，“这还不算经常，你想天天来呢？” 顾玖捂住被打的地方，“我和夏芷几乎天天来啊！” 而与此同时，有两个男人，正因她们俩天天去纤云阁而打嘴仗。 李承熙骑在马上，神俊的马更衬得他身形高大，不可侵-犯。 旁边的李照则是清冷无双，一副贵气模样。 李承熙看着远方：“你管管你家夫人。” 李照拉着缰绳，脊背挺直，听闻后转头，看向李承熙，不解问道：“我夫人都没和你见面，怎么惹你了？” 李照觉得，这不可能。 李承熙轻哼一声，“不见面也能惹我。” 他终于肯转过头去，“你家夫人，天天带着我家阿芷，去那个叫做纤云阁的地方。我现在每次回府，门房都告诉我，夫人不在，夫人和定安伯夫人出去了。” -- 第67页 李照转过头去，直视前方：“若你家夫人不肯去，我夫人……我家，阿玖还能硬绑着她去。” 李照说出“我家阿玖”这几个字，心里好像突然突破了什么似的，一阵欣喜涌上心头。 凭什么李承熙可以说他家阿芷，我不能说我家阿玖。 他的嘴角勾起。 李承熙气结，看了他一眼，“若你肯好好陪你家夫人，她才会拉着阿芷去玩。” 李承熙用马鞭捅了捅李照，这么幼稚的动作，他只在年少时做过，“我问你，你带过你家夫人去庄子玩吗，带过她去跑马吗，带过她去爬山进寺吗？” 李照抿唇，不发一语。 “没有吧？”李承熙和李照从小玩到大，瞥见李照的表情就知道答案。 “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和你夫人好好培养感情。”李承熙觑了李照一眼，“不和你说了，我要去接我家夫人。” 说罢，一甩马鞭，扬尘而去。 李照愣了一下，也夹紧马腹，追上去。 夏芷一出门，就看到李承熙。她小跑过去时，顾玖刚好出们。 顾玖看到李照，一副“你怎么来了”的表情。 李照看着心里闷闷的，他怎么就不能来了，李承熙不是也来了吗？ 顾玖眨眨眼睛，笑着走过去，“你今天公务不繁忙？” 李照扶顾玖上马车，“嗯，不忙。” 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最近都不怎么忙。” 顾玖只当是闲聊，没抓住李照话里的重点，草草“嗯”了一声。 李照看着帘子落下，把马车里和马车外隔绝开来。 听到马蹄声，李照转过头，李承熙骑在马上，敬安伯的马车已经动了。 李承熙路过李照身边，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李照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随即利落上马，和府里的马车一同前行。 顾玖只觉得，今晚李照欲言又止，总是莫名其妙地看她，不说话。 第二天，她照常去纤云阁，夏芷今天没来，李嘉宜和刘启芳最近倒是点卯似的，日日报到。 会员又增加了两位夫人，顾玖得抓紧培养新人。 她找来如烟，问：“最近她们学琴学筝学得怎么样了？” 如烟现在对纤云阁已经了解，没再有刚来时那种跳入火坑的悲戚感。 不知是不是和年轻女孩待久了，她觉得自己看起来也年轻不少，当然，或许每月福利的那一瓶纯露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回夫人，只能先挑出一些看起来不错的学着，不过都是年纪小的。您知道，年纪大的女孩儿手指骨节，不如年纪小的适合练乐器。” 顾玖想了想，“那你明日和嬷嬷一起去人牙子那边，看看能不能挑到年纪一点的，适合练乐器的。” 如烟应了声“是”，却磨磨蹭蹭没走。 “有什么事，不妨直说。”顾玖含笑道。 “就是，”如烟两手紧紧地捏着帕子，“如果夫人想用立马上手的人，奴婢倒有几个相熟的姐妹，她们的年纪也大了……”言下未尽之意即是，她们和如烟一样，都是烟花之人。 顾玖的眼神在如烟的脸上逡巡，如烟连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顾玖不再看她，她才松了口气。 “她们的人品如何？我可不想这里的女孩被教坏。”顾玖刚才那番动作，只是想让如烟更加珍惜机会，并无恶意。有些东西，太容易得到反而不珍惜。 顾玖把纤云阁当成自己的事业，自然要慎重把关。 如烟眼中一亮，急急说道：“夫人放心，奴婢可以保证，她们都是心肠好的。当时我与她们一起，都是被家人卖到那个地方去。这么多年下来，如果她们不好，奴婢也不会和她们相交。” 如烟的话有点语无伦次。 顾玖摆摆手，“你去和嬷嬷说，就说我同意了。” “是。”如烟利落屈膝行礼，急急跑了出去。 下午回去的时候，顾玖想去西大街看看预订的东西到了没。 谁知，她前脚刚走，李照后脚就来了 “夫人去西大街了？”李照连马都没下，一路找了过去。 等看到熟悉的马车，他往铺子里一看，顾玖身边赫然站着一个男子。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心机三十六 “表妹！” 顾玖依旧看着手里的东西，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个声音叫的是自己。 “表妹！表妹！” 陌生的声音越来越近，顾玖奇怪抬头，一个，嗯，有个陌生男子咧开嘴向自己打招呼。 幸好红缨即使拦住了。 刘喆很是委屈，他见到了自己的表妹，上前打声招呼都不行吗？ “表妹，你在这儿呢？” 顾玖用手指指了指自己，“你叫我？” 她没见过这个男人。 刘喆嘟起了嘴。要是在家里有人那么对他，他早就暴起走人了。 可现在不是摆谱的时候，机会难得，他一介白身，若是趁今天和表妹打好关系，说不定表妹肯为他弄个差事。 刘喆点头，手一挥，尾指还翘了起来，“当然，不然我叫谁，前几天娘还到你府上呢。” 前几天？顾玖仔细想想，再打量一下刘喆的长相，果真和她的表姨母有七分相像。这自来熟的个性，也很像。 -- 第68页 顾玖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欲走。 她没料到，只不过一时兴起进来看看钗环，就碰到了她表姨母的儿子，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她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效社交上。 顾玖判断有效社交和无效社交的方法很简单。无效社交就是会让自己不开心的社交，有效社交就是开心的社交，即使只是嘻嘻哈哈地闲聊，她也愿意。 她这一辈子，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宝贵。 “哎！表妹你去哪儿？”刘喆急了，这还没说上话啊。 “我夫人去哪儿，与你有何关系？”冷冷的声音传来。 顾玖转头一看，李照从门外大步走了进来。 他的眼神清冷冻人，没错，冻的就是她表哥。 刘喆看见李照，上次被盯着的阴影还在，他不敢造次，一边行礼一边摆手，生怕慢了半拍李照会揍他：“没关没关。” “表……伯爷，我这不是想和表妹说说话吗？”表妹夫这个差点脱口而出，刘喆庆幸自己改口改得快。 李照走前一步，挡在顾玖身前。 明明周围有丫鬟有嬷嬷，可李照却只看见顾玖，她和一个男子站在一起的画面，让他很不舒服。 “我找她有事，你还要说吗？” 刘喆秒怂，“不说不说，伯爷的事要紧。” 李照扫了刘喆一眼，正想拉顾玖走，看见托盘上的东西，心里一动，开口对掌柜道：“这几样都装起来。” 掌柜原本在一旁拼命减少存在感，可现下有生意，他自然不会拒绝赚钱，立马挤出一个大大的笑，热情地招呼起来：“好咧，公子稍等，马上就好。” 顾玖只是随便看看，没想买。 可一看李照连钱都掏出来了，便咽下到嗓子口的话。 买就买吧。 刘喆看得眼红，可也没有办法。 眼睁睁地看着李照和顾玖相携而去。 李照干脆也不骑马，陪顾玖一起坐在车里。 马车行驶中。 顾玖打开匣子，看到里面满满当当的发钗，有点好笑。 李照以为顾玖就是去买这个的，他清了清嗓子，“你喜欢吗？” 顾玖还能怎么说，“不错，我回去再试试。” 李照没有主动问起刘喆的事，顾玖却主动说起了：“这个表哥，我几乎都没见过，估计是看到府里的马车停在外面，才进来找我。” 李照只堪堪见过刘喆两面，却摸清了他的性子，看起来很怂，做不成什么大事，所以并不担心。 马车停了下来。 李照清楚从西大街到府里的时间。 他掀开帘子一看，果真还是在西大街，叫卖声、说闹声各种声音一起涌入耳中。。 李照回头，“你还缺什么吗？” 顾玖指了指近处的一间杂货铺。那家杂货铺看上去有点年岁，连牌匾的色泽都是老旧老旧的。 “嗯，去那儿看看，不少游历过他国的商人都喜欢来这里换东西。” 顾玖一露面，头发花白的掌柜立马从柜台后出来，迎上顾玖，语气熟稔：“夫人，您可来了，老夫这里给你留了好东西。” 顾玖面上一喜，“老丈拿来看看，若是真的好，必不会亏待了你。” 李照听着两人打哑谜，心里不由得也多了一点好奇。 掌柜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袋子，“那个商人说，这个种子种出来的东西叫棉花。” “棉花！”顾玖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来的热情，惊喜出声。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袋子查看。 她其实并不认识棉花种子，可还是极其珍惜地抓了一把仔细查看。 掌柜似是十分满意顾玖的反应，他接着说道，“不过，那个商人说，他是从别的商人手中买到的，也不知棉花是什么花，只能夫人种出来后再查看了。” 顾玖笑着点头，“没关系，我先种着，他有没有说怎么种。” 掌柜暗暗松了口气，这位夫人好说话，这也是他刚才如实说出不知种法的原因。 掌柜摇头，“那个商人也不知，不过如果夫人这边有个准话。他以后看到棉花种子，都替夫人买下来。” “行，”顾玖爽快答应，“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有新种子，我就要。” 顾玖一直很感激她可以拥有第二次生命。 只身来到这个世界，虽只是茫茫人海中的一员，但也想做些什么，感谢接纳她的这个世界。 她来到这里那么久，没有听说过什么高产粮食，便起了一个想法——寻找新种子。 可一个妇人，贸然说出具体的种子或者新东西，未免太奇怪。 所以她来找这个掌柜时，用的借口就是想买些花种，最好是从未见过的。妇人喜欢花，再说她又是需要花做纯露，将来说起来也有一个来头。 就像现在，李照跟在她身边。 “伯爷，过来看看，”顾玖朝李照招手，“我之前请掌柜帮我留意新奇的花种，没想到真找到了。” 顾玖的眼里像是闪着星星，李照光是看她的笑，就知道顾玖是真的高兴。 既然她喜欢花，那他也托人问问。 他记得李承熙认识一些人，他们住在接壤别国的地方，私底下的交易来往应该不少。 “嗯。”趁顾玖和掌柜在说话，李照也好奇地拿起一粒种子，仔细看了一下。 -- 第69页 顾玖满载而归，心情大好。 马车平稳地行驶着。 李照突然说道：“其实你今天出来，只是想去买种子的吧。” 顾玖笑了，“你发现了？” 李照不好意思别过脸去，他要是到现在连这个都没看出来，四皇子还怎么放心让他办事。 “那些钗环，”李照轻声道，“你要是不喜欢，就放着吧。” 在顾玖看不到的那一侧，他的手，正握成拳。 顾玖不假思索地拒绝了，“那可不行，放着多可惜，我等下回去，就找出最好看的，明天戴上。” 别人满腔真心为你买东西，回去放到一边，多让人寒心。 再说，这种全包的行为，可比现代的买福袋好，只要买得多，难看的东西就追不上我。 李照听到回答，嘴角微不可察勾起一瞬。 他想起什么，状似不经意问道：“那棉花，是不是得赶紧种上？” 顾玖回想了一下上辈子看到过的关于棉花的知识，很可惜，一片空白。 她对种东西没兴趣，所以还真没涉猎过。 顾玖苦恼道：“是啊，也不知该怎么种。” “那送到庄子上，让有经验的老农种吧。”李照暗戳戳提议，“我们也可以到庄子玩玩。” 顾玖的确是这么打算的，“行啊，就去庄子上看看。” 李照见顾玖轻易答应，怕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心里像有只小爪子挠。 他抿抿唇，而后道：“我的意思是，去庄子上住段时间，好好玩玩。” “啊，这样啊。”顾玖反应过来，忍笑眯眼看向李照。 若是别的人这么看他，李照肯定不会有任何反应。 可顾玖不一样。 李照被盯得心虚，掀起帘子，假装看看还有多久才回到府里。 “也不是不行，”顾玖吊长声音道，“不过我得事先安排一下纤云阁里的事。” 她想了想，“等过了寒食节吧。” * 寒食节，禁烟火，吃冷食，祭祖先。 徐侍郎那边没叫李照过去，李照也不想掺和，所以顾玖带李照去祭祀顾家先祖了。 山上的气温有点低，一阵风吹来，顾玖打了个哆嗦。 李照快走几步，挡在她前面。 这里没有什么人，仆人们帮忙清除杂草，顾玖和李照亲自摆上祭食。 李照第一次来这里。这里躺着的人，他都没见过，包括顾玖的父亲和祖父。 那时他养在宫里，还没到接触朝臣的年纪。 可他对顾家人很是钦慕。 他的生父，从没把他当成亲儿子。那他这份孝心，也不要浪费，留给值得的人，留给他妻子这边的亲人吧。 李照看向同样跪在身侧的顾玖，他的家人，在这里。 寒食节第二天。 马车里。 顾玖和李照分坐两边。 李照闭目养神。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他睁开眼睛，“怎么了？”今天要去的庄子不近，估计要一个时辰马车才到。 顾玖笑道：“等人。” 她掀开帘子，好方便看见不远处的分岔路口。 等人？ 李照懵了。 不是只有他们两人？ 顾玖专心看向窗外，不多会儿，路口出现了马车。 “来了，”顾玖回头朝李照笑笑，继续看向窗外。 李照从这个角度，恰好可以看见窗外的动静。 一辆，两辆，三辆，四辆。 李照缓缓呼气。 他要镇静。 顾玖拍拍他的肩，“快下去给长公主请安。” 说罢，先跳下马车，迎了上去。 长公主来了？李照跟着下了马车，果然看到了熟悉的长公主，以及后面的几位国公夫人。 “照儿，快让我看看，哎呀，瘦了。”长公主自小看着李照长大，对他跟对几个侄子没区别。 李照拱手行礼，“长公主安好。” “好好好，”长公主一手拉着顾玖，一手拉着李照，不由分说道，“去我马车上聊聊。” 李照只能照做。 长公主和顾玖一直在聊天，都是说纤云阁里的事。李照话不多，只有她们问到的时候才说几句。 他打定注意，到了庄子上，他到书房里去看书。 总不能和那么多夫人们抬头不见低头见吧。 李照感觉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跟在宫中参加宴会似的那般漫长，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李照以为到了庄子，迫不及待下车。 谁知，还是在路上。 李照回头，眼里满是不解，看见顾玖要下来，他赶紧伸手扶她。 长公主倚在窗上，打趣道：“阿照不会以为，我们和你们是一道的吧？” ☆、心机三十七 李照的手顿住。 长公主意有所指，笑得一派暧-昧：“我们几个识趣看花的，你们两个，是去干什么的，我就不知道了。” 李照耳热。 “你呀，”长公主虚点了一下李照，“你那小眉头一皱，我就知道你生气了。刚才指不定在心里挤兑我们几个出来煞风景。” 李照的耳朵不仅热，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他语气僵硬道：“公主说笑了。” 顾玖出来说话：“公主，时候不早了，待会儿热起来，就不好赏花了。” -- 第70页 她怕长公主再说下去，李照要变成水煮虾。 长公主摆摆手：“才说两句呢，这就护上了，行，我走了。” 显然，后面的夫人们也听到了长公主和李照顾玖的对话。每辆马车经过，夫人们都会在窗口，露出姨母笑。 李照和顾玖还得一个个行礼，笑着笑着，原本觉得没什么的顾玖，脸也热了。 最后两人上了马车，李照道：“公主说笑呢。” 顾玖“嗯”了一声。 两人之间流动着尴尬又有点暧-昧的气氛。 “你……” “你……” 两人同时出声，相互触上对方的眼神后，又不自在地转过头去。 仅仅一个对视，却好像印在了脑海里。 顾玖双手交握，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手背，以此调节心脏跳得有点快的速度。 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默契地没再开口。 两个人之间奇怪的氛围直到到了庄子才正常起来。 因为人变多了，不再只有他们两人处于一个小小的空间内。 顾玖下车，一眼看到了她的乳-娘，因擅自做主送徐府礼的方嬷嬷。方嬷嬷圆润的身材，在一干瘦小奴仆中极为显眼。 顾玖这次专门挑了一个地广人稀的庄子，用来试验棉花种植。没想到，凑巧是方嬷嬷下-放的庄子。 方嬷嬷站在最后面，看起来欲言又止。 顾玖装作没看见，和李照一起进去了。 一坐下，她就招来庄子的管事，一边擦手一边问：“方嬷嬷怎么了？” 管事毕恭毕敬道：“回夫人，前两天，有人自称是方嬷嬷的儿子，找到这里来了。” 顾玖心里有了底，暂时撇去这件事，拿出棉花种子。 “这里有些新种子，是从商人那里买来的，具体怎么种你们自己摸索，要注意虫害。”顾玖只记得棉花很容易害虫这个特点，其他一概不知。 管事：“是。” 顾玖想了想，道：“庄子上种一些，再给佃农们每家都分一点。告诉他们，种得好有赏。收成的时候，记录一下他们都是怎么种的，从中吸取经验。” 李照在一旁听着，等管事走了，问：“方嬷嬷是那个脸圆的妇人？” 顾玖答道：“对。”然后和李照解释了一下方嬷嬷来这里的前因后果。 李照见是后宅之事，没多言语，起身道：“我去看看庄子上的护卫是怎么安排的。” 顾玖点头。 没多会儿，顾玖还没坐热乎，有丫鬟来报：“春芽想见夫人，说是有事。” 那丫鬟又添了一句：“春芽一直待在方嬷嬷身边伺-候。” 顾玖：“让她进来。” 要是方嬷嬷过来，她不一定见。可现在是春芽过来，怕不是方嬷嬷那边出了什么幺蛾子。 果然，春芽的话验证了她的猜想。 “求夫人为奴婢做主，方嬷嬷想把奴婢许给她儿子，奴婢不愿意。” 说罢，“砰砰”磕起头来。 顾玖忙让小丫鬟扶春芽起来。 可春芽太实诚，起来的时候，额头已经出了血。 “带她下去处理一下伤口，”顾玖吩咐，扭头和春芽道，“你放心，你不愿意，没人能勉强得了你，下去吧。” 春芽似是终于放下心来，眼眶盈满泪水，哽咽道：“多谢夫人。” “把方嬷嬷叫过来。”顾玖揉揉额角。 “说说吧，什么事。”顾玖肃着一张脸。 方嬷嬷显然被顾玖之前不留情面的操作吓到了，现在到了顾玖跟前，举止倒是规矩了许多。 方嬷嬷吞吞-吐吐的，“老奴就是想给春芽找个人家。” “你是想给你儿子找个人家吧。”顾玖一针见血，“春芽在这里过得好好的，要是摊上你儿子，估计就的养你儿子，之后是不是还得养你儿子的爹，养你儿子全家？” 顾玖的话没有半分起伏，方嬷嬷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姑娘，老奴也是没办法……他哭着求我给他找个媳妇，说是家里穷，没人肯嫁他。” “那春芽就肯嫁他了？”顾玖被方嬷嬷的逻辑气笑了。 方嬷嬷讷讷不说话。 “如果你有女儿……”顾玖质问道，而后轻轻嗤笑一声，轻轻摇头，没再说下去。 她想说的是，如果你有女儿，你会肯把女儿嫁给这样的人家吗？ 可是，世间的一切情绪，最难做到的，无过于感同身受。 方嬷嬷被带了下去，春芽被派了别的活计。顾玖没有再派小丫头在方嬷嬷身边。 下午时，顾玖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李照见状，提议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也好，出去透透气。 顾玖还没出去逛过外面呢。 两人并排走在路上，土黄色的大地，夕阳是橘红色的，周围是青青绿绿的草和秧苗，不少红红紫紫的野花也开了，如同一幅油画。 顾玖好久没有看到过这么心旷神怡的场景，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嘴角不自觉露出笑。 李照侧头，恰好看到这一幕。 微风吹过，顾玖的几缕碎发吹向脑后。 他的心，又一次怦怦地，剧烈跳动起来。 李照忙目视前方。 两人安静地走着。两人都很享受这样的静谧时光。 -- 第71页 偶尔有农妇经过，都是战战兢兢的，生怕惹了主人家不高兴。 一个小女孩被娘亲牵着手，看见顾玖和李照，妇人要拉着小女孩磕头行礼，顾玖阻止了。 小女孩和她娘不同，是个胆大的，临走前还小声说了一句：“夫人您真好看。”声音脆生生的，像咬下青苹果那一瞬般悦耳。 不过这种情况，在他们连续几天都出去散步后，得到了改善。 大家见到他们，也见惯不怪了。 越来越多的人敢上前和他们见礼，主要是为了询问棉花的事。 这不，上次带着小女孩的妇人现在就站在顾玖面前。 妇人局促地问：“夫人，若是那个棉花种不出来，会不会受罚？” 她从不奢望得到什么赏银，能不受罚就好了。 顾玖摇头，笑道：“不会，只不过你们得用心照料。就算种不出来，也会有人去记录你们是怎么照顾的。” “为啥？”妇人不解，满脸问号。 “如果你一户这样种不出来，可能是个例，但如果周围的人也用了同样的种法，种不出来，那就说明，这样种是行不通的，以后再种，就不会采用这样的方法了。”顾玖耐心解释。 “哦，”妇人像是听明白了，挠挠脸，“夫人您真聪明。” 顾玖好笑，上次闺女夸她好看，这次母亲夸她聪明，这对母女还真是好玩。 正说着话呢，不远处火急火燎跑来一个人。 那个人看见妇人，马上大声喊道：“妮儿她娘！快！快！妮儿掉水里了！” 喊完话，才看见顾玖，脸上又焦急，又担心顾玖怪罪他无礼。 顾玖顾不得这些，赶紧推了推身旁的妇人。 妇人听见消息，还没反应过来，脸上的神情都是懵的。 顾玖推了她一把，才醒过神来，“妮儿！”哭喊着冲出去。 顾玖也跟着跑过去。 李照显然比她跑得更快，他越过顾玖时，犹豫一瞬，顾玖赶紧说道：“你先过去救人。” 李照点头，身影很快消失。 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顾玖喘着粗气，看到不远处有一圈人，她直直地跑过去。 果然，到了近处看，李照站在外围，衣服干爽，显然，他赶到的时候，孩子已经被救了起来。 “妮儿！妮儿！你醒醒！” 妇人呼天抢地的声音在田野上回响。 顾玖连忙拨开人群：“让让！” 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小会儿，顾玖怕来不及做急救措施。 李照赶紧在她身后，帮她进去，“让让。” 农人们见是主家，不敢怠慢，赶紧让出一条道。 只见妇人紧紧抱着孩子，什么也不做，只顾着哭。 这个时代没有人知道急救措施。孩子溺水，基本没有生还可能。周围的人面露不忍，但都束手无策。 “快把孩子放下！”顾玖一把抢过孩子。 妇人一时还有点懵，但是身体动作先于头脑服从命令，立即松手。 顾玖单膝跪地，将孩子俯卧于屈起的大腿上，按压孩子的背部，嘴里不停祈求：“吐水吐水吐水……” 妇人在一旁，见顾玖如此动作，眼中一亮，猛地磕头：“夫人救救我儿！夫人救救我儿！我给夫人做牛做马！” 顾玖顾不得和妇人说话，只专心拍孩子的背。 幸好，孩子吐水了。 这几秒钟发生的事足够让大家惊奇。 “吐了！吐了！” 周围的人比她反应还要大，猛地叫喊起来，看向顾玖的眼光带上了崇敬。 妇人更是眼睛都不敢眨，生怕看漏了一秒，孩子就没了。 等孩子不再吐水，顾玖把孩子平放在地上，摸摸鼻息。 几乎没有。 顾玖顾不得自己的操作规不规范了。 她解开孩子的衣领，“都散开些，不要走得那么近。” 刚才顾玖的一番操作，惹得大家很是好奇，不由自主地就围成了一个小圆圈。 连顾玖都觉得，她在里面空气很是不好。 红缨和带来的小丫鬟们立马驱散人群。 顾玖没再管周围的事，她指了指妇人，“过来。” 顾玖仰起孩子的头，抬起孩子的下颌，疏通气道，与此同时，快速说道：“等一下我叫你渡气，你就保持这个角度，捏住孩子的鼻子，往她嘴里渡气。” 她把妇人的手搭在她原来的位置，只匆匆瞄了一眼妇人在连连点头，便开始胸外按压。 每按压十五次，她喊：“渡气。” 妇人便低头对嘴渡气。 按压要求有速度有深度，顾玖的手很累，她咬紧牙关坚持。 她也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 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作者有话要说：　　注：急救方法来自百度，本文只是小说，如有不专业之处请见谅，谢谢。 以下是百度“孩子溺水如何急救”后得到的其中某个答案： 从浅水中救出儿童，在送往岸边的过程中，应让孩子俯在肩上，使之头足下垂，并不时颠颤。这样即可控出水，又有助于孩子呼吸。 从深水中救出儿童，在送往岸边的过程中，应使患儿的鼻和口露出水面。 救上岸后，立即撬开嘴，清除口和鼻内的泥沙异物，并用手将舌头拉出，以防舌头后缩而阻塞呼吸。解开衣扣，使呼吸道通畅。 -- 第72页 急救者一腿跪地，一腿向前屈膝，将溺水儿童腹部放在急救者向前的大腿上，头部下垂轻压背部使水吐出。 排水后即应进行人工呼吸。 若心跳已停止。在人工呼吸同时还应进行胸外心脏按-摩，并注意保暧。 尽快送附近医院抢救。 —— 无论大小孩子们，在水里时都要时刻注意安全，望所有人都平安，谢谢。 ☆、心机三十八 顾玖的心脏剧烈跳动，她好像听到了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可能是十分钟，也可能只是一分钟，在顾玖的手再用不上力之前，孩子吐出了一点水，妇人喊道：“有鼻息了！” 她一边哭一边笑，泪水鼻涕糊了一脸，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看向顾玖。 顾玖松手，一下子瘫坐在地。同时，她的背靠上了一个干燥的，温热的，坚实的身体。 男人的气息如青松般清新，是她调出来的纯露的味道。 顾玖一下子放松下来，哑声道：“给孩子围上衣服，不要着凉，红缨，找大夫来。” “我是大夫！”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农人们纷纷寻找说话人的位置。 只见一个衣着干净朴素的老头，不知背着什么东西，从人群中挤出来。 身旁的人让开，老头很快到了孩子身边，诊脉看相，之后，眼中的担忧之色散去，说道：“有点虚弱，养养就好。” 孩子爹这时才闻讯而来。 “陈大！妮儿活过来了！”交好的庄稼汉立马告诉他喜讯。 陈大看到自家闺女和婆娘，连忙扑过去，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而顾玖一直靠在李照的胸前休息，平稳呼吸。 听到大夫说没事，她长长舒口气，欣慰地、发自真心地笑了出来。 太好了。 不知为何，她的眼眶竟有点发热。 李照从身后，握上顾玖的手臂，一边捏，一边问，“你的手还好吗？” 顾玖可以明显感受到，李照说话时胸腔的震动。 她眨眨眼睛，眼里的湿意被憋了回去。 清了清嗓子，顾玖才道：“有点累。” 李照不由分说，从背后转到身侧，一把抱起顾玖，“我们回去。” 顾玖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 她很想告诉李照，是她的手过度用力，又不是脚走不了。 顾玖抿唇，最终没说出口。 李照抱起顾玖就走，没走几步，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等等！” 李照抱着顾玖转过身，替孩子看病的老大夫脚步匆匆走过来。 李照趁机正了正顾玖的位置，顾玖被颠了一下，赶紧抱住李照的脖子。 老大夫看到这一幕，欲言又止。 不过，还是忍住了指出李照多此一举的冲动。 老大夫拱手道：“不知夫人可否告诉老夫方才的救治之法？” 顾玖想也不想就回答：“当然可以。” 顾玖没有任何立场，任何必要藏私。无论是大夫还是其他人，任何人想知道都可以。越多的人知道，可能就能救回更多溺水的人。 老大夫很高兴，胡子一动一动的，“多谢夫人。” “不谢，”顾玖看了看自己现在的状况，提议道：“老大夫和我一同回去如何？” “可以可以。”老头主动道，“老夫等下可替夫人看看手。” 顾玖笑道：“那劳烦老大夫了。” 顾玖拍拍李照，“放我下来。” 李照看了看顾玖，“你可以吗？” 不等顾玖开口，老大夫终是忍不住了，咳了咳，说：“她伤的是手，不是脚。” 李照：“……” 他耳朵立马红了起来，意识到自己关心则乱，忙屈膝，让顾玖方便站在地上。 为了不让李照太过尴尬，顾玖立马转换话题：“我叫顾玖，不知老大夫？” 老大夫看透一切，给顾玖一个面子，没再揪着刚才那个话题不放。 “老夫叫朱七。” 话音刚落，李照惊奇出声：“您是朱七？”语气里满是不敢置信。 他看向老大夫，老大夫挺挺胸脯，“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朱七。” 李照拱手：“久仰朱大夫大名，在下李照。” 顾玖以前从没听说过朱七的名字，不过现下见李照如此反应，应是很有名的人物，打算回去问问李照。 几人边走边说话。 老大夫心痒痒，忍不住问道：“不知夫人可否告知，此法是何人所教？” 他不相信凭顾玖能摸索出这个法子，定是有高人在背后。 顾玖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她想了想，道：“不瞒朱大夫，教我此法之人不在这世上。” 朱大夫明显不信：“夫人可有诓我？莫不是怕我去打扰高人？” “是真的。”顾玖百口莫辩。 朱七眉头皱了起来，叹了口气，“这样吧，若你肯如实相告，老夫就破例一回，替你夫君治好腿疾。” 这就是他不喜欢和有钱人打交道的原因。什么都要等价交换。 顾玖吃了一惊，他怎么看出李照的腿伤。 其实李照真的已经走得很好了，用长服一遮，平常人根本看不出他的腿有问题。 -- 第73页 顾玖的神情，无声地表达一个意思：老大夫怎么知道？ 朱七哼了一声：“老夫行医多年，当然看得出来。你的夫君恐怕之前也打听过我。” 是啊，顾玖回想，刚才李照的反应确实说明这个事实。 顾玖看向李照。 李照低声道：“此前宫里曾收集过天下名医的去向，朱七是其中一个有可能治好我的大夫。只不过……” 他迟疑一下，道：“只不过他一向不喜替富人治病，且喜欢游历，行踪不定。” 没想到，这次会刚好遇上。 想到这儿，李照心里难得涌上激动，可一想到朱七刚才的话，他的心又冷静下来。 李照犹豫一下，和顾玖道：“夫人若是不想跟朱大夫透露高人的名字，不必为了我说出来。”他的神色里没有半点勉强。 顾玖听懂了李照话里的意思。 她想的不是这个，而是她想告诉也告诉不了啊，难道说，她的方法来自未来？ 要这么说，肯定所有人都会以为她傻了。 但顾玖不可能放走朱七。 李照的腿疾好不容易有了希望，她怎么可能让人溜走。 顾玖心思微转，面上迟疑起来。 朱七一看有戏，忙道：“老夫一向言而有信，你放心，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定治好他的腿。”朱七指向李照。 顾玖的眉头微微皱起，看上去有点为难。 李照见状，对朱七点一下头，“朱大夫，不好意思，我和夫人有些话要说。” 说罢，忙把顾玖拉到一边，“夫人，我不希望……” “你不要说话！” “你不要说话。” 顾玖和朱七异口同声说道。 李照的嘴微张，不知所措。 朱七走过去，气冲冲指着李照的鼻子道：“别欺负老人家我，我朱七虽然年纪大了些，但耳聪目明，小子，要是你搅了我的事，我……我就，给你找罪受！” 顾玖也瞪了李照一眼，有得治却不治，惯的毛病。 上辈子她想治都没得治。 她对朱七道：“对，朱大夫，别理他，咱们去那边继续说。” 朱七走开前，觑了李照一眼。 李照双手摊在半空，好像有哪里不对？ “我见过很多病人，他们都以为，自己是家人的拖累，孰不知，他们活着，好起来，才是对家人最大的安慰。”朱七回头扬声道，好像是在特地说给某个人听的。 而后，气咻咻拉着顾玖走了。 李照站在原地，凝视着两人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玖搀着老爷子，回头偷偷看了一眼李照，转过头，清清嗓子，“朱大夫，您别生气，我夫君他只是一时没转过弯来。” “你那夫君啊，就是想太多，”朱七哼了一声，看向顾玖，“你的脾气倒是挺对我胃口。” 因为李照这个岔子，两人倒是亲近了不少。 顾玖趁机说道，“朱大夫，我也和你说实话，那个高人真的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她伸出三指，“我可以对天发誓，我说的是实话。” 朱七眼里闪过失望，叹了口气。 “不过，”顾玖一个转折，引得朱七转头，“我可以把他教我的东西都写下来给你，我们一起探讨如何？” 朱七显然是不满意的，他想要和高人共同研究交流，而不是顾玖这个一看就知道是半吊子的。 可看顾玖的样子，确实不像说谎。 他看人的本事可是经年累月练出来的，不会错。 朱七勉强点头：“行吧，看在你救了刚才那小孩的面子上，我就答应了。” 顾玖自然十分欢喜，“多谢朱大夫。” “那大夫，接下来就住我们的庄子吧，这样方便一些，”顾玖笑着提议。 朱七傲娇道：“不住你们那儿还住哪儿，你们得伺-候好我了。” 顾玖招来嬷嬷，安排好朱七和他徒弟的住处，就坐在园子里等李照。 此时天色已暗，恰好丫鬟要去点门口的灯笼，顾玖一时兴起，也跟着一起去了。 顾玖手里提着灯笼，仰头看小丫鬟爬上梯-子，一盏一盏地点亮。 橙黄色光晕映在灯笼上，单单看着，就感觉到温暖。 顾玖不由自主笑了出来。 她喜欢这种感觉。 红红的灯笼，让她想起红红的山楂，她又想吃糖葫芦了。 摸了摸空空的肚子，李照再不回来，她就不等他，先吃饭了。 小丫鬟小心下了□□，转身面向顾玖，突然屈膝行礼，“伯爷！” 顾玖回头一看，李照果然就在不远处。 “回来了。” ☆、心机三十九 顾玖没过去。 李照抿唇，走到顾玖面前，垂眸，轻声道：“回去？” 顾玖点头，“回去吧。” 两人都没说话，气氛有点沉闷。 朱七这件事，顾玖势必要和李照说清楚。其实李照的心思很容易猜，他这个当事人的心里估计有负担，所以并不希望周围的人为他付出什么。 可这对顾玖来说，并没有付出什么，因为她并没有什么损失。 庄子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时发出沙沙声响。 顾玖想着事情，没注意到石阶，踉跄了一下，李照的手及时扶上，她才没摔着。 -- 第74页 顾玖在摔倒的那一瞬，为了保持平衡，弓着身子。 她顺着李照的手使力，站了起来。 李照面露关心，“还好吗？有没有伤到脚？” 顾玖摇头，“没事。” 李照接过顾玖手里的灯笼，“我拿着。” 靠近顾玖那一边的手伸了出来，“你扶着我走吧。” 顾玖没矫情，她觉得，这正是切入话题的好机会。 “李照。”顾玖喊出他的名字。顾玖平时都喊李照伯爷或者夫君，只有在极少数情况下才会直接喊李照的名字。 李照的脚步一顿，“怎么了？” “刚才我摔倒了，你扶住我。那为什么你摔倒的时候，我不能扶你呢？”顾玖轻声道。 “朱大夫这件事不也是一样吗？” 顾玖这几句简单的话，让李照的心又暖又涩。 “可，你付出了很珍贵的东西。”李照的手握成拳头。 顾玖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是很珍贵，可是，那些法子放在我这里，是没有的，得让大夫知道，让更多人知道，才能显示出它的珍贵。” 顾玖这么一说，李照也明白过来了。 “就算朱大夫没有说出他可以为你治病，我也会告诉他，因为这是惠及众人的事。” “而你的伤，与其说是等价交换，不如说是好心有好报的福祉。” 经过顾玖这么一说，李照心里的石头彻底放了下来。 “是我钻牛角尖了，”李照抿唇，不好意思道。他张张嘴，想多说些什么，又说不出来，只能干巴巴挤出几个字，“对不起。” 顾玖好气又好笑，故意板着脸：“知道就好。还不快点进去吃饭，我的肚子都咕咕叫了。” 吃饭时，两人自然而然地说起治腿的事情来。 “既然这事已经定下了，那我们得提前安排好在京城的事。”顾玖心里盘算起纤云阁里的种种事务，连吃饭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李照给顾玖夹了一块子菜，“不急，吃完再说。” 等到丫鬟们上了饭后茶，李照慢慢道：“我想先不要告诉别人，等治好了再说。” 顾玖完全可以理解李照的想法，而且她尊重李照这个当事人的治疗意见。 “不过，你最近不是在跟四皇子一起做事吗？”顾玖提醒他，“如果你不和他说清楚，那指不定更难解释？” 李照想起李承熙的性子，揉揉额角。 “你说得对，按照承熙的性格，我突然消失一段时间，估计他把京城翻了也得找到我。” 顾玖笑了，还真是好基友，一起走。 “那就告诉他，顺便把阿芷也叫过来，纤云阁那边的事，也得拜托阿芷先替我处理。” 李照心里叹了口气，“你看，这就是我说的，你付出的不仅仅是那些方子。” 顾玖真想往他脑袋上敲几下。 顾玖这辈子不会再为了男人而放弃事业，纤云阁是她用心血创建出来的，她不可能放弃。 纤云阁的事已经步入正轨，就算她一个月不出现，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让夏芷帮忙暂时照管一下，只是保险起见，而且她也会定期回去查看，所以不会有什么问题。 顾玖看了他一眼，“忘了朱大夫说的话？” 李照顿时不吭声了。 之后，他突然无声地笑了一下。 顾玖正在写字，估计是她将要做的事。 李照把目光移向顾玖，看向顾玖的眼中满是柔和。 有人为你着想的感觉，真好。 无论接下来要面对的是钻骨的痛，还是割肉的痛，好像，他都不怕了。 晚上，顾玖和李照躺在一张床上。 顾玖突然翻身，裹着被子趴在枕头上，“难道你不好奇我为什么知道那些救人的法子？” 顾玖的眼光很是直白，李照没办法回避。 明明拥有秘密的人是顾玖，可反而李照更像那个被戳穿的人。 李照本来是看向顾玖的，可顾玖的衣领因为她的动作而松动了，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李照忙转头看向帐顶。 这里的布置和在府里的不一样，帐子用的是轻纱，风一吹，就飘呀飘。李照觉得自己的心也在飘。 顾玖等了老半天，都没等到回答。 她今晚想来想去，与其等李照怀疑，不如自曝。 李照可以说是她生活里的常驻角色，说清楚，她还能活得自在些。 可李照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顾玖伸出手指，戳了戳李照的肩膀。 李照回过神来，视线游移了一下。 顾玖问：“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李照刚想说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他缓了缓，心神镇定下来，才说道：“可不管怎样，你一直都是顾玖，不是吗？” “从前我没见过你，不知道你怎么样。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这个样子。没有从前对比，又谈何改变。” 李照的话答非所问，却表达了一个意思：顾玖不管如何，都是顾玖。 顾玖做出的事，想出的方法，都是合理的。 顾玖听到这些，说心里没有触动那是假的。 不过，该打的补丁还是要打。 “你还记得我之前在敬安伯府说，病得最重的时候，感觉身后有一个大手把我推了回去，然后我就醒来了。” -- 第75页 李照点头，意识到他平躺着，点头也不知顾玖能不能看到，轻声补充了一句：“记得。” “醒来之后，我的脑子里多了一些东西，我也不知道为何这样，”顾玖小声道，“或许是那只大手给我留下的。” 顾玖一直在观察李照的神色。 李照若有所思，但并未提出任何质疑。 顾玖撑着身子的手臂累了，整个人卧趴在床上，脸侧着看向李照。 李照想了想，道：“你这话以后不能说给别人听，连太后，不，连敬安伯夫人都不能说，知道吗？” 李照知道她和夏芷的关系最好，生怕哪天一个不小心就说了出来。 顾玖这事有点怪力乱神的意味，他不敢赌。 顾玖笑着点头，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我知道啊。这不是你是我夫君，我才告诉你的吗？” 因为脸侧着，估计不好张大嘴说话，她的声音像是撒娇。 李照感觉今天盖着的被子有点厚，身上都热了。 “嗯，夜深了，睡吧。”他飞快侧过身，背朝顾玖，脸朝外。 好像真的很困的样子。 顾玖见状，一个翻身，平躺着，也准备入睡。 李照听到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而后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李照才感觉身上的体温正常起来。 闭上眼睛，嘴角不自觉翘起一个弧度。 他是她的夫君，真好。 信在第二天一早被送出。 “敬安伯和阿芷最快估计也得明天才到，”顾玖一边说一边夹起小笼包。 李照也知道，“那等下我和朱大夫聊聊。” 当事人能主动提起治疗，自然是好的，顾玖老怀欣慰，有种家里的小孩子突然懂事的错觉。 不容易啊。 可是，她没想到，她这个“老母亲”竟然被驱逐出了议论席位，连旁听的资格都没有。 “我为什么不能听？”顾玖满脸不高兴，赖在椅子上不肯走。 李照无奈又好笑，但也只能温声道：“我和朱大夫仔细谈谈，夫人不是叫厨房准备新吃食吗？你不去盯着，厨子估计做不好。” 朱七想到可能要用到的治疗手段，好像有点残暴，女娃子估计会害怕，也劝道：“你先出去，我跟他好好说。” 顾玖气闷，不情不愿出去了。 到了厨房，使劲儿薅嫩生生的葱，等意识到不对，她已经满手葱味。 厨子咽了一下口水，“夫人，咱们开始吧？” 顾玖嗅了嗅鼻子，“我先洗个手。” 顾玖要做的东西很简单，就是姜撞奶和双皮奶。 李照喜欢吃软软的东西，昨晚她想着，做点好吃的安慰一下李照。 可现在，她看着已经做好的姜撞奶和双皮奶。 哼，馋哭他吧。 顾玖吩咐丫鬟，“把这两样，送进花厅，只给朱大夫。” 丫鬟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乖乖听话走了。 顾玖直接回了书房。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她抬头，看到李照默默坐在椅子上，吓了一跳：“你怎么不出声？” 李照笑道：“怕打扰你。” 顾玖想起刚才的事，没放过他，“你不是和朱大夫聊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聊完了，”李照摸摸鼻子，“朱大夫说后天开始。” 顾玖继续写东西，头也不抬，“后天开始就后天开始，告诉我做什么。” 李照有点手足无措，刚想说点什么，丫鬟来报：“伯爷，夫人，敬安伯和敬安伯夫人来了，马车已经到了门口。” 顾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从信送出去到现在，不过两个多时辰，按照路程和时间来算，他们不会是信一送到就出发过来吧？ 顾玖抬头，和李照对视一眼。 李照也满是诧异。 不过现下管不了那么多，顾玖放下笔，洗洗手，李照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我们出去看看。” “嗯。” ☆、心机四十 “阿芷，你怎么过来了？”顾玖走到门前，夏芷和李承熙已经下了马车，在门口站着。 几人见礼一番后，顾玖重新问道：“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夏芷看了一眼身边的李承熙，“我担心你，夫君担忧敬安伯，于是就赶来了。” 顾玖一拍额头，“怪我们信上没说清楚，应该告诉你们不急的。” 夏芷忙拉下她的手，“没事，来都来了。” 顾玖看向李照，拉着夏芷的手，“咱们进去说话吧。” 到了正堂，顾玖拉着夏芷坐到小桌前，李照和李承熙在则在长椅上坐下，分别说自己的事。 夏芷眉头微皱，眼神里饱含担忧，“阿玖，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顾玖笑道：“放心，不是坏事。” 夏芷松了口气，表情不再紧绷。 顾玖朝李照那边抬了抬下巴，“我们遇到了一个大夫，叫朱七，他可以治好李照的腿。” “真的？” “真的？” 夏芷和李承熙同时说出这句话，很明显，李照那边也说到了这个事。 只不过两人吃惊的点不一样。 夏芷是吃惊有人可以治好李照的腿，上辈子李照的腿可是一辈子都没有好。 李承熙吃惊是因为李照碰到了朱七。他前不久刚吩咐手下的人注意朱七等几个名医的动向，还没有消息。李照却先碰倒了。 -- 第76页 不过，不管如何，李照可以治腿是好事，两人的神色都喜悦起来。 夏芷的酒窝都笑出来了，“这是好事啊。” “所以，我找你来，是想跟你说一下纤云阁的事，接下来，我在庄子的时间比较多，估计不会怎么待在京城里，纤云阁得你多费心。”顾玖不好意思道。 当初分利的时候说好了，顾玖占四成，她的负责纤云阁的大部分事宜，比如管理、新品研发、服务管理等等，而剩下三人则出资，一人占两成。 “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些，”夏芷晃晃顾玖的胳膊，“能做的我一定做好，只希望到时你不要嫌弃我做得不好。” 顾玖摇头，“当然不会，那你去我书房，我都写了下来。” “行。”夏芷跟着顾玖到书房。 顾玖想起姜撞奶和双皮奶，吩咐道：“把今天新做的吃食都送过来，也送到给伯爷那边。” 看在有客的面子上，她就勉为其难让李照尝尝吧。 正堂。 小厮端上姜撞奶和双皮奶，李承熙挑眉，“这是什么？” 李照知道，刚才他惹顾玖生气，顾玖只送了朱大夫那份。 他介绍道，“这带着点黄色的，是姜撞奶，这个白色的，是双皮奶，你还可以加料。” 李照指向小碟子里的红豆沙和花酱。 “又是你夫人捣鼓出来的？” 李照点头，脸上还有点自豪，“夫人做出来的东西都很好吃。” 李承熙对这个答案没有丝毫意外。 他拿起一碗姜撞奶，用勺子舀了一勺，只轻轻触碰，碗里的姜撞奶就颤颤巍巍地被舀起来。吃进口中，入口即化。 “确实不错，”李承熙看向李照，笑得意有所指，“是你喜欢的口味。” 李照此时也尝过味道了。 确实是他喜欢的口感，软，嫩，带着丝丝甜味，又不腻。 他听到李承熙的话，心里高兴，但嘴上还是没承认，“恰好是这个口味罢了。” 李承熙没好气睨了他一眼，“装吧。”心里指不定多高兴呢。 书房里的顾玖和夏芷也在讨论双皮奶。 夏芷一吃进嘴里，满足地喟叹一声，“好吃，而且，那些夫人们肯定会喜欢。” 顾玖眸子含笑，“我已经把方子写下来了，你回去就推出这个新品。” 托长公主那套宅子的福，现在的纤云阁已经可以承包下午茶业务，所以一直在开发甜品。 夏芷连忙道：“好的。” 两人说了一阵子闲话，就专心说起了纤云阁的事。 眨眼见，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姜撞奶只是甜片，不能饱腹，所以几人在一起吃了顿饭。 饭桌上，李承熙问：“阿芷，我们要不要在这里留一碗，明天阿照就开始治腿了，我想留下来看看。” 夏芷看向顾玖，“如果阿玖他们愿意，那当然是最好的啊。”亲眼看着，就不会那么担心了。 顾玖自然没有什么不愿意的，欣然应允：“没问题。” 李照：“……”他这个当事人为什么最没有发言权。 他戳了戳碗里的菜，“其实不需要那么兴师动众。” 李承熙悠悠道：“如果你不答应，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兴师动众。” 李照瞪了李承熙一眼，不说话了。 顾玖捂嘴和夏芷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笑意。 顾玖感觉从中领悟到了治服李照的好方法。 她高兴地夹起一块肉，放到夏芷的碗里，“吃肉。” 第二日。 朱大夫准时到了院子里。 这间院子收拾出来，专门给李照治病。 李照谁也没让进，就连李承熙也被挡在门外。 “都出去都出去，你们在里面，尽给我捣乱。”朱大夫不留半分青绵，不耐烦地挥手赶人。 朱大夫的徒弟客气地请他们出去，临关门，或许是看到了顾玖眼里的担忧，于心不忍，笑道：“夫人无需担心，肯定没有性命之忧。” “臭小子，我怎么跟你说的！行医之人不能做出任何保证！”屏风里传来朱大夫的咆哮声。 徒弟恐惧地看了里面一眼，“啪”地关上了门。 几人坐在院中的亭子里，可以直接看到紧闭着的门，若声音大些，还能听到里面的声音，可惜，房间里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顾玖目不转睛盯着那扇门。 上辈子，她都是待在里面的那个，从来没有体会过家属的心情。 原来，是这样的啊。 即使大夫亲口说手术成功几率很大，即使别人都安慰你说不会有问题，可还是担心会有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担心再也见不到他。 顾玖不自觉tian了tian嘴唇，好像很口渴。 她拿起茶杯，灌了两杯水。 李承熙一直站着，他突然说道：“上次也是这样。” “那次被咬伤，太医给阿照包扎伤口，太后和母后担心吓着我，一直不让我进去，我就站在外面看那扇门。”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有一种浓浓的沧桑感。 夏芷站起来，握住李承熙的手。 顾玖听到李承熙的话，忍不住入神想，当时的李照，到底是如何忍受伤痛，如何接受自己的腿一辈子有疾的事实呢？ -- 第77页 顾玖回想起，她得知自己得了不治之症的那一瞬，好像还历历在目。 如同陨石降落在地面那般，留下一个深深的、永不磨灭的坑。 有句话说，人类的悲喜并不想通。顾玖想，她和李照，在那一瞬，是可以相通的。 顾玖的鼻头有点发酸。 她仰头望天。 如果上天垂怜她，才让她来到这里，那么她是不是可以贪心一点，希望李照可以成功好起来。 顾玖连续眨了好几下眼睛。直到视线变得清晰，她才重新看向那扇门。 不知过了多久，也没人有心思管过了多久。 那扇门终于开了。 朱大夫带着徒弟从里面走出来，两人都满头大汗。 顾玖立马起身，迎了上去。 李承熙的腿比她长，走得比她快，先一步到了朱大夫跟前。 朱大夫等顾玖跑到他面前，才开口说道：“没什么大问题了，接下来就是好好养伤。”并说了一通注意事项。 顾玖认真听完，让小厮带两人去东厢房早休息。 走之前，朱大夫回头再一次嘱咐道：“发烧一定要叫我。” 目送两人进房休息，顾玖这才轻手轻脚地进去房间看李照。 李照已经睡了过去。 他脸色苍白，额前有几缕头发因为汗湿而沾在额角。 顾玖命丫鬟打来温水，给他轻轻擦了一下。 说起来，这应该是顾玖第一次为李照做这种事。 早起给夫君穿衣、服侍他洗漱什么的，顾玖通通没做过。李照也并未对此提出任何异议。 两人就跟顾玖想象的那样，进行了将近大半年的和平同居生活。 睡在同一张床上，却有各自的被窝。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却可以吃到各自喜欢的口味。 现在，李照躺在这里，顾玖才意识到， 李承熙这一天没有离开，而是守在李照房里。 顾玖也是。 所有人都怕李照会发热，不敢有一丝松懈。 中途李照醒来了一次，顾玖给他喂了掺了灵泉水的水。 他一喝完，就又睡了过去。 屋内烛火通明，顾玖看向静静睡着的李照，内心祈祷，李照定要好好度过这个难关。 李照在做梦。 他可以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却无法醒过来。 他梦到他被恶犬咬伤，周围一片混乱。 他梦到他狼狈地躺在病床上，看着太医忧心忡忡地摇头叹气。 这就是他不愿顾玖听朱大夫讲如何治疗的原因。 他不愿她看到他那么狼别的一面。 或者说，他不愿无能地出现在顾玖面前。 他在意她的看法。 害怕她知道他的这一面后，对他再无好感。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呀~ ☆、心机四十一 梦依旧在继续。 他梦到承熙战死了。 怎么可能，他和承熙一起学大都，最是清楚承熙的实力，承熙怎么可能在大帐中被人杀害？ 他皱起眉头，心想，承熙一定还活着。 然后，他就看到了另一个李承熙。 这个李承熙没在战场上丧命，而是活着回来了，找出了幕后凶手，最后登上帝位。 龙椅上的那抹明黄色，异常耀眼。 他还看到自己身穿朝服，站在下面。 梦中的自己，孤零零回到情冷的府邸，不是现在的定安伯府，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里面没有顾玖，没有顾玖喜欢的花花草草，没有元宵节挂上的红灯笼，没有时时飘着香味的厨房。 顾玖不在！ 他张望四周，拼命寻找，从府里出去，走到现在的定安伯府，却发现定安伯府大门紧锁，门栓都坏了，上面满是铜锈，一切萧条而陌生。 不！不是这样的！ 他的生活，怎么可能没有顾玖？ 李照猛地睁大双眼。 他喘着粗气，望着有点陌生的帐顶，害怕梦里的事情是真的，忙挣扎想坐起来。 一个转头，就看到床边熟睡的顾玖。 她躺在摇椅上，方向正好与他相反，李照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脸。 晨光微曦，有几缕阳光照进来，恰好照在了顾玖白皙的脸上。 她的眼睛闭着，睫毛如同小扇子一般覆在眼下，李照可以看到她眼圈的一点点青黑。 如果是旁人看，估计看不出来，可李照天天早上都会看，自然一眼就发现了不同。 顾玖很注重睡眠，她说美容觉一定要睡好。 可是现在却为了他，随便做床边对付了一晚。 她的眉毛微微皱起，估计是不舒服。 李照看到顾玖，心里的慌乱淡了下来。 可依旧害怕是梦。 闭上眼睛，再睁开，她还在。 而且，腿上的痛感明显，不用捏一把，身体就清晰地告诉他，这不是梦。 李照用视线，如同师傅教他用毛笔画画那般，将顾玖细细描绘了一遍。 这时，他才把视线投向别的地方。 顾玖的外面还躺着两把摇椅，一把是夏芷的，她的位置在顾玖隔壁。朋友妻的道理他懂，所以并未多看。 但他记得，第一个梦中，夏芷也是孤身一人过完了一辈子，她是承熙的未亡人。但后来第二个梦，承熙回来了，她过得很好。 -- 第78页 李照想，这对她也是一个好结局。 而夏芷外面，还躺着一个人。 李照因为睡在床上，视线有限，只看到了一角垂下的衣衫。李照知道，这是李承熙。 他珍惜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真好，他不再是梦中的孤寡之人，他有妻子，有挚友。别人拥有的感情，他都有，而不是别人口中的“冷血淡漠之人”。 一缕温热从他的眼角溢出。 身体很疲惫，不断叫嚣着他休息。 李照强撑着精神，目不转睛地看着床边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皮似有千斤重，再也睁不开，陷入梦乡。 顾玖似有所感，从梦乡中醒来，她睁开眼睛的那一瞬，好像看到了李照合上眼皮。 她掀开薄被，站起来，走到床前， 仔细看了一下，李照睡得很沉的样子。 她刚睡醒，有点懵，挠挠头，替李照掖了一下被角。 她的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但夏芷和李承熙估计也睡得不深，他们也醒了。 昨晚顾玖没有回去睡。 这个时代没有ICU，虽然有小厮，但还是自己守在这里比较安心。 闺蜜和她说，当初她做完手术进ICU时，闺蜜坐在外面的走廊里，一夜不敢合眼，生怕会发生什么事来不及。 推己及人，她想，李照也需要这样的照顾。 她没走，李承熙也不愿回去，夏芷见状，也不走了。 顾玖干脆命人搬了三张摇摇椅来，大家凑合着睡一觉。 她昨晚起了三次夜，摸了李照的额头，没发烧。 迷迷糊糊时，她察觉有人走到了李照床边，估计是李承熙或者小厮，她当时太困了，睁不开眼。 顾玖打了一个哈欠，指了指外面。 她拉着夏芷到另一个耳房里洗漱，再回来吃早餐。 早饭后，朱七带着徒弟，神采奕奕来给李照把脉。 朱七的手一搭上李照的手腕，李照就睁开了眼睛。 初时还有点迷茫，不过很快就清醒过来。 李照先是看了一下所有人，而后再次看向顾玖。 顾玖正盯着朱七把脉，察觉到李照的眼光一直停留在她脸上。 她纳闷是不是自己脸上有东西。 她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李照，李照先是一愣，然后朝她摇摇头，终于不再看向她了。 朱七收回手，抚着胡须满意道：“没发烧，情况也还可以，接下来就是好好休养了。记住，千万不要随便移动。” 顾玖已经把轮椅的图画出来了，等下，她就去询问朱七可不可以坐在这上面。 朱七走后，李照看向李承熙：“你带着你夫人快回去吧，再不回去，宫里该遣人问你了。” 李承熙知道李照没事，心里的石头放下了，也不再多留：“行，你好好调养，我过段时间再来看你。” 顾玖把夏芷两口子送到门外，目送他们远去，脚步一拐，转向朱七暂住的地方。 顾玖掏出图纸，问：“朱大夫，您看看这东西？” 朱七正巧有空，随意接过来，眼睛先是瞄了一下，而后觉得不对，瞪大，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惊喜问道：“这东西是你画出来的？” 顾玖装作羞涩，点头道：“我想着夫君行动不便，若是可以用推着他出去晒晒太阳也好，先是想到了带轮子的床榻，不过那明显太大，就想到了带轮子的椅子。” “你说不能移动，那坐这个可不可以？”顾玖看向朱七，神情是明显的忐忑。 其实顾玖的内心很是平静，轮椅的用处还是很大的，就算是一开始不能用，到了后期估计也能用。 果不其然，朱七眼中带着赞赏：“当然可以，不过一开始肯定不能用，得卧床休养，等伤口好得差不多了，那时可以轻微移动，就可以坐这个了。” 他问道：“对了，这个椅子叫什么？” “轮椅。”顾玖笑道。 “轮椅？带轮子的椅子，不错。”朱七点头，“不错。” “既然朱大夫说可以，那我就吩咐工匠开始动工了。”顾玖看了看朱大夫攥得老紧的图纸，算了，这张图纸送他吧。 顾玖告辞：“图纸朱大府留着慢慢看，我先回去了。” 朱七丝毫不觉不好意思，还催促：“好，做快点啊。” 几天后。 顾玖推来轮椅，朱大夫不仅稀奇地摸了又摸，还上去坐了坐，推了推，最后十分满意总结：“非常好！” 他看向顾玖，“以后我老了，腿脚不便，就来你这里买个轮椅回去。” 顾玖好笑，“不用，我送与朱大夫一个。” 朱大夫喜滋滋地收下了这个包-票。 他给李照把脉看伤的时候，嘴都是咧开的，头侧得让人看到都觉得费劲，连个眼风都不给李照。 “你夫君恢复得好，现下只不过五天，伤口就结痂了，要是其他人估计得十天半个月才能恢复成这样。” 顾玖只能笑着道：“都是朱大夫提点得好。” 她总不能说给李照开了小灶，每天喝稀释的灵泉水吧。为了不让伤口好得太快，她的灵泉水浓度调得很淡。 旁边的徒弟插嘴道：“师傅，以前我们都是给穷人看病，他们有得喝药就不错了，你能看看夫人都是怎么给伯爷补身子的，每天五顿，顿顿有肉和猪脚，别说躺在床上的伯爷，你看看，你脸都圆了。” -- 第79页 朱七和他徒弟的饮食标准都是按照李照的来的，李照吃什么，他们就吃什么。 朱七老脸一红，随手把放着的小药包扔到他徒弟身上，“少说两句会死吗？” 徒弟捂着一点都不痛的手臂，嗷嗷叫。 顾玖看到津津有味，不经意间对上李照的目光，李照霎时别过脸去。 哎，耳朵还红了。顾玖将李照的变化看得真切，心里暗自偷笑。 顾玖担心李照躺在床上会无聊，就命小厮读书给他听，有时还会亲自读书，两人再聊聊天。 李照的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不过嘛，有一天，当朱大夫和顾玖同时找上他时，他懵了。 “伯爷啊，你看，你夫人写的东西呢，需要在人身上比划一下，”朱大夫指了指李照的身体，“你夫人是女子，不可能随便找个男子来。我虽年纪大，也不好随便摸女子，用谁来比划都不太好，想来想去，只有你最合适。” 李照眨眨眼。 朱七继续劝道：“你看啊，我们同是男子，不需要避讳，你和夫人是夫妻，这夫妻之间，都要坦诚相见。” 李照的耳朵红了。 顾玖捧着她写出来的急救手册上半册，看向窗外。 朱七见他们俩这样，击掌道：“徒弟，把伯爷移到榻上去！” 徒弟看向他师傅，也得亏夫人脾气好，要不然他师傅早就被赶出门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上九点还有一更哦~ ☆、心机四十二 李照僵硬地躺在塌上。 他心里越不想在意，感官却越在意。 顾玖的指尖在他胸口划过，似比利剑锋利，划开了他的心口。 “在胸口的中心处进行按压，大概按压那么深。“顾现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 朱七想要上手压一下，顾玖连忙阻止，“不可！” 她情急之下悟住李照的胸口，“您不能随便按压一个健康的人的胸口，这就像乱吃药那样，有可能对身体适成伤害。” “这样啊。”朱七遗憾收回手。 顾玖说话间，双手都捂在李照的胸口上，李照不敢动，一直憋气。这样的后果是他的脸一片通红。 顾玖转头看到李照这副模样，有点好笑，站直身子，松开手，又和朱大夫说了起来。 “接着一手握住下巴，让伤者的头往后仰，另一手用拇指和食指捏著鼻子，再进行口对口呼吸。”顾玖的手已经触上了李照的脸。 刚才的胸口还隔着一层里衣，而现在，顾玖温热的指腹毫无阻隔直接接触了他的皮肤。 李照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力度。 习武之人对力度有着敏感的评估，很轻，几乎只是轻轻触上。 这是顾玖第一次捧着他的脸。 明明认真听顾玖讲，说不定以后还可以用上这些法子，可是李照只觉双耳像是失灵那般，听不进任何东西。 他目视正上方的房梁，焦点全无。 忽然，顾现的脸出现在他的上方。 她低下头，直直往下，李照定定地看着她。 顾玖在距离李照二十厘米处停了下来。她给朱七做演示而已，又不是真的口对口呼吸。 “朱大大，像这样......” 李照盯着不断开合的樱唇，内心竟有那么一丝遗憾。 不行，不能这样想，李照闭上眼睛，极力想撇开脑内冒犯的思绪。 可闭上眼睛后，触感更加明显。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又不想顾玖看出来，只能控制住。 折磨还在继续。 顾玖又碰上了他那条没受伤的腿。 “包扎这里可以止血......“ “小子，放松点，“朱七拍了拍李照肌肉厚实的大腿。 李照：没法活了。 明明只是春天，室内还很通风，可经过这一遭下来，李照出了满身汗。 顾现讲完，也松了口气。 原本没觉得怎样，但碰着碰着，说着说着，不经意间瞥见李照的红耳朵，她就说不顺溜了。心跳越来越快。 “朱大夫，今天先说到这里吧。我去看看厨房的饭菜准备得怎么样。“顾玖匆匆离开。 李照的工具人时间终于结束，他浑身都松懈下来。 朱七摇摇头，又恨铁不成钢地摆动了一下季照的腿：“你们两个小年轻怎么回事？成了亲也这样害羞，男人得主动点明白吗？” 李照装作没听见，朱七的徒弟第在一旁悠悠道：“师傅，您不也没成过亲吗，怎么懂那么多？” 朱七：现在换个徒弟还来得及吗？ 李照的腿一天天好起来，到了六月下旬，他已经能在小鹿子的帮助下移到轮椅上去了，这恢复速度令朱七啧啧称奇。 六月二十五日晚，顾玖离开李照休养的院子，回正院休息。 李照看着顾玖转过门廊，心里却有种不那么好的预感。 很强烈。 他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 今天早上，他的眼皮直跳，太后娘娘以前说，眼皮跳要小心。本来他不信这些的，可是顾玖的经历让他心里多了份敬畏，还是小心为上。 他招来侍卫，“你再去巡视一遍院子。” “是。“侍卫领命而去。 李照刚自己撑着轮椅上了床榻，就听见一声惊叫：“起火啦！” -- 第80页 是个女声，好像还是从正院那个方向传来的。 他的心一惊，不小心拂过床头小桌上的茶杯。 哗啦一声脆响。 而此时，顾玖正在逃出火圈。 她回房想沐浴更衣，让丫鬟们都出去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关了门，可却觉屋后有不同寻常的声响。 她打开后窗一看，好几团火正在蔓延。 顾玖刚想喊人，院中惊现女声，扰乱了她的思绪。 分神之际，面前突然出现一个黑衣男子，一手把火把扔进房里，一手想把她劫出窗户，动作快得很，男子的手已经箍住她的肩膀。 男子力气很大，她挣脱不了。 顾玖顾不得想是谁来抓她，她一手撑住窗棂，一手 从袖子里掏出小瓷瓶。 幸好，她在静山寺见识到小瓷瓶的作用后，一直随身携带。 肩膀上的手像是要把她的骨头捏碎。 她咬紧牙关，拿住瓷瓶的那只手，用拇指和食指艰难弄开塞子，侧头朝捏住她右肩的男手狠狠一咬。 男子的手劲有那么一瞬松懈，她抓住那一刻，把瓷瓶里的液-体往男子面前一泼。 “啊！”男子怒吼一声，捂住眼睛，也顾不得来抓顾玖了。 而在男子叫出声音的那时，顾玖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顾玖捂住自己的口鼻，烟气很是呛人，她依稀听见许多丫鬟婆子喊救火。 门口突然出现一个人，顾玖定睛一看，竟是方嬷嬷！可她一下子又跑过去了。 屋中突然木头从屋顶落下，掉入火中，火势加大。 顾玖和门口隔着一堆火，很难出去。 顾玖控住不住地咳嗽，她连忙拿过搭在浴桶里的锦帕，沾湿水，裹在脸上，这才觉得好受些。 浴桶里有很多水，可是浴桶太重，顾玖不可能推倒木桶，而用脸盆一点点泼水，显然是杯水车薪。 来不及多思考，顾玖快速而随意拿起一件换洗衣物，沾湿水，披在身上。 “方嬷嬷！” 顾玖忽地听到屋外的惊叫声，顾玖眯眼一看，一个身影冲了进来，径直到了她面前。 “姑娘，老奴来了！”方嬷嬷不待顾玖回答，一把抱起她。 是那种抱小孩子的姿势，方嬷嬷托住她的屁-股，把她的双手都护在了怀里。 方嬷嬷的体型比一般妇人大，顾玖完全被她罩在身下。 顾玖的脑袋有点混乱，方嬷嬷怎么进来了？ 出事时，红缨她们正在巡视庄子，或是在下人待的院子里做些该做的事，赶到这里时，方嬷嬷已经抱着顾玖快出来了。 “小心！”红缨眼尖，看到房梁处有一块木头摇摇欲坠。木头结构的房子，很容易燃烧。 方嬷嬷像是感觉到危险一般，使了个大劲，将顾玖抛了出去。 红缨飞身一把接住顾玖。 顾玖的心跳速度像是安装了加速器，怦怦直跳。刚才的事情只不过发生在几息之间，可就像生死时速那般，惊心动魄。 她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说不出话来。 “方嬷嬷！”听到婆子们和丫头们的呼喊声，顾玖艰难回头一看，只见方嬷嬷被那块燃烧的木头砸到，僵在地上不动，身上起了火。 大家想要进去帮忙，可是火太大，不好下手。幸好，分散在各处巡视的侍卫们终于赶了过来。 李照也来了。 小鹿子是跑着推他过来的。 朱七和他徒弟自然也过来了。 李照挣扎着想站起来，被朱七按了回去。 顾玖这会儿也恢复过来了，朝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朱七本想给顾玖先看看，可顾玖看到方嬷嬷被侍卫救了出来，哑着嗓子道：“先……方嬷嬷……” 的确，方嬷嬷看起来伤得很重，朱七也不含糊，直接过去把脉，查看呼吸。 他神色凝重，顾玖担忧地看向方嬷嬷。 她没想到，方嬷嬷会这么义无反顾地进去救她。 顾玖让红漪扶着她过去方嬷嬷的身边。 朱七朝她摇摇头。 顾玖心里一滞，面上满是忧色。 方嬷嬷的眼皮恰好在此时张开，她的声音颤颤的，“姑娘……” “嗯，”顾玖握住方嬷嬷颤颤的手，“嬷嬷。” 方嬷嬷咳嗽了好几下，旁边的小丫头给她顺好背，她这才说了起来：“姑娘……这话老奴想了好久，在老奴心里，姑娘就是女儿……老奴之前做了糊涂事，但都是为你好……就算姑娘骂，老奴也会做……” 顾玖想起来了，刚到的那一天，她因方嬷嬷逼迫春芽嫁人一事，喊方嬷嬷过来对话时，说方嬷嬷没有女儿。 顾玖用力握了一下方嬷嬷的手。 方嬷嬷在用她自己认为好的方式对待顾玖。 方嬷嬷的力气越来越弱，顾玖不敢打断她的话。 “姑娘莫要自责，老奴心甘情愿……就算替姑娘去死，也愿……” 她的嘴唇翕动，最后的几个字只有气音。 “我那儿子……” 方嬷嬷还没说完，人突然不动了。 顾玖怔愣几秒，求救似的看向朱七。 朱七探了探鼻息，摇摇头， 方嬷嬷去世了。 世界上最无能为力的事，就是亲眼看着生命一点一滴流逝。顾玖亲身经历过那种感觉，如今，又看着别人这般。 -- 第81页 “阿玖？阿玖？” 顾玖定定地看着已无气息的方嬷嬷，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李照的声音，她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李照拉起顾玖的手，小丫鬟们搬来凳子，顾玖顺着李照手中的力度，站起来，坐在李照身边。 顾玖的手冰凉，李照用力握紧，好像这样就能更暖一些。 顾玖本是低着头，手里的力度让她抬起头来，看向李照，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侍卫抓着一个黑衣人走了过来。 “禀告伯爷、夫人，卑职只抓到这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啦~ ☆、心机四十三 黑衣人的额头鼻梁以及脖颈处一片红色，和上次在静山寺抓到的黑衣人症状如出一辙。 李照命人摘下黑衣人的面罩。 旁边有婆子惊呼出声：“是方嬷嬷的儿子！” 那黑衣人朝婆子那里瞪了一眼，恶狠狠的，婆子吓得后退几步。 侍卫忙一脚踢在黑衣人的膝盖处，黑衣人吃痛，不敢嚣张。 顾玖看向已无气息的方嬷嬷。不知方嬷嬷最后说到她儿子，是想顾玖照顾她儿子还是醒悟过来让顾玖不要管她儿子。 顾玖道：“报官了吗？” 李照握住顾玖的手，“已经派人去了。” 院子里飘荡着烧焦的味道，火已经扑灭了。 方嬷嬷的儿子就在现场审问。 一开始他还不肯说，李照冷冷道：“撬开他的嘴。” 只这一句话，他就受不了，害怕了，把真相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 方嬷嬷的儿子叫黄大，年纪不到二十，看起来却像三十岁。 据他所说，第一次来找方嬷嬷，是他家里人让他来讨钱的，那次无功而返后，他本不想再来。 可一个多月前，有个人找到他，说让他来找方嬷嬷，探听清庄子内的消息，就可以给他一笔钱。 可庄子守卫森严，他根本进不去，那笔钱没能到手里。 几天前，那个人又来了一次，说只要能做庄子内放火，就能得到比上次多几倍的钱。黄大为了不再让到手的钱飞走，他这次顿了好几天终于在隐秘角落刨出一个洞。 昨天那个人又找来，说如果他能把顾玖扛到那个洞，他们就给更多的钱。 “我也不知道那个人长得什么样，每次他都是站在阴影里，看不清长得什么样。”黄大哭丧着脸，“求求二位，不要抓我见官府，我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顾玖和李照对视一眼，面前的把戏怎么那么熟悉呢？ 李照看向一旁的侍卫，“有在外面找到什么线索或者人吗？” “出去的弟兄还没回来。”一旁的侍卫答道。 顾玖心里有了猜想，看向黄大的眼神一言难尽。 刚才她已经让人把方嬷嬷抬下去厚葬了。黄大眼睁睁看着方嬷嬷从他眼前经过，却没认出来。 她本打算，如果黄大能认出方嬷嬷，那么她还可以从轻处理，也算是报答方嬷嬷的救命之恩。可黄大没有，她还看到了黄大眼里的冷漠和嫌弃。 “伯爷，夫人，京兆府尹和敬安伯都带着人来了！”侍卫进来禀告。 “阿照，你们怎么样？”李承熙大踏步走进来，一片肃杀之气。 李照给顾玖一个放心的眼神，让小鹿子推他过去交涉，顾玖就待在原地。 她的神经一直紧绷，现在有了援手，她坐在椅子上，放松下来。 望着夜空，顾玖的心里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万一……万一她一个不小心，真的丢了性命…… 她不敢想下去。 顾玖对方嬷嬷的感激更深。不管方嬷嬷是出于何种目的，亦或是她真的只是想单纯进去救她，顾玖都很感激。 这里有她的家人，有她的朋友，有她的事业，有爱她的人，有温暖的人，她不舍得离开这个世界。 顾玖望向李照，李照即使坐在轮椅上，脊背也依旧挺直。 李照似有所感，回头和她对视一眼，又转过头去，和府尹大人以及李承熙说了几句话，回来了。 “夫人，我们先回去休息，明天我跟着大人和承熙回京城。”李照安抚顾玖道。 听到李照这话，顾玖第一时间看向李照的腿，“可是……” 李照立刻明了，心里一阵熨帖……和心疼。 心疼她受的罪，心疼她在如此关头还照顾他的腿，照顾他的心情。 所以他必须要做得更多。 他不能站起来冲进火场救她，不能在她有危险的时候及时出现，他恨自己的无力，让别人都欺负到他们头上。 此时，他还坚持那半文钱都不值的自尊做什么。 他一定要回去，要抓出凶手。 “无碍，”李照道。 顾玖想了想，“那我跟你一起回去。” 李照看到满院子的残垣，点头，“也好，回去京城安全一点，这里就留人下来好好收拾吧。” 顾玖看向在给下人看伤的朱七师徒，“那我去问问朱大夫他们。” 李照的伤还没有完全好，朱七作为主治大夫，对他的伤最优发言权。 朱七听完，跟着顾玖走到李照面前。 “我就不和你们回京了，”他指了指李照的伤，“你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剩下的只要是个大夫就能料理好，不需我在场。” -- 第82页 见朱七坚持，顾玖和李照两人也没再劝。经过这两个月的相处，他们也清楚朱七的性子，不爱拘束，喜欢游历乡野。 “这是轮椅的图纸，朱大夫以后遇到病人需要，尽管去找木工做出来。”顾玖掏出图纸，递给朱七。 李照也吩咐小鹿子拿出一块玉牌，“若是需要，以后尽管到定安伯府找我们。” 朱七爽快收下，“行，老夫就不客气了。” “今晚一别，也不知道日后能不能相见，”顾玖是真心说这话。她和朱七说起急救的事来，能叨叨半天。 朱七性格豁达，“日后定有机会。” 顾玖这时才有了一点笑意：“那我等着朱大夫。” 这个小院是没法住了，顾玖跟着李照回去他住的那间屋子。 顾玖好好洗了一下，走到床边。 这还是隔了好久，两人一起睡在同一张床上。 顾玖方才在其他人面前，很是冷静淡定。 这会儿只有李照，她忍不住了，拉起被子，紧紧咬住嘴唇，有被-抢的害怕，有因方嬷嬷去世的难过。 李照马上发现了顾玖的异样，伸长手，像哄小孩子那样拍着顾玖的被子。 李照自责极了，可他不能表露出来。那样顾玖还得顾及他的心情。 如果更强-大一些……李照垂眸，暗下决心。 他犹豫着要不要更靠近一些，只听见顾玖瓮声瓮气道：“别动，小心你的腿。” 李照立刻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他第一次，从被子下面，探出手去，握住顾玖的手。 顾玖的情绪其实已经逐渐平复下来。李照突然伸出手来，她还吓了一跳。 对方以不容拒绝的力度握住了她。 “放心，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有信服力，顾玖侧头看向他，里找的眼神很是坚定。 “嗯，我相信你可以的。” 过了好一会儿，顾玖问：“你说，方嬷嬷为什么救我？” 李照在宫里经历诸多事，对人性的了解可谓深刻。 “一个人眼中的好人，有可能在另一个人眼中是坏人。一个人眼中的坏人，在另一个人眼中，有可能是好人。” 顾玖以前，喜欢一个人，会认为他身上都是好的，没有不好的一面。讨厌一个人，就下意识地反感他所做的一切。现在想来，实在是太过片面。 或许正是如此，她才没看到前夫心里隐藏的渣男属性。 两人沉默好一会儿。 顾玖突然问道：“那你呢？” 顾玖看向李照，“你也会……”有那不好的一面吗？ 若是前几天，李照可能会掩饰。 但现在，他不想掩饰了。顾玖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受伤，他的心里，似有一只猛兽被困住，牢笼的禁锢，让他心情烦躁。 现在之所以还能好端端地、看似平静地躺在这里，都是因为身边的人。 “当然，”李照想起自己做过的事，“我在你眼中可能是好人，但在如太嫔李昭眼中是彻彻底底的坏人吧。”前不久他还使钱还让宫里的人给李昭使绊子。 顾玖诧异，李照回答得也太干脆了。 她扭头看向李照，“那你会对我……” “不会。”李照还没听完，就想也不想截住顾玖的话头。 “我不会无条件对任何人好，我只对……我在意，并且在意我的人好。” 李照对上顾玖的视线，两人无声地对视了好一会儿。 顾玖忽然笑了，“嗯，我知道了。” 两人的手依旧没松开。 顾玖叹了口气，想起白天的事，犹豫问道：“她愿意为我做到如此，那我以前对她那样，会不会……” 李照看到顾玖眼中的懊悔，他的手握得更紧。 “幡然醒悟的人不少，方嬷嬷以前做了很多错事，这是事实，你罚她，就有罚她的道理。而现在，她救了你，也是事实。你敬她，也有敬她的道理。这两者并不冲突。” “斯人已矣，我们能做的，就是立足现在，往前看。日后每逢节礼，过来祭拜，也算是尽我们的一份心。” 顾玖怅然，“也只能如此了。” 第二日，顾玖和李照回到京城。 李照连府门都没进，就跟着李承熙去了京兆府。 夏芷在顾玖进门后不久到了。 “阿玖，你怎么样？”夏芷昨晚担心了一晚上，一见到顾玖，她迫不及待上前查看一番。 顾玖摇摇头，“无大事。” 夏芷心里是不信的，可面上却不能如此，既然顾玖不想让她担心，那她就装作相信。 “今天我留在这里，你可不许赶我走。”夏芷坐了下来，语气笃定。 顾玖笑道：“行，你想住在这里都可以。”她明白夏芷的好意。 “也不知夫君那边如何，”夏芷想到一夜未归的李承熙，有点担心。 顾玖看向外面，心知事情不会那么容易。黄大那里的线索，要想查，得费一番功夫。 果不其然，李照连着三天都没回府。 作者有话要说：　　庆祝放假！今天二更~求收藏哦~ ☆、心机四十四 第三天的时候，顾现要去庄子。 大凌朝有个习俗，丧者去世第三天，需人祭拜，方得顺利投胎转世。方嬷嬷现在葬在庄子外的小山丘上，她得过去一趟。 -- 第83页 李照还未回来，但他派了侍卫过来护送。 马车到山脚下，顾玖刚下马车，一阵嘈杂声传来。 一看，不远处有两派人在争执。人多的一方穿的是庄子统一发放的衣服。人少的一方穿得破烂，只有两人。 顾玖走过去，面上冷冷的，“何事？” 管事撸了撸翻乱的衣领，站出来恭敬回话道：“夫人，这人自称是方嬷嬷的丈夫，说方嬷嬷是在我们庄子上没的，要来找我们赔银钱，我们与他说了事情经过，他非不听，扬言要报官。“ 管事指着那两人中站在前面的汉子，汉子鼠目葱鼻，衣衫褴褛，看上去过得并不好。 汉子触到顾玖的视线，不自觉后退一步。 但他很快意识到这个行为很怂，又站了回来。这更加坐实了他的心虚， 顾欢淡淡扫了他一眼，吩咐道：“黄大烧了庄子，现在在牢里，既然他是黄大的爹，那就找要赔银子吧.。” 管事一点就醒。能坐到这个位置，也不是愚笨的，他眼前一亮，搓搓手就要朝汉子开喊。 汉子却抢先一步，嚷嚷道：“凭什么？“他的眼睛左右乱瞄，不知在想什么，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就对了。 “父债子偿，子债父偿。你儿子在我们庄子上纵火，现在官府在审理这个案子，我们已经报官。来人，把他送到城里，相信黄大会很想见到他爹。” 管事的底气足足的，说起话来嗓门大得恨不得压倒对方。 汉子连连后退好几步，“你们凭这些话就想诓我，我不信，我得回去问问！” 说罢，他头也不回，拔腿就住一侧跑，可是现在不是他想跑就能跑。 侍卫如同猫追老鼠那般，让他跑出去一段距离，悠悠现身，抓住他们的领子，轻轻松松拎回来。 “把他们送到京北府，看他们这反应，应该知道点什么。”顾欢扫了黄大爹一眼。 “是。” 耳边清净下来，顾玖正式开始给方嬷嬷祭拜上香。 过后，她回到庄子，打算看看都收拾成什么样儿了。 她眯眼一看，那个在院子指挥小丫鬟的身影，不是小鹿子吗？ 他怎么在这儿？ 顾玖走近，小鹿子忙上前行礼：“夫人您来了？” 顾玖问道：“你怎么不在伯爷身边？” 小鹿子想起伯爷吩咐他的语气，不由得一阵牙酸，可他不敢在当家主母面前吐槽伯爷。 “回夫人，伯爷遣我来看看，特别吩咐一定要找到夫人您的东西。您看，”他从身后捧出一个小木匣，“这是您特别喜欢的木盒，奴才看过了，里面的小石头一颗没少。” 顾玖之前救了陈妮儿一命。陈家一家还来庄子外面磕头了，当时陈母还说顾玖是她家妮儿的救命恩人，他们一家人要给顾玖做牛做马。 顾玖拒绝了，让他们回去好好过日子。 小姑娘是个懂得感恩的，有一天送了一块石头过来，让门房转交给顾玖。 石头表面很光滑，形状也很好看，看得出来是用心找的。正所谓礼轻情意重，顾玖收下了。 或许这给了小姑娘一个信号，自此之后，她每天都送一块好看的石头过来。 顾玖每天都摆弄石头，李照见状，还曾和顾玖一起到河边亲自找过。李照找到的很多石头，都在匣子里面装着。 而且，李照找的石头数量，比妮儿送的还多。 顾玖当时还笑李照“跟一个孩子较什么劲”，李照给了她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说实话，她到现在也不是很明白那个眼神的意思。 顾玖接过小鹿子手中的木匣，打开一看，果然如小鹿子所说，都还好好的。 回去的路上，小鹿子尽职尽责在一旁护送。 马车驶过村头的时候，小鹿子在马车外说道：“夫人，妮儿好像在等你。” 顾玖命马车停下来，果然看到小姑娘局促地站在不远处。 顾玖朝她招手，小姑娘哒哒跑过来，因为马车高，小姑娘得仰着头。 顾玖让红缨把小姑娘抱上马车。 这是妮儿第一次踏上马车，她好奇地踩了踩马车铺着的木板，抬头见顾玖望着她笑，不好意思地朝顾玖笑笑，露出一口小米牙。 顾玖拉她进马车说话，小姑娘不肯坐下，只是站在顾玖跟前，小拳头伸出来，摊开，里面躺着一颗洁白的鹅卵石。 “夫人，这是送给你的。”妮儿腼腆笑道。 顾玖轻轻拿过那颗石子。 或许妮儿一直紧攥着石子，石子表面已经变得温热，握在手里，让人暖至心底。 “很好看。”顾玖笑着摸摸妮儿的发顶。 “夫人喜欢就好。”妮儿捏着衣角，顾玖的一句赞赏让她的心像是飞了一样。 可一想到门房叔叔的话，她又低落起来。 “夫人，您以后都不会来这里了吗？”妮儿一向是个敢说话的，所以尽管有点怯怯，可她还是把心底的问题问了出来。 妮儿看向顾玖，眼里有期待。 顾玖想了想道：“会来，但不会每年都来。”她不想欺骗小孩子，也不想给小孩子无尽的希望后让她失望。 所以她选择实话实说。 妮儿“哦”了一声，小眼神里满是不舍，但并没有困哭闹，而是懂事地笑道：“夫人，那我等你来。” -- 第84页 顾玖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若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就拿着这块玉佩，到城里找一个叫纤云阁的地方。” 妮儿伸出手，一碰到那块玉佩，又像触电般缩了回去，“可是爹娘说，不能随便要别人东西。” “这是回礼呀，”顾玖把小姑娘搂到身边，“你送了我石头，我送你玉佩，你知道吗？玉也是从石头的一种，只不过……” 顾玖想说是，因为气温气压的不同，会形成了不同的石头。可是这里并没有气压的概念。 她只能道：“因为环境不同，所以形成了不同的石头。” 小姑娘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惊奇得瞪大眼睛，认真听着。 顾玖直接帮小姑娘把玉佩系在脖子上，“不能随便告诉别人这件事，也不要随便给别人看这块玉佩。” 妮儿捂住嘴，小声道：“我知道，就像不能随便告诉别人家我吃了肉一样。” 顾玖忍俊不禁，“对。”这傻姑娘，现在不就告诉了她吗？ 小姑娘还想说些什么，可她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眉眼弯弯道：“我爹娘来了！” 眼睛忍不住往外张望。 顾玖问道：“你爹娘是来接你的吗？” “不是啦，”小姑娘将手背在身后，“我想来给夫人送石头，爹娘说他们也要来，不过他们要进山里一趟，就让我先来，让夫人不要那么快离开。” 说着说着，声音小了起来，她看着顾玖，像是担心顾玖会生气。 顾玖轻轻笑出声，“好了，我们下去吧。” 妮儿长舒一口气，嘴笑成一条弯弯的线。 “爹！娘！你们可来啦！”妮儿一踩到土地上，就飞快朝陈家夫妇俩扑去。 顾玖下了马车，夫妇俩就牵着陈妮儿走过来。 “给夫人问好。”夫妻俩没有学过怎么行礼，所以只是鞠了一躬。 顾玖连忙让人扶了他们俩起来，“不必如此。” 陈娘子看了看一旁的女儿，“多谢夫人救了我们家妮儿，我们无以为报，就进山里猎了点野物，希望夫人不要嫌弃。” 旁边的壮汉手里拿着好几只兔子，局促地站着，他不说话，只是呵呵笑着。 陈娘子一说完，他就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一旁的仆人。 仆人看向顾玖。 顾玖点了点头，仆人这才接过。 顾玖知道，若是她不接，估计这夫妻俩反而会不安，还不如收下，彼此都安心。 “辛苦你们上山打猎了，”顾玖笑道，语气很是平常，像是和朋友唠嗑一样。 夫妻俩听到顾玖让人收下猎物后，就怂了口气。压在心里的事办完了，神情、语气也自然也很多。 “不辛苦，这是我们应该的。”陈娘子连连摆手。 又寒暄了几句，顾玖这才回到车上，临别前，掀开帘子，和妮儿眨了一下眼睛。 妮儿龇牙，和顾玖笑着点头，意思是她明白玉佩的事。 回到府中，顾玖吩咐人把陈家送的猎物料理了，送一大半到京兆府那里去。 不出意料，李照这一晚还是没有回来。 第二天，顾玖正在将匣子里的石头铺在花盆里，小丫鬟来报：“夫人，伯爷回来了！” 顾玖直起腰，“真的？” 说话间，她将匣子放在一旁，随便洗了洗手，匆忙跑出去。 李照被小鹿子推着轮椅进来。 他看上去很疲惫，但却带着成事之后的自信和喜悦。小鹿子脸上也是志得意满。 很明显。事情办成了。 顾玖迎上去，“如何？” 李照下意识地握住顾玖的手。 等感受到不同于自己的柔软，他顿住。 一看旁边的丫鬟嬷嬷，个个都不好意思低下头去。小鹿子赶紧给其他人打手势。 不一会儿，屋内只剩下顾玖和李照两人。 李照清了清嗓子，说起正事：“圣上罚李昭及他宫内的人不经允许不可出宫。” 手没松开。 顾玖对此没说什么，只是追问李昭的事，“是一辈子吗？” “对。”李照点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遗憾，遗憾不能更重地惩罚李昭。 可李昭并未能对顾玖和他做出实质的伤害。况且李昭在怎么说也是皇子，就算看在他是被认回的那一个，圣上就不能对他太过严苛，不然肯定会遭到非议。 顾玖显然也想通了其中的弯弯绕绕，“这样也好，下了禁足令，他就不出来祸害别人。” 顾玖问起他们查案的经过，“怎么查到的？” “承熙晚上出城时遇到了一队人马，他留了个心眼，派人跟了上去，顺藤摸瓜找到了人，证实是李昭身边的。再加上黄大听过的声音，一一排查，找到了联络的那个人。” 李照想到李昭在圣上面前痛哭流涕的样子，心里嗤笑一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李照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顾玖赶紧道：“我推你进去休息，等一下让刘太医过来看看你的腿。” “好。”李照看向顾玖，眼里满是柔情。 顾玖的心中莫名地涌上一丝羞涩。她顺势躲到李照身后，推他到房中。 幸好，刘太医说没什么事，好好休息就行。 扶李照上-床，顾玖替他盖好被子，起身准备离开，却没想到李照拉住她的手。 -- 第85页 “你……不休息一下吗？”李照似有些不好意思，但眼神明摆着想要顾玖留下来。 “我昨晚睡得挺好，不困。”顾玖想抽回手，可李照握得很紧。 李照目光锁定在顾玖脸上，“那，陪我睡？” 作者有话要说：　　假期来了！快-活啊~求收藏~ ☆、心机四十五 顾玖心软了。 她很少见到李照这样，坦露出需要别人的样子。 顾玖走到屏风后面，脱掉外衣，坐在床上，脱鞋。 顾玖只不过是按照她平时睡午觉的流程来，可李照的视线紧紧跟随着她，好像她做的是什么奇怪的事，弄得她心里也有点异样。 李照伤的腿靠床外面，顾玖不好意思叫他挪动，只能跨过李照到里面去。 从床板到床顶的距离，容不下顾玖直直地站起来。 她只能弓着身子，跨过去。 心里不知怎的，如小鹿乱撞，顾玖急中出错，踩到了裤脚，一下子扑在李照身上。 四目相对，两人眨也不眨，看着对方。 似火花四溅，又似水-ru-交融。 还是顾玖先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翻到自己的床位上，拉过被子。 帐子内弥漫着一股奇妙的气息。 “你……刚才没弄到你的腿吧？”顾玖小声道。 李照清了清嗓子，“没。” 两人又没说话。 顾玖只想整理一下被子，可一动，衣料簌动的声音出来，在安静的帐子内显得很是明显。 本来这只是个正常的动作，顾玖不知为何，脸突然红了起来。 面前突然出现一只大手。 李照替顾玖掖好被子，轻声道：“睡吧。” 顾玖点点头，根本没意识到，李照看不到她点头的动作。 她闭上眼睛，想快点睡着，就不会想那么多了。 可心里根本平静不下来。 顾玖睁开眼睛，控制着动作，缓缓地深深吸气，深深呼气。如此一番后，她耐不住，还是转头看了李照。 李照的睫毛丝毫不动，整个人也是安安静静的，显然是睡着了。 几日未见，他的眼下似乎出现了黑眼圈，估计这几天根本没睡好。 刚才李照喝了稀释的灵泉水，应该可以恢复过来。 脑海里胡乱想着，顾玖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李照的腿请刘太医过来看过后，确定没事。 刘太医抚了抚胡须，惊奇道：“没想到朱大夫的医术果真如传言中那般高明。” 他的眼神看向顾玖，控诉道：“老夫还想让夫人替我引荐一下。” 顾玖打哈哈道：“以后定有机会，定有机会。”那时李照不是不想让那么多人知道他在治腿嘛。 李照也出来帮腔道：“刘太医，是我让夫人不要告诉别人的。” “哼，老夫是别人吗？老夫是专门给您二位看病的。” 这学医的，碰到个医术好的，就想切磋交流一番，刘太医也是如此。 他这大半年和李照顾玖相处，知道他们心胸宽阔，不在意什么虚礼，所以相处起来很是和谐。现在闹点小脾气，两人也不会怪罪。 顾玖忙安抚道：“刘太医，这样，下次遇见朱大夫一定告诉你。我也不瞒你，昨天我去庄子里，管家说朱大夫已经远游了，不过他留下话，说日后一定会回来的。” 刘太医也知事实无法改变，只能勉强点头：“那好吧。” 见刘太医终于放下这个问题，顾玖转移话题道：“我做了点复健器材，要不要出去看看？” 她指向外面。 不说刘太医，就连李照也好奇起来。 “这就是你和朱大夫之前一直嘀嘀咕咕的事？”李照回头，看向推着自己的顾玖。 顾玖粲然一笑，“是啊，你看了就知道了。” “还挺神秘的，”李照握着扶手，嘴上不自觉笑了起来，“那我可得好好看看。” 而刘太医，早就迫不及待小跑了出去，难为他平时自诩老骨头，这会儿比两个年轻人都快。 “啧啧，这个东西看起来不错。” 顾玖和李照一走进凉亭，就看到刘太医在围着一些器材转圈圈。 顾玖介绍道：“这两条横杠是最主要的，一开始你可以用手臂借力行走，这样就不会对腿造成很大的负担。” 凉亭很大，足够放上三米长、五十厘米宽的双杠。 李照可以在中间行走，不用担心摔倒。 李照跃跃欲试，在顾玖的帮助下，在刘太医的指导下，他自治腿后，第一次站了起来。 李照一开始还不敢用力踩在地上。 他轻轻地，慢慢地，将脚放下，才有了治好腿伤的实感。 一时间，竟有点百感交集。 他低下头，不欲别人看见自己眼里的泪。 亭子里一时安静得，连风儿吹过树叶的声音都听得分明。 顾玖鼓励地握紧李照的手臂。 李照抬头笑道：“我过去走走？”他将酸涩掩饰得极好，所有人都以为他的情绪已经好转了。 只有顾玖看到，他眼角的湿润。 她抿嘴，默默将李照扶到双杠前。 看着李照像个孩子似的，充满好奇，充满动力在里面走来走去。 夕阳西照，将李照的影子拉得老长。 -- 第86页 顾玖心里，既欣慰又满足。 她在这个世界，能让一个人的人生，变得好起来，也是一种幸事。 刘太医在一旁尽职尽责看着，生怕这位爷在将将大好的时候出了什么事。 顾玖看到李照的额头冒汗，忙喊停，“刘太医，这第一天还是稳妥点好，您看……” “对，不能操之过急，”刘太医和顾玖是一样的看法，立即叫小鹿子将李照扶到轮椅上。 李照有点遗憾，不过还是听话地没再继续。 回去的路上，刘太医好心情打趣道：“夫人对伯爷可是真好，看那些器材，费了不少心思吧？” 顾玖把目光移向园子里的花，“就是随便做做。” 刘太医接口道：“随便做做就能做成这样，也不见我随便做做。” 顾玖不说话了。 李照的手指微微蜷起，到了屋里，刘太医看过李照的腿，确定刚才的复健没有对伤口造成什么伤害后，出去该干嘛就干嘛。 屋里只剩下两人。 顾玖解释道：“我在纤云阁布置了练舞房，练舞不是要压腿练功吗，我当时做了一个到腰部的单杠。” 顾玖比划了一下高度，接着说道：“把腿放上去，就可以拉伸了。” “当时我突然想到，可不可以用两条杠，把身体撑起来，练一下臂力，后来，又想到了你的腿，感觉可以帮助到你。” 李照以前走路，为了不让别人看出他的腿有一样，特地练过。现在腿好了，走路的重心、用力的方式都要有所改变。这也是复健的意义。 李照柔声道：“嗯，我知道。”不管顾玖是特地还是顺便，他都开心。 李照渴望爱，从小就渴望。 他贫瘠的心，就像一块土地。顾玖肯种上一棵草，他就很满足了。花团锦簇的确很好，可他不敢奢求。 不贪不抢，那么，是不是就可以让老天爷忘记他这个小人物，放他一条安稳的生路。 过了将近一个月的复健生活，李照的腿终于彻底好了。 他们也该进宫了。 从顾玖和李照回京的那一天起，京中就有各种各样的传言。有的说李照的腿好了，有的说李照没治好，宫里自然也知道了。 不过应该是李承熙说了什么，太后和圣上从没来催过。至于有没有悄悄派人来看，顾玖就不知道了。 太后和圣上对李照一直上心，于情于理，他们都该进宫一趟，让他们安心。 李照走下马车，走在阔别已久的宫道上，一时间竟觉得陌生极了。 他扭头看向顾玖，顾玖不明所以地看回去。 “怎么了？”顾玖疑惑问道。 “没什么。”李照摇头。 陌生一点也好，这里，本来就不是他的家。 他对太后，对圣上皇后，对承熙等关心他的人，都充满感激。 可他依旧想拥有自己的一方天地。小一点也没关心，只要里面的东西，里面的人，都是属于自己的，谁也抢不走的那种。 慈宁宫里。 “快去看看，到了没？”太后坐在榻上，一边伸长脖子看向歪头，一边催着寒嬷嬷去瞧瞧。 “母后，”坐在一旁的圣上发话了，“刚才小太监不是来报了吗？下马车了，这会儿正赶过来呢。” 太后白了自家儿子一眼，“走过来也该到了，你不心急我心急。” “好好好，”圣上放弃劝说，“您是母后，您说了算。” “也不知是谁，派人过去定安伯府，一天看三遍。”李承熙在下首，放下茶杯，悠悠开口。 一屋子的人笑了起来。 圣上虚点了一下李承熙，面上佯装生气，到最后，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夫君您不也是吗？”夏芷添上一句。 屋子里的人笑得更欢了。 气氛从紧张变得愉悦，大家也放松下来。 这时，小太监盈着笑脸跑进来禀告：“禀告圣上、太后，定安伯和定安伯夫人请见。” “快快进来。”太后轻拍着桌子说道。 顾玖和李照进来，看到的就是众人期待的目光。 两人上前行礼。 太后不错眼地盯着李照一步一步走进来，屈膝、直起膝盖。 太后和圣上都没喊起，顾玖和李照自然不会随便起来。 还是圣上先回过神来，“快起来，照儿可是真的大好了？” 太后被圣上的话拉回神思，听到李照说“已无碍”，一时间老泪纵横。 “好，太好了！”太后拭了拭眼角的泪，“太好了！照儿没事真是太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快乐！国庆快乐！求收藏啊~ ☆、心机四十六 太后左手拉着顾玖，右手拉着李照，左看看右看看，嘴里不住念叨：“你们都受累了！” 谁都知道，先贵妃的狗咬人这事，是太后心中的一根刺。 不管是李承熙还是李照，都是受害者。 李照想起那段日子，心里痛了一下，可是却记不真切了，好像那段日子在渐渐远去。 李照道：“都过去了。” 顾玖轻轻晃了晃太后的手，“是啊，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 太后破涕为笑，可不是嘛，她看了看屋里的人，儿子成了天下之君，儿媳妇是皇后，孙子娶了乖巧可人的孙媳妇。 -- 第87页 身边这个从小照顾到大的孩子，也治好了病，还成了家。 自己是太后，大凌朝最尊贵的女人。 而那个女人，现在都化成一抔黄土了吧。 她赢了，赢了个彻底。 “对，一切都好起来了。”太后喃喃道。 晚上，李照和顾玖自然被留饭了。 大家高高兴兴在一起吃了顿饭，尽兴喝酒，高兴聊天，等到出宫的时候，顾玖都好像有点醉意了。 她能感觉到自己在走路，在做什么，可是头脑却总有点混乱，像……像乱炖的蔬菜汤，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东西都有。 李照一直扶着顾玖，丝毫不敢松手。 “我没醉，”顾玖想拂开李照的手，实在箍得难受。 可是那只大手的力气太大了，她推不开。 “好好好，没醉，现在天黑，看不清路，我是怕你摔着了。”李照知道，醉了的人都喜欢说自己没醉，还不能让别人说她醉。 顾玖想了想，可以接受这个理由，就没再推开那只手了。 夏夜的风，很是清凉。刚才吃饭时聚起的热气，都被吹散了。 顾玖仰起脸，“好舒服啊！” 李照笑了，声音低低的，很好听。 顾玖叹道：“好有磁性啊！” 李照不解，问她：“磁性是什么意思？” “磁性，就是磁性啊，”顾玖的思路有点堵塞，皱着秀眉道，“你在套我话？” 李照被噎了一下，失笑道：“好好好，我不问磁性是什么了。” “那你要问其他东西是什么吗？”顾玖的话说得有点不清不楚，不过李照清楚地明白顾玖的意思。 “我可以问你其他什么吗？” 顾玖皱皱鼻子，“其他人不可以，你可以。” 李照的心跳，忽地停了一下。 别人不可以，他可以……别人不可以，他可以……别人不可以，他可以…… 李照笑了。 顾玖看他一眼，“你傻笑什么？” 李照道：“笑我自己傻。” “你是有点傻。”顾玖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醉了的顾玖很好玩，说话很直，一点也不设防。 李照就这样和她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竟觉得很是有趣，好像说多久都不会觉得无聊。 回府，进房，顾玖指挥道：“我要洗脸。” 红漪端上脸盆，“夫人，奴婢替您擦一下脸。” “不，”顾玖别开脸，指向李照，“他给我擦。” “这……”红漪拿着帕子不知所措，以前夫人一点也不挑人的啊，今天怎么突然…… 李照朝红漪点了下头，“我来吧。” 红漪也不是没有眼力见的，见自家姑娘和姑爷“眉来眼去”，她也不在这儿碍眼了，带着小丫鬟们出去，屋里只剩两人。 顾玖很主动地仰起脸。 李照忍着笑，小心翼翼地、轻柔地给顾玖擦脸。 女子的脸很是白皙，如剥了壳的鸡蛋一般。 看来平时折腾的那些面膜、脂粉没白费工夫。 他对顾玖做那些东西没有半点意见，只要不老是想着把那些东西往他脸上涂就好。 天知道，他每次看到顾玖那跃跃欲试的眼神，心里就发毛。 从额头，到眼角，到鼻子，再到唇-瓣，李照翕了翕唇，终是没说什么，仔仔细细地擦脸。 忽然，顾玖的手握住了他的手。 不同于自身的体温，柔软的触感，李照不敢动。 “你怎么没使劲儿啊？”顾玖微微嘟着嘴，“男人，该用力的时候要用力。” 李照：“……” 他家夫人说的这话，有别的意思吗？ 李照盯着顾玖的嘴-唇，“我怕你疼。” 顾玖义正言辞：“我是那么娇气的人吗？” 是谁每天都要不凉半温的水洗手洗脸，是谁每顿都要求营养搭配，是谁一碰到稍微薄一点的东西手指都要被划伤…… 李照险些被自己口水呛着。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算了，还是不讲了，自己夫人，自己心疼。 “好好好，不娇气，”跟一个醉了的人争辩，李照摇头笑笑。 放下帕子，李照问：“夫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顾玖手撑着下巴，看上去昏昏欲睡。 听到李照的问话，眼神略有迷茫，好几秒后从反应过来，摆摆手道：“无事了。” 李照转身把帕子放到脸盆里。 “你知道吗？男人要三从四德。” 顾玖的话有点含糊，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女子应该三从四德的说法，李照摸不着头脑，洗洗手，回到顾玖身边坐着，好奇问道：“什么从四德？” “三从四德，”顾玖强调道。 “哦，”李照疑惑，“什么是三从四德？”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顾玖叹了口气，耐着性子解释，“三从，就是夫人出门要跟从，夫人命令要服从，夫人讲错要盲从。” 李照好笑，他知道了，这就是他家夫人自创的。 不过既然开了头，那不妨听歌完整。 “那四德——”李照斟完茶回头一看，顾玖已经趴在案桌上呼呼睡了起来。 或许是头枕在胳膊上，她还扭了扭肩膀，似乎睡得极不舒服。 不知是不是酒气上涌，顾玖的脸蛋红扑扑的。 -- 第88页 李照想起上次元宵节时，他情不自禁戳了一下顾玖的脸。 李照的手更痒了。 只一下，一下就好。 李照心里对自己这样讲。 他伸出手去，慢慢地，慢慢地靠近，只差一毫米，就可触上顾玖的脸。 就在此时，顾玖突然把脸转到里面，又不动了。 李照的手顿在原处。 也不知她是真的无意还是故意，可听呼吸，应该是睡着了的。李照心里好笑，又有点可惜。 反正伸都伸了，李照觉得自己也没有白白缩回来的道理。他这样想，便改成轻轻抚摸顾玖的三千青丝。 触感顺滑，李照心想，大概顾玖的一根头发丝也是特别好的。 李照收回手，看了看床榻，不能放顾玖在这里睡上一夜，要不然第二天肯定肩疼脖子酸。 可他又舍不得叫醒她。 李照走近，先将顾玖轻轻扒拉起来，靠在自己的腰间，而后一手搂住顾玖的膝盖窝，一手在她的后背使力。 轻松抱了起来。 之前他也这样抱过顾玖。 可那时，他的腿在行走间会微微发痛，他只是很好地掩饰住表情，把身体里的疼痛都忍受下来。 现在不一样了。 他的腿是健康的，无论怎么走，都不会痛，也不用担心，万一使不对劲儿，会摔到怀里的人。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李照轻手轻脚将顾玖放到床上，小心盖好被子。 凝视着顾玖静好的睡颜，李照心里的情绪，在深夜里，在只有他俩的房间里，一触即发。 他不舍得移开视线，只愿日后的每个早晨，每个夜晚，都能见到她。 * 顾玖睁开眼睛，头不疼，只是有点晕晕的。 伸手触摸旁边的床位，早已一片冰凉。 她收回手，脑子回映着昨晚的场景。 “你傻笑什么？”“笑我自己傻。”“你是有点傻。” “我是那么娇气的人吗？”“好好好，不娇气。” “什么是三从四德？”“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 …… “啊！”顾玖哀嚎出声，她醉了酒之后怎么什么都往外蹦啊？ “夫人？怎么了？”红漪听到顾玖不正常的声音，忙跑进来。 顾玖拉下被子，深呼吸一口气，问道：“伯爷呢？还在府里吗？” 瞧这天色，估计时辰不早了。 “伯爷早就出门去了。”红漪道。 “那我今天去纤云阁。”顾玖打定主意，不到晚上不回来。 实在是……不好意思面对李照。 另外，她还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那些“惊世骇俗”的话。 一走进纤云阁，顾玖就听到了昌国公夫人的朗笑声。 “夫人今日可是好心情！”顾玖打招呼道。 “呦，阿玖终于来了啊？”昌国公夫人惊喜道。 夏芷也从椅子上迎上来，“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呢。” 顾玖看到夏芷，也很惊奇，“你也在啊。” “你不在这些日子，阿芷每天都来这里呢。”昌国公夫人赞许地看向夏芷。 夏芷笑道：“夫人这段时间不也常来嘛，大家都是为了纤云阁好。” “可不是，咱们这是越来越好了，”昌国公夫人拉着顾玖，跟身旁的妇人介绍道，“来，这是黎国公夫人，来，这是定安伯夫人。” 顾玖笑着见礼。 夏芷在一旁添话：“昌国公夫人和黎国公夫人要结儿女亲家了。” 昌国公夫人一挥帕子，“宜儿那事虽然是定了下来，不过得先办了她三哥的事。” 黎国公夫人可喜欢未过门的儿媳妇了，不禁催道：“那你快点，我可是等着儿媳妇茶呢。” “这不正在走六礼嘛，”昌国公夫人数数日子，“快可以给你们派请帖了。” 顾玖听得满头雾水，她闭关陪李照养病这段日子，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情。 夏芷顾虑着顾玖要忙府里的事，所以一直都没把外面的事拿去烦她，即便是喜事，也都攒着，就等着今日和她说。 夏芷拉着顾玖，“你坐下，我与你细细说来。” 作者有话要说：　　假期来了！大家好好休息~求收藏~ ☆、心机四十七 顾玖听夏芷小声说起京城八卦。 “昌国公夫人相中了启芳做她三儿媳妇。”夏芷先抛出第一枚-zha-弹。 “启芳之前不是议了一个庶子的婚事？”顾玖回忆起当时刘启芳的说法，好像是因为她爹是庶子，她的亲事比姐妹都要难一些。 “是啊，后来不是昌国公夫人相中了启芳吗？昌国公夫人的三公子是嫡子，前头的妻子因为难产去了，留下了一个儿子。昌国公夫人说启芳大大咧咧，心眼直，以后不会做出打压继子的事来。” 夏芷现在说起这些事，头头是道，好像京中没有她不知道的事似的，和以前的不善交际简直对比明显。 顾玖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神，心里好笑，轻轻拧了一把夏芷肉肉的脸蛋。 夏芷呆呆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继续说，”顾玖拿出一副仔细听讲的样子，“我听着呢。” 夏芷顿时再次变得兴致勃□□来，“还有，昌国公夫人和黎国公夫人做亲家的事。” -- 第89页 “阿宜要嫁到黎国公府？”顾玖猜道。 夏芷点头，“对！黎国公府嫡四子和阿宜年岁相当，黎国公夫人这段时间几乎都在纤云阁，和阿宜熟起来后，觉得和她儿子脾气挺配，相处得来。” “你怎么说得那么真，难不成你就在现场不成？”顾玖问。 夏芷不假思索道：“我就在啊，我还是她们的见证人呢。” 顾玖这下算是明白了。 夏芷这段时间都在纤云阁，忙前忙后，大大小小的事估计都要她来盯着。 昌国公夫人和黎国公夫人知道夏芷是纤云阁的东家之一，就是为了纤云阁的名声，也不会在外面买乱说，所以才放心在这里讨论儿女亲事。 顾玖替夏芷松松肩膀，“阿芷这段时间辛苦了！” 夏芷脸一红，“不辛苦，不辛苦，以前你也不这么做嘛，再说，”她看了看珠帘外面，再回头小声说道，“我还觉得挺有趣的。” 她现在明白了，上辈子有上辈子清净的好，这辈子有这辈子热闹的好。 顾玖在纤云阁消磨了一天的时光，可再怎么不愿，天色黑了下来以后，她还是得回府里去。 一进门，就看到李照捧着本书在看。 桌子已经摆好了，饭菜还未端上来。 顾玖清了清嗓子，“吃饭吧。” 李照放下书，走过来道：“好。” “你昨天……” 李照刚说了三个字，顾玖立马道：“食不言寝不语。” 说罢，夹了一筷子菜到碗里，闷头吃了起来、 李照一顿，心里好笑。 明显，顾玖误会了。 他只是想问，她昨晚醉了酒，今日起来有没有不舒服 可看顾玖的样子像如临大敌，他也不再多说什么。 吃了饭，顾玖坐在榻上，想找个什么借口堵上李照的嘴。她计划是，只要过了今晚，明天李照也不好再提起什么了。 可李照却来提醒她早点洗漱。 不仅如此，他自己吃完饭后，也一早去了耳房洗澡。 顾玖看李照的眼神毛毛的，李照心里更好笑了。 他还记得洞房花烛夜的君子之约，自然不会对顾玖做些什么。 可看顾玖这个样子，着实有趣。 顾玖坐在浴桶里，发愁看向桶里的水。 李照今天……好生奇怪。 她用力搓了搓手臂，直到皮肤变红了，才停下来。 不过嘛，李照是个守信的人，他答应过的事，不会食言。 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啊！ 顾玖纠结极了，心烦意乱下一扑桶里的水，溅起一层水花，好巧不巧，有一滴水弄进眼睛里了，她连眨好几下眼睛才缓过来。 所以导致她出去的时候，眼睛红红的。 李照一看到她的样子，还以为顾玖哭了，忙过去问：“怎么了？” “无事，被水弄得。”顾玖摆摆手。 李照松了口气，“那就好。”不是他惹她生闷气落泪，他的心就放下了。 两人坐在榻上。 一时无言。 李照看向床榻，提议道：“我们到床上去？” 顾玖猛然坐直身姿，狐疑地看向李照。 李照忍住笑，慢慢地，慢慢地俯身过去。 顾玖只看到李照离自己越来越近，那张俊脸在自己面前放大再放大。 她向后仰，他也跟着前倾。 不得了了，李照怎么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顾玖当局者迷，并没有注意到李照翘起的唇角。 她一把推开李照，慌里慌张道：“那个，我们到床上去吧。” 她一把掀开被子，钻进去，拉上，把自己蒙在里面。 过了好一会儿。 她热到不行。 李照躺在床上看着顾玖装鹌鹑。可顾玖已经缩在里面好一会儿，他赶紧扒拉起顾玖的被子，“再憋就该憋坏了，快出来。” 顾玖自己憋得难受，听到这话，也就顺势出来了。 因为热气，顾玖的脸红扑扑的。 突然间，顾玖觉得自己刚才那个行为，好幼稚。 她蓦地笑了起来。 李照虽然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顾玖觑了他一眼。 “你笑什么我就笑什么。”李照平躺下来。 两人陷在柔软的锦被里，一如此刻柔软的心。 “你想说什么？”顾玖刚才的确一时昏了头脑，不过她也不傻。 李照撺掇她到床上去，床上有什么特点，不就是密闭性好，只有他们二人嘛。 李照应该是有什么私密话要和她说。 李照凑到她耳边，小声道：“蛮族想要举兵攻打我朝。” 顾玖惊得瞪大眼睛，猛地侧过头去，她的动作太过迅速，李照还没反应过来，他依旧还凑在顾玖耳边，所以，两人距离不过毫米，鼻息交融。 顾玖说不清，她是因为太过惊讶要打仗而心跳加速，还是现在与李照距离太近而心跳加速。 怦怦的心跳声，如擂鼓一般。 她害怕李照听到她剧烈的心跳声，立马挪到床角。 李照此刻也反应过来了，手足无措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顾玖下意识地做了同样的动作，她把玩着垂到胸前的发丝，装作无事，小声问道：“你如何知道？” -- 第90页 李照又挪了过来，低声道：“是承熙在蛮族的探子送过来的消息。” 他又道：“现在圣上的探子还没有传来消息，所以我才……” 所以他才这么神神秘秘。 “蛮族为何突然想要进犯？”顾玖问道。 “还记得二皇子的事吗？”李照不答反问。 顾玖恍然大悟。 “二皇子的事败露，他们那边没有收到二皇子传去的消息，意识到事情有变，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李照说到这儿，语气一片肃杀。 顾玖知道了，对蛮族来说，反正皮已经揭开，里子不要也罢。 “那来得及吗？”顾玖担心问道，“若是要等陛下的探子来报，还要在朝堂上讨论，再出兵，不会迟吧？” 李照摇头，“朝中的探子没有任何问题，以前也是这般，只不过承熙是趁着上次去边疆，安插了些眼线。我们会在这段时间好好准备的。” 言下之意就是…… “你会去打仗？”顾玖醒悟过来，说得很肯定。 这就是他拉着自己说了一晚上蛮族之事的原因吧。 李照面色带上一丝忐忑。可事实如此，他无法瞒她，也瞒不了她。 “承熙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率军出征，”李照解释，“他上次差点丧身在蛮族手里，深知蛮族心狠手辣，若是继续放任，边疆不知多少百姓会受其所害。” 他看了看顾玖的脸色，声音轻轻的，“夫人会阻止我去吗？” 顾玖沉思了一会儿，她想的不是应不应该让李照去不去这个问题，而是要去多久的问题。 “夫人？”李照看到顾玖不说话，有些为难。 顾玖回过神来，才想起刚才的问题。 “你想去就去。”悔教夫婿觅封侯这个问题，在她身上是不存在的。 顾玖是顾家之后，顾家将门出身，一门忠烈，顾玖的价值观若是只图小家，那才会让人怀疑。 二来，这场战事应该不会有问题，男主光环还是很强大的。 再说，真正的爱情不是束缚对方，而是支持对方啊。 啊不，她和李照的关系什么时候是爱情了。 顾玖忙把这个念头赶出脑海。 李照见顾玖一会儿义正言辞，一会儿皱着眉头，费解极了。他预想了千百种可能，就是没想到顾玖会这么——表情丰富。 他想问顾玖在想什么，话到嘴边转个弯，道：“夫人不担心我？” 顾玖在被子底下掰着手指头，数着要带的东西，听到这话一顿，装作苦恼的样子，道：“不担心啊，担心有何用，既不能让你打胜仗，又不能让敌人少几个。” 李照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 他摸摸鼻子，夫人的反应真是与旁人不同。 忽然，一只属于女子的手伸到他面前。 顾玖牵起了他的手。 两个人的手，手心贴着手心。李照感受着顾玖手心的温度。 可以明显看到，他的手指比顾玖的手指长了一截。 但在李照眼里，却莫名和谐。 他想，他的手，应该可以把顾玖的手完全包住。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啊~ ☆、心机四十八 李照还未来得及将脑海里的想法付诸行动，顾玖就放开了他的手。 李照愣住，傻傻地还没反应过来。 他看着空空如也的手，转头一看，只看到顾玖的背。 “困了，睡吧。”顾玖侧身卷起被子。 被李照那么一打岔，她都忘了问李照要去多久的问题。 不过，也不着急。 之后他会告诉她的。 果不其然，过了半个多月，李照回来和她说， 出征名单定了，由李承熙率领，李照随军出征。 出发时间也定了，就定在九月初八那天。 顾玖听到这个时间，心里一个激灵，怎么恰巧是这一天呢。 不过，她也没多说什么，问道：“那要去多久？” 李照说到这儿，语气有点愧疚，“最早也得是明年夏天。” “今年去到边疆，铁定要打仗。如果顺利，蛮族退回他们的地界，还得防着他们在明年春天青黄不接的时候卷土重来，届时朝廷才会有安排，是打得他们怕了，还是休养生息。” 那得一年半载见不了面了啊，顾玖想。 她看过边疆的地理志，那里冬天很早就降临，估计李照一行人去到，那里都下雪了。 想到这儿，她命人拿来一个盒子，打开，拿出一副用普通布料做成的手套。本来，这只是样板，她打算用皮革给李照做两副手套，只是没想到，做了半个多月，匠人说还未完成。 李照接了过来了，不解地问：“这是？” 顾玖直接帮他把手放了进去，五只手指的长度刚刚好。 “原来是这样的。”李照弯了弯手指，发现对活动并没有造成什么大的影响。 忽地，他反应过来了。 “这……就是你那晚……”李照明白了，那晚顾玖突然和他手心贴着手心，就是为了量他手的尺寸，与他想的亲密接触完全无关。 “那晚什么？”顾玖似笑非笑道。 “没什么，”李照也是要估计自己面子的，果断摇头，拒绝承认，“我只是想说，这就是你那晚想出来的？” -- 第91页 顾玖睨了他一眼，才说正经事。 “我想给你做几双皮革的手套，这是拿给师傅们当样板的。你刚才说，估计得去一年半载，那你看看军中是否需要这个？”她也吃不定这会不会对拉弓什么的造成影响，毕竟她也没试过。 李照稀奇地把玩了好一会儿，“我明天拿去问问。” “对了，你们之前找我要那种青草液，准备用来做什么？”顾玖很好奇。 所谓的青草液，就是她在静山寺和庄子里用来对付黑衣人的东西。 李照说到这儿，展开一个含蓄又不失得意的笑容：“用来对付蛮族。” “可是从这里运到边疆，也太费功夫了吧？”顾玖不解。 “如果能不费一兵一卒打仗，多费点功夫又如何，”李照同顾玖细细说来，“这个青草液虽然不能杀敌，但却能让盲足乱阵脚。我们发现，这种青草液对马也一样有用。” 他继续说道：“蛮族擅长放牧，他们的马可是良马，青草液可以试试用在阵前，如果不伤他们的马，作为己用，自是最好。” 李照不便说太多，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顾玖点头，表示明白。 给李照打点行李、查看手套做得如何、去纤云阁……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很快，到了李照出发前一晚。 顾玖终于拿到了师傅做出来的皮革手套。 她送给李照，“里面有好几双，你看看。” 李照打开一看，有包住整块手掌的，有露出半截指头的，有全包裹指头的。皮质纯软，戴上去也很是舒服，不会闷气。 他活动了一下手指，“戴着很舒服。” 李照看向顾玖，眼中满是温情，“谢谢。” 顾玖这大半个月的动作，他都看在眼里。 费了心思做出的手套，还有经常查看有无缺漏的包袱，以及那颗可以当传家宝的药丸，种种都承载了她对他的关心。 李照的心热乎乎的，像是冬日里的一把火。 他这么想，手不受控制地握上了顾玖的手。 一握，嗐，他还带着手套呢。 李照清了清嗓子，好好地把顾玖的手放了下去。 顾玖没笑话他，只是收回视线时，扫到不远处的行李，心里不是滋味。 起初，她是真的觉得没什么。 可是，随着时间的日益临近，她帮李照收拾东西，看着李照越来越忙，以及看到那副铠甲，看到李照训练受伤，看到那滴血的胳膊，她才有了实感。 李照这一去，她和他好久不能见面。 李照说得轻描淡写，只是说跟着去打仗，可是战场上刀剑无眼，李照此行必定有危险。 内心涌起一股不知是心疼还是不舍的情绪，让顾玖一下子低落起来。 她不说话。 顾玖的担心写在脸上。 李照当然看出来了，心里既高兴又心疼。高兴是顾玖对他的关心，心疼是，他不舍得顾玖这番为他费心神。 所以，最后只剩下心疼了。 他这次是脱了手套才握上顾玖的手。 他牢牢握住顾玖纤细的手腕，“我这是跟着承熙呢，承熙是皇子，圣上不会让他出事的，我也是。” “可……”顾玖想得真切，“要是真的到了危急关头，所有人都会上战场的，不是吗？”那个时候，还会计较什么身份吗？李承熙不会这样做，李照也不会这样做。 李照默然。 顾玖说的是实话。战场上，只有保家卫国，连尊卑有序都要放在后面。 顾玖抬头，“你……一定要小心。”她不放心道。 她说不出什么轰轰烈烈的话，只能嘱咐几句。 李照望着顾玖秀丽的眉眼，点头。 “明天早上，我会很早起，你不要起来送了。” 出征大军都是要算每□□程里数的，为了能早日到达边疆，明早会起得很早。 顾玖也没强求，与其硬是起来，还不如让李照放心。 第二天，当外头天色还是蒙蒙亮的时候，李照醒了。 烛火已经熄灭。 李照侧头，凝视顾玖。此时，帐子内是暗暗的。可奇怪的是，李照还是能将顾玖看得分明。 她脸部好看的轮廓起伏，她清浅的一呼一吸，李照看了好一会儿，轻轻掀开被子，脚都放在踩踏上了，他还是拗不过心。 他慢慢回身，慢慢地俯下身子，精准地吻在顾玖的额头上。 嘴唇贴紧顾玖额头的那一刻，他觉得呼吸都停滞了。 好像世间都安静下来。 他只看得到眼前这方小天地，眼前这个人。 他不敢用力，只是轻轻地触碰了一下，而后停住。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直起身子。 下床，走出房间。 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他怕，若是回头看了，会舍不得她。 顾玖看向微微飘动的床帐。 其实她一早就醒了。 她心里有事时，觉浅。 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把她弄醒。 李照的动作很轻很轻，但她还是醒了。 既然李照想让她好好地睡，那她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可谁知，他竟…… 顾玖忍不住从被窝里伸出手，轻轻触上李照亲过的地方。 她闭上眼睛，好像鼻息间还萦绕着李照身上的味道，还能感受到轻轻的那一碰时所有的感官体验。 -- 第92页 不行，她在想什么。 顾玖匆匆放下手，将脸埋在枕头上，手放在枕头下面，整个人弓着。顾玖认为，这个动作最舒服的。 咦，她好像摸到了什么东西。 顾玖的手在枕头下摸索起来，推测是个长方形的小盒子。 顾玖干脆坐起身，拿起自己的枕头，果然，真的有个小盒子。 她不解。 明明自己的枕头下面从不放东西的啊。 也不会是红漪她们落下的，因为她的床榻一般都是早上打扫，她中午还回来睡过午觉，她敢肯定，那时是没有的。 那么，接触这张床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李照。 会不会是李照放错了地方？ 刚想到这个可能，她自己就摇了摇头。 不会，这个木盒放的地方正正地在顾玖枕头正下方。 那……顾玖心里升起一个想法，一个她认为不可能但隐隐期待的想法。 顾玖拉起床帐，窗外已经有了光。 顾玖深呼吸了好几下，慢慢地打开盒子。 有一张纸，慢慢地现出全貌。借着并不明朗的日色，她看清了上面写着的字。 “生辰快乐。”她轻轻念了出来，嘴角微微翘起。 这熟悉的字迹，不是李照写的，还能有谁。 她以为李照不知道她的生辰，所以她根本没抱什么期待。当时知道李照在这一天出征，也只是小小地感叹一下真凑巧。 谁知，李照竟偷偷地准备了礼物，还放在枕头底下。 顾玖拿起那张纸条，细细端详，笔走龙蛇，苍劲有力，跟李照写信的字迹一个风格。 纸上除了那四个字，并无其他。 可顾玖却觉得，这四个字，胜过千言万语。 顾玖又看向木盒，里面还静静躺着一支玉簪。 顾玖拿起来，想到什么，将玉簪和纸条都一股脑放进木盒，冲出房门。 “姑娘！”红漪正在外面侯着，一看顾玖风似的跑出去，以为出了什么事，一急之下，喊的是以前的称呼。 顾玖没停，等红漪跟了上来，她问：“伯爷出门了吗？” “出了啊！” 顾玖脚步一顿。 红漪堪堪停下来，还没喘匀气，只见自家姑娘又跑了起来。 老天爷哟，她以后再不敢在纤云阁的运动课程上偷懒了。 而顾玖此时只有一个念头。 见到他，见到李照。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更新啦~求收藏~ ☆、心机四十九 风吹起了顾玖的长发。 她现在的模样，一改往日的一丝不苟、整齐干净。 可却带着这个年纪姑娘独有的青春与张扬，没有平日的故作老成，面容中饱含悸动与期待。 一路上又遇到几个仆人，包括刚送李照出门的小鹿子。 大家都以为出了什么事，不敢怠慢，都跟了上去。 顾玖急急地跑到大门处，往外张望，只能看到李照的小小背影。 并且，背影在渐渐消失。 顾玖抿唇。 她跑过来这段时间，足够他离开老远，能看到背影，已经是顾玖的速度极限了。 直至完全看不到影儿，顾玖才收回视线。 她紧紧握着手里的小木盒。 不求他建功立业，唯愿他平平安安吧。 众人都将夫人的不舍看在眼里，偷偷交换眼神：看咱们伯爷和夫人，多恩爱。 小鹿子看到顾玖手里的木盒，立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啧，到他小鹿子出手的时候了。 他笑呵呵上前道：“夫人，这里面的簪子可是伯爷亲自设计，盯着匠人完成的。” 顾玖清了清嗓子，面部表情恢复成往日模样，开口道：“你知道？” 小鹿子心想，能不知道吗，除了处理公务，全把时间花在这上面。 对了，还有信件。 他立即道：“夫人，伯爷还留了东西给你。” “是什么？” 等收到那一摞信件，顾玖立即明了。 “伯爷说了，夫人一天只能看一封，”小鹿子在一旁尽职尽责解释，“这上面都是按时间顺序排好了的。” 顾玖知道，和上次李照去军-营里送过来的信件一样。 她刚想打开，看到小鹿子和红漪等人还在，又放下信件，理了理头发，对屋里的人道：“我还想睡一会儿，你们先出去吧。” 众人偷换眼神，带着笑意走出去，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顾玖没有动作，倒是先笑了起来。 心里如同鲜花盛开灿烂，又如风吹湖面起了数不尽的涟漪，顾玖情不自禁，唇角含笑。 她打开那个盒子，第一眼就看到了最上面的信封，写有日期，正是今天。 信封里的字明显多了些，比夹在盒子里的生辰纸条多了……大概二十几个字吧。 顾玖饶有兴趣地数了一下。 信中的内容其实也没什么甜言蜜语。 估计李照也写不出那样的字来。 简单说了一下让顾玖无须担心之类的话，最后重申了一下生辰快乐。 顾玖却像是看不够似的，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最后几乎都能把这封信背下来了。 顾玖小心翼翼地把信装回信封里，站起来，打开属于她的衣柜。 -- 第93页 衣柜里有一个箱子，里面放着李照写给她的所有信。 顾玖打开小箱子，将今日的信放了进去。 她这个举动看起来有点傻，但顾玖就想这么做。 她不知道李照以后会如何，但起码 ，此时此刻，她是想把这些信留下来的。若是日后李照有了任何反悔之心，这些信，一把火烧掉就是。 顾玖甩了甩头，重新回到榻上，拿起木盒，走到梳妆镜前，坐下，盘发。 待要把玉簪插进发髻里，她才想起小鹿子说的话，详细查看这支簪子。 簪子上刻着花，顾玖数了数，有九朵，还是在一根蔓上长出来的，像是缠在这支玉簪上一般。整支簪子清雅秀丽，顾玖一眼就喜欢上了。 她轻轻笑了一下，将玉簪插在最合适的位置。 大军出征，让京城百姓很是热闹地讨论了一段时间。 顾玖没了别的事，专心搞事业，准备开展纤云阁第一次的产品推介会。 在庄子陪李照的那段时间，她也没闲着，搞了一下唇脂，也就是口红。 口红对于爱打扮的女人，吸引力不用多说。 顾玖这次主打的口红套装，噱头就是色号多，比市面上胭脂铺子里的所有唇脂加起来都要多。 为了不让夫人们眼花缭乱，顾玖打算让纤云阁里的姑娘先展示，让各位夫人直观感受一下唇脂的色号，也介绍一下不同肤色不同唇型适合的唇脂颜色。 因为刘启芳和李嘉宜成功地在纤云阁里找到婆家，这给了贵妇们另一条思路，可以在纤云阁里找媳妇，或者在纤云阁里给女儿找婆家。 首先，可以进入到纤云阁的妇人，家世一般不会太差。 而且纤云阁给她们提供了充分的接触机会，可以在相处中看清楚对方亲家的为人。 再者，在纤云阁里先交流有无成亲意愿，也不会流传到外面去，不会对自家女儿/儿子的名声造成影响。 在这样的多种好处下，这两个月想成为纤云阁会员的人数激增。幸好顾玖在一开始就设置了一定的条件。 在这里消费满一万两，并且获得三个老会员推荐，才能成为会员。要获得三个老会员的推荐，也不是容易的。这就要求有人脉。 可纵使如此，现在的会员也有二十几个了。 顾玖一开始开纤云阁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利润，而是想做一个可以让女人舒服做自己的空间。 顾玖叫如烟和她的几个小伙伴们过来，告诉她们应该在推介会现场如何说话，如何正确表现。 那次如烟自荐说认识几个懂乐器的朋友，顾玖答应了她，后来，纤云阁里多了好几个乐师。 顾玖在一旁用话语知道，她们则用小姑娘们来做实验。什么薄涂、厚涂、涂出唇峰、叠涂，顾玖一套一套地蹦出专业词汇，把小姑娘们和如烟几个唬得一愣一愣的，纷纷对顾玖顶礼膜拜，就差求顾玖收徒弟了。 唇脂推介会那天，顾玖和夏芷早早来了。 会场是个小厅。 会员们的座椅是一层层叠高的，展示的人在最下面的舞台上，就像后世的阶梯教室，可以让所有人都看到展示。 顾玖、夏芷、昌国公夫人以及长公主坐在最后一排，也是最高处。 她们今天就已经涂上了最新款的唇脂，相当于打了个活体广告。 效果非常好，大家都来问她们涂的唇脂。 顾玖指着下面的几个展示柜台，神秘兮兮道：“等下夫人们就知道了。” 还未开始，丝竹声隐隐传来，大家都在谈笑。 夏芷注意到顾玖这几天都戴着一支玉簪，笑道：“阿玖的玉簪很是好看，是在哪儿买的？” 说到这支玉簪，顾玖未语先笑，但说出来，好像是炫耀似的。 她有点不好意思，凑到夏芷耳边，小声道：“别人送的。” 这个别人，就很有神韵。 夏芷的情商在这几个月突飞猛进，纤云阁里的夫人一人教她一点，都学了不少。 此刻，她捂嘴揶揄道：“哦，是别人啊！” 顾玖用手帕轻轻拍了一下夏芷，“我就不信你的夫君没送过你东西。” “可我的夫君不是别人啊。”夏芷眼里满是调笑。 正巧台下如烟几人要开始展示唇脂，顾玖岔开话题，“好好听吧。” “给各位夫人请安……” “这支笔刷叫唇刷，用这个涂更容易控制，当然，各位夫人也可以在洗干净手后，直接用指腹来涂……” “这种正红色的唇脂叫当时红，薄涂偏粉色，厚涂就是正宗的大红色，很适合喜庆时……” “若是上下-唇厚度一样，则可以试试，下唇厚涂填满，上唇涂一半，而后用指腹晕开……” 领先几百上千年的化妆技术不是盖的，成功忽悠，不，是征服了在场的所有女性。 等如烟她们讲解了好几种小技巧后，除了顾玖几个主人外，所有贵妇人们几乎是迫不及待围在柜台周围，讨论自己适合如何涂唇脂。 顾玖说几乎，是因为有一位夫人直直地找到她，说有事和她谈。 来者是工部侍郎的夫人，黄夫人，年纪约四十岁，脸上的粉扑得有点厚，顾玖真想帮她卸下一层粉来。 不止如此，她还带着一个纤云阁的丫鬟，名唤茗绿。 -- 第94页 顾玖秀眉微蹙，有点不解，不过还是答应了黄夫人的请求。 “黄夫人可是有什么事？”顾玖问的是黄夫人，看向的却是茗绿。 按理来说，纤云阁的丫鬟都受过培训，不会被客户投诉才是啊，她对纤云阁的人还是很有信心的。 茗绿一直低着头。 “夫人，我是有事想请您帮忙。”黄夫人说话，顾玖这才把头转回去。 “什么事？”顾玖摆出聆听的模样。 黄夫人看了茗绿一眼，“不知夫人可否割爱，让茗绿跟我回府去？” 顾玖的笑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夫人能否说说为何？” “茗绿这丫头按摩的手艺不错，我想让她跟我回去，日日替我按摩。”黄夫人看向茗绿，眼里满是满意。 “夫人可以日日来纤云阁呀，”顾玖耐心劝道，“这里所有的会员，都是有需要时才来按摩的。” 黄夫人心一横，把真实想法说了出来：“夫人，其实是我想带茗绿回去，给我家老爷按摩按摩。” 顾玖的笑停滞在脸上半秒，而后像是无事发生一般，笑得和方才无异，“夫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纤云阁做的是夫人生意。” 黄夫人的笑容一僵。她年岁大了，丈夫不喜到她房里来，正好这个茗绿身段不错，还有一副按摩手艺，身份上不了台面，易拿捏，她这才起了心思。 在黄夫人看来，看到合适的女子，带回家给丈夫是很正常的事。 黄夫人：“纤云阁既然开门做生意，茗绿只不过是个丫鬟，我要了又有何妨。” 顾玖的眼神划过意思不悦，但脸上还是维持着笑容，看向茗绿，“茗绿，你想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二更哦~求收藏~ ☆、心机五十 茗绿的小脸早已白成一片，跪下道：“夫人，奴婢不愿，奴婢只想待在纤云阁里，是黄夫人拖着奴婢来的。”她说到最后，话里已带上哭音。 顾玖的心里这才好受一些。 她给纤云阁里的丫鬟讲了那么多女子自立自强的故事，若是这丫鬟愿意去给别人当妾，那她可真的心会凉。 顾玖收了脸上的笑，面无表情地看向黄夫人：“黄夫人，听到了吧，茗绿不愿意。” 黄夫人咬唇，“夫人才是做主的人，她说了有何用。” 顾玖嗤笑一声，既然对方不要脸，她也不必留面子了。 “我是做主的人，那您听好了，我也不愿。” “夫人当纤云阁是什么地方，和烟花柳巷一般，□□出人，给男人寻欢作乐吗？”顾玖说得太过直白，黄夫人咽了一下口水。 顾玖直视黄夫人，语气里满是坚定：“纤云阁开创之初，是想给夫人们留一个舒服自在的小天地，这个初衷，以后也不会变。你如何想，我管不着，但想把歪风邪气带进这里，我不允许。” 歪风邪气，说的就是随时随地上赶着给男人找小妾。 黄夫人听出了顾玖语气里的轻蔑，她翕了翕唇，没能说出话来。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声音。 “说得对，我也不允许！” 长公主施施然进来，没有半分偷听谈话的自觉。 她朝黄夫人哼了一声，“这里不欢迎你，以后你也不用来了。” 黄夫人行礼的动作顿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半晌说不出话来。 最后，灰溜溜地出去了。 长公主宽袖一挥，坐在顾玖旁边的位子上，目光如利剑一般，直直看向茗绿：“茗绿，跟本宫说实话，你是真的不想去，还是迫于压力不能去？” 屋子内安静得针落可闻。 顾玖的手指轻轻摸着椅子扶手的纹路，耳朵竖起来。 “回公主，茗绿是真的不想去，”茗绿吸了吸鼻子，“夫人与我们说过，女子立于世，何必事事依附男人？我们有手有脚，凭借自己的勤劳，也可以填饱肚子，若是能学得技艺，看准时机，未必不能干出一番事业。” 茗绿一脸感激地看向长公主和顾玖，“公主，夫人，你们从人牙子手中救下我们，我们不必被人糟蹋身子，这对我们来说已是大恩，我们从未奢望过其他，只求好好报答各位夫人。” 长公主点头，看向顾玖。 顾玖道：“若是以后碰到和黄夫人同样的事，你直接来告诉我。待会儿我会叫嬷嬷告诉大伙儿。” “是，茗绿知道了。” 等到茗绿出去，长公主道：“等下我会出去和后进来的那些夫人说，如果谁敢有心思……” 长公主的话没说完，不过表情已说明一切。 顾玖摇头叹道：“日后允许新会员进来，可得再看得仔细些。” 长公主深以为然。“那些丫鬟有几个也大了，到了嫁人的年岁，你有没有什么章程？” 顾玖对这事早有了打算，“公主看，我们纤云阁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若是想大家都舒坦，人数必不能太多，可外面还有许多出得起银钱的夫人想进来。” “你想开分店？”长公主猜道。 顾玖：“我想让那些大的姑娘们直接开店。” 这话是什么意思？ 长公主不解地看向顾玖。 “您看，纤云阁的按摩手艺很好吧？”顾玖循循善诱。 长公主不假思索地点头，“每次累了，来这里按一按，浑身都舒坦起来。” -- 第95页 “按我的设想，她们可以到外面自主经营按摩店，抑或是到别的大城池去，开纯露铺子或者脂粉铺子。当然，打着纤云阁的旗号，纤云阁必定要占利。” 顾玖将老早就拟订好的计划娓娓道来。 “那些姑娘们虽是买来的，可在没发洪水之前，她们也是良民家的女儿，不用为奴为婢。十年后，只要没有大错，我会归还她们的卖身契，也算是全了我们之间的一点缘分。公主以为如何？” 长公主自然是答应的。 因为顾玖这一番说明，她对今天要来问顾玖的事更有信心，也更期待了。 顾玖这才知道，原来长公主进来是有原因的。 大凌朝出征，长公主想做些善事为大军祈福。因着顾玖的十文喜礼在京城出了名，所以她特地来问问顾玖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顾玖一听，明白过来。 其实有纤云阁这个想法时，她就想用夫人们的力量一起做点慈善事业。眼下长公主提出这个疑问，不正是个好时机吗？ 于是，她便将自己的慈善计划和盘托出。 夫人们要钱有钱，要闲有闲，有如长公主这般毫无私心的，也有注重名声的，既然如此，何不集结在一起。 长公主：“那依阿玖看，我们需要找个院子，专门来收养女孩妇人吗？” 顾玖对此另有看法：“公主，若是我们自己负责接济女孩妇人，必定需要时间来让大家了解，而后还需要大家花时间接受信服，这样太费时间了。” “阿玖有什么主意？”长公主道。 顾玖指了指城外的方向：“据我所知，城外有不少庵堂，其中以静慈庵的名声最好。不若我们定期送食物送衣物到那里，委托师太们接济需要帮助的人。” 长公主击掌：“好主意！庵堂本就是为女子开设的，不少寡妇过不下日子，时常去庵堂帮忙，以换取食物。” 破城之战后，太后用自己私库里的东西，赏赐那些马革裹尸的兵士家属，只不过太后年事已高，不好亲自出面跑一趟，就让长公主代劳。 长公主接触多了，自是知晓寡妇们的难处。 “我们可以组织会员，每月一次，大家一起前往庵堂，以大家的名义，送上一个月的吃食衣物银钱。同样的，庵堂那边也每月送一次账本过来。” 长公主满意点头，“甚好。” “至于捐出去的这份钱，直接从纤云阁的利钱里出如何？”这次谈话事出突然，顾玖还没来得及问其他两位股东的意见，只能先询问长公主。 长公主自然不会反对，“我待会去问问昌国公夫人和阿芷，不过想来她们也不会不愿意。” 至于其他会员，估计更是双手双脚赞同。 她们来纤云阁，是为了享受，现在不用额外花费银钱，还能额外挣得名声，就冲着这一点，估计以后会有更多的夫人对纤云阁趋之若鹜。 捐钱捐物给庵堂这件事情很快确定下来。 成为会员的夫人们对纤云阁的事情更上心了。 “听说了吗？工部侍郎黄夫人开了一家铺子，叫滴娇阁，拉了不少夫人过去。” “我也听说了，她还请了不少夫人过去她家赴宴，听说加入的形式跟咱们纤云阁一样。” 顾玖一进门，就被夫人们拉去花厅，听说了这件事。 顾玖笑着道：“夫人们无须担心，黄夫人这家铺子成不了气候。” 有一位身穿紫衣的夫人开口：“我也这么认为，我打听到的是，许多人想来纤云阁，可是咱们这里卡得太严，一月才能进那么一两个，许多想来的来不了，这不，心里有怨气，这才加入了黄夫人那边的铺子。” 顾玖赞同点头。她记得这位夫人，事实上，她记得所有成为会员的夫人姓名来历。 说话的这位是应国公府世子继夫人，年岁二十五六左右，平时说话风格极其沉稳。 顾玖道：“那里除了黄夫人，都没有进过纤云阁，只怕到时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和长公主关系最好的昌国公夫人道：“我们还有公主撑腰呢，无须担心。” 大家笑了起来，各自散开。 眨眼间，到了腊月。 京城已下过一场初雪。 顾玖在暖阁里看着今日的书信。 经顾玖“逼供”，小鹿子说李照写了半年的书信留在书房，小鹿子每月搬一箱给顾玖。 由此来看，李照真是做了长远的打算。 顾玖本以为今年都收不到李照热乎乎的来信。 没想到，腊月初十，边疆信件入京。 军中驿差在城门口大喊“三百里加急”，全城人都知道了。 百姓中有不少亲人都跟着去了边疆打仗，自然挂心。大伙儿纷纷好奇信件回事什么。 下午，宫人贴出皇榜：边疆大捷！ 进入到过年热闹期的京城立即沸腾起来。 顾玖在贴出皇榜之前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只因在驿差进城后不久，就有卖糖葫芦的上门，给定安伯府送了一封信。 顾玖看到信封上的字迹，心里一阵明了。 打开一看，果真是李照的来信。 来信依旧很简短，只有短短八个字：一切安好，甚是想念。 顾玖眉开眼笑，几月不见，李照竟学会写甜言蜜语了。 -- 第96页 她看了好几个月的预留信件，可没有出现过想念这类的缱绻字眼。 不过嘛，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的形容还真是贴切。 顾玖嘴角忍不住漾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晚上，顾玖在床上，翻来覆去，竟失眠了。 一开始，李照离开的那几天，她还真不习惯。 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床位，没了平时的睡前谈话，她时常会想，不知李照此时此刻再干什么。 现在，她又浮起了这个念头。 这一仗大捷，那离他回来的日子，是不是又近了一点。 御赐同时，边疆某块空地上。 李照不顾地冷，坐在地上，仰头望着明黄色的月亮。 他举起手里的水壶，里面装的是暖身的烈酒，小小抿一口。 月色很美，可再美，没了一起欣赏的人，也无趣。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小天使，打滚求收藏~ ☆、心机五十一 第二天起来，顾玖去了纤云阁，吩咐小丫鬟把做好的绢花帘子拿到外面挂着。 她则用一些绢花，在木板前干起手工活来。不多会儿，两块木板就粘好了，一块木板粘的是“大捷”，一块木板粘的是“必胜”，拿出去一挂，看着就很喜气。 顾玖原本打算过几天再把绢花这个东西拿出去展示，可现在也是一个好时机。 绢花是她给庵堂里的女人新想的生意路子。 这东西做起来不难，就是费心思，要有耐心，最适合女人做，她便教了纤云阁里的小丫鬟，等小小丫鬟学会了，再教给庵堂里愿意学的女子。 她低价赊些绢帛给她们，等她们做好后，过年时卖绢花，总会有些进益，之后再还上钱就行。若再多花些心思，像她这样做成花帘，卖给大户人家，多赚好几倍也不是不可能。 “夫人！夫人！”小丫鬟喜气洋洋进来，“我刚把牌子立在外面，就有不少人围了上来，都说咱们心思巧，那木板好看！” 芳嬷嬷正想和顾玖说一说纤云阁这一年来的总结，她笑着撵小丫鬟，“看把你得意成这样，若是喜欢，还不快去找你师傅讨几块绢帛，自己做来戴！” “奴婢知道啦，待会也给嬷嬷送几朵。”小丫鬟活泼得很，笑着跑开了。 过了几天，京城里随处可见用绢花做成的东西，有的是花帘，有的是花团，有的是花板。花板最先是纤云阁摆在外面的，大家见着这样喜庆又新奇，纷纷效仿起来。 腊月里，红的绢花尤其受欢迎。纤云阁也不能免俗，还没到新年，就装扮起来了。 顾玖正在做美甲。现在的美甲很简单，就是用凤仙花汁涂在指甲上晾干。 之前，大家都不知道凤仙花汁的用处。顾玖也是在庄子里认出来这种植物的。 夫人们在腊月里不仅忙，且累。所以更需按摩放松一番。 凤仙花汁染指甲被顾玖当成了会员福利，所有会员的丫鬟都可以去学，回去给自己主子染染染。 因着边疆大捷，今天宫里会在除夕夜大摆筵席，臣子命妇都收到了请帖。 这种场合，争奇斗艳是必不可少的了，就跟后世年底的各大红毯一样，大家穿得美美的出去，多有面子啊。 纤云阁的夫人们友好地讨论起衣服颜色和款式来，能不撞衫还是不要撞衫的好。 “我觉得过年嘛，还是穿红色的好，喜庆。”某夫人道。 另一位夫人：“可大家都穿红色，反而显不出来，穿黄色就不一样了，到时一片红，就我穿黄色，多抢眼。” 顾玖笑了：那不是番茄炒蛋吗？某央视最爱的配色。果然无论哪个时代，喜庆的审美高度统一。 很快到了除夕那一天。 顾玖最终选择了素底红花的百褶裙，她这算喜庆中的小清新了，配上狐皮披风，素雅又不失鲜妍，还是很好看的 。 宴席中，纤云阁的夫人们很是出了一把风头。 首先，唇脂涂得那叫一个好看，形象就很过关。 纤云阁虽然也对外销售唇脂套装，可是没有经过系统讲解，涂出来的唇脂未能发挥出最好效果。 纤云阁的夫人就不一样了，刚推出唇脂的那段时间，她们几乎泡在纤云阁，整天研究谁最适合哪种颜色的，谁最适合薄涂还是厚涂，涂的什么形状。 当然，大家的感情也因此增进不少。 二来，手一伸出来，咦，怎么红红的，配上宝石戒指，看着就贵气。 其他夫人就差围着上去问了。 第三，太后和皇后都夸了纤云阁的夫人，原因是给庵堂捐钱捐物。 这事在正式办之前，经由长公主的口，告知了太后和皇后，得到了两位的允许，才开始往庵堂送东西。 边疆大捷，更是锦上添花。夫人们扬起头，笑得可高兴了。 黄夫人酸酸地看着，忍不住念叨了一句：“有什么了不起的。” 正巧她旁边坐着的户部侍郎夫人是纤云阁的成员，听到这话，状似无意地和旁人闲聊，“我听闻最近京城有家叫滴什么阁的铺子倒闭了？” 声量不大不小，正好让黄夫人听到。 黄夫人一噎，心里拔凉拔凉的，比如今外面飘着的雪还凉。 顾玖不知道这事。 她这会儿正和夏芷聊天呢。 她们俩的夫君都不在，正好坐到一起去。 -- 第97页 “敬安伯也没有送东西回来？”顾玖凑到夏芷耳边，小声问道。 边关也要过年，作为当今圣上的皇子，李承熙还是得送封家信回来吧，兵士们也想念家人，大过节的，报个平安也行啊。 既然送了信，顺便再送点东西好了。 顾玖不知他们是不是这样想的，反正她既收到了信，也收到了一个小礼物。 礼物并不贵重，只是一块……石头。 她和李照曾在庄子一起捡过石头，也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他送来了这个礼物。 与那种雪白或者姜黄色的鹅卵石不同，李照这次捎来的石头，土黄中带着火红色，形状不规则，甚至还有尖锐的角。 夏芷点头回答顾玖，“是一棵草。” 顾玖：“……”好吧，这对好基友的品位都很有特色。 夏芷好奇问顾玖：“定安伯给你送了什么？” “一块石头，好像路边随手捡来似的。”顾玖嘴上嫌弃，心里却甜甜的。 作为好朋友的夏芷当然也看出了，她指着顾玖翘起的嘴角，笑话道：“那你还笑得这么开心。” 正说着话呢，圣上身边最得力的宦官刘公公端来了几道菜。 “敬安伯夫人，定安伯夫人，这是圣上特地赐下的，两位夫人请慢用。” 刘公公的态度说明一切，不少大臣看在眼里，圣上现下最看重的就是四皇子李承熙，连带着李承熙身边的李照也跟着一起受到青睐。 不多时，太后和皇后开始给各级命妇赏赐东西。 夏芷和顾玖的赏赐是最重的。 如果说，参加纤云阁的夫人们今晚出了一把风头，那么夏芷和顾玖就是风头中的佼佼者。 宴会四处投来各种羡慕嫉妒目光，顾玖当作没看到，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夏芷的脸都红了，她有些不安地咬唇，问道：“阿玖，我们是不是太招眼了？会不会对伯爷造成什么影响？” 顾玖淡然道：“无须过分担心，这是我们夫君在前线拼死拼活挣来的，有本事让他们也去战场上拿命来换这些。” 夏芷一听，立马想起自家夫君，瞬间心疼起来。 她戳了戳碟子里的菜，“是啊，都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吃上一顿好的年夜饭。” 坐在隔壁桌的大皇子正妃突然开口道：“弟妹好福气，圣上很看重四弟呢。” 夏芷还想和顾玖诉说一下对李承熙的思念之情，大皇妃一打岔，她笑着转头，应酬起来：“大哥也很得圣上看重，承熙不比大哥，能在朝堂上替圣上分忧。” 大皇妃的笑容淡了几分，“还是四弟能干，御敌在前。”她心想，也不知这个夏芷是不是在影射她家夫君躲在后方。 夏芷想了想，道：“还是大哥能干，辅助圣上。” 顾玖在一旁听了一通两人干巴巴的商业互吹，连忙出来转移话题，她怕夏芷再说下去会词穷。 “两位皇子都能干，”顾玖先是肯定了一句，而后装作不经意看到大皇妃的装扮，眼中一亮，“大皇妃今天的唇脂很是好看，不知用的是哪个色号？” 生硬是生硬了点，但这个话题好用啊。 果然，没有女人不喜欢听到称赞。 大皇妃听到顾玖这么问，含蓄一笑，回答起问题来，顾玖再问几句，她又回答起来。转眼，话题就到了女人打扮上，把拈酸眼红抛到脑后。 夏芷松了口气，在桌子底下轻轻捏了捏顾玖的手。 顾玖给了夏芷一个眼神，继续和大皇妃说话。 这场除夕宴会结束得很晚。 顾玖回到府里，换衣洗漱，一整套流程下来，坐到榻上时，已月上中天。 房里到处贴满红纸绢花，很是喜庆，可顾玖独自坐在房里，却觉得空了一块。 想起去年，宫宴当天，她和李照还在怄气，只因为她在徐府哭了的事。 那时太后和皇后关注的眼神极其明显，顾玖自然发现了，想来李照也知道。顾玖在人前晾着李照，可他并没有因为别人的目光，并没有因为别人眼中的男人面子，而不理她。 去年的宫宴，两个人去，两个人回去，即使两人并没怎么说话，也是有伴的。今年的宫宴，她一个人去，一个人回来，形单影只的。 而除夕当天，两人和好了。 他们一起赏灯，一起看雪。 刚才她回来的时候，并没有下雪，不知现在有没有下。 顾玖随心所动，打开窗户一看。 真的有雪花！ 零零散散的小雪花如同散漫的小孩子，这儿一朵，那儿一朵，到了地上，就不见了。 顾玖仰头，想接下一朵，可等了半天，雪花还是没飘到她的手中。 可能上天也知道，今年没有李照给她擦融掉的雪水吧。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心机五十三 冬去春来，夏过秋至，顾玖迎来了十八岁生辰，李照还没回来，倒是提前捎来了礼物， 不过也侧面说明，李照在她生辰前都不可能回来。 在府里和嬷嬷还有红漪红缨一起，过了一个温馨的生辰。 第二天，是圣上和皇后要到城外祭祀的日子。 从去年到今年，边疆打了三次大规模的仗，大凌朝的军队虽有伤亡，但每次都能取得最终的胜利，因此帝后亲自给边疆大军凯旋归来祈福。 -- 第98页 祈福这种场合，倒不用大臣命妇们到场，主要是皇家的事。 顾玖例行前往纤云阁。 坐在马车里，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听到了好几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心里感到奇怪，掀开帘子一看，就刚刚，还有一队兵士快速走过，她只看到最后一个人的衣角。 顾玖直觉今天的京城氛围有些不对。 马车没行驶多久，又有一队兵士从马车边迎面而过。这回，顾玖看到了兵士们的面容。 恰巧，她还对领队的样貌有印象。每次从庄子回京城审查时都会有兵士检查一番，而十次里有八次，都是刚才那个领队给府里的马车做检查。 城防司的人，怎么出现在城里？ 城防司，顾名思义，是城防的，负责京城城墙外围安全。京城内的治安，自由京兆府尹负责。 所以，城防司出现在京城里，就显得很奇怪。 顾玖带着疑惑到了纤云阁。 今天来的夫人不多，顾玖和夫人们消磨了半天时光，脑子里还是没想明白。 “阿玖，你今日怎么心不在焉的？”长公主呷了一口茶，放下杯子，问道。 “莫不是在想人？”夏芷在一旁调侃道。 顾玖没好气地笑着指了指夏芷，“你这张嘴，可真是越来越能说了。” “那可不。”夏芷还挺骄傲的，挺直腰杆。 顾玖笑着摇摇头。 一想，自己在这琢磨半天，何不问问长公主，长公主对京城里的事定比自己熟悉。 顾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她遇事习惯自己扛着，自己思考，到现在才想到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怎么了？”长公主看到顾玖这般动作，问道。 顾玖便把今天在路上看到的事说了出来。 “我这心里，始终觉得不对劲，长公主您经历的事儿多，不知我是不是想太多了？”顾玖的手指轻轻敲着扶手。 长公主沉吟半晌，“不，有可能你不是想太多了。” “我出去看看。”她站了起来。 顾玖想到纤云阁里还有夫人们，赶紧道：“那我先让其他夫人们早点回去。” 顾玖可没忘记二皇子那件事，那时她和夏芷就被困在了纤云阁，若是真的有什么事，各位夫人们还是回到自己的府邸最为安全。 才疏散完夫人们，长公主面无表情大步走了进来。 顾玖和夏芷迎上去。 关好院门，长公主才道：“我也觉着有点不妥，城中多了很多兵士巡逻，衣服乍一看像京兆府差役，可仔细看就会发现差役们穿着的衣服太新了。” 顾玖明白过来，差役们的衣服一般都是新年发一套，现在才九月，不年不节，怎么会有新衣服发下来。 “我进宫看看。”长公主拍板，命人备马车，她看向顾玖和夏芷两人，“你们也赶紧回府去。” 三人正往外走，长公主身边的侍从皱着眉头走进去道：“公主，纤云阁外面围了一群兵士，不让任何人进出。” 长公主面容一肃，“谁那么大胆子，感阻拦本宫？” 侍从摇了摇头，“问了，没人回答。”顿了一下，又接着补充道，“我们带来的人手不足以硬冲出去。” 显然，这是长公主身边的老人，知道长公主的性子，不用长公主问，就先把长公主的打算说了出来。 长公主还是不甘，她站起来，“本宫亲自去瞧瞧。” 顾玖劝道：“公主不可意气用事，现下状况还不明了，不要先伤了自己。” 长公主点头，“你们先待在这里，等我消息。”说罢出去了。 顾玖和夏芷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担忧。 好像，这次比上次的情况还要糟糕。 顾玖招来各管事，命管事带人巡视一下院子，安抚人心。上次困在纤云阁的经验大家都懂，所以不用再另行安排。 不一会儿，有个管事扛着一架子糖葫芦，慌里慌张跑进来，“夫人，在西院的角落里发现了一整扎糖葫芦，奴婢发现时，糖葫芦连着稻草靶子都倒在地上。” 顾玖凝视着糖葫芦，“今早有没有这糖葫芦？” 那管事斩钉截铁道：“奴婢每天早上都会巡视一遍院子，可以肯定，今天早上没有。” 那就有可能是今早到现在这段时间出现的。 顾玖想到一个可能性，但还需查证一下，“你去问问，今天有没有谁买了糖葫芦？” “是。”管事领命出去。 夏芷在一旁听着，也听出了点端倪，把屋子里的人打发出去外面守着，才小声问道：“这糖葫芦有蹊跷？” 顾玖不敢肯定，“先看看。” 过了一会儿，管事回来复命：“回夫人，没有人买糖葫芦。” 事实上，管事想说，就算想买，那也是买一串，不可能买一扎。 会这样买的，只有夫人。 顾玖点头，“先下去吧，记得叫大家守好院子。” 她这回肯定了，只有李照，才会这样买，送来给她。 糖葫芦放在大圆桌上，有些糖葫芦还沾上了灰尘。 不能吃的糖葫芦，还有什么用处？ 想到卖糖葫芦的人经常替李照送消息，那么，这些糖葫芦是不是李照传递给她的消息呢？ 顾玖走到圆桌前，拿下一串糖葫芦。 -- 第99页 她也顾不得会脏手，把四个糖葫芦撸到桌面，先是看了看串糖葫芦的木签是否空心。 反复看了好几下，确定是实心的。 这才把目光投向那几个圆滚滚、红润润的山楂。 顾玖随手拿起一个杯子，一个个砸碎，方才一尘不染的桌子立即分布了好一堆山楂渣渣。 一串砸完，没有纸条，只是一串普通的糖葫芦。 顾玖也不气馁。 现在暂时没有其他途径得知消息，也没有想到其他办法，死马当活马医，砸吧。 夏芷见状，也不多问，跟着砸起来。 顾玖砸到第三串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个白色的小纸团。 顾玖的动作先是一顿。 她这样子，引起了夏芷的注意。 随即，夏芷也看到了那个小小的纸团子，就静静躺在一堆红色果肉中。 顾玖深呼吸，这才拿起那个纸团子，小心翼翼展开，生怕会一不小心弄烂。 幸好，里面的字还算清晰。 皇。 是一个皇字。 顾玖秀眉微蹙，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和皇家有关？ 夏芷这时也走到了顾玖身边，看到这个字，一副迷茫的样子。 顾玖将那张纸摊开，放在桌面一处干净的地方。 “我们继续。”顾玖对夏芷道。 既然有第一张，那说不定有第二张，第三张。 夏芷咬唇点头。 顾玖接下来的动作更加小心了些，生怕弄拦那脆弱的纸团。 而后，顾玖发现了一张写着“子”的纸团，没过多久，夏芷也有了发现，她找到了一张写着“反”的纸条。 当看到那张“反”字时，夏芷的脸都白了。 顾玖接过看到，也是一脸凝重。 这个反字，在皇家代表的意思，不言而喻。 会是……谋反吗？ 将三张纸条拼接起来，顾玖拼接的顺序是，皇子反。 除此之外，她脑中没有任何的其他思绪，想不到其他任何顺序，可以把这三个字链接起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会是哪个皇子反？ 剩下还有不到五串糖葫芦。 顾玖这下，心跳也逐渐变快起来。 她一个后世的人，看多了夺嫡小说电视剧，总带着一种想法，那就是夺嫡不易，碰上谋反，那可真是血-流-成-河。 而今，她有可能真实经历这一切，一不小心，她会不会成炮灰。 不对不对，她摇头。 男主李承熙女主夏芷还在这儿。 可是人家男女主有主角光环，她顾玖没有光环啊。 顾玖一颗心七上八下，拿起一串糖葫芦，砸了下去。 看到一张纸团，她的心提了起来，喊夏芷过来一起看。 这张纸条，写的是“大”字。 那么，放到其他几张纸条里，就是“大皇子反”。 夏芷不自觉握住顾玖的手臂，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说不出话。 “我们看看，剩下的糖葫芦还有没有纸条。”顾玖冷静下来，道。 夏芷跟着她的话做。 最后一个糖葫芦砸完，没有。 那么，“大皇子反”，毫无疑问，就是糖葫芦传递的信息。 顾玖走到屋外，跟红漪道：“你亲自去请长公主过来，说有要事相商。” 红漪一看自家姑娘的脸色，就知道事情大发了，忙点头应承。 不多会儿。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长公主大步迈了进来，“气死我了，那帮人就是木头桩子，我怎么说都不管用，简直反……” 她的话还没说完，看到顾玖和夏芷两人不对的脸色，顿住话头，“怎么了？” 顾玖苦笑着，指了指桌面上拼起来的纸团。 “还真是……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心机五十三 长公主愣在当场。 不过，到底是经历的事多，她很快反应过来，走到圆桌前，低着头，不发一语，看向那几张字条。 “消息，可信吗？” 顾玖当然不敢打包票，“不敢保证。” “我记得，照儿以前经常给你买糖葫芦吃。”长公主看了一眼满桌子的糖葫芦渣渣，忽然哦到。 “是，”顾玖没否认，长公主一听就明白了。 她也是个有决断的，方才在门口的情形也说明了，现下的形势对她们似乎并不友好。 那么，非友即敌。 联系起刚才的纸条，大皇子……大皇子……她脑中突然明白过来，“城防司的领头人是大皇子外家的。” 现在在位子上坐着的可是她的亲大哥，亲侄子却想篡位，兄妹的感情可比姑侄的感情深厚多了。长公主猛地站起来，勃然大怒。 顾玖敲着扶手的动作一顿，乱糟糟的心却渐渐冷静下来。 她觉得，目前的情况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 顾玖起来，把盛怒中的长公主拉到榻上。 夏芷忙递过来一杯茶。 “长公主，越是急，咱们就越不能乱，”顾玖给长公主顺背，“您看，我们这里还需要您做主心骨呢。” 长公主在顾玖的安抚下，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刚才她是一时间接受不了，才收不住自己的脾气，她生在皇家，自是知道皇家的争权夺利和腌臢事。 -- 第100页 长公主一口闷了那杯茶，重重地舒出口气，“阿玖你说得对，我都知道。”最后几个字，语气带着几分看破的沉重。 顾玖一手握着长公主，一手握住夏芷，“咱们来说说接下来怎么办才好。” 长公主将对立几方看得清楚，其中的利益纠葛更是明了。 “最近朝中拥护承熙当太子的说法越来越多，”长公主想起自家丈夫跟自己说的话，看向夏芷，“大皇子估计是知道大军将要回京，狗急跳墙，才和岳家做了糊涂决定。” “他们不会成功的。”长公主肯定道。 顾玖顺着长公主的思路，说下去：“既然四皇子不在京城，那么他只能对付……” 顾玖也看向夏芷：“只能朝四皇子的家眷下手。” 三人同时沉默。 “不光是我，阿玖也很危险吧。”夏芷开口道。 顾玖点头。 李照一直都是跟在李承熙身边做事的，关系还很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一派的。 “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出去？”长公主开口问道，“坐以待毙行不通，万一外面的人冲进去，我们连个退路都没有。” 她虽然不掺和侄子们夺嫡的事儿，可她也不允许有人觊觎她亲哥的皇位，即使是亲侄子，也不行。 要想登上皇位，那必须是她哥亲自下旨册立太子才行。 顾玖犹豫一下，眼神坚定道：“有。” 长公主和夏芷不约而同看向她，目光里满是惊奇。 “真的有？”长公主没说，她刚才真的只是不抱希望地问问。她原本的计划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用一群人吸引注意力，掩护顾玖和夏芷出去。 顾玖提醒夏芷：“你还记得纤云阁第二次装修时，我跟你说的秘密武器吗？” 夏芷想了想，眼中一亮。 长公主则是满头雾水，纤云阁的事，她没全程盯着，真的不知晓。 顾玖对两人招了招手，三人凑在一起，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说了好一会儿，而后才都坐直身子。 长公主满意点头，“就这么办吧，你们抓紧时间，我留在这里。” 夏芷惊讶，“长公主您……” 长公主摆摆手，“他们不敢动我，你们才是最危险的。”刚才她都跟他们单方面斗殴了，所有人都不敢还手，只能围住她不让她出去。 顾玖一想，也对，长公主的身份摆在这里，如果大皇子那边还有一点脑子的话，就不会乱动长公主。 顾玖也不多矫情，她们留在这里，才是对长公主最大的不利。 顾玖叫红缨和红漪过来，吩咐了一番。 她带着夏芷走往梳妆室，里面化妆的东西一应俱全，在今天用得上。 不一会儿，就有两个三十多岁的仆妇低着头从里面出来，她们皮肤蜡黄，穿着简朴，看上去很不起眼。 这两人正是装扮过后的顾玖和夏芷。 两人一路来到挨着纤云阁右边铺子的房间。 这个房间是当作仆人们的洗浴室来弄的。墙边放着好几个大衣柜，比一米八的壮汉还要高。 顾玖来到中间那个衣柜，打开，里面只零星放着几件衣服。 顾玖对这些视而不见，直接往柜子和墙壁相接的那一面摸去，她捣鼓了那么几下，再一推，柜子内侧出现了一个小门，顾玖拿出钥匙，打开，瞬间，另一副光景出现在眼前。 顾玖推了推夏芷，“你先过去。” 夏芷听话地从小门里，躬身走了过去。 顾玖按照原来的痕迹，做好收尾工作，才跟着走过去。 夏芷不安地看了一下四周，“这里没人。” “嗯，我当时和你这边的掌柜说好了，这个院子留给我们用，对外说就是存放东西的。” 夏芷暗暗松了口气。 顾玖带她走到厨房，“先吃点东西，才有力气应对接下来的事。” 两人吃完东西，打开院子的门缝，偷偷观察外面。 外面的街道空无一人，全城戒严的时候，你走到大街上，那才是招人眼，不抓你都不行。 “咱们不能贸然出去，反正已经离开了纤云阁，一时间不会有人找到这里来，先看看情况如何？”顾玖和夏芷商量道。 夏芷自然没有意见。她听李承熙说过，大军出去，都是有专门的探子探听消息。她和顾玖都没有受过这方面的训练，还是乖乖带着，以不变应万变。 太阳一点点落下，夜幕降临。 顾玖和夏芷轮流闭目养神，另一个人则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忽地，听到隔壁好大的喧嚣声。 正靠在厨房墙壁上的顾玖立马睁开眼睛。 夏芷紧张，一听到动静就想进来喊顾玖，一进门，两人对上视线。 顾玖站起来，握住夏芷冰冷的手，“不用急，我们出去看看公主有没有发警示讯号。” 这是她们约定好的，如果隔壁真的出事了，长公主会命人把花球扔出去。花球是顾玖无聊时做的，一抛，就像天女散花一样，纷纷扬扬飘下来。 幸好，旁边的纤云阁只是喧闹了一阵，回来渐渐平息了。 顾玖贴着墙都没听到声响。 两人送了口气，坐了回去。 月上中天，顾玖在外面时刻警醒隔壁的动静，月光给大地洒下一层昏黄的光，把顾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 第101页 忽然，隔壁爆发出一声巨响，兵器相接的声音隐隐传来。 顾玖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刚转身，夏芷已经从厨房里匆匆跑了出来。 两人不敢错眼，祈祷这次会像上次那样，平安过去。 可惜，这次上天没有听到她们的祈祷。 在花球在纤云阁院子上空炸开的同时，顾玖所待的这间铺子门前也传来踹门的声音。 “仔细着点搜！” “你们去那边，你们去后面那个院子……” 这时铺子里所有的人都吓得跑了出来，顾玖忙拉着夏芷，混进慌乱的仆从当中。 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躲在某个柜子里，或者某个密闭的空间。 因为那些差役就喜欢不长眼地戳几下，而且在密闭的空间里，反而没了逃生的退路。 现在在人群中，四周开阔，人多容易混水摸鱼，不是还有灯下黑的说法吗？ 如果差役捉的是李承熙和李照的妻子，那么她们干脆大大咧咧地站着。 她就赌，这些差役们不会做这个紧要关头滥杀无辜，毕竟大皇子谋反一事本就不光彩，若是百姓怨声载道，那大皇子就算是成功了，名声也会有损。 更何况，正如长公主那句话，大皇子不可能成功。 顾玖低声对夏芷道：“记得我和你说过的，眼神麻木一点，身形佝偻一点，不要出挑。” 夏芷轻轻握了一下顾玖的手作回应。 “都站好了，抬起头来，”差役们用红缨木仓敲了敲地面，“别乱跑，要不然，格杀勿论！” 院子里的仆从们都战战兢兢地缩成一团，谁也不敢说话。 顾玖低着头，眯着眼，维持这个姿势，用眼角余光看着差役一个个搜过来。 她对自己的化妆技术还是很有信心的，从面部都脖颈，再到手，都小心地敷上了粉。只要他们不碰，就完全没有问题。 夏芷就在她旁边，顾玖一直默默关注夏芷。 因为她的到来，这本书的发展、人物的轨迹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这里的每个人都是活生生的，如果夏芷遇到了什么事情，顾玖觉得，自己有责任保护夏芷。 幸好，院子里灯光不好，差役们草草看一眼，就过去了。 终于轮到顾玖。 顾玖装作吃力的样子，半眯着眼，嘴角的大黑痣不停颤动。 差役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撇撇嘴，过去了。 顾玖松了口气。 突然，那个差役猛地回过头来。顾玖的心提了起来。 只见他眼神锐利，拔出剑，直直地指向顾玖……的后面。 剑风从顾玖的脸旁划过。 顾玖动都不敢动。 “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听见“铮”一声，利器相撞的轻脆声响。 不知从哪里，射过来一支箭，力度惊人，一下子击中了差役拿着的剑。 差役脱力，剑咣当摔在地上。 “谁？！”差役气急败坏。 满院子的人这才反应过来，看向四周，继而所有人都怔住了。 院墙上，站着密密麻麻的玄衣兵士。 所有人都拉满弓弦，蓄势待发。 顾玖的心似有所感，转头，看向院门。 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 他拿着一张弓，从阴影走出来，月光投下的光辉一下子洒在他清冷的脸上。 顾玖的眼一热。 是他啊。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求收藏~ ☆、心机五十四 周围的差役不战而败，玄衣兵士们下来收拾残局，仆从们帮忙，大家都动了起来，有两个人依旧静静地站着。 顾玖注视着李照。 许久未见，他更好看，更有男人味，更沉毅，更瘦了。 同时，李照也在看着顾玖。 四目相对间，两人的嘴唇紧抿。 李照长腿一迈，大步朝顾玖走了过来。 紧紧抱住她。 顾玖的脸贴着那冰冷的铠甲，鼻息间充斥了淡淡道的血腥味、久经风沙的尘土味，还有李照衣服身上的竹青味。 但并不难闻。 男人的手紧紧箍住她，后脑勺有一只大手，轻轻抚着。 周围的一切如幻影，好像他用身躯撑起了一方小天地，只有他们俩的小天地。 顾玖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轻轻地抱住了李照的腰身。 两手触摸到没有丝毫温度的铠甲，心里却热热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喷涌而出。 她仰起头，正好对上李照低垂的眼眸。 这次两人的眼神对上，蓄起的情绪更为深沉。 顾玖可以清楚地看到，李照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现在的模样。 她一下子清醒了。 天了噜，她现在满脸蜡黄，嘴角有痣，形容枯槁，眉眼耷拉，根本不是演对视情深这种戏码的时候啊。 顾玖一下子推开李照，背过身去，捂脸。 李照低沉的磁性笑声在身后响起。 轻轻的，顾玖心里就是有种感觉，他的笑没有恶意，只是，她还是觉得，好！丢！脸！ 她以前出现在他面前的样子，都是美美的，就算是每天早上起来，她也有自信，自己的脸没有水肿。 如今……之前的一切形象，都没了。 李照握住顾玖的肩膀，轻轻地转了一下。 -- 第102页 顾玖推开他的手，没动。 李照的力度加大了一点，嘴里哄着：“没事，反正都看过了。” 顾玖：“……”说得好像挺有道理，她无法反驳。 李照顺势将顾玖整个人转了过来。 顾玖做完心里建设，下定决心将自己现在的样子抛之脑后，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忘着忘着就习惯了。 顾玖清了清嗓子，“那个，你怎么认出我的？” 李照将她的碎发捋到耳后，“看你的眼睛。” 一开始他也没看出来，只是当顾玖转头看向他时，他就认出来了。 清澈而冷静的眸子，注视着他时那吃惊的眼神，与平常在府里时看到的不同，但却相同。 都是她。 李照还是没忍住，用指腹擦了一下顾玖的额间，一看，有黄糊糊的东西粘在上面。 顾玖不好意思，想拿出帕子给李照擦擦，发现自己换了衣服，身上只有一点碎银子，这是以备不时之需留的。 “这是脂粉来着。”顾玖解释道。 李照捻了捻，“嗯，不防水吧？” 顾玖下意识答道：“不防水。”不是，他问这个干什么。 “伯爷。” 顾玖的身后传来声音，李照和顾玖看向说话的人。 顾玖吃惊，“是你？” 说话的人，是经常给顾玖送糖葫芦的小哥。 顾玖反应过来，“刚才那差役举剑，就是认出了你吧？” 糖葫芦小哥不好意思挠挠头，“我今天在街上不小心被他们看到过一次，估计他们记住了我。” 糖葫芦小哥抱拳：“伯爷，属下将消息放在糖葫芦里传给了夫人，幸好夫人没事。” “嗯，辛苦你了。”李照点头，“你之后回去营里吧。” 糖葫芦小哥激动得嘴角抽搐，他在外面卖了三年糖葫芦，终于熬到头了。 糖葫芦小哥干劲满满地去帮同僚们收拾造反的差役。 李照则和顾玖来到了夏芷面前。 夏芷收起面上的紧张和担心，勉强挤出一点笑。 不等夏芷开口问，李照率先说道，“承熙脱不开身，他在宫门口等着我们。这些天外面不太安全，我们两家都住到宫里去。” 听到李承熙在等她，夏芷安心了。 “长公主呢？”顾玖担心地问。长公主是为了她们俩打掩护，才留在纤云阁，方才隔壁传来那么大的动静，她的心一直惴惴不安。 “这会儿应该到宫里了，”李照答道，“长公主没事，本来她也想过来看看你们，可是太后那边催得紧，她就先走了。” 李照看了一眼宫里的方向，也不知今晚里面会有怎样的风雨，“路上细说，我们先进宫。” 夏芷心急，走在前面，顾玖正想跟上去，一只温热的大手忽地拉住她的手腕。 顾玖低头。 李照悄无声息，又光明正大地牵住了顾玖的手。 “走吧。”李照目视前方。 秋夜的气温凉凉的，李照这一握，顾玖就像拿着个小暖炉。 顾玖心情大好，凑到李照身边，逗李照：“你不看我，是因为看不下去我现在这样子吗？” “当然不是，”李照矢口否认。 他转过头看，认真打量一下顾玖，“你……” 他拼命忍住笑，摇摇头，不再开口说话。 顾玖：“……”明白了，他把她当谐星。 顾玖抬头望天。 才抬起头，她的身体自然反应打了一个哈欠。 “困了吧？”李照心疼地看向顾玖，“辛苦你了。” 顾玖摆摆手，“还好。” 哪里还好，他记得她在府里，每天晚上戌时准时睡觉，还说这是美容觉。 扶顾玖上了马车，李照抿唇，跟着上去了。 在马车里，顾玖这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圣上知道李承熙他们要凯旋归来，特地去祈福，大皇子外家的人手假扮劫匪，大皇子原来是想来一出英雄救父，好早日坐稳太子之位。 可他低估了他外家的野心。 太子外家是铭康公，掌握城防司的兵马，而且在郊外的营地里和皇宫御卫军李都有人手，所以他们想来一出弑君扶子。 二皇子贬为庶民，查无此人，三皇子醉心书画，无心朝政，四皇子身在边疆，鞭长莫及。 国不可一日无君，大皇子是嫡也是长，名正言顺。 如此一来，他们就可当上真正的天子外戚。 夏芷听了，一阵沉默，在她上辈子，承熙战死后，圣上驾崩后，的确是大皇子登上皇位。 顾玖则是道：“大皇子糊涂啊。” 李照一脸认同，“的确糊涂。” 夏芷微微张嘴，想说又说不出。 顾玖看到：“阿芷，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夏芷摇摇头，难道她说，大皇子最后真的……不对！ 她想岔了。 承熙还活着，这是这辈子最大的变数。 夏芷的心怦怦直跳，承熙战死这事，上辈子发生了，这辈子没有发生。大皇子谋反这事，上辈子没有发生，这辈子发生了。 一切都不一样了。 夏芷紧张地tian唇，“你们说，大皇子最后会如何？” 顾玖叹了一声。 书中，大皇子谋逆一事被李承熙扼杀在摇篮里。但顾深知，如今的发展与书中已有不同，所以她才留了这么一个秘密武器，留作保命用。 -- 第103页 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她看向李照。 李照肃着一张脸，“谋反乃大案，轻则贬为庶民，重则流放斩首，这事还需圣上查清后定夺。” 几人沉默下来。 到了宫门口，果然，李承熙就守在宫门口，由御卫军检查了马车没有不妥后，李承熙跳上马车，成功与夏芷会面。 李承熙和夏芷不愧是鹣鲽情深，李承熙一下子就认出了夏芷。 “今日圣上特许我们乘坐马车到皇子所。”李承熙稍稍安抚了夏芷后，道。 李照点头，他还想着，顾玖和夏芷顶着这一身，也不好随便下马车被宫人看到。 可他还没庆幸完，就有嬷嬷拦住了他们一行人，“太后懿旨，命敬安伯及夫人，定安伯及夫人，即刻到慈宁宫晋见。” 顾玖和夏芷对视一眼，扶额。 她当时真不知道会有这么一茬儿。 这下好了，连太后都要看她们这副模样。 李照只能捏了一下顾玖的手，默默……支持她。 果不其然，太后见到她们这样子，愣了好一会儿，经她们出声行礼后，才恍然悟过来，“这是阿玖和阿芷？是吧？” 顾玖：太后，要是您用的不是疑问语气就好了。 饶是从纤云阁回来的长公主，也不知道顾玖和夏芷变成这样，着实大大吃了一惊，而后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你们也算是彩衣娱亲了。” 太后也跟着笑了一下，慈宁宫的气氛也好了不少。 现在宫里风雨欲来，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太后更是整宿睡不着觉，一听顾玖和夏芷进宫了，赶紧宣过来，确认一下有没有事。 太后一手拉着顾玖，一手拉着夏芷，“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们受苦了。” 顾玖赶紧轻声细语和老人家说话，“太后娘娘，没事的，咱们都好好的。” 其实老人家就是图个心里安慰，他们做小辈的，多说几句，到老人家面前报个到就行了。 说了一小会儿，太后比他们还心急，赶他们回去休息。 “你们两个从小住的宫殿都一直收拾着呢，没让其他人进去住过，赶紧带你们媳妇儿回去好好休息。” 李照住的宫殿和李承熙是挨着的，所以他们同路。 夏芷和李承熙先到了，顾玖和夏芷道别：“明天见。” 顾玖已经困得上下眼皮只打架了，吸了吸鼻子，勉强打起精神继续走下去。 李照在一旁，将顾玖的疲惫看得分明。 “要不我背你吧？”他提议道。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心机五十五 顾玖摆摆手，拒绝：“不是隔壁吗？不用费这个功夫了，走几步就到。” 事实上，她知道，李照估计比她还要奔波。她怎么好意思让李照出力呢。 李照关切地扶着顾玖，生怕她一个瞌睡摔倒。 到了宫殿门，顾玖抬头：“原来你住的宫殿叫鸿德宫啊。” 三个大字行云流水，刻在牌匾上。 李照感慨地看向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大门，好久不见了。 想起小时候日日看到这个大门，都不想出去，可偏偏还要出去。 现在已经出去了，他没想到会回来。 李照带着顾玖走进去，宫人们马上侍奉顾玖洗漱洗澡。 顾玖浑身清爽，走到房间，发现李照还是穿着那身铠甲，正闭目养神。 “你怎么不去洗洗？” 李照一听到顾玖的声音，如梦初醒般睁开眼睛，一开始还有点迷茫，看到顾玖干净秀美的面容，一下子清明起来。 “我吵到你了？”顾玖愧疚道。 李照起身，笑了笑，“没有，本来就没睡着。” 他牵着顾玖的手走到床边，“我看着你睡。” “你呢？”顾玖皱眉，问道。 “我等下还要出去，圣上那边还有事儿呢。”李照将顾玖按坐在床边。 “那你岂不是一整晚都没得休息？”顾玖估算了一下，现在快凌晨两三点了，如果等下还要出去，小小地预估一两个小时，那也得凌晨四五点回来，这还是最理想的状况。 “没事。”李照还是那句话。 他没说的是，边疆行军之时，两三天不能睡也有可能，现在也还好。 李照单膝蹲下，想给顾玖脱鞋子，顾玖意识到他的动作，忙把脚缩回来，“我自己来。” 情急之下，把想劝李照休息的话都给忘了。 她迅速脱鞋上-床，拉上被子。 李照干脆坐在脚榻上，一手撑着头，眼睛不错地盯着顾玖。 顾玖闭上眼睛，她已经很困很困了，可，李照的视线太灼人，太有存在感。 她一下子睁开眼睛，声音因为太困而没有什么力气，“要不你早去早回？” 劝不住，只能希望他早点完工，回来睡觉。 李照只是想多看看顾玖几眼。 顾玖就像是他的良药，一点都不苦的那种，看到她平平安安地在这儿，浑身有重新充满了力气。 “喔，你等着。”顾玖一把掀开被子，光脚踩在铺着的木板上，现下还未到深秋，而且这里又是久不住人，还未铺上地毯。 李照忙跟着起身。 顾玖趁着倒水的时候，通通往里面加了灵泉水，一转身，就看到李照了。 -- 第104页 “喝……喝水。”她心里虚惊一下，幸好，她手脚快。 忽地，顾玖觉得脚离了地，身体腾空起来。 李照掐住顾玖的腰，将她抱到桌面上坐着，看向顾玖莹白如玉的脚背，又很快抬起头来，“脚凉。” 顾玖顾不得那么多，她心里眼里都是让李照喝水。 她小心地护着这杯珍贵的水，将茶杯凑到李照面前，催道：“快喝。” 李照垂眸，手依旧不舍得松开。 他干脆低头，直接就着顾玖的手，喝了起来。 顾玖眨眨眼睛，哎，他不应该自己拿着吗？ 心里像是被轻轻戳了一下。 顾玖握着水杯，眼看李照艰难地喝着杯里的水，她无奈，只能配合地将杯子倾斜，李照这才顺利喝完一杯水。 李照满足地抿唇。 顾玖也满意地将水杯放下。 她也算对得起李照的奔波劳累了。 转头，对上李照炯炯的目光，顾玖摸不着头脑。 可李照的脸越凑越近，她立即明白了。 顾玖的心怦怦直跳。 同样怦怦直跳的，还有李照。 刚才顾玖喂了一杯水，不知是心理作用，李照感觉浑身都活了过来，精力充沛。 看吧，她果然是他的良药。 微黄的烛光照在顾玖的脸上，柔和而安宁。 她的嘴唇，如万绿丛中的一点嫣红，吸引了他全部注意力。 他情不自禁，鬼使神差，不由自主，想要一尝-芳泽。 在边疆的无数个夜晚，他都是想着她入睡的。 他以为，自己和顾玖的感情，是如同温水一般，暖人心脾。 可离开了她，他才知道，不知从何时起，他早已离不开她，就像是温水一下子烧开了，沸腾着的水如同滚烫的心，咕噜咕噜冒着泡，不知停息。 看着近在咫尺的娇润唇-瓣，李照闭上眼睛。 “笃笃！” 门外传来敲门声，与之同时，小鹿子的声音出现：“伯爷？时辰到了，该出发了，定安伯在外面等着呢。” 李照维持着闭眼的动作，不想睁开。 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晚一点敲门？ 他深深地呼吸了好几下。 李照的脸距离顾玖的脸，只不过分毫。 所以，当李照的气息轻轻喷洒在鼻尖时，顾玖猛地清醒过来，推开李照，比兔子还要灵巧地从桌子上溜下，哒哒哒跑到床边，翻上床，盖被子，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你快去办事吧。”顾玖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李照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桌子，方才柔软而温热的触感仿佛还在。 他叹了口气，还是走到了床边。 顾玖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他。 李照帮她掖了掖被角，“我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顾玖的头上下晃动。 “伯爷？”小鹿子焦急的声音又出现了。 顾玖不作声，眼睛弯了起来。 李照没好气地扫了外面一眼，突然俯下身子，撸了一把顾玖的发顶，这才走了出去。 房门“吧嗒”一声，关上了。 屋里顿时没了声响，安静极了。 顾玖灵动地转了一下眼睛，只能看到额前的碎发，她把被子拉下来，准备安心睡觉。 可是闭上眼睛，脑海里依旧不停回放着李照慢慢靠近的那一幕。 没想到李照出去了一趟，回来开窍了。 她望着帐顶，不知是困劲过去了，还是心静不下来，现在完全没有了睡意。 不知李照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不知这场风波何时才能过去，不知以后是否还会遇到这般困境，是否还能像这次一样有惊无险。 一桩桩一件件，顾玖想着想着，眼皮子慢慢合上了。 等到她醒来，发现身边有了人，是熟悉的味道。 她拱了拱身子，背上被轻轻拍着，额头好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碰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红漪叫醒的，“夫人，已经午时了，再不醒，您今晚就不用睡了。” 顾玖披着凌乱的头发坐起来，任由红漪给她擦脸醒觉。 “伯爷呢？”她记得中途醒来时李照还在的啊。 “伯爷回来睡了一觉，又去圣上那边了，”红漪说到这儿，忧心忡忡，“夫人，宫外都传开了，百姓们都骂大皇子……”她不敢再说下去。 顾玖不意外，大凌朝好不容易平静了几年，当今圣上休养生息，从不苛捐杂税，是位明君。 大皇子谋逆，又起战火，就是在作死的边缘挣扎，民心不从，谈何支持。 好几天，李照都是半夜回，黎明出，顾玖只在半睡半醒间感受过他的存在。 白天，顾玖有时会去找夏芷，或者去慈宁宫见太后，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鸿德宫里待着。 顾玖摸清了鸿德宫的每一个角落。 鸿德宫里有个老嬷嬷，叫清嬷嬷，是从小看着李照长大的，她是个慈祥的人，跟顾玖说了好多李照的事。 “夫人看，这个小房间，是伯爷的小秘密，”清嬷嬷打开那扇小门，“伯爷小时候不开心，就跑到这里，一个人待着，谁也不许打扰他。” 顾玖探进身子看了一下，还真是个小房间，大概有一张电脑桌的大小吧，里面摆着一张小板凳，板凳没有半点灰尘，周围也没有什么蜘蛛网，干干净净的，看得出来，有人经常打扫。 -- 第105页 “夫人可以进去坐一下。”清嬷嬷笑呵呵提议。 顾玖还真的进去坐了一下，小小的一张板凳，坐下去，膝盖都比屁-股高。 顾玖走出来，和清嬷嬷边走边道：“嬷嬷，不如您跟着我们回伯爷府吧？” 清嬷嬷眼角皱眉折起来，抿唇笑道，“伯爷之前也曾这么跟老奴说过，但老奴习惯住在这宫里。” 她抬头看天，“外面固然自由，可是这里，也未必不好。” 顾玖跟着她，看向天空。 秋高气爽，天是蓝色的，云是白色的，太阳旗号被一块大白云遮住了，没有刺眼的太阳光，顾玖可以舒服地看着天空。 目之所及，并不像在郊外看到的天空那么宽广。 顾玖在皇宫中的生活，正如这片天空，规规矩矩。 晚上，顾玖吃过晚饭后，李照还没回来，按照往日的节奏，估计还是要半夜才能回来。 顾玖端着一支蜡烛，一个人走到那个小房间。 将蜡烛放在窗台上，顾玖靠着墙壁，静静地放空。 她不知道，小小的李照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密闭空间都想些什么。 她自己的感受时，当门关上之后，里面只听到自己小小的呼吸声，安静而孤独。 那么小的一个人，是怎么处理自己的情绪呢？ 顾玖睡着了。 她醒来，只见蜡烛烧了一大截，腿还麻了，她赶紧起来动动。 正抻着腿呢，门突然开了。 顾玖刚看清是李照，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一步迈到跟前。 接着，他吻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心机五十六 李照的吻急躁而不安。 顾玖一开始是懵的。后来明白过来，又不知做何动作。 推开吗？李照这个劲，她推不开。后面是坚实的墙，前面是如铁臂般不动的人，顾玖心一横，怕什么，他们可是合法夫妻。 脸被李照捧着，带着力度，唇上的触感柔软而湿润，说实话，顾玖还挺享受的。 那什么，心跳加速这件事就还好。 李照终于放开了顾玖，两人的喘气声在这方密闭的空间内十分明显。 顾玖：一定是这里没有窗，她才喘得那么厉害，绝不承认自己肺活量不够好。 她不好意思别过脸，没有去看李照的神情，不知道李照此刻是多么专注看着她。 脸颊绯红，嘴唇水润，犹如含苞待放的花朵，在李照的眼中，此刻的顾玖，集美丽、可爱、诱-人于一体。 “我刚刚找不到你。”李照声音低沉，好像还带着一点委屈。 顾玖觉得，李照像只炸毛的小猫，还是因为找不到主人而炸毛的那种。 顾玖刚想开口说话，却没想到，一下子被口水呛住。 “咳咳咳……”她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脸都涨红了。 她两手还维持着方才接吻的姿势，攀着李照的肩膀，李照忙给她顺背。 缓了好一会儿，顾玖艰难地咽-下-口水，“我能去哪儿，肯定在这宫里。” 李照帮顾玖抚背的动作慢了下来，又问：“你怎么来这儿了？” 其实这才是触发李照情绪失控的原因。 李照对这个小房间的感情，又爱又恨。这里是他疗伤的地方，但同时，藏着李照最负面的情绪。 他在这里郁闷过，大哭过，心如死灰过。 最后，不再踏入这个小房间。 只因那个女人。 他受腿伤，一蹶不振，不知太后说了什么，那时还是他名义上生母的女人第一次踏进了这座宫殿。 当时，他在这个小房间里，呆呆望着门口。 那个女人出现时，挡住了所有的阳光。他不得不承认，看到她的瞬间，他第一反应是意外，是惊喜。 他期望，那个女人能安慰他一句，一句就好。 可是她的脸上只有冷漠，只有嘲讽，眼中的嗤笑明晃晃。 她说了什么呢，她说：“真没用，还有脸哭。” 然后，走了。 李照现在“感谢”她，最起码她点醒了他，让他早早明白，哭是没用的，靠别人来安慰来怜悯，也是没用的，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更是没用的。 李照的目光幽深，里面藏着不知名的情感，他又重新问了一次顾玖，声音轻轻的，“怎么来这儿了呢？” 顾玖应该站在阳光盈满的地方，而不是这么一个阴暗的角落。 顾玖没想那么多，她仰起脸，道：“来看看你以前待过的地方啊。” “这几天清嬷嬷已经带我把鸿德宫转遍了，”顾玖看了看周围，“清嬷嬷说，你小时候经常来这里坐着，我就来看看了。” 李照静静听她说完，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一把抱起顾玖，“没什么好看的，回去吧。” 说这话时，顾玖已经被抱起，她一低头，只能看到李照的头顶，无法看到李照的表情。 哎，今天的李照着实奇怪。 一言不合就开吻，一言不合就开抱，等一下，会不会一言不合就开车？ 顾玖猛地甩了甩头，她想得太远了。 眼看着离那个小房间越来越远，顾玖双臂撑在李照的肩膀上，若有所思。 李照举着顾玖，走在长廊上，顾玖的姿势直直的，只要侧一下，完全不影响视线。 -- 第106页 他小心看着路，不敢摔了顾玖。 回房，洗漱，顾玖悄悄观察李照的神色。 躺在床上的时候，李照突然主动提起了那个小房间的事。 “那个房间，不怎么好。” 顾玖以为，李照不想提起那个房间，因为他的抗拒很是明显。 “清嬷嬷应该跟你说过，我以前不开心的时候才去那里，你去那里，也是因为不开心吗？”李照自顾自地问起顾玖。 顾玖：“……”冤枉啊，他的脑洞怎么开得如此奇特。 “你以为我在宫里不开心？所以才到那里去？” 李照坐起来，认真地点头。 他不想她去那里，也不愿告诉她自己曾经的晦暗时光，只能用这个法子，让顾玖息了去那个小房间的心。 顾玖也坐了起来，同样认真道：“你真想多了。” 李照一副“那你怎么还去那儿”的表情，顾玖不得不再次解释：“我在宫里真的挺好。” 好吧，语言有点苍白。 李照叹了口气，和她说道：“大皇子的事，圣上有了决断。” 顾玖嘴巴微张，惊讶道：“这就是你今天那么早回来的原因吧。” 怪不得呢，她就说按照往日的时间，李照不可能在那个小房间堵住她。 顾玖语气肯定，脸上也是一副笃定的样子。 李照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因为顾玖最先想到的，不是追问他结果，而是先关心他。 李照悠悠点头。 顾玖笑了起来，“那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能回府了？” 李照回头，看向她，“你刚才还说在宫里挺好？” 顾玖顿了一下，道：“我在宫里挺好和我想回府不冲突啊。” 李照又叹了口气，拉顾玖躺下，帮她盖上被子，这才说道：“后天就能回去了。” 也不等顾玖开口问，他主动说起了这几天的事情始末：“圣上吩咐我和承熙务必查清大皇子谋逆一事背后的种种，所以才耽搁了这些时日。” “那大皇子？”顾玖小心翼翼问道。 李照接过她的话头，小声道：“大皇子一家幽禁皇陵。” “圣上仁慈。”顾玖只能这么说。大皇子是圣上的亲儿子，不舍得大义灭亲，也是人之常情。 李照沉默了，就算是天子，尚且对儿子怀有不忍之心，也不知他那个生父，为何这般狠心。 李照的脑中刚冒出这个念头，他就如掐火苗一般，立即掐灭，让其他事情占据自己的脑海，不欲那个念头变成燃烧心里的大火。 “明日……下午吧，我们一起去拜别太后，”李照说起别的事来，“还有这宫里的东西，你哪些用得顺手，也可以让木匠做些……” 一转头，发现顾玖已经合上了眼皮，呼吸浅浅的，有规律极了，显然是睡着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靠近顾玖，将女子搂如怀中，轻轻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 次日下午，顾玖和李照拜别太后和皇后，第二天，两人和李承熙夫妇一起出宫。 回到定安伯府，顾玖看到院中的景物和屋中的样子，感慨道：“明明只是几天没回来住，我却觉得有些生疏。” 李照牵着她的手，“那我们可以重新熟悉一下。” 说罢，带着顾玖去逛完整个府邸。 可以说，全京城乃至整个大凌朝，估计只有他们夫妻俩，会每天雷打不动逛一次住着的府邸。 他们讨论过墙角的草该不该拔，争辩过那朵不知名的花到底是什么花，计划过什么时候翻修院墙。 只是因为，这是他们共同的家，一辈子的家。 晚上，顾玖拿出桂花酒，“不如小酌一杯，庆贺我们回来？” 李照自无不可，将顾玖斟下的第一杯放到顾玖跟前，自己拿了第二杯。 两人笑着碰了一杯，一饮而尽。 顾玖回味地tiantian唇，“真好喝。” 又喝了一杯，还想再斟第三杯，李照拦住了，“你上次喝那么一点就醉了，这次可不许多喝。” 顾玖对于上次醉酒记忆犹新，三从四德什么的，她不欲再回想，生怕自己再说漏嘴。 顾玖忙不迭放下酒杯，“不喝了不喝了。” 那带着后悔和一言难尽的眼神，李照看得心里直乐。 为了不馋顾玖，李照也没再喝。 顾玖便让人收走了酒。 两人又吃了一会儿，洗漱完，顾玖斜卧在榻上晾头发，乌黑的头发顺滑而下，与雪白的寝衣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一手撑着头，一手悠闲翻着书。 她没注意到，衣领随着她肩膀倾斜，慢慢滑-落下来，露出脖颈莹-白的肌-肤和线条好看的锁骨香肩。 李照带着一身湿气走进，看到这副场景，目光幽深。 他走过去，坐在顾玖旁边，“看什么呢？” 顾玖仰头道，“没什么，随便翻翻。” 她的小脸白皙秀美，樱唇微动，这让李照想起前天晚上的那一吻。 李照抽走顾玖手里拿着的书，“夜深了，该休息了。” 顾玖还没反应过来，她整个人已被抱起，下意识环住李照的脖子，她的双脚晃了晃，“可是我的头发还未全干。” 头发不干，如何睡觉。 顾玖这样问道，可李照并未作答。 -- 第107页 他将她放在床上，身后靠着叠好的被子， 顾玖看着李照放下帐子，倾身而上。 这……有点不对劲。 顾玖的睫毛像小扇子那般快速扇动几下。 李照凑到她的耳边，声音低哑而有磁性，就像她上次醉酒时说的那般，悦耳动听，吸引了顾玖的全部注意力。 “夫人，我们今天圆房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搞错发送时间，后面有几章先发了。 今晚全发了吧。 蠢作者哭晕在厕所【呜呜呜】 小可爱们来个收藏安慰一下我吧！【呐喊】 ☆、心机五十七 顾玖睁开眼睛，浑身酸软。 她懒懒地拥着被子，想起昨晚的种种，饶是自诩老司机，也脸红心跳。 帐子忽然被掀开，顾玖被吓了一跳。 她侧头一看，原来是李照。 因受惊而微微张开的嘴巴翕动一下，不知该说什么。 顾玖佯装自在得很。 倒是李照先开了口。 他坐在床边，柔声问道：“身子可还好？” 顾玖清了清嗓子，“还好。”只是微红的耳尖暴露了她的情绪。 和她一样的还有李照，只是顾玖因可以不去看李照，并未察觉到。 “那起来？快到午时了。”李照说道。 顾玖当然要起。在顾玖洗漱时，李照十分殷勤地忙前忙后。 顾玖自然也承了他的情。 她就不明白，为什么，男人和女人的体力差别为什么这么大，明明他才是出力的那一个，可人家精神奕奕，她反倒腰酸腿软。 如此和谐地过了三个月，宫中传来消息，册立李承熙为太子。第二天，夏芷被诊出有孕。 顾玖欢天喜地地准备礼物，恨不得马上飞去敬安伯府探望夏芷。 所以冲李照说话的语气就急了一些，“快点快点。” 李照无奈地被拉着往前走，“敬安伯府就在那里，不会跑。” 顾玖回头觑了他一眼，李照投降，“好好好，马上。” 他一个大迈步，把顾玖抱了起来，跑在长廊上。 顾玖先是吃惊地“啊”了一声，随即欢乐地笑了起来。女子如银铃般的笑声和男子略微低沉的笑声如同最和谐美妙的交响乐，在风中回响。 敬安伯府门前车水马龙。这也正常，李承熙是太子，夏芷是太子妃，按照两人以往的性子，日后行事必定谨慎，如今好不容易逮着个可以送礼的机会，还不赶紧抓住。 顾玖和李照一出现，就受到管家的热情招呼。 他们被直接请入了正院。 顾玖自然是和夏芷在一起说话，李照则和李承熙去了书房。 不同于前院的热闹，这里很是安静祥和。 顾玖摸了摸夏芷的肚子，“太医如何说？” 夏芷的脸上带着浅笑，整个人都沐浴在初为人母的喜悦里，“太医说，我现在的身体状况还不错，保持住就可以。” 顾玖在现代也没怀过孕，对孕妇知识一知半解，不过总是知道一些，于是她挑了一些确定不会出错的往外说。 “等孩子稳定下来，你可不能整日坐着，要时常走动走动。还有，吃得太补或者太荤未必好，五谷杂粮，青菜蛋奶，每样都要吃一点，不可挑食……” 顾玖絮絮叨叨说了大半晌，抬头发现，夏芷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怎么了？”顾玖不解问道。 夏芷打趣道：“阿芷说得这般好，为何不自己也怀一个？” 顾玖坦坦荡荡，“这得看缘分，你和孩子的缘分到了，我和孩子的缘分还未到呢。” 顾玖想要一个孩子，是真。她想知道，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上辈子她始终未能怀孕，未必不是一种幸运。若是和渣男产生更深的牵绊，离开势必有更多波折。 现在不一样，她过得很好，很满足。所以，要一个孩子的条件很是成熟。 夏芷点头，一脸认同，“说得有理。”之前她也盼孩子，可是始终未能有孕。如今府里喜上加喜，好像，冥冥之中，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回府的路上，李照紧紧牵着顾玖的手。 等到了院子里，李照又一把抱起顾玖，关上房门，眼神亮晶晶道：“我们也要一个孩子，可好？” 李承熙脸上的得意实在太让他羡慕了。 他也想成为一个父亲，一个让孩子喜欢、让孩子骄傲的父亲。 李照看向顾玖平坦的小腹，又看向顾玖的眼睛，“你生下的孩子，一定很可爱。” 到那时，他一定会好好爱护孩子，不会让孩子承受如他这般的痛苦，他会竭尽全力，让孩子平安喜乐一生。 顾玖抬起下巴，“那是当然。” “那你答应了？”李照惊喜道。 顾玖假装犹豫，最后摇摇头，“勉勉强强吧。” 李照点了一下顾玖的鼻尖，“那多谢夫人勉强接受我了。” 顾玖知道李照的心病，忙环住他的脖颈，“好啦，不勉强，你很好，真的。”所以无须在意过去。 * 过了春节，来到二月。 “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我打算给庵堂送一些食物。”顾玖在纤云阁，和长公主说起这个月送往庵堂的东西。 -- 第108页 “甚好，”长公主对顾玖做事没有不放心的，“现在夫人们对这事儿都可上心了，要不是这几天要给昌国公夫人和黎国公夫人帮忙，她们肯定跟你一起去。” 刘启芳赶在过年前嫁进了昌国公府，李嘉宜和黎国公嫡四子的婚事在即，两位夫人在纤云阁的人缘都非常好，所以大家相约今天去两家看看。 “没事，我自己去也一样。”顾玖对于去庵堂已经熟门熟路，有没有人陪不重要。 为了早点去昌国公府那边看看，顾玖赶早出发。 去到庵堂时差不多正午。 “我看今天的人有点多，”顾玖与师太站在庵堂的走廊，从虚掩的门缝里看了一眼分发食物的院子内景。 师太神色有点担忧，“最近来庵堂找活儿的女人变多了，许多还带着孩子，还有老人也有。听说是附近有个村子，野猪和狼在夜里下山进村了，没有一户人家好好的。” 顾玖的确看到了不少衣衫褴褛的老人和孩子，“既然如此，我明天让人再送点旧衣服过来。” “贫僧替他们多谢夫人。”师太双手合十，朝顾玖鞠躬。 顾玖忙扶起师太的手肘，“师太不必如此，只是，务必要让她们知道，只有好好干活，才能有食物和衣服。” “贫僧知道，夫人不必担心。” 顾玖在庵堂待了好一会儿，仔细问过过去一个月的情况，以及遇到的问题。 她婉拒师太的留饭，“师太不必客气，我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下个月再来。” 师太不再多言，送顾玖到庵堂的门口，指着不远处笑道：“夫人与伯爷的感情真好，红尘俗世亦有情啊。” 顾玖顺着师太指向的方向一看，果然，树下的人正是李照。 顾玖莞尔一笑，“师太保重，我先回去了。” “夫人也保重。”师太摆摆手，目送顾玖走远。 顾玖心里的欢喜像是溢出来，哒哒跑到李照跟前，“你怎么来了？” “顺道来接你回去。”李照也不多说，牵起顾玖的手，往马车里带。 “我怎么不知道南边的兵营和西边的静慈庵竟顺路。”顾玖一脚踩上马车，不忘回头戳穿李照。 李照跟着钻进去，“拐上一个弯就顺了。” 此时，庵堂外，师太正欲转身回去，不经意间看到这几天常来的一个老妇人。 “英婆婆，您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师太说着要帮老妪把背上的柴放下来。 老妇人摆摆手，“不用，我直接送进后厨去。”也没说自己是因为险险摔了一跤才那么迟回来。 她看了一下渐行渐远的马车，“方才我看到有夫人从庵堂里出来，看穿着和周身的气派是大户人家，怎么来这儿了？” 师太解释道：“那是定安伯夫人。” 反正一路上无事，师太就和英婆婆详细说了起来。 “我们现在吃的粮食和给你们的衣物，都是纤云阁的夫人们送的。定安伯夫人是牵头人之一，她每月都会来庵堂，每次都细细询问我们有没有难处。” 师太想起顾玖柔美的脸庞 ，每次说话都浅笑的模样，双手合十道：“夫人心善，必有善报。” 英婆婆眼神闪烁了一下，她犹豫问道：“那个……那个定安伯，是不是身世……” 师太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先皇的皇子抱错了这件事，早已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纵是了却红尘的师太，也曾听说过这事，当时她还唏嘘了一番。 她点头道：“正是。”师太不欲背后说人八卦，只是肯定了英婆婆的问题，并未多说。 英婆婆神思不属地交上柴火，接过小尼姑递过来的饭菜，今日的饭菜较平日丰盛一些。 “你们方才看到了那位好看的夫人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哎呦，那可真是天仙似的人物。” “告诉你们，我还跟夫人说过话呢，就过年前，她送东西过来，我当时壮着胆子搭了一句话，没想到人家夫人竟笑吟吟地回了我，一点架子都没有，还喊了我婶子呢。” “哎呦，这么心善的夫人，佛祖定要保佑她长命百岁。” 旁边几个村妇一边说着闲话一边洗碗。 英婆婆几乎是机械般把饭菜塞到嘴里，也没心情品出什么味。 当天晚上，她怀着满腹心事入睡。 许久未做梦的她，梦到了那个夜晚。 威胁的话、白花花的银子，她半是惊惧半是心动地接了。 而后是孕妇的喊叫声，婴儿的啼哭声、众人手忙脚乱的叫喊声，她伏在如嫔耳边说了话。 一瞬惊醒，老心脏怦怦直跳。 这是报应吗？ 出宫后，她中年丧夫老年丧子，最后落得老年无家可归的凄惨下场。 第二天一早，英婆婆跪在菩萨面前，终于下了一个决定。 顾玖睡到日上中天，懒懒起床，不知为何，最近总是睡得不够。 刚吃完不知是早膳还是午膳的那一顿，门房来报：“夫人，外面有个婆子，从静慈庵那边来的，说有大事要禀告于你。”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心机五十八 顾玖蹙眉，“你要见到太后才肯说？” 顾玖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这个婆子也是个有心计的，和门房说有大事，要见到夫人才说。到了她跟前，就说有大事，要见到太后才说。 -- 第109页 “你不会见到太后，又说要见到圣上才说吧？” 那婆子忙躬身，“奴婢不敢，只是……”她抬起头来，“此事，唯有宫里的太后才能做主。” “那你倒是说说，到底是什么事，”顾玖无奈，“你不说个大概，我也不敢带你到太后跟前。” 婆子跪下，“奴婢叫英珀，曾在宫里当差，事关……” 她心一横，到底还是说了一句：“事关定安伯身世问题，奴婢有隐情向太后娘娘禀告。” 顾玖握住茶杯的手一松，哗啦一声，瓷盏碎裂在地上。 屋内静得针落可闻。 英婆婆一动不动，顾玖也一动不动。 书中对于李照身世之事一直没有详细的说明，只有陈述性的描述。 像英婆婆这样，说有隐情，指不定是当时亲身经历。 过了好半晌，顾玖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有何自证？” 英婆婆从怀中颤颤巍巍地掏出一块带血的帕子，以及一支银钗。 “这是当时如嫔娘娘产子时用过的帕子之一，还有，这是……”她拿着那支银钗，“奴婢在太后面前会详说的。” 她磕头道：“请夫人准了奴婢的请求。” 顾玖看向那块手帕。 手帕上的东西，与其说是血，不如说是黑色的斑点。 顾玖沉思良久，“我需要点时间查实你的身份。” 英婆婆没起身，“但凭夫人做主。” 为府中办事的，有不少是顾家以前的部下，所以顾玖吩咐下去后，过了一个多时辰，即有了结果。英婆婆这些年的身份可以查到，并未作假。 顾玖让人把英婆婆请到一个小院子，这是专门收拾出来供奉菩萨的地方。 顾玖以前并不信这些，但她不明白自己为何来到这个世界，就清了神像回来，不求什么，图个心理安慰，对一切非自然现象怀有敬畏之心。 “你说你是从静慈庵来的，那你敢在菩萨面前发誓，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真话吗？”顾玖的眼神锋芒毕现。 英婆婆看到菩萨的神像，自觉跪了下来，眼中满是虔诚。 “回夫人，奴婢在菩萨面前发誓，若有一句假话，”她一字一顿，满眼含泪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好，那我们现在就进宫去。” 顾玖并不想拖延什么，反之，无论是当时看书，还是现在活生生地待着这个世界，她恨不得早日弄清李照出生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英婆婆出现了一瞬间的惊讶，但她随即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步履比顾玖还要急切。 顾玖特地让英婆婆和她做同一辆马车。 英婆婆的样子很是拘谨，如坐针毡，都不敢坐全，只是半挨着屁股坐着。 顾玖并未多言，一直默默沉思。 马车停了下来，有侍卫打开帘子检查，态度很是恭敬。 他扫了英婆婆一眼，英婆婆瑟缩地打了一个寒颤。 侍卫没说什么，放行了。 到了下马车的地方，英婆婆的神情恍如隔世，行走的规矩竟如宫人一般，没有什么出错的地方。 顾玖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慈宁宫。 太后的态度一如既往地热情，看到顾玖时，脸上笑开了，只是看到身后跟着的英婆婆，眼神很是疑惑。 英婆婆一来到太后跟前，不用人吩咐，姿势标准地跪了下来，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 顾玖来到太后身边，将英婆婆找上门来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听到和李照身世有关，她的脸色立马严肃起来，看向英婆婆的眼神老练而犀利。 顾玖知道，有太后出马，英婆婆必会将事情全盘托出。 她坐在太后下首，静观其变。 “定安伯的身世，有何隐情。”太后看向英婆婆。 英婆婆行了大礼，声音颤颤道：“定安伯……才是先皇和如嫔娘娘的孩子。” 她话音一落。 偌大的宫殿里，愣是没有半点声响。不，这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太后的目光，若是能化为实质，估计她恨不得把英婆婆的脑袋从外到里看透。 而顾玖此时，心里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书里直到结局，都没有英婆婆这个人出现，也没有李照身世再翻盘的情节。 她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直喊不可能，一个争辩这才是事实，接受吧。 纵是顾玖这个听闻此事的人，都这般受冲击、这般纠结，若是当事人听到了，那该是怎样的心境。 是比台风过境后还要凌乱，抑或是沙尘暴过后，无声无息地掩埋一切。 顾玖不敢想象。 可，怕什么就来什么。 “太后，阿玖在你这儿吧？照儿听说后，都无心与朕下棋，干脆就来……” 圣上人未进殿，声先传了进来。 可当他一踏进宫殿，就察觉到殿中不同寻常的气氛，话语戛然而止。 特别是看到跪在殿中央的婆子后，神色与方才太后一般，肃沉起来。虽不清楚眼前发生了什么事，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李照跟在圣上身后，自然也感受到了与往日不同的凝重气氛。 他看向顾玖，顾玖也望向了他。 顾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不过她可以肯定，自己现在应该是僵着一张脸，因为她着实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李照。 -- 第110页 李照的目光暗了暗，静静地坐在顾玖身边。 顾玖主动握紧了李照的手。 她希望可以给李照一点小小的力量。 “母后，这是发生何事了？”圣上坐下，问道。 说罢，眼风扫过英婆婆，英婆婆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团，好不让别人看见她。 太后哑声道：“既然圣上来了，那就和哀家一起听听吧，再者——” 她看向寒嬷嬷，“把如太嫔和李昭也请过来。” “是。”寒嬷嬷出去吩咐宫人。 太后的话透露出不少信息，如太嫔和李昭出现，还有李照也在，这三人牵扯在一起，必定有事发生。 上次牵扯到的是皇家血脉之事，不知这次，又是什么。 李照蓦地握紧了顾玖的手。 顾玖安抚捏了捏回去。 殿中无人说话。 顾玖微微侧头，看向李照，他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顾玖心里一叹。 不多时，如太嫔和李昭来了。 “太后娘娘今天怎么有空想起我们母子俩？”如太嫔一如既往地话中有话，让人听着不舒服。 她依着规矩向太后和圣上行了礼，顾玖和李照按照规矩，也是要向她行礼的。 如太嫔假笑道：“能见到二位，可真是荣幸啊。” 这还在生李昭被禁足的气呢，也不想想到底做错事的人是谁。 太后径直出言：“哀家能见到如太嫔也很荣幸。” 这是暗指如太嫔往日无事不登三宝殿。 如太嫔讪讪，太后一个眼风扫过，她立马不敢多言。 倒是李昭，从进殿道现在，看起来都很“乖觉”，不知是禁足带来的成效，还是真的成长了。 顾玖不由得多看了李昭一眼，之后，手立马被李照握得紧紧的，是把手心捏起来的那种紧。 顾玖立马看向李照，有点疼啊。 李照这才放松了劲儿。 两人的小动作，并不妨碍殿中的事。 太后道：“英婆婆，你说的大事，就在这儿，细细禀来。” 她把细细二字咬得重重的。 “是，”英婆婆双手绞在一起，“禀圣上，禀太后娘娘，奴婢是给如太嫔接生的稳婆之一，当时……” 英婆婆咽了一下口水，停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当时先贵妃的人曾找到奴婢，给了很多银子，让我……让我跟如嫔娘娘说，宫里太危险，不如让孩子到徐家住着，以后再认回来。” 她掏出那支银簪子，“这是奴婢唯一留下的东西，其他的，都花光了。” 如太嫔皱眉，“原来你就是那个稳婆。” 抱错孩子这事不都真相大白了吗？ 她上下打量了英婆婆一眼，“啧”了一声，没再说话，还没有领会到英婆婆话里的意思。 英婆婆一咬牙，继续说了下去。 “先贵妃的吩咐是，让奴婢说那些话，劝如嫔娘娘同意。如嫔娘娘……”英婆婆只敢用眼角余光瞄了如嫔一眼，声音小了起来，“如嫔娘娘同意了。” 如太嫔立马站起来，急急道：“太后娘娘，这贱婢冤枉我，我才没有同意，都是她们抱错了！” 如太嫔极力掩饰内里的心虚，脸上的焦急却是真切的。 英婆婆本就佝偻的身形更紧缩了些，眼睛都不敢动一下。 “坐下！”太后厉喝一声，“让她讲完！” 如太嫔咬唇，不敢多言，却是狠狠瞪了英婆婆一眼。 顾玖趁如太嫔跟太后掰扯的时候，偷偷看了李照好几眼。 李照低头，似雕塑一般，纹丝不动。 顾玖担心，可英婆婆还没讲完，只能耐心听下去。 “先贵妃的人让奴婢和如嫔娘娘说了这样一番话，其实……其实……其实，”英婆婆吞吞吐吐半天，才讷讷说道，“其实，只是让我假装换了孩子，其实，孩子并没有抱错。” 并没有抱错！ 这几个字，像几记重锤，敲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上。 ☆、心机五十九 各人的反应不一。 如太嫔和李昭愣在当场，双双瞪大了眼睛，似是不敢相信。 顾玖，早知道了，所以并未有任何表情。 而李照，这个当事人，反倒和顾玖反应一样，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一直握着顾玖的手，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圣上目光沉沉。 太后闭上眼睛，似是不愿看到这一幕。 “不可能！”如太嫔一声尖叫，她嘴唇翕动几下，没说出话来。 而后，她猛地扑向跪着的英婆婆，大力摇晃英婆婆的身子，“不可能！你说谎！不可能！” 她叫喊的声音布满了整座宫殿。 英婆婆已年近花甲，骨头都脆了，被如太嫔摇了几下，身子立马受不住，“饶命！如嫔娘娘饶命！” “娘娘，奴婢当时迫不得已，不照着做，家人都会受牵连！奴婢已经向菩萨请过罪，奴婢愿受任何责罚！”英婆婆嚎完，感觉整个人都解脱了似的，瘫软在地。 还是太后让人把如太嫔拉开。 如太嫔的鬓边散下好几缕头发，可她毫无察觉，呆呆地瘫坐在原地，目光空洞，嘴里念叨着什么话。 李昭像是还没反应过来。 圣上看向李昭，道：“来人，宣徐侍郎进宫。” -- 第111页 听到徐侍郎三个字，李昭扑通一声跪下，看向门口，眼中似有无尽的希望。 在深宫禁足的这段长长的日子，他已经懂得将某一些情绪藏好。 他看向另一个与自己命运息息相关的人，李照。 看啊，人家多镇静，一动不动，还和他原来的未婚妻说话呢。 李照此时确实在和顾玖说话。 “阿玖，你今日是不是没睡午觉？” 顾玖眨眨眼睛，李照平静无波的样子，是不是太过震惊而下意识逃避？ 可她怕提起身世的事反而刺激他，只能先回答李照的问题：“没睡。” 哪有心情睡午觉啊。 “辛苦你了。”李照摸了摸顾玖的头，声音轻柔。 顾玖：“……”真的没问题吗？ 许是顾玖眼中的担忧太过明显，李照轻轻笑了一下，凑近一点，道：“没事，我习惯了。” 更大起大落，更艰难的时刻都过来了，现下的场景，真的算不上什么。 顾玖的鼻头忽地有点酸。 她的眼眶瞬间泛起泪花。 顾玖眨了眨眼睛，不想让李照察觉到。 可盈满泪水的眼眶似是承受不住突袭似的，眼角悄悄落下一滴泪来。 李照还是看到了。 他拿出手帕，轻轻擦拭了一下顾玖的眼角。 顾玖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她深呼吸一下，试图控制翻涌的情绪。 李照反倒是成了安慰的人。他默默拍打顾玖的肩膀，眼中似只有面前这个人。 他们二人，自成一个两人世界，容不下其他人。 李照无暇顾及周遭的变化，在他看来，让顾玖不再难过，比搞清楚他身世这件事更重要。 他的身世，自始至终，都是一个笑话。 真可笑啊。 二皇子通敌是先贵妃后手之一，先前他还曾对二皇子失望过。可现在，他自己也成了先贵妃留下来的后手。 自己的命运只是先贵妃手中玩弄宫妃的一个棋子。 不可笑吗？ 所以啊，要想掌握自己的命运，还是得有权势。这是他在上次被揭露身世时想明白的。 他如今拼命上进，不是为了别的，只为了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可以保护所爱的人不受命运的磋弄。 “徐侍郎到。”宫人将徐侍郎带了进来。 顾玖已经差不多平复好心情，回过神来。 徐侍郎跪在下首，低着头，并不能看清神色。 “徐侍郎，替十六皇子接生的稳婆道，孩子并未抱错。” 徐侍郎听闻圣上的话语，本是静止的身形晃了一下。 随即重重地磕头，所有人都听到了他额头撞击地面的声音。 “圣上……圣明。” 顾玖看了看众人，轻声问李照：“你想弄清楚这件事吗？” 李照的人生，有太多的阴差阳错。可他，值得更好的人生啊，没有弄虚作假，没有欺名盗世。 顾玖眼中有坚定的光，李照稍一犹豫，点了点头。 顾玖轻轻地放开了李照的手。 李照的眉头微不可察皱了一下，顾玖朝他点头，站起来，向太后和圣上一拜，“臣妇有话要问徐侍郎，不知圣上和太后可允？” 涉及到这件事的每一个人，都应该说出真相。 圣上和太后对视一眼，圣上点头，“准。” 顾玖看向弓着背跪伏在地的徐侍郎，“敢问徐侍郎，您是否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顾玖此话一出，除了李照，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她。 包括一向和她不对付的如太嫔，如太嫔目眦欲裂，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圣上看向徐侍郎的眼神，只剩冷漠。 徐侍郎哑着声，给了所有人一个“果然如此”的答案。 “是。” 这一系列的变故，足以重重地打击到如太嫔，以及一直安静的李昭。 李昭不顾所有人，冲了出去。 徐侍郎的身子动了一下，但又不动了。 如太嫔这会儿反而安静了。 “如何证明？”圣上道。 事已至此，徐侍郎不敢隐瞒，将家中辛秘道出：“不敢欺瞒圣上，徐家男子皆有秃顶之症，臣自小看昭儿长大，在昭儿十四岁那年，便发现了昭儿头顶已有秃顶之兆，与臣一模一样。” 顾玖：“……”她是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 秃顶，还真是父系遗传疾病。怪不得，她看李昭的发髻总透着古违和劲儿，他肯定是在真发里藏了假发髻。 “呵，这会儿倒不敢欺瞒朕，当时为何不将真相报与朕？”圣上面无表情。 为人臣，徐侍郎欺君，为人父，徐侍郎将儿子拱手让人。 徐侍郎久久没有回答。 如太嫔却“哈哈哈哈哈哈”状似疯癫般大笑起来，“为了他儿子呀！为了他儿子呀！”糊涂了一辈子的人，这时却不糊涂了。 是啊，皇子那是何等的身份，吃穿用度自不必说，权势美人更是不缺，至少一辈子和子孙后辈都有了前程。 徐侍郎心中苦涩。幼时他逼李昭读书，李昭每每喊累，后来遇到如太嫔说抱错一事，才一时糊涂，铸成大错。 如果说，先贵妃是刽子手，那么徐侍郎就是受害人反水，自愿变成举起屠刀的刽子手， -- 第112页 顾玖注视着那对糊涂的一父一母，轻轻摇摇头。 她没想到，这轻轻一摇，引得眼前一片眩晕。 好像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近。 “阿玖！”她听到李照的喊声，想告诉他自己没事，可下一秒，她便没了意识。 李照一把接住摇摇欲坠的顾玖，“阿玖！” “太医！太医！”李照抱着顾玖，茫然地看向四周。 在顾玖倒下的那一刻，他的心，一下子空了。 恐惧、担忧……李照这才有了今天最大的反应，最波动的情绪。 众人没有料到会有这般变故。 太后经历的事儿多，冷静下来后，赶紧安排起来，“快把阿玖抱到内室去。” 李照下意识地听从太后的话，迈开腿，一路小跑到内室，把顾玖放到床上。 他一步也不敢离开，只紧紧盯着顾玖。 顾玖面色苍白，像是睡着了。 如果顾玖出了什么事，如果顾玖出了什么事……他不敢想下去。 太医来得很快。 李照这才分了一份注意力观察太医诊脉时的神色。 可惜的是，他没从太医脸上看到半分表情。 他知道的，这些老家伙都精得很，无论是好是坏，不会透出半分让别人推测的表情。 李照索性不再看太医，又把全副注意力放回到顾玖身上，不错眼地盯着。 他的心像是在火上烤一般，焦灼不安。 他必须想点事情，占据脑袋，才不会做出他无法控制的事出来。眼下的事，唯有顾玖。 顾玖的身体除了最开始的那一年看起来弱，但经刘太医调理过后，身体一直不错。 腊月时京中不少夫人小姐都患上风寒，他还紧张了好久，结果顾玖一直健康无病。 怎么突然之间无端端晕倒？ 太医收回诊脉的手，“禀太后娘娘，禀如太嫔娘娘，禀伯爷，伯爷夫人这是有喜了。” 李照听在耳里，一时没反应过来。 有喜了？晕倒怎么有喜了？ 直到听到太后的声音带着笑意，他才悟了，有喜，好像是有孕。 “照儿，阿玖无事。”太后轻声道。 李照仰起头，看向太后，“我要当父亲了？” 太后笑着点头：“对，你要当父亲了，阿玖要当母亲了。” 太后慈爱地看向这一对小夫妻。 李照转过头去，笑了。 他要当父亲了， 视线模糊起来，李照眨眨眼睛。 他声音发哑问道：“阿玖怎么还不醒？” “太医方才说了，阿玖累了，这才晕倒。”太后没有半点不耐烦，跟李照复述了一边方才太医说过的话。 李照的目光粘在顾玖的脸上，一刻舍不得离开。 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开口，也不知是说给太后听的，还是说如太嫔听，抑或是，说给他自己听。 “其实，有血缘关系的，不一定可以成为家人。” “没有血缘关系的，说不定反而可以成为最亲密的家人。” 如太嫔是他生母又如何，不是他生母又如何，他始终无法将她看作家人看待。太后娘娘与他没有血缘关系，他却视太后如亲母，列在家人的范畴。 顾玖也和他没有半分血缘关系，可她却是他这世上最亲密的人。 这两句话，好像是给今天这场见面下了一个戳。 有时候，血缘关系也并不是那么重要，有些事，也不必强求。 他对如太嫔已经放下了，不再恨，正确来说，无爱亦无恨。对李昭也是如此。当然，如果李昭做了伤害顾玖的事，那么李昭得做好承受的后果。 说起来，他、如太嫔、李昭，算是同病相怜的三个可怜人。 既然困扰他们人生的枷锁已经解开，那就各自安好，余生不再遇上，把曾经的可怜、曾经的伤害、曾经的一切，留给曾经吧。 他将手轻轻放在顾玖的腹部，道：“我已经有重要的家人了，也过了……需要母亲垂怜的年纪，这件事，无论结果如何，都过去了。” 如太嫔呜咽一声，捂住脸跑了出去。 太后叹了一声，拍拍李照的肩，把空间留给两个孩子。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照在了顾玖脸上。 顾玖感觉到眼皮温热，悠悠转醒，睁开双眼。 李照笑道：“阿玖，你醒了。” 顾玖眨眨眼睛，睡了一觉，感觉精神大好，果然，睡午觉还是很重要的。 她坐起来问：“我怎么了？” 想起晕倒前发生的事，顾玖连口气都没有喘，问李照：“对了，后来你们怎么样了？” 李照先挑了后一个问题回答：“你晕倒了，我就抱你进来，没去管后面的事。” 顾玖试探问道，“你不想再管？” 李照点头，“真相已经大白，后面怎么处理，真的不是那么重要。” 好吧，顾玖明白李照的态度了，索性转个话题。 “那我……”她看了看自己的身子，“我应该没什么事吧？”她没什么不好的感觉，应该只是低血糖这类的小毛病，想来应该无大碍。 李照握住顾玖的手，放在腹部，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开心，“阿玖，我们有孩子了。” 顾玖愣住，“有……孩子？” “嗯，我们有新的家人了。”李照柔声道。 -- 第113页 顾玖不敢置信，眼睛亮亮的，“真的？” “真的。”李照肯定点头。 顾玖笑了，两个梨涡漾在嘴边，久久未消失。 李照看向顾玖，也笑了。 他的心很小，想要的家也不大，现在，刚刚好。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晚上九点掉落番外哦~ ☆、番外 番外一 顾玖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咦，手里怎么摸到——肉？手感还挺好的。 顾玖张开眼睛一看，她的手在白色的寝衣里，视线再往上一移，“你怎么还在这儿？” 李照把顾玖的手从自己的腹部拿开，握进自己得手里，“我等你起来。” 顾玖怀孕没有别的反应，就是嗜睡，晚上睡得早，早上起得晚，中间的午睡睡到日落西山。 顾玖看了看日头，李照肯定是先起来做了事，然后估摸着时间回来等她醒的。 她翻身，一把跨-坐在李照的腰上，低头亲了他一下。 “小心点。”李照看到顾玖这大大咧咧的动作，被吓了一跳，忙双手扶住顾玖的腰。 顾玖摆摆手，“你们都太紧张了，太医都说了，过了三个月，孩子在里面挺稳当的。” 秋嬷嬷、红缨、红漪，还有李照，个个把她当成玻璃人，一碰就碎似的，实则，她心里有数。 她还没告诉他们，从这个月末开始，她打算去纤云阁进行孕妇瑜伽。要是他们知道这个打算，恐怕又得一番劝诫，真是想想就头疼。 “那还是小心点好，”李照的双手从顾玖的腰部离开，改成握住顾玖的手，“今天起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好得很。”顾玖慈爱地低头看看肚子，看来里面是个乖宝宝。 李照也跟着笑了起来，“那先起床吃点东西？” “好啊。”顾玖一边回答一边就想翻身下床。 李照又是一阵心惊肉跳，忙起来，稳住她。小心翼翼地让她先坐在床边。他单膝跪地，给她穿鞋子。 顾玖一边觉得李照太过夸张，一边不由自主溢出幸福的笑。 看着男人低头认真的模样，好像穿鞋子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似的，她摇摇头，“其实我可以自己穿的。” 李照给顾玖放下裤脚，“承熙和我说，怀孕的妇人因为肚子大，看不到自己的脚，所以还是有人帮着穿鞋更好。” 顾玖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你看，我的肚子还没大呢。” “那提前适应一下。”李照扶着顾玖起来。 顾玖吃着早膳，李照在一旁陪着，时不时夹点菜。 顾玖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孩子的名字，你想得怎么样了？” 李照替顾玖挑好鱼里的刺，放到顾玖碗里，这才道：“不如，我们的孩子姓顾？” 顾玖的手一顿，吃惊看向李照。 就算是后世，孩子冠姓权也能上热搜挂好久，李照怎么这么……想得开？ 她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喝了一口水，道：“你确定？”面上的不解显而易见。 李照不在意道：“确定，我的爵位本来就是承袭自定安侯，这相当于入赘，孩子自然是跟母亲姓。” “跟你姓多好啊，顾字也很好听。”李照眉眼轻松，无半分勉强之意。 顾玖认同地点点头，“我也觉得顾字很好听。”这可是言情小说最受欢迎的几大姓氏之一。 “我过几天进宫禀明太后和圣上。” 李照想把这件事落到实处，顾玖当然不会阻拦。 从这个时代的角度来说，以后有个姓顾的后人祭拜顾家祖宗，顾家的列祖列宗应该会高兴吧。 “那孩子的名字呢？”顾玖问。 李照想到桌案那一摞书，“还没想好，太难挑了，要不你也想几个？” “你先想，我在你列出的字当中挑不就行了。”顾玖拍板道，“就这么办吧。” 番外二 深呼吸，踢腿……顾玖在纤云阁的瑜伽房里慢慢做着孕妇瑜伽。 没错，经过她的不懈努力，她终于争取来了练瑜伽的机会。 不过，前提是，李照要跟着一起来。 当然，他进不来里面，只能在纤云阁外面的会客厅里坐着。 “夫人，”红漪走进来，道，“外面有个小女孩，拿着您的玉佩，说有事请您帮忙。” 拿着玉佩的小女孩，顾玖略一回想，就知道是妮儿来了。 “带她进来，”顾玖吩咐道，瑜伽自然做不成了，顾玖干脆停了下来。 刚擦着汗，红漪领着妮儿进来了，顾玖一眼就看妮儿通红的眼睛。 “怎么了？”顾玖握住妮儿的肩，关心道。 “呜呜呜……”妮儿一开口就哭了出来。 顾玖忙安慰她，轻拍她的背，“妮儿不急不急，有什么事，说出来，只要我能做的，我一定帮你。” 妮儿抽噎着，拼命忍住哭意，断断续续说道：“请……请夫人……救救我娘亲，娘亲生弟弟和妹妹，已经生了一天一夜了……” 顾玖大概知道妮儿表达的意思，“你是说，你娘亲生孩子不顺利，想请大夫对吧？” 妮儿猛地点了好几下头，许是缓过来了，说话流畅了不少：“稳婆说，要请大夫，爹爹去请了村中的大夫，大夫说，说……他看不了，爹爹又来城里，请了城里的大夫，大夫说，他只能尽力。可是娘亲还是没能把弟弟妹妹生出来……呜呜呜……” -- 第114页 顾玖明白了，立即找来红漪，“快去请刘太医，请他跟着妮儿走一趟。” “是。”红漪在一旁听到了始末，人命关天，她不敢耽搁，跑着出去寻人了。 顾玖和妮儿一起边走边道：“我让人去寻太医了，等下就出发，你带路，可以吗？” 妮儿哭得一直打嗝，说不出话，只能连连点头。 “那好，你跟着姐姐去马车那里等太医，”顾玖想了想，还是喊了芳嬷嬷过来，“芳嬷嬷，您经历的事儿多，也跟着一起去，带上药材，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芳嬷嬷以前帮过府里不少仆妇接生，有经验，只希望妮儿她娘能挺过来。 顾玖派人出去后，一直坐立不安。 回到府里，她还是放心不下，对李照道：“我还是想去庄子里看看。”若是真的有事，灵泉说不定能救人呢。 李照在纤云阁就知道了妮儿的事，他见顾玖实在担心，便道：“那我们去看看。” 去到妮儿家，院子里有不少妇人。 她们一看到顾玖来了，立即弯腰行礼，拘谨极了。 顾玖不想添乱，便坐到堂屋，妮儿她爹是个闷葫芦，现在整个身心都在担忧媳妇儿，话更少了，只是端上茶来，头不住往产房张望。 顾玖搂住不停落泪的妮儿，让妮儿她爹出去等消息。 刘太医还在产房那里，芳嬷嬷也是。 顾玖只能耐心等消息。 一开始，产房还是安静的。没过多久，产房里的动静大了起来，妮儿她娘的叫喊，一声高过一声，让人听得心里发颤。 顾玖想和李照商量，要是实在不行，她进去一趟，结果，一转头看到李照脸色发白。 顾玖忙问：“夫君，你还好吗？” 李照看过来的目光让顾玖心里发虚，“怎么了？” 李照深呼吸一口气，摇摇头，拳头紧握，手背青筋明显。 他不知道，原来妇人生产，这么遭罪。 顾玖担心李照，又焦急产房那头，一时两难。 “夫君，我想去产房外面瞧瞧。” 妮儿她娘的叫喊声已经停了好一会儿了。 李照站起来，“我陪你出去。” 于是，顾玖一手牵着李照，一手牵着妮儿，走了出去。 刚踏过门槛，产房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声音虽小，可此时院子安静得紧，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妮儿她爹都快扒到门缝里了。 妮儿也跑过去，陪她爹一同等着稳婆出来。 顾玖松了口气，只盼母子平安。 不多时，稳婆通红着双眼走出来。 顾玖心里一紧。 很明显，其他人也是如顾玖这般想的，面上的喜气少了许多。 “生了一对龙凤胎，母子平安，太医说伤了元气，得好好补补。” 顾玖松了口气，平安就好。 李照握住顾玖的手，只希望，她也要平安。 番外三 顾玖生孩子的开始，是在李照喂她吃葡萄时的抽痛。 她当时感觉自己不太对劲，心里已经隐隐有了感觉。 不过，她知道，前期保持体力很重要，愣是撑着吃完了今日份的水果，才和李照说：“我好像要生了。” 李照脸色一变，站起来，又坐下去，又站起来，“我抱你去产房？” “好。” 秋嬷嬷最近一直寸步不离跟着顾玖，顾玖在和李照说话时，她就有条不紊地吩咐起来。 顾玖进产房后，嬷嬷们把李照赶了出去。 李照在门口，手足无措。 想起妮儿她娘生孩子时的场景，他的手微微发颤。 他恨不得全程陪在顾玖身边，恨不得现在闯进去。 可是，他答应过顾玖，在她生产时，要听嬷嬷的安排。 顾玖怎么说来着，说怕他扰乱她生孩子的节奏，怕还要分神让太医照顾他。 李照仰头望天，心里想，如果有神佛，他祈求，他可以折寿，只要顾玖平平安安出来。 “伯爷，要不坐下等吧，也不知夫人要多久？”小鹿子小心翼翼劝道，伯爷现在的神情好吓人呀。 李照摇摇头，他不能分担顾玖的痛，只能站着，给自己找罪受。 顾玖真的好痛好痛，她咬紧牙关，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生了！ 玛德！想骂脏话！ “夫人，可以开始使劲儿了，来，听我说啊……” 顾玖按照稳婆说的，深呼吸，使劲儿，深呼吸，使劲儿，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浑身力气都没了，快撑不住了，稳婆终于说道：“出来了！” 李照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腿僵了，手麻了，心跳快了。 度日如年是什么感觉，他没有比此刻更清楚。 好像每一瞬，都好长。 他的头脑，一片空白。 “呜哇呜哇……”婴儿啼哭声传进院中所有人的耳里。 “生啦生啦！”红漪她们蹦跳起来。 李照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又重重落下。 房门打开，秋嬷嬷喜笑颜开抱着一个小襁褓出来。 李照想走过去，可腿突然卸了力气，一下子，他单膝跪在地上。 “伯爷！”小鹿子忙把人扶起来。 院中诸人都没料到李照会如此这般，纷纷愣了。 -- 第115页 还是秋嬷嬷稳得住，当没看见，笑着道：“恭喜伯爷，喜得千金！” 李照颤抖着声音问：“阿玖呢？她还好吗？” 秋嬷嬷笑道：“伯爷放心，夫人没事，现在睡着了。” 李照心里压着的大山终于没了，脚步都加快不少。 阿玖常常问他，想要女儿还是儿子，他怕阿玖忧心，都回答女儿儿子都一样。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私心里希望，阿顾玖能生个女儿。 他没能看到顾玖小时候的样子，如果能有个像阿玖那般的女儿，那该多好。 他一定好好爱她，让她成为世界上最最快乐的小姑娘。 李照看向襁褓里通红通红的婴孩。李承熙几个月前得了个小子，他知道，刚出生的孩子都算不上好看。 可在他眼里，眼前紧闭着眼的小婴儿，好可爱。 顾玖迷蒙地睁开眼，望着头顶的帐子，只觉浑身像是散了架。 李照察觉到动静，立马凑到顾玖面前，眼眶红红的，“阿玖，辛苦了。” 顾玖笑道：“这是我愿意的。” 李照轻柔地摸摸顾玖的头发，又蹭蹭她的额头，“真的……辛苦了。” 顾玖眼眶湿润。 她吸吸鼻子，“是顾黎还是顾砺？” 这是他们给孩子起的名字，女孩儿叫顾黎，男孩儿叫顾砺。 李照想起婴孩的模样，笑了，“是小姑娘，顾黎。” 黎明至，韶光照，顾盼间，皆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全文完啦~我在下一本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