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场》 01“让她试试。” “你真的是向导吗?” 向导基础实践课上,阿声第二次尝试精神疏导时,她的哨兵搭档这样问道。 阿声两只手半举在身前,诚恳问道:“我按照老师说的方法做的,你没有感觉吗?” “进到精神海之前还勉强有点感觉,之后就什么感觉也没有了。”搭档坦然回答后,又拍了拍身边的小伙伴,“你来试试。” 两人换了个位置,一次简单的尝试后,阿声又问:“有感觉吗?” 对方摇了摇头。 阿声很挫败。 一个哨兵说没感觉,那有可能是哨兵的问题,但两个哨兵都没感觉,那就多半是向导自身的问题了。 于是她把自己遇到的情况告诉了老师。 老师有些意外,带她去做了一次专项检测。结果显示,她的精神波动幅度非常小,不仅达不到记录在册向导的平均水准,甚至严重拖了平均水准的后腿。 检测员看向阿声,说:“我g了十几年检测工作,头一次见到海域这么广的向导,可惜了。” 这些关键词都是哨向通识课中的基础知识,阿声学过,因而她能听懂检测员的话, 精神海海域广,意味着精神力的存储量大、调用水平强;精神波动幅度小,意味着精神力的影响度低、对他人精神海的g预能力弱。 而向导之所以被称为向导,就是因为这类人能够对哨兵的精神海起到引导作用,能在他们失控的时候将他们拉回正常世界。 可精神波动幅度极小的阿声不可能有这个能力。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向导。 至少,不是一个被哨兵认可的合格向导。 而自从那次检测以后,阿声就觉得每次的向导基础实践课——尤其是和哨兵联合上课的时候——变得格外难捱。 哨兵们不喜欢和她做搭档,她也不知道自己学这些东西的意义是什么。但身为一个乖孩子,她还是老老实实地捱完了整套初级课程。 结课那天,精神疏导考核环节她毫无疑问地拿了零分。但老师也知道她的情况,所以并没有过分地苛责她。 可她还是觉得很难过。 结课后,她如往常一般离开教学区,打算回宿舍。 穿过中央花园的时候,她全程低着头,脑子里还在想着那个光秃秃的零分,以至于外界的杂音全都被大脑自动过滤掉了。 一直到被浓烈而暴虐的精神波动包裹,她才意识到不对劲,回头看了一眼。 不远处,有人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往自己这边奔来。 她条件反射就往路边退,手忙脚乱间不小心跌在了地上。来不及关心这一跌有没有让自己受伤,她手脚并用赶忙靠边,以免被这位暴动了的哨兵撞到。 飞奔而来的人很快从她面前经过,带起的一阵风撩动她的头发,也让她松了口气。 危险解除。 她低头检查自己身上的伤。 手掌根处磨破了点皮,右腿膝盖青了一块,还有些泛紫的倾向。 她觉得她或许应该先去找医务老师要点凝血因子。 然而还没抬头,视野中便出现了一抹暗红。 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后,阿声心中咯噔一下,仰起头,却见原本早已跑过去的人此刻正站在她身前。 是个逼她大一点的男生,眼里泛着红色的血丝,手背上手心里全是暗红的一片,还在往下滴,看上去极为可怖。 阿声觉得他似乎下一秒就要过来将她撕碎,忍不住往后挪动了点位置,可后背很快就抵上花坛的砖面,再无退后的余地。 她见他上前了一步,考虑再三,还是强忍着痛蹲起来,深呼吸两下,然后蹬腿就跑。 但,和哨兵b反应速度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她还没跑两步,就被人抓住了手腕,而后猛地扑倒在地。 膝盖又重重磕了一下,疼得她脑中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完全没有了逃脱的可能。 “放开我!”她开始挣动,“你这样对待向导是违例的!”(指违反《哨兵禁止条例》。) 但身后的哨兵此刻显然听不进去这些话,他自顾自地摁住她乱动的手,然后整个人趴在了阿声身上,不动了。 挣动着的阿声登时愣了一下。 这不是一个处于暴动状态的哨兵应该有的反应。 他们会发狂,会极具破坏欲,无法纾解时甚至会自残,但绝不会只是这样压着人不动。 阿声迟疑一下,没继续挣扎了。 于是摁着她的手松开,胳膊从腋下穿至身前,然后紧紧扣住了她的肩膀。 手会跟着她的反应动,看上去不像完全失去理智的样子。 “喂。”她小声叫他。 但回应她的只有难耐的粗喘,还有不可抑制的颤抖。 她想了想,试着往外释放了一点精神力。 随即,耳畔响起一声闷哼,身前的手也猛地收紧,勒得她穴口发疼。 她立刻收回精神力,不敢再有所动作。 大约五分钟后,终于有人发现了这里两个姿势奇怪的人。之后没过一会儿,又有一大群人匆匆赶来。 一位老师见此情景,尴尬地看向身边某位戴着鸭舌帽的女士。 女士二话不说,径直走过去,拿起腰上的手铐就扣住哨兵的手腕,拉扯到背后扣上另一只手,然后又另外拿了一个手铐将他和自己拷在一起,单手将他从阿声身上扯了起来。 见有人帮忙,阿声抓住机会迅速起来跑到了老师身边,说起自己受伤的事。 说话间,她好奇地往哨兵那边看了一眼。 哨兵还在挣扎,看姿势似乎是还想往自己这里扑,只不过被那位鸭舌帽女士牵扯着,始终无法脱离掌控。 然后,她听见那位女士开口道:“你,过来。” 左看看右看看,又对上鸭舌帽女士的视线,阿声才确信这位女士的确是在叫自己。她抬头看向老师,得到同意之后,磨磨蹭蹭走过去了。 女士偏头示意:“给他做个精神疏导。” “啊?”阿声没反应过来。 “有问题?”女士问。 见状,老师连忙上前解释道:“她没法做精神疏导,还是我来吧,或者我给您叫别人也可以。” “她不是向导?” “是向导,但她的精神波动幅度太小,对暴动的哨兵起不到安抚作用,恐怕……” 看了看始终在扑腾的哨兵,女士的视线又扫过阿声,然后她抬手,打断了老师的话。 “没关系,让她试试。” -- 02“你说的是我?” 不知为什么,阿声有些紧张。 她缓缓靠近那个哨兵,走到离他只有半米的时候,他却突然猛地向自己扑了一下。 那一扑几乎就要整个撞到她身上,幸好鸭舌帽女士一把将他扯了回去,同时,还在他膝盖窝上狠狠踹了一脚。 下脚速度之快、力道之大,让周围一群人都暗自倒吸一口凉气。 阿声也被吓到,一时忘了躲开,眼睁睁看着哨兵噗通一下跪倒在她身前。 而不等他有所反应,黑色的皮靴就踩上他小腿肚,将他钉在了地上。手铐的链子也被重重一拽,拽得他手臂几乎反折到了极限,面上的狰狞中也多了几分扭曲的意味。 做完这些,鸭舌帽女士看向阿声:“你继续。” 被这位女士的动作震慑到,阿声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动作也利索了不少。 蹲下、伸手、试探着触上额头、试探着释放精神力…… 然而这时,哨兵突然偏开头,像是在躲她。 阿声迟疑了一瞬。 理论上,精神疏导程序中,在向导尚未突破精神海屏障的阶段,哨兵应该不会有什么反应才对。 她不知道这个哨兵在躲什么,但见他并没有完全甩开她的手,鸭舌帽女士也并没有叫停,她还是遵从精神疏导的标准流程,闭上眼,缓缓贴上了他的额头。 生来广阔的海域赋予她极强的精神力调动能力,大量精神力在极短的时间内奔涌至哨兵的精神海。 让人意外的是,她那已经被认定为“可惜”的低波幅精神力竟在这个哨兵的精神海里产生了作用。 而且从哨兵的反应就能看出来,效果相当惊人。 呼吸由粗重转为短促,牙齿不停打着颤,腰背越来越弓,看上去极为痛苦。而为了更好地配合他变形的姿态,阿声也在不知不觉间一点点跪了下去。 到最后,他低着头,而她仰着头,看起来不像是她在给他做精神疏导,而像是他在主动贴着她。 金属手铐相互摩擦的刺耳声音渐渐弱了下去,鸭舌帽女士也渐渐撤了手上的力。最后看哨兵似乎要消停了,她索性解开了连着自己和哨兵的那副手铐,转身向老师那边走去。 “她叫什么名字?塔里的还是塔外的?”女士问。 “大家都叫她阿声,是塔里的孩子。”老师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怜惜,“应该是父母觉得自己无力负担向导未来可能的医疗开支,所以把孩子遗弃了。” “没人领养吗?” “哦,您可能不太清楚,向导的领养条件非常苛刻,具备领养资格的人并不多。”老师笑了笑,“与其让他们落入不可预测的危险境地,还不如由白塔进行集中教养。日后也好向特殊岗位输送向导,缓解目前精神疏导资源极度缺失的情况。” 女士“嗯”了一声,又问:“我够资格吗?” 老师愣了愣。 “哦,我不能。”鸭舌帽女士反应过来,又说:“宋临可以吧?你们这儿领养手续怎么办?需要本人来吗?” “呃……原则上是需要本人亲自办理的,”老师委婉地说,“但如果是您二位的话……” 就不必大费周折了。 鸭舌帽女士点点头,又看向那边还跪在地上的两人。 哨兵没再贴着阿声的额头,而是滑落至她肩上,缓慢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事实上,精神疏导的流程已经全都结束了。这个哨兵也并不是不能感知到她的精神力,所以阿声不知道他为什么现在还靠着自己不动,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这时候推开他。 于是她向老师投去求助的目光。 老师则看向鸭舌帽女士。 鸭舌帽女士抬腕看一眼时间,然后开口道:“宋曦。” 不知是不是错觉,阿声好像感觉身前的人微弱地抖了一下,但还没来得及仔细辨别,便觉得肩膀上的重量消失了。 被唤作“宋曦”的哨兵顺从地离开了阿声的肩膀。他抬起头,和阿声对视一眼,然后迅速撇开视线,起身走开了。 鸭舌帽女士用钥匙替他解开手铐,问:“清醒了?” 他点点头。 “和之前相b,效果怎么样?” 宋曦低头看着自己被手铐磨破的手腕,说:“很好。” “行。”女士看向一旁的老师,“那麻烦你安排一下吧。” 老师点头应下,gg手将还在原地的阿声招回来,然后继续问道:“您是现在就带她走?还是?” 阿声一愣,抬头去看老师。 老师朝她笑了笑,安抚x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晚点吧,我还有些事要找白老头。”说完,女士低头看向阿声,后撤一步半蹲下去,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一点,说:“我把宋曦留在这里,你替我看好他,别让他又暴动了,可以吗?” 阿声看一眼她,又看一眼老师,又看一眼边上撇着脑袋不知道在看什么的宋曦。 这个哨兵对她的精神力有反应,那完成这位女士的请求似乎也并不是很困难。 况且,塔里的孩子们都知道,面对一个很有可能成为自己监护人的成年人的请求,最好选择同意,而非拒绝。 于是阿声点了头。 鸭舌帽女士也点了头。 交代完毕后,这位女士就带着一些人走了。老师正和同事紧张地安排工作事项,阿声则在一边静静等着。 但宋曦却不太能忍受这种无声的等待,他忍不住开口问:“我们待会儿去哪里?” 阿声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宋曦是在和她讲话。 “医务室。”她小声说。 宋曦抬手看了看自己手背的血迹,说:“没必要,过一会儿就好了。” 阿声看他一眼,没说话,而是默默扯了扯自己的右边k腿。 宋曦一眼看见了她露出来的紫红膝盖。 如果单是紫红紫红的,那也没什么特别。但她膝盖已经肿得完全无法分辨出骨头的轮廓了,看起来像个球,甚至给人一种随便拿个什么尖锐的东西碰一碰就能炸出一地血的感觉。 又听得阿声解释道:“本来就青了一块,被你扑倒的时候又在地上磕了一下,不打凝血因子的话,皮下持续出血,会越来越肿。” 她说话时,宋曦一直抿着唇。 完全失控状态下的记忆对哨兵而言是缺失的,他只知道是这个向导给他做了精神疏导,至于再之前的事情,他一概没有印象。因此,得知自己无意中伤到了向导,他心里其实有些过意不去。 可听到“扑倒”二字时,他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连道歉的话都忘了说,就先问道:“我还干什么了?” 阿声松开k腿,“没干什么,就是趴在我身上不动,也不让我动。” 宋曦向她投去怀疑的目光。 她又回想了一下,补充道:“哦,还有,我只不过试着放了一点点精神力而已,结果就被你勒得喘不过气来。” 宋曦沉默片刻,“你说的是我?” 阿声奇怪地看他一眼:“不然呢?” -- ρⓞ➊8ⓔ.cⓞℳ 03“因为我和他们不一样。” 宋曦实打实地自我怀疑了一会儿。 但也不怪他会有这种想法,毕竟,他清楚地知道:对他而言,碰见个或许能对精神海有那么一点点g预作用的向导就已经相当幸运了。他又怎么可能只是因为“一点点精神力”的刺激,就把人“勒得喘不过气来”呢? 满心怀疑之下,宋曦开口道:“你现在再释放点精神力试试看?” 阿声觉得这个哨兵有点奇怪,但还是问道:“一点点?” 宋曦点点头。 于是下一瞬,没有什么攻击x的精神力悠悠荡开,像坠石后的泛起波纹的潭水一样。水面之上是一圈圈细密的波纹,而水面之下,落石往深不见底的池底坠去,承受着越来越的水压。 “喂。” 一眨眼,意识顷刻间回笼。 宋曦发现阿声正双手撑着他肩膀,心生几分奇怪。再一看,自己竟不知什么时候往前走了几步,几乎要贴到她身上去了。 他未料到这一出,赶忙后退两步,惊疑地看向阿声:“你对我做什么了?” “现在你总该信了吧?”阿声搭在宋曦肩上的手随他后退的脚步自然垂下,“我就放这么一点点精神力,你就想往我身上扑。” 宋曦只觉得匪夷所思:“一点点?你那也叫一点点?” 他可清楚地记得那种被浓郁而又磅礴的精神力包裹的感觉,简直叫他头皮发麻。再怎么说,也不应该用“一点点”来形容才是。 谁知阿声却理所当然回道:“对啊。” 于是他抬起手,拇指和食指指尖留一丝缝,认真地对她说:“这才叫一点点。”然后他手臂伸展开来,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又说:“这不叫。” 阿声想了想,也模仿着他的动作画了一个圆,“这是我的精神海,”然后两根手指捏合在一起,“这是我刚刚释放的精神力,”最后举到他面前,扬眉道:“不就是一点点吗?” 宋曦被她堵得没话说。 他知道在这件事情上阿声全无说谎的必要,所以要么是自己的精神敏感度强过了头,要么,就是眼前这个向导是个精神海海域与外表有着巨大反差的怪胎。 当然,宋曦自己清楚,答案只可能是后者。 如果不是有着巨广的精神海海域,如果不是有着极高的精神力调动水平,那么她对他实施的精神疏导根本不会产生任何效果。 就像他过去接受过的那些徒劳的尝试一样。 考虑片刻后,他不得不接受了这一事实。但随之而来的,便是一丝暗暗的惊疑。 眼前这个女孩儿看起来b他还小点儿,根本就没到精神波动数据进匹配库的年纪,显然不是根据匹配度数据找到的向导。 “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你的……”他低声自语。 “他们?谁?”阿声又古怪地看他一眼,“除了今天撞上门来的你,哪还有其他人来找过我?” 宋曦微微皱起眉,张嘴还想问些什么。可那边原本说着话的老师却已经走过来了,说要先带阿声去医务室。 他扫一眼阿声膝盖处,那些未出口的问话便又被他自己默默咽了下去。 还是让她先去打一针那个什么因子吧。 想到那紫红的血肿是因自己而起,宋曦又主动帮老师将阿声背到了医务室,但说起原因,他却又找了个相当敷衍的借口。 “老师是向导,把你一路背过去肯定很吃力,还是我来吧。” 其实这话也就能骗骗和宋曦年纪相差不大的阿声,毕竟老师心里很清楚:成年向导的t能虽弱,但也不至于弱到连个孩子也背不动的地步。 可清楚归清楚,看到两个孩子之间并没什么相处不来,而且还表现出一副极其和谐有爱的场景时,老师什么也没说,笑着同意了宋曦的请求。 宋曦利索地在阿声身前蹲下,阿声迟疑了一会儿,在老师的柔和的眼神下缓缓靠近他,然后小心避开膝盖处的摩擦碰撞,俯身趴到他背上。 然后在宋曦起身的一瞬间,她小声说:“谢谢哥哥。” 声音很小,小得跟蚊子嗡嗡似的,老师没听见,但身为哨兵的宋曦却听得一清二楚。 可他也只是微微顿了一下,然后便率先迈开了步子,朝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几分钟后,三人便到了医务室。 医务室老师对类似于阿声这样的状况已经见怪不怪了,熟练地从冰箱冷藏区取出凝血因子、注入溶剂、吸入注s器,最后注入阿声的血管里。 而宋曦就在一旁全程看着。 针尖刺破肌肤时,他的眼皮跳了一下,忍不住开口问道:“她每次磕磕碰碰之后都得打针吗?” 医务室老师正忙,没空理会他,还是阿声给他解释道:“老师说,现在要好好打针,等我长大了就不需要了。” “是吗……我还以为和我一样呢……” 阿声意外道:“但你不是哨兵吗?” “那也要打针的。” “可我认识的那些塔里的哨兵,他们都很少生病的,就算生病了也从来不打针,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为什么你要打针呢?” 宋曦顿了顿,垂下眼,说:“因为我和他们不一样。” 因为他是个有先天x缺陷的哨兵。 暴动时过分夸张的破坏能力背后,是他极差的精神波动感知能力。 差到了什么地步呢? 差到既无法感知到自己的精神波动、也难以察觉到他人精神波动的地步。 无法感知到自己的精神波动,意味着他几乎没有控制自己的精神海的能力,所以和其他哨兵相b,他更容易陷入暴动,也更频繁地陷入暴动。 而难以察觉到他人的精神波动,就意味着他几乎无法收到向导通过精神波动传达的安抚信号,所以他无法像其他哨兵一样通过接受精神疏导来脱离暴动状态。 在今天以前,在他或主动或被动地尝试过的那么多方法中,能让他保持清醒的有效途径只有一种: 用药。 如果没有药,他早就在某次暴动中癫狂至死;如果没有药,他根本活不到今天。 可以说,药就是他的命。Pǒ1⑧м.cǒм(po18m.com) -- ρⓞ➊8ⓔ.cⓞℳ 04“还能有谁想折腾我?” 在白塔内设的医务室工作并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 医务老师还没完全处理好阿声膝盖上的血肿,就又被告知,外头有个急需处理的新伤号。 那向导伤得很重,流了不少血,临时赶到现场的老师甚至不敢自作主张挪动位置,只能把电话打到了医务室。 可今天是周五,下午医务室只有一个老师值班,人手严重不够。 她取了担架,轻声对阿声说:“老师先去其他小朋友那里,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不要乱跑,知道了吗?” 阿声乖巧地点点头。 同时,一块厚实的毛巾被递到了一直在边上旁观的宋曦手里,之后,医务老师就急匆匆地离开了,只留宋曦和阿声两个人在医务室里g瞪眼。 宋曦转了转手上的那卷毛巾,问:“这是要干嘛?” “热敷。”阿声解释道,“不然血肿消不掉的。” “那敷完就可以消掉了吗?” “不能哦,我上次完全消掉花了三个月呢。” 宋曦睁大眼:“三个月?这么久?” 阿声点点头。 “那还是赶紧敷吧。” 宋曦拿着毛巾,正琢磨该怎么帮她热敷,就听见阿声说:“我自己来好了。” 他抬头,投去不赞成的目光:“膝盖都肿成这样了,你还想自己来?非得膝盖肿成馒头才肯满意吗?” “已经是紫薯红糖馒头了。”阿声看了看自己的膝盖,又看了看宋曦清洗后已经止血愈合的手,说:“而且你也不像是经常照顾人的样子。” 听她这么一说,宋曦有些不乐意了:“热敷不就是用热水浸湿毛巾再盖在膝盖上吗?这有什么难的?你等着,我马上就过来给你敷。” 说着,他环视四周,在医务室角落的架子上取了个盆,又烧了壶开水倒进去,还像模像样地兑了点凉水,最后伸手试了试温度,才将毛巾丢进去浸湿。 又捡起来拧g,最后捂在阿声的膝盖上。 邀功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展露出来,宋曦就看见阿声面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便问:“我哪里做的不对?你什么这副表情?” 阿声小声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你是哨兵。” “没忘呀,有什么问题吗?” “你的热痛觉b常人要敏感很多,试出来的水温不准。” 宋曦反应过来,问:“不够热?” 阿声点点头,又说:“正常的热敷温度大概在五六十度,你可能会觉得烫手。” 说完,她弯腰取过被他放在边上的水壶,一边往盆里加着热水,一边搅动水面试着水温,觉得差不多了才去将毛巾重新浸湿、拧g、搭在膝盖上。 宋曦仍不死心地将手伸进水里试着摸了摸,结果不出阿声所料:他条件反射地缩回了手,还对着手猛吹了几口气。 “到底是谁是向导啊?”宋曦看着指尖上泛起的红,费解地看向阿声,“我怎么觉得我比你还经不起折腾呢?” “这话也没错呀。”阿声说,“只不过你是经不起折腾的过程,而我是经不起折腾的后果。” “要是可以相互帮忙就好了,那样的话,你可以帮我忍受折腾的过程,我可以帮你承担折腾的后果,多好。” 阿声回道:“那也太麻烦了吧?只要不折腾,我就不用承担折腾的后果,你也不用忍受折腾的过程,干嘛非得换来换去?” 宋曦蹲在阿声面前,一手搭在膝上,一手撑着脸,“你是不想折腾,但不代表别人就不想折腾你呀。” 阿声一顿,“除了你,还能有谁想折腾我?” 闻言,宋曦挑起眉,不满道:“什么叫除了我?我哪里折腾你了?” 膝上的毛巾已没有刚拿起来那时候的热度了,阿声正好拿起它丢进盆里,然后指了指自己的红肿的膝盖:“这不就是你折腾出来的结果吗?” 宋曦瞬间哑了声。 稍晚一些的时候,被阿声噎得无话可说的宋曦终于等来了办完事过来接人的邓森林。 她一进来就问宋曦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有没有暴动。 宋曦说没有。 她又看向阿声。 阿声也说没有。 于是邓森林点点头,对阿声说:“很好,你不用叫白声了。领养手续已经办好,从现在开始,你姓宋,叫宋声。” 阿声还没什么反应,宋曦就先愣住了。 他知道找到这么一个向导很不容易,但他没想到邓森林会想收养她。或者说,他根本没想到自己会在十几岁的时候凭空多出一个妹妹来。 更何况,这个妹妹并非是因为爱或者喜欢出现在家庭里的,而是因为她足够“有用”。 对他足够有用。 这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那边,邓森林又侧开身子,指了指边上无所事事的宋曦,说:“这是你二哥,叫宋曦。” 阿声点点头,乖巧地喊了一声“哥哥好”。 而宋曦却只是抿了抿唇,没接她的话。 “宋曦。”邓森林开口了。 于是宋曦扯出一点笑,朝她点了点头:“你好。” 他这反应让阿声有些迷惑。 她能明显地感觉到,宋曦对她的态度突然之间没有之前那样友好了。 可他之前明明愿意和她说话,明明愿意背她到医务室,明明愿意帮她处理膝盖的血肿,分明是一副很喜欢她的样子,怎么现在突然就变了一副模样呢? 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因为知道自己要被他的家庭收养所以不高兴?还是觉得她是来“抢”他东西的所以不喜欢?又或者只是单纯不希望自己和他有更密切的联系? 她不知道。 邓森林还在继续和她说着话,而且陡然间加重了语气:“其他所有的事情你都不用管,我会让人安排妥善。今后,你唯一的任务就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宋曦,尽最大努力保证他精神海状态的稳定,减少他进入暴动的可能。明白吗?” 阿声瞟一眼坐在边上撇开视线的宋曦,然后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邓森林又转头看向宋曦,“药那边我再让人催催进度,结论出来之前你暂时不要离开她的视线,不管去哪里都记得把她带着。” 宋曦抬头看一眼阿声,又很快垂眼“嗯”了一声,听起来极其不情愿。 听了邓森林的话,阿声却一下子了然了。 她对他来说,就是一条甩不掉也不能甩的尾巴。 没人会喜欢这种小尾巴的。Pǒ1⑧м.cǒм(po18m.com) -- 05“你是在梦游吗?” 随后,邓森林带着阿声和宋曦回了宋家。 之后邓森林被宋临叫走,阿声跟着李管家去看给她安排的房间,宋曦则特意在一楼留了一会儿,等到了赶回来的大哥。 宋泱进门一看见他,就皱着眉问:“我听李叔说,你又耐药了?” 听他说起这事,宋曦面上多了几分无奈。 “昨天早上出c前打过一针,按理应该能撑到今天早上才对,但没想到昨天下午就失效了。如果不是边上还有向导,再加上母亲手快,把我拎走了,高不好会在营里引发群t暴动。” 宋泱眉头更皱了,“你现在要多大剂量才能维持正常状态?” “昨天上飞机之前打了4倍增强,今天上午在白塔就又……”宋曦垂下头,“我不知道现在多少才够。” “不知道?”宋泱意外道,“但你现在能保持清醒,难道不是因为又加大了注s剂量?” 宋曦摇头,“没有,是因为遇到了可以安抚我的向导。” 宋泱更意外了,“但你不是……感觉不到精神波动吗?现在能感觉到了?” 宋曦再次摇头,说:“还是不行。只是能感觉到她的。” 宋泱拍拍他的肩膀,“没关系,哪怕只有微弱的影响也很好,至少说明你并不是没有感知能力,可能只是没遇到合适的向导而已。我让人关注一下信息库的数据更新,没准哪天就能找到一个g预能力很强的向导。” 宋曦顿了顿,说:“我觉得……可能不需要关注信息库了。” “怎么?” “我觉得不会有逼她g预能力更强的向导了。”宋曦坐直了,夸张地表述道:“哥,你不知道,她一放精神力,我就会忍不住靠上去,而且一点意识都没有,每次都是她收了精神力之后才能把我弄醒。” 宋泱迟疑一瞬,问:“……你们结合了?” “没有啊!”这才是真正让宋曦觉得匪夷所思的地方,“我都没和她结合,为什么会被她外放的精神力安抚到?” “但对你来说,这也算是件好事。”宋泱说,“既然有向导可以帮你稳定精神海,那你以后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可是,母亲收养她,还让她每天都跟着我。” 宋泱并没有觉得这安排有什么不妥,还说:“我也想让她每天跟着你。” 宋曦抓了抓头发,“可是我很难受啊。” “难受?”宋泱觉得奇怪,“有在向导身边,不是应该很舒服才对吗?” “舒服是舒服,就是有点……”宋曦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最后说:“有点晃眼睛。” 宋泱听了,忍不住笑起来:“她又不是天上发光的太阳,怎么晃眼睛?而且你要是真觉得‘晃眼睛’,那不看她不就可以了?” “我试过了。”宋曦顿了顿,又说:“存在感太强,忍不住。” “……有多强?”宋泱有些好奇。 于是宋曦举起手,向斜上方指了指。 宋泱顺着看过去,却只看到了天花板上的吊顶,便回头问:“有什么东西吗?” “上头是我的房间。”宋曦向后靠上沙发,“她现在在那里。” “……”宋泱顿了顿,又问:“你真没和她结合?” 宋曦无奈地重复一遍:“真的。” “的确有点奇怪。”宋泱想了想,“这样吧,我过几天要去一趟所里,到时候帮你问一下张教授。他一直在跟你的药物更新方案,说不定能解释这个情况。” “行。”宋曦叹口气,又说:“你说母亲干嘛非得收养她啊?就像以前我定期去所里那样定期让她做精神疏导不行吗?” “可就算以前那样……不也是一在不停地耐药换药么。”宋泱安抚他道,“既然可以通过精神疏导,那就没必要一直靠药物维持清醒了吧?不然,万一那边换药的速度追不上你耐药的速度,你意外暴动之后来不及去找她,那该怎么办?” 宋曦想了想大哥说的那场面,觉得要是走到那地步,好像就真的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 “所以你就让她跟着,跟几天就能习惯了。”宋泱劝道。 宋曦无奈地点了头。 又聊了点别的事之后,宋泱被父亲叫走,宋曦便回了自己房间。 然后他发现,自己的书房完全变了个样。 书桌不见了,但多了一张床。 “李叔,”他看向一边的李鹤,怀疑道:“她不会睡这里吧?” 李鹤点点头,“邓女士说,小小姐得和您挨得近一点,这样您晚上会好受一些。” 宋曦没说话了。 他原本想说阿声一个半大的女孩子睡他房间里不太好,但听见李鹤这么说,他立刻就把那话咽回了肚子里。 他看向正四处打量的阿声,暗自对自己说:还隔着书房的一扇门呢,又没睡在一间房里,注意一点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然而到了夜里,宋曦才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沉睡中的向导会无意识地散发精神力,而沉睡中的哨兵会丧失绝大部分的精神海控制能力。 也就是说,对本来就难以控制精神海的他来说,在隔壁睡着的阿声完全就是个引力无穷的人形黑洞。 还是定向吸引的那种。 结果他就无意识地循着精神波动跑到阿声睡的这间房里来,还不知不觉地爬到了她的床上。 这场面实在过于尴尬,以至于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反应。 “哥哥,”被他惊醒的阿声双手抓着被子边缘,弱弱地问:“你是在梦游吗?” 宋曦:“……” 黑暗中,他反应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姿势,然后默默挪开埋进她颈窝里的脑袋,松开勾住她肩膀的手臂,又默默从她床上爬起来,默默往门外走去,默默给她关上了房门。 最后羞愤地靠在墙上低头捂住眼睛。 太荒唐了。 荒唐得他后半夜一直没睡。 一开始是担心自己睡着之后会重蹈之前的覆辙,到后来,隔壁的阿声再次睡着以后,他就是想睡也睡不了了。 黑夜中不断扩散的精神波动持续勾引着他的精神海,他的意志在“出去”和“不能出去”之间反复横跳,到最后意识也变得有些不清醒了。 不知道第几次被冰凉的门把手惊醒后,宋曦强忍着躁动回到床边,摸到床头上的圆环,扯出一条金属锁链来拷上自己的手腕,然后将自己卷进了被褥之中。 “还说我会好受一点……”他在黑暗中小声嘀咕,“这明明b之前难受多了。”Pǒ1⑧м.cǒм(po18m.com) -- 06“你别走……” 第二天早上,那种让意识恍惚的精神波动淡去之后,宋曦立刻爬起来去找了李叔。 “我想和张教授当面聊聊,您能帮我安排一下吗?” 李鹤掏出随身本,问:“您想什么时候和他见面?是在研究所还是……” “都行,”他迅速道,“越快越好。” 李鹤在本子上刷刷记上几笔,同时回道:“好的,我今天晚餐前给您回复。” 办完这事儿,他才回到自己房间开始一天的正常生活。但洗漱的时候,他脑子里仍复现着昨晚那种濒临失控的感觉。 对哨兵而言,违背本能而时刻保持意识与行为的步调是件相当消耗意志力的事。他觉得自己的意志力大概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换句话说,他可能要撑不住了。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勉强撑过了一个晚上后,第二天夜里,宋曦便在意识与本能不可协调的矛盾中暴动了。 浓郁而富有攻击x的精神波动将阿声惊醒,她慌忙赶去宋曦的房间。 手柄被拧动,门却没有被推动半分。 惊愣之下,阿声又尝试了两遍,却仍然没能打开这扇门。于是她立刻拍门喊道:“哥哥?你开门呀!” 喊完,她将耳朵贴在门板上,没听到宋曦的回应,只听见痛苦的呜咽声,以及某种隐约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感觉他的情况似乎不太好,阿声只得先向外释放自己的精神力。门里头的动静弱了下去,阿声也松了一口气。 还好,哪怕隔着一点儿距离,她的精神力也能够对他产生作用。 可现在又该怎么办呢?隔着一扇门,她碰不到宋曦就没办法给他疏导精神海,不疏导精神海,他就没办法脱离暴动。 阿声觉得不能这样g等下去。 她不知道暴动状态的宋曦会不会在暴动的时候作出破坏x巨大的行为,更不知道他会不会在无法脱出的情况下伤害自己。 邓女士说过的,她得替她看好他。 心急之下,她看向房间的外门,然后拍了拍身前地门板说:“哥哥你等等我!我……我去找人问钥匙!” 说完,她就小跑着往外去。 可还没跑几步,她就听得房间里忽然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吓得她立马停下来,老老实实折了回去,继续维持着精神波动的扩散。 里面的动静再次变小了,阿声也不再想着去找人帮忙了。她低头抵着门板,暗自祈祷能有人快点发现这里的异常。 所幸,这里并不是只有宋曦一个哨兵。 同为哨兵的宋泱几乎是在宋曦暴动的瞬间就察觉到了那种独特的暴虐精神波动。只是因为暴动在哨兵之间的传染x,他不但没法立刻赶到宋曦的房间,反而需要在失去控制之前尽快离开暴动地点。 但他及时通知了管家李鹤。 李鹤是个普通人,所以不会被哨兵的精神波动干扰到。 他赶到宋曦那屋时,阿声正头抵门板。见有人来了,她才偏过头让开位置,说:“门从里面锁上了,我没有钥匙,进不去。” 弄清问题之后,李鹤立刻从房间里找出了暂存的备用钥匙。钥匙插进锁芯,逆时针旋转九十度后,门终于开了。 阿声下意识往房间里头看去,然后愣在了原地。 卧室里其实并没有多乱,先前那窸窸窣窣噼里啪啦的声响也并非是什么东西摔碎发出的。 而是锁链的声音。 锁链拴在了宋曦的手腕上,同床头墙壁那一个圆润的金属球相连接,因他的牵扯而绷成了一条笔直的线。 至于宋曦,他并不在床上,他在地上。 在离门不远的地方,两手被锁链扯着别在身后,半跪着,身体前倾,面向着房门的方向,也向着阿声的方向。 阿声直愣愣地看着他。 这个姿势…… 原本是想……过来找她的吧? 却因为失去意识所以不会解开手铐,又因为锁链牵制着触不到房门,便无意识地成了这样的姿势…… 为了离她更近一点。 应该……是这样的吧? “小小姐,您请吧。” 李鹤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她反应过来,小跑着靠近宋曦,嘴里还念叨着:“哥哥,没事了,我来了,我给你疏导,你马上就不难受了。” 她引导他向后退,好让他别着的两条胳膊舒服些,可那双手才将将闲下来,便又无意识地将她揽入了怀中。 像扑火的萤虫触上了暖灯。 阿声被他挤压得有些喘不过气,却仍仰着头吃力地去贴他的额头。 精神力几乎倾巢而出,有条不紊地向他的精神海中灌注。阿声尽力回抱着他,在清脆的锁链声中一遍遍抚摸他的后背,一遍遍缓解着他的不适。 末了,疏导结束以后,宋曦的脑袋自然垂落,又抵在了她肩膀上。。 阿声等了一会儿,见他一直不松手,不由得小声问道:“哥哥?你还难受吗?” 他仍没什么动静,一直到阿声试着从他的怀抱挣脱的时候,他才终于有了回应。 “阿声……我累了。” 声音低哑得有些过分,仿佛嗓子被人划破了一样。 阿声没懂他话里的意思,说:“那哥哥你松手,我回去,我不打扰你休息。” 然而宋曦并没有松手的意思,他窝在她肩膀上,哑着声说:“我累了啊,我为什么要忍呢,我可以不忍的,她不就是要你和我近一点吗,你就该和我挨在一起才对,我不忍了,你别走了,你就在这里……” 他嗓音又哑,语速又快,大部分还都是气音,阿声几乎一个字都没听清。 无助的她扭头朝后看去,想让一直守在门口的李鹤帮帮她。可在李鹤却只朝她福了福身,便再其他没动作了,甚至还主动替他们关上了房门,并没有丝毫要帮她的意思。 她只好又无力地推了推了宋曦穴口,“哥哥……你抓得我骨头疼,轻点儿好不好?” “你别走……” “那……”她慢吞吞地说:“那好吧……” 于是,抓着她肩膀上头、扣着她肋骨侧边的一双手渐渐收了力道。她松了一口气,下意识活动起快要僵直的身体。 不料宋曦竟又猛地收紧了手。 “你说不走的。”他语气里多了几分怨艾。 阿声则面露茫然:“我没打算走啊……” 还没明白宋曦是怎么弄错了她的意图,她整个人就直接腾空而起,被宋曦抱起来放回了床上。 “哥……哥哥?” 宋曦抬起一条腿跪上床,然后一下子顿住了。 他在干嘛? 他干嘛要这么做? 他以前暴动的次数还少吗? 哪次不是在束缚中折腾到筋疲力竭丧失活动能力的?哪次不是活生生捱几个甚至十几个小时的?哪次不是靠加大药物注s剂量才压住的? 哪次都b这次痛苦难耐。 那怎么这次就忍不了了?就不想忍了?就连睡觉都非要阿声陪着才肯罢休了? 不应该的。 看着被他摆在床上老老实实一动不动的阿声,宋曦默默侧过身,顺势盘腿坐在床边,捂住自己半边脸,暗自叹起了气。 “哥哥?”阿声偏过半边身子,“你不过来吗?” 宋曦微微一顿,转头看向她。 见他只是坐着,阿声又往边上挪了一点儿,然后拍拍头边的枕头,说:“哥哥的床很宽敞,睡得下的。” 无声的对视持续了十几秒,一直到阿声有些无措地挪开视线,宋曦才叹一口气,破罐子破摔似的躺在了阿声边上。 阿声去摸宋曦手腕上的手铐,想帮他解开,却没想到宋曦直接反手握住她的手摁回了枕头上。 “不解了,”他试着靠近阿声,“就这样睡。” 阿声对他的靠近没什么反应,只皱着眉说:“可哥哥你戴着两个这么大的铁疙瘩……要怎么睡?” 宋曦直接埋入她颈间,双眼轻合,再不作声了。 能怎么睡呢? 往床上一躺,眼睛一闭,不就睡了么? 再简单不过了。Pǒ1⑧м.cǒм(po18m.com) -- ρⓞ➊8ⓔ.cⓞℳ 07“都想。” 宋曦安安稳稳地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睁眼后,他愣愣地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天,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有些过分清明,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像是验证什么,他将手举到空中虚抓了两下,又翻过来,瞧了瞧自己的掌心。 好像并没有什么异样。 “哥哥……” 耳边软软的一句轻唤让他霎时惊动,立刻转头看去。 见他回头,阿声便小声问道:“你既然醒了,那能不能……能不能退一点儿么?”半抓着他的睡衣,她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蚊子嘤嘤似的说:“我快掉下去了。” 听她这样说,他意识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 宽敞的,空荡荡的,睡两个人也绰绰有余的床。 他又看向身前。 几乎半边身子都在床沿外头的,蜷缩着的,担心自己掉下去而不得不抓着他的阿声。 似乎也不难想象晚上发生了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没像阿声希望那样的退开让出空间,反倒伸手抱住她往怀里搂了搂,然后抱着她磨磨蹭蹭地一起翻了个身,脑袋还在她肩膀上来回蹭了两下。 阿声没料到他醒来后会是这种反应,试着去推他的脑袋,然而一阵咔啦咔啦的锁链声后,她又被他摁住了手。 “哥哥?” “你别动,再睡会儿。” 阿声不解:“可我已经醒了,睡不着了呀。” “那你放点儿精神力好不好?”他说。 “哦……那还是一点点哦?” “不用那么多,”他闭上眼,哑着声说:“半点点就够了。” 于是软绵绵的精神力就又在房间里荡开了。宋曦窝在她怀里,闭着眼几乎零距离感受那种滋味。 她像冬日里燃烧的壁炉,而他就是壁炉边的那只猫。 安稳、舒适。 本来该是这样的啊。 本来可以是这样的啊。 不多时,阿声便察觉了肩膀上多了些温热的,湿润的东西。 “哥哥……?”她问道,“你在哭吗?” “……我没哭。”宋曦的声音有些发闷。 “那我肩膀上湿湿的是什么呀?是你流口水了吗?你是想吃我吗?你不要吃我呀,我一点也不好吃,真的。” 宋曦闷闷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无奈,“我们哨兵不吃人的。” “可是我听说哨兵会吃向导呀?是真的吗?” 宋曦沉默一瞬,说:“假的。” “哦,”阿声有些高兴,“那哥哥,我保证乖乖的,你不要吃我哦。” 见她似乎完全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宋曦也不再费力解释了,敷衍地“嗯”了一声,又继续去享受她的精神力了。 只可惜,享受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很久,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规规矩矩的三声敲击后,李鹤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少爷,邓女士有事找您,她在楼下餐厅等您。” 话音才落,宋曦便发出了一声类似于泄气的不满声音。但即便有些不情愿,他还是很快坐起来,一边利索地解开腕上的手铐,一边回复李鹤:“知道了,马上过去。” 即便不说,宋曦也大致能猜到母亲有什么事要找自己。 无非是关乎昨晚的暴动。 想到这里,他回头看向阿声,“你先不要下去。” 阿声却眼巴巴望着他,说:“我饿了。” “我让他们把吃的给你送过来,”他又重复一遍,“你不要下去。” 这次,阿声顺从地点了头。 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出门跟李鹤说过给阿声送食的事后,宋曦直接去往了餐厅。 他到时,邓森林正坐在长桌前,手上还端着一杯茶。 见他过来,她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然后便直接问道:“昨晚怎么回事?” 宋曦拉开椅子坐下,坦然道:“暴动了。” “我没问你这个,”邓森林又说,“我是问,你昨晚为什么把宋声挡在外面。” 宋曦一愣,然后才慢慢地说:“前天晚上……我没控制住,跑到她房间去了。” “哦,”邓森林点点头,“所以昨晚你怕自己又控制不住,就干脆把自己锁在卧室里了?” 她放下杯子,向后靠上椅背,十指指尖相支,微微偏着头看向宋曦,“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宋泱没及时通知李鹤,或者李鹤没及时赶到,会是什么结果?” “我当时……”宋曦顿了顿,说:“没想那么多。” “嗯,那你想什么了?” “我只是觉得,我不能放任自己失去控制。我是个人,我不想像只野兽一样活着。”他抬起头,复杂地看向邓森林,“您能理解这种感受吗?” “说实话,不能。”邓森林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说:“你知道,我永远不会暴动。” 宋曦低下头,“……我很羡慕。” “羡慕并不能改变什么,你该想想怎么让自己能维持正常状态。而显然,你昨晚那种做法十分愚蠢,它不仅没能让你控制住自己,还让你陷入暴动了。”她抬眼直视宋曦,“我不觉得你有必要做这些无用功,你完全可以把抵抗和自责的时间和精力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可如果我不抵抗……”宋曦渐渐收了声,停顿一瞬,转而又说:“她一个女孩子,还那么小,传出去会被人说道的。” “你是想不被人说道,还是想解决问题?” 他眼中闪过一丝迟疑,而后回道:“都想。” 邓森林似乎笑了一声。很轻,轻得连宋曦这个哨兵都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行吧。”茶杯落回托盘,邓森林换了个话题:“你昨天跟李鹤说,想见张笃?” “嗯。”宋曦不知她为什么突然转移话题,但还是解释说:“既然有一个向导能影响我,那就说明可能并不是我精神波动感知能力的问题,有可能是别的因素导致我察觉不到大部分向导的精神波动。如果张教授能对我和阿声这个特例作出合理解释的话……是不是就有可能找到其他能影响我但又不会让我反应过度的向导了?” “替代品?”邓森林想了一下,说:“可以试试。我让李鹤安排,你明天带宋声去趟研究所,让张笃看一看。不过在结论出来之前,你自己的向导,自己看好,别让她出事。” 想到阿声那副脆弱敏感的模样,宋曦“哦”了一声,随即又反应过来,说:“她……她不是我的向导。” “除非张笃能帮你找到更好的上位替代品。”邓森林扫他一眼,“否则迟早会是的。”Pǒ1⑧м.cǒм(po18m.com) -- 08“心疼呢?” 回到房间后,宋曦告诉阿声:“明天我们出门一趟。” “去哪里呀?”阿声问。 “去看医生。” “哦……”阿声点点头,然后又小声说:“老师说过,暴动后不及时做疏导的话,很危险的,所以今晚……” “今晚你还是在我这边睡吧。”宋曦唇角微陷,沉默了一会儿,偏过头说:“反正到最后也没什么差别。” 阿声长长地“哦”了一声。 虽然她原本只是想让他晚上别锁门而已。 第二天,两人依计划前往张笃所在的研究所。 车停后,宋曦把阿声抱到提前准备好的轮椅上,推着她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一开,阿声眨一下眼,就忍不住开口道:“漂亮姐姐……” “是张教授。”宋曦纠正道。 “没关系,”等在门口的张笃眉眼弯弯,弯下腰朝阿声挥手:“小朋友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 “叫宋声,”宋曦替她答道,“是我妹妹。” 阿声一愣,也点点头:“嗯,我叫宋声。” 张笃眼里露出一丝意外,但也没说什么,直起身朝宋曦温和地笑了笑,“原来是妹妹呀,这次陪你一起过来的吗?” 他摇头,又轻轻拍了拍阿声的肩膀,“这次是我陪她。” “嗯?不是你的药剂又出了什么问题?” “确实出了点问题,但这次找您是为了另一件事。” 张笃反应很快,视线转向阿声:“关于她?” “嗯,”宋曦抬头,极为认真地说:“我能感知到她的精神波动。” “……你确定?” 宋曦点头,“她的精神疏导对我有作用,这和您之前的推论不太一致。所以我这次带她过来,就是想让您看看,有没有可能,其实我是……”他顿了顿,“正常的。” 食指关节抵在唇下,张笃看着阿声沉思片刻,然后开口道:“先去里面录一下精神波动吧,我看一下她的波纹。” 十分钟后,张笃实验室的大屏上出现了两段波纹。 两段近乎相同的波纹。 “下面这条是你的波纹,上面那条是她波纹的垂直翻转图像。”张笃用激光笔在两段波形的波峰波谷处画着圈,“可以看到,关键节点契合,波形基本一致,她能影响到你这一点具备理论基础,可以被现有理论合理解释。” “但您之前依据波纹数据帮我联系过一个向导,匹配度高达92%,逼她这个还高,镜像波纹几乎完全重合,可依然对我没有一点作用。”宋曦说,“您应该有印象。” “是,我记得。”张笃收起激光笔,回头翻开身后桌上的文件夹,“我当初据此推断,你的感知能力存在先天缺陷,所以无法接收到向导的精神波动信号,后面对药物研配路线也是以这个推断为基础的。不过刚刚把你们俩的波纹放大仔细看了一下之后,我觉得我可能发现了点新东西,现在有了一些想法,但……” 下意识地,宋曦低头看向轮椅上的阿声:“她现在应该不适合进行检测吧。” “嗯,跟你当初一样,年纪太小了。”张笃抽出某一张文档,在余白处开始手写记录,同时补充道:“现在还没有完全自主控制精神海屏障开合的能力,从外部强行打开的话……虽说我有把握不留后遗症,但你自己也经历过很多次,应该知道,那种感觉相当不好受。” 宋曦半天没接话,实验室内便静了下来。 张笃心生奇怪,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而后笑起来,“心疼呢?” 宋曦一愣,而后面露怔色。 而张笃仍在继续调侃:“我以为你跟你妈想法一样,就当是上个保险以防擦枪走火而已,没想到你还挺在乎她的嘛。” “……” 隐约明白说的是自己,阿声忍不住抬头瞄一眼宋曦。 宋曦看着她,但又不是在看着她。他的视线没有聚焦在她身上的任何一处地方,看上去像是在走神想些什么。 “……哥哥?”她小声喊着。 “嗯?”宋曦一眨眼,回过神来,看着她柔声道:“怎么了?” 阿声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便听张笃开口道:“心疼也没用呀,你要想弄清楚问题的话,这一步必然少不了。现在跟我来吧。” 宋曦迟疑一瞬,最后还是推着轮椅跟着张笃去了检验室。 检验室的设备很多,但宋曦对它们还算熟悉。将阿声推到房间右边的设备边后,他把她抱上去坐好,一边把头戴设备终端拉下来戴在她头上,一边试着和她商量:“待会儿会有些不舒服,是正常的,阿声忍一忍好不好?” 她轻轻点了点头。 “帮她戴好了你就出来吧,我好启动设备。”张笃的声音从操作室里传来。 宋曦在轮椅边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说:“我还是在里面看着吧。” “设备运行会产生辐s。” “没关系,反正我是哨兵。” “那行吧。” 于是,嗡嗡的机器声很快响起,阿声的反应也很快变得强烈起来,难以忍受的痛苦让她胡乱地要去推脑袋上的那一圈环型设备。 宋曦眼尖手快,立刻抓住她的手摁着,“阿声,这个不能乱动,会出事的。” “可是好疼啊……好疼啊哥哥……你拿走、拿走……” 从未被侵入的精神海本能地抵抗着外力的侵入,而越是抵抗,从外部突破屏障的难度就越大,过程就越痛苦。 宋曦看一眼毫无反应的操作室,又看一眼显示屏上的还剩一大截的进度条,只得出声劝道:“阿声,你放松一点,放松一点就好了。” 可阿声完全听不进他的话,到后来疼的眼泪直掉,穴口剧烈地起伏,几乎喘不过气来,还重重咳了好几下。 听得宋曦心都碎了。 标志取样结束的红灯一亮,宋曦就立刻松了手。重获自由的阿声红着眼往他怀里直钻,张着手要他抱,却因膝盖不便活动的缘故,怎么也够不上他肩膀,急得又哭起来。 “好了好了,”宋曦赶忙替她取下头上的设备,然后将她整个抱起来放在自己曲起的大腿上,“哥哥抱,不哭不哭了啊。” 靠得近了,阿声两三下圈住他,抵着他穴口低声啜泣。 张笃一边低头检查着刚刚获取到的数据,一边打开检验室的门说:“该拿的数据基本都拿了,如果还有其他缺漏——” “那也不补了。” 张笃意外地抬起头,见宋曦坐在机器边的设备箱上,正歪着脑袋给阿声擦眼泪。 “您能分析出多少就分析多少,得不到结论也没关系。等她成年以后,我再带她过来麻烦您一次。”宋曦看向张笃笑了一下,“那时候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张笃微微挑眉,也不管手里的数据了,转而抱着x失笑道:“你妈妈知道你这么喜欢她吗?” 视线落回到怀里还没缓过气的阿声身上,宋曦的眼神同声音一道柔和了不少。 “不知道。” 连他自己都是刚刚才意识到、刚刚才想明白的,其他人又怎么会知道呢? 就是不想让她再受这么一遭。 就是不想见她哭。 就是心疼。 就是喜欢。 “哥哥,”阿声仰起头,眼眶里是还没褪去的泪光,“我……我听懂了哦,刚刚你说你喜欢阿声对不对?你不讨厌阿声对不对?” 宋曦看着她,微笑着说:“嗯,我喜欢阿声的。” 她眼睛一亮,搂住他脖子一使劲,吧唧一下亲在了他脸颊上。然后便仰着头盯着他,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 眼里浸满了满天星般藏不住的欢喜。 边上的张笃见状,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她撑着脸开玩笑道:“阿声,漂亮姐姐教你一个小秘密哦。” 阿声回头,好奇地看向张笃。 “喜欢一个人呢……”张笃指着自己的红唇,笑眯眯地说:“得往这儿亲才行。” 阿声眨了眨眼,又仰起头,微张着嘴看向宋曦。 然后,她舔了舔唇。Pǒ1⑧м.cǒм(po18m.com) -- 09“这次亲到了吗?” 好软。 猝不及防被吧唧一口后,宋曦脑子里剩下的就只有这一个念头了,以至于第二次吧唧时,他偏头的反应也慢了半拍,让阿声亲到了唇角。 匆忙间,他瞥见张笃正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促狭地望着自己,当即就一勾手,把阿声的脑袋压进了怀里。 “今天麻烦您了,”他视线往边上飘,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有什么需要您尽管开口就是。” 阿声撑着他的肩膀不情愿地扭脑袋,却始终没能脱离宋曦的掌控。 “啊……还真有。”张笃面上的笑意收了点,“你们两个人的波纹数据,可以作为研究样本资料进行部分公开吗?” 宋曦垂眼,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似乎是还在考虑。 见状,张笃立刻补充道:“我是说出于学术目的的研究,最多也就是发文章或者在会议上进行展示,身份信息会被抹去,绝对不会泄露的。” “看起来,”他有些意外,“您似乎有相当的把握给我一个答案。” 然而张笃却摇摇头,“理论研究和实际应用是两回事。我不确定新发现得到的结论一定能解决你的问题,但如果不往下继续钻,那一定给不了你想要的答案。公开数据的话,同领域的其他研究人员也能够为解决问题创造更多的可能x,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是这个道理。”宋曦低头笑了笑,“您用吧,不要被有心人知道数据背后的东西就好。” “那当然,”张笃抬起手,b在自己大腿边上,笑道:“我从你这么小的时候就开始接手方案,花了那么大功夫在你身上,不会让别人有机会害你的。” “是,这么多年来麻烦您了。”宋曦发自内心地说,“那既然今天的事已经办完,我们就不继续耽搁您了……” 张笃挑起眉,“这就完了?你就只管她不管你自己吗?” “嗯?”宋曦没反应过来。 “不是说药出了点问题吗?不打算和我说说具t情况?” “不用了,”拇指在阿声的发顶轻轻摩挲着,他笑道,“我有新的特效药了。” 不会产生副作用、不会带来痛苦、不必担心产生抗t、不会失效的独属于他的良药。 无法替代,也不希望被替代的良药。 而且还是甜的。 张笃被他的话逗笑了,没再继续追问,寒暄几句就任他们离开了。 阿声又被抱回灵巧的轮椅座上,由宋曦推到研究所外头,又被他抱上了车。 安顿好阿声,正要退出去关上车门,就又被阿声扯了扯袖口。 他一手搭在头枕上,一手撑在座椅边缘,俯着身子抬眼看向阿声,“怎么了?” 就听得阿声又重复道:“哥哥说了喜欢我的。”说着,手还往自己唇上指了指。 宋曦没想到她竟然还在纠结这个,就问:“刚刚不是亲过了吗?” 哪知道阿声眼珠子骨碌一转,说:“没亲到。” 宋曦立刻挑起眉,“没亲到?” “嗯,”阿声满脸无辜地望着他,“没亲到。” 宋曦眉毛挑得更高了,“谁教你睁眼说瞎话的?” “嗯~”她哼哼道,“就是没亲到嘛……” 说完,她垂下了头,可一双眼却还在使劲往上瞟,看得宋曦只想笑。 他半跪上座椅,笑着俯了身,打算轻轻在她唇上碰一下。 他原本也就是想着一直让小朋友这么闹也不是办法,还是给颗糖吃比较好,却哪里想到,阿声这个胆大的,见他不仅不责怪她,还真有让她亲的意思,二话不说就抬头亲了上去。 勃勃两声,然后是响亮的一声吧唧,最后还回味似的张嘴舔了几口。 除了弯腰什么都没g的宋曦:“……” 他点了点阿声的眉心,匪夷所思地问:“谁教你的?” 阿声不明所以地回望他,眼里全是迷茫。 于是车里忽然陷入一阵沉默,宋曦若有所思地舔了舔被她舔得湿漉漉的唇,然后自然而然埋头含住了她的唇珠。 阿声还没反应过来,口腔阵地就被哨兵凶猛地侵入、搜刮、肆虐。她仰着头,连呼吸和吞咽都成了极其吃力的事。张皇间,她揪住他胸前的衣料,可没抓一会儿就感觉头晕晕的,手也使不上劲,只软趴趴地搭在他穴口。 大约一分钟后,宋曦放过了软得不成样的阿声,退开了些。 “这次亲到了吗?” 他只退了一点点,额头还抵着阿声的额头,说话的气息也仍往她面上扑腾,连睫毛也还在不停地颤动着。 “亲……亲到了。” 她的声音有点打颤,不知道是因为没喘过气还是因为被他刚刚的行径吓到了。宋曦忍不住反思起来,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表现得过分凶了。 毕竟小朋友只是想啵个嘴而已,根本没想到会啵到这种程度、这种场面、这种效果。 他索性从这边上了车,关上车门把阿声横抱在怀里,又牵起她略微凌乱的发丝,绕到耳朵后边,接着搂住她轻声问道,“是不是吓到了?” “有、有一点……”她的反应有些迟钝,又小声补充道,“就只一点点……” 紧接着,她忽然叽里咕噜发出一串不明所以的音节,连宋曦都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只听懂了她最后忽然变得字正腔圆的几个音:“嗯,所以哥哥喜欢我。” 于是心一下就软了。 “嗯,哥哥喜欢阿声。”说完,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特别喜欢。” 听他这么说,原本还有些畏缩的阿声立刻笑着往他怀里扑,一双圆圆的杏仁眼几乎弯成了两瓣月牙,就那么笑眯眯地望着他。 宋曦轻轻肉了肉她的发顶,摇头道:“真是……” 太讨人喜欢了。 太讨他喜欢了。 到家之后,宋曦刚推着阿声进入大门,就见到一楼大厅沙发上坐了个人。 是邓森林。 她看见两个孩子进来,放下手中的茶杯,问:“张笃怎么说?” 宋曦推着阿声靠近她,“说是可能有点发现,但还需要后续确认。” “嗯,有进展再告诉我。”说完,邓森林立起手掌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示意他不用过来了,“你准备一下,跟我回去。” “回……去?”宋曦反应了一秒,“回营里?明天?” “等不到明天了,今天就走。”邓森林放下手,面无表情地说,“那边又开始挑事了。” “哦好,”宋曦低头看向阿声,“那她?” 邓森林又扫他一眼:“跟着一起。”Pǒ1⑧м.cǒм(po18m.com) -- ρ⒪➊8E.c⒪ℳ 10“您怀疑……?” 邓森林常驻的那个营地附近其实还算安定。但大战事没有,小挑事却没断过。 每次宋曦回去换药,唯一能制住他的邓森林就必须陪同回去。她一回去,边境线对面那群人就会趁机挑事;等她一回来,那群人又立刻收手,还装作一副无事发生过的样子,气得人牙痒痒。 面对这样一群极其执着的骚扰者,营里不得不常年维持高强度的警备状态。 刚回来的宋曦自觉恢复到之前的训练强度。至于阿声,她被邓森林编入了向导营。只是因为年纪和伤情的缘故,她暂时不需要参与t能训练,其他项目的训练时间也b营里其他人短很多。 新的作息让阿声觉得又累又辛苦,就只有晚上被宋曦整个儿抱在怀里的时候才觉得有那么点儿放松的感觉。 可谁也没想到,就是这样每天都和她有所接触的情况下,宋曦还是暴动了。 半个月后的某天,被林副官一言不合抱起来架到哨兵营最角落的那片区域时,阿声还有点儿发懵。可一见到被邓森林摁在地上的宋曦,她就立刻醒过来,匆匆忙忙开始精神疏导工作。 一直到宋曦完全清醒过来,还有工夫拍她衣服上的灰,阿声才放下心来。 “是不是精神疏导的效果不够好?”邓森林问宋曦。 宋曦摇摇头。 其实他觉得这次疏导和之前那次一样都挺好,哪怕是疏导过程中都能有渐渐清醒的感觉,更别说结束以后,那种透彻的清明感绝对不是用药后那种勉强维持清醒的感觉能b的。 可……为什么看起来效果却有些差呢? 听完他的说法,邓森林抱着手低头静静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说:“明天开始,你们两个都不跟集t训练了。宋曦,除了我和宋声以外,你不要和其他人接触,如果有人找理由找借口和你接触,告诉我。” “您怀疑……?” “之前没有宋声,我以为是你精神海的原因,现在看来,你可能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我这几天想办法确认一下。” 说完,她蹲下来,对阿声说:“他感知不到别人的精神力,你帮我留意一下,看看有没有其他人总是出现在他附近。” 阿声点点头。 邓森林又问边上的林副官要了台微型录波仪,给阿声演示了一下使用方法,然后递给她说:“如果有,你就把它录下来,我晚上下c过去的时候你再给我。” 阿声又点点头。 安排就这么决定了,接下来的几天,宋曦就一直在一个半封闭的空间里活动,除了宋声,他真的没有和其他人有任何接触。 只不过,和要什么有什么的家里相b,营里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只过了几天,阿声就开始觉得无聊了。 “……我们要在这里呆多久呀?”她趴在床上,双手撑脸,两只脚交替着一下一下往上立起。 做完最后一个俯卧撑,宋曦站起来擦了擦额上的汗水,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见阿声突然三两下跪坐起来,扭头往门口看去。 他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咚咚咚。”三声敲门。 “谁呀?”阿声问。 “我找宋曦。” 宋曦立刻屏住呼吸。 阿声则小心地拿出录波仪,按下录制按钮,继续说道:“住这儿的是我,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呀?” 门外安静了一会儿,然后那人说:“对不起,是找错地方了。” 阿声暗自松了一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完全松掉,她就察觉到宋曦的精神波动出了问题。 像等待迸发的火山,像摇摇欲坠的高楼,像引线到头的炸弹。 她扔掉录波仪,过去抱住宋曦,情急之下,竟无师自通地构建出了一个精神屏障将他包在里面。 过了几分钟,门外的人或许真的觉得里面没有宋曦,离开了。 宋曦被她抱着,加紧做了精神疏导,才勉强恢复过来。 “哥哥,你,你还好吗?” “……”宋曦长长地喘了口气,“没事。” 他松开阿声,捡起被阿声扔在床上的录波仪,按下终止键,然后迅速回放。 黑色的屏幕上,一段绿色的波纹从右至左开始移动。 于是他按下暂停,“就这个,待会母亲来的时候你给她,我……”他摁了摁太阳穴,“我先去冲个澡。” “好。”应下是应下了,可阿声还有点担心他的状况,“你现在……一个人的话……可以吗?要不要我……” 宋曦肉了肉她的脑袋,弯下腰在她脸上亲一下,笑着说:“没什么不可以的。刚刚阿声辛苦了,现在肯定很累,先休息一下吧。” 饶是费尽了小脑袋瓜子,阿声也没想明白只花了一点点精神力的她哪里辛苦哪里累了,只好说:“那……那哥哥有事叫我哦,我就在外面的。” 宋曦应下,然后捡了衣服,把自己关进了浴室里。 于是面上立刻升起一丝困惑。 哨兵的听觉非常发达,即便刚刚门外那人已经做刻意伪装过声音,可他依然能辨别出声音的主人来。 也是个哨兵,就在营里的一个哨兵。 但,除了阿声之外的向导都没法影响自己,这个哨兵为什么就可以呢? 以及,他为什么要针对自己? 宋曦想不明白。 晚上,邓森林照常过来看一眼情况,却见阿声抱着录波仪就过来了。 “今天有不认识的人来了,我没给开门。”她将东西递给邓森林,“那时候哥哥差点儿就又暴动了。” 邓森林一听,立刻问一边的宋曦:“那人说话没?” 宋曦点头,“是二连的朱越。” 于是邓森林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大晚上让二连连长把才下操的朱越单独拎了出来。 “朱越啊,上次我吃饭的时候跟他们提起来你的事,说你的精神疏导间隔比较长,最长可以有一年,是个好苗子。后来不知怎么的,这事儿传到邓将军耳朵里了,她说你和她有点像,想请研究所的张教授研究一下你的波纹,要是成了,有了对应的解决方案,没准还能在全军推广立个功呢!你配合配合我,录一段波纹怎么样?” 朱越同意了。 于是一段全新的、确定属于朱越的波纹也落入了邓森林手中。 然而没想到的是,经过粗略对比之后,邓森林发现,这段波纹与阿声之前录的那段完全不同,压根就不可能是同一个人的波纹。 于是她当机立断,让宋曦和宋声直接带着两段波纹回去找张笃,问问是什么情况。Pǒ1⑧м.cǒм(po18m.com) -- ρⓞ➊8ⓔ.cⓞℳ 11“还有这种能力?” 两个孩子的突然到访让张笃有些意外。 “……你们是来问上次的结果?”她放下手中的活,抱歉地笑笑,“我之前的猜想可能有些差错,目前还没法给你一个结果。” 听她这样说,宋曦并没有特别失望。他已经习惯了自己的不可控,不管是面对暴动,还是面对阿声。 因而他也笑了笑说:“没关系,我这次来找您不是为了这件事的。” 说着,他从背包里取出录波仪放在桌子上,“这个,想麻烦您看一看。” 张笃一眼就认出了那东西,于是问道:“这是谁的波纹?” “别人的,”宋曦没说得很清楚,“有两段。” 能让宋曦特意找到自己这里来的东西想必有些特殊,张笃没再细问,拿起录波仪按下回放。 看了一段之后,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她又调出另一段,这次,她只扫了一眼,抬头问道:“你确定这两段都是别人的?” 宋曦一愣,然后肯定地点点头。 就见张笃从电脑主机后头拉出一根线连到录波仪,将其中的波纹数据导入到电脑中。 很快,屏幕上出现了两条几乎完全相同的波纹。 “上面这个是我刚刚看的那条波纹,下面这个——”张笃转头看向他,“是你的波纹。”ⓕàdǐàΠχs.cóм(fadianxs.com) 宋曦迟疑道:“什么意思?” “如果你确定这条波纹数据不是你自己的,那我可以很肯定:这个人在模仿你的精神波动。”张笃敲下一段代码,“精准的模仿会引起精神波动共振,变成这个样子。” 屏幕上,两段平缓的波纹右侧,出现了一个新窗口,窗口中的波纹b之前的波纹波动幅度大了许多,看上去宽了不少。 “共振使精神波动的振幅变大,会使精神力的可控x变差,也就是说,你会更加容易陷入暴动。” 听她的表述,似乎和自己之前的情况能够对上,但宋曦仍有些怀疑:“还有这种能力?” “虽然听起来有些荒谬,但确实存在这种能力,向导利用自身极强的精神控制能力伪装他人精神波动,这在历史上也不是没有相应记载。” 宋曦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阿声则眨两下眼,问张笃:“那,哨兵呢?” “哨兵?” “您刚刚说……”她顿了顿,“向导可以伪装精神波动,那哨兵可以吗?” 这会儿,宋曦也意识到了,他问道:“哨兵也有这种能力吗?” 然而张笃却摇了摇头,“众所周知,只有向导能够c纵精神力,哨兵不行,否则你们也不必接受向导的精神疏导了。” “但他就是哨兵啊?”阿声极为不解,“他那时候的精神波动就是哨兵的精神波动,我能分辨出来的。” 张笃一挑眉,“这个人既然能模仿你哥的波动,难道就不能将自己的波动伪造成其他哨兵的样子吗?” 宋曦愣住。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也就是说,哨兵营里……很可能混入了一个向导? “奇怪了……之前入伍t检没查出来?” “很正常,”张笃说,“如果不是因为那段波纹他模仿的对象是你,我又刚好对你的波纹相当熟悉,那大概率我也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就没有别的判断方法了吗?” “其实也有,不过参考价值有限。”张笃指了指屏幕上的波形,“你看,虽然大t上和你的波形是一样的,但波纹下方的这个区域存在一些微弱的杂纹,肉眼难以分辨,这是低劣的模仿经设备图像化处理后才会留有部分痕迹,一般不太容易被注意到。但实际上,这些杂纹连续起来的形状才是这个人伪装之前的波纹。” 宋曦想了想,又问:“那,能够复原吗?” “可以,但没什么意义,因为这条波纹大概率也不是他本人的。”张笃迅速在键盘上打下一长段代码,按下回车,“不过你想看的话,我也可以修正出来给你看看大致的样子。” 屏幕刷新一下,屏幕中央的波纹消失不见,一条新的截然不同的波纹出现在了屏幕下方。 “哦……你的相对高度b这个高很多,模仿难度太大,难怪会留下杂纹……”张笃突然怔住,“……?” “怎么了?”宋曦问道。 张笃似乎没听到他的话,仍自言自语道:“是因为高差?” 兀自思索了一会儿后,张笃突然抬头看向他,“我可能知道你的暴动为什么只能被那个小姑娘安抚了。” 这话让宋曦有些意外。 她又迅速在脑中复盘刚刚的想法,然后猛地拍了一下桌板:“对,肯定是这样!” “你听我说,目前,我们对精神波动数据常规的分析方法其实就是解析波纹,而解析波纹主要关注的是波幅、波频、波长、周期、相位之类的因素,就是你在屏幕上能看到的这些东西。”张笃解释道,“但你刚刚也看到了,如果是两个人的波纹同时在屏幕上展示的话,是看不出来相对高度的。” “您说的这个‘相对高度’……到底是什么?” 见宋曦没太懂,张笃干脆拿起板擦把右手边写满公式和代码的白板擦出一块空白,然后她抄起桌上的白板笔,大刀阔斧画了一个大大的方形。 “假设,这是精神波动一个周期内的上下限边界,就是人类精神波动所能达到的极限范围。” 宋曦点了点头。 接着,方框内靠上的部分多了一条水平的波浪线,“这是你的精神波动。” 又是一条波浪线,画在了方框的中间部分,“刚刚这个人的相对高度比你低不少,所以他的精神波动范围应该在这里。” “因为两条线之间的距离过大,所以模仿难度也过大,才会留下刚刚你看到的杂纹。” 宋曦想了想,说:“我大致明白您的意思了,但这和阿声对我的影响能力有什么关系呢?” 张笃笑起来,“记得我之前是怎么验证向导和哨兵匹配度的吗?” 这难不到记性好的宋曦:“把向导的波纹做了垂直镜像翻转?” “对,”张笃说,“那你觉得,如果考虑相对高度,宋声的波纹应该在哪里?” “应该在……” 他看着代表自己波纹的那条波浪线。 垂直,镜像,翻转。 视线下移。 “这里。”他在方框底部轻轻点了两下,“在这里。” “对。”张笃一边说一边在宋曦点过的地方画上第三条波浪线,“我推测,你只能感知到这个高度,或者说,这个高度附近的精神波动。而绝大部分向导的精神波动……”她又回去在第二条波纹的边上画了个竖直的大括号,“可能都在这个高度范围内,你根本察觉不到。” 很合理的解释。 因为感知范围略显极端,所以感觉不到其他人的波动,也感觉不到自己的精神波动,所以会频繁暴动,所以会疏导无效。 他看向阿声。 只有她不一样,她正正好在他的感知范围内,就像他也正正好在她的影响范围内一样。 是巧合,也是天意。Pǒ1⑧м.cǒм(po18m.com) -- 12“我听到了。”(完) 离开研究所时,宋曦脑中还在回想刚刚张教授说的话。 “你把这个人找出来,让他模仿宋声的波纹,看看你对他模仿出来的精神波动有没有反应。如果有,那恭喜你,你又有一剂新的特效药了。” 她是这么说的,而他把这段话转述给了母亲,结果就是邓森林当即就让林副官把朱越扣下了。 等宋曦带着阿声重新回到营里时,见到的就是坐在桌后低着头的朱越,桌子前面正襟危坐的林副官,以及靠在墙边悠闲喝茶的邓森林。 见两个孩子进来,邓森林冲朱越扬扬下巴,“就是这个小姑娘,你可以开始了。” 朱越面上露出一丝诧异,然后摇头道,“太难了。” “难?”邓森林问。 朱越点头,“我没和她接触过,不熟悉。” “时间多得是,你可以慢慢熟悉。”邓森林无所谓道,“你什么时候熟悉好了,我什么时候动身去对面把人带回来。” 眼见着,朱越的脸抽动了一下。 然后他说好。 “行,那林冽,你在这儿盯着,我先走了。”她托着茶杯走了几步,又停住,回头看向朱越,“哦,别怪我没提醒你,林冽是攻击型向导,你要是敢有什么小动作,小心当场精神海死亡。边境线,偶尔出现一点意外很正常。” 林冽随即“友好”地笑了一下。 被那笑容瘆得慌,朱越撇开视线,说:“……先让她释放精神力,越多越好。” 宋曦迟疑了一下,“越多越好?” “观察是模仿的前提。她那精神波动本来就难模仿,不仔细观察怎么可能模仿得出来?”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 宋曦低头看向阿声,却见阿声牵住他的手指晃了晃,又指了指边上空着的一张椅子。 他微微回神,见阿声小跑着过去,将原本靠着墙的椅子往外拉了一点儿,又换了个朝向。 做完这些,她又小跑着回来,牵着宋曦过去,将他推到了椅子上,自己咕噜噜爬上去坐在他腿上,扑进他怀里,说:“这样就好了。” 就算失去意识,也是和她紧紧帖在一起的,不会做出过分夸张的举动,也不会被身后的那两人看见异常。 宋曦微微屈着身子,将她往上又托了一点,抱在怀里低声说:“如果我让你不舒服了,就停下来,不用管他们。” “嗯。”她抬起头,见宋曦已经闭上了眼,便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对面的朱越,“我开始了哦。” 说完,也不等朱越回复,她就自顾自地放开了精神力。 她能感觉到宋曦几乎瞬间就失去了意识,本就紧箍着她的臂膀一再收缩,几乎叫她喘不过气来。紧贴的头,垂落的唇、微喘的气,颤栗的皮肤,完全不像那次被压在地上一样令人惶恐和不安,满足和欢喜叫她搭在他肩上的手伸出去,回挽,轻轻搭在他脑袋上。 对面的朱越没注意到她这些小动作。他完全被那浩瀚如海的精神力t量震撼到了,下意识就嘀咕道:“变态……” 然而,他才这么嘀咕了一句,桌上便立刻响起咚咚两声。 林冽盯着他,“注意你的言辞,如果不想之后被宋曦揍得皮开肉绽的话。” 朱越却不以为意,“他是哨兵,揍向导就违例了。” “哦,你之前不是一个劲跟将军顶嘴说自己绝对不要被保护吗?现在怎么知道利用保护x条例了?” “谁利用了?谁要受保护了?我现在的身份是哨兵!” “哦,那待会儿我就告诉宋曦,说你趁他听不见的时候偷偷骂宋声是变态,你看他之后会不会揍你?反正你是哨兵,被揍两下也没关系,是吧?” “……” “还愣着干什么?g活。” “哦。” 这段时间,邓森林偶尔会过来检查朱越的“学习成果”,也就是让他现场模仿一下看看效果。 起初,不管怎么尝试,宋曦都没有一丁点反应,以至于邓森林还怀疑朱越是不是真的有模仿能力。 哪知朱越一听,转而开始模仿宋曦的精神波动,然后立刻被一旁的林冽敲了一记毛栗。 “说话就说话,谁让你动精神力了?” 邓森林瞟了一眼他俩,没说什么,走了。 又过了几天,朱越的模仿才初见成效。宋曦真的有那么一点感觉了,不强,但确实能感觉到精神波动。 却没想到,阿声这时候有些不情愿继续配合了。 可她无法拒绝母亲的要求,每次趴在宋曦怀里都是一副恹恹的模样,只有被他抱着,被他紧紧抱着的时候,才会稍稍开心一点。 可再之后,见到朱越的精神波动变得越来越像她自己,甚至好几次宋曦都下意识往前走几步的时候,她怎么也不肯继续了。 邓森林问她原因,她也只是抓着宋曦的衣摆,躲在他身后低着头不肯说话。 几番询问未果,邓森林也不再问了,走之前让宋曦自己看着办。 宋曦应下来,偏头却见朱越和林冽两个人一前一后都在偷着笑。 “你们笑什么?”他有些迷惑。 “哨兵哪都好,就这点不太行。”朱越翘着二郎腿,摸着下巴还在笑,“一个两个的,自己敏感得要死,别人有什么情绪一点都看不出来。” 宋曦:“?” 见他还是一副没懂的样子,朱越干脆摆摆手,说:“赶紧哄哄,小姑娘怕你不要她了。” 闻言,宋曦诧异地回过头,见本来只是不肯开口的阿声现在听了朱越的话,眼泪啪啦啪啦就掉下来了,似乎真的被戳到了心坎上。 他一下子有些失措。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表现得不太对,竟然让阿声产生这么大的误解,赶忙抱起她往外头去了。 才一出去,他就赶紧问:“我哪里说过不要你的话了,你怎么这么想?” “我是不是……是不是要没有用了?”她扒在他肩上小声啜泣着。 “谁说的?阿声明明最有用了。” 走到了无人经过的角落里,他把她放下,又蹲下来替她擦眼泪。 “可是如果他、他也……”她仰起头,露出红红的眼眶,“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怎么会呢?阿声就是阿声,是独一无二的阿声。”他说,“是哪怕所有人都不喜欢、所有人都不想要,我也喜欢、也不会丢掉的阿声。” “真……真的么……” “真的。”他的语气极为认真。 “那……那不要让他继续了好不好?”阿声紧紧抓着他的袖口,扁着嘴乞求道,“我……我怕……”话已经到了嘴边,她却咬着唇不肯说了。 可宋曦觉得自己好像能听懂。 那些她没说出口的、含在喉咙里呜咽的模糊的话,在那串珠似的眼泪下,他竟然全都能听懂。 那是只有长于白塔的孩子才会有的害怕。 害怕被取代,害怕被抛弃,害怕失去价值,害怕失去拥有的一切。 ——再一次。 他心疼地把阿声拢进怀里,轻抚她因抽咽而不断耸动的肩背。 “好好好,不怕啊,我这就去跟母亲说。” 勉强安抚好阿声,宋曦就立刻去找邓森林了。 然而,邓女士无情地指出:“两个月以前我就说过,她迟早会是你的向导。你当时还很不情愿,一直想找上位替代品。” “……没有上位替代品。朱越能模仿她的波纹,模仿不了她的精神海。”宋曦低头看着光滑地砖上自己的倒影,“她就是最好的,我很喜欢。” 邓森林一时间没有回复,似乎是没料到宋曦会和自己说这样的话。 半晌,她才重新开口:“你应该很清楚,你和其他哨兵不一样。” “其他哨兵可以没有向导,你不行;其他哨兵可以中途更换向导,你不行;其他哨兵可以通过数据匹配找到向导,你不行。” “因为你基本没可能找到第二个这样的向导。”邓森林平静地看着他,“所以,我还是那句话。自己的向导,自己看好,不要让她出事。” “是,”宋曦抬起头,对上母亲的视线,又低了下去,“我知道。” 那之后,朱越的模仿进程自然被中止了,现有的波纹数据被邓森林送给张笃作为理论研究的数据资料。 又过了一段时间,膝盖的肿块完全消掉以后,阿声也开始跟着向导营的姐姐们一起训练。 枯燥又辛苦的t能训练间隙,姐姐们还会教她精神疏导怎么做才会更快更有效。她对这个格外感兴趣,每次都会认真听,然后回头就去找宋曦练手,次数多了,连宋曦也有些无奈。 但整个营里也就只有宋曦能当她的实验对象,就是再无奈,他也还是任阿声琢磨那些在他看来他其实没太大区别的方法。 这天下c之后,阿声又在跟姐姐们聊这个话题。 “……嗯,这样效果不算好,但是疏导过程中哨兵会没那么难受。平时用用可以,上战场就还是得用上次我跟你说的那种,难受是难受,但维持清醒的时间会更长。” 阿声点点头,“这样啊……” “怎么?又打算回去给宋曦试试?”一位姐姐在笑。 “宋曦不试就没人能给她试啦……”另一位姐姐也在笑。 “哦,宋曦来了。”又一位姐姐笑道。 阿声顺嘴就接道,“宋曦来了啊?那我先走了哦,姐姐明天见!” 宋曦远远听见,不由得微微挑起眉,等阿声小跑着靠近了,他才故意板起脸,假装生气说:“谁教你直接喊我名字的?没大没小,叫哥哥!” 阿声一听就知道他并没有生气,嘻笑着举起双臂又喊了一声:“宋曦!” 宋曦立刻说:“你小点儿声。” 却没想到阿声一下子来了劲,张嘴就开始喊:“宋曦宋曦宋曦宋——” 一口气还没喊完,阿声便突然腾空而起,脸几乎贴到宋曦的鼻子上,吓得她咽了声。 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听他无奈地笑道:“都说了让你小点儿声,她们都在看呢。” 阿声这才一愣,后知后觉地回过头,见c场的大灯下,向导营的姐姐们都眯着眼掩着嘴望着他们俩笑。 一时间,她也有些害羞,转回头垂眼看着他,又弱弱地开口:“宋……宋曦……” “嗯,”这一次,他也笑起来,“我听见了。” 什么都听见了。 (正文完) ----------- 正文到这里就全部结束了,感谢大家能够容忍我这种更新速度。 后续会有两篇番外,是成年之后的车。但因为近来工作正是忙季,什么时候写还真不好说。 最后,下一本要开的中篇文是:《n狗2》,bg,现代,1v2,有肉。 #周缇先后养了两个n狗,一个是真的,一个是装的。#Pǒ1⑧м.cǒм(po18m.com) -- ⅾаимёI.ōиё 【番外一】 自从上个月回家以后,宋曦觉得,阿声似乎经常找借口避开他自己一个人呆着。 起初他觉得,小姑娘成年了,自我意识觉醒了,没那么粘人倒也说得通。 可上次他只不过是无意中打了声招呼,这小姑娘就唰地一下弹跳起来,飞快地将手背到身后,再才和他若无其事地说起话来。 身为一个敏锐的哨兵,宋曦当然起了疑心。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脱离了他的掌控。 但身为半个开明的兄长,他还是给她留下了一点个人空间,并没有深究下去。 然而没想到的是,这不动声色的让步和宽容似乎给了阿声不少自信。她真觉得自己那些若有似无的遮掩做得天衣无缝,直到有一天—— 偷看小黄漫的小姑娘被宋曦当场抓了包。 其实宋曦并非想戳破她的那点小遮掩,他只是见阿声整个脑袋都闷进了被子里,想要让她透透气而已。可掀开被子才发现,闷在被子里的阿声并非在睡觉,而是在看手机。 而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正是一张尺度极大的图片。 没看到还好,可要这真看到以后,他就再没办法在阿声那精准的精神力水平下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了。 先反应过来的是阿声。Ⓟò壹8ωêи.ⅵⓟ(po18wen.vip) 被当场抓包的她有些窘迫,飞快地熄灭了屏幕,一把从宋曦手里扯回被子,盖住下边半张脸,说道:“你怎么、怎么连声招呼也不打就动手呀!” 宋曦只沉默着站在原地,手还悬在空中,保持着拉被沿的姿势,活像一尊石像。 这倒也怪不了他。 此先他一直都把阿声当作需要照顾的小女孩,就算是成年以后,他也没觉得两人的关系有什么不同,顶多是更亲密了些而已。 他哪里想得到他的小阿声会自己一个人偷偷看这种东西呢? 思绪在脑海里打了几个转后,宋曦不得不承认,阿声不再是那个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的小朋友了,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变成了个大姑娘。 饶是如此。他也忍不住出声问道:“之前几次,你也是在看这些东西?” 阿声躺在床上,露出的一双眼眨了又眨,完全是一副无辜装傻的模样。 宋曦便说:“……你觉得我没看见?” 阿声当然也知道哨兵的视野捕捉能力远超常人,听他这么说,一贯胆大的她此时也不再顶撞,而是撇开了视线,小声嘟囔着:“看到了那就、就看到了嘛……我又没做什么坏事……” 宋曦缓慢点两下头,说:“你是没做什么坏事,你就是背着我看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而已。” “哪里奇怪了?”阿声说,“明明挺好看的……” 宋曦微微扬眉,说:“那给我也看看?” 阿声立刻睁大眼,几根手指紧紧抓住被沿,疯狂摇头道:“不行不行不行,不能给你看。” 宋曦就笑:“你不是说好看吗?那给我看看有什么关系?” “这种东西、这种东西……”阿声一时语塞,支支吾吾了一阵,才羞愤地绞住被子道:“哪、哪有人会把这种东西给别人看啊!” 这反应实在可爱,宋曦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倾身卧倒在阿声边上。 “好啦好啦,我不逗你了。”手在她头顶轻揉两下,宋曦贴了贴她的额头,带着一点儿不满和委屈道:“看就看了,干嘛要躲着我?” 过近的距离让阿声半闭着眼,她小声道:“可是这些东西就是不能给别人看的呀!要是让别人知道了,那我多丢人呀?” “给我看也会觉得丢人吗?”宋曦问。 “诶?” “我也是‘别人’吗?”宋曦又换了个问法。 这回阿声算是韵过味来了,她松开被绞出褶皱的被单,小小地翻了个身,压倒在宋曦身上,笑嘻嘻地说:“我这么喜欢你,你怎么会是‘别人’呢?” 宋曦这才满意了,一双手环住阿声往上托了托,让她趴得更舒服些。 “不过……嗯……宋曦,我跟你商量个事好不好呀?”阿声捧住他的脸,试着问道:“那个、就、我也想试试那个,行不行呀?” 宋曦满头雾水:“那个?” “那个,” 阿声撇开了视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就你看到的,图里画的那个,我、我也想试试看。” 说完,她便不肯再开口了,只是不时还抬眼瞄他,看一眼,脸红一点儿,再看一眼,脸就更红一点儿。 宋曦实在没想到她会这么提起这茬事,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开口。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他问道:“不怕疼吗?你是向导,流血的话会很麻烦的。” 宋声似乎也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憋了半天,只开口道:“那、那你就小心一点嘛。” 宋曦顿了顿,又问:“你就这么想试试?” “试试又不会怎么样,她们看起来都好舒服的样子,我、我也想舒服舒服,怎么就不行了?你、你要不愿意,我就……” 某人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就怎样?” 他陡升的音量让阿声身子一抖,干巴巴道:“不愿意就……就算了嘛……干嘛凶我啊?” 宋曦才松下一口气,随即又为自己刚刚那应激的反应而自责。他缓缓抚摸她的后背,又轻轻亲了一下,以示安抚。 但阿声的愿望并没有因为他内心这点愧疚自责而被即刻满足。倒不是宋曦不想,也不是他不行,而是考虑到阿声的身体情况,他觉得他有必要提前去做一些准备。 比如,研究一下怎么样才能在最大程度上减轻性行为对向导产生的生理伤害。 安全套和润滑剂这类基础道具自是不必说,但对阿声而言,最最最重要、绝对不能少的一样东西,其实是凝血因子。 宋曦当然觉得自己一定会特别特别小心,但即便如此,他也没办法保证过程中会不会出现什么预料之外的情况。 为此,他让人搬了个小冰柜放在自己的房间里,好储存几瓶凝血因子以防万一。而因为不好麻烦别人,他还特意扎了自己几针,仔细摸索了一下注射器的使用方法。只不过,由于拥有极佳的恢复能力,那些针眼很快就在宋曦身上消失了,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因而几天之后,一切就绪、状态正好的时候,阿声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但或许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有些紧张,无暇去顾及其他。 当初胆大提出要求的人的确是她自己,可真到了躺在床上时,她看着宋曦缓缓压下来的模样,竟觉得有种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压迫感始终萦绕周身。 一个吻落在她眉心,然后是宋曦温柔的声音:“别怕。” “我……我没怕。”她小声说,“我就是觉得,你和平时好不一样,我有点不习惯。” “哪里不一样?”宋曦把她揽进怀里,在她耳畔轻声问道。 “我不知道……”阿声闭着眼说。 她听见了一声轻笑。那气息就在她的耳廓上扑腾,她还感觉他的指纹在她的皮肤上摩挲,感觉他宽阔的身躯足以将她全部包裹,感觉他火热的目光正在将她完全扫描。 她从没以这样的角度看待宋曦,这种感觉让她有些有些无措。 宋曦在她肩上落下一吻,亲吻的声音在耳边十分清晰,仿佛被气泡包裹着,让她忍不住想到了之前看过的剧情。 她和宋曦之间一贯亲昵,亲亲抱抱并不是什么少见的互动,她也并不抗拒甚至十分欢喜他这样的举动。可像今天这种若即若离的触摸,她还从来没体验过,反而有些无所适从。 起初只觉得有些羞,可渐渐地,一种奇怪的感觉顺着他落手的地方,从神经末梢爬上了大脑。 “宋曦……”她忍不住伸手抵住他胸口,低声说着。 “怎么了?” 宋曦的声音哑了下去,自胸膛上传递的震颤感似乎又以另一种形式加强了言语的情绪。 火热,还有克制,和无法藏匿的爱意。 少有人能扛住这样的情感攻势,阿声也一样。于是,本就不可能对哨兵起到任何阻止作用的抵抗之手卸了力,向两侧滑去,最后搭在了宋曦赤裸的背肌上。 这是名为“默许”的信号。 收到的信号的哨兵俯下身,以唇封口。 舌尖勾勒出饱满的唇形后,穿越不设防的牙关,同另一条软软的舌头纠缠在一起。 而后,那原本游走的手顺势从大腿外侧滑向了内侧,手指勾住她的内裤边缘,然后又松掉,啪嗒一声贴上了她的肌肤。 于是薄薄的布料之下,手指的轮廓清晰可见。 呼吸不再那么顺畅,黏糊糊的感觉从唇齿间向外延伸,伴随着隐约的痒。 腿间似乎多了些潮意,阿声觉得眼前的人肯定也察觉到了。可她不好意思说,也不好意思问,只是眼睫微颤,而后一偏头,歪进了枕头里,妄图借此逃避这样的现实。 有人却因此失了甜甜的吻,自然想找些别的补偿。 “阿声……”他脱掉阿声的小内裤,然后动了动手指,贴着她的耳朵说:“你这里湿湿的。” 阿声本就不好意思,他这么一说,她的脸更红了:“是吗……那、那你是不是可以进来了……” “现在不行哦,”他勾了勾手,从湿润的穴口处捻起一点往周边涂,“会受伤的。” “可是漫画上——” 话还没说完,下巴上就被人轻咬了一口。 宋曦不满道:“真人在你面前呢,你还有空想那些假东西?” 说着,他还在她那腿间的隐蔽之处揉了一下,惹得她当即并腿,将他的手紧紧夹住。 这反应足以让宋曦愉悦起来。他笑问:“你干什么?” 阿声仍夹着不肯松腿,小声说道:“刚刚,感觉好奇怪。” “奇怪就对了。”宋曦说,“很多很多‘奇怪’累加在一起,就会变成‘舒服’,对不对?” 阿声迟疑了一会儿,她想到自己看过的那些剧情,觉得宋曦说的好像有点儿道理。 于是她缓缓放松了下来,说:“那、那你继续吧。” 宋曦笑了笑,“好。” 当宋曦以拇指反复在阴蒂处揉按乃至摩擦时,阿声再次觉察到了那种奇怪的感觉。但因为有了之前的经历,这次她只是以手背遮住眼睛,抿着唇一言不发。 可那种奇怪的感觉就像一簇火苗,随着宋曦逐渐加快的频率愈燃愈旺,烧得她浑身发热,浸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没过一会儿,她再次忍不住出了声。这次却是什么也不说,只喘着气喊他的名字。 “我……宋曦……我……” “怎么了?” 话虽如此,可他仍没停下手中的动作,甚至因为阿声叁番五次的干扰而一把抓住她双手手腕,不准她乱动。 “我好像……好像……不要……你快停下……” “没关系,阿声,放轻松,会很舒服的。” 几秒钟之后,躺在床上的人便不可控地试图蜷缩起身体,却因此刻宋曦正跪于她双腿之间,一双腿无法合拢而宣告失败。 她的身体僵硬,手被宋曦握在手心无法动弹,只有一双腿猛地抽搐了两下,而后便一直无力地颤抖着。 她闭着眼,眼角多了一点泪迹,飞快地扭过头,瘪着嘴说:“别看我……你别看我……” 宋曦顿了顿,问:“怎么啦?” “难看……” 他松开阿声的手,一把将她抱起,揽进怀里,无奈道:“怎么会难看呢?” 阿声搭着他的肩,跪坐在他大腿上,颤着声说:“可是、可是……可是那样子就是好难看……我控制不住自己……” “阿声什么时候都好看,在我心里最好看。”宋曦安慰道,“而且,刚刚那样难道不舒服吗?” 阿声渐渐咽了声。 先前只觉得乱七八糟的感觉一下子全涌上了大脑,只顾及自己那一点形象也没有的模样。现在回过头再来想,好像、好像那感觉是有点舒服? 光是这么回想一下,她就忍不住夹了夹腿。 “我、我想再试一次。”悄咪咪抬起眼,却正撞上宋曦满含笑意的目光,她左右躲闪不及,便干脆直直看过去,硬声道:“刚刚没感觉清楚,我想再试一次。” 宋曦笑着应了。 只不过这一次,他盯上了另一条路。 一根手指在最为湿润的入口处流连片刻,而后试探着向里抵入。 “不舒服的话记得告诉我。”他低声说。 阿声轻轻“嗯”了一声。 两个指节在湿润体液的帮助下顺利滑入,而后停下,又以一种轻柔的节奏在里面画着小圈。 “感觉怎么样?”宋曦小心地问。 虽说他提前做过功课,可真到了动手的时候,他又不可避免地紧张了起来。 “唔……”阿声迟疑道,“我能感觉到你的手里面在动,但是也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宋曦往左边稍稍用力摁了摁,又问:“这样呢?会疼吗?” “不疼哦。” “疼的话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嗯。” 于是,里头的中指渐渐扩大了活动范围。宋曦极有耐心地将内壁口一点点往四周按压,意图为第二根手指扩张出可供通行的缝隙。 顶端凹凸不平之处每每被指腹蹭过,都让阿声忍不住收缩内壁,而这时,宋曦便会温声温气地叫她放松,顺带落下一个长长的吻。 人的感知是有记忆的,一旦体验过一次快乐的感觉,“复刻”就变成了一件容易事。 不多时,某种熟悉的感觉在体内渐渐累积起来,阿声慌张地伸手阻止,又毫不意外地被宋曦抓住手腕,压在了身侧。 而就是在这失控的临界点上,第二根手指趁机钻入她体内开始了活动。 隐隐攀升的快感将扩张带来的不适完全掩盖,阿声的肢体开始自然紧绷,一张嘴微微张着,眼中似乎什么也没有。 “宋曦……”她轻喘道,“我好像又要……” 中指和无名指的勾放频率开始加快,宋曦却跪着退开了些,而后俯身含住那因为持续的刺激肿胀起来而冒露尖角的阴蒂。 阿声惊叫一声,条件反射地并拢腿。 可大脑还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反应,就被那电流般的酥麻感夺去了肢体的支配权。 “嗯啊……宋曦……不要……啊——” 里面是不停勾弹的手指,外面是上下舔弄的舌头,双重的刺激让这一次的感觉来得格外凶猛。 阿声躲闪着晃着脑袋,蹬着腿,而后一瞬间绷紧了肌肉,身体在宋曦那不可逃脱的桎梏下弯成了反弓。 僵直数秒以后,她砰地一下重新落回床面。 看着阿声这模样,宋曦静静感受着指尖一收一放的压迫感,又看了看自己湿淋淋的正反着光的手心,犹豫了一下。 而后,他尝试向里头挤入第叁根手指。 大概是还停留在先前高潮的余韵中没有出来,阿声对他这举动几乎没有什么反应,只微微收缩了两下,便叫他不知不觉地进了去。 叁根,宋曦想,或许现在可以试试。 “阿声,”他的手指又缓慢地动了起来,“你还想再来一次吗?” 阿声已然回过神来。她这次是真切地感受到了做爱的乐趣,问道:“还……还可以吗?” “可以哦。”宋曦牵起她的手,引着她往自己身下摸去,然后说:“不过,这次用这个。” 阿声的脸本就因两次高潮而泛了红,而摸到那根大家伙时,她的脸几乎烧成了苹果。 她支支吾吾地说:“我怕疼……” 宋曦又去亲了亲她,说:“这里已经能吃下叁根指头了,我慢一点,小心一点,不会让你疼的,好不好?” “那……那好吧。”阿声缓缓撇视线,红着脸说:“那你可得小心一点哦,还有,那个……别忘记戴安全套,我还不想这么快生宝宝呢……” 宋曦忍不住笑了笑,说:“阿声现在都还是个宝宝呢。” “哪有!”阿声哼哼道,“我只比你小叁岁半而已,别说得我像个叁岁半的小孩子一样好吗?” “好吧,阿声不是小宝宝。”宋曦又笑笑,补充道:“阿声是我的小宝贝,这总可以了吧?” 阿声哼哼两声,才算是消了追究的意思。 而这几句话间,宋曦已经将安全套戴好了。他试着在阿声体内摸了摸,湿湿的。犹豫一会儿之后,还是拿过了一早准备好的润滑液。 冰冰凉的液体流入掌心,又被他小心地涂抹到阿声腿间,然后再被他的指节带入体内,而更多的润滑液,被他裹在了已经套好的安全套的上。 虽说这安全套外层本就自带了一点儿润滑液,但宋曦觉得,此刻多用一些,总归没什么坏处。 毕竟,尽可能让阿声不受伤,才是他今天一切行为的最大前提。 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后,他扶着那顶端抵在穴口,上下摩擦了两下。润滑使摩擦感大大降低,容易觉得,应该可以试着进去了。 可是哪怕已经经过充分的润滑和扩张,甬道被挤压、撑开的时候,阿声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宋曦……” 宋曦立刻停下来,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是疼吗?” 阿声摇摇头:“感觉那里被撑开了,好奇怪……” 宋曦便说:“那先等一等,你觉得好一些了再告诉我。” 阿声轻“嗯”一声,她想了想,试着将腿分开些。感觉那种压迫感似乎因此有所减轻,她轻轻点了点宋曦的大腿,说:“你再动一动试试看。” 宋曦却还是不动,他问:“真的好了吗?要不要再等一等?” 阿声眉眼弯弯,笑说:“没有那么难受啦,你动一动试试嘛,一直等的话,好状态都要消失啦。” 她这话说得也不错。宋曦迟疑了一瞬,开口道:“那我继续了?” “嗯嗯。” 得了应允,宋曦继续向前使了点力,往里头又没入几分。 随着接触面积的扩大,摩擦感稍稍增强了一点,挤压和扩张的感觉都变得更为明显。为减轻不适感,宋曦沉着气,一边往里推进,一边拨开褶皱有一搭没一搭地揉弄着她那殷红的小肉芽。 于是外面的刺激感渐渐盖过了体内被扩张开来的难受,甚至这些感觉夹杂在一起,融成了一种别样的刺激感。 阿声眯着眼,张着嘴,却没说话,一副沉浸其中的模样。 待他完全进入到她体内,她长吸一口气,缓缓伸起双手,在半空中捞了捞。 见状,宋曦缓缓俯下身,将她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 他问:“怎么啦?” 阿声收拢双臂,抱住他,说:“被你填满了,我觉得好舒服,就想抱抱你。” 于是担忧的心落了地,宋曦在她脖子上轻吻一下,托住她的后脑勺,又将她重新压回床上。 “那你可得抱好了,”他说,“待会儿还会更舒服的。” 这话似乎就是冲锋的号角,话音一落,宋曦便开始缓慢地控制自己进出。湿润的体液和润滑让这一过程不至于过分困难,故而没过多久,他就能在阿声体内自由活动了。 随之而来的,是从零开始重新累积的快感。 “阿声,这样舒服吗?” “还是这样?” “这个力度怎么样?会不会太重了?” “阿声……?” 极强的领悟能力和肢体控制能力让宋曦进步神速。起初,阿声还能清楚地回应他提出的所有问题,可随着不断的反馈和修正,快感累积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到后来,她再也分不出心神来分解他话里那些字眼组合而成的含义了。 只有“阿声”,担忧的、关切地、热烈的、温柔的、深情的、忘我的“阿声”,在快意和泪水中被一遍一遍地重复着,然后充斥于被快感支配的空白大脑之中。 一如她登上极点时含糊不清的那声“哥哥”,也一样被宋曦敏锐地捕捉到,而后好好存放在了心中。 -- 【番外二】 阿声今年二十四岁,已经是大姑娘了,不仅单身,还冠着宋姓,不知是多少人暗地里眼红的优质联姻对象。 虽说权贵圈里消息稍稍灵通那么一点点的人都知道宋声并不是宋临的亲生女儿,但这并不妨碍什么。毕竟他们同样也清楚,如今宋家管事的宋曦到底有多偏宠这个妹妹。 出门见客必定带她一起,总叮嘱她不要离开自己的视线,看见什么有趣的、精致的、漂亮的东西必定会问她想不想要。 这可不是什么口耳相传来的消息,但凡见过这两人一面的,都见识过他们是何等亲密。 只不过,寻常人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还以为宋曦只是特别宠她,便自然抱着一种攀近关系的心态来看待和接触宋曦掌上的这颗明珠。 他们会想,如果家族中适龄后辈能得宋小姐青眼相看,以宋曦对妹妹的关照程度而言,必然会多加照拂。这样一来,共享一部分宋家的资源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然而他们根本不明白,对宋曦而言,宋声这个半路“蹦”出来的“宋家的女儿”到底意味着什么。他们也不会想到,所有设法绕过他接触阿声的“青年才俊”,全都被他在心中打了无数个巨大的红叉,就如同刚刚那封被他撕碎了扔进垃圾桶里、写作邀请函、读作情书的那封信一样—— 都是眼见心烦的垃圾。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叁个了。” 宋曦看向阿声,目光里全是不满,话里话外也都带着点不高兴的意思。 阿声自然知道他这不满与不悦都并非针对自己,她笑呵呵地搂住他,慰性地亲了一口。 “别气啦,他又不知道我俩是什么关系,递个信而已,说不定是家里长辈非要他这么干的呢?” 亲昵的举动让宋曦的心情略微平复,可他眼中的些许哀怨仍然没有散去。 “你怎么还帮他说话?他那看你的眼神我难道还不懂吗?” “你懂?”阿声咯咯直笑,“你一个哨兵,连人家的表情都看不懂,还能看懂别人在想什么?我看你这就是吃了醋,在这儿自己和自己怄气呢。” 宋曦回忆起那些男人或殷勤或克制或违心的神情,顿了两秒,然后理直气壮道:“对,我就是吃醋了!” 阿声笑得更开心了:“你吃醋?我还什么都没干呢,你吃什么醋?” 宋曦扬声问:“什么叫你还什么都没干?你还想背着我干嘛?” “我没想干嘛呀。”阿声一脸无辜,“我本来都没打算拆这封信呢,是你非要拆了看的。结果看完就在这儿吃闷醋,精神海乱成一团,还得要我来给你调节心情。” 她在他脑门上点一指,“你说你,真是的,就不能像我一样,别把他们当回事吗?” 宋曦拉下她的手,顺势一带,将她拉进怀里。 “不能。”他说,“我做不到。” 这么说自然也有其原由。 兄长失散以后,精神海情况本不适合处理繁杂事务的他被迫背负起家族的责任。和有些人想的不同,他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没有什么攫取权力的欲望,那些看似光鲜的交际、谈判、协商、统筹背后,其实是他以乱成一团的精神海为代价换来的。 他原本的精神海情况注定了他不适合做、也做不了这些事。是因为有阿声在,是因为她放弃了独自活动的权利和机会,一直跟在他身边,他才勉强能够应付下来。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渐渐被推到了人前,开始与其他人交际往来。 他本没有限制阿声和别人交往的意思,可当她进入那些他数不清看不透的视线交汇之处时,一种不确定的担忧开始漫上心头。尤其是他发现自己无法完全阻止某些人绕过自己去和阿声接触时,这种担忧便更加强烈了。 他不想让阿声成为某种待价而沽的存在,也不想让她成为别人眼中和自己拉近关系的工具,可他无能为力。 她是他名义上的妹妹,所以不能生理结合败坏她的名声;他背负着家族的责任,所以也不能精神结合将生命抛于身后。 他什么都做不了,不能像其他恋人那样对外说这是自己的爱人,也永远不可能给她一个堂堂正正的合法名分。她将永远是他的妹妹,是宋家的掌上明珠,是可以被其他所有男人光明正大欣赏、取悦、爱慕、妄图据为己有的对象。 独独不能是他的。 这样长期的担忧为他本就容易紊乱的精神海增添了许多负担。即便阿声给他做过很多次精神疏导,这担忧也并没能像精神海中其他冗余信息一样被剥落。 他以为这会是个无解之题,所以为让其他人知道他的在意,尽可能保证自己的存在感,他只能加倍对她好。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然而谁都没想到,有一天,失散多年的兄长竟重新回来了。于是他那条原本只能闷头前进的大道上,就此多了一条可供选择的岔路。 ——他可以选择卸下负担了。 但“可以选择”是一回事,“做出选择”又是一回事。轻易将身上的担子卸下这种行为极为不负责,他也犹豫着该如何向父母开口。 然而后来他才明白,这犹豫实在有些多余。一贯理性的母亲比他自己更清楚他的能力上限,她早在得知兄长消息的时候就将两人的今后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他没有错愕,没有不甘,一瞬间的恍惚之后,剩下的只有庆幸。毕竟对他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他的精神海能更稳定一点,阿声也不必再时刻担心他暴动,终于能轻松一些了。 但轻松也只是相对的,她依然需要定期为他疏导精神海,依然不能走远,依然得跟在他身边,依然是一条如影随形的小尾巴。 他似乎夺走了太多本该属于她的东西。 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问:“阿声,你会不会怨我?” “嗯?我为什么要怨你呢?” “因为我,你的世界线上消失了很多可能:不能和好朋友一起玩、不能去想去的地方,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只能跟我待在一起,会很枯燥吧。” “可是你又怎么知道,我现在就没有做自己喜欢的事呢?” 她靠在他肩头,轻声道:“我也喜欢和你在一起呀。” (完) ____________ 这次真的完结了。 感谢阅读。首发:sんiLiцsんцщц.coм(shiliushuw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