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放肆》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 《许你放肆》作者:给我两杯茶 文案 又懒又浪又闲随心所欲受 X 偏执心机黑切黑年下小狼狗攻,年龄差七岁,开文不坑。 最轻狂的那几年,江成意一时兴起,帮人照顾了两年小朋友。 他一时新鲜,暗里对薛燃极好,奈何性子恶劣乖张,总爱懒洋洋地勾着手指捉弄他:乖,叫叔叔。 那时候的小薛燃正经又高冷,抿着嘴角,冷冷盯着他,满眼的警惕与屈辱。 江大少爷一片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很快就撒了手把人抛之脑后,继续潇洒浪荡。 直到有天,江家破了产,江成意被父母匆匆逼出国,一走就是许多年。 他走了多久,薛燃忍着心口上不可言说的朱砂痣就烧了多久。 后来再相见时,他不错眼地盯着江成意熟悉的又懒又浪的笑,眼尾迅速泛红,心底脆弱的防线一朝崩塌。 薛燃终于不得不承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就爱惨了这个人。 江成意一直不理解,为什么薛燃对自己始终隔着一层膜,直到某天夜里被他一步一步地逼至角落。 薛燃压下身来,眉目生冷地垂眼盯着他,眼底的感情极为荒诞灼人:你早就知道的,我对你一直是什么感情。 注:1V1,年下,年龄差七岁,双c,仅暂住无血缘户口本也无关,成年之前无恋爱关系 内容标签: 年下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边缘恋歌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成意,薛燃 ┃ 配角:《最后一只九尾猫》求收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等不及小狼狗长大,先溜了。 立意:努力生活,不要被低谷淹没。 第一章 叫什么? 薛燃。小孩儿冷声道。 江成意眯着眼,晃了晃杯子里的牛奶,扯起嘴角,什么名字,小姑娘似的。 薛燃没有出声,冷且警惕地盯着他,嘴角紧紧抿着,手指扣着书包带攥紧了。 就这他妈能有十四岁?陈霄抓着乱蓬的头发,有些吃惊地把人上下打量一眼,又扭头去看江成意,姓薛的是不是又想坑你? 江成意没什么表情地喝了口牛奶:我看起来像个傻逼吗? 陈霄呸一声,从昨晚一通折腾倒得乱七八糟的酒杯里扶出个干净的,啧啧摇着头给自己倒了杯酒:哪能呢,谁他妈能损得过我们江少爷。 江成意没搭理他,等宿醉的胃痛感稍微被牛奶压下去了些,才不缓不慢地开口:那你说,薛亮是怎么敢就拿这么个 他顿了顿,抬眼看一眼薛燃,似笑非笑:小东西,来给我抵债的? 薛燃还在盯着他,漂亮的眼睛里含着耻辱和愤懑,一声不吭。 江成意也看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杯子,眼睛弯着,目光里却一片冰冷。 屋里还带着未散尽的酒气和杂乱的香水味,处处都透着颓靡的乖张味道。 酒局刚嗨了一半,忽然被敲门塞过来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江少爷的小情人,搞得一群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人全他妈知道了,十分识趣地溜得一个比一个快。 江成意本来就因为钱被私挪的事心情不怎么好,现在又莫名被按了个玩弄未成年人的渣男形象,虽说他并不在意自己已经烂到没边儿的名声,但被人误会的感觉到底不爽。 陈霄耸了下肩,又打量几眼薛燃,半晌,忽然挤挤眼,凑近了低声道:不过这小朋友长得确实还不错,你真没什么想法? 江成意指尖一顿,回头看他,一字一句地说:滚你妈的。 哎哎哎开个玩笑嘛!眼看他心情要差,陈霄赶紧放下酒杯,瞪着眼夸张道,我靠!就咱们江少爷这模样但凡往GAY街上一站那肯定一群人扒了裤子求艹!怎么也轮不着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毛孩儿的对不对! 不知道听到了哪个词,薛燃震惊且幅度很小地猛然抬起头,拧起眉,看向江成意的目光里多了一份毫不掩饰的嫌恶。 陈霄那边还在不停趟地满嘴跑着火车:不说别人,就杨琛 行了。江成意被他嚷嚷的脑仁疼,放下杯子,拧眉隔着圆盘桌踹他一脚。 陈霄于是迅速闭了嘴,赶紧给人把杯子里的牛奶续上了。 薛燃已经拧眉移开了视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嘴角几乎已经抿成了一条线。 江成意注意到,却懒得搭理,没什么兴趣地地移开视线。 其实陈霄说得并非夸大,S市纨绔圈和GAY圈里,江成意江大少爷的大名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作为江氏企业唯一的一个亲生儿子虽然是个私生子。 从十多年前、江老太爷不顾反驳把人接回江家以来,江少爷简直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而他是私生子的这一点名声上的污迹,也因为是江家独子,而被人选择性地遗忘了。 不只是出身,江少爷的长相也绝,虽然这人性格嚣张恶劣到让人想当场杀生,可一旦对上这张脸,所有人又都会默默移开视线闭上嘴。 从最初有男女观念起,追在江成意身后的女生就已经不计其数,以至于圈里一度有人打赌,赌这姓江的最后会选中哪一家的千金名媛。 直到十八岁生日那天,江成意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在所有人面前公开出了柜。 一段时间的鸡飞狗跳之后,追在他身后的人已经不知不觉从女生悄然换成了男生。 对了,陈霄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看一眼江成意,那个西区的那个写字楼,怎么处理? 江成意沉默片刻:卖了。 卖了?!陈霄瞬间挺直了背,拧起眉,半晌才说,那可是你挑了好久的地方。 江成意语气平淡,喝了口牛奶:资金链流动不开,放着也是等破产。 陈霄是亲眼见着他怎么撇开江家辛苦存的钱,一咬牙,刚要开口,就被江成意打断了:不。 他仿佛知道陈霄想要说什么一般,简单冷漠地丢下这么一个字。 陈霄沉默片刻,最后用力一搓脑袋:操。 江成意没理他,继续盯着面前警惕不安的小孩儿看,边看边继续喝着自己的奶。 陈霄的意思他明白,无非是劝他先用着江家的钱,等公司正式成立、赚了钱再偷偷填进去。 可他就是不想。 他走着神,于是忘掉了自己还在盯着人看。 薛燃同样警惕盯着他,依旧一言不发,手心隔着书包带被攥得生疼,心跳莫名快了三分。 江成意回过神时,正和他眼底不加掩饰的排斥嫌恶对了个正着,怔了下。 从小到大,这种眼神他没少见,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挑了下眉。 薛燃皱皱眉,正要移开视线,忽然听见这人冷不丁地开口,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懒洋洋的:乖,叫句叔叔听听。 薛燃一愣,下一秒,气得脸都要涨红了,眼里似乎能喷出火来,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一旁的陈霄也扑哧一声乐了:神经病吧你!人家也就小你几岁! 江成意瞅着小孩儿羞愤得恨不得要扑上来咬他两口的模样,等了半天,果然没等到一声尊称。 他也没在意,啧一声,喝了口牛奶,扭头朝陈霄说道:警察那边再催一下,不抓到姓薛的傻逼我管他叫爹。 陈霄叹气:江董听见要气死了。 他说着,又看向旁边站着的薛燃,示意性地一抬下巴:那你这宝贝侄子呢,怎么处理? 丢出去。江成意漫不经心地喝着牛奶。 保洁阿姨心善,悄悄给人指了出门的路,又重新关上厚重沉寂的大门。 薛燃朝人道了谢,走出去十多米,又回头看了眼身后这座曾被炒出天价、漂亮而冷漠的玫瑰别墅。 和它的主人一样,华而不实,奢侈败类,废物一个。 这么想着,他恨恨拧了下眉,扭头就走。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江棋搞的鬼?陈霄忽然问。 江成意嗤笑一声:要说他没有搞鬼才奇怪。 陈霄沉默片刻,摇摇头:这小子好歹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长歪了,又阴又坏。 江成意没说话。 江棋比他小三岁,是周阿姨家的远房侄子,据说爸妈车祸没了,从刚出生就被养在江家,在江成意来之前,也是被当做小少爷捧大的,算是江家的养子。 初来江家时,只有他肯和自己玩,乖乖地仰着脸笑着叫哥哥,天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转。 江成意本以为他们或许慢慢可以真的成为兄弟,直到有一天,他无意进了江棋房间找人时,在书架上看到自己被掉了包、以为是落榜了的竞赛第一名成绩单。 手机忽然叮咚了一声。 【江棋】:哥哥,明晚要来阿卡莎吗? 江成意眯眼盯了半晌:好。 七月份的傍晚,空气燥热得仿佛密不透风。 薛燃坐在公园长椅上,卸下书包来,皱眉数了数之前买完书剩下的钱,不到一千。 他整齐地叠好了,重新塞回了侧兜里,沉默了下来,望着空无一人的林荫道。 下午接到爸爸的电话,说让自己跟着司机叔叔去一个地方的时候,薛燃太过意外,以至于没能听出他语气里吞吞吐吐的心虚和紧张。 等被人不由分说地丢进玫瑰别墅时,薛燃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亲生父亲卖了,卖给了一个同性恋。 一想到这个词,薛燃就开始从心底止不住地泛起恶心。 他眼前又浮现出江成意那张生冷漂亮的脸,眯起的眼睛,以及懒洋洋的、又沾冷带冰的声音:乖,叫句叔叔听听。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薛燃猛地回过神。 【薛天】:哥哥,奶奶文你什么时后回家 他看了眼,没什么表情地收了手机,低头拍了拍裤脚上的灰,背上书包转身走了。 第二章 等入了夜,城市里的某些角落才带着一身甜腻的奢靡味,从沉睡中醒来。 晦暗的蓝紫色灯光裹着绚烂暧昧,混着嘈杂的音乐声,声色犬马中透着纸醉金迷的脂粉香气。 陈哥好江少爷也来啦,好久不见。长相清秀的服务生笑着问,今天也是老样子吗? 江成意懒洋洋嗯一声,顺手从他手里的托盘里捏起颗奶糖,慢悠悠地拆了,深色光下的手指且细长漂亮。 男生忍不住地多看了两眼,在人望过来时有些腼腆地笑笑,低下头,一手托盘转身离开了。 等人走后,陈霄才饶有兴趣地收回视线,啧啧道:谁家酒吧天天备着奶糖啊,这小孩儿肯定是对你有意思。 江成意懒得搭理他,咬着糖,娴熟地侧身躲过借醉酒往他身上撞的姑娘。 陈霄在旁边,眼疾手快地伸手把人一扶,乐着:妹妹悠着点,喝这么多要不要哥哥送你回家啊? 姑娘翻了个白眼,忿忿瞥一眼江成意,风情万种地拨了下头发,端着酒杯神清气爽地转身走了。 陈霄嘿一声,搓了搓手指尖,也没在意,继续着刚刚的话题,苦口婆心地劝:不是我说啊江大少爷,您找伴儿要求也太高了点,漂亮可爱的看不上、清秀寡淡的也看不上,要不是咱俩认识这么多年,我都要以为你他妈是个零号了。 你倒挺能猜,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什么号。江成意舌尖抵着奶糖的最后一丝甜味抿了抿,在刺目的灯光落至眼睑之前迅速侧了下脸,伸手从兜里摸出根烟来,指尖搭着轻轻扣了扣,火。 烦死了你赶紧找个人一起过去吧,陈霄叹口气,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了烟,再他妈天天跟你嫖一块儿,我们家老头儿马上就要催婚。 江成意吐了口烟,眯眼看它在暧昧的蓝紫光中散开,笑一声:放心吧,陈叔叔知道我看不上你。 个不要脸的嘴损玩意儿,陈霄指着他,活该你他妈单身一辈子。 江成意笑笑,咬着烟继续朝前走。 他们订的包间在楼上,两个人过去的时候,屋里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正嘻嘻哈哈地拼着酒。听到开门的动静,有人从一片嘈杂的音乐声中朝这边乖张地吹口哨,嚷着:江少爷终于到了! 一群人顿时呼啦啦地让开了中间座位。 江成意懒散地走上前,脚尖挑着一侧的座椅踢开,走过去坐下了:声音小点儿,闹腾。 您这耳朵还是这么娇贵。说话的人笑着吐槽,转身把躁动电子音调低了两个度。 桌子上乱七八糟倒的全是酒瓶,只在最中间的位置上放了一盒牛奶没人碰。 江成意放下烟,一手把牛奶拎过来,拧开盖尝了口。 太酸,他拧了下眉。 角落里坐着江棋,眉眼落在昏暗的光下,看不清楚,只语气一如既往地亲昵:来得有点儿晚啊哥。 就是,都等你这么久了!底下有人跟着起哄,端了杯酒上来,来来来先自罚一杯! 江成意仿若未闻,只弯着眼,继续喝着自己的牛奶。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陈霄哼笑一声。 江棋站起身,走近了坐在江成意身侧,目光不错眼地盯着他,笑着:我哥又不是故意的,别闹了你们。 倒也不一定不是故意的。陈霄就见不得他这幅人模狗样,冷笑一声,张口就怼,也不知道是哪个傻逼定的阿卡莎,不知道我们江少爷每周四都要去南区那边公司打卡的吗?快三个小时的车程能他妈赶过来就不错了。 江棋一愣,继而一脸歉意地望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说:不好意思啊哥,我给忘了 江成意还在笑着,懒洋洋地伸出手放在他肩上往自己身前一带,手中拎着的牛奶瓶搭在江棋背后轻轻敲了敲,语气温和:下不为例吧。 玻璃制的牛奶瓶带着冰凉的水汽,蹭得薄薄一层衬衣湿而皱。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2) 灯光偏暗,离得近时,只有两个人能看清彼此眼中的神情。 鼻尖萦绕着混着淡淡烟草味道的奶香,江棋从那双深色的眼睛里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一瞬间的愣怔,他猛地回过神,一把挣开人,后背不知道是汗湿或是水渍粘腻一片。 哎,江成意皱起眉,有些不太开心地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奶瓶,把我的牛奶弄洒了。 江棋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清隽白净的指节上果然沾染了许多酸奶,蓝紫色的灯光下,一时间分不清是不是他的手指更白。 看什么呢?江成意已经从别人手中接过纸巾来,擦干净了,抬起眼。 这双眼里含着淬了冰的光,映着蓝紫的灯光,浅而冷。 江棋盯了一会儿,移开视线,垂着眼喝酒,表情有些难看,脸上也没再挂着那副虚假的温和笑意。 周围的人只当是他俩关系好闹着玩,没怎么在意,也嘻嘻哈哈继续喝自己的酒就去。 杨婧刚嗨完一场,发丝微乱着从吧台位上走过来,像是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直接坐到江成意身侧,笑意盈盈地伸手就要去揽人,嗓音沙软:两个月不见,小江少爷又帅了不少嘛。 江成意抬手隔开她,眉梢微挑:最近没钱,不攒局,换个人薅羊毛吧。 杨婧哈哈哈地笑,顺势挽住他胳膊,娇嗔地眨眼道:谁说要你攒酒局啦,你们江氏娱乐最近不是新出了个少年团 婧姐,您这都三十岁的人了还好意思惦记人家未成年啊,陈霄边倒着酒边嘲笑她,吹了个口哨,都满足不了你吧。 周围一群暧昧的嘘声,调侃道:婧姐终于不死磕江大少爷了,可喜可贺! 听着这话,杨婧顿了顿,笑一声,看了眼没什么反应的江成意,直起身。 她从桌子上摸了根烟,咬在齿间,指节搭着贴近江成意脸侧,暧昧不明地借了个火,在这人眯眼望过来的懒散目光中缓慢直起身,风情万种地笑笑,拢起长发:这不是听说我江弟弟有了新情人,自觉退个位吗。 她一提起这茬,周围的人顿时想起前几天晚上那个漂亮的小男孩儿,挤眉弄眼地哄笑起来。 不说我们都忘了,那小孩儿长得是不错啊! 江哥眼光还用得着咱们说! 哎哟不知道隔壁蓝色街要心碎多少人了哈哈哈哈 陈霄张了张嘴,像是想解释两句,又闭上了,喝着酒啧一声。 江棋看了眼江成意,笑着说:别这样婧姐,说不定是误会呢。 江成意倒是没什么反应,只卸了烟,指尖搭着烟身,拿手背拍了拍杨婧的脸,在她微怔的目光中笑得极其温柔,甚至有些深情的暧昧。 可说出的话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我有没有新情人,也轮不着你上位啊。 杨婧猛地回过神,看了他一会儿,掐着烟,笑得浑身都在颤:妈的,老娘都忘了你已经出柜了。 江成意没心没肺地啊了一声,也弯起眼睛:记性是不怎么好。 从江成意十几岁时酒吧里的一眼初见,杨婧就一发不可收拾地看上了这个金玉其外的混账玩意儿,连勾带引,硬生生追了几年都没把人搞到手,直到后来听说他喜欢男人。 大概是她语气里的落寞稍微明显了些,周围无人出声,互相使着眼色。 江成意精致到有些漂亮的五官氤氲在深色的灯光里有些模糊,他还在笑着,眼中却全然都是浪荡懒散的无所谓。 哎哎哎别光顾着说话啊!攒酒局的人赶紧缓和气氛,笑着招呼,Mary最近新引进了批酒,江哥赏个脸尝尝呗? 江成意收回视线,挑眉放下烟,嗯了声。 第三章 心情烦躁的时候酒就喝得多了些,散场出门的时候,江成意已经有些醉了。 陈霄把人丢到副驾驶座,这才气喘吁吁地去开驾驶座的门,骂骂咧咧的:操!老子今天非要把你丢gay吧里去不可! 江成意仰靠在椅背上,笑得眼都弯了起来:你丢哪都没用,男人喝多了又不行。 自己还是个Gay呢怎么这么没脑子,陈霄暧昧地笑了一声,倒车出了车库,你要是被日的那个,谁他妈管你能不能行。 他没心没肺地调侃完,身侧的人却好半晌没有声音。 陈霄奇怪地扭头去看,正对上他掺着冷光的眼神,一愣:怎么了? 江成意没出声,沉沉地别开眼,又被这个动作带起一阵反胃的晕眩,皱眉:没事。 陈霄有些莫名,却没再问,继续开车:对了,过段时间文化中心那边有个艺术画展你去不去? 不去。江成意闭着眼。 陈霄叹口气:行吧。 他打了方向盘开车上路:其实要我说,你干嘛还给江棋那傻逼面子,明明都差不多撕破脸了还装个屁的兄友弟恭。还有你爸那边,他不是早就说了 江成意烦躁地打断他:闭嘴。 好心被当了驴肝肺,陈霄气地长按鸣笛:操!老子他妈欠的!再管你我就是傻逼! 开你的车吧。江成意心里也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于是笑了起来,又闭眼靠回了椅背上,下个月出国之前跟我说一声。 俩人相识多年,陈霄早就习惯了他这幅狗嫌的脾气,也没真生气,只呸一声:最近影视那边行情不好,别跟你家老头硬刚。 知道了陈妈妈。 滚你个蛋! 陈霄骂虽骂,但到底是把人送到了别墅,等刘姨开了门,他把人一丢,这才神清气爽地吹着口哨开车走了。 别墅很大很空,从栅栏外修剪整齐的一草一木到房角砖缝的一尘一土,无处不透着贵气精致。 江成意也没像别家的二代一样养一群管家保姆佣人什么的,只长期租了个保洁阿姨,两个人住着这么一整栋别墅。 刘姨从他十八岁搬家那年就跟着一起住了过来,平日里也把他当半个儿子照顾,见人喝醉酒顿时有些着急,把人扶回卧室躺好之后,匆匆就去了隔壁楼的厨房熬醒酒汤。 阿卡莎的酒后劲很足,刚散场时还没觉得,只路上耽搁这么会儿,酒劲就已经成倍地汹涌。 江成意忍着胃疼闭眼躺了一会儿,只觉得口干舌燥,懒了好一会儿,才拧眉决定起身,想要喝口水。 但刘姨走得太急,忘了给他倒一杯水放床边。 江成意皱了皱眉,也没按铃叫人,下了床准备去客厅里倒一杯。 他刚扶着墙推开门出来,正和厅堂门口蹲在大花瓶前的一团乌漆嘛黑的身影对上了视线。 两个人一起愣住了。 薛燃是眼看着这人怎么醉得死狗一样被扶进去的,完全没想到他会出来,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走也不是,站也不是,于是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人看。 江成意酒醒了一分,迅速眯起眼,回忆了半晌才想起这小孩儿是谁。 薛燃不知道是在干些什么,发梢有些汗湿,依旧蹲在花瓶边,如临大敌地瞪着他。 下午去了趟公司,江成意穿得就没那么败类,只一件简单宽松的灰蓝色衬衣,大概是嫌热,领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形状清晰的锁骨。 他朝这边望着,面色冷淡到有些苍白,但大概是醉酒的原因,眼角有些泛红。 薛燃一咬牙,犹豫着站起身:我 怎么进来的。江成意倚着门框,冷冰冰地问。 薛燃抿起嘴角,沉默片刻:□□。 好一会儿,江成意才笑了声,边走边漫不经心道:基因遗传得不错啊,你爸偷钱,你要偷什么? 薛燃迅速抬起头,目光里涌起怒气,喉间动了动,声音很低:我来拿上次丢在这里的东西。 江成意扯扯嘴角,随意撞开他的肩膀,从桌子上拿了个玻璃杯,垂眼倒了杯水:管你拿什么,滚出去。 薛燃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味,目光追着,看他把水倒得洒出半杯去,皱皱眉:我还没有找到。 江成意没说话,喝了口水,抬起眼,直白冷漠地打量着面前的人。 小孩儿年纪不大,只到自己肩膀这么点儿高,长得倒是白白净净,眼睛挺漂亮,仰头看着自己时,目光深而亮,里面含着明晃晃的排斥和警惕。 三分钟。他忽然开口,在薛燃愣了一下的神色中,没什么表情地移开视线,喝了口水缓解胃中绞痛,找不到也滚。 薛燃反应过来,咬咬牙,没再看他,把书包一扔迅速弯下腰开始摸索。 玫瑰别墅之前的主人是江老太爷。 上亿且价位仍在攀升的别墅,被当做十八岁成年礼说送就送,当时惹了一群的红眼。当时在场的江燕只冷笑一声,在一片或真或假的恭贺声中砸了门直接转身离开了。 但江成意却并没什么所谓,连敷衍都懒得,只随手把转交的各种乱七八糟证件随手一扔,就随便进了间屋子睡觉醒酒去了。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住了这么三四年来,屋里的摆设硬生生一点都未变过,依旧是上世纪欧式贵族风。 茶几底下的羊毛毯厚而密,大夏天的,尽管屋里开着空调,薛燃依旧被热得一身汗,他随手蹭了下额头,咬牙趴在地上仔仔细细摸索了半天,终于在角落里触碰到了一根硬挺的笔杆。 十三、十二、十一 他忽而松了口气,仔细地上下看了两眼,确认是上次不小心从书包滚出遗落的那只笔,这才在江成意懒散的倒计时声中直起身,盯他一眼,二话不说转身就朝门口走。 四、三、二、一。江成意靠在桌子边,一手端着玻璃杯,眯眼看着他的背影,掐着腕表,执着地倒完了计时。 神经病! 薛燃一边在心底骂着,一边却忍不住神使鬼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借着门口处暖黄色的灯光,这人被裹在繁复金贵的客厅中的身影有些独,却透着一股懒散的嚣张,逆着光倚在桌边形影立着,看不清表情,但应该是在望着自己。 薛燃一怔,刚要犹豫着说句什么,却见那人忽而轻佻地吻了下指尖,暧昧地朝他摇了摇。 薛燃顿时又冷下脸,头也不回地转身钻入了夜色。 哎哟你怎么起来了江少爷!刘姨端着醒酒汤,看见人在客厅里站着,连忙焦急地走上前,刚好趁着把醒酒汤喝了吧!喝完快睡一觉,省得明天头疼。 江成意收回视线,面上熟练地挂起三分笑意,接过刘姨递过来的汤盅,两口喝干净了还给她,又从盘子里摸出颗奶糖来慢悠悠地扯开,语气温柔:时间不早了,您也早点休息吧。 哎,您也早睡。刘姨笑着收了盘子,转身刚要走,忽然又被江成意叫住了。 他侧脸,望着东边小孩儿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道:我记得东门那边有个狗洞是吧? 别墅的围墙足有两米高,一米五的小鬼翻个屁。 是有一个来着。刘姨一愣,大概不清楚他怎么忽然问起这个,解释道,不过您上次不是说不用封,等着哪只有缘的小狗钻进来养一养的吗? 虽然大家一致觉得他脑子有问题。 江成意一顿,扯扯嘴角:封了吧。 哎。刘姨有些莫名,却顺从应了。 第四章 哎薛燃! 身后恶意的哄笑声成片,有人嘲弄道:听说你爸爸欠了人好多钱正被通缉呢,是不是真的啊? 薛燃仿若未闻,垂着眼,笔下不停地继续推算着数学公式。 老子跟你说话呢!见他漠视自己,领头的人十分不满地用力推了下他的肩膀,听到了没有! 笔尖从纸下划出一道尖锐的线,薛燃拧起眉,抬眼看向面前的人,没什么表情:滚开。 男生被他的目光冰得一愣,回过神时忽然更恼羞成怒,一脚踹向他的桌子:呸!装你妈啊装! 桌角划过地板,刺耳的嗤啦声刺激了周围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少年,吹着口哨探着脑袋朝这边看。 附中是S市的贵族学校,能来这里上学的人家里均是非富即贵。 先前薛氏的动画影视小企业根基虽浅,但近几年不知道搭上了什么人,出了两部爆火的动漫之后发展势头还算不错,也算是个有名有姓的新兴公司,直到前几月一场投资失败瞬间破产,薛亮背着一屁股债不见了踪影。 薛燃从入学即是学霸,性子高冷长相又好,学校里暗恋他的女生一抓一大把,早就招一群男生看不顺眼。 带头闹事的男生是市文化局局长家的小儿子周超,平时混天日地,打架撒泼如家常便饭。 见他上前找事,女生们大多都些心怀不忍地叹口气,默默低下头。 然而,臆想中的单方面欺凌并未发生。 见人抬脚再要踹过来,薛燃冷着眼躲都没躲,直接一把攥住手边的椅子扬手猛地抡了上去,用力极足,沉闷的哐!一声。 他动作又快又准,周超完全没料到他敢还手,一脚蹬翻书桌后躲闪不及右小腿被从骨到肉地砸了个正着,整个人的脸刷一下就惨白了下去,从牙缝里吼了声我操//你大爷! 去吧。 薛燃目光平静地丢下这么一句,扔了椅子,抽出张纸巾擦了手,迎着上课铃声,在一群瞠目结舌的目光中转身出了门。 对了,昨天文霸影视的人联系我,想把《环游》接下来的篇章和游戏改编版权都买下来。陈霄满足地打了个酒嗝,喟叹一声,你怎么想? 江成意一脚蹬在透明玻璃柜台上,看着舞池里扭动着的年轻身影们,眯眼喝了口酒,浑不在意:什么破名字,不卖。 陈霄一愣,拿着酒杯指了指他,在喧嚣的音乐声中笑骂:您他妈就是有病。 江成意不可置否地挑了下眉,目光落在舞池中央。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3) 陈霄喝了口酒,摇摇头道:不过我也建议不卖,文霸的条款实在太恶心。《环游》这两年爆火的程度大家有目共睹,丫两千万就想包揽全部副产,梦里煮屎吃去吧。 江成意啧一声:注意素质啊这位同志。 陈霄懒得搭理他,又问:薛亮那边的钱百分之九十九是追不回来了,你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从头再来呗。江成意放下酒杯,眯眼盯着反光的酒柜镜面里自己的脸,起身前随手理了下衣领,不过那些钱可能要等两年才能还你了。 打住啊,说这些就没劲了。陈霄切一声,跟着他往门口走,吹嘘嘚瑟道,小千万而已,你陈爸爸还不在乎。 牛逼。江成意笑得不行。 两位慢走。 等身后酒吧的玻璃门一合上,耳朵猛然一清净。 江成意皱皱眉,有些不适地按了按耳廓,声音不高地开口道:忘了说,江老头安排我这两天正式进公司入职。 陈霄原本正低着头笑得一脸荡漾地不知道跟哪个新泡的妹妹聊天,闻言一愣,扭头犹豫道:这是要准备放权了? 江成意扯扯嘴角,从他兜里摸出根烟咬在嘴里,取了火点着了:听那意思应该是。 陈霄呃了一声,收了手机,皱眉:你怎么说? 江成意没出声,指尖搭着烟蒂扣了扣,眯眼吐了口烟圈,半晌才开口:江燕昨天给我发了条消息。 啊?陈霄一愣,谁江燕? 江燕是江家正经养大的千金,也算江成意的半个亲姐姐。 从江成意进江家这十多年来,这俩人说过的话两只手都数得过来,更别提私下发消息,也不怪陈霄没反应过来。 过了片刻,他才瞪大眼:她找你干什么? 江成意沉默了会儿:大意就是,让我进公司之后别动周家那边的人。 周家是江董事长正室的母家,家底殷实,也是江成意的外婆家,虽然双方都不承认。 陈霄也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叹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试探着转移话题道:明天的画展好像是你喜欢的那个日本老头专场,去看看呗? 再说吧。江成意垂眼,挥了挥浓重的烟雾。 画展这天天气有些阴沉,半路还下起了雨,不大,但到处都湿泞泞的。 文化园在市国际园区这边,路两侧都是青幽幽的树,一经雨水,清透的碧绿色浓得勾人心魄,映得砖红色墙角处的花格外脆弱漂亮。 转角的小路上忽而掠过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看样子不过是初中生的年纪,凑在一起躲在墙角处嘀嘀咕咕,把花挡了个干干净净。 江成意皱了下眉,转身刚要准备下楼,迎面和一个人撞了个正着,他瞥一眼,收回视线时却被人叫住了。 杨琛一身西装,眉眼深而英俊,双手插兜盯着他,目光直白露骨,语气却温和:江少爷怎么不去看画,躲在这儿做什么。 说话间,又顺着江成意刚才的目光往窗外望去,只来得及看见几个匆匆掠过的半大男孩,先是一愣,继而嘲讽地嗤笑一声。 他这才想起,前几天做事的时候床伴曾语带羡艳地提起道,江少爷竟然找了一个十几岁的小情人,还把人带回了别墅。 杨琛还记得当时自己腾起的满心怒火,身下的欲//望顿时冷了个干净,连带对床上已经脱得干净的人都没有了任何兴趣。 江成意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当做没看见这傻逼,理都懒得理转身就要走。 杨琛却不肯放人,状似无意地挡上他的路,打量了下周围有些喧哗的人群,笑得虚伪:这场画展是特地为日本那位渡边老前辈办的,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吗,怎么不多看看? 不好意思,江成意懒洋洋地朝他弯了弯眼睛,我嫌傻逼碍眼。 等下楼往车库走的时候,江成意才翻出陈霄的微信,点开语音骂道:你他妈怎么不早说这画展是杨家搞的。 那边回得很快,听语气也很震惊:卧槽?!杨家?!那杨琛是不是也去了?!这孙子没怎么着你吧?! 没等他回话,陈霄又发了条语音,哈哈哈地笑:我猜您肯定不给一点面子直接出来了吧?干脆别回家了直接来承德楼这边,我老子今天请客! 江成意和陈老爷子关系还不错,啧一声,回了句知道了,又收了手机,转身进了停车场。 还没等转过弯,忽然就听到了左手方一阵嘈杂而兴奋的叫骂声。 他妈的还敢还手! 操!往死里打! 听声音应该还是半大孩子,江成意忽然想起刚刚楼下那几个鬼鬼祟祟的初中生,挑了下眉,倒也懒得管,直接走了进去。 文化园这边背靠商业街,平时出入都是人山人海,热闹繁华。 但今天下了雨,人流量也少了许多,停车场更是安静。 以至于江成意路过的时候,正围着一个玩偶服砸踹发狠的男生们迅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不约而同停了手,警惕地望过来。 玩偶的脑袋滚在一边,脏兮兮的,借着角落昏暗的光勉强能看清楚是个男生。 江成意却像是没看见一般,继续旁若无人地和陈霄发着语音:别那么多废话了,等我十分钟。 听到他的声音,半靠在墙边的玩偶似乎是动了动,只一瞬,又恢复了沉默。 江成意?一个男生忽然惊疑着开口。 江成意一顿,有些意外地望过来,等看清楚是谁,挑了下眉,眯着眼在指尖转了转手机。 等看清楚面前这张帅得鲜明的脸,周浩的脸色却猛地一白,如临大敌般瞪着他,变声期的破锣嗓子更是惊得拐着弯破了音:你他妈怎么在这儿!谁告诉你的?!你又想干什么?! 莫名其妙招来一通质问,江成意也不恼,只笑一声,上下打量一下他身上被人踹得乱七八糟的脚印和下巴上一长道血印子,眯眼笑笑。 然后漫不经心地打开手机摄像头,对着他,哄道:来宝贝儿,看镜头。 你神经病吗你!周浩被他惊得一个大跳,连忙抓了个男生挡住自己。 咔嚓 江成意低头满意地看了眼抓拍的照片,点了保存,这才温和地勾起嘴角:你说我要把这照片发给你表姐 周浩的脸色顿时一白:卧槽你妈! 他从小最怕他姑姑一家,顿时又慌又急,骂骂咧咧地上来就要夺他手机。 他话音刚落,江成意的眸色忽然一沉,在人冲上来的时候干脆利落地一脚踹上了他小腿,直把人踹得脸上唰一下退了血色,连痛哼都没能哼出一声。 说话注意点。江成意一手插着兜,依旧笑盈盈的,语气却散漫,你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东西,会打小孩儿的。 虽然刚刚那一脚没怎么使劲,但到底是个成年男人,周浩又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只挨了这么一下就趴地上喘着气吭哧好半天没起来、周围几个男生一时间又慌又惧,不住拿眼瞥着江成意,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你等着我要告诉我姑姑!周浩一手捂着腿,色厉内荏又凶又怂地咬牙瞪着他,你、你这个月都别想进家! 江成意垂眼看了会儿,忽然没了耍他的性质。 转身刚要离开,一顿,又侧过脸来,和角落里的一双眼睛对了个正着,语气平静:还不走? 薛燃心跳蓦然停了一拍,却只拧眉,冷冷朝这边洒了一眼,依旧靠着墙一动不动。 江成意原本也只是随口一问,见他不理会当然也懒得管,收回目光刚要离开时,却忽然注意到一侧滚落的几根半长不粗的钢管。 他目光一动,朝刚被人扶着爬起来的周浩嗤笑一声,声音这才冷了下去:你真是出息了啊。 周浩顿时有些心虚,视线飘忽,躲在人后又怂又横地瞪着他,却不敢出声。 江成意也没有身为表哥教育家里人的好心,只盯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走到薛燃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道:能站起来? 或许是出于心底的那分微妙的嫌恶,薛燃半分都不想被他看不起,一声不吭,一手撑着地缓慢地站起身来。 奈何,也不过刚到江成意肩膀高。 薛燃突然又开始生气。 第五章 江成意看着他一瘸一拐地走到角落里,把玩偶头套捡起来。 他顿了下,抬手看一眼腕表: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薛燃并不领情,声音有些沙哑,十分冷漠:不用。 江成意也不坚持,随意朝旁边看了眼。 周浩他们这群拿着武器的男生,五六个人围堵一个,竟然也没讨什么好,各个身上都或轻或重地挂了彩,脏兮兮的一身。 尤其是周浩,下巴那道口子还在往外渗着血珠子,嘴角也破了看着还挺惨。 江成意啧一声,忽然就觉得薛燃顺眼了起来。 他要带人走,周浩虽然不忿,却也不敢说什么,只是瞪着人的眼睛里恨不得烧起两把火来。 江成意似乎是有所察觉,背影顿了顿,偏了下脸,看着他:回去告诉你姑姑,我最近没空,就不参加她的生日会了。 周浩估计是想嘲讽他一句,但又不敢,只躲在人群后面阴阳怪气地冷笑一声,公鸭嗓子听着格外欠揍。 江成意懒得搭理傻逼,转身绕过停车位,找到自己的车打开车门,却没直接上去,回头看了一眼。 薛燃正一手抱着玩偶脑袋,背着书包朝出口走着。 停车场里不甚明亮的灯光映在他未长开的眉眼上,灰痕脏污,却没能掩盖住半分少年模样。 江成意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一会儿,半晌,移开视线,转身上了车。 和车身擦肩而过的时候,薛燃不自觉绷紧了肩脊,下意识地朝车窗瞥了一眼,却只看到茶色玻璃里自己的倒影。 他抿起嘴角,迅速别开眼。 今日天气中转大雨,出行小心 车里有些闷,似乎带着上次未散尽的酒气,透着股糜烂的腐朽味道,江成意拧眉打开了车窗。 哗然的雨声顺着大方敞开的车窗映进来,清透冷沁的风顿时散开了浑浊燥闷。 雨滴落进车里,毫不留情地打湿了身体一侧。 江成意今天穿的是一件银灰色薄衬衣,据说是意大利哪个拗口的名贵手工牌子,是之前姐姐送他的生日礼物,每年一条,竟然也没重过样。 缎面的衣袖浸了水,显出一种朦胧的深色来,手腕清隽,映着腕骨一侧的小痣,白净到有些清冷。 他并没有在意,自顾朝前开着车。 尽管是雨天,但商业街这边的路依旧堵得厉害,四方交接的大十字路口车辆更是挪车如龟速。 红灯遥遥地亮着,江成意眯眼朝窗外望了一眼。 昏黄色的车灯下映出细密的雨帘,乌云沉沉,街道两侧均是来往匆匆的行人,雨声哗然下无人言语,只有彩色的伞面在一片灰沉中穿梭。 江成意刚要收回视线,目光忽而就凝在了一道格格不入的身影上。 小孩儿已经脱了那件厚厚的玩偶服,正背着书包慢吞吞地走。 他低着头,背却挺得直,身上那件蓝黑色工整精致的校服江成意倒是记得,附中的,贵族学校。 大概是心情不太好,薛燃皱着眉,表情说不清是烦躁或是冷漠,也不打伞,头发已经被淋湿了,安静却湿哒哒地翘着。 江成意看了一会儿。 大路口的红灯终于开始倒计时,九十秒。 这份兼职是自己好不容易找来的。 招工的经理们一见他,大多都是二话不说直接赶人,这次的工作还是他趁着玩具店刚开业着急招零工来碰运气,老板无人可用才勉强把自己留下。 玩偶服已经脏得不行,手腕处还被木板上的钉子破了一长道口子,崩开的线头乱糟糟的,补都没法补,估计前半个月的钱一分都拿不到。 都是因为那群傻逼。 薛燃拧起眉,目光里闪过一丝狠戾的怒火。 看路啊小朋友。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薛燃猛地一怔,抬起头。 江成意正垂眼看着他,目光里说不上是嘲弄还是无所谓,伸出手,纡尊降贵地拎起他怀里抱着着玩偶脑袋颠了下,语气懒散:跟过来。 咳咳 江成意朝左边瞥了一眼,一手搭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车前扯出包纸巾嫌弃地丢过来。 纸巾盒锋利的塑料边缘划过侧脸,有些尖锐的刺痛。 薛燃下意识偏开脸,等接住了,才皱起眉,扯出几张纸巾来。 淋了十几秒雨的功夫,江成意身上的衬衫已经差不多湿了个透,银灰变成了深色,松而湿沉地半贴在肩脊上,有种薄而冷的错觉。 薛燃抱着抽纸盒,警惕地盯着他,声音不大地问道:为什么要送我回去? 这是江成意听他说过最长的一句话。 十三四岁的小男生,正处于变声期的时候。 但不似周浩那样的公鸭嗓,薛燃的声音还挺好听,清透低沉,只多了一丝沙沙的哑。 江成意稍微走了一下神,勾起嘴角,答道:因为你长得好看。 薛燃: 他心中忽然涌上一股怒气,目光里像是着了火,盯着他:停车! 江成意随口调戏完,见人炸毛倒也不觉得尴尬,只挑了下眉,没什么歉意地道歉:不好意思。 却并没有停车的意思。 薛燃拧眉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这个人,他心中都会莫名腾起些怪异的感觉,说不清是厌恶还是排斥,但总之不是什么好感。 薛燃警觉地盯了半晌,没见人再有下一步动作,这才冷硬地别开眼,不打算再与他说一句话。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4) 但江成意却又觉得小孩儿这幅强忍不爽的样子挺有意思,他看着车前朦胧的车灯密雨,侧了侧耳朵,很有兴趣地问道:在兼职? 薛燃只当没听到,冷着脸不出声。 说话。江成意有些不耐烦。 薛燃嫌恶地盯他一眼:现在已经没有了。 哦,真是不幸。江成意礼貌地敷衍。 果然没等到人回话。 他也不在意,又问:没钱吃饭? 关你什么事。薛燃下意识回刺了一句。 江成意忽而眯了下眼,扭头看了他一会儿。 叫一声叔叔,他说,我给你两万块钱,怎么样? 薛燃冷冷地盯着他:做梦。 江成意笑了起来,没再开口。 雨又下大了些,敞开的车窗凹槽里已经积了不少雨水,但江成意却似乎浑然不觉,心情很好地继续开着自己的车。 薛燃盯着他被雨打湿的侧脸,皱着眉像是想说什么,却没出声,只别过脸去,继续竖起耳朵盯着车窗外。 江成意也没什么兴趣去逗一个闷葫芦,自顾开着车,一手点开导航:家住哪里。 过了好一会儿,闷葫芦才瓮声瓮气地答道:普贤街116号。 江成意指尖停了停,看他一眼,没说话,低头输入了地址。 已为您设置好最佳路线,大约二十三分钟后到达目的地。 薛燃继续盯着窗外已然瓢泼的大雨。 路上捡了只小狗,这会儿正送它回家。 等红灯的间隙,江成意才想起来给陈霄回消息,懒洋洋地按着语音键:替我给老爷子赔个不是,改天请他老人家去阅山楼。 陈霄回得很快,扬声啧啧骂道:还狗呢,你怎么不他妈地捡只狼啊! 快活你的去吧,下次不把你喝破产老子跟你姓! 江成意笑了一会儿,随口回:滚一边儿去,开车呢。 那边很快回了个【再见】的表情包。 俩人聊天都用的语音,薛燃坐在旁边清清楚楚地围听了全程,对于他把自己形容成小狗这一点十分反感,拧眉看过来。 江成意没搭理他,关了手机,扔到一旁,把车转进了胡同。 第六章 虽说S市是国内顶级的最繁华热闹的城市,但也有不少上世纪残留未拆的老胡同,脏旧破败,似乎和整座城市格格不入。 普贤街就是其中之一。 从整齐的柏油马路拐进小街道的时候,江成意甚至能感觉到车身都被坑洼的道路颠了几下。 老街道的排水系统不好,路面上的积水掺杂着未净的灰尘和垃圾,有些浑浊,溅在车身上一片脏污。 如果是陈霄在这里,估计早就心疼地边跳脚边骂他败家玩意儿,竟然把几千万的车开进这种地方。 江成意却依旧面不改色地碾着水坑继续往里走。 薛燃皱眉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江成意似乎是在侧脸上长了眼睛,不耐烦道:别他妈腻歪,有话就说。 薛燃咬了下牙:路边有停车位。 哦。江成意眯起眼,指尖轻轻搭了下方向盘,歪了歪头,朝他笑笑,但我懒得走路。 薛燃冷着脸移开视线。 所幸薛燃家离得并不远,胡同里拐过两个弯就到了。 等目光所及处见到一树碧绿浓郁葡萄藤架时,薛燃才低声开口:到了。 江成意随意找了个犄角旮旯停了车。 这会儿的雨下得不算大,他也懒得拿伞,直接开车门下去了,仰头打量着周围老旧的胡同楼巷。 薛燃抱着书包,站在细密的雨中,似乎是犹豫挣扎了一会儿,才万般不愿地皱眉道:你要不要 要。江成意并没有半分自知之明,微扬下巴,带路。 薛燃顿时不想再跟他废话,看都没看人一眼,直接转身朝门口走。 对比旁边的几处矮乱且晾衣架倒得横七错八的楼巷,薛燃家的小院子算是十分干净,门口路边只有积了雨的水洼和几片落叶。 推门进去的时候,满眼都是葡萄藤清亮干净的绿色,在檐下松松搭起一道长廊。 走树底下。薛燃言简意赅道。 江成意一愣,有些好笑地抬头看了眼头顶的葡萄藤,抬手揪下来一片叶子转了转:您管这玩意儿叫树? 薛燃高冷的表情一僵。 江成意无声地笑了好一会儿,抬头慢悠悠地打量着。 是小燃回了吗?屋里隐约传来人声。 薛燃提高了声音应了一句,顿了顿,又微微侧脸,低声道:我奶奶。 江成意漫不经心地哦一声,继续往里晃悠,忽然又听身后的薛燃开口,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我能不能求你件事。 我不会告诉老人家。江成意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似乎是知道他要说什么,语气懒洋洋的,但你也别指望我对你爸手下留情。 薛燃却松了口气:谢谢。 江成意没说话,有些意外地回头看他一眼,刚要开口,忽然听到哒哒哒一阵脚步声,伴着紧张的试探声:哥哥? 他于是闭了嘴,朝声音来源望过去。 一个胖墩的小豆丁正趴在廊檐边朝这边看着,一脸小心翼翼。 豆丁十分圆胖,像是汤圆成了精,江成意上下看了几眼,又回头去看薛燃:这你弟弟? 薛燃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然后皱着眉低头看豆丁:作业写完了? 快写完了。豆丁有些胆怯地摸了摸脑门耷拉的头发,小心拿眼神觑他,却觑到了旁边那位,愣了,啊 江成意弯起眼:你好。 江大少爷本人虽然哪哪都猫憎狗嫌,但却仗着长相的缘故,一旦装起温和良善就格外讨人喜欢。 涉世未深的豆丁很显然就被骗了,傻兮兮地跟着笑,腼腆且小声:你好你是哥哥的朋友吗? 不是。江成意笑着说。 豆丁一愣:啊 薛燃皱眉打断两个人的聊天:先进去。 豆丁憨憨挠头:哦。 你真的不是哥哥的朋友嘛?豆丁捂着嘴问。 真不是。江成意顺着他走在后面,语气简直称得上温和。 豆丁有些苦恼地嘀咕了句好吧,边走路边忍不住仰头看他,小声说:我叫薛天,你呢? 江成意眯眯眼,看一眼前面的少年,忽然起了一丝作弄心:我姓江,你叫我江叔叔就好。 前面的身影猛地一顿。 江小叔叔。豆丁不疑有他,乖乖叫了。 江成意绷住笑,摸了下他的脑袋,目光还定格在面前的人身上,十分愉悦:乖。 薛天。薛燃终于忍不住回头打断他们。 他朝着豆丁说话,眼睛却看在江成意,语气冷漠:别乱叫。 豆丁缩了缩脑袋,等哥哥转回身,却又离江成意近了些,仰头扯扯他的袖子。 江成意很有耐心地俯身侧耳。 哥哥好像很喜欢你。豆丁捂着嘴含糊地说。 江成意哦一声,没当回事,只敷衍地扯了下嘴角:那他眼光不错。 薛燃没听到身后两个人在嘀咕些什么,开门进去,卸了书包往沙发一扔,又把玩偶服小心藏好,这才回头看了眼。 江成意正笑着低头和薛天说话,似乎是感觉到他的视线,抬起头,朝他挑了下眉。 薛燃迅速抿起嘴角,皱眉头也不回地转身进了里屋。 哥哥是不是超级厉害!豆丁满脸自豪地挺起胸脯,仿佛吹捧了一路的人是自己一般。 江成意没跟小孩子接触过,早就不耐烦了,只懒洋洋地随口敷衍:嗯。 他说着话,从善如流地跟着薛燃晃悠了里屋。 从门口进屋的一路上,薛奶奶远远就听见来人,等看见是个年轻清隽的男人,愣了下,继而笑笑:这位是小燃的朋友吗?长得真好,几岁啦? 薛燃皱了下眉,刚要开口就听见江成意礼貌温和的声音:二十一了,您叫我小江就行,下雨天过来打扰了。 薛燃又闭了嘴。 老房子刚住进来,没怎么仔细装修,灯光也有些暗,等人离近了,薛奶奶这才仔细看清了面前这人的眉眼。 薛家先前没败的时候,虽说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算小城市里有脸面的人家。 只消一打量,薛奶奶就看得出面前这人的矜贵来,她顿了顿,看一眼薛燃,轻轻地问:小燃怎么认得这么年轻有为的朋友? 不等薛燃开口,江成意顺畅地开口答道:之前工作的时候薛亮哥也算帮过我,所以也见过几次小燃。 他笑得谦和,细看似乎还有些青涩的感觉,薛奶奶这才信了,笑着点头:这样啊。 薛燃于是闭了嘴,从桌子边拿起药又端了杯水递给薛奶奶,言简意赅:先把药吃了。 薛奶奶应一声,接过来吃了药,这才朝江成意歉意地笑笑:年纪大了,身体有些老毛病。 看您精神还是挺好的。 江成意不过分殷勤地寒暄着,十分有礼地从她手中接过水杯来,漫不经心地拎在手里,却又懒得往前走一步放到桌子上,于是直接递给了薛燃,换来一眼复杂的目光。 江成意没在意,只侧过脸打量着房间,笑着转移话题:说起来我小时候住的也是这种院子,舒服。 薛奶奶诧异地看他一眼,半晌才微笑颔首:没错,很清净。 两个人顺势聊了起来,薛天十分乖巧地贴在江成意身边,一脸仰慕。 薛燃没出声,瞥了眼江成意,又移开视线,端着水杯出了门。 在为数不多的几面里,江成意留给自己的印象只有声色犬马的骄纵恶劣以及那张让人难以忽视的脸。 可像现在这样,干净斯文的模样,竟然也没什么违和感。 小燃的成绩这么好啊。等再开门进来的时候,两个人不知道怎么都已经扯到了自己身上,薛燃一顿。 薛奶奶笑了起来,语气里不掩骄傲:可不是吗,前两天他们班主任还打电话说 她忽然一顿,继而又重新恢复了笑容:说小燃的成绩很好,考市重点不成问题。 江成意似乎是没有注意到她一刹那的变化,温和地笑着:快要初三了,是要好好加油。 薛燃冷冰冰地开口开口打断他们:雨已经停了,你如果没事的话 小燃!薛奶奶皱眉生气地叫住他。 她又看向江成意,语气有些抱歉:对不住,这孩子被我娇惯坏了。 江成意也不在意,挑眉看了眼腕表,抬眼望过来时笑得依旧礼貌:确实是我多打扰了,您继续休息吧,刚好我也有些事要处理,就先走了。 也好,那我也不多留你了。薛奶奶直起身,看向俩小的,安排道,奶奶腿脚不行,你们俩去送送客人。 薛燃没说话,豆丁连忙点头:嗯嗯! 等人都出去后,薛燃把门合上,冷眉冷眼地看向薛天:去写作业。 豆丁一愣,张着嘴,却不敢反抗,只两眼含泪瘪着嘴望向江成意。 江成意正低着头,边看手机边一手插兜懒洋洋地朝外走,刚刚几分钟的温和有礼仿佛是假象一般,压根没搭理他。 豆丁只好恋恋不舍地说了句叔叔再见,就垂头丧气地回屋写作业去了。 薛燃关了门,缓缓吸了口雨后的凉气,看一眼江成意的背影,皱皱眉,跟了上去。 不装了?他忽然开口。 江成意顿了下,侧脸望过来,先前和薛奶奶聊天时语气里的温和已经散得一干二净,扯扯嘴角,眯眼:你出来干什么? 薛燃移开视线,加快速度走到他前面,语气生硬:锁门。 江成意看着他的背影,挑了下眉,跟了上去。 等人上了车,薛燃才收回视线,刚要合上大门,却忽然听见江成意的声音:我没得罪过你吧。 他一愣,抬起头。 车窗依旧半敞着,江成意露出来的一双眯起的眼睛漂亮又懒散:感觉你好像对我很有意见的样子? 手中的锁芯冰凉,薛燃攥了攥,没说话也没看他,面无表情地继续关门,只不过动作似乎慢了些。 江成意嗤笑一声,不再看他,合了车窗。 等车身消失在巷子口里,薛燃才抬眼望了下,片刻后,冷着脸咣一声砸上了门。 第七章 走了?薛奶奶问。 薛燃低头从书包里掏着试卷,嗯了声。 薛天乖乖地端着小盆蹲在桌子边择青菜,圆眼睛好奇地来回看着。 他真是你爸爸的朋友? 薛涵含糊地应了一声:应该是吧。 薛奶奶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半晌才又道:别跟人走得太近。 薛燃顿了下,没说话,低头把被雨水浸湿的试卷小心摊开,慢慢擦拭着。 一旁蹲着的薛天直愣愣地抬起头问:为什么啊? 薛奶奶却不再多说,捧着水杯,在一片热气袅袅中笑着说:天天去把电视打开,奶奶想听会儿戏。 哎!薛天刚要丢开青菜,就被哥哥拦住了,我去。 薛燃背对着他们站起身。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5) 折腾了一中午,别说大餐,连口水都没喝到。 开车回去的路上,江成意想来想去都没能想明白自己今天到底发的哪门子好心,于是啧了声,干脆地把这段插曲抛之脑后,叫了陈霄出来喝酒。 明天你还真要去参加你姐的订婚宴啊? 陈霄用力砸了下舌,放下一次性杯子,打了个抖,喟叹:操,还是他妈二锅头带劲! 江成意漫不经心地咬了口羊肉串,眼也没抬:老爷子特地提醒了三四遍,再不点头估计要被搞了。 还有,他抬头,语气没什么起伏道,别瞎叫,人家可不乐意认我这么个弟弟。 老板!再来二十串羊肉!陈霄没理他,招手高亢地叫了声。 好嘞! 街边摊的烟火气十分喧闹,明黄色的路灯映着雨后路面上有些深浅的积水,周围是大学城,大概是已经放了学,街边的人来人往都是些年轻朝气的面孔,肆意盎然。 江成意一身简单宽松的短袖长裤,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和装扮,落在人群里却格外突出,老板娘来上菜的时候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我说句实话你可别生气。陈霄啃着鸡翅,抽空才抬头看他一眼,试探着道,你本来就姓江,接手公司也是理所应当,何必跟你你阿姨她们搞的这么僵? 他等了一会儿,见江成意依旧没什么反应,才继续道:再说了,是你爹乱搞在先,总不能搞出个孩子连管都不管的吧?就算是个飞机//杯他妈的还得负责事后清洗呢! 江成意因他的鬼才形容笑了两声,煞有其事地点头:陈少爷说得对。 滚滚滚。陈霄知道他这幅模样肯定是没听进去,叹了口气,干脆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忘了问,你跟我小叔那边的合同谈得怎么样了? 江成意从桌边拿起个杯子,涮了几遍才倒上水,毫不避讳:陈叔底下的人个个都成了精,估计得有段时间磨。 陈霄点点头,没再多问:反正你要是缺钱就先管我这边拿。 知道了。江成意和他碰了下杯。 同学你好~ 江成意一顿,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眼。 女生长得挺漂亮,笑得有些羞涩,却也落落大方,眼神亮晶晶的:请问你是隔壁大学城的学生吗?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 陈霄在旁边,噗嗤乐出了声,朝他挤眉弄眼。 江成意没搭理他,看着女生,笑得温和有礼,微弯的眼睛漂亮得缠倦多情:不好意思,我喜欢男的。 女生一呆,有些吃惊地瞪着他愣了好一会儿,半天才回过神,连忙说了句打扰,匆匆转身回了同伴身边。 陈霄瞥了眼不远处几个频频朝这边望的小姑娘,啧啧感慨:您可真是浪费了这么一张脸。 江成意垂着眼,没说话,继续喝自己的酒。 谎话说得多了,有时候自己似乎都快要相信了。 事实证明,国产二锅头的酒劲还是比洋酒要猛一些的。 早上醒来的时候,江成意睁开眼的第一感觉就是头疼,□□催魂夺魄的那种疼。 他拧眉骂了句操,慢吞吞地坐起身,按了按太阳穴,顺手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半了。 江燕的订婚礼在市南那边,十二点后禁止入场。 止疼药吃得多了,药效就没那么明显。 开车等绿灯的间隙,江成意才拧眉拿起瓶水灌了一口,目光不经意洒到车镜里自己的侧脸,苍白颓靡得只剩下唇上一点红色。 他皱皱眉,移开视线。 一路飞驰,到地方的时候还是有些晚了,堪堪卡着十二点进的门。 不仅是江太太脸上越发冷如冰霜,江爸看着他的目光里也十分不满,但在人前还是要装得祥和,笑着替他圆场说公司事情太多太忙才来迟了。 江成意挑眉,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其余人心里怎么想的不好说,但当着面上却得十分相信地顺杆夸一句虎父无犬子。 等到了没人的地方,江爸才板起脸拧起眉,上下打量他一眼,气不打一处来:你这穿得什么东西!今天可是你姐姐的订婚礼!滚去把衣服换了! 江成意一手插兜,漫不经心:又不是我跟她订婚,穿那么隆重干什么。 你给我闭嘴!江爸最气他这幅混不吝的样子,顿时又想抽人,念在场合不对忍住了,压低了声音,去换衣服!否则这个月的钱一分都别想要。 江成意刚要顶一句,却被江爸忽然打断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陈霄那小子的事,老实告诉你,陈董还是得卖我几分脸面。 江成意冷着脸盯了他好一会儿,忽然笑一声:那您脸还挺大的,谁都能买几分。 等江爸反应过来,气得想骂人时,人早已经转身离开没了影。 说归说,江成意还是去换了一身西装。 助理小心翼翼捧过来的时候还特地介绍说是什么什么国的贵族极高端品牌,但穿起来也就那回事。 他望着镜子里一身深色西装窄腰长腿的人。 身形舒展,发色与瞳色均偏深,皮肤却冷白,眉眼精致得和亲妈刘女士如出一辙。 江成意顿了顿,面无表情地把发型师精心打理的头发打乱了,转身出了门。 江少爷请看这里! 江先生好!请问您对林氏集团的接班人也就是您的未来姐夫是什么看法呢? 江先生!请问有关您是同性恋的传闻是真是假? 江先生! 曝光灯白得刺目,混着咔咔照相声频频闪烁,江成意却恍若未觉,嘴角噙着笑意,漫不经心地踱步上了礼台。 二十余岁的青年,颀长清隽,稍微偏长了一些的头发有些凌乱,落在眉间,发梢眼角无处不透着矜贵,与之相比,娱乐圈里那些灯红酒绿的美人似乎都少了一分贵气造就的韵致。 尽管面前这人声名狼藉得已经人尽皆知,然而对着这么一张脸,原本准备的尖锐的问题似乎都没那么容易脱口而出。 有不少年轻的记者都暗暗边欣赏边惋惜,可惜了是个废物更可惜还是个同性恋。 等人走到身侧,江燕微皱了下眉,看他一眼,又移开视线。 未来的姐夫林岑对这边似乎毫不在意,一手挽着未婚妻,始终面带笑容,和一旁未来的小舅子聊着天。 江棋语气温和,似乎和他聊得很开心,似乎又有些漫不经心,朝这边望了眼。 另一边的江太太也没什么表情,笑意得体,目光却冷淡。 说来也是,没人会对一个小三的儿子报以好感。 江总倒是有意想拉着人在媒体面前多露露脸,然而江成意只乖觉站了那么三秒钟,就笑盈盈地打断他丢下一句照片拍好了?那我先走了接着就十分不给面子地在一片诧异的目光中转身下了台。 身后只寂静了一瞬,顿时又响起大片嗡嗡的讨论声,混着咔嚓咔嚓的快门声,格外刺耳。 江成意恍若未闻,随手扯松了领带,穿过曝光灯映照下的人群。 他眼睛里似乎常年含着缠倦温柔的笑意,矜贵有礼,可满身的乖觉却嚣张至极。 第八章 眼看着场面有些难堪,江爸气得想把人逮回来骂一顿,当着媒体的面又不能说,只好面带僵硬笑意地任他溜了出去,继续接受采访。 这里这里!陈霄小声地招着手叫他。 江成意远远看见,随手扯松了些领带,朝他走了过去。 牛逼啊大少爷!陈霄啧啧两声,递给他一杯酒,俩人朝外走着,你是没看见我江叔那脸色,就差提刀砍你了。 江成意宿醉头还疼着,只接过酒杯来,却一口未动:你今天怎么也来了。 我大哥今天参加股东大会,没空过来,老头子就让我来凑个热闹。陈霄看着迎面走过来的人,嘿一声,压低了声音,傻逼来了。 话音刚落,杨琛就走到了脸前,盯着他,笑笑:走得这么着急干什么,一起喝两杯? 那边订婚礼已经开始了,厅里都是悦耳的钢琴声,但落在江成意耳朵里却只觉得吵闹。 不必了。宿醉后的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江成意把手里的酒塞过去,勾起嘴角,送你了,不用谢。 说完,他扭头朝陈霄丢下一句我先走了,果然直接转身朝大门口走去。 你倒是不怕丢人。杨琛忽然开口,语气沉沉。 他望着江成意忽然停顿了的背影,扯着嘴角,语气却带着笑:你猜猜这么一走,明天头条会是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经他提醒的缘故,再朝周围看时,似乎有不少镜头正不动声色地对准了这边。 江家大小姐订婚典礼当日,江少爷脸色不佳无故离席。 无论拿哪根脚指头想,这一题目都会被媒体无限放大歪曲,百分之百又会隐晦地暗示起江成意的出身,得出江家内部不合的结论。 陈霄也反应过来,犹豫片刻,却还是顺着江成意的意思,满脸横肉地瞪着着杨琛,压低了声音威胁:你他妈少废话。 赵琛并不理会他,只沉沉盯着面前那人的身影。 江成意侧过身,眯眼看着他,似乎是笑了一下,好整以暇地扯了下领带,语气轻佻:你不是会帮我处理掉吗? 赵琛猛地一怔。 等再回过神时,人已经消失在了装潢精致的旋转玻璃门外。 江棋走过来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一道一闪而逝的背影。 他目光闪了闪,转过身看向赵琛时,已经恢复得温润有礼:赵哥有没有时间?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聊一聊上个月合作的事? 赵琛看他一眼,晃了晃酒杯,颔首:请。 陈霄懒得看两个人演戏,翻了个白眼,吊儿郎当地转身去找自己的狐朋狗友们去了。 副驾驶座上扔着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江成意却懒得看,他冷漠地直视前方,一路开车去了中心医院。 胃疼得有些不对劲。 才二十一啊?年纪轻轻就胃溃疡?你家里人呢?医生拿着病历单,拧着眉一脸不赞同,指着那一行字,你看看!这马上就胃穿孔了!幸好医院来得早!再喝下去命还要不要了? 江成意脸色白得近乎透明,表情却还漫不经心的,笑得乖觉:要的,还没活够呢。 大概是没见过这么不把自己当回事的病人,医生瞪着他,半晌才叹口气,摇摇头,低头签字:先给你开些药,最近这段时间别喝酒,也别吃那些乱七八糟的外卖,让你爸妈给做点清淡的好好养养胃。 江成意敷衍应了:好的。 等拿了药从医院离开,江成意顺便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瓶水,瞥了眼药盒上的剂量,随便扒拉下来几颗就着凉水喝了。 等冰凉的水一下胃,顿时又引出一阵刺痛。 他皱了下眉,打开车门,随手把水瓶和药扔到副驾驶不管了。 医院门口的车流量一般都比较大,一个路口硬生生等了两遍红绿灯才过去。 转弯刚要离开的时候,眼角余光似乎瞥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薛燃大概是刚从超市里买了菜出来,袋子里都是些蔬菜肉类和水果,身后还背着书包,额前的头发被汗湿得一簇一簇,正拧眉咬着牙朝公交站点走着。 红灯又亮了。 江成意啧一声,于是顺势停下车,侧过脸观赏了一会儿。 十四五岁的男生个子还不高,提着一堆东西走了这么久,早就有些吃不消了,累得气喘吁吁。 少年咬着牙,阳光下的眉眼透着一股倔意的青涩。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好像是周五。 薛燃猛地扭头朝声音的来源望过去。 江成意带着墨镜,只露出鼻梁和偏淡的唇色,嘴角懒洋洋地勾着,西装外套已经脱了,衬衣袖口松松挽起露出清隽的腕骨,搭在方向盘上的指节修长。 语气也懒得像是被阳光浸透过一般:我们的三好学生小宝贝儿,怎么能逃课出来玩呢? 薛燃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见他,先是一愣,下意识先皱眉,嘴角很轻地抿了下,却没说话,转身就要走。 叫句叔叔好,免费送你一程。江成意慢悠悠地挪着车跟在他旁边。 薛燃拧眉望过来,语气带着烦躁:你无不无聊? 无聊啊。江成意笑了起来。 薛燃简直没见过这样的人,干脆冷着脸无视他,转身就走。 江成意看着看着,眼底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归于冷漠:小孩儿。 薛燃顿了顿,只当做没听到,继续往前走。 我现在有点儿不耐烦。江成意在深茶色的墨镜后盯着他,面无表情,你是自己上车,还是等我把你扔上来? 薛燃果然停了脚步,拧眉望过来,目光里满是嫌恶,嘴角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两个人冷着脸对峙着。 路口的灯早已经绿了,后面的车烦躁地按着喇叭,街上一时间吵闹得尖锐刺耳。 有车主开了车窗骂骂咧咧:有病啊!走不走啊! 滴滴 操!前面的车干嘛呢! 早这么乖不就好了。 江成意十分体贴地想要帮他把袋子里露出来的酸奶塞好,但里面装的东西实在太多,他塞了半天还没能放进去,一烦,干脆直接抽出来拧开喝了。 薛燃冷冷地瞥他一眼,把副驾驶座上扔得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起来。 安全带。江成意扔了奶盒,好心提醒道。 薛燃面无表情地系好了安全带。 江成意这会儿的心情大概很好,低声哼着不知名的歌。 他的声音倒是不像整个人这么神经病,挺好听,带着一股说不清的清冷冷的感觉。 薛燃竖耳听了半天,没能听出是什么歌来,刚要扭头看向窗外,忽然就听见旁边这人笑着问:好听吗?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6) 他下意识接了句:什么? 江成意一手勾了勾墨镜,朝他眨了下眼:海顿的小夜曲。 薛燃一愣,拧起眉,迅速移开视线,不想理神经病。 对了,你叫什么来着?神经病又问。 薛燃盯着车窗,咬牙:薛燃。 哦。江成意顿了顿,半晌又啧一声,薛然什么破名字,小姑娘似的。 薛燃闭了下眼,忍住了摔门下车的冲动。 他决心不再理会这人,视线随意落在了刚刚从副驾驶上收拾出的一堆东西上。 奥美拉唑 还没等他仔细看清楚,横自忽然伸出了一只手,浑不在意地把那些东西一把挥到了角落里。 去哪?江成意愉悦地问。 薛燃顿了顿,看他一眼:回家。 第九章 偏大的墨镜遮住了这人半张脸,露出侧脸流畅的弧度,阳光下的皮肤白得明透,只唇色稍微有些血色。 看路。江成意忽然开口。 薛燃浑身一僵,迅速移开视线。 他心底涌上些尴尬的怒气,对自己也是对江成意。不知道为什么,一遇到这个人,自己总会莫名其妙地干些蠢事。 见旁边的人好一会儿没有说话,江成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皱眉催促:前面路口往哪走? 左。薛燃深吸一口气。 到家的时候奶奶已经睡下了,薛燃轻手轻脚进了屋,把东西放进冰箱,收了袋子刚要转身离开,却见薛天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爬起来。 嘘。薛燃拧眉看了眼卧室的方向,见奶奶没有醒来的迹象,才压低了声音道,去睡觉。 薛天乖乖点点头,仰起头,小声而胆怯地问:哥哥又逃课了吗? 没有。薛燃冷着脸把他推进屋,奶奶记不清冰箱里还剩多少东西,别跟她说我中午回来过。 薛天犹豫着攥起衣角,小声说:好。 出门的时候薛燃低头看了眼手机,刚好一点四十分,下午第一节 课是估计赶不上了。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出门的时候忽然听到耳边一道声音:我饿了。 薛燃抬头看见人,皱了下眉:你怎么还没走? 江成意靠在车前眯眼看他,一手拎着酸奶瓶晃荡,置若罔闻地重复道:我饿了。 关我什么事。薛燃冷漠地拎起书包,转身就要走。 江成意伸手一勾指尖,拉着人的书包带把人拽得一个踉跄:跟我去吃饭。 有病就去治!薛燃拧眉把书包夺回来。 江成意看了他一会儿,忽而伸出手摊开在他脸前,勾了勾:车费。 什么?薛燃一愣。 江成意收回手,顺着车窗把酸奶丢进去,笑了起来:这位小朋友,你妈妈没教过你,坐顺风车是要付钱的吗? 大概是他的蛮不讲理让人太过匪夷所思,薛燃一时间竟然无话可说,深呼吸了两下,忍住了,皱眉看他:多少。 五千。江成意眯起眼。 薛燃掏手机的动作一顿,抬眼盯住他,气得笑出了声:你怎么不去抢呢? 江成意一挑眉,懒洋洋地靠在车边:我一辆玛莎拉蒂带着你来来回回钻了两次泥坑坑,洗车不要钱的吗? 薛燃没说话,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大概是在考虑把这傻逼打晕了扔出去的执行率有多高。 这样吧,傻逼忽然开口,你请我吃顿饭我就不收你车费了,怎么样? 绕来绕去,又绕回了这个问题上。 薛燃简直忍无可忍,烦躁地拧起眉,一把卸下书包:上车。 我要一碗牛肉面,不放香菜不放葱花不放牛肉面不要煮得太软也不要夹生,江成意一口气说完,眯起眼笑,谢谢。 老板拿着菜单听得一愣一愣,怪异地看了他好几眼,一一记下了,这才看向薛燃:你呢小朋友? 薛燃清楚地听到旁边这位笑出了声音。 江成意勾着嘴角,毫无歉意地抬了下手:不好意思。 薛燃忍了,面无表情:一碗牛肉面。 老板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没见他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要求,这才收了菜单:一会儿就好哈,两位稍等。 这会儿刚下午两点,不是什么正经饭点,店里没什么人。 江成意正低头翻着手机,大概是在回什么消息,没什么表情,但薛燃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不耐烦。 他移开视线。 不知道江成意今天是从哪个金银场里出来,一身精致考究的衬衣西裤,与店内的氛围格格不入。 银灰色的衬衣垂坠感很好,完整地显现出主人平直的肩,以及清隽流畅的腰线。 这家面馆是江成意自己闻着味儿挑了进来的,店面不大,但胜在干净。深色的木桌映得他指节冷白,腕上一点暗红色的痣莫名晃眼。 这人似乎身周自带一股乖张恶劣的浪荡感,却又似乎不止是浪荡薛燃看不透。 对话框那边的人比比叨叨了半天,江成意原本还想理性商量,但见这人满心急切地只想低价搞版权,实在是烦,冷着脸干脆直接把人拉黑了。 他收了手机看向薛燃,刚要说些什么,一顿,低头抬起自己的手莫名打量两眼:看什么呢? 薛燃迅速移开视线:没事。 面好了两位请慢用。 江成意顿时忘了这一茬,接过面来低头闻了闻,这才漫不经心地抽出双筷子,拿纸巾来回擦了两遍。 薛燃瞥他一眼,低头开始吃自己的。 没吃的时候不觉得,咽下去的第一口,他忽然就觉得饿了,勉强忍住了才没有狼吞虎咽。 一顿饭下来,江成意几乎没怎么动,只三两口就放下筷子。薛燃那份倒是吃得干干净净。 吃饱了?江成意笑了。 薛燃放下筷子,看他一眼,犹豫着嗯了声。 江成意眯起眼,踢踢他的小腿:愣着干嘛,结账去。 薛燃皱眉瞥他一眼,起身去了柜台。 等人转过身去,江成意才慢慢吸了口气,没什么表情地一手按了下胃部,唇上血色又淡了一分。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江成意仰头看了看,眯眯眼,似乎是懒得动,懒散地靠在公交亭的车牌边,垂着眼,轻佻地朝薛燃勾了勾嘴角:叫句叔叔,送你去学校。 薛燃顿时冷下脸,拎着书包,二话不说直接转身走了 。 等人的背影转过街巷口,江成意才漫不经心地敛去笑意,收回视线,指尖从衬衣口袋中勾出墨镜,面无表情地戴上了,走到长椅边坐下。 夏初下午的日光已经开始戴上灼灼热浪,江成意闭眼仰靠在椅背上,晒了没一会儿,额间就隐隐沁出细密的汗水。 或许是因为太热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唇色也越发苍白。藏在墨镜下的眉无声拧起,喉间微微滚动。 喂。耳边忽然有道声音。 江成意倏尔睁开眼,目光里的警惕一闪而过,等看清来人,又迅速换成了懒散笑意:迷路的话最好去找警察叔叔。 薛燃皱起眉,把去他妈的狗人爱疼疼死算了的念头勉强压下,声音不大地问:还能开车吗? 怎么,五千块的车费又不心疼了?江成意侧过脸来,墨镜下的表情看不清楚,嘴角却依旧挂着礼貌敷衍的弧度,但不好意思,这会儿我懒得当司机。 薛燃拧眉移开视线,放弃了和他正常交流的期望,低头翻出手机,点了几下,没一会儿接了个电话:是,金山路12弄路口公交站牌底下好的,再见。 江成意语气冷了下去,盯住他:干什么? 薛燃不搭理他,站在站牌遮挡的阴影下不时看一眼路口。 等一辆车停在脸前,江成意才反应过来,拧眉刚要拒绝,就听见薛燃的声音:能站起来? 他没动,墨镜遮住了他眼底的冷漠:滚去上学,别烦我。 打住,不与傻逼多废话。 薛燃深吸一口气,忍了,探过身子和司机师傅交代了两句,这才转身看他:你去医院还是回家? 江成意侧过脸来,一手勾下墨镜,晃在手里绕了绕,冷冷地眯起眼:这会儿不觉得我讨人厌了? 如果倒在路边的是只狗我也会帮忙。薛燃盯着他,对我来说,你和它没什么区别。 江成意静静地看着他,半晌,突然汪了一声。 薛燃一愣。 这位亲爱的好心人,江成意已经移开了视线,勾着唇,慢条斯理地规整好了衬衣,微扬下巴,去帮狗狗开个门。 不与神经病置气。 薛燃再次深呼吸,木着脸上前开了车门,回头看他,冷冰冰地讽刺道:用不用给您铺个红毯再上车啊大少爷? 江成意脚步一顿,看着他莫名笑了好一会儿,抬脚上了车,煞有其事地纡尊降贵道:今天就先暂免了。 薛燃僵着脸,在司机大叔诧异的目光中哐一声甩上了车门。 附中虽然是贵族学校,但论起学习压力来并不比重点中学轻松。 班主任知晓薛燃家的情况,见他无故缺课也只是叹一口气,挥挥手就放了人。 晚自习放学后薛燃却自觉多留了一个小时补习。 出校门时已经九点了,等上了公交车,薛燃这才有时间打开手机看一眼。 没什么社会新闻,更没有薛姓男子被警方抓获的好消息。 只是微信联系人突然多了一条好友申请。 他皱了下眉,点进去。 这人的头像应该是自己拍的照片,阳光下,一只手正轻佻地勾着猫下巴。 猫应该是路边的流浪猫,脏兮兮的,眯着眼被揉得一脸餮足。那只手的手腕上,一点暗红色的小痣清晰可见。 薛燃反应过来是谁,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下意识就想点拒绝,手指却虚点在屏幕上顿了顿。 【别烦我】:怎么这么慢,刚放学? 薛燃沉默片刻,僵硬地打字。 【xr】:你又要干什么 【别烦我】:啧 【别烦我】:[微信转账20元] 【别烦我】:车费 【xr】:不用 【xr】: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 【别烦我】:你猜? 我猜你爹。 薛燃冷着脸直接删除了对话框,又划进好友列表点开这人头像,指尖落在【删除】上,犹豫片刻。 青松公园到了,请需要下车的乘客们有序 薛燃咬咬牙,胡乱退出微信,一把把手机塞回了书包里匆匆下了车。 第十章 半天没等到人回话,江成意啧了一声,丢开手机喝了口水。 外面传来敲门声,刘姨隔着门低声问:少爷睡了吗? 江成意翻身坐了起来,声音不大道:没睡,进来吧。 门开了,刘姨端着银底雕花的托盘进来,小心地放到他面前,汤碗精致冒着热气:不知道您身体好点了没有,我就给炖了些鱼胶来,清淡爽口,您尝尝。 江成意看了一眼,并没有多大胃口,点点头:放着吧,我等会儿喝。 哎。刘姨应了声,又把他杯子里的水添满了,这才转身要走。 对了,她像是想起什么,又转回身犹豫道,今天下午江棋少爷来过,见您在睡觉等了一会儿就走了。 江成意一挑眉,放下杯子:他来干什么。 刘姨顿了顿:他说后天就是您母亲的生日了,问您要不要一起去参宴。 跟他一起?江成意似乎是有些好笑地扯了下嘴角,算盘打得不错。 刘姨没出声,见他没再安排什么,就无声无息地退出了出去。 怎么了我江爸爸!这个点儿给我打电话是寂寞了吗~要不要出来喝个酒啊! 陈霄大着舌头嚷嚷,电话那边的声音乱糟糟的,充斥着电子噪音和口哨声,江成意拧眉:滚出来说话。 您可真讲究!陈霄呸一声,把手机拿远了些,朝身边的人群喊了声,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回。 回晚了别怪我们把漂亮的都挑走了啊 去你妈的。陈霄笑骂一声。 等转身关了门,陈霄才点了根烟,吊儿郎当地问:干嘛啊我江爹? 江成意没功夫跟他贫,直白道:江棋跟你在一起吗? 没有啊。陈霄一愣,弹了弹烟灰,这孙子又得罪你了? 江成意冷笑一声:他说要跟我一起去参加周阿姨的生日宴。 哦豁。陈霄乐了,傻逼挺奸诈啊知道拿你当挡箭牌我想想啊,估计到时候周阿姨她们肯定把火力都集中在你身上,就懒得对付他了吧? 屏幕那端,江成意无意味地哼笑一声。 陈霄夹着烟,啧啧半晌,才反应过来又问:那你找他啊,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我把他拉黑了,你替我传个话。江成意眯起眼,指尖搭在杯子上漫不经心地敲了敲,就说,毕竟也不是亲兄弟,我已经有小男朋友了,他得避避嫌。 他真是这么说的?江棋沉沉地盯着杯壁上暗红色的酒渍。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7) 我还能骗你怎么着!隔着屏幕,陈霄的声音依旧含着明显且恶劣的嘲讽,要我说也是,你也老大不小了,天天缠着你哥算怎么回事啊! 江棋半晌没出声,许久,才语气温和地笑笑:知道了,谢谢陈哥。 那边冷哼了一声,直接挂了电话。 怎么了?杨琛抬眼问。 江棋放下手机,平静地弯起嘴角:没什么,聒噪的苍蝇。 杨琛挑挑眉没有理会,一手搂着身旁的小男生揉搓着锁骨,继续起刚刚的话题:你真的有把握能把江氏拉下水? 江棋笑着轻抿了一口红酒,漫不经心道:江氏内里早就烂了,上腐下败,可怜江老头竟然还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不肯放权。只要稍微抛一个钩子江氏娱乐一倒,别的产业被连根拔起根本不成问题。 杨琛看了他一会儿,半真半假地叹气:不知道等江叔叔他们回过神来,会不会后悔自己养了个白眼狼呢? 我听不懂杨少爷的意思。江棋笑了起来。 杨琛耸耸肩,一手晃着酒杯,另一手落在男生的衣摆底下揉捏,直把人欺负得微微颤了起来,才十分兴味道:总之,我不管你怎么搞,别把江成意给我弄坏了就行。 江棋没说话,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怀里楚楚可怜的小男生,笑了一声,语气温柔:当然了,那可是我的哥哥。 杨琛似乎是嘲讽地哼笑一声,却端起酒杯与他碰了碰: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江棋勾着嘴角,垂眼喝着酒,遮住眸中神色。 合上门的那一刹那,江棋的脸色倏尔转为惨白,险险压住喉中翻滚的恶心,目光深沉咬牙忍了,快步奔向了洗手间。 等人走后,杨琛才肆无忌惮地伸手扯开男生的衣服,眯起眼,伏下身把人压在沙发上,咬耳朵:裤子自己脱。 他皱皱眉:下次直接光着腿来。 是男生抖着手,颤悠悠地解着扣子。 杨琛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一把钳住他的下巴,强迫人抬起头,看着这双漂亮的眼睛填满惊惶。 如果此时有认识江成意的人在场,一定能迅速反应过来,这双眼睛几乎和他有五分相似。 男生见他盯着自己的目光越发直白,咬了咬唇:杨少 杨琛原本满身的欲//望,听到他柔弱的声音时顿时被浇灭了一半,冷硬烦躁地斥一声闭嘴,继而不耐烦地俯身扣住人,直接压了上去。 江氏企业的女主人庆生,说起来不大不小,若是落在媒体手里,却可以拿来大作一番文章。 江氏自上世纪中以地产业发家,开放后迅速跟紧时代潮流进军影视,到现今,已经成了娱乐界里数一数二的龙头风向标,堪称明星企业。 因此,仅仅是女主人一个生日会,宴会邀请函私下已经被炒出了令人咂舌的价格。 原因很明了,这场宴会参宴人员都是各个行业的佼佼者,自然有人钻破了脑袋想跻身其中,尽管得不到大佬垂怜,往自己身上贴一份金也是好的。 于是,大多数人都严阵以待,拿出了走红毯的架势。 生日宴定在了新汇区的高奢礼堂,江成意这次倒是没有迟到,甚至顺意地换了身精致礼服。 深黑色燕尾礼服勾勒出流畅合度的肩腰,内衬则精心搭配了巴洛特式华丽繁复的衬衣,领间一颗深海色蓝钻,眉明目晰,透着上世纪的矜贵韵味。 除了这辆溅满了泥痕的脏兮兮的车。 车轮碾过精心铺就的羊毛编织红毯,落了一长道的碎泥,红毯旁的两行人目瞪口呆。 卧槽这他妈谁啊!敢开这玩意儿来! 等等!这个车身他妈的不是今年最新款的玛莎拉蒂吗!操!搞成这样真是造孽啊呜呜呜!! 不知道里面是哪个大明星 哪个不长脑子的明星敢得罪江氏?!我靠,这人该不会是 江少爷好!迎宾经理连忙冲上前,脸上几乎笑出褶子来,这边请!江总和江太太他们都等着您呢。 江成意没所谓地嗯一声,半张脸都挡在宽大墨镜下,只露出挺直的鼻梁和淡红色的唇。 铺天盖地的曝光灯和镜头对准了这边,越挤越近,不住有记者喊着江少爷请看这边!江先生! 江成意视若无睹,把车钥匙扔给经理,大步流星直接离开了。 这人到底谁啊,这么嚣张,GP头条的记者都敢不待见。先前聊天的那人伸长了脖子去看。 去他妈的GP头条,这可是江氏唯一的亲儿子江成意,GP跪//舔他还差不多!另一个一脸羡艳,目光同样追着那个出挑的背影。 那人一愣:江成意?就是那个传说的私生子? 嘘!!同伴大惊失色,压低了声音,你他妈还想不想在圈里混了!人家一根手指头就能压死你! 切。那人撇撇嘴,不屑地收回视线,拿起手机镜面照了照自己,估计是个丑比吧,还带个墨镜,不过是托了个好肚子而已。 同伴一顿,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又没有开口,只怜悯地瞥他一眼,摇摇头,转身走了。 第十一章 闪光灯耀得刺目,外面乱七八糟的动静江成意懒得关心,周阿姨的生日宴每年都是这样,他早就习惯了。 等从高级通道进了门,空调的凉意透进来,他才觉得舒服了些,松了松领口,走了进去。 燕燕长得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正高兴地拉着江燕说话的女人是江燕未来的婆婆,林氏房产的太太,五十多岁的年纪,红唇旗袍气质高贵,保养得也很好,只在笑容满面时露出几缕皱纹。 江燕一身M家新订奢华星钻礼服,笑得得体温和,目光触及正朝这边走来的人时,才冷了些神情,淡淡地移开视线,继续和林太太闲聊去了。 江成意也无所谓,抬手勾下墨镜拎在指尖,眯眼在四周环视一圈。 江大少爷!陈霄很快就看见他,隔着老远喊他,扭着新肥的啤酒肚高兴地端着酒杯走过来,来得挺早啊! 江成意嫌弃地瞥一眼他的肚子:您能不能稍微控制一下形象? 你懂什么!这叫力量感!爷们!陈霄得意地拍拍肚子。 江成意懒得搭理他,伸手要从装点精致的旋转玻璃酒柜上端杯酒,顿了顿,还是拿了起来,抿了一口:明天就出国? 俩人边说话,边朝另一旁的纨绔少爷圈走着,陈霄叹气:是啊!老头子非要我去留学!留个屁啊我又不是什么学习的料! 江成意笑了声:挺好的,学点东西回来,好好帮陈哥打理公司。 打理个锤子。陈霄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看他一眼,顿了顿,说实话,我之前学完四年金融回来,都没你的零头懂得多。 江成意似乎是没听懂他的意思,嘲笑道:您但凡少逃几节课少找几个女朋友,现在也不用被压着去留学了。 陈霄脚步一停,拧眉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江成意嘴角的弧度沉了下去,盯他一眼:少废话。 陈霄一噎,被气得喘了几口气,又咬牙跟上:得,皇上不急太监急,我他妈以后干脆改名叫陈大总管得了。 别啊,那您的十八厘米不浪费了。江成意又笑了起来。 陈霄没心思跟他逗趣,一摆手:滚滚滚! 俩人说着话,已经走到了礼堂的宾客位。 金色镶钻的吊灯明亮光如碎钻,角落里有乐团在拉着小提琴,乐声优雅轻缓。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西装革履红唇裙摆,香水味与名表手包争奇斗艳,每个人脸上的笑意都仿佛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眉眼弯弯,连弧度都相近。 江成意从这些人里认出不少私下打架斗殴泡吧约/炮的熟面孔,但此次时刻,却各个矜持温和得人模狗样。 厅堂里来宾们也自觉分了区,市里能叫的上名的混不吝纨绔子弟全集中在一角,各个吊儿郎当的,一见到江成意倒是都还算礼貌。 江少爷好! 江哥! 江成意敷衍地嗯一声,走到沙发中间坐下,端着酒杯低头抿了口。 陈霄坐在他身侧后左右看了眼,见周围有几个有些局促的生面孔,皱眉问了句:这些人都谁啊? 嗨,小明星。林家的小儿子林泉泉笑嘻嘻地应一声,耸耸肩,陈哥要是有看上的尽管搞。 周围的人一脸暧昧地哄笑起来,有的手上早已经楼了一个了。 林泉泉怀里也勾着一个看起来还挺小的女生,得意地晃着酒杯:就这些人,给钱给点儿资源就行,好打发。 女生穿着件抹胸礼服,胸口松不经蹭,被他毫不怜惜地揽来搂去衣服早已掉了一半,露出大片光滑的背和凹凸有致的胸口,她一边死死拿手腕压住,脸上竟然还勉强挂着笑意。 陈霄嫌弃这个,却也懒得搭理,继续喝着自己的酒,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江成意说着话。 周围的其他人却自然不会浪费这么好的景象,笑着互相挤眉弄眼,打趣林泉泉道:林少也不心疼心疼小姑娘,好歹等到晚上再玩吧? 林泉泉切一声,朝被廊柱遮得严严实实的身后使了个眼色,压低了声音笑道:怕什么,老头子们都商量大事呢,没兴趣管咱们。 他说话,顿时也有人心动,饶有兴趣地左右看看,物色起了玩伴。 从周围有人叫江少爷的时候起,赵艺就迅速抬头盯上了来人。 看清人眉眼五官的一刹那,他先是一愣,继而心中涌出些不可抑制的嫉妒。 赵艺出道三年多,靠着一个美貌反派的角色小火过一把,也算圈子里有名的精致长相,自负同台可秒同框人。 因此才敢在半小时之前,当着李瑶也就是林泉泉怀里的女生的面,不知天高地厚地讽刺江成意是个丑比,然而这会儿看到真人,他只觉得那句话刺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江成意端着酒杯,漫不经心地抬眼望了过来。 这双眼睛含着浅而冷漠的光,冰得赵艺迅速狼狈地移开视线。 江成意并没有在意,收回目光。 沙发上,女生的抹胸礼服已经掉了大半,只堪堪伏下身压住不让它掉下来,眼中慢慢染上惊慌失措。 她只是侥幸从经纪人那里得了张邀请函,跟着朋友来碰个运气看看能不能遇到个金主,却没能想到,这群看起来人模狗样一表人才、有些甚至还能称得上是少年的人,竟然会这么胆大妄为。 腰间游走的手缓缓向上,似乎是想助衣服脱落的一臂之力,李瑶咬牙压死了。 如果真的在这里被人脱干净,别说金主,她几乎可以预料到明天一早媒体消息爆红纷飞:三线女星竟恬不知耻衣衫不整勾引豪门。 她忍不住抬头去找好友求助,却见对方只躲躲闪闪的别开脸,周围的几个小明星更是巴不得她出事,全在冷眼旁观。 李瑶一时间只感到绝望,正要心灰意冷地放弃挣扎,肩膀上忽然一沉,继而包裹过来一阵温暖的草木香。 行了。她听见有个人懒洋洋地开口。 周围似乎寂静了一瞬,连同游走在胸前的手都连忙一停。 林泉泉愣了下,试探着笑着问:江少爷看上她了? 江成意没说话,慢条斯理地着衬衣袖口,抬眼看他一眼。 陈霄倒是嫌弃地哼笑一声:林二少这癖好真是上不得台面,当着你哥他未来岳母的生日宴还敢干这些脏事。 场上一时间无人出声,林泉泉脸色变了两下,松开人,空空举手示意,故意示弱笑道:大家都是朋友,别搞我吧? 江成意懒得搭理他,看向女生:洗手间在左手边。 李瑶紧紧裹着他的外套,爬起身,嗫喏:谢谢。 等人匆匆走远后,林泉泉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端起酒杯起身,硬声道:有事,先离开一下。 好走不送陈霄恶劣地拖长了声音。 出了这么个小插曲,旁的人也没敢再做出些出格的事情,没几秒钟,又仿若无事地笑着聊起了别的。 江成意则半靠在沙发上,肩平腿长,混迹其中如鱼得水,偶尔还会笑着接上一两句,引得一群人连声附和。 这幅景象落在有心人眼中,自然免不了一通鄙夷。 江这位都有二十多岁了吧?听说连大学都没上过呢。 可不是吗,听说连高考都没参加,天天就知道跟些不成器人的厮混。 有人压低了声音道:我家有个侄子在江氏娱乐里做副总,说这位大少爷,每周去打卡就只会睡觉什么都不干。 也不知道江总怎么想的,要把这么大的家业交给他 那人哼笑一声:啧,交不交了还不一定呢,不说江燕多优秀,他们家可还有个养子呢 各色视线频频朝这边撇过来,江成意却仿佛毫无所觉,靠在沙发上,走着神眯眼喝自己的酒。 哥哥。忽然有个声音开口。 陈霄一见来人就忍不住想阴阳怪气:哟,这不是咱们高材生江棋江弟弟吗,不去您的精英堆里带着跑这儿来干什么呢? 江棋并不理会他,只看着江成意,笑容温和:再过十分钟快要开席了,父亲让我来喊你过去。 江成意没看他,垂眼嗯一声:知道了。 哥哥不跟我一起走?江棋笑意不变,看着他,你的小男朋友现在不在这里。 江成意抬起眼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恶劣地笑了声:我怎么觉得你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8) 算了。他啧一声,站起身,走吧。 他未尽的话,不只是江棋,在场的其他人也听了出来,或惊讶或看戏地来回在俩人身上打量。 江棋看着他走上前,却没动,盯着他:觉得什么? 没什么。江成意懒洋洋地弯起眼睛,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侧脸,语气温柔,大概是我想多了吧。 第十二章 他没轻没重地调戏完人,就没再理会身后众人什么表情,漫不经心地朝厅西的宴客区走去。 江棋盯着他的背影,沉着视线,脸色换了又换,半晌,才起身跟上去。 身后的人大概是被他恶心到了,竟然沉默了一路没再装友善笑意盈盈来聊天,江成意也就懒得搭理他,两人一路不言不语地走到主桌。 宴客区很大,以装点精致奢侈的蜡烛玫瑰蛋糕为中心,按着宾客身份高低依次散开,约有几十桌。 周围摆满了摄像机,各家杂志社的小助理咬牙扛着打光板和仪器,全方位无死角地拍摄着这场盛宴,不时有窸窣的咔嚓声。 两人赶到时,周阿姨已经落了座,一身优雅简洁的晚礼服,看见来人,顿了顿,脸上挂着得体的笑,颔首:坐吧。 江成意似乎很没有礼貌,漫不经心地嗯了声,坐下就开始玩手机。 他身侧坐着的江燕皱眉看过来一眼,没说话,冷着脸移开视线。 爸爸呢?江棋坐在江成意另一侧,笑着问。 周阿姨语气淡淡:公司有点事,等会儿到。 江棋温和地嗯了声。 等所有宾客落了座,又面带微笑地听完一套冗长的祝词、掌声雷动后,宴会才算正式开始。 江总在开宴的前几分钟才赶到,笑着和周围一群人致了歉,落座后,顿了顿,朝妻子说:事情多,耽误了会儿。 没关系。周阿姨弯了下嘴角,辛苦了。 江总没再说话,看向低头翻着手机的江成意,拧眉:当着这么多媒体的面,别丢人! 江成意抬起眼,朝他笑笑,一手按着游戏视频的声音恶劣地开到了最大。 卧槽漂亮!!这记q给得太强了! 聒噪的游戏声突兀乍起,落在高雅的提琴钢琴声中刺耳得格格不入,一时间,周围落过来许多诧异的目光。 江总简直要被他气死,刚要开口骂人,就见江燕直接伸手一把将他的手机抽了出来,冷着脸关成静音,又还给他。 江成意皱皱眉,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 但到底没再把声音打开。 江总赞许地看一眼女儿,却见对方漠然而优雅地吃着甜点,完全无视掉了自己。 一旁的周阿姨更是对这幅场景视若无睹,继续和一旁的江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对了。江棋像是想起些什么,笑着转过脸来,看向江成意,现在已经晚上八点了,哥哥要去接你的小男朋友放学吗? 他话音一落,桌上的气氛顿时一凝。 江成意眯起眼,看着他,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嗯? 江棋一愣,连忙歉意地摆手,有些尴尬地道歉:之前我好像听陈霄哥说你每天都要去接他放学来着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一旁的江燕冷笑一声,压低了声音嘲讽:出息。 记错没记错我是不清楚,江成意笑了起来,你很关心我的小朋友,这个倒是很明显。 够了,江总突然沉着脸打断他们,冷冷盯一眼江棋,这才嫌恶地看向江成意,这些恶心的事你们私下讨论还不够吗,也不看看今天什么日子。 周阿姨依旧置若罔闻,优雅地抿了口红酒,像是在仔细欣赏着厅内舒缓的音乐。 江成意挑挑眉,没再开口,同样慢悠悠地喝着酒。 一桌五人,除了江燕是在正经吃东西,其余人几乎一口未动。 刚好趁着家里人齐,我说件事。江总放下刀叉,端起酒杯,目光落在江成意身上,从明天起,你去滨江区那边正式上班。我已经跟周成说过了,让他预留了一个副总位置给你。 江燕刀尖一顿,只一瞬间,复又漠然地继续切着盘内的牛肉。 江棋垂着眼喝酒,看不清表情。 半晌,江成意才抬起眼,一手拎着银质的勺子转了转,懒洋洋地笑起来:别吧,您又不是不清楚我什么样的人,就不怕我把那些好苗子都糟蹋了吗。 这个你不用担心。江总冷冷扯起嘴角,我早就安排好了,谁敢不识好歹勾着你,就做好巨额违约金赔偿的准备。 江成意没说话,半晌,漫不经心地搅了半天的奶油汤: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江总盯着他。 江成意没再多说,扯扯嘴角,扔下勺子,扯出张纸巾按了按嘴角:我吃好了,您随意。 说完,他直接站起身,椅子角划过地板,尖锐的嗤啦一声,惊了一众视线。 江成意却恍若未觉,也没管亲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气愤,直接转身离开,只留给一厅人满身乖觉嚣张的背影。 洗手间的灯光昏黄,比厅内要暗上许多,江成意眯眼盯着镜子里的那张脸。 滚动的水珠自额间向下话落,洇湿了额前的头发和雪白繁复的领口,本该是绝且难得的长相,却被眉眼中不加掩饰着的戾气生生毁了个干净。 江成意沉默半晌,盯着那双眼睛,低声问道:你高兴吗,妈妈。 无人回答他。 只有手机忽而震动了一声。 【薛小狗】:你现在有时间吗 【薛小狗】:能不能麻烦你件事 江成意眯眼盯了会儿,冷着脸:干什么。 【薛小狗】:我犯事了,老师要请家长 【别烦我】:哦 【别烦我】:关我什么事 那边沉寂了好一会儿,才弹出一条新消息来。 【薛小狗】:你还欠着我的车费 【别烦我】:? 【薛小狗】:转账已经过期了,我没收到 江成意差点气笑了,一个电话直接打过去,等人接通的一瞬间脱口而出冷声骂道: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薛燃沉默了半晌,低声说:我家里没有别的家长,奶奶不行。 江成意冷笑一声,对上镜子里自己冷硬的视线:那你就敢来找我?嗯?我是你爹吗? 大概是他的语气太过恶劣,薛燃寂静了好久,只听得到模糊的呼吸声。 江成意不耐烦,刚要挂断电话,忽然听到屏幕那端忽然传来一声低闷的少年声:小叔叔。 他一顿。 见对面始终没有动静,薛燃喉间滚了又滚,咬牙挣扎了好一会儿,大概是觉得十分耻辱,半晌才咬牙道:你上次说,让我 再叫一遍。江成意忽然打断他。 薛燃一愣,拧起眉,没有出声。 乖,江成意笑了,放软了声音低声诱哄道,再叫一遍,我就去接你回家。 屏幕那端的呼吸声忽而急促了些,沉默了半晌,才声音极低地开口:小叔叔。 江成意慢慢眯起眼,直起身,一手托着手机,另一只手则仔细理着被水沾湿的衣领,纡尊降贵地嗯了一声。 他无不愉悦道:报位置。 附中八年级办公室a座801。 二十分钟。江成意勾起嘴角。 转身离开的时候,他的心情十分愉悦,仿佛要奔赴一场不得了的约定。 你好!身后忽然有人叫他,声音紧绷。 李瑶还穿着那件晚礼服,领口处已经遮好了,正抱着一件外套,对上人冷漠不耐的视线,顿时有些紧张,伸手递过外套来,小声说:之前的事谢谢你。 江成意这才想起是怎么回事,懒散地嗯一声,一手拎过外套来,也没穿上,随意搭在臂弯里,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李瑶没出声,注视着人的背影消失在灯光明耀的边缘,才怅然若失地低下头,叹了口气。 办公室里灯火通明。 班主任看着面前两个人,十分头痛地叹了口气:这是你们俩第几次打架了?啊?打上瘾了是吗? 周浩后背被踹得那一脚还一抽一抽地疼,闻言瞥一眼旁边的薛燃,见他依旧面无表情,哼了声,也不说话。 周家家世豪横,班主任见他这样,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拧眉看向薛燃:你呢?最近怎么回事?这个月光逃课就逃了有五六次了,叛逆期到了? 薛燃也不出声,冷漠地盯着办公室窗台上的一盆吊兰。 班主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摆摆手:周浩你先回去,薛燃留下,今天我非要和你家长聊一聊不可。 附中虽然是贵族学校,但一心想走高智商精英培养路线,因此对于学生管理上也十分严格。 叫家长这种事,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薛燃这次正撞到了枪口上。 周浩无不得意地横他一眼,这才大大咧咧地转身,就要出门。 开门的一刹那,他嘴角嚣张的笑意顿时被冻僵在了脸上,瞪眼张着嘴,憋红了脸如临大敌:你你你!你怎么! 江成意眯眼看着他,一手拎着车钥匙,轻飘飘地抵在他肩膀上一推:让个道。 周浩又呆又惊,被推开来,眼睁睁看着人气定神闲地进了办公室。 您好。他彬彬有礼地朝女老师伸出手,脸上的笑意得体而温和,我是薛燃的 他语气一顿,侧过脸,朝一旁怔怔望过来的薛燃轻佻地挑了下眉:家长。 第十三章 女老师看着他,愣了一下,连忙伸出手,搭在他指尖上轻轻握了握:您好,我是薛燃的班主任。 面前的男人很年轻,也很帅。 漂亮的眼睛微微弯着,眼睑瞳色皆浓淡适宜,望着人时目光深而亮,仿佛自带深情,衬衣领口与袖口的翻花雪白繁复,西裤笔直,像是刚从哪个华丽宴会匆匆出逃的贵族少爷。 班主任还是个年轻姑娘,多看两眼也有些隐约的害羞,连忙咳了一声,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眼,犹豫问道:请问您和薛燃是 叔侄。江成意笑笑,垂眼看向身侧的小孩儿。 大约是被叫家长这件事太过烦躁,薛燃的神情很差,并不看他,拧眉冷硬地别开视线。 门口站着的周浩人快傻了: 不等这二傻子开口,江成意回头看他一眼,眯起眼:滚出去,关门。 周浩:?! 然而还没等等脑子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诚实地执行完了任务。 咔哒一声把自己关在门外后,他才回过神来,又气又憋屈地在门口转了几圈,还是老老实实地转身走了。 江成意收回视线,再望向年轻的女老师时,嘴角已经勾起了缠倦的温柔笑意:早知道老师长得这么漂亮,路上我该买一支花的。 小姑娘不经撩,脸通红地刚要摆手:不用不用 不过,江成意却含笑打断她,变戏法一般伸出手,展开,上面静静躺着一颗玻璃糖,还好我有这个。 他温柔地弯起眼睛,拎起糖果来晃了晃:不知道您喜不喜欢这个。 薛燃迅速拧起眉,直直地盯着那颗糖,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小姑娘哪受得了他这么撩拨,顿时有些飘乎乎的,羞赧地小心伸手接了糖:谢谢你 还没来得及多飘一会儿,就又听见江成意含笑温柔的声音:啊,对了,好像忘了问,我们家小燃最近是犯什么错误呢? 班主任这才回过神,咳了一声,收了糖,红着脸勉强正色跟他讲了起来。 总之,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小姑娘攥着糖,一手推了推眼镜,严谨道,薛燃成绩很好,虽然家里出了些事情,但并不是他堕落的理由,我们作为老师,还是希望您能多注意一些孩子的学习情况。 江成意挑挑眉,看向薛燃:一个月逃六次课?还打架? 薛燃没理他,只看向班主任,眼里像着了火:家长已经见过了,现在您可以去跟校长交代了。 他说完,不由分说地伸手攥住江成意的手腕,拧眉抬眼盯过来的目光和语气一样的又冷又硬:走。 等班主任从愣神中反应过来时,俩人已经走到门口了,她一着急,连忙道:哎!你去哪? 薛燃头也不回:回去上课。 说完,直接转身出了门。 江成意只来得及留给班主任一个温柔但不怎么含着歉意的笑容、眨眼道了句以后常联系,就被薛燃哐一声砸在了门外。 两个人径直穿过教学楼的走廊,却不是回班,直接下了楼。 期间薛燃始终一言不发。 大约是江成意外表太惹眼,过往班级走廊靠窗的位置不住有人朝这边望着,窸窸窣窣地探头探脑,男女生都有,其中不乏有哪家的儿子女儿认出他来,吃惊不已地小声嘀咕起来。 一直被拉着出了教学楼,江成意才伸手勾住薛燃的衣领,懒洋洋地啧一声:哎,你不是要回去上课吗?这可是出校门的方向。 薛燃却像是被他的动作烫到了,猛地挣开,拧眉抬头盯过来,瞳色偏深,满眼厌恶。 借着教学楼两侧明亮的路灯,江成意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他脸上的伤口,嘴角侧脸和鼻梁都破了口子,一道道地沁着血,映得眉眼间都添了乖戾。 对着这张脸,江成意却下意识闪过一个念头:小兔崽子长得是还不错。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9) 嘴上却道:哇,破相了啊。 薛燃在心底深呼吸了几次,才用最冷静的语气冷笑一声:原来你没瞎。 狗东西。 江成意眯缝了下眼睛,姑且当他心情不好,拎着车钥匙转身就要走:行了,任务完成,我 渣男。薛燃忽然开口。 江成意的背影一顿,慢吞吞地侧过脸来,嘴角似乎还挂着笑意,眼睛里却像淬了冰:嗯? 薛燃满心的火气压都没压住,盯着他,抿了下嘴角,语气里似乎有切齿的意味:你明明就不喜欢女的。 江成意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是在讽刺自己刚刚撩拨小姑娘。 他盯着人,心底忽然涌上一股烦躁,脸上却笑得挺开心,懒洋洋地啊一声。 喜欢男的女的,其实也没什么影响他眯眼看了薛燃半晌,语气暧昧,毕竟,我可是个男人。 他话里未尽的深意浪荡轻狂,薛燃在反应过来的那一瞬间,脑子绷着的那根线轰得一下就断了,他咬牙骂了声操!扔了书包抬脚直接踹了上去。 江成意却似乎早有预料,薛燃这一下没被他挨着半分衣角,只在肩膀撞过来的时候把人撞得一个踉跄,侧脸接鼻梁也被书包拉链狠狠刮过,划了一道口子,又刺又疼。 江成意却仿佛没什么痛觉,只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把人带至眼前,垂着眼,甚至还在笑着,语气温柔,眼睛里却一片冰冷:您这是又发什么疯呢? 薛燃被迫和他贴着呼吸,几厘米间的距离气息纠缠,浅淡的红酒香气在鼻尖缭绕。 薛燃几乎下意识就想到,这人估计又是刚从哪个风月场里钻出来。 他的神色顿时更阴沉了许多,抬头看过来时,眉眼中的凶戾像只未成年的小狼,咬牙低声道:明明知道自己浪,就别胡乱招惹让人恶心。 江成意差点气笑了,分出一只手来毫不留情地钳住他的下巴,逼着抬起来,与自己对视。 这位亲爱的道德小标兵,他的语气依旧温柔,请问我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了吗? 薛燃不再开口,只冷硬地盯着他,目光里满是厌恶。 江成意笑着笑着,忽然就觉得十分无趣。 他于是慢慢敛了唇边弧度,恹恹松开人,直起身,垂眼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袖口,面无表情道: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薛燃一手按着被他攥得生疼的手腕,拧着眉,没动。 他冷静下来,知道自己有些冲动。 明明江成意是过来帮自己忙的却还闹成这个样子。 但是,他一想到这张脸、带着那样轻浮的表情随意调戏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人,就只本能地感觉到厌恶和一股尖锐刺痛的愤怒。 他站得像个雕像,一动不动,江成意却懒得再浪费心情,拎着车钥匙绕在指尖挂着,甚至没再看他最后一眼,转身走了。 薛燃静静地听着脚步声远去,微不可查地侧了侧脸。 昨晚上半夜下了场雨,路面上还有些湿泞泞的,老城区的柏油路破旧,还残存着些深深浅浅的水坑。 江成意一手搭着方向盘,随便点了首音乐放着。 炸耳喧嚣的电子音顿时充斥了整个车厢,他闭了下眼,这才来得及在一片燥动中舒缓了下心情。 路边那个被树影摇晃的身形走得很慢。 江成意眯起眼,想懒得理直接冲过去,手上却放慢了速度。 薛燃应该是没有注意到身后,正低着头,一手拿着手机翻来翻去,半晌又看一眼,似乎有些犹豫。 江成意冷笑一声。 对于刚刚薛燃生气的点,他心里清清楚楚。 平时故意惹人厌、口无遮拦惯了,对着薛燃时,一时间竟然也把他当做陈霄那样的关系,才顺口就随便说了浪荡的话。 但正是因为清清楚楚,他才更觉得烦躁。 薛燃不是陈霄,他们也不是朋友关系。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江成意顿了顿,抬头看向路边的人。 果然,薛燃正不住地拿起手机来,看了一眼又一眼,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的消息。 江成意冷哼一声,收回视线。 半晌,才漫不经心地从副驾驶摸出手机来。 【小狗】:对不起 【小狗】:我刚刚不应该那么说你 【小狗】:刘老师人很好,我只是不想她被骗 江成意来回看了两遍,这才啧一声,却没回话,又把手机扔了回去。 过了有三四分钟,对面还没有动静。 薛燃等得都有些忍不住想再发个消息,看看自己是不是已经被拉黑了。 正走着神,身后忽然掠起一阵风声,他下意识地回过头,正见一辆车开着耀眼刺目的前车灯,嚣张地朝自己的方向冲过来。 他被这灯光耀得迅速拧眉侧开脸,下一秒,车轮唰一声飞速碾过水坑,薛燃躲闪不及,被溅了半身的脏污。 浅银色的玛莎拉蒂流畅漂亮,车身上熟悉的脏痕竟然还没有被洗掉。 错身而过的一刹那,薛燃似乎看到车窗里那人侧脸望着这边,轻佻地朝自己勾了勾嘴角。 半晌,他收回视线,在被路灯遮住了半面阴影里,很低地笑了一声。 第十四章 陈霄是早上十点的飞机,机场通常需要提前两三小时办手续,江成意一早就打了电话过去。 干嘛呢大哥电话那端陈霄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睡意,十分不满,老子昨晚玩半夜才回,七点多您打什么电话啊 江成意骂了句傻逼,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在立体柜架上随意勾了副墨镜架在鼻梁上,边朝外走边懒洋洋道:还有两个小时零八分钟您的飞机就要起飞了,请问这位乘客收拾好东西了吗?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操! 江成意啧一声:收拾好东西等着,爹去接你。 呜呜呜感谢我爸爸! 要出门的时候,江成意的手落在车钥匙架前顿了下,随便抽了把顺手的。 继昨晚恶劣地碾水溅了薛燃一身之后,玛莎拉蒂漂亮的银色车身已经灰扑扑得不能再看,像是个拉水泥的小破车。 昨晚回到家的时候,连刘姨都看不下去了,管他要了车钥匙说要送去洗洗。 新车是辆迈巴赫,车型低调些,胜在空间大,塞三个陈霄绰绰有余。 就带这么点儿东西?江成意皱眉看着他把小行李箱扔到后备箱。 陈霄上了车,嗨一声:我姑妈家不是有个公司在美国吗,现在交给我表哥管理了,人都在,随时过去蹭吃蹭喝。 再说了,他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道,反正老子也是过去混日子的,想回随时回来。 江成意没出声,笑了笑。 他知道陈霄这话是在说给自己听,也知道,他回国一趟根本没有口中说的这么容易,但还是表现得高兴了些:是吗,等你什么时候回记得跟我提前说一声。 那必须。陈霄十分豪爽。 开车过去的一路上,江成意的手机始终在响。 陈霄瞥了眼,屏幕上显示的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 开始的前几个,江成意还耐心十足地挂掉,再打来,他直接就关了机。 陈霄顿了顿,似乎是想说什么,却没开口,叹口气望向车窗外。 江成意笑了,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着方向盘:这气叹的,陈奶奶您有什么高见? 滚你的。陈霄没憋住也乐了,这才看过来,直接问道,昨晚你走得早,我听人说,你从今天起要接手江氏娱乐的影视部副总? 是吗?江成意挑挑眉,好像是吧。 陈霄顿了顿:你怎么想? 不怎么想,接就接呗。江成意说。 陈霄眼睛一亮,有些激动:你终于想通了?! 江成意沉默着思考了半天,坦然摇头:不知道。 不等陈霄开口,他顿了顿又说:江燕下半年也要去国外读博了,金融学,据说是世界顶尖的学校。 陈霄一愣:啊。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沉默。 江燕很优秀,也足够努力,她有能力接管江氏。江成意盯着前方一望无尽与天相接的公路,语气平静,我不想拦她的路。 话也不是这么说陈霄下意识先反驳了,可绞尽脑汁都想不出一句别的证明来。 江成意嘲笑他:行了你,少惦记点儿我的事吧。 陈霄沉默了好一会儿,干脆也不再多纠结,转移话题,聊起了美国各个州的酒吧,又约他明年过去好好玩,江成意漫不经心地应了。 很快就到了机场。 江成意没进去,甚至连车都没下,直接在门口和陈霄道了别。 等人消失在转角口,他才慢吞吞地调了车头,换线驶离。 半晌,无声叹了口气。 手机开机的一瞬间,顿时跳出了十八个未接来电。 除了江壑打来的一个,剩下的十七个全都是另一个陌生号码。 江成意不用想就知道,估计是公司哪个被派来和他联络的可怜人。 他啧一声,也没搭理,慢悠悠地导了航,准备去公司。 机场建在郊区,和商业街离得远,等江成意赶到的时候,已经快要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他也没怎么在意,停了车,直接两手空空就去了前台。 前台是个漂亮姑娘,感觉到阴影落至眼前,下意识抬起头,看见来人的一刹那,顿时愣住了。 男人穿了件简洁的蓝灰条纹衬衣,奈何他本人肩平腿长,皮肤也冷白,加之气质又冷又浪,十分少见,莫名就有股绝且飒的感觉。 江氏娱乐本就是国内最大的娱乐公司之一,俊男美女不尽其数,前台姑娘见得多了,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对颜值脱敏,没想到还是愣了好一会儿神。 只是不知道深色墨镜下是怎样的一张脸。 你好,麻烦问一下。男人已经走近了,侧着脸,声音温柔有礼,说出来的话却极其不着边,周海的办公室在那一间? 他声音没压着,周围匆匆路过的工作人员都是一顿,朝这边看一眼,然后轻蔑地翻个白眼。 好嘛,又一个来傍金主的。 前台姑娘叹口气,心道现在的小明星一个比一个不知好歹,可惜了浪费这么好的气质。 于是没好气道:不好意思,请问您有预约吗?无约周总一概不见外人。 男人唔一声,指尖勾着墨镜摘下来,拎在手中转了转,笑笑:那我呢?算不算外人。 大厅内的灯光很好,足以照清楚他精致清晰的眉眼,瞳色温柔不染杂质,笑着望过来时像是有个漩涡,引人沉溺。 一时间,大厅里路过的人动作似乎都慢了些,表情惊艳中掺杂着震惊。 然而前台在看清他的下一秒,脸顿时就白了:江江少。 江成意眨眨眼:让进吗? 前台傻傻点头:让。 等人进了电梯,门关上后,楼下才迅速爆发出一阵震惊的嗡鸣。 操!刚刚那个是江成意吧! 敢直呼太子殿下大名!你凉了! 他来干什么?!体验贫苦老百姓生活? 据小道消息说,江总派太子来影视部当副总 额,怎么说呢,你们猜影视部导演来选角的时候会选谁 妈的好帅。 好他妈帅! 操从今天起我就是太子殿下的头号颜粉! 害,先希望公司能保住吧,也不知道太子像不像传言那么那个。 楼下员工如何跑题的江成意并不了解,他只知道,江老头这次似乎要跟他玩真的了。 周海指挥着小助理吭哧吭哧地从一旁的文件架上搬出三摞文件来,摆在江成意面前,表情麻木:这一百多件都是公司近年来获奖的影视作品,这一个月你先通读文稿,对高质量作品有个大致轮廓。 江成意笑了,随手拎起来一本,翻了翻:一个月? 周海看他一眼,皱眉:一个月。 他本以为这位混世魔王要当场不满闹事,已经竖起耳朵做了充分准备,却见人只平静点了下头:行吧。 周海顿时愣了下,又迅速恢复了麻木表情:月底记得上交整合文档。 魔王纡尊降贵地懒洋洋嗯一声:知道了,你出去吧。 操。 周海翻了个白眼,转身出了办公室,顺手还把门砸上了。 江成意并不在意,低头看了眼已经有些磨损了的文稿。 江壑倒是挺会安排,一搞就撞上了他的老本行。 他顿了顿,慢悠悠地在文件档里翻了翻,抽出一本来。 2018年,金榈叶电影节获奖最佳剧本奖,《未见阳光》。 原作:深蓝。 江成意指尖搭在文件上,眯眼想了想,那座奖杯被自己扔哪了来着? 第十五章 你看完了?周海看着来人,神情古怪而奇特,一个月? 江成意笑笑,啊一声:看完了,那我可以下班了? 周海皱皱眉,来回翻了翻文件夹。 尽管以最挑剔的眼光,他也找不出什么明显的错误来。 逻辑链清晰,故事大纲与辅助事件时间线都十分明了准确他只好不情不愿地点头:可以。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10) 江成意于是懒洋洋地站起身,从会议桌上拎起手机,礼貌道了声再见,就朝门口走去。 对了。周海忽然叫住他,犹豫着望过来,明天,陈玉荣陈导要来公司选角,你过来看一下吧。 江成意顿了顿,嗯一声,转身出了门。 拎着外套从正厅门口出去的时候,前台小姑娘连忙地拦住他,脱口而出:江少! 江成意脚步一顿,侧脸望过来:嗯? 那个前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看他的眼睛,腼腆地笑笑,转身从一旁的高阁柜上拿出一捧包装精致的百合花来,递过来,这是江副总寄来,让我转交给您的。 她口中的江副总就是江棋,他进公司比江成意早得多,已经当了两年多的副总。 一听见这个名字,江成意迅速眯了眯眼。 前台眼看着他神色冷了下去,一时间捧着花收也不是递也不是,尴尬地呆在了原地。 好在江成意并没有为难她,一手接过来,甚至还勾起唇礼貌道了谢,这才转身离开。 等人消失在玄关门外,前台才松了口气,听同事开始嘀嘀咕咕地讨论。 哎,听说太子和江小副总有点不太对付啊,怎么还送花呢 那谁知道,人家俩又不是亲兄弟,争家产不是很正常。 可是我听说,太子好像是私生 嘘!别他妈乱说话!想被开除吗你! 等出了门,江成意才低下头,慢吞吞地拿起花左右看了看,一眼就瞥见中间那张爱心型卡片。 他皱皱眉,抽出,拆开。 祝哥哥生日快乐。 江棋。 江成意垂眼盯着这简短的一行字,停了脚步。 夏日炙热的阳光下,他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冷了下去,指尖冰凉。 一瞬间,夏日里粘腻的糖精味道、裹着闷热的风,层层叠叠地将他包裹了起来,密不透风。 江成意攥着这张卡片,沉默了许久。 半晌,才慢吞吞地撕碎了,朝前走了十余米,找了个垃圾桶,连花带碎纸,一同扔了进去。 生日快乐。 已经有十多年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这四个字。 花送到了?江棋看着落地窗外的夜景,语气温和。 对方说了句什么,他弯了弯嘴角:谢谢啦,改天请你吃饭好不好呢? 好啊,那明天见。 等对面传来嘟嘟的忙音后,他才漫不经心地收了手机。 江棋站在落地窗前,垂眼望着公路上喧哗的车流,低声呢喃:江成意。 江少您今天就自己一个人吗?服务生犹豫着端着托盘走近了,小心地将酒递过来。 江成意眯起眼:嗯。 男生顿了顿,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没有开口,又把托盘上的那颗奶糖推过来。 江成意注意到,抬起头看他一眼,这才感觉到来人似乎是有些熟悉好像每次来都是这个人会送自己一颗糖。 他慢吞吞地拿起来看了看,这才拆开,含进嘴里。 酒味和奶味充斥混杂,勉强将他的神智从混沌中剥离出片刻:谢谢。 男生没出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道:我听说江少爷是 他咬了咬唇:同性恋。 听到这个词,江成意似乎沉默了片刻,眯起眼,笑了:是啊,怎么了? 包厢里很安静,将外面喧闹隔得干干净净。 江成意今天穿了件宽松简单的黑色短袖,灯光是浅浅的紫色,映得他眉眼瑰丽动人。 男生像是受了蛊惑,突然走近来,趴跪在他身前,目光炙热而紧张地仰视着他,一手慌乱地解着领带,低声道:如果您想要的话,我随时可以 他咬咬牙,似乎觉得羞于启齿,于是闭了嘴,加快速度解起了扣子。 随着领带的抽离,领口敞开,露出少年白净的皮肤,以及因急促呼吸而清晰起伏的血管。 期间,江成意只飞快地拧了下眉,却始终没动,面无表情地垂下眼,一只手里仍然端着酒杯。 男生望着他的目光已经灼热了起来,见他不为所动像是有些急切,一把抓着他的手,按向自己的脖颈:江少爷。 冰凉的指尖触感细腻,他几乎已经能够预想到下一秒,江成意会以怎样一种姿态将自己压在身下,或许还会以那种最煎熬的带着欲望的眼神眯眼望着自己,再漫不经心一颗一颗地解开衬衣的扣子 疼痛或是饱涨,都让他甘之如饴。 然而下一秒,身前的男人抬起了眼,看着他,缓慢,却强硬抽回了手。 不好意思,江成意抽出张湿纸巾,一根一根、仔细而用力地擦着手指,没什么笑意地弯起眼睛,漂亮又冷酷,我对你,提不起兴趣。 耳中一阵嗡鸣后,男生的脸色顿时刷白。 门突然被叩响了。 江成意皱起眉,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已经听到了不应而来的开门声。 江棋推着蛋糕进来时,刚要开口,笑意却在触及地上跪着、衣衫凌乱的服务生时,迅速沉了下去。 半晌,他才慢慢抬起眼,和江成意对视上,温和地笑笑:抱歉有打扰到二位吗? 江成意眯起眼,也笑了起来。 他因醉酒而半垂眼睫,在灯光下显示出一种缠倦的温存来:你猜? 江棋没出声,许久,才垂眼盯向地上的男服务生,声音不高不低:滚出去。 男生大概是已经清醒了,咬咬牙,甚至没敢抬头看一眼江成意,低声道了句对不起,然后狼狈地起身出了门。 等门重新关上,江棋才重新微笑起来,仿佛是忘了刚刚的场景,语气愉悦道:哥哥要关灯吗?我插了蜡烛。 江成意没说话,半靠在沙发扶手边,懒洋洋地眯眼看着他。 那我关掉了。江棋自言自语。 视线里的光陡然暗了下去,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 继而,一阵轻柔的电子音响起,随之盛开的,是一朵简陋艳丽的塑料蜡烛生日花。 炙热的火将粉色的花瓣灼烧得发黑扭曲,绿色的根茎上被滴上了泥泞的蜡烛痕迹。 摇曳的烛光下,江成意侧脸弧度的轮廓清隽安宁,却垂着眼,看不清表情。江棋站在阴影里,不错眼地盯着面前的人,语气缠倦而温柔:哥哥还记得吗你被丢弃的那一天,也是我给你过的生日呢。 第十六章 尽管已经过去了十多年,那天炙热的阳光、腻得出汗的身体、以及头顶上吱呀作响生锈了的风扇声,依旧清晰得历历在目。 听话,妈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了!女人的神情兴奋,声音压得极低,目光精亮,江家有那么多的钱,足够咱们娘俩挥金如土地过一辈子!妈妈的后半辈子就靠你了! 小男孩一身洗得发白的破旧短袖短裤,因她的话一脸懵懂,却又为母亲极少有的关切亲昵而感到开心,点头。 画面融化颠倒着陡然一转。 什么?!女人神情癫狂,尖锐地朝来人骂道,他妈的凭什么不让我过去!这孩子可是我肚子里掉出来肉! 她一把攥着小江成意的胳膊拖过来,狠命摇晃,红着眼尖叫:你以为老娘带着个拖油瓶饥一顿饱一顿过了六七年、被人指指点点是为了什么!今天不把我过去你们信不信我带着儿子当场撞死在这里! 江成意被她晃得踉踉跄跄站都站不稳,睁大了眼本能得觉得害怕,眼睛却空洞洞的,仰头愣愣看着来人。 夏日闷热得不透气,他额间沁出汗水。 一身西装的男人低头看着他们娘俩撒泼,眼神里满是轻蔑和鄙夷,看了眼腕表:对不起陈女士,您的要求我会转告给江先生,但今天我只负责带走孩子。 他说完,弯下腰,强硬且用力地一把拽住了江成意的另一条胳膊,将人夺了过来。 女人又哭又喊,趴在地上,攥着小孩儿的脚腕,被他一同拖向门口,神经质地尖叫道:不行!你要把我也带去江家!孩子是我生的!凭什么不能让我去! 男人被她叫不耐烦了,一脚踢开她的胳膊再把人踹开,拎起江成意,转身就要开门出去。 女人眼看着挣扎无用,突然尖锐地喊了一声:等等! 男人回过头,皱眉看她又要做什么。 却见她依旧坐在地上,半褪下宽松的上衣露出雪白的一片,手指麻木地伸向裤子慢慢解开,头发凌乱,神情恍惚,只眉眼间依稀可见当年的美貌:我跟你做个交易。 她目光中仿佛燃着火光,神经质地咯咯笑道,咕哝道:我跟你做一次,你把我也带回江家,怎么样? 男人一震,喉间滚了滚,眼神贪婪地黏在那一片雪白上,不知不觉就松开了手里的小孩儿:不行 他顿了顿,舔了舔嘴唇:不过,我可以把你的话转告给江总。 女人一咬牙:行。 不用把江把你儿子弄出去? 女人喘着气,空隙里轻蔑地笑了起来:他才几岁懂个屁,从小就又呆又蠢你快点进来 小江成意被堂而皇之地丢在角落里,睁着眼,茫然地目睹了这一切。 七岁的孩子,早已在黑暗中窥探了脏污。 江家很大,很漂亮,一间卧室就已经比他们蜗居的整个家都要宽敞。 他躲在门后,蹲在地上,安静听着门外玻璃的破碎声,以及歇斯底里的哭声。 你好。身后忽然有个声音。 他猛地回过头。 漂亮干净的小少年正看着他,手里捧着一朵粉绿的塑料花朵,烛光摇曳中他善意地笑着:我听说今天是你的生日?生日快乐。 江成意看着他整洁的衣服,往后躲了躲,垂下眼:谢谢。 我叫江棋,小少年走上前,好奇地问,他们说,你叫江成意,是哪个成意? 江成意脸色泛红,低声道:我没上过学 啊。小江棋愣了下,很快又笑了起来,没关系,以后你就是我的哥哥了,有什么不会的我可以教你呀。 穿过十余年的时光,回忆的碎片依旧拼凑得整齐,镜面上的斑污清晰可见。 江成意已经回过神,酒意散得一干二净,神情也变得清明。 他起身,走到朝面前已经比自己还要高了一些的男人面前,和他对视了许久。 继而垂下眼,慢慢将那朵烛光稀微了的生日花拔了出来,拎在指尖转了转,语气平静道:说实话,我以前还挺喜欢你的。 江棋一顿,抬起眼盯紧了他,似乎他再多说一句就要夺门而出、或是要做点别的什么。 但江成意却没再开口,只垂眼再多看了眼生日花,就干净利落地将它倒扣、按熄在了蛋糕上。 花瓣泥泞烛光被淹没,视线也归于黑暗。 那个时候我一直在想,如果你是我的亲弟弟就好了。江成意在他身上擦了擦手,语气淡淡,可你不配。 他转身,朝包厢的门口走去。 江棋依旧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混沌的黑暗,一动未动。 他听到了自己忽而急促的呼吸、以及身侧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半晌,深深吸了口气。 九点钟左右,附中晚自习大概刚刚放学,路上学生很多,背着书包踩着滑板打打闹闹,十四五岁的年纪像朵花一样。 江成意收回视线,伸手叩出根烟,咬在嘴里点着了,眯起眼。 他十分有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儿,才在校门关上之前,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 滴 薛燃从漠然发呆中猛地回过神,顺着刺耳的鸣笛声音来源望过去。 是那辆熟悉的银色玛莎拉蒂。 它的主人大概是良心发现去洗了车,车身终于恢复了漂亮又张扬的状态。 自从上次两个人吵过一架,已经有差不多一个月没再见过面了。 薛燃皱皱眉,不想理,只当做没看到准备快步离开。 这位小朋友,车里的人侧过身来,趴在车窗上眯眼笑着,见到熟人都不打声招呼的吗,很没有礼貌啊~ 薛燃停下脚步,拧眉看了他一会儿,冷漠地道了句你好。然后转身就走。 江成意一愣,然后笑个不停,慢悠悠地驱车跟在他旁边,啧一声:走那么着急干什么,你上次打完我还没有道歉呢。 薛燃被他的蛮不讲理激得又皱起眉:你当时明明都躲开了,再说了我也没 他顿了顿,别开脸。 也没什么?江成意故意捉弄他,也没准备真要揍我? 薛燃抿着嘴不出声。 他当时确实是有冲动想把这混蛋揍一顿来着,虽然当时是被江成意躲开了,但是他下手时也早有意识地偏了许多。 只是他以为江成意没发现自己却说漏了嘴。 薛燃有些懊恼,回过神时才发现,两个人离得很近。 江成意身上的酒气蔓延了过来,不浓烈,是好闻的红酒香味。 薛燃忽然想起之前见他时疼痛的脸色苍白,以及那盒刚开封的奥美拉唑,下意识地皱起眉。 回家吗?江成意很有耐心地哄着他,我送你好不好? 他见薛燃满眼警惕鄙夷地望过来,也笑了,挑眉:这次不收车费。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11) 薛燃依旧冷言冷语:不用。 江成意看着他,笑意渐渐淡了许多,声音不高不低:上车,我请你吃饭。 不饿。薛燃继续往前走。 车子慢慢停了。 江大少爷大概是失了耐心。 薛燃松了口气,想回头看一眼,又忍住了,不自觉竖起耳朵。 今天是我的生日。身后那人忽然开口。 薛燃的脚步忽而一顿。 你陈叔叔出国了,我没什么人可以说话。那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又低声道,就这一次,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来找你。 薛燃心口莫名一跳,他分不清是不是开心地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将信将疑地回过头,低声问:真的? 江成意看着他,指尖轻抵着烟灰弹了弹,神色深而落寞。 薛然一怔。 然而这神色只出现了一秒钟,这人又恶劣地忽然眯起眼:假的。 他似乎是被薛燃瞬间沉下去的脸色取悦到了,肩膀发颤笑得格外开心:是不是听着特可怜特别让人心疼啊宝贝儿? 薛燃气不打一处来,恨恨地盯他一眼,转身就走。 江成意笑够了,再次驱车又追了上来,一手探过车窗勾住他的书包带,在人愤怒的目光中懒洋洋道:不过后一句是真的。 他弯着嘴角:最后一次,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来找你。 第十七章 想吃什么自己点。 琉璃灯光下,江成意垂着眼倒酒,懒洋洋道。 薛燃皱皱眉:我随便。 江成意啧一声:行吧。 他扭头朝旁边等候着的服务生道了句:那你们就随便上好了。 大概是这样莫名其妙的有钱客人见多了,服务生只愣了下,很快就应声:好的,二位稍等。 然后收了菜单推门出去了。 包厢靠落地窗,很安静,只有窗外的车水马龙在无声地喧嚣着。 薛燃皱眉看着江成意拿吸管拨弄着酒杯里的薄荷叶,似乎是想说什么,却没出声,移开视线。 上学累吗?江成意笑吟吟地看着他,附中那样的学校,应该挺辛苦的。 薛燃冷硬硬地道:还好。 江成意不知道他成绩好不好,但想着这小孩儿又逃课又打架又叫家长的,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于是叹气:小朋友还是应该好好学习。 薛燃嘲讽地扯起嘴角,抬眼看他:我在校报上看到过你的名字。 嗯?江成意挑眉。 他之前确实也是附中的学生,不过都已经已经是六七年前的事了。 薛燃看着他:打群架、聚众逃课、周周检讨、还有 他一顿,在江成意似笑非笑的目光里咬牙继续道:早恋。 哇,反面教材啊。江成意没心没肺地感慨,那张校报还留着呢,教务处还是这么不给我面子。 薛燃没说话,垂眼喝了口水,移开视线。 他回想起先前张贴在览厅外一直被人忘了揭掉的那张几年前的校报,版面简单,只一个名为江成意的少年在上面占据了的极大篇幅。 除了写得颠三倒四懒散轻狂的一份检讨书外,旁边附带着的还有一张照片,是七年前的江成意。 少年一身西装校服,领带松垮地系着,露出白净清隽的锁骨,瞳发黑亮,眯着眼睛微勾嘴角,桀骜得鲜活。 这张照片大概就是纪检委那群女生不约而同地忘了揭去校报的原因。 薛燃抬起头,照片里的那张脸和面前的人渐渐重合,面目未有多大变化,只多了一份更为游刃有余的懒散乖觉。 江成意笑了起来:看什么呢? 薛燃顿了顿,问道:今天真是你生日? 江成意脸上的笑意一淡,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门开了,服务生无声而有序地依次端着菜上来,摆满后,才退了出去,带上门。 江成意刚要问薛燃这些菜里有没有喜欢的,忽然就听到他开口:生日快乐。 他一顿,抬起眼,目光冷而偏深。 薛燃毫无知觉地被他眼中的戾气激得怔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却见江成意又慢慢敛了浑身的刺,垂下眼喝了口酒,半晌才面无表情道:谢谢。 薛燃还愣着,下意识接了句:不客气。 大概是他的反应太过有趣,江成意忍不住笑了一声,抬手拿了只牡丹虾慢条斯理地剥着,叹了口气:你挺有意思的。 薛燃皱皱眉,不再开口,低头吃着牛排。 他懒得磨磨蹭蹭用刀叉,随便切开后,直接拿筷子夹着吃。 十四五岁的小孩儿正长身体的时候,吃东西很快,但大概是家教传统,吃饭的动作还算优雅。只是一整块而肋眼牛排被他切得七零八落,毫无美感。 这家餐厅的肋眼牛排是被S市各大美食杂志疯狂推崇、甚至直言若不慢慢仔细品尝就是在侮辱厨师的顶尖美食,价格贵也就罢了,一般人平日里来吃几乎要提前一个周来预约。 没想到就被他这么风卷残云般吃了个一干二净。 吃完之后,薛燃甚至还皱了皱眉,侧过脸喝了口水,似乎对它的味道不怎么满意。 江成意在一旁笑个不停,越看越觉得这小孩儿长在自己的欣赏点上。 他咳了一声,擦擦手,问道:晚上回去得晚,奶奶会不会担心? 薛燃顿了顿,放下杯子:奶奶被叔叔接走了,我自己住。 江成意一愣:那你弟弟呢? 奶奶带走了。薛燃语气平静,慢吞吞地吃着面前的炭烤肉片。 江成意看他一眼,半晌才道:我记得,你好像有个舅舅,是隔壁A市汇阳房产的继承人。 薛燃没问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家里的事情,也没抬头,只嗯了声:不过当时我妈妈不听外公的话嫁给我爸,早就和家里断了联系,我也没有联系的理由。 江成意看了他一会儿,笑笑,喝口酒:小可怜儿。 薛燃抬头横他一眼,扯扯嘴角:你也没比我好到哪去。 江成意一怔,笑了起来:确实。 等等。薛燃正吃着东西,忽然抬起头,来之前你是不是喝酒了,酒驾? 江成意哎哟了一声:狗鼻子。 他懒洋洋地往后靠了靠,浑身骨头散了架一样,松垮垮却挺好看,眯眼笑着望过来:你闻得倒是清楚不过我没怎么喝,连半杯都不到,报警警察叔叔都没法抓。 薛燃皱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出声:我记得你在吃药。 江成意正往嘴边送酒的手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抿了一口:你记错了。 这人油盐不进,薛燃干脆不再说话,继续吃东西。 江成意的心情却似乎很好,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看他,语气含着笑意:看不出来啊,小东西还挺孝顺。 薛燃木着脸只当没听到。 江成意刚要继续逗弄他,忽然听到桌子上的手机响了一声。 他不在意地拿起来,看见发信人的一瞬间,周身的气息忽然沉了下去。 【陈】:有钱没有,我欠了点钱 【陈】:这次欠的不多,七十多万 大概是见他许久未回,那边的语气放软了些。 【陈】:好儿子,救救妈妈,不还钱他们会把我弄死的! 【陈】:我听说你爹把江氏娱乐都给你了,你偷偷给我塞点钱他们发现不了的!你爹是个脑子进屎的傻逼东西!妈妈这辈子就指着你过了! 江成意一字一句地看完,没动也没回话,半晌,收了手机,若无其事地继续吃自己的东西。 你怎么了?薛燃犹豫着问了句。 江成意抬眼看他,笑得漫不经心:吃你的饭,别多管闲事。 薛燃皱皱眉,懒得再多搭理他。 一直到沉默着吃完饭,整个期间江成意都没再开口说一句话,也没吃东西,只扭头看着二十余层落地窗外灯光辉煌的繁华,慢慢地灌酒。 薛燃看着,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没出声。 说到底,他们也算不上有什么多好的关系甚至连关系都没有。 一直到十点多钟,江成意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薛燃反正吃饱了饭,也不催他,干脆把面前的餐具收拾干净了,戴上耳机,从书包里掏出作业低头开始静心写。 江成意也没搭理他,继续喝自己的酒。 原本准备收餐具的服务生敲门看见这一幕,愣了愣,又悄无声息地关上门离开了。 刷题的时间过得很快,等做完最后一道数学附加题,薛燃才松了口气,半晌回过神,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已经快要十二点了。 他抬起头,正撞进一道眯眼打量的视线里,愣了下:你喝好了? 江成意靠着椅背笑了起来:早喝好了,看您作业写得认真没敢打扰。 薛燃迅速收拾起试卷,皱眉低声道:你直接叫我就好了。 江成意没说话,只瞥一眼他的试卷,挑眉:原来你成绩不错啊。 他只瞥了一眼的功夫,就差不多能看出来薛燃的解题思路和逻辑都十分清晰。 薛燃却怪异地看他一眼,没说话。 他一边往书包里装着试卷一边心中腹诽:就您这曾经全校倒数的著名学渣还能看出成绩错不错。 江成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绅士地问道:需要送你回家吗? 薛燃嫌弃地皱眉道:你不觉得自己才是需要被送回家的那个吗。 小东西还敢顶嘴了。 江成意懒得搭理他,起身就往门口走。 从出门到坐上车的这段时间里,江成意的手机屏幕一直在明明灭灭,他却仿佛没有看见一般,径直往前走。 薛燃注意到,是一个微信号一直在发消息。 代驾来得很快,大哥一眼看见这辆银色的玛莎拉蒂眼都直了,来回看一眼它的主人,等确认了拿了钥匙这才敢小心翼翼地上车。 薛燃原本想自己回去,奈何还没走两步就被江成意叫住了:回来。 他眯眼望过来:这大半夜的你去哪儿坐公交,送你。 薛燃顿了顿:我可以打车 那你直接打我的车不就好了。江成意看着他,一顿,忽而笑了起来,怎么,怕我吃了你? 第十八章 薛燃皱眉看他一会儿,干脆胡乱把书包往他怀里一扔,自暴自弃道:你往里一点。 江成意差点又被他书包拉链砸一脸,迅速抓住了,啧一声:脾气还挺大。 代驾师傅爱惜地摸了摸车盘,这才开口问道:请问您去哪? 金汇区,玫瑰别墅。江成意闭着眼睛往后一靠。 司机一惊,猛地扭回头:玫玫玫 玫瑰别墅。江成意皱眉打断他,谢谢。 司机瞪着他抽了口气,好一会儿才扭回头,再次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座椅,一脚踩上油门。 薛燃朝旁边看了一眼,没出声,掏出耳机戴上。 酒意上来,江成意懒得搭理他,闭着眼睡觉,车厢里安安静静。 玫瑰别墅离得不远,只二十多分钟就赶到了。 到地方的时候江成意还没有醒,闭着眼,睫毛偏长安静垂着,神色不算安宁。 代驾司机停了车,刚要开口就被薛燃制止了,他动作极轻地付了钱,低声道了句谢谢。 司机大哥摆摆手下了车,仰头在门外徘徊惊叹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啧啧称奇地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身旁的人依旧没有要醒的趋势,薛燃犹豫了一下,在直接下车走人和把人叫醒道个别再走之间犹豫了片刻。 反正这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道个别也是应当的。 薛燃抿了抿嘴角,刚要叫人,却忽然听到身侧响起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 他一愣,连忙望向江成意。 却看到他的手指似乎动了动,下一秒,才慢吞吞地睁开眼。 铃声自顾自响了许久,直到挂断,江成意依旧没有伸手拿起手机来。 车厢里只沉寂了一秒,对方又不停歇地打了电话过来。 薛燃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在这个时间点开口。 来来回回,一直到第三遍,江成意才自嘲似的笑一声,拿起手机,半晌,点了接通。 一道突兀的女声忽而打破车厢里的寂静,歇斯底里中带着急切尖锐的恨意:你死哪去了!我给你发的消息没看到吗!你娘都快被人杀了你还有没有良心!果然跟你爹一样都是不是什么好东西!贱//种! 车厢里的环境密闭,薛燃听得清清楚楚,顿时愣住了。 他听见江成意带笑的声音,懒散乖戾得一如既往:我是贱//种,那您是什么呢,贱//人? 电话那边像是被气得不轻,骂道:你就是这么跟你妈说话的吗?!有没有良心!好歹我也把你养了这么大!天杀的白眼狼! 江成意盯着眼前的一片黑暗,语气竟然还算轻快:随便骂,不过如果您没别的事的话我就挂电话了。 等等!女人喘了几口气,下一秒,语气忽而怯懦了下去,你给我,给我转一百万明年还你。 一百万?江成意笑了,我记得前几个月您刚从陈霄那里坑走五十多万吧?怎么,现在陈霄骗不到了直接来找我了? 电话那端的女人毫无愧意,腆起笑意:乖儿子,别恨妈妈,妈妈确实不是个东西但是最近那群傻逼赌得太大了,我也没办法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12) 赌场太脏,我下不去脚。江成意没什么笑意地笑道,帮不了您了。 女人一顿,深呼吸着、如脱水的鱼般粗喘了几口气,像是想尖叫着骂出声,好半晌却竟然又冷静下来,缓声道:不愧姓江啊你真是好样的,行,以后就当我死了吧。 江成意没出声,刚要挂断电话,却忽然又听她开口。 哦,对了,她咯咯笑了起来,你嫌我脏?你以为你有多干净呐?你也不过就是一个贱货的私生子,一生下来就毁了别人家庭,有什么资格嫌我脏? 她神经质地说完后,又笑了好久。 江成意握着手机,没出声。 他半张侧脸淹没在车厢的阴影里,看不清楚。 一直等到电话挂断,薛燃才顿了顿,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回家了。 江成意仿佛没听到,也没理他。 薛燃抱着书包又坐了许久,半晌,咬咬牙,起身开门。 你今天能留下来吗?身后的人忽然开口。 他猛地一愣,回过头。 江成意正侧过脸看着他,神色平静。 刘姨今晚回去带孙子了不在家,偌大的玫瑰别墅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江成意从来没有、也没想过在家里留过人,也早就直接嘱咐了刘姨不要费工夫去打扫次卧,因此连间收留客人的房间都没有。 他沉默片刻,低声道:你睡我房间,我睡客厅。 薛燃皱皱眉:不用,我睡沙发就行。 江成意回过头,居高临下地看他一眼,眼神很淡:我的卧室阿姨每天都会打扫,很干净。 薛燃想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再多说什么,皱眉走到长桌前倒了水,递给他一杯:要不要给你煮点解酒的? 江成意思绪空空,闻言却还是笑了笑,看他一眼:你还会这个? 以前给我爸煮过,薛燃丢开书包,抬起眼看他,厨房在哪里? 江成意毫无压榨初中小朋友的罪恶感,沉默片刻,道:我带你去好了。 别墅的厨房很大,大理石的料理台冰凉精致,屋里摆放的光冰箱就有三个,里面的东西也多,薛燃翻翻选选,挑出几样东西来洗干净切切碎丢进高压锅里,添上水。 回头时,正看见江成意靠在门边的身影。 他神情平静,似乎在看自己又似乎没有,仿佛只为了有点事情可做又或者挨着些活人气,可以让他周围沉滞的气息流动开来,不足以被压迫窒息。 薛燃极轻地皱了下眉,移开视线,问道:想不想吃奶锅? 果然,过了一会儿,江成意的目光才落到自己身上,顿了顿:奶锅? 奶奶以前教我做的,薛燃说,你帮我找找屋里有没有什么果干,草莓干葡萄干蜜桃干什么都行。 江成意于是走上前,动作十分不娴熟地打开一个篮子看了眼:没有。 冰箱里。薛燃说着,从架台上挑了只小锅来,放在燃气灶上。 江成意皱皱眉,走到他旁边,打开冰箱翻了起来。 什么草莓葡萄干,都没有。他有些烦躁,左右扒拉两下,就一盒生草莓。 生的也行。薛燃已经在往锅里倒牛奶了,你洗洗干净,把上面的蒂去了。 江成意有些烦躁,却没说话,按他的意思走到水池边洗起了草莓。 一时间只听得到水声哗哗,以及锅子里咕嘟嘟的牛奶泡声,空气中都泛着浅浅的奶香。 大概是水流过指尖的感觉太过温顺,洗着洗着,江成意的心情慢慢静下来了些。 他把草莓放好,靠在冰箱旁,没什么表情地看向薛燃。 这小孩儿长得比料理台高不了多少,做起事情来,竟然也井井有条。 看起来破产后的日子确实很能磨砺人。 薛燃也没管他,低头将草莓对半剖开,放在烤盘上摆好推入烤箱设置了几分钟。然后又从角落里翻了翻,找出一盒巴旦木来,仔细碾碎了,搁置在一旁。 奶锅里的牛奶咕嘟嘟了许久,已经变得浓稠香甜,他拿勺子搅了搅,感觉差不多了,关了火。 然后才把烤好的草莓干和果碎放进去,搅匀了,抬头望过来:要来一碗吗? 本来江成意晚上就没有吃饭,这会儿闻着奶香早就饿了,只沉默了片刻:要。 薛燃笑了起来。 从两个人见面以来,这是江成意第一次见他笑着的样子。 薛燃长相偏冷偏深,气质也是冷利少言的那一种。 以江成意阅人无数的经历去看,不难看出他长成之后会是怎样一个高冷英挺的狼狗模样。 但这会儿小狼狗笑起来,却还带着些稚气的温柔感,仿佛身后有条尾巴在摇,让人忍不住想撸两把。 江成意看着,心情莫名好了些,甚至有手痒上去挠一把的冲动。 他挑挑眉,忍住了。 以他现在和薛燃的关系,如果自己真上手了,估计非把人挠炸毛了不可。 第十九章 他心里手痒想撸小狗,那边薛燃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自顾盛好了,把奶冷凉了些,才拿了两只小碗来倒好,递给他一个:尝尝。 江成意于是顺势收回视线,接过来,抿了一口。 入口是香甜的奶味和果香,微甜不腻,温热得熨帖。 原本因为喝酒而隐隐发作的胃痛也被这温热压了下去,十分舒适。 江成意意外地挑了下眉:手艺不错。 薛燃没说话,几口将自己的那份喝光了,又收拾好了东西,站在旁边等他。 江成意喝得很慢,薛燃也不着急,扭头看着别墅园里空旷精致的草坪。 路灯静悄悄地立着,光下有蚊虫飞舞,树影摇曳,在修缮精致完美的别墅里显示出唯一的一点生动来。 过了好一会儿,江成意才随手把碗往洗碗池一放,起身:走吧。 薛燃应一声,把煮好的醒酒汤倒进玻璃杯,随他回了房间。 卧室里有洗浴间,江成意头也不回,我晚上有事,在客厅工作。 薛燃顿了顿,嗯了声,把醒酒汤放在桌子上:卧室是哪一间? 江成意走到U形吧台式大理石办公台前坐下,把电脑拿过来,边开机边头也不抬道:你脸前正对面上次钻狗洞进来找笔的时候不是见过? 薛燃: 他僵硬了一会儿:忘了。 江成意没什么意味地笑了声,见人还愣着,又侧过脸,朝他眯眯眼:还在这儿干什么,想陪我? 薛燃脸色一变,皱皱眉,迅速转身走了。 江成意弯弯嘴角,收回视线、目光落在明天的工作文档上时,又重新归于冷淡。 浴室里有股淡淡的奶香味儿应该是江成意的沐浴露味道。 薛燃没忍住走了下神。 他一早就知道江成意是个不学无术嚣张跋扈的二世祖却没想到二世祖用的沐浴露竟然一点都不嚣张跋扈。 和本人的性格完全不符。 你也不过是个贱//货的私生子。 薛燃被冰凉的水浇了一身,猛地回过神。 他拧眉关了水,匆匆从一旁抽了条浴巾来擦干净水,出了浴室。 出门上学自然不会带睡衣,薛燃犹豫片刻,刚要伸手去拿今天穿了一天的旧衣服,忽然就听到门口传来了一声懒散的口哨声。 他一愣,迅速抬起头。 江成意正倚在门框边,半歪着脑袋笑着看他:脏不脏啊宝贝儿,这澡白洗了啊。 薛燃一看见他就忍不住想起浴室里淡淡的奶香,连忙移开视线,不理他,继续去拿衣服。 哎,柜子里有新睡衣,江成意扬了扬下巴,右手边,自己找。 他笑得戏谑,低声道:您不嫌弃这一身脏睡觉我还嫌弃呢,这可是我的床。 薛燃瞥他一眼,伸手打开柜子,侧过身去找睡衣。 他身上系得松松垮垮的浴袍随着动作幅度轻微往下滑了滑,露出清隽的半节腰腹来,随抬手的动作,隐隐可见薄而流畅的肌肉。 衣柜是原木色,色泽浓郁温润,更映得他压着柜门的手指长直白皙挺漂亮。 江成意眯了眯眼,啧一声,移开视线。 柜子门半挡着,薛燃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 他左右看了看,随手抽出一条薄睡裤来,刚要换上,顿了顿,扭头看向江成意,皱眉,不说话。 江成意耸了下肩,转身带上了门。 薛燃这才松一口气,迅速换好了衣服。 他把旧衣服叠好了放在一旁,犹豫片刻,这才关灯上了床。 刚掀开被子,一股浓郁的奶香味混着清淡的苹果味扑面而来。 薛燃木着脸,十分冷漠地把被子推到一边,这才躺下。 黑暗中,视线受阻,嗅觉反而更加敏感。 他拧眉翻身翻了好几遍,都没能把鼻尖萦绕不去的奶味儿给翻没。 已经快要一点钟了,明天还要上课,薛燃又急又燥,反而更加睡不着。 他平躺着闭上眼,忍不住在心里暗骂江成意,二十多岁的老男人为什么非要用牛奶味的沐浴露!神经病! 不知道折腾了多久,意识才渐渐模糊下去。 【周海】:明天早上十点,陈导亲自选角,别迟到这条消息发过来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江成意按了按酸涩的眼睛,皱眉回了句知道了。 对面的人似乎是吃了一惊,沉默半晌。 【周海】:你还没睡? 【别烦我】:嗯,加工资吗 【周海】: 江成意没什么表情地收了手机,一手翻着文档,另一手端起桌边的醒酒汤喝了口。 不知道薛燃往里面加了什么东西,他熬出来的醒酒汤比刘姨的要好喝许多,酸酸甜甜的,还带着股清淡的果香。 江成意这么想着,分出神来,朝卧室的方向看了眼。 屋里安安静静,应该是已经睡熟了。 他很淡地弯了下嘴角,收回视线,继续工作。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江成意皱皱眉,拿起来一看,屏幕提示:电量仅剩百分之三,请尽快充电。 他顿了顿,望向卧室的方向。 深夜寂静的别墅里,只有风声和微弱虫鸣。 江成意放轻了动作,犹豫着,缓缓推开门。 借着走廊微弱的光,他小心朝里面望了一眼。 温润的暖黄色床前灯下,薛燃睡得很熟,呼吸清浅,侧身搂着被子,半张脸都埋在了被子里。 热不热啊。江成意小声啧了声,动作极轻地走上前。 充电器应该是在枕边放着。 江成意半蹲在床边,小心地朝床外侧看了眼,没有。 他皱皱眉,只好轻手轻脚地朝里侧摸索。 在指尖勾着充电线的一瞬间,江成意才松了口气,刚要用力拉过来,一侧脸,正对上一道迷迷糊糊的视线。 薛燃正抱着被子,半短的头发蹭在被子里睡得有些翘了,眯着眼,神情茫然地看着他。 江成意一愣,有些尴尬地顿了顿,刚要开口解释,却见他慢吞吞地眨了下眼,又睁开,定定盯着人看两秒,这才皱起眉,低声有些沙哑地嘀咕道:怎么做梦都是你。 说完,他执着地重新翻了个身,抱着被子滚远了。 江成意: 他一手拿着充电器,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声。 第二十章 附中早上八点开始上课,玫瑰别墅离得不远,薛燃于是定了六点半的闹钟。 但大概是昨晚折腾了太久的缘故,早上起床的时候,整个脑袋都是沉的。 薛燃拧眉坐在床上,脑子里闪过一些凌乱片段似乎是做了个什么梦,又似乎没有。 他皱皱眉,回过神,随手捞过校服穿上,去洗浴间洗漱洗了脸,这才清醒多了。 推门出去的时候,薛燃下意识放轻了动作。 犹豫着朝客厅里看了眼,没人。 看什么呢?门口忽然传来一道带笑的声音。 薛燃一愣,迅速循声望过去。 落地玻璃门外浅橘色的晨光熹微,江成意逆光立着,身影半面淹没在曦光中,勾着唇,一手端着玻璃杯喝水,身形匀停。 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洗了澡,还换了身衣服,黑色棉质衬衣,领口松了两颗扣子,半露在外的锁骨不乖不浪。 薛燃顿了顿,移开视线,从沙发上拎起书包,这才垂着眼开口:你怎么起这么早。 江成意笑笑,却没回答他的问题:走吧,带你去吃早饭。 薛燃皱眉:我自己就可以。 少废话,江成意啧一声,我饿了不行吗? 薛燃于是闭了嘴,错开眼。 车窗开了一晚上,剩下的那点酒气早就散了个干净。 薛燃坐在副驾驶,忽然问道:你喷香水了? 他下意识说完,立即就有些后悔。 江成意却有些意外地侧过脸看他一眼,一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过往车辆,准备调转方向,一边笑道:小狗儿,鼻子挺灵。 薛燃抿了下嘴角,没说话。 香水味很淡,也很好闻,是清冽的薄荷松雪香但大概是脑袋埋在奶味儿的被子里埋太久埋傻了,他莫名更喜欢那个味道。 所幸江成意好心地没有追问他为什么问这个,只一路朝附中的方向开着车。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昨天晚上那一段短暂的低落沉默仿若错觉,薛燃没忍住看他一眼。 江成意注意到他的视线,挑眉:怎么,想着今天是最后一次见面舍不得我了?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13) 薛燃木着脸移开视线。 昨晚在校门口的时候江成意是说过的,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以后都不会再找自己。 薛燃很慢地深呼吸了一口气。 车子突然一停。 江成意扭头看着车窗外,伸出根手指推了推他的肩膀:哎,去买那个。 薛燃回过神,皱眉顺着他望的方向看了眼,是一家店面简陋的早餐店,门房里热气腾腾,人来人往。 买他们家的奶黄包,江成意还在朝车窗外望着,头也不回道,我要两个,你自己看着办,没钱我转给你。 薛燃嫌弃地丢了句不用,转身开门下了车。 包子店人很多,薛燃一边排着队,一边顺手打开手机看了眼,昨晚班群里在热闹地讨论着暑假旅游的事情,一连刷了上百条消息。 他不感兴趣,退了出来,继续排队。 七月份的早晨已经有些热了,江成意打开车窗,眯眼看了看太阳。 阳光炙热,过了一会儿,他才收回视线。 强光刺目在眼前形成一片黑点,江成意却并不在意,透过这一股眩晕感去看店门外排着队的薛燃。 视线落到了一群买早餐的人群里,他才忽而发现,这小孩儿长得是比别的倒霉孩子要好看许多,且少言少语气质生冷,与旁边拎着书包嗷嗷打闹的憨憨们格格不入。 一点都不有趣。 不过反正以后是见不着了,这么想着,江成意又敛了笑意,没什么兴趣地移开了视线。 薛燃买了四个包子,分给江成意两个,俩人坐在车里各自沉默着吃完了。 奶黄包味道很好,江大少爷看中的东西自然没有不好的。 但气氛却并不怎么愉悦。 吃完后,江成意慢吞吞地把纸袋折好了扔到垃圾桶里,抽出张湿纸巾擦了擦手,言简意赅:安全带。 薛燃这才回过神,顿了顿,把安全带系好了。 一路无言,车开得很快。 一直到了附中校门口,薛燃才回过神。 他犹豫片刻,看一眼江成意,似乎想说些什么,又似乎无话可说,于是没出声慢吞吞地开了门下车。 江成意也没说话,低头翻着手机,似乎在给什么人回消息。 见他下了车,才抬起眼,懒洋洋地笑笑,抬起两支手指朝他晃了晃,然后合了车窗,直接开车走了。 等车影消失在了路口,薛燃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半晌,拎起书包,转身走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陈导他们在2013间放映室,除了陈导的制作班底,和您参与一同审核的还有周总、江小副总,和影视部的李经理。小助理抱着文件档案匆匆跟上身前的人,一手飞快地推了推眼镜口中依旧不停地飞快输出。 今天主要是为电影《不可预见》征选男一男二、女二还有一系列配角,周总的意思是主演的人差不多已经定了,这次就是走个过场。 江成意听着,漫不经心地嗯了声,抬头看了眼房间号,抬手轻轻扣了扣门,推开。 放映室是全封闭的,窗帘门檐都是全黑色,除了放映室中央的表演台四周打了灯光,屋里的其余人都半融入了黑暗,听见开门声,齐齐抬头望过来。 屋里约有十多个人,小助理有些紧张,介绍道:这是我们江成意江副总。 她说着,错开身,屋里的人这才看清门口站着的男人。 他随意立着,一身简约休闲的衬衣西裤,身形修长匀停,明明也没怎么开口动作,却莫名有种矜贵懒散的气质,惹人注目。 公司里的人见他见得多了还好,倒是陈导那边的制作班底们目光毒辣、打眼一看见这人眼睛就是一亮。 好家伙,这张脸这身材,不上镜演电影简直太可惜了! 刚要开口去问,下一秒却想到太子的身份,又默默闭了嘴。 害,人家含着金汤勺出生,要啥没有。 大概是这种灼热的目光接收得多了,江成意并没有什么反应,只礼貌地朝屋里的人点点头,然后不紧不慢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了。 周海在他旁边,目光复杂地扭头看他一眼。 哥哥昨晚睡得好吗?江棋笑着望过来,神色诚挚,仿佛昨晚的步步紧逼只是一种错觉。 江成意却懒得和他虚与委蛇,像是没听到一般,自顾慢吞吞地把面前的文档摆开来,拎出只笔来,随手抽张纸划了几下。 江棋也不在意,温和地笑笑,从桌上拿出瓶水轻轻推到他面前,继续扭过头和陈导说话去了。 十一点试镜正式开始,进行得很慢,四个多小时才结束。 说是来审核,其实也没什么用得着他们开口,主要是陈导那些老练的制作组们在不住地设定场景里考察演员演技和应变力。 江成意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偶尔蹦出些灵感来,再往纸上划拉几个字。 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一群人都有些饿了,周海笑着说早就订了包间请客一起吃顿饭。 江成意自然也没有不去的道理。 酒店在金汇区,更巧是在附中路口的斜对面。 路过的时候,江成意侧过脸朝附中校门口望了眼。 大概正好是下课时间,校园里热热闹闹的,穿着校服的学生凑着堆嬉笑打闹。 他弯了弯嘴角。 哥哥看什么呢?江棋笑着问。 江成意神色一冷,没搭理他,收回视线。 车里就只有他们俩和周海三个人,周海在开车,自然无心细想这兄弟俩人的暗晦氛围。 江棋却顺着他刚刚望去的方向看了眼,顿了顿,开玩笑一般道:难不成哥哥是想你那个小情人了?我记得那他就在附中上学吧。 闻言,江成意偏了偏脸,眯眼看着他。 江棋不躲不闪地和他对视着,弯着眼睛:如果哥哥想见他,打个电话叫出来玩玩也没事,我当然不会告诉爸妈他们。 前面开车的周海一脸厌恶地瞥了眼车镜里的江成意,加速穿过了校门的路口。 江成意却没在意,只继续笑着看着江棋,好一会儿才开口,语气温柔: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别人插手我的事。 江棋也看着他,语气满是歉意,目光却深:对不起。 他这幅表面装乖背地阴毒的姿态江成意见得多了,只笑一声,移开视线。 不知道是谁的安排,他们刚进了包间没多久,就敲门进来了几个穿着清凉的小明星,笑意盈盈地自觉地站成一排仅供挑选。 看这些人的表情,似乎早就知道这档事。 江成意皱皱眉,移开视线,刚要倒杯酒,手腕忽然被人轻轻一捏,他面无表情地抬起眼。 妆容精致的女人正朝他笑着,软若无骨地贴上来,拿起他的酒杯,嗓音柔美:我来给您倒酒吧。 包间里静了一静,一时间,所有人都似乎望向了这边。 江棋怀里也亲昵地抱了个女人,正拿着酒杯朝这边看过来,似乎含着笑,又似乎面无表情。 江成意江大少爷的性向在座的人无人不知,按理说安排的人也不会撞枪口才对,但不知道今日是谁做东,竟然找了一群都是女生,且还更有不开眼地敢上前。 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女人有些慌,攥着酒杯的指尖有些发白,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 江成意垂着眼,沉默片刻,却没有发火,只动作缓慢、却不由分说地把酒杯从她手里拿过来,语气淡漠:不用。 女人又尴尬又忍不住松了口气,怯懦地道了声打扰,连忙换了个目标。 气氛这才又若无其事地融洽起来。 这顿饭江成意似乎真的只是为了填饱肚子,懒得说话,只偶尔碰杯的时候才喝两口酒,其余时间均在漫不经心地低头吃着饭。 过了约有半个小时,他才矜持地落了筷,擦擦手,看了眼腕表,起身礼貌又漫不经心地笑笑:有事,先走了。 说完,也没管屋里众人什么神色,一手拎起外套,转身出了门。 通宵熬夜加连续喝酒,是个铁打的人都撑不住。 电梯下行的一瞬间,江成意眼前短暂地黑了一下,他迅速扶住身侧的墙壁,拧眉闭了闭眼。 夏日的下午,阳光暖热灼人。 来的时候没有开车,江成意又喝了酒,于是给小助理打了个电话,报了位置等人来接,自己则走到公交站边的长椅前坐下休息了。 公交站正对着附中的校门口,江成意眯眼盯了一会儿,有些无聊,掏出手机,对着大门口的雄鹰雕塑拍了张照片。 然后从联系人里翻出【小狗】来,发了过去。 没一会儿,那边就回了消息。 【小狗】: 【小狗】:你不是在公司吗,怎么跑我们学校来了【别烦我】:出来吃午饭 【小狗】:? 【小狗】:四点半吃午饭? 【别烦我】:嗯,你干嘛呢 【小狗】:上体育课 【别烦我】:哦 【别烦我】:你上课吧 他发完消息,那边过了三四分钟没有回话。 江成意也没在意,刚要收了手机,忽然见屏幕亮了亮,他一顿,点开看了眼。 【小狗】:你顺着校门口往西走,能看到操场,在那边等我江成意皱皱眉,收了手机,眯眼朝校门口看了眼。 半晌,啧一声,慢悠悠地起身,走了过去。 顺着围墙往西走了没几步,就听到了闹闹哄哄的叫叫嚷声,半大的孩子,一身亢奋大概都长在了嗓子上,喊得一个比一个兴起。 好球!! 牛逼! 穿过校门口对外的围墙,再往里走,就是围着外活动部的操场栅栏。 江成意站定,朝里望了望,还没等发现薛燃的身影,忽然就想起早上说的最后一次见面。 忍不住失笑,在心底嘲笑自己了一句发什么神经,刚要转身离开,忽然就听到一声:江成意! 他顿了顿,回过头。 半大的少年正迎着阳光朝自己跑来,身形舒展,眼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光亮。 江成意眯起眼,莫名停住了离开的脚步。 大概是因为在上体育课,薛燃换了身蓝白色运动校服,额间还束着止汗带,发梢汗湿着,眉眼清晰深刻。 他跑近了,等真的看清楚了面前的人,才松下心神,拧眉喘着气:我还以为你骗我呢! 江成意也笑了,靠在围墙外的榕树边,漫不经心地一挑眉:我骗你什么。 薛燃没说话,看了他一会儿,才伸手把手里的水递给他:给你。 江成意皱眉接过来:? 薛燃欲言又止,移开视线:你多喝水。 江成意眯眯眼,没出声,拿着水,抬眼看他。 薛燃!!篮球场有人在焦急地叫。 薛燃迅速扭过头拧眉喊了句:等会儿! 他又转过身,刚要再说些什么,就听见江成意笑着说:行了,你赶紧回去拍皮球吧。 拍什么皮球。薛燃皱眉,又抿了下嘴角,犹豫道,那你回公司? 江成意眯眼嗯了声,逗他:不然呢? 薛燃哦了声,不说话,看他两眼,没走。 江成意有些好笑,啧一声,伸手隔着栅栏扒拉下他的头发:行了,别装一副可怜样,晚上请你吃饭。 薛燃迅速侧身躲开他的手,拧眉:谁装 他又顿了顿:我请你吧。 江成意挑眉:嗯? 我给你做。薛燃犹豫了一会儿,抬眼看他,比外面的那些好吃。 第二十一章 体育课下课,薛燃去更衣室换了衣服,又洗了把脸,刚要转身离开,忽然被人叫住了:喂!薛燃! 他脚步一停,皱眉回过头。 已经是快要上课的时间,走廊里没什么人,周浩旁边也没了那群横鼻子竖眼的小跟班,犹豫着左右瞅了几眼,确认没人,才咳一声,道:刚刚打球的时候,你去围栏那边是不是去见那个、那个谁了? 薛燃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不说话。 就江成意!周浩咬咬牙,瞪他,你俩怎么认识的啊! 薛燃依旧不出声,只哐一声关了柜子,转身就要走。 周浩急得哎哎哎叫着,赶紧冲上前一把拦住他:你等等!我有事求你帮忙! 薛燃最讨厌被人拉扯,迅速皱眉甩开人,冷眉冷眼地盯过来。 妈的!这么横! 周浩在心里骂着,又不敢骂出声。他之前跟这人没少打架,却从来没占到过便宜,此时跟班不在,更不会轻易动手。 只好瓮声瓮气道:我表姐下周要出国,你能不能给那姓江的传个话? 薛燃没什么表情地皱起眉:你好像有什么误会,我和江成意的关系并不好。 不可能!我认识他这么多年还不了解吗!周浩以为他是想推脱,顿时不满地嚷嚷道,除了陈霄哥,他从来就没正眼瞧过谁! 薛燃顿了顿,没说话。 周浩拧起眉,半晌又道:之前我和我姐聊天,感觉她想出国前见江成意一面。 那她自己为什么不去说。薛燃十分冷漠。 周浩迅速瞪起眼,又惊又异地压低了声音吼他: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江成意和我姐姐又不是亲姐弟! 薛燃没什么反应,哦了声:关我什么事。 周浩气得想骂人,心想真他妈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俩人简直一样的噎死人不偿命! 他深呼吸了几次,梗着脖子:反正我不管!我跟你说了你就得把话带到! 薛燃冷笑一声,懒得搭理他转身要走。 他不去一定会后悔的!周浩盯着他的背影,气极,却反而冷静了下来,沉默片刻,我姐姐待他那么好,他不能没有良心。 薛燃脚步停了停,回过头看他一眼,突然道:是你姐让你来传话的吗?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14) 周浩一愣,皱起眉:不是,她上个月就告诉江棋就是我另一个表哥,让他转告,但江成意到现在都没回话。 他咬咬牙:我姐这一去估计要三四年,所以 薛燃皱皱眉。 反正你帮忙转告一声,见不见是他的事!周浩说得趾高气昂,然后瞪他一眼,哼了声匆匆转身溜了。 原来是个姐控。 薛燃扯了下嘴角,也出了门。 公司下班时间是五点,但一般情况下还真没有人敢这个点走,除了江成意。 不过今天有点特殊,这位太子爷今日一反常态,非但没有卡着点走人,反而十分耐心地加班加到了八点多钟,才慢条斯理地收拾好了东西,拎着外套出了门。 开车到附中门口时,刚好是放学的点,校门口人很多,不少私家车在接少爷千金们放学。 江成意停了车,望向校门口。 薛燃一贯出门很晚,他也不着急,边划着手机边等。 终于在人群散尽的下一秒,看到了那个背着书包的身影。 薛燃似乎也在找他,左右望着,下一秒,就心有所觉般朝这边扭过头来。 隔着深茶色的车窗,江成意似乎都能感觉到他忽而明亮的目光。 他笑了笑,摇下车窗,懒散地抬了下手。 我以为你忘了。薛燃利落地把书包丢到一边,上了车。 江成意看着他关上车门,勾起嘴角:怎么可能,我可空着肚子等着大餐呢。 薛燃这才想起之前自己不经大脑的话,顿时有些尴尬,瞥他一眼,慢吞吞地扣住安全带:不好吃也不许说。 江成意笑了,一手扶着方向盘,侧脸望着车镜:这么霸道? 薛燃冷漠:嗯。 江成意只笑不说话,好一会儿才道:不过,我记得昨天晚上我才保证过,以后都不来找你,这么快就说话不算话不太好吧。 算了,薛燃沉默了片刻,反正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江成意被他的直言不讳逗笑了,挑挑眉,倒也没有反驳,继续开自己的车。 过了好一会儿,身旁的人又自暴自弃般叹了口气,低声道:其实你也没有那么坏。 江成意心无波动,弯弯嘴角:是吗,我觉得你感觉错了。 他语气里全是浪荡的满不在乎,薛燃皱皱眉,咽下了后半句话,移开视线望向车窗外。 白日里短暂的愉快像是错觉果然不该相信这人的示好,虚伪。 江成意对他的情绪却似乎毫无所觉,没心没肺地问道:做饭要买东西吗? 薛燃冷着脸:不用,冰箱里那些足够了。 江成意啧一声,半晌又问:介意我放歌吗? 薛燃愣了下:不介意。 江成意勾了下嘴角,伸手随意按开歌单。 下一秒,暴躁尖锐的死亡重金属喧嚣得几乎要穿透耳膜。 薛燃被轰得简直惊了,拧眉望过来:? 江成意笑了好一会儿,眯着眼睛,在这喧闹的乐声中低声道:宝贝儿,教你个道理,千万不要以貌取人。 身旁这人没出声,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楚。 开车回到家时也不过九点半,薛燃把书包丢到客厅,轻车熟路地进了厨房。 江成意闲得无聊,也跟了进去,靠在门边好奇地看着。 薛燃看了看冰箱里的食材,准备做个排骨玉米山药汤,于是洗干净了手,开始处理食材。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江成意忍不住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学做饭的? 我妈去世后。薛燃没抬头。 江成意顿了顿,这才想起陈霄似乎同他说起过,薛亮的老婆早就没了,后来才找了个小情人,但碍于A市丈母娘家的压力一直没结婚。 他忍不住看了眼面前这个刚到自己肩膀的小孩儿,眯眯眼。 我记得别墅之前是有阿姨的,怎么没见人?薛燃问。 江成意哦一声:她回家照顾小孩子去了。 薛燃一怔,似乎抬头看了他一眼,却没说话,把料放进高压锅里压上,慢吞吞地洗了手,半晌才犹豫问道:那你之后要怎么吃饭? 江成意浑不在意:饿了再说。 他随口说完,才有些反应过来薛燃的意思,顿了顿,很有兴味地眯了下眼,来回打量着小孩儿,逗弄般低声问道:怎么担心我呢? 薛燃耳尖一热,木着脸,啪!一声按了水龙头,抬眼横他一眼:自作多情。 第二十二章 逗过线了。 江成意笑了笑,没说话,转身回了屋。 汤估计还要炖上半个多小时,薛燃站了一会儿,犹豫片刻,也跟着他进了客厅。 暖黄色的灯光下,面前这人的身影清隽颀长,薛燃看了许久,忽然问:我听说你有个姐姐。 江成意倒着水,头也不抬地嗯了声:怎么,你喜欢她?好心提醒一句,你们俩可差了十岁呢。 薛燃拧起眉:不是。 江成意笑笑,喝了口水,眯眼看着他,许久才道:谁让你问的。 他含笑的目光冷淡漠然,薛燃只顿了一下,却继续走上前,拎起书包:周浩。 他让我帮忙转告你,你姐姐要出国了,想见你一面。薛燃边往外掏着试卷和作业边道。 身侧的人许久没有出声,薛燃也没多说,只摆好了试卷,又定了等会儿去盛汤的闹钟,坐下准备写作业。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想起什么来,抬起眼,皱眉看了会儿江成意,忽然问:你是不是还有个弟弟? 江成意靠在精致的玻璃花架台边,垂眼看他:嗯? 薛燃欲言又止:我觉得他不是个好东西。 江成意先是一怔,突然笑了起来:你见过他? 没有。薛燃干脆利落地摇头,拧眉厌恶道,不过我记得第一次见你那天,开车带我来的那个人给一个姓江的打了电话。我开始以为是你,后来才发现不是,那就肯定是你那个倒霉弟弟想当一群人的面坑你呢。 他的语气极其嫌恶。 虽然他猜对了,但江成意却不知道这小孩儿对江棋哪来的这么大敌意,莫名十分愉悦,看着他笑了好一会儿:哎。 薛燃抬眼看他,皱眉:嗯? 我突然发现你有时候还挺可爱的。江成意顿了顿,弯起眼睛,怎么之前一副人憎狗嫌的模样? 薛燃一怔,迅速移开视线,低头写着作业,含糊道:谁让你喜欢 他脱口而出的一瞬间忽而有些后悔,皱眉抿了下嘴角。 江成意慢慢眯起眼,无声地笑笑,移开视线喝了口水,半晌才道:放心吧,就算我真喜欢男人,对你这种也没什么兴趣。 薛燃笔尖一滞,皱皱眉,没出声。 他只自顾细琢着江成意的后半句话,于是没能注意到前半句暗含的意味。 江成意百无聊赖地看了他一会儿,抬脚踢踢他的小腿:头抬高点儿,小心近视。 薛燃木着脸直起身,笔下不停。 见他写得认真,江成意也没出声,只一脚勾着椅子坐下,无声划近了些。 薛燃正在做英语试卷,做得仔细,字体却潦草。 他正阅读着文章,忽然听到耳边有人啧了一声:这A写得跟条鱼一样你们老师看见得气死。 薛燃猛地一侧脸,正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睛里,对方一怔,继而朝自己揶揄地眨了眨眼。 两个人离得很近,他身上的松雪香味、混着浅淡的奶香,清晰而强势地萦绕过来,裹得人呼吸微滞密不透风。 薛燃只愣了一瞬,下意识猛地往后一仰躲远了,拧眉防备地紧盯着人:你干什么。 江成意也愣了下,大概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反应,沉默片刻,然后自觉朝后侧了侧,弯弯嘴角:不好意思。 他说完,重新靠回身后的玻璃花架柜,一手端着水杯,低头玩手机去了。 薛燃脸色一白,却还有些恍惚,盯着他,嘴角微抿,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喉间动了动却依旧没有开口。 一片静默中,只有钟表声在轻缓地滴滴答答。 对不起。薛燃忽然开口,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成意笑笑,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他的道歉:嗯。 这幅不在意的态度反而让薛燃更觉得心口被攥得生疼却又没什么可多解释的。 他垂眼盯着笔下的公式,却好半晌没能看进去,于是吸了口气匆匆道:我去看看汤。 然后转身出了门。 等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江成意才抬头望了眼,许久,无奈地叹了口气。 薛燃的手艺确实很不错,玉米鲜甜排骨软烂汤汁浓郁,江成意原本不怎么饿,尝完都没忍住多吃了些。 倒是薛燃,饿了一下午,可这会儿却莫名有些难以下咽的感觉。 他皱皱眉,瞥一眼身旁的人。 江成意像是没有注意到,自顾垂眼玩着手机,目光半分没有分给自己。 薛燃顿了顿,又收回视线。 等收拾完东西,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 薛燃把作业收进书包,抬头望向正盯着电脑打字的人:我先回家了。 江成意看他一眼,挑挑眉,嗯了声,又收回视线,礼貌而敷衍道:路上小心。 薛燃似乎是想说句什么,却最终没有出声,转身出了门。 入了夏的夜晚夜风清凉,虫鸣嗡嗡枝叶飒飒,脚下细滑鹅卵石铺就的路面映出婆娑树影。 转弯之前,薛燃脚步停了会儿,扭头最后看了眼身后的贵气逼人的玫瑰别墅,沉默半晌,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有种预感以后或许再也见不到江成意了。 所以你果然在外面养了个小情人。江燕的音色一如既往的冷淡。 江成意扯了下嘴角,侧脸望向落地窗外繁华的灯红酒绿:你这是替谁来兴师问罪? 江燕最见不得他这幅漫不经心的模样,极轻地皱皱眉,放下酒杯,微微拢了拢长发,淡漠道:兴师问罪算不上,只是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嗯?江成意抿了口酒,抬起眼。 江燕也看着他,心情有些复杂,许久没有出声。 面前的年轻男人,眉眼清俊气质矜贵除长相外,和那个女人无半分的相像之处。 她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问道:你真的是同性恋吗? 江成意一顿,极轻地抬起眼。 江燕平静地与他对视着。 西餐厅卡座的灯光暧昧不明,烛光摇曳,服务生无声地来回走动着,只隐约能听到隔壁低浅的笑声。 半晌,江燕才弯了下嘴角,低头优雅地切了块慕斯甜点:知道了。 江成意看着她,没说话,目光冰冷。 如果我能相信你的话,江燕说,希望你能帮我个忙。 江成意弯着眼,语气却凉薄:你找错人了。 他冷漠带刺,江燕却似乎毫不在意,依旧优雅冷淡地小口吃着甜品,语气道:江家快破产了,就在这几年。 江成意一顿,依旧面无表情:是吗。 从爸爸脱离董事核心起,董事会至今一团浑水。前年开始,江氏房地产业屡屡争夺错标,高额杠杆下生产销售断链,连资产大头的娱乐业也受到大幅波及。再加上高频率打水漂投资、断链流动资金 江燕放下刀叉,矜持地擦了擦嘴角,拢起薄纱外套,抬眼和他对视,低声道:等资金重新平稳回流的三年内,江氏内部一旦再出现某个不可挽回的大错误,必然走向破产。 她说完,紧盯着对面的人,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就当是吧。江成意却只轻佻地挑眉,看着她,然后呢? 江燕眯起眼盯了他一会儿,忽而笑了笑,低声道:今晚应该让妈妈过来一趟的,她一定也能看出来,你对江家的财产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闻言,江成意慢慢敛起唇边的弧度,目光沉沉地盯着对面笑起来和自己有三分相似的女人,扯起嘴角:你倒也不必给我扣高帽子。 姐弟两人无声地对峙半晌,还是江燕率先移开视线,叹了口气,低声道:今天和你说这么多只有一个目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求你,等破产那天,无论如何要保住周家的那一份股份。 第二十三章 【陈霄】:艹!老子终于要放假了! 【陈霄】:明天下午三点半的飞机! 【别烦我】:知道了,回来几天 【陈霄】:洋人圣诞节放假两周,我爹准我回国一个周玩玩哈哈哈哈! 【别烦我】:ok,明天见 江成意收了手机,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刘姨走近了,敲敲门。 请进。 刘姨小心推开门进来,端着托盘上前,把暖热的浓汤推至他面前,带着笑道:天冷了,喝点热的暖暖身。 江成意颔首:谢谢。 他说完,垂着眼接过汤碗来。 刘姨站在原地,有些犹豫,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 江成意抬起眼,朝她弯弯嘴角:还有什么事吗? 我之前请了半年的假,刘姨看着他有些消瘦了的脸庞,又愧疚又心疼,您可以换个人来照顾的。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15) 江成意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却无所谓地笑笑,垂眼喝了口汤,又继续翻起手机,语气平淡道:不用,太麻烦。 刘姨不安又欣喜,又为他的话忍不住自私地松了口气。这样轻便简单的工作、闲散好说话的主家,她只怕不能呆得更长一点。 她没敢表露出来,连忙低声道:您忙。 江成意头也不抬:嗯。 等门关上,他才盯了眼手边的汤,忽而觉得有些索然无味,推远了些,伸手抱过电脑来。 刚打开网页,电脑上忽而弹出一条新闻消息来,江成意洒眼瞥见,眯了眯。 《江氏小少爷江棋夜会扬氏千金,相拥深吻疑似恋爱?!》底下附了一张有些模糊的照片,照片里一男一女半拥着笑意晏晏挨得极近,其中穿着黑色大衣身形修长的那个男人,化成灰江成意都认得,是江棋无疑。 他挑了下眉。 杨氏是世纪初同样是以娱乐公司兴起的家族,出身红门,旗下的文娱公司与政//府那边挂着勾,江棋想搭上那边搞事情并不奇怪。 只不过杨琛的妹妹杨瑜他也见过,是个漂亮温柔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平时被家里护得很好,无论如何也不该和江棋插上关系才对。 除非江成意忽然拧了下眉,这件事和杨琛脱不了干系。 他正要往深了想,手机铃声忽而响了起来。 江成意只好收回神,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是陈霄的叔叔。 他接起来:陈叔? 《环游》的版权定了。对面开门见山道,A市恒海影视旗下的人联系我,四千五百万全揽,叔也不坑你,只收个零头做中介费怎么样。 江成意一愣。 这个价格已经是市场价里最高的了,对方还是看在《环游》原著及第一季新番不错的反响上才肯出的这个价。陈叔斩钉截铁道,现在脱手是最好的时机。 江成意沉默片刻:我想和恒海的人见一面。 巧了,对方也这么说。陈叔笑了好一会儿,这样,刚好陈霄也快回了,改天咱们约个时间见面细谈吧。 行,什么时候。 那就明晚七点,不见不散。 冬日的下午,阳光并不强烈也不温暖,江成意潇洒地穿了件薄风衣,干脆没有下车,直接给陈霄发了消息,让他下飞机后直接来了停车场。 操!国内可太冷了! 陈霄匆匆把行李往后车厢一丢,钻进车里,兴奋地锤了江成意一拳:你他妈怎么瘦了!是不是想你爹我想的! 江成意懒洋洋地倒着车:滚蛋,别恶心我。 丫还这幅德行。陈霄乐了,系上安全带,不过我可听说了,您这半年多在公司里可谓洗心革面,怎么着,想通了? 江成意开车上了高速,大冬天地依旧把车窗大敞开来,在寒风中眯眼:江氏快不破产了,找个机会提醒你叔叔,之前和江壑合作的项目能撤就撤。 卧槽?陈霄不知道是被他说得还是被风吹得一个哆嗦,瞪眼望过来,破产?不可能吧!江氏根脉那么深不可能说破就破吧?! 怎么说呢,江成意眯眯眼,是江氏要破产,但江氏娱乐不会。 陈霄瞬间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皱皱眉,在冷风里缩成一团,半晌才抽了下鼻子:你他妈把窗关上,老子冻得鼻涕塞脑子都不会思考了。 江成意噫了一声:你真恶心。 他关了窗,又给自己留了一条缝。 暖气扑面,陈霄才活过来,哆嗦着问:那我江叔叔他们知道这回事吗? 废话。江成意言简意赅。 我靠,刺激。陈霄沉默半晌,又犹豫着望过来,你怎么说? 江成意眯眯眼:江壑都挽回不了的败局,你以为我能怎样。 陈霄叹口气:行吧。 江氏一旦破产,不止是S市,估计国内有名有姓的企业都要来分一杯羹,陈家也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他个人的立场毫无作用,只拍了拍江成意的肩膀,真挚道:等你家破产那天,我一定开面包车去接你,行李记得少带一点。 滚蛋。江成意笑了。 饭局约在了晚上七点钟,俩人也没耽误,直接开车过去了。 陈叔和恒海的那位接见人已经在了,看见来人,陈叔笑着道:来得刚好,这位是恒海影视的郑锐郑总。 见到人的那一刻,江成意像是愣了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笑着伸手:您好。 郑锐是个三十余岁的男人,气质儒雅,笑着同他握了手,这才道:小江总年轻有为。 江成意笑笑,同陈霄坐到一旁。 饭局由陈叔主导。 大约是看着亲侄子的面上,再加上也是看着人从小长大的,陈叔对江成意的事算是尽心尽力,一顿饭吃得气氛十分融洽。 对了。郑锐笑着看向江成意,不知道小江总认不认得《环游》的原作者?脑洞新颖笔力见骨,我对他十分好奇。 江成意笑着摇摇头:不认识,《环游》也只是我之前顺手买来玩玩而已。 陈霄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郑锐笑笑:是吗,小江总眼光不错。 他喝了口红酒,忽然又道:说起眼光我曾在A市听到过一个传言,想问一问您。 嗯?江成意优雅地挑眉,您请问。 郑锐笑着看了他半晌,才道:我想问一问,您是不是认得我的一个小外甥。 我那外甥姓薛,他盯着江成意,叫薛燃。 听到这个名字,陈霄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 陈叔也皱了下眉。 江成意倒是没什么反应,温和地哦一声:不熟。 郑锐看了他一会儿,笑了:是吗。 他放下酒杯,移开视线,望向门口:进来吧。 推门声极轻地吱呀一声,江成意一顿,垂着眼继续喝酒,没有回头。 舅舅。 半年多未见,身后这道低而冷淡的声音熟悉又陌生。 第二十四章 这下不只是陈霄,陈叔都有些反应不过来,拧眉看向门口站着的小孩儿。 有关江成意和他养的小情人的事,圈子里总共就那么大,该清楚的人都清楚。 但清楚是一会儿,当面见到又是另一回事,气氛逐渐有些凝滞。 别站着啊,进来坐。郑锐道。 薛燃走上前,眼角的余光似乎连掠都未掠到江成意一眼,精致走到郑锐身旁,面无表情道:东西呢? 郑锐笑笑,从西装口袋里捏出张折得整整齐齐的信封来,递给他:原本想改天给你的,不过刚巧,听说你和小江总是老朋友,就顺便喊你过来了。 江成意听着这话,也没抬头,只挑了下眉,继续喝自己的酒。 只是认识而已,薛燃冷眉冷眼地看他一眼,江总不是说过了,我们不熟。 郑锐一顿,无意味地笑笑:好吧,那我也不耽误你上课了,等会儿小刘会送你回学校。 薛燃没说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转身出门的时候,他才逐渐停住脚步,站在原地沉默半晌,在服务生即将上前询问的前一秒起身离开了。 车停在西餐厅外,薛燃走上前,小刘连忙给他开了门。 薛燃皱着眉,下意识道了句谢谢,上了车。 舅舅要在s市待多久? 小刘开着车,顿了顿,言语谨慎道:郑总让我在金汇区买了栋别墅。 意思就是要久住了。 薛燃移开视线。 但他找江成意干什么?难不成要和江氏合作,开发恒海的S市企业? 可合作也不该找江成意才对。 那道许久未见的身影在脑海里久久不散,薛燃拧起眉。 江成意似乎是瘦了,却仍然养尊处优懒散肆意,大冬天的还穿一件薄外套,嘴角半勾的笑意也一如往昔。 不熟。他清楚地听见这人说。 薛燃冷笑一声。 卧槽,这人怎么是薛燃的舅舅啊?!陈霄一边开着车门一边扭头看着他吃惊地连声道,这事你知道吗?你说他买《环游》的版权该不会是为了整你吧?! 江成意被他嚷得烦了,皱起眉,不紧不慢地系上安全带:整我大可不必,你以为恒海的副总来S市一趟只为了签个版权?郑锐的目的是在江氏身上。 陈霄哦一声,半晌才反应过来,点头:也对,毕竟江家这么大块肥肉。 他干脆不再去想,转而去又看向江成意,挤眉弄眼:哎,你那个小情人,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你俩早老死不相往来了呢,怎么看样子不像啊? 江成意指尖一顿,懒洋洋地笑笑:本来就不熟,半年多没见了吧。 陈霄啧一声:行吧,人家还未成年呢,咱不能干这禽兽事儿。 行了,你少管点儿我的事。江成意开车上了公路,岔开话题,学上得怎么样了? 嗨,别他妈提了 陈霄好不容易回国一趟,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们自然也来凑了热闹。 林家最近和陈家正有合作项目,林远远听说他回国,马不停蹄地安排了个酒场。 一群纨绔混在一起,自然没有什么好事可干。等他们过去的时候,昏暗暧昧的包厢里早已经莺莺燕燕地塞满了人。 陈霄顿时就有些不耐烦,小声骂了句:操。 江成意也眯了下眼,没什么表情。 从半年前江燕提醒过江家即将破产不久之后,江氏日落西山的态势就愈发明显,圈里有名有姓的企业都看得清楚。 江成意自己倒是没有什么想法,反正他对江家的财产没有兴趣。 只不过这半年里,来喊他出席的纨绔酒局少了不少。 只是陈霄不在,他懒得去、也一次都没有去过就是了。 陈哥来啦!这出国之后都好久没见了吧!有人笑着打招呼,对江成意的存在视若无睹。 林远远坐在卡座C位正左拥右抱着,抬眼看见人,吊儿郎当地笑笑,一抬手:陈哥。 他招呼完,又望向陈霄身后的江成意,顿时有些阴阳怪气,冷笑着呦了一声:这不是咱们江大少爷吗,怎么,今天有空来酒局了? 江成意懒得搭理他,按老规矩,漫不经心地走到沙发正中央坐下。不过这次,桌上没有了特地为他摆的牛奶。 他也不在意,随手抽了个杯子,倒了酒。 还他妈当自己是大少爷呢。有人不屑地嘀咕出声。 他该不会还不知道,江氏马上就要抛售股票的事吧? 毕竟废物一个。 难听的话越来越大声,江成意还没开口,陈霄倒是先怒了,拧眉盯向说话的那两个人:你们他妈的在这儿放什么狗屁呢? 林远远欣赏了好一会儿,才啧了声,叫住他,笑嘻嘻地伸手揽住陈霄的肩膀:陈哥哪用得着为这个生气,人家又没说错话。 他心里还记恨着之前江成意让他当着一群小明星的面下不来台的事,斜眼瞅向正中央矜贵的男人,冷笑一声:一个落魄家族的落魄私生子,凭什么能跟咱们平起平坐。 陈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一把把人推开了,刚要骂人,就被江成意抬手拦住了。 他漫不经心地望向林远远,笑得乖张依旧:你是不是忘了,你们家还有几部剧要经江氏娱乐的手?怎么,你以为我会是个好人,任由你得罪不还手? 林远远的脸色顿时一青。 在江氏颓败的前夕,他们家确实舔着脸从江氏娱乐旗下买来了几个网剧的合作项目,虽说就此时脱手也不会伤筋动骨,但不必要地赔上个几千万,要是被林老头知道非搞死自己不可。 一想到这里,林远远脸色变了变,色厉内荏地冷哼一声,阴阳怪气了一句老子懒得和你计较,然后继续抱自己的妹子去了。 连他都给不了下马威,其余几个家中连林家都比不上的二代们自然也不再多哔哔,各自使了个眼色自己寻快活去了。 一时间,江成意身边空空荡荡。他也不在意,自顾慢悠悠地喝着酒。 陈霄看不惯,咬牙骂了句操,埋头倒酒:一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江成意嘲笑他:好歹在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你刚发现呢。 陈霄对他的不上进十分看不惯,扭头瞪着他,压低声音吼道:你他妈能不能冲一冲?就真甘心被这么甩出豪门圈子外了? 这不是挺好的,江成意笑了,反正我也从来没喜欢过这个圈子。 陈霄一滞,拧眉骂了声神经病。 他犹豫着看一眼好友,半晌,才闷声道:要是国内不好呆了,你他妈就出国来找我。 江成意看他一眼,笑了:这倒是用不着,我在国内呆着挺好的。 陈霄知道自己劝不住他,没再多说,抬手和他碰了碰酒杯,一口饮尽了。 第二十五章 家里空无一人。 薛燃把门反锁好,打开灯放下书包,换了鞋,去热水器边接了热水又兑了些凉的,凑合着洗了漱。 他收拾好,刚要准备睡觉,忽然又想起些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晚上郑锐给他的那张信封来来。 纸质很薄,边缘隐约有些泛黄,像是放置了许久的样子。 薛燃皱眉看了眼,打开了,是一张股权转让合同,恒海企业,占股百分之十八。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16) 他一愣,拧眉给郑锐发了条消息:? 没一会儿对方就回了过来: 【郑锐】:看到了?这是你妈妈留给你的。本来想等你成年再给你,想想也都一样。 薛燃一顿,想起那个沉静淑娴的女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郑如安是在他七岁的时候去世的。 那个时候的小薛燃还懵懂无知,再加上郑女士当时痛恨于丈夫找了情妇,对儿子也不甚关注,以至于薛燃对她并没有多深刻的印象。 他回过神,低头看着这张泛黄了的薄薄一张纸,以及纸上娟秀的的那一行字:仅赠予我儿薛燃郑如安。 他看了好半晌,才拿起手机来。 【薛燃】:这是她什么时候留的 【郑锐】:你刚出生 【郑锐】:你外公当初气你妈妈离家私奔,但也舍不得一个女儿,就给了她一些资产留作傍身薛燃沉默了好一会儿。 【薛燃】:谢谢 【郑锐】:不用。这个你收好,处置随你 【薛燃】:恒海最近是不是要来s市发展 【郑锐】:是,你有兴趣? 【薛燃】:嗯,能不能做个交易 【薛燃】:你让我进公司学习,交换百分之四的股份那边没有再回消息,郑锐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开门见山沉声道:我记得你暑假才上高中。 薛燃盯着窗门破旧蒙灰的玻璃,语气冷静:我可以学。 郑锐停顿了好一会儿:好。 出了十二月份,天气更加湿冷了起来,仿佛出门就能被寒气渗透。 S市多雨,就连冬季也常年阴雨连绵,天空雾蒙蒙的。 鹿城区是S市为数不多的老城区之一,脏乱旧差,上世纪遗留的公房还未来得及拆迁,住了些等待一拆成富的老土著们,露天阳台上挂着洗得泛了白的衣服床单,隔着灰污的窗颜色也发乌。 斑驳的墙面上还贴着乱七八糟的小广告,水泥经常年的潮湿,剥落后露出里侧灰土色的瓦砖来。 这里仿佛是与世隔绝了一般,同市里迎接新年的繁华热闹截然不同,处处透着颓废与破败。 马路对面倒是站了几个衣着整洁的人,打着伞遮住了脸,单看气质就不是老城区的遗民,其中两个一边朝着楼房比比划划,一边朝着身后的人说些什么,另一侧的人则不停笔地唰唰记着笔记。 估计是哪家企业要开发房地产,特地派人来考察的。江成意没什么表情地移开视线。 雨势似乎大了许多,沉沉打在伞面上,细密阴冷的风透过雨丝浸进身体,冷得刺骨。 破楼房的隔音并不怎么好,隐约传来些斥骂声,混着小孩儿的哭声,隔在伞布外听不真切。 江成意从灰沉沉的天空与枝丫间收回视线,起身朝老城区里走去。 破旧的柏油路,路边枯黄的野草,与时光隔了十几年,却依旧熟悉得像是刻进了骨子里。 他一手插在兜,打着伞,慢悠悠地走着。 路过马路对面那群人时,他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带着惊愕和犹豫:江成意? 伞下的人似乎顿了顿,却没望过来,只能看清握着伞柄的手,腕骨清隽,带一点小痣。 已经许久未见,但薛燃几乎是下一秒就认出了这个人。 身体比思绪更快,他脱口而出之后,才茫然地一怔。 几个工程师面面相觑,也停了话,朝来人望过去。 伞下的人似乎与他们并不相识,只停顿了一瞬,又置若罔闻地转身走向了胡同深处。 薛燃看着他的背影,拧着眉,好一会儿没能收回视线。 小燃?有人叫他。 薛燃回过神,最后看一眼那个身影,嗯一声,垂下眼:没事,继续说吧。 门外的金钱草死了又活,现在是冬天了,早就枯得不成样子。 江成意收了伞,竖在廊檐下,抬手敲了门。 哐!!一只塑料盆直接隔着门砸了过来。 江成意不急也不恼,依旧慢悠悠地敲着门。 滚进来!大约是被他敲得不耐烦了,屋里传来一道尖利的声音。 江成意开了门,接着窗口透过来的昏暗光线,垂眼看了看脚前依旧褪了色的塑料盆。 他弯腰,捡起来,仔细地摆在门口的架子上,这才抬眼看向屋里的女人。 自始至终,女人都冷眼瞧着。 屋里没有开暖气,她穿一身厚重破旧的棉睡衣,靠在同样破旧的沙发上,指间夹了根烟,本就陈腐的屋内更是烟雾缭绕。 岁月不败美人,可她已经称不上是美人。 陈娇盯着面前年轻漂亮的男人,几近嫉恨地望着那张和自己年轻的时候气愤相近的脸,抽了口烟,冷笑一声,声音过烟嘶哑:怎么,大少爷还有空来看一看我这老婆子了? 江成意走近了,从角落里拎起个椅子,坐下来,交叉双手望着女人,一室破败中他却依旧通身懒散的矜贵。 江家要破产了。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语气愉悦。 陈娇一愣,继而阴阳怪气地咯咯笑了起来:别他妈扯淡了,你爹死了江氏都不会破产。 是真的,江成意也笑,看着她:你应该早就在新闻里也听说过了吧,我也没必要骗你。 陈娇一动不动地和他对视许久,面容忽而苍老灰败下去,猛地砸了桌上的杯子,在玻璃碎裂声中尖声骂道:你给我滚!滚! 合上门的时候,江成意甚至很有心情地拿起一旁的洒水壶,给几近枯死的金钱草浇了水,才撑起伞,转身离开。 身后是歇斯底里的叫骂声,他置若罔闻。 出了胡同口,江成意抬了抬眼,伞面下的眼角余光里果然瞥见了一道身影。 长高了不少,也瘦了,穿了件简单的短羽绒服,身形可窥见来日的颀长隽秀。 就他一个人,估计是让那些工程师们先走了。 江成意脚步停了,将伞面往上抬了抬,清冷冷地望向来人,眯着眼勾唇:好久不见。 薛燃看着他,皱着眉,好半晌才道:你怎么在这儿? 胡同一侧的楼房里隐约传来女人嘶哑的斥骂声,混着边摔边砸的动静,十分刺耳。 楼下估计是不耐烦了,骂骂嚷嚷地推开窗,仰头朝上骂道:你他妈有病啊!发什么疯呢臭傻逼! 两方隔着阳台对骂了起来,言辞不堪入耳。 江成意却仿佛没有注意到那边的动静。 他笑笑,从大衣口袋里掏出盒烟来,扣出一根,咬在嘴里,点燃了,于烟雾缭绕中轻声道:怎么着,您这是管起我来了? 薛燃也没多问,只合着他身后灰败色的烟雨蒙蒙,望了人一眼,低声道:一起吃个饭吧。 周围的饭馆和老城区本身一样破旧,人烟稀少。 江成意也不挑剔,随便跟他进了家还算干净的烧烤店。 冬天的下雨天,烧烤店门口人可罗雀,老板也懒得招呼人,随便给了张菜单就摆摆手让人进屋了。 薛燃点好单,抽出两个一次性塑料杯,垂眼倒了热水,推给对面的人一杯。 还没问,江成意接过热水来,眯着眼,你怎么会在这边? 薛燃顿了顿:兼职。 江成意指尖微顿,摇头失笑。 许久不见,连小狗都学会撒谎了。 我记得你该有十五岁了吧。江成意随口问道。 薛燃嗯了声,抬眼看着他,一顿:前几天刚过的生日。 江成意哦一声,懒洋洋地道了句生日快乐。 薛燃迅速拧起眉,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没开口,低头喝了口酒,被呛得咳了几声。 江成意心情不好,只漫不经心地撇了眼,懒得搭理,也喝了口酒。 一顿饭,双方各自吃得心事重重。 传统二锅头比酒吧里那些花里胡哨的酒后劲要足许多,江成意回过神时,已经有些胃疼头晕了。 他拧眉喝了口已经放凉的水,拿起手机刚要看一眼时间,却发现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关机了。 薛燃去柜台付了钱,又回来看着他,抿了下嘴角:我打车,送你回去。 江成意一顿,抬头看他,眯眼:好啊。 老城区距离玫瑰别墅很远,江成意多日没休息好,醉意上来,车身摇晃间竟然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肩靠在一个温热的身体上,随呼吸轻微起伏。 他迷糊片刻后瞬间清醒,飞快地拧了下眉,坐正了,淡淡朝薛燃道了句:不好意思。 薛燃没看他,望着车窗外,嗯了一声。 雨已经小了许多,雨丝细密,两个人懒得撑伞,一左一右下了车。 薛燃刚要和人道别,一扭头却望见江成意盯着别墅大门忽而阴鸷的表情,一愣,犹豫着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雨丝汇聚成滴,自伞尖处滴滴话落下来,沉默地没入台阶的青苔中。 江棋撑着伞,站在别墅门前,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 他身后,是一群表情兴奋举着摄像机拍照录像、人头躜动的记者媒体。 好半晌,江棋才朝门口那人露出个温和的笑意来:哥哥回来了。 我还以为陈女士今天会收留你一晚上。他弯着眼睛,毕竟也算母子一场。 他话落的下一秒,身后那些举着长筒摄像的记者们顿时像是嗅到腥味的野狗,举着话筒连声兴奋地追问道:江棋少爷!请问您这句话是在暗示江成意果然是江氏私生子吗?! 江先生!请问可否透漏些有关江氏即将抛售股票的信息?! 江先生!请问您对江氏即将破产的传言有什么解释! 江先生!请问玫瑰别墅倒卖是否证明江氏是否已经山穷水尽?!还有!请问您对玫瑰别墅的新主人薛燃的身份有所了解吗?! 苍白的曝光灯下,尖利的质问声入耳,薛燃猛地抬起头,望向身侧的男人。 第二十六章 薛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玫瑰别墅回去的。 他最后的印象只停留在,江成意迅速侧身将他遮在刺目的曝光灯后,低声嘱咐的那一句:听话,别出声,自己回家。 薛燃急切地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这人少有的含着真挚温柔的目光压得一滞。 江成意看着他,抬起手,似乎是想拍拍他的脑袋,犹豫片刻却又移开了,只落在他肩上,安抚地拍了拍,笑笑:不用担心,我自己可以处理好。 几乎是一夕之间,江氏已然分崩离析。 江燕未深入了解江氏内里的腐败,竟然还给了破产两年的期限。 然而从房地产未能及时抽身屡屡债务踩线开始,到娱乐业资金链大幅断开,期间不过大半年时间,一座从上世纪末时兴起的娱乐帝国就此坍塌。 江氏倒如鲸落,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国内商业晚报头条均充斥着各个商业巨鳄对江氏的分食情况。 连一向以娱乐圈为主的热搜都不免爆出各种类似于#杨氏购得大额股份,成新一代商业巨头?!#一类的热搜。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雪山顶层的雪化开,融积的水也足够能引发一波大动荡。 江壑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多岁,狼狈地把房产变卖了,搬进最后一间老房。 他把自己锁在卧室里不吃不喝两天,出来时浑身都是浓重的烟气,眼底爬满了血丝。 他望着客厅里清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周太太,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道:出国吧。 从世纪末发达这几十年来,争权夺利的商业手段层出不穷,江氏树大招风,明里暗里树敌不少。 在察觉江氏即将崩塌的那段时间里,江壑并不是没想过咬牙坚持、或是断尾求生东山再起,然而 他带着帽子,口罩围巾捂得严实,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一条#江氏小公子江棋月初将杨氏千金联姻订婚#的热搜。 乘坐H2147号国际航班的旅客请注意,您所选乘的前往M国的航班正在检票 人群攒动间,周太太优雅地补了口红,拢起丝巾,看一眼身侧的男人,淡声道:检票了。 江壑回过神,关了手机,沉沉嗯了一声。 排队检完票,拎着行李箱进飞机舱之前,他脚步停住,扭头,最后望了眼国内依旧阴雨蒙蒙的天空。 冬雨连绵,竟然下了十多天。 最近降了温,江成意起床的时候,明显地感觉到空气偏冷了许多。 他皱皱眉,坐起身,按了按太阳穴,半晌,才拿起手机准备看一眼时间。 却看到了弹出的两条微信消息。 【江壑】:已上飞机, 【江壑】:自己在国内注意安全,察觉不妥随时出国他顿了顿,回了个嗯。 微信刚发送出去没几秒,一道电话却直接急匆匆地打了进来,来电显示陈霄。 江成意像是早知道他要打来,只清了清有些哑的嗓子,接起来,喂了一声。 喂个屁呢!陈霄十分暴躁,几乎能看到他暴跳如雷的焦急模样,吼道,你他妈好有出息啊江大少爷!怎么着?!那么执着留国内是等着那群孙子排队搞你侮辱你是吗?! 江成意失笑,听语气心情倒还不错:牛逼了陈哥哥,这一通脏话,您出国是学习还是去学骂人了啊。 你少给我贫!陈霄烦躁地压低了声音,我就问问你,明明知道国内那么多傻逼等着整你,留下迟早要出事,为什么非要留? 江成意坐起身,穿上拖鞋,也不卖关子直接道:你还记得之前《环游》和《未见阳光》卖的版权吗? 关它们什么事! 江成意叹口气,十分有耐心地解释道:我手里有一笔钱,想买掉娱乐公司那边周氏的一部分股权。 陈霄一愣,很快想通了,却拧起眉,好一会儿才问道:江燕找你帮忙了? 江成意漫不经心地嗯了声:不过我有自己的考虑在,这个暂且不提。 我可听说了,他们周氏内部自己都不太平,陈霄咬咬牙,你有多少把握能买下来?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17) 十之八//九。江成意说,周海那边已经打点过了,我走的门路和江棋没有关系,他祸害不到我头上。 一听到这个名字,陈霄就厌恶地骂了声操他妈:这傻逼,真他妈吃里扒外的一把好手,竟然联合杨家来压江氏股份!江家好心把人养大,却没成想养出这么个狗/操的玩意儿来! 也不全是因为他。江成意笑了,江家内部本来就被虫蛀了,就算没有他,过个几年也会出大问题。 陈霄顿了顿,犹豫:你真准备单枪匹马地干? 江成意嗯一声,又道:放心,陈叔会适当帮我的。 见他态度坚决,陈霄叹了口气:行吧反正如果你以后过不下去了就出来,老子也不嫌弃你穷光蛋一个。 江成意笑得真心,半晌才说:我知道。 那行,你忙去吧,我也去复习了,他妈的这狗屎的金融学老子迟早头发要掉光。 嗯,再见。 再见。 等挂断电话,江成意脸上的笑意慢慢敛了下去。 他坐在床边,沉默半晌,听到了敲门声。 江成意顿了顿:请进。 薛燃站在门外,犹豫片刻:吃饭吧。 江成意嗯了声,从衣柜里抽出件外套穿上,跟着他出了房间。 薛燃虽占着个别墅主人的名,却付不起工资,就干脆辞退了刘姨,亲自收拾偌大的房间,自己做饭打扫卫生。 最近这半个月,薛燃过得一团乱麻。 在那天从媒体口中被得知自己成了玫瑰别墅的新主人之后,他迅速给郑锐打了个电话。 玫瑰别墅?哦,差点忘了前段时间你不是过生日吗,这是你外公送你的生日礼物,顺便当做前十几年的补偿了。郑锐应该正在忙,匆匆道,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发什么呆呢。身侧的人忽然笑着问。 薛燃一顿,低头吃自己的鱼:没事。 江成意也没多说,低头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汤,好一会儿才道:不要多想,你能收留我这么多天,已经仁至义尽了。 薛燃抬起头,沉默地看了他好久,忽然道:其实你可以一直住在这里。 江成意闻言一愣,有些无奈地笑一声:宝贝儿,你是不是不知道外面对我们两个的传言? 他看着薛燃,离得近了些,眯着眼,语气暧昧:那些人可是全都在说你是我的小情人这样你愿意还邀请我同住吗? 薛燃闻到他身上浅淡的鱼汤腥味,像是某种灼人的刺激。 他猛地回过神,突然大幅度地往后一躲,木质的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嗤啦声。 江成意慢慢敛了笑意,低声道:对不 没有。薛燃打断他,脸色有些难看,许久才在江成意的目光中拧眉移开视线,垂眼藏住眼底的厌恶,站起身,我要去补课,不送你了。 江成意已经坐了回去,握着勺子笑意温和,淡淡地嗯一声:再见。 再见。 等人匆匆急迫地出了门,江成意才收回视线,沉默半晌,继而恍若无事地一口一口喝掉了半冷发腻的鱼汤。 吃完早饭,不过九点多钟。 江成意收了手机,最后看了一眼卧室里没有拉下什么必需品,之后拎着行李箱出了门。 玫瑰别墅住了五年,院子里的一草一木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记得清清楚楚。 转身出门的时候,江成意脚步顿了顿,抬起伞面,平静地回头望了一眼,然后拎起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叔借住给他的房子地段也不错,在市中心,离玫瑰别墅倒是不太远,打车半小时就到了。 下车之前,江成意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在司机有些不耐烦了的视线中把钱了转过去。 付完钱下车,他顺便看了眼余额,一顿,若无其事地收了手机。 新房子不大,两室一厅,但胜在清净。 江成意也不挑剔,把东西随手往玄关边一推,走到阳台前眺望了一会儿,十分愉悦,准备给陈霄打个电话。 干嘛啊哥哥,那边好一会儿才接起来,睡得迷糊,我这刚准备睡觉 电话那边传来另一道模糊的女声:who called so late baby 江成意一愣,乐了:操,您快继续睡吧。 说完,他迅速挂了电话,低头又在联系人里翻了翻。好半晌,却没找到另一个想要告知的人。 他沉默了一会儿,无声地笑笑,叹口气,收了手机。 和周海约定好的见面在周末,在周氏股票即将拍卖的前夕。 周海就是小胖子周浩他爸爸,江燕的亲舅舅。在得知外甥女竟然找江成意帮忙时,他先是沉默了一瞬,就接受了这个现实。 周氏依附江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早已没了什么后盾可依靠。 于是,周海毫无保留地将娱乐部的情况和新老股东的内幕告知了江成意,两人分析了两天一夜,考察了各种因素,大致估摸了江成意接手的成功率,果然是百分之七八十。 但不知道为什么,江成意盯着股票面板上一堆鲜红的线,心中却总觉得不踏实。 第二日一早,他忽然收到了江棋发来的消息。 【江棋】:哥哥,我要订婚了 【江棋】:初一订婚宴,你一定要来。 第27章 新江氏继承人和商业巨鳄杨氏千金的联姻,一经透露,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自江氏破产引发的一系列腥风血雨后,这成了豪门圈年前的最后一场大事件。 二月初一,刚好是在新年的前一天,跨年夜。 有聪明人,比如郑锐,只一瞬就想明白了江氏飞速破产的内幕下掩盖的脏污。 他眯眼瞅着报纸上笑得温和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朝一侧的亲侄子道:后天江棋的订婚宴,你要去吗? 一听到这个名字,薛燃就嫌恶地拧起眉,垂着的眼中藏着戾气:不去。 郑锐看他一眼,笑笑:其实我建议你去一趟,杨氏千金的订婚宴,S市的商业巨头们难得要同聚一次。 他看薛燃依旧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忽而挑眉,低头继续看着报纸,状似漫不经心道:不知道江成意会不会过去。 薛燃笔尖一顿,盯着眼前一道道复杂的公式,沉默了好一会儿:我跟他没关系。 也没说你们有什么关系。郑锐笑了,他没结婚,但看着薛燃像是看儿子,低声道,不过我可听说了,你看上的那一支股票,江成意对它也有想法。 薛燃一顿,拧眉望过来:他买周家的股做什么? 郑锐挑挑眉:这我就不清楚了。 说到这里,他忽而一顿,抬眼看过来:江成意是同性恋的事你知道吧? 薛燃心里一跳,勉强逼着自己没有移开视线,沉沉嗯一声:怎么了? 我听说郑锐眯起眼,也只是听说,杨氏的继承人杨琛早就看上了江成意,准备先下手为强抢了这只股这之后的事,就不用我说了吧。 薛燃没出声,冷着脸攥紧了笔杆。 所幸出门的时候,行李箱里还塞了件西装。 江成意慢条斯理地系着领带,望着镜子里的人。 连日熬夜通宵恶补公司情况,镜子中的人脸色略有些苍白,唇色也浅淡,只一点血色。 显得十分落魄。 他顿了顿,捧起冷水洗了把脸。 冰凉的水没眼过鼻,在深冬里带着窒息的刺骨感。 早上又下起了雨,从阳台处朝外望去,雾蒙蒙的烟雨笼罩一城的繁华,冷寂得漂亮。 屋里没有暖气,江成意也没开空调,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意。 换西装的时候,指节冻得僵硬,甚至解不开一个扣子。 好半晌,他才叹了口气,走到柜子边,捣鼓着接了壶热水烧开,喝了几口,待身体被热流浸透了些,才飞速换上单薄的西装。 家里的几辆车早就被扣留抵债,江成意于是随便在路边打了辆车。 订婚宴安排在游艇上,主场在夜间,晚上七点前入场。 商业巨鳄杨氏千金的订婚礼,请柬发放的门槛极高,自然不可能邀请些档次低的小明星一类。 江成意对江棋的订婚礼毫不在意,他这次来,主要是为了见郑锐,想借通过陈叔同恒海商讨一个合作事宜。 付钱下了车,江成意顿了顿,抬头看一眼华灯耀眼的豪华游艇。 红毯长而鲜艳,两侧是扛着长筒炮打光板、一早就开始等待的记者们,各个眼底泛红等着第一手新闻。 见人走过来,一旁等候的服务生连忙上前,礼貌笑着问道:请问需要帮您停车吗先生? 江成意懒洋洋地挑眉:不用,打车来的。 服务生一愣: 他连忙退下了,走向他身后新停的另一辆奢侈的劳斯莱斯面前。 江成意也不在意,路过红毯旁边的花篮时,脚步微停,顺手从其中抽了只开得艳丽的玫瑰,仔细折了,闲散乖张地别在领口。 身侧,举着摄像头对准他面孔、想要在其上发现类似于难堪羞愤一类表情的记者们均是一怔。 等人红毯都走了一半了,才反应过来,连声呼喊问道:江先生!请问您对弟弟的订婚对象有什么看法?! 江先生!请问江家破产对您的影响大吗?! 江先生!请问您对江棋继承江氏最后一份股权的事有什么看法?!兄弟二人是否早已反目?! 江先生!江家破产后请问您生活得怎么样?! 江先生 明亮刺目的灯光下,江成意走得不疾不徐,嘴角常年勾着漫不经心的笑意,通身的矜贵,仿佛还是那个勾勾手就能引来一片仰慕者的大少爷。 记者们举着话筒叫着追着看着,那人却置若罔闻,如同几年前一般,嚣张乖觉得不可一世。 他们慢慢沉默了下去,忽然发觉,在这样一个人面前,任何问题都显得十分苍白。 等上了游艇,身后的动静才慢慢远了。 江成意记得这个豪华游艇,之前江壑五十岁生日时,也是在这里举办的宴会。 只不过今非昔比,他这次来,怕是没有当年那么轻松。 哟,这不是江大少爷吗。果然,惹人厌的虫子说来就来。 林远远眉眼阴冷,一手端着酒杯,望着人笑:怎么,不好好在家里躲着哭鼻子,还敢出门啊? 他说完,自己先嗤笑了一声。 江成意看着他的表情,总觉得这个动作似曾相识,眯眯眼,同样嗤笑了一声。 林远远反应过来,脸色顿时黑如锅底,阴狠狠地盯着他。 自江家破产之后,圈子里的那些纨绔们兴奋不已,心道自己终于支棱要起来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一边趾高气扬地嘲讽着江成意拔毛凤凰落魄命,一边又总是不自觉地去模仿他当年的嚣张乖戾。 但仿来仿去,总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任谁都伪装不了江成意那副浑然天成的废物纨绔模样。 林远远恼羞成怒,刚要忍不住骂人,忽然想到什么,于是压住气急败坏的心绪,似笑非笑道:看来江大少爷心情不错,那就祝你今晚一直能够这么愉快。 说完,他甚至彬彬有礼地道了句再见。才端着酒杯,转身离开了。 江成意飞快地眯了下眼,指尖朝口袋里探了探,待摸到烟蒂时却一顿,收回手来。 没有了显赫的家世,他周围空无一人,几乎所有人都在绕着他走,又似乎拿眼角余光裹着自己,却始终没人上前挑衅。 这种情况下,江成意反而觉得不正常。 他面无表情地从瀑布酒泉边抽了杯酒,朝甲板边走着,边给周海打了个电话,声音冷沉:喂是我。 周海语气正常,并没有听出什么不对来。 江成意拧眉挂掉电话,站在空旷的甲板上吹了会儿风,许久才深吸一口气,刚要转身离开,就听见一道笑声:哥哥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听到这个声音,他侧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盯着对方。 今天的订婚宴,江棋衣着精心,眉眼清俊笑意晏晏,一眨不眨地望着面前的人。 宴客区背后的甲板灯光昏黄,远远地眺望,只有漆黑一片迎风不断翻滚的海面。 江棋不错眼地看着他,笑得温和:哥哥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瘦了点。 托你的福。江成意也笑,没房没车,负债累累。 周围没有旁人,江棋目光温柔,竟然敞开了直言道:哥哥不要这样说,反正你对江家的财产没有兴趣,落到我手上,总比全散给别人要好,对不对? 说的没错。江成意竟然点点头,喝了口酒,半晌才笑着开口,大概这就是你窃取江氏私密投资文件发给杨氏的理由吧。 江棋脸色一变,慢慢敛了笑意,盯着他:听话一点,我会对你很好的。 事到如今,江成意反而懒得和他争吵了,只觉得可笑,于是真的笑出了声:是吗,那可真是太谢谢你了。 江棋看了他一会儿,眼中不断汹涌着风暴,许久,才重新挂上笑意,彬彬有礼道:外面风大,哥哥跟我进去吧。 江成意挑挑眉,倒也不反抗,嗯了一声,随他往里走。 容我问一句,杨氏是怎么同意让女儿和你订婚的? 江棋一顿,侧过脸看着他,忽然暧昧地笑了起来:你还真是纯情让一个女人对你死心塌地,无非就是爱,和孩子。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18) 江成意看着他眼底不加掩饰的欲//望,忽然一阵反胃,拧起眉,喝了口酒勉强压下去。 见他没有再多聊一句的想法,江棋似乎有些失望,笑着转移话题:哥哥想要回你的玫瑰别墅吗?如果你肯陪我一起,用不了多久,我就能让你重新回家。 不必了。江成意漫不经心道,经你手的东西,我都觉得恶心。 闻言,江棋脸色猛地一沉,他停下脚步,等人即将转身离开时,才忽然问道:那薛燃呢? 他盯住面前这人顿住的背影,低声笑道:哥哥现在是不是最喜欢他了?是不是以为,他永远不会做伤害你的事? 江成意一顿,回头,冷而沉地拧眉看他:你又发什么疯? 你明明不喜欢男人,为什么会对他那么好?江棋答非所问,沉沉盯住他的眼睛,就因为他给你做过饭陪你过过夜? 他眼角迅速泛起红,突然走上前,压低了声音,尖锐道:这些事明明我也为你做过!我陪了你那么多年,你为什么不 江棋!江成意突然厉声打断他,目光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嫌恶,你闹够了没有?! 江棋猛地抽回神,脸色忽青忽白地变幻一会儿,如溺水般急促地换了几口气,最终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望着江成意满含警惕厌恶的双眼,许久,表情竟然又强制恢复了温和,笑着道歉:对不起哥哥,是我失态了。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叹气:时间到了 跟我去个地方吧。江棋看着他,慢慢笑了起来,我保证,你一定会感谢我的。 江成意盯着他。 夜里八点多钟,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一个小时。 游艇豪华造价不菲,船舱内行走宛如平地,只是包厢间的走廊里灯光昏黄。 脚下深蓝色海绒的地毯柔软,江成意被头顶的灯光晃得有些泛晕,拧起眉。 身旁的人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不适,放慢了脚步,担忧地看着他:哥哥? 在他触碰到自己之前,江成意下意识猛地一把拍开了他的手。 江棋一顿,收回手,目光又沉了下去,没说话,冷笑一声,继续往前走。 一直到走廊尽头,a509。 江成意拧眉看了眼,跟着他进了房间。 江棋似乎被他的不设防愉悦到了,弯了弯眼睛,转身关上门。 哥哥坐。江棋为他倒了杯果汁,递过去,笑笑,好戏很快就要开始了。 江成意没接,一动不动,他竟也不在意,弯着眼放在他面前。 包厢里干干净净,灯光通明。 只是隔音不太好,关着门,隐约还能听到隔壁房间的笑声聊天声。 江成意皱皱眉,刚要问他到底要看什么,忽然就听到了身后房间里传来一个声音,带着熟悉的、冷质的语调:你们找我来做什么? 是薛燃,他愣了下。 江棋弯起眼,半分不错地观察着他的神情。 隔壁房间接着传来另一个声音,带着笑:不用紧张,我只是听郑锐说,你对周氏那只股很有兴趣,想找你聊一聊而已。 江成意迅速拧起眉。 薛燃应该是沉默了一会儿:聊什么? 杨琛看着面前半大的少年,目光中含着暴戾,上下打量。 半晌,他忽而笑了起来,起身,亲自为薛燃倒了杯酒:我听说,你收留了江成意半个月 杨琛抬起眼,盯住面前的人,笑道:你喜欢他? 下一秒,两侧的包厢都沉寂了下来。 江棋一动不动地盯着对面的人。 尽管对这个答案并无期待,江成意却莫名放缓了呼吸,从口袋里摸出根烟,随意咬在嘴里。 不。 隔壁那人开口,带着熟悉淡漠的厌恶,事不关己般:我不是同性恋。 江成意顿了顿,继而若无其事地点燃了烟。 只是指尖有点发颤。 第二十八章 【入v】 我不是同性恋。薛燃厌恶冰冷地说。 杨琛一愣, 这才笑了起来:是吗。江成意如果知道,应该很伤心吧。 薛燃呼吸一顿,并不想去深入这个话题, 只平静地看着他:周氏的股份对杨氏来说不过鸡肋,你拿了也没多少用处。 话虽然是这么说。杨琛懒洋洋地伸手搂过一旁的男生来, 在人脖颈出来回摩挲着,谁让江成意想要, 那我就得抢一抢。 薛燃看到他怀中男生那双与某人相识的眼睛, 硬生生忍住了心间翻滚的恶心,拧眉移开视线, 盯住杨琛:如果杨总肯让,恒海下季度和杨氏合作的网剧影视可让利百分之五。 杨琛顿时抬起眼,目光沉而精亮地盯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是你还是郑锐的注意? 百分之五的让利, 和周氏股份能带来的最大利益值几乎相当。 现在恒海影视部的负责人是我。薛燃言简意赅。 杨琛一顿, 没出声, 和他对视许久, 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势均力敌的野心。 他心底忍不住腾起些诧异和隐隐的警惕薛燃不过才十五岁, 这样的年纪,能理解估横出各产业盈利对标情况, 简直怪物。 杨琛缓了口气,慢慢放松了紧绷的脊背,靠向沙发后,一手揽过旁边的男生, 笑道:既然小薛总有这样的魄力,那我也没什么可坚持的。 薛燃还没等心底的石头落了地,却忽然又听他道:不过, 我听说小薛总曾经是江成意的情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杨琛盯着他。 薛燃垂眼喝了口水,语气冰冷而疏远: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也对,杨琛不疑有他,点点头,目光恍惚片刻,语气竟然称得上温柔,江成意那样的性格,嚣张暴躁,怎么可能有人真心喜欢他。 薛燃拧起眉,突然道:能不能不要提他。 杨琛一顿,冷眼望过来,嘴角还带着笑:嗯? 感觉到他打量的目光,薛燃绷紧了神经,抬起眼,语气却平淡,含着不加掩饰的厌恶:我还有别的事,不想为这种无关紧要的人耽误时间。 杨琛愣了下,失笑:好吧。 他端起酒杯,虚虚朝人碰了下,喝一口酒,才道:既然都说定了,周氏的股份我自然不会去抢,不过我不想它落到江成意手里你明白吗? 薛燃冷淡地嗯一声:放心。 杨琛这才笑了起来,挑眉,朝他伸出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他语气淡漠道。 额间隐隐沁出细密的汗水,幸而,在昏黄的灯光下看不清楚。 等一根烟抽完,江成意才慢条斯理地将烟蒂按在江棋为他倒的果汁里,温声道:你带我来,就为了听这个? 江棋垂眼看着果汁里弥漫开来的烟灰,笑了:哥哥没什么想说的吗。 他重新从一旁抽出支玻璃杯来,慢慢倒上红酒,笑得温和。 嗯?江成意也笑,你觉得我该说些什么? 江棋看着他,愉快地弯着眼,低声哄道:杨琛说得对,哥哥,根本没有人真心喜欢你的。 江成意不在意地挑挑眉。 他似乎觉得无聊了,放下酒杯,散漫地站起身,轻轻掸了掸落在袖口的烟灰,随意地丢下一句:就当是吧。 然后转身准备出门。 江棋盯着他,突然冷声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哥哥真的不考虑和我合作? 闻言,江成意脚步一顿,走上前来,盯着他看了许久,忽而眯起眼笑了。 你笑什么?江棋眼中满是戾气,阴冷地问。 其实很早之前我就想问你一个问题。江成意嫌恶地弯起眼睛,无视掉他忽而晦暗含着警告的目光,低声笑道,你是不是喜欢男人? 或者说他一顿,继而在对方忽而铁青的脸色中勾起嘴角,懒散地转身朝门口走去。 算了,不问了,省得恶心我自己。 似乎是被他某句话烫到了,江棋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突然厉声道:不是! 他阴鸷地直视着江成意的眼睛,一字一句、狠而用力地说:我不喜欢男人。 江成意笑笑,哦一声:就当是吧。 他说完,理了理衣服,随手推开门,转身离开了。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江棋才面无表情地坐回沙发上。 他一动不动地盯了眼那杯被浸了烟灰的果汁,许久,似乎是想伸手拿起来。 可指尖刚动了一下,他又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想做什么,被灼伤了一般猛地直起身,暴戾地一脚踹翻了玻璃桌。 心跳、呼吸、以及周遭所有动静,顿时被哗然的玻璃碎裂声所掩盖。 江、成、意。 他在心底,一遍一遍,阴冷地描摹着这个名字。 没了需要留下的理由,江成意就没再继续参加宴会。 彼时,订婚宴已经正式开始。优雅的音乐声,觥筹交错温和的交谈声,纸醉金迷处处透着奢侈。 转身从宴会厅离开前,江成意不经意望见厅堂中央的江棋。 他已经重新披上了温润英俊的面皮,温柔地揽着怀里的女人在说些什么。 像是察觉到谁的目光,他十分警惕地迅速抬起眼,朝门口处盯去。 却只来得及捕捉到一道几近消失了的清隽背影。 怎么了?怀里的女人犹豫着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江棋掩下眸中暗黑的神色,温柔笑笑,低头亲了亲未婚妻的发顶:没事你继续说。 回到家时不过九点半。 大年初一的夜晚,街道上冷冷清清,只有商业街两侧悬挂着火红的灯笼。 只不过透过彩色的玻璃窗,却似乎隐约可听到餐厅里推羹换盏的欢声笑语,混着袅袅热气,看不真切。 回到小区,江成意直接上了楼,开门开灯,迅速走到玄关边,抖着手飞快换上了羽绒服又裹了被子,这才感觉到一丝温暖。 一整个下午,什么东西都没吃,本就不怎么强健的胃又开始抽痛。 他拧拧眉,起身拿着茶壶去水龙头里借了些水来,烧开,兑上凉水,勉强灌了一杯。 热流自胃向四肢发散开来,从指缝里透出暖意来。 江成意这才慢慢缓了口气,放下杯子,去卫生间勉强冲了个热水澡,关灯上了床。 宽大的落地窗窗帘没能拉紧,透出些浅淡的月光来。 时间还早,江成意裹着单薄的被子无聊地坐了会儿,从一旁的床头柜上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看了眼。 新的一年里,祝大家 据悉,今日下午七点钟,某李姓小花 请欣赏下一个节目,舞蹈 据报道,江氏破产后,江棋与杨氏千金的订婚宴 他按着遥控器,皱眉,飞快地换了一档又一档的栏目。 然而这个点,除了热热闹闹的春晚,就剩下各种乱七八糟的电视剧,和一些擦边的娱乐新闻。 今天一天过得不太愉悦,江成意并不想再浪费情绪,干脆直接关了电视,躺下了。 大概是从没住过人,屋里并没有通暖气,空调也不怎么管用。 江成意裹着被子把自己包成了一团,又拎起羽绒服来,盖在了在被子上,却依旧无济于事。 深冬的夜里,寒气四面八方地浸没过来。 手脚冰凉,再加上胃里时不时的抽痛,江成意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睁开眼,从枕边摸出手机来,打发时间。 微信上,周海前几分钟刚发来了消息。 【周海】:股份没戏了,杨氏那边要抢来接手,我做不了主,没有办法【周海】:我订了机票,明天带家里人全部出国,你也走吧江成意盯着这几行字看了会儿,冻得僵硬的指尖戳在冰凉的屏幕上,慢吞吞地打字。 【别烦我】:一路顺风 那边回得很快。 【周海】:你不出去? 【周海】:树倒猕猴散,国内那些人对江氏是什么态度,你应该清楚【别烦我】:不用,我心里有数 那边沉默了许久,才回了句注意安全。 江成意沉默半晌,没再多说,退出聊天界面,随手翻了翻。 本就不多的微信好友里,那个全黑色的头像十分突出。 【小狗】。 江成意顿了顿,随手划了过去。 心里说着不在意,可他脑海中却不自觉又浮现出薛燃冰冷厌恶的语气。 我不是同性恋。 不想为无关紧要的人浪费时间。 他叹了口气。 薛燃对自己的态度,其实他一早就清楚。 江成意原本就不喜欢男人,更不在意他是不是喜欢自己。 只是冷心冷肺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真心对人好了那么一回 如今单方面的喜爱却被对方当面弃之鄙夷,到底不是那么轻松。 窗外传来模糊的烟花声,混着遥远而愉快的笑声呼喊,仿佛与自己隔绝了很远。 江成意走着神,手机铃声却忽然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陈。 他飞快地拧了下眉,沉默片刻,却接通了:喂。 我看到新闻了。电话那边笑嘻嘻的,江氏大少爷出席弟弟的订婚宴,竟然坐的是出租车吗?哈哈哈哈哈哈可太他妈好笑了!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19) 待她笑完,江成意才语气平淡地笑道:是啊,不止是出租车,连西装也是穿过了的。 陈女士笑得有些激动、甚至于咳了几声,才喘平了气,刻薄地笑道:怎么样,宝贝儿子,穷人的生活有趣吗? 江成意也笑,裹着被子往角落蜷了蜷:您这是想来特地刺激一下我的吗?这样大可不必,毕竟我那么没脸没皮一人。 电话那端静默了一会儿,忽而幽幽冷笑:但凡你早点继承江家,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江成意笑得嗓子都有些哑了,叹气道:您指望一个高中毕业的人去公司里当董事做什么呢?擦桌子扫地吗? 那是你自找的!!闻言,女人突然狠声尖叫,神经质一般抖了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高考是故意考砸的!你他妈就是怕!怕姓江的那个老不死的让你签订继承遗嘱! 就当是吧。江成意笑着,闷声咳了几下,吸吸鼻子,总之,破产都破完了,我手机余额里还剩一千多块钱,如果您能看得上,我也不介意都送给你。 那边喘着粗气,闻言却沉默了许久,最后冷笑着丢下一句:留着给自己买棺材吧。 然后挂了电话。 嘟嘟 江成意放下手机,平躺着,侧脸望向窗外的月光。 他缓慢地闭上了眼睛,忽然就觉得有些累。 夜里又下起了雨。 江成意在被冻醒和迷糊睡着之间重复了四五次,才好不容易熬到早上。 起床的时候,果然感冒了。 他拧眉爬起来,脑子昏昏沉沉地洗了漱,换上衣服,在玄关门口站了会儿,却发现自己似乎无处可去,于是又坐回了床上。 但屋里实在太冷,江成意冻得手脚冰凉,干脆烧了壶热水,灌进喝光了的纯净水瓶里,抱在怀里,这才暖和了些。 他不言不语安静了好一会儿,干脆又睡了个回笼觉。 大概是昨晚没有休息好,这一觉睡到下午四点多才醒来。 窗外依旧昏昏沉沉的,细雨朦胧。 大年初一的街道上,车都没有几辆,安安静静。 鼻尖一痒,江成意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冷风过喉,他喑哑干痛地呛咳了几声,拧起眉,这才后知后觉感冒似乎是又加重了。 他闭眼,叹了口气。 股份拿到了?郑锐有些差异,看着自己还未长开的亲外甥,眼中不掩赞赏。 薛然冷淡地嗯一声,低头继续整合着资料:杨琛自己也清楚,百分之五的让利足够他吃下了。 郑锐点点头,想起他前几日疯狂的推算与对比方案,只觉得后生可畏。 好一会儿,他才感慨道:总之,为了防止底下的人闹事,娱乐部的总裁明面是我,但一切事务都由你做决定。 明白。 薛然顿了顿,忽而犹豫着抬起眼:我听说,你要和陈氏合作开发鹿城区的房产。 郑锐翻着报纸,漫不经心地嗯一声:还不清楚,毕竟杨氏看起来更稳妥些。 他说完,见薛然好一会儿没开口,才忽然想到什么,一顿,抬眼,拧了下眉:你其实是想问江成意吧? 薛然指尖一滞,沉沉嗯一声:我听说,他准备和陈伟合作这个项目。 陈伟就是陈霄的叔叔。 闻言,郑锐眯眼笑了笑:你以为,杨琛会不知道这件事吗? 关他什么事?薛然拧起眉。 这么说吧,郑锐轻扣上报纸,恒海初来乍到,我不会为了什么不必要的人得罪杨氏而江成意,就是那个十分不必要的人。 郑锐说完,看着他,忽然笑了:昨晚你做的就很好。 杨琛逼得江成意至死不罢休,但凡当时你表现出对他一点同情或好感,周氏的股份,你必然拿不到。 薛然沉默了许久,没出声。 郑锐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不用多想,反正无论如何,股份都落不到江成意手上,在你这里总比给杨琛要好得多。 半晌,薛燃才沉沉嗯一声。 江成意的身体虽然称不上多健康,但还没怎么生过病。 于是,这么一场重感冒就把他折腾得浑浑噩噩。 白天睡完晚上睡,整个人都虚脱了许多。 可惦记着后天和陈叔的见面,他又不得不爬起身,套上衣服,去楼下买些药。 新年伊始,大年初一,竟然是以重感冒为开端。 江成意感慨笑了一声,从兜里摸出根烟来,咬在嘴里点燃了。 袅袅的烟雾混着呼吸间的白气散开,有些看不清眼前的路。 买完药,江成意顺便找了家还开门的超市,进去买了些纯净水和泡面。 付款的时候,老板娘看他长得好,还顺手塞给他一盒巧克力,笑容满面:新年快乐! 江成意一顿,也笑了,看着她,点点头:新年快乐。 街上没什么人,店铺也没开几家,江成意捂着口罩咳了几声,也没多溜达,拎着一堆东西回了小区。 转过路口没多久,身后似乎有轻微的脚步声,平缓不紧不慢地跟着他。 江成意没有回头,眯起眼,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甚至掏出手机来,低头翻了翻。 脚步声愈来愈近,在即将与自己擦身而过的瞬间,江成意猛地侧过身反手扣住人,暴戾地狠狠一脚把人踹到墙上。 我操!那人立即痛苦地弯下腰,脸色苍白神情狠戾,带着惊诧的怒火。 江成意只一眼就确定这是个没见过的面孔,于是当机立断,在人直起身前,又狠狠一脚蹬上人的肩膀。 然而这人此次却早有了准备,这一脚没踹准,只落在坚硬的骨节上,反震得脚腕生疼。 在人二次起身扑上来之前,他已经转身冲到了围墙处一手攥住铁栏杆,三两下蹬上去,行云流水般直接翻进了小区。 江成意根本懒得去问谁派他来的这种蠢问题,江家树敌不少,他自己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几乎是圈子里随便拉出一个来就能拐弯沾点儿仇。 保安眼尖地注意到这边,大喊:谁!站住!谁准你翻围墙的! 眼见着保安红□□闪着光开车过来,本欲冲进去的男人顿时拧起眉。 他眼睁睁地看江成意回头朝自己眯眼笑了笑,拍拍袖口,慢悠悠地拎着东西,消失在视线外。 上楼之后,江成意慢条斯理地拆开围巾,挂在衣架上,放下购物袋,走到落地窗前抬手挑开窗帘的一条缝隙,居高临下地看了眼。 不算一瘸一拐走掉的那个男人,周围起码还有两个人在蹲守。 他啧一声,面无表情地放下窗帘,走到桌面,倒了杯水。 所幸陈叔借给他住的地方在高档小区,需要客户卡识别,保安才会放人进来。 不过,自己总不可能永远不出门。 江成意沉默了片刻,仰头喝掉了杯子里的水。 初三晚上,陈叔那边才发来消息,说在云水居定了包厢,让他带好资料过去。 江成意一早准备好了东西,当着保安的面,打车出了小区。 身后果然有车跟了上来,江成意眯了下眼,心中估算了去往云水居的路线,几乎全是在交通要道上。 对方应当不敢惹事。 果然,一直到下了车,这些人也没敢来拦住他,只不过那些车停在不远的地方,呈环绕状围着。 江成意缓慢地吸了口气,理好衬衣,抛开杂念,转身进了门。 推门进去的时候,包厢里已经坐了人。他人甫一进去,就招惹了几道炙热的视线。 郑锐瞥一眼旁边忽而僵硬的外甥,移开视线,笑着说:江总好久不见。 江成意也笑,待服务生拉开椅子,才矜贵落了座,抽出张纸巾漫不经心地擦着指节:江总就不必了,江氏破产又不是什么秘密。 他笑语晏晏,对一旁的薛燃视若无睹。 薛燃极轻地皱了下眉,垂下眼,喝了口红酒。 陈叔咳一声,刚要开□□络一下气氛,忽然听到服务生隔着门的声音:杨先生,请这边来。 忽然一顿。 来人果然是杨琛,进门时笑声先至:诸位来得都挺早。 然后将目光落在江成意身上,眯起眼,坐下了,笑着望过来:真巧,江总也在。 看到杨琛的下一秒,陈叔就迅速拧起眉,半晌,扭头瞥了眼一旁笑意未变的郑锐,无声地叹口气,满上了酒。 杨琛一插手,他们之前做的努力就等于全然白费。 年前江氏破产、加上一通乱遭的黑吃黑后,目前的S市一时间竟再找不出一个能与杨家敌对的企业。 原本以为新来的霸主恒海能顶起一片天,却没成想,这两家早就不知不觉勾搭上了。 江成意思绪冰冷通透,却只抬起眼笑一声,指尖搭在酒杯上轻声扣着:不巧,我可不想看见你。 被他讽刺,杨琛却也不恼,他就喜欢江成意这幅唯我独尊的模样,并不在意,反而十分开怀地笑了起来:看来江大少爷对我很有些误解。 江成意不说话,眯眼看着他,嘴角勾着。 幸好就算破了产,他这幅嚣张乖觉的样子依旧未变。 杨琛十分愉悦,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看向陈伟,不怎么真心地笑着道歉:对不住了陈叔,鹿城的那片房产我确实很感兴趣,只能烦您割爱了。 然而他都装到了这个份上,陈伟自然没有跟他作对的意思,只敷衍地笑笑,同他碰了个杯,拧眉移开视线。 江成意淡漠地喝了口酒,心思越来越沉。 鹿城区的这个项目,陈叔已经熬了许久,眼看着就要谈妥若不是因为自己想要参与合作,杨琛必然不会来横插一脚。 那边,郑锐已经在同杨琛笑着聊起S市的风俗,一旁的薛燃不言不语,只在提到自己时,才偶尔冷冰冰地接上一句。 他的全副心神都放在另一个人身上。 江成意目光平静,优雅地吃着碟子里的鱼,连半分注意力都没分给别人。 从他进门开始,这人就对自己视而不见。 薛燃沉着脸,移开视线。 对了,我刚听说,前两日林家的小女儿最近在生日宴上表白了小薛总?杨琛忽然开口,笑得暧昧,才十五六岁吧,年轻人到底是会玩。 他话音一落,不只是薛燃瞬间脸色一变,连陈叔都猛地扭头看向江成意。 经陈霄透露,他对江成意和薛燃的事情也差不多清楚。 虽然情场上的事瞬息万变,可江成意这种人好不容易看上谁,如果陈叔顿了顿,没再往下去想。 杨琛同样仔细地盯着对面那人的脸,妄图在其上寻探出类似于厌恶愤怒的表情。 然而,江成意却依旧事不关己般,平静地咽下最后一口牛排,才矜持地喝了口酒,笑道:我吃饱了,各位慢慢聊。 说完,他站起身,朝陈伟道了声别,拎起外套,慢悠悠地转身出了门。 仿佛来这一趟,就真的只为了吃顿饭一般。 薛燃抬起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背影,呼吸都有些紊乱。 郑锐在心底叹了口气,面上却若无其事咳了一声,笑道:对了,刚刚说到哪儿了来着 玻璃门合上的一瞬间,深冬夜里呼啸的冷风就扑面而来。 缠绵未尽的感冒昏沉复又爬了上来,江成意闷声咳了一声,沉默半晌,这才抬脚朝门外走去。 街道上空空荡荡,只偶尔一辆车穿梭而过,整洁的人行道上路灯昏黄,合着摇曳的树影萧瑟寂静。 江成意脚步顿了顿,从兜里掏出烟盒,敲了敲,只剩下最后一根。 他沉默片刻,到底拿起来咬在嘴里,打火机点燃了,眯眼,感受着烟火气在肺部满眼的刺激感。 烟雾缭绕间,他又听到身后深深浅浅的脚步声,皱皱眉却懒得动,也没回头看一眼。 脚步声在距他三五米远的地方停下,许久未再近一步。 江成意侧了下脸:不陪你舅舅多学学经商,出来干什么。 身后那人一滞,好一会儿,才犹豫着低声问道:你现在住在哪里? 江成意笑了,拿下烟来指尖轻扣着烟蒂,回头看他,笑得模糊,语气暧昧而多情:你猜? 薛燃一怔,下一秒就反应过来他的暗示,脸色顿时有些难看,愤怒嫌恶的话就要脱口而出:你怎么总是这么不知 他停顿,咬咬牙忍住了,到底没能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厌恶鄙夷的表情江成意见得多了,平日里也不会有什么感觉。 但今天,他却忽然有些厌烦,只淡漠地笑一声,轻弹烟灰:夜里风大,我就不陪你站着了。 薛燃没出声,拧眉盯着他。 江成意懒散散地呼出一口苍白的烟气,指尖搭着烟蒂扣了扣,眯起眼,于白雾中最后模糊看一眼薛燃。 然后转身走了。 只留了一道清瘦了许多的背影,供以身后的人茫然。 薛燃忽然有种直觉,江成意似乎和自己隔开了很远远到即便是贴近了,也不能再感知到他向来很会掩藏的情绪。 他忽然有些说不出的恐慌,刚想要追上去,却突然见那人脚步微停,低头接了个电话,笑意清澈:喂? 啊,知道了,没什么事,这就回去了。 行了,别他妈絮叨了烦不烦。他笑得嫌弃又随意。 嗯滚吧,挂了,一会儿去打车。 薛燃还未来得及跨出的脚步被死死钉在了原地。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人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了昏黄路灯的转角口,留一地摇曳的树影。 他沉默着站了许久,转过身,毫不留情地离开了。 正月未过半,s市商业界忽而又爆出大冷。 新锐企业恒海同巨鳄杨氏再添合作,鹿城区房产开发被正式提上日程,进展得如火如荼。 与之相反,老牌豪门陈氏却与杨氏屡屡闹僵,最终放弃合作,之后各处企业资金链一度频频出错,虽最终并无大碍,却因这场大动荡被某些人断定为将成为下一个江氏。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20) 该企业为S市陈氏公司旗下,现已介入调查,如有违法行为 江成意坐在落地窗前,听着电视里主持人不带感情一板一眼的新闻播报,垂眼坐了许久。 他指尖动了动,刚要磕出根烟来,触到空荡的烟盒,一顿,转而拿起水来平静地喝了口。 楼下徘徊的人依旧是那三两个。 前几日手臂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许多,江成意却没有听医生的话仔细处理,只随便冲了些酒精裹了纱布就算完事。 刚刚结痂的伤口被压在羽绒服里,磨得刺痛。 他却毫不在意,偶尔拿起手机看着,像是在等什么消息。 一直到后半夜,屏幕才终于亮了起来。 他顿了顿,拿起来,等确信了那短短几个字的意思,才蓦地松了口气,勾起嘴角。 新年伊始,正月十三,凌晨四点。 江成意随意收拾了行李,登上了最早这趟飞往M国的航班。 航班号为M342的旅客请前往H42登机口检票登机 深冬,天未放明,只隐约可见一点稀薄的天光。 候机厅里空空荡荡,有寒冷的风不知从哪个入口兜转进来,扬起手中单薄的机票,轻哗作响。 江成意眯眯眼,最后看一眼落地窗外即将升起的日光,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进了客舱。 玫瑰别墅。 不知道梦到了什么,薛燃忽而惊醒。 他睁着眼,急促地呼吸着,仰头盯着天花板,额头满是细密的汗。 床头灯温润昏暗地亮着,安静而清晰。 薛燃拧着眉,心口空洞又难受了许久,才茫然地扭头朝窗外看了眼。 天□□明,却依旧深暗,只有艳丽的朝霞自天际抹起一道色彩。 模糊而遥远的轰鸣声中,似乎有一点飞机滑翔而的白线掠过朝霞,朝彼岸的另一端越行越远。 薛燃心口猛地一悸,心跳急促而失控,仿佛有什么不可掌控的东西正在离自己远去。 他拧起眉,莫名死死地盯住那一点白光,一直到它消失不见。 长夜难眠,可天光已亮。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丧、槿念耶、绯茶一条、顾先生的蒋先生的营养液~ 今天的评论红包!谢谢大家支持!! 第二十九章 你再说一遍?杨琛目光沉沉, 一字一句,阴冷而轻缓地问道,什么叫, 人不见了? 偌大的会议室,一群人或装作翻看着文档, 或静默地眼观鼻鼻观心,均大气不敢出一声, 只听得到空调细微的嗡鸣声。 眼前这问新任的总裁, 手段冷血阴毒,甫一出手就扳倒了江氏, 同年龄的二代们,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 只不过,强是真强,狠也是真狠。 被他盯上的人, 少说也得脱层皮。 正这么想着, 突然听到台上的人猛地一把砸了手中的鼠标, 哐!得一声, 崩裂声震耳, 碎开后滚落了一地塑料。 不知道那边又说了什么,杨琛抬起手, 扯了扯领带,在一片更加窒息的寂静中,面无表情地吩咐着电话里的人:限你下午之前查出来,人到底去了哪里否则, 你也不用再出现了。 电话那边的人颤地连连保证。 等挂了电话,杨琛才垂着眼,随手丢开手机, 阴沉沉地盯了眼电脑桌面上照片里的那个人,扯起嘴角:很好,敢跑我等着你亲自滚回来。 出了正月,天气才逐渐暖了起来。 商业寒冬似乎也在慢慢消退,江氏破产后的大动荡只在报纸和新闻中仍有余温,各家豪门则心照不宣地容这件事掠了过去。 只不过,聚会时有人偶尔提及哪家的大少爷又做了什么天怨人恨、骄纵霸道的事时,在场中的人会忽然默契地寂静一瞬,然后若无其事地绕过那个名字,移开话题。 陈氏作为和江氏走得比较近的豪门、再加上经了年初和新商业巨头杨氏合作崩开的事故,不过几个月间,陈氏公司也忽而有不大不小的动荡。 所幸公司内部还未被蛀空,钢筋钻石的商业骨骼未散,再加上几十年来积累的人脉和资产,陈氏仍留有有□□反击的余力。 一番对峙间,竟然也稳稳坐住了S市第二大豪门的地位。 震荡过后,背后是谁在动手操盘,陈伟早已心知肚明。 终于处理完这个周的事情,他满身疲累地坐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繁华的车水马龙,又气又恼,直想给远在大洋彼岸的侄子打了个电话、再怒吼一句:你他娘的可真是会塞烫手山芋! 然而想归想骂归骂,他心里却也清楚,这事到底怨不得江成意这位才是正经可怜人。 陈伟抽着烟叹口气,摇头唏嘘半晌,又默默转回椅子,继续肝起了文件。 前段时间出事的时候,恒海那边没少暗地里给陈氏帮忙,不管人家心里算计的事什么,但这份人情是必然得还的。 说起来,恒海那位小总裁真有几把刷子,做起事来稳准狠,大刀阔斧又不失细心,可谓天纵奇才。 不过这小子今年好像才刚要上高中,脑子就灵光得这么可怕不然干脆送一套三年高考两年模拟当谢礼?? 陈伟咂咂舌,想起这位与江成意的爱恨情仇,撇撇嘴,心道还是当瞎眼看不见算了。 草长莺飞,春日来了又逝。 不过是五月初,午时空气中已经带上了初夏的热气。 刚巧期中考结束放假,薛燃也没耽误,直接从学校打车去了鹿城区那边的工地。 从上个月起,鹿城区的房产开发就正式动了工。 虽说这种工作用不着领导亲自去建工,但薛燃本着书本学来终不如实践的理念,到底是挑了个假期,准备去鹿城区看一眼。 炙热的阳光下,机器声嗡鸣,挖掘机正施着工,推平了的地皮一览无余,将对面的老房区看得清清楚楚。 薛燃下了车,总觉得身边的风景有些熟悉。 小薛总!项目经理隔得远远地在叫他。 薛燃下意识应了声,刚扭过头,目光猝不及防地撞进一条空荡荡、绿荫遮蔽的破旧胡同,猛地顿住了。 他突然想起来,是哪里熟悉。 深冬的年前,也是在这个位置。 灰蒙的下雨天,薛燃站在这里听着工程师们规划,抬头不经意远远望见那个撑着伞懒散走来的身影,下意识就脱口而出叫了那人的名字,又鼓起勇气,主动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心口见间萦绕着的诧异和那股说不明的欣喜,这么久后竟然依旧清晰。 冬去春也尽,胡同里早已空无一人。 虚薄的幻影被阳光晒透蒸干,只剩下难堪的灰土气息。 薛燃回过神,身形猛地一晃。 刻意封尘了许久的记忆似乎被割破了个口子。 只一瞬间,各种酸涩沉闷滞涩的情绪争先恐后地流泻而出,倾盆灌顶,将他整个人都牢牢钉在了原地。 小薛总?项目经理许久没有等到回话,干脆走到了他面前,犹豫着看人一眼,忽然愣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薛燃手段太过果决锋利的缘故,公司里的人经常会忘记,这个少年才不过十五岁,正是敏感青涩的年纪。 直到这时,项目经理才从他的脸上,看出一点少年人懵懂脆弱的表情。 他愣了愣,犹豫着顺薛燃目光触及的方向望了过去。 陈旧破落的胡同里,树荫遮天蔽日,浓绿地晃着光斑,鸟鸣声却清脆。 斑驳脏污、褪了色的红砖青瓦墙根上泥泞了青苔,野草自石缝里扭曲求生,只两侧的老楼房里偶尔模糊的说话声才流露出些许活气来。 项目经理愣了下,失笑,嗨了一声:我当您看什么呢 要说起来,鹿城区其实也挺惨,他指了指里面杂七杂八拐着晾衣杆杂物堆积的筒子楼,二十年前,这里其实是市里最早的开发区,卖给了当年的江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能立项,就这么蹉跎了下来。 他没注意到身侧的人听到某个字眼时忽而僵硬的表情,自顾说道:后来江氏在金河那边发展,核心商业区也离得越来越远,这里就一直被闲置到了现在这十多年来,这片一直被房产商们称作死城,也就咱恒海胆子大来另辟城区。 他说完,又嫌弃地啧了声:其实明明发展前景还不错,也不知道江氏怎么想的,怪不得后来能破产,太废物了。 薛燃突然冷声道:闭嘴。 他在项目经理愕然的目光中,轻吸了一口气,声音喑哑道:我进去看看。 大概是被他突如其来的上位者的压迫气息震到了,项目经理呆了半晌,等看着人转身进了胡同,才挠头,哦了声。 薛燃垂着眼,一丝一缕从记忆里分剥出那天江成意的模样,踩着青苔,进了胡同深处。 去你妈的!老娘爱卖什么卖什么!就你他妈那平赖赖的狗屁身材想卖也没人买! 你个死女人!你再骂一句试试! 哎呦就骂你了怎么着?!儿子生不出生个女儿也是个水性杨花的浪//货!才几岁就天天往家里带人!当谁眼瞎看不见呢! 筒子楼一侧传来两道尖利的叫骂声,言语间越来越脏,终于有人听不下去了:陈娇你他妈的积点德吧!嘴这么脏!也不怕下地狱都没小鬼儿肯领你! 被叫做陈娇的女人刻薄地冷笑一声,拎起个褪了色的塑料盆就砸到对方门上,沉闷的哐!!一声:老娘儿子都没了!积个屁的德,留着给你上坟吗? 对方大概是不想招惹这疯女人,骂骂咧咧地啐了口唾沫,关了门。 陈娇拢了把头发,讽刺地笑了好一会儿,才提着拖鞋娉娉婷婷地下楼,捡起那烂了边的塑料盆来,转身刚要离开,这才看见院子里站着的男孩儿。 她一顿,阴狠狠地盯着人对视了许久,才冷笑一声,转身就要走。 等等。薛燃突然开口,叫住她。 女人却充耳不闻般,自顾上楼。 薛燃仰头追着她的背影,皱眉问道:你认不认得江 不认识!女人尖锐地打断他。 薛燃一顿,咬牙跟了上去。 听到他的脚步声,女人猛地转过身,扬手把盆砸了过去:滚出去! 薛燃拧眉飞快地躲了,这才抬起眼,冷声问道:你认不认识江成意? 听到这个名字,女人本就不太稳定的情绪顿时更加碎裂了。 她恶狠狠地盯住人,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才沉声问道:你找他做什么? 薛燃沉默了许久,才低声开口:我是他的朋友。 闻言,女人似乎愣住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朋友? 薛燃没说话,抬眼看着她,目光发沉。 女人的情绪慢慢稳下来,竟然又笑了起来,好一会儿,才摸了摸长发,曼声道:行啊,进来说吧。 薛燃顿了片刻,到底踩着摇摇欲坠的楼梯,跟她上了楼。 楼梯一侧的扶手悬了空,水泥斑驳脱落,似乎一不小心就能掉下去,女人却走得漫不经心。 尽管是迟暮的年纪,脏污的环境,也不难看出她原本窈窕的气质来。 屋门破旧,铁漆都生了锈,两侧堆满了杂物,大多是些废旧衣服和零碎东西。 薛燃注意到门侧的两盆金钱草,脆嫩嫩的,在灰暗陈旧的角落里是唯一的一捧活气。 进来。女人冷漠道。 薛燃收回视线,跟着她进了屋。 女人随手扫开桌子上的一堆杂物,翻出盒烟来,抬头看他一眼:抽烟吗? 薛燃皱眉:不用。 女人冷笑一声,斜靠在沙发上,自顾点了烟,抽了一口。 在薛燃开口前,她冷不丁地直接问道:你喜欢他? 薛燃猛地一愣,沉沉地盯住她,浑身的血液瞬间冷了下去,结成了冰。 女人端看着他的神情,哼笑一声,抽了口烟,喷在他脸上,沙哑地讽刺道:江成意这种人,不配有谁喜欢。 烟雾缭绕,呛得人难以呼吸,薛燃却似乎感觉不到,僵了半晌,才拧眉别开了脸。 女人欣赏着他这幅狼狈的样子,咯咯笑了起来:哎哟,原来还是个好孩子。 她凑近了些,好奇地打量着薛燃的眉眼,许久,忽然开口问道:他们说的那个,江成意养着的小情人,该不会就是你吧? 端看着他的表情,女人没有什么不明白的了。 她忽而笑得发抖,拢好的头发又散得凌乱:他妈的,不愧是老娘的种,可真是太会骗人了哈哈哈哈哈。 薛燃抬起眼,拧着眉,半晌,才僵硬地低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女人摇摇头,似乎是在嘲笑他如今还在自欺欺人,笑得开心而愉悦:你还没看出来吗小东西? 她俯下身,怜悯地盯住薛燃的眼睛,温柔地道:同性恋是他装的他根本就不喜欢男人啊。 薛燃面无表情地和她对视着。 他似乎是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又似乎是听懂了。 一片寂静间,他清晰地听到自己慢慢冷下来的血液,心跳缓滞,结成了冰。 原来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这样真的是太好了。 薛燃目光阴沉,麻木而冷静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薛燃:渣男。 小江明天出现~ 下章明天早上提前更!且明天评论区会红包!感谢大家订阅!鞠躬! 谢谢秦钏儿跟我走的地雷~谢谢微酿即醉、西曲、槿念耶、绯茶一条的营养液~ 第三十章 凌晨三点半, 江成意再次醒来。 他睁开眼,短短几秒内已然清醒,扭头安静地望向窗外的月亮。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21) 陈霄住的地方是栋别墅, 偏郊区一点,周围只住了三五户人, 外加一条狗。 这会儿夜深了,狗子不敢大声叫, 只偶尔哼哼唧唧几声, 怪可爱的。 江成意弯了下眼睛。 狗子是条黑背,很帅, 白天吃饭回来,路过的时候江成意还蹲在栅栏前陪它玩了好一会儿。 当时陈霄就站在他旁边,见状,沉默了好一会儿, 问他要不要也养一只。 江成意想了想, 拒绝了。 太累了, 连自己都照顾不来, 实在是没有能力再把精力分给别的什么。 陈霄看着他, 许久,才叹口气, 拍了拍他的肩膀。 其实从狼狈被逼出国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没有了喘不过气的压力、紧绷心神的防备,生活早已安静下来。 期间, 陈霄常常溜过来陪他。 江成意觉得没有必要,每次都笑得懒洋洋,嘲讽他还没结婚就一副老母鸡心态。 陈霄叼着烟, 瞥他一眼,只冷声问他手臂和侧脸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然后就看到面前这人安静片刻,又若无其事地转移开话题。 倒时差一般一个多周就能调节过来,按您朋友现在的情况,很可能是焦虑症的预兆 陈霄拧着眉听医生要求他尽快带人来疏导,犹豫片刻,吸了口气:不好意思,他可能不想去看心理医生,您直接和我说吧。 两个人交流了有大半个小时,才挂了电话。 陈霄沉默了好一会儿,用力搓了下脑袋,拧眉站在门口抽了几支烟,等按灭了烟蒂,咬牙又拨了个电话。 他握着手机,跟对面院子里的黑背互相瞪着。 陈叔听完他问话,半晌,嘶了一口气。 怎么说呢,小江的事还真有点复杂先不提那傻逼杨琛和江棋,你知道,他养的那个小情人吧? 好家伙,小江多喜欢他你是知道,可架不住这小子心黑啊,不仅把他辛苦奔波打点好的周氏那只股抢了,还他妈拉着杨琛搅黄了我们鹿城区的合作,你说说,多让人心寒?也难怪他缓不过神来。 电话里的陈叔顿了顿,又叹气:还有等小江出国后,我派人去那个小区收拾东西,才发现周围竟然蹲守着好几个黑货我他妈都想不到他那一个月是怎么过的。 江成意打开门,看见来人,一愣,笑起来:这才四点多,你怎么来这么早? 陈霄害一声,困倦地咕哝两句:操,昨晚一个朋友过生日,通宵通一半熬不住了,刚巧在附近,来蹭你个床。 他搓搓脸,拧眉看着面前的人,状似随口问道:您怎么醒这么早? 倒时差。江成意随口笑笑,侧开身让人进去。 陈霄打着哈欠往里走:你这都倒了一个多月时差了,也太菜了吧 江成意笑笑没说话,转身刚要进门,眼角余光却忽然瞥见门口垃圾盘里的那一堆烟蒂。 他一怔,沉默许久。 饿死我了有没有吃的!!快给大爷呈上来!陈霄还在嚷嚷着。 他见身后的人没有动静,嘿了一声,笑骂了句个死没良心的,然后走到冰箱边自顾翻了起来。 你帮我个忙吧。江成意忽然道。 陈霄打着哈欠,嫌弃地推开一堆干面包:什么啊? 帮我搞个留学生名额,我去读书。 读个屁的陈霄反应过来,猛地回过头,惊愕地盯着他的眼睛。 江成意笑着看他,懒洋洋地靠在门口,示意了下门口的烟蒂,无奈地耸耸肩:我怕再不上进,陈妈妈就先肺癌了。 陈霄盯着他,好半晌才笑了起来,叹口气,伸手怼了下他的肩膀:你他妈的。 时光不留深情,年月不过一捧呼吸之间。 又是一个深冬。 短短四五年的时间,日月循环,以鹿城区为中心的新商业城区已然建成。 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夜灯下,车水马龙穿梭进繁华而过,街道商店喧哗热闹,完全不见当年的破败。 哎哎哎今天奖学金发了!这顿我请客! 二姐牛逼! 二姐您是我爸爸! 衣着时尚的女生们妆容精致,下了地铁,打打闹闹地朝商业街走去。 近日,恒海影视旗下电影《不眠》国外上映,已斩获金榈叶最佳男主、最佳编剧奖 闻声,被簇拥在中间的女孩抬头看了眼正播放着电影预告的LED灯,哦豁一声,扭头朝同伴道:这电影我还挺感兴趣来着,改天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行啊!据说编剧是深海来着,大佬近几年的电影从不踩坑! 中间的女孩大抵家境不错,对市里的豪门也算熟悉,感叹道:恒海最近势头真强,感觉超越杨氏也指日可待了,wuli小薛总不愧是老娘的正宫男人! 她旁边的女生也感慨:薛燃才十九岁吧? 可不嘛,大学都没上完呢,这么年轻,圈子里谁不说一句天纵奇才。女孩啧啧感慨。 同伴揶揄笑道:二姐别惦记了,我可看新闻说,薛总好像要和林氏的千金联姻呢。 联个屁姻!女孩不屑地撇嘴,之前江氏那小少爷不也是要联姻,到现在都几年了还没有动静。再说我薛才十九岁 正说着,LED灯恰巧一闪而过恒海总裁薛燃的脸,女孩顿时忘了自己在说什么,捧着脸星星眼叫道:啊我宝贝太帅了!! 据悉,恒海新任总裁预计同海外合作,开发新城旅游区 播报人一板一眼地宣读着新闻。 屏幕里的年轻男人已不复少年稚嫩。 只一闪而过的画面,隐约可见眉眼精致深刻,身形挺拔,侧脸的弧度分明,通身气质矜贵而冷漠。 似乎是察觉到了镜头,他抬眼望了过来,目光深冷。 你要出国?郑锐闻言,皱着眉头也不抬地问道,怀里依旧抱着自己刚满一岁的女儿逗弄。 薛燃冷淡地嗯一声,扯松了领带,仰躺着坐在沙发上,抬手按了按酸涩的眉心:Youve的总裁约我见个面,讨论一下之后旅游区开发面积的问题。 郑锐声音淡淡的:他也可以到中国来讨论。 都一样。薛燃淡漠地说。 年轻的眉眼剥离了青涩,染上凌厉的上位者气息,冷而偏沉。 郑锐没说话,抬手叫来看顾孩子的保姆,小心把昏昏欲睡的女儿递过去,满面温和地注视着,待人抱走了关上门,才移开视线,看向薛燃。 不过短短四年,昔日青涩稚嫩的少年已经长成了现在这幅冷漠的模样。 他不言不语,脑海里却忽然回想起三年前那个深秋的晚上。 那时恒海正着急着鹿城区的项目,郑锐打电话过来,却死活联系不上人,干脆开着车直接去玫瑰别墅找他。 别墅里安安静静,没有半分人气。 郑锐拧起眉,不抱希望地打开门进去,却嗅到了扑面而来的一股浓重酒气。 他一愣,站了片刻,犹豫着走到某间紧闭着的卧室门前,敲了敲。 无人回应。 郑锐伸手打开门,朝里面看了眼。 然后就见到了蜷缩在地毯上的少年。 目光对视间,他清晰地看到薛燃眼中迸发的光一寸一寸地灰败下去,然后狼狈地垂下眼,又喝了口酒。 郑锐站在门口看他,皱眉问道:怎么了? 过了好久,蜷缩在地毯上的人才低声开口,声音沙哑:他出国了。 几乎是下一秒,郑锐就反应了过来他是谁。 顿了顿:什么时候的事? 薛燃盯着地面,呼吸沉寂地起伏:不知道。 深秋的夜里,少年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衣,连日的奔波让他消瘦了许多,隐约可见清晰单薄的肩胛骨。 郑锐叹了口气,走上前,把他手里的酒杯拿走了。 薛燃不争执也不反抗,任凭他动作。 我之前,总觉得你还小,就没当回事。现在才发现,好像提醒得有些晚了。 郑锐说着话,把酒倒进卫生间的水池,平静地望过来:你有没有听说一句话? 薛燃慢吞吞地抬起头。 郑锐看着他眼底泛红的血丝,轻声道:你越害怕什么,反而越容易会成为什么。 换句话说,他停顿了很久,才继续道,恐同,有一部分就代表着 郑锐捏紧了酒杯,在薛燃轻颤了一下的幅度中沉默下去,没有说完最后半句话。 可薛燃应当是听懂了,他缓慢地抬起头,盯住郑锐的眼睛。 目光凌厉,沉而阴冷。 郑锐脊背隐隐发寒。 可不过一瞬,薛燃就移开了视线,一手撑着床头柜,站起身,晃了一下。 走吧。他低声说。 郑锐顿了顿,上前扶起他,出了门。 舅舅帮我把这间房间封掉吧。薛燃说。 郑锐瞬间明白过来,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床头灯温暖昏黄的光,叹口气:知道了。 从此玫瑰别墅无人再住。只是偶尔路过时,薛燃还会过去看一眼。 别墅的大门紧闭着,无人修缮的花园里杂草丛生,鸟语花香,却寂静得毫无生机。 郑锐不清楚他是不是在等谁回来,或是在漫无目的地找着什么人。 只知道这几年间,每逢与国外合作的项目,不管必不必要,薛燃都要亲自去一趟。 一如此时。 郑锐有时候都忍不住想暗示他一些什么,可想起那人出国前的痛苦,犹豫片刻,到底只叹了口气,合了文件,递给他:随你吧。 他顿了顿,似乎不经意般问了句:我记得你下个月十九岁生日? 薛燃垂眼翻着文件,随口嗯了声。 能赶得及回来吗?郑锐咳了一声,你外公的意思是,给你办个生日宴。 薛燃毫不在意:再说吧。 郑锐于是没再说话,心道:反正暗示也暗示过了,到时候回不来后悔死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这么想着,他心情颇好地耸耸肩,起身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睡过了!对不起!本章红包哈!下章小江就回国啦哈哈哈哈哈谢谢叶修老婆的营养液~ 茶茶再探头求一下预收文收藏!_(:з)_感谢!鞠躬!点进专栏里就可以看到啦!《杀死男主后[穿书]》[偏执黑心莲攻x乖张肆意大少爷受,双穿书,年下]谢离醒来,发现自己意外穿进了一本现代豪门小说中。 男主叫贺昱,是一个流浪在外的大/佬家独子,刚巧同被他亲手诛杀同归于尽的天道之子同名同姓。 而书中的谢离则是个阴毒反派,不仅胆敢强抢主角受,更是假借收留之名,常年欺辱少年男主。 结局自然是被男主反杀,破产家败含恨而亡,简直活脱脱一个渣炮灰。 接收了全文信息之后,钢铁直男谢离冷笑以示不屑,搞男人有什么意思,躺咸鱼它不香吗? 然而,穿书传过来的时机太不巧,谢离刚把男主接回了家。 少年贺昱似乎没有了上辈子的记忆,胆怯怯地仰头看着面前矜贵清俊的男人,期期艾艾地朝他示好。 谢离[笑容逐渐变//态]:很好,这次可是你主动送到我手里的。 失了记忆的贺昱又乖又奶,谢离养着养着,逐渐动了三分真心。 直到某天偶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早已恢复了天道之子的记忆。 贺昱盯着面前这人熟悉的脸,冷笑:谢尊主玩得可还开心? 谢离:谢谢,也就一般开心。 贺昱永远记得上辈子将自己诛杀的那个人,临死时也满是执念。 天道垂幸,果然又让他见到了谢离,却见他带着满眼宠溺的笑意,喊着自己的名字。 贺昱心底冷笑,顺便陪他演了一场戏,想看到戏终人尽时,这人痛苦绝望的模样。 却没想到,还未等到落幕,自己却先动了心。 更没想到,戏还没演完,主演已不知所踪。 第三十一章 你真的要回国?江壑闻言放下筷子, 拧眉看着面前的人,有些不是滋味,江氏已经倒了, 就算回去,也救不起来了。 谁说要救了。江成意漫不经心地笑笑, 靠在椅背上,再建一个就好。 江壑只当他是在说笑, 叹口气, 许久没有开口。 当年破产之后,江成意坚持不肯出国, 想要夺得周氏最后那一只股份,在国内周旋许久,受制于人、甚至被挑衅胁迫,这些事他们都清楚。 而最初提出让江成意帮忙的江燕, 在从陈霄那里知道实情后, 更是沉默了许久。 她低声问过陈霄为什么。 陈霄比她小了五岁, 每次在她面前都怂得像个孙子, 然而这一次, 对方却拧着眉沉默,并没有给她准确的答复。 只思考了很久才慢吞吞道:我记得之前初中的时候, 我听江成意说,有一次他打架摔断了腿,是你把他送去的医院。 他说的事情江燕完全没有印象,甚至觉得可笑:就因为这些? 这种连朋友都算不上的友好度, 对于江成意这种从小被金钱喂大、捧在手心里的人来说,竟然也值得被记住。 陈霄看她一眼,喝了口饮料, 才犹豫着道:江燕姐,我今天想跟你说几句实话,你别觉得难听。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22) 江燕扯扯嘴角,嗯一声。 你也知道,咱们这种圈子里长大的人,什么小三上位、亲友坑害的糟心事没见过。 陈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说到底,江成意他就是江叔的亲儿子,你江氏就算是个贫苦户,孩子的抚养费也得照付。 江燕没出声,拢起长发,沉默着喝了口酒。 更何况,江成意对你江氏的家产根本一点想法都没有,这傻逼就他妈只想安安静静过一辈子。 说到这里,陈霄顿了顿,半晌,似乎是觉得没必要说这么多,干脆站起身,拿起车钥匙:你爱信不信,反正我话就放在这里了。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 却忽然听到江燕开口:我当然相信。 她垂下眼,慢条斯理地放下酒杯,站起身,朝陈霄走过来。 明明已经从豪门的巅峰跌落了许多年,这对姐弟的一行一动却仍旧带着天之骄子的矜持,只是气势温和了许多。 江燕看着陈霄呆愣着,犯怂想躲的表情,笑笑:谢谢。 陈霄猛地抬起头。 又听她说:但我能问一句,你们非亲非故,你为什么会对江成意这么好呢? 陈霄拧眉思考片刻,挠挠头,撇嘴:谁让他小时候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跑呢我把他当弟弟来着。 他说完,摆摆手:走了啊姐,下午还要赶飞机。 江燕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年末的新年档总是各公司影视部和电影院线最忙的时候,今年也不例外。 只不过今年却有些不同,因一匹黑马的存在,许多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都自觉避开了修罗场,只剩下几位大佬在胶着。 而其中,《不眠》无疑是其中风头最大的一部。 除了恒海出品必有保证、老牌影帝主演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位传奇编剧,深海。 这位大大从几年前开始进入影视圈起,风评极佳,以笔力锋利入骨三分著称,但凡有所出品,必定要斩获国内外一堆的奖项。 各处论坛贴吧都一致认定,他必然是作协某位身居简出的大佬下界体验民生。 然而,今年却突然有消息透出,深海似乎是个留学海外的年轻男人,更有知情人爆料说,深海的背景深不可测,家里极有可能S市的某个巨型豪门。 一时间,这些小道消息在影视圈掀起轩然大波。 【他妈的造谣的人有没有脑子?《未见阳光》的底层小人物写得那么真实你跟我说作者其实是亿万富翁??】【额,其实也大可不必,我觉得以深海大大科幻文的深度,能看出平时特别见多识广,是富豪倒也不是不可能】【等等,你们为什么都关注有没有钱????_(:з)_就我一人认定了大大这思想深度起码有四十岁吗?如果真的只有二十多岁才觉得可怕吧?】【哈哈哈哈所以说营销号傻逼啊还他妈二十多岁的富二代年轻男人!我看哪个年轻男人敢上来上前认领!】 一定要造势吗? 曾经的富二代年轻男人皱眉翻看着网上乱七八糟的评论,我又不想当明星,感觉没什么必要。 陈霄切一声,把登机牌递给他:您都脱离娱乐界多长时间了,哪知道现在这群网友们喜欢什么!总之,你相信我就行了。 再说了,他愤愤道,老子非他妈要把你造个神!然后再欣赏一下到时候国内的那群傻逼是什么表情。 江成意失笑,收了手机接过登机牌,指尖勾着墨镜,随意地扣在脸上:行吧。 他漫不经心地侧过脸,朝机场宽阔透亮的落地窗外望去。 黄昏的阳光即将没入天际,天色将暗似明,恍惚一如五年前他出国那天的凌晨。 机场里人影匆匆,面容淹没在光线中模糊不清,只有轰隆的行李声。 江成意穿了件黑色大衣,脖颈间围了条雾灰色薄绒围巾,头发剪短了些,握着手机的骨腕冷白清隽。 他侧脸望着窗外,灯光为他镀了浅淡一层灰蒙的光,眉眼被墨镜遮住,只看得出依旧清俊的棱角。 五年过去,这人身上的鲜明桀骜的光芒收敛了许多,只那股懒散矜贵的劲儿依旧没散。 陈霄看着看着,无声叹了口气这个时候回国,不知是好是坏。 早知道先打听打听姓薛的那小子订完婚了没有再提回国打理公司的事了。 机场广播里开始响起登机提示音,江成意收回目光,抬眼看向陈霄,淡声道:走吧。 陈霄回过神,应了一声。 回国的路途漫长。 介于江成意已经五年多未曾踏进国内半步,陈霄先向他总结起了最近几年S市的商业情形。 杨琛还是手段了得,前两年和恒海合作的鹿城开发区你还记得吧?现在已经成了新商业中心,刚巧,咱俩的远阳公司就买在鹿城区。 陈霄说着,觑了眼江成意的神色,咳一声:主要是市里房价实在太贵,咱们俩也刚刚起步 江成意无所谓地打断他:别说废话,继续。 见他是真的不在意,陈霄才放了心,继续道:总之,远阳的地皮是通过我哥的关系买的,走的郑锐那边的关系,这个你放心。 现在国内有名有姓的娱乐公司,除了我的老本家陈氏,就只有杨琛的杨氏、郑锐的恒海,和林岑的林氏了。 不知道想起什么,江成意拧着水瓶的手顿了顿。 哦对了,陈霄突然抬头望过来,一脸幸灾乐祸,你那个倒霉弟弟江棋,前段时间和他杨氏那个未婚妻解约了,据说是杨瑜发现他在外面乱搞,直接就跟人分手了!嘿,活该! 他啧啧叹了口气:不过这孙子手里还握着□□氏的一部分股份,人又出国追着项目,杨家暂时也拿他没有办法。 江成意没什么表情地哦一声:是吗。 陈霄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他想说些别的什么,于是无趣地撇撇嘴,躺回了椅背: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其他的等咱们回去了之后再说吧。 他说完,打了个哈欠,准备睡觉。 还有呢?江成意却忽然开口。 陈霄一顿,闭着眼咕哝一声:还有什么? 你是不是漏了个人?江成意眯眯眼,合上手中的资料。 杨琛,林岑,郑锐,江棋应该还有个人才对。 陈霄一怔,睁开眼,犹豫着望过来,拧起眉。 薛燃。江成意朝他勾了勾嘴角,掩在深茶色墨镜下的眉眼看不清楚,这个你还没有介绍。 他见陈霄瞪起眼却始终不开口,挑了下眉,低头继续翻着手中的文件,低声道:最近几年里,除了你刚刚提到的那几个人,动作最大的应该就是薛燃了吧,他最近怎么样了? 陈霄沉默了好一会儿,烦躁地扒扒头发,嘟囔:提他干什么,小白眼狼。 他见江成意不说话,只眯眼望过来,半晌,终于败下阵来,叹气:行吧。 就,你走后没两年,薛燃就特招进了A大,同时半接手了鹿城区的开发项目。陈霄咬咬牙。 还有,周氏的那部分资产也被他融并进了恒海这小子手狠心黑,一连吃了几个小公司,越做越大反正目前为止,国内的娱乐公司已经没有能和恒海抗衡的了。 江成意听完,慢吞吞地点点头,哦一声:很快就有了。 陈霄一愣,犹豫片刻:你 江成意翻着文件,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没什么。陈霄顿了顿,还是没将薛燃似乎要订婚的消息告诉他。 回国的时间漫长。 天色暗了又亮,江成意却毫无睡意,看文件的空档里,清醒地望着车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呼吸平静。 一阵颠簸后,飞机才终于落了地。 周围乘客各自拿着行李走向机舱门,混着广播里催促乘客有序下机的文声,有些喧嚣。 飞机飞行的气压太久,周围的声音被阻隔在耳膜外,刺痛,模糊又混乱。 江成意在原位坐了许久,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缓慢站起身。 陈霄看他一眼,起身跟上。 等下了飞机,脚步落在地面上的那一刹那,江成意才忽而有种真实感,他顿了片刻,随陈霄走入了人/流中。 国内深冬的夜里,空气寒冷而刺骨,薄薄的一件大衣根本挡不住寒气。 所幸陈叔早早就派了人来接。 停车场H区!陈霄挂了电话,冻得缩着脖子声音都在抖,次次次操他妈赶紧走! 江成意笑个不停,拎着行李箱走在他身后。 手机忽而叮咚一声,他放缓脚步,控停了行李箱,低头看了眼。 停车场周围人来人往,不知道和谁错身而过时,鼻尖仿佛嗅到了一股浅淡的酸奶香。 薛燃猛地站定,拧眉回过头。 周围满是裹着羽绒服、拎着行李匆匆穿梭而过的人群,呼吸间白气氤氲模糊,各种面容都看不真切。 那股熟悉又陌生的味道仿佛只是他的一瞬幻觉。 薛总?小助理不明所以,犹豫着小声叫了句。 薛燃顿了顿,半晌,冷冷道了声没事。 他转身刚要离开,视线却忽而掠过一个清隽出挑的背影,一怔。 那人正低着头看手机,似乎是在和谁聊着天,指节清瘦冷白,侧脸的弧度分明,气质温凉淡漠。 只恍惚了一瞬,薛燃就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他无声地扯了下嘴角,不知道是在嘲笑谁。 旁边站着的小助理又紧张了三分,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咽咽唾沫,推一推眼镜,继续和他报告着项目的进展情况:所以那边的项目负责人jery不太同意我们之前的规划 薛燃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腕表,继续往前走:不用管他,按原计划继 江成意! 身后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呼喊:这边 脑海中炸开一道白光,薛燃猛地停住脚步。 停车场昏暗的灯光下,他浑身的血液喧嚣着冲至心头。 那些被压制了多年、极端黑暗的恨意与思念,滚烫着尖叫着、沸腾炙热。 耳边的声音模糊成了一团,尖锐嗡鸣。 薛燃甚至没敢回头看一眼,去确认是不是那个人。 这个日夜磋磨也不能遗忘的名字,早已凝成了一点鲜红灼人的朱砂痣,烙在眼底心口,连提起都不敢轻易。 薛总?小助理见他又突然不言不语,一愣,您怎么了? 等了几乎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取消航班。 小助理一呆,猛地抬起头。 他看到面前这位过分年轻的总裁正恍惚着侧过脸,望向身后的某个方向,目光深深,像是满怀恨意又像是极致温柔。 小助理顿了顿。 他不明所以,却又莫名觉得,这位常因过分冷血而备受置喙的年轻总裁,似乎在这一瞬间,从沉沉死寂中活了过来。 停车场周围的人太多,只低头回了个消息的功夫就差点与陈霄走散。 江成意听到自己的名字,朝呼喊声的方向望去,示意着抬了下手,然后随意拢了下雾灰色的围巾,拎起行李箱,抬脚走了过去。 干嘛呢您!陈霄冻得直哆嗦,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往后备箱里塞,赶紧赶紧走走走冻死爹了! 江成意帮他打开车门:给江燕回消息呢。 嗨呦。陈霄抖着声音着啧啧,JJJ江姐姐,真老妈子一样。 江成意笑了笑,刚想笑他说谁能有你老妈子,还未开口,却忽然感应到一道炙热的目光。 他瞬间抬起头,拧眉环视了一周。 停车场人来人往,身影步履匆匆,并没有什么异常。 陈霄见他忽而沉寂,也好奇地探头望了眼,冻得打抖:KKK看什么呢? 江成意顿了顿,收回目光,上了车:没事。 陈霄也没在意,缩成一团扒着暖气取暖,朝司机道:直接回陈家。 车开了,江成意,望向窗外,慢慢深呼吸了一口气。 对于江成意和小儿子搞出来的新公司,陈总并不在意,也没觉得有什么能成器的希望,只当是拿钱打发了傻小子随便玩。 不只是他,陈霄他哥他妈都是这么想的。 除了知道点内幕的陈伟。 一等俩人回国的消息,他就直接把人抓了过来打探情况,美其名曰,许久不见聚一聚。 出国前,江成意没少受他帮忙,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都没等倒完时差,第二天俩人就直接去了酒店。 下了车,走到云水居的门外时,江成意抬头看着装潢精致高档的西餐厅,忽而停了脚步。 察觉到身后的安静,陈霄回头,莫名问:怎么了? 江成意已经收回了视线,眯眼笑了笑:没事。 他若无其事地跟了上去。 哎哟,五年多没见,小江还是这么帅。陈叔感慨着,推给他一份文件,给,这是你要的合作明细,之前视频会议时加的内容都在里面了。 谢谢。江成意挑眉,看一眼他亮了许多的脑袋顶,接过文件来,陈叔也半点没老。 小子嘴甜。陈叔笑了,看一眼一旁的陈霄,怎么样,刚回国还习惯吗? 陈霄打了个哈欠,困得不行,趴在桌子上:害,别提了,时差还没倒过来。 陈伟嫌弃地撇撇嘴,指着江成意道:你看看人家小江!学着点儿,都开公司的人了别再天天吊儿郎当了的! 江成意一愣,笑个不停。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23) 若是搁在几年前,你看看人家这种话,好的那一方向来落不到自己身上真是风水轮流转。 哎,忘了说,你们俩这刚回国,估计对国内乱七八糟的情况也不太了解,陈叔倒了杯酒,随口道,正好过几天圈子里有个生日宴,我这里有请柬,你们要去吗? 陈霄说:当然要去,正好熟悉一下现在各家公司的接手人。 他打起精神坐起身,啃了口牛排,这才想起来抬头问一句:对了,谁的生日宴啊? 陈叔刚要脱口而出,忽然一顿,欲言又止地朝身侧的人瞥了眼,半晌才道:薛燃。 空气中似乎寂静了一瞬。 江成意却似乎毫无所觉,低头继续吃着自己的鱼,漫不经心问道:什么时候? 陈叔见他不在意,这才松了口气,道:就三天后吧,今天去紧急订制礼服应该也不晚。 江成意嗯一声,然后随口转移了话题,聊起了国外的事。 一旁坐着的陈霄始终没有出声,只摇摇头,继续啃自己的排骨。 圈子总共就这么大,迟早是要见的,无可避免。 早在破产那年,□□氏的资产就已被全部收回。 于是江成意回国前几个月,就先特地拜托了陈叔,提早挑选好了一处房产买下。如今装修和设计也早就完工,只等着人搬进去就行。 江成意也没耽误,直接住了进去。 房子的地段不错,装修也精致,还特意按照他的喜好,在阳台做了一面大的落地窗。 江成意收拾完不多的东西,泡了杯茶,走到阳台前的藤椅边坐下,安静地朝窗外望去。 外面是熟悉又陌生的车水马龙,繁华喧闹,灯红酒绿。 他有那么一瞬间,又恍惚回到了出国前的那些晚上。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迅速又回过神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低头翻看着文件。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江成意拿起来,是陈霄发来的短信。 【陈霄】:大少爷,明天的生日宴好像要舞伴 【陈霄】:你缺人不[狗头.jpg] 江成意啧一声。 【。】:不需要 【陈霄】:别啊,连个伴儿都没有多跌份啊 陈霄挠挠头,犹豫了好一会儿,干脆一咬牙。 【陈霄】:再说了,您不是说您其实喜欢文人吗,试试呗? 江成意看着这句话,很轻地眯了下眼睛。 他心中大概清楚,陈霄是怕他见到薛燃时不自在、或是旧情难忘,有些无奈。 【。】:行吧,有认识的人吗 【陈霄】:有啊!我妹! 【陈霄】:死丫头从小暗恋你 【。】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比她大了七岁 【陈霄】:七岁怎么了!死丫头现在已经十九了! 【陈霄】:刚好我爸不让她找舞伴,你陪着正好 【。】:行吧。 江成意叹口气,收了手机。 深冬的s市依旧阴雨连绵。 江成意望一眼窗外,收回目光,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打着领带。 镜子里的人一身深黑西装衬衣英挺,五官清俊皮肤冷白,身形也匀停。 不说话时,眼角唇边似乎常年挂着懒散闲慢的笑意,依旧骄矜,只是曾经眉眼里肆意桀骜的光被年岁收敛了下去。 江成意移开视线,走到柜子边,随手勾了只腕表扣上,抓了两下头发,拿起车钥匙,转身出了门。 恒海作为S市的新晋豪门,在圈子里的人脉和影响力自然极高。 于是,这场生日宴办得奢侈而豪华。 且作为恒海影视娱乐公司的总裁,薛燃的生日宴不仅来了各家的商业大咖,更是邀请到了不少老牌影帝影后级别的艺人。 企业赞助、红毯加持,媒体杂志嗅到充沛的肉味儿,从前一天晚上的凌晨起,就成群成片地聚集在生日宴的礼堂外,连阴冷细密的冬雨都没能阻拦他们的脚步。 江成意望向车窗外熟悉的场面,忽然又想起许多年前周太太办生日宴时的场景。 他回过神,停车开门,踏上了红毯。 一见到有人来,长筒炮、白炽灯二话不说先怼了上来。 几年过去,这批媒体人也换了一波,一时间,看着这张脸,竟然无人认出他是谁。 但只晓得,这个人长得真他妈好啊,先拍为敬。 直到红毯走了一半时,突然有人反应过来,犹豫着试探问了句:请问是江成意,江少爷吗? 这个名字一出,周围瞬间寂静了一刻,然后疯狂躁动了起来,嗡鸣声四起。 江成意脚步微停,循声望过去,朝那人懒散地挑了下眉,却没说话,转身走了。 那人一呆,顿时又惊又喜,举着话筒扬声就喊: 江少爷!!请等一等!!请问您消失的这几年是去了哪里?!现在回来是想要抢回江氏吗! 江少爷! 身后的人已然混乱成了一团,边大声喊边朝他走向的方向奔赴着,场面一时间躁动非常。 周围有已经走完了红毯的人循声望过去,低声犹豫讨论。 这谁啊?没见过啊? 江少爷?江棋吗?我记得他现在不在市里啊? 说话的人突然想到什么,猛地瞪大了眼睛:卧槽! 同伴吓一跳,推搡他一下:怎么了你! 我好像,知道是谁了。那人愣怔怔地望向入口处迎着细雨连绵、矜贵清隽的男人,张了张嘴,这是江氏曾经的那位江成意,江大少爷。 几年不见,不仅是圈子里的纨绔群体早已换了一批,连各家的继承人们都有些认不清了。 江成意走近厅堂,随意看一眼,竟然觉得陌生。 他有些感慨,低头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还早。 于是准备先去礼堂区角落的卡座里偷个闲。 刚转过身,眼角余光里却忽然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那人正背对着他,正低头和面前的文生说着些什么,带着笑,眉眼冷峻。 隔着重重的人影,只能模糊看清,他似乎是长高了不少,气质高冷模样清贵,落在本就贵气十足的人群里,却依旧出挑得让人一眼就能捕捉。 江成意沉默了片刻,移开视线,准备绕个路。 然而他刚走了没两步,却忽然听到身后有人高兴地叫他的名字:成意哥哥!! 这个名字落下的一刹那,顿时,厅里所有的声音都仿佛寂静了下来,道道目光集中在这一角,或震惊或看戏或诧异。 果不其然,江成意极其清楚地感受到了身后那人冰冷深沉的视线。 他后背紧绷,却只能当做没有看到,转身望向愉快欢喜朝自己奔赴过来的文生,笑了笑:茵茵长大了。 陈茵茵娇小甜美,看得出是特地打扮了,一身精致漂亮的礼服。 正值青春的年纪,她眉眼晶亮,笑得活泼羞赧,矜持地提着裙子上前,然后撒娇般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成意哥哥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啊。 只这一下,江成意就感觉自己快要被身后的那道炙热的目光点燃了。 他想躲,却无处可躲,只好任由陈茵茵满面羞涩地拉着他,笑着叹口气,拍了下她的脑袋,低声道:好久不见。 薛燃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啾!感谢在20201226 12:03:54~20201227 22:57: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雪*阳光 100瓶;似夷似狄 56瓶;48535356、路柏沅的猪猪 20瓶;晨月 12瓶;天天天天喜欢你、pang挺 10瓶;仙女高光裙 7瓶;槿念耶 6瓶;小笼包 5瓶;无期 3瓶;孤灯向晚_、喵小鱼儿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二章 明亮清润的灯光下, 一高一低立着的男女清俊漂亮,言笑晏晏,仿佛天生一对。 周围有回想起江成意身份的, 震惊或诧异,三三两两地低声说着些么么, 不时朝这边望一眼,还有的甚至悄悄朝薛燃的方向瞥了眼。 薛燃并未在意, 只面无表情地盯着对面隔了不过几步远的人。 江成意一身裁剪合宜的西装, 衬衣领扣至修长冷白的脖颈,自上至下都透着一股规整的禁//欲, 比机场初见时的休闲要精致许多。 二十七岁的男人,收敛了肆意张扬,一举一动都带着懒散自矜的清贵。 林颖自顾说了半天,却没听到旁边的回话, 于是鼓了下嘴, 气得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却立即忘了自己要抱怨什么, 瞪大眼睛, 惊讶地哇了一声:天呐, 这不是江成意吗好多年不见了,我江哥哥竟然还是这么帅。 她只当薛燃不熟悉这人, 于是凑近了些,低声解释道:江成意是之前江氏的大少爷,从江氏破产后很久没出现了他旁边那女生是陈氏的小女儿,陈茵茵, 特别早之前就喜欢我江哥哥哎呀,好羡慕呀。 林颖说着,羡艳地嘀咕了一句, 然后抿起嘴,小心抬头觑了眼薛燃的表情。 却见他眉眼深深,瞳孔里似乎燃了团冰做的火,灼热滚烫。 这是自年少相识以来,林颖第一次见到他这幅阴冷深沉的模样,呆住了,愣愣地看着他。 成意哥哥,我先带你去找我哥吧,他刚进去。陈茵茵仰头笑着,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下头,是我自己想在门口等你来着。 江成意挑了下眉,不经意般把手臂从她陈茵茵怀里抽出来,抬手帮她把发间小巧的蝴蝶结拨正了,也不回应,只温声道:走吧。 陈茵茵不觉有他,顺从地点点头:嗯。 她羞涩地刚要再挽住人,江成意却忽而抬手,似乎是想看一眼腕表,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陈茵茵这才反应过来他不喜欢别人触碰,于是犹豫片刻,试探性地小心伸手牵住了他的衣袖,顿了顿,见他没再躲,这才松了口气,抿着嘴偷偷笑了。 江成意在心底叹了口气。 大约是聚会参加得多了,陈茵茵对礼堂很是熟悉,目光晶亮,一手牵着他带路,边雀跃地仰头脆声道:成意哥哥好久没有回国了,改天我带你去市里玩好不好? 她应当是不知晓薛燃和江成意的关系,并未避开门口的人,而是愉快地直接朝着他身后的厅堂入口走去。 江成意不用刻意去看,就能感觉得到面前那人阴冷偏沉的目光。 他半移开视线,心底的那条神经却越绷越紧,甚至并没听清楚陈茵茵说的么么,只敷衍地垂眼笑道:好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只一瞬间,那道目光仿佛更沉了许多。 两个人越走越近。 江成意的注意力似乎全都集中在了身体左侧,他弯着眼睛,温和有礼地笑着,却对陈茵茵的话过耳不入。 几乎要擦肩而过时,身前这人依旧面无表情,正侧脸望着身旁的女生,似乎并未在意到他。 江成意瞬间松了口气,刚要加快脚步离开,忽然被陈茵茵拉住了:成意哥哥等一下~ 她似乎是认识薛燃旁边的那女孩,正正巧巧站在了俩人面前,调皮地朝女孩眨了下眼,靠了下江成意的肩膀,笑得害羞而得意:林颖!这就是我暗恋了好多年的男神~介绍你认识一下! 江成意只好被逼停了脚步,几乎和薛燃面对面站着。 他尽量忽视掉来自对面的视线,朝小姑娘淡淡笑了下:你好,江成意。 薛燃光明正大、直接明了地沉沉盯着他。 你好,我叫林颖。林颖也笑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同他打了招呼。 然后朝陈茵茵挤挤眼,小声道:恭喜恭喜~你终于如愿所偿啦! 是啊是啊 两个小姑娘嘀嘀咕咕地聊天,江成意自然也没法丢下人就走。 他本着反正以后迟早要打交道的念头,只好强行打起精神来,勾起副温和有礼的笑意,抬起头看向薛燃。 至舌尖的话还未来得及开口,又被遗忘了。 时隔五年,面前的人眉眼比从前凌利了许多。 身上那股隐约冰冷的气息也已经犹如实质,抬眼冷漠地望过来时,只觉得冰碴都揉碎了、冷硬地寒在眼中。 虽然也曾在各大晚报上见过照片,但此时此刻,真的再见时,江成意却依旧恍惚了一瞬。 却也只有一瞬,他迅速恢复了平静,眯了下眼睛,礼貌而生疏:薛总。 这人身上浅淡的松雪味萦绕过来。 薛燃冷着脸盯着人,许久,才眯起眼,扯了下嘴角:嗯。 江成意: 好吧,这副冷飕飕阴阳怪气的狗样子还是没变。 身旁的两个小姑娘已经互相问完了好,陈茵茵扯了下江成意的衣袖,仰头笑得开心:我们走吧。 江成意温和地嗯一声,也没再去管旁边的人,转身随她离开了。 待人离开后,林颖才侧过脸,羡艳地望着人的背影道:前两年就听茵茵说,江少爷其实喜欢女生,我还以为是假的真是没想到啊。 她没有注意到身侧的人突然发寒的目光,又感叹了一句:不过说起来,茵茵和你一样大,才十九岁,不知道能不能等到江成意结婚呢。 不知道听到了哪一句话,薛燃忽而冷笑一声,低声重复:结婚? 是啊,林颖不疑有他,继续啧啧感慨,江成意应该有二十七岁了吧,也到了结婚的年龄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娶茵茵哈哈哈。 薛燃面无表情,冷笑一声。 林颖一愣,这才忽而察觉到他今日的不对劲,刚要抬头看过来,薛燃却已经移开了视线,冷冰冰地喝了口酒:有事,走了。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24) 他说完,果然抬脚就朝厅堂的方向走去。 林颖一怔,皱眉哎!了一声,面前的人却毫无反应,转身直接离开了。 她看着薛燃的背影,难过地抿了下嘴角。 明明已经追了五年,除了遇见时会比别的女生多聊上几句外,对薛燃来说,自己似乎仍然只是个陌路人。 大概这个人,心里压根没有爱情这种东西。 又想起之前哥哥提过的订婚的事,她头一次感觉到了无力的心灰意冷。 两个人一左一右过去的时候,陈霄正在和之前那帮玩得毕竟熟的狐朋狗友们胡侃着聊天。 陈茵茵眼看到人,远远地先喊了声哥!然后才拉着江成意走了过去。 正聊着天的一群人闻声,下意识朝这边望了过来,等看清楚陈茵茵后面的那人,笑意瞬间止在了脸上,愣住了。 江成意笑笑。他对其中的几个竟然还有些印象。 许久不见,这群人倒是没怎么变,只是身上浮躁的纨绔气质少了许多,穿上西装打起领带,远远望去竟然颇有些成功人士的影子。 只在瞪起眼嚷嚷时,才忽而有了些曾经的张扬模样。 我靠这是 江哥回了啊。 操,我还以为是陈霄胡说八道呢 江大少爷。有人笑起来,生疏地朝他抬了下手当做招呼,好久不见啊。 江成意挑眉应了,随陈茵茵朝人群走过去,中间的位子竟然又自然而然地被特地空了下来。 他顿了下,起身坐过去。 陈霄拍拍他的肩膀,眉飞色舞地朝身旁的几个人吹嘘道:怎么样!老子么么时候骗过你们! 卧槽,主要是说话的人又看一眼江成意,笑笑,有些不可置信。 之前江家出事的时候他们都知道,平日虽然关系还算不错,但为避风头,自然没人敢为他得罪杨氏,如今再见,到底有些尴尬。 愧疚说不上,毕竟圈子里的人都没长那玩意儿,只是偶尔想起来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江成意笑着踢了下陈霄:倒杯酒。 陈霄呸一声,手上却去拿了酒瓶:我跟你讲江成意,你不管我叫声爹真说不过去。 谢谢陈妈妈。江成意弯起嘴角。 见他心情不错,周围的人也放开了心,笑起来:我陈哥还是一如既往婆婆妈妈,不知道找老婆之后能不能被治一治。 陈霄嘿一声,吊儿郎当地把酒递给江成意:找个屁的老婆,浪荡它不快活吗! 哥!一旁的陈茵茵顿时拧了他一下,咬牙威胁,少说废话。 陈霄疼得哎哎哎地躲开她:干嘛干嘛!淑女一点行不行! 几个人顿时起哄:妹妹干得漂亮 陈茵茵拧完人,这才想起来江成意还在旁边,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松了手,朝江成意笑了笑,眨眼:成意哥哥记得等会儿找我跳舞啊! 她说完,大概是觉得害羞,不等江成意回话,转身直接跑了。 陈霄在后面恨铁不成钢地嚷嚷:淑女点儿啊茵子!淑女! 周围的人笑着调侃了起来。 江成意也笑着,却没说话,只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 其实谈恋爱这种事,他并不是没想过,只是往往刚动个念头,就迅速被自己否决了。 没兴趣,没动力,以至于这么多年,竟然还是独来独往一个人。 甚至连周太太都隐约地暗示过他,年纪不小该找个伴了,男的女的都行,家里破产都破了随便也不管了。 但江成意就是提不起精力来。 他喝了口酒,侧脸望向陈茵茵提着礼服愉快活泼离开的背影,半晌无言。 看么么呢? 郑锐端着酒杯走过来。 薛燃收回视线,冷冰冰道:没什么。 郑锐挑了下眉,顺着他方才的目光方向看过去,是一个长得蛮漂亮的小姑娘,正朝向同伴害羞兴奋地说着么么。 这张脸他似乎有些印象,好像是陈伟的侄女叫陈茵茵来着。 他顿了顿,回忆起方才薛燃的表情。 怎么看都不是喜欢,若非要找个形容的话更像是嫉恨。 杨氏那边商量得怎么样了?薛燃打断他惊异的思绪,语气平淡得仿佛那一刹那的阴冷只是错觉,如果他死咬着那一条合约不放,影视部明年不可能再和他合作。 郑锐收回神,拧眉道:哪有那么快,杨琛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手段了得,估计有的时间耗。 薛燃垂下眼,看着玻璃杯里蔓延爬上的红酒液,漠然道:月底之前如果他还不同意,直接放弃。 放弃?郑锐看疯子一样瞪着他,惊得甚至笑了一声,你知道放弃是什么意思吗? 国内除了杨氏,你还能找得到哪个能与恒海相提并论的娱乐公司?就一个陈氏,近几年也早就把重心偏移向了房产你究竟清不清楚自己在说么么?! 你他妈是不是被谁冲昏了脑袋! 他咬牙,压下了更难听的话。 我很清楚。薛燃抬起眼,目光里满是年轻而冷血的野心,如果你有别的看法,直接在股东大会上跟我说。 他说完,无视掉郑锐震惊荒唐的视线,端起酒杯起身离开,冷漠丢下句:过几天,会议商讨。 郑锐死死盯着他的背影,拧眉沉默了半晌,咬牙骂了句操,还不解气,又骂骂咧咧地灌了口酒。 等的人回来了,心他妈果然也野了。 卫生间里的灯光昏黄。 薛燃捧起水洗了把脸,然后抬起眼,沉静地盯着镜子里的人。 西装革履,眉眼冷峻,瞳色也一如发色般漆黑,与五年前似乎丝毫未变,却又似乎判若两人。 他不可自控、凌/虐般地回想着,江成意熟悉的懒散笑意,想着他抬手抚摸上另一个人的头发、远远注视着别人离开时温和含笑的目光。 这些曾经都属于自己、独一无二拥有过的亲密,如今转交给他人,江成意竟然也毫无芥蒂,笑意一如既往,温柔得漫不经心。 薛燃无声地冷笑一声。 他看得到镜子里的自己,目光里藏着不加掩饰的嫉妒,沉得发暗。 嗯,我知道了女朋友不着急挂了,再见。 江成意头大地敷衍完江燕的催问,终于挂了电话,这才松一口气,朝卫生间走去。 刚走到门口,抬头看见里面的人,一愣。 他顿了顿,若无其事地收了手机,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那人却忽然沉沉开口。 这是回见以来,除了冷漠的一声嗯之外,薛燃第一次同自己说话。 声音冷冽,与几年前的青涩清透截然不同。 江成意皱了下眉,只当做没听见,刚要继续往前,手腕却突然一紧。 紧接着不等他反应过来,一股力猛地自手腕处拉扯而来,眼前一晃,江成意竟然被他直接一把拉进了门里。 沉闷而重的哐!一声,门被砸上了。 薛燃依旧攥着他的手腕,呼吸间隐约有丝缕的红酒香气。、他垂着眼,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人:你就没有么么想跟我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227 22:57:20~20201228 21:5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阮鸢、东篱Lu、晨月 10瓶;槿念耶 5瓶;作者今天又没更、n 2瓶;喵小鱼儿、孤灯向晚_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三章 果然是他妈的年纪大了, 连这点力气都没挣脱开来。 江成意烦躁地眯了下眼,语气散漫而敷衍,笑道:不好意思, 好像没有。 他说完,冷硬地挣开薛燃的钳制, 理了下西装的袖口,打开门, 转身离开之前似乎顿了一下, 侧过脸,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毫不留情地直接走了。 刚刚去哪了啊这么久没回?陈霄随口问完,却没听到回话,这才扭头看一眼这人的表情,发觉有些不对劲, 皱了下眉, 怎么了你这是? 江成意提不起心情伪装, 当然也没必要在陈霄面前伪装, 平静地喝了口酒:遇到薛燃了。 卧槽?!陈霄一听这个名字就下意识要炸, 护儿之心顿时警惕起来,瞪眼骂道, 狗币东西又干什么傻逼事了?妈的这白眼狼干啥啥不行找事第一名! 江成意被他嚷嚷着一打岔,心情好了些,哭笑不得:他没干什么,是我自己有点儿心烦。 陈霄狐疑地看他一眼, 确定他真没什么问题,才哦一声,挠挠头:对了, 刚刚江燕姐说,她下个周要回国,问咱们俩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商量一下公司的事。 我随时可以。江成意说完,顿了下,又叹口气,刚刚她还给我打电话,问我要不要找女朋友。 陈霄乐了:我姐自己都三十来岁了吧,她自己都不在意,催你倒是挺着急。 江氏破产之后,江燕原先同林岑的订婚自然也作废了。 她倒是一点也不伤心,也懒得去找男朋友,日以夜继地拼命学习上班工作,远阳能这么早上市运作有一很多部分就是她的功劳。 谁知道呢。江成意也没多想,抬头望了眼人群聚集的方向。 哦,舞会开始了。陈霄也仰头望一眼,兴奋地拍他胳膊,走走走咱们也过去,茵茵练了那么久的舞就等着这个呢! 江成意皱了下眉,并不怎么有兴趣。但到底之前答应过了人,于是嗯了声,抬脚跟了上去。 舞厅区在礼堂西侧,他们赶到的时候,厅里的人已经满了。 这场舞会是郑锐提出的,说是要让年轻人们一起热闹热闹,但说起来大家心里却都清楚,这场合,其实就是个大型豪门联谊会。 一众受邀的男女明星们自然牟足了精神盯准了各家的继承人们,准备使出一百八十分的手段,为自己谋一份前程。 其中,年轻高冷、身家不菲的薛燃自然是被目光集火的那一个。 然而,这位主角今日心情却似乎不太好,冷眉冷眼的,并不准备出演这场戏。 他满身沉寂,坐在厅台中央,支着下巴一手端着酒杯,没什么表情,空空地望着满厅的人。 目光沉而无定点,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江成意沉默片刻,收回视线。 舞池较周围沙发卡座的座位要高出一个台阶来,台顶悬着明亮奢华的钻型水晶吊灯,暖黄色灯光偏暗,原木色的台子色深而润,造价不菲,踏上去的声音清透。 江成意只看了眼,就不感兴趣地移开目光,刚准备随便找个地方坐下,就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成意哥哥!! 他回头望过去,看见坐在舞池正对面的陈茵茵,小姑娘正兴奋地朝他招手:这边 她身侧是笑得温和有礼的林颖,再往左,是半靠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薛燃。 江成意一顿。 连陈霄都愣了,嘀咕一声:操死丫头真会挑地方。 见人始终站着不动,陈茵茵干脆提着裙子欢快地走上前,笑意盈盈,大胆地一把拉住江成意的手腕:成意哥哥我们过去坐! 这一瞬间,江成意又感觉到了身后犹如实质的视线。 陈霄瞪着眼哎哎哎地叫,满脸牙疼地指着她的手哆嗦:松开松开!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陈茵茵鼓了下腮,只当做没听到,不管不顾地继续拉着江成意往座位走去。 她嘟囔着头也不回道:舞会快开始啦哥你自己找人玩儿啊别耽误我! 然后朝江成意眨眼:成意哥哥放心!我们的位置视线最好了! 江成意: 其实真大可不必。 眼看着俩人一前一后地离开,陈霄快气傻了。 他一边可气妹妹不讲仁义,一边又提心吊胆旁边坐着的薛燃不安好心,纠结半天,还是叹了口气,挠挠头转身去了旁边。 成意哥哥你坐这里好吗?陈茵茵把右边的位置留给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想跟林颖聊天。 这个位置和薛燃之间隔着两个小姑娘,虽说俩人比他们足足矮了半头、挡在中间也无济于事,但江成意巴不得离薛燃越远越好,于是眯眯眼:嗯。 周围人群与笑声晃动,走动间,人影憧憧,灯光映射的阴影落在脸上明明灭灭。 江成意尽力忽视掉来自左方隐约的余光压迫,只侧过脸,当做打量着右侧厅堂墙角花纹繁复的蜡烛灯台。 等人差不多全部落座后,舞会才算正式开始。 为了活跃气氛,首曲是简单明快的圆舞曲,轻快跳跃,有结伴成对的男女已经笑着牵手上了台,西式的晚礼服裙优雅有礼。 昏暗不明的灯光下,薛燃冷着脸,无动于衷地望向舞池中央。 林颖跃跃欲试地抿了下嘴角,扭头看他一眼,犹豫片刻,小声问:你想跳舞吗? 薛燃大约是在走神,又或者是没有听清楚,沉着脸没有理她。 林颖于是没再开口,默默移开视线。 成意哥哥我们现在要上去吗?陈茵茵目光亮晶晶地望过来。 江成意注意到左边那人似乎朝这边侧了下脸,他顿了顿,笑得温柔:都可以,听你的。 陈茵茵笑起来:那再等等好了,我不喜欢这个曲子。 江成意有些漫不经心,嗯一声。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25) 诙谐愉悦的小调一首接着一首,舞台上的人也换了又换。 终于在某个曲子响起时,陈茵茵目光忽而一亮,瞬间止住了和林颖的聊天声,挺直了肩,兴奋地转过头去看江成意。 却见对方已站起身,朝自己伸出手,含笑挑了下眉:请? 陈茵茵笑得眼睛都弯成了缝,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按了下蓬盈的裙角,抬手,指尖搭在他手心,借着他的力道,矜持地站起身。 两个人相携着,缓步优雅地上了台。 他们俩真的还挺般配的。林颖坐在座位上,羡艳地仰头看着台上站定的两个人。 她小声感慨着,原本并不指望身旁的人给出反应,却忽然听到他冷笑一声。 林颖愣了下,犹豫着侧过脸来,看他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天的薛燃有些不太对劲。 她心中忽而闪过一道通透的光芒,顺着薛燃的目光,怔怔望向舞池里的男人。 陈茵茵选定的舞曲是一步之遥,双人舞跳起来有力而灵动。 暖黄色的灯光下,江成意的身影被掩盖在人影憧憧中,只偶尔和身侧的人错身而过掠至台前时,才隐约看清楚他整个人。 不愧是从小混迹在圈子里的风流人物,这些浮华撩拨的技能点江成意样样都点了满。 昏暗的灯光下,他垂眼含笑看着面前的女生,神情专注而绅士,清隽的指尖松松搭在陈茵茵隔着裙衬的腰间。 绸缎般明亮的松绿色礼服蓬裙映得他的腕骨指节冷白,像极了上世纪的骄矜贵族。 剪裁合度的西装勾勒出男人匀停流畅的肩颈腰腹,薛燃眯了下眼。 他莫名盯了好一会儿,视线才慢吞吞地上移,却看到两人离得极尽、阴影交错笑语晏晏的面容。 江成意似乎在同陈茵茵说着什么,对方笑得愉快,目光里满是倾慕晶亮的光芒。 只一眼,薛燃就沉下脸,迅速移开了目光。 他垂着眼,冷漠地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看着浓厚深调的红酒液体爬上杯壁。 于是没能注意到身侧林颖有些惊疑不定的目光。 舞曲的时间似乎很短,又似乎格外漫长,小提琴音柔和落下最后一个音时,薛燃才重新抬起眼。 原来燕燕姐也快回来了啊,太好了!陈茵茵开心之余,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抬头试探道,那等她回来你打电话告诉我一声好不好? 曲停了,江成意礼貌地松开了人,笑着,也没应和:到时候陈霄会跟你说的。 陈茵茵心底有些失望,勉强笑了笑:好吧。 江成意只当是没有察觉,温柔得敷衍。 下一曲是群舞,交换舞伴的那一种,陈茵茵正意犹未尽,没有要下场的想法,江成意只好再陪她跳最后一曲。 台上男女暧//昧的低笑声连连,林颖坐在底下茫然而自疑地发了会儿呆,忽而咬咬牙,侧过脸朝旁边的人看一眼,低声道:群舞,你想去跳吗? 她原本没抱太多希望,却没成想,薛燃沉默片刻,竟然嗯了一声。 林颖看了他一会儿,笑笑,提起裙子,跟他上了台。 衣着精致的男男女女分列两排,站定等着曲目。 江成意回国后的时差还没倒完,有些倦了,眯眼漫不经心地走着神,并未发觉自己身侧站着的是谁。 直到欢快的曲声响起,男女旋转着交接分换舞伴,他下意识伸手搭上对面那人的肩膀、抬头撞进一片冷沉的目光中时,才浑身一僵,猛地愣住了。 在这人分神的这一刹那,薛燃似乎是极轻地弯了下嘴角,占据了双人舞的主导地位,眯着眼:在想什么。 江成意迅速回过神,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懒得开口。 他不回答,薛燃也不逼问,只一手松松搭在他腰间,垂眼盯着面前的人,随着他的韵动而动。 双人舞的曲子依旧是偏明快,动作幅度大而灵动。 舞伴交换玩得就是卡点随机,周围多得是换到了意想不到的对象,笑声连绵起伏。 这一段约有一分钟,江成意只觉得身前那道居高临下、悬在面前的目光沉得炙热。 他心底烦躁不已,却莫名抽出分神来,暗骂一句狗东西一声不吭竟然长高了这么多。 煎熬着终于等到半场曲毕,即将卡点的一刹那,江成意刚要松一口气,想要换个人,然而松手的一刹那,原本未落到实处的肩部的那只手却突然不由分说地猛地一揽。 江成意没料到他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搞小动作,一时间卸力不及,直接被他重重一把拉到了面对面。 呼吸交错缠绕了一瞬间,又迅速分开。 舞曲又起,他眯眼,对上薛燃不加掩饰的打量目光,冷冷拧起眉。 你到底要干什么。 薛燃被他语气里明显的厌恶刺得一顿,半晌,才抬起眼,低沉着声音问:你的微信为什么不回消息? 早几年前,江成意就换了手机,也换了号,当初出国被逼得难堪,自然也没什么人可特地告知。 闻言,江成意一愣,下意识顺着他的引导完成一道复杂的动作,才不耐地皱眉:关你什么事。 薛燃借着一道力直接把人扣在怀里,沉沉低声问:现在的手机号是多少。 江成意差点气笑了。 他忽然懒得再忍,抬手,冷硬地推开人,扯起嘴角,眯着眼,清晰嘲讽道:暂时没有要与薛总合作的想法,联系就不必了。 说完,他彬彬有礼地理了袖口,连看都未看一眼面前的人,懒散地绕开人群,礼貌地同满脸诧异的陈茵茵道了别,然后转过身,慢而坚决地朝台下走去。 薛燃看着他的背影,面无表情。 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这人满身的桀骜,乖张肆意。正如此时此刻,他当着一众震惊错愕的目光,旁若无人地背道离开。 电话里的陈霄只想骂娘:薛燃那狗东西是不是又又又发什么疯?!妈的当那么多人面还敢搞小动作!个臭不要脸的玩意儿! 江成意不想听到这个名字,于是拧拧眉,边走边从烟盒里磕出根烟来咬在嘴里,含糊道:行了,反正我正困着,先回去睡觉了。 那边也无奈,只好又提醒了一遍说别忘了后天的会议,江成意应了,这才挂了电话。 他握着手机,站在停车场外的路边,靠着树沉沉吸了口烟,没什么表情地望向深夜空旷的街道。 冬夜寒冷,裹风携雨,冷气直透过单薄的西装,往骨头缝里钻。 江成意沉默着抽完了一整根烟,才按熄了,安静等烟雾散尽,才准备朝停车场走去。 一回头,却正望见台阶上冷冷盯着自己的人。 他顿了下,只当做没看到,抬脚就要走。 薛燃盯着他,在人错身而过的刹那,才低声道:你不想见我。 江成意一顿,惊讶地抬起头,看他好一会儿,才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点头:是啊。 为什么。 薛燃没动。 江成意无谓地笑笑,绕过他,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没有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眠眠不圆圆的地雷~谢谢西柚柠檬、Lucy333、浅笙白黎、小火柴、阮鸢、槿念耶、秦钏儿跟我走的营养液~ 第三十四章 【呜呜呜今晚的新年档电影大家看了没有!!有没有人李涛(理智讨论)一下!】【回楼上!刚看完从电影院出来!今年真的神仙打架啊!】【请容我说一句:《不眠》永远的神。】 【哈哈哈哈yydsszd!!不过《不眠》真的好绝, 恒海真舍得花钱啊,我还记得当时大荧幕里的末世感,强的一批】【深海的脑洞真的大, 逻辑严密得简直让人头皮发麻_(:з)_】【二刷预备了】 【深海大大yyds!】 年底,《不眠》终于在各大院线上映。 首映当晚, 上座率节节爆满,各大院线连连加场。一时间, 口碑与票房齐飞, 不少人断言,今年的最大赢家必是《不眠》无疑。 陈霄手里握着陈氏旗下的一把媒体号和营销号, 十分有耐心地眼看着热度越攀越高,直到了全网高调发酵的平台期时,才总算吐一口气,拿起手机, 拨了个号码:消息可以放了。 年前最后一周, 继《不眠》连连突破近几年票房新高之后, 一条爆炸性的消息忽然以莫名其妙的姿势窜上了热搜。 #深海, 江成意# 这条消息初初曝光时, 一群人很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后面那个名字代表着什么, 直到某论坛以万丈高楼平地起之势一夜庞然爆火。 【深海大大竟然是江成意在得知这个消息的一瞬间,不是我疯了就是江成意疯了。】楼主名叫FFFF,是潮玩圈里有名的大佬,曾因晒过别墅里摆满了整整一条长廊的各种限量版豪华订制合作版潮玩, 而引起圈里大幅度的震惊膜拜,颇有名气。 但他身份成谜,许多人只知道他家里有钱, 貌似是S市有名有姓的豪门,真实的家世却并不清楚。 因此,见他发帖,底下一群人纷纷露头回复: f哥这是啥意思??江成意是谁啊? 深海挺有名的吧,作品确实强,最近几年的电影都牛的一逼额,我记得前段时间好像有消息说深海是个富二代? 真的假的,不至于是个人就是富二代吧? 哈哈哈哈这年头什么猫猫狗狗都能叫富二代了,咱们圈子里的人哪个拉出去没几套房?说起来还他妈都是富二代呢估计又是炒作 口区,又他妈是营销号为《不眠》造势吧! 楼上的傻逼?《不眠》需要营销? 看看看护主狗又来了,惹不起!深海大大天下第一牛逼行了吧[抠鼻] 底下纷纷攘攘地吵成一堆,楼主却莫名消失了好久。 直到晚上,他才终于上线,沉默了好半晌,却只发了句:【操,竟然真的是他】??? F哥你要是被盗号了就眨眨眼?我不介意替您接手那一走廊的潮玩哈哈哈哈哈哈就他妈没人说说这江成意是个啥?? ffff果然回了话。 【不知道有没有人记得前几年S市的超级豪门,江氏。】【江成意江大少爷,就是江氏的独生子。】 【至于当年的江氏有多豪门,我形容不来。总之,大概就是我爹把他家寄来的邀请函留到现在的程度吧。】【当年的江成意,是S市整个二代圈子里最核心的那位,高调,嚣张】【这么说你们可能不理解,这样吧,我总结成一句话好了】【江成意,永远的神】 当夜,整栋楼底下的回复顿时拔地而起,连带着#深海,江成意#以极爆炸的势头冲上了热搜。 而这波热度,随着网上有人放出五年前商业晚报上那张黑白模糊、却难掩矜贵清俊的侧脸照片时,顿时冲上了云霄。 评论里果然也是大爆炸: 草草草! 深海大大长了这张脸,为什么要靠才华吃饭???? 啊啊啊啊为什么没有多一点的照片!我死了!我要看帅哥!! 楼上的妹妹,豪门圈子里的那些人一般都不轻易露面的,这张照片也是无意间拍到的好吧靠,这张脸可真他妈的好看啊如果他出道我一定砸钱捧哥哥上C位! 哈哈哈楼上的,人家应该看不上咱们这点蚂蚁肉hhh说起来江氏,我记得当年破产的时候可腥风血雨了好一阵子来着的吧? 贵族少爷 X 著名作家,这两个词条怎么看都不太和谐 可不呢,当年的商业寒冬,我现在都还有印象 啊啊啊啊啊啊我疯了!我要去N刷大大的作品了! 薛燃面无表情地划掉评论区,指尖顿了顿,点开那张照片。 照片里的年轻男人只居于照片一角,仅有一个上半身,巴洛特式的衬衣领翻折间华丽繁复,雪□□致。 他似乎是在看向某个遥远的方向,眯着眼,勾唇笑得乖觉懒散。 黑白的镜头最能显现五官的深浅浓淡,薛燃放大了些,盯着他半弯着的眼睛,长睫色浓,眼瞳深而亮。 他抬手,重重地摩挲片刻。 其实这张照片,薛燃三年前就曾见到过,曾在指下心中描摹过千百回,甚至熟悉地记得每一分的衣领褶皱。 这唯一的一点照片,抵了长达几年的记忆鲜明。 薛燃眯了下眼,慢吞吞地点了保存。 然后收了手机,移开视线,望向遥远的窗外。 其实若说起来,他自己都不太明白明明并未和江成意有过多少次的接触,更未有过可清晰察觉的类似暧.昧的情感,但就是放不下也忘不掉。 五年来,每次从不留空白的忙碌中清醒、骤而想起这个人,或是遍寻无果后喝醉了酒想要干脆把人遗忘,脑海中就会不受控制地折磨般回放起自初见以来的点滴丝缕,然后一刀一刀地往心口扎着刀子。 疼不可怕,没有期望的等待和寻找才最可怕。 薛燃望着深沉的夜色,喝了口酒。 玻璃窗上倒映着自己已然褪去了青涩,冷漠分明的脸,薛燃看见那双眼睛里藏着和心底如出一辙的灼热渴望。 幸好,天意垂怜。 年前一波又一波的热度轰炸,《不眠》彻底火出了圈。 一时间,各个短视频创作平台到处都是《不眠》的安利,对剧情深入分析或是剪辑,二次创造全面开花,口碑爆炸到一度有人认为,今年影视业的最大赢家非恒海莫属。 然而,外界的看好只浮于表情,恒海内部的一众领导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你真要结束和杨氏的合作?郑锐震惊且匪夷所思地盯着面前的人。 听薛燃冷淡地嗯了一声之后,他终于没办法再压住快要炸了的脾气,拧眉一砸文件,厉声道:你可别忘了!恒海才刚来S市不过六年,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合作对象,许多事根本就施展不开! 大佬发飙,底下的人也无一人出声,低头寂静地看着文件,悄悄竖起耳朵。 面对他的严词质问,薛燃冷淡得平静,依旧垂眼翻着文件,语气漠然得不缓不忙:杨氏并不是不可取代。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26) 郑锐差点气笑了,冷笑一声:你说得轻巧,S市里话语权最大的豪门,除了杨氏能还有谁?尽管杨琛是贪了点 是贪得无厌。薛燃平静地打断他,抬眼望过来,眯了眯,别告诉我你是想同意他的狮子大开口。百分之一的让利,落在实处究竟能有多少你是清楚的。 郑锐一滞,沉默了半晌,烦躁拧眉:还些都还可以商量。 薛燃眯眼嗤笑一声,靠向椅背,语气无波:就是你这种一忍再忍的态度,才能让他步步得寸进尺。 他讽刺完,一手拎着文件支在桌面上,起身看了眼腕表,而后漠然地看他一眼:总之,从今年开始,影视部已经由我全权做主,舅舅就不必多插手了。 他说完,无视掉身后一群震惊或诧异的目光,不留情面地转身直接出了会议室。 郑锐被他的态度气得喘了几口气,咬牙骂了声操。 无怪外界都说他冷血,这狗玩意儿翻脸不认人起来,确实很不是东西。 他在心底愤愤骂完,又忍气捡起文件夹,拧眉望向会议室的其他人,冷声道:会议继续,商议新合作企业。 快到了过年的时候,街上的人很多,商场里满是三五成对吃饭逛街看电影的人。 连续熬了许多天的夜,陈霄终于看不下去那一份份往办公室送的外卖,不由分说地把人从文件堆后面拽出来,去了最近的商场挑了家火锅店去吃饭。 他们俩坐在窗边的位置,周围是热闹愉悦的人群,热气腾腾。 哎是是是就是这家,你来吧。陈霄最后报了遍地址,这才挂了电话。 江成意涮着羊肉,没抬眼:叫了谁? 茵茵。陈霄顿了顿,看他一眼,不介意吧? 江成意啧了声,不赞同地瞥他一眼:你干脆改行当红娘去算了,乱他妈扯线。 陈霄撇撇嘴,低头塞了一嘴的肉,心满意足地囫囵吃了,才叹气:是那丫头自己不死心反正你看着办,该怎么拒绝怎么拒绝。 江成意没说话。 俩人吃了没一会儿,陈茵茵就穿一身精致漂亮的汉服、拎毛茸茸小兔子包活泼泼地赶来了。 她娉娉婷婷地走上前,高兴地叫了一声成意哥哥!,然后提着裙子就坐在了他身边。 江成意侧脸打量她一眼,挑眉:你穿这样能吃火锅? 陈茵茵目光明亮地仰头看着他:反正你知道我也不是来吃饭的。 陈霄咳了几声,瞪了几眼妹妹,却到底没说什么。 江成意也没说话,不在意地移开视线,继续吃自己的东西。 这顿饭俩人连聊天带吃东西,一直吃了一个多小时才散场。 陈茵茵在旁边坐着都等困了,等听到江成意冷冷淡淡的一声走吧时,才猛地醒过神来。 她想揉一揉眼睛,却想到带的妆于是忍住了,迷茫地眨眨眼,哦一声。 江成意看着她,在心底叹了口气。 三个人起身朝店外走去,陈霄接收到妹妹背着人不住挤眉弄眼、连胁迫带怒视的暗示后,终于没法假装看不到了,撇撇嘴,挠头朝江成意道:那什么,你俩玩去吧,快过年了逛逛街挺好我就先回了啊。 再见哥!陈茵茵迅速接道。 江成意也嗯一声,顿了顿:明天开会要准备的文件我整理好了,你回去抽空先看一遍吧。 行。陈霄摆摆手,溜了溜了。 等人走远了,陈茵茵才捋了下发间坠着的漂亮发坠,抿着嘴笑笑:那我们去逛逛街? 江成意看她一眼:走吧。 我哥最喜欢他们家的表,说精致大气。林颖说完,回头看一眼身后的人,犹豫片刻,你觉得我送这个怎么样? 薛燃冷漠地嗯一声,看了眼时间:随便。 林颖顿了顿,转过身,朝导购小姐笑笑:麻烦给我包起来吧。 导购小姐悄悄瞥一眼她旁边的男人,这才笑道:好的,请您稍等。 拿了礼盒出门之后,外面就是商业中心,林颖脚步一停,羡艳地望了眼里面喧喧嚷嚷的人群,回头看向薛燃:我想逛一会儿商场,可以吗? 薛燃毫不留情地皱起眉:随你,我先回去了。 林颖眼看着他转身就朝车边走,咬咬牙,终于没忍住说了句:你答应我哥今天要陪我的。 我只是答应了林岑陪你买礼物,薛燃眯了下眼,冷漠地看她,皱眉,现在礼物已经买完了。 还没有买完。眼看着他就要离开,林颖突然开口,紧紧地盯着他,抿紧了嘴角,我还要,买别的。 薛燃一顿,回头,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 成意哥哥,国外是不是漂亮女生很多啊? 江成意漫不经心地挂着笑,敷衍嗯一声,偶尔看一眼腕表。 那陈茵茵试探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鼓起勇气问道,那你有女朋友吗? 江成意一愣,半晌才笑笑:没有。 陈茵茵眼睛一亮:太好了! 她有些激动,转身无意识地一把抓住江成意的手,仰起头,目光里满是羞涩而勇敢的倾慕:那、那 其实我,她飞快地抿了下嘴角,终于期期艾艾地开了口:其实我,特别喜欢你 江成意看了她一会儿,没回话。 半晌,慢慢地抽出手来,帮她把玉坠上缠绕了的发丝松开了,这才勾起唇,声音不大不小地道:说起来,你小时候经常管我叫叔叔我感觉这个称呼不错,你觉得呢? 他的声音温柔,陈茵茵的脸色却慢慢白了下去。 她仰着头,呆呆地看了人好一会儿,等清楚地从他眼中察觉到拒绝的意味,才猛地回过神来。 江成意看着她泛红的眼睛,有些心疼,但也仅止于对小辈的关心。 幸好,陈茵茵和他哥一样,经打击能力很强。 她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勉强朝面前的人笑笑:你也就比我大了七八岁,叫叔叔也太奇怪了。 再说,你和我哥还同辈呢她抽了下鼻子,难过地想了半天,撇撇嘴,干脆就叫你小江叔叔好了。 听到这个称呼,江成意似乎想起别的什么,莫名一愣。 陈茵茵心想先拉近关系也似乎挺好,于是试探着喊了声:小江叔叔? 江成意猛地回过神,半晌,才脸色莫名地弯弯嘴角,却并未应她这一声。 茵茵?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带着惊喜的声音,成意哥哥!真的是你们,好巧啊! 两个人一愣,转身望过去。 陈茵茵显然也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他们,于是勉强忘了告白失败的难过,高兴地笑了:真的好巧!你们也是一起逛街的吗? 林颖顿了片刻,也笑起来:是啊。 她试探着眨眼问道:你们俩这是在约会嘛? 江成意没出声,抬眼,看向她身侧站着的年轻男人。 薛燃正眯着眼盯着自己不知道刚刚的话听到了多少。 作者有话要说: 薛燃:。 江成意 感谢焦糖 ,晨月 ,他不曾转身 无期、槿念耶 ,绯茶一条 的营养液~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感谢在20201229 22:50:14~20201230 22:0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焦糖 10瓶;晨月 9瓶;他不曾转身 5瓶;无期、槿念耶 2瓶;绯茶一条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五章 听林颖这么问, 陈茵茵有些紧张地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没有约会,就是吃个饭而已! 她说着,忽然反应过来, 左右看一眼两个人,恍然大悟般啊一声, 然后捂住嘴眨了下眼:我们俩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啦! 说完, 她不由分说地拉起江成意的袖口, 小声道:成意哥哥我们快走别当电灯泡! 江成意顿了下,嗯一声, 移开视线,朝林颖抱歉地笑笑,然后不紧不慢地转身,随陈茵茵离开了。 等两人一高一矮的身影远去, 林颖才感慨一句:希望茵茵能把人追到吧。 薛燃却只扯了下嘴角, 撩起眼皮看她一眼, 没什么语气道:走吧。 林颖一愣, 回过神, 连忙跟了上去。 小江叔 别这么叫。江成意忽然拧眉打断她。 陈茵茵有些错愕,抬起头看了他好一会儿, 才点点头:小江哥哥。 江成意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叹口气:怎么了。 你跟薛燃,是不是关系不太好啊。陈茵茵小声问。 五年前她年纪还小,对当年乱七八糟的事并不如何清楚, 陈霄更不会主动跟她提起这些。 这么毫不知情地问完,她看到江成意的脸色仿佛是冷了一瞬:没有。 陈茵茵对他的回答从不怀疑,犹豫着哦一声:我还以为你俩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江成意沉默半晌, 没什么表情地看一眼时间:我还有事,先送你回去。 好吧。陈茵茵原本还想逛街,可听他这么说,只好失望地抿了下嘴角。 《不眠》自上映以来,各处好评全面开花,票房也连翻涨了数倍。 江成意毫不吝啬,将分红所得全全投入了远阳,近几个月来新公司从招工到投资,终于正式开始运作了起来。 送陈茵茵回去之后,江成意直接回公司加了个夜班,一直熬到了第二天早晨,才从成堆的文件中站起身,倒掉已经冰冷的咖啡,去借了杯热水。 他拧着眉,一手按在眉心按了按以缓解晕眩,半晌,才直起身来,喝了口水走到落地窗前。 晨光熹微,深冬的寒气与阳光缠绵。 江成意走着神,慢吞吞地喝完了水,又收回视线,继续回去工作了。 下午三点,远程会议。 对方是S市的一家老牌企业,名气不错,但对影视圈涉猎不多,已经是他们用尽各种人脉能找到的最好的潜在合作对象。 然而,对方也发现了这一点,似乎并不着急与他们定下合作。 这一点我们还是需要再考虑一下。江成意冷淡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银框眼镜,指尖支撑着太阳穴,有礼却疏远道,麻烦你告知一下李总,视频上线的条约对远阳来说十分重要,我们不可能让比百分之五十。 对方似乎是嗤笑了一下,却没出声,只敷衍道:那行吧,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要和江总说的了。 他顿了顿,忽而嘲讽道:不过出于当年的情分,我还是要提醒江总一句。 江成意抬起头来,眼睛在泛着冷光镜片下眯了眯:请说。 那人透过镜头看着他,笑着靠在椅子上,啧啧半晌:江氏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江氏,你江成意,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大少爷。 咱们也相识一场,我呢,就好心提醒提醒你,希望你有点儿自知之明,尽管有陈总在,可李氏,也已经是你们这种垃圾公司能够着的最顶尖的合作伙伴了。大方一点,别把钱袋子捂得这么紧。 他话音未落,一旁的陈霄已经气得脑门快炸了,刚要拍桌子起身破口大骂,却突然被身边的人按住了。 江成意弯着嘴角:多谢提醒但我也有一句话想告诉你。 那人居高临下地一扬下巴:你说。 走狗永远是走狗。江成意看着他,语气礼貌,笑得冰冷而温和,祝你永远保持这种狗仗人势的自豪感。 那人脸色一青,猛地直起身:我操 话音未至,却直接□□脆利落咔哒一声挂了视频。 江成意面无表情地丢开遥控器,低头翻了翻手中的材料。 骂得漂亮!陈霄咬牙一拍桌子,气得砸了文件,操他妈的!狗币东西真是恶心透了!番剧部分已经让了那么多利,竟然还敢肖想分成一半的视频分红!简直是贪得无厌! 但他有一点没说错。江成意平静道,李氏确实是我们能找到的最佳合作伙伴了。 陈霄沉默半晌,咬牙:去他娘的,老子受不了这鸟气我再问我爹找找,就不信找不着一家正常的! 江成意看一眼会议室里仅有的他们两个人,无奈地笑一声,抬手勾下眼镜,闭眼按了按眉心:这些暂且搁后吧,先把剩下的烂摊子处理了再说。 等重新分理了文件处理完工作,已经是夜里十点钟了。 外面又下起了雨,不大,却裹着风,冷得透彻。 明晚就是除夕夜,江成意奢侈地给自己放了一天假,准备好好睡一觉,调节一下熬了几个通宵的身体。 等出门的时候,停车场里的车已经很少了。江成意开车出去的时候,眼睛被错身而过的车灯刺了一下。 他不适地皱起眉,侧了侧脸。 深冬的雨夜,路上的行人寥寥无几。车窗上汇聚出细密的雨丝,被风吹得斜斜滑下。 江成意一边开着车,一边在脑海里分析着近几年国内有潜力、或许可达成合作的公司。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27) 他微微走着神,在小区路口转弯时,才忽而察觉到身后似乎不远不近沉默跟着的一辆车,迅速拧起眉。 小区外寂静无声,只能隐约听到雨声窸窣落在枯枝落叶上的细碎声音。 路上空无一人,只有路灯昏黄,光下隐约可见细密的雨丝。 江成意眯了下眼。 他打着方向盘,借转弯时后车镜的视角,平静地看了眼身后的情况。 对方依旧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江成意大概能猜得出来是哪些人,他无声冷笑一声。 雨势细密湿冷,被风吹散着落到脖颈间,瞬间能激起一片凉意。 江成意撑开伞,下了车,漫不经心地走在雨夜里,点了根烟。 青白色的烟雾在伞下层层叠叠,化开后又融进了黑夜里,只剩指尖的一点红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江成意却头也不回,甚至很有心情地莫名回忆出了出国前的那些晚上。 他慢吞吞地咬着烟,平静地等待着。 哥哥。 身后的人却忽然轻声开口。 江棋撑着伞,盯着面前这人忽而一顿的背影,目光深亮,弯着嘴角:好久不见。 江成意冷冷地回头,抬起眼。 面前的男人依旧清俊帅气,衣冠楚楚,却比起几年前更多了一份说不出的阴冷感,尽管笑着,那股戾气也挥之不散。 看到他眼里满是不加掩饰的冷漠嫌恶,江棋也不恼。 他盯着面前的人,目光里满是惊喜欢愉,笑着走近了,抬手,将他肩上落了一片的枯叶拂去,才温柔地低声开口:每次听人说哥哥回国,我就想回来看看是不是真的,没想到,这次终于 江棋顿了顿,抬起头,眉眼弯弯笑道:还以为哥哥伤心难耐,这辈子都不准备再见我了呢。 江成意不留情地一把拍开他的手,慢吞吞拂了下衣领,仿佛上面被沾染了恶心的气味,眯眼:伤心难耐没有,但不想见你是真的。 听他厌恶得这样直接,江棋一愣,却继而笑了起来,盯着他,一眨不眨:真好,你还是以前那个样子,半点都没变。 江成意听着只觉得恶心,他懒得同这人诉长别,看都未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江棋也不恼,甚至闲闲地跟上了,愉悦地笑着问道:哥哥在国外过得怎么样?我派很多人出国去找过但陈霄防的太严密了,我找不到哥哥。 他轻缓地说着话,眼中忽然翻涌出沉沉的怒火,半晌,又笑了起来,抬眼道:幸好哥哥舍不得我一个人,又回来了。 江成意恶心得不行,嗤笑:你倒是一如既往地不要脸。 江棋并不在意他的冷嘲热讽,只顿了顿,又自顾地低声呢喃:明明江氏已经是我的了,可这几年我过得并不开心后来仔细想想,可能是因为哥哥不在吧。 他抬起眼来,讨好地望着江成意,轻声道:哥哥,我后悔了,我把江氏给你,你跟我走好不好?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像薛 江成意快被恶心透了,站定,冷冷地拧眉打断他:滚。 雨滴沉沉坠在伞面上,隔绝了周围的声音,白雾缭绕,沉默呛人。 江棋慢慢止住了声音,他盯着江成意的眼睛,从妄想中回过神来。 路灯下,他的脸色阴暗不明地变幻了许久,才慢慢恢复了平静,笑道:我会等你回心转意的。 他说完,低声细心地叮嘱了句好好休息,这才撑着伞,转身离开。 江成意拧眉,在心底骂了声神经病,抬手按灭了烟蒂。 转身走后不远,身后似乎传来沉沉的闷哼声,混在雨里听不清楚,他顿了下,却懒得去看,直接离开了。 小区门前的路灯坏了,物业一直没修,他摸出手机来,准备打一个灯。 可手机与眼镜都放在大衣口袋里,他伸手拿时,眼镜框卡在手机上被带出来,啪嗒掉在了地上。 江成意一手撑着伞,有些烦躁,刚要弯腰去捡眼镜,却忽然看到一只手,帮他捡起,递过来。 江成意刚要伸手接过来道句谢,一抬眼看见来人的脸,猛地一愣,继而迅速放冷了神情,警惕地冷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昏暗的夜色下,薛燃在门外站了不知道多久。 他没有打伞,细密的雨丝微湿了半长不短的头发,眼睫上似乎也挂了水雾,更衬得眉目深深。 薛燃垂眼看一眼手中的眼镜,却莫名低声问道:你什么时候近视的? 江成意皱了下眉,干脆连眼镜也不要了,撑着伞转身就走。 江棋刚从机场出来直接就去了你们公司那边。身后的人声音冷漠道,我刚好撞见,就跟过来看看。 他似乎是在解释什么,江成意却依旧没有理他。 薛燃看着他的背影即将进了小区门口,忽然道:我没有带伞。 面前那人果然顿住了。 江成意转过身,在模糊不清的夜色里盯了他好一会儿,才面无表情地走近了,合了伞递给他,冷漠道:滚吧。 薛燃看着他,半晌才伸手握住伞柄。 交接的一瞬间,江成意这才感觉到他指尖冰凉的触感。 他慢吞吞地抬起眼,看了下这人单薄的西装外套,却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要离开。 薛燃已经重新撑开了伞跟上来,语气依旧淡漠:还在下雨,我送你。 江成意终于快要被他气笑了,冷冷地嘲讽道:拿我的伞来送我,真亏你想得出来。 薛燃并不在意他的嘲讽,挑眉:走吧。 他言语间冷漠强势,江成意皱眉看一眼伞外愈大的雨势,顾忌着刚熬了几天夜身体不太舒服,干脆懒得再同他周旋,默认同意了。 两个人一左一右地走着,全程不言不语,中间几乎能再塞进个人进去。 江成意所在的楼层距离小区门口有些远,他们走了三五分钟,才走到廊檐下。 踏上台阶后,江成意连看都未看一眼身侧的人,直接走到电梯前按了键。 薛燃也跟上了去。 他收了伞,平静地打量一眼周围,才望向电梯门外的人,低声问道:我可以上去喝口水吗? 不可以。江成意面无表情。 你家里有酒精和纱布吗?薛燃又问。 没脱口而出的瞬间,江成意忽然顿了顿,神色莫名地望过来。 借着明亮了许多的路灯,他清晰地看到薛燃侧脸上一处正在往外沁着血的伤口,不长,但看着挺深。 他拎着伞的指骨上也有些泛青沁血的擦伤,似乎都还新鲜,但这人似乎没什么痛感,依旧漠然地看着自己,眉目清晰。 江成意忽然想起刚才江棋离开后小区门外传来的隐约闷哼声,他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回过神,拧起眉:操。 薛燃无声地眯了下眼,在他挣扎的默许中,走进了电梯。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今天的评论红包!啾啾! 第三十六章 江成意家住的楼层很高, 十八楼,透过落地窗能清楚看见城市里大片繁华的夜景。 雨滴经风扑打在玻璃上汇成细流,将灯光映得模糊而扭曲, 寒雾朦胧。 薛燃在窗前站了会儿,忽而听到身后的人冷漠道:过来。 他一顿, 顺从地转过身,走上前。 江成意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盒医药箱, 没什么表情地放到他面前, 又抬手看了眼腕表:自己收拾。 然后皱皱眉,不再多说什么, 直接转身去了书房,砰一声带上了门。 薛燃被孤零零地遗留在客厅,低头瞥了眼医药箱,才抬起头, 眯眼望向紧闭的书房大门。 视频方的百分之五十让利必然不可能, 因此, 和李氏的合作估计也将告一段落。 合作失败同时也意味着前半个多月辛苦熬夜整理的文件和数据全部作废。江成意按了按眉心, 整理好心情, 打开电脑,指尖又勾过眼镜来带上, 准备继续工作。 没多久,门忽然被敲响了。 江成意拧眉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来客厅里还丢了个人,他走神片刻, 冷声道:请进。 薛燃已经脱了外套,只穿了件制式简洁的银灰色衬衣,绸缎面料垂坠感很好, 勾勒出他平直优越的肩颈弧度。 他漫不经心地挽起袖口,眯眼望着电脑桌前的人,略一抬手,示意了下小臂处的伤口:能帮个忙吗? 江成意抬起眼,银框镜片在灯光下泛出乳蓝色冷质的光,映得他整张脸透着股远离人气的冷漠:干什么。 薛燃不动声色地看了会儿,才低声道:伤口有点偏,麻烦江总替我包扎一下。 江成意于是没什么表情地看了眼他小臂上那道血迹清晰的口子,从上楼到现在已经过了好一会儿,血流出来,蹭得袖口上都是暗红的痕迹。 但薛燃却不知道疼一样,说话时语气平静得仿佛事不关己。 江成意沉默了许久,才皱皱眉,垂眼刚准备摘下眼镜来,就听薛燃忽然开口:别摘。 他一愣,莫名抬起头。 就戴着吧。薛燃无谓地弯了下嘴角,语气冷漠,看得清楚。 神经病。 江成意懒得理他,却也没摘,随他出了书房。 客厅空旷,暖气还未能全然升温,江成意一顿,瞥了眼他单薄的衬衣。 不冷。薛燃突然说。 谁问你了,江成意迅速收回视线,烦躁,滚过去坐下。 薛燃极轻地挑了下眉,听话地走到沙发前坐下了。 江成意拎过医药包,翻出碘酒和纱布来,放在一边,起身坐在他身侧,冷漠:手抬起来。 他连看都不看一眼自己,薛燃却也没多说,顺从地抬起手来,侧伸到他面前。 大概是天气太冷,伤口处的血竟然自行隐隐结了血痂,模糊的一片,看着甚至有些惊心动魄。 也不知道他妈的江棋手里揣了什么东西,能给人搞出这么大的口子来。 江成意面无表情地看了会儿,才一手攥住他的手腕抬起来,另一只手沾了些碘酒,缓慢而快速地擦着周围的血痂。 他的动作并不算仔细,纱布粗糙,偶尔蹭过伤口时十分刺痛。 但薛燃却似乎毫无所觉,垂眼盯着这人半遮在银框眼镜后的精致冰冷的眉眼,一声不吭。 其实,他从早就知道江成意长得好看。可年少时候的爱慕不纯粹,掺杂了过多的厌恶和害怕,下意识里并不敢过多描摹。后来等长大了,恍然回过神时,人又早已消失不见。 于是薛燃从来不知道,真心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不止是心理,连身体也会产生某种诡异的兴趣。 手腕被攥住的感官很独特,血液至此处仿佛停滞了下去是一种奇特的缓慢而炙热的刺激。 薛燃慢吞吞地移过视线来,盯了眼他扣着自己的那只手,目光莫名。 江成意并不知道头顶这个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忽然开窍的东西,他拧眉擦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把血迹擦干净了。 于是松开人,转身去医药箱里翻出了些消炎的药粉来,胡乱倒了些,就直接拿纱布缠上了。 折腾完这些,他不耐烦地收拾好医药箱,站起身:行了。 薛燃并不在意他把伤口缠得乱七八糟,抬起头,语气平静道:谢谢。 不客气。江成意没什么表情地把医药箱重新放回柜子上,回头看他,伤口也处理好了,薛总不如早点走。 不受主人欢迎,薛燃也不觉尴尬,礼貌地道了声打扰,果然起身,拿起外套,朝门口走去。 江成意看着他走到玄关门外,刚要出门时,却一顿,回头朝自己望了眼:外面还在下 伞你拿走。江成意语气不佳,拧着眉,不用还,扔掉就行。 薛燃没出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再见。 不见。江成意冷漠道。 等门关上,他莫名独自在走廊站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回了书房。 到底已经不是年轻轻狂的时候,连天的通宵下来,江成意的身体果然有些吃不消,疲惫累倦。 等看电脑看到凌晨一点半,他还没理出什么头绪,干脆拧眉关了电脑去洗澡。 热水充沛,让紧绷的神经和身体都放松了许多。 江成意洗完澡也懒得吹干头发,只随意抄了条毛巾擦了擦,套上睡衣直接就上了床。 窗外还在下着雨,雨声窸窣,偶尔裹着隐约的汽车鸣笛声遥远地传来。 江成意有些困了,躺在床上,眯眼望着窗外的夜色。 夜灯静谧,被雨水腾起的寒冷雾气模糊在窗上,茫然一片。 他有些睡不着,于是漫无目的地走着神,脑海里莫名想起晚上帮薛燃擦拭伤口的时候。 许多年过去,小孩儿已经长大成人了,比年少时更加清隽英俊,甚至高冷得有些不近人情。 但江成意对他的记忆却依旧停留在五年前,薛燃仰头盯着自己、满眼警惕与厌恶的模样。 他自以为,年轻时候的自己虽然嚣张又轻狂,但对小薛燃的善意和喜爱却是真心的。 以至于在单方面被当面捅了软刀子时,他第一秒感受到的并不是气怒,而是莫名的茫然与不解。 可若说有什么深一些的感情却也说不上,甚至后来出了国也没怎么想起过这个人,只是偶尔从国内的商业晚报上看到这个名字时,总会想下意识略过而已。 江燕曾说过,他似乎有轻微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但江成意自己却没有这么觉得。 除了破产后那一个多月被逼着的东躲西藏,他并没有感觉到什么明显的创伤。 他记得这么说完的时候,江燕欲言又止的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叹口气,转移开了话题。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28) 窗外的雨势更大了些,越发有哗然的趋势,江成意听着沉闷的雨声却莫名觉得安全,他抱着被子缩在床边,困倦地眯上眼,睡熟了。 第二天依旧是个阴天,却没下雨。 今晚就是除夕夜,街道上的人影只两三个,地面上还残留着昨夜大雨后清亮的积水。 深熟的一觉醒来,精神果然好了许多。江成意也没再看电脑,给自己放了个短暂的年假。 他起床洗完漱,站在落地窗前看了会儿,肚子有些饿却懒得出去买东西吃,干脆煮了大大一杯热牛奶,拉上窗帘关了灯,打开投影仪准备随便看个电影。 等牛奶煮好后,江成意倒进杯子里捧着,窝在沙发一角,拿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电影栏里显示的最新最热的电影依旧是《不眠》。 江成意早在校对的时候就看过无数遍,于是换了换,随便点开了部爱情片。 最近几年,深海的名气和作品一样节节攀升,说他但凡出品质量必有保证。 然而,也有少部分人抱怨,说他的文字里除了严谨的逻辑和强大的脑洞,整部作品里的情感基调都是冷冰冰的,丝毫没有暖意。 其实江成意自己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尝试无果后,干脆全部放弃了各种感情戏份,精钻逻辑。 可现在在写了三五部作品之后,江成意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卡在了一个瓶颈期,虽然并没抱有多少希望,但他只好准备尝试一下从感情戏进行突破。 轻缓低沉的前奏响起,画面清新,他眯起眼,放下遥控器,找了个最舒适的姿势蜷着。 电影讲述的是有些孤僻的单亲少女在乡下度假时和少年意外相识,暧昧,然后相爱的故事,评分很高,以细腻的情景和感官荣获了一大批嗷嗷叫甜的粉丝。 然而江成意只看了不过半小时就看不下去了。 他对电影里的单亲母亲放弃工作为女儿换个环境读书的行为嗤笑旁观、又对男主满怀青春悸动的莫名接近警惕怀疑总之,感受不到半分的温馨暖意,只有强忍着的满心疲惫。 江成意沉默半晌,没再坚持,拿起遥控器关了电影,慢吞吞地喝了口杯子里已经凉透的牛奶。 他模糊地感觉到自己的情感似乎出了一些问题。 陈霄打来电话时正是傍晚,大大咧咧地嚷嚷道:江少爷!年夜饭出来吃不! 江成意笑了会儿,懒洋洋的:你们家里人好不容易聚个餐,我去算怎么回事。 你他妈说着些废话不见外吗!陈霄骂他,赶紧过来! 他直接稀里哗啦报了一大串地址。 江成意笑了会儿,刚要答应,似乎听到电话那边陈茵茵兴奋期盼地问着怎么样了怎么样了的声音,又顿了顿:真不用了我有约。 陈霄一愣:啥?有约? 江成意嗯一声,扭头看向窗外灯火辉煌却空无一人的街道。 卧槽!谁啊!男的女的!啥时候撩拨上的!陈霄瞬间兴奋了,一把推推开旁边震惊的妹妹,是哪家的姑娘?!家境怎卧槽咱也不看家境!叫什么名字长得怎么样啊性格温不温柔?! 他急匆匆地问一通,江成意头皮都有些发麻,只好强行编道:性格挺好,长得也漂亮,叫什么以后再告诉你。 行!!陈霄一拍大腿,在旁边妹妹悲痛的呜呜呜声中高兴道,你有人陪爸爸就放心了!好好玩啊!记得戴套! 他说完,像是怕自己打扰到人一样,没等江成意反应过来直接就挂了电话。 江成意: 他若无其事地咳了声,收了手机。 天色黑了下去,街道上更冷清了。 想着今晚到底是年夜饭,该有些仪式感,江成意干脆换了衣服,准备下楼去买点吃的。 他刚走到小区门口,抬眼就看到一辆劳斯莱斯,车身呈深黑色,弧度流畅而张扬。 江成意心里下意识就道了句好车,却只多看了两眼,转身就走。 可刚走开两米远,忽然就听见身后车门打开的动静。 那人下了车,砰一声关了车门,低声道:还以为你今天不出来了。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江成意愣了下,皱眉回过头。 薛燃今天换了件休闲的羽绒服,正眯眼看着自己,发色如瞳色般深黑,半长不短,一手拎着伞,很有种矜贵英俊的凌利感。 他对上江成意的目光,极轻地弯了下眼睛,抬抬手:我来还伞。 作者有话要说: 套路,都是套路。[点烟.jpg] 谢谢秦钏儿、暴走的小姑凉的地雷~月初月底营养液会抽_(:з)_先感谢大家!啾! 第三十七章 江成意瞥一眼他手中合折整齐的伞, 漠然道:跟你说过不用还,直接扔了。 薛燃挑挑眉,却不接他这句话回答, 只收了伞,看他一眼, 低声问道:出去吃饭? 江成意皱皱眉,并不想搭理他, 只当做没听见转身就走。 身后却有脚步声跟了上来。 薛燃走在他身侧, 离得不远不近,眼角余光只能清晰看到额间一侧初初愈合的伤口不算深, 应当不会留下痕迹。 江成意莫名松口气,脚步加快了些。 今晚你有什么安排吗?薛燃主动问。 江成意没什么表情:关你什么事。 薛燃看着他:我原本想请你去吃个饭的。 闻言,江成意脚步顿时一停,抬起眼, 不耐烦地盯了他好一会儿, 才深吸一口气, 冷笑: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薛燃很有礼貌地一颔首:请。 说实话, 我并不觉得我和薛总之间有什么能称得上友好的关系, 江成意眯着眼,不知道您为什么非要纡尊降贵来招惹我? 他眼睛里倒映着树荫下浓淡混淆的色泽, 冷漠而警惕,薛燃沉默了许久,才盯着人,很轻地拧了下眉:我以为, 在你出国之前,我们还算是朋友。 听他这么说,江成意先是愕然地愣了愣, 这才突然反应过来,薛燃至今仍不知晓自己早就发觉了当年他和杨琛的合作。 他似乎是觉得有些可笑,于是扯了下嘴角,抬眼望过来,目光里却满是冷意,勾着唇:薛总好像是误会了什么,我们从始至终应该都毫无关系。 这么说完,江成意平静地看一眼他忽然沉下来的脸色,没什么表情地笑了下: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他说着,果然没再,看一眼身后的人,抬手拢了下烟灰色的围巾,手插进口袋里,转身直接离开了。 薛燃站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没有出声。 身后的人果然没再,跟上来,江成意松了口气,加快了脚步出了小区。 虽然他对薛燃说不上是什么极其厌恶反感的复杂感受,可每次一见到他的时候,瞬间低下去的情绪却也足够能说明问题。 他不愿意和薛燃产生任何意义上的联系。 江成意脚步一顿,继而轻缓地吸了口深冬的冷气,收回神。半晌,才慢吞吞地转身进了超市。 在国外的那几年里,他吃不惯西餐,却也没有时间天天去外面吃中餐厅,于是不得不被逼出了些能勉强拿得出手的厨艺。 晚上就是除夕夜,普通人家过年前早就买好了各种东西,超市里并没有几个人,连货物架上空了的位置都没得补。 所幸江成意也没准备做什么复杂的大餐,只随便挑了些排骨牛肉和蔬菜,就拎去了柜台结账。 柜台的小姐姐扫完码,递过东西来的时候笑盈盈地和他说了新年快乐。 江成意一怔,点了下头:新年快乐。 超市和小区离得有些远,走路大约需要十多分钟,手里的东西还挺沉,江成意忍不住有些后悔,早知道该开车过来的。 他叹口气,就当是锻炼身体了。 冬天黑得早,七点多钟时天色就已经全然暗了下去,冷风呼啸,轻易就透过大衣把人冻得清醒。 白天的时候外面就阴阴沉沉,果然,还没走到小区门口,本就低坠的乌云终于蓄不住雨滴,滴点落了下来。 江成意咬牙骂了句操,换了只拎东西的手,不得不加快了脚步。 身前忽然有人开口:需要帮忙吗? 江成意一顿,立即抬起脸来,警惕地拧起眉:你怎么还没走。 路灯昏黄,薛燃笑笑,走上前,撑开伞遮在他头顶,垂眼望过来,轻轻挑了下眉: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雨。 江成意面无表情: 那你他妈的刚刚怎么不提醒我? 他想拒绝,但雨势不留情,不过半分钟就忽而急促了起来,落在伞面上坠出沉沉的滴答声。 江成意于是不得不被迫同意和他同乘一伞。 幸好昨晚已经有过一次同样的经历,这会儿才不显得那么尴尬。 薛燃更是若无其事,看一眼他手里的东西:需要我帮忙拎一下吗? 江成意扯了下嘴角:谢谢,手还没断。 他句句不留情面地昭告着排斥,薛燃却似乎并不为所动,只看他一眼,目光隐约有些复杂:你什么时候会做饭了? 江成意冷着脸当做没听到。 薛燃似乎是不再,自讨没趣,又似乎是走了神,也沉默下来。 雨声哗然,昨晚原本就因大雨而积存的水洼被砸起点点波纹,映着树的倒影颤颤巍巍。 两个人不言不语地走了半晌,才终于看到小区门口的铁栅栏。 江成意抬手刷了门卡,门开的时候,薛燃从善如流地跟了进去。 保安犹豫地望过来,刚要开口问一句,就见伞下的那个高冷清俊的年轻人抬起头,平静地盯了自己一眼,他莫名就忘了自己要问什么,挠挠头,目视两个人一左一右地进了小区。 江成意顿了顿,却没说话。 等上了廊檐,薛燃才收了伞,他注意到江成意被雨淋湿了一半的肩膀,皱起眉。 半晌才移开视线,看一眼面前的人,低声道:我先走了。 说完,他撑起伞,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江成意却忽然开口。 薛燃一怔,回过头,目光深亮。 江成意冷漠地看着他,抬起手机晃了晃,眯眼:还有两个小时雨就停了,你等雨停再,走,伞留下。 薛燃看了他一会儿,忽而垂眼笑了下。 也没多说什么,只顺从地收了伞:那我能去楼上等吗? 江成意收了手机,皱眉:随便你。 走的时候屋里的空调没关,进门时,扑面而来的温暖顿时让人放松了许多。 江成意放下东西,摘了围巾脱掉外套随手挂在衣架上,这才换鞋进了厨房。 薛燃跟在他身后进来,关上门,把伞挂好,十分自觉地从鞋柜里找出昨天自己穿的那双拖鞋换上,脱掉外套,也进去了。 屋子里住人没多久,厨房里也还很新,但装备却齐全。 江成意没那么多精力做复杂精致的菜,只准备煎块牛排,再,随便煮个意面、熬点排骨汤就打发了自己。 薛燃半靠在门外看了会儿,低声问:需要帮忙吗? 江成意瞥他一眼:不用。 薛燃从善如流地闭了嘴,安静地看着。 江成意的厨艺不算熟练,但很有条理,灰蓝色的毛衣挽至手肘,腕骨清隽。大概是从小潜移默化的气质所使,就连低头为牛排改刀时的动作也十分优雅。 明明没什么可欣赏的,但薛燃却莫名看了好一会儿。 切好一块牛排后,江成意拧眉慢吞吞地擦了会儿银柄制刀,半晌,才十分不满地从冰箱里拿出另一块牛排来,低头胡乱切了。 薛燃笑了:谢谢,我确实没有吃饭。 江成意不想搭理他,烦躁道:去煮面。 薛燃挑挑眉,愉悦地嗯一声。 既然多出一个人来,做饭的速度就快了些。 尽管薛燃早已是S市商业帝国最年轻的总裁,早就用不着、也没时间洗手作羹汤,但到底有年少时的基础在,他的动作依旧比江成意娴熟许多。 尤其是那道玉米排骨浓汤,早在五六年前江成意就曾尝过它的味道,如今虽早已隔了许久物是人非,汤的味道却依旧没变,鲜浓可口。 好了。薛燃矜持地擦了手,看他一眼,出去吧。 江成意这才回过神,放下勺子,冷淡地嗯一声。 窗外雨势瓢泼,击打在玻璃窗前划出道道淋漓的水痕,深冷的风透不过窗墙,被全然隔绝在外。 考虑到江成意是单身独居,当初买完房设计师整合理念的时候,就把用餐区的规划面积缩小了些,以至于现今两个男人面对面坐着时,几乎能看得清对方的睫毛。 江成意坐下了,刚一动,膝盖却忽然碰到了薛燃的腿。 他皱皱眉,有些不太舒适,于是佯装无事地往后挪了些。 薛燃也仿佛毫无所觉,倒了酒,朝他抬了下酒杯,弯弯眼睛:新年快乐。 等膝盖的触感消失了,江成意才敷衍地同他碰了下,没抬眼:新年快乐。 手机上的消息提示灯闪个不停,薛燃却置若罔闻,只平和地看着面前的人,低头吃饭。 现在的情形已经是他能追求到的,最好的新年礼物。 至于未来慢慢谋划就好。 一向胡言乱语的天气预报这次果然也不是很准。 吃完饭之后又等了半个多小时,窗外的雨似乎依旧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 江成意皱眉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 他不愿意和薛燃长时间呆在一起,忍不住就想催人走,可咬牙一想,万一这人再以还伞的名义过来没完没了起来就更烦了。 于是没出声,任凭薛燃安静地坐在自己身边看电影。 最热区里全是深海编剧下的影片,江成意飞快地划着。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29) 《不眠》很厉害。薛燃忽然道。 他侧过脸来,盯着身旁的人看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你明明早在几年前就在和恒海合作,为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为什么要告诉你。江成意面无表情地在电影栏里翻选着。 薛燃目光微沉,看着他宽松的灰蓝色毛衣下冷白的肩颈,喉间动了动,半晌,才道:其实,这些年里我有找过你几次。 找我?江成意扯扯嘴角,江氏最后的股份都在江棋那里,就算你找到我也无济于事。 他浑身上下都是隐约的警惕厌恶,处处排斥无从下手一如当初年少时候的自己。 薛燃沉默许久,最后在心底嘲讽地笑了声,真是风水轮流转。 可转念一想这么说其实也不对,毕竟当年的江成意其实也没喜欢过男人。而现在,却成了他单方面在渴求几乎不可能的回应。 听说远阳最近在招公司合作。他忽然道。 闻言,江成意飞快地皱了下眉,侧过脸来,狐疑地盯他一眼:你要做什么? 薛燃抬了下眉:江总不用担心,我还没坏到那个地步。 那倒未必。江成意懒散地眯了下眼睛。 薛燃没出声。 他侧脸望一眼窗外已然小了许多的雨势,站起身:看来雨快要停了,那我就不打扰江总休息了。 江成意没起身,只抬抬眼,嗯一声:不送。 他看着这人在玄关处换上衣服,正准备收回目光,却又见他忽然侧脸望过来,盯了自己好一会儿,才眯起眼:我能问一句,当初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吗? 江成意顿了下,皱眉移开视线:手机被人定了位,扔了。 其实薛燃也早就想到了这个原因,可亲耳听到他的解释,似乎才真的如释重负,笑笑:原来是这样。 他说完,轻声道了句再见,然后转身出了门。 等门外的动静消失后,江成意才抬起眼,沉默半晌,抬手平静地关了电影。 他捧起牛奶,走到落地窗前,垂眼望着窗外的夜景。 细雨依旧,落在镜面的积水上漾出细密的波纹。喜庆欢腾的除夕夜,街道上空无一人,就连远处的公路上都不见几辆车。 房间里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安静,江成意忽而安心,忽而又觉得寂寥。 他喝了口牛奶,垂下眼。 小区里的路灯明亮,映得那道迎着细雨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五年,他长大了许多。 几番接触下来,江成意终于能从对当年那个小孩儿的记忆中抽离出来,直面起成年薛燃的压力。且不得不承认,他比普通人更加冷血,心思也更深沉总之,不能掉以轻心。 他沉默着不言不语,盯着那道身影逐渐远去。 即将弯转的瞬间,薛燃似乎是察觉到了来自身后的目光,忽然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精准地望见玻璃窗内站着的人。 这一瞬间,江成意几乎有种两个人对上了视线的错觉,他心口猛然跳了好一会儿,闭了闭眼,才拧眉睁开。 薛燃还未离开,依旧仰头望向自己的方向。路灯模糊,映照出他颀长清俊的身影。 不知道是不是另一种错觉,江成意能感觉到,这个人仿佛是朝自己笑了笑。 第三十八章 年后第二天, 江燕终于回了国。 江成意开车去机场接了人,等她上车后,还没来得及开口, 就见这位一身驼色大衣过膝长靴、已经剪了短发英姿飒爽的姐姐一摘墨镜,冷艳道:直接去公司。 江成意懒散地挑了下眉, 也二话不说,掉头就往公司开。 我听陈霄说了, 李氏拒绝了合作, 你怎么想。江燕丢开包,扣上安全带。 当时是挺沮丧, 但后来想想,幸好他没有同意。江成意眯起眼。 江燕抬起眼:怎么说? 我找人查过,李氏大少爷李成池虽然挂了个A大的名头,但在学校里风评并不怎么好, 最近几年投资的产业没一项是成功的。江成意啧一声, 再加上李老爷子肺癌, 估计也扛不住几年, 等他一倒, 李成池只有依附杨氏的份。 江燕看他一眼:那你当时为什么同意和李氏接洽? 毕竟远阳刚起步,投资商们需要看到一个靠谱的背景。江成意言简意赅。 江燕没再多说, 点点头,望向窗外。 两个人都不是话多的类型,一路上只随便讲了讲目前国内的情况,就开车到了公司。 对于鹿城区面目的焕然一新, 连江燕都忍不住吃惊,下车后的第一秒,环顾四周之后, 皱眉:恒海倒是好手段。 当年江氏收购鹿城区时是怎么的破败,她是全部知晓的。 江成意平静道:走吧。 新合作对象吴氏依旧是依靠陈霄的大少爷身份找来的,比之前的李氏要弱一些,但胜在对影视圈涉足已久,经验丰富。 视频会议时,对方的态度也很好,甚至称得上宽容,双方大致探讨了合作条约之后,都十分满意,约好了过段时间进一步商讨。 然而,挂断会议时,江成意却慢慢敛了笑意,目光偏深若有所思。 陈霄大咧咧地伸着懒腰yep!了一声:他妈的,总算遇到个靠谱的了! 江燕收整着文件,笑他:行了,还只是开端而已,别那么兴奋。 燕燕姐你都没有听说过一句话,陈霄嘿嘿道,良好的开端就代表了成功的一大半! 江燕矜持冷艳地白他一眼。 江成意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道: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这有啥不对劲的?陈霄愣了。 说不清,江成意皱皱眉,算了先走一步看一步。 和吴氏的接洽工作一直持续到了二月份,期间除了些小的摩擦,双方都称得上和和平平。 不说陈霄,连原本同样抱有一丝犹豫的江燕都忍不住松了口气,觉得合作体系已经搭建得几近完善,开始着手熬夜准备起即将开展的新工作。 然而江成意却依旧觉得事情进展得有些太过顺利,反而有鬼。 可时间却容不得他疑神疑鬼,新综艺《不可恋爱》的拍摄却早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终于,这隐约的第六感,在合作合同定下的前夕、最后一场会议时总算成了真。 吴氏那位大少爷一改先前礼貌谦逊的姿态,忽而推翻了先前他们早已磨合好的合作跳跃,狮子大开口地要价多加百分之十的红利,并表示若不同意直接合作免谈。 江燕同陈霄被他这一手搞得措手不及,只有江成意沉默之余却隐约松了口气,果然有鬼。 如果贵公司不同意这条合约的话,我也不想多浪费时间,之前商洽好的条件也都作废吧。吴大少爷倚在沙发上,端着酒杯挑眉。 陈霄瞪着屏幕里那张趾高气扬的脸,人都傻了:你他妈的脑子是昨天刚被屎泡了吗? 吴大少爷原本正得意着,闻言脸色一黑,晃晃酒杯,继而阴阳怪气地冷笑道:好心奉劝陈总一句,想开公司做出点实绩很正常,但最好找些靠谱的人来,别什么不入流的合作对象都敢接洽。 嘿你他妈的!陈霄也终于反应过来这一个多月他们都是在骗人,一撸袖子,拍桌子吼道,可不吗!谢谢提醒啊狗东西!是老子眼瞎了才挑了你个姓吴的傻逼! 江成意在旁边笑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别误伤,世界上姓吴的那么多,人家好人多委屈啊。 有道理啊。陈霄朝他竖竖拇指,是这傻逼侮辱了吴这个姓。 江成意赞同:没错。 江燕原本还有些气怒,听他们俩这么一折腾,也差不多被散得没火了,叹了口气。 吴大少爷更是脸色青青红红换了一遍,他满眼戾气,似乎是想骂些什么,可一看到江成意那张脸又想到什么忽而忍住了,只冷笑道:既然几位不同意,那我们也没什么可多说的了,后会有 有你妈有!暴躁老哥陈霄啪一声直接关了视频。 等办公室重新又安静下来,江燕才抬起头,皱眉道:背后有人搞鬼。 我大概猜得到是谁。江成意道,眉眼漠然,合作的事先放一放我先去见那个人一面。 江燕顿了顿,随即点头:行,我和陈霄先处理选秀招商的事。 夜九点。 少爷,管家看一眼面前的男人,谨慎道,车已经备好了。 杨琛漠然嗯一声,任由身前的男孩为自己打着领带。 男孩刚跟了他没多久,并不够熟悉他的脾性,大约是头一次做这种事,紧张得手涩发抖,深蓝色的领带在手中折了三下还没穿过去。 他眼看着杨琛露出些不耐烦的神情,吓得刚要道歉,就听头顶的人烦躁道:管家。 管家上前,从男孩手中接过领带来,仔细打好了,才退后一步。 他静默地看一眼镜子里这位总裁,正值意气风发的年纪,西装革履英俊帅气,无怪公司里那些小明星拼尽了手段也要爬他的床,清秀白净艳丽明媚应有尽有。 然而他喜欢的类型,却始终如一没有变过。 这么想着,管家就见总裁一手勾过身边的男孩,指腹轻慢地在他耳颈后摩挲着,眯眼问道:喜欢我这样吗? 男孩羞怯地仰脸看着他,点头。 管家看一眼他的精致漂亮、却多余媚气的眼睛,默默地低下头。 可惜了,没有上一个那么像。 杨琛似乎也觉得无趣,只随意扯扯嘴角,推开人:晚上早点洗澡。 男孩听懂了,耳朵一红,有些羞赧地应了声,这才抬头目视着人离开的背影。 等人走后,管家才没什么表情地合了衣柜,转身就要走。 等等,男孩忽然叫住他,咬咬牙,问道,李叔知道,杨总最喜欢什么样的人吗? 管家淡漠地看着他,摇头:不知道。 他眼看着年轻的男孩有些沮丧的脸庞,忽而想起之前同江棋上了床的那一位的凄惨结局、以及之后别墅一个多月的不安宁,才若有所指般、漠然提点了一句:总之,千万不要背叛少爷。 他顿了顿,瞥一眼他漂亮清致的眼睫:还有保护好你的眼睛。 说完,管家礼貌地朝人一颔首,转身离开了。 等人的背影消失后,男孩才慢慢收敛了局促表情,满心狐疑,抬手摸了下自己的眼。 晚十点,善明居。 推开包厢门的时候,杨琛一眼就看到了屋里坐着的那个人。 多年未见,这人满身的懒散骄矜却丝毫未变,肩颈的弧度平直流畅,眉眼清冷,抬眼望过来时,像是碎冰微融,凉且深亮。 他眯眼,贪婪而放肆地打量人几晌,才抬手示意服务生离开,等关了门,才走上前,坐到他对面,目光悠长:江总,好久不见。 江成意扯了下嘴角,闲闲地倒了杯酒:好久不见倒说不上吧,你的人可没少蹲守我们公司门口。 杨琛盯着他,沉沉笑了起来:可我确实很久没有跟你面对面聊过天了。 闻言,江成意赞同地点点头:其实我宁愿这辈子都见不到你,堵心。 杨琛的笑意慢慢沉了下去,坐直了些,手指交错,嘲讽般低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江总这次邀约目的的话,您的态度是不是应该柔和一些? 柔和?江成意抬起头,挑眉,笑得懒散而温柔,我并不觉得态度柔和了,杨总就能放过我。 杨琛唔一声:也对。 条件。江成意言简意赅。 杨琛抬眼,看了他好一会儿:你陪我睡一场。 江成意笑了:别恶心我。 杨琛也笑,端起酒杯,靠在椅背上:你知道我是认真的。 不可能。江成意喝了口酒,就算我能喜欢上男的,和你做也觉得恶心。 杨琛一耸肩,笑道:那就没什么别的办法了。 行吧。江成意点点头。 他竟然真的不准备再讨价还价,放下酒杯起身朝门口走。 如果你愿意,玫瑰别墅我可以从薛燃手里抢来。杨琛突然道,还有江棋、江氏,你想要的这些,都会是你的。 江成意淡淡的:不必了,您还是留着这笔钱买具好棺材吧。 杨琛拧起眉,看着他的背影,冷冷道:除非我同意,否则S市甚至是国内没人敢跟你合作远阳才刚起步,陈霄背后的陈氏根本不会给他多少支持。 江成意脚步一顿,眯了下眼,低声道:那恒海呢? 杨琛脸色一变。 他面无表情地盯了人好一会儿,却忽然笑了起来:怎么,你还敢相信薛燃? 江成意挑眉:毕竟他再不是东西,也不会惦记着要睡我。 听完这句话,杨琛的表情忽然有些微妙,不可思议般似笑非笑地盯了他许久,才道:他最好是。 江成意没再搭理他,转身出去后,砰一声关了门。 等人离开后,杨琛这才发现,桌面上竟然一道菜都没有。 他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两个人的不欢而散,连一分钟点餐的时间都不肯浪费。 杨琛冷笑一声,沉沉地喝着酒。 猫捉老鼠而已,也挺好的,等把人逼到退无可退时再享用,味道反而更鲜美。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30) 出门之后,江成意倚在车边,静默地抽完了一根烟,拧眉,按熄在了垃圾桶里,这才上车。 外面的灯光昏黄而模糊。 江成意打开了车窗,借红灯停留的间隙时间,迎着冬末深夜的寒气,面无表情地抽着烟。 他盯着前方拥堵的车流,一手搭在方向盘上,指节轻扣着烟灰,闭闭眼,慢慢松了口气。 到公司时已经十点多钟,除了几个经理,员工们早就下了班。 江总好。 江总。 江总 经理们礼貌地问了好,等人颔首进了电梯,门关上,才收回视线,松一口气,彼此对视一眼。 听说之前和吴氏的合作又谈崩了 操,我感觉咱们公司好像不怎么行啊。 开始也是奔着深海大大和陈氏来的,唉,搞成这个样子。 再等等看吧,江总这个人还是有点本事的 怎么样了?江燕抬眼问,长时间的疲累让她漂亮的眼睛里爬上了血丝。 江成意扔下外套,言简意赅:就是杨琛那傻逼。 对于这个结果,江燕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果然如此的感觉,拧眉道:有办法解决吗? 江成意沉默半晌,从烟盒里磕出一根烟来,咬在嘴里,刚要点燃却顿了顿,抬眼:介意吗? 江燕一摆手:所以是没有办法了。 嗯。江成意厌恶地皱眉,我准备去别的市里考察一 江哥! 门突然打开了,陈霄匆匆冲进来,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抬起手机匆匆道:恒海的人联系我说,考虑合作。 谁?!江燕一怔,下一秒顿时惊疑地扬高了声。 恒海。陈霄喘匀了气,才撑着腿抬眼看向江成意,顿了顿,是薛燃的人。 江成意拧起眉。 薛燃拒绝了视频会议的提议,要求面对面会谈,他们于是直接去了恒海总部。 敲开门的一瞬间,江成意抬起头,一眼就对上了会议桌最尽头那人的视线。 对方却不似私下见面时那副态度,只看了自己一眼,就移开视线,冷漠而礼貌地道:请进。 然后垂下眼,继续看着文件。 江成意眯了下眼,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薛燃工作的时候。印象里,报纸上对这位新总裁手段凌利冷血的描写莫名就对上了模样。 秘书笑意温和:请几位这边来。 恒海作为S市新任的商业巨鄂,全公司从内到外自然处处都透着奢侈精贵。 然而他们三个早年也都是见惯了财富的人,并不觉得有什么紧张感,只和恒海的人礼貌地握了手,就走到自己的位置旁坐下了。 门关上,秘书退了出去。 薛燃这才抬起眼来,没什么表情地看一眼时间,冰冷而简短道:半小时。 语气冷得毫无人性,恒海的几个领导也互相对视一眼。 对着传说中的旧情人也这么冷漠,不愧是他。 江燕只愣神片刻,就反应过来,电脑连上投影仪,废话不多直接道:请看这里,远阳目前的运行状况如表,除深海所带来的的影视资源 在他们都还年少的时候,江燕从小就不服输,拼命努力学习,江氏破产后更是曾在M国某大型电子商行中工作三年,资历充足,思路也足够简洁有力。 饶是如此,也被薛燃一针见血地挑出多个问题,冷着脸把人逼问得神经越绷越紧。 一旁的陈霄听着,汗都要下来了。 他左右看着俩人,开始还能听得懂,后来就越来越懵,抬头看一看,其余人均是满脸的若有所思和赞赏。 江成意也不例外。 他盯着薛燃眉眼清晰分明的侧脸,心道,狗东西果然是手段了得。 正盯着走神,却见那人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灼热的视线,不经意般转过脸来,望着自己,眯了眯。 然而这一瞬间仿佛是错觉,江成意只愣了下的刹那,下一刻,薛燃又冷漠地继续和江燕对起了线。 两个人的口舌交锋终于告一段落,两边的助理笔记上记得密密麻麻,喘着气抹抹汗。 江成意却忽然道:我有个问题。 薛燃一顿,抬眼望过来:请说。 不知道薛总为什么放着杨氏这些优势显著的公司不联系,偏要找我们合作呢?江成意眯起眼。 江燕连忙不动声色地在桌子底下踢踢他的小腿。 江成意似毫无察觉,依旧盯着对面的人。 需要找谁合作,我自然有我的考虑。薛燃看了他一会儿,冷漠道,不过如果江总连对自己的信心都没有,那我们确实没有再继续探讨的必要。 两侧的人顿时大气不敢出一声。 江成意却弯了下嘴角,礼貌颔首:既然如此,我们也会拿出最高的诚意。 薛燃漠然地盯了他一会儿,道:最好不过。 会议开到中午,才刚刚讨论了大半。 恒海的影视经理提议,要不要先去吃个饭,下午再回来继续。 一群人欣然应允了。 转身出了公司门的时候,江成意低头翻看着手机,落后了一步。 忽然就听到身后有个声音:小心脚下。 他一顿,这才绕过门前的柱子,侧脸看过去。 薛燃垂眼看着他,表情冷淡地瞥一眼他的手机:不知道谁发来的消息能让江总这样魂不守舍。 念在这人是未来潜在的金主,江成意没搭理他的阴阳怪气,抬脚就走。 还有,身后这人忽然又道,既然已经是合作伙伴关系,江总现在可以留一个联系方式了吗? 第三十九章 这场会议一直开到了晚上, 双方才达到各自目标的平衡点,意犹未尽地结束了会议,总体情况还算是愉悦。 虽然江成意看不清薛燃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跟他们合作, 但一番交涉下来,对他极致极端的利己冷血手段倒是认识了个清清楚楚。 恒海应当不是一时脑抽, 对他们的新公司早就做了精细的调查,连旗下还在排挡中的综艺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薛燃并不是个感性的人, 尽管对上江成意时的情绪偶尔会有些莫名其妙, 但从分析利弊到谋算利益,种种手段都透露着上位者的冷酷。 也正是因为如此, 江成意才勉强放下心来,全神贯注地同他打起了拉扯战。 夜里九点多钟,终于散了会。 从沉闷的会议室里出来的一刹那,江成意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终于慢慢松了下来, 他抬起手, 拧眉按了按眼眶。 我靠薛燃真不是个东西啊。陈霄也累得不轻, 龇牙咧嘴地捶着腰, 他妈的, 也就你们俩能跟他对线了,那乱七八糟一套一套的我听着都蒙。 江成意笑了, 拍拍他的肩膀:回去补习吧。 身后俩人聊着天,江燕却只看一眼时间,皱皱眉:我十点钟要做SPA,先走了, 明天见。 她说完,抬手把文件往陈霄怀里一扔,拎起包来, 扣上墨镜,果然拎着车钥匙高贵冷艳地先走一步。 陈霄抱着文件注视着她的背影,啧啧半晌,才挠头:不行了,我累死了浪不动了,也回家睡觉了啊。 路上小心。江成意言简意赅道。 回去的时候,路上的车已经不多了,大多是些熬夜加班的人。 江成意开着车窗,任由夜风冷冷扑面,来降低高负荷运站后的大脑温度。 他随着车流忽快忽慢,指尖搭在方向盘上,有些神游物外。 对于薛燃的态度,他看不透。 年少时尚且能同杨琛合作谋取周氏的股份、更能将寸草不生的鹿城区打造成现在商业中心的人,早就证明了他心境的坚硬。 可也正是因为薛燃心境坚硬,却在自己回国后做出种种不符人设的行为来,才让人觉得莫名与警惕。 但若说他是主动来示好,也绝对算不上、更没必要对着一个破产了的大少爷发善心。 正走着神,手机忽而叮咚一声。 他皱了下眉,趁着等红灯的几秒钟里,拿起来看了眼。 【薛燃】:在哪里 江成意:? 还没等他想明白这句话的意义,绿灯亮了,身后的喇叭声开始频频催促。已经快到家门,他于是没搭理,继续开自己的车。 那边没等到他的回复,倒也许久没有再出声。 一直到停车刷卡进了小区,江成意才拿起手机来,回了个? 那边隔了一会儿才回复。 【薛燃】:你的东西忘了带 【江成意】:什么东西 【薛燃】:眼镜 他慢吞吞地打着字,指尖勾拨着那副精巧的银框眼镜,眯着眼拎至眼前,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 身旁的助理没敢出声,飞快地收拾好旁边的文件,悄无声息地朝他手中瞥了一眼。 心中疑惑:这幅眼镜不是今天来开会的那个江总的吗?明明之前放在外套的口袋里来着,怎么跑到薛总手里去了?? 他又惊又异,却不敢多问,连忙退了出去。 江成意下意识摸了下口袋,果然是空的。 他皱眉想了会儿,应当是之前去洗手间的时候,不小心落下了。 【江成意】:谢谢,明天会派人过去拿 那边沉寂了一会儿,忽然弹出条消息来。 【薛燃】:麻烦 【薛燃】:我现在给你送过去 江成意一愣,这他妈到底哪个更麻烦? 【江成意】:不用,扔了就行 【薛燃】:已经在路上了 【江成意】: 他停了脚步,拧眉盯着这个五年未变的头像。 从第一次见面时起,薛燃就丝毫不按套路出牌,像是层层地收着看不见的网,一点一点地试探、却带着不由分说的强势,慢慢逼近。 江成意厌恶这种感觉,仿佛走在茫茫一片的白雾中,看不清来源和去路,让人心慌憋火。 所有因被动而强加的情绪都落不到有理有据的出发点上,从而被逼出一股强烈的、无处使力的愤怒。 薛燃到底想干什么?他拧眉,攥紧了手机。 薛燃眯起眼,加快了车速。 他的心情似乎很愉悦,唇角微微勾着,浑身沉冷漠然的气息也消散了不少。 红灯亮了,他缓慢停下车。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江成意今天的模样。 衬衫西服,冷淡骄矜,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每当他冷漠却礼貌地出言据理反驳时,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吸引力,甚至于让人不由自主地把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 对薛燃来说,这种吸引力尤甚。 几年不见,褪去了浪荡大少爷外表的江成意,早已焕然为了果决凌利、句句一针见血的远阳总裁。 一想到他在会议室里同自己逻辑迸撞冷言驳对的模样,薛燃心中就会莫名涌起一股躁动的征服欲。 同为男人,他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辗转反侧了多年的渴望在他明了的那一刻直接登顶,重名为欲/望。 听到门铃声时,江成意刚洗完了澡,随意套了件衣服出来,抽出毛巾擦着头发,拧眉看一眼猫眼,愣了下,打开了门。 薛燃正站在门口,刚要开口问好,却一顿,莫名垂眼盯了会儿他纯棉T恤下形状清晰的肩颈,又移开视线,抬起眼:晚上好。 江成意放下擦头发的手,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进的小区? 薛燃挑眉,朝他晃了晃手中的钥匙:买了套房。 江成意: 这个小区的房价虽然比不得之前玫瑰别墅那么金贵,但在寸土寸金的S市也算得上是顶尖的富豪区,里面住的人非富即贵,不说单是买房就需要多少多少钱,排队都排不到号。 他面无表情地盯一眼对面的奢侈腐败势力,伸手:眼镜呢? 薛燃并不着急,只看一眼他还再滴水的发梢:进去说话? 江成意不太乐意,但到底让开了路。 门关上后,薛燃才跟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进了客厅。 江成意心中默念三遍不能得罪未来金主,才敷衍问了句:要喝水吗? 薛燃点头:谢谢。 江成意只好放下毛巾,从柜架上抽出个玻璃杯,走到热水器旁。 他侧对着这边,不耐烦地垂眼等着水接满。 沁了水的眉眼干净,半湿的头发有些凌乱,水滴滴在纯棉的白T领口浸湿了一小团,弧度清晰分明的肩胛随呼吸微微起伏。 二十七岁的男人,阅历和思绪都剥离了年少时的青涩,一举一动都带着懒散淡漠的致命吸引。 薛燃看了好一会儿,走上前。 浴室里蒸腾的热气早就让江成意有些昏昏欲睡,以至于人都走到身后了还未反应过来。 玻璃杯的水终于接满了,他拿起来,刚一转身,差点迎面撞上薛燃。 江成意一惊,下意识地拧眉往后撤了下,站稳后,狐疑地看人一眼,才冷漠着把杯子塞到他手里。 谢谢。薛燃伸手接过的时候,指腹很淡地蹭到了他的手心,温热。 他顿了顿,若无其事地喝了口水,跟在江成意身后,随口道:你出国那几年,一直在上学? 江成意有些不耐,嗯一声。 他端着热牛奶躲开人,走到落地窗前,低头翻了会儿手机,却看到陈霄发来的一条语音。 他没多想,点开了,里面却是陈茵茵的声音,带着欢快和试探:小江哥哥!过几天是我的生日!你来参加好不好~ 陈茵茵没有他的微信,只能通过亲哥来联系。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31) 江成意顿了下,回了个好。 那边很快发来了个【爱你!】的表情包。 这表情包一看就是陈霄的,傻兮兮的哈士奇呲着牙笑得猥/琐又可爱。 江成意笑了下,收了手机。 不知道什么时候,薛燃早已走到落地窗前,站在他身侧,却并未在意窗外的景色,只侧脸望过来,冷声问道:女朋友? 他这话问得有些突然,江成意下意识回了句不是,可回想却又觉得两个人的关系并不好到足以讨论这些事情,于是敷衍地皱眉:关你什么事。 薛燃没动,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从口袋里拿出眼镜来,递过去:随便问问。 谢谢。江成意不怎么在意地接过来,随手往旁边一扔。 物品交接完成,他才抬起眼,毫不留情地催促道:时间不早了,薛总还不回去休息吗。 薛燃今天的态度有些莫名的咄咄逼人,江成意下意识觉得有些危险。 他总觉得两人中间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膜,这层膜破不开,于是显得当面对峙的两人不似敌人,更不似朋友,模糊着暧昧不明,让人烦躁。 薛燃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顺势告别,只冷冷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问:是之前和你一起的那个女生?我记得,她是陈霄的妹妹吧。 他的语气不善,带着股不加掩饰的敌意,江成意拧眉反应过来,顿时狐疑地抬眼盯住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大约是窗外的月色太过朦胧,薛燃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这个人,原本还想小心忍耐、徐徐图之的计划突然就被推翻了。 他一动不动地盯住江成意的眼睛,带着戾气道:之前在商场,我听到她叫你叔叔。 一听到这个称谓,江成意心口猛地一跳,同他对视了好一会儿,才冷冷眯起眼,嘲讽:说起来你们俩好像是差不多的年纪,按理说,我也帮过你一段时间你是不是也应该叫我一句小叔叔? 小、叔叔?闻言,薛燃挑了下眉,却垂下眼,像是品摩般,一字一句重复着。 过了许久,他才抬起头来,满眼愚弄地盯住面前的人,眉眼生冷,目光深而亮。 江成意看到他深色瞳孔中自己的倒影,色泽浓郁他突然一怔。 紧接着,就在薛燃眼底清清楚楚地看到,其中掺杂的那丝令人窒息震惊、又极为荒诞浓灼的感情,一如他的沉冷的语气:你早该知道的我对你,从来不是什么叔/侄之情。 作者有话要说: hhhh 谢谢暴走的小菇凉的地雷~谢谢亓亓亓、九皋、槿念耶、代有奇葩、媛媛美丽子、媛媛美丽子、闫小帅、亲秋、 、我见朝暮、衍杳之、孤灯向晚、西曲、柚子的营养液~笔芯!鞠躬! 第四十章 下一秒钟, 江成意于震惊中忽然就想通了许多东西。 他错愕地看着薛燃,突然间,心中的迷雾仿佛破开了一道口子, 底下深埋藏着的所有乱线纷杂的疑虑顿时有源可溯。 他一边可笑地觉得不可理喻、一边又豁然地心道原来如此。 阳台没有开灯,落地窗反射出室内的灯, 光线昏暗,映在脸上明灭可见。 江成意在他隐晦的告白中静默了半晌, 最终却只喝了口牛奶, 抬起眼,语气平静: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薛燃看着他:如果你没理解错的话。 江成意没什么表情, 同他对视着。 他心情若有起伏,也只因觉得可笑,又可气又可笑,荒唐无稽。 我不喜欢男人。半晌, 他才开口, 就算喜欢, 那个人也不会是你。 窗外有车灯明耀着自玻璃映射间一闪而逝, 薛燃喉间动了动, 沉默许久:我知道你不喜欢男人。 见他似乎是刻意忽略了掉后一句,江成意挑眉望过来, 语气平和地重复道:更不喜欢你。 薛燃眼瞳中炽热的光已经熄了,覆上了一层燃烧过后蒙雾状的灰烬,目光沉寂。 他无法再忽视掉面前这人的拒绝:为什么? 江成意随意地放下杯子,转身朝室内走去, 漠然道:你不觉得这样追问到底很没有意义吗? 可你之前待我很好。薛燃盯着他的背影。 你也说了是之前。江成意坐在沙发上,侧脸看着他,无谓地眯了下眼, 而且就算是之前,我也没喜欢过你。 裹在暖黄色灯光下的人影清隽舒适,气质淡漠温和,同当年那个戾气隐约可见的大少爷几乎判若两人。 薛燃不觉得一场破产就让他能有这样的蜕变,他心有所觉般往前走了一步,忽而拧眉:当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 闻言,江成意正要端起杯子的动作一顿,抬起眼,嘲讽地摇头:你不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有点狼狈吗薛总。 他最后两个字刻意加重了声音。 薛燃猛地回过神来,脚步一滞,却没出声,只沉默着看了他一会儿,移开视线:对不起。 好走不送。江成意挑眉,垂眼给自己把牛奶添满了。 落地窗边的身影寂静了一瞬,果然转身离开。 等传来关门声的刹那,江成意指尖一顿,没再去看桌面上的牛奶,慢吞吞地收回手,侧脸望向窗外,在沙发上坐了许久。 窗外夜色昏暗,月色模糊,他看了好一会儿,站起身拉上了窗帘。 在拒绝了薛燃之后,江成意原本以为,和恒海的合作估计又要暂停截止。 可没想到,一直等到过了近一个周,恒海还未传来终止合约的预兆,甚至已经仔细安排好了下一场会议。 江少爷,最近是不是有心事啊?陈霄嘬着块排骨,抬头随口问道。 江成意摘眼镜的手一顿,若无其事地看他一眼:嗯? 陈霄笑嘻嘻地耸了下肩,笑得暧昧:没啥,总觉得你这几天心里藏了事,跟思春了似的。 闻言,江燕瞬间抬起眼,狐疑而满目精光地上下打量几眼对面坐着的人,才冷眼高贵地移开视线:没谈恋爱。 江成意: 陈霄向来对江燕的话奉为圣旨,但这次却不一样,他鬼鬼祟祟地朝江燕勾勾手,等人离近了,才小声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江成意没搭理,也懒得去管俩人说了什么,只自顾喝着汤。 但江燕却突然蹙眉望过来,盯着他脱口而出道:你约//炮了?! 听到那两个字,江成意差点被一口鱼汤呛到,他拧眉看向陈霄,不轻不重地踹一脚:你说什么呢你? 陈霄嘿一声,继续啃着排骨,挤眉弄眼的:还瞒呢!过年那天我给你打电话是不是你自己亲口说的晚上有约?! 江成意皱眉回想了半晌,才仿佛想起来,那天他为了拒绝陈茵茵,随口编的这么一副谎言来。 然而现在当着陈霄的面,他自然不好和江燕解释,只好含糊地说了句只是朋友,然后转移开了话题。 陈霄脑子不好使,很快就被他带走了思路。 然而江燕却觉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对劲,盯着江成意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 对了,陈霄吐掉啃光的骨头,我妹后天二十岁生日,晚上要办个生日宴,请柬在我柜子里等会儿给你们。 江燕点点头,笑了:茵茵都二十岁了,时间过得真快我还记得当年她就是个不比娃娃高多少的小姑娘,天天抱着只捡来的小丑猫乱跑。 可不吗,陈霄闻言看向江成意,幸灾乐祸地啧啧道,死丫头长大了眼光也不咋滴。 江成意挑挑眉,只当没听明白。 陈霄吃饱了饭,起身拍拍肚子:出去抽根烟,十分钟,等会儿回来再捋文件。 他说完,转身出了门。 等门关上了,江燕这才抬眼看一眼面前的人,漫不经心道:茵茵喜欢你? 江成意顿了顿,有些头疼地嗯一声。 不喜欢她? 嗯。 之前说的晚上有约,也是假的? 嗯。 江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笨方法,但有用。 她抬起眼,看了会儿面前的男人,忽然又问道:有喜欢的人吗? 江成意一愣,皱眉:没有。 江燕没说话,盯了他许久,才移开视线,低头继续优雅地吃着蔬菜沙拉:那就好办了。 她话说得莫名,江成意却也没问,收了外卖,起身回了会议室。 恒海定的二次会议在晚上,视频会议,倒是用不着两边跑。 这是江成意自被告白那晚之后第一次再见薛燃。 视频里的年轻男人气息冷漠,抬眼望过来时面无表情,仿若那天的一时失控只是错觉。 薛燃从开始接手公司起,就从底层开始不断向上打磨,更可怕的是他还这样年轻,思路较常人更为清晰锋利,但凡开口,必然一针见血直指要害。 江成意的思绪倒是跟得上,连答带追言辞同样锋利,可身体却渐渐扛不住了这长达四五个小时的夜间会议。 到了夜里十一点多时,他明显就有些困倦疲惫,只强忍着,一口一口地灌着咖啡保持目光清明。 现在这会儿是陈霄在同恒海的一位经理胶着,薛燃一心三用,边听,边漫不经心地转着笔,顺带没什么情绪地盯着屏幕里的那个人。 几天不见,江成意似乎又清瘦了些。 从这次的交锋中,薛燃明显感受到他对恒海信息储备较上次会议时的直线式增长,估计最近没少熬夜加班是个狠人。 一旁的助理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快一点了。他没憋住,面目狰狞地打了个哈欠。 薛燃抬起眼,面无表情地盯过来。 助理吓得一个激灵,所有瞌睡顿时散得一干二净,规规矩矩地站好了。 这已经是江成意喝的第三杯咖啡了。 薛燃环视一周,几个人大多都困出了双眼皮,只勉强打着精神,那边经理和陈霄更是逻辑不清地把话题扯得飞远,可愣是没一个人发现。 他皱了皱眉,又望向屏幕里唯二靠咖啡保持清醒的江成意。 虽不是故意把会议定在晚上,但到底是自己把人折磨了这么久。 行了。 屏幕里的人忽然冷声打断了陈霄气宇轩昂的发言。 江成意敏/感地迅速抬起眼,正要端起咖啡提起十分的精神应对他接下来的话,却忽然听到薛燃冷漠道:今天就先到这里。 他透过扩音器的声音带着股冰质的冷感,把在场的人冻得清醒了不少,却连忙松了口气。 江成意也不例外,他松开握在了杯柄上的手指,按了按眉心,然后公事公办、礼貌地同一群人道了谢,沉静地收拾东西,听陈霄用寒暄做结语。 薛燃沉沉地看了会儿。 他忽然想起前几日的那天晚上,江成意冷言冷语拒绝自己时的表情,眉眼清冶语气嘲讽,整个人生动又刻薄。 像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江成意忽而抬起头,正巧和屏幕里的那道视线对了个正着,他一愣。 身侧的人都在收整着文件,边说着话,笑意礼貌互道晚安,并没有注意到偏居一隅的这道对视。 江成意只怔了一瞬,就下意识先移开了视线。 他反应过来自己的逃避,有些不虞地皱了下眉。 那今天就先到这里了,大家辛苦,下场会议尽早安排。 晚安,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再见再见 屏幕熄下去的下一秒,陈霄就大变脸一样立即敛了笑,开始龇牙咧嘴痛苦嗷嚎,扶着腰站起身:草草草老子的肾啊 妈的薛狗真不是东西!仗着年轻欺负咱们老人家!这他妈四个多小时啊!腰都坐断了!! 陈霄一边颤颤巍巍地扶着腰活动,一边大声辱骂:操!老子还没个正经女朋友呢!腰废了谁赔! 江成意也累得不轻,却没他这么夸张,闻言笑了起来:行了,是你太虚了,早点儿回去睡吧,明天准你晚点来。 江燕在旁边心平气和地做着眼保健操,语气淡淡道:陈霄身体确实不行。 闻言,陈霄脸色忽青忽白,怪声嘟囔了句操,瞥一眼江燕,揉着腰慢吞吞地转身走了,摆手:明天见! 江成意也不准备多留,收拾完东西,刚要和江燕道别,缺忽然听她说:明晚就是陈茵茵的生日宴对吧。 是。他一愣,又皱皱眉,怎么了? 好心帮你个忙,江燕松开手,十指交错搭着,望过来,替你找个女朋友,摆平陈茵茵。 江成意一脸莫名其妙的复杂,狐疑地看她一眼:不用了。 别这么快拒绝。江燕起身,优雅地拎起包来,一箭双雕的事情,处理起来更方便。 江成意一顿,抬起眼:你什么意思。 他的表情变幻幅度很小,江燕看了好一会儿,才笑了起来:薛燃喜欢你,你看得出来吧。 反正你应该也不喜欢他,为什么不顺势两个一起拒绝呢。 大概是困得有些神志不清,江成意竟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江燕的计划。 身体不舒服?身旁的女人很漂亮,身段妖娆,笑起来时眉眼里皆是风情。 江成意任她挽着手臂,顿了下:没事。 女人又笑了笑,眨眼:别担心,燕子交代的事,我肯定配合。 江成意只好道:谢谢。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32) 他拧眉,放缓了思绪,同女人一起进了奢华耀眼的大厅。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太忙了,可能更新会晚一些,十一点之前,绝对绝对保持日更!鞠躬! 谢谢媛媛美丽子的手榴弹~谢谢暴走的小菇凉的地雷~谢谢槿念耶、无期、孤灯向晚、.、太舒的营养液 第四十一章 他们到的时候, 宴会厅里人已经很多了。 江成意最近因深海的事火了一段时间,听说是和陈氏的二儿子开了公司,又搭上了恒海的线, 因此,再见面时同他问好的人比之前刚回国时多了不少。 也对他身侧的那位美女格外好奇。 但江成意依旧是那副懒散矜持的模样, 看似笑着同人应声,笑意却不进眼底, 任谁见了都是一身的冷淡生疏。 赵蝶, 也就是他旁边的女人,忍不住暧昧地勾着人的手臂拉近了些, 低声笑:几年前就听说江大少爷浪荡得不行,今天见了怎么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啊? 当年和江燕走得进的名媛少爷们,大多都是当做家族继承人培养、或是能力十分出众的人,从来懒得混什么纨绔圈子。而比他们小了四五岁却放肆嚣张得出了名的江成意, 一早就被当成了异类。 江成意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只敷衍地笑了笑:传言而已。 赵蝶啧一声, 抚了抚长发, 红唇微勾:倒也未必。 俩人都是极出色的气质长相, 单单往那儿一站,就格外惹人注目。 赵蝶三十余岁的年纪, 风韵极佳,一袭红裙波浪长发,映得旁边的陈茵茵漂亮得越发稚嫩。 她提着精心准备、雪白蓬松的晚礼服,怔怔地看了俩人好一会儿, 脸色不太好,却仍旧勉强扯出个笑来:成意哥哥 江成意嗯一声,礼貌地道: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赵蝶也笑着。 陈茵茵看着两人相挽的手臂, 抿了抿嘴角,红着眼匆匆丢下一句我先去那边啦,连忙离开了。 等人的背影消失,江成意才松了口气。 小朋友的喜欢太执着,之前的当面拒绝都没能让她放弃还是江燕拿捏得准,想得出这么个损办法。 目的达成,他刚要示意赵蝶松开手,可还未动,就被她扣得更紧了些。 江成意忍住了没挣扎,刚要拧眉,就听她匆匆压低了声音道:嘘别动,波ss来了。 他一怔,若有所觉般抬起眼,却只看到一个冷漠的侧影。 薛燃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正垂着眼,边喝酒边听着旁边的人说话,眉目生冷,只一眼就令人望而却步。 灯光暧昧暖黄,映得他侧影明灭,如果不细心些看,甚至感觉不到他表情里的压抑着的妒火。 江成意不想被他察觉,只看了片刻就移开视线,道:走吧。 别啊,这么走了算怎么回事。赵蝶压低了声音。 江成意皱了下眉:那你要做什么? 示个威。赵蝶勾起唇,窈窕地随他穿过了宴会厅的长廊,又状似不经意般,朝薛燃的方向望了眼。 正对这人面无表情的视线。 她被这视线里毫不掩饰的敌意和怒火激得莫名一愣,半晌,笑得花枝乱颤地侧在江成意肩上。 怎么了?江成意忍住有些僵硬的身体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赵蝶笑得美丽动人:没事。 等那两人说说笑笑亲密地着走远了,薛燃才沉默着收回神,喝了口酒。 薛薛总?对面的男人满脸冷汗,觑着他的表情,心中狂骂。 明明老子只是顺口打了个招呼而已!为这么这位竟然会问自己话!问就算了他妈的老子回答他也根本不听! 薛燃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咆哮,抬起眼,皱眉嗯一声:没事了,谢谢。 然后在男人的一脸懵圈中转身离开了。 赵蝶十分有合作精神,一直到生日宴快到结束,都陪在江成意身侧,殷勤备至得连陈霄都没法插//进来几句暧昧调侃的话来,茫然在俩人中间来回看了几眼,挠挠头:那什么,你俩好好玩,我先去看看茵茵。 江成意有心想多说一句,陈霄跑得却快,他只好叹口气,想着等私下再解释算了。 不管其中的过程怎么样,江燕的目的是完全达到了。 陈茵茵大概是挺伤心,后半程几乎没朝这边看一眼,只和自己的小姐妹们聊着天。 看她虽然不太高兴、却依旧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江成意这才放了心。 而另一位,除了最开始时见了一面之外,之后整晚都没再见到人。 江成意反应过来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时,只一瞬间就迅速收回神,皱了下眉。 赵蝶的任务完成得十分出色,临走的时候,江成意特地亲自把人送回家,道了谢。 赵蝶下了车,一手拢着肩上的皮草,拎着包朝他眨眼:弟弟别客气,我老公是深海的书迷,改天送你姐一姐套限量珍藏版签名书怎么样? 江成意愣了下,笑起来:好啊,明天就给你寄来。 弟弟真乖。赵蝶满意地直起身,朝他摆手,八卦道,以后再有这种好玩的事记得还找我啊! 江成意: 他有些无奈地道了句再见,然后调转方向,离开了别墅。 小姑娘的生日宴,一般都偏温和些,十点钟就散了场。 前几年折腾放纵得太厉害,江成意的胃不太好,整晚他除了喝了杯水,一滴酒也没沾。 这会儿也有些饿了,他走神心道等会儿回家不如做个蛋炒饭吃。 这么想着,江成意漫不经心地开车回了家,下车停门,一直到进了小区,走到林荫路的转角口时,才注意到楼前的的花坛边站着一个人。 借着路灯下昏暗的月色,勉强能看出是个男人,衬衣西裤,挺高,肩平腿长,气质冷漠。 江成意莫名就被吸引着多看了两眼,刚要收回视线,突然一愣,又侧过脸来。 薛燃? 男人顿了顿,果然转过身来,对上视线的刹那,能清楚地看到他原本沉寂的目光忽而燃起了光。 江成意却只当没发现,闻到他身上清晰的酒味,拧起眉:你怎么在这里? 薛燃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单纯不想回答他,只眯眼盯着面前的人,不言不语。 他皮肤白,喝了酒也不明显,甚至更苍白虚弱了些,显得眉眼更加深而明晰,色泽浓郁。 见他不出声,江成意也没再追问,沉默片刻,转身就要走。 手腕忽而蹭过一道温热的触感,接着袖口一紧。 江成意被他这拉得一晃,站稳了,不耐烦地拧眉,晃了晃袖子:松手。 薛燃看着他,果然慢慢松了手,他垂眼盯着面前的人,离近了些,低头闻了半晌,才拧眉抬起眼,有些生气地问道:牛奶味呢? 江成意有些莫名其妙,警惕地后退一步:什么牛奶? 你之前身上一直有的。薛燃看起来很不开心,蹙着眉。 江成意和他对视片刻,狐疑地抬起手,闻了下,可除了赵蝶身上的香水味什么都没闻到,更别提牛奶了。 他皱眉刚要再闻一闻,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顿时一愣,匆匆放下手丢了句我先走了,然后转身就朝电梯间走去。 薛燃在原地呆了一会儿,也跟了过来。 江成意扭头看着他冷漠却有些不太清明的目光,心里大致确定,这人应该是喝醉了。 他看着人,勉强好心地问了句:用不用我联系你助理? 薛燃反应了一会儿,慢慢摇了摇头。 江成意于是懒得再管,低头边看手机边等电梯。 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身旁这人忽然问道。 江成意没听懂,抬起眼:什么? 薛燃看着他,冷眉冷眼道:我给了你电话号码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江成意看着他满眼的朦胧的雾气,有些可气,却又发不起火来,只烦躁道:你再多说一句废话,我就把你今天干的事录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他的威胁,薛燃果然没再出声。 叮咚 电梯门开了,江成意顿了顿,进了电梯。 身后这人果然也跟了进来。 算了,喝醉了也听不懂人话。江成意这么想着,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跟着自己。 薛燃毫无意外地跟进了他家里。 初春的夜里依旧冷着,江成意看一眼他有些苍白的脸色,也没赶人出去挨冻,脱掉外套换鞋进了客厅,准备跟恒海的人打个电话,让他们把自家总裁赶紧认领回去。 手机拿来。他伸手。 薛燃看着他,十分顺从地拿出手机放到了他手心。 江成意点了点,又皱眉伸到他脸前:解锁。 薛燃不言不语地解了锁。 江成意正倒着水,刚要接过来,一回头看到手机屏幕上那张照片,愣住了。 照片拍摄在五年前,玫瑰别墅的栅栏门前,细雨朦胧,身后是花园墙面蔓延而出大片灰绿色的枝叶藤蔓。 年轻的江成意低头看着年少的男孩,笑意温和,手指搭在他肩上,像是在低声说些什么,温柔缠倦。 这是江棋带着一堆媒体逼他承认破产、并突如其来地告知,玫瑰别墅的新主人已经更为薛燃的那天。 江成意还记得照片里的自己在轻声安慰着小孩儿:听话,我自己可以处理好。 回忆忽然涌上,他沉默了许久。 大概是始终没见他接过手机,薛燃不耐地拧起眉,一把拉过他的手来,把手机放在他手中,冷漠道:看。 江成意被他的指尖冰得忽然回过神。 却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握着手机瞬间抽回手,半晌才极轻地皱了下眉,盯了他好一会儿,才烦躁地移开视线,问道:你助理的手机号有吗? 薛燃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没听懂,不出声,错开脸,面无表情地盯着阳台外宽阔的落地窗。 江成意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却还没得到回答。 他咬牙骂了句操,干脆点开联系人,准备看一眼有没有备注好的名字。 可除了一个备注为【我的】之外,别的都是只有号码没有人。 江成意指尖顿了顿,点开【我的】然后看到一串熟悉的手机号码。 他莫名沉默了一会儿,又回过神,匆匆退出来,随便点开一个号码拨了过去,放到耳边。 还没等铃声响上三秒,对面迅速接通,毕恭毕敬地道:薛总有什么安排吗? 江成意清了下嗓子:你好,我是江成意,薛燃现在在我这里,请问您 啊什么啊我信号不好对不起啊薛总我先挂了! 嘟嘟嘟 江成意一脸莫名其妙,不死心,又随手拨了两个,结果对方一听到他的名字,顿时不是老婆正在生孩子就是儿子突然发了烧,没两句匆匆就挂了。 江成意:? 他扭头,瞪向一脸平静的薛燃:你他妈,故意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薛燃】:小狼狗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谢谢媛媛美丽子的手榴弹,谢谢暴走的小菇凉的地雷_(:з)_ 谢谢槿念耶、小笼包的营养液~ 第四十二章 夜色已经很深了, 窗外除了远处灯火辉煌的车流依旧,安安静静。 江成意盯着人仰头喝了两杯水,等他喝光了, 才皱眉问:清醒了没有? 薛燃抱着杯子,冷漠地望过来, 不出声。 算了,不撒酒疯就行。 江成意实在是没办法, 也不再管他, 只不耐烦地丢下一句随你便,就转身回了书房。 下个周的周末, 远阳旗下的选秀节目就要正式开录。 这是他们对国内娱乐圈的第一次试水,江成意十分看重。虽然有恒海的合作关系在,但主场依旧是他们远阳,如果这次的初试水没能一鼓作气打出名堂, 之后也更不容易翻起风浪。 况且, 江成意惦记的不止是远阳能正式在国内站住脚他眯眼, 目光在屏幕上小小的江氏娱乐那四个字上停顿半晌, 才移开视线, 平静地端起咖啡喝了口。 自几年前的大破产之后,江棋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接手了已经残破不堪的江氏。 他表面上同杨氏是合作关系,其实早已沦为了杨氏的附庸,后来干脆连个二流企业都算不上了,不少人提及江氏当年的辉煌, 都忍不住摇头叹息。 回国之后的这几个月,江成意听说了不少有关江棋同杨氏的恩怨。 据说他不仅仅是劈腿了杨琛的亲妹妹,而且劈腿的对象还是杨琛养了一两年的情人。双重背叛下, 两人原本就不平衡的合作关系彻底倾斜,双方也从此彻底闹掰,江氏的地位从此一落千丈。 可说起来,江成意同江棋两个人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他心底知道江棋的能力,虽然不算顶尖的商业高手,可胜在手段多变凌利,可堪大事。按理说应该能够在杨琛手下撑得过几年才对,没道理被打压成现在这幅模样。 而杨氏也奇怪,明明早就一手遮天,把江氏连根拔起更是轻而易举,却不知道为什么偏偏留他一条路。 他正拧眉走着神,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愣了下,皱眉:进来。 门开了,薛燃站在外面,安静地看着他。 你又要干什么?江成意十分头疼。 薛燃不说话,依旧这么看着他,却皱起眉。 年轻的总裁不复白日里高冷的模样,目光里除了常年高居上位的冷淡,带上了一丝堪称乖巧的茫然。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33) 江成意跟他对视了一会儿,终于抬手按了按眉心,烦躁地示意下书桌旁边的软椅,冷声道:门关上,坐那别烦我。 薛燃慢吞吞地顺着他指的方向望了眼,果然顺从地走过去,低头看了看椅子,又看了看江成意,像是估摸了下距离,然后面无表情地一把把椅子拎起来,放到他身侧,坐下了。 算了,就当个摆件。 江成意忍了,继续处理自己的东西。 明天选秀开会要准备的文件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他这会儿私下看的都是江氏的资料。 薛燃见他不搭理自己,于是不满地皱起眉又离近了些,大致扫了下屏幕,确定是自己能看的东西,才随便瞥了两眼,又不感兴趣地移开视线,专注盯着面前的人。 江成意没搭理他,,一手拿着只笔,偶尔在白纸上落几个字。 他不自觉地微微皱着眉,盯着电脑屏幕,泛蓝的光为他的眉眼镀上一层浅薄的阴影。 薛燃坐在旁边,不出声,安静地看着。 当年江棋接手江氏之后,其实也慢慢稳住甚至隐隐有向上的趋势,只不过,没过两年就出了解除婚约的事,江棋也从此一蹶不振。 但江成意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江棋窃取过杨氏的黑产业证据。身旁的人忽然慢吞吞地开口。 江成意猛地抬起眼,拧眉:黑产业? 薛燃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问话,含糊地低声道:杨琛手上沾毒,但背后有人。 他说的毒是什么,两个人心知肚明。 其实很多做大了的家族,早些年背地里都沾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但近些年国家严控严打,懂事的早在刀闸落到脑袋前时就丢开了烫手山芋,并上交了非法红利保证永不再犯,才稳住了家族兴盛。 江成意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现今社会,竟然还有哪家敢沾染这些。 他沉默了好久,才问:你怎么知道? 薛燃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伸出手,把他手中的笔抽了出来,垂着眼闷闷道:前两年,我查他知不知道你在哪的时候,不小心查到的 江成意听懂了他在说什么,怔了下,皱起眉,许久没有出声。 江棋手里虽然有证据,可想冒然扳倒他黑吃黑却不可能。薛燃继续道,杨琛如果倒了,更不会留他那个命去享用,临死前也要拉上他。 江成意沉默许久,接道:但杨琛也不敢主动冒进所以,两个人就成了现在这样互相制衡的局面。 难怪江棋做出骗了自己亲妹妹、还给自己戴了顶绿帽子这样的事,杨琛竟然还能容忍他。 薛燃漫不经心地嗯一声,然后抬起眼,看着他,忽然道:如果你想要扳倒杨氏,我可以帮你。 江成意一顿,瞥他一眼,抬手把笔抽了回来,没拒绝也没同意。 他盯着屏幕上的杨氏娱乐四个大字。 杨琛的心思阴毒比起江棋有过之而无不及,后者起码不会触及高压线,可前者却什么都做得出来。 江成意走着神,忽然就想起之前在国外的那几年。 当时的江成意刚通过陈霄的关系,连追带赶地拼命自学了大半年,终于考进了国外的一所top学校。 他化了名,隐瞒了身份,在国外伪装得滴水不漏,却没成想,三年后竟然仍旧被查到了蛛丝马迹。 【找到你了】 那张纸条这样写着。 江成意认得出那是杨琛的字,可当时的他却只感觉厌恶和不适,于是随手撕碎了纸丢掉了,并未当回事。 再然后,他开始在学校和住所周围看到不同的陌生身影,举着黑漆漆的镜头,躲在树后房后对准了自己。 出国前、被深黑色、密密麻麻的眼睛偷窥的那些夜晚忽然再次击中了他的神经。 然而这一次,那些人却并未动手,只暗地里跟踪着,光明正大地拍照,就这么持续了一两年。 国外的治安并不好,从那之后,江成意就对陌生的视线格外敏感警惕。 所幸现在回了国,陈氏也早已不再受杨琛胁迫,远阳隐约也能站稳脚步,他身侧才得了一段时间的安宁。 不过,这也可能是人已经近在眼前,无需再远程偷窥的原因。 在想什么?薛燃忽而开口。 江成意迅速回过神,面上隐约带着些反胃的恶心,拧眉:没事。 薛燃于是没再追问,只安静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犹豫着低声道:今天那个女人 大概是怕真的听到某个答案,他一顿,没能说下去,本就因醉酒而虚弱的脸色有些苍白,匆匆移开视线。 江成意喜欢在黑暗里思考,于是书房里并没有开灯,只和客厅隔着的雾色玻璃隐约透过朦胧的光线,侧出些阴影。 灰蓝色的电脑荧幕下,江成意的眉眼明净,弧度漂亮的眼尾映着光影,更显得他目光深深。 他看了薛燃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指尖慢吞吞地拨弄着鼠标滑轮:她是江燕的朋友。 薛燃迅速抬起眼,目光灼热地盯了他好一会儿,低声道:那就好。 好个锤子。 江成意到底没出声,沉默片刻,突然有些烦躁地飞快滚了两下鼠标,拧起眉。 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他到底没能对薛燃撒谎。 出去。他突然开口。 薛燃还未从愉悦中回过神来,就被他语气里的冰冷激得愣了一下,却堪称乖巧地点头,顺从起身出去了,还带上了门。 等视线重归黑暗,江成意才慢慢吸了口气,平缓了躁动的心情,扔开鼠标,透过雾蒙蒙的磨砂玻璃,望向客厅里的人影。 薛燃应该确实是喝醉了,刚才言语逻辑的清明大约只是脑皮层的下意识反应。 他坐在沙发上,拿着空杯子喝了两次水,没喝到,才慢吞吞地想明白,起身去倒水。 江成意冷漠地扯了下嘴角。 薛燃有野心、更有实力,尽管有郑锐的帮忙,可短短几年间能成长为这幅模样,他的心智必然冷血坚硬到了一定程度。 其实对他的这份冷血,早在几年前那个晚上,江成意亲口听着这人厌恶漠然地说着不要为不相干的人耽误时间时就早有体会。 如今已时隔五年,期间他们一次未曾再见,薛燃却突然来上前表白爱意。可江成意只觉得可笑荒唐,半分不会相信更不懈用最警惕的逻辑怀疑他的真心。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隐约察觉到了那微薄的一点松动。 江成意沉默半晌,移开视线,端起桌边的咖啡喝了一口。 一直工作到夜里十二点,他才觉得有些疲累,关了电脑,准备收拾一下早点休息。 刚推开门,忽而就看到沙发上侧躺着、安静睡熟了的人影。 初春的夜里依旧寒冷,薛燃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衣。 大约是睡着后有些冷了,他不自觉地拧着眉,脸色苍白,却泛起不正常的红,躺在沙发一角,长腿却伸不开,委屈地半落在外。 江成意走上前,垂眼看了会儿,最终皱了下眉,从卧室里抱来一床被子,展开了丢在他身上。 薛燃似乎是被吵醒了,半张脸都埋在暖软的被子底下,动了动,拧眉眯开眼,逆着客厅吊灯的暖黄的光,看向身前即将转身离开的人。 他突然低声叫道:江成意。 那人脚步果然一顿,侧了侧脸。 薛燃迎着光,刺眼,却始终强忍着睁开,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轻声问道:你又要走了吗? 江成意沉默片刻,转过身,垂眼看着他,没出声。 薛燃的身体大概依旧认为自己在睡梦中,一动不动,只一双眼睛于醉酒困倦中挣扎着想要看清他,深色的眼瞳中满是沉寂,落了殷红的灰烬,语气低微而执着,似乎有些发颤。 我很想你他小声说,可是我好像找不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06 23:01:02~20210107 22:50: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暴走的小菇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东篱Lu、缘 5瓶;槿念耶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三章 薛燃醒来的时候天还未亮。 屋里的灯关着, 落地窗内阳台的窗帘没拉紧,隐约透出些深蓝色灰蒙的晨光来。 他眯起眼,意识只模糊了一瞬间, 就迅速清醒,拧眉坐起身。 记忆回笼, 薛燃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心口一紧, 只觉得后悔又后怕。 从那天告白被拒绝之后, 江成意就对自己始终保持着距离,冷漠又警惕。 薛燃虽不准备放弃, 却也不敢冒然逼迫,只想着或许能够循序渐进,先退后半步,慢慢把江成意的排斥松动了再想其他。 然而昨晚的一次醉酒, 就把他的全部感情暴露得干干净净。 我很想你 这他妈和表白不能说是毫无关系, 起码是一模一样。 薛燃尴尬且无措地拧着眉, 脑海中急速跳转着解救方法。 然而, 他还没等他想出什么东西来, 就被身周传来的牛奶味带跑了思绪,他一顿, 忽而垂下眼,看着他盖了一晚上的被子。 浅蓝色格纹,松软干净,透着股沐浴露温和的牛奶味, 很淡,几乎闻不清晰。 但薛燃从很早之前就一直惦记着这个牛奶味,绝不可能认错, 这就是江成意身上独有的味道。 他愣了好一会儿,原本还有些浮躁的心情慢慢安静了下去,抬起眼,望向依旧紧闭着的卧室门。 借着昏暗的壁灯,隐约可见客厅挂钟上的时间,才早上五点半。 薛燃虽睡不着,却不介意再沉浸在江成意的味道中多休息片刻,于是复又躺下了,侧过身,视线始终望向门边的位置,眯眯眼。 不知道是不是他盯得太过认真,惊醒了屋内的人,没一会儿,门把手忽而转了下。 薛燃一愣,昨晚当着江成意的面腻腻歪歪的羞耻感突然涌上心头,他心口跳得飞快,在人打开门的下一秒、紧张地下意识又闭上了眼装睡。 脚步声很轻,似乎是站在门边顿了会儿,才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薛燃一动不动,尽量控制自己伪装得像一点。 所幸灯光昏暗,并不能看得清楚,对方也只是站在旁边,轻声啧一声,然后抬起手,动作幅度极轻地把落在地面上的被子拉起了,往上拎了拎,又站了会儿,就转身离开了。 等人的脚步声走进了卫生间,薛燃才松了口气,眯开眼。 他垂眼,看一眼身上的被子,慢慢摸了下,才抬起头。 卫生间里的灯光昏黄,水声模糊,从磨砂的雾面玻璃中隐隐透出些模糊的人影来。 江成意还未清醒,困倦地闭着眼刷牙,差点睡着的时候,电动牙刷到时自动停止了才忽而又被惊醒。 他手一顿,皱起眉,慢吞吞地拿出牙刷来,漱了口。 三四月份的凌晨,冷意依旧清晰,江成意鞠着凉水洗了脸,瞬间就清醒透了。 他打了个寒颤,动作利落地收拾完,出了门,一抬头,正看见沙发上坐着的人。 薛燃大概是酒意散尽了,看着他的目光里带了些细微的复杂,只对上一瞬的眼神,很快就移开视线。 江成意停了下,若无其事地走上前,接了杯温开水:柜子右下方的格子里有新的洗漱用品。 半晌,薛燃才嗯一声,慢吞吞地推开被子,站起身。 他的睡相虽然安静不闹腾,但奈何身上的衬衣西裤金贵,只这么合身睡了一晚上,就有些皱了,更何况还带着未散的酒味。 薛燃自己似乎也注意到了,微微拧起眉,似乎有些烦躁。 江成意没说话,端着玻璃杯转身回了房间,随便挑了一身衣服出来,丢给他,才继续靠在门框边喝水,语气漠然:你比我高了四五公分,就这身衣服能穿了,将就吧。 薛燃抬头看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沉默着嗯一声,转身进了卫生间。 他飞快地洗完漱又冲了个澡,换上衣服出来的时候,江成意已经在厨房煎面包片了。 阵阵的奶香从厨房里传过来,薛燃犹豫片刻,走了过去。 江成意正动作流畅地往面包片上打着鸡蛋,听见门口的动静,抬眼望过来。 他之前给薛燃拿的是一身休闲服,宽松简约的黑色卫衣灰色长裤,这人肩平腿长,气质冷淡,硬生生把休闲风穿出了工装风的冷感。 江成意从回国之后就只见过他工作时衬衣西装的总裁装扮,这会儿乍一见人换了种风格,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心中复杂:果然还年轻。 他只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继续煎自己的面包片。 薛燃就站在门口,看着他动作娴熟地控火翻面,半晌,低声问:我昨天 我记得你在这里买了房。江成意漠然地打断他,哪一间? 薛燃顿了顿,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对面。 什么?江成意没听清,皱眉望过来。 薛燃沉默了会儿:你对面那间。 江成意愣了:我对面住的明明是个画 他还未说完,忽而一顿,自己先反应了过来,复杂地看他一眼。 薛燃似乎有些尴尬,喉间动了动,却也不出声,只垂眼看着面包片。 两个人沉默地各自站了好一会儿,等早饭出锅了,江成意才冷不丁主动开口:去端盘子。 薛燃松口气,顺从地照办了。 一时间,厨房内只有脚步声,和瓷盘和大理石台面轻微的碰撞声,安静得平和。 江成意的早饭很简单,热牛奶,再加一份自制的三明治就算完成了。 从开始学习接手公司之后,薛燃已经很久没有正常吃过早餐,甚至经常三餐都混乱。 所幸他人够年轻,又没什么乱七八糟的烟酒瘾,身体才没落下毛病来。 两个人默契地没有再提及昨天晚上的事情来,各自吃着早饭。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34) 薛燃喝了口牛奶,手指仍然搭在杯子上,抬眼看着对面的人,半晌,才犹豫着低声问了句:你一会儿直接去公司? 江成意没抬眼,嗯一声。 他顿了顿,又道:昨晚想联系你助理,没找到人。 薛燃: 他喝酒不断片,自然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好一会儿才垂下眼,尽量平静道:我已经跟他发消息了,半小时后到。 江成意头也不抬地应了声,没再说话。 虽然两个人今早的目的地一样,都是要去远阳开会,但都默契地没有提是否要一起过去的事。 吃完早饭,江成意去换衣服,薛燃则自觉地去刷了碗。 他正整理着桌面,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薛燃皱皱眉,盯着来电显示看了会儿,似乎是有些不太愉悦,许久才接起来。 薛总,我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助理一手拿着手机匆匆道。 他抬手看了眼时间,足足比大佬安排的时间早了十七八分钟,得意地松了口气。 对面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语气冷漠地问:你来这么早做什么。 助理:??? 他呆了呆,谨慎措辞:大概是,职业操守? 电话那端又许久没说话,最后不耐地丢下一句:五分钟。 然后挂了电话。 大佬平时就是这副冷血高冷的模样,今日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助理松口气,一手随意地敲着方向盘,抬头打量着小区内。 好家伙,这环境,难怪地价这么高。 但他转念又有些奇怪,明明薛总在恒海名下的房产可以随便住,甚至还拥有S市最奢侈的玫瑰别墅,干什么想不开非要在这里买一套房?? 而且还是市场价加价了百分之二十买来的难不成这一片的房子以后要涨价?! 助理一惊,正自觉窥得天机,刚要考虑要不要也跟着大佬屁/股后面买一套,突然就见那人满身冷气地朝这边走来。 他一惊,连忙下了车,狗腿地打开后车门,一言不发地等人上了车,才抬头,刚要说话,愣了。 这位年轻漂亮的学生帅哥您是谁?? 薛燃冷眉冷眼地撩起眼皮:? 助理正震惊着,忽然就被这一眼盯出了熟悉的紧张感,连忙尴尬地扯了个笑,关上车门,屁滚尿流地滚回了驾驶座。 他小心地觑着车镜里薛燃的神色,问道:薛总,您要吃早饭吗? 平时这么问薛燃都会冷声道一句不用,他也只是随口一问。 然而这次,身后的人却忽而抬头看他一眼,似乎对他的这个问题隐约赞赏,然后收回视线,冷漠矜持地回答了句:吃过了。 好的,吃过助理下意识说了一半,忽而瞪大了眼,吃过了?! 他意识到自己的逾矩,顿时闭了嘴,却听到身后的人竟然嗯了一声。 助理讪讪笑了笑,没敢再问。 薛燃平静地等了一会儿,还没等到他再开口,才皱起眉,到底没再多说,垂眼翻看着文件。 会议定在早上九点,江成意到公司的时候刚好八点一刻,他停车看了眼时间,刚好。 薛燃应该是先回了恒海,稍后才过来,他上楼到会议室的时候,只有陈霄和周海两个人,江燕出差去了选秀的拍摄地。 这是时隔五年之后,周海第一次再见到江成意。 他有些忐忑,见人进来,连忙站起身,张了张口:江总。 江成意看他一眼,点头:坐。 周海慢吞吞地坐了下来,目光复杂。他年纪已经大了,两鬓斑白,五年不适应的国外长居让他整个人都似乎与社会脱了节,再不复之前的意气风发。 周叔叔住得还习惯吗?江成意问道。 他依旧没随着江燕叫舅舅,但也比普通人称呼得更亲近一些。 周海松了口气,笑笑,感慨道:挺好的原本以为这辈子都回不来了,得多谢江总和陈总。 陈霄嗨一声,摆手:客气什么! 江成意也笑了笑,随口跟他聊了几句。 说起出国后的事,周海越聊越心惊,不住在心里震惊,当年为什么没能看出他这么天赋甚高?! 江成意见他表情不对,问了句:怎么了? 周海一顿,叹气:没什么。 江成意也没当回事,继续听他说起了当年周氏股份被压的事。 快九点的时候,会议室的门终于被敲响了。 江成意心跳莫名停了一拍,才抬起眼,平静道:请进。 秘书推开门,她身后是恒海的团队,她抱着文件,颔首:江总。 她让开位置时,江成意正好和隔了整个会议桌的的年轻男人对上视线,两个人均愣了一下。 好久不见。恒海的人对他们的印象还不错,态度很好地笑着互相握手。 陈霄更是放得开,干脆哈哈笑着拍人肩膀:好久不见李哥刘哥!哎哟还有赵哥 他一个超级富二代,亲民得活像个傻小子,一堆哥得叫个没完,屋里的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 江成意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年轻男人,沉默片刻,到底伸出手,清了清嗓子:好久不见。 薛燃已经重新换上了西装衬衣,满身矜贵,闻言,他似乎是笑了一声,抬手,慢慢牵了下他的指节: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痛经有些厉害感谢在20210107 22:50:53~20210108 23:28: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暴走的小菇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媛媛美丽子 5瓶;不尴尬不尴尬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四章 由于之前的几次会议就早已经把合同和条例商议得差不多了, 今天的会进行得很顺利,也没拖沓,两个小时就结束了。 这是周海回国之后第一次参与会议, 很快就进入状态,对公司双方都了解了个大概。 期间却忍不住在薛燃和江成意之间多看了几眼这俩人也是厉害, 当时玫瑰别墅换主的事经媒体曝光后,在圈子里闹得轰轰烈烈, 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任谁都想不到, 几年后,这对前情人竟然还能不计前嫌, 甚至还搞起了合作,简直让人瞠目。 会议桌上的进度拉得太快,不等他多分片刻神就唰唰过了许多。周海也不敢大意,连忙收回了思绪, 回归了双方你来我往的言辞对峙。 散会的时候不过十二点, 十多个人崩了一上午的神经, 消耗能量太多早就有些饿了, 于是远阳做了个东, 准备请客出去吃饭。 定好的五星级餐厅由陈氏控股,不必提前预约, 就等到了位置。 大约是领导们的双方关系看起来好像还不错,人群的气氛堪称其乐融融。 从电梯出来的空档里,周海飞快地一把拦下了陈霄,落后前面的人半步, 压低声音迅速道:你叫人了吗? 陈霄只一愣,就想明白了他的意思,犹豫片刻, 偏头瞅一眼那群衣冠楚楚的精英们:应该不用吧? 周海听他这么说也没多说,只直接拨了个电话,同对面的人匆匆安排了几句才挂断。 他收了手机,看一眼陈霄,示意他去看前面的那几个男人,声音很低:前几年我在江氏混的时候,和其中两三个人都合作过,道行都深着呢,仔细学。 陈霄下意识地跟在他身侧,皱眉小声问:你叫的都什么人? 小明星。周海顿了顿,解释道,不少人愿意用这种方式往上爬,一通电话过去,有的是人愿意来。 陈霄觉得厌恶,皱皱眉,没有说话。 周海叹气,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办法,行业现象,你不愿意看,旁观就好。 一行人进了包厢。 主位自然是留给两位总裁的,其余人则自觉分散到了两侧。 侍者进来上了酒,又悄然退下了。 没了会议进展的压迫,一群人放松了不少,都在笑着聊天,江成意指尖搭着红酒杯,漫不经心地喝了口酒。 一旁的薛燃侧过脸来,看他一眼。 他想起两人早餐喝的牛奶,心道,还是牛奶更配他。 江成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皱皱眉,移开视线。 没一会儿,包间的门忽然敲开了,进来一排漂亮的姑娘,长相打扮都靓丽。 陈霄拧眉望过去的时候,竟然能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都是荧屏上常见的人。 见她们进来,恒海的那些人果然也毫不意外,他们先觑一眼上座的那两位,见他们都没兴趣,才愉悦地抬手,招了顺眼的坐在身侧。 江成意在看见人的那一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冷冷地朝周海盯了一眼。 后者一震,下意识握紧了酒杯。 薛燃似乎对这幅场景也习以为常了,只皱皱眉,并未开口阻拦。 他人长得俊俏高冷,可那些女生见了他却似乎连他的衣角都不敢挨,剩下那两三个,也只试探着想要去坐到江成意身侧。 然而还未走过去,就听他冷漠道:不用。 女生们顿时有些失望,但也不敢坚持,微微颔首,安静地转身离开了包厢,似乎这种事也是做惯了的。 江成意漠然环顾一周。 所幸这些人到底是身份摆在那里,也只是想着有美女在侧更有兴致,并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也不去动手动脚,只偶尔央人倒两杯酒聊天有趣些而已。 饶是如此,江成意也冷了全程的脸,一言不发,他旁边的薛燃更是没什么表情。 周海看着,心中一紧,知道自己坏了事。 果然,等吃完饭散场出门,各自笑着道完别坐车回公司的时候,江成意垂眼翻看着文件,却头也不抬冷声道:谁安排的? 他不点明,周海却知晓他在问什么,沉默了片刻:是我。 陈霄在旁边开车,没说话。 江成意抬起眼,看了他一会儿,才平静道:不要再有下次。 车厢内安安静静,温度适宜,周海却被他盯过来的目光激得一怔,衬衣在后背贴着,汗意津津。 好半晌,他才艰难吸了口气:知道了。 江成意也不故意给他难堪,收回视线,语气漠然道:明天你在公司陪陈霄整理项目。 他这话一落,陈霄都没忍住扭头看了眼,周海的脸色也顿时一白,灰败地嗯了声。 前几日江燕出差去选秀综艺拍摄地之前,他们特地商议过,等她那边先安排好之后,就让周海过去处理选秀事宜,就算正式参与进公司运作。 然而江成意今日的忽然改口,直接把他原本可以扶摇而上的公司地位瞬间压了下去。 车厢里一时寂静无声。 等到了公司之后,周海下车,匆匆道了句我去趟洗手间,就转身先离开了。 等人的背影消失,陈霄才停车回过头来,犹豫着低声道:其实他今天的安排也不算过分,这个行业就是这样。 江成意看一眼时间,边下车,边毫无情绪地冷声道:我知道。 那你还 陈霄。江成意脚步忽而一停,眯眼望过来,这是谁的公司? 陈霄一震:我们的。 你还记得就好。面前的人这才勾了下唇角,低声道,用人一忌任人唯亲,二忌谮下谩上。他周海虽然是沾着江氏亲戚的关系,你也不能任由他越你的俎。 闻言,陈霄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跟上他的脚步。 他沉默许久,才感慨道:你和薛燃,越来越像了。 闻言,江成意脚步忽而一顿,收了手机,抬眼望过来:为什么这么说。 陈霄啧一声,摇摇头:说不清,就是这么个感觉。 他又看一眼江成意:那你的意思是,把周海先分配到我手底下? 江成意回过神,淡淡嗯一声:一来,由你压着他,其实更好做事。二来,他人性格摆在那里,稳重,手段也还算干净,你跟着多学着点。 行。陈霄点点头,又抬头道,那明天T市的发布会呢? 江成意顿了顿:我去。 远阳这次看得极重的选秀,从剧本带人选均是由江成意亲自安排的,他去当然是最好。 只不过,这次江成意走得意外又匆忙,除了远阳公司内部的人,其余人都不知晓。 以至于薛燃好不容易找了个理由登门拜访的时候,竟然扑了个空。 去t市了?他迅速拧起眉。 周海抬手,把茶杯推过去,笑道:是啊,毕竟远阳才刚起步,江总就忙了些。薛总如果有什么要紧事,我可以代为转达。 没什么。薛燃沉默了好一会儿,蹙了下眉,半晌才沉声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周海看他一眼,心中疑惑他到底是来讨论事情还是纯粹来见人的,脸上却不能表露出来,只礼貌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没见到人,薛燃果然没多留,直接走了。 等他出了门,周海才松口气,拿起文件回了办公室。 陈霄伸长了脖子朝门口探一眼,低声问:人走了? 周海嗯一声,皱皱眉,想了半天,才怀疑而隐晦地问道:恒海那边很清闲吗? 怎么一个总裁说来就来? 陈霄嘿一声。 他忽而又想起来,前几晚同江燕聊天时,提及薛燃的那部分内容。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35) 当时江燕就直白断言道,薛燃对江成意必然有余情未了,陈霄开始还不信,觉得是她女性思维化,太过敏感了。 毕竟那俩人当年闹得有多不愉快、江成意又是怎么被逼出国,一桩桩一件件事大家心里清清楚楚,陈霄死活不信他俩还能再有一腿。 不过打脸来得倒快,他那边刚否定完,这边忽然就好像确实感觉到了什么。 甚至开始怀疑,江成意这次突然出差,会不会不全是因为周海的缘故指不定也跟薛燃有点关系。 见他不说话,周海也没有追问,只继续处理起了文件。 t市,发布会当晚。 长长的走廊上,江燕边摇曳生姿地踏着高跟鞋大步流星,边低头翻看着文件,头也不抬语速飞快道:娱乐晚报的李主编那里再多派个人去送个红包带话请他多多配合,还有李影后那里再托人问问档期看看能不能来 她一边说,身旁的小助理一边头也不抬地飞快地记着笔记,连连应声。 对了。江燕像是想起什么,脚步突然一顿,拧眉问道,江总呢? 小助理忙得手忙脚乱,一推眼镜:在化妆间了! 闻言,江燕皱皱眉,唔一声,嘀咕道:他要是出了镜还有那些练习生什么事。 可不是吗,小助理一想起那人的模样也忍不住感慨,却没敢接话。 江燕也没再多想,反正江成意老牌企业大少爷著名作家深海的名头摆在那里,不比什么影帝影后的流量低,不用白不用。 晚上八点整,发布会直播正式开始。 铺天盖地的曝光灯下,镜头逼近,整个大厅里都是咔嚓咔嚓的照相声。 记者们举着话筒,漫不经心地等待着来人,一边随口聊着天。 远阳这个公司也太新了感觉翻不起风浪吧? 说不准呢,毕竟之前不是还有人爆出来,远阳和恒海那边搭上了线。 远阳的总裁是江成意,他一个作者写剧本就完事了,瞎开什么娱乐公司这乱入行能行吗 算了,反正他们给的钱多,更何况,远阳好像还有陈氏那边的关系,就算这选秀没什么意思,看在陈氏的份上勉强吹吹也不是不行 哎,话说江成意到底长什么样子啊?都没见过吧 那谁知道,你管这么多呢,咱们也就拿钱办事就完了 直播间已经开了,但除了小部分深海的粉丝和水军外,并没有什么人气。 时间指向整点,有脚步声不紧不慢,自深蓝色的幕后传来。 一时间,所有声音都寂静了下来,镜头移向那双初踏入光内的长腿,缓慢又往上。 来人肩平腿长,西装领带、身姿清隽。 江成意的骨相很好,冷白色的曝光灯下,自眉弓至下颌的弧度精致流畅,眉眼冷清而漂亮。 他似乎比明星还要更长时间地生存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得旁若无人不缓不急。 可通身却又比常人更多了分逼人的矜贵,抬眼望过来时,瞳色如发色般深黑,那份矜贵就化成了惊艳。 他微微侧过脸来,在一片呼吸都悄然的静谧中站定,直视向镜头,弯起眼睛,音色冷却温柔:各位晚上好。 下一瞬间,闪光灯顿时开始刺目狂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08 23:28:06~20210109 23:20: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媛媛美丽子、暴走的小菇凉 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五章 屏幕一经定格, 屏幕前的人们就下意识愣了下。镜头下的男人气质勾人,眉眼间浓淡适宜,矜贵又清冷。 这样气质怡然随意、冷得干净的长相, 在娱乐圈里直接绝无仅有,台下愕然间, 复又响起阵阵嗡鸣声。 不过记者们到底是见多识广,反应很快, 只走神了一瞬, 就连忙按照之前商议好的问题开始提问。 只不过方才心中持有的无谓慢待,这会儿却消失得一干二净, 个个目露精光,抢着对家杂志的空隙纷纷扬声提问。 于此同时,原本稀稀拉拉的弹幕忽而刷上去了许多:【操,这谁?长这么好看怎么从来没见过?!选秀的素人?】【啊啊啊啊啊啊为深海大大打call!第一次见到活人!太帅了吧!】【江成意?谁啊这是?】 【听他介绍说是远阳的总裁?好帅啊他妈的QAQ】 【前面的素人个屁呢, 你看着一身的气质和模样, 明显是活脱脱金银汤里泡大的啊好不好】【帅啊操!我尼玛又可以了!】 【深海不是是那个超级巨无霸牛逼的作者吗?他和远阳有什么关系?】【楼上一看就不刷新闻, 深海就是远阳的总裁江成意啊, 这俩是一个人】【这气质真绝了, 简直把圈子里一堆营销贵气人设的憨批们吊起来打】【深海?总裁?????】 【操,越看越觉得有钱人的圈子离我真远】 随着时间延后, 弹幕越刷越快越来越多,不过讨论选秀的倒寥寥无几,满屏都是江成意深海两个名字。 远阳控场的经理看好时间,按照事先打点好的时间点, 准时联系上微博给热搜冲上了钱。 对方问他要什么词条,经理犹豫片刻,瞅一眼屏幕上那个矜持冷淡的男人, 咬咬牙:深海,真豪门总裁贵公子。 操他妈的恶俗就恶俗吧有流量就行。 于是,随热搜空降、发布会开始了不过十多分钟,直播间的热度就以惊人的速度涨了起来。 新观众全是慕名而来观看深海真人模样的人,人头数不断往上跳跃,弹幕更是一秒十几条地匆匆往上飘。 【啊啊啊啊啊啊啊深海大大荧幕初露脸!太帅了吧!】【《一眀惊人》??新选秀综艺?】 【额,实不相瞒我原本是被热搜题目尬进来想嘲讽的哈哈哈哈哈但一看这张脸就默默闭了嘴_(:з)_】【这个江成意就是深海吗?】 【楼上别走!!我也是被热搜尬进来的!他妈的什么年代了还豪门总裁贵公子!呜呜呜呜点进了就真香了】【深海永远的神!!】 【不过这人虽然帅,但江成意是谁啊?根本不认识啊?有么有好心人】【好心人在这里!给大家科普一下,江成意就是S市前豪门巨鳄江氏的大少爷,江氏大家应该知道吧,当年国内商业圈的无冕之王,后来好像因为什么建筑业和娱乐业资金莫名同步周转失灵就崩了】【不会吧不会吧!真的是我老了吗,真的有人没听说过当年S市的超级豪门江氏?!震惊脸】【天呐这眉眼太绝了你们慢慢聊我疯狂截图】【江氏那都是五年前的事了,当年那波网友也早就成家立业了,现在S市也只剩下杨氏、恒海和陈氏三家独大了】【不管怎么说,我他妈今天真的第一次见到什么叫做真正的贵气,那些仅仅靠衣服首饰妆容堆起来的精致娃娃真的没法比啊】【大胆求问!综艺里江总会露脸吗!露的话我一定全程追!!】【哈哈哈哈哈我也是!求江总多出镜呜呜呜呜】 经理眼睁睁看着直播热度cuacua往上飙,这才放下心来,干了口酒,咂舌,忿忿和旁边的助理吐槽:这他妈真是看脸啊哦对了,别忘了把咱们综艺的热度挂上去啊,好好草一波热度。 得嘞!助理头也不抬地敲着电脑。 选秀节目名定为《一眀惊人》,是一档挑选素人、非成团仅单独solo出道的节目,远阳似乎是投入了许多的资金,从各导师的人选就能看出认真来。 老牌影帝、新锐天王和顶级女流量。三人依次上台的时候,台下的嗡嗡声依次叠加,媒体记者均目露震惊,对视一眼,心中骂道操!这风声瞒得够紧! 此时发布会的台上共七个人,除去一男一女两名主持人外,就只有江氏姐弟,和三位咖位很高的导师了。 出镜即官宣,一时间,直播间内再次迅速涌入了大批的粉丝,和看热闹的路人。 采访进行的时候,弹幕也疯狂地刷着,一直没停:【这节目是啥?老总挺有钱啊,一下搞这么多顶流】【呜呜呜江成意旁边那位女总裁!我要三秒钟知道你所有的信息!!又美又飒!我人没了!QAQ】【周哥哥好帅!《一眀惊人》新节目加油!祝大爆(*^▽^*)!】【Trumi姐姐今天的衣服不错哦~我们女顶流舞王加油丫~】【操,台上这一排除了主持人都好养眼】 【江氏姐弟我他妈真的i了!】 【单看着脑补出江成意的身影我已经脑补出一百万字的以我为女主的言情小说了哈哈哈哈】【trumi姐姐绝美!】 【完了我好像真的看上总裁组了有没有官方物料??】【江燕姐姐真的好美艳,今天太颜值盛宴了,颜狗狂喜!】【楼上别想了,我已经把各论坛翻了个底朝天,总裁组真的干干净净啥也没有呜呜呜】 弹幕上吵吵闹闹,运行人并未在意,反正宣传的目的已经超额完成,未开播,热度已狠狠扬了起来。 发布会召开的时间不长,仅仅算是个预热,效果却显而易见地很好,结束之后,底下的弹幕纷纷嚎叫着综艺什么时候开播。 然后,《一眀惊人》的官方账号这才慢悠悠地发博:节目定于下周,五月五日首播。 正文下还机智地附赠了直播合照,以及三位导师和两位总裁的个人拍。 评论里全是嘻嘻嘻嘻官方不错很上道,一群人顺便在底下兴高采烈地讨论起来今天的直播。 网上的事情如何发酵,江成意并未在意。 发布会站了一个多小时,他有些累了,结束后,礼貌地颔首同媒体道了别,就随江燕一起回了后台。 走之前,江燕找过助理来,仔细叮嘱了记得给媒体们每人包好红包,这才同他转身离开。 台下闹哄哄的,一群人全在奔波着收整仪器装备,江成意拧起眉,一手扯松了些领带,头也不抬道:这个姓周的人不怎么样,还有别人吗? 江燕回忆起刚刚周庆周影帝对着镜头满脸倨傲的模样,也很不满意,看了眼时间,随口道:愿意接选秀综艺、咖位又足够的就只有他和李瑶两个人了,不过之前私联李瑶,那边说他们最近在商议新剧,没空。 江成意皱了下眉,没再多说:找到人随时换掉他。 知道。江燕漠然应了声。 她一手接过旁边助理递过来的外套,拢上,一边挽了挽头发:今晚有个饭局,我们得去一趟。 什么饭局? 江燕一顿,抬眼看过来:t市的地头龙。 只一眼,江成意就迅速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他站定,沉默片刻,抬起眼,声音很淡,却不容拒绝道:你是女生,拒了,我一个人去就够了。 江燕顿了顿,嗯一声。 她虽然不担心被占便宜或是什么,但到底对那些不得不当面直视的恶心事接受不来。之前原本是要安排周海去的,但他没来,就只能由江成意过去了。 于是低声道:酒会的人我已经安排好了,在恒海旗下的回廊,等会儿小王直接开车带你过去。 嗯。 既然赚钱赚到了自己的地盘上,那些地头龙们自然不会放过近在嘴边的肥肉。 江成意过去的时候不过十点,他整理好了衣领腕袖,这才不紧不慢地下了车。 小王低声说:包厢在十七楼,鱼水欢。 这名字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场合,江成意面无表情地扯了下嘴角,嗯一声。 敲开门的时候,包厢里已经有不少人了,各个衣冠楚楚,怀里却放肆地搂着精致漂亮的女人,正笑着奉承聊天。 听见门边的动静,这才不在意地朝他们望过去,嘴上端一副惊讶状,语气却嘲讽:哎哟,我说是哪个小子这么胆大敢把咱们聚起来呢,原来是小江总啊! 江成意挑眉,等侍者拉开椅子后,才矜持地落了座,抽出张纸巾擦了擦指尖,笑道:小江总称不上,孟叔好。 在座的这几位,其中甚至有两三个都曾是仰江氏合作才发了迹站稳脚跟的,当年宴会遇见,对着江成意都是一脸长辈模样嘘寒问暖,这会儿却各个充起了大爷。 大约见到这位当年连巴结都找不着渠道巴结的人竟然落魄至此,这群人有种格外的快、感,仿佛自己倒是成了人上人一般。 被江成意称为孟叔的男人冷笑一声,揽着依在自己身边的女明星,眯眼朝门口望去,指尖敲了敲桌子:江燕呢?今天怎么不是她来? 江成意笑意未变,却依旧淡淡的:家姐不喜欢人多。 哟,不喜欢人多?另一个长得颇有几分富态相的男人笑了起来,嘿一声,语带隐晦涩//情的微妙感,那咱们人是多了点。 江成意瞬间抬起眼来,盯过去。 大约是他眼中的冷意如有实质,那男人下意识一顿,有些退缩地冷哼一声,倒是没再说话。 孟叔不屑地撇了下嘴角,仰靠在椅背上,任由身旁的女人为他倒酒,道:听说小江新开了个公司?要借咱们这里的横店拍摄场地? 江成意嗯一声,抬眼看一眼小王,等他连忙上前排开六个红包来依次推过去,才道:麻烦您通融。 灯光昏暗,桌上摆了上好的酒,又鱼贯上了几十道菜,色香味俱全,却无人动一筷子。 富态男人抬了下眼,示意旁边的姑娘拿过红包来,洒眼一看,当即冷笑一声,随手砸回了桌面上,耸肩嘲讽:江总看起来不太诚心啊。 江成意一抬眉,抬起筷子,怼齐了,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筷子鱼:赵总不用着急,拍完之后当然还有谢礼。 其余几个人也大致点了点数,均是不怎么满意,于是只当没听到他的话,一手搂着旁边的女人手指摩挲着,笑着聊天。 姓孟的也看了数目,啧一声,抬手扔到身旁女人的怀里得了句娇软的谢谢孟总,这才揉着人的肩,抬眼看向江成意。 他似笑非笑道:实话告诉你,杨氏那边给咱们打了预防针别怪叔手黑,到底脚底下也是踩着雷呢。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36) 江成意挑眉,放下筷子,喝了口酒,半晌才道:你要什么。 姓孟的一愣,哈哈哈笑了会儿,道:够直接。 这样吧,他说,吃肉要分汤,你让咱们掺几份红,这次拍摄的事儿我们就当全不知道。 他说的掺几份红就是要起合同白嫖分利的意思了,江成意笑了起来,看向他:胃口这么大,您也不怕咯嘣了牙。 姓孟的听着,笑意沉了下来:不愿意? 他见江成意笑得一脸淡漠,于是撇勾着嘴冷笑一声,慢吞吞地抬起眉,感慨般唉一声:既然如此,那就实在是没办法了,毕竟我们也不能得罪杨氏是 那孟总这是要得罪我了?门口忽然有人打断他,冷得彻骨。 听到这个声音,江成意瞬间一怔,原本被压黑手都没起什么波澜的情绪此时竟然莫名一跳。 他下意识皱了下眉,却没回头。 薛总?屋里的人看见来人脸色顿时一变,忽青忽白。 姓孟的连忙一把推开身旁的女人,站起身,满脸赔笑地伸出手来:哎呦,这不是薛总吗!稀客稀客 薛燃眉眼沉郁,并未搭理他。 姓孟的尴尬地收回手,笑道:不知道薛总过来是有什么事?您要是早说一声,咱们也好好准备是不是 薛燃冷淡地看一眼江成意面无表情喝着酒的侧脸,移开视线,走上前,从他身侧拉开把椅子坐下了,没管面前几个忐忑惊疑的男人,垂下眼来:我是该早点说。 几个人一愣:不不不我们也随时都 薛燃却忽而打断他们,冷冰冰地望向一旁喝着酒的江成意,声音不大,漠然道:不然差点又要跟你错过了。 屋里瞬间寂静了下来。 几个人这才猛地回想起,当年那些似是而非、如今颠倒身份后却令人震惊的绯闻,齐齐愣怔着望向江成意,心底一片惊疑和后悔。 听他这么说,江成意才放下酒杯,没抬头,慢吞吞地问:你不是在S市来找我干什么。 薛燃目光偏深,看了他好一会儿,却没回答,只抬眼望向屋里的几个人: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回去了。 他说的我们是谁,几个人心知肚明,一边震惊地心道他妈的果然如此,一边后悔不迭今晚不该磕这个硬骨头,脸上却连声笑道:薛总随意,咱们就不打扰你们了。 薛燃满意地嗯一声,这才侧脸看向江成意。 他没开口,后者却听懂了似的,半晌,极轻地叹了口气,放下酒杯随他站起身。 临出门之前,江成意想起什么,回过头朝屋里的人看一眼,礼貌道:先走一步,下次再聊。 再说再说,江总慢走。一群人连忙道。他们嘴上笑着,心里却骂聊你妈的!怎么早不说跟薛燃有一腿!害得老子差点得罪人! 薛燃大约是觉得这群人耽误时间,皱了下眉,冷漠又不耐烦地收回视线。 走吧。他低声说。 江成意没说话,两人于是默不作声地出了门。 俩助理更是大气不敢出,跟在后面,想走又不敢走。 还是江成意先发了话,看一眼小王:你先回去吧,跟江燕说一声。 小王连连应了声哎,然后头也不回地匆匆溜了。 薛燃沉沉瞥一眼助理,后者也十分有眼色地道了别,赶紧溜了。 走廊里灯光昏黄,脚下是花纹繁复的羊绒地毯,两侧的包厢均关着门,隔音很好,十分寂静。 于是四下只余他们两人,薛燃不出声,平静地盯着旁边的人看了会儿。 江成意避开他的视线,指尖探了探,摸出根烟来,想点却想起来这里不能抽烟,于是夹在指间,轻轻弹了下,低声问:什么时候到的。 刚刚。薛燃说。 江成意顿了顿,这才抬头看他一眼。 两个人沉默地对视片刻,薛燃先慢慢移开了视线。 想去哪。他忽而听到旁边的人开口。 薛燃一愣,犹豫着望过来,然后就见江成意朝自己眯了下眼:饿不饿,吃饭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09 23:20:36~20210110 23:13: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暴走的小菇凉、清漓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南我可以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六章 已经是夜里十一点, 街道上的人很少,只有偶尔路过的车辆隐约喧嚣。 夜风微凉,只余些浅淡的春末寒气。 江成意咬着烟, 刚要点火,一顿, 偏了下脸:介意吗? 薛燃看着他, 抬手,声音微沉:给我一支。 江成意愣了下。 他反应过来,沉默着又从口袋里抽出根烟来, 指尖翻转递给他, 目光复杂。 薛燃没说话,咬在嘴里点燃了, 又夹在指间, 弹了弹烟灰,低声道:要待多久? 江成意从小朋友竟然都会抽烟了的莫名情绪中回过神, 移开视线,沉默地走在他身侧, 肩膀间的距离隔了约有十余厘米:不知道, 最少一个月吧。 他说完, 侧脸看一眼薛燃, 眉间蹙了蹙:你来T市来什么? 有点事要处理,正巧过来看看。薛燃含糊道。 他这正巧巧得实在是有些过分,江成意沉默下来,没多说, 移开视线。 想吃什么?他问。 薛燃其实并不如何饿,于是看着街边的餐饮店面,随便选了个:日料吧。 两个人于是一起进了家日料店, 也没怎么看菜单,心不在焉地随便点了几个,就对面坐着等上菜了。 服务生退出去后顺手带上了包厢的门,两个人不经意对视一眼,均有些不自在,又各自移开视线。 江成意听着餐厅内轻缓的音乐声,垂眼,抽出玻璃杯倒了水: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薛燃心口一跳,目光沉了下:嗯。 音乐声似有非有,轻柔低缓,江成意一手搭着玻璃杯的杯沿,抬起眼:你喜欢我? 对面的年轻男人一愣,似乎是没想到他这样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眼睫轻轻颤了下,才平静道:是。 虽然这个问题和答案双方心底都早已清清楚楚,但问出来,和听到回答的这一刻,心跳依旧快了一拍。 江成意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眼来:为什么? 他的目光里卸下了嫌恶,但排斥依旧,带着明晃晃的不解,皱眉: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明明不喜欢男人。 何止是不喜欢男人,每次但凡一听到同性恋这个词,干脆整个人浑身都写满了恶心,看向江成意的目光更是又恨又厌。 薛燃脸色微变,他拧眉望着对面的人,似乎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两个人的目光互相对峙着,一方警惕,一方沉默,却默契地各自无声。 所幸,门外很快传来了敲门声,江成意收回神,半晌才移开视线:请进。 服务生这才鱼贯而入,端盘上菜,安静地将菜摆满了桌面,又退了出去。 这一打岔,薛燃也冷静了下来,分别为两人倒了酒,才平静道:当初是我太蠢。 隔了那么久才看清喜欢。 然而,江成意对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并未听明白,他皱皱眉,刚要再多问一句,就见薛燃抬起眼来。 他睫毛偏长,映着暖黄色的灯光,在眼睑下投出一片轻浅的阴影来。 江成意望着他深色眼瞳下混沌的情绪,呼吸一顿,原本要说出口的话也被悄然压了下去,最后只含糊丢下一句:总之,我之前已经跟你说过,我不喜欢男人。 薛燃看着他,语气淡漠:我知道。 你喜欢我就够了。 虽然气氛算不上多么和谐,但这顿饭两个人竟然也吃得平静安然。 江成意心中藏着事,没吃多少就饱了,干脆放下筷子,等人的间隙走了会儿神。不知不觉间,他又眯眼看向对面的人。 薛燃长大了,比小时候更俊俏了许多,莫名惹人注目。 室内要热一些,他没穿外套,身上只单一件冷青色衬衣,肩平而薄削,眉眼冷得和整个人的气质如出一辙。 抛去各种外在的虚无,江成意也只是个普通人,虽然他没谈过恋爱,但对于好看、更甚戳在自己审美点上的人或东西,也愿意多看一眼。 而好巧不巧,薛燃就完完全全地戳到了他那个刁钻的点。 无论心底是怎样警惕和反感,可一旦抛除杂念,江成意就不得不承认,薛燃整个人都很合他的胃口,尤其是他身上那一分极端的理智和冷血,简直太过吸引。 他喝了酒,思绪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并没能察觉到薛燃越来越缓慢的动作。 又过了许久,忽而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看够了没有? 江成意回过神时,眼神从茫然迅速恢复为清明,坐直了身体,在薛燃深深的目光中沉默片刻:抱歉。 他移开了视线,薛燃却没动,反客为主地盯住他,语气里带了丝缕微妙的气息:你是不是还以为,我和五年前一样,随便你捉弄。 江成意却没察觉到他语气里的那一分警告,反而莫名盯着他:我什么时候捉弄过你? 他脑海里飞快地回想着,除了偶尔几次言语上都称不上调戏的调戏,他甚至从来没有碰过小薛燃,更别提捉弄。 只不过每次一调戏,这人好像反应得都特别明显,甚至有些羞愤欲死的感觉。 江成意沉默片刻,忽而就有些惊疑不定:难道这也算? 见他有些明白过来,薛燃才不动声色地看一眼面前的人,扯了下嘴角:就是你想的那样。 江成意: 他后知后觉地拧起眉,这才反应过来,当年的小薛燃每次面对他时是什么样复杂的心态。 更何况这小孩儿向来比同龄人要敏感许多,可能就是那个时候,就已经被他个假同性恋祸害了。 想明白这些,江成意顿时有些头疼和后悔,犹豫着看一眼薛燃,语气复杂:对不起。 薛燃手上一顿,抬起眼来盯了他好一会儿,才又落寞地垂下眼,平静道:不怪你,是我自己的原因。 听他这么说,江成意心底的警惕和排斥顿时化为了愧疚,皱皱眉,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最终却没开口,只倒了杯酒,默默喝了。 他走着神心情不稳,于是没能注意到薛燃似弯非弯的嘴角。 原来这人的软肋竟然是在小薛燃身上,他无不愉悦地想。 吃完饭,两个人一同出了门。 他们都喝了酒,没法开车,薛燃直接打了电话,言简意赅地报了地址,等助理过来接人。 等人的这一会儿,他们随便找了个公交站,在长椅上坐着休息了会儿。 枝叶静谧,气息安宁,身侧的呼吸声更是清晰可闻。 大约是这气氛太过微妙,江成意抬头望向不远处灯光闪烁的高楼大厦,沉默了许久,忽而低声问道: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男的? 薛燃迅速侧过脸来,盯着他:你。 江成意哑然片刻,慢慢皱起眉。 他察觉到自己的意动,还未反应,却下意识在脑海里逼着自己分毫不错地回忆起出国前的那晚,小薛燃冷漠而厌恶声音不要为不相干的人浪费时间。 画面一转,又浮现起另一晚,长大之后的薛燃目光如语气一般深沉灼烫你早知道的,我对你从来不是什么叔侄之情。 两方混合,他一时分不清孰真孰假,拧着眉,脸色隐隐泛白。 怎么了?身旁这人突然低声问道。 他伸出手来,似乎是想碰一下面前的人。 然而在他触碰到自己的前一秒,江成意却猛地一躲,在他忽而冷下去的眼神中,沉默半晌道:没事。 话落后,他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中的挣扎犹疑果然慢慢消退了,目光又恢复了平静。 薛燃收回手,盯着他可见的变化,忽而察觉到什么,心陡然沉了下去,低声问道:你刚刚在想什么? 一点小事。江成意直起身,看了眼路边已然停过来的车,侧过脸来,礼貌道,薛总既然是要处理私事,我就不打扰了,慢走。 薛燃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目光深沉。 那边助理已经着急忙慌地下了车,先朝江成意问了好,才吸一口气,打开后车门忐忑道:对不住薛总,路有点远 薛燃依旧只看着面前这人。 这一瞬间的被推开,他陡然发现,江成意和自己之间仿佛隔了一层膜,看不清摸不透让人无力的是,他根本不知道那层膜源于什么,江成意更不会告诉自己。 薛总?助理犹豫着低声催了一遍。 薛燃这才慢吞吞地移开视线,冷冷地盯一眼面前的人,直把助理盯得脑门过了电,才站起身,上了车。 助理这才松了口气,又礼貌地朝江成意道了别,才转身回了驾驶座。 银黑色车身流畅,通体贵气高冷,在深夜里无声地绝尘而去。 江成意能感觉到车窗里那人冷沉的视线,他却只当没看到,侧开了脸。 江总真是不容易啊。驾驶座上的助理忽而感叹了一声,之前和他助理小王哥一起走,听说他们凌晨回去还有个会要开,正忙活着呢。 薛燃抬起眼来,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凌晨?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37) 是啊,助理停了车等红灯,边犹豫道,我是听小王哥说的这大晚上的,估计车也不好打。 他说完,许久都没听到后排的人出声。 助理也没在意,他仰头看见灯绿了,正要踩油门,忽而就听到身后这人开口:回去。 助理没听清,扭着身子侧耳:啥? 回去,身后的大佬冷声道,接人。 凌晨的会定在四点,江成意原本还想回去临时整理会议内容,然而现在连个车都叫不到。 不是拒接,就是太远。 他拧拧眉。助理现在应该在江燕那边帮忙,估计没时间,只能再等等。 他低头正翻着手机,忽而一阵风穿街而来,稳稳停至身前,随后面前就落了一片阴影。 江成意皱眉抬起眼,正望进另一双含着深光的眼睛中,一愣。 薛燃居高临下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沉默着,似乎是在气恼自己的心软。 半晌,却低声道:过来,我送你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10 23:13:24~20210111 23:22: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暴走的小菇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柠小仙 11瓶;陆机机机机、暴走的小菇凉、乌龙蜜桃 10瓶;媛媛美丽子 9瓶;路迷乐走 6瓶;孤灯向晚_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七章 车厢内莫名寂静, 助理悄悄朝车镜里瞥了眼,两位大佬一左一右坐着,互相沉默。 大约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 两双眼睛忽而一齐盯了过来,直把助理盯得一缩, 老老实实开自己的车去了。 江成意皱了下眉, 移开视线,望向身侧的人:去哪。 送你回公司。薛燃声音偏沉。 江成意沉默了会儿:那你呢? 薛燃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问题,盯着他, 极浅地嗤笑了一声, 语气冷漠:你该不会真的相信,我过来是有事情要处理吧?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面前的人。 薛燃原本并不准备挑明了讲这些, 只想着不要逼人太紧, 不动声色地接近就好。 然而今晚发生的事情却忽然给了双方一个警醒,薛燃这才突然发现, 如果自己不做些什么,江成意或许永远不会选择主动靠近。 这话里的暗示明示都太过直接, 不止江成意, 就连前排的助理都悚然一惊, 脑海中仿佛有灵光一闪, 顿时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可能性。 江成意也没料到是这样,他看着人,愣了好一会儿,半晌, 才目光复杂道:你其实不必这样。 不必哪样?薛燃气笑了,眼中藏着的火汹涌翻腾,声音却淡, 是特地打探了消息、怕你被人欺辱连夜开车追过来,还是被试探出心意后再被你鞭笞拒绝一遍? 话落的下一秒,车身猛地一晃又迅速恢复了平稳,助理攥紧了方向盘,僵硬地缩成一团,恨不得自己这会儿是个聋子,再不济是个透明人更好。 薛燃的声音不高不低,却足够车内的人听清楚。 助理默默地连声震惊道草草草草草原来这两位真的有一腿!之前听人悄摸摸地说起薛燃和江成意的陈年绯闻时还不相信!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他在心底呼嚎完,又突然一阵后怕,自己得知了这个不得了的大秘密之后会不会被辞退 可惜,后座的两位都正处于水深火热之间,并不能同他感同身受。 江成意很少有这种被逼至情绪死角、脱身不得的时候,他被迫直视着薛燃的眼睛,心跳莫名提速,喉间动了动,眉眼却依旧冷漠,带着警惕:你冷静一点。 薛燃果然没再出声,看着他,眼神慢慢黯了下去,半晌,才移开视线,闭了闭眼,低声道:文海路53号。 这正是远阳公司在T市暂居的地方。江成意一顿,抬起头,沉默地看了眼身旁的人。 听老板吩咐,助理麻木地小声应道:好的。 一路沉寂。 薛燃似乎是被他冷漠排斥的态度伤到了,一直到人下车都没再朝他看一眼。 江成意却松了口气。他回头看一眼薛燃,语气平静,礼貌道:谢谢。 薛燃从文件中抬起眼来,漠然地盯他一瞬,又移开了,没理他,只冷声道:走吧。 得了吩咐,助理却没敢出声,先是悄然洒了眼车窗外的人,又瞥一眼车镜里薛燃的神色,想踩油门的脚顿时挪开了,佯装不知,磨磨蹭蹭地开车走了。 等银黑色的车影慢慢消失在黑夜的转角里,江成意才收回视线。 他侧过脸来,平静地看了眼身后的公司门口,却没进去。 站了半晌,才慢吞吞地从摸出根烟来,咬在嘴里。 烟雾缭绕,视线模糊。江成意就这么挨着路灯沉默着抽完了两根烟,才支起身来,若无其事地弹落烟灰,按熄后丢进垃圾桶里,转身进了门。 江总!副总在会议室等您! 江总!这边的合同需要您签字! 江总!请这边来! 破开那道玻璃门,工作人员抱着文件穿梭匆匆,喧嚷的声音过耳扑入,将方才在深夜里那一点莫名的心思淹没干净。 江成意只飘忽片刻就迅速找回状态,伸手接过递至面前的合同,匆匆翻了翻,烦躁地冷声道:告诉周大影帝,这些新条约一条都不可能签下来,不想干就滚。 助理诧异地看他一眼,匆匆记下来,一推眼镜,连声道:江燕副总也是这么说,她让我转告您,回来后请迅速请去会议室一趟。 江成意没抬眼,把那垃圾文件随手往路边的垃圾桶里一扔,冷漠地整理好袖腕:知道了。 你是怎么认识李瑶的?江燕的神情带着愉悦和轻松,笑道,人家打电话过来直接点名了说,因为综艺的主负责人是你,她才考虑想按市场价签订导师合约。 李瑶?江成意皱了下眉,不认识。 他抬手抽过文件档案来,随手翻了翻,目光定格在一张漂亮但陌生的脸蛋上。 想起来了吗?江燕看着他。 江成意没什么表情地继续翻着:没有,不认识。 江燕顿了顿,又垂眼看了看杂志上李瑶的写真,音色冷淡:小姑娘长得真漂亮,据说是国内男性对女明星的喜爱度前三名,应该是那种见过就不会忘掉的类型吧。 她的话乍一听似乎并没什么指向意味,但江成意却莫名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暗示。他只沉默了片刻,又迅速回过神来,再皱眉多看了几眼照片。 这几眼倒是真让他想起了什么。 几年前,应该是谁的生日宴上,就是这个小姑娘差点被林远远欺负得当众脱衣,他看不过去直接把人拦下了,也就是因为那次得罪了林远远。 想起来了?江燕问道。 江成意淡淡地嗯一声,翻了翻杂志:确实见过一次。 江燕挑了下眉,却也没再多试探,只道:李瑶是最近几年最炙手可热的女明星之一,三冠影后,商业代言资源优越,论咖位,代替姓周的绰绰有余。 江成意没什么意见:那过几天找他们负责人开个会吧。 江燕抬手收了文件,整理着随口应了声:最近两个月估计有的忙,S市那边也一堆的事没处理,你要留在T市还是回去? 听她这么问,江成意却沉默了会儿,垂眼,避开对面望过来的目光,语气平淡:我留在这儿。 凌晨两点多钟,公司内的人奔走传话,会议室里的灯光刺目明亮,与窗外寂静的深夜格格不入。 江燕看着自己年不过二十七岁,清冷形隽的弟弟,忽然问道:我听人说,今晚的饭局,薛燃也过去了。 她顿了顿:是为了你吧? 听她这么说,江成意身周的气息忽而一沉,半晌,才慢吞吞地合上杂志,抬起眼,十分冷漠:你想说什么。 他眉眼深刻,瞳色深浓,语气里带着不知道是对谁的烦躁。 江燕却半分不受影响,挑眉,起身收拾好东西:没什么。 她说完,起身朝门口走去,顺带看了眼时间:四点还有个股东会议,别忘了。 江成意头也不抬:知道。 等高跟鞋的声音消失在门外,他才松了口气,抬手,按了按微蹙的眉心。 半晌,无声地吸了口气。 李瑶果然就是那个李瑶,据助理所言,她似乎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努力了许久,才终于站到了圈子里的最高峰。 大约是带着感激心,双方视频会议谈得很愉快,一直到快要结束的时候,李瑶才忽然叫了江成意的名字,笑笑:江总,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江成意有些莫名:请问。 您有女朋友吗? 李瑶的话音一落,她旁边的经纪人顿时挺直了背满脸震惊。 他心中清楚以李瑶目前的地位来说,并不需要什么金主来捧,可左看右看,却两边都不敢得罪,于是脸色十分难看地憋了声。 所幸视频对面年轻的总裁并不为所动,只弯了弯眼睛:不好意思。 他并未直说有或是没有,可话里的意思却清楚,经纪人这才松了口气,连忙赔笑道:江总年少有成,确实用不着 李瑶却打断他,不无遗憾道:真是可惜。 江成意挑了下眉,看一眼时间: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今天的会议就先到这里吧。 李瑶却没说话,只笑着看着屏幕。这个人她惦记了许多年,其实称不上多喜欢,可每次都为回忆心动。 这么走着神,她忽而想起最近从恒海内部听到的某些消息,于是十分兴味地抬起眼,笑着问道:对了,听说江总和恒海的薛燃薛总认识,不知道您方不方便替我引见一下? 江成意一顿,看着眼,半晌才道:薛燃? 是啊,李瑶忽视掉身旁经纪人急得满头是汗的暗示,笑着看他的神情,薛总可是圈子里风头正劲的人物,可惜,听说对男女都没什么兴趣。 过了许久,江成意皱了下眉,冷漠地丢下一句不清楚。 那好吧,李瑶笑得漂亮,那我就不打扰江总了,咱们综艺开拍见。 江成意嗯一声:再见。 等视频会议挂断了,他才抬手勾下眼镜,满心烦躁。 怎么哪里都是薛燃。 越不愿去想起,脑海中却又反复强调。江成意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浮现着的那人冷漠清俊的脸,有种说不出的烦闷。 他想强行逼迫自己忘掉这个人惹不起躲得起。 五月初五,综艺《一眀惊人》正式上映。 作为一档非常规全新体验型选秀综艺,节目组的导师大咖、惊险赛制、砸钱投资,果然带来了一大波热度,周播不过三场,顿时引发了全网爆火。 之后的两个月里,随暑假档到来,热度高居不下。 每周一旦开播,各种话题,包括赞赏和谩骂,顿时喧喧嚷嚷着充斥着整个网络。不论是刷视频或是刷论坛,到处都能看得到野生观众的大幅讨论。 【深海大大牛逼!演艺组的小剧场写的那叫一个勾人求扩写啊啊啊啊啊】【好喜欢舞蹈组的小哥哥!男生跳民族舞竟然这么帅我死了呜呜呜呜】【感觉《一眀惊人》和别的选秀综艺很不一样,非常有灵魂,唉说不清楚,有人懂我意思吗】【楼上别走!!真的感觉得到节目组是在认真做!超级好看!QAQ!】 眼看着热度与口碑齐飞,广告商和投资商们眼尖心准,顿时加大了资投入,在决赛的前夕将热度推向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高//潮。 然而,节目播出的这两个月期间里,远阳上下,无一人曾睡过超八个小时的觉。 这份辛苦一直持续到了决赛夜当晚、节目的人流量创了最近几年选秀节目新高、热搜纷纷大爆,观众们抱着自己的新选爱豆又哭又笑并呼声甚高地血书请求第二季再见时,一切才终于尘埃落定。 江成意已经连续一个周没能好好睡一觉了,他盯着电脑屏幕上远阳的股票行情,面色苍白却愉悦。 辛苦总算是没有白费。 正这些想着,他忽然听到桌面上的手机忽而响了起来,于是回过神,看也未看地接起来:喂? 那边的电流声嗡鸣两声之后,才传来陈霄的声音,犹豫着:那个,你要不要回一趟S市 他沉默着低声道:薛亮被抓获归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11 23:22:10~20210112 23:32: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暴走的小菇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晨月 5瓶;乱嘉 4瓶;我见朝暮 3瓶;绯茶一条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八章 薛亮。 江成意从尘封了八百年的记忆里扒拉了许久, 才想起这个人来,可还未精准地将姓名和人脸对上号,脑海中却忽而浮现出当初第一次见到薛燃的那一天。 他这才恍惚回过神, 原来一切的开端都因薛亮而起。 喂?还在听吗?陈霄许久没有听到回复,犹豫着在电话里叫了两声。 嗯。江成意顿了顿, 慢慢吸了口气, 我回去。 薛总!请问您的父亲是在逃犯这件事是真的吗?!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38) 薛总请看这里!请问您是否清楚薛亮同江成意之间的债务纠纷! 薛总!请问薛亮同您是否确切有血缘父子关系! 眼前的白炽灯惨白刺目,周围全是扛着枪炮等待着口诛笔伐的媒体,薛燃冷漠地穿过长廊, 对身周的躁动充耳不闻, 冷漠得像是与自己无关。 助理走在前侧,绷着脸开路。 一片喧嚷间, 忽而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薛总!作为债务继承人!请问您是否应当向江成意先生转让玫瑰别墅的所有权! 还有!请问您在有能力偿还债务之后, 为什么始终不肯还清江先生的债款? 薛燃一顿,抬眼望过去, 却被曝光灯刺得眯起了眼。 身前的助理还在粗声粗气地推着人:请各位遵守职业道德!一切事宜公司自会处理!请各位静等结果! 之前问问题的那个记者并不识趣,依旧大声追问道:薛总!据我所知!从您接收玫瑰别墅开始就从未在那里居住过!请问您是否是问心有愧! 薛燃早已经停住了脚步, 直直地盯着问问题的那个愣头青。 他没什么表情, 眉眼深且沉, 久居上位者的气势迫人, 那记者满脸被注视的兴奋顿时一滞,表情迅速僵硬起来,后背更是渗出了层层冷汗。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面前这个年轻的总裁, 是真实且活生生被人供起来的商业大佬,而不是那些任由自己笔尖碾磨、还要保持礼貌假象的明星。 薛燃向来以手段冷血著称,不近人情, 怎么可能任由人蹬鼻子上脸逼到这种份上。 待记者想明白这一关节时,得意顿时化为了惊心与慌张,他死死攥着话筒,心跳如擂鼓刚要躲闪退缩,却忽然听这人开了口,语气冷漠而平静:玫瑰别墅永远都属于江成意。 还有,他说,我曾经找了江成意五年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更想早点见到他,他想要的,无论是什么,我都会给。 他话音一落,只片刻寂静后,周围的记者顿时敏锐地捕捉到什么,更加沸腾起来,一股脑地涌上前,举着话筒大声追问:请问薛总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请问薛总是否真的要转让玫瑰别墅的所有权?! 薛总!之前有小道消息传言您同江成意先生曾是情人关系!请问是否属实! 薛总! 身后一片嗅得了肉味兴奋不已的兵荒马乱,然而,薛燃却早已在层层护送下上了车,绝尘而去。 传言您同江成意先生曾是情人关系!请问是否属实! 屏幕里的声音吵闹刺耳,一只清隽漂亮的手伸过来,干脆利落地按掉了视频。 陈霄正看得起劲,被他这么一打断,顿时意犹未尽地撇撇嘴,收了平板,朝来人一扬下巴调侃道:刚刚你也听到了吧?薛燃可是亲口的说玫瑰别墅永远属于你,怎么样,要不要去交接一下? 江成意懒得搭理他,一手端着杯子,半倚在窗台前的绿植藤架边,眯眼望向窗外晴朗的天空,喝了口咖啡,半晌才道:薛亮的事,有没有蹊跷? 您都这么问了,心里肯定早就有数了吧。陈霄啧一声,从身侧的文件档里抽出袋包封严实的档案,递给他,自己看。 江成意挑了下眉,放下杯子,接过来,拆开文件。 他一目十行地洒了遍,确定了大致情况,才眯了下眼,自言自语道:你觉得,江棋这是想干什么? 陈霄沉默了会儿,摇摇头,含糊道:我也不清楚,总感觉他最近有点儿疯。 何止是疯。 从一个多个月前开始,江棋就像是突然换了个人一般,不仅拖着残存的江氏分剥出了杨氏,更是拿着所谓证据反手告了杨琛一个漏税偷税。 虽然最后查出的结果是不足以立案,但杨氏仍旧被罚了一笔不小的数目,才不了了之。而江棋同杨琛的合作,却随着这件事的结束终于宣告着走向了尽头。 那两个月里,江成意始终在T市安排综艺事宜,对圈子里这场大动荡了解得并不多。 然而,陈霄却是亲眼看着不久之前成排的警/车停在杨氏大厦楼外、杨氏公司全楼封锁、各色衣衫的人进进出出折腾了许多天的紧张景象。 他原本还十分兴奋,以为杨琛这次不死也要脱层皮,却没想到,事情闹得这么大,最后的结果却竟然依旧不痛不痒。 哎你说,江棋这孙子干什么突然得罪杨琛,陈霄拧眉思索着,难不成他手里有杨琛犯事的什么证据? 江成意一顿,却没出声。 他突然想起那天晚上薛燃曾对自己透露出的消息:江棋手里有杨琛沾毒的证据。 算了,反正他们狗咬狗,跟咱们没啥关系。陈霄拧眉半天都琢磨不通,干脆不管了。 他扭头看向有些走神的江成意,挥了下手:哎,想什么呢? 江成意一顿,移开视线:在想,薛亮的事要怎么处理。 这还不简单。陈霄撇撇嘴,瞅他一眼,父债子偿呗。 大约是因为双方都是圈子里有名有姓的人物,甚至又是公司的新合作对象,双层关系下,两方律师建议直接走私了。 由于债权人江成意的不在意,这笔债务一直拖了许多年,才终于被偿还。 薛燃直接提议,以玫瑰别墅为债务资产直接返还。 他这么说完,不只是助理,双方的律师都有些震惊。 作为市里流传百年的顶尖级豪华别墅,玫瑰别墅不可谓不著名,要比什么乱七八糟的公司债务贵重百倍不止。 他们想不通真的会有人不贪恋这样的绝世财富,一致觉得薛燃是疯了才会拿它抵债。 然而,更让人想不到的是,江成意在沉默片刻之后,竟然拒绝了。 薛燃似乎早有预料,他盯着面前这人,开口却是:为什么。 两个多月未见,江成意比之前清瘦了些,大约是太过忙碌的工作让他连饭都无法按时吃。 对面传来的目光直接而炙热,江成意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玫瑰别墅对我来说没什么必要。 薛燃看了他一会儿,才道:那对江家呢? 他问完,果然就见江成意一顿,不得不望过来,皱眉道:你折腾了这么一圈,到底是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薛燃看着他,那本来就是你的。 从再次告白后,两个月未见,他的眉眼依旧生冷,语气平静而执着。 江成意同他对视许久,才叹了口气:随你。 终于听到想听的答案,薛燃这才弯起嘴角,看着他,语气温和:请问江总,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和我一起去交接房产? 江成意又移开视线:随便。 于是当日下午,两个人就一同回了玫瑰别墅。 助理开车载着人,全程只当是个瞎子聋子默不作声,到地方把人一放,就连忙溜了。 又是一个七月,盛夏初始的热浪已隐有苗头。 薛燃抬眼望着面前的红墙青瓦,浓绿的藤蔓枝叶层层叠叠,自墙内蔓延而出遮天蔽日,视线昏暗,一如许多年前的那天傍晚。 江成意似乎也在走神,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低声道:开门吧。 时隔太久未去确认面部识别,门禁机器早已失效,长柄钥匙也隐约生了锈,薛燃拨出来插/进了锁眼里转了转,锈得滞涩。 开了锁,抬手一推,沉重的大门吱悠一声就打开了。 暖风阵阵,混着草木香扑面而来。面前的景象熟悉又陌生,江成意抬眼望着,忽而有些时空错乱的感觉。 一旁的薛燃也不出声,垂眼看着身侧的人。他耐心地等到江成意回过神来,才低声道:进去吧。 青绿色镶白玉砖的长廊,碧色葱郁依旧茂盛、却早已叫不出花草名字的花园,玻璃馆后水光潋滟湛蓝通透的游泳池,时隔多年丝毫未变。 江成意在廊檐下站了会儿,问道:你常来这里吗? 没有。薛燃看他一眼,从你走后,我也搬走了。 当初收留江成意的那半个月同居,双方的关系压抑中诡异地带着平静,可短暂得却仿佛是错觉。 闻言,江成意侧过脸来看了他一会儿,却逆着阳光,看不清楚什么表情,只半晌才移开视线,眯眯眼,似乎是笑了一声:幼稚。 敏锐地察觉到他语气里的柔和,薛燃迅速侧过脸来盯住人。 他的心跳忽而加快了些,试探着,走近了,看着面前的男人。 江成意似乎却并未察觉,只依旧回忆着许久前的景象。 我刚刚在骗你其实我经常过来。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像是怕惊扰到他,薛燃喉间动了动,垂着眼,低声道:睹物思人。 话落,他察觉到面前的人呼吸忽而一顿。 空气中安静了许久,一时间只能听到虫鸣鸟叫声。 薛燃忽然有些慌,刚要开口勉强挽回一句,却见江成意抬起眼来,与自己对上了视线。 他似乎是有些犹豫,想说些什么,唇间微动,最后却只说了句: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12 23:32:29~20210113 23:23: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媛媛美丽子、暴走的小菇凉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espair. 11瓶;晨月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九章 玫瑰别墅正式易了主, 然而江成意却并没有住进去。 从前那些自甘堕落的纸醉金迷仿佛一场幻影,等回忆归来,真实可触碰的时候, 也早已没了当年的那份心境。 江成意依旧住在那间不大的居民楼里,每日开车上下班, 生活得简单随意。 除却有一点, 他房间对面搬进来一个不约而至的新邻居。 循着门铃声,打开门看到外面站着的人时,江成意十分惊疑, 皱眉朝他身后望一眼:你这是干什么? 薛燃穿了身简单的T恤, 年轻而干净,只在眯起眼时才隐约带着些已不可褪去的冷漠感。 他言简意赅道:搬家。 这里这里!冰箱放这里!! 哎大哥!您把画挂挂正行吗!这也太歪了! 胖墩墩的助理连奔代跑满头是汗, 大概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 他擦着额头扭头望过来,先是一愣, 接着立即推了推眼镜,朝江成意露出个您懂我也懂的笑来, 道:江总好!江总不用担心, 我们手脚很快的马上就完事! 江成意记得他, 是之前跟在薛燃身边那个, 皱眉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薛燃移开视线,盯着面前的人,挑眉问道:请问江总, 我有没有机会去您家里休息一下? 他语气坦然,若拒绝,倒显得自己多么心里有鬼一样。 于是江成意只犹豫片刻, 就让开了门。薛燃不可见地弯了下嘴角,从善如流地进去了。 屋里干净整洁,窗帘落着,室内的光线有些暗,沙发上散着条有些凌乱的毯子,桌子上放了一叠还没吃完的草莓。 薛燃侧了下脸,果然从他周围闻到了一丝草莓味道,他看一眼面前这人的背影,低声问:没吃午饭? 江成意正弯腰捡着沙发上的毛毯,宽松的棉布短袖下肩骨清瘦,他随意嗯一声:懒得吃。 薛燃没说话。 从几年前他就清楚,这人一向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如今回国开了公司,事情繁忙起来之后,那些坏习惯更尤甚。 他盯一眼这人,然后从兜里翻出手机来,给助理发了条短信:去楼下买两份午饭上来,这月加薪。 那边很快回了句:得令! 你还没回答我,江成意已经把毛毯丢到了卧室,慢吞吞地出来倒了杯水,递给面前这人,眯起眼,怎么突然搬来了这里? 薛燃面不改色,抬手接了水杯:离公司近。 他伸手去拿杯子,不可避免地触碰到江成意的手指,指节微凉的触感让两个人均愣了下。 江成意迅速收回了手,移开视线,朝沙发走去:少说废话。 薛燃顿了顿,喝了口水,十分浅地弯起嘴角,走到他另一边坐下了:《一眀惊人》热度和后续资源都很好,恒海想后续跟进合作。 是恒海想还是你想? 江成意下意识就想问这么一句,但到底没问出来,只看他一眼:郑总知道这事吗? 薛燃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目光淡漠而自傲:他插手不到我这里。 行吧。 因那些商业晚报日日报道的原因,江成意对他们家的事还算清楚。 从几年前薛燃与杨琛在鹿城区的合作一路飞升之后,他远在A市的外公郑老果然开始看重这个外孙,之后又派了些人和事多打磨了几番,确信这年轻人可堪大材,于是叮嘱郑锐一定好好培养。 成年之后的薛燃正式接受了恒海名下娱乐企业,从此,与他做房地产的舅舅分道而驰,双方只偶尔互相接应。 直到近年,恒海娱乐业资产终于反超地产业,薛燃也成为了恒海在S市真正意义上的控权人,郑锐自然就插手不到他头上。 薛燃见他走神,也没出声,只抬手拿起颗草莓来,咬了一口。 余光瞥见他动作,江成意顿了顿,却只当做没看到,只说:过几日远阳要开庆功宴,你们要去吗? 薛燃正取着草莓蒂,闻言望过来,半晌,才低声试探:你是在邀请我吗?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39) 其实远阳在筹备《一眀惊人》的时候,恒海还并未参与合作,不过期间却也十分友好地提供了不少帮助。按江燕的意思也是,叫上恒海的人一起。 于是江成意在随口问出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心思,可落到薛燃这边,就仿佛沾染了些别的意味一般。 江成意怔了一下,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 其实从那天去过玫瑰别墅之后,他就察觉到自己对薛燃的态度似乎开始变得微妙具体说不清楚是什么,只是心底的那根线似乎是松动了些。 以至于他在听到薛燃这样反问之后,竟然没有直接漠然地反驳回去,而是沉默着和人对视了片刻。 然后亲眼见证了对方眼中从试探慢慢到炙热的光亮。 灯光刺目下的某一刻,不知道是触碰到了哪一点,江成意心底突然涌上一阵冰冷的警惕,刚要拧眉开口,却听到了门铃声突兀响起。 他猛地回过神,目光闪动,后背一阵粘腻的汗。 我去开门。 江成意狼狈地移开视线。 薛燃没出声,盯住他的背影,目光深暗。 就在前一秒,他再一次清晰地见到了江成意眼中藏得极深的警惕与排斥,毫无缘由地突如其来。 炒饭?江成意垂眼看了眼面前的助理,冷漠,我没要这个。 助理抹抹汗,笑眯眯的:江总好,这是我们薛总叮嘱的。 江成意一顿,却没回头,半晌才道:哦,那我去叫他。 哎哎哎江总等一下! 助理赶紧拦住人,他生怕自己一句话坏了事之后不仅薪资没有工作也得完蛋,喘了口气,瞪大眼笑得格外真诚:那什么,薛总的房间还没整理好我带了两份饭,您看能不能让他在您 他含含糊糊地暗示着,江成意听懂了,刚要皱眉拒绝,就听他又愁眉苦脸地叹气:从前几天闹了一场事之后薛总就没怎么正常吃过饭,前几天私人医生刚把报告单寄过来还说薛总的胃不太行再不调理 行了。江成意被嚷嚷地有些不耐烦,抬手把他手里的盒子拎过来,语气不佳,我转交给他。 助理眼睛一亮,连声应了一遍,又故意大声道:是薛总特地安排我买了两份饭的哈,您二位慢 江成意已经关了门。 耐他妈斯! 助理对着门,满脸兴奋地给自己握拳下了个压。 薛燃冷漠独断,但向来说话算话,他口中的加薪,是真的能让人流口水的那种,发财了发财了! 江成意把东西拎到薛燃面前,没什么表情:你的。 薛燃已经移开了视线,嗯一声,打开了。 江成意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听着屏幕里字正腔圆新闻播报声。他沉默着,还未从刚才那一瞬间的警醒中抽神出来,就被人递过来一盒温热的寿司:吃饭。 他抬起眼,皱眉看着面前的人。 薛燃目光平静:怎么了? 江成意盯了他一会儿,才慢吞吞地移开视线,接过来,没说什么。 薛燃眯眯眼。 吃完饭后,薛燃没有多留,只随口道了别,就回了对面的房间。 江成意看一眼他的背影,在人几乎要察觉到自己的目光侧过脸时,关上了门。 四下复又回归了安静,只有电视里的新闻播报声还在不带感情地宣读着稿子。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回了客厅。 桌面上的手机忽而叮咚一声。 半晌,江成意才低下头,拿起来看了眼。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找个时间见一面吧,哥哥。 没有缀名,江成意却迅速反应过来是谁,他盯着屏幕,慢慢拧起眉。 天色晦暗,飘了细雨,已经是夏日的傍晚,风中裹雨却隐隐透了些寒意。 江棋冷眼盯着窗外碧绿鲜活的枝叶,手握拳,压抑不住般闷声咳了一声。 先生,请这边来。门外隐约传来人声。 他抬起眼来,看着正朝自己走来的那道冷隽的身影。 江棋像是突然活了过来,脊背慢慢挺直,却依旧一动不动,沉沉地盯着他漂亮而冷漠的眉眼,目光里涌现出复杂而清晰的嫉恨与渴望。 就是这个人,几乎毁了自己的上半生。 江成意朝服务生低声道了谢,这才起身进了包厢。 他只随便看一眼面前的男人,又移开视线,随口道:半个小时。 江棋的气色似乎不太好,暖黄的灯光下依旧能看出他微微苍白的面色。 他盯这江成意看了一会儿,却温和地笑笑,依旧像小时候那般,支起身来兄友弟恭地为面前的人端杯添水:哥哥瘦了好多,最近应该很辛苦吧。 江成意看着他,却懒得同他做戏,简单明了地低声道: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嗯?江棋抬起眼来,瞳色温润却染了深色的杂质,哥哥想问什么? 江成意看着他,眯起眼:你人前人后装了这么多年,真的不觉得自己恶心吗? 暖黄的吊灯光下,他清晰地看到江棋面上完美无缺的笑意慢慢碎裂、直至崩坏,眼睫下沾了深沉的郁色。 江棋慢吞吞地放下了杯子,冷笑着,声音却温,细腻温柔:你觉得我恶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13 23:23:45~20210114 23:32: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暴走的小菇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乌龙蜜桃 18瓶;一瓶555ml的怡宝_ 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章 江成意半靠在椅背上, 漠然地弯了下眼睛,不言不语。 他听到面前这人忽而低低地笑了起来,喉间的呼吸声像是掺杂着破败的风, 还未开口,却似乎被浓烈的恨意冲撞, 突然拧眉狠狠咳了起来, 动静之大似乎牵心扯肺。 江成意瞥一眼他苍白得不太正常的面容,冷眼旁观着,并未开口。 所幸包厢门关着, 隔音甚好, 服务生才没推门进来询问。 过了好一会儿,江棋才兀自强忍着, 慢慢止住了咳意,撩起眼皮来, 盯住面前的人, 虚浮地冷笑一声:你对我果然是最心狠。 听他这么说, 江成意似乎觉得十分意外,于是眯起眼来,挑眉,低声嗯?了一声:我对你心狠? 他笑起来,一手端着杯子摩挲了半晌, 似乎陷入了回忆,慢慢低声道:我还记得我刚被接到江家的时候,你熬夜陪我聊天教过我家门礼仪, 带我一起上下学,我一度十分感激,觉得你是从小到大七八年时间里对我最好的人。 那个时候, 我也是真想把你当亲生弟弟看待、对你好的,可惜江成意顿了顿,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无谓地扯了下嘴角,移开视线。 江棋不错眼地盯着他,心间有复杂的情绪滚烫,眼瞳深黑隐有光亮,喉间清晰地紧张滚动。 大约是他的视线太过灼热,江成意于是才抬起眼,看了他一会儿,十分敷衍地扯了下嘴角:可惜我没想到那时候一直是在我自作多情,从一开始,你的刻意接近就只是为了坑害我而已。 江棋无话可反驳,他看着面前这人冷漠疏离的表情,眼中的光一点一点黯下去,呼吸却慢慢急促起来,喘//息狼狈。 过度的咳喘让江棋的眉眼染了血样的狠意,他勉强压住了身体上的疼痛,脸上带着笑意,语气却渐有疯狂之感,沉沉道: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我从被领养的那天开始,就被精心教导,暗示我日后一定会继承江家 他顿了顿,忽然冷笑:你知道你突然回来之后,那些人对我的态度是怎么样转变的吗? 江棋见他并不愿搭理自己,也不在意,只眯起眼,目光深沉:我拼了命的努力,样样拔尖,都不能再让江老头满意,江家所有人更是对我视若无睹而你,样样都废物,就只因为是那么一点低贱的血缘关系,就能被所有人看重。 他死死地盯住面前这人,对江成意眼中的那股不在意的漠然厌恶透顶,恨意顿时沸腾着涌上心间。 江棋死死压住喉间干涩的血腥气,脸上还在笑着,语气甚至还算温和:你告诉我啊江成意,你凭什么?就凭你那垃圾一样、只会爬床的亲妈? 江成意平静地抬起眼:你知道我不会继承江家。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江棋竟然断断续续地笑了起来,语气却恶劣:你知道吗,我最恨的就是你这幅明明什么都能得到、却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 他眯着眼,低声道:真让人想致你死地。 暖色的灯光下,江成意扯起嘴角,声音即冷又轻:少他妈为自己找借口了。 你心里早就清楚,当年的周氏手握重权,江燕也心高气傲,无论是我们两个任何一人继承了江氏,也只会被当做个摆设,束手束脚。 昏黄的烛光摇曳,江棋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所以你就甘愿放弃? 放弃?江成意似乎是觉得好笑,于是笑了一声,指尖摩挲着杯口,摇摇头低声道,我只是不想被江氏捆绑而已而且,当年若不是你指使薛亮携款潜逃,远阳或许早就已经步入了正规。 听他提及这个名字,江棋这才像是想起了今天的目的,愉快地笑了起来:怎么样,这份礼物你满意吗? 江棋看着面前的人,笑意温和得仿佛刚刚的尖锐咒骂只是错觉,十分开心道:你看,我早就说过,如果你站在我这边,什么东西都只属于你玫瑰别墅、甚至是江氏,只要你想要,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面前的酒液隐约泛出甜腻的香味,江成意忽而从心间涌出一股反胃感。 他面无表情地眯起眼:不必了,我看见你就恶心。 闻言,江棋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沉得可以滴水。 他沉着脸,一动不动地盯了人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充耳不闻般自顾点点头,继续笑着:也对,现在的江氏一团乱遭,你不喜欢也很正常 那,杨琛呢?江棋慢吞吞地说完,抬起眼,仔细观察着江成意的表情,果然敏锐捕捉到了一丝冷沉的情绪。 他顿时像是握到了什么重要的筹码一般,愉快地松了口气,仿佛有了志在必得的把握,笑了起来。 哥哥,他垂眼看着江成意,低声诱哄,我帮你解决掉这个人,你跟我走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今天又忙又有点卡文!明天周末更肥章!鞠躬!呜呜呜呜感谢在20210114 23:32:54~20210116 00:06: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天天天喜欢你 10瓶;槿念耶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一章 江成意盯着面前的人。 曾经的江棋心阴手黑, 却长了一副清俊秀气的干净模样,任谁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见着,都会忍不住夸一句温润优雅翩翩少年。 然而不过几年间, 他整个人却仿佛全然变了副样子,消瘦了不少, 眉眼虽然依旧俊秀, 可尽管笑着,眼底深处黯淡的阴冷感却藏无可藏。 江成意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 随手放下杯子:最后跟你说一遍从今往后, 我都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牵扯。 他矜贵地站起身来,一手拎起外套,垂眼看着他:你想做什么也与我无关。 说完,他拍了下外套,也没再去看对面这人的表情, 转身就要走。 等等。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江棋抬起眼来, 语气幽静:从前的事你真的不能既往不咎吗我向你保证, 以后绝对不会做伤害你的事。 闻言,江成意果然意外地挑了下眉,看着他,半晌,却只眯了下眼,笑道:不好意思,我不相信你。 昏暗的光线下,江棋的表情寸寸剥裂,阴沉了下去。 可只不过片刻,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愉快地点了点头:很好 既然如此,他笑着,一字一句、□□般地轻声问,五年前的那天晚上,薛燃背着你私联杨琛合作截取周氏股份的事,你现在是忘了吗? 果然,面前这人的脚步猛地一顿。 江棋看着他的背影,既痛快又嫉恨,笑得仿佛是开心。 凉风灌进喉间,泛起一阵血腥味的咳意,他咬牙,勉强忍住了,笑着咽下那一丝铁锈味,柔和地诱哄道:看吧,你心里根本就放不下这根刺所以,你为什么要拒绝我为什么要再和他走这么近呢? 江成意平静地转回身来。 他臂间搭着外套,一手插着西装裤的口袋,衬衣矜贵肩背笔直,冷淡地垂眼望着他:你也不必激我,当年就算是没有他,只有有杨琛在,周氏的股份就落不到我手上,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和薛燃没多少关系。 他顿了顿,忽而挑起眉来,领带束缚下的脖颈弧度禁欲,眯眼笑道:可你就不一样了,非法盗取商业机密、里应外合背叛家族企业,能对把你养大的江家做出这些事的人,说你一句狼心狗肺不过分吧? 江棋抬头盯着他,目光冷了下来,眼底泛出色泽浓郁的怒火与恨意。 江成意却视若无睹,只抬手看了眼时间,挑眉,望向他:既然你没什么有用的事我就先走了。 他顿了顿: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40) 江棋猛地盯住他,喉间动了动。 江成意说完,果真最后看了会儿面前的人,却没再开口,矜持疏离地颔首,一手拎起外套,转身离开了。 砰的一声,在门重新被关上隔绝了视线的下一秒,江棋终于强忍不住心底愤怒恨意、已经隐见蓬勃的慌张无措。 奔腾的血液轰然冲上头顶,随之而来的是强行压抑了许久、翻倍难捱的麻痒痛楚,过电一样的毒液成瘾,冲嚣着细密啃噬他的骨血,撕咬比针扎更疼痛。 江棋的瞳孔不自然地放大,失控颤抖。 他心中明明清楚,现在的情况下应该稳住情绪,却不可抑制、自//虐般地回想起最后相见的那一眼,脸色爆泛起不正常的红,嘴唇翕动,目光狠毒地咬紧了牙关,抖着手从桌面上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拼命压住了喘//息:滚过来接我。 那边顿了顿,唯唯诺诺应了声好。 挂断电话,江棋才终于支撑不住,手机脱手落到地上,砸得砰一声。 他面色苍白泛红,咬牙,满脸冷汗地抬起头,愤恨地一把抓住手边尖利的刀叉,攥紧了,猛然传来的剧烈刺痛感终于将钻心的麻痒压下去三分。 趁着理智回笼,江棋狠狠地拧起眉,颤抖着端起手边的杯子,狼狈地灌了两口冰冷的酒水。 杨、琛。 他抖着身子缩成一团,感受着手心清晰的刺痛,眉眼染上了阴冷的血红。 有恒海的资源加持,《一眀惊人》后续热度继续起飞,不只是选出来的前十名新秀,连带着导师的话题也居高不下。 一片大好间,却突然有人爆料出,临场新换的影后导师李瑶同远阳总裁江成意之间似乎有着暧昧关系之后,一时间,热度很快冲到了高//潮。 除了水军和大多反感炒作绯闻的路人,剩下的网上大致分了两拨人,一小部分颜控、爱磕俊男美女的人十分开心,大部分则是各家唯粉言辞力矩拼命撇清关系。 网上的事大多虚浮,江成意原本并未当回事,只想着随便忍忍就过去了。 可没想到的是,后来事情竟然发展到狗仔连轴跟车、不仅偷拍到了庆功宴两人在角落里聊天的模糊画面,更是信誓旦旦地造谣道两人正在热恋,甚至同居。 这一消息被发到网上之后,迅速引发了一系列的骂声。 【哎哟卧槽,我说怎么回事突然换掉周影帝呢,原来是家里有人啊~[微笑]】【额,江总是什么眼光这种女人也看得上】 【楼上说话怎么那么恶心!瑶妹怎么你了?????】【烦死了一天到晚搞绯闻!能不能干点正经事啊】【呵呵就知道周影帝被换是另有隐情,捧小情人倒也不必拿我们影帝抬轿】 薛燃面无表情地关了网页,直接拿起手机来,拨了个号码。 电话接通后,对面还未开口,就听他冷声道:去查查江成意和李瑶的事是不是真的。 那边一愣,连忙应了声。 哎对不住对不住!咱们也只是见人家发来照片,也没多想就登了消息哈哈哈哈,您见谅,我们这就删 一经试压,电话那边的营销号主就连连道歉,赶紧删了微博,他热度早已赚了个满钵,绝对不亏,如今自然不想得罪大佬们。 助理挂了电话,这才犹豫着看向一侧安静处理文件的江成意:江总,这样一家家地删效率实在太低了,而且网上绯闻也已经传开 江成意顿了顿,抬眼看过来,言简意赅道:去查一下,最初是谁放的假消息。 助理这才点头:行! 圈子就那么大一点,不到两个小时,助理就从一堆信息中捋出了个清晰的来龙去脉,他松了口气,抬头道:江总,查出来了。 江成意从电脑屏幕前抬起眼来,一手摘了眼镜勾着,皱眉按了按眉心:谁。 周浩,周影帝。助理嫌恶地飞快道,他应该是记恨您当时换掉他当导师的事。 对于这个答案,江成意并不意外,冷淡地嗯一声:他公司是哪个? 助理顿了下,犹豫片刻,看着他:恒海。 江成意沉默了会儿,皱皱眉,没说话。 江总,我要不要联系一下恒海的经理?助理试探着低声问。 江成意还未开口,却忽然听到桌面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来,看了眼屏幕上陌生的号码,皱眉接通了。 江总。对面的声音饱含屈辱,我是周浩。 办公间里十分安静,助理清清楚楚地听到了电话里那人的声音,猛地一愣,竖起耳朵。 江成意眯了下眼,还没出声,接着就听周浩咬牙道:对不起。 大概地位放在那里,鼻孔朝天趾高气扬了太久,他已经很少有过被逼到这种份上的时候,开口时,声音里满是压抑的耻辱,咬牙颤抖:之前造谣您和李瑶的事是我做的,也已经发了微博澄清现在特地来向您道歉。 助理满眼震惊,反应极快,迅速点开微博。 果然,热度空降成爆、迅猛地飙升至第一位的那条热搜上赫然写着#周浩为造谣道歉#。 助理长这么大,还未见过这种大咖做错了事竟然真上赶着道歉的事,一边愕然地摸不着头脑,一边却连忙兴奋地点了进去。 第一条就是周浩三分钟前拿自己的大号新鲜发的微博:致歉: 由于江成意先生将我从《一眀惊人》导师团替换出局这件事,我心怀嫉妒,于是联系媒体人造谣了江成意先生与李瑶小姐有暧昧关系,特此道歉。 周浩。 底下附了一张自己经纪人同狗仔联系行话的微信截图,内容清清楚楚地交代了他们是怎样谣传拍照的这件事。 当事人和整件事都让人震惊,于是只短短几分钟过去,点赞和评论就一路疯涨:【??????这是怎么回事?周影帝你醒醒啊??】【我靠!!真的假的!周浩竟然是这种人?是恶作剧吗?】【确实当初开发布会的时候是周浩官宣在场,后来换成李瑶时我还挺好奇怎么突然换了人没想到啊】【卧槽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娱乐圈里的人有为造谣道歉的!是头上有人在压着吧!太牛逼了!】【不可能有人压吧??周浩可是恒海的人,恒海是什么地位咱们不用多说,况且周浩正处于事业黄金期,位高权重,等着吧,恒海肯定要保这颗黄金树的】【楼上那位,我感觉你可以换个思路想想除了恒海顶层,谁能逼着周影帝道歉呢?】【操,楼上真相了】 【真相】 【那难不成是我薛总?????】 【怎么可能!薛总哪来的闲时间管这种破事】 【emmmm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一个特别隐蔽的传言】【前面的别走,我猜我们俩知道的可能是一个传言_(:з)_】【什么传言????】 【据说,XR(薛燃)和JCY(江成意)好像是那种关系】【!】 【真的假的!他俩不可能吧!】 【感兴趣的人可以去某论坛搜一下,关键词:五年,小情人】【卧槽???!】 看到某个字眼之后,助理没敢再往下拉,震惊且慌张地连忙关了手机,偷偷地抬头朝办公桌前的人看去。 江成意正垂眼盯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浩道完歉之后,大约是自觉受侮辱太过,根本没等他的答复,直接就愤怒挂了电话,以至于他连一句谁让你来的都没问出声。 但是其实也不用问,江成意心里清清楚楚。 他当着助理的面,镇定自若地收了手机,又重新看起了屏幕。然而,过了半个小时文档都没翻动到下一页。 门外忽而传来陈霄由远及近的说话声,江成意这才猛地回过神,拧起眉,啪嗒一声直接合了电脑。 门打开了,陈霄大大咧咧地走进来,上前一把拍上他的肩膀,兴奋道:周浩的事你他妈知道吧!薛燃这回总算干了件人事! 听到这个名字,助理赶紧端起杯子佯装倒水溜了出去,顺便十分有眼色地把门给带上了。 面前的人没有说话,陈霄却并没发现什么异常,一把拖过椅子来,坐到他办公桌对面,边翻着手机边兴奋地骂:我就说!哪个傻逼吃饱了撑的无缘无故拿绯闻坑你,原来是这孙子想不到吧!你江爹和你家大老板关系匪浅着呢! 江成意迅速道:别他妈乱说。 陈霄不在意地嗨一声,继续兴致勃勃地翻着评论:你看你看,网上乱七八糟的关系更新得真快啊,你俩现在都有cp粉了! 嘿,可惜了。陈霄幸灾乐祸,姓薛的兔崽子都要订婚了,这群人也就瞎扯个对子。 他说完,半晌都没听到对面的人出声,于是又哦一声,才挠挠头问:对了,咱们两家现在也算是合作关系,要不要送个订婚礼物啊? 江成意似乎是还未回过神来,慢吞吞地问:订婚礼物? 是啊!他表情淡漠,陈霄似乎并未察觉到什么不对劲来,只撇撇嘴,据说恒海的房地产产业想要和林氏合作,订婚好像是恒海那边郑老爷子的意思,怕杨琛那边节外生枝,想着先捆绑了再说 他顿了顿:可怜俩孩子才不过二十来岁,就要稀里糊涂地结婚了。 陈霄说完,自己却像是想到什么,脸色忽而有些难看,扯了下嘴角:咱们这种人看着光鲜,说起来都挺可怜,连和谁结婚都做不了主,过得貌合神离的,没劲。 江成意没说话。 他沉默着,突然想起江壑同周阿姨失败的商业联姻,以及陈霄他爸妈家差不多的礼貌疏离一片茫然间,脑海中最后却只浮现出一句:薛燃要订婚了。 林氏那个小姑娘林颖,他见过许多次,挺好的一个女生,能看得出很喜欢薛燃。 想什么呢?陈霄突然问。 江成意移开视线,从烟盒里磕出根烟来,咬在嘴里点燃了,走到阳台边,推开了窗:没什么。 陈霄看他一眼,也跟着抽出根烟来,边点着,走到他身侧。 他终于不再佯装不知地试探,声音不大不小、犹豫着问了句:哎你就真没什么想法? 他这话问得没头没脑,江成意却知道他什么意思,却没说话,也没回头,沉默地吐了口烟圈,弹了弹烟灰。 半晌,陈霄才挠挠头道:其实之前江燕也跟我提过几句你们俩的事吧,确实真挺复杂的。 他看着对面这人眉眼偏冷、漂亮漠然的侧脸,忽然觉得说什么似乎都很苍白,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叹口气:说实话,我不建议你和薛燃有些什么。 他顿了顿:你自己应该也能看得出,薛燃这个人,理智比情感要重了百分之八十不止以他这这种冷血的性格,为了事业,什么都能做出来。 江成意没出声,只看了眼窗外乳蓝色的烟雾缭绕下,高耸精致的鳞次大厦。 沉默着想:薛燃的事业心,他早在五年前就见识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16 00:06:31~20210116 23:34: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暴走的小菇凉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二章 商业圈子里, 向来是好事消磨得快、陋习却传承得久,奢侈浮华好面子,不管有点什么事都要请个宴会招摇一下。 短短一个多月里, 江成意已经不得不参加了十几场生日宴、庆功宴、百日宴等各种宴会。 远阳刚刚起步,但由于搭上了陈氏和恒海两方金山, 最近新出的综艺又爆火, 于是很得圈里人看重,一有宴会就会特意将他邀请上。 以至于江成意甚至在办公室备了个礼服间,常常是下午忙完工作、算好时间合了电脑衣服一换,就开车直接去赶宴会场次。 嗯, 钱氏那边已经商议好了, 就等着落合同。江成意靠着车窗, 边低声说话, 边抬手揉着酸涨的眉心。 电话那边,江壑还在事无巨细地严厉叮嘱着哪边水深哪边火热, 将他带选择合作的公司挨个分析了一边。 江壑纵横商场几十年,手段自然十分老辣,尽管后期因为一些投机取巧的事松懈管理、从而被江棋钻了空子, 却也不可否认他的眼光和能力。 江成意下午刚开完会出来,正准备去参加不知道谁家千金的订婚宴, 半路接了电话, 虽然满身疲累却还是集中精力, 打开笔记本仔细听着他的建议修修改改。 S市多雨,盛夏更是雨势连绵,算上今日,几乎连续下了小半个月的雨了。 江成意一边集中精力听着江壑的安排,一边抬手慢吞吞地打开车窗。 傍晚, 沁凉的风裹着雨扑打到脸前,顿时他从透不过气的闷燥中抽离出来,心肺都得以呼吸。 助理开着车,稳稳地停在了红灯的十字路口边。 江成意也眯起眼,抬头望着前方。 阴天的傍晚天色昏沉,雨势细密下,路口的红灯朦胧光源模糊,车流穿梭得安安静静,只有盖着檐帽穿荧光制服的交警还在吹着口哨来回走动着指挥交通。 江成意从雨幕中移开视线。 目光偏转间,定格在正左侧一辆低调奢华的劳斯莱斯上,他一愣,目带赞赏地多看了两眼,才移开目光。 对了。电话那边的江壑交代完事情,语气突然一转,犹豫道,你今年也有二十七了吧。 江成意不知道他要说什么,随口嗯了一声。 斜风细雨扑进车窗,洒湿了金贵的礼服西装袖口,他却也不在意,只随手拂了拂。 我记得你还在上高中的的时候,钱家那个女儿钱芮是不是追过你。江壑意有所指地暗示道。 江成意一愣,勉强从遥远的记忆里隐约扒拉出了那么一点事实。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41) 那个时候的江成意还未出柜,身价高长得也好,身后追着的名媛千金来来回回换了一波又一波,却好像似乎是有这么回事来着。 但他只走神了一瞬,很快就想明白了江壑的打算,不耐地皱起眉,侧脸望着自己在对面那辆劳斯莱斯车窗里的倒影,语气冷漠道:我不会去联姻。 江壑那边沉默片刻,才道:就算不联姻,你年纪也不小了,我和你周阿姨的意思都是,早点结婚、生个儿子继承家产,安定下来最重要。 只前半句还没什么,可一听到后半句,江成意差点要气笑了,他收回视线,靠回椅背上,叹了口气,低声道:江总,我其实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都到了破产的份上,您二位还是对生个儿子的执念这么深? 江壑那边沉默了片刻,强硬道:总之,我作为你的父亲,还是希望你能够老老实实地结婚生子,让江家好好传承下去! 江氏已经败了。江成意直接打断他,语气冷漠,不管你承不承认,它破产百分之五十的原因,都在于你们对继承人的执念。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前排开车的助理听得清楚,硬生生大气不敢出一声,低眉顺眼地等着红灯倒计时结束。 江成意的语气不轻不重,但电话那边却彻底没了声音。 江成意听了对面几息粗重的呼吸,等了半晌,才有些不耐地抬手看了眼时间,随意道:总之,我自己的事一切都由我说了算,您二位就暂时安心在国外养老吧。 江壑知道自己再也制衡不了他,于是深深吸了口气,后退一步,低声问道:那我问你你有没有结婚的念头? 江成意沉默片刻:如果遇到合适的人,自然会结婚。 得了他的准话,江壑这才隐约松了口气。 经过这几年日复一日的压力与折磨,又看着江成意同江燕辛苦蹒跚、方才勉力起步的公司,他心中的底线早已松动。 只要江成意肯结婚,也不管他生个儿子女儿,能好好教养继承家业就足够了。 抱着这样的念头,他低沉地嗯一声,又顿了顿,有些笨拙地叮嘱道:那你工作注意休息,我们这边没什么事,就先挂了。 江成意比他更不擅长亲情交流,听完了,也只生硬地应一声,迅速挂断了电话。 他沉默半晌,才侧过脸来,看到对面车窗里的自己眉间微皱,神情默然。 红灯转绿,车流重新在雨幕中涌动。 薛燃的目光顺着对面车辆远行的方向追望过去。 红灯停了多久,他就在深色的车窗里、分毫不错地单方面同对面那人对视了多久。 仗着江成意看不到自己,薛燃打量他的目光中,那些深沉暗涌的情绪就毫无掩饰。 下降了半丝缝隙的车窗为外界的声音破开一个入口,他勉强听清了江成意的声音,更听到了那句言语平淡的如果遇到合适的人,自然会结婚。 薛燃原本正为他忽轻忽重着跳动着的心,闻言顿时一沉。 他这才猛地回过神来江成意原本就不是同性恋。 去查查江成意最近有什么活动。他突然道。 前面正开车的助理一愣,迅速反应过来,哎一声,匆匆趁着前面等红灯的时间,赶紧翻出个号码发了短信。 不过五分钟,对面就回过来一长串字。 远阳最近似乎在忙着和钱氏合作投资音乐平台的事,一直在开会助理边说,边一手往下拉了拉,又哦一声,江总今晚好像要去参加林老的生日宴。 江燕曾经的未婚夫林岑早在几年前就继承了林氏,林老正式退居幕后,算是圈子里安安稳稳过了一辈子的人。 今天是他六十岁大寿,林岑为了表孝心,给许多人发了请柬,开了个十分隆重的生日宴。 恒海作为行业顶尖的公司,请柬自然也递到了这边。不过薛燃的身价摆在那里,尽管各家家族开宴会时都会十分礼貌地寄请柬过来,但他却极少参加,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薛燃沉默片刻,忽而皱眉道:开车过去。 他说得没首没尾,助理却很快反应过来,惊了下,抬头看着车镜里的人:现在?! 薛燃冷漠地嗯一声。 那今晚的会议助理小声提醒。 薛燃无动于衷地看了眼时间,安排道:联系李副总,今晚十点之前发会议总结过来。 好的。助理顿时闭了嘴,掉转车向,没入了雨夜长长的高速公路。 江成意赶到的时候不过七点半,宴会要八点钟才正式开始,不过这会儿厅堂里的人已经很多了,远远地就能望见水晶吊灯下的衣香鬓影,花影重重。 礼堂前是白玉石阶,铺了长长的羊绒红毯。而且因着下雨的缘故,上方还奢侈地架起了透明玻璃长廊,明亮的灯光下,涓涓雨丝汇聚着从玻璃上流下来,没入艳丽的红毯中。 两侧惯例是扛着□□大炮的记者,镜头黝黑,嘈杂喧闹。 江成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从下车到上台阶的这一分钟内,身后的闪光灯和混着雨声的采访声喧喧嚷嚷,他却走得闲庭阔步,随意又清冷。 一直到入了礼堂内,身后的嘈杂才隔远了。 清淡混合的香水味将室内外分割成了两个世界,一方精致奢靡,一方真实疲乏。 长时间的熬夜加伏案工作,江成意的身体其实隐约有些透支,酸涩涨痛,可一经套上衣冠楚楚的表象,他却必须得伪装的矜贵有礼,半分看不出疾累。 哎,好久不见啊江总 江总晚上好。 江总稀客,有时间一起喝一杯~ 江总 一路走过来,面带微笑,温和地打招呼的人很多,同他刚回国时的冷眼旁观截然不同。 江成意心里清透明了,面上却早已经习惯了装模作样,似乎是同他们一直这么熟悉一般,竟然也十分礼貌地一一笑着回应了,然后才慢条斯理地端起酒杯,转身走远了。 等人的背影模糊消失在长廊后后,身后才隐约浮起细微的议论声。 他真的是和几年前真是完全不一样了 当年江大少爷嚣张得简直败类一个,再看看现在的模样,果然还是挫折能够磨练人。 据说他在和恒海合作?挺厉害的,竟然能搭上薛燃的线 啧,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两位可不只是合作关系~ 啊?真的假的,可是我听说薛燃好像要和林颖订婚的吧? 等着看吧今天杨氏那一位可还要来呢。说话的人摇摇头,真是乱呐。 江燕和陈霄一起出差去了A市那边,于是今晚的夜宴就只来了江成意一个人。 虽然他同陈霄的那群狐朋狗友们常一起喝酒,但走得却并不算近,于是只过去打了个招呼,就独自朝中心厅的商业圈子里走去,准备打起精神应付推杯换盏。 可还未等他进到中心厅,路过走廊边的高烛台时却忽然被人拦下了。 江少爷。杨琛一手端着酒杯,虚空中同他碰了碰,垂眼笑道,好久不见。 江成意一顿,抬起眼来,没有出声,目光微转。 周围路过的人不少,看到他们两人时,先是一愣,接着就迅速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只当做没看到。 也有不知情、只贪图杨琛身份的人,见到他眼睛一亮就要上前找机会攀谈,可还未走动一步,就被同行的人拉走了,耳语一番后,然后头也不回地迅速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杨琛穿一身银灰色的西装,宽肩英挺,端的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可望着面前的人时,眼神却毒气横生,笑道:不知道江少爷有没有空,一起小酌一杯? 他并不像别人一样改口称江总,依旧按着当年的叫法,一口一个江少爷,仿佛是在提醒他,尽管已经离开五年,你也依旧是被监视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江成意盯了他一会儿,心知躲不过这一场,干脆也不再装一副总裁模样。 他肩颈挺直的弧度慵懒得放松了,垂下眼,虚虚抬了抬杯子,喝了口酒,半晌,才漫不经心道:带路。 只这片刻,仿佛瞬间又成了当年那个嚣张乖戾的纨绔模样。 杨琛一愣,顿时欣喜若狂,他笑了起来,礼貌又尊重地侧开身,抬手:请。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着急,很快就要解释清楚啦hhhh~ 感谢在20210116 23:34:55~20210117 23:08: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媛媛美丽子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暴走的小菇凉、阮知墨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见朝暮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三章 小小的一间休息室, 装潢却奢侈。浓碧色的墨玉理石台面,顶上悬着镂空雕花精致吊灯, 盛夏天,屋里空调开得冷气极足,脚下踩着温软的羊绒毯。 江成意抬眼望进去,却见角落里站了个男孩子,背着光,看不清楚, 只是身形单薄,应该年纪不大。 杨琛跟在江成意身后进去,合了门, 这才挑眉示意道:请 还没等他的坐落下,江成意已然懒得多说地落了座, 他眼角余光洒过桌面, 指尖随意勾过个干净的酒杯来扣正了,垂眼倒了杯酒。 杨琛愣了会儿, 却对他这幅漫不经心地态度十分受用,于是失笑, 走到他对面坐下了。还未开口, 却见江成意将倒好了的那杯酒推了过来,冷淡道:请。 他又一愣,对上这人横眉冷眼不耐烦的视线,才若有所思地眯起眼, 愉快地笑出了声,顺势接过酒杯:谢谢。 江成意没出声,垂眼继续为自己倒着酒。他不动声色地瞥见杨琛神情自然地咽了口酒,心中沉沉坠着的警惕才慢慢落回去。 瓶口清凌凌地当啷一声, 他搁置了推到一旁,这才抬起眼来,同样慢吞吞地喝了口酒,才抬眼看住面前的人:你找我来做什么。 虽说他远离自己的这五年几乎是时时刻刻地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但照片和视频并不比得真人,杨琛仰靠在沙发上,却闻得到他身周极淡的气息。 眯起眼,不掩欲/望地盯住他经岁月雕琢后、越发冷淡矜贵惹人沉溺的眉眼,半晌才笑道:江少爷可是大忙人,好不容易见一次,喝个酒而已。 闻言,江成意浅薄地撩了下眼皮,嗤笑一声,直接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慢条斯理的:喝完了,可以走了吗? 杨琛于是收了声,沉沉打量他一眼,没说话,朝身侧招了招手。 站在阴影里的男孩儿这才从寂静中活动了手脚,走上前来,坐在他身侧,隐约带三分谨慎地望过来。 在看清楚他模样的下一秒,江成意迅速拧了眉。 男孩应该只有二十来岁,不高,清瘦白净穿一身做工精致的绸缎青灰色衬衣,裤脚微长,半挽起细致一节松松地落至脚踝。 他出身应当不是豪门家庭,衣装打扮上外露了十分的矜贵,却只被他紧绷挺直的脊背映出了三分,长相可称清秀,只那双眉眼尤为漂亮漂亮得甚至有些熟悉。 江成意同他对视片刻,只一刹那,突然就感觉到了那丝熟悉来源自何出,瞳孔因震惊与上涌的愤怒瞬间放大,心底猛烈地冲上一股的恶心感,耳膜轰鸣。 杨琛似乎是觉得他的表情十分有趣,愉悦地笑了起来,当着江成意的面,揽着男生的那只手指尖微勾、一颗一颗地解开了他身前的衬衣衣领,指节随后放肆地探了进去。 半晌,才笑道:别着急啊,我还想跟你聊会儿天呢。 江成意强忍住恶心,闭了下眼。 他总算明白,从男生出现的那一秒,自己心底的那一丝诡异的熟悉感到底来源于哪里。 大约是察觉到了他的怒火,杨琛笑了起来,动作却越发肆意妄为。 江成意冷着脸,忽然盯住男生身上的那条青灰色的绸缎衬衣。 这是江燕某年送他的生日礼物,纯手工精制全球仅此一件江家破产之后,所有物件全被收押变现,自然包括那些衣物。 杨琛的动作很大,毫无怜惜,衬衣扣子落了一半,松垮地落至胸口,男生似乎颤了下。 吊灯的光线太过明亮,以至于江成意一眼就看到他身上斑驳着新旧交加的伤痕,鲜红微肿。 他愣了片刻,猛地抬起头。 杨琛似乎对他的目光浑不在意,笑意依旧英俊倜傥,甚至十分贴心地耸耸肩解释道:我舍不得伤了你,就只好拿别人代替。 胃里的酒液在翻山倒海,股股冲人的酸呕意逼至喉间。 江成意强压着忍住了,盯着他的眼睛,声音沙哑,极冷:你真是让人恶心。 对于他的这个评价,杨琛似乎并不觉得受辱,反而笑得越发愉快,抽出了手,指尖却依旧恋恋不舍地摩挲着男生的喉结,眯眼低声道:怎么,这就受不住了? 江成意目光沉沉,似乎看他一眼都压不住翻滚的恶心,于是移开视线,盯着旁边柔弱不语的男生。 杨琛挑挑眉,于是也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半晌,才抬手捏起男生的下巴,皱起眉,对他讨好的笑容视若无睹。 目光更像是打量一件瑕疵的物品,叹气道:这个其实还是不够像不过眼睛还凑合吧,没白费我找了这么久。 江成意放在桌面下的右手指尖死死攥紧在手心,尖锐的痛楚将理智回笼,低声道:你是不是有病? 可能真的是。杨琛竟然顺从地点点头,笑着松开了钳制着男生的手,抽出张纸巾,随便擦了擦,半晌,忽然又眯眼望过来,问,对了,你已经见过江棋了吧? 被他推开的男生只晃了下身形,随即动作轻快地重新扣好了扣子,垂眼坐在他身侧,安静倒酒。江成意面无表情地盯着,没有出声。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42) 杨琛似乎也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在意他的回答,啧一声,又道:不瞒你说,我养了好几年、最像的那个,就是被他弄污染了。 他的目光中似乎闪过一丝狠戾,顿了顿,才恢复了平和,似笑非笑道:迟早有一天,他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江成意立即听懂了他的意思。 他满心都是屈辱与愤怒,眉眼沉得像是压了冰,仿佛并未注意到杨琛望过来的阴冷冷的打量目光。 似乎确定了面前的人半分都没有察觉到那些隐蔽的事,杨琛这才放下半分心来,笑着晃一晃手中的酒杯,慢吞吞道:江少爷你最近是不是和薛燃走得有些近了啊。 江成意指尖一动,抬起眼来。 杨琛看了他一会儿,忽而摇头,笑笑:我真的不希望你也被污染 说话间,他忽而抬手,拿起搁置在一侧的酒瓶,动作优雅地倒着酒,温和道:你是直男,原本我还是很放心的可是最近发生的一些事让我实在觉得不太愉快。 他将暗红的酒液推至江成意面前,笑笑:所以,你还是离他远一点吧。 江成意一动不动,盯着他挑眉浅啄了一口酒,品咂了片刻,才开口:否则,就算是恒海,我也有的是办法毁掉它。 窗外隐约有电闪雷光越过雨水横肆的窗户耀进来,紧跟着一声闷雷轰隆,江成意的侧脸被电闪映着白得刺目,他面无表情:我跟薛燃没有关系。 闻言,杨琛似乎是弯了下嘴角,盯着他看了会儿,才一手点点自己的心口,缓缓开口:有没有关系,你自己最清楚。 江成意慢慢拧起眉不知道是为他的威胁,还是为他那句话。 气氛阻滞间,桌面上放着的手机忽而叮咚了一声,杨琛皱眉啧一声,似乎被扰了兴致,不在意地抬手拿起来看了眼。 不过三五秒钟,他突然就愉快地笑出声来,攥住手机抬起头,目光发亮地盯着江成意:江少爷,要不要跟我打个赌? 薛燃出场,走过正厅门口的红毯时,外面扛着镜头枪筒的记者们顿时疯狂了起来,闪光灯不要钱一样地拼命打着,采访声喧哗刺耳、边追跑边急切地声声叫着他的名字。 薛燃满面寒霜,眉眼被刺目的灯光映出深刻的阴影,他毫不停留,流星阔步直接入了长廊。 林颖刚刚从哥哥那里得知他要来的消息,一早就在厅堂口流连,等看见人时,眼睛顿时一亮,心跳急促,继而迅速紧张了起来。 她拎起裙角,拢好精心打理的长发,胆怯又渴望地望着朝这边走过来的年轻男人。 随着薛燃一步步走近,她眼中的笑意也一点点消失,面色慢慢苍白下去。 面前的男人眉眼生冷通身清贵,眼瞳如浓墨清光只是其中全无自己的影子。 薛燃。即将擦肩而过时,林颖才忽然叫出声。 薛燃脚步微顿,似乎是才注意到她,却只皱了下眉,并不准备停留,直接又要离开。 周围人影重重,似乎并没有谁注意到这边,但林颖却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她感到一丝难堪的狼狈。 她忽而抬手,扯住了薛燃的衣袖,低声道:我能和你聊聊吗。 薛燃满心满眼都是江成意的事情,并不想横生枝节,于是漠然拂开她,皱皱眉刚要拒绝,就听她突然道:我哥哥想商讨一下我们订婚的事情。 薛燃拒绝的话一卡,猛地一愣,垂眼看着她,拧起眉,突然问道:什么订婚? 林颖抬起头,目光里满是震惊,似乎比他更惊异:你不知道? 不必开口,薛燃狐疑警惕的表情就足以说明一切。 刹那间,林颖心中一片透亮。 难过强忍过后,随之而来的却是一股梦境终于破了碎的真实感。她恍惚片刻,才轻声道:你跟我过来一趟吧。 薛燃皱眉,沉默片刻,抬脚跟上了她。 厅中心站在林岑,看到他们俩一同过来似乎并不意外,只简洁地朝薛燃点了下头,看向妹妹:怎么了? 林颖的精神还有些恍惚:不是你说让我带他来商量订婚的事吗。 察觉到薛燃沉冷的目光,林岑顿了顿,才抬起眼,看一眼时间:这里不方便,我们去隔壁休息室里聊。 是吗,原来郑锐并没有告诉你这件事。 嗯。 不过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小颖对你的喜欢确实真情实感,如果你们俩真的能在一 不可能。 为什么?我觉得你心里应该清楚,我们两家联姻绝对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我不会娶她。电流声嗡嗡有些刺耳,可那个漠然声音落在耳中却莫名通透,我爱的是别人。 江成意指节微动。 他垂眼握着酒杯,并未去看碧墨色桌面上那个精巧的录音机,更分不出神去注意杨琛的目光。 心中一片沉冷,这场景,何其相似。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17 23:08:14~20210118 23:21: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阮知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嗯 6瓶;rrr 3瓶;我想当超级会员、槿念耶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四章 不知道是听到了哪个字眼, 林岑似乎扯了下嘴角。 三十多岁的男人,眉眼细纹里都是成熟稳重, 他盯着面前甚至可称为少年的青年,目光里不掩讽刺,道:我以为你足够聪明。 薛燃知晓他的意思,抬起眼来,目光却眯着,其中蕴藏着久居上位者的桀骜冷血, 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的人:我以为你也足够聪明。 含尖带刺的锋利轻易就能穿透世故圆滑的厚盾,林岑脸色变了变,他目光轻轻地瞥一眼门口, 又喝了口酒,半晌才若有所指道:只要你肯和小颖结婚, 之后你想要和谁在一起都随你。 薛燃似乎是有些意外, 冷冷地看他:她是你亲妹妹。 亲妹妹又怎么样。林岑毫不在意道,为了家族, 谁没有做过牺牲,况且她本来就喜欢你。 灯光暖暗, 他抬头等着薛燃的答案。好半晌, 却见他只嘲讽地看着自己并不说话,终于慢慢沉下心来,面无表情地盯了他一会儿。 半晌,不轻不重地叩响了桌面笃笃笃。 门把手忽而咔哒一声, 深木色的门被推开了。 薛燃淡淡地朝门口望去。 走廊昏暗,逆着不甚明亮的灯光,他只看得清一道清瘦的身影,绸缎青灰色的衬衣垂坠至腰间, 骨节细白。 那人抬起眼望过来的瞬间,薛燃心口一沉。 够像吗。林岑半分不错地盯住他的眼睛,低声道,只要你同意订婚这人养在哪里,随便你。 他慢吞吞地、谆谆善诱道:比起一只脚还未站稳的远阳,林氏才是最适合同恒海合作的企业而林颖,更比江成意适合你。 更比江成意适合你。 一时间,录音机里只余沉默的呼吸声,混着电流,嗡鸣得莫名刺耳。 直到此时此刻,江成意才明白了杨琛的赌局。 他一边觉得这局可笑,想要离开,一边却纹丝不能动,挺直的肩颈连带着两条腿都重逾千斤,他想要忽略掉周围的声音,可心跳怦然却越发清晰。 杨琛看着他白得几近透明的耳垂,愉快而兴奋地笑了起来,他眼中贪婪求欲的光不加掩饰,粘腻阴沉地将人裹了个严实。 就是这幅模样,他愉悦地想,当初江氏破产后,江成意出国前的那段时间,就是这幅模样。 玫瑰单美着没什么意思,经了霜再强被折了颈,刺还扎手,这样□□颓靡的美才最让人欲罢不能。 杨琛看得高兴,于是不介意安静多等他心碎一会儿。 薛燃盯着面前的男生,目光裹着他形状精致的眉眼,宽松雅致的衬衣,沉沉一言不发。 林岑对他的沉默既看不起又隐约松了口气,才若无其事地继续道:不过一副皮囊而已。江成意虽然困不到手,但找一个差不多的也不是难事,养着玩玩,也不妨事。 他说完后又等了许久,薛燃却都没有出声,只侧过脸,始终盯着那男生。 林岑只当他是看愣神了,干脆不再去打扰,瞥开视线,默然不语地喝着自己的酒。 杨琛是不是在这里?身旁这人忽而开口,声音低沉而敏锐。 这下不止是男生,林岑握着酒杯的指尖更是突然一紧,震惊地抬起头。 他心中慌张又错愕:杨琛私下养着的情人向来极少带到人前,圈子里根本没几个人清楚!从早几年的合作摩擦开始,薛燃和他更是不容水火,压根没道理会知道! 薛燃并未注意到他的视线,只沉沉地望着面前惶恐惊惧的男生,盯住他的表情:他在附近? 男生慌张之极,进门时为面前男人精致模样而欣喜的那一丝情绪顿时散了个干干净净,他知晓这屋里有录音器,坚决不敢出声,只睁着一双百战百利的眼睛,怯懦地望过来。 薛燃却半分不为所动,反而厌恶地拧起眉,干脆侧脸望向一旁还算平静的林岑,眯起眼,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今天找我来,真是为了订婚的事? 林岑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神情却镇定又漠然,仿佛听不懂一般,皱着眉放下酒杯,看一眼男生:既然没谈拢,那就不必多说了。 他挥挥手,状似不虞,就要起身。 薛燃半分不为所动,依旧狐疑而敏锐盯着他,片刻之间,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什么,猛地拧起眉:江成意是不是在这里?! 至此,电流声忽而嗡鸣刺耳再也听不清楚,江成意于是抬起眼来,眼瞳中仿佛亮起朦胧的光。 杨琛沉着脸,满心的愉快却被毁了个干净,他冷下神情,朝他似笑非笑道一声:你养的这白眼狼倒是比从前长进了。 他们都知道那从前指的是什么,江成意眉间微动,却没说话,可原本紧绷着的脊背莫名放松了许多。 他走着神,忽然想起什么,才抬眼看向杨琛:其实我一直有一点不明白。 杨琛盯着他,很有礼貌地一颔首:请讲。 江氏破产,我原本就无路可走,江成意慢吞吞地道,你们当初为什么还要设计单独拿薛燃来激我? 他这话问得清醒又理智,杨琛却似乎是愣了一下,看他一会儿,才冷笑起来,低声道:你待他果然是不一样。 江成意没听懂他的意思,拧起眉。 杨琛心情不好,自然也不想让他好到哪里去,望过来,语气讽刺,目光也浪荡:只记得薛燃,你亲妈那里做的孽倒是下意识撇开得一干二净。 一瞬的茫然后,江成意突然心有所觉,他的眉眼被映得灯光空洞而苍白,唇间竟也似无血色。 蓝纹枣红泥的地毯静谧熄声,脚步声远行又渐近,隔着虽不远,却无人听清。 薛燃沉着脸,挨门挨个地翻着休息室,那架势似乎不把人翻出来决不罢休。 他当着服务生的面一扇一扇乖张地闯着门,直到闯到最里侧,看见仰靠在沙发上喝着酒的杨琛时,目光才陡然一凝。 他的视线在屋内转了转,果然就看见碧墨色玉石桌上那一盏未喝尽的红酒,暗红浓郁的酒液似乎透着嘲讽,笑他从来都是晚知一步。 人呢。薛燃冷声问。 对上他的视线,杨琛面无表情,却挑眉:薛总不好好为你未来岳丈道贺去,跑来扫我的兴做什么? 薛燃的目光在桌面上隐蔽地瞥了一圈,未见到什么明目张胆的□□或针头,才敢放下一半的心,继而沉沉盯住沙发上的男人:他在哪里。 不提名字,两人却都知道说的是谁。杨琛笑一声,竟然还安抚他:放心,我可舍不得碰他半根指头。 薛燃拧眉盯着他的眼睛,确定他并未撒谎,那悬着另一半的心才隐约狐疑地放下了。他虽想不通杨琛搞这一出是为什么,却与他无话可说,更不可能问出来,于是转身直接离开了。 他边走,边翻出手机,头也不抬地打电话。 嘟嘟嘟 听筒里安静了许久,无人接听。 薛燃咬牙,翻出微信来,找到那人的头像,点开。 你在哪里 手机忽而叮咚一声。 江成意顿了顿,却没动,他一手撑着伞,抬头看着面前的胡同。 雨夜瓢泼,破旧的老城区路灯两三根,摇摇晃晃地沉寂在树影摇曳中,风从胡同口灌过来,带着潮湿而冰冷的雨丝,扑打在裤脚上,泥泞着浸湿一片。 江成意却恍惚并无所觉,他握紧了伞柄,抬脚走了进去。 虽已时隔五年,可踏入阴影里的那一刻,江成意就知道,他对家人这个概念的惧怕与敏感从未消失。 几乎不用回忆,他分毫不错地踏上了回家的那条路。 杂乱的草丛,翘着角随时可能崩出一片脏污泥水的地砖,头顶茂盛繁浓的枝叶,连哪个转角的哪个石块,江成意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慢吞吞地走近了,立在筒子楼前,抬起眼来。 循着门口破漏的缝,他看见二楼称不上阳台的阳台上那一丛碧绿的金钱草,和周围灰破的纸箱杂碎垃圾格格不入,长得堪称茂盛。 已经是夜里,门缝隐约透了隙光线,透过雨夜雾沉沉的。 江成意缓缓吸了口冰凉潮湿的空气,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陈娇正窝在裂了碎皮的沙发一角,挑起花汁仔细染着指甲,翘着腿,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调。 她从早就是个爱美的女人,虽人已破败凋零,可心思却还残存着那一丝执拗。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43) 破了角的实木桌面上藏灰并齐,散乱着各种方便面袋子和外卖盒,烟灰缸已经没出了三五厘米高,烟蒂的黄渍散在桌面上,无人打理。 小电视里在放着不知所谓的电视剧,声音呲着电流断断续续的,屏幕长久未擦拭,四角已经灰蒙得看不出原本的样子,演员的脸都像是蒙了层雾。 陈娇也不在意,只垂眼拿草叶子缠着自己的指甲,扯出根绳子,仔细系紧了,这才去包下一个指头。 灯光下,她杂乱掉了色的头发有些枯黄,又掺杂了几缕灰白,眼下嘴角皱纹横生,若是有人看到,必然不会相信,这只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 廊檐下忽然响起敲门声,轻轻的,两三声就停了。 陈娇正一手缠着线,以为是哪个嫖客,不耐烦地回了句:今天累了不接客!敢进来老娘就报警告你强//奸! 女人的声音依旧柔媚得花一样。 门外的人顿了半晌,却缓缓推开了门。 陈娇烦得要死,立即拧眉骂过去:他妈的你听不 抬眼的下一秒,猛地顿住了。 江成意沉静地看着她。 门口立着的收拢了的伞,伞尖还在滴着水,落在水泥地上,又溶进去,洇起灰沉沉的一片。 陈娇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只挂起个可笑的嘲讽模样,朝沙发了窝进了些,阴阳怪气道:哟,我那死了八百年的儿子回来托魂了啊。 江成意不出声,看着她枯瘦的指节,斑驳的、暗斑丛生的脸颊,半晌才道:你还活着。 女人看着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哈哈哈哈地疯癫大笑了起来,耳边落下的灰白发也随之颤抖:你他妈的可真会说话怎么,天天盼着我早点儿死呢吧! 江成意移开目光,望向桌面上那一捧脏污的烟蒂,拧起眉,却没说话。 陈娇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一手抚了抚耳边的长发,曼声道:老天爷个蔫坏的东西,虽然让我得了癌症,但又给了我一副好身子,还够我苟活几年。 我每年都给你打了生活费和治疗费。江成意看着她。 陈娇抠了下手心,腻笑着鄙夷道:就你那几个小钱,连开个小赌都不够。 江成意没开口,盯了她一会儿,才艰难地问:当年,你是不是联系过杨琛的人。 听到这个名字,陈娇脸上散漫的笑意才止了,她别开脸,若无其事地继续染着指甲上的花汁,不出声。 说话。江成意道。 陈娇被逼着,慌且烦躁地骂一声:你他妈不都知道了!还问个屁! 她骂完,江成意从头到脚、彻底冷透了。 他想笑一声,眼睛却涩,最后只嘴角扯出个难堪的弧度来,目光恍惚,点点头:你可真是我亲妈。 他说着,沉寂地站了会儿,没再出声,转身直接就没入了雨帘。 连伞都没拿。 陈娇没抬头,咬紧牙继续绑自己的线,一边竖耳,听着门外的豁大的动静,蓦地心慌,直接冲出去,隔着重重喧哗的雨帘,色厉内荏地尖声喊道:你们江氏没一个人对得起我!我只不过收了些钱而已!又不是我抢了周氏的股份!你他妈冲我撒什么疯! 江成意已经下了楼,头也不抬地穿过杂乱的垃圾桶,朝筒子楼的门口走去。 大雨瓢泼,将他一身单薄的衬衣淋了个透,由内而外地透着寒冷。 他渐行渐远,身后的声音追着骂得越发尖利:江成意!我可是你亲妈!当初生你的时候老娘差点没死在手术台上!你敢这样对我!! 大约是她闹的动静太大,隔壁楼的人顿时烦了,扯开窗户对骂道:老女/表子你他妈又发什么疯!! 肺痨鬼又缺男人了吧!朝大街嚷嚷你妈呢!! □□妈!闭嘴! 我他妈偏不闭!抽疯去精神病院!别天天在这儿哭爹喊娘!烦都让你烦死了! 江成意从未有这样一刻感激过雨夜,瓢泼雨声足以将身后的脏污吵闹淹没个干干净净。 他一身清净地出了胡同巷子,淋着大雨,眼睫被浇得湿沉,视线模糊一片。 路途不清,心思恍惚,他无处可去,于是沉默着站在昏黄的路灯下。 半晌,才掏出手机来,点开,一眼就那七八个未接来电,指尖颤了颤,拨了回去。 那边很快接通,声音沉冷带着焦急:喂?!你现在在哪!杨琛是不 鹿城区老胡同。江成意望向对岸的灯火通明,轻声打断他,你来接我。 那边声息瞬止,顿了一顿,同样轻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 破冰了破冰了! 感谢在20210118 23:21:25~20210119 23:3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槿念耶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五章 江成意没说是在哪个老胡同口, 可两个人心里却都清楚。 所幸夜已经深了,跑车在雨夜一路急速飞驰, 堪堪赶到那盏歪斜斜的电线杆子支着的路灯前时,不过用了十多分钟而已。 薛燃停了车,抬眼望过去,果然看到那个立在雨中沉默消瘦的身影。 他拧眉,冷着脸直接打开车门,连伞都没有撑, 边脱着外套边三两步冲上前将人兜头罩上,直接把人从雨幕中捞进了车里。 车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了,江成意被按在副驾驶座上, 毫无反抗。 名贵的西装外套被当了毛巾,仔细又粗糙地擦拭着他湿透了的整个人。 全真皮的座椅上被浸了水, 湿沉沉的滴答着, 江成意于沉默中分出神来,好车不经造。薛燃却毫不在意, 沉默着将他整个人擦了一遍,才收回手, 把湿透了的西装扔到后车座, 看着他。 半干不湿的头发四下翘着,江成意浸了水的眉眼和脸色均有些苍白,但精神却还好,安静半晌, 道:回家吧。 薛燃没说话,盯了他一会儿,才探过身来一手拉过安全带来替他系好在身前,垂着眼, 声音冷沉:发生什么事了。 他的身体离得很近,江成意被贴近的温暖气息裹住,才慢慢从荒凉中回过神,侧过脸来。 两个人一上一下安静地对视了一会儿,都未出声。江成意不知道薛燃是否清楚那间房间被监听的事,想解释一句,可这渊源实在太过冗长,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怔了好久:回去说好吗。 薛燃的眼神暗下来,沉沉地看着他,许久才忽然抬起手,一把按在他的后脑勺上,发力将人按着贴在自己脖颈间,轻轻蹭了蹭,半晌:好,说清楚。 怀里的人沉默片刻,唇角开合间,轻轻地蹭过他颈间的动脉,麻痒:好。 薛燃被这过电一样的触感蹭得一愣,瞬间绷紧脊背,扣着人的手下意识按得更紧了,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人按进身体里。 淋了雨的皮肤冰冷,却很快就被染得温热。 江成意被他禁锢着,却也没挣扎,闭眼感受了会儿侧脸紧贴着的血流泂动,直到喉间有些发干了,才反攀着他的肩膀,抬手在他颈间不轻不重地捏了下,呼吸滚烫,声音闷着:松开。 薛燃慢吞吞地松开人,垂眼看过来,目光暗得发沉,扣着他后背的手并没有松开,拇指无意识、却暗示性十足地摩挲着他的脊背。 不知道是被闷得还是臊的,江成意的耳朵有些发红了,却并不看他,移开视线,脚尖踢了下人,不太颐气地懒懒指使道:开车。 他说完,被冷气入喉呛得咳了两声,拧起眉。 听他咳嗽,薛燃被燥血冲了的心这才猛地冷却下来,他想起这人在雨下淋了近半个小时,此时就算有万般心思也化成了担忧。 他不敢耽搁,拧眉边发动了车边问道:要紧么? 江成意闭眼后靠在椅背上,闻言哼笑一声:你别折腾我就不要紧。 从回国之后,这是他第一次再同自己打趣。薛燃却并未察觉,只走着神抿紧了嘴角,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用力捏了捏,掌心的革皮比不上方才的温热柔韧。 他不敢再回想,于是转移话题,问:怎么没带伞? 江成意嘴角的弧度淡了些,睁开眼,懒洋洋的:忘拿了。 他这模样,很有当年那副吊儿郎当浑天黑地的浪荡相,薛燃一边心痒,一边理智却残存,喉间动了动,只抬眼盯着面前的空无一人的大道。 他不说话,江成意却望了过来,目光在他清俊的脖颈间转了下,一顿,又上移:你见过她? 薛燃立即就听懂了他口中的她是谁,沉默片刻,承认了:嗯。 江成意又移开视线。对于这个结果,他其实并不意外。 早在几年前以深海的身份同恒海合作时,郑锐就若有若无地暗示过,薛燃一直在找他,查到陈娇头上并不意外,毕竟圈子里顶尖那一撮的人几乎都清楚江成意的私生子身份。 但当时江成意并不清楚薛燃要做什么,狐疑又警惕,再加上周围藏着不少杨琛的人,更是日日如履薄冰,只想着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如今真相大白,他倒是莫名想多上问一两句了。 雨幕下,路口绿灯的灯光糊成一团,薛燃飞驰过去,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中一样模糊:当时想问问你的消息。 江成意转过视线来,问道:然后呢。 当着他的面,薛燃这会儿莫名又回到了小时候那副强装高冷的不自在模样,嘴角抿着:她问我是不是喜欢你。 江成意原本只是想问他有没有向陈娇拿钱买什么消息,却没料到,他答得却是这个。 他怔了半天,脑海中铺得谨慎的逻辑顿时软乱成了一团,半晌才开口: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十六岁。 薛燃低声说完,等了半晌还没听到身侧的人出声,才沉默着在心底叹了口气。 十六岁的懵懂年纪,一早恋就是个男人,江成意心底大概是在觉得不可置信也正常,其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病。 当年的江成意待小薛燃其实很好,请吃饭、充当家长见老师、还好心见他可怜留他宿,除了偶尔言语上的讽刺或调戏,比他那混账亲爸都要好上许多。 只是小薛燃一边怀揣着见不得人、甚至自己都觉得恶心的念想,想逃避远离,却又忍不住靠近,为那一两句放浪亲昵的话惶恐着动心又动气。 两厢冲撞,他却只敢拼命将人往外推,恨不得浑身上下都写上我绝不是同性恋这几个大字。 以至于再回国后,江成意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自己就恍惚着动心又动情。 薛燃抓着方向盘手心出了汗,一时后怕,又一时庆幸,下意识皱眉看向车镜里的那个人。 江成意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正垂着眼,不缓不急地解着湿淋淋的外套衣扣,指节细长,动作雅致。 洇湿了的银灰色衬衣透着熨帖,贴在他肩颈胸膛上,勾勒出匀停的身形,手腕的腕骨清隽,指尖沾了水,透出些隐约发热的淡红色。 薛燃迅速移开视线,目光盯住面前的空旷淹雨的大路,不敢再看。 他心跳怦然,一边觉得自己荒唐,一边却又为那冲动兴奋甘之如饴。 一路忍着细密不可言说的折磨,终于到了家。 薛燃问都未问一句,直接跟着江成意进了门。 门合上的时候,江成意顿了顿,似乎想回头朝身后的人说一句你的房间就在正对面不用再跟过来。 但大约是淋了雨,他心尖莫名发了些懒意,并未出声,沉默着任由跟在自己身后进了客厅。 去洗澡。薛燃将手臂上搭着的两个人的西装丢开,反客为主直接道。 江成意嗯一声,抬头看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 薛燃错开视线:我在外边等你。 江成意呼吸一顿,却没再说话,转身进了浴室。 磨砂玻璃门的隔音效果很好,只能听得清隐约哗然的水声,朦胧的雾气蔓延着爬上玻璃,雾沉沉的一片。 薛燃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移开视线。 他走到沙发前,面无表情地坐下,沉默半晌,打开了电视。 灯光明亮,画面转着,他眼睛也盯着,可全幅心神却没有一丝停在上面。 电影的背景音乐喧闹,薛燃的耳朵里依旧只选择性地捕捉到了浴室里那喧哗的水声。 他脑海里不住地循环着,滚烫的水流从江成意颈间软软滑落,一直没入起伏勾壑之间,沿山岭攀爬至那钝钝的尖端,打个转,再徐徐滴落。 电视里传来一阵大笑声,薛燃猛地回过神,脊背汗湿一片。 他呼吸深深带着燥气,想为自己转移目标,于是视线在桌面上停了停,抬手,拿起个玻璃水杯、半晌,指尖覆上杯口,细细沉沉地摩挲许久微凉,应该是和江成意差不多的温度。 薛燃放弃了理智,闭了下眼。 时值此刻,他终于明白坐怀不乱是多难的一件事甚至那人还并未坐怀,只是在离自己的三米远处脱光了衣服隔着门洗澡。 他忽东忽西地想转移注意力、却又被身下排山倒海的渴望拉扯住,来来回回一直来回折磨了自己许久,才终于听到浴室门开的声音。 水汽湿热,江成意随便套了件T恤短裤就出来了。他人养得矜贵,裸露在外的皮肤冷白,透着沐浴后健康的淡血色,尤以骨节处最清晰。 他一手擦着头发,抬眼望过来,撞进薛燃沉沉的目光时,还未开口,手却一顿:怎么了? 在他出声的下一秒,薛燃脑海里绷得紧紧的那根线,啪的一声,直接断了。 江成意。他突然叫这人的名字。 江成意不明所以,皱眉嗯了声。 薛燃走上前,在暖黄色的灯光下看他,目光沉得像是揉了墨色进去,呼吸似乎比自己更滚烫。 沉默着叹气:我真的很喜欢你。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44) 他这一句表白突如其来,江成意愣怔,彻底停了手上动作,抬头看着面前的人。他口间干燥,心跳急速怦然、在耳膜间跳动,剧烈清晰。 这并不是薛燃第一次说喜欢,却是他第一次动摇,摇得踉踉跄跄、岌岌可危。 在察觉到他目光晃动的那一刻,薛燃的目光忽亮又忽沉,不再给他反悔的余地,攥着他的手腕一把拉至身前,抬起他的脸直接低头咬了上去。 这一口真的是咬,强硬又炙热,烫得江成意脑海里的那根线轰得一下燃了。 理智被烧成了灰烬,他在鲜艳的火光中闭上眼,心想:去你妈的爱谁谁吧。 然后反客为主,指尖插/入薛燃的头发柔和地抓了抓,然后强势地反客为主,一把将人按至身前,松开齿关任由探索、撕咬啃噬,嚣张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 感谢在20210119 23:38:54~20210120 23:43: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媛媛美丽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1505180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六章 大概是窗外的雨下得喧哗又吵闹, 江成意自觉是一时间失了神,放纵了那一瞬间的冲动,才被引火烧身。 眼皮遮不住头顶明亮的灯光,呼吸缠绕间炙热涌动, 二十七岁的老男人觉得莫名羞耻, 从浪荡中缓过气来, 一惊, 伸手抓住薛燃的肩往后推扯。 然而他刚淋了雨又冲了澡回来, 体格偏虚, 这两下硬是没推动热, 反而把薛燃激出了压迫力, 一把攥着他的手腕直接撞到了墙上,耳边咚!的一声。 这一下撞得狠, 江成意下意识先拧起眉, 却半晌没觉出痛感来。回过神才察觉到后脑勺微硌,是薛燃一手垫在后面。 唇上被碾来含去阵阵发麻发软, 面前这人要比自己高那么几厘米, 江成意不得不稍微仰起脸来。 他眼睫闭得很紧,抬手摩挲着薛燃的后脖颈, 像推又像留,不自觉地朝自己的方向带。 或许是察觉到了他的生涩, 薛燃慢慢松开人,额头抵着江成意的脑门, 逼着他同自己对视,眼神深又亮。 他抬手,拇指压在江成意唇上,缓慢而用力揉了两下:放松。 江成意活了二十好几年, 哪被人这么凌辱过,顿时退了心里那一丝隐蔽的羞耻,冷笑一声,一把勾着人的脖颈带进了卧室,抬脚一勾哐当踹上了门。 卧室无灯,光线彻底暗了下去。 薛燃还未开口,耳边这人却忽然覆上来,低声笑骂道:你他妈真是长大了,竟然敢耍我流氓 说着,趁他走神的刹那,一把将人推倒在床上。 雨夜喧哗,窗外隐约透来黯淡的光线,薛燃一手支起身,抿唇抬眼,正对上一双居高临下、含着懒散笑意的眼睛。 江成意整个人都像是一个漩涡,勾人又勾魂,二十岁不到的小朋友不知肉糜味,被撩拨得不可救药,又甘愿沉沦。 最后还是老男人先倦了,燥热涨退后鸣金收兵,手上用了点技巧,折腾了好半晌才让人缴械投降。 他一手抱着人,任由薛燃的脑袋埋在自己颈间,听着耳边的呼吸急促又清晰,含着不知道欢愉还是痛苦的闷哼声,似乎笑了下,稳住速度,低头在他眼角上亲了一口。 薛燃猛地绷紧了脊背,一把攥紧了他的手腕,死死的,十分用力。 加速等他释放,江成意才缓慢松了口气,拿另只手抽出张纸巾来,刚要撤开休息下酸涨的手腕,却忽然被人一把按住了。 他侧了下脸,薛燃的头发在颈边扫过,微微汗湿,有种细密撩人的麻痒感,他反按住了江成意的手,目光又沉又烫,低声道:我帮你。 江成意其实原本还算能稳得住,可这一秒,他慢吞吞地眨了下眼,忽然就不想稳了。 薛燃更是直接不给他反应的时间,话落后,抬腿一压,直接将人扣在了身下。 视线被迫翻转动荡间,江成意莫名觉得不安,刚想挣扎,薛燃却忽而俯下身,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 原本还要反抗的人顿时浑身一僵。 昏暗的光在眼前颠倒起伏,触感粗糙又细腻。 结束时,江成意简直像是条溺水了的鱼,半晌才喘匀了气。 他皱着眉,疲累又餮足地闭着眼,心里乱七八糟地飘了一堆想法,一边是晚上的澡白TM洗了,一边是这种事做起来好像还挺有意思。 最后千万种思绪却都只落到一句话上:薛燃这狗东西,学东西真他妈快。 作者有话要说: !不可多放!懂我意思!感谢在20210120 23:43:00~20210121 23:42: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暴走的小菇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也要吹舟渡、韩子高. 10瓶;十五 5瓶;槿念耶 2瓶;31322293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七章 重新洗了澡出来, 夜色已经很深了,窗外的雨依旧未停,扑簌簌地自玻璃窗上汇聚成流淌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忘掉,屋里依旧没有开灯, 只能看清楚彼此朦胧的五官。 任由米青虫上脑造作放肆的后果就是, 江成意看着床上闭眼躺着的人莫名就有些尴尬羞耻。 刚刚那一通折腾, 薛燃身上原本规整熨帖的衬衣领带被扯乱了, 头发也四下翘着, 衣摆开了两三颗扣子, 借着不甚光亮的夜色, 可隐约看清腰腹间薄而流畅的一层肌肉。 江成意的目光下意识就落过去, 有些不自在地回忆了一下手感是还不错。 他站了会儿,抬眼看了看床上的人。 薛燃依旧闭着眼, 侧脸的弧度流畅分明, 逆着窗外的光线落下深刻的阴影。呼吸均匀而静谧,似乎是睡着了。 江成意恍惚松了口气, 不管逃避是不是办法, 但现在不用面对似乎更好。 他不想把人惊醒,于是轻手轻脚地转过身, 准备出门去睡沙发凑合一晚。 然而,还未走了半步, 手腕上却猛地一紧,接着风声过耳, 重心失稳直接被一把被拉到了床上。 薛燃盯着他,眼里哪有半分睡意,深冷冷的:又要跑。 江成意愣了下,把人挣开坐起身, 皱眉低声骂了句操,扯平了衣服,才回头瞟他,顿了顿:怎么还醒着? 怕你不堪受辱,偷偷溜了。薛燃也坐了起来,支起身,靠坐在床边看他。 江成意瞥他一眼,没说话。他慢吞吞地理好了衣服,看到床头柜边的一盒烟,伸手拿过来磕出一根,刚要放进嘴里,一顿,又递给他:来一根吗? 薛燃眯眼看了会儿,笑笑,这才叹口气接了过来。 江成意没理他,也抽出一根来咬着,又把烟盒扔了回去。 他啪嗒一声点了烟,起身,走上前,抬手开了窗。 夜里微凉的风夹杂着雨丝扑面而来,散了热度,更将那丝尴尬又微妙的气氛冲没了许多。 江成意一手插着兜,沉默地看着窗外的夜景。 烟灰燃烬将落,他抬手抽了张纸巾,指尖搭着烟身敲了敲,背后灼热的目光犹如实质,他却只当丝毫没有察觉。 不知道该怎么想。 虽然已经接受薛燃长大了还不只是年龄的那种长大,但分隔了五年的时间,江成意依旧总会想起当年小薛燃的那副模样,青涩稚嫩,警惕得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狗。 今天迈过了那层隐秘的窗户纸,他心中总有些怪异的感觉,像是诱哄着、欺负了小孩子一样,而且那小孩子当年信誓旦旦地说不是同性恋。 他这边纠结,那边薛燃的心底也不怎么平静,他怕人后悔、更怕人若无其事地道一句今天只是意外不要当真。 幸好江成意虽然不着调,但还没有提起裤子不认人的地步,只是简单的沉默不语。 薛燃下床,走到他身侧,一起看向窗外,也不说话。 江成意刚洗完澡,只穿了件短袖,裸露的手臂不经意蹭到身边的人,温热得若有若无,他有些不自在,却没移开。 今天晚上,你是不是去见杨琛了?薛燃忽而低声问道。 江成意顿了下,嗯一声:你怎么知道? 薛燃皱起眉:我看到 他似乎是觉得有些恶心,指节扣着烟身敲了下,半晌才含糊道:杨琛的一个情人。 其实他当时并不能确认江成意真的是同杨琛在一起,只是看见那个男生就知晓杨琛在场,又突然想起杨琛手里沾着毒、以及他对江成意病态的感情于是连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不敢去赌。 所幸人没出事。 江成意并看不懂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侧过脸来,看他一眼,半晌才扯了下嘴角道:你之前见过? 薛燃嫌恶地嗯一声:最开始那个不是这人,换了一个,不过 不过长相都相近,一眼就能看出来像谁。他停住了,没说下去。 最开始那个?江成意忽然笑了一声,半晌,移开视线,什么时候见的,五年前吗。 薛燃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顺其自然地皱眉道:更早一点,是之前和杨氏合 他突然一愣,猛地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江成意,满目震惊。 恒海和杨氏的第一次明面上的合作是在四年前,开发鹿城区房地产的时候。 然而事实上,他和杨琛的见面却是在五年多前的那个冬天,江氏破产后的一个晚上。他们私下约了见面,冷血地商议着如何从江成意手里劫走周氏的那一部分股份。 空气突然寂静,只听得到两方的呼吸声,一方平和,一方急促。 事实终于摆搁在眼前,江成意就算有再多复杂心绪,到现在也只剩下一声感叹,他没再出声,也没看身侧的人。 几乎是下一秒,薛燃就回想起了那天晚上的情形,更回想起,他为了同江成意撇清关系曾亲口说过的话。 你喜欢他? 不。他语气嫌恶,我不是同性恋。 不要为不相干的人耽误时间。小薛燃这样说。 身旁的人许久都没有声音。 江成意眯眯眼,挑了下眉:想起来了? 薛燃愣怔地盯着他的眼睛,目光发紧,不愿相信般:你当时 在隔壁房间。江成意不想隐瞒,简洁明了道,全程听着。 这句话对薛燃来说无异于是死刑。 五年前的不告而别、重逢后的漠然相对、表白后的排斥厌恶,一瞬间,终于都找到了答案。 他沉默地看着面前的人,眼底泛红。 未燃尽的烟蒂被死死按在指间,那点红光灼烧到了指腹处,薛燃依旧不知疼一般,一动不动。 江成意终于转过脸来看着他,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忍,又移开视线,许久才轻声道:你也不必多想,当初就算没有你,周氏的股份也落不到我手上。况且当年你还小,不 对不起。薛燃突然打断他。 江成意忽而一顿。 那点红光已经被指腹压着燃尽了,沉默的青雾色在两人视线中央淡开。 心绪在错杂动荡间,薛燃突然又想起江氏刚刚破产、玫瑰别墅易主江成意短暂借住的那段时间,小薛燃为了强行掰正自己绝不喜欢男人的念想,对江成意表现得冷漠又排斥,简直可以称得上恶劣。 手心被烟蒂灼烧得刺痛,薛燃心底却一片寒意。 他脑海中的思绪乱成了一团,充斥着无可言说的羞耻和内疚。 他简直无法想象,刚刚经历了破产、被众人推下神坛之后的江成意,在亲耳听到被信任的人背地里冷血嫌恶、甚至刻意隐瞒着抢夺股份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他心跳如擂,声音似乎有些发颤,狼狈又慌乱地解释:我当时确实是想从恒海立稳一份地位,于是盯上了周氏,当时和杨琛说的那些话 薛燃咬咬牙,喉间滚动,死死地攥紧了手中的烟蒂,盯住江成意的眼睛,沉沉低声道:是我太自负,气自己竟然会喜欢男人更恨那个人是你,所以拼命地想和你拉开关系。 江成意大概是没想到这一层,看他一眼,有些惊讶地哦了一声。 他表现得十分平静,仿佛无论薛燃会回答些什么,事实既定,都再于自己无关。 薛燃忽然就辩无可辩,他对江成意这一份微妙的漠然绝望害怕又心急如焚,却焦灼茫然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他红着眼,沉默地看着面前的人。 江成意似乎想开口,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于是默默闭了嘴。 薛燃看着他的纠结,半晌,才垂下眼,深吸一口气,重新道了一次歉: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 风携雨过来,吹起他额前的头发,江成意看着他,犹豫又平静地皱了下眉,没出声。 薛燃一字一句地说完,死死看了他一会儿,确认没有察觉到他眼中哪怕一丝的情绪动荡,心情才终于慢慢沉了下去。 他面色有些苍白,像是想多说些什么,最终却只狼狈地低声丢下一句:那你早点休息。 然后沉默着攥紧了烟蒂,站了片刻,转身出了房门。 过了一会儿,玄关处传来轻轻的关门声。 江成意没说话,也没动。 他平静地抽了口烟,感叹:早知道不说了,瞒着似乎也没什么不好其实也挺舒服的。 察觉到自己略微有些十分不要脸的想法,他若无其事地挑了下眉,按熄了烟蒂,连带纸巾包裹着烟灰扔进垃圾桶,上床睡觉去了。 然而,活了二十七岁的老男人初初开荤,第一夜就做了怪梦。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45) 梦里是软腻又粗糙的触感,呼吸交错,视线跌宕起伏,粗沉的呼吸之间,白光与黑夜刺目交错,似乎有一声低沉的诱哄:小叔叔身寸出来好不好。 江成意猛地惊醒。 清凉的雨夜,他满身是汗,睁眼看着头顶黑暗的一片,半晌,终于喘匀了气。 简直要命。 作者有话要说: 破案了破案了~嘻嘻感谢在20210121 23:42:00~20210123 23:5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肖战的坚果、暴走的小菇凉、磕、夜行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百辟 128瓶;一夜暴富 27瓶;媛媛美丽子 10瓶;京华 7瓶;槿念耶 2瓶;肖战的坚果、韩子高.、46934425、不尴尬不尴尬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八章 早上六点种, 被这一梦惊醒后,江成意也没再睡得着。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露出朦胧的晨光来,他闭着眼在床上躺了会儿, 才叹口气, 翻过身, 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信息框里干干净净, 除了工作群里的各项报备和公众号新闻, 没有什么消息。 江成意有些无聊, 刚要收了手机起床换衣服, 屏幕忽而一黑, 拨进来一通电话。 来电人是一串无备注的号码,江成意盯着, 慢慢拧起眉, 接通了。 那边无人出声,只有沉默的仿佛灌着破风的粗糙呼吸声, 半晌, 对方才尖声道:你就不想听听当初是怎么回事吗? 江成意坐起身,一手摸向身侧的床头柜, 抽出根烟来,啪嗒点燃了, 半晌才漠然道:当年周氏股份的事,除了陈叔他们, 就只有你知道。 当时也是他不小心,破产之后的某个晚上,陈娇找来要钱的时候,他正巧在和陈霄打电话商议股份的事, 应当就是那个时候被听到了。 陈娇冷笑一声,讽刺道:亲妈不相信,对几个外人倒是什么都说。 江成意早就看透了她心有多黑,并不准备跟她废话,眯眼敲了下烟身,才懒洋洋道:还有别的事吗? 那边的呼吸突然重了许多,许久,才满口不耐烦地解释道:当初是那起子天杀的狗种害我才赌钱一直输!当时你们姓江的早就破了产,我他妈哪来的钱还债?! 她顿了顿,似乎是有些惧怕,吞吞吐吐道:后来杨琛的人找到我,来问你之前和薛什么开的破影视公司的事,我要是说不出来他就要把我手剁掉,所以我才 她没能说下去,咬牙,强横又尖锐道:都是你不检点招惹出来的破事!要不是你惹了姓杨的,我怎么会被人骗钱! 饶是江成意对她早就没有了母子之情,听到这句话也忍不住心寒嘲讽,他冷笑一声,吐了口烟圈:你这胡搅蛮缠的本事倒是一点没变。 他说着,磕了下烟灰,垂眼,复又咬上烟,半晌才慢吞吞地问:你是不是快死了。 陈娇那边的声音突然一静,好半晌,才粗哑着声音:顶多还有半年。 江成意眼睫动了动,没说话。 其实他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当年远走出国,他并没有告诉陈娇,只每年会借陈霄的手转一笔钱过来,但也仅此而已。 知道两三年前,他听陈霄吞吞吐吐地说她被查出了肺癌晚期。当时的江成意只是愣了一下,却也并没有太多反应,只是每年转过去的钱多了三分之一当做治疗费而已。 只不过以陈娇狗改不了吃屎的性格,那些钱估计也没有用到看病上。 见他许久不出声,陈娇终于忍不住了,粗喘了几口气,才阴冷冷道:你当真不准备管我了? 江成意听了,一半觉得可笑,一半觉得苍白,语气平静道:今年的钱已经转给你了,如果你熬得过,明年自然也会继续。 陈娇满含嘲讽地笑了一声,大约是想骂他些什么,可沉默半晌,竟然只讽刺了句:放心,我吊也要吊到你结婚生子的那天。 闻言,江成意却莫名怔了下,语气散漫而微妙,叹口气:那你估计是等不到了。 他说完,没再等陈娇追问,直接丢下句没事的话我就挂了,然后果然直接按断了通话。 不去想对方如何暴跳如雷,江成意起身下了床。 他按开了床头灯,刚要去衣柜边翻件衣服出来,一低头,就看到地板上扔着的内//裤,以及上面痕迹清晰的罪证。 前一秒心头还萦绕着的阴影顿时被这一眼给散没了,老男人难得羞耻,顿了下,若无其事地抬手捡起来,匆匆卷了卷,看也不看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夭寿了,他妈的年轻时候都没梦过的遗快到三十竟然破了戒。 出门的时候,刚好七点整。 江成意懒得吃早饭,于是随手从冰箱里扯了盒牛奶就出了门。他一手捏着奶盒,一手按了电梯楼层,没什么表情地等着电梯的箭头一点一点往上。 身后传来一声很轻的关门声。 他走着神,并未在意,直到人走到身侧时,才忽然察觉,侧脸望了眼,接着就愣住了。 薛燃应该是没有睡好,眼下有淡淡的青色,垂眼看他,又看了看他手中的牛奶,半晌才道:早。 江成意愣了好一会儿,才回想起这人早就把他对面的房子买了下来:早。 没吃饭?薛燃看着他。 江成意移开视线,含糊道:啊。 此时此刻,他其实并不太想看见薛燃。 昨晚一时冲动突破了底线的荒唐行为,以及之后爆出了当年的那些破事,一桩桩一件件,导致江成意看见人就有些微妙的尴尬。 尤其是刚快活完,当晚他又食髓知味地再梦一次,简直不是人干的事。 可薛燃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看着他皱眉躲避自己,只以为江成意是提起裤子就想清楚了,要划清界限。 他心里慌乱,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垂眼看他,低声问:你昨晚睡得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23 23:59:20~20210124 23:19: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媛媛美丽子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暴走的小菇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峤睚 3瓶;孤灯向晚_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九章 办公桌上的手机忽而亮了起来, 薛燃看了眼,是郑锐打来的电话。 他皱了下眉,接起来,还未开口, 那边就开门见山地直接冷声道:你拒绝了林岑? 薛燃不在意地嗯了声, 手上依旧在翻阅着昨晚的会议记录。 你是不是疯了。那边咬了咬牙, 恒海在S市的脚步才刚刚站稳, 你就这么有胆魄, 单枪匹马地和杨琛对着干? 薛燃语气冷漠:林氏不过是个狐假虎威的东西, 难为你看得上他。 郑锐沉默片刻, 最后却只道:我告诉你, 恒海不是你的一言堂,你最好掂量清楚, 到底是江成意重要还是你的事业重要! 他说:杨琛那人什么德行你是知道, 他看上的东西,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搞到手的。如果是在A市也就算了, 可S市圈子里的人谁不知道, 杨氏手眼通天你忘了江氏是怎么倒台的吗?! 郑锐这边色厉内荏地威胁完,那边半晌都没有出声。 他提着的心这才松了下来, 心道这人果然还是那副冷心冷肺的样子,于是将语气放缓和了些, 道:总之,不过结个婚而已, 我和你舅妈这么多年过来,各玩各的,也不是过得挺舒服。 他见人依旧不说话,干脆柠眉直接挑破了那一层遮羞布:明明几年前就能做到的事, 怎么现在反倒畏首畏尾的。 话落,薛燃那边突然寂静了一瞬,继而冷冰冰道:几年前做错的事,我已经自食其果了。以后有关江成意的事都你少插手,我心里有数。 郑锐先是愕然,继而气愤不已,一把摔了文件骂道:你有个屁的数!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是不是想让整个恒海都陪你去赌?!我告诉你薛燃!不想和林氏联姻可以,你想找别人也可以,但那个人绝对不能是江成意! 哦。薛燃冷漠地回道,你说的不算。 他直接挂了电话。 嘟嘟嘟 那边郑锐气得七窍生烟,他骂了声艹!一把扔了手机办公室里转了两圈,一脚踹翻了单人沙发,才咬牙,重新捡起手机来,拨了个号码:喂?爸,是我 立项的事谈得怎么样了啊?陈霄边啃着西瓜边问。 大夏天,他穿一件花里胡哨的衬衣短袖,脸上架一副墨镜,腕上扣着个名表,看起来还挺唬人,就是叉着腿坐的姿势大咧咧,半点没有个富二代的模样。 江成意喝了口咖啡,若无其事的:钱氏那边说要再考虑一段时间,等等再说吧。 好家伙,姓钱的现在架势这么大啊。陈霄瓜啃得啧啧响,摇头道,不就是想联姻吗,你要不愿意我去得了。 江成意懒得搭理他,手里端着咖啡,望着窗外晴朗的蓝天。 陈霄却似乎是认真的,见他不说话,于是好言劝道:我是真打算这么商 不行。江成意直截了当地打断他。 陈霄愣了下:为什么? 江成意淡淡道:如果你真喜欢那位钱小姐,结婚生子我当然没意见。可这是什么玩意,一场可有可无的联姻而已。陈氏顶级豪门,就算你真走到要联姻的那一步,也是要有门槛的,否则日后有的是人跟你爸嚼舌根。 他说得云淡风轻,陈霄却撇撇嘴,抽出张纸巾擦了擦,才一手扔了瓜皮,仰躺在藤椅上枕着胳膊:那你和薛燃怎么说?自己拒绝的痛快,倒是真不介意他订婚? 江成意沉默了片刻,懒洋洋地眯起眼:谁知道之后会什么样呢,想那么远干什么。 他语气轻松,陈霄却半点不信,侧脸望过来:不管真真假假,我可从来没见你喜欢过谁,薛燃是第一个吧? 半晌,江成意才闲闲嗯一声。 如果觉得没结果,我建议你趁早撒手。陈霄说着,拧起眉,那小子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当年坑你一次,难保会不会有第二次。 江成意朝他抬了抬咖啡杯:知道。 话以至此,陈霄也没再多说,转移了话题,若无其事问道:对了,江燕呢? 开影视行业大会去了。江成意瞥他一眼,你之前不都叫她姐的?现在怎么一口一个名字。 陈霄撇撇嘴:薛燃有管你叫过哥吗? 那倒没有。 江成意心说,但是叫过别的。 他心神飘了一秒,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陈霄话里话外的意思,顿时拧起眉,望过来。 察觉到他的视线,陈霄有些躲避,坐起身,扒拉两下头发,含糊道:行了,等会儿要开电影立项会,我去看看材料。 江成意没说话,眯眼盯着他。 一直到人走到门口,才收回目光。他喝了口咖啡,望向窗外团团的白云。 人要是忙起来,时间就过得分外快了许多。 钱氏的合作从夏末拖到了中秋,一直没能安排下来。期间江壑也打了无数个电话来,又劝又骂,似乎非要江成意和那位钱小姐订婚不可。 然而江成意却像是铁了心一般,连敷衍都懒得,一见他电话就想挂断。 你都二十七岁了!迟早有一天要结婚生子!我就不信你真能跟个男人好一辈子!江壑眼看着劝说无门,气得脱口而出这么一句。 江成意愣了下,眯眼:你们知道了? 江壑粗喘着气,半晌才冷哼了一声,厌恶地骂道:你当我想知道你那些糟心事!你不是说过自己其实不喜欢男人,怎么又和那姓薛的搞到一起去了?! 还没来得及搞呢。江成意啪嗒点了根烟,抽了口,才徐徐道,再说,搞都没搞过,什么叫又。 江壑捏着电话,讽刺道:那个叫薛燃的,不就是你之前养的小情人吗?你瞒得倒是好。 江成意差点忘了这久远的虚假消息,经他提醒甚至一愣,回过神却也不在意,轻轻弹了弹烟灰:算了,随你说吧,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他说完,果然就要挂电话。 江壑气得骂道:我告诉你江成意!你都快三十的男人了最好不要那么天真!为了个男的抛弃事业,拿脚指头想都知道是傻逼才干的事!没有婚姻没有孩子,你以为你们真能百年好合吗?放屁! 江成意沉默了好半晌,在对方急促的呼吸声中直接按断了通话。 他收了手机,拎起衣架上挂着的外套搭在臂弯里,转身出了办公室。 已经是夜里十点多,除了寥寥几个加班的人和噼里啪啦的敲键盘声,整栋写字楼里空空荡荡,只有明亮的灯光依旧。 冷风过隙,荡起一阵寒意。 江成意拎着车钥匙,刚要走,就被前台喊住了,小姑娘小心翼翼地看过来:江总,薛总刚刚来过一趟,问了句您有没有下班,又出门了。 江成意微愣,点头哦一声,转身出了门。 出了玄关门,他下意识先朝门外望了眼,果然在街道一侧大理石台阶前看到了那个身影。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薛燃也瞬间回过头,对上他的目光,顿了顿,走上前。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46) 自从那晚的开诚公布以来,薛燃似乎有了些变化,具体说不清楚,只能隐隐感觉到那一丝微妙的奇特。例如此时,身价顶尖的总裁,竟然亲自跑来接他下班。 想想就觉得微妙。 不过这种事的次数并不多,一来,两个人都忙得见首不见尾,二来,薛燃并不想把人逼得太紧,反而适得其反。幸好,江成意对他这小小的殷勤并不排斥。 吃过饭了吗。薛燃看一眼他手中的烟。 江成意顺着他的目光望了眼,若无其事地按熄了,丢进旁边的垃圾桶,眯眼看了他一会儿。 大约是江壑之前的那通电话惹了火,他心底腾出些想发泄却无处可去的躁动,逼至眼底,语气却懒懒的:还没。 薛燃抬起眼:想吃什么? 江成意没回答,依旧眯着眼,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夜风微寒,鼓起他身上单薄的衬衣,肩颈的弧度矜贵优雅。可这人说出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吃你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 完蛋,昨晚设的存稿箱时间又错了!今天早上才发现对不起呜呜呜感谢在20210124 23:19:02~20210125 23:16: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5329705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家门前有两棵树 3瓶;槿念耶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章 薛燃一直觉得, 外界对自己的评价譬如冷漠无情之类的其实还算准确,他实在称不上是个多有情有欲的人。然而,直到今日他才发觉,原来不止外界、自己对自己也能有误解。 你他妈别折磨我。耳侧的人咬牙低声道。 薛燃听不得这个声音, 目光颤了下, 勉强低头亲亲他的发顶, 动作上却置若罔闻依旧强势而执拗, 只心底再为自己恶劣的罪名新加了恶劣的一笔。 结束的时候, 江成意一边累得不轻, 身神都飘忽, 一边又十分恬不知耻地想, 早知道这么舒服简直是白白浪费了前几天的好机会。 喝水吗?薛燃的声音有些哑。 江成意支起身,懒松松地抬手接过水杯来, 仰头喝了两口。 薛燃垂眼看着他仰颈时上下滚动的喉结, 目光暗了暗,却没说话, 只接了水杯自己也喝了两口, 才放到一旁。 江成意一手按了按肩膀,侧身运动的时间太久, 隐约酸涨,他甫一按上就似乎皱了下眉。 薛燃十分乖巧地抬手按上去:我来。 他离近了, 半环住人扣在怀里,手上不轻不重地按着, 垂眼看着江成意耳颈的弧度,问道:今天的心情好吗? 江成意回想起晚上江壑的那通电话,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眯眯眼。 两个人离得很近, 他又懒又闲地靠着薛燃,闻到他身上浅淡的香水味,意外地挑了眉,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喷香水了? 刚发现吗?薛燃勾了下嘴角,是你之前用的那款。 怪不得这么熟悉。 江成意似乎是愣了下,然后笑笑,状似感慨道:你这心思是真的重。 薛燃并不否认,若有若无地笑一声。 我问你个事情。 嗯? 江成意惬意地眯着眼,看着窗外浅淡温和的月色,声音不大不小道:你之前是不是准备和林氏联姻来着? 薛燃一顿,皱起眉:准备地说不是我,是恒海,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同意过。 是吗。江成意笑笑。 肩上的力道忽而加重,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身后薛燃的语气平静:联姻的消息是前两年我舅舅放出的风声,就为了和林氏进一步合作,但早在几年前我就跟他们说清楚了不可能。 他顿了顿,犹豫片刻,才补充了句:不过我确实这样不尴不尬地拖了两年。借着林氏的名头挡着,也能避开更多别的联姻对象。 闻言,江成意似乎沉默片刻,才叹口气:渣男。 薛燃漠然地继续着自己的动作,对这个评价毫不在意。 那你呢。他忽然道,你是不是要和钱氏那边合作。 他到底没能说出联姻这个词,大概是心底觉得江成意的感情缥缈且并不确切,于是连追都不敢追问。 江成意嗯了一声,推开他的手,重新躺回了床上,闭眼按了按眉心:有点问题,还在磨合。 薛燃沉默地坐了会儿,才垂眼看向他:如果磨合不了呢? 磨合不了就换一个。江成意似乎是觉得他的问题有些莫名,随口道,又不是非他钱氏不可。 薛燃的眼神暗了下去,看了他许久,才问: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闻言,江成意松开手,抬眼打量他一会儿,弯弯嘴角,嘲笑道:宝贝儿,我这次不做影视做音乐平台,你们恒海的投资项目稳定着呢,别胡闹。 他语气里没有故意的推离、或是刻意拉开的距离,薛燃这才觉得似乎松了口气,同样躺了下去,侧脸埋在他颈间,许久才道:你可不可以不联姻? 江成意大概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提到这个,似乎是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他在意的点是哪里,有些哭笑不得,抬手推开人:谁跟你说我要联姻了。 他侧身,望过来,眼底含揶揄的笑,目光却垂下来,挑逗地打量着身前的人:说实话,我现在真不一定能对女的有感觉。 薛燃猛地抬起眼,目光深亮地同他对视。 见他吃完了飞醋,江成意才笑了会儿,躺平了,把被子往上拉了下,语气平和道:不要多想,我既然决定要和你在一起,就不会冒然反悔。 薛燃终于等到他这句承诺,顿时心跳怦然,看着他,竟然好久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起来,我要洗澡去。江成意有些疲倦踢踢他的小腿。 薛燃目光一深,跟着他坐起身来,低声说:我也去。 江成意这才抬起眼来,看了他好一会儿,笑了:开荤吃三年,懂不懂。 薛燃眯起眼:不懂。 江成意: 行吧,反应也挺爽的。 他这么想着,于是啧一声,抬手拎着薛燃的领带、矜贵又放/荡地一把将人拉至身前,笑着:那就别耽误时间。 试试证明,年轻人的精力果然不同凡响。 一通折腾下来,江成意又累又困,只几秒钟就沉沉睡着了过去。 薛燃身体餮足,精神却兴奋得意犹未尽,他没再继续,只躺下去,伸手半抱住人,不知道在想什么,安静了许久,才慢慢闭上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快准备收尾啦~感谢在20210125 23:16:17~20210127 23:45: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暴走的小菇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丹枫 2瓶;46934425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一章 冬末年初, 恒海突然就影视资金周转不急一事紧急公关,旗下部门乱成了一团,甚至有内部核心人员跳槽从恒海退股。 资金链断链,各种相关问题不断, 形式简直和当年的江氏如出一辙。 江成意坐在办公室里, 垂眼盯着电脑屏幕上大红惊叹号和通篇破产造势的头条新闻,没什么表情。 空调呜呜地吹着暖气, 窗外阳光正好, 天晴日朗。 陈霄急匆匆地从外面冲进门,带进一股冷风, 他连衣服都没来得及脱, 一把扔了文件,张口就骂:操!是不是杨琛搞的鬼! 江成意冷着脸,语气还算平稳:除了他还能有谁, 这种先后断链的手段我最熟悉了。 陈霄气得叉着腰转圈,烦躁地挠了几下头:这他妈叫什么破事儿!咱们和恒海合作的影视项目刚立项!这几亿的钱刚砸进去了啊他娘的! 他刚从外地出差回来,急得嘴唇都泛了干皮,看得出这两天都没睡好,眼下青黑挂得比眼袋都厉害。 说着话, 他已经一把掏出手机来, 准备打电话求助陈老了。 江成意却抬起眼来, 平淡地阻止了他:先不用着急, 薛燃不是江壑,恒海也不是江氏, 事情还没到那一步。 再等等看,他说,我总觉得有蹊跷, 从危机开始到现在的紧急公关,这段时间里薛燃不可能毫无察觉。 陈霄拧起眉,看了他一会儿:你就这么相信他? 江成意瞥他一眼,似笑非笑的:毕竟是我男朋友。 操。陈霄于焦急之中竟然乐出了声,走上前,一把脱了外套扔到沙发上,边倒水边笑骂道,江大少爷这不要脸的劲头又回来了,真怀念啊。 他大喇喇地坐在沙发上,端着茶杯一仰下巴:不过你们俩这么久都是各忙各的,估计好长时间也见不了一次吧?你信息都不全,就这么确信他这人靠谱? 江成意懒洋洋的,屈指轻轻扣了扣桌面,抬起眼来,嘲讽他:你个单身狗懂什么。 陈霄怪声怪气地骂了句妈的,气得两口干光了茶,才道:恒海这事闹得可不小,你跟薛燃关系匪浅爱信信算了,但我跟那狗玩意儿和没啥交情,可不敢相信他。 知道。江成意点点头,挑眉,如果薛燃倒台了,我第一时间先退股给你,这样总能放心了吧。 闻言,陈霄倒水的手一顿,抬起头来,皱起眉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半晌才若有所思道:看来你是真喜欢他。 江成意没说话,整理了下手边的资料:刚刚和江燕联系了一下,等会儿一点整开个视频会议,赶紧别墨迹了准备去。 行吧。陈霄应完,又好奇地瞅他两眼,才摇头道,我他妈的,真没看出来你江成意还是个情种。 滚蛋。江成意眯眼啧了一声。 资本动荡,从内到外都透着水深火热,各大公司无不明里暗里地观察分析,等着趁机吞并或挖人。 远阳和恒海是合作关系,所受波及自然更大。江成意大大小小的会开完一遍,晚上回到家时已经快要凌晨一点了。 开门的时候,他犹豫片刻,皱眉朝身后那间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那里已经近两个月没有任何动静了。 江成意缓了口气,收回视线,开门回了家。 其实恒海的总部离这里是有些远的,也就是薛燃当初追人追得小心又炙热,才直接将他对面的房子卖了下来。 如今恒海事多繁杂、又濒临大难,薛燃作为恒海的总裁必然是分/身不暇,从早忙到晚,更是很难再抽出空闲时间过来。 只不过每次一过来,两个人都要折腾到心满意足就是了。 江成意收回神,握着门把手,皱了皱眉。 他一边觉得好笑一边又觉得奇特,不过两个月没见而已,他竟然生出了一点想念的情绪。 不,不是一点是十分想念。 屋里的壁灯昏暗暖黄,江成意安静地站了会儿,才啧一声,啪嗒按开了灯,起身进了屋。 劳心动脑了一整天,甚至比体力活还要累人,江成意满心疲乏,匆匆冲了个热水澡,回了卧室刚要准备睡觉,忽而就听到手机叮咚了一声。 他顿了顿,收了毛巾挂在一旁,拿起手机看了眼。 【薛燃】:开门 江成意一愣,心跳的血液仿佛涌至喉间,他不言不语却转身直接朝玄关走去,等确认了猫眼里那道熟悉的冷漠身影是薛燃,一把打开了门。 那双眼睛熟悉又炙热,含着足以燃人的光。 江成意心跳怦然:你怎 未尽的话直接全然被吞吃入腹。 愣了一瞬之后,江成意也顿时懒得再讲一句话,瞬间抬起手,同样紧紧地一把抱住了人,直接闭上眼张了口任由他啃咬噬弄,呼吸微微紊乱。 不过两个月未见,薛燃却瘦了许多,肩胛的骨节清瘦得落手可觉。 江成意还未觉得心疼时却先觉得了不爽,拧眉一把拉开人,上下看两眼:瘦了? 薛燃反手关着门,闻言一愣,迅速望过来,笑了声:三五斤而已。 灯光下,他的背影冷隽,江成意看了他一会儿,才勾勾手指:过来。 薛燃走上前。 江成意看着他,半晌才抬手,有些不耐地按了按他的嘴角,皱眉:恒海的事怎么样了? 似乎是早知道他会问起这些,薛燃的语气平静:有些麻烦,不过应该很快就能解决好。 怎么说。 这波经济危机是我们安排好的。薛燃顿了顿,垂眼看他,我怕你担心,所以特地先过来和你解释清楚。 江成意嗯一声,挑眉:还算你有良心。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充:不是现在完结,是准备收尾_(:з)_不是立即完结丫~感谢在20210127 23:45:13~20210129 00:16: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暴走的小菇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见朝暮 3瓶;槿念耶、我家门前有两棵树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二章 你的意思是, 恒海内部有杨氏的人?江成意若有所思,可是只靠他们就想拉出杨琛贩毒的产业链应该不容易。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47) 薛燃嗯一声,随他往客厅里走,给两人分别倒了杯水:先趁机抽出根线来, 能扯出大鱼最好, 扯不出也要让他伤筋动骨。 江成意接过水来,看他一眼:会有危险吗? 灯光明亮, 薛燃侧过身来, 弯弯嘴角:不用担心,我能处理得好。 听他这样说, 江成意却只皱了下眉, 又移开视线:如果有什么事记得告诉我。 薛燃嗯了声,这才放下杯子,看了他一会儿。 怎么了?江成意被他盯得不明所以, 出声问道。 没事。薛燃勾起一点笑意,抬手抱着人,附耳低声说了句什么。 气流拂过,江成意浑身一僵,抬起眼, 又气又笑地骂道:都这时候了, 你他妈还有心思做那种事儿。 闻言, 薛燃莫名垂下眼来, 逆着光的面容看不很清楚,声音也低:两个月没见, 你真的一点也不想我吗? 江成意十分敏感地察觉到他语气有些不对,于是抬起头来看他,半晌, 忽然道:你想说什么? 他问得平静,薛燃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松开人,反手,咔哒一声合上了卧室门。 屋内的视线陡然暗了下去,江成意不适地飞快眯了下眼,借昏暗的夜色看向面前的人。 薛燃看着他:这么久以来,你一次都没有给我打过电话。 江成意没料到他出口却是这种问题,愣了下,才犹豫着皱起眉回答道:这不是因为我们两个都很忙,也没什么可说的。 没什么可说的?薛燃的神情忽然沉了下去,走近了垂眼看他,呼吸近得可闻,重复问道,你跟我没什么可说的? 江成意没想到他在这一点会有执拗,有些无奈:你理智一点,我床都跟你上过了,还能跑了吗? 薛燃沉默半晌:说不定呢。 大概是之前许多年的避而不见,以至于他对自己具有极其的不信任感,江成意也无话可说,只是抬手搭在他肩膀上,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诚挚地低声道:我不会走的。 薛燃听着,不知道是不是相信了,并未说话只看了他许久,终于没再执着于这一点,只按住他的手往前一拉,转身就朝床边走去。 年轻的男人,纵然心里有一百个勾勾绕绕,能出口的也只有那么冰山一角而已。然而,嘴上不说的,到了身体上的却反而更加诚实,从入到出,一毫一厘都印刻着不爽与喷薄欲出的强势。 江成意虽然觉得他反应过度,但一边却又沉浸于这强烈的攻势中,于是干脆不再解释,拧眉一口咬上了薛燃的脖颈任由颠簸。 冬末的天亮得早,江成意被光亮耀醒时,皱眉顺带摸出手机看了眼,才六点多钟。 他迟钝地翻了个身,刚要抬手去勾人,睁眼却看见身边的位置已经空空荡荡,触之更是未留余温。 江成意顿了顿,收回了手,抬眼看了眼窗外色泽温淡的朝霞。 昨晚折腾得久且疯,竟然还忘了拉窗帘,所幸楼层高楼间互相隔得也远,才不必担心。 松了口气的同时,江成意又想到昨晚薛燃的反常来。 他已然清醒了许多,皱皱眉,拿起手机来点开薛燃的联系方式,犹豫着刚想要拨过去,又怀疑这样会不会显得亡羊补牢太过明显,于是来回折腾两遍就又放弃了。 转而拨给了陈霄。 干嘛啊哥。陈霄大概也是刚醒,浑浑噩噩地接起电话,十分迷糊。 江成意组织着语言,慢吞吞地道:我问你个事。 大概他的语气太过正式,陈霄茫然了一瞬之后迅速惊醒,弹坐起身,一连声地慌张问道:怎么了哥?!干啥?是不是杨氏那边又出幺蛾子了?! 江成意顿时有些尴尬:不是。 那是怎么了? 江成意坐起身来,抽出根烟来,点着了,也不吸,只垂眼看着:昨天薛燃来找我说我从来不给他打电话。 陈霄没出声,只一脸严肃地继续严阵以待地等着后续,可半天却没再听他开口,这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惊了:就这?! 江成意抬起眼:就这。 不是我说江大少爷,你看我像是闲得蛋疼吗?!陈霄被耍得那个气,骂道,您他妈一大早打电话过来就为了给我秀个恩爱?! 嗯? 嗯个屁啊!陈霄恨不得怼他脸前骂他,人家正常人谈恋爱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再不济电话视频也是天天联系!你就说,你们俩是不是几个月没见也没打过电话了?! 江成意拧起眉,实事求是道:也没有,之前薛燃跟我联系过几次。 所以说,每次都是薛狗找你,你都没找过他?闻言,尽管并不看好如陈霄,也都忍不住为薛燃掬一把伤心泪。 江成意反应过来他要说什么,愣了下,没有说话。 不是我说啊江成意,你要是真喜欢薛狗你好歹也表现一下,天天跟我这儿唧唧歪歪算怎么回事! 陈霄越想越气,干脆也不睡了直接爬起来,桩桩件件地数落道:就说之前薛燃过生日,你他妈跑那么老远就为了给他买一块天然玉你跟他提了吗? 江成意拧了下眉,飞快地道:那么早的事你怎么还记得。 行嘛不说之前,就说昨天,陈霄撇撇嘴,昨天你可是亲口说的!如果薛燃有难,你他妈宁愿把远阳的股转给我,也不肯现在直接撤资走人把自己的利益危险最小化,你跟他说过吗? 江成意皱起眉,吸了口烟,弹弹烟灰:这有什么可说的。 陈霄冷笑:就因为你什么都不说,薛燃才根本不知道你多喜欢他。 四下安静,江成意灵光一动,终于慢慢沉默了下去。他没再开口,任由陈霄连数落带传授经验,等人终于挂断电话,才收了手机。 指尖的烟蒂烧得发红,隐约有些烫意,江成意这才忽然被拉回了神。 他按灭了烟蒂扔进垃圾桶,若有所思地重新躺下来,看着天花板,心想:原来谈恋爱除了要上/床,还是有许多不一样的。 虽然有些麻烦,但似乎也并没有那么讨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29 00:16:36~20210129 23:56: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祁七 10瓶;槿念耶 5瓶;我的小宝贝 4瓶;我才不是颜控、无衣心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三章 恒海的事一直折腾到了夏末, 都没能折腾出个所以然来。且随着事态愈发往后,更是隐隐有越发闹大的趋势。 有目光毒辣的人暗地里连分析带推算,终于觉出些苗头来,将这丝丝缕缕的缘由和线索勾上了杨氏的线。 一时间, 媒体躁动横行, S氏的豪门圈子里再次陷入了一场大动荡,且其中更是暗涌流动人心叵测, 更有人断言, 这将是继江氏破产之后的最大的一波商业大洗牌。 你的意思是,A市也想分一杯羹?江成意低头, 慢吞吞地搅着碗里的鱼汤。 薛燃嗯一声, 把手边的玉米羹往他旁边推了推:郑老那边的人脉更深,如果他出手帮忙更稳妥一些。 郑老就是郑锐的父亲,也就是薛燃的亲外公。然而虽然有着这么一层血脉, 两方合作起来却依旧是公事公办。 想要扳倒杨氏,一定极其耗费时间和人脉,单靠恒海在S市还未深扎的地基根本毫无办法。 当初在下完要对付杨氏的决定后,也是薛燃毅然直赴A市,同郑老商议了许久, 并以杨氏倒台后S市庞大复杂的商业资源游说, 才终于让人点头同意。 我看新闻, 杨氏最近似乎越来越不太平。江成意说。 嗯, 几年前杨氏在林苑区的房地产业存在粗制滥造的嫌疑,我们找了媒体报道造势, 现在政府已经介入查处了。薛燃抬头看他,挑了下眉,低声问, 你猜那些被省检下来的钱去做什么了? 江成意啧一声,踢他一下:别卖关子。 薛燃弯了弯嘴角,慢条斯理地拿过碗为他盛了汤:买毒贩/毒。 果然。江成意接过来,哼笑一声,杨琛还真是贪得无厌,明明杨氏已经是国内顶尖的企业,做什么要走这一步险棋。 按时间推算,他涉毒应该就是当初坑害江氏的时候,攀上了些不可说的交情,才让江氏倒得这么快。薛燃语气冷漠,垂眼倒了杯水,现在他甜头尝够了想收手,可也得看那些毒贩子们愿不愿意放过他, 江成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依你看,距离杨氏倒台还要多久? 最多一年。薛燃说着,忽而抬起眼来,拧着眉目光沉沉,之后这段时间你记得千万小心,我怕万一杨琛最后走投无路 江成意同样拧起眉,半晌,才点头:我会注意。 薛燃嗯一声,看一眼他面前的碗筷,语气幽幽:吃饱了? 两个人已经在一起很久,虽然见面的时间并算不得很长,可江成意一看他的目光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语气有些无奈和复杂:我记得你今年二十一? 还有几个月。薛燃直勾勾地盯着他。 江成意眯着眼,低声道:我们俩可差了七八岁呢,薛总能不能照顾一下老男人,您这频率我有点吃不消。 薛燃眯起眼:不用你动,我来,你不累。 然而事实证明,就算是处于下位,江成意也不是任由人折腾的主。 一场下来,两个人都十分食髓知味、甚至意犹未尽。还是江成意理智残存,以明天还要工作的理由拒绝了薛燃的二战邀请。 薛燃自然不会强迫他,于是鸣金收枪,翻身揽住了人,闭眼埋在他脖颈间,半晌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哑:我想问你个问题。 说。江成意同样闭着眼,呼吸均匀,连根手指都懒得抬。 好半晌,薛燃才低声道:如果没有我,你会找个人结婚吗? 江成意似乎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些,愣了一下,才睁开眼,看了会儿窗外的月光,道:不知道,我连自己会喜欢上别的什么人都不知道。 薛燃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那你是天生同性恋吗?江成意侧过脸来。 薛燃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蹭了下他的脖颈:可能。 江成意虽然早有感觉,但如今听他承认顿时有些不爽:哦。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情绪,薛燃弯弯嘴角,眼睫蹭在他颈后有些微微的痒:这么想是因为在遇到你之前我明明对男女都没有兴趣,可是那天见你的第一眼就被吸引现在才觉得自己喜欢男的大概是意料之中。 江成意听了他这个解释,啧一声,慢慢地回想着:不过当初我对你确实真没什么那种想法,要说有,也就仅仅停留在这小朋友长得不错这一层面上。 那现在呢?薛燃紧跟着问。 江成意背对着他躺着,笑得宠溺,语气却淡淡的:现在小朋友不仅长得不错,活也不错。 闻言,薛燃脑子里的那根线顿时崩了。 他压着的未经纾解的念头如同泄了闸,他心里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去他妈的这要能忍不是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29 23:56:29~20210130 23:46: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邵湛湛湛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晨、东篱Lu 10瓶;无衣心 4瓶;岁月静好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四章 与薛燃的推测相近, 杨氏从被深挖出偷税漏税,到寻丝追源、一举彻查出其涉毒贩毒违法犯罪的证据,期间各家人脉资源暗涌流动,只近一年时间里, 杨氏这棵从芯子里就开始腐烂的大树, 终于要被连根拔起。 是的,我是被迫的。男生不过二十来岁, 微微弯着脊背, 语气谨慎,您调查过应该也清楚, 我和那几个男的都是杨琛搞来的替身而已, 杨琛最喜 这些事不用讲,请您再回忆一下杨氏与贩毒团伙的交易时间。 男生于是卡了壳,这才慢吞吞地交代起了当年的事。 他穿一身精致的衬衣, 奈何身形气质却衬不住这富贵,语气也怯懦谨慎,说完之后,才抬起头打量一眼面前的警察,圆滑地试探着问:请问警察同志, 我刚刚举报他们的交易地点, 这算不上将功补过啊? 记录员低着头边写边道:算, 当然我们也希望你能够交代出杨氏更多的涉案细节, 这样我们才好拿到充足的证据予以定罪。 那当然那当然。男生这才松了口气,连忙又小心谨慎地抬头问道, 哦对了还有件事,请问警察同志,这段时间我可以申请证人保护吗?我怕杨琛他 记录员一推眼镜, 一板一眼道:请放心我们一定会保证您的人身安全,现在最重要的是请您仔细再回忆一次杨氏与毒贩是否还有其他交易现场,以及还有哪些交易同伙 夏夜,窗外是瓢泼的大雨,汇聚在窗上成涓涓细流,模糊了远处繁华的车水马龙。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48) 树影婆娑不见月色,夜风里带着的热浪被雨水浇透,扑面俱是温凉的气息。 门铃忽然响了,江成意从一堆文件中抬起眼,盯了会儿面前的黑暗,这才静声出了书房,按开客厅的灯走过去。 他站在门边,却并未开门,只侧脸看向门边的摄像头画面。 镜头内立着一个男人,深夏的雨夜里,他来时却似乎没有打伞,身上的这件黑色的长袖几乎湿透了,沉沉地滴着水,身形消瘦高挑,戴着顶棒球帽。似乎是有所察觉,他忽然抬起头来,朝摄像头的红点望了一眼。 是江棋。江成意迅速拧起眉。 距离上次两人面对面相见至今,已经过去了近两年。期间虽然各家宴会邀约不断,两个人也从未再打过照面,每一远远地望见是对方就冷漠地移开视线,不曾再说过一句话。 江成意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前来,只拧了下眉,确认他身后没有其他人,又低头同薛燃发了条消息,这才收了手机,打开门。 面对面的一瞬间,他不其然对上江棋的视线,这才看清他沾了水的苍白面容和深暗的目光,十分狼狈。 江成意愣了下,竟然无法将记忆里那个温润清俊的年轻男人同面前的人联系到一起,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如今不消多问,他已然知道这几年来江棋生活的水深火热。 尽管是内心厌恶,江成意却也莫名油然而生出一股悲凉感,他甚至都想问一问江棋,有没有那么一刻曾后悔过当初帮杨琛构害江氏。 哥哥。江棋看着他。 江成意这才回过神,拧起眉,警惕地上下排查,确定了他手中身上并未藏有什么东西,这才侧开身,让人进了门。 江棋淋了雨,脚下湿沉,踩着光洁的地板,洇下一片污浊痕迹。 他察觉到,垂下眼盯了会儿,沉默半晌,才起身跟了进去。 像是这几年两人的隔阂和对峙不存在一般,江棋面上笑意中竟然依稀可见当年的温和,四下看一眼房间:哥哥在这里住得还好吗? 灯光明亮,江成意接了杯水,慢吞吞地喝了口,这才抬起眼来,却并不回答他的寒暄,目光冷漠地问道:你来干什么? 江棋看着他,抬手扯了扯自己身上湿沉的衣领,低声问:可以借哥哥这里洗个澡吗? 借着这个动作,江成意不经意看清他颈下青青紫紫的痕迹,拧起眉,半晌才冷声道:随便你。 那哥哥给我找件衣服吧。江棋依旧平静地笑着。 江成意不疑有他,只不耐烦地拧了下眉,转身回了房间,从衣柜里随手拎出套来扔给他。 江棋垂眼接过来:谢谢。 手机忽而亮了一下。【薛燃】:小心,我现在过去江成意瞥一眼浴室里朦胧的灯光,低头回了句:知道。 浴室里的水声不过两三分钟就停了,江棋换好衣服擦着头发出来时,江成意看他一眼就莫名皱起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还未等他想明白,江棋却先抬了抬手,低声感慨道:哥哥这几年是不是又长高了点儿,我穿你的衣服竟然也差不多合适了。 江成意冷眼看着他: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换个衣服? 当然不是。江棋弯着嘴角,走上前来,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我的电话似乎是被爸妈拉黑了,哥哥能联系到他们吗? 他映在灯光下的面容苍白,带着熟悉的温和笑意,江成意眯了下眼,往沙发背后靠了靠:你找他们做什么? 江棋未擦干的发梢还在微微滴着水,轻声道:杨琛被抓、杨氏倒台,我应该也不远了,以后想再见似乎也没有机会。 他说着,忽而顿了顿,笑着移开视线,声音却阴冷:成王败寇而已,我不过是输了,这一辈子谁都没有对不起事到如今,也只是要给个交代而已。 江成意对他参与杨琛涉毒案的多少并不深知,更不想搭理他的唯输赢论,只低头从手边的册子上扯出张纸来,又拎只笔低头唰唰写了电话号码,递给他,语气冷漠不耐:江壑的新号码。 江棋顿了下,伸手接过来,却看都未看一眼,朝他笑笑:谢谢哥哥。 他的语气亲昵一如从前,江成意只觉得恶心,拧眉: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好走不送。 闻言,江棋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他攥着纸条,看着面前的人,好一会儿才忽然道:江成意。 江成意于是皱眉,抬眼望过来,阳台的雨丝涓流婆娑的窗上映出他模糊的面容。 江棋沉沉地盯着他,嘴唇翕动:如果当初我 他望着江成意的眼睛,话至一半,还未出口却彻底死在了心中,笑了下,站起身:没什么。 哥哥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他颔首告别,姿态可见当年的优雅温润。 离开前,又侧脸望了望墙边立柜里,笑着问道:外面好像还在下雨,哥哥可以借我一把伞吗? 江成意看着他,皱眉:随便。 江棋于是点点头,拿起他平日里最常用的那把伞,转身出了门。 出门到了门外时,他忽然顿了下,回过头,深深地盯了一眼江成意,最终却什么都没说,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江成意莫名心烦,等他的背影远去,沉默片刻,皱眉合上了门。 灯光明净,地板上的水迹已经干了,只余下一片深色的脏污。 雷声轰然,刺目的光在窗外突闪,苍白得耀眼。 江成意心神不宁,没再回书房看文件,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侧脸望向窗外。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来电显示:薛燃。 他拿起来,接通了:怎么了? 你还好吗!薛燃大约是在奔跑,急促地喘/息着声音颤抖,带透着崩溃与绝望,你一定坚持住!我马上 电话那边的环境里透着乱糟糟的雨声和人声,透过电流的呼喊和警笛嘈杂,江成意惊异愕然,脑海中似乎有什么电光一闪,匆匆打断他:我现在在家!怎么回事?! 闻言,薛燃那边忽而一寂,喘/息声越发清晰可闻:在家? 他死死地盯着雨夜下,火光却依然汹涌的连环车祸现场,以及那分毫不错的车牌号,呼吸急促:那,是谁开了你的车出来? 江成意心跳一窒,忽而捏紧了手机。 这一瞬间,他突然想明白了,刚刚看到江棋换完衣服时那一瞬间的莫名怪异是为什么相似的发型,相似的身高,在穿上相同的衣服,若从背影看、或是拿伞遮住了面容,常人看来几乎和自己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30 23:46:40~20210201 00:20: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1998467 20瓶;Desolate. 8瓶;槿念耶 2瓶;喵小鱼儿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五章 雨夜路滑, 车祸发生在高架桥的转角,所幸不是下班高峰期,才没能酿成大祸。 劳斯莱斯的车身被撞得极其惨烈,车前盖凹进去一大片, 挡风玻璃稀碎, 车子侧翻、剧烈的摩擦打燃了火花引燃, 烈火烧得车身漆黑扭曲。 开车肇事的嫌疑人很快就被抓到了, 是个四十来岁的瘾君子。 被抓时, 他一并交代了此次目的。原本这人受杨琛安排是奔着远阳总裁江成意而来, 且是从江成意离家时就跟着,一直到纵车相撞蓄意谋杀,完事时才发现人却竟然莫名其妙地变成了江棋。 警方对视一眼, 将他的口供全然记录了下来,然后把人带回了警局继续审讯。 江棋并没有死。 那晚薛燃回小区时路上遇到江成意的车,惊疑之下当机立断转向追了上去, 正巧看清了这车祸现场。 他报警及时,江棋经抢救了一天意夜, 总算吊住了一条命, 不过却被惯性砸过来的车门断了条腿,右手筋骨更是强性撕裂, 应该是废了。 住院后医生做血液检测时又意外发现, 江棋体内某毒品检测含量高度超标,疑似早已吸毒多年,通知警方后,已有调查组介入调查。 凌晨四点半,窗外一片漆黑。江成意坐在抢救室外,闻着走廊里刺鼻的消毒水味, 沉默地靠在椅背上。 转角传来脚步声,他抬起眼,看向来人,轻声道:你应该回去休息,明天还要开会。 会议推了。薛燃递给他一杯水,坐在他身侧,低声道,等了一晚了,先喝点水。 江成意抬手接过来喝了两口,这才移开视线,望向急救室的红灯,缓慢地吸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他救了我一次。 薛燃每一回想起那场景也觉得后怕,点点头:你准备怎么做? 先尽力救吧。江成意捏了捏他的手腕,其他的,等警方调查清楚再说。 薛燃嗯一声,反手握住了他。 杨氏的商业帝国已然崩塌,杨琛也早就伏法,沿着这条线再抽丝剥茧地调查下来,事情就简单许多。 不过半个多月,警方就查明了江棋同杨琛的合作关系。七八年前,杨琛以股份为饵,同江棋狼狈为奸,一手造就了曾经商业巨鄂江氏的坍塌。 之后,江棋同杨琛的小情人暗度陈仓、且在察觉杨氏涉毒后强行终止合作惹怒了杨琛,为自保,甚至盗取了杨琛同毒贩的交易及场合记录。 杨琛自然不会容他手握自己的犯罪铁证逍遥在外,暗地里威胁那小情人诱使了江棋吸毒,把人拉入狼窝,这才将两人的敌对关系维持在了对等的条件证据下。 所以,杨琛这么快被立案调查,是因为江棋手里的那一份证据?江成意拧眉问道。 薛燃嗯一声:当时杨氏落败已经成了必然,杨琛道尽途殚,极有可能会冒险行事。江棋但凡权衡利弊,当然会清楚什么时候交出证据才能将利益最大化。 江成意点点头,过了会儿,又问:警方那边出结果了吗? 没涉毒。薛燃言简意赅道,但因为当年江氏的事,一条侵犯商业秘密罪是逃不了的,再加上他之前依附杨氏那两年,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需要一并算清楚。 尽管依旧麻烦,或许还会面临着三五年的牢狱之灾,不过相对于杨琛来说这已经算是很轻的罪罚了。江成意心情复杂,却也松了口气。 由于江棋的伤势严重,警方特许,等身体大致恢复后再进行戒毒羁押和法律诉讼。 期间,江成意开车独自去了趟医院。 刚刚入秋,天气依然燥热,可比起盛夏时期难耐的暑气已经清凉了许多。 淡蓝色的空中漂浮着白云,阳光和煦,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得满是烟火气。 下了车,江成意路过医院停车场外的花店时脚步微顿,抽了束百合花付了钱,这才转身进了医院。 您好,病人江棋在328房。 谢谢。 上楼,沿着走廊走到门前,江成意看着门牌号却莫名沉默。他站了好一会儿,刚要抬手敲门,却忽然听到屋里的人开口:进来。 声音依旧沙哑。 江成意于是推开门走了进去,他抬起眼,清楚地看见病床上的人,皱了下眉。 距离车祸至今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江棋身上头上还缠着绷带,面色也苍白,却比那晚空洞的行销立骨要沾染了些活气。 只是眼神却依旧黑幽幽的,看见来人,先扯出个温和笑来:哥哥。 大约是那晚被烟熏得狠了,又病来倒去,他的声音到现在都没能恢复,沙哑低沉。 江成意皱了下眉,却没说话,只走上前,想找个花瓶把百合花插上,可找了半晌却只看见个玻璃杯,他只好在杯子里灌了水,又把花放进去。 江棋躺在床上看着他动作,似乎是笑了一声,讽刺道:以前我看电视的时候,别人病房里的床前都摆着花这次好歹轮到自己,等了这么久,终于也等来了这么一束。 江成意手一顿,却没说话,抬手拉过把椅子来坐在病床前,抬眼看了他好一会儿,终于问出了那句话:你为什么要救我。 闻言,江棋脸上的笑意慢慢散尽了。他垂下眼,看了看自己被包裹严实的右手,用尽全力想屈屈指尖,可哪怕累到一身的汗,小臂以下却依旧毫无知觉。 他终于放弃,冷笑一声。 问这个有意思吗我已经后悔了。 江成意看着他,语气沉沉:杨琛的涉毒案依旧被认证和你无关,其余的事情我们也会尽力打点减刑。 江棋咳了好半晌才忍住了胸口撕心裂肺的疼痛,勉强抬起眼来,目光深黑,却扯了下嘴角笑道:谢谢哥哥。 他这幅语气和模样和从前几乎别无二致。 江成意心情复杂,沉默很久,才问: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哥哥想问什么。江棋淡淡的。 江成意看着他:你后悔吗。 空气中十分安静,只能听到窗外飞鸟的鸣叫声,阳光透过窗户照耀进来,明亮温热。 江棋被这光刺得眯了眯眼,许久,才无不嘲讽地笑了一生:可能吧。 可能会从年少见你的第一眼就开始后悔。果然,从此就万劫不复。 江先生?护士抱着托盘走上前,轻声道,该换药了。 江棋慢慢睁开眼,目光冷沉地盯着天花板,语气平静:他走了? 他的眼瞳深黑,护士有些莫名,想起刚刚进门那个清俊的男人,不由得回头看一眼门口,点头:好像是。 病床上的人许久没有出声,护士等了片刻,不得不重复着提醒道:江先生,该换药了。 江棋似乎回过神来,他抬起眼,望向玻璃杯里那朵正在盛开的百合花,花瓣透过明亮的阳光透着浅金色,枝叶茂盛。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49) 半晌,才收回视线,闭上眼,嗯一声。 第六十六章 【正文完】 你真的要和个男人过一辈子?江壑的声音里满是震惊。 江成意点了根烟, 淡淡地嗯一声:我是很喜欢他。 他站起身,打开办公室的窗,眯眼朝远处眺望一眼。 江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气道:那他呢?!没有婚姻和孩子, 你能保证过了三五十年之后薛燃还能待你像现在这样? 江成意曲指弹了弹烟灰: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 就像我之前也没想到, 最后自己竟然真的喜欢上个男人, 说到底过得随心不就够了。 时隔七八年, 江壑再次体会到被他的混不吝气到肺疼的感觉, 啪啪拍着桌子骂道:那远阳呢?!远阳怎么办?别说儿子了,你连个女儿都没有!等百年之后,你这辛辛苦苦操办起来的企业真就甘心拱手让人?! 闻言, 江成意似乎是笑了一声,慢悠悠地道:您这操心操得也太不在正点上了,薛燃还是恒海的总裁呢, 无论怎么着看也是他更亏一点儿吧。 电话那边诡异地沉默了两三秒。 大概是觉得似乎是这么个道理,江壑的心情竟然微妙地受到了些安抚, 于是冷硬地重重哼了一声, 又转移话题问道:江棋怎么样了? 江成意的笑意淡了下来:腿养好了,不过右手废了。现在正在戒毒所。 和他通过几次电话, 江壑大致也清楚江棋和杨琛的那些破事, 一时间心情十分复杂,只缓慢地叹了口气,半晌才道:事到临头,他竟然还顾念和你的亲情,还算是有点良心总之,之后的事你看着打理一下吧。 他对两人之间的事毫不知情, 江成意也不准备告诉他江棋那些违背伦常的感情,只嗯一声:法院那边的判决书已经下来了,先戒毒,然后牢狱三年,其他的等出来之后再做打算。 听他说完,江壑那边好一会儿没出声。 他想起二十多年前,江棋最开始是被寄养过来,当养子精心教导长大的。 虽然不算走心,但养了这么多年,尽管也早就知道他手段毒辣阴狠,可悉心教养一场,心底到底还是残存着些亲情。 江成意也没开口,沉默着等到指间的烟燃尽了,才慢条斯理地按灭了烟蒂,瞥一眼时间,道:今天是薛燃的生日,我答应他要早点回去,您有什么事直接和江燕联系吧。 江壑一愣,顿时又气又替他感到羞耻,愤怒骂道:你们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腻歪的! 这就不方便告诉您了。江成意嚣张道,再见。 他说完,没再管江壑什么态度,直接挂断了电话。 到家时不过晚上十点,江成意打开门,一眼就看见客厅里明亮的灯光。 他似乎是笑了下,换了鞋扔开车钥匙进了客厅。 桌面上摆了个蛋糕,不大,装点得精致。 薛燃正倒着红酒,听到门口的动静时抬眼望了下,继而勾起嘴角,将酒倒好:差点以为你忘了。 怎么可能。江成意走上前,一手勾着薛燃下巴弯腰亲了下他嘴角,不等人反应过来又丢开手,端起杯红酒喝了口,特地惦记着呢。 薛燃被他勾得气血翻涌,眼神暗暗的,语气还平静:有没有生日礼物? 江成意弯弯嘴角,垂眼看着他,晃着酒杯笑道:先切蛋糕,不然等会儿可就没时间吃了。 听他这么说,薛燃哪还有不懂的意思。他抬起眼,声音低沉带着丝危险:江小叔叔,你是不是忘了我今天过的几岁生日? 江成意回忆了下,感慨道:年轻着呢,才二十二岁。 薛燃抬手,慢悠悠地抓住他的手腕,轻声问:那你知道年轻人最喜欢干什么吗? 他占有欲十足地攥着人,指腹暗示性地在人腕骨处蹭了蹭,这下江成意想装作不知道也难,笑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骂道:走啊,难不成你还想在客厅干? 闻言,薛燃的眼神更暗了:既然你这样要求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今晚过后,江成意第一次对祸从口出这个词语有了深刻的见解,更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薛燃到底是智商高,学习速度极快,对江成意亲手奉上的礼物工具简直要举一反三,一直折腾到了后半夜才意犹未尽地收了枪。 结束时江成意又累又倦又爽,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只听薛燃低声问道:累吗? 他闭着眼,含糊地啧一声:废话。 薛燃于是笑了笑:明天上去别去公司了,我陪你在家休息。 恒海和远阳的总裁在谈恋爱这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圈子里的人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很快就接受了这一事实。 除了有几家在感慨联姻大户一下少了两个顶尖的好女婿之外,其他人甚至会在闲聊时八卦几句两人当年的小情人传言。 江成意只犹豫片刻就同意了,呼吸浅了下去,低声说:也行,反正商议得也差不多了,不差这半天。 薛燃垂眼看着,拨开他有些乱了的头发,在人眼皮上亲了下,轻声说:快睡吧,晚安。 晚安。江成意被这痒意蹭得笑了下,闭着眼,忘了说生日快乐薛小狗。 薛燃愣了下,继而无声地笑了起来,声音很低:谢谢。 一直拖到年后,杨琛的判决书才终于下来了。 非法涉毒贩毒、侵害商业机密再加蓄意谋杀,判处死缓。 正月底,江成意接了个警局的电话,说杨琛想要见他一面,问他是否愿意过来一趟。 江成意看一眼电影首映典礼下热闹非凡的媒体镜头和闪光灯,以及台上正正经礼貌着同投资商交流的陈霄,半晌才移开视线,淡淡道:不必了。 还有麻烦您转告他一句,江成意慢悠悠地戴上银边眼镜,朝台前走去,很遗憾,没能如他所愿,我过得很好。 江总!请看这里! 江总!恭喜《不可救药》获得最佳剧情文学奖!请问您有什么感想! 江总!《不可救药》是您笔下第一个以爱情为主线的剧本,这让很多人大感意外,请问您期间是遇到了什么人吗? 江成意收了手机,敏锐地循声望过去,单薄的银边镜片下泛出淡淡的光,他笑起来:是啊。 一旁的陈霄闻言,嘿嘿笑了起来,扭头朝身旁的江燕说了句什么。 今日原本是新电影的立项发布会,导演和主演们却也不抢这个风头,均站在一旁笑着看好戏。 媒体人们对江成意和薛燃的爱恨情仇早就有所耳闻,见他今日竟然主动提及,连忙暧昧地试探追问。 果然如此,那江总请问您可以透露下那人是谁吗? 江总!请问您是否和对方存在合作关系? 请问对方是否和您的合作伙伴恒海有关? 眼看着这问题的指向性越来越明显,江成意眯了下眼:你们干脆问我那人是谁好了。 台上台下顿时笑声一片,有理智识趣的人刚要转移话题,却忽然听见台上那人开口:没错,确实是他。 江成意抬起眼,望向礼堂入口处那个正朝这边走来身影,笑了笑:薛燃,我的爱人。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撒花!正文到这里就完结啦~感谢大家的一路支持呜呜呜呜,大家的评论我每条都有看!十分感谢!笔芯! 然后之后的番外大概有小薛和小江的后来、江棋的单视角等~明天继续更哈~ 另:求一下预收文《最后一只九尾猫》《杀死男主后[穿书]》的收藏!点开专栏就可看!这本完结后过段时间就开!鞠躬! 【《最后一只九尾猫》文案:】 裴初是世界上最后一只九尾猫妖,天生漂亮得锋利。 为了在人类世界生存,不得不伪装成十八线萌宠小主播来赚取小鱼干。 出外景时,他偶然听外面的同伴们惊恐地提及人类圣庭那位少将言决,说他冷血无情、一枪一个小妖怪。 裴初支棱起耳朵,默默把靠原形卖艺挣来的小钱钱往尾巴底下藏了藏,心想:可千万不要遇到这位凶神。 然后第二天就因非法直播被抓走了。 雪白的九尾猫被丢在圣庭中弓背呲牙,一抬头却望进台上那人深蓝冰质的眼睛中,顿时心生爱慕,呆呆道:你真好看。 两侧面容冷酷的执法官们表情一崩,惊恐:?! 圣庭中央的少将一身英挺制服,缓慢擦拭着漆黑枪口,冷漠判决:罪名,非法获利。 终极颜控裴初觉得自己要完了,他好像喜欢上了这个十分危险的人类。 为防止自己成为少将的枪下亡妖,他伤心地决定还是猫命要紧,溜为上策。 在外逍遥了不久,很快却又被抓了回去。 正准备要移情别恋的裴初十分不满,呲牙炸毛:我又犯了什么罪?! 少将目光沉沉,隔着冰冷的深黑皮质手套,缓慢而强制地抬起他的下巴:罪名,始乱终弃。 小剧场 被禁止原形卖艺后的直播间: 【猫猫呢?我那么大一只猫猫呢?!】 【呜呜呜我要看我们神仙初初!】 裴初犹豫着把镜头拉到自己面前。 少年皮肤冷白,天生一双深碧色猫眼,清冷漂亮,他挠着脑袋,尝试着讲人话:猫、破产,以后我、直播。 直播间众人盯着镜头里那张脸沉寂片刻,当场炸了。 【《杀死男主后[穿书]》文案:】 [黑心莲攻 x 随心所欲受 双穿书] 谢离醒来,发现自己意外穿进了一本现代豪门小说中。 男主叫贺昱,是一个流浪在外的大佬家独子,刚巧同前世被他亲手诛杀同归于尽的天道之子同名同姓。 而书中的谢离则是个阴毒反派,不仅胆敢强抢主角受,更是假借收留之名,常年欺辱少年男主。 结局自然是被男主反杀,破产家败含恨而亡,简直活脱脱一个人渣炮灰。 接收了全文信息之后,钢铁直男谢离冷笑以示不屑,将剧情抛之脑后,快活地抱着一堆钱准备去逍遥自在。 然而,他穿书传过来的时机太不巧,谢离刚把男主接回了家。 少年贺昱似乎没有了上辈子的记忆,胆怯怯地仰头看着面前矜贵漂亮的男人,期期艾艾地朝他示好。 谢离恶劣地想:很好,反正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失了记忆的贺昱又乖又奶,谢离养着养着,逐渐动了三分真心。 直到某天偶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贺昱早已恢复了天道之子的记忆,反将他的真心玩弄于鼓掌之中。 贺昱卸下伪装,盯着面前这人熟悉的脸,冷眉冷眼地笑:谢尊主玩得可还开心? 谢离:还好,也就一般开心。 贺昱永远记得上辈子将自己诛杀的那个人,临死时也满是执念。 天道垂幸,果然又让他见到了谢离,却见他带着满眼宠溺的笑意,喊着自己的名字。 贺昱惊异厌恶之余,冷笑着陪他演了一场戏,想看到戏终人尽时这人痛苦绝望的模样。 没想到的是,未等到戏终落幕,自己却先动了心。 更没想到的是,还没等他出手,谢离人直接跑了。 第六十七章 【番外一】 你好我叫江成意。面前的少年微微抿着嘴角, 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小心与胆怯。 他穿了件浅蓝色的长袖,袖口洗得发白,偏长的头发和眉眼一样黑润,唇色浅红, 面色却有些苍白。 江棋面带微笑, 不动声色地将人打量一遍, 心底轻蔑, 语气却装得友好和善:你好, 我叫江棋, 以后你就是我的哥哥了。 不过五岁的小孩子,没有人会猜到他惯会掩藏的伪装。 江成意满心的不安大约是因他的示好松了口气,眼角弯起些讨好的笑意, 轻声说:好的。 江棋看了他一会儿,佯装天真,故意揭他的伤疤:听他们说, 今天是你的生日? 面前的少年神色忽然一变,唇上唯一的那点血色也退了个干干净净, 垂下眼去, 嗯了一声。 江棋心怀恶劣,满意地欣赏够了, 才将门外藏着的蛋糕拿出来, 他捧起那朵盛开的塑料生日花,廉价蜡烛燃烧的气味熏得人恶心,笑容灿烂:哥哥,生日快乐。 江成意一愣,似乎是受宠若惊,手指下意识攥上衣摆, 眼睛里倒映出蜡烛的火光,带着不加掩饰的惊喜和开心,真心地笑了起来:谢谢 江棋对那日的情形早已记不清楚,但那双漂亮得惊人的眼睛却被牢牢地刻在了记忆里。 江成意是私生子、江成意的亲妈是个赌徒、江成意不学无术,这些消息全部都是江棋传出去的。 他藏得深,十四五岁的江成意对他的心机依旧毫无察觉,一日午后同他闲聊时,不自觉竟然喝醉了酒。 醉酒后的江成意不吵不闹,只眼睛里微微泛红,趴在桌子上侧脸望着他,变声期的声音带一丝微微的沙:小棋,你说我是不是不应该来江家,周阿姨和姐和江燕她们天天为了我吵架。 江棋心中冷笑,面上却温和,抬手将他眼前的头发拨开了些,轻声说:哥哥不要多想,你本来就是爸爸的亲儿子,江氏也本该就是你的。 他指尖触碰到江成意微热的皮肤,顿了顿,又收回来。 江成意却毫无所觉,困倦地闭上眼,眼睫颤了颤,许久才低声道:可是我不想要。 恋耽美 许你放肆——给我两杯茶(50) 等他的呼吸声渐渐平缓,江棋的目光才沉了下去,扯起嘴角,冷声说了句:是你活该。 冬日的下午,阳光温煦,透过玻璃窗静静地洒在江成意沉睡的侧颜上,在眉骨鼻梁间映下一片阴影,温柔得静谧。 十四五岁的少年渐渐长开了,眉眼间以隐约可见日后让人不容忽视的惊艳,江棋冷冷地看着,突然就回想起班上那些女生提起江成意这三个字时羞赧隐秘的笑意。 他拧起眉,无端觉得愤怒烦躁。 那天之后,江成意似乎是变了许多,逃课打架喝酒抽烟,嚣张得肆意妄为,和陈氏的那个废物一起,变本加厉地更加游手好闲。 他甚至没有去参加高考,面对江壑的怒火,无所谓得懒散又混蛋。 江氏一时间鸡飞狗跳,江壑愤怒之余,又担心江氏果真会败费在他手中,不得不将江燕和江棋的继承人培养提上了日程。 江棋终于见得日明,努力汲取之余,对待江成意依旧温柔亲昵。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江成意似乎察觉了他的阴狠手段,可也懒得去揭穿,只是再不与他往来,全幅心神都留给了陈霄和他的那帮狐朋狗友。 江棋觉得痛快,却莫名又有恨意。 两人短暂地维持的这一段时间的和平,一直停留在了江成意十八岁那年。 江氏豪门商业巨鳄,其独子的成人生日宴会自然举办得要多奢侈有多奢侈,全S市有头有脸的商业大腕几乎都送来了祝贺。 然而,就是在这场生日宴会上,江成意当着一众人的面出了柜,懒洋洋地公开表明自己是同性恋。 江棋坐在角落,听着礼堂各处的沸腾喧哗,死死地盯着灯光中央的那个身影。 他喉间翻滚着恶心,心跳却猛烈得犹如擂鼓。 完了,他满身冷汗地想。 江氏破产是自己一手谋划,和杨琛合作,各取所需。 杨琛喜欢江成意,可准确的说也不算喜欢,只是一种变//态的占有欲。 江棋见到他身边的那个情人替身,对上那双眼睛,熟悉反胃感再次汹涌。他忍住了,不在意一般继续同杨琛探讨着合作,可视线却始终未离那双眼。 后来,江氏终于破了产,玫瑰别墅也转卖他人。江棋在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去见了江成意。 他愉快而兴奋,等不及去看江成意脸上愤怒或惊慌的神情,却不曾想,竟然看到他对着别的人贴心护佑。 面对着密密麻麻的镜头,江成意依旧满身懒散,转身将薛燃护在身后垂眼安抚,眉眼温和,和对着自己时的不耐判若两人。 江棋不肯承认心底那一丝刺痛是出于嫉妒。 他变本加厉,同杨琛一起,终于将杨氏这颗参天巨树彻底搞垮。 江棋答应了同杨氏的联姻,却又忌恨看不得江成意对别人怀有情愫。于是谋划着,让他亲耳听到薛燃的冷漠与厌弃。 江成意果然是被伤了心,却似乎很快就平缓了心情,漫不经心地冷笑着,望过来,一层一层将他隐匿深埋的感情鞭笞于天日。 江棋愤恨心慌之下,一阵反驳后,直接将人放走了。 他手握江氏股份,边暗地筹谋着脱离杨氏挟制,边等着江成意对自己摇尾乞怜,可等来等去,却只等到了江成意出国的消息。 他谁都没有告诉,一走就是五年。 江棋控制住自己不去想这个人的下落,沉心于经营江氏,却在一次醉酒后,只望进一双形似的眼睛时就发了疯,终于破开自欺欺人的假象。 他疑心重又极其谨慎,一朝察觉杨琛贩毒的真相、又醉酒睡了杨琛的情人,终于同杨氏撕破了脸面。 江棋自觉手段阴狠,可千防万防,还是被强行拽进了毒瘾深渊。 他心气极高,根本不是会受人逼迫的性格,正要疯狂赌一回,江成意却忽然回了国,还同陈霄江燕合作,开了新公司。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江棋沉寂的心终于重活,当天直接连夜飙车赶回了S市,在江成意面前低声下气地请求着垂怜,可对方依然无动于衷,冷漠得毫无情意。 再后来,他发现江成意竟然真的喜欢上了薛燃。 而此时,江棋已经被毒瘾折磨得不成人形,日渐枯瘦下去。意识清醒的时候,他曾不止一次地徘徊于远阳门前,像个神经病一般窥探着两个人的生活。 他看着江成意在薛燃面前的放松随意,看着他对薛燃亲昵,也看着他们在深夜无人的夜灯下拥吻。 江棋静默地坐在车里,从傍晚坐到了清晨。 恒海势大,薛燃被坑害了多次,终于想要下手扳倒杨琛,一时间整个S市风雨欲来暗流汹涌。 江棋独自在书房呆了一天一夜,第二天独自开车去了警局,将手中杨琛贩毒涉毒的证据全部交于了警方处理。 再后来,就是从那情人口中得知杨琛的人已经盯上江成意时,自己突如其来的坚硬决心。 废了的一只右手,就当做是当年欺骗的赔偿,从此,也算两不相欠。 3145号3145号江棋刑满释放! 江棋缓慢地站起身,在一众羡艳的视线中走向门外。 他抬手推开监狱的大门,眯眼望向阳光和煦的街道,站了半晌,终于转身朝对面的公交站台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203 00:29:40~20210203 23:58: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媛媛美丽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艾尔月弦 4瓶;峤睚、Desolate.、槿念耶 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八章 【番外二】 陈霄要和江燕结婚了, 婚期定在十月十六。 在得知这个消息时,江成意先是愕然,继而有些哭笑不得。 陈霄笑嘻嘻地看着他,给他倒酒:以后真他妈是一家人了。 窗外阳光很好, 江成意端着咖啡喝了口, 才漫不经心地挑眉:藏得够深啊。 陈霄害一声,撇嘴朝周围看了眼, 确定没什么秘书经理过来, 才凑近了些低声道:江燕要不是怀孕了, 她还不愿意跟我结婚呢。 怀孕?江成意愣了好一会儿,皱起眉压低了声问,几个月了? 陈霄抬手比了仨手指头, 笑得得意忘形眉飞色舞:要不是因为怕显怀了结婚惹人说道, 你姐才不同意那么早结婚呢! 他说完, 又啧一声,感慨地摇头:你他妈是不知道啊,老子追你姐费了老大的劲儿了!光陪着出差就跑了好多趟,好家伙人家根本不乐意搭理我好在现在把人追到了手, 不赶紧结婚我还怕她后悔呢。 这俩这速度确实属于刚确定关系就闪婚的了。 江成意琢磨了会儿, 回忆起这俩人近几年是没什么花花心思, 心里也挺开心:那先恭喜你了。 陈霄捧着咖啡杯嘿嘿乐了好一会儿, 才哎一声, 低声问:那谁,薛燃呢?你俩现在怎么样了? 自从杨氏帝国崩塌之后, 它所带来的巨大资源大头都落在了薛燃和郑锐手上。 这两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仅仅两三年时间就将杨氏这块肥肉连骨带皮吞噬得干干净净,俨然成了S市的新任顶尖豪门。 不过由于先前江成意在开电影发布会的时候, 当着一众媒体和薛燃的面公开表了白,并在镜头前好好昭告了一番占有权,因此,就算有许多的家族和企业想走联姻的路,却也不敢当面询问。 问你话呢哥!陈霄催问道。 江成意这才收回神,挑眉嗤一声:就那样呗。 陈霄瞅了他一会儿,忽而挤眉弄眼道:我可听说了,A市的那位郑老爷子想逼着薛燃为了恒海联姻,薛燃直接就给拒了,还说什么,这辈子不结婚就跟你江成意一起了。 他说的这件事,江成意比他更清楚。当时郑老气得不行,甚至背着薛燃特地飞过来了一趟见他。 两个人坐在车里,开诚布公地从下午聊到了晚上,郑老才勉强确定了他们是认真恋爱而不是一时兴起,沉默了很久才叹口气,终于对两个人的事点了头。 这个小插曲江成意原本并不准备告诉薛燃,只是后来郑老打电话来的时候同薛燃提起时他才知晓。 挂了电话,薛燃眯了下眼,经年上位的压迫力更加冷沉,望过来,慢吞吞地问:你怎么没告诉我,之前和郑老见面的事。 江成意正侧躺在沙发上喝着酸奶看电影,闻言漫不经心地抬了下眼,笑得懒洋洋的:大人的事,小孩儿不要多问。 小孩儿?薛燃看着他,重复道。 他目光微妙地盯了人一会儿,忽然放下手中的杯子,走上前,将人手中的酸奶拿走,似乎是笑了声:你说我是小孩儿? 江成意双手被制,立即就懂了他的动作,温柔地弯弯眼,半支起身仰头道:怎么,来证明一下? 薛燃被他反客为主,没出声。 喉间被小狗啃了一口,江成意一顿,没支撑住上半身的支点,于是又拧眉躺下了,抬手勾住人的领带往下一压,低声骂道:少他妈废话,要不要? 薛燃眯眯眼:这么着急? 江成意挑挑眉,使力挣开了一只手,指节削瘦,往下解着扣子。 这种明晃晃的诱惑任哪个二十多岁的男人都受不住,薛燃果然没再废话,直接身体力行地证明了自己成年人的身份。 夜色微凉,洗完澡之后水汽蒸发微微泛冷。 薛燃将人揽在身前,裹上被子,才闭着眼轻声道:明天是周末,想吃点什么? 江成意于困倦中支起一份知觉,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红烧排骨吧,餐厅里做的没你的好吃。 还有呢?薛燃笑了,一个菜又喂不饱我们俩。 那再来个香辣虾吧还要西红柿牛腩。 玉米排骨汤呢? 这个也要 身边这人的声音越来越轻,薛燃低头看了会儿,笑了下,也闭上眼:晚安。 晚安。 许多年后,S市中的豪门圈子再提及江薛二位都是一声感叹。 两人相伴终身一生无子,因手段凌利冷血而饱受诟病,却造就了近十余年影视娱乐业的巅峰。 江成意正开着车,手机忽然响了声,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趁着等绿灯的时间接起来:怎么了? 想出去吗?薛燃问。 江成意一愣:出去? 嗯。薛燃低声笑着,你前段时间不是说,想出去放松放松吗。 阳光正好,街道上车流穿梭,行人也熙熙攘攘,却互不在意,只各自奔赴于不同的方向。 江成意眯眼看了会儿天蓝云淡,也笑了声:好啊。 他问:什么时候? 就现在,我在家等你。 嗯,我这就回去。 江成意看着斑马线上的行人冷漠匆匆,安静了会儿,忽而轻声道:我爱你。 闻言,那边似乎是愣了一下,也笑起来:我也爱你。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正式完结啦!谢谢大家的支持!感恩相遇希望再会~还有!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记得要开开心心~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