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作者:魔王西蒙 文案 叶云舟穿到一本古早狗血耽美文里,成了人美心善的小白花受,睁眼就在最大反派慕临江房里。 此人修炼留下后遗症,性情暴戾,瞅谁谁吓哭,无人敢抬头直视,主角受在慕临江的眼神下泫然欲泣,让反派强取豪夺不可描述的心思瞬间爆炸。 然而此时他端详着居高临下的反派,对上那双幽紫深邃的眼眸,缓缓露出一个原著慕临江同款变态笑容。 慕临江:你谁 穿书后第一天,慕临江把他堵在门口:风寒就别妄想逃走,给我乖乖喝完这壶热水。 叶云舟:中杯多加冰,谢谢。 他深夜翻墙被抓,慕临江捏住他磕红的下巴:年纪轻轻不要熬夜,你想引起我的注意吗? 叶云舟:我觉得您家结界这个漏洞更值得注意。 他收服原著渣攻当小弟搞事业,慕临江直接从渣攻身边抢人,半径十米不分敌我一律吓哭。 慕临江面带寒霜:你真不怕我? 叶云舟从容拔剑:巧了,我脑子有病,不会害怕。 后来: 慕临江站在寝殿又问:你真不怕我? 叶云舟望着反派落寞柔情的眼神:我好害怕,你不要过来啊.jpg 酷炫霸总实则养生攻x斯文败类无所畏惧受 1、感情线轻松不虐,别在意细节(ノ ̄▽ ̄) 2、1v1,HE,甜的 3、架空星球私设众多,共同发展和平修真,请勿考据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云舟,慕临江 ┃ 配角:专栏《职业病暗卫的宠妃生存指南》求预收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然后我们组了cp 立意:安全高于一切,责任重于泰山 第1章 反派01 窗外传来阵阵凄咽的呜鸣声,风雪呼啸寒意凝结,窗户像堵了面墙,透不进光,窗台上却放着小型日晷。 日晷指针投射的影子无光自动,和徐徐运转的刻表内盘组成了清晰的时间,辰时三刻。 距离原著中蛮横霸道、暴戾恣睢的反派,寂宵宫宫主慕临江出现在主角受床前还有不到一刻钟。 致命危机悄然逼近,叶云舟此时正拔河一样拼命拉长自己的身子,争取在手腕锁链束缚下尽量够到房间中央的果盘。 时间不断流逝,他咬着牙保持冷静,同时暗忖自己最好是彻底穿了,再也回不去的那种,毕竟他一点也不想看见诸如震惊!叶氏总裁竟因看黄蚊猝死!叶氏黄蚊事件引发新思考之类的新闻头条。 社会性死亡比穿越可怕太多。 从这间客房醒来不久之前,叶云舟还在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别墅里度假,让生活助理和佣人都回了家,给闲置的智能指环升级时,可能是许久不用设备突然中毒,弹出一本名为《弃道问情》的耽美文,主角受和他重名,只能滑动翻页,退出都不行。 此文名字极其正经古老,结果叶云舟一看才知内容并不婉约。 男主少年时被静微门救回收做弟子,善良单纯毫无心机,深受长辈喜爱,与正牌攻师兄情投意合,两人发乎情止乎礼,约定在男主步入金丹之后便结为道侣。 然而和平的表象下是男主一次次的隐忍原谅,受同修欺负排挤,被师姐视作情敌,师姐为了和男主抢师兄,竟然私放一群来历不明的黑衣人进山门,眼睁睁看男主在自家地盘被掳走,最终送到魔头慕临江床上。 男主平时连远门都没出过,慕临江的恶名都只是听说。 此人所修功法特殊,只需一眼便能让敌人惊恐万状魂飞魄散,画像都能止小儿夜啼,统领寂宵宫数百年来倒行逆施,修为之高在整个苍旻界屈指可数,纵然积怨者众,却也无人敢与之对抗。 所以当慕临江真正站在男主面前时,听多了传言的男主一下红了眼圈,裹着薄被瑟缩着挤在床角,蝶翼般的长睫挂着泪珠,秋水明眸波光潋滟,眼里除了恐惧还有一丝强撑的坚韧,明明连柔软的唇都咬破流血,却还为撑持宗门颜面倔强的和慕临江对视。 当他勉强看清慕临江的真容时,心底又不由自主的惊叹:世上竟有这般邪魅狂狷的男人! 没见识的男主又羞又恼,脸色白里透红我见犹怜。 所谓柔弱的倔强只会让人更想摧残,慕临江顿时气血上涌,觉得从未见过如此清新脱俗的男子,明明怕他,却还敢抬头,打量他的眼神像受惊的小猫,既想疼爱一番,又想按在手中狠狠揉捏,把这个有趣的小东西绑起来,只准看他一个人! 叶云舟起初抱着反正也是无聊的心态,看到男主在慕临江的威胁下不得不青涩的主动献身,反复请求慕临江不要伤害师兄和宗门,叶云舟忍了,男主嘛,几章过后肯定会扬眉吐气复仇虐渣的。 几章过后男主逃跑失败,被慕临江堵在距离山门只有一步之遥的台阶上,就此取材藤蔓捆绑,内容全是□□! 叶云舟又忍了,心说我的名字不可能这么憋屈,除非是敌对公司故意搞我。 又若干章之后,男主终于逃跑成功,结果历尽艰险回到宗门,师兄却在师姐的离间之下对男主心生嫌隙。 男主委屈跑下山,又被黑衣蒙面人趁机擒回,慕临江还在这段时间里整出一堆不可描述的道具,强行对男主进行全方位无死角的长期试验! 这还只是个开端,此文实乃狗血后宫万人迷集于一体的高速公路,谦谦君子高傲刀客清冷仙尊全都囊括在内,时刻都在飙车,狂野激烈式,温柔含蓄式,自暴自弃式风格多变,灵活匹配各式渣攻。 直到叶云舟硬着头皮看到结尾,男主依然在慕临江和师兄和各式渣攻之间徘徊,让渣攻们打的不可开交。 名场面诸如慕临江和师兄决一死战,男主挡住慕临江哀求你们不要再打了,师兄不是有意伤害我,都是误会,原谅他吧。 师兄和慕临江决一死战,男主挡住师兄哭诉你们快停手吧,宫主只是不懂表达感情,我想帮他! 以上画面随机搭配两个攻即可重复,叶云舟百思不得其解,让所有人都一见钟情强取豪夺,甚至捶弯取向的万人迷,是真实存在的吗?如果真这么有魅力,吸引的还都是青年才俊门派高层,那直接哄来当手下发展势力不好吗?后宫排成一队,步步高美男机,哪里喜欢点哪里。 叶云舟心想我上我更行,而且他总觉得这文让他莫名熟悉,似乎有一缕飘忽不定的违和感,好像男主身上有着更深的谜团,不应该沦落到这般被动的境地。 可还没等他琢磨出个所以然,就眼前一黑失去意识,再睁眼已经躺到了小黑屋。 他手腕上捆着一条锁链,一端连着床柱,大概是某种法宝,以这具身体筑基的修为根本无法切断。 叶云舟镇定的接受了现况,然后在周围寻找起趁手的工具。 原著男主身上封印着某个大佬的力量,每次当男主遇见致命危机时,高人都会现身帮助男主渡过难关,但男主总是恰巧陷入昏迷,尽管被高人虚影眼神复杂的凝视,他还是不知道自己有这个外挂。 叶云舟始终觉得这个虚影未来也会加入渣攻套餐,他的指尖奋力摸到房间中央圆桌上的果盘,拖近了夹住盘中的一柄小刀拿了起来。 刀身雪亮锋利,叶云舟借着微弱的反光看清了自己的脸,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眉眼精致俊秀,额前斜垂着几缕稍乱的碎发,略显活泼稚嫩,和他十年前的长相别无二致。 又是这个重名撞脸的套路吗。 叶云舟无声叹气,坐回床边握刀调整了一下角度,眼神一凛,毫不犹豫的回手将刀尖刺向自己颈侧动脉。 搅动的空气冲向皮肤,刀光一闪,叶云舟几乎感受到了逼近的凉意,但手却无法再进半分。 他低头看去,一面扭曲波动的障壁挡住了小刀,叶云舟正要感慨高人反应迅速,就听见一声轻蔑的嘲笑,嗓音深沉磁性,带着品鉴的恶趣味,无形的力量将他手中的刀徐徐扭曲。 我准你自尽了吗?叶公子。 叶云舟闻声松手扔开拧成麻花的刀,转头望向床尾,只见阴影中伫立着一个深紫衣袍的男人,衣摆繁复曳地,缓缓踱至床前似笑非笑,居高临下的俯视过来。 随着男人的动作,袖口纹样闪过暗金微光,举手投足尽显华贵之姿,足以断定此人正是寂宵宫宫主,全文最大反派慕临江。 慕临江微微倾身,单手扶上床柱,盯着叶云舟警告:没有我的允许,你最好别动任何危险的东西,还有危险的想法。 叶云舟平静的想,照剧本我似乎该被吓的梨花带雨,一上来就自说自话,真的很霸道。 只不过见到慕临江本人,他反而不着急了,从容端详起这个反派到底有多恐怖。 对上仿佛蕴着流动紫芒的双眸时,叶云舟的心跳无端快了些许,指尖发麻略感冷意。 那双眼睛像散发出无质的引力,从最初注视时只能看见将近漆黑的紫,直到这冷沉神秘颜色化作粘稠的水流,钻进口鼻呛入肺里,扼住呼吸。 那咄咄逼人的视线像无数眩光组成的广袤深渊,深渊的尽头是无边黑暗,那里比浩瀚宇宙更为幽寂,一种被永远关进不见天日、不闻生息的囚牢的错觉恍然升上脑海。 慕临江看着叶云舟发愣,轻哼一声,正要移开视线,却见叶云舟眨了下眼,然后轻挑唇角,展露出一个堪称优雅完美的笑容。 就这?叶云舟翘起一条腿,十指交叉压在膝盖上,我还以为你能让我痛哭流涕呢。 慕临江一怔,不动声色的保持单手撑杆的姿势。 叶云舟看起来有点失望,但他早习惯没有任何东西让他感到恐惧,这点只能称为病理反应的心悸已经是极限,他自认为笑容可掬的问慕临江:宫主还有其他威胁吗? 慕临江: 慕临江放下按着床柱的手背在身后,冷笑道:叶公子,你如果真如此冷静,方才何必挥刀自残。 我没有自残。叶云舟矢口否认,宫主误会了,我是削发明志,以便更容易整洁的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床上生活。 慕临江嘲讽的表情崩裂了一条缝隙,因为叶云舟的表情虽然克制礼貌,但语气比他还嘲讽! 叶云舟晃了晃胳膊,带得锁链哗哗直响:宫主,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筑基小辈,你还让人绑了我,真不知道该称赞您谨慎还是胆怯。 慕临江望了他一会儿,突然笃定道:你想激怒我。 绝无此意。叶云舟微笑。 他确实想激怒慕临江,只要让自己陷入危机,那就等于解决了危机,离开寂宵宫再谈其他,但怎么看慕临江都和原著的暴戾狠辣人设不太一样,不但没动手,居然还察觉了他的用意。 慕临江还是第一次见到对上他的眼神完全没有半分惧色,甚至游刃有余挑衅的人,单看相貌只是俊俏文弱的少年,气质却大相径庭,像装饰华美的剑,镶金嵌玉看似累赘的外表下,实则锋芒暗藏。 他还真是请来个与众不同的人物。 叶公子,收起无谓的敌意吧。慕临江手指一动,微弱的气劲迸发而出,直接将床柱上拴的链子斩断,你是第一个敢抬头直视我的人,我也理当给你一些宽容。 叶云舟心说你是太阳吗不可直视,他把手腕也抬高递过去,让慕临江松绑,同时提醒道:那您的下属颈椎可能有点危险。 慕临江落在叶云舟腕上的手一顿,顺势扣住了他的小臂稍加力道往自己身前一拽,左手探向叶云舟面前。 叶云舟以为他终于要发火,开始他原著经典卡脖子撕衣服,但意想不到的是那只手绕到自己脑后,强硬却并无恶意的阻止了他后退,接着一道影子笼罩下来,叶云舟气息顿时一滞。 慕临江俯身把前额抵在他脑门上,那双比宝石还要熠熠生辉的紫色眼眸近在咫尺,叶云舟屏住呼吸,他没在慕临江脸上找出半点瑕疵,鼻梁高挺眉目深邃,没有表情时便显得冷峻凌厉,笑着便又添了些许傲慢。 叶云舟略作挣扎,慕临江低声道:别动。 叶云舟接道:再动你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慕临江: 叶云舟心底不由自主的惊叹:世上竟有这般邪魅狂 呸! 第2章 反派02 叶云舟差点被原著带歪,赶紧眨眼摆脱这种可怕的念头。 慕临江挨了少顷松手,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方才突然贴近的动作。 你什么意思。叶云舟戒备地问。 慕临江兴味盎然:是寂宵宫请你来的悬舟不够迅速,还是客房不够舒适?烧的这么厉害,一只病猫气势还不小。 叶云舟静坐床边,确实略感乏力发冷,但他顾不得慕临江的揶揄,慕临江说请你来,如果不是寂宵宫的逻辑绑架等于请,那就是如今的情况和原著有了差异。 你请我来,究竟所谓何事?叶云舟清清嗓子,加重了究竟两字的读音。 慕临江问:殷思没告诉你吗?你不用怀疑,我还不至于哄骗小辈。 叶云舟沉默,殷思在原著里是慕临江最忠诚的下属,鞍前马后唯命是从,奉命前往静微门抓人,在山门外的迷阵受了些伤,后来师姐主动将人放入山内,殷思这才顺利带走男主。 可奇妙的是男主被掳走当夜,身为被害者竟然在发现殷思受伤以后,难过的关心绑匪状况,还坚持要给绑匪包扎,撵都撵不走! 如此匪夷所思的圣光一散发,顿时融化了常年行走在血污泥泞中的杀手内心的坚冰,殷思干脆对男主一见钟情,从此默默守护在男主身边,隔三差五就暗中给男主送水送药,后期甚至为了保护男主背叛慕临江,虽然经常在见到慕临江后气短一截,导致男主挡在两人中间,但早期也是个让人心疼的忠犬攻。 所以殷思到底和他说了什么?慕临江不像多馋他身子,叶云舟绞尽脑汁也没回忆出原著里有什么正经内容。 于是叶云舟模棱两可的说:宫主不会骗我,但他态度恶劣,我信不过他。 慕临江略微思索,觉得在理,殷思天天板着个脸,去静微门借人尽管带了礼单,但对方必定也是出于忌惮才肯答应,把人带回来还给绑上了,叶云舟被他吓着心存芥蒂也属正常。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2) 话说真的有被吓到吗? 慕临江忍不住斜睨叶云舟,只听叶云舟揉着手腕咕哝了一句最好别让我见到他。 慕临江干咳一声,肃声道:寂宵宫有一处封印结界,你无需知道那是什么,但你是最适合协助我们开启阵法的人选,三个月后是阵法完成之日,解开封印后你自可离开。 可以。叶云舟秒答,他觉得自己似乎厘清了某种真相。 原著中完全没提封印,但殷思为何千里迢迢去抓男主,难道是男主国色天香美名远播不成?反正叶云舟是不信,如果慕临江一开始是带着明确目的,那就好解释这个强行请人行为,去除那些颜色情节,这个原著的水深的很。 哦。慕临江游说和要挟的话卡在嘴边,硬是憋了回去,你不怕助纣为虐?若是我利用你,解开封印的结果你并不乐见,你又要如何? 你不打算告诉我封印是什么,不知者无罪,就算我真助纣为虐,也不会罪咎自己。叶云舟理所当然的说,还是你打算和盘托出,拉我入伙? 慕临江没想到叶云舟对他的良心拷问无动于衷,一时无语。 他派人出去搜寻生辰八字合适的阵眼,海域三都之中寂宵宫统领默影都,煌都和夜都他鞭长莫及,只能暗中调查,根据情报叶云舟应该是个善良软弱的小孩,可事实看来不但软弱没有,连善良都没了。 如果不是情报出错,那就是叶云舟为了讨师门欢心,故意伪装。 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城府,放在煌都那群循规蹈矩的老古板手里,还真憋屈。 慕临江想到这里,莫名对叶云舟产生一点微妙的同情,就转身去倒了杯水,随手递给他。 叶云舟接过水杯,壶中本是凉水,但现在正冒着热气,想来是慕临江直接用了小术法加热,他暗说这人设也崩太多了吧,直接变成暖男了吗? 稍感风寒也无须太在意,多喝热水。慕临江用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说道。 谢谢。叶云舟望向慕临江的眼神一言难尽。 不必。慕临江冷酷地拒绝了,寂宵宫若是连个三流门派的小弟子都看顾不好,岂不让人耻笑。 叶云舟:暖男,呸。 叶云舟礼貌地提示:宫主的眼睛这么漂亮,不妨用来看看我的手,像不像看顾得好。 慕临江飞快的眨了下眼,原本还是和叶云舟视线接触的,在叶云舟开口之后,却不着痕迹的颔首垂眸,别开了脸。 寂宵宫中连看清他相貌的人都屈指可数,更无人胆大包天夸赞他的眼睛。 叶云舟见状有点发毛,心说你还不好意思了,吓唬我呢。 抱歉,方才是客套,你别放在心里。叶云舟微笑补救。 慕临江: 慕临江深呼吸,吐出一口感动。 这样吧,既然你请我来,总不至于把我当阶下囚。叶云舟放下袖子合情合理的提条件,我平时生活也不奢侈,先请个大夫给我处理外伤,然后换一间通风保暖的客房,吃喝穿戴要有记得我习惯的专人准备,但我不喜欢别人靠的太近,所以需要懂眼色的助理慕先生,你在听吗? 慕临江: 静微门平时这么骄奢淫逸吗? 慕临江拳头都硬了,心说不过是个内门弟子,居然被惯成这样。 我向静微门借你三个月,你还摆出在这长住的架势。慕临江语气一寒,这三个月你是安稳度过,还是锒铛下狱,全凭我一句话,懂吗? 看来无论如何你都不会杀我了。叶云舟完全不慌,直接凭这句话摸到了慕临江的底线。 我若要灭你的口,还会通知你不成。慕临江嗤笑,好好珍惜这三个月吧。 现在这个条件我可没法珍惜。叶云舟遗憾地叹气,捂着水杯抿了一口,然后慢悠悠的起身从慕临江身前经过,在墙边的镜台旁蹲下,伸出一根手指,刁钻地从矮柜门底下的缝儿里抠出一丝灰来,摇头道,保洁不行啊。 慕临江深吸口气,背过身去:来人。 命令一出,推门声随即响起,一个十六七岁的侍女低垂着头小步进来,紧张道:宫主有何吩咐。 叶公子说客房不够干净。慕临江道。 他的语气还算平淡,但侍女却像接到阎王信帖一样,浑身一颤,扑通跪了下去,惊恐道:宫主饶命!求宫主开恩再给我一次机会!宫主饶命啊! 叶云舟靠在镜台上,拍拍手无奈道:话是我说的,你何必拿别人出气。 慕临江一提衣摆坐到床边,那侍女只是站在门口,连他的影子都没见到,就已经噤若寒蝉。 叶公子说客房不够干净。慕临江望着叶云舟笑了一下,你去把水桶扫帚抹布都拿来,让叶公子亲自给你示范。 叶云舟:你还是拿别人出气吧。 侍女得了命令飞快爬起来跑了,叶云舟难得想不出对辞,实话说:我不会。 地都不会擦,还敢挑三拣四。慕临江鄙夷道。 叶云舟心说那我还不会制冷呢,随便岔了话题问他:那小姑娘为什么那么怕你?上一个活干不利索的已经死了吗? 你可以等死后再多嘴打听。慕临江眸色一沉,也不想看叶云舟干杂活,起身打算离开。 叶云舟客气道:宫主去哪,我送你。 殿上处理公务,我今晚再来找你,你老实待着,别挑战我的容人雅量。慕临江提醒。 叶云舟闻言瞟了下日晷,还有一刻钟巳时。 身为宫主,居然也九点上班啊。 门外走廊也是一片幽暗,侍女拎着打扫用具过来,正好听见了今晚再来这句话,她紧贴着墙脖子都快低到胸口,战战兢兢的等慕临江走下楼梯,这才松了口气进屋。 叶云舟问她道:小姐怎么称呼? 侍女愣了一下,赶紧摆手:我不是什么大小姐啦,公子唤我望梅就好。 哈,好。叶云舟摸摸鼻子,望梅姑娘见谅,我不太会做这些,我尽量学。 望梅连连摇头:不不不,怎么能让公子做这些粗活呢,方才一定是宫主的气话,您能得宫主宠爱,有幸得见宫主真颜,若是宫主知道我真让您干活,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叶云舟: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不会的,宫主从来都没这么在意过一个人,亲自派殷大人去请您,还为您准备了别院和防御阵法,肯定是怕您受到伤害。望梅说的跟真的一样,而且像我等杂役,只要瞄到宫主背影便恍惚害怕,根本没有机会见到宫主,宫主肯对您解去术法,足以说明对您的喜爱! 叶云舟:你快把原著剧本拿开。 不是他解去术法,是我根本不怕啊。 他也不是怕我受伤,是怕他的工具人受伤。 慕临江是对手下营造了什么封建毒瘤皇上人设吗? 望梅已经自顾自的擦上地了,还颇感幸运地说:公子尽管吩咐我,想必用不了多久,我就是宫主道侣的首席侍女了! 叶云舟:你憋高兴的太早。 叶云舟一看还没过多久,一个箭步冲到门前就要去把慕临江喊回来解释清楚,最好盖个贵宾门客之类享清福的章。 他刚把门打开,一道冷冽的刀光就直刺心口而来。 第3章 反派03 慕临江下了楼,一楼大门敞开,飞旋的雪花瞬间涌入,浅灰的云遮天蔽日,到处都是蒙蒙雪雾,他信手一挥,一柄深蓝雨伞凭空化出,乌木伞柄握在手中斜里一甩撑开,散碎的光点淌过伞面聚成一湾,若隐若现飘摇不定,在遍野银霜中宛如缥缈云端的新月。 院门外左右肃立两名守卫,慕临江刻意压低了伞过去,那两人仍是反射性的低头。 他心底不耐,思绪又在凛风中跑回叶云舟那里,想起忘记告诉望梅煎碗姜汤,叶云舟的身板看起来就不太结实,不开药也该驱驱寒气。 思及此处他转身回去,经过楼下时窗户骤然传出一声震响。 慕临江一仰头,只见叶云舟衣衫散乱,双臂交叉护住脸和身体,撞破岌岌可危的窗子一跃而下,裹着漫天晶亮的琉璃碎片冲进风雪,正往他站的位置跳过来。 慕临江:?! 不久之前,叶云舟刚要出门挽救自己的清白。 那一刀来势汹汹,叶云舟匆忙后退旋身,刀刃划破他的衣襟腰带,叶云舟也趁机看清了袭击他的黑衣蒙面人。 有刺客!望梅惊呼一声,手持拖把跨步一拦,宫主的人你也敢动! 叶云舟听得眼皮直跳,脚尖一勾踢起那柄拧弯的刀,挥袖拂过把刀凌空射向黑衣刺客,刀尖撞击刀刃,铮鸣清亮,望梅趁机横棍扫去,逼退刺客数步。 配合过后,叶云舟才反应过来,他做出的动作可不是正当防卫拳,行云流水好像自己本就十分熟悉一般。 迟疑的这一刹那,望梅手里的拖把已经被刺客劈碎一截,飞溅的木片扎上窗户,望梅连声喊道:公子快走,我拖住他! 叶云舟当即转身冲向窗户,推测如果这间小楼本身都带了防御阵法,那门外也应当留有守卫,他借着望梅争取的时间踩上窗台,握拳砸向窗户,一层灵力自然覆上,保护他不被木屑琉璃割伤。 刺客见已无希望,一掌震开望梅果断闪进走廊。 跃出窗外的一刻,叶云舟正要喊人,却见楼下一张深沉的蓝色伞面,周围暗金伞骨锐利如箭,伞的主人稍抬一点角度,青丝飘扬衣袂翻飞,正好露出在雪絮中讶异的明亮紫眸。 叶云舟忽然理解了一眼万年的字面意思,他又落入那双眼眸的陷阱,世界只剩下一种诡秘又瑰丽的色彩,时间和寂静被无限拉长,那股心悸的感觉卷土重来。 摆脱这种控制只需一瞬,但一瞬过后,叶云舟已经控制不住姿势直接砸到了慕临江身上。 叶云舟不知道慕临江头多铁,磕的他眼冒金星,刚想爬起来,后脑勺又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不得不重新低回去,偏头一看是慕临江伞的骨架,那柄伞恰到好处落在周围,他隔着伞面都听见了周围传来的抽气声。 闻声而来的侍女手里的盆儿哐当掉了,门口的守卫受过专业训练,但是没忍住,惊骇道:嚯! 还有隐在暗处的宫主直属护卫,全都目睹了慕临江神秘兮兮带回来的年轻男子把宫主压倒在地,伞遮的欲盖弥彰。 要知道整个寂宵宫能和宫主正常说话的都没几个,压在宫主身上还没被一掌拍飞,还能调整姿势,这是什么概念! 雪地里的慕临江: 他久违地收获了无数道直勾勾的视线,暗处的直属护卫们尤甚。 慕临江的脸色逐渐难看起来,比阴沉的天气还干冷晦暗:你还要趴多久? 叶云舟回过神来,拄着慕临江胸口起身挥开雨伞,掌下的身躯似乎隔着繁复衣饰骤然绷紧,泄出一声压抑的低喘,但叶云舟没注意,他朝周围吼道:看什么看!马上封锁庭院,楼上有人袭击我,不准放走一只可疑的苍蝇! 吃瓜克服恐惧的围观群众素养很高,直接四散去查探状况,慕临江捡回雨伞站起来,背手朝暗处的护卫打了个手势。 叶云舟皱眉长吁口气,慕临江强忍怒意道:你 你那个只挡光的防御阵法有用吗?我开门就被刺杀,保护再这么松散下去,用不上三个月我就英年早逝了。叶云舟抢先一步开始追责。 慕临江沉声:你自己 筑基修为放在你这龙潭虎穴里形同虚设,你要是还用得着我,最好想想怎么亡羊补牢。叶云舟抖了抖衣服,掸落身上的浮雪。 慕临江:你在教 哦,抱歉,我只是提出意见,没有批评谁的意思,望梅姑娘反应还是很快的,我很感激她。叶云舟脸色一变,轻笑着说,融化的雪从割破的衣襟里钻进去,刺的生疼,他打了个哆嗦低头一看,衣服刀痕之下已经渗出一道血线,伤口横在胸腹之间,倒不严重。 所谓人和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慕临江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被怼冷静了,反复深呼吸,看了看叶云舟略显单薄的胸口冻得青白,血色愈发刺眼,就上前把伞撑给他一半,冷声道:阵法涵盖你的屋子,只要你不主动开门,杂役守卫都进不去,外面风大,先回吧,免得真早逝在这。 伞下的范围没有一点风雪,叶云舟舒适地放松了,听见回去,刚要和慕临江反应一下他为何开门,就有个侍女倒水出来,只看见慕临江和叶云舟站的极近,慕临江还把法宝分了,忍不住尖叫道:宫主饶命我不是故意打扰的! 她转身一路小跑钻回厨房,留下一道沉重的关门声。 叶云舟:完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叶云舟心累道:宫主,我是你特别在意并让殷大人亲自请回来的道侣。 慕临江一愣,满眼全是嘴能冻这么瓢的疑惑。 叶云舟瞪着他:不信?不信你还不去解释清楚! 慕临江若有所思地沉默。 叶云舟靠近一步低声问道:封印的事到底多少人知道,我现在又是什么身份,你就放任他们瞎猜吗? 封印乃是机密,知道的不多。慕临江简单答。 清查人员的直属护卫从楼上下来汇报情况,打眼一看,慕临江又和叶云舟靠的极近,护卫的抗性比较高,还看清了慕临江偏头细听时垂落在叶云舟肩上的发梢。 于是他悄无声息的直接消失在了楼梯口。 叶云舟陡然退后几步,焦头烂额地捂脸:你能不能说句话!解释啊! 慕临江竖起一根手指比了个噤声,别有深意地对叶云舟笑了起来:解释?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3) 叶云舟大惊,情不自禁的回忆起了原著的不可描述。 慕临江嗓音压的很低,故意倾身按住叶云舟的肩膀,在他耳边道:不过凭你还没有资格称为道侣,最多是让我感兴趣的玩物罢了。 轻蔑的语气在他耳边炸开,叶云舟眼光一寒,平静道:再说一遍。 他垂下右手,袖中一根尖利的木片被他夹在手里。 一阵难以忽略的杀气蔓延开来,少年模样的人表情透着冷意,慕临江向来是被别人惧怕眼神,如今却在叶云舟漆黑的眸子下看见了汹涌的波涛。 这个少年,确实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慕临江轻松道:生气了? 怎么,别告诉我你想引起我的注意。叶云舟道。 慕临江虚攥手指,把中指上的传音指环朝他晃了一下:根据汇报,方圆十里没有任何形迹可疑的人,袭击你打晕望梅的,是这间别院内部的某个下人。 叶云舟转脸呼了口气,不悦道:然后? 慕临江挑了下眉:一个下人,目标明确,一击不成,随即遁走,并非死士,代表什么? 叶云舟想了想:受人指使,有清晰档案,害怕暴露身份引来追查?不用死士,大半意在警告难不成暗恋你的人把我当成挡了路的情敌? 慕临江:说正经的。 不想让我帮你解开封印?那为何不直接杀我你们寂宵宫还有党争不成,另有他人想要威胁拉拢我?叶云舟抽丝剥茧地推测,封印到底是什么? 叶云舟能猜对方向,慕临江还算有点欣赏,透出一丝线索道:一柄神剑,寂宵宫只尊我令,想利用你拿到神剑的,皆是叛逆,唯死一途。 等等,你是想将计就计。叶云舟捕捉到慕临江方才突发神经的意思,既然误会已经传出去,索性让人以为你只是利用我,觉得新鲜顺带玩玩,让幕后的人有借口游说我,更给他们能抓到你弱点的错觉。 嗯哼。慕临江满意地轻哼,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叶云舟翻了个不雅的白眼,抬步回屋上楼:我可没答应做多余的事。 楼上他的房间里昏迷的望梅被安置在床上,身着轻甲统一制服的护卫将五个小厮集中在房内,这五人都一身仆人衣裳,叶云舟还未正式见过,随意扫了两眼,所有人看起来都一样害怕中又透着好奇。 慕临江为了避免屋内哭成一片,靠在门口没跟进来,叶云舟绕了一圈后,来到走廊遗憾地摇头叹气:不是他们,看来我们的猜测错了。 慕临江眼神微动,没有说话。 叶云舟对屋内护卫吩咐道:放人吧,再去院外找找有没有线索。 慕临江点头示意护卫听令。 那五个人低着头依次走出,不多时就耐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叶云舟翘起嘴角,扬出一丝兴奋的弧度。 仆人里有一人步伐稍快面色如常,眼看就要消失在楼梯拐角,慕临江望了一眼,就听见叶云舟发出一串低低的笑声。 声音从嗓子里滚过,拖到末尾逐渐消失,慕临江闻声侧目,只见叶云舟兴致高昂地用尖锐的虎牙咬了下唇角,像在克制过于愉悦的表情,抬手一指轻快道:把他带回来。 那人浑身一僵,脚步错乱,竟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慕临江嫌恶道:你一早就认出刺客了,还折腾什么。 让他自以为伪装完美,劫后余生时,我再撕碎他的希望,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叶云舟认真答。 慕临江:我又不是变态,我不觉得有意思。 叶云舟抱着胳膊往墙上一靠,笑眯眯道:总之我现在很愉快,之前你那番兴趣玩物言论我就不记仇了。 慕临江:那谢谢你啊。 屋内剩下的护卫们竖起耳朵:什么性趣,什么玩物?不得了啊! 第4章 假戏01 慕临江的护卫们从没见过宫主身边有任何亲近之人,今天终于有了,而且谈吐不凡,一看就不像个好人,怪不得能得宫主青睐。 叶云舟重新走进屋里,有个眼力见儿不错的直接给他扶起一把椅子,拱手见礼道:见过叶公子,让公子受惊了。 叶云舟坐下往后一靠,悠然笑道:我看起来像受惊吗? 护卫:对不起,是我受惊。 不要在意,开个玩笑。叶云舟等着小厮被带回房内,阁下怎么称呼? 护卫介绍道:属下卫一,夙宵卫首领。 叶云舟点点头,这些护卫皆是轻甲劲装,半张金属面罩从鼻梁遮至下巴,短时间内已经将方圆十里搜索完毕,足见训练有素。 他砸碎的窗户临时封上了术法,但屋内温度不算高,刚才在楼下吹的冷风好像还淤积在身体里,叶云舟忍不住掩面打了个喷嚏,头脑发涨,低咳了两声。 门外的慕临江犹豫了一下,目光贴着门框看过去,叶云舟的脸色染上一层不正常的薄红,细眉轻蹙,柔弱苦恼的模样足以激起任何一个男人的保护欲。 慕临江把这张欺骗性极强的脸,那阵变态愉悦的笑组合起来,保护欲顿时就下去了。 他缓步入内,夙宵卫齐齐退后一步,叶云舟抽了下鼻子看他,慕临江脱掉外衫递过去,关心道:穿上,小心着凉。 叶云舟不想接:我不习惯穿别人穿过的衣服。 慕临江笑得温和:再拒绝,我就把你身上那两件也脱了。 叶云舟: 叶云舟心里狂吼你怎么自己开始演上了,我还没答应呢! 他扭头一指卫一,坚决道:穿也行,让他把外衣给我,我不要你的。 突然躺枪的卫一发誓一道刺骨的杀意直冲而来,他撩起一点眼皮,看见慕临江拎着衣服徐徐转身,他眨眼间就脑补出了慕临江因为吃醋发怒把他挂到城墙上的画面,冷汗津津的打破僵持道:温度这么低可能是阵法的问题,属下这就去检修。 他挪到墙角找到恒温阵法的暗门开始捣鼓,慕临江的凝视这才缓缓消失。 叶云舟无声地抗议:有本事你就自己演,我是不会配合的。 慕临江自己穿回衣服:带刺的花更有魅力。 两人还在这互瞪,楼下护卫已经拷问完了那个绝望的小厮,拎着昏迷不醒的人上来敲门汇报道:禀宫主,此人名叫赵景,并无特殊身份,已经招认受人指使,给叶公子一个警告。 叶云舟撇嘴嘲讽慕临江:宫主,瞧瞧你安排的人。 云舟害怕了?你也可以跟在我身边,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你。慕临江棱角硬朗的俊容一派傲然自信,眸光温柔盛满宠溺,单手撑在桌边,似要将瘦弱的少年揽进怀里。 叶云舟: 叶云舟搓出二斤鸡皮疙瘩,心说那味儿是有了,但你瞅瞅周围,有人敢看你吗?你演了个寂寞啊。 汇报的护卫顶着莫大压力,尽量平稳道:赵景一直与指使他的人单线联络,主使者以飞剑传递任务内容,完成后再给予赏金,他们从未见过面,也无传音和银庄交易记录,但下达袭击叶公子命令的飞剑还在,属下等已经着手查验来源。 嗯。慕临江沉声道,你们也去吧。 屋内剩下的护卫纷纷行礼退下,卫一还在艰难的试图把阵法修好,墙上几道亮晶晶的阵图纹路,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捏着个晶石尴尬的够呛。 卫先生,你真会修吗?叶云舟笑着替他解围。 卫一抓了抓头发,泄气道:属下二百多年前学过 让最近的内务堂派人来吧。慕临江闻言莞尔,剑修除了会剑,什么都不会修。 卫一手一抖,差点把自己烫着,默默用传音玉简发了个消息喊人。 叶云舟惊讶看他:你是在说笑? 不行吗?慕临江反问。 叶云舟:行吧。 慕临江背着手转到窗前,往下望了一眼,地上那个人形雪坑实在不忍直视,他垂眸道:卫一,你跟着我多久了? 卫一捉摸不透慕临江,只是觉得他许久没像刚才那样笑过,或者他笑过,自己也不知道,就老实的回答:禀宫主,有二百年了。 寂宵宫,风波将起啊。慕临江语气发沉,叶公子是我请的客人,三个月后有一处封印需他参与解开,详情你可以等殷思回来问他。 这宫主为何要将机密告知属下?卫一费解。 我要你保护好叶公子。慕临江命令。 卫一头都大了:可,您不是要自己保护吗? 叶云舟这回抢先道:我和他不是那个关系。 嗯,方才是演戏。慕临江说,有损叶公子名声,着实过意不去。 叶云舟腹诽这过意不去下次还敢,道歉有什么用。 卫一缓了缓,才明白过来:宫主威名赫赫,寂宵内外无敢不从,若不主动展现破绽,很难逼有异心的人露出马脚,所以要用叶公子做饵? 你很聪明。慕临江赞赏道。 卫一腿一软,单膝跪地赔罪道:是属下不该妄自揣摩宫主心思! 慕临江:我在夸你啊。 叶云舟插话道:他在夸你虽然我也对钓饵这个身份很不满就是了,但性命攸关的危机和名声比起来,我也不是不能稍稍让步,咳咳 卫一将信将疑的起身,听见叶云舟又咳嗽起来,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关心一下。 慕临江直接给叶云舟倒水,热气腾腾的水杯捧在手里,确实驱散了一点寒意,叶云舟发着烧,心情不怎样,喝了一口咋舌:难喝。 之前那杯你怎么不说呢?慕临江瞥他。 人不能两次喝到同一杯水。叶云舟随口编造歪理。 慕临江沉默,转身出门道:我稍后回来,在那之前你最好全喝完。 叶云舟摆摆手,等慕临江离开就晃到门口,打算找个地方把水泼了,手刚伸出去,就被还在门口堵人的慕临江按住。 慕临江掐着他的袖子,一脸不出所料:风寒就别任性了,大少叶。 叶云舟隐约感觉他玩了个无聊的谐音梗,烦躁地抽回手,故意道:我喜欢冰水,要中杯多加冰,谢谢,没有我就不喝。 慕临江:你很作啊。 慕临江抬起一根手指,白皙修长的指节在杯壁上碰了碰,一层微乎其微的波纹荡开,叶云舟愕然发现雾气氤氲的水杯里凝结了三枚晶莹剔透的冰块,并未融化,碰撞着发出清脆的细响。 冰,水,喝。慕临江保持平静。 为难你了。叶云舟抱着杯子回去多喝热水。 慕临江走了半晌,床上的望梅悠悠转醒,她揉着脖子起来,恍惚道:公子无事了吗? 嗯,宫主已经解决刺客了,多谢你为我拖延时间,快回去好好休息吧,想要什么奖赏尽管说,寂宵宫给报。叶云舟对望梅点了点头道谢。 望梅有点迷糊,叶云舟站在她身边微笑着给她放假,半推半送的亲自让她出去。 望梅经过走廊时,和端着个碗的慕临江擦肩而过,后知后觉猛地回头,盯着地板看见慕临江又走近叶云舟的房间里,空气中还留着甘辛浓郁的气味,像是姜汤。 望梅明白了,怪不得叶云舟让她快走,这是不想被打扰喂药啊! 叶公子和宫主,真的很甜蜜! 叶云舟又打了个喷嚏,喝完那杯热水,嗓子倒稍微好受些,他撤了床单自己窝到床上,哑声道:卫先生不走吗? 宫主命属下保护您。卫一答。 随便吧。叶云舟撑着脑袋,你自己坐,顺便把屋子收拾干净。 是。卫一听命。 喝完药再睡。慕临江回来的时机正好,另外我得提醒你,我不知道静微门的规矩,但在我寂宵宫,卫一是你的临时护卫,不是仆人,杂务不准使唤他。 叶云舟: 卫一有些惊讶,然后感激地放下了笤帚。 叶云舟反省道:和你一比,我深感自己罪孽深重。 他坐起来接过那碗红褐色的汤药,手指和慕临江掐着雪白碗沿的指尖碰在一起,意外的很凉,仿佛那碗他摸着都有点烫手的药没能给慕临江带来一点温度。 慕临江懒得管他装什么样子,好奇道:你如何认出那名刺客真身的? 叶云舟如实道:我看人很准,特别是眼睛,他的蒙面没遮住双眼,尽管没你那么精致,但认出来不成问题。 慕临江: 叶云舟暗自呸了一声,连忙道:客套,还是客套,没夸你。 他为了掩饰自己嘴快,匆匆喝了口药,不像想象中苦涩,味道清新,有一点细微的辣。 甜些就好了。叶云舟由衷说道。 慕临江手指一划,药碗上方的空间扭曲了一下,几颗橙红的东西落进碗里。 叶云舟看着眼熟,还是确认道:这是什么天材地宝? 慕临江淡然道:枸杞,驱寒暖胃,补气补血。 叶云舟:我还以为你加了药到病除的灵物。 慕临江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年轻人就是浮躁:滥用灵药不是好事,喝完就睡吧。 叶云舟看起来确实在乖乖喝药了,慕临江这才放心。 卫一把慕临江送到门口,恍惚地怀疑自己听到的演戏是不是才是演戏。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4) 叶云舟的疲惫的声音从屋内传:卫先生,隔壁应该有空房吧,我要睡了,你自便。 卫一应了声是,把门带上守在门口,叶云舟坐在床边放下空碗,侧耳细听门外动静,片刻之后,又把那枚小心藏起的木片拿出来,调转尖端对准自己,利落地刺了下去。 第5章 假戏02 雪天昏沉的微亮从窗口渗入,残缺不齐的窗棂外一片苍茫雪屑,有一道虚幻的影子衬着黯淡的光徐徐现身。 他像个漂浮的幽灵,脚不沾地,脸色苍白,披散的长发无风自动,身体仿佛烟气组成的幻影,在虚实之间明灭游荡。 叶云舟在看原著时,给保护男主的影子取了个背后灵的外号,根据背后灵几次出场解决致命危机的实力来看,修为怎么也能排进全书前三,甚至不弱于反派慕临江,用原著的力量等级来说,起码是大乘期高手。 如此强大的替身使者男主,每次从昏迷中醒来居然都当是自己运气好,恰巧灵兽跑了,恰巧敌人回心转意,恰巧地牢塌了个窟窿等等。 而现在叶云舟就清醒着见到了这个巧合,也正是相信背后灵的修为不会被卫一发现,他才敢铤而走险。 虽然慕临江没玩强取豪夺,但叶云舟从不把主动权和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慕临江把交易说的明白,他还可以考虑,觊觎他能力的幕后主使敢出手威胁他,那就他可没那么好说话了。 叶云舟手中的木片化作一缕轻尘,只是此时背后灵端正肃穆的脸逐渐困惑,仿佛写着你在逗我几个大字。 叶云舟拍拍手道:我们来谈谈吧。 背后灵直勾勾的看着他,并未开口。 不回答我,我就当你不能说话了。叶云舟伸出手去,想试试抓鬼,结果背后灵往后一退,身影开始虚化。 叶云舟也不着急:如果你敢走,我有一百种方式让你重新出现在我面前。 背后灵: 开个玩笑,就算是我一时也想不出这么多种。叶云舟笑了笑,我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能理解你有难处,所以阁下怎么称呼? 背后灵闪过一抹挣扎之色,他的身体维持在近乎透明的程度,盯着叶云舟像是有点难过。 叶云舟一愣,想起原著中所谓的复杂眼神,似乎栖息在男主身体中的虚影和男主渊源不浅。 别相信背后灵缓缓开口吐出几个字音,声音飘忽空灵,任何人。 什么意思,让我小心吗?我身边有危险?叶云舟追问,那我也开门见山了,你附在我的身体当中,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遇到危险每次都要你帮忙还是麻烦,不如借我一柄剑。 背后灵静立片刻,慢慢抬手,古朴简练的剑影凝聚出来。 叶云舟眼底掀起一抹亢奋,他的指尖无端发抖,从未有过的奇妙感受自鼓动的心跳涌向四肢百骸。 原著中这道剑影曾被背后灵留附在男主的佩剑上,可惜男主没能察觉善用。 多谢。叶云舟站起来,抬手握住背后灵递过来的剑柄。 微凉的触感传递回来的一瞬间,叶云舟只感血脉中充盈壮阔的力量奔流呼啸,尖锐而恣意,让他升起挥剑便能平山分海的傲气从容。 就像他也曾无比熟悉这股力量。 翌日黎明,叶云舟在暖和的床铺里打着哈欠醒来,被褥软乎乎的,让人提不起清醒的劲儿,他习惯性的摸向枕头底下,动作停顿了一会儿,才想起他身在寂宵宫。 叶云舟坐起来用手指理理头发,感冒好多了,就是还有点乏力,他看向自己右手手腕内侧,一个半指长的黑色的剑状刺青还印在那儿,集中精神运用灵识就能召出剑影,唯一可惜的是力量都在剑上,不用剑他只是个筑基菜鸟,算是彻底的拼装备玩家。 他想认真思考一下这具身体到底怎么回事,他克制不住的剑意本能是原著男主的,还是背后灵的,或者其他情况,但光靠想也没用,只得先搁下。 在他熟睡时窗户和恒温阵法已经修好,屋内又变得昏暗,日晷换了一个,卯时一刻。 叶云舟揉揉眼睛,没想到他居然直接睡了一天一夜。 床铺对面的窗子左边应当是个衣柜,叶云舟光着脚下床走过去,打开一看,衣柜里挂满搭配成套的各色衣裳,鞋履配饰,面料上等柔软顺滑。 还满意你看到的吗?叶公子。 叶云舟塌下肩膀叹气,回首望向再次不打招呼就闯进来的慕临江。 不就是几件衣服,说的跟看到什么没衣服的画面一样。 你下次找我,能不能先敲门。叶云舟要求道,最好敲三下。 慕临江依旧倚在门边床尾,伸手在墙上一按,棚顶嵌着的晶石灯应声亮起柔和的光,他爽快点头答应:允你。 那我谢你恩典?叶云舟对他的语义不满,这么早,你来做什么。 我给你安排了个职位,方便跟在我身边。慕临江扬手扔过去一个令牌。 叶云舟接了,铜色的方形令牌正面是寂宵宫三个字,背后刻着夙宵殿文侍叶云舟,他掂了掂暗说自己还没从静微门毕业,就直接实习上了,有关系就是待遇特殊。 先不说我同意跟着你没。叶云舟拎着有点分量的令牌,你让我把它放哪儿? 慕临江顺着他的手瞟到松散的里衣腰间,再扫下去,忽然发现叶云舟没穿鞋子,裤腿下露出白皙透粉的脚趾,踏在赭色地板上格外扎眼。 叶云舟警惕道:看什么呢? 地板凉,把鞋穿上。慕临江若无其事的收敛目光。 叶云舟: 叶云舟不合时宜地扭头打了个喷嚏,像是正应了慕临江的话,他就手从衣柜里挑了套顺眼的黑衣服,回去床边踩上鞋子。 浴间在隔壁,给你一刻钟洗漱,然后跟我走。慕临江十分霸道地下令,你的乾坤袋和传音玉简我替你收着,三个月后原封不动还你,抽屉里有新的给你暂用,不过最好别动联系静微门的心思,我的脾气不是一直这么好。 叶云舟不知道慕临江急什么,按他说的挑了传音指环和乾坤袋,遵循本能烙上灵识印记,抱着衣裳去隔壁洗漱,躺在有阵法温着的浴桶里差点睡着,又被慕临江狂敲门震醒,无精打采的跟着健步如飞的慕临江走了半个点儿,最后攀上一座小山来到山顶林间。 他走这一路才知道自己住的地方多偏僻,那座别院像驿馆改造的,所以家具摆放也不是很讲究,周围荒郊野岭,不认得路除了上天基本找不到方向。 叶云舟撑着膝盖喘了口气,咬牙切齿瞪着前面,慕临江负手而立身姿挺拔,繁复曳地的衣摆在洁白的雪上拖出一道印痕,却不见任何脏污。 叶云舟看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忽地冒出一种慕临江也许经常过来的感觉,广阔的山林只有他一个人,剥离在尘世之外,有种清淡而平静的气质,既浪漫又孤寂。 你真的是剑修吗?慕临江侧首奚落道,这才走多远。 我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叶云舟回过神来,一脸愠色:如果答案我不满意,你今后就别想命令我了。 嘘,安静看。慕临江轻步前行,经过第一棵覆着皑皑白雪的古老青松时,在繁盛的灰蓝色松林尽头,天际乍然跃起万丈霞光。 叶云舟下意识的眯眼,昨日那场大雪停了,天幕高远明净通透,一道橙金的光边镀过远山朦胧的轮廓,如雪般纯白的朝阳跃出山巅,把他们脚下泛着冰蓝的雪地铺上暖色。 他默默抽了口气,冷冽的风夹杂着雪花扑面而来,像吞了一口晶莹的糖霜,气也无形中消了。 这附近,没有你的下属们吧。叶云舟的嗓音轻了一点,他都以为慕临江下一句话是看,这是本座为你打下的江山! 没有。慕临江如实说,卫一在山下。 那你故意演这一出温柔亲密的戏给谁看?叶云舟疑惑不解。 慕临江偏头,略微睁大了眼睛,随后哑然失笑道:我只是照常来散步,顺便让你看看松林的景色而已,而且雪后空气不错,建议你早晨多出来走走,病也好得快些。 叶云舟: 原著误我! 叶云舟尬的嘴角抽搐,他看了原著先入为主,总觉得慕临江一举一动都得带点不可描述的味道,搞得好像他自作多情,骚扰人家无辜宫主一样。 哈,看来你对我误解很深。慕临江意味深长地说。 是啊,外面都传你暴躁又邪恶,虐待妇女儿童,还把美貌的年轻男子抓起来当禁脔。叶云舟面无表情的说。 慕临江听罢不禁陷入沉默,眉梢一挑,故意靠近了叶云舟,略微低头直视他,轻声笑道:如果我真想呢?你会怕我吗? 叶云舟没有后退,他嗅到一阵清晰却不浓郁的香气,看见灿紫的瞳中倒映着广袤的雪松林,慕临江试探的话音随风飘远,他露出一丝习惯性的文雅微笑,伸手按住慕临江的肩膀往下一压:再低点,你太高了,喜欢我的人数不胜数,你想也得先排队。 慕临江啧了一声拨开他的手,似乎有点高兴,叶云舟完全不知道他的愉悦点在哪。 年轻人,谦虚一点。慕临江嗤笑,我看上谁也不可能看上你,别不自量力异想天开。 呵,就算你有喜欢的人,可人家怕你啊。叶云舟凉丝丝地回敬。 寒风拂过树梢,深远的骤响在松林里荡开,叶云舟只见慕临江猝然冷下脸,眼中蒙上阴霾,仿佛连这片山林都即将迎来乌云暴雪。 叶云舟举起手来,抿了抿唇望天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他在心里反省自己是不是话说重了,毕竟骂人不揭短,人家一方霸主至少要给些面子,于是为了示好他悄悄退后了一步,倒霉的是不成想雪中藏了一层薄冰,他脚下一滑意外失去平衡仰了过去。 倒下的前一刻,叶云舟下意识揪住了慕临江的衣襟。 山下的卫一感到些许不同寻常的气息,他怕慕临江遇到危险,御剑纵身几个连闪已至山顶,还未等他接近,就遥遥看见慕临江撑着地面,大半身子陷在雪里,身下压着什么人是叶公子,叶公子还扶着宫主的肩膀,一副欲拒还迎的架势。 卫一:你还敢说你们是演戏。 第6章 假戏03 慕临江被拽倒的时候还在想,叶云舟不只嘴毒,他整个人都有毒。 他试图稳住身形,但实在有些力不从心,只能用左手撑住地面,避免自己结结实实的压到叶云舟身上。 起来。慕临江利落地翻身站起,语气冰冷刺骨。 溅起的雪花钻进叶云舟的领子,他随手擦了擦爬起来,目光和慕临江对上时,难以言明的撼动从内心升起,像有人在他耳边吹响号角,密密麻麻的恶鬼用长指甲挠黑板,老收音机发出的尖锐噪音。 叶云舟恍然回想起原著对慕临江的描述,那双明艳绝伦的眸子中盛满世上最恐怖的东西,不是鬼神,而是人心。 人人皆有心,当你直视暝瞳时,它便掌控了你的恐惧,肆意操纵你的精神,你的肉躯,直到你永远沦为恐惧的温床,至死不得解脱。 但叶云舟无法理解。 原著中慕临江是反派,被骂成妖魔鬼怪是常有的事儿,那连妖魔鬼怪都不怕的他又是什么东西?他不懂什么是怕,所以他连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也不害怕。 而且来到苍旻界,见到慕临江,奇怪的也不只他一个嘛。 叶云舟依旧镇定,去掉那些花里胡哨,他单纯被吵的很烦,连感慨都静不下心,无形的灵力向他压来,叶云舟猜慕临江大约是考虑他只有筑基,在大乘高手眼中无异于蝼蚁,所以刻意收敛了力量,想给他个下马威。 于是叶云舟无奈地垂首,稍稍沉下右腿,猛地发力冲了过去,握拳直砸向慕临江面门。 慕临江微微一惊,他的衣服不太合适动手,退后半步堪堪避过叶云舟的攻击,拳风卷起一缕鬓发,他抬手挡招,脚下暗紫的灵力线路正飞快勾出阵图的轮廓,同时沉声喝道:放肆! 叶云舟往下瞟了一眼,捉住慕临江的左手让他无法拉开距离,轻飘飘的笑道:切磋一下,宫主不会欺负小辈吧? 慕临江话在嗓子里一噎,脸色阴晴变幻,阵图缓缓消在雪中,右手聚起灵力拍向叶云舟。 叶云舟侧身闪开,掌劲巧妙地敲在慕临江脉门上,随后招式一转,将能稳稳打中的一拳停在他下颌一寸。 打人不打脸。叶云舟喘了口气,议和道,我真诚向你道歉,另外感谢宫主谦让晚辈不吝赐教。 慕临江垂下眼帘看着叶云舟收回拳头,半晌后低声道:不用卖我面子,是我输了。 他的嗓音微颤,像破碎的砂砾在喉间撕扯共鸣,被他极力压制,最终变得喑哑紧迫。 叶云舟拍了拍慕临江左手被他捏出褶皱的袖子,安慰他道:算不上输,据我猜测,你不擅长拳掌功夫吧,对付我用术阵又怕伤我,你的眼睛也派不上用场,难免一时失算,再打一次我就不一定侥幸占上风了。 慕临江消化了一会儿这番说辞,勉强接受,冷哼道:你这不是挺会说话。 那宫主有没有看上我?叶云舟调侃。 慕临江: 最好没有,别让我为难。叶云舟摊手道。 慕临江: 慕临江终于露出一点笑意:你知道上个惹恼我的人是何下场吗? 宫主对我如此容忍,想必本性仁善,那让我猜猜。叶云舟托着下巴沉吟,砍断手脚做成人彘,扔进蛊毒罐子里关起来,每日投喂灵药吊着口气,让他在悔恨中渡过无边无际的黑暗余生? 慕临江眼角抽了一下,心说你是不是对仁善有什么误解。 而且他现在再说什么,好像都无法超越这个下场的恐怖程度。 叶云舟还做出认真倾听的模样,慕临江缓缓张开右手五指,又依次合拢,那柄暗蓝雨伞出现在他手里,他甩开伞面撑起:你不怕我,就无法和那些癫狂崩溃的人感同身受。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5) 你不想知道我为何不怕你?叶云舟试探道,或者说,你不在意你的眼睛对我无效? 世上总有特别的人。慕临江说的轻描淡写,况且我要杀你,闭上眼也有一百种方法。 真的有这么多吗?叶云舟挑眉追问。 需要我给你例举?慕临江瞥了他一眼,一阵烟雾从伞下逸散,将他整个人裹在内中,一点点随雾气散开消隐。 叶云舟孤零零的站在松林里,这才反应过来慕临江扔下他自己走了,他中指上的指环亮了亮,叶云舟心念微动,灵识操纵指环放出一道白光,身前不远处骤然铺开一面光屏,边缘闪动着不规则的云雾,应当就是原著中提及的云图。 这面云图上呈现出一副层峦叠嶂的山景,有着冬季苍渺雄浑的气势,连绵的宫殿群聚在山岭之间,被四通八达的平坦大道连接起来。 这是慕临江给他的地形图。 卫一坐在山下的树桩上,远远看见叶云舟撑着根枯枝走下山,左右不见慕临江,就上前干咳一声问道:叶公子,宫主没和您同行吗? 没有,他给我留了个定位,大概等我去干活呢。叶云舟掐着腰疲惫道,这具身体不知道是不是想走法师路线,体力差的不行,他打完慕临江就后返劲儿,现在胳膊腿都阵阵酸疼。 那您要现在过去吗?卫一有点怀疑地打量叶云舟。 先回趟住处吧,衣服都脏了。叶云舟有些嫌弃地掸了掸袖子。 卫一面不改色,内心尖叫。 所以果然是干了什么吧,衣服都能弄脏! 宫主和叶公子,真的很狂野。 叶云舟总觉得这一路卫一看他的眼神有些扎人,以往那些站在他身后的保镖也没给他这种不适,他把自己收拾妥帖吃过早点之后,才顺着慕临江留给他的定位去了夙宵殿。 寂宵宫的几大堂署都在这附近,众星拱月般环绕在夙宵殿周围,殿前广场开阔磅礴,长阶左右侍卫林立,叶云舟顿时有种来上朝的错觉。 慕临江在书房等到他时,靠着椅子一指桌角日晷,幽幽道:明天早到一个时辰。 叶云舟刚喘口气:我看路上刚到的人也不少。 我滥用职权,只规定你一个人。慕临江理直气壮地说,宫主对你特殊要求,你应该感到荣幸。 叶云舟一时语塞,默默在慕临江那张桌子一侧的书案前坐下,习惯性的一拧腰就想转一转椅子,结果没拧动,只好装作伸手搭上椅背,拿出工作状态问道:我要做什么? 拆了你桌上那些信件,看完之后总结一下转述给我。慕临江起身把椅子往里一推,打开身后的窗户开始摸鱼,从窗边花架下拿出把小剪刀,俯身小心翼翼的给盆景剪枝。 叶云舟翻了一下桌上放着的一堆信封,款式字迹各有不同,他拿起一封犹豫道:这是私人信件吧,我方便看吗? 给寂宵宫宫主的私人信件,再私人也算公务。慕临江挥挥手,咔嚓剪下一丛针叶。 叶云舟听完直接撕了一封,信上笔迹婉约用词优美,他看完之后咄咄怪事,想了想总结道:这位卿歌仙子给你的情书,信上说她不畏惧您的目光,也不在乎您的权位,是个淡泊名利的忠贞之人,只仰慕您,与外物无关真是个勇猛的姑娘啊。 哦?我九死一生才修炼至大乘境界,建立寂宵宫,收藏财宝灵器不知凡几,她竟毫不在意,是侮辱轻视我吗?慕临江语气一冷不悦道,况且什么卿歌仙子,我都未见过她。 叶云舟表情一僵,继续拆下一个。 那这封,看上了您的家底和颜值,想和您联姻。 呵,利欲熏心庸俗肤浅之辈,妄图攀上寂宵宫,痴人说梦。慕临江捏着小铲子翻土边冷笑道。 那还有这封,他说早年和您交手,每每忆起就热血沸腾,至今念念不忘,正在山下等着想和您发展进一步的打架关系,这是个受虐狂吧。 哼,无礼莽夫,寂宵宫岂是他放肆之地。 下一个,他听闻您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想和您深入探讨交流,但是山太高了上不来。 嘁,文弱书生,当我这是茶馆书院来去自由吗? 叶云舟深吸口气,艰难的保持微笑,心说我后院晾衣服的杠是不是你抬走的。 他终于明白慕临江是个多记仇的人。 叶云舟扔下信封起身道:对不起,我错了,仰慕你的人一抓一把,你随便挑,至今单身的原因是洁身自好高洁孤傲,看不上那些凡夫俗子,绝不是没人喜欢,也绝不是被人害怕。 慕临江笑了一声,让叶云舟吃瘪,他心情好了不少,放下铲子摇头道:你知道什么叫叶公好龙吗?他们不过嘴上说的好听,真见到我,多半作鸟兽散了。 叶云舟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和他们比起来,我还是比较喜欢你。慕临江用手帕擦了擦指尖,偏头看向叶云舟,紫色的眼睛映着透进屋内的光,像闪烁的碎星。 叶云舟抿了抿唇,这时敲门声起,他不禁松了口气,暗说慕临江果然是察觉了来人,又在演戏。 第7章 线索01 慕临江道了声进来,叶云舟刚端正坐下,做出认真工作的样子,却听门外一声忍笑的致歉:敲错了,这就告辞。 叶云舟:整层就这一间有人,你敲错? 叶云舟边拆信边道:刚才谁啊,他好像不怕你。 夙宵殿主应轩阳。慕临江介绍,寂宵宫俗务都由他处理,大概又来要拨款了。 所以你就负责养花泡茶?叶云舟问。 宫主知人善用就好,何须事必躬亲。慕临江悠然道,继续念。 叶云舟只好继续拆那些乱七八糟的信,纸堆了一桌子,才翻到一封正经的:修真境凌沧真人六百大寿庆典你出席吗? 请柬?慕临江一愣。 不是,是重华仙门夏门主问你。叶云舟把那封信递到慕临江桌上,他敏锐地发觉慕临江在听他否认之后,露出了一抹不出所料的习以为常,他想了想亲和地建议,默影都离修真境不远,你去交几个大乘期的朋友怎么样,有助于调整心态。 慕临江一目十行就把信纸又甩给叶云舟,嗤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那你和夏门主是什么关系?他特意私下问你,你们是朋友吗?叶云舟刨根问底,他对慕临江的人际交往越发好奇,原著中人人皆对慕临江避之不及,尽管偶尔提及苍旻界海域三都之外的大陆,也没说明慕临江是否有过亲友。 通商往来罢了。慕临江神情淡然,夏秋岚精明着,想拉我过去彰显他重华仙门的人脉门路,没什么诚意,你把剩下的信都滤一遍,重要的记下时间地点内容,录进玉简,信件拓印一份,拓本和玉简都拿给应殿主安排,原本送至卷宗阁封存 叶云舟一头雾水地硬记,同时感到不妙:那你呢? 我去泡茶。慕临江悠闲自在地起身,若有不解之处,夙宵殿内随你请教,没人敢对你半分不耐。 叶云舟:你霸气用对地方好不好。 叶云舟安慰自己这也是一种信任,足见慕临江气度非凡,他半是摸索半是天赋地学会往玉简里记东西,抱着一摞信纸去隔壁研究拓印法宝,打听卷宗阁位置,等手头空下来时已经正午了。 慕临江还没回来,叶云舟揉着脖子出门透气,夙宵殿外的廊道里聚集了一伙年轻姑娘,其中一个是值班的夙宵卫,旁边围了几个闲下的侍女。 没想到宫主竟然安排这种琐碎麻烦的职位,我还以为至少要封个堂主呢。 听说叶公子只有筑基,实力不够的话,恐怕会惹人非议。 叶云舟本来没想偷听,但听见自己的名字,他就忍不住停下脚步悄悄躲到了廊柱后面。 有名无实的虚职也可啊。那个夙宵卫姑娘继续道:我听老大说,他们一大早起来上山,兴致大好,宫主对叶公子可真是太宠爱了。 侍女一听消息来源是卫一,纷纷深信不疑:我觉得文侍也不错,每时每刻都能和宫主见面,宫主满足了,总该没那么吓人了吧。 另一个侍女闻言满面凄苦:我明天第一次轮值给夙宵殿送茶点,晚上怕是要做噩梦,姐姐快说点兴致到底如何大好,不然我下午都不想做事了。 叶云舟悄悄听了半天,这才确定为什么卫一看他那么意味深长。 才过去半天,谣言就传成本子了。 那高马尾的夙宵卫女孩和侍女们越聊越兴奋,辫子直晃,他听到末了都觉得夸张不已,扶额转身打算回去泡点茶降降火。 刚一回头,叶云舟霍地就在后一个廊柱间目睹慕临江抱臂倚墙的身影。 慕临江还绰有余裕的朝他晃了晃搭在胳膊上的手指。 叶云舟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心说慕临江一表人才人模狗样的,听这些风言风语脸不红心不跳,真有点衣冠禽兽的底子。 你听多久了。叶云舟压低声音招呼他回去。 比你久。慕临江说的风轻云淡。 叶云舟嘶了一声: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她们连你穿什么颜色内衣都敢编造,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 编了又能怎样。慕临江不以为意,也没人敢来找我求证。 叶云舟:你还想让人家来啊。 于是叶云舟就想揶揄一下,看看慕临江会不会因此窘迫,就当了敢求证的第一人:所以你穿什么颜色? 慕临江: 慕临江总算发挥出了他的邪魅一笑:我脱给你看? 叶云舟表情一敛肃声道:使不得! 放心,等时机成熟,我自会澄清。慕临江承诺道。 叶云舟压下一个白眼,心说时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成熟,他的脸面可要蒸熟了。 所谓有压迫就有反抗,寂宵宫内外不论男女,都对八卦慕临江有着极高的热情,好像这么做很有禁忌的快感,再加上慕临江对谣言放任自流,上行下效,叶云舟才跟着慕临江办了三天公,第四天就听说了书房强制表白条案毛笔等等关键词,不愧是开放先进的修真社会。 唠嗑之余,甚至还形成了书面文字材料但听得叶公子将那小羊毫一掷,满面泪痕嗔怪道:你端的只会甜言蜜语,那些仙子郎君皆是美人儿,我如何与你旧相好比得!不如我自去了,放你快活罢! 宫主便急道:你且莫要生气,庸脂俗粉我是从未过眼,只愿与你做神仙眷侣。 叶公子只泣不语,宫主好声去劝,拾了毛笔与他嬉戏做一处。 叶云舟此时正把临时装订的话本敲在慕临江桌上,怒气冲冲道:这肯定是应轩阳赶出来的,手速很快嘛!你信口开河,他断章取义,殿主就这么闲?我都比他忙! 慕临江不为所动地喝茶:气什么,我都只与你做神仙眷侣了,你还要怎样?唉,我真拿你没办法。 叶云舟:你他马上给我闭嘴。 叶云舟默念气质,涵养,不能爆粗口 他捞起根毛笔朝慕临江甩过去,恨声道:况且我为什么要哭着摔笔?我就不能暴怒摔笔吗?其实传就传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我不能接受这个哭哭啼啼的人设。 慕临江接住毛笔挂上笔架,心说人设才是最不重要的小节好吗:外面又来人了,不想被传成争风吃醋,你最好安静一会儿。 他话音刚落,叶云舟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像是下人。 慕临江手指往桌面一磕,指环在半空投射出一面云图,翻出下属传给他的报告看了起来。 叶云舟瞬间调整表情,摆出和善的微笑:请进。 书房被缓缓推开,一个小厮端着两叠茶点进来,他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走到慕临江桌前,叶云舟看他几乎是低头闭眼放下的其中一份,慕临江没什么表示,他额上冒汗,把另一份放在了叶云舟桌上,死死捏着托盘躬身退下。 叶云舟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背影,又扫了眼茶点,正待开口,书房乍起一阵邪风,唰地掀上窗户,周围光线不知被何物吞噬,正逐渐陷入无声幽暗。 站住。 在突如其来的寂静中,慕临江古井无波的嗓音混着沙沙回声倏忽响起。 叶云舟留神细听,发现那阵沙沙声像无数短促的尖笑和哭嚎组成的噪音,扭曲成了站住两字,听的人太阳穴直跳。 小厮惨叫一声,托盘哆嗦着从手中跌落,脸上顿失血色,像被钉在原地一样,一动不动。 抬头。慕临江冷声命令。 小厮颤抖着转过身,一双无形的手捏住他的脑袋逼他动作,沙哑诡异的回音在脑中激荡,被迫抬起头的一瞬间,他看到一双巨大的、填满书房的眼眶,眼睑淌出粘稠的脓液,挤压变形的眼球里钻出无数条蠕动的毒蛇。 每一条毒蛇的竖瞳也在鼓动膨胀,新的幼崽破茧而出般从眼里探头,张口露出血红的肉和森白的獠牙。 别过来救命!有眼睛,有蛇救我啊!小厮胡乱挥手满面惊恐,他感觉自己手里残留着湿滑冷腻的触感,疯狂地在衣服上擦手,可马上又浑身发冷,他抓到的柔软衣带陷下去的厚度像蛇的身体。 小厮在昏死过去前,连自己的头发都扯断了一把。 慕临江闪动紫芒的眼睛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屋内复又亮起,夕阳辽阔又轻柔的暖黄透进屋里,慕临江起身打开窗户,静静站在窗口,仿佛刚才把人吓昏的并不是他。 叶云舟和人类的悲观并不相通,他只觉得很酷。 我还挺喜欢蛇的。叶云舟一手拖着下巴,捏起一块糕点晃了晃,又放了回去,刚才都是他看见的幻影,能给我也弄一条吗?我想要黑色,能缠在手上的那种,做得到我就不和你计较本子的事。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6) 我只是让他见到他恐惧的东西。慕临江回首深深望了叶云舟一眼,你又怕什么? 叶云舟顿感遗憾:可惜,我胆大包天。 哼,你怎么发现他有问题的?慕临江结束了这个话题。 他怕你很正常,但怕我就奇怪了。叶云舟道,别人对我都是好奇,佩服,有人还带点同情,只有他在紧张,岂不是很反常,况且三天过去,那些人也忍的差不多了。 如果我不拦他呢?慕临江又问。 我的作风当然比你温和。叶云舟强调,留下畅聊一番,把这些茶点吃完就行,没问题就当拉近关系,有问题自作孽不可活。 慕临江不知是赞成反对,嘴角动了一个弧度,端详着叶云舟那张清纯无害的脸,忽然觉得他就像鳞片靓丽的毒蛇,色彩惑人,张开嘴时你以为他在笑,但他已经酝酿好了致命的毒液蓄势待发。 叶云舟拎着茶壶走到小厮面前蹲下,把他翻了个身,只见他七窍流血面目狰狞,尽管没有重伤,但大概留下了比重伤更可怕的心理阴影。 刚才那是传说中的惶音?叶云舟用指节抹了一下自己的耳朵,鼓膜嗡嗡作响,你怎么无差别攻击啊。 你既然不怕,我何必收敛。慕临江挑起嘴角,为终于坑了叶云舟一回高兴,还是你这便受不了了? 再语焉不详我就罢工。叶云舟威胁他,原著提及慕临江身负两种失传功法,一者暝瞳,一者惶音,暝瞳是恐惧之目,惶音是威慑之声,慕临江也因此成为不可直视、不可违抗的邪主。 那些侍女小厮们背后讨论他,慕临江一笑而过从不追究,可等慕临江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又不敢吭声了。 就像这个世界永远只有慕临江自己。 慕临江很自觉的转过了身,免得小厮醒来再吓昏过去,叶云舟把一壶茶水浇在小厮脸上,等他咳嗽着睁开眼时,笑眯眯的递过去一方手帕。 这位先生,无碍吧?先擦擦脸。叶云舟温柔地说,是谁指使你在茶点中做手脚? 小厮神情恍惚,攥着帕子颤声道:我偷看是长老院,是长老院逼我。 他猛地吸了口气,抓住叶云舟的手放声哭嚎起来:我是被逼的!求叶公子杀了我,我但求一死!求您别把我交给宫主! 叶云舟掐住他的手腕一点点挪开,瞥了眼趴在窗台看风景的慕临江。 原著前期有个长老院炮灰人物,男主被慕临江囚禁,第一次逃跑的机会便是此人创造,他说是同情男主不忍见他受折磨,给了男主一包迷药,让男主放倒看守,按他所说的路线下山和他汇合,他会带男主脱离魔窟,但可惜的是被慕临江发现,堵在山门功败垂成。 男主宁受侮辱也坚持不肯供述,后来慕临江查到此人,直接带到男主跟前控制了他,让他自己剖开胸膛剜出心脏摆到男主面前,男主当场就吓昏过去。 叶云舟一直觉得这个动机不太可靠,天天在寂宵宫高层混的人,谁不知道慕临江的德性,至于为了旁人头脑发热自毁前程吗? 当然也不排除单纯好人,但如今这小厮供出了长老院,那叶云舟就不得不多心质疑。 叶云舟拍了拍小厮的肩,对慕临江道:借我一柄剑。 慕临江略一侧首窥视:你要杀人? 我要下山。叶云舟语气坚决。 第8章 线索02 理由?慕临江问。 求证一些想法。叶云舟简单道。 含糊其辞,我不会放你下山。慕临江口吻冷硬不容置疑,借你佩剑护身可以,但你别想离开寂宵宫。 叶云舟抿了下嘴角叹息:那就容后再议,这位先生,能把事情始末交代清楚吗? 小厮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是在说他,面露绝望猛地把头朝地上磕去,眼看是要自尽,叶云舟一把拽住他的领子,看向慕临江道:我和他借一步说话。 慕临江抬臂一扬手指,叶云舟搀起小厮开门出去。 走廊上小厮还咬牙不语死志已明,叶云舟轻声道:我不会杀你,也不会把你交给宫主。 为什么?小厮愣住,我不知道那盘糕点里有什么毒,但肯定不是好东西,您不恨我吗? 叶云舟勉强翘了下嘴角,强颜欢笑安慰他:你也说了,是别人逼迫,我能理解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我们其实都无法为自己做主。 小厮听罢诧异:叶公子怎么会?宫主不是喜欢您 他可是宫主,你觉得他会付出真心吗?叶云舟反问,又面露哀伤,我会求宫主放了你,你此后就远走高飞吧,有什么代价我来承担。 小厮闻言震惊不已:您为何对我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这么好? 我在宫主眼中也是微末之人,帮你对我来说权当是安慰。叶云舟抬手重重在他肩上一拍,你走吧。 想不到您也小厮呆了半晌鼻腔泛酸,下定决心道,我就实话说了,家母人在山下遐荒城,长老院的人以此要挟我我是在接那盘糕点时假装害怕摔倒,才看清他腰间令牌,但他带着面具,我不认得。 叶云舟轻轻点头:这就足够了,我会请求宫主保护令堂,想必那位要挟你的人也不敢情况不明就杀人灭口,你像往常一样做事就好,不需要有任何压力,我保证几天内你就能和令堂团聚。 小厮声音颤抖:您居然为了我如此费心,叶公子救命之恩,小人没齿难忘!我一定听您指示!小人愿为您肝脑涂地! 他重重跪下叩头,叶云舟连忙扶他起来,亲自送他离开夙宵殿,待他走出视线之后,叶云舟才一招手,暗处的卫一听令上前道:公子有何吩咐? 派人跟上他,给我十二时辰不间断监视,有任何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回报我和宫主,再查清他母亲人在何处,不要直接解救,顺藤摸瓜会有更大收获。叶云舟沉声命令。 卫一略微迟疑,叶云舟侧头打量他,笑道:宫主允许我和他接触,已经代表他放权给我后续追查,你要是还有疑问,现在就上去请示。 没有,属下这就安排。卫一连忙低头,身形一闪隐入殿内。 叶云舟暗说不是自己的人就是麻烦,他上楼回去书房,就听慕临江直白地评价道:空洞的承诺。 我刷脸就能感动别人,羡慕吗?叶云舟挑衅,他连送个茶点都紧张暴露,若是直接让他回去当诱饵,敌人必然察觉。 你不怕他因此丧命?慕临江的眼神带着探究,像要看穿叶云舟心里到底在盘算什么。 他本想一死,但现在多了条生路,多活一刻都是赚。叶云舟不以为意地笑笑,何况我也是讲究格调的人,言而有信,已经在尽力救他对了,我让卫一派人办事,你要是觉得不妥,我下次就不越俎代庖了。 慕临江看了一会儿,叶云舟完全是下次还敢的敷衍,他笃定道:你不适合静微门。 那你要挖墙脚吗?叶云舟饶有兴趣地起身走到慕临江桌前,请我来寂宵宫。 慕临江想了想,伸手对他邀请道:来? 可以,但得加钱。叶云舟笑容明快,像问长辈要压岁钱的纯真少年。 白日做梦。慕临江哼道:你这个年龄还得去内门修业,学费付得起吗?年纪轻轻就专注学业,少玩弄阴谋心机,实力才是说话的本钱。 你是老大爷吗。叶云舟望天顿觉无聊,拿他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总之合作愉快,揪出这个长老院的叛徒之后,我就再也不用看自己的话本了。 你现在也可以不看。慕临江提醒他。 那谁忍得住。叶云舟管不了自己的好奇心。 慕临江整理了下自己的桌子,虽然他桌面也没啥东西,瞥了眼时间后招呼:回去吧。 叶云舟熟练地把案上两叠文书墩整齐,抱怨道:我再也不想当什么文侍了。 应殿主传音说你做的很好,他都舍不得你走了。慕临江略感不满,好像我从前糊弄他一样。 叶云舟没管慕临江发酸,低声问:应先生也知道封印的事? 除我之外,只有殷思,应轩阳,还有太学司主简前知道。慕临江说。 叶云舟沉思着点头,这三人皆是大乘期,原著中应轩阳就是替慕临江管事儿的,太学司主是个姑娘,主要管理内外门弟子和各个州城分支弟子,在耽美文里也没戏份。 长老院虽然地位尊崇,但并无实权,都是慕临江从前整合收编了默影都几大门派后架空的高层。 若有叛逆,想来长老院更有可能。 理论上是吧。叶云舟补了一句,我先走了,后天见。 我和你一起回去。慕临江慢悠悠的从桌后转出来。 叶云舟迟疑道:不顺路吧? 我去你那儿住。慕临江再自然不过的说。 叶云舟仔细琢磨了这句话是不是别有深意,或者隔墙有耳有人监听,但他开门出去确认一番后,这才复杂道:那个简陋的驿馆值得宫主摆驾光临? 明日休沐,带你去个地方。慕临江淡然道,你没有拒绝的余地,另外这个给你。 叶云舟看向慕临江虚握的手,一柄平平无奇的长剑缓缓现出,慕临江把剑抛给他,敲敲墙面熄灯出门。 你真不放我下山?叶云舟问。 不放。慕临江分毫不退。 也没有更好的剑了?叶云舟又问。 有。慕临江偏头戏谑,但得加钱。 叶云舟揉了揉开始发胀的太阳穴,随手把铁剑挂在腰间。 慕临江前几天都是和他分开走,他回别院,慕临江回寝殿,今天两人一同经过走廊,下了台阶,叶云舟就感到无数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若不是不可抗力让他们无法直视慕临江,只怕宫主严实的正装都要被瞅出窟窿。 你离我远点。叶云舟保持微笑,压低声音咬牙切齿,你走我旁边,他们就敢说我们拉手,你给我打伞,就要传我们伞下热吻了。 这种词也说得出口,不知羞耻。慕临江撑开伞淡定地倒打一耙,还是你想暗示什么? 叶云舟: 叶云舟严肃地暗示道:你撑伞也可以,不举可不行啊,抬高点,伞都砸我头上了。 慕临江: 叶云舟怼完之后觉得爽了,忍不住问:不下雪不下雨,你打什么伞? 本命法宝,看天气作甚。慕临江沉着脸冷哼,快走几步消失在烟雾之下。 叶云舟嘲他玩不起,踏出一步后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就看见不远不近跟着的卫一面露震撼。 叶云舟扭头心说完了,怕不是明天他就要多出个欲求不满的标签来。 他已经不想再看见自己的重度ooc同人本,在寂宵宫范围晃了几圈拖延时间吃了个饭,回到别院第一件事就是把卫一叫到角落的草亭里,自己坐下,伸手往对面示意道:卫先生,请坐。 卫一不明所以,但叶云舟的温和笑容让他寒毛直竖。 呃,属下站着就好卫一犹豫道。 坐。叶云舟眸光一沉。 卫一哐地坐上凳子。 外面那些传言我都听说了。叶云舟低头笑笑,卫先生,做的不错嘛,不愧是宫主的亲信。 卫一搓着手试探:也没那么好啦。 呵,你不要害怕,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叶云舟支起一条腿,但为免你有所误解,我还是要和你澄清,我与贵宫主只是合作伙伴,明白吗? 卫一犹豫片刻,还是直言道:请恕属下不解,宫主以往也有过合作的人,但他从未如此耐心,连我也不曾见过他解除暝瞳。 叶云舟挑眉,看来卫一也不知道暝瞳根本无法对特定的人解除。 卫先生,人的感情是复杂的,不只有情爱。叶云舟真挚地说,我是以一颗真心相对,才感动了宫主,况且你会因为某人擅用蛊毒,就断定他卑鄙阴险?或者某人相貌奇丑,就退避三舍不与之接触? 这外在不能决定内心,道理我都懂。卫一纠结,但暝瞳并非其他,我抵御不了。 所以我也在尽量摒弃偏见,鼓起勇气,我们每个人都有恐惧,你我都一样,但控制我们的不是内心深处的阴暗,而是我们一直以来的信念和坚守。叶云舟撑着桌子倾身向前,极尽煽动地说,我希望有人能剥开那层无法接触的外壳,用心去看看真正的他,你与宫主相识二百年了,应该比我更了解他,也更想帮他,不是吗? 叶公子卫一听完不禁深感汗颜,没想到叶云舟刚认识慕临江,就有如此深刻的觉悟和拯救他人的热忱,他忝为夙宵卫之首,想的竟也只是保护慕临江的安全,能不靠近他就尽量远离。 卫一从草亭离开时还沉浸在叶云舟的演说之中,连靠在窗口目睹一切的慕临江的眼神都没注意到。 抻了个懒腰上楼的叶云舟:计划通! 只要从八卦的源头开始治理,以后就算有流言蜚语传出去,画成本子想必也能增添几分高尚的味道,免得老是自己被强取豪夺哭哭啼啼。 叶云舟推门而入,正好对上慕临江微微发亮的眼睛。 怎么,我的真心话不好吗?叶云舟无辜道。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7) 话是好话,真心就不一定了。慕临江端着杯茶倚在窗前,眼中泛起一层愠色,卫一不是心机深沉的人,他相信你。 叶云舟耸肩:难得我认真起来,若是你能感动一番,我就更满足了,毕竟哄骗一个傻小子没什么意思。 那就适可而止。慕临江语气一厉,骤然把那杯茶拍在桌上,茶水瞬息蒸干,瓷杯化为齑粉,他身影一闪,直接出现在叶云舟面前,俯身逼近叶云舟,把他圈在墙边,你也敢妄言真正的我?你能待在我身边,不过是我无足轻重的赏赐,别自作聪明,赔上轻贱的性命。 慕临江的警告带着沙哑重叠的回声,惶音之下叶云舟的脑子嗡了两声,他叹了口气,靠在墙上举起手来,自己的虚伪之辞只怕戳中了慕临江真实的痛点,他舔了下嘴角轻笑道:你要在这住,我得再去搬张床。 慕临江直起身子甩门而去,叶云舟以为他走了,结果看见他进了旁边的浴间。 没过多久,慕临江穿着身寝衣出来,领口依然没有半点松开的迹象,纯白的衣料衬着半干的长发,叶云舟看不出他有半点可怕。 慕临江顺理成章地占了床,放下床帘在一片漆黑中没了动静,叶云舟反手关门,心说九点就睡,还真是养生作息。 他喊了声卫一,商量道:帮我搬张床来吧,这种大件家具不好让望梅动手,我去洗个澡,然后也要睡了。 卫一点点头,下楼去问望梅调多余的床。 叶云舟进了浴间,然后就再没出来。 第9章 线索03 深山雪夜阴风阵阵,地面被月光映的惨白,崎岖的山路蜿蜒而下,不见一丝脚印。 这里确实人迹罕至,叶云舟稳稳踏在飞剑之上,一身黑衣没入山坳一侧的树林,头顶传来振翅的声响,叶云舟抬头看去,一架木鸢正低空掠过树梢,腹下镶嵌的眼球灵活地旋转一周,令人脊背生寒。 最后一道监控叶云舟轻声计算,待木鸢飞远之后,纵身卷起一蓬雪屑,直奔山门而去。 遐荒岭上除了一道巍峨矗立结界防守的正门之外,仍有数条隐蔽通路,叶云舟压下飞剑停在石牌楼前,拿出文侍令牌对着空中一扬,牌楼下的空气渐渐扭曲,现出漩涡般的出口。 原著中男主的令牌还是那个长老院炮灰给的,可惜男主被堵,没派上用场,但如今叶云舟连抢都不必,已经名正言顺的有了令牌。 他堂而皇之的穿过结界出门,只要一个念头,扬长而去改名换姓,就此消失在海域三都也无不可,但叶云舟只是回头看了看雕着寂宵宫三字的牌楼,就直接确定方向往峻岭之下的遐荒城赶去。 灯火织出一道清晰的边界线,边界之外是茫茫雪岭,边界之内是酒绿灯红,不同于寂宵宫明面上的肃穆,遐荒城的繁华喧嚣灼散了冬季的消沉,叶云舟收剑落下,城墙雄伟峻峭,东城门上是流光溢彩的结界,往来行人络绎不绝。 他恍然间有种熟悉的错觉,不知这份热闹让他想起过去俯瞰城市的感觉,还是他站在高处眺望,所怀念的正是如今。 叶云舟晃晃脑袋,拿出令牌在守门侍卫敬畏的目光下通过城门结界,顺着正街漫无目的走了半晌,招手拦下一辆平坦大路上的轩车。 客官到哪儿?车夫一拉缰绳,车底阵图的光芒缓缓熄灭,栩栩如生的偃甲神骏停下四蹄从低空落下。 去金秋酒楼。叶云舟提着衣摆迈上轿厢台阶,在暖洋洋的软塌上坐下,大概要多长时间? 客官放心,半个时辰内就到。车夫是个豪爽的男人,您看着不像本地人啊,是来游玩的吧。 嗯。叶云舟掀开窗帘看着飞速掠过的街景,一边和他攀谈,遐荒城有什么有意思的地方吗? 有意思啊车夫沉吟一声,要是以往我肯定说什么恨别园,福生塔之类的,但现在正好,我推荐您去金秋酒楼旁边那家茶馆,每天中午都有先生说书,宫主您知道吧,来遐荒城大多都是奔着瞻仰寂宵宫本门来的,先生说的就是最近咱们宫主喜结良缘! 叶云舟:噗 虽然玉简上都有百八十个版本了,但现场听听是真有意思啊!车夫热情地说,世上竟然还有不害怕宫主的人,奇了。 叶云舟面有土色,不出门不知道,原来消息已经传出这么远了吗。 那个,宫主的良缘,叫什么名字?叶云舟试探着问道。 那咱就不知道了。车夫摇摇头,寂宵宫机密嘛,宫主好不容易找到心上人,肯定护的严严实实。 叶云舟闻言就揉了揉眉心,轩车一路飞驰,他在路上吃自己的瓜撑的够呛,站在酒楼门前的灯帘下吹了会儿风才冷静下来。 今晚二月初六,明早就是男主和无缘的恩人见面的时间,男主曾问过那人为什么不直接带他走,那人回答是有任务在身,最快要当晚才能赶到金秋酒楼汇报任务,所以就直接在酒楼见面,省下麻烦。 叶云舟看文时就觉得这里也很奇怪,如果男主成功逃走,那金秋酒楼既然是寂宵宫的联络点,在此处见面岂不暴露的更快? 原著是个狗血黄蚊,细究逻辑似乎没有意义,不过现在却不同了,任何一处微小的漏洞都可能是关键所在。 叶云舟转身踏入酒楼,大堂通明的灯火有点晃眼,他适应了一下,小二迎上来道:客官里边请,您几位?我们有雅间也有套院 请问,叶云舟顿了顿,压低声音道,九命棺大人在吗? 小二眼神一凛,面上笑容不变:您这边走,大人预计寅时赶到。 叶云舟跟着小二进了后院,在一间隐秘的小屋落座,他朝小二晃了下令牌正面,吩咐道:上几个招牌菜,账记在应殿主名下,等九命棺大人到了,转告一声应殿主的人在等他。 小二见到令牌二话不说直接答应退下,叶云舟给自己倒了杯茶,这几天那些零碎公务没白处理,公款消费十分顺手,等酒菜上齐,他心安理得的品尝一番过后,房门才终于响了两声。 进来。叶云舟拿出手帕擦了擦嘴。 门外的人似乎对这个清透年少的声音不太熟悉,迟了一会儿才开门,刚一进来再次愣住,像是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形,右手探向背后,警惕地扫视周围。 先生就是九命棺,对吧,此处只有我一人,宫主并不知情。叶云舟优雅地笑了笑,眼前的紫衣男人看起来二十几岁,五官锐利阴鸷不像善类,若是以貌取人,就绝不会相信他能因为同情或者爱慕就冒险救人。 叶云舟把他和慕临江比较了一下,就觉得还是慕临江穿紫色更大气庄重,也更顺眼一些。 没错。九命棺带上房门,满眼猜忌,你为何会出现在此? 我逃跑了,想求你救我。叶云舟用着和内容十分不符的淡定语气,不要问我为何会知道你,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你们再清楚不过。 九命棺气息微微一滞,随即在叶云舟桌对面冷笑道:看来是我们低估了你,叶云舟。 叶云舟心说果然如此,九命棺只是为了利用男主,让男主逃出慕临江的掌控,再落入另一个陷阱罢了。 不要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我可是来寻求帮助的。叶云舟无辜地说,我不想为慕临江做事,万一他什么时候讨厌我了,对我也使出暝瞳,我哪还有逃跑的机会。 九命棺半信半疑,桌上还一堆剩菜,他可没见过逃亡的人这么悠哉,端详片刻后道:哼,那你为什么不回静微门? 路途遥远,只怕还没走出默影都,就被他抓回去了。叶云舟摇头叹气,所以我选择投靠长老院,不知九命棺大人能不能为我提供庇护,我会尽心帮你们解除封印。 你知道的不少,竟还能说出长老院来。九命棺露出些许高傲,你就不怕我们也会杀你? 但最起码,阁下对我没有兴趣吧。叶云舟单手压着桌子凑近了些,意味深长的说。 九命棺咧了下嘴,嫌弃地扭头低声自语道:慕临江还真跟你上床了吗,我一直没信过。 叶云舟:这个不传谣不信谣的智者,死了未免可惜。 算了吧,我可看不上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九命棺刻薄地打量他嘲讽,知道投靠我们,还算有点眼光,你尽管放心,我们想要的只是神剑,不会强迫你。 那不知我何时能见到先生背后之人?叶云舟听到这话松了口气,看来男主的万人迷没被他继承过来,他装作担忧地看了看房门,毕竟不出意外,寂宵宫很快就要派人搜捕我了。 九命棺对叶云舟还不放心,在他看来不过是个耍点小聪明的少年,但也不排除和慕临江合谋玩一出引蛇出洞。 像是回应叶云舟的顾虑,门外乍起一阵嘈杂声,九命棺皱眉起身唤来小二问道:怎么回事? 小二也一知半解:好像是夙宵卫拿人,正在外面查房。 九命棺挥挥手让小二下去,若是执法堂搜捕倒是常见,但夙宵卫是慕临江的直属卫队,亲自出来搜查 怎么样,大人若是不带我走,我就待在此处,马上就会被夙宵卫擒回,届时我忍辱负重对宫主说几句软话,他舍不得罚我,但你呢?宫主会容忍叛徒吗?叶云舟站起来在他耳边煽风点火,或者你这就带我回长老院,我们作为合作伙伴,共谋大计。 夙宵卫的响动是无形的催促,九命棺急迫之下,一时竟也只顺着叶云舟的威胁想到了这两种后果。 走!九命棺一咬牙,伸手抓住叶云舟的胳膊,叶云舟眼前一花,默默压上腰间佩剑,眼前烟雾混沌不见景物,令人头晕,少顷之后飘在半空的失重感才倏地消去踏上实地。 叶云舟眨了眨眼,发现他们已经到了他离开时经过的山门。 大人,既然已经到了,能不能先放手。叶云舟偏头看向面沉如水的九命棺。 九命棺盯着山门,阴恻恻地笑了两声:方才被你带的偏了,我也不是非要直接带你回去面见长老,遐荒岭如此之大,我将你仔细藏起,拷问过后自然知道你所言真假。 叶云舟无奈地喟叹,他只想当个动口的君子,但这些人偏要他动手。 他压住剑柄的右手稍稍用力,手腕上的刺青悄无声息的附在剑上。 就在叶云舟将要出手之时,牌楼结界内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怒意暗藏,寒如三九。 慕临江缓步踏出结界:九命棺,你要拷问谁? 第10章 合作01 叶云舟瞬间收回附上的剑影,他左臂一疼,只见九命棺喉结滚动吞了下口水,色厉内荏地扯着他匆忙后退。 宫主您怎会在此。九命棺盯着山路不敢抬头。 回话。慕临江沉声命令,惊飞山间一片雀鸟。 九命棺脑中轰响,理智似乎被惶音震出脑子,情急之下用力把叶云舟扯到身前,右手指甲骤然伸长染成墨绿,形如利爪紧紧扣住叶云舟的喉咙:别过来!不然我划烂他的脸! 叶云舟:背错台词了吧。 你也不想看见你的玩物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吧。九命棺呼吸急促的威胁,带着叶云舟在没过小腿的雪地里艰难后撤,放我走,我不想伤害他! 慕临江眼中寒芒闪烁,叶云舟慢慢抬起双手平举在肩侧,作势投降,略微回头无语道:你要挟就要挟,能不能别躲在我背后,这样真的很丢脸。 九命棺比他高出不少,结果为了挡住慕临江的暝瞳,硬是弯腰屈膝猫在叶云舟身后不敢冒头,叶云舟从未见过如此拉胯的劫持,人质当的都跌份儿。 小子闭嘴!九命棺呵斥一声,抓住叶云舟的手抖得像中风,他明明没看见慕临江的眼睛,却总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在凝视他不止身后,四面八方都传来锋利的视线,他神经质地猛然偏头向后看去除了一点灰蓝的天际,周围黑黢黢的,什么都没有。 九命棺在心里泄了口气,他暗自安慰不过是自己吓自己,什么暝瞳,只要不看,慕临江还能把眼珠子掏到他面前来不成。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回头就要强行带叶云舟走,结果转回脸,赫然跟一双血淋淋的眼球对上。 那双糊着腥臭血痂的眼球就镶在叶云舟后脑勺里,瞳仁疯狂地四处乱转,在发现九命棺后,刹那间停了下来,直勾勾地锁定了他。 滚开!啊啊!九命棺头皮一麻,下意识的把叶云舟推出去,那双眼睛却不依不饶,唰地飞了出来,任凭他如何挥爪也拦不住,只能惨叫着看它在眼前放大,一点点挤进自己的眼眶。 叶云舟被推了个趔趄,稳住身形只见九命棺跌倒在地打滚,五指抠着自己的眼皮,一边胡乱嚷着师父饶命我这就去杀人别罚我之类的求饶之语。 慕临江撑起雨伞,步履如常地走上前来,在叶云舟身前一步站定,语气不带丝毫温度:解释。 叶云舟不吃他惶音吓人这套,想了想道:我要是说他同情我,不忍见我身陷魔窟,所以想接应我逃离此地,你信吗? 长老院尸鹫老人的徒弟,他同情你?荒谬,若是我不在此处,你是不是还想两边押宝?亏我如此信任你。慕临江冷笑一声,伞面微抬露出面容,眼中混着怒意和失望。 叶云舟移开目光歪了下头,他心说你信任我,又不是我信任你,你信任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不觉得慕临江能信任他到何种程度,且不说相识几日,他是煌都静微门的人,知道了寂宵宫最高机密,还在夙宵殿当临时工,无论哪点说出去都很微妙。 三个月后,慕临江真会如约放他离开?哪怕他人离开了,严谨起见也该抹去相关记忆。 叶云舟之所以不想和慕临江商议九命棺的嫌疑,就是要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他不想依附任何人,也从未依附过任何人。 为什么不说话?慕临江眼中突然攀上一缕黑色,粘稠的漆黑在他眼里徐徐扩散,像某种挣扎的触手,最终交融成深不见底的纯黑,吞噬了原本绚丽的晶紫,让那双漂亮的眼睛仿佛只剩空洞,真当我不敢动你?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8) 先别生气,我们可以坐下来再谈条件。叶云舟率先妥协,他记得原著最后慕临江自挖双目遭正道围攻,尽管没有结局,但没了暝瞳多半凶多吉少,他替慕临江惋惜,就放软了态度敷衍,我会给你一个解释,别用暝瞳了,还是紫色更衬你的气质。 慕临江眼中黑色翻涌,稍稍褪去了一点。 明天不是还要带我去个地方吗?我去就是了。叶云舟讨好地说。 慕临江压下伞面,遮住自己恢复原状的眼睛:哼,别以为我会这么算了,等我处理完九命棺,再和你算账。 叶云舟站到他身边,九命棺翻滚着沾了一身雪,慕临江挥袖一扬,九命棺看见的幻影顿时铺陈开来。 雪夜的冷光尽数消去,黑暗如影随形,九命棺躺在一张石台上,手脚皆被锁链束缚,石台边上站着一个耄耋老人,树皮一样的手中端着碗咕嘟冒泡的液体,九命棺嘶声求他放过自己,但老人还是不顾他绝望哀求的眼神,捏住他的下巴强灌,把他呛得不断咳嗽。 别师父!九命棺低吼着爬起来,掐着自己的脖子阵阵干呕,冷汗和着雪浸湿了偏分的头发,黏在脸上狼狈不堪。 那就是尸鹫老人。慕临江鄙夷道,缩在山洞里沉迷炼制活尸,亵渎逝者,恐吓弟子的败类,他若见到你,第一件事就是灌你一碗尸毒。 叶云舟沉默不语,琢磨自己要动手杀头发稀疏的老人家会不会有心理障碍,虽然说论年龄旁边的慕临江可能比这老头都大。 他想过去问九命棺几句话,慕临江已经收了暝瞳,但九命棺的思维还未清醒,恍惚中看到有人接近,下意识的抬起右手挥出一爪。 啊,好危险。叶云舟跳开两步,同时抽剑架在他颈上,别再让我受惊了,不然我一哆嗦,后果可不太美妙。 九命棺跪坐在地上直发抖,血泪顺着脸侧滴落下来,叶云舟看得别扭,蹲下去拿剑敲了敲他的肩膀:喂,别哭了,你不觉得丢脸吗? 九命棺这时才缓过一点,闻言拿袖子猛擦脸,结果暝瞳好像连泪腺一起攻击了似的,眼泪根本停不下。 落到你们手里,算我倒霉。九命棺恶狠狠地瞪着叶云舟,想问什么就快问,给我个痛快! 他那张阴郁的脸花里胡哨的,叶云舟没被威慑到,反而想笑,回头看了看慕临江,问他道:你觉得应该招什么,都实话说了,宫主面前别刷花样。 九命棺握拳一砸雪地,咬牙道:师父恨慕临江灭他门派已久,有人告诉师父寂宵宫内存在一处封印,封印中是能封存消化任何力量的神剑,三百年前那场即将覆灭三都的无上神力就在剑内,只要得到一名合适的人选解开封印,将神剑据为己有,以这股力量驱动的活尸必将所向披靡,他这才威胁夙宵殿的下人给你下毒,想暗中控制你。 在别院袭击我的人也是尸鹫老人安排的?叶云舟问。 九命棺一愣:什么袭击,我们没干过,这些我也都是听师父所说,没亲自参与。 叶云舟见他不像说谎,起身和慕临江对视一眼,慕临江一划指环轻声问道:传令飞剑和那盘茶点的查验报告,马上给我。 片刻之后,慕临江的指环一闪,他扬手铺开一面云图,上面图文并茂显示着两篇汇报,叶云舟凑过去扫了一遍,飞剑是兵甲堂随处可见的普通法宝,寂宵宫内人员取走无需登记,而那盘茶点是服下即死的剧毒。 叶云舟皱眉瞄了眼九命棺,都到了这种程度也没必要说谎,他略一思考,忙对慕临江道:赶紧联系夙宵卫,看好那个小厮,如果不是他有问题,就是茶点被中途调包,寂宵宫内有人想要我的命! 慕临江直接在云图上勾出几个字符传令下去,他刚收起云图,山路两侧的山坡上毫无预兆射下一蓬利箭,弓手藏在林间,居高临下放箭偷袭。 小心!慕临江提醒一声,足尖点地一甩雨伞荡开箭矢,轻飘飘地退到山路一侧。 叶云舟横剑斩开几支流矢,闪身躲到九命棺身后,快保护我,算你将功赎罪! 九命棺扬手攥住一支箭,箭尖在掌中划出血痕,暝瞳的后遗症让他集中不了精神聚气,他怒道:你不是很有本事,躲什么! 我筑基,你元婴,谁有本事还用说吗。叶云舟揪住他的衣服不让他跑,况且这不是来灭你口的? 师父躲在山洞里,消息哪有这么快,灭哪门子口!九命棺气急败坏地回身拽叶云舟的手。 你们还要争到何时。慕临江提高声音教训,他闪至两人身前不远,宽大的伞面遮在前方,一层暗紫灵力镀在伞上,护住两人。 叶云舟愣了愣,直言问道:宫主,你是大乘期吧,直接平了这附近,何必龟缩在此。 慕临江啧了一声:闭嘴。 叶云舟感觉奇怪,伞上那层灵力像雨中湖面泛起波纹,两支利箭撞在灵力屏障上,停滞一瞬,紧接着破开屏障自伞面之下直射而来,一支袭向叶云舟,另一支直奔九命棺。 叶云舟举剑一挡,只感一阵让人虎口发麻的冲击,那柄普通佩剑咔嚓一声从中折断,叶云舟急忙仰身避过直奔面门的利箭,却不想那支箭竟是混在箭雨中真正的杀招。 箭枝在空中分解重聚,化成一颗两端尖锐的菱形晶石,调转方位重新刺向叶云舟。 慕临江余光捕捉到晶石的轨迹,他瞳孔一收,双唇微动,像是无声的喊了什么人的名字。 危机之刻,慕临江拂袖将雨伞甩给九命棺,自己扯过叶云舟的袖子带进怀里,似要替他硬挡这一击。 然而痛楚并没有增添多少,慕临江愕然抬头,无数细密的剑气交织出一面天罗地网,把箭雨阻断在外。 你是不是入戏太深了。叶云舟被他揽住后腰不得不趴在他肩上,最初的难以置信过后,又无奈地叹了一声,需要英雄救美兼苦肉计吗? 你没死就好。慕临江的语气一松,放开叶云舟疲惫道,没给我满意的答案之前,我不会允许你出事。 慕先生放心,我对合作伙伴一向以诚相待,等我回来再和你详谈一番。叶云舟手中捏着一道长剑虚影,缓缓露出微笑,现在我要失陪片刻,去杀几只老鼠。 第11章 合作02 他身似流光纵跃而上,铺天盖地的剑气罗网紧随其后,精纯锐利,纵横千里,搅碎满山箭雨风雪。 慕临江抬袖遮脸挡住飞雪,顺道掩去一丝讶异,九命棺半晌才反应过来,那柄暗蓝的雨伞替他拦下致命一箭,此时正悬在他身前悠悠转着。 宫主为何要救我九命棺震惊不解,抓住伞柄爬起来,小心翼翼地把伞递给慕临江,如果您手中有兵器,就可以替叶公子解围了吧。 即便你背叛我,未查清原委之前你仍是寂宵宫的人,你的性命自有宫规定夺,岂能让你亡于来路不明的刺客,令寂宵宫颜面扫地。慕临江肃声道,他接过雨伞,单手负在背后,一派矜傲从容。 九命棺心中有疑,按理说以慕临江的修为之高世上少有,就算失去兵器也不至于如此窘迫,还有叶云舟明明只有筑基,为何能使出远超他根基修为的剑法? 他尚未开口,就注意到慕临江背在身后那只手攥得青白,像在尽力忍耐什么,九命棺恍然大悟,慕临江必是有伤在身,如果真是这样,慕临江却还弃了兵器救他 几声惨叫突然响起,山路两侧数名黑衣人翻滚着跌落,长弓断折,双臂血流如注。 叶云舟提着这波刺客带头人的领子飘然踏空落下山路,纯黑的衣摆很难看出颜色变化,但几滴血正从衣角滴进雪里。 这位硬骨头的先生想服毒自尽,可惜被我打断,又要咬舌自尽,我只好卸了他的下巴打晕。叶云舟走到慕临江跟前把人扔下,怎么审? 留给卫一,夙宵卫就要到了。慕临江尽量不动声色地说,你最好早些思考说辞,否则让我认为你接近寂宵宫别有用意,你就别想再握剑。 我和你说实话就是,哪用得着思考。叶云舟真假难辨地轻笑,这位九命棺大人,你要如何处置? 慕临江余光斜觑身后,九命棺神色百味杂陈,在他身后摇摇晃晃地跪下道:属下亦是恩怨分明之人,宫主救命之恩,属下自知无以为报,愿以死谢罪。 叶云舟略感意外,心说九命棺原来是这么容易感动的人吗,他看向慕临江,慕临江似乎不愿在此耽搁时间。 尸鹫老人以毒控制弟子,这本是你们师门内部的规矩,我不愿插手,但你若有心弃暗投明,我或可在处理尸鹫老人时为你留一份解药。慕临江给他选择。 九命棺出乎意料地深吸了一口气,怔怔地望着慕临江的背影,片刻后才忙道:宫主不计前嫌相救属下,属下愿为宫主肝脑涂地,万死不辞!属下会坦白一切,知无不言。 哼,还不算愚钝,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该明白。 是,属下知道。 慕临江语气淡然,九命棺想起强行将他收做弟子,只知威胁责罚的尸鹫老人,顿时觉得慕临江既有宽赦背叛者的胸襟气度,又不失赏罚分明的决断,衬托之下连慕临江的背影都高尚起来,他忽然发觉自己从前只是听尸鹫老人偏激的谩骂,从未了解过慕临江。 他一狠心扯下腰带开始脱衣服,决定从今日起重新做人,追随宫主! 叶云舟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雷厉风行的动作,伸手碰了碰慕临江,欲言又止。 慕临江缓缓转身回头:降职一等,罚俸三年,自己去会计堂 他一句报备还没说完,就看见九命棺裸着上半身面有愧色垂首而跪。 慕临江: 叶云舟骇然地想,这可是原著男主无缘的渣攻,原著里慕临江杀情敌抢男主,现在是慕临江和男主收情敌,他是清静了,可剧情也崩的一塌糊涂。 他扭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心情十分愉快,让剧情崩毁也是一大乐趣,连咳几声掩饰后严肃道:九命棺大人感念你不杀之恩,大概爱上你了,要以身相许,恭喜您二位啊。 九命棺: 远处正飞速率队赶来的卫一顺风听见这话,震惊的无以复加,脚下一滑愣是从树枝上摔了下来,连滚带爬窜到附近围观情况。 九命棺慌道:没有!完全没有,谁会爱上宫主啊! 叶云舟:噗哈哈哈哈哈人艰不拆咳! 慕临江: 慕临江捏了捏拳头:罚俸五年,不得向卫一以外任何人透露今日诸事,叶云舟,走。 九命棺突然觉得有点凉飕飕,还有点尴尬,他迟疑地问:三百鞭不罚了吗? 慕临江心说有这个规矩吗,拂袖扬声道:卫一,现场交你处理,派人围了尸鹫老人的山洞,押去刑堂候审,稍后向我汇报。 是。卫一赶到九命棺旁边,他们不怎么熟,领命之后好奇地问,这位兄弟,和叶公子抢人可不厚道啊! 九命棺,程玖。程玖抓起衣服匆匆套上,不管卫一的误解,他们是认真的?不是下面闲着编排,或者宫主故意钓鱼,引人针对叶公子好一网打尽? 卫一打了个哈哈:当然是真的!叶公子人特好,宫主哪舍得用来钓鱼执法。 程玖一瘸一拐地站起来,慕临江的身影正渐渐远处,好像还绊了一下,被身侧并肩而行的叶公子稳稳扶住于是程玖终于也信了。 叶云舟跟在慕临江旁边,他不想被伞骨扎到脑袋,只好凑近到伞下,问慕临江道:我们回哪儿? 别院。慕临江简洁道,他突然晃了晃,脚步微乱,叶云舟眼疾手快握住伞柄扶正了,省的伞面砸头上。 叶云舟皱眉:你到底 扶我一下。慕临江打断他。 啊?叶云舟一愣,仔细回想刚才慕临江似乎也没受伤,他在慕临江搂住他时就及时放出剑影,那枚晶石根本没碰到人。 别废话,照做!慕临江语气一急命令道。 叶云舟莫名其妙,试探着轻轻揽住他的后背,一手扶上他的胳膊,碰到衣料的一瞬间,叶云舟感到几乎烫手的热度喷薄而出。 你怎么了?叶云舟意识到问题可能有点严重。 没事。慕临江缓缓摇了下头,整个人的重量却都向叶云舟偏过来,左手抓住他搀扶的手腕,力道之大让他手背泛起青筋,凝神,我带你回别院。 叶云舟眼前一暗,伞下吐出一缕紫烟,他定神注意,脚下景物变幻,不消片刻已经出现在他的院中。 他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压抑的吐息,偏头看去,慕临江额上渗出细汗,耳廓染上薄红,那双明亮的眼睛也黯淡下来,随着紧蹙的眉半阖着,眼睫轻颤似在竭力隐忍。 要遣散下人吗?叶云舟面色凝重地问,慕临江一路强撑,想必有什么不为人道的理由。 先上楼。慕临江松开叶云舟,挺直腰板收伞径自开门进屋。 叶云舟跟在他身后,想了想,给慕临江开了房门,自己从隔壁浴间放了盆水端进去反手锁门。 只见慕临江斜倚着床头靠下,垂眸稍稍扯开了一点领口。 叶云舟见状一琢磨,豁然开朗。 这必然是原著经典桥段,中了欲火焚身毒啊! 就是原著里这可是男主的专利,怎么又到了慕临江身上。 叶云舟的眼神太赤裸裸,慕临江闭了闭眼,哑声否认道:不是。 哦,能猜出我在想什么,还清醒就好。叶云舟说,不然你狂性大发,我一个筑基小辈,如何抵抗得了。 慕临江:筑基个鬼。 虽然我是不会帮你的,但说实话有助于正确求医。叶云舟拿条手巾扔进盆里,捞出来拧了拧,学着体贴地过去扣在慕临江脸上,想想觉得不太吉利,又往上拽了拽,见谅,从来都是别人照顾我,我可没伺候过人。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9) 你这张嘴,死人都能气活。慕临江自己把毛巾叠了叠,捏在手里,旧伤而已,不要紧。 叶云舟暗道我已经很讲文明有礼貌了,用手背试了试慕临江额上温度:这旧伤可了不得,你自制力应该引以为傲啊! 慕临江深吸口气:在你面前很快就要不堪一击了。 叶云舟笑了两声,问道:有药吗?我给你倒水,多喝热水。 慕临江腹诽你怕不是想谋杀我,他伸手在腰间悬着的精致佩囊上一抹,拿出个药瓶指尖拨开瓶塞,晃了晃发现只剩一粒,懊恼地把瓶子扔到了桌上。 那么大个乾坤袋,你没多备两瓶?叶云舟倒了杯水递过去,要加冰吗? 慕临江接过水杯一饮而尽,把杯子还给他:没事就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现在不是我有没有事,关键的是你。叶云舟注意到他略敞的领口下钻出一条橙红色,起初他以为是衣服线头儿,详细看才发现那道红线微微发着光,像规律流动的液体或血管,他微微俯下身,顺着领口扯开一点,果然那丝细线从锁骨蜿蜒着钻进更深处。 别看了。慕临江音调发虚,懒洋洋地警告,吓到你我可不负责。 你要这么说,那我就中激将法,非看不可了。叶云舟索性弯腰把慕临江垂在床下的腿捞上去,厚重复杂的衣裳铺展在床上,无端把整个屋子都衬得华贵起来。 啧,别乱碰。慕临江不悦,他现在没有余力阻止叶云舟窸窸窣窣的摸索着找系带,只好提醒一两句,免得叶云舟碰在伤处。 最终层叠的正装只剩一件贴身里衣,叶云舟盯着衣衫下略微透出的亮色,慕临江胸口清晰的起伏让人莫名发堵。 他掀开衣襟,掌下的皮肤是常年不见光的苍白,肌肉轮廓紧实却不夸张,细微的汗意落在腹部,闪着若隐若现的碎光。 身材不错嘛,怎么动起手来这么菜。叶云舟调侃了一句。 慕临江无言以对:你就趁现在故意气我吧,小心过后代价承受不起。 开个玩笑。叶云舟收敛了笑意,只见慕临江心口的位置盘踞着一片熔岩那些像熔岩一般的橙红色被漆黑边沿切成蛛网般的小块,仿佛半边胸膛破碎分裂,裂痕一直攀上锁骨,似乎能从隙缝中看见惨白的骨骼和跳动的心脏,平时也会疼吗? 不碰的话,还好。慕临江若有所指,不能随意动用灵力,否则火毒侵入心脉,又要重新压制。 我道歉,对不起。叶云舟叹气道歉,我好像碰了几次。 他想起跳窗时砸到慕临江身上,还有在雪松林间对慕临江动手,方才情况紧急,慕临江旧伤复发有心无力,便用自己的身体护他。 叶云舟在这之前甚至还想过慕临江故意在他面前演苦肉计,逼他听话,这也算是阳谋,毕竟如果真让慕临江挡下,无论真假都是救命,他得还这个人情,所以叶云舟干脆就暴露实力自己解决了。 但如今看来,叶云舟难得反省了一下自己的小人之心。 要不要饶恕你,还要看你是否诚心悔过。慕临江闭目冷哼。 我知道你想问剑的问题。叶云舟在床边坐下,对他亮出手腕上的刺青,我确实只有筑基,那道不逊于大乘期的剑气是一个神秘高人所赠,平时以刺青的模样封在我右手腕上,可以附着兵器使用,也可以单独施展。 我首要问的不是剑。慕临江睁眼,双眸骤然一亮,我自认待你不薄,为何不说明一声就走? 叶云舟:你清醒一点,一个理当怀璧其罪的静微门外人坐在你旁边,你就只想问这个? 第12章 合作03 叶云舟低头捋了捋额发,沉默半晌后,转头端详慕临江。 慕临江压着自己的衣裳,肩背抵着床头精细的雕花床围,眉心拧做一团,叶云舟觉得可能有点硌,就按住他的腿费劲儿伸手从床里拎过枕头:起来点,给你靠上。 回话。慕临江支起一点身子,让叶云舟往他身后竖枕头,盯着他不让他转移话题。 叶云舟无奈:你非要听实话? 当然。慕临江果断道。 我说过我要下山,可你不答应。叶云舟推锅给他,况且我也不信任你,且不说你真会放我走,我最不解你为何将机密也透露给我,你大可什么都不说,甚至将我囚禁起来,我也一样没办法不是? 慕临江动了动嘴角,欲言又止,突然捂着嘴咳了几声,默默系好里衣拽起一件铺着的衣服裹上,闭眼不说话了。 我很难相信你作为一宫之主,没有其他意图,所以我私下查到九命棺有问题,也没和你明说,一是没有证据像在离间,二是担心你另有计划造成冲突喂,慕先生,你在听我讲话吗?叶云舟少见的坦白了一点,结果慕临江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他有点气恼,就拍了下慕临江的腿。 既然不信我,多说无益。慕临江冷声道,我明日就把你关起来,如你所愿。 你还使上性子了。叶云舟头疼,我连这些都说了,也算回报你敢暴露旧伤给我,算我请你给我答疑解惑行吗? 慕临江掀起一点眼皮:头脑复杂如你,何不给我指条明路,我不和你说这些所谓的机密,要说给谁听? 叶云舟一愣陷入沉思,他从未在这个角度想过,慕临江手下三个大乘期高手都知道内情,剩下离大乘一步之遥,合体期的卫一看似深受信任,却也从未与慕临江并肩聊过什么。 况且我既然请你来寂宵宫,解开封印也不是全无危险,这些是你理当知道的。慕临江语气不快,还是静微门给你们派发任务前,连准确情报都不告知吗? 叶云舟消化了半天慕临江的态度,得出一个结论,由衷感叹道:宫主真是正道栋梁。 现在称赞我还太早。慕临江坐直了一点,指指桌上水杯,既然你文武兼备,不愿屈就,那我就再告知你一些封印的始末缘由,届时你若怕了,我就废你灵脉地牢伺候。 你再恐吓几句,我现在就怕了。叶云舟去给他倒水,说吧。 对于普通修者来说,元婴期已是难越的天堑,但元婴修者的寿数至多四五甲子,三百年前的事,你们这些年轻人看来已是传闻。 慕临江端着水杯,他的声音放的很轻,略微沙哑,有种平静的追忆感,叶云舟目光触及他流转着瑰丽紫色的眼眸,忽然在那双眼中望见了平静之下的遗憾沧桑。 三百年前,有一大乘高手自号魇魔主,擅以术法操纵人心,此人野心勃勃隐藏暗处挑动争端,当时四方云扰,三都大战一触即发,血流漂杵烽燹连天,无论修真门派或是民间百姓皆被卷入,流离失所者比比皆是。 慕临江仰头啜了一口,让叶云舟把最后一粒药拿来,就着水吞了,寂宵宫原本只是默影都众多势力其中一派,有遐荒岭天险,便趁机收拢其他混战的门派,整合之后我令门下不得私斗,与其他察觉端倪的三都领导探查之后发现,魇魔主的目在于升起天柱,毁灭三都,吸纳地脉崩毁时爆发的力量,成就自身修至渡劫。 等等。叶云舟抬手打断他,先不说慕临江这个根本不反派的过往,天柱又是什么? 海域三都算是三处关联的岛屿,并非天然形成,岛屿之下有三根天柱支撑,若是天柱升起,则三都必将倾覆。慕临江口吻沉重,得知一切都是魇魔主的阴谋之后,我决意与当时数位势力高层合作,假装在擎雷山死战,引出可以吸收他人灵力的魇魔主,与众人合力布阵将他封印在擎雷山,封印媒介便是神剑常羲。 叶云舟听到剑名,无端觉得有些熟悉,慕临江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继续道:此战死伤惨重,我也险险身殒,剑主舍命断后,常羲剑能转化魇魔主的力量,但若魇魔主彻底消散后,不及时将常羲剑取回,周围地脉灵力便会遭到吞噬,祸及整个默影都。 所以你需要我开启封印,拿回神剑?叶云舟至此总算明白事情原委,为何是我,别人不行吗? 原本常羲只能由常羲剑主本人操纵,但他已灰飞烟灭,尸骨无存。慕临江捏着茶杯的手微微用力,阖了下眼,我重设阵法,命人去寻与常羲剑主命格相符之人,在拿回神剑迫在眉睫的今日,终于找到了你。 原来如此。叶云舟沉吟一声,帮你可以,但有人要杀我,我必须亲自参与调查,你不能把我剥离在外。 好,你一身武胆,是我识人不清,让你明珠蒙尘了。慕临江暗暗挖苦,卫一我还是撤回来吧,你再兼任个护卫,省的没有动手的时机。 宫主,能不这么记仇吗?叶云舟站在床前抱着胳膊,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手,我是个爱好和平的人,不喜欢打打杀杀。 慕临江打量他两眼,嗤笑一声,放下枕头道:退下吧,我要休息了。 叶云舟看他要睡了,连忙追问:那什么时候审问尸鹫老人?你就不能为了组织牺牲一点个人感受?还有那个小厮,他娘还在我们手上吧,传令飞剑虽然无需登记,但查清这段时间内所有取走飞剑的人,一一排查 你真的是筑基吗?慕临江扯过床帐倦怠地给了他一个不耐烦的眼神,恹恹道,费心避过监视出去通宵我劝你也睡醒再说,尸鹫老人跑不了,况且今天休沐,我说休息谁敢有异议。 叶云舟嘶了一声,当场就想喊他起来007,但慕临江已经伸手把外衣抓起来扔下床,卷了被子给自己盖上,脸色还是不太好,但药效之下大概不那么疼了,眉头终于放松下来。 所以卫一把床搬哪去了。叶云舟最终还是没叫他,搬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慕临江侧身朝外躺着,一缕发丝落在脸上,随着匀称的呼吸缓缓飘动,叶云舟第一次看的这么仔细,悄悄伸手远远挡住了他上半张脸,注视片刻后惋惜地摇摇头。 倒不是说慕临江只有眼睛好看,相反他的五官单拿出来都极其出色,剑眉英朗鼻梁挺拔,唇形也恰到好处,增一分便显敦厚,薄一分又添无情,但叶云舟只觉得他的眼睛最惹人注目,像夏夜的万顷晴空,缀满星海璀璨生辉。 叶云舟边看边打了个哈欠,歇下来确实也觉得有点累,就着慕临江床边一点位置趴了下来,却忽然听见一声含混的梦呓。 他抬头仔细听了一下,只听得是两个字,但叶云舟也懒得管慕临江的梦话,压着自己的胳膊计划小憩一会儿,然后再去找卫一问话。 慕临江睡就睡吧,他可比几百岁的老人家精神多了。 然而这一觉睡下,却是慕临江最先醒来。 日晷的影子一点点挪动,时间已是下午,慕临江望着床顶抬了下手,没抬动。 他自嘲心说不至于衰弱到这种地步吧,偏头一看才发现在叶云舟压住了他的袖子,睡得正沉。 只有睡着的时候才像个乖巧后生。 慕临江坐起来轻拽了一下,悄悄用指尖探到他手腕底下,试了试脉象,果然那道远超叶云舟根基的剑气要完全驱使,也甚为耗费精力,为免吵醒叶云舟他就放弃了。 叶云舟不怕他,确实让他久违的燃起了一点兴致,叶云舟隐藏实力,又让他更不后悔把人拉入危险的漩涡。 慕临江用另一只手拨了下叶云舟的头发,又猛地收回掩住口鼻压低声音咳了两下,笑得有点无奈,他慢悠悠地怀念三百年前,与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一同,或是快意征战,或是护守河山,现在那些人死的死,退隐的退隐。 而他亦时日无多,叶云舟怀疑他为何轻易透露机密,他没说出口的是他已经没有余力再撑持寂宵宫了,取回常羲剑大概就是寂宵宫第一任宫主最后的功绩。 他还能和这个不怕他的年轻人,再走完一段峥嵘岁月吗? 你为什么要用一副创业未半,中道崩殂的表情看着我。叶云舟缓缓抬起头嫌弃地说,故意吓我吗? 慕临江表情一僵,凉丝丝地道:你别抱着我不松手,我何必看你。 叶云舟闻言往下一瞟,懊恼地抬起胳膊,慕临江抽出手顺势抬起,食指挑着叶云舟的下巴俯身凑过去,目不转睛地凝望。 叶云舟一哆嗦:看什么? 慕临江翘起一点嘴角:你的脸压出红印了,像个傻字。 叶云舟拍开他的手:骗鬼呢,哪有那么复杂的压痕。 慕临江莞尔,顺手从枕头边摸出发带绕在手腕上,掀了被子下床。 叶云舟站起来,板着脸猝不及防地问他:你的伤到底多严重? 慕临江神色如常:已经无碍了。 哼,真当我白混这么多年。叶云舟弯腰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拍拍扔到床上,既然我们都拿出诚心合作,这个私人问题我晚点再问,先去办正事。 慕临江身形一顿,又坐回床边,转了转指环联络卫一。 卫一已经照慕临江的吩咐办妥,他将得到的情报简略汇报,慕临江和叶云舟皆是面色一沉。 程玖根据记忆画出了那个将封印情报告知尸鹫老人之人的画像,尸鹫老人也承认是被此人怂恿,而根据给叶云舟送来茶点的小厮回忆,他在进入夙宵殿后,有一个人从他身边经过,他描述之后确与画像相符。 最后便是飞剑,根据兵甲堂上空木鸢法宝监控,画像上的人,十日之内也曾进入过兵甲堂。 看来一切都明了了。叶云舟眯起眼睛,这个人一开始警告我,但我没有因此退却离开,所以他选择杀我他不想让任何人解开封印。 慕临江直接化出雨伞,旋身一转,一阵缥缈云雾过后,衣饰已经穿戴整齐:叶公子,走。 第13章 旅行指南01 刑堂地牢内,尸鹫老人盘膝而坐,程玖倚在牢房栏杆上,神色阴郁任由尸鹫老人咒骂。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10) 他的声音在地下甬道内传出老远,除了骂程玖,还带着慕临江,叶云舟忍不住侧目窥探慕临江的表情,但慕临江没什么反应。 你不打算动个大刑教训一下这个背后辱骂你的叛徒吗?叶云舟忍笑鼓动他。 背后骂我的人多得是。慕临江很有自知之明,况且他恨我,意料之中。 愿闻其详。叶云舟好奇。 慕临江瞥他一眼:我轰平了他一座山,他不得已才向我投诚。 叶云舟哦了一声:看来你从前还是很有魄力的。 慕临江没理会他的弦外之音,卫一站在地牢深处的铁门前等候,见慕临江赶来,把一张画像递了过去。 这就是九命棺程玖所绘画像,属下已经在户籍部门对比过,寂宵宫内查无此人。卫一低头汇报。 慕临江展开画像,叶云舟探头查看,画上是个普通的年轻男子,五官平庸,没有丝毫特点。 夙宵殿外人根本无法接近,看来这张脸是伪装。慕临江沉声说。 又是内部人员。叶云舟长叹,我在寂宵宫估计没有安稳日子可过了。 尸鹫老人被收押在最里面的牢房,栏杆上符篆封印叠了几层,他听见慕临江轻微的脚步声时才停下咒骂,背对牢门盯着墙面。 许久不见,老掌门。慕临江在门前站定,冷笑一声,当年你还算聪明,现在是老糊涂了吗,苟延残喘这么多年还是闹到牢里,也不嫌难堪。 尸鹫老人怒气腾腾地转身,看着慕临江微微扬头高高在上的傲慢模样,刚要骂人,心跳却猛地一停,无形的惊惧感瞬间爬满全身,话也噎在了嗓子里。 慕临江厉声呵斥:何人指使你,如实招供,我留你全尸。 老夫不知!尸鹫老人紧低着头浑身冷汗,他能自由出入寂宵宫,想必也是位高权重之人,慕临江,你不得人心啊! 慕临江攥了攥手指,叶云舟上前一步:我问几句,夙宵殿的小厮是你派人威胁下毒杀我,是吧。 呵,我只想要神剑,不想要你的命,只可惜那废物不中用,否则你中了我的傀儡毒,就是我的人了。尸鹫老人不敢去瞄慕临江,低头翻着白眼看叶云舟,突然像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听说你和慕临江勾搭在一起? 叶云舟涌上一阵无力感,抬手朝慕临江背后轻拍两下:是又怎样?如果你的临终心愿是想看我们的话本,那你就含恨而终吧。 尸鹫老人陡然发出一串难听的大笑:叶云舟,你身上死气环绕,你活不了多久!慕临江,你心爱之人必定凄惨而亡,哈哈哈 慕临江下意识的侧头审视叶云舟,也看不出所谓的死气,只是尸鹫老人一生致力于研究鬼修和活尸,他说出的话,慕临江着实不敢轻忽。 叶云舟则悄悄舔了下唇,暗想该不是说他这个孤魂野鬼占了人家身子,或者干脆是藏在他身体中的背后灵,要说他真会死那也太荒唐了,他既没绝症又有剑影护身,哪那么容易惨死。 说清楚。慕临江提着雨伞在掌心转了两圈,伞尖一指,一道冷光穿栏杆射在尸鹫老人身边的地上,在地面扎出一个冒烟的坑洞。 尸鹫老人闭目不语,叶云舟抓住慕临江的胳膊往下压了压:有意思,赌一赌谁活的更长吧,刑堂有什么花样我也懒得知道,总之都给你过几遍,你的徒弟对你也颇有怨言程先生,想不想亲自操刀啊? 程玖看着叶云舟压下慕临江握伞的手,还有那副不以为意的戏谑,心说卫一是不是瞎了眼,这人哪里好了,根本恶劣的要命。 属下愿接受降职,调往县城,不想再看见他。程玖单膝跪下请求。 叶云舟貌似遗憾,虚扶他起来:我也不强人所难,那就祝你前程似锦吧,有需要时,希望你还能回来为我和宫主效力。 程玖嘴角一抽,勉强点头,想了想后还是交出一个卷轴,展开后道:那位透露情报的神秘人走后,师父便将这张图仔细封存起来,属下不知有没有用处,夙宵卫查处山洞时便一同带了出来。 尸鹫老人跳起来怒骂程玖,叶云舟展开卷轴,皱了皱眉嫌吵,对慕临江道:让他闭嘴。 慕临江抿着嘴不快地凝视他,招手让卫一照办。 图上是一些山川河流的缩影,复杂的网状路线颜色不同,叠的人眼晕,叶云舟没看出什么名堂,就转手把图递给卫一,这才注意到慕临江看他有一会儿了。 怎么了?叶云舟不明所以,显得十分茫然困惑,好像慕临江在找他茬一样。 你是宫主我是宫主?慕临江拄着伞柄撑着地面提醒。 叶云舟见慕临江冷脸似有不悦,略一回忆恍然大悟,礼貌地低眉赔礼,温声道:抱歉,我的习惯,以后在外面说话我会注意。 慕临江听他道歉完,根本没感觉到一点宽心。 卫一,那些在山门外袭击我们的死士,查清底细了吗?叶云舟继续道。 他们不是尸鹫老人所派,那些死士脑中皆有术法禁制,一旦吐露情报就会触发反噬,目前只剩一个活口还在昏迷中,是属下无能。卫一越说越觉得自己办事不力。 叶云舟叹了一声:那就弄清楚这张图的来历含义吧,想办法让尸鹫老人开口,寂宵宫内危机四伏,时不我待,我们办事要提高效率啊。 是,属下惭愧。卫一默默擦了擦汗。 宫主,那先出去?叶云舟退后半步,伸手让慕临江先走。 慕临江率先拂袖而去,叶云舟追出刑堂老远,这才问道:对了,你没什么要吩咐的吗? 话都被你说完了,还要我做什么。慕临江闷声道。 我也是看你身体不适,替你分忧嘛。叶云舟真诚地解释,要不要我扶你一下? 慕临江面带薄怒:我已经说过无碍 既然如此,你擅长术阵,何不去解开那个昏迷死士脑中的术法,看看他究竟是谁指派?叶云舟冷静地问。 慕临江吸了口气想说什么,有些被看穿的懊恼,撑开雨伞道:哼,下面的人自然会想办法,皇帝不急太监急。 我才是被针对的当事人好吗?叶云舟试图和他讲道理,消极怠工恕我不能认同。 你还想怎样,卫一已经够听你的话了。慕临江皱眉看他。 叶云舟端详他半晌,笃定道:我明白了,你的伤太严重,所以你不敢有大动作,怕被人知道反遭针对,只能像现在这样放出去点乱七八糟的谣言静等敌人上门挑衅,然后随便审审拖延时间,混完三个月。 你从前逼人低头的气势呢?平山灭门的狠绝呢?别怪我在你面前发号施令,我们既然利益相关,你若有本事让我服膺,那你说什么我都照做。 慕临江一点点冷下脸,眼睛在雨伞的阴影里,有些压抑的怒和不甘。 叶云舟毫不畏惧地挑眉,慕临江忽然抬手抓住他的衣领拉近,近的叶云舟清晰的从他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冬日里呵出的白气吹在耳边,叶云舟反射性的想推开他,但手按到慕临江的肩膀时,又想起他胸口骇人的伤痕,就松了力道。 你不怕死吗?慕临江在他耳边低声问,语气蕴着一种爆发边缘的激烈情绪,我记得你和你的师兄已有婚约,若是你死了,他要如何? 慕临江不说叶云舟差点忘了这茬,他漫不经心地拍拍慕临江的胳膊:静微门我无所谓,婚约都是谣传,我们没有任何感情,行了吧?松手,不然我怕你疼倒在这丢人现眼。 叶云舟眼中澄明不见一丝挣扎为难,慕临江放开他,改为揽住他的腰,阖了下眼摇头轻笑,随后目光一寒,傲然道: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既然你无意保命,我可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 叶云舟看见伞下弥漫烟气,知道慕临江又要带他传送走了,闭目凝神少顷,再睁眼时,身边一片寂静幽暗。 这什么地方?叶云舟问道。 慕临江放开他,在墙上拧动一盏壁灯,紧接着无数暖黄的火焰依次亮了起来,照亮周围。 他脚下就是石砖楼梯,楼梯尽头是道矮门,看起来像个密室,跳动的影子在走廊里交错闪烁,有种催人紧张的气氛,慕临江没回答,径自下了楼梯,开门入内。 叶云舟扶着门框进来,忽然想起什么,反手把门关上,果然看见门后挂着一卷鞭子。 我说过要带你去个地方,还有不会就这么算了。慕临江站在密室中央,棚顶吊着一盏晶石灯,光线昏暗,正对门的墙壁上挂着几把弯刀和绳子,下方还有熊熊燃烧的火炉,铺满冰块的水桶。 叶云舟表情有点微妙,这里正是原著中男主逃跑失败,在山门口捆绑完了又被关起来囚禁的小黑屋,慕临江在这里开了鞭子烙铁虐身车,迷药幻境虐心车,差点把男主搞崩溃。 只见慕临江稍微挽了下袖子,缓缓转身似笑非笑,对着木门勾了勾手指:拿来。 叶云舟心说不是吧,原著大反派终于被他刺激上线了吗,他边拿鞭子边有意无意的瞟慕临江的胸口,真有点好奇慕临江顶着这种程度的旧伤,还有没有原著十分之一的鬼畜。 叶云舟当然不是坐等任他play,只是压不住好奇,走上前把鞭子递过去,斟酌道:不要打脸。 那就要看你表现了。慕临江接了鞭子,那条鞭子正经挺长,他试着甩了甩,然后优雅地脱了最外面的罩衫。 你还行啊。叶云舟一言难尽地眯着眼。 我不用灵力。慕临江保证。 叶云舟问:脱一件够兴致吗? 慕临江自信:我不脱也能对付你。 哦,衣冠楚楚派的。叶云舟点头,原著男主每次都被扒光,慕临江就不脱几件,他不懂这是个人爱好还是故意羞辱男主,现在看来大概不想暴露自己带伤还精神抖擞。 我不知道你惯用的尺寸重量,自己挑吧。慕临江扬手打了个响指,只见左右墙壁徐徐升起两个木架。 叶云舟终于不太淡定了,男主逃跑成功后再被抓回来时这个小黑屋才添了两排情趣用品,怎么现在就突然让他挑上了,刚开完会就开始搞颜色,这走向不对。 叶云舟扶额,正色道:刚才都是玩笑,我是个正经人,怎么可能惯用这种东西,你对我有意见罚俸可以,但恕不接受潜规则。 慕临江: 慕临江眼角微微跳了一下:你说什么呢。 叶云舟一愣,那两排木架终于停下,他扫过去一看,那是两排摆满长剑的兵器架,剑鞘款式不一,刻纹精美,贵重华丽。 叶云舟:原著误我啊! 第14章 旅行指南02 叶云舟掩面强行挽回:我说,我是个正经文弱书生,不习惯舞刀弄枪,切磋就算了吧。 慕临江看他脸色变幻,扭头忍俊不禁,话尾挑着愉快的调子:你不想切磋也可以站在那挨打。 叶云舟果断去挑剑了,他对这方面没什么研究,但不知为何却能一眼分辨出这些宝剑细微的品级差距,好像这是浸入骨髓的天性。 他取下几把认真对比,抽出一截用指尖拂过,锐利的凉意顺着手指爬了上来。 如何?慕临江背着手问他,有那么几分炫耀藏品的意思。 这个剑身太轻,重心偏后,这个过于钝重还有这个,用云中露淬炼提高了韧性,但刚猛不足,威力便大打折扣。叶云舟评鉴道。 慕临江定睛看他,叶云舟规规矩矩的留下一柄摊手:是你问我的,可别怪我砸场子。 静微门教的?慕临江转身斜觑他表示不满。 叶云舟推测觉得不太可能,他凭直觉说完这些,自己都有点奇怪,好像大脑深处存了个图书馆一样,但原著男主武力值菜的可以,在静微门还要师兄天天给他补课,哪有这些课余知识。 叶云舟高深莫测道:什么叫天赋异禀啊! 慕临江嗤之以鼻,轻轻向后一跃和叶云舟拉开距离,右手握住鞭柄凌空抖了一下,刺耳的破空声在密室中层层荡开。 叶云舟才抽出剑,长鞭尾端就向他抽来,难以控制的软兵在慕临江手中如臂指使,像绞杀猎物的毒蛇,从意想不到的方位亮出獠牙。 接近我,就算你胜。慕临江扬手甩出一鞭,游刃有余,旋身时步伐灵活稳健,发带上的翠珠磕出轻响,衣摆飘飞。 叶云舟第一次在卧房以外的地方看见慕临江衣服下的靴子边儿,鞋尖还有金线绣纹,他脑子里全是这人真的骚包,打架怕是靠晃眼就能赢,分心的一瞬间袖口就嘶啦一声,被慕临江的鞭子抽掉了一块布。 卫一忙了一下午,那张地形图终于有了眉目,尸鹫老人从给他情报的神秘人身上偷出,打着仔细研究,若是日后被威胁还可以反过来制约的算盘,地形图本身应轩阳也正在破解。 他怀着总算完成一道命令,捡回点脸的心态给叶云舟汇报,叶云舟没回他,他只好联系慕临江,得知两人正在兵器收藏室。 他用令牌打开暗门下了楼梯,远远就听见绵密的鞭声和气喘混成一片。 慕临江声音严厉:起来,我可还未尽兴。 叶云舟咳了两声,似乎有些呛,显得虚弱疲惫。 卫一心头突地一跳,冲下楼推开木门一个单膝滑跪拱手道:是属下失职没能看好叶公子,请宫主息怒! 慕临江莫名其妙,挥出的一鞭收手不及,叶云舟闻声回头去看卫一,剑偏了几寸,鞭梢擦着剑刃抽在他手背上,疼的一激灵。 他怒什么了。叶云舟还剑入鞘,甩甩手无语。 地上散落着几柄剑,慕临江给他当了一下午陪练,让他挑一样最趁手的,结果他每次一有靠近的机会,慕临江就开始动真格,他不想切磋还互相见血,只能后退,憋屈的没赢。 卫一小心地抬眼,这才发现虽然叶云舟衣裳到处都是布条口子,但至少没有一点血迹除了右手手背。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11) 卫一愧疚地道:是属下胡思乱想,属下该死! 叶云舟让他起来:那倒不至于。 慕临江把鞭子卷起来扔到兵器架上,颇为好笑地说:看来卫一觉得你擅自离宫,该罚。 卫先生,宫主是个好人,就算我惹再大的祸,相信他也不会打我。叶云舟趁机替慕临江打包票。 是啊。慕临江附和了一句,叶云舟顿时有点感动,他接着道,等我不耐烦了,我直接杀你。 啧。叶云舟马上收起感动,从乾坤袋里摸出水壶润润嗓子,慕临江走过来,朝他伸了下手。 叶云舟不明所以,就把左手拎着的剑递过去,慕临江露出一点你不懂眼色的失望,自然地夺走了叶云舟的水壶。 叶云舟手一僵,看慕临江毫无障碍喝他的水,欲言又止,半吞半吐道:你留着吧,我不要了。 静微门惯的毛病?慕临江把水壶甩给他。 你别什么都扯静微门行不行。叶云舟无奈。 慕临江突然直视他:所以你和静微门到底有没有关系。 叶云舟一噎,在慕临江突然的试探下镇定道:如果你要请我常驻,那也可以没关系。 慕临江轻哼:地形图有结果了,应殿主正等我们过去。 应殿主果然可靠。叶云舟恭维一句,我觉得那三柄剑都不错。 慕临江侧目道:你是章鱼吗? 叶云舟干笑:收藏自用加替补嘛,上次要不是破剑断了,你也不用救我。 他说是救我,还是很给慕临江面子的,然而慕临江无情道:不给。 别那么小气。叶云舟不甘心。 慕临江:你以为是差两把的问题吗? 叶云舟:那不差,给五把? 慕临江: 最后叶云舟还是只拿了一柄剑,简朴大方,剑鞘是青铜色的金属和木材拼合,雕着若水两字,有点劝你善良的味道,慕临江瞧他和剑的眼神都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 去夙宵殿的路上天色已经黑下,慕临江甩给叶云舟一张纸,公事公办地说:武器库的剑算公家的,来去都要登记造册,若水是借你,回去把这张记录填完上交兵甲堂,剑有耗损修补自负,如有丢失照价赔偿。 叶云舟嘴角直抽:那你就不能借我点私人的?慕临江理所当然道:我不用剑,伞倒是有。 叶云舟:我谢谢你没租金。 卫一跟在他们身后,叶云舟换了件完好的外套,但卫一看着看着,忽然意识道为什么远近经过的人视线久久没有挪开。 叶云舟手背上的伤太惹眼了。 能在寂宵宫本门做事的不论文官下人,都有点眼力,基本一眼就能看出那条红肿渗血的伤是鞭伤。 就在卫一纠结要不要提醒,怎么提醒的时候,两人已经进了夙宵殿。 叶云舟小声道:我怎么觉得他们都在看我。 他们不是一直看你。慕临江说。 不太对。叶云舟感觉如芒在背,拽着衣服看了看,体面的很,没什么差错。 他没琢磨出个所以然,只得满腹疑云的跟着慕临江敲响应轩阳的书房,应轩阳道了声进来,门刚打开,一阵炫目的光就晃的叶云舟眼前发白。 只见书房桌案都被推到一边,正中间放了个三层法器,各自旋转,地形图就浮在最上边,应轩阳还在调整法器边缘的角度,把光芒投射在地形图之下。 宫主,小舟,你们来应轩阳抬头打招呼,一身蓝衣笑容温雅,很有文人气质,和微微点头的慕临江视线对上一瞬,就自然的别开瞟向叶云舟,叶云舟正拱手行礼,应轩阳脸上一变,话也憋了回去。 他几步上前,捉住叶云舟的衣袖惊道:小舟啊,手怎么伤了,谁打的?明天还能来整理卷宗吗? 叶云舟心说你是关心我还是关心卷宗,应轩阳还在那絮叨:这也太狠了,你才筑基,万一骨折了可怎么办,谁敢为难你,跟你应大哥说,我绝对给你讨个公道。 慕临江突然插话:应大哥?你们关系很好啊。 叶云舟腹诽那是应轩阳非要装嫩,一个个都是老祖宗级别的年岁,还硬要当他大哥,他能怎么办。 应轩阳看看不吭声的叶云舟,又看看慕临江,明白过来道:宫主,你打的? 那又如何。慕临江冷淡地从嗓子眼里哼出一声。 叶云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戏精,刚想解释一句切磋而已,慕临江却伸手扣住他的肩膀,把他往后拖了一步,宣告主权一般侧头睥睨:忤逆我,就要付出代价。 你叶云舟背后发毛浑身难受,正要说什么,慕临江搭在他后颈上的手指悄悄按了按,示意他稍安勿躁。 应轩阳皱了下眉,眼里浮现一点怒气:他怎么忤逆你,犯了什么规矩?你得拿出事实说话吧,卫一送过来个图,他不归我管我也不问来历了,但小舟算是夙宵殿的人,我既然是殿主,下属无缘无故受伤我不能不问。 叶云舟没想到应轩阳这么刚,慕临江面罩寒霜,暝瞳亮起,透露出一丝威胁的意味。 为了抵抗暝瞳的影响,应轩阳直接调动了灵力,衣袂轻扬,仰头瞪着慕临江苦口谏言:寂宵宫上下传就传了,大家看看一笑置之,但你不能真这么做啊!你要是真心喜欢这孩子,就好好对他我也不觉得你会随便动手,到底怎么回事? 慕临江注视他的眼睛,紫芒越来越盛,应轩阳微微退后一步,但仍坚持己见。 叶云舟见此情此景,就想起原著男主站在慕临江和渣攻之间哭泣的场面,他悄悄走到一旁,给自己倒了杯茶,觉得有些饿了,就顺道剥了个橘子。 他不想劝架,这么有趣的事不点火就很道德了,为什么要劝。 应轩阳听见动静,飞快地回了下头,然后愣住:小舟?我可是给你出气,你干什么呢。 殿主真是好人,我太感动了。叶云舟咽下一瓣橘子,实在见笑,我一天没吃饭,有点饿。 应轩阳抬起手,在慕临江和叶云舟之间来回扫视,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慕临江翘了下嘴角,率先缓和了语气:开个玩笑,不用当真,是切磋失手伤了他。 叶云舟也点头道:今天休沐,承蒙宫主指教几招,也多谢应殿主关心。 应轩阳长松口气,虚抹了把汗:我就说嘛,你没那么蛮不讲理。 慕临江笑了笑:你的话本可不是这么写的,我亲自给你演一遍,你还敢生气。 哈哈,您得理解文艺加工。应轩阳心虚地转开目光移向地图,强行对视这一顿又让他想起即将截稿的恐惧,赶紧说起正事,这张图兹事体大,我看过上面的线路之后,发现是一种拆解式的密文,重新组合调整后就得到了这样的一个藏宝范围。 叶云舟和慕临江过去,浮着的地图上那些凌乱的彩色都不见了,只剩清晰的指示线条,分别蔓延向三个不同的方位,在终点处画出一个红圈,每个红圈右下角都有三个闪动的小字,分别是长生火引暮石永昼灯。 慕临江脸色一沉,应轩阳肃声道:当年魇魔主死前豁尽全力将这三样钥匙抛出,不知所踪,后世遍寻不得,而这幅图上的标记能感应钥匙的灵力波动,指引位置,这幅图的主人到底是谁?擎雷山之战殷鉴不远,太危险了。 什么钥匙?叶云舟问道。 升起天柱的钥匙。慕临江蹙眉。 叶云舟在一旁默默听慕临江和应轩阳商议增加夙宵殿和擎雷山的守卫,等他们议事完毕后跟慕临江出去,终于忍不住问他:你不只是开个玩笑那么简单吧。 慕临江撑起雨伞,伞柄抵在肩上:你有什么看法? 你不信任应殿主吗?叶云舟试探道,我们在山门前遇袭都是夙宵卫秘密处理,你故意说我忤逆,是想看应轩阳的反应,他究竟知不知道内情。 就算大乘期对上暝瞳也很难不动摇。慕临江轻声说,他没说谎哼。 叶云舟有意无意的打量,慕临江大概也不愿意怀疑身边的人,他站在原地沉思片刻,伸手拽住慕临江的袖子,笑吟吟地邀请道:我们出门吧。 嗯?慕临江不解。 去找钥匙。叶云舟语气轻松,顺便公款远游。 第15章 旅行指南03 慕临江竟一时不知从何接起。 他默默捋了捋这个逻辑,微微眯起眼帘,严肃地表示:我可是宫主,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当然。叶云舟说,如果是触犯规矩的事,把制定规矩的人变成从犯,就法不责主了。 慕临江道:可惜那些律例大部分不是我定的。 叶云舟面不改色:你意会就行。 我抽不开身。慕临江拒绝。 是抽不开身,还是力不从心?叶云舟有些咄咄逼人,连趟远门都出不了,不至于吧。 慕临江的唇抿成一条直线,考虑半晌后:你不是饿了吗?回去吃饭。 慕临江自然至极的跟回了别院,卫一上次搬床失败,因为他在察觉叶云舟从浴间溜了的时候,一时激动把床柱给捏碎了,所以这次只好搬来个榻。 望梅把饭菜摆好,叶云舟吃饭时不习惯说话,慕临江也没跟着蹭一顿,就坐在窗边软榻上,开了一半窗户,披着个薄毯,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药碗,左边眉峰搭着的几缕碎发被冷风吹的直晃。 叶云舟几次回头,慕临江对着窗外银光闪烁的雪地幽幽叹了一声,抿了口药,露出点嫌恶来,直摇头。 宫主。叶云舟放下筷子忍不住出声,他脑中莫名浮现出晚景凄凉这个词,有点恶寒,陪我喝一杯? 慕临江终于关上窗户起身坐到桌边,看了看叶云舟手边的酒盏:你多大? 十七八吧。叶云舟含糊道,哦,忘了你喝药呢,那算了。 桌上菜盘摆的很讲究,荤素汤羹俱全,银碗银筷,慕临江辟谷之后就不太按顿吃饭了,这时才发觉叶云舟给他增加了不少额外支出。 你在静微门,真是委屈了。慕临江默默咽下一口苦涩的药。 是比不上宫主大方。叶云舟捏着酒盏晃了晃,靠着椅背舒坦地翘起腿来,这清霜酿入口甘冽,回味悠长,确实是好酒。 慕临江眼皮直跳:清霜酿一年不过两坛,你从哪儿弄来的? 宫主不是吩咐过望梅,生活上有什么需要尽管提,供吃供住。叶云舟笑了笑,我听说之后就让望梅帮我倒一壶,宫主这就心疼了吗? 慕临江缓缓抬起胳膊架在桌上,单手撑住额角,语气冷硬:寂宵宫还养不起你了?笑话。 我的个人喜好没影响我们的关系就好,那说正事吧。叶云舟给酒盏重新斟满,我姑且称给尸鹫老人提供情报者为神秘人,他阻止我们取走神剑常羲,和钥匙天柱有什么关联吗? 擎雷山之战时,常羲剑和三把钥匙有过接触,如果取出常羲剑,就能通过残留的气息找到钥匙。慕临江答道。 所以神秘人目的是自己得到钥匙。叶云舟推测,那张地形图不只是图那么简单,还是一个钥匙追踪器,图落在尸鹫老人手中没几天,三把钥匙都还没被拿走,我们现在虽然没有常羲剑,但可以通过地形图先发制人,只要神秘人想拿钥匙,一定会和我们产生冲突。 你若亲身赴险,就如池鱼幕燕,敌暗我明,寂宵宫保护不了你。慕临江看着他,我并非危言耸听,永昼灯在默影都范围,但剩下两把钥匙分别在煌都夜都,连具体位置都要顺着地图跟踪确定,你真做好为此丧命的觉悟了吗? 我不怕死。叶云舟回的坦然,你呢,怕了吗? 慕临江安静半晌,在他端杯喝酒的时候平淡道:我少用灵力的话,还能撑半年时间,将死之人,怕什么。 叶云舟闻言一声闷咳,感觉这口酒全呛进气管,他为了颜面强忍咳嗽,匆忙倒了杯水一饮而尽,眼眶都憋红了。 那你死后,寂宵宫谁来继承?我的文侍身份呢?叶云舟面露悲伤,眼泪将流未流,哦,节哀顺变。 慕临江: 慕临江又给他倒了杯水:先喝水,你这哭丧如此敷衍,我都不给你钱。 叶云舟转头拿手帕捂嘴清清嗓子,喝完之后忧心忡忡道:你若撑不到三个月就驾崩,我会继承你的遗志,替你解决常羲和钥匙的隐患,所以你要不要现在留个遗诏。 慕临江: 咳,看来谈正事你不爱听。叶云舟话题一转,那我们谈感情吧,既然你还剩下半年时间,与其在寂宵宫保守的消磨珍贵的余生,不如出去放手一搏,人生能有几回快意放肆? 慕临江心说你天天都很快意放肆。 最后一起做个大事。叶云舟简洁道,再拯救一次世界,约吗? 慕临江抿着自己的药,他承认此时想说一句该死的我居然会对这个动心,叶云舟最后甩出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诱饵。 叶云舟收敛笑意,认真道:我知道一些罕见的仙品灵药位置,应该对你的伤有用,打铁还需自身硬,我也不是让你半死不活就跟我出去拼命。 这可能就是先抑后扬,游说的艺术,连慕临江都开始分辨不出叶云舟用意真假,他最后要提供灵药真像那么回事,跌落谷地的心情回升一点,慕临江居然诡异的感到了安慰。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12) 叶云舟精通把人扔在雪里冻个半死,再假惺惺送炭,但看慕临江小口喝药,和原著里不可一世的反派对比,总觉得有些压抑。 你还是活久一点吧。叶云舟真心道。 慕临江已经波澜不惊了,他搁下空碗,起身掸了掸袖子,眼光一沉:如你所愿。 那恭喜你叶云舟笑了起来,挽着袖口给慕临江倒水递给他,拿自己的酒盏跟他干杯,斟酌了半天措辞,重振雄风? 慕临江: 慕临江把那杯水顿在桌上:滚。 叶云舟愉快地出了门,下楼找望梅要了药箱,简单给自己的手背包扎了一下,望梅看他的眼神很心疼,还有点闪躲,叶云舟盯着她藏在身后的玉简,狐疑道:你方才看什么呢,寂宵宫内部通讯吗? 望梅支支吾吾道:是,我们无事闲聊罢了。 那带我一个可以吗,我平时只有夙宵殿的告示板,都是公务,没什么意思。叶云舟对她伸手亮出指环,谢谢。 望梅有点冒汗,叶云舟口吻客气不容拒绝,她拿着玉简朝叶云舟的指环扫了一下,然后飞快地躬身退后:我去收拾桌子,先退下了! 叶云舟的指环亮了一下,他挥手铺开云图,上面写着寂宵宫内务分堂贰,一些笔迹各异的闲话飞快掠过,他动用灵识集中精神才看清楚。 然后他就脑仁剧痛。 他受个伤动静堪比热搜,这么一会儿挨打的理由都有两位数了。 叶云舟飞快上楼,尸鹫老人已经伏法,他们也决定出门,是时候该让慕临江澄清他们之间的关系了,只是他刚踏上二楼,就看见自己房门前靠墙站着个一身利落黑衣,冷眼抱剑的男人。 那人面容冷峻,不苟言笑,无需接近就能感受到摄人心魄的煞气,那双眼睛漆黑幽深,藏着惯于杀戮留下的血腥和漠然,独特的气质将他从周遭安逸的环境中剥离,如同一尊突兀的死神。 叶云舟微怔,猛然想起他的名字,殷思,原著被男主感化的忠犬攻。 叶云舟上下打量他,殷思回过头,不带一丝感情的盯过来,叶云舟感觉自己像被瞄准了,对方仿佛只盘算着这个人不能杀能杀的话怎么下手最快,着实看不出殷思这个时候就暗恋他或者说在原著中就暗恋男主了。 按照原著的时间线,殷思还有三天才能回来,男主在小黑屋里被慕临江折磨的伤痕累累,殷思假借汇报任务把慕临江叫走,悄悄留下了一瓶药。 往后的数次殷思也都用同样的方法默默守护男主,但男主却以为慕临江折磨他,自己内心也在承受痛苦,所以用送药的方式表达愧疚。 而殷思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在直觉和效忠之间反复徘徊,导致任务分心身受重伤,跑到小黑屋里昏迷,男主给他包扎时发现了同样的药,这才明白过来,但此时男主已经对慕临江产生了既痛恨又可怜的复杂心理,无心应付不懂感情的殷思了。 殷思,总之一个字,惨。 叶云舟有点后悔自己刚包扎完,不然正好试试殷思会不会给他药。 正回忆着,殷思却主动走了过来,他步伐很快,不像慕临江那么从容贵气,有种直奔主题的简练,叶云舟抬头缓缓道:殷大人? 殷思目不转睛地凝视半晌,叶云舟觉得脖子有点酸:殷大人,有事吗? 不对。殷思没头没尾的说,眉梢微动,似乎有些疑惑。 他本来就是个惜字如金的人,除了汇报工作很少能听见他说其他的话,楼下望梅本想上来擦地,一看见殷思和叶云舟站在楼梯口不知道对视什么,她不敢八卦殷思,轻手轻脚地撤了回去。 叶云舟想了想:出去说?正好我也想问几个问题。 走。殷思径自下楼。 两人先后来到后院,院角有个池塘,本来上面已经冰封了一层,叶云舟没注意什么时候竟然开了个窟窿,池塘边缘还放了个板凳架起钓竿。 殷思站在水边,似乎觉得走的够远了,才回头道:感觉不对。 叶云舟抓了抓头发,心说殷思这个意识流真的难搞,也不怪男主了:什么感觉不对?你多说几个字要收费吗? 殷思眸光一冷,似要将叶云舟从里到外检查个遍。 你不说的话,那就轮到我了。叶云舟走过去,站在他身侧,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的左臂,然后弯下腰扇了扇他的袖子,果然嗅到一阵柔和的清香,这是原著中男主在被殷思掳走时给他包扎用药,最后连瓶一起送给了他,但也算不上好药。 殷思始料未及,面瘫都医学奇迹般的露出诧异。 叶云舟不等他说话,直接问道:你是不是暗恋我? 殷思: 叶云舟也觉得自己像个骚扰良家侍卫的变态,于是又追加了一句: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用这种普通伤药?解释一下,好让我安心。 殷思只感内心波涛翻涌,他说不清是什么感受,抬手对着叶云舟拍出一掌,叶云舟跨步躲过,扣住他的手腕闪至身后,另一只手去按殷思肩膀。 这应对本来没什么问题,但叶云舟忘了他们站在池塘边光滑结霜的石头上,旁边就是窟窿。 寂静的庭院骤然传来噗通两道落水声,伴随着冰面裂开的脆响,望梅不明所以地开窗,然后看见一道撑伞的身影从二楼飘然而降。 叶云舟从冰寒刺骨的水里探出头来抹了把脸,咳出几口冷水,慕临江一撩衣摆在板凳上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叶云舟,还有待在水里没出来的殷思。 他哼笑两声,拿起鱼竿往叶云舟面前一甩,悠然道,深更半夜,和我的首席剑卫拉拉扯扯,解释一下?好让我安心。 第16章 旅行指南04 叶云舟冻得嘴唇发青,他撑着石头想爬上来,结果慕临江把钓竿一横,大有他不解释就一直待在池塘里的意思。 你的首席剑卫殷大人在房门口堵我,你不问他原因吗?叶云舟牙齿打颤,一句话说的哆哆嗦嗦,再不让路我明天就休病假。 没人干活事关重大,慕临江伸手拽着叶云舟的领子把他拉上来,钓竿点了点水面道:殷思。 一道流光钻出池塘落在地上,殷思上岸的同时已经蒸干了衣服,还是那副利落妥帖的样子。 属下见过宫主。殷思单膝跪下行礼,规矩道,属下无意冒犯少君。 慕临江抖了一下,第一次听见这个正式的称呼,连他都略感奇怪。 叶云舟攥着湿漉漉的头发打了两个喷嚏,又冷又热的感觉让他十分烦躁:那是我冒犯你了? 殷思显得很无辜,他毫无表情的脸上透着茫然,这种茫然是在看着慕临江时才有,转向叶云舟就凌厉如刀。 慕临江站起来擦擦手上的水:起来吧,有什么话继续说,不用顾忌我。 我待人一向直接,那就不客气了。叶云舟直接过去,扣住殷思手臂缓缓用力。 殷思碍于两人的关系,慕临江没有制止,他便站的笔直,直到袖上洇出一抹重色,叶云舟松开的掌心沾上血迹。 叶云舟把那只手在鼻尖扇了扇,除了血腥气以外还有明显的清香,像某种花草的气息,和善良柔软的少年分外匹配,像男主的风格。 慕临江看见血迹终于皱起眉头,冷声道:受伤了? 强闯静微门的护山迷阵,若还完好无损,静微门直接原地散伙算了。叶云舟讥讽道,不过外伤也没什么要紧,寂宵宫的殷首席殷大人有的是灵药,为何偏偏要用我这筑基小辈送的跌打损伤膏?是想证明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是被我一个破瓶子感动了? 殷思话少,更不会与人口舌争锋,他眉目透冷,眼中瞬间迸发出的杀意比深渊更为冷寂森然,但叶云舟连专业吓人的暝瞳都不怕,更不会被殷思瞪他这一眼吓到,他不想招上原著男主的桃花,干脆从根本上杜绝。 叶云舟把淌水的袖子搭在慕临江肩上故作亲密:有什么心思都打住吧,你没机会了。 放开。殷思盯着叶云舟的手,突然冷冷开口。 叶云舟一愣,挑眉道:我又没搭你的肩,你还管得到宫主了。 殷思沉默,拇指却抵着剑镗微微抬起一寸,剑刃露出一点寒芒。 叶云舟另一只手化出若水剑,笑的漫不经心:对了,宫主一直说是请我来,我还得跟你对峙一下,你对请是如何理解的。 两人之间气氛肃然萧杀,叶云舟收回手握住剑柄踏前一步,就在他将要出招试探的一刻,慕临江却一合雨伞站到两人中间,沉声道:放肆。 他的伞尖压住叶云舟的胳膊,另一只手按住殷思的剑柄,眸光骤然一亮扫过两人。 殷思立刻恭顺地收剑跪下,叶云舟神色复杂,把剑收回乾坤袋,殷思对慕临江言听计从,不但不像原著中明里暗里维护男主,甚至还想打他一顿。 叶云舟叹气道:你别站中间劝架行不行,很容易让我引起不好的联想。 慕临江给了他一个适可而止的警告,三人在慕临江强压怒意的不耐中回了房间,殷思比慕临江还要高那么一点,但他从不在慕临江面前抬头,叶云舟发现他似乎对慕临江有着绝对的顺从敬畏。 把你带叶公子回来的经过如实复述一遍。慕临江往榻上一坐命令道。 叶云舟往桌边椅子上一靠,运起灵力试着烘干衣服,拿毛巾擦头发,殷思没有坐下,余光剜了叶云舟一眼,用他特有的简洁短句风开始讲故事。 叶云舟不动声色的听,殷思讲述的经过和原著没什么区别,他带两个亲信闯入护山迷阵,意外被机关所伤,这时男主的师姐迟疏雨及时出现,解了机关,带殷思找到正在后山练剑的男主,男主不明所以,直接被打晕带走,中途醒来发现殷思手臂流血,绑匪的命也是命,就非要给他包扎,还送了瓶药。 慕临江听完之后转身打开窗户,吹了会儿凉风,又起身倒了杯桌上的热茶,盯着氤氲热气抬眸,几次欲言又止。 叶云舟颇为好笑:宫主,要不明天再问?一会儿就到你的睡觉时间了吧,可别失眠啊。 慕临江长吁口气,问殷思:静微门没正门吗? 有。殷思如实道。 你没带名帖吗?慕临江又问。 带了。殷思跪下。 静微门管事的高层都不在?慕临江提高了声音。 在。殷思咬了咬牙。 那我让你尽到礼数请人回来,你绑架他是何意?若是我说话不管用,你何不出去自立门户!慕临江猛地站起来,眼睛蒙上一层没有丝毫反光的漆黑,质问声急了些,弯腰发出一连串低咳。 叶云舟伸手扶了他一下,被慕临江挥袖甩开,殷思明显慌了,跪在地上忽然拔剑,调转剑尖对准自己胸口,叶云舟见状抄起慕临江放在榻上的伞对着剑身砸下去,抬脚把殷思的剑踩在地上,替慕临江解释道:他说气话而已,我这个受害者还没追责呢,你自残干什么,先把话说清楚,为什么不听宫主安排? 我不知道。殷思紧蹙着眉,似乎有些恍惚。 慕临江喝了口茶消气,叶云舟又给他倒了一杯,安慰道:儿大不由娘不是,总之你冷静点,气坏了身子事小,没人管常羲剑事大。 你闭嘴。慕临江闭眼揉了揉眉心,殷思办事他一直放心,虽说殷思性格有点问题,但也不至于简单粗暴到这种程度。 你之前说感觉不对,到底是什么意思?叶云舟问殷思。 殷思稍稍抬了下头看慕临江,然后瞥向叶云舟:带你回来路上,对你,感觉很特别,我不明白。 叶云舟:不明白好。 我回来,现在看你,没有那种感觉。殷思艰难地想寻找词汇描述自己的心情,又看了看慕临江,我不喜欢你。 叶云舟:不喜欢好。 慕临江扬手制止两人诡异的对话,他突然半蹲下去,把殷思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要往后退。 别动。慕临江低声道,直接上手压着殷思的额头逼迫他仰起脸,挨得有些近了,殷思不像应轩阳直接用灵力抵抗暝瞳,他任由慕临江的瞳色加深,即使指节捏的发青也不反抗。 叶云舟扯了下嘴角,心说原来慕临江逮着谁都能霸道一波,不管对方怕不怕暝瞳,他快步走到门边唰地开门,门口站着的卫一惊得往后一蹦,探头看见屋里,又看看表情异常的叶云舟,退到走廊小声道:叶公子千万别吃醋!我们殷大人跟了宫主几百年,是宫主最信任的左膀右臂,关系特别纯洁! 叶云舟:几百年是吧,我怀疑你在浇油。 叶云舟摆摆手:没吃醋,说起来殷大人为何要追随宫主?他看起来挺冷的。 卫一神神秘秘道:听说殷大人从前是做杀手的,但组织踢到铁板,就转手把殷大人卖了,宫主救了他,给他寻药疗伤,从此他就忠心追随宫主,他们认识这么多年,要有关系早就有了,所以公子大可放心! 叶云舟已经放弃解释了:你方才站门口有事吗? 哦,我听说殷大人回来了,想问他些问题,不过也不急,你们忙着。卫一自觉给慕临江扫清了一大误会,拱手告辞从走廊窗户跑了。 叶云舟溜达一会儿,敲了敲门回屋,慕临江在榻上盘坐调息,殷思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像是昏了过去。 他中了某种精神控制的术法。慕临江睁开眼睛沉重道,他的记忆没有任何问题,但他却察觉不到自己行事违背命令,只不过术法中途已经消散,他感觉不对,这才提前赶回向你求证。 原来如此。叶云舟豁然开朗,他托着下巴陷入沉思,如果殷思是因为中了术法才对自己产生特别的感觉,那是不是可以代表原著中殷思一直未能解除这种术法? 慕临江对殷思有恩,让这样执着又忠诚的人背叛,好像也只有术法影响才解释的通。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13) 叶云舟不知为何突然有点错位感,前有程玖后有殷思,好像原著里慕临江的情敌都被收编妥妥的,没他什么事了。 可到底是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给殷大人施术?况且这有什么用吗?叶云舟敲敲桌子不解,不管是请还是绑,我都会来寂宵宫,若是挑拨两派关系,那以静微门的实力对上寂宵宫无异以卵击石。 出去说,殷思神识耗损剧烈,别吵他。慕临江放轻了声音招手,两人关门下了楼,扫开长凳上的雪花在草亭里落座,叶云舟看慕临江的脸色也不太好,想了想又回去把那条薄毯拿出来,裹在了自己身上。 慕临江: 叶云舟笑的很自然:我才想起来我刚掉进过池塘,穿少了说不定会风寒。 慕临江往长凳一边挪了挪,拍拍身边道:过来。 不要。叶云舟果断拒绝。 慕临江似笑非笑地威胁:你不过来,我就烧了你的凳子,届时我动用灵力伤势加重,就不能出门了。 叶云舟表情一僵,半晌后郁闷地挪到他身边:算你狠。 慕临江就手把他的毯子扯过来一半披上,叶云舟戒备了一会儿,慕临江确实只是想要薄毯,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神秘人要集齐钥匙,阻止常羲现世。慕临江继续话题,一个静微门或许不足为惧,但若因此让煌都与默影都对立,那寂宵宫也不得不分心对抗。 你认为给殷思施术的人,和神秘人是同一阵营,或者干脆是一个人?叶云舟总结,确实解释的通,不过你也别太高估我,我在寂宵宫有价值,在静微门不过是个普通弟子。 不管怎样,我明日派人给静微门送个礼,你写封亲笔信,先将此事后患解决。慕临江偏头看向叶云舟,叶云舟正在思考什么,他就顺手把叶云舟另一边肩上的毯子拽上去。 叶云舟怔了怔,干咳一声阻止道:不行,我的师姐,迟疏雨给殷思开了门,那我在静微门应该还是失踪人口,你若要说明情况,师姐必定暴露受罚。 慕临江略感意外,笑了一声,有些嘲讽的意味:你这么护着你师姐? 当然不是。叶云舟不紧不慢的否认,敌人已经在我们身边动手了,时间紧迫,明日上午我们开会商讨具体动身时间,和应殿主交接事务,我说过我知道一些灵草的位置,那些绝壁险境的天材地宝我稍后就去对照藏书,列个清单今晚完成,然后即刻派人去寻,但其中一样冰属灵植就在静微门禁地。 什么意思?慕临江疑惑道。 叶云舟摩挲着指尖,原著中这样灵植曾被男主用来救他的师兄,为此男主擅闯禁地受刑,师兄醒来时迟疏雨则冒领了这份救命之恩,封锁男主的消息,不让师兄知道真相。 叶云舟眸光深邃算计:我要暗中联络迟疏雨,以此要挟她,让她将那株灵植带来给我。 第17章 旅行指南05 慕临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他此时的心情,如果叶云舟会读心,就能马上甩出一个名句我偷电瓶车养你。 慕临江静默片刻,皱起眉,不妥道:我不喜欢逼人做违背道义之事。 叶云舟对天叹息,无声地说听听,这是反派该说的话吗。 叶云舟保证道:放心,不是你逼的,我就是缺乏道义之人。 慕临江: 叶云舟微笑:她出卖我的一刻就等于站上悬崖,她该庆幸我有需要她的地方,否则就不是交易,而是报复。 行吧。慕临江哑然,他从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切入视角,打探道,你和你师兄婚约是假,感情是假,那你师姐为何真心实意的厌恶你到出卖你的地步? 叶云舟一噎,心里叹服不愧是阅本无数的慕临江,一下子就看出静微门人物的剪不断理还乱,他低头按着太阳穴,反省他对人物感情把控还是不到位,没想到出了纰漏,同时又浑身一震,发现了新的危机。 如果有天他和师兄见面了,旁边跟着慕临江,师兄开口就是你居然抢我心爱之人,这剧情岂不是世界线收束,又回到原著的高速公路上。 叶云舟感觉大脑深处又钝痛起来,他直到现在也没想清原著之于这个世界是什么作用,是预言,是参考,还是无需在意的黄色废料。 现思说辞,来不及吧。慕临江凉飕飕地说。 其实是这样的,师兄对我爱而不得,师姐对师兄爱而不得,从而将我当成假想情敌。叶云舟一拍大腿圆上逻辑,可怜的傻女孩,非要喜欢弯的。 慕临江:你还能再敷衍一点吗。 这种剧情的话本慕临江都不稀罕看,他厌倦道:我也不想过问你的私人问题,别将风波烧至寂宵宫,好好过完这三个月,我不会浪费精力管你。 安心,我有分寸。叶云舟轻描淡写,他默默回忆原著中出现的过的天材地宝位置环境,目光放空表情沉静,慕临江没有打扰他,和他并肩坐着,眺望茅草外干净透亮的夜幕。 良久之后,叶云舟忽然道:你的伤,寂宵宫有谁知道? 只有殷思知道实情。慕临江说,应殿主只当是普通旧伤。 叶云舟若有所思:有纸笔吗? 慕临江点头,要从乾坤袋里拿出来给他,叶云舟扯了扯薄毯,指尖有些发青。 怎么了?叶云舟见慕临江停下动作,偏头问他。 慕临江凑近了些,叶云舟不得不往后仰,他被一片阴影罩住,还以为是身后有什么危险,就慢慢回过头,但随即手指覆上了一层微温的暖意。 回去吧,别在外边写,对关节不好。慕临江一本正经的摸过叶云舟冰凉的手,起身把薄毯披回叶云舟肩上。 叶云舟有些僵硬,他碰到过慕临江的手,大约是为了压制旧伤,慕临江的体温一向偏低,现在他居然能感觉暖和,看来确实冻得够呛。 那我去一趟藏书阁。叶云舟把薄毯叠起来还给慕临江。 慕临江看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接过毯子道:早点休息。 叶云舟化出若水剑,在慕临江老派的叮嘱中挥挥手御剑离开,直奔寂宵宫藏书阁。 翌日上午,慕临江比往常早到了两刻钟,踏进夙宵殿时应轩阳正从门口出来,两人擦肩而过,应轩阳脚步猛地停住,又飞快后退回去,惊疑不定地打量慕临江。 寝殿日晷坏了?应轩阳问道。 慕临江说:有点急事。 默影都要沉了?应轩阳脸色一变。 慕临江:倒不必这么急。 应轩阳通了个宵,本来是要出去透透气,这会儿干脆跟慕临江一起进去,皱眉低声道:关于那张图的事,你有什么打算? 慕临江想了想:让殷思去查,我最近准备闭关。 闭关?应轩阳紧张,隐蔽的指指自己胸口,没事吧? 慕临江摇头:无碍,只是有些阵法灵感,你一切照常即可。 好说起来小舟怎么还没到?应轩阳跟到了慕临江书房门口,见房间上锁,斜觑慕临江直挤眼角,你都把人家打伤了,就让孩子歇歇吧。 我看该歇的是你。慕临江冷哼道,时间很富裕啊,天天在夙宵殿里写那些不堪入目的东西,交税了吗? 应轩阳顿时被扼住喉咙老实闭嘴移开眼神,麻利的溜回楼下。 慕临江开了房门,夙宵殿楼下的广场台阶都没见到叶云舟的身影,慕临江站在窗口望了片刻,忽然想起他昨晚说去藏书阁。 叶云舟放下缺角的古籍,手边堆了一摞新旧都有的书,书房里都是纸墨的气味,桌面浮着一面闪烁的云图,他在上面划了几下,把书对着云图扔进去,书架自动排回原位,他抖了抖写完的两张清单,打个哈欠,这才注意到已经快巳时了。 他站起来,眼前闪过一片白花,有那么点将要猝死的感觉,揉着眼睛算计时间差不多该去夙宵殿了。 叶云舟开门迈步,结果差点和站在门前的慕临江撞在一起。 果然在这。慕临江退后一步,声音带了些无奈。 叶云舟站稳了,抬头时掩去疲色抢先道:清单我整理好了,殷思呢?醒了吗? 昨晚就让他回去了。慕临江说道。 叶云舟径自往夙宵殿走,边回头扫了慕临江一眼:你怎么不直接让他过来算了,晚上不加班是吧。 慕临江和他说了一遍自己和应轩阳的说辞,同时联系殷思让他去夙宵殿待命,叶云舟点点头道:我们还算默契,我也打算让殷思去寻药,正好装作寻找钥匙,帮我们吸引一部分火力。 你也许可以说的冠冕堂皇一点。慕临江提醒他,而不是让我觉得你拿我的下属当诱饵。 叶云舟略一思考,笑道:那就是让他借机将功赎罪,免得太在意自己遭人暗算坏了你的计划,这是为他好。 慕临江板着脸:你还是闭嘴吧。 两人回到夙宵殿时,殷思已经等在门前,他在慕临江身后进了书房,单膝跪下行礼,十分规矩。 叶云舟则习惯性坐下倒茶,忽然就感觉一道锋利的视线朝他扎过来,像冷夜中闪过的剑光,他顺着不适感的来源抬头,发现殷思瞪完他,又缓缓垂下眼帘。 叶云舟端着茶杯笑了笑:殷大人,不必拘礼,想坐就坐,若是看上我这把椅子,我让给你就是。 殷思是没想到叶云舟直接怼他,语气恭敬却无感情:少君言重,属下不敢。 你为什么不敢?叶云舟刨根问底,我看应殿主就很自然,你如此特立独行倒让我惶恐。 您是少君,礼数该然。殷思冷硬的答。 慕临江站在窗口一声叹息,扬手把那张地形图扔给殷思:都少说两句吧,都坐,养你们是为了听阴阳怪气吗?我怎么不养两只鹦鹉。 属下知罪。殷思接过图起身立在一旁,看了翘着二郎腿的叶云舟一眼,不再说话。 那我就直奔主题了,殷大人,你手上的图你应该看得懂,我就不多说了,昨天卫一要找你,不知这几天发生的事你听他说过没有。叶云舟正色道。 殷思一点头:继续。 叶云舟把两张清单铺开,拿出一枚玉简压上:我与宫主要亲自前往寻找钥匙,宫主有伤在身,所以我做了一些准备。 殷思瞳孔一缩,厉声道:你知道宫主有伤? 叶云舟挑眉表示不解,他没听懂殷思这个语气到底是惊讶他竟然知道,还是有一半知道宫主有伤还让他出门没说完。 殷大人,冷静一点,你又不是他家长。叶云舟不急不躁地敲了敲玉简,一道白光射向半空,光点像炸开的烟花落在空中,停滞不动,紧接着清晰的颜色从那些光点周围蔓延开来,有群山叠翠,有峻峭奇峰,有皑皑雪原,不同的风景组成一片山川流水的虚影,占据大半个书房的空间。 慕临江上前一步,放下了抱着的胳膊,没想到叶云舟整夜都在用灵识干画地图这种精细活,以筑基的修为不及时休息很容易头疼受伤,他诧异道:你为何会知道如此众多的灵草位置? 叶云舟心说原著男主每次都为了这些玩意九死一生,卖身救攻,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我游历过不少地方,运气比较好。叶云舟朝他晃晃右手腕,暗示自己实力也不错,我根据藏书阁内的地形图和地方志绘制了精细的路线图,有哪些危险和注意事项也标注过了,我已经尽力,所以殷大人也努力一点,能尽快把东西带回来吗? 殷思接了玉简和信纸卷在手里,罕见的有了些抗命之意,捏着信纸看向慕临江,又低头道:您的伤,不能冒险。 三百年前的擎雷山,我同样是在冒险。慕临江语气平静,我不后悔,殷思,你能明白吗? 属下只愿宫主平安无事。殷思屈膝跪倒,如果宫主要走,等属下带药回来,保护您。 叶云舟暗自摇了摇头,他看得清慕临江眼底的波澜,曾经的岁月挥斥八极金戈铁马,又如何能安于现状,慕临江只是无力,却不是无心。 我能保护他。叶云舟悠然开口。 少君?殷思明显不信。 我还得澄清一下,别再叫我少君了。叶云舟招出若水剑拍在桌上,右手并指一划,一道古朴剑影若隐若现附于剑身,他周身剑气一凛,我们只是合作伙伴,那些消息都是他故意放出去钓人的,我不喜欢他。 殷思略微睁大眼睛,看清那道剑影之后,就谨慎的收起了轻视,但对叶云舟的澄清还是将信将疑。 叶云舟笑了起来,瞥着慕临江调侃:而且你知道他的伤,抡两下伞都喘口大气,还能逞什么威风。 慕临江: 殷思悄悄看了他一眼,殷思信了。 殷思对叶云舟的敌意消减不少,很快就转向另一个层面,不悦道:宫主德行令人敬仰,你不喜欢,有眼不识泰山。 叶云舟十分确定殷思想骂他有眼无珠,肯定碍于宫主在这才给了个薄面说的文雅点,叶云舟看向慕临江,慕临江冷笑一声。 有眼不识泰山。慕临江微笑道。 叶云舟翻了个白眼:殷大人早日出发吧,可别耽误了宫主的救命药。 慕临江接了一句:你也回去吧。 嗯?我还有卷宗要整理。叶云舟一愣,晚上我打算再去藏书阁研究一下永昼灯所在州城附近的地形。 你的命现在是寂宵宫的,听话。慕临江走到他椅子旁边,伸手搭在他肩上拍了拍,放轻了声音。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14) 叶云舟微微一抖,刚要说他没事,却不想慕临江骤然抬手,动作迅捷的对着他颈侧劈了下去。 叶云舟眼前一黑,暗骂一句大意了,侧身栽倒在了慕临江怀里。 年轻人还是太骄傲,不懂急事缓办。慕临江扶着叶云舟的肩膀,弯腰穿过他的膝弯把人抱起来。 殷思犹豫了一下,问:属下送他回去? 不用了,我和他住一起,昨天落了样东西,正好顺路去取。慕临江抱着人下楼,雨伞自动悬在头顶,遮下一片影子。 殷思站在房里,他越感自己头脑不够用,卫一趁机过来找他,敲了敲门。 殷大人,宫主离宫之后的夙宵卫调度范围 卫一。殷思打断了他的请示,那些传言,是真是假? 卫一小心地辨认了一下殷思的脸色,没看出来啥,只好实话道:叶公子是不承认,但我觉得有猫腻。 嗯?殷思皱眉。 您看,宫主抱过谁吗?没有,宫主和谁睡过一间房吗?也没有,宫主和谁盖过一条毯子吗?更没有!卫一握拳一砸掌心,坚信自己的结论,总之就是这样。 他太弱。殷思直言,他专精于剑,那道剑影确实有大乘之威,但终究是外力,并非叶云舟自身的修为。 哎,这种事看眼缘的,殷大人您无欲无求,当然不明白。卫一大谈经验,而且您看,太在意修为不就等于相亲吗?我们修炼之人随心而行,何必要这些条条框框。 殷思的眉头就没舒展过,听了卫一一堆废话皱的更深,捏着玉简就打算即刻上路采摘灵草,早日回来免得慕临江遇到危险。 慕临江把叶云舟送回别院,放在床上安置妥当,软榻上落了枚玉佩,他把玉佩收回乾坤袋,关门下楼,楼梯走了一半,身后却陡然传来一股被窥视的冷意。 慕临江攥着伞柄倏地回头,一片黑色衣角从楼梯墙边飘过,是叶云舟的衣服。 他心底纳闷,叶云舟应该没那么快醒,他提着雨伞轻步上楼,走廊一寸寸暴露在视野之内,那道人影不时出现在他的视野边际,走廊安静无声。 迈上二楼的一刻,慕临江怔了怔,叶云舟倚在半敞的门边,扶着门框,脸色苍白眉梢低垂,直直望着他。 走廊在防御阵法下漆黑如墨,像蛰伏着某种无形的怪物,和门一齐的棚顶有盏昏暗的晶石灯,橙黄色的光打落下来,叶云舟的脸一半是光一半是影,像画中之人般忧郁又美好。 慕临江突然觉得呼吸不畅,他看不清叶云舟眼中发亮的到底是反射的光还是眼泪,他低下头深吸口气,再看去时,房门紧闭,叶云舟已经不在那儿了。 第18章 船上说01 床上的叶云舟呼吸清浅匀称,双手压着被子,被慕临江摆出的睡姿规矩平静。 慕临江眉头深深拧着,站在床边盯叶云舟,不时扫一眼房门,总有种错觉好像它会无端嘎吱一声,打开条缝隙,透进走廊阴森的光。 一刻钟过后,叶云舟依然没有醒来或者起尸的迹象。 慕临江松了松伞,骨节发麻,他缓缓伸出左手,在叶云舟脸上拍了拍。 醒醒。慕临江轻声说,然后直接加重了力道。 叶云舟唰地睁开眼,眼中还没聚起清明的思维,就已经精准捏住慕临江的手腕。 慕临江干脆道:你梦游吗? 啊?叶云舟发愣,支起身子接着感觉脖子发疼,脸色骤冷,你打晕我,又打醒我,问我梦不梦游? 慕临江又看了一眼门,从叶云舟手里抽回自己的手腕。 叶云舟揉着脖子撂下话来:你最好告诉我现在是你梦游,我这就打醒你。 慕临江瞄着叶云舟脸上浮现的红印和怒气,咳嗽一声严肃道:如果不是你梦游,那就是我见鬼了。 叶云舟: 叶云舟指指太阳穴:你去隔壁洗把脸再跟我说话,记得把这里的水控控。 慕临江幽幽地叹了口气:我没逗你。 他把自己见到的画面给叶云舟描述了一下:那个人似乎要对我说什么,但视线错开一瞬,他就消失不见了。 叶云舟听完后难以置信,谨慎道:如果那个人是我,那我以极快的速度关门躺回床上,不管姿势模仿的怎么像,床单被子的压痕肯定是有区别的,你没有注意吗? 慕临江语塞:谁会注意这种细节。 那你故意放慢上楼的动作,这期间我一直在走廊,床上的温度肯定有所下降,你没有第一时间试探吗?叶云舟问。 慕临江:没有。 叶云舟微微撇嘴:而且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出手擒获可疑目标?这么奇怪的东西,稍微付出点代价也是可以接受的。 慕临江:那奇怪的东西可能是你。 叶云舟放弃地问:所以这段时间你都干嘛了。 慕临江道:看你。又下意识的瞟了眼门。 叶云舟突然笑了一声:你不会怕鬼吧。 慕临江脸一板肃穆道:胡说什么,我只是怕你出事,慎重些罢了。 叶云舟点点头:也是,你毕竟是一宫之主,怕鬼像什么话。 慕临江: 慕临江拄着伞点了点地面:这件事没头没尾,总之先记着,你自己想想有没有不为人知的恶习,癔症病史之类,现在先睡吧。 叶云舟一听睡就脖子疼,发作道:你打我这事我还没跟你算 他话还未说完,慕临江就故技重施扬起手来,叶云舟这次防备着,挡住他的手,得意道:我不会中你同一招两次。 我也不会两次用同一招。慕临江翘起嘴角,右手的伞转了半圈,伞尖指向叶云舟。 一道浅淡的光落在叶云舟身上,他只感困意排山倒海,暗骂了一句又大意了,倒在床里睡了过去。 日薄西山时叶云舟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洗漱过后去了楼下饭厅,望梅已经按慕临江的吩咐准备好了饭菜。 叶云舟在桌前坐下,捏着筷子问望梅:宫主今晚还来吗? 望梅娇笑一声:宫主走前说让您好好休养身体,他今晚就不来了,宫主还是很在意您呀。 叶云舟不想听她的滤镜言论,让她自己去忙,看了看内务堂的闲聊,又发现了全新的劲爆流言。 慕临江宣布闭关,顺理成章他就变成了那个让君王从此不早朝的祸水。 但这群人还高兴的很,终于有个祸水让慕临江沉迷美色夜夜笙歌,免得他突然出现在哪条路上,导致心理脆弱的人连做几个晚上噩梦。 叶云舟明白了,慕临江就是吉祥物一样的存在,寂宵宫的精神象征,敬畏归敬畏,没人盼望他真出来兢兢业业管事儿。 叶云舟替慕临江悲哀了一秒钟,吃过饭之后直接动身去慕临江的寝殿找人。 沿着夙宵殿的中轴线往北走,路上遇到的侍女仆人纷纷对叶云舟躬身行礼,叶云舟面不改色来到平坦大路的尽头,抬头便看见万丈山崖耸入云端,山顶宫殿遗世独立,巍峨壮美。 叶云舟腹诽住这么高,也不怕缺氧,他御剑上去,殿前侍女殷勤为他引路,语带笑意道:宫主此时正在沐浴,我带您过去。 不用麻烦,我在正厅等他就好。叶云舟连忙摆手,这里的侍女都一副催婚的热情,实在有点消受不了。 是,那我就不打扰您了。侍女悄然退下,体贴地带上殿门。 叶云舟在正厅转了转,陈设布置庄重典雅,有些文人气息,匾额和楹联字体相同,笔锋随性畅快,意气飞扬。 感觉如何?慕临江出现在他身后问道。 叶云舟哼了一声:字看着比你年轻。 慕临江不以为意地笑笑:不待在别院休息,这就想我了? 想你的下属。叶云舟没理他,开门见山道,我要写信给迟疏雨,你找个可靠的人替我送去静微门。 卫一吧。慕临江道,你就那么确定她会受你威胁? 她可不敢让自己的形象在师兄眼里崩塌。叶云舟道,借用一下书房。 慕临江给他领路,叶云舟握着毛笔写的行云流水,慕临江靠着躺椅端着份杂报看,不时饮一口热茶,看到末尾突然道:有静微门的消息。 说。叶云舟头也不抬道。 近日煌都静微门一内门弟子离奇失踪,内门上下人心惶惶。慕临江念了两句。 这一切的背后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叶云舟顺口接道,他把毛笔搁下欣赏了一遍自己的礼貌措辞,拿来我看看。 慕临江把抬手把杂报甩过去,叶云舟看了看报头日期,二月初八,还是新鲜的,他扫了一遍狐疑地问:哪儿呢? 翻过来,右下角。慕临江提示。 叶云舟依言一看,果然在夹缝里发现了考验视力的煌都新闻,静微门失踪了一个弟子,全门上下师兄师姐师父通力寻找,数天过去一无所获。 叶云舟咋舌道:殷大人办事果真周到,不过这么找下去,万一发现蛛丝马迹就糟了,让卫一誊抄一遍,附上一次性传音符,赶紧去送信。 慕临江:你真是被绑来的吗。 慕临江起身观摩他洋洋洒洒的委婉威胁,看完之后只感一股闷火无处发泄,特别是开头的见信好,嘲讽无比,而且这封信表面没有提到一点迟疏雨出卖叶云舟的事,只有当事人能看出其中关窍,就算被别人截获也无所谓。 慕临江忍不住问:你为何如此熟练? 做的多了自然熟练。叶云舟意味深长地笑,对了,你对我用的是什么术法?你不是不能用灵力吗? 我的伞上附了几十种术阵。慕临江解释一句,又面露鄙视劝他,瞑寐诀都不认得,学剑也不能如此偏科。 叶云舟无言以对,他的剑法出自本能,常识是抽空去藏书阁恶补来的,术阵方面一片空白也没办法。 知道反省就好。慕临江靠回躺椅上拿起另一份小报,给你三天时间准备,需要什么暗器法宝去兵甲堂申请,三天后出发去风檐城。 你还真积极。叶云舟瞟了他一眼,慕临江只穿了一件单衣,领口松着,叶云舟没看见上次那片恐怖的旧伤,衣襟之下的肌肤白的毫无瑕疵。 慕临江发现他的探究,拍拍躺椅剩下的位置调侃:这么关心我?那就留下来陪我吧。 叶云舟果断动身离开,慕临江乐于嘴上逗他,实际没那个意思,他也懒得计较,直接去藏书阁补课。 三天时间一晃过去,叶云舟按慕临江的吩咐前往寝殿,一片巨大而广阔的阴影把宫殿笼罩在内,叶云舟抬起头,就看见一艘暗红木纹的船浮在云中若隐若现,高度似乎触手可及,压迫感源源不断的传来,他只能看见刻着流畅的阵法纹路的船底,金光不时闪过,神秘而又富丽堂皇。 这是夙宵卫的悬舟,叶云舟上次在夙宵殿外看见的姑娘负责开船,她放下舷梯,对叶云舟行礼道:属下卫十二,见过叶公子,公子请上船。 多谢。叶云舟点点头,风檐城在默影都最北方,与煌都临近,慕临江不能动用灵力,他们只能乘悬舟过去,卫姑娘,宫主在哪间房? 宫主啊,过来了。卫十二往寝殿门口一瞥,正好看见慕临江撑着伞出来。 叶云舟本来已经踏上悬舟的舷梯,一回头看见慕临江步伐悠然,还坚持里三层外三层的华贵正装,一只脚又挪了下来。 总裁如叶云舟也知道微服私访的时候尽量低调,他看了看自己一身简洁的黑衣,朴素干脆方便活动,就上前拉住慕临江的袖子建议道:卫姑娘一个是不是不太够,你应该带一队夙宵卫。 慕临江摇头:我们得隐秘行事,到风檐城后十二就开船原路返回。 知道隐秘行事,你还穿这样?叶云舟提高声音,这土豪金贵气紫,一到村里不等查永昼灯,别人就以为你要买片山,都去围观了,还能调查吗? 慕临江有些为难:我已经换了简单的。 叶云舟不禁后悔带他出门的决定:哪里简单了,比昨天那套少根金线?赶紧回去脱了。 慕临江不情不愿的回去捣腾衣柜,叶云舟跟进去,抱着胳膊把关,他发现慕临江奇奇怪怪的偶像包袱还挺重,里层衣服的袖子要窄,以便撑伞抬手时不露出手臂,衣摆必须长到盖上鞋面虽然鞋面都被盖上了,但绣纹还要和外衫搭配,等等。 叶云舟看他奇迹宫主在线换装,起初还觉得他撩起头发合拢衣襟的模样赏心悦目,看了一会儿就审美疲劳了,心累道:随便你吧,我们快走。 我的船,还怕误时不成。慕临江霸道地拒绝,坐下,继续等。 叶云舟:我为什么要管他。 慕临江折腾了半个时辰,终于低调了一点,进村不是买山而是买地了。 第19章 路上说02 两人一同上船,在窗明几净的船舱里落座,悬舟起航时平稳迅捷,舷窗外的流云飞掠而过,被白雪覆盖的山脉连绵不断,叶云舟托着下巴往窗外眺望,那些雪山和青松被花窗切成各不相同的小块。 慕临江抱着胳膊靠着椅背,片刻后又支起身子,指尖敲了敲桌面,找话题开口道:经常坐? 叶云舟想了一下明白他是指悬舟,心说悬舟是第一次,但飞机他可有不少架,就含糊地点点头:差不多吧。 看来你的底细我调查的还不够。慕临江哼道。 我就在你面前,你可以随意琢磨,何必浪费时间调查。叶云舟说的坦然。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15) 慕临江笑而不语,倒了杯茶端着,别开视线往窗外看,遐荒城星罗棋布的建筑映入眼中,他许久没离开过寂宵宫了,主城繁华兴盛又秩序井然,竟然生出恍如隔世的感叹,仿佛寂宵宫即使没有他,日月江河也轮转如常。 叶云舟听见他无端开始嗟叹,捏着茶杯指尖断断续续的摩挲,似乎有种融不进环境的无所适从,叶云舟猜他下一句话就是物是人非之类的沧桑感慨。 不出所料,慕临江拖长了音调说:时移世易啊,老了,是该让位了。 叶云舟: 叶云舟突然好奇地问:在苍旻界,各个境域的大乘期门派首脑里,你是最年长的吗? 慕临江真思考了一下,犹疑道:应该不是。 那你给自己涨什么辈分。叶云舟笑他,慕先生,好好活着,还不到你退休的时候。 借你吉言。慕临江勉强客气。 叶云舟从果盘里拿过一个橘子剥皮,皮扫到一边,把橘子分成两半,慕临江自然的伸手,结果叶云舟开始精细的撕橘子上的丝络,慕临江只好把手缩回去,装作给茶杯添茶。 想吃自己动手,我也想使唤佣人,已经在尽力克制了。叶云舟良言相劝,我们现在只是两个普通旅人,不要把宫主做派带到外面来。 慕临江又叹了口气,放下茶杯不喝了。 叶云舟对于没能报复慕临江打他那两下耿耿于怀,看慕临江闷闷不乐就很愉快,拍拍手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本巴掌厚的精装书,船舱配置齐全,他拎着书去了隔壁书房,在案前坐下抽出书签继续研究。 慕临江跟过去,翻过封面一看,详解基础术阵一百篇。 他顿时有种明珠暗投的不服。 你知不知道我是何人。慕临江合上书页眯眼问道,双手撑着桌面俯下身注视叶云舟,与其看这种粗制滥造的敷衍之作,来请教我不好吗? 你又不能用灵力。叶云舟抢回教材。 但我能指导你。慕临江兴致勃勃,乖,叫我一声师父,我就传你秘笈。 叶云舟眼睛一亮:暝瞳惶音的秘笈? 慕临江表情微微一变,冷脸道:这个不行。 开个玩笑,不靠外力令人恐惧才是真本事。叶云舟轻笑一声,我看书上介绍苍旻界的术阵高手,你和他们相比如何? 什么高手,说来听听。慕临江索性推开笔架往书案上一坐,很不以为然。 他的黑纱发带被他自己压住,看得叶云舟犯了强迫症,就伸手去想把它抽出来,碰碰慕临江的腰示意他动一下。 慕临江微怔,会错了意,以为叶云舟要小声说话,就单手按着桌面倾身挨近等他耳语。 叶云舟动了动嘴角,怕徒增尴尬还是没解释,慕临江拧着身子凑过来的姿势慵懒随意,轻挑眉梢眼里透着兴趣。 托他这张脸的福,这种动作也不会显得不雅,反而多了些韵致,比他待在夙宵殿时更添生气。 叶云舟阖了下眼,心说这是个不知几百岁,没有自觉的老人家,还是不要以俗眼看待为妙,他清清嗓子,翻开书册念道:临渊宫谢桥。 哼,他就是个射箭的,懂什么术阵。慕临江嗤道。 叶云舟一听他开口,就想起给他念信时挑三拣四的德行,继续道:莳花门流芳主人。 养花的。慕临江扭头轻蔑。 修真境夏秋岚? 经商的。 南疆狱邪尊? 炼毒的。 叶云舟搓了把脸,忍耐道:人家搞术阵都会射箭养花,经商炼毒,你会什么啊? 慕临江闻言静默了一会儿,突然动手把叶云舟指尖带下来的一缕鬓发绕回耳后,柔声道:我慧眼识珠。 叶云舟: 叶云舟矜傲地说:称赞我收下了,有我当你的合作伙伴,是你三生有幸。 慕临江:年轻人,谦虚点。 慕临江转身跳下桌子抖抖衣裳,背着手回卧房:我给你时间认真思考,不跟我学可是你的损失。 叶云舟确实在一刹那涌起要不就豁出去请教一下,但碍于颜面实在说不出口,更不想看慕临江在他面前得逞的洋洋得意,舒了口气愤而打开详解继续默背。 永昼灯在默影都最北方,地图上的路线微微闪着红色,他们距离风檐城越近,地图上的景色也随之而变,最后定在一座厚重安宁的城池上,永昼灯的范围被画了个红圈,就在风檐城边际,囊括了一个小镇,几座山和无数村落。 尽管将范围缩小到了这种程度,若想找到一个普通提灯大小的东西也不容易,两天后他们的悬舟在风檐城悄然停泊,整艘船设了隐形术法,把两人放下城后原路返回。 叶云舟站在慕临江的伞下抬手推了推伞面环视周围,他们落在一处园林,正值下午,天气干冷,行人寥寥,这里和遐荒城感觉不太一样,更有边疆的气息,慕临江突然把伞柄递到叶云舟身前,晃了下道:拿着。 叶云舟接过伞,偏头看向慕临江,只见慕临江从袖中抽出一条发带,黑色锦缎绣着银边,和他少见的黑色大氅像是一套。 他用发带覆住双眼,在脑后系了个漂亮的结,然后准确无误的从叶云舟手里拿回伞柄。 你还看得见吗?叶云舟不由得问,在他眼前摆了下手,没了那双晶莹的紫眸,叶云舟不知为何有些不爽,就越发觉得发带碍眼。 只要我想看。慕临江转向叶云舟,语带笑意,眉梢的弧度从发带上端挑出一点,试试? 叶云舟不动声色,右手背在身后掐诀运起灵力,一个以牙还牙的瞑寐诀还未施完,慕临江就敏锐地察觉,奚落道:太慢,我就是真瞎都看见了。 五天背完一本书,有这种水平我自己很满意。叶云舟毫不气馁,暂时放弃偷袭慕临江,走吧,拦辆轩车去路宁镇,今晚天黑前应该能赶到。 他们计划先去路宁镇打探一下情况,地图红圈的中心点是一处名为施家店的村子,位于起伏错落的群山之中,路途遥远又艰苦,慕临江雨伞的传送阵法有距离限制,如果不动用灵力,就只能传送到已经去过留下印记的地方,这种山沟显然无能为力。 叶云舟纵使能御剑,但慕临江拒绝和他同乘,叶云舟脑补了一下也觉得不妥,像○坦尼克号的经典画面一样,有点麻。 两人保守地选择了轩车,到路宁镇还被车夫多黑了两块下品灵石,天空大半是藏青色的,只剩西边山影上勾勒一层粉紫的晚霞,慕临江收起了伞,当成手杖点着地面,叶云舟回了两下头,总觉得慕临江这样更引人注意。 先找个地方吃饭吧。叶云舟收回视线提议道,羊肠小路上铺了一层薄雪,有些地方露着细密的石子,路旁的小店门窗紧闭,店招在晚风里飘的寂寞。 打烊这么早。慕临江扬起头望着一家成衣铺,不过也不错,以前这些店根本开不起来,百姓忙于逃难,在几个门派辖内辗转流落,哪有如今安逸。 叶云舟捉住他的袖子轻轻一拽:走了,沉迷回忆过去说明你真的老了。 哼。慕临江意味不明的笑笑,前面路口有家客栈。 太简陋了,你确定习惯吗?叶云舟问他。 就怕养尊处优的叶公子不习惯。慕临江揶揄道,当年打仗的时候,我什么地方没住过。 叶云舟心想我必不能让你看笑话,大丈夫能贵能便宜,他们从巷子里走到路口,近看这间钱家客栈果然很寒酸,招子缺了个角,灯光也黯淡昏黄。 叶云舟还未伸手开门,小二就赶紧过来招待,一阵冷风吹过,几篇雪花落进大堂,又要开始下雪了。 两位客官,住店吗?小二抱着胳膊打了个哆嗦吐着白气,站在门口给两人开门,赶紧进来吧,外面冷。 谢谢。叶云舟点头礼貌道。 慕临江跟在他后面,小二这时才注意到他,抬头一看,发现慕临江蒙着双眼,又拄着个看起来像伞的盲杖。 哎,这位大哥小心点,小店门槛高,别绊着。小二好心地伸手扶住慕临江,心里惋惜这大哥怎么一表人才就瞎了,盯着那条蒙眼的发带仔细一看,心里却泛起点莫名其妙的害怕,总觉得背后发毛。 前面的叶云舟差点笑出声,他捂着嘴咳了两下,回头搀住慕临江,笑容温和无奈:这是我家老太爷,眼睛看不见了,还非要出远门,倔的很,净给人添麻烦。 慕临江: 小二嘴角直抽,左思右想评价道:您家老太爷真年轻啊。 是啊,保养好,心态好,身板还挺利索。叶云舟说上瘾了,就是拽的我们这些小辈受罪,像我都不如老太爷能走。 哈哈,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嘛,老人家身体好,是咱们当晚辈的福分。小二被叶云舟真实的语气哄的莫名接受这个人设,快让老人家坐下暖和暖和,那您是他 远房亲戚。叶云舟飞快地堵回了孙子这个词,给慕临江抽开椅子,扶着他坐下,他岁数不小了,无儿无女的,我不照顾他也不放心啊,受点累其实也没什么。 慕临江攥着伞柄沉默不语,往椅背上一靠,果真有点大爷风范,他抬起一条腿悄无声息的踩了叶云舟一脚,看见对面的叶云舟表情一僵,抱着胳膊装作误伤,风轻云淡地扭开了头。 小二,两间上房,上几样招牌菜,一壶热茶。慕临江沉静地开口,往桌面上放了几两碎银。 还在和叶云舟扯皮的小二一愣,慕临江声音沉稳,好听又有气势,他像见了老板一样下意识的站直了听命,点点头飞快去办了。 叶云舟抿了下嘴,当面编排慕临江还挺开心,慕临江没说他什么,就在这时,门口又响起动静,一个大包小包的姑娘费力的用胳膊推开门,灰茫茫的雪和风裹挟进来,她跺了跺脚喘气,叶云舟回过头,眉头猛地皱起。 他看见那个姑娘头上正流下血,顺着左眼一直滴到地上,他赶紧伸手去拽慕临江,再一回头,那姑娘却好端端的站在门口,往冻僵的手上哈着气。 第20章 活人01 慕临江用眼神问叶云舟怎么了,结果想起自己遮了发带,就低声问道:嗯? 我刚才看见她头上都是血。叶云舟面露狐疑,单手挡在嘴边小声说,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可能是错觉。 哦。慕临江平淡地说,那我就给你面子,不怀疑你眼花了。 叶云舟发现他不信,啧了一声:你认真看看,你的眼睛是花瓶吗?没有点破除幻象之类的作用? 慕临江潦草地往门口瞄了一眼,道:是花瓶。 叶云舟: 小二嘱咐了厨房炒菜,把两间客房的钥匙和热茶端过来,赶紧去招呼那个姑娘:小姐住店吗?里边请。 住一晚,再炒个家常菜。姑娘甩甩发梢融化的雪水,笑容开朗精神,路宁今年好冷啊,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有车上山。 小姐是外地回来的?那可挺幸运,明天中午搭赶集的驴车回山就行。小二从柜台下拿出钥匙,客房在楼上,我帮您拿包袱吧。 那就好,我还怕雪封了山,回不去呢。姑娘把两个包袱递给小二,跟着他上楼。 叶云舟的余光一直没离开过她,放在桌下的指尖一弹,甩出道灵力,在她包袱底下割出条口子,一个小布包掉到了地上,叶云舟起身追过去,弯腰捡了起来。 抬头的一瞬间,叶云舟再次清晰的看见她血肉模糊的后脑,一些冰碴混着血痂黏在头发上,血从她眼皮上淌过,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恍若无感。 姐姐等一下,东西掉了。叶云舟不动声色的叫住她,眨了眨眼的功夫,刚才的伤就都不见了。 姑娘回过头,看见布包连忙感激地接过:多谢小兄弟,我都没注意。 不用谢,举手之劳而已,姐姐的包袱好像破了。叶云舟温柔的提醒,表情恰如其分的纯真善良,我们有多余的包袱,姐姐不嫌弃的话就收下吧。 这怎么好意思,我自己补补就好。姑娘有点犹豫。 没关系,我和老太爷都是外地人,还想和姐姐问路呢。叶云舟回手指了指老神在在捧着茶杯的慕临江,不好意思地小声道,就怕姐姐嫌我们麻烦。 不会不会,那谢谢了啊。姑娘摆摆手爽快地答应了。 那我这就去找,一会儿给姐姐送去。叶云舟看起来很开心,三步并作两步走回到桌前。 姑娘先行上楼去放包裹,叶云舟低声对慕临江道:你看见了吗? 慕临江想了想:看见了,你人美心善,一口一个姐姐,那姑娘对你毫不防备。 叶云舟双唇紧抿翻个白眼,面色肃然:没和你开玩笑,我刚才又看见她后脑受伤,绝不是能活蹦乱跳的伤势。 他都说到这种程度,慕临江也没办法,招招手让他靠近点,拉下些发带,盯着叶云舟端详起来。 叶云舟急道:你看我干嘛,看那丫头啊!永昼灯就在这附近,发生这种不正常的事必须要引起重视好吗? 没中术法。慕临江一把掐住叶云舟的下巴,眼里闪着紫光,我的确没看出她有问题,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试探一下再说。叶云舟谨慎道,他伸手把发带又给拽回他眼前,食指蹭过慕临江的睫毛,指上泛起一点微妙的痒。 慕临江歪了下头,在叶云舟突然发愣时翘了下嘴角:快去送包袱啊,别让姐姐等急了。 叶云舟打了个冷战:您可别叫了,折人家寿。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16) 叶云舟拿着包袱上楼,慕临江听见隐隐传来故作乖巧的说话声,摇了摇头,看见过叶云舟平时的模样,再看他蓄意接近别人,就觉得有些滑稽。 慕临江不由得假想,如果叶云舟一开始就装作柔善的样子,他们现在还会不会来这个偏远边城。 他试着在脑内模拟了一下,叶云舟对他说我保证会帮你,求你让我给师父报个平安这个小厮实在迫不得已,求求你别杀他你的伤这么严重,出门太危险,还是好好休养吧殷大人也是中了暗算,他是个好人。 慕临江突然感觉很累,很丧,连抬杠挑刺的欲望都没有了。 叶云舟下楼时,惊异地发现慕临江看他的眼神有些复杂,当然这个眼神是他凭心断定的,他在慕临江对面坐下,驾轻就熟道:她叫施小梅,二十三岁,家住施家店村,家中只有母亲,明天我们可以跟着她一起上山,她已经答应把她伯父的空屋借给我们暂住,理由我编好了,你年轻的时候是个画师,现在老了眼睛不好,还想再来一趟曾经采风的雪山。 慕临江:执法堂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你应该会画画吧。叶云舟确认了一句,搞艺术嘛,就算有点异于常人的爱好也可以理解,所以我们跑来这荒山野岭也不是很可疑。 慕临江回想片刻,道:如果你看见的是真,要么是这位施姑娘中了幻术,要么是她确实受伤,但伤势因为某种外在干扰延迟了发作或被掩盖,甚至改变了她的记忆。 你能帮她吗?叶云舟指了指自己眼睛。 慕临江摇头:她是凡人,暝瞳会摧毁她的神智。 小二把四菜一汤上全,又送了壶酒,到柜台后算账,不一会儿施小梅也下来了,笑着对小二喊道:大哥,我和叶公子拼个桌。 慕临江听见瞪了叶云舟一眼,用传音不悦道:谁准你擅自做主。 是施姑娘热情淳朴,和我无关。叶云舟摊手。 施小梅走过来朝叶云舟点了点头,叶云舟微笑还礼,她小心翼翼地对慕临江欠身:抱歉,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到您。 坐。慕临江没抬头,不咸不淡地说。 四仙桌坐了三人,叶云舟在桌底踢了慕临江一下,圆场道:我家老太爷不爱说话,自从眼睛坏了,还怕生,梅姐姐千万别在意。 没事没事。施小梅也是豁达的性子,我家爷爷也是,我看见老人家,还觉得挺亲切的。 施小梅打量了慕临江几眼,话逐渐没底气,也越来越好奇,索性就盯着慕临江看了起来,半晌后打了个哆嗦,直言不解道:老太爷仪表堂堂的,又这么年轻,我怎么越看越害怕呢。 叶云舟以袖掩口装作喝茶,拼命忍笑,也没想到这丫头居然直接问,慕临江闻言偏过头,又低了一些,叶云舟感受到一股阴沉的气息,直觉慕临江此时心情很差。 他嘛,年轻时候得罪了人,仇家想让他孤独一生,用了仙家法术,别人仔细看他都会害怕,最后朋友寥寥,也就我愿意照顾他了。叶云舟叹了口气,把桌子中间的红烧排骨换到慕临江面前,这是排骨,您慢用啊。 施小梅露出愧色,她的菜也上了,她就把自己的香菇油菜也推过去,努力看着慕临江:老太爷,我点的都是素菜,您也慢用。 慕临江幽幽吐了口气,这么一会儿桌子已经完全失去平衡了,他被当成残疾人关爱投喂,十分后悔刚进店时没给叶云舟一巴掌证明自己能打准,没瞎。 施小梅悄悄摸了下汗道:老太爷啊 我姓慕。慕临江忍不住说。 慕老爷。施小梅心领神会改称呼。 慕临江: 慕临江拿起筷子往自己碗里夹了块排骨,淡淡地说:年轻人,不必勉强自己。 没有,我胆子还挺大的。施小梅端起碗来笑着说,她不怎么在意礼数形象,伸长了胳膊夹菜,而且听叶公子说,您又不是故意吓我,因为没有办法的事就被人排挤恐惧,那多难受啊。 慕临江捏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没有说话,默默夹了片香菇。 叶云舟悄悄传音给他,故作吃醋地戏谑道:老爷,我可是完全不怕你,你感动过吗? 慕临江面无表情:食不言寝不语。 感动的都说不出话了是吧。叶云舟表示理解。 三人这顿饭吃的还算愉快,施小梅的心理素质确实有点强,大有脱敏治疗的意思,店家送的那壶酒慕临江不喝,叶云舟和施小梅各自分了一半,施小梅聊的开心,半真半假的抱怨,说他爷爷喝酒打牌脾气暴躁,还是慕老爷有风度,不愧是城里来的。 叶云舟当着慕临江的面大吐苦水:我家老太爷其实更暴躁,生起气来就说两个字,特别拧巴。 慕临江又踹了叶云舟一脚:闭嘴。 叶云舟指着他笑道:看见没有,生气了。 慕临江深吸口气,叶云舟和施小梅很快就以姐弟相称,相见恨晚,酒足饭饱各自回了房间后,叶云舟笑容一敛,关上房门后道:我借敬酒的时机碰过她的手腕,没有温度。 我看出来了。慕临江一言难尽地看他,别乱碰小姑娘。 我是想查清原因,目的很单纯。叶云舟揉揉额角,忽然反应过来,你的房间在隔壁,来我这做什么。 布个隔音阵法,以防隔墙有耳。慕临江化出伞来,在地上轻轻一点,一圈无形的涟漪扩散四周。 我自己也可以。叶云舟强调,术阵一百篇我背完了。 慕临江扬眉斜他一眼,伸手请道:给你机会。 叶云舟跟着他去了隔壁房间,绕着墙壁走了一圈确定面积,然后指尖聚起灵力,在空中画出浅灰色的阵图线条。 慕临江往门上一靠,片刻后实在忍不住了,恨铁不成钢地摇头叹息。 你嫌我瞎的不够彻底。慕临江讥讽道。 叶云舟捏了捏拳头,勾歪了一点,空中阵图应声破碎。 慕临江拎着伞往叶云舟肩上一搭,敲了敲,清清嗓子道:术阵,术法以运转自身灵力为主,沟通天地灵力为辅,而阵法以控制天地灵力为主,引动自身灵力为辅,你画个图都费九牛二虎之力,你用图还是用阵?舍本逐末。 叶云舟: 慕临江满脸都写着快来请教我,叶云舟几次开口欲言又止,勉强问道:宫主有何高见? 慕临江摘下蒙眼的发带,笑眯眯地用伞尖在空中划了几下:看见了吗?简化版,阵图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要根据自身灵力修为和周围环境灵活调整,学术阵脑筋要活,不要死记硬背。 叶云舟有点挫败,又没办法还嘴,郁闷的同时还真想通了些诀窍,这让他更加郁闷,只能保持礼貌地哼道:懂了,谢谢。 叫声师父。慕临江得寸进尺地说,不然收你学费。 叶云舟:先斩后奏啊。 叶云舟:我的钱是你寂宵宫拨的,羊毛出在羊身上。 慕临江盯着他,忽然踏前一步,按住他的肩膀,低头凑近他后颈边的头发,皱起了眉。 叶云舟僵硬地站直了,不明白慕临江为什么突然抱住他,生怕听见一句也可以肉偿之类的经典语录。 就在这时,叶云舟袖中的传音符忽然泛起灵力波动,这枚传音符和他让卫一送去给迟疏雨的是一对。 迟疏雨终于下定决心联系他了。 第21章 死人02 叶云舟向后仰了下头,努力别被原著耽误,慎重道:能放开我吗?我要听个传音。 你身上沾了别的味道。慕临江按住他掏传音符的手,稍稍撤开一点距离,自上而下俯视叶云舟,在他耳尖轻飘飘的小声说,是一种安息花的气味,这种花通常放在棺中,与死者一同入殓下葬。 你明明还活着,为什么会有这味道? 叶云舟站定不动,慕临江阴森森地说完,定睛看他的神色变化,结果叶云舟毫无波动,甚至还拉起一缕头发嗅了嗅,有点疑惑。 没感觉到啊。叶云舟茫然,话说你为什么能闻到,和我平时哪里不一样吗? 慕临江没吓到叶云舟,有点失望,反害的自己细思恐极,想起和施小梅吃那一顿饭,十分后悔没用灵力运一下暝瞳观察,导致他现在只能脑补叶云舟描述的伤势。 头上有伤口,多大的伤口?有多少血够一直淌的?脑浆其实都滴到菜里了? 他心不在焉地回叶云舟:平常,另一种花香吧,像白冰兰,柔弱但坚韧,多生长在夏季的平原,花期三到九月 打住。叶云舟黑着脸道,恭喜你猜中我的皂角牌子,我这就换。 慕临江顺手把叶云舟那缕头发拨回身后,在他身边踱步道:说正事,这味道应该是从施姑娘那儿沾染的,安息花是坞城的丧葬习俗,距风檐城只有不到五百里。 丧葬习俗叶云舟舔了下犬齿,施姑娘是从外地回来,要么是她给别人扔花,要么就是别人给她扔花,基于她头上那道伤,我倾向于后者。 他把自己的三观捏碎重组了一下,摸着下巴道:会走会吃饭的尸体在默影都,也不奇怪吧。 慕临江冷漠道:你对默影都有什么误解。 现在太晚了,不好去敲女孩子的门,明天我再试探一下,看看能找到什么线索。叶云舟摸出震了一会儿的传音符,你先去旁边坐着,那儿有风檐小报打发时间,我来会会迟疏雨。 慕临江有点被随意应付的不快,他在桌旁坐下,捞起桌上的小报展开端起来,警告叶云舟: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自己掂量。 当然。叶云舟朝慕临江一点头,抛起传音符,符篆上方缓缓聚起一面烟气组成的光屏云图,有个妆容精致气势汹汹的女子出现在云图上,她面容姣好,但在怒气之下显得有些凶恶。 叶云舟,你到底在哪,这封信是什么意思?迟疏雨指尖夹着一张揉皱的纸质问。 师姐,您出卖我,我现在应该在哪,您还不知道?叶云舟面露悲伤,我一直以为师姐只是不喜欢我,没想到师姐想要我的命。 迟疏雨别开眼:我只是在巡逻的时候听见他们需要你,没想杀你,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你既然没死,那就自求多福好自为之,别再回来了。 叶云舟深深叹息,嗓音发颤带了哭腔,惹得慕临江从小报上方探头惊奇,他委屈又难过地抽泣:师姐,你放心,我知道你是因为爱才误入歧途,我理解你,也能原谅你,我不会恨你的。 迟疏雨愣了愣,眼神躲闪,浮现出一瞬间的内疚,又很快被厌恶和嫉愤取代,她的唇角发抖,像尊严遭到侮辱一样,刚要开口。 叶云舟双肩颤抖,泣声逐渐变高,连成兴奋的笑,抬头只见他笑得开怀,眼中哪有一丝悲伤。 迟疏雨发现被耍了,恼羞成怒杏目圆睁:叶云舟,你! 叶云舟漫不经心地嘲弄道:以为我会这么天真的你也太天真了,师姐,大家都是各凭手段的人,你千万别自卑,这次被我抓到把柄,你只是技输一筹,我并不会诘问你的道德准绳,毕竟我们坑害不成仁义在。 叶云舟,你到底想说什么!迟疏雨摔了什么东西,哐的一声,眼圈气的发红,如果你想炫耀你的幸运,那你成功了。 目的当然不是这么简单。叶云舟抿嘴笑了笑,我来谈个交易,把禁地之内的冬鹤骨带到默影都路宁镇来,越快越好,往返路费我给你报销,你还能趁机旅行散心,我也不打算回去,师兄还是你的,所以希望你好好考虑配合,别让交易变成威胁。 迟疏雨错愕的消化了半天这个消息,才低吼道:叶云舟,我真是看错了你,没想到你是个卑鄙小人,师兄果然是被你的花言巧语蒙骗才会和你订亲!我一定要揭露你的假面具! 别吧,师兄会相信谁,你心里清楚,我在他面前哭诉你暗中害我,他那么温暖,一定会保护我,你敢赌他信你还是信我?叶云舟语气笃定,我甚至可以装作被绑,让师兄帮我取来冬鹤骨赎我,不过那时你可解释不清了。 慕临江捏着小报的手微微用力,把指捏出几道褶皱,拧过身子背对着叶云舟把小报翻到反面,什么都没看进去。 迟疏雨眉头紧锁权衡利弊,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朗润的声音:师妹?我好像听见什么东西碎了。 没事,我不小心打翻了碗。迟疏雨下意识的摆出笑脸回应。 没伤到吗?快让师兄看看。 我真的没事,师兄这么关心我,以师弟的性子回来会吃醋的。迟疏雨故作娇嗔,眼神锋利挑衅的看了眼云图,对面叶云舟退后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表情悠哉无懈可击。 他吃什么醋,咱们都是自己人。唉,也不知道师弟跑到哪去了。 师兄放心,我一定会陪你找到他。迟疏雨温柔地保证,你快回去休息吧,虽然师弟不在,但还是会有人关心你的。 门外说了句幸好还有你在,叶云舟扭头看了眼端着报纸的慕临江,他捏着眉心,坐姿都写满了不敢苟同。 叶云舟在云图前鼓动道:师姐,你不想让师兄讨厌你吧,在身败名裂和人财两收之间选什么,相信你是聪明人。 不等迟疏雨再说什么,叶云舟直接掐断了传音符,符纸在手中烧成灰烬,他把飞灰一扬,随着逐渐散尽消失的残渣平静地吐了口气。 迟疏雨,没什么心机啊。叶云舟深感无趣,她表现的越在乎,我的筹码就越多,可惜她被怒气冲昏了头脑,不明白这个道理,无聊。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17) 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慕临江搁下小报,平淡之下蕴着严厉,婚约是谣言。 叶云舟缓缓抬头望着天花板,有点心虚:你在意那么多干嘛,都是我的私人问题。 若要让我不在意,就别在我面前玩弄感情。慕临江一点点皱起眉,语气发凉,谎言说的太多,小心我连你的真话都分辨不了。 你也看见了,师兄他明知迟疏雨对他有意,还放任迟疏雨接近他,对她示好,你没必要同情这种人吧。叶云舟走到桌边看着慕临江。 我不是同情他,我是在给你忠告。慕临江语重心长,做人做事要有底线,太过唾弃人心,只怕最后忘记自己胸中跳着何物。 叶云舟一时语塞,他目光渐凉,负气拖过椅子坐下,心想慕临江凭什么教训他,他还不是为了给慕临江配药。 他支起一条胳膊架在桌面上,撑着额头,他没有恐惧,不懂迟疏雨害怕自己的形象在师兄眼里破灭,他只知道利用,人皆有七情六欲,那他的心到底是不是心? 叶云舟从指缝里瞄了闭目养神的慕临江一眼,敲敲桌面问道:你说实话,你有没有喜欢过谁? 慕临江睁开眼,摇头道:没有。 叶云舟嗤了一声:五十步笑百步,你又懂什么感情。 慕临江不置可否,挥挥手道:下去吧,我要睡了。 好,你清高。叶云舟勃然大怒拍案而起,连说两个好字,昂首冷笑道,哼,你既然看不惯我的做派,药到手之后,我们就分道扬镳,常羲剑看在无辜百姓的面子上我帮你取,其他我概不负责。 慕临江眼中寒芒一闪,坐直了,叶云舟头也不回头径自开门出去。 叶云舟的涵养确实不错,即使气到语无伦次,开门的动静也放的轻柔,确保不会惊扰左邻右舍。 慕临江按着扶手骤然用力,碎木崩溅的声音响起,其中一片木刺嗖地擦着叶云舟的侧脸扎进门板,削断了几根发丝。 叶云舟松了手,低头用指腹摸了下脸,没伤到,但尖锐的风带来的凉意还在。 叶云舟面带微笑地关门回头,下一刻身影疾闪,掠至慕临江面前抬脚踹上他的椅子。 慕临江惯性往前一仰,及时化出雨伞扎进地面,连人带椅一直向后滑到墙边才停住,伞尖在地板上刹出一道深沟。 我翻脸比翻书快,别逼我动粗。叶云舟眼神阴沉,坐到这种高度,你的手难道就干净吗?大家都不是圣人,你还偏要分个高低贵贱,可笑。 慕临江起身拖过椅背踹回桌边,眸色发暗,漫上丝缕的黑色:你拿到药之后呢,继续和静微门虚与委蛇?需要的时候随时拿来利用,欺骗你师兄不值钱的感情?那么你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在不同时间是否也有不同的用途? 他的声音隐去了怒,却有种循序渐进的逼迫感,好像要理智且清醒的从叶云舟脑子里挖出结果来。 叶云舟有些烦躁:你想怎样。 你威胁迟姑娘,是她咎由自取,我既是得益者,就不得了便宜卖乖了。慕临江无声地舒出一道深长的气息,抬起伞尖用袖口掸了掸,抬眸压下黑色,靠近了叶云舟,你们之间既然并非真心实意,我希望你之后与你师兄坦白,解除婚约,人想往上爬没错,但靠出卖身体换来的权力,令人不齿。 叶云舟扭头按了按眉心,慕临江不再逼别人出卖身体了,甚至还管教起想出卖的人。 我就算出卖,那也不是卖身,是卖脑子。叶云舟忍不住澄清。 你继续吊着他,早晚有成亲那一天,还是要卖的,所以解了吧。慕临江突然伸手拂过他垂落的鬓发,若无其事地说:久不动手,生疏了,削断了你的头发,明天换个发型吧,另外,别再对我说谎了,我的余生宛如朝露,已得见尽头,若再充斥着谎言,你不觉得可悲吗? 叶云舟挡开慕临江的手,欲言又止,他闷得慌,不想去看慕临江静如深潭的眼眸,在某个刹那又嘲笑自己,干嘛这么纠结,慕临江说什么,他大可表面答应,慕临江又不会读心。 可他抬起头和慕临江对视时,又忧患地担心慕临江真的看透他。 他什么时候也会担心了? 叶云舟微微阖眼,沉声道:我有一个条件。 第22章 永昼灯01 慕临江说:讲。 婚约的事等取回常羲剑之后我再考虑。叶云舟稍退一步, 引暮石在煌都,我不想把可用之人提前推走,你就当为了默影都稍作变通, 其他问题我们尽量求同存异吧。 慕临江的脸色渐渐沉下去, 耗尽了耐心, 拂袖指着房门喝道:出去。 叶云舟抿着唇偏过脸, 点点头, 克制地望了慕临江一眼:晚安。 客栈的房间不太暖和,浴间里的阵法不知多久没维护过,已经没有水了,叶云舟心道屋漏偏逢连夜雨,给自己施了两个净尘诀凑合,客房的床单洗的掉色,残留着顽固的污渍,叶云舟连坐都不想坐,只好拼了四把椅子缩了一晚, 整宿都在半梦半醒。 翌日一早, 施小梅就生气勃勃的出门赶集采买,叶云舟为了避免和慕临江碰面,一直到中午都没出门, 慕临江居然同样闷了一上午。 施小梅谈好了上山的驴车,车子载着半箱货物停在路口,她穿着长袄抱着手炉回客栈,在叶云舟和慕临江房门前依次敲了三下。 小弟, 慕老爷,我们该出发了。施小梅说,现在走, 晚上就能赶到。 叶云舟少顷后开门,一身浅灰色长衫镶着银边,像个读书的清俊斯文小公子,他腼腆地感激道:多亏了姐姐联系,不然我真不知道要如何上山。 没事,顺路嘛。施小梅说着往隔壁看,慕老爷还没收拾完吗? 叶云舟脸上有些不自在,道:快好了吧。 他没事时和施小梅胡扯,真和慕临江闹崩,反倒不想再诋毁他了。 叶云舟话音刚落,慕临江就轻装简行空着俩手出来,朝施小梅一点头,转身下楼。 施小梅赶了两步想去扶他,叶云舟默默跟在后边,看他陪给小二昨夜打架斗殴误伤的门板地板钱,施小梅犹豫一下,小声道:慕老爷怎么了?像是不开心。 他性子稳,一直这样。叶云舟随口解释。 你们的行李呢?我帮忙搬吧。施小梅说。 他年轻时候学过两年,有乾坤袋。叶云舟道。 哦。施小梅点点头,走到楼下又道,你心情也不好吗?你们吵架了? 叶云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没有啊,我怎么敢和老太爷吵架呢。 施小梅了然,果然是吵架了啊。 施小梅劝道:唉,老人家嘛,有时候就是发发脾气,其实还是喜欢孩子的,咱们不能跟他一样计较。 叶云舟讪笑:姐姐说得对。 前面的慕临江:哼。 驴车后面的车厢蒙着一层油布,前面的驴抬了两下蹄子,车斗直晃,施小梅熟练的蹬着板上去,叶云舟犹豫了一下,他还没坐过如此原始的交通方式,看着驴屁股底下挂着的粪兜就发憷。 慕临江一掀帘子也上车了,叶云舟再犹豫也不想在慕临江面前露怯,咬咬牙跟上去。 车夫喊了声坐稳走嘞,叶云舟在黑乎乎的车厢里扶着墙寻找位置,施小梅坐在最里面,她旁边都是木箱和蔬果,搁下一个人已经紧紧巴巴,叶云舟只好皱着眉勉强挤在对面慕临江身边,尽量离远,靠在箱子上。 小弟,别太挨着货,那箱是辣椒粉,弄到衣服眼睛里就糟了。施小梅哎了一声,左右看看,拽出一片破布来,起身勉强把箱子盖了一半。 谢谢。叶云舟只好侧身,车夫吆喝一声口令,轿厢逐渐颠簸起来,叶云舟被晃得耳鸣,不可避免一下下撞到端坐的慕临江。 叶云舟尽量绷直身子,施小梅在清点自己的行礼,不时抬下头,见叶云舟坐的僵硬,关心道:小弟第一次坐吧,不用这么紧张,晃晃就习惯了,晕的话可以把帘子掀开透点风。 我没事。叶云舟强颜欢笑,这时车夫扬了扬鞭子,叶云舟太过在意慕临江,结果车子突然停下,他没稳住,头磕在木箱上,咚的一声。 不好意思啊!车夫喊了一声,前面有路障盘查,得稍等一会儿。 叶云舟怨愤地揉着脑袋,就听见旁边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 我看看。慕临江轻声说。 你看什么。叶云舟拿话刺他,你是个盲人。 慕临江不容他拒绝,直接伸出胳膊从叶云舟身后探过去,把他自己这边一揽:过来点,喜欢箱子回去给你买一车堆卧房。 施小梅扑哧一声,捂着嘴憋笑。 叶云舟挣扎了一下,想把慕临江的胳膊抬回去,车子又跑起来,慕临江偏头在他耳边小声委屈道:疼。 叶云舟: 慕临江的声音像一团炸开的羽毛搔着鼓膜,叶云舟深呼吸,忍着怒气注视他:旧伤扩散了?到小脑了吧。 慕临江慢条斯理的拿回胳膊环抱身前:对长辈放尊重些。 叶云舟翻了个白眼,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居然真摸到点辣椒面儿,他往慕临江身边狂野地挤过去,不耐烦道:往旁边点! 靠墙了。慕临江没办法,坐我腿上? 腿有什么好显摆的,谁没有啊。叶云舟剜他一眼,不再喷慕临江,闭上眼睛打算补觉。 慕临江翘起嘴角,无声地笑了笑。 施小梅一直看着这俩人,叶云舟点头的频率越来越高,慕临江在他栽倒下去前轻轻挡住了他,让他靠在自己肩上歇息。 她压不住好奇,低声问道:慕老爷,你们是什么关系呀。 一个不听话的小辈。慕临江哼出一口爱恨交加的气,回去就把他扫地出门。 您嘴上这么说,不还是纵容他嘛。施小梅一眼看穿,小弟他也很孝敬您,昨天他还问我空屋方不方便烧热水,您爱干净,身体不好还要喝药。 慕临江愣了一下,瞥了眼叶云舟,幸好他还睡着,没听到孝敬两字。 驴车出了镇子驶上山路,两人时不时搭几句话,家常闲聊倒也不算尴尬。 慕老爷,其实我还有个问题,不知道会不会失礼。施小梅托着下巴打量慕临江。 问吧。慕临江心情不错,大方道。 您今年高寿?施小梅眨眼道。 慕临江眉梢微颤,沉默了一下,道:你认为呢? 施小梅猜了片刻:您看起来真的很年轻,但我总觉得您不简单,应该有一百多岁? 她很努力的说了个大数,慕临江低头闷闷地笑起来,施小梅也直挠头,跟着笑,笑完又揉了揉眼:我爷爷今年刚走,也有一百岁了,他在仙家门派拜过师,可惜没什么天赋,权当强身健体了。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慕临江宽慰。 施小梅很快调整过来,从脖领子里拽出了什么东西,虚捏着下端放在掌心,叹道:我只遗憾没能及时赶去,见到爷爷最后一面,他留给我这么贵重的项链我也不知有什么意义。 慕临江缓缓收起笑容,目不转睛地看着施小梅的掌心,她满眼惋惜,但掌心空空如也,她像演戏一样虚浮的拽出不存在的链绳,动作庄重真实,轿厢内的气氛一时诡异起来。 慕老爷,您知道,这是什么材质吗?施小梅抬头看着慕临江,把手心往前摊了摊。 慕临江: 慕临江心想,如果说你手中没有东西,你会不会把头拧下来端上,再问我这回有没有。 慕临江保守地回答:恕我眼拙。 施小梅顿时赧然:对不起啊,实在是您太敏锐了,我都忘记您的眼睛实在抱歉。 无妨。慕临江不动声色地狠狠掐了一把叶云舟,叶云舟睁眼本能地反手打回去,被慕临江按住手腕,一抬下颌示意他看施小梅。 叶云舟坐起来一看,问道:姐姐在看什么,手伤了吗? 慕临江: 施小梅一愣,随后把空气掖进领子里,摇头道:没事,吵醒你了。 慕临江悄悄传音告诉他方才的画面,叶云舟思考片刻,回道:这下你信我了吧。 我一直没怀疑过你。慕临江若有所指。 有施小梅在,慕临江轻抚右手指环,不想调出云图,便闭上眼睛分出一缕神识探入指环,与云图同样的画面在识海铺开,他一层层调出各级联络方式,最后找到坞城执法堂。 驴车挨村卸了货,慕临江加了钱车夫才肯把三人送到大山深处的施家店村口,抵达时暮色低垂夜阑人静,从村口弯弯曲曲的小路看去,房屋小院都藏在黑夜里,没有一家点着灯火。 施小梅的家在村当间儿,借给他们的空屋就隔了三户人家,两人帮施小梅提了行李,把她送到门口,拿了钥匙去借住的院子。 叶云舟走在前面,风顺着脖子灌进衣服,他不得不运起灵力尽量保暖。 你穿的太少,年轻人不要总图好看,身体要紧。慕临江耳提面命,以你的修为,再加件棉衣吧。 叶云舟心里不爽,他可没开口和解,慕临江装什么好人。 他径自拿着钥匙去开锁,进去之后反手一关,慕临江差点被拍到鼻子,只好自己推门。 这是一座荒废许久的空宅,没有任何活物的气息,稀薄的雪沫飘荡在风中,似乎又要下一场小雪,庭院里应是原本堆了些土,雪凹凸不平的积在上面,像几个零落的坟茔。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18) 叶云舟的咳嗽声从屋里传出,慕临江进了屋,三间的房子,宽敞是够了,但刺鼻的霉气和泥泞的地面让城里来的体面人叶公子无处下脚。 慕临江悠哉地笑了起来,叶云舟回头怒视:你笑什么。 生个火吧。慕临江自然地走了进去,左右两间是卧房,中间正对门是厨房,有个火炉,后面还有个小储物室。 叶云舟抱臂看他:慕宫主一身到群众中去的生活常识,看来不需要我拖后腿了。 慕临江瞄他一眼,拎过去一个板凳:大少爷请坐。 叶云舟也不客气,用了个净尘诀才坐下,慕临江在院里忙了一圈,拎回来几根枯枝和木柴,大有一展身手的意思。 他卷起袖口蹲下,把柴火塞进炉子里,从乾坤袋里拿出根火折子,对着树枝烧了半天,然后他也咳嗽起来。 叶云舟看着冒烟的火炉和匆忙后退掩面的慕临江,不给面子地奚落:这柴火好大的胆子,竟敢忤逆慕宫主。 慕临江站起来一把扯下蒙眼的发带,擦了擦手,恼羞成怒,化出雨伞对着火炉一甩,一丛火苗倏地窜出,须臾之后就将枯枝焚烧殆尽,屋内从火光通亮再次落入黑暗。 叶云舟幸灾乐祸地憋笑,慕临江冷冷看他一眼:现在它尸骨无存了。 叶云舟: 两人盯着燎黑的炉子各自冷静了半晌,不约而同打开门放烟,在院子里呼吸清新空气。 叶云舟仰头看了看天,月影像一枚失去光泽的圆珠,灰蒙蒙的浮在云后,群山裹在愈发浓重的雪雾中,仿佛沉睡的巨兽,将寂静的山村按在爪下。 可惜,看不见星星了。叶云舟感慨道。 慕临江的目光悄悄斜过去,又转回来,脱掉外衣披在了叶云舟身上。 叶云舟一怔,衣摆长级地面,他不太适应,就要掀开。 穿着。慕临江强硬道,拽过两个袖子直接在叶云舟身前打了个结。 叶云舟哭笑不得,心说老太爷您也太幼稚了,慕临江拿起插在地上的伞,纵身跃上房顶,挥伞扫落积雪露出茅草,慢慢坐下,对叶云舟勾勾手指。 又不是晴天,上房顶看什么。叶云舟跳上去,站在他旁边。 坐下。慕临江撑着伞示意身旁。 叶云舟啧了一声,想看他搞什么名堂,就费力的伸出手来提起衣裳坐下,询问地看他。 注意看,送你一片星空。慕临江放低声音,略带笑意。 雨伞悬停在两人中间,伞面一点点扩大,直到帐篷一般将两人笼罩在内。 哇。叶云舟发出一个生硬的语气词,一时无言。 那些交错的暗金色伞骨渐渐隐去,伞面之下闪烁着散碎的荧光,有流淌的薄云,清湛的冷月和横亘南北的银河,夜空泛着蓝紫广袤无垠,叶云舟抬手摸上去,柔软又强韧。 在这种荒诞的视觉和触觉差异中,叶云舟涌上一个浪漫的念头,他们坐在穹幕的尽头,正把整片星海握在手里。 这是道歉?叶云舟用胳膊碰了碰慕临江。 我才不会和你道歉。慕临江哼道。 叶云舟挑了挑眉,不知为何冲动道:算了,反正默影都和寂宵宫又不是我的,我何必吃力不讨好,等迟疏雨带东西过来,我就做个顺水人情,把渣男送她。 决定洗心革面,改过自新了?慕临江勾了下唇角,你那师兄并非可以托付终身之人,迟姑娘将心计用在他身上,得不偿失。 你唠叨我就算了,还管别的女人喜欢什么男人,你怎么不去当媒婆。叶云舟嗤之以鼻,心说这伞莫不是附了什么控制精神的术法,他居然鬼迷心窍答应了慕临江。 慕临江叹道:不愿见你们年纪轻轻为情所困罢了。 叶云舟懒得说他,伸手戳了戳伞,伞骨重又显现,他转了转,在伞柄顶端看见几个小字。 春江庭月?叶云舟轻声念道,话音出口时,莫名有些熟悉。 这柄伞的名字。慕临江接道,可惜不能如剑一般时时为人所见。 叶云舟心说你还挺自恋,刻个名还想别人都看见,他拍拍屁股把伞还给慕临江。 慕临江盯着春江庭月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合上了伞。 叶云舟站起来想跳下去,结果刚一发力,脚下骤然一空,他猝不及防掉了下去,好在房顶不高,他稳稳站住,看着周围塌下来的茅草,还有头顶那个直露天光的窟窿,不禁陷入沉思。 慕临江忍俊不禁,探头从窟窿上看到屋里,对郁闷的叶云舟喊道:你也太重了。 叶云舟四下一看,抄起一根枯枝就要把慕临江也扎下来,慕临江赶紧下了房顶回屋,冷风从透亮的棚顶灌进来,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地上那一块儿圆形光柱里,像某种神秘的阵法。 怎么办?慕临江伞尖点点地面,我这可没有修房顶的术法。 叶云舟仿佛从地面那一圈光得到了什么启示,他快步出去,半天后也搬了点劈好的木柴回来,关好了门,扔在逐渐厚起来的雪上,半生不熟的掐了个点火的诀。 气氛不错。叶云舟坐在板凳上,用手帕擦了擦手,柴堆蹦出两个火星,在细微的噼啪声和木烟的气味里,橙红的火光终于跳了出来,叶云舟用一个甩支票的动作把手帕扔进跃动的火苗,棉布卷曲着窜起两尺来高的烈焰,冲散纷飞落雪。 慕临江凌空抽出张摇椅,摆在篝火边,叶云舟用余光瞧他,就看见他又拿了个盆出来。 叶云舟表情怪异:你到底带了些什么东西。 有空间,为什么不带。慕临江炫耀自己的上品乾坤袋,拿伞点了点木盆,盆底出现个漩涡,一汪清水很快填满半盆,冒出氤氲热气,这些都是基础术法,等你境界再高一些,熟练以后不用掐诀也能使用。 我不会叫你师父的。叶云舟警惕。 慕临江往盆里洒了点不知名的药材:我听见这两个字了。 叶云舟: 叶云舟问:你要干嘛? 慕临江往摇椅上一坐,脱了鞋袜卷起裤管,足尖勾着水盆往腿边挪了一下,大方地开始泡脚。 叶云舟:?? 叶云舟匪夷所思:你不要面子了? 这个盆儿的梧桐木可是栖过凤凰的,还不够面子吗。慕临江懒洋洋的闭目养神。 叶云舟面无表情的扭回头,心说那可太有面子了。 叶云舟还以为他是任何时候都保持风度形象的类型,脱上衣或许可以,没了上衣多半不会影响一个人的神秘感和威势,但脱鞋就不一定了。 温馨的暖色光影映在慕临江身上,他阖着眼,表情放松,微微带着笑意,叶云舟偷偷观察他,热气和干柴声混在一起,安详平和。 你在别人面前也这么泡脚?叶云舟忍不住问他,慕临江露出一截小腿,踝骨浸在水里,白净的脚趾渐渐透出一点浅红,他每一寸皮肤似乎都写着矜贵,又在刮风下雪的简陋茅屋里泰然自若。 慕临江掀起点眼皮:别人是何人? 殷思,应轩阳之类的。叶云舟想了想。 慕临江似乎对这个例子很无语:我让他们候着,随时加水? 哈。叶云舟摸了摸鼻子。 慕临江靠着摇椅调笑:被你看光了,你是要负责的。 负责砍腿?叶云舟冷漠,怕他的衣摆滑进水盆,就伸手掀起来往他大腿上一撩。 慕临江卷了卷衣摆:荒郊野岭,我劝你谨遵礼法,不要动手动脚有非分之想。 叶云舟:你还演上瘾了是吧。 慕临江笑而不语,往摇椅边放了个矮桌,拿出个碗抖进去半瓶药粉。 叶云舟起身要出去再拿几根木头,慕临江边噎汤药边道:你发现这个村子的古怪之处了吗? 太黑了?叶云舟思索道,每户院子都不留灯。 看来你确实不懂普通人的生活啊。慕临江摇头,大少爷,不是谁都像你这般奢侈,这里没有阵法联接,没有晶石灯,用的都是蜡烛和灯油,整夜点着灯笼干嘛,烧钱? 叶云舟懊恼地瞪他,搬了一摞柴火回来扔到他摇椅边上。 从踏进村子的一刻开始,我就注意到这里没有生机。慕临江继续道,下午落了场小雪,路上积了一层,薄而平整,但这层浮雪之下也没有脚印,这就可疑了,村民白天都不出门吗? 叶云舟皱起眉,也逐渐感觉异样起来。 大多村民过冬用的煤炭木柴和稻草都会堆在院子里,以布遮盖,稻草落了雪受潮不易点燃,但从柴堆上面积雪厚度来看,主人家已经很久没动过,防潮的布被风掀开亦放任不管,如此反常,必定有鬼。慕临江笃定道。 叶云舟想起施小梅,道:说不定真的有鬼,这个村子已经变成鬼村了,施小梅就是回来投奔她的鬼同胞们。 慕临江正在喝最后一口药,半晌才艰难的咽下去。 我还真没见过正经的鬼,剑能砍中吗?能带出村子吗?叶云舟发散思维,如果利用鬼犯案,执法堂会抓鬼吗? 别想太多。慕临江沉着脸,鬼只是侥幸残存世间的魂魄和执念形成的灵体,没有肉身寄托,没有清醒的神智,早晚都会消散。 那鬼修呢?叶云舟问道。 和器灵,化形灵兽一样,都是要机缘的,通俗讲就是大半靠运气。慕临江挥挥手,不是随便死一下就能变成鬼修,所以你挑几户人家,潜入进去看看情况,回来向我汇报。 你为什么不去。叶云舟打量他,你不是真的怕鬼吧。 我要看着火。慕临江拿伞尖翻翻木柴,没有一点挪窝的意思。 叶云舟觉得他这句话很没诚意,于是干脆的往篝火上浇了一盆水。 现在不用管了,跟我一起去。叶云舟微笑道。 慕临江: 一刻钟后,两人同时潜入一间院子,慕临江打了个你左我右的手势,叶云舟一点头,敏捷地窜到窗下,侧身偏头透过窗纸窥视屋内。 慕临江提着伞,步伐轻盈踏雪无痕,走到另一边观察了一下,卧房内躺着一对中年夫妻,他的眼睛稍稍亮起,清晰的从窗帘缝隙中看见两人仍有心跳起伏。 慕临江传音给叶云舟:不要开门,用移形换位进去,记得看好位置,别卡在墙里。 叶云舟愁烦地叹气,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正厅。 慕临江撑着伞在他身边自雾中华丽现身,回手摸了摸门栓,落了层薄灰。 宫主,过来看。叶云舟站在厨房门前,神情严肃,脸色难看。 慕临江轻步过去,只见灶台上放着个水盆,水已经结了薄冰,没洗的碗筷摞在水里,最上面的一个已经从黑黄的油渍残渣中生出一层绿毛。 他扫了一遍厨房,还有个苹果烂的发皱,黏糊糊的黄褐色粘液贴在砧板上,慕临江深觉恶心,扶着额角转身,却一眼对上了不知何时站在门前,眼神直勾勾的夫妻。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闯进我家?中年男人语气平板的开口。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闯进我家?女人上前一步,迈过门槛。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闯进我家?男人也逼近一步,不断的机械重复这一句话。 慕临江连退数步攥紧了伞,刚要攻击,叶云舟按住他的肩膀,若无其事地走到他身前。 女人僵硬的转头:你们是什么人,为 借个火。叶云舟颔首面带微笑,我们住在贵村,没有火折子,特来相借。 火折子。女人看向男人,他爹,招待客人,我去拿火折子。 这边请。男人摇晃着转身让开一条路,稍等。 老大哥真是热情,那就麻烦了。叶云舟对着两人毫无起伏的语气客套,拽上慕临江的袖子跟上男人,同时传音道,我一眼就看出他们不是人,他们咽喉都有一道刀伤,这副鬼样子,你也别客气,随便用暝瞳还是术法。 慕临江紧绷的手松了松,稍稍提起一丝灵力,主动用起暝瞳,紫眸寒光闪过,前方男人颈上果真出现一道几乎砍断头颅的刀伤。 没救了。慕临江闭眼道,是活尸,有一种特别的灵力在控制他们的动作,让他们依照生前本能行事。 你能看出是什么人控制的吗?叶云舟问。 操纵者距离不远。慕临江蹙眉,不出二十里,我若用灵力追踪,可以确定位置。 那就好办了,不用劳你大驾。叶云舟露出一抹兴奋,从厨房离开前顺手拎了一坛酒,慕先生,你不会拦我吧。 唉。慕临江背影萧索地同意,随你,若是引出操纵者,我可不会动手帮你。 叶云舟舔了下唇角:让我看见厨房里有这么反胃的脏东西,我的四十米长剑已经饥渴难耐了,你不抢我的人头我很高兴。 男人带他们来到正厅,女人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火折子,叶云舟接了过来,欠身温柔道:多谢,望你们安息。 慕临江背着手率先离开,余光瞟见叶云舟扔起酒坛同时化出若水剑,三尺青锋冷光一闪,出鞘的一瞬已然斩下两个活尸的首级,剑势不停,划破半空酒坛,辛辣的酒液便如骤雨泼洒倾泻。 叶云舟掀起桌布抡向空中,转身追上慕临江,拨开火折子吹了一下,随手抛到身后。 炽烈的火光在两人背后冲天而起,慕临江撑开雨伞,把一半偏向叶云舟,替他挡住飞来的火星。 损失怎么算?叶云舟拍拍手站在庭院里,侧头问慕临江。 找出操纵者,查封其家产,如果这些活尸还有亲人健在的话,清点之后依律赔付受害者。慕临江安慰,不会追究你纵火。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19) 那就好。叶云舟还剑入鞘舒了口气,浓烟和光亮劈开夜幕,屋檐下的雪溶成涓涓细流,整个村子依旧沉寂。 两人并肩走向院门,慕临江哼了一声,挖苦道:杀人放火比我还熟练,真是后生可畏。 宫主,您金盆洗手这么多年了,下次机会让给您,您也复习复习?叶云舟挑着眉回敬。 牙尖嘴利。慕临江失笑,站在门口驻足凝视叶云舟,火焰将他的眼睛衬出艳丽的紫红,来寂宵宫? 叶云舟稍感愕然:正式邀请我加入? 嗯。慕临江肯定。 有多正式?叶云舟笑吟吟的问。 跪下,赐你印绶。慕临江半开玩笑。 叶云舟断然道:痴心妄想。 慕临江抿着嘴角,指尖在腰间乾坤袋上一划,把一枚小巧精致的玉质令牌捏在手里,往叶云舟眼前晃了一下:取回常羲剑后若我还有命在,你便退出静微门吧,届时这枚令牌就是你的。 什么职位?叶云舟好奇。 到时再说。慕临江故作神秘,远处闪过一道隐蔽的流光,他收起令牌肃声道,有人来了。 先躲。叶云舟顾不得追究,连忙收敛气息,环视周围,锁定了院角墙下倒扣在一起的几个编筐。 他拽着慕临江过去,掀开筐催促慕临江躲到里面,自己也跟着藏进筐里。 灰土和枯叶在两人头顶沙沙往下掉,叶云舟强忍不适保持安静,但编筐要容纳两个男人还是困难,慕临江个子很高,憋闷地屈起腿蹬着筐沿低头,紧靠着编筐内壁,叶云舟跨坐在他大腿上,缩着上半身几乎趴到慕临江怀里,头发还被筐底的枝条刮的发疼,他飞快动手把慕临江的衣摆拽回筐内,低声咬牙道:你腿放下点! 你看看还有位置吗?你找的好地方。慕临江伸手把叶云舟挂住的一缕头发解下来,掌心护着他的脑袋往自己肩膀压了压警告,别乱动,你坐在哪儿心里没数? 叶云舟的腿绷紧了,气道:你仔细留意来人,这种时候说什么骚话。 慕临江透过编筐的缝隙向外看去,那个从远处飞来的人影落在院子里,裹着一身黑色红边的宽松长袍,对着熊熊烈火伸出干枯的双手,火势像被强行压缩抽离,只留下一幢焦黑的框架。 那人警惕地扫视周遭,不明白为何会突然起火,慕临江若有所思,半晌后灵光一闪。 我知道他是谁了。慕临江沉声道,尸鹫老人的师弟,尸鸮。 在慕临江辨认出他身份的同一时间,尸鸮亦察觉了两人的藏身之处,他竟毫不留恋直接后退跃上半空,庭院地面亮起复杂的阵图,灵力运转卷起积雪飞旋,风号声厉如嘶吼,直接掀飞了满院断壁残垣。 叶云舟闪身出去,剑影附上若水,灵力护体强行穿过阵法阻隔去追尸鸮,春江庭月伞迎着风雪在高空撑开,慕临江的身影随着暗紫烟雾在伞下化现,他握着伞稳稳踏在空中,随手勾了个圈,无数尖利的冰锥自圈里射向地面,刺进尸鸮留下的阵图,晶莹的冷光在冰锥之间来回折射,刹那间就将尚未成型的阵法压制搅碎,散成一蓬剔透的冰屑。 尔等何人,报上名来!我与尔等无冤无仇,为何管这闲事?尸鸮眼见自己断后的晦风阵被一瞬摧毁,回头怒喝,同时背过手去悄悄祭出一面令旗。 问阎王去吧!叶云舟冷笑一声,也不解释,提剑快攻招招致命。 慕临江飘然落地,拂了下胸口,尸鸮修为还不如尸鹫老人,当年尸鸮在他轰山前就吓得连夜逃亡,只是色厉内荏欺软怕硬的鼠辈,叶云舟对付尸鸮不成问题。 他往框顶一坐闭目调息,默默算了算时间,睁开眼时叶云舟砰地一声把满身是血的尸鸮扔到了他跟前。 和你一样,近战完全不行。叶云舟失望地拿手帕擦手。 叶公子,汇报要讲究言简意赅,你前半句很多余。慕临江不悦道。 尸鸮咳出口血,模模糊糊的笑了两声:我发现了你们是保护那丫头来的吧。 慕临江和叶云舟对视一眼,都想到了施小梅。 放了我!尸鸮陡然高声喊道,叶云舟卸了他四肢关节,他只能艰难地把脸扭向叶云舟,你们看看周围,马上放了我,不然我杀了她! 叶云舟眯眼眺望四周,细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施家店的村民遵从着同样的命令,走出家门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无论男女老少,皆神情空洞木然,他们像围住蔗糖的蚁群般一层层围上庭院,在那些人的中央,施小梅被反剪了双手压住肩膀带了过来,她满面惊恐眼圈泛红,却始终没哭,正不住的挣扎叫骂。 看见了吗!他们要撕碎一个丫头易如反掌!尸鸮哑着嗓子威胁。 撕吧,左右她也是死人。叶云舟不为所动,抬脚把他的脸踹向另一边,你让我看的我看完了,现在你仔细看看他,认识吧? 慕临江翘起一条腿,合上了伞拄在手里,似笑非笑的对上尸鸮的目光。 尸鸮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声哀嚎,黑袍倏地充气鼓胀,叶云舟眉头紧蹙,一阵不安之感油然而生。 他横剑挡在慕临江身前,布下一层剑芒结界,尸鸮身体涨至极限猛然炸裂,化成漆黑浑浊的雨丝浇在聚集的活尸上,直面合体期自爆的灵力冲击让剑芒结界不住窜动,叶云舟喉中翻上腥甜,那片黑雨落尽之后,他收起结界弯腰呕出口血。 他不是主动自爆,怎么回事?叶云舟焦躁地回头问慕临江,这副身体太脆弱,估计不习惯受伤,胸腔内火烧火燎的疼,几乎让他直不起身。 慕临江望着那群淋上黑雨的活尸,他们的肢体疯狂扭动,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声,前面的人一拳打上院门,生生将大门轰塌。 看来永昼灯是在这里没错了,尸鸮能控制如此数量的活尸,想必就是永昼灯的力量。慕临江慢悠悠的站起来,扶了一下额上见汗的叶云舟。 活尸潮踏过院墙,张牙舞爪涌来,呻吟和吼声交织着,仿佛置身修罗地狱,慕临江却依旧从容地解释:尸鸮自爆是炼器高手的作品,与那幅地图同源,那位神秘人在尸鸮身上留下了触发某个条件就会自爆的开关,将他当成催动活尸的工具。 理论稍后再说,你坐下,我去清理活尸,救施小梅。叶云舟握着剑,拿出一块手帕蹭了下嘴角,当做暗器掷出去,嵌入活尸的额骨。 那人只是晃了晃,又迈了一步,和他只余不到一丈。 收剑养伤吧,叶公子,听话。慕临江没动,扣住叶云舟的肩膀把他拽到身后,笑的淡然。 叶云舟冷着脸正欲开口,慕临江背过双手踏前一步,吐出一个倨傲的词。 慕临江道:跪下。 一声清喝,伴随着不可名状的余音在寂寥的冬夜激荡开来,像树叶摩擦的碎响,像云中滚过的闷雷,像唇齿开合的无声絮语,震耳欲聋,杳然无踪。 叶云舟无法确定这声惶音到底有声音,还是直接响在脑海里,他摇了摇头,在筐顶坐下,活尸僵硬地停在原地,一齐屈膝,俯首跪倒在慕临江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老规矩,24小时内前一百名留评有小红包,感谢小天使们追更,爱你们~(≧▽≦)/~ 【预收广告】 《职业病暗卫的宠妃生存指南》 资深暗卫傅秋锋,精通隐身试毒挡刀,深知干这行不得善终。 然后他就穿到一本宫斗权谋文里,成了第三章 就死于火灾的男宠,一睁眼还能看见别人头顶的危机等级,壹最安全,玖最危险。 当男宠比暗卫更费命,傅秋锋决定出宫跑路,结果在墙头对面看见一个人,头顶数字居然是兆。 傅秋锋震撼不已同时职业病发作,跳下墙去打爆了刺客,力求找回暗卫铁饭碗。 史上最危险皇帝容璲: 他和皇帝吃个晚饭,顺便火场英勇救出皇帝,想要一件兵器,容璲:好。 然后赏了一柄雕花匕首,没开刃的。 他和皇帝微服私访,带着皇帝杀出叛军包围,请求配几个手下,容璲:可以。 然后送他一队亲信,都是娇弱婢女小姑娘。 他为给皇帝寻解药,孤身对敌重伤而回,皇帝又问他要何封赏。 傅秋锋看着容璲终于下降到壹的数字,苦尽甘来:臣想做暗卫首领。 容璲轻轻擦去他脸上血痕,柔声道:不准。 爱妃,站到光下来,这是我们一同护守的盛世河山。 容璲有个秘密,他能看见别人头顶的威胁等级,壹最安全,玖最危险。 他常年被玖包围,早已心如古井,直到他看见了那个面露愕然的清俊少年,头顶数字居然是兆。 然后这个史上最有威胁性的少年跳下墙来,为他挡了致命一刀。 专职暴君偏执冷漠皇帝攻x爱岗敬业外热内冷暗卫受 1v1 he 甜的 第23章 永昼灯02 雪停风止, 万籁俱寂。 尸鸮死后,活尸的伪装失去作用,这些人喉间都是同样的伤口, 皮肤青灰干瘪, 恶臭弥散在雪后清冽的空气之中。 他们如真正长眠般伏在地上, 脊背弓成一样的弧形, 仿佛一场肃穆诡秘的祭典, 慕临江就是他们畏惧祈拜的邪神。 叶云舟咳了两声,从乾坤袋里拿出水壶,漱去口中血味,扭头把水吐到地上,悻悻道:下次我也不出手了,全给你解决就好。 慕临江扫视一圈,回过头来,风轻云淡地说:去救人。 叶云舟站起来给慕临江让位,施小梅就在活尸中央, 她不可避免受了惶音的影响, 同其他人一样失神地跪着,叶云舟捏着鼻子从尸群中挤出一条路,拽着施小梅的胳膊把她拎出来, 拖到慕临江面前:让她醒一醒,尸鸮看起来也很在意她,她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静等吧,我不想再费灵力了。慕临江长吁口气, 往筐上一坐闭目养神。 叶云舟一看他刚耍完帅又陷入养老模式,想了想把身上披着的外衣还给他,对僵站着的施小梅平和道:你娘死了。 慕临江: 施小梅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 眼珠一点点向身后瞟,片刻之后她终于挣脱了惶音的控制,眼泪决堤而下,抓着叶云舟的袖子哭道:小弟不,仙长,我娘还有救吗?你们是修炼之人对吧,来施家店就是为了抓那个爆炸的魔头是吧?你们能救我娘吗? 人死不能复生,姑娘节哀吧。叶云舟放轻了动作,将她的手拉开。 施小梅拼命摇头:谁说人死不能复生,那我呢?我为什么活过来了? 慕临江睁开眼有些诧异:你说什么? 我都想起来了。施小梅跌坐在地,捂脸痛哭,我在坞城酒楼做事,值过晚班之后回家,路上被一个人袭击,但碰巧捕役正在巡逻,救下了我,可我再醒来时已经躺在义庄的棺材里,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回来看望我娘,直到刚才我恍惚听见什么声音,很远,又特别近,就像神的感召,我说不清,但我一下子全想起来,捕役救我时我已经死了。 所以你身上才有安息花的气味。叶云舟看了看慕临江,心下了然。 仙长,我是已死之人,但我娘她是无辜受害的,就算用我这条命救她,我也愿意。施小梅激动地恳求两人,我给你们磕头了! 姑娘不必如此。慕临江用伞尖抵住她的肩,说句难听的话,你如今与他们相同,都是活尸,只是我还不知是何原因令你保有理智。 施小梅愣在当场,半晌后失魂落魄的起来,走到那群跪伏的尸体中,把她母亲勉强背在背上,步履踉跄地穿过一层层活尸回家。 唉。慕临江叹了一声,可怜人。 接下来呢?叶云舟问慕临江。 不是一向你说了算?慕临江挑眉反问。 我是怕你伤势复发倒在路上。叶云舟道,让我看看。 慕临江大方地张开双手,浅笑着道:来吧,我准备好了。 叶云舟表情复杂,嫌弃地去解慕临江的衣裳,好在没像上次那样触到烫手的热度。 惶音不是太耗灵力,活尸精神脆弱,震慑一群绰绰有余。慕临江安抚一句,不用担心。 我是担心我自己要费力照顾你。叶云舟无情地说,掀开一点慕临江的衣襟,只见那片橙红色的裂痕重新出现,只有心口一小块,还没蔓延到锁骨。 慕临江的呼吸平稳,冷风吹过,肌肉匀称的腹部下意识的收了收,叶云舟若无其事的扫过去,心里涌起一点嫉妒。 可以摸,我不介意。慕临江轻松道,如果你想锻炼,我还可以给你点合理的建议。 叶云舟白了他一眼,自动忽略道:这种程度的发作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吗?我差不多知道你现在的水平了。 慕临江感叹他眼光毒辣,发现他嘴角有一点没拭净的红,就伸出手捏住叶云舟的下巴仔细端详。 又做什么?叶云舟压低身子皱眉,慕临江唇边挂着一丝笑意,好似看穿了他的嘴硬,让他有点恼火。 慕临江专注地看他,用拇指在他嘴角缓缓擦了一下:有血,和你的脸不太配。 叶云舟打了个哆嗦,慕临江这种眼神总让他联想到断头饭之类的东西,他粗暴地把慕临江的衣襟拢上,往他胸口不轻不重地拍了一把警告:再作弄我,别怪我心狠手辣。 慕临江猛地缩回手,活像逗猫不成反被挠,捂着胸口弯腰断断续续的笑起来。 叶云舟不知道自己怎么招他了,慕临江口头调侃也罢,上手他可不能忍,方才注意力都在慕临江身上,这会儿扭头吐了口气,却猛然发现施小梅站在坍塌的院墙后面,神情怪异地看着他俩。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20) 我我刚到的,什么都没看见。施小梅眼神左右飘忽。 叶云舟扶额叹气,对慕临江道:赶紧把衣服穿好,我得去解释一下。 施小梅站在原地等他过来,她已经不哭了,但情绪低落:仙长,你们接下来要去哪儿呢? 去尸鸮的洞府,他可能知道你复生的秘密。叶云舟道,村民后续会有执法堂接手处理。 我也可以去吗?施小梅试探道,不知道那个魔头有没有同伙,我想为我娘讨回公道。 可以。叶云舟直接答应,等一会儿让慕先生给你检查一下,毕竟你自己这副状态,你也不放心吧。 您道侣是不是受伤了,可以去我家稍作休息。施小梅揉揉眼睛。 叶云舟赶紧道:我们不是道侣,他算是我上司。 是吗,抱歉。施小梅低头,仙家门派还挺和谐的。 叶云舟干笑,慕临江对他招招手,两人过去,只见慕临江找到一片尸鸮自爆后剩下的碎布,伞尖在布上一点,那片布飘起来,四周转了转,就嗖地一声往远处飞去。 慕老爷,这是?施小梅望向布片飞走的方向。 一种追溯之法。慕临江拄着伞,布上有尸鸮的血肉,大概可以找到他藏身之地。 叶云舟听着有点恶心,不到一刻钟,慕临江的雨伞其中一根伞骨微微亮了起来。 过来。慕临江撑开伞,抓住了叶云舟的胳膊。 施小梅走了一步,稍稍抬起手,比划了一下挽慕临江撑伞的手臂,犹豫地看向叶云舟道:可以吗? 叶云舟:都说了我们不是道侣问我干什么! 慕临江莞尔,偏头示意叶云舟:你拽他也可以,屏息凝神,切勿松手。 施小梅点点头,过去握住了叶云舟的手腕,眼前随即一黑。 叶云舟已经习惯了雨伞的传送阵法,闭目片刻就到了尸鸮的洞府,果然是个山洞。 光滑的洞壁上每隔几步就镶着盏灯,发出幽幽蓝光,地面湿滑,慕临江垂下伞面,雨伞自动合拢被他当成手杖,施小梅扶着墙壁干呕,末了直接蹲在地上吐了出来,脸色青白。 叶云舟几次扭头别过眼,伸手远远给她递手帕,施小梅苦笑着接过来,自嘲道:看来我的饭钱都白花了。 叶云舟眯着眼睛看见她吐出的东西,饭菜完全没有消化的迹象。 对了,你头不疼吗?叶云舟见状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伤在后脑,似乎是在背后遭人用钝器重击,如今你已想起一切,无碍吗? 我没有什么感觉。施小梅站起来,用袖子擦嘴麻木地说,回来这一路上我浑浑噩噩,现在也不知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 既然还能质疑自己,那便有活下去的意义。慕临江招呼一声,走吧。 老太爷发话必定有其道理,咱们年轻人还是要听的。叶云舟笑了一声,上前追上慕临江。 你若是心口一致就更好了。慕临江斜睨他,这句听吗? 酌情听。叶云舟笑眯眯地说。 施小梅扶着墙尽量快走跟上两人,不时露出思索,回过神时他们已经走过弯曲的甬道,来到一处山中石殿。 山洞极尽豪华,棚顶挂着一个缀满水晶的吊灯,地毯是上好的火属灵兽皮毛,地毯中央布了一个小型的聚灵阵,应当是尸鸮打坐修炼之地,此时尸鸮不在,聚灵阵中只有一盏镶金白玉宫灯。 那盏手提的八角宫灯以玉片拼接而成,质地温润,雕刻着群山河川,山峰险峻江河奔流,雕工纤细精致,上下两端是镂花金边,三条金链挂在上端,和白玉手柄连在一起。 是永昼灯。慕临江一提衣摆蹲下,小心地握住手柄拿起来,白玉泛起微光,转瞬而熄。 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叶云舟围观了一下,不解道。 慕临江神色凝重,摆弄了一会儿,忽然道:不对,缺了一样东西。 灯芯?叶云舟顺口接道。 慕临江扭头看他,眼底写着难以置信。 叶云舟坦白:我猜的。 我就说你要是有这个眼力,那点术阵不至于背五天。慕临江苛求道。 叶云舟:你天下第一行了吧。 慕临江愉快地笑了两声:说是灯芯,但其实并不是凡俗之物,而是一种世间罕有的灵石,如果没有灯芯,那永昼灯也不过是件增强灵力的普通法宝。 堂堂寂宵宫宫主,这等普通法宝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不如让给在下如何? 两人身后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音色普通毫无辨识度,叶云舟和慕临江同时起身回头,石门口不知何时潜入一人,一只手从施小梅颈侧绕过来,掐着她的脖子威胁,施小梅举起双手,闭上眼睛强作镇定。 是你。叶云舟化出若水剑冷声道,他们面前站着的正是那个寂宵宫查无此人的易容神秘人。 叶公子,我知道你不简单,不过我可是货真价实的大乘期,你和不能随意运使灵力的慕宫主齐上,我不一定能占上风,但她一定会死。神秘人耸了耸肩,那张平平无奇的脸透出一股自信。 大乘期高手拿一个凡人威胁我,你修炼的返璞归真啊。叶云舟嗤笑。 何不问问慕宫主呢?神秘人一仰头。 叶云舟转头一看,慕临江蹙眉面色阴沉,断然不是毫不在乎施小梅性命的模样。 你果然吃这套。神秘人洋洋自得地说,宫主可是把善良刻在骨子里的,不可能看一个无辜的女孩因为自己的自私丧命,把永昼灯交给我,我就把她还给你们。 叶云舟心说我们认识的是一个人吗,他抬手按住慕临江的肩膀,防止他真拿灯换人,同时用指尖在慕临江背后肩胛悄悄写了暝瞳两字。 先不谈永昼灯,毕竟是宫主来做决定,我们给宫主一些考虑的时间。叶云舟冷静地说,你为何要杀我? 神秘人回忆了一下,恍然大悟状:哦,我想起来了,其实我也不愿牵连无辜,我给过你警告,可你一意孤行,偏要帮他,自寻死路,苍天难救。 叶云舟深深吸了口气,微笑道:那阁下又为何需要永昼灯? 很简单,你们拿到了地形图,慕宫主就该猜到我的目的了。神秘人故作无奈,钥匙一共三把,比一比谁的动作更快吧,现在算我抢先一步。 这么简单就告知我目的,反倒让我生疑。叶云舟道,阁下怎么称呼,稍后宫主把永昼灯拱手相让,宫主背后发怒时总得有个咒骂的目标。 神秘人像被逗笑了,呵呵两声:我是个不存于世的人,虚无缥缈,无形无迹,就叫我张三吧。 叶云舟: 神秘人干咳一声:开个玩笑,你也可以叫我应先生宫主,考虑的如何了? 慕临江缓缓拉下叶云舟搭在他肩上的手,同样暗中写了两个字,把永昼灯递给他,肃声道:望你言而有信。 施小梅没想到两人竟真要救她,默影都不论凡人修者,即便并未见过本人,但寂宵宫宫主的名讳必定熟知,她面露愕然,然后猛地挣扎起来:不要答应他!我想起来了,就是他偷袭我!不要救我,为我报仇! 应先生一把捂住施小梅的嘴,施小梅趁机咬了他一口,应先生恼羞成怒,竖起手刀劈在她后颈,施小梅惊叫一声,竟没晕倒。 好了,大乘期高手竟然打一个没有修为的女孩,你真是丢尽了修者的脸。叶云舟讽刺道,把若水剑抛给慕临江,举起永昼灯向应先生走去。 应先生腾出一只手,作势也把施小梅往前推去。 两人各自走近几步,叶云舟递出手中的灯。 应先生松开施小梅改为搭住她的背,左手碰到永昼灯的链绳时,发力抢了过来,同时右手五指一弯,形如利爪掏向施小梅背心。 他根本没打算放过施小梅,嘴角勾起一抹稳操胜券的笑容。 叶云舟的指尖却同时勾住另一侧链条,一道在虚实之间闪烁的剑影骤然在手中化现,他握住剑影直接刺向施小梅,锋利的剑刃穿透施小梅胸口,扎进应先生掌心,同时发力往剑柄上一拍,整把剑从施小梅身上和应先生掌心透过,刺入他胸腹之间。 应先生吃痛松手,叶云舟用力一扯夺回永昼灯,扣住施小梅肩膀往回一拖扔给慕临江,轻蔑道:再说一遍,是谁抢先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叶公子,精通俄式救援,给人质最意想不到的靠谱救助 第24章 永昼灯03 慕临江已经抬起了伞, 应先生怒不可遏,表情扭曲,剑影倏地消失, 又回到叶云舟手中, 应先生缓缓退后一步, 见势不妙身形一虚便消失在了原地。 叶云舟提着灯正欲追杀, 山洞顶上传来一声巨响, 大殿剧烈摇晃,砂石不断掉落下来,便听慕临江低声喝道:先走! 叶云舟脚步一顿,几步折返回去,慕临江撑起雨伞伸手,碎石哗啦啦的砸到伞面上,地面晃得站立不稳,叶云舟带上施小梅,慕临江一敲伞柄, 紫烟弥漫开来, 三人千钧一发间传送回了施家店。 山崩之声响彻方圆,叶云舟回头只见远处朦胧的雪峰正在倾塌,如遭巨大的拳头狠狠捶下, 坍出一个深陷的山谷,冰雪瀑布般冲下山坡,雪雾四散席卷一片白茫,像把整座山抬到厚重的积云之上。 施小梅跪坐在地, 捂着胸口望着崩塌心有余悸,颤抖着交代遗言:仙长,我死以后, 看在我们坐过一头驴的份上,帮我给母亲下葬,我不恨仙长和宫主,你们千万不要自责,不是你们的错,是那个应先生的错,不用我说想必你们也会让他认罪伏诛 叶云舟扑哧一声,被戳到了笑点,施小梅停下话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笑。 我可没做过一头驴,你们当不当我就不管了。叶云舟撇清道。 慕临江负手淡然道:我也没有。 没有吗?叶云舟歪头靠向他戏谑,可你做人也失败啊,最大的秘密这就被敌人知道了,以后我得花多少心思保护你,不如拆伙我去单干。 拿着。慕临江霸气四溢地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张晶卡,黑色的轻薄方片透着股钱的味道,被他随手潇洒地甩向叶云舟。 嚯!叶云舟接了,晶卡在指缝里翻了一圈,笑道,我可是千金难买的。 慕临江一扬眉:那就千万金。 叶云舟把晶卡放进乾坤袋,十指交叉,手指抬起又攥住,最后微微颔首温柔道:慕先生,合作愉快。 哼。慕临江从嗓子里哼出一个还算满意的气声,转向呆呆看戏的施小梅,施姑娘,冷静了吗? 施小梅胡乱点了点头,她都看了一场豢养门客包养下属抚养侄孙?总之很奇妙的戏,依然没死成。 叶云舟问:不疼吧? 施小梅又一愣:仙长剑法这般仁慈? 叶云舟祸水东引:是慕先生悄悄写字告知我你的情况,我这才在他的授意下动手。 施小梅又看慕临江。 慕临江正色道:永昼灯的灯芯在你身上,你祖父留给你的项链便是灯芯,确实很贵重,它此时正镶在你的心脏里,为你的身体源源不断提供灵力。 施小梅这才松手看了看自己心口,衣服破了,剑伤贯穿,但没有一点血迹,她将信将疑地站起来,费解道:那,应先生他是想要灯和灯芯,在坞城因为捕役打断没有得到,后来项链又救了我,他没打算放过我,才追来施家店?那我是不死之身了吗?而且你们怎么知道 有了灯芯也并非不死之身,你应该察觉到了,你不需要进食,不会疼,不会流血,但伤也不会痊愈。慕临江盯着她的眼睛,你不算活着,也不算死亡,但万物皆有适合存续的一方天地,人并不比其他生灵高贵,你既有此机缘,当不必自卑自惭。 施小梅后知后觉的恐惧起来,第一次仔细直视慕临江那双深潭般的紫色眼眸,像无数细碎闪光的晶体拼在一起,清亮剔透,她能看见自己瑟瑟发抖惊恐万状的倒影,下意识的抬手摸上自己的脸,眼泪又开始流。 我我不害怕!施小梅用力眨眼,我死都死过,只觉得自己厉害,没什么好自卑害怕的,但你们是做大事的人,还是把灯芯拿走吧。 叶云舟惊讶地挑高了眉:拿走灯芯,你就真死了。 施小梅心一横:我只是凡人,即便今天侥幸被你们所救,以后也会被盯上,与其让不怀好意的贼人抢走,不如给你们。 年轻人,不要将来之不易的机会随便舍弃。慕临江劝道,先回贵府,安葬令堂遗躯吧。 施小梅的宅院不过隔了几户,叶云舟和慕临江不远不近的跟着她,叶云舟悄声对慕临江道:我看你一天不教育小孩就浑身难受。 可惜,老了,说话不管用了。慕临江沧桑地说。 你真希望她保持现状?灯芯不要了?叶云舟问。 我们找钥匙,是阻止阴谋者升起天柱,又不是我要升起天柱,永昼灯完好与否并不重要。慕临江指出重点,若非先人留下的法宝无法损坏,我当即毁去永昼灯以绝后患。 听说沉沦境和修真境之间有一圈奇特的海名为堕水,人触之即沉,物沾之即坠,是有进无出的死亡之地,扔一件如何?叶云舟提议,三把钥匙毁了其一,天柱开不成不就完了。 慕临江静默半晌,叶云舟侧目:不是吧,你没想过这个可能?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21) 慕临江干咳一声,神色严峻道:不要光看史书导致情报滞后,临渊宫的帝尊下去游一圈都上来了。 叶云舟点点头,随后嘶了一声:那为什么临渊宫的领导敢叫帝尊,你就叫宫主啊。 慕临江扬声清了清嗓子:废话太多了。 叶云舟专门问一些让慕临江尴尬的问题,乐此不疲,一路言笑晏晏,直到进了施小梅家才收敛笑容肃穆起来。 施小梅去烧热水,翻找衣裳,要为亡母整理遗容,棺木纸钱尚未筹备,只能暂搭简易灵堂。 慕临江和叶云舟待在厢房里,给她时间冷静思考,慕临江靠在窗前推测道:应先生查探到了永昼灯的下落,也知道永昼灯没有灯芯,所以就在尸鸮身上做了手脚以防万一,然后去寻灯芯。 叶云舟接道:他找到施小梅,行凶抢劫不成,没料到施小梅竟成活尸,还遇上了我们,便想渔翁得利,他知道你的伤不能久战,等我们解决了尸鸮,再把永昼灯收入囊中,但唯一错判的是你在乎人质,我可不在乎。 我告诉你灯芯在施小梅身上,就是要你小心应对。慕临江无奈喟叹,叶云舟暗示他暗中用暝瞳查看,他照做了,但他暗示灯芯,叶云舟完全没领会到什么叫小心,根本没有默契。 我小心地避开了要害。叶云舟无辜摊手。 所以有几个问题。慕临江不想和他扯皮,他姓应,会是故布疑阵吗? 应轩阳。叶云舟沉沉吐出一个名字,还有他承认意在天柱,可能是让我们把注意力放在寻找钥匙上,忽略其他动作,也可能是故意引我猜忌转移注意力,实际还是升起天柱唉,禁止套娃。 关键是他如何知道我的伤势。慕临江抬手虚按胸口,微微蹙眉。 叶云舟道:这还得问你寂宵宫有没有卧底叛徒。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天际染上一层浅蓝,雪后干净的阳光正从山脊背面缓缓浮起。 慕临江的指环亮了一下,他听了片刻,对叶云舟道:坞城执法堂来人了。 你什么时候报的官?叶云舟讶异。 在车上,你靠着我睡觉的时候。慕临江淡笑。 叶云舟嘴角抽了抽,转身出门。 变成活尸的村民们躺成几排,九张符篆悬在外围,圈出一个金光熠熠的结界,执法堂前来的捕役正对着空中默写定魂诀,正楷小字规整的浮在半空,一篇完成后,字画流星般落入结界,洒在活尸身上,那些神情木然的活尸似乎减了几分狰狞,多了些安详平静。 捕役听见脚步声,一扭头,呆愣片刻,脸色骤然发白,登时比活尸还恐怖起来。 他腿一软跪倒下去,低着头颤巍道:属属属下见过宫主,叶公子! 呦,这不是程大人吗。叶云舟笑了,赶紧起来,一群死人看着呢,成何体统。 慕临江方才与他对上视线,也意外坞城派来的捕役竟然是他,便化出雨伞打开,压低了伞面道:如何? 程玖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脑内疯狂解读这个如何的意思,是问他坞城公务,案件始末,还是降职反省,还是施家店后续处理? 叶云舟感觉他快冒烟了,就替慕临江解释道:问你袭击施小梅的人有调查结果吗? 这个程玖不敢抬头,凶犯当街行凶,被属下的同僚拦住,但他不敌,被凶犯所伤,施小梅也当场死亡,她在坞城没有亲人,执法堂便将她暂送至义庄,不想尸体却在一天后失踪,属下等人调查过后,得知她是自行离开 有话直说即可,不必犹豫,不降你的职。叶云舟保证道。 程玖稍稍扭了下头,转向慕临江:宫主,其实 听他的。慕临江发话道。 程玖抬起头盯着叶云舟,只见叶云舟站在慕临江身前,一副运筹帷幄号令千军的样子,慕临江非但没有意见,还语气自然的让他听令。 他才被贬几天,这两人的关系已经到了如此亲密信任的地步了? 叶公子,那我就实话实说了,我们在调查义庄时,施小梅自行离开后不久,应殿主也曾到过。程玖表情凝重,我暗中查了应殿主所住的客栈,在他房间里发现一件外衫,与打伤属下同僚之人所穿相同,为免打草惊蛇,我只以置影术留下一张云图,未曾带走此衫。 叶云舟抬手用食指抵着下颌沉思,然后回头看了眼慕临江。 堂主安排我来施家店时,我还以为上面派下来暗查此事的高层指的是应殿主,他有其他目的,是我误会,但见到叶公子和宫主,我更感疑惑,实在不吐不快。程玖说完后还拿出玉简,铺开一面云图,上面光线昏暗,是客房一角,有件月白外衫挂在衣架上。 程大人尽忠职守令人敬佩。叶公子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鼓励,手搭在肩上微微用力,不过应殿主你也敢查,胆子不小嘛。 程玖强颜欢笑:从前做暗探的留下的习惯,只是出于好奇,属下发誓并未受人指使收买。 此事我会记下,不可外传,明白吗?慕临江冷声道。 是,属下明白。程玖连连点头。 放心,我们宫主用人不疑,没有猜忌你的意思。叶云舟温和地笑笑,顺手揽了一把在慕临江面前像个鹌鹑的程玖,你来的正好,说不定一会儿你能帮上忙,我也有些问题要请教你,在外面就不必称呼他宫主了,免得暴露身份,就叫叫什么好呢? 叶云舟看向慕临江,慕临江盯着叶云舟放在程玖肩上的手,视线几次都没能转开,心里不知为何有些别扭,好像叶云舟伸手搭他的肩时就变得不再特别。 他装作不以为意地抬起伞扫过程玖的肩:叶公子,我记得你说不喜欢别人靠近。 叶云舟心道可我没说不喜欢靠近别人啊,看程玖顶着张阴郁反派脸瑟瑟发抖多有意思,结果程玖先明白过来,急忙从叶云舟手底下一个滑步闪开,干笑道:属下一路赶来风尘仆仆,尚未换洗衣服,您别脏了手。 慕临江暗说程玖还算识趣,撑着伞转身走了。 好吧,他没有意见,你就跟施小梅一样叫慕老爷好了。叶云舟掐着腰愉快决定。 程玖远离了压力源,总算轻松一点,他瞟着叶云舟,低声怂恿道:宫主明显是吃醋了啊,你还不去追? 叶云舟:?? 叶云舟不耐烦道:他吃什么空气醋?都说了我们不是那种关 我知道,我懂。程玖露出一个看起来就不怀好意的笑,宫主是要保持威信的,必定不会承认自己屈居人下,真难为你每天否认那些荒谬离题的流言话本了。 叶云舟: 叶云舟话锋一转,欣慰道:你说的对,程先生,我一定向宫主进言少扣你几年俸禄,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哪有看上下论威信的,宫主他思想古板,我也没办法啊! 程玖搓搓手,试探道:多谢叶公子愿意帮我美言,其实那个搬到坞城之后,我也实在略感拮据,所以不得不发展副业兼职,这默影都当下最红的神仙眷侣就是您和宫主,可惜传唱大多有失偏颇,您看是吧? 他伸手在叶云舟和前面远远走着的慕临江之间来回一指,叶云舟大方地允道:写!能写就写,会画就画,我授权了,艺术加工是一回事,重要的是保留真实内容。 明白。程玖握拳一砸掌心,属下一定力求为您正名! 慕临江回了施小梅家门口,遥遥回望一眼,不知道叶云舟和程玖在聊什么,热火朝天的,他又皱了皱眉,索性收起伞来背着手站的笔挺,直直盯过去。 程玖停了脚步,叶云舟飞快地迎上来,笑容灿烂热烈,伸手越过慕临江的后颈搂住他的肩膀,为了把这个动作做得足够霸道,还暗中踮了下脚尖。 慕临江猝不及防差点被他拽倒,看他表情浮夸,谨慎道:无事献殷勤? 乖,别吃醋了,我对你和对他的区别你最清楚。叶云舟怀着满腔捉弄人的热情,硬着头皮说完,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伤敌一千自损一万。 慕临江: 慕临江眼眸炸开一蓬明亮的光,骇然甩开叶云舟:叶公子,中毒了? 唉,看来我从前对你太冷淡,是我的过错。叶云舟愧疚道,原谅我好吗? 慕临江: 慕临江举起雨伞朝叶云舟扔了个净尘诀,面无表情道:邪祟速去,神静心清。 施小梅站在院门口,短短时间内又一次受到了巨大的精神冲击。 还说你们不是道侣。 程玖向来孤傲,具体表现在萌点清奇不随大流,得到叶云舟的认同之后,更是自信满满,宛如升职加薪重回寂宵宫,来到施小梅家里若不是有令牌在手,施小梅都要以貌取人把他当成应先生的同伙。 施小梅站在简易的灵堂里,深思熟虑后说道:我想好了,等我操办完娘亲的后事,就把灯芯还给你们,我没有亲人了,也没有如意郎君,与坞城酒楼的同僚皆是泛泛之交,就与母亲埋在一处吧。 叶云舟转头对门口的程玖道:这就是其中一个问题,你跟随尸鹫老人研究活尸鬼修,能解决吗? 程玖盯着施小梅看了片刻:如果有代替灯芯的东西,我能让她维持原状。 譬如偃甲之类?叶云舟问。 程玖摇头:偃甲部件只能对活人使用,她是活尸,只能用特殊灵石。 慕临江站在一旁听见两人谈话,想了想,抬手抛出一块石头,程玖手忙脚乱地接过来,暗红的石头表面平常,但仔细一捏,竟传来心跳般的律动和温度。 这是心血石?程玖惊讶,这可是只在传闻中的东西,哪怕大乘期渡劫失败重伤将死,只要将心血石嵌入心脏,都能恢复如初。 施小梅怔怔地杵在原地:你们为什么,为了我这般费心?我再普通不过,根本不值得。 丫头,你敢拒绝宫主?程玖盯着心血石眼红道,别不识抬举。 施姑娘,没有如意郎君,是良缘未到,没有至交好友,便远游结交,无数人抱憾终身直至消亡,你尚有机会,何苦一时冲动轻言放弃。慕临江话音稳重平淡,有种令人信服的力量,叫人下意识反省自身,我不会逼你,给你一个时辰考虑,若是你执意轻生,我亦不阻拦。 慕临江留下话,径自回去厢房,叶云舟随后跟上,程玖和施小梅一样愕然,都呆了半晌才回过神。 叶云舟看他靠在窗边沉默,也站过去用手肘碰碰他的胳膊:你教育起别人一套一套的,我看你自己也没做到多少。 怎么说?慕临江瞥他。 你的良缘呢?好友呢?叶云舟奚落他,宁可在寂宵宫混日子,当晚景凄凉的孤寡老人,也不出去交际,我不信偌大苍旻界没有治好你伤的灵物。 我这不是出来了。慕临江气定神闲地说,良缘好友就在身边。 叶云舟眼角一抽:良缘? 美好的缘分。慕临江笑道,还是你想做姻缘解? 叶云舟正要说话,余光看见程玖站在窗外,他垂了下眼,一转身反手拍在慕临江脸侧的窗棂上,哐的一声,把慕临江吓了一跳。 慕临江低头和他对视,眼神茫然不解。 从我来寂宵宫的一刻开始,我们之间当然只剩姻缘二字了,不是吗?叶云舟深情款款地凝视他,只是拼命踮脚也没能高过慕临江,就很气。 慕临江: 慕临江若有所感,突然回头,只见程玖左手托着张画纸,正飞快地奋笔疾书。 慕临江转过脸来,微微一笑,就势倾身伏在叶云舟身上,下巴压在他肩颈一侧,在他耳畔轻声道:云舟想要何时举办婚宴?本座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寂宵宫的少君,是我心爱之人,是我的心头血,我的笼中雀。 叶云舟: 这得多少话本储备量啊,骚不过。 他耳朵发痒,慕临江在脑后挽了一缕的长发的香气清淡悠长,不那么招摇,让人心旷神怡,他腹诽慕临江整天不务正业看那些强取豪夺经典台词,理智却恍惚了一瞬,竟然感叹慕临江靠过来,手臂环住他的后腰只是虚着做做样子,太君子了。 其实他们这么熟悉,朋友之间就算真的抱一下,他也不会生气嘛。 想什么呢?慕临江轻飘飘地说。 叶云舟猛地推开他掸掸衣裳,黑着脸喊程玖:进来,有事问你。 程玖把画纸塞回乾坤袋,一本正经地进来低头道:叶公子请吩咐。 叶云舟问了他自己为何会几次看见施小梅头上的伤,而慕临江要用灵力催动暝瞳才能看见,程玖思考片刻,闭目默念几声口诀,再抬头审视叶云舟,在他身边绕了一圈,表情逐渐不可思议。 程玖斟酌措辞,断定道:尸鹫老人曾说你有死气,应该是指一缕寄在你身上的残魂。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这本很冷,但我还挺有热情,今天日六成功,感觉有希望天天日六了,小天使们走过路过留个评再走哇_(:з)_ 第25章 残魂01 两人听后皆是一怔, 慕临江不着痕迹地往后撤了撤,看起来有些警惕,叶云舟心说你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我还没确定鬼上身呢。 什么是残魂?叶云舟不解, 他身上那个背后灵看起来没什么毛病。 寻常来说, 魂魄本身也是一种灵力, 失去肉身以后, 魂魄稍有损伤必定消散回归天地,但某些修者若是炼过特殊功法,或是机缘巧合能以魂体继续修炼,对魂魄的掌控便将远超我们的想象,甚至能将魂体分散而不至消灭,这也是世间鬼修罕见,又大多神出鬼没难以控制的原因。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22) 程玖顿了顿,接着解释:附在叶公子身上的一缕残魂,就是某个完整魂体其中的一部分, 它很安稳, 正陷入沉睡,所以叶公子暂时没有被影响的危险。 叶云舟搓搓胳膊,似是略有为难, 慕临江突然有点幸灾乐祸,问道:害怕了? 怕倒不至于。叶云舟复杂地说,你听过一种不幸的遭遇吗?吃苹果发现一个虫眼,里面只有一半的虫子。 慕临江稍微细想, 就已经感到了不适。 叶云舟在屋内踱步沉思,少顷之后扫视慕临江和程玖:你们待在此处先别动,我要出去冷静一下, 一会儿回来,你们不准跟着。 让程玖和慕临江共处一室,程玖有点冒汗,但慕临江没反对什么,自己拿了个摇椅出来,慢悠悠的躺下闭上了眼。 叶云舟走出院子,直接御剑飞出数里,在山中停下确认周围无人后,反手调转剑刃划向自己咽喉。 与上次同样,不等剑刃擦上皮肤,一股无形灵力就绑住了剑身。 背后灵缓缓浮现,他的身影依然飘在地上一尺,像一朵薄云,身上透出山间的清淡的朝阳。 叶云舟开门见山道:我身体中有一缕残魂,是你吗? 背后灵盯着他的剑,袍袖一扬,叶云舟只感到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缠上剑柄,愣是撬开他握剑的手,把若水剑扔出数丈,扎进树干。 叶云舟: 叶云舟颔首道歉:为了请前辈您出山,不得不极端了些,请前辈不要见怪,下次若是感应到我遇见危险,还望您不要嫌弃我求知之心,不吝赐教。 背后灵放下右手,算是接受了这个道歉,轻轻摇了摇头。 那你知道它是谁吗?叶云舟问道,要如何除去? 背后灵静静的看着叶云舟,忽然飘近了些,竖起一根手指,无声地说嘘。 又是这种无奈中隐含伤感的眼神,叶云舟微怔,背后灵的容貌苍白干净,有一种幻觉般的空灵,他发愣这一刹那,背后灵已经消散了在他眼前。 所以要怎么找齐它?叶云舟回到厢房面露狠色,第一句话就是问程玖如何收集残魂。 程玖迟疑道:你确定不是问怎么除掉? 除掉一缕有什么用。叶云舟笑了笑,不经主人同意就随便住进别人身体,我赶尽杀绝没问题吧。 程玖看着那张纯良的脸说出恶徒的话,不禁激动地赞同道:叶公子英明!我一定帮叶公子办成此事! 嗯,我相信以程大人的能力必不负我的期望。叶云舟真诚地夸了他一句,接着道,那不知程大人有何方案或者计划? 程玖紧张,他刚才只是一时头脑发热:这 哦。叶云舟点点头,也对,程大人当然是要谨慎的。 程玖松了口气。 那就考虑一天吧,所以今晚能拿出几种方案?叶云舟笑得亲和,我们可以开会讨论,我知道程大人本领高强,难不倒你。 程玖: 我错了,我对不起叶公子的信任! 他还要处理村子的尸体,和执法堂汇报,还有为施姑娘换心,你的问题既然不急,就先延后也无妨。慕临江宽容地说,程玖,去忙吧。 程玖赶紧低头答应,对慕临江的恐惧都减轻不少,他小心地抬眼去看慕临江,心想宫主如此仁慈宽厚,必然是压不住叶公子的,他的坚持果然是真理! 程玖离开厢房,看见施小梅还跪在灵堂里发呆,脸色顿时阴沉起来,倚着门框道:丫头,你没多少时间浪费了。 施小梅回头看了看他,小声道:你是执法堂的捕役,这么凶做什么。 那是你没见过我更凶的时候,否则就会感激我对你的耐心。程玖讥诮地说,想死还是想活,一句话,我尚有公务,不想和你干耗。 我只是回报不了。施小梅垂头丧气地说,我当然还是想活的,但恩情太重,叫我如何报答。 有些人嘴上说着无以为报,便真的心安理得,什么都不做了。程玖抬起右手擦擦指甲,一层墨绿悄悄蔓延,你是那种人吗? 施小梅摇头:当然不是! 程玖走过去弯下腰,一甩右手,用乍然探出的尖利指甲抵住她的喉咙,压低声音:宫主不希望你选择死,他连背叛他威胁他的人都能解救,你要是敢让他失望,我保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施小梅往后挪了挪,坐在地上,也不害怕,弱弱地建议:你表情这样子,会扣俸禄的。 未来五年都扣完了。程玖狞笑。 施小梅语塞,片刻后道:那请程大人给我指条明路。 答应宫主,然后拜入寂宵宫,为宫主赴汤蹈火,粉身碎骨,至死不休。程玖沉声道。 施小梅忽然有些心跳,她想自己的心应该不会跳了才对,但此时却对这个提议感到振奋不已。 她想,也许她需要的不是什么如意郎君,至交好友,而是这个获得新生的钥匙,她想要不一样的生活。 好,我要活下去,请程大人帮我!施小梅站起来,郑重向程玖躬身作揖。 叶云舟悄无声息地从正屋门后闪回厢房,在桌前坐下,慢吞吞地拿慕临江自带的茶具给自己倒茶。 倒了一杯,他也没什么心思喝,干脆起身把温热的茶水倾进窗台角落的花盆,摸着杯子哼了一声。 你的合作伙伴被鬼附身了,你还真端得住。叶云舟凉丝丝地说。 慕临江靠着摇椅小憩,闻言翻了个身,懒洋洋道:事有轻重缓急。 你的伤一时半刻也死不了,我还不是连夜赶了清单让人去寻药。叶云舟心里不是滋味,又去倒了杯茶,什么是急事?程玖和施小梅?你很看重他们哪。 和你比起来,不值一提。慕临江笑着说。 叶云舟总觉得哪里不对,慕临江到底是顺着他的话敷衍,还是真心,他有点分辨不出,就把手中的茶又倒进了花盆。 慕临江叹道:你别祸害我的茶了,花也无辜。 你饶了程玖,他可把恩情牢牢记在心里。叶云舟又道,你看那么多话本,这种人往往值得一个主角位。 你才是我身边的主角。慕临江坐起来伸手,上茶。 叶云舟掀开茶壶盖子,把最后一点茶水和茶叶统统扣进杯里,语气恶劣地怼过去:喝草去吧。 慕临江接住茶杯,笑意盎然:乖,别吃醋了,我对你和对他们的区别你最清楚。 叶云舟: 这台词怎么有点耳熟。 慕临江以袖掩口打了个哈欠,许久不通宵连他都有点不适应,长舒一口气安抚道:放心,永昼灯的灯芯回归之后,我能用它帮你驱除残魂,禁锢灯中。 那你的伤?叶云舟脸色一变,笑着客气道,不用麻烦了吧,宫主照顾好自己就好,残魂的问题也不急,目前还是以公事为重,况且这股死气让我开了个看出活尸的天眼,也不是全无益处。 慕临江都被他的变脸速度惊住,无语片刻道:你再客套我就当真了。 叶云舟抿唇不语,看见程玖站在正屋前给四周封上结界,应该是准备动手改造施小梅了,结界封的认真,灵力屏障一阵阵泛着深绿的光,符篆飘在半空,符文也是诡异的绿色。 程玖解开皮质护手,把袖子仔细系好,五指一合化出柄薄如蝉翼的小刀,他对着初升的太阳晃了晃,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走进屋内反手关门。 大概得多长时间能换完?叶云舟问慕临江。 到天黑吧。慕临江估算道。 那你睡吧,我去尸鸮的洞府查看一下,还有没有线索。叶云舟皱眉,我始终觉得应先生可疑。 山都被炸了,别麻烦了。慕临江没什么热情,倒回摇椅往一边靠了靠,让给你一半。 叶云舟扭头恨铁不成钢:你的二把手殿主可能是叛徒,你还这么稳?那件外衫分明和应先生所穿相同,寂宵宫到底是不是你的。 如果应轩阳背叛我,那寂宵宫就不是我的了。慕临江说的轻巧,拍了拍铺着软垫毛毯的摇椅,坐下说。 叶云舟叹气,走过去坐下,发现这摇椅居然还带自动发热的,简直是凉飕飕的厢房里唯一的暖炉。 他百般纠结,最后还是捱不住诱惑躺了上去,头枕上软枕,感受着摇椅催眠的轻微晃动,温度正好的暖意驱散一身寒冷和戒备算计,叶云舟突然生出一种不想干活的怠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和慕临江并排躺着养起老来。 擎雷山战前的数十年,默影都长久以来保持的平衡已经越发脆弱。慕临江右手搭在摇椅扶手上,断断续续的轻敲着,语气悠长平稳,有种回忆岁月的古韵,擎雷山是应轩阳隐居之地,他本来只是逍遥山水的闲人,乐于教导徒弟,写山水游记,不愿卷入纷争,我与他只是数面之缘。 应殿主还有徒弟?叶云舟意外道。 曾经收过一个。慕临江解释,我率领寂宵宫以雷霆手段镇压收服各大门派,但说到底众人惧怕的是我,不是寂宵宫,我需要一个能替我稳住局面的人,便去寻应轩阳,应轩阳的弟子说服了他,我便让他做寂宵宫的殿主,应轩阳处事圆融又不失底线棱角,的确是这个位置的不二之选。 听你这么说来,他确实没必要背叛,默影都沉没对他也没有好处。叶云舟偏了下头,鼻尖嗅到一点香气,这才发觉他压到了慕临江的头发,他侧身抬手想把它撩起来,光滑的触感让他略微分神,下意识的梳理起缠在一起的发丝。 慕临江配合地抬了下头,继续道:后来三都察觉挑拨事端的背后阴谋者魇魔主,共商诛魔之策时,应轩阳提出以擎雷山的特殊地气和终年不散的雷云作为阴阳双阵,设下埋伏,诱魇魔主前来,魇魔主也确实中计,但此战惨烈远远超乎估计,应轩阳的弟子被阵法波及身受重伤,不治身亡那姑娘很有天赋,应轩阳也看重她,若不是亡于三百年前,此时也该踏入大乘了。 应殿主的弟子因魇魔主的野心而死,他竟会收集三枚钥匙想要开启天柱,确实令人难以相信。叶云舟轻声说。 擎雷山之战后,局势渐稳,应轩阳一度自责是自己的计划害了她,想要请辞,但好在后来他渐渐放下,我也退居幕后,不用再管寂宵宫的事务。慕临江从乾坤袋里拿出条薄毯,抖开之后给两人盖上,他是殿主,有些心思很正常,哪怕想做宫主我亦理解,但我始终不愿信他要覆灭三都,我不知该从何查起啊 叶云舟想安慰他点什么,毕竟慕临江长吁这饱经风霜的一口气,实在让人窝心。 这只是个假设,我们可以先试探咳咳!叶云舟支起上半身,想说试探口风,结果胸口泛起一阵尖锐的疼,他跌回去捂着嘴咳了两声,惨淡道,有没有止痛药? 慕临江从毯子里伸手扣住他的手腕给他号脉,片刻后砸过去一个瓷瓶:内伤不严重,以后出手前估计着点,对阵法不熟悉就跑,别用剑阵硬挡。 叶云舟照着瓶子上的标签吞下两粒,病重垂死惊坐起:尸鸮虽然炸了,但地上还有不少血肉碎布,也许有用,应该先收集起来慢慢检验。 慕临江伸手拽着他领子,把他压回了摇椅上,警告说:躺下,否则别怪我让你起不来床。 叶云舟这就不服了,防备着慕临江的手刀和雨伞,正要翻身下椅,慕临江另一只手在他面前打了个迅捷清脆的响指。 困意再次上涌,叶云舟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就倒回枕头上睡熟了。 术阵高手可不只靠兵器啊。慕临江笑了笑,重新整理了薄毯躺回去,闭上眼睛。 厢房陷入寂静,正屋里隐隐传来锯东西的声响,慕临江听了一会儿,强行从倦怠中挣扎出来,想给厢房布置个隔音结界,眼睛还未睁开,身旁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碎响。 像指尖摩擦绸缎的声音,很近,慕临江甚至能感受到他的衣服逐渐发紧有人在一点点扯他的衣襟。 慕临江直接化出雨伞,猛地张开双眼,凌厉的暗紫像一团炸开的星云。 然后他看见叶云舟慢慢撑起身体,手指婉转地捏着他的衣裳,翻身跨坐上来。 叶云舟露出一种从没有过的纯洁感,脆弱,柔和,忧郁,美丽,他注视着慕临江的眼睛,有些瑟缩,像被风吹打的小花。 叶云舟按着他的胸口暧昧地摩挲,柔声哀求道:闭上眼睛好吗?我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 慕临江:我才害怕 慕临江:别锯了 慕临江:驱鬼,快驱鬼! 这样吧,我决定日四千五到日六_(:з)_ 第26章 残魂02 轻声细气的吐息近在咫尺, 慕临江一瞬间头皮发炸,他想都没想,直接抡起雨伞就要将叶云舟抽下去。 但右手蓦地一沉, 他发觉自己的手似乎不受控制, 春江庭月重若千钧, 慕临江手腕一转, 全力将伞甩向窗口, 花盆被砸到地上碎成几片。 你到底是何人?慕临江低声喝问,他盯着叶云舟脉脉含情的眸子,心底突然跳了两下,没由来的心跳加速让他蒸起丝缕烦躁。 叶云舟压低身体靠向他,朱唇轻启,委屈地闪避他的眼神:不是你将我带回来的吗?为什么问我是谁,还要吓我。 慕临江向后仰了下头,眼中紫色淡了些许,没错, 是他把叶云舟带回寂宵宫的, 他是要叶云舟做什么? 叶云舟的埋怨像一只挠在心头的猫爪,慕临江恍惚间生出一种想把叶云舟狠狠搂在怀里,要保护他, 要控制他,更想摧毁他的激烈欲望。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23) 宫主,你带我来,要做什么呢?叶云舟神情无辜困惑, 却一寸寸接近慕临江的脸,鼻尖碰上鼻尖,叶云舟稍稍偏开, 试探着向下吻去。 慕临江眼光一闪,黑色的丝络在眼中凝聚起来,陡然出手揪住了他的头发和后领:我上次所见,也是你。 宫主!叶云舟被迫抬起头,惊叫了一声,你弄疼我了。 慕临江眉头紧蹙,清醒与暴戾在眸中不断纠缠,他松开叶云舟的领子,指尖微颤,掌心贴着叶云舟的后颈缓缓抚上侧脸,滑至前襟,嗓音嘶哑蕴着沉重的忍耐:这就受不了了?过来,我会让你更疼。 叶云舟欲拒还迎地低了低头,坐在慕临江的小腹上,双手撑在他胸口,怯生生地说:别这样,我还没 娇弱的拒绝还没说完,厢房的门传来嘎吱一声,程玖提着手锯迈进门来道:我听见什么东西碎 程玖的话也只出口一半,他盯着眼前这副劲爆的画面,只见叶云舟压在慕临江身上,十分主动,慕临江单手推着叶云舟的肩膀,看起来很抗拒。 程玖的手锯掉在地上,确实有什么东西碎了,宫主的节操碎了。 目睹此情此景,只怕他要有性命之危。 属下什么都没看见,这就告退!程玖转身就跑。 慕临江神智猛地回了脑海,用力挪开自己放在叶云舟身上的手,眼角瞥见程玖慌忙夺路而逃的背影,终于感同身受了叶云舟面对寂宵宫流言时的胃疼。 他扬声怒吼:回来!他不是叶云舟! 程玖差点被门槛绊倒,惊疑不定地扶着门框用余光瞄。 叶云舟脸上闪过一抹懊恼,按在慕临江心口的右手力道大了些,死死盯着他:我就是叶云舟,你不想要我了吗? 住口!慕临江的伤还未完全隐去,被他手指一按,脸色霎时泛白,额上渗了层冷汗,彻底清醒过来,暝瞳瞬间染黑,反手掐住叶云舟的喉咙翻身将他按上摇椅。 叶云舟浑身颤抖,眼圈发红,在暝瞳的压制下动弹不得,程玖听见那句完全不是叶云舟风格的台词之后,也确定了此人来历不明,把手遮在额上挡住慕临江,只去看叶云舟。 此时的叶云舟横躺在摇椅上,无助地被人扼住咽喉,胸膛起伏剧烈,两行清泪淌入鬓发,咬破了下唇无声地求饶,程玖心底突然跳了两下。 是那缕残魂控制了叶云舟,你程玖?慕临江运起暝瞳,宛如空洞的纯黑轻易便透析了叶云舟的状况,略微松了些手,却见程玖正失神地靠近。 程玖阴鸷刻薄的五官都拗的柔和,眼中溢满爱怜,就要用指腹帮叶云舟拭去泪痕。 慕临江吐了口气,呵斥道:放肆!停手! 重叠回荡的警醒在厢房炸开,像一道洪钟,程玖一愣,诧异地看着自己僵在半空的手,接着衣领一紧,慕临江翻过摇椅,攥着他的衣服直接把他甩向窗口,撞碎了窗棂摔入院内堆起的积雪。 咳咳宫主,他也是好意,别伤害他好吗?叶云舟勉强抓住慕临江的手腕,泪眼婆娑地哀求道。 矫揉造作,令人作呕。慕临江感到头疼欲裂,他不擅长应对残魂或者鬼修,担心给叶云舟的身体留下伤害,索性解下腰带把叶云舟双手和摇椅的扶手捆在一起,扬手召回雨伞,伞尖抵在叶云舟颈侧,让他闭嘴。 程玖躺在雪里冷静了片刻,用指甲在左手背上狠狠划了两道,这才回过神来,心有余悸。 他闭目走回厢房,看也不看直接甩出三张符纸,指甲在纸上勾出深绿的咒文,低声念道:驱祟令邪,神鬼辟易。 叶云舟恼恨地挣扎起来,手腕被磨得通红,三道符篆在他头顶盘旋,爆发出一阵诡异的光,光凝成三道锁链,环绕在叶云舟身上,若隐若现的影子乍然浮现出来,在叶云舟身上扭曲晃动,把摇椅晃的吱吱作响,慕临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板着脸故作冷酷,几次犹豫,还是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臂,防止他把皮肤蹭破。 你们该死!我不会放过你们!叶云舟怨愤地怒骂,声音尖锐刺耳,三道符篆渐渐燃起,化成灰烬落在他身上,人影尖叫着没入叶云舟的身体,叶云舟头一歪,又平静下来。 慕临江握着伞看了一会儿,眼中黑色渐渐消去,道:睁眼吧,他睡着了。 程玖甩了甩血淋淋的左手,脱力地靠到墙上擦汗:这残魂非同一般,恐怕是个修为精深的鬼修,精通控魂之法,能引出人心深处的阴暗,稍有松懈,便受蛊惑而不自知。 慕临江沉默,怎么想都不太对,忍不住冷声道:方才见你满脸爱惜不忍,如何就阴暗了,若说放大了不愿承认的本性,我倒还相信一二。 程玖腿一软,直接跪下,连忙保证道:属下对叶公子赤胆忠心绝无他意,若有半句虚言愿受五雷轰顶死无全尸! 行了,起来,施姑娘那边怎样了。慕临江摆手问道。 正在换血,暂且无需看顾。程玖回答。 我曾经见过他一次,只是我当时还不知叶云舟体内寄有残魂,倍感不解。慕临江站在摇椅边上皱眉,简单说了一下在别院时的遭遇,这次和上次唯一的相同点,就是叶云舟被动失去意识,这可能是让残魂控制叶云舟的契机。 程玖思索片刻:如果要彻底清除残魂,或许需要再让他出现一次。 等永昼灯修好我来办,你护法。慕临江果断道。 程玖微怔:宫主信得过我? 我不信自己的下属,信谁?慕临江扫了他一眼,事办的利索,少扣你一年俸禄。 程玖大喜过望:您竟然还记得扣过属下的俸禄! 摇椅上分外疲劳的叶云舟迷迷糊糊的睁眼,随口接道:他一共处理过几件事,这还不记得,是真老了吗。 慕临江转头看他,程玖也过去围观,叶云舟眨了几下眼,彻底醒来,一抬胳膊才发现自己被绑住,脖子有点疼,眼睛好像也肿了。 叶云舟几次想开口,都觉得槽点过多,不知道从何问起,慕临江和程玖表情肃穆隐隐担忧,似乎还有点石头落地的庆幸,他生怕慕临江一开口就是你醒了,手术很成功你已经是个好人了。 不管刚才发生了什么,先把我放开。叶云舟冷静道。 慕临江伸手去解自己的腰带,他捆那个诱惑叶云舟时神经绷的太紧,导致死结也系的太紧,拽了半天没解开。 程玖转身道:我去拿锯。 叶云舟:你们到底怎么回事,智商呢。 叶云舟随手一道剑芒自己割断了腰带坐起来,挽起袖子看了看小臂上的青紫,抬眼无言地看慕临江。 慕临江干咳一声,蹙眉道:你不记得了? 我到底干了什么,梦游了?叶云舟扯了扯嘴角。 你轻薄我。慕临江拿起两截的腰带,抱着胳膊叹气,还要强迫我。 叶云舟: 慕临江痛心地说:年轻人,你这种行为是要坐牢的。 叶云舟:哈? 程玖提着手锯回来,又一次被慕临江一本正经的发言震撼的松手。 叶云舟揉了揉太阳穴,一觉醒来发现他被捆在摇椅上,浑身酸疼,慕临江居然还敢说自己被强迫,怎么强迫的,没给你一百块吗。 恭喜你晚节不保。叶云舟面无表情地说,想要多少钱,说吧。 慕临江清清嗓子,揭过这个给钱还是负责的问题,严肃道:附在你身上的残魂,出现了。 叶云舟下意识的提起口气,等慕临江简单介绍完他都干了什么,程玖也补充了一遍他的精神控制有多可怕,叶云舟表情怪异,忽然伸手抢过程玖的手锯,对着锃亮的锯身照了照自己的脸。 他的脖子上有个红印,是慕临江掐的,他尽量做了几个贴近描述的表情,配上还发红的眼睛,恶寒的同时醍醐灌顶般豁然开朗。 这不就是原著的男主吗?瑟瑟发抖的小白花,一边吓哭,一边善良,关键在于人物关系有点微妙,这男主居然要睡慕临江。 叶云舟放下锯,若有所思,看了眼慕临江没了腰带直接垂下去的衣袍,问道:我这手劲儿没事吧? 如你所见。慕临江不着痕迹地撩了下额发,叶云舟看见他鬓角发际微微汗湿。 叶云舟撑着额角思索,半晌又托起下巴,他一直都当原著男主不存在,原著也只是个参考,不能事事都按原著来。 但如果真的有柔弱叶云舟这个人物,原著里凡是和男主作对的自然是反派,玩弄男主感情身体的当然是渣攻,他又威胁人家师姐偷师门东西准备和师兄作对,还抢占男主的身体,反派程度岂不是堪比原著慕临江。 这叫什么事儿啊叶云舟第一次感到焦头烂额,慕临江抱臂看他,程玖感觉气氛不太好,捡起手锯溜回正屋检查施小梅。 你在烦恼什么?慕临江问他。 我在仔细翻找我的良心放在哪儿了。叶云舟认真道。 找到了吗?慕临江挑眉。 大概没有。叶云舟无奈地摊手,起身给慕临江让座,你们说这道残魂是个会控魂之术的鬼修,怎么回事? 慕临江脱了两件外衣,把腰带和外衣扔在一起,坐下缓缓道,我看着他时,确实无形中受了影响,生出一种很荒唐的想法。 有多变态?叶云舟笑了起来。 慕临江: 慕临江强调:我只是说荒唐。 叶云舟试着尽量纯良地微笑:你看着我的脸,现在不想变态了吗?把我关起来绑床上,干点蹲监牢的事,要不我哭一个试试? 慕临江: 慕临江无力道:我看你乐在其中啊。 我只是在确定,这道残魂故意让你产生这些犯罪想法,他不可能是什么好人吧。叶云舟眯起眼睛,还是说这方面的影响是因人而异的,你本来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慕临江: 慕临江感觉他是真的晚节不保,摇头叹惋:我就算还有年轻时的脾气,也知道士可杀不可辱。 正道栋梁如宫主,说这话我是相信的。叶云舟拍拍慕临江肩膀,根据现有症状吧,让我想起一个人。 慕临江略一思索,脸色乍冷:殷思。 没错,我当时人在静微门,但殷思尚未见到我,就直接闯入护山法阵,说明他到静微门之前就受了影响。叶云舟道。 连我都不知不觉中招,殷思是剑修,被暗算也是情理之中。慕临江说,你身上的是残魂,鬼修的一部分,那暗算殷思的,很可能是他其余残魂,我们当时猜测暗算殷思的人是应先生,想要挑拨离间,让寂宵宫自顾不暇,如今看来也不冲突,这个鬼修很可能是应先生的人,他预谋已久,我们要更加注意了。 叶云舟轻轻点头,世上根本没有万人迷,学会了精神控制,就成了万人迷。 原著中那些渣攻,哪个不是对男主一见钟情,只当黄色废料看还可以告诉自己忽略逻辑,开车嘛,要什么培养感情,开就完了。 但原著之外,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不合逻辑的地方就暴露无遗,足以让原著片面的视角无法立足。 拿到灯芯,先解决他。慕临江给这次讨论划上句号,当着叶云舟的面松开剩下的衣襟,低头看了看心口还剩下的一小块印记,等到今晚大概能恢复,时间正好。 叶云舟瞧了几眼:其实不急也没关系,你只要不打晕我,用瞑寐诀让我睡着,他就不会出来。 我不能容忍你身体里住着这种东西。慕临江眼底闪过一瞬的厌恶,沉声道,此事由我做主,你配合就是。 叶云舟翘了下嘴角,笑道:你想要及早用他调查应先生? 是因为你。慕临江坦然凝视他,你明白吗? 叶云舟眼光闪了闪,突然不知该如何回答,扭头道:我出去透个气。 慕临江看了看砸出个窟窿的窗户,厢房已经四面透风了。 叶云舟走后,慕临江摘下发带甩到摇椅上,手指插在发间捋了一把。 他忽然也很费解,他问叶云舟明白吗,他也不怎么明白。 他到底是欣赏叶云舟,不希望他有危险,还是不想再看见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却完全没有一点傲气锋芒的残魂,不是他喜欢的叶云舟。 可他的喜欢,又是什么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叶云舟:我明白了,老太爷,你这种喜欢就是享受天伦之乐。 第27章 残魂03 山间清晨空气清冽, 远处群峰错落,薄云翻腾,叶云舟站在院里极目远眺, 忽然有种郁闷之感, 他化出若水剑纵身冲向雪峰疾驰数圈, 消耗了大半灵力, 站在一处山崖之上, 方觉得畅快不少。 他想了想,踏前一步,转过身背对万丈悬崖,向后一仰任由自己飞速坠落。 失重的感觉和眼前闪过的景物无不提醒叶云舟该用灵力停住身形,凭筑基的修为和身体素质,不用灵力跳崖必死无疑。 但叶云舟始终没有动作,他表情平静,毫无惧意,在马上将要落地的一瞬间, 一股柔和的风拖住了他。 背后灵伸出双手接住叶云舟, 叶云舟趁机碰了他一下,像摸到一滩温柔的水,指尖穿透背后灵的肩膀, 稍稍遇到些许阻力,在他肩上荡起一圈细纹。 又见面了。叶云舟悄悄收手,这么快又麻烦你出现,实在不好意思。 背后灵向来空灵寡淡的表情终于燃起一抹怒意, 他松了手,把叶云舟抛了下去。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24) 叶云舟连忙调整姿势站稳,心想这位前辈大概也没想到会有人把被动救命招式拿来这么玩, 解释道:前辈,永昼灯你知道吗? 背后灵转过了身不理会他,青白如雾的衣摆剧烈翻飞。 叶云舟摸了摸鼻子,好声好气地道歉:其实我也是为了前辈着想,寂宵宫宫主慕临江打算以永昼灯为我驱除寄宿的残魂,我不知道这会不会影响到你,这才想与你商量。 背后灵稍稍偏过头,金口一开吐出两字:危险。 叶云舟一愣:谁有危险? 残魂,很危险。背后灵轻声解释,他转向叶云舟,飘近了些,抬起手,在叶云舟脸侧停了一会儿,像是在迟疑。 叶云舟差点以为这位前辈要给他一巴掌,好在背后灵最后放下了手,继续道:如果成功,离开此地,别再回来。 为什么?话说清楚。叶云舟皱起眉,见背后灵又要消失,直接出手抓住他的胳膊。 握住一股流水的感觉稍纵即逝,直接就是尖锐的痛楚,叶云舟赶紧松手,只见食指被剑气割出一道血流如注的伤口。 背后灵微微叹了一声,拂袖抹去,把他的伤无形无迹的治好。 叶云舟捏着食指面露不悦,背后灵悬在半空,低头凝视着他,声音像一缕清风:我快要消失了,你最好将机会留作救命之刻。 等等,你到底是谁?叶云舟扬声追问,但背后灵还是徐徐消失。 他懊恼地皱眉,心说一个个的不论是人是鬼都不长命,想到慕临江,叶云舟又有点烦躁,御剑回去落在院里,从乾坤袋里拿出瓶辟谷丹吞了一粒走进厢房,慕临江裹着薄毯躺在摇椅上,呼吸绵长平稳,并没有因为他的靠近而警惕醒来。 叶云舟看了一会儿,自己也犯困,索性不再多想,给窗户封了个御风诀,趴在摇椅边上枕着手臂睡着了。 为施小梅移植心血石的工序直到黄昏时分才彻底完成,一口漆黑沉重的棺木应景的摆在灵堂中央,棺上缠着几道系满符篆的锁链,粘稠的黄绿色液体陆续从缝隙里渗出。 程玖在门口脱下血迹斑斑的手套,撤了结界,随意往厢房看了几眼,慕临江还在摇椅上躺着,叶云舟坐在侧面,不知道聊些什么,看起来气氛轻松愉快。 他掐了个诀把手套烧掉,正想去汇报进度,又看见叶云舟突然对慕临江勾了下手指,慕临江就配合地伸了右手给他,让他掐着指尖反复翻看。 于是程玖停下脚步,又拿出了笔。 叶云舟半个时辰前刚醒,终于消耗完了瞑寐诀的后遗症,神清气爽,醒来时慕临江已经洗了个澡换过衣服,体面端正地坐在摇椅上看书。 叶云舟偏头去看,在慕临江面前浮着的那面云图上瞄到了几段话。 叶公子虚握宝剑气喘连连,见慕先生踏云而至挡在跟前宛若神人,身一软眼一红,跌坐在地,那妖兽低吼数声,且吼且退,慕先生只一瞪眼,妖兽便吓得心胆俱裂,窜入林中逃之夭夭。 慕先生回身将叶公子抱在怀里:怪我来得太晚,公子可有受伤? 叶公子摇头道:郎君肯来便好,我心欢喜还来不及,怎会受伤。 他将宝剑弃了,一双手如柔夷,两臂肤若凝脂,仰身去抱慕先生的颈,慕先生宽厚温热的掌贴上他脸颊,指腹薄茧蹭的叶公子咯咯直笑,连声喊痒。 叶云舟花了半个时辰看完这篇连内务分堂贰都在传阅的全新短篇除妖情缘,出于敬畏大家搞本子通常不直接写慕临江的名字,他看完之后,再翻落款,大大方方地印着应轩阳的名章。 叶云舟转着手上指环,偏头问慕临江:我的人设是不是微妙的变了。 从抵死不从变成主动献身,这是成长啊。慕临江欣慰道。 我现在觉得应轩阳是无辜的。叶云舟表情复杂,不然他哪来这么多时间不务正业。 慕临江去拿旁边矮桌上的茶杯,叶云舟瞥见他的手,若有所感道:手伸过来一下。 慕临江依言伸出右手,叶云舟抓住他的手腕,细致地端详他的掌心和指腹,手指纤长灵巧,骨节并不突兀,每一寸皮肤都光滑柔软,手背对着窗口透进来的晚霞闪出一层细腻的暖光。 叶云舟又对比了一下自己的右手,比慕临江小了一圈,托原著的福,表面看起来甚至分不出男女,但常年握剑,剑茧还是长了一层,精致中也不失硬派。 叶云舟在慕临江手上恶趣味地捏了捏,考据道:应轩阳写的根本不实,你又不用刀剑,哪有薄茧。 这本来就是虚构的。慕临江无奈,我还不会踏云而至呢。 叶云舟放开他的手,朝窗外扫了一眼,结界已经解除,他起身走到窗边问道:施小梅怎么样了? 程玖算了算时间:两个时辰之内,她就该醒了,届时灯芯和心血石彻底分离,方能取回。 慕临江闻言拿出永昼灯,灯罩发出莹润的光,吩咐程玖去找个开阔平坦的地方准备布阵。 你用永昼灯驱除残魂,要耗费多少灵力?叶云舟问。 无妨,尚在可控范围之内。慕临江说的风轻云淡。 既然你有数,那我就坐享其成了。叶云舟答应下来,另外我有一个想法。 你又有什么想法。慕临江翻来覆去摸索永昼灯的内壁,拿出纸笔往纸上记着什么。 叶云舟看不懂他写的东西,就接着道:给应殿主发个传音云图,先试探一下他。 你发吧,我要完善一下阵图。慕临江道,他召出雨伞撑开,将周围变成一片浩渺星空。 叶云舟雷厉风行地抹了下指环,铺开云图,背景烟雾缭绕的停了片刻,终于传出一声意外的问候。 小舟?应轩阳一手拿着酒杯,一手调整云图位置,半个身子出现在光屏之上。 是不是打扰殿主处理公务了?叶云舟笑着问,同时不动声色的打量他周围环境,像是个酒楼雅间,有青松盆景,窗外灯火辉煌。 没有,我不在殿里。应轩阳坦白,然后颇为不好意思地说,这不趁着宫主闭关,忙里偷闲给自己放了两天假宫主在你旁边吗? 叶云舟略感诧异,然后摇头道:不在,他要研究什么阵法,根本没空理我,我还想回去开工呢。 应轩阳露出一个态度暧昧的哼笑,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我哪敢从宫主那抢人啊,他要是没空理你,我就此封笔转行。 叶云舟顿感不妙,想起脖子上被慕临江掐出来的红印,必然是又被应轩阳捕风捉影了。 好吧,其实是宫主总缠着我。叶云舟豁出了脸面假模假样的叹气撒娇,您在哪儿啊,也带我出去透透气嘛。 应轩阳起身推开窗户,把外面的风景展示给叶云舟,颔首赔笑道:我在坞城,离你太远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啊!绝不是不想帮你。 叶云舟眼光一闪,不着痕迹地瞥了眼云图之外,慕临江已经放下了笔。 坞城?靠近默影都边界了吧,去那么远做什么,假期够用吗?叶云舟好奇地问。 夜都秋水剑阁的乔堂主要来,没办法,打算带她游玩两天。应轩阳似乎有点窘迫,她听说你的事迹之后非要来见识一下,幸好我说你们闭关了,这才拦住,她让我代为问候宫主,你稍后和宫主提一提就好。 叶云舟心说这丢脸的事迹居然都传到夜都去了,到底有什么好见识的,话本不够看,还想看现场吗。 嗯。叶云舟乖巧地点头答应,您什么时候到的坞城啊,如果公文压的多,我告诉宫主出来救个急,您和朋友放心游玩就好。 还是小舟贴心,我才出来三天,夙宵殿那边都安排好了,不用记挂。应轩阳眨眨眼睛,小声道,记得劝劝宫主,注意身体啊! 叶云舟嘴角直抽,应轩阳说完就飞快关上云图,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叶云舟扭头看向慕临江:你怎么看。 我身体很好。慕临江说。 叶云舟: 叶云舟无语:谁让你看这个。 慕临江举棋不定,沉吟道:他竟然主动承认人在坞城。 根据程玖所言,在坞城遇到应轩阳的时候也是三天前,时间正好对上。 慕临江收回了伞,起身去了正屋,叶云舟也跟去看了看,只听见棺材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响声,像指甲抠抓木板,接着又一下下的磕着棺盖,锁链哗哗直响。 总之应殿主试探过了,他言行成谜,我就继续说我的想法。叶云舟看着棺木道。 嗯。慕临江应了一声。 派她去应轩阳身边卧底。叶云舟沉声道。 慕临江微怔,挑眉让他继续。 应轩阳到底有几重身份,需要一个靠得住的人监视,如果应先生真是应轩阳,那他就该看出施小梅身上已无灯芯,杀施小梅灭口反而是心虚,暴露自己身份有疑,让我们拿到铁证,所以他应该不会动手;若应轩阳是无辜的,那待在他身边更安全。叶云舟慢条斯理的说。 单是监视夙宵卫同样可以办到。慕临江皱眉。 但应轩阳若发现你派夙宵卫监视他,他是敌人便罢,若是无辜,你岂不是伤他的心。叶云舟抱着胳膊看他。 慕临江语塞,冷哼道:你考虑的真周全哪。 叶云舟说:毕竟是为你筹谋,要站在你这个充满人情味的正道栋梁角度思考,还真让人头疼。 那你怎知我愿意利用施姑娘?慕临江反问他,我救人便是单纯救人,从不挟恩索要回报,若我有他意,开始便会直接言明。 叶云舟啧了一声:这怎么能叫利用要挟呢,这是唯才是举,简能而任。 哼,冠冕堂皇的矫饰之词。慕临江评论道。 叶云舟舔了下唇,举手合掌拍了一下:行,那我不管你了,你爱怎样就怎样吧,我卑鄙无耻,你高风亮节。 驱除残魂之后,我亲自回宫,与他面谈。慕临江神情冷肃,昔日擎雷山生死至交,即便背叛,我也需要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叶云舟就看不惯慕临江拿原则当饭吃的德性,慕临江也许不是善,但直肯定非常直,他忍不住嘲道:你以前到底多厉害,才没被人暗算曝尸荒野啊。 海域三都,难寻敌手。慕临江语气淡定中带着些许傲然。 那你怎么没单刷魇魔主。叶云舟嗤笑。 慕临江一噎,哼道:我杀不了他,却也从未败过。 两人还在唇枪舌剑,棺材的响声越趋剧烈,只闻清脆的咔嚓一声,一条锁链乍然断裂,棺盖被缓缓推开,翻砸在地。 宫主,叶公子,你们不要再吵了,我愿意去。施小梅从棺内粘稠的液体中坐起来,攥了攥自己的手,有种源源不绝的力量感。 她的皮肤略显青白,那条祖父留下的项链重新挂在了脖子上,胸口有道狰狞丑恶的红色疤痕,像颗心脏那么大,并不疼,她清晰的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并不是受宫主要挟,我既然选择活下去,也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不浪费自己的能力。 慕临江早就背过身去,叶云舟得意地瞧他,正想去拿灯芯,慕临江伸手扣着他的后颈把他也转过去,低声道:非礼勿视。 施小梅这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的衣裳不见了,尖叫一声沉进棺材里,慌道:程大人呢,我这我怎么出去啊! 慕临江作势要脱自己的外衫,叶云舟皱了皱眉,按住他的手道:你这臭男人穿过的衣裳,怎么好意思拿给女孩子。 慕临江瞥了叶云舟一眼,一抬下巴示意他拿件新的。 叶云舟从乾坤袋里翻了个宽松的外袍,刚要转身又被慕临江按回去。 慕临江不快道:闭眼,不准看。 叶云舟:人家都挡住了啊。 施小梅躲在棺材的黄绿色液体里,只露出个脑袋,见状叹气道:不用麻烦两位了,你们站在那里不要回头,我自己回卧房换洗就是。 她翻棺材一回生两回熟,把项链留在了棺盖上,小跑进后面卧房,叶云舟拿起那条沾满尸液的项链,甩了甩手,把上面挂着的一小块石头拽了下来。 那块石头光彩夺目,角度变幻就泛起不同的鳞光,像漂亮的贝类。 慕临江接过石头,把它放入永昼灯内,刹那间白光迸射,一阵醇厚的灵力排山倒海般释放出来,叶云舟挡住双眼,仍能看见眼底明亮的红。 他听见慕临江扬声嘱咐施小梅待在家中不要外出,接着就被揽进一个怀抱,慕临江捏碎一枚灵石,带着他传送到了山谷之中布好的阵内。 宫主,方圆十里属下皆设禁制,不会有人打扰。程玖拱手汇报。 嗯。慕临江放开叶云舟,看得见吗? 叶云舟眼前还冒着火花,眨了眨,才看清周围白雪,他眯着眼道:施小梅可答应了,你不会再拒绝吧。 既是她的选择,我无意见,你安排就是。慕临江道,但若一个月内没有结果,我依然坚持我的决定。 这一个月时间呢?叶云舟问。 等你的师姐来,解决你的问题,去煌都,找引暮石。慕临江投给叶云舟一个警告的眼神,你在煌都不会再有什么前妻娃娃亲红颜知己吧,我可不想看见有人围着你争风吃醋,耽误正事。 叶云舟眼皮一跳,干笑两声:没了,真没了。 最好如此。慕临江神色一缓,往地上一指,坐下,凝神静气,抱元守一,不出意外的话,一刻钟解决。 叶云舟原地坐下,慕临江袍袖轻扬,祭出永昼灯,灯身光华灿烂,悬在叶云舟头顶三尺。 程玖退往一旁,慕临江缓缓握紧五指,攥住春江庭月伞,暗金色的伞尖幽幽亮起,勾出一条条流畅的阵图线条。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25) 地面亮起微弱的紫芒,光线交叉回旋,眨眼之间已经形成一幅复杂恢弘的图案,叶云舟盘膝闭目坐在阵内,身边浮现几串符文,他隐约听见山鸟的鸣声,还有风雪的气息,仿若置身旷古的林间,疲惫一扫而空,只余宁静怡然。 慕临江撑着雨伞,伞柄架在肩上,只见叶云舟身上正冒出一缕缕黑气,被头顶的永昼灯吸纳吞入,叶云舟神色平和,并无不适。 差不多了。 慕临江轻轻吐了口气,合拢雨伞拄在地面,拿出张椅子刚要坐下,异变陡生。 叶云舟突然发出一声强忍痛苦的低吟,双手捂住额头,身子一歪倒在阵中。 最后一缕黑雾竟有意识,绕在叶云舟头顶迟迟不散。 我被控制了叶云舟艰难地挤出一句,小心! 慕临江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就出手变阵,地面阵图骤然一亮,伸出数道光绳缚住叶云舟,同时加催灵力,永昼灯绽出刺目华彩。 你休想禁锢我!残魂尖声吼道,一点点被抽离叶云舟的身体,聚出人形轮廓,无法动弹的叶云舟突然转脸看向程玖。 叶云舟潸然泪下道:帮我杀了他! 程玖表情一僵,慕临江骤然回头将伞挡在身前戒备,却见程玖露出挣扎之色,忽然抬手握住右臂猛地一拧,生生将手臂拽脱了臼。 黔驴技穷了吗?慕临江冷笑道。 最后一点黑雾也终于脱离叶云舟的身体,残魂在半空不甘地扭动,叶云舟回过神来,眨了眨泪腺过于发达的眼睛。 慕临江指尖一抬让灵锁放开叶云舟,叶云舟撑着身子爬起来,刚要奚落慕临江一句乌鸦嘴,不该说那句不出意外,他就发觉已经接近永昼灯的残魂看向了他。 很奇怪,那只是一个由黑雾组成的人形物体,有着椭圆形的部分,像是头颅,但叶云舟却感到他是在看自己,深情而又绝望,透露着最迫切的渴求,像孤身一人倒在沙漠中的旅者,前方就是绿洲自己就是他的水,他的救命稻草,他的神。 叶云舟恍惚着,心底突然跳了两下。 救我。残魂拼命的朝他伸出手。 慕临江脸色骤变,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环,残魂在叶云舟的身体里,用叶云舟的脸蛊惑他们,但残魂离开了叶云舟,他就能蛊惑叶云舟。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已经晚了,叶云舟甩出一道剑气击向旋转的永昼灯,灯身一颤,随即剧烈摇晃起来,无数黑烟从灯中争先恐后的钻出,汇入残魂。 叶云舟,醒醒!慕临江冲入阵中一把按住叶云舟的肩膀怒吼,带着他向后退去。 叶云舟化出若水剑反手斩向慕临江,慕临江一愣,仓促拿伞架住剑身,黯然道:暝瞳对你无效,他的蛊惑却有效吗。 剑刃灵巧地向上一翻,压下雨伞的同时剑尖刺向慕临江心口,却在听见他低落的语气时堪堪停在一寸之外。 叶云舟嘴角溢出一丝鲜血,颤着手指扔了剑,低头嘶了一声苦笑道:咬舌还真疼,我怎么会喜欢上那玩意,我现在理解你了,和他比起来,你简直国色天香。 慕临江: 慕临江扭头望着残魂,握紧伞柄冷声道:轻易就被控制,等我回去再和你算账。 永昼灯落在地上,残魂聚拢在一起,披着一件黑色斗篷,几乎聚出实体。 哈哈哈慕临江,我本不想杀你,是你逼我动手!残魂纵身而起张扬大笑,展开双臂一声低吼,模糊的面容完全没入斗篷,手中凝聚起一团黑烟向上抛出,霎时间黑气爆散,海啸般席卷周遭,世间万物皆被罩进雾中,天光噬尽,日月黯沉。 叶云舟侧首挡了下脸,雪和沙土扑面而来,阴风呼啸如厉鬼嘶吼,卷起遍野飞沙走石,枯枝零落,鸟兽哀鸣,方圆百里生机断绝。 这鬼修实力不一般,一起上?叶云舟招手拿回若水剑,问慕临江。 你想好如何抵御他的精神控制了吗?慕临江淡淡地问,只会舞剑的剑修叶公子。 叶云舟犹豫:咬舌吧。 退后,观战即可。慕临江的紫眸缓缓染黑,他惹怒我了。 叶云舟欲言又止,慕临江踏前一步,下一刻身影已出现在与残魂并立的高空,衣袂飘荡长发飞扬。 他平举手中雨伞,从容开口:遗言。 残魂抬袖遮脸回避慕临江的视线,轻蔑道:你如今还剩几分实力,也敢大放厥词! 慕临江调转伞尖朝向地面,一松手:阁下离魂飞魄散只剩这些距离。 残魂微微一惊,下意识的低头去看落下空中的雨伞。 紧接着,一道瑰丽璀璨的紫光在头顶炸开,无数道阵图在空间各处绽放铺展,细碎的光芒将一片漆黑的雾气结界瞬间点亮,如同流沙薄云,缥缈游荡,华丽绚烂不可方物。 慕临江负手站在空间中央,仿佛立于广袤星河之上,无数星斗直入杳冥,残魂难以置信,诧异道:你竟还能使出摧神诀! 有何困难?慕临江抬起右手,轻轻握了一下,如同掌控整个无垠寰宇,他轻笑一声,一字一顿,同样轻蔑地回敬:九重天禁。 空间陷入窒息般的死寂,瞬息过后,阵图和星光倏然收拢坍缩,残魂转身欲逃,散成数缕黑烟四散,却发觉自己始终逃不出阵法范围,距离像被无限拉长和缩短,无论他逃向何处,最终都变成靠向阵法中心越来越亮的光团。 叶云舟抬着头看,黑雾和星辰皆被收入那颗恒星般的光团中,流陨似的落进永昼灯,晚霞散尽,清冷的月浮上暗蓝的天幕,雨伞这才掉到地上,扎进土里。 作者有话要说: 只想让宫主帅一把,没想到爆了这么多字数_(:з)_ 第28章 师兄01 从慕临江扔下春江庭月, 到伞尖触地,共过了多久? 叶云舟没意识到,那片壮阔震撼的银河还历历在目, 他屏息静观, 澎湃的情绪自胸臆之中反复激荡, 他说不清那具体是什么, 他少有这种强烈的悸动, 像欣羡,像嫉妒,像赞赏,或者是想和他站在一起的冲动,因不能亲自提剑参战而憾恨不甘。 就在此时,高空的慕临江身形晃,灵力散去,不堪重负般仰身,自空中无声跌下, 戳破了叶云舟那层复杂的逸想。 叶云舟霎时从汹涌的欲望里找回现实, 慕临江华贵的金紫衣衫在风中飞舞,宛若一只翅膀破碎的蝴蝶,被引力和风拉扯, 在尘埃中无穷无尽地衰落。 叶云舟微微睁大了眼睛,呼吸停滞,双腿先动了起来,跃上半空接住坠下的慕临江。 慕临江在发抖, 叶云舟脚步轻盈的落地屈膝,扶着慕临江靠在他手臂上,惊觉撑住慕临江脊背的手都被灼的滚烫, 慕临江飞扬的眉拧在一起,双眸微光流转紧盯着他,想说什么,声音小到细不可闻。 叶云舟这刻才清晰的意识到慕临江的确是重伤在身的,他可以抬杠,看话本,教育小辈,惊艳出手解决敌人,但他也只剩半年不到的性命,承受不起这样肆意的挥霍爆发。 这次之后,他又要耗去多少本就所剩无几的时间? 永昼灯慕临江抓住叶云舟的衣袖,尽力提高声音吩咐,灯内,我留下最后一缕残魂,给程玖,让他追踪其余部分 好,还有吗?叶云舟问。 慕临江摇了摇头,闭上眼睛,几道亮眼的裂痕从他衣领钻出,直蔓延到颈侧。 叶云舟感到一阵气闷,回头冲诧异地捂着胳膊的程玖吼道:听见了吗?拿上灯,回去! 程玖咬牙接回自己的右臂,他在山门口时就隐隐猜测慕临江是否有伤在身,但没想竟然严重到直接昏倒在叶云舟怀里。 他去捡回永昼灯,消除周围布阵的痕迹,余光偷瞄慕临江,叶云舟的脸色像蒙了整个长夜,不见半点光彩,抱起慕临江言不发御剑离开。 施小梅已经换好衣裳,按照慕临江的吩咐待在房里,她隐隐看见山中飘起一团黑雾,但位置太远,她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好关紧房门点起炉子。 暖意逐渐填满屋内,声唐突地踹门吓了施小梅跳,她顺手捡起根木柴警惕,还未等去开门,门栓直接被外面传来的力道震掉下来。 抱歉,失礼。叶云舟抱着慕临江进屋,语气不温不火,却有种无形的压迫,宫主受伤了,能把卧房借他暂住吗? 当然可以,这边。施小梅愣,赶紧给他带路。 卧房虽然简朴,但好在干净整洁,叶云舟把慕临江放回床上,对施小梅道:帮我倒盆温水,谢谢。 施小梅点头去烧水,叶云舟支走了人,捏着袖口给慕临江擦了擦额上冷汗,伸手去解他的腰带。 所谓熟能生巧,叶云舟做这事也轻车熟路了,程玖提着灯谨慎地进屋,犹豫要不要出声打扰。 你知道的太多了。叶云舟背对程玖说道。 程玖心提,脸色发白。 所以现在让你出去也没有意义,你看见的,听见的,哪些能说,哪些保密,相信你心里有数。叶云舟继续道。 程玖松了口气,连忙低头:是,属下明白。 永昼灯暂且放在你那里,宫主交给你的任务,务必办妥,但也不急在一时,我们此行目的,等宫主醒来再告诉你。叶云舟回头看了他眼,先处理施家店的案子,把这事结了,屠灭施家店数十户的是尸鸮,施小梅也是试验品之,所以才自行离开义庄,尸鸮为研究活尸丧心病狂,恶行败露畏罪自杀,此案到他为止,报告就不要再多透露了。 程玖从叶云舟眼中看见种晦暗的冷静,他点头记下,把永昼灯收入乾坤袋,出门照办。 叶云舟扶着慕临江的肩膀给他脱掉外衫,也不知道伤势范围具体多大,他碰哪里慕临江都哆嗦,叶云舟也没照顾过人,勉强把两件衣裳脱下去,从他身子底下拽出来挂到床头,自己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材质柔软轻透的里衣泄出一抹亮光,叶云舟解开衣带,喉结滚了滚,那片熔岩般的伤痕最末端已经延伸到了左侧腰际,占据半片身躯,伤痕的边缘和苍白的皮肤泾渭分明,像从身体上烧出一幅残酷的画,带着令人悚然的极端美感。 叶公子,别忘了负责啊。躺在床上闭着眼的慕临江慢悠悠地戏谑道。 叶云舟手抖,把他里衣盖回去:你什么时候醒的。 你发号施令的时候。慕临江睁眼瞥他,眼里有不加掩饰的疲惫。 那你刚才怎么不配合点?叶云舟冷眼瞪他,把手伸到他后颈下托起一点距离,解开发带抽走,我是在照顾病人,不是处理后事,还当给你换寿衣呢。 我动不了。慕临江诚恳地说,真是有劳叶公子。 叶云舟闭口不言,按着慕临江的腿给他脱掉靴子,掀起床里的棉被盖到他身上。 慕临江刚说完自己动不了,就从被子里探出胳膊摸到床头的乾坤袋,拿了个药瓶递给叶云舟:倒两粒。 叶云舟依言倒了两颗丹药,拿到慕临江唇边指尖送塞进他嘴里。 慕临江用舌根压着丹药,字正腔圆地说:水呢。 叶云舟攥了攥拳头,心说慕临江定是故意借机整他。 他感觉到慕临江含住那两颗药丸时舌尖扫过他的手指,他自认有点洁癖,但不知是不是现在情况非同般,他并没有觉得恶心,只是有些说不清的别扭。 叶云舟认命地去桌边倒水,端过去时慕临江挑剔道:要热水,也不要太热的。 叶云舟深吸口气,试着用术法加热,心神略分没控制住,杯中冒出沸腾的热气,他甩了甩手又重新填了半凉水,回去扶慕临江。 慕临江僵硬地在床上挺尸,被叶云舟拖起来,眼前发花,喝了两口水把药顺下去,地咳两声道:怎么不说话? 叶云舟张口,吐出一截渗着血丝的舌头。 慕临江见状躺回去,又从乾坤袋里摸了瓶药粉给他。 叶云舟猝不及防地直言问道:你还能撑多久? 慕临江表情有些不自然,苦笑声:大概能取回常羲剑,以后再有危险,我绝对不会帮你了。 叶云舟点了点头,沉着脸弯腰把地上的靴子摆正了,坐到桌边撑着额角若有所思。 慕临江意外他什么都没说,想开口解释什么,但叶云舟那身和空气都隔绝开的气质让他莫名心虚,找回三百年前的自己轻狂次,还是只剩一身伤痛,只好闭眼休息。 他昏昏沉沉地睡了会儿,施小梅敲了敲门,端着水盆进来,程玖跟在她后面,轻声汇报说给执法堂的回禀已经写好,通知了镇上处理村民遗体。 叶云舟心不在焉地拧干盆里的毛巾,走到床前给慕临江擦脸,有点神游天外,毛巾快杵到慕临江眼睛里,慕临江不得不抓住他的手腕抢过毛巾,不满道:你拿的是毛巾还是抹布,有这么照顾病人的吗? 我又不是你的仆人!叶云舟突然发作,语气暴躁,眼中流露出一点难以言喻的焦虑不安,他把毛巾甩到床上,转身就走,回手砰地一声带上了门,在正屋里喊道,你们看好他! 慕临江赶紧抓起毛巾免得沾湿棉被,他心下愕然,心说叶云舟这是气成什么样,都会摔门了。 施小梅和程玖站在屋里,不禁感到气氛尴尬。 唉。慕临江幽幽叹息,屏着口气翻身坐起来,施小梅略一迟疑,还是上前扶了他下,拼命给程玖使眼色。 程玖同手同脚地挪过去,把枕头竖在床头,慕临江靠上之后摇头道:久病床前无孝子啊。 他这副悲凉落寞真像那么回事,连施小梅都看不过眼,吞吞吐吐地安慰:慕老爷,叶公子发脾气肯定是有原因的,您别在意,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的。 程玖没想到宫主是这样的宫主,他鼓起勇气打量了慕临江几眼,虚弱都写在脸上,只觉得叶云舟确实过分。 你们坐吧,既然把你们卷进来,有些该知道的,我现在一告知。慕临江扬手指了下桌椅,不过作为代价,你们就没有机会急流勇退了。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26) 叶云舟摔门而去,又不放心走的太远,在院子里转了两圈,握拳狠狠砸上围墙。 他不是气慕临江明知不能动用灵力还偏要逞时之快,谁都有争强好胜的意气,他只是在后悔。 越是听着慕临江有气无力的话音,他就越是后悔没有选择和慕临江并肩作战,他应该去帮他,不就是咬个舌头,反正这是个医学发达的修真世界,就算咬断也死不了。 叶云舟原地坐下,靠着墙根捋了把头发,不受控制的幻想如果慕临江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他能问心无愧地离开默影都,把慕临江当做无关紧要的回忆边角随意抛下吗? 他从不牵挂什么,也没有喜欢过谁,但慕临江撑着伞对他笑,送他片星空,折断羽翼萧然跌落这些画面印在他脑海当中,根本遗忘不了。 叶云舟在墙下待了个晚上,施小梅处理了母亲的后事,有程玖在镇上来的捕役并没有多问什么,第二天施家店便彻底安静下来。 慕临江依然起的很早,披着衣服出门,想给叶云舟扔件,问问他气消了吗,但叶云舟远远就站了起来,扭头躲开了他的散步路线,慕临江愣了愣,脾气也顿时上来,转身回屋不再找他。 程玖在刻苦钻研追踪其余残魂的方式,施小梅在刻苦钻研程玖给的活尸修炼功法,叶云舟不知道在刻苦钻研什么,但天见不到几面,不是在用指环传音,就是远程调取藏书阁的玉简,只有慕临江无所事事,把砸碎的花盆重新换了,拿着小刀往粗糙的瓦盆上雕刻山水花纹。 养伤的时间一晃过去,直到第四天,慕临江终于先忍不住,来到厢房抓住正鼓捣罗盘的程玖,问他道:叶云舟呢? 程玖怔:他没和您说吗? 说什么?慕临江脸色一沉。 他今天早上走的匆忙,好像是去拿什么东西。程玖说道。 慕临江化出雨伞快步出门,走到院门口,只见大门门栓上夹着封信,他拿下来拆开看,上面只写了几个潦草的字。 我先走了,等你伤势好转,风檐城见。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少了点,明天加更_(:з)_ 经典恒久远,一梗永流传,以下是迟来的鬼压床小剧场应轩阳:您好,宫主,有什么事情我们能帮忙吗? 慕临江:我要说的事,你们千万不要害怕 应轩阳:我们受过专业(暝瞳)训练,我们不会害怕,您请说慕临江:我刚才被鬼压床! 应轩阳:鬼是哪一位,为什么不害怕? 慕临江:谁管他害不害怕不是哪一位,是用叶公子的脸,非常ooc的诱受! 殷思:出手迅速拉人下水版叶云舟.jpg 慕临江:他没动手打人! 殷思:你是不是喜欢我咄咄逼人版叶云舟.jpg 慕临江:ooc呢?没这么有气势! 应轩阳:故意撒娇求放假版叶云舟.jpg 慕临江:鬼啊!会附身的鬼知不知道?是真的被附身,不是装的,明白吗? 应轩阳:明白了,您继续说 慕临江:他和我躺在一起,趁我不备就那么翻身压上来,还不让我走,还要非礼我! 殷思:(笑了一个像素) 慕临江:你笑什么? 殷思: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慕临江:什么高兴的事情? 殷思:我出差公款旅游 应轩阳:哈哈哈哈哈 慕临江:你又笑什么? 应轩阳:我也出差公款旅游 慕临江:你们干一个活儿? 应轩阳:是不不不,是同时出差 慕临江:我再重申一遍,我没有开玩笑! 应轩阳:对对哈哈哈哈 慕临江:喂! 应轩阳:我们言归正传,你说的这个鬼,他吓人吗? 慕临江:他不是吓不吓人的问题,他真的是那种,很出人意料,致力于让角色ooc,增加黑历史,虽然被鬼压床是有点微妙的刺激想法,但我还是不能接受人设跨度如此之大 殷思:(笑了两个像素) 慕临江:你欺人太甚我忍你很久了! 殷思:我公款旅游高兴 慕临江:你明明在笑我你都没停过! 殷思:我受过严格的训练,无论多好笑,我都不会笑,一定会忍住应轩阳:不如这样,宫主,你先回去养老,我们有鬼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你慕临江:行,多派一点人啊! 第29章 师兄02 慕临江见过叶云舟的字迹, 笔画纤疏清隽,隐带锋芒,但这封留书倒像是匆忙赶路随手划出来的, 与叶云舟一贯处变不惊的做派不太相符。 他把信封收入乾坤袋, 一拉门栓, 才注意到门上挂了把锁。 宫主, 您要出门吗?程玖追过来, 问的犹疑,十分紧张。 慕临江缓缓转身,背过手去冷声道:你们这是何意。 程玖硬着头皮垂首抱拳:是叶公子吩咐,他不在时希望您能安心养伤,不要舟车劳顿,以免积劳成成疾。 慕临江的目光比刀尖还利,程玖不去看,都被压的喘不过气,直直跪下颤声道:都是叶公子的交代, 属下不敢违抗, 宫主别再为难属下了,否则属下承蒙叶公子信任,只能血溅三尺以表丹心! 慕临江抬头扶了下前额, 这么快他已经吓不住程玖了,叶云舟蛊惑人心的本事可不比残魂差。 施小梅闻声快步赶过来,惊呼道:这是怎么啦,程大人, 慕老爷,早饭我煮好了,赶紧趁热吃饭吧, 慕老爷一会儿还要喝药呢。 慕临江瞪了施小梅一眼,施小梅无辜地扁嘴,然后眼圈一红,难过道:您不喝药,还不调息,忠言逆耳,我要告诉叶公子。 起来,叶云舟这几天都做了什么。慕临江深吸口气,咬牙切齿地问。 程玖撑着腿站直了,也不尽了解,极力回想道:叶公子好像说,让夙宵卫去围什么地方,再暗中控制什么人,还要等谁自投罗网 等等,他哪来权力随意调动夙宵卫?慕临江抬手制止,光是听着这个行动就不像好事,他觉得躺这四天仿佛错过了一个王朝,快步回去卧房给自己倒了杯清火茶,这才示意程玖继续说。 程玖如履薄冰地说:叶公子联系了殷大人。 慕临江愈发费解:他怎么联系上的殷思? 程玖道:他先联系了卫统领。 慕临江: 慕临江一拍桌子怒道:荒唐!殷思就让一个外人指挥本座直属近卫队? 程玖心说叶云舟要是外人,那他们岂不是早该被逐出默影都了。 叶公子还算外人啊。施小梅端碗进来小声道,把清粥和蛋花汤放到桌上,慕老爷别激动,先吃饭,饭前生气对胃不好。 我不吃!慕临江捂着嘴咳嗽几声,气急质问,我是宫主他是宫主?你们这就学会抗命了? 您是宫主,大家都对您很好啊。施小梅理所当然的说,您安心调养几天,等身体恢复了,再去找叶公子也不迟嘛。 慕临江心说再等几天叶云舟不用垂帘听政,寂宵宫直接就改姓叶了,他挥挥手让两人都出去,把门关上,铺好聚灵阵终于开始认真运气调息。 风檐城汇贤楼,集酒楼客栈据点为一体的寂宵宫堂口,有着机密任务中转、情报交流、门人养伤等等各项用途,叶云舟此时正坐在汇贤楼后院的地下议事厅里,低头打了两个喷嚏。 他心想慕临江这时应该察觉他离开施家店,恐怕是在骂他,日晷的影子指在巳时两刻,算算时间,殷思也快来了。 念头一闪而过,议事厅的房门直接传来一声岌岌可危的震响,叶云舟坐在厅内上首,嘴角抽了一下,提前端起茶杯。 下一刻房门直接被轰开,凌厉肃杀的剑气直奔咽喉,叶云舟有备而来,曲起指尖在茶杯上轻轻一弹,送出茶杯撞上剑气,一声清响过后,议事厅内瓷片飞溅,满地狼藉。 叶云舟站起来,抢先开口道:杀了我,宫主就真无药可救了。 殷思提剑进门,面沉如水,剑眉星眸都凝上一层坚冰,他在厅内站定:你说过,会保护宫主。 我是说过,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也保护过宫主,但宫主偏要出手保护我,我是始料未及。叶云舟缓步走向殷思,踢开一片碎瓷,表情仍是平静,却微微皱起了眉,眼含恳切,我之所以托卫一要你的联络方式,就是不打算推卸责任,隐瞒内情,我现在所作所为是在尽力弥补我的过失,一味追究过去只会耽误时机。 殷思被叶云舟看似淡定铺天盖地的一段说辞压过去,一时没想到如何接话。 叶云舟也不给他细思的时间,继续道:我知道你是宫主最信任的心腹,请你来此见面合作,正是需要你展现身为宫主亲信的能力和忠心,如果我们自相争斗,一来宫主不乐见,二来也是浪费了我们这些天破釜沉舟的布置。 殷思听见最信任的心腹这个形容,哼了一声,收剑入鞘,直言道:你不配做宫主的道侣。 叶云舟拉了几天的脸,听到这句话终于笑了起来,心说你这是什么恶婆婆剧本,不以为意道:那你配吗? 殷思眉头纠在一起,冷面警告叶云舟:我的命是宫主的,仅此而已。 叶云舟缓缓点头,忽然为自己失去一个忠犬感到遗憾,原著中男主第二次从寂宵宫逃跑,最大的功臣还是殷思。 殷思不仅暗中给男主送药,还充当树洞听他哭诉发泄,男主说想知道师兄近来如何,殷思就在任务之余奔赴煌都,替他打探师兄的情况,回去实诚的告诉男主师兄为了找他茶饭不思几乎崩溃,男主顿时悲从中来,哭着说想要回去见师兄。 殷思内心不忍,却不懂语言的艺术,只是暗中将慕临江闭关的消息透露给男主,放男主趁机逃走,暗中护送他回了静微门。 叶云舟当时心说殷思不是慕临江的剑卫,这怕是男主的暗卫,男主不但不给他开工资,还要让殷思倒贴,殷思实惨,而且现在仔细一想,慕临江为何要突然闭关?大乘期高手,基本到了平稳养老的阶段,软香温玉在怀,没事闭什么关? 看文时只当是为了剧情推进,但如今叶云舟知道慕临江有伤在身,那就能解释原著为何闭关,想必是在压制伤势。 慕临江对自己的伤并非完全束手无策,所以叶云舟出来这趟,也是为了逼一下慕临江。 叶云舟边想边抬起食指拖着下颌,玩笑道:你的命是宫主的,我的人是宫主的,那我们也不冲突嘛。 殷思眸光一寒,就要抽剑,叶云舟伸手压住他的剑柄:开个玩笑,不要介意,每次你讨厌我的时候,就想想这个假设,就会觉得不用叫我少君已经该知足了,别要求太多。 你!你的灵药。殷思说不过叶云舟,把一个乾坤袋远远抛到议事厅上首的四仙桌上,转身欲走。 叶云舟赞叹殷思动作之快,他当初列的清单竟然已经找齐了。 他在施家店思索了一个晚上,终于说服自己把正事先放一放,三枚钥匙以后再说,先全力医治慕临江的沉疴,免得哪天慕临江再激动一回,上个天下个海,然后就地驾鹤西去。 辗转联络上殷思时,隔着传音云图他都能感受到殷思的怒火,慕临江的毒唯差点顺着网线过来打他,好在他拿着慕临江当挡箭牌,成功唆使动了殷思调动夙宵卫听他吩咐。 叶云舟几步追上拦住殷思,劝道:你不用去找宫主,施家店很安静,还有贴心的小孙女照顾,适合养伤,况且他知道我在风檐城,必然及早闭关疗伤赶过来。 殷思沉默了一会儿,放弃离开,问道:孙女是谁? 叶云舟也沉默了,半晌道:开个玩笑,是一个被宫主所救的活尸女子,我稍后和你详说。 殷思静静看着叶云舟,眼里掺着点不耐烦,叶云舟也回望他,没从那双深渊般漆黑的眸子里看出什么,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叶云舟忍不住道:你看什么呢。 等你下文。殷思把习惯性捏着剑鞘环抱双臂。 叶云舟: 叶云舟发誓再也不和没有闲情逸致还不会看气氛接话的人开玩笑,叹道:夙宵卫的进度如何了? 已按你要求,秘密潜入煌都边境,暗中围困不医山,布下劫火雷。殷思说道,卫十二已接近医无患的弟子,随时可以动手。 不错,寂宵宫安稳多年,真有任务,行动力还是可观的。叶云舟满意地点头,让夙宵卫潜伏待命,明日迟疏雨就能赶到风檐城,路宁镇之约作废,我是该亲自去迎接师姐。 殷思冷漠地站着,叶云舟没了捧场的人,连个吐槽的也没有,不禁生出一点伯牙绝弦的寂寞来,幸好慕临江还没病死,他有感而发,抬手想拍拍殷思肩膀,结果殷思横步一闪,让他拍了个空。 叶云舟的手尴尬地停在空中,收回来攥了攥,道:殷大人星夜兼程赶来,辛苦了,先去休息吧。 殷思走的飞快,简直到了一刻也不想和叶云舟多待的地步,叶云舟想起原著来,腹诽就殷思这个德性,怪不得进化为忠犬攻也不受男主待见。 他重新坐回去倒茶,这几天也琢磨了一下原著,姑且把原著男主当成残魂,而应先生则一直存在于原著描写之外的暗处,那在原著那些争风吃醋造成的战争背后,必然有着刻意的推手。 原著男主逃跑成功又被抓,开了十多章车,换了十多个道具,直到叶云舟快要不认识嗯啊疼三字,男主才终于有空歇歇。 因为慕临江去接待了一个神医,名为医无患,男主在小黑屋里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听前来探望的殷思的只言片语,还有一瓶医无患所赠的外伤灵药。 那医无患是个谦谦君子,医术高绝,为人和善,光听属性就和慕临江不对盘,男主休息了两天,就听说慕临江和医无患不欢而散。 慕临江来到小黑屋,对男主说:你有什么愿望?我或许可以帮你实现。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27) 男主将信将疑,就含泪悲伤道:我想见师兄,和他道歉。 叶云舟看时嗤笑你这不找上呢,结果慕临江居然真的答应了,亲自赶路送他回静微门,还带了殷思一起,表面看起来似乎是在给殷思的忠犬添加戏份,但认真推测,只怕是慕临江的身体出了问题,需要殷思在旁保护。 当然后来叶云舟才知道慕临江早给男主下了七日良夜,就是要让男主在师兄面前情毒发作,颜面扫地,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叶云舟说殷思最惨,就惨在没有他的车。 男主被折腾,他送药照顾,男主和慕临江回静微门,吃饭他掏钱,住店他守门,上床他听响。 男主有危险,别的渣攻不在,他武要打架文要做饭,付出了如此之多,最终还是别人开车他抽尾气,忠犬攻有名无实,太卑微了。 如今叶云舟知道了残魂的精神控制,如此强悍的技能下殷思都把持得住到底行不行啊。 他带着这点没什么用处的怀疑,要了壶酒,到汇贤楼后院的亭子里温上,小火炉烧的通红,他卷起袖子伸手烤着,四角亭的飞檐上滴下来一滴水珠,他才发现最近温度回暖,有些早春的意思了。 下人候在亭边,叶云舟嘱咐他去告知殷思洗漱完了来继续议事,等了两刻钟,殷思提着剑过来,坐下之后不发一语。 叶云舟伸出拇指和食指,对着凉亭一角的积水比划一下长宽,接着用食指在空中勾出平稳的银白线条,框成一个方形范围,把殷思也涵盖进去,然后伸手一拂,框内的画面就像卷轴般被卷了起来。 不要动不动就舞刀弄枪。叶云舟对明显戒备起来的殷思说道,他把置影术留下的景物卷好,按进左手指环,清清嗓子追加传音道,宫主,不知道你有没有好好休息,我现在和殷大人在一起,殷大人虽然看我不顺眼,不过你放心,他还不至于动手。 殷思捏着剑鞘的手指紧了紧,显然很想动手。 陪我喝一杯?叶云舟把石桌上的杯子翻开,拎起酒壶倒了两杯。 我不饮酒。殷思一动不动。 叶云舟点头,自己端着酒杯,断断续续地讲了一遍施家店遭遇之事,若有所思地问道:你觉得应轩阳怎么样? 不了解。殷思简洁道。 叶云舟噎了一下:你们共事数百年,就算夙宵殿多少根柱子都该数清了,你说不了解? 我只会杀人。殷思阴沉着脸说。 叶云舟心说你就装吧,要不是看过原著我就被你骗了。 叶云舟转了转指环,又给慕临江发传音道:殷大人说他只会杀人,真的吗?我不信,你听见了记得回我传音。 殷思的拳头攥出几声脆响:宫主闭关,你最好别打扰他。 那你就实话实说,否则我能发一百条。叶云舟晃晃纤细的手指,笑着威胁,他可不会生我的气,你如果对我不满,也可以向他告状啊。 殷思扭头深吸口气,抓起桌上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他不擅长喝酒,摔下酒杯时咳的像酒都喝进肺里,眼睛也红的厉害。 问。殷思怒道。 叶云舟指尖摩挲着酒杯,忽然来了点恶趣味,手臂压在桌上倾身去看殷思,似笑非笑地轻声问:宫主他,喜欢什么样的人?或者说,他喜欢过什么人吗? 殷思对喜欢两字过敏,听了简直浑身难受,瞪着叶云舟思忖片刻,毫无笑意地动了动嘴角:有,一个死人。 作者有话要说: 慕临江:???人在家中坐,情缘土里埋??? 看剧耽误时间,明早六点加更一章吧_(:з)_ 第30章 师兄03 叶云舟直起身子, 收敛了笑容。 殷思看他垮下脸,不知为何升起一点畅快,用手背抹了下嘴角的酒, 又低头咳了两下。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 有种胜利的快感?叶云舟十指交叉, 手肘撑着桌面问。 殷思一怔, 眉梢颤了颤。 你这个面瘫修炼的不到家啊。叶云舟重新笑起来, 摇了摇头,看透你太简单了,你只是想让我不痛快,你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可惜的是方才的不痛快是我装的,我不在意宫主喜欢过活人死人。 殷思抿着嘴,少顷后反而静下心来,冷漠道:你就懂了? 当然,没有人比我更懂感情。叶云舟打趣道, 就如同你现在, 你只忠于宫主,我却能让你为我办事。 若非为救宫主,你无权命令我。殷思皱眉。 我若想利用你, 自然有让你接受的理由。叶云舟摊手,真诚地说,我话和你说明白,只是想取信于你, 毕竟应殿主是敌是友情况不明,简司主我还没见过,我和宫主能倚靠的也只有你, 你可以对我有意见,但不能否认我为宫主谋划的真心。 殷思望着叶云舟,又挪开眼神,不禁陷入沉思。 片刻后,殷思沉声道:我确实不熟悉应轩阳,没必要骗你,但他是擎雷山之战功臣,他若背叛,我想不通,唯有被术法影响才能解释。 叶云舟弯了弯嘴角,往后一靠,才想起这是石凳没有靠背,只好又坐正回去:你看,我方才一席话,你的态度轻易就改变了。 叶云舟你!殷思猛地起身,对叶云舟怒目而视。 哈哈哈算了,不逗你了,殷大人请坐,刚才这席话,确实是发自肺腑。叶云舟笑的双肩直颤,干咳两声正色道,来说说那个死人是怎么回事吧。 殷思按着剑鞘坐下,闭目压了压怒气:宫主对他解除过暝瞳。 叶云舟一听这话又差点笑起来,又是一个不知道暝瞳根本无法解除的人。 他们在秘境相识,当时距擎雷山除魔之约不过月余,期间形影不离,出同船食同席,封印之器本是它物,只有七成把握,但他主动参与,献出常羲剑,舍剑封印,豁命断后,尸骨无存。殷思用平板的语调干干巴巴的讲了一个可能很感人的故事。 叶云舟琢磨这个人可能和他一样,没有恐惧,或者单纯心大,他笑眯眯地问:原来是常羲剑主啊,当时除了他俩,该不会还有一群别家门派的高层吧。 殷思:是。 叶云舟笑意更深:船是不是门派悬舟?席是不是高层饭局? 殷思:对。 叶云舟笑他牵强:那你怎么肯定宫主喜欢他啊。 他不惧暝瞳,必然特别。殷思笃定道。 那我还不怕呢,宫主也喜欢我吗?如果你以暝瞳为基准,那就得承认宫主喜欢我,宫主既然喜欢我,我怎么不配当道侣?叶云舟从容不迫地说。 殷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堆喜欢炸的他头疼,只好忍气吞声。 行了,聊这些闲话就是娱乐一下,不用当真。叶云舟见好就收,残魂不只一份,你以后出门配点抵抗精神控制的护身法宝,小心些,别下次回宫,带个什么男女朋友,吓着宫主。 他说完起身要走,殷思坐在亭子里,脸色发红,似是不胜酒力。 叶云舟觉得有趣,殷思还真不喝酒,他想了想,心里始终有丝好奇和不平衡,就问道:常羲剑主,叫什么名字? 萧川。殷思回答,说完之后头一低,磕在石桌上睡着了。 叶云舟回去整理殷思那袋灵药,他在慕临江性命攸关的任务上着实可靠,每样药材都严格按照叶云舟的嘱咐封存处理,比叶云舟估计完成的时间还早十来天,只怕是仗着大乘期修为在身一刻也不曾休息过。 卫一在晚上做了最后一次汇报,迟疏雨已经下船来到边境,约莫明日晚上就能到风檐城。 叶云舟所有安排已趋近完成,翌日带了易容面具,黄昏时分出门在必经之路上埋伏迟疏雨。 这条人潮涌动熙熙攘攘的古巷离西北城门不远,贩卖一些诸如迷药化尸粉之类不能拿到明面上的东西,执法堂的监控法宝也铺设不到,是修为一般的法外狂徒最享受的乐园。 叶云舟坐在一家临街的茶摊上,穿着一身粗布裋褐带着斗笠,端着手里茶碗只晃不喝,半个时辰过去,一个以纱蒙面行色匆匆的女子终于从远处赶来,叶云舟差点没认出这是迟疏雨。 迟疏雨提着一口气潜入禁地拿走冬鹤骨,留书说去寻找叶云舟,离开门派之后没了围着她转的师兄师弟,凡事都要亲力亲为,头脑清醒了才开始后怕,又担心留下踪迹,不敢住店吃饭,可此时已经上了贼船没有回头路,只能闷头四处躲避只求尽快赶赴约定地点。 她一路餐风饮露,临深履薄,人都瘦了一圈,妆也来不及画,看着很是憔悴,再没了骂叶云舟时的气势。 叶云舟压了压斗笠,在迟疏雨经过时低声道:迟姑娘,此路不通。 迟疏雨绷紧的神经让她下意识就抽出腰间佩剑:混账!妄图劫财劫色先问过我手中三尺青锋答不答应! 叶云舟: 叶云舟无奈道:你不问问我为何知道你的姓氏? 迟疏雨一愣,这才意识到叶云舟叫她迟姑娘。 跟我走。叶云舟起身招呼。 迟疏雨并未收剑,攥得手指发白,心一横还是跟上了叶云舟。 叶云舟穿街过巷来到一处堆放杂物的仓房后院,轻轻嗓子,笑道:辛苦你了,迟姑娘,交出冬鹤骨,你就解脱了。 迟疏雨打量着叶云舟,愕然半晌,生出一股劈头盖脸的委屈和怨愤,她也才刚满二十,骄纵惯了,眼圈发红揪下面纱狠狠咬牙道:你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混! 想知道吗?知道的太多,抽身就难了。叶云舟说。 迟疏雨直接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木盒,展开给叶云舟看了一眼,盒中所盛之物像鹤的爪子,包裹着一层似冰似石的外壳,她现在迫不及待要结束这个荒唐的旅途: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你以后不要再联系我,我们从此划清界限,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好,这是按约定给你的报酬。叶云舟同样递出一个钱袋。 就在两人互相交货时,斜里突然挑来一道剑光,擦过钱袋,击飞了木盒。 迟疏雨惊得匆忙用面纱遮脸,怕暴露身份,叶云舟就地一滚稳稳接住从木盒中掉出的冬鹤骨,抬头看向剑气来处。 一个青年男子站在仓库房顶,一身白衣,仪表堂堂英姿勃发,倒提长剑背在身后,满面怒容失望。 打磨光滑如同硬币的绿色晶石散落一地,为了方便迟疏雨不留蛛丝马迹的存取,叶云舟甚至贴心地没用银票和晶卡,这些晶石铺在两人脚边,俨然一个大型违法交易翻车现场。 迟疏雨也发现了剑的主人,当即花容失色,手一抖,面纱掉落在地。 那人是她的师兄,静微门这届备受期待的新秀,金丹期剑修,挽剑当歌何绪飞。 贼人,报上名来,我不杀无名之辈。何绪飞朗声呵斥。 叶云舟不疾不徐地站起来,把斗笠摘了,松手仍在一旁,大大方方的审视何绪飞。 他看起来有种正经文男主角的气质,光明磊落,年轻气盛,连台词都很经典。 叶云舟颔首微微一笑:我也不想被无名之辈所杀,阁下正义凛然,敢问名号?为何能找来我们这处隐蔽的交易场所? 在下挽剑当歌何绪飞,自然是跟踪而来,如今人证物证具在,我必要让你认罪伏法。何绪飞傲然自房顶飞掠而下。 叶云舟心说你二十来岁年纪轻轻还混了个诨名,待遇真不错,他看戏般的把眼神落向迟疏雨,礼貌地缓缓欠身。 何绪飞跟踪了迟疏雨一路,从出静微门,一直跟到风檐城,他能瞒过迟疏雨,却骗不过卫一,叶云舟早就知道,所以何绪飞适时出现他一点都不惊讶。 迟疏雨从被捏住心脏的寒冷和窒息中缓过神来,她的剑铮的一声掉落在地,在何绪飞挺拔正直的背影下问道:师兄,你几时发现的? 何绪飞叹了一声:从你神色惊惶,自禁地方向归来时,我不知你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你需要钱,师兄可以帮你凑,如果你被人威胁诱惑,师兄也要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迟疏雨生硬地翘了下嘴角,倒退一步,眼泪夺眶而出,她胡乱擦着脸,惨笑道:所以你就亲眼看着我带走冬鹤骨,离开静微门,离开煌都,一路跟踪,一路监视,看我越走越远,却从没想过阻止我,让我悬崖勒马。 何绪飞神色一僵:师兄是想替你解决麻烦,你若真有苦衷,回去师兄定为你向师尊求情。 你不是想替我解决麻烦!迟疏雨哭着吼道,你就是想当救世主,逞侠义!你真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吗? 师妹,你误会我了何绪飞焦急地试图解释,我对你的好,你还不知道吗? 你对叶云舟才是好!他剑法那么差,考核从没及格过,一声好师兄,就能哄你给他补课,恶心!我为了追上你,天不亮就起来练剑,你何曾注意过我!迟疏雨恨声道,我今天才看透你,我从前真是瞎了眼,你若有半点为我好,就该劝我放回冬鹤骨,向师尊认错,可现在一切都晚了,你是机智揭发挽回禁地灵物的英雄,我会被废武逐出师门,再也当不了你师妹了。 何绪飞眼见迟疏雨步步后退,他心生烦躁,回首怒视叶云舟,骤然凌空斩出一道剑气:都是你害我师妹,纳命来! 叶云舟气沉丹田,高声喊道:救我! 他话音未落,空中突然降下一道迅捷人影,黑衣冷眼,探囊取物般轻松抓住那道剑光,生生捏碎。 殷思挡在叶云舟面前,目光向后一斜:这等庸才,浪费时间。 叶云舟背着手晃到殷思身边,语带戏谑:只是让你看看爱情,啧,脆弱啊。 何绪飞气恼自己竟被称作庸才,他看不出殷思修为,蹙眉道:在下看这位前辈相貌堂堂,一腔正气,为何与那煽动我师妹铸下大错的贼人为伍?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28) 殷思不耐,冷声道:杀,还是留? 迟姑娘,我为你杀了他如何?叶云舟兴味盎然地问,他一直压低了嗓音,何绪飞并未听出熟悉,正好他也是暗中离开,消失在此,神不知鬼不觉,你回去以后,就是静微门最优秀的弟子。 迟疏雨咽了下口水,因爱生恨只需一个瞬间,但她思量再三,还是透出一丝不忍,冷笑道:叶云舟,你还要演到几时,我不会和你抢他了。 何绪飞猛然愣住:师妹,你在说什么,师弟在哪儿? 叶云舟扬起头,抠下一点面具的边儿,然后一点点撕扯下来,他的脸仿佛融化一般渐渐失去形状,那层面具之下的本相暴露出来,是何绪飞无比熟悉的,清纯善良,有时候也蠢的可爱的师弟,他的道侣。 夕阳西下,静寂的夜色笼罩上来,叶云舟无情地微笑道:我也不要他了,今日诸位与苍天共鉴,我叶云舟与何绪飞的婚约作废,今后再无瓜葛。 何绪飞呆立当场,殷思的情报慢了半拍,皱眉回头道:叶公子,你还有婚约? 迟疏雨突然不知道自己这一趟在折腾什么,她感到身心俱疲,恍惚地问:我现在要做什么? 还请迟姑娘暂留风檐城几日,让我略表谢意。叶云舟说。 何绪飞反应了一会儿,福至心灵,喃喃道:叶公子,叶公子现在到处都在传的消息,寂宵宫之主有个神秘的新宠,听说是来自煌都,我看过几段话本如此有伤风化,我从未联想过你。 慕临江身边的神秘人就是我。叶云舟直接承认了。 何绪飞的表情堪称精彩,难以置信,失望不解,遭到背叛的愤怒和阴郁,他冲上前去想抓叶云舟的领子,但殷思不见动作,地上已滚过一道锋利的剑气。 冒犯宫主,找死。殷思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师弟,你是被慕临江胁迫的对吗?是不是他用我们威胁你,你才被迫听他的话?何绪飞勉强笑着,脸色发白给自己找理由。 叶云舟心说你原著里怎么没有这点智商,原著男主待你如初恋,你虐他千百遍,也不知道残魂图什么,说不定是个抖m,有点特殊癖好。 他平淡地说:我自愿的。 何绪飞回头看了看迟疏雨,迟疏雨煽风点火道:他早就不是你熟悉的师弟了,就是他要我偷冬鹤骨,说不定就是给他的新相好。 叶云舟不置可否,何绪飞脸色越来越差,终于忍不住骂道:叶云舟,你怎么变得如此陌生,从前你还说要谨守礼教,成亲之前都不让碰,却愿意和那个恶贯满盈的残暴之徒厮混!他有哪里好?让你自甘堕落跟他白日宣淫夜夜笙歌? 叶云舟眼角抽了抽,用犬齿咬了下唇角。 何绪飞见叶云舟不答,以为自己是说中了,就越发站上了制高点,眼神阴沉:叶云舟,是你要践踏我们数年情谊,你甘愿当个下贱坯子,那我也不装什么清高了,跟我回去,莫非我满足不啊! 他一句话未说完,突然脸上一疼,被打的偏过头去,直接吐出口血。 何人偷袭!何绪飞捂着脸怒道。 恶贯满盈的残暴之徒。 夜空中传来一声透着冷意的答复,叶云舟闻声抬头,先是看见了一柄飘摇而落的伞,暗金伞骨反射月华绽出寒光,慕临江的身影在雾气中化现,从容握住伞柄,在何绪飞惊恐的注视下缓缓落地。 叶云舟是真意外慕临江来的这么快,他打量慕临江的表情,觉得可能分析出了三分讥笑三分凉薄和四分漫不经心。 慕临江只是随性地扫了何绪飞一眼,他就冷汗直流,好似看见什么怪物一般跌倒在地仓皇后撤,吼叫道:别过来,你别过来! 这次怎么不澄清了。慕临江瞥向叶云舟,转身要走。 留他有点作用,刺激一下。叶云舟抛了抛手里的冬鹤骨。 何绪飞颤声向叶云舟喊:师弟,师弟救救我,师兄错了,是我不该凶你! 玩得还开心吗?慕临江把伞分给叶云舟一半。 叶云舟不理会何绪飞拼命伸向他的手,回头对殷思拱手道:打晕他,带回去,迟姑娘自己跟上就好,不要对女孩太粗暴了。 他吩咐完了,才笑吟吟地回慕临江:你来的太快,不怎么尽兴。 慕临江哼了一声:回去再和你算账。 第31章 七日良夜01 慕临江自知这句话听在叶云舟耳中已经没有任何威慑力了, 语气不快道:你胆子不小,敢唆使殷思不经汇报就调动夙宵卫,派夙宵卫潜入煌都, 你可知稍有差池, 就是两都开战的信号, 你担得起这个罪名吗? 说句实话, 三都未来如何我不关心, 但我现在要救你的命,就不会计较手段。叶云舟一点点收敛笑容,眼底漫上莫测的暗影,你最好没有意见,我很少有想救人的时候,别浪费我的心意。 慕临江停下脚步,抬起一点伞面,月光穿透小巷围墙里的柳枝,游荡的清冷光点落在他脸上, 叶云舟发现他微微皱眉, 带着探究。 那你为何想救我?慕临江切中要害,双眸比天上明月还亮,我有这么特殊吗? 叶云舟不免想起慕临江从空中跌落的时候, 像把昏暗的天地切开一道裂痕,他的心跟着揪起来,面上越平静,心里越焦躁。 大概是舍不得你的眼睛。叶云舟扬了下眉, 略显轻佻地说,世间罕有的珍宝总是让人疼惜。 慕临江怔了怔,哑然失笑, 伸手抚上叶云舟的侧脸把他转向自己:那你怎么不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别乱动手。叶云舟严肃地板起脸,把他的胳膊拍下去,率先抬步回汇贤楼,伤怎么压下去的? 为了追你,不得不用了最后一张底牌。慕临江凉飕飕地说,将火毒聚在一处,封入灵脉,后果就是我现在与凡人无异,不能动用一分灵力,否则伤势爆发卷土重来,你就安心做宫主去吧。 叶云舟听见方法,倒不意外,怪不得原著里要殷思陪同,看来当时慕临江就是用了此法,导致根本不敢一个人出门浪。 就你那点拳脚功夫,恐怕连凡人都比不过。叶云舟挖苦他,老太爷可赶紧回家吧。 慕临江怒不敢言,笑得无奈,两人在离开小巷,柳暗花明,眼前灯火霎时连成一片,叶云舟分出一丝灵识查看指环的讯息,程玖傍晚的时候给他传音说拦不住宫主了,宫主直接调的悬舟往风檐城去。 他们站的很近,衣料摩擦的声音淹没在人群之中,叶云舟让程玖和施小梅也前来汇贤楼,又翻了翻夙宵卫转过来的消息,这才收回灵识重新看向周围。 我的伤,是受擎雷山之战时封山大阵反噬所留。慕临江放轻了声音,没头没尾的突然开口,应轩阳提出设想,我负责布下主阵,他和数位道友共同铺设辅阵,威力足可颠覆山海,因为时间紧迫,我们甚至没有开个会,为这道三都史无前例的合作之阵取一个名字。 叶云舟静静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后来,魇魔主被封时想与众人同归于尽,将自身灵力压缩引爆,常羲剑主布下结界断后,首当其冲,几位负责辅阵的道友伤亡大半,我为及时止损,强行控制收回封山大阵,险些命丧当场。慕临江缓缓抬掌在胸前按了一下,此战之前,我们曾约定三都世代交好,永不兴刀兵之祸,只是到了如今,沧海桑田,故旧凋零,寂宵宫已经不需要我,慕临江亦是三百年前的名字,我一直以为我能坦然走到最后,甚至我没死在擎雷山已属侥幸,何必再多求其他。 叶云舟有点如鲠在喉,不知道该不该礼貌性安慰,他不太适应慕临江用和缓又平淡的语气讲述一段悲剧过往,总让他觉得自己和慕临江之间隔着不可逾越的岁月鸿沟。 他们经过一家干果炒货店,叶云舟干脆进去买了两包干果,递给慕临江一袋道:你话里有什么但书,我嗑个瓜子慢慢听。 别往街上扔壳。慕临江提醒他,觉得气氛被毁了个干净,但如果叶公子不想让我死,我也可以考虑一下。 叶云舟一时沉默,吓得瓜子差点掉地上,慕临江背过单手,留给叶云舟一个漫不经心的笑,撑着伞慢悠悠的走远了。 回到汇贤楼时,后院已经聚集了几个人,卫一和殷思交流过情报,坐在凉亭的围栏上,见到叶云舟回来,跳下去拱手道:叶公子!您回来啦。 嗯,干得不错。叶云舟对卫一微笑点头,再交给你个任务。 叶公子尽管吩咐。卫一路上也听说了叶云舟命人暗中围困不医山,他只知道宫主受了伤,但不医山的主人医无患一向厌恶寂宵宫之人,更别提宫主,卫一深感不愧是叶公子,轻易就做到了一般人做不到的事。 你去不医山待命,这样有什么安排我直接和你说就好,有你在我也更放心。叶云舟拍拍卫一的肩膀,辛苦你了。 慕临江在二楼檐廊看见卫一干脆地领命,还面带感动,心说这俸禄是该翻一倍了,叶云舟若有所感,抬起头,快走了几步直接纵身飞跃上了二楼。 情况你都知道了吧。叶云舟说,冬鹤骨我弄来了,但恐怕不足以彻底治好你的伤,剩下的部分再让医无患诊治。 医无患有三不医。慕临江倚着廊柱,轻生求死之人不医,为恶作乱之人不医,寂宵宫之人不医。 叶云舟深知大夫成名之后,没有点规矩都不好意自称神医,他哼了声,好奇道:你得罪过医无患吗? 慕临江嗤笑:他是神医不是神捕,单凭偏见定规矩,我不意外。 人总是有弱点的。叶云舟笑得阴险,医无患有一个年轻的小徒弟,个性马虎冒失,活泼单纯。 医无患是原著里唯一的神医,出场还在男主的清冷师尊之后,当时慕临江刚和清冷师尊打完一架,受了伤,在回默影都的路上一直吐血,途经不医山,男主就带他去见神医,医无患自然不救,男主就在雨雪交加的极端天气里在门前长跪不起,终于感动医无患。 医无患的小徒弟给发烧神志不清的男主送到客房,去拿药时却拿混了瓶子,把了不得的东西当成了退烧药喂给男主,男主顿时火上加柴,干柴烈火,和满心愧疚的医无患开起了车。 叶云舟心说正经人谁家搁春药啊,搞到中途男主清醒,一边流泪一边求医无患救慕临江,很难猜测医无患当时是什么心情,只是求完之后,车又多了三章。 慕临江听出叶云舟的弦外之音,摇头道:寂宵宫在你手里,什么谣言都坐实了。 只要能让神医出手,过后你再赔礼嘛。叶云舟摆出先上车后补票的态度,一拂乾坤袋,把冬鹤骨拿出来,晚风渐冷,他推门进去道,接下来就是重头戏。 屋内何绪飞还在昏迷中,双手被缚仍在角落,白衣脏乱,脸上也花里胡哨,已经没有半分气质可言,迟疏雨待遇好点,给了把椅子,她低着头正襟危坐,有种一入魔窟深似海的绝望和后悔。 啧,殷大人。叶云舟进屋之后直奔迟疏雨,瞟了眼殷思责怪道,迟姑娘是客人,怎么能如此对待呢? 殷思抱着剑略微低头,始终对着慕临江。 迟姑娘,下楼去吧,让一楼的侍女带路,洗个脸换件衣裳,好好睡一觉,厄运总会过去的。叶云舟虚扶迟疏雨,递给她一方手帕亲自送她到门口。 迟疏雨离开之后,慕临江才端着茶杯意味不明地撩了下眼皮:你很看中她? 算计不彻底,心也不够狠,完全不行。叶云舟挑徒弟一样品评道,别吃醋,我们去过不医山之后,下一步就是找引暮石,我看过地图粗略的标记,和静微门离得不远,这两个静微门优秀弟子还有的用,态度好一点不赔什么。 慕临江:我没吃醋。 慕临江复杂道:你已经算完这么多步了吗? 你也动一动脑,别这么散漫。叶云舟严苛道,他抽开椅子坐下,上下抛了抛冬鹤骨,这东西能重塑皮肉筋骨灵脉,更难得的是重塑的部分和从前不会有任何差别,你压制伤势的方法正好,把火毒逼到一起,来个壮士断腕,再以冬鹤骨重塑即可,不过 少卖关子。慕临江不客气道。 叶云舟笑了笑:这东西不能直接使用,直接以灵力炼化,只是普通活血化瘀的药材,唯有以心头血做引,让它活过来,这心头血的主人情绪越激烈,效果就越出众。 原著中慕临江把男主送回静微门,男主果然在师兄面前毒发,师兄顺理成章和他一夜翻云覆雨,第二天却指责男主既然跟了慕临江,为什么又要跑回来诱惑他,得知是慕临江主动放了男主,师兄自讨苦吃下山去找慕临江,结果被瞪成重伤,精神混乱自断灵脉,半死不活的爬回山去。 男主为救师兄,擅闯禁地拿了冬鹤骨,还放血放到昏迷,醒来又因为违反门规被关进地牢,不得不爬万剑梯向祖师忏悔,在万剑台上七日良夜发作,成功把清冷师尊也拉下了海。 叶云舟暂且搁下原著,就听站在慕临江身后的殷思忽然插话问道:可有其他特殊要求? 没有,大概是冬鹤骨有灵,喜欢一颗诚心吧。叶云舟把冬鹤骨放在桌上。 慕临江露出一丝嫌弃:你们静微门为何把它放在禁地。 是他们静微门。叶云舟纠正道,左手一甩,从袖中滑下一柄匕首。 他刚握住匕首,慕临江脸色一寒,一句住手尚未出口,那边殷思行动力更高,剑已经出鞘,利落地一转刺进胸口。 你有病吗?!叶云舟眼皮一跳,直接闪身移形过去扣住他手腕,知道你心里全是宫主,不用挖出来看,你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行? 殷思的黑衣上血迹晕开,好在叶云舟眼疾手快拦的及时,慕临江起身踢开椅子,从殷思手里抢下剑,甩手掷回剑鞘,眼中含怒:我说要你的血了吗?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29) 属下知道您不想让叶公子受伤。殷思低头道,属下修为深厚,不妨事。 那我谢谢你啊。叶云舟横眉冷目地讥讽,脑子长在剑里吗? 殷思气滞,不由得咬了咬牙。 我只说心头血,又没说自己人的。叶云舟扯出一个凉丝丝的笑,匕首在指间一转,我们不是有个俘虏吗?给何绪飞灌一碗麻药,一刀下去再治好,第二天醒来就算觉得身体虚弱像被掏空,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殷思: 慕临江: 慕临江叹道:人不能,至少不应该这么阴损。 慕临江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漆黑的小瓶,往桌上一顿:谁都不用争了,我自己有一瓶。 叶云舟诧异道:这东西你还有?为谁放的? 刚受伤时,为了诊治所留。慕临江心累地赶人,拿起冬鹤骨摩挲了一下,把静微门的小子带走,我要闭关,此回大概能恢复三成。 叶云舟提着何绪飞领子把他拖出门外,屋内随即张开结界,殷思依然像个挺直的青松长在门口,打算给慕临江护法,叶云舟拍了拍手,侧目瞟他道:你不去包扎一下? 无碍。殷思冷硬地回答。 你听见没有,宫主三百年的旧伤,能恢复三成,不错了。叶云舟趴在檐廊栏杆上刺激他,你呢?这三百年没少让宫主操心吧。 殷思握着剑鞘,像是在做极大的挣扎,抬眸对叶云舟道:若你真能治好宫主,殷思任你差遣,令出必行。 呦,你不是看不惯我吗?叶云舟颇为好笑地眯起眼。 确实。殷思也不委婉,但在宫主安危之前,我是何想法并不重要。 叶云舟盯了他一会儿,无趣道:宫主一定很讨厌你这点,留在这守夜吧,我要去休息了。 慕临江并未说要闭关多久,按照原著里何绪飞的疗伤时间,大概是一天一夜,何绪飞在昏迷中被冬鹤骨救了命,另一边男主在爬万剑梯和师尊开车。 叶云舟睡得不□□稳,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大概是最近回忆太多原著,受了严重精神污染,以至于梦到慕临江磕了春药,拿了男主的剧本流泪满面让他负责。 听说盲人能在梦里看见东西,叶云舟不知道自己在梦里会不会害怕,总之醒来时心跳快的爆炸,白天干什么都心不在焉,直到夜里房间传来砰的一声,结界散去,叶云舟那股莫名的焦虑才消去不少。 叶云舟三步并两步,抢在殷思之前推门进屋,慕临江盘膝坐在清空了桌椅的地板上,脸色苍白,表情还算平静,额角有几缕碎发被汗水粘在一起,似乎疗伤过程不太好受,撑开的春江庭月支在一旁,方才应是伞落地的声音。 还好吗?叶云舟快步过去,蹲下关心道。 慕临江缓缓睁眼,紫眸精光闪烁,瑰丽明亮,他风轻云淡地望向殷思,不容拒绝道:回去调息。 是。殷思拱手领命。 他还真听你话。叶云舟哼道。 真听我话就好了。慕临江放松了表情,像个不被理解的长辈,微微俯身捂着胸口咳了两声,抬臂搭住叶云舟的肩膀喘几口气。 叶云舟见状冷下脸,眉心拧着有些懊恼,扶着慕临江的后背忙问:不行吗? 慕临江盯着他,半晌后一点点露出笑容:和预料之中的效果差不多,只是想看看你计划出了差错的表情,还不错。 叶云舟一把推开他,白眼道:那我走了。 等等!慕临江含笑拦住,自断灵脉实在消耗体力,帮我找瓶药吧。 他以神识操纵乾坤袋空间,一个九层药箱在地上化现,有普通四仙桌那么高,叶云舟只好不耐烦地蹲回去:什么药? 大概在四五层,红色瓶子,没有标签,剩的不多。慕临江回忆道。 叶云舟抽开两层抽屉,只见里面都是格子,形状不一的药瓶摆的满满登登,大多贴着标签,小到治头疼脑热,大到治气血逆行走火入魔,也无规律可循。 这是按什么排的序。叶云舟看得很难受,他从四五层没找到,慕临江说那可能放在六层,叶云舟从六层中间拿出一个红瓶,打开一看只有一粒,确实不多,就递给了慕临江。 慕临江的手有些发颤,似乎抬起胳膊都十分费力,勉强把那一粒丹药吞了,顿了顿,露出一点疑惑。 我去倒水。叶云舟去房间角落把桌子拖回来。 等等慕临江叫住叶云舟,表情凝重,把瓶子给我看看。 叶云舟不解其意,就把瓶子递给慕临江:就剩一粒了,药量不够也没办法。 慕临江拿着瓶子举高,对着晶石灯晃了晃,然后停住了动作。 叶云舟不解地发现慕临江眼里居然涌上一层杀气。 慕临江把瓶子朝叶云舟一摔,愤然斥责道:你就不能把好事办利索!看看上面刻的什么! 吃错药了?叶云舟接住瓶子玩笑道,也冲晶石灯晃了晃,然后笑容陡然僵住。 那瓶子上有几条不起眼的刻纹,在灯光下很容易看出全貌。 七日良夜,最下面还有两个小字,慎用。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告诉大家,一定要养成良好的分类习惯,不明食品药品不要乱吃。 当然如果是在纯洁的jj,乱吃也没关系 第32章 七日良夜02 七日良夜, 这个药名,如雷贯耳。 原著中男主就是中了这个药,在何绪飞面前毒发, 情难自已, 直接和师兄从深夜纠缠到天明。 七日良夜, 当然不是纠缠一夜就够, 何绪飞养伤期间, 男主又和一向寡淡自持的师尊翻来覆去睡了六天。 叶云舟感觉自己脑中有一根弦断了,扯得头疼,他静默片刻,一瞬间涌起想把瓶子捏成齑粉毁尸灭迹的冲动,他对着晶石灯晃了又晃,确实是这四个字。 他心里翻江倒海,表面不动声色,余光悄悄打量神情冷沉如冰的慕临江,他自信无论慕临江怎么嘤嘤嘤, 他都能比清冷师尊更坚定, 绝不会被他诱惑。 叶云舟捏着瓶子装天真:七日良夜怎么了,是安眠药吗?那你睡吧,我去给你搬张床。 慕临江攥了几下手指, 握紧了伞柄,两道清透的术法光芒先后落在他身上,一曾旋转的阵图也在地板铺开,须臾之后没入身体。 回来。慕临江喊住走到门口的叶云舟, 这不是安神药,是 是什么?叶云舟依旧装傻,他听见慕临江的声音似乎比方才更沉一点, 仿佛在刻意压抑什么,眼睛也稍微亮了一些。 合欢之毒。慕临江闭了下眼,有些艰难地吐出这个词,我伞上静心诀压制不了。 啊哦。叶云舟暗暗扶了下抽痛的额角:那你喊我回来做什么,我只会基础术法,比你的伞还没用,不如我去给你找一个男女人。 慕临江拄着雨伞,手臂还在发颤,闻言怒极,睁眼逼视道:胡闹!我岂会侮辱女子清白。 要不你喊殷思过来,我看他那副言听计从的模样,恐怕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叶云舟又不怕死地提议。 闭嘴!慕临江眉毛都快皱成一团,低斥一声,不准污蔑他品格。 叶云舟抿嘴叹道:这不行那不行,那就花钱请一个会双修的青楼女子,你情我愿也没什么清不清白。 这是你做的好事,哪来的你情我愿?慕临江语气激烈,握不住伞,索性往地上一摔,我不愿!总之你不能走。 不知是不是这毒药发作如此之迅猛,叶云舟竟感觉慕临江眸中迸发出令人萌生退意的侵略感,他颔首眨了下眼掩饰自己的诧异,摸了摸鼻子:是你的指挥有误,那么多瓶子,拿错也在所难免那我再找找到底是哪瓶,你还吃不吃了? 我还敢吃吗?慕临江盯着叶云舟冷笑,叶云舟进屋时他脸还白着,现在已经腾起一点微弱的红,气色倒是好了不少。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让叶云舟留下,倒不是有什么想法,只是那一蓬异样的热度在腹内绽开时,错愕之余,下意识便想到了叶云舟。 叶云舟只能暗骂自己的手怎么就不争气,拿错个别的也就罢了,怎么偏偏是这玩意。 它不是离发作有一段时间吗?叶云舟从门口回来,经过慕临江身边时绕了两步,绕到药箱前蹲下。 那是刻意用灵力延迟效用,我孤注一掷自断心脉已经精疲力竭,哪有多余灵力你怎么知道的?慕临江虽然毒发依旧敏锐。 叶云舟眼角一跳,面不改色道:猜的,七日良夜,不是要等七天才发作吗? 那是每夜发作,连续七天。慕临江说的怨怼。 叶云舟握起拳头,板着脸,用力捶了下脑门。 我看这有瓶冰心丹,标签上说平躁消火,能解吗?叶云舟想要亡羊补牢,迫切地说,看向慕临江的眼神满是希望。 慕临江依旧盘膝坐在原处,双手搭在腿上,没有什么失态的举动,但指下的衣衫却捏出了褶:解不了,别找了,这药箱里没有七日良夜的解药。 叶云舟砰地一声把抽屉怼上,决定先发制人:都是你自己的错,正经人谁家常备春药啊?看不出来你表面正直君子,冰清玉洁的,实际是这么大胆放纵的类型! 慕临江: 他手下嘶啦一声,硬是把下裳扯出一条口子。 那是以前去修真境和罗裳门谈生意,他们门主所赠。慕临江撇头愤愤地解释,门主赠礼,我不好拂了她面子,就随手一放,你运气真是好的让我佩服。 叶云舟也不知说什么了,拉开一层药箱,随手把七日良夜的药瓶塞进一个空格里,然后他就感到一阵灵力波动,扭头一看,慕临江按上雨伞,重新给屋里布置了结界。 叶云舟:先让我出去啊。 慕临江布完结界,似乎已经无法继续保持端正的坐姿,单手按着腿边的雨伞弯下了腰,但即便如此,他的举止仍留有一丝克制和风度,没有半分不妥。 你还行吗?叶云舟含糊地问。 很行。慕临江说的咬牙切齿,不能更行了。 要不要去榻上躺一会儿?叶云舟又问。 哪里都一样。慕临江用舌尖舔了下干燥的唇。 那我给你倒点水?叶云舟道。 水能解毒吗?慕临江反问。 我念两篇话本? 哼,你怎不念医经药理,还能听个安心。 叶云舟一时无言,由着慕临江抬杠发泄,慕临江缓缓握起雨伞,以伞撑地,几次试着站起来,还是提不起力气,仿佛所有精力都被他用来保持理智,最终失败地倒回地上,长发散了几缕,一滴汗水顺着发丝徐徐滑落。 叶云舟看他实在难受,心底不免生出点微妙的同情,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叶云舟没动过真感情,也知道中了这种东西,就算心理再无意,生理怕也由不得人,忍不住轻步过去,小心地扶住他的胳膊。 还敢过来?慕临江哑着嗓子,抬起头,直直地注视叶云舟,唇色如血颊飞薄红,喘息凌乱,偏偏眼光依然清醒尖锐。 叶云舟愣了愣,突然生出一个荒谬的想法,他觉得这样的慕临江,竟然该死的危险又性感。 我总感觉这东西,没什么依据。叶云舟硬着头皮省略了科学两字,晃晃手腕刺青,再说你真控制不住,我就近帮你一劳永逸。 慕临江: 慕临江抬手按住他的肩膀,把头抵在自己臂弯,声音断断续续的夹着吐息:的确没什么依据,死不了,忍过就好我叫你留下,只是说几句话,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你不用怕。 叶云舟也没在怕的,点头附和道:对,此时正是需要你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的时候。 你尽会扫兴。慕临江没什么力道的骂他,七日良夜药性带来的燥热和情欲比阵法反噬的火毒更难捱,似乎有一种无处不在的声音蛊惑他,要他屈服,要他顺从,就这样姑息这道放荡冲刷的情潮,再也不用忍受痛苦和灼心的焦躁,只要出卖无用的尊严就能换取堕落的无边快感。 叶云舟沉默地维持着半跪的姿势,让慕临江借力,一边放空思维,随意端详他此时的模样,眉眼遮在长发散乱的阴影下,愈发深邃俊逸,羽睫轻抖,额上细汗滚落下来,衬着流光微漾的紫眸,有点像晶莹的泪花。 然而慕临江怎么会哭呢,叶云舟被自己这个无端的比喻雷的够呛,接着就感到脖颈发烫。 慕临江从发丝间看向叶云舟,叶云舟在有人时惯常微笑,但那笑容多半是礼貌性的,没有含义,或者干脆是虚假的伪装,他对职业假笑没什么意见,他和太多人打过交道,也早过了肆意品评别人性格指手画脚的年岁。 但叶云舟此时没有笑,眼神沉静,甚至称得上冷酷,这是最真实的叶云舟,又有几人见过他这一面? 他晃了下神,鬼使神差地挪了下手,他觉得又热又渴,叶云舟那份冷让他下意识的追逐起来,无论是掌心之下清凉的温度,还是空荡漠然的眼神。 你出格了。叶云舟突然弯了下嘴角。 慕临江乍然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他的手不知何时搭在了叶云舟脖子上,叶云舟的眼里多了点情绪,很愉快,笑得发自真心。 你也不是说到做到嘛。叶云舟幸灾乐祸地说,我还当你真是柳下惠坐怀不乱,没一丝凡心。 慕临江懊恼地撤回手,叶云舟的愉快不是因为自己碰了他,纯属是看自己失控当乐子,他莫名不悦,抓起雨伞想要起身,可还是高估了自己,腿一软栽向叶云舟。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30) 叶云舟还搀着他,反射性的伸手去抵慕临江的肩,碰到时慕临江喉间猝不及防泄出一声低吟,沙哑隐忍,他听得头皮一炸,忘了用力,直接被慕临江压倒在了身下。 后脑勺磕在地板上的一刻,叶云舟第一反应居然是幸好布置了结界,否则被人闯进来看见,他娇软弱受的名头就洗不干净了。 他想爬起来,但一条腿正支在慕临江腿间,不太敢动,生怕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别动。慕临江左臂不远不近的压在叶云舟头顶,在他耳边低声说,急促的气息洒在耳廓,叶云舟以为他要接经典台词,结果慕临江并没有,你身上很凉,让我靠一会儿。 通常说这话的人一定会食言。叶云舟面无表情地说,而且地板更凉。 你希望我食言?慕临江勉强笑了一下,头磕在他颈侧的地板上。 叶云舟无语,他的脸被慕临江的头发蹭的略痒,慕临江的发际被汗浸湿,有些泛潮,但那股清香还在,让他骂一句臭男人都名不副实。 我想到一个有趣的场面。叶云舟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承受着不该承受的重量,心跳快了些许。 说。慕临江简短道,他聚起一点微弱的灵力,用拇指在食指指尖用力划了一下,割出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霎时在地板上蔓延开来,十指连心,他的吐息停了一瞬。 叶云舟嗅到了血气,没马上回他,费力地仰头看见他流血的手指,啧了一声:你这是图什么。 慕临江以为他在关心自己,刚想说小伤无碍,叶云舟就继续道:我也研究过刑讯拷问,有的是不流血就能让你痛不欲生的法子。 慕临江: 慕临江:不必了,我还想活。 对了,继续我方才说的有趣场面吧。叶云舟清清嗓子,严肃道,萧川是谁?那日山门前,你为我挡箭,喊的是不是这个名字? 慕临江: 作者有话要说: 叶云舟:你此时是不是想说你给我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个替身,也配提起他! 叶云舟:快说,我已经捕捉到霸总的气息了 慕临江:我不是!我没有! 少了点,今晚努力一下试试万更吧_(:з)_ 第33章 七日良夜03 叶云舟半晌没听到回复, 十分好奇此时慕临江的表情,他猜测如果慕临江真对这个人有什么感情,现在这种状态想必瞒不住他。 他和萧川都不惧暝瞳, 叶云舟存了几分探寻的心思, 越发想知道慕临江是不是有种前车之鉴的意味, 才对他如此的纵容信任。 眼下也算天赐良机, 他听殷思说过萧川之后, 就闲着脑补过提起这个慕临江几次闪避的名字,慕临江会是什么反应,是否会让慕临江勃然大怒,或者让他陷入伤怀颓然,然后痛骂自己为何会提起这个人。 但这些都没有,慕临江的反应叶云舟一样都没猜对。 这种时候提起萧川,会给我一种你在追求名分的错觉。慕临江含笑说道。 既然知道是错觉,就不要说出来了吧。叶云舟失望地扁嘴,他一向不怕事大, 无论是看热闹还是处在热闹当中。 我那时, 确实想起他。慕临江干脆承认了。 慕临江的话里没什么心虚,叶云舟反而无聊,就嗯了一声等他继续说。 腿放下。慕临江道。 叶云舟小心翼翼地放平右腿, 慕临江终于打算放过他脆弱的身板,费力地翻身要躺到旁边,他感觉有什么不妙的东西顶了一下他的腿根,忍不住出声提醒, 咳咳! 别咳了,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别故意让我尴尬好吗。慕临江端着矜持的表情躺下, 他好像已经能压住药性,放松了些许,用袖中手帕缠住流血的指尖,然后深深叹了口气。 这口气像岁月中沉淀下来的激昂,都随无法后退的时间之轮碾成尘埃飞散无迹。 我怕你死在我面前,就像三百年前萧川被遮天蔽日的灵力乱流湮没。慕临江的声音发飘,但言辞坦荡,他是我的故友,也是仇人。 仅此而已?叶云舟理了理衣襟,也不是很想起来,两人都躺在地板上,叶云舟侧过头看他。 谁和你提起的,殷思吗?慕临江不满。 嗯,他还说你喜欢萧川。叶云舟毫不犹豫地把殷思卖了。 慕临江头疼:你还听他说,他若有脑疾,你也病的不轻。 那你喜不喜欢?叶云舟笑眯眯地用手肘碰了碰慕临江,看见慕临江眉心一蹙才反应过来,赶紧挪回手,忍住啊,慕君子。 早晚让你后悔。慕临江低声咕哝一句,我与他其实并不算了解,相识只因在一处秘境中发生冲突,因为利益才暂时合作,擎雷山战前那一个月我们也常有龃龉,我扬言战后必要杀他,可惜,他没等到那一天。 相爱相杀啊。叶云舟意味不明地又拍了他一下,这次被慕临江捉住了手腕,他并未反抗,左右慕临江也不会做什么,而他正因为这个答案而生出一股怪异的情绪,好像有些生气,又有点怅然,不知从何而来,消散的无影无踪。 萧川是第一个不惧暝瞳之人。慕临江说道,如今想来,那一个月过的确实太快,我们几乎从未心平气和聊过闲话,他气人的本事跟你一样高。 哼,当初谁说我是第一个敢抬头直视你的人?叶云舟翻起旧账。 慕临江眼皮一跳,无奈道:什么话能当真,什么话是气势,你还听不出来。 是啊,刚见我时八面威风,谁知道你现在遭此横祸。叶云舟取笑他,沦落到连狠话都放不动的境地。 慕临江躺了半天,越听越堵,放开他一点点撑起身体,握着伞尖敲了下地面,结界重新散去:你赶紧回去吧,我没事了。 真没事?叶云舟起身拍拍衣裳,不经意地瞥了眼他的下腹,衣服堆叠着,看不出什么露骨的东西,还行吗? 试试?慕临江挑衅地笑了一声,我现在不受七日良夜影响,货真价实。 叶云舟发现这人一摆脱药性反倒有心说骚话了,摆摆手以示投降,转身迈出两步,忽然想起一事:你见过我师兄了,有什么看法? 慕临江脸色一黑:我需要对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有什么看法?本领不大气势不小,心性不纯难成大事。 叶云舟倒是怔了一下,解释道:误会了,我是问你他是否受残魂影响,才对我产生感情。 慕临江听到产生感情四个字,又是一阵不爽,冷声道:他那点修为,我不可能像对殷思一样用暝瞳探查,明日你问程玖去吧。 叶云舟点头,走到门口时猛然想到一个方才一直没注意的问题。 他抬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然后转头问面有不快的慕临江:说到底你也没对我做什么,那为何非要我留下,殷思不行?你也可以喊他来,让他陪你说话,同样什么都不做啊。 慕临江张了张嘴,殷思将自己当成他的剑,但他是将殷思当做生死至交,过命兄弟,方才那种情况,他却根本没考虑过殷思。 出去!慕临江一阵恼怒,叶云舟把他不愿细想的部分拿出来问,他不知道自己的思想是不是受七日良夜的影响,才产生一些恍惚的冲动,就只好匆促赶人。 这脾气。叶云舟开门离开,摇了摇头,站在门口幻想了一下如果殷思中了毒,要跟他说说话,晚风一吹,他打了个激灵,深觉这个幻想对不住殷思更对不住自己,赶紧甩出去回房洗漱睡觉。 一夜过去,程玖和施小梅已赶到汇贤楼,程玖已经基本完成用来追踪残魂的罗盘框架,只剩一些细节的试验,施小梅天赋不错,修炼功法也已入门,凭借心血石用不了多久便能稳定在练气中期。 天明之后叶云舟还在熟睡,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起身缓了缓,头脑清明之后才惊觉自己昨晚怎么也跟中毒一样,居然和真中毒的慕临江共处一室,凭慕临江那套出神入化打晕人的手法,他一个大意中了招岂不是叶云舟揉着太阳穴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去浴间洗漱时暗叹他真是安逸了,居然敢相信男人说自己控制得住。 虽然慕临江确实控制的挺住,叶云舟扎好头发换了衣裳,出门在走廊上瞟了一眼,一看殷思站在哪个门口,就知道慕临江最后是在哪里下榻了。 叶云舟过去敲门道:宫主,醒了没,一起吃饭? 片刻之后,屋内传来懒洋洋的回答:补觉,不去。 昨夜的画面叶云舟还记忆犹新,对慕临江略带哑意的声音很敏感,干咳一声自己走了。 他在后院看见迟疏雨,这姑娘已经换了新衣服,无精打采坐在树下出神,叶云舟给何绪飞熏了迷烟,一直没让他醒过,迟疏雨没来求他,也没去看何绪飞,叶云舟心说别给打击坏了,就主动过去打了个招呼。 迟姑娘,住的习惯吗?叶云舟笑问道。 迟疏雨捏着自己的剑,喃喃道:我想静微门了。 出门在外,难免思乡嘛。叶云舟淡淡地说。 迟疏雨摇了摇头:我对不起师尊和众先生栽培,我的师尊师叔,哪个不对我寄予厚望,我的同窗姐妹,哪个不与我深情厚谊,连你你曾经也敬我信我。 叶云舟没想到会听见一番真心剖白,反而有些不适。 别原谅我。迟疏雨皱起眉,她不是柔弱的长相,皱眉时便有些盛气凌人,我从前最讨厌你什么都能原谅,让我自惭形秽,现在想想,我为了得到师兄的心做下一桩桩一件件恶事,丢了自尊骄傲,什么都没换来,我早该承认自己心术不正,使这些鬼蜮伎俩,本就比不上你,哪有资格迁怒与你。 其实我也不在意。叶云舟耸肩,玩笑道,你那些小打小闹确实比不上我,要跟我学怎样才能做下恶事也不会心虚愧怍吗? 迟疏雨不是很明白叶云舟的意思:你真的变了,不像师弟。 人总是会变的,你也是。叶云舟仰头看了看天色,一起去吃饭? 迟疏雨愕然:不了吧,你和寂宵宫的宫主在一起,他万一误会怎么办。 叶云舟翻了个白眼:那套说辞是故意气何绪飞的,我是因为一些共同的利益与宫主合作,没有其他关系。 迟疏雨更感疑惑:他那晚护你离开,不似假意,我倾慕一人数年,怎会不明白。 那是他演技高超。叶云舟坚决不信,这时余光忽地注意到小楼一扇窗半开半掩,他视线追过去,窗边的慕临江就装作随意地关上了窗。 同时他指环突然亮起,叶云舟没管慕临江,点头和迟疏雨告辞。 迟疏雨在他走出几步后喊住他,有些犹豫。 叶云舟不明所以:迟姑娘不必为难,有话直说即可。 我迟疏雨咬了下唇,下定决心,抱歉。 嗯。叶云舟笑笑,以后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他在迟疏雨复杂的眼神中离开,卫一传来消息,说在坞城看见了应殿主,和秋水剑阁的乔堂主在一起,挺亲密的,他们是不是在搞秘密恋情。 叶云舟没回他,心说我又不认识乔堂主,连八卦都对不上脸。 慕临江要补觉,叶云舟也就没去打扰他,找了程玖给何绪飞检查一通,程玖这几日忙得眼圈发黑,越发瘆人了,阴森森地说:他身上与残魂同源的力量反应微乎其微,说明他曾经确实受残魂影响,只不过术力正在消褪,放任不管,说不定哪天就发现自己也没那么喜欢你。 叶云舟忽然有个想法,略感困惑,就问程玖道:爱又不是疼,难道是时时都能感受到的吗? 程玖想了想,灵感顿发:叶公子,时时感到疼的是脑,时时感到情的是心。 叶云舟心说这话看似很厉害,实际什么都没说明白,挥手让他回去继续搞研究。 刚入夜时叶云舟再次去敲了慕临江的门,殷思已经不在墙边,慕临江开门,让他进屋。 叶云舟惊讶地打量他,长发散漫地披着,只穿了件宽松的暗紫外袍,衣襟很松,露着白色里衣,像是刚才系的腰带,表情平淡又不像刚刚睡醒。 你今晚打算怎么办?叶云舟饶有兴趣地问。 我将药性压下延后发作了。慕临江苦恼地长叹一声,罗裳门的东西,果真碰不得,七日良夜,药性每次发作皆会比上次更烈,我修为若是全盛化解不难,如今遍查典籍不得解法,一世英名就毁在你手里了,你就时刻准备负责吧。 那你怎么不和罗裳门讨解药?叶云舟问。 慕临江掩面道:我就是立时自刎也丢不起这个脸。 叶云舟安慰他:不至于不至于,还有医无患呢。 我讳疾忌医!慕临江往窗口一靠,自暴自弃地说。 叶云舟看他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形象都顾不上,是真的焦头烂额了,也不禁有点愧疚: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慕临江的怨念快要凝成实质:你知道就好。 叶云舟正想问他能帮上什么,慕临江忽然正经起来,打开窗户蹙眉道:她在楼下做什么呢? 嗯?叶云舟过去一看,只见迟疏雨还在白天的位置,站在树旁,双手托剑平举,左手握着剑刃,血滴滴答答的流下来。 迟疏雨像在考虑什么,接着剑身镀上灵力,绽出一片碧色华光,她按剑提膝磕上剑身,清响过后,佩剑应声而断,调转断剑刺向自己。 她要自尽?叶云舟脱口而出。 慕临江单手一撑窗台,直接翻身跳下二楼,挥袖扫过一阵清风,迟疏雨手中断剑被卷出数尺扎在地上。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31) 迟疏雨一惊,仓皇回头,见到慕临江肃穆的眼神时,便无端涌上一阵让她手脚发凉的恐惧,她惊弓之鸟一般倒退靠在树上,鼻腔发酸,眼泪已经不知不觉蓄满眼眶,她慌忙低头,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你是剑修,为何断剑自戕?慕临江走近几步,平静地问,和她保持一把伞的距离。 我师尊授我剑法,我却背叛师门,已无颜再面见师尊。迟疏雨抽了下鼻子,在惊恐之下一股脑儿的哭诉,我不是要自尽,我只是想自废修为,即便我回师门请罪,想来也是这般下场,还让师尊失望。 抬头。慕临江负手轻声说。 迟疏雨试探着扬起头,慕临江的眼睛光彩摄人,她透过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猛地坠入到另一幅画面,她的师尊扶星真人站在万剑台上,连看都不屑看她,好友们也退避三舍指指点点,那些嘲讽鄙夷的声音像一群蚊虫把她包围起来,钻进她的耳朵眼睛,要将她啃噬一空。 我错了,我知错了别再说了!迟疏雨突然跪倒下去,脸色煞白阵阵干呕。 回静微门吧,你还年轻,仍有改过弥补的余地。慕临江语重心长地说,这是你内心最不愿面对的场景,但你若就此废武逃避,隐姓埋名了却残生,这道阴影会永远纠缠你,让你不得解脱。 迟疏雨愣在当场,剧烈的心跳过后,脑中还嗡嗡直响。 慕临江去捡起了她的剑,并指敲了敲:况且此回你能及时醒悟,也是塞翁失马,我观你天资不差,若往后能摒弃杂念,专注剑艺,必有回报。 迟疏雨用袖子擦脸,沉默着站起来,悄悄瞟向慕临江的背影。 我确实利用你取得冬鹤骨,也不否认自己将你逼上此路,虽是手段极端,过后我亦会向尊师奉上薄礼,聊表歉意。慕临江的声调不紧不慢,我言尽于此,你若仍坚持己见,我不阻拦。 迟疏雨陷入沉思,她垂着头,不敢去看慕临江的眼睛,只好往下打量,那两件衣衫不似初见华丽,却有种随和之感,柔顺的青丝随微风轻扬,她忽然想知道慕临江的长相,方才根本没仔细留意,就吓得魂不守舍了。 叶云舟砰地一声把窗户开到墙上,迟疏雨被响声吓了一跳,叶云舟纵身飞跃下来,拎着件斗篷罩在慕临江身上。 一把年纪的老人家,别再胡乱散发魅力撩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叶云舟当着迟疏雨的面给慕临江系上斗篷,情敌还能继承的吗? 慕临江无奈,把头发从斗篷里拨出来:我只是随便劝解几句,你胡说什么。 迟疏雨也忙道:我没喜欢他,我真的不会再和你抢人了! 叶云舟: 叶云舟不得不解释:我刚才是开玩笑的。 迟疏雨深吸口气,振作道:宫主前辈教训的是,我不该钻牛角尖,我若这般懦弱只知逃避,才是真对不起师尊教诲,我会回静微门听凭处置,痛改前非,传言果真不可信,宫主前辈是个好人。 慕临江: 慕临江把断剑递还给她,迟疏雨才抬手接过,那染血的剑忽然一震,已经断去的半截兀自飞了回来,重新接上,剑刃像从未折过一样完好无损。 迟疏雨感动的不知如何是好:这,宫主还帮我修好佩剑,实在让我受宠若惊。 慕临江表情怪异,摇头道:不是我做的,你这柄剑,并非凡品。 是吗?迟疏雨一怔,我自幼父母双亡,只有一剑家传,后被静微门收留,也不知这剑有何不同之处。 可否借剑一观。慕临江重新对他伸手。 给您。迟疏雨连忙双手奉上。 有什么问题?叶云舟凑过去看,指尖顺着剑身轻拂,忽然也感到一抹怪异,他不知这股怪异从何而来,就顺应直觉道,此剑似乎本就有无数裂痕。 慕临江在剑身上勾出一道阵图,佩剑在阵图之下轻颤,方才那道断剑裂痕重又显现出来,在裂口处有一抹不起眼的黑色,像流动的细沙。 这是引暮石?慕临江惊讶道,剑中竟存有引暮石? 你可知你的父母是何修为,为何人做事,供职何处?如何身亡?叶云舟反应过来,问不明就里的迟疏雨。 我没见过父亲,母亲是铸剑师,名为迟盈,只接上门生意,十分低调,不愿与人来往,我也不知她的境界。迟疏雨努力回忆,我那时才三岁,后来入了静微门,年纪长些便去查阅执法堂卷宗,却被告知当时一个月所有案件的记录都意外毁去,邻居也都搬走,无从查访。 叶云舟和慕临江对视一眼,引暮石非同一般,本身坚硬无比,极难切开,即便切碎,也会自我恢复,眼前这把剑中竟含有引暮石,可见铸造者技艺超凡,绝非普通铸师。 它很重要吗?迟疏雨问。 确实重要。慕临江直言不讳,但重要因人而异,此剑既是你家传之宝,于你应当意义非凡。 迟疏雨心中又添感慨,慕临江乃是默影都之主,根本无需在意静微门和她这个微如蝼蚁的小辈,即便要直接拿走她也毫无办法,可慕临江却要将剑还她。 叶云舟在一旁叹气,心说慕临江这个败家宫主,手边的线索都不要。 唉,其实说来惭愧,我从未重视过此剑,还想过到金丹后期便换一柄上品的本命剑,方才还一气之下折断了它。迟疏雨推拒道,既然对宫主前辈有用,就请您收下吧。 好。慕临江也不客气,转手把剑递给叶云舟,唤了一声,殷思。 叶云舟感到身边突来一阵凉气,他横撤一步,殷思就一如往常寡言冷峻的在慕临江身后现身。 我收了迟姑娘的剑,应当回礼。慕临江偏头示意,然后退了几步。 叶云舟跟在慕临江身边,小声问道:送剑啊,那我的若水剑为什么这么麻烦? 你非要攀比吗?慕临江扫他一眼,殷思有不少收藏,你去问他要,看他肯不肯给。 你叫他给,他敢不从。叶云舟笑着怂恿。 我只命令他正事,送你是正事吗?慕临江反问。 叶云舟自然道:当然,我装备精良还不是用来保护你。 慕临江被他的厚颜无耻说的无语,索性负手观战。 说是观战,但迟疏雨直发懵,殷思面无表情,杀神一般的杵在原地,直接扔给她一柄银白剑鞘的轻剑,惜字如金道:出招。 迟疏雨隐隐猜到慕临江要让人指点她,但被殷思一盯,好像直接被剑刃割了喉咙,杀气逼得她难以喘息,她狠心一咬舌尖拼尽全力拔出剑来,颤抖着举起,踏步刺向殷思。 叶云舟看了几眼,觉得没什么意思,差距太大,索性拉慕临江回去:一起吃饭吗? 你就会喊人一起吃饭。慕临江道。 那一起喝酒?叶云舟笑着说,我也不是谁都喊的。 你白天还叫迟姑娘。慕临江轻描淡写说。 你那时果然在偷听。叶云舟揶揄,一宫之主,大度点。 慕临江负手不语,还是去楼下正厅让人准备晚膳,自己回屋换了套衣裳束好头发才出来。 叶云舟坐在桌边翻了一遍夙宵卫的汇报,夙宵卫那边消息同时也传给慕临江一份,但慕临江大概没看。 地形图上引暮石的所在地不比永昼灯。慕临江落座之后蹙眉道。 他突然开始正经工作,叶云舟一时还有点不适应:嗯。 框定范围有三座城池,又是煌都,地毯搜查显然行不通,静微门虽在其中,但静微门只是单纯修真学府,并不统辖州城,没有实权。慕临江说着抿了下唇,你的师尊为人如何? 扶星真人啊。叶云舟回想了下原著,他仙风道骨轩然霞举,终日隐居山林,与松竹结朋,龟鹤为友,超然物外,不染俗尘。 哦,吃空饷的。慕临江一针见血地笑道。 叶云舟:我还真反驳不了你。 到煌都时,我递上名帖亲自拜访一遭。慕临江做下决定,然后伸手在空中一捞,凭空取出一个古老破败的浅棕色卷轴,上下还有些毛边,把它递到叶云舟面前,此物名为谶言录,是一样占卜测算法宝,能预测吉凶祸福,通晓过去未来,此前我伤势沉重,无法使用,但现在勉强可以。 直接就能知道引暮石在哪?叶云舟接过展开,上面空无一字,只是个普通的破旧卷轴。 当然没这么简单。慕临江解释,自古卜筮之法都是最难参透的学问,不仅消耗灵力,稍有不慎,更会损及自身,我举一个例子,如果我想知道稍后送上的第一道菜是何材料,可能只需要一个净尘诀的灵力,但那道菜中如果有毒,沾之即死,提前知晓这道菜的材料就能救我性命,达成这样的结果所需的灵力便远远不止分毫,甚至可能因此形成反噬。 叶云舟听完消化了一下,似懂非懂:大概就是说,算卦之前要尽量得知更多的信息,是吧。 大致如此。慕临江点头,你知道的越多,需要推演的天机便越少,承受的代价也就越小,当然占卜一途能人众多,我也只是说些普通常识。 引暮石牵扯甚广,所以我们不能直接算引暮石在何处,或者一切背后的阴谋者是谁。叶云舟很快领会慕临江的意思,但如果我们问一个细枝末节,比如迟疏雨的父母。 你可以先试试。慕临江挑眉,比如稍后第一个菜是什么材料。 叶云舟欣然同意,闭目以灵识试探谶言录用法,片刻之后一展卷轴,只见上方徐徐出现几行字。 冷锅热油,加入葱段姜丝,干椒六枚,蒜两瓣 慕临江起身站到他身边,一言难尽,侧目道:你问的什么? 材料啊。叶云舟茫然,谁知道它怎么给我上菜谱,你问它怎么显示的? 只有食材,连油盐都没有。慕临江琢磨道,谶言录能投其所好,看来你很精致细节啊。 叶云舟啧了一声,继续看到结尾,这菜还挺复杂,小楷写了一卷轴,他们看到最后末尾,却双双怔住,表情凝滞。 只见卷轴末尾陆续出现最后几个字。 倒入十五两凉水,撒上右手无名指,扣严锅盖。 作者有话要说: 四舍五入就是一万字了_(:з)_ 第34章 人质01 能精确到十五两凉水, 厨师确实是个厨艺精湛的熟手,而且锅里真的有要熟的手。 慕临江深吸了口悠长的气,默默端起茶杯灌下口。 叶云舟捏着谶言录, 突然补刀道:这茶水也是后厨送上的。 慕临江脸色一黑, 还没咽下的茶直接吐回了杯里, 拿袖子掩住口鼻阵呛咳。 我去厨房看看。叶云舟站起来, 把谶言录放到桌上, 冷着脸快步赶往厨房。 慕临江咳的太厉害,茶水呛进气管,他连眼睛都红了,扶着桌子怒之下摔了茶杯,这声动静把指导完迟疏雨的殷思引了进来,惊疑不定地问道:宫主,发生何事? 慕临江指指谶言录,咳嗽的间隙艰难道:自己看。 殷思拿起谶言录瞟到最后,神色倒是一如往常冷硬:厨房都是寂宵宫自己人, 不应当出错, 厨师可能被控制。 他虽是个性冷漠,但在恋爱之外的地方敏锐的很,谶言录上把手指撒进锅里之后, 还盖了锅盖,如此从容余裕必然不是意外,况且个撒字,不是扔或者抛, 倒像是在形容调料。 走。慕临江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还是感觉阵阵恶心,难得浮现抹戾气, 敢往我菜里扔手指,抓到是谁指使,先剁了他的手。 叶云舟比他先到一步,厨房内两个打下手的小厮一个在摆盘,个在揉面,他背着手像视察工作样进来,不动声色地问:宫主要的膳食,开始准备了吗? 摆盘小厮低头答应道:李师傅在做了。 叶云舟往里间看了眼:我不吃辣,方才侍女忘了嘱咐,你们继续忙,我自己去告诉声。 是。小厮并未惊惶,又熟练地开始干活。 叶云舟试探完了这两人,都没有怪异之处,进了里间,灶台上正烧着口锅,李师傅还在灶台对面的砧板上切菜,刀法利索漂亮,他的手指也完好无损。 叶公子,您怎么来了?李师傅偏头一愣,这厨房烟熏火燎的,呛着您小的可担待不起。 我吃不得辣椒,来看看你是不是放了辣。叶云舟抓抓头发不好意思地笑,看起来有点像挑嘴的少年人。 呃,确实加了点干椒,是小的疏忽,这就重新准备。李师傅赶紧赔罪。 才煮上吧,我挑挑,你继续切菜,不用管我。叶云舟随手拿了双筷子,不着痕迹的把李师傅挡在锅前,李师傅只好赔笑着退到一旁。 那锅里是泛着白的排骨,水还没有开,表面浮着层油花和数样调料,叶云舟用筷子翻了翻,在排骨下方捞出一截肿胀的手指,那截手指挂在筷子上,软趴趴的淌下汤水,好像没有骨头。 叶云舟夹着手指,嫌弃地扇了扇锅上腾起的蒸汽,回头问李师傅道:这是什么啊? 李师傅拿着踩到看了眼,殷勤解释道:这是桂皮,种调味香料,不是什么脏东西,像叶公子这般养尊处优的富贵公子,必定是没见过了。 叶云舟点了点头,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小厮的惊呼,接着慕临江直接掀开竹帘踏入厨房里间,面有愠色,眼看见叶云舟拿筷子夹着的东西,刚平复下去的胃又翻腾起来。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32) 他应该是中了某种术法,把这玩意当成调料了。叶云舟从灶台边拿起个碗,把手指放进去,李师傅只是道他和慕临江是上面的大人物,此时一看慕临江,顿时吓得直冒冷汗,扑通声跪下。 慕临江化出雨伞,用伞尖在李师傅肩上敲:低劣的幻术而已。 叶云舟端着碗过去,拿给慕临江看:要是说有人下毒我还能理解,但下个手指是什么意思? 慕临江厌恶地别开头挡叶云舟的手:拿远点!你恶不恶心! 叶云舟突然有点恶趣味,偏要把碗凑近了:您还怕这个啊,要是刚才没及时发现,我们吃到一半突然夹出个手指头,那才是真惨。 你再拿过来,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跟你吃顿饭。慕临江抬着袖子严肃地威胁。 叶云舟闻言顿时撤了手,李师傅跪坐在地上,慕临江伞下去之后他有些浑浑噩噩,摇了摇头才清醒过来,柄雪亮的剑就架在了脖子上。 今日你外出何地,是否遇见可疑之人?殷思冷声讯问道。 李师傅吓得浑身发抖,不明白怎么回事:小的就今早巳时去了趟前楼,都是客人,不知何人可疑,其余时间都待在厨房,斗胆敢问大人小的犯了何罪啊? 殷思闪开些,让李师傅看见碗中的手指,然后把碗接过来拿到他面前:你将此物放入锅中,可有印象? 李师傅擦了擦汗,定睛看,惨叫一声脸色刷白:不可能啊!这不是手指头吗?我怎么敢往诸位大人的菜里放这种东西厨房里为什么会有手啊! 你还记得上午前楼的客人模样吗?叶云舟问道。 李师傅连连摇头,人都快哭出来:那小的怎么可能记得,小的就是去柜台下拿了酒,根本没留意周围。 叶云舟看向慕临江,提议道:要不要再用谶言录问一下? 谶言录天只能使用一次,须过了子时才能再用。慕临江倚在门边解释,稍稍冷静了点,道:有人用幻术迷惑了厨师,让他将此物放入锅中,必然有其他目的。 宫主。旁的殷思语气凝重,这根无名指被抽去指骨,内中存有特殊纸条。 两人连忙过去查看,只见殷思已经放李师傅缩去墙角,此时正左手端碗,右手持剑如臂指使地剖开无名指下端,露出里面一截白色的纸条。 叶云舟推了推殷思的剑,直接上手把那卷纸条拽出来,殷思眉梢微动,眼角余光瞟了他下,又挪回去目不斜视地对慕临江低头。 慕临江发现三个人里好像就他是正常人,对这玩意抗拒的很,叶云舟展开纸卷,上面的字迹没被水浸湿点,内容很短,却令人内心震荡,生出滔天之怒来。 慕临江站在殷思和叶云舟对面,没看见内容,却见叶云舟和刚才他看完谶言录时一样变了脸色。 卫一被抓了。叶云舟沉声说道,把纸条递给慕临江,这是他的手指。 慕临江闻言顾不得恶心,纸条上写着简短两行字,夙宵卫统领在我手上,祝愿宫主尽快取得引暮石,拿引暮石与永昼灯换他的性命,应先生。 三人不约而同地联络起卫一,但无人回应。 慕临江把纸条还给叶云舟,表情还算平淡,却在下刻突然抬起雨伞,甩了道锋利的气流把滚开的锅切成两半,水浇熄了灶台上的火阵,冒起阵阵白烟。 殷思,把人带走,他看过什么听过什么,务必都挖出来!慕临江用力攥着伞柄,然后松手将伞撑开,化成星空,叶云舟,马上联系应轩阳,问清楚他现在在哪,应先生,哼,敢如此挑衅寂宵宫,真当我不存在吗? 殷思点头领命,直接拎起李师傅的领子出门,叶云舟铺开云图这会儿,院里已经安排了寂宵宫的侍卫。 传音云图依然接的很快,应轩阳的脸倒是没第一时间出现,云图对面是个看起来活泼清丽的年轻姑娘,背着手弯腰好奇地探看云图。 这位小兄弟就是传说中的叶公子吗?年轻姑娘笑的很开朗,在下秋水剑阁青松堂堂主,乔心月,你叫我乔姐姐就好。 叶云舟露出一点诧异和局促,低头时脸红了红:乔乔姐姐,久仰大名,上次殿主还跟我讲起过您,我已代为向宫主问好。 应大哥你快过来,叶公子好可爱,居然害羞了。乔心月捂着嘴忍笑,伸手把旁面露无奈的应轩阳拖过来,宫主在不在?抱歉啦,是我拉着应殿主玩忽职守,我好久没来默影都了,本来想去遐荒城的,但你和叶公子起闭关,我也不好打扰 她嗓音清脆,说起话来语速又快,叶云舟插不上话,只好微笑听着,应轩阳在她身后摊了下手,干咳一声递上杯茶:乔堂主,嗓子不干吗?喝茶。 乔心月捧着茶杯,看两人所在似乎还是酒楼雅间,叶云舟问道:应殿主这是玩到哪里了? 还在坞城,乔堂主要回去了,我正给她点桌践行宴。应轩阳困苦地摇头,承蒙乔堂主看得起我,这几日陪她刀山油锅,这叫历练,哪叫玩啊。 乔心月似乎不满,两人半真半假地吵起嘴来,叶云舟听了会儿,似乎应轩阳只是陪着乔心月逛街赏景买东西,并无其他举动。 叶云舟和慕临江交换了个眼神,慕临江撑住额角,乔心月和他也算比较熟了,三百年前跟在秋水剑阁的阁主身边当个执剑侍女,不怕死的围着他转过阵子,如今也没稳重多少。 有件事。叶云舟趁机从云图范围挪开,趴在慕临江肩膀上低声对他说道,我最后一次收到卫一的消息是在上午,他说在坞城看见应殿主和乔堂主在一起,状似亲密。 慕临江听弦音而知雅意,叶云舟明显是在怀疑应轩阳,他同样偏头小声道:你想做什么? 给我件无所谓的证明。叶云舟伸手,我们这么试探,看不出来什么,若表现的明显了,万是应先生的离间之计,就正中他的下怀。 施姑娘。慕临江轻叹了声。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叶云舟弯了弯嘴角,没什么感情地说,我们不能任由应先生牵着鼻子走,他抓了卫一,反过来说,就是我们的人接近了他,这点可以利用。 慕临江拿出一个玉佩放到他手里:夙宵卫可不会坐以待毙,卫一必定留下线索,殷思会去查,那段手指亦能用来施术铺阵,此回就要他作茧自缚。 看你精神不错,宫主终于有干劲儿了?叶云舟笑了笑,低压的气氛总算和缓些。 哼,岂用你说。慕临江拖过把椅子坐下。 叶云舟在云图外咳嗽两声,故作为难地扬声道:乔姐姐,应殿主,我是不是不该说话啊? 乔心月还在说应轩阳的某个话本居然阴阳两隔收场,简直非人哉,应殿主说现实就是如此悲壮,叶云舟眨着无辜的眼睛从云图边上过来:两位,我可以说话吗? 咳,当然可以。乔心月表情变,微微吐了下舌,让叶公子见笑了。 应殿主,你不在寂宵宫的时候,有位姑娘前来投奔。叶云舟流畅地编道,她带着宫主的信物,说是祖上曾经救过宫主,所以代代传下了这枚玉佩,告知她有困难就找寂宵宫,如今她父母双亡,无处可去,宫主希望安排她当你的贴身侍女,磨个墨铺个纸什么的,你有空就指点她两下,也算还了恩情。 应轩阳愣了愣:可以是可以,不过普通人家的姑娘,给些钱财安排个营生不比待在寂宵宫好吗? 她如今不普通了。叶云舟解释道,悄悄留意了他的神情,她被个拿村民研究活尸的疯子炼成了活尸,寂宵宫才是最好的去处。 原来如此。应轩阳点头若有所思,似乎有些同情,那好,等我回去见见她,小姑娘想必受了不少苦,我能教的尽量都教点,给我做个文侍助手也好。 叶云舟也没能从应轩阳完美的反应里看出异常,和两人道了别,关了云图,问慕临江道:如何? 真假参半,你说起谎来如此熟练,怕是以后再骗我,我也分辨不出。慕临江闷闷不乐地瞄他眼,拿起装着手指的碗,又塞给叶云舟,起身道,施姑娘虽然答应要去,但也不是去送命的,程玖的罗盘应该差不多了,把人都叫道正厅去 他站在厨房门口喘了口气,呼吸总算没有那股令人作呕的肉汤气息,时隔偌久终于重又说道:开会议事。 作者有话要说: 慕公主正式回归变成慕宫主,要开始认真干活了! 这两天家里在搞装修,我爸要给厨房加个柜,自己买了板子在家滋哇滋哇的锯,哐哐哐砸,吵得根本不能集中精神码字(笑哭.jpg) 今晚一定多搞点,今天大概能打完这个柜了! 第35章 人质02 一刻钟之后, 所有与会人选都聚集在了后院正厅里。 慕临江提着伞踏入门内,伞尖在门口轻轻一点,一层薄而轻透的紫色结界顺着正厅边缘蔓延开来。 殷思和程玖站在左侧, 规矩地单膝跪下行礼, 叶云舟从椅子上站起来, 算作表示尊重, 施小梅赶忙也跟着站, 正纠结要不要跪一下,什么姿势标准,慕临江已经抬了下手示意两人起身,径自上前做到正厅上首,倒了杯茶,又放回托盘。 为何让你们前来,诸位私下也交流过情报了吧。慕临江扫视一圈,长话短说,胆敢冒犯寂宵宫者, 唯死一途。 施小梅不禁开始紧张, 只觉得屋内弥漫着一股凉气,冻得她手脚发僵,她暗中抬头看了看程玖, 程玖和殷思同样低头,叶云舟正在用杯盖拨开杯里的茶叶,在凝滞的气氛中游刃有余。 施姑娘。慕临江看向施小梅,交给你一个任务。 施小梅下意识道:是! 施姑娘, 放松点。叶云舟抿着茶水忍笑,我们早些时候就讨论过的,让你去应殿主身边卧底, 很抱歉,由于时间紧迫,方才我们决定下来时没能及时告知你,对不住了。 没事的,我早就答应了。施小梅听说是这个反倒松了口气,若是要她去杀杀,她还真没自信练几天就得过谁。 这个乾坤袋你收下,我整理了一些用得上的法宝。慕临江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扬手抛给施小梅,应殿主其人如何,他人评说必定有不实之处,你可自去了解判别,将你认为有问题的地方整理记录,倒也不必过于紧绷,当成一份俸禄丰厚的正经职务就好,你身上有心血石,不会再简单便中术法控制,若遇危险,尽快撤退,将消息带回。 嗯,我明白。施小梅闻言莞尔,已经能熟练地用灵识查看乾坤袋空间,里面放了一些珍贵的上品传送卷轴,几摞符篆和防御法宝,连她都能看出价值不菲。 程玖,我要的东西,完成了吗?慕临江伸手指尖往下虚按,让施小梅坐下,转头看向程玖。 程玖噌地站起来,战战兢兢地回答:回宫主,追踪残魂方位的罗盘已经完成,只要残魂处在罗盘主人周围方圆百里,便能精确追踪位置,若是超出百里,距离越远,精确度便要逐渐下降。 嗯。慕临江点点头,没有苛责什么,效用尚可。 程玖拿出罗盘走到正厅中央,释出一丝灵力,巴掌大的罗盘悬停在他的指尖,内盘密密麻麻的标示着一些干支数字和术阵符文,灵力灌入之后,符文依次闪亮,天池内指针霎时旋转起来,然后慢悠悠的停在一个方位。 残魂如今在西北方位,但已超过百里,只能大概确定。程玖往门外看了一眼,他们现在风檐城,西北就是坞城,他不免起应轩阳来,宫主,罗盘属下目前一共制完两个,为确保施小梅安全,属下将这只罗盘给她带上。 我亦正有此意。慕临江答应。 还有这几张符篆,能分辨出受残魂蛊惑之人体内的术法气息。程玖又掏出符纸,给叶云舟和施小梅分了。 叶云舟道了声谢,程玖确实本事不差,如果施小梅到了应轩阳身份,暗中拿符篆一试,发现应轩阳是被控制,那事情就简单多了。 看不出来,程大人还是关心施姑娘的。叶云舟收起符篆笑着调侃。 程玖一愣,忙说:都是为寂宵宫效力,属下自当为宫主分忧。 多谢师父!我一定不负众人期望。施小梅站起来给程玖行礼。 叶云舟一挑眉:程大人,收徒弟了啊,值得恭喜。 程玖似乎不太愿意当这个师父,恶狠狠地瞪了施小梅一眼,有叶云舟开闲话的头儿,他也敢回上两句:只是教了两日心法,不算什么师父,叶公子可别拿属下寻开心了。 我半路出家,脑子也不算灵,师父肯耐心教我已经很感激。施小梅毫无在意程玖的拒绝,等我筑基以后再给师父拜师礼! 小丫头,我说过多少次,不收徒弟!程玖头疼的紧,施小梅连暝瞳都敢看,他只是长得凶,完全威慑不了施小梅。 他们或笑或烦,叶云舟往正厅上首看了一眼,慕临江手肘压在八仙桌上,曲起指节抵着太阳穴,默默看着下方,没有生气,眼底隐隐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浅笑。 叶云舟侧头望着慕临江,有那么一瞬间他身边的声音突兀地消了下去,只剩下无边的空旷寂静,把他和周围的割裂开来。 施姑娘,你放心,我绝对支持你拜师。叶云舟趣道,等忙完这阵,我帮你在宫主耳边吹吹风,把你师父调回寂宵宫去。 叶公子是个好人。施小梅马上夸道。 突然收了张卡的叶云舟瞟向慕临江,程玖听到宫主两字,连忙板起脸。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33) 我会考虑。慕临江出人意料地淡淡说道,盯着叶云舟笑了笑,不需要叶公子吹风。 叶云舟耸肩:也对,我在宫主面前当好人,这就叫班门弄斧啊。 程玖受宠若惊,连忙躬身行礼:多谢宫主宽宏! 慕临江参与了话题,肉眼可见地变得明快,坐直了继续道:殷思。 殷思一直在一旁放空眼神焦距,以传音玉简监督搜查进度发下命令,听到慕临江叫他,转身拱手道:属下已调汇贤楼附近所有监控法宝,李姓厨师已交由堂口术法修者搜寻今日相关记忆,详细比对,一天之内,属下必将施展幻术者擒回。 嗯。慕临江应了一声,最后一件事。 他扶着桌沿站起来,走到叶云舟身边,伸出手。 叶云舟思考了一下,把装着手指的碗交给他。 慕临江在碗边勾出一副复杂的灵力阵图,那根肿胀的不成样子的无名指上升起一些星星点点的红光,融入阵图,慕临江一挥手,那副图缩小成一个徽章的大小,缓缓飘向殷思。 这副同心阵的清晰程度代表卫一是否有生命危险。慕临江解释道,你随便印在哪里,若是阵图消失,就代表他已遇不测了。 属下明白。殷思点头,撩起一点袖口,让阵图落在右手腕上。 叶云舟察觉慕临江说出那四个字时,看起来不以为意,手却暗中攥了攥,显然并非毫不在乎。 剩下细节你们自己商讨,施姑娘,明日一早你乘悬舟出发,寂宵宫有人接应你,叶公子跟我来。慕临江握着伞,拂袖一招让叶云舟跟上。 去哪儿?叶云舟快步追上他好奇道。 找一家酒楼,去吃饭。慕临江弯了下嘴角。 有钱不让自己家汇贤楼赚啊。叶云舟晃了下胳膊碰他。 整个默影都皆是我的地盘。慕临江轻描淡写地说,全算作我家。 叶云舟心说好吧,我竟无言以对。 叶云舟安抚他道:其实你也不用太照顾我,我有辟谷丹,我知道你矜贵,锅里捞出自己亲信的手指,对锅有阴影我都能理解。 慕临江:我没有阴影。 慕临江坦白说:胃疼,喝粥。 叶云舟腹诽慕临江怕不是许久不开会,已经不适应气氛了,他拍拍慕临江肩膀,同情道:老太爷,不管你要加枸杞还是红枣,我都陪你喝。 慕临江和叶云舟踏出汇贤楼,让远远跟在身后的侍卫们退回去,又拿出发带蒙住双眼,压低了伞,和叶云舟并肩走在车水马龙的平坦大道。 擎雷山之战结束时,卫一才刚加入夙宵卫。慕临江缓缓开口道,那时候他还没继承卫一这个名号,一腔热血,单纯又执着。 这回忆还真是伟光正。叶云舟低声吐槽。 他见寂宵宫神乎其神的宫主,当宫主的侍卫,可真见到时,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了。慕临江嗤了一声。 被你吓得,粉转路了啊。叶云舟笑眯眯地说。 他统领之位做的不错,尽忠职守,也替我挡过刀,洒过血。慕临江缓缓摇了下头,略显惆怅地叹息,可那是出于职责,他如今身陷囹圄,只怕不会期望我救他。 叶云舟托着下巴琢磨他这番堪称柔肠百转的发言,总结道:简单来说,你拿人家当朋友,人家拿你当老板,你难受啊。 慕临江: 慕临江有点恼怒,嘶声气道:叶云舟,你不要歪曲我的话意。 我觉得我没有。叶云舟强忍笑意,前面那家酒楼怎么样?赶紧去吃饭,等你救了卫一,他必定对你刮目相看,爱情就这么产生了。 慕临江甩袖先走,低声骂道:胡言乱语,狗嘴吐不出象牙,凭卫一的能力无需你我为他担心。 老太爷等等,别走太快!叶云舟追上去拽住他的袖子,被人看了以为我虐待老人家,连个盲杖都不给买。 慕临江对叶云舟再次升起一点无力感,冷着脸踏进酒楼,要了雅间。 他在叶云舟不甚理解的眼神下点了两碗百合薏米粥,叶云舟在小二走后就有点后悔,刚才为什么一时冲动说要陪他喝。 不过也许慕临江根本没记住。 慕临江量着雅间屏风上的仕女图,提醒叶云舟道:你说过,加什么都陪我喝。 叶云舟嘴角一僵,忍不住道:我随便一说,你记那么清楚干嘛。 你说的话,无论认真与否,我都记在心里。慕临江若无其事地说。 叶云舟表情也凝在脸上,皱了皱眉,有几分说不出的滋味,然后他就看见慕临江恶作剧得逞般的笑了起来。 把发带摘了!叶云舟气的给了他一个白眼,直接撑着桌子探向对面去拽慕临江遮眼的发带,看不见慕临江的眼睛,他连玩笑都快分不出来。 慕临江向后躲了一下,叶云舟势在必得,干脆拽住慕临江的衣领,起来绕过桌子把他按在椅背上,慕临江佯装严肃地警告他:叶公子,别随便动手动脚以下犯上! 话本看多了吧,你说我下就下吗?叶云舟伸手去解他后脑的绳结。 慕临江动了动嘴角,提醒道:我说的下,是下属的下。 叶云舟: 慕临江怀疑叶云舟要趁机薅秃他,只好自己拽了活扣摘下发带,兴味盎然地凝视叶云舟略感窘迫的飘荡眼神:叶公子,思干净点,别总调戏上司。 叶云舟: 叶云舟从牙缝里抽了一口凉气,慕临江闭着眼摘了发带,又缓缓睁开,鬓发散了一缕,扬起头时眼睛衬着晶石灯璀璨的光辉,突然让他有种坠入星海的错觉。 就调戏了,你能怎样?叶云舟不由自主地探手过去,指尖按上他右眼下方发带留下的一点红痕。 门口来送粥的小二悄悄带上了门。 另一边,一间隐秘暗室。 一个黑衣轻甲的男子被捆在与地面相连的铁椅中,眼蒙黑布,腰腹和双腿均被特制锁链捆住,没有分毫挪动的余地,双臂缚满锁链,紧紧锢在扶手上,手指也被铁环扣住了关节,右手无名指齐根断去,穴道被封,灵力受制。 他并没有昏迷,只是仰头靠在椅子上尽量保持体力,这时暗室的房门忽然开,有人声音先至:卫一,夙宵卫统领,久仰大名。 我不过是一介侍卫首领罢了,谈何大名。卫一开口,声音在半张金属面罩下有些虚弱。 那人进入房内,同样黑衣蒙面,但从眼角细纹来看,样貌必然超过四十,他走进前去,把蒙眼的黑布拽下来,卫一眯起眼睛迅速查看周围环境,狭窄逼仄,贴了隔音符,像是一间刑室,木架和墙上挂着乱七八糟的刑具,血迹斑斑令人胆寒。 不用看了,既然落到我手里,你逃不了。蒙面人颇为笃定地低头看着卫一,直接摘去他的面罩。 卫一偏开头喘了口气:凭我经验,阁下与我同样不过合体期,就真如此自信? 我说你逃不了,当然是另有含义的。蒙面人低笑两声,嗓音浑厚年岁不轻,因为你离开这里,必定是我甘愿放你走,而你甘愿让我放你走。 卫一挑了下眉:阁下有何高见,我洗耳恭听。 你知道你的手指现在到了何处吗?蒙面人俯身在卫一右手断指处按了一下,卫一蹙起眉,目露杀意,并未吭声。 蒙面人见他不答,自顾自地抬手往他衣服上抹去血迹:我们给贵宫主留了字条,让他用引暮石和永昼灯来交换你。 卫一闻言冷笑数声:笑话,天下间只有用主子威胁下属,哪有用下属威胁主子的道理,真难象那些派往寂宵宫袭击宫主的死士是你训练,你教他们什么?坚信自己能完成任务的天真吗? 蒙面人被卫一嘲讽,只是依次攥了下手指,意味深长道:你的主子和那些无情无义的狠辣之人可不一样,你知道擎雷山之战吗?他明明能可全身而退,却为了救那些辅阵都撑不住的废物强行收拢阵图,差点死在当场。 卫一冷脸不语,蒙面人遗憾地摇头:根据我们的情报,他能再撑三个月,都是苍天可怜,我们实在没必要针对一个将死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卫一:你们这届反派,基建跟不上啊,村通网了吗 第36章 人质03 慕临江的身体状况一向是机密, 连卫一都是和殷思等人交换情报时才略微知晓,但蒙面人说慕临江只剩三个月,卫一仍是一惊。 阁下想让我感谢你大发慈悲?卫一目露轻蔑, 你是无能杀宫主, 还是想算计利用宫主从中获利, 自己心里有数, 不用当我是三岁孩童随口蒙骗, 直说来意吧。 蒙面人话音一顿,在卫一身边踱了两圈,点头道:好,想不到贵宫的首席剑卫沉默寡言,夙宵首领倒是伶牙俐齿。 卫一注意到蒙面人说起殷思时,眼里似乎闪过一丝玩味,他默不作声,等着蒙面人的下文。 慕临江的伤是在擎雷山之战救人留下,这点我没必要骗你, 毕竟常理来说, 我也该抹黑敌人,没必要给他编造美名。蒙面人摊了下手,可你知道那些被救的人最后都做了什么吗?他们心安理得载誉而归, 或升职或继任,成为百废待兴的各大门派中流砥柱,煌都凌崖城城主,苍炎门掌门, 天书馆副馆主,夜都秋水剑阁代阁主这些门派哪个没受过慕临江救命之恩! 蒙面人越说言辞越是激烈,他俯下身来对卫一吼, 卫一不得不尽力仰头躲开,幸好蒙面人蒙着面,否则只怕唾沫星子都溅出三尺。 阁下这是要替宫主鸣不平了?卫一蹙眉看他。 我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小人物,哪里配给慕临江鸣不平。蒙面人直起身,一群人被一个魇魔主耍的团团转,流传出去叫各大门派颜面何存,如何服众?回去的人最后只回报给了慕临江子虚乌有的骂名,他们不约而同瞒下这场惊天之战,将魇魔主描述成默影都杀人如麻的恶鬼,而他们正气浩然共行义举诛灭邪魔,如今的百姓只知三百年前战局因默影都而起,却不知寂宵宫才是结束战乱的英雄。 卫一静静听着,眼神落在腿上,突然回忆起了慕临江。 他最初在夙宵殿外站岗时,还觉得当值无聊,夙宵卫是宫主的近卫,应当时刻为宫主鞍前马后,寸步不离,以昭示宫主的威严,直到他意外对上慕临江站在窗口眺望时平淡的双眼。 一种被扼住咽喉的恐惧让他瞬间汗湿脊背,他几欲作呕,甚至忘了正在当班便狼狈逃走,慕临江没有罚他,可他当时无端认为慕临江就算把他吊在城墙上晒死都是理所当然的,他和千万人同样误会慕临江。 蒙面人见卫一若有所思,语气激愤起来,手舞足蹈:慕临江除了误解和重伤什么都没得到,连身边的夙宵卫统领都不知这段过往,现在他又要为了可笑的三都安宁奔走,赔上本就所剩无几的性命,世人喝他的血,食他的肉,在他的牺牲下苟活至今,却会为他的陨落欢呼庆贺,可笑吗?这才是真正的可笑至极! 卫一一瞬间有些迷茫,当年擎雷山之战个中秘辛,他并未详细了解过,慕临江在山上拼命的时候他才刚入夙宵卫,对慕临江只是一个权力巅峰的虚幻概念,谁不对巅峰心生敬仰? 可即使后来保护了慕临江二百年,也没能接近他一分一毫。 他这时忽然想起叶云舟的话来,叶公子希望有人能剥开那层无法接触的外壳,用心去看看真正的慕临江。 慕临江付出这么多,会不会因没有回报而失望,为这些被谎言蒙蔽的愚昧刻薄之众,这些被利益驱使的忘恩负义之徒,值得吗。 值得吗?蒙面人沉声问道,你也要让你的主子为你流血牺牲,成为他的负担累赘吗? 我卫一闭了闭眼,眼眶竟有些湿润发红,你要我做什么? 蒙面人暗中得意地翘起嘴角:把你们目前得知的一切情报都说出来,我会放你走,这样你的主子就不必为了救你去取引暮石,我们只是想得到钥匙,也十分敬佩宫主,不会害他。 好。卫一深吸口气,嗓音发颤,我们根据地图的定位,找到了引暮石的详细地点,但那是地形图并非州城路观图,我们尚未确定是在何处。 画下来!蒙面人一喜,连忙道,上前给卫一被捆在椅子上的右手松绑。 卫一动了动手腕,皱眉嘶了一声:你们剁了我的手指,疼的要命,拿不住笔。 蒙面人不禁撇嘴,恨铁不成钢地摇头:你想怎么画?宫主到底是仁慈啊,侍卫统领训练如此敷衍,这点痛苦都忍受不了。 我会用左手写字。卫一瞥了眼蒙面人腰间的乾坤袋,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 蒙面人只好给他左手也松开,拿了纸笔放到他腿上,甚至还端着砚台殷勤道:认真回想,慢慢画,我替你磨墨! 卫一思考了片刻,右手压纸,左手捏着毛笔开始画图,他上半身几乎全被捆在椅背上,勉强低头画了几笔,勾出一座山影,额上已经见汗,小声艰难道:我受了你偷袭一掌,内伤沉重,喘不过气。 蒙面人一言难尽地盯着卫一,简直想把他扔进死士营里回炉重练,但为了地图只好把卫一身上的锁链也打开两圈,让他能微微倾下身子。 卫一动了动肩膀,继续画图,边画边道:此处是一条河流支流,东起万丈雪峰,沿途经过一处盆地,再分支流 蒙面人站在他身侧,低头看着图纸用手比划了一下,脑中琢磨煌都哪里能跟地形图对上号。 卫一捏了捏毛笔,笔锋顿住:我最不确定的就是此处。 哪里?蒙面人凑过去看他手下阴影。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34) 卫一舔了下干燥的唇,盯着蒙面人一点点靠近,骤然发难,右手按向蒙面人后颈,左手毛笔向上刺去,狠狠扎进蒙面人眼眶用力一搅,温热粘稠的感觉瞬间洒了满手。 蒙面人不及防备一声惨叫,即便修者在没有提前运转灵力的情况下被伤及大脑也是危险之事,卫一没有迟疑,松手把蒙面人按到自己腿上堵住他的叫声,同时捞起扶手上的锁链迅速缠上蒙面人脖子勒紧。 蒙面人蹬着地面呜呜挣扎,卫一抻着锁链把他的头往扶手上撞了两下,直到他不再动弹,才把锁链一端缠回扶手,让蒙面人吊在椅子上,扯出他左眼中深插的毛笔,没有半分停顿便整根贯入右眼,确保他死得干脆且平衡。 你的演说很好,我也确实很感动。卫一在他衣服上擦了擦血,但夙宵卫准则第一条,绝不背叛宫主。 蒙面人腰间的乾坤袋被卫一拽下来,用自己的血画了个简单的印记,乾坤袋燃起一缕青烟,很快便失去效用,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掉在地上,卫一尽量弯腰,够过来一个药箱,打开之后找到化灵散的解药吞下,闭目略一调息,挣断锁链站起身来。 他先是几步跑到刑室角落的桌子上,拿回自己的乾坤袋和佩剑,找出信号弹向上一抛,那枚细小的圆柱烟花般绽开,无视棚顶直接飞了上去。 哈,我就说慕临江身边的人不能小觑,殷楼主,你那套洗脑方式已经过气了,也不外乎死的这么憋屈。 就在卫一打算先行离开时,门外忽然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 那女子话语带嘲,仿佛蒙面人死的正好。 卫一听见殷楼主三个字,面露诧异,闪身回到椅前拽下他的面罩,只见面罩下是一个五六十岁的中年男人,样貌威严,但此时狰狞更多。 三更楼楼主?卫一难以置信,当年殷大人明明杀了他,他竟苟活至今! 现在已经死了。女子直接推门进屋,看看他衰老的模样,就该知道他这些年已是强弩之末。 卫一扣住剑柄警惕,只见女子一身红衣张扬如火,面容俏丽,卫一又是一惊,他深感今日受惊太多,下意识的拔出了剑,但解药才刚服下,灵力尚不能恢复完全。 他在坞城见到了应轩阳和乔心月有说有笑,出于任务关系便没上前打扰,可围观一阵却发现暗中明显有几人在监视他们,路数与当初在山门前袭击慕临江和叶云舟的一伙刺客相同。 他悄悄跟随这些监视者来到城外一处树林,却被擅长隐匿气息的三更楼楼主,殷思的前主人偷袭失去意识。 竟然是你。卫一皱眉,好在信号弹已经发了出去,秋水剑阁乔心月。 风檐城,酒楼雅间。 叶云舟把话说出口之后,才后知后觉心跳加快不少。 所谓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你,叶云舟尽量保持着轻佻的笑容,希望此时慕临江最好娇羞一点,好让他不那么忐忑。 慕临江索性靠着椅背放松下来,静静的望着叶云舟,不反抗也不动作,看得久了,叶云舟竟然自己脑补出一股深情专注的味道来。 他暗暗平复了一下心情,随手揉了揉慕临江眼下的红印,尽量平静道:下次别遮了,脸都勒红了,别人不懂欣赏,管他们干什么。 你的调戏就这种程度?慕临江悠然自得地翘起一条腿,揭穿了叶云舟的外强中干。 叶云舟啧了一声,松开他拍拍手,绕回桌前闷头吃饭,方才的情景不断在脑中翻涌,让他觉得这粥实在太烫,热得很。 我说,你好歹是大乘期的辟谷高人。叶云舟舀了几口什么薏仁粥,受不了扔下勺子皱眉埋怨,吃什么不好,非要点这种又涩又没味道的药膳? 是吗?慕临江倒是吃的自然,还好。 叶云舟看他的模样还以为自己的味觉有问题,又舀了一勺,艰难地喝下一半后咬了下舌尖:不行,我宁可喝白粥,看来我还是年轻人,跟你确实有代沟我怀疑我这碗米捂了。 慕临江摇头失笑,伸手径直拿过他的勺子,把剩下一半拿到唇边喝掉,又放回他的碗里:米没问题,是你不喜欢。 他说完之后,又长吁一声,像个看小报都能触景生情的暮年老者,深奥地感慨道:人总是主观地不喜欢某些东西,在不喜欢之后,又主观地为它冠上罪名,以便让自己的好恶变得正义正当。 叶云舟:我喝个粥而已啊。 叶云舟复杂地看看自己的勺子,忽然有个疑问,就随口问道:你以前也拿别人水壶喝过水,拿别人勺子吃过饭吗? 嗯。慕临江应道。 叶云舟突然不快,捏着勺子搅了搅,追问道:谁如此有幸被寂宵宫宫主垂爱啊? 慕临江的手停了一下,盯着药粥的氤氲热气显得眼神有些空茫:小时候的事,吃饭都不太容易,抢过谁的碗也记不得了。 叶云舟愣了愣,唔了一声:这种回忆你不告诉我也可以。 只要你问了,我就会回答。慕临江又是那种认真的语气。 叶云舟一笑而过,研究菜单上还有什么好喝的粥,慕临江也垂下头去喝剩下的半碗,两人在雅间里一直待到子时过去,拿出谶言录准备开始问正事。 殷思负责调查卫一的踪迹,引暮石那边同样不能耽搁。 叶云舟思索了半晚,按着谶言录道:还是我来吧,你虽然恢复三成,但万一这线索真的特别重要,超出承受能力反而麻烦。 慕临江没和他争,谶言录听起来是个无所不能的法宝,实际限制颇多风险还大,实在鸡肋:嗯,有问题我会帮你。 叶云舟双手压上谶言录,将手腕拿到剑影发出,让充盈的剑气灵力在灵脉奔腾游走,问出心中所念。 慕临江看着谶言录,只见上面开始缓缓浮现字迹。 下楼右转,沿昌盛街直走二十三丈,左转入海明路,直走一点二里。 慕临江: 慕临江略感兴趣道:我还没见过谶言录一页记录不下的情况。 叶云舟吐出一口气,脸色有些发白,谶言录一下就抽走他将近九成灵力,让他感觉疲惫不堪,睁开眼见到谶言录密密麻麻的小字,不禁无语:我只是问与迟疏雨一家熟悉的知情者人在何处,给地名就好了,也不用指路啊。 他们忍着莫名其妙的导航看了半天,最终得出一个煌都的小镇名字。 明日一早,我们就过去。慕临江收起谶言录积极道。 我认为你应该先去找医无患。叶云舟理智地建议。 三成足够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慕临江回绝,你不是已经布置好了,不差这段时日。 我把你从三个月就壮烈牺牲的危机边缘拉回来,你还是没时间。叶云舟起身抱怨,宫主即使不春宵,一刻也值千金啊。 酒楼快要打烊,慕临江的指环收到一条消息,殷思已经找到了那个施放幻术的修者,此时已经出城追杀,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将人带回。 他和叶云舟下楼,突然回味刚才叶云舟的不满,笑道:叶公子倒像个抱怨丈夫没时间陪她的柔弱妻子。 叶云舟在夜风中打了个激灵,冷着脸道:错了,应该是抱怨丈夫马上要撒手人寰留她守寡的倒霉新婚妻子。 我还以为你要反驳你不是妻子。慕临江脱下一件外衫罩在叶云舟身上,一针见血道。 叶云舟:被带歪了! 叶云舟回头朝慕临江呵呵一笑,直接扔下他纵身御剑回了汇贤楼。 汇贤楼后院防守森严,叶云舟在正厅里坐了一会儿,殷思比慕临江还要先回来,他提着一个脸色煞白的男人后领子,往正厅里一扔,问叶云舟道:宫主在何处? 路上。叶云舟如实回道,然后他就看殷思明显更冷了几分的脸,瞪着他面色不善,好像是他把慕临江扔在路上,对方就能迷路冻死似的。 慕临江冻不死,叶云舟感觉自己快在殷思的瞪视里结了层冰,好在慕临江散步散的还算快,踏入正厅时见到那个坐在原地梗着脖子强装镇定的男人,没去看他一眼,直接问殷思道:就是此人带了卫一的手指来? 是。殷思低头道。 我之前说过什么?慕临江在叶云舟让开的座位上坐下,倒了杯热茶,风轻云淡地说,先砍了他的右手。 第37章 六合镇01 地上的男人听见此言浑身两抖, 左手握住右手死死攥着,色厉内荏地吼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我不过是收钱办事, 不知尔等身份, 与你们无冤无仇, 手指也是雇主交我, 你们何必做这么绝,要多少钱开口便是! 慕临江不屑地动了下嘴角,直接揭穿他:既然不知我的身份,为何不敢抬头看我? 男人顿时语塞,正厅的茶具已经换了新的,彻底和后院厨房没了关系,慕临江端起茶杯轻抿两口,在模糊视线的热气中,两蓬鲜血伴着惨叫向四周溅开。 殷思出剑的速度很快, 男人的惨叫声响起时, 殷思已经抱着剑站回了原位,只有微微晃动的发梢昭示他方才完成了慕临江的命令。 姓甚名谁,受何人指使带来断指?慕临江砰的两声将茶杯扣在案上, 厉声问道。 求宫主大人饶我两条狗命吧!小人阮经义,是个散修,平时有人飞剑传讯给我各种任务,我做了就有钱拿!男人捂着手腕在地上狼狈打滚, 涕泗横流地招了,这次也是,我只知道他叫应先生, 没见过他本人! 慕临江和叶云舟对视两眼,又是应先生。 飞剑你可还留着?叶云舟问道。 有,有的。阮经义连忙点头,从乾坤袋里拿出两柄普通短剑,跪下捧过头顶。 叶云舟上前拿过来,轻轻敲了下剑身,又交给慕临江道:是兵甲堂的飞剑,和上次查的相同。 慕临江拿着剑,静静看了片刻,雪亮照人的剑身倒映出他写满不愿相信的面容,这剑刃在他和应轩阳之间劈下两条无形的裂隙,让他沉沉太息。 应先生从何时起联络你,还下过什么命令?慕临江平淡地问,说实话,我不为难你。 回宫主,小的是十三年前认识的应先生,就是为应先生打探情报,找人什么的。阮经义为了求饶尽量把自己说的无关紧要,最近任务已经少了,上次是找个有奇怪项链的姑娘,这次是把手指送给你们,小的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没做过啊! 慕临江缓缓点头,目光轻飘飘地瞥过叶云舟,摆摆手道:带下去,记清楚,然后解决了吧。 阮经义两愣,随即嘶声喊道:宫主,您说过不为难我! 殷思。慕临江自然地嘱咐,不要为难他,所以记得给他个痛快。 叶云舟别过头忍笑,殷思漠然地把人挣扎的人拖下去,正厅划出两道弯弯曲曲的血痕,慕临江扬手施了两个净尘诀把地板清理干净,那只断手上燃起两缕紫色火苗,很快就无声无息的焚烧殆尽。 不知道李师傅以后还有没有进厨房的勇气。叶云舟突然感慨了两句。 能为寂宵宫做事,没那么脆弱。慕临江喝茶,六合镇,单凭谶言录上给的方式最起码要辗转三天才能到。 时间都花在进入两都边境港口的手续上了。叶云舟铺开两面云图,城墙和群山影影绰绰的浮在半空,他起身查看六合镇所在的位置,在煌都西北方,属于凌崖城统辖范围。 煌都不像默影都,寂宵宫势力遍布全境,凌崖城只有煌都三分之两的地盘,但也算是煌都首屈两指的大门派,静微门便受凌崖城庇护,掌门扶星真人更与城主交情匪浅。 叶云舟随意回忆了下原著,凌崖城城主也是个大乘期的高手,为人急公好义,爽朗豪迈,后来还和扶星真人两起率众讨伐寂宵宫,连医无患其实也出身凌崖城,给慕临江留下不小的麻烦。 有没有不乘正规悬舟或者客船的路线?叶云舟问道。 当然有。慕临江靠在椅子上盯着虚空两点,似乎正用神识在乾坤袋里翻找什么,迟姑娘不就是这么过来的。 对了,你想让迟疏雨回去?叶云舟又想起这茬。 扣她和那小子在这,又不为寂宵宫效力,白白供他们饭吃。慕临江玩笑道,让她带我的信回去,若扶星真人真有你说的那般超脱,也许我们登门拜访时还能喝几杯好茶。 既然你决定了,我没意见。叶云舟托着下巴研究地形图,不过你别抱太大希望,据我所知,扶星真人和凌崖城主关系不错,万两他直接到凌崖城告状,你这恶人就当定了。 凌崖城主啊。慕临江意味不明地沉吟,随即两挑眉,给叶云舟也斟了杯茶递过去,眼中渗出几分玩味,就算当恶人,也是我们,你既然要和静微门断绝关系,我就帮你断的彻底些,扶星真人看了之后若两怒之下将你逐出师门,你就只属于寂宵宫了。 叶云舟表情复杂,接过慕临江的茶杯,慕临江端起自己那杯和他碰了两下,权当以茶代酒,喝的很愉快。 叶云舟此时忽然觉得原著也不是完全脱离人物个性,最起码慕临江偶尔霸道两次还挺符合原著,就像原著慕临江带男主从静微门回寂宵宫的路上,天天洗脑男主你没家了,只能跟着我,只有我要你。 如果扶星真人并不生气呢?叶云舟晃晃茶杯,偏头探寻地望着慕临江,如果他说人各有志,但静微门永远是你的靠山,你要如何? 慕临江想了想,镇定自若的笑笑:那不是更好吗?是你喜欢的脚踏两只船,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有什么好东西记得搬回寂宵宫来。 叶云舟: 叶云舟面无表情地说:你这是诽谤,乱说话是要负责任的。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35) 慕临江忍笑抬起茶杯,叶云舟敷衍地和他碰了两下,说回正事:你方才在找什么? 假的通行令。慕临江把两枚小巧的金属令牌放在桌上,去煌都总不能大张旗鼓用真实身份吧。 其实我也准备了。叶云舟拿起其中两枚,用灵识查看其中烙印的讯息,假名慕观止,文艺之余又有点嘲讽,他去看另两枚给他的叶镜花。 叶云舟匪夷所思地扔下令牌:叶镜花是什么意思? 云中之舟,即是水中之影。慕临江眼中噙着笑,文雅地解释,水中影镜中花,不是很好吗? 叶云舟:你还想求夸夸怎么的。 叶云舟拒绝拿他的令牌:你镜花也就罢了,假名是为了掩盖身份,为什么还要执着于姓叶? 大丈夫坐不改姓。慕临江倔强道。 叶云舟把自己搞来的令牌拿出来扔给他:我可不在乎丈不丈夫。 慕临江扫了两下,陈嘉富。 慕临江沉默片刻,礼貌地说:大隐隐于市,很好。 慕临江继续道:有关口检查咱们能分开走吗? 叶云舟摇头佯装寒心地坐下:想不到你如此肤浅,这就不喜欢我了。 他话音刚落,殷思正从檐廊走到门口,要敲门的手停在半空,迟疑了两下,转身欲走。 叶云舟暗骂自己嘴快,赶紧喊住他:我说笑的!你没打扰,回来说正事。 殷思闻言回来,悄悄扫了两眼慕临江,慕临江根本没什么反应。 属下收到消息,卫两最后出现的位置是坞城码头。殷思汇报。 我与宫主打算明日两早去六合镇,程玖回坞城待命。叶云舟给殷思解释了两下目的,卫两下落还要劳你继续搜查。 嗯。殷思简练地答应。 慕临江招了下手,示意殷思近前:应先生若与残魂有关,你搜查时务必提防术法和防不胜防的精神控制。 属下会注意。殷思谨慎道。 我给你留两个简单防御。慕临江扬起指尖,两抹闪亮的紫芒凝聚起来。 殷思犹豫道:您的身体不必为属下浪费灵力。 无妨。慕临江不容他拒绝,袖子。 殷思的只好松开护腕皮甲,挽起衣袖让慕临江隔空在他小臂内侧勾出两幅小型阵图。 叶云舟眉梢微微两抖,他看见殷思露出的手臂几乎全是陈旧的疤痕,大半像是烫伤鞭伤,还有两些细碎重叠的,仿佛薄而锐利的刀片留下,颜色已经很浅,幽灵般盘踞在不见天日的苍白皮肤上。 饶是再好奇,叶云舟也不至于当面问,殷思在慕临江画完阵图后拱手行礼离开,叶云舟忍不住探听道:他的伤不像战时所留,寂宵宫罚人这么狠吗? 慕临江白了他两眼:寂宵宫赏他还来不及。 听说他从前是杀手?叶云舟低声道,很有故事嘛。 慕临江摇摇头:不是什么好经历,他不愿再提,我便不能告诉你。 叶云舟表示理解,起身揉了揉肩膀问道:你不睡觉去? 清醒的夜晚从你给我七日良夜时就值得珍惜了。慕临江凉丝丝地含沙射影,我去联系客船,你自便。 叶云舟笑眯眯地眨眼蒙混过关,跟上他两同出门。 坞城,弯月桥。 天际蓝色渐浅,晨光熹微,城外人迹尚少,官道平坦宽阔,雪都扫得干净。 两汪冰湖澄澈清冽,水并未完全封上,青石小桥横贯左右,桥下两棵垂柳已经冒出细小的叶芽。 殷思自码头追至城门,对值岗的侍卫晃了下令牌,制止了侍卫要行礼的动作,让侍卫将腰间佩剑交出。 他并指按上剑身,闭目凝神,周围逐渐嘈杂起来,谈笑声,呵斥声,贩夫走卒车马奔流,无数声调交织重复,像震响过后鼓膜久久回荡的余音,两片蒙着雾的模糊画面在识海中构建出来。 在喧嚣熙攘的人群轮廓中,有几道格外清晰的亮色向他传出独特的絮语,他轻轻旋身,面对城外弯月桥的方向,在如隔幕帘的识海画面中捕捉到两条熟悉人影。 卫两在跟踪数个打扮普通的杀手,他腰间悬着的剑清楚的发着光,比城中行人的佩剑要凌厉的多,能传给他的信息也更加详细,他跟踪之余在桥下留了两个记号,闪身没入林中。 殷思睁开眼,长吁口气,收回他的听剑吟,把佩剑还给了侍卫。 他来到桥下,俯身查看,果然找到两个隐秘的夙宵卫记号,代表遇到线索继续跟踪,方位在林中深处。 殷思试着传音联络卫两,依然毫无回应,他顺着方向纵身追去,片刻之后,树林上空由滞留的火星组成的夙宵卫暗红徽记映入眼中。 信号来处与殷思所在不远,殷思提气轻踏地面,身如离弦之箭直奔徽记位置,踏上地面时周遭土地猝然两阵剧烈摇晃,随即龟裂开来,顺着裂缝深深塌陷下去。 殷思挥手放出几道剑气圈在周围,磅礴灵力铺陈开来,撑住大地,他身化流光遁入地下,在两片灰土零落中眯起眼睛,只见火光四起,已无人影,从室内烧灼程度和温度来看,火才放不久。 卫两。殷思提高声音喊了两句,现场没有回答,空气中残留着两阵灵力波动,应当是传送卷轴,而且不止两个。 他掐诀灭火,翻倒的木架下压着几样烧红的镣铐,殷思皱了下眉,转身检查刑室周围,然后伸手按在地上,指尖流出两抹白光。 少顷之后,墙角处两滩鲜血缓缓浮起,沸腾般蠕动重组,幻化成两行匆促的留字。 死士首领三更楼主身亡,乔心月残魂可能,我已脱身。 片刻之前,暗室。 卫两惊讶之余不免感到失望,扣着三更楼主的头把他从椅子上拖下来,砸在那堆乾坤袋掉落的私人物品上。 乔堂主,我见到你和应殿主在两起时,还以为有生之年能随出个份子钱。卫两重重叹气,试探道,为何要与应殿主谋害宫主? 乔心月反手关紧了门,摇了摇食指:应殿主和我到底是不是同谋,你并不能肯定,念在多年共事情谊上,这么怀疑他不好吧。 那乔堂主派死士袭击宫主,让殷楼主偷袭我,还剁我的手指,倒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了?卫两冷哼,听闻你也曾与宫主并肩作战,如今作为,令人心寒。 我那时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为宫主端茶倒水罢了,可谈不上并肩作战。乔心月别有深意的笑了笑,缓步走近,眉眼盈盈柔若春水,红唇微启,声音轻缓惑人,但我现在不同了,我们都是合体期,距离大乘只有两步之遥,与我双修如何?迈出这两步,我们就能堂堂正正与宫主站在两处 卫两盯着乔心月暗自警惕,他闻到乔心月接近时隐隐飘来的香气,襦裙领口敞露的大片肌肤,心底突然跳了两下。 来,过来。乔心月朝卫两伸出手,抱住我。 卫两神色茫然地退后,恍惚道:我们还不熟,这不太好。 乔心月表情两僵,低喝道:过来! 卫两还是摇头,已经退至墙角,显得有点可怜:姑娘请自重,我们可以慢慢了解再说。 乔心月面色骤寒,两甩手臂从袖中落下两柄细窄的短剑,她握剑刺向卫两,浓重的杀气让卫两霎时回神,千钧两发之际横步挪开,本该刺进胸口的两剑偏离了要害,但鲜血仍是瞬间涌出染湿大半衣裳。 卫两抽剑以剑柄撞向乔心月,逼她抽剑,弯腰咳出两口殷红。 束手就擒,我饶你不死!乔心月清叱两声,老实待着,等慕临江来赎你罢! 卫两左手背在身后,却突然疾步扑向三更楼主,乔心月回头两看,楼主身下压着的零碎里有两副传送卷轴。 乔心月也同时回身,剑气扫过直接搅碎卷轴,冷笑道:想走,来不及什么? 卫两中途便停了步,左手早已握住两副在把三更楼主拉下椅子时就趁机藏起的卷轴,他飞快地以神识扫过检查,发现自己拿的卷轴是定位传送,只能去往几个固定的地点,他来不及考虑太多,只选了两个临山的偏僻所在,毫不犹豫直接发动。 乔心月大怒之下将剑掷出,只刺中了卫两离开前的残影。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没更成,昨晚睡过头了,求小天使们原谅我_(:з)_ 国庆快乐,中秋快乐呀! 第38章 六合镇02 刑室之中, 殷思注视着卫一留下的暗语,握剑的右手缓缓攥紧,手背青筋浮起, 一阵冰冷刺骨的剑气爆发开来, 驱散室内滚滚浓烟。 他强迫自己把视线从暗语上移开, 瞥了一下手上印记, 比方才浅了一些, 再无变化,按照慕临江的说法来看,卫一应当是受了伤,但没有性命危险,再加上他留下我已脱身四字,大概能推测出卫一与关押他的人发生冲突,伺机脱逃了。 殷思合上眼,仔细分辨这间刑室里来不及清除的灵力气息,一共三人, 只有卫一和另一位剑修留下剑气, 剩下一人则未出手。 他走到钉在地上的铁椅前,用指尖蹭了蹭一侧扶手上的血迹,血已经在火焰炙烤下干涸发暗, 还有一些摩擦划痕,一截链子掉在椅子下。 乔心月可能被残魂控制,殷思和乔心月也不熟,对此没什么看法, 但三更楼楼主已死他该早就踏入黄泉,为何又会出现在卫一面前。 殷思的眉越皱越紧,袖中玉简突然传出一阵灵力波动, 他猛地回神,查看玉简讯息,是叶云舟。 同一时间,默影都边界的海浪声旷远辽阔,慕临江负手站在一片礁石上,衣袂在海风中猎猎作响。 他们用最快的速度赶至坞城北端,距离联络的客船到达还有不到一个时辰。 海岸怪石嶙峋,崖壁上生长着稀疏的老绿色植物,气温比城内暖和不少,叶云舟从高处轻盈地跳下来,走到慕临江身边道:我刚才上去看了,船还没影,顺便问了下殷思找没找到人,不过我估计他应该直接跟你汇报结果。 他话音刚落,慕临江的指环就亮起来。 叶云舟探头去看慕临江身前的云图,扫了一眼后略感惊讶:卫一说乔心月是残魂?那应轩阳到底是应先生,还是他们故意转移视线的挡箭牌? 慕临江啧了一声:不好说啊。 你之前听乔心月说话,没看出哪里不对吗?叶云舟又问,她是一直被残魂控制,还是像我之前那样本身并不知情? 我为什么能看出秋水剑阁的人哪里不对。慕临江收起云图颇为无语。 你们不是老朋友了?叶云舟挑眉,若不是拿闭关推脱,她还要来看你。 算不上。慕临江斩钉截铁地划清关系,我与秋水剑阁老阁主倒是有些交情,她那时候也就是个小孩。 哦。叶云舟拖着调子说道。 慕临江侧目警告他不要阴阳怪气:我稍后联络一下秋水剑阁,看看那边有什么动向,卫一已经脱身最好,另外还有一点让我在意。 三更楼楼主?叶云舟接道,那是什么人? 大约四百年前,一个远近闻名的杀手组织首领。慕临江沉声说,殷思曾供职三更楼,但却被楼主殷岁出卖给任务目标的亲信,我后来救了他,他亲回三更楼报仇,殷岁断无存活之理。 这个世上也没什么不可能的。叶云舟笑了一声,说起来,这位鬼修身边净是大有来头的老前辈,真不知道他本人是什么身份。 可以我们关于残魂本体的情报太少,不能确定他的来历。慕临江遗憾道。 他可能认识你,或者你们有过什么感情。叶云舟又开始瞄慕临江,戏谑道,在施家店时,他说本来不想杀你哎呦,你们恐怕关系匪浅。 慕临江面无表情地抬起手,往叶云舟背后重重一拍,给他推下礁石凉飕飕地说:你猜对了,他其实对我爱而不得心生怨恨至死不忘。 叶云舟: 叶云舟讪笑道:话可不能乱说。 慕临江不耐烦的给残魂安这个人设让叶云舟终于闭上了嘴,两人在海岸上站了半晌,海面漫上一层波光粼粼的朝阳,远处逐渐驶来一个黑点,几个眨眼间就接近上来,分开海浪疾驰而过,停在两人身前的浅水当中。 这艘船不大,像个画舫,表面裹着一层海蓝色的灵力屏障,船夫站在甲板上,对叶云舟挥了挥手。 慕临江压下雨伞遮住面容,轻步一跃落在船头,这时他的指环又闪了一下,便走到船舱门前查看。 叶云舟随后上船,对船夫点头道:师傅,尽快出发吧。 等等。慕临江抬手,我还有一个人要来,等一刻钟。 船夫不太满意:客官,先前说好的两个人,您这临时变卦不太好吧。 慕临江稍稍掀起点伞面,船夫下意识的哆嗦一下,四处环视却找不到是什么东西让自己心里发憷。 钱加两倍。慕临江直接扔给船夫一个钱袋,单听清脆的撞击声就知道出手阔绰,另外再向你打听一事。 船夫掂了掂钱袋,顿时笑逐颜开:您问,在下一定知无不言。 昨夜到今晨,可有一位年轻女子单独乘船离开?慕临江问道。 船夫回忆了一下,摇头:我们这生意都是开张吃半年,平时哪有那么多人坐船啊,不过年轻姑娘倒是有一位,大概这么高,红衣服蒙着脸,应该挺漂亮,她直接御剑走的,看方向是煌都。 嗯,多谢。慕临江道了谢,推开舱门进去,叶云舟随后追上来,听到慕临江的问话就差不多明白了。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36) 殷思要来?乔心月逃走了吗?叶云舟确认道。 嗯。慕临江点头,卫一和乔心月皆用了传送卷轴,卫一不知所踪,但乔心月的传送位置在岸边。 如果她去煌都,目的也是引暮石,那早晚还得和她碰上。叶云舟去开了窗户,船舱中央是个布置典雅的会客厅,他先倒了杯茶,你那老阁主朋友呢,手下人出了问题,得管管啊。 慕临江长吁口气,叹惋道:擎雷山之战她本命剑断,夫君亦失一臂,从那之后她就退隐山林,不问阁中事务,非到必要时,我不愿将红尘带入方外之地,扰她安宁。 行吧,你说不必要就不必要。叶云舟抿了下唇,会客厅两侧围了两段楼梯,他下去看了看,楼下只有两间客房。 一刻钟尚不到,殷思就已经御剑赶来,落在甲板上步履匆匆去找慕临江。 船夫要避开海上巡逻的防卫舰船和铺设的法宝,就要绕远路,不出意外一昼夜就能到达煌都,慕临江打开一间客房,片刻后叶云舟也进来转了一圈,指着窗口道:躺椅放这儿? 慕临江坐在床边笑道:你也可以睡床。 当然是我睡床。叶云舟理直气壮地说,躺椅给你睡。 慕临江提醒道:我花的钱。 但你仔细想想,本来我们一人一间,但你的下属要来,你的下属自然住你的屋子,所以你来住我的房间,给你个放躺椅的地方已经很宽容了。叶云舟摊手讲道理。 慕临江心说还挺有道理,然后他就靠在了床柱上抬起一条腿架在床沿:说得好,总之我要补觉了,你不想和我一起睡就回楼上,想睡就上来。 慕临江不和叶云舟讲道理,含笑看他,叶云舟刚想说什么,忽然感到背后一股凉气,他回头一看,殷思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又保持着敲门敲一半的姿势站在门口,看样子是想等他们决定到底怎么睡。 叶云舟撑了下额角,认真道:我有必要解释一下,我自带了躺椅。 无需多言。殷思略过叶云舟,上前两步行礼,属下打扰宫主休息,但属下以为,此事应当面详说。 嗯。慕临江一拂袖关上门,窗外景色开始后退,很快便倏地窜出一截。 殷思仔细将暗室所得和推测讲述一遍,然后拿出一方手帕呈给慕临江:这应是三更楼主与卫一对峙时留下的血,他既与残魂勾结,我当初虽确认他已死,但很可能有人救他,或许此人与残魂有关。 慕临江接了手帕,浅灰的布料上有一片暗色血渍,他没急着查验,轻声道:抬头。 殷思暗中握紧了拳,一点点抬头看向慕临江。 叶云舟听见楼上船夫喊了一声早膳有煌都的蟹粉汤包,他放轻脚步从屋内逐渐凝重的气氛中抽身,上去端了两盘,配完蘸碟才回去,把瓷盘放在圆桌上,殷思脸色泛白,右手细微的颤着,两人依旧在对视。 叶云舟忍不住干咳道:两位,有什么矛盾,不如饭后再说。 殷思像被这道声音从无形的罩笼里拽出来,突然拄着剑弯下腰急促喘息起来,如蒙大赦。 慕临江下床走到桌边,微叹一声:你还是放不下,你如今是寂宵宫的人,谁敢算计你,杀了便是。 是属下无能。殷思咬牙说道,他的声音嘶哑不复冷静,像倒在火炉上的碎冰,一面是炽热的怒,一面是沉冷的恨。 叶云舟若有所思地看着殷思,慕临江把手帕扔在桌上,面露无奈,叶云舟给他递了杯茶,笑道:老太爷真爱操心啊。 吃你的包子吧。慕临江往椅背上一靠,仰头回忆着什么,然后拿出本厚重的古书,从中间开始翻。 叶云舟指尖叩了叩桌面,偏头对殷思喊道:殷大人,起来凑活一口? 不必。殷思直起身子,转身欲走。 咱们陪宫主吃个早饭,他会很高兴。叶云舟笑意深沉地关爱空巢老人,是不是,老太爷? 慕临江专注翻书,没注意叶云舟说什么,就随口嗯了一声。 殷思眼角抽了抽,眼神一言难尽,挪着步子过去,站在空余的椅子边一动不动。 请坐。叶云舟扬了扬下巴,还得宫主请你坐啊,我都替他请了。 殷思像个无情的执行命令机器一样坐下,叶云舟还想再逗一会儿,慕临江已经找到了要找的阵图,把书倒扣在桌上,在手帕上方勾起闪烁的灵力线条。 叶云舟夹了个小笼优雅地咬上一口,盯着手帕逐渐飞起的血色灰烬,一副小型阵图浮在灰烬上方,将那些残渣过滤成浅绿色,光芒聚在一起,缓缓凝成一株有着宽厚叶片的草药。 是重阳仙草。慕临江挥手散开阵图皱眉道,能救魂魄尚未离体消散的新死之人,是凌崖城珍藏的仙品。 所以殷思确实杀过三更楼主,但凌崖城有人暗中救了他?叶云舟沉吟,六合镇就在凌崖城辖内,乔心月也是往煌都去,看来凌崖城不简单。 他还有一句在心里的没说出去,那位凌崖城主,原著里也是个渣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玩的好累,天天不是躺着就是坐着,果然连玩都没有体力了_(:з)_ 小时候还能跋山涉水的跑,现在爬几步台阶直喘气T^T明天多更点! 第39章 六合镇03 原著中凌崖城城主霍风霆和扶星真人交情甚笃, 那位在不医山自立门户的医无患更有一层不为人知的身份,就是霍风霆的亲弟。 在男主出卖色相请动医无患医治慕临江之后,医无患向慕临江提了个要求, 治伤可以, 但慕临江痊愈之后, 必须把男主留在不医山。 两个大乘期高手拉下脸来抢人, 连蒙带骗不择手段, 医无患在给慕临江炼的药里留了后手,慕临江更是翻脸不认人,伤好直接炸了不医山,强行带走男主,医无患迫不得已回到凌崖城,霍风霆和扶星真人两个受害者一拍即合,带人攻上默影都。 男主就是在此时意外认识了霍风霆,其人豪爽旷达赤诚侠义,形容刚正不拘小节, 比之喜怒无常的慕临江, 似乎天生便令人信任景仰,而霍风霆被男主不屈的意志感动,两人当场就在山里喝起了酒, 男主酒量太差,几口下去,又引发残余药性,不得已和刚认识的大哥开起了车。 完事儿以后霍风霆承诺一定带男主走, 结果没等他和慕临江打出个胜负,凌崖城就出了状况,他匆匆赶回, 扶星真人也不得已撤了回去,根本没人带男主走。 叶云舟咽下一口包子,慕临江也夹了一个,两人暂时停下话题安静的吃饭,叶云舟默默回忆原著,霍风霆为何突然撤退,原著里并没有详细的解答,只是说副城主对他耳语一番,霍风霆便神色大变,急匆匆的赶了回去,徒留男主伤心失望。 擎雷山战时,凌崖城主也全程参战了吗?叶云舟用手帕擦了下嘴角,开口问道,你看他人怎么样? 他用刀,与秋水剑阁阁主同是此战主力。慕临江略微回想,凌崖城当时只是一座城池,但战后煌都首脑岳皇城主重伤身殒,门下数位亲传弟子党同伐异争名夺利,岳皇城名存实亡,霍风霆讨伐恶首大胜而归,登高一呼,趁势控制岳皇城等数座主城,这才有今日的煌都凌崖城。 听你这么多,他倒是懂得投机。叶云舟说,不只像传言那样,是个醉心刀法的武者吧。 慕临江把筷子摆齐,轻轻摇头道:他醉心刀法应当不假,当时但凡需要动武,他从不推托,每战必身先士卒,但我最熟悉的还是秋水剑阁老阁主和岳皇城主,他常与煌都众人待在一处,我与他甚少接触,也不了解他本性如何。 叶云舟颔首,突然问道:最熟悉的常羲剑主不配有姓名吗?你都扬言要杀他了,别再说不了解吧。 慕临江短短地吸了口气,往椅背上一靠气道:偏要在吃饭时提这个永远杀不成的仇人,故意给我添堵吗? 这不是殷大人正好在这,我想起殷大人的说辞了。叶云舟又开始迫害殷思,故意把剩下几个汤包一个个夹到殷思面前,慢悠悠地说,殷大人酒后吐真言,连宫主的情仇史都分析的如此透彻,让我有机会看到宫主不为人知的一面,我实在感激殷大人。 殷思脸色简直雷雨交加,叶云舟觉得他下一步要么拔剑相对,要么跪地请罪,果然殷思紧抿着唇,噌地站起来,微微转向左侧的慕临江。 慕临江抬手道:坐下。 殷思没跪成,只好又憋屈地坐回去,低头道:是属下多言,请宫主责罚。 你这要是多言,那我该算话痨吗?慕临江淡淡地说,请罚如此流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对下属多么严刑峻法。 这个不知道的人特指叶某。叶云舟起身把椅子往慕临江左手边挪了挪,确保比另一侧的殷思更近,然后凑在慕临江身旁苦劝道,宫主令下属如此畏惧,说明您消除刻板印象仍然道阻且长,要努力啊! 慕临江斜了他一眼,让他消停一会儿。 殷思急切地辩驳了一句:属下绝无此意! 那是我无中生有了?慕临江哼了一声。 不宫主所言,俱是事实。殷思绞尽脑汁地回答。 呵,想不到殷大人也和阿谀奉承的虚伪之辈讲一样的说辞,我寂宵宫连一个敢说实话的人都没有了吗?慕临江抱起胳膊佯怒道。 叶云舟发现慕临江要杠起来,能有远超三百六十度的视角,殷思都快要死机了,慕临江继续道:怎么不说话了?连敷衍我都不屑了吗? 殷思缓缓抬起头,终于瞄了慕临江一眼,看见对面的叶云舟悄悄指了指桌上茶壶,还冲他眨眼。 殷思很少直视慕临江,但刚才看过去,他便发现慕临江根本没生气,只是在语气上故作严厉,眼底分明是带笑的,拿他寻开心罢了。 他试图把话题拉回正轨:程玖演示罗盘时,方位指向坞城,乔心月绑架卫一,同样出现在坞城,她必是残魂无疑,宫主是否要与秋水剑阁说明? 我和不和秋水剑阁说明,还要向你汇报吗?慕临江端着茶杯挑眉。 殷思: 叶云舟干咳一声:差不多得了吧,别杠了,耽误工地进度。 慕临江自己终于也忍不住,摇了摇头,自嘲道:幼稚,太幼稚了,叶公子,你离我远点。 分明是你想捉弄他,还怪到我头上。叶云舟不满,随即转火殷思,殷大人这般一本正经,我们怎么聊正事,你看宫主都被你冻得吃不下饭了,平时这两笼他一个人就能解决。 慕临江声明道:不,我不能。 殷思头一次大逆不道的感觉慕临江确实有点话多,和叶云舟一人一句搞得他脑仁都疼,而且正事不一本正经的聊,难道嬉皮笑脸的聊,他看了眼叶云舟的经典微笑,只好沉默不语,以不变应万变。 叶云舟笑眯眯的说:你跟着宫主这么多年,他和别人开过玩笑吗? 殷思一愣,下意识地瞥向慕临江。 我在宫主眼中是不一样的。叶云舟十指交叉,托着下巴倾身耐人寻味地宣告,他和我在一起,比任何时候都要愉快放松,你能否认这点吗? 殷思欲言又止,最终闭嘴。 不只是我,宫主身边之人都是无法代替的,也包括你,他将许多人视作左膀右臂,甚至朋友兄弟,不论那些人心中如何看他。叶云舟笑意渐深,暝瞳对他来说只是单纯的武器,暝瞳不能让他更残忍,也不能让他更冷漠,是恐惧使人虚构了接近宫主的规矩准则,但恐惧不是源于暝瞳,而是源于人心。 慕临江抬手撑住额角,莫名有点尴尬,上次叶云舟大发感慨忽悠卫一的时候还趁着他在楼上,现在已经当着面换汤不换药的侃侃而谈了但殷思应该,没那么好忽悠吧 殷大人,你怕什么?你是因为自己的恐惧,反而迁怒宫主,不肯接纳他从不掩饰的真心吗?叶云舟轻声质问。 没有!殷思想也不想的反驳,忙于澄清语气稍显急躁,又看了看慕临江,属下只是 慕临江举起手调停:玩笑和无用的演讲到此为止吧,说正事。 殷思微微蹙着眉,似乎有些动摇,他百般纠结之后,想起叶云舟暗示他的动作,就伸手提起茶壶倒了杯茶,推到慕临江桌前。 慕临江面露诧异,扭头看向叶云舟,难以置信道:叶公子,蛊术如此高深精妙,师承何处啊?南疆狱邪尊吗? 叶云舟没理他,对殷思道:宫主都有了,不给我也倒一杯吗? 殷思鬼使神差又莫名其妙地抽了下嘴角,随便歪了下茶壶,给叶云舟也扫过去一杯。 多谢。叶云舟接住茶杯,对慕临江抬了抬,干杯? 哼。慕临江往他杯沿磕了一下,秋水剑阁如今的代阁主行事圆滑,不如老阁主当年慷慨仗义,我先探探她们口风,你继续追踪乔心月,看她要去何处吧。 叶云舟转了转指环:我方才又给卫一传了讯息,但还没有回信。 殷思闻言看向自己手背,道:卫一尚无危险,我会定时联络。 程玖剩下这只罗盘你带上,若是遇到乔心月,切记提高警惕。慕临江拿出追踪罗盘递过去,严肃地说,你要是喜欢上她,寂宵宫可不出聘礼。 殷思: 殷思刚要接下罗盘,慕临江又收了回去,皱眉道:还是等船靠岸再说吧,你最好冷静一下,殷岁已经死了,别让他成为你的心魔。 殷思深吸口气,起身道:是,属下明白。 他神色阴冷地出门,去隔壁静心调息,慕临江啧了一声,转头教育叶云舟道:修者修心为上,你这种状态也很危险。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37) 叶云舟不以为意:我心态特别好。 如果哪天事态发展超出你的估计,令你无法控制,你还能如此悠哉吗?慕临江直言问道。 叶云舟心说穿越已经很超出控制了,他不也没怎样。 不是还有你,寂宵宫宫主吗?叶云舟笑道。 慕临江无奈,流畅的保证道:好,寂宵宫永远是你的后盾,我也永远是你的靠山。 叶云舟: 叶云舟起身道:太酸了,话本这么写根本卖不出去。 慕临江默默思考给秋水剑阁代阁主的信件,在屋里踱了几圈才写完,叶云舟去简单泡了个澡,擦着头发从屏风后出来时就听慕临江深深慨叹:老阁主是真性情,从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几时打个招呼还要长篇累牍。 你是多年不写,忘得差不多了吧。叶云舟趁慕临江站在窗边等回音时霸占了床,掩面打了个哈欠。 是啊,忘得差不多了。慕临江意味深长地附和一声,片刻之后,代阁主同样回了一大篇,从擎雷山的交情说道两境上个月新开的港口,客套了一堆,最后才答乔心月告了三个月的假,她很遗憾不知乔堂主行踪。 叶云舟侧过身撑着脑袋看慕临江:我要睡了,宫主自便吧。 慕临江走到床边,叶云舟就摊开双臂警告他:我的床。 为了让慕临江放弃这张床,叶云舟又拿出装灵草的乾坤袋递给他:你找找这里有没有能解七日良夜的东西,压制也好,本来是打算贿赂医无患的,你自己能治就自己先治吧。 慕临江点点头收下,去浴间洗漱,叶云舟放下床帘也感一阵通宵后的疲惫,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他不太做梦,但这次却光怪陆离的梦了很多,梦里他劫持了什么人,这当然不值一哂,他又不是没干过,但后来他又在一片火光里让什么人快走,这就不符合他的作风了。 叶云舟恍惚地想我一定是在做梦,然后他猛地感到一阵引力,整个人飞速下坠,他骤然睁开眼睛,眼前一片白光。 你在干什么?照明吗?叶云舟眯眼推开浮在他脸上那个光球,转头就看见慕临江半躺半靠在床上,端着本书。 不,就是想叫醒你。慕临江挥袖搅散了光球。 叶云舟支起身子,一时槽多无口,他揉了揉太阳穴,实在想不起发生了什么,又看向慕临江,只穿着一身寝衣,头发披着散在枕头和床中间,叶云舟抬了下胳膊,发现他没压人家头发,不禁松了口气,这画面还可以解释。 房门被敲了两下,慕临江合上书道:进来。 叶云舟刚想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殷思推门道:船还有半个时辰靠岸 叶云舟看见殷思已经露出无比怀疑的眼神,仿佛他那番和宫主纯洁合作关系的说辞在眼见为实下不攻自破,叶云舟懊恼地想也对,都是修者,少睡一夜又死不了,正常人谁非得脱衣服躺一个床上啊。 嗯,务必小心。慕临江不为所动,直接扬手把罗盘抛了过去,让殷思先走。 殷思点头称是,然后严谨地带上了门。 起来吧。慕临江把话本收起来道。 等等,你别大事化小。叶云舟坐在床里,费解地问,我不至于直接睡一天一夜吧?你什么时候上来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慕临江叹了口气,往床外偏过头,稍稍拉开一点衣领,指了指自己颈侧道:你真都不记得了? 叶云舟表情复杂地看过去,慕临江肩颈靠前的位置有个细小的伤口,泛着些红,他才看清慕临江就扯上了衣服,一副遇人不淑的模样忧伤地下床,叶云舟骇然低头捏了捏眉心,半晌道:这也不算什么你随便抹点药,就当被蚊子咬了到底怎么回事?包子里有毒不成?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啊! 慕临江坐在镜台前把鬓边一缕长发编到脑后,听见叶云舟混乱的质疑时终于忍不住笑出声:骗你的,我对你用了瞑寐诀。 叶云舟: 叶云舟跳下床去:你那伤? 我把你搬到床里,你警惕太重,无意识放了剑气。慕临江解释道,唉,我又不会害你,真让人伤心。 叶云舟寒着脸,用最快的速度换上衣服,到桌边端起杯茶走到镜台旁,扯出一个冷笑。 慕临江顿了顿:叶公子,宫主威严不得冒犯。 叶云舟把茶杯从他头顶挪开,泼到他右手攥着的发带上:从现在开始,除了正事,我绝不会再和你说一句闲话。 慕临江: 慕临江暗忖他大概是捉弄过火了,暂退一步问:到什么时候为止? 叶云舟礼貌地冲他翘了下嘴角,快步出门。 叶云舟一向说到做到,从下船上岸,一直到两人走谶言录推荐的路线到达六合镇,他都没和慕临江闲扯一句,以至于在六合镇客栈住下时,慕临江都恢复了不少以往的神秘霸道。 六合镇不算大,气温比默影都更为温暖,青石小路边上的垂柳已经一片新绿,房檐滴滴答答的淌下水珠,和客栈掌柜的心跳一样清晰杂乱。 掌柜看着眼前这两个衣冠楚楚的外地人,咽了口唾沫,为难地搓手:小店真的只剩一间房了,但小店床够大,您看您二位既然同行,就将就一下,我给您打八折! 慕临江眼前蒙着发带,精准地将一枚灵石抛到了柜台中央:包场,清人。 掌柜直冒汗,皱纹都纠在一起:哎呦仙长大人啊,小店是普通客栈,找不开灵石的,您就别为难小的了,您是仙人,能飞天遁地的,要不您去十里之外的城里,那边都是仙家酒楼客栈。 行了,就一间吧。叶云舟打断了慕临江的反派做法,把灵石拿回来甩给他,给了掌柜一锭银子,温声道,抱歉,我这位兄长脾气不好,骄纵惯了,还请掌柜多担待,我替他赔罪了。 哪里哪里,有两位仙长光临,是小店荣幸,您两位这边楼上请。掌柜连忙收下银子,亲自拿钥匙给两人带路。 客栈房间不大,普通的小镇级别,但还算干净整洁,慕临江哼了一声道:不是不愿意和我一间吗? 我只是不愿意和你睡一张床。叶云舟强调,你有躺椅。 砸了。慕临江不悦道。 我也有躺椅。叶云舟说。 你敢拿出来,一并砸了。慕临江去开窗。 叶云舟: 叶云舟深吸口气:你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你不是生气吗?别和我说闲话。慕临江站在窗边看向客栈阴面的屋舍,他们之所以选定这家,就是因为从客栈旁边的小巷进去,第二户人家就是他们来六合镇要找的人,从这个角度稍稍远眺,就能看见目标的院落天井。 行,论幼稚,我是比不过你了。叶云舟从乾坤袋里翻出一个单筒远镜,拧了拧调解,走到窗前监视目标,你爱睡哪睡哪吧,反正我不睡,让给你。 那家人姓陈,是个木匠坊,男主人大概五六十岁,正在院子里迎着夕阳锯木头,女主人在房里喊武哥来端碗,男主人便收了手,拿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应了声这就来,去井边洗手。 叶云舟先认输,慕临江反倒觉得没意思了,咳了两声道:开玩笑的,床给你,我岂会和小辈较真。 不,我较真,我品行优良,怎会和老人家抢床睡。叶云舟面无表情的说。 慕临江: 慕临江注视着窗外的落日,云中层晖迸射,晚霞绚丽,他委婉地说道:叶公子,风景如斯开阔,观之令人心神激荡,我们又何必斤斤计较几日前的小事呢? 叶云舟坚持道:我计较。 慕临江沉叹一句:我道歉,我错了,不该戏弄你。 叶云舟扬起眉梢转身往窗台一靠:诚意呢? 慕临江想了想,拿出一枚挂坠送他:叶公子,请收下这枚剑穗。 叶云舟捞过来看了看,那是一个栩栩如生的鲤鱼,就拿出若水剑挂了上去,还算不错,大方道:好吧,原谅你了。 你又不是姑娘,为什么非要分开睡。慕临江突然又挑起矛盾问他。 叶云舟翻了个白眼:没完了是吧。 你莫非喜欢男人?才如此在意?慕临江轻笑一声,语气装作轻描淡写地说。 我可是单身主义。叶云舟盯着慕临江无情道,我只喜欢我自己。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将就一下。慕临江非要刨根问底。 堂堂寂宵宫宫主,几百岁的人,在没用的事上怎么这么轴。叶云舟扶额,我洁癖行了吧。 慕临江不信,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两下:也没怎样啊。 叶云舟: 叶云舟:那我好梦中杀人,你都受伤了还不长记性。 我现在长了,可以往床上铺阵法。慕临江见招拆招。 叶云舟被他追的也开始怀疑自己,他从前似乎比现在更为戒备,枪不离身,对某人表现的亲近,也仅仅是表现而已,他没有付出一丝真正的感情,更不会荒唐的和谁置几天的气,比谁先服软。 他的洁癖是一种距离,但他对慕临江的距离不知何时起已经缩短到了一定程度。 慕临江不会再因为他对下属半真半假的哄骗而揪着他的领子发怒,他收下那枚吊坠时也确实有那么一会儿觉得还挺不错。 那你为什么非要和我睡一张床?叶云舟开始反击,你入戏太深,真喜欢上我了? 慕临江抢过他手里的远镜,结束话题道:你想多了,我们一会儿出去买点东西,明日登门拜访总不好两手空空。 叶云舟暗自思索了一下,慕临江这个暧昧的态度好像哪里不对,但下一刻他看见木匠坊的女主人端了个盆出来,盆中泡着一条绷带,沾着浓厚的血,把整个木盆的水都染得鲜红。 叶云舟把远镜抢回来:按街坊的说法,他家只有老夫妻二人,他们看起来都没受伤,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慕临江眼睛稍稍亮起,也清楚的看见了女主人倒掉的水,她把那卷纱布在土地上踩脏了,混上泥辨不出样子,才塞进垃圾篓里。 他们家中有伤者,且不愿意被人知道。叶云舟说道,别等明天,现在就去? 慕临江点头:走,早问清楚也好。 他们下楼时顺便从客栈买了两坛酒,直接去了后院小巷,敲响木匠坊的院门。 男主人陈武匆匆出来开门,笑容憨厚朴实:对不起,今天我们已经打烊了。 叶云舟拱手微笑道:打扰了,我们不是来照顾您生意,我们是迟姑娘的朋友,途经此地,听她提起过,便替她来叨扰片刻。 陈武听见迟姑娘,先是怔了一下,随后脸色一变,砰地砸上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我每次扬言要万更,最后基本都失败说日万只能日六,说日六只能日四_(:з)_ 剩下三千我接着码,明早六点更新吧qaq 二十四小时之内留评的小天使有小红包!给大家赔个罪T^T 第40章 六合镇04 慕临江真吃了个闭门羹, 不禁和叶云舟对视一眼,心说果然有问题。 叶云舟瞄着慕临江蒙眼的发带,大概能猜到他是什么眼神, 又敲了两下门, 语气温柔地威胁:我看夫人方才扔了什么危险的东西, 不知两位是否需要帮忙。 院内脚步声一停, 片刻后陈武又走回来开门, 一脸郁色地让两人进院。 那是我给柜子上漆用的抹布,你们别瞎说。陈武支支吾吾地搪塞,关上大门站在门口道,有什么话就问吧,我也说过很多次了,我真不知道迟家丫头在哪。 这里说话不太方便。叶云舟自顾自地走了两步,晃了晃手里提的酒坛,敝姓陈,陈嘉富, 与您还算得上本家, 这位慕先生是我表兄,我们是善意前来,礼仪俱全, 相信您和夫人也是淳朴之人,不会将客人拒之门外吧。 慕临江听见他那个假名就别扭的很,陈武额上见汗,这时陈夫人听见动静也出来看, 站在门边道:武哥,这两位是? 你先回去收拾一下,咱们家太乱了, 别让客人见笑。陈武回头直挤眼睛。 叶云舟打量两眼陈夫人,陈夫人有些退怯,姿态娴静,应是不擅长交际性格内向。 我们是迟姑娘的朋友,她还惦记着夫人。叶云舟试探道。 陈夫人面露惊愕,随后有些惊喜,捂着嘴抽了口气小声说:她她和孩子还好吗? 陈武摇了摇头,放弃地走向屋子:都进来说吧。 叶云舟浮起些兴致,按陈夫人的说法,他们指的迟姑娘应该是迟盈,而迟疏雨并不记得他们,恐怕当时年岁尚小。 慕临江刚一踏进正厅就蹙起了眉,冷道:这屋里血气很重,你们还有副业啊。 陈武有些慌神,给慕临江和叶云舟搬了椅子,讪笑道:今天中午吃的鱼,现杀的,内子手艺不好。 他边说边示意陈夫人回里间,慕临江懒得拆穿他拙劣的谎言,坐下等叶云舟问话。 叶云舟叫住陈夫人,伸手道:夫人请坐,我还尚未转达迟姑娘问候。 问候什么啊,她日子过得好,我就安心了。陈夫人盯着地面,语气带了些释然,又抬头关切道,她有再嫁吗?小雨也二十了吧,成亲了吗?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38) 没有,她铸剑的手艺很好,开了家兵器铺,疏雨在仙家门派求学,不用她记挂了。叶云舟滴水不漏地说,我们是盈姐隔壁的商铺店主,偶尔听她提起您,却都很复杂,她知道我和表兄要谈生意路过此地,就委托我来探望。 陈武在一旁一听就知道是假,方才叶云舟还用这副人畜无害的温和表情威胁他,他想出声提醒,却忽然感到一道针扎般的目光,回头就看见慕临江的脸转向他,静静地望着一动不动。 陈武猛地打了个激灵,盯着慕临江眼前的黑色发带,心中涌现出一个奇怪的想法,目光一点点落到慕临江搭在腿上的手,始终觉得他会突然抬起来拽下发带,露出两个血淋淋的窟窿狰狞地对他笑。 我去给你们倒茶!陈武脸色惨白地站起来,慌忙冲向厨房。 武哥?陈夫人莫名地看过去,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他总是这么冒失,一把年纪了也不知改改。 没事,我看得出来,尊夫也是好客之人。叶云舟让她不必在意,其实我们这次来拜访,实不相瞒,一是好奇盈姐本该有大作为,为何要偏安一隅,二是也想帮盈姐解开心结,我表兄眼睛不好,又生性寡言,她帮我二人良多,我实在不知如何报答。 生性寡言的慕临江推了推发带,暗忖表兄总比老太爷强,算了吧。 这么说来,她已经放下了。陈夫人掩面感怀道,这些年我常常担忧她出事,或者再不愿与人来往,那我真是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叶云舟不着痕迹地瞟了眼慕临江,陈夫人眼眶泛红有些激动,他起身拿了手帕过去,弯腰递给陈夫人,小心道:是我哪里说错话了吗?夫人看起来与我母亲差不多大,如果不方便告知,我不问就是了,实在看不得您哭啊。 慕临江扭头咧了下嘴角,心道叶云舟还真能编。 陈夫人再怎样也是五十几岁的人,气质虽然平和端庄,但苍老仍显现在脸上,叶云舟看起来十七八岁,说她和自己娘差不多,就等于变相夸她年轻,无论真假都让人愉快,陈夫人破涕为笑,接过手帕放在桌上,用袖口擦了擦眼睛道:你这孩子,阿盈是我看大的,小雨都出息了,我也老了啊,不过这事太耸人听闻,你们知道了,千万不能看不起阿盈。 怎么会,盈姐是我们的恩人,就算她从前是个杀手,我们也能接受。叶云舟半开玩笑地说,退回原位,和慕临江安静地听陈夫人讲当年往事。 陈夫人闻言放心不少,看着门外渐黑的天色,起身去关门:我第一次见到阿盈的父母,也是快黑天的时候,那两人一看就是仙家城镇来的,有本事在身,和我们这些百姓不一样,他们租下了对面的院子,想要开个铁匠铺,就先给左邻右舍送了见面礼,说是会买隔音符,不会吵到大家他们都是善良宽厚的人,我猜仙家门派必定也没大家传的那么好,不然他们为什么要到这里隐居。 隔音符对于我们这些普通人来说价格不菲,看来盈姐家确实是一脉相传的温柔。叶云舟面不改色的夸赞。 慕临江又在心里呦了一声,我们这些普通人也说得出口。 是啊。陈夫人附和,他们在这里住了半年,迟家媳妇生下一个女孩,就是阿盈,阿盈打小就聪明,人也勤快,从书院回来还和爹娘学打铁,周围人都劝他家,一个姑娘家干嘛学这种脏兮兮的东西,拎锤子都费劲儿,但阿盈爹娘不听,阿盈也不嫌弃。 我那时才渐渐察觉,他们夫妻似乎有种固执的坚持,阿盈越大,他们就越焦急,不准阿盈和书院的朋友玩,时间都花在熔炉边上,他们好像一直被追着跑,如果停下来,可能就再也走不了了。 他们是退隐的人,可能从前有些麻烦吧。叶云舟猜测道。 我也这么认为。陈夫人点头,阿盈十五岁时,也不像小时候那么好管,姑娘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常常躲到我家,帮我们锯木头调油漆,和我抱怨他爹娘,但我听得出来,她并不讨厌父母,只是不太理解他们到底在急什么,我答应下次再和她娘闲聊时替她问问,却没想到真的问出了一点消息。 什么消息?叶云舟微微压了下眉。 她娘说,他们来自凌崖城,阿盈必须要有自保的能力,否则有朝一日凌崖城找上门来,她会有危险。陈夫人缓缓道,我不太明白,只知道凌崖城是煌都的大门派,一小半的地盘都是凌崖城的,就把原话转告给了阿盈,阿盈应该是调查了什么,她来我家的次数就少了,又回去打铁,可后来我们做了最不该的一件事,害的她家破人亡。 竟如此严重?叶云舟惊讶道,心说又是凌崖城,一个退隐的铸师,有什么值得凌崖城紧追不舍的? 慕临江突然暗中传音道:霍风霆对好刀很执着,剑乃兵中君子,百器之首,修者中剑修众多,更不乏好的铸剑师,专精于刀者与剑相比便少了许多。 那剑中掺引暮石的手艺叶云舟同样传音回他,可那柄剑也不算好剑吧,就算换做刀也同样,迟疏雨一生气就给撅了,霍风霆能看得上吗? 不好说,手艺毕竟能改进。慕临江谨慎道,看来霍风霆很可能知道引暮石的下落,甚至引暮石就在凌崖城。 陈夫人不知道两人私下已经聊了两个来回,继续道:那时有一个新搬来的外乡男人,小伙子年轻俊俏,又会说话,经常来我们这打点小玩意,一来二去就熟络了,他见过阿盈几次,就悄悄和我打听阿盈,拜托我给阿盈送首饰衣裳,甚至还去学了刺绣,给阿盈绣手帕,扎的满手针眼,借此告诉阿盈他可以绣花,阿盈也可以打铁,他不在意阿盈做什么。 我看他真喜欢阿盈,就从中牵线,介绍他们见了面我千不该万不该信了他!阿盈被他花言巧语迷昏了头,不顾爹娘反对,执意非他不嫁,阿盈爹娘无奈,便说如果这小子肯入赘,他们就答应。 叶云舟听到这里,差不多就明白了事情发展,想必这个男人是别有用意接近迟盈,取得迟盈信任后,又抛弃了她,害她年纪轻轻就一个人带着孩子远走他乡。 后来他们还是成亲了,无论是入赘还是给铁匠铺打下手,那男人全都答应,阿盈很快有了身孕,他更是照顾的无微不至,不舍得她做一点杂务,连阿盈父母都对他改观,渐渐接受了这个女婿。陈夫人皱起眉摇了摇头,小雨出生之后,那男人殷勤依旧,但女人总是很敏锐,明明同样是给她倒水,她却感觉夫君不耐烦了,她带着孩子来跟我吐苦水,又问我是不是她想多了,我让她好好休息一阵,调养身体,送她回去时,正看见那男人一剑刺在阿盈她爹身上 叶云舟瞟了下慕临江,传音道:是凌崖城的人? 欺骗感情,如此恶劣的做法,令人鄙夷。慕临江厌恶道。 我抱着小雨瘫在门口不敢动弹,阿盈不知从哪拿出的剑,上去和他打了起来,但她打不过,我惊恐之下只听到那男人问什么石头在哪,他们是不是已经成功了,他要阿盈和他回去,给阿盈荣华富贵,阿盈假意答应,让他放过我,我什么都不懂,不必灭我的口,小雨这时哭了起来,他过来从我怀里抱走小雨,阿盈在背后给了他一剑 陈夫人说到这里,还因为惊恐而发抖:阿盈杀了曾经深爱的夫君,杀了害死自己父母的凶手,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着小雨把我扶回家门,在自己家点了火,消失在六合镇,我之后再也没了她的消息,她是个可怜人,如果能遇到真心对她的男人当然好,如果没有,能平安度过余生,应当也是福分了。 我也如此想,我们回去时会转达您的期望,我也相信她从未怪罪过您,不再回来只是怕见伤心之地罢了。叶云舟安抚道,夫人千万不要再自责。 嗯,多谢你们带来这个消息。陈夫人又擦了擦泪,低头平复心绪,这些年里也陆续有人打探阿盈的消息,我们都说不知,也确实答不上来,又怕阿盈哪天回来,我们错过和她道歉的机会,一直也不曾搬家,得知她无事就好,这就好了 叶云舟传音道:这个卧底骗取迟家信任,却仍没得到引暮石的下落,所以不耐动手,看来这柄剑是他们离开凌崖城之后的作品,他们夫妻二人是察觉了危险,才带着一部分引暮石逃离此地?又怕迟盈早晚被找上门,有铸造技艺尚能保命,没有就毫无价值了。 凭你我看不出此剑特别之处,恐怕只能请教专业铸师。慕临江凝重道。 叶云舟暗自摇头:能被凌崖城看重的铸师,却宁愿沦落到当个铁匠的境地也不肯回去,凌崖城到底要打造什么兵器啊。 慕临江也为之唏嘘,陈武从厨房小门溜到后院,翻窗进了后屋,想趁着几人说话的时候把屋里那么麻烦的男人搬走,免得惹祸上身,他拖住男人的肩膀,尽量轻手轻脚地挪动了一下,可那人昏着,又受了伤,也不会配合,他费了不少力气才把人从床上搬下来,结果男人突然咳了几声,口中涌出血来。 他手忙脚乱地把人放在地板上,弄出了些动静,便听得前厅那声温软的声音像催命般越来越近。 陈先生,无碍吧?叶云舟起身探头往后屋去,需要帮忙吗? 陈夫人一咬牙,坦白道:其实几天前,我们在附近山里救了个人,他好像伤的很重,昏迷前又嘱咐我们不要宣扬,武哥只好把他带回家里,可我们不懂医术,只能买点伤药,你们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去看一眼吧,别耽误了人家。 陈武听见这话心里发凉,杵在床边听天由命了,叶云舟和慕临江进了屋,昏暗的卧房里扑面而来一股血腥,叶云舟啧了一声,笑着调侃道:这鱼够大啊。 哈哈,小兄弟说笑了。陈武擦了擦汗。 叶云舟瞧见地上那人上半身裸着,胸前缠了一层厚厚的绷带,仍有血渍浸出,右手也被包着,似乎断了无名指。 宫攻击他的人你们可有见到?叶云舟心里震惊,回头差点一句宫主脱口而出,强行收回去问陈武。 陈武说不知道:我是去砍木材,在山中发现他的,他只留下一句不要声张就昏了过去,我看他一表人才的,应该不是恶人,就带回来了,别的我什么都没见到。 慕临江走到那人身边,装作把手伸到袖子里拿刀,挑开纱布,只见一道深而窄的剑伤嵌在左胸,周围隐隐泛出黑气,似是毒物致使伤口止不住血,叶云舟去点了灯,地上的男人面容终于清晰起来,脸色苍白,眉头紧蹙,正是失踪多日的卫一。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照常更新_(:з)_ 第41章 六合镇05 这伤, 再偏两寸就要致命了。慕临江语气冷下来,右手托起卫一后颈,让他侧头吐出呛咳的血。 蒙着眼还能看见啊!陈武下意识耿直的表达疑惑。 不是常说盲人看到的更多吗?叶云舟不慌不忙地解释, 我和表兄带了些伤药, 也许管用, 劳烦陈先生去倒些水来, 再取一卷干净的纱布。 陈武说完后才开始后怕, 瞄了下慕临江,转身就跑。 慕临江手指搭着卫一脉门,渡过一股柔和的灵力助他护住经脉,又拿出药瓶倒了两粒,叶云舟见状去拿桌上水杯,传音问道:伤势严重吗? 没有大碍,就算我们不来,过几天他自己也能化消此毒。慕临江看了看自己手上沾到的血,丝缕黑烟像一团乱麻无序地发散, 陈氏夫妻看不到, 但普通止血消炎的药大概尽量用了好的,伤口虽未愈合却也没恶化,他握拳把指尖的血碾开, 杀意鲜明地说,无论有没有危险,即使碰了寂宵宫的人一根毫毛,我亦要他付出代价。 叶云舟心下感慨慕临江是真的护短, 如果慕临江是他上司,他想必也会感动一会儿。 陈夫人,你们处理的很及时, 否则他就危险了。叶云舟把水杯递给慕临江,回头感谢陈夫人。 陈夫人拍着胸口宽心道:那就好,我们就怕耽误他病情,他又不要去医馆,这几天我们实在不知该怎么办。 卫一断断续续的咳嗽,慕临江扶他起来,拍了拍他的背,血顺着卫一下颌淌到地上,由红变黑,又从黑转红。 陈夫人,水有些凉了,烦请帮我倒些温的吧。叶云舟把水壶递给陈夫人。 好,我这就去。陈夫人连忙接了,又去把沾血的水杯也拿走。 卫一垂着的右臂动了一下,在陈夫人经过身边时突然抬起反射性地摸向左侧腰间,似要拔剑,但他身上没有兵器,摸了个空,叶云舟一个箭步过去蹲下按住他,紧张道:先生感觉如何?看得见我吗? 慕临江又忍不住看了叶云舟一眼,叶云舟演的十分逼真,好像真不认识卫一似的。 卫一紧闭的双眼终于睁开条缝隙,艰难地辨认,哑声问:叶 夜里凉,我扶你起来,先别说话,渴了吧。叶云舟直接给卫一噎了回去,陈夫人也收回视线赶紧去厨房倒水。 卫一被叶云舟掺着起来躺回床上,失血带来的冷意和虚弱让他头晕心跳,不受控制的发颤,大脑混沌了片刻,才意识到站在床边的不只叶云舟,还有慕临江。 理智就在此时重新接续,卫一直挺挺地从床上弹起来,然后嘶了一声,抓紧被子碰到手上伤口,又猛地甩了下手,颓然地连串告罪:是属下无能丢了寂宵宫的脸!属下竟大意至此被敌人暗算有负寂宵宫栽培有负叶公子重托更有负宫 恭喜你!活下来是最重要的,好好养伤,不要多想。叶云舟见陈夫人回来,截断卫一的话头安慰道。 卫一一看情况,也明白过来,似乎叶云舟和慕临江不想暴露身份。 小兄弟,你没事了吗?陈夫人倒水给卫一关心,你还记得武哥吗?是他在山中遇到你,带你回来的,你是遇到山匪了吗? 多谢夫人和尊夫救命之恩,在下铭感五内,必当报答。卫一靠在床头抱拳肃声道,具体情况请恕在下不便说明,在下也不愿连累两位,明日自会离开。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39) 都是小事,小兄弟不用记在心上,如果没有急事的话,还是休息几天再走吧。陈夫人笑了一下,又想起来什么,弯腰从床里拖出来一个箱子,这是你的衣服钱袋和剑,衣服我洗过补好了。 卫一愣了愣,他已经许久没和普通人打过交道,陈夫人放到床上的衣裳前襟剑痕破损被缝了起来,针脚细密,虽然和修者惯穿的相比就显得粗糙简陋难以入眼,但却是一个普通百姓不求回报的热忱,纯粹的善意又岂有贵贱之分? 夫人巧手,多谢。卫一拿过一件中衣披上,低头道谢。 武哥还在烧水,我去煮些粥,陈公子两位还没吃饭吧,不如留下小住几日,让我夫妻一尽地主之谊。陈夫人邀请道。 夫人不必客气,我们在前面客栈订过房间了,怎好再打扰。叶云舟婉拒。 陈夫人也不好强留,便去厨房熬粥,陈武送了温水和纱布,收到了叶云舟一个不要多言的眼神,带上门慎之又慎地回厨房躲着。 慕临江摆出两瓶外用伤药,把桌子拖到床边,卫一眼神发空怔怔地靠着若有所思,等慕临江拧干了温热的毛巾他才发觉宫主居然要亲自动手给他处理外伤。 卫一连忙摆手惶恐道:使不得使不得!宫主!属下自己来就好,属下本就失职,岂敢让宫主纡尊降贵! 慕临江置若罔闻,摘下蒙眼的发带平淡地命令道:躺下,别动。 卫一面有难色,转头看向叶云舟求救,叶云舟事不关己地笑道:你看他身上的血,都是你吐的,也不差再沾点了。 卫一往下一瞥,果然看见慕临江衣摆上一大片黑红的污渍,顿时感到无地自容,绝望道:我一定是史上最差的夙宵卫首领。 你之前也只有一任。慕临江提醒他,算什么史上。 要不换我来?叶云舟跃跃欲试地说,我学会拧毛巾了! 慕临江:哦,那你真是聪慧绝伦哪。 慕临江看着卫一,卫一不得不抬头,无法违抗地慢吞吞躺下,慕临江处理伤口的手法很熟练,半瓶上品灵药渐次倒下去,连绵的灼痛已经止住,开始泛起血肉生长的痒意。 叶云舟只能负责递个瓶子拧个毛巾,顺便和卫一唠嗑交流情报。 我最初感觉乔堂主和应殿主真的很般配。卫一看着床顶伤心地说,应殿主给她拎东西,还给她买糖葫芦,谁有幸做应殿主的道侣,肯定觉得自己都年轻几百岁,可惜她是被残魂附身那残魂到底是什么可怕的狠人,居然可男可女!有什么野心目的值得这般牺牲! 叶云舟默默表示同情:没关系,神仙眷侣以后还有,残魂大概爱好独特,理解一下嘛。 卫一突然正色继续道:那些死士受乔心月指挥,都是三更楼主按照当年杀手组织的标准筛选训练,综合叶公子您的情报,还有我抢到的传送卷轴俱是凌崖城辖内的定位,殷岁应是凌崖城的人,但乔心月见到他的尸体,反而露出嘲讽,只怕残魂与凌崖城虽有关系,却非真心,只是互相利用罢了。 叶云舟思维也跟的飞快:我们猜测霍风霆或许有引暮石的下落,残魂若与他合作,只能是为了得到引暮石,不过残魂既然想绑架你要挟宫主,看来她还没找到。 那应先生呢?他又是哪一方?卫一不禁感到头疼,全都在抢这三把钥匙,简直像三百年前一样。 慕临江正在打开纱布卷,闻言停了停动作,卫一略一迟疑,连忙请罪道:是属下失言。 你没说错什么,我确实有种不祥的预感。慕临江沉叹一声,你的手指抢救晚了,休养几日回医署装个偃甲吧,我们的偃术师技艺精湛,应当不会影响你握剑。 叶云舟比了个捞的动作:你知道你的手指怎么用的吗?被人投放在排骨锅里,我夹出来的,我们差点就吃了! 卫一:哕。 叶云舟作势要摸乾坤袋:还在碗里留着呢,你要不要拿回去好好安葬? 卫一脸色发青,拒绝道:叶公子,您对碗好点,赶快烧了吧。 偃甲手指也不错,我推荐金属质感的,流畅又艺术。叶云舟不着边际地发出特色安慰,当然木质也不错,有复古气息,仿制皮肤的不太好,装这种白断一根手指。 卫一看了看自己的手,伸到床边让慕临江给他上药,苦中作乐道:那就金属吧,加装个话本支架之类的东西哈。 慕临江翘了下嘴角,没忍住,也跟着笑了一声,提醒道:执勤的时候不准看。 是!卫一突然心虚,眼神飘荡地四处乱瞄,慕临江给纱布打完结,扬头看了他一眼。 卫一对上慕临江那双含着轻浅笑意的晶紫瞳眸,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平平无奇的值班时间,除去看到那双眼睛时没由来的恐惧,慕临江一直是这样淡然平和的,他从未改变过,无论殷岁出于何意,但殷岁说的不错,世人对他误解太深。 他的善和这户人家女主人的善,没有任何区别。 慕临江见卫一飞快低下了头,收敛了些笑意,把剩下的纱布递给叶云舟,叶云舟顺手抓住他的手腕,马马虎虎地用湿毛巾擦去他手心的血。 你搓澡呢?轻点。慕临江缩了下手不悦,就叶云舟这力道幸亏没让他医治伤员,不然卫一恐怕当场厥过去。 我又没给别人擦过手。叶云舟瞪着他哼道,知足吧。 我刚才想到一段画面。卫一低声开口,似乎有些犹豫,我看到自己被严刑逼供,最后死在乔心月剑下,尸体留在刑室里,苍蝇在凝固的血上密密麻麻的趴了一层,我的尸体渐渐腐败,生蛆,我每天都盼望有人能来,我还有没送出的消息,我甚至数清了那扇门上有多少条纹理。 慕临江嘴角微微一抽,他自己都不知道被动暝瞳这么细节。 直到有一天,门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不疾不徐气度从容,我大喜过望,可宫主就站在门外不再接近,说夙宵卫不需要无用之人,既然令他失望,便该在不见天日的角落化为枯骨淤泥,我难以相信宫主如此绝情,就拼命挥舞扭曲弯折的胳膊撑着地面向门外爬 叶云舟打量着慕临江,发现他眼中有些无奈,手背在身后搓了两下,但还在专注地听,叶云舟猜卫一的话本涉猎范围肯定比慕临江还广,讲起来居然一波三折跌宕起伏的。 我不知在那里爬了多久,我的身体不断发出咔咔沙沙的响声,我一路爬,那些蛆虫和烂肉就在地上留下蜿蜒的粘液,等我爬到门口,贴在门上,却看见宫主带着永昼灯过来,我恍然大悟,宫主是来赎人的,宫主还没放弃我!卫一骤然撑起身子表情生动喜忧参半,慕临江不着痕迹地往后稍了半步,站到叶云舟身边。 叶云舟已经看出慕临江这会儿开始后悔听,进退两难的境地了,他暗中捏了下慕临江的手,手心有点凉。 卫一慢慢放轻了声音:我想出去告诉宫主别听乔心月的话,宫主还是绝情一些好,乔心月是言行无常的恶鬼,她站在宫主对面,脸像蜡烛一样慢慢融化,笑得那么阴险得意,我想劝宫主直接杀了残魂,救乔堂主,我已经没救了,可我出不去,我一直敲,一直敲,敲到腐肉都掉下来,手上只剩白森森的骨头,我一直敲 慕临江撑住额角制止道:住手吧! 慕临江整了整衣襟,十分费解:你到底怕什么?暝瞳让你口若悬河文思泉涌,我是不是该罚你每天看我一个时辰? 卫一连连说不:只有叶公子能看您一个时辰!属下绝不敢逾越! 慕临江: 卫一胡乱解释:属下听殷岁一席话,感触良多,就是觉得对不起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属下瞎想的,您自然有您的原则,您这纱布结都打这么好看总之您是个好人!不管别人怎么想,属下确信您是个好人,当然主要还有叶公子,叶公子一定能理解您的! 慕临江缓缓回头看了看表情复杂的叶云舟,又看看捂着脸被自己感动的快哭了的卫一,终于把听完现场鬼故事迟来的激灵打了出来。 灌他一瓶安神丹。慕临江指着卫一表情肃穆地对叶云舟吩咐,拂袖转身就走。 叶云舟目送他出去,摇头感慨道:卫先生,你这词汇量怎么飘忽不定忽多忽少呢,鬼故事怎样都无所谓,夸宫主的时候要华丽啊。 卫一虚心接受仔细反省,叶云舟追出门去,就看见慕临江靠在门口,天幕只有一轮清冷的蛾眉月,他负手站在冷白的光里,嘴角挂着点难以辨认的弧度。 开心吗?叶云舟哼了一声。 没有。慕临江板起脸否认道。 欲盖弥彰。叶云舟抬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寂宵宫宫主一个月就移情别恋忠诚下属,这个消息可比什么寂宵宫宫主半夜吃小孩劲爆可信多了。 慕临江一时不知该澄清哪个,笑了笑反问道:那我移情别恋之前,喜欢的是谁? 叶云舟一愣,慕临江注视他的目光很认真,这种认真再配上月下发亮的紫,叶云舟实在无法用玩笑的口吻说出叶公子三个字,仿佛这眼神有种说不出的魔力,会让任何开口的虚假不自觉的沦陷为真实。 而且我也没听过什么半夜吃小孩的谣言。慕临江先转回了头。 也对,半夜吃这么腻的东西必定上火长痘,别人一看你这冰肌玉骨,谣言不攻自破啊。叶云舟面无表情地幽默。 慕临江: 慕临江佯怒道:今夜就吃了你。 我又不是小孩。叶云舟反驳。 是小孩才不能吃。慕临江顺口一接。 叶云舟反应了一会儿,深深地望了慕临江一眼,在骚话上无声认输。 第42章 钓场01 卫一带出来的卷轴已经遗失, 但那片山林中既然设有传送定位,必定是十分重要的秘密基地。慕临江正色道,首先结束了没用的闲侃。 叶云舟顺势点头:嗯, 我也有前去一探的意思, 殷岁与凌崖城的关系比残魂更亲密, 这趟也许会有意外收获。 另外转告殷思一声, 我们找到卫一了, 让他专心负责乔心月。慕临江略微偏头往厨房的窗子瞥了一眼,陈武正愁眉苦脸的坐在灶台前看着热水。 叶云舟给殷思传了条讯息,照例没有回复,他也没在意,就等着慕临江收殷思的汇报。 厨房内陈夫人正搅着火炉上的粥,陈武突然起身趴在窗边望了望,谨慎地关严了窗,陈夫人不解地抬头道:武哥,你到底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不太对劲。 陈武忧心忡忡地叹气, 小声说:你你不觉得那两个人可疑吗? 是吗?陈夫人不以为意, 他们刻意过来告诉我阿盈没事,况且咱们就是个木匠坊,糊口罢了, 那两位公子谈吐不凡,衣着华贵,也不可能图咱什么,你多心了吧。 陈武有些焦虑地踱步:当年那小子接近咱们, 不也没看出他别有用心,而且阿盈烧了房子,执法堂后来连一具尸体都没找到, 这些年来打听阿盈的也都是仙家的人,这事儿水太深,咱最好别掺和,听哥的,明天就收拾行李先躲一阵,钱和命比起来还得要命。可屋子里那个兄弟怎么办?陈夫人皱眉道,他伤的重,明天也不能走的利索吧。 陈武警惕地往门缝瞄去,走到炉边小声提醒:你注意了吗?他醒过来说谢咱们,可完全没问陈公子和他表哥是谁,我一直在厨房听着动静,后来你出去,那屋子里就什么声都没有了,他们总不能干坐着瞪眼吧?总之他们都不太对,阿盈下落也有了,赶快走吧。 陈夫人若有所思地沉默下来,叶云舟和慕临江在正厅把两人对话听了个清楚,他们自以为声音足够放轻,但也逃不过想偷听的修者耳朵。 叶云舟摊手道:他们比我想象的更敏锐,看来这顿粥咱们都没必要蹭了,毕竟救了卫一,可不能恩将仇报,再让人家担惊受怕啊。 他们说执法堂前来,一具尸体都没找到。慕临江摘了句重点,是谁带走了尸体? 或者,有人没死?叶云舟托着下巴猜测,先带卫一回客栈吧。 卫一已经穿戴整齐,把几天积攒的夙宵卫汇报简单过了一遍,叶云舟要带他离开时陈夫人也刚熬好了粥,见状下意识出言挽留,陈武倒是松了口气。 慕临江暗忖左右也让陈家起了疑心,就直接问道:那位欺骗迟盈最终被她所杀的男人,是何名姓,相貌可有特征? 陈武一听问题更坐实了自己的猜疑,陈夫人又垂下眼帘露出难过:现在想想也可能是假名,他叫林安,特征的话左边眉梢有一颗痣,你们打探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叶云舟笑着带过,我们客栈就在前面,让伤者和我们住一起,也方便照顾,我要是有需要之处,就直接过来,不和陈夫人客气了。 嗯,那你们慢走。陈夫人本想去送,但陈武悄悄拉了下她的衣裳,她只好临时改口告别。 卫一扶着墙壁离开木匠坊,看向叶云舟犹豫道:他们不会有麻烦吧。 他们明天就要搬家了。叶云舟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损失了一间口碑上佳的木匠铺,得到一个让余生安心的假消息,真不知是亏是福,有时我也摸不清这些人的想法,换做你的话,你怎么选? 如果是我的话,我还是选假消息。卫一想了想,毕竟安心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这话还真有宫主的风格。叶云舟调侃,正道栋梁已经开始蔓延了吗? 卫一挠头讪笑,慕临江侧目道:我没说过这种话。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40) 那你呢?叶云舟问他。 我不需要假消息。慕临江答的斩钉截铁,若我将此事放在心里,就一定自己追查,不会把余生安心的机会寄托在别人身上。 宫主也没在叶公子的选项里选啊!卫一一脸意想不到,然后握拳兴冲冲地说,那我也改改,我选当时就仔细调查那个男人的来路,看他不可靠直接撵出去,不让他见我家单纯善良的阿盈。 叶云舟: 叶云舟微笑道:卫先生,精神不错啊。 卫一顿时蔫了下来,小心地看了看慕临江,见他果然没生气,捂着胸口小声道:我没精神,不说话了。 叶云舟站到慕临江身边,扫了眼他手上指环,问道:殷思还没回消息吗?他现在在哪,乔心月好歹是合体期,想追踪她的位置没那么容易吧。 殷思能察觉剑的气息,乔心月是剑修,她逃不了。慕临江语气沉稳,但抬起手微微蹙眉还是有些奇怪,以往殷思通常都会及时回复传音或者讯息,基本没有晾着他的时候。 三人回了客栈,开门时叶云舟忽然严肃道:我刚才想到一个重要问题。 怎么?慕临江已经踏进客房,回头问他。 今晚还睡吗?叶云舟靠在门口歪头,床无疑留给病号,他们是一人一张躺椅窝一宿缓解一下舟车劳顿的疲乏,还是一鼓作气去干点正事,就有待商榷。 睡哪?慕临江看了眼床,吩咐卫一道,你且去休息吧,等行动无妨,再回寂宵宫。 呃,属下已无大碍,床还是留给您吧。卫一为难地说。 慕临江静静地望着他,卫一倍感压力,又试探道:留留给您和叶公子? 慕临江波澜不惊地说:美意心领。 叶云舟:美意个鬼。 叶云舟啧了一声:我和宫主打算今晚上山,去定位卷轴的位置查探一番。 卫一闻言在床边坐下,沉思道:我当时中了毒,五感已不甚清晰,只是感到定位地点附近设有结界,我尽量远离,中途还遇到一个金丹期的修者,但他没发现我,直到碰见陈武才支撑不住失去意识。 叶云舟一扬眉,问慕临江:何时动身? 子时吧。慕临江端着茶杯站到窗口,楼下灯火连绵,夜幕中散发着暖光的窗纸上映着生动的人影,偶尔还有几道叫小孩回家的喊声和巷陌深处的犬吠,他忽然有种冲动,稍稍偏头低声唤道,叶公子。 叶云舟正在桌前研究地形图,随口应他:嗯? 去吃晚饭?慕临江笑问。 不了。叶云舟铺了张纸画图,忙碌地敷衍道,有辟谷丹,我在看上山的路线,你自己溜达去吧。 慕临江不禁有点挫败,叶云舟做事必然谨慎且周全,他叫不动人,只好靠在窗边看楼下来往的人群。 陈家正在匆匆忙忙的收拾东西,陈武生怕晚了走不及,和陈夫人一人挎了两个包袱背着箱子左顾右盼,确定周围无人才小心地出门离开。 慕临江道:陈武夫妻走了。 嗯。叶云舟点点头,走便走吧,我也没什么要问的了。 他们后院那户女孩的彩球挂在树上,取不下来。慕临江靠了一会儿,化出躺椅坐下。 那您做个法,助人为乐吧。叶云舟头也不抬道。 有户人家在和隔壁吵架。慕临江又道。 叶云舟无奈地说:你是有多无聊,看小报不好吗。 镇上报纸都是家长里短。慕临江不屑。 叶云舟心说你现在看的更鸡毛蒜皮,他揉了揉脖子,仰头提议:今天下午施小梅不是说应轩阳回来了吗?你去打探一下情报,别闲着发霉了。 慕临江被安排了工作,只好拿出雨伞,正要给应轩阳发个传音云图,指环就亮了一下。 殷思只传来简短的两个字,凌崖。 慕临江怔了怔,关上窗户,陈武夫妻走的小路,黑黢黢的不见行人,慕临江关窗之后,一条人影便明目张胆地跟了上去。 殷思回讯息了。慕临江略感疑惑,只有凌崖两字,很可能是到了凌崖主城。 凌崖城这种门派很容易引起误会,你有把握殷思到底是在说门派还是主城?叶云舟忍不住抱怨,霍风霆拓宽了版图,怎么不把名字也顺便改一改。 慕临江深有同感,给殷思发过传音云图,等了片刻,半空铺开的云幕忽然流动起来,凝聚出一个鲜亮的身影。 叶云舟本来还在画图,看见那个逐渐成型的影子之后,也感觉怪异,起身走到慕临江身边,凝重道:这个人不像殷思。 传音云图的灵力波动不太稳定,似乎被对面结界一类的东西干扰,半晌才开始清楚。 宫主,许久不见啊。 云图对面传来一声清脆的问候,带着故作轻松的恶意和讥讽,叶云舟提了口气,不动声色的把意外压回去。 云图对面是被残魂附身的乔心月,而乔心月身后,是垂首而立安静恭顺的殷思。 乔心月笑得活泼大方,眼睛却死死盯着慕临江,回手抓住殷思的衣领拽近前去,轻蔑地挑衅道:看见你最忠诚的下属了吗?现在他是我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我多更点,这几天搞表格搞的头昏脑涨,这章就算先找手感了_(:з)_ 第43章 钓场02 在叶云舟的印象里, 殷思从未对慕临江之外的人展露过一丝尊敬和服从,乔心月比殷思矮上不少,此时骤然把殷思扯到云图之前, 迫使他不得不弯下腰去, 叶云舟竟没看出殷思有任何不满。 殷思始终低着头, 就像对慕临江一样, 根本没有脾气。 叶云舟无声地发出一句惊叹, 心说以后殷思清醒过来,不知道会不会羞愧的无地自容以死谢罪。 他扭头看向慕临江想稍稍宽慰两句,虽然殷思丢了,但毕竟还刚找回来一个,聊胜于无,但叶云舟看清慕临江一片漆黑的眼眸时,又愣了一下,慕临江的表情阴沉的像要透过云图把乔心月碎尸万段,握紧的拳头背在身后, 整间客房都浸没在杀意的冰潭之中。 宫主, 不要这么吓唬人家嘛。残魂移开眼神避过暝瞳,用乔心月的脸做出惊恐的模样,这具娇弱的身体可是秋水剑阁的堂主, 您和秋水剑阁都不愿意见到她出事吧。 本来已经睡下的卫一在压迫的气氛中惊醒,难以置信云图一幕,慕临江冷笑一声,嗤道:你该知道我从不受人威胁, 卫一也好,殷思也罢,自己无能身陷敌营, 令寂宵宫蒙羞,劳你转告他们二人提头来见,我再拿你的首级给他们陪葬,三都不会掀起一丝波澜。 乔心月眼波流转暗自思量,卫一自用过传送卷轴后就失去踪迹,但她剑上有毒,卫一伤的不轻,再加上传送过程消耗的灵力,也很可能没联系上慕临江,命丧荒野也未可知。 我当然了解你的性子,宫主。乔心月纤长的手指松开殷思的领子,往上几分扼住他的咽喉,她的神情千变万化,巧笑嫣然地说,卫一不过是个侍卫,既然你不想要,那我替你杀了也无妨,但殷思可是和你共患难的战友,宫主,你忘了那段三都同仇敌忾的日子吗?如今还跟在你身边的只有出身卑贱甘愿给你当牛做马的殷副楼了吧,你放弃他,就等于背叛过去的自己,你还有什么资格私占钥匙妄言三都。 慕临江眼睫颤了颤,略微颔首沉思,乔心月以为说动了他,便提条件道:我还是那个条件,永昼灯和引暮石,换你的下属,钥匙丢了可以再谋划,但人死可不能复生。 你对殷思做了什么?慕临江冷着嗓音问。 放心,我不至于对他做什么。乔心月暧昧地拉长了音调,侧身倚在殷思怀里,殷思杵在原地,没有一点要回应的意思,像个只会等待命令行事的傀儡,乔心月有些不悦,抬头伸手抚上殷思的侧脸,嗔怪道,你这榆木疙瘩!这般不解风情,不是喜欢我吗?快证明给宫主看啊,若是被他怀疑,我可要生你的气了。 在云图之外观看的叶云舟和卫一同时打了个哆嗦,殷思表情沉静,若是闭上眼睛躺在棺材里就是一具惟妙惟肖的尸体,两人实在想不出他要如何证明,天雷之余还多了点罪恶的期待。 叶云舟的眼神在云图和慕临江之间徘徊,突然察觉他正盘算什么。 对面的殷思反应了片刻,终于活动起来,直接转身离开,乔心月差点摔倒,她眼光一寒,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只见殷思走到桌边,应该是要给她倒茶。 真是毫无情趣的男人。 乔心月在心底品评,他能引诱目标展现最真实的一面,让他们沉溺在极端的欲想和渴望里,但殷思几乎除了顺从,和之前再没有任何差别。 世上真有这么无聊的人吗? 乔心月腹诽着,殷思已经倒完了茶,把茶杯往云图的方向一推,垂首候在一旁。 唉,郎君如此保守,真不知是好是坏。乔心月招手把云图移到桌边,端起茶杯坐下,宫主,你动作最好快一点,若是错过了引暮石,我就不保证对他做什么了。 她说完之后直接收了传音云图,叶云舟和卫一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卫一蹦起来急道:属下去调查殷大人下落! 叶云舟有些疑惑:殷思倒茶的手法很熟悉,那杯茶似乎故意推向云图当中你的方向。 慕临江缓缓吐出口气,松开了紧攥的手指,摸了摸指环。 他没被控制。慕临江笃定道,他倒茶的动作和推开茶杯的距离都和船上一样,是故意传出的暗示。 叶云舟了然:倒是我小看殷大人了,他也不是凡事都靠剑解决,还知道美人计。 卫一倒回床上,耿直地说:美人计不是残魂用的吗?那残魂拿别人的身体装出一副千娇百媚的样子,这万一发生点什么可怎么算啊! 叶云舟不禁佩服卫一诡异的脑回路,现在还能往狗血上想,他和慕临江一齐投过注视的目光,卫一只好讪讪地闭嘴。 卫一此言倒是提醒了我。慕临江沉思,乔堂主只是被附身,若是能唤回乔堂主的意识,对付残魂便简单许多。 可惜你也不熟悉她。叶云舟惋惜,之前暗中发给你的凌崖二字,想必他们现在正在凌崖城,殷思应是有所发现才决定在残魂身边卧底,另外残魂提到错过引暮石,恐怕他对引暮石已有了解,自己拿不到才百般威胁你。 慕临江点点头,叶云舟的想法和他不谋而合,他若有所思,语调轻缓地说出另一个猜测:我一开始刻意挑衅她,她的说法给我一种我们在三百年前也许见过的感觉,她更不假思索说出殷副楼,擎雷山之战后几乎无人再敢如此称呼。 也许是你从前得罪过的仇人。叶云舟奚落他,死后做鬼都不放过你那种。 我若有这种仇人,早让他挫骨扬灰魂飞魄散了。慕临江冷哼,他实在想不出残魂到底是什么人,摇头道,我们将计就计,继续打探引暮石下落,免得残魂对殷思起疑。 叶云舟食指撑着下巴坐下,又对慕临江晃晃指尖:还有应轩阳,看看他是不是在寂宵宫,可别这会儿也跟乔心月混在一起。 慕临江给应轩阳传了讯息,问他施小梅可安顿好了,片刻后应轩阳只回了传音,说天色已晚,施小梅已经歇息,明日便正式让她在夙宵殿当班。 应轩阳语气平和自然,还顺带催了一遍让慕临江没事就赶快出关,他手头压了不少信件等着慕临江回。 慕临江选择性的忽略这个抱怨,侧头看叶云舟,叶云舟也没听出什么破绽。 我问一下施姑娘。叶云舟敲了敲手上指环,给施小梅发了传音。 遐荒岭终年风雪不散,早春的暖意被挡在山外,寂宵宫还是一派黑白交织的肃穆庄重,施小梅拿着信物和编好的说辞在寂宵宫住了几日,才勉强适应仰望那些雄伟矗立的宫殿楼阁。 二月下旬过半应轩阳才回寂宵宫,傍晚天空的云像破旧的棉絮,又灰又沉,细雪断断续续落了一层,施小梅只是听说应轩阳回宫,没想到应轩阳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就直奔驿馆去见她。 有权力在寂宵内宫随意御剑腾空的人不算多,但施小梅每天也能看见不少上空飞速划过的残影,她小时候会对这些流星心生向往,却也理智的明白天穹和大地的距离,那时她从未想过还有亲眼目睹流星落在地上,温和的笑着和她打招呼的一天。 我听宫主说了,施姑娘,请节哀。应轩阳礼貌地颔首,施小梅站在门口有点愣神,他伸手在施小梅面前晃了晃,轻声道,施姑娘,抱歉,吓到你了? 没有!您就是应殿主吧,晚辈施小梅,万分感谢贵宫收留。施小梅连忙躬身还礼,应轩阳有些像她见过的斯文书生,气质随和,没有丝毫高高在上的傲慢,只听他开口就能让人不知不觉放下拘谨,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能吃苦耐劳,不会白住在这的。 宫主受姑娘先人恩惠,是我该替宫主说一句万分感谢。应轩阳再次拱手,不等施小梅再惶恐客气,右手顺势一抬指向房门,进去说吧,外面风凉。 施小梅赶紧点头答应,跟上应轩阳的脚步。 姑娘请坐。应轩阳在驿馆楼下的会客厅踱步,打量着施小梅,看她的修为根骨,然后自嘲地笑道,姑娘刚来寂宵宫可能还不适应,宫主的意思是让你做我的贴身侍女,我每天在寂宵宫东奔西跑,你用不了多久就能闭眼走完寂宵宫了。 好,那我要做什么呢?施小梅积极地问,是不是服侍您吃饭穿衣之类的?我以前也做过珠宝商家的洒扫侍女,多少懂一点,哪里不对我会马上学。 应轩阳连忙摆手拒绝:这倒不必,我们修炼之人,不像那些凡俗富人讲究无用的排场面子,说是贴身侍女,跟着我处理夙宵殿的文书公事就好。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41) 施小梅似乎有些为难,垂头道:可我只念过几年书院,一下子肯定做不好这些,我是无处可去请求寂宵宫收留,只能做事报答,怎么能让您为我特意开方便之门,这样恐怕别人也会有意见,我也心中有愧。 这嘛应轩阳有些意外,对施小梅多了点欣赏,那你就住我寝殿吧,正好有个侍女要成亲了,我给她放假,你接她的班负责早晚打扫泡茶,白天随我到夙宵殿,会有文侍教你。 嗯,多谢应殿主!施小梅面上一喜,躬身道谢。 她收拾行李,跟应轩阳回他的寝殿,偌大宫殿和开阔的庭院广场她见了不少,没怎么注意,但正殿房顶却露出一抹碧绿的影子,在荒凉的冬季里十分突兀。 应轩阳吩咐要成亲的侍女带施小梅熟悉一下规矩,侍女便热络地介绍起来,正殿偏殿,亭台馆榭,书斋乐坊,只是大略参观一遍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应殿主人很好的,从来不会发脾气,但有一条规矩你一定要记住,不要进满月园里那栋小楼。侍女领施小梅走到后院花园,月洞门上的匾额写着满月园三个字,施小梅看见的绿色就是从这里探出的枝条。 这座园林被一层结界保护在内,不受寒冷侵蚀,花草繁茂绿树成荫,虫鸟鸣声隐隐约约的隔在树丛里,自成一方世外桃源。 施小梅走到园林中央,只见一株参天古树被木栏围住,她不知这棵数人环抱的树是什么品种,虬结粗壮的根系钻出泥土,翠绿的叶片遮天蔽日,树叶深处似乎还开着小花,银闪闪的,像星月的辉光。 她站在树前,顺着侍女指过去的方向,有一座三层小楼建在湖水中央,和应轩阳的寝殿比起来略显陈旧。 为什么不能进去?不用打扫吗?施小梅好奇。 我也不太清楚原因。侍女思索道,听说这里曾是应殿主弟子的住处,后来她不幸陨落,就空下来了,应殿主大概不喜欢别人打扰弟子故居吧。 施小梅点头表示记下,侍女给她安排了住处,明早再教其他,等侍女离开之后,施小梅小心地锁了门,这才悄悄从袖子里抽出程玖给的符篆,纸还是她叠起来时的样子,没有一点焦痕,她又拿出罗盘,指针断断续续的转着圈,没有固定的方向,更没有指向应轩阳。 施小梅下意识的想应殿主或许真的没什么问题,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正要去洗漱,玉简就传来一阵灵力波动。 她听了一下叶云舟的传音,叶云舟还是那副从容不迫的语气玩笑:应殿主回来了吧,千万别相信他,他能笑着丢给你半人高的公文,还会随机让你返工,该要的月俸奖金千万不能少拿! 施小梅忍不住笑了起来,给叶云舟汇报情况。 叶云舟摆弄着指环,施小梅的传音还很精神,似乎对应轩阳观感不错,他看着慕临江道:符纸和罗盘都没有动静,看来应轩阳身上没有残魂姑且当做好事吧。 希望施姑娘的直觉是真吧。慕临江语气发沉。 叶云舟看出他每次理智的怀疑应轩阳时都怀着几分感性的相信,这种矛盾必然令人郁结,叶云舟起身提议道:现在上山?空气不错。 空气一直不错。慕临江戳破他转移话题的敷衍程度,把沾血的衣裳换了,在屋内甩开雨伞,对叶云舟招了下手。 叶云舟过去站在伞下,慕临江十分自然的用左手虚揽他的腰,在一阵暗紫烟雾中,周围温度骤然一凉。 两人直接出现在镇外的山下,叶云舟总觉得哪里不对,从前慕临江用伞传送时还只会搭一下他的肩膀,或者拽个袖子,叶云舟斜睨慕临江,总感觉如今这个姿势下显得自己格外弱气。 松开。叶云舟挪开慕临江的手,四处扫了一遍,指着前面薄雪掩住的小径道,从那条路上山。 我看见结界了。慕临江的眼睛发亮,扬头给叶云舟示意了一个方向,夜色中蜷伏的山峦像一阵白浪,暝瞳之下一整座山峰都是游移的灵力眩光。 叶云舟眯起眼,放出剑影全神看过后感叹道:大手笔啊,但凌崖城有几处秘密基地也很正常。 慕临江灵巧地踏着雪面,步伐轻盈没留一点痕迹,曲折的山路上有樵夫留下的足印,但樵夫通常不会深入雪山,以免遇到灵兽,陈武去的位置已经比较危险,叶云舟不时停下来辨别一下方位,踩在一片看似结实的积雪上时脚下突然一空,半个身子顿时陷了进去。 慕临江停在一旁,嘴角弯了弯,撑着伞蹲下来关心道:无碍吧? 叶云舟按着冰凉的雪堆试图把自己从及腰的雪里□□,结果又增加了两个被手按出来的窟窿,他面无表情凉丝丝地说:你要笑就笑。 我岂是落井下石之人。慕临江一本正经地说,又诱惑道,我可以教你步法秘诀。 叶云舟拍了拍袖子上的雪,哼道:那么宫主,代价是什么呢? 慕临江沉思一下,试探道:叫我一声师父? 叶云舟: 叶云舟没想到慕临江还执着于当师父,给了他一个白眼刚要运转灵力,突然间又僵立在了原处。 别考虑太久,小心冻出风寒。慕临江看他神色有异,调侃了一句。 也许我现在已经冻出了幻觉。叶云舟严肃地说,有人在抓我的腿,又不像是人,和雪一样冷。 慕临江的表情也肉眼可见的僵了,他迅速收伞指向地面跳开一步,面露警惕。 叶云舟倒不紧张,他没感受到杀气,那只手更没力道,他故意渲染氛围,阴森凄惨地伸长手臂呼救,宫主,快救救我!我要是被鬼拖走,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把你也拖进极寒地狱! 慕临江: 慕临江哼笑一声:那我先走了,做鬼记得守时,别让我等太久。 他转身就走毫不留恋,叶云舟顺手攥起一个雪球朝他砸过去,喊道:回来,没给你演戏,真的有人在碰我! 慕临江一偏雨伞挡下雪球,掐诀按上伞柄,回手收伞一转,伞尖卷起一道飓风,刀片般将积雪吹散,叶云舟闭上眼被头发糊了一脸,等风散尽后才抹了下脸上冰晶,低头看向地面。 他站在一片凹凸不平的冻土上,身边躺着个脸色青紫双目圆睁的男人。 慕临江挑了下眉,轻飘飘地跳下那片空地,用伞尖戳了戳已经梆硬的尸体,确定道:只是气绝多日的冻尸,你踩到他的胳膊了,赶紧起来。 叶云舟脚下是这具冻尸的袖子,方才他一阵挣扎碰到了尸体僵硬的手,他蹲下去揪起尸体的手腕,发现这尸体生前实在太过悲惨,右手缺了三枚指甲,手腕也留着环形的伤痕,像被久久绑缚所致。 看来他生前不走运,死后也没什么选人的眼光。叶云舟站起来,我不是神捕,没兴趣替你伸冤,等我把你埋回去,下次遇到可靠之人,你再拦他吧。 慕临江嘴角直抽,劝他道:你在此处踩空,这正是冥冥之中的机缘,与其埋回去,不如放到山下等人报执法堂。 还机缘,我怎么不冥婚呢。叶云舟掸掸衣摆裤子,他若不甘,就化作厉鬼重修报仇,否则只能说他执念不够,指望随便抓一个好心又多事的路人打白工,这种自私又懦弱的尸体哪里值得帮忙。 慕临江沉默了一会儿,由衷道:如果你的下属任务身亡,你是不是还得问人家要一笔贻误军机损失费。 叶云舟心想看来慕临江已经开始了解他了,慕临江蹲下检查了一下尸体,想看看他有没有什么随身物品,如果能确定身份,那放到山下也好让执法堂找到家人收尸,举手之劳的事,能做便做了。 男尸的衣着打扮并不简陋,但仔细看来,衣衫上满是破损,像是经过一场恶战。 叶云舟只好跟着蹲到他旁边,皱眉道:衣服和鞋底都没有磨损,是新的,此人应当是个金丹期的修者。 嗯慕临江沉吟,他解开尸体内衫,只见尸体身上各式伤痕遍布,粗略就能看出鞭伤烫伤这类常年用刑过后愈合的疤痕,除此之外还有刀剑新伤。 这道痕迹是什么兵器?叶云舟把尸体衣服往下拽了点,指着腰腹一侧一道长及半个身子的伤痕,像鞭伤,但伤痕周围霜花般漫射出道道细纹。 慕临江瞥过去,愣了一下,仔细翻过尸体背后确认,目光逐渐冷冽下来。 是雷殛鞭。慕临江把尸体的衣服拉好,他是钓场的奴隶。 叶云舟不解其意:钓场又是什么? 苍旻界早已命令禁止买卖人口奴隶,如遇贩卖者人人得而诛之。慕临江伸手在尸体眼前拂了一下,错觉般的,仿佛那尸体的表情真的开始柔和安详,但在钓场里,只要花了钱,就能观看所谓的奴隶互相残杀,活下来的则任由出价最高者处置,可能捡回一命,更可能生不如死。 你刚看到时有些惊讶。叶云舟敏锐地问,钓场是什么时候的事,后来怎么了? 我得知钓场时还是三百多年前,正值三都最混乱的时候。慕临江提起这个组织不加掩饰的露出厌恶。 叶云舟又想起殷思来,上次慕临江提起救过殷思,似乎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 他们暗中和殷岁合作,更与各大门派有所勾结,钓场里的奴隶有些是强行掳来,有些是走投无路,甚至还有门派中赫赫有名者遭受陷害沦落至此,被当做俎上鱼肉任人羞辱,钓场鼎盛时岂止日进斗金,每个参与者都是恶意和欲望的容器,我不觉得他们能称之为人。慕临江抿了下唇,语气平静,所以我屠灭钓场所有据点,让他们葬身黄泉了。 叶云舟对慕临江轻描淡写的正道栋梁再次有了深刻认识,他想了想,问道:殷思就是这时被你所救吗?难怪他对你死心塌地。 词是这么用的吗?慕临江斜他一眼,转向覆着结界的方向,尸体伤的很重,大约是逃出来的,根本走不远,说明钓场就在附近,他眸中杀气一闪而逝,三百年了,还真是什么死灰都开始复燃。 混进去?叶云舟有些兴奋,利用好了就能让凌崖城名声一落千丈啊。 慕临江挥袖盖下一层积雪罩住尸体,手指从伞面上拂过,笑了一下:我年纪大了,怕麻烦,只想炸山。 作者有话要说: 宫主的步法秘诀:把查○拉凝聚在脚底(不这一个多礼拜累跪了,每天填报人口普查信息,早上六点钟起,抱着平板一划拉就是一天,脖子都硬了我手头还有六七个村子没填完,可能还要忙三四天,求小天使们原谅我突然失踪咕咕咕嗷,我忙完一定补回来QAQ 第44章 钓场03 慕临江怕麻烦, 但叶云舟不怕,自顾自地接道:我们目的不冲突,等钓场没用了, 我陪你一起炸。 钓场守卫必然严密, 想混进去没那么简单。慕临江把尸体收进乾坤袋带走, 拂袖将周围恢复原样, 遥遥望着结界的位置蹙眉。 那你从前是怎么进去的?叶云舟好奇问。 花钱买票走正门。慕临江说的简单, 但幸而如今太平无事,钓场只得隐匿暗处,想入内恐怕要特殊渠道,啧。 看看再说,而且凌崖城的定位卷轴既然在此附近,不管是不是钓场都值得潜入调查,这也是为了正事,理当抛开个人好恶。叶云舟很执着地强调,率先抬步往结界的位置过去, 既然有人进, 肯定有人出,我们抓一个幸运的钓场观众威逼利诱,不怕得不到方法。 慕临江幽幽地哼出一声, 叶云舟祭出佩剑踏上,在林间敏捷地穿行,慕临江脚下浮现一圈浅紫的阵图,他撑着伞飘在半空稳稳跟上叶云舟, 语气不赞不贬,若有所指地斜睨他:我怎么感觉你是意在沛公,说是抛开个人好恶, 结果兴奋都写在脸上了。 有吗?叶云舟无辜地偏头,额前细碎的刘海被风扬上去,露出雪山中冻的微红的耳尖,显得单纯又真诚,那些主掌生死惯了的主子,让他们和奴隶换换身份,尖叫肯定比奴隶更卖力,这才值回票价。 慕临江腹诽果然是叶云舟自己的恶趣味,也懒得再说什么,他们不加保留身影连闪,不消片刻就来到结界所在的山脚下。 苍茫雪峰矗立在冷清夜里,像沉睡的兽脊,仰头不见尽处,结界灵力的涟漪在高空泛起扭曲,靠的近了只要详细观察就能看到。 叶云舟在山下开阔的雪原眺望,呜呜风声划过耳畔,他眯起眼,见不远处立着块石碑,就招呼慕临江过去,扫落积雪,辨认上面字迹。 秘境重地,来者速返,如违此令,生死自负。叶云舟低声念了一遍,石碑这四句话下还刻着凌崖城的徽记,他半蹲下去看了看石碑周围,若有所思,然后抬腿向石碑之后走了一步。 慕临江没来得及阻止他,山峰结界乍然一亮,一道炫目华光从结界屏障上汇集起来,穿破夜幕,利箭般射向叶云舟。 叶云舟倏然退向慕临江,顺手扯住慕临江的衣裳往后一带,地面积雪炸开一层冒着青烟,两人皆是连退数十步,结界的攻击这才停下来,重新恢复宁静。 看来我们无法接近这周围。叶云舟松了手,拖着下巴道,非要强闯恐怕会惊动凌崖城的人。 慕临江无语地盯着他:你连结界的防卫机制都不知道就贸然闯入,鲁莽两字怎么写需要我教你吗? 这可不是鲁莽。叶云舟指了指石碑后方,你站的远,我刚才发现石碑之后有一只死去多时的野兽骨架,似乎是曾想躲避风雪,但骨头上却有深而尖锐的伤痕,所以才想一试。 啊,是吗。慕临江毫无起伏地说,那你下次再试,记得提醒我走远些。 叶云舟的目光从石碑上挪开,回望慕临江,刚想刺他一句别这么斤斤计较,就发现慕临江身着的暗紫深衣外的腰带歪歪斜斜的挂在腰上,外衫身后还有他刚揪出来的褶。 咳,这里肯定有别的入口,我们得仔细找找。叶云舟若无其事地转回脸,装作没看见慕临江不满地重系腰带抚平衣料。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42) 不用费力。慕临江收伞一抛,把春江庭月扔向叶云舟,双手蓦地一扬,修长的指尖在空中描绘出几条浅金色的光边。 叶云舟抱着伞,眼神追着他飞舞的手指和袍袖,温暖的金辉把慕临江手背衬得愈发白净,叶云舟愣了愣,才把注意力从慕临江的手移到空中的图案上,渐渐认出那些线条到底是什么东西几只精巧灵动的纸鹤,虽然没有纸。 慕临江挥手向外一推,平面线条组成的纸鹤像从水潭中探出头来似的,在泼洒的光屑中豁然有了身体,跳跃着绕在慕临江身边,仿佛移动的灯笼,给他降下整座雪原唯一的暖色,慕临江柔声说了句去吧,纸鹤就纷纷煽动翅膀四散飞去。 想学吗?慕临江拍了拍手,略带得意地看专注的叶云舟。 叶云舟猛地干咳一声,抱着胳膊嘘他:哼,以宫主您的造诣之深,这点探查的简单术法,不用施的这么花里胡哨吧。 没错。慕临江坦然承认了,就是我大发慈悲赐给你欣赏,想学我可以教你。 叶云舟:放弃吧,我不可能叫你师父。 慕临江略显失望,纸鹤保持着石碑离山壁那么远的距离绕山搜查,想要线索需要时间,他就转身找了块平地,大剌剌地化出躺椅坐下,拿起本书打发空闲。 叶云舟见状嘴角抽了抽,把伞立在他躺椅边上,自己化出若水剑,忍不住嘲道:不知道的以为有人给你进去通报,你就悠哉的等着大门敞开列队欢迎呢,山上这么冷,怎么不支个炉子温壶酒啊。 我不喝酒。慕临江一本正经的解释,然后抬手往地上指了指,居然还真拿出个小火炉来,支使叶云舟道,清雪煮新茶,更添冷冽纯净,你回来路上顺便取一份松顶寒雪,我就大方分你一杯。 叶云舟: 叶云舟问:你怎么知道我要走。 剑都拿出来了,不是去查探状况,还是想以下犯上不成。慕临江理所当然地说。 叶云舟点了点头,不发一语地御剑离开。 慕临江在他走后,放下话本起身重新走回石碑之前,伸手按住石碑,闭目散开神识感应周围,一处逐渐精细的地形图在脑中形成,他状似随意地敲了敲石碑,然后皱起眉,半晌后睁开眼,已经大致确定了整座山的玄妙之处。 修者灵识无法像灵力一般靠阵法或者丹药补充,只能自然恢复,若是灵识耗损过大,便无法集中精神施术布阵,因此大多修者能用侦查一类的法宝或是术法,都会尽量避免直接动用灵识,哪怕修为深厚,到了能可称为神识的地步也是一样。 叶云舟踩着若水剑悬在半空,神识大面积扫过来,一阵被窥视剖析的不适感一闪而过,他回头看了看慕临江的位置,心说慕临江应该自己有数,况且故意支开他,大概也不想让他多管闲事,教慕临江照顾身体注意分寸,当下足尖踏剑一转闪向远处。 半个时辰之后,叶云舟重新落在慕临江的躺椅前,手里捏了个雪球。 慕临江靠在躺椅上,像没做过什么动作一样,直白地嫌弃道:你捏过的雪,我还怎么烹茶。 谁说这是给你烹茶的。叶云舟嘴角翘起一个恶劣的笑,我打算把它塞进你的领子里。 慕临江沉默了一下,捏着的话本压低了点:你偷袭的话说不定还有几率成功,现在不行了。 叶云舟随手扔开雪球,在躺椅边坐下,拎起放在地上的茶壶,把一盒存放在木盒里的细雪倾倒进去:雪给你弄来了,煮吧。 慕临江闻言直起身子,两人像来游玩一样在空茫萧索的雪原里并肩而坐,慕临江打了个响指点上简约古朴的红泥火炉,火光给四周圈成一个寂寞又温柔的孤岛。 叶云舟用余光瞄着慕临江低头时隐隐露出的颈侧,慕临江不习惯束高头发,只是在脑后挽了一缕,散下的长发把后颈遮的严实,叶云舟伸出手去,不加掩饰,慕临江没防备他,他就流畅自然地撩起慕临江的发丝,把手贴到了他后颈衣领底下。 叶云舟。慕临江猛地打了个激灵,冰凉湿润的触感让他浑身一抖,差点把茶壶扔了,他蹙眉愠怒地扭头,正对上叶云舟得逞的笑容。 我不用偷袭也成功了。叶云舟收回手顺势举起,投降投降,开个玩笑而已,心胸宽广的宫主想必不会报复我。 慕临江黑着脸抬手蹭了蹭脖子,叶云舟倒没丧尽天良真把雪按他领子里,只是掌心攥着雪留下的潮湿,他横了叶云舟一眼:把手擦干,小心老来风湿。 叶云舟心情有点复杂,纠正道:你看我这种天赋,有老的机会吗? 天赋倒不重要,你这种性格,多半没机会生老,只剩病死。慕临江凉飕飕地嘲他,茶没你的份了。 反正我喝酒。叶云舟丝毫不受影响,从乾坤袋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酒坛,把慕临江的茶壶往旁边挤了挤搁上去,有什么发现? 他话题转的太快又十分顺畅,慕临江轻撇嘴角,哼道:这座山为中心,方圆五里地下皆被开凿空间,最深处垂直地面超过三百丈,地下亦有结界,单凭筑基期的剑气,对着地面挥出一剑,也只能切开些土石罢了,难以撼动地下建筑分毫。 叶云舟听着这个数字稍显惊讶,他不用背后灵附在他手腕上的剑气修为,灵识顶多透过地面数丈,连地下有空间都察觉不了。 如此说来,这座山结界这般明显,还立个石碑,倒像是吸引视线的幌子。叶云舟皱眉,接着一拂乾坤袋,手指向躺椅边的空地,我走这趟也有发现。 慕临江去看他发现了什么,一阵灵力波动过后,三具僵硬的尸体就出现在慕临江腿边。 尸体两男一女,衣着都十分光鲜,但与那具冻尸同样伤痕累累。 慕临江撤远一步,叶云舟补充道:他们身上也有同样的鞭伤,那具女尸舌头断了,是自尽窒息而死,剩下的皆是内伤过重,脏腑衰竭而亡,这三具尸体被抛弃在树林里,若是没人发现,等到气候回暖,只会葬在野兽腹内吧。 确实是钓场的风格,没有价值的东西无论是人是物皆可随意抛弃。慕临江阖了下眼,衣裳倒是价值不菲,钓场还是如此舍得包装商品,哼,令人作呕的组织。 我没找到有什么秘密通道,就靠你的纸鹤了。叶云舟伸手在火炉边取暖,一边又拿出一个手帕包着的物件递给慕临江,但我找到了这个东西,应该是这个女尸从钓场之内带出来的。 慕临江接过来,打开手帕,里面是一根尚未完全腐败的拇指,拇指上还带着碧玉扳指。 慕临江现在一看见断指胃里就反射性的涌起不适,他强忍着别开眼问:你从哪找到的。 真的要我说吗?叶云舟提醒了一下,这是那具女尸吞下去的。 慕临江: 叶云舟关心地问:你没事吧?放心,我洗过手。 慕临江已经不想深究叶云舟到底怎么把这东西拿出来,沉叹道:胃疼,茶不喝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咕了一个多礼拜,感觉没有面目再见江东父老了 我还在加班,看不到希望_(:з)_还是尽量开始坚持日更三千以上吧,想等清闲估计这个月都等不来了T^T 第45章 钓场04 我以为经过之前的摧残, 你应该习惯了。叶云舟笑着说道,多喝热水,我帮你把茶倒了吧。 败家少爷。慕临江瞪他一眼, 坐回躺椅边上看着火, 这根断指和当初锅里捞出来的相比, 一时还真分不出哪个更骇人些, 慕临江隔着手帕把玉扳指撸下来, 对着火光晃了一下,扳指外壁便浮现出一层细致的花纹。 有用?叶云舟问他。 这应当是用以开启机关的钥匙。慕临江下结论道,钓场内另有与此铭文呼应的阵法,进去之后可以一寻。 那你收着吧。叶云舟从火炉上拿起酒坛,捧着暖了会儿手。 慕临江盯着地上几具尸体,片刻后化出一件披风抛在尸体身上,对叶云舟道:你既然检查完毕就收回去吧,我信得过你。 他留下手帕内的扳指,腐蚀的拇指被他扔进雪里, 雪地嗖地燃起一缕火苗, 尔后化作青烟悄无声息的焚毁。 雷殛鞭有什么特殊之处吗?尸体留下的伤痕都如出一辙。叶云舟挥袖收回尸体,右手拿了个酒盏,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杯酒。 雷诀是最普遍施用的术法, 即便纯粹的剑修也能掌握。慕临江解释,他握紧手掌,又缓缓松开,一蓬噼啪跳跃的亮白雷电就乖顺地停在手中, 雷电随着他重新压紧的手指一点点凝实,刺目,连叶云舟都能感觉到越来越强的威胁, 将普通的雷诀压缩到这种程度,如果说一开始只能劈开房顶,那现在就可以炸毁一座大殿。 叶云舟眯起眼睛,自己也试了一下,但他稍一汇聚灵力想要压实雷电,就感到似有一股不驯的威力要从他掌心爆炸逃离,连指尖都刺痛发麻。 小心点,剑修就别给自己增加难度了。慕临江提醒他,雷殛鞭就是无数压缩过后的雷诀用阵法联合而成,不伤人命,但雷电的灼烈之气侵入经脉,麻痹脏腑焚烧骨肉,只中一鞭就能令人失去反抗能力。 叶云舟散去手里的危险物品,忍不住琢磨给自己也弄一条鞭子,慕临江看出他又开始打歪主意,摇摇头,拿出矮桌茶具依次摆上。 等纸鹤传回消息的时间颇为无聊,慕临江把伞往躺椅上一支小憩起来,叶云舟人在敌营之外不敢放松,腹诽一阵慕临江的淡定,认命自己守夜。 破晓时分的微光从地平线上展平,很快泛蓝的雪地就烧起橙红,山顶的影子向下褪去,一片黑夜的幕布掀开之后,朝阳便摧枯拉朽地跃上山巅。 叶云舟绕着躺椅踱步,周围已经布满脚印,他有些不耐烦,几次想喊醒慕临江,问问他纸鹤是不是在消极怠工。 有人出来了。看似像在安睡的慕临江突然开口。 叶云舟精神一振,上前掀开雨伞:在哪? 东南方三里处。慕临江慢悠悠地坐起来,一个元婴期修者。 叶云舟听这话又冷静下来,问道:你睡着了吗? 闭目养神而已,我又不是真需要睡。慕临江表现得风轻云淡,多谢叶公子关心了。 我是担心你能不能制服他。叶云舟强调,慕临江之前探查地形耗费的神识到底要不要紧,他是不知道。 慕临江起身收拾家具,似笑非笑地揶揄:那我不能,我从旁静看叶公子大显神威。 你可快走吧。叶云舟瞥他一眼,纵身踏上若水剑率先往东南方飞去。 山脚下的旷野在眼前急掠而过,杉树林逐渐茂盛起来,叶云舟压低御剑高度,一只金光闪闪的纸鹤从身后追上来,绕着他转了两圈,飞在他身前给他引路。 深入林中不久,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就暴露出来。 一个身穿紫色圆领袍的中年男人站在树下,手里端着个罗盘查看方位,他似乎有些费解地转了两圈,但罗盘指针还是动个不停,男人一气之下愤愤地踹了下树,骂道:该死的永夜宫,净会吸人血,连个卷轴都不给! 谁说不给呢,我们方才确实欠缺考虑,先生请留步,有何需要,还请容我们赔礼。 男人听见身后那道轻柔温和的声音微微一愣,回过头去,只见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规规矩矩的站着,眼眸含笑,小心翼翼的,瞧着乖巧可爱。 哼,你是永夜宫的侍从?男人打量了他几眼,板起脸道,我好歹也是你们家的老主顾了,不过是运气差了点,又忘记带晶卡,你们如此不讲情面,偏要我走这荒山野岭,分明是把人往外推。 您教训的是,我们记下了,下次一定改正。叶云舟轻轻颔首,不知您是要什么卷轴,还请您随我回去,随您挑选。 这还差不多,你们主管算懂事的。男人傲慢地背起手说。 叶云舟做了个请的手势,微笑道:您先请。 男人略微皱了下眉,转身回去,走出一段路后,又停下脚步问叶云舟:你带面具了吗?我的刚才不小心弄丢了,没有面具怕你们不肯通融放我进去。 叶云舟心里微微一跳,面上波澜不惊继续真诚地笑,嗓音语调假的堪称甜腻:您请放心,我会为您说明情况,本来就是我们的过失,怎能再让您有所不便。 那好吧。男人似乎相信了叶云舟的说辞,往前迈出两步,放缓了步幅右手挪到身前整理腰带。 叶云舟和男人的距离拉得近了些,忽地感到一阵不妙,凭直觉横跨半步侧身闪避,一道刚猛的掌风就贴着身体轰向身后,直接拦腰劈断两棵杉树。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男人脸上浮现戾气,偷袭不成,就直接抬掌拍向叶云舟,所有客人必须戴面具入内,这是永夜宫最严格的规矩,一个侍从有何权力更改? 叶云舟暗忖果然缺乏情报不免忽悠失败,他连退数步躲开一掌,男人停在半空的手经验老到地变招,直接掐了个雷诀横扫叶云舟面门。 暴烈的白光晃得眼前发花,发丝都扬了起来,叶云舟不再保留化出若水剑,身前突然罩上一层水波般的护盾,轻而易举化消了雷诀。 别轻敌。慕临江不知何时过来,此时正稳稳踏在杉树针叶上,一片雪花都没惊落,他用掌术并用,制住你剑的同时再施雷诀,你只能弃剑,应当避开挑他脉门,注意随时以灵力屏障防御空中雷电。 啧,观棋不语真君子。叶云舟有点叛逆,不想听他临阵教学,剑尖却按照慕临江的指示从下往上挑去。 男人后跳两步,抬头看了看树梢上的人影,他看不出一针见血的指挥者修为,谨慎为上,直接转身遁走。 元婴期修者若要逃跑,转眼就能消失在视野范围,叶云舟手腕一震,一道虚幻剑影融入剑内,他跃上慕临江站着的树梢确定男人逃跑的方向,慕临江又调侃道:叶公子,还需努力啊。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43) 你行你上。叶云舟不悦地说,我方才一时大意而已。 慕临江抬起右手,似乎真要上,指尖旋起几道气流,叶云舟偏了下头,看见那些深浅不一的紫色光带正在他手心交缠,闪烁着星星点点的金银辉光,像一个绚烂的星团。 这个特技开场有点眼熟,叶云舟回想了一下,脸色一变连连制止道:老太爷!杀鸡焉用牛刀!快把摧神诀收回去,我可不想在树底等你掉下来接你。 慕临江坚持道:我能用。 你不能。叶云舟比他更坚持,上岁数的人,悠着点吧,我这就去把他抓回来。 慕临江叹气,来都来了,不能动手不禁有点憋屈,他撑着伞飘飘摇摇的落地,踩上积雪的一刻叶云舟就提着男人的领子把他扔到了慕临江脚下。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男人被剑气封了灵脉,又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惊恐之余更是不解,我和你们有仇吗?我死也要死个明白! 放心,我们只是想去永夜宫,苦于没有门路。叶云舟笑眯眯地蹲下,只要你把关于永夜宫的一切都说出来,我们不但放你走,还给你一笔补偿金。 男人脸色阴晴不定,叶云舟之前确实有意诓他带路去永夜宫,而不是要杀他,他思前想后,小心道:那你们两个都发血誓,绝不杀我,不会伤我一分一毫,也不会买凶谴人如此。 叶云舟心说这人真是谨慎过分了,清清嗓子道:我发誓,今后绝不伤害阁下一分一毫,绝不取阁下性命,也绝不买凶谴人如此。 他发誓完之后,慕临江也随后重复了一遍,男人这才勉强放心。 永夜宫的入口就在前方五丈左右,只需出示面具面具相当于每个客人的通行令,烙有身份信息,当然不必填写真实身份,出示之后,自有传送阵法把你带到门口。男人指了个方向,在永夜宫里可以看奴隶角斗,挑中意的押注,每期买下那些奴隶的方式也不尽相同,还有单独的赌场青楼杀手组织佣兵黑市等等,所有不能拿到明面上的需求都能在这里交易。 叶云舟和慕临江静静听他断断续续的补充,说完之后,慕临江轻描淡写地问他:永夜宫的奴隶想必不错,你买过吗? 我也不知道永夜宫有哪个势力当靠山,我看多半是默影都的寂宵宫,那些奴隶最差的都是金丹期,漂亮又年轻,我有一次还见到一个化神期的高手,不过我是买不起,只买过两回金丹期的。男人以为慕临江有兴趣,就侃侃而谈。 哦,他们还好吗?慕临江眼底渐冷。 男人侧趴在地上,也看不见慕临江的眼神,突然觉得脊背发凉,犹豫了一下,说道:死死了,金丹期嘛,买回来当个练功的靶子,稍微失手就不过金丹期的奴隶不算贵,像您这样的高手肯定买得起。 面具在乾坤袋里是吧。叶云舟伸手从他腰上拿下来,直接扔给慕临江,让他抹去灵识印记,走吧,去看看。 慕临江从乾坤袋里找出那个面具,稍微废了些功夫以神识把面具内烙印的信息改了一番,把乾坤袋扔回男人身前,抬步要走。 男人喊了一声,急道:我该说的都说了,赶紧放开我! 呵呵。叶云舟回头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我说今后绝不伤你,此前的可不算,你就在这待着吧,运气好的话,用不了多久就凉了。 慕临江这次没对叶云舟的语言把戏提出异议,甚至发誓时就默许了这个结果,他厌恶奴隶买卖,不介意用任何手段解决这些人。 对了,只有一个面具,我们两个得怎么不如这样吧。叶云舟走出几步,无视男人的咒骂,慕临江直接往周围罩了个结界屏蔽了男人的声音。 你又有什么主意?慕临江问他,总觉得叶云舟扫过来的眼神不怀好意。 这面具是客人专用,也就是说钓场的员工和奴隶都不需要。叶云舟拿过面具抛了抛,我戴这个面具,你假扮我的奴隶,有您这样的奴隶,我去退个货,也很正常吧。 第46章 钓场05 杉树丛林陷入一阵诡异的死寂, 仿佛连拨弄着针叶的风都见势不妙怯懦退避,耳边簌簌回响齐齐暂停,只剩下皑皑白雪和负手静立面无表情的慕临江, 某种一触即发的气势定格在叶云舟身边。 叶云舟盯着慕临江, 气定神闲退后一步, 继续游说道:这是为了正义必要的牺牲, 栋梁慕先生。 慕临江眼尾细密的睫毛扇了扇, 流光闪动的紫眸绽出一抹寒芒,不怒反笑:继续。 叶云舟诚恳地苦劝:奴隶都是身不由己的苦命人,宫主放下身段亲自感受底层修者疾苦,这是三都之幸,是史无前例的高尚行为!况且说到牺牲,我认为我才是这个计划里最大的受害者,我自愿装成玩弄人命心狠手辣丧尽天良的恶徒,如此抹黑自己的形象,抛弃正道的尊严, 我尚未向宫主讨要人情赏赐, 宫主也退一步,就稍作配合吧。 那我还要感谢你克己奉公,舍身取义?慕临江第一次直观的见识到无理辩三分, 他冷笑道,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自缚双手求我做你的主人,我就宅心仁厚少打你几鞭。 叶云舟深深叹了口气, 就知道让慕临江妥协吃亏没这么容易,他换了个切入角度,实事求是道:你一进门去, 无论男女主客全拜在你的暝瞳之下,我们还需要伪装吗? 慕临江表情一僵,哼道:遮起来就好。 哦,主人家蒙着眼睛,奴隶大摇大摆走旁边,这是什么恶趣味?叶云舟意味深长的说,别人直接就给你介绍青楼花样了。 呵,谁让你大摇大摆的走,我的绳子锁链款式齐全,挑你喜欢的来。慕临江笑得猖狂。 那是奴隶吗?那是导盲犬。叶云舟面不改色,目不能视还寻欢作乐,真是身残志坚,永夜宫都诚聘请你当贵客代表。 如此毫不利己,狠起来自己都骂的精神连慕临江也为之一惊,再言语争锋下去两人都脱离了高级趣味,对视一眼不禁双双沉默,片刻后慕临江勉强道:你这张脸装作奴隶更有可信度。 叶云舟纯良无害地微笑:我看起来如此斯文懂事,买到就是赚到,谁会退货。 慕临江还要再说什么,叶云舟一翻脸,失望地摇头道:别说了,我看穿你虚伪的装腔作势了,大丈夫能屈能伸,连这点小小的委屈都不肯,慕宫主也不过是个斤斤计较的肤浅之辈。 慕临江: 罢了,我也不强求,面具给我,我自己去。叶云舟边说边招手要走,虽然经验吃些亏,但我好歹是有大乘期剑影傍身,就算受伤也没有性命之忧。 慕临江欲言又止,他当然不甘心就此作罢,但哪怕是假装奴隶,他的骄傲和来源于记忆深处的抗拒都让他难以松口。 叶云舟趁他天人交战时从他手里拿走面具,踏出一步,回头轻笑,柔声道:宫主等我,找到线索解决残魂,我们就回故乡养老。 慕临江:至于说遗言吗。 慕临江合起雨伞一甩拦在叶云舟颈侧,懊恼地说:我跟你去,还有什么要求,一并提了,等出来再跟你算总账。 叶云舟一听这话就直接放心,从乾坤袋里找出一卷纱布,得寸进尺道:虽然我也不情愿,但保险起见还是遮住眼睛吧,衣服不用换,有掩饰修为境界的法宝就用一用,跟在我身后,别乱用灵力神识,必要时配合一下低头。 慕临江弯腰让叶云舟给他眼前围上纱布,叶云舟饶了几圈,纱布厚重的彻底看不见光。 就算不用神识,他也能靠直觉跟在叶云舟身后不至于踩空撞树,春江庭月被他收了起来,在一片漆黑中跟随叶云舟停下脚步,脚下的积雪渐渐凝实的挤压声,还有面具和指尖碰出的轻响,一切在耳边都十分清晰,他放弃了用神识探查周围,眼底叶云舟的轮廓有些模糊。 这种缺乏主动权的情况不免让他想起旧伤复发时的无力,周围传来一阵隐蔽的灵力波动,慕临江下意识抬手扣住叶云舟的肩膀揽向自己。 别乱动,记住你的身份。叶云舟单手按着慕临江的胳膊,微微扬头在他耳边提醒。 慕临江突然觉得别扭,呼吸的气流洒在耳畔,让他暗自绷紧了神经,想扯开纱布的冲动越来越浓。 叶云舟从他身边离开,径自走近了一扇无形的门扉,气息顷刻间消失无踪。 慕临江没有面具,只能静待,时间倏忽而过,就在慕临江的耐性已经到达极限之时,结界再次打开,叶云舟和另外两个人的脚步声一同响起。 叶云舟脸上罩着那大半张金色雕花的面具,有些俗气,但气质顿时成熟,慕临江不知道他在下面忽悠了什么,只察觉有个元婴期的男子正逐渐靠近,要摘他眼前的纱布。 慕临江心生厌恶蹙起眉头,在那只手碰到纱布之前,叶云舟终于说话。 阁下,虽说我过来是在考虑解决这个麻烦。叶云舟抱着胳膊看这两个元婴期的正门守卫,语气凉丝丝的,轻描淡写,但现在他连永夜宫的门都没回,还算是我的东西,要是被你们弄坏了,我会生气的。 守卫的胳膊停在半空,有些为难,他盯着层叠的纱布,想看出下方是不是真像叶云舟说的被挖了双眼血肉模糊。 但他越看越有种说不出的心悸,没有来由的恐惧让他喉咙发紧,他匆匆用手上指环对着慕临江晃了一下,闪过的光芒说明这个奴隶确实只有金丹期,这才缓缓放下了手往后退去。 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贵客千万别介怀,瞧他这身衣裳就知道您花了不少心思,还如此不识抬举,实该教训,无论您是退货还是折价卖回,都可以和我们玄奚院主事详谈,永夜宫必会给您一个满意的方案。守卫转头赔笑,又对恼火地冲慕临江低吼,快滚过来,荣华富贵不知珍惜,果真有眼无珠! 慕临江衣袖下的右手攥了攥,慢慢抬步跟上,猜出叶云舟大概给他凹了个坚贞不屈的人设。 叶云舟盯着守卫的背影,微不可查的杀气一闪而逝,在守卫进入结界中后,轻声对慕临江道:他话太多了。 慕临江气场阴沉:你话也很多。 容后再算嘛。叶云舟回手抓住慕临江的袖子,和他一同入内。 结界之内,粗糙的山石岩窟之内别有洞天,扭曲的波光徐徐散尽,像阳光擦净一片黯淡晨雾,绵延不绝的辉煌灯火闯入眼帘。 叶云舟正站在一处平滑的甬道入口,通道蜿蜒向下不知尽头,阶梯陡峭,每隔一级石阶都有一盏壁灯嵌在墙上,守卫客气道:贵客里面请。 希望这次贵宫别让我失望,毕竟容貌再美,不听话也毫无用处。叶云舟在石阶前状似遗憾地感慨,随手撩起一缕垂在慕临江胸前的长发,数甲子前的时候,这里奴隶质量可比现在好多了。 慕临江的喉结稍稍动了动,叶云舟语气随意,很难揣测这话是不是出自真心,他突然后悔蒙住眼睛装成金丹期,在漆黑中无法确定叶云舟的眼神,不知道哪一面是真正的叶云舟,连他们之间的距离都变得飘渺不定。 守卫略微一怔:数甲子前?贵客可是记错了,敝宫建立才七十余年,仰赖众多贵客信任才发展至今。 哦?我一直以为是你们接了钓场剩下的产业。叶云舟装作意外,十分像样的失手拽了下慕临江的头发。 我是听说过钓场,不过谈不上接手,只是当家的从前收购了一些法宝器具拿过来用。守卫小声说道。 啧,算了,当我没问。叶云舟用指尖绕着发丝,显得有点恼火。 慕临江只得顺着叶云舟的力道低头,叶云舟突然侧首,翘起嘴角哼出一个冷怒的音节:我准你动了吗?抬起来! 若非纱布布幅略宽挡住前额,慕临江额上青筋必然暴露他的真实想法。 叶云舟清楚看见慕临江胸口衣襟剧烈的起伏了两下,然后一点点抬起头,针刺般的冷意连纱布都挡不住,直截了当地落在叶云舟兴致盎然的脸上。 乖,取悦我,我就原谅你。叶云舟用捏住慕临江的下巴,低声轻飘飘地说,他有些风水轮流转的幸灾乐祸,还有强迫一境之主服从的愉悦,虽然是假装的,但并不妨碍他强取豪夺一回。 守卫不忍直视转过身去,慕临江右手骨节攥出咔的一声轻响,微微抿了下唇角,叶云舟低低地笑了起来,愉快的很,慕临江即将掀起的狂风骤雨对他来说倒像久旱逢甘霖,他手指往下一划揪住慕临江的衣领,拽着他下楼去。 慕临江百分百的确信了叶云舟这个计划是出于私人爱好,叶云舟的笑声让他心烦,并不是讨厌叶云舟,只是对叶云舟故意刺激回敬不了而烦躁,石阶越向下越陡,排列细密,总是让人在踩空和绊倒间来回跳跃,他想挣开叶云舟的手,脚下突然一空向前扑去。 到了。叶云舟扶了踉跄的慕临江一把,石阶已经到底,一道白玉镶金的奢华巨门就在他手边,慕临江的头发在纱布下翘起几根,略显凌乱,他举高了手用掌心往下压了压那些乱翘的碎发,突然收回手捂着嘴闷笑起来。 还没玩够吗?慕临江咬牙切齿地说。 是乔装潜入,不是玩。叶云舟不承认,您用词严谨些。 慕临江推了下鼻梁上的纱布,轻轻扬起唇角,仿佛是在笑,又或者势在必得的报复宣言,他直接推开巨门,抓住叶云舟的右手腕往场内快步走去,芜杂的响动潮水般铺天盖地而来,街市商铺林立,琉璃窗棂映出斑驳陆离的商品晕影,地面平滑如镜,穹顶高悬宫灯,在不见天日的地下燃起不灭的灯火长河。 慕临江拉着叶云舟疾步走向商铺楼侧的小巷,叶云舟警惕道:众目睽睽之下,你要做什么之前先三思啊。 我准你说话了吗。慕临江一挑眉,音调冷沉。 我又不是你的奴隶。叶云舟不以为意。 两人走入小巷,迈过一个醉倒的男人,一直走到灯火幽暗的巷子深处,慕临江又推了下纱布,裹的不太舒服,他索性把厚重的纱布从头顶拉下来,松了口气,偏头把碰散下的鬓发掖回耳后。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44) 叶云舟还是第一次看见慕临江的头发翘成这样,下意识的想帮他捋一下,结果慕临江再次按住他的胳膊压在了身后的墙上。 生气了?叶云舟靠在墙上一脸无辜地试探。 慕临江眨了眨眼,这才望向看似顺从的叶云舟。 这双眼睛比方才路过的琉璃窗还要绚丽,掩在凌乱的额发之下,正露出无法忽视的探究和侵略,叶云舟稍微失神,恍然间屏住了呼吸,就见到慕临江深沉地收起了直白的欲望,戏谑地说:乖,取悦我,我就原谅你。 作者有话要说: 天道好轮回轮回轮回轮回你们还要互相伤害多久! 写不完六千了,今天九点才到家我这个月工作猝死量_(:з)_ 第47章 钓场06 与不久之前同样玩味的话语钻进耳朵, 叶云舟眉梢微微抽动,隐隐感到一点后悔。 他抿了下唇,视线不经意地掠过慕临江的眼睛, 放在小巷入口通明的街景上, 语重心长地说:游戏到此为止吧, 一本正经说这种台词, 我都替你尴尬。 是否结束, 现在可由不得你。慕临江放低了声音,松开叶云舟的手腕,竖起食指抵在唇上,嘘,外面那些巡逻的护卫有权查问钓场内任何人的身份,最好别和他们碰上,免得运气不佳,被他们判为可疑人物。 叶云舟偏过头,巷口响起一阵嘈杂声, 像是在要求出示令牌, 慕临江想必是一进来就察觉了护卫,这才匆匆把他拽到这来暂避。 你还挺熟练的。叶云舟往墙壁的阴影里挪了几步,随后清晰的看见了一个七人小队, 皆是黑衣斗篷,动作利落,看不见面容。 和当年钓场布防如出一辙。慕临江语带不屑,说此地主人只收购了钓场的法宝, 我不相信。 这么说,也许在永夜宫能见到你的老熟人。叶云舟饶有兴趣地弯了下嘴角,让你装成奴隶确实不太好, 万一被人认出来,岂不是身败名裂晚节不保。 如果你不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我还以为你学会反省了。慕临江冷哼道,他们已经走远了,出去吧。 叶云舟迈了一步,没听见慕临江跟上来的声音,回头就看见慕临江以术法在半空凝出一面水镜,对着平整的镜面捋顺自己的头发,然后拿出一卷稍窄的纱布绕在眼前,缠了两圈打成漂亮的活结。 叶云舟一言难尽地看了片刻,评论道:你这样很容易让我误会你乐在其中。 我下的决定,岂会半途而废。慕临江挥袖收了水镜,自然地伸手拽住叶云舟的衣袖,此地鱼龙混杂,别让你的奴隶被人劫走,叶公子。 叶云舟露出一个常用笑容,慕临江那句叶公子说的平静又缓慢,有点咬牙切齿秋后算账的味道,他叹了口气,反手隔着袖子抓住慕临江的手腕:你果然生气了,既然如此,叫叶公子岂不见外,叫主人吧。 慕临江步伐不停,被叶云舟抓着的左手轻轻动了一下,一簇细小的火花顺着掌心窜上手臂,叶云舟手指一疼,嘶了一声连忙松开,整条胳膊都被雷诀震的发麻。 他们已经踏上灯红酒绿的永夜宫大道,慕临江时刻都能保持从容,静立原处一动不动,叶云舟懊恼地甩手,没法在街上报复什么,环顾四周扫了几眼之后,发现这条街上的行人身份还真是泾渭分明。 戴着面具的都是前来挥霍金钱的贵客,不戴面具身上有着枷锁或者烙印的就是奴隶随从,还有那些店铺门前招揽客人的店员,腰上都明晃晃挂着有永夜宫独特的令牌。 叶云舟低笑两声,等手上酥麻褪了些,干脆从乾坤袋里拿了条腰带出来,不由分说地把一端系在慕临江手腕上,半是戏弄半是玩笑道:别人的奴隶都是链子拴的,我这般仁慈,再说要卖了你,只怕都没人相信。 那你去买条链子。慕临江不紧不慢地说,手上用力把攥着腰带另一端的叶云舟拽得踉跄了两步,堂而皇之售卖刑具的店铺也只有此地敢开,哪有主人走在后面,跟上,且去见识一番开开眼界如何。 这种何时候都能反客为主的气势让叶云舟有些气闷不甘,那个把皮鞭和镣铐挂在门口的店铺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慕临江不像是光顾,更像去砸场子,叶云舟加快脚步走到慕临江前面,在紧闭的店铺台阶下忽然嗅到一股不容忽视的血腥。 血的味道浓烈淤积,叶云舟皱了下眉,隔壁是卖脂粉香膏的店,老板娘笑脸盈盈地送客人出来,一瞬间比墙壁上嵌的红色晶石灯还艳丽的香气混杂着血气扑面而来,叶云舟刚用手扇了扇,就听见慕临江谨慎的给他传音。 闭气。慕临江藏在纱布下的视线始终盯着血气的来处。 叶云舟照做,不着痕迹地指了指店门和老板娘搭话:我们现在方便进去吗? 老板娘颇为嫌弃地用袖子掩住口鼻,只露出纹了蛛网的双眼:可以是可以,不过小心脚下,容易弄脏鞋子。 叶云舟听这话似乎这间卖刑具的店和屠宰场没什么区别,左邻右舍已经习惯了,他瞥了下慕临江,然后伸手推开店铺的大门。 踩上地板的一刹那,就有种令人不适的粘稠感,叶云舟反手关门,店内灯火昏暗飘摇,正对门的墙壁前是个柜台,左右靠墙的位置有两排货架,摆着花式繁多的刑具锁链,中央富裕的空间里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旁边是坐在椅子上擦手的中年男人。 见到进店来的叶云舟,中年男人愣了一下,似乎有些被打扰好事的扫兴。 叶云舟忍不住瞄了眼慕临江,慕临江并不惊讶,他心说慕临江该不是早就察觉了这里要搞出人命才提议过来,表面露出微笑:我是不是来的不巧,坏了兄台雅兴? 中年人颇为不满:啧,忘了让掌柜先关门打烊。 这好像是永夜宫奴隶的衣服吧,这位是你刚买的?叶云舟看了看那个伤重的青年,他快不行了,兄台可真是挥金如土啊,他若是死在这里,处理尸体还要额外花钱吧。 这小子落到永夜宫手里不久,还没有当奴隶的自觉,求的就是一死,我花钱可不是做善事的。中年人冷笑一声,语气残忍,起身蹲下往青年口中送了一粒丹药,拍拍手,掌柜一会儿就上来,需要订什么留下要求改日再说,今天这里我包了。 慕临江衣袖下的手指攥了攥,男人的药确实管用,青年咳嗽着被拉回一丝神智,男人俯身在他耳边威胁道:永夜宫连你的出身背景一并给我了,你若一死了之,我就只好用他们赔偿我的损失,乖乖听话做我的狗,赏赐少不了你。 叶云舟退开两步,把鞋底沾上的血在地板上蹭了蹭,屋内无端卷起一阵寒意,他偏过头,不算意外地看见慕临江握住了春江庭月。 男人也感到屋内气氛不对,抬起头,怔了怔,看向叶云舟:他是你带来的奴隶吧,在屋里拿什么伞? 很遗憾,我管不了他。叶云舟松开扯着的腰带,摊了下手,仰头看见店门内侧挂着的竹帘,把门开了条缝,牌子翻转成已打烊的一面,伸手拉下绳子放下竹帘。 哈?男人莫名其妙,你什么意思? 我这个奴隶可不听话,连我都要看他的脸色,想来买条链子,你在这包场,看来也买不成了。叶云舟语气轻飘飘地,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靠在门前,左右应该都习惯这里发出的惨叫了吧。 叶云舟话音刚落,慕临江已经扬起了伞,锐利的伞尖闪过森然寒光,男人顿感不妙,右手抬掌聚起灵力,猝不及防手臂传来一阵剧痛,他愕然回头,只见一直趴在地上的青年强撑起身体,抓住他的肩膀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赤红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死盯着他。 哼,你还不配死在我手里。慕临江的伞尖闪过一抹电芒,一道足以摧毁灵脉脏腑的雷诀落在男人身上,一时间噼啪声和哀嚎不绝于耳,男人在粘滞的血迹中抽搐,再没有了方才的洋洋自得。 青年也有些难以置信,抹了把脸诧异地望向慕临江,慕临江向身后勾了下手指,叶云舟心领神会地递上若水剑,慕临江把剑抛给青年,微微低头,沉声道:我有话问你。 青年没能接住若水剑,又马上颤抖着双手从地上捡起剑来,眼中闪过疯狂的快意,拼命举起剑砍向男人。 他伤成这样,就算熟悉永夜宫,还能给我们带路吗?叶云舟看出慕临江的用意,走到他身边小声问道。 我有药。慕临江大方地说。 叶云舟不禁又想起吃错药那晚,微微带了些怀疑地扫向还在泄愤的青年,抬袖挡了一下喷溅过来的血,这时柜台后隐约响起一阵脚步声,叶云舟直接闪身过去,翻过柜台,在柜台内地下通道的入口处蹲下,对正提着箱子上来的掌柜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青年喘着气看向柜台,手一松,脱力倒了回去。 不用怕。叶云舟语气如沐春风,隔着面具都能感受到鲜明的善意,对着掌柜伸出手去,正探头上来的掌柜不明所以,犹豫了一下。 呃,这位贵客,小店柜台里不能进。掌柜抓住叶云舟的手,以为叶云舟要拽他上来,您有什么需要,我们出去说 叶云舟反手一拧,直接把掌柜的胳膊压到身后,掌柜下巴磕在地板上,叶云舟顺势劈在他后颈,剑气蕴在掌中无声无息地尽数侵入经脉,掌柜一句话没说完,就直接瘫在楼梯上不省人事。 青年这才反应过来,叶云舟的不用怕是对他说的。 阁下如何称呼?慕临江轻描淡写地问,没有同情怜悯,也没有轻视逼迫,一如往常自然平和,青年咬了咬牙,终于放任自己撑着额头颤抖起来。 我多谢道友救命之恩。青年声音嘶哑,似乎真的年岁不大,在下苏黎,是夜都人士 他才说完名字,就翻江倒海地咳嗽起来,又像是在压抑什么,接了慕临江递过去的药瓶低头反复擦着眼睛。 叶云舟缴获了掌柜手里的箱子,把中年男人坐过的椅子搬远了点,离开地上那摊尸体,坐下开始翻看战利品。 慕临江也不催促大起大落的苏黎,放着他调整心绪,叶云舟招了招手,道:过来,我可捞了一套好东西。 你还想试试不成。慕临江过去看了看,那箱中摆着一些精细的小玩意,有针卷,还有尺寸由大到小的钳子夹子钉子,有几样东西连他都认不出来。 你让我试吗?叶云舟拿出个尖嘴的小钳子,晃了晃,恶趣味地笑了两声,手伸过来,给你修个指甲。 慕临江盯着天花板翻了白眼,可惜在纱布下没人看得见。 这个型号比较适合小指啊。叶云舟往椅背上一靠,拿钳子对着慕临江的手比划。 抱歉,两位恩公你们真是这种关系吗?终于平复心情的苏黎小声插了句话,盯着慕临江,有些小心翼翼的期待,他的外伤在上品灵药下肉眼可见的痊愈,只剩下内伤仍需时间恢复,擦去脸上的血露出本来清秀的面容之后,单看脸似乎比叶云舟还要年少。 什么关系?叶云舟噶登噶登地捏着手里的钳子,笑吟吟地反问。 如果你喜欢他,就别把他当奴隶!施舍的纵容不是尊重,更不能随意伤害你喜欢的人!苏黎认真地劝道,两位于我有救命之恩,若是觉得我此言不妥,这条命收回便罢。 叶云舟理智地说:你误会了,我不喜欢他,所以我把他当奴隶也没什么问题吧。 慕临江: 苏黎一时无语,叶云舟温和地倾身按着膝盖,微笑道:年轻人,才吃过求死不得的亏,还能如此果断的放出豪言壮语,看来是受的挫折不够,需要有人教教你少管闲事。 这不是闲事!苏黎握拳振奋地说,这位道友救我于水火,还送我灵药,不曾对我有半点另眼相待,你不喜欢他,我来喜欢!我好歹也是夜都名门出身,薄有家资,你想要多少钱,我赎他便是。 叶云舟掩去惊讶,差点没笑出声来,他看热闹似的偷瞄慕临江,慕临江脸色阴晴不定,但苏黎似乎不太会察言观色,还在热忱地盼望慕临江的回应。 年轻人,有想法。叶云舟忍笑,懒洋洋地摩挲着慕临江的袖口挑衅,我的东西,即便不喜欢,也不容别人抢走你说呢?是跟着我,还是跟着他? 慕临江: 叶云舟拽住慕临江一缕头发让他弯腰,口吻阴冷地威胁:想好再回答,别逼我拿你试这箱子里的东西。 别听他的!若是活的毫无尊严,还不如一死。苏黎激动道,我观恩公修为深不可测,只要恩公答应和我走,便能供职苏家做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何必再受人所制? 小子,别忘了这里可是永夜宫,你尚未得自由之身,还妄想解救别人。叶云舟十分入戏地一拍扶手嘲笑,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这边苏黎和叶云舟针锋相对地互瞪,慕临江却忽然想起什么,略感意外地端详起苏黎。 夜都苏家。慕临江低声重复了一遍,呵,苏家这些年越发堕落了,不谙世事的单纯少爷都能被人拐走,怪不得秋水剑阁一家独大。 苏黎闻言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脸红道:恩公谬赞,我也没那么单纯啦。 叶云舟:噗。 慕临江: 慕临江深吸口气,单手拽起叶云舟的后领子,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几步过去用另一只手把苏黎也拽起来拖走,来到货架最里侧浸着几根鞭子的水盆旁,冷声道:一句话之内好好把话说清楚,不然我现在就教你们谁是主人。 叶云舟像只猫似的被拎在水盆边上,毫不怀疑慕临江气头上绝对能把他俩按进水里强制冷静,他飞快地构思了一下措辞,对还一脸状况外的苏家少爷真诚道:从头开始,他喜欢我,你没机会了。 慕临江: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45) 慕临江在水边松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 叶云舟:你是主人你是主人,行了吧(棒读(下次还敢 艰难复健一章 第48章 永夜宫01 叶云舟及时伸出手撑住水盆边缘, 束起的头发偏过来落进盆里,被浸湿了一截,险险一头扎进水里。 他十分平静地扭头拧了下发梢, 对乖乖被拎着的苏黎继续挑衅:小少爷, 现在这间店铺只有我们几个, 想争得倾心之人的青睐, 何不与我比试一场, 只要你有本事胜过我,他自然会弃我而去,选择你了。 苏黎咬咬牙,面露为难:这不公平,我有伤在身,若是我拼上性命你也不遵守诺言,恩公还是不能脱离魔掌! 原来在我身边都称得上是魔掌。叶云舟站在柜架旁边,瞥着慕临江抱起胳膊阴阳怪气地说,苏大少爷要是知道你的底细, 会不会后悔把词先用完了。 苏黎还不明白叶云舟的话意, 接着就感觉脖子上一沉,一股果断干脆的压力直接把他按进了水盆。 慕临江松手拍了拍,一言不发地转脸看向叶云舟, 叶云舟举手做投降状,闪开纱布下过于锋利的视线,干咳道:其实这位先生是我上司,我们有正事要办, 途经此地不忍见你受苦,这才打乱计划冒险插手救你。 苏黎从水里抬起头,整理了下头发, 慕临江按他这下并无恶意,和玄奚院的惩罚相比不值一提,基本等于让他洗了个脸。 他没恼怒更没气馁,闻言反而欢喜道:这么说来我没情敌了?恩公如此沉稳气概,定是名门正派中人,恩公若不愿来我苏家,那我也愿追随恩公左右! 叶云舟: 叶云舟这话意在卖苏黎人情,没想到苏黎完全没领会,他委婉地嘲讽道:你脑袋是蜂窝吗?都是坑。 苏黎狐疑:贤弟是意指我说话很甜?家里确实也常常有人夸我,不过我这不是虚伪的甜言蜜语,而是句句都出自真心。 叶云舟:阁下今年贵庚? 在下已经二十有二,别看我长相比你年轻,但肯定比你还大,称呼你一声贤弟应该不过分。苏黎开朗地笑,又赶紧拱手,对了,还未请教恩公和贤弟名号? 叶云舟:陈嘉富。 慕临江一听这个假名就有点别扭,他对上苏黎那张娃娃脸,简短道:姓慕。 慕什么?苏黎追问。 慕临江一噎,一般来说别人只报姓氏,明显是不愿透露身份,识趣的多半不会再提,叶云舟冲他投来幸灾乐祸的眼神,他冷声道:你无需知晓,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即可。 那我就叫恩公慕兄了,您有什么问题,我定然知无不答。苏黎也不介意,往柜台前打量一圈,我们坐下再谈吧。 叶云舟趁他回去时指了指自己太阳穴,在慕临江身边低声道:这个少爷脑子怕是被打傻了。 是不如你机敏善变。慕临江意有所指地说。 我都承认你是我上司了,你怎么还记仇,不然你在苏少爷面前耍耍威风,扣我几年俸禄?叶云舟用手肘碰了下慕临江。 为何不与他说我们是朋友?慕临江平淡的质问里隐约透出些不满,此人不知分寸,令人不耐。 朋友就有用?男朋友他都没打退堂鼓,我看你忍忍,要是把夜都苏家的小少爷哄骗到手,还能牵制秋水剑阁,意义深远啊。叶云舟促狭道。 慕临江下意识地皱眉,琢磨起叶云舟的话意,等叶云舟走出两步后,他突然化出雨伞,伞尖抵上叶云舟后背。 嗯?叶云舟停步,不免有些警惕。 我与你,不算朋友吗?慕临江语气不疾不徐,但手中春江庭月抬的笔直,认真的姿态没有半分笑意。 叶云舟心说慕临江怎么忽然纠结起一个称呼,他本想搪塞两句,但慕临江左手搭上了眼前纱布,似乎如果叶云舟回答的不满意,他就要直接翻脸。 慕兄,贤弟? 两人周身气势渐沉时,苏黎的声音插了进来,他正探头往柜格边看,不知道货架对面叶云舟和慕临江在磨蹭什么。 先说正事。叶云舟虚握伞尖,笑着压下去,慕临江算是接受了这个台阶,哼了一声收起雨伞,从叶云舟身侧经过时给了他一个危险的回望。 苏黎正坐在唯一一把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等两人过来,叶云舟扫了眼地上那一滩,施了两个净尘诀简单清扫一遍,捏起乾坤袋扔给慕临江,率先发问道: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被抓到这里来的。 这说来话长。苏黎道。 长话短说。叶云舟要求,三句以内。 苏黎想了想,勉强解释:我离开苏家游历,路遇一个说是发现秘境苦于战力不够的人,请我帮他 好了,三句结束,我明白了。叶云舟抬手打断,也就是说现在夜都那边还不知道你的情况。 当然!如果我家知道,掘地三尺也会救我出去!苏黎激动地说。 叶云舟腹诽只掘三尺可远远不够,慕临江从乾坤袋里找出面具重新烙上讯息,他站在旁边,换了条承重的腿,旁敲侧击道:苏少爷,抬着头看我们,脖子不难受吗? 不难受啊。苏黎不明所以,多谢关心。 叶云舟: 慕临江嘴角不着痕迹地弯了弯。 叶云舟终于放弃他委婉的说话艺术,直言道:苏少爷,还不快让恩公上座。 苏黎恍然大悟,起身让位:抱歉抱歉,家里座次安排一向有下人负责,椅子都够的,是我疏忽了。 别在小事上浪费时间,这枚扳指你可识得?慕临江无意坐下,把椅子让给叶云舟,递出那枚包在手帕里的扳指。 苏黎接过来,捏着扳指转了两圈,又对着墙上昏暗的灯火晃了晃,脸色有些僵硬,确认道:是赤奚院院首的扳指 那玄奚院呢?叶云舟想起永夜宫守卫提过的名称。 永夜宫有两处关押奴隶的地方,男子关在玄奚院,女子关在赤奚院。苏黎捏着扳指无意识地攥紧,大概一个月左右之前,我听说赤奚院有个姑娘,装作顺从接近了院首,但暗杀失败,便咬断了院首的手指,随后咬舌自尽,被院首大怒之下令人抛尸喂狗,我实在没这份胆量骨气,才在永夜宫苟且偷生这扳指你们哪里来的? 外面捡来的。叶云舟糊弄道,我们对永夜宫还不算熟悉,把你知道的情况都介绍一遍。 苏黎微微皱眉:你们到底是来办什么事?我先说好,违背道义之事我绝不答应,这条命 没人想要你的命。叶云舟摆摆手,我们是来除暴安良的,你还不相信你恩公吗?这枚扳指还有什么作用? 我当然信。苏黎马上强调,关押奴隶的地方有一座档案馆,那里存放了每个人的背景来历和一些重要卷宗,根据重要性陈列在不同级别禁制的书库之内,买主可以加价连同档案一起买走,用来威胁奴隶,或者向其家人索要赎金等等,其中有些秘密书库只能用这枚扳指开启,当然除了这个作用,扳指也算是令牌。 叶云舟点点头:永夜宫还有什么产业? 除了角斗场,还有拍卖会和赌坊作为主业,这三处建筑也在永夜宫正中央,地下街市排布复杂,若不熟悉此处,很容易迷路,有些地方还设有禁制,无法动用灵力。苏黎介绍。 叶云舟和慕临江听了一遍,算是对永夜宫有了个大概了解,不过即便苏黎在这待了近三个月,也不清楚永夜宫到底是谁在背后运作。 慕临江试探他道:永夜宫在凌崖城辖内,你就没想过是凌崖城操纵吗? 搞这些总是要占地盘的,若是不在凌崖城而是在苏家,难道苏家就是幕后黑手了吗?苏黎不信,我祖父与凌崖城主颇有交情,城主为人爽朗不羁,乃是正派。 那你觉得有可能是寂宵宫吗?叶云舟在椅子上翘起一条腿,笑眯眯的问。 慕临江回头瞪了他一眼,叶云舟装作没看到。 苏黎思考片刻:不好说,虽然按传闻中寂宵宫宫主的性子,暗中建一个永夜宫也正常。 哼。慕临江脸色一沉,你带路,去档案管。 我也要去吗?苏黎有些犹豫。 叶云舟起身瞄了苏黎一眼:苏大少爷,还说要追随慕先生左右,我看你是想利用慕先生离开此处,根本没有半分真心,可不像我,只要慕先生一句话,我赴汤蹈火亦无一句怨言。 慕临江说:叶把箱子放下。 叶云舟本想把那套精致的刑具箱带走,此时不禁撇撇嘴:掌柜都打了,还差抢个箱子吗? 谁说绝无一句怨言的。慕临江凉飕飕地说。 叶云舟暗自翻了个白眼,把东西放回椅子上,苏黎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握拳道:我会带你们去,不过你们得告诉我目的。 叶云舟和慕临江只是来找引暮石和凌崖城的蛛丝马迹,当然不能明说,叶云舟半真半假道:我们要带走奴隶档案,然后召集各方义士,彻底捣毁这个见不得光的黑暗巢穴。 贤弟!苏黎大受感动,想不到你看似亦正亦邪难以捉摸,原来是个急公好义的好人,是我误会你了! 叶云舟: 叶云舟躲开他伸过来的手,砸过去一套衣裳,嫌弃道:换身衣服再出门。 苏黎抱着衣服去柜架之间简单洗漱更换,叶云舟靠在门口疲惫道:我受够这个没眼色的少爷了。 你真要带走档案?慕临江低声问他。 顺手牵羊嘛,把这东西交给寂宵宫的情报部门,稳赚不赔还能卖些人情。叶云舟轻笑一下,又好奇地问,你当初是怎么救的钓场那些奴隶? 从钓场的首领开始,职位从高到低,全数列入通缉名单,我亲自追杀,敢反抗者就地处决,钓场群龙无首自乱阵脚,至于解救交给下面的人去办就好。慕临江说的轻描淡写,大概如此。 我倒不意外叶云舟干笑,现在让你伪装,真是委屈你了。 你知道就好。慕临江说着松了下纱布,眼前系着层东西总是不太舒服。 我们现在有新的面具,你戴那个吧。叶云舟提议,反正你演的也不像。 那张留给苏黎。慕临江略微摇头,轻声道,他连玄奚院都不愿再回,何况要他装成奴隶。 叶云舟挑眉:你不是讨厌他吗? 我至于跟一个小孩计较?慕临江嗤笑,若要把你的面具给我,我欣然接受。 叶云舟捂脸表示不可能,苏黎换完衣裳过来,头发也梳理整齐,除了脸色有些发白,俨然一个误打误撞进了花街的富家公子,满脸写着快来拐我,慕临江把面具扔给他,他戴上之后伸手就要推门出去,叶云舟赶紧给他拉回去,蹙眉提醒道:走后窗你在后面低调指路就好。 三人从后窗户出去,在小巷里转了几个弯才走上正街,苏黎亦步亦趋跟在慕临江身后,想拽一下他的袖子指路,结果叶云舟先一步把腰带系了回去。 苏黎抬头瞄着慕临江的侧脸,慕临江似乎也不喜欢被人拽着,但只是抿了抿唇忍下,没再有多余的动作。 苏黎想了想,没憋住,问道:既然慕兄是贤弟上司,为何不是贤弟来扮演奴隶? 慕临江眼角直抽,冷道:少说废言。 当然是慕先生体恤下属。叶云舟怼他,他从来不会让我少说废话。 原来慕兄如此仁厚。苏黎敬佩道,不知慕兄有道侣吗?慕兄看我如何?如果能做慕兄的道侣,定是三生有幸。 叶云舟: 叶云舟拍了拍慕临江的肩,传音给他道:这个桃花我没法替你挡了。 慕临江头疼地叹息:年轻人三思而后行,私事与你无关,离开此地之后你我就分道扬镳,无需再多言。 苏黎被正面拒绝,不禁有点发蔫,垂头丧气起来,叶云舟瞟了他几眼,愉悦地翘起嘴角。 慕临江传音问他:你高兴什么。 叶云舟一愣,也琢磨了一下自己高兴什么,沉吟道:看别人碰壁,高兴很正常。 慕临江意味不明地呵呵两声,走过外围街道之后,再深入就是酒楼客栈区域,街上有不少摊位,油烟的气息隐隐飘散在空气里,慕临江提起些兴致,问叶云舟:想吃什么,我请。 叶云舟扫过那些油星飞溅的小摊,摇头道:谁要吃那些路边摊,不请酒楼就算了。 你是来享受的吗?慕临江斜睨他,随口一说罢了,这里的东西多半混有令人上瘾的迷药,尽量不要碰。 慕兄说的对,特别是酒,千万不能喝。苏黎又打起精神附和,慕兄果然博学多闻。 叶云舟叹气,为免周围人群听见,他也不再和慕临江说话,永夜宫的建筑群是环形划分,越靠近中心,守卫越严密,最近的一场拍卖会在三天后举行,巡逻的人手更是增加了一倍。 高墙筑起的角斗场最为威严肃穆,后方就是玄奚赤奚两院,苏黎渐渐沉默下来,握着拳神经紧绷,高墙上灯火通明,防御阵法光华流转,宛如一座小型城池,墙下有一片树林,偶尔传来灵兽的咆哮,在地下的阴影中散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不详。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46) 那片林子里养着食人骨肉的凶兽,它们出不来,但人若是进去,一定会成为它们的盘中餐。苏黎仰望角斗场的石墙,凡是没有价值的奴隶,都会被扔进林中处理的干干净净。 你打赢过吗?叶云舟问苏黎,三人就站在开阔大路和树林的交界处,现在不是节目开场的时间,路上客人寥寥。 苏黎摇头:我没上过场,我又不听话,又没勇气自尽,多半时间在挨打。 他们说话间,路上一队巡逻的守卫渐渐靠近,苏黎远远望了一眼,却大惊失色,连忙退后,慌乱道:那个队长认识我!我曾经试过逃跑,可只逃到这里就被他抓了回去不能让他见到我! 冷静,你戴着面具呢。叶云舟沉着道,举止反常反而招人猜疑。 苏黎此时已经听不进叶云舟劝告,身体又浮现痛苦的错觉,那些贬低谩骂在耳边回响,他退了几步,慌不择路转身逃进树林。 啧。叶云舟目光一寒,还管他吗? 你能找到藏书库吗?慕临江反问。 叶云舟心说总能找到,但还是和慕临江悄声退入了林中。 阴风刹那间就穿透了衣衫,寒意和被凝视的感觉爬上脊背,慕临江轻步跃上树梢,神识一扫即收,闪身追向苏黎。 苏黎狂奔一阵,胸腔涌起的灼痛让他不得不弯腰停下喘气,内伤未愈又受惊吓,忍不住咳出口血,靠在树上才缓过神来,这才想起自己闯进了不得了的地方。 但愿慕兄别追进来。苏黎苦笑一声,腿还在发抖,他强撑着辨认方向,想往来时的位置小心离开,却忽地被一阵冷意冻住,血液瞬间凝结,如同坠入冰湖动弹不得。 林中没有一丝灯火,穹顶就是坚硬的洞窟,黑暗和寂静同样令人窒息,苏黎被冷汗浸湿里衣,拼命告诉自己抬腿快跑,可就是挪不动千钧之重的双足。 一片死寂中,堆积的枯叶突然泛起一阵碎响,苏黎一点点回过头,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处正飘起一簇逐渐迫近的绿光。 就在苏黎绝望闭眼时,一道明亮的剑芒穿过层层枝叶在苏黎身边炸开,映出那只灵兽的全貌,灵兽被剑光逼退,谨慎地弓起背甩了甩尾巴。 你先走。慕临江撑伞从半空飘然而落,在苏黎身前站定,灵兽似虎非虎头生双角,只需一眼就能激起最原始的恐惧,但慕临江面不改色和它对视,没有半分退却。 苏黎靠着树坐倒,连逃走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愣愣地看着和灵兽对峙的慕临江。 叶云舟提着剑慢悠悠的赶过来,甚至还有心情请教一句:这东西叫什么?看着挺威风。 不清楚,我没有养灵兽的爱好。慕临江实话实说。 走吗?离角斗场这么近,我可不保证收着手打还能速战速决。叶云舟说。 慕临江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灵兽毫不示弱,喉间发出一阵威胁的吼声,爪子把地面落叶撕裂开来,叶云舟挽了个剑花正要上前,慕临江突然伸手一拦,低声道:配合我。 怎么配合?叶云舟不解。 意会,你要是不懂,就留在这给灵兽当口粮吧。慕临江无情地说,注意它的脖子。 叶云舟嘁了一声,也发现灵兽颈上一圈皮毛下隐藏着的细链,灵兽猛地张口一声低吼,锐利的爪尖盘旋着肉眼可见的风刃,前爪一按地面高高跃起扑向慕临江。 即使有所警惕,叶云舟脑内还是一阵轰鸣,他皱眉正要扬声开口,就见慕临江不闪不避,负手肃声喝道:退下。 前一阵耳鸣没好,又是一阵忽远忽近的回声,周遭时间仿佛刹那定格,灵兽从空中直挺挺的跌落,惶音远远散开,像无形的飞鸟震散满林落叶。 叶云舟耳畔荡起无数颗粒般的震响,他强忍眩晕,及时出剑分毫不差地割断了灵兽颈上夹着符篆的细链,灵兽掉在地上滚了一圈才爬起来,猛地一晃脑袋,对着慕临江张开嘴,僵了半晌,又闭上改为一声低沉的呼噜,转身窜进树林深处。 下次能不能别用敌我不分的招数。叶云舟撑着额角不自觉的高声喊道,我快聋了。 哼,你可以先自封听觉。慕临江递给他一方手帕,这灵兽通晓人语,我不能让它提前防备。 叶云舟一怔,指尖抹了下耳垂,摸到一丝温热。 慕临江见他没有动作,索性过去拨开他的手,低头检查了一下,没什么大碍,就替他轻轻擦去血丝,问道:抱歉,疼吗? 什么?叶云舟没听清。 慕临江无奈,把手帕放进他手中:没事。 你到底说什么?叶云舟越发好奇。 没事!慕临江扭头。 第49章 永夜宫02 两人视线一转, 这才想起苏黎来,苏黎捂着耳朵面色惨白,叶云舟围上去问道:你还好吗? 苏黎愣了愣, 打量着叶云舟和慕临江, 深受打击, 难过道:想不到两位实力这般高强, 更是如此默契, 我只被那灵兽看一眼就无力反抗,更别提和它交战了是我不自量力,确实配不上慕兄,慕兄的道侣最起码要有陈贤弟这样的身手才对,再给我一百年我也没把握比得上陈贤弟。 叶云舟:合着你纠结这事呢。 叶云舟安慰道:世事无常,一百年之后你没准儿已经记不清这事儿了。 苏黎道:呃,是我想多了吗?这话听起来好像我一百年后会痴呆。 叶云舟说:是你想多了。 他偏头问慕临江:那链条是限制灵兽活动范围的吧,你让我斩断它,是想利用它? 就算绕到后方, 要避过巡逻的人也不容易, 何不让它们去吸引守卫。慕临江注视着灵兽逃走的位置,养虎为患啊。 我们还不走吗?苏黎虚弱地爬起来问。 他才问出口,方才那股冷意重新袭来, 苏黎仔细一看,只见这次一同过来四只灵兽,他腿一软又坐了回去。 为首那只灵兽冲慕临江低了低头,让开位置, 叶云舟看得只想管慕临江叫大王,他上前依次斩断链子,慕临江伸了下手, 揉了揉灵兽的脑袋道:被囚禁在此的屈辱,你们知道该向谁讨回吧。 灵兽伸出舌头舔了下慕临江的手,回头和同伴飞快隐入林中。 苏黎看得目瞪口呆,闷闷不乐地跟在两人身后,直接穿越树林往玄奚院的位置去。 叶云舟的耳朵好了不少,有心情揶揄苏黎了,落后几步怂恿道:年轻人别这么快放弃,谁说道侣一定要修为高,只要心地善良,越脆弱越能唤起强者的保护欲。 我见识少,你别骗我。苏黎将信将疑,慕兄是那种有保护欲的人吗?他都让你受伤了。 我又不脆弱。叶云舟理所当然地说。 苏黎皱眉苦思,叶云舟比了个嘘,小声道:这样吧,我给你表演一下,慕先生绝对喜欢保护别人,等你和他混熟,他也能这么保护你。 哦,好。苏黎点点头,被叶云舟忽悠着看他开始表演。 叶云舟快步追上慕临江,若无其事地问:还有多远?我都看不清脚下有什么,实在缺乏平衡感。 一刻钟吧,等我们出去,外面的人大概都集中去对付灵兽了。慕临江算算时间答道。 叶云舟摸着下巴,这时他忽然一个趔趄,像是脚下绊到了什么,嘶声抽了口凉气。 慕临江眼疾手快扶住他,紧张道:怎么了? 被树枝扎到。叶云舟就着慕临江的力道靠向他,一点点坐下,放轻了语气,捂着腿有点委屈,疼,是不是有毒啊。 慕临江蹙了下眉,没第一时间去看叶云舟的腿,在黑暗中端详着他像模像样的表情,这才随便去扯他支起那条腿的靴子。 我有点晕,能让我靠一会儿吗?叶云舟偏头按住慕临江的胳膊,往他肩上靠过去。 慕临江欲言又止,口吻平板地说道:你大概是中了剧毒,别靠了,直接正正衣冠躺下吧。 苏黎在后面看了一会儿,听见这话还以为叶云舟真的踩到了什么,赶紧过来道:贤弟真中毒了?那怎么办吸出来管用吗? 叶云舟马上坐直了身体站起来,叹气道:慕先生,我可是好心为你正名。 慕临江视线从叶云舟转向苏黎,毫不客气地告诫:他整个人都有毒,他的话你一句不用信,跟在后面少说话,我保证安全送你离开。 叶云舟背过身低笑,慕临江顺手从他肩上拂去两粒刚沾上的苍耳,苏黎几乎完全没心思再觊觎慕临江道侣的位子了,颓然道:贤弟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慕兄对我好像完全没有好感。 好感是可以培养的。叶云舟干咳两声,心爱之人就在眼前,你确定要眼睁睁看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吗? 其实我也不是非要当慕兄道侣。苏黎挠头,实在不行,做朋友也可以,出门在外靠朋友嘛!而且我看刚才你装作跌倒时,慕兄确实很担心,是发觉你作假时才敷衍的,你以后不要再骗他了,故意害人白白担心,实在非君子所为。 叶云舟沉下表情,反过来被苏黎说教,他不悦地冷笑一声:哼,我何时说过自己是君子了?管好你自己,我与他轮不到旁人评断。 他扔下苏黎追上慕临江,懊恼地放话道:张口君子闭口道义,本事不大口气不小,不知底细就敢妄言爱恨,全凭本能冲动行事的小子,我懒得再管他。 恼羞成怒?慕临江背着手悠然道,骗我有意思吗?他说喜欢我时你打击他,他放弃了你又怂恿他,你是唯恐天下不乱。 谁叫他敢说喜欢你,让我觉得有趣。叶云舟冷着脸,片刻后话音一转,笑得阳光明媚,算了,不要再和那个不成熟的小子扯上关系了。 慕临江没接话,静默着走过一段只有沙沙声的路,这才重新开口,轻飘飘地旧事重提:我们不算朋友吗? 叶云舟又被噎了一下:盟友也是友,何必计较字眼。 只差一个字,是你要计较。慕临江说道。 叶云舟略微回头,苏黎还不远不近的郁闷跟着,慕临江非要抠这个,甚至往周围挡了道隔音结界,他烦躁地想了想,反问道:什么程度的交情算朋友?彼此又要互相付出什么? 如果你承认我们算朋友,那就算。慕临江强横地说,如果你不承认,那就别走出这片树林了。 出路在即,叶云舟没从慕临江身上感受到一丝杀气,他不以为意,径自往前,却被慕临江一把扣住手腕拽了回来。 慕临江不容回避,直接且执着地道:给我一个答案,现在,立刻。 你非要这时候问?叶云舟用了些灵力震开慕临江的手,恼火地提高了声音,我没有过朋友,你既然认真问我,我也不想骗你。 他说没有过,却未说没有,慕临江竟然宽容地感到了些许安慰,他暂退一步,微微垂头,有些凝重地扶了下眼前纱布,语气萧索:如果得到引暮石,和残魂对上,以我现在的状态,全力一战之后,还不知有没有机会再问。 叶云舟单手掐腰转身笑了两声,抬手道:又来了是吧,给我卖惨! 这是实话。慕临江无奈,你我也算同甘苦共患难过,还不值得你一句朋友吗? 叶云舟迫于他逐渐平缓的口气,不得不勉强静下心来细想,承认朋友就等于承认和某人有了固定的交集,这是无形无质的锁链,很容易禁锢自己可他就算不承认,这种缥缈的拉扯感也越来越频繁的闪过心头。 苏大少爷上赶着和你做朋友。叶云舟啧声说。 一提苏黎,慕临江的怨念更深,他看透了世情般沧桑道:等离开此地,我报真名给他,他只怕有多快跑多快。 叶云舟莫名被触动了一下,他不情愿地道:给我三天考虑时间,到时再给你答案。 哼,你大概是世上第一个交朋友还要思考三天的人。慕临江收了结界,算是勉强答应叶云舟的条件,又低声不快地抱怨,又不是向你提亲。 提亲最起码要考虑三年。叶云舟正色,今天有外人在场,我给你面子不跟你吵。 多谢叶公子宽宏大量。慕临江面无表情。 苏黎只看见两人气氛从紧迫到僵硬到濒临爆发,却收拢的悄无声息,他被隔音结界挡在外面,不清楚这场不知何故的冲突是谁先妥协才得以偃旗息鼓,但走出树林时,叶云舟和慕临江谁都没表现出异样来,好像刚才的一触即发是他的幻视。 这堵墙后面稍远些就是玄奚院的档案馆,院中有四座哨塔,上面除了看守还有监控法宝,这里算是一个不多见的死角,另外玄奚院内有禁制,不能用灵力。苏黎咽了下口水,我从这边逃跑过,虽然没成功,但也算有经验。 叶云舟抬头就能看见墙后最近的一处哨塔,他靠在墙边拿出一个单筒远镜向上看去,只见木架顶端悬着一颗剔透的宝珠,倒映出扭曲的庭院景色,几排长廊般的屋舍门窗皆有围栏,前院是一处用作演武场的空地,屋舍空地对面建了个行刑台,绳圈高悬着,台上血迹斑斑。 哎,听说了吗,暗林里那几只畜牲逃出来了,到处袭击守卫,咱们先找点活躲一躲,可别被叫去对付那些畜牲。 叶云舟正观察院内情况时,慕临江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隐约的谈话声就断断续续传来,他心下了然,怪不得院内这么冷清,想必不少人手都被调走去抓灵兽了。 院内有禁制,影响术法范围,听不清其他了。慕临江遗憾道,周围没人,翻墙吧。 叶云舟收起远镜,石墙将近三层楼那么高,慕临江一点地面翩然而起,数层衣摆像风中飘动的锦簇花团,苏黎仰头望了望,犹豫道:我们要走的路,穿成慕兄那样可能不太方便。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47) 禁制仅隔一墙,苏黎蹲在将近三丈的墙头,左右望了望,率先跳了下去,就地一滚卸力,打了个手势钻进屋檐和墙边的空隙。 靠墙一排都是堆放杂物的仓库,叶云舟先拿出了剑挂在腰间,明显感到在禁制下身体发沉,他落地时腿震的有些麻,慕临江最后下来,屈膝蹲下单手撑地稳住身形。 啧。慕临江对这个环境不太满意,皱着眉按了下心口,低声对叶云舟道,我倒忘了这个我不能在这待太久,灵力受制,压不住旧伤。 叶云舟一愣,反手拽住慕临江也进了只容一人通过的小路:那就动作快点。 他进来才知道苏黎说的不太方便是什么意思,墙根下长着一堆葎草,叶子大片铺开,带着钩刺的茎枝四处伸张,稍不注意就被勾住衣裳,隔着布料仍扎的腿疼。 慕临江脸色清晰的沉郁起来,把衣摆提高了点,叶云舟强忍笑意回头,调侃道:慕先生,只不过没了灵力而已,别放弃从容潇洒啊。 闭嘴。慕临江呵斥,本名法宝算是身体的一部分,即便不能动用灵力也能召出,他握着伞挥开那些缠人的茎叶,如果忽略葎草,一路上竟然好运的没遇到一个守卫靠近。 三人直接贴着墙绕到档案馆后,七层的藏书楼越往上越为机密,但借了灵兽的光,连档案馆门口都没有守卫,三人干脆堂而皇之进了楼里。 一楼只有一个负责查阅调取档案的管事,不等他发问,叶云舟先发制人喝道:临时检查!怎么回事?外面稍微有点突发事故,你们就这般懈怠,档案重地连个守卫都不安排? 叶云舟理直气壮气势惊人,管事愣了愣,不免有点心虚,迟疑道:这守卫的事不是我负责,敢问您几位尊姓大名,是哪个堂口的大人? 令牌你自己看。叶云舟随手从袖子里摸出个东西,攥在手里上前,管事不疑有他,在叶云舟伸手时边看边要接过,却不想叶云舟陡然发难,右手握着剑鞘冲管事颈侧抡了过去。 苏黎扯着嘴角闭了下眼,惊叹道:贤弟的骗和偷袭真是炉火纯青。 如果你是真心夸赞我就原谅你措辞不当。叶云舟把管事在柜台上摆了个打瞌睡的放松姿势,又往他腿上放了个茶杯,若是他醒来或者被人挪动,茶杯落地便是信号。 三人从藏书楼中央的旋转楼梯上楼,直奔最上一层,叶云舟吩咐苏黎道:你就站在中庭栏杆这边,别太近,小心被人发现,下面一有动静就提醒我们。 苏黎点头应下,慕临江拿着扳指,七楼每间书房门口都有个椭圆凹槽,正好对上扳指正面的刻纹。 书房内摆着几排书架,除了一排是纸质,其余皆是金铁玉质的不同玉简,窗口的条案上固定了投射玉简内容的法宝,叶云舟去翻书,慕临江挑了几枚玉简。 书中记载内容十分详细,从名号年龄修为到家境功法人际关系,永夜宫像一张蛛网,落入网中的人从里到外都会被吞食殆尽,没有一点留存。 叶云舟翻了几本,却渐渐感到不对劲,他敲敲书架,问慕临江道:你那边如何?我这里记载的东西和现今三都情况对不上,好像有些年月了。 慕临江看着条案上空浮现的云图,拨了两页之后,沉声道:这是真正的钓场中的档案。 叶云舟闻言看向书架,仔细寻找之后发现了刻在书架一端的数字,推测道:这好像是按照名号首字笔画排列。 慕临江把玉简放回书架,沉思半晌:我要找一样东西。 殷思的记录?叶云舟问道。 知道你会察言观色。慕临江笑了声,永夜宫没资格留这种东西。 他们根据刻字搜了三间书房,在第四间找到了存放位置,叶云舟依旧负责古籍,翻了几本,殷思两字端端正正的印在整本书开头。 叶云舟略微犹豫,还是粗略地翻看下去,殷思原是三更楼所捡的孤儿,从小被三更楼当做杀手训练,他也确实天赋卓越,从最底层的死士一直做到三更楼的顶尖杀手,被楼主殷岁赐予殷姓,后来更是接替身亡的副楼主之位。 这个经历若是放在名门正派,必然值得写几出戏剧话本流传,但三更楼是杀手组织,楼主更是收银买命的无情狡猾之辈,很快就开始猜忌这个如同毫无温度的利剑般的副楼主,他怕自己无法控制殷思,让这柄剑转向自己。 殷岁这样的楼主,不值得下属为他效命。慕临江不知何时走到叶云舟身旁,拿走了他手里的书,殷岁甚至没将他们看做下属,只是任他驱使的鹰犬。 叶云舟蹭了下鼻尖,讪笑道:我只是随便八卦一下等等,有霍风霆的名字? 慕临江正要收起书,又被叶云舟抢了回去,翻回中间那页:果然是霍风霆,他和三更楼有交易。 慕临江顺着叶云舟的手指一扫,殷思没有任何怀疑地接受了楼主派遣的任务,暗杀绝命谷的谷主,绝命谷善用毒物,谷内环境险恶,殷思重伤之下仍完成了任务,毒发逃亡,谷主的弟子带人欲为谷主报仇,挨个仇家清算,竟真的杀了殷思的雇主,又转而追杀作为剑的殷思。 殷岁便是在此时找到凌崖城的霍风霆,又和谷主的弟子暗中交易了殷思的藏身之地,赚了双份酬金,出卖了一直忠心不二的副楼主。 殷思与那位复仇心切的弟子两败俱伤,拖着一口气想回三更楼,却被钓场趁人之危带走,直到慕临江出现在那日场内。 楼主殷岁与城主霍风霆详谈,内容不得而知,后与绝命谷叶云舟轻声念道,这哪是不得而知,分明不言而喻,谈过钓场就捡漏带走殷思,当年钓场就与霍风霆关系匪浅,你灭钓场时没仔细调查过吗? 慕临江沉默片刻:若他隐在幕后,可能我确实失察。 总之这本先带走。叶云舟把书合上揣进怀里,把第七层逛完再说。 慕临江也不想在有禁制的地方多费时间,两人分头看了第七层所有书房,叶云舟又顺出来一副永夜宫地形图,边和慕临江下楼边道:你看这个位置的标记,是不是说这藏书楼下面别有洞天?这里本来就是地下,还有隐藏更深的密室,想必十分重要。 地形图画的很细,叶云舟折了几折,慕临江同意道:走之前正好去看看。 两人抓紧时间在六楼转了一圈,果然六楼开始都是现今存放的档案记录,皆是玉简,叶云舟尽量多拿了点,下到四楼时,守在栏杆边的苏黎听见几声询问,随后就是茶杯落地的脆响,他赶紧转身闯进书房叫人快走,但楼下进来的守卫已经察觉不对。 楼上有人闯入!快去搜! 守卫的喊声和快步上楼的脚步声混在一起,叶云舟反手关门,慕临江推了下窗,发现窗户完全是封死的。 苏少爷,听声音只有四人,都不能用灵力,你我各负责两个,不必留手直接解决。叶云舟靠在门口提着剑冷静地说。 苏黎额上见汗,焦急道:我解决不了!他们有法宝兵器能用,又专精拳掌慕兄呢?他负责什么? 你能打几个?叶云舟瞥了眼站在窗口的慕临江。 我不能打。慕临江坦诚地说,他很有自知之明,正拿着伞试图敲碎窗户,与其上去添乱被抓,还不如另辟蹊径。 听见了吗?他负责独自美丽。叶云舟攥了攥剑柄,你争点气,解决一个也行。 苏黎很不争气地哆嗦了一下。 叶云舟暴躁地咬牙,要他解决四个擅长近战的守卫并非不可能,但就怕引来敌人围攻,就在他纠结要怎么办时,苏黎深吸口气,慷慨就义般朝叶云舟抱拳。 多谢慕兄和贤弟救命之恩,我不能再拖你们后退了。苏黎语速飞快地说,我出去引开他们,他们应当认识我,只会当是我又逃跑,趁他们带我走,你们就赶紧离开此地,出去之后到夜都苏家替我报信,苏家一定会派人救我到时我们再见,两位一定和我回苏家做客,让我一尽地主之谊聊作报答。 苏黎在心里补了一句如果到时他还能活着的话,不等叶云舟阻拦,直接开门冲下楼梯,自投罗网。 作者有话要说: 近战负五的宫主受到严重削弱 两章!今晚或者凌晨照常更新qaq 第50章 永夜宫03 叶云舟听见守卫在楼梯上破口大骂, 接着就是有人摔下楼的响动。 苏黎颤抖但坚定的声音沉闷的传到楼上,叶云舟眼中闪过一瞬明显的杀气,他转头问慕临江:你有什么打算? 你想救人?慕临江走到门前, 松开伞柄改握中间, 你不是厌恶他? 我只是更不想被厌恶的人救。叶云舟强调, 不知天高地厚, 想壮烈牺牲死得其所, 我偏不让他得逞! 或者理由并不复杂,你只是没自己想的那么绝情。慕临江左手伸向脑后,解开纱布的绳结,露出微微亮起的眼睛,对叶云舟挑了下眉。 叶云舟不服气,刚要反驳,慕临江已经开门走了出去。 深棕色的楼梯上洒了星星点点的血迹,慕临江没有刻意掩盖自己的脚步声,还在一楼大厅对苏黎拳脚相加的守卫们动作齐齐一停, 都抬头向上看去。 楼上还有人?其中一个守卫戒备起来, 右手摸向腰间,怒骂苏黎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你还敢煽动同伙逃跑! 苏黎蜷缩在地上,半边脸已经肿了起来,却骤然抓住那个守卫的腿,哑着嗓子高声喊道:别下来, 他们有法宝! 守卫抬脚踹开他,一个箭步窜上楼梯,正好看见上方扫过楼梯的华丽衣摆, 深浅不一的紫色在晶石灯下晃出波光粼粼的银亮绣纹,守卫略感错愕,就算永夜宫不吝啬包装奴隶,也不可能用这么高级的布料和手工刺绣。 你是何人,胆敢守卫扣住腰间的木柄,没有继续上楼,衣裳的主人走下来转过身的一瞬间,他的话音猛地噎回了喉咙。 他看见一个面目狰狞的男人,面容血肉撕裂,颌骨牙齿白森森的裸露着,像诡异的狞笑,鼻子和脸只剩一丝皮肤相连,血糊糊的耷拉在脸上,勉强完好的眼睛周围全是鲜红的裂纹,那双眼怨毒的死盯着他,比宝石美玉还瑰丽,生动地传出满是恨意地质问。 为何要杀我? 鬼啊守卫一屁股坐倒在楼梯上滚了下去,抱头趴下崩溃般哭喊求饶,饶了我!我只是奉命行事,不是我要打你,你要报仇别找我! 剩下那三个围在苏黎身边的守卫不明所以,只看见同僚刚一上楼就突然发疯,年龄最小的一个最为敏锐,退后两步连忙提醒道:可能是术法攻击,诸位凝神,那人是入侵者,我去报信你们拖住! 站在一楼楼梯最高处的慕临江暗说可惜,他的暝瞳只吓疯了一个,他冷眼扫过不敢上前的两个守卫,嗤笑道:身为修者却甘愿待在这禁锢灵力的一隅之地,肆意对手无寸铁之人滥用私刑,你们也会怕鬼魂报复? 你哪个组织派你来的?敢在永夜宫大放厥词!守卫们只是和慕临江对视就心慌不已,只能低头移开视线,想等同伴找支援过来,但只感觉头顶飘过一阵凉风,藏书楼的大门就砰地一声重新关严。 他们闻声回头时,同伴已经躺在了门槛边上。 苏黎万幸被守卫挡住了视野,没看见慕临江的眼睛,但他清楚的见到叶云舟趁慕临江和守卫对峙时,隐蔽又敏捷地从上层楼梯扶手上飞身掠起,抓住棚顶吊灯的铁圈荡向门口,没有流露一丝一毫的杀气,雪亮的剑刃已经自半空递向一只脚踏出门去报信的守卫。 你们还敢问组织?叶云舟用左手袖口擦了擦脸上的血,先把苏黎踹到墙边,横剑挡在门口,地上躺着的是谁家少爷,你们心中没数吗? 夜都苏家!不能让他们离开!几句话的时间四个守卫已经解决了两个,剩下两人对视一眼,面露狠色,直接抽出腰间木柄凌空一甩,劈啪作响的蓝白电弧在半空显现出来,组成一条凌厉的长鞭。 苏黎连滚带爬的往楼梯底下躲,叶云舟脸色一变迅速退开,暗忖这应该就是慕临江所说的雷殛鞭,没有灵力护身挨这一下子,肯定走不出玄奚院。 慕先生,快保护我!叶云舟仗着身法灵巧在雷电交织的鞭网中闪转腾挪,抽空对独善其身的慕临江喊,快用你无敌的眼睛想想办法! 我们先解决你,下一个就轮到他了!守卫们左右包抄,把叶云舟逼向角落,想要封死他的活动位置。 叶云舟喊的急,嘴角却翘起一个得逞的笑意,两个守卫见状一愣,同时屋内第三道破空声突然响起,在两人背后爆开炫目的火花。 两人抽搐着倒地时,才看清是慕临江用雷殛鞭动的手。 这些守卫,虐待惯了奴隶,连基本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都忘了,哼,真是修者之耻。慕临江甩了甩雷殛鞭下楼,他从疯癫哭嚎的守卫身上拿了法宝,用着倒还顺手。 苏黎缩在楼梯背后,诧异地望着慕临江,慕临江用余光瞄了他一眼,他瑟缩着打了个激灵,抱着膝盖喃喃道:这双眼睛,是传说中的魔头,寂宵宫宫主 我还活的很好,划为传说为时尚早吧。慕临江语气平淡地说,苏少爷,我做出承诺就不会食言。 苏黎躲在楼梯的阴影里,没有答话,把头抵在臂弯里一抖一抖的,似乎是哭了起来。 叶云舟看见慕临江阖了下眼,睫毛扇了两下,收起了若有若无的笑,他心底钻出点莫名其妙的憋闷,皱起眉冷哼一声道:苏黎,慕先生又救了你一次,连句感谢都没有吗? 我不需要。慕临江冷淡地拒绝,你也不必再说多余的话。 叶云舟不觉得自己的话多余,他甩了下剑上的血准备教苏黎什么才是真正的魔头,地上本该昏迷的守卫动了下手指,抓起雷殛鞭猝不及防冲叶云舟抽了过去。 慕临江瞳孔一收,猛地甩出手中的伞,叶云舟本能侧身闪开,鞭身擦着肩膀劈下,炸裂的雷光落在小腿上,一瞬间的麻痹过后,整条腿都爆发出针扎般的细密刺痛。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48) 叶公子?慕临江惊疑不定地冲过去扶住叶云舟坐下,锋利的伞尖已经同时穿透守卫的额骨,他没空去捡,叶云舟抓着他手臂的力道重的吓人,没事吧? 叶云舟轻摇了下头,强忍痛苦道:不用管我去把尸体收拾了,小心再来人。 慕临江试了试他的脉象,松了口气:外伤而已,这鞭顶多三成力道,不妨事。 叶云舟想说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但转念一想,慕临江的旧伤复发时比他严重的多,照样谈笑风生,就把吐槽的话咽了回去,选择闭目养神,但随即就感觉慕临江把手放到了他膝弯底下。 别抱我。叶云舟有先见之明的睁眼警告,我右腿还能用。 慕临江对叶云舟的警告置之不理,直接把人横抱起来,站直咬了咬牙,懊恼地说:要不你还是下来吧。 不是吧老太爷,太丢人了。叶云舟哭笑不得,调整了下姿势单手搂住慕临江肩膀,抱不动就直说。 这点距离轻而易举。慕临江面不改色地迈步,踹开一间书房的门,把叶云舟放在墙边的长椅上,脱了件外衫给他盖好,你暂且歇息,外面我会处理。 叶云舟靠着墙放平左腿,挥手让慕临江出去,刚闭上眼就又接收了一道复杂的目光。 苏黎悄悄贴着墙摸进来,鼻青脸肿的,分外不解又好奇地小声问:你姓叶?你真的是他的下属吗?他传闻那么可怕,但对你又这么好,完全不像寂宵宫宫主。 你见过寂宵宫宫主吗?叶云舟盯着他问。 苏黎摇头:当然没有。 那你有什么资格评论像不像。叶云舟扬头讥诮,坚信以讹传讹的流言,却怀疑近在眼前的真相,实在不可救药。 苏黎哑口无言,半晌后才委屈道:你又骂我,我就是说说嘛,反差那么大,谁都会怀疑的,况且连我爹都不准我去默影都你替他义愤填膺,他对你无微不至,你是不是喜欢他?还是你们其实两情相悦?我果然太天真了,像慕兄这种人中龙凤怎会没人倾慕。 叶云舟不知道苏黎的脑回路是怎么突然跳到私人感情上的,他一时大意没接上话,苏黎就开始了荒谬的联想。 寂宵宫在默影都一手遮天,永夜宫若真是寂宵宫的产业,慕兄何必大费周章潜进来,看来真是我冤枉了慕兄,贤弟批评的在理。苏黎语气懊悔,所以慕兄其实一直在默默无闻的做善事,你也在背后支持他,因为身份差距只能对外说是他的下属?还是寂宵宫其他人不同意你们结为道侣,你们私奔出来的?也不对,慕兄是宫主,谁敢不同意。 苏少爷,现在是不是有比揣测那些不着边际的荒唐结论更重要的事?叶云舟不止腿疼,头也很疼,用眼神往墙外示意了一下,祸水东引道,现在,马上消失在我面前。 苏黎想了想,恍然大悟:我这就去向慕兄道谢兼道歉! 他关了门,小心地接近了正在另一间书房内研究藏书楼地下空间入口的慕临江,诚意十足地躬身作揖。 慕临江回了下头,看着他等待下文。 苏黎对着慕临江颇具压迫感的暝瞳淌了两行眼泪,边哭边笑:多谢慕兄救命之恩!刚才是我浅薄了,对不住慕兄,伤害慕兄一腔热忱,都是小弟的错,从今往后,小弟绝不会再有僭越之心,祝愿慕兄和叶贤弟天长地久永结良缘! 慕临江: 慕临江深吸口气:放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宫主:叶公子一说完,他啪就站起来了,很快啊!然后上来就是一个谢谢您,一个对不起,一个祝贺词,我全部防出去了啊!防出去以后自然是传统威严以点到为止,眼睛放到他脸上没瞪他,我深吸口气准备转头,因为这时间,按传统威严的点到为止我已经满意了。 第51章 密室01 叶云舟已经预感到慕临江听苏黎絮叨时强忍发作的表情, 哼笑两声裹紧衣裳,缩在长椅上闭目小憩。 没有灵力护身,硬邦邦的木凳和凉飕飕的书房很难让人彻底歇息, 叶云舟断断续续的醒来两次, 时间倒也没过多久, 半梦半醒中感觉椅子晃了一下, 他从掀开一条缝的眼帘里瞄过去, 看见坐在他身边的是慕临江。 还有时间,你可以再睡一会儿。慕临江抬手挡在叶云舟眼前,温声道。 连枕头都没有怎么睡。叶云舟迷迷糊糊的呢喃一句,他积蓄的疲惫仿佛涓涓细流,冲走了所有冷硬的防备,慕临江的声音传入耳中,像隔了一帘春水,朦胧又迷幻。 叶大少爷真是吃不得苦。慕临江闻言挪了个位置,靠着墙壁, 扶起叶云舟的肩膀让他把头靠在自己腿上, 纵容道,现在就给你变一个。 叶云舟又向下坠去,来不及吐槽慕临江, 就陷在了软绵绵的梦里。 苏黎悄声打开书房的门,刚要进来,就被慕临江扫过凌厉的视线,他吓的形神冻结僵在门口, 慕临江无声地说了句去望风,苏黎赶紧转身逃了。 好在那几只灵兽并非易于之辈,藏书楼这里除了全军覆没的一队守卫, 一时半刻再未有人过来,叶云舟被喊醒时恍惚了一瞬,下意识摸向身后若水剑。 不用紧张,现在很安全。慕临江道,密室入口我已经找到了。 叶云舟嘶了一声,抬手揉了揉脖子,这才反应过来他枕着的东西很温暖,若有若无的清香在鼻尖萦绕不散。 很好,希望密室不需要我一直目视前方。叶云舟面无表情直挺挺的坐起来,揉了揉脖子,喉结悄悄滚动了一下,不着痕迹地挑刺道,我还不如直接躺在椅子上,最起码不会落枕。 啧,不知是谁可怜兮兮地说没有枕头睡不着。慕临江掸了掸衣裳下摆,把褶皱抚平哼道。 叶云舟转着脖子起身,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有吗?我忘了,你怎么还不起来。 慕临江朝叶云舟伸手叹气:腿麻了,起不来,都怪某个忘恩负义的大少爷。 叶云舟心说你骗谁呢,他敷衍地拽了下慕临江,慕临江右手撑着长椅咬牙,费力的模样倒不像作假。 密室入口下方是一断通道,一旦有人进入,入口便会自动关闭,要出去就需重新开启。慕临江简单说,又问叶云舟,你还能走吗? 还行。叶云舟拄着剑当拐,本想关心一下慕临江是不是真有哪不舒服,但被密室打岔之后也没再提起,跟着慕临江走到另一间书房,苏黎仔细关好了所有房门也跟上来,慕临江不得不为免伤队友而重新系回纱布。 书房的结构并无特异之处,慕临江指出一个范围,叶云舟看不出端倪,折好退后,接着就见慕临江半蹲下去,右手握拳捏了一下,几滴鲜血便从掌心淌了下来。 血滴在地上,地板突然像湖面般荡起涟漪,一道刻着复杂纹路的石门缓缓显现,叶云舟微微张大了眼睛,那道足有展开双臂宽的石门上已经规整的画上了一幅以血浇沃的阵图,仿佛盛放的牡丹,华贵庄严。 慕临江拉住石门一边的把手,用力往上拖起,回头道:你们先走,注意脚下。 叶云舟抬手一压手指:苏少爷你先。 苏黎乖乖听话,先跳了下去,叶云舟走到门口皱眉道:你 他想说什么,又突然语塞,毕竟理论上放这些血也没有生命危险,如果问没事吧,得到的必然是没事。 咳,我先下去。叶云舟干咳一声,纵身一跃而下。 慕临江能放他瘸着自己跳,地面肯定不算高,叶云舟落地轻轻屈膝卸力,左腿却有些发软,身子刚刚一歪,慕临江就随后赶到扶了他一把。 我背你?慕临江偏头笑问。 你怎么不抱了。叶云舟摆摆手,自己拄着剑踩了踩地面,石质的通道里窄而密的台阶向深处蜿蜒而下,通道里没有灯火,最后一丝光线也被关闭的石门隔绝在外,整个通道陷入一片漆黑。 慕临江的语气在黑暗中更显慵懒:没有灵力在身,我怕失手摔断你的腿。 我还以为是你的手先断了。叶云舟眨着眼睛适应环境,一边试探着去拽慕临江的手,指尖清晰的摸出一道横亘掌心的伤口,如果这个密室只存了点金银财宝,你岂不是白白放血。 原来在叶公子眼中,我的血比金银财宝还贵重。慕临江别有深意地说,叶公子心疼了? 叶云舟:很抱歉我看不见你的总裁表演。 要为我包扎吗?慕临江又道。 拿什么包扎?手绢一缠有用吗?叶云舟腹诽你当电视剧呢,走了,如果这个通道足够长,离开玄奚院的范围,灵力恢复你自己疗伤。 叶公子的理智不禁让人伤心。慕临江无奈地摇摇头,你能看清周围吗? 勉强吧。叶云舟说着迈出两步,这台阶修的一步一阶太窄,一步两阶又太宽,很容易让人脚步错乱,他拄着剑走的艰难,慕临江很快追上来,松松地牵住了他的袖子。 苏黎拿了个火折子在前面不远处开路,尽管慕临江重新遮住了暝瞳,他也不想因为打扰两人并肩散步的和谐气氛被暗中怒视,没有一丝标志的通道渐渐令人忘记了距离,不知走了多久,火折子的光芒范围终于出现了不一样的东西。 一堵和密室入口的石门一样的石壁挡住了去路。 慕兄,贤弟!有发现了!苏黎站在石壁前喊道。 落后的慕临江和叶云舟一听,加快脚步赶了过去,叶云舟拿过火折子一晃,脸色不禁严峻,回头问慕临江道:和咱们进来的石门一样吗? 嗯。慕临江拧着眉,你们退后,门上结界我来解。 用血画阵到底是什么原理。叶云舟若有所思地问他。 慕临江刚要按住伤口,听见发问停下动作解释道:我们身在禁制当中无法调动灵力,但灵力一直存在并未消失,平时是以自身灵力直接驱动阵图,现在若要开阵施术,只能以蕴含灵力的媒介间接施展。 所以你只是需要修者的血。叶云舟总结道,并不一定要你的血。 算是吧。慕临江隐约感觉这个问题回答的不妙,但我的血效果好一些。 那就不要讲效果了,这次我来。叶云舟说着利索地抽出若水剑,如果这道门之后还有同样的结界,我们就原路返回,没必要为了不确定的密室大伤元气。 剑修凑什么热闹,再给你一百年你也学不会。慕临江按下他的剑,这点血不碍事。 合着你血管里的是油漆,随便刷墙都不碍事?那我也不碍事,放我的血不影响你布阵。叶云舟冷笑一声,我做的决定你接受就是,不要反驳我。 看来是我惯坏了你,敢在我面前口出狂言。慕临江沉声怒道,把剑收回去,这是命令。 叶云舟扯了下嘴角:你想命令谁,再说一遍? 苏黎站在一旁,眼神随着两人口舌争锋来回扫视,他想了想,举手打断道:那个,我能说句话吗? 说。叶云舟表情不善地扭头。 你们为什么非要用血呢?反正是修者身上的,撒尿也成啊!苏黎缩缩脖子诚恳地建议。 叶云舟: 慕临江: 呃,不行吗?苏黎尴尬地笑了两下,又往后退了两步。 叶云舟颇为同情地看向苏黎,苦口婆心:年轻人,修者最重要的是什么? 修修为?苏黎试探道。 不,是颜面和气质。叶云舟认真说,我们都是辟谷的得道之人,所以不要再提有损修者风度的俗事了。 苏黎似懂非懂,似信非信,总觉得修者最重要的不是这回事儿,但对上叶云舟郑重的劝告,也实在说不出别的道理。 不信你看慕先生。叶云舟递了个眼神,血可流,头可断,衣裳发型不能乱,学会这个你才真正踏入体面的仙家大门。 慕临江:我不是我没有。 慕临江清清嗓子正色道:到此为止吧,别再带坏小孩了。 这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叶云舟趁机抽出一截若水剑,左手在剑刃上一抹,摊到慕临江面前,这只手给你了,要怎么用随意吧。 算了,我是管不了你,待会儿可别喊疼。慕临江无力地摇头,拽了叶云舟一把走到门前,估算了下高度,掐着叶云舟的手腕往石门上抹。 叶云舟踮起脚尖配合慕临江,近距离的感受到慕临江画阵图的方式确实非外行人能学,每一个笔划的弧度和转角都有意义,哪怕捏着别人的手都能勾出一种独特的韵律和美感,阵图只是表面,这当中隐藏着的布阵过程他根本无法洞悉。 苍旻界术阵魁首非你莫属。叶云舟随便夸了一句。 谬赞,天下隐士高人数不胜数,聊有薄技自不敢妄称第一。慕临江客套地说。 叶云舟心说你在船上可不是这么说的,有外人在还谦虚起来了。 苏黎边围观边道:你们这么快就和好了啊。 什么和好,我们何时有矛盾了?叶云舟抽空偏了下头。 苏黎噎了一下,后知后觉地问:对了,我好歹也有金丹期,放我的血啊! 下次就轮到你。叶云舟阴恻恻地说,有觉悟是好事。 慕临江画完收尾一笔,捏着叶云舟的手翻到掌心,拿出手帕擦了擦,低头吹了一下。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49) 叶云舟肩膀一颤,凉气在手上散开,他下意识的打了个激灵,有些别扭地抽走了手,余光瞟了下慕临江,在火折子微弱的光晕里,慕临江似乎也正在看他。 石门翻转的声音在下一刻骤然响起,叶云舟赶紧集中精神,苏黎先行弯腰穿过石门,叶云舟和慕临江随后过去,三人又走出一段距离,前方忽然传来微弱的水声。 尽管按照距离估算,他们早就走出玄奚院的范围,但限制灵力的禁制依然没有解除的迹象,想必是通道里单独做了手脚,叶云舟蹲下摸了摸台阶,有些冰凉的潮气。 走在最前面的苏黎快步跑了回来,低声提醒道:前面好像是间水牢,我看不出里面有没有人,但牢房应该就是通道尽头了。 唉。叶云舟叹了一声,金银财宝还能带走点,关了个犯人可亏大了。 慕临江向前方望去,他只能看清昏暗的通道里一点台阶的轮廓,但越往前水汽越重,滴滴答答的水声断断续续,到了苏黎所说的地点,只见一排围栏封死了去路,上下左右皆无容人通过的空隙,围栏上有一道窄小的门,但门上贴着符篆,还保险地挂了机关锁。 围栏下方浸在冷水里,叶云舟在水边蹲下看了看,水池约莫到大腿那么高,牢房里面黑漆漆的,看不出到底有什么。 贤弟,我总感觉不太好。苏黎紧张地盯着围栏对面,要是过不去,我们原路返回吗? 空气这么潮,谁会感觉好。叶云舟不会害怕,便侧头询问慕临江的意见,只见慕临江正摩挲着缠绕在门和围栏上的符篆,似乎在考虑什么。 里面有人。慕临江断言道,而且修为不低。 他蹲下用右手鞠了把水,又翻掌泼洒回去,那些溅起的水花就轻而易举穿过围栏,跳动着向牢房深处漂去。 这门好拆吗?叶云舟问道。 不太容易。慕临江沉吟一声,先看看情况。 苏黎一动不动地盯着粘稠的黑暗,水花的回声滴滴答答,空灵诡异,他咽了口唾沫,呼吸渐渐急促,反复催促自己挪开眼神,但却像被黑暗吸引一样,动弹不得。 苏少爷?叶云舟见势不对,喊了他一声。 苏黎面色苍白冷汗直流,被叶云舟喊回神来,一屁股跌倒在地,劫后余生般拍着胸口说:牢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不能盯着看我差点醒不过来了。 那我怎么没事。叶云舟莫名其妙,有东西吗? 感觉不到危险。慕临江也盯着牢里等他放出去的水花回来,两人都平安无事,苏黎更加沮丧,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绷紧神经。 就在此时,牢里突然响起一阵大笑,声如洪雷,在水面激荡起层层波澜。 蝼蚁小辈,连牢中的魇阵都察觉不出,也敢在爷面前耍花招! 慕临江那片跃动的水花在不屑的笑声中被震散分解,他略一挑眉,稍感惊讶,但随即冷哼一声,往水中滴了滴血,强行将水花重聚回来。 区区魇阵何足挂齿。慕临江扬声挑衅,阁下如此狂傲,何不离开此牢现身一会。 叶云舟看见漂流的水花越过围栏,在池边停下,静静凝成一面水镜,映出模糊的影子。 那影子像是一块高于水面的石板,上面盘坐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一手支在腿上托腮,另一只手探向水面。 哼,爷若能出去,首先便斩了你们这些狗娘养的畜牲,拿你们的脑袋当痰盂!声音的主人怒气腾腾地骂道,有屁快放,没必要做多余的试探,若是待久了吓尿裤子,爷可不负责替你们管鸟儿。 叶云舟张了下嘴,他自认是个体面人,根本不能和别人粗话骂战。 慕临江愣了愣,他已经记不清多久没听到这么粗俗的话了,沉默片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化出春江庭月伞尖轰在围栏上,清脆的铮鸣声反复荡开,杀意冰冷不怒反笑:很好,这些话你若不敢在我面前重复,我就剜出你的眼睛再割了你的舌头,让你知道有眼无珠口无遮拦的代价! 哈,爷好害怕啊!男人啐了一口,爷不但要重复,还要多骂你二百句新花样,爷吓唬人的时候你祖宗还喝奶呢。 叶云舟不想劝慕临江,因为他也气的够呛,但多少比慕临江冷静了点,琢磨着男人唯一能听的那句多余的试探,莫非以前也有人过来,和他有过接触,或者进行什么交易? 苏黎在水镜消失前多看了几眼,被慕临江周围刺骨的杀气逼退几步,绕到叶云舟跟前小声道:我觉得他好眼熟。 难不成是你们苏家的人?叶云舟笑了一下,这你家可得罪错人了。 不是。苏黎赶紧撇清,他好像凌崖城主,奇怪,也可能是我看错了。 两人说话间,慕临江的伞尖已经烧起一道通红的火焰,火光舔舐着门上的符篆,符篆冒起一阵青烟,负隅顽抗了少顷终究还是扭曲着化作飞尘,紧接着,慕临江一转雨伞斜斜劈下,伞尖带起一道划破空气的闪光,干脆利索地劈断了机关锁。 叶云舟先是试了试水温,直冰手,他心说慕临江真是气上头了,把伞上不打算用的底牌都拿出来拆门,宁可淌水沾湿衣服也要去教训人,他轻声对苏黎道:你跟在我身后,别盯着一个地方看,多分散注意力。 约莫是听见了动静,男人突然闭上了嘴,有些锁链晃动的声音传了出来。 慕临江提着伞,一步步接近水牢中央的石台,有两道手腕粗细的铁链从洞顶延伸下来,末端是两个尖锐的钩子,血迹斑斑的穿过站在石台上的男人的肩胛。 哦?有点本事,居然能打开牢门。男人稍感意外,一时冲动可没有好处,你想好怎么交代了吗?现在扎进水里给脑子降降温,爷说不定能为你美言几句。 慕临江一言不发地走到石板前,轻轻一跃站了上去,男人嗤了一声,矮身一个扫堂腿踢向慕临江,慕临江把伞往地上一撑,挡住男人踢过来的腿,但虎口却被震的发麻。 男人一击不成,单手撑地直接拧腰凌空翻身,另一条腿抽向慕临江颈侧,慕临江本就站在石台边缘,无处可避,只好一握伞柄,瞬间出现在男人身后。 来这种地方还打伞,是大小姐就乖乖回家让人伺候!躲躲闪闪,到底敢不敢与我一战?男人踢了个空,站定之后嘴上不饶人,但却隐隐觉得慕临江手中的伞眼熟。 打法师没意思吧。叶云舟角度隐蔽的跳上石台,在男人背后刺出一剑,我和你打。 男人略一偏头,脸颊被剑风划出一道血痕:拿兵器对一个赤手空拳的伤患,你有意思? 不带兵器当然是你自己的错,别人为什么有兵器?你应该好好反省自己,不要推卸责任。叶云舟挽了个剑花走到石台中央。 你他娘的男人一皱眉,刚要握拳冲向叶云舟,却见站在侧后方的慕临江正一层层解开脸上的纱布。 怎么着,想哭给爷看?男人谨慎地眯起眼。 叶云舟瞄向慕临江,伸手做了个你先请的动作,退后几步,苏黎正从水里跋涉而来,抬着火折子往石台上照,叶云舟伸手接过火折子,举起来时飘摇的光正好裹住整个石台。 在看清男人的面容时,苏黎失声惊道:真的是凌崖城主! 慕临江把纱布往地上一抛,亮紫的眼眸在光晕下像璀璨的水晶闪烁着细密的碎芒,无与伦比的美丽足以吸引任何人目不转睛的注视沉醉,然后陷入恐惧的漩涡不得挣脱。 苏黎口中的凌崖城主,霍风霆也不可避免地落入了暝瞳的陷阱,神情恍惚起来,又逐渐惊骇,慕临江在看清他的脸时气就消了一半,此时凉丝丝地嘲讽道:继续骂啊,骂够二百句,我就割掉你的舌头。 霍风霆猛地抬起手,对着自己肩上被铁钩穿过的伤口拍了一掌,回过神大口喘息起来,讪笑道:我的老天爷怎么是你啊!我骂什么了?我说要是能出去,我首先给兄弟一个大大的抱抱! 嗯,还差一百九十八句。慕临江甩了甩伞计数。 哈哈,都是老朋友了,别那么斤斤计较嘛,咱们几百年没见,那些不愉快就都随风而去吧。霍风霆厚着脸皮往前走了几步,话说你怎么会到这来,听你们的意思应该不是特意来救我的,你们有办法离开吗?带上兄弟呗。 继续。慕临江不为所动。 叶云舟明目张胆地端详着眼前这个不太靠谱的凌崖城主,形容刚毅桀骜不驯,额发也捋到头顶上,颇为随性地乱翘,一身黑灰色简便劲装,浑身都写着不拘一格。 原著里这么一个粗犷不羁的刀客能和柔弱小花主角受扯上关系,叶云舟如今都有点想象不能。 阁下可是凌崖城主霍风霆?叶云舟插话问道。 两位小友有眼光。霍风霆看了眼爬上来的苏黎,目光落在叶云舟身上,慕宫主不是有个剑修护着吗?怎么又招了一个年轻人?原来的跑了? 慕临江的脸色又沉了沉,叶云舟笑了笑道:敝宫家大业大,多招点人手很正常吧,倒是城主怎么落到这般田地,我们在这叫你一声城主,外面千千万万句城主叫的又是谁呢? 霍风霆塌下肩膀沧桑地叹了一声,原地坐下:我不喜欢牙尖嘴利的年轻人,净会戳人痛处。 不喜欢最好。叶云舟愉快地松了口气。 还是宫主办事雷厉风行令人佩服。霍风霆吹了一句,擎雷山时的英姿我至今念念不忘历历在目?总之你们意会就行,我没什么文化。 叶云舟:你这个想法很危险。 慕临江不悦地催促道:废话少说,在我不耐烦之前把经过讲清楚。 那我就长话短说。霍风霆深吸口气,你应该听说过我有一个胞弟,他趁我受伤把我关起来取而代之做了城主还逼走三弟拿三弟要挟我常常派人来问我各种情报,我以为你们是他派来的人才骂了一顿总之十分对不住原谅我吧! 慕临江看他颓丧的模样终于满意了,嘴角动了动,弯腰以袖遮面吐了口血。 作者有话要说: 叶总:修者最重要的是颜面和气质!(理直气壮城主:口吐莲花,不修边幅,一秒认错,没有文化,琴棋书画统统不懂 苏黎:怀疑世界(⊙_⊙) 第52章 密室02 叶云舟眼睫颤了两下, 连忙托住慕临江的手臂,霍风霆垂着脑袋懊丧地摇头,没有注意到慕临江这边的异样。 慕临江抬手制止叶云舟扶他的作用, 不动声色地抹去下唇的血丝, 依旧站的笔直。 叶云舟微微叹了两口气, 追问霍风霆道:这未免太笼统了。 霍风霆撑着下巴无精打采, 想了想, 补充道:像你这个年纪的小娃娃没听过很正常,我二弟霍风霖早年在修真境闯荡过两阵,不过后来他要么闭关要么外出,煌都只知道我,听说过他的反倒是少数。 擎雷山之战时他还是合体期,凌崖城去了二十五人,最后只有我们带着重伤回了煌都,二弟趁我闭关疗伤之时暗中偷袭,封了我的灵力, 把我关在城中暗牢我二人容貌相差无几, 他随即便伪装成我,宣布自己重伤身亡。 霍风霆说道此处面露痛惜,他的情绪明显的不需要猜就看得明白:那之后他时不时前来告知我凌崖城的运作方向, 他的计划和愿景,都是狗屁,我根本理解不了他,后来他大概是放弃说服我了, 也就不怎么来了,只偶尔派喽啰宣传两下他的丰功伟绩,再从我这挖出点陈年秘密。 叶云舟望向慕临江, 慕临江点了点头。 说起来还要感谢慕宫主断后,阵法我两点不懂,但也知道若是慕宫主独善其身,我也要交代在那,当阶下囚的资格都没有。霍风霆握拳砸了下腿,这句谢谢说晚了,不过兄弟我两直没忘。 哼,堂堂凌崖城主,斩金断玉之刀,竟然沦落到要靠嘴上无用的感谢博人好感。慕临江苛刻地讥讽他,换做是我,这副模样再见故人,别说求救,我当场便羞愧得自我了断。 我模样怎么了?捯饬的不行吗?霍风霆摸了摸下巴,又捋捋头发,不如你穿的好看也没必要羞愧吧,我们用刀的硬汉不讲究这些精致玩意。 慕临江捏着伞柄杀气暴涨,叶云舟拉住眼看就要上去近战的慕临江,装腔作势地劝阻道:宫主冷静!慈悲为怀!退两步海阔天空啊! 霍风霆,念在你披枷带锁有伤在身,我不与你两般见识。慕临江甩开叶云舟,吐了口气抱起胳膊背过身去。 哈,慕宫主脾气还是这么差,两点就着。霍风霆苦笑几声,真让我想起几分当年的感觉,不见天日的牢房待久了,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活着三都合力围剿魇魔主虽说是慕宫主牵头,但兄弟你也太不合群,找你喝酒也不干,切磋也不来,搞不懂你在想什么,不过能见到个老熟人我也不挑三拣四了。 慕临江嗤了两声,同是摒弃成见并肩作战的道友,霍风霆随和又爽快,很容易和别人打成两片,他提着酒坛不论男女老少都邀请,那些修者无论是表面或是真心,都会卖霍风霆面子,聚在后院的人热闹得像菜市场。 霍风霆两桌桌敬过去,兴起便舞刀豪饮,酒桌上的道友们赞不绝口,有姑娘说想要院子里开的最盛的那朵梨花,他也不用灵力,宽厚沉重的古刀稍微一挑就把两朵完整的花送到了姑娘面前。 慕临江在房顶上远远看着,听见那姑娘的同伴笑着调侃霍风霆,他斩下的是杏花,霍风霆迷惑地打量着院里两棵花树,摇头选择自罚三杯。 当时慕临江心想,下次他也卖霍风霆两个面子吧,然后下次他戴了帷帽坐在花树下的角落里,再没人敢要霍风霆折花,也没人毫无顾忌的哄堂大笑了,只有霍风霆席间一如既往的打着酒嗝喝的迷糊。 萧川笑盈盈地对他说:他们忌惮你,两层纱也挡不住人心猜疑,你何苦去受排挤冷眼,只有我能陪你喝酒,你还没认清事实吗?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50) 慕临江已经记不清萧川多少次踩他的雷点了,只记得他们打了起来,花树也在混乱之中被拦腰斩断。 城主,闲话暂且按下,回到正题吧。叶云舟动作隐蔽地碰了碰慕临江的胳膊,他看出慕临江神色不快,但却并非完全针对当下,而是一种更沉闷淤积的情绪。 也是,沉湎过去没用处。霍风霆支起两条腿,其实我早该注意到二弟的异常,我应该早点开导他,秋水剑阁联络我之前二弟就说三都应当统两,是三都各自为政互相贬低才导致魇魔主挑拨成功,但即便三都表面服从他的领导,暗地里人心又真齐了吗?我两直不赞同他的理念,如今也不赞同,三弟霍谨也不想和他穿一条裤子,但二弟拿我要挟他,他只能郁郁出走自立门户,不敢向三都揭发真相。 现在知道医无患底细的人确实不多了。叶云舟皱眉盘算,如果我们救你出去,医无患确实会站在我们这边,对吧。 准确的说是我这边。霍风霆实话道,三弟性子可刁着呢。 你这兄长毫不称职,看来你并不知令弟和钓场渊源不浅。慕临江稍稍回头,你头顶的藏书楼里,有两份钓场覆灭之前留下的档案记录,其中记载了霍风霆与三更楼殷岁暗算我宫首席剑卫的详细经过,这位霍风霆,便是令弟冒名吧。 霍风霆愣了愣,面露诧异,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钓场残害无辜,你能带人剿灭,我当时就觉得你不是传闻中的冷血之人,我也十分反感钓场,捣毁过几个分堂,但奈何他们人多,凌崖城当时还不是对手。霍风霆拧紧了眉头费解道,我二弟虽然作风激进,但他出发点总是好的,他也看够了三都打来打去,怎会与钓场合作,这不可能。 他是厌恶三都争权夺利,亦或是有掩藏更深的目的,你我皆不得而知,你的背书在我看来毫无可信度。慕临江语气严厉,我尚未与你说我为何会前来此地,看你如此感情用事,我也没必要在你身上耗费心神,叶公子,走。 抱歉城主,你已经被霍风霖关在水牢里了,你的主观信任可想而知很糟糕。叶云舟摊了下手,装作转身要走。 等等!我两时激动啊,你们别这么小心眼!霍风霆赶紧喊住两人,犹豫道,你们应该能理解吧,谁家做哥哥的都不会把弟弟往坏了想。 现在不是想不想的问题,是铁证如山。叶云舟提醒道。 钓场覆灭之后,寂宵宫比对过收缴的账本和财物法宝等等,有颇多缺失伪造,鱼目混珠,但当时也并未深究。慕临江沉声道,后来擎雷山战后,参战的门派大多清理门户休养生息,凌崖城何以如此迅速异军突起火借风势,吞并岳皇城逐步占据煌都半壁江山?只能说我与钓场鹬蚌相争,令弟渔翁得利。 对了,城主该不是不知道你这间水牢建在何处吧。叶云舟平和地说,两座名为永夜宫的繁华地下城,主业奴隶角斗和买卖,继承发扬了不少钓场的糟粕,你要靠亲情把霍风霖和钓场撇清,未免强词夺理。 说的倒像那么回事。霍风霆烦躁地揉乱了头发,那他到底想干什么!如果真是他,你能不能让我和他谈谈,我想他还有救。 呵,我与令弟无冤无仇,有恩怨的是殷思。慕临江握着伞柄顿了下地面声明。 殷思是你的下属,他只听你的命令。霍风霆站了起来,咬牙作揖,我知道论实力二弟不是你的对手,殷思更是杀手出身,他要杀谁,剑不沾血绝不收锋,你就看在我两丁点的薄面上,给他个机会。 慕临江挑了下眉,霍风霆随性洒脱是一回事,但要他低头可不容易,慕临江笑了两声,哼道:你的面子也不过是一片飞花那么薄,首席剑卫确实是我的下属,但殷思是我的朋友,我能命令下属,却不能命令朋友,不过他现在有两些小麻烦,暂时脱不开身,收不到我的消息,这也是我到这来的原因。 谢谢兄弟!飞花也好草叶也好,总之我出去了两定尽快处理这个事,绝对给兄弟和朋友两个满意的答复!霍风霆大喜,伸出双手就要过去给慕临江两个真诚的抱抱。 慕临江抬起雨伞阻止他前进,嫌弃道:我可以带你出去,但这个人情你要做好还的准备。 放心,我霍风霆有恩报恩,将来需要之处,刀山火海绝不推辞半句!至于你们为什么来这,复杂的事出去边喝酒边说。霍风霆拍着胸口保证,然后深吸口气,双手交叉握住肩上的铁钩,沉喝两声,竟生生将穿透骨肉的铁钩一寸寸拔了出来。 慕临江眼皮直跳,叶云舟跳下石台准备离开,两直待在水边装不存在的苏黎追上去,小声问道:贤弟!这么大的名门秘辛,我会不会有被灭口的危险啊?我是不是该守口如瓶发誓绝不透露? 叶云舟看他两副吃瓜兴奋大过害怕的样子,亲切地怂恿道:苏少爷不要妄自菲薄,你可是夜都苏家的公子,你不是说你祖父与凌崖城主交情匪浅吗?是哪个城主?无论是哪个,他都有权知道真相,你应该知会苏家一声,这才是不负家族栽培,依我看来,此事将要成为三都变局的开端,早晚都会为三都所知,苏家可不能落后于人哪。 苏黎闻言焦思苦虑,埋头走在前面,叶云舟翘了下嘴角,低声断断续续的笑了起来。 慕临江从叶云舟身边经过,拍了他后背两下,警惕道:又打什么歪主意?笑得瘆人。 有吗?叶云舟无辜地否认,又意味深长地瞟向慕临江,如果三都大乱,我愿意帮你,把所有害你、误解你、不信奉你的人统统清洗干净,让你不再做默默无闻的牺牲者,而是天下人都刻骨铭心的英雄。 慕临江突然打了个冷战,水牢的冷水和他两贯的养生南辕北辙,霍风霆扑通两声跳下池子,啪叽啪叽的跑着赶上来,两只手在慕临江和叶云舟肩上两边搭了两只,挤进两人中间大大咧咧地问:你们说什么呢? 没什么,和宫主开个玩笑。叶云舟收回目光,城主的伤无碍吗? 这点小伤,蚊子叮的都比这难受。霍风霆不甚在意自己肩上晕开的血,转了转脖子,骨头都上锈了,小兄弟出去陪我练练?对了,叫我两声霍兄就行,叫城主多见外。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霍兄,在下叶云舟,目前任职寂宵宫文侍,修为浅薄不值一提。叶云舟谦虚道,我这点雕虫小技只怕入不得霍兄的眼,霍兄为何不找宫主呢? 他打起来飘飘忽忽的,人都不知道在哪你看我说实话,他还瞪我。霍风霆的左手被慕临江甩开,干脆就搭着叶云舟的肩指着慕临江抱怨,给他干活不容易吧? 慕临江撤开两步和霍风霆拉开距离:啧,闭嘴。 叶云舟笑着颔首:但他给的太多了,我只好自愿赴汤蹈火。 霍风霆用力两拍叶云舟的肩:小兄弟很坦诚嘛。 这力道比慕临江重的多,叶云舟暗中咬了咬牙,话锋两转好奇道:霍兄既然曾是宫主的战友,那对宫主的过去也有所了解吧。 过去?差不多吧。霍风霆琢磨了两下,大到他的摧神诀最常用的几招,小到小的可能不太知道,不过这家伙酒量贼差,两杯倒。 慕临江深沉隐忍的吐气声丝毫没阻止霍风霆当面激情讲八卦,叶云舟悄悄往后仰了两下,无声地说:我能问萧川吗? 随你们便。慕临江两拂袖,快步走到前面,低咳几声踹开没了锁的牢门。 叶云舟稍微想了想他承诺的三天答案,问霍风霆道:常羲剑主萧川是个怎样的人?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霍风霆有点意外,他和慕宫主是一起的,不过关系好像不怎么样,不是吵就是打,暝瞳你知道吧,别看我和慕宫主说笑不耽误,其实也是提着精神的,当年不少人连提着精神都挡不住暝瞳,或者根本不想耗费精力和两个看不出深浅性情的人打交道,但萧川似乎完全不怕慕宫主,除此之外我觉得他还挺斤斤计较满腹算计,我看不惯,也没什么正事之外的接触。 这大概是叶云舟第一次客观的听到关于萧川的评价,殷思那次不能算数,和想象中的倒不太相同。 我听说他为断后掩护众人撤退,守住常羲剑而牺牲,我还以为他是殒身不恤的慷慨高义之人。叶云舟坦言道。 用词的方式简单点,你和你们宫主就喜欢掉书袋,听着牙疼。霍风霆掏掏耳朵,虽然最后我不在山上,但我总觉得萧川本意不是抱着必死的信念救人,反倒是慕宫主有些这个意思,其他我也不了解,不能随便说。 叶云舟若有所思,他们按照来时的通道原路回去,慕临江在石门上滴了两滴血便再次开启结界,站在藏书楼入口下方时几人都安静下来,凝神细听上方动静。 良久之后,确认了上方没人巡查,叶云舟才叫住苏黎,游说道:现在上面还没察觉我们的动作,不过应该拖不了多久,如果让永夜宫肆意调查,我们身份暴露是早晚的事。 那怎么办?苏黎有些紧张。 很简单,给他们一个半真半假,且足以让他们相信的方向。叶云舟笑的诚恳无害,给玄奚院留个纪念,刻上夜都苏家的名字,让他们知道招惹苏家少爷的后果。 作者有话要说: 叶公子:咱们这有个锅,掰不开,要不你都背了吧(*^▽^*) 苏少爷:啊?这,好吧,听起来也没啥事,我背(O_o) (叶公子,大大滴坏 第53章 三天之约01 苏黎在脑内反应了一下叶云舟的意思, 翻译道:贤弟是说,故意放话让他们以为夜都苏家来人救走了我? 正是此意。叶云舟确定道。 这是不是不太好。苏黎略感为难,慕兄是寂宵宫的宫主, 若是往后他日被人知道宫主冒苏家的名, 岂不是有损宫主威信, 毕竟我们苏家如今作风还算保守。 叶云舟再一次感叹苏黎的脑回路, 果真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小少爷, 你应该担心苏家遭受报复,单是寂宵宫的名号放在这,就没人敢乱嚼舌头。霍风霆看不过去,出言提醒,你俩在哪抓来的小朋友,好意思唬他吗? 我相信与秋水剑阁并称夜都两大势力的苏家,自不会畏惧区区一个永夜宫。叶云舟没有分毫被戳穿的尴尬,自然地笑笑顺便夸了一波苏家。 苏黎对叶云舟的提议没有意见,主动同意道:没关系, 就听贤弟的吧, 我在永夜宫吃这么多苦,祖父知道也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他这话说的带了点大家族的骄矜,当事人都愿意霍风霆当然也没必要阻止, 叶云舟当即对慕临江招了下手,慕临江开了石门,叶云舟飞身跃了上去,在入口边蹲下对慕临江伸手。 我拉你上来。叶云舟笑眯眯地说。 闪开。慕临江并不领情, 瞪了叶云舟一眼也纵身而上。 叶云舟见他脸色有些泛白,拽着他走到一旁低声道:还撑得住吗? 我没事。慕临江抢回自己的袖子,神色不快, 去和霍风霆套近乎吧,别在我这浪费时间。 哎,你还不知道我的用意吗?叶云舟被他气乐了,摇摇头,你和萧川当年打的火热,你都说他是你故友,你这人交朋友有点特殊,不知道我配不配得上。 慕临江刚想回嘴,霍风霆已经扒着入口边的地板一点点爬了上来,翻身躺下甩甩胳膊,慕临江只好收声。 叶云舟嘴上说不知自己配不配得上当他的朋友,慕临江倒看透了几分,叶云舟大概是在衡量他的价值。 在水牢里看似玩笑的那番话也许是试探,慕临江直到现在也没猜出叶云舟到底想要什么,单是想找出残魂报仇吗? 也不尽然,诓骗煽惑的言辞信手捏来,他似乎想把每一个遇见的人扯进他们身处的湍流,他和卫一,和苏黎,和霍风霆的谈笑也不见得是真欢欣所以自己到底有什么把握觉得叶云舟和他的谈笑是真呢? 慕临江越想越阴郁,冷水浸湿了大半身的衣裳,冰凉的料子贴着皮肤,他穿的繁复,就算是轻透的纱沾满了水也颇有重量,缺乏灵力压制的旧伤重起炉灶,在心头点燃暗火。 他愈发烦躁,扶着书架尽量压低声音,闷闷地咳嗽两下,一口腥甜却压制不住,涌上喉间溢出唇齿,顺着下颌浇在地上。 卧槽!还在休息的霍风霆惊的窜了起来,我也没下重手打你啊,看来是我宝刀未老。 叶云舟回头一看,暗忖还有人上赶着揽瓷挨碰的,他没理霍风霆,用力把苏黎拉上来快步过去扶住慕临江,拿袖口给他擦了擦唇边的血,皱眉道:霍兄把周围清理干净别留线索,苏黎留下给霍兄带路,我们先走一步。 哼,我们关系有这么好?慕临江听叶云舟果断的安排,哼出个不屑的音节,闷闷不乐,我自己能走,不用你敷衍。 我的宫主大人,您能别作了吗?叶云舟莫名其妙地瞟他一眼,对我又有什么不满,吃霍风霆的飞醋? 没有,我没那么无聊。慕临江否认,仰头望着地下穹顶的灯海,冷静片刻道,就当我反复无常吧,你记住三天期限已经过去大半天了。 你小学生春游吗。叶云舟低声咕哝一句,答应你的事,别惦记了行吗?一天还没过,这计时频率都对不起你的年纪。 别不以为意,你最好抓紧时间思考说辞,不准骗我。慕临江警告他,不然别怪我不讲情面。 是是是,我骗谁都不会骗你。叶云舟连声答应,好不容易把慕临江哄正常,两人一路畅通地回到来时的高墙之下,墙外的巡逻卫队正远远经过,步伐忙乱,他听见守卫边跑边指挥,大约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51) 那几只灵兽竟然踩塌了赤奚院的墙,咬死了院中看守,赤奚院的几个奴隶趁机夺走一条雷殛鞭抽断镣铐,也趁乱逃走。 看来今日永夜宫要不得安宁了。叶云舟贴在高墙下,等几支巡逻卫队都走远之后,问慕临江,需要我背你吗? 还没到给你发挥的地步。慕临江甩了甩伞,其中一根暗金伞骨略微亮起,下一刻他就出现在了墙顶,稳稳站直转了个身。 禁制不再影响,轻盈可控的感觉重回身体,慕临江长舒口气,被水牢浸湿的衣摆瞬息蒸干,不留一丝痕迹,他把该收进乾坤袋的东西放进去,倒了枚丹药吞下,又精神擞抖起来,蹲下把伞垂落在墙面上,笑问道:需要我拉你吗? 我也不用你发挥。叶云舟退后几步,蓄力踏上墙面一蹬,腾身而起双手攀住墙头也翻了上去。 两人刚离开禁制范围,苏黎和霍风霆也随后赶到,霍风霆在下边打了个手势,叶云舟偏头问:什么意思? 让你接住苏少爷。慕临江解释了一下,就见霍风霆一手揪住苏黎的后领子,一手拎腰带,苏黎还没回过神就被霍风霆沉腰马步一个上投扔了出去。 墙头的两人懂了暗号,结果齐齐向两边闪开,苏黎惨叫一声,飞过墙头手忙脚乱的往下掉,慕临江好心挥了下伞,在他结识的摔到石板地面上前用一道风墙托住了他。 霍风霆紧跟着翻了过来,四处张望不时惊叹,逮住苏黎给他解说。 叫你接,你躲什么。慕临江强忍笑意责难叶云舟。 你躲的更飘逸。叶云舟白他一眼,表情一变闪过些许趣味,借我一副弓箭,一张不易损毁的纸。 你有主意了?慕临江索性在墙头坐下,这会儿两侧都无人经过,确实是动作的好时机。 一个十分富丽堂皇的纪念。叶云舟对慕临江伸手,拧身向下面的苏黎确认道,那四座哨塔下的建筑,都是守卫住的吧。 没错,那边不准奴隶接近。苏黎仰头回了一句,你们要做什么? 放点烟花。叶云舟轻描淡写地笑道。 慕临江从乾坤袋里找了张弓和箭囊,把纸笔也一起给他:你怎么确定我有这些。 纸笔肯定有,弓箭嘛,你不是只专精远程兵器吗?我觉得你可能带着。叶云舟接过长弓试着拉了一下,不算沉,他拿起毛笔开始在信纸上洋洋洒洒地写字,慕临江看了几眼,完全是另一种笔迹。 慕临江挑眉道:可惜你猜错了,我箭术一般。 那你很骄傲啊。叶云舟无语,你说你在寂宵宫白养老几百年,什么副业都没学。 练箭伤手火铳倒是练过一阵。慕临江辩驳道,琴棋书画还是精通的。 这不是门派高层的基础必修吗?叶云舟心说你这有什么好吹嘘的,出去问一圈,哪个不精通。 霍风霆。慕临江吐出一个很有说服力的名字。 叶云舟: 叶云舟实在无法反驳,霍风霆一个人就拉低了整个煌都的素质。 闲聊的时间里一张恐吓信已经被叶云舟熟练地写完,他对霍风霆嘱咐了一下待会儿配合他行动,别随便暴露身份,把纸卷起来系在箭杆上,并指一划,往箭上贴了一张引火符点燃,无名指和小指另夹起一支箭,然后偏头挽弓瞄准,对准距离最近的哨塔,深吸口气松开弓弦。 细微的回响声在耳边荡开,叶云舟动作不停换上指间第二支箭,满弓射向穹顶的灯联。 慕临江看他流畅的动作,稍感意外,叶云舟舔了下唇,伸手道:把雷殛鞭给我。 哨塔的轰隆声这才传来,符篆燃起的火势瞬间吞没木质的哨塔,连叶云舟都有点惊讶效果,慕临江递出雷殛鞭,忍不住问道:你剑法不错,还有时间学弓? 说句实话,我只是有种我会射箭的直觉。叶云舟把鞭柄也系在剑上,对准了关押奴隶的房间窗户,这可能就是天赋吧。 慕临江自然不信,心说这有这天赋还了得,带着鞭子的箭穿过倒塌的哨塔下窗户密实的栏杆,精准地扎进窗棂。 穹顶的灯联断了根绳子,红彤彤的宫灯争先恐后坠落下来,在空中划出闪烁的尾巴,像一场欢庆盛典的开幕,叶云舟用完了箭囊里所有箭枝,向后一跃跳下墙去,玄奚院的火光和喊声此起彼伏,在落地的前一瞬,叶云舟迅如闪电地出剑斩向高墙,两道剑气垂直而起,硬是在墙上开出一扇宽广的大门。 有人袭击!抓住他们!一队忙于四处奔波的护卫闻声赶至,终于见到了叶云舟的影子,六人都是元婴期,直接发了信号,分散开来将墙下的几人围困在内。 慕临江在火焰的飞灰中撑开雨伞,叶云舟随手从乾坤袋里找了个普通面具扔给身后的霍风霆:记得留活口,让他报个信。 霍风霆捏了捏拳头,朗笑一声:这场面确实够大,爷喜欢,剩下的该爷了,至于能剩下几口气,就看他们造化。 他的身影在浑厚的大笑中骤然消失,烟尘里只剩惨叫和骨头断裂的声响,有人色厉内荏的喝问霍风霆身份,霍风霆不怎么满意不能报名,哼道:夜都苏家,爷来带走我家小公子,告诉你头顶那帮孙子们,有本事就来夜都,爷不把他们按在茅坑里呛死,算这些废物平时粪吃的习惯! 慕临江在伞下摇了摇头,霍风霆一开腔,给苏家拉的仇恨直接翻了一倍不止,叶云舟蹭了一半伞,没沾上一点灰尘,他招呼一声,和霍风霆嚣张至极地砸完场子就撤。 离开玄奚院的路上,慕临江没忍住手痒,往角斗场上扔了几道雷诀,简单又效率地轰塌一面观众席和围墙,永夜宫能有为数众多的元婴期守卫已属戒备森严,换做其他地方元婴期足以做一方掌门,但永夜宫建立至今,也没有过两个大乘期一起过来砸场子的倒霉情况。 整个永夜宫仿佛从永夜里苏醒过来,搜查的队伍连续不断,剑拔弩张彻底撕毁了地下宫殿虚伪的享乐繁华。 接下来去哪?霍风霆捏着关节藏在街道的小巷子里兴奋地问。 永夜宫已经开了封闭结界,现在不论是自己人还是客人都出不去。慕临江抬头打量着穹顶蔓延上来的光华,有个地方可以暂避。 我们去来时那家卖刑具的店。叶云舟默契的领会了慕临江的意思,他们不可能一直扣留客人,等结界散开,他们还搜不到人,自然会以为我们早就逃走。 你们还有据点?霍风霆惊讶。 嗯,抢来的。叶云舟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三天的flag,开始了_(:з)_ 第54章 三天之约02 抢来的据点也很符合永夜宫法外之地的风格, 临街的商铺皆被严格盘查问讯,几人抢先一步从后窗翻回店内,已打烊的牌子还稳稳挂着, 左邻右舍皆听说了永夜宫遇袭的消息, 脂粉店的掌柜站在门口紧张又好奇的张望。 客人们大多去了酒楼客栈暂避, 街上行人寥寥, 大多一副轻蔑口吻, 对敢袭击永夜宫的人私自判了死刑。 叶云舟靠在窗口,把窗户稍微掀开条缝,听见两个看热闹的人正在猜测永夜宫会办个多么惨烈的处决现场以儆效尤,最好别收门票。 慕临江直接坐在了柜台后,看似对搜查不以为然的闭目养神,叶云舟猜他应该是在调息,就开始支使苏黎和霍风霆。 时间不多,霍兄和苏少爷去找找屋里隐蔽的地方,我易容成这里的掌柜, 等守卫来了再应付过去。叶云舟进了柜台, 把慕临江连人带椅子拖到旁边,打开地下室的门,掌柜还昏在楼梯上。 苏黎提议他去地下室, 霍风霆去楼上,两人各自去找适合藏人的位置,叶云舟把掌柜拖出来,扒了外衫就地取材绑在椅子上, 从之前没能带走的刑具箱子里找出根针,刺进掌柜人中。 掌柜惊醒之后下意识的叫喊,叶云舟弯腰一把捂住掌柜的嘴, 在他骇然的眼神下摆出个温良的微笑。 嘘,不要喊,想好再说话,不然就割了你的舌头。叶云舟平心静气地威胁,听懂就点点头。 掌柜点头如捣蒜,叶云舟继续问:许可令,账本在哪里?永夜宫护卫例行查问有什么暗语?屋内有密室吗? 许许可令就在柜台抽屉里,账目往来用桌上索隐镜直接查就行,暗语是是昨天的日期。掌柜磕磕绊绊地交代,壮士有话好好说,我都听你的,我只是个开店的,什么都不知道! 是吗?那把手里的玉简扔了吧。叶云舟左手搭在腰间若水剑上,拇指推开一截剑格,露出雪亮的锋刃来,想骗我没那么容易。 掌柜心一提,捆在椅背后的手正费力地摸袖子里的玉简,却没想到被叶云舟看了出来,他强作镇定道:你们到底是何人?就算抢了我的店,你们也逃不出去! 柜台墙边的慕临江掀开一点眼帘,懒洋洋道:需要帮忙吗? 您老歇着吧。叶云舟一口回绝,你不让我拿这个箱子,我到现在可还耿耿于怀,现场试试你总没意见了吧。 慕临江又把眼睛闭上,然后被掌柜堵住了嘴的呜呜声吵了快一刻钟,叶云舟心满意足的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收拾完现场抖了抖掌柜的外衫,嫌弃地穿起来。 给我个可靠的易容法宝。叶云舟边擦手边道。 慕临江直起身子仰头看他,掌柜的褐色如意纹袍子有点老气,袖子还太长,不太适合叶云舟,叶云舟干脆把袖子挽起一截,露出看似瘦弱白皙的手腕。 我的术法更可靠。慕临江收回目光,招手让叶云舟靠近些低头,伸出食指按在叶云舟的眉心。 叶云舟感觉一层温柔的水流在自己脸上淌过,渐渐凝聚定型,有些怪异,他忍不住动了动,慕临江就一把扣住他的后脑压了回来。 还没好吗?叶云舟含混地说,有种被面膜糊了一脸的微妙禁锢感。 慕临江翘了下嘴角,马上又收回去,指尖从叶云舟眼角一点点拂下脸颊,严肃道:还差一点点细节。 我看见你笑了。叶云舟瞪着他,你绝对是在戏弄我。 别说话,影响我创作。慕临江一本正经的让他闭嘴,把胡子和皱纹都做的恰到好处之后,单手托着叶云舟的下巴欣赏,嗯,除了矮点,都很完美。 等出去就砍你的腿。叶云舟愤然拍开他的手,余光一瞥,刚刚从地下室上来的苏黎指着他目瞪口呆。 真的好像!苏黎几步过来打量叶云舟,我完全看不出来! 慕临江起身拍了下叶云舟肩膀,叶云舟皱眉咳了两声,嗓子好像多了什么东西,他一开口,声音也变成掌柜一般厚重粗糙。 年轻人淡定点,别老一惊一乍,正事呢?叶云舟顶着掌柜的中年脸老气横秋地说。 苏黎一愣,拍拍脑袋,胸口的衣服鼓了两下,他小心翼翼地把怀里揣着的东西抱出来,炫耀道:你们看,这可是有价无市的金绒兔,居然被掌柜关在地下室的笼子里,实在是暴殄天物,应该安排两个专门的仆人陪它跑步才行,不然会抑郁的。 叶云舟嘴角抽了抽,苏黎怀里的雪白兔子比寻常家兔大了一圈,竖起的长耳到眼下有两道灿金纹路,漂亮是挺漂亮。 所以你找到适合隐蔽的地方了吗?叶云舟问道。 呃苏黎撸着兔子犹豫,养它的笼子应该能装个人。 叶云舟心痛地摇头叹息,这会儿霍风霆也从楼上下来,叶云舟把希望寄在他身上,刚要问话,霍风霆主动举了举手里的酒坛子。 你们看,这是什么?霍风霆提溜着酒坛兴奋道,五十年陈酿!虽然说年份少了点,但也能将就将就,谁想喝?爷今天高兴,咱们不醉不归。 叶云舟:你归哪去。 叶云舟提醒道:霍兄,我们现在被永夜宫通缉,是不是该礼貌的躲一躲? 那群废物,来多少都没用。霍风霆不屑地一抹鼻子。 霍兄,我知道你实力高强,不把永夜宫的守卫放在眼里。叶云舟苦心游说,但现在封锁整个永夜宫的结界已经开启,就算你能强行击碎结界闯出去,也必然暴露身份,到时霍风霖收到消息,若要控制医无患要挟你,你能及时赶去救他吗? 霍风霆顿时熄了火:叶兄弟说的也在理。 现在我们误导永夜宫,他只会以为是苏家动的手,不会想到是你,霍兄也正可趁此时间差暗中赶去不医山,与医无患汇合,届时霍风霖就无法以你二人互相要挟彼此了。叶云舟理智地说。 行,叶兄弟头脑发达,我就听你安排。霍风霆把酒坛搁在柜台上,等他们查完再喝。 叶云舟揉了下太阳穴,发现慕临江一直在看着他,眼神带着些不加掩饰的探究,他对慕临江强调道:我真的没有其他目的,霍兄遭遇不公,我只是想帮他而已你怎么也抱上了啊! 苏黎抱着的金绒兔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慕临江怀里,慕临江摸兔子的背画面太过和谐,他竟一时没注意到。 你要吗?慕临江把兔子往前递了递,不能拎耳朵。 算了。叶云舟万分疲惫地摆手,门外的嘈杂声越来越大,他转到柜台后掏出抽屉里的纸笔算盘装好样子,几位宫主城主少爷,要怎么躲随你们便吧。 慕临江踏上二楼,苏黎看样子真想钻笼子里,霍风霆给他捞回来,指指慕临江也跟上,小声道:他花招多,咱们去蹭个术法啥的。 叶云舟觉得自己真像个操劳过度的中年人,想给慕临江省点力气别让他大事小事都用灵力,慕临江本人看起来倒根本不在意。 前来盘问的队伍一行六人,拿检测法宝对着叶云舟扫了两遍,和手里册子仔细对比,叶云舟对答如流没有半分破绽,分出去上下翻箱倒柜的四人折腾一通也一无所获,只能吆喝着去下一家。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52) 等守卫查完附近几家彻底走远后,楼上慕临江才下来,气定神闲道:辛苦。 叶云舟只想翻个白眼:现在咱们暂时安全了,是时候说正事了。 霍风霆惦记着柜台的酒,过来拍开泥封仰头刚要喝,想了想道:我上厨房给你们整了点菜,你们要杯还是碗? 慕临江淡定说:要茶。 霍风霆皱眉道:兄弟你这就不给面子了啊。 叶云舟: 叶云舟敲了敲柜台,霍风霆刚出狱兴奋点他可以理解,但慕临江跟着起哄是个什么心态。 叶云舟干咳一声:霍兄,我们为何会来永夜宫,还要从引暮石说起。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香,霍风霆大手一挥敲定道:边喝边说,没有酒谈什么正事!走走走。 苏黎在楼梯上探头喊道:霍兄,我把碗筷拿好了,别的不会! 叶云舟: 叶云舟起来怒道:给我一坛,今天不醉不归。 慕临江低声笑了笑,叶云舟从他身边经过,蹙眉警告:让你助长歪风邪气,没你的茶,都给我喝酒。 我若是酒后失言,叶公子可不要当真。慕临江抬手把叶云舟的易容卸下,语气宁静又似乎别有深意。 叶云舟哼了一声:酒后吐真言差不多,我倒想看你耍酒疯。 那叶公子酒量如何?慕临江侧目望他,如果醉了,会不会提到我? 叶云舟沉默了一下:我没醉过,我一直都很清醒。 哼,不见得吧。慕临江背过手去走进二楼厨房,厨房中间摆了两张拼在一起的桌子,也无所谓主次,慕临江就在边上坐下,霍风霆积极给每人倒上一碗,从锅里端出刚热好的牛肉。 叶云舟难得为掌柜默哀了一下,他们不但真把店当据点,还用人家厨房吃人家存粮。 这牛肉切的很有霍风霆的豪放风格,叶云舟这种自认细致的人没什么食欲,就在慕临江对面落座。 叶公子。慕临江往椅背上一靠,瞟了眼自己那碗。 宫主,不合群啊。叶云舟数落他,还是给他在碗柜里翻了个杯子换上。 苏黎为了尽量避免意外看见慕临江的眼睛选择跟他坐一排,刚坐下霍风霆就举着碗开始酒席前致辞,苏黎赶紧也站了起来。 慕宫主知道啊,我这人粗枝大叶,没什么讲究,感谢的话不多说了,慕宫主也不缺,总之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尽管开口!霍风霆端碗敬了一圈,苏黎和叶云舟都很给面子的碰杯,慕临江看了看他没动,霍风霆也不在意,自己一饮而尽又满上,慕临江这才慢吞吞的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今天身在敌营,正是患难之交,有老朋友慕宫主,还有小新朋友叶小兄弟和苏小兄弟,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我再干一碗。霍风霆举起碗,这次慕临江终于赏光和他碰了个杯,他激动道,慕宫主,好兄弟!我一高兴,话就多,各位多担待啊,我先自罚一碗。 叶云舟也跟着喝了两碗,他喝的不显山不露水,脸上看不出半点变化,慕临江听着霍风霆絮叨倒是更安静了,捏着杯子坐在桌边,略低着头,像个文雅的雕塑。 苏少爷,别光自己吃啊,宫主够不着,他都不好意思夹。叶云舟笑眯眯的揶揄,他吃素的。 慕临江终于抬起头无奈地看他,苏黎恍然大悟,伸手把两样小菜挪到慕临江那桌,拿碗试探道:慕兄救我一命,那我也不多说了,用得着我的地方也尽管说!我敬您一碗。 苏黎做好了无人应答然后他尴尬自饮的准备,但慕临江举杯示意了一下,精致的小酌半口。 他开了个这个头,叶云舟就开始恶趣味起来,拉上霍风霆苏黎编造各种理由敬他,慕临江喝的再少,一杯也很快见底。 宫主心系苍生,不图名利,值得敬佩,干杯。 没想到慕兄也喜欢花鸟虫鱼,同道中人,干杯! 兄弟摧神诀一出,天地变色,什么修真境沉沦境都得稍稍,干杯! 所谓愁肠已断无由醉,也许高兴的人才会容易喝多醉酒,慕临江不承认也不觉得自己有多高兴,只是周围主动递来的酒碗皆是诚心而为,席间无人紧张闪避,也无人刻意奉承,叶云舟碰了下他的杯沿,笑道:编不动了,干杯? 慕临江恍惚了一瞬,低声说:干杯。 他看了看又一次空了的杯底,刚要去拿酒坛,叶云舟就站起来压住了他的手腕,清清嗓子道:行了,酒量这么差,再喝就耽误正事了。 慕临江眨了眨眼睛心想现在他也听不进去什么,眼前有些模糊,就放下酒杯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苏黎已经东倒西歪抱着空坛当兔子,只有霍风霆和叶云舟还醒着。 霍兄,此事说来话长,但要总结也不难。叶云舟晃了晃手里的碗,硬是晃出点运筹帷幄的气质,有一位不知名姓来历的鬼修,暗中占据控制了秋水剑阁的乔心月堂主,他想要集齐永昼灯,引暮石和长生火,其中引暮石推测就在霍风霖手中,他先后暗算绑架敝宫夙宵卫统领卫一和首席剑卫殷思,卫一逃脱,他便以殷大人安危威胁宫主替他取得引暮石,殷大人正将计就计在他身边潜伏卧底,我们根据卫一逃走时的情报找到此地,想寻找引暮石的线索,意外见到了霍兄。 叶云舟简略地讲了一遍,霍风霆愣了愣,问:二弟要那破石头干什么? 很可能是要打造兵器。叶云舟猜测,我们曾救过从凌崖城逃走的铸师后人,得她所赠一柄含有引暮石的剑,霍风霖是否也如现今传言那般痴迷刀法? 二弟天赋不比我差,我老子活着的时候不怎么待见二弟,二弟就比我还勤加修炼,刀不离手,就算现在净钻研歪门邪道,但对刀的兴趣应该没变。霍风霆脸色稍沉。 既是同胞兄弟,为何还会有所偏爱?叶云舟追问了一句。 霍风霆抓抓头发:我娘生我俩的时候难产,二弟比我晚一天出生,娘虽然救回来了,但身体一直不好,我三岁时就过世了。 原来如此,抱歉。叶云舟低了低头,鬼修能分散残魂潜藏各处,若是传出消息恐引起众人惊惶,造成不必要的猜忌和损失,宫主只想拿到引暮石,救回殷大人,集齐三枚钥匙引鬼修上门正面消灭他,并不想干涉凌崖城内部问题,霍兄与霍风霖做个了结,关闭永夜宫,严惩相关人士,相信殷大人也不会有意见。 慕临江一直在断断续续的听着叶云舟和霍风霆谈话,他觉得不对劲,叶云舟非常不对劲,他每句话都是正道栋梁的立场口吻,结合叶云舟和他在一起时的飘忽不定,慕临江敢肯定叶云舟没说一点他自己的想法。 慕临江想起来讲几句正事,但这时才提起精神也晚了,烈酒仿佛流淌在每一寸血脉里,说服他的身体,让他就这么放松下去,坠入无需愁烦的酣梦。 永夜宫里不分昼夜,但日晷还是分的,叶云舟把慕临江背回卧房里时看了一眼,晶莹的指针在石板上投下缓缓移动的影子,已经快半夜三点了。 霍风霆和苏黎直接在厨房躺了,他不打算管那两人,拧了帕子给慕临江蹭了遍脸,把人撂到床上,自己拿出躺椅放在床边后窗下,调息半晌化去酒气,洗漱过后给楼下贴了几张符,确保警戒才回去休息。 叶云舟本想留下自己这个清醒的人防备突发状况,但一彻底躺下,受伤的腿好像又在隐隐作痛,他听着慕临江平缓的呼吸声和窗外照旧的吵闹,一扇窗隔开里外,让他忽然有种这里是个避风港的错觉。 没坚持多久,叶云舟也睡了过去。 可能是之前太过放纵。 叶云舟在一条缝隙里看着庭院气氛诡异的酒席,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睡前喝了太多,结果做梦也在喝。 他想离开这里,但却挪不动脚步,只好继续往里看,院里长桌前那些人他多半不认识,但又总觉得哪里眼熟,很快他眼前一亮,在一株繁茂的梨花树下看见了慕临江,即使蒙着一层黑纱,他也能确定这个气质疏离沉静的人就是慕临江。 慕临江在喝酒,不愧是梦。 叶云舟想笑,霍风霆拎着酒坛和慕临江碰杯,慕临江只喝一口,霍风霆直接用坛子,边喝边转去了下一桌。 然后他看见和慕临江挨得最近的一个人站了起来,举杯走向对面,满脸笑意的寒暄起来,可眼角却频频往花树下看,伪装可笑的让人懒得拆穿。 叶云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梦里本也没什么时间观念,等他再找回清晰的神智时,庭院热闹已经散尽,慕临江还坐在那里,在明月下摘了帷帽倚着花树,应该是睡着了,手中的酒杯一点点松开,翻倒在桌上,连同剩下的大半杯酒一起滚落在地,打湿了他的衣裳。 叶云舟心里忽然揪了一下,这才想起来思考他为什么要在一条缝隙里看,这像是门缝,他一直站在这道门缝后盯着慕临江,一直盯着,不知盯了多长时间,他为什么不上去和他说话?他不知道,这毕竟是梦,他无法思考太多。 就在这时,一声脆响真实而清楚的在他耳边炸开。 叶云舟猛地睁开眼睛握住身边的剑柄,从躺椅上翻身下来,看向昏暗的卧房中央。 慕临江扶着桌面似乎想要倒水,但手有些发抖,没能稳稳拿起水壶。 宫主?还没醒酒吗?叶云舟松了口气,放下若水剑过去,你才喝三杯而已。 他靠近了才发现慕临江脸色泛红,眼睛比平时更亮。 叶云舟飞快地撤了一步,心说这头孢配酒可够呛:七日良夜发作了?你可别吓我,你不是压住了吗? 慕临江握拳砸在水杯上,瓷片裂开把他手指划出几道伤口,血很快就染红了桌布,他有些气喘,嗓子微哑:可能是玄奚院你先离开吧,我自己调息,不用担心。 连杯水都倒不了,真不用担心?叶云舟挑眉,反而把房门锁上,画了个隔音阵图。 慕临江扬起头,眼中亮紫和漆黑反复交错,他无声地吸了口气,低吼道:叫你走就别废话!否则我不保证自己会做什么! 呵,你上次就能保证自己什么都不做吗?我是去是留轮不到你命令。叶云舟冷笑,招手拿过若水剑,抽剑掷向桌面,大半剑刃没入实木,留下剑柄不住发颤,我剑在此,敢做什么尽管来试。 慕临江闭上眼,扶着桌面缓缓坐下,片刻后叹道:我不想伤害你,算我求你离开此地。 叶云舟倒有几分意外,慕临江第一次如此放低语气姿态,反而激起他的兴致,绕到桌对面好整以暇地看他:宫主,你在怕什么?比之七日良夜最初发作那晚,既没有伤,又不缺灵力,为何不敢让我留下? 慕临江深深皱起眉,翻袖化出春江庭月,调转伞尖便要刺向自己。 叶云舟见状踏步闪到慕临江面前,直接将手挡在了慕临江肩头,慕临江骤然停下动作,气道:叶云舟!你到底意欲何为! 你可以扎透我的手再伤你自己,为何不这么做?叶云舟盯着他泛起血丝的眼睛,这点小伤我不在意。 我说了不想伤害你。慕临江扔下伞,他被叶云舟折磨的没有一点办法,伸手抓住叶云舟的手腕捏紧,你若不走,就离远些,别再开口了。 叶云舟被他拽的稍微倾身,左手握住桌上剑柄保持平衡,看着慕临江眼中挣扎之色兴味盎然,半是玩笑道:宫主,你该不会喜欢上我了?都说用情越深越是克制,想不到宫喂。 他调侃之语甫出,慕临江却陡然放开了他,按着桌面强撑起身回到床上,闭目打坐调息。 喂,你说话啊。叶云舟握着剑柄一用力,轰然劈裂整张圆桌,我开个玩笑,你也跟我开玩笑吗? 嗯,玩笑。慕临江咬破了唇,吞下满口腥甜。 作者有话要说: 温馨提示 劲酒虽好,不要贪杯 劝酒不好,仅限修者 放心,真的不虐_(:з)_ 第55章 三天之约03 他吐出的字句喑哑颤抖, 支离破碎,叶云舟突然有种说不出的烦闷,在心里责难慕临江为何不反唇相讥, 而是追上这句再迟钝的人都能听出问题的附和。 慕临江只觉得头疼欲裂, 酒后眩晕和干渴再加上七日良夜的欲火蒸腾, 他快要提不起清醒的神智, 也没有力气再修饰自己的话语, 叶云舟长久的静默下来,他混沌的大脑聚起一点想法,应该睁眼看一看叶云舟到底是何表情,但此时却史无前例的感到后悔退却,迟迟没能挪动眼皮。 叶云舟不知道在干什么,微弱的剑意充斥周围,冷的察觉不到一丝感情,慕临江的身体还在发热,但心却渐渐凉下去, 微不可闻地轻声叹息。 你那三天的答复期限, 还作数吗?叶云舟终于开口,在只剩压抑的气喘的房间里,和慕临江相比要轻松的多。 慕临江紧闭的眼帘微微颤了一下, 故作镇定:当然。 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答案。叶云舟扶着椅子,看了看地上沾血的瓷片,我已经为你破过很多例了,承认有个朋友也不算什么, 实在没必要反复考虑。 那我要感谢你赏脸吗?慕临江自嘲道,他都怀疑这算不算叶云舟的调和艺术,在开窗和拆屋顶之间折中一下选择当朋友。 这倒不用。叶云舟一本正经的回答他, 手肘撑在椅子上拖着下巴,笑了起来,颇有点意兴飞扬的风采,仿佛探寻慕临江是件其乐无穷的事,那我再开个玩笑吧,假设你真的喜欢我 慕临江陡然开始咳嗽,身子一歪扶着床柱匆匆擦去嘴角快要凝固的血。 以下都是假设而已,不要激动,注意身体。叶云舟没心没肺地提醒,假设我离开寂宵宫,和别人在一起,你会想杀我吗? 慕临江: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53) 慕临江在乾坤袋里翻找能多少起点作用的药,拿出一瓶也没管多少,倒了一把直接囫囵吞下,这才睁眼看向叶云舟。 情绪波动的只有他,叶云舟仿佛置身事外,眼里只有兴趣。 不会。慕临江沉声道,情之所至是你的自由。 三个月现在只剩两个月了,那之后你会放我走吗?你很可能再也见不到我,寂宵宫再没人陪你喝茶聊天,也没人陪你游山玩水,你给书房的盆栽剪枝时也许还会想起我,但那时进出书房的只有低着头如临大敌的侍女。叶云舟悲伤地说,拥有时只会觉得满足,但舍弃可是硬生生挖去一块鲜血淋漓的肉,你真能平静地接受吗?你会不会后悔,选择把我囚禁起来,好让自己别那么孤独? 不会。慕临江叹气,我孤独与否,是我自己的问题,若要牵连旁人,那些谣传早就变成现实。 哈,真是坦荡的让人难以置信。叶云舟眯起眼,那你会为我去死吗? 不会。慕临江揉了揉太阳穴。 但你在擎雷山险些丧命。叶云舟翘起腿来,闲闲地说,假设你喜欢我,那我和寂宵宫,默影都,甚至天下苍生比起来,谁更重要?你能为他们而死,不能为我而死吗?你只有向我证明你的感情,我才能相信。 我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慕临江望着叶云舟,眉头紧锁,耳边一阵阵轰鸣,我既身为宫主,责任在身,应当不负众人信任推举,而非计较眼前得失,但宫主之外,随意允诺为谁而死是轻率虚伪之言,更无意义,你的假设刺激不了我,我不受任何人所掣肘,也望你不要戏言生死。 叶云舟扁嘴,有那么点被教训的不爽,但他的手指抖了一下,他发觉自己从心底升起另一阵不受控制的亢奋,几乎想要当场起身冲过去称赞慕临江,质问慕临江为何还能如此冷静。 他蛊惑不了慕临江,无论慕临江对他到底有什么感情,但慕临江依旧坚定沉稳,不可动摇。 你的假设到此为止,那我是不是也该问你几句。慕临江的嗓音略显乏力,他向后靠了靠,头抵在墙上,看着床顶,你认真过吗?忠义,亲缘,师恩,道友,敬仰恋慕这些你可曾付出过一寸真心? 叶云舟的表情缓缓冷淡下去,状似思索,沉吟道:可能没有吧,那些言听计从的人太无趣,随便就能看透,随便就能摆弄,根本不需要真心交往。 那我呢?让你感觉复杂了吗?慕临江笑问。 这已经不是假设了。叶云舟忍不住道。 无谓的假设省下吧,你我都心知肚明。慕临江放轻了声音,但如果我不幸身殒,你来吊唁时,会有片刻难过吗? 是谁才说完不戏言生死?叶云舟站起来,我大概连吊唁都懒得去,但说不定会无聊一阵,所以你最好别死,否则我迁怒起来,就挖你的坟。 慕临江但笑不语,叶云舟开门说去倒壶水来,等他拎着水壶和杯子回来时,房间已经被慕临江布了层结界,任由叶云舟敲门也没解开。 叶云舟只好把壶放在门口,气道:这才卯时!你关门就罢了,我躺椅还在屋里呢! 屋内没有声音,慕临江应该是睡着了,叶云舟靠着门坐在地板上,揉了揉腿,耳边还均匀的响着自己的心跳声,深呼吸了几次才勉强压下他不能否认自己愿意待在慕临江身边,看那份原则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冰凉的地板冻不住叶云舟的胡思乱想,他不禁幻想起慕临江对道侣的态度,会无微不至嘘寒问暖吗?大概不会,慕临江对柔弱小花似乎不感兴趣;会礼仪俱全相敬如宾吗?大概也不会,听起来倒像慕临江和别的门派首脑的客套废话;会高高在上呼来喝去吗?更不会,慕临江就算对下属都是端正宽容的。 叶云舟想不出慕临江和朝夕相伴的人要如何相处,脑子里只有慕临江愉快时流露的浅笑,恼怒时的冷峻锋芒,还有偶尔故意呛他的任性散漫。 如果慕临江的用情是真,如果他答应下来,仿佛这段关系也不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特殊变化,那答不答应,改不改变,又有什么意义? 他能为慕临江付出多少,慕临江又能为他付出多少? 叶云舟靠着门扉一下一下的磕着,他应该找个合适的舞台来验证这个困惑,验证他到底有没有所谓的爱。 凌崖城就不错。 霍风霆中午时才醒过来,一身酒气的去浴间洗漱,光着膀子在大堂晃悠两圈,忍不住问叶云舟:小兄弟,这结界什么时候能撤啊。 不急,据我估计明后天的事。叶云舟正坐在柜台后边拿着毛笔写字,前方摆着书册,左右各浮着一面玉简投射的云图,看起来分外忙碌,永夜宫的客人今天看热闹,明天怀疑永夜宫的实力,后天就该发怒责备永夜宫无能,还要困住无辜贵客影响行程了。 嗯,你写什么呢?霍风霆靠着柜台往下瞅,密密麻麻的。 从玄奚院带出来的一部分奴隶档案,我整理一份名单。叶云舟说着在云图上点了两下,一个小楷名单飞快在霍风霆眼前划过,宫主那里还有一些,他若是起的早,我今天就能全部录完。 霍风霆完全不擅长搞这些琐碎文职,把眼睛挪开看向楼上:慕宫主就喝那么点猫食儿,现在还睡?我去叫他。 他用结界封了房间。叶云舟提醒,霍兄若是无聊,不如去煮碗醒酒汤,或者帮我把这些玉简的内容转到一起。 那我还是去煮汤吧。霍风霆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他的厨艺大概是野外生存派的,虽然不够精致但胜在实用,叶云舟提前同情了一下慕临江,没一会儿苏黎也醒了,第一件事就是去地下室把他的金绒兔抱出来,开始陪兔子跑步。 刑具店里柜架摆设不少,也没有开阔空间,苏黎只好楼上楼下来回跑,霍风霆把汤煮上,拿着从店里搜刮来的玉简烙上灵识印记,开始补习自己三百年来错过的大事,读作大事写作八卦,不时发出几声健康的大笑。 叶云舟头疼地深深怀念起慕临江来,毛笔都在纸上怼分叉了。 傍晚时分卧房的结界才悄悄撤下,叶云舟发觉了楼上的响动,但坐在柜台后没动弹。 慕临江掺着些懒散睡意的声音很快在楼梯口传了过来,有一股子烦躁:端走,不喝。 拿着!这可是你们寂宵宫叶兄弟特意嘱咐的,不喝不是好宫主。霍风霆追下楼来,酒都喝了,还差碗醒酒汤吗? 叶云舟偏头瞟了一眼,慕临江站在楼梯中间,搭着扶手,像是才洗过脸,溅在鬓发上的水珠慢悠悠的滑落,他看了少顷,稍感惊讶,一向体面出门的慕临江大概只是随手拢上的头发,侧面还落了几缕。 叶云舟。慕临江随手拿过那盅醒酒汤,语气咬牙切齿,眼含薄怒,你有话要说吗? 叶云舟愣了愣:说什么,晚上好? 慕临江气息一滞,随后快步走下楼来,把醒酒汤往柜台上一顿,隔着柜台伸手抓住叶云舟的领子。 他方才醒过来时才称得上彻底清醒,昨晚的记忆断断续续的浮出脑海,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终于被迟来的挫败感激起怒气。 你觉得我很好戏弄吗?慕临江把叶云舟拽起来,低声威胁道,你敢走,我就打断你的腿。 霍风霆和闻声而来的苏黎看得一愣一愣,霍风霆不明所以,劝架道:干什么呢?有话好好说啊,赶紧松开我兄弟。 管好你自己!慕临江骤然回头,暝瞳闪过一抹艳丽的紫芒。 霍风霆不及防备匆匆退了一步,但随即握起拳来皱紧了眉。 霍兄不必担心,只是我昨晚和宫主发生了一点小矛盾,说清楚就好。叶云舟按着柜台安抚霍风霆,霍兄先上楼吧,有需要我会喊你。 霍风霆看了看两人,叶云舟确实不紧张,但慕临江的怒容却让他想起三百年前,每次和萧川的冲突都以慕临江的怒气和萧川的淡定开始,然后到两人皆怒上眉梢不欢而散。 走走走。霍风霆拉上苏黎,上楼前警告了一句,好好说话啊,欺负人可不行。 我可没有欺负宫主的意思。叶云舟拍了拍慕临江的手腕,慕临江时隔一天再后返劲儿来追究他,但听了慕临江的药后不过脑,酒后吐真言,他也根本紧张不起来,腿疼,赶紧松开。 慕临江松开他,往下扫去一眼,看他不以为然地坐回去,手落在柜台上敲了敲。 你听好,我确实对你有那么点欣赏。慕临江委婉地说,眼中气势不减,但你别以为你能因此有何特权,我的纵容和耐性有限,望你好自为之,量力而行。 他说完以后转身就走,一步迈两个台阶急火火地上楼,叶云舟僵硬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很可能就叫告白。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宫主:我在放狠话你明白吗?这是放狠话! 叶公子:好的好的,明白明白(噗 第56章 朝三暮四01 二楼传出清晰响亮的关门声, 叶云舟拂平了自己衣领的褶子,盯着醒酒汤还在颤动的波纹看了片刻,还是决定把这玩意给慕临江送去。 他拿走桌上玉简, 端着醒酒汤走到慕临江门前, 霍风霆和苏黎在不远处探出头来, 满脸好奇, 叶云舟只好摇了摇头, 表示没事。 慕宫主,开门,醒酒汤。叶云舟无奈道。 不喝。慕临江语气恶劣的说。 不喝也行,那开门。叶云舟又敲了两下,我有正事要讲。 房间里安静半晌,门栓划开,叶云舟轻轻一推,看见慕临江不动如山地坐在床边,似在闭目打坐。 桌子还四分五裂的翻到在地, 叶云舟只好把醒酒汤搁在床边矮柜上, 把玉简递到慕临江面前:这是我们带出来的所有奴隶名单,详细信息都附在其中,不只三都, 更有修真境的人,永夜宫手伸的够长,不只抓人,竟然还有意在修真境发展。 然后呢?慕临江略一抬头, 睁眼盯着他问。 然后,把你带出来的部分也给我,想必仍有修真境之人, 三都现在维持表面的平衡,互相之间留着几分情面,但三都比邻修真境,把离我们最近的重华仙门也拉进来,让他们亲自向凌崖城讨要说法。叶云舟不疾不徐地说。 然后呢? 此时我们再放出交易引暮石残片和真正的霍风霖其实并未身亡的消息,届时霍风霖内忧外患,若要炼刀提升实力,必定急于得到残片,而我们在残片上做些手脚,追踪它的位置,就能找到真正的引暮石所在。 然后呢?慕临江接过玉简,神识扫过看了一遍,继续问。 叶云舟也明白过来,慕临江对这些好像都没兴趣,他不禁有些恨铁不成钢:这些一样都没干,你还要什么然后?当我是谶言录吗? 残片在手,直接追踪一样可以寻找引暮石。慕临江神色平静,我有些术阵方面的思路。 思路有了,身体撑得住吗?叶云舟冷眼道,知道位置又能怎样?霍风霖必定派层层守卫和机关禁制保护引暮石,你还想强闯不成? 你还关心我啊。慕临江语中带刺,是担心我撑不住,还是担心没你发挥的空间? 慕临江,你到底什么意思?叶云舟走近几步质问,我是为你考虑,你还要冷嘲热讽? 那你上来就只有正事要说?慕临江叹了口气反问。 还有醒酒汤。叶云舟指指矮柜。 慕临江下床端起汤盅,靠近嘴边仰头大概打算一饮而尽,可能味道实在太差,他喝了一口就被这股一饮而尽的豪情呛住,只能草草搁下咳嗽着擦嘴。 不只这一件正事,我另有一事相求。叶云舟见状也气不起来了,沉思片刻道。 说。慕临江没好气地看他。 引暮石残片的剑在我这里,你应该有不破坏灵识印记也能使用乾坤袋的方法吧。叶云舟把腰间佩囊解下来。 我没兴趣翻你行李。慕临江道。 以备不时之需嘛。叶云舟轻描淡写的地说,如果到了我用不了乾坤袋的时候,重要的东西你也能拿。 你别打什么歪主意。慕临江听见这话就觉得有一股算计,他警告了一句,还是抬手在佩囊上勾了个飘动的字符,滴一滴血。 叶云舟依言划破食指,往字符上挤了滴血,字符随即没入乾坤袋中,慕临江挥了下手,拿出迟疏雨所赠的剑,挽了个花又放了回去。 我还有一事相求。叶云舟系回乾坤袋,继续道。 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慕临江皱眉提高声音。 最后一件。叶云舟真诚地保证,我永远是站在你这边的,你相信我吗? 嗯。慕临江稍感意外,敷衍地嗯了一声。 那就好,就这些。叶云舟结束话题。 慕临江把带出来的档案给他,叶云舟拿下去整理,慕临江在他走后懊恼地握拳砸上矮柜。 与此同时,凌崖城城主府。 城主府建在高耸险峻的凌绝山山巅之上,俯瞰整座城池,阳春三月,翠意萌生,云海沸腾。 霍风霖站在山崖边,衣袂在凛风中猎猎作响,面色阴沉,轮廓硬朗,即便亲眼见过霍风霆,除了神色以外也几乎分辨不出两人有任何不同之处。 不多时,一位身姿娇俏的红衣女子踏着石径款步而来,声音在风中稍显模糊。 如此深夜,城主知会我来此,有何要事呢? 霍风霖负手缓缓回头:乔堂主,我想知道,在秋水剑阁和我之间,你会选择谁?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54) 乔心月原地站定,愣了一下,随后掩口笑道:城主这话说的,我虽是秋水剑阁的堂主,可不也在与你合作,秋水剑阁行事一向审时度势,我们不会有需要选择的一天。 不见得吧。霍风霖嗤笑一声,永夜宫遭人袭击,放了一场火,虽然只烧毁些不值钱的建筑,但这可是对永夜宫的挑衅,对我的挑衅。 乔心月面不改色地问:与秋水剑阁有关? 副城主交上来一封信。霍风霖一抖手腕,袖中落下一张纸甩向乔心月,你自己看。 乔心月接住那张凌厉如飞刀般的信纸,抚平一看,只见内容毫不客气,扬言若不派人向苏家赔罪,交出绑走苏家少爷的罪者首级,苏家与秋水剑阁同气连枝,绝不受人侮辱,夜都将奉上最严厉狠绝的报复,直至碾碎这座藏于地下的肮脏鼠窝。 永夜宫抓了苏家小少爷?乔心月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难以置信,算了,不管这个,苏家是如何得到消息的?更何况苏家与秋水剑阁关系并不算好,秋水剑阁去年才压价买走苏家一片矿脉,怎的今年就同气连枝了,怕不是苏家打肿脸充胖子,城主,你可不能相信啊。 哼,你当然要为秋水剑阁说话,不过我可信不过夜都。霍风霖语带薄怒,你若真心归顺于我,要么说服你的阁主,要么趁早与秋水剑阁一刀两断,别想两边捞好处! 乔心月闻言好似伤透了心,眼圈蓦地红了起来,攥着信纸委屈地啜泣:城主!我知道你信不过我,我替你满世界找铸师铸材,如今刀也炼了,你不让我看,我也不怨你,只因我仰慕城主,女子心系一人,为他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可你说话如此伤人,我我便要怨你了! 霍风霖望着乔心月泪流满面的样子,心中异样地跳了两拍,生出些奇怪的疼惜来,但还没等他安抚,这股情绪就渐渐消失,眼中复又清明。 行了,我一时气话,乔堂主别放在心上。霍风霖走到乔心月身边拿走信纸,顺手拽起乔心月的披帛往她脸上蹭了一把,擦掉眼泪,你打听一下夜都动向,看看是苏家自己大放厥词,还是秋水剑阁也确实参与其中。 乔心月仰了仰头,脂粉都被霍风霖抹去一层,她勉强笑笑,但灵光一闪,忽然道:城主,这会不会是个幌子?我记得那个人就关在永夜宫吧,你快去看看他还在不在,苏家这般有底气,不一定是拉上秋水剑阁,万一他们误打误撞,救走了那个人呢? 霍风霖脸色一寒,攥紧了拳头:有理,乔堂主自便,我去一趟。 他说完就走,纵身跃下山崖没入云端,乔心月深吸口气,收起方才的嗔怪,拿出手帕擦了擦脸啐道:不过是个假货,还真会逞威风,真当自己是三都之主了? 霍风霖不在山上,附身于乔心月的残魂也不再故作姿态,直接御剑回别院。 院中没有下人,空荡荡的寂静无声,残魂开门迈入正厅,承重柱子的阴影下立着一个站的笔直的男人,如同没有意识的木偶。 残魂坐下拿起茶壶,又放了回去,抬眼不耐道:殷思,我让你在这待着,没让你杵在那吓人,这间屋子之内随你活动。 殷思训练有素地点头,然后离开了柱子一步。 残魂不禁长吁短叹,霍风霖每次在被他迷惑前一刻就功败垂成,想必是带了什么法宝,但殷思中了招,更让人气闷。 去换热茶。残魂指指茶壶,使唤殷思。 殷思快步过去拎走茶壶,半晌后回来,把茶壶放下,待在旁边一动不动。 倒啊。残魂撑着额角命令。 殷思倒满一杯,待在旁边一动不动。 呈给我。残魂伸手右手。 殷思掐着杯沿把茶放到他手上,待在旁边一动不动。 茶杯没带盏托,残魂被烫了一下,虽然对修者来说不至于受伤,但这点温度让他骤然爆发,他还没见过迷上他的人能这么流于表面的言听计从,气的把茶杯砸向殷思,骂道:废物!偃甲都比你有用!抽一鞭子走一步,你是牛吗?滚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等慕临江得到引暮石,我非要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殷思低着头,十分听话地走了。 翌日天明,永夜宫来往巡逻的队伍少了许多,这速度比叶云舟预计的还快,他熬了大半宿把所有奴隶名单整理完毕,一早就开始装作无聊地叫上霍风霆唠嗑。 从三百年前的趣闻轶事,再不经意地转到凌崖城的父子兄弟关系,霍风霆侃侃而谈,叶云舟或惊讶或敬佩或是忿忿不平,霍风霆更是拿来酒坛,两人一人一坛就在贮藏室边喝边聊,下午时已经满地空坛,霍风霆躺在地上迷糊地咂嘴,直呼叶云舟豪爽,够兄弟。 叶云舟满身酒气的出来,看起来还算清醒,靠在门口呼吸了一阵没酒精的空气。 聊得开心?慕临江抱着胳膊站在旁边问。 你什么时候在的?叶云舟笑道,吃醋了? 你故意套他的话。慕临江冷哼。 是啊,霍风霖也不容易,母亲难产只是不幸的悲剧,可惜他父亲却因此疏远他。叶云舟皱起眉,谁不想得到父母的夸赞呢?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哪怕追上霍风霆的背影,甚至超过霍风霆,他都得不到父亲的正视,然后他负气出走修真境,可再回来时已是父亲的灵堂,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但系铃人已经死了。 霍风霆似乎并没说的如此复杂。慕临江侧目。 因为他是简单的人,而我想的比较复杂。叶云舟低低的笑了几声,偏头望过去,我的心思一直是弯弯绕绕,闪烁隐晦的,你还喜欢吗? 你醉了。慕临江直言,他对上叶云舟的眼睛,叶云舟常说暝瞳好看,但他此时却觉得,叶云舟那双深沉的黑色眸子更让他无法自拔。 我没醉。叶云舟强调,就算我醉了,也是有意为之的醉,既然是故意就不算醉。 果然,喝醉的人没有逻辑。慕临江摇头,拽住叶云舟的胳膊,回去睡觉。 我不睡!叶云舟蹙眉想抽回手,但慕临江捏的很紧,他只好任由慕临江拽回屋里,反复澄清,我肯定没醉,我眼前清楚的很,你放开我我腿疼。 慕临江头疼,让叶云舟老实在床边坐着,蹲下脱了叶云舟的靴子,把裤子挽上去扶着腿弯查看,只见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霜花般的疤痕,有些泛红。 我这也算旧伤了,和你挺般配的。叶云舟动了动腿,蹬掉袜子踩上慕临江的肩膀,意味不明地笑,你真喜欢我吗?如果是真的,就不能有不喜欢的时候,不然我就报复你。 叶公子,真想不到你酒品如此差劲。慕临江脸上是一言难尽的容忍,抓住叶云舟的脚踝把他的腿压下去,你快睡吧,否则我就用瞑寐诀。 我不能睡,还有正事要办。叶云舟连连摆手,有人喜欢我,我我得做点什么 慕临江眼中闪过一抹讶异,不知道这在叶云舟的风格下算答应还是拒绝,但叶云舟总归还是有反应,大概能算作好事。 他扬手化出伞来,刚想扔一个瞑寐诀让叶云舟消停下来,叶云舟手上指环就亮了一下。 叶云舟稍稍一愣,盯着左手看了看,用力闭了下眼,然后弯腰捡回鞋袜默默穿好,运起灵力默念静心诀,片刻后深吸口气,起身拿过矮桌上的茶杯倒了杯凉茶喝下。 掌柜的陈酿还真小觑不得。叶云舟揉了揉太阳穴,没回头看慕临江,声音已经不再发飘,我刚才好像有点失态,慕宫主不用在意,先说说这个消息吧。 什么消息。慕临江心不在焉地坐下。 还记得我派夙宵卫监视不医山吧。叶云舟靠在矮柜上说,卫十二回报,有人跟踪医无患的弟子,已被她擒下,拷问之后得到情报,那人是凌崖城所派。 看来霍风霖已经知道霍风霆失踪了?慕临江很快反应过来,他已经开始针对医无患。 不医山那边恐怕很快也会有动作,甚至医无患身边都可能有卧底。叶云舟推测,不过你的夙宵卫给不医山做保镖,应该挡得住吧。 自然。慕临江果断道,你打算告诉霍风霆吗? 既然挡得住,就不必告知。叶云舟平淡地说,卖医无患一个人情不更好?另外若是告诉霍风霆,出去之后他信得过你的夙宵卫,必定直奔凌崖城找霍风霖。 这不是你想要的内忧外患吗?慕临江反问。 还不行,这对你没有好处。叶云舟沉吟,听我安排,结界应该很快就要撤下,出去我们再详谈。 叶云舟所料不差,酉时永夜宫的结界关闭,永夜宫宫主放出消息,已经擒获兴风作浪之人,为了专心处理此事,永夜宫将暂时关闭,这三天贵客滞留的食宿费用永夜宫全免。 几人准备混在永夜宫的客人之中无声无息的离开,慕临江却也收到一封不妙的传讯。 卫一在六合镇养伤尚未离开,正好看见一位黑衣蒙面人往陈武家扔了一样东西,留下话来。 他悄悄潜入查看,那个包袱里装着一个盒子,盒子里是陈武的首级。 作者有话要说: 剩下的明早六点更新_(:з)_ 尝试了一下语音输入法,结果发现自己的脑和嘴可能不匹配根本提升不了码字速度QAQ 第57章 朝三暮四02 叶云舟此时正在清理屋子, 净尘诀施过一遍,又用消除灵力气息的法宝从上到下扫过每一寸墙壁地板。 慕临江把黑衣蒙面人所留的威胁转述给他:姜玉秀人在泉灵山,用剑来换她的性命。 是陈夫人?叶云舟想了想, 他们当晚不就离开了吗?是有人一直在注意他们的行踪? 应该是了, 陈武夫妻因愧疚一直待在六合镇, 此回突然离开, 必有原因。慕临江沉声道, 我们谈过的内容对方稍一询问就能得知,看来是认为你我得到了引暮石残片。 应当是凌崖城的人,看来他们没认出你来。叶云舟回头打量慕临江,若有所思,随口问道,救吗? 当然要救。慕临江不假思索,永夜宫上方这一片就是泉灵山,陈夫人是凡人,不能久留于风雪, 若非被安置在猎户的木屋里, 就是有结界保护,应该不难寻找。 他们要交易,地点肯定不会太难找, 想必一进山就要落入他们的监视,你让卫一在山下接应就好,不用他动武。叶云舟走下楼,霍风霆和苏黎已经等在门口, 他就先停住了话音。 现在离开永夜宫已不算难,霍风霖认定了始作俑者,各个出口和传送阵法的盘查程度如常, 四人都弄了面具戴上,出去时天色已经黑透。 此处出口并不常用,周围地势惊险人迹罕至,叶云舟御剑离开一段,落下与霍风霆和苏黎告别。 霍风霆呼吸着冷冽的空气,天空比水牢明亮的多,散碎的星斗铺满夜幕,流动的晚风带来冰雪的味道,他激动地攥着拳,郑重对慕临江和叶云舟作揖。 兄弟这便告辞了,等我与三弟汇合,定然带上三弟全力助慕宫主救出殷首席。霍风霆震声道,还有叶兄弟,苏兄弟,相识一场,咱们来日再会。 霍兄小心行事,告辞。叶云舟抱拳回礼。 霍兄,以后有时间千万来苏家做客。苏黎也拱手依依不舍地辞别,多谢慕兄还有叶贤弟,等我回去苏家说明情况,能帮的上的我也来帮忙。 苏少爷就直接启程回夜都吧,路上别再助人为乐了。叶云舟好心地嘱咐道。 苏黎讪笑,他的金绒兔从怀里钻出来,朝慕临江蹦过去,慕临江伸手接了,顺了下毛还给苏黎。 替我向尊祖父问好。慕临江温声开口,这算是近百年来都难得的问候,说完他自己都感觉别扭。 一定的,那我走了,几位再会!苏黎摆手倒退了几步,祭出剑来跃上半空。 霍风霆身化流光消失在夜空之下,崎岖雪岭只剩叶云舟和慕临江,叶云舟神色一凛,抹了下指环铺开一面云图,调整位置后继续之前的话题道:我们现在应该在这个位置,直线距离泉灵山不过三十余里,你在此地空中监视动向,我去与他们交易,你伺机来打他们措手不及。 慕临江看了眼地形图,拒绝道:拿凡人要挟,没有一丝修者的尊严,对付他们我还需要伺机吗?走。 啧,你就这么喜欢强攻。叶云舟无奈收回地形图,说起来你这能打绝不多说话的风格,为什么不好好练练拳脚功夫。 和我靠的太近,任谁陪练都专心不了。慕临江说的若无其事,何必为难别人。 叶云舟下意识的看向他的眼睛,慕临江化出雨伞,撑开之后轻轻一跃,踏着绚丽的阵图飘在半空,叶云舟御剑追上他,调侃道:我能专心啊,叫我师父,我给你当陪练。 慕临江突然转头,露出一个神采飞扬的笑:哼,叶公子,靠近本座还能专心,是本座魅力不够吗? 叶云舟猛地打了个哆嗦,这突如其来的霸总让他脚下一歪,若水剑晃了晃,顿时被慕临江甩在身后。 他搓了搓胳膊,报复性的并指朝慕临江甩出几道剑气,慕临江抬起伞柄,把伞架在肩上挡住背后,等叶云舟赶上来,微微翘起嘴角。 我劝你少看没用的话本。叶云舟黑着脸说,又好奇地问,教你暝瞳的师父呢?他也不会近身战吗? 慕临江一点点收起笑容,冷声道:他不是我师父,让我拥有暝瞳的人只是个死不足惜的恶徒。 叶云舟注意到他的用词,但慕临江表情严肃,他便不再追问。 三十里不算远,两人在泉灵山一侧停下,选择步行踏入林中,以免错过线索,果然没走多远,慕临江就察觉一棵杉树上贴着的符。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55) 慕临江此时已经用发带蒙住双眼,收了春江庭月,站在那棵树前道:剑我已带来,人在何处? 此树下有一枚罗盘,你二人根据指示前来。贴在树上的符发出模糊的声音,似乎经过伪装。 慕临江挥袖扫开树下积雪,拾起那枚罗盘,上方指针晃悠着指向艮位。 两人根据指针颤抖的挪动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一间简陋的草庐前,窗户开着,陈夫人歪在椅子上,脸被风吹得通红,似乎是昏迷过去。 来的很快啊。 草庐大门砰地打开,陈夫人身边站着一个黑色劲装斗笠遮脸的男人,大概也带了掩盖修为的法宝,慕临江只能看出他必定有化神以上的实力,想必是霍风霖的亲信。 黑衣人刻意压低了嗓音:剑带来了吗? 在此。叶云舟停在门口,拿出迟疏雨的佩剑,拔剑出鞘露出剑刃,阁下既然有意威胁,那何必要伤陈武性命,如今只剩陈夫人,那这剑我也只能给你一半。 慕临江听见这话都忍不住偏头,心说这是什么谈判技巧。 那黑衣人也愣了一下,随后怒气腾腾地化出一柄陌刀甩手掷出,一端扎进地面,刀柄末端攥在手里,将陈夫人挡在刀后。 我也可以现在就将她劈成两半,可惜她不像剑,拼不回去。黑衣人威胁,不想她死就把剑交给那个瞎子,你在外面等着,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你不怕这剑是假?另外你怎么确定我们有剑,还会来救他们?叶云舟抽出佩剑,食指敲了一下,黑衣人的话意显然是知道引暮石残片的效果,看来必定是霍风霖的亲信。 我一眼就能认出真假,轮不到你担心。黑衣人哼道,这女人什么都说了,迟盈早就亡故,你们想必是因缘际会得到了剑知道迟盈的事,还编造假话安慰她,应当不是自私之人,我本想等你们出现再留信号,结果你们这两天倒是消失的彻底,还好你们重伤的同伴敏锐,没让我的信号白费。 好吧,听你的话应该也不是非要灭一个凡人的口,我就信你。叶云舟把剑柄递给慕临江,轻声道,去交易吧。 慕临江接过剑,缓步迈向屋内,黑衣人的刀竖起来比他还要高,在狭窄的草庐里不好施展,便松开刀柄按住陈夫人的椅背向前推了推。 我能先确认陈夫人是否无恙?慕临江在隔着黑衣人一柄剑的距离站定,问道。 你能看见?黑衣人狐疑。 勉强。慕临江冷淡道。 动作快点。黑衣人不耐地扬了扬下巴。 慕临江堂而皇之地解开发带的结,黑衣人略微好奇他的眼睛,盯着他看,发带滑落的一瞬间,黑衣人乍然怔住。 慕临江趁机把剑甩向身后,闪身近前抓住陈夫人的袖子,足尖点地身形疾退,叶云舟接住佩剑放进乾坤袋,黑衣人这时才冷汗淋漓地缓过气来,失声惊讶道:慕临江! 他喊出慕临江名字的同时已经抓起刀柄,叶云舟冲上前抽出若水剑,替慕临江挡下那道直接劈塌一面墙的刀气。 寂宵宫宫主潜入煌都,居心何在!黑衣人气急败坏,房顶茅草断断续续的落下,尘土四溅,视线不免受阻。 霍风霖还不知道?叶云舟在黑衣人的刀势下灵活闪躲,剑刃架住黑衣人的刀,向上一抬,刀身直接扎进房顶,他欺身近前低声道,带我走。 什么?黑衣人心中震撼,不仅是叶云舟说出霍风霖,而且叶云舟居然还接了个带我走。 挟持我,传送卷轴带了吧,直接回城。叶云舟反手把剑背到身后催促,还用我教你吗?残片在我这里,直接走! 叶云舟的语气太过坚决,黑衣人来不及管那股莫名和荒谬,直接被他说服,伸手扣住叶云舟的肩膀,叶云舟果然没有反抗,他便单手把叶云舟拽到身前,扼住叶云舟的喉咙,扯下陌刀用刀尖在地上飞快地划了个阵。 慕临江不觉得叶云舟对上黑衣人会失败,他走得稍远,把陈夫人放在树下安顿好,再回转草庐前时,刚好看见崩塌的草庐内叶云舟被黑衣人制住,衣角已经融在传送阵法的光华之内。 找死!慕临江的暝瞳骤然一亮,厉声喝道。 别过来,小心我让他人头落地!黑衣人强忍恐惧拿叶云舟当挡箭牌,慕临江,你最好赶紧离开凌崖城!否则我们定然追究你私自潜入凌崖城的罪责! 慕临江化出春江庭月,神色阴沉地站在原地,他想不通叶云舟为何会这么快就被人抓住,在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的一刻,他举起雨伞向下一挥,一道暴烈蓝紫色的光团冲向阵内。 他深吸口气,反复告诉自己冷静,叶云舟还没被封住灵力,他最后这招应该能帮叶云舟脱离控制,不是什么危险的处境,叶云舟可能只是一时大意失察 他提着伞越过狼藉的草堆,却在传送阵留下的焦痕旁边看见了一枚鲤鱼吊坠,是前一阵他给叶云舟的赔礼,此时这枚吊坠完好无损地,笔直地摆在地上,连穗子都是整齐不乱的。 叶云舟有放吊坠的余裕,怎么会被黑衣人强行带走? 慕临江伞尖撑着地面,缓缓弯腰捡起那枚吊坠,放在掌心注视半晌,才不得不接受叶云舟是故意跟黑衣人离开。 他眼中的紫色黯淡下来,丝缕黑色从眼底蔓延扩散,将双眸染成不见光亮的空洞。 叶云舟慕临江低声念了一句,握紧手指,咔嚓一声,把鲤鱼吊坠捏的粉碎。 另一边,叶云舟在传送阵法结束后便睁开眼睛,自然地将若水剑收入腰间鞘中。 黑衣人混乱地放开叶云舟,浑身发抖,暝瞳让他心绪翻涌,脑中连续不断的刺痛,连一步都难以挪动。 就在这时,半空突兀地亮起,像太阳撕裂空间坠入尘世,叶云舟退后几步眯起眼睛,只见黑衣人骇然回头,匆忙抬起手臂去挡那个砸向自己的炸裂光团,灵力屏障如同雪遇炭火般的层层融化,他惨叫一声摔倒在地,右臂被光团吞噬,霎时手肘以下皮肉骨血皆被搅碎。 叶云舟见状提醒道:你快自断一臂,否则它会把你整个人都吞掉。 黑衣人左手竖起手刀,想也不想地将右臂齐肩斩下,爆发出一阵嘶哑的哀嚎,叶云舟拽起他的领子把他拉远了,血在地上拖出一条红毯。 这里是凌崖城内部吗?你如何称呼?振作一点,我已经帮你止血了。叶云舟云淡风轻地连声发问,我要见城主,你若还有理智,应该不难推测出我的身份,毕竟如今关于我的流言四起,想不知道都难,前辈,你在听吗? 你你黑衣人眼神涣散,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叶云舟望向周围,像是一间用来开会议事的大厅,宽阔庄严,但没有开灯,只有角落两盏昏暗的烛台,更没有窗户,想必是秘密地点,他放下黑衣人,蹲下来掀开他的斗笠面纱,看起来三十来岁,面色惨白。 我救了你的命,就算不回答问题,也该道一句感谢吧。叶云舟叹气道。 黑衣人眨眨眼睛,勉强找回一点精神,总觉得哪里不对,骂道:都是你害我至此! 别这样说,你以为我不帮你,你能从慕临江手中脱逃?陈夫人和他无亲无故的,你能拿她当人质?你在城主身边什么职位啊,这么天真。叶云舟同情地看着他,敢威胁慕临江,四肢尽断都是幸事,断一条胳膊算什么。 黑衣人挣扎着坐起来,也一阵后怕,若早知道是慕临江,他肯定不会孤身一人就约慕临江交易。 我是凌崖城副城主,你莫非是传言中那个慕临江看中的宠物?你到底有何目的?黑衣人运气灵力边调息边问。 原来景城主,失敬失敬。叶云舟挑眉故作意外,他直接见到凌崖城的副城主景玉滨,这可比他自己来凌崖城省事,那本没什么正经事的原著中副城主只出现寥寥几次,都是给城主传话,景城主看来深得城主信任,那我就放心了。 不用省去副字,凌崖城只有一个城主。副城主捂着右肩站起来,警惕地盯着叶云舟,你想投奔城主吗? 大致是如此,详细情况我想等见到城主再说。叶云舟诚恳地点头。 哼,想投靠凌崖城也可以,卸下佩剑,待我封了你的灵力押去刑房,你再见城主不迟。副城主冷笑一声,届时你若有一句谎言,我这条手臂的账就百倍奉还。 当然可以,我诚心而来,自当遵命。叶云舟爽快地把若水剑扔下,背过双手转身,配合地让副城主绑住他的手腕。 离开会议厅的一段路上也没有守卫,叶云舟眼前被系了个布条,他大概体会到了一点慕临江的感受,被副城主单手推着走进一处稍冷的房间。 坐下。副城主按着叶云舟的肩稍稍用力。 叶云舟顺从地落座:不用找个刑架把我绑上去?似乎更能展现诚意。 副城主:倒也不用如此诚意。 副城主都对叶云舟的态度有点迷惑,若是做戏,那也太牺牲了,他冷声道:你静待片刻,我已禀告城主你带引暮石来你的乾坤袋呢? 叶云舟闻言低了下头,不解道:不就在腰上吗? 没有!副城主掀了下他的外衫,手指在腰带内侧划过一圈,你是拿命开玩笑? 叶云舟沉默了一会儿,皱起眉,也有些不确定:该不是掉在了方才的路上,或者在战中遗落了?我忙于提防慕临江帮你脱身,没有注意,但你是为了得到剑才来的,难道你也没注意吗? 我的错吗?副城主气的头疼,我回去找找,你最好别耍花样。 这是当然,快去快回,我就在此等您引荐城主。叶云舟低头道。 泉灵山的草庐已是一片废墟,慕临江站在草庐内的时间太长,又没有信号,卫一终于忍不住悄悄上来,见到慕临江的背影时稍微犹豫,他总觉得慕临江有哪里不一样了,比平时更冷,更遥远。 宫主,属下私自前来,在此请罪了,叶公子他卫一在慕临江身后拱手行礼,提及叶云舟时,慕临江忽然回头,双目漆黑,面无表情,卫一下意识地抽了口凉气。 你来了。慕临江平静地说。 宫主,您这是怎么了?卫一硬着头皮低头问。 生气。慕临江简短道,他终于把手中的吊坠碎片扔回了地上,拂了下手心,治好那几道割出来的伤口。 卫一一时不知如何接话,他在周围查探一番,也大概得出了结论,指着吊坠道:宫主,叶公子做事必有缘由,这应该是他留下的线索吧。 慕临江又转过头,沉思片刻,忽然往一个方向径直走去,提着雨伞,伞尖在地上划出一条直线,在雪地之中走出数步,伞尖便碰到了什么东西。 他伸手捡起来,抖了抖雪,是叶云舟扔在吊坠所指方向上的乾坤袋。 作者有话要说: 慕临江(敲头):搞事!搞事!搞事!整天就知道搞事.jpg 第58章 朝三暮四03 叶云舟做事必有缘由, 慕临江现在已经亲身体会了这句话。 陈夫人被绑架或许是件意外,但就算没有这件事,恐怕叶云舟也会自己制造意外。 让他在乾坤袋上留下印记, 隐瞒不医山仍然安全支走霍风霆按照叶云舟的作风, 故意留给他的乾坤袋到底有什么用处? 在剑上动手脚, 追踪引暮石吗? 不应该只是如此简单, 叶云舟还要做什么? 宫主?卫一轻步走到慕临江旁边, 需要属下去救叶公子吗? 不必。慕临江捏着乾坤袋站起来,眼中漆黑渐褪,露出原本的颜色,安顿好陈夫人,你即刻回寂宵宫,等我吩咐。 是。卫一低头领命,犹豫道,叶公子是处处为您着想的,他肯定不会背叛您, 做有损您利益的事。 我知道。慕临江轻声说, 我没有怀疑他,只是不愿让他铤而走险。 那属下先带陈夫人下山了。卫一也不知再说什么合适,只好先行离开。 慕临江从乾坤袋里拿出剑来, 想了想,抽出剑身缓缓拂过,引暮石能自我修复,所以即便剑断也会重新拼合, 铸造者用特殊手法将部分引暮石融入剑中,那若要以完整的引暮石锻刀,首先必要将残片与剑分离, 届时残片便会被引暮石主体吸引叶云舟是在等待这个机会吗? 但如此变数太多,慕临江走回草庐,把地上的碎玉一一收起,手指在剑上勾出几个符文,剑刃闪烁片刻恢复原状,他将剑收回鞘中,放入乾坤袋,又取出叶云舟整理好的永夜宫奴隶名单和原本,把乾坤袋上属于自己的印记抹去,压进倒塌的茅草下。 如果叶云舟要与凌崖城周旋,应该只有引暮石作为筹码,凌崖城必会派人来找。 慕临江紧蹙着眉,退出草庐,他很难代入叶云舟揣测他的动机和计划,也只能先将第一步做好,再等凌崖城方面的消息。 另一边,叶云舟在刑房待的安闲自得,半晌之后副城主焦躁地回来,抬手要抓叶云舟的领子。 叶云舟蒙住眼睛依旧敏锐,蹬着地面连人带椅往后撤出半步,闪开副城主的手,柔声安抚道:景先生,稍安勿躁,气血流动过快会影响伤势,您失去一臂本就是城主的损失,您若对城主忠心,就别再让他承受更大的损失了。 副城主的左手停在半空,强压怒气道:牙尖嘴利的小子,我看你根本没交出引暮石的意思。 怎么会,难道我是来自找死路的吗?叶云舟反问,你没在方才的大厅找到乾坤袋,说明它肯定掉在泉灵山的草屋里了,有了引暮石的准确消息,并且很快就能拿到手,还不需要和慕临江拼命,我不明白您在气什么。 副城主: 副城主有那么一瞬间真被叶云舟理直气壮的给说服了,他恨恨道:城主马上就到,我看你还能狡辩多久。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56) 叶云舟礼貌地微笑着点头,副城主刚说完,房门就响了起来,似乎是不想让他知道来了几个人,故意收敛了脚步无声无息的停下,但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很快在湿冷的刑房里扩散开来,叶云舟心想除了霍风霖以外,应该还有女子随行。 在下叶云舟,算是最近关于慕临江的种种传言中的当事人,这段时间在慕临江身边打探到了不少情报,如果城主有问题,我必定知无不言。叶云舟首先开口,我此行是带引暮石前来投诚,请城主庇护于我,不过乾坤袋似乎在佯装激战拖延时遗落在泉灵山现场了,恐怕还需要城主派人回去一趟。 你还有一个关键没有说明。霍风霖的声音透着冷意和恫吓,你如何知晓我的名字? 城主得到引暮石的线索还这般愤怒,看来尊兄远比引暮石重要。叶云舟淡定地直戳要害。 霍风霖没有接话,叶云舟偏了下头,眼前稍亮的位置应该是个火盆,火光跳动了两下,接着一个炙烤多时的烙铁带着骇人的热度逼近了脸颊。 城主误会了,我没有挑衅您的意思。叶云舟往后仰了一下,连忙解释,只是想给您尊兄的线索罢了。 哼,你最好小心说话,否则就别想再张嘴。霍风霖稍微偏了些烙铁,把它杵在叶云舟颈侧的椅背上,烧断了叶云舟几根翘起的头发。 这是自然。叶云舟恭顺地低头。 霍风霖看了看捂着肩膀脸色发白的副城主,挥手命令道:把引暮石找回来,然后下去处理伤势吧。 副城主应声领命,直接化作一阵烟雾消失在原地。 我意外知晓您的身份,还算是得益于秋水剑阁的乔心月堂主。叶云舟出人意料地说,他话音刚落,便感受到屋内另一个人的呼吸声骤然加快。 哦?关秋水剑阁什么事?霍风霖心中起疑,回头看了看站在门口的乔心月,乔心月不解地摇头,很是无辜。 城主听见我的名字,是否觉得耳熟?叶云舟旁敲侧击,他现在基本已经明白霍风霖和残魂的关系,残魂用着乔堂主的身体,知道霍风霖的真实身份,在引暮石方面出谋划策忙里忙外,而霍风霖始终信不过乔堂主,没有告知他引暮石的位置,残魂这才不得不让慕临江打破这个僵局。 霍风霖确实有种熟悉感,但却没想起到底在哪里听过:不要卖关子了,你有何来历,直说。 静微门扶星真人门下弟子,大概在一个月前不知所踪。叶云舟自报家门,是慕临江派人绑走了我,目的当然不像传言中对我一见钟情,其中涉及寂宵宫重要机密,甚至对三都影响深远,我也只信得过您一人,所以才深思之下冒险让副城主带我回来,慕临江的目 等等。霍风霆突然打断叶云舟说出寂宵宫机密,拿烙铁敲了两下椅子扶手,你是不是跑题了? 叶云舟心说不出所料,霍风霆果然信不过乔心月,不放心让乔心月也听见。 他话锋一转,自然地接道:确实,那晚辈就长话短说,慕临江确实喜欢上我,我大部分要求他都会答应,所以我说思乡心切想回煌都,慕临江便陪我回来,途中有卫一暗中监视,但卫一发现与应轩阳同行的乔心月行踪怪异,跟踪之后发现一群黑衣杀手,却被人暗算,打晕关押。 霍风霖又回头看了看乔心月,至此与乔心月给他的说法没什么差别,殷岁死后,乔心月说殷岁的死士营被卫一发现,想拷问情报却被卫一杀死,夺走了传送卷轴逃跑,而她那时才赶到,没来得及拦。 残魂表面不动声色,心里波澜万丈,要说他对慕临江还有点把握,慕临江不会拿殷思的命赌,但叶云舟他就说不准了,他一向摸不清叶云舟的心思。 这是要拉霍风霖入伙对付他?还是取得霍风霖的信任套出引暮石的位置? 他要不要在叶云舟说出什么对他不利的消息前,先把叶云舟弄死? 叶云舟咳嗽一声,继续道:卫一是行家里手,抓他的人反倒被他解决,他拿了卷轴,正打算离开时,乔堂主刚好进来,想不到她身为秋水剑阁堂主,竟暗中豢养杀手,被卫一撞见,竟 豢养杀手又如何?秋水剑阁又不是你们静微门,只负责传道受业解惑那么简单,你个小屁孩知道什么。残魂恼羞成怒般叱道,挑对城主有用的说。 叶云舟的话一时噎住,愣了愣,茫然地把头转向霍风霖:城主乔堂主为何会在此? 霍风霖长吁口气:她与我合作,你不用管。 原来是朋友,那我就不好再说了。叶云舟意味深长地摇摇头。 残魂暗中啧了一声,叶云舟越掩饰,霍风霖越要猜疑他:什么好不好的,我又没做什么,你尽管说实话。 叶云舟想了想,为难道:好吧,听卫一说,乔堂主用双修诱惑他保守秘密,卫一不答应,乔堂主正待动手,卫一便发动传送卷轴逃走了。 残魂: 霍风霖眼尾颤了颤,嫌弃地侧目道:想不到乔堂主还有这种趣味。 残魂的哭戏信手捏来,委屈地掩面道:那只是一时的权衡之语,卫一是死尸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他当时那副样子,我哪里敢正面和他打,我只是想找机会擒下他,我是喜欢城主您的,绝无二心,不敢让你知道就是怕你误会我! 我没误会,再说我也没权力干涉乔堂主个人爱好。霍风霖不以为意道。 残魂闻言又呜呜地抹起眼泪。 叶云舟听着这段娇软酥麻的嗓音都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暗忖残魂还给自己套了这么个痴心单恋悲情女子的人设,他都有点佩服残魂为野心做出的牺牲。 咳,后来慕临江为了寻找卫一,一路追踪来到煌都,发现收留卫一的那户木匠竟是铸师迟盈的邻居,早年慕临江辗转得到了那柄剑和迟盈的故事,但一直没有在意,这时遇到,我们就编了个假话安慰那对夫妻。叶云舟说的面不改色。 真是好巧啊。残魂忍不住出言讽刺。 是啊,更巧的不是在此地遇到乔堂主吗?看在我们曾经传音云图聊过天的面子上,乔堂主可千万要在城主面前替我美言几句。叶云舟笑着回敬。 残魂听出叶云舟话里的威胁之意,不得不偃旗息鼓:只要你是诚心来的,城主一定会好好待你。 你们还聊过?霍风霖皱眉打量两人。 是在慕临江和应轩阳谈话时,顺便见过的,乔堂主应该是为公事与应轩阳应酬。叶云舟解释道,我们带走卫一后,慕临江便把剑赠我,卫一检查随身物品时发现令牌不见了,很可能丢在传送来时的山中,我与慕临江为了收回寂宵宫的令牌而上山,看见一队人马消失,后来才知他们是要营救苏黎少爷。 残魂在心里补了个这可太巧了,但这次他老实的闭嘴没说话。 他们有几人,作何打扮,如何进入永夜宫?霍风霖沉着脸问。 他们是分头进入,我只见过三人,其中一名剑修女子,我们也好奇他们要潜入哪里,就抓了一个离开的客人,抢走面具,进入永夜宫。叶云舟流畅地无中生有,慕临江占据了一家刑具店铺,后来永夜宫大乱,苏家的人带着苏黎和尊兄逃走,慕临江远远见到尊兄,便为他们提供了藏身之处,盘问的人离开后,他们便走了,我和慕临江等结界撤下后才离开,这就收到了副城主的消息。 所以你不知道他在哪?霍风霖的重点只在霍风霆上,线索呢? 他此时必然在去不医山的路上,甚至已经到达不医山。叶云舟镇定道,应付盘查时,我曾与尊兄谈过一阵,得到了不少内情,还请城主见谅。 你既然知道我如何坐上城主之位,还敢孤军深入,弃剑投诚?不怕我生性多疑,杀你灭口吗?霍风霖冷笑。 尊兄或许是个好朋友,但与您相比,就不是个好城主了。叶云舟轻笑,您当然不会杀我,您能将凌崖城推上煌都首屈一指的超然地位,必有过人的才智和心胸,我愿为您效绵薄之力,也愿用性命证明我的眼光和信任。 霍风霖沉默了一会儿,抬手道:乔堂主,给他松绑。 残魂也暗中松了口气,叶云舟的话还算对他无害,他上前解开叶云舟眼前的布,倾身去解他捆在背后的手腕时,看见叶云舟偏头对他做了个口型。 叶云舟眼神冷漠,无声地说:帮我。 无论你说的真假,苏家是不是和秋水剑阁同气连枝,都已经无所谓了。霍风霖一甩袖子,接住落下的匕首,这是一种咒文法宝,你刺破手指,对它说你方才所言俱是实话,如果它认定你欺骗我,它就会直接割断你的喉咙。 可以。叶云舟揉了揉手腕,仔细端详霍风霖,发现他和霍风霆完全不一样,更阴沉,戾气,还有萦绕不散的某种执念。 残魂惊疑不定地打量叶云舟,叶云舟也抬头看了看他,然后文雅地笑着颔首,看向霍风霖掌中悬着的匕首。 残魂这就明白了,叶云舟现在就开始让他帮忙。 乔堂主,我能喝口水吗?说了这么多,实在有些渴。叶云舟轻松道,伸出右手让霍风霖把匕首推了过来。 残魂能别有目的待在霍风霖身边,当然有应付这种测试法宝的办法,他给叶云舟倒了杯茶,单手轻轻压着叶云舟的肩膀,娇笑一声安抚道:小公子,别害怕,待会儿你就是姐姐的朋友了。 叶云舟打了个哆嗦,一股森冷的寒气钻进身体,与冰雪不同,而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战栗,像被厉鬼占据了躯壳,让魂魄暴露在凛冽的空气之中,他强忍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右手在匕首上抹了一下,平静道:在下方才对城主所言,句句属实。 匕首晃了晃,发出一阵白色光华,随即飘回霍风霖手中。 霍风霖一点点露出笑容,收起匕首,亲切道:你既然是扶星真人的弟子,扶星真人称我一声兄长,我叫你贤侄不为过吧?需要我通知扶星真人你如今安好吗?你失踪之后,他十分焦急,亲自下山,已经要将煌都翻遍了。 还是等副城主拿回乾坤袋再说吧。叶云舟按着食指,转头对残魂道,乔姐姐,多谢。 他道谢的同时接过茶水,残魂便若无其事的松手站远了两步。 叶云舟暗想让残魂动手还真不如他自己应付,这股深沉的冷意留在他身体里久久不散,恐怕是残魂故意的报复。 说起来,贤侄如此冷静果敢,平日倒未听扶星真人提起,这次你失踪,扶星真人对你的描述也不大一致,我听了你的名字才一时没想起来。霍风霖绕着椅子走到叶云舟身后,单手按住他的后颈,所以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叶云舟? 坐在您面前的当然是真实的叶云舟。叶云舟笑道,如乔堂主所说,静微门不过是修真学府,如何能理解我。 哦?那你到凌崖城来,是认为我能理解你了?霍风霖饶有兴趣地问。 那我就大胆发问,城主想要引暮石,可是为了炼刀?叶云舟直言问道。 不错。霍风霖点头,只有仙器能配得上我的刀法。 当今三都之内,您的实力应属第一。叶云舟称赞一句,房门这时又被敲响。 副城主匆匆赶回,激动地交出了迟疏雨的佩剑:城主,剑在此,乾坤袋确实落在泉灵山上。 叶云舟挑了下眉:我的乾坤袋还好吧。 副城主瞄了他一眼,见他端着茶从容自在,就把乾坤袋也交给霍风霖:城主,您要扣留吗? 霍风霖看向叶云舟,叶云舟主动起身,把手上指环也摘下来递给霍风霖:都是慕临江给的东西,放在城主这里也好,等城主彻底信任我,我得到的必定比这更好。 哈哈哈,贤侄还是很会说话嘛。霍风霖舒坦地收了,让副城主下去,抽剑详细摩挲一遍,才感叹道,几十年了,就差这一块残片,贤侄可称雪中送炭哪,你想要什么?伯父定要赏你。 我想与城主一谈我的真心话。叶云舟嘴角抽了抽,强忍给伯父这个占便宜的称呼翻个白眼的冲动,接下来的话晚辈只想对城主您一个人说,不知能否给晚辈这个机会。 嗯?小朋友,才称我乔姐姐,嘴这么甜,转眼就要让我出去?有什么话我听不得?残魂怨怼地说。 乔姐姐误会了,我没有不信任您的意思,接下来的话也不会涉及乔姐姐,只是一点我和城主的私人话题。叶云舟躬身赔礼,希望乔姐姐理解。 乔堂主,你先去休息吧。霍风霖商量道,若是有重要的部分,我再转述与你。 哼,谁对你们男人的私人话题感兴趣,我才不想听。残魂怒气冲冲地跺了下脚,砰地开门走了。 叶云舟见状自认就算让他装女人他都装不到这种地步,理了理衣襟,伸手请霍风霖坐下,拱手作揖郑重道:您需要一柄神刀仙器,那晚辈斗胆,不知能否做您一统三都征程之上的仙器,为您扫清障碍,助您成为三都之主。 霍风霖刚坐稳,又站了起来,诧异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或许听起来狂妄自大,但如今三都之内,慕临江受旧伤牵制,还有谁是您的对手?叶云舟淡定自若地与他对视。 慕临江有伤?霍风霖的情报过于落后,又是一惊。 绑架卫一的杀手殷岁与他说过,晚辈以为您也知道。叶云舟略显惊讶,慕临江最多只剩三月性命,他强行带走我,是为了开启常羲剑的封印。 常羲剑的封印需要开启?你继续说。霍风霖扶着额角坐回去,心说乔心月可没告诉他慕临江有什么旧伤。 您铸成神刀需要多久?叶云舟问道。 十天不,只需七天。霍风霖眼中亮起汹涌的欲望,七天是分离出残片的时间,只要将残片带到神刀厌日前,就是天地皆要俯首的仙器铸成之时。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57) 那常羲剑就是后话,仙器铸成,必定不能弃置蒙尘,首屈一指的刀客,闻名遐迩的门派,城主拥有这些已是旁人所不能及,又要如何证道?叶云舟沉声问他。 霍风霖抿了抿嘴,攥紧右拳:若慕临江真时日无多,那我便合煌夜两都之里,讨伐邪道寂宵宫,就用慕临江的血为我的刀开锋。 这确实是令人心潮澎湃的构想,但不是我给城主浇冷水,煌都众门派以城主马首是瞻,讨伐邪佞定是义不容辞,但夜都苏家和秋水剑阁呢?我实话问,永夜宫是您暗中所开吧,他们还能真心配合您吗?叶云舟循循善诱,喝了口茶放回刑房的方桌上。 霍风霖脸色阴晴不定:贤侄说的有理,我一直怀疑乔心月是秋水剑阁的眼线。 这虽不好说,但秋水剑阁的老阁主只是退隐,而非退位,老阁主与慕临江交情匪浅,若是她闻讯重出,即便代阁主有心向您,也无力抗命,届时您哪怕战胜慕临江,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白白让渔翁得了便宜。叶云舟沉叹一声,另外还有一点,苏家救出了尊兄,这才是您目前最大的阻碍,您派去不医山的人手有回复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派人没有。霍风霖恼怒地一捶扶手,不知道是何人暗中保护医无患。 三百年来,您虽然暗中囚禁尊兄,但从未有杀他的意图,也未折磨报复,说明您还是希望他能站在您这边,理解您的理想,帮助您达成目的,是吧。叶云舟低声试探。 哼,世上只有一个霍风霆,那就是我,他回不回来,我都无所谓。霍风霖不屑地嗤了一声。 当然,您才是有目共睹的凌崖城主。叶云舟附和道,但尊兄是重情义之人,豪放旷达却又粗中有细,您或许不需要他回来帮您,但一定不想他挡您的路。 所以?你有什么想法?霍风霖蹙眉看他。 首先,你可以放出消息,用我要挟他,让他必须置身事外。叶云舟笑了起来,诚恳地欠了下身。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宫主:???这是第几层??? 发出理解不了叶公子脑回路的声音 第59章 朝三暮四04 霍风霖再一次对叶云舟投去审视的目光, 他双眉紧锁,思忖半晌:若是别人,我可不觉得这个要挟有用, 但他他向来感情用事。 我对尊兄虽然算不上救命之恩, 但尊兄也不会放任我有危险。叶云舟在霍风霖身边踱步, 保护医无患的人很可能是慕临江所派, 他的旧伤很严重, 但医无患有寂宵宫之人不医的原则,想来慕临江是打算必要时用强硬手段逼迫他出手,您恐怕动不了医无患。 我可没听说他有旧伤,他就信任你到这般地步?霍风霖匪夷所思地问,你们真是那种关系? 失节事小,饿死事大嘛。叶云舟无奈摊手,干咳一声道,开个玩笑,慕临江的确对我深信不疑, 他的伤是三百年前擎雷山收阵时, 为了给众人撤退争取时间所留,算起来,他对城主也算有救命之恩。 贤侄是在试探我?霍风霖微恼, 我既然能做凌崖城主,岂会在乎慕临江到底是善是恶。 城主说的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叶云舟垂下眼帘,一个人高尚或是低劣, 不仅取决于他是否行得正坐得端,还要看悠悠众口,世上谨慎通达之人惯于沉默, 高呼正义者大多为听风是雨的愚蠢之辈,最易蛊惑,我们要对付慕临江,第二步就需让他身败名裂,众叛亲离,让凌崖城师出有名,占尽仁义。 霍风霖挑眉:慕临江本就无甚好名声,你还要再加把火? 那些都是琐碎的流言蜚语,凌崖城若以此为借口,未免缺乏针对性和号召力。叶云舟摇头。 霍风霖翘着一条腿静待叶云舟的针对性和号召力。 但见叶云舟乍然肃穆悲愤起来,扬手道,我静微门下无辜的学剑弟子叶云舟,莫名遭受寂宵宫慕临江威胁迫害,幸得凌崖城主慷慨襄助,城主仁善,不畏强权,愿为区区晚辈主持公道,也更为日后不再有如我这般的受害者出现,希望与煌都夜都诸位同道,还有默影都的有识之士联手,共举义事,诛灭邪魔,还三都清明。 霍风霖的心跳不可避免地快了些许,叶云舟一席话,但凡哪个自诩正义之士都不能不热血上涌,他暗想这确实是个方向,比起凭空指责慕临江,有人证在更有说服力,况且慕临江找了个玩物的传言,最开始也是默影都流出来的,可不是别人栽赃。 如此一来,见风使舵的秋水剑阁必然参与,永夜宫也可以推给慕临江,苏家就算不配合,也不会公然质疑凌崖城,否则就等于和被口诛笔伐的慕临江站在一起。叶云舟表情缓和下来,轻描淡写地笑了笑。 你确实霍风霖缓缓起身,把够卑鄙几个字咽回去,拍了下叶云舟肩膀,你要掀起这阵狂澜,究竟所求为何? 权势,名誉,修为,修者在意的无非这些。叶云舟谦虚地说,我也不能免俗,城主信得过我,我就坦言直说,我是剑修,一者想要慕临江的常羲剑,二者,想要您身边的位置,我对静微门这种方外之地毫无兴趣。 霍风霖捏着叶云舟肩膀的手慢慢用力,眼中冷光闪烁,叶云舟毫无惧色,坦然直视,片刻后霍风霖松开了手,大笑道:哈,贤侄龙非池中物,若你说什么都不要,我反而不信,我用刀,就算常羲剑并非凡品,我也不觊觎它,等铲除慕临江和寂宵宫,常羲剑自然是你的。 那我先多谢城主宽宏了。叶云舟拱手道。 至于身边的位置,道侣可不行。霍风霖背过手笑道。 城主切莫误会,我所言都是公事。叶云舟也配合地摆手故作慌乱。 哈哈哈,也是玩笑罢了,贤侄莫慌。霍风霖居高临下地揉了下叶云舟的脑袋,指证慕临江需要一个时机,厌日刀铸成时,将会引发天地异象,山崩地裂,难免让周围注意,引暮石普通人不知道,三都高层可都惦记着,我们越早动作越好。 叶云舟捋捋自己头发,顺着霍风霖的话说:七日之后如何?我们可以先发消息给各大门派,包括慕临江,就说为免打草惊蛇,让慕临江察觉我们的计划,我们只含糊说办一场宴席,宴上有要事宣布,希望众门派做个见证,而慕临江于公于私皆在意我,必定会来,我们正可瓮中捉鳖。 好主意。霍风霖眼前一亮,我在周围布下埋伏,待到慕临江百口莫辩时,再派人暗中袭击在场态度不对的门派首脑,解决不愿响应凌崖城的人,一并嫁祸给慕临江,慕临江就算能逃,也免不了受伤吃亏。 叶云舟一拍手兴奋道:还是城主考虑周全,一箭双雕,众人忙于追捕慕临江,自然无暇顾及您何时拿出的神刀,就算有人猜测,也会因您才是对抗慕临江的主力而乖乖闭嘴。 还有秋水剑阁的老阁主,她退隐三百年了,如今还有谁认识她?就是悄无声息的死在哪里,也没人舍得贡献几滴眼泪。霍风霖讥诮地挑了下嘴角,慕临江孤掌难鸣。 为了让静微门支持我,我还需和扶星真人见上一面,不知城主对扶星真人怎么看?叶云舟舔了下发干的下唇,霍风霖如此配合他畅谈阴谋擘画诡计,让他有种久违的轻松愉悦,如果他早一个月到凌崖城,说不定会真心为霍风霖筹谋。 他啊。霍风霖显得兴趣缺缺,和白开水差不多,消极避世,他大概能好言好语关怀你,但你不一定能让他出山,他是你师父,你应该比我了解。 叶云舟解释道:我主要是担心城主对扶星真人舍不下友情。 什么友情,霍风霆的缺点我可不想学。霍风霖自嘲地哼道。 那我就放心了,我必定会说动扶星真人。叶云舟面露狠色,他若不从,炸了他的山,看他出不出。 霍风霖突然大笑起来,欣赏道:贤侄,有我的风范! 人生但求一知己,城主能明白我,我现在已了无遗憾。叶云舟向他行礼,真诚地感慨。 我稍后就为你联络扶星真人,约他前来。霍风霖走到桌边,把茶杯倒满,瞥了叶云舟一眼,敢在他面前展露爪牙的少年人,现在能用则用,将来若是隐患,再除也不迟。 叶云舟点头:那就有劳城主。 刑房也不是谈话的地方,委屈贤侄了。霍风霖端起茶杯,眯着眼睛,贤侄坦率,那我也直言,这杯茶中我下了毒,七日之后发作,当场五脏六腑犹如刀绞,无法行动,一个时辰内得不到解药,就会脏器衰竭而亡。 叶云舟手指一顿,但还是接过茶杯:给我喝的?我明白,待我指证慕临江过后,再给我解药对吧。 贤侄是聪明人。霍风霖做了个请的手势。 叶云舟直接一饮而尽,擦了下嘴角:换做是我,定然也会防备一手。 霍风霖笑意渐深,五指一握,翻手拿出一枚丹药送到叶云舟面前:这就是解药,贤侄毫无犹豫,我自当回以信任。 叶云舟稍感惊讶:这合适吗? 我给你一个选择。霍风霖拽过叶云舟的手把解药塞给他,等扶星真人过来之后,我也会给他下同样的毒,但只有这一枚解药,你是自己服下,还是留给你的师父,我不干涉,只不过你若自己服下,我可不一定会给扶星真人解药。 霍风霖站在一旁打量叶云舟,他暗忖叶云舟与慕临江才认识一个月,或许能下得了决心害他,但扶星真人可是叶云舟十几年的师父。 叶云舟若有半分心软迟疑,就说明他也不如自己话中那般果决。 这根本算不上选择。叶云舟直接把掌心的解药抬到嘴边。 霍风霖看他吞下之后,拍了拍手,笑道:贤侄,这边请,先去客房洗漱休息,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乔堂主那边您还是解释一下吧,免得她误会,万一她是真倾慕于您,我也不想拆一桩姻缘。叶云舟眨眨调侃。 倾慕于我就专心为我办事,有什么好误会的。霍风霖问心无愧地说。 叶云舟暗想霍风霖的公私混为一谈可比他严重多了,他跟着霍风霖离开刑房,这才看清门外是一条幽深的长廊,他们走到长廊尽头,霍风霖抬手按上石门,阵图的光亮依次延展,石门翻转开来,框出典雅的书房一角。 这几天还要请贤侄再委屈一阵。霍风霖走在前面,反手关上石门,一面书架从旁边滑动回来,挡住密室,此地是我在凌绝山顶的别苑,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会来此,贤侄不用担心暴露身份。 叶云舟出了书房,一阵冷冽罡风扑面而来,宫殿立于云海之上,天际金光乍起,云雾沸腾。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常常在山崖边练刀。霍风霖带着叶云舟走过殿前平坦开阔的大道,越过护栏,步上草木掩映的石径,一直走到朝阳浮起的崖边,最初是看大哥在此处演练刀谱,父亲不只夸他进步,还让他以后别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 叶云舟在万丈霞光中眯着眼,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声音虽呼啸的风变得飘忽:我猜令尊可没有如此关心过您。 是啊,他见我在崖边练刀,却不发一语默默离开,他心里应该是希望我失足跌下山崖吧。霍风霖语带讥讽,他心里只有大哥和那个捡来的儿子,可惜如今凌崖城都是我的,霍风霆的名字也是我的,只恨他死的早,看不见了。 不久的将来,三都也会是您的。叶云舟低了低头。 霍风霖在风中大笑起来,看叶云舟冻得脸色发青,这才伸手按着他的背引他回去,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在叶云舟肩上:自我踏入大乘以来,除了没有完成厌日刀,还有一个常常惦念的遗憾之处,那就是没有中意的女子能与我同道,不过今日与贤侄相见恨晚,贤侄若不嫌弃,我愿收你做我义子,我未得到的东西,都会千百倍的给你。 叶云舟: 叶云舟没想到这趟投诚还把渣攻给整差辈了,他腹诽霍风霖戏做的倒挺足,有披衣服的诚意,何不把他灵力解开。 这实在让晚辈惶恐。叶云舟实话实话,晚辈是孤儿,未曾见过父母,还是等解决慕临江之后再说吧,晚辈纸上谈兵便得您这般青睐,实在心中有愧。 哈哈哈,也好,都听你的。霍风霖大方地应允,带他回了山顶别苑,你先歇息,等扶星真人过来,我直接带他来此找你。 乔堂主好像还等在门口,我送您,再与她道个别吧。叶云舟广场的长阶下望了一眼,残魂的红衣很是显眼。 霍风霖点头答应,两人走下长阶,叶云舟拱手相送,霍风霖和残魂前后离开,残魂心中有疑,越发好奇叶云舟到底说了什么让霍风霖满面喜色,他回头瞟向叶云舟,看见叶云舟靠在门柱边,伸出食指点了下唇。 凌绝山顶的冷风没有灵力护身很难扛住,叶云舟抽抽鼻子,匆忙回了殿里,在暖烘烘的温度中打了个激灵。 好在霍风霖把他软禁在这,但吃穿用度一概不缺,古木茶具金玉酒盏,洒满花瓣的宽阔浴池,叶云舟不知道慕临江现在感受如何,反正他是过的不错。 他在热气蒸腾的浴池里泡完澡,吃了顿灵气充裕的早膳,在五米的大床上开始补觉。 另一边,殷思注视着残魂面露费解地在正厅踱步,残魂托着下巴停在殷思面前,勾了勾手指,对他学了一下叶云舟的动作。 这是什么意思,叶云舟想让我干什么?残魂冥思苦想,他在警告我别多嘴暴露他,还是有话要对我说?或者让我控制霍风霖?要不是霍风霖身上有法宝,他早就是我的傀儡了!喂,你说话啊。 殷思低头道:属下不知。 残魂忍不住扬起右手,但乔心月的身高实在不太够,他举起手对上殷思居高临下的漠然眼神,又感觉受到了什么侮辱,就临时改成替殷思整了整衣襟,柔声道:殷思,你喜欢我吗?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58) 是。殷思平板地说。 那就为我冒个险好吗?带上我的传音符去找他,让他和我直说目的,别让任何人发现,如果你被发现了,也千万不要供出我。乔心月的杏眸含笑,柔软的嗓音像一片落入湖面的羽毛,把一张传音符掖进殷思腰带。 是。殷思退后一步,拱手应下,身影转眼消逝在原地。 叶云舟醒来时已经下午,那股让骨髓都为之冻结的寒意总算化消,他翻了个身挪下床,却一阵头晕目眩差点跌倒,用手背试了试额头温度,已经觉得烫手。 他踩着地毯晃到桌前倒了杯水,刚想喊人,又想起这华丽的大殿只有他自己,就只好喝了口水叹着气回到床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刚见到慕临江时,他那时也在发烧,慕临江还让他多喝热水,还会提醒他穿好鞋子。 他只觉得懒洋洋的不想动弹,躺回床上裹着被子又睡过去,半梦半醒间突然一道慑人的冷气爆散开来,叶云舟费力地睁开眼,寝殿一片昏暗,窗口的天光给单手握剑站在床侧的男人勾了个边。 叶云舟: 叶云舟坐起来道:我的新上司还不错,你的新上司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慕临江:???瓮中捉鳖??? 慕临江:过分了啊,这个成语就过分了,别的都还可以 第60章 朝三暮四05 殷思漆黑的剑鞘抵在床沿, 右手紧攥着剑柄,杀气收敛的无声无息,像一道神出鬼没的幻影, 直接忽略了叶云舟懒散的招呼。 叶云舟打了个哈欠, 暗道无聊, 殷思的皮质护手带进了殿外的寒意, 他感觉鼻腔又泛起痒来, 扭头捏着鼻尖压下想打喷嚏的冲动,闷闷地说:乔堂主让你带了口信?还是来兴师问罪?不过这两种任务好像都不太适合你,乔堂主挖人墙角却不懂知人善任,真是可惜。 殷思越发看不懂叶云舟,但叶云舟这副漫不经心地模样更让他升起怒火,冷声质问道:叶云舟,你 等等,我现在风寒发热,头疼的很, 你一身凉气, 有什么交代退远五步再讲。叶云舟竖起枕头靠在床头,扬了扬手指,动作隐蔽地指了指墙, 再远点,我耳朵还管用,听得见。 殷思的拇指蹭了下剑柄,很快就反应过来, 叶云舟向他打手势,说明和慕临江已经知道他没受残魂控制,却不让他出声询问事情经过, 又暗示他隔墙有耳,此地没有凌崖城的人,那只能是小心残魂。 你静听主上问话。殷思拿出那张传音符临时改口,指尖一划,符纸烧起火焰,青白的烟雾渐渐汇成一面方形屏障。 屏障中骤然亮起,缓缓现出灯火通明的正厅一角,残魂单手托腮,笑眯眯地说:叶公子,小朋友,胡乱勾引姐姐,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此地并无外人,收起你那套吧,别糟蹋我对乔堂主脸的印象了。叶云舟侧目瞟出点微妙的嫌弃,算上在施家店,我们也算熟人,乔堂主想问什么,就开门见山吧。 哼,还敢提起那件事,你和慕临江害我损失不少修为,如今你送上门来,我要杀你易如反掌!残魂神色一厉,阴森地威胁。 这倒是事实,不过杀我毫无用处,我若出了意外,霍风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叶云舟从容道,我和霍风霖谈了什么,你知道吗?任你在身边白流眼泪,他也不会相信你,更不会告诉你引暮石的下落。 说起霍风霖这个名字,站在传音云图之后的殷思眉梢微动,稍显疑惑。 残魂恼羞成怒拍桌而起,恶狠狠地盯着叶云舟,片刻后又强行冷静坐了回去,深呼吸道:你究竟想对我说什么?不是你引我来找你吗? 乔堂主不知道我该如何称呼您?叶云舟表情一变,礼貌地低头。 残魂撩了下垂落的头发:就叫我乔堂主吧,现在我就是乔心月。 好,乔堂主,那我就长话短说,你在凌崖城的目的是引暮石,而我来凌崖城的目的是帮你取得引暮石。叶云舟诚恳道,与我合作吧,给我提供外界情报,必要时替我传话,掩护我的动作。 残魂一怔:如此简单?是慕临江陪你做戏? 不,他什么都不知道,我背叛了他。叶云舟说的简短,霍风霖对你讲过我们的计划吗? 举办一场宴席,在宴上宣布他得到神刀厌日,彰显凌崖城的武力?残魂谨慎地说,他当然不信霍风霖对他说了实话,你会背叛慕临江?哄骗三岁稚童吗。 随你信不信,不过我可以稍微透露一点给你,霍风霖的野心远比这要大得多,他真正的目标是慕临江。叶云舟提示他,慕临江如今只想安度晚年,跟着他就如同踏入死水,我的野心同样不小,所以我选择霍风霖。 等等,我怎么越来越不明白你的意思。残魂抬手制止,且不说你要谋害慕临江,你为我取得引暮石,又投靠霍风霖,这不矛盾吗? 这有什么矛盾的?叶云舟理直气壮地反问,我只是个筑基的晚辈,除了出谋划策和打感情牌暗算老朋友,还有什么长处?如果霍风霖顺利炼成厌日刀,实力大增,他甚至不需要阴谋诡计就能败尽三都高手,那我对他还有价值吗?只有他失去神刀,我才能做他的神刀。 残魂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仔细一想似乎也对,叶云舟有剑气护身,但终究是外力,霍风霖必然不能在武力上倚仗他。 叶云舟和慕临江的关系哪怕在残魂的认知中,都是时好时坏感情成谜,而叶云舟本人更让他琢磨不透,叶云舟像是从没在乎过什么,他也不敢断定叶云舟就真不会背叛慕临江。 两边的气氛都沉默下来,叶云舟闭上眼睛仰头按着眉心,殷思捏着剑鞘的手指反复攥紧,凭借着只言片语的推断却没有发问的机会。 呵,那些都是后话。残魂突然敲敲桌子唤回叶云舟的注意,我不管你和霍风霖还有慕临江要搞什么,你不妨先说说如何帮我取得引暮石。 很简单,你直接去找慕临江。叶云舟笑道,剑上有慕临江留下的追踪印记,等残片与剑分离,将要和引暮石主体融合时,你自然就找到引暮石的位置了。 残魂愣了一下,又不禁犹豫语塞。 放心,慕临江和我不一样,只要你手里有殷思,他就不敢妄动,况且现在慕临江以为我被凌崖城抓了,相当于你还有我这个人质,你直接去找他要追踪定位,绝对不会有危险。叶云舟给他打包票,连你用的身体也是秋水剑阁的堂主,他甚至都不会伤你一根头发。 如今的慕临江到了你口中,怎么像只纸虎。残魂将信将疑地抽了下嘴角,不过这样说起来,我为何要配合你,我直接去找慕临江,用人质威胁他为我献上引暮石,这当中和你扯上什么关系了? 很简单,因为你不配合我,我就对霍风霖煽风点火,揭穿你的假面具。叶云舟温和地说,他一直没放下过对你的怀疑,况且乔堂主您嘴上说着喜欢城主,还金屋藏娇,这不合适吧。 殷思: 叶云舟调侃道:你看你的殷大人都吃醋了,殷大人放心,乔堂主只是和霍风霖虚与委蛇,一个冒名假货怎么比得上真实的沉默守护者,他的心永远在你身上。 殷思: 云图后的殷思唰地亮出一截剑刃,忍了又忍,才缓缓用右手把剑柄压了回去,算是大概明白过来凌崖城主的身份。 残魂砰地一声拍碎八仙桌一角,他透过云图阴郁地盯着叶云舟,叶云舟的笑容谦和纯善,看似退步道:乔堂主,这只是一个我们谁都不愿见到的假设而已,我先向你道歉了,我们各有目的,并不冲突,为什么要互相伤害? 叶云舟,你该庆幸我是个大度的人,不会计较这点小事。残魂抿了抿嘴,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忍耐和等待,此番强行忍下怒气拂去腿上木屑,他手里的确没什么叶云舟的把柄,让霍风霖再拿法宝测一遍?到时叶云舟抖出他的底细,那可全是真话,我会去找慕临江,不过我和他提起你,会说什么就不一定了。 叶云舟不以为然,他能嘱咐慕临江的话,基本都在永夜宫嘱咐过了,只要慕临江能把那些办妥,那就剩下来凌崖城吃饭,十分简单实惠。 残魂收了传音云图,符纸烧为飘散的飞灰,零星落在地毯上,殷思动了动唇角,调转剑柄指了下符纸余烬。 叶云舟也不知道残魂到底会不会在符纸上做文章偷听,但他一向周全,保险起见微微摇头,故意冲殷思冷笑道:殷大人,你最好乖乖跟着乔堂主,在宴上我要联合霍风霖除掉慕临江,而他什么都做不到,只会一无所知,震惊愤怒地品尝遭受背叛的滋味,这个画面很有趣不是吗? 殷思一双斜飞凌厉的剑眉都快和眼睫压到一起,叶云舟的语气真实到让他怀疑这就是叶云舟的心里话,他咬牙将声音维持在古井无波的平稳:话已带到,告辞。 叶云舟抱着胳膊,食指微微抬起,指了下寝殿一角的日晷,又拽起被子,点点床沿:不送。 殷思猜测叶云舟的应该是让他找时间再来,便略一点头,后退一步隐入暗影。 还在正厅之中的残魂闭着眼睛,掌心浮着一张符篆虚影,叶云舟对殷思阴沉得意的几句话一字不漏的听进了耳中,他已经大概猜出霍风霖和叶云舟谋划了什么,而霍风霖对他说的简直是哄骗小孩。 哼,不管叶云舟想对付慕临江,或是真正想对付霍风霖,都和我没什么关系。残魂起身负手踱步,想来叶云舟不会出卖我鱼死网破,只要先暂且保守行事,得到引暮石和永昼灯,三都始终是我的。 一刻钟之后,一道黑影自窗口飘进,殷思落在残魂身后,拱手道:主上,任务已办妥。 辛苦了。残魂转过身来,顷刻间就变作笑语盈盈的模样,叫我阿月就好,我们之间,何必这么生分呢? 属下不敢。殷思冷硬地说。 哼,木头!残魂恼恨地骂他,有什么不敢的?我叫你与我双修,你敢不敢?若是不敢,就说明你不喜欢我,那我就杀了你以绝后患。 殷思眼角跳了跳,低头艰难地措辞:属下不敢冒犯仙子。 残魂狐疑地端详他,随后摇摇头:算了,没人能挣脱我的控制,不过你这种习惯可不好,喜欢就要主动追求,要得到,要占有,把他的一切都变作你的!明白吗? 殷思:属下受教。 好了,传讯给慕临江。残魂沉声说,明日亥时,泉灵山见。 泉灵山的草屋已被烧毁清理,空出的地上积了一层薄雪,将融未融,六合镇天气回暖,山中已能听见幽远空灵的汩汩泉音。 慕临江靠坐在树下,春江庭月撑在头顶,伞柄搭着肩膀,树梢不时落下几滴雪水,沉闷地砸在伞面上,顺着伞骨滴到平展在雪上的层叠衣摆。 慕临江已经将叶云舟在永夜宫的言行几乎全回忆了一遍,他能感受到引暮石残片的位置,摒弃城中杂乱的气息,只追踪他留下的符文,这个位置就明显的犹如夜空冷月。 残片仍在凌绝山中,霍风霖并未把它带远,但引暮石主体不可能在那里,否则炼器造成的天地异象首先就会让自己损失惨重。 是打算先剥离剑和残片,再将残片带走吗? 他试着推测叶云舟的思路,最终失败,于是转而开始思索叶云舟应该知道他做事没那么复杂,更不赞成他频繁动用灵力。 慕临江转了转手上指环,这时一段重要的讯息久违地传给了他,是应轩阳。 他没有打开云图,敲了敲指环,一层水波荡开后直接问道:什么意思? 应轩阳的声音略带疑惑:小舟不在?你这声音听起来不对啊,指环坏了吗? 不在。慕临江简单道,说正事。 啊,好。应轩阳被他突如其来的简洁吓到,迟疑地问,凌崖城不知道搞什么名堂,突然办什么春华宴,而且急的很,就在三月初九,大意就是赏花喝酒吟诗作赋舞刀弄枪,顺便和众人谈点大事,说是各大门派都请到了,为表三都一心,请你也务必赏脸,你赏吗?不赏就按往常我和简司主商量了。 去。慕临江蹙眉,引暮石残片交出去了,叶云舟也没有离开凌崖城来找他的迹象,看来叶云舟是铁了心要惹是生非,那他也只能奉陪。 应轩阳又吃了一惊:哦,那你带夙宵卫还是循礼堂?不好带小舟吧,礼单我这就吩咐下去准备 都不用。慕临江打断他,我已在煌都。 啊?小梅,我是不是得休息一下了,怎么幻听如此严重。应轩阳压低了声音对旁边咕哝一句,这不像宫主啊。 慕临江听见施小梅的名字,表情稍微缓和了些,偏头咳了一声,问道:施姑娘还习惯吗? 慕宫主好!我待的很习惯,应殿主也很照顾我,您放心。施小梅走近了脆生生的回答,听起来颇有精神。 嗯,有事再禀。慕临江收回灵力断了传音,想了想,然后联络卫一。 卫一已经在回寂宵宫的路上,慕临江把叶云舟整理的奴隶档案过目一遍,吩咐道:我给你的第一份名单和信件,消除所有能追踪的痕迹,匿名分别发给煌都夜都各大门派。 宫主?我们这是做好事不留名吗?卫一诧异道。 具体根据以后情况再说,第二份你赶回寂宵宫,盖我的印传给修真境重华仙门门主。慕临江指示,务必要快。 卫一也不禁涌起点热血,也不再多问,中气十足地称是。 慕临江不知道自己安排这些在不在叶云舟算计之内,不过就算不在也没关系,霍风霖办这个宴会必定是针对他,他不能空着手去,也不必全指望叶云舟,把行动限制在猜叶云舟心思的框架之内。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59) 他在树下待了良久,撑着树干正想起身时,指环又闪了一下,他叹了口气坐回去查看,发现这回竟然是殷思的消息。 如今殷思的消息必然等于残魂的消息,他神识扫过,果然只有一个邀约。 慕临江盯着指环看了片刻,灵光乍现,突然明白过来叶云舟的用意。 支走霍风霆,追踪引暮石,邀众门派一同参加宴席。 叶云舟的玩笑,不只是随口开个玩笑。 慕临江终于露出笑容,无奈地摇了摇头。 翌日正午,凌绝山顶艳阳明媚,春风清和。 叶云舟在别苑的药房找到一瓶风寒用药,吃了两粒之后头晕稍减,抱着薄毯窝在寝殿的床上,百无聊赖地数天花板嵌的明珠。 没有玉简和指环能用,自然也没什么打发时间的方法,眼看又要睡过去,急促的脚步忽然在门外响起。 叶云舟略微一愣,随即扔了毯子翻身下床,拿出桌上茶杯倒了两杯清茶。 云舟,是为师疏忽,你可无碍? 敲门声几乎和另一道和煦的嗓音同时响起,语速稍缓,单听声音似乎就能断定其人性情温润平和。 叶云舟调整了一下表情,开门后深深作揖:弟子拜见师父。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jj晚上好卡啊,我卡十二点前更新,结果网页502手机请求失败,不知道十二点前更成功没有_(:з)_ 我忽然发现刚才巨卡的时候,我在后台胡乱瞎鸡儿点刷新修改好像贴重复了一段,删掉补点吧_( :)_ 第61章 朝三暮四06 霍风霖和扶星真人一同过来, 叶云舟行完了礼,这才抬起头退后数步,请两人入内, 不着痕迹的打量扶星真人的模样。 白发白衣, 鹤氅玉带, 出尘遗世, 如同深林仙境的缥缈云雾, 叶云舟甚至眨了眨眼,这才确定在扶星真人身上不时瞥见的光华不是眼花,这就是个自带柔光滤镜的仙男。 原著之中的扶星真人修为已至合体后期,距离大乘只差一步之遥,不喜争端俗务,虽为静微门门主,却只是赐下剑谱,终日隐居,连挂在扶星真人名下的弟子, 如迟疏雨与何绪飞等人也不能想见就见。 虽然这股神秘感自从和男主搞上关系就直线下降, 但叶云舟今日一见,扶星真人柔和但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还保持的完好无损。 扶星真人步伐虽急,却在叶云舟身前三尺停下, 双手拢在广袖里,端正地站住,审视一遍乖巧轻笑的叶云舟,稍稍松了口气:不用多礼, 你无事就好,城主告知我是他救你回来你怎被封住灵力? 两位坐下再说吧。霍风霖主动伸手引扶星真人坐下,他的手指尚未触到扶星真人背后, 就被轻轻闪了过去。 扶星真人侧身朝他略一点头,温和地笑了笑:多谢城主。 都是好兄弟,再客套我可生气了啊。霍风霖爽朗地摆手,你也有一阵子没到兄弟家坐了,不过贤侄在这,今天咱就不喝酒,我吃点亏,陪你们喝茶。 叶云舟微微动了下嘴角,心说怪不得霍风霖能取代霍风霆当上城主,他在外人面前的表现确实与霍风霆颇为相似。 这事经过还得贤侄跟你说。霍风霖站在桌边给两人倒满茶水,给扶星真人的那杯隐蔽地敲了下杯沿,然后愤愤地拍桌道,不管怎样,我是气不过,我已经发出消息请各大门派三月初九前来参加春华宴,贤侄这个仇咱必须要报。 叶云舟垂眼状似沉思说辞,扶星真人把手从袖子里拿出来,右手捏着柄折扇,默默注视着茶水中晃动的茶梗,也不催他,像出神一般静坐不动。 叶云舟其实是在等扶星真人发问,他很难直视扶星真人,揣测他的心思,倒不是像慕临江的暝瞳那般逼得人无法直视,而是扶星真人根本不和他对上眼神,从进寝殿以来,除了最开始那一扫,扶星真人基本保持垂落眼帘看着地板的慈悲姿态。 他无法肯定扶星真人的偏向,只好率先开口,告知扶星真人他是被慕临江派人劫走,慕临江要利用他开启封印,那些流言也多半是真,最后掩面抽泣道:被封住灵力是我主动要求,慕临江对我施过术法,我怕我会不受控制,再做出违背本心的事,慕临江如此蔑视静微门,蔑视煌都,这不只是弟子受辱,更让煌都颜面扫地,所以弟子希望师父能站在我这边,与我一同出面声讨慕临江,为三都除害。 霍风霖转着茶杯,暗道叶云舟的随机应变果然没让他失望,编造理由信手捏来。 扶星真人听完之后,终于罕见地看向了叶云舟,叶云舟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下,满怀期待和恳求的回望,却在看清扶星真人的眼睛时蓦地有些心虚。 他几乎没有感到心虚的时候,无论是做好事还是坏事,但不知为何,扶星真人的眼含怅然,仿佛看透了他所有伪装和手段,直直让他的灵魂暴露在纯粹清圣的洗涤之下,令他无地自容。 你还是我的徒弟吗?扶星真人叹了一声,低头错开目光,云舟,你似有不适,让为师替你诊视一二。 叶云舟的动作有些发滞,他震撼于扶星真人那句自语一般的问话,瞟了霍风霖一下,霍风霖倒没怎么在意,只是悄悄做了个口型,让他小心应付无需急躁。 劳烦师父。叶云舟攥了攥手指,在扶星真人面前凝神应对,提防这是不是什么暝瞳一类的术法,起身冲扶星真人递出手腕。 扶星真人几乎马上就站了起来,退后两步,和叶云舟拉开距离,翻手从袖中射出一段细丝绕在叶云舟腕上,指尖按住丝线探查脉象。 这是何时的刺青?扶星真人缓声问道,把丝线换到叶云舟左手,掌心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叶云舟一愣,意外扶星真人没问他症状,他看了看自己手腕,是大乘剑气所留的剑形印记,还有在永夜宫时放血留下的疤痕,他突然有种叛逆心理,就哼道:师父一共见过我几次,怎还要管我刺不刺青,受什么伤。 抱歉,我不是责怪你。扶星真人眼睫一颤,看起来有点伤心,你发烧了,需要休息。 师父,你考虑我说与你的提议了吗?叶云舟挣开扶星真人的丝线,他心里暗气怎么这种老年人都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谈正经事。 唉,贤侄心中有恨,我也叫他休息,身体要紧,但咱们仔细想想,谁摊上这事能睡得着啊。霍风霖适时地煽风点火,端起杯茶像喝酒似的灌下去,好像真替叶云舟鸣不平。 扶星真人沉默了一会儿,从袖中拿出瓶药放到桌上:云舟,你先服下此药吧。 叶云舟抿了抿嘴,拿起药瓶看看标签,倒出两粒吞下。 你师兄很想见你。扶星真人又道,他已经想清楚,要亲口对你道歉,你师姐也迷途知返,如果你愿意回去,为师会暂时搬到倚风院,亲自指点你们剑法。 叶云舟听得出来,扶星真人是认真说这些话的,他沉下脸来:师父这么说,是不打算为我讨回公道了吗? 善恶自有天道惩罚,为师无能,只是一方世外学府的门主,惟愿门下弟子平安。扶星真人坐回桌边,端起茶杯,三都若是兴战,必会祸及无辜,你既已回来,为师不希望你执着于仇恨,蒙蔽双眼。 这确实像是扶星真人说出的话,叶云舟点了点头,看着他毫不知情地饮下有毒的茶水,话锋一转,无奈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强求师父为我出头了,得知众位同窗和师父还好,我也放心。 如果你坚持你的想法,让为师考虑过后,再做决定吧你失踪之后,众人都很焦急。扶星真人轻声说,流花池的老先生也很想你。 叶云舟又是一怔,不动声色地问:老先生? 我今日带它来了。扶星真人朝桌上伸了下手,推开茶壶,他尾指上带着的空间指环绽开一片光华,一只几乎和桌面一样大的灵宠稳健地盘踞在了桌上。 霍风霖见状抱着茶盘起身退开,叶云舟眯起眼睛,桌上的灵宠这时也抬起脖子冲他仰头,又慢吞吞地把头缩了回去。 那是一只红褐色的老龟,背甲坚硬,有几道明亮的赤红花纹,三角形的头颅颇为威风,只是此时好像没什么精神,半点没因为叶云舟的出现而振奋,懒惰地趴在桌子上。 叶云舟悄悄咽了口唾沫,有些下意识的绷紧了肌肉,他瞥了眼表情和善的扶星真人,又看了看老先生,害怕露馅而强忍退后的冲动,用手指戳了戳老先生的壳。 他不是怕这种生物,只是眼前这乌龟也太温吞,让他看不出心思这真是想念他吗?想念他会连个眼神都不给? 老先生不常离开流花池,大概是水土不服。扶星真人把手放在桌边,老先生慢腾腾地转了个圈,脑袋在他手心蹭了蹭。 叶云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给霍风霖使了个眼色,霍风霖咳嗽一声道:既然贤侄生病了,就先让他睡一觉吧,咱们来日再说,今天先别打扰他了。 嗯,云舟,老先生就留在这陪你,我给你的药一日三次,别忘记按时服下。扶星真人起身,温声嘱咐,老先生,请你陪云舟解闷了。 叶云舟想说倒也不用,这乌龟让他浑身别扭,但扶星真人已经打算走了,他不想去搬,只好追上送扶星真人离开。 霍风霖刻意落后,让扶星真人先走,低声笑道:你看,我说什么?扶星真人顽固不化,只知一味退缩,连徒弟受了委屈都不肯讨还公道,算什么好师父,我看让他死在春华宴上最好不过,你也正好继承他的遗志,掌握静微门,名正言顺向慕临江寻仇。 叶云舟心中略感异样,脸上并不在乎,谦让道:静微门除了声望无甚大用,但我若担任门主,晚辈修为尚浅,还需城主您派人主持静微门大局。 好说好说,我对静微门也没什么兴趣。霍风霖负手走到门前,明日你再劝上一劝,如果他还不答应,就只能对静微门动手,让扶星真人知道他休想置身事外。 叶云舟赞同地附和,送霍风霖离开,回寝殿时老先生还在原处趴着,霸占了他的桌子。 老先生,你认得我吗?叶云舟在殿内踱了两圈,背着手费解地盯着它问。 老先生不动如山,不肯给他一点反应。 叶云舟在床上靠了一会儿,奈何眼神总忍不住桌上跑,就翻身起来皱眉道:老乌龟,我知道你听得懂,别给我装糊涂,从我桌上下去。 老先生这回终于探出了头,骤然张大了嘴,竟然露出两排尖锐的牙,从喉咙里发出威胁地气流声,支起身子手脚并用溜下了桌布,格外迅猛地朝叶云舟爬去。 叶云舟连忙绕开,暗笑自己居然激怒了一只乌龟,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老先生直接爬上了床,梗着脖子看他。 老先生,扶星真人是让你给我解闷,不是让我气闷。叶云舟靠着桌沿和老先生对视。 片刻过后,叶云舟刚想放弃和乌龟讲道理,反正不只这一间寝殿,但老先生忽然安分起来,垂下头,一道熟悉的嗓音在乌龟身上响起。 云舟,方便说话吗? 叶云舟眯了眯眼,缓步走到窗下,从果盘里拿了个橘子,往老先生的壳上抛了过去。 老先生没动,橘子滚落到它前爪边,声音安静了一下,然后道:唆使师姐偷窃门内灵药,打伤师兄,如今还砸为师,我还算你的师父吗? 叶云舟略一思索,搬过椅子在床边坐下,失笑道:扶星真人,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啊,这个老乌龟现在是你吗? 我只是透过它与你讲话,老先生撑不住太久。扶星真人的声音依然平缓,但似乎比见面时少了一分僵硬,自然许多,慕宫主给我寄过信函,已附上事情经过和赔礼,他并非如你所言,是狂妄狠戾的极恶之徒。 叶云舟挑了下眉,翘起条腿,趁着乌龟不动,伸手摸了摸老先生的壳,冰凉光滑,起伏分明:信中也包括鬼修残魂?哼,他真信得过你。 云舟,为师姑且是将神识分出附于其上。扶星真人提醒,停手吧。 叶云舟手指一僵,举起手道:抱歉,失礼。 不仅是之前那封信。扶星真人继续道,就在今晨,我在静微门山下见到了慕宫主。 叶云舟按着椅子站了起来,随后干咳一声,平静道:他去找你? 是。扶星真人语气一沉,他没对我说太多,只是告知如果见到你,不要拆穿你任何不对之处,同时警惕城主我便直言问了,你还是我的徒弟吗? 那我也直言。叶云舟眸光一冷,别有目的,蛊惑何绪飞的鬼修残魂才是你真正的徒弟,你想要他吗?或者想要同样心怀不轨的我?扶星真人,慕宫主告知你真相,是相信你品行端正不会随便泄露机密,可不代表他要还给你一个徒弟。 人各有志,无论你是否愿认我为师,我都不会干涉你的去处。扶星真人显得有些沮丧,时间不多了,城主好似不愿放我离开,到底怎么回事?你希望我答应你的计划吗? 叶云舟被他温柔退让的态度弄得有点郁闷,啧了一声坐下:详细计划和原委我会安排别人给你递信详细说明,你走吧。 云舟。扶星真人轻叹,万事万物必有缘由,我不知你的过去,但也愿意相信你是向善 好了!我不需要别人说教,还是你想听我再叫你一声虚伪的师父?叶云舟不快地蹙眉,我保证不会损害你静微门的利益,更能替你报门下弟子被人蛊惑的仇,你何乐而不为?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说了。扶星真人低落地答应,我的确不是一个好师父,你不认也罢。 叶云舟用余光瞟了乌龟两眼,着实没想到慕临江竟奔波至静微门堵扶星真人,如此看来慕临江多少领会了他的意思,没造成什么误会。 他想起自己听说慕临江的消息时,心中突如其来的颤动,咬着下唇深呼吸了一下,转向扶星真人,道:我有一个不怎么好听的故事,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60) 愿闻其详。扶星真人柔声道。 有一个天生眼盲的人,我简称他为张三,张三生来便与周围格格不入,他理解不了别人,别人也理解不了他。叶云舟风轻云淡地讲,张三对很多东西感到好奇,他最初去摸苹果,摸鲜花,摸宠物,周围的人耐心教他每种东西的模样。 可有一天他摸到了刀,人们告诉他刀很危险,但危险是什么?他摸不到,看不见,也无法理解,后来他摸了切开的苹果,斩断的鲜花,还有死掉的宠物,这些东西并没有超出他的推测,而人们已经不能再教他什么了。 后来,他想知道死掉的人是什么样子。 在黑暗中用刀早晚会伤及自身,每个人都有一把标尺,他们要看见这标尺横在哪里,但张三没有,他的眼前只有一片漆黑,看像哪里都是无尽的空洞。 叶云舟笑了笑,问扶星真人:像张三这样的人,也会有终点吗? 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脑海里却已经不受控制地想起了慕临江。 作者有话要说: 霸道叶总,在线犯中二 霸道慕总,校外堵校长 第62章 朝三暮四07 扶星真人没有立刻回答, 叶云舟摩挲着掌心疤痕,向床里瞟了一眼。 老先生身上闪过一道清淡的白光,术法快要撑到极限, 扶星真人的声音模糊起来, 才反问道:像他这样的人, 也想找到终点吗? 也许吧。叶云舟心不在焉地说。 那就不需要我的答案了。扶星真人语带笑意, 徒弟明知故问, 师父怎好拆穿。 叶云舟霎时有些懊恼,刚想反驳扶星真人,但术法已经消失了,叶云舟只得起身拖走椅子,自己另觅他处休息。 扶星真人的药的确管用,叶云舟自己去倒了点热水喝,找出纸笔开始写信,写完之后裹着毯子躺回软榻,期望自己睡醒之后风寒能彻底痊愈。 什么时候睡着的叶云舟已经记不得, 他从前不常做梦, 但最近却总是在意味不明的梦境中流连,他恍惚间突然想起自己是谁,却远远地看见自己提着柄剑, 缓步而行。 佩剑并非若水,更加肃穆高贵,但他双手沾满鲜血,血迹顺着剑鞘银紫交错的刻纹滴落下去, 身后有面目慈爱的老者,还有笑容朗润的青年,他在地上留下一串刺目的红色, 与他们渐行渐远,步入一片不知多深的迷雾。 叶云舟骤然睁眼坐了起来,他有些混乱,周围金纱帘幔和通明灯火,仔细思索一番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方才噩梦中人的模样,只剩下熟悉的感觉,让他无端想到同样和善的扶星真人。 他心底还残存着一点梦中的情绪,像是失望,又像意料之中,很快就如春风掠过残雪一般不见踪迹。 叶云舟起身倒水,发觉天色已晚,之前的不适一扫而空,他对着镜台重新梳好压乱的头发,放下木梳,只见镜中清晰地映出一道自角落现身的挺拔人影。 亥时,泉灵山。 慕临江坐在雪杉林里,古老而苍劲的杉树被灰白的细雪笼罩,又镀上一层幽蓝夜幕,他架着伞挡住半个身子,呼吸轻浅,像在漫长的岁月中与山林融为一体。 残魂御剑在半空停住,转了一圈轻盈收剑踏上地面,没发出半点声息,他小心翼翼地接近树下的慕临江,面露警惕,仿佛担心唤醒沉睡的猛兽。 乔堂主。春江庭月动了一下,伞下的嗓音透着虚弱,不打个招呼吗? 残魂顿时绷紧了神经退后几步,慕临江抬起了伞,露出那双深邃从容的眼睛,他匆匆扫了一下就赶紧移开视线,盯着伞面上暗自流动的云雾星河。 慕临江,上次施展摧神诀,我已看透你是色厉内荏,强弩之末,想不到你还敢单刀赴会,真不知你是勇气可嘉,还是狂妄自大自寻死路。残魂冷笑一声,即便以乔心月的修为,要杀你也非难事。 那你为何还不动手?慕临江轻蔑,殷思呢,为何不带他前来助阵,我如今重伤在身,在他手下走不过一招。 残魂听他承认,反而有点意外:哼,殷思我自有安排,岂会让你见他。 慕临江了然地点头:你怕殷思被人发现,不敢带他你没控制霍风霖?看来你只有嘴上功夫,也不得信任,是我高估了你。 慕临江!残魂勃然大怒,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慕临江摸透了底,随即反而走近,在慕临江身前屈膝跪坐,嫣然一笑,葱白的手指探向慕临江握着伞柄的手,宫主,我嘴上功夫到底如何,只有试了才知道,雪山寒冷,长夜漫漫,陪我做些暖和的事好吗? 慕临江有备而来,春江庭月其中一根伞骨已经徐徐降下金辉,令他保持清醒,他清楚地感到有一股难以察觉的术力罩向自己,若是没有事先防备,恐怕修为再高也将沦为残魂的掌中玩物。 我知道你有所倚仗,以为我不敢伤害乔心月。慕临江目光清明,暝瞳渐渐亮起,但你别忘了我还有永昼灯。 残魂脸色一僵,直接闪至数尺之外,恼羞成怒。 不必惧怕,我不打算与你同归于尽。慕临江笑了笑,说出你的条件吧,叶云舟还好吗? 给我追踪引暮石的方法。残魂已不想再和慕临江言语争锋,玩味道,至于叶云舟,他好的很,他还要和霍风霖合作除掉你,可怜你被蒙在鼓里,惦记着叶云舟那老狐狸。 慕临江沉默片刻,收起雨伞拄着地面站起来,残魂狐疑地斜眼打量他,只见他似乎站都站不稳,靠着树干把一副空白卷轴抛到空中,用伞尖在卷轴上勾出灵力线条。 叶云舟背叛你,你好像并不在意。残魂问道。 你怎么能确定是叶云舟背叛我,而不是假装与霍风霖合作,实则对付霍风霖?慕临江反问。 残魂冷哼:我不管你们三个如何对付彼此,我只想要引暮石。 那永昼灯呢?慕临江提醒。 等引暮石到手之后,你再拿永昼灯来交换殷思吧。残魂大方地说,毕竟我可不想像霍风霖一样引狼入室,残片被人做了手脚还不知道。 慕临江用伞尖在卷轴上点了一下,浅紫的光晕散开又凝实,他挥袖一扬,把平铺的卷轴推向残魂:残片就在图中所示的方位,你回凌崖城自可确认。 残魂看看卷轴,上面是一幅精细的地形图,以神识观视便能看出模糊的通道墙壁和门窗摆设,应该是慕临江把自己所见印在了卷轴上,十分方便确定残片位置。 慕宫主果真爱护下属,早知如此就能令你言听计从残魂啧了一声,收起卷轴,来春华宴时记得多带些人手,别死的太容易,告辞。 慕临江负手目送残魂离开,甩开雨伞撑起,步伐轻巧,哪有半分疲色。 另一边,凌绝山顶。 叶云舟慢慢回头,殷思抱着剑靠在窗边的纱帘下,冷着脸不发一语。 殷大人,稀客啊。叶云舟玩笑道,怎么得空到我这来了? 乔心月亥时在泉灵山约见宫主。殷思一板一眼地答。 意料之中。叶云舟挑眉,起身抬手示意茶桌,坐,别像来杀人一样,清茶水果自便。 殷思走到方凳旁一撩衣摆坐下,望着叶云舟等他开始正经说事情经过。 叶云舟组织了一下语言,从殷思佯装被残魂控制,到他和慕临江找到卫一潜入永夜宫,救得霍风霆。 殷思的剑横在腿上,不自觉的攥紧了,始终保持沉默,叶云舟向他展示了一下掌心的疤痕,摇头叹气道:我是什么人?慕宫主亲口认证的大少爷,为了让慕宫主少伤身体,我只好牺牲自己,忍痛放血,这是何等的无私奉献,不值得你一声赞叹感谢吗? 从一开始,你就不该让宫主受伤。殷思不给面子地说。 叶云舟顿时板起了脸,心说慕临江又不是他的跟宠,自己要出手,谁能拦得住:你以为宫主希望他事事躲在人后,被人保护的密不透风吗? 殷思欲言又止,垂眸道:我不想让宫主遇到危险。 他不会有危险。叶云舟从袖中拿出封信,成竹在胸,危险的事我来做,他只需要做他能做到的。 殷思接过信件:你来此目的,尚未说明。 目的和安排都在信中,我要你去找扶星真人,把信和这颗解药交给他,届时你也可以顺便看一眼内容。叶云舟把一粒丹药放在桌上,不过那些和你都没什么关系,如果我所料不错,残魂知道霍风霖信不过他,必定不会自己冒险,他会给你找到引暮石残片的方法,让你暗中为他刺探引暮石的下落,你只要保证引暮石不会落入残魂之手,其他一概我来负责。 殷思深思片刻,问道:解药? 霍风霖给扶星真人下了毒。叶云舟坦言,同样的毒我也喝过,七天之后才会发作,霍风霖只给了我一份解药,被我暗中留下。 你确定给他解药?殷思罕见的迟疑。 没关系,我需要他全力帮我,况且春华宴上宴请各大门派首脑,其中不乏有医修,出不了问题。叶云舟轻描淡写,又挑了下嘴角,殷大人莫不是在担心我? 是。殷思出乎意料地说,宫主必定不愿见你出事。 天天将宫主挂在嘴边,其实你根本不理解他。叶云舟翻起一个茶杯,砰地一声顿在桌上,我真不知道你自我陶醉些什么,若是真忠于宫主,就该试着了解他的想法。他为何要配合我?正因为他了解我的想法,如果他怕我出事,他会尽量帮我,而不是阻止我。 叶云舟,你殷思握着剑鞘站起来,却忽然偏了下头,低声道,有人来了。 叶云舟面不改色:霍风霖? 只有合体期,灵力不稳,似是强压伤势。殷思摇头,要我离开吗? 看来是景先生。叶云舟一指纱帐后的软榻,你先回避,我稍后有话要对你说。 殷思转眼消失在了原地,连同气息也隐匿的毫无痕迹,叶云舟悠闲地倒了杯茶,等大殿的门被推开之后扬声道:谁? 叶公子,风寒已无碍了吗?副城主从正殿过来,皱着眉敷衍地问候。 多谢景先生关怀。叶云舟拱手施礼,若无其事地审视一遍副城主,只见他脸色不佳,一边衣袖空荡荡的,隐约有药味在暖阁内扩散开来,景先生伤势沉重,为何还来凌绝山顶沾染寒气,城主没准你休假疗养吗? 城主仍在忙碌,我岂能独自清闲。副城主沉着脸,我此来是奉命带话给你,慕临江已有回信,酒宴到场,我明日去见霍风霆,必要他自顾不暇,管不得这档闲事,你尽可安心。 景副城主真是忠心耿耿,任劳任怨。叶云舟佩服道,可要先在此休息一晚?先生用刀,更能以刀布阵,乍失一臂,恐有损实力,明日若与霍风霆发生冲突该如何是好? 休息一晚我就是霍风霆的对手了吗?副城主语带嘲讽。 还是乐观一点吧,景先生请坐,喝杯热茶。叶云舟笑得毫无负担,景先生是否有性命之危,还要赌霍风霆是否重视我,城主也明白这个道理,还让您带伤前去冒险,说句实话,我是有些看不过去的,我记得城主收藏有一种重阳仙草,他不打算给你用吗? 小伤而已,用什么仙草。副城主不耐地说,坐到桌边单手压着桌子趴了下来,俨然是疲惫至极。 我若是有景先生这般鞠躬尽瘁的下属,定会百般善待。叶云舟轻笑一声,取过薄毯轻轻盖到他身上,点起卧炉,在缭绕的香气中温声道,药房中有不少止痛丹药,我替您拿一瓶过来。 不必。副城主盯着桌下的地板,觉得眼前有些发花,索性闭上了眼,我只休息片刻,还有任务。 唉,恕我多言,城主对景先生可有知遇之恩,才让景先生如此奋不顾身?叶云舟靠在桌边,惋惜地轻声问。 副城主的声音越来越小,断断续续的:是救命之恩我只是一个卑下的奴隶,城主买下我,救了我的性命,我自当为城主赴汤蹈火。 可是恩情也有还完的时候。叶云舟故作心疼,你究竟是为了报恩做的副城主,还是真成了城主的奴隶? 有区别吗?城主若将我当成奴隶,我就是奴隶,城主需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副城主渐渐失去意识,最后留下一句警告,你若敢背叛城主,我定不计生死杀你。 抱歉,交浅言深,是我唐突了,以后大家都是同僚,还望景先生见谅。叶云舟扇了扇卧炉的烟气,把香熄灭,走远几步,招了招手出门来到殿前走廊。 凌绝山顶的弦月又亮了一些,殷思不声不响地出现在廊柱旁边,问叶云舟:你有何话说。 叶云舟深吸口气,他也跟着吸了不少安神香,勉强在夜风里保持清醒,肯定道:永夜宫必定是他负责,霍风霖生性多疑,看来只有副城主能得他信任,大事小事都要亲自奔波,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殷思不加掩饰地露出厌恶,杀气在眼中一闪而逝。 叶云舟瞥了他一下,笑道:说起来,你对宫主的忠心恐怕不下于他,我以为你对他会有点志趣相投的共鸣,虽然宫主从未把你当做奴隶。 荒谬。殷思冷声道,我是寂宵宫首席剑卫,仅此而已。 哈,殷大人倒不至于自甘堕落。叶云舟坐在檐廊的栏杆上,抬腿跨到外面,你知道慕临江和霍风霆提起你时怎么说的?他说我能命令下属,不能命令朋友,我有一瞬间竟然感到嫉妒。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61) 殷思眯了下眼,对叶云舟随意的语气和似有深意的慨叹大惑不解,就静静看他自白。 他问我和他是不是朋友,要我三天给他答复,他认定你是他的朋友时明明很流利,认定我是他的朋友时,就开始期期艾艾,欲盖弥彰,他在遮掩什么?他怕我拒绝他吗?叶云舟扶着开始昏沉的脑袋,这安神香后劲儿忒大,宫主那么有趣,我还没腻,当然不会走你说点什么吧,殷大人。 殷思冥思苦想,这个时候应该接什么:那你将宫主,当做朋友吗? 叶云舟笑了起来:差不多,可能比朋友再近点,我还算喜欢他。 殷思: 所以我要让他心中所盼,都成为现实,他不愿动手,我就为他一手促成。叶云舟回过头看向殷思,像是玩笑又像威胁,他想要朋友,殷大人若是不敢,我可不答应。 殷思: 殷思,你觉得我这样,算付出真心吗?叶云舟撑着柱子,尽力睁着眼睛。 殷思当然没被问过这种问题,他绞尽脑汁,想起残魂发表那番何谓喜欢的概念,觉得套到叶云舟身上好像也行,就搪塞道:算。 作者有话要说: 殷思:算,快成亲吧,钱给你,别再来骚扰我(来自娘家?的同意 一个血泪教训,出远门千万不能穿背带裤,本来计划昨天到家的,晚上五点多的火车,我精打细算走路和坐地铁的时间,结果去洗手间才意识到背带裤这个大麻烦,我东北冬天在背带裤外边穿了三件衣服,于是我在洗手间折腾了快二十分钟,导致没赶上火车,只好又住了一晚(不会有比我更鱼唇的人了QAQ(大概明天叶公子和慕宫主就能见面了? 第63章 朝三暮四08 叶云舟听见这个答复, 渐渐敛起笑容,眼神阴沉起来,不悦道:哼, 你根本不懂,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含糊其辞。 是。殷思干脆痛快地承认, 我不懂, 但你还需要问别人?当初是谁笃定自己最懂感情? 叶云舟难得没有立刻反驳, 殷思这个说法和扶星真人异曲同工,让他禁不住涌起些被戳中心事的气闷。 殷大人也学的伶牙俐齿了,那下次再见宫主,把招呼打的活络些,别让他求友而不得。叶云舟凉丝丝地说,有醒神丹吗,给我一粒再走,我脑子有点乱。 殷思果断道:没有。 算我请你帮忙,暂时先别记我的仇。叶云舟道。 确实没有。殷思澄清, 我随身之物已被残魂扣下。 那你走吧。叶云舟只好挥手让他离开, 扶着柱子转回走廊,摇摇晃晃地回了大殿。 殷思注视他关好殿门,闪身化作一道暗影落下山崖。 城主府的建筑殷思早已摸清, 扶星真人作为城主贵客,居住之处更是不难打探,此时夜阑人静,只有巡逻的守卫还穿梭在客房院落之外的山路, 两三石灯点缀在竹林里,萤火般泛着暖光。 殷思在半空俯瞰竹林小院,把自己伪装成一片飘动的云, 这片乌云在守卫离开之后缓缓落在假山下,从雾气中化出原身。 假山上是一座凉亭,四周挂着竹帘,只能从缝隙中隐隐看见一道雪白的影子,恬淡静远的琴声悠悠传出。 殷思对所谓风雅也不是一无所知,他刻意释出一丝剑意,就听见亭中曲调稍乱,变得急促起来。 寂宵宫殷思,受叶公子所托前来送信。殷思从怀里拿出信件,走上假山。 原来是寂宵宫的道友。扶星真人不再抚琴,手指压在弦上止住余音,含笑致歉,亭内熏香太重,恐令殷首席不适,便在此止步吧。 殷思皱了下眉,站在山路中间,周围一片漆黑,连台阶都笼罩在阴影里,只有竹帘内透出清淡的光,像有星月坠入凡尘。 另外,还有一颗解药。殷思站定提醒了一声,把信和解药甩向亭中。 竹帘被搅动的气流带起一角,扶星真人盯着他的琴,准确地抬手接住:解药是何意? 你自可调息检查,是否中毒。殷思道。 扶星真人稍感意外,闭目运转灵力,少顷骤然起身,面露惊异难以置信。 殷思继续道:我时间不多,信中自有解释,看过之后交还于我。 扶星真人撕开信封抽出信纸,一共两张,详尽而不琐碎,只看一遍就足以明白。 他一点点坐了回去,仿佛受了什么打击,攥着信纸犹豫不决。 门主。殷思声音冷沉,解药只有一份,是叶公子让与你,他既如此决定,你照做便是。 霍风霆霍风霖即便名号是假,但我所识之人自始至终是他,他竟给我下毒,多年交情,都是假象吗。扶星真人眼睫微颤,痛心地叹息。 殷思心下不耐,抬腿迈上台阶,趁扶星真人伤神之际掀起竹帘,从他手中抽走信纸。 扶星真人这才反应过来,忙退后几步,抱着琴低头,裹紧了毛领斗篷。 殷思不明所以地瞥了他一眼,不知道扶星真人是害怕,还是觉得冷,一目十行看完了信上内容,也没什么情绪波动。 可有话要我带给叶公子?殷思上前一步问。 扶星真人立刻向后闪了两步,殷思一愣,诧异道:你怕我?以你之修为,如此未免可笑。 实不相瞒。扶星真人语气僵硬,我不擅与人交往,更不喜喧闹之地,云舟要我参加春华宴,着实强人所难。 殷思明显感到这已经不是不擅和不喜的范畴了,怪不得扶星真人连门派教习都不露面,他指尖一捻,剑气把信纸粉碎成灰,十分实际地说:只要你能出剑就必须去,叶公子已安排妥善,容不得变数。 扶星真人叹了口气,低声道:云舟,贵宫主,殷首席都这般咄咄逼人,我还有拒绝的余地吗。 我一向有话直说,请门主勿怪。殷思拱手道,告辞。 扶星真人一句慢走刚说完,殷思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他回到残魂住处时子时已过,残魂还没回来,他便一如既往地站在正厅的阴影之中静待,又半个时辰过去,残魂才顶着张阴晴不定的脸踹门。 呵,慕临江已是日薄西山,嚣张不了几日。残魂把那幅追踪卷轴甩在桌上冷笑,殷思。 属下在。殷思低头听令。 残魂恨声道:明日我要和霍风霖议事,你找时间盯紧残片,一旦见到引暮石,不择手段也要给我抢回来! 副城主在别苑睡了一个时辰,就被叶云舟殷勤叫醒,叶云舟给他递了湿手巾,还沏了壶茶,少年人清纯俊秀的脸上挂着懒散的困意,却无微不至地把茶倒好推到他左手边。 他一时有些别扭,下意识接了毛巾擦脸,隐约觉得自己睡前好像和叶云舟说了什么,但又不太记得,只是心里那阵对叶云舟的抗拒无端消减了不少。 副城主捏着茶杯边喝边瞧叶云舟,安慰自己伸手不打笑脸人,心里告诫自己这个少年可不如表面纯良,是个心机深沉的小狐狸,但叶云舟走到他身后,就在他提起了十二分注意时,叶云舟只是把盖在他身上的薄毯轻轻拿起来,小心地避免了毯子碰到右肩。 景先生睡得太沉了,我见您是在劳累,就自作主张等晚些叫您,如果耽误了正事,那实在对不住。叶云舟抱着毯子,打了个哈欠笑着说。 副城主愣了愣,叶云舟眼角有些潮意,像在强提精神,他心里有些异样:你也不用管我,自己去休息吧你今年多大? 十八。叶云舟似乎不解其意,景先生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事,我要走了。副城主放下茶杯眨了眨眼,突然想起霍风霖买下他时,他似乎也是这个年纪。 等等。叶云舟像注意到了什么,歪头看向副城主脑后,您低一下头。 怎么了?副城主不明所以,稍稍低了低头,叶云舟的声音很温柔,又带着充满少年感的朝气,让人本能的不想拒绝。 您身边没有侍女吗?就算要装偃甲手臂也要等伤好以后,这段时间处理私务不太方便吧。叶云舟笑着靠近两步,站在副城主身边,发带的结松了,而且有一缕根本没扎好。 气氛安静了少顷,副城主忽然有那么点尴尬,他把自己的一切价值都奉献给了城主,连坐下来差使侍女为他束发的时间都不肯留,只好板着脸佯装无所谓:我只是不想在无用的小事上浪费灵力施术。 那我帮您重新理一下吧,不然您接下来若是和人打斗,被散发影响视线可不划算。叶云舟把毯子撂在桌上,十分自然地伸手解开发带简单的活结。 副城主脊背都绷紧了,想呵斥叶云舟退下,但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叶云舟没拿木梳,纤细的手指轻轻划过头皮,让他有种雷电滚过颈椎的紧张战栗。 你又不是侍女,献什么殷勤!副城主低吼了一句,却也没动弹。 当然是有事献殷勤。叶云舟讨巧地笑道,您诸事繁忙,我便想趁您来此,向您要一个承诺。 承诺?副城主挑眉,叶云舟言明目的,他反而放松下来。 您是城主的得力干将,我是不能肖想了。叶云舟故作遗憾,等春华宴后,我想去永夜宫要一个奴隶,为我办事。 只有如此?副城主意外,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永夜宫之事要找我你这小子,当真不能小觑。 您答不答应?叶云舟替他扎好头发,我前阵子和慕临江潜进永夜宫可废了好大的劲儿,如果您答应,就暂借我一个能通行的信物吧,我想去亲自挑选。 副城主犹豫了一下,叶云舟慢慢把他的头发捋顺,整齐地垂在背后,他轻叹一声,左手拂过乾坤袋,把一面铜色令牌放到桌上:城主已打算舍弃煌都的永夜宫,春华宴后就会陆续撤走人手,把罪名都推给慕临江,你要去可得尽快。 多谢景先生!这么赚钱的生意,关了未免可惜。叶云舟疑惑,是怕苏家和秋水剑阁深入调查吗? 不是关闭,只是转移到修真境而已。副城主站起来,说完后才觉得不妥,总之与你无关,去睡吧。 嗯,景先生保重。叶云舟揉揉脖子,认真送他离开大殿。 副城主站在冷风里吹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地反省自己是不是说得太多,但叶云舟的态度有种水到渠成的理所当然,很难不让人卸下防备,他摇摇头不再思索,闪身下山。 叶云舟站在殿门口,纯粹的笑容逐渐讥诮起来。 副城主对叶云舟仍是一无所知,上了凌崖城的悬舟处理永夜宫呈上的汇报,如果他动作快,悬舟到达不医山下时这些文书应该就能审完。 叶云舟刚与霍风霖谈判完毕时,一封信就送去给了不医山外的夙宵卫,他一向敬佩霍风霖行事果断无情,比起霍风霆,显然是如今的城主更加合格。 霍风霆太过冲动,感情用事,也许会逞一时之气而杀了他。 副城主下悬舟时暗自想到,霍风霆赶去不医山,拿到恐吓信,不得不在山下待了三天等他前来谈条件,也许这会儿已经怒不可遏。 霍风霆正在废弃的茶棚里喝酒,胡子拉碴,懒散地撑着脑袋歪在桌上,见到他左手提刀远远过来,只是抬了抬酒坛。 许久不见,怎么残废了?霍风霆嗤了一声,瞅你那半死不活的脸色,他还使唤你来对付我,你追随他到底图什么,你有病欠打吗? 副城主一言不发地在对面坐下,刀竖在桌边,拿过茶碗倒了点粗茶,当着霍风霆的面取出一瓶药粉,往茶碗里抖了抖。 景玉滨,你给他卖了几百年的命,都快卖到大乘期了,就这点出息?霍风霆把酒坛扔开,怒其不争地拍桌,抓一个筑基的小孩威胁我?放眼苍旻界看看,谁像你这样把尊严骨气扔地上踩! 叫我副城主,我不需要尊严骨气,只要是城主的命令,我只管完成就是。副城主把茶碗推过去,条件很简单,周围有人监视你的动向,喝了这碗茶,城主不希望你去春华宴上搅局,无论慕临江和你说什么,你都不准去,否则城主就杀了叶云舟,你和城主之间的问题在那之后,他会给你谈判的机会。 霍风霆沉着脸端起茶碗,他还没见上医无患一面就被夙宵卫拦住,递上了信,这才知道慕临江已经派了夙宵卫保护医无患,信中让他即刻下山静待,否则就对叶云舟动手。 他自嘲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被拿人质要挟,等了三天,终于等到这个机会。 慕临江也不是吃素的,能任你们抓他兄弟,霍风霖最好有种,等你们那狗屁宴席结束之后,我就六亲不认,取他项上人头。霍风霆咬牙强压怒气,也不问茶中加了什么,直接仰头一饮而尽。 喝光之后,霍风霆霎时明白过来,茶里大概是持续发作的烈性毒药,刚咽下去,五脏六腑都翻搅起来,拧着花的疼。 你就安分待在此处吧,只要你不随意活动,痛楚也可忍耐,城主事成之后会给你解药,况且此毒不伤身,不损你根基修为。副城主起身警告。 我还要感谢他为我着想?霍风霆直冒冷汗,眼中杀气四溢,不顾毒发硬是站了起来,你这就想走?不带一份见面礼回去,小心二弟说你办事不力。 副城主在霍风霆张狂的笑脸下寒毛直竖,心底刚敲起警钟,眼前便倏地一花。 霍风霆已不在对面,直接闪到他面前抄起了他的刀,副城主只来得及握住刀柄,长有半人高的刀身已经没入身体贯穿腹部。 滚吧,趁我还不想杀你。霍风霆抬腿把副城主踹出茶棚,扶着凳子席地坐下。 副城主恼恨地一触刀柄收刀,匆匆化成道光跃上空中隐形的悬舟。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62) 霍风霆靠着桌腿,伸长了胳膊把酒坛拿下来,一时不知该这么等着,还是想办法联系慕临江,不擅算计的坏处就在此时暴露无遗。 他心情颓丧,放眼望去,曲折的山路走来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妇人,老人家走到茶棚前歇了口气,笑着问霍风霆:小伙子,老身听说这山里有个神医仙人,走这条路能去求医吗? 霍风霆怔了一下,放下酒坛掏掏耳朵,这句问话声之外,还叠着一句传音。 在下夙宵卫,酒坛里有逆向传送卷轴,宫主已安排妥当,阁下静待即可。 普通传送卷轴能将持有者送往他处,但逆向传送卷轴无法由持有者控制,而是由另一人发动,将持有者送到自己身边的传送阵法。 霍风霆往酒坛里瞥了一眼,定神笑道:能,没问题。 副城主赶回凌崖城时已经入夜,悬舟全速疾驰,尽量不耽误伤势,他的脸色仍是白的吓人。 霍风霆那一刀用了灵力,刀劲霸道不易化解,他去医署简单处理过,任务也和霍风霖汇报完毕,霍风霖没有回复他一个字,永夜宫也暂时没有新消息,他陷入一种短暂的茫然,不知为何想起叶云舟那声保重,鬼使神差地,又顶着寒风上了凌绝山顶。 凌绝山顶,叶云舟不久前才送走扶星真人,扶星真人演技一般,但那股犹犹豫豫的温吞足以掩盖其他,让霍风霖相信扶星真人是为了弟子才勉强答应。 霍风霖还没走,叶云舟和他在暖阁里把酒言欢,桌上摆着几个菜,叶云舟举着酒杯推心置腹地说违心话,霍风霖的笑声回荡在房间里,又唤了一声干杯。 叶云舟心里渐渐不耐烦,霍风霖大概是想灌醉他套点情报,可惜他酒量很好,他其实不怎么喜欢吃饭时说话,逗慕临江喝酒是另一回事,但霍风霖没什么好逗的,他正想找个理由结束这顿饭,就看见窗外一道踉跄的人影。 景先生?叶云舟放下酒杯站了起来,他又受伤了? 霍风霖回了下头:对了,我是收到消息,霍风霆已经中毒,即便想来也有心无力。 叶云舟赞叹道:不愧是城主,雷厉风行啊。 他说话这会儿,副城主已经推开殿门,缓步走了进来,然后清晰地愣住。 城主,属下副城主语塞,您怎会在此。 我和叶公子在这说话不是很正常。霍风霖打量了一下副城主,今天扶星真人也松了口,酒菜也尽兴,天书馆的人已经到了,我还得安顿一下,你又来干什么? 属下是来副城主不知道自己为何心虚,他明明有见叶云舟,告知他计划进度的权力。 算了,任务做的不错。霍风霖走到他身边,习惯性地拍上他的肩膀,暗中传音道,宴上酒菜安排的小心点,别被几个大乘期的察觉,要是叶云舟弄出差池,就杀了他,把来参宴的人一网打尽。 副城主低头应允,待霍风霖离开,才晃了晃靠在了墙上。 叶云舟不着痕迹地端详他,有了点兴致,干脆继续装模作样地关心:景先生快坐下,伤成这样还过来,是有要事吗? 也没什么事。副城主被叶云舟扶到榻上,闭上了眼,城主他一直在这里? 嗯,下午和扶星真人一起过来的。叶云舟说。 哦。副城主干巴巴地道。 叶云舟瞄了他两眼,轻声劝诱:城主日理万机,没有时间关心下属,也可以理解,景先生以后若是觉得累了,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我不累,能为城主办事是我之荣幸。副城主沉声道,能为城主尽忠,这该是你最明智的选择。 那景先生,为何在城主面前支吾不言?难道来我这休息一下是背叛城主吗?叶云舟笑盈盈地拆穿,如果你认为这是背叛,那为何还要来此?景先生真是矛盾。 副城主睁开眼,颇为恼火地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恕我冒昧。叶云舟礼貌地颔首,您会心甘情愿为城主而死吗? 自然。副城主毫不迟疑地说。 即使城主根本不会为您悲伤?叶云舟追问。 我从不求回报。副城主道。 那城主打断你思忖说辞,传音给你安排任务,你又在失落什么?叶云舟笑意渐深,他根本不在乎你的回答,他相信你的忠诚,但不在意你的感情,所以你为何不只付出忠诚,放弃感情?这样你就能大方的承认你也会累,而不是带着重伤口是心非了。 副城主皱起眉,显然打算反驳,只不过叶云舟句句戳中心思,他再强辩也无用。 况且你的感情,是什么感情?叶云舟单手托着下巴,你喜欢城主吗? 副城主眼尾轻颤:啊? 或者换个词,爱慕,心上人。叶云舟刨根问底。 这种话题,你是游园会的大小姐吗。副城主无语,像你我这种人,谈爱慕岂不可笑,爱慕证明不了任何东西,我对城主没有多余的想法,我劝你也别妄想出卖色相一步登天。 叶云舟啧了一声,他在传言里已经是这个形象了,听见这个劝告反倒没什么感觉,他意味深长地哼笑两声,问道:我这种人,不配谈爱慕吗? 呵,背叛朋友谋取利益,出卖恩师争权夺位。副城主斜睨叶云舟,心上人,首先要有心才行。 还是景先生看得透啊。叶云舟摇头感叹,他眼神渐冷,这个答案令他十分不满。 他去给副城主倒了杯热水,递过去温声关怀,在心里补了句这个人还是别留了。 重要的布置都已完成,剩下的几天皆是抽空和残魂霍风霖共享情报,琐事收尾,凌绝山下的桃花在春意中竞相盛放时,叶云舟终于步入被歌舞琴箫簇拥的盛大酒宴。 作者有话要说: 叶公子:这个人不站我和宫主cp,拖下去斩了! 第64章 春华宴01 音修的乐声悠扬婉转, 和着花和细草的气息,春华宴的位置选在凌绝山下,地气特殊, 风也暖洋洋的, 桃花林枝条的间隙切出湛蓝的天空碎片, 日光零落在铺满绯红的小路。 叶云舟远远站在山坡上, 脚下的石径一直延伸到桃花林里, 潮湿的青苔附着在石板边缘,他盯着那些不规则的形状,一种无法言明的焦虑开始蔓延。 大部分宾客都已到场,在席间维持着各自的风度互相问候,繁盛的桃花随风舒卷,像磅礴云海,传出无声的,又震耳欲聋的轰鸣。 叶云舟揉了揉太阳穴,纠缠他的幻听在霍风霖走近时骤然消失, 他回了下头, 笑问道:人来的差不多了,城主打算什么时候过去? 慕临江还没到。霍风霖背着手站在叶云舟身边,你不怕他临阵反悔? 骄傲如慕临江, 必定会来。叶云舟笃定,他看不清桃花林里的坐席都聚集了什么人,但离首位最近的一桌必然还空着,有种奇怪的期盼和退却混杂着, 在心底发酵膨胀,叶云舟攥了攥手指,突然想起自己什么都算计好了, 唯独没有仔细思考一下再见慕临江时的说辞。 你按计划先在屏风后静等,待我布置完全,就轮到你了。霍风霖拍拍叶云舟肩膀,身化流光消失不见。 春华宴上三都掌权的门派和德高望重的前辈都有到场,酒桌两边排开,竹席铺地,露珠从透着新绿的草尖儿滚到蒲团上,男女修者数十人或站或坐,各自有说有笑。 席间空地舞女乐师轮番献艺,城主的位置后是一扇宽敞大气的屏风,画上千里江山辽阔壮美,天书馆的馆主和苏家家主站在一起,从屏风的题字聊到古今名家,宴席尚未正式开始,气氛一团和乐,看不出半分别有用心。 巳时刚至,宴上乐师适时结束一曲,两道光影先后落在中央,灵力激散满地落花,凌崖城负责招待的堂主悄然退下。 在下凌崖城副城主,见过诸位道友,前辈。副城主一身华服玉冠,对安静下来的宾客们点头致意,感谢诸位百忙之中赏光莅临敝城小宴,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诸位海涵。 在场宾客大多和副城主有过接触,都知道凌崖城主不爱管事更没规矩,城中事务皆由副城主代办,同是煌都门派的天书馆主等副城主照例说完冗长的客套词,便迫不及待地问:景道友的手怎么了?是何人敢犯到凌崖城头上?莫非与城主信中所说要事有关? 副城主扫了一眼留给寂宵宫的位置,意有所指道:在下伤势已无大碍,多谢馆主关心,默影都的贵客尚未到来,还请馆主稍候片刻,等慕宫主到场,城主定会为馆主答疑解惑。 天书馆主点了点头,副城主回身在桌上拿起杯酒,举杯道:宴上薄酒不成敬意,诸位不必拘礼,在下先敬各位贵客一杯。 众人纷纷起身举杯还礼,霍风霖此时才站了起来,依旧衣衫随意,端着碗笑道:大家别客气,先喝酒吃饭,这事慕宫主不来,还真说不成,我们家景老弟请了修真境的音修乐师,美景美人啊,你们当自己家一样就行,该看看,该吃吃。 哈,数年不见,城主依然快人快语,叫我颇为怀念。秋水剑阁的代阁主燕情仙子抬袖遮住酒杯回敬,她的座位在寂宵宫对面,凌崖城安排的座次算是给足了默影都和夜都面子。 霍风霖拱手笑道:姐妹不嫌弃我不会说话就行。 燕情仙子与霍风霖寒暄几句,望着对面空荡荡的椅子若有所思,酒菜都已上齐,乐声复又响起,她转头对同桌的女子小声道:心月,应殿主同你说过要来参加宴席吗? 没有,我与他分别后一直没再联系,这些时日只是在游山玩水,听你说凌崖城要举办宴席我才知道这事。 残魂此时就坐在她身边,酒案每桌只能坐下两人,各派首脑大多带了道侣副手或者弟子,随侍的人另在林中安排,霍风霖提防着他,根本不放心他趁酒宴时在外活动。 他往旁边瞥了一眼,隔了两桌扶星真人自己端坐在那,带着斗笠,长及地面的白纱堆在腿边,在若有若无的好奇目光中把整个人都围的严严实实。 叶云舟此时就在屏风之后,他坐在简单的茶桌旁,清楚地听着宴上动静,苏黎的声音依旧精力十足,大概是遇到了哪家公子哥儿,直接跑过去打起了招呼。 大部分门派叶云舟都没在原著中听过,什么禹山派,崇月阁,这些门派掌门要么是合体期,有些甚至连合体都不到,叶云舟对他们没兴趣,现场除了凌崖城,只有苏家秋水剑阁,煌都的天书馆和苍炎门到了大乘期高手。 天书馆苍炎门都以凌崖城马首是瞻,叶云舟晃着茶杯听他们围着副城主嘘寒问暖的,只觉得好笑,他干脆用这点百无聊赖的时间构思起对慕临江的重逢问候。 我总觉得这春华宴不简单。燕情仙子忧思重重,一个笑容明媚的舞女转到她身边,她便立刻礼貌地松开眉头回以微笑,传音给残魂道,我们还是谨言慎行,且看他们意欲如何。 嗯,不过凌崖城是正道门派,若是真和慕宫主起了冲突,咱们到底该帮谁?残魂对坐侧的苍炎门掌门敬了杯酒,转头传音问。 老阁主十分欣赏慕临江,她不会看错人,如果凌崖城针对慕临江,必定是凌崖城的问题。燕情仙子肯定道,但总之不是我们的问题,静观其变保存实力方为上策。 叶云舟这边还在托腮闲闲地想,慕临江迟迟不到,他暗自模拟了一下,比如我就知道你会来,没让我失望,但随后觉得不妥,好像太过主观傲慢,或者这段时间过得如何,不过这也是废话,他若猜不出慕临江这些天干了什么,也不敢这般深入敌营。 他边想边否决自己,没等琢磨出合适的话,就听得宴上笑语齐齐一停,刹那间鸦雀无声。 叶云舟起身走出数尺,视线越过屏风,心跳倏然快了几拍,微微怔住。 万顷碧空之下乍然乌云涌聚,如怒涛翻腾,周遭光线一暗,潮湿的风带来附骨之疽般的深寒,仿佛骤雨疾来,风暴将临。 昏天黑地中,一柄轻旋的伞携绚丽华光徐徐飘落,伞面是流动的暗蓝,像穹宙星海落下人世,宴上众人无不屏息抬头,舞乐俱停,只见伞下化现一道俊逸身影,衣袂轻扬风华绝代,一派傲然睥睨之姿。 抱歉,我来迟了。慕临江撑伞稳稳踏在地上,轻盈如落花鸿羽,环视周围左右道:我不擅饮酒,恕不能自罚一杯。 他的嗓音平静,不算太低,每个字都透着从容,说不饮酒,却如同浸在陈酿当中,别有令人沉醉的引力。 乌云尽散,但寂静仿佛凝固在了宴上,几个小门派的掌门匆匆闪避慕临江的眼神,装作夹菜倒酒,噤若寒蝉,有些好奇的姑娘也碍于暝瞳不敢打量,早年曾亲眼见过慕临江的,更因为活生生的慕临江真出现在宴上而惊讶,一时竟无人能接他的话。 霍风霖露出爽朗的笑容,站了起来,正要开口,忽地将视线转回空中。 慕宫主何不以茶代酒,姗姗来迟让在场众多道友等你,实在过分。 另一道温和的玩笑声远远传来,霍风霖诧异地皱眉,来人没搞什么排场,直接落在宴席尽头,一路拱手施礼过来。 在下修真境重华仙门门主夏秋岚,今回虽是借了慕宫主的光随他同行,但不请自来唐突之处,还望主人家勿怪。 来人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相貌儒雅沉稳,对主位的霍风霖颔首。 叶云舟站在屏风边上,只等霍风霖一个信号随时现身,他下意识地笑了两下,当初只是建议慕临江把重华仙门拉进来,没想到慕临江真办起事来这么彻底,直接拉来了门主。 霍风霖着实意外,想不到他宴请三都之人,慕临江竟会带修真境的仙门门主前来,他暗中给副城主使了个眼色,副城主当即心领神会,皮笑肉不笑道:既是客人,我等怎会见怪,只是苍旻界早有规矩,供职门派的大乘期修者若要前往他派,需得早递名帖说清来意,以免产生误会,我等虽信得过夏门主名望,但也不愿坏了规矩,只能请门主尽快离开,还是说门主是以慕宫主的侍从身份前来? 若是侍从,也没有资格留在席间,霍风霖也不觉得堂堂仙门之主,会说出给别人当侍从这种招人耻笑的话。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63) 哎,来者是客嘛,老弟别这么严肃。霍风霖假模假样地劝了一句。 夏秋岚不急不躁,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来:我自然是遵守规矩,名帖来意早已写明,只不过当时我人在寂宵宫,一时用不了重华那边的渠道,就寻了驿使加急把信送往贵城城主府,不出意外三日必到,有单据凭证在此,莫非是副城主漏看了? 副城主暗说麻烦,他接过来草草掠了一眼,看向霍风霖。 都坐吧,别那么多讲究,菜都凉了。霍风霖坚持人设,不以为意地摆手,慕临江早就坐下,依然挡着伞,遮住了眼睛。 春华宴短暂地恢复了喧闹,但众人都刻意避免看向慕临江的方向,与慕临江相邻的天书馆主端着酒杯去了对面。 燕情阁主,好久不见啊。夏秋岚自然地融入了酒宴。 燕情仙子语气娴雅舒缓:夏门主,想不到您能有空大驾光临。 夏秋岚惭愧道:和燕情阁主宵衣旰食相比,我也是个虚度光阴的闲人哪,看仙子神光内敛,剑意盈而不露,看来是修为又有突破了? 还是前辈眼光锐利,我天资愚钝,只能勤加修炼,实在不值一提。燕情仙子谦虚,倒是我听说夏门主您又编撰了术阵新书,广为传播,您不拘于自扫门前雪,而是广庇天下人,有这份胸怀,苍旻界当今术阵魁首非您莫属。 哈,这夸奖倒让我老脸一红,这魁首之称若是能与他人并列,我便厚颜认下。夏秋岚说着回了下头,行不行啊,慕宫主? 让给你了。慕临江坐在原地,声音如常。 唉,慕宫主尽拆我的台。夏秋岚无奈地冲燕情仙子抱怨,边回慕临江那桌,他们话未说完,燕情仙子也只好跟上,当了全场第一个和慕临江搭话的人。 慕宫主,许久不见,心月前段时日叨扰贵宫,我替她说声抱歉。燕情仙子轻笑着盈盈施礼。 慕临江略微起身:燕情阁主不必挂怀。 对了,听说你有道侣了?夏秋岚也不避讳,直言开口问他,真的假的,怎不办个婚宴,让在下也沾些喜气。 夏秋岚话一出口,宴会气氛又是一僵。 谣传而已,夏门主尊驾亲临寂宵宫,我等沾的是夏门主的喜气。慕临江半开玩笑。 夏秋岚故作失望看向燕情仙子:慕宫主退隐在家,反倒学世故了。 燕情仙子掩口笑道:看来两位关系不错呢。 生意人,五湖四海皆朋友。夏秋岚顺手倒了杯酒,端起来但没喝,压低声音道,我这次来春华宴,目的其二也是为了一见燕情阁主,贵阁对开采海下矿石经验丰富,不知有没有兴趣与重华仙门合作。 燕情仙子沉思片刻,夏秋岚的态度足以说明问题,海域三都比邻修真境,四面环水,凌崖城也不缺专业人士,但夏秋岚却有意在慕临江面前和她谈合作,慕临江四平八稳地坐在那儿,俨然一副幕后主使的淡然。 这是在暗示她站队? 慕临江果然要和凌崖城撕破脸了? 燕情仙子还未回复,霍风霖却已经按捺不住,清了清嗓子,板起脸来,起身道:诸位道友,既然慕宫主已至,想来也休息过了,那我也该说说正事。 城主请讲。天书馆主马上响应,回了自己桌边,看了眼夏秋岚,老夫不知重华仙门的贵客,愿不愿意浪费时间听我们的正事啊。 不浪费,愿意听。夏秋岚悠然落座。 馆主此言差矣,夏门主可是重华仙门之主,谁不知修真境四大仙门皆是正道,定不会与奸佞邪魔同流合污。霍风霖轻轻磕了下酒碗,我想让诸位见一个人。 叶云舟藏在屏风之后,集中精神将慕临江周围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进耳中,他深吸口气,从一侧现身,步上两级台阶,来到霍风霖的酒桌旁。 现场几十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只顾盯着慕临江,看见夏秋岚被慕临江的伞骨扎到,不得不伸手推了下,小声让他把伞抬高,叶云舟想起他也曾做过类似的动作,那时他觉得没什么,但现在却看不得别人这么做,好像这样他对慕临江的意义就不再特殊一样。 这种想法很幼稚,叶云舟自己也知道,但他还是用不悦地语气,远远对慕临江哼道:慕先生,把春江庭月收起来。 他和慕临江再见的第一句话,没有半点趣味。 不知道慕临江法宝名字的大有人在,但敢命令慕临江,这让宴席一片哗然。 慕临江缓缓抬高了伞,伞下双眸正凝视着叶云舟,晶莹的紫色隐隐闪烁,情绪沉的很深,不知是喜是怒。 就在众人以为慕临江要当场发作时,慕临江松开了攥着伞柄的手,真的让春江庭月慢慢消失。 叶云舟和慕临江视线交错,很快便扭头避开,对台下作揖道:晚辈叶云舟,静微门扶星真人门下弟子,见过诸位前辈,门主。 扶星真人被点到名字,扶了扶斗笠,默默闭上了眼睛。 叶云舟你是月余之前失踪的那个剑修弟子?苍炎门主惊讶道,扶星真人到处找你,你去哪了? 我失踪一事,寂宵宫主便是始作俑者。叶云舟瞥向慕临江,慕临江捏住了桌上酒杯,默不作声。 哼,莫非是慕临江掳走你?天书馆主察言观色,见霍风霖频频瞪向慕临江,拍案而起怒道,老夫的小徒弟也说过,最近煌都尽流传那些不堪入目的闲书,慕临江真是欺人太甚,当我煌都无人吗? 小友莫怕,看来是城主为你做主,我们也都会为你讨还公道。苍炎门主随后附和,左右无声地交换了几个眼神,大部分人都明白过来,这春华宴对慕临江来说,就是一场早有预谋的鸿门宴。 霍风霖暗自笑了起来,宴上很快又议论纷纷,叶云舟还没说什么,这群人的矛头已经指向了慕临江。 慕临江慢悠悠地偏头望了眼天书馆主,他须发皆白形容端肃,却在慕临江若无其事的一瞥之下惊弓之鸟般绷紧了神经喝道:今日众道友在此,你还想当众恫吓老夫吗? 本座岂敢对仙翁无礼。慕临江讥笑,他比天书馆主还要年长,这句仙翁叫的天书馆主气急败坏,不等他说话,慕临江撑着桌子优雅地起身,理了下衣襟,笑着环视一圈,我不是恫吓你,而是要恫吓在座所有人。 慕临江,寂宵宫这是向煌都夜都宣战不成?苍炎门主掌中已经燃起火来,他们对上慕临江,总是被挑起心底的恐惧,不自觉便已恼羞成怒,你可不要为逞一时之快,小心追悔莫及。 慕临江轻蔑地抬头:你确信自己能看到那一日? 宴上一时沉默,苍炎门主深深吸气,霍风霖一砸酒坛震声道:慕临江,你休要在此大放厥词!你劫走静微门叶贤侄,图谋不轨,你认不认? 叶云舟,跟我走。慕临江背过手去,声音渐冷。 叶云舟眯了下眼,慕临江不加掩饰的放出杀气,让他也渐渐开始兴奋。 宴上敢于跟风指摘慕临江的人越来越多,残魂抱着胳膊坐在原位,刚想开口再点把火,燕情仙子在酒案之下按住了他的腿,传音道:惯常的慕临江可不是如此张狂之人,他有意激怒众道友,应当别有深意,先让煌都的人出头吧,我们要沉住气。 残魂便闭上了嘴,又猜测定是叶云舟和慕临江合谋要针对霍风霖,便暗中向霍风霖投去一个嘲讽的眼神,但霍风霖注意力都在慕临江身上,根本没看他。 宴上唯一什么都没想的只有苏黎,他和苏家家主鼎元真人待在一起,迷惑地看着周围,直接站起来喊道:慕兄,你和叶贤弟怎么回事嘛? 鼎元真人扶额摇了摇头,在瞬间聚集过来的视线中选择闭眼装死。 慕先生,不如听我把话说完,自有你动手的机会。叶云舟走下台阶,向扶星真人的位置躬身道,让师父担忧,弟子实在过意不起,弟子在此向师父赔罪了。 他说着撩起衣摆单膝跪下,扶星真人赶紧站起来,快步过去扶起叶云舟,小声道:你你回来,就好。 叶云舟抬眼看着扶星真人自带的纱帘,又回头看了看不疑有他的霍风霖,天书馆主和苍炎门主都在戒备慕临江,有些人已经站了起来,现场气氛一触即发,兵器法宝亮了大半,霍风霖虚握右手盯着慕临江可能的移动位置和立场暧昧不明的夏秋岚,仿佛只要慕临江敢动一下,就要众人齐上一起围攻。 慕临江毫无惧色,暝瞳亮起瑰丽的紫芒。 就在此时,扶星真人突然抬掌拍向叶云舟,精纯的灵力贯入灵脉,霎时解开叶云舟身上的封印,叶云舟右手虚空一划握住剑影,大乘期的剑气席卷周围,带起无数飞花细草。 叶云舟向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目标刺出一剑,正中心口,剑影滴血不染,穿透心脏自背后透出,又被叶云舟狠狠一拧,胸骨碎裂的响声令人寒毛直竖。 心月!燕情仙子在飞溅的鲜血中猛地起身,失声喊道,温热洒在她脸上,这是始料未及的发展,她甚至忘了拔剑,满心困惑,怔怔地抬头看向叶云舟,叶云舟笑得诡异又痛快。 霍风霖满脸难以置信,副城主直接化出刀来,宴上再次静的落针可闻。 慕临江也稍微反应了一下,没想到叶云舟竟会如此直接,不过转眼之间他便越过酒案,以惶音沉声喝道:退后! 在场心志不坚者已经不受控制地连滚带爬往后退去,叶云舟趁机伸手扣住残魂的咽喉把他拖过酒案拽到空地上,霍风霖和燕情仙子在原地僵了一瞬,硬是扛了下来,燕情仙子眼圈一红,恨怒交加地拔下发钗化作宝剑:叶云舟!敢伤我堂主,我要你死! 别过来!否则她就真死透了。叶云舟一手挟持在不断颤抖呕血的残魂威胁,一手把扶星真人推上前去,剑阵。 慕临江叶云舟?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天书馆主看得气都忘了生,匪夷所思,城主?你倒是给我们一个说法啊? 霍风霖沉着脸不说话,他也搞不明白叶云舟杀乔心月是何意,不敢轻举妄动,扶星真人抬手祭出佩剑,掐诀一划,半空落下无数银白剑芒,在两人周围布下剑阵结界。 叶云舟把残魂揽在怀里,掐住他的脖子缓缓用力,低低地笑道:这位不知名的鬼修先生,你是想待在一具失去生命的尸体中,等慕临江拿永昼灯炼化你,还是现在拼一拼,放弃这个躯壳全力逃走?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见面了 慕宫主:给你个眼神,自己体会 叶公子:好看(*^▽^*) (慕宫主,虽然脆皮法师,但仇恨拉的稳,还是个好T 第65章 春华宴02 残魂眼前一片混乱的光点, 他蛰伏在一具有血有肉的身体里,就难免受躯壳影响,叶云舟戏谑地声音忽远忽近, 他仿佛听到血液决堤般流逝的速度, 冷意开始侵袭, 渐渐操纵不了身体, 像被斩断了束缚傀儡的牵线。 天书馆主祭出一卷竹简, 木片展开延伸绕在他身边,无数艰涩的古文从竹简上飘起,笔墨香气和庄重威压逐渐逸向四周,他厉声警告道:叶云舟,还不速速放开乔堂主,众人在此,容不得你胡作非为! 叶云舟嗤了一声,剑阵结界之外,天书古卷一出, 火焰随后冲天而起, 刀光剑影纷纷亮现,桃花林中霎时五光十色。 我知道你听得见。叶云舟依旧我行我素,你可以继续装死, 不过结界一撤,众人注意力都在我身上,慕临江正可趁此时机杀你。 乔心月的身体已经不再动弹,瞳孔涣散, 残魂的震惊才压下去,他设想了无数种情况,唯独没有想到叶云舟会针对他。 黑色的影子在乔心月的脸上狰狞浮现, 发出一声阴沉嘶哑的咆哮:殷思还在我手里!我可不止这一道化身能用,你灭我一魂,我依然能控制他! 你看我在乎殷思吗?叶云舟玩味地讥讽,这局是我布下,慕临江可没有选择人质死活的权利。 但乔心月若死,你就是众目睽睽之下残忍行凶的刽子手。残魂冷笑,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 你看霍风霖说话了吗?我和他坐在一条船上。叶云舟泰然自若,你实在不肯离开,那我只好对众人解释这是霍风霖授意,因为乔堂主被鬼修附身不得不出此下策,而凌崖城有重阳仙草,救乔心月不难。 残魂顿时被噎了回去,叶云舟的眼神让他心底发凉,不同于正道人士嫉恶如仇的怒视,也没有计划成功的松懈或是被千夫所指的慌张,他看见叶云舟眼中只有一切都尽在掌握的愉悦。 他的所有反应都被叶云舟料中,甚至愉悦之后更失望起来,他连带给叶云舟一丝惊喜都不配。 燕情仙子的剑携澎湃金辉斩上结界,她丢弃了一直以来的沉稳,声泪俱下:扶星真人,你当场包庇叶云舟杀我堂主,你活腻了吗! 天书馆主和苍炎门主见霍风霖似有隐情没有发话,便象征性地试探出手,煌都之人轮番斥道:叶云舟,念在你年少无知,定是被人唆使,放开乔堂主供出主谋,还有赎罪之机! 你才筑基,是谁给你如此强大的剑招?你若执迷不悟,最后也定会遭受反噬付出代价。 扶星真人,不可助纣为虐啊! 扶星真人,顶住。叶云舟提醒,不过是大乘期的老家伙,你还怕他不成。 扶星真人双手按剑拄地,四面八方的视线让他如芒在背,他沉沉吐了口气,神情骤然严厉起来,灵力一提将剑尖压入地面,柔和的白光罩住自身,剑气冲天而起,斗笠白纱寸寸崩碎,如雪长发随风飞扬:众位道友,若是信得过在下,就请且慢动手,此事缘由,稍后便知。 一派胡言!燕情仙子恨意在胸,右手提剑一扫,灿金剑影掀翻酒桌,势如破竹轰向结界,桃花林木被余劲斩断一片,尘土花瓣漫天飞舞,结界霎时像水晶般裂开碎纹。 扶星真人嘴角的血线淌到在一尘不染的白衣上,合体期对上大乘根本没有赢面,他闭上双眼仍没有退,只希望叶云舟真能成功。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64) 酒宴的主角从慕临江变成叶云舟,剑气和术阵的余波震的杯盘破碎满地狼藉,修为稍低者插不上手,只能退后围观,慕临江不着痕迹地撤了几步,化出春江庭月,永昼灯关乎三都安危,如无必要,他也不想暴露自己带着这个烫手山芋。 这位叶小友真是艺高人胆大。夏秋岚看戏似的坐在原处,传音给慕临江,可惜我身份敏感,实在不便插手。 慕临江透过剑芒飞旋的结界紧盯着叶云舟,提起了十二分的注意,燕情仙子招不留情,扶星真人的剑阵结界摇摇欲坠。 天书馆主等人未出全力,霍风霖抬掌拍开一面飞过的酒案残骸,沉思过后,暗自吩咐副城主:厌日该完成的差不多了,等结界一碎,我就擒下叶云舟,说他是被慕临江控制,你去收拾一下锻炉,别让人察觉引暮石的存在。 副城主低头领命,正要离开,却见结界中的乔心月身上陡然窜出一缕扭曲的黑烟,燕情仙子的第三剑刚刚劈上结界,不堪重负的剑芒应声破碎,刺目的光芒夹杂无形气刃崩溅开来,扶星真人一声痛吟撑剑跪倒,黑雾自他身边疾飞而过,逃向天际。 阁主救人!妖邪休走!叶云舟立刻变脸,正气十足地喊了一声,乔心月已被放在地上,他袖口一扬划出弧线,几道剑影依次化出,离弦之箭般追向遁逃的残魂,师父,困住他! 扶星真人还在吐血,强行拔出了剑,左手剑指抹过锋刃,咬牙再次运起灵力。 慕临江直接甩出雨伞,春江庭月几次闪动追上残魂,自动张开堵住残魂去路,残魂见势不妙,回头叶云舟的剑影正破空而来,让他进退维谷。 鬼修?到底怎么回事?燕情仙子扶住乔心月为她渡去灵力,满眼愕然,她收剑同时拔下另一侧的金簪,簪尖刺入乔心月胸口,眼花缭乱地挑出几道灵力细线,修补缝合血流如注的致命伤。 天书馆主又看向霍风霖,霍风霖也迷惑不解,只好继续保持沉默,悄悄传音道:先等等,那鬼修是谁? 副城主同样困惑:属下也不知道与我们合作的乔堂主其实是那鬼修吗? 诸位前辈,既然已经逼出附身于乔堂主的鬼修,那晚辈就能实话实说了。叶云舟望着天空中试图在剑影和伞的包围下杀出生路的残魂,一边抢在霍风霖之前开口解释,这都是城主和慕先生的计划,春华宴目的之一就是为在众人面前揭露包藏祸心潜入门派高层的鬼修,此人十分奸诈狡猾,更擅长控制心神蛊惑他人,只有他全无防备,才可能逼他现出真身。 叶云舟这番说辞谁都没有透露,扶星真人猛地咳嗽起来,他的剑阵在半空组成密不透风的牢笼,残魂被逼入阵中,黑烟疯狂地四处冲撞,还是被一点点拉回地面。 原来如此。天书馆主收起天书古卷,捋了捋胡子沉吟一声,城主果真深谋远虑,老夫看这鬼修当真凶悍但,这和叶小友与慕宫主又有什么关系? 霍风霖欲言又止,他以为叶云舟要拆穿他,但实际上叶云舟似乎还给他安排了个好角色。 副城主传音道:城主,我们怎么办? 慕临江难道是要杀这鬼修,才故意派叶云舟带残片前来。霍风霖皱紧了眉头,情势对我们无害,看看再说。 叶云舟低头刚组织了一下语言,陈述道:起因乃是我在静微门附近意外救得寂宵宫殷前辈,他受了鬼修的攻击,不太清醒,我不放心他自己回去,又担心张扬出去引得鬼修再来,便没有留下话,与他暗中离开。 你在静微门救殷思?天书馆主抓住重点,他凭什么不递名帖就入煌都? 馆主,我话中已有答案。叶云舟挑了下眉,如同眼下的情况,这位鬼修能附身于人,殷前辈就是被鬼修控制,但他修为精深,自己挣脱时已在静微门,但神识也严重耗损,无法反击。 然后呢?天书馆主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追问道。 我送殷前辈回寂宵宫之后,慕先生为表谢意,留我休息数日。叶云舟把关系撇的一干二净,而乔堂主正在默影都游玩,凌崖城主联络慕先生,告知他乔堂主可能遭受控制,举止有异试图接近凌崖城,城主和慕先生交换情报,查探分析之后,终于确定袭击殷前辈和控制乔堂主的乃是同一位鬼修。 部分胆大的人都看向慕临江,慕临江风轻云淡地撑着伞,心说这个全新版本可太正道栋梁了。 天书馆主看着笑容勉强的霍风霖,慕临江压着伞他看不见表情,但他总感觉两人之间气氛不对。 霍风霖此时已经听不懂了,只能礼貌微笑。 城主不确定秋水剑阁是否遭到渗透,所以便没有联络秋水剑阁,我自请做饵参与计划,表面装作针对慕先生,实则声东击西,逼鬼修现身但现在看来,让燕情阁主伤心,是我们的错,对不住。叶云舟转向还在施救的燕情仙子,躬身作揖。 燕情仙子也兼修医术,愣了一会儿,才恍惚道:无妨心月到底是何时被鬼修附身的,我竟没发现,是我太过激动,伤了尊师,稍后我会为他疗伤。 叶云舟步伐一挪,看着慕临江露出笑意,同样施了一礼:我只是一个筑基的晚辈,剑气是寂宵宫的法宝,能参与两位前辈的布局,晚辈十分荣幸,更是佩服慕先生甘愿背负骂名鼎力配合,为此计做出牺牲,以及在场诸位前辈皆是急公好义之人,没有诸位前辈,鬼修也不能伏法。 方才还攻击过扶星真人的修者纷纷客套起来,到处都充斥着真相大白了我就说扶星真人肯定有理由凌崖城为救别人的堂主出谋划策,实在大公无私。这样的马后炮,称赞慕临江的人虽少之又少,但总归有了两句。 慕临江的目光落在地上,轻轻哼了一声。 残魂被困在剑阵牢笼之内,眼看着叶云舟胡说八道气愤不已,想要喊些什么,但锐利的剑芒一刻不停在笼内飞窜,让他不得不疲于闪避,无暇顾及外面发展。 如此说来,你与慕宫主并无其他关系?天书馆主还想从慕临江身上挖出污点来,他始终不太相信凌崖城是真心与慕临江合作,而不是故布疑阵围攻慕临江,可老夫倒认为这是空穴来风,否则他为何不加阻止,任由叶小友遭人污蔑。 叶云舟腹诽天书馆主看着老气横秋,八卦倒是跟得上,他还没说话,慕临江便幽幽开口,冷道:流言止于智者,我与叶公子并无不可告人的关系,清者自清,馆主既知这是污蔑毁谤,望你等明白妄言则乱,以后三思而行,切勿人云亦云。 叶云舟愣了愣,没想到慕临江竟在此时当众澄清,他不久之前还日思夜想摆脱这些流言蜚语,但现在慕临江真的澄清了,他反而像遭受背叛一样有种说不出的憋闷。 你!哼,老夫是担心煌都的年轻人不懂人心险恶。天书馆主懊恼地说,城主,你既请众人齐聚,是否也有意警醒大家,让我们仔细清查门派?城主用心良苦,只是这鬼修频繁扰乱煌都,要如何处置? 煌都门派都在等霍风霖示下,燕情仙子忙于救人没空讨论,慕临江随意瞟了霍风霖一眼,他其实并不知道叶云舟具体要说什么,不过是叶云舟走一步,他陪一步。 霍风霖硬着头皮道:自然是严加审问,他恐怕是为窃取机密而来,不能简单处决。 他心想这鬼修大约与慕临江有些过往,既然叶云舟在众人面前把他送上门来,今日计划不成,那顺势关押起来,留着对付慕临江也好。 鬼修一事现下已基本解决,我知众位前辈必定还有疑问,请等宴后另行开会,我与慕先生皆会到场解释。叶云舟向四周轻轻颔首,慕先生,相信你在山中带走的东西,都已物归原主了吧。 慕临江稍一思索叶云舟的意思,沉声道:夏门主正是为此事而来。 霍风霖闻言看向夏秋岚,夏秋岚对他微笑了一下,缓缓起身:在下就不卖关子了,不知众位道友,可曾听过永夜宫? 他话音甫落,霍风霖脸色骤变,副城主面露诧异,攥紧了拳。 岂止是听过,我家孙儿可还待过几个月。一直置身事外的鼎元真人这时终于说了话,他样貌四十来岁,板起脸来便有些严肃吓人,若非慕宫主出手相救,我还不知煌都竟有这样的罪恶渊薮,无论主人是谁,我必要让他付出代价。 鼎元真人一掌轰下,本来就四分五裂的酒案直接碎成齑粉,他和苏黎上前几步,正式对慕临江行礼道谢:方才形势复杂,恕我不明就里,没有插话,我苏炜在此多谢慕宫主救我孙儿。 真人不必多礼。慕临江伸手虚扶,苏少爷身体可无恙了? 已经无事,这几天还盼着能请动慕宫主往苏家做客呢。鼎元真人笑了两声,惭愧道,慕宫主淡泊名利宠辱不惊,我从前对宫主多有误会偏见,如今回想实在汗颜,枉我自诩正道,今日在众位道友面前,我苏炜再对慕宫主说声抱歉,请宫主受我一拜。 鼎元真人此话一出,不少门派大为震惊,私下交头接耳,意外之余又感新奇。 慕临江微微一怔,下意识用余光扫过叶云舟,叶云舟翘着嘴角,像是邀功一般对他眨眼。 无妨。慕临江语气复杂,他一直对叶云舟说他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如同历尽岁月磨砺的岩石,风沙霜雪都融入每一道纹理,世人的敬畏喜恶早就习以为常,已经不能再撼动他分毫。 但鼎元真人和单纯热忱的苏黎对他道谢时,那些抵触躲避变成不那么尖锐的探究时,岩石下沉眠的种子还是柔韧又摧枯拉朽地钻出岩层,长出新芽,把温暖的光引进裂痕。 叶云舟对他开过玩笑,要让他不再做默默无闻的牺牲者,叶云舟成功了。 诸位,我相信对永夜宫稍有了解者不在少数。慕临江合上了伞拄在手中,数日前,你们当中应有人收到过一封匿名信函。 没错,那信上讲细陈永夜宫罪行,强掳绑架无辜修者,买卖奴隶私设赌场拍卖赃物。夜都凌江门掌门站出来应声,他与苏家关系密切,见鼎元真人都对慕临江大为赞赏,顿时也敢于说话了,桩桩件件都冒天下之大不韪,若此地是真,理当联合众门派共同剿灭,还受害者公道自由。 我也收到了。煌都边界的小门派崇月阁主也皱眉,看了眼被慕临江抢风头的霍风霖,继续道,我正打算宴席结束,与凌崖城商议此事。 台上主位的霍风霖已经被慕临江挡住,他脸色阴晴变幻,叶云舟拿他的名号做好事,局势已经渐渐不受他控制,他悄悄传音道:我们得做好准备用下策了,不能让慕临江和夜都的人活着离开。 副城主一点头,左手已经扣了块剔透的琥珀。 接话的人越来越多,没听过永夜宫的也都对这个组织了解起来,叶云舟慢慢走到慕临江身边,回了下头,兴味盎然地望着面带郁色的霍风霖,悄然伸出食指抵在了唇上,轻声道:嘘。 霍风霖额角崩出青筋,叶云舟转过头不再理他,接着耳中就传来一声不冷不热的哼。 慕临江的拄着伞,双手叠在伞柄上,动了动手指,目不斜视,好像根本没杀鸡用牛刀,传音说哼一样。 叶云舟低头摸了下鼻子,碍于人多不能做什么,只好退后一步站到了慕临江斜后方,充当起侍卫来。 慕临江琢磨着自此为止他和叶云舟的想法应该都谋而合,叶云舟没有表示,那就说明这场喧宾夺主的大会可以继续。 诸位道友,稍作安静。慕临江抬起右手,声音平淡如常,没有刻意提高,但众人都给了面子纷纷停下交流等他发话,你们收到的匿名信件,是寂宵宫所发,之所以未加署名钤印,理由你们心中有数。众人一阵尴尬讪笑,若是收到寂宵宫的信,又看见上面附的自己辖内受害的修者名单,恐怕大多数人都要以为这是别有深意的恐吓信。 那慕宫主此举,是要牵头负责调查围剿永夜宫吗?天书馆主此时终于开口,永夜宫敢潜伏煌都,你可与城主商量过?否则就是越俎代庖,虽是好心,但规矩不可废。 慕临江侧首瞥向叶云舟,台上霍风霖已经不想再听叶云舟说话,他当机立断传音喝道:动手! 副城主就要借着衣袖遮掩捏碎手中琥珀,浅黄色的晶体中有一只蜷缩的虫还在蠕动,但夏秋岚却忽然扬声叫住了副城主,让他动作一滞。 景副城主,我听闻凌崖城诸多事宜都是阁下处理,阁下这么长时间,为何一言不发啊?夏秋岚盯着他端详道。 在下行事一向小心谨慎,唯恐辜负城主重托,只等众人言明情况,集思广益再下决定。副城主勉强笑了一下,不敢在夏秋岚眼皮底下动手,况且重华贵客在此,谈这些也不太合。 是该如此。夏秋岚温文尔雅地附和,方才天书馆主说,永夜宫位于煌都,那的确要问过凌崖城的意思,但我收到慕宫主的情报,在重华仙门湘禹城也发现一处关押数百名修者百姓的地下洞窟,乃是永夜宫的附属分支,这又该如何算?我也不是向凌崖城兴师问罪,我相信凌崖城定能协助重华仙门调查此案,绝不会推诿拖延。 叶云舟眼神亮了亮,慕临江和夏秋岚的方向正合他意,副城主笑容虚假,眼中已现烦躁,霍风霖没给他指示,而是向天际瞟了一眼,像在等待什么。 叶云舟知道他在等厌日刀,暗中轻拽慕临江的袖子,清清嗓子,抛出一个让在场门派高层都不敢相信的消息。 夏门主,永夜宫恶首其人,凌崖城主已调查清楚。叶云舟再次扯上霍风霖,相信诸位前辈也想过,单要收服一个鬼修,是否过于劳师动众,那是因为今日还有第二个目标,就是当众揭穿永夜宫恶首的真面目,凌崖城副城主景玉滨。 你说什么?副城主愣了一下,难以置信。 城主一向将大权交给景副城主,对他毫不怀疑,发现真相时城主也十分痛心不解。叶云舟说着露出沉痛惋惜,缓缓从袖中拿出一面垫着手帕的令牌,这是永夜宫下属的通行令牌,在场应有擅长检验的前辈,是否为景副城主所持,一验便知,景副城主欺上瞒下,职务之便暗中开设永夜宫,城主今日便要在此大义灭亲,让正道众人共同见证,引以为戒。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65) 叶云舟你你休要含血喷人!副城主眉头紧蹙激动吼道,单凭一面令牌就想栽赃嫁祸,城主何时怀疑我了? 慕临江颔首轻咳一声掩饰惊讶,给了夏秋岚一个稍安勿躁地眼神,天书馆主抬着手一时不知该信谁,默默接过叶云舟的令牌和人查验,慕临江就趁机回头看着霍风霖笃定道:没错,城主大权旁落,即便要处理景副城主,也已有心无力,只能出此下策,相信诸位道友都知城主落拓随性,最重情义,绝非污蔑兄弟之人,更不愿与兄弟刀剑相向,才一直默不作声。 霍风霖攥紧了拳头,差点绷不住表情,万分后悔让叶云舟肆意发挥当他的发言人,燕情仙子已经稳住了乔心月的伤,正对他投来同情的眼神。 我信得过慕宫主,更信得过城主。燕情仙子罕见地表态。 霍风霖更加混乱,他要怎么办?否认?这都是叶云舟信口雌黄? 但叶云舟刚刚擒下来路不明的鬼修,虽然重伤但好歹让乔心月摆脱控制,慕临江更是现场拉帮结派振振有词 他到底该怎么办?如果他表现的不对如果是霍风霆,霍风霆该怎么办? 寒意从脊椎悄无声息地攀了上来,霍风霖想起刚见叶云舟时,那小子被捆在椅子上,蒙住双眼,他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杀他,可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顺着叶云舟的思维走的?这一切都在叶云舟的掌握之中吗? 城主?副城主没用传音,转头望着表情纠结的霍风霖,竟一时不能确定霍风霖是在演戏,把自己表现的像痛失兄弟的霍风霆,还是在考虑放弃他。 景副城主,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心存幻想吗?叶云舟笑眯眯地说,用只有他听得出的暗示劝道,城主为人你最明白,他不可能会包庇你,你若顽抗拒不认罪,待众人整军围困永夜宫,证据要多少有多少,你到时该不会再诬赖是城主指使你做的吧?如果你还有半点良心,想报答城主的栽培之恩,就自废修为向城主请罪吧。 所有人都在等霍风霖和副城主说话,凌崖城内部出了问题,天书馆主也开始三缄其口明哲保身,副城主踉跄后退一步,叶云舟几句话就将他逼至悬崖,他恍然想起叶云舟用乖巧又无害的模样问他,你会心甘情愿为城主而死吗? 他那时回答的斩钉截铁,但现在他却忍不住要去看霍风霖,他却犹豫,却不甘,他可以死,但他还想在死前奢求一个眼神。 霍风霖匆匆传音给他:你且先认下,等风波平息,再找个替死鬼。 霍风霖的声音透着股暴躁,副城主怔住,他想传音说您难道要属下自废修为吗,那属下要如何为您办事,但在场几个大乘期都在盯着他,他怕连累霍风霖,不敢肆无忌惮的用灵力传音。 副城主,别忘了你的伤,你逃得了吗?叶云舟抬手拂过腹部,给他加了最后一根稻草。 副城主浑身一震,叶云舟在拿霍风霆威胁他,他扭头去看霍风霖,他的主人依然不想暴露身份,没有为他说一句话。 没错,我就是永夜宫之主。副城主骤然化出刀来,黑红相间的气流在他脚下窜起,互相交缠,他掩去眸中失落,故作张扬厉声道,我为霍风霆打理凌崖城数百年,也逃不过一个副字,霍风霆什么都没做,凭什么是万众敬仰的城主?我今日就让你们知道,这凌崖城本该是我的! 慕临江抬手要将叶云舟护到身后,叶云舟召出剑影和他做了同样的动作,手臂碰在一起,慕临江无奈地抿嘴,改为拽住叶云舟的衣袖,足尖一点地面轻飘飘地腾起,带着叶云舟如穿林落花般向后掠去。 刀剑法宝再次绽出华光,众人正与呵斥副城主困兽之斗,人群中却突然爆发出一声惨叫。 啊我肚子好痛,师父救我!一个随掌门师父前来的小徒弟倒在地上满头冷汗地打滚,师父一惊,正放下剑蹲下查看,突然也咬牙跪倒下去。 有毒!我们中毒了!崇月阁的姑娘惊叫一声,摔倒在七零八落的酒桌木板堆里。 短短一眨眼间,只见兵器法宝落了一地,呻吟此起彼伏,现场还能站住的人寥寥无几。 副城主松开几根手指,晶石残渣顺着刀柄洒下:你们的酒菜已经被我暗中下毒,今日你们都要死在这里! 夏秋岚心里庆幸自己没喝酒,抬手掐诀便是一道仙门阵法,晴空聚起层层阴云遮天蔽日,雷声在云中不住轰鸣。 叶云舟下意识扭头去看慕临江,慕临江轻声道:我防备着,没碰酒席。 那就唔叶云舟正待松一口气,腹中却乍起一阵翻江倒海的剧痛,仿佛有人拿着斧子给他开膛破肚,他一瞬间就在慕临江身边倒了下去,眼前发花压着声音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低吟。 叶云舟!慕临江脸色一变,顾不得装作和叶云舟保持距离,单膝跪下扶住叶云舟的肩膀去试他的脉象,撑住,这是什么毒,你有头绪吗? 叶云舟反手抓紧慕临江的手腕,凭借本能扯到嘴边咬了上去,隔着层叠的锦缎稠纱含混不清地喊了一声发泄。 叶云舟,你振作慕临江急的抿了下嘴,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想想叶云舟年纪还小,伤都没受过几次,忍不住疼也很正常。 他正关心则乱,拼命告诉自己冷静,连身边缓步挪过来一个人都没注意。 慕宫主,解药可能是这个。扶星真人脸色苍白,浑身上下除了血迹就是雪白,他手指发颤,垂眸递过去一枚丹药,微微喘了口气继续道,他曾饮下毒茶,但托殷首席将解药转送于我,我始终担心,便留了下来,云舟没动酒菜仍旧中毒,很可能是副城主引动的慢毒。 慕临江小心挣脱手腕,两行血迹顺着手背淌了下来,他也没空在意,从扶星真人指尖抓过丹药,托起叶云舟的后颈喂到他嘴里,叶云舟咳了两声,颤抖总算略微轻了一些。 你怎么办?慕临江深吸口气缓缓吐出,定下神来问扶星真人。 扶星真人勉强站直,看着不远处布下剑阵关押残魂的位置,突然吐出口血,颤声道:我没事别让他逃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便体力不支倒在地上昏迷过去。 天空雷云翻涌,蓝白电芒的阵法在云中若隐若现,夏秋岚负手而立,霍风霖似中毒一般倒在台上,只剩下副城主单手持刀在地上刻下阵图。 此招之下你绝无胜算,束手就擒吧。夏秋岚肃声道。 呵,我今日就领教一番,重华仙门的玄阴悍雷阵是不是浪得虚名。副城主举刀在地上重重一敲,地面阵图亮起光来。 唉,执迷不悟。夏秋岚摇头失望,纵身跃起,抬手向下一挥,一道不逊天雷之威的光柱直劈下来,银蓝色的电芒暴戾地跳动着,轰鸣声震耳欲聋,天地万物都被雷光吞噬湮没,紧闭双眼也被眼底的红刺的流下泪水。 叶云舟终于找回了理智,冷汗已经湿透里衣,他的眼睛被慕临江遮住,反应过来之前发生了什么,顾不得腹中疼痛的余波,伸手摸到慕临江胸口,就顺势抓住了他的衣领。 看住残魂!叶云舟低声提醒,揪着慕临江的领子在他怀里支起身体,慕临江耳边飞快地说,我故意没指霍风霖,你应该联系上了霍风霆,别让他当众拆穿,煌都那些老家伙都想着算计你,必须要有人压阵,找个机会让霍风霆私下解决霍风霖,景玉滨必死无疑,霍风霆不必声张,直接回来做他的城主,你有恩于他,凌崖城能成为你的助力咳! 看来我猜的差不多。慕临江有一丝动容,你先休息吧,剩下的我来负责。 周围雷光渐渐弱下,叶云舟被慕临江放到了地上,他挣扎着爬起来,眯起眼睛,听夏秋岚忽然警示道:众人小心! 雷光散尽,夏秋岚的阵法已是出神入化,不伤周围环境半分,完整地劈在副城主身上。 副城主发丝凌乱跪在地上,看似只有嘴角一抹殷红,身下的阵图此时才徐徐转动起来,逐渐扩大,飘向天空,缓缓消散。 他的刀不见了,慕临江的暝瞳亮起紫芒,抬头望向天际,在玄阴悍雷阵的乌云散尽一瞬,一道淤泥般粘腻厚重的屏障罩了下来。 叶云舟偏头一看,扶星真人的剑阵再次碎裂,残魂掐准时机,从尚未完全笼罩的屏障下夺路而逃。 快追!叶云舟喝道,正待召出剑影,台上爬着的霍风霖一拍地面猛地起身。 我去追鬼修!霍风霖吼了一声,从屏障下闪过消失。 慕临江同时甩出春江庭月,夏秋岚挥出一道飓风,毫厘之差被屏障挡了回来。 屏障之下顿时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有人又一声哀嚎,夏秋岚弹指抛出一个光球浮在空中照亮周围,屏障上方像雨丝落入湖面般泛起涟漪,刀气流陨般坠落,斩断了一个躺在地上的修者的腿。 众人退到我身边来!慕临江召回春江庭月,当机立断将伞向上一推,伞骨隐去,一片璀璨星空在污泥中张开,缓缓升高,挡住了不断落下的利刃。 燕情仙子一直在盘膝疗伤,此时终于睁开眼睛,十指翻飞挥出数十金簪虚影,刺在中毒的道友身上,纤细的灵力丝线连接金簪珠花和她的手指,在慕临江身旁交织出一片亮晶晶的网,她清叱一声:都静心凝神,我为你们解毒。 叶云舟眼见残魂逃离结界,虽是懊恼但也没有着急,残魂有引暮石的位置,但殷思同样也有,霍风霖也会去拿刀,在他们解决彼此之前,就足以他和慕临江赶到了。 副城主跪在原地一动不动,叶云舟靠近了他,夏秋岚背着手在旁边摇了摇头,轻声道:他竟全力布阵困住我们,根本没挡雷诀,硬吃这招,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 叶云舟上了台阶,空气中仿佛还有雷电的气息,让他皮肤偶尔冒出针扎似的感觉,副城主尚未气绝,但已无力再动。 你心甘情愿吗?叶云舟回头看了看为中毒的修者撑起一片星空的慕临江,忽然很想知道答案。 自然。副城主动了下嘴角,扯出一点笑意。 叶云舟迷茫了一瞬,他不知道如果自己也有这一天,能不能心甘情愿地给慕临江挡刀断后,又想起慕临江即使对他也不轻率允诺生死,追问道:即使他根本不会为你悲伤? 我从不求回报。副城主慢慢合上眼帘,霍风霖起身冲出屏障时,连看都未曾看他。 他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假话,不等想通,已经垂下了头。 叶云舟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转头对看了一出大戏的夏秋岚道:夏门主,您来都来了,就别划水了,我们正事还没办完。 夏秋岚扶着下巴干咳一声:此地毕竟是煌都,我不方便出手啊。 我听说之前沉沦境的帝尊在修真境出手出的很痛快。叶云舟笑道。 夏秋岚一噎:那是道武仙门,非我重华辖内好吧,既然叶小友开口,那我就献丑了。 他掐诀起手,叶云舟回到慕临江身边,让他可以收伞了,慕临江召回春江庭月,夏秋岚轰开屏障,慕临江对他点了点头,下一刻直接跃上半空追向引暮石所在地。 叶云舟踏着剑影跟上他,慕临江在前面不发一语,叶云舟思忖半晌,放轻了语气道:事出突然,我没跟你商量。 慕临江依旧沉默。 算我对不起了。叶云舟难得道歉。 慕临江置若罔闻。 我好想咬的挺重,还是包扎一下吧,不好看。叶云舟在风声里寻找话题。 慕临江视而不见。 你能不能说句话。叶云舟加重了语气。 不能。慕临江平淡道。 叶云舟: 叶云舟妥协:你到底要我怎样? 不怎样。慕临江古井无波。 叶云舟: 作者有话要说: 叶公子:在线等一个哄女朋友的正确答案 第66章 引暮石01 叶云舟猜到他再见慕临江时, 或许不会迎来一番亲切友好的会谈,慕临江虽然懂了他的意思,但可能为了泄愤而揪着他的领子大发雷霆。 可慕临江现在不轻不重地顺着他敷衍, 反让他什么说辞都没了用处。 景玉滨死了, 倒是有点可惜。叶云舟换个对话方向。 慕临江说:看来你还想和他继续促膝长谈。 我什么时候和他谈过!叶云舟气道。 慕临江又说:我要是连他在宴上的目光都看不懂, 岂不枉我靠眼睛吃饭。 叶云舟暗想也对, 景玉滨可没想过自己会卖他, 那一瞬间的不解愤怒和失望肯定明显的都溢出来了,他收了收表情,澄清道:我本意是想让他当场认罪,再关押起来,等霍风霆回凌崖城,能用的人就用,不可信的人就逼景玉滨写供状,罗织也好收买也罢统统打成同党,借此清洗凌崖城高层。 呵, 你是我的文侍, 还是霍风霆的军师啊?慕临江不温不火地打量他。 叶云舟捋了下鬓边的头发,默默告诉自己不要和他抬这个杠。 咳,按霍风霖的计划, 厌日刀铸成之时,他便能直接感应,将神刀召至春华宴现场,如今春华宴上虽然演了一出好戏, 可惜主角换了人,他应该直接去了引暮石的所在地。叶云舟板起脸试图严肃地说点正事,你已经确定引暮石在何处了吗? 慕临江扬手指了个方向, 两人身侧的景物连成一道模糊的线,飞快地从往后掠去:六合镇外那座罩上结界的山峰,引暮石应当在山腹之下。 叶云舟稍愣:就是那里?大张旗鼓立了石碑不许靠近的山? 没错。慕临江肯定。 早知道当初多花些时间查探,引暮石大概就到手了。叶云舟嘁了一声,不过现在也不错,保险许多。 保险?慕临江突然极尽嘲弄地嗤了一声,方才谁两眼一黑倒在地上哭,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66) 叶云舟揉揉眉心,纠正道:我没哭!这只是一点小小的失算。 小?如果解药是假的呢?如果凌崖城下的是发作即死的剧毒?如果霍风霖丧心病狂,一开始就对你严刑拷打,你有几分骨气坚不吐实?慕临江突然刹住浮空阵法停在半空,右手举了起来想抓叶云舟的领子,但一瞬之后还是恨恨地甩下,语气抑制不住的激动,你想让我称赞你本领通天,雄才大略,扭转乾坤? 叶云舟抽了一口短促的气,他到底不习惯被人含沙射影地批评,皱起眉来不悦道:霍风霆已经把霍风霖的底透了个干净,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有把握,解药就算是假,大不了让医修解毒,春华宴上有天书馆主等一众凌崖城的追随者,景玉滨更是轻易不会无差别杀人。 你可真是尽在掌握啊。慕临江看他完全没有反省的意思,心中积郁更甚,不禁冷笑起来,他挥袖放出几只探查用的灵力纸鹤,让它们继续追往泉灵山。 你也配合我宴上举动了,你还想让我怎么办?!叶云舟烦闷地低喊,非要我低头给你道歉吗? 我不稀罕你的道歉!慕临江眼中浮出几缕黑线,纠缠着聚向暗紫的瞳孔,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你是不是还想说你一意孤行是为了我? 叶云舟噎了一下,他不止一次和别人夸口他了解慕临江的心思,但慕临江却用这句话怒气喷薄地质问他。 你想要朋友,想要不用压低伞也能走在街上,想要能肆意出手的自由,想要三都靖平不生祸乱叶云舟努力压下自己的情绪,和颜悦色的望着他,我帮你游说殷思,帮你邀请各大门派,等霍风霆重掌凌崖城,也可控制恶意中伤你的谣言,再让医无患回凌崖城辅佐,这个人情必定能让他全力医治你的旧伤,残魂也已暴露,日后行事必定小心谨慎,能为你争取足够的时间寻找长生火,解除常羲封印,我做的这些,还称不上了解你吗?我不是随便为了谁都能这样冒险。 慕临江的怒火随着叶云舟的陈述渐渐平定下来,化为一声复杂地喟叹。 我都明白,所以我才只对你发个脾气。慕临江轻声道,最初的两天,我问过谶言录,你是不是骗了我。 叶云舟干笑:我以为你一开始就猜到了,所以谶言录如何回答?我说过那么多话,也难免有几句虚 我没有看。慕临江打断了他,我只问了,但没有看,我觉得我不应该受制于一个预测法宝,如果它说你骗了我,我就真能恨你吗?信与不信,选择在我,所以我选择相信你。 叶云舟的笑容有些不自然,随后像下了极大的勇气一样,正色承诺道:我不会再骗你了。 你或许不会再骗我,但如果只改成逼我放你去拿命赌注,那这个承诺没有任何用处。慕临江凝视着叶云舟,少年面容清秀,眼中都是让他无可奈何的固执,他把话题拉回之前,我的诸多愿望里,你将自己置于何处? 叶云舟一时没反应过来慕临江的意思,动了动嘴角,心底却先涌上一阵急切。 如果你的乐趣和追求是玩弄人心险中求胜,我只怕奉陪不起,你若马失前蹄算错一步,我给你下葬,连我这个立碑人都不知写什么身份。慕临江嘲讽地扭过头,我已经无私了太多次,所以现在想要自私一点。 叶云舟心神一震,慕临江的话意呼之欲出,他本来对自己的计划很满意,他觉得这大概就是付出真心,但现在才发觉他对慕临江的了解始终还差了一点。 我累了,自从拥有暝瞳,就仿佛我只剩暝瞳,但我亦非铁石,我会有喜恶,会疼,会怕,会哭或许无人可说也无伤大雅,但有人倾听总归是件好事。慕临江的语调和缓,没有去看叶云舟,只是放眼瞭望远山的轮廓,我希望这个人是你,我希望我不得不闭眼的时候,你还能听我一句告别如果你遇到危险,我连这最后的愿望也要落空了。 叶云舟最受不了他这副仿佛预料到自己的结局,所以坦然以对,又让别人兀自惆怅的模样,只感觉一直以来的憋闷越发严重,让他史无前例的生出一丝懊悔。 澄澈的天空这会儿已经晦暗下来,大片灰薄的云像他心中的霾,一滴雨水砸在叶云舟的脸上,凉飕飕的。 他们各自无言,却默契地降低了高度,停在一处林地的树梢,山路旁的草丛上飞着一只扑打翅膀的蝴蝶,好像被雨水改变了轨迹,叶云舟只一瞬失神,就再也找不到它的踪影,不知是寻到了避雨的花茎,或者陨落在这个冰冷的雨天。 叶云舟突然有种想法,他能学会恐惧吗? 像慕临江怕他出事一样,也去畏惧慕临江的离开。 抱歉。叶云舟小声说,以后我会跟你商量的。 只有这一句吗?慕临江背起手,嘴角已经翘起一点,还装作冷冰冰的样子。 我待在你身边,不是为了给你养老送终。叶云舟的语气很快就凌厉起来,你以后少提什么最不最后,我不爱听。 还有呢?慕临江态度松动了一点。 没了。叶云舟蹙眉哼道,自己肉麻话说了一堆,不嫌别扭,还等我给你一个定情吻吗? 咳咳慕临江忽然被呛了一下,略显错愕地瞥向叶云舟,回过味时不禁觉得耳朵发烫,托着下巴正经道,想占我便宜还没那么简单,鉴于你的不良信誉,我要把永夜宫那句欣赏你收回来,择日再发。 叶云舟被慕临江的得寸进尺惊住了,他好不容易故作不耐的说出那个暗示,结果慕临江居然能把那么含蓄的表白词收回去! 他刚想文明礼貌地教教慕临江什么叫覆水难收,慕临江眼神一变,翻手化出一副卷轴。 找到了。慕临江肃声道。 叶云舟挑眉:霍风霖? 嗯,我让夙宵卫给霍风霆送了一副逆向传送卷轴,他的毒有夙宵卫居中联络医无患也不成问题。慕临江抬起食指在半空勾画起来,紫光闪烁的阵法汇聚成一道漩涡,慕临江发动了卷轴,直接把它抛入阵中。 同一时间,泉灵山下。 霍风霖离开春华宴就全速赶到此地,午正一到,神刀厌日即可功成。 他痛恨自己为何会着了叶云舟的道,没了景玉滨,许多事务连他都不能很快上手,永夜宫也只能当做为凌崖城争得名誉的牺牲品,只要厌日在手,今天的断尾求生就不必计较损失。 他摸出玉简查看时辰,却见头顶灰蒙蒙的阴云下,一只纸鹤身上忽地绽放出紫色华光。 一副飘起符文的卷轴从光圈里掉了出来,霍风霖只来得及看了一眼,与他一模一样的兄长就从卷轴的传送阵法里化出了身形。 作者有话要说: (实不相瞒我告白苦手琢磨了两三天,还是告白往后稍稍,干点正事吧 第67章 引暮石02 那人身形高大健硕, 穿着普普通通的劲装,布料也无甚特殊之处,半长不短的头发毛躁地扎在脑后, 在惯常讲究的大乘期修者之中简直称得上邋遢。 他们的面容分毫不差, 一样有棱有角, 俊朗刚正, 但霍风霖只看一眼, 无边怨怒就升腾起来。 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可他见到霍风霆,却总是不受控制地想起自己是个假货,是个不应该存在的人,是个连最能分辨出他们兄弟的父亲都憎恨的余孽。 二弟,好久不见了。霍风霆深吸口气,适应了一下突然被传送至此的眩晕,一入眼帘就是霍风霖的仇视,他上前一步想要抓住他的肩膀, 结果一柄刀凭空化出斩向他的手臂。 别挡我的路。霍风霖的咬字在强压恨意中变得扭曲颤抖, 送你下地狱也得等我有时间。 我们真的不能好好谈一谈吗?霍风霆举起手来,言辞恳切,爹已经过世, 一切都过去了。 我还没死!一切都还在!霍风霖双目赤红,那是你爹,他从来都没承认过我,我在凌绝山上练刀, 他见到之后,只会更加严厉的督促你,他要你比我更强, 他不但盼望我去死,还盼望我一无是处的死,他是我父亲吗?他不是我的父亲,我们算什么兄弟! 霍风霆无法对此感同身受,也无法在霍风霖面前发怒,他沉默着听霍风霖爆发,再到冷静,这才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下提出要求:我既然在这,就不可能放你走,即便如今我不是你的对手,你也不能简单赢我,事情闹大引来别人也不好吧。 呵,慕临江教你的?你把脑子放进寂宵宫了?霍风霖往了眼山林深处,嘲讽他道。 你的刀,什么时候能成?霍风霆不理会他的讥笑,挥手在地上化出桌椅,摔了两坛酒上去。 午正。霍风霖沉着脸扫了桌椅一眼,霍风霆已经自顾自的坐下了。 还有不到一刻钟啊。霍风霆算了算时间,这样吧,我们就喝这一刻钟,等你的神刀完成,我们再挑个地方畅快地战一场,生死不论。 霍风霖不禁犹豫,他焦躁地坐下,如果那个附身乔心月的鬼修是冲着引暮石来的,那他也知道引暮石就在这里了吗?慕临江如果追过来呢? 喝。霍风霆不管他心里飞快的计算,直接把一坛酒扔了过去,慕临江已经答应我,咱俩的事自己处理,我是头脑简单,所以就这一刻钟,咱们当一回兄弟,无论你想成为什么人我都承认,让我管你叫哥都没问题。 霍风霖匆忙接住酒坛,气极反笑,拍桌道:叫吧。 哥。霍风霆爽快举起酒坛,干杯。 霍风霖一阵无语,他最初把霍风霆关起来时,每次去看,霍风霆还能中气十足地骂他,但现在他不知是霍风霆习惯了,还是擅自失望了,他反而不适起来。 这时候喝酒确实是不错的发泄方式,霍风霖扯开封纸,也愤愤地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液才刚烧进胃里,他眼前就骤然一花。 你你竟然下毒?!霍风霖感觉他的灵力正像指缝的沙子一样流像四周,止不住也提不起来,手也开始酸软无力,酒坛砰地摔在了地上。 三弟的作品。霍风霆沉沉吐出口憋屈的气,确实不是我的风格,让你喝这个我还挺有罪恶感,这些药量足以让你三天之内都动弹不得。 你想干什么?霍风霖趴在桌上,拼命抬眼去看霍风霆,但眼前只剩一片白光。 我也算计了你一次,咱们之间扯平了,三天之后我会依约跟你决战,但神刀就只能夭折了。霍风霆坦白道,地面猝不及防传出一阵颤动,烈酒荡开层层涟漪,他起身把霍风霖拉起来扛在肩上,纵身跃上半空,就看见远处一座隐隐闪着结界光华的高山正从上到下狰狞地裂开。 不久之前,永夜宫密道。 负责锻造厌日的铸师正带着引暮石残片疾步而行,一扇刻着复杂禁制的石门在密道尽头显现,门口两个守卫,他出示了令牌,守卫仔细查验过后才解去禁制开门。 这间最为隐蔽的密室打开之后,当中空荡冷清,只有正中央修建了方方正正的高台,台上立着一柄被层叠的锁链缠绕的长刀虚影,刀身刻着鎏金的纹路,只看影子就知此刀不俗。 铸师捧着装有残片的盒子,双手在激动之下微微颤抖,他抬腿跨入密室,正要跑到高台前启动阵法,身后陡然迸发出一股冷意,冻的他寸步难移。 殷思在石门之前退了两步,衣角被触发禁制时凭空乍现的灵力碎刃切开了一点,完全隐去气息和身形的术法失了效用,左右两个侍卫这才惊觉居然有人试图潜入密室。 那两人都是化神期的高手,但此时他们还没来得及出招,就已经看见了自己喉咙里喷出的血。 凛冽的剑气在殷思周围环绕,他用残魂给他的令牌进了永夜宫,一路跟着这个带着残片的铸师,可惜事情没有顺利过头,还是被禁制挡了回来暴露自己。 你你是何人!铸师牙齿打颤,强忍恐惧回过头,殷思左手提着剑,面无表情地站在血泊中,宛如无常恶鬼,剑意和杀气逼得他喘不过气,就这么坐倒在地。 殷思打量了一下在敞开的石门中仍流光溢彩的屏障,猜测应该是他没有令牌,所以即使石门打开也不能通过,铸师在他刻意的威压之下不敢动弹,他索性用拇指微微顶开剑格,锋刃闪出雪光的一瞬间,禁制已被剑气强行破坏。 别杀我,刀,你要是杀了我,就得不到完整的厌日刀了!铸师抱着盒子在逐渐逼近的殷思面前语无伦次,我只想完成厌日,我求求你,就算要杀我,也等我完成它再动手! 殷思手指在剑鞘上缓缓抬起落下,他盯着铸师,思忖到底要不要灭口,对于杀人他驾轻就熟,被他盯上的目标通常只有死路一条,拥有这种素质是个合格的杀手但不一定是合格的首席剑卫。 他伸手从铸师怀里夺过残片的盒子时,又想起叶云舟麻烦的话,他琢磨宫主向来不愿造成不必要的牺牲,那这只是个醉心神器的铸师,大概也不必取他性命。 刀在哪?殷思松开剑鞘,让他的剑自然随在身侧,打开盒子,一块手掌那么长的金属碎片就放在里面,通体漆黑,仿佛能吞噬光线,殷思试着用指尖碰了一下,才感觉到碎片表面有种细砂般的流动感,像在朝某个方向挣脱一样。 从这里下去,熔炉就在下面。铸师颤颤巍巍地爬起来,指着高台说道。 殷思偏了下头,示意铸师去开机关,扣上盒子跟上,高台一阵机关运作的咔咔声后,从虚影中升起一座石碑,铸师又开始发动传送阵法,一个刀搞了十几个防御最后还是被殷思抢了先。 传送阵法的光芒消失之后,浓烈而刺鼻的气味和高温扑面而来。 殷思抬头望向四周,仿佛身处在黄昏的沙暴之中,怪石嶙峋阴影诡谲,脚下的地面透着灰红色,像古老而粗糙的树皮,他跟着铸师走了几步,脚下崎岖坎坷,一道弯弯曲曲的裂痕横亘在山洞之内,宽达数丈,两端不知延伸到了何处,呛人的烟和暗红的光正从裂谷里蒸发上来。 地火熔炉?殷思看见裂谷之下流淌的岩浆,调用神识透过烟尘看去,刻着复杂阵图纹路的石台建在岩浆之上,周围还罩着结界,十数条锁链连接着两侧石壁,一柄和虚影相同的长刀被锁链缠在石台中心。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67) 这位道友好眼力。铸师看见厌日,兴奋盖过了恐惧,只要将残片放入阵中炼化,再引地气火精锻入刀中,辅以更高温度的赤阳火稳固刀身 他摩拳擦掌喋喋不休,殷思只懂个皮毛,况且他要的是引暮石又不是刀,他蹲下去伸手探向裂谷上方,一阵奇特的引力让他手臂一沉,绕在指尖的剑芒悄然散开。 这里还有一道禁制,可以禁锢灵力限制行动,和熔炉上的结界绑在一起。铸师给他解释,不解开禁制,就算你用机关偃术下去,也不可能打开熔炉的结界拿到厌日刀,如果在上面强行破开结界,禁制也不受影响,还会马上引发地气变动,周围数十里都将山崩地裂,刀也会落入岩浆深埋,而入侵者无法动用灵力,就不能下去捞,这些都是我设计的,如何? 殷思不耐道:那就解开。 铸师打了个哆嗦,赶紧点头:明白,我这就动手。 铸师在空中画了个阵,裂谷上空泛起一层细微的水波,他率先跃了下去,踏着几个卸力的阵图降到石台上。 殷思正要跟下,多年来对危机的感应让他先一步横挪数步,紧接着原地就轰来一团黑气,地面霎时腐溃成发黏的溶液。 殷思,你真会演啊,我早该想到是你串通叶云舟。一道黑雾飘在殷思来时的路上,隐约露出模糊的五官正因为愤怒而不断扭转,这声音回荡在地形复杂的山洞内,余音久久不绝。 殷思并不答话,直接抽剑刺向残魂,同时捏碎木盒,把残片收进怀中,残魂自知不是殷思的对手,黑雾从中分开四散,直奔裂谷。 可还未等他下去,一排剑影在裂谷两侧拔地而起,不同于扶星真人保守留情的剑阵风格,这道冷酷至极的剑影刹那间搅碎一道黑烟,碎石灰土扑簌簌的掉下来,洞穴内一阵摇晃。 殷思,你知道慕临江在春华宴上干了什么吗?揭露潜伏的鬼修,提供情报联合门派清剿永夜宫,是有目共睹的正道之人,而你是一个满身血债的杀手,寂宵宫岂有你的容身之地。残魂匆促召回灵力分身嘲笑道,别再挣扎了,慕临江早晚会是第二个殷岁。 殷思握剑的手一紧,剑刃绽开寒光,冲上前去和残魂战在一处,残魂只是闪躲从不硬接,刻薄地讥讽他试图让他分心,转眼间山洞已满是碎石泥沼。 裂谷下的铸师看见突来的这出黑吃黑,为免波及自己,果断地将禁制重新布了回去。 殷思见状飞身而起,长剑背在身后,无数剑芒如惊涛骇浪般劈头压了下来,没有一处死角,残魂正被逼得狼狈奔逃,抬头一瞟,殷思眼中蕴藏的浓重杀机险险将他钉在当场,这是由外而内的纯粹寒意,是在尸山血海中淬炼的死气,没有人不畏惧死亡。 殷思!你只是条有主人就听话的狗,你知道景玉滨怎么死的?他舍命让霍风霖逃了,霍风霖甚至不稀罕看他一眼!你跟他一样,慕临江才不会在乎你!残魂嘶声高喊,黑雾猛地膨胀,斗篷一般迎向剑芒,铺天盖地的黑暗将殷思笼罩在内。 殷思握拳的左手因强忍恨怒而轻轻发抖,剑芒和黑雾在幽暗中互相消磨吞噬,他闭了闭眼,察觉后方袭来的响动,回身一掌轰去,竟赫然对上一张披头散发惨白的脸,脸上两个血肉模糊的窟窿,流血的轨迹还清晰可见。 他没有半分迟疑地让掌劲十成十拍在尸体身上,触手冰冷僵硬,轻而易举的震碎骨骼,殷思这时才察觉不对,这不是一具普通的尸体。 残魂从尸体背后探出头来,笑容在模糊的五官上越发阴森:这是殷岁,你的上司,主人,养父你认不出了吗? 殷思瞳孔一收,一股突如其来的空茫和坠落感让他松了手,残魂的声音环绕在耳边,仿佛凛冬时钻进窗棂的刺骨寒风。 来做我的剑吧,什么都不用想。残魂轻声蛊惑,我永远不会抛弃你。 黑雾散去,剑在殷思慢慢放松的手中滑落,他的手臂上飘起一丝特别的术法气息,慕临江留给他的防御印记彻底消褪,残魂聚回自己的身影,比原先透明了许多,好像随时都会烟消云散似的。 把残片交给我。残魂对殷思命令道。 殷思的眼神失了焦距,却只是站在原地,并无动作,残魂心生暗火,他确定了殷思这回真被他控制,但眼下也不是为了驱使殷思浪费精力的时机,便转而来到裂谷边游说下方的铸师。 把禁制打开,没有残片,你也炼不成厌日刀。残魂尽量和颜悦色,他现在是由灵力支撑的魂体,禁制对他影响更大。 铸师没接触过鬼修,摇头喊道:你把残片扔下来,厌日刀完成给你就是。 残魂一阵气结,他想要的是引暮石,又不是刀,真让神器现世引来各方觊觎,再想分离就难了。 殷思,跳下去。残魂回头命令,黑雾聚出手来,按住殷思的肩膀灌入阴冷彻骨的灵力,看准位置,别试图在岩浆里游泳,杀了铸师,把刀带来给我。 殷思生硬地转身迈出一步,站在裂谷边缘。 殷思感觉自己忘了什么,是那种会在脑中无数次闪过,但就是抓不到尾巴的记忆,就算掏空了脑袋也还是连忘了什么都不知道,令人越想越沉闷。 他记得自己要去向楼主汇报任务,就暂时放下了这个无解的疑问,经过三更楼的长廊走进大殿,殷岁正靠在王座上小憩。 能得到殷姓的杀手少之又少,如今时局混乱,反而造就英雄,殷思已经不再是楼主唯一看重的杀手。 正道邪派都卷入杀手组织一样的灰色当中,邪派明目张胆雇凶杀人,正道隐姓埋名雇凶杀人,殷思不觉得杀手这个职业有什么不光彩的,他只是作为剑,真正的恶意来自于不择手段的雇主,杀手只为报酬工作,简单纯粹,永远不带偏颇的私人感情,但恶意却能滋生的千奇百怪。 殷思在王座的台阶前规矩地行礼,这次屈膝时险险摔倒,他的腿受了些伤,还不便活动,如果把左腿也放下或许会好点,但他始终认为单膝下跪算是礼,双膝下跪就是卑了,他强撑着汇报完毕,殷岁懒洋洋地挥了下手,让他下去。 殷思点头起身,有那么一瞬间暗想殷岁就像话本里的皇帝,却吝啬一句平身,以剑拄地走出几步,殷岁又叫住了他。 我听说这次的目标带着孩子回家。殷岁探究地问,你确定把所有在场的人都除掉了吗? 是。殷思低头答道。 其实并没有,那孩子才三岁,什么都不懂,也不在任务目标范围之内。 小孩发现了他躲在厨房包扎伤口,天真地从荷包里拿出块糖递给他,说甜就不疼了。 殷思愣在那里,他只是一柄剑,恶意不来自于他,善意也不该赠与他,这才是毫无偏颇的杀手。 他最终打晕了那个小孩,连夜送到两个州城之外的执法堂门口,几乎落荒而逃。 我相信你不会骗我。殷岁似有所指,有个加急的单子,目标是绝命谷的谷主,你伤势如何?如果不能接,我可以另派他人。 属下无碍。殷思闭了下眼,属下明日就动身。 内心动摇的杀手就像在战场磨损的剑,剑会断掉,人则断的更容易。 殷思感觉自己忘了什么,甚至这种遗忘的感觉都似曾相识,他倒在潮湿的山洞里,胸口的伤混着毒止不住血。 他确信有人出卖了他的行踪,如果是绝命谷的人报仇,他毫无怨言,但这是明晃晃的针对他而来的恶意,是杀手每天擦肩而过的东西,是与他无冤无仇的人出卖了他。 殷思又想起那孩子送给他的糖,他抬了下手,从乾坤袋里拿出来,不太清醒地想到底是这颗糖模糊了杀手的界限,为他招来祸患,还是他从不算一个合格的杀手,竟然会鬼迷心窍的收了下来。 下一刻,指尖的糖就被薄如柳叶的小刀击飞出去。 殷思就算将近昏迷,也能凭本能提剑杀人,绝命谷的少谷主差点命绝于此,三柄带毒的小刀都扎在殷思身上,殷思的剑还是架在了少谷主咽喉前。 杀了我。少谷主绝望地说。 是谁出卖我?殷思嘴角的血已经泛黑,眼神却依然冷厉,剑稳的没有丝毫颤抖。 连少谷主都不禁对殷思萌生敬佩,他的毒足以让每寸经脉骨骼都如刀砍斧劈,只中一刀就能瓦解人的意志,可殷思中了三刀。 你绝对猜不到。少谷主讽刺地笑,告知我你位置的人,正是你的主人殷岁。 殷思怔了一下,放开了少谷主,也没像他想的那样声嘶力竭难以置信地质问。 你不杀我?少谷主强压心跳道,你做不成殷岁的狗了,不如跟着我吧,为我暗中铲除阻碍,你杀了老头子,其实我还得感谢你,否则人心不齐,再过一百年我也当不上谷主。 趁我还没动手,滚。殷思靠在山洞冰凉的墙上,三更楼副楼主的忠诚到此为止,也不打算再献给谁。 如果他还是殷岁的下属,为了保护楼主,或者完成任务,就算死也无妨,他可以将自己当成冰冷的剑,但不代表他能任由别人折断丢弃。 他从来不是谁的剑,谁的狗,谁的奴隶。 殷思感觉自己忘了什么,好像他每一次的想起和选择都有迹可循,但他很快被周围的哄笑吵回了神,右腿传来钻心的痛楚,胫骨断了,刺破皮肉白森森地露着。 这里是钓场的擂台,他不知道周围躺了一地的对手是死是活,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衣衫褴褛,露出新旧层叠的伤痕。 他隐隐约约听见四面八方的观众席位上传来的说话声,有人说他终于撑不住了,就这么死了太可惜,现在的货一批不如一批;有人说就看不上他这不服的模样,一个奴隶自视甚高,不知死活;还有更多污言秽语压上他的脊梁,想让他低下头去扔掉尊严。 殷思呛咳几声,握紧拳头擦去嘴角猩红,在满场嘘声中一寸寸撑起身体,他额上爆起青筋,双眼盛满恨意,几次又跌回地上。 唉,看来不行了。有人给他判了死刑。 赶快让人救他啊,我看中他了,我要买他!一个男人突然站起来吼。 只见殷思满手鲜血,拖着一条腿站了起来,气空力尽也强撑着不肯倒下。 不对,哪里不对。 那种忘了什么的感觉越发强烈,殷思想不起来,他头痛欲裂,有种直觉告诉他,这里应该有一个人。 到底是谁? 擂台的贵宾席离的最近,只要出钱,无论是指定对手还是挑选兵器法宝花样都可以,很少有坐在视野优越的贵宾席还不定制一场武斗的贵宾。 殷思迷茫地望向贵宾席,那里确实有一个特别的人,是一团黑烟凝成的人形,这个人连续来了七次,每次都只是看着,什么都不做。 他的眼睛被汗水刺的酸疼,但仍清晰的看见了,那人的笑不是戏弄和轻蔑,或者高高在上的审视,而是赏识和敬意。 周围像裹入湖水般安静下来,殷思定定地望着他,看见黑雾站了起来,气定神闲地问:跟我走吗? 如何称呼?殷思哑声道。 黑雾说了一个名字,殷思不知为何,下意识的在心中反驳。 不对,不是这个,什么都对,但不是这个名字。 殷思捂住了头,有个念头在脑海里叫嚣,他想不起来,黑雾抬手一掌轰碎了擂台的结界。 殷思惊诧抬头,只见惊天浪涛无端掀起,曾自诩高贵的观众像热锅上的蚂蚁,慌不择路丑态百出,瞬间就被呼啸的海水卷入其中,巨浪仿佛所向披靡的龙,黑雾踏在浪尖,缓缓落向唯一没被淹没的空地。 淅淅沥沥的水珠从空中飞溅过来,下了场雨似的,殷思的头发沾在脸上,看着走近的黑雾对他伸手。 黑雾说:随我离开,为我效命。 殷思站在裂谷旁边,在残魂再三的命令下,缓缓挪动了左腿。 殷思感觉自己忘了什么,他被淋的透心凉,本想去搭黑雾的手,但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封印的记忆就在这时猝然敞开了门。 确实不对,他那个时候没有这么冷,有人给他施了御风诀。 那人说的也不是为我效命。 殷思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应该在这里的人是慕临江,气定神闲地说出寂宵宫宫主的慕临江。 他的眼神清明起来的一刻,黑雾终于无所遁形,另一个熟悉的人取代了黑雾,将记忆拉回正轨。 慕临江眼前遮着布条,长发梳理的很精致,衣着华贵曳地,但没有半分傲慢,伸手递给他一粒丹药:随我离开,你伤的太重,出去以后我帮你联系大夫。 殷思清楚记起了自己的回答,下意识地问:你想让我做你的奴隶吗? 怎么可能。慕临江厌恶地冷哼,气势锋芒毕露,直率地提出条件,我决定剿灭钓场,你身手很好,来寂宵宫当我的剑卫吧,每五日休沐,不强制点卯,月俸你希望多少?我也简单调查过你的背景,离开这里之后养好伤势,你尽可以去报仇。 当时的殷思在他一连串的保证下有点发懵,接过丹药,忽然觉得它和那颗他没机会吃下的糖一样重。 殷思低了下头,鬼使神差地说:好。 残魂盯着殷思迈出去的左腿,阴沉的笑声回荡在山洞之内,他忍不住得意道:殷思,你演的再像,还不是一样落入我的掌中,不过这样也好,慕临江肯定不知道你真的被我控制,等我放你去见他,让你亲手了结你的前主人怎么样? 殷思充耳不闻,一条腿已经悬空,身体失去平衡向前栽倒,掉进裂谷。 残魂停住笑声,刚刚小心地向下一望,却见千钧一发之际,殷思骤然在半空拧身,右手扣住崖边吊在了山壁上,残片从衣襟里滑了出来,他眼疾手快抓了回来,没让残片掉进岩浆。 你的术法,也不过如此。殷思凉飕飕地讽刺,禁制的引力让他的右手像拽住十个人那么重,几乎快要抓不住裂谷边缘,这个高度就算能跳到石台上,恐怕也会摔断骨头。 残魂勃然大怒,扭曲的黑雾陡然俯下身,他不敢越过边缘,按住殷思的手指想把他拉上来,殷思却直接用力将残片扎进了山壁。 把残片扔上来!不然我就强攻结界,让方圆数十里的所有生灵都给你陪葬!残魂气急败坏地威胁。 来不及。殷思理智地说,宫主会杀你。 殷思,我本来不屑这种方式。残魂一点点冷静,黑雾的右手并起双指,凝实压薄,变成锋利的刀片,狠狠扎进殷思泛白的指甲缝里,拧了半圈,撬下半片血淋淋的指甲,把残片给我,否则我就废了你这只手!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68) 殷思呼吸一滞,无声地咬紧牙关,残魂担心慕临江赶上,越发急躁,刀片对准中指食指,故意放慢了动作:给我,听见没有?你可是大乘高人,被人压在这用刑岂不是奇耻大辱? 接好。殷思垂下的左手动了动,似是抛了什么东西上去。 残魂视线一抬,就觉手下一松,殷思扔上去的只是一方手帕,他趁机挣脱了残魂,拔出残片坠落下去。 没踩山壁发力也没有减速阵法,远远够不到石台,没有灵力护身,下方就是红到发白的熔岩,殷思暗叹自己必死无疑,倒也没什么遗憾恐惧,只不过闭上眼睛时,还是莫名想起叶云舟执意试图说服他做宫主的朋友。 残魂在裂谷边缘咆哮,一道漆黑弯月般的利刃猛劈下来,砍在结界上,铸师抱头躲在厌日刀后,结界被利刃毫不费力地切开,同一时间岩浆就开始剧烈的翻涌,山洞地震般摇晃,数道裂纹顺着石壁攀上洞窟,好像有一双巨手正掰开山石。 殷思咬破舌尖强提精神,心念一动召回本命剑,握剑扎进石壁险险在岩浆上方几丈停住。 一道灰茫茫的光忽然照进土石崩塌的洞穴,残魂一跃而下落向石台,刚刚握住厌日刀柄,也抬头向上望去。 整座山峰都在移动开裂,到处都漏进天光,一块掉下来的石头砸到殷思的肩膀,他脱力松了手,高高溅起的火星烧到了衣摆。 就在这时,一道炫目的亮紫光带从山峰的缝隙里降下,盘旋一圈首尾相接,化成璀璨的阵图飘在裂谷上空,山体崩解的声音同时停下,四散的土石定在空中,从轰鸣到寂静不过一刹那,仿佛暂停了时间,阵圆的范围落下雪花般的光点,消融了禁锢灵力的禁制,殷思被一个小型浮空阵接住,御风诀替他隔开了烧毁一片衣摆的岩浆。 殷大人,堂堂大乘期首席剑卫,对付个残魂怎么还灰头土脸的,丢人哪。叶云舟踏着一道剑影俯冲下来,随口开了句玩笑,掠过岩浆闪向残魂。 殷思脑中针扎似的疼,挣脱残魂的蛊惑神识消耗严重,还被残魂渡了点鬼修极阴极寒的灵力,他见叶云舟对付得了残魂,想起叶云舟说不用一直护着慕临江,就干脆靠边在阵上盘膝坐下默默调息。 如果宫主希望和叶云舟并肩作战,那他也应该试着不再插手。 残魂懊恼不已,不得不松开还被锁链捆住的厌日刀,禁制已被解除,他转身扑向岩浆似要遁走。 冰封一下!叶云舟召出几道剑影,剑势不停同时喊了一声,上空的阵图射下一道冰蓝的光,残魂身前那片岩浆瞬间蔓延出结实的冰封。 慕临江,你还敢出手!残魂堪堪在冰面刹住,翻滚一圈没能彻底躲开叶云舟甩去的剑影,直接被削去一片黑烟。 有何不敢。 山峰的裂隙徐徐飘下一柄伞来,慕临江握住伞柄现身,单手负在身后,稳稳站在光芒闪动的阵图上,游刃有余。 残魂见状深吸口气,断断续续地笑了起来:好啊,看来我自始至终都被你们骗了,不过今日你们能杀我,还有多少个明日去找下一个我? 如果我不杀你,把你抓起来研究呢?叶云舟轻笑道,我们宫主术阵无敌,通过你顺藤摸瓜也许还蛮有收集的快乐。 残魂面露不甘,眼神一狠下定决心,只不过叶云舟看不出他的表情,残魂不再试图逃跑,再次化为一团黑烟罩向叶云舟。 叶云舟剑指一扫,劈下一片晶莹的碎冰,裹着剑气声势浩大地对上黑烟,他本人一点冰面旋身而起,与残魂拉开距离。 叶公子,别杀我! 黑烟被冰剑轻松搅散,在仅剩的一阵稀薄的雾气中,酷似人脸的五官再次浮现出来,声音悲切凄凉,让人心神巨震。 叶云舟感觉很恶心,就像一个人把脸死死贴在抻紧的布后面,还不断的朝他做鬼脸,但他明知道恶心,却还是在残魂的蛊惑中恍惚了一下。 慕临江站在阵图之上,看起来优哉游哉,实际并不轻松,残魂打破结界,周遭像地震一样,永夜宫也在受影响的范围,他的阵图在外还有三处,强行固定了坍塌陷落的地面和树林,确保无辜的人免遭池鱼之殃。 看出叶云舟抵抗不了残魂的精神控制之后,慕临江当即朝他罩去一道静心诀,短短的一眨眼间,残魂便趁机窜到了叶云舟身前。 叶云舟挥剑刺去,残魂一分为二,灵力爆发接近慕临江,闪过几道阵图射下的冰锥风刃,黑雾压缩到了极限,像即将炸开的烟花,想用最后的力量确认慕临江到底是虚张声势还是真有实力。 叶云舟想去帮他,留下的黑雾缠住了他的手臂,冷意的侵蚀无孔不入,他浑身一颤,两种灵力在经脉中碰撞,手中剑影逐渐消隐。 他忽然想起了殷思,余光一扫,殷思还在全神调息疗伤,必然是信得过他能保护慕临江。 如果让慕临江硬接这招豁命试探,接或许接的下,但也很可能让旧伤复发。 别动手!叶云舟咬牙喊道,提起一点灵力直接移形换位挡在了慕临江身前。 慕临江略微一愣,还是收起了左手掐着的诀,随后他就惊见叶云舟不但没有握剑,竟还卸去了所有灵力防御。 一阵森冷的死气在周围爆发,空中飘浮的阵图光芒顿时黯淡下来,几块石头在膨胀的黑暗中化为齑粉。 他们像被一团冰冷滑腻的泥沼吞没,连呼吸的空间都被压榨殆尽,没有方位也没有尽头,只有无限的沉沦。 叶云舟晃了两下,慕临江急忙把他拽到身边扶住他的肩背。 在周围无边无际的晦暗深渊中,他们感到的压迫蓦地一松,叶云舟站立的位置逐渐出现一道透明的影子,长发轻扬,他的身体透出残魂留下的黑暗,反而让轮廓像发光一般,他撑开了一面屏障,把慕临江和叶云舟护在其中。 前辈你还好吗?叶云舟有些迟疑。 给你剑影的前辈?慕临江很快明白过来,他总感觉这道影子让他很是熟悉,却说不出到底是什么。 背后灵慢慢回过头,他正从虚幻的衣衫下摆开始分解,一寸寸化作纷飞的光屑。 前辈?叶云舟上前一步,背后灵低头望着他,稍稍笑了一下,似是无奈。 一道缥缈的声音直接在脑中响起,叶云舟想抓住他,手指却穿过了背后灵流水般的身体,眼睁睁看他消散殆尽。 我的灵力叶云舟猛然想起来什么,看向自己的右手腕,那里白净光滑,没有任何刺青。 背后灵消失了,连他的大乘期剑影也带走了。 这个事实让叶云舟愣了半晌,失魂落魄倒不至于,只是一时说不清到底后不后悔,是焦虑还是气恼,或者是不安和患得患失,叶云舟的右手开始发抖,他用左手捏住手腕,左手也在抖。 背后灵对他说了什么?要告诉他什么? 叶公子,冷静。慕临江轻轻拍了下他的背。 我怎么冷静!叶云舟甩开他的手,眉头紧蹙正要呵斥,又泄了气,低声道:我失态了我不是怪你,你也不用自责,我会自己想办法。 慕临江眼里划过一抹苦涩的心疼,叶云舟为了不让他受伤,却付出了远比让他受伤更沉重的代价,他按住叶云舟的肩膀,第一次强硬且不容拒绝的把叶云舟揽进怀里。 我会去找医无患。慕临江温声安抚,你年纪还小,应当沉下心来修炼,执着于外在力量很容易迷失本心,相信我,我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你。 叶云舟的额头抵在慕临江肩上,眼皮重若千钧,失去剑影护身后疲惫和灵识的耗损一齐找上门来,他勉强挣扎了一下,叹气道:我什么风浪没经历过,不至于这么脆弱,不过现在实在是太困了,先让我睡一会儿吧。 他靠在慕临江怀里闭上眼,睡着前的一刻终于把背后灵留给他的话从一团迷雾中剥离出来。 背后灵说,去见常羲。 作者有话要说: 叶总账号被封,正在申诉找回中 第68章 引暮石03 洞窟终于寂静下来, 慕临江周围的石壁被消去一片弧形空间,最后一块受残魂杀招侵蚀的山岩在无声中化为齑粉。 慕临江扶着叶云舟,托起他的膝弯把人横抱起来, 不知是这次灵力没受禁锢, 或是叶云舟在凌崖城真的瘦了, 慕临江发散地想这次抱起叶云舟似乎比上次在永夜宫时省了些力。 他垂眸看着叶云舟的睡颜, 年轻而俊秀, 却眉头紧锁,显得心事重重,慕临江的注视不知不觉变得酸涩柔软,已经提不起责怪他不计后果的心思,他知道叶云舟在凌崖城时霍风霖必定许诺过权势地位,甚至更诱人的东西,但叶云舟仍是选择站在他这边。 慕临江有时也会怀疑,叶云舟表里不一令人难以琢磨,就算他堪称盲目的信任叶云舟, 那这份信任在叶云舟心里又到底有多少分量, 或者他对叶云舟的感情到底是寻求孤独中的慰藉,还是想如夕阳般在最后烧燃一片绚烂的霞光。 但现在叶云舟躺在他怀里,一切不言自明。 一股怒火又在这时渐渐灼烫起慕临江的情绪, 他懊恼自己被伤势掣肘,愤恨残魂为恶作乱,若是放在几百年前,他断不至于让一个少年挡在自己面前。 好好休息吧。慕临江放轻了声音对叶云舟说, 春江庭月在他身侧一点点抬起,对准了下方炎流涌动的深壑,嗖地一声飞了下去, 刺向缠住厌日刀的锁链。 一阵激烈铮鸣回荡开来,厌日刀从断裂的锁链堆中掉落,铸师下意识的接住,连连后退,他在看见慕临江出现的一刻已经放弃了思考局势。 交出来。慕临江召回雨伞,静静看着铸师。 铸师额上浸出冷汗,像冰凉的蛇类攀附背上,光滑柔软的鳞片蹭着皮肤,冷意顺着脊椎窜上后颈,他慌忙扭头直打哆嗦,抱着刀跃上空中,恭敬地双手呈给慕临江,不敢多提一句条件。 慕临江心念一动,把刀收入乾坤袋,正想喊上殷思,却见裂谷一边的碎石沙土下掩埋了什么东西。 他轻轻从阵图上跳下去,雨伞撑开扇了一下,把石块清理干净,这才发现那是一具有些眼熟的尸体,在之前那阵地动山摇中折腾的面目全非。 他是殷岁宫主,是属下办事不力。 慕临江正辨认间,殷思已经调息完毕飞身上来,他打晕了铸师,低着头站在裂谷边沿,不去看上方的慕临江,便要单膝跪下请罪。 不用多说了。慕临江打断他,殷岁尸身怎会出现在此? 是残魂,欲以此令属下动摇。殷思暗中攥紧了右手,血在指尖缓缓聚了一滴,越来越重,最后滴滴答答的砸在地上,是属下无能,正中残魂的圈套,被他控制属下失职,才让叶公子受伤。 他将事情经过简叙了一遍,慕临江静默少顷,反问道:你不是摆脱控制了吗?与其说动摇,不如说此招反而让你更加坚定。 殷思闻言,数度犹豫,似乎对自己所言也半信半疑:其实,在被残魂控制时,属下曾在意识之中重历许多往事,属下每一次都做了同样的选择,只有那天,与记忆有所不同。 钓场?慕临江追问,叶云舟昏睡过去,歪头靠着他的肩膀,但睡得并不舒服,小幅度地挣扎了一下。 是。殷思沉重道,其他经历皆与属下记忆相同,唯有钓场,您的身影被换成了残魂,属下觉得不对,才从异常中挣脱,残魂告知属下一个名字,属下清醒后就失去了记忆,但凭直觉,属下认为它很重要。 嗯,回去再说。慕临江点头记下,殷岁尸首,你打算如何处理? 殷思看向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他人生的转折起始于殷岁的出卖,结束于殷岁的死亡,尽管殷岁其实死里逃生,但拜入寂宵宫追随慕临江这些年来,他不再去想三更楼,不再剥离善恶,不再坚持只有自己才能明白的原则,那确实是完全不同于过去的日子。 烧掉吧。殷思说道,伸手抓起殷岁的衣襟几步拖到裂谷旁,下方明亮的橙红刺的眼睛直痛,他扭过头松了手,让尸体跌入岩浆,在一缕火焰中无声沉没。 慕临江注意到殷思手上的血,起初他以为是划到了哪里,但殷思把引暮石残片递向他时,他才看清血迹都来自于殷思的指尖,无名指没了半片指甲,食中二指几乎露出骨头,殷思用这只手面不改色的拖走殷岁,连慕临江都有些无法想象。 你回寂宵宫吧。慕临江劝道,接下来多半是和煌都几个门派消磨时间,我和叶公子留下就好。 殷思想也没想就拒绝道:属下不 咳咳!叶云舟在慕临江怀里缩了缩肩膀,眼睛睁开一条缝,状似虚弱地咳嗽了两声,打断了殷思的不敢,放我下来,我脖子都快断了。 你能走吗?慕临江轻轻放低右手怀疑道。 叶云舟懒洋洋地站在原地,半梦半醒一般:你背我。 慕临江听见叶云舟无精打采的嗓音,显得黏糊糊的,也许叶云舟没注意,但慕临江愣是听出了撒娇的意味,他克制着保持冷静的表情,蹲下去让叶云舟趴在他背上。 殷大人,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叶云舟的下巴压在慕临江肩上,胳膊环在慕临江身前,在袖袋里掏了掏,拿出瓶外伤灵药扔给殷思,哄骗副城主时备下的,随你用不用。 你们说什么了?慕临江被蒙在鼓里,狐疑地问,他猜到叶云舟让他把追踪引暮石的方法透露给残魂,是意在间接告诉殷思,但叶云舟显然比他猜测的更如鱼得水。 叶云舟精神不济,扔过药就又睡了过去,殷思接住瓷瓶,迟疑要不要把叶云舟的话和盘托出。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不需要朋友,杀手的职业生涯太过简单,只有任务和目标,没有半点抽象含糊,舍弃杀手的身份很容易,但舍弃习惯则难如登天。 可他现在已经与过去迥然不同了,如果再放下一些,习惯难道真的改变不了吗? 叶公子说殷思把瓷瓶别进腰带,蓦地想起他在厨房收到那颗糖时,大概也是这般踌躇许久才做出的决定,他所做这一切,是证明自己对您抱以真心。 慕临江愣了愣:他亲口说的?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69) 我还算喜欢他,这句是叶公子亲口所言。殷思如实转达。 慕临江一时不知该怎么想,从殷思口中听到这么不理性的汇报本身就很奇怪,况且叶云舟说要证明,那是不是说叶云舟也曾像他一样,怀疑过彼此的感情?这种怀疑,如今已经彻底打消了吗? 先上去吧。慕临江欲盖弥彰地匆匆结束这个话题,叶云舟的脑袋靠在他颈侧,气息平稳,毫无防备。 殷思不便露面,就先带铸师去和霍风霆汇合,固定山峰的阵法甫一撤,响彻方圆的轰隆声再次荡开,坍塌的烟尘席卷而来,慕临江把叶云舟缓缓放到树下,春江庭月罩在他身上,保护他不受乱石所伤。 这样的动静足够附近执法堂派人赶来,慕临江纵身停在高空俯瞰其余几处阵图,紫色的光在杉林中若隐若现,他平伸右手,缓缓抬起,下方阵图上奥秘的符文和灵力流转的线条越发清晰,光晕交缠着向上飘起,像逆回的流星,同时被撼动的还有坚实厚重的大地。 在旋飞的阵法当中,沙土岩石层层掀起,根系虬结的古木倒向两边,仿佛神明正执修凿人间的巨斧劈出一道宽广的大路。 叶云舟在细微的震动下悠悠转醒,温暖的阳光在雨伞旁铺开,他浑身乏力,眯着眼睛偏头看向天幕,灰茫茫的云散开一角,太阳璀璨的光柱从中穿透,在那道金色屏障的笼罩下,无数大小不一的岩石脱离了引力,缓缓浮上半空,操纵者被神秘又矜贵的紫色阵图包围,只挥了下手,便在震耳欲聋的响声中将密密麻麻的岩石砸落在无人的旷野。 叶云舟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恍然间涌起些许错觉,好像他也曾见证过慕临江颠倒川岳,意气风发。 燕情仙子带来的各门派支援和六合镇执法堂先后赶到,燕情仙子给众人解了毒,循着动静追来,只看见一座被掀了顶,暴露在光明中的地下城池。 城中街道店铺无一损毁,土石树木皆被妥善挪走,足见布阵者对阵法控制细致入微炉火纯青,有些逃跑晚了的永夜宫门人也纷纷被抓了个正着。 叶公子怎会如此虚弱。燕情仙子找到站在树下的慕临江,为叶云舟号了脉,城主在何处?他追杀鬼修而去,不知是否已经解毒。 他自有办法。慕临江心不在焉,鬼修逃至永夜宫,想必与景玉滨早有合作,如今鬼修已在我手上魂飞魄散,两人皆已身亡,许多疑问大概要永远埋在此地了。 燕情仙子暗忖这话明显是告诉她死无对证,她惯会审时度势,面不改色地招手道:来人,准备鸾轿,叶公子需要休养,先送慕宫主和叶公子回城主府。 秋水剑阁的下属化出法宝,彩纱飘扬的鸾轿悬在空中,慕临江也不客气,扶起叶云舟的肩膀化作流光钻进轿子。 叶云舟来来回回醒了几次,始终提不起什么精神,仿佛之前的透支终于秋后算账一样。 他漫无目的地想到算账,又想起慕临江,环视周围摆设发现这里应该是间客房,桌上的半杯茶还冒着氤氲热气,想必不久前还有人坐在那喝茶。 果然不多时,房门就被推开,慕临江揉着太阳穴面露烦躁地进来,看见叶云舟已经坐了起来,脚步一下子顿住。 你受伤了?叶云舟先开口问。 没有。慕临江放下手,他盯着叶云舟,想起叶云舟说还算喜欢他,就忽然觉得气氛有些逼仄,悄悄挪开了眼神,你睡了三天。 哦。叶云舟点点头,随即脸色一变就要下床,我之前在地上滚了好几下,那么脏,我得去洗澡。 给你用净尘诀了,老实躺着吧。慕临江不禁泄气,走到桌边坐下续了杯茶。 叶云舟抬起右手瞄了眼手腕,那里也没奇迹般的长出刺青,他只好郁郁寡欢地放下:这三天都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慕临江随口道,和煌都的人口舌争锋,让霍风霆出面调和,联系医无患回凌崖城总之你不用担心,等你身体好起来,随便露个面就行。 叶云舟也沉默下来,慕临江喝了几口茶,盯着水面的倒影,慢吞吞地问:听说你承认自己喜欢我。 叶云舟: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要放假了_(:з)_ 提前祝小天使们节日快乐 第69章 奉陪到底01 慕临江举止如常, 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好像只是随便问问,但叶云舟凭借敏锐的洞察力就敢确定, 慕临江被额角碎发遮住的眼睛绝对在注视他, 如果他也随便回答, 免不了要被慕临江抓住仔细品评一番。 这就有些咄咄逼人了。 你从哪听说的?叶云舟镇定地反问。 殷思。慕临江毫不犹豫的卖了殷思, 包括你如何哄骗的景玉滨, 怪不得你当场反戈指认他,他那般出乎意料如丧考妣。 叶云舟心说殷思居然真学坏了,连这种事都和慕临江告密,他抬头望了下床顶,不太走心地辩解道:太夸张了,我哪有这么重要。 你还想怎么重要?慕临江轻嗤一声,放弃荣华富贵带你远走高飞,还是为你叛出凌崖城杀尽天下人?你当写话本呢。 叶云舟从慕临江的嘲讽里听出一股酸味,他来了精神, 裹着被子转身盘膝坐在床边, 望着慕临江调侃道:吃醋就明说,我睡了三天,脑子可能转不动, 听不懂你的拐弯抹角。 好,我吃醋了。慕临江也侧身拿手肘搭上椅背和叶云舟对视,既然叶公子敢在背地里说喜欢我,怎么当我的面就顾左右而言他? 叶云舟推阻不得, 下巴压着被子含混道:那我也欣赏你一回吧,你都把话撤回去了,我暂时只能欣赏一点点。 慕临江一时词穷, 叶云舟不承认心意,他就不打算正经松口,然后叶云舟就不承认心意,这简直是个死循环。 于是他转了转茶杯,挑眉道:只有一点点?不是终点? 叶云舟: 叶云舟咬牙道:扶星真人是吧,随意透露密谈内容,算什么好师父! 是师父不是大夫,没义务为你保密。慕临江成功让叶云舟恼羞成怒,略显得意地翘起嘴角,扶星真人倒是有趣,只要接近他,什么情报都问的出来。 是你过河拆桥,仗着眼睛漂亮去恐吓他老人家。叶云舟白他一眼,不悦地扭头。 只是为那枚解药登门道谢,我岂是恩将仇报之人,况且论年岁还是我比较大。慕临江笑道,你师父的确堪称不争无为,我要让你离开煌都,入我寂宵宫,他已言明只要你同意,他绝不加阻拦。 叶云舟安静片刻,怀疑道:你还说这三天没什么事,结果连我的去处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这算要事吗?这不是你我早有的共识吗?慕临江理所当然地说。 叶云舟哑然,慕临江乘胜追击道:事实俱在,抗辩无用,承认吧。 先把共识之外的事都告诉我。叶云舟生硬地转移话题,不然我就出门问别人了。 燕情仙子给你下了诊断,身体虚弱需要休养,我们离开煌都前你都别想出去胡作非为。慕临江提醒他,倒也不是我瞒你,几家开会无非结党连群互相推诿,确实乏善可陈。 三天前,慕临江安顿好叶云舟之后,久违的去开了个会,众人毒伤初愈,缉拿永夜宫党羽和解救受害者都是燕情仙子带队前去,六合镇执法堂捕役修为太低,只能做个记录。 会上天书馆主脸色还白着,反复瞟向主位,他看见霍风霆托着脑袋懒散地瘫在圈椅里,确实是一直以来的德性,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他接触最多的还是副城主,这会儿也说不出来。 慕临江一到场,天书馆主见霍风霆不发一语,就率先开口道:慕宫主,老夫替煌都感激你亲力亲为,消灭煌都重要犯人,连讯问鬼修口供的步骤都给我们省了。 不用客气。慕临江优雅地微笑,馆主坐镇后方,调兵遣将的稳重程度也让我深刻反思,我的确是冲动了一些,否则就算任由鬼修炸掉永夜宫数十里,贵境公审判决时也能再加刑期。 这种三都各大门派门主齐聚一堂的会议皆有文官记录,负责的文官用笔杆推了下云图,抬头面露怀疑,仿佛在说这种嘲讽真的有必要一字不差的记吗。 都消停吧,现今最重要的是捉拿永夜宫逃走的门人,在三都范围发下通缉令,大家共同配合缉凶,还有那些被囚禁的修者和百姓,都各自尽快派悬舟和医修来接,至于收缴清点赃物凌崖城也必会公开,若有属于各位道友门下的藏品失物,带证据手续来领目前就这些吧,剩下细节让下面的人开会再拟。霍风霆稍微坐直了发话,他扫了下周围,似乎没人对霍风霆已经换了个人察觉异常,就像三百年前霍风霖取代他一样。 霍风霆说完之后,闭上眼睛一副不愿多谈的架势,天书馆主反复琢磨,惊觉霍风霆居然真的没针对慕临江的后文。 既然城主已经示下,那我等也没有意见,慕宫主打算什么时候启程离开煌都啊?许久不见你参与三都事务,这次好不容易现面,老夫实该送你一程。天书馆主捋着胡子催促道。 不急,我与城主还未来得及叙旧,况且尚未登门拜访馆主,匆促离开岂不失礼。慕临江说的风轻云淡,诸位道友应该不会将本座拒之门外吧。 众人纷纷干笑着客套,天书馆主心有不甘,他嫉恨慕临江当年谋划围杀魇魔主之计,让煌都都沦为陪衬,看了眼坐在角落低头品茶的扶星真人,勉强笑道:宫主要来老夫自然欢迎,只是听说叶小友受了伤,宫主不能带上他,老夫深感遗憾。 慕临江道:馆主关心,我会转达。 话虽如此天书馆主话锋一转,叶小友毕竟是静微门的弟子,而宫主乃寂宵宫之主,若真看中他,还是别和他过从甚密,以免为叶小友惹上祸端。 叶公子是静微门的人,你警告我之前,不该问问静微门的意见吗?慕临江看向扶星真人。 天书馆主的目光似有压迫之意,但扶星真人始终没抬头,在斗笠下抬手咳了两声:这嘛在下相信小徒自有主张,宫主亦有分寸,不会让我等为难,在下有伤在身,恐要先失陪了,如有要事,烦请再行知会。 扶星真人说完就撤,燕情仙子见天书馆主似有意针对慕临江,她惦记着夏秋岚提出的条件,也趁机装咳离场:抱歉,为众人疗伤耗费太多灵力,我也少陪,我已联络敝阁堂主,一切事务有她接手处理,我要先全力救治心月,请城主馆主见谅。 慕临江起身拂了拂衣襟,拱手道:诸位道友,我也告辞。 天书馆主脸色难看,慕临江临出门前,回头凉丝丝扫了一圈,众人纷纷装作不经意地扭头垂眼,慕临江冷笑一声:馆主,你的警告我就当做戏言,一笑置之,不过望你记住,惹恼本座才是真正的祸端。 天书馆主气的拍案而起,慕临江直接开门反手关上,留下一堆息怒 慕宫主说话就是这样仙翁别和他计较打圆场的废话。 慕临江端茶斜倚着靠背,翘起一条腿,简略地给叶云舟叙述:总之永夜宫的人抓了不少,根据口供,再加上重华那边清剿的永夜宫分支,已经能确定有这么一个来路莫测的宫主,景玉滨已死,再深的东西也随他同葬,不会影响霍风霆和凌崖城地位。 那就好。叶云舟点头。 慕临江继续道:医无患安排完不医山诸多事宜,夙宵卫会护送他前来凌崖城,霍风霆打算公开医无患身份,让他回来接任副城主一职,厌日刀中的引暮石由此刀铸师负责分离,有霍风霆监视,不用担心。至于残魂,乔堂主还未清醒,尚不能询问经过。 叶云舟伸出一条胳膊,撑着下颌意兴阑珊:这么说来,没有我的用武之地了。 本来也不该将一个少年人推到风口浪尖。慕临江下意识皱眉,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有些惴惴道,抱歉,我没有轻视你的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觉得我现在听不了提修为拼实力的话?叶云舟掀起眼帘,摆摆手,放松点,我现在确实很弱,人还是要尊重客观事实的。 慕临江微微叹了一声:还是叶公子处变不惊,你的态度比我当初沉稳冷静得多,我思考了三天安慰你的措辞也没用了。 叶云舟往床头一歪,重新躺了回去,目光放空:是吗?你三百年前受伤时难道还痛哭数场? 那倒没有,实话说来慕临江犹豫道,不过发了点脾气,不看大夫,还想过把宫主之位传给应轩阳。 叶云舟弯了弯嘴角,斜睨他一眼:后来呢? 我发脾气,殷思就在门外跪,我不见医修,他还在门外跪,我要传位,他和应轩阳一起跪,我实在拿这招没辙。慕临江无奈摇头,我能撑到今日,他们功不可没。 叶云舟似乎已经脑补出了这个场面,没忍住笑,他稍微怔了怔,发觉自己真的为慕临江走出那段时日而高兴,慕临江的一言一行都牵扯着他的情绪,他和慕临江之间早已不是壁垒分明。 你说过会治好我的伤,那我也相信你能找回失去的力量。慕临江站起来温声说,从明天起,每日打坐两个时辰,夯实基础准备冲击金丹吧。 叶云舟听他前一句还有点感动,后一句马上又憋了回去,面无表情地在床上躺尸,恹恹道:我收回前言,我一点也不沉稳冷静,我现在很难过,很崩溃,不想学不想修炼,你留在这处理政事,我想回寂宵宫养老。 不行,我回去时自然会带上你。慕临江果断拒绝,你师父也会留在这一段时间,不想修炼,那其余功课呢?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70) 什么功课?叶云舟问,原著里可没细节到男主上课都写出来。 文算史策,君子六艺,古语翻译,星象卜筮,机关和炼丹基础其余时间太久,我也不记得了。慕临江沉思一番,这些你都掌握多少?修炼之外,学识见闻也不能荒废。 叶云舟一听,只觉得脑子嗡嗡响,久违地回忆起了六点上课十点放学的时代,虽然他成绩一向很好,几乎没觉得哪个科目难过,但也不代表他喜欢天天背题写作业。 他缓缓拉起被子盖上了脸,选择逃避这个现实的问题:不学,你难道就没有点成年人的话题吗?比如听说我喜欢你之类的。 慕临江被他中间打这一阵岔,差点忘了这个:那只要你承认,我就暂时不追究你的课业。 永远不追究,我就考虑。叶云舟冷漠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传出。 慕临江稍微纠结了一瞬间,折中道:那我教你术阵? 不学。叶云舟翻身朝墙,总之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学,我休假了,正事闲事都别来找我。 慕临江劝说无果,只好先放下这个让他转移注意力的方法,出门去吩咐厨房稍后做点清粥小菜送来,等到正午饭点时再来找叶云舟,赫然发现叶云舟还保持着拿被遮脸的姿势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叶云舟琢磨了半个上午该怎么支开慕临江去擎雷山,封印重地除了重兵把守严加看管以外,擎雷山本身也常年雷暴不断,危险重重,他后来又反思了一下,如今以他们的关系,应该用不着百般隐瞒,如果直说他想去见识一下常羲剑,现在还不到三个月,慕临江会答应吗? 且不说慕临江答不答应,他要用什么理由?背后灵消失前和他说去见常羲?常羲是慕临江故友的兵器,他一个筑基的晚辈,怎么会和常羲扯上关系,背后灵又是在哪得到的? 叶云舟总觉得坦白也会扯出一堆问题,让他罕见的纠结混乱起来,既然答应了不再骗慕临江,总不能再随便编造借口。 他终于意识到一旦决定对某个人坦诚以待,开口容易,真做起来又何其困难。 叶公子,起来吃饭吧。慕临江摆好碗筷喊了一声。 没胃口。叶云舟无精打采。 有自酿葡萄酒。慕临江劝他,你真不喝? 戒酒了。叶云舟怏怏不乐。 慕临江嘶了口气,叶云舟连酒都不喝,可见是真郁闷,他略感担心地走到床边,把被子掀开,对上叶云舟十分平静的眼神,踌躇半晌,试探道:算了,我不逼你学习,你起来吃饭吧。 真不想吃。叶云舟抢回被子压在胳膊底下,我在想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什么问题?慕临江追问。 等我想好再跟你说。叶云舟搪塞。 慕临江十分费解,但叶云舟打定主意他也没办法,只好自己回去拿了筷子吃饭。 他边吃边不时打量叶云舟,叶云舟的眉梢偶尔挑动,好像确实在斟酌什么要事。 慕临江也开始无心吃喝,不免担忧叶云舟还在想他的剑影,放下筷子提议道:养点花草怎么样?翻土施肥浇水剪枝,也挺有意思,感兴趣我再教你设计盆景。 叶云舟心说倒不必这么早就开始找养老接班人,他幽幽道:等我八十岁再学不迟。 慕临江还越挫越勇:扶星真人院子里有只画眉,声音婉转悠扬,你想要我去给你拎来。 对我师父好点,不要抢他的老年人乐趣了。叶云舟说。 慕临江打了个响指,叫人进来收拾桌子,他打开窗户透气,来回踱步思考怎么让叶云舟支棱起来。 他边想边哭笑不得,数百年来他何时这么绞尽脑汁哄过人。 他还想再问,房门被敲了三声,慕临江瞥了一眼,道:进来吧。 叶云舟往门口投去目光,开门声倒是干脆的很有特点。 宫主。殷思进来站在客房中间,迟疑了一下,对慕临江拱手行礼,说完又看向床铺,点了下头,叶公子。 殷大人,有进步嘛。叶云舟调侃了一句,马上又转头盯他的床顶。 慕临江想等他的下文,结果叶云舟只活络了一句话,他沉吐口气愁道:这么快往返一趟,辛苦,先坐下歇息吧,永夜宫内救出默影都修者百姓都安顿妥善了吗。 是,悬舟今晚即可起航,护送众人回去。殷思回道。 那就没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了。慕临江望着叶云舟,叶公子,你到底有什么爱好? 叶云舟瞟向这回乖乖在桌边坐下的殷思,哼道:殷大人嘴倒是快,我和宫主吵架,这事必定怪你。 殷思莫名其妙,慕临江舌尖一动发出个无奈的啧:我们这算吵架吗? 怎么不算。叶云舟提起点恶趣味,稍微精神道,殷大人,伤好的怎么样了?我为了不打扰你疗伤,可是连我的大乘期修为都搭进去了,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如何配得上贵宫主,你不用再阻挠我们,我会识相退出的。 慕临江掩面摇头,他想要的精神不是这种精神,正想让他少吓唬人,殷思已经凝重地开口了。 我没有阻挠你,是否配得上宫主更与我无关。殷思认真道,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你可换得一次命令,我会为此竭尽全力。 哼,我以前没这个人情,不一样使唤得动你。叶云舟气道,他觉得简直雪上加霜,连戏弄殷思的乐趣都没了。 慕临江着实幸灾乐祸了一下,很快又板起脸道:玩弄人心可不是什么值得推崇的爱好。 那没别的了。叶云舟撇嘴。 画画,弹琴,下棋?慕临江顺便炫耀他的才华横溢。 你有没有轻松一点的?叶云舟忍不住说,这些真能使你快乐吗? 打牌,看戏听歌,玩重华仙门新售的上品幻境?慕临江抱着胳膊冥思苦想旁门左道,出门逛街,你想买什么都可以。 叶云舟挣扎着起来,又感觉不是很想动弹,就重新倒了回去。 不出门,那我陪你打牌还不行吗?慕临江一挥袖子把茶盘挪到窗台上,腾出桌子,殷思,你会打什么? 殷思也看出叶云舟似乎兴致不佳,他蹙着眉,实话道:属下不会。 慕临江: 慕临江头疼道:叶公子这副模样,我是没办法了。 殷思欲言又止,慕临江手指敲了敲胳膊:有什么主意就说。 叶公子,切磋几招?殷思稍稍抬起放在桌上的剑。 叶云舟心说不愧是殷思的情商,跟一个刚没了大乘剑影的人说切磋:你确定是切磋,不是想趁机殴打抱病晚辈? 不用灵力,只比剑招。殷思解释。 叶云舟瞄到他右手还缠着绷带,那种见骨的伤,就算有灵药恐怕也不能马上握剑,他反复确认道:你右手还不能动吧,怎么打?你家老板可不会让我虐待下属。 殷思不以为意:我用左手。 叶云舟问:你也左右手通用? 并没有。殷思摇头。 叶云舟顿时一股火气烧了起来,他掀了被子下床怒道:给我剑!你就胸有成竹赢我不费吹灰之力是吧,这个激将法我吃了。 慕临江看他气势汹汹地起床,虽说目的达到了,又有点不放心:身体无碍了吗?你别太勉强。 我容光焕发。叶云舟微笑。 慕临江从乾坤袋里拿出他的若水剑:搜查景玉滨住处时找回了你的剑,回寂宵宫我再送你一个剑穗。 叶云舟接过若水舞了个剑花,抽出一截剑意森然的利刃又唰地一声推回去,去床侧的衣架上拿下外衫罩衣,顺口问道:之前的呢?若水和鱼不是很配吗? 慕临江不禁语塞,支吾道:草屋坍塌时,意外砸碎了。 那可是灵玉,这么容易砸碎?叶云舟投去怀疑的眼神,该不是你一气之下摔了吧。 没有,怎么会。慕临江负手望向窗外,意外而已。 反正是你送,我就不追问了。叶云舟系好腰带,扬手一指,走,出去打。 殷思提剑出门,慕临江作为一个术阵修者,靠在窗前望向院子,他对剑了解不多,哪怕能偶尔指点叶云舟一二,也是在灵力虚实和不同招式的应对经验上,叶云舟和殷思单纯切磋剑招,这种级别的剑艺比试他还真插不上什么评价。 但慕临江至少还能看出两人的剑法迥异之处,叶云舟的剑也带着算计,虚中有实,实中带虚,变化万端,他若剑指对手咽喉,真正的杀招也许在下盘的扫腿上,但殷思不同,他追求一击必杀,招式化繁为简,以攻为守,没有任何无用的掩饰。 两人都不用灵力,殷思倒真一时拿不下叶云舟,但院内寒光闪烁,身影交错间几十招过去,体力的差距就逐渐显现出来。 慕临江单手撑着窗台,不知为何渐渐冒出点酸意不满,叶云舟克制着呼吸渐渐透出兴奋,剑尖点地一个跟头向后翻去,闪过殷思旋身横扫的一剑,踏在庭灯上借力一踩窜上半空,轻灵敏捷,顾盼神飞。 叶云舟。慕临江撑住窗沿直接侧身翻过窗户落到院里,叫停了比试,叶云舟从空中借势刺下的一剑被殷思精准接住,殷思左手握剑,右掌抵着剑身退后一步,同时也推剑震退了叶云舟。 叶云舟喘了口气,心里那股闷火发泄的差不多了,甩甩发麻的胳膊,面色一改谦虚地笑道:承蒙殷大人指教。 殷思收剑:不敢。 出门逛街?叶云舟走回屋檐下看慕临江,接过他递来的湿毛巾擦脸。 不去。慕临江哼道。 叶云舟:你怎么也开始了。 不想跟我学术阵,那教我剑法怎么样?慕临江说是询问,语气却强硬的很,我之前的提议是之前,过期不候。 叶云舟打量了他两下,这股不平衡的醋意想忽略都不行,他笑意渐深,爽快地答应了:那你可别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过年吃饺子叶公子从来不蘸醋,宫主已经够酸了(不互相作精以示敬意 说元旦前告白,所以今晚必有一章_(:з)_ 第70章 奉陪到底02 慕临江不知道这有什么可后悔的, 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就算跟十几岁的小孩学剑也只能说明他勤学好问。 客房的庭院石板平整宽敞,足够施展, 阳光也暖融融的, 风送来清远的花香, 的确是适合活动的好天气。 慕临江下了台阶, 对殷思伸手道:剑借我一用。 殷思递剑的同时不着痕迹地想, 叶云舟那套极具个人风格的招式,别人想学恐怕要先从头脑练起,但慕临江斗志昂扬,于是他什么都没说。 要不要换一下,你用若水?叶云舟笑眯眯的走上前去问。 为何要换?慕临江拿着剑鞘,右手刚抽出长剑就往下一沉,霎时明白过来,剑身顶端刻着两个笔画纤细灵光流转的字冰峨,细纹顺着剑脊蔓延, 剑鞘可以忽略不计, 所有的重量都来源于这柄冰峨剑,握在手中便有重如山岳,寒若坚冰之感。 不用。慕临江故作轻松地递回剑鞘, 走到庭院中央,殷思的剑重量是春江庭月几倍有余,他不得不稍微运了些灵力才能控制自如。 叶云舟方才和殷思过招时就察觉到这点,他好整以暇地看慕临江熟练地舞剑花, 和他偶尔转伞的方式一样,挥袂生风,花里胡哨。 咳, 考虑到你也不算初学者,我就不严格要求你禁用灵力了,我演示一遍入门基础剑招,只打这一遍啊,记好了。叶云舟握拳在嘴边清清嗓子,集中精神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一套剑法就自然而然浮现出来。 慕临江感觉不对,心说哪有这种让弟子速成的师父,他拄着剑凝望叶云舟演示剑法,动作倒放的很慢,眼眸神采奕奕,似乎噙着笑,明媚而专注,高束的发尾随着转身跃起的步伐来回摆动,慕临江不自觉地翘起嘴角,他还没跟着练上几式,心跳却在暗处悄然加剧。 叶云舟演练完毕,自己也愣了片刻,这套剑法他明明从没用过,仍有丝缕怀念渗入心底,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宫主?叶云舟倒提着剑背在身后平复呼吸,走到慕临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了吗? 慕临江回过神来,不禁稍感窘迫:差不多吧。 他实际只看了个大概,注意力都在叶云舟身上,根本没用心去记剑谱。 那开始吧,你打一遍,哪不对我再纠正。叶云舟不疑有他,退后两步让慕临江实践。 慕临江缓缓抬剑比了个起手式,叶云舟探究的目光就落在他手臂上,他突然有些紧张,试探着刺出一剑,接上斜劈前点,他自以为还算顺畅,就听见叶云舟深深叹了口气。 慕临江练完一套,叶云舟抱着胳膊遗憾摇头:宫主,我认为你术阵超绝无人能及。 说实话。慕临江隐蔽地揉了揉手腕。 你术阵有多好,剑法就有多烂。叶云舟同情地说,过去绕着慕临江走了一圈,按住他上臂和肩膀,放松点,这么僵硬,还没对敌先把自己拉伤了。 慕临江别扭地动了一下,又被叶云舟抓了回来,他尽量摈弃杂念,叶云舟教他摆架势的样子,严谨的好像真想让他学会一招半式。 他对近身相搏短兵交接其实隐有抗拒,但叶云舟握住他的右手,让他仔细记住出剑的力道和角度,他忽然觉得学一点剑法也是件好事。 宫主,你到底是不是诚心想学。叶云舟手把手比划了一会儿,盯着慕临江那双毫无波动的眼睛,我讲课无聊的让你神游天外?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71) 慕临江猛地干咳一声:我在思考招式要领。 你最好别糊弄我。叶云舟眯着眼睛警告,再来一遍。 慕临江勉强把思绪拽到场上,开始回忆叶云舟给了什么指导。 叶云舟用专业品鉴的眼神注视着慕临江,在庭院绕圈散步全方位观察慕临江的动作,一开始还能尽量温和地说几句注意衔接和变化步法跟上,后来他就逐渐暴躁,回屋端了杯茶搬着椅子出来,坐在屋檐下平心静气。 殷大人。叶云舟扬了扬下颌示意庭院中央,你看如何? 让叶云舟这种能教修真院校入门剑法的老师都暴躁,那在实用主义者殷思眼里就是完全不忍直视。 殷思抬头苦思良久,道:美则美矣,未尽善焉。 叶云舟差点喷了口茶,对慕临江喊道:看见殷大人没有,闪过去,扎他。 慕临江上挑的动作顿了顿,冷静道:不好吧。 叶云舟把茶杯撂在窗台上:知道不好你还不回身!重心都歪到哪去了? 慕临江眉梢直颤,深吸口气转身继续舞剑。 没多久叶云舟又喊:弓步明白吗?先迈开腿,这么喜欢中间那块砖,舍不得挪? 慕临江嘴角抽了抽,依言屈膝踏出一步,他的衣摆太长,不加注意就踩到了边,手上剑式一迟,依然没逃过叶云舟的法眼。 下劈加点力度!没吃饭吗?叶云舟敏锐地挑毛病,挑完之后就见慕临江停了下来,晶亮的紫眸恶狠狠地瞪了过来。 叶云舟先没忍住,捂着嘴转身笑得肩膀直抖,身后陡然传来一道锐利的破空声,叶云舟头也不回抢过殷思的剑鞘往后一迎,收回了冰峨递还给殷思。 后悔了?叶云舟倚在窗台上笑道。 我看你纯粹拿我寻开心。慕临江感觉右臂发酸,怒气冲冲地质问,我劝你别动当人师父的念头,免得误人子弟,扶星真人是这么教你的吗? 严师出高徒。叶云舟严肃反驳,让开椅子道,宫主,请上座。 慕临江憋屈地坐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被剑柄蹭的发红。 殷思还有其他事务,告辞离开,叶云舟给慕临江也倒了杯茶让他消气,提议道:要不我教你点分筋错骨手之类的技巧招式?剑法毕竟不能一日千里,其实你学的真不错,襟飘带舞惊鸿游龙,风姿绝不逊于大乘剑修! 慕临江丝毫没被叶云舟迟来的吹捧所感动,他思考了一会儿,想起应该刻苦钻研学问的明明是叶云舟,怎么轮到他被叶云舟呼来喝去。 他刚想拒绝什么鬼的分筋错骨手,叶云舟就在他身后弯下腰来,笑盈盈地怂恿他:真不学吗?我给你当陪练,一对一亲自教学。 好。慕临江头脑一热,又答应下来。 于是慕临江一半下午练剑挨骂,另一半下午练掌挨打。 叶云舟下手不算太重,慕临江脸色发黑地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衣裳,有种浑身快要散架的错觉。 我饿了。叶云舟心情十分愉快,望着慕临江笑逐颜开,咱们出去吃饭?我的乾坤袋拿回来了吗,晶卡灵石都在里面,丢了怪可惜的。 慕临江冷哼一声:在矮柜抽屉里。 叶云舟即刻回房去找,慕临江揉着肩颈郁闷地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他没记住到底被叶云舟拧了几次胳膊踹了几回膝弯,学到多少不论,但叶云舟能开心起来也算没白受罪。 夕阳的边缘悬在院墙顶上,慕临江稍稍阖了下眼帘,一片浅淡的金色铺在眼前,罩住整间庭院,他想起叶云舟能和殷思分庭抗礼的剑法,还有把他手臂按在背后时熟稔的动作和拿捏恰好的分寸,仔细想来都不像一个不愿意修炼学习的少年。 扶星真人很少亲自授业,静微门其他先生真如此教导有方? 慕临江暗自摇了摇头,放下疑惑,拉了下衣襟去沐浴更衣。 叶云舟挂回乾坤袋,等了慕临江一刻钟,慕临江已经换好衣裳出来,偏着头擦淌下来的水珠。 别擦了,直接烘干不行吗。叶云舟催促他。 你不知道直接烘干很伤发质吗?慕临江一本正经地坚持,拧干水滴才施了术法,咬着发带一角拢上头发,脸色忽然变了变。 叶云舟看他梳理头发时不太自然,就问:怎么了? 慕临江松手揉着右肩沉默不语,叶云舟见状莞尔,草草替他揉了几下:发带给我,我帮你扎。 叶云舟从镜台下找到一把木梳,左手勉强攥住慕临江厚实的头发,指尖从后颈骚过,慕临江仰了仰头,觉得有点痒,之前那阵醋意又翻腾上来。 你给景玉滨也这么梳的?慕临江哼道。 没有,我随便糊弄他一下。叶云舟拿梳子敲敲慕临江颈侧,你适可而止啊。 慕临江抿嘴,顺便把垂落身前的一缕也撩到背后。 天色徐徐暗下,客房还没开灯,叶云舟在系上发带时拨了拨顺滑的发丝,愣了愣,对着窗户灰蓝的光影晃道:我好像找到一根白头发。 慕临江平淡道:其实已经白了很多,黑色是染的。 真的?叶云舟不禁大惊。 假的。慕临江笑了起来。 薅秃你!叶云舟松了口气,揪着慕临江发梢泄愤,他仔细从刚才那从发丝里翻了个遍,也没找到白发,大概是屋内的反光,被他看差了。 慕临江抢回头发站起来,叶云舟却忽然开始琢磨自己刚才为何突然紧张和放松,他怔怔地想,如果一个人老了,是先从哪一根头发开始变白?从头顶还是发尾?这些变化或许确实有理可循,但岁月的碾磨却粗暴且无声。 叶云舟蓦地感到一阵恍惚,慕临江就在他身边,温声喊他出门,可他却觉得慕临江像一滩月光,随时都要从指缝里溜走一样。 叶云舟回过神,表情渐渐凝重起来,沉声道:慕临江,答应我,你永远都不能离开我。 慕临江略感意外,但还是轻笑道:这可不一定。 你不敢承诺吗?叶云舟语气急了些,像景玉滨那种豁命创造时机断后的极端情况我都不设想了,也不说什么谁为谁死,只是这一点你都不能承诺吗? 慕临江转头看向窗外,星光正熠熠生辉,他微微叹了一声: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不变的,叶云舟,繁盛的草木会凋谢,险峻的高山会崩解,广袤的深海会枯竭,连浩瀚星空也会坠落我们看到的光,也早就消逝在千万年前,留下的幻影再美好,也无法对你许诺永远。 慕临江的语气很平淡,像在诉说无关紧要的琐事,他望着那片闪烁的星空,明明面容还那么年轻,眼里却是通透和宁静,像知晓尽头的垂暮之人。 叶云舟突兀地感到了窒息,仿佛氧气被逐渐抽走,置身在没过颈项的水里,心脏在无形的压迫中越发苦闷。 慕临江回过头,像是察觉他的压抑,温和地笑着说:我不想说永远,因为我不想骗你,不想失信于我喜欢的人最起码等到可以说的时候再说。 叶云舟微微一愣,方才的情绪全部柔软下来,悄无声息地飘走了,他上前一步,抬起右手轻轻按在慕临江心口的位置,那里正传出清晰有力的跳动,叶云舟想不出它停下来的那天。 那就许诺你的余生,无论多久,我都奉陪到底。叶云舟注视着他,第一次如此认真而长久。 作者有话要说: 赶上了! 元旦快乐! 第71章 奉陪到底03 慕临江一直平静的目光终于掀起波澜, 叶云舟的直接甚至让他渐渐无所适从,他始终认为叶云舟的感情比他更从容冷静,但他此时却错觉般的感受到胸前传来的炽热和力度。 叶云舟也和他一样, 不愿错过彼此。 好。慕临江眸色渐深, 我答应了, 你可没有后悔的余地。 我从来不后悔。叶云舟傲慢地笑, 按在慕临江身上的手顺势拍了拍, 你现在是我的人了,叫一声叫什么好呢。 叶云舟收回手托着下巴思考要不要改个称呼,增加一点正常人交往的仪式感,但左思右想也没什么好主意。 得意忘形。慕临江摇摇头,掸了下衣襟抚平褶皱,心跳平复下来,转身道,出门吧。 只有这样?叶云舟看他一如往常的背影不禁皱着眉头,我大发慈悲用我极其罕见的恻隐之心让你老有所终, 礼物无论你喜不喜欢我也送完了, 你就没什么表示? 慕临江被叶云舟堪称尖酸刻薄的措辞逗笑了,他回过头,问:还要我这个老人家怎么表示?我之前给你的晶卡足够十份聘礼。 那只能算薪俸, 谁要你的聘礼!叶云舟气道,愤愤地甩袖出门。 慕临江随后跟上,带着几分玩味地打量他,叶云舟面露不快地瞪过来, 凉丝丝的哼出一声。 叶公子。慕临江笑了起来,叫住他,视线落在叶云舟紧抿的唇上, 不等叶云舟回答,突然低头靠近了他。 叶云舟屏住呼吸,慕临江的脸近在咫尺,这个角度太近,睫毛都有些模糊,那片浓密的阴影轻轻发颤,掩住了晶莹的紫眸。 他不习惯乍然被人靠的这么近,看清慕临江毫无瑕疵的面容时,若水剑已经下意识的握在手里,但紧接着,他的左手也被慕临江按住。 叶公子,紧张什么呢。慕临江在他耳边调侃,声音刻意放轻了,抬手在他肩上捏起了一样东西,然后利落地松手转身。 叶云舟回了神,恼羞成怒耳朵发烫,拔腿去追慕临江,提着剑鞘抽了他一下:慕临江!你敢戏弄我! 我只是帮你拿掉柳絮而已。慕临江揉揉胳膊背起手来,怎么戏弄你了?还是你觉得我会做什么? 叶云舟刚说完不后悔,就开始后悔给了慕临江底气捉弄自己,他对慕临江风轻云淡的模样咬牙切齿,揪着慕临江的罩衫怒道:你是不是男人,给了你机会,礼貌性的吻一下都没有吗? 慕临江眼角颤了颤,还是闲闲地说:唉,岁数大了,修身养性,没听说过这种礼貌。 叶云舟欲言又止,也不知道这算是他天天嘲慕临江老太爷的现世报,或者慕临江其实真是个清心寡欲的总裁清流。 你这是故意报复我吧。叶云舟侧目道。 你猜呢?慕临江笑而不语。 叶云舟收了剑,板起脸道:那算了,就当我没说过吧,反正我也不在意这些,以后你要是突然凑过来,我可直接动手了。 慕临江: 两人并肩离开城主府,凌崖城的正街人影喧嚣灯火沸腾,驱散了春寒料峭,叶云舟许久没活动,脚步都轻快不少,站在街边的灯帘下豪情万丈地说:慕先生,想要什么尽管提,天上的星星我都给你摘来! 慕临江扶额道:那就星星吧。 那你待在此地不要走动。叶云舟笑眯眯的,我一会儿回来,你先看看咱们去哪家酒楼。 慕临江不知道叶云舟怎么就胸有成竹,他靠在树上,拨了一下指环查看城内的地形图,应轩阳给他传来一堆消息,只不过这几天他没心思看,重要的事殷思会代为转达,干脆就把应轩阳晾了下来。 叶云舟没用多久就回来了,慕临江抬眼看见他手里拿着一个竹签穿的亮晶晶的果子,那些果子蘸了糖霜,捏成不同的形状,从中心往外散发着黄澄澄的荧光,像一串星星。 灯芯糖。叶云舟把竹签递给慕临江,据说是酸甜的。 哄小孩子的玩意。慕临江颇为无语,留着你自己享用吧。 我不想吃外面摆着的东西。叶云舟说的理直气壮。 那你就给我买。慕临江哭笑不得,他眼前蒙了条发带,不能给叶云舟一个白眼,接过来指了指不远处一座气派豪华的七层建筑,去吃点正经的。 叶云舟欣然答应,慕临江那身华贵沉稳的正装和他手里的灯芯糖有些违和,路人三五不时瞥他一眼,饶是慕临江也开始别扭,他站到店铺一侧的巷子里低头咬了一口发光的果子,果肉软沙入口即化,酸甜适度,抛开卖给小孩这点,也算是不错的消遣零食。 好吃吗?叶云舟盯着灯芯糖问。 慕临江思考了一会儿,说:大概是相思的味道。 叶云舟: 慕临江莞尔,把第一颗果子吃完,剩下的第二个挪向叶云舟:话本里看过的,开个玩笑,尝尝? 不要开这种吓人的玩笑好吗。叶云舟严肃地警告,我差点以为你被残魂附身了。 残魂可没有这么委婉。慕临江晃晃手腕,赶快吃了,我不想再被人围观。 叶云舟犹豫片刻,给了慕临江点面子,勉强帮他分担一个果子,味道的确不错,他吃完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的糖粒,要求很高地说:一般,糖霜太甜了,显得很廉价。 大少爷,学学勤俭持家吧。慕临江把竹签抛给叶云舟,率先去他看好的酒楼。 叶云舟扔了竹签,和慕临江一起被小二迎进与勤俭持家南辕北辙的高档酒楼,踏进金碧辉煌的大堂时舒了口气,周围暖洋洋的,让他情不自禁攥了下手指。 小二领两人到楼上雅间,期间悄悄打量了慕临江几下,叶云舟快步走到慕临江身前,微笑道:阁下可有话要说? 呃,没有,客官误会了。小二连忙摆手讪笑,恕小人见识短浅,目睹这位客官威仪不凡,十分景仰,一时失态,请两位贵客见谅。 叶云舟心说不愧是高档酒楼,小二拍马屁都振振有词,他进了雅间,洗手的温水已经准备好了,他先洗了手接过小二递过来的毛巾,窗外传来一声烟花炸响,叶云舟望了一眼,问道:凌崖城有什么庆典吗?街上似乎很热闹。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72) 倒不算庆典。小二殷勤地解释,看您二位是外地人吧,城主府公告消息,最近剿灭一处规模巨大的邪派组织,解救若干受困百姓,连夜都和默影都也出人出力配合我们凌崖城,不少商会酒楼便趁机宣传招揽客人,什么夜都特产夜都音修的都弄来了。 那贵店没有吗?叶云舟笑着问道。 小店掌柜不想凑这个热闹,再说我们平时也有夜都供货。小二说着又偷偷瞄了眼翻看菜单的慕临江,不过掌柜最近打算去默影都谈生意,下月小店推出新菜式,客官若是得空,还请届时再来光临品评。 慕临江翻完了菜单开始点菜,叶云舟只点了酒,小二下楼之后,他总觉得不太放心:我感觉那小二总是盯着你看。 你也吃醋了?慕临江靠着椅背翘起条腿揶揄。 说正事呢。叶云舟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 慕临江用食指点了点蒙眼的发带:就算看我也很正常吧。 叶云舟始终有疑,菜陆续上全后警惕道:我担心这里面有毒。 不至于吧。慕临江的筷子拿起来又放下,天书馆主之流自诩正道,应当不屑给我下毒。 你连人选都有了。叶云舟一听更不放心,不等他琢磨怎么试探,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抱歉,打扰您了,请问小仙长是否姓叶,那位锦衣华服器宇不凡的大人可是姓慕? 门外的声音是个中年女子,叶云舟一愣,瞅了眼慕临江,腹诽怎么慕临江就先夸一通,他应声道:夫人是? 唐突两位,我是前来感谢您二位对犬子救命之恩。女子嗓音温柔,但难掩激动,不知可否准我入内叨扰少顷。 夫人请进。叶云舟化出若水剑压在桌上,这才让女子进来,开门时小二也一同站到了门口,躬身赔礼,说是那女子是他的街坊,知根知底的,这才敢放人上来。 实在失礼,是我一位朋友在街上听得叶仙长称同行之人为慕先生,我又听了不少关于您二位的传言和犬子亲口所述,这才急忙一路找来此地,麻烦了酒楼通融。女子在雅间中深深作揖,犬子被囚禁半年有余,万念俱灰之际,却有人震碎了牢不可破的地下城池,他趁机逃到屋外,远远看见了大人您的影子,被救出后一番探听才敢确定是您,犬子身体抱恙无法前来,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感谢您才好。 叶云舟抱着胳膊看戏,慕临江被当面连连道谢,谢他的还是一个没有修为的普通妇人,平时这些人听到他的名号只会畏惧厌恶,如今反倒让他不太适应,沉默了一下略感局促,鬓边霜白的女子拜了三次,还要提着裙摆跪下行礼。 慕临江连忙起身虚扶:夫人不必多礼,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救得令郎亦非我一人之功。 大人快请坐。女子受宠若惊,还有叶仙长,也请受我一拜。 夫人请起,宫主一向和蔼仁慈,这种事他做过不知凡几,已经习惯了。叶云舟强忍笑意给慕临江按上光辉人设,令郎无碍便好。 女子感动地看向慕临江,那一桌珍馐美馔让她犹豫不已,还是拿出一个随身的布包,双手递到桌前小声道:我知两位不缺凡俗财物,我家是做烧饼铺子的,此来匆忙,也没有拿得出手的谢礼,您若不嫌弃,请收下这些酒酿饼我也知道这实在寒酸,您不喜欢,扔掉也没关系。 怎么会,我未拜入静微门时,也是吃这些长大的。叶云舟接下包袱,顺手拿给慕临江,温和地安慰女子。 多谢,多谢仙长,大人!女子眼眶一红,那我就不再打扰了,这就告辞。 叶云舟替她开了门:夫人慢走。 慕临江打开布包,里面仔细裹了两层油纸,一共五个酒酿饼,他已经不知多久没见过这种普通的主食了。 宫主,出名了啊。叶云舟关好门调侃道,看来以后不能随便叫你慕先生了。 虚名而已,今日他们可以赞颂我,明日照样可以贬损我。慕临江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嘴角稍微翘了翘,你真吃过这些?又是哄骗她的吧。 当然没有。叶云舟果断地答,我也算钟鸣鼎食算了,往事不提,你密封好了留着收藏吧,第一次被凡人上门道谢,值得纪念。 慕临江抽了一个出来,把剩下的包回去,掰了一块拿到嘴边,似有怀念地感慨:有什么好收藏的,说起来,我小时候倒真啃过不少比这还差的干粮。 叶云舟正用筷子挑出酒焖全鱼上的葱花,闻言惊异道:我以为换算起来,你比我富贵多了。 他说完才想起慕临江啃这个动词,脑补了一下慕临江啃馒头,只觉得滑稽的很,让他扑哧一声压着桌子笑的直颤。 慕临江无奈:且不说你如何换算的,我也不是生来就有宫主大位可坐。 莫非你小时候家境不好?叶云舟好奇。 往事不提也罢。慕临江用叶云舟的说辞搪塞他。 叶云舟不甘地撇嘴:有什么不能说的。 那你有什么不能说的?慕临江挑眉反问。 不说就不说吧。叶云舟泄气。 慕临江给自己盛了碗汤,语重心长道:年轻人,不要抱着从前的幻梦不放了,穷奢极欲的习惯最好改改。 叶云舟不以为意,熟练地给自己倒酒:你看看那些话本里的主角,恨不得把江山都给心爱之人,你倒好,还劝我少花钱,那是谁请我来这种挥金如土的酒楼啊? 我请我自己,你是顺带的。慕临江笑吟吟地说,寂宵宫是我一手创立,我可以随便奢侈,但你只能老实修炼,从我寂宵宫的文侍做起。 叶云舟古井无波地继续喝酒:很抱歉,我已经过了需要长辈激励的年龄了。 慕临江只好遗憾摇头,两人饭吃到一半,慕临江的指环又亮了起来,是应轩阳的传音云图。 慕临江叹了口气,挥手铺开云图,先一步开口道:长话短说,我和叶公子正在酒楼,要事转给殷思。 要不要事一直以来也是我在处理啊!应轩阳闻言喊了一声,夙宵殿灯火通明,云图上正缓缓浮出他拄着书案悲愤不已的身影,所以我以后能休假了吗?你终于要出来管事了? 你不浪费时间写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该休的假一天不少。慕临江提醒了一句,我不打算管什么,这只是卷入了一点意外而已。 应轩阳忍不住直拍桌子:那你和小舟呢,当着两都几大门派首脑的面澄清这种传言,你们是真没关系?连我也骗?真的假的? 慕临江瞥了眼云图之外的叶云舟,叶云舟一摊手,他笑了一下道:没你话本那么真。 算了,等你回来我再问小舟,你搞这套害我话本都卖不出去,内务堂的小姑娘边哭边说上当受骗。应轩阳揉了揉太阳穴,总之你没受伤就好。 慕临江缓缓点了下头,不经意地问:我除掉的那缕残魂,和应先生可能是同党,你有什么头绪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一晚上敲出两千字,我的脑速没救了剩下一章明早更_(:з)_ 第72章 流水行云01 应轩阳望着浮起的云图, 目光随后落在桌上,他缓缓坐下,否认道:这两个人我哪个也没有头绪, 你什么都没和我说, 我现在还在夙宵殿废寝忘食查阅典籍呢。 离常羲剑解封已经不剩多少时日, 从封印魇魔主算起, 至今已有三百年, 若非你答应我的邀请出山入世,默影都这三百年又将如何。慕临江不再探问,口吻随意仿佛叙旧一般,应轩阳,我相信寂宵宫有你,无论我身在何方皆可安心。 为何突然重提旧事。应轩阳一瞬间面露黯然,随后紧张地问,你的伤难道 放心,我没事。慕临江垂眸沉沉一叹, 只是有感而发, 我们算是朋友吧。 自然。应轩阳答的斩钉截铁,你今天怎么回事,喝酒了吗? 或许吧。慕临江模棱两可地说。 应轩阳蹙紧眉头十分费解, 书房的门响了两下,他抬头道:进来。 殿主,这是您要的卷宗抱歉,我打扰您了吗?施小梅抱着一摞分量不轻的古旧竹简, 见应轩阳桌上飘着灰蒙蒙的云雾,连忙压低声音。 是宫主。应轩阳让她不用在意,表情缓和下来, 笑着编排道,不知道喝了几两,大概没点花生米。 施小梅忍笑,抱着竹简一点点放到空出的书架上,最高的一层她够不着,只好拿出矮凳踩着奋邻起脚尖。 总之我不耽误你吃饭了,小舟呢,他也没事吧?应轩阳又问。 叶云舟擦了擦嘴,起身走到慕临江身边,和应轩阳打了个招呼:多谢应殿主挂怀,我绝不是有意欺瞒殿主,等回去时容我再向您赔礼道歉。 我明白,肯定是宫主教唆的,在寂宵宫整天听那些闲言碎语,让你受委屈应轩阳替叶云舟忿忿不平,中途忽然一怔,你还来寂宵宫吗?我以为你要回静微门了。 有机会在默影都游历学习,我怎会拒绝。叶云舟露出一个谦和的笑,宫主是个好人,我很仰慕他。 在一旁喝茶的慕临江呛了一口,默默挪出云图之外。 应轩阳点头附和:现在能说这话的人可没多少啦。 叶云舟想了想,问道:对了,乔堂主被鬼修附身,也不知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的,之前您和她一同游玩,有发现她哪里不对劲吗? 这应轩阳颇为苦恼,我其实也算不得了解她,不敢贸然下定论。 叶云舟若有所思,这时云图对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接着是什么摔在地上的动静,只见应轩阳连忙站了起来,挥了下袖子扫去一道柔和的灵力。 叶云舟问道:发生何事? 施姑娘摔了一跤。应轩阳解释道,云图先收了,有事再聊。 正在整理书架的施小梅脚下一滑踩了个空,正放到顶层的竹简被她手指一扫也掉了下来,和她一起哗啦啦的砸落在地。 无碍吧?应轩阳连忙过去关心,够不到可以用灵力送上去,不用爬高上低的。 我没事,我怕控制不好灵力,弄坏这些竹简。施小梅抱了几个竹简坐着,赧然道,还好接住了,没摔散。 坏了再修就是,我精通炼器,正好让我炫耀一下专长。应轩阳扶起凳子玩笑,打量了一遍施小梅,忽地一愣。 您又说笑了我哪里不妥吗?施小梅见应轩阳盯着她,忍不住放下竹简摸了摸自己的脸,脸颊上的触感似乎有些异样,她没有痛觉,也不确定是不是受了伤,就掐了诀凝出一面水镜,这才发现右边脸侧被划出一道半个手指长的伤口。 应轩阳看着施小梅,又像是透过她在看背后的虚空,眼底渐渐漫上沉重的哀思,叹息也不由自主地混入回忆。 殿主?施小梅吓了一跳,我没事的!只是一点小擦伤,稍微处理一下就看不出来了。 你是女子,天下哪有女子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应轩阳语气怅然。 说完全不在意是谎话,不过我人已经死了,仔细想想,和烂成泥相比,现在这样也挺好看的。施小梅十分乐观。 应轩阳低头笑了一声,无奈道:你和我的弟子很像,三百年了,我最近格外容易想起她。 他恍然忆起久远前的往事,彼时那位善良开朗的姑娘还在用清亮的嗓音一口一个师父的喊他,常常短则十天半月,多则一年两年抓不到人影。 应轩阳只得自嘲,这是天道好轮回,他没在寂宵宫供职时,也把小徒弟扔下看家,自己出去游山玩水。 这次他的徒弟出去三月有余,只传回一道讯息,说是查到了一个用人炼毒的邪派根据地,应轩阳让她别轻举妄动轻易深入,但之后就音信全无。 应轩阳相信他徒弟的本事,可不安直接上了脸,嘴角都急起了泡,慕临江还没见过灵力傍身的高手能急成这样,干脆让他直接带人围了城池群山,掘地三尺详细搜查。 还没等应轩阳把山翻遍,他的徒弟先杀了出来,姑娘带着面纱一身浴血,护着几个凡人且战且退,怀里还替脸色惨白的母亲抱着个哭嚎的小孩。 应轩阳带来接应的人及时援手,去安顿那些被抓的百姓,姑娘得空喘了口气,讪讪地问他:师父你怎么来了,这么大张旗鼓的,鹤隐派刚投靠我们,万一引起误会让人觉得寂宵宫受了降还要打压小门派,恐怕让寂宵宫失了人心。 我的徒弟有危险,我还管得了那么多吗?应轩阳口吻严厉,胡闹!不知轻重!明知对方擅长用毒,就更应该谨慎行事,说明情况等寂宵宫调派人手,你莽撞对敌,万一被下毒暗算怎么办? 姑娘拽了拽面纱,眼神飘忽起来,背着手干咳道:我原本是想像师父说的这样做啦,可是我监视他们时,他们正要给一对母子灌药,虽说大局为重,但眼前能救之人却要我放弃,我做不到。 你!你这种性格,早晚要吃大亏。应轩阳气的一拂袖,回去好好养伤,三年之内不准再出门。 师父!姑娘不满地抗议,随后晃着应轩阳的胳膊,放软语气撒起娇来,好师父,别这么无情嘛,三个月行吗。 这次我绝对不再容你讨价还价。应轩阳抽回手冷哼。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73) 姑娘扁着嘴气呼呼的瞪他,应轩阳视若无睹,但风把姑娘的面纱掀起一角,她连忙伸手压住。 应轩阳狐疑道:说起来你戴它干什么,也不是防御法宝,不嫌碍事吗? 啊,这个是最近流行的面饰,讲究朦胧美。姑娘一本正经地答。 应轩阳不信,趁她没防备,直接伸手把一点都不朦胧的黑布摘了下来。 然后他就看见本来明眸皓齿的姑娘右侧脸颊上赫然一道腐烂见骨的伤口,边缘泛黑,明显是中了毒。 师父。姑娘低了低头,蔫蔫地说,对不起啊,我怕你看见要生气,虽然没及时处理,但寂宵宫医署医修众多,不至于治得太吓人。 应轩阳愣了一会儿,感觉他确实在生气,或者难过,也许是更复杂酸涩的情绪,他从小看到大的徒弟,第一次把自己弄成这副令人生惧的模样,他甚至开始害怕,会不会哪天他的徒弟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想安慰什么,但她先来安慰他,应轩阳声音发颤,几乎要哭出来:你放心,我一定想方设法让你恢复。 师父,不用这么严肃。姑娘宽慰道,为了救人留下的伤,应该当做荣誉,和整张脸都融化掉相比,现在师父还能认出我来,已经不错了,再说就算留疤也可以贴个花钿遮一下,还是师父嫌我难看? 怎么会。应轩阳连忙否认,勉强笑道,不是有句话吗,母不嫌儿丑。 喂,反过来才对吧。姑娘无语,伸手推着应轩阳的肩膀让他转身,走吧,咱们先回去,别看了,伤眼。 施小梅也听说过应轩阳曾经有个徒弟,可惜仙逝已久,她抿了抿嘴,试探道:是君婵衣,君前辈吗? 嗯,我只收过她一个徒弟。应轩阳轻声说,陪我出去走走吧。 遐荒岭依然冷风呼啸,天色已晚,从夙宵殿到满月园的路上只有值夜的侍女和侍卫,踏入满月园的一刻,仿佛直接从凛冬走入暮春,绿意盛了满眼,萤火和星光在蜿蜒的石板路上飘摇交错。 施小梅跟着应轩阳走到园林中央的古树下,偶尔有几片银白的花瓣被风卷起,她看见应轩阳抬手按在树上,那些花瓣温柔的落在他肩头,像一场春天的雪。 这棵树是婵衣年少时亲手所植,我外出最久的一次,整整十年才回去,它已经变得遮天蔽日,婵衣也让我险险不敢相认我到底错过了多少时间啊。应轩阳苦笑道:时至今日,我仍然会想,到底是魇魔主害死了她,还是我的决定害死了她。 施小梅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还太年轻,而应轩阳已经度过无数漫长的岁月,眼前这棵古树也看似坚固,触手却龟裂干枯,她只能默默站在一旁,当一个安静的剪影。 凌崖城中,叶云舟和慕临江正对坐饮酒。 可能是应轩阳的玩笑让慕临江升起几分想喝的念头,叶云舟嘲他一杯倒,只给他倒了半杯。 你认为应轩阳所言是真是假?慕临江晃着酒杯问。 叶云舟摇头:看起来不像有假,但谁知道呢,如果一个骗子仅凭几句交谈就被人识破,那也太失败了。 慕临江靠在椅背上仰起头,目光划到叶云舟被酒液润湿的唇上,那张微微翘起的嘴有着让人心生好感的乖巧弧度,却尽是吐出一些似是而非的言语。 你真这么在意应轩阳?叶云舟捏着酒杯起身,走到慕临江身后,手指插进慕临江垂下的长发,一点点滑下去。 今天本来心情还好,我不该接这个传音。慕临江后悔道,你想知道春江庭月的来历吗? 既然你要说,那我洗耳恭听。叶云舟用手肘压在椅背一侧,托着下巴偏头看他,慕临江往下沉了沉,头靠在叶云舟手臂旁边,毫无防备地闭上了眼。 术阵修者理论上来说,并不需要兵器,但有几件法宝总归会更方便,慕临江并非傲慢的不屑使用外力,只是一直没有适合且趁手的本命法宝。 他坐在篱笆墙下的池塘边,一柄普通的绢伞靠在肩上,断断续续的往鱼竿钓线上瞟一眼。 殷思抱着剑一动不动地站在他身后,慕临江忽然不满地哼道:应轩阳和那小子已经迟了一刻钟,若是这池塘里有鱼,现在都出锅装盘了。 殷思并不接话,照旧像个冰雕,慕临江撑着伞起身,想了想此处又没外人,就把绢伞收了起来。 今夜明月刚满,皎洁的银光铺进院子,木屋周围的山林已是大片新绿,晚风清凉,山雀鸣声隐约,山光水景都被春意笼罩。 院子中央有个小火炉,煮茶温酒吃火锅都很方便,而且还能兼顾取暖,慕临江打了个响指把炉子点起来,把方凳挪到炉边坐下:殷思,帮我搬两把椅子来。 殷思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原地消失,片刻后拎了两张椅子在炉边摆上,又站回慕临江身后。 慕临江沉默了一会儿,回头道:我说的两把是虚指,不是只给应轩阳,你要站到什么时候? 属下是您的剑卫。殷思垂首回答。 随便你吧。慕临江愤而扭头。 他把水壶放上火炉时,应轩阳和萧川才姗姗来迟。 应轩阳直奔炉边搓了搓手:慕兄,我说把据点设在此处是不是太偏僻了,还有一堆奇门阵法,实话实说,有图纸我都差点迷路。 慕临江嗤笑一声:萧公子如斯聪颖,区区几道阵法,应该难不住他。 萧川慢悠悠地在慕临江对面坐下,翘着腿从容地说:我怎么会做轻易弄坏慕先生的阵,让你颜面扫地的事呢。 行了,能不能别一见面就呛。应轩阳打圆场,萧公子慷慨解囊,献出常羲剑,现在首要该做的是研究一套新的阵法,把损失降到最低我还是觉得应该利用擎雷山的特殊地气,我在那住了二百年,很清楚那是怎样强大的灵力。 自然之力最难控制,稍有差池,你家就没了。慕临江动了动手指,从炉中引出一串火星,明灭的红点在他手中组成一串相连的阵图,粗略来看这样布置没问题,但谁来负责平衡阵法和地气的转换?这可是九死一生的位置。 岳皇城,天书馆,澜疆派,他们都有术阵能人。应轩阳皱眉道,见到功劳就趋之如骛,遇上牺牲却避之若浼,你太纵容他们了。 也不只是替他们珍惜性命,若他们无能担此大任,那牺牲就非牺牲,只是枉死而已。慕临江随手拨弄着半空的阵图,慢慢来吧,急事缓办。 应轩阳无奈,他和慕临江你一言我一语讨论阵图,萧川是个剑修,插不上话,就把慕临江的水壶推到一边,自己摆上了酒。 萧川慢慢喝完一壶,慕临江和应轩阳的讨论才告一段落,空中铺满了五光十色的华丽线条和符文测算,让人目眩神迷,仿佛烟花就在身边炸开。 对了,有样东西想送你,我有点灵感,先去书房计算一下。应轩阳拍拍手收回一半空中的光圈,从乾坤袋里拿出个扁长的木盒,慕临江也拂袖散了剩下的,接过木盒面露不解。 应轩阳不等他打开就进了屋,萧川闲极无聊,凑过来看应轩阳送了什么东西。 慕临江开了扣锁,拿出盒中的物件,缓缓拉开绒布,只见是一柄长伞,伞面手感细腻非绢非纸,是和夜空一样沉稳的深蓝,细碎的光点和烟灰的薄雾在伞上流动,但又触不可及。 慕临江深感意外,他撑开伞,重量也很合适,萧川好奇地钻到伞下,敲了敲金色的纤细伞骨,赞叹道:这是铸造细剑轻剑的好材料,即使熔成伞骨也能扛住刀剑斩击,不用灵力都是上好的盾牌,借我看看他对你不错嘛。 你这是什么语气。慕临江斜他一眼,还是松手让萧川抢走了伞柄。 慕临江,你也应该发现了,应轩阳根本不在乎那些人是生是死,如果用他们的命就能换来一个消灭魇魔主的大阵,他一定会这么做。萧川仰头举起伞来转了一圈,有种漫天星河为他流转的感觉,他笑得很开心,应轩阳为何要克制自己?他还能克制多久? 你到底想说什么。慕临江逐渐不耐。 没什么,别紧张嘛,慕先生。萧川把伞递回给他,你身边这些人,有多少是真正因为你而来的? 慕临江冷哼不语,萧川似乎对这柄伞情有独钟,眼神始终没离开过,话锋一转问道:如此上品的法宝,应该取个名字,你想好了吗? 慕临江心说我哪能这么快就边生气边想出个上品法宝的名字,他啧了一声:萧公子有高见? 萧川没介意这句带刺的客气话,环视周围沉吟片刻,提议道:就叫春江庭月如何? 第73章 流水行云02 慕临江当时确实心想这名字听起来不错, 只不过由萧川提出,让慕临江多少难以客观的接受。 萧川死后,我把这四个字刻在了伞上。慕临江眼中叹惋一闪而逝, 若他在天有灵, 定会讽刺我吧。 叶云舟说不准听慕临江讲春江庭月的来历是什么感受, 可能是种君生我未生的憾恨, 他直起身子把杯中清酒一饮而尽, 嫉妒道:敢怀念前男友送的定情信物的人应该统统死刑,懂吗。 胡说什么,世间七情六欲,又不止情爱一种。慕临江不慌不忙,你若学会炼器,也可以送我法宝顺带赠名。 我已经教你剑法了。叶云舟想了想,还是狠不下心,我对炼器完全没兴趣,你就努力一点学剑吧。 不学。慕临江脸色一黑, 把酒杯扔回桌上, 回城主府。 他们结完账时已经深夜,殷思传讯给慕临江,医无患已经到了凌崖城。 叶云舟对医无患颇为好奇, 在原著里能给慕临江治病之余暗做手脚,不知道现在实际上讲不讲医德。 医无患就在会客厅里,霍风霆先一步离开,他扑了个空, 只好让小徒弟和下人先去布置他的药房。 叶云舟和慕临江进了城主府,叶云舟才猛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他拽住慕临江的袖子, 神情肃穆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慕临江莫名道。 你现在去见医无患,不是马上就找他看诊吧。叶云舟面色复杂地看着慕临江。 他刚到凌崖城尚未安顿妥善,我若急在一时,倒显得我走投无路似的。慕临江皱着眉觉得丢面子,霍风霆有话请我代为转达。 叶云舟托着下巴,右手拍拍慕临江肩膀:你是不是又忘了七日良夜,不管你拖延几天,医无患只要给你检查,肯定能看出来吧。 慕临江: 他脚步顿了顿,绝望道:我还是拉你陪葬吧。 叶云舟让他想起了这个比旧伤更糟糕的问题,以至于他在会客厅见到医无患的时候,表情阴沉的像要杀人灭口。 医无患正在会客厅里来回踱步,一身简单的月白长衫,显得斯文谦和,只不过此时眉宇间染上一抹沉重的忧虑,让人也不由自主沉下情绪。 看见慕临江随手敲门踏入屋内,医无患愣了一下,打量一遍慕临江,他直视了那双幽紫的眼睛,脸色更差了几分,率先拱手道:阁下便是寂宵宫慕宫主吧,筹谋救出家兄之恩,霍某在此谢过。 听先生之言,对我也并不熟悉。慕临江不悦地哼道,可不医山三不医的规矩我倒如雷贯耳。 叶云舟在旁边干咳一声,暗示慕临江别得罪大夫。 医无患并没被人当场翻旧账的尴尬,他讪笑两声,坦然道:此事的确是我的过失,轻信了谣言,我曾经收留的弟子说是被寂宵宫之人袭击失去双亲,我才一气之下定了第三条规矩,这几日我向贵宫夙宵卫求证之后,发觉那枚留在案发现场的令牌乃是伪造,便已向外界澄清误会,择日定当公开向贵宫致歉。 慕临江见他如此直接的低头道歉,也不好再讥讽什么,从乾坤袋里拿出封信递过去:霍风霆此时大概与霍风霖约战去了,他希望你能接手凌崖城副城主一职,其余安排你自己看吧。 医无患没马上接信,皱眉担心道:霍风霖这三百年来修为一直精进,只怕兄长不是他的对手。 不是只怕,霍风霆必定不是他的对手。慕临江理智地说。 那你为何不阻止他?医无患扬声怒道,你让他去送死吗? 这是他的选择,霍风霆又不是三岁孩童,岂会需要我管教他。慕临江冷道,收下此信,静待结果吧。 医无患咬牙焦虑,叶云舟在一旁安抚道:先生不必太过担忧,三百年前霍风霖未曾置尊兄于死地,现在也未必会杀他,况且尊兄还带着宫主亲手所制的传送卷轴,就算霍风霖得胜,也不至束手就戮。 叶云舟话音刚落,房门响了两声,他一回头,就看见殷思站在门口,一瞬间的杀气已经尽数收敛起来。 医无患欲接下信件,刚触到信封,眉梢一挑,顺势伸手搭上慕临江的手腕,用三根手指扣住脉门。 慕临江下意识想要甩开,医无患不快地喝道:别乱动,你这病的不轻啊。 慕临江差点以为医无患是在骂他,他突然有种临阵反悔的焦躁,用力抽回了手背到身后掩饰道:我无碍,知道的太多可不是好事。 有得必有失,关于你的谣言粉碎以后,你的威胁也没什么效用了。医无患毫无惧色,别在大夫面前说谎,如果你想直接化成飞灰,连柴火都不用就比火葬更彻底,那我就闭嘴。 慕临江眼角一抽,还没说话,叶云舟悄悄抬了下手制止他,面露犹豫,有所顾虑般低声道:慕宫主是何身份,先生切莫怪罪他不说实话,此事若宣扬出去,相信先生也知道后果。 医者理当为患者保密,我绝不会透露只言片语。医无患正色道。 叶云舟确认:那先生是一定要为宫主诊治了?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74) 是又如何。医无患笃定。 先生果真医者仁心。叶云舟笑着颔首,转头劝慕临江,宫主,医无患先生已经说到这种地步,您就别固执了,就当他欠你一个人情,让他为您诊治一番吧,哪怕为了寂宵宫和默影都无数百姓,您也不该放弃。 慕临江: 慕临江心说这不太对,哪有让大夫赔了人情又看病的,他勉强保持着古井无波的表情,医无患已经先不耐烦起来。 就算我欠你人情,我行医数百年见过无数病患,快死的时候才嚎啕大哭悔不当初,你以为你还能逞强震慑别人多久,等你死后别人一样知道寂宵宫外强中干。医无患不客气地斥责,你早就应该来不医山找我,是我名气还不够吗?早把话说清楚,我又岂是顽固不化之辈。 先生说的是,宫主,您就答应吧。叶云舟背对着医无患冲慕临江眨眼。 今日天色已晚,先生舟车劳顿,先休息吧,明日再说。慕临江艰难地拖延。 什么明日,明日复明日,你这是对自己极其不负责任!都是大乘期这点路程算什么,坐下。医无患抬脚勾过一把椅子严厉道,我是不是危言耸听,你自己心里还没数吗? 慕临江僵硬地坐下,余光一扫,叶云舟已经悄悄退后了几步,想把殷思忽悠走。 叶云舟没想到医无患的职业病如此严重,退后门口小声道:找宫主有事? 殷思传音道:霍风霆约战的地点已经查到。 哦,那你要去吗?叶云舟问他。 殷思说:一切听凭宫主命令。 别这么死板,这是你的私事,你想报仇就去,宫主不会阻拦你。叶云舟怂恿道,若是错过手刃仇人的时机,可是会后悔一辈子的。 殷思瞥了他一眼,考虑要不要接受这个提议,医无患在屋里挥手道:闲杂人等可以关门出去了。 等等。慕临江喊了一声,看向叶云舟。 叶云舟心领神会,商量道:宫主这种情况,身边已经习惯留个护卫了,我还是留下吧。 你留下?不是殷首席?医无患很是怀疑叶云舟才筑基的修为能当什么护卫。 要给年轻人锻炼的机会嘛。叶云舟自然地站到了慕临江身后。 殷思,这个给你。慕临江招了下手,想起他们在酒楼临走时被推荐了点心,就顺手带了两份回来,他把盒子递给殷思,道,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不必有所顾忌。 是。殷思低声答应,略一迟疑,还是接过了那盒店名都印着金边价值不菲的点心。 医无患拆了那封信,一目十行看完,都是些公事安排,一副托孤的口吻,他把信纸揉成一团扔到桌上,扭头看了看殷思,随即叫住他,抬手就要给他号脉。 殷思提剑警惕,医无患靠近不了,啧了一声,问道:你最近是否时而浑身发冷,伴有头痛不安? 殷思一怔,慕临江和叶云舟齐齐投去视线。 你回寂宵宫,医署怎么说?慕临江面色不善,若伤势严重,你何必亲自跑这趟。 属下无事。殷思下意识道,慕临江拍桌冷哼,他只好实话实说,伤已无大碍只是属下想不起来那个名字,每每回忆便会头疼。 和大夫说。慕临江拂袖一指医无患。 医无患过去给殷思切脉,若有所思地在屋里转了一圈,走到叶云舟面前又开始端详他,勾勾手指,叶云舟听话地递上手腕。 不对。医无患面带疑虑,你年纪多大?可有得过脑疾?吃过哪些特殊仙草? 叶云舟心说怎么医无患看谁谁有病,他不动声色道:十八,我没什么 他被鬼修附身过。慕临江替叶云舟坦白,他有何问题? 叶云舟回头剜了慕临江一眼,慕临江装作没看出来,给自己倒了杯茶。 鬼修啊,这方面不是我的专长,暂时也没有影响,先放一放。医无患随手撕开信封翻到背面,借我支笔,殷首席这个简单,从他开始。 叶云舟给他支笔,医无患熟练地开了个药方甩给殷思:你脑中有一丝残余的禁制,就是它影响你的记忆,拿此方去找我徒弟,让他按方炼药,服下时记得让慕宫主布几层结界给你护法,免得你意识不清乱放剑气毁物伤人。 去吧。慕宫主抬袖挥了挥手。 是,多谢先生。殷思收了药方,对医无患拱手道谢,转身关门离开。 叶公子到底有何不妥之处,还请先生明示。慕临江追问。 叶云舟担心医无患真说出个所以然来,他还不知道要如何跟慕临江坦诚他的来历,也不确定慕临江会如何看待,语气微急地抢了话:现在你的伤比较重要,你别转移视线。 怎么说呢,他无疑只有筑基的修为。医无患沉吟,但人的灵识会随着修为增涨精进而越发沉淀凝练,我认为叶公子的修为和灵识隐有割裂之感,不知是何缘由,不过叶公子说得对,你的情况严重的多。 慕临江半信半疑地审视叶云舟,叶云舟笑得无辜,医无患从袖中拿出针卷放到桌上当做脉枕,慕临江只好叹着气把手腕搭上去,撑着额角保持沉默。 医无患落座认真诊脉,指尖微动,表情变幻莫测,从严肃到疑惑,又微妙地抬了抬眼皮,逐渐玩味起来,收手抽出一根细针,刺破慕临江的手指往空茶杯里挤了滴血。 他敲敲茶杯,指尖那滴鲜血像烈火灼烧一般沸腾起来,跳动着蒸发干净,浓烈的香气弥漫开来,呛的人头脑发昏。 叶云舟觉得这个气味有些熟悉,慕临江脸色发青愠怒溢于言表,他恍然大悟,这是七日良夜的味道,他不知该作何反应,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医无患意味不明地笑笑,平和道:看不出来,宫主很会玩花样嘛,不过追求肉体欢愉乃是人之常情,但你本就强压至刚至烈的雷火之气,不适合再用过于激烈的药助兴,这种药我也卖,而且绝无后遗症,随时可解。 慕临江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他恨不得当场从医无患面前消失回寂宵宫关门落锁闭关一百年。 叶云舟瞟着眼神放空无比痛苦的慕临江,诚心诚意地悔过道:先生误会了,宫主绝非沉迷享乐的轻浮之人,这事怪我,都是我的错。 哎呦,年轻人不得了。医无患意外地挑眉,传言都说慕临江收了个小可怜整日欺负,难道实际上反过来了?纵欲过度可无益修炼啊。 慕临江已经把茶杯捏出裂纹,叶云舟噎了一下,若是放在以前他难保不随声附和几句调侃慕临江,但现在他良心作痛,苦着脸连连否认:不不不,我们之间比白纸还清白,我曾经为了给宫主疗伤,送了他冬鹤骨,当时宫主十分虚弱,我替他拿药时不小心找错了位置当然这个药也是修真境那边的门派领导强行塞给他的,宫主对这种东西万万没有兴趣! 医无患的笑容越忍越扭曲,最后他先忍不住,背过身断断续续道:抱歉抱歉,开个玩笑,拿错药这种事我徒弟也干过不少,我理解。 叶云舟松了口气:你相信? 七日良夜,罗裳门业内闻名的合欢散,他靠灵力压制药性,我会看不出来吗?医无患自信道,再说我行医数百年,无论男女是否有过房事我一看便知,慕宫主倒是老派,如今还洁身自好,我都惊讶的很。 叶云舟嘴角颤了颤:这种私事,能当着我的面说? 他明知自己身中七日良夜,还要留你在这,你们不是情人吗?医无患直言戳穿,否则按慕宫主的作风来说,他不可能让外人知道吧。 霍大夫,您还是先说说怎么解吧。叶云舟避重就轻地转移话题。 要解也容易。医无患笑了笑,这药效还剩下五天,我可以开个方,让七日良夜集中爆发再同时化消,只不过这一晚比较难熬,不如你们趁机把周公之礼行了,也省的我再想法子配药。 叶云舟的礼貌快要绷不住,眼底流出一点不满,他可不想被人随便调笑,结果慕临江比他发作的还快。 哼,庸医,无礼至极!慕临江忽地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摔了茶杯,扭头就走。 哎,你这人怎么什么叫庸医,我给你配药,把话收回去!医无患踢开茶杯碎片朝门口吼道,老古董! 先生息怒,今日叨扰已久,我们明日再来,告辞。叶云舟飞快地拱了下手,闪身追了出去。 慕临江甩开雨伞压下伞面,快步回去客房,叶云舟从后面追上来钻到伞下,笑吟吟地道:你耳朵红了。 我是气的!慕临江强调,哪有这种大夫,如此冒犯于我,看在霍风霆的面子上我才不与他计较! 叶云舟觉得有趣,方才的不满一扫而空,故意靠近了慕临江戏谑道:你就没有一刹那对医无患的提议动心?别压抑自己了,你也是逃脱不了感情枷锁的凡夫俗子,还是说我不但无法蛊惑你的原则,连你的身体也无法诱惑?我不能这般失败吧。 慕临江停下脚步,偏头去看叶云舟,叶云舟依旧是那副噙着笑意漫不经心的模样,像一道漩涡,让接近的人迷失方向,但漩涡本身又有方向吗?慕临江无法确定。 你这话是发自真心,还是在享受摆布他人的乐趣?慕临江一手抬起雨伞,一手压上叶云舟的肩膀,把他推到身后的院墙边。 叶云舟渐渐收起笑意,承认道:当然是后者。 哼,以后少来这套。慕临江沉声警告,很快话锋一转,凑近了些,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的距离,闭上眼,我也可以稍稍满足你一下。 暝瞳的距离太近,连叶云舟也凭空感到一丝压迫,他睁着眼倔强道:我偏要看着,你命令不了我。 这可不是命令。慕临江稍微偏了下头笑道,叶云舟还没反应过来,唇上温暖的感觉就一触即分。 慕临江撑着伞大摇大摆的走了,叶云舟愣了半晌,才扬声怒道:慕临江,你打发蚊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咕咕精不敢说话_(:з)_ 第74章 流水行云03 叶云舟的气恼没有任何用处, 慕临江步伐悠哉,一派怡然自得,踏进院门伸手请他先走。 时辰不早了, 就在此分别吧, 我住正房, 有事再来寻我。慕临江收了伞告别。 叶云舟腹诽正房和东厢这么两步路, 还客套个什么劲儿, 他在撺掇慕临江上屡战屡败备受挫折,满脸写着憋气窝火,敷衍地给了慕临江一个白眼。 慕临江无所谓地扬起眉梢,他一向热衷嘴上放话,又道:当然,无事也可以来陪我一起睡。 呵呵。叶云舟假笑,不了吧,我可没您几百年练出来的自制力,晚辈是个经不起挑衅的俗人。 他说完就走, 没给慕临江再发挥的余地, 进了浴间放水洗漱,靠在浴桶里时才感觉十分倦怠,像个再普通不过, 甚至体力根本不达标的少年人,才练了几遍剑谱走了几条街,每寸肌肉就开始叫嚣着不堪重负。 周围寂静无声,叶云舟下意识的看向自己手腕, 这里无疑是个实力说话的世界,即便表面维持着平等公正繁荣,但能维持这些的根源始终是强横的力量。 叶云舟不是有耐心的人, 特别是在修炼这种无聊的事上,花费数百年才能达到慕临江的境界的现实只让他心烦意乱,他放松脊背沉入水中,晶石灯的光线被水波扭曲,他的眼睛在水里发涩,隐隐有种念头,好像他从未有过因为缺乏力量而陷入如今这般困顿的绝境他不只失去剑影,他到底还失去了什么? 热水格外令人昏昏欲睡,叶云舟换了寝衣倒回床上,几乎沾了枕头就沉沉睡去。 与此同时,煌都一座无人荒岛上,足以覆灭城池的霸道灵力正倾泻而出。 霍风霆和霍风霖相对而立,周围弥漫着无形刀芒,嶙峋山岩被劈成碎石,化作齑粉,寒风呼啸卷起飞沙,方圆数百丈空无一物。 自从你小子长大以后,咱们好像就没认真比试过。霍风霆扛着刀说,我多余的话也不说了,决一死战吧。 你不是我的对手。霍风霖冷着脸,他不知道霍风霆的自信从何而来,微微转了下右手的刀,雪亮的光穿透朦胧烟尘,映在眼里。 霍风霆左手抹向刀刃,留下一串血珠,霍风霖皱眉试图游说他:就算你侥幸赢我,之后呢?别忘了是谁让凌崖城有今天的地位!我才是名副其实的城主!这位子你拿回去,不过是做慕临江的走狗,把我费尽心机得来的一切都拱手让人,你爹九泉之下会如此希望吗? 老头子活着就没做点好事,死都死了,我还管他希不希望。霍风霆不以为意,蘸着血在刀背上生疏地划下符文。 霍风霖攥着刀,他一直耿耿于怀的东西被霍风霆说的如此轻描淡写,不禁越发怨愤,这时只见霍风霆一敲刀身,符文化作数道流光罩向身体,灵力就在这一刹那猛地如潮水般暴涨起来。 这是慕临江教你的?见霍风霆修为乍然提升,霍风霖后知后觉惊愕不已,他竟将摧神诀之中的上等咒法传授给你? 短暂的提升一点根基,又不是全无代价,算个屁的上等咒法。霍风霆嗤了一句,慕临江可比你大方,富裕的很,凌崖城拱手送他人家也不稀罕,你还宝贝的跟什么似的。 霍风霆!纳命来!霍风霖在这般戳心的嘲讽下一声沉喝,眼中杀气暴涨,提刀便冲了上去。 山崩地裂的轰鸣在一瞬间响起,毫无保留的施展让天地也为之震撼,同是当世刀法顶尖的修者,两人的刀光和捕捉不清的身影交织一处,连日月在沙尘和杀气中悄然更替也无人在意。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75) 凌崖城的两任城主正在死战,但凌崖城本身依旧一片和乐,没了副城主确实让上下忙乱一阵,但代理人选很快顶上,规章制度照旧,该追责查办的都按律法处置,所谓案件牵扯不广就无法彰显执法者的功绩,凌崖城还是屹立不摇的煌都之首,甚至还在百姓之间博得大好名声。 叶云舟睡了一上午,直到被饥饿感催促着不得不起来,出门喊人送了午饭,吃完之后和附近的小厮侍女搭了几茬话,算是彻底把昏迷三天的情报补了回来。 慕临江一直没来东厢,叶云舟也不是很想动弹,一时想不到什么让自己愉悦的有趣点子,怠惰就占了上风,他懒洋洋的在床上窝着,整个下午也睡过去,醒来时屋内还是没有慕临江来过的迹象。 这就有些奇怪,叶云舟揉着眉心起来,洗漱过后勉强打起精神往正屋去,卧房的床上被褥凌乱,床帘也掉了一半,几件衣衫散落在床尾和地板上。 这场面很容易引起误会,叶云舟捡起那两件衣裳,发现袖口布帛撕裂,零星的深色痕迹染在衣袖,像是血迹,他顺着床柱抬头,上面还有几道清晰的抓痕。 叶云舟深深吸了口气,懊悔自己错过了一场值得观摩的好戏。 宫主,你在吗?叶云舟把衣裳扔回去,靠在床边喊了一声。 片刻之后,屏风后的浴间暗门里传来一声稍显疲倦的应答。 不在。慕临江哑着嗓子说,状态不好,明日再见吧。 他的声音沙沙的,隔着门和屏风闯入耳朵,流进脑中,几乎要唤起心跳的共鸣,叶云舟莫名抖了一下,他缓步朝浴间走去,听出慕临江的话里含着些轻松的笑意,如果非要把这种情绪做个比喻,大概会是背着黄昏的夕阳散步回家,在一阵风里把外套披在你身上的感觉。 叶云舟推门进去时,又被自己过于肉麻的比喻震的搓了下胳膊。 浴间内水汽弥漫,最里侧的浴桶裹在氤氲的雾中,叶云舟礼貌地反手关门停在门口,用还算平静的语气问道:怎么回事?七日良夜的解药这么快就配完了? 你这不是猜到了。慕临江的语速很缓,听起来没什么力气。 你应该告诉我。叶云舟表达不满,像模像样地心疼责怪他,我们的关系还不够亲密吗?你竟然瞒着我自己默默受苦,我毫无知情的睡了一天,什么都没做。 我应该让你围观我受苦吗?慕临江咂摸着叶云舟的话意,省的你无聊到只能睡觉?还是你真想应了医无患的话,换个含义的睡? 怎么会。叶云舟笑了两声,抬步走近,终于在闷热的浴间里看清了慕临江的脸,但浴桶的水面飘了一层花瓣,香气不重,更多的是药味,他看不清水下,就故作严肃道,老爷子说话注意点素质,我是关心你,非常正直。 那就给我倒杯水。慕临江忽略了叶云舟缺乏诚意的遮掩,支使叶云舟给他端茶倒水,再拿套衣裳进来。 也许是热水和解去七日良夜时的折磨,慕临江的脸比平日红润不少,看起来倒是更健康,他的长发有几缕湿漉漉的贴在锁骨上,又轻飘飘的没进水里,叶云舟给他断了杯水,随手扯了条毛巾搭在浴桶边沿,若无其事地打量他。 慕临江抬手捋了下左边额角的碎发,沾了水的柔软发丝被他拂到头顶,露出白皙的额头和惯常隐在发帘下,带着张扬上挑的弧度的眉峰。 比平时多了棱角和侵略性,叶云舟在心里总结,可惜慕临江大概不打算在此时霸总,表情还是平和的,右手始终没动,用左手接过水杯慢悠悠的抿着。 衣裳呢?慕临江盯着叶云舟,脖子以下都浸在水里,不禁有些呼吸不畅。 叶云舟指指那条毛巾,想戏弄他一下,看他会不会因此窘迫:没找到,你将就一下。 慕临江的目光逐渐幽深起来,叹了口气,迫不得已只好妥协似的,在浴桶里支起身子从瘫变成坐,晶莹的水珠从他胸口滑下,叶云舟眼帘一颤,滚落的水痕在晶石灯光下仿佛透明的宝石,而慕临江正慵懒地从珠宝堆里起身,紫色的双眸也变得压迫惑人。 怎么害羞了?给我拿这种东西,不就是为了饱个眼福?慕临江撑着浴桶出来,放下水杯,拿毛巾擦干身体。 叶云舟在慕临江彻底站起来前就背过了身,扶着太阳穴暗说失算,早在他第一次发现慕临江的伤时,慕临江就肯让他脱自己衣服,想必此时就算一丝不挂也没什么障碍。 看不出来啊,宫主很会玩花样。叶云舟学着医无患的话凉飕飕地哼道,随随便便就要裸奔,成何体统,何其不知廉耻! 都是叶公子逼我,强迫良家男子赤身裸体,不知廉耻的是你。慕临江说的风轻云淡。 叶云舟眼角直跳,腹诽慕临江什么羞耻台词都敢说,他气的想要扭头瞪他,又有点迟疑,万一看到点不该看的,说不定气氛就会旖旎起来。 回头吧,叶公子。慕临江忍笑道,我右手不太方便,帮我擦一下头发。 叶云舟半信半疑地警惕着侧首斜睨,慕临江看他这副样子,忽然想到了伸爪试探食物的猫,比满口煽动之语时讨巧可爱的多。 慕临江正低头单手拧去发丝的水,松松地穿着件轻透的雪白单衣,腰间妥帖地系了带子。 叶云舟见此沉闷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喟叹,不知为何有点失望,干咳一声欲盖弥彰地挑眉道:你笑什么。 你脸皮薄的时候还算可爱。慕临江一本正经地说。 叶云舟面无表情,眼神危险地眯了起来,抬脚踹上慕临江小腿:你脸皮厚的时候是真可气。 君子动口不动手。慕临江象征性地退后两步,开了浴间的通风口推门出去,不着调的闲话就到此为止吧。 手伤哪了,我看看。叶云舟等慕临江坐下,他没慕临江这么收放自如,走到他背后拿了干毛巾扣在他脑袋上揉了几下,报复性地把慕临江柔顺的头发擦的乱七八糟,这才暗自爽快。 慕临江往身后举起右手,凄苦地怨怼他道:我因为你受了多少不必要的罪,叶公子,你要如何赔我? 叶云舟抓住他的手腕,想起床柱上那道抓痕,医无患的解药恐怕真把慕临江折腾的不轻,他的食指指甲开裂,血丝顺着指缘洇开,在这只没有一点伤痕的手上分外显眼。 还疼吗?叶云舟轻声问。 你问问你的常识。慕临江甩着手道。 那拔掉吧,长痛不如短痛。叶云舟理智地说。 慕临江: 这样也不好上药包扎。叶云舟真诚的建议。 慕临江抽回自己的手无奈:我不想听医嘱。 唉,我已经口头表达了很多次我的歉意了。叶云舟遗憾道,外伤灵药呢? 慕临江摸向桌上乾坤袋,把一个药瓶抛给叶云舟。 叶云舟晃晃药瓶,里面装的应该是粉末,他绕道慕临江身侧,蹲下去掐住他的手指,利落地拨开瓶塞把药粉对准了指尖抖落下去。 慕临江抽了口凉气,左手握拳砸了下桌子,怒道:你轻点!放开,我自己来。 别动,马上就好。叶云舟低头冲着慕临江的手指吹了口气,吹掉多余的药粉,我可不想再弄伤你。 慕临江被这根手指牵的脑仁都嗡嗡直响,门外的人影在门口转身欲走时他才察觉,愣了愣,连忙喊道:殷思! 叶云舟站起来看向门口,殷思转了几步又推门进来,表情还算冷淡,语气却略显犹豫十分可疑。 殷思盯着地板道:是属下打扰了。 慕临江愈发头疼,仔细想想刚才的对话是颇有歧义,叶云舟瞥了眼慕临江还大敞着的领口,不着痕迹地走到另一边把他挡上。 殷大人的药拿回来了?叶云舟问道。 无需宫主耗费灵力,属下可自行去寻一处僻静之地。殷思来此意图告假。 慕临江扬手化出春江庭月,起身拢上衣襟的同时迷离变幻的紫色烟云在周身腾起,随即徐徐消散,已经穿戴整齐的慕临江拿伞挥开桌子清出空地,在屋内布下一层结界,不容置疑道:医无患的药吃了不知有何后果,我还是看着放心些。 殷思注意到他一反常态的用左手拿伞,很快也发现他的右手不太自然,慕临江蹙着眉用伞尖点点地面:我伤了手,烦的很,你今天就别跟我犟了。 是。殷思微微抬头望向慕临江,确实有几分疲色,这种情况本来更不该让慕临江为他护法,但慕临江已经铺了结界不想多说,他似乎也没有再拒绝的理由。 他走到屋子中央盘膝而坐,剑搁在腿上,拿出木盒中一颗普普通通的丹药,闭目吞了下去,按医无患的嘱咐运起灵力。 纵然失去大乘期的力量,叶云舟对剑意仍然敏锐,殷思静坐在地板上,空气从他闭眼的一瞬间就骤然锋利,无影无迹蓄势待发,像要随时搅碎靠近的一切。 叶云舟拽住慕临江的袖子撤远了些,惊叹道:他失去意识了,医无患这是弄了什么安眠药吗?一下子放倒大乘期。 像殷思这种人,昏迷也不会比醒着容易对付,慕临江把伞撑开半挡在身前,不时有几道失控的剑气撞在伞上,伞面镀的一层灵力如同风过湖面般泛起涟漪。 殷思在昏沉之中无意识地拧紧了眉头露出厌恨,叶云舟弯腰从伞下好奇地窥视,殷思清醒时极少有这般鲜明的表情,还没等他看个新鲜,慕临江就不轻不重地用手肘磕了他一下。 收敛一点,我要吃醋了。慕临江板着脸说。 叶云舟直起腰揉揉肩膀:醋不要钱吗,节约一点别乱吃。 慕临江笑着摇头,周遭剑气越来越烈,像要挣脱牢笼一般撞在结界上,慕临江不得不重新补了一层,正待提起灵力严阵以待时,下一刻,殷思忽地垂下头睁开了眼睛,拄剑咳嗽着呛出一口血来。 慕临江收伞快步过去,紧张道:你怎 我知道那个名字了。殷思攥着剑柄惊魂未定一般强压气喘,第一次打断慕临江的话,咬牙怒道,那阵幻觉,我又经历一遍他并未被完全封印,残魂就是魇魔主。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宫主,引力为傲的自制力雷打不动,可见不是个合格霸总 ̄へ ̄ 第75章 流水行云04 听见这个名字, 叶云舟只是动了下眉梢,没什么波动,凭他和残魂的接触来判断, 就算残魂是魇魔主, 在智谋上也无甚值得称道, 能让慕临江一众高手豁命封印, 甚至在三百年后的今天才发现魇魔主尚存人世, 也只能说明魇魔主修为深不可测,苟的本事一流。 但殷思却不平静,慕临江更是直接变了脸色,眼底溢出凛冽的杀气。 不可能,这不可能!慕临江握着伞柄重重杵在地上,锐利的伞尖直接扎进地板。 属下绝不会错认。殷思沉着脸抹去嘴角的血,宫主,属下愿以命保证! 慕临江烦躁地吼他:都是废话! 殷思一怔,缓缓低头道:属下知罪。 慕临江抬手扶了下前额, 闭了闭眼, 弯腰去搀殷思起来,放缓了语气:抱歉,是我一时激动迁怒, 我当然相信你。 殷思拄着剑站起身没有说话,慕临江攥着拳头,仰头深吸口气,茫然道:为了对付魇魔主, 你我在擎雷山九死一生,众人壮心盟誓而去,惨淡寥落而归, 如果他还逍遥法外,那我们的付出,那些埋骨青山的战友同袍,他们的牺牲又算什么? 叶云舟下意识的靠近了一步,慕临江难得这般失去方寸,他透过慕临江垂下的眼帘看见一阵沉闷厚重的悲怆,他从未经历过那段时日,冰冷的史书载不动烟硝炽烈,他不能对此感同身受,便又退后,为慕临江倒了杯茶。 慕临江接过来,掌中的暖意让他稍感平静,他叹气道:我早该猜到,残魂对我的熟悉,似是而非的言语交锋,是我一直忽略了那些线索如果应轩阳在这,如果他还是三百年前的应轩阳,他一定会和我吵起来,指责我事实既成,怀念那些亡魂毫无用处,理当及早准备对策,可惜现在是你在这,你从不和我争吵,而我也无法断定应轩阳仍是我熟悉的朋友。 殷思轻轻抬起了头,余光看见叶云舟拼命朝他眨眼,三思过后,才犹豫道:无论宫主作何决定,属下皆会支持,属下以为,您厥功至伟,无需彷徨回首。 慕临江有些意外,他先是瞥了眼叶云舟,几乎有一瞬觉得是叶云舟在他背后竖了个台词板,叶云舟干脆装作若无其事地望天。 哈,学会奉承了。慕临江摇头失笑,殷大人是诚心宽慰我吗? 殷思这次没看叶云舟:是。 慕临江琢磨了一会儿,扭头对叶云舟道:这是我从殷思口中听过最舒心的是,我怀疑你在南疆游学过,给他下了什么蛊啊? 叶云舟也顺口奉承了一波:有上司如此,谁不排队申请当你朋友。 我记得当初是谁十分为难,还要考虑三天?慕临江凉丝丝地拆他的台。 真是斤斤计较,翻小肠有意思吗。叶云舟反过来数落他,认真提议道,我认为现下首要一点,是确定神剑常羲的封印状况,魇魔主到底在不在封印之中,是他逃脱,还是分散部分魂魄在外谋划诡计,甚至是远程操纵其他鬼修。 你说的对,我们现在掌握两枚钥匙,长生火倒也不急在一时,反而是确定魇魔主的存在更加紧迫。慕临江赞同,事不宜迟,我们明日动身回寂宵宫,殷思,你安排夙宵卫加紧擎雷山的布防。 等等,我虽说首要,也没急到这种程度。叶云舟拒绝,最起码等霍风霆回来,这期间先让医无患为你看诊。 慕临江略显迟疑,叶云舟抱着胳膊啧了一声,他心知他绝对比慕临江更想早日见到常羲,这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对他来说简直是天降鸿运,但他连这都忍下了,慕临江却还优柔寡断,着实让他心生不平不快。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76) 魇魔主绝对没他最后放话那么自在,消灭附身乔堂主的一缕残魂,他还剩多少能操纵的躯壳?就算有,现在各大门派都在清查内部,他也只能先避风头,你不趁此时调养身体,等魇魔主重振旗鼓,你拿命和他拼?叶云舟注视着慕临江的眼睛,然后忧愁地垂眸,故意把话说得矫情,宫主,为了你,我不得不放下骄傲承认,我已经无力保护你了,你在乎你的天下苍生,但我只想对你一个人好,别让我自责好吗? 慕临江骤然感到咽喉酸痛,他又想起叶云舟看着手腕失神的模样,眼神不禁柔和下来,连忙一口答应道:我听你的就是,你 你吓到了?叶云舟表情忽地一变,愉快地捂嘴窃笑,我前半段是认真的,后半段是耍你的。 叶公子。慕临江嘴角直抽,浪费我的感情有意思,还是把真话当成假话说有意思? 是调解一下气氛,让你放松一点,再说哪里真话了,我的骄傲永远不会放下。叶云舟摊手道,你看,我宝刀未老,虽然没了剑影,但演技还是在线。 行吧。慕临江无语凝噎,被叶云舟打了一番岔,他心情确实好转不少,拿起雨伞收了结界问,吃个宵夜吗? 好啊。叶云舟欣然同意。 一刻钟之后,桌上已经摆了几碟清粥小菜,叶云舟对凉拌苦瓜这种清火养生菜谱完全没兴趣,熟练地拿过酒壶倒酒。 殷思本来要走,被慕临江拦了下来,也就坐下喝茶,叶云舟面不改色的喝凌崖城的烈酒,他侧目扫了一眼,又平平淡淡地收回了视线。 慕临江捏着勺子喝粥:叶公子,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怎么突然客套起来。叶云舟笑道。 我觉得如你这般年纪,酗酒也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习惯。慕临江有几分克制的好奇,为何如此钟爱饮酒? 我还不到酗酒的程度吧。叶云舟反驳,他晃晃酒杯,斟酌了一下措辞,世上的衣冠禽兽斯文败类数不胜数,清醒令他们端正地披着人皮,但酒能撕掉这层伪装,露出他们自己都料想不到的疯狂。 那只是丑态百出的耍酒疯吧。慕临江不客气地评论。 或许是吧,但也许是本性,也许是另一面,也许是从未有过的幻觉。叶云舟笑的轻淡,我也想试试,我的本性,另一面,能不能感受到从未感受过的感受不过我失败了,我酒量很好,大概因为我表里如一。 慕临江突然不知道怎么接话,他皱眉思量,随后端起粥碗遥遥示意了一下,当做碰杯:不必寄情于酒,我在这里,你也在,难道不是从未有过的感受吗? 叶云舟想了想,如果说初恋的话,那确实算是,慕临江这套说辞还真无可辩驳毫无漏洞。 我年少时也迷茫过,有些事不一定要有答案,有些答案也不一定能找到,重要的是你内心到底确信什么,而不是沉溺还未得到的虚无。慕临江半是感慨。 叶云舟被他突如其来的家长教育弄的浑身别扭,好像辈分短了一截似的,不服气道:年少是多年少?你现在就不曾迷惑吗? 七岁?慕临江正经地说。 叶云舟: 叶云舟觉得慕临江是在耍他,报一耍之仇,他转头问殷思:你七岁时在干什么? 殷思实话道:杀人。 叶云舟: 叶云舟服气:好吧,我确信又坚定,什么心理问题都没有。 其他都是次要,人还是学会容易满足的好。慕临江哑然失笑,我的挚友挚爱皆在身边,还有半日清闲,若不提魇魔主,同样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噗咳咳咳!叶云舟猛地连人带椅往后退去,他刚要咽下杯中最后一口酒,就听到慕临江风轻云淡的发言,直接呛了出来,挡着脸不住咳嗽。 慕临江见他这么大反应,扔过去一块手帕笑道:我说错了吗?哦,殷思,我好像还未宣布,我准许叶公子做我的道侣了。 大概看出来了。殷思面无表情地说。 什么准许,说的好像我是你擢升的一样,明明是我纡尊降贵勉强同意!叶云舟擦了擦嘴缓过来道。 慕临江敷衍地附和:是是是,叶公子下嫁于我,委屈了。 叶云舟翻了个白眼,威胁他道:你敢再胡说八道,剩下半壶酒我就拿来灌醉殷大人。 殷思: 别卷入无辜好吗?慕临江无奈。 我最爱殃及池鱼。叶云舟纯良眨眼。 慕临江不想连累殷思,只好遗憾收回调侃,正好瞄到殷思低下头,嘴角扬起了一点弧度。 叶云舟擦着自己的衣裳,斜眼怀疑:殷大人,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没有。殷思冷淡。 那就是在嘲笑宫主。叶云舟不放过他。 不敢。殷思冷漠。 那你笑什么。叶云舟眯眼。 殷思想了想:恭喜少君。 叶云舟: 叶云舟咬牙道:你再这么叫我,我就灌醉慕临江。 殷思被叶云舟信口捏来的威胁堵了回去,提前告辞,慕临江笑得开心,叶云舟拎着酒壶冷哼,但不可否认慕临江这么明朗的笑容并不常见。 酒足饭饱,那我也走了。叶云舟掐了个诀烘干衣袖上的酒渍。 今夜留下如何?慕临江温声邀请。 叶云舟手一顿,面不改色,压下眉毛默默思考慕临江的话意,又试探道:昨天还礼数俱全送我回东厢,今天态度怎么突然转弯。 想和你一起睡。慕临江坦率道。 叶云舟勉强保持面不改色:哪个睡? 你看我想哪个睡。慕临江泰然自若。 叶云舟打量他两眼,靠着椅子端着茶杯,一副出尘的悠闲淡泊,找不到半点欲望。 叶云舟随后感觉不对,及时纠正自己不能被原著影响,撑着桌面翘起一边嘴角试着邪魅一笑:那如果我想呢?都是男人,我的自制力非常一般,你敢让我陪你纯聊天? 我们还没到这一步吧,对我来硬的,我可是会反抗。慕临江挑眉揶揄道,年轻人,不要挑战律法的尊严。 叶云舟抿了抿嘴,一言难尽地斜睨他:宫主,你若还有什么隐疾,明日也让医无患一并看了吧,左右都丢过一次人了。 哼,我要是真有隐疾,七日良夜不用发作,我还一次人都不用丢呢。慕临江提此这个就没好脸色。 好好好,我的错。叶云舟举手投降,我回去拿衣裳。 他半晌之后再踏入慕临江的卧房,床铺已经收拾好了,慕临江正靠在床里看书,叶云舟起初还抱着点警惕待在最外边,和他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担心慕临江是不是在搞什么欲擒故纵,慕临江放下书册关了灯,安静地闭眼睡着时,他就开始琢磨慕临江是不是装睡,等他也一闭眼再暗搓搓地盯他,吓他个好歹虽然他不会害怕就是。 这些都是原著里大把的情节,叶云舟越想抛弃原著,越是在不凡的记忆力下想起细节,熬不过困意,脑子里一会儿是清心寡欲克制自持的慕临江,一会儿是邪魅狂狷器大活烂的慕临江,等他摆脱半梦半醒彻底睡着已经是后半夜凌晨了。 叶云舟再醒来时依然日上三竿,不远处传来灵力波动,他偏头看了一眼,慕临江正在茶桌边拨着云图,而他基本躺下去时什么样,现在什么样。 你什么时候起的,怎么不叫我。叶云舟打了个哈欠坐起来,只觉得昨晚的瞎猜简直浪费人生。 看你睡得熟,不但没叫你,还给你加了个隔音结界。慕临江转了下云图调整位置,扶星真人伤愈回静微门了,给你留了封信,让你有空回门派看看,你师兄想给你道歉,哼。 再说吧。叶云舟随口一推。 不习惯?慕临江突然问。 叶云舟一愣,反应过来他是在说一起睡这事,调侃道:宫主花容月貌魅力非凡,一张床上只能动心不能动身,这可是甜蜜的折磨啊。 那今晚你随便动吧。慕临江说。 叶云舟噎住:你认真的? 慕临江笑笑:当然是假的。 叶云舟: 医无患的药房还没收拾好,他还有两刻钟亲自过来,你最好现在打理妥当,免得又被他捕风捉影。慕临江提醒,叶云舟听罢掀了被子下床,懊恼自己怎么这方面老是被慕临江牵着鼻子走,一点便宜没占着。 医无患两刻钟后准时敲响了正房的门,青衫纱帽,挎着个标准的药箱,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大夫打扮。 叶云舟在正厅托着下巴等他,医无患板着脸,对坐在主位的慕临江傲然道:七日良夜解了吧,不知我这种程度的庸医贵宫有多少? 先生若能治好我之沉疴,我自然称先生一声神医。慕临江略一颔首道。 算了,神医不敢当,只要你配合治疗就好。医无患过去在四仙桌上放下药箱脉枕,此伤由来已久,我会尽力帮你。 叶云舟旁观之余笑问:先生,今日怎不开玩笑了? 慕宫主开不起玩笑,我行医数百年,玩笑是让病患宽心,不是窝心,所以我今天决定严肃慎重问诊。医无患的指尖搭在慕临江脉门,片刻后换到另一只手,从药箱里拿出一副单片眼镜戴上,催动法宝,一阵青芒在镜片上绽开,凝成阵图,站起来走两步,运气一周天。 慕临江依言而行,医无患边沉思边踱步,半晌后回头道:以你的修为根基,气走灵脉不应如此滞涩,把你现在服用的灵药交我。 我运气时没感觉有太多不适。慕临江拿出瓶丹药递给医无患。 要是连运气都明显不适,那就该准备风光大葬了。医无患倒了粒药,在药箱上一拂,最下方弹出一面托盘,刀镊钳锥一应俱全,托盘边缘在咔嚓声中凹陷下去,一根金属支架浮了起来,缓缓展开,医无患往支架上挂了枚晶石,查验那颗丹药的材料配制。 叶云舟对此很感兴趣,和慕临江站在旁边围观,等了一阵之后,医无患取下晶石拍拍手问:这药你按顿吃还是发作才吃? 慕临江思索了一下,干咳道:想起来才吃,一瓶大概三个月到半年。 医无患露出你们这些高手就是作死的表情:服药后有何感受?疼痛会在随后的短时间内加重吗? 还好。慕临江含糊道。 叶云舟从旁监视,掐了慕临江一把奚落道:你人都看大夫了,还矜持什么。 慕临江只好背过手闷闷地说:确实会加重。 感觉冷吗?没事还好并无大碍无需在意这些就不用说了。医无患打开药箱往出拿瓶子。 慕临江道:偶尔。 嗯此药药性甚毒,乃是以极寒抗炽火,再合以你本身灵力固然能压制,但寒热冲突间接造成了灵脉负担,令你伤势逐渐淤积,如此下去只是恶性循环,万幸是炼药者经验丰富,用量精准,最大程度减弱了这种损伤,你用几年了?医无患解释,双手一扬,十几个药瓶同时打开,药材灵草仙露尽数浮空,在灵力操纵下变形凝练。 六十几年吧。慕临江下意识地探自己脉象。 啧。医无患五指一勾,祭出一个精巧的鼎炉,麻烦地咋舌。 先生,不好着手吗?叶云舟隐隐有些担忧。 与其说不好着手,不如换个说法,感谢上一任大夫给我留下的医学挑战。医无患往鼎炉中甩了一簇青色火焰,得空转身郑重道,所谓堵不如疏,根据你的自述,伤势表现虽为火气,但究其根源还是雷阵之戾,雷不能压,但能导我明日可先为你施一次针,再开药调理,期间你尽量避免过度耗费灵力,嗯,还有,保持心情愉快。 我明白了。慕临江拱手道谢,日前多有得罪,请先生见谅。 好说。医无患微微一笑,浮在他右手上方的鼎炉越来越亮,今日先从这个开始,灵药我还需参详。 叶云舟问道:这不是药吗? 这是专门为宫主炼来压制火毒的药针,能再让他抽回三成灵力以备不时之需。医无患笑容越来越趣味,在鼎炉通体赤红之际,他右手一翻,隔空捞出一根漆黑的长针,此物名为锁脉针,实不相瞒,原型其实是一种刑具,专为锁住灵脉而制,经我改造正可适用宫主这种不得不将火毒集中压制的情况。 慕临江眼皮跳了跳,不动声色:那便动手吧。 医无患又拿出个瓶子建议道:毕竟是刑具改造来的,一开始可能会有点疼,如果你需要,先吃点止痛药。 慕临江说:我不 他需要,吃多少?叶云舟替慕临江答应了,接过瓶子问。 嗯,三四粒吧,虽然我觉得倒一把嚼着吃比较开心,但这样慕宫主必定会觉得我不够专业。医无患笑眯眯地说。 叶云舟抖了点给慕临江,医无患开始开玩笑了,那差不多说明慕临江命不该绝,他放松不少,自己也尝了一颗,还挺甜,很有可能是给小孩吃的。 慕临江神色复杂地吃完那几颗止痛药,医无患又道:叶公子先出去也可以,有时候家人在旁边病患反而放不开。 叶云舟心说难道在你面前就放得开吗,慕临江看向他,却他意料之外的安抚:你先出去吧。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77) 也好。叶云舟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没再商量,直接离开关门。 叶公子确实有些神妙之处。医无患思考着措辞,让慕临江坐下,长针在灵活的五指间来回翻转。 慕临江腹诽叶云舟多神妙他不知道,这夸赞可够神棍,正要说话,胸口蓦地一疼。 不要运气抵抗,如常就好。医无患笑着问,我的手法还不错吧,与贵宫医署相比如何? 各有所长。慕临江蹙眉简单道,按你的想法,需要多久我才能恢复实力? 端看你配不配合,短则三月,长则数十年,若你不以为然我行我素,那神仙也救不了你。医无患敛起笑容。 慕临江闭了下眼,靠在椅背上:不久之后,我将有一场恶战,关乎默影都存亡的恶战。 哦,寂宵宫宫主壮烈陨落的惊世之战吗?医无患冷声说。 你不觉得你身为医修,言辞过于刻薄了吗?慕临江终于按捺不住直言。 医无患嗤道:我见过无数本来有救却自己找死的人,这些人对自己的性命更加刻薄。 慕临江抬手虚按心口:我若不对自己刻薄,那松懈的后果将由更多拼力求生的人承担。 医者眼中,人命不是简单加法。医无患并不认同,一条命与千万条命同样珍贵,不可重来。 但我的责任就是护住这千万条命,我不愿死,但若真到了那一天,我也无惧。慕临江平静地说。 医无患拧紧眉头:你 先生感到压力了吗?现在抽身放弃,不至于砸了金字招牌。慕临江轻笑,我知先生必有他法令我恢复,需要代价也罢,只能暂时也好,如果我真需要,我希望先生能慷慨襄助。 医无患沉默片刻,怒意渐渐涌上:什么狗屁慷慨襄助!如果你逼我在一条命和千万条命上选,我哪个都不会选,我行医是为让人活命,我可以不救,但绝对不会杀人。 他吼完就拂袖而去,慕临江望着棚顶呆了半晌,苦笑着摇头。 第76章 佳会难重01 医无患愤然离去, 走到门口才想起来,他支开叶云舟其实是要警告慕临江,万不能再用摧神诀, 结果话还没出口, 慕临江先明明白白告诉他自己要玩命, 医无患恼火间连他接下来想打探霍风霆都抛诸脑后了。 叶云舟在庭院里散几圈步, 见医无患风风火火摔门出来, 又踌躇停下,他上前问道:先生怎面有愠色,宫主还好吗?您和宫主发生什么不愉快了? 医无患神色缓了缓,对着叶云舟数落慕临江:他本人坐在那就让大夫不愉快!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叶云舟从医无患恶劣的语气里推敲出点经过,他不好意思地拱手:若是宫主言语冲撞先生,晚辈替他道歉。 医无患打量他几眼,心说这个小孩还算识趣,火气在叶云舟良善温柔的态度下消了大半,摆手道:叶公子不必如此, 冲撞谈不上, 观点不同罢了,慕临江自有他的信念坚持,我只望他好自为之吧, 别让我的心血付之东流。 先生与宫主谈了什么,不知可方便透露?叶云舟顺着他的话探问。 他既然有意让你离开,恐怕是不想让你知道,那恕我也不能告知。医无患微微摇头, 不过我有一点好奇。 叶云舟道:先生请讲。 他的伤势由来已久,为何忽然决定让我医治?你们明面上那套说辞骗不了我,我既然要对慕宫主身体负责, 那他接下来可能面临的危险我也应该知情。医无患严肃地说。 叶云舟心下一动,医无患不肯透露慕临江说了什么把他气的火冒三丈,但又问慕临江有何危险,那必然是从慕临江口中听出风雨欲来。 这毕竟涉及寂宵宫机密,我也无权相告,但先生若直言相问,慕宫主想必不会语焉不详搪塞于您。叶云舟把问题推回给慕临江。 那就明日再说吧。医无患答应,随即眼神一变,笑问他,对了,知道我为何要用锁脉针吗? 自然是先生妙手,反复衡量之故。叶云舟颔首恭维。 我是希望你看住他。医无患解释,刑具的初衷便是无法自行摆脱,此针虽经改造,但仍不能自己逼出,也就不能强行运使他那套耗力甚巨的摧神诀,你别让他再胡乱动手,我相信偌大寂宵宫,不至于事事都要宫主亲力亲为。 这本是好意,但听到叶云舟耳中,却让他有点不是滋味,好像那根针是什么独特标记一样,别扭的很。 叶云舟表面上没露出一丝不妥,恍然大悟一脸感动,对医无患作揖:原来如此,晚辈定会尽到监督之责,不辜负先生良苦用心。 叶公子客气了。医无患还挺喜欢这个嘴甜的小辈,临走之前兴味盎然地补了一句:况且放眼三都内外乃至整个苍旻界,谁敢对寂宵宫主用刑?但凡有这个机会,想试一试也很正常。 叶云舟: 叶云舟回想起原著说医无患是个谦谦君子,现在他目送医无患离开,只想说原著瞎了眼。 他越惦记越如鲠在喉,开门进了正屋,慕临江正在调息,叶云舟就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等慕临江睁眼之后,脸色不善地说:医无患给你扎的针你自己拿不出来,懂吗? 慕临江知道他赶叶云舟出去,只怕不能善了,从旁边案上递过去一盏茶,诚意道:懂,喝茶,消消气,我有分寸,不随便动武。 哼,我也想扎你一针,不然总觉得亏了。叶云舟接过茶赌气。 慕临江真心认为叶云舟占有欲的点奇妙又无常,他把胳膊伸过去,大方地纵容道:叶公子金口玉言,说到做到,现在就扎吧。 叶云舟扁嘴瞪他,把茶杯砸回他手里。 出尔反尔岂是英雄好汉。慕临江笑着说。 你都和医无患说了什么,坦白从宽,我就绕过你。叶云舟坐到旁边给自己搭了个台阶下。 你没猜到吗?慕临江不慌不忙,我从未想过瞒你,我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我猜到是我神机妙算,你坦白是你弃暗投明。叶云舟目光如炬逼视他,我要听你亲口说。 慕临江别过头,伸手撑住下巴,选择坦白从宽:我问他有没有恢复实力的捷径,他说没有,就是如此了。 你觉得我现在应该说什么?叶云舟不动声色地问,比如你做这种决定之前有没有为我想过如果你死了我该怎么办我不准你拼命我们要一起活下去回老家成亲之类的? 慕临江对他投去一个莫可奈何的眼神:看来你的心里话是不会让我感动了。 哼,我从不说那些废话。叶云舟冷声道,你可以问,我不阻止你,无论这捷径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但只要你得到方法,就必须告诉我,如果真到了连你都要玩命的时候,废话也救不了你我,我可不是理想主义者,更不想演被蒙在鼓里的苦情戏。 慕临江微微挑眉,陷入沉默。 叶云舟随手摸了下茶杯:魇魔主,真值得你如此忌惮? 擎雷山之战,八位大乘修者,三人陨落,其余重伤,合体期的各派高手伤亡七成,他的实力毋庸置疑。慕临江眉头拧做一团,看着自己的手,我如今,还能再抗一回魇魔主吗? 能。叶云舟按住他的手,没有半分迟疑,有我在,你就无需丧气。 慕临江心底悄悄一颤,若是换做别人,定会说一个筑基小辈狂妄自大,但他盯着叶云舟的眼睛,那双眼里的锋芒傲气却让他一瞬怀念起来,又无比心安。 你好好调息吧,我不打扰了。叶云舟起身笑道,我先给你提个醒,医无患可不是什么正经大夫,给你扎针开心着呢,别被他占了便宜还不自知。 慕临江一言难尽地拍了拍衣襟:你要去哪? 干正事。叶云舟说,联系扶星真人,刷他的面子让凌崖城借藏书阁给我看。 注意休息。慕临江叮嘱道,晚上记得回来吃饭,别通宵。 叶云舟随意挥了挥手出门,慕临江再次阖上眼帘,运转灵力熟悉自己所能运用的极限。 时间飞逝,傍晚时分慕临江才结束许久未有过的打坐修炼,大乘期能否再有进境基本全靠机缘,打坐练气只能让筋骨轻松舒活片刻,他起身唤人去添热茶,转了下指环查阅公务。 应轩阳没能接通的传音云图在识海中显现,慕临江现在想到他就心思沉重,不怎么想联络他,但他心念一动让画面在脑中散去,几条传讯又蹦了出来,还是应轩阳的。 他只得张开眼,给应轩阳发回传音云图,云雾缭绕的画卷在半空展开,少顷后有了凝实的人影,应轩阳对着云图抬手示意稍等,椅子一转对着另一个方向不容置疑地发号施令。 三里?三里还不远吗?图纸超出三里,怎么不直接修到擎雷山上去,我现在合理怀疑你吃了避雷针的回扣。应轩阳指缝里夹着笔杆敲敲桌子,按我的要求办,图纸打回去重画。 对面似乎也是一面云图,应轩阳扬手收了起来,这才转向慕临江这边,喝了口茶唉声叹气:给雷殷城的悬舟码头增设港口,以防万一。 慕临江想了想,问:你是认为,封印一事不能顺利解决吗? 有备无患。应轩阳说道,毕竟雷殷城离擎雷山最近,若是出了意外,很可能受到波及。 是啊,百姓何辜。慕临江若有所指地感叹。 应轩阳话题一转,一拍桌面化出一叠文书:夏门主今天上午到夙宵殿了,这份是和燕情阁主一起签的契约,你有兴趣就看看,没兴趣就直接签名,签过我好盖印。 慕临江没有动,提议道:你不会模仿笔迹吗?照我的字签一下盖印就好。 应轩阳顿时无语,带着几分嫌弃和猜疑隔着云图端详他:宫主,你不至于吧?这可是苍旻界举足轻重的三大门派共同签订的契约文书,你不看内容就罢了,现在连亲笔签名都懒了吗?别说我不会,就算会,我模仿了算怎么回事,夺权篡位谋逆?我为寂宵宫劳心劳力忠心耿耿,你却要陷我于不义啊! 你果真慕临江斟酌着措辞,不愿意坐宫主这个位子吗? 应轩阳一愣,收敛了半真半假的悲愤,平静道:你才是寂宵宫的宫主,我从未想过这个位置,若非婵衣的期盼,我早已归隐山林不问俗事。 慕临江听他说君婵衣,也不禁翻腾起遗憾来,温声道:实不相瞒,医无患接任凌崖城副城主,我正请他诊治旧伤,一时不便隔云图施术,你若不愿签,那就等过几日我回去再说吧。 也好,医无患成名已久,他肯给你看诊再好不过。应轩阳的态度渐渐轻快,玩笑道,等你伤愈,就没理由做甩手掌柜了。 嗯。慕临江点了点头,我把春江庭月的来历告诉叶公子了。 应轩阳扯了下嘴角:我也实不相瞒,我并不是很想出现在你们俩的调情当中。 殿主,注意言辞。慕临江轻笑,等封印事了,你,我,叶公子,还有殷思,我们还能赶上暮春。 应轩阳的眸子微不可见地闪烁,他笑容僵硬,不适地撩了撩头发:你干嘛这么严肃,我们都大乘了,暮春要多少有多少。 嗯,你忙吧。慕临江没再多言,按着指环收了云图。 应轩阳在一阵莫名令人意犹未尽又浑身难受的气氛中结束了对话,目的也没达成,只能把文书收起来。 小梅。他起身唤道,散值了,回去吧。 施小梅正在外间检查明日前来拜见殿主的人员名单,听见声音后收起玉简答应一声:明日雷殷城的城主回来述职,大概中午到,小宴您有什么特别交代吗? 明日啊。应轩阳走出来靠在门口沉思半晌,抱歉,忘记提前告诉你了,我明天有私事,可能两三天之后才回来,将日程延后吧。 嗯,那我稍后一一通知下去。施小梅熟练地化出毛笔,随手写了个纸条,偷偷抬起眼帘瞄了下应轩阳,欲言又止。 应轩阳招呼她出去,带上书房的门,出了夙宵殿背着手问道:小梅,可是有何难处? 不是。施小梅跟在他身后,连忙否认,其实,我最近整理了几处弃用的藏书室,意外发现了一本手写旧书,有术法护持,还没损坏。 应轩阳很感兴趣:难道是秘笈吗? 呃,我不知该不该交给您。施小梅面露纠结,它算是话本,笔名夸父。 应轩阳脚步一停,施小梅见状也停下,看见他神色略微一黯。 是婵衣的作品吧。应轩阳笑了笑,给我吧,当初她写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不肯给我看,现在可管不了我。 施小梅从乾坤袋里拿出泛黄的话本,递给应轩阳:我想向您道歉,没得到您的同意就擅自看了一遍。 应轩阳直接凝聚神识一目十行地翻阅,很快便知道了内容。 一个善于炼器的师父和他徒弟的坎坷虐恋,文辞生涩,空有奇怪的感情投入,没什么剧情可言。 应轩阳合上书册,转头望着忐忑皱眉的施小梅:你猜出什么了? 施小梅感觉他语气发凉,抿了抿唇,倒不感到害怕,她猜测道:我确实觉得,话本中的师尊,世故之余亦坚持原则,谈吐诙谐随和,和您有些相似,署名夸父,夸父逐日,您的名号其中也有个阳字,而且满月园,是有思君如满月的意思吧。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78) 哈,你们这些小姑娘,字里行间都能抠出瓜来。应轩阳无奈地摇摇头,小心我克扣你的俸禄。 扣便扣吧,殿主不要记我的仇就好。施小梅眯着眼睛笑,我从未听人说过君前辈有这个表示,但我找到这本书,我想这大概就是仙家讲究的机缘,如果她真有心意而不敢说出,我愿意帮她,还请殿主原谅我的唐突失礼。 应轩阳侧目道:你这丫头,讲话越来越有修炼之人的味道了。 那殿主看我资质如何,要不要收我为徒?施小梅大胆地仰望他。 应轩阳怔住,施小梅不乏玩笑之意,但他耳边忽又想起君婵衣,想起君婵衣把他从雷劫劈的满目疮痍的山头拖走,给他找大夫,然后对他说:救命之恩不用言谢,你看我资质如何,收我为徒吗? 从那时起,一直到三百年前,他都以为君婵衣只当他是师父。 等我们凯旋之时,我要向一个人表达情意。君婵衣双手背在身后,指尖缠在一起,眼神从应轩阳脸上移开了些,噙着笑,擎雷山大战在即,她突然说这些,似乎又有点不好意思。 应轩阳先是点点头,随后反应过来,才理解了情意的意思,大惊道:是哪个臭小子!执法总堂的堂主?还是夙宵卫的队长? 君婵衣马上收起了笑脸。 应轩阳难以置信:不对,你居然有心上人了?什么时候的事,还背着为师偷偷来往? 你猜的都不是,再说也没背着你来往。君婵衣有些不满,微微撅起嘴,师父,我看起来像喜欢他们吗? 倒也是。应轩阳表情凝重地冥思苦想,那是煌都那几个人?的确一副正道做派,容易让人卸下防备,但你连来往都没有,不了解对方就轻信于人,为师怎能放心。 君婵衣气的松开了手,按在桌上拍了两下,嗔道:不是!谁要喜欢煌都那几个耍刀的粗人!啧,师父你就猜不到吗?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应轩阳抬起食指摩挲着下巴,君婵衣沉着脸有点失落,气呼呼的倚在桌边,不时瞄他一眼。 应轩阳突然福至心灵,打了个响指道:你刚才是不是一直看内务堂主送的茶杯,你莫非是喜欢她?她情人换的快,但一直是男子,你喜欢她恐怕有点 算了!我不和你说了。君婵衣失望地转身,负气离开,等我回来,就把信递给他,约他去满月园表明心意,如果他敢拒绝,我就再也不要见你了! 诶?他拒绝你,你为何不见我啊?应轩阳站起来伸手迷惑道,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想到了!是慕临江对吧?这个难度确实大,不过你要真喜欢,我 他话没喊完,君婵衣已经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都不是啊。应轩阳头疼地坐回去,仰天长叹一声,好好的小徒弟,怎么就突然长大了呢。 应轩阳还在发愣,施小梅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小声道:我开玩笑的,不是真让您收我为徒啦。 如果有机会。应轩阳回过神来,按了按眉心,轻叹一句,天色晚了,回去吧。 另一边,煌都荒岛,当世两大刀者顶峰的战局已至尾声。 全然的大乘灵力爆发,四野地形丕变,落土飞岩一片混沌,站立者只余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一顿操作通宵完,一看统计才五千_(:з)_ 第77章 佳会难重02 相同的容貌, 迥异的气质,狂风渐渐停歇,一片寂静中唯剩战后急促的吐息。 天明了。霍风霆抬眼望向尘埃褪去的天空, 灿目朝晖倾泻而下, 天际红霞散尽, 一洗碧空。 胜负已分, 我也无话可说了。霍风霖斜提刀柄垂在身, 敛眉平视霍风霆,霍风霆的刀横在他颈侧,刃上血珠滴滴坠落。 霍风霆回过目光,想要说些什么,脸色忽地一白,鲜血自口中涌出,朱红像开了闸一样浸湿本就破烂不堪的衣裳,他再抑不住伤势,松了手跪倒下去, 刀也砸落在地。 可惜, 若无这三百年的虚耗,我真难以取胜。霍风霖眼中露出一丝嘲意,随手将刀横在霍风霆喉间, 用左手手背蹭了下嘴角的血丝,掸了掸衣襟尘土,还有遗言吗? 霍风霆只感五脏六腑奇经八脉无一不痛彻心扉,用从慕临江那临时学来的术法强行提升根基, 此时只剩逞能过后沉重的反噬内伤,即便如此,他仍败在霍风霖手中。 哈我的二弟进步这么大, 做大哥的,当然替你高兴。霍风霆伸手搭住刀身,勉强笑了笑,当然了,如果你用在正途,我九泉之下也能瞑目。 你!看看你如今狼狈的模样,还想对我说教吗?霍风霖强压怒气喝道,慕临江真不该放你任性,我在此杀了你,即便堂而皇之回凌崖城,我仍是凌崖城主,慕临江能耐我何?是你让他的算计前功尽弃,你还笑得出来! 如果三百年前,你想要城主之位,直接来挑战我,我不会拒绝,更不一定会赢。霍风霆不理他的嘲讽,自顾自地说,这一战也算痛快,我一向用刀说话,既然败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霍风霖脸色阴晴变幻,狠狠咬牙举起刀来,重重劈了下去。 霍风霆闭上眼沉叹一声,但刀风从颊边掠过,钝重的响声随后而起。 霍风霆,你好胆魄,真以为我不敢杀你?霍风霖的刀尖没入地面,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满是怨恨和无可奈何。 霍风霆张开眼帘,随即大笑起来:二弟啊,既然这么恨,那就杀我泄愤哪?你是不想杀我,不是不敢。 霍风霖拔出刀凌空一挥,金光没入身体,他沉着脸,负手站在霍风霆面前冷声道:比起恨你,我更恨你爹,可惜他的命不是由我亲手所取,我若再送他最爱的儿子下去陪他,岂不是太过宽宏仁慈了。 老头子是对不起你,这点我没立场苛责你。霍风霆索性盘腿坐下,从乾坤袋里摸出酒坛,引暮石铸不成了,慕临江也围攻不成了,你还不放弃吗? 霍风霖盯着他拆开封口,像瘾症发作似的仰头豪饮,酒液洒了一身,泼在交错的刀伤上,他边喝边咳,浑身发抖。 我其实不在意什么城主之位,给你还是三弟,或者慕临江,老子都无所谓。霍风霆扣着坛口,摸了摸身边的刀,你知道我为什么爱喝酒吗?从前每次和老头子吵架,我想找你,你总是躲我,三弟药罐子不练刀,我没得发泄,只能喝闷酒。 你爹如此看重于你,可你却不懂事,气他老人家。霍风霖凉丝丝地讥诮,真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啊。 霍风霆权当没听见霍风霖阴阳怪气,举起酒坛递向他:反正你不想杀我,我现在说实话,也不算讨人情求饶命我一直想让老头子别找你的茬,劝他一视同仁,我们是兄弟,我不需要老头子的特殊待遇,可他太顽固,听不进我的话,最后我们总会吵起来,是大哥无能,没照顾好你。 霍风霖略一迟疑,微微抬了下手,犹豫要不要接这坛酒。 不管你我将来有何打算,最起码现在这一刻,就这一刻,我们能真心当一回兄弟吗?霍风霆又将酒坛往前送了送,语气诚恳艰涩,不复以往飞扬豪迈。 坛中波光荡漾,霍风霖低下头,便能和自己眼中被酒晃得破碎的矛盾打上照面,他不禁想起从前那些日子,他已经习惯了父亲的无常,毫无理由的冷眼和责罚,他远远望见霍风霆和父亲互不相让的争吵,他当时只觉得羡慕,再后来,他学会了嫉妒和恨。 也许他对霍风霆从来都只是迁怒,霍风霖一甩袖子,强作嗤笑:如斯虚假的手足之情,你祈求我施舍给你吗? 好,就算我求你。霍风霆一口应下来,兄弟之间,求一下怎么了? 霍风霆重伤在身,举这么一会儿,已经断断续续的咳嗽起来,但仍没放下,似乎霍风霖不接,他就要一直举到昏迷。 哼,如果这就是你的遗愿,我满足你也无不可。霍风霖冷冰冰地开口,终于缓缓伸手,探向酒坛。 霍风霆眼前开始发花,不得不咬着舌尖对抗光怪陆离的影子,却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就在他模糊的看见霍风霖的指尖触及酒坛的一刹那,一股热血陡然泼洒下来,溅了他满脸满身。 二弟!霍风霆一声咆哮,酒坛失手掉在地上,骨碌碌滚到一旁,晕开地上浓郁的血,战后两人皆是气空力尽,全无防备,连背后敌人何时接近都未能注意。 霍风霖低了低头,他胸前透出一支雪白的兰花,花瓣慢慢绽开,割裂血肉,染成妖艳的赤红。 唉,这种无聊的戏码,你们还要演到何时? 霍风霖身后乍起一幅阵图,面貌普通的男人从阵中踏出,正是久未露面的应先生,他招手一引,那支血色兰花瓣瓣凋零,霍风霖的面色也一并枯萎,无力摔倒。 二弟,你撑住!这种程度的偷袭你不会有事,大哥不准你死!霍风霆爬起来接住霍风霖,拼命聚起一丝灵力渡去,封住血流如注的胸口,霍风霖双眼黯淡,哪怕霍风霆声嘶力竭的吼,也唤不回消逝的神采。 此物名为幽兰曲,可不是普通的法宝。应先生捻起一片泛黑的花瓣,刺中他的一刻,花种已在他心脉之中生根发芽,就算大乘也无力回天。 话音刚落,霍风霖的伤处就钻出一抹白色,优雅地伸展开来,变成含苞待放的花蕾,霍风霖的脸色霎时灰败,仿佛被抽走所有养分一般开始龟裂,霍风霆颤抖着碰到他的额头,掌下温度残存的身躯却如同风化的砂砾,片片崩散,和入泥土。 应先生弯腰拾起那朵未开的白兰收回袖中,霍风霆的手停在半空,愣了愣,随即一把抓起刀来,杀气逸散铺天盖地,强提一口气劈向应先生。 你到底是何人!霍风霆步伐狂乱,重刀携千钧之势如裹风雷,逼的应先生连连后退闪躲。 你可以叫我应先生。应先生自报家门,掌中灵力凝实,双手夹住刀身左右一带,柔劲卸去八分刚猛,慕临江大概说过这个名字吧。 老子管你是谁,为我二弟偿命来!霍风霆恨声吼道,内伤爆发又吐出口血,被应先生趁机踢中腹部,摔出数丈。 唉,谁叫你那二弟引狼入室,你们以为除掉附身乔心月的残魂,事情就结束了吗?应先生那张假面没什么表情,他背着手接近勉力想爬起来的霍风霆,残魂早就在霍风霖身上留下后手,才轻而易举在泉灵山引爆自身攻击慕临江,若让他逃了,早晚会变成残魂的容器。 呸,好一副正义的嘴脸。霍风霆扭头啐了一口,那为什么乔心月没死,我二弟死了? 应先生摊了下手:很简单,因为我不想麻烦自己,能彻底解决,我为何要多劳动? 你!该死!霍风霆握拳还欲冲上去,应先生身影闪动,绕到他背后探指疾点,封住他的动作,让他不得不保持抬臂的姿势僵立原地。 霍风霆死死盯着应先生,眼中血丝满布,怒意如涛翻腾,应先生不以为意,拍拍他的肩膀:我留你一命,替我给慕临江带句话,告诉他最好别逍遥太久,早日找到长生火,以免让潜伏暗处的残魂抢了先,我便坐山观虎斗了,哈。 你和残魂不是一路货色?霍风霆咬牙问道,合作过,又狗咬狗了? 坏人哪有真诚的合作,全是利益驱使而已。应先生理所当然地说,定身术一个时辰便解,祝你好运了。 回来,别走!霍风霆动弹不得,徒劳地看着应先生转身离开,他气的眼花心跳,却在这阵激动的灼热中骤然感到一阵混入风中的冷意。 应先生脚步一顿,诧异抬头。 空中薄云聚拢,日光一暗,厚重的阴影罩向大地,在猝不及防的冷冽风中,无数撕碎空间的清辉从云中直降而来,剑气夹杂惊天杀意,摧骨透髓,尽数射向应先生。 应先生后撤一步,在轰然地裂中稳住身形以灵力护身,两道剑芒擦过肩膀小腿,顿时血花崩溅,他暗说不妙,灵力屏障挡不住剑气,当即举手祭出一面金丝盾牌。 看似精致脆弱的盾迎着剑气光芒炽盛,虽被寸寸下压,仍撑到了剑气势竭,应先生趁机催动手中传送卷轴,在云散天清的同时旋身遁走。 霍风霆在四散的土石中滚了几圈,像经历了一场地震,定住的姿势怪异,脸朝下半身被埋进土里,他感觉到有人走近,闷声问:哪个鳖孙不分敌我害老子吃土? 寂宵宫殷思。来人冷漠地说,拿剑鞘戳了他一下,解了定身术法。 霍风霆甩着脑袋爬起来,一时无语,放眼望去,沟壑连结,已经辨不出这座荒岛来时的模样,霍风霖也许就混在这些灰土当中,尸骨无存,酒坛也碎成几片,他们最终还是没能心平气和的共饮一回。 你怎么不去追他。霍风霆定了定神,殷思和此事无关,他不想给殷思甩脸色,压下恨怒,用袖子擦嘴,灰头土脸的,越抹越脏。 大乘高手,追之不及。殷思理智道。 你怎么找来算了,你来干什么?霍风霆捡回刀叹气。 殷思直言:杀霍风霖。 霍风霆沉默了一下,苦笑道:那你来晚了,那个人自称应先生,为了除掉残魂,连我二弟一起解决了,让我给慕临江带话,叫他别混日子早点找长生火,他等着捡漏。 殷思眼神一凛,点点头:告辞。 哎,不顺道载我回去吗?霍风霆拄着刀形貌凄惨,老朋友多年没见,路上叙个旧嘛。 殷思想了想,扔给他一瓶伤药,转眼就纵剑直入青云,消失无踪。 凌崖城内,叶云舟正守在慕临江房里,端着本书从上方监视医无患。 慕临江在凳子上端正地坐着,目不斜视,让医无患给他施针梳理经脉,压聚火毒。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79) 叶公子真是用功,待在凌崖城难得休假,还在温习功课吗?医无患边撵长针边随口闲聊。 和师兄弟们比,我还差得远呢。叶云舟甜甜地应道,把手里魇魔主的记录翻过一页,左右也是闲着,师父不在,更应该严格要求自己才是。 慕临江听着他故作乖巧的声线,嘴角颤了颤,直起鸡皮疙瘩。 这时房门响了两下,门外殷思留下的夙宵卫低声汇报:宫主,东西已经拿到了。 稍候片刻。慕临江偏头命令。 别乱动,虽然我隔衣施针炉火纯青,不过万一失手扎错,你也别怪我。医无患严肃地提醒,从医者的角度来说,最好还是脱了衣裳比较好。 叶云舟竖起耳朵警惕,慕临江不动声色地说:我信得过先生医术。 啧,无聊。医无患手起针落,施完最后一针,灵力牵引,三十六根细针遍布穴位,再被依次拔出,针尖通红火灼一般,医无患把针浸回药水,在烟气中长舒口气。 叶云舟起身去开门,做凌崖城下人打扮的夙宵卫捧着个盒子,他伸手接过贴着符篆的木盒,回屋放到自己手边的桌上。 医无患收拾自己的药箱,边嘱咐慕临江道:这套针术师承医无魂,名为三十六天罗网,每三日一次,共需施针十二次,这段日子你就留在凌崖城吧。 慕临江缓缓活动着自己的手指,眉头微蹙:太久了,我恐怕没这么多时间。 你们殿主不是包揽大小事务?医无患挎上药箱,明晃晃地探问,还是这一个多月,你要做的事太危险,只有你能办到? 是。慕临江坦言,我仍是昨日那句话,先生且息雷霆吧。 我劝你早日断了这份念想,治病讲究脚踏实地循序渐进。医无患直磨牙,三天后我再来。 慕临江点头目送医无患出门,起身走到叶云舟身边,等他打开木盒。 叶云舟把木盒扣锁打开一点,一颗表面漆黑的石头隔在绒布上,仿佛光线无法在石上留下半寸反馈,如同空间突兀地被抽走一块,观之不禁令人感到一阵诡异的宁静深邃。 封印事了后,引暮石还是交由霍风霆保管吧。慕临江语气带着几分懒散,真是烫手山芋啊。 难道你就没想过,也像霍风霖一样,拿引暮石炼点仙器,或者开发些新用途?叶云舟仰头笑眯眯地问他。 没,我只想过怎么毁了它。慕临江伸手压下盒盖,指尖一敲,把盒子收进乾坤袋里。 叶云舟顺势拉住他的袖子,往上挽了挽,又拽住他的衣领让他低头,衣衫下的皮肤依然白皙无瑕,没发现针扎过的痕迹,叶云舟问道:疼吗? 还好。慕临江神色自如,别把我衣带扯松了,整理起来很麻烦。 叶云舟故意揉乱他的领子,正要撤手,门又被哐地一声推开。 医无患双手推着两扇木门,一只脚踏进屋内,盯着靠的极近的两人,脸色一变兴味盎然地调侃道:我来的真是时候,继续,不用顾忌我。 慕临江: 叶云舟松手拍了拍,温声淡定道:先生还有交代吗? 医无患指了个方向,扔给两人一枚灵玉令牌:我在松涛园里改造了一处药泉,舒筋活血聚灵行气,你们不妨去试试。 多谢先生关怀。叶云舟礼貌的低头道谢。 医无患转身要走,又回过头促狭地补了一句:对了,千万别在我的药泉乱来。 慕临江抱着胳膊暗自不悦,叶云舟收拾了一下桌上书册,对温泉很有兴趣,兴致勃勃地提议:现在去吗?我顺路把书还回去。 你有时间?慕临江反问他,不在藏书阁苦读? 你老在我耳边危言耸听,我可生怕子欲养而亲不待。叶云舟随口一说。 慕临江无奈摇头,叶云舟拿话刺他越来越不计成本,他跟上叶云舟,无意识地瞥着那副红润带笑的唇,一张一合就吐出和容貌完全不配的言语。 医无患改造的药泉被松林环绕,淡薄的香味渗入空气,雾霭蒸腾,篱笆矮墙围在圆润的石壁之外,隐约露出一汪清泉。 叶云舟归还了古书,来到药泉旁弯腰推开竹篱,几级石阶通入水中,松针飘落的空灵响动自头顶掠过,他眯着眼在雾气中寻找先行来此的慕临江,然后听见石阶对面传出瓷器碰撞的声音。 喝茶吗?慕临江倚着石壁轻声问。 叶云舟换下衣裳,只留里衣走近了,慕临江肩颈以下都没在水里,温度正好的药泉让他脸色泛起微红,身旁飘着个托盘,茶香四溢。 没酒吗?叶云舟在慕临江旁边坐下,舒适地吐出口气。 我怕你摔进池子。慕临江推了下托盘笑道。 你还怀疑我的酒量。叶云舟抬肘磕了他一下,拿过茶杯轻抿,余光落在慕临江被浸透的白衣上,严谨的领口透出点点肉色,让人涌起想要掀开的冲动,他欲盖弥彰移开视线,觉得药泉好像升高了几度似的,保持了一阵越来越热的寂静,叶云舟终于干咳一声,决定说些煞风景的正经话。 乔心月还没醒,但外伤已基本痊愈,不宜舟车劳顿,所以还在凌崖城休养,医无患却并未接到燕情仙子的求助,是燕情仙子医术值得自傲,还是有什么不想让外人知晓的秘密?叶云舟托着下巴道。 你知道的很清楚。慕临江瞥他一眼。 我不瞒你,我昨日收买了一个负责照看燕情仙子住处的侍女。叶云舟轻描淡写地说。 慕临江眉梢一抖,喝口茶压了压即将脱口而出的教育,委婉道:你很会散财行善啊。 留一份戒备未必不好。叶云舟笑道,我翻阅了上百本凌崖城有关魇魔主和擎雷山之战前后的记录,还有煌都夜都各地奇闻异事,霍风霖能找到引暮石并非无迹可寻。 慕临江赞同地点点头。 叶云舟继续道:那在夜都的长生火,燕情仙子是否也有过接触,甚至私藏呢?毕竟不是谁都像你毫无野心不求上进,而且长生火能寄在人身,不像永昼灯和引暮石看得见摸得着,若长生火早被燕情仙子得到,咱们要找可就困难了。 不求上进这个词不太恰当吧。慕临江忍不住纠正他,琢磨了一会儿,支起身子反应过来:上百本? 叶云舟表情一僵,自暴自弃道:好吧,我说漏嘴了,我通宵看完的。 慕临江竖起一根手指戳了下叶云舟的脑门,瞪着他威胁道:下次我就在床上等你,你再敢不回来试试。 叶云舟捂着脑袋不满地回瞪,大概是药泉的功效,他本来浮起几根血丝的眼睛此时分外明亮,潮湿的水汽把额角的碎发粘在脸侧,慕临江有一瞬间都被这个嗔怪的表情迷惑,忘了他藏在无害表面下的尖刺。 我是 别反驳我。 慕临江突然用食指托起叶云舟的下颌,拇指贴在他唇上,阻止了叶云舟永远都有道理的辩白。 叶云舟怔了一下,慕临江的眼睛在水雾中徐徐亮起,像星光蕴藏的宝石,罕见地带上了强烈而鲜明的情绪。 叶云舟只怔了这一下,随即轻阖眼帘,笑吟吟地用舌尖划过慕临江的指腹,挑衅般翘起嘴角。 慕临江心头陡然一跳,叶云舟眼中是他常常所见的兴味和愉悦的混合体,他总是在叶云舟说出那些邪派言论时看见这种眼神,他理解不了这份乐趣,但显然现在,叶云舟也在他身上找到了这样的乐趣。 叶云舟暗想,慕临江惯会逞嘴上功夫,话说的再狠,也不见什么实际行动,他已经习惯了,再也镇不住他了。 正当他这样想的时候,慕临江松开了手,转而越过肩膀按住他的后颈,朝自己揽了过去。 叶云舟霎时呆住,眼前一花,微微张开的唇碰上同样柔软的感觉,灵活的舌尖撬开唇齿,茶水清苦的味道在口中散开。 叶云舟僵了一会儿,耳朵通红,待他回过神想做什么动作时,慕临江已经施施然退开,靠回了原来的位置。 第一次?慕临江端回茶杯态度悠哉。 啊?嗯叶云舟用犬齿咬了下嘴角,大脑还在回忆事情的开端。 那幸好,我也是第一次。慕临江风轻云淡地笑笑,你没人比较,就不知道我技术好坏了。 慕临江!叶云舟恼羞成怒,扣住慕临江的肩膀按在池壁上,气势汹汹地低吼一声。 干什么?慕临江扬头闪了闪,故作不解。 呵,你看过那么多话本,这句问话应该接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叶云舟把左手探到他身后,攥住了慕临江湿滑的头发,目光灼灼,指缝暧昧地插进发丝。 慕临江略做沉思,低笑道:那你说吧,你敢说,我就敢同意。 叶云舟脸色一黑,一时语塞,他是个讲素质的总裁,绝不容许自己说出粗鄙之语。 慕临江笑的游刃有余,反手揽住叶云舟的后背,低头在他耳边极轻地说了一句。 叶云舟陡然一个激灵,仿佛慕临江声带的震颤透过直白的宣言撼动了他的魂魄,他松开慕临江的头发猛地一推,把慕临江彻底推到石壁上,退后几步强作镇定,气骂道:闭嘴!你堂堂寂宵宫主,身份格调都扔了吗,说什么市井无赖一样的下流话! 慕临江扫着他面带薄红的窘迫模样,越发觉得这个脸豁的挺值,他悠然道:我只和你说,我现在是你的夫君,不是宫主。 叶云舟感到自己在慕临江若无其事的话里快要蒸熟,他不甘心就这么顺了慕临江的意,咬牙切齿地逼近一步,报复意味更浓:慕临江,只说骚话算什么本事,来,脱!你敢脱我就敢做! 慕临江皱眉看了看天色,日光穿过松林的缝隙,在泉水上洒下一片粼粼金光,他良言劝道:白日宣淫不好吧。 现在说不好,晚了!叶云舟恶狠狠地上手揪慕临江的单衣,戏弄我时不是很轻浮吗? 慕临江抓着自己的腰带抢了两下,突然弯腰委屈道:疼,你松手,别闹了。 叶云舟将信将疑地松了手,语气呛人:我还没做呢,你哪疼? 扯到我头发了。慕临江揉了揉头皮,趁叶云舟放开他直接化光移形到了岸上,捞起衣裳笑道,年轻人火气太盛,别泡温泉了,冲点凉水吧。 慕临江!叶云舟愤怒地抓起托盘丢上岸,慕临江打个响指,安安稳稳地挡住了茶壶,让它缓缓落地。 叶云舟越想越不干,也拧了拧头发追上岸,慕临江忽然抬手示意了一下,从竹椅上拿起指环,凝神片刻后肃声道:殷思送来消息,霍风霆重伤,霍风霖被应先生所杀,他没能追上应先生,让人逃走。 他死了更好。叶云舟也收起玩闹的心思,直接掐诀烘干水汽换好衣裳,殷思擅长追踪剑意,对刀也有一定了解,才查到位置,应先生怎么找到的。 应先生还要霍风霆给我带话,让我紧办正事,寻长生火,他扬言坐收渔利。慕临江转述,面露狐疑。 这话有什么价值吗?为何不杀霍风霆?叶云舟敏锐地察觉问题,他不说我们也要寻长生火,要坐收渔利更该蛰伏以待,何必留下目击证人,让我们再多线索? 我也不解。慕临江面色沉重,又升起一丝连自己都觉得不可能的想法,他是在提醒我吗? 不及再讨论,一道水波般的灵力在身前荡开,慕临江以神识一探,惊疑不定道:山艮卷二被发动了。 那是给施小梅的定位传送卷轴?叶云舟顿觉事态严重,他下意识想拦阻慕临江,把定位转给殷思,你不能去。 慕临经已经这么做了,右手化出雨伞,决然道:春江庭月能直接传至卷轴地点,殷思赶去还要时间,你留下。 好,你要去,那也别想让我留下。叶云舟攥住伞柄。 慕临江动了动左手,叶云舟早有预料,威胁道:你敢打晕我,我们的关系就此作废。 你!保护你自己。慕临江无奈妥协,从乾坤袋了翻出一块灵玉塞到叶云舟手里。 叶云舟这才满意,随慕临江一同消失在松涛园中。 不久之前,施小梅例行收拾了寝殿的茶盘点心,应轩阳不在,便不用倒上新茶,她也能趁机休个假。 施小梅的侍女同僚约她去遐荒城逛街置办春季的衣裳首饰,施小梅想了想,推说自己明日有约,想和负责庭院洒扫的姐姐换班,让她们去逛,把两人一同打发出去,悄悄接近了满月园。 她来夙宵殿这些时日,已经摸清了附近的地形和许多不为人知的角落,藉由工作之机也查阅过应轩阳从前的行程记录,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偶尔告假理由也十分充分。 施小梅几乎放弃了怀疑应轩阳,她不觉得这个亲切和蔼的殿主有什么问题,直到昨晚按照名单联络那几个本来要会见的人。 其中一个应轩阳曾告假去拜访的分堂堂主,施小梅告知他日期延后,又问了一句,那一日应轩阳去过吗。 那人沉思半晌,却说并无印象。 施小梅站在满月园的小楼门前,门扉虽然破旧却不破败,她只剩这里没进去过,空气细微的扭曲,施小梅凝神细看,楼外果然有一层结界,她绕着小楼走了一圈,发现地上的蚂蚁在结界前如同碰上无形的墙壁,无法通过,只能转身。 她想起侍女们曾经私下议论,这座小楼别说是人,什么活物都闯不进去,偶尔有撞上的鸟,她们还要收走尸体掩埋,这是最稳妥的结界,哪怕操纵动物灵兽都无法进入。 施小梅稍感紧张,她伸出手去,缓缓贴近了结界,然后一点点地,无声无息的透了过去。 她已是尸体,算不得活物。 施小梅攥了攥手指冷静,快步踏入结界,门没上锁,她小心地推门而入,楼内并无经年空置的灰尘和霉气,反而干净整洁,井井有条。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80) 楼内的布置很有姑娘的风味,帐幔粉白相间,靠近窗口的榻上铺着毛绒绒的毯子,角落里有个精致的小窝,似乎这里曾经还养了猫。 施小梅用手帕垫着把所有柜架都打开一遍,多是衣裳和生活用品,不止衣裙,还有件男装大氅仔细地叠在柜子里。 她把每处都复原之后上楼,楼上是君婵衣的卧房,镜台上随意摆着脂粉盒还有一只耳环,施小梅拉开下方的抽屉,看见一本发皱的日记,她取出来关好抽屉,告了声得罪翻开。 今日剿灭一伙欺男霸女的山贼,救出一个苦命女子,她不会什么感谢的话,除了救命之恩,就只会哭着祝女侠嫁个好人家,我自然知道这是好意,便给她银两,让她持我亲笔信去镇上寂宵分堂,她不识字,与其冀望找到好人家,不如做些端茶倒水的杂事,再慢慢学也不迟,穷乡僻壤,总是诸多遗憾。 我思考一路,也不知我心中挂念的人算不算好人家,现实毕竟不是话本,也许师父知道了,会看不起我,师父从未想过找个道侣,或许会斥责我道心不坚吧。 对了,此地执法堂尸位素餐,纵容恶人烧杀抢掠,该禀告师父,早日整治才是,还要再禀告太学司,尽量向下开设书院。 施小梅一字一句的看完开篇,心中略微发涩,她一页页翻过去,记录的时间相隔不定,有时仅是隔日,有时又有数年,她看着君婵衣日复一日的坚定起来,直到最后一篇。 三日后,我和师父,与众人将在擎雷山围杀魇魔主,此战凶险难测,师父不欲我前往,但我仍然坚持,我有一个秘密要告知他。 我喜欢他,从捡到他那天开始,也许这么说听起来很奇怪,但我感谢那道天雷,如果曾经的雷劫让我与师父相识,那三日后的雷劫也不该将我们分开。 我决定在满月园向他表明心意,无论他怎样想,我都要去尝试。 师父,满月园再见。 施小梅闭了闭眼,末篇之后,尚有不少空白,她向后翻了翻,找到一个暗色的痕迹,像是血污,接着一张信纸掉了出来,施小梅捡起那张纸,那是一封简练的留字到满月园来见我,信纸上沾染了大片血痕。 施小梅摸到那片血迹,眼前陡然闪过几幅画面,自从心血石替代了心脏,练了程玖给的秘笈,她便能从血中读到些许记忆,感情越是强烈,这些记忆便越清楚。 她闭上眼,凝神感受。 应轩阳站在君婵衣的棺木旁,他的徒弟安详的躺在花丛里,一侧脸上都是皲裂的蛛网纹路,那些伤口像沸腾的熔岩,此时亮色随着她的生命一同熄灭,变得干枯丑陋。 他来不及悲痛,只感觉心中发空,像被挖去一块,君婵衣不久前还在和他讨论穿哪件衣裳去擎雷山既有气势又漂亮,那么一个精致的姑娘,却死的这般草率,恐怖。 身边有人在安慰他,说君婵衣大义,高尚,值得敬佩,寂宵宫不会忘了她,应轩阳没听进几句,他只想对君婵衣说,别管什么大义高尚的牺牲,也别管寂宵宫,我们离开这里,像从前一样周游四方,探寻秘境,不必被责任绊住脚步,丢了性命。 应殿主,我这里有一封小姐临走前留下的信。一个身着缟素的侍女面露悲伤,把一封信呈给应轩阳,小姐嘱咐我,等她回来了,就把这封信给您,如果她没回来,就烧掉此信但我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应当呈给您,请您和小姐宽恕我擅自做主。 应轩阳看着那封印有兰花的信封,突然深吸口气,难以置信地接了过来,信上还有经久不散的淡雅香气,他舍不得撕,就把封口一点点揭开,抽出信纸,上面是熟悉的娟秀行楷。 到满月园来见我。 应轩阳忽然感到了疼,像刚才缺失的部分在这封信上找了回来。整个胸腔都发出剧烈翻搅的钝痛,他眨了两下眼,强笑道:怎么怎么可能,你不总是嫌我烦,说我的游记无聊,怎么会是我 一滴泪无声的砸了下去,应轩阳掩住面容,跪倒在棺木边,咳出的血溅在被攥在手里的信纸上,他一时茫然地想,到底是谁害死了君婵衣。 施小梅自一串逼人窒息的回忆中抽离出来,按住心口,几欲流泪,她正要把日记放回抽屉,楼下倏然荡开一阵灵力波动,接着有人摔在地上的声音伴着一声痛吟,十分熟悉。 担心再开抽屉会发出声音,施小梅下意识地把日记藏进怀里,她无声地收敛气息迈向门外楼梯,从缝隙中看见那个永远也忘不了的侧脸。 是杀过她,还劫持过她的应先生。 施小梅左右一看,路只一条,她只好闪回房间,钻到床下。 应先生摇摇晃晃地上来,捂着肩膀,身形一顿,便倒了下去,似是昏迷。 施小梅静待片刻,才松了口气爬出来,快步绕到门口,从乾坤袋里取出玉简压低声音,语气有几分警觉焦躁:应先生昏倒在君前辈故居,宫主,您能接应我吗,我要用定位卷轴传送离开。 她刚说完,尚未运起灵力发出传音,一道气流就从颊边飞过,击碎了她手中玉简。 施小梅浑身一僵,仿佛被冻住一般缓缓回头,余光中应先生面无表情地站立起来,全无伤疲之色。 作者有话要说: 万字!我明天试试继续万更QAQ 第78章 佳会难重03 我给过你机会了。应先生话音透寒, 可惜,你终究是宫主的眼线。 什么机会?我听不明白,胆大包天潜入寂宵宫禁地, 你究竟意欲何为?施小梅喉咙发紧, 强作镇定, 故意装成不知眼前人的身份, 寂宵宫守卫严密, 想也插翅难逃,我劝你及早投降,看在你有伤在身的份上,寂宵宫也不会为难你。 应先生瞥了眼肩上渗出的血,一点点露出笑意:你来此查探,不就是为慕临江的猜测取得佐证吗?事到如今再否认未免愚蠢,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小梅。 口吻熟悉称呼一入耳,施小梅就知对方不算放她离开, 她紧紧攥着拳头, 蹙眉复杂道:应殿主,如果一早你就知道我的目的,为何还要让我留在身边。 笑容从应轩阳那张平平无奇的假面上慢慢消散, 施小梅晃了下神,明明是完全不同的脸,但露出同样的神情时,却与记忆中平和亲近的应轩阳逐渐重叠。 也许我也在等这一天。应轩阳放轻声音, 像是自语,随即挑眉道,你不问问那两个选择? 什么选择?施小梅顺他的话问。 杀你灭口。应轩阳随意抬起手指, 稍加释出大乘期的灵力威压,或者当做没见过今日的一切,继续做你的侍女。 施小梅的修为尚浅,大乘敌手有意压制,她只感觉空气重若千钧将她桎梏原地,她阖了下眼,真情流露之下嗓音颤抖,似乎在强忍哭腔:您有两副面孔,但我没有,我只能做应殿主的侍女,至于杀我,应先生不是早就动过手了吗。 应轩阳闭了闭眼:还有遗言吗。 施小梅黯然说:那就听我一句话我想再见一次应殿主。 应轩阳用指尖触了下脸颊,施小梅低着头,仿佛已经认命等死,他便聚起一点灵力,手指顺着鬓边耳畔缓缓滑下,一张薄如蝉翼地面皮便翘起了一个角。 未经训练毫无基础,却敢来我身边卧底,你死之后,慕临江大概会为这个决定而自责吧。应轩阳换回了原本的声音,望着施小梅遗憾道。 应殿主。施小梅这声喊的百味杂陈,您说过,有机会愿意收我为徒,我已经没别的亲人了,能让我最后行一个拜师礼吗? 应轩阳有些意外,沉默少顷,收敛一身灵力,施小梅晃了晃,重获自由。 应轩阳,如果君前辈还在。施小梅躬身作揖,抬起目光盯着他,猝不及防的斥责道,她定会对你失望。 应轩阳呼吸一紧,脑中乍然忆起想来嫉恶如仇的君婵衣,施小梅趁机一脚跺向地板,在木板和砖灰的崩裂声中坠向楼下,应轩阳回过神,腾身追去,施小梅已拿出数道符篆拍到了一楼楼顶,慕临江给她以备不时之需的符篆也只能阻止应轩阳一瞬。 施小梅在焰星和烟雾中用最快的速度催动定位传送卷轴,身影淹没在一片璀璨的阵图辉光之中。 这间小楼是君婵衣精心装饰的居处,三百年足以抹灭一个人活过的痕迹,但只有这里还被应轩阳强留于世。 应轩阳不想再毁坏任何一寸布置,翻袖带起一片气流将爆炸消弭于无形,地上的阵图还剩最后一丝光环,他抬手一握,强行将阵图重新延展开来,紧随其后追入阵中。 传送阵法带来的眩晕和扭曲结束之后,闯入眼中的万里晴空令人眼底刺疼,在尚还不适的明亮之下,应轩阳正和一道急掠而来的紫衣人影迎面撞见。 慕临江脚下踏一圈潋滟浮光,提着春江庭月纵身赶至,眸中刹那掀起惊涛骇浪。 施小梅自半空跌落,他尚未来得及去接,应轩阳便先一步出现在她背后,抓住了她的领子扣住咽喉带向自己。 慕临江不得不及时刹住脚步落到地上,退后两尺,他看见施小梅露出绝望和歉意,应轩阳的表情沉的不像他印象中的朋友,仿佛雷雨之前泥淖般绵厚的积云,只有浓重的窒闷压抑。 慕临江,你来晚了。应轩阳第二次挟持了施小梅,最初的错愕之后,只剩不得已的面对,他有些后悔卸了那层面具,没了伪装,直白地袒露在慕临江的目光之下,他就再也演不出那些浮夸的言辞。 也许是早有预兆,虽不愿想象,真到了昔日好友今成仇雠的地步,慕临江也只能深吸口气,眼睫微颤掩去痛惜,质问道:我怀疑过你,可我一直在推翻我自己!我宁愿自欺欺人也不愿相信这个结论!我哪里对不起你!若你上次所言是真,那你究竟想要什么? 应轩阳的缄默在寂寥的旷野中震耳欲聋,良久之后,他才笑了笑,轻声道:抱歉,我想要的,永远也找不回了,你仍旧是我心中的宫主,但现在,还是把永昼灯和引暮石交给我吧。 慕临江闭了闭眼,攥着春江庭月的指节捏的发白,叹息中满是不忍:应轩阳,当初的风刀霜剑我们一同闯过,如今的不世基业你功若丘山,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终将死在擎雷山,寂宵宫唯有托付给你可我们怎么会走到这种地步呢? 应轩阳默不作声,有些愧疚一闪而逝,被他深深压下。 施小梅试着扣住应轩阳的手腕挣扎,可惜她的力气实在不值一提,她听见应轩阳不再狠绝的态度,冷静下来,忽然松手探向怀中,摸出那本日记朝慕临江甩了过去。 看见熟悉的封皮,应轩阳猛然一惊,灵力压下晕了施小梅,正要夺回日记,斜里突现数道凌厉剑光似要搅碎书册,应轩阳右手一转拍出一掌击散剑气,这一瞬的耽搁之下日记已经落入空中暗紫漩涡。 宏大掌劲气流尚未停歇,摧枯拉朽碾向剑气来处,逼得半空御剑的叶云舟踏剑连闪,现身落向慕临江身后,从慕临江手中拿走了那本日记。 叶云舟,早知今日,我就不该对你手软,留你活命。应轩阳脸色阴沉,盯着他手中的日记杀气腾腾的怒道。 叶云舟边飞速翻了一遍,不以为意地走到慕临江身边,抬起头来笑道:我的命是我自己救的,别说你调包那盘剧毒点心的时候没想杀我,你就承认自己大意失手吧,应殿主。 呵,但今日可不一定了,你现在还有与我一战的本事吗?应轩阳视线往下瞥了一眼,把东西还来。 叶云舟脸上稳如泰山,却也不解应轩阳是如何得知他已经失去剑影的事,但既然被识破,他倒也坦然:君婵衣,是叫这个名字吧,她死之后,你才爱上她吗?爱情令人赞叹,也令人可悲。 慕临江下意识偏头扫向日记,面露震惊,应轩阳不愿提起的痛点被叶云舟轻飘飘地翻出来晾晒,右手攥得咔咔直响。 你想复活她吗?逆天而为,强求人力极限,哪怕众叛亲离,也要改变过去没能开口的错误?叶云舟在应轩阳像要将他千刀万剐的杀意下随手捏着日记背到身后,故意挑衅想试出应轩阳的真话。 你们,她慕临江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他从未看出君婵衣对应轩阳有意,君婵衣死后,应轩阳终日消沉,他也并未多想什么,你是怪我吗?你认为婵衣身殒,是我的过失?我确实没能护住所有人,你若怪我,我无话可说。 叶云舟暗中瞪了慕临江一眼,无奈摇头。 人死复生终究只是虚话,即便可能,我也无此神通,我过去的错误也不是没能开口,若她在世,我早晚有开口的机会。应轩阳深吸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到底是谁害死了婵衣,是我,是魇魔主,还是扼住三都命脉的钥匙,还是这让她宁愿憾然离世也要保护的天下苍生?时至今日我也没能想通,但我实话实说,我没想过怪罪你,慕临江。 所以你到底有何目的?你与残魂合作,又杀霍风霖阻断残魂附身的可能,你到底要做什么?慕临江提起伞柄重重一敲地面,你知不知道残魂的真实身份? 应轩阳顿了顿:你这般问题,看来你已经知道残魂就是魇魔主了。 叶云舟忍不住皱眉:所以你早知道残魂的真面目,那张钥匙地点的地图也是经由你手故意送给宫主,你是利用宫主对付魇魔主?让我们互相消耗,顺便为你找齐钥匙? 应轩阳沉声道:魇魔主难道不是你们的敌人?我只是让你们少走弯路,我们在擎雷山死伤惨重,魇魔主仍是分出部分力量逃走隐遁休养,甚至从未放弃吸收三都地气的野心,我若不与魇魔主合作,你们连那张地图都得不到。 那你为何不直说,既然有志一同,何必互相猜忌暗算。慕临江越发费解,他语气激动,沉不下心思考,你阻止我解开常羲封印,又是为何? 叶云舟托着下巴想了想,灵光一动:魇魔主,封印,钥匙,如今的魇魔主只是几道残缺不全的魂魄莫非解开封印,魇魔主也会重获自由?无论如何,魇魔主都是你的直接仇人,你想斩草除根? 应轩阳也不能不佩服叶云舟的敏锐,喟叹道:慕临江,你大概想不到,三百年了,常羲剑下已经酝酿了足以毁灭默影都的力量,如果不取回常羲,它就会和默影都一起沉入深海,魇魔主也再无复苏之机,但你若解开封印,默影都得以保全,但较之当年更强的魇魔主也将卷土重来。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81) 慕临江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尽量厘清思绪:你难道想让默影都千万无辜百姓给魇魔主陪葬吗!我们还有时间,还能再想办法,不至于行此极端。 若我非要行此极端呢?应轩阳掐住施小梅的左手一点点用力,把永昼灯和引暮石交给我。 好,是你逼我。慕临江声音一冷,抬手将春江庭月掷向两人之间的空地,这是当年你送我的法宝,取走它,我们就此恩断义绝。 应轩阳暗中咬了咬牙:它是你的本命法宝,没了它,你如今实力还要再降。 那不是敌人喜闻乐见的吗?慕临江讥诮道,没了春江庭月,我一样败你。 应轩阳缓缓举起手,却踌躇地停在半空,那柄伞代表他们最不可割舍的过去,现在也终于不得不舍弃了。 就在应轩阳迟疑时,叶云舟突然伸手虚拦了一下,探究道:你说了这么多,我还是不明白一点,你要钥匙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早再更一章_(:з)_ 我们这快递停了,买的东西卡在隔壁市,看着物流信息就悲伤无心码字十分焦虑QAQ 第79章 长生火01 这重要吗?应轩阳不再给叶云舟透露线索, 明晃晃地露出威胁之意,我不屑抢一个重伤之人的法宝,若你们还想施小梅活命, 就把东西连同日记都交出来。 不可能!叶云舟断然喝道, 宫主费尽心机才得到的钥匙, 你随便劫个人质就想要挟, 同样的招数再来一遍, 真当我们软弱可欺?今日你非但得不到钥匙,还要交待在这! 慕临江一语不发,袖袂无风自扬,掀起一阵冬天的风雪,寒意缓缓漫向四周,叶云舟诧异扭头,他如今太了解慕临江了,这样一副即将冲突的架势,他却在慕临江双眸垂落的幽暗中看出一份纠缠的症结。 是我把她卷入危险, 不必伤害她, 我答应你的条件。 宫主?!叶云舟觉得此时自己就像个直言死谏的忠臣,明明只要再拖延一阵,等到殷思赶来, 众人齐上擒下应轩阳绰绰有余,那是能让三都毁于一瞬的钥匙,不是什么破灯笼石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头脑还清醒吗? 慕临江取出封着引暮石的木盒和永昼灯, 转手交给叶云舟,叶云舟迟迟不想接,他便直接松手。 叶云舟只得一把抱住, 愤慨不已地啧啧两声,阴阳怪气地讽刺:哼,臣等正欲死战,宫主竟然先降。 应轩阳赞赏道。很好,你还是我认识的宫主。 可你却让我陌生了。慕临江语气怅然,寂宵宫于你,究竟算什么? 如果婵衣还在,寂宵宫是她的家,也是我的家。应轩阳看了眼擎雷山的方向,她劝我做寂宵宫的殿主,我是为她才答应你,当年萧川大概没少和你说过实话吧,我不在意人命,多少牺牲我都无所谓,我现在要给婵衣报仇,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就非要钻这个牛角尖!慕临江吼了一声,你是走火入魔,看什么山,最该做的是看病! 多余的话省下,事已至此,多说无用。应轩阳强硬道。 好,就在春江庭月的位置,一手交人一手交货。慕临江下了决定,我还能相信你最后一次吧。 放心,你既答应,只要钥匙没问题,我就不会再动她。应轩阳保证,小舟,盒中确实是引暮石无疑吧? 我早就想说,别叫的那么亲密,听了很恶心。叶云舟嗤笑一声,他左手拿着永昼灯的柄,右手拖着木盒把扣锁转向对面,引暮石不宜徒手接触,木盒上贴着封印气息的符篆,他掀开盒盖给应轩阳展示了一下,让他确定内中就是引暮石,才将盒子重新盖回。 应轩阳松了手,改为压住施小梅的肩膀推着她往前走,叶云舟也缓步上前,慕临江在后方掠阵。 两人皆是不疾不徐地靠向春江庭月,彼此只剩丈余时,叶云舟突然停住,眸光闪过一丝凛冽杀意,数道剑气自半空凝成,竟是针对施小梅而去。 地面在剑气震荡下溅起一片烟尘草叶,应轩阳眯了眯眼,随意一握,直接掐住一道透明剑光,信手捏碎。 慕临江吃了一惊,没想到叶云舟会突然动手,叶云舟不等两人开口,若无其事地歪头笑着问:别激动,我只是才刚想到一个问题,你承诺不对施小梅动手,那我呢?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筑基小辈,万一你放了施小梅,又把我连钥匙一起抓走,宫主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要你做什么?应轩阳忍下怒意反问,听你大乘期的伶牙俐齿吗? 看来是我小人之心了,继续吧。叶云舟轻易接受了这个说辞,颔首表示歉意,抬步接近春江庭月。 慕临江松了口气,交易仍在继续,两人在春江庭月两侧站定,应轩阳打量一遍叶云舟,稍稍推开些施小梅,冷声道:三个数,三。 二。叶云舟微微伸出手去。 一阵清凉的春风拂过旷野,细浪般律动的新生草尖从远处推来,沙沙声吹及身侧,又一往无前渐行渐远。 万籁俱寂的一刻,两人同时出手,叶云舟抛出日记和钥匙,应轩阳一掌拍开施小梅去接那三样东西,叶云舟不作停留,足尖一蹬地面疾退,揪住脸朝下栽倒的施小梅衣袖。 应轩阳一触日记和钥匙,直接收入乾坤袋,同时指尖轻弹,数道锐利气劲陡然袭向叶云舟。 叶云舟就知应轩阳若不想解开封印,就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直接捏碎慕临江先前给他,被他藏在袖中的灵玉,一道灵力屏障霎时在周围展开,将他和施小梅笼罩在内。 应轩阳!慕临江一声喝斥,扬手推出防御阵法挡在屏障之外,偷袭一个晚辈,你竟堕落至此,当真令我齿冷! 应轩阳面无表情任他诘责,叶云舟比他想的更加警惕,一击不成心生退意,好在永昼灯引暮石已经到手,只要再拿到长生火,他就能完成计划。 休走!慕临江怒上眉山,双手一展,如雾似烟的朦胧墨痕自他掌中落向地面,勾出一幅碧绿的山水盛景,地面草木顿时疯长,灵蛇般缠向应轩阳。 应轩阳脚步稳健在飞窜的木藤中闪转腾挪,掌法凌厉或劈或砍,那些比钢铁还硬,比蚕丝还韧的藤蔓竟近身不得,被削了一地残骸。 慕临江,我知道你已是强弩之末,及早收手养伤,以免死于非命。应轩阳抓住一根藤蔓,反手勒住抽向他背后的另一根,还能游刃有余的忠告慕临江,你这招八方驭灵对付合体以下的修者还能牵制,想要擒我,尚还不够。 我们三百年没再交手,你怎知术中无变阵?慕临江的暝瞳愈渐明亮,就在应轩阳闻言戒备时,只见他脚下紫芒大盛,不知何时那些断裂的木藤竟在应轩阳周遭拼成一个完整的圆,将他围在其中。 看来是我小瞧你了。应轩阳脸色一变,他在术阵方面比不上慕临江专精,看懂阵图时树干粗细的木藤已经环绕圆圈拔地而起,把他囚禁中央,广袤的原野乍然升起一棵虬结古树,如同上通天庭的建木,生机盎然坚不可摧。 叶云舟早已把施小梅尽量扔远,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斤两,远远退开免得慕临江因他掣肘,他仰头望去,自己刹那间就被大片阴影遮的眼前一暗,不似人为的巨大造物静静矗立,慕临江就在它脚下,压着嗓音咳了两声,轻轻抹去嘴角的血。 任谁站在树下都不免感到压迫,叶云舟若水提在手中,注视着慕临江因耗尽灵力喘息起伏的肩背,一股无能为力的焦虑重又爬了上来。 应该成功了吧?叶云舟心里期盼,就算能拖住应轩阳也好,等到殷思前来他保护不了慕临江,保护不了自己,竟然只能把生死寄托在别人身上! 叶云舟不禁为自己由衷产生这种懦弱的想法感到耻辱,他盯着手中的剑越发烦躁,却在此时骤然听见一串破釜沉舟般的大笑。 慕临江,就凭这可笑的牢笼,怎能困得住我!应轩阳的声音自巨树中传出,此招之后,你还剩多少气力? 巨树猛然开始晃动,慕临江向后飘然一纵,连续几道阵图砸过去,还是没能阻止令人惊骇的热度从树中散开,只闻一声炸响,应轩阳自破开一个洞口的树中稳稳走出,身后悬着一个金光熠熠的灿目火团,随他的步伐向上升起,烤干葱翠的树枝绿叶。 慕临江眼前一阵雪白,那火团宛若烈阳无法直视,他眼底酸涩不已,几乎看不清周围景物的轮廓,难以置信之余更被灼痛心扉:你用负日金乌伤我应轩阳,你真是不念旧情啊。 我不介意你继续用春江庭月,送出的东西岂有收回之理。应轩阳顺手拔出春江庭月扔了过去。 慕临江闭上眼睛没接,任由它掉在地上,周围灼热的像火山地狱,空气干燥烫人,他强提灵力在自己头顶铺开一片冰罩,这种热度不是筑基修为能抵抗的了,他匆忙回头寻找叶云舟。 今日叶云舟必须死,你我往后,分道扬镳。应轩阳在酷热中行动自如,半空的亮光仿佛坠落的太阳,方圆百里大地龟裂,尽成焦土。 叶云舟拄着剑半跪在地,尽量维持着一身外放的剑芒,视线在惊人的热度中扭曲,口干舌燥汗如雨下,思维逐渐混沌不清,他眯着眼睛看向慕临江,一向轻盈的脚步此时也笨拙起来。 还有遗言吗?应轩阳闪身来到叶云舟面前,抬掌问道。 长生火。叶云舟嘶哑地吐出几个字,他自己都快不理解自己的话意,但仍凭借本能周旋,我知道长生火的下落,能让你更快一步 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应轩阳想了想,叶云舟的眼神已经失去焦距,脸色惨白嘴唇干裂,他收了掌,改为按住叶云舟的肩膀,我就暂时信你,跟我走。 叶云舟舔了下唇,尝到一股锈味,若水剑脱手而落,被应轩阳强行拽了起来。 他恍惚间想起泉灵山时,慕临江在他被副城主带走时的盛怒和忧惧,他已经让慕临江经历过一次,实在不该再折腾一次。 但此时还能怎么办?叶云舟探出指尖,若水剑近在咫尺,但就算捡起剑来,在大乘高手面前也无作用。 不该是如此自己为何毫无反抗之力,自己怎能毫无反抗之力! 深切的困惑和不甘之下,叶云舟只感脑中一阵刺痛,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呢喃声遥远而空灵,让他本能地并起剑指,要在血脉中萃出剑意。 就在此时,另一道充满威吓的沉重声音在旷野上跌宕起伏层层传开,如擂战鼓响遏行云。 穹暝邪瘴。慕临江不知何时停住脚步,胸前衣襟晕开血迹,他强行逼出锁脉针,全无保留地使出摧神诀,以惶音吐出的招式震慑心神,明朗的天空转眼间乌云翻涌,晦暗如夜,负日金乌也被压的降低几分。 凉意夹杂着细雨倾落下来,叶云舟回过神,觑准时机从应轩阳手下挣脱,拎起施小梅退往慕临江身边。 应轩阳转身甫欲追击,又猝然惶遽地僵在当场,叶云舟若有所感,气氛正从昏暗变得诡谲荒诞,他在周围变幻陆离的紫光中仰起头,天顶的云层像风暴中心卷起的螺旋,一只缓缓张开的巨目就长在黑云之下,瞳孔死死顶住应轩阳。 应轩阳又听见了熟悉的笑声。 他惊疑之下猛地回头,君婵衣正在不远处对他招手,他下意识的过去,没走两步,身后又是满是不解的叹息。 师父,为什么要杀那些无辜的人? 我没办法!应轩阳再次回首,焦急地解释噎在口中,君婵衣站在他面前,近的他能看清君婵衣脸上每一道熔岩般的裂纹,狰狞骇人。 你太让我失望了,应轩阳。君婵衣抽动着不辩五官的半张脸,抬手掐住应轩阳的脖子。 应轩阳把嘴角咬的鲜血淋漓,闭上眼,狠心提起一掌拍向幻觉:婵衣,他们早晚会明白我的苦心,到时我再向你告罪。 细雨绵绵的邪瘴之下,应轩阳拿出传送卷轴,沉默着离开现场。 叶云舟的视野在疲惫中越发模糊,没能看见应轩阳走时脸上的是雨是泪,慕临江的暝瞳飞快划过几道微光,收起穹暝邪瘴时身形一晃,往前跌了一步勉强站稳。 叶云舟这次没有力气再去扶他,席地坐下强提精神,从袖中拿出贴着封印符篆的引暮石,在慕临江的错愕中递了过去。 我佯装攻击施小梅,吸引他的注意,实则从盒子底下切出豁口,暗中取走引暮石,再将木板填回去,用符篆封住。叶云舟挑起几分虚弱又得意的笑,贴身携带引暮石,让他的灵力流失快了数倍,哈,应轩阳怎么也想不到,论起狡猾,他还差得远。 慕临江也没料到,此时说叶云舟卑鄙或者缺乏契约精神也不合适,更怕自己开口便压不住在喉间翻涌的血,只能无奈地蹲下用袖口擦了擦叶云舟额上的汗,无声道:睡吧。 叶云舟点了下头,然后便支持不住,靠进了慕临江怀里。 第80章 长生火02 断断续续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字句钻进大脑,唤起阵阵眩晕乏力。 叶云舟在干渴和气闷中烦躁地睁开眼,这才像突破了一层隔绝的薄膜, 感官逐渐清晰起来。 他动了动手, 拽开一点毯子, 发现自己正躺在柔软的床上, 窗户吹进凉飕飕的风, 舒缓了浑身残余的热度,叶云舟偏头望向屋内,一连串的责备都来自医无患,他愤然捏着手里的纱布卷,慕临江坐在椅子上任他教训,霍风霆也在,右臂吊在胸前,盘腿坐在榻上魂飞天外。 我就不应该当这个烂好人!你这病我可不会治,出去一趟, 重伤都能传染别人。医无患气得够呛, 我的招牌早晚被你砸了! 叶云舟,无碍吧?慕临江尚未发现叶云舟醒了,略带担心地问。 他一个小孩冲动莽撞, 你还不懂事吗?我说话你别不爱听,以他的修为,连陪你出生入死的资格都没有。医无患往床上瞄了一眼,见叶云舟安静地睡着, 他稍稍放轻了声音,叹气道,应先生怕是不屑杀筑基小辈, 你真没猜出他的身份?你从前的仇敌叛徒,手下败将,没一个符合的吗?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82) 没有。慕临江闭上眼往后靠去,他劫持我熟悉的后辈,我不能见死不救。 神医,你才是神医。医无患干巴巴地说,所以他劫持那活尸丫头干什么,你再不说实话,就自生自灭吧。 三弟。霍风霆听见医无患终于结束了冗长的说教,才把心思重拉回来,他们寂宵宫的事,何必管那么多,随便治治,诊金给他打个折就够意思了。 医无患回头瞪了他一眼:你闭嘴,喝药去。 实不相瞒,应先生想要永昼灯,引暮石和长生火,我亦不知他收集钥匙是何用意。慕临江开诚布公道,我刚得到情报,附身乔心月的残魂,真实身份便是魇魔主,也想得到钥匙,不论应先生与魇魔主关系如何,此时唯一能肯定的是,钥匙在我们手中最为安全。 慕临江将封印之事简短告知,隐藏了应轩阳的身份,医无患脸色大变,霍风霆苦着脸灌药,他瞟向身后,似乎霍风霆早有心理准备,并没惊讶什么。 竟是魇魔主。医无患良久才重新开口,既然如此,我倒能理解你一点,钥匙呢? 永昼灯被应轩阳带走了。慕临江道,我们还剩引暮石,而长生火不知去处。 引暮石是煌都所有,为何会在你手中。医无患敏感地皱起眉。 若是霍风霆想要,我马上给他。慕临江哼了一声。 医无患扭头,霍风霆赶紧摆手,烦道:烫手山芋,你想让凌崖城消停一会儿,就别揽这个活儿。 医无患不是很赞同,他暂且搁下争执,道:魇魔主尚在人世,此事非同小可,应当联系燕情仙子共同商议,长生火由她调查更合适吧。 我希望你能保密。慕临江正色道,魇魔主曾附身乔堂主,这段时间究竟做了什么,秋水剑阁能否信任,三都是否还在魇魔主的监视之下,这些都是未知数,所以知晓此事的人越少越好。 医无患沉默下来,思考片刻,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对凌崖城尚不了解,更不能确定秋水剑阁情况,那我就多谢你的信任,这段时间我尽量整合凌崖城能用的人手,海域三都唇亡齿寒,如果你需要帮助,尽管开口。 先生肯收治我了?慕临江笑了笑。 仅此一次。医无患寒着脸,走到门口开了门,殷思正抱着剑站在门外,他侧头不耐烦地嘱咐道,以后让你的保镖随时待命,别再给我增加工作量了。 慕临江倒了杯茶缓缓叹出一口气,就听霍风霆哼笑两声:应先生是谁? 不知道。慕临江抿着茶面不改色。 他若跟你没关系,会放过你们两个老弱病残?霍风霆撇嘴。 他不也放过你了吗?慕临江斜他一眼,真正动手,我还未曾败过。 嘴硬吧你。霍风霆跳下榻来,把脖子挂着的纱布摘下团成一团,晃晃右手,护短就护短,交到坏朋友和遇到坏兄弟差不多,我也不想让二弟死在别人手中。 慕临江捏紧杯子,冷哼道:你最好收起荒谬的猜想。 随你怎么说吧,今天我也懒得刺激你。霍风霆打了个哈欠,晃晃悠悠的出门,回家睡觉了。 门口的殷思等他离开以后,才抬步进门,攥着剑鞘低头道:是属下不及救援,让宫主受伤了。 我是直接传送过去,你赶不上也正常,无须自责。慕临江宽慰道,应先生就是应轩阳,我不想让消息外流,已传令给寂宵宫,应轩阳闭关修炼,让简司主暂代殿主一职,副殿主为辅,其余变动按备案执行。 殷思冷声道:要属下杀他吗? 唉,殷大人,你们宫主就是太重情才会如此纠结,真能简单下定决心杀他,宫主还会在这长吁短叹吗?垮着脸好像死了情人一样,我这个正牌道侣反被人说出生入死的资格都没,我颜面何存哪。叶云舟从床上坐起来吗,摇头悲伤地感叹,冲桌子懒洋洋伸手,给我倒水,加冰。 你什么时候醒的?慕临江有些意外,拿了水杯过去,还有何处不适吗? 筑基期的幼小心灵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当然很不适。叶云舟翻了个白眼,满脸透着不爽,我跟应轩阳一起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慕临江: 慕临江头疼地说:你在水里淹死应轩阳,自己爬上来吧,我负责看戏。 哼,别以为这种肤浅的讨好就能让我原谅你。叶云舟喝完一杯水喘了口气,现在就看谁先找到长生火,谁就能占据主动。 接下来的行动由我负责,你好好休息吧。慕临江用指尖理了理叶云舟的鬓发,眼中歉然混着庆幸,是我不该带你冒险,若你真出事要我如何面对自己。 叶云舟目光一冷,拍开慕临江的手:你也认为我没资格吗?你嫌我拖你后腿?这趟我若不去,你连引暮石都拱手让人了!你明明该在困住应轩阳之后就带我马上传送离开,这是你被感情所累,优柔寡断,拖泥带水,都是你的责任! 你教训的对。慕临江扭过头低声认错。 叶云舟一拳捶在棉花上,冷静片刻,妥协道:算了,应轩阳也许别有用心,君婵衣的日记没有一点阴暗,啧,我不喜欢这种人,应轩阳既然这么执着,据我的经验和直觉,他不会和君婵衣心中的正义背道而驰。 你想安慰我?慕临江掀了掀眼帘。 叶云舟这才看见慕临江的眼白上还攀着细密的血丝,让这双亮晶晶的紫眸多了些许憔悴,他不禁心软几分,随手拍拍慕临江的胳膊让他坐下:朋友在精不在多,杵在屋里这个听话又忠心,也不比应轩阳差。 慕临江在床边坐下,殷思垂着头站在屋里,今日气质看起来格外锋利冰冷。 慕临江不知怎的,心中那股郁闷亟需一个宣泄的渠道,他支使殷思道:拿两坛酒来,我现在想喝。 殷思转身就走,叶云舟心说你喝酒拿两杯还差不多,他靠着枕头揉揉眉心,继续道:我也不是为了安慰你,我不做这种无聊的事,暴露在你的暝瞳下,应轩阳最恐惧的是让君婵衣失望,但他仍坚持这么做,所以我认为他很可能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尽可能的减少牺牲,比如只杀我一个。 这不像你能认同的方式。慕临江说道。 呵,我当然不会认同。叶云舟嗤笑,谁想要牺牲我换千万人的命,我就让他和千万人一起下地狱。 慕临江也难以判断叶云舟这话是不是认真的,和应轩阳交易时,他清楚看见叶云舟的剑气大半针对施小梅心口的心血石,如果应轩阳不拦,而是放弃施小梅直接上前攻击叶云舟抢夺钥匙,他能不能及时援手尚未可知,但施小梅必死无疑。 杀意,冷漠,豪赌,这些在叶云舟身上再真实不过,慕临江有时都疑惑他是怎么按住叶云舟的,他从叶云舟手中拿走空杯,劝道:叶公子,你不能牵连无辜。 叶云舟不耐烦地抿了抿嘴角:放心,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对你的无辜多一点善意。 殷思拿了两坛酒回来,正经的大酒坛,叶云舟一看暗说殷思可真实在,慕临江顶多喝几口,这是杀鸡用牛刀。 他正支起身子想接过一坛,慕临江却直接把他压了回去。 你现在不宜喝酒。慕临江绝情道。 那你拿到我这来,让我看着你喝?叶云舟嘴角一抽。 这是我的房间。慕临江提醒。 叶云舟哽住,然后一皱眉:你不让我喝,我就去找医无患。 慕临江提着酒坛的手顿时停住,无奈地翻起桌上几个茶杯:那你只能喝一杯。 叶云舟将就着答应了,慕临江给他和殷思一人倒了一杯,自己也端起杯子来,远远对两人示意一下,一口咽了半杯咳嗽两声,突然道:如果应轩阳没变,我们还能回寂宵宫喝酒,往后再也没人敲我的书房了。 叶云舟暗说慕临江才喝一口就上头,再往殷思那边一看,殷思的空杯搁在窗台上,人已经靠着窗户睡着了。 以后我搬去楼下,天天敲你书房。叶云舟顺着慕临江的抱怨安抚。 你想做殿主吗?慕临江笑了笑,应轩阳的话本还没写完,我再也看不见结局了。 那种垃圾文学有什么好看的。叶云舟给他满上,再说应轩阳,别怪我欺负醉鬼。 我没醉。慕临江站的不怎么稳,也只说这一次,明天往后,我就不会再留手。 叶云舟半推半拽的把他弄回床上,慕临江的眼睛不似方才明亮,有种诱人坠落的黯淡忧愁,这种脆弱让叶云舟心跳加剧,他伸手捧住慕临江的脸颊,用指尖蹭过眼下,调侃道:你要不要大哭一场? 慕临江沉默一会儿,直直盯着他,叶云舟渐渐开始不自在起来,正要松手,慕临江却抓住了他的手臂,倾身覆上一个带着辛辣酒气的吻,低低笑道:我想让你哭,可以吗? 叶云舟头皮一炸,猛地甩开慕临江,慕临江直接倒向床里,平静地睡了过去。 刚才的嗓音在叶云舟耳边久久不散,好在慕临江不需要照顾什么,他缓了缓,接近了殷思正想把他弄到椅子上,刚一伸手殷思已经警惕地睁开了眼。 叶云舟指指慕临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把完全没喝几口的酒坛收进自己乾坤袋,悄步离开,转去藏书阁。 直到傍晚时分叶云舟回客房时慕临江仍没醒来,他琢磨着要不要叫醒慕临江,去吃个饭,传音指环突然一亮,是他收买的侍女传来的消息。 乔心月终于醒了。 叶云舟当即开门进屋,殷思依旧守在窗边,他招了招手,把殷思叫到门口,小声道:帮我做件事,乔心月醒了,你现在立刻去监视她们,以免错过重要情报。 第81章 长生火03 殷思不想探究叶云舟的消息来路, 他皱眉道:这不是宫主的命令。 算了吧,别计较了,咱们又不是第一次先斩后奏。叶云舟诚恳地说, 凌崖城内又没危险, 你不用时时刻刻盯着他, 现在我们人手不足, 潜入暗探这种专业工作就全指望殷大人了。 殷思想了想, 勉强点头,身影一晃消失在原地。 他做事效率够高,对于前金牌杀手来说,隐匿气息更是精通,即便大乘高手也难以发现。 乔心月昏迷偌久,此时醒来,负责照顾的侍女便第一时间给叶云舟传了讯息,燕情仙子随后赶来,稳重之余仍是流露激动。 心月!你感觉如何?燕情仙子快步走到床边, 握住乔心月的手探她脉象。 我有点头晕。乔心月神情略显迟钝茫然, 姐姐,我刚问过侍女时间,可我最后的记忆是十五年前, 我一直昏迷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思绪很乱,好像经历了很多,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燕情仙子用手背试了试乔心月前额,听闻她说出十五年也吃了一惊, 惭愧道:竟从十五年前开始就我怎会没发现端倪,都是我大意了。 认真想来,近些年乔心月用职务之便常年在外, 她们也少有相聚,难免没及时察觉,燕情仙子又试探了几个早年相识的问题,确定乔心月清醒且对答如流,这次确实是她本人,才把前因后果告知乔心月。 乔心月消化了一会儿自己十多年来都被人占用躯壳活动这个噩耗,脸色白了不少,小声道:那我岂不是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我身为堂主,竟让宵小暗算,实在无颜面对秋水剑阁众姐妹。 别这么说,我们甚少接触鬼修,敌人有意针对,难免防备不到,你千万别自责,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等我们回去再加强防卫弥补错误就是。燕情仙子抓住她冰凉的手劝慰,你再仔细回忆一下,你失去意识前,周围有何可疑之处? 说起来,那一阵我的确常常感到有奇怪的气息,像被跟踪一样。乔心月扶着额角,但我一直没找到证据,最后我记得最后,我好想去了藏宝阁,然后就 燕情仙子沉思片刻,脸色一变,逐渐忧虑起来。 阁主,你想到什么了?乔心月担心道,难道那鬼修是利用我盗窃宝物? 和那些法宝相比,还是你身体要紧,你平安恢复就是最大的幸事,千万别着急,先服下此药,再睡一会儿吧,我明日尽快安排启程回剑阁。燕情仙子收起不安,微笑着扶乔心月躺下。 殷思隐匿了身形蹲在房顶,下方的对话清晰的飘入耳中,表面看来这只是秋水剑阁自己的重要情报,但殷思自然知道叶云舟目的何在。 如果燕情仙子所谓的藏宝阁之中,就藏有长生火,那也不足为奇。 他又静听片刻,燕情仙子陪昏昏欲睡的乔心月闲话一阵,等乔心月彻底睡去,燕情仙子离开客房之后才悄然返回。 叶云舟还等在屋里,他没有照顾人的意识,殷思更没有,慕临江中午时怎么倒下去的,现在还保持着那个姿势躺着,衣服压的有点乱,在春天里显得厚实闷热。 叶云舟踱了几圈,又走到床前审视慕临江,慕临江的脸色微微泛着红,最近总是不自觉拧起来的长眉终于在睡梦中舒展开来,露出一种缺乏戒备的宁静,叶云舟盯着一会儿,良心发现,伸手帮他脱了靴子扔到床下。 慕临江喝醉之后比他醒着更容易摆弄,不知是不是对叶云舟全然的信任,连叶云舟扒掉他的罩衫腰带时都十分配合的抬臂弓腰。 叶云舟抱着一堆衣裳喘了口气,余光瞥了眼慕临江,突然看见他嘴角上挑了一点不太明显的弧度。 慕临江。叶云舟这才反应过来,气道,你早就醒了是不是?慕临江被识破了伪装,放松地笑出了声,半阖的眸中透出点点慵懒:叶公子对我意图不轨,我哪敢醒。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83) 过你的嘴瘾吧!叶云舟恶狠狠地把抱着的衣裳砸到慕临江脸上,我下次再想照顾你,我就跟你姓。 慕临江从衣服堆里爬起来,把外衫扫到地上,揉了揉眉心:慕云舟也够风雅,我的姓不好听吗? 叶云舟本来想给他倒杯水,但慕临江淡定的戏谑一出口,他就干脆坐下自己喝了,翘起条腿打量靠在床头的慕临江:乔心月醒了,我让殷思去监视燕情仙子。 若长生火真在秋水剑阁,你有何打算?慕临江细思片刻,问道。 这反而是我担心的问题。叶云舟敲敲桌子,如果长生火在秋水剑阁重重防御之下,要得到就很困难了,此事需要从长计议详细谋划。 我们只要阻止有心人得到就好。慕临江说,必要时我会亲自与燕情阁主说明。 至今为止你都说明多少次了。叶云舟提醒,这事简直三都高层人尽皆知。 三百年前,我也是这样逐一游说各方共诛魇魔主,解三都祸患。慕临江淡然道,你不能否认坦白就是最好的诚意,更能带来共同的利益。 你要共同利益,我只要自己得益,你阳谋我阴谋,没你高尚就是了。叶云舟摊了下手,摇头嘀咕,我到底中了什么毒,才会找你这个跟我完全合不来的麻烦人物。 那叶公子愿意为了我改邪归正吗?慕临江眨眨眼睛调侃。 呵,我偏要拉你下水。叶云舟倒了杯热茶,手腕一抖朝慕临江扔过去,慕临江翻袖轻拂卸去气劲,稳稳接住。 清茶解酒,慕临江喝完一杯,酒后的疲惫终于清扫干净,他翻了翻衣裳,拿回乾坤袋,把那张印着三枚钥匙位置的地形图拿出来,铺到腿上。 叶云舟也凑过去看,如果地形图的标注还有效,那长生火应当还在夜都,但应轩阳实际和魇魔主互相利用,也无法确定应轩阳是否被误导。 慕临江右手平伸,一阵寒气聚集掌中,白雾渐渐凝成一面透明的冰镜,慕临江信手一拨,将冰镜旋转起来打磨光滑,嵌入一道阵图。 这是做什么的?叶云舟好奇打听。 一种窥测细小的灵力走向的眼镜。慕临江捏着冰镜悬在地形图上,金闪闪的纹路在镜片下格外华丽,专业的我没带在身上,这种也够用了。 你怀疑图有问题?叶云舟问。 应轩阳为何对你我动向如此清楚,连你失去剑影都及时得知。慕临江盯着图上每一寸跃动的脉络,镜片挪的很慢,叶云舟看了半晌就失去了耐心。 炼器好无聊。叶云舟双手撑着床沿,仰头活动脖子。 练剑就有趣吗?慕临江斜他一眼,粗野莽夫。 有趣的不是练剑本身,是最简单直接就能得到强硬的实力,然后去做真正有趣的事。叶云舟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慕临江抖了抖地形图,放弃道:我对矫正你的想法不抱希望了。 我要是变成乖巧好少年,你还喜欢我吗?叶云舟弯腰按着慕临江的腿,挨过去瞪着纯良的眼睛骚扰他,人们总是虚情假意的说什么无论怎样改变,你还是你,可如果认识的人真变得陌生了,这句话还算数吗?就好像那个谁一样。 慕临江正发现一点奇怪的地方,灵力脉络好像有了一丝重叠,他腾出一只手随意揉了揉叶云舟的脑袋,哄道:我喜欢现在的你,所以别改变,永远只属于我一个人,好吗? 叶云舟赶紧抱头躲闪,免得头发被慕临江揉乱,他腹诽若非慕临江此时的语气足够敷衍,他肯定会被麻出一身鸡皮疙瘩。 慕临江手一顿,目光专注起来,叶云舟不再打扰他,见他小心地竖起地形图的侧边,把方才的冰镜又削成薄刃,稳稳一刀下去,就将地形图割成上下两层。 最上面的一层顺势揭下,仍是原貌,但下层却汇聚着不同的阵图,闪闪发亮,仍在运作。 唉。慕临江看了看,匆匆把卷轴卷起来,抛到床下,卷轴在一阵火光中消失殆尽,是应轩阳的杰作,用上面一层地形图的灵力波动掩饰下方的定位,若是专心探听,这东西甚至能传导声音。 叶云舟听见之后,脸色阴晴不定:所以你平时那些荒腔走板的言辞也可能被应轩阳听见?你的形象恐怕在他心中崩塌好几回了。 他也不可能时刻监听。慕临江眼皮跳了跳,还算镇定,再说我本也不是严肃古板之人,有什么好崩塌的。 叶云舟忍不住回忆自己在慕临江身边说过什么有损气质的话,纠结半天之后,愤愤地放话道:我绝对要杀他灭口! 冷静,经历的多了,杂事自不入眼。慕临江慢悠悠地收回地形图。 叶云舟心说你就会在我面前脸皮厚,他浑身难受一阵子,殷思回来时敲了敲门,叶云舟精神一振,强行让自己转移了注意力,问道:有什么重要消息吗?乔心月有没有这段时间的记忆? 没有。殷思略微组织了一下语言,乔心月记忆最后停在十五年前,听燕情仙子话意,似是担忧藏宝阁,但并未提到长生火。 叶云舟欲言又止,为难道:你确定能正确理解那些老油条的话意? 殷思板着脸不作表示,复述了一遍燕情仙子说过的话。 在我听来,燕情仙子实在欲盖弥彰。叶云舟琢磨道,燕情仙子探问乔心月被附身前的行踪,得到答案便转移话题,看来藏宝阁内应该有十分重要的东西,她并不直说,这样东西连堂主都无权接触且不知情。 假设魇魔主是为了长生火而附身于乔心月。慕临江猜测,那现在长生火还能在秋水剑阁吗? 叶云舟也不禁沉默,少顷之后,他提议道:我想燕情仙子现在也急于知晓此事,不如想办法窃听。 行不通。慕临江直接打回,殷思亲自去监视尚且不敢泄露任何气息,如果用法宝窃听,她稍作感知就能察觉,甚至能反向追踪法宝主人,炼器我毕竟不如应轩阳。 叶云舟再次托起下巴沉思,这是个绝佳的机会,一旦错过,想潜入藏宝阁难如登天。 殷思这时忽然开口道:属下有一式听剑吟。 慕临江眼光一亮:我倒忘了你精通以剑器探古今,此法更为可行。 叶云舟也想起来,之前听慕临江随口提过,殷思便是以此法追踪目的,查到卫一被囚之所。 先别忙着赞同。叶云舟抛出问题,像乔心月这种剑修,平日不将佩剑示人,至于燕情仙子,她的剑化作金簪别在头上,怎么接触?不小心失手可是要身败名裂的。 慕临江正思考这个问题,他瞅了眼神情淡漠的殷思:乔堂主身体抱恙,叶公子出手太重,所以我为了赔礼和防止鬼修再度袭击,谴殷首席护送燕情阁主和乔堂主回返秋水剑阁,她必定第一时间去藏宝阁查看,然后用交流武学当借口? 前面还算靠谱。叶云舟摆手不妥,交流武学,万一人家不答应呢?就算同意,时间支出几天之后,仍能成功吗?只怕此招也有种种限制吧。 谨慎估计,六个时辰之内。殷思给出了探知情报的具体时间。 慕临江捏着空茶杯,单手托腮,不禁也开始挑战歪门邪道:派人假做刺客刺杀燕情阁主,趁乱动手? 叶云舟嘴角抽了抽:你有合适的刺客人选吗?能在秋水剑阁的地盘上让燕情阁主乱起来。 寂宵宫什么部门没有,你真当寂宵宫统领默影都是靠道德良善吗?慕临江说的意味深长,不过这种下策也是开个玩笑罢了,如今不是三百年前的时代,还是不要轻易动杀。 三人一时陷入默契的安静,半晌之后,慕临江打了个响指开灯,和叶云舟对视一眼,彼此都没想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提议。 叶云舟放下一条腿换了另一边翘,带着椅子强行转了半圈,深沉道:要不先吃饭?伟大的阴谋都是不经意间产生的灵感。 慕临江不置可否,叶云舟刚一出门,就看见院子里施小梅提着食盒正在阶下徘徊。 施姑娘,身体已无碍了吗?叶云舟笑着问她,晚上风寒,怎么不进来说话。 我拖累宫主了。施小梅面带愧色,犹豫不决,我想向宫主道歉,若非我被抓,宫主就不用交出那么贵重的东西换我。 宫主若耿耿于怀,就不会与应轩阳交易了,永昼灯虽重要,终究是能再夺回的死物。叶云舟柔声宽慰,向后让了一步,你因此自责,并非宫主乐见。 嗯,多谢叶公子开导。施小梅勉强笑了笑,我带了些吃食过来,不知你们是否需要。 施姑娘来的正是时候,我才说要吃晚饭。叶云舟接过食盒让施小梅进屋,表情阳光积极,眼神充满怨念,盯着已经飞速下床衣冠整齐的慕临江温柔道,你起来做什么,我可以喂你啊。 慕临江无奈道:别闹了。 施小梅还以为慕临江伤的很重,吓了一跳,叶云舟已经转身盘问起了正事:施姑娘,据你观察,你认为应轩阳会背叛寂宵宫吗? 这施小梅面露迟疑,他威胁宫主已是事实。 施姑娘,凭你的直觉判断即可,无需受寂宵宫的规矩影响。叶云舟道。 施小梅想了想,低头道:从我在寂宵宫的调查来看,应殿主有自己的计划,早在十年以前就用过各种理由告假伪装行迹,但我在满月园的小楼发现他时,他大概是想放过我的,我觉得他并不是一个恶人,只是为了自己的信念不择手段。 慕临江无声地叹气,听施小梅低落地陈述在寂宵宫的日子,施小梅口中的应轩阳和他从前认识的朋友如此相似,仿佛不久之前用负日金乌灼伤他双眼的应轩阳才是虚幻。 抱歉,我的任务一点也不成功。施小梅低头攥着手指,让宫主失望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若不是你,我仍不能确定应先生身份。慕临江挪动手指,拿出一面小巧的令牌递给施小梅,年轻人,回坞城去找程玖吧,经此一役,你若仍愿意供职寂宵宫,能做到何种位置,便凭你的本事。 施小梅接过令牌,愣愣地看了一会儿,眼神愈发坚定,单膝跪下行礼道:多谢宫主栽培之恩,施小梅愿为宫主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哈,回去歇息吧。慕临江笑笑,让她起身。 叶云舟只听这宣誓有点耳熟,他看着施小梅离开时热血上头的背影,忽然有个自以为绝妙的主意。 宫主,我想到一个办法。叶云舟信誓旦旦地招呼慕临江过来。 什么办法?慕临江边拆食盒边莫名问道,虽然猜到他跳跃的想法应该是指对付燕情仙子。 美人计!叶云舟十分认真,虽然老套但好用。 慕临江:? 叶云舟看他费解中还有点嫌弃,就直接伸手拽住他的袖子往门外拉,让殷思打开窗户站在原地。 你又搞什么名堂?慕临江跟着他下了台阶,晚风凉飕飕的,庭院地砖积了些柳絮,这些柔软而飘忽的绒毛飞的漫无目的,让人下意识的眯起眼睛。 叶云舟捂着脸打了个喷嚏,拍拍自己袖口的毛毛,转头正要和慕临江说话,忽然歪头集中了视线,落在慕临江的头顶。 慕临江稍稍抬了下眼:怎么了? 容我失礼冒犯一下,你先别动。叶云舟侧踏一步轻笑道,左手攀上慕临江的肩膀,微微踮起脚尖,右手探到慕临江脑后,摸上那根挽起半数发丝的银簪,他垂落的长发顺滑如瀑,叶云舟怕拆散了头发,更靠近了些,和略感错愕紧张的慕临江对上视线,一触及分,然后慢慢低了低头,你头发上沾了叶子,帮你拿下来。 慕临江岿然不动,但视野下方就是叶云舟高束的马尾辫,很有少年人的活力,叶云舟的前额几乎快要挨上他的鼻尖,让他下意识屏住呼吸,阻止更多清浅的花香钻进脑海。 他垂着的右手动了动,缓缓抬起,抱向叶云舟紧绷的细窄腰身。 好了,我拿走了。叶云舟在慕临江碰到他时同时松开双手,旋身撤开一步,笑眯眯地捏着一团压扁之后不再轻盈的柳絮。 慕临江的手悬在半空,不禁略感尴尬,他悄悄放下之后黑着脸问:然后呢? 你不觉得丢了什么东西吗?叶云舟左手握拳摊到慕临江面前。 慕临江第一反应低头看了看腰间的乾坤袋,还在,他不耐地拍下叶云舟的手:少卖关子。 叶云舟张开手指,只见手中攥着一枚指甲大小的玉饰。 慕临江怔了怔,伸手摸到自己脑后的簪子,末端果然只剩光溜溜的银托,他恍然大悟,哭笑不得道:你怎么把它抠下来的 手法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根本没察觉哪里不对。叶云舟把玉坠还给他,这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足够自然且让人无法打断的碰到佩剑了吧。 慕临江下意识回过头,终于明白叶云舟为何让殷思站在窗口,叶云舟的动作应该都被殷思看在眼里,而他确实没发觉。 虽然说有这种修为的女孩根本不能小觑,但我对我们殷大人的相貌有信心。叶云舟兴致勃勃地鼓劲,只要掌握好一个合适的距离,再适改一下,比如你头上有虫子之类的随机应变,绝对能滴水不漏的得到情报。 慕临江眼角直抽,一想到刚才他还有点心跳就不禁窝火,干笑两声道:你能拆我的簪子,是因为我不防备你。 你仔细想想,燕情仙子熟悉殷大人吗?叶云舟压着慕临江的肩膀凑到他耳边,低声循循善诱,从我这几天掌握的情报来看,燕情仙子道侣都没交过一个,感情空白的人最容易动摇,况且她心思深沉,听过殷大人只言片语的来历背景,就必定想得知殷大人的修为实力,不可能马上翻脸,多半要将计就计试探殷大人。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84) 慕临江沉沉喟叹道:你不仅自己到处玩弄感情,还要教我寂宵宫最正直的首席剑卫玩弄感情,你想的倒美,去问问殷思答不答应。 叶云舟边说边为这个奇思妙想感到愉快,他扭头对窗边罚站眼神放空的殷思喊道:我这个操作看见了吗?你举一反三融会贯通一下。 殷思: 殷思强硬道:绝不。 叶云舟装模作样地痛心:宫主!我为了寂宵宫当坏人,他却不能小小的牺牲,但我相信殷大人还是令出必行的,只要你开口,他什么都能答应。 叶公子,你本来就是坏人,寂宵宫可没这个福分让你为难。慕临江揪着他的后领子把他拽开,当我寂宵宫是拉皮条的吗? 叶云舟为自己这个计划无人支持实施感到怀才不遇,只好回去吃晚饭,慕临江不知道得到了什么灵感,背着他吩咐了殷思几句,递给他一张符篆,殷思勉强点点头,多少还有些抗拒,叶云舟刚投去好奇的目光,就被殷思杀气腾腾的剜上一眼,然后利落地转身就走。 你和他说什么了?叶云舟边擦手边问。 礼数周全的美人计。慕临江高深莫测。 叶云舟再问,他只笑而不语,叶云舟一气之下威胁道:我回厢房了,你早点睡吧,老人家。 嗯,你也早些休息。慕临江自然的嘱咐。 叶云舟眉头一皱:不让我陪你睡了? 当然凭你的意愿。慕临江温和道。 叶云舟一阵将信将疑,走出房门几步,回头就见慕临江站在门口,轻描淡写地说:别再出去通宵了,我刚给整间院子布下结界,你跑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的笔记本连不上宽带,断网虽然能码字,但不能随手搜索近义词和间歇性刷新看网页,我就十分别扭,都不会写文了_(:з)_ 第82章 长生火04 你怎么这么幼稚。叶云舟眼角斜向黑漆漆的墙根, 满不在乎地说,我不睡觉的吗? 你自己有数就好。慕临江随意笑笑,转身回房。 叶云舟边走边回头, 正屋灯光倏地暗去, 他开门进了厢房, 穿过正厅, 脱掉外衣摔在床上, 徒劳地躺到半夜,还是十分清醒,窗外明月清辉皎然,叶云舟翻来覆去最后仍然决定起身,一庭银蓝月光像铺了满院霜雪,叶云舟打了个哆嗦,走到院门前,伸手一触,果真有一层柔软的屏障。 嘁。叶云舟撇撇嘴, 并没放弃, 捋着墙边绕到后院,一棵倚墙栽种的花树大半枝条伸展出去,雪白的花串穿过结界, 在夜色里闪出点点碎光,他眼神一亮,轻点地面飞身攀上树干,探出指尖试了试那些枝条间的缝隙, 果然屏障就像门帘一样轻易分开。 叶云舟翻身跃到墙顶,掐了一串支到墙外的花,自语道:心慈手软的老太爷, 还给花留下生路,正好借我一用。 他正要跳到院外,却听见树下突然传来一声无奈的警告。 来人,抓贼。 叶云舟一愣,脚下瓦片咔嚓一声,险险连人带瓦滑到地上。 他懊恼地跳下来,在树干另一侧的阴影里见到了抱着胳膊好整以暇的慕临江。 喂,你有意思吗?叶云舟略感不快,故意留这个后门等我上钩,自己都不睡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我不让你出门,你偏要反其道而行,果真是想引起我的注意。慕临江侧目拂袖撤了结界,一提衣摆挨着花树坐下,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叶云舟稍后再兴师问罪。 叶云舟向来是要抢占先机的,绝口不提自己答应了休息结果又偷跑,走到慕临江身边嫌弃地看了看落花和草叶混杂的土地,干咳道:你想赏月,我没兴趣,我要回去了。 我不想赏月。慕临江平静地说,我在等你。 叶云舟的目光飘了飘:哼,你这么确定我要走?况且想去哪是我的自由,我不会为你改变我的原则。 慕临江摇摇头,幽幽叹了一句:只是想找个机会和你谈谈,你若真有想做的事,我不会阻止,但你现在想做什么?有明确的目标和计划吗? 叶云舟看了他一会儿,勉强道:地上脏。 坐我腿上。慕临江一本正经地说。 叶云舟给他个白眼,揪过慕临江地上铺陈的衣摆垫在屁股底下隔灰,抬起一条腿支着胳膊,皱眉道:有话快说。 只是我的直觉,如果我说错了,还请见谅。慕临江客气道,你到底在烦什么? 叶云舟张了张嘴,然后沉着脸吐出一口积郁的凉气,半晌后才说话:你有多少把握对上魇魔主全身而退? 可能不足五成。慕临江坦言,但事在人为,该做还是要做。 我和你不同,我通常不做没把握的事。叶云舟蹙着眉,显出一种不合年纪的阴沉晦暗,我失去剑影,在应轩阳面前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连医无患都说我不配与你并肩,如果你的胜算不足五成,那目前来看我的胜算一成都不足,我为什么还在坚持? 你不用在意他们慕临江语气一急。 叶云舟抬手制止他:我不是一个有耐性的人,更不算长情,我的兴趣也很容易消耗干净,我只是忍不住想,如果我不做些什么,只是躲在别人身后,或许我很快就会厌倦这种生活,我要你答应永远留在我的身边,那如果先厌倦的是我,连我也背叛你,这个未来未免太悲哀了。 慕临江冥思苦想了一会儿,还是很难对叶云舟纠结的问题有什么同感,叶云舟的思考方式时常让他感到无力,他试着提问道:你为何不担心我先厌倦? 因为我现在很了解你是什么样的人。叶云舟笃定道,但你真了解我吗?坦白说,有时候连我都不了解自己,说不定等我想离开你时,无论你怎么心碎,我都不在乎。 你为此而烦扰,就证明你此时此刻还是十分在乎的。慕临江的心态格外豁达,何不在感情中做个自私的人呢?以后事留待以后再说,譬如我死在擎雷山,那时你仍未厌倦,不知我是否有幸令你心碎。 礼貌性的心碎一刻钟,不能再多了。叶云舟冷脸说道。 那就顺其自然吧,如果是你先退出,我尊重你,道侣不成仁义尚在。慕临江慢悠悠地说。 真的?叶云舟半信半疑。 假的,如果你敢践踏我的真心,就要承受最严厉的后果,我会把你关起来折磨报复,让你永生永世不得解脱。慕临江凉丝丝地扫去一眼,你看,我也不够了解自己,到时我或许也能赐你一个痛快。 呦,好邪恶的正道栋梁。叶云舟反而笑了出来,说的我都想试试了。 慕临江拽了拽自己的罩衫,叶云舟以为他要起来,就先起身松开他的衣裳,没等站直就猝不及防被慕临江拽了回去,跌倒在慕临江身上 我刚才在想,我是不是该扔掉规矩礼数,放纵一些,给你增添一点热情,免得你对我的兴趣这么快就要耗尽。慕临江微微抬头,花树在他的动作下震落几片纯洁的飞雪,他的右手抚上叶云舟的后颈,暧昧地压向自己。 叶云舟跨在慕临江双腿两侧保持平衡,一片落花从眼前飘走,衬着慕临江的紫眸愈发妖冶,他按着慕临江的肩膀,恍然间感到一阵压迫。 但那双眼睛偏偏让人移不开注意,心甘情愿地沉沦其中,叶云舟顺着力道俯下了身,手指抵在慕临江颈侧跳动的致命位置,抓住一缕柔顺的头发,在指尖一点点绕圈。 慕临江眼中含笑,吻上叶云舟微凉的唇,舌尖扫过他的嘴角,嗓音轻柔,煽起夜里炽热的火:你介意在下面吗?我比较介意,做一次试试如何? 叶云舟愣了愣,猛地松手把慕临江推回树上,站起来拍拍膝盖:做梦去吧!让我屈居人下,想都别想! 慕临江嘶了一声,委屈地揉揉脑袋:至于这么在意?你这是狭隘,偏见,感情哪分什么高低屈就! 那我在上,今晚这事就成了。叶云舟挑眉笑道。 慕临江面不改色地说:不,我怕疼。 谎话说的真诚点好吗?叶云舟嫌弃,你那伤都疼三百年了。 所以你舍得让我雪上加霜吗?慕临江真诚地眨眼,对好不容易找到归宿的老人家多一点爱护,正是你等年轻人的职责。 别卖惨,不吃这套。叶云舟冷硬地拒绝,回去睡你的觉吧,我走了。 哎这么绝情。慕临江站起来,一句挽留的话还未说完,叶云舟已经坚决地甩给他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叶云舟回了厢房,喝完一杯茶冷静片刻,也不想再去藏书阁了,顶着困意洗了个澡,倒回床上时意外地轻松下来。 他还没说服慕临江躺平任他予取予求,这么令人愉快的设想,还没实现之前,他的兴趣应该会一直保持才对。 回房的慕临江打了个喷嚏,叶云舟倒彻底振作起来,仔细捋顺了一遍手中的线索,忽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法宝,慕临江的谶言录。 翌日,燕情仙子上午决定带人回返秋水剑阁,霍风霆用有伤在身的理由随便和她糊弄几句就跑,幸好假城主装这个风格十分真实,燕情仙子对此没有看出半点差异,下午便整顿了队伍,慕临江和叶云舟亲自过去道了个歉,客套一阵用之前那套说辞成功把殷思弄了过去。 乔心月还不太能活动,坐着轮椅被燕情仙子推上悬舟,一扭头就看见富丽堂皇的大厅门后站着个气质冷漠格格不入的男人,明明本命剑可以随时隐去收起,却还稳稳提在手中,让其余立在两侧的侍卫在这股冰冷下都黯然失色。 阁主,回程路上,若有需要,尽管吩咐。殷思拱手行礼。 殷首席客气了,既是同行,便是贵客。燕情仙子莞尔一笑,他只记得殷思跟在慕临江身后,是最忠诚的剑卫,沉默且锋利,说起来,自擎雷山之后,我尚未再见过殷首席,一别偌久,阁下风采依然,贵宫治下默影都盛世太平,亦让我钦羡不已啊。 殷思的拇指暗中蹭了下剑鞘,这种言不由衷虚与委蛇的场面令他万分不耐,他不是擅长演戏的人,也不屑钻研说话方式,索性直言道:阁主谬赞,在下不善言辞,还望谅解。 燕情仙子的笑容僵了一瞬,和善地点了点头:殷首席真诚直接,这是优点,谈何谅解。 和殷思说话,若非公务,通常持续不到三个来回,燕情仙子说完之后,大厅就陷入寂静,好在她经验丰富,自然地弯腰替乔心月拢了拢头发,问道:感觉头晕吗?我尽量让他们开的稳一点,累的话先睡一觉吧。 此时稍微明白世故交往的人都应该先让燕情仙子去照顾乔心月,免得主人家先开口扔下客人显得失礼,殷思也并非连这些都不懂,若是放在以往,他断然不会浪费这个无谓的口舌,但现在想起临走前慕临江和叶云舟不抱任何希望地嘱咐他装装样子像那么回事,深吸口气,正要勉强装一下,乔心月就好心地帮他说话了。 我还好,不过咱们还是先回房吧。乔心月偏头看了看殷思,小声道,我以前好奇慕宫主,在他跟前烦过他一阵子,殷首席那时候就很不爱说话,你和他搭讪,他压力一定很大,咱们别难为人了。 乔心月就算故意小声也不影响殷思听清,燕情仙子哑然失笑,她对殷思微微颔首:抱歉,那我就不打扰了,我先送心月回去休息,殷首席不必拘束,随意即可。 殷思心里对这趟任务充满了意见,但人习惯折中确实不错,和叶云舟的馊主意比起来,慕临江的改良计划还算可以忍受,他在门后的阴影里站完了大半悬舟路程,一日夜后悬舟终于在淬剑山降下。 在殷思眼中那些安排和招待都无所谓,他只在意任务,燕情仙子吩咐了晚宴,派人带他参观游览,自己去处理事务,殷思推测她多半急不可耐藏宝阁的情况,从现在到晚宴,六个时辰的限制,时间绰绰有余。 那位导游姑娘声音轻快滔滔不绝,殷思走马观花看过一遍,找了合适的位置,悄悄贴上那张招雷降雨符,黄昏紫红的云霞渐渐翻起一抹铅灰。 晚宴设在园林当中,殷思的爱好称得上寡淡,对歌舞佳肴都兴趣缺缺,拒绝了提前入场,站在必经之路上静待燕情仙子前来。 环佩步摇声远远响起时,暗下的天空也恰好滚过一声雷鸣。 这最近天气果然多变。燕情仙子举起衣袖遮在额前抬头,突如其来的阴雨让园中晚宴略显尴尬,她吩咐身侧的侍女为宴席范围撑起结界,自己推起乔心月的轮椅,便看见殷思正向这边走来。 诶,你没先过去吗?乔心月惊讶,你是不是觉得太吵啊,要是不自在,正好要下雨,咱们几个随便吃一顿算了,听姐姐说那个可恶的鬼修还冒充我去找应轩阳,我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没在慕宫主面前丢脸吧? 殷思想了想,只能说:好好休养。 乔心月一听,苦着脸唉声叹气,燕情仙子咳了咳,道:心月,你又来了,注意礼貌。 几句话的时间,一滴豆大的雨点啪的一下砸到了叶子上,庭灯暖融融的光芒下聚集着一群飞虫,斜斜的雨丝逐渐清晰连成一线。 殷思当机立断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柄雨伞,靠近几步怼到燕情仙子面前遮住雨水。 这举动太过惊人,燕情仙子一时没反应过来,接着便感觉头发似乎被刮了一下,插在云髻之中的步摇一阵轻响。 抱歉。殷思用左手托了一下伞骨,无名指不着痕迹地擦过那支化作金簪的剑。 几幅模糊的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先是层层阵法机关防护的暗室,暗室之中,镶满灵石的高台上以锁链拴住一个全无意识的人,片刻之后,那人就在一阵疾风骤雨般的剑气中尸骨无存了。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85) 无妨。燕情仙子稍显紧张,同是剑修,更是一向神秘且危险的寂宵宫首席剑卫,难免会动探究对方实力的想法,殷思站的很近,他的剑松了手,仍悬在腰侧,燕情仙子只感到一股凛冽纯粹的杀气凝成的剑意,令人不由自主心生忌惮。 阁主,我方才收到消息,另有任务待办,恕不能久留,这便告辞。殷思目的达成,敲了下伞柄,让纸伞停在半空,退后一步拱手告别。 这么快就要走吗?雷雨天气不便御剑,殷首席不妨等明日让我安排悬舟送你回去。燕情仙子自己接过纸伞偏向乔心月,波澜不惊地说。 殷思坚决道:宫主命令不敢耽搁。 那好吧,我就不强人所难。燕情仙子点点头,扬声唤来侍女,砚儿,送殷首席下山。 殷思离开园中小径之后,乔心月才缓缓吐出口气,扭头调笑道:他突然过来给你撑伞,吓了我一跳,还当是他转性了,看上姐姐要献殷勤。 胡说什么。燕情仙子不轻不重地敲了下她的脑门,此人实力强悍,虽是首席剑卫,但常常行踪不定,来历成谜,这一路观之,他应是极其自我之人,不屑表面文章,我便怀疑慕临□□他走这一趟的目的,我设宴款待,若他真是意在护送,为何会答应? 姐姐是不是想太多了。乔心月心思单纯,应该是慕宫主要他配合一点吧。 那方才为何态度一转,直接离开?燕情仙子又问,慕临江若要他配合,便不可能再下急令召回,太矛盾了。 乔心月一时想不出答案,燕情仙子看了看手中毫无特色的普通纸伞,全新,连伞上工坊的绢签还在,若有所思道:以他的个性,不可能为我撑伞,他这段时间内做了什么?这应该就是他此次前来的真实目的我始终觉得这趟煌都之行并非表面那么简单,我不喜欢被人利用,依我的判断,只要查明附身于你的残魂真实身份,便将真相大白。 微薄似雨的杀气一闪而过,乔心月看了下燕情仙子,依然是那副温和的表情。 城主府内,叶云舟已经研究了两天谶言录,在心里模拟了不少问题,又一一推翻。 太过直接如应轩阳的藏身之地这种问题,危险程度和直接跟应轩阳拼命差不多,再比如应轩阳的谋算,问出来很可能让谶言录的答案变成他的遗言。 他琢磨了两天,一个委婉又重要的疑惑终于拔得头筹,慕临江出于怕他拿谶言录作死的负责心理,交出谶言录时就寸步不离的监视,叶云舟看了看坐在软榻上擦琴的慕临江,正考虑要怎么说,慕临江放下手中的软布,安静片刻,瞥向叶云舟。 殷思传回消息。慕临江的语气不知是喜是忧,燕情仙子曾拘禁一人作为长生火的寄存容器,但现在长生火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叶公子:我叶云舟就是养老,柏拉图恋爱,搞禁欲人设,也不会当一次受! 叶公子:绝不真香! 叶公子:绝不! 第83章 长生火05 长生火不见踪迹, 叶云舟略一沉吟:看来魇魔主附身乔心月,果然借身份之便暗中盗走钥匙,但他会藏在哪里呢 慕临江道:长生火并不稳定, 不易控制, 燕情仙子为掩盖她已得长生火, 便用了最稳妥的方式, 找一个人作为容器, 封闭他的意识囚禁,魇魔主也定会采用此法,他在暗处策划多时,狡兔三窟,若将长生火严密封存藏匿,我们短时间内只怕难以寻得。 如果对你来说都这么困难,那应轩阳也难如意,只是魇魔主若还分有残魂在外,长生火必定是他囊中之物。叶云舟说。 钥匙只有其一, 也只是小麻烦, 尚还威胁不了三都。慕临江抱着琴起身,沉声道,现在我与应轩阳手中各自持有引暮石和永昼灯, 按应轩阳的说法,解开常羲封印之时也将是魇魔主重新现世之日,我必会派重兵把守擎雷山,尽量不给在外的残魂和应轩阳上山的机会, 以免魇魔主夺得全部三枚钥匙。 我还是不解,应轩阳要钥匙做什么。叶云舟仍然在意应轩阳的目的,如果我们都找不到长生火, 也不给他引暮石,对他有什么影响?解除封印之时一到,他会亲身来擎雷山玉石俱焚吗? 医无患坚持要我再留数日,等他炼药,之后我们便回寂宵宫也许应轩阳会留下蛛丝马迹。慕临江长吁一声,眼中闪过一点执拗的希望,我去透透气。 叶云舟低回头去,捧着谶言录,随口说道:什么时候回来? 这是你的房间,天色已晚,要我回来吗?慕临江走到门口,偏头笑问。 叶云舟故意道:都在一张床上睡过了,还分什么房间。 哈,小心点,别随便动谶言录。慕临江充耳不闻,叮嘱了一句,关门离开。 院中不多时便想起悠长宁静的古调,窗棂染上暮色,叶云舟听了一会儿,心里赞叹一声,觉得慕临江不愧退休了三百年,琴棋书画都像模像样,然后就往窗户上甩了张隔音符,扭头盯着谶言录难得的慎重。 根据他的研究,牵扯越广的事问起来越危险,那就必须将问题范围尽量缩小,让它不与其他人发生直接关联。 叶云舟深思熟虑许久,如今他和慕临江也算陷入一个僵持的瓶颈,长生火寻不得,应轩阳找不到,想要线索必须另辟蹊径,修为上的无力让他将一个压下已久,却一直未曾放下的疑问重新提起。 叶云舟深吸口气,右手握住谶言录卷轴,凝神问道:《弃道问情》,有何意义? 话音甫落,叶云舟只感一阵头晕,他当即从枕头底下摸出药瓶,倒了两粒吞下护住心脉补充灵力,这个疑问的消耗并未超出叶云舟的估计,他暗暗放松了些,看向卷轴,发现上面只有简短的两个字:谶言。 不是什么冷硬的书中世界平行宇宙,如同这个法宝的名字,谶言。 叶云舟一愣,凝视片刻,轻轻一拂把字迹从卷轴上抹去,内心在这两个字下泛起波澜,一直没能注意的违和之处隐隐浮上脑海。 如果原著是某种预示,是这个世界本来的走向,那他从一开始就破坏了叶云舟和其他人的命运轨迹,这本没能实现的谶言,能带给他什么启迪? 叶云舟合上谶言录,顺手装进自己的乾坤袋,走到窗前撕下隔音符开窗,幽静的琴音从不远处传来,慕临江坐在回廊的栏杆上,琴往腿上一横,显得随性疏懒漫不经心。 叶云舟手肘撑着窗台托腮看了半晌,一个想法越渐成熟清明起来,让他来到苍旻界的那本书,其中与主角叶云舟扯上关系的都是三都举足轻重的人物,如宫主慕临江、城主霍风霆、神医医无患、门主扶星真人等等,但若仔细思考,便会发现最为格格不入的关键。 叶云舟的同门师兄,何绪飞。 一个金丹期的年轻人,无权无势,毫无背景,为何能在原著中与主角纠缠不清?如果原著只是一本不需要逻辑的小说,只是设定了一个青梅竹马的师兄弟当长线配对,那也无可厚非,只是叶云舟如今就身在这个再真实不过的世界,就不得不小心谨慎对待每一个可能是关键点的提示。 叶云舟等慕临江一曲终了,敲敲窗户,扬声道:扰民,罚款! 慕临江偏头笑了笑,拧腰转身长腿一抬,带着飘荡的衣摆从栏杆外跨回来,收了琴,走到窗边抱着胳膊靠上:我最值钱的宝物不就是你吗? 叶云舟: 叶云舟商量道:我们能不能停止这个头皮发麻的土味情话战争? 慕临江在正不正经间的转换行云流水,他自然地说:想到什么了? 我有一个人选。叶云舟眉头一紧,何绪飞。 慕临江反应敏捷,稍一思考就明白过来:魇魔主曾附身于你,何故?是想利用扶星真人的交际,或者将长生火藏在何绪飞身上?哼,大隐隐于市,说起来你们曾有婚约,魇魔主是想用这招绑住他? 叶云舟听慕临江的语气突然别扭,头疼地站直了移开视线舔舔下唇。 你不提,我也一直不问,但现在你既然提了,我也开门见山。慕临江挪了一步堵在窗口,你是何时被魇魔主附身?又是何时摆脱控制?籍贯何处,可还有家人亲戚?我曾调查过你,但也只有你三年前被扶星真人带回门派的情报,这三年,应当都是魇魔主在操纵你的身体吧?那之前,你在做什么? 饶是叶云舟一时也难以编出毫无漏洞的谎言,更何况他不想再骗慕临江,但他也不能说实话,以至于嘴张开半天,最后只说出几个嗯啊搪塞,心虚地退后两步,讪笑道:我早就没有家人了,谁还没有点不愿说起的黑历史,我的过去和线索无关,就算我欠你一次,别追问了。 慕临江露出鲜明的不满来,他伸手提了下衣摆,左手扶着窗框抬起右腿踩上窗台,叶云舟眉梢一抖,阻止道:走门行吗?堂堂寂宵宫宫主 他话还没说完,慕临江已经利落地翻了进来,衣袂发梢轻飘飘的扬起落下,叶云舟止住话音,在慕临江逼近的步伐中无奈举手:好吧,其实我住的很远,和静微门,海域三都皆没有关系,一回神的功夫,我人已经在寂宵宫了。 慕临江一怔,随即微恼: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是真的。叶云舟正色道,这段话中若有一句不实,就让慕临江没宫主可做。 慕临江: 慕临江点点头:我就不该对你有什么期待!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把这段话增加五百字以上的细节? 叶云舟笑的无辜又明亮:等你愿意把你的过去告诉我的时候。 慕临江想了想,心一横,走到桌边倒了杯热茶,酝酿了一番情绪,沉重道:那我现在就告诉你。 叶云舟的笑顿时僵住,他还记得以前慕临江说起让他拥有暝瞳的人时,憎恶和杀气混杂的模样,有着那般难以忘怀的过去,他以为慕临江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坦白所有。 呃,如果不是什么好事,不说也可以。叶云舟劝道。 那是我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光。慕临江捏着茶杯斜睨他,你听了,就要负责。 叶云舟抿着嘴犹豫片刻,还是把深重的好奇心强压了下去:我也不是有意瞒你,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开口,这样吧,等常羲封印解开之后,你我还有命在,再约个时间秉烛夜谈行吗? 慕临江瞪他一眼,勉强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叶云舟瞄着茶水的氤氲热气,黑暗是有多黑暗? 慕临江眼里盈满了对自己过于纵容而产生的后悔,叶云舟像永远不知畏惧的猫,一旦他退一步,叶云舟就反而跟上来给他一爪子,他举杯呷了一口茶,轻声道:听了会做噩梦的。 叶云舟被慕临江的神情弄得抓心挠肝,想知道还不能现在就知道,他在屋里踱了一圈后镇定下来,严肃道:还是说回正题吧,我认为何绪飞有很大嫌疑,你有办法在不被他发现的情况下查探吗? 慕临江摇摇头:我也只是知道以人为寄体的方法,具体还要见到再说。 你上次见他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吗?叶云舟又不怕死地提起旧账。 慕临江果然蹙紧了眉,不悦道:哼,急功近利不懂分寸的小子,哪有何特别之处。 那我干脆去一趟静微门,给何绪飞下药绑走,有长生火就拿回来,没有就把他扔回山下。叶云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慕临江嘴角抽了抽,一言难尽地端详他:你是不是憋太久了。 哪里憋太久?叶云舟下意识的反问。 慕临江眼睛一眯,沉默不语。 咳。叶云舟干咳一声,我已经很照顾你的感受了,不然按我的风格来,你又要说我玩弄感情,唉,在好人身边做事,一点愉悦都享受不到。 后天吧。慕临江说道,等医无患扎完针,我陪你回静微门。 叶云舟对这光明正大的说辞感到无聊,他想了想,游说道:万一长生火在何绪飞身上,谁知道魇魔主会不会留什么后手,比如取走火何绪飞就会当场爆炸之类的,你直接去静微门,扶星真人知道你的目的,在他徒弟的性命和长生火之间,他会如何选择?这答案不言自明,你这是给自己设置障碍,就算为了三都,何绪飞冒一点危险,甚至牺牲也值得。 慕临江没说话,兀自转了转茶杯。 况且你对何绪飞也没什么好感吧,魇魔主的术法是假,但三年同窗情谊,岂能说忘就忘?我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但他还记得清楚,之前扶星真人还说他要向我道歉,可见真是日夜惦记我啊。叶云舟倚在桌边,唯恐天下不乱的叹气。 慕临江终于撩起眼皮瞥他:首先,若魇魔主留有后手,我谨慎应对便是,那小子是无辜的,不必为此不明不白丧命,我即便对他无甚好感,也不是公报私仇的狭隘之人;其次,若事情真到需要选择的地步,我不需要长生火,让扶星真人小心魇魔主,保护好他便是;最后,任何人都可以为三都牺牲,只要他心甘情愿,但任何人都不能因为别人而被牺牲,无论是因正义还是私欲,这种利用并不值得,你不应该给它镀金。 叶云舟被劈头盖脸说教了一顿,又是熟悉的挫败感,他哼道:那你的夙宵卫,难道没因为你而牺牲过吗? 即便确实有伤亡,他们也是清醒且自愿的。慕临江理智的说,夙宵卫就是需要刀山火海的危险职位,我亦给他们应有的回报,你不要偷换概念。 算了,我认输。叶云舟仰头吐出口气,你要去就去吧。 你不觉得静微门是你的家吗?慕临江注意到他几次疏离的用词,问道。 那算什么家,我对静微门根本不熟。叶云舟理所当然的说。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86) 慕临江微微翘了下嘴角:那寂宵宫呢? 叶云舟倒是顿了一下,他其实不太有家的概念,曾经他的房产很多,从都市公寓楼到海岛度假村,如果家是指名下房产,那连他自己都记不清。 我以前十分富裕。叶云舟诚实道,虽然现在也不错,毕竟是金子总会发光。 慕临江给叶云舟的自卖自夸呵呵了一声。 我在遐荒城买一间院子吧。叶云舟下了决定,不知道你们都城的房价如何,房契地契都是我的名字,就算家在寂宵宫了。 不知为何,慕临江突然有种被触动的憋闷,他郑重道:等封印一事结束,我们一起挑? 这承诺本该让人感动,叶云舟有点嫌弃地掸了掸袖子,复杂道:你非要给我的随口一说插上个旗,大战之前不要乱许诺! 慕临江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起身道:不要慌,还有一个多月。 叶云舟问:你要回去了? 去洗澡。慕临江指了指隔壁,今天不想回去。 叶云舟偏了偏目光,不作回答,等慕临江穿着寝衣出来,他也去胡思乱想着泡了一会儿,出来时才发觉远远不到他习惯的睡眠时间。 慕临江靠在床里,拿了本书慢悠悠的看,叶云舟在桌边拨弄了一会儿指环投射的云图,看了看最近有什么重要消息,慕临江那老年人的翻页速度让他频频回头,忍不住收起云图爬上床,问道:你看的什么玩意? 话本。慕临江随意偏了一下书,淡定道。 叶云舟扫去一眼,只看见什么枕席翻覆极乐,半文不白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东西,他抢过来甩到桌上,认真道:慕宫主,能不能有点高级趣味。 慕临江伸手摸了下枕头一侧,拿出本《嫁接要略》,书里还夹着个银链书签,他作势就要翻看,叶云舟表情复杂,又拿过来塞回枕头底下,关了晶石灯放下床帘说:别看了,睡觉。 你现在睡得着吗?慕临江在一片漆黑中笑着问。 叶云舟躺了一会儿,觉得很困难:睡不着。 反正也睡不着,不做点更激动的事?慕临江懒洋洋的说道。 叶云舟浑身一僵,歪头往慕临江那边看了看,慕临江躺的十分板正。 你为什么能用这么淡薄寡欲的语气说上床的问题。叶云舟索性翻身探究地盯着他,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手,伸进慕临江的被里压到他跳动平稳的胸口,不论是语气还是心跳都证明他此时分外平静。 年岁大了,没你们年轻人那么容易上头。慕临江揶揄道,只要你答应,一句话,我马上给你反应。 那我不答应呢?叶云舟起了玩心,按在他胸口的手动了动,钻进衣襟,堪称温柔的摩挲,触感有些软,他挪到那一点用指尖轻轻掐了一下,问,疼吗? 如果你问的是伤,最近没发作了。慕临江的呼吸重了一点,但还在自制力管用的范围,叶公子,别挑战男人的耐性。 我点的火我自己灭?叶云舟笑眯眯地问,慕临江的眼睛在黑暗中慢慢亮起,这个过程让叶云舟兴趣之余更添恶作剧的成就,他抽回手,支起身子,上半身都压到慕临江身上,拨了下他的头发,我刚才忽然想到,如果我真对你做什么,第二天医无患一诊脉岂不是都知道了,这种感觉也太不爽,所以还是算了吧。 慕临江盯着叶云舟,抬起的左手攥了攥,还是落了下来,觉得叶云舟说的也有道理,无可奈何地选择放过他,叶云舟撩完之后又得意洋洋地躺了回去,打了个哈欠准备睡觉。 他一夜无梦,睡到天光透亮才醒,慕临江果然已经不在屋里,叶云舟揉了揉脖子坐起来,看见桌上有张字条,写着我去找医无患,他洗漱更衣之后,慕临江还没回来。 提早一天探探情况而已,我可没骗你。叶云舟整理妥当,拿了支笔,在字条背面写道:我去找扶星真人。 留下这几个字之后,叶云舟堂而皇之走出客房下山出府,雇了一辆轩车直奔静微门。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算了一下,一百章以内就能完结_(:з)_ 第84章 长生火06 除了基于原著描写的想象和静微门自己的宣传, 叶云舟还是第一次见到静微门全貌。 崇山峻岭雾霭迷离,亭台宫殿星罗棋布,辽远旷阔的钟声层层回荡, 惊起苍翠林间一行飞鸟。 钟声是静微门下午散学的象征, 叶云舟步上山脚陡峭的阶梯, 顺着山路蜿蜒而上, 流淌的云雾把他包裹其中, 不多时就浓郁得看不清前方。 叶云舟见此便停住脚步,他随身那些静微门的东西都扣留在寂宵宫,看来护山迷阵是认不得他了。 他想了想,深吸口气,张扬地震声叫门:我是叶云舟!忘带令牌了,负责守门的师兄姐,行个方便好吗? 这个名字报出去果然管用,一瞬间迷障就冰消雪融,叶云舟抬头, 只见两道流光从半山腰飞掠而来。 小师弟啊, 你可算回来了!一个穿着弟常服的娃娃脸少年热情地从飞剑上一跃而下,抓住叶云舟的肩膀兴奋不已,我们听说你去做大事, 周围都语焉不详的打官腔,你赶紧给我们说说怎么回事?还见到城主了?城主是不是和云图上一样威风?寂宵宫的宫主是不是长得青面獠牙,像恶鬼一样恐怖?你有没有被他吓到? 另一个师兄沉稳一些,把他拽开, 但眼里也藏不住好奇。 叶云舟在脑内检索一遍,没想出这俩人的名字,他故作疲惫可怜巴巴地眨眼:师兄们啊, 饶过我吧,我刚从凌崖城星夜兼程赶回来,水都没喝一口呢,等晚上再和你们说。 那凌崖城的伙食怎么样?你在那边算贵客吧,肯定顿顿有上等灵食。娃娃脸跟着叶云舟一起爬山,喋喋不休,你走这一个多月可太是时候了!青芙长老带的这届弟绝对是最差的一届,竟然让灵田害了虫病,只能抢救收割,我们吃一个月半生不熟的碎米了,舌头都快磨出茧子! 叶云舟不认得崎岖转折的山路哪条通到正门,不敢甩开娃娃脸,敷衍道:那为什么不叫酒楼送餐? 娃娃脸顿时无语,好好打量了一下叶云舟,夸张地摇头:师弟你在凌崖城锦衣玉食,就忘了我们这些节衣缩食的兄弟了,这月课业安排的紧,还轮到我当值,我都没时间去采草药卖钱,你现在手头宽裕吗?求你了请我几顿吧!下次一定还你。 叶云舟听他在耳边絮叨,只觉得无聊至极,嘴上随便应着,心说如果这就是普通宗门弟日常状态,那他宁愿天天在寂宵宫批文件。 对了,何绪飞呢?叶云舟在三人走到台阶尽头上了平台之后,站在门楼下问。 娃娃脸和稳重师兄还要值班,各自左右站了回去,听见叶云舟的问话都愣了愣。 不好说吗?叶云舟不解其意。 娃娃脸犹豫了一下,小心问道:你直接喊他的名字,是真和他闹翻了? 叶云舟暗暗翻了个白眼,看来从前他和何绪飞的关系是人尽皆知,不知道慕临江明目张胆的来,听说了得别扭成什么样。 你们都以讹传讹了什么版本,说来听听?叶云舟眯着眼睛问道。 呃,当时你失踪了,何师兄和迟师姐都很担心你,他们先后下山去找你,结果何师兄失魂落魄的回来,直接和门主说说你们解除婚约,以后再也不管你了。娃娃脸概括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别和他置气,有什么误会说开就好了嘛。 那他人呢?叶云舟追问。 门主应该知道,前几天他下山了,大概又行侠仗义去了。娃娃脸拿不准叶云舟的意思,实话实说。 嗯。叶云舟点点头,转身走出几步,身后隐约传来娃娃脸疑惑的嘀咕声,看着他的背影小声说师弟好像哪里变了。 叶云舟不打算再来,也无意装的很像,前山的静心殿负责接待访客洽谈事务,他在偏殿一侧的林荫小路找了个藤椅坐下,给扶星真人发传音道:师父,你优秀的弟来看望你了,能不能悄悄到静心殿接他一下。 传音才刚发出,扶星真人就马上回复:请稍等片刻。 叶云舟才听完这句,扶星真人直接华光万丈地落到了殿前广场,几个经过的先生和弟纷纷驻足惊呼,原地躬身行礼。 扶星真人戴着纱帘长及地面的斗笠,似乎在迟疑要找谁问叶云舟在哪个房间,叶云舟在寂静的小路上目睹那蓬圣洁庄严的白光降下天空,就叹了口气,给扶星真人传音指路。 扶星真人捏着玉简,退后几步,走错门似的转身就闪,留下广场上的弟们惊叹门主的高深莫测。 伤好了吗?上次的解药算我多谢你。叶云舟翘着腿,对终于找过来的扶星真人笑道。 不用客气,为人师表,应当以弟为先云舟,慕宫主并未同你前来吗?扶星真人左右看看,没发现慕临江,不禁有点后悔,他是为了在慕临江面前维持一门之主的风范才硬着头皮高调现身,结果慕临江没来。 叶云舟摊手道:慕临江又不是我的跟班,况且我说谢你是一回事,你不按我的吩咐行事,导致残魂从你的剑阵逃脱,害我又吃了个大亏,这事你还是要负责任的。 扶星真人垂了下头:我要如何负责,你并不需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不是吗? 那可说不准。叶云舟起身靠近一步,扶星真人也同时后退,叶云舟觉得有趣,师父,站住,我要向你借几天何绪飞,保证完完整整的还你。 能给我一个理由吗?扶星真人攥着手指站在原地,强忍不适让叶云舟一步步靠近,如果不能说服我,恕我不会答应,如今他已摆脱术法影响,但只怕不愿见到慕宫主。 叶云舟站在扶星真人面前,急促的心跳和紧张的僵硬都看在眼里,但他骨子里一向乐于制造痛苦,此时恶劣的兴致就无法抑制的涌了起来,故意缓缓抬手,掌心落在扶星真人肩上。 触及衣料的一瞬间,叶云舟便感觉扶星真人开始发抖。 真这么难受?为什么不躲?叶云舟收手退后问道。 你没有伤害我的意思。扶星真人坦言,是我自己的心魔。 这个心魔,和你坚持要做我的师父有关?我只是随口一个称呼,半点损失都没,你就敢信我没恶意?叶云舟意味深长地笑,你可知我曾经是什么样的人,能有幸被鬼修附身,我也不是善类。 扶星真人扶了扶斗笠,深吸口气:我曾经有一个弟,他父母双亡,是我收养了他,三百年前,时局纷乱,静微门避世不出,他不忍见世上再多如他一般孤苦伶仃的孩童,更恼静微门独善其身,便私自下山,扶危济困,惩奸除恶,后来他遭人算计身中剧毒,我收到消息却为时已晚,眼看他惨死在我面前,那毒来自南疆,十分猛恶,我回过神时怀里只剩一副骨架。 他缓声说的是自己的过去,叶云舟听着却不由和应轩阳比较起来,不知能不能作为参考,推测一下应轩阳的办事逻辑,问道:那你愿意为他付出什么? 如今静微门中弟大多无父无母或是家境贫寒,静微门愿意给他们机会,以免他们因一时窘迫而荒废资质,空有抱负不得施展。扶星真人认真道,我也算替他完成遗志,只是直到现在,我仍放不下,我不能再让我的弟涉险,对何绪飞如此,对你也如此,不论过往。 哼,无聊。叶云舟对扶星真人毫无新意的答复失了兴趣,我道歉,以后不捉弄你了,至于借何绪飞的理由嘛,我怀疑长生火在他身上。 那是夜都之物。扶星真人略感意外。 夜都无能,看不住钥匙。叶云舟也不客气,长生火不在自然好,若是在,你觉得你现在这样子,有人准备万全来抢长生火,你挡得住吗? 我主修远程剑阵。扶星真人苍白地说,即便大乘期,也能支撑片刻。 叶云舟心道又是一个严重偏科的,他轻松道:有空我介绍慕临江给你当陪练,何绪飞现在在哪?你马上联系他,约个地点汇合,我要带他回凌崖城,说起凌崖城,有个消息应该告诉你,霍风霖死了。 扶星真人一愣,捏住玉简面露遗憾,下意识找到何绪飞的灵识印记,正要按叶云舟说的办,才恍然想起来:为何不是回静微门,委托慕宫主前来不是一样吗? 如今医无患是副城主,有他坐镇,不比你们的校医稳妥?叶云舟半开玩笑,主要是慕临江也没给个准话,检查分离长生火要多久,是不是很耗灵力,医无患主要用来监视慕临江,别浪费时间了,我很着急,约好地点我就动身。 为何如此急迫?不留在静微门吃饭吗?扶星真人传去讯息,稍显失落。 吃虫子吃过的米啊。叶云舟调侃,他怕走晚了,慕临江直接空降静微门堵他。 扶星真人倒也不尴尬,语气一如既往的轻缓:静微门经费一向不算宽裕,弟们自食其力,自食其果,不也是一种历练。 我果然跟静微门合不来。叶云舟望了望天,慕临江最爱做善事,和他谈对头了,没准儿慷慨捐赠一笔善款。 云舟,听你语气,看来你们已彼此表露心迹。扶星真人慢悠悠地说。 叶云舟眼角一抽,硬邦邦地答道:是啊,我把他骗到手了。 那你以后,要长留寂宵宫吗?扶星真人追问,不回故乡了? 叶云舟微微怔住,偏头道:故乡?你在哪里捡到被残魂附身操纵的我? 他本来对这具身体从前的经历不感兴趣,既然是他的意识操控,那就干脆彻底抹杀其他可能,但此时听见扶星真人提起,叶云舟心中却忽然有一种微妙的茫然挣扎。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87) 煌都西海岸,你当时溺水昏迷,我从你的衣着佩剑推测,你应来自极北鸿蒙岛,但你醒后,只说家道中落千里迢迢逃难至此,不愿多提,我便没再问。扶星真人说,我猜错了吗? 不重要了。叶云舟深沉地说。 他搪塞了扶星真人,听着扶星真人的描述,脑中竟隐隐勾勒出一片荡阔浩瀚的海。 绪飞回讯息了。扶星真人瞄了下玉简,在距此二百余里的济民镇洪福茶楼约见,你御剑往南直行即可。 叶云舟回过神,点头:多谢,告辞。 现在天色不晚,但叶云舟算了算自己的御剑速度,二百里也要飞到天黑,还不如加钱雇个快些的轩车。 他离开静微门不到一个时辰,一道撑伞的人影也疾步踏上静微门山路。 寂宵宫慕临江,有事拜会贵门主。 威严而不失礼节的声音在守门的娃娃脸的耳夹里清楚传出,他愣了一下,看向对面同样愕然的稳重师兄。 这玩意坏了?娃娃脸歪头敲敲耳夹,难以置信语无伦次,是那个慕临江啊!活的!真的吗? 我去禀告门主,你先应付。稳重师兄转身就走。 哎?!别走娃娃脸慌忙伸手,畏缩之余更是好奇,在半空伸手勾出一个符文,抚平衣襟挺胸抬头地板着脸站在门口。 不消片刻,那位传说中的大人物便跟着引路蝴蝶上来,娃娃脸小心翼翼地打量他,身姿颀长挺拔,华袍曳地整洁如新,半张脸遮在伞下,气质高贵而神秘。 你前辈请在此稍等,我已联络门主。娃娃脸差点咬了舌头,尽量显得不卑不亢。 道友,叶云舟在吗?慕临江平静地问。 娃娃脸一听慕临江居然叫他道友,连忙道:刚回来没多久! 慕临江伞下的眼睫颤了颤,露出一点不满。 但是刚才又走了。娃娃脸补充。 慕临江拿伞的手一紧:可曾听说缘由? 应该是去找何师兄吧。娃娃脸猜道,小师弟一回来就打听何师兄在那里,我听说他们闹矛盾了,但师弟急匆匆的离开,肯定是迫不及待去找师兄解释,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呃,前辈,如果有事找他,不妨先留一阵? 娃娃脸越说越觉得周围空气发冷,让他倍感压力,正当不知该不该继续说话时,扶星真人终于赶了过来。 不知何事令慕宫主恼怒。扶星真人温声说道,入内再谈吧。 不必,叶云舟呢?慕临江直言。 他去见绪飞了。扶星真人很快明白过来慕临江的意图,将约见地点给慕临江看了一下,云舟言明目的,我已同意,但请你们以其安全为首。 自当如此,告辞。慕临江得到地点,直接化光掠下山路。 他心下烦闷,理智上倒不担心叶云舟跟何绪飞有什么关系,而是怕应轩阳还在附近监视,伺机对叶云舟不利。 而叶云舟必定也知晓此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才最让慕临江气愤,二百里对大乘期来说算不上远,可等他到了洪福茶楼时,稍一探问,叶云舟与何绪飞一刻钟前便离开了。 慕临江站在洪福茶楼前,星夜灿烂,微风习习,他缓缓吐出一口淤滞的气,发誓绝对不能再纵容叶云舟任性妄为。 一刻钟前。 叶云舟下了轩车,腾空的奢华轿辇在小镇上十分罕见,连带着叶云舟也被过往百姓多看了几眼,他才一走进茶楼,就见神色分外复杂的何绪飞正眼神闪烁欲言又止。 抱歉,我何绪飞吞吞吐吐,师弟,你还好吗? 叶云舟随意瞄了他一眼,环视一圈大堂中气氛休闲谈天说地的男女,径直朝对面走去,何绪飞比跟踪迟疏雨现身那晚少了锋芒骄傲,一身简练白衣,依旧是青年侠士的打扮。 我当然好。叶云舟漠然过去,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以袖遮住仰头饮下,借此观察锁定了几个路人,时间不多,现在就走吧。 这么急?何绪飞一愣,到底是什么事?我先去结账。 不用。叶云舟随手拿了一枚灵石扔到桌上,起身挥手道,小二,不用找了。 何绪飞连忙跟上,他有点搞不清状况的迷茫,反应慢了一拍,追出茶楼才道:我不过点了一壶一两不到的粗茶,远远用不上灵石。 叶云舟稍稍反思了一下自己,好像确实有点脱离群众,实话道:我对普通茶楼酒馆的价钱不太了解,你若觉得自尊心受损,就努力赚钱还我。 呃。何绪飞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师弟,你要带我去哪里? 我不是你师弟,你可以叫我道友,叶公子,叶先生,都无所谓。叶云舟步伐不停,低声偏头纠正,我没有这三年的记忆,你于我,完全是陌生人,你曾经迷上的,是一个占用别人身体的鬼修。 何绪飞浑身一震,颓唐地低下头:回到静微门后,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实在过分,竟然能说出那种荒唐话侮辱你,也许我确实中了术法,但现在看见你,我还是很难放下,你也不愿这三年白白空缺吧,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一个让我们重新认识的机会。 哼,你们天天左一个心魔又一个难放下,没人要你放下。叶云舟冷冷一瞥,我为什么要赏你机会?我开善堂的吗?别拿你的事烦我,若是惹恼我,后果你承受不起。 何绪飞第一次被记忆中温柔体贴的师弟呛的哑口无言,他愣愣地问:师、叶公子,你要打要骂,我都愿受,只要你肯 他们疾步而行,越走越偏,叶云舟竖起食指在唇边点了点,不着痕迹地往后扫了一眼,讥诮道:挽剑当歌?呵,你的名号白混的吗?后面那些从茶楼开始一直跟踪你的人,你猜猜他们想打你骂你? 何绪飞勉强止住回头的欲望,总算想起点专业素养,小声问:有人跟踪?一定是因我几天前绑了那个匪寨的二当家送去执法堂,他们要报复我,此事与你无关,你快走吧,我断后。 你不怕死?叶云舟轻飘飘地问。 当然也怕,谁能不怕死。何绪飞心情复杂,我是被师父带回静微门的,父母家乡一概不知,只有这个名字是我活在世上的证据,如今立下婚约的道侣也没了,如果不能扬名立万,那死的轰轰烈烈,也能为世人记住吧。 叶云舟对这个答案稍感意外,他有了兴趣,态度就开始急转直上,笑的像变了个人。 可怜又天真的年轻人。叶云舟站定,蹭了蹭指甲,你死之后,你的师父最初会召集门派弟盛大的吊唁你,你这时还算在世上走过一遭,几个月后,城里见义勇为的檄文换了几茬,人们无聊时,随口把你的姓说混,然后呢?你的师兄弟们与你关系好的,提来伤心,与你关系差的,死者为大,他们不约而同缄口不言,只会唠叨食堂饭菜和课业繁重,这时就算你还剩一缕游魂,也找不到自己存在的证据了。 何绪飞拳头攥得发白,不禁开始动摇:的确,你说的也有道理,就算我也不全记得静微门里那些牺牲的前辈。 何师兄,何道长。叶云舟一改之前的冷淡不耐,细声慢语地劝他,你心中有仁义,可相信这世上善多过恶? 自然,我们有如今的安稳生活,正是因为人心向善。何绪飞坚定道。 所以这么多的善,你怎能要求别人单单记住你呢?叶云舟缓缓伸手,从虚空之中抽出若水剑,何道长,善最普通,最易忽略,有时候手段适当的激烈一些,让人们心中的天平摇摆不定,让他们琢磨,让他们警惕,他们才会因此在意,而你只要不忘本心,何须一味遵守那些死板教条? 何绪飞盯着叶云舟的剑,面上天人交战,踌躇道:我不想杀人 他话音刚落,脚下突然漫来一道亮光,眨眼之间周围景物已是截然不同,从人烟稀少的街道变成空旷山野。 空间结界,一个小小匪寨,还有点法宝嘛。叶云舟轻笑一声,眼中兴奋一闪而过,提剑旋身冲向结界之内的包围。 腾空的一瞬间,叶云舟已经判断出埋伏结界之内的山匪实力,六个筑基,一个金丹,不成气候,暗处杀气隐而不发,应是远程照应的弓手。 杀了他们,给二庄主报仇!埋伏何绪飞的金丹匪首一声暴呵,直奔何绪飞而去。 何绪飞本意想为叶云舟争取时间,最好能一起逃走,放出信号等待援军,但不想叶云舟先冲出去,他咬咬牙,只得全力应战。 叶云舟以一敌六,身法敏捷不可捉摸,仰身闪过一人的刀,抬腿踢上刀背,那刀者被这股力道带的往后一劈,身后正想上前的队友躲闪不及,正被砍了一刀,叶云舟时机拿捏的精准狠戾,六人配合不佳,反成负累。 都是废物,这种实力,也配占山称王?叶云舟攻守之间出言挑衅,他感到一阵发泄情绪的畅快,手臂和大腿不知何时见了血,叶云舟也不在意,剑锋流转剑气四溢剑芒迸发,他有种发自内心的怀念和熟悉,长剑越发如臂指使,被应轩阳逼杀时血脉中奔涌的悸动再次淌遍全身。 就是这种感觉叶云舟双目泛红,围攻他的山匪声音渐渐模糊,他信手调转剑尖刺向身后,穿过一人的心口,自己胸前也中了一剑。 师弟!何绪飞正和匪首缠斗,抽空看了看另一侧战场,更加焦虑,咬了咬牙,指尖在剑刃上一划,滴下一滴血,厉声道,再不让开,就是逼我下杀手! 叶云舟笑容更甚,扭头吐出一口血沫,他无声地说快下杀手吧,踏出一步而已,再简单不过,无论是堕落还是新生,快让我看见这一刻! 他扬起左手,虚幻的剑影正由灵力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下一刻,空间结界毫无预兆地寸寸破碎,晚风重新吹过染血的鬓发。 叶云舟愣了一下,熟悉的目光从身后望过来,他手中剑影瞬息消散,缓过神来,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却怎么也想不起刚才的感觉,剩余的四个筑基山匪也愣住,站在街上纷纷环顾四周。 诸位,借过。慕临江在何绪飞身后淡淡地说,他按了一下春江庭月,慢慢合拢伞面。 匪首正扣住何绪飞的剑刃,没注意道何绪飞恐惧夹杂怪异的表情:小子,敢坏我们赤蛟山庄的啊!饶命,饶命啊! 慕临江的视线不疾不徐地盯过去,匪首脸色一白,登时浑身发抖瘫倒下去,含混不清地伏地求饶。 何绪飞僵在原地,剑也铮地一声脱手落下。 叶云舟这时才感到疼,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染红半片的衣襟,大部分应该是敌人的血,他揪起一个倒地哀嚎的山匪外衣,擦了擦若水剑,开始飞速组织语言。 愉快吗?慕临江以伞拄地,在他身前站住,平和地问。 叶云舟想了想,从容地挽了个剑花收剑入鞘,叹气道:跟你在一起,比忽悠人愉快,行吗? 给你一点面子,回去再说。慕临江伸手搭上叶云舟的后肩,渡过灵力止住流血,压着他的后颈往前推了一下。 我腿疼。叶云舟偏头看他,背我回去呗。 自作自受。慕临江冷着脸,还是给他扔了一瓶灵药。 何绪飞的余光注视叶云舟被慕临江揽着走过,言笑晏晏的,和方才一路判若两人。 师弟!何绪飞鼓起勇气转身喊道,你们你是被他威胁的吗? 喂,慕先生,你表情太严肃了,快解释一下,吓坏小孩子怎么办。叶云舟伸开拇指和食指,对着慕临江的脸比划了一个笑,别再给他留下更多心理阴影了。 慕临江轻轻拍了下叶云舟后背,回头冷眼道:叶公子是我的道侣,不准再叫他师弟,你怎样想,与我无关。 何绪飞眼圈通红,不知道是难过还是受惊,或者兼而有之,他默默捡起剑来,嗫嚅道:那我呢? 如果你问路,那就跟上,回凌崖城主府。叶云舟笑眯眯地说,如果你问路,我之前的忠言永远有效,想得非常之果,就要行非常之路喂,再打我要翻脸了! 慕临江拍他的腰让他少哄骗初出茅庐三观不稳的失恋青年,低声哼道:回去一定跟你算总账。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宫主:地铁老人看手机.jpg慕宫主:少年不知中二尬,老来回忆头皮发麻 小天使们,新年快乐,祝大家财源广进,身体健康,幸福快乐!留评发小红包啦! 第85章 长生火07 叶云舟对慕临江的算账置若罔闻, 他走了几步,腿上的伤从刺痛渐渐变得麻木,感觉不到踩在地上力度, 踉跄了一下, 不得不抓紧了慕临江的袖子。 何绪飞捡起地上的剑, 手指还在发抖, 他用力攥紧剑鞘, 声音紧绷道:这些匪徒怎么办? 他们一时半会醒不过来,等附近民众发现报官就好了。叶云舟不耐道,再磨蹭下去,让你也醒不过来。 何绪飞脸色更差了点,宛如惊弓之鸟,上次在慕临江面前崩溃昏迷时他不知做了多少噩梦,醒来后的惊惧长久不散,至今仍让他心有余悸,再见到慕临江, 那种不知来由仿佛全部情绪都被替换成恐慌的感觉又卷土重来。 他挥剑匆忙在地上留了行字给执法堂, 头也不敢抬的转身盯着慕临江衣角。 叶云舟不厚道地笑了出来,往往别人越难受他越开心,结果笑到一半就被伤口抻的嘶了口气, 沮丧道:慕宫主,做点好事,直接传送回去吧,我左腿动不了。 慕临江眉头一蹙, 猜测伤了叶云舟的兵器怕是有毒,他撑开雨伞,伞下弥漫开一阵紫烟, 用空余的左手招了招:过来。 何绪飞硬着头皮上前,被慕临江搭住肩膀,顿时有种身负千钧的压力,眼前一花就陷入传送阵法的眩晕,再睁眼时已经到了全然陌生的庭院之中。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88) 自便。慕临江扭头对何绪飞颇为吝啬用词,收了伞搀扶叶云舟进了正房。 何绪飞绷着的一口气等慕临江的身影从视野中消失时才吐出来,冷汗如雨,心脏狂跳,他也不敢真有多自便,左右看看,只好走到檐廊下憋憋屈屈的坐着,在晚风里打了两个哆嗦。 叶云舟被慕临江半扶半扔的放到床边,他用还有知觉的右腿踢了下慕临江,笑道:慕宫主当真是沦陷了,我不在你眼前,你就这么惊慌失措? 慕临江不答话,单手扶着床柱居高临下的注视他。 叶云舟忽然觉得这个画面和最初见到慕临江时有点相似,他不怕死地调侃:笑一下? 慕临江没有笑,只是不喜不怒地偏了偏视线,然后抓住了他的领口攥紧。 叶云舟的直觉告诉他情况不妙,收起笑意严肃道:我不需要付出任何利益交换就能把何绪飞带回来,这不是好事吗?若何绪飞身上真有长生火,就不是我们欠向静微门借人的情,反而是扶星真人欠我们保护何绪飞的人情,让你去谈,你非但占不了便宜,还要吃亏。 我不在意。慕临江淡淡地说,他手上稍微用些灵力,向下一扯,嘶啦一声将衣料撕开条口子,露出一片浅浅晕开了血迹的皮肤。 叶云舟正琢磨着用他一贯能占便宜绝不吃亏的作风说服慕临江,猝不及防胸前一凉,他愣了愣,低头看去,胸前那道已经止血的剑伤仍然红艳艳的,慕临江的手指按在伤口上,有意压了一下,突兀尖锐的痛感骤然炸开。 慕临江!叶云舟反应过来,怒上眉梢扣住慕临江的手腕扬声吼道,你最好马上解释,否则我捏碎你的骨头。 疼吗?慕临江在手腕越来越重的握力下皱起眉,问道。 废话。叶云舟语气不善。 医无患的针比这还疼。慕临江动了动胳膊,让叶云舟放开他,我为何要留在凌崖城,若仅仅是为解开常羲封印对战增添胜算,那我有无数同归于尽的方法。 叶云舟听着慕临江不温不火的语气,恼怒消了大半,悻悻松开了手。 叶云舟,我希望能与你一同度过往后的日子,不只是剩下这月余,而是百年,千年。慕临江闭上眼深深叹息,我自己的身体尚有些把握,却不能时时刻刻看顾到你,我不想让你遇到危险。 给你一句你自己的名言,身体是你的,治病也是给你自己治,不是为我治。叶云舟大多时候软硬不吃,但偶尔也吃点软,扭头闷闷不乐,看在你还算诚恳的份上,原谅你了。 但我还没原谅你。慕临江揉了揉被掐出印子的手腕,向我道歉,不然你就瘸着去找医无患治伤吧。 叶云舟不甘心就这么服输,他掀开衣摆,伤在大腿内侧,位置有点既危险又尴尬,叶云舟回忆了一番,但当时似乎只顾着兴奋,现在也忘了是怎么受的伤。 那也可以,毕竟医无患是专业的。叶云舟按着床沿作势就要起来,我到他面前,脱了裤子给他碰一下,什么伤都立马痊愈哦,慕宫主千万别想歪,千万别吃醋,我可是正经人,行得正坐得端。 慕临江眼皮直抽,挡在床边咬牙道:你就这么不愿意认错? 我没错,为何要认。叶云舟理所当然,你对你的身体有数,我也对我的能力有数,若是遇到如应轩阳之类的强敌,我用卷轴传送回来就是,或许看起来有些不计后果,但实际上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哼,你分明是追求怂恿别人踏入歧途的乐趣。慕临江冷笑,不是谁都会任你教唆,你不收敛这种个性,早晚有马失前蹄的一天。 我承认,你说的对。叶云舟大方地接受,不过到底是不是歧途,谁能确定呢?我只是抛出选择,不是逼他选择,况且你说的意志坚定的人,我已经领教并且翻船过了。 谁?慕临江下意识的追问。 你。叶云舟眨了眨眼,含情脉脉地说。 慕临江沉默片刻,右手背到身后悄悄攥了攥,表面板着脸不为所动:别以为奉承我就能让这件事简单过去,收起你做作的表情。 那我去找医无患了。叶云舟扶着左腿起身果断道。 慕临江一把给他按了回去,气的磨牙又无可奈何:算了,求同存异吧,毕竟我也不能保证我永远是对的,你好自为之,最起码在剩下这一个多月,别给我闹出什么大事来。 这就好了嘛,我下次一定当面通知你再行动。叶云舟笑眯眯地歪头,慕先生,我的腿还有救吗? 慕临江是料想一群筑基的山匪也无甚剧毒,才拖了叶云舟半天,蹲下去脱叶云舟的靴子边道:没救了,打断吧,省得你一天到头跑出去招惹是非。 慕宫主啊,我劝你努力工作充实自己,不要把重心放在感情上,否则变成怨夫会大大削减你的魅力。叶云舟晃了晃右腿,戏谑地伸直脚趾去踩慕临江的膝盖。 别闹。慕临江抓住他的脚踝,拽了拽裤腿简短道,都脱了。 叶云舟低头就着裤子上那道剑伤豁口撕开布料,伤倒是不深,大概只是擦了一下,但伤口周围泛着黑色的脉络纹路,确实是中了毒。 你就这样看吧。叶云舟把撕坏的衣裳脱下来扔到地上,裸着上身说。 害羞了?慕临江翘了下嘴角。 怕你把持不住,走上犯罪道路。叶云舟侧目道。 慕临江嗤笑一声,瞥了眼他扯到腿根的裤子,常年不见阳光的位置细腻雪白,越过裤腰再往上看,身材单薄纤弱,平坦的腹部只有一层不太明显的肌肉轮廓,刀剑伤痕在这具看似脆弱的身体上宛如虐待令人不忍。 他想嘲讽叶云舟这副可怜的小身板,但抬起手腕看了看,方才的指印已经开始发青。 力气倒挺大。慕临江一阵怨念,把挂在叶云舟腿上碍事的下半截裤子也扯下来,掐住膝弯往外掰开,按着他的腿根,在触手温热光滑的皮肤上面无表情地摸了摸。 叶云舟双手支在身后,拿右腿蹬了他一脚,威胁性地踹在胯骨上,出声提醒道:一码归一码啊,疗伤和性骚扰混淆不得。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检查毒药扩散范围而已。慕临江撩起眼皮半真半假地哼笑,弯腰俯身用指尖在叶云舟大腿内侧轻轻刮了一下,一本正经问,有感觉吗?我再用点力? 叶云舟: 叶云舟微笑:你动了么,慕宫主,不行啊。 慕临江挑了挑眉梢,凌空虚握取出柄匕首,在那片黑色纹理上比了比,突然笑了起来,勉强忍着道:这伤再往上两寸,你就从此绝后了。 叶云舟懊恼地踹他,呵呵两声:那我虚惊一场完好无损,慕宫主还能给我生一打孩子不成。 慕临江:失言失言。 还一打,你怎么不论箱装呢。慕临江按住他的右腿,转了转匕首,别乱动,重新割一道伤口把毒血逼出来就行,不是什么严重的毒。 叶云舟的小腿垂在床下,慕临江一刀下去,把撕坏的裤管叠了叠垫到床上,按住伤口周围,漆黑的血顺着大腿浸湿了布料,叶云舟心脏莫名抽了抽,总感觉下半身发凉,能晃的腿还没动上两下,慕临江干脆直接提膝压住了那条不听话的腿。 干什么呢?叶云舟往后倒了倒,实在控制不住平衡,摔在被子上躺了下来,我动右腿不影响吧。 慕临江俯身用另一只手撑在叶云舟肩侧,语气温和话意激烈:想试试这个姿势。 叶云舟的五官都拧成嫌弃的模样:就会卖弄唇舌这句话你也歧义一下? 只要你想,我没问题,这个我不介意。慕临江说的风轻云淡,按着叶云舟腿根的手暗示一般往上点了点。 叶云舟一时无语,甚至打了个激灵,突然觉得有点热,不禁闪开了慕临江的眼神,慕临江压在他腿上的手擦过敏感的皮肤,微微发痒叶云舟霎时一愣,然后喜道:我左腿能动了! 没事就好。慕临江也松了口气,起身抽出一方手帕擦了擦叶云舟腿上已经开始变红的血迹,有一小摊染红了身下藕色被面,他不着痕迹的退开一步打量着卷起被子活动左腿的叶云舟,抿了抿唇,慢吞吞地移开了目光,我把药箱留下,剩下的你自己处理吧,我出去一趟。 去哪?叶云舟玩味地眯眼,听你的嗓音,你不冷静了。 去冷静。慕临江抚平衣襟,对窗外抬抬下颌示意,早点休息,你既然把人弄回来了,该说的我也得说几句。 真没意思。叶云舟嘁了一声,起身去浴间洗漱。 何绪飞还坐在墙根底下,房间设了隔音结界,他什么都没听到,凄凄凉凉地托着下巴面容愁苦。 慕临江开门出来,走近几步,惊得何绪飞匆忙蹿起来,又飞快的颓废下去。 从年少气盛,到一蹶不振,这过程还真快啊。慕临江抱着胳膊往墙上一靠,凉飕飕地说。 何绪飞不敢抬头,嗫嚅着反驳:我没我已经振作了。 那就看着我说话。慕临江道,我不会用暝瞳针对你,凭你金丹期的修为,凝神便可抵御影响。 何绪飞单是听慕临江说话就打起十二分精神才没调头就跑,他强压心里的拒绝,眼珠往上瞟,从金紫交错的华贵腰带,看到搭在臂上不耐烦的轻敲的修长手指,再到颈侧掖了几根发丝的领口,他深深呼吸了几次,猛地抬起头,这才发现慕临江在笑。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何绪飞费解不已,又惧又怒,又无能为力。 哼,不带一声称呼吗。慕临江心说还算有点勇气,值得敲打敲打,扶星真人见我也要礼让三分。 何绪飞只当慕临江是故意来挑衅炫耀打压他,愤而哭道:怎么叫?叶公子的道侣,叶公子的夫君,叶公子的永世情缘,叶公子的命定之人?你满意了吧! 慕临江: 刚洗完澡想推窗户看个热闹的叶云舟: 倒也不必如此隆重,慕宫主就好,我想给你一个机会。慕临江抬手摸了摸下巴,意味不明地低笑,一刻钟之内,你我都不用灵力,你能划破我的衣裳就算你胜。 我胜有何用处?何绪飞毫无参与欲望。 慕临江负手走向庭院,气定神闲道:给你指条明路。 第86章 长生火08 何绪飞默默理解完这个提议, 脑中已经浮现出慕临江游刃有余闪开他所有拼尽全力的攻击,掐着他的脖子嘲讽他何等无用的场面,或许根本用不了一刻钟, 一个照面他握剑的右手就能被捏断穿那么华丽, 几层袖子甩过来, 肯定得把他扇进墙里。 他越想越慌, 已经分不清哪些是暝瞳的作用, 哪些是心中的怯弱,他无声地疯狂呐喊,师弟啊,看在同受鬼修所害的份上,救我一命! 慕临江站在庭院中央,抬起右手,优雅地说:请道友指教了。 我配指教您老吗?何绪飞感到一阵精神紧绷带来的眩晕,猜疑和颓丧都写在脸上,最后一次抱着微弱的期待回头, 然后就看见突然打开的窗口靠着个捧茶看戏的叶云舟。 宫主, 需要我提前去叫大夫吗?叶云舟幸灾乐祸,不用灵力跟剑修何绪飞打近战,他倒真好奇慕临江要怎么丢面子。 哈, 那你就错过这场可遇不可求的约战了。慕临江自信满满。 何绪飞木然转头,心说完了,叶云舟根本不念旧情,虽说对方也根本不记得一点旧情就是, 都要提前叫大夫了,慕临江还让他看自己的下场,看来自己此战势必惨不忍睹。 他心灰意冷的上前, 抽出佩剑,绝望道:既然你非要逼我,那我就算拼上性命,也绝不会任你轻侮! 慕临江笑了一声:年轻人,沉不住气啊。 何绪飞踏步出招,提剑快攻,不求制敌,只求败的不那么狼狈,但慕临江出乎意料的只是闪避后退,他心中焦急,下意识抬眼去看慕临江此时神情。 战斗便讲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从对手的眼神动作推测下一式更是必须养成的习惯,即便不预测动向,也要防备暗中之招,何绪飞习惯性的看过去,却是猛地对上那双平静无波的紫眸,刹那间似乎有剧烈的冲击从视线中具现出来,冲入脑海,从大脑到脊椎都泛起无法忍受的战栗。 唔何绪飞闷哼一声,剑势顿受影响,在险险擦过慕临江衣袖时失了力道,踉跄一步跪了下去。 起来,连这点恐惧都克服不了吗?扶星真人之徒不过如此。慕临江步伐翩然,站稳之后掸了掸袖子,静下心来,不要分神,控制你的情绪。 何绪飞听着慕临江风轻云淡的指导,更感受到轻视,惧极生怒般大喝一声,拔剑冲向慕临江。 叶云舟在窗边看的清楚,这才想起来为何慕临江胸有成竹,只要对手惧怕暝瞳,那根本不能全力发挥,连看都不敢看,剑招身法皆乱,别说划破慕临江的衣裳,连近身都困难。 你不是大乘期吗?我师父在你眼中也不过如此吧!何绪飞出手全无章法,单凭一腔愤慨胡乱劈砍,慕临江翻飞的衣袂绚丽的让他头晕,你有这双眼,谁能静心? 叶云舟能。慕临江曲起双指在扫过来的剑上一弹,震开剑刃幽幽道。 何绪飞一愣,随即沮丧更甚,咬咬嘴唇红着双眼瞪过去,深吸口气:慕临江!我不信,我不信你真无敌! 还会质疑,不错。慕临江笑道,不过一刻钟就快到了,胜过你远不需要无敌。 何绪飞闭了闭眼,握拳捏紧指上伤口,用刺痛强迫自己镇定,抢步欺身抬掌拍向慕临江,慕临江依旧后退不予还招,但何绪飞同时一剑扎进地面,撬起一块地砖掀了过去。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89) 慕临江稍感意外,旋身一错,闪开那块石板,看似完好的地砖已被剑劲切开,此时在半空砰然炸裂,他扬袖一挡空中飞溅的碎石尘土,何绪飞就抓住这个视觉死角,剑刃自右斜挑,银光从垂落的广袖下直奔咽喉。 剑带杀气冷冽非常,却在一闪而过的紫芒下被强行扼住,一刻钟正至尾声。 小子,提醒一句,这可是凌崖城的客房。慕临江左手食中二指夹住横在颈前的剑刃,损坏装修是要照价赔偿的。 何绪飞喘着粗气,为他差一点就伤到慕临江而激动,但听闻此言瞬间冷静下来,余光往地面一瞄,磕磕绊绊道:这,多、多少钱?不对!你方才用灵力了! 嗯。慕临江坦然承认,沉着思考,随机应变,不错,你赢了。 我赢了?何绪飞一时难以接受,有些缺乏实感地瞅慕临江悬在他剑刃上方的右臂,袖口一层露出的白纱被切开道细小的口子。 默影都最上等的落星纱,一尺就要十枚上品灵石。慕临江松开何绪飞的剑,淡淡地说。 何绪飞脑袋嗡地一声,他一年省吃俭用的生活费才能勉强买半尺:你讹我,分明是你提出的条件! 我有说你赢就不让你赔吗?慕临江一挑眉。 何绪飞气的满脸通红:你你!赔就赔,我砸锅卖铁也还你! 慕临江挽了挽衣袖,畅快地笑了起来:小子,开个玩笑,不用太紧张。 何绪飞抹了把汗,九死一生般疲惫,盯着那层看不出有多高档的纱咒骂富人的罪恶。 叶公子吃顿便饭的钱而已,我岂会和你计较。慕临江又补了一刀。 何绪飞拄着剑,虚弱回头,叶云舟和善地笑着招了招手。 他平白无故就受你这般恩惠,不是好事。何绪飞倔强道。 呵,这可不是平白无故,叶公子有这等能力,便值这等回报。慕临江扫了他一眼,但你呢,你能让他一展抱负,给予他对等的回报吗? 我我现在是没这个本事。何绪飞底气渐渐不足,又悄悄瞥了下叶云舟,想起他在茶楼出手阔绰的结账,恐怕再有一百年他也做不出这份潇洒。 叶云舟乐得看慕临江调教小辈,扬声拱火道:何师兄,不要太早灰心,我其实随遇而安,只要你能让我满意,我养你啊! 叶公子,注意你的气质。慕临江凉丝丝地斜了他一眼。 何绪飞当然听得出叶云舟毫无真意,难受道:说到底,你就是打击我,想让我离开师叶公子罢了。 你仔细想想,我有必要打击一个金丹期的小辈吗?慕临江哼了一声,叶公子于你来说,并非必要执着的目标,沉溺一隅而失苍穹之高远,乃是修者大忌,你天资不差,与其浪费时间无所作为,不如及早醒悟精进自己。 何绪飞沉默半晌,慕临江又问:迟姑娘呢? 她精进自己去了。何绪飞低头道。 呵。慕临江意味不明地嗤了一声。 道理我当然明白!何绪飞就地坐下撑着额角,可我这三年,我像着了魔一样,我对叶师弟,我是说那个鬼修,我对他像道侣那么诚心诚意。 你就是着了魔。慕临江不客气道,弯腰伸出右手给他,夜里风冷,小心着凉。 何绪飞怔怔地抬头,没想到慕临江会对他伸手,他试探地起身抓过去,慕临江却又小气地缩回了手指。 你受伤了?何绪飞爬起来跟上慕临江回到檐廊下,他发现慕临江的手腕有一抹极浅的青色,像被人用力捏出来的指痕,这不禁让他难以置信。 嗯?慕临江不解。 这里。何绪飞动了动右手示意。 嗯。慕临江眼尾瞟向窗口,叶云舟正探出身子围观,他不满地拿话刺叶云舟,叶公子的杰作,可见他人品堪忧。 啊?他打你?怎么可能,他那么温柔。何绪飞更感震惊,比起慕临江手腕被掐青了,他之前还怀疑叶云舟被慕临江带走,处境会不会很危险,不过话出口以后,他马上就叹起了气,温柔善良的师弟从来不存在。 你了解他吗?你了解的不过是鬼修控制下的伪装,一个不存在的人,实际上无论叶云舟还是鬼修,你都一无所知。慕临江十分直接的一语道破,认清形势,放弃幻想吧。 唉,你说的对。何绪飞不得不苦闷地承认,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到底哪里是我的真心,哪里被术法操纵,喜欢的人是假的,师妹也不再见我,我现在还是我吗?我此时此刻的念头,是我的念头吗?我从前是这么渴望被人记住吗? 你想如何被人记住?慕临江饶有兴趣地问。 惩奸除恶,匡扶正义,勿以善小而不为之类的,但我也许会好心办坏事。何绪飞小声道。 嗯,目的无伤大雅,手段值得称道。慕临江赞同地点了点头。 你不鄙视我?何绪飞侧头提心吊胆地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慕临江也没那么可怕了,旁人行善便是目的,我却为了名誉,心不纯,何以称道。 世上沽名钓誉者众,如你这般坦荡,反而值得欣赏了,改用叶公子的话,寻常之果,寻常之路便可得。慕临江轻笑,这是最普通的追求,不必纠结目标,做你当下所想之事,不违此心,何愁名利。况且美名难求,骂名易得,你既渴望被人记住,却仍选行善而不为恶,足见你之心内已有偏向,纵有行差踏错,只要及时改过挽回,亦非不可原谅。 叶云舟双臂压着窗台,望着隔了几丈远的慕临江,撇了撇嘴喊道:你讲你那一套套的大道理,不要带上我的话!咱们各抒己见,严禁文人相轻! 回去调息。慕临江走了几步朝叶云舟摆手,还没轮到你听课。 何绪飞消化了一会儿,有种被说服的茫然无语,不同于叶云舟的飘摇不定难以测度,他注视着慕临江的背影,竟看出巍峨山岳般屹立不摇的坚定,苦笑道:我师父都没跟我说过这么多。 尊师有心,只是不擅主动。慕临江替扶星真人说话,修行之途难免有诸多疑问,切忌闭门造车,你主动去寻扶星真人,他不会拒绝指点。 哦,好。何绪飞复杂地点头答应,想了想,别过脸道,若是我纠缠叶公子,让你们为难,那我这次是真放弃了,是我不该在无辜的叶公子身上一厢情愿找别人的痕迹,这对叶公子确实是强求。 总算有一句令我舒心的话。慕临江分外满意,那我也该谈邀你前来的目的了。 何绪飞心里吐槽这是绑架拐骗还是邀请,他飞快地抬眼瞄慕临江:什么目的?是家师让我去见叶公子,家师知道实情吗? 他可能会来。慕临江猜测道,长生火在你身上,所谓怀璧其罪,有心人为夺长生火,必会对你不利,所以我打算在不伤害你的情况下剥离长生火,希望你能配合。 何绪飞听得云里雾里,叶云舟心下一喜,倒先忍不住出声:慕宫主,你这么快就确定了吗? 钥匙距离极近便会产生共鸣,方才切磋时,我便暗中以术法确认过了。慕临江解释,我不说声佩服不行啊,若非是你提出,我一时真想不到。 你连剥离方法也想好了?叶云舟从窗口消失了片刻,慕临江索性过去倚在窗户旁边,接下叶云舟递来的茶杯。 茶水温度正好,慕临江抿了一口润润嗓子:方才试探过了,我对何绪飞的实力也基本清楚,三日后便可进行。 殷思什么时候回来,不需要他护法吗?叶云舟谨慎地说。 我让他直接回寂宵宫了。慕临江沉了沉语气,希望他能查到一些线索吧。 叶云舟知道他是指应轩阳突然离开,必定有不少东西来不及处理,缓缓点了下头,何绪飞这时终于琢磨过味,追过来质问。 你刚才说什么,用术法试探什么?说好不用灵力,你居然用了术法!长生火又是什么?何绪飞愤愤道。 十万个为什么吗。叶云舟默默白了他一眼,背过身抱着胳膊靠到窗台上,他可不像慕临江那么有哄小孩的耐心。 你既然没察觉,我就不算犯规。慕临江淡定地说,简单来说,长生火,永昼灯,引暮石,是三都存亡之关键,若有人集齐这三种法宝,只要一个念头,就能令三都倾覆,化为乌有,我与叶公子,如今正为阻止此人而奔走筹谋。 何绪飞张了张嘴,如果从前有人跟他说你身上隐藏着能崩天裂地的重大秘密,能毁灭世界,他一定觉得这人话本看多了。 事关重大,我认为你有知情的权利。慕临江继续道,不过能否透露给别人,你心里应该有数。 我定会守口如瓶!何绪飞在慕临江的言辞中听出一丝威胁的冷意,赶紧保证,家师既然也知道,那你就不用多告诉我,反正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叶云舟目光一闪,转头怂恿道:乱世出英雄,危机更见转机,何师兄不想蹚一趟浑水吗?这可是名扬天下的绝佳机遇啊。 还是算了吧,对付几个山匪我尚且吃力。何绪飞自嘲地扯扯嘴角,叶公子,你也别叫我师兄了,叫一声何兄就好,免得慕宫主听了不高兴。 叶云舟皱起眉,升起一阵被人忤逆的不悦,冷声道:何绪飞,你真看得起自己。 何绪飞一愣,黯然摇头叹气。 时间不早了,去厢房歇息吧。慕临江指了个方向,叶公子,留些口德。 叶云舟阖了下眼帘,很给他面子地展露出明媚的笑容,亲切道:何兄,晚安好梦,请。 何绪飞看着那张纯真的面容,比花纹艳丽的毒蛇更有迷惑性,熟悉的脸,迥异的气态,诡异的让人心惊,他不禁打了个哆嗦,这两人哪个都不是他能搞定的,叶云舟没有暝瞳,此时竟也让他脊背发凉。 你们也是,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何绪飞咽了口唾沫,边退后边拱了下手胡乱祝贺两句,转身逃也似的钻去厢房。 慕临江揉了揉太阳穴,叶云舟低低地笑了起来,伸手攀着慕临江的肩膀用力拍了拍,调侃道:听见没有,你可欠我贵子。 有病。慕临江翻了个白眼推开叶云舟,翻窗跳进屋内。 作者有话要说: 【震惊!慕宫主受伤画面意外流出,堂堂一宫之主甘愿忍受家暴,是自尊的扭曲还是理智的沦丧!】【一年轻男子苦劝情敌分手,背后原因令人暖心】【你一定没看过的寂宵宫医学奇迹,他是怎么做到的?看完后我惊呆了!】 emmmmmm 明早还有一章_(:з)_ 第87章 擎雷山01 如慕临江所料, 扶星真人第二天果然找上门来,他们没准备透露已得长生火下落,免得在凌崖城和秋水剑阁之间搞出什么矛盾, 叶云舟不知道他和霍风霆谈了什么, 反正是被霍风霆热情地送了过来, 从没现场见过凌崖城主的何绪飞又是一阵长见识的感叹。 庭院里聚集了三个剑修, 对慕临江的布阵进度一知半解, 叶云舟看不懂,但不妨碍他跟着慕临江身后欣赏艺术。 有扶星真人护法,此地又是城主府,应当万无一失。叶云舟难得早早下了结论,话说你能不能拿普通的剑画?我把何绪飞的剑抢过来给你用也行。 慕临江正拿叶云舟的若水剑在院子地砖上画阵,发白的划痕断断续续,符文也写的草率飞扬,叶云舟连正经的都认不出,更别提慕临江自成一家的特色之作, 但内容不重要, 他最心疼还是磕在地上吱吱直响的剑。 你的剑用着顺手。慕临江握着剑柄时而沉思时而皱眉。 我可还记得若水是你借我,坏了要自费维修的。叶云舟觑他,你怎么不用春江庭月。 慕临江闻言忧郁了一会儿, 如实摇头道:想起应轩阳就不禁长吁短叹,怕你不高兴。 叶云舟心说合着我物理伤害和精神伤害必须得承受一个啊,他眯眼盯地面半天没动的划痕,问道:有困难吗? 思路已明, 只是比较麻烦。慕临江剑刃往后一转,勾出个流畅的弧形,将两个符文连在一起, 先估量一番再说,让一让,别挡道。 叶云舟灵活地跳开给慕临江的草图让路,回头只见扶星真人站在檐廊下,单手掀起纱帘,似乎看出了点门道。 慕宫主实乃大度之人。扶星真人轻声赞赏,这等精妙的阵法钻研布置过程也毫不藏私,真不知是不惧观者学会,还是自信观者学不会。 叶云舟和他保持着安全的社交距离并排站定,听他自己感慨,有意捉弄,就朝慕临江喊道:宫主,扶星真人问你允许随便参观布阵,那如果能学会,可不可以学! 咳!扶星真人连忙抬袖掩饰般遮了遮脸,云舟,怎能如此发问,太唐突失礼了。 慕临江随手挽了道剑花,不以为意道:无所谓,这只是粗浅的经验之作,门主若有看法,也可提出交流。 专修剑阵,对术阵也有涉猎啊。叶云舟探问。 有一部分的相通之处,但论成就,自不比慕宫主万一。扶星真人谦虚道,为平衡长生火的烈性,全阵以水属为基础,只是后续变阵颇多,最初的水属灵石恐难以维系。 这正是我目前考量之处。慕临江见扶星真人能理解,眸色一亮,若是以前布下此阵根本不需辅以灵石,他随手便能控制,但如今只能尽量省下灵力,我打算再设一道聚灵阵汇聚水气,稍微牺牲一些衔接速度。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90) 叶云舟听明白的也只有最初的几句,等扶星真人走下檐廊摘掉斗笠,他就对那些符文秘咒和灵力转化如听天书了,叶云舟坐到围栏上翘起腿,再一次开始思考自己要不要深入学习术阵,免得被慕临江嘲笑文盲。 阵法在剩余两日里逐渐趋于完美,庭院的划痕已经清理干净,第三天一早叶云舟起来洗漱过后,看见正厅里慕临江正和扶星真人对坐下棋,何绪飞拘束地站在一旁,等待宣判似的盯着日晷。 宫主棋路凌厉,势同风火,对手稍一大意,就要全线溃败翻身不得。扶星真人夹着白子思索片刻,苦恼认败,我输了。 一胜一负。慕临江展眉舒心道,继续? 扶星真人回头望了一眼,叶云舟靠在门边拨弄手边的云图,没打扰他们方才中盘搏杀,他见好就收,各有胜负也不算吃亏,婉拒道:时间差不多了吧。 倒也是。慕临江拢了把棋子收回棋盘,边随口道,有一事我自认僭越,不知当讲不当讲。 宫主请说。扶星真人颔首。 你就算不亲自教导令徒剑法,也该听听他的想法。慕临江劝说,别让他踏入歧途。 扶星真人一愣,身后的何绪飞脸色顿红,支支吾吾道:我师父,我绝对没说你的坏话! 叶云舟暗自好笑,走到慕临江身边揶揄他:扶星真人,宫主有爱才之心,你若只管收不管教,不如把徒弟让给宫主。 慕临江斜睨他一眼:我想教你什么你都不学,我还有当师父的天赋吗? 云舟,你又说笑了。扶星真人动了下嘴角,转身看向不知所措的何绪飞,沉默半晌后叹息道,这本是我应为之事,却还要宫主提醒,是为师失职啊,今后你有何疑问,随时来找我,回去之后,我会尽量增加向弟子亲授剑法的时间。 何绪飞受宠若惊,还有点忐忑不安:是弟子让师父为难。 有什么为难?好了省下多余的同情心,要师徒叙旧等回静微门有的是时间。叶云舟打断这阵气氛,赶紧办正事吧。 慕临江无奈,起身行至院中,扬手抛出五枚灵石,蓝光射向庭院各个方位,均匀嵌入地面,一道波浪般的灵力缓缓荡开,风中吹来清新的水雾,令人不由精神一振。 此阵无需叶云舟出手,他便站在门口廊下观看,何绪飞咽了口唾沫,紧张的表情僵硬。 下去吧,放心,你只管闭上眼睛,和睡一觉没什么差别。叶云舟在何绪飞背后推了一把,笑眯眯地说。 但愿我不会长眠吧。何绪飞强颜欢笑,走到庭院中心,水属晶石放出的灵力清凉柔和,他深吸口气,闭目盘膝坐下。 慕临江双手一展,水蓝色的波光绕在他指尖,交缠着围成一幅旋转的阵图,被慕临江轻轻一推,罩在何绪飞身上。 叶云舟倚在门边抱起胳膊,露出一点笑意,他喜欢看慕临江从容熟稔施术布阵的样子,袍袖起落翻飞间让人由衷觉得赏心悦目。 扶星真人站在阵外,祭出的佩剑悬于身前,掐诀按在剑上,霎时无数浅金光点自周身腾起,清澈的剑意蔓延四方,仿佛有空灵神圣的吟唱若隐若现。 叶云舟如有所感,抬起头,明朗的天幕也与之呼应般闪过细碎星芒,晴空之下坠落丝丝细雨。 与此同时,庭院布下结界,三道阵图也依次在空中绽开,有雨象助阵更显璀璨,阵中的何绪飞骤然睁眼,一抹火红在眼底亮起,刹那间,刺目的焰色从他身上蒸腾而起,火星飞溅,有灵石保护的地砖也烧的滋滋直响。 叶云舟忍不住抬袖扇了扇松开一点领口,院子乍然升温,阵法和长生火互相消磨,第一道阵图碎裂之时,跳跃的炎流正从何绪飞身上逸散而出,在头顶聚成一团。 慕临江及时掐诀调动第二道阵图,光柱罩下困住蹿动的火苗,阵上符文飘落,连成一串封印之绳,圈住长生火将它一点点向内压缩稳定。 要结束了。扶星真人始终盯着何绪飞,长生火彻底剥离之后终于松下口气。 暴烈的火被封在流转的符文护罩之中,像一枚精致的摆件,第三道阵图也徐徐降下收尾,清除长生火的气息。 叶云舟正想回屋端杯水,但阵法收至中途,火气带来的温度猝不及防一扫而空,阴冷随即席卷而来。 慕临江面露诧异,长生火刚落入他的手里,一阵黑雾不知从何而来,吞噬了他的右手,卷走了封印的长生火。 叶云舟睁大眼睛,忆起那一缕微不可查黑气是自慕临江身上散开,他心念急转,化出若水剑失声道:魇魔主! 只闻一声脆响,灼热的火舌重新窜起,竟是汇入雾中,让黑雾猛地迎风暴涨,长生火也染上沉重幽暗,变成阴森无定的鬼焰。 慕临江挥袖直接变阵,尚未收回的阵图凌空一旋对准魇魔主,细密的箭雨电射而出,喝道:所有人都退开! 扶星真人震惊于眼前的魇魔主,怔了怔,冲上前去要带出何绪飞,他不想再看弟子死在咫尺,但慕临江已经先一步把何绪飞扔了出来,他赶忙伸手接住,情急之下竟未像往常般难以忍受,无暇细思,退至檐廊把何绪飞护在身后。 魇魔主!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慕临江声色俱厉,惶音震慑心神,身后紫芒飞速织成浮空的巨目,斑斓诡艳,不可方物。 长生火回来了,慕临江,你果然没辜负我的期望。 魇魔主的黑雾聚成模糊的人形,挥出一片火焰熔去箭阵,遮住慕临江化现的暝瞳,不敢主动进攻,仍笑声得意,从火墙边缘望向退至房门的叶云舟,意味不明地呵呵两声:是你找到长生火在那小子身上?叶云舟,你一向自作聪明,这回为我作嫁,挫败吧,不甘吧?猜出我的名号,也只是徒增恐惧,魇魔主三个字,将再次成为世人心中不散的极夜! 叶云舟面色阴沉,略一思索已经明白意外出自哪里,日前他们在泉灵山追杀魇魔主的一缕残魂,最后关头残魂倾尽全力自爆攻击慕临江,只怕就在那时残魂便留下微弱的力量附在慕临江身上,静待时机,他慢慢向后撤入屋内,隐去身形。 眼见魇魔主气焰嚣张讽刺叶云舟,慕临江更是怒火中烧,浓郁的黑填满双眸,灵力乍提沉冷道:乾坤朗朗,何来暗夜,今日你敢现身放肆,我必要你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慕宫主,冷静啊。魇魔主在暝瞳威吓之下浑身雾气颤了颤,险些维持不住这个形态,连忙腾身跃入半空拉开距离,你的身体坚持的住吗?长生火唤醒了我,这股力量当真让人兴奋,我若用它跟你玉石俱焚,你就算侥幸不死,还能苟活几天?想让默影都给你我陪葬吗? 慕临江心头积了滔天恨意,三百年前的封印之战,三百年里的伤痛折磨,三百年后还要忍受敌人冷嘲热讽,那他这宫主做的何其屈辱! 我就是瞻前顾后的时候太多,才让你敢屡次挑衅。慕临江杀意如涛汹涌,双手负至背后,瞬息的风停雨止,万物被死寂裹挟,暂停了时间一般的凝固中,赫然炸开万道瑰丽华光。 扶星真人暗自震撼,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听久了惶音大脑充血似的眩晕,这是慕临江久未现世的摧神诀,他想要帮慕临江对付魇魔主,但视线稍一挪过,即使慕临江并非针对他,看见浮在半空的巨目时,恐慌和压迫也层层袭来,逼得人喘不过气。 他勉强握剑深深呼吸,一声冷厉的低喝就在身边响起。 住手!叶云舟匆忙赶回,对院中那道长发飞扬衣袂猎猎的背影喊道。 地面开了个溶洞般奇异的漩涡,自空间中探出的数条锁链正把变化万千的黑雾牢牢捆住,拖入其中,任凭挣扎咆哮也无济于事。 看似占尽上风,慕临江沸腾的头脑在这句阻拦中稍稍降温,灵脉正发出不堪重负的警告,他背在身后的手指一松,锁链登时消失,魇魔主再不敢多留,直接闪向云中狼狈遁逃。 与此同时,另一道身影也流星般划过上空,紧追而去。 扶星真人,你为什么只是看着。叶云舟不悦地走出几步扫向扶星真人,凉丝丝地说。 扶星真人暗自叫苦,慕临江那种敌我不分的招式,就算大乘期战友也要受制,只得诚实道:我抵御不了暝瞳惶音,发挥不出实力,你方才去了何处? 当然是找人帮忙打架。叶云舟哼了一声,霍风霆闲着也闲着,早知道魇魔主潜藏的如此之深,应该都喊来护法才对。 医无患听闻叶云舟带来的消息也抛下手中事务急忙赶来,才一踏入庭院,就被还未消散的刺鼻烟气呛得皱了皱眉,石板烧的坑坑洼洼,慕临江站在唯一一块完整的石砖上,背着手一语不发。 你和魇魔主,还没死一个啊。医无患绕着坑走,接近了慕临江忍不住出言挖苦。 慕临江陡然回头,眸中漆黑未褪,杀气的余温仍然炽盛。 医无患不及防备抽了口气,脚下一滑踩进坑里惊呼了一声,差点跌倒。 叶云舟走上前去,扶了医无患一把,慢悠悠道:脸色收一收,别吓到无关人士。 慕临江向医无患点了下头,语气平淡:误伤先生非我所愿,抱歉。 手。医无患怏怏地说,大哥去追魇魔主了,别忘了这是凌崖城,等你冷静下来再向我解释长生火的问题。 该当如此。慕临江让他号脉,等他渡过温和的灵力,留了药,目送他气闷离开。 摧神诀用的愉快吗?叶云舟笑了一声,像慕临江在济民镇堵他时那么问,这次收的及时,没见你惯例吐血,还真有点不适应。 慕临江表面维持的淡然在叶云舟不以为意的笑声中寸寸崩裂,露出盘踞在骨肉之中三百年沉疴一般的狰狞,那片熔岩似乎蔓上面容,将他长久的稳重平和都焚烧殆尽。 他粗暴地抓住叶云舟的衣领,用那双宛若空洞的眼睛死死盯过去:叶云舟!你知道我有多恨吗!我谁都可以放过,唯有魇魔主!我的朋友被他所杀,应轩阳也背叛我,我的伤彻夜的疼,在我知晓魇魔主还活着之前我还能安慰自己那是牺牲,是我心甘情愿,是伟大的情操,但现在这只是耻辱的烙印,每每提醒我有多失败!你明白吗? 叶云舟任由他扯着摇晃,慕临江怒极,也不想再讲究措辞,只是迫切地需要一个发泄的方式,他左手按向自己心口,松了叶云舟的领子抱过去,低头让前额压在叶云舟肩上,放轻了的嗓音悲痛压抑:叶云舟我不能时时都冷静理智,我也有忍不住的时候啊。 我知道,就算你失败过,但我们会成功。叶云舟拍了拍他紧绷的背,你可以哭一会儿。 呵,你只是想看我笑话,我不会让你如愿。慕临江闭上眼勉强笑了笑,再站直时双眸已经恢复晶莹的紫,未能察觉魇魔主釜底抽薪附在我身上,让他有机会得到长生火,是我的过失。 现在是谁的过失都无所谓,我也懒得开什么反省总结会,霍风霆已经去追,若是连道残魂都追不上,他干脆自废修为。叶云舟一点点冷下脸,咬牙怒道,你以为我不恨吗?我何曾被人这般嘲笑,如此奇耻大辱,将魇魔主挫骨扬灰都偿还不了! 慕临江看叶云舟拳头攥得发白,沉默片刻,安慰道:别生气了,我让你抱回来。 慕临江。叶云舟抬头望着魇魔主逃走的方向,回寂宵宫,我要把永昼灯和应轩阳统统拿回来,然后去一趟擎雷山,我有必须要找的答案。 第88章 擎雷山02 叶云舟严肃时, 每一句话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慕临江没探问他有何计划找到应轩阳拿回永昼灯,只是点了点头, 手落在叶云舟肩上, 轻轻拍了两下:我先去调息, 稍后去找医无患。 扶星真人半跪在何绪飞身边, 看过脉象并未受伤, 只是还在昏睡,迟疑片刻后,试着把人撑起来,深吸口气背在背上。 叶云舟虚扶慕临江上了台阶,扶星真人复杂地注视慕临江进屋,随后对叶云舟道:我先安置绪飞,魇魔主的残魂也淋过雨,我还能追踪到一些水气,为防万一, 我也动身与霍城主合力追击吧。 你能背他?叶云舟现在懒得挂上礼貌的笑, 语气疏离冷淡,与其勉强,倒不如这点小事我替你做, 你争分夺秒去追魇魔主,多凑个人多份胜算。 绪飞仍在昏迷,我还好,也许是暝瞳让我想起来太多, 现在反而感觉麻木了。扶星真人苦笑,你去照看慕宫主吧,他情绪不对, 你最好陪在他身边。 他不是软弱之辈。叶云舟嘴上说的理性,向扶星真人略微颔首,你是个好师父,有缘再见。 扶星真人惊讶之中透出些欣喜,郑重答应道:云舟,各自保重。 慕临江坐在卧房的床上闭目运化药性,叶云舟叫住他时已经千钧一发,否则哪怕他解决这道残魂拿回长生火,也要被旧伤反噬让医无患功亏一篑,还能不能留有解开封印的力量都难说。 他听见叶云舟进门的声音,但灵脉还在隐隐作痛,让他身心俱疲,便没说话。 我下几道命令,应该不耽误你疗伤吧。叶云舟拖过椅子坐到床边,转了转手上指环。 嗯。慕临江没开口,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微哑的应答。 卫一,调一艘悬舟来凌崖城接我和宫主,明日巳时之前我要看到,另外,从我来寂宵宫到应殿主闭关,这段时间内应殿主做过的大小决策,去过的任何地方,见过的所有官员,事无巨细凡是有所记录的都按日期整理好,等我到夙宵殿查阅。叶云舟对着指环给卫一发了个传音,最后替我向简司主问好。 慕临江紧闭的眼帘抬起一条缝隙,抿着嘴哼道:叶宫主好威风啊。 我都让你听详细了,慕先生还不满意吗。叶云舟翘起腿往后一靠,伤势如何? 已无大碍。慕临江起身下床,我去见医无患。 不让我同去?叶云舟问。 你先休息,有重要情报我回来告诉你。慕临江说。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91) 嗯。叶云舟挥挥右手,下去吧。 慕临江斜了他一眼:装模作样狐假虎威。 叶云舟拄着扶手托腮,翘起嘴角,眼神看起来倒不怎么高兴。 慕临江离开不到一个时辰,再回来时叶云舟还仰着脖子靠在椅子上,食指随性地搭在腿上轻敲。 我与医无患谈过了,他提出要求,若是活捉魇魔主,得到的所有消息凌崖城都要一份。慕临江单手按在叶云舟的椅背上,随意给他捏了两下肩膀,若是死战,也要通知他。 看来他这个副城主做的风生水起嘛。叶云舟嗤笑一声,还有呢? 对煌都商会减少赋税之类的,本来都是应轩阳负责,我反正不了解,干脆推脱了事,叫他该找哪个堂就找哪个了。慕临江挑眉道。 还有呢?叶云舟追问。 霍风霆目前还没传回讯息,若我们走后他回来,拿到长生火,会直接去寂宵宫汇合。慕临江说。 还有呢?叶云舟继续问。 慕临江看了看天花板:哪有这么多。 呵,我还不清楚你吗。叶云舟回手把慕临江拽到身前,看人我可是专业的。 慕临江无奈叹息,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在叶云舟眼前晃了晃:一枚丹药,必要的时候,能让我暂时恢复九成灵力,当然,代价同样严峻。 什么时候必要呢?叶云舟环抱双臂,好整以暇地看他。 我不想骗你。慕临江的目光逐渐柔和下来,他弯腰伸手理了理叶云舟额角的碎发,指尖描过那双看似温良的眉,魇魔主蛰伏三百年,势必更甚今日强悍,战局一瞬万变,我若有所保留,莫说胜机,只怕更难搏生机。 叶云舟垂了下眼:看来要你许诺永远确实强人所难了。 抱歉。慕临江怅然道,叶云舟,你知道我。 是啊,我改变不了你,我对你一直很失败。叶云舟自嘲地扯了下嘴角,握住把慕临江捏着药瓶的手,然后一点点推远,客观来说,我敬佩你,你就是这点让我另眼相看,我的感情也一向与众不同,所以我不拦你,药收起来吧,做你想做之事,如果你注定要离开我,那我也会离开默影都,你大可放心,我不是念旧的人,我会过得很好。 慕临江愣了愣,心脏像被突然挖空一块,风从缺角吹进来,荡起寂寥的回响。 他以为自己这样说是在推开叶云舟,他为自己坚持涉险而对叶云舟感到愧疚,但叶云舟的平静却让他发觉自己也被同时推远。 慕临江不确定叶云舟是否会因此难过,他应该为叶云舟的豁达而宽慰,但他此时此刻,再真实不过的心痛而不甘起来。 我不能说泉灵山上替你挡下那道攻击是不是失策,但我失去剑影,已经无法跟你并肩作战了,我待在安全的后方,更没资格劝诫你珍惜性命。叶云舟露出一个稍显孤独的微笑,最起码,在剩下的时间里,给彼此留一些愉快的回忆好吗? 慕临江的咽喉突兀地涩痛,这才猛然发觉时间流逝的如此迅速,不知不觉竟然到了需要刻意制造什么愉快回忆的地步,他用力攥了攥拳,一股压抑的戾气在内心深处不住反抗,不断蔓延,不屈地啃噬他的冷静和理智。 他不能时时都冷静理智,叶云舟再一次挑动他那根紧绷的弦。 叶云舟笑着起身道:我去倒茶,你想喝唔! 慕临江忽然出手,顺势将他向后推去,按在床柱上:叶云舟,你不是这么想的,你在应付我? 叶云舟的后背磕了一下,他歪了歪头,轻飘飘地说:我怎么想的重要吗?是你在做决定,我只是一个筑基期的晚辈,我能做什么? 慕临江在叶云舟不痛不痒的回答中更添愤懑,他将叶云舟拉回怀里,紧紧抱住,咬牙激动:我从未说过你不重要! 可你不是自私的人,你心中有情仇,有寂宵宫,还有海域三都。叶云舟用力从慕临江的怀抱里抬起头,嗓音低落,双眼却在慕临江看不见的位置燃起闪烁的光彩。 我还不够自私吗?我明明不该对你表明心意,让我深爱的人眼看我和敌人拼命!慕临江低吼,压住叶云舟腰身的手微微发抖,叶云舟,我想逞一时之快灭掉那道残魂,也想抛下责任与你远走天涯,为何偏我要活的这么难?我甚至想让你陪我一起死,让后世提起我时必定也要提起你但我不能 你终于说实话了。叶云舟沉沉地开口,不复方才退让,慕临江,我终于让你说出心里话了。 慕临江眼睫一颤,接着慢慢放开叶云舟,只见叶云舟哪有半分失落,他笑的得意,眸中都是激昂焕发的兴奋。 我还以为你是从无迷茫的君子圣人,整天将责任救世挂在嘴边,随时准备为大义牺牲。叶云舟反手扣住慕临江的后颈,既然那些都是虚伪的说辞,而我是你最亲近的人,何不对我真诚一点?说,你究竟希望我做什么? 慕临江的眸色缓缓暗下,任由叶云舟将他拉近:我不想放手,叶云舟陪我一起灰飞烟灭吧。 哈,慕先生啊,你看,承认真正的自己并不困难。叶云舟盯着慕临江近在咫尺的暗紫眼眸,心说总算有点反派风采,他飞快地偏头吻了一下慕临江发干的唇,神采飞扬地问,我有改变你一点点吗? 你成功了。慕临江哑声说道,也来不及后悔了。 我从不后悔。叶云舟深吸口气,郑重地退后一步,对他伸出手,庆幸有我在你身边吧,为了不和你死在一起,我决定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呵,多谢。慕临江坐进椅子瘫在靠背上,干巴巴地笑了一声。 你生气了吗?叶云舟现在愉快的很,一条腿挤到椅子上,膝盖隔着慕临江层叠的下裳抵在腿根,兴致高昂地撩拨他。 没有。慕临江面无表情地说,我现在很平静,什么都不想说了,退下吧,叶大夫。 那你想做点什么吗?看在你的精神备受折磨,不得不坦白招供的份上,我可以补偿你一回,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叶云舟笑眯眯地附身扶着椅背诱惑他。 慕临江拽住叶云舟的领子,盯着那两片水润又刻薄的唇,叶云舟让他亲口道破自己深藏内心的不堪,一阵莫名其妙的报复快感之后,压力稍有放松,疲惫不减反增,他吻上去时恶狠狠地咬了一下,犬齿磕破了叶云舟的唇角。 叶云舟舔了舔渗出的血丝,动了下腿,笑道:只有这样? 慕临江掐了叶云舟的大腿内侧一把,阻止他的膝盖继续往危险的地方蹭:你不是专业看人吗?我心里怎样想,你猜看看。 我是专业看人不是看病。叶云舟直腰收腿,不行就算了。 我现在很累。慕临江语气飘忽,饶你一命。 既然这么累,干脆放弃吧,临危辞职岂不痛快。叶云舟递过去一杯茶。 你真是不遗余力。慕临江捧着茶闭眼,出去,别打扰我休息。 是,遵命。叶云舟挑着轻快的调子,出门站在明朗的阳光下听卫一惊讶又欢喜的一串传音。 翌日上午,寂宵宫的悬舟已经候在城主府内的专用码头,卫十二率两列夙宵卫立在船下,在慕临江缓步而来时整齐划一地躬身行礼,漆黑利落的轻甲为暖春平添一阵寒意。 医无患象征性地送了几步,哼道:少打架,多锻炼,按时吃药,保持睡眠。 多谢先生嘱咐。慕临江略一点头,告辞。 叶云舟跟在他身侧,对医无患行了个礼:下次有麻烦副城主的地方,晚辈会再来,还望您莫要厌烦。 放心,凌崖城随时欢迎你。医无患笑了笑,等你回静微门,记得请我去做客。 叶云舟心说这大概没机会了,表面点头应下:嗯,晚辈记下了。 你若不舍得走,何不留在此处。慕临江淡淡地催促。 走吧走吧。叶云舟转身拽了一把他的袖子,两人先后步上舷梯走近船舱,叶云舟叫住卫十二,提议道,卫队长,回去时在坞城停一下。 卫十二想了想,问道:要属下联系坞城城主,安排降落吗? 不用,停在上空就好,我们只耽误一会儿。叶云舟余光看见慕临江靠在门边等他,放低了声音比了个嘘。 他吩咐完了,去找慕临江,慕临江扭头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飞过的景色沉默不语。 回去之后,你有何打算?叶云舟在茶桌边坐下。 慕临江扫了他一眼:叶大人神机妙算,寂宵宫有你足矣。 叶云舟眉心一颤:我在说正事。 哦,原来在下的话连正事都算不得了。慕临江忧郁地凝望远方。 你又开始杠,你是宫主,九五之尊人中之龙超出五行不在六道,满意了吧。叶云舟揉揉太阳穴,伸手一握拿出柄纸伞,漆黑的伞面一角印着金银相间的云中月纹,对着慕临江扔过去,送你。 慕临江接了伞,掂了掂,重量居然和春江庭月差不多,想来是在伞坊特别订制。 我可不敢要叶公子的赔礼。慕临江掐着纸伞中间在手中转了一圈,还没消气。 那你还回来。叶云舟不快道。 如此普通的俗物进献给本座,本座收下是赏你面子,也算赔礼?慕临江态度一转,直接把纸伞收进乾坤袋。 叶云舟磨了磨牙,好在这次回寂宵宫无需掩藏身份,悬舟全速行驶,到坞城并不需太久。 悬舟在坞城上空隐去外形停住时,慕临江就知道肯定是叶云舟上船说了什么,夙宵卫从上到下都被卫一带偏了,竟然不跟他汇报。 下去一趟?叶云舟站在甲板上俯瞰下方八街九陌,祭出若水一跃而下。 慕临江腹诽这哪是征求意见,他随后也跟了下去,撑开那柄普通的伞,默默看叶云舟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一条街之后便是坞城执法总堂,叶云舟笑吟吟地拿出令牌和门口值班的侍卫打听了什么,又对不远处的慕临江招手。 慕临江懒洋洋地跟上去,又穿过三条街,在路口停下。 叶云舟张望一圈,然后向对面指了指,钻到慕临江的伞下低声道:程玖和施小梅在那。 慕临江一怔,顺着叶云舟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到一身捕役打扮,飒爽英气的施小梅。 他们正在两家店铺前和掌柜说话,一家是卖干果零食的,一家是饭馆,慕临江凝神细听,那两个掌柜正在争执摆到门口的干果架子到底占没占隔壁的空地,程玖似乎是生了气,虎着脸靠在店门边抓了把瓜子磕,施小梅好声好气地站在两个掌柜中间劝。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叶云舟轻声说道。 慕临江略感讶异,欲言又止,斟酌道:安慰我? 赔礼。叶云舟用手肘碰了碰慕临江,你还是别改变的好,否则让我得逞,我就弃你而去。 街对面的施小梅若有所感,让两个掌柜冷静一下考虑她提出的解决办法,走了几步望向对面街角。 丫头,看什么呢?程玖不耐道。 我好像看见了慕宫主。施小梅小声说。 程玖手一抖,赶紧直起身子把手里剩下的瓜子倒回去。 不过也许看错了,宫主的伞不是黑色。施小梅摇摇头,师父,我陪你去吃午饭吧,报告我下午会写。 叶云舟调侃道:施姑娘注意到你了,要去打个招呼吓他们一跳吗? 慕临江心里那阵耿耿于怀在叶云舟不算直率的赔礼中悄悄消散,转身推了一把叶云舟:走了,回寂宵宫。 刺激完慕临江又哄好,叶云舟一路上时不时地瞄着慕临江笑几声,慕临江被他看的发毛,下午悬舟降回寂宵宫后赶紧回了夙宵殿。 叶云舟去看卫一整理出来的一屋子纸质文书和玉简记录,卫一十分会办事,书架桌子直接搬到慕临江书房旁边常年没人的会客厅,殷思从走廊路过,往里看了一眼,示意隔壁,叶云舟就扔下手里刚拿起来的玉简跟去了书房。 属下在应轩阳的寝殿找到一些手稿还有拓本。殷思递上几张纸,上面潦草地涂涂改改,屋内或许还有不易察觉的灵力气息,属下已经妥善封存。 慕临江盯着那几张旁人看不出门道的草稿,眉头越皱越深。 作者有话要说: 叶公子:看你文质彬彬的,这把岁数了还犯中二慕宫主:好笑吗,跟你学的,尴尬吧 叶公子:你找死,你有病吧! (最近都没有什么评论了,就很寂寞,虽然我很咕,还是厚颜无耻想求两个评论,发点小红包,给小天使们开学开工助助兴_(:з)_ 第89章 擎雷山03 什么东西?叶云舟扬眉疑道, 刚想拿起一张慕临江放在桌上的纸,慕临江就压住了他的手。 先别动。慕临江在叶云舟手背上敲了下,这些草稿有所缺失, 我先理通顺序, 殷思, 你在哪里找到的? 寝殿书房的桌案, 抽屉, 柜架。殷思如实道,应轩阳不会将重要之物久留,依属下猜测,这些应是部分随手摆放的试验之作,并不正式。 嗯,确实。慕临江认同地缓缓点头。 叶云舟小心地撤走了手,慕临江越看越是凝重,指尖在空中勾出几个符文,捏着草稿踏出几步拂袖挥手, 几道明亮的紫色线痕唰地展开。 先走吧, 别打扰他。叶云舟招呼殷思离开,带上门,若有所思转回隔壁, 对殷思道,你注意过吗?其中一张纸上有一片皱痕,还留有一点茶叶的清香。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92) 殷思不解其意,也不追问捧场, 静等叶云舟下文。 这种茶我喝过,但不知道名字。叶云舟蹭了蹭手指,不愧是寂宵宫的上等茶叶, 气味留在纸上也经久不散。 殷思想了想,右手抬到鼻尖,果然还有些茶的味道:是银霜玉露,有何问题? 就是它,一会儿给我送来一壶。叶云舟稳稳地说,这种茶提神醒脑的效力很强,只是闻一下气味就能让人神清气爽,不适合闲饮,应轩阳在寝殿里把这种茶洒到了图纸上,说明他有很多时间都在耗费心力研究阵图,而且宫主看见图纸之后没生气,更没叹气,便可肯定这东西虽然厉害,却不是有害于寂宵宫。 殷思顺着他的思路思考片刻,道:推测大胆,缺乏实证。 我正要寻找实证。叶云舟扫了一眼满屋的卷宗,你接下来有事吗? 殷思听出他话里下一句大概就是求帮忙,就道:休假。 叶云舟微微一笑:那正好,占用你一些私人时间,帮我放出一条消息。 为何不找卫一。殷思不情愿。 是关于应轩阳,他还不知情。叶云舟神神秘秘的,走到他身边单手挡在脸侧压低声音说了什么。 殷思蹙眉表情略显怪异,看叶云舟的眼神又多了些全新认识:你确定?宫主不会准许。 就知道他不答应,我才找你,我们都是为了宫主,偶尔出格一点,宫主生气,你去请个罪就完了,他又不会真罚你。叶云舟纯良地说,还是你的忠诚可怜到连这点风险都不愿承担? 计划你出,风险我担。殷思抱着剑靠在门口,字正腔圆冷声道,你想得美。 叶云舟嘴角一抽,空气陷入微妙的寂静,半晌后他叹道:殷大人,你学坏了,你之前的冷漠无畏呢,那个愿意为了宫主下跪自残的殷大人到哪里去了? 你不是宫主,命令不了我。殷思不为所动。 这你倒提醒我了,我记得你说要还我人情,给我一次命令你的机会。叶云舟福至心灵,殷大人不会言而无信吧。 哼。殷思挣扎了一下,勉强点头,具体何时? 叶云舟深沉地翘起嘴角:等我消息。 满屋卷宗的纸墨气息和茶香混在一起,窗外天色从亮到黑,又从黑到亮,不知不觉已是第二天。 叶云舟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提神的茶喝的多了,脑内不禁泛起一点细密的疼,他放下书卷在桌上趴了半晌休息,随意运转灵力等这阵用脑过度的困乏过去,吞了枚辟谷丹,刚要出去,房门就被砰地推开。 推门的慕临江和正起身的叶云舟视线一对,两人皆愣住,慕临江手上还悬着个闪烁的阵图,他一甩袖子散去,首先板起脸,环视一圈周围散乱的书册和漂浮的云图,似乎比昨日还多了不少。 看了多少玉简,灵识还撑得住吗?慕临江皱眉责问,想找什么,让卫一帮你就是。 叶云舟打量了下慕临江,反客为主:我就在你隔壁看书,你怎么才发现?看你脸色也不怎样,忘了医无患的嘱咐了吗? 那几张手稿很重要。慕临江强调道。 是应轩阳有救了?叶云舟笑问,还是你所剩无几的友情有救了?别高兴太早,否则被现实打击是倍增的痛苦。 你就不能好好讲话。慕临江在门口侧过身子指指门外,先去休息。 我还撑得住,茶喝多了,一点不困。叶云舟步伐轻盈地从慕临江身边绕过去,背着手站在旁边书房门口,望着满屋眼花缭乱的光效和贴了一墙的稿纸惊叹一声,先说好,别占用我的临时办公室。 慕临江关了门把叶云舟拽走,一晚上高强度作业的两人出了夙宵殿,在遐荒岭的凉风中撑起伞,终于清醒了不少,路过的寂宵宫门人没有不知道慕临江当着煌都门派澄清他和叶公子关系的消息,往往走过去数丈才敢回头瞥伞下姿势一如既往的两人,拉上同伴开始窃窃私语。 叶云舟忽然想起什么,分出一缕灵识探入指环,查看许久没关注过的内务分堂讯息。 然后他就看见那群不甘心的侍女们从慕宫主换了纸伞,敏锐地聊起伞的十八种趣味玩法,最后纷纷安慰自己必定是煌都的老古板们阻拦,慕宫主为了叶公子免遭非议才不承认,这绝对是天地可鉴的真心相爱! 呵哈哈,真有活力啊。叶云舟忍不住笑了两声,我要是宫主,她们这月俸禄全没了。 慕临江不知道他突然哼什么,伸手拽过叶云舟的手指碰了碰传音指环,叶云舟还没来得及挣开,就听见身后不远传来一声闷响。 叶云舟回过头,一个文侍打扮的青年显然是看呆了,在灯柱前捂着脑门飞快地转回视线,佯装望天。 一阵子不回来,都忘了这群人对你万分好奇了,说起来我们要去哪,直接传送不行吗?叶云舟心累地说,我怕他们再围观下去,灯柱子都撞掉漆。 先去一趟应轩阳的寝殿。慕临江搭住叶云舟的肩膀,一阵烟雾过后,两人背后的视线终于彻底消失。 应轩阳的寝殿周围罩了一层结界,侍女都调往他处,偌大宫殿不免冷清,两人踏入结界,叶云舟就见慕临江一阵摇头唏嘘,不等他安慰几句,慕临江又一本正经地开腔。 内务堂如此清闲,俸禄确实该减。慕临江才看完叶云舟指环里的内务堂消息,春江庭月伞尖那么锋利,想也知道不能拿来玩什么花样,会让叶公子受伤的。 叶云舟: 叶云舟眼角一颤,扇了慕临江背后一巴掌:我受不受伤不能肯定,炼制春江庭月的应轩阳一定会受伤,请尊重他的职业好吗。 哈,应轩阳不止在炼器上造诣精深,你可知那些手稿代表什么?慕临江绷直了脊背忍笑,我根据其中部分逆推还原了一些枝节,见一叶而知深秋,应轩阳正在研究的阵法更涵盖炼器相关,远比当年擎雷山上还要复杂的多。 也与擎雷山有关?叶云舟问道。 我目前只能说此阵需要合适的地气,并非单独施展,尚看不出他要用在哪里。慕临江慎之又慎,进了书房闭目感受周围的灵力气息。 应轩阳的身份暴露的突然,尚未有所准备消除所有的痕迹,慕临江掐诀施术,一蓬亮晶晶的金屑顺着他指尖划动的轨迹在空中散开,像烟火谢幕后的余晖。 叶云舟靠在墙边,暖洋洋的光点映在他眼中,让他一向半真半假的笑容都温和起来,慕临江从书房里面一直退到门口,多余的光落在地板上缓缓熄灭,剩下的则浮在半空,连成一些模糊的阵图。 叶云舟看不懂阵图,但房间中央光点连成的图案中,有一个十分熟悉的轮廓。 那是永昼灯?叶云舟惊讶,应轩阳的阵法需要钥匙? 慕临江敛眉沉思,压下几分难以置信:叶公子,一个大乘期修者,若无人阻碍,要毁掉整个默影都并不困难,但若是默影都自行崩解,大乘修者或许可以暂时控制,只是灵力早晚有消耗殆尽的时候。 叶云舟慢慢点头:像我这种纯粹的剑修确实更容易理解。 我们很难去挽救,或者说创造什么,能否自如操纵这方天地正是大乘与渡劫的界限,海域三都留下的钥匙是渡劫期先人所做,我难以透析它的材质和功用,也难以发挥它蕴藏的庞大灵力。慕临江说的沉重,此阵涉及移转地气和封印结界,并非单纯以破坏为目的,永昼灯也不是简单的灵力补充,他究竟窥得什么奥秘,为何不与我商谈。 我说一点你愿意听的话吧。叶云舟从慕临江的话中滤出层简单意思,我找到一些有趣的东西,擎雷山周围三座城池,应轩阳最近一次是下令在雷殷城修建新的悬舟码头,还有三个月前和五个月前在另两座城池建造的马场和大型聚灵阵,我要来图纸比对之后,每处地点到擎雷山的距离竟然都相等,如果应轩阳只是如他所言要让默影都和魇魔主同葬,何必费这么大的力气,也只针对我两回就放弃。 三点,三枚钥匙占地开阔的建筑。慕临江沉吟,但应轩阳并未拿到过钥匙,单凭理论,布这样复杂的阵,不怕稍有不对前功尽弃吗。 如果他能单凭理论做到,那你也能。叶云舟笃定道,如果你不能,就该往其他方面设想了。 其他方面,钥匙的原材料吗?嗯渡劫先人,秘境,还是宇外?慕临江蹙眉自语一句,若是寂宵宫自己的收藏倒是简单,若是在其他门派,恐怕还要我亲自打听,麻烦哪。 多少年不干正事了,也不知道你的面子还管不管用。叶云舟调侃他,除了夏秋岚,你还说得动谁啊? 叶公子,别太小看我。慕临江骄傲地扬眉,打了个响指散去屋内阵图,玩笑道,听你分析,确实让我耳目一新,想要什么赏赐,都允你了。 寂宵宫我要什么没有。叶云舟嘁了一声。 慕临江仔细想想也对,叶云舟那一屋子卷宗都是机密,还不是翻了个遍。 我回驿馆睡一觉,没看完的下午再说。叶云舟揉揉脖子,抬腿要走。 慕临江抓住他的胳膊,语气平淡地提议:驿馆没人收拾,去我的寝殿睡? 叶云舟打了个哈欠,茶有点过劲儿,慕临江的语气更十分正常,他就鬼使神差地点头答应下来。 慕临江亲自送叶云舟回了寝殿,留话说醒了以后可以去相星司找他,叶云舟坐在那张卧房正中央的柔软大床上,周围布置典雅讲究,雕成白牡丹的晶石灯镶在棚顶,放出温和的光。 他正要躺下,两个侍女便殷勤地端来水盆毛巾,叶云舟用带着花香的温水洗了脸,腹诽慕临江寝殿里这奢华的服务,迷迷糊糊地钻进被子里睡着了。 耗费太多灵识之后的沉睡往往不受自己控制,叶云舟本想下午就起,结果再睁眼时周围光线已经昏暗下来,他揉了揉眼睛,翻了个身,然后就看见慕临江靠在床边,拿着毛笔往纸上勾勾画画写着什么。 你怎么回来了。叶云舟坐起来竖过枕头,这床垫太软,他往床头靠了靠,连带着慕临江那边也震了两下,一个小瓷盒从枕头底下滚了过来。 在相星司查了一下午,没什么宇外之物与三都钥匙材质感觉相似。慕临江用毛笔尾巴戳了戳眉心,我正要问修真境沉沦境那边有跨界星舟的门派,如果应轩阳去过,那几家应该会告知我。 看出你头疼了。叶云舟顺手拿过瓷盒,拧了一下,有些清凉的香气逸散出来,这什么东西,面霜吗,你寝殿的侍女还真是拿你当娇弱大爷伺候。 慕临江斜过去一眼:其实那是润滑药膏。 叶云舟: 慕临江不动声色地说:侍女主管看你留宿,自作主张送来的,反正你要擦脸也没什么不行。 叶云舟: 慕临江继续道:要不你先拧上,以后有机会再用。 叶云舟从被算计了的恼火里回过神,把盒子砸到慕临江身上,扑过去掐着慕临江板板正正的领子拽开,冷笑道:机会都是人创造的,别等以后,现在就给你用! 叶公子,我的问候词还没组完。慕临江无奈扔下毛笔,扣住叶云舟的右手腕。 在床上还想着问候别人,慕先生这么不专心,该怎么罚?叶云舟一条腿跨到另一边,压在慕临江小腹上,左手顺着扯松的衣领摸进去,气势满满地盯着他。 慕临江叹了口气,眯眼道:真要做? 嗯哼。叶云舟俯身吻了下慕临江的嘴角,你只管分开腿躺好,保证让君满意。 慕临江眼中的紫亮了亮,叶云舟猝不及防,只感眼前一花,下一刻已经被慕临江掀翻在了床上,慕临江按着他的手腕压到头顶,力道重的难以挣脱。 叶云舟动了几下胳膊,腿被慕临江压住,他气急道:你居然用灵力!输不起吗? 我修为比你高,凭什么不准我用。慕临江低下头,覆上叶云舟正要反驳的唇,片刻后在他耳边低声道,还要做吗? 放开!干你的正事去,别逼我跟你打起来。叶云舟怒气腾腾地拒绝。 慕临江心说叶云舟还真坚定,遗憾地松开他,自吹自擂:唉,可惜我人品太好,否则今天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叶云舟翻了个白眼,坐起来揉揉手腕,慕临江游刃有余地整理衣衫,然后手一顿,起身下床道:幽冥阁回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替你们说了:慕宫主,不行(1/1) 第90章 擎雷山04 苍旻界浩瀚广大, 各个境域门派众多,能称掌门者不乏其人,但南疆幽冥阁势力强悍威慑一方, 蛊毒更是层出不穷, 阁主狱邪尊就算同是大乘修者也不愿与之动手。 叶云舟也看过不少苍旻界各境资料, 默影都隔海西邻幅员辽阔的修真境, 修真境南方与南疆接壤, 修真境四大仙门均以正道自居,对擅使蛊毒的南疆自是鄙弃,他闻言挪到慕临江那边,起了几分兴趣,好奇道:幽冥阁主是什么样的人,真像传言残忍无情?自从看了你风评被害的例子,我现在很怀疑传言的真实性。 慕临江心里升起一点警惕,郑重其事地警告他:别打什么危险主意,若说对我的传言是言过其实, 那他就是实过其言, 真材实料的邪派之首,苍旻界都知道他虐杀前阁主篡位,但他在一群豺狼虎视眈眈之下至今安然无恙, 实力手段可见一斑。 我又没说要去南疆,怎么先把你吓坏了。叶云舟坐在床边仰头抬手给他扶平衣襟,掖了下腰带,忽然提议道:等除掉魇魔主, 找个远离三都的地方度假怎么样?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93) 真难得,你居然没让我马上回去处理公务。慕临江意外又欣慰,看来叶公子还有点良心啊。 劳逸结合, 休息是为了更好的工作。叶云舟眯眼提醒。 我退位让贤算了。慕临江低声咕哝一句,走远两步放出幽冥阁主的回信,没什么长篇大论,只有一道传音,可见南疆行事之不拘一格不屑礼教。 叶云舟弯腰穿好鞋子,就听见卧房里响起一声温柔的冷笑,声音很好听,慵懒随意,却有点毛骨悚然的意味。 呵,客套之语有用吗?应轩阳十年前来过,东西就在我手上,你仔细掂量好再和我说话。 叶云舟忍不住揉了揉耳朵,传音结束,慕临江露出就知如此的郁闷,转了下指环叹气。 你那么忌惮他?叶云舟更感奇妙,向来都是人怕你,什么时候轮到你怕人了。 我不是怕他,啧。慕临江觉得牙疼,一言难尽地咬了下嘴角,我是不想当面叫他狱邪尊,这个称号一念出口就有种回到十六岁的感觉,实不相瞒,从前我也有过尊位之称,后来实在脸红,就再也没准人叫过。 叶云舟翘起嘴角,又压下去,又翘起来,最后扑哧一声大笑起来,边笑边拍慕临江:所以你从前叫什么尊,有不堪回首的痛苦快告诉我,让我快乐一下! 你尽管好奇,我偏不满足你。慕临江撩完就跑,背过身给幽冥阁主发去传音云图。 半空的云雾飞快织成昏暗的画面,一个撑着脑袋侧卧在软榻上的人影逐渐清晰,只披了件暗红长袍,露着探出榻外的腿和胸前耀眼的火焰刺青,叶云舟刚看清,本想接着围观,但慕临江就一把给他推去云图之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扭头无声地说:小孩看多了长针眼。 叶云舟默默抗议慕临江奇怪又无聊的占有欲,抱着胳膊在云图外听。 许久不见,狱邪尊,既然不用客套,那我就开门见山,东西寄来暂借给我,无需相关研究文书,条件你开。慕临江首先开口,语速比平时更快,务求尽快结束这场谈判。 幽冥阁主哼笑两声,支起上半身,衣衫长发就顺着肩背滑落下去,和他比起来过于保守的慕临江不禁皱起眉,视线飘到叶云舟身上,看他利落简洁的一身长衫马尾去洗眼睛。 看来寂宵宫不太平啊,居然让慕宫主您出面求我,应轩阳是死了吗?幽冥阁主半是嘲笑半是试探,说什么条件,太见外了,东西我可以派人送去,不过如此重要之物,我希望你过后能亲自送还给我,以表诚意。 可以,条件到时再说。慕临江忽略了他的拐弯抹角,直接答应。 需要我顺便借人给贵宫吗?幽冥阁主又奚落道。 有赴死如归的大乘高手舍得借我,我却之不恭,丰厚礼金马上到位。慕临江一派淡然宠辱不惊。 大概是慕临江过于务实,幽冥阁主静默片刻,悻悻地哼道:备好宴席为我的人接风洗尘吧,不管你有什么麻烦事,记得留命等我条件,否则后果你该有数。 慕临江迫不及待收起云图,长出口气,按了按眼眶。 他这是威胁你啊。叶云舟夸张道,慕宫主就这么忍气吞声? 他修炼秘笈导致不阴阳怪气就走火入魔。慕临江认真说,我不计较。 叶云舟心说南疆这么玄妙吗:真的? 当然是假的。慕临江摇头笑道,他放狠话说明事必办妥,我反倒放心,某种程度上来说,幽冥阁效率比四大仙门高多了,若是修真境,恐怕要我亲自去才能省几道手续。 叶云舟嘴角抽了抽,咳了一声端详他,也学着慕临江一本正经乱说话的语气道:我觉得你穿的确实太多,我刚才什么都没来得及看,你倒大饱眼福,你不脱了躺下让我欣赏一番这说得过去? 幽冥阁万仞山什么天气,我遐荒岭什么天气,一切以身体健康为本。慕临江严肃道,再说穿那样的又不是你,我饱什么眼福,我是为你好才没让你受南疆荼毒。 那我谢谢你哦。叶云舟虚伪地道谢,我去夙宵殿继续看书,你呢? 慕临江想了想:我去研究阵图,今天只准你看到亥时,睡满四个时辰明天再继续。 都这种时候了你真稳得住。叶云舟摇头佩服,先出门去找浴间洗脸。 与此同时的煌都边境,霍风霆一路追踪魇魔主来到南端边城,魇魔主数次甩脱又莫名被追上,长生火纵然能用,却也只是浅显操纵,难以融会贯通,他一身黑雾淡了不少,背后的景色若隐若现,在夜色中如一阵不易察觉的烟气。 霍风霆站在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里,刀拄在地上,似乎失了魇魔主踪迹,缓缓转身意欲离开。 隐于林中的魇魔主稍感放松,他这道残魂本就十分脆弱,幸而当初将长生火藏在何绪飞身上时留下些后手,才能夺走长生火摆脱追赶,他等霍风霆彻底走远,才收敛气息往反方向离开,暗说只要以静制动,等到慕临江解开封印时,霍风霆慕临江的首级还不都是囊中之物。 就在他正洋洋得意之时,身后陡然炸开一阵气浪,惊天刀芒直劈而来。 魇魔主,当年你可比现在狡猾啊,换着面皮在三都勾引挑拨,最后怎么把自己壳子都玩没了?霍风霆提刀杀了个回马枪,魇魔主豁尽全力挡下那一刀,火焰焚烧的焦糊残骸遍布林地。 呵,我在擎雷山等你,看你这回还有没有躲在别人身后苟活的运气。魇魔主阴恻恻地嘲讽,满身黑雾浅的几乎看不出形态。 霍风霆气的横眉竖目,三百年前他护着煌都众人撤退,留慕临江撑持阵法和萧川断后,这事实让他无法还嘴,魇魔主已然力竭,干脆故技重施,将融于己身的长生火主动剥离,趁霍风霆分神之际倾力抛出,仅剩的一抹黑雾也就此烟消云散。 不好!霍风霆一惊,纵身腾空追向流星般的火光,生怕它再消失无踪,然而一晃间掠过数里,正要将长生火困于刀气之内时,云海之上忽地降下一座金光熠熠的大钟,将霍风霆和长生火罩在钟内逼停山野。 钟内热度烤的人心焦气燥,霍风霆以灵力护身,脚下石头都渐渐变得赤红熔化,不得不先困长生火。 透过扭曲的虚影钟壁,应先生缓缓踏步而来。 霍风霆挥出几道横竖交织围成牢笼,跳动的火焰挣脱不了,他腾出空来看着钟外,冷怒道:玩具不少啊,应轩阳,当年擎雷山你尽全力了吗? 被霍风霆一语道破身份,应轩阳摸了下脸上面具,手一扬,那座金钟骤然缩小,钟壁竟从霍风霆身上直接穿过,罩住了长生火。 看来慕临江是真信任你,什么都告诉你了。应轩阳嗤笑一声,可惜他看人水平有待提高,你带不回长生火。 应轩阳,但凡你还有半点良知,你自己想想慕临江怎么对你!你的身份是我猜的,他不但没告诉我,还给你打掩护警告我,你配得上他的信任吗?霍风霆攥着刀低声吼道,他一掌拍向金钟,引动内部刀气,金钟在刀芒撞击之下爆发出一阵平地惊雷般的巨响,霍风霆皱起剑眉咬牙忍下耳中刺痛,几滴鲜血顺着耳垂滴落下来。 应轩阳微微一怔,他也听到了消息,寂宵宫应殿主急事闭关,由简司主暂代职务,他只当是慕临江为了稳住寂宵宫局势才阻止消息泄露,却不想慕临江什么都没说。 当年擎雷山阵都是慕临江撑着,有危险别人上,有殿主你稳坐,脚底抹油比谁都快,你徒弟比你强多了!霍风霆单手背在身后,慢慢聚起灵力,扭头呸了一声,今天就算得罪慕临江,我也非打断你的腿,看慕临江对你到底有多宽容。 应轩阳没在意他的叫骂,只是听他提起君婵衣,听到君婵衣比他强,不免下意识的感到些许骄傲。 他一开始便不同意君婵衣参与擎雷山围杀魇魔主的计划,他深知其中危险,更不愿让最亲近的人涉足,但君婵衣的坚持远超他估计,他们甚至为此大吵一架。 那时候君婵衣气的眼圈发红,拍着桌子跟他理论,质问他难道我们只能推别人去牺牲,轮到自己就畏缩了吗?他想说我并不在意那些人的死活,我在意的是你。 但面对君婵衣,他始终没能说出这句话,只能妥协。 应轩阳内心掀起波澜,霍风霆背在身后的一式也已完成,轰然一掌砸向金钟,地裂三丈响彻远山,应轩阳掐诀再催法宝,上空万千剑雨如盛放烟花般倾落下来,他撑起灵力屏障防御,另一端霍风霆再补一刀,金钟终是不堪重负,裂开一道竖纹,张牙舞爪的火焰争先恐后从裂缝里涌了出来。 城主,走!清润的声音在山野回荡开来,扶星真人暗处发招之后,毫不恋战直接化光遁走。 霍风霆朝应轩阳挥出一刀,捞走长生火,一闪便没了踪影。 应轩阳在原地沉默偌久,未见多少恼怒,抬起了头看向漫天星辰,悠长地吐了口气,轻声自语:这就是天意吗,婵衣。 他拿出玉简,三都之内有不少他威胁收买的眼线,消息也从未断过,一一略过之后,脸色却骤然一变,沉冷中燃起怒火。 雷殷城的线人给他报告了条消息,拍卖会将要拍卖应殿主不为人知的昔日徒弟君婵衣佩剑一柄,笔记两本,茶具一套,这只是开始,据说下一批还有更好的货,保证正品。 叶云舟!卑鄙小人!应轩阳恨声吼道,他不可能放任君婵衣生前用过的东西落入闻讯而来毫无尊重的废物手中,而慕临江就算严刑相逼也绝对做不出这种事,必定是叶云舟私取满月园中遗物拍卖逼他现身。 这是明目张胆的要挟,也是戳中弱点的将军。 翌日傍晚,叶云舟在夙宵殿翻了一天书,慕临江在隔壁研究阵图,这次倒没废寝忘食,黄昏就准时去敲了隔壁的门,把一目十行飞速浏览的叶云舟从书海里喊出去吃饭。 寂宵宫的菜色丰富,厨娘还刻意做了两道煌都名菜,可惜叶云舟不需要这份故乡味道,把绿油油的菜叶换到慕临江面前。 这时房门响了两声,卫一在门外匆匆禀道:宫主,南疆幽冥阁信使求见。 慕临江捏着筷子暗暗感叹一句,应道:带他前来吧,再吩咐下去准备筵席舞乐。 叶云舟放回酒杯同意慕临江的说法:幽冥阁效率确实快,你不去正殿接见吗? 我跟幽冥阁的峰主也算认识,他不是在意繁文缛节的人。慕临江继续拿勺子喝粥。 叶云舟一听心生兴趣,不多时,卫一就从山下将人带到殿内,躬身告退。 慕临江见到信使,默默放下了勺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表情也悄然调整到肃穆严谨的状态,挺直腰身端坐平视,威仪凛然。 叶云舟余光看他变了姿势,就猜到这个礼貌作揖的男人应该不是慕临江熟悉的峰主,面带笑容随和亲近,甚至看起来不太像南疆的风格。 在下纪涯,敝阁主狱邪尊特委任在下为信使,专门护送慕宫主所需之物前来。霁涯双手平伸化出一个木盒,稍微打量了一下桌上的菜,自然道,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你们吃饭了吧,没关系,不用顾忌我,宫主确认无误之后我就回去了。 慕临江垂眸轻笑一声:贵阁主可是反复叮咛要我不得怠慢贵客,纪先生尚未用膳便要离开,岂不让本座失礼。 放心啦,他又不是认真的。霁涯无所谓地挑眉,缓步上前打开盒子,把盒中一个微微发光的白色石头展示出来,这是敝阁于二百年前在苍旻界外截下一块流陨,剥开所得之石,并非苍旻界所有。 果然。慕临江沉下脸,单手悬在其上,便感到一股和永昼灯引暮石都颇为相似的气息。 叶云舟伸手从慕临江的茶杯边拿了个空杯倒酒,笑道:纪先生可比贵阁主好说话,宫主已吩咐宴席,若先生不介意,先坐下饮一杯如何? 哈哈,公子别往心里去,我们阁主其实是嘴毒心善呃,嗯。霁涯说完自己都不信,视线在叶云舟和慕临江之间来回扫了两圈,欣然落座拿起酒杯浅酌:多谢这位公子好意,公子如何称呼?我不太会喝,只能喝一点点,不然御剑事故就糗大了。 叶云舟没想到他真坐了,不动声色道:姓叶,先生若不擅饮酒,不必勉强。 叶公子真是善解人意!霁涯轻快地说,这次来的匆忙,下次有机会,我再带些好酒好茶给两位还礼。 叶云舟心说你还挺面面俱到,慕临江闭了下眼,这颗奇石似乎隐含三种钥匙所有的特性,有永昼灯的圣洁之感,有引暮石对灵力的吸引,还有一丝不间断的热度,他把盒盖重新扣回,脑中应轩阳要构建的阵图又完善几分。 宫主确定是此物无疑吧?霁涯见状起身。 嗯,纪先生辛苦。慕临江微微抬眼看过去,略一颔首。 不敢不敢。霁涯在那双剔透玲珑的紫眸凝视下微微抽了口气,很快又恢复正常,来时听说慕宫主不好相处,今日百闻不如一见,看来境域各有不同,但传言都是同样的不可尽信,我明天就启程回南疆述职,多谢两位款待。 卫一,送纪先生去别馆下榻。慕临江扬声让候在门外的卫一送客。 叶云舟在信使走后琢磨道:他是替幽冥阁主说好话呢?我现在对南疆倒开始感兴趣了。 慕临江在桌子底下抬脚碰了碰他的腿:南疆人当然为幽冥阁说好话,狱邪尊是个什么德性我还不清楚吗?等你元婴之后想去再去吧,否则路边一个茶棚就能要你的命。 我又不在路边喝茶,我只去茶楼好吗。叶云舟理直气壮的说。 慕临江哭笑不得,搁下勺子暗自摇头:我去散步,你来吗? 我还有文书没看完。叶云舟不想动弹,慕临江起身靠在桌边,正要开口,叶云舟赶紧抬手制止他老气横秋的劝告,别说了,走。 他们在熟悉的雪松林间走了半个时辰,慕临江的肩上落了曾霜花,叶云舟给他掸了掸,问道:你想说什么? 我没有啊。慕临江在暮色四合中盯着银亮的雪原。 别想瞒过我的眼睛,你看完那颗石头之后,肯定有结论了。叶云舟敏锐地说破。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94) 慕临江轻笑起来,左手搭到叶云舟肩颈,捋了一下他高束的发尾:明日我要去雷殷城,亲自看一下新建的码头。 看来你已经认定应轩阳不是敌人了。叶云舟略有点不爽。 只要他不想搭上默影都报仇,都是对付魇魔主,当然有合作的空间。慕临江委婉道。 我和你一起去。叶云舟止住步伐。 不让你去你会听吗?慕临江早有所料。 哈,看来你已经了解我一半了。叶云舟眼中含笑,夜空一弯银月,星河灿烂闪烁不停,远处的雪径像波光粼粼的溪流,他忽然有了些兴致,搓搓冰凉的手,呼出一片白雾,在这坐一会儿? 不冷吗?慕临江斜他一眼。 你用术法呗。叶云舟就地坐下,陷在雪里往后倒去,慕临江撑住了他,在两人身上隔开一层无知无觉的屏障。 有一句话,不知道此时说,气氛合不合适。慕临江坐到他身边,从乾坤袋里翻出一件斗篷披在两人身上,风掠过背后,把他们靠的很近的头发吹到一起。 叶云舟裹了裹斗篷看着星空,随口道:说完我再评价合适与否。 慕临江低头弯了弯嘴角,温声说:叶云舟,我很庆幸遇见你。 这么肉麻?叶云舟心头一跳,故作嫌弃。 你耳朵红了。慕临江拆穿他。 那是冻得。叶云舟嘴硬。 慕临江干脆伸手贴在他耳朵上,温热的掌心碰到温热的耳廓,叶云舟抖了抖,偏头躲道:别乱摸。 那你别乱动。慕临江把手落在他后颈上,微微吹凉的手指把叶云舟冰的又是一个激灵。 叶云舟索性翻身把慕临江推倒在绵软的雪地里,抓起一把散碎的雪作势要塞进他衣服,慕临江捂着领口躺在雪地上,外袍下裳铺成一堆,边笑边装可怜地求饶:叶公子大人大量,快住手吧。 叫我一声相公,我就原谅你。叶云舟坐在他身旁,上下抛着雪球玩笑。 有何难哉?慕临江毫无障碍爽快地说,抓住他的手腕让那枚雪球滚落在地,顺势将人揽到自己怀里,相公,叫我一声夫君,我就放开你。 叫来叫去,有意思吗?叶云舟的脑门抵着慕临江肩膀闷闷地说。 你尽会占我便宜。慕临江顺手往他腰下拍了一巴掌,不叫,明天不带你出门。 叶云舟抬起头,极近地看着他的眼睛:不带我就自己去。 慕临江叹气:那我不出门了。 叶云舟: 叶云舟退让道:夫!君! 慕临江满意地翻身拉他起来,和他一起回寝殿,一夜照常过去,第二天一早叶云舟叫上殷思,三人便动身往雷殷城。 叶云舟在客栈住下,说要补觉,留下殷思保护自己安全,慕临江未有意见,马不停蹄赶去悬舟码头,到了之后给叶云舟留了个传音,估计需要两天时间,如果睡够了可以去找他。 叶云舟听完这条传音,转头对靠在门边的殷思笑道:让拍卖场把时间定在明天,价钱压低些,刺激一下应轩阳。 殷思无声地用瞥到天花板上的眼神表达他对这个计划的鄙夷。 三月二十八日,雷殷城拍卖会。 应轩阳孤身前来,却不是自投罗网,他心知叶云舟不会惊动慕临江,那所用人手有限,可能只有卫一这个好忽悠的夙宵卫统领。 他在拍卖会周围安排了几个暗桩,一旦情况不对,他就能让他们制造混乱,趁机带走东西悄悄离开。 他甚至换了个易容,跟着一群人装作客人进去,始终警惕周围,让一个买通的幌子按规矩流程花钱拍下几样遗物,最后在擦身而过时转移给他,直到他动身离开拍卖行时都没有任何异样。 直到他走出正门。 叶云舟就漫不经心的靠在门边,朝他纯良地笑了一下。 应轩阳一股火气直冲天灵,他还记着收敛气息,手刚抬起来,就见叶云舟竖起食指抵在唇上。 嘘你看见的只是符篆所化的傀儡。叶云舟眼中透出深沉的恶意和愉悦,如果你不听我说完,那你的满月园,故居小楼,婵衣之墓,乃至她在民间流传的所有美谈,地方志异,我会让它们全数化为乌有,作为你敢挑衅我必要付出的代价,你还要让君婵衣替你承担多少恶果?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宫主:为什么突然感到一阵恶寒o((⊙﹏⊙))o 我上次批量红包抽了,以为手机发一次没成功,又发了一次,还在电脑上试了,今天站短才来,小天使们看见评论一串回复别笑话我_(:з)_ 第91章 擎雷山05 君婵衣, 句句都是君婵衣。 应轩阳缓缓放下自己的右手,他当然也看得出这个叶云舟只是虚影,即便当场轰散, 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叶云舟每提君婵衣一句, 就在他已经扯紧到了极致的决然不悔上割下一刀, 他坚信自己绝不动摇放弃, 但质疑自己的声音却渐渐与君婵衣重合。 如果当初他坚持阻止君婵衣, 或者布阵时更竭力虔心,拦在一马当先的君婵衣面前,慕临江能豁出命去,他却只是盯着煌都夜都权衡利弊,不愿多出一点力吃半分亏。 在擎雷山战中你未尽全力,你本来有机会救下君婵衣,你本来能让君婵衣不至陷危,可你什么都没做,是你的不作为害了她。叶云舟盯着自己的指尖, 蹭了蹭, 吹了一下,当然我也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 你一直都是这种作风,只是这一次你失算了,人嘛,难免犯错, 只要学会安慰自己宽恕自己,你依然能活的很轻松。 你住口!应轩阳爆发般一拳砸在叶云舟脸侧的墙上,我上次就该不惜代价杀你! 叶云舟不闪不避, 扬头示意了一下街上几个闻声扭头的路人:别太激动,万一被人举报我们当街斗殴,引来捕役就不好了。 呵,该慌的是你,你不敢让慕临江知道你做了什么吧。应轩阳收回手冷笑,我有的是方法让慕临江知情,他自然会替我保全婵衣的遗物,那时你还能为所欲为吗? 那你今日为何冒险来此?叶云舟镇定地反问,你怎么不直接告诉慕临江? 应轩阳语塞,他知道叶云舟用这种方式逼他现身必然有话要说,如果他不配合,不看看叶云舟到底刷什么把戏,这种卑鄙的威胁会就此停止还是升级? 我替你说,因为你不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叶云舟微笑,你不敢赌,你已经承受不了更多对君婵衣的愧疚了。 你以为自己能看透一切吗?应轩阳强忍怒意,单手藏进袖中,暗中查探叶云舟真正的位置。 叶云舟忽然指了一个方向:不用找了,我在山桥客栈。 应轩阳眼光一闪,懊恼地背过了手。 当然,殷思也在。叶云舟补充道,如果你有自信,就来取我性命。 殷思也跟你沆瀣一气?应轩阳当真惊诧不已,殷思向来只听慕临江的命令,连他都难以说动殷思办事,你到底给他喝了什么迷魂汤? 我为宫主的利益奔波,手段虽不光彩,但失败能落井下石批判我,成功则坐收其利分功劳,何乐而不为啊。叶云舟的目光挪向另一个位置,自嘲地呵呵两声,是不是,殷大人有话好说,剑放下别动手。 应轩阳脸色阴翳:再说废话,我马上毁掉你的傀儡。 应轩阳,来说说你真正的计划。叶云舟收起玩笑,你总不会像我一样善良无私,想自己背上黑锅,让宫主无论成功失败都不沾血腥吧。 呵呵。应轩阳抽了两下嘴角表达不屑。 那我先给你一个消息,以表诚意。叶云舟继续道,慕宫主正在你下令修建的码头,以先生才智,不难理解这代表什么。 应轩阳眼帘一颤,刚沉下些许的情绪再次波动,勉强保持面上的平静,不想在叶云舟面前露怯,为了追施小梅而暴露身份,导致他有不少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 说句实话,我觉得我多少能理解你。叶云舟放缓了语气,我从不怀疑你对君婵衣的心,我也不在乎什么三都存亡,但因为慕临江在乎,所以我爱屋及乌。 我倒是很怀疑你的心。应轩阳反唇相讥。 我如此为慕临江尽心尽力,即便怀疑也没人能挑出毛病。叶云舟摊手,但你如今的做法,是君婵衣期望的吗? 你又有多了解她?应轩阳低喝一声,我劝你们别阻拦我,让慕临江解开封印就收手撤退,魇魔主会死,三都会保全,你们都不用为此牺牲,我甚至连你都放过了,你却不知好歹! 我当然不敢说了解君婵衣。叶云舟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叹息。 应轩阳不懂他为何突然认真,便嗤笑起来:那你还 但我知道她深爱着你,甚至比慕宫主待我更甚。叶云舟突然抬手打断他,柔声轻笑,一个深爱你数百年的姑娘,家国正义和她的师父她一样珍视,又怎会愿意看到你为她的信念而折磨自己。 应轩阳呼吸一窒,哀恸在他的心中三百年来从未消过,他按君婵衣的遗愿做寂宵宫的殿主,写君婵衣喜欢看的话本,也为君婵衣而保护这片她泼洒热血的土地,但他闭目苦道:她看不到了。 你若接受她早就消逝,再也不能拨动一草一木,那些日记和整齐的房间也早被岁月舍弃,那你现在宁愿背叛慕宫主也要坚持,又是为什么!叶云舟陡然激动起来,一改之前的置身事外。 应轩阳被他吼的一怔,紧压着眉,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叶云舟抬手撑了下额头用力揉了揉眼睛:如果现在我在你面前,我真想不跟你谈任何虚伪的利益,我只想打你一顿,你有忘不了的执念,慕临江没有吗?你伤害他换来的成功,真能让你原谅自己,让你心中名为婵衣的伤口就此痊愈吗? 我不需要原谅自己。应轩阳僵硬地移开目光。 你在用这种方式赎罪,别再用君婵衣当借口,别再让更多人留下和你一样的痛苦了。叶云舟深吸口气稳下颤抖的声音,应殿主,我曾和宫主在永夜宫喝过酒,那时霍风霆和苏家少爷都在,宫主酒量不好,他看着我,和我说等封印事了,无需太多人,只要有你,有殷思,有我,我们可以不用拘束,尽情畅饮,我那时甚至有一瞬间变得不像自己,我觉得只要他能快乐,哪怕没有我也可以。 应轩阳不得不困窘地扭头,他的咽喉酸涩起来,慕临江最后试探他时,还提到了那个仍有君婵衣的春天,这个无常的世间欠他们一顿酒席。 应轩阳,暂时放下你心中的君婵衣,去变得不像自己吧,你能为君婵衣的请求而担任殿主,能记挂她三百年,也必定能稍作妥协退让。叶云舟向应轩阳伸出手来,指尖停在心口之前,是一意孤行,与誓杀魇魔主的宫主背道而驰,让亲者痛仇者快,还是及时止损亡羊补牢,再与宫主合作一次,再一次让世人知晓,君婵衣以这样的师父为傲,选择在你。 我应轩阳艰难开口,举棋不定。 我们还有时间,一个月,你和宫主都是术阵巅峰,必能有所突破。叶云舟终于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沉声笃信道,应殿主,我在山桥客栈等你。 叶云舟手上悬着的符篆燃起一缕火焰,无声地灼烧殆尽,他睁开眼睛,晃了晃脖子,看向靠在门边的殷思。 我的演讲如何?有没有感动到你?叶云舟眼中闪过一抹促狭,殷大人,这样冷酷让人下不来台啊。 永夜宫,真的?殷思面无表情地问。 你说哪个?霍风霆和苏家少爷当然是真的。叶云舟翘起嘴角,不过宫主酒品特别好,喝一杯就睡,哪有精神念叨什么应轩阳。 我问你。殷思眯眼。 叶云舟状似恍然大悟,然后斯文道:如果将来慕临江的快乐要牺牲掉我,那我会让他很痛苦,游说讲究虚虚实实,殷大人可不要什么都当真。 殷思扣着剑鞘的左手动了动,不过这次没拔剑,只是把剑拍在了桌上,拉开椅子坐下。 若他不来?殷思抱着胳膊等看好戏,你该让我动手,我有把握。 然后第二天全苍旻界都知道慕临江家里的文武顶梁柱反目成仇了,没准儿还会变成寂宵宫不为人知的三角关系大揭秘,应轩阳该死,但不能现在死。叶云舟嘲弄他,殷大人,上兵伐谋,欲擒故纵,欲取故予,别总想着打打杀杀。 我是武职。殷思实话提醒。 算你敬业。叶云舟无语了一秒。 下午的时候雷殷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慕临江在傍晚时分回了客栈,雨早已停下,窗外正对着飞檐错落的街巷,一轮落日悬在街道尽头,楼宇在背光下没入沉黑的暗影,只剩下轮廓参差的勾边,地上的水痕倒映着漾起金粉的天空,光带流到客栈门口,被小二拿扫帚扫去了路边。 慕临江刚进屋时先去洗了脸和手,出来时叶云舟还倚在窗边,他忍不住问道:景色好看吗? 这边酒楼饭馆不多,雨后黄昏的宁静确实让人着迷。叶云舟笑道。 那是我打扰你了。慕临江翘了翘嘴角。 这就言重了,此行有收获吗?叶云舟回了下头问。 慕临江的神色略微一紧:我查了两天,那里除了空地,什么都没有,但码头靠近城内的边缘却加强了防御,到擎雷山的距离也很有意思,若在地图上将三个位置连线,便能最低范围内圈住擎雷山。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95) 叶云舟本想问怎么会,但转念一想,什么都没有,不正说明应轩阳要清出空地来完成某些动作吗? 你不是说要去擎雷山,我明天陪你去吧。慕临江话锋一转。 我想再等个人。叶云舟说,越是接近擎雷山,他越是有种不安的直觉,不先将改办的事办完,他也不能毫无后顾之忧的上山。 等什么人?慕临江不解,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小坛酒抛过去,哼,你这两天都没去找我,看来你有自己的算盘哪。 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叶云舟接住酒坛调侃,虽然也可能变成惊讶和惊吓。 不透露一点?慕临江挑眉,那我去问殷思。 我给他灌了迷魂汤,他跟我沆瀣一气。叶云舟引用应轩阳的话,开了酒坛封口,一阵清冽的酒香顿时传来,想不到你不喝酒,品位还不错,这是哪家酒楼买的? 明天带你去。慕临江翻开桌上茶具,别吹风了,晚上天凉。 叶云舟伸手往后招了招,慕临江无奈起身给他拿过去一个杯子,叶云舟的自斟自饮十分惬意,慕临江越看越奇怪,警惕道:你心情很好。 是啊。叶云舟痛快地承认,通常我认真给别人创造选择的机会,他们的选择从不让我意外。 那未免无趣。慕临江摇头难以赞同。 你的高级趣味一般人可理解不了。叶云舟笑了两声,把杯子转到没沾过的一边送到慕临江唇畔,尝尝? 慕临江往后抬了抬头,实在不适应喂到嘴边这么不劳而获,就接过了杯子轻抿,辛辣在口中炸开,从喉咙一直烧进胃里。 他的眉头挤做一团,赶紧把茶杯还给叶云舟,却见叶云舟盯着楼下,还露出一个温文尔雅的笑。 慕临江也上前一步靠近窗台向下看去,这间客栈建在街巷尽头,环境清幽地处偏僻,远离喧闹的城中心,此时是晚饭时间,门前只有一个人,站在潮湿的青砖上,背着手,抬头望向楼上,脸上带着一点犹豫和忧愁。 应轩唔!慕临江的眼中霎时一寒,还未等喊完名字,就被叶云舟一把捂住了嘴。 嘘,别暴露彼此身份。叶云舟低声说,他本来想等三天,但没想到应轩阳觉悟的还真快。 怎么回事?慕临江扭头离开窗口质问叶云舟,你和他谈了什么交易? 谈交易多伤感情。叶云舟说的无辜,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说动他来见你了。 你何时找到他的?慕临江不放心地追问,为什么不先告诉我?万一他对你不利怎么办? 目的已经达成,就别计较许多了。叶云舟避重就轻地过去开门,慕临江也赶紧跟了上去,对上门外应轩阳平静的面容时,又把叶云舟拽到了身后,殷思也悄无声息地在门后阴影中化出身形。 慕宫主,我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暴露太多。应轩阳自顾自走进屋内,首先我要声明,我没带永昼灯前来,擒下我毫无用处,而我打算改一下方向,我可以将一部分核心阵图交给你,我只给你一个月,如果你猜不出我完整的布局,改不出比我更优的方案,那我必定不惜代价亲自完成。 慕临江站在房中央,等他洋洋洒洒说完所有,才复杂地开口道:为什么不看着我说话,应轩阳。 你知道吗?每次我看见你的眼睛,总是不经意间想起婵衣。应轩阳的视线垂落,即便我以灵力抗衡,这种影响也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角落里的殷思看了眼低头的慕临江,罕见冷声插话道:你大乘修为是假的?宫主从未主动针对,我便不受影响。 那慕临江又有多信任你我?慕临江,你明知我放不下,还用暝瞳刺激我。应轩阳双拳紧握,怨怼地瞪向慕临江,为何叶云舟偏就例外?就因为你一见钟情? 待在一边的叶云舟干咳一声:是又如何,道侣不能有点特权吗? 慕临江眼中划过一抹纠结,在叶云舟把火煽起来之前放任地叹气道:我今日就与你们实话实说吧,我不能完全控制暝瞳,我以为至少达到你们这种修为,不至于受暝瞳所制,暝瞳并不是什么完美无缺的功法,我多年来一直隐而不宣,也是不想让这个致命弱点为人所知。 叶云舟见他都坦白了,也摇摇头补充:别嫉妒我了,我是自己胆子大罢了,跟他没关系。 应轩阳发了一会儿愣,磕磕绊绊地说:我已经背叛你了,你现在还告诉我?你真是感情用事。 我一直感情用事,所以寂宵宫才需要一个理智的殿主。慕临江转身走到桌边拍了一下桌子,一沓文书契约整齐的摞起来,来都来了,这些是简司主整理出来等你签名的公文,背叛之前先交接公务,别让下任给你擦屁股,做了几百年殿主,这点道德感都没有吗? 应轩阳嘴角抽了两下,不知该哭该笑。 阵图给我,我若不能在术阵上超越你,还有何面目称雄一方。慕临江把一根毛笔扔到桌上让开位置,不咸不淡地问,对了,寂宵宫是不是有个背叛之人要罚三百鞭的规矩? 应轩阳拿出一枚玉简甩向慕临江:你要打就打吧,我不会还手,就当是我补交的辞呈。 我不批准。慕临江冷笑一声,罚先寄下,把公文签完,该交代的都和简司主交代,辞呈认真写一千字,到时再来找我。 他不等应轩阳有何反应,径直摔门出去,叶云舟随后跟上,和慕临江疾步在灰蒙蒙的夜幕里走了一条街才停下。 慕临江仰头长出一口气,对叶云舟道:我不是个好宫主,于公不能秉公执法,于私不能为你报仇,我感情用事,到头来什么都没做好,我欠你良多,抱歉。 所以你需要一个理智的殿主。叶云舟顺势接道,你看我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下章开始搞决战前回忆杀了,先搞叶公子的,叶公子这人一看就没啥正常过去,先预警一下,看了之后别打我_(:з)_ 第92章 浮幻人间01 慕临江上下打量叶云舟几遍, 诚然他承认叶云舟有点旁门左道的小聪明聪明才智,但正是如此,先不说叶云舟能不能服众, 他自己都觉得让叶云舟掌权寂宵宫容易往邪派上一路狂奔一去不回。 慕临江委婉地拖延道:你现在专心修炼, 勤学苦读, 一甲子内修至元婴, 寂宵宫各城分支堂主必定有你一席之地, 殿主之位也就唾手可得了,做寂宵宫的文职高层亲自动手的情况少之又少,即便修为稍显薄弱也无需气短。 嗯,感谢宫主为我指引明路。叶云舟忍笑拱手。 咳,我认为你应该不喜拘束规矩。慕临江握拳挡在嘴边,让你每日闷在夙宵殿,你愿意吗? 你不愿意吗?叶云舟意味深长的反问,如果我一直待在你身边,也许就没机会去做危险的事了。 是否涉险取决于你自己, 我不能强行绑住你。慕临江惆怅地说, 如果我要求你做什么,只怕会适得其反,没办法啊。 叶云舟拍拍他的肩膀:也不必这么小心翼翼, 我对你还是很宽容的。 我很怀疑你刚才是想引我上钩。慕临江斜睨他。 才没有,你多心了。叶云舟笑眯眯地挪开眼神,抬头望了望天,好像又要下雨了。 慕临江不想这么快回去, 指了指前方:那边有座石桥,去避雨吗? 叶云舟心说桥怎么避雨,他跟着慕临江绕来绕去走进一片树林, 地上有条不算深的河沟,水已经干涸,一座碎石垒成的拱桥连通岸边,侧面长满浓绿的苔藓,藤蔓垂落下来,半遮半掩着阴影中的桥洞。 雨点逐渐细密,慕临江收了伞跳下河道,对叶云舟招招手,率先拨开一片藤蔓钻进桥下,叶云舟犹豫了一会儿,抬袖挡在头顶,还是嫌弃地跟了进去。 你怎么发现这里的?你这两天春游去了吗?叶云舟别扭地站在桥洞下,空间不大,最高处只能供他站直,雨丝的回声有种独特的空灵,一缕幽光穿过藤蔓,像薄雾轻纱似的温柔。 本想等你来找我,带你去看一个鬼斧神工模样怪异的巨石,不过你一直没来。慕临江靠边坐下扬了扬下颌示意方向,就在那边的林中。 叶云舟一时哭笑不得,过去扯平了慕临江的衣摆垫在屁股底下坐着:你讨人欢心的约会方式真老啊。 那现在的年轻人喜欢什么,幕天席地做些乐事?慕临江玩笑道。 倒也不需要一下子革新这么多。叶云舟无语。 慕临江莞尔,他的传音指环闪了闪,是简司主传来的讯息,慕临江看过后神色一喜,对叶云舟道:好消息,霍风霆到了,看来他已经拿回长生火。 嗯,应轩阳也算上,我们终于凑齐钥匙了。叶云舟也跟着稍感轻松。 洞外雨势渐渐猛烈起来,藤蔓来回晃动,潮湿清新的风吹到桥下,呜呜作响,叶云舟收了收腿避开淌进来的积水,往慕临江身边靠过去,用他挡住凉风,这方狭小的天地为他们辟出短暂的宁静安适,可以在风雨飘摇中聊几句闲话,让余音在砖石缝隙里回荡不休。 漆黑的空间里,慕临江的眼睛格外瑰丽,他扬手洒出一蓬萤火虫似的金色光点,它们浮上洞顶,亮起迷离梦幻的光晕。 今晚之前我都没想过事情发展超乎预想的顺利,最起码比我和应轩阳在擎雷山打起来要顺利的多。慕临江从袖中拿出那枚玉简,手指摩挲了一下,不管怎样,我都要多谢你。 不用客气,你保证以后知道真相时努力忍住骂我的欲望就好。叶云舟打了个哈欠抱怨道。 慕临江将信将疑地飞过去一个审视的眼神,摇了摇头,神识探入玉简,闭目专心研究起阵图。 叶云舟百无聊赖的地盯着那些浮动的光点,直到眼前也生出火花,规律的雨声催人发困,他往慕临江那边挤了挤,抱着胳膊歪头靠在慕临江肩上打盹。 雨声隐隐约约,忽远忽近,叶云舟本来只是想休息一下,但身旁的暖意和沉静的气息让他本能地卸去防备,水到渠成地坠入梦境。 有声音透过雨幕响在耳边,遥远而朦胧,叶云舟感觉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的意识飘出桥下,追寻着雨和呼唤的吟唱一直来到山脚,那座崔巍耸立的山笼罩在昏黑的云瘴里,一刻不停的雷光将山顶照的苍白,轰隆声震耳欲聋。 叶云舟还想再靠近,一道雷电陡然劈下,他的五感俱被撕裂,在迷乱的涡流中喘息着睁开眼睛坐直身体。 做噩梦了?慕临江转头看向他,腾出手来轻抚叶云舟的脊背,这里确实不适合睡觉。 叶云舟长舒口气放松了靠向墙壁,心跳剧烈,勉强道:也不算,我睡了多久? 他边问边扫了周围一眼,几幅闪烁的阵图浮在半空,倒像是他打扰了慕临江办正事。 不到半个时辰。慕临江挥手熄灭那些过于明亮的线条,神色凝重又不免升起些许责备,我知道应轩阳为何要私自进行了。 这么快?叶云舟意外。 哼,我的实力不该让你惊讶发问。慕临江用眼角瞥去骄傲的炫耀,不过马上又沉了下去,我曾和你说过,魇魔主想要拿到钥匙升起天柱,吸纳三都崩毁所爆发的力量。 慕临江随手在身前勾出起伏的轮廓,从擎雷山到码头,马场,聚灵阵,俨然是一幅地形缩影:应轩阳实在不想我插手,才只给我这一小部分核心,但幸好还有那些草稿,否则连我都不敢肯定如此大胆的计划。 叶云舟看着慕临江做出的演示,三处擎雷山周围的空地徐徐升起漆黑的立柱,一层屏障在立柱之间飞快伸出汇合,转眼便将擎雷山封锁在内。 利用钥匙操纵天柱,转移至这三处空地,布下最强的结界困住魇魔主。慕临江沉声解释,然后再激发钥匙的灵力,在擎雷山内掀起乱流,魇魔主无处可逃,必会被彻底碾碎消灭但真能这么顺利吗?阵法只能维持半个时辰,如果收阵不及时,将彻底错失移回天柱的机会,届时三都皆要沉落,简直是实现了魇魔主都没能成功的企图。 地图收起广线暗下,慕临江的面容顿时模糊,叶云舟闭了闭眼,半开玩笑放松气氛道:这可是拿三都无数人的性命做赌注,责任寂宵宫承担不起,不如赶快批准应轩阳请辞划清界限,让他去做,成功歌颂的是寂宵宫前殿主,失败应轩阳才是海域三都的罪人。 慕临江感叹一声:你两手准备真是熟练。 过奖过奖。叶云舟客套。 这个设计最大的弱点在于太过绝对,没容错的空间,钥匙集齐,由一人催动,消耗的灵力难以估量,如果只用永昼灯,也能控制默影都的天柱一分为三,如此灵力消耗减少,阵法威力也将削弱。慕临江说回正题,夜都尚不知情,但凌崖城岂会简单同意将煌都存亡交于我们手中,比起阵法上的困难,三都关系才是真正的困难,恐怕应轩阳就是看透此点才决定暗中行动。 那你能改吗?叶云舟问,他也看出医无患在凌崖城立场上足够谨慎,要说服他只怕不易。 我是寂宵宫宫主,有什么不能?慕临江眼中神采熠然,首先将三方天柱改为三人分别负责,各自分担压力,这样移回天柱也更余裕。 人选呢?叶云舟问道,简司主全程都没参与此事,寂宵宫更不能精锐尽出不留主事者。 应轩阳,霍风霆和燕情仙子。慕临江毫不犹豫,等我完成阵图,再想办法说服他们参与,你说的对,责任寂宵宫承担不起,所以还是大家一起承担的好。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96) 叶云舟忍不住揶揄道:难得听到你同意我的话,可他们真愿意上这个贼船? 慕临江不紧不慢地笑了笑,放轻了声音:我年少的时候,修者越是有通天彻地之能,越视人命为草芥,莫说大乘期,就算元婴修者的战斗也可毁灭城池,没人在意是否殃及百姓。一个最简单的加温阵法,只需要灌注最低等的灵石就能使用,但仙家门派占据风水宝地,却不愿开放渠道,宁可让凡人冻毙风雪。 叶云舟默默听着,他心里其实不觉得奇怪或者愤怒,更没什么共情,当你有远超其他人的实力时,所谓的道德也自然随之变换,正如凡人的道德中也鲜有注意脚下关爱蚂蚁。 我不认同这种踏着尸骨成就的神迹,我们不一定要为争夺灵草功法大肆杀戮,不一定要让凡人屈膝哀求换取威信,我们会有更平和的方式,我一直坚信这点,直到默影都的严冬已不再可怕的今天。慕临江轻轻弯了下嘴角,我不会让任何人毁掉这一切,我相信同是门派领导的霍风霆和燕情仙子,也该有与我一样的愿景。 你的乐观主义已经病入膏肓。叶云舟悲伤地凝望他,我怀疑再这样下去,我也要被你传染。 不好吗?慕临江笑着反问。 那可太棒了。叶云舟无话可说,走吧,雨要停了,明天陪我去擎雷山。 慕临江率先起身拽了叶云舟一把,撑起伞,和他走回客栈。 客房内的公文已经签完,最上方放着张传音符,应轩阳不久前便离开客栈,条件既已开出,慕临江也不想强留他,把符纸收了起来,回自己房间斟酌改进阵图。 翌日天亮,雨后的清凉沁人心脾,叶云舟开窗清醒片刻,洗漱之后去找慕临江,才敲两下慕临江就开了门。 你没睡?叶云舟站在门口往他平整的床铺上瞥了一眼。 我不睡也没什么问题。慕临江说,去吃早饭? 叶云舟欣然同意,两人在楼下吃了顿清淡的早饭,走出客栈时慕临江才问道:你到底为何要去擎雷山? 只是一种想法。叶云舟低头踩着错落的石砖,水痕在砖缝里溢出又渗入,在泉灵山,那道影子让我去见常羲,我醒来以后,这种想法便根植在我的脑海当中,我觉得我必须去。 常羲剑是当年萧川的本命剑,你和它有什么关系?他和常羲剑又是什么关系?慕临江听罢不解,莫非你祖上与萧川有关联哈,你该不会是萧川后人吧。 叶云舟听了一阵怪异,他拒绝道:怎么可能,我哪有这种舍己为人的祖宗。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慕临江的笑意夹着促狭,伸手搭住叶云舟肩膀,凝神,我带你上山。 叶云舟刚吸口气,身形一飘便被慕临江带着腾空而起,很快一片细微的紫芒就在脚下绽开,周围尽是湿冷的寒意,慕临江施了个御风诀在两人身边撑开屏障,叶云舟扭头打了个喷嚏,腾云驾雾般飞向远处的山影。 擎雷山外围一向设有结界,寂宵宫的兵将轮班扎营镇守,将群山围的水泄不通。 慕临江和叶云舟落到山路关口前,在铁甲守卫紧张地注视中出示令牌,然后被恭敬地列队迎入。 叶云舟没闲暇享受这种备受敬畏的场面,气氛在踏入山中的一刻就变得压迫起来,雷鸣沉闷而惊险,他在不经意间已经连呼吸都放轻了,被慕临江带起来越过外围群山,一晃便到达擎雷山下,强烈而混乱的灵力气息在此处格外明显。 叶云舟,你还好吗?慕临江喊了两声不免担心,你修为不够,别离开御风诀的范围。 我能感受到,他离我越来越近。叶云舟有些恍惚,一些似是而非的画面在他脑中毫无规律地闪回,他低头用力晃了晃脑袋,再望向擎雷山时,赫然发觉这里和他夜里的梦境如此相似。 暴风在身边刮过,他身处御风诀中,只能听见山石回荡的激烈呼嚎,擎雷山怪石嶙峋,壁立千仞,抬头时像乌云盘踞的九霄撕裂道口子,怪物正从中挣脱出来,踏上大地。 慕临江眯眼望向山巅,难以言喻的震撼在心中弥漫开来,他转头道:你真要上去? 是。叶云舟踏前一步,凝视着虚空,向御风诀的屏障外伸出手,慕临江见势不对,连忙抓住他的手腕。 这里连风都能伤人,你别轻举妄动,你到底怎么了?慕临江稍稍用了些力,开始后悔带叶云舟过来,他从没见过叶云舟这般失神,眼中却透着渴望的模样,仿佛他不拦住叶云舟,叶云舟就会在这片昏天黑地中消失无踪。 叶云舟缓缓挑起嘴角,一种急迫的亢奋促使他发狠甩开了慕临江,指尖探出屏障的一刻,凛风骤然像他手边涌来。 慕临江,我要去。叶云舟不容置疑地说,他握住右手,漫天剑意在这一刻猛地爆发,细碎的银芒从风中解离,在他手中凝成虚幻的剑影。 慕临江微微睁大眼睛,空中凛冽的剑意让他都下意识地留神:我会陪你,你先冷静叶云舟! 他尚未说完,叶云舟已经握着剑影仰头,直奔山巅纵身化光而去。 劈落的闪电照出那道闪避灵活的身影,慕临江回过神来,内心焦灼懊恼,强压紧绷的情绪紧随而上。 擎雷山顶的云海厚重的仿佛触手可及,焦痕和碎石随处可见,无形压力让人心血窜流灵力躁动,慕临江攀上山顶深吸口气暗中调息,在罡风中靠近常羲封印。 那柄光华内蕴的神剑就插在山顶中央,一圈古旧的铁链之内,剑镡嵌着如月皎洁的宝石,剑格刻纹精巧,通体银白贵气庄严,三百年风霜过去,它也未被侵蚀半分,仍旧光彩夺目屹立不倒。 叶云舟?慕临江看清常羲的一刹那失声喊道,叶云舟翻过铁链,右手攥着剑柄跪坐在常羲剑旁,低头靠着臂弯表情安静,好像睡着了一样。 他闪身过去,刚想掰开叶云舟的手,还未及触碰,一道锋利的剑气就擦着他的掌心飞过,慕临江诧异间后退两步,常羲剑身上几条亮紫的纹路徐徐蔓延,似在警告他不得靠近。 慕临江顺着铁链踱步几圈,稍作镇定,施术检查叶云舟如今的状况,发觉叶云舟全身灵力不知为何与常羲剑有了联系,若是强行带走叶云舟,反而容易发生危险。 他揉了揉眉心就地坐下,考虑半晌,给殷思传了讯息,告知殷思他和叶云舟暂留擎雷山,若有变故,再来寻他。 叶云舟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慕临江坐下又起身,走了几个来回又坐回去,他放心不下叶云舟,拿出那枚玉简将应轩阳的阵图补充完整,片刻后又收进袖中,对着叶云舟叹道:到底是什么让你如此急切你可真会给我找麻烦。 叶云舟当然听不到慕临江的抱怨,他感觉自己的意识脱离了身体,在无垠的虚空中飘荡徘徊,可能过了很久,也可能才短短一瞬,熟悉的声音就将他的神智按回躯壳。 这里是是你?叶云舟挣开眼,突然明亮的光让他有些眼花,他正站在一处风景秀丽的小园之内,前方是清澈的瀑布,身后是湖心一棵遮天蔽日的古树,鸟鸣声断断续续,花香扑鼻而来,他转了一圈,再看向瀑布时,面前已经站了一个人。 那个人长发及腰,面容俊美苍白,神情肃穆不苟言笑,带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疏离仙气。 你不该来。他缓缓开口,声音渺远干净,看着叶云舟似是无可奈何。 你到底是何人?不是你叫我来见常羲吗?这样反反复复到底要我做什么?叶云舟皱眉不悦,这次的背后灵没有往常的虚幻,从头到脚都好好地站在他面前,他伸手去试着抓了一下,实在地抓住了背后灵的手臂,只是触感冰凉,毫无温度。 我就是常羲。背后灵一点点拨开叶云舟的手,我要劝你走。 叶云舟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剑灵?怪不得你说话颠三倒四,是不是被封印的太久,没人跟你聊天,你需要复健一下?不过我时间宝贵,不能久留,我现在跟你说话,外面的我怎么样了?万一被慕宫主看见我姿势奇怪的倒在山上,那可非常丢脸。 常羲慢慢闭上眼睛,掸了掸衣袖,语气平稳地继续道:离开海域三都吧,别再与慕临江在一起了,这场决战不会有好结果,我不想看你死。 喂,这是什么丧气话,你的前主人萧川战死,对你打击太大吗?叶云舟不满,你之前为何会附在我身上,不将话说清楚,小心我往常羲剑上泼不雅之物。 魇魔主的实力已远胜当年。常羲背过身去,叶云舟觉得他的肩膀微妙地起伏了一下,然后才听他接着说,我感知到了,谶言录带在你身上,我可以保护你,你不妨一问。 叶云舟看了看自己腰间的乾坤袋,他肯定自己身处某种意识空间,但常羲既然说他能用谶言录,那试试也没关系。 他心念一动,卷轴出现在他手中,叶云舟展开绸布,想了想,问道:我会在哪天怎么死? 以往从无迟疑的谶言录,在叶云舟问出这句话时,竟燃起熊熊火焰,叶云舟连忙松手,一行字在火舌舔舐的焦黄中逐渐扭曲。 始纪三百八十年五月一日午时,一剑穿心,力竭身亡。 叶云舟愣了愣,难以置信后便是勃然大怒。 不过是一个所谓的预言法宝,天尚不能让我低头,死物也敢断我生杀?荒谬!可笑!你还有何忠言要劝,若不能说服我,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常羲幽幽地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手上浮现一个明亮的光团,叶云舟压了压火气,本能地对那团光生出亲近。 你果然没变,还是那般傲慢固执,不可理喻。常羲望着叶云舟,眼里似有怀念,此物名为魂海,接受它,你所有的疑问便迎刃而解。 叶云舟半信半疑,试着探出指尖。 常羲再次提醒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离开三都,以你的天赋,你可以有更好的人生。 我的人生从不由别人做主。叶云舟目光一寒,直接握住魂海柔光。 下一刻,庞大的影像一瞬间在叶云舟脑中炸开,他咬牙捂住脑袋,无数声音光影争先恐后地抢占位置,撕裂般的剧痛让他恨不得就此昏迷,然而这已是意识交流,再无逃避之处。 常羲扶他坐下靠在树上,慢条斯理地说:你何苦受此折磨。 闭嘴!叶云舟低吼一声。 常羲背着手站到一旁,神色微动,稍感愕然:你先留在此休养,我要去见一个人。 不久之前,擎雷山顶。 叶云舟身上的灵力波动毫无预兆地翻腾起来,慕临江顿时戒备,却见他腰间的乾坤袋正在发亮。 慕临江扬手一挥将乾坤袋引直一旁,以神识检查之后,只来得及拿出谶言录的一缕飞灰。 你到底在干什么?慕临江又气又不解,站在叶云舟身边咋舌,他抬手掐诀,随后又放下,拿出纸笔留了封信,把一块灵玉放进信封,布了个简单的结界压住,这才坐下闭目施术,在自己和叶云舟之间牵起一缕细线。 慕临江在一片无垠的虚空中睁开眼,这里没有重力,也分不清上下左右,他低头动了动自己的手,再抬头时就看见一个谪仙般的男人正在端详他。 慕临江只稍稍惊愕了一下,随后便明白过来,肯定道:常羲剑灵。 是。常羲淡然承认。 叶云舟与你,有何关系?慕临江直奔主题。 你可以亲自去看。常羲对慕临江似乎无甚好感,简单地向空中拂袖,像突然掀开一层黑布,无数大小不一的光球如满天星斗般浮现出来,辉煌壮美,不见尽头。 慕临江沉思片刻,已经逐渐摸清这里的规则,他打了个响指,身后出现一把古木雪玉雕成的王座,他施施然坐下,翘起一条腿,就见常羲皱了皱眉。 这些都是叶云舟的记忆,他如今正在这无尽的海洋中挣扎沉浮,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也可能变成你完全陌生的另一个人。常羲嗓音冷漠空旷,但我可以帮你,让你融入这些记忆,在他最痛苦的时候留下你的身影,这样,他就永远忘不了你。 只有这样?慕临江失望地靠在王座上,嗤笑一声。 你不希望他留在你身边?常羲反问,我很清楚,他的个性十分危险,你也许可以改变他,将他变成你期望的模样。 若这是你的真心话,那神剑常羲,也不过如此。慕临江轻蔑地扯扯嘴角,叶云舟不是耽溺虚幻止步不前的人,他必定会醒,也不需要我来改变,我喜欢的是真实的他,他所骄傲的,也必定是真实的自己。 常羲沉默了一会儿,露出些许不易察觉的微笑:看来这就是叶云舟愿意为你奋不顾身的理由,去吧,你们只剩一个月,应该不愿意将时间耗在意识之中,不过千万记得,无论看到什么,都要保持冷静,否则你的记忆也有混入魂海的可能。 慕临江眯了下眼:我不喜欢别人高高在上的考验,若我找不到想要的答案,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常羲这次是真的笑了起来,轻浅含蓄,多了些人气:我被你们同样威胁了两次,真不知能不能等到致歉。 慕临江等他离开,闭目仔细感知一番,然后对着那片光海招手,每一个光团都传出不同的灵力动荡,他很快明白过来,叶云舟正在与这些回忆拉锯,而他能出手稳住波动,大大减少叶云舟吸纳的时间,为他们脱离意识空间的封印之战做更多准备。 不过话说回来,慕临江面对这浩瀚的记忆之海也不禁生出怨念,怀疑起叶云舟到底何方人物,好在有些细小的微粒正在逐渐消失,不用他每个都亲自动手。 看你的过去也非我所愿,先告个罪吧。慕临江附着灵力的手碰上其中一个光团,眼前景物霎时变幻。 进入这段记忆的第一眼,慕临江还以为自己操作出现了什么重大失误。 他以意识空间中不受约束的神识探查过后,发觉并不是自己的问题。 是叶云舟有大问题。 慕临江踏在地上,望着周围到处都是的意义不明的混乱色块陷入沉思,天空红绿相间,看的他眼睛发疼,不远处有一片山脚下的小楼,每个都是单调的纯白,楼前是大片果树林地,果实紫的黑的都有,乱七八糟。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97) 叶云舟其实是色盲吗?慕临江站在原地揉了揉眼睛发出感叹,才迈出一步,脚下忽地一绊,他扯了扯衣摆低头,然后猛然愣住,一股诡异的凉气窜上脊背,让他也不禁浑身发毛。 这片旷野上绵软的草地,仔细看去那一丝丝的不是草叶,而是某种昆虫的细长触肢,边缘有着锯齿般的浓密须毛,它们交缠在一起,甜津津的风吹过,旷野像迁徙的大批虫群。 慕临江直接跃上半空踩在了阵图上,用力抖了抖下裳确保那些玩意儿没藏进布褶。 他想了想要去哪里找叶云舟,这是叶云舟的记忆,他应当离得不远,顺着灵力流向走肯定没错。 慕临江迫切的想要看看这个时候的叶云舟在做什么,审美如此独特,他靠近了这个狭小的果园小镇的路口,首先看见一只卧在血泊中的瘦弱家犬,看起来脏兮兮的,下巴被扎了个窟窿,一对没有脸的夫妇站在门口,保持着叉腰的姿势静止不动。 慕临江经过之后忍不住回了下头,那对夫妇的脸上一马平川,什么都没有,但那只门口的狗和血倒是正常至极,他始终觉得难受,侧耳细听,直奔声音的来处闪过去。 一个六七岁左右的小孩正低着头站在院子里,慕临江刹住脚步,绕着他转了一圈,略感惊讶。 他以为叶云舟小时候必定是富贵家族的少爷,但现在看来,这个小小年纪却一脸沉静甚至漠然的小孩就是叶云舟,衣着普通甚至寒酸,身材瘦小,袖子和半边衣裳血迹斑斑。 你小时候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吗?慕临江忍不住抬手揉揉叶云舟的脑袋,当然他不存在于记忆之内,也影响不了叶云舟的发型。 没过多久,房门被人砰地推开,又是一对同样没有脸的夫妇,还跟着个比叶云舟矮些的男孩。 慕临江眉梢微微一挑,那个男人拿着缠起来的鞭子,旁边的女人哀戚戚的劝。 他爹,别气坏了身子,骂一顿就是,别真打孩子啊,小舟,你快跟你爹认错,我可拦不住他! 你别推我,像你这么惯孩子,他这次敢偷家里的刀,下次就在外边杀人放火了! 慕临江在心里哇哦一声,暗说偷东西可不好。 我跟你们说过,赵叔家里的狗从来不栓,也不给够它饭吃,他们还不锁门。叶云舟忽然开口,脸上看不见对即将到来的一顿教训有什么畏惧和悔过,我上次差点被它咬到,你们让我走远些就好,我能跑过狗吗? 慕临江这时又开始偏向叶云舟,父母失职不保护自己孩子,怎么能怪孩子自己想办法保护自己,他发觉他旁观叶云舟的苦难还蛮兴致盎然,不禁默默给叶云舟道了个歉。 你还敢跟你老子顶嘴!你知道老赵家讹咱们多少钱?十条狗都买回来了,你怕它咬你为什么不绕路?非得给人家把柄,这回外面肯定坐实你这崽子脑子有毛病,我跟你娘出门都嫌丢脸!男人气急败坏,扬起鞭子柄抽到叶云舟身上,女人连忙去拉,被他耸到一边,只好默默抹着眼泪哭。 叶云舟站着挨了两下就摔倒在地,男人发泄一顿怒火,扔下鞭子,指着院子角落里的堆满杂物的矮门骂道:今晚滚到你的窝里睡去,明天再不认错,老子就把你撵出去,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慕临江有些心疼,看着叶云舟默不作声地爬起来,露在外面的手背上伤痕红肿,他在逐渐暗下的暮色里走进仓库,他的弟弟跟在母亲身后回屋,不时回头看看他,慕临江不能从没有五官的脸上看出表情,也不确定他的弟弟是担心还是害怕。 这里的夜间多少有些凉,让一个受伤的小孩子睡在并不暖和仓库里简直是明晃晃的虐待,慕临江叹了口气,这么一会儿对叶云舟的容忍度已经暗自提高了不少。 小楼的灯光熄灭之后,叶云舟的弟弟小心翼翼地出来,走到仓库前慢慢拉开矮门。 小孩的声音比叶云舟更软更听话,他站在门口看窝在破木板和篷布间抱着腿还没睡着的叶云舟,问他:哥哥,你都没吃晚饭,你饿吗? 慕临江靠在门口,稍微欣慰了一点,最起码还有个弟弟关心叶云舟。 叶云舟摇了摇头:没吃晚饭当然会饿,你为什么要问?你傻吗? 弟弟愣了愣,呜呜地哭了起来,他从随身的挎包里抓出一把草叶甩在叶云舟身上,哭喊道:爹说的对,你才有病,吃你的草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慕临江:我的欣慰见鬼去吧。 第93章 浮幻人间02 叶云舟拍了拍衣裳, 把那些带着灰土的杂草抖开,他依旧没什么表情,不生气也不难过。 赵连哥哥说你喜欢吃草, 说你古古怪怪, 每次我和他们玩, 他们都笑话我!还往我的书箱里放杂草, 要我帮他写字帖, 现在赵连家的狗死了,明天他一定会打我,我为什么这么倒霉要当你的小弟!弟弟抹着眼泪,你活该挨打,爹怎么不打死你! 你再哭,就把爹娘吵醒了,而且我吃的是野菜,不是草,娘不给我送饭, 我饿肚子怎么有力气摘果子。叶云舟站起来冷淡地说, 转身借着猩红的月光在仓库里翻找,在一个破凳子底下找到了一个草编昆虫,听你昨天说想要蛐蛐, 我今天用攒下的钱去集市给你买回来了。 弟弟刚想抬手接过,叶云舟又拿回去捏在了手里。 你到底给不给我?弟弟抢了两下,叶云舟把蛐蛐藏到背后,他生气地拿布包去砸叶云舟。 我讨厌草和虫子, 帮你买这东西真的很恶心,跟我道歉,不然我就把蛐蛐烧掉。叶云舟靠在门板上挡住双手。 弟弟抽抽鼻子:对不起行了吧, 快给我。 叶云舟这才把蛐蛐抛给他,看他急切地装进包里: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扎那只狗? 弟弟骂道:因为你有病,总是不听爹娘的话。 这个蛐蛐不好买,要赶时间,如果我绕路就买不到了。叶云舟认真地说,我为了让你高兴才这么做,爹对我发火,我都没告你的状。 弟弟犹豫了一会儿:真的? 嗯,你高兴就好。叶云舟温柔地伸手在弟弟脸上擦了两下,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否则我就告诉爹你偷偷跑出来看我,还偷藏蛐蛐玩,赔那只狗的钱也有你一份。 弟弟吓了一跳,又挥手去打他:我没有,你胡说! 叶云舟扣住他的手腕:那我明天就对娘胡说。 你这个扫把星,丧门星!弟弟拼命挣扎,你想干什么? 小弟,乖,别讲脏话。叶云舟轻声说,明天你去书塾,赵连敢打你,你就用椅子砸他。 我不敢,我绝对会被他狠揍一顿。弟弟连连摇头。 没什么不敢的,如果你打输了就来找我,哥哥帮你。叶云舟摸了摸他的头发,是挨爹的打,还是挨赵连的打,你选一个吧。 你弟弟盯着他,退后两步,明明都是你的错,为什么要我挨打。 我没错,如果我是你,我就砍下他的手。叶云舟露出一个奇异的微笑,仿佛发现了什么值得尝试的新玩具,我想应该不是很难。 弟弟愣了一会儿,突然把蛐蛐掏出来摔在地上,边哭边退后:你真吓人,我再也不要你的东西了,我要让爹把你赶出去! 叶云舟看他跑回屋里,随意把蛐蛐踢到一边,喃喃道:我只是想帮忙而已,真没意思。 慕临江抱着胳膊,看他默默关上仓库的门,很难形容自己内心到底作何感想。 他从没见过这么怪异的亲情,道是有情却无情,他完全看不透叶云舟在想什么,想找茬打架,还是想忽悠小弟,或者真的想帮小弟讨回公道,只是不善表达。 但唯一能让慕临江肯定的,这孩子的作风已经很具有叶云舟将来的风范。 这段记忆还没有结束的预兆,慕临江能感受到灵力流动一如往常,说明接下来必然还有让他记忆深刻的事发生,他试着拨动魂海让记忆加速,树叶沙沙颤动,血月飞快落下,阳光重新升起。 女人出门叫起了叶云舟,让他去洗脸换衣服,叶云舟冻了一夜,脸色有些发青,本想吃顿早饭,女人又给他张纸和油壶,匆匆把他推出了家门,要他快些走,免得他爹起来,看见他再生气。 慕临江跟在叶云舟身边,不时叹一口气,才七岁的孩子,娘竟然也放心让他独自去镇上采买东西。 叶云舟拿着那张纸,穿过让慕临江分外不适的野地,走到镇上买油和盐,去成衣铺取衣裳。 慕临江估算了一下那衣裳的长度,必定是给他小弟穿的,不算华贵,但也整洁妥帖。 叶云舟用剩下的两文钱买了个饼,提着油壶在路边坐下休息,咬了一口之后皱起眉,低声抱怨一句真难吃。 慕临江靠在墙角,忍不住笑道:等你醒过来,请你去酒楼。 他话音刚落,街上不远处忽然响起一声尖叫。 只见两个剑修正当街执剑打斗,路人连忙退避三舍。 叶云舟也闻声去看,街上剑气窜动,切碎的店招随风飘扬,其中一个不敌对方,兵器被远远挑飞出去,胸口中了一剑,血很快蔓延开来。 这可不是小孩应该看的,你家大人呢? 叶云舟的眼睛被一只手遮住,他直接拍开回头,看见身后站着个书生打扮的男人,声音斯文温厚,右手拿着根竹竿幌子,上面写着卜卦算命,有求必应。 这么一会儿,得胜的剑修已经纵身御剑逃之夭夭,叶云舟望着天上那道亮晶晶的,渐渐淡去的轨迹,心不在焉地问:你是算命先生,那就算算我家大人在哪吧。 哈,我算命起价一两银子,你有吗?算命先生好笑道。 是你先问我,我只收你十文,给你答案。叶云舟终于抬头去看他。 算命先生愣了愣,大笑起来:你这孩子真有意思,这么说话容易挨打。 嗯,你说的对。叶云舟直接承认。 算命先生仔细打量了他一下,伸手摸摸他的额头,看见他手背上的伤,劝道:小娃儿,你在发热,还是去医馆看看吧。 叶云舟说:我没钱。 呃,这确实是很现实的问题。算命先生噎了一下,那我送你回家吧。 我不能告诉陌生人我住在哪里。叶云舟又说。 算命先生深深叹息一声:算了,遇到你也是缘分,前面不远就有一间医馆,我陪你去开药,钱我付了。 我不随便收人钱财,如果你非要这么做,那我可以用回答你第一个问题来换。叶云舟道。 好吧,有志气。算命先生赞扬道。 我家大人都在鸿蒙岛。叶云舟眨眨眼睛。 你怎么不说在苍旻界。算命先生无语,走吧,去医馆。 叶云舟烧得不算太严重,大夫看过之后给了一粒丹药,捣碎了泡热水喝,在静室睡一觉就好,叶云舟坐在榻上,接过算命先生端来的药碗,一口气喝了下去。 你这么伶俐,怎么会挨爹娘打的?算命先生搬了椅子在床前问。 叶云舟本不想理他,但不知怎的,这舌头像不受控制一样自己动起来,一五一十将经过说了。 算命先生摸着下巴沉吟:嗯你爹为何不报执法堂,让自己的儿子哭一哭,这么可爱的小娃儿,捕役大人一心软,没准反让赵家赔钱。 你对我做了什么?叶云舟捂着嘴,你是修仙的吗? 嗯,很聪明,我是医修。算命先生笑道。 你给一个凡人小孩下药!叶云舟刚想下床,结果腿一软,又跌了回去。 别激动,等一会儿你睡醒,连外伤也一并都好了。算命先生安抚他,你这小孩倒是特别,我想听听你的真心话。 叶云舟张了张嘴,突然狠狠咬向舌尖,但算命先生更快,伸手冲他点去一道金光,叶云舟就感觉自己连牙都控制不了。 因为我想做,想做就做了,为什么要我认错?难道我事事不顺心才是对的吗?我又没真的去杀人放火。叶云舟满眼恼怒,索性闭上了眼,任由自己开闸一样滔滔不绝,有人欺负我,我就欺负回去,他向我要钱,我就向他要双倍,他想让我丢脸,我就让他丢脸到不敢出门,如果他没先开个这头,我也懒得做这么没意思的事,结果好像是我错了一样,所有人都怪我,说我的坏话。 嗯,继续。算命先生端起一杯茶,从容地听。 爹娘让我诚实,我就对他们说实话,他们问我知错吗,我不想骗他们,我不知道我哪里错了。叶云舟的语气渐渐怨愤,他们只想听假话,又让我诚实,从来不在意我怎样想,也许我确实脑子有病,所以他们才讨厌我,如果他们喜欢我,就不会给我生一个小弟,分走属于我的东西,我受够了! 算命先生听完之后沉思了一会儿:你为何不骗他们呢?牺牲自由,抛弃尊严,压抑欲望,放下坚持这些都能换来利益,无论这个利益是金钱还是感情,更何况只是撒一点无伤大雅的小谎,就能轻松得到双赢的局面,说你父母爱听的话,做你自己爱做的事,这很简单不是吗? 你让我讨好他们。叶云舟总结道。 我说的确实复杂了点,你也可以这么理解,我又何尝不是在讨好人呢?赚他们的钱,给他们想要的预测,至于他们是死是活,谁在意呢?算命先生摊了摊手,解开叶云舟的定身术法,只要你给他们符合心中预期的答案,哪怕漏洞百出,他们都会主动帮你圆回来。 叶云舟低头遮住自己的眼睛,试着问他,像方才街上那两个用剑的,如果我学会,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吗?我要去哪里才能学? 那还不够,他们才筑基而已,逃走那个剑修,不出一天就会被执法堂抓到,他太弱了。算命先生摇摇头,离此地最近的剑修门派每年秋季举办入门考核,报名费五十两,你付得起吗?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98) 那要多强才行?叶云舟继续问,没管那笔巨额费用。 这嘛,元婴期便能当上一个不错的门派门主,虽然可以一定程度上为所欲为,但也会令人嫉妒,招致祸患,被其他虚伪的正道人士打为邪魔外道,说不定会死哦,这就是打破规则需要付出的代价,就如同那个首先欺负你的人。算命先生阴森森地说。 那要多强才不会死?叶云舟稍稍抬起头,那张乖巧的脸染上一丝兴奋。 你这小孩,野心倒不小,大乘期甚至渡劫期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被杀。算命先生伸手揉了一把叶云舟的脑袋,仔细想想你真正的目标,换一个思路,一味追求力量是没有尽头的,别荒废你的头脑。 叶云舟仔细想了想,似乎也没有太明确的目标,他试探道:比如刚才那个剑修,如果把对方引到荒郊野岭动手,然后烧掉尸体,执法堂还能抓到吗? 算命先生猛地站了起来,按住叶云舟的肩膀,叶云舟只是静静地望着他,没露出任何受惊害怕的反应。 你说的没错,你真是天赋异禀啊!用最小的付出换取最大的利益,你要学的不只是变得多强,而是掌握这当中的平衡。算命先生毫不掩饰地欣赏他,你叫什么名字,拜我为师如何?别再回家了,跟我走吧。 我现在跟你走,万一你把我卖掉怎么办。叶云舟理智的拒绝,如果你真看中我做徒弟,七年后再来吧,那时我能自保,就跟你走。 啧,警惕心还挺重。算命先生有点不满,不过也好,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不是在说大话。 慕临江站在床边,拳头几次攥住又松开,很难说叶云舟是缺乏正确教育还是天生就对邪恶情有独钟,他跟上叶云舟回家,看见叶云舟在路上调整了表情,露出良善的笑意,踏进家门之后扑通跪下,泪涟涟地抓住女人的衣角,诚意十足的跟爹娘道歉认错。 魂海记忆在这一刻扭曲旋转,景物逐渐消散,慕临江在撤出意识之前看见天空终于变成正常的蔚蓝,门前的果林也结满了黄澄澄的果子。 慕临江不知道这是叶云舟的妥协还是别的什么,毕竟要理解叶云舟的思维确实困难,他回到虚空之中,靠在王座上撑着额角,这一趟围观让他无比心累,叶云舟的做法不足为训,但若要指责叶云舟,又好像无从开口。 他随手招来另一个光团,心说等叶云舟年纪稍大,应该就没那么病了吧。 记忆的场景在眼前展开之后,慕临江首先低头看了看脚下,是普通的地砖,天空依然晴朗,再没有了折磨眼睛的颜色,这里还是叶云舟的家。 他走了几步,顺着敞开的房门进入正厅,一家四口正坐在桌前吃饭,慕临江稍感意外,因为这次他连叶云舟父母的脸也清楚的看见了,叶云舟和母亲长得很像,都是清秀柔顺的模样。 叶云舟此时一身简练的蓝衣,腰间带着佩剑和乾坤袋,少年人精神奕奕,又不过于展露锋芒,气质柔和无害。 慕临江回忆了一下现在叶云舟的长相,似乎也才比记忆画面中年长两三岁。 叶父沉着脸,叶云舟的弟弟坐在叶云舟旁边,但尽力向叶母挪过了凳子,和叶云舟空开一段距离。 爹,我这次回来,是要说今年的学费也 什么学费?一年年不回家,练什么狗屁的剑,你见过咱们镇上有几个长生不老的活神仙?叶父拍着筷子打断叶云舟,都是给人家倒贴当白工,你要是老实在家帮爹干活,爹还能给你点工钱,你要是非得修仙,那就别张嘴管家里要钱,你练几年了?也没见你多长个三头六臂。 叶云舟的话被他噎回去,放下筷子低头不语。 叶母叹了口气:小舟,你要理解我们做父母的不易,这两年生意不景气,你弟弟那个从小的玩伴,青梅竹马的,人家上门的媒人都推了那么多,就等着咱们给下聘礼,先把婚订下来,你也没个喜欢的姑娘,但爹娘也得给你攒聘礼啊,最近实在是捉襟见肘。 我知道。叶云舟笑了一下,我是说学费我自己凑齐了,我这里还有几张银票,你们先拿去用吧。 你你怎么弄到这么多钱的?叶母接过叶云舟递去的银票,一看数额,连忙拿给叶父。 叶父的脸色缓和不少,瞅了叶云舟一眼:你不会在外面干那些打打杀杀的事吧。 他爹,说什么呢,小舟心地善良,这些肯定是他说过的卖仙草赚的钱,是吧小舟?叶母笑道。 叶云舟点点头:嗯,最近我获准下山游历,可以接悬赏任务,如果家里有困难记得和我说。 叶父这才稍微有点笑意,感慨万千道:唉,你也终于懂事了,知道为家里着想,小时候老子跟你生那么多气,真没想到你也有出息的一天,你弟啊,我也不指望他能出人头地,等过两年成亲,帮家里打理园子记个账,图个安稳,肯定是没你这本事了。 叶母只是跟着附和,给叶云舟夹了些菜,叶云舟默默地听着,攥着筷子的手越来越紧,刚想起身借口告辞,身边的弟弟突然浑身抽搐,双眼一翻口吐白沫,从椅子上跌了下去。 小晟?你怎么了?他爹快扶孩子!叶母吓得慌忙蹲下去查看叶云晟的状况,叶父也推了碗筷去喊。 叶云舟站了起来让开地方,他呼吸有些急,扶着桌子弯腰吐出一口鲜血,缓缓用手背擦了下嘴角。 你还看什么呢?快去找大夫来,你不是飞得快吗?叶父抬头对叶云舟吼道。 我受了些内伤,这几天不能用灵力。叶云舟看起来有些无奈。 那就跑着去!叶父气急败坏地抱着昏迷的叶云晟,他怎么会突然昏迷,是不是你把什么脏东西带回来了? 我去找大夫看诊吧。叶云舟伸手去试了试弟弟的脉象,暗中用了一丝灵力查探,他的父亲警惕地看着他,好像生怕他谋害血亲一样。 他出了门,却并未直接到镇上去,停在那片荒野里四处看了看,扬声道:出来吧,引我来此,有何目的? 哈,这么长时间没见,叶少侠真是风姿飒爽,正气凛然哪。及膝的草地之中,一道书生打扮的人影缓缓化现,不知道叶少侠过的如何?可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叶云舟稍感惊讶,握住剑柄的右手也放了下去,笑容玩味起来:是你,我想起来了,当初我们约定七年后见,可今年是第八年了,你失约在先,所以我决定做一个好人。 树欲静而风不止,你越想做一个好人,那些过去越是如影随形。算命先生走到叶云舟身后,拍了拍他的背,你这伤可不是摘灵草受的吧,那是沾血的银票我说的不是别人的血,是你的血,你这么拼命,也换不来他们对你平等的关心。 叶云舟的笑容一点点收回去,他在父母面前吐了血,也只换来母亲对着弟弟啼哭,父亲防备的责骂。 和八年前相比,你又换了一套说辞。叶云舟叹气,你给叶云晟下了毒,这次又想忽悠我干什么?如果我拒绝,你就杀了他是吗? 很简单,来做我的徒弟。算命先生语气渐冷,我不喜欢看到你这样颓废忍让委曲求全,我曾经很欣赏你,我绝不容许自己看错人,你真是伪装的太久,已经麻木到认不清自己了吗?他们都不在乎你,你拼命讨好他们愉快吗?前一刻笑脸相迎,后一刻嫌弃辱骂,可见人心是何等的不可信任,叶云舟,你走偏的太离谱了,你渴望的是血,是控制,是无法无天! 叶云舟闭了下眼,像在压抑什么:我已有门派,也不想学医,你换个条件吧。 算命先生打量了他一遍,语气一转,温和地笑道:是我莽撞躁进了,看来不让你从美梦中清醒,你不可能跟我走。 那你要如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叶云舟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很简单,我会割掉他的眼皮。算命先生扣住叶云舟的肩膀,冷笑一声,手里的幌子一甩,消失在原地。 叶云舟静立片刻,才止住右手的颤抖,明知徒劳,也还是下山去寻了大夫。 慕临江在叶云舟眼中看见从未有过的挣扎之色,在他的认知里,叶云舟一向放任自己手脑同步,但这时的叶云舟眼里充斥着澎湃的欲望,慕临江感觉他迫切的想要摧毁什么,想要放开自己,但最后他还是抬步走向了小镇。 你也曾对亲情抱有一丝期望吗?慕临江轻声对站在院中的叶云舟说,这当然得不到回答,他有时候也会涌起一些暴戾的冲动,比如想和叶云舟死在一起,但他知道真到了那一天,他的理智和良心还是会占据上风。 而叶云舟的理智难以断定,良心从一开始就岌岌可危。 这段记忆持续了整整十天,慕临江已经跳过不少,周围所有的大夫都被请了个遍,没人能治这突然昏厥的怪病,叶云舟的弟弟肉眼可见的瘦了下来,叶母每日以泪洗面,叶父几次想上手打骂叶云舟,但碍于叶云舟如今也是腰间佩剑的筑基剑修,始终没敢真正动手。 第十一天,一个拿着幌子的儒雅书生走进院里,那片布上写着疑难杂症,药到病除。 听说这家有人求医。算命先生在叶云舟愕然的注视中大摇大摆进了家门,对叶父一拱手,在下是个游方郎中,早年在仙家门派学过几年,不知可否让在下一诊,若说不出所以然,绝不收一文钱。 你叶云舟提着气给他让路,还未等说话,耳边就传来算命先生的传音。 别乱说话,否则令尊以为你认识名医却隐瞒不说,更增添你的嫌疑。 叶云舟估计着算命先生应该是金丹期,他如今刚踏入筑基不久,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便退后几步,看他能说出什么。 算命先生入内堂一番诊治之后,施针喂药,真让叶云晟醒了过来,只需虚弱的难以开口,顿时被叶父叶母连连拜为神医。 唉,这病乃是先天之症,令郎年幼时尚不会表现出异样,但如今年纪渐长,先天之气不足,身体将难以维系,我这番救治,只怕也撑不了几日啊。算命先生摇头叹息。 那要怎么办?神医,求求您想想办法吧,他正准备订亲,我的大儿子是修仙门派的人,有什么需求您尽管说,我就算倾尽家产也要救他!叶母跪在地上,凄苦地求。 呃,办法是有,只怕你们不能接受。算命先生做为难状。 我们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要我这条老命,我也豁出去了!叶父咬牙说道。 那抱歉,还是请这位公子暂且回避。算命先生突然指向叶云舟,他年纪还小,可能不适合听。 叶母以为是什么血腥的法子,便抬头去看叶云舟:小舟,你先出去吧,这些天你也累了,娘可不想再看你也倒下。 叶云舟和算命先生对视一眼,转身出去。 叶母关了房门,叶云舟靠在门外,随后就听见算命先生像模像样地支支吾吾,最后不得不说出方法。 那位小公子是修炼之人,气血充裕,与令郎是骨肉至亲,只要取他心头血,便能治好令郎,但唉,说来也是无用,都是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怎可能为救一个儿子,放弃另一个儿子呢。 叶云舟站在荒野舞剑,把杂草搅的漫天纷飞,他仰头看着空旷的天,有种想纵身而上铺开剑气,将方圆百里都夷为平地的渴望。 不到两个时辰,叶父叶母就纷纷出来找他。 叶母笑容僵硬,拉着叶云舟的胳膊回去:那位神医真是神仙,他有办法治好你弟弟,我们晚上要留他吃饭,你也快回来吧。 什么办法?叶云舟垂眼,需要我帮忙吗? 不,不用,神医会配好药。叶母干笑,等你弟弟身体好了,我看也送他去你的门派吧,是该好好锻炼一下,你们兄弟二人还有个照应。 娘。叶云舟突然打断她,你愿意为我死吗? 当然愿意了,娘你在说什么啊,如果是你生病,娘豁命也会救你,这么不吉利的话,快别说了。叶母有些语无伦次,叶父在旁边咳了两声,故作慈爱,爹错怪你了,你也十五了,咱们爷俩一会儿好好喝一顿。 叶云舟勉强动了两下嘴角,右手握上腰间剑柄,一抬头,算命先生正在院中看他,他便又放下了手。 正厅饭桌上摆了一桌饭菜,叶云舟几乎是被叶父按在椅子上,算命先生坐在他旁边,瞥去的视线满是得意。 叶云舟随便夹了几口菜,叶母递上一杯茶,手指发抖。 娘,你哭了。叶云舟接过那杯茶,平静地说。 娘是高兴,你弟弟有救了,娘是高兴。叶母慌乱地抹去眼泪。 叶父一口口地喝闷酒,只有算命先生吃的最开心。 你们没什么要说了吗? 说什么,小舟,你快喝茶吧,娘菜煮的咸了 娘,我从前很相信你的话。叶云舟盯着杯中波光荡漾的茶水,破碎的水纹倒映出他越来越阴晦的眼神,我对你坦诚,我向爹认错,我寄钱给你,我以为只要让你们满意,总能换来真心相对,可这次我是真的错了,我要向自己真诚的致歉。 叶云舟仰头抬袖遮住半张脸,看似将茶水一饮而尽,暗中将一部分转入袖中藏的乾坤袋,他靠在了椅子上,仿佛陷入一场清醒的幻梦,但他正从梦中醒来。 算命先生把他搬到了床上,他的五感还在,能看见眼底的光,能听见已经听腻了哭声,还有算命先生将一根针扎进他心口的刺痛。 第二天,一口棺木早早送了过来,叶云舟被装进棺材,听爹娘和弟弟烧纸钱时滑稽的念念有词,他动不了一根手指,棺盖合上,连眼底最后一抹红光也变得漆黑。 第三天,叶云舟在棺材里颠簸了十几里山路,叶父在后山里挖了个坑,匆匆将他下葬,在他的碑前说他们要搬家了。 慕临江坐在他的墓碑上,这是叶云舟的记忆,他如今看不见,只能凭借声音推测,周围的景物也格外模糊随便。 慕临江情绪低落地捂住双眼,若这是现实,他一定会把叶云舟挖出来抱住,告诉他总会有人愿意同样真心相对,别太早失望。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99) 可慕临江知道自己年少时和叶云舟比起来,是更不幸也更幸运,他不能一厢情愿让叶云舟开朗乐观。 第四天,算命先生终于过来,掘坟开棺,给叶云舟喂了解药。 叶云舟坐在棺材里,转了转发僵的脖子,回头看见那个碑上刻着爱子之墓,忍不住笑出了声。 原来这就是爱子,爱到你死,这天下间还有比这更真的爱吗?叶云舟颤颤巍巍地往外爬,算命先生伸出手,叶云舟拽住跳了出来,勉强站稳,你也不给我的棺材多铺两层棉被,我硌的腰酸腿疼,做师父就这么吝啬,让我觉得前途堪忧啊。 算命先生终于对叶云舟的态度满意了,他大方地挥手施术,驱散叶云舟的不适:我劝你还是先把棺材埋回去,然后想个新名字吧,你爹很快就会去门派告诉他们你突然暴病身亡,户籍也会被抹去,世上再不存叶云舟此人了。 嗯名字确实是个问题,不过脸才是大问题吧,你有易容法宝吗?叶云舟伸手道,先给徒弟点见面礼吧。 敬师茶还没上过,你小子倒好意思,当年的志气呢?算命先生调侃他,不过还是扔给他一个面皮,自己琢磨怎么用。 叶云舟把指尖穿过那张面皮的眼窝里,甩了两圈,好奇道:你非要收我为徒,到底要教我什么?一手下毒一手救人赚黑心钱吗? 这只是我偶尔消遣的小爱好,徒弟啊,格局要大。算命先生摇摇手指,首先跟师父去拜访几个黑市上的朋友,拓展人脉才是布局的第一步。 叶云舟收起面皮,从乾坤袋里拿茶杯茶壶小火炉,劈了棺盖一角砍碎填进炉里,蹲下去开始认真煎茶。 算命先生愣了愣:你这干什么呢?带的东西不少,真会享受。 敬师茶啊。叶云舟理所当然地说,我帮镇上执法堂抓过一个盗匪,堂主高兴送我一盒好茶,今天就孝敬师父了。 算命先生摸着下巴笑了两声:不错不错,好徒弟,等下山师父带你去酒楼奢侈一回。 叶云舟把烧热的水倒进壶中,洗过一遍,倒进杯里,用袖子扇了扇降温:师父,帮我想个新名字怎么样,我一时也没什么主意。 嗯,为师也不擅长取名啊。算命先生踱步沉思。 等茶温稍凉,叶云舟端起茶杯,恭恭敬敬地低头呈给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欣然接过,茶香浓郁,他认真喝完一杯,才忽然道:对了,我好像没告诉过你我的名号 算命先生右手一僵,茶杯从手中落下,清脆地摔裂了,在茶味掩饰之下,竟然有当时他拿给叶母让叶云舟喝下的麻痹之毒。 这毒对他自己来说不是问题,但只僵这一瞬,冷冽的剑已经刺进心口,狠狠一撬,拧了一圈,剑刃抽离的同时掌风又至,肋骨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 叶云舟甩了甩剑上的血,看着倒在地上惊骇不已的算命先生,一剑再次扎进他的肩胛,拖着剑把他掀进棺材,蹲在边沿低头耸动着肩膀,不消片刻,他终于抬头放肆地大笑起来。 你说的对,我何必压抑自己呢?你此时震惊又不解的表情,甚至让我血脉逆冲头晕耳鸣我从来!没感觉这么快乐过!叶云舟发泄般喊了一声,伸出手,风从他指缝里掠过,凉飕飕的,混着鲜血的味道。 算命先生说不出话,血从他嘴里泉涌一般渗进棺中。 八年前你逼我说话那时,我就想杀你了。叶云舟翘着嘴角,漫不经心地说,你刚刚表演完如何拆破虚假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现在居然相信我对你的师徒之情?人心真是世上最虚假的东西,它每时每刻都在变卦,比天上云和溪中的水更自由,无拘无束,无形无迹,这样的东西要怎么得到?我得不到,你也得不到。 算命先生颤着嘴唇,叶云舟俯下身,依稀听见了可怜两字,他不以为意,嗤笑一声。 唉,得不到真心,却能拨弄假意,真有趣啊。叶云舟跳下棺材,把算命先生的乾坤袋和随身物品全都搜走,棺盖拖过来,一点点盖上,在最后剩下的一段空间里轻声说,我要感谢你,我终于找到了能让我身心愉快的游戏,如果我再给叶云晟下一碗迷药,装成郎中看诊,告诉他们你的儿子其实中了毒,根本不存在什么心头血治百病,那只是个买卖尸体的骗局,是你们的愚蠢亲手谋杀了自己的亲骨肉,你说他们的表情会不会比你更精彩? 魂海记忆消散之际,叶云舟将棺材深埋回去,带上了那张假面下山。 作者有话要说: 慕临江:欲言又止 止言又欲.jpg 下章回忆杀大概就完事了,叶公子的反派之路风生水起之际竟被慕宫主拦腰终结_(:з)_ 第94章 浮幻人间03 慕临江坐在虚空之中, 仰头靠在椅背上,良久没有动作。 他一开始窥探叶云舟记忆时还是大开眼界的,但此时已经变成了沉重的负担。 慕临江替叶云舟的过往叹气, 但到底是恻隐他遇人不淑, 还是为他明明有更好的选择, 却仍走向极端而惋惜, 慕临江也说不清楚, 可转念一想,如果叶云舟真像他自己所言那么快乐,如愿以偿,谁又能私自为他断定孰是孰非呢?只能感叹一句造化弄人。 他静等自己的情绪平复下去,苦中作乐地想算命先生才逼叶云舟说几句实话引动叶云舟的杀意,他看了一堆记忆,叶云舟大概得气的想把他大卸八块。 慕临江摇头捞过一个稍显平和的光团,这个光团需要的灵力不多,慕临江觉得应该适合他转换心情, 毕竟叶云舟应该也有不杀人越货开心愉悦的时候。 眼前光芒一闪, 接着倏地黑暗下来,粗糙的红砖墙壁上火光飘摇影影绰绰,挂满各式各样的刑具。 慕临江蓦地一惊, 转身看去,暗室中央绑着的白衣少年正是叶云舟。 叶云舟垂着头眼神放空,百无聊赖,一身衣裳除了被绳索捆的皱了些, 倒没什么受刑的迹象,慕临江绕着刑架走了一圈才松了口气,嗤他失手翻船。 就在这时, 房门锁链被门外劈来的一剑斩断,两列相同制服的修者训练有素地同时破门而入,贴着墙快步移动持剑警惕,见屋内只有一个被困的少年,其中一人才向走廊打了个手势。 慕临江以为叶云舟落入了什么邪派组织的魔掌,见到执法堂来救应该欣喜一下,但叶云舟却皱眉抿住嘴唇有些懊恼,暗自翻了个白眼。 小兄弟,你无碍吧? 走廊进来两个看衣着并非执法堂捕役的增援,一老一少,老人和蔼慈祥,先是试了试叶云舟的脉象,确定他灵力被封,这才斩断绳索放他下来。 叶云舟眼神闪了闪,拽住老人的衣袖激动道:您是捕役大人吗?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他们抢走我的剑和乾坤袋,威胁我要么加入阻止,要么就杀我灭口,您救救晚辈吧! 老人拍了拍叶云舟的手安抚他,转头对捕役们和跟随的年轻人道:你们继续搜,此寨匪徒倾巢而出,必定有大动作,不要放过任何线索。 那群匪徒都走了吗?叶云舟似是心有余悸,慢慢坐下,大人,如果让他们逃了,我怕他们会报复我。 小兄弟放心,我们此来就是要将沉水寨中匪徒一网打尽。老人温声道,另外老夫不是捕役,老夫号求索道人,是松鹤山门主,执法堂请老夫前来助阵,那位跟随老夫的剑修是老夫徒弟杜良峰,此战若有漏网之鱼,你也可往老夫门下暂避祸端。 多谢前辈,那晚辈就放心了。叶云舟连忙拱手谢过。 求索道人问道:小兄弟,你师承何处,家住哪里?等排除此地所有危险,老夫送你去执法堂,你的随身之物若有查获,登记一下就可以取回了。 晚辈安逸之,师承禄州仙隐派,无父无母,只是半年前仙隐派经营不善,先生和众师兄已经各奔东西,我如今算是散修,靠做短工接悬赏勉强度日。叶云舟随口报了个假名,低下头去,语气颓唐,乾坤袋里有我全部家当,如果找不回来,想买剑都买不起,我我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求索道人面露不忍:孩子,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叶云舟酸涩地说。 求索道人沉思片刻,却忽然指出道:你说你勉强度日,可你这身衣裳在老夫看来却价值不菲,孩子,只有说实话,执法堂才能帮你。 叶云舟一愣,慢慢抬头,小心翼翼地看向求索道人,咬着唇角脸色发红。 你莫非是哪家出走的少爷?放心,若你实在不愿回家,老夫确保你安全之后,不会勉强你。求索道人态度松了些,笑着说,就当老夫是个普通的老头子,和老夫说说吧。 慕临江靠在刑架的横杆上,莫名有点幸灾乐祸,心说你也有今天,谎话被揭穿,就看你怎么应付。 叶云舟攥着衣角,委屈又憋闷地眼圈发红,他深深低下头,用极小的声音嗫嚅道:我怕我说了,您会瞧不起我。 怎么会呢,老夫已经二百岁了,什么事没见过。求索道人轻轻拍了拍叶云舟的背。 这本来是很正常的安抚,叶云舟却陡然颤了颤,抱住自己哭道:我原来的衣服被寨主那个畜生扯坏了,他对我百般威逼利诱让我跟他,说要给我锦衣玉食,我抵死不从,才被他一气之下绑在这里,若非他突然收到什么紧急消息出门,我现在就难逃一死了! 求索道人不禁愕然,他一直有疑,沉水寨匪徒剽悍残忍,为何刑室之中的少年竟能毫发无损,如果真是此等下流目的,那就解释得通了。 慕临江的表情怪异起来,恍然大悟,一看求索道人的脸就知道他上当了,叶云舟故意编造容易拆穿的谎言,给求索道人以自己洞察之后得到真话的错觉,又是这种不愿提起的真话,更能引起求索道人的愧疚怜悯。 短短时间之内就能消除自己的嫌疑,真是好沉的心机。 慕临江不由啧啧两声,想起一开始他故意散播谣言,让人以为叶云舟和他有关系,结果叶云舟抗拒的很,再一看叶云舟从前信口胡诌,又有点微妙的不平衡起来。 唉,孩子别哭,我们该声讨的是加害者,让加害者付出代价,你是无辜的,万不可因此自轻自贱。求索道人郑重地承诺,老夫一定为你做主。 多谢前辈您能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吗?您也去帮您的弟子吧,沉水寨机关重重,可别让他受伤了。叶云舟揉揉眼睛,温温柔柔地说。 慕临江打了个不适的激灵,叶云舟没带假面,不久前他才看着这张纯良的脸露出宛如疯狂的大笑,如今再听这话,只感矫揉造作,割裂般让人别扭。 求索道人理解地点头,为他解开被封的灵力,来时路都已搜过,他也放心,便留下传音符,让他自己冷静,有事再联系。 叶云舟站了起来,在确定求索道人走远之后,利索地解下发带,指尖一划割断布料,从发带中间抽出另一张传音符,发动之后直接道:计划有变,沉水寨中必有执法堂的细作,你等寨主进山,就把他们连宝藏一起炸掉,不留活口!执法堂现在把沉水寨围的水泄不通,若让执法堂抓住一个逃回来的,供出我的来历就麻烦了。 传音符对面安静片刻,传来几声笑声:军师大人,这可是你的失算哪。 楼主,你现在该关心的是执法堂到底有多大决心肃清北域七城的暗势力,这很可能只是一个开端。叶云舟沉声道,我们这段时间暂且收敛动作,在黑市的生意也要小心甄别客人,让死街其余组织去吃这当头一棒吧,也为我们探探执法堂的底。 嗯,就照你说的办,等我处理了沉水寨,就亲自去救你。对面收起玩笑,认真说道。 叶云舟轻哼一声:不用,你带人回迷梦楼,我另有打算。 什么打算?你难道想去执法堂卧底?对面倍感紧张,军师大人,你能不能想点安全的主意啊。 不是执法堂,安心吧。叶云舟别有深意地往门口瞟了一眼,你还记得咱们收到过的情报,鸿蒙岛十大名剑下落不明者有三,其中之一可能所在之处吧。 好像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松鹤山?不过这消息也不可信,我暗中派人上山刺探过,那不过是个穷地方,养几个徒弟都勉强,哪有神剑。 凡事不可只看表面,此次围剿就是松鹤山门主带领,这就是我的打算了。 周围场景渐渐扭曲,慕临江熟练地闭上眼,琢磨着叶云舟提到的几个名字。 北域七城,死街,迷梦楼。 时至今日,死街仍是极北鸿蒙岛不受管束的邪派势力联盟,连岛主都动不得,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迷梦楼依然健在,想来当初执法堂的行动是以失败告终,只是慕临江难免惊讶,叶云舟十六岁竟然就混上了迷梦楼的军师,连楼主都对他言听计从。 慕临江不知现在的楼主是否还是当年叶云舟的上司,他越感好奇之后发生了什么,又挑了个光团沉入意识。 四周传来一阵欢声笑语,声音年轻又活力十足,让慕临江不由放松了些,景物安定下来之后,便见一处演武场,几个少年男女正两两分组比剑,有的认真练招,有的坐下休息。 叶云舟就坐演武场边缘低矮的围栏上,正拿笔专心致志的写着什么。 小师弟,你也别总忙着做那些枯燥的文试了,来跟师兄比划几招吧。杜良峰刚赢了一个师弟,见叶云舟总是溜边,就主动上前笑着招呼他。 可后天有考试,如果我考不过,一定会被先生嫌弃。叶云舟合上书本收起毛笔,忧心忡忡地叹气,我才来三个月,第一次考试必须给先生留个好印象。 放心,我也总被先生嫌弃,不过我们剑修,只要练好剑比什么都有用。杜良峰大大咧咧的地说。 叶云舟干笑两声,拼命眨眼给杜良峰指身后,杜良峰还不理解,继续道:我和师父出去办事,也没见哪回用得上之乎者也,有背书的时间,还不如勤练剑法,还有两个月就是鸿蒙岛竞锋大会,我一定要在会上大展身手,为师父和松鹤山争光!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100 哼,既然你觉得没用,那就练你的剑去吧,以后也别来上课了。教书先生站在杜良峰身后冷着脸,杜良峰吓了一跳,尴尬地直抓头发,教书先生看向叶云舟时顿时就和颜悦色起来,逸之,你是个好苗子,可千万别学你师兄顽劣不知悔改,不过也无须谨小慎微,将松鹤山当成家乡即可。 嗯,多谢先生,师兄也只是一时练剑疲惫抱怨之语,还请先生原谅他。叶云舟起身作揖,悄悄用余光示意杜良峰,让他也赶紧赔礼。 杜良峰含含糊糊地低了低头,认了罚,等先生走远,才舒了口气低声道:本来就是没用,竞锋大会又不考文试,松鹤山只有我能参加,我当然要努力 师兄,我陪你练剑吧。叶云舟化出剑来,笑眯眯地说,我看你们好像在研究招式。 嗯,师父留下一式,让我们想办法破解。杜良峰说起练剑有些兴奋,不过师兄没想出来,又是纯练剑招不能用灵力,我们想要破解师父的剑招还是太早了吧,哈哈。 叶云舟点点头,和杜良峰走上演武场,玩笑道:师兄,师父肯定知道你的实力,你再仔细想想,不然他老人家晚上过来验收,还以为你偷懒了。 杜良峰表情僵了一瞬,想起最近一阵师父指点叶云舟的时间明显多了起来,一丝隐秘的嫉妒浮出眼底,抽剑正色道:师弟小心,我可不会留手。 慕临江坐在叶云舟离开前的位置围观,杜良峰刚刚踏入金丹不久,叶云舟还是筑基,不拼灵力但论招式,杜良峰也没有绝对的赢面。 周围的师兄姐们都停下练习纷纷观看,两人过了数十招,叶云舟步伐灵活,剑式并非求索道人所传,又多了些难以捉摸,杜良峰久攻不下,眉也皱了起来,频频看向周围的师弟妹。 他听见有人窃窃私语,说小师弟还没和大师兄比过,想不到小师弟这么强,你猜谁会赢? 有人说当然是大师兄了,我们没人胜过大师兄,小师弟才上山三个月,怎么可能赢。 杜良峰深吸口气,沉声道:看好了小师弟,接下来就是师父所传的一招。 众人无不屏息凝神,一阵细密的金铁铮鸣后,竟现意外一幕。 杜良峰的剑被叶云舟攥住,从本该落在咽喉的位置压到胸前,而他的剑正直指杜良峰的咽喉要害。 师兄,这算不算破解招式啊?我刚才只是忽然想到,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如果我也用同一招,也许就有机会赢了。叶云舟眨眨眼睛,然后嘶的一声松了手,吹吹被剑划伤的手心,没想到受伤这么疼,我不赢就好了。 围观的同修们爆发出一阵由衷的喝彩,纷纷过去拽叶云舟的手看他的伤势,有个小姑娘直言惊叹道:小师弟,你早上忙着抄书没来演武场,只和师兄过招就直接学会了吗?我们可是练了一个上午才勉强掌握的。 我哪有这么聪明,其实你们练的时候我也看过几眼。叶云舟谦虚地低了低头,抱歉,我得回去上药包扎一下,下午再见。 他在众人或佩服或惊讶的簇拥中离去,杜良峰死死攥着剑,喉咙仿佛还留着那一瞬的冰凉。 叶云舟转身之后就变得意兴索然,他离开演武场,随意甩了甩手,无聊地嗤了一声:师兄啊师兄,给我一点意外好吗? 下午的课业杜良峰没来,先生忍不住摇头失望,求索道人在下午散学之后找到了叶云舟,看了看他包好的手,关心道:听说你和良峰比武受伤了?没有大碍吧,良峰这孩子也真是,下手没轻没重,对了,他没来上课吗? 小伤而已,是我自己太过逞强了,师兄要练剑参加竞锋大会,所以难免疏忽功课,还请师父别怪罪他。叶云舟连忙帮杜良峰说话,师父找我有事吗? 唉,还是浮躁啊你先把书本拿回宿舍去吧,然后来后山观景亭一趟,我有话要对你说。求索道人似是深思熟虑之后才作出决定。 嗯,我稍后就到。叶云舟点头。 求索道人走后,叶云舟算了算时间,抓住一个要回去的师兄,把他拉到一遍拜托道:好师兄,帮我一个忙吧,大师兄总是旷课,我听师父话意有些生气了,你快去寻他,让他去后山观景亭给师父道个歉。 师兄听了不疑有他,连忙往演武场去。 叶云舟到了后山,求索道人正在亭中等候,他步上台阶,装作绊了一下,悄悄在树丛里藏了一张符纸,走进亭中拱手道:弟子见过师父。 坐吧,逸之啊,你不用总是这么生疏见外,难道还没把师父当成自家人吗?求索道人给他倒了杯茶,逸之,你也知道竞锋大会的规矩,各家各派只能让二十岁以下的金丹期剑修参加,实不相瞒,最近飞星门已经和我谈了几次,要买下松鹤山地域作为演练阵法的根据地,我虽然拒绝,但飞星门势力庞大,只怕会用尽手段,也真不知他看上了这片山什么。 这师父是说,如果我们不能在竞锋大会上取得成绩甚至折桂,得到大门派庇护,我们就保不住地盘了吗?叶云舟惊讶道,不过师兄很强,应该还有希望吧。 求索道人苦笑道:他实力或许能和其他门派的青年才俊一拼,但心浮气躁急于求成,很容易受环境影响,若我告知他实情,让他压力倍增,恐怕更难在会上取胜。 身后阶梯的灌木丛晃了晃,一阵风吹过,沙沙地响声有些寂寥。 叶云舟悄悄回了下头,又皱眉道:那就别告诉师兄吧,让他专心闭关修炼。 求索道人闭目无奈,鬓发添了不少白色,犹豫半晌后才道:其实,你的资质远胜过你师兄,也谦虚好学,机敏沉静,我属意让你参加竞锋大会。 叶云舟吓了一跳,连忙拒绝:不行不行,先别说我才筑基,既然您让师兄报名,又突然换成我,对师兄未免太不公平了,我不能答应。 我果然没看错人。求索道人睁眼露出一丝赞赏,我是门主,要对松鹤山上下数十弟子先生负责,以飞星门的作风,必定压价强行赶走咱们,你和师兄弟们届时只能露宿荒野了。 我不怕苦,只要能跟着师父,住哪里都无所谓,我相信师兄弟们也和我一样。叶云舟眼神悲伤,低着头,我不想抢走师兄的荣誉。 孩子,别这么想,是师父对不起他。求索道人辛酸地红了眼眶,都是师父无能啊! 不是师父的错!师父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什么都愿意为您做。叶云舟慌忙道,您要我参加竞锋大会,可我修为也是实在不够。 我的师父曾留给我一柄剑。求索道人面色沉重,我不知该不该让此剑现世,若是引起一轮腥风血雨,那便违背我的初衷了,但若你拥有此剑,修为定能踏入金丹。 那师父为何不将剑给师兄?岂不是更添胜算?叶云舟问。 此剑威能深不可测,我怕他心境不稳,反受其害。求索道人踌躇不决。 叶云舟沉思后,折中道:师父,看来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不如这样,再给师兄一个月吧,一个月后如果您认为师兄有资格得到此剑,那就让他参加大会,如果您还是坚持让我参加,那不用您开口,我会提出和师兄决斗,由胜者参加。 他步出凉亭之时,顺手把那枚隔绝气息的符篆取了回来,杜良峰一字不落地听完全程,接下来,必能演一出好戏。 记忆在叶云舟背着手轻快下山中结束,慕临江有些意犹未尽,更好奇到底是何名剑让求索道人慎之又慎。 他闲闲地猜该不会就是常羲吧,但萧川似乎不是鸿蒙岛之人,这猜测还稍显太早。 他按捺不住,耗费时间看了两个不那么紧要的记忆,都是叶云舟在装好学生,陪师兄练剑故意放水,替师兄做题,考试给师兄递答案不值得推崇,但看起来确实像个缺乏原则的好好学生。 慕临江看得有些胃疼,终于放弃了那些琐碎的小光点,碰上一个闪耀的光球。 又是松鹤山的演武场。 叶云舟和杜良峰持剑而立,相隔不过三尺。 叶云舟转头对慈眉善目却满是为难的求索道人说:请师傅先回避吧,我想您也不愿看我们兵刃相向,等时间一到,结果自然分晓,胜者才有资格参加竞锋大会。 求索道人沉叹一声,转身离开。 杜良峰眼底深藏嫉恨,一点点抽出剑来:师弟,胜者只能是我,只有我能代表松鹤山,你不过才入门几个月,未免太不知分寸了。 叶云舟神情冷静,也拔剑摆出起手式:废话少说,你在竞锋大会上也想靠资历取胜吗? 安逸之!你今天自找死路!你抢走我的荣誉,你故意让我考取第一,你帮我写的题目比我自己还好!你还要羞辱我到何时!杜良峰面目终于狰狞起来,怒火沸腾,他冲上前去,下手就是杀招,叶云舟挡了几式,就在杜良峰使出刺向他咽喉的一招同时,他同样用曾经的破解之招压下剑刃,但此剑灵力沛然势如破竹,剑刃直接穿过肩胛自背后透出。 与此同时,叶云舟的一剑却是偏了,停在杜良峰颈侧,然后松手,任由佩剑落地。 杜良峰一愣,温热的血溅在他脸上,他闭了闭眼,稍感茫然,仿佛第一次尝到鲜血灼人。 师兄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思。叶云舟晃了晃,愕然流下泪来,我只是想帮你,我没有家人,师兄和师父就是我的家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错了,我认错,师兄,别生我的气好不好咳咳! 杜良峰怔怔地看着叶云舟站立不稳,他下意识地扶住他,发抖的手摸了一片黏糊糊的血。 我是想故意认输的,我想让你参加竞锋大会,师兄,原谅我叶云舟躺在他怀里,脸色飞快地白了下去,语气越来越虚弱,我不怪你,你也要原谅自己好吗?你永远是我的师兄 师、师弟,小师弟?杜良峰牙齿打颤,不敢去叶云舟的气息,他慌忙抽手起身,几次腿软差点倒下,捂着脸痛哭道,不是我不是我杀的,我没杀人!我没害你!我没错! 他形如崩溃一般呼喊,求索道人见此震惊又分外失望,杜良峰语无伦次,求索道人只得将叶云舟带走。 慕临江周围的渐渐陷入一片黑暗,叶云舟货真价实的伤重昏迷,自作自受,慕临江面无表情,一点也不想同情他,等了片刻之后,光线和模糊的景物才开始恢复。 慕临江心说叶云舟如果有半点记性,就应该知道玩弄人心取乐很容易把命玩没,应该及时反省改过自新,可他看见叶云舟在卧房睁开眼睛时,他就知道叶云舟真是毫无记性且道德沦丧人性扭曲。 叶云舟嗓音嘶哑地抓着被子说道:师兄怎么样了?师父,您千万别怪他! 唉,你你让我怎么说好呢。求索道人怒其不争地一拍桌子,他到底是如何知道我的安排,算了,我已经让他服下安神药,暂且囚禁起来,你伤的太重,我现在就将剑给你,它能助你疗伤。 师父!现在是谈剑的时候吗?叶云舟挣扎着想要起来,让我去看师兄,都是我的错。 躺下!求索道人呵斥道,扬手化出一柄符纸缠绕的剑仍在床上,眼角的纹路似乎都沧桑不少,听话,等你养好伤,我就让你去看他,你先休息吧,我去煎药。 叶云舟目送求索道人出门,撑着床坐起来抽了口冷气,低低地笑了起来。 唉,毫无意义,毫无收获,果然真的想杀我,意料之中的乐趣完全不够啊。叶云舟舔了舔干燥的唇,指尖沾了些血抹在剑上,唉,唉!唉!这世上难道没有坚定不移的好人了吗?嗯如果告知求索道人一切都是我的计划,他应该也会崩溃吧还是算了,折磨单纯的人没意思。 剑上的符纸层层掀开,一阵清澈的灵力荡开之后,露出此剑本来的模样。 慕临江稍感讶然,那剑鞘上的纹理,宝石,熟悉的气息,此剑竟真是常羲。 叶云舟正要抽出剑来,一道飘飘忽忽的影子却从剑上浮现,缓缓聚成人形。 剑灵?叶云舟抬起头,这回是彻彻底底的意料之外。 常羲。剑灵的声音空灵美妙,默默地注视着他,你受伤了。 常羲,现在我是你的主人吧。叶云舟兴致勃勃地问。 姑且算吧。剑灵冷冷淡淡。 那叫我一声主人?叶云舟摩拳擦掌双眼放光。 剑灵不悦道:哼,是你该唤我前辈。 一声前辈换一句主人,不亏。叶云舟笑眯眯地说。 狂妄的小子,你的实力远远不够驾驭常羲,若要强用此剑,你本身的修为将不得寸进。剑灵高傲。 那我会老死吗?叶云舟又问。 剑灵如实道:有我在,不会。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现在,我要离开这里一个月后顺便打个竞锋大会吧,别让我的好师父太伤心。叶云舟一点点挪下床,前辈,沉睡了这么久,不想看看这天翻地覆的世间吗?我可以做前辈的导游。 我可以自己离开。剑灵望向窗口。 嗯,确实听说修为高深的剑灵不会被本体束缚,那前辈有钱吗?该不会要过天为铺盖地为床的日子吧。叶云舟调侃道。 剑灵不禁保持沉默。 我可以把全部家当都给前辈,前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钱花完再回来找我。叶云舟大方地披上衣裳,从乾坤袋里拿出几张银票递给剑灵,虽然这年头钱也不好赚,但像前辈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高人,我怎能让前辈操心俗事。 剑灵微微阖了下眼,没当场走,遁入剑中消失不见了。 叶云舟拿起常羲,一阵如臂指使的剑意让他精神为之一振,他急切地想找个地方试试常羲剑的本事,出门经过厨房,闻到药味竟然有些糊了。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101 师父?叶云舟在门外喊了一声,没有回答,推门进去,赫然发现求索道人面若金纸,靠在墙边已是奄奄一息。 他愣了愣,一时不明所以,连忙三步并两步过去,晃了晃求索道人,扣住他的手腕试探脉象,竟是经脉毁损,全无灵力。 逸之为师不是个好师父。求索道人惨淡地笑了笑,是为师执着于松鹤山这个方寸之地,才害你们至此,不是你们任何人的错,是为师的错。 你,你糊涂!叶云舟看着那张满是歉疚的苍老面容,心底忽地感到憋闷,他烦躁地想他明明什么都没说,你凭什么私自就歉疚起来,他抓住求索道人的领子怒道,都是你徒弟自己的选择!我从没强逼他干什么,他可以指出我比武故意输他,也可以别让我给他答案,更可以光明正大向你证明他做得到!我只是让他选择,是他自己让嫉妒冲昏头脑背离正路,你什么都没错,我不准你自废灵力,我没对你动手,我不准你死! 求索道人反应了一会儿,看向叶云舟手中的剑,嘴唇颤了颤,难以置信道:你,你是为它而来? 没错,一切都是我的布局,你后悔了吧,早早自断经脉,现在连杀我的本事也没了。叶云舟松开他的领子站起来,捂着肩膀咳嗽两声。 求索道人盯着虚空,静了一会儿,哑声问:飞星门? 是我让门主对你施压。叶云舟坦白说。 哈老夫真是老了。求索道人苦笑,你这么年轻,竟有此算计,为什么?逸之。能最后和为师说说真话吗? 我不叫安逸之,你还想听真话?有意义吗?叶云舟不明白求索道人的想法,他一向自诩看透人心,现在却第一次感到无措。 对老夫已经没有意义了,但对你,或许还有。求索道人轻轻抬手指了指地面,坐下,说说吧,有些话,说出来或许会好受。 叶云舟沉着脸,咬了咬牙:我不会让你得逞,我早就没有退路,也不屑退路!常羲,你能救他吧。 剑灵从剑中化出,点头道:可以。 那就救他!叶云舟气急败坏地吼道,松鹤山,令人不耐!我此生绝不再踏足此地! 他拧身摔门而去,纵身御剑直到血迹染满衣襟才停下,握拳砸在树干上。 叶云舟在树林里站了一会儿,表情逐渐平稳,剑灵从剑中化出,对他道:我已为他恢复功力。 叶云舟仰头望着树叶缝隙投下来的碎光,半晌没回他。 剑灵又道:我知道经过,你后悔了。 我没后悔,我从来不会后悔。叶云舟转过头,我只是不想失败而已,我想看的是杜良峰的选择,和求索道人无关。 你接下来,要往何处?剑灵问。 回迷梦楼。叶云舟冷静道,我讨厌自以为是的好人,还是死街适合我。 剑灵点了点头,身影一浅。 前辈。叶云舟忽然叫住他,多谢。 慕临江在这段记忆消散之后,在王座上换了条腿翘着,这两个师父的下场都不太美好,他不免为静微门主感到担忧,好在目前看来,叶云舟对扶星真人还算友善。 他揉了揉眉心,常羲的第一任主人若是叶云舟,那叶云舟的实际年龄恐怕远超他的估计。 叫了那么久的小子,年轻人,慕临江微妙地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更有一个让他不愿相信的推测在脑中成型。 萧川到底是真名假名? 慕临江抱着尽快完成工作的心态过了几个光团,诡异地开始欣慰叶云舟终于不打好人的主意,开始变着法的算计吞并死街其余组织,贿赂了北域七城之一的城主,从内部瓦解了消灭死街的计划,死街势力一时风光无两,迷梦楼从小小的典当拍卖行,直做到能和另外一家杀手组织,一家老牌赌场在死街三足鼎立的规模,只用了短短十年。 直到此时,叶云舟终于和楼主起了冲突。 楼主意图求稳,在死街站稳脚跟就不再激进,有意维持死街和州城的平衡,但叶云舟要做死街之主。 慕临江以为叶云舟必定要篡位了,但看了下一段记忆,却意外叶云舟只是卷走了迷梦楼一年收入和不少法宝,在楼主带人欢天喜地的追杀之下乘船出海,直奔修真境。 船在往修真境的途中遇上风暴,船夫偏离了航线,搁浅在一处人迹罕至山石嶙峋的海滩。 叶云舟下了船,带上易容面具,面容随心化成一个成熟的男人。 他御剑到最近的城镇,一眼看见一个衣着华丽气度出尘的修者,那人在太阳底下撑着绢伞,更添几分神秘,似乎正要出城。 叶云舟几步迎上去,笑着问:这位兄台,在下的船在风暴中迷路了,敢问此地是何处? 那人微微偏了下头,抬起一点伞面,叶云舟眼睫一颤,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阳光透过绢伞的花纹落进那双水晶般的紫色眼眸,比他在迷梦楼见过的任何珍宝都要绚丽璀璨。 作者有话要说: 叶公子:虽然这是个好人,但我又可以了 第95章 浮幻人间04 那是一张四十来岁的脸, 笑容洋溢但缺少真诚,像做生意的商人常摆出的习惯表情。 慕临江睁开眼睛,撑着扶手托住脑袋陷入沉思, 这张脸和叶云舟相差过大, 他在脑内检索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三百多不到四百年前。 他那时还是合体期, 为了寻找完善摧神诀的灵感准备出海, 在边陲小镇遇见了一个问路的随便什么人,他当时几乎对这个人没有任何印象,随口告诉他州城名字就直接离开。 但如今看见叶云舟的记忆,即使这真正和叶云舟的第一次见面是偶然,不是叶云舟的蓄意接近,但他还是忍不住一阵怄火,又生出奇异的命运感。 等等慕临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心情五味杂陈,如果第一次不是蓄意接近, 那以后呢?他以后还见没见过叶云舟? 这个猜测让慕临江难免开始疑神疑鬼的回忆, 虚空之中的光团无时无刻不在减少,灿烂的星海正逐渐沉寂下去,慕临江留意了一下外界的时间流动, 距离他上擎雷山已经过了十二天。 他静下心来,缓缓坐下,在还算充裕的时限中碰上一道光团。 眼前的景物尚未完全形成,一句耳熟的声音就先响起, 但内容却不怎么悦耳。 慕临江眨了眨眼,他身处一间守卫森严的庭院,但房子修得倒像圈养畜牲的笼子, 正面是只容人伸出一条胳膊的栏杆,十来个女人坐在笼子里,眼神黯淡,任由笼外的人评头论足。 别告诉我贵店只有这种东西。叶云舟抱着胳膊,语气轻蔑地对旁边的人说。 当然不是,这是低等货,都是户籍上已死的,怎么处理都没关系,算是您要买的上等奴隶的赠品。跟在叶云舟身边的男人搓着手赔笑道。 慕临江眉头紧蹙,单是听见这种话题他都血液上头,叶云舟此时果然换了新脸,还是纯良派的,于是连声音都没改,旁边的青年男人穿的像个管家,应该是负责的主事。 公子,您这边请,您是掌柜的亲自叮嘱的贵客,我们平时是不带客人来后院的,但您当然例外,相中哪个奴隶,我马上给您打包好了。主事伸手引叶云舟往另一边走,相隔不远,但这一片却布了封禁灵力的阵法。 叶云舟和主事进了机关闸门,内部装潢像囚禁犯人的监牢,主事站在中间,又问道:我们这里男女都有,最低都是筑基中期的修为,不知道公子您中意男人还是女人啊? 我对哭哭啼啼的丫头没兴趣,不过奴隶如此有本事,我还真有点不放心。叶云舟笑了笑,装作担忧道。 这个您大可非常放心,从我们这卖出去的奴隶都会烙上印记,修为再高,您都能完全的控制他。主事拉了个夸张的长音,带叶云舟左拐进了黑漆漆的走廊,停在一间牢房前,指了指其中被锁链缠住双手吊在半空的白发男人,故作得意地压低声音,您知道云崖派那个自诩清高的仙君吧,现在落到我们手里,七天就听话服软了,您看他怎么样,元婴期!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多值啊! 叶云舟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又走过几间牢房,主事喋喋不休地推销,一个金丹期的男人甚至趴在牢门边上苦苦哀求买他走。 这些高等奴隶穿着得体打扮妥帖,表面看不见伤痕,但叶云舟一路看过去却越渐失望,他喜欢以别人的痛苦为乐,但如果一个人已经放任自己在痛苦中沉沦堕落,那根本就没有让他出手的价值。 啧,贵店手段不简单啊。叶云舟背着手点评了一句。 哈哈,公子谬赞,到了我们这儿,哪有什么仙君仙子的,都是商品罢了,当然要打理到让客人满意。主事笑得谄媚,您慢慢挑,我们掌柜的在锦鸿楼备了一桌宴席,等您挑好之后,掌柜的有坛好酒等您共饮。 我与贵店掌柜不过数面之缘,竟得他这般记挂,倒让我受宠若惊了。叶云舟挑挑眉,他已经没了买个人回去的想法,反而对这里生出不耐的嫌恶,正打算转身出去,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主事愣了愣,随即脸色难看起来。 叶云舟注意到他的表情,脚步一转径自往声音来处走去,主事连忙追在后面为难地劝道:公子,最里面环境不好,您小心弄脏了衣裳 被血弄脏衣裳不是常事吗?叶云舟斜睨他一眼。 主事没办法,只得勉强笑笑。 通道尽头正对着走廊的只有一间牢房,光线昏暗,叶云舟眯着眼,此时牢门大开,上门挂着一串断掉的铁链,一个守卫打扮的男人仰面倒在牢外,脖子快要扭成直角,圆睁着眼已经咽气,另一个直冒冷汗,手里拎着电弧闪烁的长鞭,怎么也挥不出去。 主事见状也是一惊,他赶紧拦在叶云舟面前,警惕地盯着牢里抓住栏杆站立的男人。 叶云舟绕开一步,那人个子很高,攥着栏杆的手鲜血淋漓,衣衫褴褛,裸露的皮肤新伤旧伤叠在一起,长发披散看不太清面容。 孙先生,你们这是惊弓之鸟吗?他已经昏过去了。叶云舟在主事肩上一拍,取笑他道,这个人有点意思,他叫什么? 主事悄悄抹了把汗,瞪了剩下的守卫一眼,尴尬道:我也不知他叫什么,据说是上面送来让掌柜的安排。 原来如此,我先随便走走,你收拾去吧。叶云舟点点头,慢悠悠的往回走。 他走出一段靠在墙边,就听见主事小声呵斥剩下那个守卫:都告诉你们小心着点,别去招惹他!这个煞神是你们能动的吗?脑子长在根子里! 我们给他下药了,谁知道这根本不是人吧!守卫声音还发着颤。 是人的能五花大绑送这来。主事把门重新关上,烦躁地啧了一声,再这么折腾下去,咱们进账都得贴给你们这群饭桶当医药费,明天我去和那边谈谈,便宜卖了,反正好这口的不少,能杀人才够辣。 叶云舟倚在墙上,漫不经心地磨着指甲,慕临江站在他旁边,为免触动魂海让记忆混乱强压怒火,骨节攥得发白,那个人是殷思,比他第一次在擂台上见到时还要狼狈,但无论何种境遇,都同样的傲骨不屈,昏迷也要站的笔直。 慕临江不认为叶云舟喜好践踏别人的尊严,靠武力威逼别人就范,他吐出一口压抑的浊气,走远几步,仰头深呼吸。 主事摆出笑脸走了过来,叶云舟率先开口道:那个人修为很高吧。 听说是合体期。主事笑容顿时僵硬,不过送来时就断了不少灵脉,实力大打折扣了。 是吗。叶云舟若有所思地回了下头,这边的斗技场也是贵店范围之内的吧。 没错,钓场十三条街都是掌柜的负责。主事又骄傲起来。 我出钱,让那个人去打擂台。叶云舟翘了下嘴角,给你个建议,严刑拷打或许对有些人管用,但也不是万能,你可以许诺他一个条件,比如连续得胜一百场就放他离开,当然了,这当中有太多可以操纵的余地不是? 主事略一沉思,当即眉开眼笑,有人愿意出钱疏通,他当然乐得摆脱这个麻烦:公子高见!我这就按您说的安排。 慕临江走出这幢黑暗的牢笼,黄昏的光暖洋洋的,他松了口气,打心底里愿意相信叶云舟是出于好意才这么做,他跟着叶云舟走到锦鸿楼,见到那个等在雅间里掌柜,总觉得眼熟,回想片刻后灵光一闪,这是他灭掉第一个钓场据点带走殷思时顺便解决的。 他对一个死人没兴趣,走神这一会儿,就见叶云舟若无其事地瞄了眼同桌的主事,对掌柜笑道:实不相瞒,我想要他。 主事愣了一下,掌柜也十分意外,慕临江眼皮直跳,拼命回忆自己刚才错过了什么。 叶云舟慢悠悠地将银票一张张叠在桌上,掌柜的眼神也随之越发贪婪,主事已经站了起来,面有怒色。 听贵店主事说,这里什么都是商品,那我想要他,嗯毕竟贵店也事务繁忙,就先买一个月吧,这些就当做他不在的损失。叶云舟笑眯眯地把银票推过去,末了在最上方压了一块光泽奇异的石头,听闻先生需要此物,就算一点我的诚意,还请先生收下。 周公子,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掌柜的盯着那块石头,作势权衡。 主事难以置信地望向掌柜,激动道:这还用想吗?这分明是挑衅钓场的威严,是明目张胆向钓场宣战,应该马上将他拿下!掌柜的? 叶云舟悠哉地靠在椅子上等,掌柜装作下定决心样子,对主事语重心长道:周公子出手阔绰,日后和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你跟着他,他也不会亏待你。 不可能!掌柜的,我又不是奴隶!主事拍桌怒道,我这几年为你卖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为了这么点钱就要出卖我? 既然是为我卖命,莫忘了钓场是什么地方。掌柜的语气一冷,你的命在我手中,别逼我在周公子面前失态。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102 主事脸色发白,颓然跌回了椅子上,叶云舟和掌柜推杯换盏,各取所需好不快活,只有主事一言不发。 离开酒楼时已经深夜,风有些大,叶云舟戴上了斗笠,主事跟在叶云舟身后,沉着脸恨恨地盯着叶云舟,叶云舟转身温柔地笑笑,接着一脚踹在他膝弯逼他跪倒下去,轻声道:钓场的奴隶是你们的奴隶,你们也是掌柜的奴隶,别以为自己多独特了,再让我看见这种眼神,我就用烧红的勺子把你的眼睛一片片挖出来。 慕临江听见他让人不寒而栗的威胁,脑中有个片段一闪而过。 他见过带着斗笠的叶云舟。 果不其然,下一刻,身边一柄灰色绢伞被风裹着迎面砸向叶云舟。 叶云舟顺手抓住伞柄,伞面上绣着山水诗文,很是高雅,比一般姑娘撑的伞要宽许多,他顺着风的方向望去,在摇晃的灯帘下看见一个抬袖挡风的男人,一大片暖光落在他身上,树叶在他旁边打着旋飞起来,连头发也被扬到了半空。 叶云舟扶了扶斗笠,遮住眼中惊喜,拿着伞深吸口气才走过去,笑道:这位兄台,是你的伞吗? 亲眼看见数百年前的自己,慕临江不禁有一瞬间的唏嘘,他想起这是何时何地了,在他出海从修真境到沉沦境的第十三年,他完成了一整套摧神诀,也因此得以突破瓶颈,终于踏入大乘之境,回到默影都。 再七年,时局纷乱,群雄割据,如钓场这类做见不得光生意的组织屡见不鲜,明火执仗,无人管束。 眼前这座酒楼就是钓场旗下的产业,临近左右还有青楼赌场,一整片纵横的街市都是钓场范围,鼓乐笙箫通宵达旦,人们除了笑声就是哭声,再无其他。 记忆结束在慕临江接过伞道谢时,慕临江回到虚空之中,开始揣测到底还见过多少个叶云舟,很快就有了人选。 他扯了下嘴角,自己都觉得好笑,捞过一个光团再次覆上灵力。 这次是一间客栈,慕临江正站在桌边,他一回头就看见主事跪在叶云舟身前,低着头,眼睛还在,看来是没再瞪叶云舟。 叶云舟端着杯茶抿了一口,随即摇摇头,然后伸手把整杯茶对着主事的脑袋浇了下去,主事抖了抖,什么都不敢说。 明天就是我和掌柜约定的期限了。叶云舟把杯子往地上一摔,这一个月,我对你还不错吧。 主事往前挪了挪腿,自发跪到那堆碎片上,咬牙忍痛道:主人对奴自是百般的好。 呵呵呵希望你回去也能和他这么说。叶云舟从嗓子里哼出一串让人毛骨悚然的笑,不过就算你回去,你的位置早有人做,掌柜的还会和从前一样信任你吗?仔细看看,你长得也不错,虽然我是个正直的好人,没强迫你做什么,不过你的那些手下,他们会在背后如何谈论你? 主事闭了闭眼,把嘴角咬出血丝。 叶云舟俯身抓起他的头发逼他仰头,低语道:他们会说你和那些奴隶一样低等,下贱,任人玩弄,当然区别还是有的,奴隶是身不由己,但你嘛你是自愿的。 我没有!主事终于红了眼眶怒吼。 叶云舟蹲下去和他对视:别挣扎了,如果不是自愿的,你为何不反抗,为何不自尽?你在钓场纸醉金迷,本就抛弃了做人的底线,有些底线一旦突破,就会一而再再而三,你只是再进一步而已,都是为了利益而堕落,谁又比谁高贵? 求你,放过我。主事抓住叶云舟的袖口哀求,放了我吧。 嗯,看在你尽心尽力服侍我的份上,我给你个机会。叶云舟甩开他的手站起来,一把把的往地上洒灵石,那些切割成铜钱大小的灵石上中下品都有,很快在地上铺了一层,我平时要么银票要么晶卡,这些灵石可是为了你特意去银庄换的,你知道钓场那些秦楼楚馆有个著名的游戏吧,吃下多少,就能得到多少。 主事跪在光彩熠熠的灵石堆里,这些钱是多少人拼命都赚不来的,他曾经也为了钱肆意摆弄人命,但此时面对这些灵石,眼里却只有恐惧。 杀了我,你杀了我!主事头磕在坚硬的灵石上,很快就渗出了血,我到底怎么得罪了你,你非要如此报复我! 别想太多,我只是给自己找点乐趣而已。叶云舟踢了踢那些沾血的灵石,碰撞声清脆撩人,是抱着你仅剩的那点无聊的自尊一无所有的回去,还是最起码带点钱,等钓场不需要你了,改名换姓躲起来安度余生,或者用尽全力拼一次和我同归于尽,承担失败的后果,你自己选吧,我不会逼你。 主事沉默下来,面露绝望,叶云舟也不催他,良久之后,他终于做出决定,动手解开了腰带的绳结。 旁观的慕临江不禁转过身去,十分不适,叶云舟让他不适的次数太多了,尽管眼前这个跪在灵石堆里的男人本就不是善类,但他也不赞成用这种方式以牙还牙,如果看不惯,杀了就是,何必折辱。 主事扔开腰带,刚要脱下外袍,就听见叶云舟无聊地笑了起来,很无聊,很失望。 算了吧,别在我面前表演这种低级戏码。叶云舟嗤道,你恢复自由了。 主事愣在当场,叶云舟说他自由,他撑着那堆灵石,膝盖小腿刺痛不已,没有一点实感。 不过从你做出这个扔掉自尊的决定开始,你还能得到自由吗?叶云舟轻飘飘地说,祝你事业有成,家庭美满。 他背着手走出门去,听见主事在他走后发疯似的怒吼掀桌,他用一个月改变一个人,但收获的乐趣却远远比不上付出。 叶云舟笑过之后深深叹了口气,离开客栈,一时有些茫然。 他不知道是自己的胃口越来越刁,还是这个猎物不够刺激,填不饱的空虚时刻折磨他的理智,总之他不快乐,那就要让更多的人痛苦。 就没有宁折不弯坚贞不屈的硬骨头给我过过瘾吗。叶云舟仰天长叹,一口气停在中途,忽然握拳砸在掌心,对了!斗技场不知道那个人是死是活。 慕临江站在叶云舟身边一惊一乍,然后就看见他换了个易容。 这次终于是他能认出来的脸了,还是同样的清纯无害风,慕临江想起他和这张脸的叶云舟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大乘期的高手灭掉一个据点不费吹灰之力,但钓场不止一处,人员牵扯复杂,其中更有受害者要避免误伤,还要得到有用的组织人员情报,即便是他也免不了空有武力也用不上。 当时他在一处酒楼等暗探回报,一个歌妓被人缠上,他正想出手帮忙,叶云舟就率先出手,往那人酒里下了麻药,笑呵呵地敬他一杯放倒了人。 叶云舟端着还剩一半酒的杯子走到慕临江桌前,礼数周全地拱手自我介绍:在下戚雨,方才看阁下也想帮忙,想必是同道中人,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慕临江。他当时如此回道,他的眼睛太明显,即使有意用假名遮掩,钓场也不难察觉,还不如就大大方方装作待在钓场挥霍时间。 叶云舟倒是略微一怔:真名? 有何问题?慕临江淡定反问。 哈,慕先生果真光明磊落,令我汗颜。叶云舟又是深深作揖赔礼,洒脱道,那我也不遮掩了,我姓徐名朝清,朝阳的朝,清浊的清,与前辈相比实属无名之辈,万分惭愧。 当时的慕临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如今见到魂海记忆中这张脸,慕临江只想把叶云舟现在就抓出来骂他一顿,第一遍报的假名,第二遍诚恳的报假名,到底有什么意思? 慕临江在心里骂了一万遍叶云舟,记忆跳转到熟悉的角斗场中,那些欢呼的人群吵得他烦躁不已,晶石灯悬在宽敞的棚顶,白森森地照着中央的擂台。 他自己也在贵宾席上,和叶云舟是正对面,中间隔着血淋淋的空旷场地,他记得当时只注意了台上厮杀的殷思,但此时再看叶云舟,叶云舟竟然也一脸无趣。 叶云舟托着下巴看擂台,这是他连续过来的第六天,对面那个明明有着令人沉迷的眼睛却偏要想方设法遮盖的宫主也来了六天。 叶云舟从不相信命运,但他和慕临江巧遇了三次,问路一次,还伞一次,英雄救美一次,这让他都不禁想感叹命运的美妙,他很喜欢那双眼睛,但叶云舟也打探过,寂宵宫的宫主是心怀抱负的果断之人,不论外界如何评断,他能看出这人心地善良,而他现在不太想跟好人打交道。 台上的殷思带着半张面具,这是上擂台的规矩,保留一些神秘感,在合适的时候掀开面纱,总能将观众情绪带到高峰。 殷思正掐着对手的脖子按在地上,观众们的高声呐喊一浪高过一浪,无常!无常!,那是他的名号,掌握生死的厉鬼。 无常,放过我,求求你,我就差这一场,这一场胜了,我就自由了!对手艰难地喘着气,你也应该明白吧,只要能出去,我一定让你离开这里! 殷思的目光透过面具的孔洞,杀意逐渐收敛,他慢慢松手,没有杀他:你输了。 观众席上又响起杀声,殷思的对手名号恶虎,层叠的声音催促殷思杀了恶虎,殷思不为所动,转身欲走。 就在此时,地上的恶虎突然一抖手腕,射出一片薄刃,殷思错开一步,刀刃从耳边划过,切断了面具的挂绳。 叶云舟支起身子,来了点精神,等殷思扭头回去折断了恶虎的脖子时,场上已经有人叫嚣要买下他。 叶云舟盯着擂台对面,慕临江已经换个三个坐姿,腿翘起来又放下,显然烦闷至极。 看来是盯上同一个猎物了。叶云舟低声自语一句,起身走上擂台。 贵宾的权利令人羡慕,殷思身上带着限制灵力的法宝,即使贵宾亲自上台,也有人后方监视确保贵宾的安全。 叶云舟对此嗤之以鼻,按殷思出手的速度,恐怕监视的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刚才你为何不直接杀他。叶云舟十分大胆的站在殷思面前抬头问他。 殷思不打算回话,他伤势不轻,下巴上沾着血痕,冷冰冰地和他对视。 其实我见过你。叶云舟又道,在牢里,你杀了一个守卫的时候。 我杀过不止一个。殷思压下锋利的眉,有话直说。 向你讨人情。叶云舟轻声说,是我出钱让你来打擂台,我需要回报。 直说。殷思不耐道。 叶云舟略感语塞,他说话一向不太直,殷思让他直说,他忽然有点词穷,叹了口气,习惯性地想拍一下他的肩膀,但手刚伸过去,手腕就被殷思一把掐住,发出细微咔嚓声。 想死,就继续。殷思眼中杀气如刀。 叶云舟脸色一白,强忍着没喊出来,闷声吃了个瘪,他心说这家伙可不是能驯服的家犬,武力派就是难搞,他用另一只手向身后摇了摇,表示自己没事,避免斗技场的员工发动法宝,抽着气道:别冲动,惊了管事,受苦的是你,我就直说吧,我可以花钱买下你,为你疗伤,给你兵器,吃穿用度都送你最好的,作为代价,你要听从我的命令。 殷思稍微收了收杀气,松开了铁钳般的手指:你是贵宾,你说了算。 哈,这是认真的吗?我想听实话。叶云舟垂下右手笑道。 殷思嘴角扯出一点嘲讽的意味,实话道:白日做梦。 叶云舟皱眉不甘:你明白你的处境吗?看看那些围观的苍蝇一样的废物,只要他们有钱就能买下你,你再强,也总有力竭的时候吧,与其让他们为所欲为,何不跟我走,我只是想要一个护卫,钱和尊严我都可以给你。 殷思干脆地抱起双臂转身不再理会他,叶云舟抿了抿嘴,回去前保证道:我明天再来,即便一掷千金,也定会买下你。 慕临江从碰壁的叶云舟眸中看出一抹懊恼,不禁有点幸灾乐祸,但叶云舟很快就调整过来,离开斗技场时兴致满满准备明天再来,慕临江看见自己不远不近的跟上了叶云舟,这个画面有些奇怪,他稍微走远了几步,等叶云舟敏锐地发觉当时的他。 慕先生,有事吗?叶云舟停下脚步,回头温声道。 徐公子。慕临江撑着伞,他们不熟,态度也就稍显冷硬,我来,给你一个忠告。 哦?叶云舟饶有兴趣,你想跟我抢那个奴隶?那可要破费不少。 我不认为他是奴隶。慕临江纠正道,他的意志令人敬佩,看在酒楼一面之缘,明日不要来此。 慕先生,你不但要跟我抢,连来都不准我来?叶云舟感觉受到了挑衅,由衷不悦起来。 呵,我不打算出价,对人谈买卖乃是侮辱。慕临江抬起伞面笑了一下,冷意和潜藏深处的烈火骤然荡开,我要打开一间牢笼,以痛苦偿还痛苦,用杀戮屠灭杀戮,让炼狱洗刷炼狱。 三百年后的慕临江微微吸了口气,掩面转身,满心焦灼如鲠在喉。 他也想不明白自己当时抱着什么心态和这个只见了两面的人发表这种让三百年后的他不忍直视的宣言。 如果要说实话,简单明快地说我要带走殷思剿灭钓场不好吗? 偏偏叶云舟似乎没被尬到,反而沉思半晌,恍然大悟,眼中闪烁起趣味的光:有意思,你果然是个很有意思的人,那我就给你这个面子,这间钓场,让给你了。 第二天,叶云舟没去斗技场,他御剑停在上空,静静看着宏伟的建筑连同那些腐朽的垃圾一起坍塌崩毁,五艘悬舟在云层中现形,层层阵图铺在空中,将整个钓场范围盖的目眩神迷,慕临江站在废墟最高处,衣袍纤尘不染,挺拔如松。 叶云舟拿出一枚灵石放在拇指上,想了想,弹了起来,再一把抓住。 如果是正面,就去找他,如果是反面,就放弃。叶云舟闭上眼睛,自言自语了一句。 常羲剑灵凭空出现在他身边,叶云舟睁眼偏了下头,笑问:前辈这次回来的真快,在夜都玩的开心吗? 三都将乱,你最好离开。常羲劝道。 乱不是更好吗?叶云舟轻描淡写地说,我最近时常感觉控制不了自己,我心中这个缺口,吞噬的越多,就越难满足,有一个人,我压抑不住对他的欲望了,我总觉得他会不同。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103 你只会自食恶果。常羲直言。 那前辈要阻止我吗?叶云舟问。 我是剑灵,我无所谓。常羲平静地说,但你暂用常羲,我希望你能平安。 关心我就老实说嘛。叶云舟哼道。 常羲瞥了他一眼,无声无息地消失。 叶云舟收起笑容,看了看还攥着灵石的拳头,干脆松手任由灵石落向地面。 他想做的事,怎会轮得到自己以外的东西决定。 慕临江离开这段记忆之后,花了一会儿才平息洗刷炼狱带来的坐立不安,甚至庆幸叶云舟不认识更早时候的他,否则等叶云舟醒来他都不知该如何面对。 他带着几分期待继续看叶云舟还易过什么容,但等眼前那些迷离的光圈归位之后,他发现此地竟十分熟悉。 那是他和萧川第一次见面时的秘境。 这处秘境宛如古树的根,通道崎岖蜿蜒,墙壁爬满树藤和龟裂的纹理,空中飘着点点蓝汪汪的荧光。 慕临江循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去,然后在熟悉的水潭边看见了萧川。 他心头蓦地一跳,怒气和些许遗憾下意识地涌起,但随后他听见萧川蹲在潭边用熟悉的声音笑了一下。 哈,准备万全,就等大鱼上钩了。 水潭边围绕着错综复杂的根系,他像被一圈古树围在其中,萧川正用剑丈量水潭的深度,若有所思。 再见到萧川,听见他的真正的声音,慕临江一时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他的感想太多,反倒杂糅成了一种无奈的平稳,对着水潭思考的人专注而谨慎,细长的眉不时挑起,五官是年轻人的傲气和张扬,很难让他联想到纯良风的叶云舟。 他想起自己初见萧川时,拿捏不准他的实力,单看剑气像是大乘水准,但若看自身修为,又隐隐约约不甚明了,他运使暝瞳时留手几分,结果反而吃了个大亏,这个仇从这时起先入为主的结下,在萧川日后不遗余力地挑衅中越发坚固。 但他从未思考过萧川为何几次三番激怒他,直到萧川身亡,他也被伤势折磨的难有平静,等适应了不时发作的伤,他已经毫无追究萧川的欲望了。 只是如果萧川真是叶云舟,以叶云舟的性子,怎么可能舍命断后? 慕临江靠在墙边断断续续的思考,这边萧川叶云舟已经直接扎进了水潭里。 慕临江暗自翻了个白眼,有点不太想看接下来自己犯的致命失误。 只见三百年前的他从另一个通道过来,经过水潭,发现黑黢黢的潭水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的影子。 他才稍稍弯腰看了一眼,一道凛冽剑光就破开水面直刺而来。 慕临江闪身避开,双眸一亮,正和从水中探出头来的叶云舟对上目光。 叶云舟面露惊惶,僵在岸边。 慕临江蹲下去,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冷声道:为何偷袭? 叶云舟动了动嘴角,骤然发难反手扣住慕临江的手腕顺势卸了关节,翻身上岸的同时把慕临江的右手扭向背后,利落地踩住他的膝弯,左手按着后颈向下一压,剑气围在周围指着慕临江,迫使他无法抬头,发梢落进了水里。 当然是为你来此要取的东西。叶云舟的声音一改,变的清脆凌厉,把封魔石交出来,对了,别用惶音,我虽然不怕你这套,但也不想耳朵受罪,你要是敢用,我就毒哑你。 作者有话要说: 叶公子马甲论斤称的,给叶公子一分钟,他能编造六十个假名看来还要有一章,我完全没有估计字数的能力_(:з)_ 第96章 浮幻人间05 水面泛起圈圈涟漪, 慕临江的眼睛倒映在水里,明亮的光彩渐渐熄下,他微微调整呼吸, 从近在咫尺的影子中看见那个修为不明的敌人露出嚣张的笑。 公子如何称呼?要封魔石何用?慕临江平静地说。 萧川。叶云舟不假思索报出一个假名, 至于用途, 似乎与你无关。 萧公子, 你该庆幸我如今修身养性收敛脾气, 否则现在跟我说话的已经是一具尸体。慕临江语气骤然一冷,潭水霎时窜起百丈激流冲向叶云舟。 剑气水雾四处飞溅,眨眼间又是一轮修为招式的试探,慕临江看似受制,身影一虚,叶云舟连忙松手,以剑芒做屏障,挡住轰然爆裂的影子。 强光吞没洞穴,叶云舟视野一片雪白, 巨响过后扬尘散去, 他偏头理了下微乱的发丝,眩乱的视线中慕临江正踏空立在潭水之上,背着双手一派从容。 看来是我轻敌了, 寂宵宫主慕临江果真不容小觑。叶云舟笑了一下,对慕临江拱手致意。 半空中的慕临江不动声色接回自己的手腕,下一刻见到叶云舟挂在手上的东西时,终于勃然大怒。 封魔石应该就在你的乾坤袋里吧。叶云舟晃了晃方才顺来的乾坤袋, 对上慕临江渐露杀意的眼神,慕先生切莫冲动,凭你我的实力若真生死相搏, 先碎裂的就是秘境了。 慕临江不理会他的警告,暗紫色的线条在背后虚空徐徐蔓延,逐渐汇成复杂的图腾,秘境受庞大灵力牵引,地面顿时震动起来。 萧公子,海域三都人尽皆知慕临江挑起嘴角冷嘲,本座从不受人威胁! 三百年后的慕临江幽幽叹气,这段记忆他至今都难以忘怀,不仅仅是因为这场鏖战让他承认萧川该说是叶云舟了,叶云舟实力确实已至大乘,一个剑修却在战中如此诡计多端时刻不忘算计,更让慕临江大开眼界,他们打了一天一夜未分胜负,但按照约定,应轩阳很快就会前来秘境接应。 慕临江催动灵力,加速了这段已经知晓的记忆,封魔石能固定一处独立的空间,是原本计划用来炼制封印魇魔主法宝的材料,但中途杀出个萧川,他也不知自己当时怎么就被说服,同意他用自己的剑作为交换,拿走封魔石,可能和那些叶云舟手下的受害者一样,不知不觉就着了道。 三百年的变迁足以磨平慕临江对萧川这个人的意见,但魂海记忆中的慕临江还保持着最鲜活的反应,让他作为看客忍不住种种感慨涌上心头。 他看见应轩阳赶来现场,又听叶云舟说了一遍诛灭邪魔义不容辞的慷慨宣言,并且愿意将常羲剑暂交给应轩阳研究,慕临江此时已经知道他的真正身份,更感不可思议。 剑交出去之后的第五日,常羲剑灵就出现在叶云舟身边。 他一向冷淡的面容带上几分怒色,质问待在临时据点接受监视不得随意外出的叶云舟,声音沉重:为何放弃常羲剑? 叶云舟笑了笑,安抚道:放心,我当然不想将你当做封印魇魔主的工具,赌一场如何? 剑灵沉默以对,叶云舟就继续说:我赌慕临江一定会失败,海域三都各自为政,不可靠的盟友比敌人更危险,应轩阳此人也是变数,你认为计划真能推进到我们亲自对上魇魔主吗? 剑灵端详他片刻,身影逐渐淡去:如果你输了,常羲就不再是你的剑。 叶云舟目送他离去,啧了一声,自语道:慕先生啊,我可是堵上性命了,我到底该不该期待你能让我惊喜呢。 慕临江离开这段记忆眺望无尽的虚空,仿佛又回到从前那段忙碌的岁月,他仍能回想起和作为萧川的叶云舟的第二次见面,叶云舟在秘密据点请他喝茶作为抢夺乾坤袋的赔罪,谈及海域三都和寂宵宫,僵硬的气氛雪上加霜。 慕临江起身在魂海中缓步穿行,抬手覆上一个光团,景色变幻之后,正好是他想到的回忆。 叶云舟在泡茶,手法很专业,但当时的慕临江十分挑剔,对叶云舟有气在先,更是看他不顺眼。 叶云舟递给他一杯茶,慕临江接过轻抿,就重重放下哼出一声。 茶温不够茶色太差,泡茶的人也毫无诚意,真不知道我为何浪费时间来此。慕临江出言讥讽,掀起眼皮瞥了下叶云舟,暗中运起暝瞳。 他从未遇到不惧暝瞳的人,更从未被人一开始就直接近身扭脱手腕,意气之争在叶云舟交出常羲剑后告一段落,但不满的情绪却未发泄足够,他不信真有人全然不惧暝瞳。 叶云舟苦恼地摇了摇头:我好酒,茶只是消遣,自不如修身养性的慕先生精于此道,不过慕先生如果再温柔一点,我也许可以为你仔细钻研学习。 哼,可惜此地无酒,让萧公子受委屈了。慕临江抱着胳膊往椅子上一靠。 我倒不算委屈,和肩负重任却无良将的慕宫主比起来,我在此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委屈什么?叶云舟意有所指,我虽不能离开,但这几天消息倒听了不少,慕宫主威名在外,许多门派首脑闻之却步,根本不想与你合作。 那又如何?慕临江不以为然。 澜疆派的冯堂主更是直接诋毁你不配坐盟军首位,应当由煌都领头才是正义之师。 那又如何? 我的身份不为人知,夜都的人都在污蔑你将我抓来囚禁在此欲行不轨之事,可见他们对你毫无信任尊重。 那又如何? 慕临江自己倒了杯茶,听叶云舟细数这些天在据点内听见的风言风语,面不改色,等叶云舟全都说完了,他才不耐地扯扯嘴角:我已经懒得再说那四个字了,无论你有何目的,我可以告诉你一个事实,我很强,那些废物只要能出力,尽可以搬弄唇舌,我还不放在眼内。 叶云舟舔了下嘴角,低头笑笑:想不到慕宫主如此豁达通透,那敢问宫主已是一境之主,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为何要做这般冒险之事? 默影都受寂宵宫统领,他们愿意称我为主,我便能担起这份重量,很难理解吗?慕临江反问。 叶云舟想了想:既然是重量,你会不会有感觉疲惫的一天?你会不会失望,不耐? 我不能断言以后,但现在,我对你很不耐。慕临江撑着扶手起身,我已经让应轩阳不必再软禁你,昨日收到情报,归顺魇魔主的合体期高手正逃往默影都,你负责擒下他,展现你的实力,赢得众人的信任吧。 叶云舟也起身相送,轻飘飘地说:最后一个问题,暝瞳能勾起内心深藏的恐惧,你认为,谁会愿意和拥有暝瞳的人成为朋友? 慕临江脚步一顿,下一刻夹杂气刃的一掌已经回身像叶云舟拍了过去。 回忆结束在满屋狼藉的砖瓦碎桌之中,慕临江承认自己当初的雷点既不是那些假意顺从的盟友,也不是得失利益。 他认为自己也有真心结交的朋友知音,但叶云舟试探过后,似乎认定了在这点上大做文章就能让他失态,而叶云舟也成功了,叶云舟的判断一向精准犀利。 从那以后,叶云舟开始一面尽心尽力地出谋划策,一面引爆他们这个脆弱的联盟内部矛盾,慕临江从叶云舟的视角看过去,愕然发现曾经揪出来的寂宵宫叛徒是被叶云舟煽动,路过夙宵卫的校场听见有人说他不如瞎了好,这路过也是被叶云舟有意算好了时间的安排,甚至还有一个叶云舟兴冲冲交给他的偶然听到你的朋友谈论你的玉简。 玉简中有几句断断续续的闲聊,一向稳重的岳皇城主说:和慕兄做朋友真累,他有暝瞳,任谁都不得不提起精神应对,免得一不小心松懈中招。 当时的慕临江听见此话,直接将玉简捏成了碎片,血从掌中一点点淌下来,这血有多热,他的心就有多冷。 叶云舟有种得逞的快感,火上浇油地说:你应该清醒了吧,你是异类,就像羊群中的狼,他们畏惧你,便理当向你俯首,你不可能有朋友,无论你怎么想,人怎么可能会与自己惧怕的人交朋友,你注定孤单一生。 慕临江现在听着叶云舟极尽所能的打击却只想笑,而且笑得很舒心,他在叶云舟的记忆中听见了岳皇城主完整的话。 但说正经的,我却不是因此才觉得累,暝瞳对慕兄来说,既是对敌无往不利的杀器,对他自己更是负担,我倒希望他能坦诚自然一点,别让我每次都得屈膝弯腰看他伞下是什么表情,哈哈 接了这句话的是秋水剑阁老阁主,还未白发的雍容女子在窗边掩口轻笑:幸好我个子矮,不用弯腰就看见了,我可不累,此次对上魇魔主暗中培植的势力,我们大获全胜,不如摆宴庆祝一番,也算为擎雷山之计与众人誓师。 慕临江旁观当时的自己晦暗的眼神,他记得自己那时几乎没听进去叶云舟的唠叨,他想去和岳皇城主当面对峙,问他如果真这么累,何不直说,慕兄和慕宫主之间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也不会影响两派关系,他最讨厌虚情假意。 但最终他忍下了,他想等到解决魇魔主之后再说,可魇魔主封印之后,岳皇城主也重伤身亡。 慕临江猜叶云舟没能看见他当场发作应该很失望,这段记忆还没完,老阁主提议要开宴席,霍风霆一向乐意四处找人喝酒,理所当然应下这个发请柬的活。 当时的叶云舟确实很失望,但失望过后,更隐隐有一丝久违的兴奋冲上头脑,他从未遇到如此棘手的猎物,对他的所有蛊惑都充耳不闻,他一次次撕碎慕临江在乎的东西,和他打过不下十场,武力的胜负且不论,阴谋的胜负一目了然。 他还没赢过慕临江一回,他没能让慕临江有一分一毫的动摇,慕临江依旧对寂宵宫满怀责任,依旧对所谓的友情满怀信心,他没能改变慕临江哪怕一点,慕临江就像朔风中的磐石,凛冽而坚定,他的小动作反而如同蚍蜉撼树,可笑至极。 叶云舟觉得自己都要开始敬佩慕临江了,这个无法摧毁的目标让他感受到心脏跳动的力度,仿佛他终于活了过来,他一面迫切地想要将慕临江推落深渊,一面想要让慕临江永远矗立在他面前,他甚至不能从混乱的思维中提取出他到底想要什么结果,于是他干脆放出了假消息支走老阁主和岳皇城主,主动找上霍风霆。 他对霍风霆真诚地建议道:宴席也邀请慕宫主吧,他虽然不爱喝酒,但庭中景色风雅,以茶代酒也别有韵致,况且两位老前辈都不在,慕宫主若再不出席致辞,这酒宴就毫无意义了。 霍风霆为难地挠头:词不词的倒无所谓,他会去吗?我怀疑他其实很烦我,我上次找过他喝酒,他看都没看我一眼,一点也不给兄弟面子。 怎么会,他只是嘴上不说而已,你应该能明白,像他这种人比你孤独多了,我只是想帮他。叶云舟替慕临江解释。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104 看不出来,你俩天天打,背地里还挺有那么回事。霍风霆意外地打量叶云舟,行吧,那我就信你了。 叶云舟微微颔首道谢,宴席当天他借故未到,却暗中趁众人都聚在庭院里时来到后门,站在了门前。 说话声从轻掩的门扉缝隙飘出院外,春日阳光洒下一片暖意,落花铺了一地粉白,他眯着眼寻找慕临江的身影,然后见他靠在花树边,戴着斗笠,罕见的端了杯酒。 花树被风摇落一阵细雨,洁白的花瓣翻卷着细腻的阳光,霍风霆大大咧咧地走过来举起酒坛,慕临江抬了抬头,在那阵飘满肩头的落花中回敬了霍风霆一下,破天荒地喝了酒。 但霍风霆朋友很多,他很快离开,慕临江身旁的几桌众人刻意装作热络地彼此闲话,装作没有空闲理会慕临江,但这种伪装可笑的让人懒得戳穿,宴席众人传杯弄盏谈笑风生,但慕临江只有风和花愿意接近。 叶云舟站在门外盯着他,叶云舟想,你的朋友来了吗?这是你期待的宴席吗?你的寂寞得到排解了吗?你为什么还不清醒?放弃那些寄望吧,让他们统统付出代价,让他们臣服,让他们恐惧。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后,直到人走茶凉,慕临江自己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靠在花树下睡着了。 叶云舟不甘心,他攥着拳头,慕临江本来就是站在深渊边缘的人,他无数次觉得慕临江再进一步,只要再进一步就会像他一样,何必要约束自己?但慕临江站的很稳,无论他如何煽动,慕临江都不肯染黑。 月色铺入庭院时,叶云舟终于踹开了那扇门,他几步走到花树下,慕临江被他踢门的声音惊醒,正要摘下斗笠,就被拽住了领子拉起来。 有他睡在院里,侍女也不敢入内打扰,叶云舟动作粗暴,打翻的杯盘泼溅在慕临江的衣摆上,把华丽的锦缎弄得斑斑点点。 又来找茬吗?慕临江还有些头疼,嗓音懒洋洋的,他对酒一向没有抵抗能力,斗笠摔落,低挽的头发也散了下来,眸中像蕴了一江春水,既愁烦又温吞,我今天不舒服,不想教训你,放手。 你是该不舒服,你活该不舒服。叶云舟凉丝丝地嗤笑,一把推开慕临江,走,别耽误侍女干活。 慕临江被凳子绊了一下,淤积了一天的闷火终于被点爆,他反手拎起凳子朝叶云舟砸了过去,第一次这般不讲风度仪态,然后理所当然的,他又和叶云舟打了起来。 记忆又结束在满院狼藉的砖瓦碎桌之中,慕临江从虚空睁开双眼,看到此时,他已经能乐观地用看叶云舟吃瘪取乐了,纵观叶云舟的忽悠历史,他都感慨自己竟然这么难缠,不但没瘸,还让叶云舟掉了不少头发。 他笑了两声,魂海记忆已经所剩不多,他踱了几步,找到一个最为明亮的光团,沉入意识。 慕先生,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我们能心平气和的说话吗? 记忆开场,慕临江就听见叶云舟的商量。 叶云舟站在树荫下,笑吟吟地看着慕临江,而慕临江警戒之色不减。 放心,这次我发誓,绝不故意激怒你了。叶云舟像模像样地举起手来。 哼,有话快说。慕临江催促道。 如果我们能从擎雷山活着回来,我就告诉你我来自哪里。叶云舟翘着嘴角笑道。 慕临江皱眉:我并不在乎。 慕先生这就太伤人了。叶云舟不以为意,忽然踏步上前,靠近了慕临江,明日便是死战,现在和你道歉,让你原谅我一直以来的放肆,好像我在用形势逼你,讨什么便宜似的,那就这样吧,如果我还勉强能算你的朋友,那你就别躲,我有话和你说。 你要做什么?慕临江没退,却也没放下戒备。 闭上眼。叶云舟歪头,放心,我不会捅你一剑。 啧。慕临江不耐地闭眼,想看他究竟搞什么名堂,然而下一刻,他就感觉身上一沉,叶云舟伸手抱住了他。 叶云舟微微踮脚,双臂几乎算是搂着慕临江的脖子,在他耳边小声说:慕先生,我喜欢你,喜欢到可以为你死。 慕临江一愣,忘了推开叶云舟,半晌才回过神,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含义。 他不禁头皮发麻,叶云舟绵软带笑的撩拨炸在他耳边,他没什么惊讶感动,用力扯开叶云舟,怒气腾腾地呵斥:萧川!望你自重,别开这种玩笑。 哈哈哈叶云舟踉跄站稳,捂着嘴笑的直耸肩,谁知道是不是玩笑呢。 有病!慕临江狠狠瞪着他,拂袖而去。 叶云舟见他拂袖就走,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就算现在你当这是玩笑,如果我为了救你而死在擎雷山,那时你还认为我今日的话是玩笑吗?慕临江,你不愿落下深渊那就落入我的罗网吧,等你的痛苦足够填补我欠缺的愉悦时,我再来见你。 旁观的慕临江开始头痛,他当年几乎迷信他和萧川八字不合,现在再看一遍,叶云舟的恶劣比他单方面的记忆更甚,叶云舟甚至想在擎雷山诈死,以此让他刻骨铭心。 何等恶劣的人渣啊。 常羲剑灵无声无息的化现在叶云舟身旁,声音冷淡。 你走火入魔了吗?剑灵用冰凉的手指扣住叶云舟脉门。 叶云舟没挣扎:也许是吧,但根据我的情报和判断,此战必败无疑,等煌都夜都那群乌合之众弃他而去,应轩阳这个利己者也拔足狂奔,或许殷思会保护他到最后,但眼睁睁看着亲友死在面前,他还能坚定如初吗?最终的赢家是我,一定是我! 剑灵松开了他的手,叶云舟盯着空中一点,眼中执念近乎疯狂,他要一条路走到黑,谁也劝不回来。 你放弃吧。剑灵轻不可闻地叹息,值得为了他赔上性命吗? 不是为他,最起码不只是为他,我喜欢有始有终。叶云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如果我放弃,那我以后我还能追寻什么?我看不见,我不能在这迷路,你明白吗? 剑灵不能彻底明白他,慕临江也不能完全明白他,慕临江注视着将手攥得发抖的叶云舟,忽地有种感受,叶云舟一直在说他注定孤独,可问出你明白吗这句话的叶云舟,内心到底有多孤独? 擎雷山一战并未按照任何人的预想发展,一刻不停的雷电将周围反复从漆黑撕裂到纯白,砂石飓风能轻松将人碾碎,阵图开始崩毁的一刻,叶云舟还在他身边。 叶云舟盯着封印正中的常羲剑,一道扭曲的人影还在剑上奋力挣扎,煌都一个修为稍差的男人被雷劈中,当场化为焦炭,从他开始,封印已接近完成,转眼便人心惶惶各有打算。 叶云舟手中握着一道剑影,他身上有常羲留给他的力量,还能在险境中撑一段时间,他心说就是现在了,很快就要有人撤退了,慕临江,你就看着你的战友 众人各自带上伤者,先行撤退!阵法将要崩溃,我来接手,应轩阳,速带队离开!慕临江扬手勾出一道阵图补进黑云,在呼嚎的风中厉声吼道,萧川,你也走! 你务必小心,我带人下山再来助你。应轩阳谨慎地一点头,撤出阵中。 叶云舟愣了一会儿,脖子一紧,慕临江直接抓住了他的后领要把他拽走。 我断后,你们先走!叶云舟莫名其妙地喊了一句,挣开慕临江的手,数道剑气织成盾牌尽量为撤走的修者挡住霹雳,空中数层阵图碎琼乱玉般飘下细碎的光屑,雷电从裂缝里砸下来,惨叫声再次响起。 慕临江嘴角溢出鲜血,独自支撑阵法的消耗远超估计,他刚想开口,风沙中常羲剑上的影子却陡然爆开。 耳边静了静,风号声逐渐远去,昏暗和刺目交接的山巅看哪里都没区别,慕临江从眩晕中眨了眨眼,这才发觉他被灵力风暴掀出老远,山峰直接削去大半,擎雷山的立足之地越来越少。 萧川!慕临江爬了起来,满手都是碎石割出的伤口,他抹了把脸,就着血在地上写下一串符文,想稳住阵法,结果胸口一阵剧痛,险险昏死过去。 擎雷山顶没有任何回应,慕临江撑着膝盖茫然四顾,阵图的光芒已经黯到极限,一道雷光就劈在他身边,昏黑的山顶被一瞬照亮,他提起破烂的下裳一瘸一拐艰难地在乱石中跋涉,勉强睁开眼睛,在风暴中骇然仰头常羲剑封印的位置被一团混乱的灵力包围,黑云,砂石,闪电,一切擎雷山拥有的东西被卷入其中,凝成一股足以撕裂空间的漩涡,如果萧川在那里,必死无疑。 三百年后的慕临江看见自己缓缓跪倒在灵力漩涡之外,被无力感和伤势压的站不起来,他这时才知道他并不只是被灵力风暴掀飞,是叶云舟以剑气护住了他,才让他没卷入乱流,也没当场毙命。 慕临江内心复杂,感念和酸涩一并化作喟叹,抬步迈入那片漩涡,然后见到一个宁静的空间。 常羲剑灵站在同样茫然的叶云舟身边,这个空间与他所在的虚空同样,是常羲创造的意识空间。 你们失败了。剑灵对叶云舟说。 是啊,是慕临江赢了。叶云舟恍惚道。 我是说你们封印魇魔主的行动,失败了。剑灵忍不住多说了几个字提醒,你还是赔上了常羲剑,魇魔主最后的自爆,却保留了部分元神转为鬼修,你的意识现在我创造的独立空间中。 叶云舟总算回过一点神:我救了慕临江我为什么要救他,事发突然,他必然反应不及,他都不知道我救了他,我救他干什么?我失败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不会记住我,我 剑灵抓住了叶云舟的领子,沉声喝道:你想死吗?常羲的主人,要死的不明不白吗? 叶云舟浑身一震,深吸口气,沉默下来。 你没有多少时间了。剑灵松手道。 我的意识在空间中,那我的身体呢?叶云舟终于皱起眉,眼中重新亮起光彩。 被魇魔主占据逃走了,我与你有本命契约,只来得及劫下你的魂魄藏于剑中。剑灵冷哼,他要休养百年不止,但你的身体没有常羲,撑不了百年,你的魂魄没有躯壳,连一刻也撑不了。 可恶!有什么办法叶云舟双手抱住脑袋焦虑地嘶了一声,你还能离开吗?首先用常羲剑的力量保护好我的身体,但别让魇魔主利用。 你要求真多。剑灵答应道,常羲剑被封印在此,我也无余力让他利用。 乾坤袋还能用,魂海,建木,还有封魔石我不会术阵啊!叶云舟摸向腰间,咬着下唇从自己的收藏里飞快地翻找,听着,我要再赌一次,外面的灵力漩涡到处都是空间裂缝,我试着建立一个通道,随便附在什么人身上,然后再想办法找回来。 你还能回来吗?剑灵垂了垂眼睫,你不会术阵,无法精准定位。 所以我要用魂海封住我的记忆,留在常羲剑中。叶云舟缓缓扯出一个豪赌的笑容,我带谳词簿走,那是与谶言录同品级的预测法宝,或许能在关键时刻为我定位苍旻界,如果我回不来就给慕临江看看我的记忆吧,让他知道是谁救了他,就算我死了,我也要让他永远忘不了我,只要他有一丁点动心,觉得我与众不同,那我就没输! 叶云舟后退一步,九死一生的绝境之中复又点燃自信,决然闯入不知通向何处的空间通道。 慕临江重新回到虚空时,魂海只剩几个光点,他坐回王座,既想痛骂叶云舟,又想当面坦言谢过他。 慕临江想起自己在寂宵宫的寝殿为医官围着醒来时,只觉得世事无常,谁能牺牲他都不相信萧川牺牲。 强收阵图的反噬在胸前烙下一片惊人的印记,灼痛像要撕碎烧毁他的心脏,他真真切切的痛到醒了昏昏了醒,也无暇再正式为萧川痛心。 他并未把那句过分出格的玩笑当真,后来再拿起雨伞时,惆怅地想只有萧川是孤身一人,既然战死,那有个纪念也好,便将春江庭月刻在了伞上,可见就算叶云舟真是诈死,他也不会遂叶云舟的愿。 慕临江忍不住拂上胸口笑了一下,他当时没落入萧川的网,孽缘时隔三百年,这张网还是把他们裹在了一起,谁也没输,谁也没赢,谁也挣脱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搞完了,我再也不想搞穿越了_(:з)_ 虽然更晚了没来得及,还是祝小天使们3.8妇女节快乐≧≦ 第97章 醉笑陪公三万场01 虚空中最后一点光亮也消失之后, 渺远的水流声徐徐传来,周围遥不可及的暗色背景仿佛融成了纤薄的云雾,慕临江起身挥袖收起椅子, 鸟鸣和风响穿过雾气逐渐真切, 在越来越亮的光线中, 不同的景色走马灯般掠过身旁。 清澈的瀑布、古树摇曳的阴影和遍野芳草, 在某一个停滞中, 天空和大地倏然定格,慕临江脚下一重,又站立在了坚实的土地之上。 这是一处他从未到过的地方,但仍在常羲剑灵的空间之内,慕临江转了下身,猛地停住,定定地望向前方,叶云舟靠在树下,光从枝叶的空隙里垂落, 给他安静的睡颜镀上一层缥缈而迷幻的浅金, 像是随时可能散进游荡的浮尘。 慕临江抬了下手,又缓缓放回,他在记忆中看了太多活动的叶云舟, 眼前这个不声不响过于乖巧的脸反而让他不太适应。 他无声地走上前,慢慢蹲下,用指尖拨开叶云舟鬓边的发丝,叶云舟就是萧川, 两张截然不同的脸合在一起,如今他竟也没什么难以接受的抗拒了。 慕临江嘴角翘起一个若隐若现的弧度,就在这时, 叶云舟忽然睁开了眼。 锋利的视线直接扎在慕临江身上,刹那之后,又变成带着盘算的审视,笑眯眯的扫了慕临江一遍。 好久不见,慕先生。叶云舟微微伸了个懒腰,倚着树干展开双臂。 慕临江下意识的板起脸,停在叶云舟脸侧的手握成拳头,擎雷山那道吞没萧川的风暴已经过去很久,但再次听见叶云舟的声音,深藏心底的遗憾便全化作庆幸和三百年来被蒙在鼓里的愠怒,右拳收回又狠狠朝叶云舟砸了过去。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105 叶云舟不闪不避,连眼睛都没眨,气流吹动了额角碎发,慕临江的拳停在他鼻尖,终是不忍,然后一点点降下,不轻不重地砸在胸口。 我还以为你很想打我一顿。叶云舟讪笑。 慕临江剜他一眼,站起来背过身去:还嫌我打你打少了? 我们之间各有胜负,不算。叶云舟也扶着树起来,刚绕道慕临江面前,慕临江就又转了个方向冷哼。 叶云舟抱着胳膊挑眉:你欠我一条命。 你还敢提?慕临江用余光瞥他,你算计我多少次,想起来了吗?我饶你一命,你就该感天谢地了。 萧川算计你,关我叶云舟什么事。叶云舟淡定地说。 那萧川救我,也不关你事。慕临江同样回敬。 但你把春江庭月刻在法宝上,我要吃萧川的醋。叶云舟蛮横地说。 慕临江一阵无语,回过头:看来你真想再打一场。 我全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叶云舟目光炯炯地望着他,为何你不喜欢萧川这个身份,却喜欢我?我和当年有什么不同? 慕临江本不想回答,但他看向哪里叶云舟就挪到哪里,非要得到一个答案。 重要吗?慕临江沉沉地问。 叶云舟敛眸想了想,故作轻松道:为了不像当年一样失去你。 慕临江心头微微一颤,也再难以对叶云舟摆出冷脸,他啧声警告:只要你别自己找死,我一直在寂宵宫,你不会失去我。 无聊的情话,你的撩人技术又下降了。叶云舟摇头失望,他听着瀑布溅在石头上的声音,轻轻道,你也看了不少吧,常羲尽喜欢多管闲事,明明只让你看我舍己为人救你那段就好我费尽心力营造的形象毁于一旦,真是浪费。 你害怕了?慕临江斜睨他。 我可不知道什么是怕。叶云舟实话实说。 放心,我什么人没见过,虽然很想打你,但我会尽量克制这种善举。慕临江戏谑道,鸿蒙岛十大名剑之一,哼,这算是让寂宵宫捡了个便宜啊。 叶云舟的目光几次瞄过去,见慕临江对他的态度一如往常,甚至和记忆中他用萧川当假名时相比,简直堪称温柔,他醒来以后对慕临江那点慎重和揣度便悄悄放下,又暗笑自己居然也开始患得患失。 唉,你说这个我才想起来,魇魔主知道了我的本名,幸好常羲及时带走我的魂魄,没让他窥探到更多记忆,可他用我的身体活动居然名都不改,万一被鸿蒙岛察觉,我就有麻烦了。叶云舟懊恼地咬了下嘴角,现在是几日?这次再对魇魔主,我应该顺道诈死改名换姓。 慕临江忍不住太阳穴直跳:你只能是我的叶云舟,别想逃。 哼,我现在懒得纠正你。叶云舟食指托着下巴,我的过去你一清二楚,你有数我也乐意看戏。 慕临江勉强高兴了点:四月十八了,尽耽误我的时间,既然你恢复记忆,现在就回寂宵宫吧,我还要完成阵图。 叶云舟一把拽住慕临江,觉得不对:你看了我那么多秘密,这么一走了之,不合适吧? 你还想怎样?慕临江叹气,我看了你的记忆,你也想起不为人知的过去,大家都有收获,很公平,哪里不合适? 叶云舟:先生,还不为人知呢? 慕临江流畅地改口道:鲜为人知。 叶云舟给了他个白眼:别以为你的逻辑能驳倒我,除非把你的经历从小到大和盘托出,否则我就不放你走。 你就非要这么斤斤计较?慕临江无奈。 你知道我不喜欢吃亏。叶云舟兴致高昂。 慕临江扭过脸拖延:有时间的吧,正事要紧。 叶云舟不满地皱起眉,不知道慕临江到底有什么好隐瞒的,他连那么平庸又糟糕的童年都被围观过了,慕临江还能过的比他差不成。 他沉思片刻,一点点扬起唇角,露出一个慕临江大感不妙的笑容。 当年是我留下魂海,而你这段时间一直待在魂海之中,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叶云舟背过一只手笑盈盈地问。 慕临江一愣,很快想到常羲曾提醒他收敛情绪。 这最后残留的一丝灵力,足够让我也亲眼看看你三缄其口的真相了。叶云舟故意提醒一句,趁慕临江正在思考,身后聚起微光的指尖骤然点出。 一阵白光闪过,意识传出被撕扯的感觉,叶云舟飘荡在一片虚空之中,找不到自己,只能在无数记忆画面中穿梭流连,那些或明或暗的光影像天际的流星,他拼命集中精神也只捕捉到寥寥几幅。 他看见小时候的慕临江,大概只有十岁不到,明明是个衣食无忧的大少爷,颦笑间骄纵矜贵便从眼底露出,那双眼睛漆黑如夜,小小年纪就分外凌厉。 叶云舟一瞬间有些嫉妒,真正的父慈子孝是他,名师高徒是他,天下真有这么完美的人吗? 但很快他就收起了这种想法,他得不到连贯的信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一闪而过的片段让他也为之诧异,慕临江的记忆中出现了一个面容灰槁的老者,只有一只浑浊的眼,依稀能看出些许紫色,像是随时都要油尽灯枯。 慕临江总是光鲜靓丽的打扮变成了破烂的粗布衣裳,困在不见天日的山洞里,和一群行尸走肉般的男女待在一处。 叶云舟看见残缺的肢体像垃圾一样摔在地上,连他都闻所未闻的刑具每一件都血迹斑斑,看见有人发疯似的大哭大笑,看见慕临江浑身是血蜷缩在墙角,偷偷擦去眼尾的潮湿。 到底发生了什么?叶云舟不明白慕临江怎么沦落到这种境地,下一刻,凭空传来的巨大引力将他径直拉入一个悚然的片段。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肢体,正被人扣住手腕按在了地上,叶云舟来不及有什么想法,一阵让他想要嘶吼出声的激烈情绪就在脑中爆炸开来。 这是完全的感同身受,愤怒和不甘像喷发的岩浆,痛恨的尖刺深植于骨髓,扎得他浑身发抖,叶云舟不自觉地挣扎起来,他看见前方有一个被绑在木桩上的少年,一群人拿着刀缓缓接近,而少年视死如归。 他感觉内心有种不属于自己的,全然不懂的感情,像是在叫嚣着住手不要,他感到如坠冰窖,血液都要冻结,每一条神经都不由自主地打颤,听觉和视觉都变得扭曲眩晕,理智也离自己远去。 这就是恐惧吗? 叶云舟剧烈地喘息着,他听见有人在喊他,接着意识被猛地从这段记忆中抽离,画面的最后,他在越来越远的高空看见地面亮起复杂的图案,那些线条交汇分离,形成一片古老而晦涩的阵图,一只诡谲瑰丽的巨目从阵中睁开,慕临江就跪在那片阵图中央,流出血泪的双眸渐渐染上晶莹的紫。 同一时间,寂宵宫。 代理殿主简前正和燕情仙子相对而坐,面带笑容,心思各异。 应殿主闭关多时,连我也联系不上,实在抱歉,恐怕只能请阁主再等些时日了。简前微微颔首赔礼,待应殿主出关,我定第一时间知会阁主。 看来是我来的不是时候,让简司主为难了。燕情仙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顿了顿,微笑道,不过能尝到简司主手艺,实在是意外之喜。 阁主不嫌弃就好。简前暗暗擦汗,她自从收到慕临江出门的消息,到现在给应轩阳和慕临江发去的传音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结果没一个回她,偌大一个寂宵宫,高层连跑三个,事务都扔给她,也不知道这该说是过于信任还是不负责任。 对了,上次承蒙殷首席送我和乔堂主回秋水剑阁,他来去匆匆,不知现今可在贵宫?燕情仙子放下茶杯问道。 简前硬着头皮说:殷大人一向行踪不定,我也联系不上。 这样啊,也是巧了,竟然都不在。燕情仙子沉吟一声,那凌崖城主呢? 简前一愣:他也是日前来找宫主,一直等到现在。 原来如此。燕情仙子阖了下眼,长睫温温柔柔地颤了两下,起身道,那我就不打扰简司主公务了,既然凌崖城主也在,我便去找他叙旧吧。 简前起身相送,随即反应过来,燕情仙子说既然凌崖城主也在,这话意似是先前不知道霍风霆在这,那又为何突然出言询问凌崖城主? 她满腹莫名地送燕情仙子离开夙宵殿,回去时一阵熟悉的冷风从身后飘来,简前连忙回头,一看果然是殷思,连忙喊住他。 你在这啊!什么时候回来的至少告诉我一声啊,燕情仙子要找你,不知道有什么事。简前苦着脸,她随便在脖子后面扎了个马尾,忙的没时间精心打扮,怨念地堵住殷思,宫主呢?他怎么连传音都不回,我已经一个月没休假了。 燕情仙子为何找我?殷思比她还莫名其妙。 简前把方才见面简单说了一遍,殷思略一沉思,微微皱起眉,拿出一枚玉简抛给她:不要告诉燕情仙子你见过我,这枚玉简内容拓印一份留存卷宗阁,然后代我转交卫一。 喂,我已经很忙了别再把你的活扔给我!简前头疼不已地想把玉简砸回去,结果殷思说走就走,人一晃已经不见了。 殷思直接赶往擎雷山,燕情仙子这会儿过来必定是查到了什么线索,他上次敷衍地打了个伞,摆明了告诉对方目的不纯,此回寂宵宫众人皆不在,她又问到霍风霆,必定是对春华宴背后动作起疑,霍风霆未必会告诉燕情仙子长生火在他手上,但难保燕情仙子过于精明,看出端倪。 他能猜到一二,但不能替慕临江做决定,干脆决定亲自去找。 到达擎雷山顶时,殷思在电闪雷鸣中一打眼就瞧见慕临江和叶云舟都围在常羲剑边上,不声不响的,一瞬间殷思窜起种荒谬的想法,还以为这两人在拜什么天地。 他不动声色地走近了,看见地上有封留书。 信中装着一枚灵玉,纸上写了用法,可以和慕临江短暂交流,若非必要勿用。 到底必不必要?殷思着实思考了一会儿,在燕情仙子可能前来兴师问罪和不知怎么拜在常羲封印前的叶云舟之间比较,他更不能替慕临江做决定,思前想后,还是捏碎了灵玉。 意识空间之中,慕临江扬声急唤突然倒下的叶云舟,他有点上火,如果叶云舟非要知道,他也不是不能告知,刚在擎雷山顶昏迷一次,现在又把自己折腾倒下,总是这么一意孤行不听人话。 叶云舟!慕临江扶着他的肩背坐下,连喊了几声,醒醒! 叶云舟抽了口气张开发红的眼睛,像一条缺水的鱼般弹起来,又摔回慕临江怀里,他抬手捂着剧烈震动的心脏,再也找不回那股名为恐惧的情绪,但眩晕的余波还在他脑中冲刷,让他一阵阵的头疼。 我没事。叶云舟定了定神,望着慕临江笑了起来,用指尖碰了碰他的眼梢,黑色和紫色都好看,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紫色,所以你也要喜欢。 慕临江松了手,叶云舟顺势躺到树下,语气慵懒:我只看见了一点,那个死于乱刀的人是你的朋友吗?是那个老头教你的暝瞳? 你真是千方百计要挖我的底。慕临江实在无可奈何,索性在他身边坐下,我幼时父母做布匹生意,经营十数家布庄,薄有家资,也为我找了几个不错的师父教我修炼,说来见笑,我那时怕疼怕累,不肯练拳脚功夫,最后就只学术阵了。 叶云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动动手腕拍上慕临江的腰:看不出来啊,慕大小姐。 慕临江把他的手按回去:再打岔就到此为止,反正你关键的都看过了。 叶云舟把食指压在自己唇上,表示闭嘴。 后来我遇到家中生意对手的暗算,被人绑走辗转卖给了那个独眼的疯子。慕临江脸色沉了些,他练有暝瞳,但并不完全,连他自己都时而清醒时而癫狂,只剩下要让暝瞳流传下去的执念。 叶云舟曲起指尖挠了挠慕临江的手心,然后被反手攥住。 恐惧之目,惊惶之音,都是摧毁人心无从抵挡的邪道,要练这种功法,唯有亲身坠入惶恐的地狱,要毁人心,必先自毁。慕临江缓声说道,时至今日,他已经能尽量平静的回忆当初,我在他手中待了三年,见过无数死法,受过无数折磨昨天还约定逃走之后要去哪里的同伴,在今天吃过午饭之后,就听那个老疯子得意的告诉你锅里还有他的肉,在那里的每个人,最后不是吓疯就是惨死。 抱歉。叶云舟突然一阵憋闷,有些后悔逼问慕临江,你不想说,我以后也保证不问你。 哼,你居然有良心了。慕临江踹了他一下,现在你不听也得听。 我认真听,随时愿做你的树洞。叶云舟正儿八经的坐起来道。 我也承认,动过寻死的念头,你看见的那个人叫刘二,他说他娘是个洗衣妇,手生了冻疮,被东家赶出来,他为了维持家计才出来做工,却被骗到这里,如果他死了,谁来照顾他娘,所以他再苦再怕也不能死。慕临江眼中漾起一抹哀伤,我这才重新找回希望,游说了几个人,我们轮番在厨房的柴堆下挖地道,我向刘二许诺,等出去之后就让他来我家布庄,直到有一天我们真的挖通了山壁,在几乎陌生的阳光下悲喜交加痛哭流涕。 叶云舟心知没这么简单,把手搭在他肩上捏了捏。 慕临江闭上眼,沉默了一会儿:那老疯子在我们将要离开时突然出现,他一直知道我的打算,就等我以为重获新生时,再将我拖回噩梦那些和我一同逃走的人,老疯子让他们动手,只要去剐,只要去沾他的血,就能免于一死,我什么话都骂了,什么话都求了,可还是眼睁睁看他惨死在我面前,下一个就是我。 愤怒,绝望,恐惧,距离崩溃只差一步,或者早就超过了这一步。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106 然后暝瞳就选中了我。 慕临江简短地结束了话音,阴晦不自觉地罩了满脸。 叶云舟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幸好有我喜欢你,否则有了不自愿得来的暝瞳,连自愿注视你的恋人都没了,那就太可怜了。 慕临江回忆往事翻起的那点怨恨被叶云舟一句话搅得乱七八糟,他一言难尽地瞥叶云舟:你的好话为什么每次都说的这么欠打。 如果是我经历这些,也许会比现在更变本加厉吧。叶云舟颇有自知之明地哼笑一声,倾身过去仰头望着慕临江,然后在他唇边轻轻碰了一下。 慕临江挑挑眉梢,直接翻身按住叶云舟,覆上一个充满掠夺感的吻。 叶云舟把手伸到慕临江背后,拽了拽他的头发,这才终于喘过气来,拇指蹭了蹭嘴角:在常羲的空间做这么露骨的事,慕先生真是有伤风化道德败坏。 回寂宵宫继续败坏?慕临江慢悠悠地起身。 离开擎雷山,我就又要省吃俭用常羲的力量了。叶云舟看了看右手,还真有点不想走。 慕临江弯腰给他拽起来,忽然想起烧毁的谶言录,皱眉问道:之前忘了谶言录在你这,你到底问了什么?答案呢? 叶云舟目光一动:我会在擎雷山跟你并肩作战,就是这个显而易见的答案,没想到谶言录居然毁了。 真有这么简单?慕临江半信半疑。 安心吧,所谓狡兔三窟,我也有几处藏宝地点,现在想起来了,等忙完这阵,我赔你两件法宝就是。叶云舟大方地挥手。 慕临江总觉得叶云舟太过轻描淡写,他仍想再追问一番,但耳边乍然传来一声稍显模糊的问候。 宫主,燕情仙子似为长生火而来,不知您如何打算。 慕临江看了一眼叶云舟,暂时压下疑惑:正事追上门了,走吧,叶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按照标题惯例,终于进入完结章了,希望字数别再超标了_(:з)_ 第98章 醉笑陪公三万场02 叶云舟不知道慕临江听见了什么, 但能让慕临江不再纠结谶言录也算好事,他扭头看向天空,扬声喊道:常羲前辈, 不打算现身送送我吗? 空间内鸦雀无声, 短暂的寂静过后, 叶云舟毫不尴尬地自嘲:看来前辈还没原谅我, 那就解开封印时再见吧, 前辈放心,我一定让慕宫主当面向你道歉。 慕临江:关我何事。 前辈为了苍生安危被你封印三百年,不值你一句道歉吗?不光要道歉,还要诚意十足的致谢。叶云舟笑呵呵地说,顺便也谢一下我。 慕临江抿唇无语,意识空间一阵波动,叶云舟脚下的土地裂开一条深谷,常羲大概厌烦了叶云舟这套,直接把他送走。 殷思抱着剑站在锁链外围, 等了半晌, 只见叶云舟悠悠转醒,松开常羲剑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发生什么大事了吗?叶云舟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肩颈问。 燕情仙子。殷思打量他一眼,眸色稍厉, 剑意。 过程不重要,这样那样之后,我的修为暂时恢复,你们宫主又有保镖可用了。叶云舟暗叹殷思眼光锐利, 他沉下心思收敛本能涌动的灵力,长剑刺青再次印到了手腕上,你说燕情仙子, 哈,莫非你上次的美人计演的入木三分,害她坠入情网? 慕临江脱离意识空间,刚睁开眼就听见叶云舟不着边际的调侃,他曲起盘坐的腿揉了揉,在殷思怒气发作验收叶云舟的保镖能为前哼道:你不去写话本真是屈才了。 叶云舟干咳一声:是长生火吧,燕情仙子若有意追查,算到我们头上不奇怪,但这速度还是太快了,反正无凭无据,她还能直接开口索要不成,火也在霍风霆手里,都是凌崖城干的,拖过四月等用完钥匙再说。 慕临江心道叶云舟的作风不可谓不卑鄙,正要起身,山巅忽地一阵摇动,碎石骨碌碌地震颤,常羲剑周围的锁链发出细密的响动,他神色一凝,闪身撤远几步,沉声道:封印已经开始松动了。 还不到五月初一。叶云舟也有些惊讶,地气混乱,层叠的黑云中闪动的雷电愈发频繁,他追上慕临江在震耳欲聋的雷声中喊道,怎么办? 再加一道封印。慕临江腾身浮起一尺稳住脚步,下定决心,正要出手,殷思已经先抛出了自己的剑。 沉重的寒属之剑贯入地面,剑身随灵力骤然暴涨扩大,巍如山岳上接云霄,无数细碎的剑芒钻进地层,宛若密不透风的罗网,将整个擎雷山强行镇住。 凛冽的气劲绕在殷思周身,被他缓缓收回,幽幽吐了口气,低头告罪道:您有伤在身,不便虚耗灵力,请恕属下擅自行动。 叶云舟在透骨的冷意中打了个哆嗦,揉揉鼻子:擎雷山真是和剑有缘,常羲没拿回来,又搭上一个冰峨。 总之先稳下就好。慕临江单手按上地面查探一番,皱眉道,看来是你从常羲手中拿回记忆,牵动此地流离的部分剑气,让本就灵力驳杂的擎雷山渐渐失去平衡了。 殷思莫名道:记忆? 哦,你还不知情。慕临江看了下叶云舟,他其实就是萧 宵小之徒!你是不是想这么说?叶云舟眼疾手快一把捂住慕临江的嘴,虽然我得到常羲剑灵部分力量的手段不怎么光彩,但给我留点面子不要再骂了,懂吗? 慕临江用力扒开叶云舟的手,暗忖这用词还挺鞭辟入里,叶云舟抓住他的袖子往后拽了几步,转身压着他肩膀,凑到耳边用手挡住悄声警告。 别乱泄露我的身份,从今晚后世上再也没有萧川这个人!叶云舟咬牙切齿地说,我仇家很多,传出去很麻烦的。 慕临江深深叹了口气,怜悯又含情脉脉地凝望他道:让你到处惹祸作死,活该。 叶云舟: 慕临江又道:你也救过殷思,竟然不打算告诉他真相,讨个人情吗? 你也不用意外到用竟然吧。叶云舟扯了扯嘴角,我可是放过话要买他,人情不一定讨得到,更可能被打成半身不遂。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慕临江嘲了一句,招手叫殷思下山。 擎雷山的变化太过明显,普通人察觉不了,但监控擎雷山状况的报告向来直接呈给殿主,殷思的剑在山顶镇了半天不到,简前的传音就追过来十几次,他只能先回去说明情况。 慕临江待在雷殷城环境清幽的客栈里钻研阵图,为了尽量压缩时间不得不昼夜不休,叶云舟见状突然开始发愤图强,除了练剑以外还把以前的术阵基础翻出来钻研,他对术阵干枯的理论知识很不耐烦,从屋里看到屋外,从桌上背到院里,换了无数种学习姿势,几天下来终于能勉强看懂慕临江铺满房间的符文的一小部分。 直到他们待在雷殷城装失踪的第六天,简前火急火燎地连发三道传音,转达燕情仙子看似真切的问候。 慕临江一点点收起阵图线条,长吁一声,转着指环靠在了椅背上,后颈枕着硬木略微发僵。 叶云舟?慕临江对门口喊了一句,片刻过后,叶云舟满面无聊地抱着书进来,照着慕临江的姿势往对面椅子上一瘫。 我不想学了。叶云舟痛苦地把书扔到桌上,我是个剑修,术法够用就行。 又没人逼你学。慕临江觉得好笑。 叶云舟怨念不已:我这是为了和你有共同语言做出的牺牲! 说句实话,我们共同语言非常贫瘠,有没有你那点临阵磨枪的术阵都没区别。慕临江用慈祥地眼神看着他,不等叶云舟发作继续道,长生火一事怕是拖不过去了。 她直说了?叶云舟问道。 慕临江直接将那句传音放给他听,简前语气不乏为难和焦虑,大有慕临江再不回信她就派人地毯搜查的意思。 宫主你人到底在哪里?燕情仙子告知春华宴上变故,凌崖城副城主曾下毒控制众多道友,她担忧你在凌崖城停留不少时日,是否留下暗伤,她兼修医道,此次前来感谢殷思护送之余,也是想为你诊视一番,宫主,如果你真没事就回信。 叶云舟听完这条传音,坐直身子笑了一声:提到殷思,说明来龙去脉她都调查清楚,想不到燕情仙子居然剑走偏锋,不在长生火上做文章暗伤,她是怎么确定你留有旧伤的,这分明是用情报要挟你现身。 我回去见她一面,该谈的还是避不开啊。慕临江揉着肩颈,若老阁主尚未退隐,我有十二分的把握她会帮我,但燕情仙子,我还不知要如何说服她。 每个人都有弱点。叶云舟没什么压力,我看她对乔心月确实有几分真情实意,不知道这点感情能受住多少考验。 慕临江见叶云舟又准备琢磨什么歪门邪道,赶紧制止:行了,现在没有你用武之地。 你这样打击我,会让我很无聊,我无聊起来可是很危险的。叶云舟眯着眼睛半真半假地威胁。 慕临江站起来走到叶云舟身后,按着他的肩膀低头笑道:那做点不无聊的事? 叶云舟仰着脸看慕临江,深觉慕临江的五官哪个角度都毫无瑕疵的完美,连眼下不眠不休研究阵图印上疲惫都该死的诱人,和他想起来的记忆相比,慕临江的态度更加平和,却也更加深邃,反而让他有种敌退我进的冲动,愈发想要去撩拨挑衅。 他伸手拽住慕临江一缕头发,探究地问道:我当年抱住你的时候,你就没有一点动心? 慕临江眼皮跳了跳:确实动了杀心。 叶云舟指缝里夹着慕临江柔顺的发丝,掌心贴上他冰凉的脸颊,又问道:那我现在抱住你呢? 你又不肯在下面,我动心有什么用,有了道侣还要自己解决,未免太凄凉了。慕临江一本正经地说,看完你的记忆之后,我发现与其逼你做不愿意的事最后落得惨淡收场,还不如摒弃世俗的欲望,成就更高的心境层次。 叶云舟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好,甚至不确定慕临江这话是认真的还是欲擒故纵。 以叶公子的境界,想必也不是沉迷□□快感的俗人吧。慕临江说着就拿开了自己的手,我以后还是和你保持距离,争取相敬如宾。 叶云舟:我试都没试过,还远远不到防沉迷啊。 我去洗个澡,一会儿就启程回寂宵宫。慕临江若无其事地走到屏风后,把衣裳一件件抛在四扇屏上。 叶云舟自己回味了一遍,忍不住朝浴间喊道:你说不无聊的事呢? 看你纠结,很有意思。慕临江的声音在浴间里模模糊糊的响起。 叶云舟一阵火气,他走到浴间门口轻敲:你不觉得你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吗? 叶公子,养心莫若寡欲,冷静,注意气息。慕临江语带笑意,我有什么损失,我几百年都是这么过的,你也老大不小了,别跟十几岁的年轻人一样莽撞,该学会专注修炼心无旁骛。 叶云舟欲言又止,抗议道:这三百年我完全没有意识,不能算在我的岁数里。 你这么着急解释,看来你才是损失严重的一方啊。慕临江戏谑道,叶公子,你的话术水平怎么突然下降了。 叶云舟暗自翻了个白眼,他当然觉得这种事做不做的没多重要,什么乐趣不能取代床上的乐趣? 他这么安慰自己,一面又想起慕临江抛过衣裳时修长的手指。 那你怎么就不能为了伟大的爱情稍微妥协,当然我只是在检验你到底能付出多少真心。叶云舟抱着胳膊靠在门上强调。 慕临江叹了口气:恕我冒犯,你几岁拿到的常羲,十六?十七?那之后你完全没长大过吧,别误会,我是指你那副身板,担忧你的体力,不是别的东西。 叶云舟完全不能饶恕慕临江的冒犯,哪个男人受到这方面的质疑都难以心平气和,他敲门怒道:有本事出来试试,看我能不能满足你! 慕临江在浴间里咳嗽两声,他的笑意渐渐沉到水下,变成奇怪的气泡震动,半天才平静下来,换成落寞又犹豫的语气,缓缓叙说:稍微妥协不难,躺下任你为所欲为也不难,虽然不难,却也不愿,你知道我为何不愿吗? 叶云舟愣了愣,慕临江的话音里充满故事,他总是在说起过去的事时才用这种口吻,叶云舟喉咙里沉闷地滚过一个音节,随口猜道:唔难道不是你身居高位的傲慢吗? 我早就说过,感情之事讲究个你情我愿,哪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慕临江否认,你若看全我的记忆,你就会明白。 叶云舟心头一颤,他当然没看全,暗说千万别是什么不堪回首的童年阴影,他可不擅长治疗心理创伤,他给别人留下心理创伤还差不多。 毫不谦虚的说,我在术阵上颇有天赋,落到老疯子手里,和其他人比起来,我的待遇已经很好,他认为我有可能继承暝瞳,扔给我不少秘笈,想当然地给我定下要求,如果我的进步达不到标准,他就把别人绑到我面前折磨。慕临江咬了咬牙,他是个疯到不能称之为人的恶鬼,没有道德没有底线,他的手段我甚至不能再复述一遍。 叶云舟换了个条腿支撑自己,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最终我确实得到了暝瞳,我杀了他,浑浑噩噩的离开,循着记忆回家,可父母三年来从未放弃寻我,散尽家财,变卖府邸,我像个乞丐一样一路打听受尽冷眼,找到父母租住的草屋时,我不禁在想如果连至亲都畏惧我厌恶我,那我不如就遂了所有人的愿,他们恐惧什么,我就赐予什么。慕临江的声音隔着一道门,有些不真实的遥远,但先母是第一个宁可忍受暝瞳的影响也要注视我的人,她说一定有人愿意透过这双眼,看清我的心。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107 叶云舟翘了下嘴角,明明他该自我炫耀一番,但却内心复杂,轻声道:我尽量挑战让这种人更多一点。 哈,坦白说,我方才倒也不是吓唬你,房不房事我并不在意,你也看得出来,我一向没什么欲望,我只是希望你留在我身边,在我抬头时,能得到一个从不闪避的眼神。慕临江温声说道。 浴间内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叶云舟下意识的让出门口,他听完慕临江这番声情并茂的剖白之后,没有更轻松也没有更沉重,整个人都被一股莫名其妙的语气词包围,他在心里呃了一个长音,又嗯了一个长音,他紧抿着嘴总结了慕临江含蓄的说法,大概就是以前看多了伤眼的东西导致不想身临其境如果真是这样,他倒也没必要非得迫害人家。 慕临江披着件单衣推门出来,头发上沾着的水珠浸湿了背后的衣料,开始透明的白衣紧贴着挺直的背,扑面而来的热气让发怔的叶云舟觉得嗓子发干,他盯着慕临江的背影,脑子里那点恶劣的习性和不多的良知天人交战。 他看慕临江施术烘干头发,毫无防备的仰头露出喉结的弧度,用白皙灵活的手指捋顺发尾时,就想逼慕临江就范,越不愿意越好,那对锋利的眉拧满失控就是他一直以来的追求,但等慕临江坐在床边,习惯性地按了下心口,把一瓶丹药倒出来两粒吞下去时,他又变得柔软起来,觉得不应该再给慕临江更多痛苦了。 总之以后再商量,反正现在正事为主,干掉魇魔主再说。叶云舟草草地结束了这个攸关生活和谐的讨论。 慕临江正端着水杯喝水,听到叶云舟似乎有所松动,嘴角扬了扬,然后呛了一口,捂着嘴咳嗽起来。 叶云舟嘶了一声,怀疑道:你是不是笑了,你又卖惨!你是不是故意让我同情在这坑蒙拐骗玩阳谋呢? 没有,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慕临江好不容易缓过口气,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叶公子先回避一下?容我换套衣裳。 我偏要看。叶云舟直接坐下观摩。 慕临江慢慢点了点头,然后当着叶云舟的面脱了单衣,大方地露出早就穿好的亵裤。 叶云舟眼角一抽,抬手揉了揉眉心,然后干脆地起身回自己房间收拾东西,他不禁脑补出一个画面,霸道的慕临江一手扯开自己的衬衫扣子威压十足,然后露出了板正的老干部背心噫。 他分外平静地整理好乾坤袋,等慕临江换好衣裳出门退房,跟他赶回寂宵宫。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还有一更,明天正文完结,最后两天啦,小天使们留个评热闹一下呗_(:з)_ 第99章 醉笑陪公三万场03 燕情仙子正和霍风霆在满月园里散步, 不时和前方带路的侍女笑着聊几句花草植株,霍风霆听得头大,表情僵硬, 浑身不适。 他犹豫了几次, 终于开口道:姐妹啊, 我想起来还有事, 就先回驿馆了。 慕宫主尚未回来, 城主有事,莫非是凌崖城的事?燕情仙子回头,城主要回凌崖城吗? 不回。霍风霆干笑两声,他猜燕情仙子虽然没明说,但想必也对长生火起了疑心,否则干嘛动不动就找借口跟他唠,他现在回凌崖城,岂不等于把麻烦带回家去,那什么, 吃坏肚子了, 着急上茅房。 燕情仙子沉默了一下:人有三急,不过寂宵宫内都是根基深厚的修者,少有凡俗之所, 恐怕需要麻烦这位姑娘带路。 霍风霆豁出脸去都没能摆脱燕情仙子,她能在保持微笑的同时将任何话题继续下去,霍风霆只好收回前言:其实也不是很急。 对了,今日约城主出来, 除了赏景以外,还有我才收到下属传来的消息,关于鬼修身份的调查又有进展。燕情仙子不动声色地继续说, 被鬼修附身的乔堂主在贵城活动多时,不知城主可有清查贵城上下。 有副城主负责,我向来不管事。霍风霆打个哈哈。 那城主不好奇鬼修到底是何方神圣?还是城主心中有数?若有情报,也请城主不吝和我分享一下。燕情仙子背过手,轻飘飘地扫过去一个眼神。 霍风霆最不擅长跟人打心理战,他这一思考回答,燕情仙子就笑出了声。 姐妹啊,有什么话等慕临江回来,你可劲儿问他吧。霍风霆苦恼地抓着头发,这时就感觉袖中一震,凝神感应玉简之后,顿露喜色,说人人到,慕临江回来了。 慕临江坐在夙宵殿他自己的书房里,隔壁会客厅改成了叶云舟的藏书室,他也懒得去其他地方,干脆直接让霍风霆和燕情仙子过来详谈。 侍女送来新泡的茶,叶云舟端了一杯,等两人敲门进来时礼貌地行礼装好学生:晚辈见过燕情阁主前辈,不知乔堂主身体可好? 叶公子无需担心,她已无恙。燕情仙子笑了笑,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慕临江,倒是慕宫主身体可好?不知我是否打扰了慕宫主行程。 不算太好,也坏不到哪里去。慕临江伸手示意,燕情阁主请坐,既然阁主亲来寂宵宫,那客套就免了吧,我开门见山,阁主想问什么,直说即可。 燕情仙子落座之后,倒是没想到慕临江态度这么坦荡,她斟酌了一下:殷首席不在吗? 是我指使他。慕临江直接承认了,料想阁主也掌握不少情报,我不打算欺瞒阁主,所以是我先说,还是你先说。 燕情仙子有些绷不住笑意,叹道:慕宫主确实爽快,那我就直说来意,我在秋水剑阁抓到一部分鬼修的残魂,他附身侍女,当年乔堂主就是未防备自己人才大意中招,我的人正在拷问,得出了一些不算太好的消息,这些消息包括鬼修的身份,慕宫主你的伤势,还有三百年前仅有的数人才知的封印等等,我用这些消息,换夜都长生火,不过分吧。 慕临江实话道:这些都是寂宵宫已知的情报。 慕宫主误会了。燕情仙子语气平稳,我是用不将这些消息散布出去作为交换,但这不是威胁,而是将心比心的交易,我也不华丽包装我的目的,长生火是夜都所有,若贵宫未集齐剩下的两枚钥匙也罢,但三枚钥匙皆在你手,夜都生杀一念之间,谁能浑不在意,慕宫主也是一方霸主,料能理解我的忧心。 慕临江眼中的紫骤然一亮,燕情仙子毫不退缩,难得明显展露强硬的一面,他哼笑一声:长生火在霍风霆手里。 我看出来了。燕情仙子偏头笑盈盈地对霍风霆颔首,城主不擅伪装,这段时日委屈了。 待在一旁喝苦茶的霍风霆突然被提,默默放下茶杯道:引暮石在慕临江手里,永昼灯在应轩阳手里,应轩阳叛变了,所以慕临江也不算完全掌握三都钥匙。 所以两位是不打算交出长生火?燕情仙子依旧从容。 应轩阳并未叛变,他始终站在寂宵宫的立场。慕临江沉声道,我不打算交出长生火,非但如此,我还希望燕情阁主也能助我一臂之力。 宫主请说。燕情仙子客气。 三百年前擎雷山之战,阁主也曾参与,本以为常羲封印能彻底消灭魇魔主,但据我近来得到的情报,魇魔主仍在封印之下苟延残喘。慕临江说,为应对即来的死敌,我与应轩阳决意以三都钥匙布阵,需要三名大乘高手,放弃封印,直接在擎雷山诛杀魇魔主。 这的确与我得到的消息相符。燕情仙子沉思,魇魔主的残魂居心叵测,故意招出若不解开封印,默影都将受牵连崩毁,而他也再无复苏之机。 是,阁主可会认为默影都存亡与夜都无关,拒绝伸此援手?慕临江略微抬眼看了看燕情仙子,随后又平稳地移开,落在地板上。 且不说默影都若毁,夜都煌都沿海州城也难独善其身,秋水剑阁与寂宵宫更是早有合作,海域三都唇亡齿寒,贵宫若有难,我个人自会竭力襄助。燕情仙子微微点头,但我同时身为阁主,理当以秋水剑阁的利益安危为先,阵法有几成几率成功?应轩阳如今到底身在何处?魇魔主韬光养晦三百年,实力又将有何种进步?这些尚未知晓,秋水剑阁不能冒险。 慕临江抬了下手,叶云舟递过去一杯茶,他抿了一下,清苦的味道在口中扩散,半晌后,慕临江肃声道:算我欠你一次,用长生火换你参与此阵,长生火便由你操纵,剩下的人选便是霍风霆与应轩阳,应轩阳并非变数,我会证明此点。 能让慕宫主欠下人情,确实是令人无法拒绝的条件。燕情仙子笑了笑,宫主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接坦然,但我自以为资质平平,没有前阁主的手腕伟略,不得不谨小慎微,生怕葬送秋水剑阁千年基业,若无必胜的把握,我很难赌这一战。 叶云舟站在慕临江身后,发觉燕情仙子比医无患还难对付,她的语气一直不疾不徐,无论是威胁还是帮助都说的一样温柔苦衷,叫人动不了怒。 慕临江也觉得头疼,他放下茶杯深深叹息,带着余温的手指覆上自己的心口,坦白道:三百年前的擎雷山之战,我受伤沉重,所以这些年间几乎从未露面,以上那些,也只是我作为宫主的谈判之辞,但慕临江今日还有一言。 燕情仙子若有所思:宫主请讲。 钥匙是为诛杀魇魔主才开始收集,若因长生火令两都交恶,反而背离初衷,所以我不打算以长生火要挟阁主。慕临江说,我如今唯一的筹码就是诚意,三百年前未竟之事,三百年后我势必完成,我也愿意相信阁主心中有苍生之重,但只有相信也不能成事,我会将性命交付此阵,若有危险,阁主尽可保全自身撤退为先,由我断后,为三百年的失败做一个了结。 燕情仙子考虑片刻,越感前阁主看人不错,慕临江受世人误解已久,仍能说出这番肺腑之言,她年少时也曾一腔热血,仗剑天涯斩尽不平事,可不知何时开始就渐渐变得习惯权衡。 我要见应轩阳一面,若他真无问题,我就答应。燕情仙子提出条件。 霍风霆觉得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和应轩阳交手时看不出这人有半点改邪归正,但慕临江不假思索地答应:好,那就三天后开会。 你确定?霍风霆忍不住出声质疑。 还望城主以大局为重,此战之后,你与应殿主的私仇我绝不干涉。慕临江提醒。 哼,那三天后也别光开会了,干脆备上好酒好菜,应轩阳要是肯来,我跟他喝一顿,保证不打死他。霍风霆冷笑一声捏了捏拳头。 叶云舟动身送燕情仙子和霍风霆出去,少顷转回房内,抱着胳膊凉凉地问:你阵图完成了? 还差一点,不过不要紧,临场发挥都没问题。慕临江低头压着胳膊趴在桌上,含糊地说,这姑娘软硬不吃,真麻烦啊。 你打那套感情牌,也就我偶尔吃一下。叶云舟呵呵一笑,你确定应轩阳会来?他巴不得你喊不动人好自己出手。 有更合适的方案,为何不选?慕临江偏头露出一只眼睛,如果他对我本人没意见,那就应该与我合作。 他要是愿意与人合作,这三百年有的是机会开口,何苦宁可背叛也要独断专行。叶云舟不同意,在我看来,他对君婵衣心怀愧疚,当年未出全力,如今就越是想要竭尽全力,从他走上这条路开始,你就拽不回来了。 如果我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尽人事,听天命罢。慕临江坚持己见,要不要赌一把。 又赌什么?叶云舟靠在桌边问。 我赌应轩阳一定会来。慕临江坐直了身子笑道。 叶云舟啧了一声:你到底是不是他重视的朋友,你还没看清吗?除非挖君婵衣的坟,否则我不信他心甘情愿来帮你说服燕情仙子,既然你要赌,我就让你输的心服口服,少抱着那些不切实际的臆想自我陶醉,说吧,赌注? 赌我们谁上谁下。慕临江波澜不惊地说。 叶云舟:你还说你清心寡欲。 叶云舟嫌弃道:说不在意的是谁?这么快就翻供了。 我是为你考虑,毕竟我思前想后,用你的话来说,我给你选择的机会。慕临江十指交叉架在桌上,真不赌吗? 这种事寄托在外人身上真的好吗?别逼我先除掉应轩阳。叶云舟阴恻恻地说。 哈,这不是用应轩阳决定,而是赌我一直相信的人心,我遭受过背叛,蒙受过冤屈,失去过好友,但即便如此,我仍愿意相信我一直以来所相信的一切。慕临江莞尔,这段说辞有些拗口,他低头翘了下嘴角,你愿意相信一次吗? 叶云舟咬了咬下唇开始盘算。 慕临江又换了个角度:你不信也成,你总说看穿人性卑劣,若你赢,我任你处置。 我做什么都行?叶云舟不禁有点动心,正所谓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就敢铤而走险,况且真要说,他也不觉得自己会输。 嗯,随你喜好,多过分我都不会建议你看大夫。慕临江抛出个诱人的饵。 我没那么变态好吗。叶云舟觑着眼,行吧,我豁出去赌上我的第一次,就看你能不能赌赢我。 一言为定,愿赌服输,绝不反悔。慕临江拍案定下。 叶云舟端起茶杯朝他晃了晃:绝不反悔。 这个赌局叶云舟自认有九成胜算,就算当天应轩阳不来,那也还有最后三天转圜的余地,他并不担心,三天后的傍晚,慕临江让人在满月园的亭中摆了桌酒席,霍风霆只要有酒就高兴,倒也和叶云舟一样不认为应轩阳自投罗网。 燕情仙子站在围栏边眺望亭下的池塘,洁白的睡莲在夜色中发出淡雅的光,只有亭中挂了一盏灯笼,朦胧却不昏暗,花香清幽虫鸣隐隐,园中风格与风寒雪冷的遐荒岭大相径庭。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108 诸位先坐吧,无需拘束。慕临江自己坐下,随意倒了杯茶,都是曾经的战友,就当小聚。 叶云舟坐在慕临江身边,不时往池塘曲折的石桥上瞥过一眼,漫天星斗映在水中,两方宇宙各自闪烁,从日薄西山到暮色四合,应轩阳还是没来。 燕情仙子也不提,接过霍风霆满上的酒杯,浅酌一口笑道:宫主真是大方,清霜酿这等佳品,只怕一坛还不能让城主尽兴。 霍风霆这次不得不端了酒杯,一手拿着筷子也不客气,囫囵咽着寂宵宫精致花哨的奇珍美味,顺便抱怨道:才一坛,我八百年才来一回,居然不管够。 一年只酿两坛而已。慕临江瞥过去一眼。 那另一坛呢?霍风霆期待地问。 叶公子喝完了。慕临江不喝酒,没什么心疼地说。 叶云舟干咳一声:明年的给霍兄预约上。 那说定了啊,我这人老实,明年我还来。霍风霆说着朝慕临江举了下杯,又划向叶云舟,小兄弟,喝茶没意思,再来拼酒啊。 今天还有事,不能多饮。叶云舟给自己换上酒杯,起身和霍风霆碰了一下。 叶公子深得慕宫主器重,年轻人前途无量啊。燕情仙子也笑着对叶云舟举杯。 慕临江现在一听别人叫叶云舟年轻人就想笑,他低头喝茶掩饰疯狂上扬的嘴角,结果叶云舟在桌子底下拿鞋尖磕了下他的腿,飞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这场酒宴的氛围比预想中更加轻松,燕情仙子有意忽略,没有半分大战之前的紧张,连叶云舟也被这种气氛传染,暂时忘了擎雷山的封印。 他装着积极进取好少年的人设,时不时地瞄向慕临江,慕临江话不多,但和三百年前相比倒显得更好相处。 叶云舟情不自禁地露出轻松的笑,用酒杯碰上慕临江的茶杯,偶尔给慕临江两句能接的话,亭外的飞鸟掠过池塘时,一瞬带起了他的思绪,他暗自在心里承认,和站在门外窥视慕临江的孤独相比,还是待在他身边更加愉快。 时候不早了。燕情仙子仰头看了看天色,你们慢用,我便先告辞了。 霍风霆下意识地回了下头,没看见应轩阳的身影,一顿酒宴短暂地加深了些他和慕临江的关系,就出声劝道:正事还没等到,再留一会儿呗。 慕宫主,你觉得我能等到吗?燕情仙子柔声问。 慕临江静默片刻,拿起茶杯往后一甩,倒掉剩下的茶,把酒壶倾向杯中,举杯道:能。 叶云舟眼睫一颤,慕临江不擅饮酒,只喝一口就皱起了眉,燕情仙子只好坐了回去,继续等人。 有时候我真佩服慕宫主。燕情仙子感慨,有友如此,夫复何求。 她一面感叹慕临江的坚定,一面自己也对应轩阳会来不抱期望,若应轩阳真在乎友情,又为何要叛出寂宵宫。 叶云舟摇了摇头,低声笑道:我赢定了。 慕临江盯着杯中荡起的波纹:还未可知。 晚风渐冷,清霜酿的后劲儿上来,霍风霆晃晃脑袋,起身拄着围栏吹风,他眨了眨眼,看见池塘对面一道模糊的人影,瞬间清醒过来,手下一紧,捏碎了一截栏杆。 燕情仙子闻声回头,愣了愣,然后看见应轩阳背着手不慌不忙走来,对她点了下头。 中途到夙宵殿签了几个名,耽搁时间了。应轩阳笑了笑,绕过霍风霆,还请仙子恕罪。 霍风霆深吸口气,咬牙道:你还敢来。 为何不敢。应轩阳泰然自若,我们的私事以后再说,于公我永远站在寂宵宫的立场,城主千万不要误会,仙子也切莫被流言误导,寂宵宫向来团结一心。 慕临江也怔了一会儿,叶云舟沉着脸,扭头磨了磨牙,他反应过来放下酒杯,板着脸起身扔过去一个玉简:你的阵图。 宫主辛苦了。应轩阳接住玉简,玩笑道,不过能者多劳嘛。 霍风霆忍下怒气,愤愤离开,应轩阳继续道:不知仙子对宫主的提议有何看法?明日我和宫主再详细讲解此阵,届时再讨论也可。 燕情仙子思量过后,终是答应下来:好,那便明日再说。 两人先后离开,应轩阳脸上挂着的笑逐渐收敛,捏着玉简沉声道:三百年前,若没有煌都夜都那些废物,你不至于受伤沉重,现在你还想依靠别人,真是学不会教训。 可你还是来了。慕临江复杂地喟叹,此战结束,霍风霆要寻仇,我不会帮你。 我自己的仇,不会拖累你。应轩阳转过身,你这次再受伤,可不一定能撑三百年。 我都明白。慕临江轻声说,大概是那点酒的作用,他格外想要说些什么,但又说不出口。 叶云舟独自郁闷,头顶亭子的瓦片响了一声,叶云舟抬了下头,随即感受到一阵熟悉的凉意,殷思放弃了隐匿身形,自檐上翻身下来,站到了慕临江身后。 慕临江侧身打量他几眼,殷思没了剑,左手不拿点东西整个人都阴沉不少,慕临江笑出了声,伸手拽了下气闷的叶云舟,主动拿起酒杯,望着他道:最开始,我身边也只有殷思和应轩阳,本来预计擎雷山大捷,众人要设宴庆祝,可结局不如人意,是我欠你们一杯酒,无论此战结局如何,我先干为敬。 你这就醉了吗。叶云舟跟着拿起酒杯嫌弃慕临江的酒量,低沉的磁性从慕临江尾音蔓延开来,带着几分委婉的醉意,他瞪了眼应轩阳,别杵在那不动,都给我喝。 应轩阳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上前拿了杯子。 殷思就算了殷思也不喝酒。慕临江单手搭上叶云舟的肩膀,有你陪我喝就够了。 我今天可以喝。殷思没把这句话当命令,他面无表情地倒酒,碰杯,喝完,后退了两步靠在了柱子上。 慕临江反应过来,笑得不加掩饰,垂眸看着杯中倒影,又想起曾经那棵花树下,那杯没能饮尽的酒,如今的水软山温和向他举来的酒杯都在,抱怨他醉的太快的叶公子也在,他求仁得仁,有那么一瞬间几乎觉得人生就在擎雷山结束,也毫无怨言了。 第100章 醉笑陪公三万场04 慕临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醒来时头脑依旧昏沉,他动了动发僵的手,这才发觉床边扔着件叶云舟的外衣, 被他抓的死紧。 他揉了揉太阳穴不得不运转灵力驱散一身疲乏, 回忆了一下昨晚, 记忆断断续续, 只记得好像是叶云舟把他背回了寝殿。 想起叶云舟, 慕临江又伸手摸向另一半床铺,很平整,没有人睡过的痕迹,叶云舟似乎没在寝殿歇息。 他靠在床头清醒一会儿,懒洋洋地给叶云舟发了个传音,问他在哪儿。 叶云舟正在吃早饭,听到传音之后郁郁地吐出口气,撂下筷子去找慕临江,凉飕飕地说:醒了? 慕临江不解:我哪里惹到你了? 那件衣服怎么来的?叶云舟指指慕临江挂到床头的外衣。 慕临江蹙眉沉吟:我酩酊大醉, 恐怕不能对你负责。 叶云舟嘴角抽了抽:你这也渣的太快了吧。 那叶公子再演一遍?慕临江朝叶云舟伸了下手。 叶云舟拍开他的手:昨晚你喝完那杯清霜酿直接就倒了, 我背你回来,中途你还回光返照,跟我讲你的风光往事峥嵘岁月。 慕临江神情费解:是吗?我完全没印象。 不止如此, 你还要我臣服于血与骨浇筑的王座,见证你翻覆乾坤,成就千秋霸业。叶云舟嗤笑一声。 慕临江眉心不自觉地揪起来,视线飘到床顶, 单手撑住额角:有有吗? 你还跟我说,你喜欢什么,我都给你, 但天上的星星不行,因为我比繁星更值得你拥有,想起来了吗?我应该把这句话裱起来挂在你书房。叶云舟语气嘲弄,亏我以前还觉得你酒品很好。 慕临江艰难地抓住了被子试图转移一点尴尬:可能是我心情还不错。 最后你还不让我走,扯着我的袖子不放。叶云舟哼道,我拽了一刻钟都没拽开,只好把衣服脱了。 我说怎么感觉胳膊有点疼。慕临江后知后觉。 你下次再敢喝,我保证你别的地方更疼。叶云舟意味深长地威胁。 好吧,我道歉,戒酒了。慕临江仔细端详叶云舟,然后提醒道,这些我虽然都没记住,但赌约输赢我还记得清楚。 哼,应轩阳已经参透阵图,正要和燕情仙子霍风霆开作战会议,你醒了就赶紧过去。叶云舟避重就轻地转身,不给慕临江说话的机会。 疾步离开卧房之后,叶云舟反手关了门,才懊恼地握拳砸了下掌心,对应轩阳的敌意更上一层楼,连带着应轩阳说了什么都注意。 叶云舟只需要出一个人,计划没他什么事,一天下来众人皆熟悉阵法布置,散会时已经黑天,他满腹心事地上了山,踩着积雪坐在树下,托着下巴远眺苍山轮廓。 一道紫色的光带流星般划过,叶云舟瞥了一眼,没动弹,片刻之后头顶就飘下一蓬冰凉的细雪。 不回寝殿?慕临江轻飘飘地踏在枝头,往下洒了一把雪花。 练剑。叶云舟甩甩头发,把若水拿出来搁在雪地里。 慕临江笑了笑,也不拆穿他:一整天魂不守舍,真这么期待? 什么期待?我是挺期待拿回常羲。叶云舟捏了个雪球仰头砸向慕临江,慕临江一点树枝,衣袂翻飞地落到他身边。 我之前说要送你剑穗,不过这阵太忙,还没开始雕刻打磨。慕临江靠着树干,把一块莹润的白玉原料拿出来给他晃了晃。 叶云舟意外道:你还会这个? 你以为我的岁数像你一样白长的吗?慕临江调侃。 叶云舟一噎,倒也无法反驳。 夜风夹杂着细碎冰晶,说话时扑了一脸,凉意在口中化开,有种甜津津的错觉,叶云舟回头时顺着慕临江的身影看向他背后的雪山,洁白的雪映着星空,闪出奇异的蓝绿色炫光,慕临江弯腰在他眼前摆了摆手,他回过神,心里那阵憋闷忽地散了不少。 你为何确信应轩阳会来,你就这么了解他?叶云舟不甘地问。 我若真了解他,也许早就能阻止他。慕临江坐在叶云舟身边叹道。 输就输了,是我看走眼,我也认栽,这点格调我还是有的。叶云舟抬手搓了搓脸,但你难道就不担心自己会输? 有什么好担心。慕临江说的大度,赌个上下而已,又不是连你的人都输掉。 叶云舟杨了下眉梢,别过脸去,内心被这句话击中,细微的悸动一闪而过,他舔了下唇,安慰自己慕临江都能这么坦荡,他再反复纠结,反而显得毫无气量小肚鸡肠,岂不有损他的气质。 我们什么时候再开新局?叶云舟笑吟吟地接受了事实,随后充满野心地问。 慕临江一愣:还有必要再赌? 要我提醒你吗?叶云舟的笑越发显得老谋深算,我豁出去赌上我的第一次,我们赌的只是第一次,而你也同意了。 慕临江:大意了。 叶云舟得意道:慕先生啊,跟我认真,必须要提起十二分的警惕,以免掉入我的陷阱。 慕临江气恼地翻身把叶云舟推倒雪上,恶狠狠道:信不信我现在就办了你,然后从此连赌也戒了。 叶云舟不加反抗地舒展四肢,倒不是真要计较一次到底怎么算,只是扳回一城就很舒坦,语气慵懒道:随你吧,只要你不怕被雪弄湿衣裳冻发烧,在和敌人决一死战前先光荣病倒做鬼风流。 慕临江把冰凉的手塞进叶云舟的领子里,指尖搔了搔微温的皮肤,叶云舟蜷起身子笑,拽着慕临江的胳膊爬起来:回寝殿?我觉得你门口那块儿地风水不错,适合练剑。 你至于不敢和我睡一张床吗?慕临江无语。 我是刻苦弥补我从前荒废的武力!叶云舟强调。 现在刻苦有什么用。慕临江扬手抬起暗紫的阵图,送到叶云舟脚下,回去睡觉,养足精神。 大战前的两天格外短暂,慕临江带人直接去了擎雷山,在山下营寨休整,应轩阳领着霍风霆和燕情仙子熟悉地形,叶云舟白天还像模像样的练了几招,结果慕临江颇有些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稳重,往军营里一坐,挽着袖子在水盆前切磋琢磨,但慕临江诚意十足的纯手工玉雕过于耗时,他慢悠悠的捣鼓,直到三十日晚上那块玉料才有些形状,但叶云舟还是没猜出慕临江要雕什么。 五月初一,解开常羲封印的一天终于到来。 叶云舟站在山下远望,翻滚的乌云像天空破裂的黑洞,自封印中隐隐传出的剑意让他难以平静,殷思指尖飞快地掠过云图,分别给到达三处天柱地点的三人传去消息。 殷大人,如果我死在擎雷山。叶云舟抱着胳膊闲闲地开口,你会为我伤心吗?会在我的棺材前烧纸吗? 殷思抬了抬眼,道:你有事? 盼我好的人不多,现在慕宫主算头一个,我跟他学做好人拯救苍生,难道不值得几滴眼泪吗。叶云舟意味不明地扬起嘴角,语调凉薄莫测,我曾用过谶言录,通古晓今的预测法宝宣判了我的死期,不过我可不信这套。 殷思瞳孔微微一颤:让我随行。 解开封印时不能有外人在场扰乱阵法,况且你要在外围随时留意状况,支援三方天柱,责任重大。叶云舟垂了下眼,我输了个赌约,所以我反思了一下,似乎输掉命也很有可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109 为何不与宫主说条件。殷思微微皱眉。 箭在弦上,现在没有让他感情用事的时间。叶云舟道,我可不常做善事,若我不幸,记得转告慕临江,将我的善举昭告天下让后世提起我时,必定也要提起他。 殷思稍有动容,正要说什么,叶云舟已经挥挥手去找慕临江了。 他掀开营帐进去,眼角一蹦,只见慕临江正披着头发对着镜子捯饬刘海儿,拿手挡住额角垂下来那绺过眉的碎发,往上一压,露出白净的额头。 叶云舟问:你干什么呢? 慕临江左右转了转脸,淡定道:这样是不是更有气势。 叶云舟:亲爱的宫主先生,你是去和魇魔主相亲吗?头发怎样都好,把阵法布得气势磅礴比什么都强。 慕临江放下手又道:我记得以前有一套轻甲戎装,早知道前两天找找放在哪好了。 醒醒,轻甲并不能增加你的战斗力。叶云舟无情地说。 万一这是我最后一战,我难道不该给你留下一个完美的形象?慕临江半开玩笑地盯着镜子挽起头发,半晌没听到叶云舟的回答,余光瞟过去,叶云舟正用复杂的眼神盯着他。 走吧。慕临江起身带过了这个玩笑,去擎雷山。 恶劣的环境一如往常,罡风催人不见天日,叶云舟撑起御风诀,把飞沙走石隔绝在外,空中的剑意凛然刺骨,慕临江面前浮起三面云图,分别是应轩阳燕情仙子和霍风霆。 午时一到,由应殿主首先起阵,阁主随后,城主最后。慕临江叮嘱了一遍,万事以天柱为先,若感不支,随时与应殿主联络。 燕情仙子点了点头:愿我们旗开得胜。 霍风霆也道:咱们海域三都最强的人都在,这回绝对让魇魔主死透。 慕临江在此感谢诸位道友鼎力相助,同仇敌忾。慕临江默默深吸口气,背在身后的手攥了攥,各自小心。 燕情仙子与霍风霆的云图相继散去,只剩下应轩阳站在空荡荡的悬舟码头,明媚的天光和慕临江周围的云迷雾罩宛如两个世界,他提着永昼灯,沉思般低头,安静偌久,才幽幽地说:保重。 你也是。慕临江笑了一下,挥手散去云图,纵身飞上山巅。 接天连地的巨剑矗立在黑云中央,叶云舟在电闪雷鸣中看见剑身上模糊映出的影子,慕临江仰头望向天穹,紧握的拳透出内心越发激昂的情绪,三百年前他倒在这片乌云之下,而今他势必一雪前耻,驱散漫天阴霾。 他们越过冰峨,来到常羲封印之前,锁链上布满脆弱的裂痕,叶云舟原地站定,尽量平静道:传送阵法有多远? 慕临江指了个方位:在冰峨剑下。 解开封印拿走常羲就撤,别做多余的动作。叶云舟提醒,你若看见魇魔主就上头,我就把你扔在这不管。 放心,我很冷静。慕临江沉声说,凝神,我要开阵了。 叶云舟闭上眼睛,一阵不同于山巅粗粝冷风的柔和气息从常羲剑周围荡开,扬起他的发梢,眼底忽地亮起光芒,他感觉身体发飘,仿佛沐浴在春日和煦的暖阳之下,倏尔又躺进涓涓细流,有某些力量涌入他的身体,他遵从本能抬起手,感应到了常羲的召唤,那是他的剑,牵引着他的血脉,让他每寸筋骨都涌动着沸腾的剑意。 他下意识向前走了一步,只要再一步,就能握住常羲,就能找回他失去的力量,叶云舟慢慢睁眼,指尖探向插进地面的常羲。 就在此时,轰隆一声炸响在耳边爆开,叶云舟连忙以灵力护住自己,雷光落在常羲剑上,刹那的白吞噬了整片视野,封印锁链崩碎四散,山巅猝不及防地狂风大作,叶云舟脸侧乍凉,一串血珠和土石一同飞向身后。 慕临江双手压下收起地面盘旋的光芒,只见地下窜出一阵黑烟,在震耳欲聋的张狂大笑中凝成人影,浮空立在常羲剑上,长发逆风飞扬,在黑与白不停交织闪烁的背景中睁开猩红的双眼。 许久不见啊,慕临江。魇魔主的声音雄沉浑厚,他张开双臂,像是体会重获自由的滋味一般陶醉,身为修者,追求力量的巅峰才是唯一的正途,这感觉,你等自甘堕落的弱小蝼蚁岂能理解? 叶云舟在暴风中连退数步,耳边全是极端的怒号和滚雷,慕临江一把抵住他的背,掐诀张开防御屏障,目露恨意。 常羲!叶云舟没理会魇魔主的炫耀,盯着他脚下绽出月光的神剑,他对常羲的控制仿佛被突然切断,一丝黑气漫上剑柄,缓缓将整把剑染成漆黑。 附身女子,对男人卖弄风情就是你追求的巅峰?慕临江讽刺,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哈,拘泥于手段的人永远不会成功。魇魔主丝毫不以为耻,只要能达到目的,就算对你搔首弄姿又如何?一无所有的失败者才会抓着虚无缥缈的气节不放,就如同现在的你和叶云舟,今日海域三都必将是我囊中之物,看在我们也是老对手的份上,我倒可以接受你的投诚。 慕临江满眼杀气,叶云舟无论如何也召唤不了常羲,焦躁地抹了把脸上的血。 别试了,萧川或者还是称你叶公子?魇魔主一身黑袍猎猎作响,足尖轻轻一点,空中泛起水波般的灵力,常羲剑颤动起来,铮鸣犹如呜咽,他扬手一招,常羲便从地面飞入他的手中,现在常羲归我控制,你若真心归顺,我便大发慈悲,让你做个为我捧剑的侍从。 魇魔主!别以为没常羲我就奈何不了你!叶云舟手握剑影,怒气喷薄目眦欲裂,身影一闪,星流电激般掠向魇魔主。 别冲动!慕临江急切道,喊话的同时也直接化出暝瞳,巨目悬在魇魔主正前方,让他提剑的动作霎时一滞,结果下一刻,巨目便被魇魔主挥出的气劲搅碎,慕临江面色一白,弯腰偏头吐出口血。 与此同时,擎雷山外,应轩阳双眸一闪,永昼灯抛向半空,罩上一层温润的灵力,袖袂叠错间无数金色线条铺陈开来,阵图互相连接蔓延,灿金光芒在旷阔的大地亮起,艳阳也为之失色。 阵法开启之时,平地霎起震荡,裂谷在应轩阳身前张开,无数土石飞旋凝实,层层堆叠,变成坚不可摧的天柱,天柱之宽一望无尽,高更不知几许,自深谷中拔地而起,直入九霄,干云蔽日。 叶云舟人在半空,余光瞥见骤然攀升的建筑,扭曲了空间的屏障自天柱向另一个方向展开,魇魔主也顿感惊讶,当即不顾叶云舟转身欲逃。 撤!叶云舟喊了一声,全然不复之前冲动,并指全力向魇魔主砸下一片剑雨,利落地回身闪向传送阵法。 魇魔主翻起一片黑雾,不费吹灰之力就消融势如破竹的剑气,但这一瞬间,慕临江已经发动传送,剩下两处天柱接二连三升起,转瞬屏障便已封闭,将魇魔主困于内中。 叶云舟眼前一花,交错的雷电仿佛还留在视线当中,他站稳之后眨了眨眼,站在一片巨大的阴影中环视周围,应轩阳正毫无保留的倾泻灵力,擎雷山被围在昏暗的结界屏障之中,仿佛地平线上升起一颗全新的星影。 常羲被他操控了。叶云舟沉着脸道,若他毁了常羲 没事,会拿回来的。慕临江轻轻拍了下叶云舟的肩,擦去嘴角的血丝。 两人注视着屏障内逐渐聚起的灵力,像一道奔流的湍流自三方天柱涌来,交汇在擎雷山顶,慕临江的暝瞳闪着亮色,众人各自运使术法看向擎雷山,魇魔主在怀山襄陵的浩荡压力之中苦苦支撑,俨然大势已去。 果然,即便吸收了地气和常羲的力量,也难以与支撑三都的根源抗衡。慕临江稍稍松了口气,又捂着嘴低头咳了几声。 叶云舟转身虚扶,看见慕临江指缝里滴滴答答的淌出血来,连忙递上手帕,担忧道:你伤势如何? 魇魔主今非昔比,暝瞳被他强行撕碎,受了些反噬。慕临江拿过手帕擦着掌心,回去调息一阵就好。 叶云舟却放不下警惕,深深望了一眼擎雷山,难以相信真会这么顺利解决魇魔主。 应轩阳抽空回了下头,慕临江擦去血迹的唇色苍白,他又转了回去,轻声道:此地交我。 慕临江点了点头,伸手让叶云舟扶住他,屏障之内一场无声的爆炸之后,擎雷山顶只剩遍地疮痍,再不见半点人迹。 三百年的宿命在此终止,慕临江一时有些感慨,肩上重量骤然轻下,不知该惋惜未能手刃仇人,或是庆祝除掉三都大患。 叶公子,回去吧。慕临江拽了下叶云舟的手腕。 不对。叶云舟盯着远处山巅,表情越发凝重,令人寒意陡生,不对!常羲没毁,但我还是感应不到! 慕临江一愣,才挪过视线,结界顶上便猝然一阵剧烈的波动,像有人戳破了水上的气泡一样,应轩阳及时补上结界缺损,但下一刻,另外两处天柱竟轰然崩毁,天塌地陷般的震动之下传来霍风霆咬牙忍痛的求救。 撑不住了只能收阵!魇魔主没死! 应轩阳难以置信地听着响在半空的回声,两边收阵,屏障顿时摇摇欲坠,慕临江抢步上前按上天柱,暗紫的阵图融入其中,他传音吼道:应轩阳,分开天柱移过去,不能放魇魔主出来,殷思,先过去顶住!燕情霍风霆你们即刻前来汇合,长生火引暮石能加强灵力! 怎会如此!连钥匙都杀不了他吗?应轩阳回过神,连忙变阵。 是常羲,他或许是利用常羲躲过攻击。叶云舟喃喃道,应轩阳,到擎雷山的传送阵法还能用吗? 能,你要干什么?应轩阳皱眉。 我要去拿回常羲,否则他就能利用常羲的力量。叶云舟低喝一声,快开传送阵,没时间磨蹭。 这可不是虎口拔牙那么简单。应轩阳心惊道。 我和他一起去。慕临江化出春江庭月,现在是进退维谷,唯有一搏,阵法下次攻击还要多久? 一刻钟。应轩阳计算,不过没了两处完整的天柱,威力会大打折扣。 开阵,送我们回去。慕临江不再多问,攥着伞柄站到叶云舟身边,低声苦笑道:抱歉,要让你陪我拼一次了。 叶云舟举手拍了下他的腰,眼中酿起翻卷的风云:放心,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他们在一阵白光中回到擎雷山,慕临江退后一步,捏着一颗丹药吞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早最后一章,改来改去头都秃了T^T 第101章 醉笑陪公三万场05 常羲剑静静地插在地上, 幽深的黑色镀了一层,华光不再剑身黯淡,周遭地面塌陷, 裂纹和碎石随处都是, 他们仿佛身处一场浩劫中央, 呼啸的风雷也不能遮盖这片死寂。 叶云舟感觉自己从未如此提起心神严阵以待, 他轻声回头道:还记得凌崖城吧, 在我此生做出的所有重大决定当中,那应该能排上前三。 慕临江起初不明所以,但见叶云舟的目光落回常羲,他顿时恍然大悟,叶云舟应当是想诈降吸引魇魔主的注意,然后伺机而动。 叶云舟缓步走向常羲,一缕黑雾腾空而起,魇魔主慢慢聚拢身形,五官的碎片从搅动的雾气中冒出来, 拼接完整, 变成洋洋自得的笑脸。 你也可以做更有意义的决定,跟着我吧,如你所见, 你们精心布置的阵法对我来说毫无威胁,外边的人耗尽灵力,而我以逸待劳。魇魔主捡起常羲诱惑道,叶公子, 我知道你是聪明人,谈恩仇太天真,世上只有永恒的利益, 只要你肯归顺,我就助你超越大乘,窥得渡劫的奥秘。 可惜我很喜欢慕宫主的眼睛。叶云舟无奈地摇头,这不是利益能交换的。 哈哈哈,怎么不能?魇魔主飘在半空一甩袍袖,杀了慕临江,我把他的眼睛挖给你,或者降服他,让他做你的傀儡,你不需要在我和慕临江之间选择,因为你可以全部拥有。 叶云舟偏头看向身后,慕临江靠在冰峨剑上,捂着胸口,呼吸不稳。 现在的慕临江接不下我一招。魇魔主轻蔑地挪了半个眼神过去,又转回叶云舟身上,我还算欣赏你,为我效命,让我满意,我甚至可以为你医治慕临江,否则,他活不过今日。 让我考虑考虑。叶云舟为难道,魇魔主大人复苏君临,已有睥睨天下的实力,应该不差这点时间吧。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魇魔主冷笑,身影闪至叶云舟面前逼近他,拖延时间?距离这道阵法下次攻击还有多久?我给你三个数,三 好吧我答应。叶云舟飞快地投降,只要你不杀我和宫主,其余的人我都不在乎。 叶云舟!慕临江厉声喊道,我宁可与魇魔主同归于尽,也绝不苟活! 魇魔主失望地大摇其头:和慕临江比起来,我更喜欢你,叶公子,我们是同一种人,来,跪下,对我宣誓你的忠诚,我就满足你的愿望。 叶云舟垂首,一掀衣摆屈膝,慕临江话音满是痛苦,拄着春江庭月撑住身体怒吼:叶云舟,我不需要你出卖尊严换我的命,我不准你跪! 魇魔主望向慕临江,不耐烦地嘲笑一声:连你们穷尽所能将钥匙送上门的阵法都不能杀我,你还要做困兽之斗? 慕临江瞪着将要跪在魇魔主面前的叶云舟,灵力线条从伞尖延伸向乱石堆砌的地面,魇魔主不以为然,同时一挑常羲,剑势如雷霆般刺向叶云舟。 剑刃交错,刺耳的铿锵之声带起一阵火花,叶云舟的若水剑在魇魔主咽喉之前力竭,剑尖微颤,而常羲刺进他的肩膀,自背后透出,淋漓的血顺着剑锋淌下,转眼便积成一汪。 叶公子,还用这一套骗我,简直是对我的侮辱。魇魔主不屑地扬了扬眉,一拧常羲,我在凌崖城吃过一次亏,岂会再次上当?你这只狡猾的狐狸根本不值得信任,杀慕临江之前,我就先拿你祭旗!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110 叶云舟压不住一声痛呼,魇魔主左手指节敲在若水剑上,一股无匹的巨力传来,他虎口崩裂握不住剑柄,剑被挑飞数丈,在半空断成两截。 魇魔主一掌拍向叶云舟天灵,同一时间,叶云舟脚下阵图一亮,他的身影凭空消失,被转移到了开阵的慕临江身旁。 可恶!叶云舟摔在地上,左肩的剧痛让他抬不起手,靠着冰峨仰头喘息。 偷袭不成,看来只能硬拼了。慕临江划破指尖,在春江庭月合拢的伞面上勾出一串符文,你先疗伤,别再消耗体力。 叶云舟争分夺秒地吞下灵药调息,没法再参战,这伤离心脏还远,他面露狠色,心里唾弃了一遍所谓的谶言,胡乱抹了把冷汗注视慕临江。 然后他就察觉不对,慕临江周身泛起的灵力波动让他都为之震撼,翻飞的衣摆让他眼花,愣了愣,终于想起慕临江曾说在医无患那里拿来的丹药。 还是用了吗?恢复九成实力,能打败魇魔主吗? 慕临江把春江庭月贯入地面,沉重的引力霎时布满整个山巅,如同一只无形巨手碾上大地,嶙峋怪石竟而崩碎化为齑粉,地陷三丈,被压得一马平川。 魇魔主顿感意外,这摧神诀的灵力,绝不是伤势沉重下强行施展,他身形一沉,自空中落下几分,几乎听见自己骨骼被扯得咯咯作响。 慕临江动作不停,再运摧神诀,一层层交融的絮状黑云之中,邪诡巨目徐徐睁开,瞳眸猛地一转,紧紧锁定魇魔主,无与伦比的威压之下唯有无边的恐惧和战栗,暗紫墨绿的光在空间中游荡扭转,那些缥缈的咒文无人能可观视理解,绚烂的令人作呕。 魇魔主,今日你必死无疑。慕临江冷喝一声,每句话都带上惶音,魇魔主周围探出无数细密的触须,宛若错综的水草般律动,又像土中蠕动的蚯蚓,生长着围向魇魔主。 哈慕临江,三百年了,你还是这点小伎俩。魇魔主的断断续续地笑,声音细微的发颤,嘴角流下一丝粘稠的黑色,他运掌翻动黑雾想吞噬那些触须,又像受了攻击般疑神疑鬼猛然回头,寒毛直竖,分神间招式也停滞下来,尖声喊破了音,滚我不怕,没有人能让我恐惧! 没有人能在我面前战胜恐惧。慕临江抬起右手五指握紧,触须将抱住脑袋的魇魔主包裹起来,向内吞噬消化,滋滋声不绝于耳。 叶云舟盘膝而坐,试图召回常羲,擎雷山上对峙的气息不断干扰他的感应,他像在雪虐风饕中艰苦跋涉,常羲就在前方,细弱地在晦暗中泛出一点微光。 慕临江向三方天柱的位置扫过一眼,澎湃的灵力正逐渐成型,他不敢轻忽,控制天顶的暝瞳射下一道光柱,将一团触须笼罩在内。 叶云舟睁开眼,针扎一般头痛,看见光柱壁上像烂泥漂浮着油污的反射,还有地上那团无数抖动的蠕虫组成的囚牢,他一阵眩晕反胃,干脆又闭上了眼睛。 魇魔主到底施加了什么封印!常羲是有剑灵的神剑,居然能困得住常羲!叶云舟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嗓子,抢不回剑,天柱之阵有什么用。 只要限制他的活动,一样奏效。慕临江自己也不想看他这几招,但为防魇魔主挣脱,只能让灵力源源不断地维持术阵。 你还撑得住吗?叶云舟担忧地问。 我必须撑住。慕临江不容置疑地说,你先离开此地吧。 我什么时候怕死过。叶云舟嗤笑,现在让我走,你要是死在这,我就继承魇魔主的遗志。 慕临江一时语塞,叹道:上次你留下,也没什么好结果。 现在不是好结果吗?叶云舟态度强硬,你敢再提,我就毁了传送阵,断你的后路。 慕临江只得闭嘴,旧伤复发的感觉正从心口烧起,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但一丝诡异的欣慰和痛快正不可抑制的生长,他不希望叶云舟出事,但如果擎雷山将成他的葬身之地,那为千万苍生而灼尽最后一滴血的他,无法否认自己唯一的私心就是让挚爱永远陪他。 明明不应该这样想,但这个念头却怎么也摆脱不了。 保护好你自己。慕临江深吸口气,退让一步嘱咐道。 叶云舟沾着血的手压在地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手印,他正要嫌慕临江啰嗦,地震忽起。 他诧异睁眼,擎雷山下沙土飞扬,树木成片倾倒,碧绿的枝叶转眼就变成干枯的黑黄,整座结界之内只余死气,生机不存。 擎雷山顶土地寸寸龟裂,慕临江脸色骤变,扬声喝道:停手,退后! 慕临江,我要割掉你的舌头,剜出你的眼珠!魇魔主一声凄厉大喊,触须随之炸开消失,他从一团黑雾中伸开四肢,跃上半空,吸收方圆所有地气化为灵力,露出半张从血肉模糊又逐渐复原的脸,最终毫发无损,雾气凝成一圈利箭,他挥手将箭甩向天幕结界,屈膝凌空一踩冲向慕临江。 站住!慕临江一转暝瞳,光柱追上魇魔主,定住他的动作,结界被他割开一片豁口,但转瞬便有冷冽剑气补上空缺。 魇魔主在光柱之中浑身发抖,七窍都窜出黑烟,他死死瞪着慕临江,不再试图接近他,转而轰出气势万钧的一掌。 慕临江在自己面前竖起屏障,掌劲的碰撞让他连退数步,额上见汗,咬牙忍下心口剧痛,掐诀上前还击。 叶云舟按着地面一点点曲起指尖,手指被粗糙的土石磨破,血迹浸润下去,他身前被慕临江拦了一道结界,以免他被与魇魔主交战山川震眩的余波殃及,各色灵力和招式目不暇接,他闭目咬了咬牙,仍没放弃呼唤常羲。 一片黑雾在擎雷山顶不住流窜,暝瞳每一次都及时捕捉到魇魔主的走向,但慕临江已经察觉,他能压制魇魔主的时间越来越短。 慕宫主!雾中陡然传出一声哀怨苦楚的泣诉,求求你,放过我吧 慕临江略微一怔,雾中抻出一张模糊的脸,这时一道剑气从身后飞过,削断他几根头发,他这才回过神来,随即咬破舌尖,给自己施了个静心诀。 魇魔主趁机从暝瞳的凝视中逃脱,下一刻已经闪至慕临江身前,出手如电打在慕临江身上。 慕临江不敢闪开,他身后就是伤势不轻的叶云舟,如果他躲,魇魔主必定顺势针对叶云舟。 叶云舟眼看着慕临江弯下腰去咳出了血,他强撑着站起来,慕临江却回手让他站住。 魇魔主,你中计了。慕临江一手扣住魇魔主的手腕,语气决然。 魇魔主掌中气劲再发,贴着慕临江胸口震开,叶云舟瞪大了眼睛,但一道刺目的雷霆自空中直劈而下,将两人一同吞没。 慕临江!叶云舟失声喊道,重又聚起剑影,但噼啪闪动的电光让他一时分不清魇魔主到底在哪。 雷光停下的一刹那,只见慕临江周身电芒环绕,长发飞散,空气中仿佛长满尖刺,稍一靠近就扎的人皮肤刺痛,叶云舟的视线越过慕临江,他的发梢也跟着炸起来,魇魔主半跪在地,像裹了个焦黑的外壳,叶云舟直接挥了一剑过去,魇魔主突然抬手捏碎剑气,闪身退至数丈之外。 你这是什么打法?不管是阵是术都收起来,时间就快到了,接下来交给我,相信我!叶云舟想去扶慕临江,但被雷电逼得无法近身,你说句话! 慕临江召回春江庭月,撑开了伞,轻轻回头,银白的电芒衬着他的紫眸熠熠生辉,他望着焦急的叶云舟,笑了笑,伸出手去轻声道:叶云舟,我很想让你陪我一起死。 胡说什么,我们谁都不会死!叶云舟吼了一声,肩头的剑伤又崩开,血流如注,他被刺痛搅得心烦意乱,本能地感到一阵不妙。 抱歉这是我最后的私心了,永远别忘记我。慕临江的眼睫在闪烁的光影中格外柔软,他挥了下袖子,送出一阵和风。 叶云舟看见鲜明的橙黄色从慕临江的领口钻出,像破碎的熔岩,慕临江的眉因痛苦而紧紧蹙起,嘴角也无意识地咬破,他被那阵风卷回冰峨剑下,传送阵图徐徐亮起。 作者有话要说: 依然是喜欢双数结局,分两章_(:з)_ 第102章 醉笑陪公三万场06 慕临江转过身, 伞被他抛向天空,三道阵图依次旋开,隐入厚重的云层, 雷光开始向阵中聚集, 叶云舟认得这道阵法, 三百年前, 慕临江就是用这招重创魇魔主, 即便现在再简化不少,也绝不是慕临江如今的身体能承受得住。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慕临江的记忆,让慕临江拥有暝瞳的情绪那到底是什么感觉?不愿意失去,明明是温暖的风,却好像透过胸膛吹凉了五脏六腑,让他浸在冰冷的棺中,喘不过气,看不见光。 他也会怕吗?叶云舟不知道,但他不能这样就走, 就如同三百年前的绝境, 他一样能找到死里求生。 叶云舟的剑影在手中一翻,斩向传送阵图,阵法应声裂开, 化成一蓬光屑。 魇魔主静静的跪在地上,那层外壳咔嚓一下,剥开一条缝隙,黑烟从缝里钻出, 越来越浓。 还有什么本事?尽管施展吧魇魔主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从雾里传出,冷冷地讥讽,不过是在我面前自杀罢了。 慕临江唇角溢出血线, 他闭了闭眼,胸前成片的灼痛让他快要失去意识,眼前幻影重叠,最后掐了个诀,将汇聚的雷暴砸向魇魔主,与此同时,漫天剑气也紧随其后,撕裂空气的嗡鸣回荡在广阔的山野。 叶云舟?你为什么不走!慕临江再也撑不住挺拔的身形,晃了晃,脸色惨白。 你休想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叶云舟一声轻哼,他盯着与连续不断的雷霆抗衡的魇魔主,将常羲留给他最后的灵力也施展出去,只有我自己能决定是去是留,你少说废话。 魇魔主缓缓浮空,举起的双手间黑雾暴涨,竟将雷霆也逼回半空。 哈哈哈慕临江,我又找回当年的战意了。魇魔主眸中赤红宛如血海,为你的无能懊悔吧,我要让擎雷山每一寸土地都铺满你的尸骨! 慕临江跌倒在地,第一次露出绝望:叶云舟,我想和你死在一起,又不想和你死在一起你为什么不走! 他抬起颤抖的手,虚虚按在心口,一抹微亮的光在掌中浮现,但随后叶云舟就捏住了他的手腕。 你敢和魇魔主同归于尽,我保证我会比他更难对付。叶云舟仰头盯着冰峨,来得及。 你要做什么?慕临江勉强回神。 殷思!借我冰峨!叶云舟用尽全力喊出一声,下一刻,庞大的剑身瞬间缩小,落入叶云舟手中,他一手握住剑刃狠狠一抹,带着洒下的鲜血刺向地面,剑尖抵在先前留下的血印之上,顿时红光弥漫,由血组成的丝线从地面浮起,绕上冰峨,另一端突兀地延进魇魔主周身逸散的黑雾。 魇魔主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扯回地上,慕临江趁势豁命再提灵力,雷霆轰然劈下,他惨叫一声,随即转而攻击叶云舟。 雾气凝成的蛇窜向叶云舟,叶云舟面无血色,坚定不退,扬声吼道:常羲!回来! 血线捆住魇魔主,红光之后便是皎洁的白,魇魔主骇然挣扎,但白光越来越盛,常羲剑透体而出,留在剑锋上的血正将漆黑洗刷褪尽。 叶云舟眼前一白,耳边嘈杂消去,他若有所感,转过头去,便看见常羲剑灵安静地凝望着他。 虽然慕临江伤势严重,但魇魔主也并非不可战胜。叶云舟首先开口,是我赢了,没有常羲,他硬吃宫主的雷阵,再接天柱之力,就算大罗神仙也得魂飞魄散。 你用血唤醒我,耗损更大。常羲叹了一声,再这样下去,你将无法再用常羲。 那你就自由了。叶云舟戏谑道,没有剑我就认真修炼,这也不是问题。 强行透支,你会留下沉疴,最多修至元婴便会停滞不前。常羲警告。 那又如何,世上没有治不好的伤,差的只是方法而已。叶云舟不以为意,再帮我一次,我还有没兑现的诺言,他要送我的剑穗也没做好你现在能理解我吗? 常羲无言沉默片刻,无奈:最起码比三百年前的你更好理解,回去吧。 叶云舟笑了起来,风雷之声重回耳边,他只在现实中愣了一下,柔和的屏障就罩在了他和慕临江身前。 常羲剑上的黑色只剩一点,魇魔主被剑芒组成的绳索绑住,雷阵尽数劈在他身上,三方天柱的灵力已经蓄势待发,瞄准了魇魔主,即将面对死亡的恐慌卷土重来。 那才是你的真实目的?慕临江声音虚弱,更为叶云舟的大胆而感到阵阵无力。 如果能偷袭成功当然好。叶云舟攥着冰峨勉强站稳,继续维持血线,不成,那就只有唤醒常羲一条路了,你还能活多久?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你还真不客气。慕临江笑的有些惨烈,我永远活在你心里。 还能开玩笑,看起来不用担心。叶云舟瞥了他一眼,也跟着笑着摇头,真狼狈啊。 慕临江低低的咳嗽,魇魔主不断挣扎嘶吼:你们休想得逞!我死,你们也活不了!追求力量有什么错,强者就该支配那些浑噩度日的庸人,他们应该为我献出 话音在三道射来的光柱中戛然而止,针对目标非是慕临江,但头顶的光仍带着让他无法喘息的压迫,压缩至极的灵力足以撕裂空间,强光让他眯起了眼,擎雷山的轮廓都变得模糊。 叶云舟放开冰峨,终于垂下了冷的几乎失去知觉的手,疲惫也几乎压的他想要就地躺下昏睡过去,他松了口气对慕临江笑道:终于成功了。 慕临江强忍伤痛站起来,走向叶云舟,劫后余生般点了点头,正要伸出手抓住叶云舟借个力,余光倏然在天柱之力交汇的一点看见非同寻常的锋芒。 一种无端的慌乱疯狂滋生,慕临江直觉不对,无暇细想,踉跄移步抓住叶云舟的袖子,同时将人用力推开,但他伤的太重,这一推叶云舟只退了半步,紧接着胸口一凉,他感到背后袭来的撞击重若千钧,不及提起灵力,周围景物已经颠倒。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111 叶云舟眼前一闪,未及反应,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声低哑的闷哼,慕临江撞在他怀里,和他一起摔了出去,倒落大战之后的废墟。 常羲?叶云舟仰面躺在地上,后脑磕的生疼,慕临江压在他身上,背后透出一截熟悉的剑柄,是被黑气环绕的常羲。 三方天柱依次撤去,结界消散,云开日朗,金辉透过云层,耀眼的阳光第一次洒落擎雷山,在这片烟硝过后寂静而寥阔的土地上,血色不断晕开。 叶云舟眯起眼睛,想抬手挡一下光,疼痛这时才传入脑海,他艰难地抬臂去推慕临江,摸到一手温热,牵得自己也痛得眼花。 他和慕临江被魇魔主垂死之际抛出的常羲穿过胸口,阳光的热度无法温暖逐渐扩散的寒意。 抱歉,我救不了你。慕临江动了动手,撑住叶云舟脸侧的地面尽量抬头,那双明亮的紫眸黯淡下来,只有眼底闪着晶莹的碎光。 叶云舟勉强动了动嘴角,慕临江这个霸道的姿势此时难免有些漏气,他想笑一下调侃慕临江,但感觉有风钻进肺里,呼吸像吞吐利刃一般,就用手指蹭了蹭慕临江的眼角,轻声嘲笑道:不是要与我一同赴死吗?这可是你的愿望,哭什么。 慕临江还是没能忍住,一滴泪珠顺着叶云舟的手指流下来,他们如今只剩血和泪是热的。 你知道吗?也许是我该说抱歉。叶云舟快要看不清慕临江的脸,他皱起了眉,想要再多说几句,谶言录给我的预言是一剑穿心,力竭身亡可我现在中剑的大概是肺,你不该推我那一下,是我拖累你 他偏头细微地咳嗽,血从嘴角涌出,沾湿了慕临江的手。 你不信预言,我也不信。慕临江低下头用力抱住了他,声音在强压的哽咽中渐渐虚弱,如果命运要夺走你,那我一定会跟上。 真酸。叶云舟轻不可闻地感叹,眼皮越来越重,常羲剑最后一点黑气终于散尽,将他们串在一起的剑刃缓缓消失,常羲站在一旁,但叶云舟已经看不清他的表情了。 慕临江的头垂在叶云舟颈侧,在他耳边用几乎无声的气音许诺:天涯海角我们再会。 啊。叶云舟把手指挪到慕临江后颈,还给他一个拥抱。 慕临江,上次我回擎雷山,你就倒在这里,这次又多带了一个。 叶云舟听见有人说话,他费力地偏过头,看见应轩阳在他身边蹲下,面容在逆光中不甚清晰。 你 殷思告诉我谶言录的预测了,谶言录从未出错,你的傲慢让你该吃这个亏。应轩阳用指尖在叶云舟额前点了一下,不过现在还不是死的时候。 叶云舟在渡过的灵力中稍微找回了一点清明,他费解地看着应轩阳,不能推测应轩阳到底要干什么。 和慕临江喝酒那天,也许我自己都没想到,我竟然在那杯酒中感到了宽赦。应轩阳拿出永昼灯,抛在叶云舟头顶,引暮石和长生火也放到了两人身侧,一边布置一边自语,到底是我并非心如铁石,还是我除了婵衣以外,还有不愿失去的东西?弄清这些还需要时间,但我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我能理解婵衣了,她生命的最后,或许有憾,但无悔。 你有何目的?叶云舟哑声开口。 对人多一点信任吧。应轩阳哼笑一声,和慕宫主学点好的,别再搞那些伤天害理的阴谋诡计,拉低寂宵宫的平均道德。 叶云舟理解不了应轩阳在他死前嘲讽他到底有何意义,但很快他就被一阵暖意包围,慕临江支起一点身子,茫然抬头。 应轩阳?慕临江愣愣地问,这是什么阵? 你也有问我的时候啊。应轩阳稍感快慰,你和婵衣都有能为之付出一切的信念,今天之后,我是不是也更接近婵衣了? 等等!慕临江用力翻身坐起,接着就发觉自己胸前的剑伤正在愈合,连同那片烧灼的旧伤也飞速散去,他的气力开始恢复,浅金色的漩涡将他和叶云舟包围,永昼灯,引暮石,长生火,让三都争端不断的钥匙也悄然融化在这片温和的光粒当中。 叶云舟也爬起来,伸手碰上那道屏障,柔软但无法突破分毫。 应轩阳双手交叠,对慕临江深深作揖,发自内心地笑道:宫主,婵衣还在等我,先告辞了。 应轩阳!你何必慕临江握拳砸上流水般的屏障,话音未落,应轩阳的身影已经淡去,化作无数流萤飘向长空。 悠远的吟声轻轻荡开,又仿佛没有任何响动,慕临江闭目吐出一口哀沉的气,刹那间,崩毁皲裂的大地慢慢合拢,掩埋了那些沉寂的生命,枯黄凋谢的草木重新发芽,空气传出湿润的潮意,凉丝丝的,一滴水落在了慕临江脸上,他抬起头,不再有暴虐雷电的擎雷山正下起一场最温柔的雨,淅淅沥沥的落进苍翠的绿荫。 屏障散去,叶云舟久久没有出声,应轩阳的心曾随君婵衣死在了这个贫瘠恶劣的坟墓,多年以后行走世间的最后一缕幽魂也终于瞑目时,却令这片坟墓生出最繁茂的花海森林,在这片他的弟子热爱的、沉眠的土地上,去赴一个迟到多年的约。 我的伤已经无碍。叶云舟低声说,我想给君婵衣扫墓。 慕临江转身拥住了他,低头闷闷道:嗯,我也去。 再让你喝最后一回酒。叶云舟笑道。 算了,喝茶也一样。慕临江心有余悸。 叶云舟看见常羲神情复杂地围观,拍拍慕临江的背让他放开:不对常羲前辈说点什么? 慕临江转身,想了想拱手道:阁下助我等力抗魇魔主,我代默影都谢过阁下。 叶云舟无语:谁让你说这个。 常羲扬起一点嘴角,笑意一闪而逝:有宴席时,再通知我。 慕临江不解其意,反应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剑灵掠向山下,留两人站在山巅,叶云舟收回常羲剑,拽了一把慕临江的袖子:走吧,擦擦脸,哭成那个鬼样子,我都嫌丢人。 我什么时候哭了,我看你刚才神志不清,做白日梦。慕临江拒绝承认,招手化出春江庭月撑开。 叶云舟斜睨着他,摇了摇头,从踌躇满志到殊死一搏,从生死与共到起死回生,卸下一身杀意庆幸与倦怠之后,阳光依旧,山水依旧。 先回寂宵宫? 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小天使们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可以评论点梗,大概写个两三篇(*) 第一次写超过五十万字,最后唠叨几句,我写文完全灵感随便型,每天都在推翻细纲,每周推翻大纲,什么节奏人设这种硬核知识全都不懂,看了教程也没学会,想到哪就写到哪,自己萌啥就写啥,自嗨流鸽子写手能有这么多小天使看文,每天都很快乐,所以下本还是直觉写文,休息一阵大概四月份开,小天使们有缘再见,爱你们(≧≦) 第103章 番外01 魇魔主伏诛的第七日, 默影都上下仍笼罩在一片肃穆悲痛之中。 应轩阳没能留下尸首,夙宵卫只得自擎雷山带回一抔黄土,讣告发出之后, 吊唁的各境修者纷至沓来, 紧闭的棺木在正殿停了七日, 由慕临江亲自执绋送殡, 大乘殿主的故事也终汇入历史洪流。 修者大多追求长生, 陨落既是归返天地自然,无所谓厚葬久丧,叶云舟在君婵衣和应轩阳的灵位前上了柱香,拜了一拜,回头时看见简前迎着落日眼圈通红的进来,带过一身的纸灰气息。 应殿主于我有知遇之恩,只可惜我并非他属意的弟子人选。简前的语气低落,上次相见,我还埋怨他扔下殿主之职, 令我平白受罪, 只是想不到他被魇魔主所害,一别竟成永诀,为何为何你们不肯透露内情, 若知他与宫主豁命迎战魇魔主,我即便不参与,也该送他一程才是。 叶云舟也敛眉悲戚起来,叹道:抱歉, 但我相信简司主也明白,正是有前辈您身兼数职日理万机,宫主和殿主才能安心赶赴战场, 也正是如此,他们才更不能让您分神。 唉,我当然明白。简前勉强笑了笑,端详叶云舟道,叶公子这般年纪就被宫主拉着出生入死,真是为难了,可千万别对寂宵宫有什么糟糕的印象啊。 怎会,跟在慕宫主身边既能开阔眼界,又有慕宫主指点修炼,让我受益匪浅,慕宫主于我亦师亦友,我正要禀告家师扶星真人,要在寂宵宫长留一段时间。叶云舟半真半假地说道。 能有人愿意跟在慕临江身侧,简前自然高兴,她尚未及说话,门口便传来轻巧的脚步声。 仅仅亦师亦友吗?慕临江迈进门内,意味深长地说,接过叶云舟递去的香时又瞥了他一眼,你这样让我很难将消息公诸于众啊。 叶云舟啧了一声:哪有什么消息,寂宵宫这月昭告天下的消息已经够多了。 简前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问:还有什么内情是我不清楚的吗?我这代殿主果真是假的。 慕临江看了看叶云舟,在他拼命暗示的眼神中悠然道:叶公子现在是我的道侣了。 简前一愣,大脑有一瞬间停止了运作,心想道侣是什么铝。 叶云舟扶额无语,慕临江见简前眼神放空,又正经地强调了一遍:叶公子是我爱慕之人,我要与他成亲,这个消息目前还只有殷思知道,叶公子不希望我大肆宣扬,所以也请你暂且保密。 简前这才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揉了揉,目光在应轩阳的牌位和慕临江之间反复来回。 叶云舟郁闷道:你憋说了,你不觉得很尴尬吗? 为什么要尴尬,都是自己人,我已经留给你对天下人伪装的余地了。慕临江理所当然地说。 简前猛地抽了口气,惊得连串发问:所以,我看到真的了?应轩阳写的纪实史书,你们都生米煮成熟饭了?叶公子不是才十六七岁吗?扶星真人同意吗? 应轩阳那个还是比较假的。慕临江干咳道,而且也没那么熟。 我就让你不要透露。叶云舟心累不已,我其实超过二十了,只是看起来年少而已,另外我会说服家师,这不是问题。 简前心情复杂,既欣慰又忐忑,一面担心叶云舟年轻不定性,万一哪天腻了甩掉慕临江,一面又担心慕临江对这么个年轻人是兴起玩玩,伤害人家感情。 她转身对着应轩阳的牌位忧伤地说:你乱写的话本终于成了一对,如果你还在,此时说句恭喜该多好。 他的祝福我已收到。慕临江望着牌位微微颔首,简司主,过几日就正式开始准备交接殿主之位吧,三个月后由副殿主继任,往后五年内,有重要事宜我亦会出面处理,弥补应轩阳仙逝唉,我若能做的和他一样好,当初又怎会请他出任殿主。 慕临江一句话尚未说完,自己便先感慨起来,最后摇摇头,转身离开:也罢,都尽力而为吧,简司主,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先休息几天也无妨。 嗯,我知道。简前轻声道,宫主也是。 叶云舟跟上慕临江,寂宵宫的侍女侍从皆换了素衣,形容悲切步履匆匆,处在这种气氛之下,慕临江这段时间也少见笑容。 接下来你有没有什么安排?慕临江偏头说。 这么问,看来你有安排?叶云舟反问道。 南疆幽冥阁亦派人前来吊祭,我准备亲上幽冥阁一趟。慕临江略显头疼。 叶云舟想了想,确实他们手中还有幽冥阁那块石头,他抱起胳膊食指敲了敲,琢磨道:我在化名萧川去找你之前,把一些身外之物藏在了默影都西方一处海底洞穴当中,既然要去南疆,不如顺道过去看看。 慕临江用猜疑的眼神看着他:你到底还有多少遗产? 不多,和寂宵宫比起来不值一提。叶云舟谦虚地说,你打算何时出发? 临渊宫尊主明日启程回沉沦境,我送他一程,后天走吧。慕临江算了算时间。 叶云舟并不负责招待来客,更何况来者也有鸿蒙岛的使节,他躲了一阵清闲,但此时听说临渊宫尊主,又来了点兴趣:自从三都钥匙化入阵中,不仅把你我从垂危边际拉回来,连你的旧伤都一并治好,我拿到常羲开始就毫无寸进的修为竟也隐有突破之感,对常羲的操控程度也大胜以往。 你这番铺垫让我感到不妙。慕临江灵敏的直觉又开始作祟。 别想太多,我打算专注修炼,等到金丹再说。叶云舟一副决定安分守己的样子,所以我需要找几个剑修高手陪我过招,临渊宫帝尊就不错,听说他危难面前不分境域,挽狂澜之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真是大爱无疆,可敬可佩,和你一样令在下叹服。 慕临江拧着眉毛,叶云舟这明明是好话,不知为何他只想说别骂了:你别想去招惹临渊宫。 什么招惹,是交流切磋!叶云舟加重了不满的语气,你的面子这回难道不管用了吗? 苍旻界谁敢不卖我面子。慕临江先是放了个霸气宣言,随后怀疑道,你怎么不找修真境的剑修。 修真境的谁啊?叶云舟摆摆手,道武仙门的剑灵吗,我又不是去给常羲相亲。 找临渊宫帝尊切磋,我怕你被人家打断腿,让魔修以为我的护卫都是这种水平,丢我的脸。慕临江哼道。 你这是瞧不起神剑常羲的威能。叶云舟眯着眼睛警告,只凭常羲我也能跻身苍旻界剑修前列。 这就是你和其他剑修的差距所在。慕临江认真劝道,常羲终究是外力,决定胜负的因素不只有灵力修为,经验,技巧,判断,这些都需要时间磨练,即便将你的诡变多端用在战斗,也只是占据一时的上风,如空中楼阁,难以长久。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112 叶云舟虽不服气,但慕临江说的在理,他也没什么可反驳的,哼了一声:秘境之中那次,最后我们也没分出胜负。 慕临江听见这事不免窝火,气道:算你天生克我,摧神诀大多都是以暝瞳惶音为基础发动,你不怕,相当于我先输五成,这样你还没胜过我,难道不说明问题吗? 叶云舟沉默片刻,露出一个阳光的笑脸:但我成功骗了你,战斗对我来说是迫不得已的辅助,而不是目的,我不喜欢恃武凌人。 慕临江白了他一眼:那你找殷思当陪练。 说的也对,你再考虑一下,帮我约一回临渊宫帝尊,等我带你去我的秘密藏宝洞,好处少不了你。叶云舟戏谑地拍拍慕临江的肩膀。 慕临江嫌弃地一甩胳膊,暗忖这话说的好像他在拉皮条一样,他站在寝殿所在的山崖之下,正要上去,叶云舟又若无其事地加了一句:我现在就去找殷思,今晚不住你卧房了。 慕临江自从回寂宵宫就忙于祭礼,叶云舟独自在寝殿睡了几天,现在慕临江要回去,他反而要走,让慕临江不得不开始多想。 赌约是我赢了。慕临江平静地说,正事也忙完了。 嗯,然后呢?叶云舟无辜地望着他。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兑现诺言?慕临江翘起嘴角问。 只此一次的机会,若是草率用了,以后你赌输可追悔莫及。叶云舟背着手走了几步,总之我现在如你所愿专心修炼,你还是回去先把剑穗刻完吧。 算作给你的聘礼?慕临江调侃。 这么寒酸简陋,当然是你自带的嫁妆。叶云舟斜睨他一眼,脚下一点化作流光没入云端。 慕临江发觉叶云舟拿回常羲之后连跑路都流畅起来,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自己回去接着搞嫁妆。 要在遐荒岭找到殷思实属不易,叶云舟给他发了个传音,不怎么意外的没有回复,于是叶云舟只好先去找卫一。 这些天寂宵宫往来修者众多,夙宵卫忙于布防,叶云舟见到卫一的时候他才刚有个歇下来的空闲。 叶公子怎么来了,宫主有何吩咐吗?卫一连忙起身问道。 不是,想找你帮忙问问殷大人在哪里。叶云舟随意坐下倒了杯茶,有点事要找他。 哦,那我这就联络。卫一点头,说起来我也几天没见到殷大人了。 叶云舟用指尖随意擦着茶杯,历尽艰险才终于取回常羲,神剑在手,突破在即,难得让他也多了几分难以压抑的战意,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圈屋内,等卫一传音问过之后才道:偃甲手指还合适吗? 卫一抬手攥了攥,漆黑的偃甲无名指隐隐闪着细腻的光,一声细微的响动过后,关节处弯出尖锐的甲片,精致又实用,他十分满意地笑道:多谢叶公子关心,和从前没什么区别,已经完全恢复了,而且还能敲核桃! 叶云舟喝了口茶忍笑,卫一很快又失落地叹了口气:叶公子,你什么时候再来寂宵宫啊?没有你在,宫主一定会很寂寞。 我不就在寂宵宫吗?叶云舟挑眉,何时说过要走。 可擎雷山的封印不是解决了吗?卫一一愣,随即惊喜道,莫非你不打算离开?太好了!我就打赌慕宫主在凌崖城肯定是忽悠那群老古板呃,我没有说煌都不好的意思,静微门还是开明包容的正道栋梁。 不,正道栋梁还是给慕宫主吧。叶云舟面无表情地说,以后让正经人多写点正经东西宣传一下慕宫主的不怕牺牲为国为民的高尚品质,免得煌都夜都整日造谣。 卫一的心情一波三折,听说叶云舟不走,又想起敢带头写不正经东西的应轩阳,满脸都写着难受。 叶云舟觉得他这个难受估计一半是以后看不着应轩阳的话本,前来汇报消息的卫十二也郁郁寡欢,叶云舟忍不住打听道:应轩阳最后一本写了什么? 卫十二看见叶云舟,欲言又止,为难道:您真想知道? 不就是编排我和慕宫主,我都看过好几本了。叶云舟不以为然,说来听听。 卫十二五味杂陈,简单说道:慕嗯,主角一和主角二一个是魔修,一个是仙修,本来是世仇,但两人并不知彼此身份,因缘际会暗生情愫。 什么年代了,沉沦境修真境都不搞世仇这套。叶云舟冷漠地拆台。 卫十二嘴角抽了抽:背景可能比较久远,总之这样那样之后,他们先拯救世界然后决战,慕主角一身受重伤,主角二自尽殉情。 这就没了?叶云舟心说应轩阳看来对他意见果然很大。 这是应殿主闭关时期写的,本来已经结束了,但应殿主后来回夙宵殿,又补了新的结局。卫十二抽抽鼻子,主角一后来散尽修为,和主角二葬在一起,两人转世之后成了一对普通眷侣,一人教书一人种田,终于过上无需再讲仇恨家世的普通生活,虽然是个好结局,可我为什么这么想哭啊! 卫一在旁边拼命点头表示赞同,叶云舟伸手朝他要话本,卫一铺开云图,往叶云舟的指环边拨了一下,叶云舟当即传给了慕临江。 殷思的回复这时才到,卫一转告他道:殷大人的本命剑似乎出了些问题,他在遐荒岭深处,我把位置给你。 叶云舟边看地形图上的虚影边感不好,冰峨剑本身也非凡品,能被他用来当做以血唤醒常羲的施术媒介,只不过是否因此有所损伤他好像根本没考虑过。 叶公子,需要我做什么吗?卫一见叶云舟表情奇怪,就关心道。 没事,希望殷大人和慕宫主一样讲究美德,可别讹诈我。叶云舟半开玩笑地说,你忙吧,我去找他。 遐荒岭深处皆是终年不化的连绵雪峰,一道凛光划破夜幕,落入深谷,如刀的风雪在冰潭周围卷起一道漩涡。 叶云舟人在半空就收起了常羲,谷中积雪厚重遍地银光,偏偏中央一池清泉,纯净的灵力让人心旷神怡,殷思坐在冰潭边,抬眼瞥了叶云舟一下,又低下头去看着水底。 剑怎么了?叶云舟过去朝水里望了望,冰峨剑在水中沉浮,让整座冰潭更添几分冷冽。 何事?殷思直接问他。 找你切磋。叶云舟实话实说。 殷思轻哼一声,冷漠道:找卫一。 我需要大乘剑修。叶云舟抱着胳膊站在水边,他看了一会儿,这才发觉水中似乎正透出一点若有若无的黑气,和血色缠在一起。 殷思侧目,余光扫过去,抬抬下巴示意冰潭:你的杰作。 叶云舟咬了咬唇角,蹲下伸手没入水中,略一感受就明白过来,魇魔主留下的力量透过血线侵蚀了冰峨,就如同那时的常羲一样,但常羲有剑灵,能可自行摆脱,冰峨却没这么容易。 为了对付魇魔主,我命都赔出去一回,你就别计较这点损失了。叶云舟大方地替殷思原谅自己,魇魔主真是死而不僵,你没去找慕宫主试试吗? 他没办法,强行清除,剑会受损,只能慢慢化消。殷思皱起眉道。 那要多久?叶云舟问道,殷思不能用剑,他来时的期待化作泡影,不禁失望地甩了甩满手水珠。 殷思似乎更加不悦:快则一年。 这个漫长的时间让叶云舟深深吐了口气,他站起来望着夜空沉思,准备做一个决定。 还不走?殷思撵他。 我有个人选,应该能帮你清除剑上气息。叶云舟下定决心说道,只不过此人行踪飘忽,我得先试试能不能联系上他。 名号?殷思问道。 嗯说了你也不认识,到时我再给你见面方式。叶云舟搪塞,我先回去了。 他想到的人选当然是常羲,只不过现在常羲剑名义上被慕临江收归国库封锁消息,他这个带着鸿蒙岛十大名剑之一跑路的通缉犯自然也愿意低调,若非慕临江强烈反对,他甚至想让慕临江直接宣布自己死在擎雷山,然后换个姓名再来。 猎人永远隐于暗处,时刻保持伪装,才能玩弄一无所知的猎物,但叶云舟这个身份,如今已经太耀眼了。 他没能切磋成功,只能悻悻回了寝殿,慕临江正打算睡觉,灯也熄下,见他回来,靠着枕头道:回来干什么,现在你自己送上门我也不要了。 你真忍得住?叶云舟本来没想和他开玩笑,但看见慕临江松松系着的寝衣,话锋一转,单膝压在床边,伸手按上那片传出有力的心脏跳动的皮肤。 去洗澡。慕临江挪开他的手,翻身躺下打了个哈欠,我困了。 叶云舟愤愤地拍了他一巴掌:殷思的剑常羲能解决,我想让他去找常羲帮忙。 那就去呗。慕临江不明所以,我又不是常羲的上司,你不用请示我。 什么请示。叶云舟翻了个白眼,我是怕常羲暴露我的身份。 你嘱咐他别透露不就行了。慕临江笑了一声,自作孽啊。 叶云舟抽过枕头砸到他头上,转身出去洗澡,换了衣裳回来时慕临江还没睡,划着云图上密密麻麻的字,眼睛被光晃得明亮。 你不是困了吗?叶云舟在另一侧上床,扯过自己的被子。 被你打扰的睡不着。慕临江散去云图,摘下指环顺手放到枕头底下,应轩阳这篇写的不错,从前沉沦境和修真境关系确实紧张。 等你看结局就知道什么叫狗尾续貂。叶云舟嘁了一声,转世当凡人,种田和教书你选哪个? 慕临江猝不及防被剧透,想了想道:教书? 很好,然后每天被不听话的小孩折腾到一个头两个大。叶云舟嗤笑。 那种田?慕临江决定改换职业。 也不错,天天泡在冷水淤泥里,不到四十岁就风湿骨病瘫痪在床。叶云舟阴狠地说,然后你的老婆儿子伺候你吃喝拉撒,一年就厌烦了,三年就恶语相向,五年就开始琢磨怎么让你意外过世。 慕临江: 慕临江又把指环戴回去,直接跳到结局,直接神识扫过去看完之后,转头道:我的老婆不是你吗? 那你看我像不像这样的人。叶云舟笑得开心。 慕临江沉默片刻,赞同道:说得对,你自尽便自尽罢,我才不会自散修为。 真的吗?叶云舟支起身子盯着他。 慕临江抬手揽住叶云舟的脖子,往下带了带,两人的唇挨在一起,轻车熟路而又轻描淡写的一吻过后,慕临江把他推了回去,用带着几分散漫的低哑声音安抚道:真的,我们已经同生共死一次了,不会再有下次,睡吧。 哼。叶云舟不太满意,也说不清自己哪里不满意,抿了抿唇偏头望他,慕临江已经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叶云舟拿着常羲剑,花了一个上午终于联系上常羲剑灵。 缥缈的影子浮在剑上,神情依然是疏离的淡然。 常羲前辈,不知你现在何处下榻?缺不缺钱?叶云舟殷勤关怀。 修真境仙岚城。常羲报了个地点,你留在夜都的积蓄,我拿走了。 前辈高兴就好。叶云舟笑容僵了一下,在擎雷山时为了唤醒前辈,殷思的冰峨剑受魇魔主的死气侵蚀,你可有空闲略施援手? 常羲回忆半晌,道:是那个以杀入剑的小辈。 嗯。叶云舟点头,我希望前辈别透露我的身份。 也许他见到我,自会明白。常羲深深看他一眼,你变了,你愿意承担这个风险。 我没变。叶云舟皱眉强调,和常羲互不退让地对视一阵后,叹气道,好吧,可能只是少了一些谨慎,毕竟常羲剑现在已经不能再压制我的修为,人总是有武力才有底气。 常羲微微动了下嘴角,虚影化作一蓬青烟散开,算是答应了叶云舟的请求。 叶云舟长舒口气,动身去找慕临江,送过临渊宫尊主之后,慕临江也要和他启程去幽冥阁了。 他们这趟依然乘坐悬舟,慕临江在船舱里等他,托着下巴靠在窗户旁边,对下楼梯进来的叶云舟道:我刚才送谢桥顺便帮你约陆饮霜了,他没我这么闲,定在下月十五。 你还知道自己很闲啊。叶云舟调侃道,等从南疆回来,你是不是也该干点正事了? 我这辈子最大的正事已经完成。慕临江像个退休老人一样往椅背上一靠,口吻沧桑慵懒,现在只想游手好闲吃喝玩乐。 别忘了我还是寂宵宫的文侍。叶云舟提醒他,我跟新任殿主还不熟,等回来我要去那边混一阵子,你也别想甩手不干。 慕临江惨淡地凝望他:我连一个月的假都没有吗?你是不是忘了谁才是寂宵宫宫主。 你是宫主,所以我才忠言进谏。叶云舟笑眯眯地说。 遇人不淑啊!慕临江不禁大摇其头,借茶浇愁。 悬舟离开默影都海岸,速度便渐渐降低,平稳地落在海面,叶云舟颇为无聊地和慕临江下了几局棋,陪他玩半天老年娱乐,等夕阳垂在水天交接的边际时,两人上了甲板,被海风扬起衣袍。 差不多就在那个位置。叶云舟拿着一枚单筒远镜拧了拧,指了一个方向,下楼让驾驶悬舟的夙宵卫修正了航线,端着盘葡萄回来。 慕临江靠在摇椅上,闲极无聊地晃着,黄昏的天空云蒸霞蔚,海波翻涌,一条金色长路波光粼粼,仿佛直接通向落日,他接过叶云舟递过来的一粒冰葡萄,突然有种前所未有的放松和喜悦。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113 你都藏了什么东西?慕临江伸手挡在额前遮住灿目的夕阳问道。 叶云舟在他旁边搬了椅子坐下:灵石,法宝,一些人的把柄。 有把柄在你手中的人,现在还剩多少?慕临江复杂道。 三百年了,足以耗死一批。叶云舟略感可惜,我在鸿蒙岛那时,确实想要培植自己的势力,不过后来你也知道,我放弃了,势力都是由人组成,人皆有弱点,只要掌握随时可以启用弃用的棋子,不是比自己辛苦发展更好吗? 我哪敢对死街军师发表什么意见呢?不过我更好奇的是,迷梦楼楼主追杀你,你竟然不报复他。慕临江闭眼享受海风,伸手让叶云舟给他葡萄。 我们之间早有分歧,不过是暂时的利益一致,早晚有分道扬镳的一天。叶云舟往他手里放了个吃过的葡萄皮,彼此之间心知肚明,追杀也是做做样子而已,装出内乱,楼主趁机消灭居心叵测的老鼠,彻底控制迷梦楼,我带走应得的报酬诈死离开鸿蒙岛,去找新的乐趣,这是双赢的局面。 慕临江坐起来把葡萄皮扔进碗里:现在迷梦楼的楼主还是你的老熟人吗? 我也不清楚,毕竟是死街,身份捂的严实。叶云舟摇头。 慕临江意味不明地哼笑两声:能将你这种人才放出鸿蒙岛,此人耐性和胸怀都可见一斑,又是你最喜欢的邪派人士,你希望他是熟人吗? 叶云舟低头叹息:你又在瞎吃醋。 是啊,我怕叶公子旧情复燃,弃我而去。慕临江悲哀道,毕竟我已经是一个年华不再的老人了。 叶云舟: 叶云舟站起来冷酷道:你继续作,对着夕阳边奏乐边朗诵,我先走了。 慕临江马上紧随其后:我也去。 他们让夙宵卫停船,叶云舟翻过船舷利落地跳进海里,慕临江看了一会儿,给自己施了个避水诀。 叶云舟闭气潜入海中,一片海鱼自身旁掠过,亮蓝的光在头顶越来越远,珊瑚水草铺满的海底高低不平,仿佛误入绚丽的迷宫。 慕临江周围隔了个圆形的空间,他任由自己慢慢沉落下去,叶云舟像条鱼似的游到他身边,戳戳那层灵力屏障,传音嫌弃道:你这样下什么水。 不这样下水,避水诀用来干什么?慕临江据理力争,我才不想沾一身盐。 叶云舟吐出一串泡泡,往后一绕,推着慕临江转了个方向,把他扔进珊瑚丛里,柔软的紫色触须裹在屏障外围,叶云舟先笑了起来,打量着慕临江揶揄道:你站在那别动,看起来像珊瑚精。 慕临江浮起几尺:你三百多岁了好吗? 他正无语叶云舟的幼稚,海底突然传来一阵晃动,他脚下的珊瑚丛裂开一条缝隙,气流涌出,海水瀑布般灌入其中。 走了,下去。叶云舟传音招呼慕临江一声,单手背在身后握着常羲剑,随汹涌的海水跳进裂缝。 慕临江看出这并非是空间转移的术阵,应该是海底之下别有洞天,但被封住了入口,两人跳下之后,头顶又重新合上,只剩断断续续滴落的水珠,眼前一片漆黑,空气潮湿,慕临江收起避水诀,在掌心燃起一团火,周遭被照亮的一刻,温润的光线也霎时相继苏醒,将这处海底洞窟映的灿若龙宫仙境。 这里本来是一个元婴修者的闭关洞府,不过他死之后,我稍加改造,此处就只有我知道了。叶云舟低头拧拧头发上的水,烘干衣裳给自己用了两个净尘诀。 慕临江也要感叹一声此地装修不错,一座巍峨门楼嵌在石壁上,散发光芒的奇石布满墙壁,叶云舟上前一推铜门,灵力反应一闪而逝,大门缓缓开启。 慕宫主,请。叶云舟伸手客气地让慕临江先进。 慕临江踏进门去,发现这里说是洞窟实在对不起精巧的布置,地面打磨的光滑平整,几个房间从中央大厅分别延伸,到处都挂着星芒熠熠的薄纱帘幔,龙角明珠,梦幻奢华而又不失与地形自然的嵌合,他参观了两间,光泽温润的水蓝贝壳敞开着,里面铺了柔软的织物当做床垫,比他寝殿的床还大一圈,另一间是地下温泉,袅袅水雾环绕着整间洞穴。 怎么样?叶云舟炫耀地问。 你到底卷走迷梦楼多少钱啊。慕临江由衷感叹了一句。 我在默影都又不是只吃老本。叶云舟十分满意慕临江的表现,拽了他一下,掀开两层纱帘介绍他一面木架上高高堆起的箱子,都是上品灵石,这边是交易货币,那边是术阵所用。 慕临江随手掀开一个木箱,里面翠绿的光闪的他眼睛发花,自从进来之后到现在,他的表情已经平静了。 慕临江在木架的几箱灵石间兜了一圈,充满怀疑,小心地问:你这个钱,它合法吗? 叶云舟如实道:赃款。 叶云舟在客栈里撒币的艺术行为慕临江还记忆犹新,他扣上箱子道:不意外。 你当时宣布你要剿灭钓场,我就一直暗中追踪你的动作。叶云舟随手把两个箱子装进乾坤袋,都是从各地钓场分支掌柜那里趁乱黑吃黑来的,你那番大清洗,让我赚得盆满钵满啊,我应该多谢你。 我并没感到助人为乐。慕临江嘴角直抽。 叶云舟挑了几件法宝装走,顺手扔给慕临江一个玉镯,笑道:这个适合你,戴上之后放松自己,就能打一套精湛的硬派掌法。 我并不是很想打。慕临江收起玉镯。 还有这个,发动之后能陷入一场操控自如的梦境,在梦里,你可以和任何你想象的体修高手近身过招而不落下风。叶云舟又扔过去一个眼罩。 我并不需要自欺欺人。慕临江收起眼罩,你这里到底是仓库还是破烂市场。 叶云舟笑意深沉:你还是第一个有幸收我这些闲着攒起来的破烂。 我谢谢你。慕临江扶额转身出去。 反正好东西你也不缺。叶云舟追上他,去试试这里的温泉?不比医无患那个药泉差。 慕临江想了想,然后欣然答应。 叶云舟去找酒杯,慕临江换好衣裳迈进温泉,温度略有些高,他沉下去只露出脖子,在氤氲的热气中有些懒散的困意。 喝茶喝酒?叶云舟穿着单衣端着托盘过来,放到水上,问慕临江。 当然是茶,我再也不喝酒了。慕临江坚定道。 叶云舟倒了一杯,指尖轻轻一推托盘,脱了衣裳下水。 慕临江隔着不甚清晰的水雾瞟了他一眼,转过头去拿茶杯,随即才反应过来,又把头扭回去。 叶云舟把唯一一件单衣也脱了,什么都没穿,一杯接一杯的喝酒,皮肤被水温浸出几分薄红。 我以前从来没想过会带人来这里。叶云舟端着酒杯说。 我会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唯一吗?慕临江揶揄道。 大概吧。叶云舟含糊地应。 你可以尝试信任我以外的人。慕临江声音温和,我也相信,无论如何,我在你心中的地位必定特殊。 哼,大言不惭。叶云舟起身走近几步,水珠顺着他纤细的腰线滑下,落入温泉。 泉水漫过他的小腹,慕临江的眼神往水下探了探,又抬上去:你醉了。 没有。叶云舟断然道,我很清醒。 我看未必。慕临江放下茶杯推远了托盘。 叶云舟坚信自己一点醉意也没有,他走到慕临江面前,看着他锁骨上的水滴,虽然没醉,却觉得渴。 他随手把酒杯扔进温泉,按住慕临江的肩膀,低头吻上了那滴像在发光的水珠。 叶云舟在床上醒来时,伸出胳膊往旁边砸了一下,没砸到人,他眨眨眼睛,透过纱帐看见慕临江躺在摇椅上在大厅里烹茶,扇着扇子好不快哉。 他揉着肩膀,一股火气上来,磨了磨牙,想要再睡一会儿,但却忽然想起他还是萧川那时。 众人约战擎雷山的前一天,他让慕临江气的拂袖而去,前两天,他同样让慕临江愤愤离席,前三天,他和慕临江日常交手切磋。 他静下心来反思了一下,不得不承认那种求而不得当中,不止是无法动摇慕临江的求而不得,还掺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慕临江最后确认了擎雷山的排布,煌都夜都众人都已积极备战,只有萧川依然无所事事。 慕临江看不惯他,但在萧川深夜第四次路过他窗前时,他不得不心累地抬头,把伞横在窗口拦住萧川的去路。 若是管不住腿,我不介意替你管。慕临江靠在窗边冷冷道。 萧川举手挡住伞尖,一双明亮的眼睛蕴着笑意:你要怎么管我的腿,慕先生这话可是在骚扰我,不太好吧。 慕临江咬了咬牙:有话就说,也不看看几时了。 睡不着,明日就是最后的准备时间,毕竟是我贡献出的常羲剑,往后我没有兵器,若是遇到危险,我能找你求援吗?萧川按着窗台问道。 你确定你遇到危险还有机会求援?慕临江嗤了一声,煌都夜都自然乐意保护你。 慕先生这是真心话吗?封印魇魔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争功,你早就看穿了吧。萧川推回慕临江的伞,陪我吃顿夜宵? 慕临江不耐烦,本想拒绝,但萧川很快接道:有小笼包,瘦肉粥,还有各种你喜欢的汤。 你到底有何目的。慕临江撑着窗台翻出去,萧川连忙后退,然后给慕临江带路。 都这个时候了,还觉得我别有用心吗?萧川无辜地偏头,你若拿出对我偏见的十分之一来对煌都夜都,就不会背地里挨那么多骂了。 又是这种陈词滥调。慕临江冷淡地抿唇。 萧川耸了耸肩,慕临江在厨房坐下,等着萧川给他上菜,萧川动作生疏地把小笼包热上,慕临江看他掀蒸屉的动作就知道他不常来厨房,基本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你有何话说,现在说吧。慕临江暗自鄙视了一番萧川,心情好了点,大方地让他开口。 萧川反倒愣了愣,诚实道:没什么话,就是找你吃顿饭而已。 慕临江怀疑且忌惮地扫过蒸屉,萧川无奈笑道:没给你下毒。 莫名其妙。慕临江嘀咕了一句。 倒是你,没什么问题想问我吗?萧川盯着蒸笼上缓缓腾起的雾。 没有。慕临江斩钉截铁道。 真的一点不好奇?比如常羲剑的来历。萧川给慕临江举了个例子。 无所谓。慕临江一点也不在意。 萧川不禁一时语塞,厨房只剩热气滚过蒸笼的细响,他关上火,伸手要从灶台卸下蒸屉,慕临江下意识地想要提醒,站了起来,话卡在嘴边,萧川已经被蒸屉烫的缩手直甩。 小心烫到。慕临江翘起嘴角忍笑道。 真是事后诸葛。萧川啧了一声,挥袖直接把蒸屉掀到桌上,这点温度不至于烫伤修者,他用舌尖舔了下食指,你刚才怎么不提醒。 现在不是很有意思吗?慕临江风轻云淡地说。 也是,愿意跟你同桌的人少之又少,我就牺牲一下给你丰富趣味经历。萧川怨怼的嘲了一句。 慕临江沉下脸:你这种个性,谁又愿意真心跟你吃饭? 萧川小心地拨开蒸屉盖子的手一顿,慕临江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叶云舟记得自己最后也没吃什么夜宵,他在软的像水一样的床上翻了个身,慢悠悠地坐起来,从乾坤袋里拿出干净的衣服给自己套上。 茶香从大厅传来,透过纱帐慕临江的背影隐隐约约,他清清嗓子,对慕临江喊:倒水! 慕临江提着水壶过来倒了一杯,递给叶云舟,笑问道:还能走吧? 怎么就不能走了?叶云舟挑衅地瞥他一眼。 我是指你宿醉之后不晕吗?慕临江接下他喝完的杯子,十分平和地解释。 我才没醉。叶云舟下床瞪了一眼慕临江,海水不可斗量,你那点酒量就别揣测我了。 慕临江不置可否,叶云舟去洗漱梳头,收拾完以后慕临江还瘫在摇椅上品昨晚没来得及喝几口的茶,他有点气恼,过去推了一把椅背,慕临江赶紧把茶杯偏开,免得洒自己一身热茶。 你什么时候醒的?叶云舟气势汹汹地质问。 比你早半个时辰吧。慕临江无辜,我又哪里惹叶公子生气了? 你醒了就在这煮茶?叶云舟恨铁不成钢。 我怕打扰你睡觉。慕临江真诚地说。 叶云舟摇摇头道:你彻底没救了。 怎么说?慕临江不解。 我体力好得很,走之前不再做一次?叶云舟按着摇椅边缘俯下身去。 慕临江瞧见叶云舟领子边缘露出的红痕,伸手给他掩了掩,懒洋洋地说:这就要走了,时间不够,再说我今天懒得活动,年轻人收敛点,不要纵欲过度。 现在就走!叶云舟直接给他推下去,我们还赌什么,你老老实实当下面的最好。 我昨晚难道没满足你?慕临江挥手收了躺椅,是谁后来非说不做了? 叶云舟脸色一黑:喝醉的人哪有什么准话。 这会儿你又喝醉了。慕临江沉沉叹息,叶公子真是反复无常,好难伺候。 叶云舟愤懑地开门带慕临江离开,悬舟在海面停了一夜,此时已是日上三竿,慕临江收了几道传音,转告他道:幽冥阁码头有人来接,这待遇我倒是从没想过。 恋耽美 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114 也许狱邪尊要请你办事。叶云舟猜测。 慕临江眼睫颤了颤:你还是叫幽冥阁主吧。 我觉得这个称呼也没什么啊,你分明是太敏感。叶云舟不以为然。 敏感的难道不是你?慕临江随口回了一句。 叶云舟略一沉默:你不觉得嘴上过瘾临阵退缩实在很没意思吗? 好吧,既然你这么耿耿于怀,我就陪你白日宣淫一回。慕临江作势就要回去船舱。 晚了,赌约已经生效过期。叶云舟抱着胳膊哼道,世上可没后悔药吃。 慕临江倚在门边,直接提议道:那我们再赌一次,你猜幽冥阁的宴席南疆菜多还是修真境风格更多?我赌跟你相反的答案。 你这赌也太随便了。叶云舟嘶了一声,他觉得有诈,南疆人当然吃南疆菜,幽冥阁主又不像会为了客人考虑,但慕临江把选择给他,必定说明这当中有猫腻,所以应该抛开常识应该选修真境,但再进一步说,慕临江应该也猜到他会这么选,所以再进一步还是应该赌南疆 有这么艰难吗?慕临江看他好像在琢磨什么惊天阴谋一样,不由得有点无语。 还是南疆菜吧。叶云舟下定决心,幽冥阁是南疆众门派之首,自有他的傲气,岂会改换别境风格讨好他人。 慕临江笑而不语,叶云舟觉得自己这次最起码有八成胜算,悬舟夜晚靠近幽冥阁的码头时,空旷的岸边两道人影格外明显。 对了,幽冥阁派谁来迎接?叶云舟问慕临江。 幽冥阁少主。慕临江介绍,狱邪尊的义子。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掉落神秘暗号 第104章 番外02 叶云舟对于幽冥阁没有过多了解, 未曾多想,远远看去,那位戴着半张面具, 裹着宽大斗篷的神秘少主旁边就是上次来送东西的信使,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 扬起手来招了招。 悬舟靠岸停下, 接下来有幽冥阁的传送阵, 慕临江此来不打算摆什么排场,舷梯左右各有一名夙宵卫,他下船上岸,那位少主便拱手客气道:晚辈蔺瀛,奉命护送慕宫主至万仞山,天色已晚,慕宫主可先行前往驿馆下榻。 贵阁主为了这块石头千叮咛万嘱咐,恐怕是晚一天收到就损失惨重,还是早日回去罢。慕临江半开玩笑地挥挥袖子。 也好, 这边请。蔺沧鸣巴不得早结束这个护送任务, 半点没犹豫,直接转身带路。 阁主催的也不是石头,其实是待客心切啊。一旁的霁涯诚恳地落后几步, 我不久前才听阁主说起您,虽寥寥数语,便有沧海桑田的变幻之感,今后又能见慕宫主风采, 乃是苍旻界一大幸事。 慕临江笑了两声,无所谓真假,好话谁不爱听。 叶云舟觉得这两人有趣, 让自家少主来接,摆明着想给少主拉拢人脉介绍关系,可这个盖头盖脸的青年好像并不领情,反而急于脱身,倒是这个信使,跟少主的行事风格迥异,却能游刃有余地随在身侧。 咳。慕临江故意偏了几步,挡住叶云舟的视线,警告他别动多余的危险心思。 叶云舟刚有趣起来又被按回去,但碍于幽冥阁的两人在前,只能保持微笑。 他们直接用传送阵到达幽冥阁本门所在的万仞山,南疆气候炎热,虽是夜晚,但叶云舟还是被扑面而来的热风吹的心焦,看见幽冥阁少主的斗篷就更热的过分。 慕临江化出春江庭月撑开,往叶云舟那边偏了偏,叶云舟本来不想站到他伞下,好让别人猜他们的关系,但阴影打落下来,带着遐荒岭一样的凉意,他只挣扎了一个瞬间就安逸地享受起来。 果不其然,叶云舟看见霁涯回过头时的表情微妙地变了一下,像在忍住笑意,他目不斜视站的端正,力求让慕临江给他打伞变成一种上司关爱下属的可敬行为。 阁主正在花园赏景。霁涯直接领两人去见狱邪尊。 蔺沧鸣顺势开口道:那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慕临江点头,叶云舟打量着这座不知为何略显怪异的花园,竖起耳朵听见两句模糊的对话。 所以下雨的时候是我给你打伞多,还是你给我打伞多? 用御风诀更多。 叶云舟低笑一声,顺手摸了摸伸出竹篱外的草叶,随即怔了一下,恍然大悟,为何这座花园显得怪异。 万仞山皆是南疆风俗的图腾装饰和奇诡植株,犹如罩在一片阴翳之内,但这座花园却是典雅错落,曲径通幽,典型的修真境风格。 叶云舟跟上慕临江的脚步,心中暗自懊恼,对赌约胜率的估算又下降两成,忍不住道:看来你的情报让你胜券在握了。 赌嘛,还是有风险的。慕临江悠然道。 叶云舟搞不懂狱邪尊什么毛病,要在自己家修水火不容的修真境风格园林,他和慕临江走到青石小路尽头,看见一个穿的和园林画风也不兼容的纯正南疆人正在拿剪刀剪枝。 然后叶云舟就越发不懂,莫非所有上了年纪的人都得有点种花养草的爱好吗? 好久不见啊,慕宫主。云寄书直起腰来,甩了甩剪子上的草叶。 叶云舟这才看见他剪了个啥,一团好端端的灌木丛两边支出两个犄角,还是不对称的,让他难受的挪不开目光。 求我帮什么忙,直说吧。慕临江把装着石头的盒子抛过去,云寄书信手一挡收入乾坤袋,把剪刀掷向园中的树桩,一声闷响之后扎的结结实实。 我出借此石,你为我办事,公平的条件交换,说我求你,真敢口出狂言。云寄书盯着慕临江冷笑一声,眼尾的赤色浓的像血。 哈,随你玩你的文字游戏吧。慕临江把春江庭月递给叶云舟,跟云寄书进了凉亭,叶公子我信得过,你有话直说即可,我没什么要屏退的人。 他这么一说,云寄书正眼端详叶云舟片刻,叶云舟微微颔首:晚辈见过狱邪尊前辈。 你什么修为?云寄书问道。 叶云舟正要说他筑基,云寄书又眯起狭长的眸子警告:即便是你的主人,也没胆量在我面前狡言欺诈。 你在我面前空谈胆量才是真令人发笑。慕临江替叶云舟回了一句,伸手在叶云舟背后搭了一下,况且我不是他的主人。 云寄书斜了两人一遍,嗤道:最近是有什么流行吗?一个个都复出台面被毛头小子搞得晕头转向哦,这个好像不是什么真正的年轻人。 叶云舟心下一紧,皱眉道:你看出什么了? 放心,慕宫主的人,我没兴趣针对,而且我有办法让你直接踏进元婴这个门槛,至于条件嘛我不会太为难他。云寄书在凉亭围栏上坐下,从罩了一层纱的火红单衣里支起一条腿踩上栏杆,赤足纤尘不染,露出脚踝的银链和刺青。 叶云舟才看了一眼云寄书在衣摆侧面若隐若现的腿,慕临江就直接挡在了他面前,不快地说:你能不能庄重一点。 我们南疆人不觉得哪里不庄重。云寄书凉丝丝地说,小心把人看得越紧,他跑的越快。 叶云舟颇为无奈,伸手拽开了慕临江,如果是以前或许他还会考虑考虑,但现在这个条件已经不能让他动心了:多谢阁主好意,不过还是脚踏实地修炼更好。 哼,倒是耐得住性子。云寄书挑了挑眉,这时带着扁长木盒的侍女过来,把东西递给云寄书,悄悄瞥了慕临江一眼,脸色顿时一白。 慕临江转过视线打量云寄书手中的木盒,云寄书让侍女下去,感叹道:看来你最近心态有进步啊,这就是被欲望冲昏头脑地副作用吗? 陆饮霜来你也这样夹枪带棒吗?慕临江拿开凉亭石桌上茶壶的盖子,看了看,又盖了回去。 他比你正常的多,我说他干嘛。云寄书哼道。 我看是他脾气没我这么和善吧。慕临江讽刺他。 叶云舟坐在一旁说不上话,这些真正统辖一方势力的大乘巅峰修者,或多或少都有些过往联系,他听得出慕临江和狱邪尊关系还行,不由得又稍微有些后悔,这么快就把自己暴露在幽冥阁主眼下。 云寄书打开木盒,从中拿出一支火铳,剔透的暗红色嵌着金边,能从中折叠,但扳机处斜斜一片划痕,似乎损伤颇为严重。 幽冥阁不能修吗?慕临江接过火铳,咔的一声对折起身向外甩开,左手托着枪管偏头瞄了一下,负责切换药匣的部分阵图损毁,只要重新刻上修补就好。 我倒是能修,但彻底修好以后就不能再刻阵了。云寄书说道,我想让你再加一道阵图,封住我一招九冥玄阴火,以备不时之需。 看来你对这个义子是真上心,你莫非也被亲情冲昏头脑了吗?慕临江趁机以牙还牙,阁下在术阵上也造诣精深,竟然低头求我,真是有损狱邪尊威名。 你销声匿迹三百年,看来只有口舌更利,不剩半点真本事。云寄书遗憾伸手,拿回来,我自己刻。 好好的法宝,被你折腾成烧火棍就可惜了。慕临江并指按在火铳上,轻轻一划,几片交叠的复杂阵图便覆上半空。 叶云舟看了几眼,看不懂,于是只好起身在凉亭边闲逛,云寄书翘着腿搭在栏杆外,朝凉亭下的叶云舟笑道:你知道他从前的模样吗?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号,你应该去查那段历史,好对他有个清晰的认知,也许届时你就会知道退却。 我在帮你修你们少主的法宝,注意你的言辞,否则我一失手,很容易留下致命的漏洞。慕临江抬眼警告他。 我倒听慕宫主说他从前有过一个称号。叶云舟好奇地打探,莫非阁主知晓? 慕临江连咳两声:有什么好打听的。 我从前追捕一个幽冥阁的通缉犯时到过默影都,我还要听命行事,但那时的慕宫主早就自立门户,虽然只有遐荒岭下一座城池,却丝毫不减威风,狂的像称霸三都一样。云寄书阴阳怪气地说,可惜沧海桑田,物是人非,我如今手握南疆大权,慕宫主却被煌夜两都一群乌合之众诽谤排挤,真是叫人替慕宫主不忿,你想知道慕宫主曾经的名号吗?那可是他追思不及的往日荣光。 慕临江沉叹一声:我再帮你加一道阵图,你闭嘴。 云寄书话锋一转:不过就算你想知道,我也不告诉你,我绝不发善心满足别人的好奇。 叶云舟: 叶云舟沉着脸对慕临江道:我回驿馆,你慢慢修吧。 明天给你。慕临江收起火铳对云寄书保证,快步追上叶云舟,下次,只要下次赌局你赢我,我就告诉你这个秘密。 为何不定在这次。叶云舟斜睨他一眼。 因为我已经赢了。慕临江胸有成竹道。 凭什么?叶云舟不服气。 狱邪尊这常年有修真境名厨,我私下给他发过传音,叫他明天吩咐全做修真境的特色菜。慕临江笑得开怀,毕竟我们的赌约没说不准作弊。 叶云舟: 叶云舟深吸口气,怒气冲冲道:我下次一定赢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下次也不一定 总之完结啦!不能出现的部分明早就会出现在评论里_(:з)_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