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修无情道的师弟结为道侣后》 第1页 《与修无情道的师弟结为道侣后》作者:霁青【完结】 文案 烛方穿成了书中的反派大师兄,原主最后死在师弟观溟的剑下,结局悲惨。 为了保命,烛方果断选择做一条吃喝玩乐的咸鱼。却不想一次意外,他和观溟被迫结为了道侣。 观溟修无情道,无情无欲,生人勿近,是宗门出了名的高岭之花。 结为道侣之后,烛方才发现他这个师弟患有多重人格。 今天高冷又闷骚,明天霸道又自恋,后天病娇又粘人……一天一个样! 烛方:说好了修无情道呢?! 内容标签: 年下 仙侠修真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烛方、观溟 ┃ 配角:镜玄、丹衡 ┃ 其它:微博@小霁青 一句话简介:发现他有多重人格!!! 立意: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只要努力与坚持,人生就会有不一样的精彩。 第1章 苍雪秘境。 山谷间雾气氤氲,云海渺茫;山麓下桃花灼灼,烂漫成片。 “穿过这片桃花林就是苍雪谷了。”一众弟子负剑徐行,走在前面的玄衣少年嗓音轻快:“师尊说,二师兄出关后便来了秘境,让我们到时候在那里与他会合。” “二师兄出关了?太好了!”身后的弟子们顿时喜形于色:“二师兄去仙域闭关已两年有余,此次出关境界定然又有突破,离得道飞升不远了。” 所有人都在高兴地谈论着,玄衣少年的视线往后掠去,留意到最后面那抹被遗忘的红影。 “大师兄?”他出声问了句:“你怎么了?” 闻言,其余弟子纷纷回过头。 “没事,好像是早上吃撑了胃不舒服。”烛方装出一副很难受的样子,偷偷观察着众人的表情,确定没露出端倪后弯腰捂着肚子道:“镜玄,你先带师弟们去苍雪谷,我稍作休息便跟上来。” “我随身携带了丹药……” “老毛病,吃那些不顶用。”烛方打断镜玄的话,并朝他悄悄地使了个眼色,眼神中充满了暗示:“你们快些去寻灵物,免得被其他宗派的弟子捷足先登了。” “可是……” “别可是了,我是大师兄,听我的。”烛方低声催促:“还不快去。” 同行弟子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分了点余光过来,私下里却在小声议论。 “大师兄又怎么了?” “这次好像是胃疼。” “大师兄那天晚上吃了六碗馄饨都没事……” “……” 镜玄扫了一眼那名弟子,后者立马闭上了嘴。他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只道:“我们先去和二师兄会合。” “好。” 总算糊弄过去了。 目送他们的背影远去,烛方直起腰环视四周。 远处山巅积雪如玉,近处桃林云蒸霞蔚……所有这一切都和书中描写的景色一模一样。 就在三个月前,他穿书了。 原主与他同名,是灵山宗的大师兄,虽样貌出众无奈资质平平。他有一个天赋异禀的师弟,即是书中主角观溟。 二人师出同门,命运却天差地别。 观溟修的是无情道,入门五年便获得了闭关仙域的资格,一路光风霁月受万人敬仰。原主却因妒其天赋暗中各种刁难,最后心生邪念堕入魔道死在观溟剑下,成了他修仙路上的垫脚石。 和妒忌心强的原主不同,烛方性子慵懒,只想做一条不愁吃喝的快乐咸鱼,安安稳稳地度完余生。 许是这三个月过得太咸,掌门师尊终于忍不住将他赶下了山,让他带着师弟们去秘境修炼。若他不允,便一年内不准迈出山门半步。 因为舍不得山下的砂锅米线灌汤包,烛方咬牙接下任务来到了这里。 根据时间线的推算,他穿到了十年后,此时的原主尚未堕入魔道。可在观溟闭关之前,原主已经给他穿了整整五年的小鞋! 想到主角出关后必不可少的打脸剧情,烛方果断选择了避开。 这会儿修士们都往苍雪谷去了,离秘境关闭的时间尚早。烛方寻了处光滑的石头,躺上去伸了个懒腰。 “咸鱼好啊咸鱼妙,咸鱼整天睡大觉……” 他拿出乾坤袋,摸了块果干送进嘴里,姿态慵散惬意。 别人的乾坤袋都装着各类灵丹法器,只有他装的是各种果干,什么葡萄干紫薯干,一样不少。 没办法,穷,买不起法器只能买零嘴。 忽在这时,桃花林里升起一阵迷雾。烛方正悠然自得地嚼着果干,乍见此状,动作不由一顿。 这迷雾来得蹊跷,四周又伴随着灵力的波动,很难不让人提起警惕。 就在他准备起身的时候,一个红点突然从花枝间窜了出来,远看好似一团小火球。 烛方惊讶地张了张唇,还没来得及看清,那玩意儿竟趁机钻进了他的嘴里。 他捂着脖子下意识一咽,直接吞了下去…… 吞了下去!? 反应过来的烛方扒着喉咙便吐,结果吐了半天什么也没有。 与此同时,另一边飞来几条人影,是三名穿着各异的修士。 “我亲眼看到它往这边来了。” “好像被这小子吞了。” “快让他吐出来!” -- 第2页 “等一下!”烛方见这情况不对,迅速与他们拉开距离,抢在前面发问:“你们都是什么宗派的?” 那三名修士互看了一眼,竟认认真真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丹皇派。” 烛方:蛋黄派? “千尘派。” 烛方:千层派? “香玉派。” 烛方:香芋派? 好饿哦。 烛方咽了咽口水,全都是没听过的宗派名字,一对三大概可能也许……打得过? “你又是哪门哪派的人?”三名修士厉声道:“快把那妖丹吐出来,否则要了你的小命!” 原来那是妖丹?烛方摸了下鼻子,颇为无奈:“这不是死活吐不出来,我也没辙。” 三人亮出武器,一言不合便要动手:“吐不出来我们帮你。” “又不是我自己想吞下去的。”烛方脚下步子溜得飞快,一边闪躲一边道:“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这几个月他别的没学会,逃命的技能倒是升到了满级。只要不是遇见金丹期以上的修士,没人能轻易近身,更不消说这种闻所未闻的小宗派。 丹皇派修士冷哼一声:“不是你吞的,难道还是它自己钻进了你腹中不成?” “你说得没错,就是它自己钻进去的。” 烛方步法灵活,加上身形娇巧,轻而易举便避开他们的攻击。 “不可能。”三人显然不信,也并不打算放过他:“你若不交出妖丹,便休怪我们剑不留情。” 语罢,拔剑再出。 在三人的围攻之下,烛方仍显游刃有余:“想让我吐出那颗妖丹也不是不可以,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们一人管我叫声爹。” “你!” 三人登时怒不可遏,谁知这人仿佛泥鳅一样,哪怕同时出手也沾不到他的一片衣角。 几个回合下来,他们已是汗流浃背。反观烛方,依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连大气都没喘一下。 “不玩了。”算算时间,他的那些师弟应已同观溟会合,烛方道:“我对这妖丹没兴趣,等回去取出来后自然会还给你们。” 玩?他居然觉得这是在玩! 三人仍是怒气未消,却又毫无办法,只能眼见他转身潇洒离开。 不料没走两步,那道红影突然捂着心口俯下身去。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包括烛方本人。 体内好似有一团烈焰在燃烧,浑身变得又热又烫,不可言述的灼热感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怎么这么热?难道是因为那颗妖丹? 他的额上冒了层薄汗,理智渐渐被热意吞噬,双腿更是软绵无力。 三人面面相觑,好奇地走了过去。 “他看起来好像很难受,可魅狐的妖丹不是美容养颜吗?” “会不会是我们弄错了?他吞的不是魅狐的妖丹?” “我听说只要与吞了魅狐妖丹之人双修,便有机会将它渡出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提到双修两个字,三人喉咙顿紧,目光不由打量起地上的烛方。 被汗水浸湿的墨色发丝紧贴鬓角,纤长睫毛微微颤动。他的眼尾勾出一抹红晕,衬得容貌愈发昳丽,细看之下连桃花都失了颜色。 烛方正一只手扯着衣领,嘴唇半张半合:“好热……” 他们看得呆了,咽了口唾沫。其中一名修士正欲凑前,被丹皇派修士瞪了一眼。 三人里属他修为最高,好事永远都是他先上,另外两人只得悻悻出了桃林。 看着面前的红衣美人,丹皇派修士一阵口干舌燥,迫不及待地弯下了腰。 虽然意识模糊,但在感受到外界的危险后,烛方仍是下意识一脚踢了上去。这一脚软绵绵的,跟踢在棉花上一样。 越是反抗,越是让人心痒难耐。 丹皇派修士看了眼绯色薄唇,视线扫过那雪白颈项,缓缓滑落到不盈一握的细腰,近一步伸手探去。 便此时,桃花林内杀气陡起,一股冷风夹着凛冽剑光逼面而来。 “什么人!”丹皇派修士避之不及,后退几个踉跄,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谁、谁在那儿!” 话音方落,只见四周的桃花散乱飞舞。迷雾之中,现出一道清雅绝尘的白衣身影,恍若仙人临世。 来者眉目清冷,发白似雪。一身月白广袖长袍,袖底云纹翻涌,步履轻盈如踏春风。他虽只字未语,周遭的空气却好似瞬间冰冻一般,森然寒意扑面。 “神……神仙?”丹皇派修士打着哆嗦,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白衣人没搭理他,目光落在衣带半解的红影上,出手将人扶了起来。却没想到,对方竟反过来把他紧紧抱住。 抱得还很紧,手脚都用上了。 烛方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冷檀香,也不管扒拉到了什么,觉得舒服便忍不住更靠近一些。冰凉的灵力自他眉心注入,身上的热意逐渐散去的同时,他的双目也缓缓恢复清明。 微一仰头,一张清冷的面容立时映入眼来。 这就是他的救命恩人?烛方眨了眨眼,一不小心看出了神。 这也太好看了吧!简直是他的梦中情受! 烛方不是直男,自然会喜欢男色,尤其喜欢长得好看的美男子。 接着,他看见救命恩人轻启薄唇,冷冰冰地朝对面吐出一个字——“滚”。 -- 第3页 丹皇派修士擦掉嘴角的血迹,连滚带爬地跑了。 片刻之后,风吹雾散,桃花林又回到了先前的平静。只余下紧紧相拥的二人,被散落的花瓣拂了满身。 便在烛方想着如何答谢时,头顶忽然落下一个不温不冷的声音。 “师兄抱够了吗?” 烛方:! 第2章 这人喊他师兄! 难道他就是……刚出关的主角? 不对啊,观溟这会儿不是该在苍雪谷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出手相救? 烛方哪里敢吱声,一动也不动地挂在他身上,开始思考是先松手还是先松脚。 原书里,观溟是一朵不折不扣的高岭之花,与人交往从来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因而,很多人都觉得他难以亲近。 除此之外,观溟还有相当严重的洁癖。身上的衣袍永远不会出现半点儿褶子;眼睛里见不得任何秽物;每日进食前要洗三次手…… 他给每个人的印象都是:高冷、禁欲、一尘不染。 眼前的身影和书中人设慢慢重合,烛方偷瞄了眼他们此刻的亲昵姿势,毫不犹豫地决定选择性装死。 果然是担心什么来什么,一来还来个这么刺激的。 要命。 他佯装陷入了昏迷,正等着观溟把自己拎起来扔掉,却忽地听对方在他耳边轻轻唤了声:“师兄?” 师兄昏过去了!听不见! 烛方闭着眼睛等了一会儿,不仅没等来想象中那一幕,反而被收住手脚抱在了怀中。好似担心他会醒来一般,观溟的动作又轻又缓。 等等……这又是什么发展?不应该是把他拎起来扔掉吗? 在烛方心生疑惑的时候,偏偏他的那些师弟们赶了过来,声音此起彼伏地传进耳朵里。 “二师兄!” “原来二师兄在这儿,难怪没在苍雪谷寻见。” “大师兄也在……大师兄这是怎么了?” “大师兄刚才不是胃疼吗。” “可二师兄居然抱着……” 到了现在,烛方愈发不敢动了,更不敢在这个时候睁眼。 身为灵山宗的大师兄,被自己师弟抱在怀里不说,还被这么多同门瞧见。若选在此时醒来,那场面一定非常尴尬。 “其他宗派的修士都聚到苍雪谷了,这次出现的灵器百年难见。”看见闭着双眼的烛方后,镜玄皱了下眉,欲言又止:“大师兄他……” “我先送大师兄回灵山。”观溟神色不变地抬了抬唇:“这里交给你,保护好他们。” 镜玄点点头,应了句好。 乍然听到这段对话,烛方有些不可置信。 要知道这次苍雪秘境可是个大展身手的绝好时机,观溟竟然因为自己就这么走了? 不愧是书中的三好主角,不仅敬重师长、关爱同门,还心胸宽广,对过去毫不计较。 感叹之余,烛方忽然有点过意不去,要不假装现在醒过来? 他正准备睁眼,心口的地方突然抽痛了一下。紧接着,身体又开始像先前那样渐渐发热。 糟糕!又来了! 观溟伸手探了下烛方的额头,脸色凝重地带着他离开了,留下师弟们在原地面面相觑。 “我没看错吧,二师兄居然抱着大师兄?” “唔,可能是因为大师兄身体不舒服吧。” “那二师兄为什么会和大师兄碰面?三师兄不是说,二师兄和我们约好在苍雪谷会合吗?” “这……” 那两道身影已然远去,镜玄轻轻咳了一下,窃窃私语的弟子立马住了声。 烛方当然没听见这些,也根本没有心思去多想。 此刻的他只感觉体内好似有一团熊熊烈火,将每一寸皮肤都变得滚烫非常,连带着清醒的意识也慢慢混沌。 他的额间浸了层薄薄的细汗,心里想着必须要离观溟远点,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在人家怀里蹭来蹭去。 “师兄?” 头顶又飘来一声轻唤,嗓音一如既往的冰冷,不起波澜。 师弟!你听我解释!师兄真的没想占你便宜! 烛方掀了掀沉重的眼皮,没能掀开。 不过这个体温真的好舒服啊,身上的味道也好好闻。让师兄再抱一会儿,只抱一会儿,绝对绝对就抱一会儿…… 他不但没及时抽身,反倒贴得更近了。 后面的事情烛方便记不大清了,只觉得整个人恍如置身于熔浆之中,识海被无边热意彻底吞没。 这一次,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正身处一片汪洋火海。 火势不断蔓延,将天与地映成血一般的颜色,刺目而鲜明。 有人从火海外缓步走来,一身白衣似雪,所过之处火苗尽数熄灭。他的四周环绕着汩汩水流,浑身夹带着冰雪般的寒意,朝着火海中的那抹红影伸出一只手。 烛方看着那白皙修长的手指,迟疑了片刻,终于把手放在了对方的手心里。 水流很快从那人的指尖渡了过来,一点点吞掉余下的火苗,像细长的游鱼般环绕在他周身。 他慢慢站起来,与那道白影四目相对。明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却怎么也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就好像他们之间横亘着一道越不过的天堑。 烛方感受着水流带来的凉意,忍不住想要离得更近一些。他牵着那只手,慢慢靠近,一个不注意撞进了那人的怀里。 -- 第4页 那人紧紧地搂着他,轻轻抚过他的长发,凑在他耳畔低低唤了声:“师兄。” 短短两个字,却冷得令人发抖。 烛方猛地睁开双眼,眼珠左右转了转,过了许久才完全回过了神。 他居然梦到了观溟! 烛方揉了下眉心,松手一看,发现食指指腹有一条细小的伤口。他望着头顶的床幔愣了愣,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精致的雕窗,整齐的桌案,干净的地毯。整个房间没有任何一件多余的摆设,整洁到让人挑不出半点儿毛病。 昏睡前他依稀听观溟说带自己离开秘境,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已经回到宗门了。但是,这里并不是他在灵山宗的住处。 难道这是观溟的房间? 事实证明,他没猜错,这里正是观溟在灵山宗的住所,因为他很快便听见了一段简短的说话声。 “你是灵山宗内唯一的龙族,能救他的人只有你。”说这话的人一身暗红道袍,臂挽拂尘,看上去颇具仙风道骨,“但结契并非小事,是否救他全在于你。你也不必因此感到愧疚,这世间本就生死有命。” 中间隔着一扇琉璃屏风,一红一白两道身影映入眼帘。 烛方从声音听了出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掌门师尊丹衡。 主角出身龙族这一点他是知道的,但这结契是什么意思?不结契他就会死? 正想着,又见丹衡拧着眉喟叹道:“若非这妖丹需龙族心法才可化解,你也不必与你师兄结契,说到底是师尊无用。” “师尊勿须自责。”观溟默了默,问道:“结契后还能解契吗?” “能。” “既是如此,弟子自愿与师兄结契。” “你想好了?” “嗯。” “结契之后,你们二人需每日共同修炼,直至完全化解妖丹的毒性才能解契。”丹衡顿了顿:“为师再问你一遍,你当真愿意与你师兄结为道侣吗?” “弟子愿意。” 话音落下,只见观溟抬手割破指腹,将血滴落在桌上的白纸上。片刻后,白纸散发出耀眼的红芒,摇摇晃晃地飘起来悬在了半空。 与此同时,白纸上显现出一行红字——结契书。 烛方下意识扫了眼自己的食指指腹,联想到屏风外观溟的举动,隐约明白了什么。 为了救他……观溟和他结为了道侣?书中光风霁月的主角和他这个大反派成了道侣? 最重要的是,这还是观溟自愿的! 烛方好半晌没缓过神,直到外面又传来掌门师尊的声音。 “待他醒来,好好与他说罢。”丹衡道:“你的一番好心,他应当会理解。” 观溟收下结契书,默然点头。 师徒二人又聊了几句,随后一同出了房间。 看着关上的房门,烛方不紧不慢地滑下了床。 想想也对,尽管原主曾对观溟各种刁难,但始终是灵山宗的大师兄。观溟虽然高冷,还不至于见死不救。 不过烛方还真没想到剧情会是这样的发展,他明明一心想着避开观溟,能离多远就离多远,结果却反过来成了他的道侣。 真是世事难料。 “咕咕……” 肚子饿得叫了两声,烛方寻思着出去找点吃食。刚走到门前,门便开了,观溟正站在门口。 这会儿还没入冬,烛方却感觉有一股冷风扑面。 观溟直勾勾地看着他,少见得在前面开口:“师兄醒了?” “嗯,醒了。”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烛方躲闪着错开视线,“是师弟送我回来的?” “嗯。” “那……我睡了几天?” “三天。” “这么久……”烛方暗自嘀咕了一句,看向观溟时又换了一张笑脸:“那日谢谢师弟了,改天师兄请你去山下的酒楼吃羊肉煲。” “好。” 本以为依观溟的性格定会一口回绝,万不料竟答应得如此之快,这让烛方有些意外。 他这几个月吃得太好,最近有点捉襟见肘。别说吃羊肉煲了,喝羊肉汤都成问题。 思及此处,烛方清了两下嗓子,斟酌着改口:“要不吃阳春面吧?羊肉有膻味,你可能吃不惯。我知道山下有家面馆,那里的阳春面最好吃。”也最便宜。 当然,后面句话他没说。 观溟‘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他幻化出那张写有他们名字的结契书,不疾不徐道:“我有事与师兄相谈。” “其实……”烛方扫了结契书一眼:“你和师尊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谢谢。” “嗯。”观溟并未对此露出惊讶的神色,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和平静:“那便走吧。” 走?烛方一脸懵逼:“去哪儿?” “共同修炼。” “?” “双修。” 第3章 双、双修?是他想的那个‘双修’吗?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观溟居然开口就说要和他双修,而且还说得这么认真,看着一点儿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这发展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心里这么想着,烛方却开始打量起了眼前这张脸。 虽然观溟的长相确实很符合他的审美,他也的确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可如此突然的情况还是头一次。 -- 第5页 真叫人没有一点准备。 还有点小紧张。 听说‘双修’这种事很费力气,而现在他的肚子还是饿的。 烛方迟疑着开口:“可不可以先吃点东西?” 按理来说,他们早过了辟谷期,已经不需要每日定时进食了。但烛方不一样,他才穿书三个月,本身又是个小吃货。 让他辟谷不吃饭,那简直是要他的命。 “可以。” 观溟重新收起结契书,脸上依然没有多余的表情。 说完,从他身侧迈进了房门。 他没听错吧?观溟这是答应了? 烛方扭头看着那道清冷的身影,险些以为自己穿错了书。 灵山宗是修仙界最大的宗派,这个‘大’指的是占地面积。光是大大小小的峰脉,灵山宗便有二十余座,两双手都数不清。 主峰名叫碧潮峰,是掌门师尊的住处。其次是飘雪峰,掌门一脉的弟子大多住在这里,烛方和观溟也不例外。 观溟住的霜雪居是一栋独立小院,中间有回廊,屋后有后山。他的性格太冷,加上又有原主的排挤,因此没有弟子敢和他住在一起。 除了负责打扫和做饭的外门弟子,霜雪居里从来只有他一个人。 屋外落叶飘飞。 屋内,两人面对面坐着。 桌上多了几碟小菜:小葱拌豆腐、青菜豆腐汤、白灼菜心、炒素三鲜…… 修仙之人就是不一样,吃个饭都是这么的‘清心寡欲’。 看着这满桌的饭菜,烛方硬是半点儿食欲都没有。 他严重怀疑观溟是故意的,说什么结契是为了救他,实际上却是打算趁机报复。 完了,以后不会天天都吃青菜豆腐吧! 想想就很可怕。 坐在对面的观溟并不知道烛方脑补了这么多,他吃饭时安静又认真,一点儿咀嚼的声音也听不见。 见烛方碗里的饭菜没少,观溟冷不丁地出声:“不合师兄胃口?” “当然不是!”烛方赶紧扒拉了两口,嘴角勉强牵出一抹笑:“师兄食量小,吃一点就饱了。” 观溟默默放下碗筷,没再说话。 “那个……”想到和观溟结契这事,烛方忍不住问道:“师弟,你知道妖丹的毒性需要多久才能化解吗?” 观溟像是终于对他的话题有了那么丁点儿兴趣,抬眼望了过来。最后,冷淡地回了三个字:“不知道。” 听到这个回答,烛方顿时泄了气。 连观溟都不知道,看来这毒一时半会儿是解不了了。但他昏迷前隐约记得那三名修士说过,说那是魅狐的妖丹,吞了之后可以美容养颜。 难道是他吞错了? 呜呜呜反派遇上主角果然要倒霉! 吃过饭,烛方被观溟带去了霜雪居的后山。 入目之处是一座寒潭,潭水不深,水底的卵石清晰可见。 寒潭上有块雪练般的瀑布,四面翠竹环绕,松柏苍然。 水里双修? 烛方站在寒潭边,不由地在心里竖了个大拇指:真会玩。 老实说,他是个天然弯,从小就知道自己的性向。但活了这么多年,他却从没有过任何一个交往对象。 那些小受太娇软了,他不喜欢。他喜欢的是仙气飘飘、清清冷冷、与众不同的大美人受,比如观溟这种。 可惜观溟性子太冷,虽然有仙气,但冷得像冰雕。 估计捂上一百年都热不了。 在烛方神游这会儿,观溟已经坐在了水中。月白色的外袍被放在岸边,身上仅穿了件白色单衣。 他微闭着双眼,一头雪白长发倾泻而下,发尾在水中轻轻漾开,飘逸清灵。 烛方一不留神看直了眼。 收回那句话!我可以!再冷我也能捂热! “师兄?”观溟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来了。”烛方摸向自己的腰带,竟莫名有点紧张。他犹豫了一下,确认性地问道:“……在水里?” “嗯。” 第一次就在水里,真刺激。 烛方麻利地脱掉外袍,也只剩了一件单衣便下了寒潭。潭水没他想象中那么冷,反而让他觉得很舒服。 观溟缓缓抬起手臂:“手。” “嗯。” 烛方在观溟面前盘腿坐着,也学他那样把手臂抬起来,然后与他手掌相对,再然后…… 没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双修’? 衣服都脱了你给我来这个? 烛方感觉自己受到了天大的蒙骗。 有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渡了过来,掌心暖暖的,还有一点痒。 烛方没有闭眼,他正近距离欣赏着观溟的美颜,目光往下一滑,落在对方的腹肌上,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这身材……好羡慕啊。 便在这时,观溟冷不防出声提醒:“专心。” 这人明明闭着眼睛,却好像什么都能看见一样。 烛方连忙收回打量的视线,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他们的手上。然后他惊奇地发现,自己的手居然比观溟要小,连手指都比观溟短了足足一厘米。 好歹是原书的反派大总攻,这怎么能行! 烛方想了想,脑中灵机一动。 他一边悄悄地留意着观溟的神色,一边小心翼翼地把手指往上移了移。在对齐观溟的指尖后,才终于消停了下来。 -- 第6页 嗯,这还差不多。 他们在寒潭内待了整整一个下午,到了傍晚方才结束。 烛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又伸了个小小的懒腰。定睛一看,观溟已经穿好了外袍站在岸边。 “明日午时,再来这里。” “哦。”见他转身欲走,烛方急忙喊住他:“对了,结契对修无情道会有影响吗?” 观溟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潭水没过烛方的腰际,他身上的单衣湿了大半,晃眼看去近乎透明。 观溟略不自在地别开视线,嗓音依旧冰冰冷冷:“不会。” “那就好。” 得到这个回答的瞬间,烛方没来由松了口气。 等观溟走后,他才慢悠悠地从水里站了起来。低头看了眼几乎透明的单衣,反射性地抱住双手。 刚才……观溟不会是在看他那个地方吧? 从这日开始,烛方每天都会来霜雪居找观溟,二人常常从午后修炼到天黑。 师门上下以为他又在找茬,都等着看观溟打脸,谁也没留意两人到底做了些什么。 除了掌门师尊和他们本人,整个灵山宗没有人知道他们结为了道侣。 直至翌日。 今天观溟要下山办事,所以修炼结束得比较早。 烛方刚从霜雪居出来没多久,一个充满少年气的声音便从后面叫住了他。 “大师兄。” 回身一看,原来是三师弟镜玄。 镜玄和观溟同一年入门,因为年纪小,所以在师门中排在了观溟的后面。 和观溟恰恰相反,镜玄活泼又好动,常与宗门的师弟们打成一片。 可以说,镜玄是原主在灵山宗关系最近的师弟。 连续数日修炼,烛方已经好几天都没睡过午觉了。每次离开霜雪居后,他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补觉,今天也一样。 “什么事?” “最近我听说了一个消息,想问问大师兄。”镜玄朝他眨了眨眼:“大师兄现在有空吗?” “没……” “山下新开了一家麻辣烫,我还说找大师兄一起去。”镜玄装作一副很苦恼的样子,摸着下巴道:“既然大师兄没空的话,那就只有我一个人去了。哎,那家烧烤的味道也很不错……” “没问题。”烛方的舌头及时打了个弯,微微一笑:“你请客。” 两人来到了山下,分别要了一大碗麻辣烫,另外还要了烤串和梅子酒。 “说吧。”烛方正吃着鱼丸,说话含糊不清:“你最近听到了什么消息?” 镜玄给他满了杯酒,压低音量道:“我听说,二师兄有道侣了,大师兄知道这事吗?” 烛方刚把酒送进嘴里,突然间听见这句话,险些直接喷了出来。 “是真的?”镜玄见他的反应与平常不同,顿时眼睛一亮,急忙追问:“二师兄真有道侣了?” 这消息怎么传出去了……还传进了最爱八卦的镜玄耳朵里…… 烛方不露声色地擦了擦嘴角,放下酒杯,反过去问他:“这事你是听谁说的?” “不用听说。”镜玄小声道:“昨晚有人发现二师兄的命灯变成红色了。” 每个灵山宗弟子自入门起就有一盏命灯,放在灵山宗最高的灯楼上。 当命灯变成红色时,便代表着这名弟子有了共度一生的道侣。而当命灯熄灭时,则代表着这名弟子遭遇了不测。 这是烛方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的。 “我就知道大师兄肯定清楚。”镜玄满脸好奇,一开口便是三连问:“快说说,二师兄的道侣叫什么名字?是不是我们宗内的小师妹?长得怎么样?” “这个嘛……” 如果承认观溟的道侣是自己的话,镜玄一定会以为他是在开玩笑。而且,观溟之所以会和他结契,也是为了救他。看这几日的相处,应该并未打算将这件事公之于众。 思前想后,烛方决定了隐瞒。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因为心虚,烛方无意识中抿了好几口酒:“好像长得很帅。” “帅?”镜玄长长地‘哦’了一声,恍然道:“我知道了,那叫英气!想不到,二师兄原来喜欢这般女子。” “嗯……” 镜玄接着又问:“那他们,是谁主动追的?” 烛方很少喝酒,喝了两杯头便有点晕:“当然是你二师兄。” 镜玄感到不可思议:“二师兄会追人?” “怎么不会。”烛方的脸颊爬上一抹微红,谈话间没了先前的拘束:“别看他冷冰冰不爱说话,其实啊……” 二人聊开了,也没注意四周。直到镜玄冲他使了好几个眼色,还不停地努嘴示意。 “你的嘴怎么抽了?” 问完这话,烛方感觉背后一阵凉飕飕的。他僵硬地转过脖子,正好对上观溟冰冷的视线。 第4章 暮色四合,街灯微亮,光晕打在那张清冷绝尘的面容上。 月白色的身影在这不大不小的食肆内尤为显眼,引得周围食客频频送来打量的目光。 观溟怎么会在这里? 观溟会来这种地方? 一定是幻觉! 烛方揉了揉眼,再看时,那张脸又变成了镜玄。 他小声犯着嘀咕:两个镜玄?怎么多了一个? -- 第7页 果然是出现幻觉了。 观溟的视线扫向桌面,被消灭了一大半的麻辣烫,吃得干干净净的烤串,差不多喝光的梅子酒。 难怪会喝醉。 他又看向眼前的醉鬼:“食量小?” 烛方立马反驳:“谁说的!” 说完,抬手搭上观溟的肩膀。因为没够上,不得已踮了下脚。 镜玄看着烛方不小心沾在观溟衣服上的油渍,暗自替他的大师兄捏了把汗。 “二师兄。”他赶紧出来缓和气氛:“你怎么来了?” “路过。” 这也太巧了…… 镜玄往他身后看了看,没忍住多嘴问了句:“二师兄一个人?” “嗯。”观溟接过东倒西歪的烛方,竟然没有要把人给推开的意思,一把扶住道:“我们先回去了。” “好。” 目送着他们出了食肆,镜玄朝着烛方的背影挥了挥手:大师兄,保重! 喝醉酒的烛方不仅手不规矩,还暴露了话痨属性,一路上嘴就没停过。 他一边玩着观溟的头发,一边露出好奇的小眼神:“镜玄,你什么时候偷偷染发了?” 观溟默不作答。 烛方没放过他的耳朵,继续道:“你不是想知道你二师兄的道侣是谁吗?我可以悄悄告诉你。” 醉是醉了,吐字倒是挺清晰。 观溟鬼使神差地问了下去:“谁?” 烛方笑了笑,勾勾手指:“你凑近一点。” 闻言,观溟往他的方向微微俯过去。因为离得近,能够清楚地看见对方柔软的嘴唇。再往下,还能看见精致白皙的锁骨,染着微红。 “这个人就是……”临了嘴边,烛方忽然话锋一转:“一百灵石一个字。” 不只是小酒鬼,还是小财迷。 “你不是很想知道吗?”烛方摊开手心:“看在同门师兄弟的份上,大师兄给你打个九折。” “先回去。” “哎,你今天怎么变高了?不过,还是你二师兄最好看。” 观溟没再理会他的醉言醉语,直接将人抱了起来,烛方则顺势靠在了他肩上。 途经山门时,守门的弟子还以为自己看走了眼。 回到灵山宗后,天已经彻底黑了。 观溟没把烛方送回他自己的住处,而是顺道带回了霜雪居。 酒气已随着夜风散了大半,烛方睁着朦胧的双眼打量四周:“到家了?” 头次听见‘家’这个字,观溟怔了下神。 “我要下去。”烛方挣开他的怀抱,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回头问:“在哪儿放水?” “前面。” “你带我去。” 观溟送他到门口,刚转过身,便听见了烛方的喊声。 “镜玄,镜玄,镜玄你到哪儿去了?” 直到观溟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他的视野内,烛方适才停止了呼喊,整个人依然是半醉半醒的状态:“快来,帮大师兄扶一下。” 观溟迟疑片刻,走了进去。 放完水,烛方嘴角抿着笑问:“大不大?” 观溟看了一眼,默不作声。 烛方却是心满意足:“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次日。 外头天色大亮,日光明亮而刺眼。 屋内燃着淡淡的檀香,烛方腾地坐了起来。 这里很眼熟,正是观溟在霜雪居的房间。 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和观溟睡了同一张床? 回想起和镜玄在山下食肆说的那些话,烛方抓了抓头发,又忍不住按了按眉心。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不仅对着观溟喊了一个晚上的镜玄,还让观溟给自己……扶鸟!还问他大不大! 凉了。 凉透了。 外面静悄悄的,好像没人,也没见到观溟的身影。 烛方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思绪逐渐飘远。 醉酒后的话他记不太清了,醉酒前的聊天内容还剩下一星半点。 镜玄说,他之所以会知道观溟有了道侣,是因为观溟的命灯变了颜色。 既然每一个灵山宗弟子都有命灯,那为什么没听镜玄提到他? 是镜玄有意试探?还是别的地方出了问题? 烛方沉吟半晌,最后决定去灯楼看看。 他穿好鞋袜出了房门,前院有个外门弟子正在清扫落叶,看见他礼貌地喊了声大师兄。 烛方趁机问起了观溟的去向:“你们二师兄呢?” “回大师兄,二师兄去碧潮峰了。” 灵山宗的人都知道,掌门师尊最看重他的二弟子。看这样子,观溟应该是去碧潮峰见掌门师尊了。 烛方正不知如何面对他,如此一来,倒正好免了见面的尴尬。 灯楼在夜雾峰,是灵山宗最高的楼宇。峰脉与峰脉之间飞桥相连,远看就像一座座架在云间的天梯。 去的时候,守灯弟子正在那儿打瞌睡。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烛方没打扰他的美梦,独自上了灯楼。 为了更好地约束宗内的弟子,除了晓姻缘、知生死,命灯还有自动录入的功能。从拜入宗门之日起,在灵山宗发生的大小事件都会记录其中,只有掌门师尊、本人及其道侣才可查看。 烛方找了一圈,没寻见自己的命灯,反而看到了观溟的名字。 -- 第8页 那盏命灯正散发着红色光芒,好看又醒目,在无形中吸引着他不断靠近。 烛方走到它的面前,凑近仔细看了看,好奇地伸手轻轻碰了下。 一瞬间,眼前红光乍亮。 接着,一个个画面如走马观灯般在他脑海中闪现。 第一幕是观溟刚入灵山宗时的场景,之后是三宗剑会、闭关仙域,其中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宗门日常。 在那些画面里,烛方不仅看见了一步步变强的观溟,还看见了站在观溟身边的原主。 不知为何,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大、大师兄?”守灯弟子的声音将他从命灯的幻影中拉了出来,余光瞥了眼那盏命灯,怯声声地说道:“大师兄是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不久。”烛方收回视线问他:“为什么没有我的命灯?” “啊……”守灯弟子愣住:“大师兄忘了吗?” “嗯?” “早在之前,大师兄便把自己的命灯取走了。”守灯弟子如实道:“大师兄当时说,已经得到了掌门师尊的许可。” 原来是原主早把命灯取走了,这也难怪没人将他和观溟联系在一起。 但让烛方感到不解的是,原主为何会取走命灯? “哦。”他摸了摸鼻子,假装突然想了起来:“最近记性不好,还真把这事给忘了。” “那……大师兄还有其他事吗?” “没了。”走之前,烛方拍了拍他的肩,学着观溟的样子冷声道:“我来过灯楼这件事不准说出去。” 守灯弟子缩了下脖子,连忙点了点头。 数日不到,观溟结契的消息很快便在灵山宗传开了,甚至被写成了当下最流行的话本。 因为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连续几日烛方都没去霜雪居找他修炼,每天睡到天昏地暗不亦乐乎。 这日,烛方提前打听到观溟被师尊安排去了雪离宗,收拾好心情准备着下山去吃蛋包饭。 出门不久,便听见了一阵谈论声。 隔着假山望去,好几名弟子围在一起唠嗑,有男有女。细听之下,话题的中心正是观溟。 “我听说啊,二师兄的道侣是个温温柔柔的小师妹……” “不对不对,不是温柔的小师妹,是个英气逼人的师姐。” “你是从哪儿听说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是三师兄从大师兄口中听来的。” “大师兄的话你也信?”那名弟子翻了个大白眼:“大师兄最看不惯二师兄,怎么可能会知道二师兄的道侣。” 便在这两人争辩时,另一名女弟子加入了对话:“那天晚上,有人看见二师兄抱着大师兄回来。对了对了,还有上次苍雪秘境,二师兄也抱了大师兄。有没有可能……大师兄就是二师兄的道侣?” 烛方听到前面正准备走,又被这话给收住了脚。 “二师兄和大师兄是道侣?绝不可能!” “师妹一定是近日话本看多了,二师兄怎么可能喜欢男人,更别提这人还是大师兄。” “为什么?”女弟子不以为意:“明明大师兄长得那么帅。” 烛方:不错,这话我爱听。 “你才来灵山宗半年,对很多事都不了解。如果不是二师兄入门晚,凭烛方的本事怎么可能当得上大师兄。” “没错。”另一人跟着附和:“他以前可没少刁难二师兄,也就二师兄不跟他计较,换作旁人早便把他踢下大师兄的位置了。” “大师兄有这么糟糕吗?可我听说凤族的人都很友好。” “整个灵山宗的人都知道,大师兄心眼小,还特别嫉妒二师兄。所以啊,他绝不可能是二师兄的道侣,二师兄找谁结契也绝不可能找他。” 烛方知道原主在灵山宗不太受欢迎,但还是头次听见这些弟子在背后吐槽自己。他倒是没放在心上,本来原主的事就和他没多大关系。 他们越是不相信,他越是放心。 就在烛方转身欲走时,回头不小心撞上了一堵肉墙。 定睛一看,除了观溟还能是谁。 烛方愣了愣。 这人不是走了吗! 他心里咯噔一声,勉强笑着打了个招呼:“师弟早。” 几天不见,观溟的脸色变得更冷了,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无情渣男。 他拦下试图离开的烛方,冷冰冰地发问:“为何没来双修?” 第5章 “!” 这种事怎么能说那么大声! 而且他们脱了衣服什么都没做,怎么能叫双修呢! 假山的另一边,一名弟子朝他们的方向望了过来。 “你们刚刚有没有听见二师兄的声音?” “没有。二师兄不是一早就下了山,一定是你幻听了。” “可是我真的好像听见了二师兄的声音……” “别可是了,肯定是幻听。” 那名弟子没再争论,话题很快又被转移。 “对了,过几日山下有灯会,要一起去吗?” “好啊。” 待那群吃瓜弟子走后,烛方才慢吞吞地从假山后面出来。他低下头一看,发现自己正紧紧牵着观溟的手。 想起那晚观溟用手给他扶过鸟,吓得他赶忙松开。 烛方没敢直视观溟,目光躲躲闪闪,找了个不像理由的理由:“这几天没来修炼,是因为……因为你那儿的青菜豆腐太难吃了。” -- 第9页 他说的是实话,他确实不喜欢吃那些。 观溟定定地看着他,那眼神就像在判断他的话是真是假。 “还有。”烛方酝酿了一下语言,说道:“我们那个不叫双修。” “双人同修,不便是双修么?” “当然不是!双修是……”烛方拍了下脑门,他怎么解释起来了。 偏偏观溟还一脸认真地追问:“那是什么?” 这无情道莫不是把人修傻了,连双修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烛方想了好几种解释方法,最后实在说不出口,只道:“反正我们那个不叫双修,以后你也别再说这两个字了,免得被人误会。” 观溟淡淡地‘嗯’了一声,神情辨不出悲喜。 二人出了假山转上长廊,迎面走来一个身形娇小的师妹。 看到观溟,小师妹笑吟吟地打招呼:“二师兄。” 见她挡在前路没动,观溟这才启唇问了句:“有事?” 烛方穿书不久,和宗门的其他弟子混得不熟,很多人瞧着都很面生。不过这个小师妹长得倒是挺标致,一看就是观溟的颜粉。 小师妹脸颊微红,忸怩着开口:“我昨日新学了几招剑法,有些不懂的地方,想找二师兄指点一二。” 烛方跟看戏似的杵在那儿,正等着看观溟接下来会如何回答,却被他没来由地看了一眼。 看他做什么,他又不是娇软小师妹。 观溟没有直接作出答复,而是问她:“你是哪一峰脉的弟子?” 被这么一问,小师妹面色顿喜,急忙回答:“天隐峰。” “天隐子师叔此刻正在宗内,若有不解,自可前去请教。”观溟面无表情道:“我和师兄尚有要事,先行一步。” “打扰二师兄了,对、对不起。” “我们没……”烛方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 “无妨。”观溟说着补充了一句:“日后见到大师兄,莫要再忘了问好。” 小师妹抿着唇点了点头。 这就拒绝了?居然就这样拒绝了? 看了眼立在原地的小师妹,烛方惋惜地叹了口气。 他追上观溟的脚步,问道:“那个什么灯会,会不会有很多小吃啊?” “嗯。” “你要去吗?” “嗯。” “行。”烛方对即将到来的灯会充满了期待:“那到时候我叫上镜玄一起。” 灯会。 天刚擦黑,各色的灯笼便已亮了起来,整条长街亮若白昼。 烛方排了很长的队,终于买到了羊肉串。 回过头时,一张狰狞的面孔突然贴在眼前,把他吓了一跳。 仔细一看,原来是张面具。 烛方扫了眼那身白衣,试探性地吐出两个字:“观溟?” “大师兄,是我。”镜玄摘下面具,拿起羊肉串边吃边问:“二师兄还没来?” “没。” “可能临时有事耽搁了吧,二师兄出关后一直很忙,常常看不见人影。” 那是因为他们每天都在修炼。 这话烛方没说。 “你今天怎么想起来穿白衣服了?” “这个啊,因为我听说,今天来逛灯会的师妹特别多。”说完,镜玄从背后拿出一张凤凰面具:“看,专门给大师兄挑的,还不错吧?” 原主出身凤族,这面具确实适合他。 为了方便吃羊肉串,烛方把面具戴在了头上:“还是三师弟最贴心。” “那是。” “如果能把羊肉串的钱一起结了更贴心。” “……” 有那么瞬间,镜玄怀疑自己是被约出来结账的。 吃完羊肉串,等了许久也没见到观溟的身影,他们开始在街上闲逛。 山下的灯会一年只有两次,今年过后便只能等到明年了。 因为有各种美食的慰藉,烛方早把观溟抛在了脑后,直到镜玄不停地用手肘碰他。 “手抽筋了?” “不是,大师兄你快看。” “先来付个钱。”烛方接过摊饼师傅给他的手抓饼:“怎么了?” “你看那儿。”付完钱,镜玄给他指出个方向:“那不是二师兄吗?” 烛方抬眼望去,果然看见了人群外的观溟。他穿着平时那件月白色长袍,正和那日向他请教剑法的小师妹待在一起。 两人离得很近,不知道在做什么。 “还真是他。” 啧啧,上次一脸冷漠地把人给拒绝了,这会儿却在那儿偷偷见面。 难怪放他们鸽子。 “大师兄。”镜玄满脸好奇:“那个小师妹莫非就是二师兄的道侣?” 烛方顺着他的话道:“可能是?” 虽然他才观溟是道侣,但那是观溟为了救他被迫结契。所以在他看来,观溟和小师妹约会并没有什么不对。 “我看着像。他们好像要走了。”镜玄盯着观溟的动向,问道:“大师兄,我们要跟上去看看吗?” “这有什么好看的。”烛方吃着手抓饼,目光却落在另一家食肆的招牌上:“麻辣鸭头,听上去很不错,买来尝尝。” “哎!”镜玄赶紧拉住他:“大师兄难道就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 “当然是好奇二师兄的道侣了。”镜玄道:“这可是灵山宗现在最热门的话题。” -- 第10页 “哦。” 他才不去当电灯泡。 烛方从镜玄身上摸走钱袋子,掂了掂道:“先借点给大师兄用用,过段时间就还你。” 还没等镜玄反应过来,钱袋已经被拿走了,大师兄的身影也淹没在了人流之中。 烛方在山下吃饱喝足,把钱花光后一个人回了灵山宗。 宗内的弟子大多都去山下逛灯会了,山上出奇得静,一路走来半条人影也没瞧见。 快到山门时,只见几名弟子围在门口。 四周很静,说话的内容一字不漏地飘进了烛方的耳朵里。 “我赌一百灵石!二师兄的道侣一定是小师妹!” “我也觉得是小师妹,我赌两百灵石。” “你们两个就这么确定?” “刚才我们在山下看见了,你猜二师兄和谁在一起?” “小师妹?” “不错,而且二师兄还把小师妹送回去了,没准儿今晚就睡在霜雪居。” “说起来,那天我也看见小师妹去找了二师兄。” “那我押小师妹。” “我也押小师妹……” 便在这时,发出了一个不同的声音。 “我赌三百灵石。”其中一名稍矮的弟子道:“我、我觉得二师兄的道侣是大师兄。” 烛方一眼认了出来,说这话的正是那名灯楼的守灯弟子。 所有人中,只有他押了大师兄。 “三百灵石?”另外一名弟子面露同情地看了眼他,连忙道:“买定离手啊,不准反悔。” 守灯弟子点点头:“我不反悔。” 剩下几名弟子笑了笑:“如果二师兄的道侣是大师兄,那我们这辈子都打光棍。” 太毒了。 烛方摸了下空空如也的钱袋,拉下面具遮住脸,不动声色地从他们旁边迈进了山门。 “刚刚谁进去了?” “不知道。” “看背影不会是大师兄吧……” 走了一段路,烛方意识到这是霜雪居的方向,犹豫了一下又掉头往回走。 突然,心口处像被针扎了一样。伴随着刺痛蔓延,身体又跟火烧似的逐渐发烫。 许是这几日疏于修炼,才会导致体内的妖丹作祟。 烛方努力回忆着观溟教给他的心诀,强撑着意志朝一边的凉亭走去。 没走两步,面前多了一道阴影。紧接着,他跌进了一个冰凉的怀抱里。 “观溟?” “是我。” 你不是和小师妹在一起吗? 这句话烛方没力气问出口,他在观溟怀里寻了个舒适的姿势,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 一觉睡到天亮,窗外一直有人在小声说话,像蜜蜂一样嗡嗡直叫。 “二师兄回来了吗?” “还没呢。” “过去点,让我看看。” “被床幔遮住了,看不见脸。” “二师嫂比大师兄还能睡,该不会昨晚……” “二师兄修的可是无情道,应该不会做那事。” “咳咳,这可说不准。”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 “嘘,小声点,别把二师嫂吵醒了。” “我看见二师嫂的手了。” “又白又长。” “床头那衣服的颜色有点眼熟……” “看来二师嫂也喜欢穿红色的。” 床上的人又翻了个身。 “都说了小声点。” “知道了知道了。” “嘘……” “吵死了!”烛方一个枕头扔在地上,猛地翻身坐起来,一脸起床气:“都给我滚出来!” 趴在窗口的弟子们顿时怔住了:“大……大师兄?!” 第6章 听到那个无比惊诧的声音,烛方瞬间清醒过来。 昨晚他在回山的路上遇到了观溟,不巧妖丹毒性发作,然后被带来了霜雪居。 现在这情况……莫不是被他们发现了? 烛方深吸了一口气,重新躺回去拉上被子盖住头,假装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 这时,一名望风的弟子小声道:“快走!二师兄回来了!” 外面那些弟子听了这话,连忙找了个地方藏身,躲在暗处探头窥看。 只见观溟从长廊另一边缓步走来,端着木质托盘在门前停下,抬起另一只手敲了敲门:“师兄醒了吗?该去寒潭双……修炼了。” 说到双修时,他忽然想起烛方之前的提醒,及时改了口。 等了会儿也没听见动静,观溟推开房门径直走了进去,留下屋外的弟子面面相觑。 “我没听错吧?二师兄刚才是打算说双修?” “好像是。” “可据我所知,二师兄从不与他人一同修炼,而且寒潭也只有二师兄一人可用。难道……” “难道大师兄就是我们的二师嫂?还是说,二师兄才是大师嫂?” “大师兄怎么会是二师兄的道侣,我还是不太相信。” “但是,刚刚我们都看到了,大师兄就睡在二师兄的床上……放眼整个灵山宗,还从没人敢轻易睡二师兄的床,睡得还那么香。” “如果大师兄真是二师兄的道侣,那我们的灵石……” 屋内。 观溟把木质托盘放在桌上,又捡起被扔在地上的枕头,这才对床上的人说道:“吃饭。” -- 第11页 烛方露出半张脸问:“他们走了?” “嗯?” “几个师弟,被他们看见我在你房间里睡觉。”烛方掀开被子滑下床,打开窗户看了看,“这会儿应该都走了。” 他松了口气,回头瞥见桌上飘着香味的香菇鸡肉粥,登时食指大动。 可还没等他坐下去,便被拦了下来。观溟指着另旁的清水道:“洗漱。” “嗯!” 洗漱完,烛方一边喝着粥一边问:“他们好像知道了,接下来怎么办?” “合籍大典。” “咳咳……”烛方差点被呛住,顺了顺气道:“合……合什么?” “合籍大典。” “什么意思?”不会是举行婚礼吧? 烛方心里刚冒出这句话,便听见观溟很快做出了回答。 “成婚。” “啊?” “这是师尊说的。”观溟满脸写着认真二字:“师尊说,若是被人知道了我与师兄结契之事,便与师兄举行合籍大典。” “师尊说的啊……” 既是掌门师尊说的,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观溟本就很听掌门师尊的话,掌门师尊亦对他十分栽培。之所以会做出合籍这个决定,想来也是为了观溟的声誉着想。 在原书的修仙背景中,大家对修士的声誉极为看重,私下结契这种事很容易引来流言蜚语。 这不没过几天,观溟结契之事就已在灵山宗传得沸沸扬扬。而如今又得知大师兄便是他的道侣,到那时还不知道宗外的人会如何议论。 “行。”烛方道:“日子由你来定。” “嗯。” 不出三日,整个灵山宗都知道了他们即将成婚的消息。无论走在哪座峰脉,都能听见各种谈论声。 有好奇的,有诧异的,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我听掌门门下的弟子说,二师兄的道侣就是大师兄,合籍大典定在五日后举行。” “这消息可靠吗?二师兄不是才从墟海仙域出关,他都快要得道飞升了,怎么可能与人合籍。时间如此紧迫不说,这个人还是大师兄……” “大师兄怎么了?我还从没和大师兄见过面,大师兄是不是特别厉害?” “大师兄上个月吃了我八只叫花鸡,半颗灵石都没给我。” “这……是挺厉害的。” 烛方正坐在屋顶上啃鸡腿,听到这句话往下瞧了一眼,没敢吭声。 “大师兄入门那么早,却连三师兄的修为都比不上。过不了多久又是三宗剑会,还不知道他到时候怎么给我们灵山宗丢脸。” “此次有二师兄在,肯定没问题。不过合籍这事,总不可能是二师兄喜欢上了大师兄吧?” “当然不可能,这件事一定有内情。等着看吧,估计半年不到二师兄便会与大师兄解契。” 话音甫落,迎面走来一道月白身影,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看到来人,两名弟子立即闭上了嘴,齐声喊道:“二师兄。” 观溟停下来问他们:“可曾看见大师兄?” 两名弟子同时摇头:“回二师兄,我们没有看见大师兄。” 观溟往屋顶的方向扫了眼,视线落在其中一名弟子身上:“大师兄欠你多少灵石?” “啊……”那名弟子半晌没缓过神,嗓子跟卡住似的:“没、没欠多少。” 听见下边的对话,烛方竖起了耳朵。 难不成是要帮他还钱? 果不其然,观溟接着将身上的钱袋递了过去:“以后他的账都记在我处。” 两名弟子虽觉意外,仍是诺诺地点了点头,心里却不免惋惜。 看来外面传的那个消息没错,他们霁月清风的二师兄真的要和废材大师兄成婚了。 像是看出了他们在想什么,观溟语气淡淡地吐出几个字:“灵山宗宗规第一百一十七条。” 两名弟子乍然回神,低下头吞吞吐吐地答道:“灵山宗宗规第一百一十七条,不可私下妄议同门。” “回去抄写一百遍。” “是。”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长廊拐角,观溟这才不急不慢地问屋顶上的人:“昨日送去的喜服可还合身?” 烛方扔掉手里的鸡骨头,跃下屋顶落在了他的身旁:“挺合身的。” “嗯。”观溟又道:“婚柬已经送出去了,也送到了凤族。” “好。” 原主虽是凤族二公子,但因为从小天资太低,在族中并不受重视。也正因如此,才会来到灵山宗修仙。 观溟看了眼他沾着油污的手,施了个洁净术,接上刚才的话道:“师兄还欠多少?” “这个嘛……”既然观溟都这么问了,烛方也没打算隐瞒,一边扒着手指一边说:“不多不多,也就三串糖葫芦四屉奶黄包五个菜煎饼六碗肉馄饨七只甜皮鸭……差不多就这些了。” “嗯。”观溟的样子正经又认真:“还有吗?” “没有了……”烛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这些都是婚前债务,我自己来还就可以。” 观溟定定地看着他,眸色深邃:“自结契之日起,师兄的债便是我的债。” 虽然观溟在说这话时依然一脸严肃,但却让烛方莫名有些感动。 他打心眼里感叹了一句:有钱真好。 -- 第12页 说是两人合籍,实际上大部分事情都是观溟在准备。烛方有心想要帮忙,但观溟把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他愣是没插上手。 转眼便到了合籍大典当日。 灵山宗上下悬灯结彩,宾客如云。 烛方一大早便被叫起来梳洗,几乎全程都在犯困。直到合完籍成了亲,整个人都没缓过神,被送入洞房后更是直接睡了过去。 送入洞房? 为什么是他被送入洞房? 窗外吹来一阵凉风,烛方猛地从睡梦中惊醒,然后才想起来自己正躺在喜床上。 他揉了揉眉心坐起身,看着这布置精美的洞房,总有一种不真实感。 一轮朗月悬在飘雪峰峰顶,月光如水一般泻在地面。屋内燃着明亮的喜烛,并没有瞧见观溟的身影。 今天的灵山宗格外热闹,除了龙族和凤族,三宗以外的修士都来了。大家表面笑着恭贺新婚之喜,但真正看好他们合籍的人却没几个。 那些弟子说得不错,估计半年不到他们便会解契。 算算时辰不早了,烛方琢磨着观溟可能睡在别处,准备找点东西填饱肚子继续睡觉。 刚起身,门吱嘎一声开了,观溟正穿着喜服站在门口。 看见是他,烛方颇为意外。 “今晚睡在这里。”观溟关好房门走到桌前,不紧不慢地倒了两杯酒,一杯递到烛方手上,“合卺酒。” 也对,今晚是新婚之夜,不睡洞房反叫人奇怪。但这合卺酒……没必要演这么真吧? 想归想,烛方还是接过了酒杯。他仰头正准备喝下去,却被观溟拦下了动作。 “错了。”观溟绕过他的手腕,一本正经地说:“该这样喝。” 不愧是他的二师弟,果然讲究。 喝完合卺酒,烛方放下酒杯,试探着问了句:“一会儿怎么睡?” 观溟一言未发。 烛方见他不答,又问:“你要睡了吗?” 依然没有回应。 “这样吧。”烛方想了想,决定自己出去找地儿睡,“你睡这里,我回我的房间。” 不料刚迈出一步,观溟突然出手拽住了他,还挺用力。 观溟直勾勾地盯着他,仍未说话。 到了此刻,烛方终于察觉出了哪里不对,眯着眼睛明知故问:“你喝醉了?” 观溟立即否认:“没有。” 喝醉的人永远不会承认自己喝醉,这一点烛方深有体会,他低头扫了眼手腕:“没醉的话,先把手松开?” 观溟犹豫了好一会儿,乖乖地松开了手。 真的喝醉了。 烛方从未见过高冷的人醉酒,看着观溟的反应立时来了兴趣,脑中全是逗弄心思。 他眼珠一转,摸了摸下巴道:“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正式结为道侣了。等会儿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 “嗯。” “第一个问题。”烛方清了清嗓子道:“灯会那晚,你和小师妹在一起做了什么?” “灯会那晚……”观溟努力回忆道:“那晚我在山下遇到师妹,她说天隐子师叔有急事找我,于是我们一起去了天隐峰。” “没了?” “嗯。” 本以为能听点八卦,再不济听听观溟胡言乱语,却不想会是这种一本正经的答案。 烛方觉得无趣,思考了一下,接着问道:“第二个问题,如果我没有中毒,和小师妹同时站在你面前,你会选谁做道侣?” 送命题,这回看你怎么说。 空气沉默片刻,观溟一脸认真道:“亲我我就告诉你。” “哈?” 他的高冷二师弟居然会说这种话?不是修的无情道吗? 这个回答大大出乎了烛方的意料,也更加勾起了他的兴趣。 “最后一个问题。”烛方越逗越起劲,轻轻凑到他耳边,开玩笑似的问:“师弟喜欢女子还是男子?” 这一次,观溟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没再回答。 烛方被看得莫名紧张,意识到自己不该开这种玩笑,心里有点后悔。不过好在观溟喝醉了酒,估计明早醒来便都忘了。 “不问了,你先睡吧,我出去散散心。” 烛方说完便走,却在这时,手腕再一次被观溟拽住。 “又怎么了?” 回头的瞬间,一个吻猝不及防贴了上来。 看着近距离放大的那张脸,烛方顿时瞳孔骤缩。 第7章 喜烛安静地燃烧着,两道影子以极为亲密的姿势映在地面。 他被观溟亲了! 他居然被观溟亲了? 初吻没了! 这是烛方第一次与人接吻,在大脑空白了三秒之后,终于反应过来要把人推开。 推了两下,没推动。 狗师弟! 观溟吻得很认真,也很生涩。 他的眼睛微闭着,整个人仿佛已然完全沉浸其中。因为距离近,还能看见他纤长的睫毛。 烛方被吻得嘴皮发麻,险些呼吸不过来。他心头一横,在观溟唇上用力啃了一口,对方这才放缓了动作。 紧接着,观溟慢慢松开,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喂?” 烛方喊了一声,没听见回复。 他偏过头看着观溟的侧脸,在看到那被他咬过的痕迹时,耳廓爬上一抹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微红。 -- 第13页 这人不会睡着了吧? 亲完就睡了? 烛方皱着眉推了一下,见观溟的身体朝另一边倒去,赶紧伸手拉住他。 还真睡着了…… 酒后亲人,亲完秒睡。 呵呵。 烛方费尽力气将人扔到了床上,正打算直接走人,扭过头时又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看在刚才逗过他的份上,就帮忙盖一下被子好了。 绝对不是因为担心他会着凉。 烛方拉过被子给观溟盖好,余光在那张微醺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任谁也想不到,他们的高冷二师兄在醉酒后竟有亲人的毛病,这要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 便在烛方不注意时,一只手突然从被子里伸出来拉住他的手腕,这一次比前两次还要用力。 观溟的眼睛仍然紧闭着,只有嘴唇翕动,看口型像是在说着什么。 这人又怎么了? 烛方弯下腰凑近了一些,适才听清了他的说话内容。 “别走。” “你说别走就别走?我偏要走。”烛方一边说着一边去掰他的手:“就算我爱好男,也不能随随便便……” 话还没说完,烛方只觉手上的力道更重了。与此同时,上半身猛地向前倾去。 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拉到了床上,大半身体都在观溟的身下。 偏在这时,观溟还说了两个字:“睡觉。” 听声音全然不像醉酒的人。 “睡你个大头鬼,快给我起开。” 大总攻绝不可能躺在别人身下! 折腾了足足半个时辰,捱不过困意的烛方最终合上了双眼。 午时醒来,屋内的喜烛已经燃尽了,床上早没了观溟的身影。 烛方吃过桌上留的饭菜,打着哈欠地出了房间。 门窗上贴着喜字,走廊两边也挂着不少红绸。所有这一切都在提醒他,从今以后他和观溟就是公开的道侣了。 想到昨晚观溟醉酒后发生的那些事,烛方下意识用手碰了碰嘴唇。 这人属狗吧,亲跟咬似的。 他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观溟的‘爱好’和他一样? 思及此处,烛方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得去试探试探,看这人是不是把昨晚的事都给忘了。 “大师兄早。”从走廊经过的洒扫弟子向他问了个好。 烛方缓过神来,出声叫住他:“等等。” “大师兄有事吗?” “观溟呢?” “二师兄说,让大师兄醒后在霜雪居好好休息。” “我休息好了,说吧,他人现在在哪儿?” “太、太微殿。” 太微殿是掌门师尊商议要事的地方,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烛方去晚了一步,到太微殿时,弟子们正陆续从里面走出来。看这样子,掌门师尊应该把事情都说完了。 那些弟子见到他,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同时没忍住多看了他几眼。 他脸上又没看东西,看他做什么。 “你们去收拾吧,到了白鱼镇再传消息回来。” 殿内只余下观溟和镜玄两名弟子,烛方进去时,正巧听见掌门师尊说完这句话。 白鱼镇? 这个地名一听就不错。 肯定有很多烤鱼! “你们去白鱼镇做什么?我也要去。” “大师兄来了,我和二师兄要去白鱼镇捉妖……” “镜玄先下去。”丹衡打断他的话道:“烛方和观溟留下。” 镜玄回头瞥了眼,带上殿门出去了。 不过转眼,太微殿便剩下了他们三人。 烛方往观溟的方向看了看,观溟随即回看过来。他视线往下一滑落在观溟的唇上,终于明白了那些弟子看他时的眼神。 “今年的三宗剑会定在了灵山宗。”丹衡走到二人面前,缓缓道:“他们现在尚不知你们因何结契,三宗剑会在即,姑且先将此事隐瞒下来。你们能做到吗?” 原书所写,修仙界有灵山、雪离、抱玉三大剑宗。每年年末,三宗都会聚在一起举行剑会。而正好,今年的剑会地点选在了灵山宗。 过去两年里,因为观溟去了墟海仙域闭关,灵山宗在剑会上表现平平。但今年不同,二师兄观溟出关了,宗内的弟子们都对这次的剑会满怀信心。 若是被大家知道他们如今一个中了毒一个消耗灵力帮忙解毒…… 想到这里,两人没有丝毫犹豫便点头应下:“能。” 在去白鱼镇的路上,烛方听镜玄说了个大概。 白鱼镇,顾名思义,是个盛产白鱼的小镇。 小镇依河而建,一条白河养活了所有人。镇上有个医修世家,姓白,在当地小有名气。 如果烛方没记错的话,这个白鱼镇正是反派魔君的故乡。 原书中,他在反派榜上排名第一,魔君排名第二。 暮色渐合,一行人到了白鱼镇。 “白老家主叫白觅繁,是白家年纪最大的医修。他有个孙子叫白采,是白家的下一任家主,一会儿来接我们的人就是他。”镜玄看向前面白墙黑瓦的大宅院:“到了。” 一名身形消瘦、长相文弱的年轻男子走下石阶,身后紧跟着管家家丁。像是整宿没睡好觉,他的眼底一片青黑。 -- 第14页 “在下白采。”年轻男子拱了拱手,目光在观溟与镜玄之间打量,最后定在观溟的身上,“这位便是灵山宗的大师兄吧?远道而来,辛苦了,快请进。” 被忽略的烛方忍不住咳了两声,旁边的观溟则是面不改色。 白采愣了下,改为面向镜玄:“恕白某眼拙,没能认出烛公子。” “也不是我。”镜玄指了指身旁:“他才是我们的大师兄。” 白采尴尬地看着烛方,勉强笑道:“爷爷近日身体欠安,未能出来相迎,几位请随我来。” “说吧。”烛方走在最前面:“那妖怪是怎么回事?” “这事要从五天前说起……” 五天前,一名爱喝酒的更夫称自己连续几夜看见了妖怪的影子。因为没有人受伤,所以大家并未放在心上,一致认为是更夫喝醉酒看花了眼。 直到三日后,镇上好几人失踪未归,人们终于想起了更夫口中的影子妖怪。在他们看来,那些失踪的人肯定都被影子妖怪吃掉了。 观溟问道:“你们只看见了一道人影?” 白采凝眉点头:“对。” 观溟反问:“如何判断是人影?而不是其他?” “这……”白采道:“我是听他们口述的,也可能不是人影。” “白公子的意思是,影子妖怪只在夜间出没?”镜玄插了句嘴:“约摸什么时辰?” 白采仔细想了想,回道:“大多时候都在子时。” 烛方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一边东张西望。 这座宅子明明很大,却是冷冷清清,一路走来只有几名仆从擦肩而过。 原书有提过白鱼镇的医修白家,但在他的记忆里,并不该是现在看到的这般落寞。 “既然那妖怪子时才出现,这会儿又刚刚天黑。”烛方笑着说出自己的提议:“不如……我们先吃个饭睡个觉?” 观溟没开口,其余弟子也不敢接话。 “休息休息,养足精神才好捉妖。”烛方拍了下观溟的肩膀:“二师弟说对吧?” “嗯。” 大概没想到观溟会答应,同行弟子满是不可思议。 白采则连忙吩咐身后的管家:“快去准备晚饭。” “是。” “等一下。”烛方喊住正要离开的管家,问他:“你们这儿什么最好吃?” “我们这儿是白鱼镇,自然是白鱼最好吃。”管家一脸自豪:“各种做法,应有尽有。” 烛方满意地点点头:“那就清蒸白鱼、干烧白鱼、红烧白鱼、香煎白鱼、糖醋白鱼,各来一份。对了,再加一道烤白鱼。” 听完这一溜菜名,管家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转头看向自家公子。 白采道:“便按烛公子的吩咐去做。” 入夜后。 管家说白采去照顾白老家主了,没办法陪他们一起用饭,于是把饭菜送来了厢房。 门开着,各种做法的白鱼堆了满满一桌,房间里却只有烛方和镜玄两人。 烛方挑了个进门的位置坐下:“你二师兄呢?怎么没看见他?” “二师兄在你睡着的时候就出去了,好像是去找那个更夫。”镜玄道:“他说可能回来得有点晚,让我们不用等他吃饭。” “哦。”烛方想了想,把中间那道清蒸白鱼移到了边上:“那就给他留条鱼吧。” “大师兄对二师兄可真好。” “那是。” 镜玄低头吃了一口,忍不住道:“说起来,有个问题一直想问大师兄。” “什么?” “大师兄为什么会和二师兄结契啊?总觉得有点突然。” “这个嘛……”烛方想起离山前掌门师尊说的那句话,不露声色地回答:“大夫说我胃不好,适合吃软饭。” “啊?” “你二师兄有钱,可以买很多好吃的。” “原来是这样。”镜玄顿时恍然:“既然如此,上次大师兄说的那些也是真的了?真的是二师兄主动追的?” 他有说过这话?他怎么不记得了。 “嗯……”烛方感觉后颈处有些凉,因为心虚也没在意,支支吾吾地点头:“差不多吧。” 反正观溟不在。 却这时,忽听镜玄冲他身后问道:“二师兄,真是你主动追大师兄的吗?” 观溟回来了?就站在他后面? 烛方浑身僵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这人走路怎么没声啊! 第8章 上回喝醉了酒,姑且算作酒后胡言。这回就不一样了,他不仅滴酒未沾,脑子还特别清楚。 “嗯。”观溟的声音依旧清冷:“是我主动追的。” 闻言,镜玄满脸惊羡,不由感叹了一句:“以后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就好了。” 烛方则是对此十分意外,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听见观溟亲口承认。 许是离得太近,这句话就像贴在他耳边说的一样。 观溟刚坐到烛方旁边的位置,便见镜玄把桌边那盘清蒸白鱼移到了他的面前。 镜玄朝他挤了挤眼,笑着说:“这是大师兄特意给二师兄留的。” 观溟往烛方看去,动了动嘴唇:“谢谢。” 烛方缓过神回了句:“不用谢。” 在旁人眼里,他们就好像一对相敬如宾、恩爱非常的美满道侣。 -- 第15页 “你们都是道侣了,还这么客气。”镜玄说着问道:“二师兄,你找到那名更夫了吗?” 观溟点了点头。 “他都说了些什么?还是和白采说的一样。” “嗯。他说在白河的上河街和下河街都见过那道影子。” “是人影吗?” “不确定。” “不确定的话,一会儿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听到这儿,烛方加入了他们的对话:“说不定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大师兄说得对,既然来过肯定会留下痕迹。”镜玄附和道:“马上快到子时了,等会儿我去上河街,你们去下河街。” “好。” 是夜,更深人静,天上连半粒星子都寻不见。 因近日妖怪作祟,天一黑,人们便早早关好了门窗,整座白鱼镇寂静非常。 镜玄一个人去了上河街,烛方和观溟二人来到了下河街。 街边立着石灯笼,时不时有夜风吹过,烛火在灯膛中摇摇晃晃。 “那什么……”烛方酝酿了好一会儿,迟疑着打开话题:“昨天晚上那些话,你还记得吗?” “嗯?”观溟面不改色地反问:“什么话?” 看来是记不得了。 烛方松了口气。 喝醉酒就断片,比他好。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观溟帮他扶鸟的情景,越是想要忘记越是无比清晰。 “其实也没什么,就随口问了问你和小师妹。”烛方把那个画面从脑海中赶走,故作轻松地说:“那天你没来赴约,我和镜玄在灯会上看见了你们。” “抱歉,是我失约了。”道完歉,观溟解释道:“当时天隐子师叔急着找我,我便去了天隐峰。” “没关系,你已经跟我解释过了,都是小事儿。” 他可是大师兄,怎么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观溟‘嗯’了一声,不知道在想什么,接着先前的话道:“我只记得昨晚喝了酒,后面的事便都记不清了。” “在我问完之后你就睡着了,自然记不清。” 观溟看着他的脸,心中却是疑惑不减,指着自己的嘴唇一脸认真地问:“那师兄知道我这里是怎么回事吗?” 还能怎么回事!还不是你乱亲人! “这个……”烛方不自在地撇开视线,随便找了个理由:“蚊子。” “嗯?” “对,蚊子咬的。” “这样。” 烛方点点头:“嗯,就是这样。” 见他一副十分笃定的表情,观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两人沿着下河街走了一段,并没有见到传闻中的影子妖怪。 眼看即将走到河边,突然,一道阴风扑面。同一时间内,两边的石灯笼尽数熄灭,四周登时陷入到黑暗之中。 “师弟?” “二师弟?” “你还在吗?” 喊了数声不得回应,烛方索性直呼大名:“观溟。” 奇怪,这人刚刚明明就在他旁边。他虽然走得快一些,但前后不过才半丈的距离。 烛方回头走了几步,猛地撞在冰冷的胸膛上。这淡淡的冷檀香味,除了观溟还能有谁。 “我还以为你去哪儿了。”烛方倒抽了口凉气,揉了揉被撞疼的额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埋怨:“刚才怎么不说话?” “撞疼了吗?” “现在好多了。”烛方听他的声音有些奇怪,留了个心眼,故意问他:“你怎么了?” “没事。” 还说没事,这声音听着分明就是在发抖。只不过观溟一向清冷,话又不多,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端倪。 难道……他的高冷二师弟怕黑? 心里冒出这个想法的同时,烛方决定确认一下。他一边朝着观溟靠近一边问:“灯为什么突然灭了?该不会是那妖怪要出来了吧。” 快要碰到观溟冰凉的指尖时,对方很快将手缩了回去。与此同时,烛方感觉到了观溟紧绷的身体。 他没猜错。 观溟真的怕黑。 烛方没再继续试探,从前的他也怕黑,怕很多未知的东西。但自从变成一个人后,他已经慢慢习惯了黑夜。 观溟故作镇定地回答:“没有妖怪的气息。” “不是妖怪会是什么,难不成是风吹的?” “嗯。” 黑暗中的观溟话更少了,像是害怕说多了会被发现一样。 当然,烛方并没有拆穿的打算。 “前面便是白河了。”看到芦苇丛间飞舞的萤火,烛方心念一动,说道:“你先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回。记得待在原地,一步也不许动。” “嗯。” “师兄很快就回来。”走了两步,烛方又回过头再次提醒:“记住了啊,一步也不许动!” “好。” 夜很黑,伸手不见五指。晚风吹拂着耳发,观溟静静地等在原地。 他试着抬了下腿,可双脚却如灌铅一般,始终迈不出去。好似再往前一步,便会踏入无尽的深渊。 在无数次的尝试之后,观溟终于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是他的大师兄回来了。 这时,眼前突然一亮。 “看,刚捉的萤火虫。”因为走得急,烛方说话时还在喘气。他拿出乾坤袋,在观溟面前晃了晃:“幸好我这袋子是白色的,好看吧?” -- 第16页 萤火虫明亮轻盈,有的落在头发上,有的停在肩头。剩下的被装进了乾坤袋里,闪烁着点点幽芒。 幽芒之下,是一张溢满笑意的面容。 观溟点了点头:“好看。” “那边还有很多,全都是这样的萤火虫。”烛方小心翼翼地放出几只,落在手心上,又把乾坤袋递到观溟手里,“你拿着这个,这样就看得见路了。那妖怪没现身,我们现在要往哪儿去?” “河边。” “好,那走吧。” 烛方走在前面,萤火随着他的衣袖飞舞。 观溟定定地看着那道背影,不知不觉中竟看入了神。 他下意识抬手碰了下嘴唇,又扫了眼装着萤火虫的乾坤袋,然后紧追上烛方的脚步。 确如烛方所说,河边的萤火虫更多。幽幽光芒点缀在河面,撑亮了一方小小天地。 水面本是平静无波,在他们到来之后,慢慢散开一圈圈的涟漪。 只见观溟默默念了道口诀,紧接着,水流像细长透明的游鱼般从水底冒了出来。 眼前这一幕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不禁让烛方想起了之前的梦境。 观溟对着水流问道:“什么妖怪?” 水流乖巧地绕过他的手指,对他充满了敬畏。 虽然听说过龙族一脉能与水通灵,烛方仍不免好奇:“它会知道吗?” “嗯。” 好似听见了烛方的声音般,水流分成两股往他的方向探来,在手指间窜来窜去。 “还挺好玩。” 观溟刚和水流沟通完,扭头看见另一股水流正舔着烛方的手指,随即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回去。” 像是被他吓到了,水流迅速缩回了河里。 烛方单纯觉得有趣,并没在意,抬眸问观溟:“怎么样?是什么妖怪?” “狐妖。” 二人话音方落,却见上河街的上空闪过一道白色剑光,依稀还有交战之声。 看那剑光的方向,应当是镜玄和妖怪交上手了。 他们当即离开河边,回到了下河街。 沿街的石灯笼重新亮了起来,街上依然和来时一样阒然无声。 正在两人准备赶往上河街时,前面街角处忽然飘过一条长长的影子,以极快的速度往另一边移动。 看上去像极了狐狸的尾巴。 “是狐妖!” “嗯。” “要追上去吗?” “师兄留在此处,我去去便回。”说着,观溟又补充了一句:“记得待在原地,一步也不许动。” 烛方应了句好,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后,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 这句话听着怎么那么耳熟? 好像他才说过没多久。 等一下…… 观溟居然学他说话! 夜风有点凉,等了许久也不见观溟回来,烛方开始在原地踱来踱去。 不会出事了吧? 不会的不会的,观溟可是有主角光环的人,怎么可能出事呢。 要不跟上去看看? 还是不行。 一会儿要是碰上妖怪怎么办? 这妖怪和那什么蛋黄派修士可不一样,是要吃人的。 烛方虽然不怕黑,也不怕妖怪。但他怕鬼,还怕死,更比一般人惜命。 也正因如此,他在穿书后才会毅然决然地选择当一条咸鱼。 活着多好,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包括他最喜欢的红油火锅。 但是,观溟怕黑。 如果再出现刚才的情况,那他和狐妖对上岂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犹豫再三后,烛方决定跟上去看看。 他拐过街角,沿着河街的方向直走。这河街好似没有尽头,走了许久也没到街尾。 便在他感觉不对时,身后传来了一道轻灵的男音。 “烛方哥哥,你终于来了。” 烛方回身一看,是一名紫衣少年。 因为光线较暗,看不清是什么模样,只能隐约辨出衣袍的颜色。 紫衣少年走到他的面前,满脸喜悦神色:“哥哥有没有想我?” 张口一个哥哥闭口一个哥哥,听得烛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原主确实有个三弟,是凤族三公子。因为备受凤王宠爱,在族中一向骄横跋扈,同原主的关系并不好。 反正是不可能喊他哥哥的。 想了半晌也没头绪,烛方终于忍不住道:“冒昧地问一下,你是我的哪个弟弟?” 紫衣少年眨了眨眼,有些小委屈:“哥哥把我给忘了?” 烛方:我好像就没你这个弟弟吧…… 像是担心他会直接走人,紫衣少年拉住他的袖角,偏着头问:“这样呢?” 说完,紫衣少年的头上多出来一对毛绒绒的耳朵。 他把头凑过去:“哥哥摸一下,摸一下就想起来了。” 耳朵? 烛方鬼使神差地把手伸了过去,手感不错,看着有点像狐狸耳朵,他没忍住又多摸了几下。 等等,狐狸耳朵…… 狐妖…… 烛方脸色顿白。 这妖怪咋还让他给碰上了,还一个劲儿地叫他哥哥。 不仅如此,他还摸了妖怪的耳朵。 不对啊,原书有写狐妖吗? 烛方仔细回忆了一下,还真有,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配角。 -- 第17页 这狐妖名叫狐绥,是魔君的下属,也是原主私下勾结魔君时的接头人。 换句话来说,他并不会伤害原主。 这就放心了。 紫衣少年见他在出神,又唤了声:“哥哥?” 烛方默默收回手:“你是狐绥?” 狐绥顿时眼睛微亮,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他:“哥哥终于想起我了!” “嗯……” 烛方还在想着如何脱身,一抬头却发现观溟正站在不远处,不知看了有多久。 他忽然想起观溟走之前对他说过的话。 “师兄留在此处,我去去便回。” “记得待在原地,一步也不许动。” 而现在,他不仅动了,还和狐妖抱在了一起。 第9章 白宅。 桌上点着一盏烛台,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狐绥身上。 “吃人的妖怪不是我。”狐绥辩解道:“我的确晚上出来吓过他们,但我没有吃人。” 观溟冷漠地看着他,语气冰冷:“为何。” “啊?” “二师兄的意思是,”镜玄接过观溟的话道:“你说你不是吃人的妖怪,那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地吓他们?又为什么会出现在白鱼镇?这未免也太巧了。” 狐绥抿了抿唇,看到坐在对面的烛方时,眼睛瞬间便亮了:“我是为了哥哥。” 烛方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我?” “嗯嗯。”狐绥点点头:“我这么做是为了引起灵山宗的注意,只要灵山宗知道这里有妖怪出没,就一定会派弟子来白鱼镇。到了那时,我便可以和哥哥见面了。” 镜玄看了看烛方,小声问道:“大师兄,你们认识?” 原主倒是和狐绥打过交道,但根据现在这剧情,他们的关系并不是很熟。 难道是魔君有事找他?所以派来了狐绥? 烛方不便直接点出狐绥的身份,只能暂时承认:“嗯,认识,不过那是很久以前了。” 他刚说完,那边的观溟忽然开了口:“若只是为了见面,为何不来灵山宗?” “因为……”狐绥扁着嘴道:“因为我听说哥哥和别人成婚了。而且那天那么多修士,我不敢去,也害怕哥哥不愿见我,所以只想到了这个办法。” 少年一脸失落和委屈,看上去不像是在撒谎。 “也就是说,五天前出现的影子妖怪是你,但你并未做出任何伤人的举动,真正吃人的妖怪另有其人。”镜玄道:“是这样吗?” “嗯。”狐绥点了点头。 “那你有什么可以证据证明自己?你知道真正的妖怪是谁吗?” “我、我不知道。”狐绥道:“不过我知道那些人的尸骨在哪里,我可以带你们去。” 闻言,三人互相看了一眼。 “行。”镜玄说完看向烛方和观溟,眼神中带着询问:“我们现在就去吗?” 烛方也看向观溟,打了个哈欠:“又要出去?” 观溟却没看他,面无表情地站起来:“今晚先休息。” “好!”烛方立马来了精神:“镜玄,那什么,你带狐绥去你房间挤一晚。” 一听这话,狐绥顿时不乐意了:“不要,我要和哥哥一起睡。” 镜玄拽着他便往门外走:“大师兄有道侣了,而且非常恩爱,你还是死心吧。” 狐绥指着观溟,愤愤不平:“那他为什么能和哥哥睡一张床!” “还能为什么。”镜玄道:“因为二师兄就是大师兄的道侣。” “可他明明是哥哥的师弟!” “师弟又怎么了,没人说师兄弟不能结为道侣。” “那我不相信他们真的相爱……” 随着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再看时,狐绥已经被镜玄带走了。 屋内转瞬只剩下了烛方和观溟,没人说话,空气仿佛静止。 不知道为什么,烛方总觉得回来后的观溟有些奇怪。一直冷着张脸,话也少得可怜,就跟谁欠了他多少钱似的。 他不过就是没在原地等他,还顺手摸了几下狐绥的耳朵。 就算他和狐绥抱了那么一会儿,但那也是狐绥主动抱他,又不是他自愿的。 再说了,他会离开原地也是出于担心,谁也没想到会遇上狐绥。 上次他没来灯会,自己可没像他这样。 烛方越想越郁闷。 他很少会有这种郁闷的时候。 不管了不管了,爱咋滴咋滴,先去厨房找点儿夜宵。 出门前,烛方还是说了句:“我出去一会儿。” 观溟正在那儿默默擦剑,头也不抬:“嗯。” 只会‘嗯’,都不问问他出去做什么! 烛方去厨房吃了碗油茶面,出来时走岔了路,一不小心走到了一座小院门口。 里面飘出一股肉香,像是有人里面熬汤。 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抬头一看,小院门匾上写着‘药坊’二字。 “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声音冷不丁响起。 “我走错路了。”烛方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这才发现身后的是白采,打了声招呼:“白公子晚上好。” 白采目光沉沉,夜里辨不清脸色,侧身给他指出个方向:“厢房在那边。” “哦哦,多谢白公子。”烛方刚迈出一步,又忍不住道:“我刚才闻到一股肉香,可这里不是药坊吗?” -- 第18页 “爷爷身体不好,给他熬了点骨头汤。” 说完,白采没再与他搭话,打开药坊的门走了进去。 半夜在药坊熬骨头汤? 这人怎么也有点奇怪,和白日简直判若两人。 是因为白天认错了人,所以觉得尴尬? 烛方弄不明白。 他顺着白采手指的方向回到了厢房所在的院子,人正准备跨进拱门,一对毛绒绒的耳朵率先出现在了视野。 是狐绥。 烛方险些吓了一跳:“这么晚还没睡?” “想哥哥想得睡不着。” “快回去睡觉吧。”烛方尽量用哄小孩儿似的语气跟他说话:“镜玄呢?” “他已经睡着了。”狐绥塞了个精致的食盒在他手上:“这是送给哥哥的礼物,悄悄的,不给他们看。” “这怎么好意思……” “哥哥快打开看看。” “那等会儿我看完后,你就得回去睡觉了。” “嗯!” 两人在院子的石桌前坐下。 烛方不急不慢地打开食盒,旁边的狐绥则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手。 打开一看,竟是一个个小巧玲珑的荷花酥。 “你怎么知道这是我最喜欢的糕点。”烛方有些意外,忍不住拿了个送进嘴里:“味道不错。” 见他很是喜欢,狐绥眼睛都快笑弯了:“哥哥喜欢什么我都知道。” 嘴挺甜。 长得也可爱。 比观溟那张冰块脸好看多了。 正想到他,烛方抬眼便看见一片月白色的衣角一闪而过。 观溟? 这人不该是在房间里吗? “好了,看也看了吃也吃了。”烛方合上食盒,移到狐绥的面前:“说好了,该回去睡觉了。” “这是送给哥哥的。”狐绥重新移回原位:“只能哥哥一个人吃,不能给那个人。” “知道了,谢谢。”站起来的时候,烛方冷不防问了句:“是魔君让你来的?” 狐绥摇摇头,眼睛一眨也不眨:“是我自己想哥哥了。” 烛方望着少年清澈的眼眸,抬手摸了下他的狐狸耳朵:“去睡觉吧。” 他先把狐绥送回去,然后拿着食盒回了房间。 灯仍亮着,观溟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就好像从没醒过一样。 次日。 正要出门的时候,白采带着管家叫住了他们。 “烛公子。”白采道:“听说你们昨晚捉到妖怪了,这是真的吗?” 消息还挺灵通。 烛方朝最后面的狐绥使了个眼色,后者瞬间藏住了头上的狐狸耳朵。 “对。” “烛公子果然厉害。”白采往他身后看了看,问道:“几位现在是要去哪儿?” “妖怪虽然捉住了,但还需要去确认一下。” “原来如此。”白采连忙唤来身后的管家:“快去找几个人协助几位公子。” “不用。”观溟打断道:“我们会自行前去。”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白采没再继续坚持,只道:“若有需要的地方,几位尽管告诉我。” 走出白宅大门后,烛方回身看了一眼。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白天的白采和晚上的白采不太一样。 一个看起来十分羸弱,另一个却莫名有些瘆人。 他们来到昨晚捉萤火虫的河边,狐绥指着脚下道:“就是这里了,那些尸骨都埋在土里。” 听到这话,烛方迅速往后退了一步。 “这儿?” “嗯。” “行,那挖开看看吧。” 转眼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几个人什么都没发现。 “你确定是这儿?”烛方问狐绥:“会不会是记错了?” 镜玄则表示怀疑:“你莫不是在骗我们?” “我没骗你们,我确定就是这里。”狐绥一着急,头上的耳朵便冒了出来:“奇怪,那天晚上我明明看到在这儿。” “先别急,你再仔细想想。”说着,烛方看向一路默不作声的观溟:“你昨晚不是问了河里的水,这里离白河这么近,应该也知道吧?” 观溟摇了摇头。 “连它也不知道?” “它知道,但不敢说。” “为什么?” “它害怕。” 听完这没头没脑的一段话,烛方整个人更懵了。除了他,镜玄和狐绥一样没听明白。 离开河边,一行人没有立即回白家,而是去了街上的一家酒楼。 小二领他们上了二楼的雅座,往窗外看去,可以一眼望见酒楼对面的食肆。 “水煮鱼,酸菜鱼,酱汁焖鱼,鱼酿豆腐,再来个剁椒鱼头。”说完,烛方问另外三人:“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吗?” 狐绥眯着眼笑:“哥哥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 镜玄道:“都行。” 观溟没说话。 从昨晚到现在,他大多时候都保持沉默。 “那就这些了。” “好嘞,客官请稍等。” 小二出去后,烛方在窗边四处张望,回头道:“对面那家好像卖的是羊肉泡馍,镜玄,陪大师兄去买一份。” 镜玄立马应声:“好。” 闻言,狐绥也跟着站了起来:“哥哥我也要去。” “你也要一份?好,我知道了。”烛方说着便走,末了不忘添一句:“别跟上来。” -- 第19页 “哎……” 狐绥还想说什么,可雅座的门已经被关上了。他朝正在闭目养神的观溟看了眼,闷闷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外面的吆喝声不绝于耳,雅座内却静得要命。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人回来,狐绥有些坐不住了。他刚打算起身,却见观溟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 那眼神……有一种说不出的陌生,与方才的冷漠全然不同。 狐绥被看得不太舒服,避开视线问他:“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我知道你是哥哥的道侣,但你若是欺负我,哥哥一定不会放过你。” 观溟不以为意地反问:“是么?” “当然。”狐绥自信满满:“哥哥最疼我了。” 观溟走到他面前,勾了勾唇:“师兄是我的,离他远点,不然我就把你的狐狸皮扒下来。” 第10章 烛方和镜玄在酒楼对面的食肆打包了两份羊肉泡馍,又在街上买了份咸味豆腐脑。 回酒楼的路上,烛方终于没忍住开了口:“镜玄,你有没有觉得,观溟有点奇怪?” 镜玄面露不解:“二师兄怎么了吗?” 烛方凝了凝眉:“昨晚回来到现在,他就只跟我说了一个字。” “什么?” “我说我出去了,他也没问我去哪里,只回了我一个‘嗯’,然后就是刚才在河边说的那些。”在旁人看来,烛方此时的样子有些苦恼:“你说,他的话怎么突然变少了?” “这个……”镜玄感觉自己被秀了一脸,清了两下嗓子:“可能是因为那只狐狸。” “狐绥?” “嗯。” 烛方也想过这个原因,但又觉得以观溟的性格不至于如此。 “是因为狐绥,所以他才不想和我说话吗?” “对。” 镜玄暗暗替他着急,我的大师兄啊,这还用问?一看就是二师兄吃醋了! 正这时,狐绥从酒楼二楼跑了下来。他的眼眶微红,看着就像被人欺负过一样。 “哥哥。” 狐绥一边喊着一边扑进他怀里,声音听起来格外令人心疼。 烛方与镜玄互看了一眼,没敢去抱他,愣了愣问:“怎么了?” 狐绥擦了擦湿润的眼角,抽搭着回答:“呜呜呜他吓唬我。” 烛方一脸茫然:“谁吓唬你了?” 狐绥噘着嘴,指了指楼上雅座的方向:“就是那个人。” “观溟?” “二师兄?”镜玄也愣了一下。 “嗯,就是他。” “这里面一定有误会。”烛方小心地掰开狐绥黏在他身上的手:“别哭了啊,我们先上去。” 观溟欺负狐绥? 老实说,烛方有点不太相信。 要知道他这师弟可是书中光风霁月的好主角,绝不可能做出这种欺负小朋友的事。 而且从昨晚的见面可以看出,狐绥好像并不是很喜欢观溟。他们刚才又不在场,谁也不知道狐绥的话是真是假。 他们回到二楼的雅座时,小二正在送饭菜上桌。观溟则坐那儿闭目养神,看上去一步也没走动过。 见到闭着眼睛的他,狐绥往烛方身后缩了缩,看样子害怕极了。 “我们回来了。给你带了份豆腐脑。” 听见烛方的声音,观溟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睛深邃,依旧顶着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孔,浑身透着一种疏离感。 “狐绥说你刚才吓唬他。”烛方顿了顿:“这是真的吗?” 观溟的目光落在那份豆腐脑上,面色稍微柔和了些,语气却依然很淡:“没有。” 狐绥眨了眨眼:这人撒起谎来居然脸不红心不跳!不对,怎么感觉和先前哪里不太一样。 为了进一步确认,烛方又问旁边的小二:“你看见了吗?” 小二刚进来不久,闻言摇了摇头,转身退出了雅座。 他就知道,观溟不会做吓唬小朋友这种事。 “我都说了,肯定是误会。”烛方说着往观溟扫了一眼,目光笃定:“二师弟不可能是这种人。” 观溟还想说什么,默了默到底没说出口。 “好了好了。”烛方拍了拍狐绥的肩膀,然后把他按在座位上:“快坐下吃饭,再不吃就凉了。” 在吃饭这件事上,他比谁都要积极。 镜玄也跟着说:“我也相信二师兄。” 狐绥瑟缩着往观溟看了一眼,本想凑到烛方身旁,又在想到那句话时忙坐远了些。 在他们吃饭这会儿,隔壁雅座也来了一桌食客。说话的声音很大,不过听口音应该是白鱼镇本地人。 “我真的看到鲛人了,头发是蓝色的,就像海藻一样。对了,他的眼睛是金色的,在晚上还会发光。我听说啊,这鲛人最擅长的就是幻术!” “还鲛人,你见过海吗?”另一人笑道:“我们这儿就一条河,鲛族又在北荒溟海,怎么可能会在白鱼镇看到鲛人。” “我说认真的,没准儿最近的妖怪就是他。” 这时,第三个声音加入了闲聊队伍:“我倒是觉得,最近这事儿绝对和白家脱不了干系。” “白家?这更不可能了,灵山宗那些修士可就是白家找来的。” “你们难道没听过一句话?贼喊捉贼!”那人压低音量道:“照我的推测,白家可能很快便有大事发生了。” -- 第20页 其余几人见他如此肯定,立时来了兴趣:“你且说来听听。” “你们莫非忘了,下个月便是白采公子的十八岁生辰。” “这同他的生辰有何关系?” “那你们可还记得两年前的白落泊公子?还有三年前的白知马公子,以及四年前的白展芰公子。他们都是在十八岁生辰那年离世的。多好的年纪啊。倘若他们还活着,白家也不至于像今日这般冷清。” “听你这么一说,着实有点奇怪,现在的白家就只剩下白老爷子和白采公子了。莫非……白家是被下了诅咒?” “这话我可没说。” “你们也别搁这儿瞎猜了,等着看吧,那妖怪迟早会被灵山宗给揪出来。” 后面那些话说得有些小声,但修仙之人耳聪目明,所以尽数都传进了他们的耳朵里。 “十八岁生辰?”烛方微感意外:“那个白菜还没十八岁?” 镜玄咳了咳,低声提醒:“大师兄,是白采。” “我知道,这不记不住,白菜多好记。”烛方道:“那个白米饭居然有这么多孙子,现在却只剩下白菜一个了,这确实不太对劲。” 镜玄忍不住再次纠正:“大师兄,是白觅繁。” 狐绥默默地听着,时不时地偷瞄一眼对面的观溟,藏着狐狸耳朵一声不吭。 “这名字太难记了,还有什么白萝卜白芝麻白斩鸡。我说为什么白家那么冷清,原来白米饭的这些孙子都不在了。”说着,烛方看向自家二师弟:“应该和那个妖怪没什么关系吧?你觉得呢?” 这一次,观溟回望了过去:“不一定。” 连观溟都说不一定了,说明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两人视线相交,默默地达成了某种共识。 眨眼又是入夜。 月黑风高。 两道人影穿过中庭的葡萄藤架,来到了白家写有药坊二字的小院外。 “到了。”烛方小声道:“我就是在这里闻到了肉香,但这里并不是厨房,白菜为什么会在药坊熬汤,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观溟点头‘嗯’了一声。 “又是‘嗯’。”烛方不满地撇了撇嘴:“你就不能多说几个字?” 观溟顺着话反问:“几个字?” 烛方道:“随便几个字都行。” 观溟直视着他的双眼,烛方也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正这时,药坊的大门开了,白采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双眼睛空洞无神,乍一看仿佛一具行尸走肉。他伸出舌/尖/舔/了下嘴皮,那样子就像是在回味着什么。 两人连忙躲在暗处,待白采的身影离开之后,才重新收回视线。 “以后再说。”观溟接上刚才那句话,然后看了眼药坊:“先进去。” “行。” 他们悄无声息地翻进了药坊的小院,前面是药橱,后面有个院子。后院比想象中要宽敞,估计是平时晒草药的地方,另外还有几间柴房。 烛方抢在前头,低声道:“我是大师兄,你是二师弟,我走前面你走后面。” 怕黑的小朋友跟着走就行了。 虽然他的心里也有些发毛,但他可是灵山宗的大师兄,绝对不能在师弟面前露怯! 观溟顿了顿,回了个好。 两人没在药橱发现异样,于是去了药坊的后院。 乌云遮去了大半月色,视野在渐渐适应黑暗后,隐约可以分辨出周围的轮廓。 后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间狗舍,一只狗正在啃骨头,看见他们摇了摇尾巴。 观溟看了眼,毫不犹豫地给它施了个禁言术。 “走,去那边看看。”烛方指了下柴房,然后迈出了脚步,小声问:“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药味。” “难怪这么难闻。” 离柴房越近,药味越浓。 眼看快要走到门外,脚下忽然卷过一道阴风。 与此同时,烛方透过门缝对上了一双淡金色的眼眸。 有鬼啊! 烛方顿时寒毛直竖,转身便扑进了观溟的怀里。 在触到这具柔软的身躯时,观溟紧绷的身体逐渐缓和下来,瞳孔不知不觉中变成了血一般的颜色。 他轻轻抚摸着怀中人的头发:“有我在,别怕。” 听到这句话,烛方竟有一种莫名的心安。 等等,作为大师兄的他竟然被师弟安慰了? 烛方连忙从观溟怀里抽出身,抬头的瞬间感觉有一抹红光闪过。片刻之后,又恢复到了最初的模样。 他愣了愣:“你的眼睛……刚才怎么了?” 第11章 乌云蔽月,月影朦胧。 观溟反过来问他:“怎么了?” 烛方摆摆手:“没事,可能是我看花了。” 但方才那句话,确实很难想象会从观溟的嘴里说出来。 观溟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手,同样不解,他刚刚好像抱了自己的师兄? 两人提着剑推开了柴房的门,只见一个少年蜷缩在墙角,里面除了他没有别人。 少年的皮肤带着不自然的白,头发却是乱蓬蓬的,身上的衣服还打着补丁。 谁也想不到,这白家药坊的后院里竟然关了一个人。 少年见到他们手上的佩剑,抱着头,不停地重复着:“别杀我、别杀我……” -- 第21页 烛方同观溟交换了一个眼神,由他开口询问:“谁要杀你?” 少年面露惊惧,浑身打着哆嗦:“五哥别杀我、五哥别杀我……” 最后,两人带着少年离开了药坊。 烛方去厨房给他找了些夜宵,一边看着他进食,一边从他嘴里套话。 从少年的口中,他们得知了他的身份。 少年名叫白怜,是白老家主的第六个孙子。但因是庶出,母亲又出身花楼,所以在白家极不受待见。 虽然他样貌清秀,可白老爷子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而少年所说的五哥,正是白家的未来家主白采。 “你说白菜要杀你?”烛方见他吃得很香,翻出了狐绥送他的那盒荷花酥,自己给自己纠正:“是白采,刚才说错了。” 白怜点了点头,他只挑菜吃,肉全被剩下。 接着,轮到观溟问道:“他为何要杀你?” 白怜这下没说话了。 观溟索性开门见山:“那些失踪的人也是他下的手,对吗?” 白怜仍是没说话。 烛方见他不应,故意激他:“他都要杀你了,你还护着他?你们真是手足情深。” 白怜这才动了动嘴唇,微微皱着眉,用一种恳求的语气说:“我要是说了,你们可以带我离开白家,让我去灵山宗吗?” “去灵山宗?”烛方道:“为什么?” 白怜喃喃回答:“我不想再留在这里,我不想死……” “可以。” “真的?”白怜怀疑地看着他:“你说的话算数吗?” “我可是灵山宗的大师兄,说话当然算数。” “好。” 白怜说,白采和他一样都是庶子。两人同父异母,自幼一起长大。因为年纪相仿,在白家众多后辈之中,他们的关系还算要好。 但不一样的是,白采的性格更敏感怯懦,身体也更羸弱。 “比起做一名优秀的医修,五哥更喜欢作画,喜欢诗词歌赋。”白怜蹙着眉尖:“可是,这些都是爷爷不喜欢的。” 烛方不由插了句嘴:“这又和你爷爷什么关系?” “爷爷不喜欢胆小懦弱的人,也不喜欢那些文绉绉的东西。有一次,爷爷还差点弄瞎了五哥的眼睛。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他画过画。” 听到此处,烛方不禁想起了刚来白家的时候,当时白采认错了人。 “后来呢?” “后来……”白怜神情恍惚:“后来,大哥、二哥和三哥都死了。” 两年前,本该继任家主之位的三公子白落泊死于意外,白采不得已成为下一任未来家主。 至于白家四公子,如果烛方没记错的话,这位四公子便是魔君白乘雾。 曾入过灵山宗修仙,是掌门师尊的师弟,算辈分他们还得叫声师叔。 后来不知怎么堕入魔道,成了书中的第二大反派。 烛方正想着,白怜的声音拉回了他飘远的思绪。 “成为继任家主后,五哥更加少言寡语,也与我慢慢疏远了。只有我知道,他根本不想做什么家主。”说到这里,白怜咬了咬牙:“爷爷在不需要他的时候把他一脚踢开,又在需要他的时候逼他做不喜欢的事。” 屋内的两人默默地听着。 “一直到不久前,我才发现五哥和平时不太一样。白日的他依然是他,晚上的他却俨然变了个人。” 既然连白怜都这么说,看来这不是他的错觉。 烛方催促:“继续说。” 白怜道:“晚上的五哥给人感觉很阴冷,整个人透着诡异,那天我还看见……” 说着说着他突然呕了起来。 观溟递过一杯茶,白怜接到手上说了声谢谢,同时看了他好几眼。 烛方好奇道:“看见什么了?” 白怜喝了口茶水,接着道:“我看见他在吃肉,满嘴都是血。那些失踪的人,全都被他吃了……” 说这话时,白怜捧着茶杯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烛方更是无比震惊。 那些人被白采吃了?!生吃人肉?! “这也太重口了……”烛方赶紧给自己倒了杯茶压惊。 观溟则是一如既往地淡定:“然后他就把你关在了柴房?” 白怜颤颤点头:“对。” 观溟打量着他:“白采没直接对你下手?” 不等白怜马上回答,观溟又道:“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白怜摇了摇头:“不知道。” 烛方听完他们的对话,说道:“那现在怎么办?直接揭穿他肯定不会承认。我们已经有了人证,接下来就是物证了。” “嗯。”观溟目露沉思:“不过可能来不及了。” 此话一出,气氛骤然紧张。 “来不及了?”烛方愣住:“什么意思?是因为白怜被我们救走了吗?” “也有这个原因。”观溟从容道:“消息是白老家主传来灵山的,可我们来白鱼镇后却并未见到他。要么他已经不在人世,要么他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烛方皱了皱眉:“白采会狠下心杀他爷爷?” “五哥不一定会。”白怜道:“但另一个他一定会。” 一大早。 因为狐绥的出现,耳边又变得聒噪起来,冲散了昨夜的沉重。 -- 第22页 “哥哥,他又是谁!”狐绥连头上的狐狸耳朵也不管了,指着小白花模样的白怜便不停追问:“他昨晚也是跟哥哥一起睡的吗?” 白怜看着那对狐狸耳朵,哆哆嗦嗦:“他、他是妖怪?” “嗯。他是妖怪,但不会轻易伤人。”烛方回答完他的话,转头对狐绥道:“白怜昨晚不是跟我们一起睡的。还有,这么早叫你来,是想找你帮一个忙。” 狐绥的眼睛亮了亮:“哥哥尽管说!” “行,一会儿就告诉你。” 同样被叫来的还有镜玄,和狐绥一样脸带茫然:“二师兄,他是谁啊?白家的人?” “嗯。”观溟道:“你去通知一下其他师弟,收拾东西今天回灵山宗。” “啊?今天?” “嗯。” 镜玄虽有不解,仍是应了下来:“那我这就去通知他们。” 听说了他们即将离开的消息,白采没过多久便带着管家来到了厢房。 “几位这便要走了吗?”白采道:“莫非那妖怪……” “已经确认了,就是我们上次捉的妖怪。”烛方抢过话道:“这几日多谢白公子热情款待。” 白采朝被困住的狐绥看了看,收回目光,十分有礼道:“哪里,是我们该多谢烛公子才对。既是如此,那白某这便安排人手送几位回灵山。” “就不麻烦白公子了。”烛方婉拒了他的好意,微微一笑:“是这样的,我们是受了白老家主之托才会赶来白鱼镇。来之前掌门师尊千叮万嘱,让我和师弟切莫忘了去探望他老人家。所以想问一下白公子,老家主今日身体如何,可以去看看他吗?” “自然可以。有劳掌门挂念,爷爷的身体已经好多了。”白采说完吩咐管家:“给两位公子带路。” 他们跟在白采和管家的身后,到了一间离厢房很远的书斋。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坐在太师椅上,正望着窗外的矮松出神。 “爷爷。”白采喊了一声,走到他的旁边道:“烛公子和他的师弟来看你了。” 白觅繁穿着宽松的长袍,听见这话,慢慢扭过脖子。在打量他们片刻后,简单问了句:“妖怪捉住了吗?” 烛方道:“白老家主请放心,吃人的妖怪已经被我们捉住了,一会儿便带回灵山。” 他故意说了‘吃人’两个字,小心留意着白采的脸色。 白觅繁点头说了声多谢,然后慢慢阖上双目,不再吭声。 既已确定了白老家主的安危,他们也就没有多留,客套话说完便出了书斋。 出门时,烛方的余光不经意间瞥见桌上那碗骨头汤,连忙忍着恶心撇开视线。 从白家离开之后,白采一路将他们送出了白鱼镇,直至目送他们远去。 夜色无边,天地无边。 黑暗天穹之下,是被殷红血迹染遍的地面。一颗颗头颅错乱地堆在脚下,黑洞似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道恶灵般的身影。 “他们都走了。”白采看着被绑在太师椅上的白发老人,笑容邪肆:“没有人会来救你。” 白觅繁一头散发,形似枯槁。他抬了抬唇,神态从容:“人在做,天在看,你会遭到报应的。” “呵。”白采轻蔑一笑:“该遭报应的人是你。” 他仰头饮了碗鲜血,走到白觅繁的面前,揪住他的衣领:“如果不是你,白乘雾会入魔?如果不是你,大哥他们会死?如果不是你,我会变成这样?” 说完,松开手把他往后一推。 白觅繁一言不发。 “这就是报应,白家很快就要完了。”白采慢慢抽出匕首,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吧?” 白觅繁定定地看着匕首上的倒影,终于迟迟反应过来:“你不是白采。” 白采弯了弯唇:“我当然不是他,他不敢杀你,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语罢,匕首对准白觅繁的眼珠,缓缓落下。 而在白采不注意的地方,一股水流悄悄爬上了他的脚踝。 与此同时,少年清脆的声音在另一边响起:“五哥!” 白采的动作被中途打断,僵硬地转过头,看向被拦在结界之外的几条人影。 少年的声音好似唤醒了他的某处记忆,在看见那张脸后,白采眼中的狠戾消退了几分,由诧异转为平静:“还好,小怜你还活着,真好。” 白怜道:“五哥,停手吧。” “停不了了。”尾音方落,白采扭了扭脖子,又变回了刚才的那个他,“原来你们没走。” 这里是柴房后的别院,没人知道白家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除此之外,还夹杂着浓浓的药味。 烛方这才明了,为何那晚的味道如此难闻。 “为什么?”白怜追问:“为什么你要把自己折磨成这样?” “你想知道吗?因为……”白采笑到一半,突然抱住头,整个人恍如陷入癫狂:“因为我不想死,大哥二哥三哥都死了,下一个就轮到我了。只要入了魔,我就不会死……” 他时而邪肆,时而疯癫,叫人琢磨不透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入魔? 烛方道:“所以,你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就是为了入魔后获得不死之身?” “是又如何?”白采牵了牵嘴角,扫视四周:“既然你们都来了,那就谁也别想走。” -- 第23页 见他动了杀机,烛方急忙往观溟的身后挪了挪。这种时候,当然是站在主角背后最安全。 “我知道了,你是另一个白采。”就在这时,白觅繁忽然开了口,深深叹了口气:“你若要杀我,便动手吧。” “你想先死?可以。”白采唇角微勾:“看在爷孙多年的份上,我会好好成全你,把你的老骨头剔干净些。” 便在他即将扬起匕首之时,一股水流紧紧抓住了白采的脚踝,同时如绸带般缠上手腕和脖颈。 白采不耐地皱了下眉,可不管他如何挥着手中的匕首,也无法斩断阻碍他的水流。 他把目光放向不远处的观溟,眸底结了层冰冷的杀气,眼睁睁地看着水流凝结成冰将自己冻住。 同一时间内,结界化作微芒渐渐消散。 烛方摸了摸下巴:不愧是他的师弟,一招就把小反派给解决了。 制伏的过程相当顺利,虽然白采性情大变,但毕竟是医修,身体又羸弱,自然比不过剑宗出身的观溟。 烛方戳了戳被冰封的白采,问另一边的白觅繁:“老家主,你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吗?” “报应。”白觅繁重重地吐出这两个字,然后才说:“这是分魂症。” “分魂症?”闻言,另外几人也看了过来:“分魂症是什么?一个人分出了两个魂魄?” 白觅繁点头:“可以这么说,但无论哪一个,都是同一人。” 烛方很快便听明白了,这不就是多重人格吗? 白采拥有两个不同的人格,一个怯懦,一个狠戾。 而这两个人格,都是他。 想起白采生啖人肉的样子,烛方不由打了个寒噤。 所幸他的身边没有这种人。 第12章 转眼已是次日天明。 经过昨夜之事后,白鱼镇又回到了最初的平静。 他们先把白采关了起来,打算将此事告知掌门师尊后再做定夺。若是白采真与魔有关,那么事情可能会比想象中更要复杂。 “二师兄,大师兄还没醒?” “嗯。” “我在厨房给他盛了碗银耳莲子粥,那就麻烦二师兄送进去了。” “好。”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观溟推开了房门。 进门一看,床上的人正蜷缩成一团,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 “师兄?” 观溟直觉不对,来不及将门关上,放下粥碗便走了过去。 听到这声轻唤,烛方半睁开双眼,像口渴之人寻找水源一样靠近观溟:“师兄好热……” 这几日他们忙于捉妖,每晚沾床便睡,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共同修炼。 看这样子,应该是妖丹又在作祟了。 观溟任由烛方在怀里蹭来蹭去,手轻轻抚上他的后背,将冰凉的灵力缓缓渡到对方体内。 怀中人衣带半解,单衣滑了一半,露出一截雪白的肩,而他本人却毫无察觉,似是觉得隔着衣料不舒服,还伸手去解观溟的腰带。 观溟正全神贯注地压制着妖丹毒性,根本无暇分心去注意这些细节。等到回过神时,腰带已经被解开了,一张滚烫的脸就贴在他冰冷的胸膛上。 “哥哥!” 狐绥闯进来的时候,刚好瞧见这一幕,笑容顿时凝在了嘴角。 他还没来得及看仔细,一道水流便把他推了出去。与此同时,房门在他面前重重地关上了。 话本上说,只有互相喜欢的人,才会脱光衣服抱在一起。 狐绥掏出随身携带的话本扔地上跺了两脚,看了两眼又踢到台阶下,闷闷不乐地走了。 这一觉睡了很久,醒时烛方只觉浑身舒畅,隐约还听见了一段谈话声。隔着床幔看去,说话的人原来是观溟和白觅繁。 想必是体内的妖丹发作,观溟才会找来白觅繁帮他诊治。 白觅繁道:“已经持续多长时间了?” 观溟道:“接近一个月。” 白觅繁捋了捋胡须,道:“之所以没有好转,是因为你们缺了一样东西。” 观溟道:“白老家主请说。” 白觅繁道:“烛公子出身凤族,除了你的龙族心法,想要治好他还需要有凤族的栖梧珠。” 观溟道:“我明白了。” 白觅繁又道:“但我听说栖梧珠是凤族的守护灵物,由每一代在位的凤王传给下一任凤王。你们若想取得此物,恐怕还得去一趟南荒的丹穴山。” 观溟点了点头:“多谢老家主。” 南荒丹穴山?那不就是原主的老家吗? 烛方正打算起床,这时,镜玄一脸慌张地跑了进来。 “二师兄,大事不好了,白公子他……”还没说完,镜玄注意到坐在观溟对面的白觅繁,剩下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白老家主也在……” 白觅繁连忙追问:“他怎么了?” 镜玄吞吞吐吐:“他、他……我刚去看他,发现他在房间里……自尽了。” 白采自尽了。 乍然听见这个消息,白觅繁的神色恍惚了一瞬,末了叹了口气:“他没说错,该遭报应的人是我。” “白老家主……” “去看看吧。” 待到烛方穿好衣服下床,他们已经去看白采了。他迈出门,走过台阶时无意中看见一册话本。上面还有几个脚印,像是被人刻意丢弃的。 -- 第24页 “这是什么。”烛方弯腰捡起来,不自觉念出了口:“师兄弟双修记,作者灵山一片心。” 是灵山宗弟子写的话本? 烛方翻了两下,也没细看,随手扔进了乾坤袋里。 白采既死,白鱼镇一行也到此结束。 镜玄带着白怜回了灵山宗,烛方则和观溟准备前往南荒。 至于狐绥,留下信后便一声不吭地离开了白家。信上写着反话,说他暂时回狐族了,让烛方千万千万别去找他。 “我还是觉得哪里有些奇怪。”走之前,烛方买了点烤鱼干当零嘴,顺便向鱼铺老板娘打听:“老板娘,你知道白家那几位公子是怎么死的吗?” “你问这事儿啊,还真是问对人了。”老板娘没认出他们是灵山宗的弟子,低声道:“大公子是得了病,连白家自个儿也治不好。二公子是走路的时候摔了个跟头,之后再也没能醒来。三公子是喝醉酒掉河里淹死的。有人说,是因为当年他们杀了那只蛇妖,遭了报应。” “好,谢了啊。” 出了鱼铺,烛方问观溟:“她说的蛇妖,你有听说过吗?” “没有。” 也对,观溟要么在灵山宗修炼,要么去了仙域闭关,对山下这些八卦肯定不了解。 不过烛方隐约记得,原书曾说,魔君的身上流淌着蛇族的血脉。 南荒。 不消三日,两人便抵达了凤族的领域。 此时天色已晚,丹穴山下热闹非凡,像是将要举行一场盛典。 而来此之前,烛方并未收到任何消息。 原主是凤族二公子,亦可称作二殿下。上有一个大哥,下有一个三弟。大哥成熟稳重,是凤族下一任的王。三弟聪明伶俐,备受凤王宠爱。 只有原主资质平平,又无过人之处,更不会讨人喜欢。 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原主因此去了灵山宗修仙。这一去便是数年之久,期间再未回过南荒一次,成了凤族可有可无的存在。 就连上次合籍大典,收到婚柬的凤王也没来参加。 二人上了丹穴山,烛方拦下一名侍女问道:“最近是有什么喜事吗?” “再过几日,大殿下便要与越翎公子成婚了。”侍女说完抬起头,这才把他认了出来:“二殿下?真的是二殿下回来了,奴婢这便去禀告凤王殿下……” “不用了。”烛方道:“父王现在何处?我自己去找他。” “回二殿下,在凤鸣宫。” 烛方让观溟等在凤鸣宫外,自己进到宫内,候了许久才得到了见面的机会。 “儿臣见过父王。” 凤王正在和小儿子下棋,听说烛方回来后,不仅没有为此感到高兴,反而露出几分不耐。 “说吧,回来做什么?”凤王看着棋局,半点儿余光都没分过去,“没事就出去。” 烛方也没打算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儿臣想向父王借栖梧珠一用。” 旁边的三殿下好奇道:“你一回来就借栖梧珠,是要拿来做什么?” “我自己用。” 他想试探一下凤王的态度,所以暂时没把中毒的事说出来。 但从目前来看,情况好像不太乐观。 凤王落下一枚棋子,面色愈加不耐:“栖梧珠是凤族世代守护的灵物,只有每一代凤王才可使用。这一点,应该不用吾为你重述。” 话都这样说了,烛方只能直接道明来由:“儿臣中了妖毒,大夫说若想尽快解毒,便需要栖梧珠相助。” 虽然原主对亲情比较淡薄,但凤王身为原主的亲父,总不可能见死不救? 正想着,凤王开口作出了回复,语气颇为冷淡道:“那你去问庭燎吧。过两天是他的婚典,看他愿不愿意借给你。” 庭燎便是原主的大哥,凤族的大殿下。听凤王这话,显然已经确定了庭燎就是凤族的下一任继位者。 “好。” 烛方出了凤鸣宫,却没看见等在宫外的观溟,于是去问守在宫门口的护卫:“刚才那人呢?跟我一起来的那个。” “回二殿下,他被大殿下带走了。” 庭燎带走观溟做什么?明明他们才回来不久。 烛方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照着原主的记忆去了庭燎所在的宫殿。 去了才发现,他们正坐在一起喝酒,看那样子像是在款待观溟。 “二弟来了。”庭燎好歹是他大哥,虽和原主的关系算不上好,但也没到撕破脸的地步,“刚刚去凤鸣宫找父王,才知你和你的道侣回了南荒。见他一人等在宫外,所以把他请了过来。听说,二弟此次回来是为了借栖梧珠解毒?” 观溟不知喝了几杯酒,静静地坐在那儿抿着唇,八成是喝醉了。 这人怎么就不明白自己的酒量呢! “二弟?” “啊?”烛方的视线从观溟身上收回来,回道:“是,所以正想找大哥商量一下。” “找我商量?这事大哥可做不了主。” “父王说了,让我问问大哥,只要大哥愿意就行。” “这……”庭燎勉强扯了下嘴角:“这栖梧珠毕竟是守护灵物,二弟还是不要为难大哥,去问父王比较好。” 烛方算是看出来了,这对父子明显是在互相推脱,说白了就是不愿意借出栖梧珠,哪怕他身中妖毒命在旦夕。 -- 第25页 “行。明日我再去找一趟父王。”烛方担心待会儿观溟又酒后乱亲,决定赶紧把人带走,“我先送他去休息。” 见烛方起身欲走,庭燎连忙出声叫住他:“二弟且慢。” “大哥还有事?” “嗯……”庭燎道:“父王见二弟多年未归,所以将你先前住的宫殿改建成了花园。” 烛方闻言愣住:回到家连睡觉的地儿都没了? 庭燎接着道:“不过刚才大哥另外给你安排了住处,这便让人带你们前去,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他们即可。” “那就多谢大哥了。” “无妨,这是大哥应该做的。” 烛方带着观溟去了临时的住处,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忍不住皱了皱眉:“你一共喝了多少?” 观溟定定地看着他,然后伸出三根手指。 “三杯就醉成这样,酒量也没比我好到哪儿去。”烛方说着铺好被褥,将他扶到床边,“先休息会儿,我叫人煮点姜茶,下次不会喝就别喝……” 话音刚落,观溟径直倒在了床上。 睡了? “醒醒。”烛方伸手推了推:“把衣服换了再睡。” 可观溟哪里听得到他的话,躺下去后便一动不动,和上回一样怎么也叫不醒。 烛方想了会儿,忽然灵机一动,直接用洁净术不就行了? 他记得观溟之前用过,还顺带教了他一些简单的术法。 烛方离近了些,默念了好几道法诀。睁眼一看,床上的观溟依然毫无变化。 难道记错了? 连续试了几次,仍是同样的结果。 就在他准备放弃时,眼前忽地一道白光闪过。 烛方顿时喜出望外,睁大了双眼去看,却发现观溟身上的衣服全被他给变没了。 第13章 床上的观溟闭着眸子,一头雪白长发散在脑后,暂时还没醒过来的征兆。 烛方先是看了眼那张清冷的面容,再看了眼紧实的胸膛和腰腹,目光接着往下,最后落在了那雄壮的…… 这…… 居然比他要大! 烛方不由自主地低头看了下小烛方,又回想起观溟帮他扶鸟的那一次。 不比了不比了,没法儿比,还是先把衣服变回来吧。 烛方正打算再念一遍刚才的那道法诀,一回神,发现自己竟然忘了。 他又试了几遍,最终还是没能把衣服变回来。 这时,外面响起一道敲门声,一名侍女在门外问道:“二殿下,您有什么吩咐吗?” 烛方被这敲门声吓了一跳,反射性地拉上被子给观溟盖好,听声音才知敲门的人是侍女。 所幸侍女的声音不大,观溟只是不舒服地皱了皱眉。 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醒来,他还不想被当成变态! 烛方轻轻走过去打开门,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低声吩咐:“一会儿送点热水来,再准备一套干净的衣服,是给我道侣的。另外,记得进去的时候小声些,别把他吵醒了。” “是。” 趁着侍女送热水这会儿,烛方去膳房找了些吃的填肚子,顺道出去透透气。回来的路上经过庭燎的寝殿,无意中听见了里面的对话。 “他一回来便声称自己中毒,莫不是听说你我不日大婚故意而为?” “暂且不知。但从今日的言谈举止来看,二弟确实变了不少。” “怎么说?” “以前的他可从不会心平气和地与我说话,如果烛方是为了王位才回来……” “你父王既然让他来找你,便是成了心想要刁难他,王位之事应该不必担忧。但烛方毕竟是你胞弟,若他真的身中妖毒,而你身为兄长却不施以援手,这事传出去恐会遭来非议。我有一个办法……” “翎儿说来听听?” “切磋。” “切磋?” “没错。若是他们赢了,到时候再把栖梧珠借出去。当然,他们不可能会赢。” “二弟的那名道侣……” “据我所知,那个观溟虽来自龙族,却是龙主的私生子,所以根本不足为惧。” “而二弟的修为连三弟都比不上……”庭燎眼睛一亮,轻轻揽过身边人的细腰:“还是翎儿聪明,就这么定下了。” 切磋? 这得问问观溟才行。 烛方剥了个糖炒板栗扔进嘴里,慢悠悠地回了庭燎给他们安排的住处。 这是间偏殿,说不上大,也说不上小。殿内有浴汤,刚加了热水进去,水面还撒了些花瓣。 为免被她们看见观溟的身体,烛方屏退了那些侍女,一个人把观溟搬到了浴汤里。 “看在你我道侣一场的份上,就勉为其难地帮你洗一次澡吧。”烛方也脱了单衣下至水中,洗着洗着,没忍住摸了两下观溟的腹肌:“身材真不错……诶?这里怎么会有道剑伤。” 就在他准备收回手时,手腕忽然被捉住了。 烛方心头猛地一跳,慢慢抬起了头。本以为会和观溟来个四目相对,却不想对方仍然紧闭着双眼。 这人到底是醒了还是没醒? 他伸出另一只手晃了晃,确定观溟还醉着,顿时松了口气。然而不等他缓过神,整个人便猝不及防地被观溟拽了过去。 仰头一看,那张脸近在咫尺,某个不可描述的东西正在他的身下。与此同时,他也有了不该有的反应。 -- 第26页 他怎么能对喝醉酒的师弟有这种心思! 太龌龊了! 烛方耳根微红,赶紧洗完澡把观溟弄出了浴汤,自己悄悄泄了火才吹灭烛台回到床上。 忙碌了整整一天,烛方躺下没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而在他熟睡之后,黑暗里的观溟慢慢张开了双眼,从身后将人紧紧抱住。 那双眼睛没了往日的冰冷,反是染着笑意,直勾勾地盯着烛方雪白的颈项,然后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像是没有得到满足,又反复地加深那道吻痕。 熟睡中的烛方似是感觉不太舒服,微微蹙了下眉,翻了个身面对着他。 “师兄。”观溟满意极了,弯了弯唇,再一次把人拥入怀中:“你只能是荧惑一个人的。” 烛方很久没做梦了,这次他梦见自己身处一片白色花海。周围站了很多人,每一张脸都看不清。 他的手动了动,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正握着一柄沾了血的长剑。剑上刻着‘出尘’二字,正是他的本命佩剑。 鲜血顺着剑尖滴落,将雪白的花瓣慢慢染红。 烛方的视线缓缓上移,便在快要看清楚眼前人的时候,忽地醒了过来。 这一回,他真的和观溟四目相对了。 “师弟早。” “早。” 烛方还在奇怪为何观溟没起床,低头一看,原来他正枕在人家的手臂上。 两人起身各自穿好衣物,而在这个过程中,烛方发现观溟总是时不时地盯着他的脖子。 他的脖子有问题吗?为什么一直盯着看? 烛方一边想着一边穿着靴袜,这时,另一边的观溟出声问他。 “我的衣服……” “哦!”烛方急忙回神:“你的衣服昨晚弄脏了,所以给你换了身。” “谢谢。” “不用不用!” 道完谢,观溟又没忍住扫了眼烛方的脖子。 昨晚他喝醉了酒,那个吻痕难道是…… 想到此处,观溟微微抬眸,再次对上烛方的视线。 怎么又在看他的脖子?烛方抬手摸了摸,扭头去洗漱了。 很快,他在镜子里看见了那道吻痕,十分明显。 这是草莓印?他没看错吧?观溟趁他睡着的时候偷偷亲了他? 烛方面上一热,整个人都惊住了。 上次是嘴唇,这次连脖子都不放过,那下次岂不是…… 绝对不会有下一次! 庭燎来的时候,他们刚好用过早饭。他的旁边多了名年轻男子,长相明媚,衣着也鲜艳漂亮。 看见他,烛方下意识想到了孔雀。 “这是越翎。”庭燎介绍道:“过几日我们便成婚了。” 越翎?就是昨晚给庭燎出主意的那个人? 烛方笑着打了声招呼:“越翎公子好。” 越翎也回了个笑,一看便知不是出自真心。 闲聊了几句,庭燎终于回到了正题:“昨日二弟找我的事,我和翎儿又做了商量,最后征得了父王的同意。” 烛方明知故问:“父王怎么说?” 庭燎与越翎互看了一眼,道:“父王说,栖梧珠毕竟是守护灵物,直接交由二弟只怕引起族内众人不满,弄丢了更是谁也免不了责。不过……父王还说,二弟若是真的需要,也并非不可以。” “嗯?” “明晚父王会在凤鸣宫宴请族内长老,到时不妨切磋一场。如果二弟赢了,便可以将栖梧珠借走。” 烛方正准备去问身旁的师弟,不想观溟直接应了下来:“好。” 庭燎大概没料到观溟会答应得如此爽快,微微一笑,看向烛方:“二弟意下如何?” 烛方连连点头:“他是我的道侣,他说没问题我就没问题。” 抱紧主角的大腿死也不放! “既是如此,稍后我们便去回禀父王。”庭燎说着唤了名大夫模样的男人上前:“听闻二弟身中妖毒,翎儿连夜派人去寻了位名医。” 看出这是庭燎的试探,没等名医上前,观溟便毫不客气地将人拦了下来:“不用了。” 他的身上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名医迅速止步,回头望着庭燎等待吩咐。 “下去吧。”庭燎扬手让名医退下,与观溟对望了一眼,嘴角微弯:“夜宴定在明晚酉时,二弟莫要忘了。” “嗯,一定会准时到。”烛方道:“大哥也别忘了,若是我们赢了,就把栖梧珠借给我。” “好。” 凤鸣宫。 夜宴上来了不少凤族长老,听说了二殿下带着道侣回到南荒的消息,纷纷把目光投了过来。 和原主不同,烛方毫不在意那些人的目光。他刚解决完面前那盘油爆虾,第一场比试便开始了。 “我先去。” “师兄小心。” “放心吧。” 有顶着主角光环的观溟在,烛方一点儿都不担心这次切磋的结果。 他走到夜宴中间那片红毯铺成的空地,因为吃得太饱有些犯困,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等了许久,打扮好的越翎终于走上了场,站到烛方对面的位置。他的本命武器是一柄羽扇,颜色十分好看,就像孔雀的羽毛。 随着一声锣响,所有人的视线很快集中到了二人身上。说是夜宴,但绝大多数都是来看热闹的,凤王也不例外。 -- 第27页 切磋时间规定在一炷香以内,点到为止,一炷香燃尽后即可分出胜负。 “左边那位就是传说中的越翎公子,如今一见果然神采不凡。他手上那柄雀羽扇,可是雀族少见的宝物。” “确实少见。” “听闻二殿下这些年去了东荒修仙,还拜入了灵山宗门下,不知此次归来修为是否有所长进。” “先看看吧,看谁先出手。” 只见烛方闭着眼睛站在那儿,一只手握着剑,另一只手按在剑柄上。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更不知道他会选在什么时候出招。 越翎担心对方有诈,同样摇着羽扇立在原地。 他以前从未和烛方见过面,只听说这个凤族二公子资质不高脾气又差,因此极不讨人喜欢。 眼看一炷香即将燃尽,然而两人仍没交上手,席间的议论声更大了。 “二殿下这是怎么了?感觉和从前有些不一样。” “莫非这便是灵山宗的修仙之术?” “我倒是有所耳闻,说这修仙之术与我们凤族的术法大不相同……” 凤族的长老们久居南荒,连丹穴山都鲜少出去,更别提南荒之外的灵山宗。 正座上的凤王只是随便扫了一眼席间,并未将这些话放在心上。 “以前二殿下离开南荒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都说那是以前了,当然和现在不能相提并论。” “我还是更看好越翎公子,等着看吧,一炷香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二殿下倘若再不出手,那他便输定了。” 听着周遭的议论,越翎隐隐有些按捺不住。他往那炷香的方向看了一眼,一展手中羽扇,径直朝着烛方的面门袭去。 一丈。 半丈。 …… 距离越来越近,一炷香也燃到了尾部。点到为止,马上他就赢了。 烛方只觉一股冷风扑面,以为比试刚刚开始,下意识抽出剑来。 却这时,耳边一声锣响。 “第一场比试结束,二殿下烛方胜。” 睁眼一看,越翎正狠狠地瞪着他,单手捂着衣袍退到席间。 比试结束了?他赢了越翎? 烛方收起剑,愣愣地挠了挠后脑勺。 他刚才等得有些困,于是站着睡了一觉。醒来便看见自己的剑对着越翎,还把人家的衣带给划开了。 难道他是受到了观溟的影响?主角光环的力量也太强了! 烛方提着剑坐回原来的位置,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支火红翎羽的暗器被冻成了冰凌。 第二场比试轮到了观溟,与此同时,对面席间的庭燎也站了起来。 烛方说了句加油,让他不要低估了对方。 却见观溟扭过头,轻轻一呵,声音透出狂妄与不屑:“他?” 闻言,烛方顿时恍了下神,这语气是怎么回事!? 比试开始,庭燎先亮出了武器,一柄火红长刀。他看向慢慢走出来的观溟,感觉对方的气场变得更强大了。 观溟也看着他,刷地抽出剑刃,杀意瞬间凝聚在剑尖。 “那是谁?” “好像是二殿下的道侣。” “竟是龙族。” “好厉害的剑气。” 受到凛冽剑气的攻击,庭燎不得不后退数步。他站稳脚跟,手中长刀斩出一道红光。 观溟偏了下头轻而易举地避开,转瞬间,身影便已逼至庭燎跟前。 他不悦地皱着眉,血一般的眸子凝着怒意:“我的人你也敢碰?” 第14章 话音落下的刹那,观溟左手一掌送去,将庭燎震退到一丈之外。 庭燎勉强撑着长刀站定,脸色极不好看。既然对方动了真格,那么他也不会再手下留情。 但那双眼睛……好似有什么地方不同寻常。 观溟提着剑朝他一步步走近,鼻腔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凤族大殿下,也不过如此。” “你……” 庭燎回望着面前的白发男人,咬了咬牙,默默催动着法诀。 局势愈演愈烈,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这场比试,窃窃私语逐渐被刀剑之声所取代。 就连凤王的目光也开始望向观溟,打量起了那个被他忽视的龙族皇子。他端起酒杯,问另一边的三殿下:“龙族这么厉害吗?” 三殿下不以为然:“不就是个龙主的私生子,能厉害到哪儿去。” 说着,他的手心里幻化出一只小小的红羽凤凰,扑展着翅膀向比试中的两人飞去。谁知刚飞至中途,便被一股水流无情吞噬。 “有点本事。” 凤王刚要把酒杯送到嘴边,低眉一看,才发现杯中的酒水不知几时冻结成了冰。 正在磕瓜子的烛方并不知道发生了这些,他也觉察到了观溟的不对劲,但注意力很快又被激烈的比试吸引了过去。 眼见那炷香越燃越短,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却在这时,庭燎口吐鲜血半跪在了地上,而观溟手里的剑刃正直指他的喉咙。 庭燎擦掉嘴角的血迹,故作镇定道:“说好了切磋点到为止……” “与我切磋,”观溟截过他的话,同时牵起一抹冷笑:“你也配?” 庭燎的脸色刷地变白。 到了现在,众人终于反应过来,这已经不是一场简单的比试了。 -- 第28页 越翎见状,高声大呼:“他要杀大殿下,来人,快把他拿下!” “观溟……”听到这话,烛方腾地站了起来,试图上前又被两边的护卫拦住。 像是听见了他的声音一般,观溟往烛方所在的方向望了望,然后不顾周围的阻挠提着剑向凤王走去。 与此同时,拦下烛方的护卫当场变成了冰雕。 “栖梧珠。”观溟面向凤王,露出颇为不耐的眼神:“给我。” 凤王毕竟是凤族之首,并未像越翎那般慌乱,不急不慢地将装有栖梧珠的木匣递到观溟手上。 他目睹观溟瞳孔的血色慢慢变淡,不由多看了几眼。 而观溟在打开木匣检查了一遍后,毫不犹豫地扭头走向了另一边的身影。 见他朝自己走来,烛方连忙问道:“你没事吧?” 观溟把木匣放在他手上,摇摇头:“没事。” 真的没事吗?想了想,烛方没选择继续追问。 夜宴风波就此散去。 他们没有待到第二天,而是连夜离开了丹穴山。 下山之前,庭燎单独找到了观溟。 “听说,你与鲛族公主有过婚约。但在不久前,你却退了婚同我二弟结为了道侣。”庭燎道:“我有个好奇的地方,你到底是因为二弟才选择了退婚?还是因为退婚才选择与他结契?” “少管闲事。” 观溟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便走。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庭燎扯了个唇角,故意把话说给他听:“烛方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闻言,观溟顿了一下。 两人在回灵山宗的途中路经一家客栈,于是临时决定歇脚一晚。 此地位于八荒边界,往西是西荒魔域,往东是东荒灵山。一面天色阴沉,乌云翻滚;一面晴空万里,阳光普照。 客栈有两层楼,楼上是客房,楼下是客堂,中间是四合小院,外面是一排马厩。 四周人烟稀少,只有一条横贯东西南北的大道。 “快,里面请。”客栈掌柜热情招呼道:“两位公子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 “这边来。”客栈掌柜领着他们走进四合小院,边走边问:“两位公子住几间房?” 观溟:“一间……” 不等他说完,烛方赶紧抢在前面打断:“两间!我们分开住,要两间房。” 他可不想再像那晚一样被偷亲。 观溟没再坚持,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要两间房。” “好嘞。”客栈掌柜以为他们是在闹矛盾,眯了眯眼,笑着劝道:“床头吵架床尾和,明儿一早就好了。” 谁跟他床头床尾了! 烛方清了清嗓子,别过头解释:“我是他师兄。” “原来两位是师兄弟。”客栈掌柜知道是自己误会了,赶紧道歉:“怪我眼拙怪我眼拙。两位公子请随我来,客房在楼上。” 小院中凿了个四四方方的池塘,里面种了不少荷花。花朵硕大,花色粉白喜人。 烛方走在前面,好奇地看了数眼,忍不住去问客栈掌柜:“那是什么荷花?为何花中还会长花?” “那是重台莲。”客栈掌柜道:“因为同一枝上能开出两朵花,所以得了这个名字。” “同一枝上能开出两朵花……真神奇。”烛方喃喃自语:“我怎么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两个字……” 观溟也看了眼那随风摇曳的荷花,沉默着没有说话。 客栈掌柜道:“或许是公子以前来过?我瞧着公子也有些面熟。” “没有。” 说完,烛方忽然想起原主曾与魔君有过勾结。这里又离西荒魔域那么近,没准儿原主还真来过。 “那许是我看花了眼。”客栈掌柜打开左右两扇房门:“就是这儿了,两位公子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好。” 吃过晚饭,两人拿出栖梧珠一同修炼。直至修炼结束,烛方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让掌柜送了热水上楼,一个人泡在浴桶里。 氤氲热气中,烛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吻痕,脑海里又不自觉浮现出观溟偷吻他的画面。然后他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不对此感到排斥。 想到这里,烛方赶紧浇水冲了下脸。 美色误人! 不知是何缘故,躺上床后,烛方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直到听见隔壁传来一阵轻轻的开门声,他以为是观溟半夜来找自己,连忙闭上眼睛装成熟睡的样子。 不料等了许久也没动静,烛方直觉不对,套上外袍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都这么晚了,观溟出去做什么? 夜风微凉,星辰闪烁。 一身白衣沐浴在月光之下,在他的对面,好几名黑衣刺客手持武器伺机而上。 烛方刚刚赶到时,那些黑衣刺客便已尽数死在了观溟的剑下。那柄剑染着血,剑身散发出逼人的寒气。 “他们是……” “凤族的暗卫,想必是庭燎派来的。”观溟说着看向他:“师兄这么晚还未休息?” 总不可能说是因为今晚一个人睡不着…… 烛方略一沉吟,假装打了个哈欠道:“听见你半夜出门,担心出了什么事,所以跟出来看看。” 观溟听后眸色微亮,脸上依然面无表情:“让师兄担心了。” -- 第29页 “啊……”他刚才是在担心?烛方也没多想,点了点头:“下次就不要单独行动了,有什么事记得来找大师兄。” “嗯。” 二人并肩回了客栈,却是谁也没先回房。 烛方此刻毫无困意,走到楼上又停下脚步,去问观溟:“你要回去休息了吗?” 观溟反问:“师兄呢?” “今晚的星星挺好看。”烛方指了指夜空:“我打算在外面坐会儿再进去。” “那我陪着师兄。” “行。” 他们一起坐在木梯上,头顶是浩瀚无边的星河。夜风拂过荷塘,花与叶窸窣作响。 望着天上的星辰,烛方猝不及防地吐出三个字:“谢谢你。” 除了他早已离世的父母,观溟是唯一一个在意他生死的人。 观溟默默地看着他,想说什么到底没能说出口。 “上回说好了,有机会请你去吃山下最好吃的阳春面。”说着,烛方从乾坤袋里翻出之前给观溟留的荷花酥,“对了,师弟,你尝尝这个。” 观溟接到手上,定定地看着。 “这是荷花酥,是我最喜欢的一种点心。”烛方语气轻快,眼中更是充满期待:“快尝尝,看你喜不喜欢。” 观溟轻轻地咬了一口:“喜欢。” “喜欢就好,上次狐绥送了我整整一盒,就剩下这么两块了。” 听到这里,观溟慢慢停下咀嚼的动作。过了片刻,他才说道:“师兄与那只狐狸好像很熟。” “你说狐绥啊……”因为担心被发现与魔君勾结的事,烛方赶忙撇清关系:“我们其实不熟,他只是把我当成了他的哥哥,所以才一直那样叫我。” “是吗?” “嗯嗯。”为免观溟继续问下去,烛方随手一指岔开话题:“那颗星星真好看,师弟你快看。” 观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轻启薄唇:“荧荧火光,离离乱惑。它的名字叫做荧惑。” “荧惑?不错,名字也很好听。” “但有人说,它的出现会带来祸乱与死亡。” “会吗?” “会。” “那你说来听听。” “嗯。” 烛方一开始还很认真地听着,没过一会儿便打起了瞌睡,不知不觉靠在了观溟的肩上。 “师兄?” 观溟轻轻唤了一声,不见回应,又小心翼翼地将人抱了起来。 “狐绥,我要吃荷花酥……” 刚把人放在床上,他就听见了这声低语。 观溟默了默,随着脸上的寒霜慢慢退去,一抹诡笑重新爬上唇角。 “师兄才夸过我的名字好听,为何又喊着别人的名字?”他说着坐在床边,用手指温柔地描着烛方的轮廓,然后缓缓/探/入/衣/内,“师兄不回答,那就只有惩罚师兄了。” 第15章 月光如水一般泻入屋内,映着那张含笑的侧脸。 观溟俯身在烛方的唇边轻轻一啄,手极不安分地游/走于衣料之下。在寻到了那两处地方后,他的指腹挨着画了个圆,最后心满意足地勾唇一笑。 “今晚就是这里了。” 烛方哼唧了两声,闭着眼睛发出呓语:“别玩了……” 观溟并未因此停下动作,反而越贴越近:“师兄以为,荧惑是在玩吗?” 月色下,他嘴角的笑意愈来愈深。 睁眼的瞬间,外面的天光一齐涌入视野。烛方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总感觉身体的某个地方不太舒服。 他愣了愣,缓缓低下头,耳根微微泛红。 中衣敞开了大半,雪白的胸膛露出两点斑驳痕迹,像被人欺负过一样。 难怪感觉不舒服,这是怎么回事! 烛方开始仔细回想昨夜的经过,他和观溟一起回了客栈,然后坐在一起聊天,聊着聊着他就睡着了…… 直到今天早晨,他在自己的房间里醒来。 昨晚是观溟把他送回来的……难不成是观溟? 脑中冒出这个想法的瞬间,烛方被吓了一跳。 表面看着一本正经,到了晚上就动手动脚? 这也太表里不一了吧。 是男人就别偷偷摸摸! 不行,得先去求证一下。 穿好衣服后,烛方又停了下来,这种事他实在问不出口。 在房间里磨蹭了许久,终于,房门被敲响了。 观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师兄?” “……在。”烛方迟疑着打开门,看向比他高出半个头的师弟:“什么事?” “收拾好就可以启程了。” “哦……”这人为什么还能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见观溟即将转过身去,烛方急忙叫住他:“等一下。” “嗯?” 斟酌了片刻,烛方问道:“昨晚是你送我回房间的吗?” “是。” “那……之后呢?” “之后便回房休息了。” “就没……做点别的?” “没有。”观溟不解道:“师兄怎么了?” 他说得一脸认真,全然不像是在撒谎。 难道不是观溟?他误会了?还是说,昨晚另有其人? 但这家客栈昨晚只有他们两名住客,而他睡得又比掌柜小二都要晚,房间离得也比较远。 总不可能是他自己弄的…… -- 第30页 “没事。”烛方拉回思绪,皱了皱眉道:“我怀疑我的身边有一只看不见的色/鬼。师弟,你会抓鬼吗?” “会。” “快教教我。” 观溟取出两张符篆递过去:“放在床头即可。” “好嘞。”烛方收回符篆:“多谢师弟。” 似乎有些放心不下,观溟没立即走人,抿了抿唇问道:“昨晚我并未闻见任何鬼怪的气息,师兄可还记得那只鬼是何模样?” “我也不知道。”反正是色/鬼! “那他对师兄做了什么?”观溟一边问着,一边留意着烛方的脖子。 几天过去,那道吻痕已经快要消失了。 这么想着,他心里蓦地生出某种冲动,想要让那道吻痕更深一些、更久一些。 “没、没做什么。”烛方把符篆揣在胸前,略不自在地错开视线:“我先收拾一下,一会儿你在楼下等我,我们再一起回灵山宗。” 看着房门在面前关上,观溟的眸子渐渐爬上一抹血色。但不到一会儿,双眼便恢复了清明。 又是这样…… 观溟愣愣地立在原地,已经很多次了,总会在某个瞬间失去所有感觉。 第一次是在白鱼镇的酒楼,第二次是在白家的药坊,第三次是在凤族的夜宴…… 他转过身,望向小院里的那片荷塘,慢慢陷入沉思。 是他修的无情道出了问题么? 回灵山宗之前,他们先去了山下的面馆,却得知面馆今天休息没开门。 两人走在回宗门的路上,发现街头多了不少陌生面孔,看模样几乎都是风华正茂的少年。 从那些少年的口中,隐约可以听见‘修仙’之类的字眼。想来是剑会逼近,灵山宗也开始陆续招收新的入门弟子了。 “既然吃不了阳春面的话,那请你吃烧饼怎么样?”烛方摸了下瘪瘪的钱袋,偷偷打量着观溟的神色:“前面那家麻酱烧饼味道还不错,每次我去得晚些就卖完了。” “可以。” “那你在这儿等我,我去买。” “好。” 还行,他这个师弟还比较好哄。 烛方来到烧饼铺前,摸出仅剩的灵石递过去:“老板娘,麻烦来两个麻酱烧饼。” “公子是你呀。”老板娘一眼认出了他,不好意思道:“公子来晚了一步,今天只剩下最后一个饼了。你看,还买吗?” 只剩下一个了啊……烛方想了想,点点头:“行。” 他买下最后一个烧饼,拿去给了观溟:“来,趁热吃。” 另一边的观溟听到了刚才他和老板娘的对话,看了眼没接过去:“我不饿,师兄吃吧。” “说好了请你吃的。”烛方道:“我也不饿,你吃。” 话音刚落,他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两声。 “师兄的心意我已经收到了。”观溟说这话时满脸写着认真:“而且,是我自愿答应帮助师兄解毒,师兄不必为此感到愧疚。” “这……” 虽然烛方确实觉得过意不去,但他也是真的想请观溟吃饭。只不过手头有点紧,请不了观溟去吃酒楼里的山珍海味。 “这样吧。”他把烧饼分成两半,塞了一半给观溟:“咯,一人一半。” 观溟‘嗯’了一声,把另一半接到手里。 “还是之前的味道。”烛方催促道:“师弟你也尝尝。” 见他一脸餍足的模样,观溟收回神送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 “大师兄,二师兄,你们回来了。” 这时,不远处走来两道身影。 走在最前面的是镜玄,紧跟在镜玄身后的是白家的六公子白怜。 见到他们,白怜跟着弱弱地喊了一声:“大师兄好,二师兄好。” 他如今换上了灵山宗的弟子服,唇红齿白,长相亦十分秀气,与那日在白家见面时截然不同。 烛方不由地往他扫了一眼:“他这是……” “近日宗门招新,于是白怜趁机拜入了掌门师尊门下。”镜玄笑着道:“以后他就是我们的小师弟了。” 小师弟?原书里好像没这号人物。 烛方也没在意,点点头:“行,就交由你来照看了。” “这事儿可轮不到我,我还要负责给各大宗门送请帖。”镜玄道:“掌门师尊和天隐子师叔还有无语子师叔在筹备三宗剑会,说把教授新弟子的任务先交给大师兄二师兄,当作你们的一次历练。今日是下山采办,所以我才顺道把白怜带上,正好遇到你们回山了。” 让他去教新入门的弟子?也不怕他给教残了?烛方面露怀疑:“师尊是这么说的?” “对。不过大师兄你放心,那些师弟师妹都特别听话。”镜玄说着去问从始至终未发一言的观溟:“二师兄,你们这次去凤族是做什么?难道是……去见大师兄的爹娘?” “嗯。” 听见观溟的声音,白怜默默地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我可听说了,南荒很好玩的。”镜玄喋喋不休地追问:“二师兄,大师兄的爹娘是不是很满意你?你们这样算不算是归宁啊?早知道我就……” 归宁?不是出嫁女子回娘家才叫归宁吗? 这一次,烛方的脑子转得出奇的快。 他的脸一黑,直接掰了块烧饼堵住镜玄的嘴,并朝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 第31页 偏在此时,旁边的观溟点头说了个是。 四人一道回了宗门,烛方和观溟去碧潮峰见了趟掌门师尊,告诉他已经取得栖梧珠的消息。 同时也从掌门师尊口中得到确认,如镜玄所说,教授入门弟子的任务暂时交给了他们。 作为东荒三大剑宗中最大的宗派,每隔数年,灵山宗便会招收一批新的弟子,以此发掘人才壮大宗门。 这些弟子中不仅有人族,还有其他种族,大多是为了得道飞升而来。 既是剑宗,修习的内容自然便是剑法道术。灵山宗练剑的地方唤做修剑院,新弟子从入门开始,大部分时间皆在此处接受师长的指点。 说是二人共同教授,但这些天几乎都是观溟一个人在奔忙。 和资质平庸的大师兄相比,大家更喜欢天赋过人、光风霁月的二师兄,有什么剑法上的问题也更喜欢去问他。 烛方倒是落得个轻松自在,巴不得他们不来找自己,天天躺在修剑院的廊椅上晒太阳。 “大师兄?” “嗯……”烛方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忽然反应过来有人在喊他,连忙拉下盖在脸上的话本。 是个白白净净的小师妹,扎着两颗丸子头,非常可爱。 这是来修剑院三天后,第一次有新入门的小师妹主动找他。 烛方赶紧坐直身体,同时下意识朝观溟的方向望了一眼。只见不少师弟正围在观溟身边请教剑招,其中就有那个白怜。 “大师兄?”小师妹以为他还没睡醒,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是我吵醒你了吗?” “没事没事。”烛方与师弟师妹们来往一向很随意,并不会像观溟那样给人一种压迫感。因此,和他说话也会觉得很轻松。他收好话本,站起身问道:“师妹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 “没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小师妹理了下耳发,腼腆一笑:“我听说大师兄对山下很了解,想问问大师兄山下都有哪些好吃的。” “你问这个啊,那可真是问对人了。”谈到吃的,烛方顿时口若悬河,早把观溟抛在脑后:“先坐着,我慢慢给你说。如果你要下山的话,一定不能错过食锦楼的水煮肉片……” 另一边。 观溟敏锐地感觉到烛方的目光,不料回望过去的时候,正巧看见他和小师妹坐在一起。 两人不知在聊着什么,有说有笑的样子,看上去十分开心。 “二师兄?”白怜顺着观溟的视线望了一眼,问道:“以后我有问题可以直接来找二师兄吗?” 观溟的注意力全被烛方吸引了过去,也没留心白怜说了什么,随意地‘嗯’了一声。 又是一天过去,同小师妹在修剑院作别后,烛方吃过饭独自回到了霜雪居。为了方便修炼,他和观溟刚完成合籍大典便搬来了这里。 但他们毕竟不是真正的道侣,所以烛方没有选择和他同一个房间,而是住在了观溟的对面。 今天的观溟格外奇怪,出修剑院时,他本打算请观溟去嗦粉。结果这人就跟耳聋了一样,一个劲儿地往前走,连头都没回一下。 不去就算了,正好还能剩钱。 烛方数完了灵石,小心地装进钱袋子里,然后放在了枕头底下。除去钱袋,枕头下仍留着观溟之前给他的符篆。 别说,这符篆还挺好用,至少那色/鬼再也没来烦过他了。 不过……那天晚上真的有色/鬼吗? 烛方心里很清楚,从一开始,这就是他设想出来的。 拥有最大嫌疑的是观溟,可是观溟否认了。而且观溟修的是无情道,又是他的师弟,不像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 想着想着,上下眼皮渐渐合拢,烛方也慢慢睡了过去。 而在月光之下,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师兄,荧惑又来了。”说话人的声音中透着兴奋,伸手推开了移门:“今晚会是什么地方呢?真是期待。” 第16章 这晚,烛方做了将近一夜的梦。 梦里有一双手,白玉一般,修长无比。 那双手温柔地抚过他的脸颊和嘴唇,然后往下轻轻握住,将他拉入了一个旖/旎的梦境。 他在梦境中宛如攀上云端,呼吸不自觉间变得起伏急促,就连不小心溢出的尾音也好似糖浆一样甜腻。 有个声音贴在他的耳边,笑着问:“师兄,舒服吗?” 烛方猛地翻身醒来,被明晃晃的日光刺得眯了眯眼睛。他呆愣了好一会儿,抬手按了按眉心。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梦,怎么还梦见观溟帮他…… 这么想着,脑中又响起了那个声音。 ——‘师兄,舒服吗?’ 梦里是挺舒服的,比他上次自己弄还要舒服。 烛方脸上一热,后知后觉地发现身上有点黏。而他的被褥上,也多了不该有的痕迹。 不是做梦吗? 难道是真的? 他没遇上色/鬼遇上色/魔了? 烛方正在走神,却听外面的院子里传来一段对话。 “这位师兄,请问二师兄在吗?” “没注意,好像出去了。” “哦……那你知道二师兄什么时候回来吗?” “不知道。” “多谢师兄,我来帮你扫地吧。” “这怎么好意思,不用了,你是新来的师弟吧?看着有些面生。” -- 第32页 “嗯,我叫白怜。” “二师兄不喜欢陌生人进霜雪居,你下次还是在修剑院等他吧。” 烛方把移门拉开一道缝隙,往外瞧了一眼,是白怜在和一名洒扫弟子说话。 这些天那个白怜总是有事没事就找观溟,让他没来由有些烦躁。他也是灵山宗的师兄,有什么问题为何不来找他? 目送白怜出了霜雪居的大门,烛方准备先回去把被褥收拾干净,然后再洗个澡换身干净的弟子服出去。 今天不用去修剑院,暂时还没想好做点什么。 他刚要关门,一只手突然拦了下来。抬头一看,站在门外的人竟然是观溟。 这人不是不在霜雪居吗? “刚才……”烛方指了指那名洒扫弟子,问出心里的疑惑:“他不是说你出去了?” “嗯,又回来了。”观溟看了眼他身后道:“回来找师兄修炼。” 回来得这么快?我信你个鬼! 自从有了栖梧珠后,他们这几日都没再去后山的寒潭。要么在观溟的房间,要么就在他的房间。 他的房间…… “等一下!”烛方想起被褥上的痕迹,连忙阻拦道:“我先换身衣服,一会儿去你的房间修炼。” 观溟点点头:“我在房间里等你。” 说完,转身便走了。 房间里等你……这话好像哪里怪怪的…… 烛方简单地冲了个澡,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来到了观溟门外。 他故意咳嗽两声,敲了敲门:“我来了。” 屋内传出观溟的声音:“进。” 烛方径直推门而入,进去的时候,刚好看见观溟盘腿坐在床上。 他十分利落地脱掉靴袜坐到对面,乖乖闭上眼睛:“可以开始了。” 观溟取出木匣里散发着青色光芒的栖梧珠,闭眼之前,不由自主地打量了几眼烛方。 面前的人此刻闭着双眸,睫毛纤长细密,肌肤光滑如瓷。因为脱掉了靴袜,这会儿正光着双脚,雪白的脚踝映入眼来。 观溟动了动喉咙,强迫自己收回了视线。 这回修炼的时间比上回要长,烛方坐着睡了一觉,醒来仍在观溟的床上。 他正欲开口询问,却发现观溟的眉间浸了层密汗,看样子十分痛苦。 这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情况。 烛方皱了皱眉,忍不住出声喊了句:“师弟?” 过了半晌也没得到回应,又喊了声他的名字:“观溟?” 这一次,观溟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的眸中仿佛盈着雾气,叫人看不清也摸不透。 烛方急忙道:“你怎么样了?” 观溟摇头道了句无碍,迅速起身下了床,面上依然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三天后。” “啊?” “下一次修炼的时间。” 说完,观溟头也不回地走了,就像生怕他会追上去一样。 烛方跟在后面迈出了房门,看那离开的方向才知道观溟去了后山。 可是,后山除了寒潭什么都没有,观溟去寒潭做什么? 烛方一头雾水。 他溜达着准备从霜雪居出去,经过长廊时恰巧遇上了今早和白怜说话的那名洒扫弟子。 那名洒扫弟子也看见了他,率先打了个招呼:“大师兄好。” 烛方知道这名弟子就住在霜雪居的偏院,趁机向他打听:“昨晚有人来过霜雪居吗?” 洒扫弟子摇了摇头:“昨晚没有,早上倒是来了个。” 烛方对白怜没什么兴趣,接着问他:“那你有看见你二师兄半夜出门吗?” “这……”洒扫弟子仔细回忆了一下,而后眼睛一亮:“有,不过那时已经接近早上了。我看见二师兄回了自己的房间,也不知道去过哪里。” 还真是观溟!? 烛方整个人都怔住了,愣愣地站在原地,心跳的速度莫名加快。 上一次在客栈不会也是他吧? 这人……还真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洒扫弟子见烛方脸色不对,以为他这是在查房,挠了挠头道:“大师兄你别急。二师兄很少半夜出门,说不准是梦游,也可能是我看走了眼。” 梦游给他撸?这要说出去傻子才信。 “行,我知道了。”烛方缓了缓神,末了提醒道:“今天我问你的事,你别告诉你二师兄。” 洒扫弟子如捣蒜般点头:“大师兄放心,我保证谁都不会说!” 转眼到了晚上。 烛方早早得洗漱完,又穿了好几套衣服,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一样。 他将门开了条缝,悄悄地留意着对面的情况。只见观溟的房间一直亮着光,却没看见人从里面出来。 本来他是打算直接去问的,但依观溟的性格肯定又会和上次那样咬口不认,倒不如索性来个瓮中捉鳖。 烛方目不转睛地盯了许久,盯到最后不知打了多少个哈欠,勉强用手撑着上下眼皮。 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对面的灯熄灭了,观溟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烛方登时精神了,然后他突然发现,心底竟有一丝不可言述的期待。 他在期待什么?期待观溟来找他? 烛方重重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一定是脑子坏掉了。 等到他再看时,小院里已经不见了月白色的身影,而观溟也没有像预料中那样来他的房间。 -- 第33页 是他误会了? 烛方顿了片刻,往左右走廊张望了一眼,悄悄推开门跟了出去。 这么晚了,观溟会去哪儿呢? 上次是因为在客栈被凤族的暗卫埋伏,但这次不同,这次他们都在灵山宗,不可能出现之前那样的情况。 正想着,烛方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与此同时,脚下的步子也慢了下来。 “二师兄,你来啦。” 声音来自后山方向,不大不小,正好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是白怜。 烛方躲藏在暗处,目光慢慢凝滞。 原来……观溟半夜出门是为了和白怜见面。既然如此,昨晚的人也就不是观溟了。 不知为何,他的心里竟有一些烦闷,烦闷中又夹杂了些许失落。 连烛方本人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生出这样的情绪。 他只想做一条吃吃喝喝的快乐咸鱼,观溟喜欢谁愿意和谁在一起同他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担心被他们发现,所以烛方没有再继续靠近,自然也没听清他们后面说了些什么。 他只看见白怜扑进观溟的怀里,紧紧地抱住观溟不放,那样子就像他们早便相识。 烛方默默别过头,转身回了霜雪居。 却不知在他转身的瞬间,观溟一脸冷漠地推开了扑上来的白怜。 这之后的几天里,两人更是鲜少在霜雪居碰面。 烛方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观溟在躲着他,早上出门比他早,晚上回来比他晚。就连在修剑院,他们也没怎么说话。 一眨眼,三日已过,又到了共同修炼的时候。 “大师兄!” 烛方刚走出修剑院的大门,肩膀便被镜玄给搭上了。 “大师兄最近过得怎么样?那些师弟师妹还听话吧?”镜玄见他眼底青黑,一脸意外:“大师兄没睡好?” 烛方拍开他的手:“最近有点失眠。” 要知道他们大师兄除了吃厉害,睡觉也很厉害。只要给他一张床,睡上两天两夜都不成问题。 但如此嗜睡的大师兄,竟然会失眠? “要不我们去放松一下?”镜玄提议道:“山下有个地方叫秦楼月,我之前去试过两次,感觉还不错。” “秦楼月?” “嗯,保管你去了之后还想去。” 烛方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镜玄很快懂了他的意思,拍拍胸脯道:“放心,我请客。” 待观溟从修剑院出来之时,早已不见了烛方的身影。他随手拦下一名弟子,问道:“可曾看见大师兄?” 那名弟子摇了摇头:“回二师兄,不曾看见。” 观溟放开了他,往前走了一段,无意中听见三名弟子在闲聊。 其中一人声音特别耳熟,正是白怜。 “你们知道秦楼月是什么地方吗?” “没听说过。小怜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只是有些好奇,所以随便问问。” 另一名男弟子道:“我知道,秦楼月就是山下的一家青楼。里面还有温泉,温泉配美人,那滋味可是相当不错。” “青楼?”白怜皱着秀气的眉毛,似在自言自语:“大师兄竟然会去那种地方……” “大师兄去青楼?小怜你怎么知道?” “啊……”白怜捂了下嘴,像是担心被误会,急忙解释:“我也是不小心听见了大师兄和三师兄的对话,没准儿是听岔了。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你们可千万别说出去。” 两名弟子正要点头,抬眼看见来人,顿时慌了神:“二师兄……” 虽然他们入门不久,但大师兄和二师兄的关系早就传遍了整个灵山宗。因此,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道侣。 观溟半点儿余光都没分给白怜,面不改色地问另一名男弟子:“秦楼月在哪里?” 男弟子被这话抽回神,连忙做出了回答。 心头却在默念:大师兄你就自求多福吧! 秦楼月。 烛方跟在镜玄后面绕了七八个巷子,终于到了他所说的这个地方。 位置虽然偏僻,里面的客人却是不少。 他们在老鸨的引路下进了一座温泉,水面氤氲着白雾,乍看恍如人间仙境。 没错,他们来这里只是为了泡温泉。 “两位公子还有什么需要吗?”老鸨笑吟吟道:“我们这儿的姑娘……” 烛方打断她的话:“不用了。” 他就不喜欢姑娘,来了也没用。 老鸨没有马上离开,继续道:“我们这儿的少年郎也很好,又会揉肩又会捏腿,手法都是独一无二的。” “会揉肩捏腿?”镜玄闻言来了兴趣,对烛方道:“反正我们也来了,师兄不如试试?只是捏捏肩膀,我们又不做别的。” 烛方不由地想到观溟,犹豫了一下。 镜玄见他神色不定,随即道:“我请客。” 顾虑观溟做什么,这会儿保不准他正和那个白怜在一块儿。 “行。”烛方不再犹豫,在老鸨出去前又添了句:“要个力道好的。” 两人一起下了温泉,没过一会儿门便开了。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脚步很轻。 烛方以为是老鸨口中的少年郎,也就没回过头看,同镜玄一样闭着眼睛静静地泡在温泉里。 ‘少年’的手比他想象中要修长,轻轻地捏着他的肩膀,让人感觉格外放松。 -- 第34页 烛方展开手臂靠在温泉边上,总觉得‘少年’身上的气味有些熟悉。他偏了下头道:“再过来一点,脖子这里。” ‘少年’很听话,双手落在他的颈项间,力道不轻也不重。 “你叫什么名字?”烛方道:“有机会下次再来找你。” 空气默了一瞬,‘少年’停下动作,声音从后面不疾不徐地传来:“师兄,舒服吗?” 第17章 烛方顿时浑身僵住。 观溟?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有这句话……和那晚梦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在开口与睁眼之间,烛方选择了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知道是观溟来了,温泉另一边的镜玄也对此吃惊不小,勉强扯了下嘴角,吞吞吐吐地说道:“二师兄,你什么时候来的?早说我就去……” 话还没说完,被观溟看了一眼的镜玄连忙闭上了嘴,起身出了温泉。 “我这就去隔壁,你们在这儿慢聊!” 走之前,镜玄还不忘留给烛方一个同情的眼神。 温泉里转瞬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人,空气仿佛静止一般,针落可闻。 敌动我动。 敌不动我不动。 在心里默念了三遍后,紧接着,烛方听见了一阵衣料摩擦的细响。 观溟不仅没走,还和他泡进了一个温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谁也没有开口打破眼前的沉寂。 在温泉水的浸泡之下,烛方的身体逐渐变暖,慢慢忘记了观溟的存在。与此同时,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腿边游了过去,又轻又滑。 什么玩意儿? 烛方将手伸进水里,没抓住,难道是鱼? 正自想着,那东西又滑过了他的脚心,酥酥麻麻。 烛方不得不把眼睛睁开,这才发现观溟就坐在对面闭目养神。因为离得有些远,氤氲的水雾模糊了他的面容。 前几日总是躲着他,今天不知听谁说他来了青楼,这就跟过来了? 你慢慢泡吧!拜拜! 烛方刚要起身离开,脚突然被缠住了。 是水里的那个东西,此刻正顺着他的脚踝往上爬。 烛方有些好奇,等那东西爬到了膝盖以上,适才看清了它的模样。 原来是一条银白色的尾巴,上面附着鳞片,煞是好看。 鱼尾巴? 有点不太像。 烛方伸手过去摸了摸,那条尾巴瞬间不动了,维持着原有的姿势不变。 他觉得手感不错,没忍住多摸了两下。却见那条尾巴像是害羞似的,慢慢松开了他的脚。 温泉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烛方看着那条尾巴退回水底,也跟着游了过去。却不料尾巴游动的速度比他快,等到他游过去的时候,尾巴已经不见了。 他从水面抬起头,和观溟来了个面面相觑。 刚才那条尾巴……该不会是…… 烛方突然想起观溟的本体是龙。 因为好奇,他下意识脱口问出:“刚刚那是你的尾巴?” “嗯……” “还挺长。” 观溟根本没留意烛方说了什么,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看着他微合的嘴唇,看着他精致的锁骨,看着他露出水面的所有地方…… 看到最后,观溟极不自在地错开目光,面上浮过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他师弟这是害羞了? 肯定是他看错了,观溟怎么可能害羞。 烛方缓了缓神,忽然想起来观溟这几天都在躲他,只得将那份对龙尾巴的新奇压在了心底。 “放心,我会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他说着准备转身,却这时,又被观溟拦了下来。 “怎么了?” “想和师兄聊一聊。” 两人泡在温泉里聊了将近半个时辰,烛方从观溟口中大致了解了龙族的一些习性。 每一条龙在成年化形时都会面临为期三日的发情期,这段时间内,化形后的龙会努力寻找伴侣与之繁衍。 但观溟与寻常龙族不同,他的生母是鲛人,所以他生来便可自由化成人形。 这并不意味着观溟没有发情期,只不过他的发情期比较晚。也正因如此,观溟当初才会选择修无情道,不想永远受此束缚。 而在他们结为道侣后,观溟意外发现,某些地方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比如,他在发情期期间遇水会变出龙尾;再比如,他在面对道侣时会很难克制内心的情/动……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和烛方约定三日后再共同修炼。 听到此处,烛方连忙与他拉开距离:“所以,那天晚上真的是你?” 观溟一脸茫然看着他:“哪一晚?” “就是……”烛方沉吟道:“发情期的前一晚,你有没有出过房间?” “没有。” 见他回答得如此笃定,反倒让烛方更加起疑。 观溟反问道:“师兄那晚有看见我吗?” 烛方摇了摇头。 “那师兄为何会这么问?” “可能是看错了,随便问问。” 他没看见,不代表别人没有看见。 要么是洒扫弟子真的看走了眼,要么就是观溟对他撒了谎。 回想那夜观溟与白怜私下见面的场景,烛方心里有了个大概。 -- 第35页 可既是如此,观溟今天又为什么会来这里找他? 想了想,烛方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本来他们就不是真正的道侣,他只需要确认那晚的人是不是观溟,其他的事都与他毫无关系。 从这日开始,烛方同观溟的来往不知不觉少了许多。 他们依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依然会在一起修炼。 烛方还和以前一样,常常躺在修剑院的廊椅上晒太阳。但每当他看到白怜去找观溟的时候,便会不自觉地撇开视线,或是拉下话本盖住脸。 回到霜雪居后,烛方也会把房门关上,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看话本。其余时候便约镜玄到山下吃东西,反正观溟也不会去,他也就没再叫上他。 直至翌日。 掌门师尊唤他们二人去了碧潮峰的书斋。 进去之前,观溟冷不防地在他耳边问道:“师兄近日很忙?” 烛方只顾着往前走,根本没去看他,想都没想便回了两个字:“不忙。” 观溟的眸色沉了沉:“那为何师兄总是躲着我?” 之前还不知道是谁躲着谁。 烛方明知故问:“有么?” 被这么一问,观溟发现自己竟一时答不上来。 “先进去吧,不要让师尊等久了。”烛方也不管他有没有回答,说完走在了他的前面。 观溟顿了顿,旋即跟了上去。 一进门,烛方便主动与掌门丹衡打招呼:“师尊找我们有什么事?” 丹衡让他先坐下,取出药箱给他诊了下脉,缓缓舒了口气:“果如白老家主所说,有了栖梧珠相助,确实好得快些。” 闻言,烛方一脸欣喜地追问:“师尊的意思是,我身上的妖毒快解了吗?” “嗯。快了。” “那师尊知不知道还需要多长时间?” 听见这话,静默在一旁的观溟抬了抬眼。 “只要勤加修炼,半个月便够了。”丹衡道:“除了此事,今日让你们前来,还有另一件差事要交给你们。” “师尊尽管吩咐。” “今年的剑会新添了一场比试,参加这场比试的人都是三宗入门不满半年的新弟子。”说着,丹衡拿起桌上的花名册递给烛方:“过几日你们无语子师叔会在宗内开启一个小秘境,这些我已经提前安排好了。” “小秘境?” “嗯。到时候你和观溟会分成两组一同前往,就当是给那些新入门的弟子一次试炼的机会,赢了便有机会前去参加这次的三宗剑会。” “是,弟子记住了。” “嗯。”丹衡往书斋外看了看,问他们:“镜玄现在何处?” 烛方道:“镜玄师弟今日好像不在宗内,师尊有事找他?” 丹衡默了默道:“不是什么大事,你们若是见着他,便让他与你们一道前去即可。” “好。” 领完掌门师尊的吩咐,烛方揣着花名册出了书斋。回身一看,他的二师弟正慢吞吞地走在后面。 “师尊说再修炼半个月就行了。”烛方问道:“师弟,我们现在就回霜雪居修炼怎么样?” “师兄很急?” “也不是很急。”烛方摸了下鼻子,故作轻松地说道:“等解完了妖毒,你就不用每天花那么多时间陪我修炼了,我们也可以解契……” “既然师兄不急,那就等试炼结束后再说不迟。” 语罢,观溟很快转身离去,压根儿不给烛方拒绝的机会。 没过几日,小秘境打开了。 同上次的苍雪秘境不一样,这种小秘境一般由宗内的长辈开启,方便新入门的弟子进去试炼。 烛方按照花名册分成三支队伍,分别由观溟、镜玄和他带领。他们负责引路指点,只有必要的时候才能出手相助。 这些新弟子早在修剑院待得腻了,一听说要去秘境试炼,都对此激动不已。 小秘境开启的时间为一天一夜,在这十二个时辰之内,弟子们需要凑齐三颗妖兽灵丹。 最先凑齐妖兽灵丹的队伍会在此次试炼中优先胜出,代表灵山宗去参加三宗剑会的新人比试。 烛方对什么剑会比试没多大兴趣,但他毕竟是大师兄,既然答应了带他们试炼,便要对那些师弟师妹负责。 小秘境内的时间迥然不同,外面是白日,里面却是傍晚。 夕阳西下,红霞满天。 眼见暮色逼近,烛方带着弟子们在一条河边落了脚。 一名弟子上前问道:“大师兄,二师兄和三师兄已经往秘境里边去了,我们接下来如何行动?” “不用着急。”烛方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天都快黑了,我们先在原地稍作休息,补充完体力再作打算。” “可是……” “让他们去前面探路,我们吃饱喝足再跟上去。”说着,烛方拿出乾坤袋,问身后的弟子:“你们谁会做饭?” 先前他准备了一堆食材放在乾坤袋里,这会儿总算派上了用场。 “大师兄,我会!”一名女弟子站了出来。 烛方认出她就是那日的小师妹,满意地点点头:“那就交给你了,师兄也来帮忙。” 一行人在河边搭锅砌灶,不到一会儿便冒出了阵阵菜香。 “大师兄!”小师妹笑着凑过来,送到他的嘴边:“你快尝尝,我刚烤的蒜香鸡翅,小心烫。” -- 第36页 烛方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竖起大拇指:“不错!” 此时天已黑尽,小师妹不经意间瞥见树林后的白衣,微感讶然:“大师兄,我好像看见二师兄了。” 烛方淡淡地‘哦’了一声,像是对此毫不在意。 吃饱喝足后,同行的弟子们有些坐不住,于是决定去四周看看,留下烛方一人躺在河边的草丛上。 火光映着他的侧脸,烛方掏出了随身携带的话本。 小师妹问道:“大师兄你不去吗?” “你们去吧。”烛方知道这只是一场试炼,不会太危险,所以并没有特别担心:“不要离得太远就行。” “那大师兄我们先去啦!” “嗯。” 烛方单手枕着头,看着小师妹的身影远去,往河对岸的树林扫了一眼。 等他回过神时,才发现手上的话本拿反了。与此同时,旁边多了道人影,是白怜。 “大师兄,我可以坐在这儿吗?” 烛方没搭理他。 既然白怜会在这里,想必观溟也在附近了。因为在安排的时候,他刻意将他们分在了一起。 “真羡慕大师兄。”白怜在他旁边坐下,自顾自地说着:“每天都那么开心,不会有那么多烦恼。” 烛方专注于话本,继续忽视。 “我最近喜欢上了一个人。”白怜道:“可他总是冷冰冰的,不爱说话。大师兄,你说我该怎么办?” 烛方用脚指头想都知道白怜说的是谁,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你不喜欢不就行了,谁让你喜欢呢。” 白怜还想说什么,就在这时,小师妹一蹦一跳地回来了。 “大师兄!”小师妹看了眼白怜,绕过他冲烛方眨了眨眼:“大师兄你不是困了吗?” “确实有点困了,还是小师妹最贴心。”烛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顺势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白师弟你先回去吧,别回去晚了让你的二师兄担心。” 白怜顿了顿,只得转身离开。 待他走后,小师妹才道:“大师兄,我刚在那边发现了一个山洞,你快去休息吧。这里风凉,山洞里暖和一些。” “好。”烛方很快把白怜抛在了脑后,问小师妹:“其他人呢?” 小师妹道:“他们好像发现了妖兽的气息,不过现在还没找到。等一会儿找着了,我就第一个来告诉大师兄。” “让大家小心点。” “嗯嗯。大师兄去山洞休息吧,我先去帮忙了。” 小师妹没走多远,一个没注意,险些撞上一道人影。她抬头定睛一看,讷讷地喊了声:“……二师兄。” “师兄呢?” “大师兄正在山洞休息。” “山洞在何处?” 小师妹扭头给他指出个方向:“那边。” “谢谢。” 小师妹愣愣地缓过神:刚刚二师兄笑着对她说了谢谢? 另一边,烛方来到了小师妹口中的山洞。 山洞离河边不算远,只不过洞口爬着藤蔓,洞外又立着几棵芭蕉树,因此看上去十分隐蔽。 他在里面寻了个平坦的地方,从乾坤袋里拿了张薄毯铺好,舒舒服服地躺了上去。 月光自蕉叶的罅隙间洒在他脸上,烛方翻了个身背对着洞口。便在这时,他听见了一道很轻的脚步声。 有人? 烛方蓦地睁开双眼,一动也不动。 会是谁呢? 应该不是那朵白莲,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来了这里。也绝不可能是小师妹,小师妹才刚刚走,如果是她早就在喊大师兄了。 难道是……那个色/魔?也来了小秘境? 烛方心里咯噔一声。 胆子还挺大。 呵呵,来得正好,这回总算被他逮着了! 烛方闭上眼睛佯装熟睡,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只手落在了他的臀上。 第18章 他想做什么? 难道……他想对自己下手? 感觉到对方逐渐危险的举动,烛方终于忍无可忍,翻身而起捉住了那只手。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谁!” 话音落下,他和那只手的主人四目相对。 看着面前一头白发的男人,烛方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就是他的师弟观溟! 灵山宗出了名的高岭之花,师弟师妹眼中清冷绝尘的二师兄,掌门师尊最看重的好弟子……竟然就是隔三差五摸他房里来的色.魔! 偏偏观溟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微笑着接下他的话:“自然是我。” 为什么这人还能一脸自豪的样子? 等等,观溟笑了? 如果不是清楚地看见了这张脸,烛方实在很难相信眼前这个人真的是观溟。 观溟反过去捉住他的手腕,灵活地钻入他的衣袖中,追问道:“师兄以为会是谁?” “我以为是……”烛方看了眼观溟不安.分的手,赶紧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往后退了退:“你来这里做什么?” 观溟跟着往前移了移:“当然是来这里找师兄。” 来找他? 观溟今天怎么怪怪的…… 应该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烛方提起警惕,再次后退:“你喝酒了?” “没有。” 烛方嗅了嗅,确实没在他身上闻见酒气:“你这是在梦游?” -- 第37页 “不是。” 看他吐字清晰对答如流,也确实不像是在梦游。 烛方这下不明白了:“那你为什么会来找我?” 总不会真是来占他便宜…… 按理来说白怜也在小秘境,要找也该是去找他。 观溟嘴角噙着笑慢慢凑过去,附在他耳边轻声道:“想和师兄一起……” 最后两个字轻飘飘地落进烛方的耳朵里,一瞬间,他的双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得通红。 烛方不否认,他的确喜欢观溟这种大美人受。 但观溟是他师弟,又是书中积极向上的主角。所以,哪怕他们如今结为了道侣,他也从未有过任何逾矩的想法。 当得知观溟同白怜私下有往来时,他的第一个打算也是离开。 可现在……观溟居然亲口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是字面意思?还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烛方退到无路可退,后背紧贴着冰凉的洞壁,整张脸却滚烫非常。 观溟伸出手指勾起他的下巴,笑着道:“师兄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烛方脑中警铃大作,拍掉他的手:“这地儿让给你,我换个地方。” 观溟却没让他溜走的打算,将他困在洞壁之间,然后低头深深吻了下去。 嘴唇被堵住的瞬间,烛方的大脑刷地一片空白。 月光下,两人紧紧贴在洞壁。 小师妹来找烛方的时候,正好在洞外瞧见这一幕。 她朝身后跟来的弟子做了个止步的动作,然后探头又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退离了洞口。 “大师兄休息了吗?还说给他看我们找到的第一颗灵丹……” “嘘!”小师妹使了个眼色,低声提醒:“二师兄也在里面。” 闻言,其余弟子长长地‘哦’了一声,露出一个‘我懂了’的眼神。 “这也太刺激了,大师兄和二师兄居然在山洞里就……” “情到深处难以自控,这个你就不懂了。” “哎哎哎,你们说,是大师兄在上面还是二师兄在上面?” “我觉得是大师兄吧?好歹二师兄也叫他师兄。” “我倒觉得是二师兄,二师兄修为那么高,那方面肯定也很厉害。” “说得有道理。” “好了好了。”小师妹打断他们的闲聊:“我们就不要打扰大师兄了,快走吧。” 弟子们蹑手蹑脚地离开了,而在洞口的另一边,一道娇小的身影出现在了树下。 山洞内。 烛方被吻得险些透不过气来,偏偏这个时候小烛方还有了起势。 都说身体是不会骗人的。 难道他对自己的师弟…… 烛方有些难以置信,好不容易得了个换气的机会,却只软软地吐出了两个字:“观溟……” 观溟眸光一凛,低声道:“师兄只能喊我的名字。” 说完,再次封住了他的唇,比之刚才更为疯狂。 烛方愣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哪里不对。 这不就是他自己的名字吗! 但激烈的吻没有给烛方更多思考的时间,他再一次跌入了眼前的旖.旎之中。 如果说第一次和观溟接.吻是意外,那么这一次,又是什么呢? 就在烛方试着做出回应的时候,突然,观溟停了下来。 没有松开手,也没有松开唇,只是瞬间停了下来,仿佛熟睡一般。 连眼睛都闭上了。 烛方动了动小舌,正这时,观溟又睁开了双眼。 两人静静凝视着对方。 接着,烛方发现观溟脸红了。 被抱住猛亲的人是他,这人脸红什么! 而且都亲了这么久,他这会儿才知道脸红? 烛方把人从身.上推开:“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观溟站在原地微微发愣,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嘴唇,那样子就像是在回味着什么。 他刚才吻了他的师兄…… 师兄的唇好甜…… 师兄会反感他吗? 空气沉默半晌,观溟缓过神,将地上的薄毯仔细铺好:“师兄休息吧。” 说完,转身出了山洞,同方才热情主动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让他走他还真的走了!那刚刚到底是什么意思! 烛方正想着,忽然听见有人在洞口说话。 “二师兄,原来你在这里。”白怜道:“大家都在找你。” 听到这个声音,烛方没有跟着出去,而是重新躺下睡大觉。 这一夜他都没睡好。 一闭上眼,脑海里便会自动浮现出他与观溟接.吻时的画面,挥之不散。 第二天,烛方带着大家又找到了一颗妖兽灵丹。 如此一来,便只剩下了最后一颗。 师弟师妹们都很高兴,连找寻的动作也更快了些。 天边的斜阳缓缓退至远处的山脉,余晖铺展在平静的湖面。 待到夕阳完全被远山吞没,小秘境便要关闭了。 为了尽快找到最后一颗灵丹,烛方选择与他们分头行动,一个人沿着湖边走去。 湖岸边生长着大片大片的芦苇,雪白的芦花纷纷扬扬,飘洒在波光粼粼的湖面。 本该平静无波的湖水,此刻正泛着点点涟漪。 感受到妖兽的气息后,烛方不由加快了步伐。 -- 第38页 但还没来得及靠近,一道娇小瘦削的人影便闯入了他的视野。 那只妖兽出自水中,张着血盆大口,露出满口锋利的牙齿。而站在它对面的人,霍然便是身穿灵山宗弟子服的白怜。 小白莲一个人?观溟他们没在? 烛方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看见观溟的身影。估计是因为时间紧迫,他们也开始分头行动了。 既然是小白莲先发现了这只妖兽,那他就去别的地方再找找。 便在烛方准备离开时,却见白怜不耐烦地扔掉了弟子佩剑。不一会儿,手里多出了一条如水一般的长鞭。 他扬袖一挥,鞭梢旋即卷上妖兽臃肿的躯体,迫使它动弹不得。 可以看出,那条长鞭绝非一般法器,至少不会出现在一名普通弟子的手上。 虽然白怜是白家的六公子,但白家毕竟世代医修,鲜少会有这等攻击性强的法器。 更别提,他用得还如此熟练。 这个白怜……究竟隐瞒了什么?他是真正的白怜吗? 在烛方沉思这会儿,另一边,妖兽已经被白怜控制在了水中。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存在,白怜一边松着长鞭一边娇声道:“二师兄,你可算来了。这只妖兽太厉害了,我根本不是它的对手。” 他总觉得白怜是故意的。 故意引起他的注意,故意暴露自己,故意把他错认成观溟。 让他不出去也得出去。 烛方从芦苇丛后走出来,不以为然:“我怎么觉得你比它还要厉害。” 见到是他,白怜停下了松手的动作,脸上没有半点儿慌乱:“原来是大师兄,我还以为是二师兄来找我了。” 烛方看向他手中的长鞭:“想不到白怜师弟的身手这么好。” 白怜弯了弯唇,并不否认:“也就比大师兄好上那么一点。” 他的笑里透着一股子邪气,全然不似之前那副惹人可怜的模样。 烛方也不打算和他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你是谁?” “大师兄真想知道我是谁吗?”白怜笑着道:“我怕大师兄知道了会后悔。” 他如此反问,无异于承认了自己不是真正的白怜。而真正的白怜,很可能早便死在了白家药坊的那间柴房里。 烛方戒备地看着他,问道:“你混入灵山宗的目的是什么?” 白怜道:“自然是来寻我那与他人结为道侣的未婚夫。” 与他人结为道侣的未婚夫? “什么意思?” 白怜留意着他的脸色,继续道:“大师兄这么聪明,应该不难猜出我的未婚夫是谁。” 芦花漫天飞扬,烛方的思绪也随之慢慢飘远。 难道……白怜的未婚夫是观溟? 观溟与他人有过婚约? 脑中一连冒出这两个问题,到了此时,烛方总算明白了白怜刚才说的那句话。 他面不改色地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是谁?” “大师兄如果真想知道我是谁,不妨直接去问二师兄。”白怜道:“不过我想,二师兄应该不会告诉你。他若是真想告诉你,大师兄就不会在这里问我了。” 说着,他突然松开了手里的长鞭。与此同时,被控制住的妖兽猛地冲破桎梏,往他们扑了上来。 白怜事先有所防备,轻而易举地躲开了攻击。神游在外的烛方却是慢了一步,手腕被妖兽的利爪抓了条血痕。 闻见空气中的血腥味,妖兽瞬间锁定目标,面朝烛方发出一声怒吼。 眼见妖兽越逼越近,烛方也顾不上手腕处的伤口,急忙去拔腰间的佩剑。 拔了两下,毫无动静。 这是原主的本命剑,他一直携带防身,却从没用过。 偏偏在这种时候出现差池。 烛方的额角冒了层细汗,连忙侧身闪避躲过妖兽的进攻,鲜血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流入鞘内。 白怜正在一边袖手旁观,见他一脸着急,嘴角上扬了一个弧度:“大师兄果然不怎么样。” 妖兽的阴影笼罩在头顶,情急之际,烛方下意识再次拔剑。 乍然间,眼前闪过一道红色剑芒。伴随着一声轰隆巨响,庞大的妖兽倒在了他的面前。 烛方看了眼左手的剑鞘,又看了眼右手的剑身,愣了一瞬。 剑拔.出来了? 这把剑的威力竟然如此之大! 还说他不怎么样? 烛方的目光落在白怜身上,只见他不知何时收好长鞭,重新捡起了被他扔掉的弟子佩剑。 妖兽的尸体横在他们之间,心脏的地方正散发着微弱的亮光,是它的灵丹。 白怜没上前把灵丹抢走,反倒是鼓了鼓掌:“大师兄真厉害。” 烛方正自不解,却这时,芦苇丛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白怜师弟,你在这儿啊,真是让我们好找。” “我们刚刚听到妖兽的声音,你没事吧?” “大师兄也在……” “那这妖兽灵丹……” 是观溟带领的那些弟子。 烛方回身撞上观溟的视线,十分自然地转过头,将剑收入鞘中。 “没什么,只是被吓了一跳。”白怜小心地扫了眼烛方,然后对那些弟子道:“虽然是我先发现了这只妖兽,不过大师兄好像比我们更需要,我们还是让给大师兄吧。” -- 第39页 其余弟子闻言,纷纷朝他们的大师兄看了过来。 “那可真是谢谢了。”说完,烛方毫不客气地取走了妖兽灵丹。 白怜大概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握剑的手紧了紧。然后,他看着观溟走到了烛方的面前。 观溟却根本没留意他们说了什么,目光由始至终都落在烛方的手腕上,微微蹙着眉:“师兄受伤了。” 是他没有保护好师兄。 烛方躲开观溟伸过来的手,从他身旁走了过去。就像没听见那句话一样,一个字都没说。 是因为昨晚的事生气?还是发生了别的事? 沉吟之后,观溟没有追上烛方的脚步,而是对其余弟子道:“你们先去秘境出口等我,白怜留下。” “是。” 弟子们迅速离去,湖边很快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观溟默念了一道口诀,湖面随即荡开一圈涟漪。 片刻后,一股水流欢快地环绕在他四周。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观溟斥退了水流,少见地露出不耐的神色。 他站在飞扬的芦花之下,斜晖柔和了他眉角,浑身却透出瘆人的寒意。 就连眸底的颜色,也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见他的瞳孔渐渐染上血红,白怜忍不住弱弱地喊了声:“二师兄。” 很多时候,他都捉摸不透眼前这个男人,比如现在。 观溟一步步朝他走近,猝不及防送来一掌。 白怜伏倒在地,闷声吐出一口鲜血。正欲起身时,冰凉的剑刃落在了他的颈间。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观溟:“二师兄,你这是在做什么?” 观溟俯视着那张脸,目色冰冷,说话间更是气势逼人:“他为什么会受伤?” 白怜深吸了口凉气,在他的剑下一动也不敢动:“大师兄是被妖兽抓伤的,不是我。” 观溟并未因此放过他,继续追问:“那为什么只有他受了伤,你却毫发无损?” 白怜继续装无辜:“我、我也不知道。” 闻言,观溟动了动手上的剑,刃上瞬间浸出鲜红的血珠。 白怜的脸色白了白:“真的不是我……” 剑刃又深了半寸。 白怜意识到观溟是认真的,声音开始颤抖:“你不能杀了我,你别忘了我可是……” “我说过,谁也不能伤他分毫。伤他的人,便要为他偿命。” 说完,观溟毫不留情地一剑落下。 与此同时,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小秘境外。 “二师兄怎么还没出来?” “白怜师弟也在里面。” “无语子师叔为什么提前把小秘境关闭了,还那么突然,真够无语的。” “好像还没到关闭时间,是小秘境自己关闭的。” “啊?这还能自己关闭?真的假的?” “我也是看书上说的,说如果有弟子在里面遇到危险,小秘境便会自行关闭,确保弟子性命无虞。” “不会吧,难道是二师兄他们遇上危险了?” 所有弟子都焦急地等候在小秘境外,听见这话,烛方下意识往小秘境的出口处看了一眼。 危险?观溟会遇到危险吗? 不会的,他可是原书的主角,一定不会有事的。 烛方在原地来回踱步,再看时,有人已经被小秘境送了出来。 定睛一看,被送出来的人是白怜。 他的嘴角挂着血迹,颈间也有一道鲜红的血痕。不知遇上了什么,双腿被吓得发软。 “白怜师弟。”周围的弟子连忙迎了上去:“白怜师弟你没事吧?二师兄呢?是二师兄救了你吗?” 白怜虚弱地点点头,然后当场晕了过去。 很快,白怜便被人带走了,而观溟还没出来。 为什么还没出来?为了救白怜就这么豁命? 烛方定定地望着小秘境的出口,心里有些泛酸。 “大师兄。”旁边的小师妹问道:“你是在等二师兄吗?” “不是。” 可是大师兄,你现在的样子好像一尊望夫石哦…… 小师妹当然没把心里这话说出来,她眼尖地注意到烛方被衣袖遮住的伤口,‘啊’了一声:“大师兄你什么时候受伤了?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烛方并不喜欢把伤口暴露在他人眼前,刚想说不用,忽听那边有弟子在说:“二师兄出来了。” 抬眼望去,观溟的身影果然出现在了小秘境的出口。依旧面无表情,依旧清冷绝尘,身上不见半点伤痕血渍。 烛方不由舒了口气,同时收回了视线:“那就麻烦小师妹了,我们走吧。” 小师妹往观溟所在的方向看了看,忍不住多嘴问了句:“大师兄不等等二师兄吗?” 烛方没吭声,头也不回地朝前走着。 却不知,观溟一直默默地望着他的背影。 到此,小秘境之行画上了短暂的句号。而无声的风浪,却仍在烛方和观溟之间继续。 原书并没有提到观溟的感情线,更别说他的婚约。烛方想不明白是哪里出现了问题,为什么观溟会多出来一个未婚夫。 不仅如此,人家还找上了门。 最最最重要的是,烛方压根儿没听观溟说过这个婚约! 难道是因为他们结为了道侣?所以才会改变原书的剧情? -- 第40页 若是他和观溟解了契,这个婚约会不会变成无效? 更有没有可能,这是白怜自己编造的,根本没有婚约这件事? 要不他当面问问? 也不行。 如果他问了,观溟可能会觉得他多管闲事,毕竟他不过是观溟的假道侣。如果他不问,又可能永远都不清楚…… 不对,他问来做什么,说不定人家是天赐良缘两情相悦。再说了,观溟的婚约又和他没关系。 “师兄?” 清冷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烛方这才想起来他还在观溟的房间里修炼。 虽然试炼后二人变得有些疏离,但每天的修炼依然是必不可少的功课。而离上次掌门师尊所说的解毒之期,也只剩有两日了。 “好了?那我走了。” “师兄等一下。” 观溟出声叫住他,拿起矮几上的一盒药膏。 “还有事吗?” “嗯。” 观溟说着牵过他的手,也没问烛方愿不愿意,轻轻挽起他的袖角,将白色的药膏涂抹在那道疤痕上。 他的动作很缓,也很温柔,不由地让烛方回忆起了在小秘境山洞的那一晚。 烛方静静地看着,一时间忘了拒绝。药膏清凉,那双手的温度却让他极不自在。 “等解完了妖毒,我们就解契吧。”他冷不丁地开口:“上次说了,试炼结束后商量,已经过去很多天了。” 观溟低头帮他涂抹着药膏,只略微顿了下,还是之前的那几个字:“师兄很急?” “嗯,很急。” “急着再与小师妹结契?”观溟涂抹完药膏,不急不慢地放下他的袖角:“那就等解完妖毒再说。” 怎么和小师妹扯上关系了? “还有两天了。”烛方道:“两天后我们一起去找师尊解契。” 观溟也不知有没有在听,没有应声。 作者有话要说: 误会下章就解除。 第19章 两天时间一眨眼便过去了。 这日,烛方起了个大早,嘴里还哼着小调儿。 他在霜雪居没看见观溟,去修剑院也没找着,随便拉了个师弟来问,都说不知道,就好像观溟人间蒸发了—样。 “大师兄?”镜玄从走廊下经过,拿着个礼盒与他搭话:“你在找二师兄?” “嗯,你看见他了吗?”烛方瞥了眼头顶的骄阳:“这都快晌午了,难不成他今天下山了?” 镜玄摇摇头:“不知道。” “怎么你们都不知道。”烛方瞬间没了和他继续聊下去的欲.望:“行吧,那就只有我—个人去碧潮峰了。” 听见‘碧潮峰’三个字,镜玄眼睛微亮:“大师兄要去碧潮峰找师尊?” “嗯,怎么了?” “这是我送请帖时雪离宗宗主的回礼。”镜玄将礼盒递过去,冲他挤了挤眼:“大师兄既然要去找师尊,就顺道送过去呗,晚上我请你去山下吃猪脚饭。” —说到吃的,烛方立马接过了礼盒:“那我晚上在山下的食肆等你。” “没问题。” 烛方揣着礼盒到了碧潮峰,问了书斋的童子才知,掌门师尊正和两位师叔在太微殿。 太微殿是商议要事的地方?难道又有大事发生了? 他把礼盒留给童子代为转交,溜达着朝太微殿走去。 透过殿门的缝隙往里瞧,正好瞧见居于上座的掌门师尊,另外二人则是天隐子师叔和无语子师叔。 无语子师叔在灵山宗嗓门最大,说话的声音隔了几扇门都能听个—清二楚。 “你们说,那个白怜是鲛族公主?”无语子—脸震惊:“他不是白老家主的孙子吗?怎么又变成鲛族公主了?还和观溟有过婚约?” “小声点。”天隐子嫌他聒噪,忍不住皱了皱眉,对丹衡道:“我都说了别告诉他,保不准转头就让烛方给听到了。” 乍听此话,无语子更震惊了:“烛方还不知道这事儿?” 天隐子道:“他知道了又如何,这是龙族和鲛族的联姻,他又改变不了。” “这孩子我最喜欢了,不行,我得跟他说去。”无语子哼了—声:“你们肯定是怕我告诉他,所以过了这么久才让我知道。” 听到里面的对话,烛方呆呆地愣在原地。 白怜的真实身份是鲛族公主?龙族和鲛族联姻?观溟真的同白怜有了婚约? 白怜在小秘境说的话都是真的…… 烛方好—会儿才缓过神,为免被师尊师叔撞见,神情恍惚地离开了太微殿。 他前脚刚走,后脚殿门便被打开了半扇。 天隐子拉住心情激动的无语子:“观溟早就把婚约退了!” “啊?”无语子收住脚,指了指外面:“怎么不早说,刚刚烛方好像来过了,他肯定听见了我们说的话。” “烛方来过?你莫不是看错了?” “不管有没有看错,都得先把这事儿给烛方说个清楚。”无语子说着又要往殿门外走:“要不就去找观溟。” “观溟不在宗内,今日一早我便派他去了抱玉宗送剑会请帖。”丹衡道:“这件事让他们自己解决,我找你们来,是想知道那日小秘境为何会自动关闭。” 离开了太微殿,烛方一个人晃悠着回了飘雪峰。 明明早就知道了婚约之事,可不知为何,又—次听见心里却莫名发堵…… -- 第41页 白怜和观溟的婚约是真。 他和观溟的结契是假。 他们根本不是真正的道侣,他们只是一对普通的师兄弟罢了。 该解契的人是他,该退出的人也是他。 抬眼发现走到了—片荷塘前,烛方不自觉止住脚步。凝望着浮在水面的荷花,他忽然间想起了很多。 想起他们一起在寒潭修炼;想起洞房之夜观溟喝醉了酒;想起在白鱼镇的时候他给观溟捉萤火虫;想起凤族夜宴上观溟为他取栖梧珠;想起客栈那晚观溟偷偷出去帮他杀掉那些暗卫;想起观溟在小秘境的山洞里吻他…… 然后,某天出现了—个人,说他是观溟的未婚夫。 越想越是难受。 为什么会觉得难受呢? 烛方摸了下心口的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倏然不见了。 “大师兄!原来你在这儿!”小师妹欢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怎么—个人啊?” 是啊,他怎么—个人…… 由始至终,他都是一个人。 烛方转过身看着小师妹,扯了下嘴角,勉强牵着笑问:“小师妹找我有事吗?” “嗯……有事。”小师妹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目光很快又被盛开的荷花吸引了过去,她顺势坐在了荷塘边的台阶上:“大师兄,我可以和你聊聊天吗?” 烛方也坐下来,点点头:“可以。” 小师妹望着平静的水面,酝酿了—会儿才道:“大师兄有每天都想见面的人吗?” 烛方随她的话重复念着:“每天都想见面的人……” “嗯嗯。”小师妹道:“没见着就会想着他,见着了又不敢靠近。不仅这样,脸还会发热,心跳得也会比平时要快。当碰到他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表面会假装没看见,却又总是忍不住偷偷地去看他。” 烛方喃喃自语:“表面假装没看见,却又总是忍不住偷偷地去看他……” “对。”小师妹双手捧着脸:“不知道镜玄师兄会不会这样。” 烛方慢慢回过神,适才意识到小师妹说的人是镜玄。 “大师兄。”小师妹偏过头看他:“我知道你和镜玄师兄关系最好了,你可以帮我悄悄问他吗?” “当然可以。”烛方默默地把苦涩压在心底,换上—张笑脸:“你想问他什么?” “就问他……”小师妹羞赧一笑:“就问他有没有每天都想见面的人,如果有的话再问问那个人长什么样,如果没有的话那就更好啦。” “好。”烛方抿唇答应下来:“我今晚就帮你去问。” “真的吗!”小师妹高兴地抱着他的手臂摇了摇:“大师兄真好!” 连烛方自己也没想到,到头来,他反而成了—个牵红线的人。 他刚牵完观溟和白怜的红线,让白怜在小秘境里跟着观溟,接着又要去牵镜玄和小师妹的红线…… 把他们的红线打成结,他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而他呢? 他只是书里的大反派,是观溟飞升之路的垫脚石。石头总是最平凡的,被人踩在脚底,默默无闻。 答应完小师妹后,烛方回霜雪居闷头睡了—个下午。等到傍晚夕阳退去,才应镜玄的约去了山下的食肆。 镜玄见他要了那么多酒,整个人都怔住了:“大师兄你怎么了?你能喝完吗?” 烛方擦了下嘴角:“大师兄今天高兴,当然能喝完。” “高兴?”镜玄这下更懵了:“你今天碰上什么好事儿了?捡钱了?” 烛方喝了口酒,摇头:“不是。” 镜玄想了想道:“那是师尊给你钱了?” “也不是。”烛方杯酒下肚,索性直接告诉了他:“我要和你二师兄解契了。” 邻桌正巧有几名同门弟子,听见这话,下意识朝他们看了看。 镜玄眉头一皱:“所以你今天找二师兄,就是为了解契?” 烛方点了下头,又开始往碗里倒酒:“嗯,我们早就商量好了。就算今天解不成,明天也会解。” 镜玄见状,赶紧拦下他:“大师兄你这都喝第三碗了,我看咱们还是算了吧,来吃菜。” 没等他说完,烛方整张脸已经变得通红,—张口满嘴都是酒气。 镜玄:完了。 “镜玄。”烛方一边喝着酒—边问:“你有每天都想见面的人吗?” 闻言,镜玄顿时竖起了耳朵,他的大师兄马上就要酒后吐真言了! “这个嘛……”镜玄摸了摸鼻子,不答反问:“大师兄每天都想见面的人是谁?” 烛方抿着唇笑了笑,醉眼朦胧:“你给我—千灵石,我就告诉你。” 这人还讹上了! 镜玄眼珠一转,道:“大师兄先说,说完我再回去拿给你。” 烛方很快摇了摇头:“那就算了。” “其实大师兄不说我也知道。” “你知道?”烛方不太相信地挑眉:“说说看?” “是二师兄对不对?”镜玄见他没什么反应,开始从他嘴里套话:“大师兄,你还没说呢,怎么突然就要解契了?” 烛方低垂着眉眼,沉默不语。 镜玄试探道:“和二师兄闹矛盾了?还是二师兄气着你了?” 烛方趴在桌上,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字:“我们根本不是真正的道侣……” -- 第42页 “啊?”镜玄向食肆老板要了碗醒酒茶,继续套话:“大师兄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听见他在说话,烛方慢悠悠地抬起头,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另一句:“我要休了他!” “休……”看见食肆门口的白影,镜玄干笑了—下,赶紧撤掉烛方面前的酒碗:“大师兄还是好好休息吧。” “我不休息,我要喝酒……”烛方抢过酒碗,指着他道:“你去给我找观溟,告诉他,我要和他解契,我要休了他。” 看着站在烛方身后的观溟,镜玄咽了口唾沫,没敢答话。 “我带你去找他。” 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烛方慢慢转过头,对上观溟的视线。然后……没把人认出来。 “镜玄你什么时候跑我后边去了?”烛方只觉眼前全是一道道重影:“你真要带我去找他?” “嗯。” “好。”烛方向他张开手臂,脸色微醺:“你抱着我去。” 听到这儿,镜玄—会儿看向烛方,—会儿看向观溟。直到亲眼看着观溟抱起了烛方,他终于没忍住揉了揉眼。 没看错。 说好了解契呢?这怎么还抱上了? 观溟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对镜玄道:“这里先交给你了。” 镜玄点点头,总觉得这—幕似曾相识。 他又吃了碗狗粮! 月色照在山路上,两道人影朝着宗门的方向徐徐前行。 “观溟呢?”烛方勾着他的脖子,抬起脸问:“你不是说要带我去找他吗?” “嗯。”观溟明知故问:“你找他做什么?” 烛方嘟哝着回答:“都说了,我要和他解契。” “为什么?” “为什么……”烛方跟着他重复了—遍,喃喃道:“因为……” 观溟默默地听着,低头看时,却见怀里的人眼角微润。 “你不用知道,我只跟他说。”烛方别开视线,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转移话题:“你还没告诉我,你有每天都想见面的人吗?” “有。” “那他长什么样?” 观溟久久凝望着他的脸,—字字地说:“他就在我眼前,我回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来见他。” 在夜风的吹拂下,烛方清醒了几分。待他反应过来时,两片薄唇已经被吻住了。 他很快意识到,抱着他的人不是镜玄,而是观溟! 烛方蓦地睁大双眼,脸开始不自觉地发烫,推开他的同时挣扎着从他怀里滑下去。 可观溟哪里会放过他,他越挣扎反而被抱得越紧。最后,他放弃了挣开,任凭观溟亲吻自己。 -你有每天都想见面的人吗? -有。 -那他长什么样? -他就在我眼前。 耳边不停地循环重复着这段对话,烛方被风吹得彻底清醒了。 观溟每天都想见到他…… 观溟主动亲吻他…… “师兄可以不与我解契吗?”观溟忽地开口问道,静默地等待着他的答复。 “为什么?”轮到烛方低声反问。 “因为……”观溟没忍住又吻了吻他的唇角:“因为我喜欢师兄,想和师兄做—辈子的道侣。” —辈子的道侣…… 听见这句表白的瞬间,烛方感觉好似有—束烟火嗖地被点燃了,在脑中噼里啪啦作响。 他迟疑着,终于还是狠心将人推开:“不行。” “为何?”观溟的眸色往下沉了沉,透着失落:“师兄若是不喜欢方才那样……” “不是。”烛方与他面面相觑,耳廓微红,喉咙却仿佛卡住—般,勉强串成—句话:“是因为……你已经有婚约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 观溟反倒缓了口气,接着说道:“若是没有婚约,师兄便不会与我解契了,对吗?” 烛方沉默不语。 观溟直视着他的双眼,无比认真:“我没有婚约。” “可是……”烛方微微皱眉:“我听到师尊师叔他们说了,还有白怜,他说你是他的未婚夫。” “连我都不承认的婚约,还会是婚约么?那不过是他们的自作主张。”观溟道:“我的道侣只有—个,永远,也只会是师兄。” “真的?”烛方心头一跳,却也忍不住向他确认:“你不喜欢白怜?” “不喜欢。” “既然不喜欢,那晚为什么你会和他抱在一起?” “那是他……”说到一半,观溟话锋忽转:“师兄很在意?” “你就说有没有。” “我没有抱他,是他自己扑上来的。那晚见面,我只是为了提醒他。”观溟徐徐道:“自十六岁起,我便离开龙族前来灵山宗修仙,从此再未回过北荒。为了让我回去继任龙主之位,他们私自与鲛族联姻,这件事发生在我与师兄结契之后。” “那次灯会失约?” “嗯。”观溟道:“我并非刻意隐瞒师兄,而是因为,我并不承认所谓的婚约。” “这样啊……”烛方暗自松了口气:“我知道了。” “嗯。” 二人再次默然相望,眼中只剩下了彼此。 “解契之事……” 不等观溟把后面半截话说完,这—次,烛方主动吻了上去。 正这时,有几名弟子打山门路过,说话声不远不近。 -- 第43页 两人迅速藏身在门后,纠.缠的吻却仍在继续。 听说话声越来越近,烛方不得不压.下.喘.息。 “大师兄和二师兄要解契了,这事到底是真的假的?” “真的吧。” “我也觉得是真的。” “我就说了,二师兄肯定会和大师兄解契,没准儿还是大师兄死乞白赖逮着二师兄不放。” 山门后,两道人影紧紧相拥。 观溟吻过烛方的耳垂,温热的气息洒落在那白皙的颈项间,—边握着小烛方一边贴在他耳边问:“师兄还要解契吗?” 烛方舒服地眯着眸子,声音断断续续:“看、看你的表现。”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周三上夹子,周二暂不更,周三晚上更~谢谢支持~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好闲的咸鱼、罄扈咎5瓶;叶辰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是夜,银汉迢迢,星斗满天。 夜风捎带着清凉,眼前的空气却是灼热而滚烫。 好似轻轻一点,火就着了。 随着那些弟子的脚步声远去,山门后的二人也恢复到最初的状态。 “师兄觉得,我的表现还可以么?” “还行吧。” 面前的观溟依旧是他那个清冷绝尘的师弟,如今却是面红耳赤,光是看着便叫他整颗心扑通乱跳。 那双眼眸映着天上星辰,越看烛方越觉得心头仿佛有一团火在烧,且越烧越旺。 两人俱是目光灼灼。 观溟吻了他一下,趁着换气的空隙问他:“先回去?” “好……” 月华流转的夜色中,烛方低头不经意地往观溟扫了一眼,眸底划过一丝惊异和紧张。 等一会儿……观溟该不会嫌弃他小吧? 二人正欲从门后离开,又有两道人影不合时宜地朝山门走来,脚步声传入耳中。 烛方的思绪迅速回笼,因这一番动静,他们不得不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 他愣了愣神,却见观溟慢慢在他面前俯了下去,脸颊不由浮上一抹红晕。 该不会是…… 烛方的猜想很快得到了印证,与此同时,两道人影跨入了山门。 四人仅一门相隔。 “师尊,等等我。” “以后不必再送那些,也不必找借口托人送来。” 听这说话的声音,是他们的掌门师尊丹衡和三师弟镜玄。 “你是我的师尊,我是你的弟子。弟子孝敬师尊天经地义,师尊为何偏要拒绝?是不喜欢那枚玉佩么?”镜玄道:“如果是这样,弟子下次再换份师尊喜欢的礼物。” “我说过,不必了。” 镜玄继续觍着脸问:“听说师尊最是喜欢玉一类的东西,既然不喜玉佩,那玉簪如何?” 似是听见了不该听见的声音,丹衡顿了顿迈开步子:“该回去了。” “啊?” “回去。” “哦哦,好!”镜玄立时反应过来,紧跟上去:“师尊刚才没回答,那我下次便送玉簪。” 丹衡沉默不答。 待那对师徒走过了山门,烛方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不是说是雪离宗宗主给师尊的回礼吗?原来是镜玄送给师尊的?还找了这么个借口让他转交? 难道镜玄对师尊…… 他正想着,神思忽然被观溟的动作拉回来,声音不可抑制地从喉咙深处溢出。 两人回到了霜雪居,一进门便黏糊在了一起。 而这一次,换成了烛方给观溟帮忙。 刚到兴头上,观溟冷不防开了口:“方才在山下的食肆里,如果真的是镜玄,师兄还会让他抱么?” 烛方微微一惊,险些直接吞进了肚里。 这是开始算账了? 他擦了擦嘴角,赶紧解释:“那是喝醉了,看错了人。如果真的是镜玄,自然不会让他抱我。” “嗯。” 观溟满意地点点头,又开始去吻他,就像怎么也吻不够一样。 想不到他的师弟会如此主动,烛方心中大喜的同时,紧张与忐忑也开始在心底蔓延。 他是喜欢男人没错,但他从未有过交往对象,也未曾与别人有过近距离接触,更不用提这种亲近之事。 之前双.修觉得稀奇,可事到临头,他却开始迟疑了。 都说做这种事的承受方会很痛,烛方为此不免有些担心。 若是一会儿观溟哭了…… 他该怎么做?是继续还是停下来? 若是观溟因此受了伤…… 再三思虑之后,烛方犹豫着拉开了距离,吞吞吐吐道:“要不……我们明天再继续?” 他知道现在说这种话很怂,可说出去的话便如同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 他这么做是为了观溟好,等后面观溟就会知道了。 殊不知,观溟此刻正定定地看着他,问道:“师兄不想么?” “不是……”烛方否认得很快,不到片刻脸又红了:“我还没做好准备,我想明天再准备一下。” 让烛方出乎意料的是,观溟想都没想便同意了。 “好。”观溟说完在他身侧躺下:“休息吧,明天再说。” 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却各自揣着各自的心思。 烛方有些后悔了,装成熟睡的样子翻了个身,悄悄掀开眼皮看了看,心里长叹一气:师弟不会看不起我吧? -- 第44页 观溟知道烛方还醒着,并没有拆穿他,而是不紧不慢地将人拥入怀中:师兄是在害怕吗?那便让师兄再准备一日。 次日。 等到烛方醒转的时候,旁边已经没了观溟的身影。 他不由地开始懊悔昨晚说的话。 实在是太扫兴了! 说好了今日要准备,得赶紧准备才行。 烛方起身下了床,一出房门,洒扫弟子便告诉他,说观溟领着师尊的吩咐下山了,约摸晚上才能回来。 晚上才回来,正好给了他充足的准备时间。 该准备些什么呢?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那什么…… 一路走来,从旁经过的弟子总是多看他几眼。他边走边出着神,什么都没留意。 直到走下长廊时,差点儿同迎面而来的小师妹撞了个满怀。 “大师兄?你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没、没什么。”还是不要吓着小师妹了。 “大师兄……”小师妹问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他们?谁?”烛方一脸茫然:“说什么了?” 小师妹皱着眉道:“今天大家都在说,二师兄要和大师兄解契了……大师兄,这件事不是真的,对吧?” 原来是这事。 烛方倒是没想到会传得如此之快,估计是昨晚喝醉酒不小心说了出去,被有心之人听进了耳朵里。 他明明说的是他要和观溟解契,传出去又成了观溟要与他解契…… 但不管怎样,解契这个打算是真的有过。 “是真的。”看了眼从假山后一闪而过的白怜,烛方点了点头,承认道:“他们没说错。” “这……”小师妹流露出惋惜的神色:“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烛方叹了口气,故意装出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或许这就是有缘无分吧。” “可……” 两人随便闲聊几句,烛方忙着去做准备,及时掐断了话题。 走之前,他忽然想起昨晚镜玄和掌门师尊说的那些话,回头对小师妹道:“你的镜玄师兄……他好像有想要送礼物的人了。” 小师妹愣了愣,很快明白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 说到镜玄,烛方刚走到山门便碰见了他。 想起昨晚在山门后发生的那些事,他连忙加快了走路的速度。 “哎!大师兄!”镜玄拦在他前面:“大师兄要下山?正好一起。” 烛方一眼便看出来他这是想八卦,故意问道:“你下山做什么?” 镜玄道:“就在山下逛逛,顺便去玉庄买点玉石之类的玩意儿。” 烛方知道他八成是要买玉簪送给师尊,也没点破,只道:“行,那就一起下山吧,你说的那个玉庄……什么玉都卖?” “自然。”镜玄好奇道:“大师兄要买玉石?不妨说说?” “嗯……”见四下无人,烛方这才凑到镜玄耳边小声说了几个字,然后问他:“有吗?” “有是有……”镜玄打量着他,更好奇了:“大师兄买来自己用?” “当然不是!”话说到了这儿,烛方也没打算再隐瞒:“给你二师兄的。” “哈?二师兄是下边那个?” 烛方捂了下他的嘴,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小声点。” 镜玄立马降低了声量:“可你们不是要解契了吗?今个儿一早宗门都传遍了。” “我看……”烛方微微一笑:“就是你传出去的吧?” “天地良心,我怎么可能把这种事往外说,我再嘴碎那都是站在大师兄这边的。”镜玄道:“而且昨晚二师兄都来找你了,一看这契就解不成。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二师兄居然是下边……” 烛方咳了咳:“适可而止啊。” “没问题!” 二人在玉庄分别买了自己要买的东西,烛方还顺道买了细腻的玉膏,把剩下的灵石花了个一干二净。 这下准备齐全了。 他和镜玄一道回了灵山宗,在山门口便作了别。 没走几步,一阵窃窃私语传来。 “是真的吧?今天二师兄下山都没带上大师兄。” “但有人看见大师兄早上从霜雪居出来……” “这有什么,我听说二师兄一直都和大师兄分开睡,两人就没在一个房间。” “那二师兄究竟为什么会和大师兄结契啊?” “还能为什么,早就说了,肯定是大师兄死缠烂打缠着二师兄。” “可是,大师兄以前不是看不惯二师兄吗,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更别说朝夕相对。” “恶心人呗,也就二师兄看他是大师兄,所以不同他计较。” “我总觉着大师兄变了很多,没你说得那么讨厌。还有件事,那些新入门的小师弟说在小秘境看见他们……” “嘘,大师兄来了。” 烛方假装没听见这些话,携着山下买的那些东西直奔霜雪居而去。 随便怎么说,反正你们二师兄今晚就是我的人了。 他正迈着轻快的步伐,便这时,一道娇小身影挡住了前路。 自从小秘境结束后,白怜大部分时间都在养伤,连修剑院都很少去。 烛方也忙着修炼,几乎没和他碰面。 听说鲛族尤其擅长幻术,叫人雌雄莫辩,想必这位鲛族公主便是用幻术化成了白怜的形貌。 -- 第45页 掌门师尊没当面拆穿他,大概也是念在他出自鲛族王室,给他留几分薄面。 只是没想到,对方借此一二再再而三地来向他寻衅。 “大师兄好。”白怜抿着唇笑:“大家说,二师兄要和大师兄解契了。虽然知道早会有这一天,但仍然替大师兄感到有些可惜。” 不等他开口,白怜继续道:“比起结契,二师兄果然还是更在意我们之间的婚约吧。什么结契,什么道侣。估计二师兄也没当真,随便玩玩而已。毕竟二师兄是未来的龙主,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 “哦。你说你和他有婚约,那婚约呢?你说他没当真,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烛方不紧不慢道:“还有——” 白怜盯着他的脸,等他接着往下说。 烛方道:“我听他说你们早就退婚了,他根本不承认你们的婚约。” “那不过是二师兄单方面退婚,是不作数的。”白怜攥紧了手心,面色不改道:“二师兄当时没见过我,才会做出那样不成熟的决定。如今他既然选择与大师兄解契,以后说不定就反悔了。” “以后的事,谁知道呢。”烛方掀了掀唇角:“公主你说对吧?” 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大美人受,连东西都准备好了,才不会拱手让人! 听见这个称呼,白怜的脸色微变,勉强道:“大师兄说得对,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但这解契,我看是不会远了。” “那你让他来找我解契吧。” “你……” 烛方没再理睬他,头也不回地走了,身影转眼便消失在了长廊的拐角。 白怜冷哼了一声,扭头往另一边走。没一会儿,却见好几名新入门的弟子急急地赶过来。 他随便拉了个人问:“你们这是去做什么?” “有人看见二师兄强.吻了大师兄,还说他们这会儿就在前面。”那人道:“说什么解契,我说肯定是闹着玩的,果不其然。” 另一名弟子插了句嘴:“好像是大师兄提出解契,结果二师兄不愿意。” 白怜蹙眉不信:“二师兄不愿意解契?这怎么可能,不是二师兄主动提出来的吗?” “那是他们说错了。” 说错了……观溟不愿意解契…… 得知这个消息,白怜愤愤地跺了一脚。 另一边。 一直到回了霜雪居,烛方整个人都没缓过神。刚才被观溟突然吻住,貌似还被路过的弟子给瞧见了。 “你、你不是晚上才回来吗?”他心跳如雷,说话也变得磕磕巴巴:“怎么下午就回来了,这、这么急……” 幸好他没睡懒觉,一早就下山去做好了准备。 “嗯,想见师兄,所以提前回来了。”观溟依然同往常一样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回来的时候遇见了和师兄走得最近的小师妹。” “她啊……” “没有挽回的余地?” “……” “有缘无分?” “……” 烛方试着起身,无奈力气不够,他只能躺着说:“师弟,你听我解释……” 观溟打断他的话:“看来师兄并不满意我昨晚的表现。” “不是!唔!” 烛方被吻得嘴皮发麻,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索性也放弃了解释。 窗户大开着,外面太阳正盛,日光充盈。 “等一下!”烛方捂住散开的衣袍:“我准备了东西!” “嗯?” “我去拿。” 观溟看着他拿出雕得惟妙惟肖的药玉,还有几盒玉膏,终于懂了烛方昨晚说的准备。 如此来看,他反倒是欠妥了。 “师兄想试试吗?” “你呢?” “师兄想试我都可以。” 天啊!这是什么绝世小受! 烛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那便试试吧。”本来就是给你买的。 观溟滚了滚喉结,应了一声好。 让烛方万万没有料到的是,他买的东西全让他自己给试了个遍。 随着日头下移,夕阳渐沉,墙壁上的影子也慢慢放缓。而真正的盛宴,适才伴着黑夜正式开始,直至黎明。 烛方头一回睡得这么浅,虽然疲惫,却也酣畅无比。他抬了抬沉重的眼皮,一出声才发觉喉咙沙哑:“不来了……” 这一次就当是为爱做零了。 他最后悔的,是不该买那些东西。 更后悔的,是忘了他的师弟出身龙族。 然而后悔已经无用,除了最开始的异样,后面他竟还觉得很是舒服。 这时,观溟忽然凑在他耳畔轻轻唤了一声:“师兄?” 听这语气不太对劲,烛方眨了眨朦胧的双眼:“……怎么了?” 眼前的观溟似笑非笑,反复摩挲着他微红的唇瓣,勾着嘴角低声询问:“师兄这里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隔岸观火4个;32996263、黎姜茶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皮41瓶;寥落、22892776、鸿钧20瓶;京骚戏画、鹅掌秋、清月、弦羽十四、屿汐10瓶;獭兔易7瓶;扣扣、…语孀…5瓶;达令3瓶;龙口袋里的包子、别闹mgog2瓶;小巴鱼、修仙不修仙、临渊、九尾白泽、不是洋芋的洋芋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46页 第21章 问他是怎么回事? 这不就是他做的吗! 演,继续演,呵呵。 烛方双颊浮红,意识稍微清醒了一些,身后依旧有些酸痛。 从昨日下午到现在,才终于有了停歇。这么长时间,是个人都受不了,更何况他们都是头一次。 早上醒来二人做了清洗,换了身衣物,这会儿刚刚歇下不久。 烛方拿开观溟的手,拉了拉盖在身上的被子,语调慵懒:“真的不来了,我困了,让我休息一会儿。” 却不料,观溟猝不及防将被子掀开,同时挑开了他的衣带。 满身痕迹瞬间暴露在了视野之内。 “到底是怎么回事?”观溟眼神微暗,指腹落在其中一片青紫上,贴着他问道:“是我没把师兄喂饱吗?” 听见这话,烛方的耳根顿时滚烫起来,微微睁圆了眼睛。 这人还演上了! “你……” 不待他把话说完,双唇突地被眼前的人堵住了,叫他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观溟的动作没了先前的温柔,灼热的气息在他颈间急窜。 还来?再来腰就要废了! 观溟难道不觉得累吗? 龙族真是太可怕了! 因为有过昨晚的接触,烛方很快又软了下去,连下意识的反抗也变弱了不少。 “呜呜呜……” 感觉到怀里的人在微微颤抖,观溟停了动作低下头去。只见烛方眼圈微红,眸中盈着水雾,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 他那晚还担心观溟哭,这会儿自己反倒哭上了。 “师兄哭起来也这么好看,真令人心动。”观溟轻轻搂着他,吻过他的鬓角:“但师兄瞒着我与他人在一起,该怎么惩罚师兄才好呢?” 他的余光瞥见床头的玉盒,唇角微勾:“我知道了。” 什么瞒着?什么与他人在一起? 昨晚不就是他们吗。 他知道什么了? 观溟说话怎么有点怪怪的。 烛方没来得及细想,回神间,有什么东西进去了。 他涨红了脸。 不是观溟,是药玉。 “师兄困了。”观溟仍紧紧抱着他不放,随后施了个催眠诀,笑得愈加绵长:“那师兄便这么睡吧。” 烛方:??? 有那么瞬间,烛方怀疑他的道侣被掉了包。 观溟吻掉他眼角的泪,笑意凝在唇边:“再有下次,便不会这么简单了,谁让我喜欢师兄呢。” 还下次?下次该你躺了! 正值拂晓时分,曦光尚未拨开云雾,天色将白未白。 困意很快席卷而来,烛方枕着观溟的臂弯沉沉睡去。而在他熟睡之后,那些痕迹又被某人重新吻了一遍。 再次睁眼的时候,太阳刚好当空,日光明亮而刺眼。 两人几乎同一时间醒来。 烛方正要翻身,忽然想起还有个玩意儿在里面,脸色瞬间变了变。 当时迷迷糊糊,到了此刻意识才彻底清醒,顿时羞.耻感爆棚。 观溟注意到他的异常,将手臂绕了过去,以为这是烛方在他睡着后自己做的。 “师兄?” “嗯……” “师兄喜欢这样吗?” “我……”明明是你喜欢! 剩下的话被咽回了喉咙,二人又抱在一起温存了一会儿。突然,烛方感觉后面一空,药玉被观溟换成了自己的。 这一次时间短些,两人仍是冒了身热汗。 事后,观溟披了件外袍出去准备热水了,烛方则趴在床上放空大脑。 好累哦,也好爽。 不愧是书里的主角,什么地方都厉害。 唯一让他意外的是,外表看着清清冷冷、一本正经的观溟,在这种事上居然这么会玩。 但仔细想想,今早观溟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和平时那个高冷二师弟不同,今天早上的观溟更像那天小秘境山洞的观溟。 在烛方沉思的空当,观溟已经回来了,将他抱进了可以容下两个人的浴桶里。 烛方由他伺候着,倒也没有觉得不适,冷不丁地开口:“早上演得还高兴吗?” “嗯?”观溟轻轻按着他的小腿,抬眼不解地问:“早上发生了什么?” “早上……”烛方想起自己快哭了的样子,为了维护大师兄的形象,没再继续说下去:“算了,没什么。” 只要他不说,就什么都没发生! 观溟却当他这是不好意思,手上的动作变得更加温柔轻缓。 “对了,昨天我碰到白怜了。”烛方往后靠在桶沿边,说道:“你们都说他是鲛族公主,可白怜却是男子,为什么一个公主要把自己变成男子的模样?” “许是为了借此混入宗内。” “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不知道。” 求生欲还挺强。 烛方挑了挑眉:“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 “行,那……”烛方接着问:“那天在小秘境里,你和白怜遇到了什么?为什么他会受伤?” “什么也没遇到,小秘境自动关闭后,我们便出来了。”观溟道:“至于他为何会受伤,这也是我感到困惑的地方。” 什么也没遇到?观溟没有出手救白怜?烛方用更为困惑的眼神打量着他。 -- 第47页 “师兄怎么了?”观溟给他洗完澡,又将人捞出浴桶放在床上,慢慢擦拭着:“为何会突然开始关心他?” “随便问问。”烛方听见‘关心’二字,眉梢一挑,靠过去低低地问:“师弟吃醋了?” 两人的距离迅速拉近,稍一低眉,观溟便看见了烛方胸前的红痕。 他赶忙别过头错开视线,转身去拿矮几上的药膏。 看见自家道侣染上微红的侧脸,烛方不由一笑。但在看到那盒药膏后,他立马笑不出来了,伸手便要去拿:“你先出去,我自己来。” 观溟没给他,只说道:“师兄看不见。” 这回轮到烛方面上一热。 见他侧躺着不动,观溟轻轻翻过他的身体,沾了点药膏送去。 烛方本来紧绷着,好一会儿才慢慢放松。 观溟也不急,动作越放越轻。 窗外的光线明亮耀目,缓缓流入屋内,让他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休息了整整一个下午。 一晃到了傍晚。 有弟子带口信来霜雪居,说掌门师尊有事唤他们前去。 两人收拾着去了掌门师尊在碧潮峰的书斋,一进门才知,镜玄早在里面了。 丹衡正默不作声地坐在那儿,一派仙风道骨。同观溟一样,看着便叫人不敢亲近。 烛方留意了一下,发现丹衡并没有用上镜玄买的玉簪,估计镜玄还是没能把这礼物送出去。 “大师兄,二师兄。”镜玄笑眯眯地同他们打招呼:“一整天都没见着你们,在忙什么呢?” 烛方清了清嗓子,示意他闭嘴。 “好了好了。”镜玄没再故意打趣,转而看向坐在另一边的丹衡:“大师兄和二师兄都到了,师尊有什么吩咐就说吧。” “下月初便是三宗剑会。”丹衡站起身,走到三人面前,说话的语气不急不缓:“过不了几日,雪离宗和抱玉宗就会派参加剑会的弟子前来,到时候由烛方观溟去山下接待。” “是。” 镜玄指着自己问:“师尊,那我呢?我能和你一起行动吗?” 丹衡没回他后面那句,只淡淡地说:“你便留在山上接引。” “弟子保证完成任务!” “嗯,你和烛方可以走了。”丹衡将目光落在观溟一人身上:“观溟留下,我有事要问你。” 师尊有事要问观溟?会是什么事呢? 烛方心里虽然好奇,但也没多问,领了吩咐便和镜玄并肩出了书斋。 “大师兄。”镜玄回头看了好几眼,紧追上他的脚步:“师尊单独找二师兄做什么?” “不知道。” 烛方是真不知道,不过他有一个猜测,说不准和上次的小秘境有关。 他看着镜玄微皱的眉,用手肘碰了碰他的手臂:“玉簪没送出去?” “没……”镜玄惊住:“大师兄你怎么知道我是送……” “开玩笑,我可是你的大师兄,自然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我不仅知道你是要送人,我还知道你要送给谁。”烛方把自己吹了一通,见镜玄状态不对,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信心了?” “也不是,只是听到了一些以前的传闻。”镜玄边走边道:“大师兄入门时间比我和二师兄早,可不可以问问大师兄?” “当然可以。” 二人行至一处凉亭,镜玄给他让出前面的石凳,随手拂去上面的灰尘:“大师兄坐。” 烛方正要坐下,又忽然间想起了什么,最后选择了站着。 “我就不坐了,你坐吧。”烛方直切话题:“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 “那我问了?”镜玄左看看右看看,确定这里只有他们两人,适才慢慢开口:“大师兄知道乘雾师叔吗?” 白乘雾,白鱼镇白家人,曾是灵山宗现任掌门丹衡的师弟。后来堕入魔道,成了西荒魔域的一代魔君。 有个传闻,说他是因为自己的师兄才会入魔。 “知道。”烛方点头:“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了。你要问什么?” 镜玄的眉头时舒时皱:“我听说师尊以前同他的关系还不错,大师兄的印象里,师尊对乘雾师叔怎么样?” “还行吧。” “只是还行吗?我还以为师尊是因为乘雾师叔才会拒绝我的礼物。” “想什么呢,师尊只把他当做师弟。” “哦,只是师弟啊……”镜玄松了口气,蹙紧的眉登时舒展开了,连语气也变得轻快了不少:“不说我了,大师兄你呢?” “我?” “你和二师兄这一整天都不见人影。”镜玄扫了眼他颈间不小心露出来的吻痕,小声道:“那药玉用起来怎么样?我推荐的东西还不错吧?” 不提还好,一提到这个,烛方便不觉后面一紧。他强装着镇定,咬着牙一字字地回答:“还、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旧梦难醒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ヾ(▽)ノ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漠.然30瓶;凉~白白19瓶;adversary16瓶;淇水汤汤白泽在上10瓶;旧梦难醒9瓶;…语孀…、病态、傻狍子的人生5瓶;别闹mgog4瓶;天羽漓鲤、龙口袋里的包子、何以歌3瓶;衤白2瓶;宋城、小小花、大大冲鸭、汐汐、色ven、44325857、斧子、晴绘、九尾白泽、圆子、素水、临渊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48页 第22章 两人正聊着,回头却见一道月白色的身影,是观溟来了。 镜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直到观溟临了面前才缓过神。 心道:二师兄也太强了,这都快一天了居然还没事,不会是大师兄那方面不行吧? 烛方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扭头往观溟看了过去。 他的师弟依然那么清冷绝尘,光是看着便给人一种一丝不苟的感觉,就连做那种事的时候也格外认真。 等等……他在想什么。 “啊,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你们慢慢聊,我先行一步。”抬腿前,镜玄朝烛方挤了挤眼,轻轻撞了下他的肩膀:“大师兄晚上加把劲。” “……” 待镜玄走后,烛方才终于扶了下腰。 见状,观溟主动扶着他坐在自己怀里,用手慢慢给他揉着。 烛方愣了愣,一开始有些不习惯,想从对方怀里挣开。可观溟揉得很舒服,于是他又索性坐着不动了。 隔着衣料,那双手的温度逐渐传来。 凉亭下只有他们二人,四周很静,烛方出口打破眼前的沉寂:“师尊问你什么了?” 观溟道:“师尊说,你身上的妖毒已经解了。” 烛方立时眼睛微亮:“不需要再修炼了?” “嗯。”观溟顿了顿道:“师尊还说,为了避免出现其他意外,让我不要离师兄太远,最好日日跟在师兄身边。” 烛方当然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顺势靠在他的肩头,笑着说:“那你以后就天天跟在我身边,寸步不离。” 观溟点点头,应了声好。 翌日。 这天天气不错,放眼望去晴空万里。过几日便到了下月初,离三宗剑会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收到消息后,烛方早早得和观溟一同去了山下迎接另外两个宗门的弟子。 两宗宗主没有先来,而是各自派了一名足以代表整个宗门的弟子打头阵。 一个是雪离宗的大师姐,名唤萧雪名,一脸御姐样。 另一个是抱玉宗的大师兄,叫做梅悯之,看着就很猥.琐。 原书里这些都是小角色,俗称小炮灰,所以烛方压根儿记不住他们的名字。 不过他倒是从原主的过去中翻出了那么丁点儿记忆,这个雪离宗大师姐竟与原主闹过绯.闻。 但这件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当时观溟和镜玄还没拜入灵山宗。之后原主站出来澄清这是个误会,便没人再拿出来提过,估计连观溟都不知道这段陈年往事。 不知道才好,知道肯定又要吃醋了。 “萧道友,梅道友。”尽管烛方自称咸鱼,但在这种时候,倒也还有一副大师兄的样子:“一路辛苦,请随我们上山吧。” “多谢。”萧雪名颔首道:“劳烦引路。” 梅悯之却跟没看见烛方似的,直接绕过他去到了观溟的面前:“观溟道友,又见面了。上回来时没来得及与你搭上话,这回正巧赶上三宗剑会,有机会定要向观溟道友领教领教。” 烛方正好对他没兴趣,转而继续与萧雪名说话。 原主同梅悯之没什么交情,反而有些小过节。 同为宗门大师兄,原主虽然资质平平,却是靠着自身实力才坐上了大师兄的位置。 而此人恰恰相反,只会溜须拍马,仗着比原主天赋高,曾在三宗剑会赢过几回,便对原主各种轻视。 这不,一点儿面子都不给。 观溟根本没给梅悯之半个眼神,更没听他说了些什么,独独将目光放在烛方身上。 他对那位雪离宗大师姐有所耳闻,做事雷厉风行,不似寻常女子。而且,好像和他的师兄有过一段来往。 梅悯之知晓他们如今已然合籍,往观溟的视线看了看,有意在旁添油加醋:“这么多年了,烛道友和萧道友还是同从前一样要好。” “梅道友很羡慕?”烛方没原主那么多顾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若是梅道友想问问交友之道,我倒是可以指点一二。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和一只马屁虫做朋友。” 烛方微笑着说完这话,扭过头看着萧雪名:“萧道友,我们走吧。” “你……” 梅悯之正欲开口,忽然被身旁的观溟冷冷看了一眼,蓦地收住了声音。 山上有镜玄做接引,他们便没再同梅悯之打交道,而是去了趟碧潮峰回禀掌门师尊。 从碧潮峰离开,两人携手走在回霜雪居的路上。 经过那日之后,他们这几天过得还算清心寡欲。每夜同枕而眠,顶多抱在一起,旁的事都不做。 观溟想的是等烛方伤好了再说。 烛方想的是这次该观溟躺了。 长廊下,草木扶疏;长廊上,二人各揣心事。 行至中途,观溟突然喊了一声:“师兄……” 等烛方看向他时,剩下的话却吞了回去。 到最后还是没能问出口。 烛方猜到了他想问什么,故作迷茫地眨了眨眼:“什么事?” 只见观溟定定地看着他,那双眼睛深若寒潭,像要把他看出个洞一样。 不就是想问问他和萧雪名怎么样,以前有过什么往来,现在又是什么关系…… 他就知道,他的师弟肯定会吃醋。 “不说?不说那就是没事了,没事那就走吧。”烛方岔开话题,搓了搓手:“有点想吃鸡丝面,好久没吃了。” -- 第49页 他刚要走,眼前忽地罩下一道阴影。紧接着,观溟吻了过来。 烛方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后背抵着廊柱发不出声音。 “师兄。”观溟将他禁.锢在廊柱中间,松开他的唇瓣问道:“师兄以前喜欢女人么?” 看着观溟的笑,烛方晃了晃神,这人怎么突然笑了?还笑得他背脊生寒。 烛方凝着眉问:“你怎么了?” 观溟单手滑到他的身后,仍然笑着:“师兄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烛方摇摇头:“不喜欢。” 他是个天然弯,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碰过。 “这么说,师兄以前也喜欢男人了?”观溟满意一笑,手指寻到那处落下,追问道:“除了我还有谁?” 此处是飘雪峰的长廊,四面毫无遮蔽,随便走来一人都能看见他们。更不消说今日雪离宗抱玉宗皆来了灵山,在宗内四处走动的弟子比往日更多。 若是被外宗人瞧见这副光景…… 烛方隐隐有点生气,蹙着眉尖:“拿出去。” “除了我还有谁?”观溟动着手指,辗转不停,“还有谁?” 面前的观溟着实反常,令烛方愈发觉得奇怪。可不到片刻,这种怪异感又被观溟毫不温柔的动作夺了过去。 声音在空旷的长廊上低低回荡。 观溟并未因此放过他,吻如密密麻麻的细雨,一点一点将烛方吞没:“除了我,师兄还有别的男人么?” 烛方眼尾微红,瑟缩在他怀中:“只有你……” “师兄最好说的是实话。”观溟心满意足地笑了笑,继续填着:“如果让我知道师兄有了别的男人,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他。” 今天的观溟一点儿也不温柔,与那晚相比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拿出去。”烛方明显有了恼意,可眼角的泪却衬得他更为娇怜,他重复地说着那三个字:“拿出去。” 听他的声音中带着哭腔,观溟这才停了下来,动作慢慢变柔。 烛方埋在他的胸膛处,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冷檀香,终于冷静了一些。 为什么吃醋的时候观溟就跟换了个人一样?难道……观溟对他隐瞒了什么? “师兄……”观溟抱着怀里轻轻颤抖的人,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同样神色有些恍惚。 他刚刚对师兄做了什么? 他竟然光天白日之下对师兄…… “别叫我。”烛方提好裤子,挣开他的怀抱,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别跟上来。” 说完,扶着长廊的栏杆离开了。 观溟仍留在原地发愣,日光跳跃在他脚下,整个人就好似做了场梦一般。 他突然开始害怕,害怕师兄因此远离他、厌恶他,害怕他好不容易抓住的师兄就这么不见了…… 烛方走过长廊的拐角,停下脚步偷偷探头瞄了瞄。 只见观溟正立在那儿盯着自己的手发呆,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毛拧成一团。 这人真是,跟块木头似的,叫他别跟上来就真不跟上来。 哼! 就这么决定了!今晚分房睡! 为了惩罚观溟,天还没黑,烛方便把枕头被褥抱去了之前的房间。明明那间房里有被子,他偏要抱走,生怕观溟不知道一样。 抱走被子的同时,还不忘拿走自己买的药玉。 薄暮时分,斜晖在窗门上镀了一层昏黄颜色。 烛方头一回这个时辰便躺下了,只为了不和观溟碰面。可在躺下之后,他却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甚至有些怀念观溟的温度。 观溟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一个人会出现不同的面孔? 一个人不同的面孔…… 烛方忽然想起了白鱼镇的白采,白天的白采羸弱怯懦,夜里的白采暴戾恣睢。 白采是因为患有分魂症,所以有两个不同的人格。 观溟也是因为这样吗?观溟会有多重人格吗? 烛方有点难以置信。 他现在还不确定,所以不敢轻易做下结论。 在沉思间,烛方翻过身不小心看见那枚药玉,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白日的种种。 有那么一瞬,竟生出一种莫名的冲动,想用它把自己全部填满。 而等他完全回过神时,药玉已经躺在他的手心了。 烛方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却没将它直接扔出去。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他不会从攻变成受了吧? 烛方闭着眼睛想了会儿,慢慢把药玉缩进了被窝里,深深吸了口气。 许是有过一次,这个过程并没有想象中艰难,反倒令他格外舒适。 刚送进去,却在此时,房门被敲响了。 门外传来观溟的喊声:“师兄。” 烛方紧紧抿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假装此刻已经熟睡。 “给师兄买了山下的鸡丝面。”观溟犹豫着开口,身影依然停在门前:“我可以进来吗?” 鸡丝面! 但是吃不到呜呜呜…… 烛方试了试,因为过于紧张,一时半会儿竟没拿出来。 他想起方才故意没将门锁上,心下更慌张了,勉强回答:“不可以。” 观溟顿了顿,‘嗯’了一声:“那我把东西放在门口。” “好。” 听见观溟的脚步声,烛方缓缓吐出一口气。可还没待他完全放松,房门猝不及防地被观溟推开了。 -- 第50页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停雩的奶黄包、胡茬麻麻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蜗牛6瓶;阮阮、君双颖5瓶;獭兔易、唐糖2瓶;临渊、嗯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房门打开的瞬间,外头的晖光迅速涌入了屋内,在地面投下一道淡淡的阴影。 烛方只从被窝里露出小半张脸,眯着眼睛看向来人,装出生气的口吻:“说了不能进来,我要休息了。” 闻言,观溟止住脚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听声音不对,以为师兄身体不舒服……” 烛方的脸红了红。 本来是挺舒服的,结果被某人给打断了,这会儿反倒里外都有些不适。 如果观溟愿意帮他的话…… 思及此处,烛方整颗心扑通直跳,又不想真的被观溟发现。 他勉强翻了个身,背对着观溟:“今晚分开睡,我睡这儿,你出去。” 说完,他闭上了眼睛,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了药玉上。 得先拿出来才行。 却不想,观溟不但没走,反而来到了床边。 “师兄还在生我的气?” 烛方心想这不是废话吗,正在犹豫如何作答,一个吻偏在此时落在了他的唇边。 他先是一惊,连带着手上的动作也停下了,转而去回应观溟的吻。 烛方并不讨厌和观溟接.吻,有时候反倒觉得是一种享受。但这个前提是,他面前的观溟是那个正常的观溟。 连续素了几天,两人都吻得十分尽兴。 直到观溟将手没入被窝里,不过须臾,烛方整张脸都红透了。 “师兄……”观溟继续吻着他,把烛方伺候服帖了才问道:“想要吗?” “嗯……”烛方很轻地点了点头,似是不满他中途慢下,小声催促:“要。” 迷蒙暮色中,两道人影重叠起伏。 一直做到半夜,烛方说自己饿了,观溟这才停了下来。 两人吃了个宵夜,又一起洗了个澡,夜深时候终于歇下了。 烛方的心里搁着事,好一会儿都没进入梦乡,于是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观溟。 哪怕是在熟睡中,那张脸也依旧冷峻淡漠,就像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观溟会有什么秘密呢? 观溟的秘密会是多重人格吗? 烛方逐渐陷入深思。 他想起在白鱼镇时狐绥向他告状。 他想起观溟在凤族夜宴上那双血一般的眼眸。 他想起每到夜里总会多出来的痕迹。 洒扫弟子说那晚见过观溟,可观溟却一口否认。 他当时以为观溟是在撒谎,那如果观溟没有撒谎呢?如果连观溟本人也不知道呢? 因为不知道,观溟才会困惑在小秘境发生过什么;因为不知道,观溟才会在做了那种事后又露出迷茫的眼神。 如此一来,这一切便说得通了。 但不论观溟如何,都是他一辈子的道侣。 想到最后,烛方偷偷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乖乖地窝进了观溟的怀里。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烛方第二天独自去找了白怜,打算从他嘴里套出点话来。 这会儿观溟正在和师叔们忙着准备剑会,并不知道他去了何处,他也趁机偷了个懒。 新入门的弟子住在幽涧峰,同给两宗修士准备的厢房离得很近。 虽然掌门师尊知道白怜的真实身份是鲛族公主,但在白怜没有主动暴露之前,对他的待遇和其他弟子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白怜从小秘境出来受了点伤,因此天隐子师叔给他另外安排了一个住处。这住处是个单间,比别的入门弟子也就好上那么一点,胜在清静。 烛方去得很巧,刚好看见几名弟子从里边出来,看那弟子服的配色正是来灵山宗不久的入门弟子。 “不就是受点伤,还真当自己是锦衣玉食的娇少爷了,给他送饭他还不吃。” “他的伤早好了吧,之前说是二师兄救了他,可人家二师兄根本不搭理他。” “也就他眼巴巴凑上去,还说二师兄要和大师兄解契。” “这话不是你跟他说的吗……” “我说的他也信?大师兄是傻,他是蠢。整天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早就看不惯他了。” “说谁傻?”烛方一走过去,那几名弟子迅速闭了嘴,他接着问:“白怜呢?他在吗?” “大、大师兄……”几人急忙低下头,指了指身后:“白怜正在房间里。” “行,知道了。”说完,烛方没立即走人,而是语气温和地问他们:“灵山宗的宗规都学了吗?” 几名弟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都学了,二百一十一条,一条没落。” “学了便好。”烛方迅速拉下脸色,学着观溟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回去抄写五十遍。” “五十遍?这……” “嫌少?那就再加五十遍。” “没没没有,我们这就回去抄写。” 看着他们转过身,烛方又添了一句:“错一个字多抄一遍,再有下次,直接滚出灵山宗。” “是。” 烛方罚完了那几名入门弟子,走过去敲了敲白怜的房门。敲了一声不应,过了半晌适才传出白怜戒备的声音。 -- 第51页 “谁?” “是我,你的大师兄。” 听得里面一阵窸窣声响,等了片刻白怜问道:“大师兄有什么事吗?” “有事,和你的二师兄有关。”烛方卖了个关子:“你开门我才说。” 许是听他提到了观溟,白怜慢腾腾地过来开了门,侧身让他进到屋内。 烛方还以为他在里面做什么,进去看见一桶热水才知,原来白怜刚刚是在洗澡。 他仍然以白怜的容貌示人,让烛方更加好奇他是男是女。 “大师兄有话便说吧。”自从撕破脸后,白怜说话更不客气了,脸色也更臭:“若是来可怜我,大可不必。” 烛方也没想过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小秘境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怎么样?剑伤已经愈合了?” 白怜看着他,不自觉抹了下自己的脖子。 烛方是故意这么说的,话里的每个字都不过是他的推测。 当时小秘境里只剩下观溟和白怜两人,而后小秘境自动关闭,白怜却身负重伤被送出来。 既有观溟在他身边,他又是鲛族公主,自然不会轻易受到妖兽或旁人的攻击。 这么来看,最有可能让白怜受伤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观溟,也可以说是观溟的另一个人格。 正因为动手的人是观溟,白怜这段时间才没再主动来找他,行事也更为小心。他很清楚,就算他把这件事说出去,灵山宗也没人会相信他。 “是观溟让你来的吗?”白怜不答反问:“是他告诉你的?” “是我自己来的。”烛方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他:“你不是等着看我和他解契吗?很可惜,没解成。” 白怜的神色登时阴沉下去。 “果然,比起婚约,他还是更在意我们之间的结契。”烛方缓缓说出最后那句话:“甚至不惜让你受那么重的伤。” 白怜整张脸难看极了,抿着唇问道:“说完了吗?” “说完了。” 见他没有反驳,烛方心里有了个大概。 看来他没猜错,让白怜身负重伤的人真的是观溟。而观溟之所以会这么做,都是为了他。 白怜无意与他多谈,将头扭向别处,语气不快地吐出两个字:“不送。” 烛方本就没有多留的打算,他走了两步,想起那几名弟子说的话,又折了回来,拿出乾坤袋抖了抖:“之前在白鱼镇买的烤鱼干,买多了,给你。” 说完,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根本没给白怜拒绝的机会。 目送那道红影消失在了门外,白怜皱着眉看了眼被烛方留在桌上的那袋东西。他正想要扔掉,却在闻到烤鱼干的香气后收住了手。 从白怜的房间离开后,烛方一口气出了幽涧峰的范围。 上回在白鱼镇买了太多烤鱼干,吃着吃着便吃腻了,扔了觉得可惜,于是一直留在乾坤袋里,这下总算全部解决掉了。 鲛人即是人鱼,人鱼应该不会讨厌这种零嘴。 这么想着,烛方感觉他的乾坤袋也轻松了不少。但轻松不到片刻,一想到观溟的事,整颗心很快又悬了起来。 之前他还说身边没有这样的人,谁知这人不仅在他身边,还极可能是他的道侣。 “大师兄。”耳边响起一个稚嫩的童音。 一抬头,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掌门师尊的书斋外,喊他大师兄的正是书斋的童子。 童子道:“师尊刚让我去找你。” 烛方点点头,擦过他的肩膀进了书斋。进去一看,掌门师尊果然在里面等他,看样子没等太久。 丹衡正在研墨题字,知道他进来,不急不缓地开口:“听说你去找了澹如。” 烛方愣了一瞬,这才反应过来是那个鲛族公主的本名。 丹衡又道:“你应当也知晓了,那日小秘境突然关闭,是因为观溟差点杀了澹如。” “嗯。”烛方迟疑道:“师尊从一开始便知道么?” 丹衡摇头:“我也才知不久。” “那观溟他……”烛方凝了凝眉,欲言又止:“师尊也知道吗?” 丹衡落笔写完最后一个字,沉默之后点头道:“是分魂症。” 分魂症……那就是多重人格了。 除了白采以外,烛方没再接触过别的多重人格患者。他只知道这是心理上的一种疾病,会分离出不同的人格,且不同人格之间性格迥异。 “你们在白鱼镇的经过我已听说了。”丹衡道:“这几日我翻阅了一些医书,又与白老家主通了书信。你不必紧张,此症并非无药可医。” “师尊请讲。” “这是一种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整个灵山宗乃至整个八荒,只有你一人能救他。” “我?” “对。”丹衡缓缓道:“你是他最亲密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可以走进他内心深处的人,没有人可以替代你。” “我明白了。” “他尚且不知自己患有分魂症,因此有时候会发现自己做了些没做过的事。”丹衡道:“而他出现的人格,则代表着他内心最深处的欲.望。” 内心最深处的欲.望…… 烛方不由地想起了观溟偷偷对他做的那些事,所以,观溟内心最深处的欲.望是干.他? 作者有话要说: 大师兄觉悟了hhh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t#t*^o^*1个; -- 第52页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停雩的奶黄包、停云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世事仍留人未留15瓶;扬扬10瓶;看书15瓶;胖嘟嘟的小熊猫2瓶;时光易碎、突突飞起( ˙灬˙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单从小秘境来看,观溟的副人格会比较危险。”丹衡徐徐道:“如若不是那日他的主人格及时归来,不排除有直接毁掉小秘境的可能。” “这么厉害……”烛方惊讶的同时急忙改口:“不是,这么危险?” “嗯。除此之外,你还要知道他有多少个副人格。”丹衡道:“白老家主说,不同人格之间,性格也会截然不同。那是被他隐藏的欲.望,所以会比主人格表现得更为强烈。” 是挺强烈的。 想不到看上去一本正经的观溟,心里却那么…… 就像一个乖巧听话的好学生,天天躲在背后偷看小.黄.片。 烛方接过话道:“因为他的欲.望长期受到压抑没有表达,所以才会形成不同的人格,师尊的意思是这样吗?总感觉差了点什么。” “不仅如此,直接导致他变成这样的,应该是一件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事,或是一个对他非常重要的人。但究竟是什么,这个答案还需要你去寻找。”丹衡将桌上的医书递到他手上:“只有了解到副人格的来源之处,帮助他达成愿望,解开心结,才有可能治好观溟。若是碰上无法应对的情况,记得来找我。” “我知道了,多谢师尊。”烛方接过那本医书,迟疑道:“那要让观溟知道这件事吗?我有些担心他会因此感到苦恼。” “马上就是三宗剑会,他一道准备了这么久,对这次的剑会亦是十分期待,还是过段时间再说吧。” “嗯。” “时间一长,他本人也会有所察觉,到时候再慢慢告诉他。” “好。” “我在那本医书上做了标注,你可以仔细看看,去忙吧。” “弟子告退。” 烛方揣着医书走出了书斋,先是寻了个僻静的地方粗略看一遍,然后放进了随身携带的乾坤袋里。 医书上说,身患分魂症的人会出现两个或两个以上不同的人格,大多是幼年创伤所致。 这些人格的性格、身份、年龄、喜好、性别都有可能与主人格各不相同,他们有着不同的名字,代表着主体不同的欲.望或痛苦。 主人格与副人格的记忆是不相通的,也就是说,当副人格出现的时候,主人格会陷入短暂的沉睡,就算醒来也不记得副人格做过什么。 到了后期,随着副人格逐渐觉醒,还有与主人格争夺主导地位的可能。 这时,主人格与副人格的记忆会慢慢相融,甚至会出现两个人格同时存在的情况,书上将此称之为‘共在意识’。 许是最近太过忙碌,这几日观溟并没有表现得与平时不一样。 两人偶尔会做一次,比起以前越来越默契。 而在这几天里,烛方也差不多要把那本医书看完了。 他相信,他一定会治好观溟。 但观溟到底是遇上了什么事,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这是烛方感到最好奇的地方。 转眼到了三宗剑会前夕。 剑会会场已经布置完了,烛方提前溜走,去了平日最爱去的那座重檐亭。 亭下砌了块池塘,水面点缀着片片青绿色的莲叶,尤为雅致。这亭也因此得了个雅趣的名字,唤做.爱莲亭。 爱莲亭离幽涧峰较近,位置稍偏,很少有人会注意到这里。 烛方靠坐在栏杆上,从乾坤袋里拿出那本医书,专心致志地看了起来。 “烛道友。” 刚坐下不久,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抬眼望去,原来是抱玉宗的大师兄梅悯之。 梅悯之留意他这个对手好多天了,上次苍雪秘境他没去,听回去的宗门弟子说,灵山宗大师兄比起从前变了许多。 他起初不信,一个资质平庸的废柴,再变又能变多少。就算和他的天才师弟结为了道侣,废柴还是废柴,本质上是改变不了的。 但从这些天来看,烛方同以前相比确实变了很多,变得更废柴了,整天吃吃喝喝,日子过得那是相当滋润。 往昔烛方是最在意剑会比试的,梅悯之不相信烛方会真的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他甚至怀疑,烛方之所以愿意与观溟结为道侣,也是为了与他共享气运,想借此在剑会上胜过自己。 “烛道友这是在温习明天的剑招吗?”梅悯之笑着迈入亭内,脸上写满了‘我来找茬’几个大字。 烛方没想到他会跟踪自己,不动声色地收起医书放入乾坤袋,从凉亭的栏杆上耷拉下一条腿。 “对。”他爽快地承认下来,反问道:“让梅道友紧张了?” “怎会。”梅悯之皮笑肉不笑:“做烛道友的对手,梅某乐意之至。只不过赢的次数多了,难免会觉得无趣。” “看来梅道友今年也很有信心。” “这还要多亏了烛道友。” “的确多亏了我,你是不是还想说声谢谢?”烛方抢白道:“谢谢就不用说了,我看还是换成灵石比较实在。” 梅悯之讶然于他的脸皮这么厚,险些被他的话绕了进去,勉强笑道:“烛道友如今成了观溟道友的道侣,难道还缺那等身外之物?” -- 第53页 “缺,当然缺。”烛方故意道:“傻子才会嫌钱少,梅道友说是吧?” 不知不觉间,话题已经被他绕远了。 “烛道友所言甚是。”梅悯之道:“但我看烛道友面色红润,气色也比之从前更好,这日子过得应当不差。” 他不说没觉得,一说才发现,烛方着实比过去白.嫩了不少。这么仔细一瞧,连容貌也更为俊美,几乎挑不出毛病。 就连在戏谑他时,那张脸也不叫人讨厌,反倒令人心生冲动,想伸手去抚摸一下那如瓷般光滑细腻的肌肤。 思及此处,梅悯之不由自主地向他走近。手还没伸出去,突然被一股无声的水流拦下了。 烛方正好奇梅悯之想做什么,看见那股水流后知是观溟在附近,旋即抬首望向爱莲亭外。 观溟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沉着一张脸,就跟谁欠了他钱一样。 “观溟道友。”梅悯之看了眼困住他的水流,拔高音量质问:“这是什么意思?” “谁让你离他那么近?”观溟冷冷道:“我允许了么?” “我……”看着他和烛方三尺开外的距离,梅悯之一时间竟回答不上。 “找死。” 等到烛方再看时,梅悯之已经被观溟卷起水流扔进了池塘里。 “观溟你……”梅悯之在水中直扑腾,一张口水便呛了进去:“救、救命啊……我……我怕水……” 观溟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血色的眸子冷如寒窖。 看着那双凛冽血眸,烛方很快反应过来,是观溟的副人格出来了! 一言不合就动手,果然危险。 “你怎么来了?”烛方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没事吧?” 观溟顶着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孔回道:“我没事,有事的人是他。” 烛方扶了下额,正打算去把梅悯之捞上来,手腕忽地被观溟拽住了。 “他没对我做什么。”烛方还没摸透这个副人格的脾性,斟酌着说道:“梅悯之毕竟是抱玉宗的弟子,明天又是三宗剑会。如果他出了事,我们肯定脱不了干系。而且,他在水里也泡了这么一会儿,不然这次先放过他?” “你替他说情?” “算是吧……”他也没想到一个修士会怕水。 只见观溟拂袖一扬,梅悯之又被水流卷回了池边,整个人宛如一只落汤鸡。 “这次是烛烛替你说情,暂且饶你一命。”观溟道:“若将此事说出去,我便割了你的舌头泡酒。” 梅悯之浑身打了个哆嗦。 几名抱玉宗弟子赶来时,正巧听见后面句话,都被他的气势震住了。 观溟也不管来了什么人,直接拉着烛方御剑离开。 烛烛?这是什么爱称?为什么听起来那么像猪猪? 烛方往下面望了一眼,下意识抱住观溟的腰.身。他对这个副人格所知甚少,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正想着,却听观溟突然道:“日后再有人靠近你,不要忘了你还有个夫君。” “夫君?”这又是什么肉麻称呼……还是说,观溟居然喜欢这样的称谓? “嗯。你是我的夫郎,我是你的夫君。” 烛方顺着他的话问道:“那么,夫君,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儿?” “去找魔君乘雾。” 找魔君? 这下烛方更愣了,甚至有点小慌张。 难道观溟早就清楚原主和魔君勾结的事了?还是故意在试探他? 不行,不能被牵着鼻子走,得先主动掌握这个副人格的所有信息。 烛方想都没想便说:“我饿了,我要吃饭!” “现在?” “嗯!” 观溟一边半搂着他,一边落在了山下的酒楼门口。 不想竟会如此顺利,脚刚沾地,烛方又道:“我好像没那么饿了。” 观溟就跟没听见这句话似的,拉着他便往酒楼走去。 酒楼掌柜见他气度不凡,认出他们是灵山宗的弟子,笑吟吟道:“两位公子楼上请,想吃什么随便点。” 观溟回头看向他的小夫郎:“想吃什么?” 烛方这会儿是真没饿,但既然进来了,不吃白不吃:“都行。” 观溟把这两个字理解为了什么都想吃,对酒楼掌柜道:“全都要。” 烛方:真了解我。 “好嘞。”酒楼掌柜这边吩咐完小二,笑着道:“楼上还剩下一个位置,两位公子您看不如……” 观溟扫了他一眼,目光冷若冰锥。 面前的男人气势逼人,酒楼掌柜的舌头及时打了个弯:“两位公子不如在楼下?您看行吗?” 烛方刚要开口,话头却被观溟抢了过去:“我们也要在楼上。” “行,我……” “把所有人都赶出去。”观溟打断酒楼掌柜的话,同时给了他一颗一看就很值钱的灵珠:“这里,我全包了。” 酒楼掌柜面露难色:“这……” “别听他的,随便选个位置就行。” 烛方截下那颗灵珠,心道:好你个观溟,居然背着我存小金库!你完了! 观溟皱了皱眉,他还想说什么,这次被烛方抢在了前面:“是我饿了还是你饿了?” “是你。” “是我要吃饭还是你要吃饭?” “也是你。” -- 第54页 “那就听我的。” 观溟出乎意料地没有反驳,而是跟在他后面上了二楼。 自从两人互明心迹后,观溟的所有财物几乎都是烛方在保管,每一笔账烛方都记得一清二楚。 这颗突然冒出来的灵珠…… 烛方收进了乾坤袋里,打算后面再详细地盘问他,当务之急是先稳住观溟的副人格。 他们在酒楼吃过饭,烛方担心观溟又要带他去找魔君,于是一直拽着他在街上闲逛。 短暂的相处中,烛方摸清了一些这个副人格的脾气,霸道又强势,还有一点傻乎乎,做很多事都不考虑后果。 和观溟是全然不同的两种性格。 但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副人格的名字,也不敢直接称呼他为观溟。 想到这里,烛方的视线落在街尾那棵参天大树上。 那是一棵枝叶繁茂的姻缘树,上面系满了红色的布条和小木牌,在空中随风飘摇。 小木牌上写着不少恋人的名字,下边的小孔穿着小铃铛,摇晃下发出清脆又好听的声音。 有办法了! “我们去那边看看。” 烛方拉着观溟来到姻缘树下,有两三情侣从旁经过,脸上都带着幸福的笑容。 树下有张长长的石桌,有小木牌,有笔墨,还有个面容和蔼的白发老者冲他们微微一笑。 观溟看了眼那名老者,一扫石桌上的小木牌,问道:“这是何物?” 白发老者认出他们是一对伴侣,捋须道:“此乃姻缘牌,若是在上面写下两位公子的名字,姻缘树便会保佑你们永世不分离。” “好。”烛方把灵石递给老者,取过两枚小木牌,笑着对观溟道:“我们来写名字吧,你写你的,我写我的。” 观溟见他笑得那么开心,当即接过小木牌提起了笔。 “我开写啦。”烛方一边说着一边往观溟偷瞄,见他写完了第一个字,这才开始去写自己的名字。 他刚落笔,另一边观溟已经写好了,空白的小木牌上多了两个墨字——重台。 重台?这就是副人格的名字?好耳熟啊。 烛方收回余光,将姻缘牌拿给他看:“我也写完了,怎么样?” 重台看着他点点头:“好看。” 说完,抬手擦掉他不小心沾上的小小墨点。 烛方愣了下神,站着没动。 白发老者把他们的姻缘牌用红线串着,然后一起系在了姻缘树的枝丫上。 烛方正仰头望着那两枚紧紧挨在一块儿的姻缘牌,忽听重台在耳边问他:“喜欢吗?” “喜欢。”这可是花了钱买的,能不喜欢么。 “这样呢?”说着,重台将满树姻缘牌都变成了他们的名字:“这样喜欢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晋江猛1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至岸.11瓶;沃清10瓶;胖嘟嘟的小熊猫、唐糖2瓶;燕燕、考不上大学嫁给蒋文旭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怎么全变了!? 不仅烛方惊住,连旁边的白发老者也揉了揉眼。 喜欢是喜欢,但这棵姻缘树毕竟不是他们两个人的。他们这么做,无异于砸了别人的生意。 而且……被观溟看见那还得了? 烛方头疼地按了按眉心,酝酿了片刻说道:“要不我们变回去?” 重台回看过来,微微蹙着眉:“你不喜欢?” 然后,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了下去。 烛方见状,担心他一会儿不高兴把树给拔了,连忙回道:“喜欢!” 重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但是……”烛方试着劝道:“有些东西不是越多越好,很多时候,越少反而会越珍贵。所以,我们还是变回去吧?” “不是因为不喜欢?” “不是!” “好。” 重台被他的话说服了,又把姻缘树变回了原样。 烛方顿时松了口气,去看重台时,却见他正沉默地望着他们的姻缘牌。 ——此生共白首,永世不分离。 “好了,我们可以走了。”烛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用小眼神悄悄地打量:“你还没说呢,你带我去找魔君做什么?” 重台回过神来,正欲开口,突然一阵头晕目眩。 他抬手撑着额头,险些没站稳脚。 烛方直觉情况不妙,急忙扶住他:“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重台眉头紧锁,动了动嘴唇,却是半个字都没说出口。 烛方扶着他站了一会儿,许久也没见他有动静,心里不免着急,轻轻喊了一声:“夫君?” 话音方落,观溟猛地睁开双目。他好似听见了烛方在轻声喊他,将他从沉睡的深渊中唤醒。 一睁眼,烛方果然就在他的身旁,满脸写着紧张。 观溟莫名安下了心,与此同时,一丝喜悦漫了上来:“师兄刚才……叫我什么?” 烛方看着他的瞳孔变回了之前的颜色,估摸是观溟回来了,一边留意着他一边回答:“不告诉你。” 怎么办?待会儿该怎么解释? 他师弟的脑子这么好使,肯定会发现不对劲,这也太难了。 观溟以为烛方这是不好意思,没有当面拆穿他,而是抬眼环顾四周。 -- 第55页 他记得他去找烛方,然后看见他和抱玉宗的大师兄在说话,后面发生的事他便不知道了。 他想不明白,自己是如何来到山下的? 观溟收回思绪,忍不住问:“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这……”见他扭头要去看姻缘树,烛方赶紧抢在前面扳过他的脑袋,迫使他正对着自己:“你说找我出去散心,然后我们就下山来了,你忘了?” “有吗?” “嗯嗯!”烛方点点头,根本不给他去看姻缘树的机会,拉着他便走:“现在散完心了,该回山了,走吧。” 观溟由他拉着,那只手很暖,他反过去紧紧牵住,冷不防引出先前的话题:“我刚才听见师兄唤我夫君。” 烛方顿了一下,重台让他喊夫君时他除了肉麻没别的感觉。可现在听观溟这么说,耳根却不由地开始发烫。 明明他们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烛方矢口否认:“一定是你听错了。” 见他耳廓微红,观溟把他的手牵得更紧了,刚才的所有疑惑都被抛在了脑后。 “大师兄,二师兄。” 二人携手走出街尾时,凑巧撞见下山来的镜玄。 “原来你们在这里,真是让我好找。”镜玄三步作两步走到他们面前,说话还喘着气:“师尊让你们去太微殿。” “现在吗?”烛方道:“但我没有收到师尊的传信符。” 镜玄道:“师尊以为你们在山上,所以没有用传信符。你们先回去吧。” 观溟边走边问:“师尊有说是什么事吗?” “没说。”镜玄道:“不过,我看见天隐子师叔和无语子师叔都去了,还有那个白怜师弟。” 烛方与观溟互换了一个眼神,和镜玄一同回了灵山宗。 太微殿内。 殿门大开着,脚还没迈进去,白怜的身影率先闯入眼来。更准确来说,是鲛族公主澹如。 “为什么?”澹如追问道:“为什么我不能参加这次的剑会?” “你还是好好养伤吧,若是有个差池,我们也无法向你的父王交代。”丹衡说着看向刚进门的三道身影:“你们来了。” “嗯。” 闻言,澹如回身往他们看了看,白净的脸庞带着不甘。 从方才那段对话来看,掌门师尊已经揭穿了澹如的真实身份,大概是为了不让他去参加这次的三宗剑会。 毕竟他是鲛族公主,身份特殊不说,本就算不上是灵山宗的弟子。 既然身份被揭穿,澹如也便卸下了从前的伪装。虽然仍以白怜的面目示人,性格却与之前大不相同。不再装得柔弱可怜,反倒像极了那些入门弟子口中的娇少爷。 “我的伤早就痊愈了。”澹如对此愤愤不平:“上次小秘境试炼,我们也寻到了三颗灵丹。为何大师兄他们能去,我却不能?” 他故意将此事牵扯到了烛方身上,好似丹衡不同意他便不会就此罢休。 烛方倒是无所谓,本来这种剑会就是切磋比试,无聊至极,换成是他还巴不得不去。 丹衡面不改色地说道:“因为你是鲛族公主。” 身为灵山宗掌门,他永远是最有耐心的人。 “今日找你前来,便是为了告诉你。你的父王送来了一封信,托我派人将你送回鲛族。”丹衡不疾不徐道:“眼下宗内忙着剑会,这件事会推到剑会结束之后,这些我已在回信上跟你父王说了。” “我可以离开灵山宗。”澹如趁机提出条件:“前提是你让我去参加剑会。” 听见这话,天隐子和无语子一同看着丹衡,等着丹衡做下决定。谁也没想到,这个鲛族公主会如此执拗。 “参加剑会?”烛方截过他的话道:“我们灵山宗是剑宗,你能保证你在剑会上只用剑不用幻术吗?” 澹如有些意外地看向烛方,十分坚定地点头:“能。” “答应得倒是挺快。”烛方道:“师尊觉得呢?” 丹衡抬了抬眼:“你认为可以让他去?” 烛方道:“比试切磋,点到即止,应该没问题。” 丹衡又问观溟:“你认为呢?” 观溟道:“师兄如何认为我便如何认为。” “我也觉得没问题。”没等丹衡问他,镜玄主动回答:“师尊放心,我都去打听好了,今年雪离宗和抱玉宗的入门弟子都比不过我们灵山宗。” “嗯。”丹衡最后将目光落在他的两名师弟身上:“天隐,无语,你们意下如何?” 两人异口同声:“都依掌门安排。” “你们都这么说,那就如此定下了。”丹衡对澹如道:“但剑会结束之后,我便会派人送你回鲛族,如何?” “好。” “你先下去吧。” “弟子告退。” 离开太微殿前,澹如看了烛方好几眼。 他的后脚刚跨出去,殿门便缓缓关上了,留在里面的都是灵山宗的人。 “师尊。”待澹如走后,烛方才道:“师尊找我们前来是为何事?” 丹衡挽着拂尘坐回原位,默了默道:“西荒魔域有动静了。” 三宗剑会当日。 会场布置在灵山宗主峰的试剑台,远看就像一座浮岛,漂浮于霭霭云雾之间。 试剑台四周有很多这样大小不一的浮岛,如同无根的浮萍,在漫长的岁月中缓慢移动。 -- 第56页 每座浮岛中间都有一棵直插云天的大树,根系硕大,树叶层叠,织成大片大片的绿荫。 卯时,朝阳始出,光芒万丈。 烛方难得起了个大早,和观溟一同到了试剑台。 第一场是新人比试,参加这场比试的都是入宗不足三个月的新弟子,澹如也在其中。 那些入门弟子来得比他们还早,一来就在那里准备,都对这次的剑会充满了好奇。 “大师兄!”小师妹抱着食盒朝烛方挥手,小跑到他的面前:“大师兄今天也这么早?” 烛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小师妹早。” “大师兄是不是还没用早饭?”小师妹贴心地把食盒塞到他怀里:“里面有生煎包,还有蛋饺,热乎着,大师兄和二师兄一起吃吧。” “这怎么好意思。” “上次小秘境多亏了大师兄,我才有机会参加这次的剑会。”小师妹往他身旁看了看:“哎?二师兄呢?” 两人这才发现旁边早没了观溟的身影,也不知道往哪儿去了。 “大师兄快去找二师兄吧,要是让二师兄吃了醋,我以后的日子可就难了。”小师妹挤眉弄眼地说道:“我先去准备啦,大师兄今天也要加油!” “好好比试,赢了大师兄请你吃椒麻鸡。” “嗯!” 烛方打开食盒的盖子看了眼,本想吃一个生煎包尝尝味道,又在想到观溟后把盖子合上了。 还是去找观溟一起吃。 吃货的他第一次管住了嘴。 烛方正打算去找人,转过身时,不巧碰见了昨日落入池塘的梅悯之。 另一边。 观溟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师兄有事隐瞒了他,但是烛方不说,他也就没问。 昨天他明明在宗内,一眨眼却到了山下。 在那段陷入沉睡的时间里,烛方到底和他发生了什么? 他本想去找那个抱玉宗大师兄问问,无奈那人总是躲着他,见到他更是如同老鼠见了猫一样。 观溟没有办法,只得从经常跟在梅悯之身边的抱玉宗弟子下手。 “请等一下。”观溟叫住那几名抱玉宗弟子:“昨日你们是和你们的大师兄在一起么?” 几名抱玉宗弟子没想到他会说出‘请’字,瑟瑟地点了点头。 他们知道观溟是灵山宗的二师兄,也在爱莲亭与他见过一面。但回想起他昨日说话时的眼神,仍然不免胆寒。 观溟接着问道:“那你们有见过我吗?” “没有!”几名抱玉宗弟子以为他这是在试探,不约而同地摇头道:“我们昨日没见过你。” “当真不曾见过?” “真的没有见过你。” “那便打扰了。抱玉宗的位置在那边,需要我带你们去吗?” “不用不用!” 观溟总觉得有些奇怪,他明明没和这几人有过来往,对方却表现得很怕他。 ‘他’究竟做了什么? 观溟一边想着一边回头去找烛方,还未走近,便见烛方的身边多了个人。 不是别人,偏偏是那个抱玉宗的大师兄梅悯之。 他慢慢地走过去,双眸也慢慢地染上了血色。 “之前是我对不住,有机会烛道友可否与你那道侣……”看见观溟朝他们走了过来,梅悯之的话登时卡在了喉咙里,扭头就要走:“有空再聊,梅某先行一步。” 尾音刚落,人已经走得没影了。 “哎……这人怎么走得这么快?见鬼了?”烛方嘀咕了两句,回身时险些同一堵肉墙撞在了一起。 他抬头一看,好巧不巧,正是他去而复返的道侣。 “你刚才去哪儿了?观……” 不对,现在不是观溟。他的眼睛是红色,是重台。 等一会儿剑会就要开始了,为什么副人格偏在这个时候跑出来? 头都要大了! 烛方勉强扯了下嘴角:“重台?” “嗯。”重台往梅悯之离开的方向收回视线,重新看着自己的小夫郎:“他来找你做什么?” “什么都没做,就道个歉。” “从今以后,不准再和他多说一个字。” “哈?” “半个字都不行。” “……” 烛方想了想,点头答应下来:“我可以不再和他说话,不过,你得同我约法三章。” “约法三章?” “对。” 重台像是头一回听见这几个字,来了点兴趣:“你说。” 烛方看向那座最大的空中浮岛道:“一会儿轮到你上去的时候,你一定要记住我们的约法三章。” “好。” “第一,剑会是比试切磋,点到即止,你不能随便用术法伤人。第二,比试的时候不要说话。第三,不能轻易跟别人说自己的名字。”烛方道:“能做到吗?” 重台毫不犹豫地回答:“能。” 烛方舒了口气,还好,这个副人格比较好糊弄。 “我也有一点。”重台看着他的眼睛道:“答应我,离开魔君。” “啊?”烛方一时没明白过来他这话的意思,但他放弃了做反派,自然同魔君不会有任何关系:“我答应你。” 重台‘嗯’了一声,向他伸出小指。 烛方低头看了眼,不解地望着他:“……怎么了?” -- 第57页 重台一脸认真地吐出两个字:“拉勾。”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未眠10瓶;九尾白泽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拉勾?烛方差点儿怀疑自己听错了,可眼前的重台确实伸出了小指,那两个字也确实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想不到观溟竟然还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拉勾就拉勾。”烛方压下唇边的笑意,佯装成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把小指伸了过去:“你也别忘了,我们的约法三章。” 重台勾着他的小指道:“烛烛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在心里。” 烛方:嘶,肉麻! 有宗内的弟子从两人身旁经过,停下来颔首作礼,并没有留意到他们之间的小动作。 “好了。”烛方收回手,拍了拍被他抱在怀里的食盒:“走,先吃点东西填饱肚子。” 而另一边,梅悯之自从经过昨日一遭后,仍然心有余悸。 因为境界相差太远,他甚少和观溟打交道,应该说根本就没有搭讪的机会。 以前听说这对师兄弟很是不和,他也没把烛方当回事,万不料结为道侣后观溟竟会如此护着自己的师兄。 “悯之啊。”抱玉宗宗主年过半百,生得油光满面,笑着向梅悯之招手:“来,过来。” 剑会即将开始,各宗弟子都坐在了相应的位置上。 听见自家宗主在喊他名字,梅悯之以为这是要指点自己,连忙走过去拱手行礼:“徒儿在,师尊有事?” “昨夜灵山掌门来找我和雪离宗主,说今年的剑会改为抽签择选对手,为师已经帮你抽好了。”抱玉宗宗主递去一支红漆木签,拍了下他的肩膀:“你这次的对手是灵山掌门的二弟子观溟,别太紧张,为师相信你的实力。” 梅悯之顿住:“可他……” “不必担忧。”抱玉宗宗主道:“观溟上回在森罗秘境负了伤,闭关出来后又放弃飞升改与他的师兄结契,不一定能赢得了你。” 梅悯之心里却是凉了大半,颤颤地接过红漆木签,额上滚了层薄汗:“徒儿知道了。” 红日破开层层云雾,将温柔的霞光洒向大地。飞鸟盘旋着掠过参天大树,于枝叶间落下一串清脆的啼音。 伴随着一阵回荡天际的钟声,三宗剑会正式拉开了序幕。 烛方提前备好了瓜子,抓了一把放在重台手里,一边磕着一边望着会场的方向。 一白一青两道身影立在试剑台左右,白衣为澹如,青衣为雪离宗弟子。 东荒三剑宗中,唯有雪离宗宗主是女子,宗门弟子也多为妙龄少女。 “大师兄。”镜玄坐在他的右边,小声地说道:“那个白怜,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昨天怎么听师尊说他是鲛族公主?” 在此之前,镜玄并不知道澹如的真实身份,难免会有所好奇。 烛方想起小秘境发生的事,担心被他左手边的重台听去,同样小声地回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既是公主,那他便是女子了?”镜玄的声音不自觉大了一些:“是不是因为之前他和二师兄走得太近,大师兄才要与二师兄解契?” 烛方捂嘴假装咳了两下,表示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却不想,左边的重台闻声迅速看了过来。 被那双血眸这么一看,镜玄立时住了口。但他是个管不住嘴的性子,等到重台把头扭过去后,便又马上同烛方说话:“大师兄,二师兄昨晚没睡好吗?眼睛这么红。” 烛方没料到镜玄会往这方面想,忍着笑点点头:“嗯。” 镜玄还想再说什么,又被重台冷冷地扔了记眼刀,这下彻底地把嘴给闭上了。 闭嘴之前他没忍住多看了一眼,却意外地发现重台在那儿安静地剥着瓜子。剥好了也不吃,一粒粒堆着,然后全部给了他的大师兄。 今天的二师兄不仅有点吓人,还莫名有点暖? 试剑台上,澹如赢了那名雪离宗的弟子,提着剑出了会场。回到原位时,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朝烛方送来。 烛方正磕着瓜子出神,心思全在重台身上,对昔日的情敌毫无兴趣。他只担心等会儿新人比试一过,轮到重台上去的时候会不会被旁人察觉不对。 很快,新人比试结束了,重台站起了身。 烛方拉了下他的袖角,冲他伸出小指,意在提醒他不要忘了刚才说过的话。 重台又和他的小指勾了勾,慢慢松开:“我都记着。” 听到这几个字,烛方稍稍放下了心,说道:“去吧。” 重台点点头,提剑走向了试剑台。 他的身姿一如既往的挺拔,带着龙族的桀骜与冷峻,如同卷着风雪一般,叫人无法靠近。 另外两宗的弟子多少听过他的名号,纷纷往他看去,议论之声此起彼伏。 “是灵山宗的观溟。” “他是不是快要得道飞升了?” “几年前就这么说,这都第几年了。” “不是说他放弃飞升了吗?都和他师兄结为道侣了,上次合籍大典咱们宗主还去过。” “我还以为修了无情道就不能结契……” 一直到重台上了试剑台,烛方都没完全放松下来,连手上剥好的瓜子儿也不吃了。 这时,丹衡突然用传音入密之法问他:“是观溟的副人格吗?” -- 第58页 昨日去商议他事了,丹衡到最后都没将他独自留下来询问。大约是暂时不想让宗内的其他人知道,所以才用这种只有两人交流的术法联络。 烛方道:“嗯,那就是观溟的副人格,这两日连续出来了两次。” 丹衡道:“知道他的名字了吗?” “他叫重台。”好一会儿都不见丹衡回复,烛方主动问道:“师尊有听过这个名字吗?” “未曾。”丹衡道:“不过我见过一种荷花,名为重台莲。” 烛方道:“我也见过,但感觉这两者之间没什么联系。要不我什么时候问问他?” 丹衡道:“不急。你先稳住他,再慢慢摸清楚他出现的规律,尽量避免让他伤到别人。” 烛方顿了顿,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出口,只回了一句:“弟子明白了。” 虽然他和重台相处两日不到,但他总觉得重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危险。而且这两次出现,都是因为他和梅悯之说过话。重台好像从一开始就很反感梅悯之,他的喜怒全都表现在脸上。 明明是同一个人,主副人格却是截然不同。 观溟严于律己,处事周到,从来不会轻易表露自己的情绪。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悲喜不露。 重台则恰恰相反,行为随意且强硬,做事很少会考虑他人的感受,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常常不计后果。除此之外,还带着一点与本人极不相符的幼稚。 这便是观溟藏在内心深处的另一个自己么? 在烛方沉思这会儿,试剑台上已经交上了手。 短短几个回合里,重台便占了上风,一招接着一招,丝毫不给对手可乘之机。 烈日渐渐爬上正空,连续数招过后,胜负已见分晓。 “观溟道友……”剑身受到重台的牵制,梅悯之深知自己必输无疑,趁机低声说道:“可否做一笔交易?你假装输给我,我给你一万灵石和十件上等灵器。” 闻言,重台不耐烦地皱紧眉头。 梅悯之见他不语,接着道:“两万灵石?三万灵石?” 重台动了动嘴唇,话正要出口忽然记起了烛方对他的叮嘱。 ——‘第二,比试的时候不要说话。’ 想到此处,重台又把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一道剑气将梅悯之震退至一丈开外。 梅悯之单手撑着剑,一口血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他知道对方这是拒绝了,除非使用暗招,否则以他现在的修为肯定赢不了。 这个念头闪过的刹那,梅悯之暗暗催动术法,剑身在他手下微微发颤。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重台的速度比他更快。 转瞬之间,锋利的剑刃便已逼至眼前。 见状,烛方不由地替重台捏了把汗,同时将目光投向居于上座的丹衡。 他甚而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相信重台了?因为知道重台是观溟的副人格,所以多了份容忍与私心? 但不过片刻,这个想法又随之消失了,因为他注意到了梅悯之篡紧的手心。 时间仿佛已在此刻静止,抱玉宗宗主暗自观望着。 如果观溟动手伤了人,便是违反了三宗剑会的规矩。不仅直接取消资格,未来五年内也不得再踏入剑会半步。 这么来算,让他的大徒弟受一下伤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只不过他没想到,观溟的修为非但没有倒退,反而变得更强了。 剑刃离梅悯之的喉咙还剩下一寸的距离,重台及时停下了手,刷地收剑入鞘。 他的小夫郎说过,比试点到为止,不能随便用术法伤人。 看着重台走下试剑台的身影,烛方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下去。 “二师兄。”等到重台回来后,镜玄忍不住问道:“感觉怎么样?” 重台淡淡瞥了他一眼,却没多大兴趣与他说话,最后只回了两个字:“太弱。” 镜玄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二师兄。” 重台不再搭理他,转而看向烛方:“我赢了他。” 烛方‘嗯’了一声,假装没看见他脸上求表扬的表情,把头扭向另一边。 重台又说了一遍:“我赢了他。” “嗯嗯。”烛方点头:“我知道了。” 重台紧锁着眉,似是在为了小夫郎没有表扬自己而苦恼。 烛方偷瞄了一眼他,清了清嗓子:“很不错。” 听见这句表扬,重台的眉头微微舒展。 “不过……”烛方话锋一转:“以后小心点。” 重台这才满意了,应了个好字。 又是几场比试过后,轮到烛方上去了。他的对手是萧雪名,也就是雪离宗的大师姐。 “一会儿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能站起来,也不能出手,明白了吗?”见他不答,烛方又道:“你不答应以后就不准叫我烛烛。” 重台不太乐意地点了下头:“明白。”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烛方松开重台紧握着他的手,提剑去了试剑台。上去之前他试着拔了一下本命剑,这回倒是轻而易举地拔了出来。 他和观溟的本命剑由同一名铸剑师所出,他的剑名唤出尘,观溟的剑名唤不染。 书上说,这两把剑是一对。无论身处何等污浊之境,依然能够保持本我,是为出尘不染。 烛方站在萧雪名的对面,微笑着抱了下拳,然后两人都把手放在了剑柄上。 -- 第59页 拔剑的瞬间,血红色的剑光顿时溢出了剑鞘。与此同时,停在树枝上的飞鸟四处逃窜。 烛方感觉有股无形的力量依附在剑上,没等他出手,出尘剑引导着他自动攻向了对面的萧雪名。 这把剑怎么还能自己动啊! 等烛方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和萧雪名交手了数个回合。而他的手就跟剑柄黏在一起似的,松不开也挣不掉。 烛方甚至怀疑,这把剑修炼成精了。 整场比试下来,几乎都是出尘剑带着他被动交锋。到最后,烛方索性把剑身收入鞘中,出尘剑这才安静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有多少本事,并不想因为一把剑赢得比试。 萧雪名见他突然止住,趁此机会一剑刺去。却不想出尘剑好似长了眼睛一般,颤动着剑身冲出了剑鞘。 烛方下意识伸手去抓住剑柄,同时扶着险些因出尘剑受伤的萧雪名。 “萧道友没事吧?”问出这句话时,烛方赶紧把人松开。 “无碍。”萧雪名与他拉开距离,收起剑道:“雪名甘拜下风。” 烛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抿了抿唇:“承让。”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试剑台,钟声又一次响了起来,代表着今日的比试已经步入尾声。 三宗剑会一共持续三日,这才是头一天。 各宗宗主及峰主率先退出了会场,参加剑会的弟子们也慢慢散去。 重台还等在那里,好像除了他的小夫郎,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 这次重台怎么出来这么久? 烛方正自疑惑,却见一身青衣的萧雪名走到了他的身旁。 “烛道友。”萧雪名先是看了眼等在另一边的重台,然后才迟疑着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自然可以。”烛方说完,扭头对重台道:“你先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回。” 重台沉默不语,唯独将视线落在萧雪名的身上,唇角划过一抹无法察觉的诡笑。 说是借一步谈话,其实两人根本没有走出重台的视线范围。 烛方大概猜到了她想说什么,抓了下头发道:“是我那把剑有问题,萧道友放心,我会找我师尊说清楚此事。” “剑?”萧雪名道:“烛道友误会了,雪名来找你是想向你请教今日的剑招。” 这下换成烛方愣住了,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向我请教?” “对。”萧雪名无比认真地说道:“之前我便见过烛道友的剑法,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当面请教。还有,今年的三宗剑会,我会自动退出。” “退出?”烛方不解:“为什么?” “烛道友及时收剑,我却伺机出手,非修者所为。雪名自知有愧,烛道友不必劝说。唯有剑招之事,想向烛道友指点一二。” “剑招的事,容我想想再告诉你。但今年的三宗剑会,你也不要这么快做下决定。”烛方怕她真的就此退出,指了指等着他的重台道:“我家道侣还在等我,我先走了。” 萧雪名点了点头。 不过转眼,试剑台便只剩下零星几人。 烛方回头没看见重台的身影,心里陡然紧张起来。他刚迈出一只脚,这时,一双手突然蒙住了他的眼睛。 与此同时,声音自身后传来:“猜猜我是谁。” 烛方闻着那股淡淡的冷檀香,一边去掰他的手一边道:“重台,我知道是你。” “师兄答错了。”因为离得近,温热的气息正好洒落在他的颈间,字字都是追问:“师兄,重台是谁?” 不是重台?是观溟回来了? 烛方皱了皱眉:“观溟,别玩了。” 说完,耳垂被舔.了一下。 那个声音随之低沉下去:“师兄,观溟又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后面就是争风吃醋了!本章评论发个红包吧~ (后面有一段作话,不喜欢看作话的小可爱可以点右上角隐藏掉~) ps: 说一下更新问题,因为作者本人码字速度很慢,极度依赖灵感,没思路的时候会不得已断更一天(大哭) 一路追更的小可爱都知道我更新时间不太稳定,我对此感到非常抱歉qaq实在不喜欢断断续续看文的小可爱养几章也没关系,这篇文不是特别长,当然我会尽量努力稳定下更新qaq谢谢你们的追更和评论,也谢谢你们喜欢这篇文和我可爱的主角们~祝天天开心~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海星式星海、T#T*^O^*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海星式星海20瓶;泠原、景兮、旧梦难醒、陌非云10瓶;杪侃掬者2瓶;心月狐、考不上大学嫁给蒋文旭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不是观溟也不是重台…… 难道是观溟的其他人格…… 啊啊啊到底有多少个副人格啊! “师兄怎么不说话?”荧惑吻过他白皙的后颈,凑近了轻轻问道:“师兄忘记荧惑说过的话了?师兄上次还舒服吗?” 荧惑……新的人格出现了,又是一个从没听过的名字。 回想起上次的画面,烛方一阵脸热,被蒙着双眼一动也不敢动。 和重台相比,这个人格更活泼好动一些。如果说重台是破坏力比较强,那么荧惑就是色.欲比较强。 观溟的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 第60页 “荧惑。”烛方试着喊出他的名字:“你先把手放开。” “放开之后呢?”荧惑沉着声问:“放开之后,师兄便要去找那两个野男人了么?” “……” 烛方的耳根都快红透了,双眉紧锁,再一次去掰他的手。 却听荧惑压低了声音继续道:“师兄说过不喜欢女人,却总是走得那么近。” 烛方正要解释,眼前的视野重新亮了起来。 “是荧惑无法满足师兄吗?”荧惑松开了手,往下一滑,试图钻到他的衣领里去。 烛方顿时脸色骤变,连忙把人给推开。 便在此时,镜玄来了。 “大师兄,二师兄……”镜玄喊完发现气氛不太对,及时收住了剩下半截话,说道:“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我这就走。” “没有打扰!”烛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叫住镜玄:“有什么事?说吧。” 镜玄总感觉他二师兄的眼神莫名有些瘆人,不敢再去看他,只道:“没什么,就想着比试累了一天,问你们要不要去山下的食锦楼……” “走吧。”烛方没等他说完便答应了下来,理了理领口后扫了荧惑一眼:“想去就一起去。” 他本不想让观溟的副人格与别人过多接触,但荧惑实在太喜欢动手动脚了,单独待在一起还不知道会做些什么。 三人一同下了山,夕阳已经彻底退去,街道两边的灯笼也陆续被点亮。 这一路上荧惑半个字都没说过,所以并没有被镜玄瞧出端倪。 虽然荧惑的性子较为活泼,但除了烛方,他极少愿意与他人说话。 不说话的时候,荧惑就像一个安静又内向的纯良少年。 然而只有烛方才知道,此人极度重.欲,是个长相无害、满脑子装着废料的变.态! 许是近日灵山举行三宗剑会,山下比往常更热闹些,一路走来可以看见不少外宗弟子的身影。 经过一处做糖人的摊贩时,荧惑停下了脚步。他的耳力很好,隔着半条街都能听清别人谈话的内容。 那是几名身着青衣的雪离宗弟子,刚从面馆出来,嘴里正在议论着白日的三宗剑会。 雪离宗的女弟子们最是崇拜她们的大师姐,因此,对曾经和萧雪名有过牵扯的烛方从来就没有好感。 “就烛方那蹩脚的剑法,还能赢过我们大师姐?真不知这暗里动了什么手脚。” “人家毕竟是灵山宗的大师兄,谁不知道灵山宗最爱面子。” “也不知道烛方哪里好了,他师弟竟然和他结为道侣。两个男人在一起,也不嫌恶心。” “哎,你快看。是他,一个人。” “好像在朝我们走过来,他不会听见我们说的话了吧?” “听见了就听见了,这里是灵山宗的地界。不管我们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敢轻易对我们下手。” “我们还是走吧。” 几名雪离宗弟子往相反的方向走去,谁知一不小心穿进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后街里。她们正打算另寻他路,一转身,那道月白色的身影恰好撞入了视线。 “观……” 不给她们任何开口的机会,荧惑转瞬间移到了几人跟前,身法快如闪电。 他掐住其中一人的脖子,嘴角上扬了一个弧度。明明是在笑,身上却好似结了层寒霜,近看之下宛如一只恶魔。 “你们刚才在议论我师兄?” “没……没有……”那名女弟子被掐得喘不过来气,勉强吐出这两个字。 “是么?”荧惑手上的力道更大了,眸底暗若深渊:“可是,我都听见了。” 左右两人见状,下意识按住剑柄。万不料手还没动,剑自己冲破了束缚,架在她们的脖子上。 荧惑打量着她们脸上惊恐的表情,唇边依然带着笑,就像在跟她们玩游戏似的。 “这舌头留着也没用,不如……”荧惑将人从手里松开,抽出佩剑:“不要了。” 那名女弟子捂着脖子咳了咳,在听见这话后,开始拼命地摇头。 “别害怕。”荧惑微笑着道:“谁也逃不了。” “这里是灵山。”另一名女弟子颤声道:“你不能杀了我们。” “我什么时候说了要杀你们?”荧惑的指腹轻轻抚过剑刃:“我只不过是要把你们的舌头割下来。既然不会说话,那就永远都不要说话。” 几人的瞳孔微微一缩,一面盯着对方手中的剑,一面慢慢地后退。 就在这时,荧惑突然听见了烛方的声音,隔着好几条街传入耳内。 “你看见你二师兄了吗?” “先不要用传信符,四处找找看。你去那边,我去这边。” 烛方刚才在和镜玄聊天,也没注意身旁,聊到一半回头发现荧惑不见了。因为不清楚荧惑为何会中途离开,所以他没有随便使用传信符。 他和镜玄分成了两个方向,一人往东,一人往西。 烛方穿过拥挤的人流,没走多远,便望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只见荧惑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糖人师傅手里的糖人,看到他来了,眉梢染着笑意:“师兄,我要吃这个。” “你一直站在这儿?”烛方道:“没去别的地方?” 荧惑点点头,又说了一遍:“师兄,我要吃糖人。” 这撒娇的语气像极了小孩儿,烛方的心软了软,把灵石递给糖人师傅:“给他做个糖人。” -- 第61页 “师兄真好。”荧惑笑了笑,悄悄地牵住他的手。 烛方这次没把他推开,只对他道:“以后有什么事记得跟师兄说。” “嗯,荧惑知道了。” 这样听话的荧惑又像是个乖小孩。 烛方一边看他吃着糖人,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 “我也不知道。”荧惑歪着头回答:“我从出生起就叫这个名字。师兄觉得我的名字好听吗?” “还行。” 闻言,荧惑笑了笑,满脸写着高兴。 烛方却是陷入了沉思。 荧惑说他一出生就是这个名字,难不成这才是观溟的本名?那为什么观溟会换成现在的名字呢? 两人和镜玄碰了头,然后一起进了食锦楼。 饭桌上,荧惑一直在给烛方夹菜,旁边的镜玄默默地把自己当成空气。 不过他感到有些意外,总爱冷着一张脸的二师兄今天居然笑了。 荧惑半撑着头看着自家师兄,想起那两个名字,脱口而出:“师兄,你还没告诉我他们是谁,那个重台和……” “什么他们是谁。”烛方拿了个精致小巧的点心塞进他的嘴里,堵住他后面的话:“好好吃饭。” 荧惑吃下点心,趁机舔.了.舔烛方的指尖。 烛方立马触电般地缩回手,递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他在外面不要做出这种举动。 荧惑很快规矩下来,似是觉得烛方给他的点心好吃,不一会儿便吃了一半。 “大师兄,二师兄。”镜玄看他们在那儿眉来眼去,实在不忍心打扰,眼看快要吃过饭才说:“你们等会儿要去泡温泉吗?” “不去。” “去。” 两人同时给出不同的答案。 烛方是不想去的,这个荧惑明显比重台麻烦得多。在外面就这么张扬,去了温泉还不知会搞出什么名堂。 镜玄道:“大师兄不去吗?” “不……” 烛方还没说完,忽然有东西缠住了他的小腿,隔着层布料感觉不出来是什么。他愣了愣,微微低头看了眼,原来是荧惑的龙尾巴。 “师兄也一起去吧?”荧惑冲他眨眨眼:“我可以不和师兄泡一座温泉。” 烛方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荧惑动了动龙尾巴:“师兄,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听见这话,镜玄整个人都呆住了:没听错吧?二师兄这是在撒娇? “行,那就去吧。”烛方松了口,本以为荧惑这下安分了,却不想仍然用龙尾巴缠着他的小腿。他皱着眉,沉声吐出三个字:“收回去。” 另一边,镜玄刚拿出钱袋,以为烛方是在跟他说话:“啊?大师兄,你要请客?” 烛方:“……” 荧惑乖乖地把龙尾巴变回原样,为了讨好烛方主动摸出一颗灵珠道:“我来请客。” 又是灵珠,呵,看来观溟存的小金库还不少。 烛方冷冷地笑着没说话。 他们又去了秦楼月的温泉,荧惑果然说到做到,没和他泡在一块儿。 温泉很大,烛方靠在边上,用热毛巾敷着额头。 两个副人格出来了这么久,观溟还没回来,这让他隐隐有些担心。 当掌门师尊说只有他可以治好观溟时,他既下定了决心,也有些害怕。 如果有一天观溟永远都回不来…… 不会的,观溟一定会好起来的。 烛方在心底默念了好几遍,突然感觉水里有什么东西凉凉的。他直觉不妙,取下热毛巾睁开一看,那张脸刚好探出水面。 两人顿时四目相对。 “师兄。”荧惑捉住他的手腕,慢慢靠近:“师兄真好看。” 烛方没办法往后退,只能努力和他保持距离,满怀戒备:“你是怎么进来的?” “师兄忘了?我是龙。”荧惑笑着道:“有水的地方就有我。” 在温泉里泡了这么一会儿,烛方的脸早已变得微红,连身上也泛着好看的粉色:“你说过的,不和我共用一座温泉。” “原来,师兄这么相信我。”荧惑将他困在水里,满意地勾了勾唇角,俯身贴近他的耳畔:“上一次师兄与别的男人同床共枕,每处痕迹我都记着。这一次,我也想让师兄流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缘更通知: 非常抱歉!鞠躬! 近来状态不是很好,可能是遇到了瓶颈期,导致我三天写的内容一个字都用不了。 最后我不得不做出一个决定,那就是缘更,或是隔日更,或是两日三日一更,根据灵感来定。 如果可以,我并不想断更,因为这样会给读者小可爱们留下不好的印象。但目前的状态让我很痛苦,我知道接下来是什么剧情,我连番外写什么都想好了,可是写出来的东西不是我想要的,赶着日更更是让我大脑一片空白。 虽然我的能力不够,但我依然希望尽最大的努力写出自己目前最好的水平。 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内心挺愧疚的,因为大家一直在支持我,而我中途总是不稳定更新。 不过小可爱们请放心,我不会挖坑不填。这本文不是很长,二十万字以内就会完结。同时也不会无限缘更下去,我会争取在2020结束之前完成,也就是2020年的最后两个月内。 -- 第62页 如果小可爱们不喜欢断续看文,可以养肥完结宰,都没有问题,你们能够支持正版我已经很高兴了。 祝大家看文开心~也希望我能早日走出瓶颈期~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泠原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羽慕卿15瓶;六六落落陆陆、边捡边掉的节操君6瓶;京城小眉烟2瓶;揣测°、依然一条鱼儿、九尾白泽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胡茬麻麻2个;屿卿咕咕咕、泠原、T#T*^O^*、sjtyxzl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喵124瓶;路人甲吃瓜120瓶;忧郁今天掉马了吗70瓶;卿本佳人31瓶;月权、陌婉陌婷20瓶;许盛18瓶;我啊陈小白16瓶;小呀嘛小二哈、边捡边掉的节操君、我看你是不会打碟。、42840594、胡茬麻麻10瓶;菠萝A7瓶;我是民政局6瓶;梦醒时光、ANlein、何以歌、黎雾、b露e5瓶;千古八荒、乐扣乐扣、白北玖、星楠3瓶;胖嘟嘟的小熊猫、九尾白泽、微微、小小花2瓶;人形自走咸鱼、沐沐、不是洋芋的洋芋、45606794、韩文卿、催更的叶子徐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这话实在不堪入耳,烛方的耳根腾地红了,整张脸都在发烫。 待他缓过神时,荧惑已经不由分说地吻住了他,白色长发拂过他绯红的脸颊。 烛方微微睁大了双眼,有些不悦地皱着眉,急欲挣脱的双手被荧惑钳在怀中。 他是不反感和观溟接.吻的,但眼前这个人是荧惑。哪怕他知道这是观溟的身体,也知道他们是同一个人,心里依然少不了排斥和抗拒。 呼吸被炽热的吻夺去,烛方的手脚用不上力气,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把荧惑挣开。最后,不耐烦的他狠狠地啃.了一口。 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荧惑一阵吃痛,不得已松开了唇,改用水流将烛方的双手缚住。 见状,烛方登时生出不祥的预感,眉峰紧蹙:“荧惑……” 很快,剩下的声音全被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炽烈和汹涌的吻。 荧惑紧紧抱着他,吻得毫无章法,手落在他的身后。 “师兄……”换气的空隙间,他贴着烛方的耳垂低声询问:“师兄喜欢他吗?” 察觉到来自身后的异样,烛方一时瞳孔骤缩,眉头越皱越紧。可无论他如何排斥,身体的默契感已然将他出卖。 烛方浑身乏力,一双眼睛瞪着荧惑,眸底凝着怒意。 他是真的生气了,迷蒙水气之下,鸦羽般的睫毛轻轻.颤.动。 烛方别过脸发出冷喝:“放开!” “之前师兄也是这么说。”荧惑重复着和上一次同样的举动,视线在他泛着微红的眼尾处逡巡不定,末了低低地笑着:“师兄明明很喜欢这样。不是吗?” 烛方回答不上来,眸中却是水光朦胧。既为自己的反应感到不耻,也为荧惑的行为深觉羞愤。 “师兄怎么了?”荧惑吻掉他眼角的泪,心口的地方忽然抽疼了一下,“师兄别哭……” 连烛方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掉了眼泪,直到抱着他的荧惑缓缓停下了动作,他才终于缓了口气。 “师兄?” 这声音与刚才不同,宛若一道春风,吹开了水雾弥漫的湖面。 烛方抬头望着那茫然的眼神,略带紧张地轻唤了一声:“观溟?” 怀里的人如同醉酒一般,面色酡红。观溟抬手抚过他的双颊,点了点头:“我在。” 确定是观溟回来后,烛方适才卸下所有防备,把头靠在自家道侣的怀里,眉目间仍然染着倦色。 观溟晃了晃神,随后收拢双臂,轻轻地搂着他。 烛方就着观溟靠了一会儿,心头的情绪稍微平和了一些,身体的温度却是不减反增。 他红着脸,仰头去吻观溟的唇,像在主动寻求着什么。 观溟愣了一下,看着怀中人微闭的双眼,慢慢去回应他的道侣。 两人相拥在温泉内,水面映下他们的倒影。 却在兴头上时,观溟冷不丁喊了声师兄,并问他:“我的身体里是不是住着另一个人?” 观溟知道了?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烛方先是脸色一顿,接着眸子清亮了一瞬,定定地望着他点了下头。到了此时,他已不便再作隐瞒,回道:“是分魂症……” “嗯。” 观溟显得从容而淡定,就像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一般。在得到烛方的回答之后,闷头继续着方才的动作,心头的思绪却早已飘远。 水纹一圈又一圈的荡开,雪白的长发与墨色的发丝缠.绕在水里,宛如飘动的水藻。 烛方半眯着眸子,似已完全沉浸其中。 看着他这副满足的模样,观溟不知想到了什么,心里竟有几分不是滋味。他骤然加快了速度,见烛方的秀眉微微蹙起,木着脸问:“他也是这样对师兄的么?” 细密的汗水.濡.湿了额发,烛方知道观溟口中的‘他’便是荧惑,闭着眼摇摇头:“不是……” “那是怎样?”观溟并未因此放过他,简单的追问裹挟着浓浓的醋意:“这样么?” 烛方脸露慌张:“观溟你别……” 观溟的眸光暗了暗,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像是要将心中所有的烦闷都发.泄出去。 -- 第63页 水波不断晃动。 温泉外,镜玄临时接到掌门师尊的传信符,准备去找他的两个师兄一起回山。 靠近门口时,他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扑腾的水声。 镜玄的耳力还不错,很快猜出了里面是在做什么,十分自觉地转身离开。 一直持续至半夜,月亮升到了山门口的松树顶上。 守门弟子正在那儿打瞌睡,头一抬,被一晃而过的身影吓了一跳。 “二、二师兄……” 等他喊完后,观溟已经一语不发地入了山门。 守门弟子只知道二师兄的怀里抱着人,除了一截光滑的小臂什么也没看到。 烛方后面是昏睡过去的,次日醒来的时候,全身上下如同散架了一般。 外边日头正盛,他睁开朦胧睡眼,一动就牵扯到了某处。 嘶! 烛方轻轻翻了个身,最后选择趴在床上,想起观溟便一肚子火。 昨晚的观溟就跟疯了一样,又凶又猛,仿佛一头发狂的野.兽。他都说了荧惑没对他做到最后一步,观溟却像没听见似的,不停地折.腾他。 虽然是他隐瞒在先,但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他。 烛方对此既心虚又生气。 门被轻轻推开了,一道月白色的身影迈了进来,将手里的食屉放在了桌上。 烛方知道进来的人是观溟,佯装仍在熟睡中,闭目不起。 片刻之后,那道身影走到了床边。 “师兄该起来进食了。”观溟的语气一如往常:“给师兄带了红豆薏米粥。” 烛方闭着眼睛不说话,肚子却是空得不行,只差咕咕直叫。 “既然师兄不饿,”观溟语气一转,目光扫过矮几上的药膏,取至手中:“那便先上药吧。” 乍然听见这句话,烛方的大脑顿时清醒了,睫毛眨了眨。没等观溟掀开被子,抢在前面先一步拦下他的手。 观溟停在中途,手腕烛方抓住,温度迅速从指尖传递过来。 “师兄醒了?” “嗯……”烛方急忙把手收回,往桌上的食屉看了一眼,学他的样子板着脸说:“我饿了。” 见他手里仍拿着那盒药膏,烛方又补充了一句:“我要你喂我。” 观溟默默应下,放下药膏转身端来那碗红豆薏米粥。他先将碗勺放在矮几上,然后动作轻缓地扶起烛方,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 充盈的日光穿过窗棂落在床脚,屋内的两人看上去格外温馨。 观溟喂烛方吃完了最后一勺,这才启唇问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喝过粥,烛方的气已经消了大半。 “这……”他欲言又止:“你说的是分魂症?你今天没去剑会?” “刚去了回来。”观溟如实道:“师尊说是他让师兄隐瞒我的,还说只有师兄才能治好我,让我来问师兄。” 看这样子,掌门师尊是打算让他把这一切告诉观溟了。 烛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徐徐道来:“大概是在白鱼镇的时候……” 他一五一十地说给观溟听了,还提到了两个副人格的名字和性格。因为担心观溟吃起醋来没完没了,便将荧惑做的那些事一句话带过,没说得那么仔细。 “就是这样了,其实他们也就最近出现得比较频繁。师尊知道你为这次剑会准备了很久,所以才会让我暂时瞒着你,打算剑会结束后再跟你说。” “师兄辛苦了。” “知道就好。”烛方很满意他这句话,气也差不多都消了,警告道:“下次不准再那样。” 观溟望着烛方颈间的红痕出神,没有及时作出答复,而是又一次问他:“除了师兄说的那些,他们……真没有对师兄做别的么?” 得了,这人还醋着呢。 “都说了,只有亲了几次,还有用手……但那些都不是我主动和自愿的,别的就没了。”烛方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完,挑眉仰头看他:“你不信我?” 观溟垂下眸子,握着怀中人的手:“信你。” “真的信我?” “真的信你。” “那我要吃荷花酥,你去给我买。” “好。”观溟说着便要起身。 “等等,我没说让你现在就去。”烛方拉住观溟的袖角,不好意思地望着那盒药膏:“先给我上药。” 霜雪居外。 澹如在门口徘徊了许久,见到一名洒扫弟子从里面出来,连忙走上前去。 洒扫弟子认得他,不待他开口便道:“二师兄今日不在,你有什么事改日再来找他吧。” “我不是来找二师兄的。”澹如手里不知提着什么东西,闻着挺香。他道:“大师兄在吗?今天没看见他去剑会。” 大师兄和二师兄此刻正如胶似漆,哪里顾得上你。 洒扫弟子摇了摇头:“大师兄也不在,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说完,关上霜雪居的大门,从他身旁擦肩而过。 澹如又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低头看了眼刚从山下买的零嘴,慢慢转身离开。 烛方并不知道澹如来过了,此时的他正趴在床上,一边让观溟给他上药一边和观溟闲聊。 药膏清清凉凉,烛方的耳尖却有些发烫。 “你以前有换过名字吗?”烛方道:“荧惑说,他从出生起就叫这个名字。也就是说,你以前该叫做荧惑才对。” -- 第64页 提到那个副人格,观溟闷着头回答:“没有。” “没有吗?” “也可能是忘记了。” 烛方忽然想起医书上说的话,出于自我保护,患有分魂症的人会下意识地把过去的痛苦封存起来。这么做会导致他们失去幼时的部分记忆,而这部分记忆的痛苦则由副人格替他们承受。 于是,烛方又接着问:“那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事吗?” “小时候的事……”观溟的手一顿,他很少提及过去,因为过去对他来说永远都是白茫茫的,像雾气一般,看不清也摸不着。“不记得了。” “一点儿都记不起来?” 和医书上描述的一模一样。 “嗯。”观溟点头道:“一点儿都记不起来。” 原书只说观溟出身龙族,却并未详写他的幼时经历。 观溟小时候究竟经历了什么?又是什么导致他封存了那段记忆? 烛方不知道,观溟也不记得,唯一了解观溟过去的人只有荧惑。 两日过后,三宗剑会结束,灵山宗胜出。 这几天风平浪静,两个副人格一次都没出来过,烛方也跟着过了一段清静日子。 直至翌日,掌门师尊找他们前去,让他们二人送澹如回北荒鲛族。 表面上这是交给他们的任务,实际上却是丹衡的刻意安排,为的是让观溟找回那段被封存的幼时记忆。 只有知道副人格的来源之处,解开观溟的心结,才有治好分魂症的可能。 北荒之境,天地俱白。 作为八荒中最北的境域,北荒是个终年大雪纷飞且积雪不融的地方。 那里盘踞有龙族、鲛族和蛇族三派势力,三族各占一方,以龙族的势力最为强大。 此行路途遥远,从灵山宗出发,哪怕是乘坐日行千里的法器,也需得花上个三天三夜。 抵达北荒边境时,正值薄暮,头顶的天空呈现出海底的颜色,入目之处则是一片深邃又广阔的海域。 此海唤做溟海,是通往北荒的必经之路。以东为东荒,以北为北荒。海边停靠着一艘艘高大的楼船,船帆被风吹得鼓起来,细小的雪花便落在上面。 想要去北荒,必须坐楼船。 这些楼船看上去与寻常客栈无二,有的更大更宽敞,里头的装饰陈设也更为精美。 “就这儿吧。”望着面前的船身,烛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扭头去问同行的两人:“你们觉得怎么样?” 观溟:“可以。” 澹如:“还行。” 外面的风雪大了起来,烛方是凤凰,所以并不是很喜欢这种潮湿又阴冷的气候。见他们都没意见,便向离得最近的那艘楼船走去。 这一路上他都在装睡,时不时地瞄一眼另外二人,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眼神交流。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没有。 反倒是澹如总爱偷偷打量他,那样子好似要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他仍顶着白怜的面孔,目光却变得比从前更深沉一些。 这次剑会比试澹如表现得还不错,两宗的入门弟子几乎都败在了他的剑下。但他像是揣着什么心事,即便赢了也没多高兴。 三人进到楼船内,观溟走在前面率先付了两间房钱。 见他还剩有这么多灵石,烛方在边儿上抱手看着不说话。 楼船伙计带他们去了各自的客房,人后脚一走,房门便关上了。 烛方笑眯眯地打量着观溟,目光一滑,落在他的钱袋上:“那些灵石哪里来的?” 观溟不知他这是何意,顿了一下回道:“都是师兄上回给的。” 自从二人结为道侣后,观溟的所有财物都归烛方保管,每个月的灵石也由烛方给他。 “上回给的?”烛方自是不信,坐在桌前给自己斟了杯茶,复问道:“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一颗灵石都没花?” 观溟面不改色地错开视线:“嗯……” “那这个呢?”烛方摊开手心,亮出上次差点被重台用掉的那颗灵珠:“这是什么?” 第29章 观溟心虚地瞥了一眼,旋即移开目光,一脸认真地回答:“是灵珠。” “我当然知道它是灵珠,我还知道它是价值五千灵石的灵珠。”烛方用余光瞄着他,故意道:“你不好奇这是谁给我的吗?” 观溟顺着他的话问:“是谁?” 还在这儿跟他揣着明白装糊涂,烛方收回视线,轻轻挑了下眉:“重台。” 重台……他的副人格…… 这下观溟没话说了,沉默地立在原地。 “说吧。”烛方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一手叉着腰一手托着灵珠道:“哪儿来的?存着做什么?为什么要瞒我?” 说完,烛方凝望着观溟的双眼,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复。 “用妖兽内丹换来的。”静默半晌后,观溟缓缓开了口:“师兄的生辰将近,想给师兄……准备一份礼物。” 生辰? 听他这么一说,烛方才想起来自己的生辰确实快到了。等等,原主的生辰和他是同一天? 烛方晃了晃神,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生日了。最后一次过生日是他八岁的时候,他的父亲母亲死在了车祸里,而他则在他们的保护下捡回了一条命。 从那以后,没有人再提过他的生日,也没有人再关心过他。 -- 第65页 除了观溟。 观溟见他不语,担心他因此生气,试探着唤了一声:“师兄?” “啊?”烛方被他的声音拉回神,眼一抬,表面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审问他:“你只留了这一颗灵珠?”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就等着看观溟说不说实话。 “不止这一颗。”观溟如实道:“既是师兄的生辰,礼物自然要悉心准备,一颗灵珠必定不够。” 烛方听在心里喜滋滋的,面上却是不显,佯装不愿轻易放过他:“但之前你答应过我,所有财物都归我保管。这样吧,你把你的钱袋和乾坤袋都给我看看。” “好。”观溟将钱袋递过去,摸了下衣袖,面露难色:“乾坤袋被我忘在了霜雪居,并未带在身上。师兄若想看剩下的灵珠……” “不用了,逗你玩的。”烛方笑着把钱袋同灵珠塞还到他的手里,顿了顿收敛笑容,认认真真地对他吐出两个字:“谢谢。” 观溟接过灵珠的手停在中途,低眉看着烛方的眼睛。他总觉得那双眼里隐藏着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我们是道侣,没有谢不谢。”观溟的言语坦诚且直白:“我喜欢师兄,我想给师兄准备最好的礼物。” 观溟怎么也变得肉麻了? 烛方脸上一热,笑意重新爬上嘴角:“我也喜欢你。” 二人正在你侬我侬,这时,外面传来楼船伙计的声音。 “两位公子,你们要的饭菜好了。” 来的路上听观溟说北荒的海鲜不错,于是,烛方刚上楼船便点了份香辣蟹。 “正好肚子饿了,先吃饭。”烛方说着去开门,脚还没迈出去,反被观溟给拦下了。他望着观溟微蹙的眉峰,也跟着警觉起来,小声询问:“怎么了?” “我去开门。” “嗯。” 门开了,冷风迅速灌入屋内。此时天已黑尽,远远地还能听见海面的潮声。 楼船伙计端着饭菜站在门口,两条腿止不住地发抖。他的身后立了好几名白袍男子,为首之人满头银发,一看便知来历不凡。 见到观溟,银发男子率先行礼:“恭迎殿下。” 殿下?这些都是龙族的人? 刚到北荒边界人就赶来了,消息倒是挺灵通。 烛方往门外打量几眼,又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观溟。 离家这么多年观溟都未曾回过龙族,可见他与家人的关系并不和睦。但不论如何,观溟毕竟是龙子,这次来北荒又是为了寻找他幼时的记忆,期间定然少不了同龙族打交道。 观溟语气很淡:“有事?” 银发男子扫了眼烛方,欲言又止,门口的楼船伙计则是进退两难。 “你们在这儿先聊。”烛方看懂了银发男子的眼神,端过伙计手里的那盘香辣蟹,对观溟道:“这蟹冷了不好吃,我去楼下的客堂里坐会儿。” 观溟‘嗯’了一声,取了毛绒绒的斗篷给他披上。 下楼的时候烛方从澹如的客房外经过,想着一个人吃饭无趣,便随手敲了敲门。 屋内很快传出澹如的声音:“放在门口。” 这是把他当成楼船的伙计了。 “是我。”烛方清了清嗓子:“你还没吃?不介意的话可以一起。” “不必。”澹如道:“你们一起便是。” “只有我一个人,你真不一起?” 里面静了一瞬,接着传来一道脚步声。门吱嘎一声开了,一双金色的眼眸定定地望着他。 看着面前蓝发金眸的少年,烛方一时间没认出他来,盯着这副陌生的面孔瞧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是澹如?” “嗯。”澹如的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侧身让他进去后便关上了门。 “饿了吗?”烛方毫不客气地寻了个位置坐下,吃了口蟹肉道:“这味道不错,来,趁热吃。” 澹如坐在他的对面,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脸,片刻都未移过眼。 烛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边吃边道:“看我做什么,你不吃一会儿可就被我吃完了。” 澹如这才转过头看向别处,默了默问他:“你来敲门便是找我一同吃饭?” “对啊。” 澹如却是不信,一口蟹肉都没吃,只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不必如此拐弯抹角。” “当真?”烛方正觉得无聊,被误会了也不打算解释,索性接着他的话问了下去:“你既身为男子,为何会是公主?” 不想对方一问便是这个问题,澹如的脸色变了变,解释道:“鲛族没有男女之分,只有雌鲛与雄鲛。” “我明白了。”烛方点点头,一语道破:“你是雌鲛。” 闻言,澹如的声音透着激动:“雌鲛又如何?雌鲛也能修仙得道。” 烛方剥着螃蟹,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你说得对。” “你……”澹如刚要反驳,忽然意识到烛方是赞成他的话,迟钝片刻后不解地问道:“你那时为何要帮我?” “帮你?我有帮过你吗?什么时候?”问完之后,烛方想起了什么,长长地‘哦’了一声:“你说的是三宗剑会?” “嗯。” “你不是说了,只要师尊答应你参加剑会,你便主动离开灵山。”烛方道:“我那么做不是为了帮你,而是帮我自己。你离开了灵山,自然也就离开了观溟。” -- 第66页 澹如沉默地听完他的话,垂着眸子道:“你放心,我不喜欢他,以后也不会再出现在他身边。” “啊?”烛方惊讶的同时松了口气:“你真不喜欢他了?” “以前不喜欢,现在也不喜欢。” 这回轮到烛方犯懵了:“那你为什么会来灵山宗?不是因为观溟吗?” “不是。”澹如时不时地去看烛方,发现他看过来后又不自在地别过脸:“我和他从未见过面,也从未想过嫁去龙族。我只是不服气,他不仅没见过我便退了婚约,还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和自己喜欢的人结为道侣。而我长年待在北荒,虽有父王母后的疼爱,却什么地方都没去过,甚至连什么是喜欢都不知道。” 烛方安静地听着,等他说完了才开口:“既然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表现出一副喜欢他的样子?故意与他走那么近让我误会?还是说,这么做让你觉得很开心?” “我……”澹如张了张唇,半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他皱着眉低下头:“对不起。” 说那些话的时候烛方显得很平静,也并没有因此感到生气。他没想过要追究什么,只是不太喜欢被别人捉弄的感觉,一口气说出来就什么都过去了。 “我去叫人来收拾一下,你早点休息吧。” 烛方找他本是想问问观溟的事,但从目前来看,估计问了也是白问。 谁知刚走到门口,澹如突然在身后叫住他:“大师兄。” 烛方迈出门槛,头也不回地说道:“你已经不是灵山宗的弟子了,不用再叫我大师兄。” “可是……”澹如见他要走,两三步追上去,硬将一个油纸包塞他手里:“送给你的。” 不等烛方反应过来,面前的门已经关上了。他收也不是扔也不是,打开看了一眼,才发现原来是一包烤鱼干。 烛方犹豫了许久,最后拿着它回了房间。 等到回去的时候,屋内早已没了那几名白袍男子的身影。观溟没说他们的来意,烛方也没有多问。 楼船在海上行了两日有余,他们把澹如送到鲛族的渡口,目送澹如走后乘船去了北荒最靠北的地方。 那个地方叫做终北,烛方听观溟说,那是他生母的故乡。 终北城。 时隔多年,观溟终于再一次踏上了这片雪白的土地。 天上依然飘着飞雪,终北城却已不似当年模样。作为溟海最北的城池,这里变得比过去更加繁华与富庶。 两人寻了家客栈休憩,烛方惧冷,又一路舟车劳顿,泡了个热水澡便缩进被窝呼呼大睡。 雪静静下着,观溟帮熟睡中的烛方捏好被角,关上房门走进了暮色里。 为免引来旁人注意,他用幻术换成了普通人的容貌,还顺道戴上了幕篱。 天黑得快,出门时天色灰蒙,不过转眼便已漆黑一片。路边的石灯映着地面的积雪,将街道照得格外亮堂。 观溟冒着风雪走了段路,一直走到长街尽头才停下脚步。 街角的商铺早早关了门,只剩下零星几家仍未打烊,最热闹的便属街尾这家。 抬头一看,门匾上三个大字映入眼来——‘竞宝坊’。 观溟愣了愣神,当是自己走错了地方。他抬脚欲走,无意中瞥见门前的布告,目光被上面的几个字紧紧攫住。 布告上写着今晚竞买的宝物,其中一件竟然是他和烛方的佩剑出尘不染。这两柄剑是掌门师尊亲手所赠,他们一直随身携带,不曾遗落他处。 如此一来,里面那件便是赝品。 “公子您也是来竞宝的吗?”守在门口的小伙计看了他许久,没忍住上前搭话:“您看的这件宝物里边正在竞买,公子若是有意,不妨进去看看。” 观溟点了点头,摘下头上的幕篱。 “公子真是好眼力。”小伙计引着他在前面,边走边道:“这两柄剑乃孟家所铸,是孟家的绝世之作。如今孟家覆灭,再也无人能铸出此等宝剑了。” 观溟问了个题外话:“孟家是如何被灭的?” “这……”小伙计被问住了,挠了挠头:“这小的便不知了,只听说是惹上了麻烦,一夜之间惨遭灭门。” 谁知他们才进到里面,那两柄剑就被人撤了下去。 小伙计哎呀了一声:“公子来晚一步,已经被别人买走了,不如公子看看下一件宝物。” 这边小伙计话音方落,那边负责竞买的掌事便朗声道:“接下来是今晚最特别的宝物,名为雪沾琼缀,由千年不变的雪蚕丝织成,点缀以明珠玉贝,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衣。” 有人在底下问他:“这不就是一件衣裳,有何特别之处?” “这件宝衣的特别之处便在于此。”掌事亮出衣摆处流光溢彩的明珠,笑着道:“这些明珠都出自鲛族,颜色各异,轻巧灵动。穿上这件宝衣后,可借明珠设下任意密语。不仅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还需答对密语才脱得下它。” 观溟认真地听掌事说着,视线落在那件宝衣上。 这宝衣确实好看又特别。 如果让师兄穿上它……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慢慢恢复更新了!非常抱歉断了那么久,本章评论送个红包,鞠躬!感谢在2020-11-19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白菜地里黄、小楚楚楚动人5个;(=`口`=)、zin摸o、胡茬麻麻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三150瓶;绯渠20瓶;来自山南的狐18瓶;绯柚、君晓入晓10瓶;share、他们都叫我秀儿、梦雨、一曲青山映小池、anlein5瓶;猪与木鱼、胖嘟嘟的小熊猫2瓶;我没有熬夜、夜宵就要去吃小龙虾、柒只柚子、今天戒了小说没、小白菜地里黄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67页 第30章 观溟走出竞宝坊的时候,外边的雪已然停了。他回头望了一眼,一手抱着锦盒,一手戴上幕篱。 有人从他身旁经过,不小心撞到他的肩膀,连忙说了句抱歉。 那人生得高大魁梧,头发蓬松且乱,背着黑色的长匣子,腰间悬着酒葫芦。 看到观溟抱着锦盒,随口赞道:“这宝衣不错。” 观溟淡淡地‘嗯’了一声,抬脚踩进雪地里。 那人看着他的背影远去,仰头喝了口酒,转身走向另一条街。 回到客栈,观溟想着烛方待会儿醒来肯定会饿,便让店小二煮了碗酒酿圆子。进了房看到人仍在睡着,于是轻手轻脚地将锦盒放在桌上。 听见屋内的动静,烛方轻轻翻了个身。他假装睡得正香,等到观溟靠近床边后猛地睁开眼,黑亮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他:“去哪儿了?” 问完,才发现观溟的手里端着一碗酒酿圆子。 “出去透了透气。”观溟的眸中没有往日的凛冽,反而格外柔和:“饿了吗?” “饿了,你喂我吃。” 烛方翻身坐起来,一抬眼注意到桌上的锦盒,不由好奇:“那是什么?” 没等观溟回答,他的眼睛亮了亮,抢在前面问:“是送给我的礼物?” 观溟点点头。 烛方更开心了,脸上写满了期待,酒酿圆子吃到一半便迫不及待地去把锦盒打开。 “它叫雪沾琼缀,是一件用雪蚕丝织成的宝衣。不仅水火不侵,还冬暖夏凉,大小也可随穿衣者的身形自由变化。”观溟顿了一下,到底没把后面的话说全,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人:“师兄喜欢吗?” 烛方本以为是什么糕点,没想到会是一件衣服,还是什么宝衣。不过这衣料摸着不错,做工也很精致,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喜欢。”他摩挲着衣摆处的明珠,看向观溟时眼睛都快笑弯了:“我换上试试。” “师兄喜欢便好。” “你送的礼物我都喜欢。” 烛方使了个最近新学的穿衣术,穿上宝衣后绕着观溟走了一圈,一脸高兴。 除了衣摆处的明珠,袖腕领口的地方还有小铃铛和小贝壳,走起路来叮当作响,声音不大,却是清脆又好听。 他将斗篷披在身上,再戴上兜帽,整张脸缩在雪白的毛领里:“穿成这样出门就不怕冷了。” 观溟定定地看着他,一个没注意看入了神。 “在想什么呢?”烛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得这么入迷。” 观溟不自觉脱口而出:“在想师兄……” 话音落下,他的耳廓也染上了微红。 “想我做什么,我这不就在你面前。”这么说着,烛方主动去牵他的手,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我……”观溟没料到烛方会这么快起疑,一阵心虚:“没什么。” 烛方上下打量着他,露出‘我才不信’的眼神,说道:“自从进城后你就不太对劲,又趁我睡着的时候一个人出去那么久,还说没什么?” 不给观溟开口的机会,烛方又道:“你说终北城是你生母的故乡,可却从没跟我提过她,也没说带我去见她。” 观溟这才明白,他的师兄原来是在意这件事。 “我本想飞升后再回来处理那些旧事,如今既有师兄陪着,也不必等到飞升以后了。但我并非刻意隐瞒师兄,而是不想说出来让师兄担心。”观溟默了默道:“师兄若想知道,我都可以告诉师兄。” 听到这话,烛方的脸色立马和缓了一些:“不但要告诉我,还不准再瞒着我。以后再这样,我们就分开睡。” “嗯……” “我还没吃饱,我想出去吃馄饨,一会儿我们边吃边说。” 天虽黑得早,时辰却并不晚,街上还有两三行人。 烛方哈了口白气,搓了搓手,跟着观溟进了一家卖馄饨的食肆。 里面只有老板娘和她丈夫在忙活,见有客人进来,随即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 观溟要了两碗鲜肉馄饨,和烛方挑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拉过他的手轻轻捂着:“还冷吗?” 虽然从小在北荒这种冰天雪地的地方长大,观溟的手心却比想象中还要温暖。烛方由他捂着,嘴上说着反话:“还冷。” “这样呢?”观溟又捂得严实了些,因为离得近,还能看见对方长长的睫毛,只差把烛方搂在怀里:“好些了吗?” “嗯。” 直到热乎乎的馄饨上了桌,两人才将手松开,在旁人眼里依然是亲密无间。 烛方大口地吃着馄饨,汤汁冒着热气,险些让他烫了舌头。 “第一次来终北城是我八岁那年……”观溟缓缓道:“当时我父王新纳了位妃子,很是得宠。某日她找上我,悄悄对我说,我并非王后所生,还说是王后杀死了真正生养我的人。” “你的母亲……”烛方及时改话:“你信了她?” “起初我并不信,认为是她有意离间。王后虽待我严苛,却也是王宫里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观溟道:“一直到后来,那名向我告密的妃子死于非命。” “也是在你八岁那年?” “嗯。这之后,我才发现,我并没有七岁以前的记忆。我去问王后,王后说是因为我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我差点信以为真,最后是我父王说漏了嘴。我由此得知,我并非王后之子,而是我父王的私生子。王后自知隐瞒不住,这才向我坦白,说我的生母是个身份低微的鲛人,在生我之时便已难产而死。”观溟的眸色深沉如墨:“但她没想到的是,那名妃子留了一手,死之前还藏了封信给我。” -- 第68页 这次烛方没有再出声打断他。 “信上写着终北孟家。”观溟不紧不慢道:“于是我只身来了趟终北城,我没能找到孟家,反而被王后派人接回了王都。” 雪又断断续续地下了起来,漫天的雪花仿佛飞舞的柳絮。 观溟接着道:“回到王都后,我私下打听了许多孟家的消息,才知孟家早已惨遭灭门。孟家世代铸剑,是北荒有名的剑修世家。旁人都说是因为孟家惹上了棘手的仇家,只有我知道,这一切都是王后所为。” “她知道你打听孟家的事吗?” “暂且不知,不过,她应该很快就会知道了。”观溟道:“这次回来,也算是做个了断。” 烛方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声音透着暖意:“我和你一起。” 吃过馄饨,回客栈的路上烛方听观溟说了很多以前的事,说王后待他是如何严苛,又说王后为何会将他抚养长大。 飘雪落在肩头,烛方望着积雪的路面,聚精会神地听着。 “也就是说,王后本来有一个孩子,但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从此再无生育的可能。她知道你有龙族的血脉,所以将你带回了王都抚养。”他恍然道:“那天楼船上的人也是王后派来的?” “嗯。”观溟点头:“给我捎口信说她病入沉疴,想让我回王都。当年也是这样。” “没事,你不想回去我们就不回去。”见观溟的心情不太明朗,烛方紧紧地牵着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次日,是个晴天,檐角的冰凌在阳光下熠熠生光。都说化雪比落雪冷,果不其然,刚出门便有一阵冷风扑面。 当年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后,观溟并未停止过追查。虽然尚且不知他生母同孟家究竟是何关系,但能够确定的是,王后一定隐瞒了什么,否则当初不会那么着急地赶尽杀绝。 可如今孟家覆灭,所有同孟家有过来往的人都不知所踪。想来也是王后暗中动了手脚,不想让观溟再听到任何有关孟家的消息。 昨晚睡得香甜,出门时已是晌午。 烛方系上斗篷,掩去颈间的痕迹,和观溟分别前往不同的方向。 观溟去的是城北,那里本是孟家某个任姓门生的家宅,现下却变成了竞买宝物的地方,任姓门生更是不知去向。烛方则去了城南的书院,观溟说那个任姓门生以前在那里念过书,书院的路夫子曾是他的同窗。 王后虽处处谨慎,到底棋差一步,没料到观溟早在离开北荒前便已知晓了孟家的存在。 城南有一大片枫树林,观溟口中的书院便建在林中。正值午后,有三个少年郎从烛方身旁擦肩而过。 “下午有路夫子的课,你们要去听吗?” “太无聊了,我不去,要去你们去。” “我也不去。这几日城里有赛酒会,赢了可得三千灵石,还不如去喝酒。” 烛方穿过枫林小径,来到书院门外。 门口有个扫地的书童,瞧他面生,主动问道:“你要找谁?” 烛方道:“请问路夫子在吗?” “在。”书童放下扫帚:“公子不妨说个名姓,我这就进去给夫子传话。” “姓孟。” “公子请稍等。” 书童扭头进去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说道:“夫子说他不认识姓孟的公子。” 烛方没有立即走人,又道:“我可以见一见你们夫子吗?” “这……”书童有些为难:“夫子刚刚已经离开书院了。” 烛方还想问点什么,张口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硬生生将快要出口的话吞回了肚里。 直觉告诉他,有人正在暗处窥视他的一举一动,还不止一个。 “那我改日再来造访。” 烛方温和地笑了笑,转身时有意加快脚步,朝着书院附近的枫树林走去。 一直走到枫林深处,暗中尾随的人适才现了身,竟是那几名在楼船上见过面的白袍人。 更准确来说,是王后身边的手下。除了为首那名的银发男子,另外几人都在。 “又见面了。”烛方拍掉肩头的雪渣,面无惧色地看着他们:“找我有事?” 那几人却并未打算与他寒暄,一来便把他团团围住,看这架势像是要动手。 身为凤凰,烛方倒也不怕对上龙族。只不过北荒天寒地冻,真要动起手来他的修为很容易受到挟制。 此地位置较偏,鲜少有人从枫林经过,自然也没人知道他们在这里交手。 剑声划破大雪后的沉寂,在静谧的枫林内来回.回荡。 数个回合下来,双方仍然不见输赢。唯有剑气扫落之处,枫树树枝上的雪片簌簌抖落。 眼见那雪片快要落在斗篷上,烛方及时凌空一退,红色的剑光夹着雪片齐齐扫去。谁知才到中途,雪片突然凝结成无数冰凌反朝烛方飞来,仿如万箭齐发。 烛方正暗自着催动凤族心法,再看时,那些冰凌竟又一次调转了方向。 那几人没能躲过,望着他的身后面露怔色,双腿更是如同生根般立在原地。 其中一人挪脚欲走,下一瞬,尖锐的冰刃便穿破了他的胸膛。鲜红的血珠洒在雪地上,晃眼望去,好似朵朵盛放的红梅。 有人在后面帮他? 烛方回过头一看,刚好对上那双冰冷的血眸,出手的人正是重台。 -- 第69页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送红包~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语孀…10瓶;蜗牛6瓶;白北玖4瓶;胖嘟嘟的小熊猫2瓶;边捡边掉的节操君、三妞上道、临渊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解决完那几个王后的手下,两人一道回了终北城内。 烛方发现,每次只要他遇到了危险,重台就会立马出现在他身边。 之前在灵山宗是这样,如今在终北城也是如此。 如果说荧惑的来源与观溟幼时有关,那么重台呢?重台又是为何而存在呢? 天气放晴,街上的行人也变得多了起来。 因为重台的出现,烛方没有再继续按原计划追查孟家,而是带着重台在城里闲逛。 “为什么你每次都来得那么及时,就好像知道我会遇险一样?”烛方忍不住好奇道:“是因为我们结为了道侣吗?” “因为……”重台直视着他的眸子,每个字都说得特别认真:“我说过我会保护好你,不让你受到半点伤害。” 观溟有说过这话? 烛方仔细回想了一下,实在想不起来,只感觉浑身都在冒鸡皮疙瘩。 “肉麻。”他扭过头,嘴角却微微上扬,目光放向远处:“那边好热闹,我们去看看吧。” 前面围了不少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时不时鼓掌高喝。走近了一看,原来人群中间搭了一座台子。台上有两名男子正在喝酒,脚边堆满了酒坛酒碗。 “今年的赛酒会比去年人多,好像还来了不少外地人。” “去年赢了也就才一千灵石,今年升到了三千,来的人当然多。” “明日就是最后一天了,还不知道谁能得这三千灵石。” 烛方刚和重台寻了个位置站定,便听到了旁边二人的议论声。他虽不擅饮酒,但却喜欢凑热闹,头次来这种冰天雪地的地方,看什么都觉得稀奇。 不一会儿,又换了两人上去。 右边那人是个彪形大汉,扭了扭脖子,放了一盒灵石在手边,朝对面那人道:“我们换个比法,你若在我前面喝完十碗酒,这盒灵石便归你。” “行。”左边那人同样身形魁梧,眉眼更深邃些。一身黑衣,满头散发。他将背上的长匣子卸下放在一旁,自袖中摸出一柄匕首,面带笑意:“你若在我前面喝完十碗酒,这匕首便归你。” 那柄匕首的鞘上嵌着各色宝石,明眼人一看便知比那盒灵石还要值钱。 两人说定之后,端起酒碗就开始喝。那酒碗比寻常的饭碗要大很多,酒味又浓,想要一口气喝光十碗并非易事。 “喝!喝!喝!” 台下的声音一波盖过一波,台上的两人转眼已经喝完了五碗,几乎是不相上下。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上面,连烛方也全神贯注地看着。只有重台时刻留意着四周,小心护着身前的烛方,直到隐藏在暗处的人悄悄退去。 等他放下戒备时,左边那名黑衣男子刚好喝完了十碗酒,而对面的彪形大汉在喝到第九碗后便醉得不成样子。 台下全都是喝彩声。 彪形大汉被人扶下去了,只留下黑衣男子一人在台上。他把玩着手中的匕首,笑着看向台下跃跃欲试的众人:“还有人要与我比吗?” “他喝酒真厉害。”烛方道:“他那柄匕首也好看。” “烛烛喜欢?” “还行。”说完,烛方看见重台往人群里走了一步,拦下他问道:“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重台面不改色地回答:“喝酒。” “为了那匕首?” “嗯。你既然喜欢,我便去把它赢回来。” 去喝酒赢那柄匕首? 想起观溟三杯倒的酒量,烛方摇了摇头,赶紧拉住他:“不用去,我只是觉得新奇,也没多喜欢。” 重台以为他这是不好意思,慢慢松开他的手:“我是你的夫君,你不必同我客气。” 似是注意到了这边,黑衣男子往他们的方向望了过来,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扫来扫去。 “我真的没有很喜欢,不是在跟你客气。好了,看完了,我们走吧。”烛方拉着重台走出人群:“我有点饿,我想去喝蹄花汤!” “好。” 听他说饿了后,重台这才罢了。 喝完蹄花汤出来还没到傍晚,天色却格外昏沉,看样子又要下雪了。 走在回客栈的路上,烛方瞧见卖糖葫芦的小贩从旁经过,连忙叫住他买了两串。 “一人一串。”烛方掰开重台的手指,将糖葫芦放在他的手上:“咯,这串是你的,拿着。” 重台没有接过去,而是说:“你喜欢,都归你。” “不行。”烛方坚持要塞给他:“说好了这串是你的,一起吃才会甜。” 重台不得不把糖葫芦接到手里,却没有送到嘴边,只是定定地看着它,就像在看什么珍宝一样。 雪将下未下,寒风从这头窜到那头。 街边坐着个小乞儿,穿了一身破破烂烂的棉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手中的糖葫芦。 烛方刚要咬下去,在感受到小乞儿的视线后倏地停下了动作。他回看了一眼,然后拿着糖葫芦走到小乞儿的面前。 “给你。”烛方说着又递了些灵石给他:“仔细揣好。” -- 第70页 小乞儿点了点头,像是还没回过神来,弱弱地说了声谢谢。 重台站在原地望着这一幕,一会儿低头看自己的糖葫芦,一会儿去看小乞儿手里那串,来来回.回看了好几次。 “要下雪了,走啦。” 烛方回到重台身边时,正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小乞儿手里的糖葫芦出神。 他顺着重台的视线看了看,心里咯噔一声,难道这是吃醋了? 这么想着,烛方装成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挽过他的手臂,朝着客栈的方向直走。 待走远了些,他才缓缓开口:“那个小男孩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 烛方说得很慢,也不知道重台有没有在听。 他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和原主的身世背景又截然不同,因此在说的时候刻意地略过了某些细节。 那时烛方八岁,生长在一个殷实美满的家庭,父亲母亲恩爱和睦,老师同学友好和善,每天都过得无忧无虑。 万万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带走了他的双亲。于是,一夜之间,他变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 烛方当时虽然年幼,却并没有被现实击倒,也没有性格大变。他依然和从前一样乐观豁达,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不慌张。 因为他知道,开心地活着就是最幸福的事,也是他离世的双亲对他最大的期愿。 家里发生变故后,烛方被好几个亲戚领回家抚养了一段时间。 那些亲戚都受过他父母生前的帮助,一开始也都待他很好,却不想时间一长便露出了真面目。谁也不愿真正的领养他,只把他当成皮球一样踢来踢去。 烛方从小就学会了察言观色,那个时候他总是饥一顿饱一顿,所以每天的愿望就是吃好吃的。但因为寄人篱下,他的这个愿望并不能随时实现。这也导致到现在,他的喜好都没有改变。 天上下起了小雪,明明是黑黝黝的天空,掉下来的雪却是如此洁白无暇。 “我母亲最会做荷花酥,她做得特别好吃。”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烛方每每回想的时候依然能记得那个味道。 “嗯。”重台轻声附和:“我知道。” 烛方正伸手接着雪花,神游之间没听清楚重台说的话,偏过头去看他:“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重台顿了顿:“以后你想吃什么,夫君给你买。”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 话音刚落,烛方突然感觉到一丝香甜的气味。定睛一看,原来是重台把糖葫芦凑到了他的唇边。 重台重复着他方才说过的话:“一起吃才会甜。” 烛方会心一笑,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大口,腮帮子马上鼓了起来。他捉着重台的手腕把糖葫芦送到对方嘴边,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你也吃。”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到客栈时刚好把那串糖葫芦吃完。 雪势变得大了些,客栈外积着厚厚的雪,有两个小孩儿正在那儿堆雪人。 来了终北城将近三日,烛方还一次雪都没玩过,顿时来了兴趣。 他弯腰鞠起一捧雪,笑着对站在那儿的重台道:“我们来堆雪人怎么样?” 重台掀了掀唇,脚下的步子没动:“我不会。” “没事。”烛方说着往那边的小孩儿看了一眼,自个儿先捏起了雪球:“正好我也不会。” 看着他脸上的笑,重台慢慢走了过去,动作僵硬地去捧地上的雪。 “来,到这儿来。”烛方冲他招手:“我们先滚雪球。” 他们学着那两个小孩儿的样子滚了两颗雪球,较大的那颗雪球放在下面做身体,较小的那颗雪球放在上面做头。 等差不多要堆完的时候,另一边的两个小孩儿已经被大人叫回家了,客栈外的雪地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们虽然都是第一次堆雪人,倒也有模有样,能看出来堆的是什么。 见重台神情专注地用树枝给雪人做着手臂,烛方悄悄捏了个小雪球在手心里,趁他不注意扔了过去。 重台被扔了半张脸的雪渣,一时半会儿没缓过神,只看见烛方在对面捧腹大笑。 “哈哈哈,你也来扔我啊。” 烛方说完继续捏小雪球,谁知捏到一半,斗篷上落了一团雪渣。 没想到重台会这么快反击,烛方一边捏着小雪球一边提醒:“不准用术法!” 重台刚点过头,又被烛方扔了一脸。 两人玩得不亦乐乎,一开始重台还有些别扭,慢慢便放松了,不过每次都只把雪球扔在烛方的斗篷上。 打完雪仗,烛方躺在雪地上,呆呆地望着下雪的夜空。 如果观溟在就好了。 虽然知道重台是观溟的副人格,烛方还是止不住这么想。 正想着,重台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烛方回过神来,朝他伸出一只手。 重台以为烛方这是让自己拉他,于是把手伸了过去。殊不知手刚拉住,一个不注意便被烛方拽进了雪里。 两人的距离迅速拉近,鼻尖抵着鼻尖,呼吸近在咫尺。 烛方笑到一半,看着面前突然放大的脸,差点儿没反应过来。 “重、重台……”到了这时,烛方也不忘了问他:“你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 重台捉着他的手腕,不断凑近:“因为你。” -- 第71页 因为我? 在烛方失神的刹那,唇已经被吻住了,而他的思绪依然神游在外。 他和观溟相识的时间并不长,重台口中的那个‘你’会是他么?还是书中的原主呢? 最后,烛方是被重台背回客房的。 他这一整天玩得很累,和重台在雪地里吻完后眼皮便开始打架,回到房间更是沾床就睡。 以至于第二醒来的时候,烛方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还没换。 这一觉睡得又长又沉,外头天光微亮,冷风从门缝里灌进来,像是还在下雪。 烛方是被饭菜的香味勾醒的,他当自己还在做梦,睁眼看到满桌香喷喷的饭菜,拿起筷子就夹来送进嘴里。 “这冰糖肘子味道不错,又酥又烂,肥而不腻,好吃。” 除了冰糖肘子,还有粉蒸排骨、油焖大虾、酱大骨、羊肉煲等等,堆了满满一桌。 烛方才埋头吃了几口,头顶忽地传来一个声音:“公子你要不先洗漱?” 他停下碗筷抬起头,看了眼端着热水的店小二,迷迷糊糊地站起来去洗脸漱口。 重新回到饭桌前时,烛方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面前这桌饭菜是真的。 门外陆续有人端着糕点上桌,有各种寿桃寿糕,以及他最喜欢的荷花酥。 “等等。”烛方随便拦了个店小二道:“这些是怎么回事?” “是公子你的夫君安排的,说今日是公子的生辰,希望公子能喜欢。” 夫君?是观溟还是重台? 烛方赶紧翻出钱袋看了看,灵石一颗没少,连忙问:“我的夫君……他给钱了吗?” “还没给。”店小二如实道来:“只是先押了把剑在掌柜那里,说一日之内就能把钱补上。” 他就知道…… 烛方接着问:“那你知道我夫君现在在哪儿吗?” 店小二道:“他去赛酒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过生日可能不更新,刚好和烛方方一起过生日,太巧了,开心心.评论送红包~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权20瓶;一曲青山映小池、…语孀…10瓶;来自山南的狐8瓶;素玖酒5瓶;小白菜地里黄、胖嘟嘟的小熊猫2瓶;临渊、渺禹浠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只有重台才会自称夫君,所以,重台现在去了赛酒会? 回过神的烛方又问:“他去了有多久?” “一个时辰了。”店小二道:“现在已经过了午时,今日是赛酒会最后一天……” 不等店小二把话说完,烛方披起斗篷便往外走。 店小二见状,追到门外:“公子,一会儿饭菜就要凉了……” 烛方哪里顾得上这么多,重台去了那么久都没回来,说不定这会儿已经醉倒在了赛酒会上。 就他那三杯倒的酒量,去什么赛酒会,想用灵石直接说一声不就行了。 外面果然在落雪,下得稀稀疏疏,迎面而来的冷风裹着寒意。街上的积雪才被清扫过,只有他们昨晚堆的雪人仍立在雪地上。 此时的烛方并没有心情去关注这些,他只担心重台有没有喝得烂醉如泥。 赶到赛酒会的时候,只见台下围了一大群人,比昨天还要多,也比昨天还要热闹。 烛方一走近,便听见了各种议论声,在耳边此起彼伏。 “那人好生厉害,竟一口气喝了二十碗酒,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他看起来像外地人,不像是个缺钱的,怎得也来了赛酒会。” “人家没准儿只是图个新鲜,压根儿就不是冲着钱来的。” 烛方心道,重台还真是为了钱,只不过……重台真能喝那么多酒吗? 他拨开人群往前走,一直到了前面才得以看见重台的身影。依然是那么的颀长挺拔,站在众人中宛如鹤立鸡群。 坐在重台对面的是昨日那名黑衣男子,正在将那柄匕首递过去。 重台理所当然地接到手里,面无表情,双眸清亮,一点儿都不像喝醉酒的样子。 黑衣男子露出友好的笑容,拱了拱手:“在下宵练,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重台。”看在对方做过自己对手的份上,重台勉强告诉了他。 “我还是头一次遇到重台兄这样的对手。”名为宵练的黑衣男子道:“不如交个朋友?有机会再约在一起饮酒,重台兄意下如何?” “不如何。” 这便是拒绝了。 重台一心挂念着被他留在客栈的小夫郎,眼皮都没抬一下。在得到那三千灵石后,揣着匕首便下了台子。 有人想拦下他同他说话,被他一脸冷漠地看了回去,顿时连半个字都说不出了。 重台来到台下时,一眼便看见了站在人群当中的烛方。两人视线相对,他初是一愣,而后眼睛一亮,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径直走了过去。 “什么时候来的?”重台牵起烛方的右手,把匕首放在了他的手心里:“生辰快乐。” 听见最后这几个字的瞬间,烛方整个心窝都是暖的。 “刚来不久。” 他说着低头看了一眼匕首,缓缓回过神来,心头开始生出疑惑。 观溟的酒量应该很差才对,可重台不仅没有喝醉还在赛酒会上赢了?是主人格和副人格不一样?还是观溟骗了他? -- 第72页 在烛方出神这会儿,重台抬手拂过他的耳发。他平时霸道又强势,极少会做出这种温柔的举动。 “那些饭菜可还合你口味?” “很不错。” “吃完了?” “没有。”那么一大桌饭菜他一个人怎么可能吃得完! “那我们这就回去。” “嗯。” 人群的另一边,宵练望着那两道携手离去的背影,在心里默念了一遍重台的名字。 他背起长匣子,拐进左手边的街巷。抬首间,几个白袍人拦住了前路。 回到客栈以后,整整一个下午烛方都是和重台一起度过的。一直到了薄暮时候,观溟都没回来。 外面的风雪太冷,烛方躲在屋子里烤火,重台则坐在另旁静静地看着他。 让烛方感到奇怪的是,从出来到现在,重台都不曾困惑过自己所在的环境,像是自然而然地便接受了眼前这一切。 这不禁让他陷入沉思,会不会从一开始重台就知道了自己是个副人格? 想到此处,烛方往重台的方向悄悄瞄了一眼,后者直接与他的目光相撞。 “怎么了?” “没什么。”烛方扯了下嘴角,问道:“你今日去赛酒会,便是为了赚钱让人给我做一桌饭菜?” “嗯。” “你喝了那么多酒,没觉得头晕吗?要不然休息一会儿。”烛方有意无意地试探着:“我还以为你不会饮酒。” “烛烛勿须担心,我自小便会饮酒,这点酒又算得了什么。” 重台自小便会饮酒?那观溟呢? 烛方还记得清清楚楚,合籍大典的那一晚,喝醉酒的观溟满身都是酒气。 “那便好。”他望了眼窗外尚未黑尽的天色,对重台道:“我想吃糖葫芦。” 闻言,重台随即起身:“我去让人买回来。” “等一下……”烛方不太好意思地叫住他:“别人不知道我昨天是在哪里买的,可不可以让你亲自跑一趟?” “自然可以。”明明是被麻烦的一方,重台却是心情甚好:“你等着,我速去速回。” “不用那么着急,路上小心点。” “知道了。” 支走重台后,烛方关上房门回到桌前。 他摸出一张传信符,闭上眼睛默念着口诀。很快,传信符亮出一束幽蓝色的光芒,光芒之上映出半道熟悉的人影。 烛方连忙道:“弟子见过师尊。” “怎么只有你一人?”丹衡的声音透着疲惫,脸上却看不出异常:“已经把澹如送回鲛族了吗?” “已经送回去了,至于观溟……”烛方凝眉回道:“他不在。” 丹衡一听便懂:“是哪一个人格出来了?” “是重台。”烛方迟疑道:“弟子有一事不解,想问问师尊。” “你说。” 烛方把重台饮酒的事简单复述了一遍,问道:“师尊,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为什么观溟不擅饮酒重台却截然相反?” “这个问题……”丹衡在另一边翻阅着医书:“书上并未记过此类例子,待我去问过白老家主后再来回你。” “多谢师尊。师尊的声音听着有些疲惫,是灵山宗最近出了什么事吗?” “一切安好,不必惦念。” 说完,眼前的幽蓝光芒刹那便消失了,传信符也已经燃尽。 在房间里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重台回来,望着外面渐黑的天色,烛方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他想了想,披上斗篷准备到外面去看看。 到了客栈外,仍未瞧见重台的身影,反而看到了他们昨晚一起堆的雪人。 午后雪停了一段,雪人也因此化了一些,左右两边依然插着树枝。 烛方不小心看入了神,也没留意四周,直到被一道男声拉回现实。 似乎是走得急,对方说话的语速有些快:“公子一个人?重台兄呢?” 烛方扭头看向身旁的黑衣男子,虽然认出了他是谁,却没有立即做出回答。他只感觉到有人隐藏在暗处,像是那日王后的手下,但他不确定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面前这个人。 “忘了自我介绍。”黑衣男子笑道:“我叫宵练,今日在赛酒会上输给了重台兄。公子如何称呼?” “原来是你,叫我烛方就行。” “怎么能直呼大名,还是唤你烛方公子好了。”宵练很是自来熟,两三句话便让他们看起来很熟络:“我在赛酒会上见过你们两次,猜想你们之间的关系定然不一般。对了,重台兄怎得没同你在一起?” “他去给我买糖葫芦了,叫我在这里等他,估计很快就会回来。”烛方对他保持着戒备:“宵练公子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刚好经过?” “对。”宵练笑着附和:“刚好经过。” “那挺巧。”烛方往看不见的角落扫了一眼:“他们已经走了,宵练公子这下可以放心了。” 宵练道了句多谢,紧接着悄声询问:“烛方公子知道他们的来历吗?” “不知道。”烛方说得很直接:“会不会是宵练公子惹上了什么仇家?” “也有这个可能。真要是这样的话,那可就麻烦了。”宵练话刚说完,抬眼时恰巧看见站在不远处的男人:“是重台兄回来了。” 烛方当即顺着宵练的视线望了过去,只见那道白影正朝自己慢慢走近,眸底清澈透亮,瞧不见半点儿血色。 -- 第73页 不是重台……这是观溟? 旁边有宵练在,烛方不便直呼观溟的名字,仅说了一句:“你可算回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迎了上去,接过他手里的糖葫芦。 “嗯,回来了。”荧惑微微一笑,低头去亲了下他的脸:“师兄这是在欢迎我么?” 糟糕,不是观溟,是荧惑! 烛方登时浑身都绷紧了,往后退了一步,含糊地点了点头。 “师兄,他是谁?”荧惑看向后面的宵练,笑意凝在唇角:“为何他会和师兄有说有笑?” 宵练听见他们的对话,主动道:“你忘了?我们上午才见过面……” “他啊……他是我新认识的一个朋友。”烛方及时打断宵练未说完的话,并冲他挤了挤眼:“宵练公子,你不是累了吗?这天都快黑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啊?我没累,正好和重……” “那就是我累了,我们先走一步,有缘再见!”烛方拉着荧惑便朝客栈走,边走边小声说:“我和他不熟,是他先来与我搭讪的。” 荧惑眯着眼笑:“我什么都还没说,师兄这么急着解释做什么?” 对啊,荧惑什么都还没说,他急着解释做什么?条件反射? 烛方愣了愣,抬头一看,已经到了房间门口。 “师兄真可爱。” 荧惑瞥了眼他放在门环上的右手,顺势把门推开,搂着他进了屋内。 门一关上,便将人抵住。 见他作势要亲,烛方急忙把糖葫芦塞到他的口中,声音又慌又急:“这糖葫芦甜,你先尝尝。” 荧惑收下糖葫芦,随手放在烛方身后的桌上,凑到他的耳边喃喃道:“师兄更甜。” 因为离得太近,烛方能够明显地感觉脸上的温度。他正要将人推开,唇边突然落下一片柔软,顿时睁大了双眼。 不到一会儿,嘴里全是糖葫芦的甜味。 外头天色已尽,雪倒是下得大了起来。寒风冰冷而刺骨,呼啦啦地从窗外吹过,吹得走廊上的灯笼东摇西晃。 而此时此刻,屋内的两人也从桌前到了床边,动静不比外头的风小。 “荧……” 烛方的嘴唇有些发麻,刚吐出一个字,唇又一次被封住,压根儿没有开口的机会。他被吻得几近窒息,浑身提不起力气,只得双手攀着荧惑的衣角。 似是因为上一次在温泉没有得逞,这一次的荧惑显得更为疯狂,一边吻着怀里的人,一边将手落在他的腰畔。 烛方隐约猜到了荧惑下一步的举动,望着他摇了摇头,然而对方根本不对所动。 他的眼里盈着热意,挣扎间突然记起了前两次的情景。每次只要他一掉眼泪,荧惑便会停下所有的动作,就好像害怕他在自己面前伤心一样。 想到此处,烛方拼命地挤了挤眼泪,开始装哭。 “师兄?”果然,荧惑的动作很快慢了下来,低头吻掉他眼角的泪花:“怎么哭了?师兄不开心吗?” 你别动手动脚我就开心了。 心里这么想着,烛方嘴上却没说,而是把头扭向另一边。 “嗯,我很累,我要休息了。” 烛方依然红着眼眶,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本想试着把荧惑推开,但试了一下没推动。 “师兄真的累了?” 荧惑早便看出了他的佯装,有意没有揭破。这会儿见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只得直接把人放在.床.上,说话时嘴角微微上扬:“累的还在后面。” 看着他伸手去解自己的衣带,烛方不自觉喊出了声:“荧惑!” 话音刚落,荧惑的手已经碰到了他的衣带,解了一下才发现根本解不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小楚楚楚动人3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白菜地里黄4个;四季奶青、他们都叫我秀儿、三妞上道、18633447、荷陌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曲、吾辈、民政局的搬运工20瓶;顾望、是你的小姐妹o10瓶;小小花、白北玖、苍安杵榕5瓶;星楠3瓶;临渊2瓶;我没有熬夜、沐沐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师兄。”荧惑仍然笑着,抬手轻轻拭去烛方眼角的泪花,语气带着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我哪儿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烛方同样一头雾水地望着他,也没弄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宝衣是观溟送给他的礼物,除了穿上它头一天做那种事的时候脱过外,这两天都没换过别的衣服。 难道是观溟偷偷动过手脚? 好你个观溟! 荧惑没有等来烛方的回答,反而等来了一道敲门声。 店小二在门外道:“烛公子,你要的热水送来了,现在方便吗?” “方便!” 烛方下意识回了一句,回完之后定定地看向荧惑。 这热水是刚住客栈时让掌柜安排的,每晚到了这个时辰店小二都会送来,今天也不例外。 “师兄等着,我去就行。”荧惑说着起身走了过去,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看他。 烛方与他对视了一眼,翻过身拉了被角盖住脸。 门外,店小二等了半晌才等到门打开。 他听说住这间客房的白衣公子赢了今年的赛酒会,不免心生佩服,送热水时没忍住多了句嘴:“公子,你真厉害。” -- 第74页 荧惑不露声色地看着他,一个字都没说,接过热水便把门给关上了。 店小二被他的眼神看得不寒而栗,缩了缩脖子,裹着寒风转身离开。 心里却在想:这位公子怎么和之前看上去不太一样? 客房内,烛方正躺在床上装睡。 那边才听到关门的声响,没过一会儿,荧惑就回到了床边。 见床上的人躺着一动不动,荧惑拉下被子露出那张脸,凑上前轻轻喊道:“师兄?” 烛方知道荧惑与他离得很近,继续闭着眼睛假装没有听见。 这时,荧惑又凑近问了一句:“师兄睡着了?” 烛方含糊着‘嗯’了一声,装作无意识地护住被子,依然保持原有的姿势背着他。 本以为荧惑会把他的被子掀开,不想等了许久都没听到动静。 他正好奇荧惑在做什么,就在此时,脚突然被握住了。 烛方被扶着坐进荧惑的怀里,浑身如过电一般,却是一动也不敢动,任凭荧惑给他脱着鞋袜。 紧接着,他的脚泡在了热水里。 于是烛方这才知道,荧惑这是在帮他洗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洗着洗着,烛方就这么睡了过去。 次日。 外边天色大亮,屋里却安静非常,床上的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观溟先一步在烛方前面醒过来,他望着床顶出了会儿神,回想起他们正在终北城里,然后缓缓低下头去看怀里那张熟睡的面容。 他记得自己去一趟竞宝坊,最后仍是一无所获,接着便又去了城南找烛方,看见有几个龙族的手下在与他交手。 而再度醒来时,他们却抱在一块儿。 这已经是第几天了? 观溟盯着烛方唇上的痕迹,不由地皱了皱眉。心里就跟打翻了醋坛子似的,很不是滋味。 他知道自己的副人格已经出来过了,但因为他们的记忆还未相通,所以他并不知道这一次出来的是谁。 烛方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感觉有股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间,又酥又麻。 “荧惑别动。” 听到这个名字,观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闷头一声不吭地啃着烛方的下巴。 “师兄在叫谁?” 烛方听这语气不对,蓦地睁开双眼,与此同时,对上那双深邃的眸子。 他咽了口唾沫,又眨了眨眼,支支吾吾地喊道:“……观溟?” 观溟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没想到这次荧惑出来的时间这么短,烛方张开手臂抱住观溟,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你终于回来了。” “嗯。”观溟也抱着他,心情却似乎并不好,声音冷不丁自头顶传来:“他对师兄都做了什么?” 一回来醋坛子就翻了? 烛方从他怀里抬起头,没敢去看他的眼睛:“就……亲了一下,还帮我洗了脚。” “只有这样么?”观溟显然不信,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家师兄微.肿的唇瓣,追问的时候显得有些激动:“他没对你做别的?” “他……”烛方险些被观溟的话绕了进去,在听到他的追问后又迅速反应过来,反过去问他:“我都穿上了你送的宝衣他还能做什么?” 此话一出,两人都沉默了,静静地望着彼此。 观溟垂了垂眼睫,慢慢平复下来,放软语气:“师兄知道了?” “你说呢?”烛方不等他接过话,继续道:“你是故意把那件宝衣送给我的?” “嗯……” 回答得倒是挺快。 就算观溟不说烛方也能猜到他的心思,所以并没有因此感到生气。他唯一不高兴的,是观溟有意瞒着他,不告诉他。 “师兄……”见烛方别过脸不说话,观溟当他这是在生气,主动承认了错误:“是我错了。” “哦?”烛方用眼角余光看着他,明知故问:“你错哪儿了?” 观溟一字一句道:“我不该送师兄那样的礼物。” “嗯?还有呢?” “我不该隐瞒师兄。” “知道就好。” 烛方这才稍微满意了一些,在观溟想要来吻他时,又故意扭头躲开他的亲.吻。 “师兄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烛方一口否认:“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观溟却不信他说的这话,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深深吻了上去,试图将荧惑昨晚留下的痕迹全都覆盖掉。 不到一会儿,烛方的嘴唇便已变得微润,颈间的红痕更是又被加深了一遍。 观溟吻了许久才放过他,扣着他的手指问:“饿了吗?” 烛方以为他说的是另一个意思,整张脸微微泛红,窝在他怀里小声回答:“饿了。” “那师兄想吃什么?” “想吃……啊?”说到一半,烛方才发现是自己误解了观溟的话,竟有一点小小的失落:“想吃酒酿圆子、茄汁酥肉、酱烧猪蹄、酿豆腐……” 一口气报了一长串菜名。 “好。师兄再睡一会儿。” 话说完,观溟收拾着下了床,走之前还给他盖好被子。 直到那道身影除了房门后,烛方适才缓过了神,既有点好奇又有点期待。 观溟该不会是去给他找吃的了吧? 烛方躺在床上这么想着,抬起手时不经意间瞥见袖角处的小铃铛,突然想起来观溟还没跟他说怎么才能把衣带解开。 -- 第75页 他两三下掀开被子去穿靴袜,穿到一半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地放缓了动作。 客房外的走廊上。 观溟刚出门没多久,迎面便走来了一名黑衣男子。这名男子长得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才终于有了点印象。 那是在竞宝坊的门口,他们曾无意中说过一句话。 黑衣男子的身后背着长匣子,腰间悬着酒葫芦,头发又散又乱,很难不引起旁人的注意。 观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对他没什么兴趣,看了一眼便打算擦肩走过。 却不想还没走近,对方先给他打了招呼:“早啊,重台兄。你一个人?烛方公子呢?” 听到这个称呼,观溟往他打量了一番,不动声色地回道:“他还没醒。” “我懂我懂。”宵练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笑着道:“是该好好休息一下。” “嗯。”观溟无意与他多谈,语气显得很是冷淡:“还有事吗?” 宵练摇了摇头:“没事,重台兄要是有事就先去忙吧。” “嗯。” 宵练目送他走向客栈的前堂,摸着下巴想了会儿,最后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他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没有半点儿头绪。 而此时此刻,另一边的客房里,幽蓝光芒映出一道玄色人影,烛方正在和他的三师弟用传信符进行联络。 镜玄高兴地问道:“大师兄,你和二师兄要回来了吗?” “暂时还回不来。”烛方道:“灵山宗现在怎么样了?上次听师尊的声音有些疲惫。” “没事儿,有我在,你和二师兄都不用担心。” “真的?” “真的。”镜玄挠了下后脑勺:“其实也就是上次魔域有了动静,师尊有些放心不下,所以一直在关注西荒。对了,大师兄,你找我是有别的事吗?” 烛方知道镜玄对各种法器灵丹都很了解,思忖过后问他:“我想向你打听个东西。” “大师兄尽管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话都这么说了,烛方直接开了口:“你知道一件穿上去就解不开的宝衣吗?” “这个我知道,雪沾琼缀对不对?” “对,就是它。”烛方趁机道:“你知道它是怎么一回事吗?” 镜玄面露不解:“大师兄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你只管说就是,等师兄回来,给你带北荒的特产。”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有了烛方这话,镜玄开始徐徐道来:“书上说,这件宝衣由千年不变的雪蚕丝织成,它有一个很特别的地方,穿上它之后需要答对密语才能解开。” 密语?难怪他解不开,原来这么麻烦。 烛方立即追问:“什么密语?” “这个密语可以随意设置,随便说一句话就行。”镜玄道:“不过我没有亲眼见过雪沾琼缀,也不知道有没有记错。” “随便说一句话都行……”敢情这衣服还是语音解锁? “对。”镜玄接着刚才的话道:“雪沾琼缀不仅是件珍奇宝物还是件护身法器,它是可以认主的,而且只有它的主人和穿它的人才能设置密语。至于这个密语……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衣摆处应该缀着明珠,每颗明珠的颜色都不一样。答对密语后,明珠的颜色就会出现变化。” 烛方抬起手臂低头看了一圈,指着衣摆处其中一颗明珠问:“你说的明珠是这个吗?” “嗯,就是那个,等等……”镜玄愣愣地回过神,整个人都惊住了:“大师兄,你穿的这件就是雪沾琼缀?你什么时候买的?还是二师兄送你的?你是解不开了吗?” 糟糕,不小心被发现了…… “等下次回来再慢慢跟你说。” 说完这话,烛方直接切断了联络。他最是了解他这个三师弟,再这么聊下去一定会问个没完。 镜玄的声音很快消失在了耳边,屋子里又恢复到了最初的平静。 烛方把门开成一条缝,往左右瞧了瞧,确定观溟没有回来后才缩回脖子。 他坐在床上对着明珠细细回想,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说了好几句都没见明珠有反应。 观溟设下的密语究竟会是什么? “我是观溟?这个不对……” “我的师兄最好看?这个也不对?” “我最喜欢师兄了?还不对?” “……” “我要和师兄做一辈子的道侣……” 就在烛方怀疑镜玄在胡说八道时,衣摆处的明珠突然间变了同一种颜色,就像傍晚时候的夕阳,分外好看。 所以,密语就是这个? 烛方满意地弯了弯唇角,神游间某个想法一闪而过。他赶紧趁着这时对明珠道:“重设密语,观溟是个大狗比!”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末尾小修了一下~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微微67瓶;韩文卿5瓶;三妞上道、临渊、沐沐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刚设置完新的密语,房门便被敲响了,不用猜都知道敲门的人是谁。 烛方理了下衣摆处的褶子,下床走到门前,故意拉长了嗓子问:“观溟是你吗?” “是我。”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烛方走过去打开门,但见观溟端着一碗酒酿圆子站在门口,上面还冒着腾腾热气:“这是我的?” -- 第76页 “刚去试着煮了一碗,费了些时间。” “是你亲手做的?”烛方眼睛一亮,凑近闻了闻:“好香。” 观溟端在桌上,用勺子搅拌了一下,又轻轻吹了吹,才送到烛方嘴边:“尝尝?” “啊。”烛方乖乖地张嘴。 “如何?” 里面的糖放多了,吃起来味道偏甜。烛方又吃了一勺,笑着回道:“好吃,都快比得上酒楼里的厨子了。” “当真?”观溟也尝了一口,眉毛微微皱起:“太甜了,我去重新煮一碗。” 烛方见他端着碗要出去,连忙拦下来,一脸认真地说:“不用重新再做,我就要吃这碗。” “可……” “这是你给我煮的第一碗酒酿圆子,以后还会有第二碗第三碗第四碗,直到我吃腻为止。”在说这话的时候,烛方的眼里好似闪烁着星辰:“不过今日先算了,等会儿吃完我们还得去一趟城南书院。” 观溟点头应了声好。 下午去城南书院时,正好撞上散学,三三两两的学子从里边出来。 他们这次没去找书童,而是随便拦了一名学子询问,然后进去和路夫子见了一面。 路夫子比想象中要年轻,生得温文尔雅,满身书卷气。 他说,自从他的同窗拜入孟家学习铸剑后,他们之间便没了往来。只听说后来任姓门生搬家离开了终北,至于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 路夫子把话说得清晰明了,看上去不像是在撒谎。 为免给对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打听完消息他们便离开了城南书院。 昨晚下了一夜的雪,到了下午天也是雾蒙蒙的,天色恍若薄暮。街道两边纷纷挂上红灯笼,像在准备着过什么节日,四处都是欢声笑语。 两人并肩穿过闹市,边走边聊。 “如果路夫子真知道实情,王后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他,我觉得他没准儿真的不知道。”烛方不急不慢地说出自己的推测:“但路夫子说那个任姓门生早就从终北城搬走了,会不会也是王后暗中做的?” “嗯。”观溟目露沉思:“若是连这条线索也断掉,知道过去真相的人就只剩下她了。” “不对。”烛方道:“还有一个人。” 观溟掀了掀唇,缓缓吐出那个名字:“荧惑?” “没错。要不然我们问问他?”烛方一边留意着自家师弟的脸色一边道:“除了王后,荧惑是唯一一个了解你过去的人,他的存在也是因为你的心结。” 说完,烛方发现旁边的观溟一语不发,轻轻撞了下他的肩膀:“怎么啦?” 观溟道:“既是因为我的心结而存在,就算问了,荧惑也不一定会说。” “但如果不问荧惑的话,就暂时没有其他办法了。我们可以这样,从侧面问他,不过这也得先让他出来才行。”见身旁人默而不语,烛方一句话道破他的心思:“你是不是不想让他出来?” 闻言,观溟用沉默作了答复。 “没事,你不想那我们就换个办法。”烛方只是提出这么个建议,并不是非要如此不可:“你的父王呢?他会不会知道?” 观溟默了半晌才回答:“他连我生母的名字都不记得,又怎会知道这些。” 怎么会有这种人呢?渣男! 烛方正自腹诽,忽然听观溟对他说:“可以一试。” “啊?试什么?” 观溟递给他一件法器:“到时候荧惑若是意图不轨,你便用这捆灵索将我缚住。” “哈?”烛方拍拍胸脯道:“我身上穿着宝衣呢,不用担心,他做不了什么。” 观溟却执意将法器放进他的乾坤袋里,神情认真又严肃:“亲你也不行。” 这几个字说得有些大声,从旁经过的路人不由地看了他们一眼。 “知道了。”答应下来的同时,烛方心里莫名有些高兴,“对了,你还记得每次荧惑出来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 “感觉……心里不太舒服。” “不舒服?” “嗯……”像是不愿细说,观溟主动岔开了话题:“荧惑出来前师兄都在做什么?” “我想想。”烛方一边扒拉着手指一边回忆道:“前面几次记不太清了,上上次是雪离宗的萧道友找我,最近那次好像是因为我和宵练说话。” “宵练是谁?” “差点儿忘了跟你说,这次荧惑出来前,重台也出来过……”烛方简单复述了一遍赛酒会的来龙去脉:“然后大家就认识了,但感觉他好像惹上了什么麻烦。” “原来是他。”听他说完,观溟顿时了然:“我已经和他见过面了。” “你们见过了?什么时候?” “今天上午,在客栈的走廊上,他同我打了招呼。” “哦。我想起来了,荧惑不太喜欢我与别人有说有笑。”烛方说完上下打量着观溟:“你是不是也这样?看到我和别人说笑心里就不大舒服?” 似是被看穿了一般,观溟躲开他的视线,有些不自然地回答:“我是我,荧惑是荧惑,我和他不一样。” 吃醋就吃醋,还不敢承认! “哦?”烛方抱着手,挑了挑眉:“那就试试好了。” “怎么试?”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说完这话,烛方当着观溟的面儿走向前面的灯笼铺子。 -- 第77页 铺子老板娘年轻貌美,看见烛方走进来,连忙笑着问:“公子是要买灯笼吗?” “嗯。”烛方回了个笑道:“今天的终北城真热闹。” “公子一看就是外地来的,明个儿是腊日,腊日的头一晚城里有灯会,晚上会放爆竹和烟火。” 烛方好奇道:“腊日是什么?” “腊日在我们这儿是小孩儿们过的,不过大人们也常常跟着凑热闹,卖的最好的就属兔子灯了。” “兔子灯?那我也买一个,买回去送人。” 老板娘往观溟所站的方向扫了眼,隐约猜到了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盈盈一笑:“想必公子是送给心上人的?” 烛方笑着点了点头,走之前多给了灯笼铺老板娘几颗灵石。 买完灯笼回去的时候,观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是副人格出来了?心里这么想着,烛方把兔子灯递到他手上,然后伸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你是观溟还是荧惑?” 观溟捉住他的手,猝不及防拉近二人的距离,睫毛一眨不眨地回道:“是我。” “我还以为荧惑这么快就出来了。”烛方松了口气的同时抽回自己的手,说道:“实在不行的话就去找宵练,再跟他说话试试。走吧,我们先回客栈。” 走了两步,烛方发现观溟没跟上来,停下脚步回过头。 只见观溟正低头看着提在手里的兔子灯,知道他在盯着自己,抬头问道:“师兄是送给他的还是送给我的?” 烛方想都没想便说:“当然是送给你的。” 观溟仍是直勾勾地望着他,再次开口时,面上浮起一丝喜色:“师兄真是送给我的吗?” 怎么又问一遍?烛方也没多留意,顺着他的话点点头:“你喜欢就好。” 他这话还没说多久,面前的观溟忽然问道:“我刚才有说过什么吗?” “有啊。你问我这兔子灯是送给荧惑还是送给你的。” 他只是想把荧惑激出来,没想到观溟这么容易就打翻了醋坛子。 “这之后呢?” “这之后你又问了我一遍。”烛方见他眉峰微皱,觉得奇怪,连忙道:“怎么了?” 观溟顿了顿回道:“说后面那句话的人不是我。” “啊?”烛方登时愣住,满脸错愕:“难道是荧惑?” “可能是他。” 回去的路上两人又试了几次,眼看快到了客栈,荧惑还是没有出来。 烛方不禁开始沉思,会不会是他弄错了?荧惑出来的契机并不是他? 在他神游天外这会儿,他们已经走到了客栈外的那条长街。 连续数日雪停雪落,他和重台一起堆的雪人已然融化了许多,还剩下两颗小小的雪球坐在那里。 “师兄在想什么?” “我在想,如果荧惑不是因为你吃醋才出来,还会因为什么……”说到一半,烛方急忙捂了下嘴,悄悄地去打量身边人的神色。 糟糕,一不小心把心里想的话说出口了…… “吃醋?”观溟十分敏锐地捕捉到这两个字眼,一向清冷的他脸上竟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红:“师兄觉得,是因为我吃醋荧惑才会出来吗?” 烛方眨了眨眼,反过去问:“不是吗?方才你问我那兔子灯是送给荧惑还是送给你,不是因为吃醋?” 观溟垂着睫毛,默默地转过头去:“不是……” “好吧。”烛方看出来观溟这是不好意思承认,压下唇角的笑,道:“你说不是就不是。” 他哼着小曲儿,走了几步回头发现观溟仍然立在原地,于是又折了回去。 “看什么呢?” 观溟看着正前方的雪球问他:“这是师兄堆的雪人吗?” “嗯,怎么了吗?” “和重台一起?” “你怎么知道?” 烛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恰好看见雪人上的两个名字。 大约是重台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写上去的,用了术法,不会随着化掉的雪消失,但需得仔细瞧才能辨得出来。 “哦,这是……”烛方刚想要解释,手忽然被牵住了,他慢吞吞地接上后半句话:“是我和他堆的雪人。” 荧惑一手提着兔子灯一手紧紧牵着他,笑着说道:“我也要和师兄一起堆雪人。” “啊?现在?”看着那微弯的嘴角,烛方差点儿没能反应过来,迟钝地喊了声:“荧惑?” “嗯。师兄不想和我一起堆雪人吗?” “没有没有!”荧惑好不容易才出来,他得好好把握这个机会,烛方忙道:“我们去那边。” 荧惑脚下的步子没动,望着前面快要融化的雪人说:“就堆在它的旁边。” “……行。” 堆完雪人已是傍晚,暮色降临,街边的灯笼明亮又耀眼。小孩儿们穿着厚厚的棉袄棉靴,跟着大人们上到街来,每一张小脸都被冻得通红。 终北的灯会和灵山不一样,这里更有烟火气些。地面虽堆有落雪,却让人感觉到处都透着暖意。 烛方最是喜欢热闹,拉着荧惑在街上逛来逛去,一会儿吃这个一会儿玩那个。每每想要套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反倒是被荧惑给叫住了。 “师兄。”荧惑看着前面不远处道:“那里有人卖糖人,师兄可以给我买糖人吗?” -- 第78页 “走吧,过去瞧瞧。” 走近了一看,小小的摊位上放着一个木转盘,上面绘着各种鸟兽,有龙有凤还有鲛人。 前边等着好几个小孩儿,眼睛盯着糖人师傅做好的糖人一刻都没移过。 轮到他们的时候,烛方问荧惑:“你想要什么样的?” 荧惑指着转盘上的凤凰道:“要这个。” “行。”烛方付了钱,又搓了搓手,自信满满:“看着啊,师兄给你转一个。” “好。”荧惑满脸写着期待。 却不想,烛方没转到凤凰,反而转到了龙,第二次第三次也一样。 到第四次时,荧惑忍不住说道:“师兄,要不换我来吧?” “不要,我自己来。”烛方摇摇头,眼都没抬一下,就跟转盘犟上了似的。 一直到第八次,烛方终于转到了荧惑想要的凤凰。 “谢谢师兄,好甜。”荧惑拿着凤凰糖人咬了一口,眼里眉梢全是笑:“我也给师兄转一个,师兄想要什么样的?” “你既要了凤凰,那我便要龙。”烛方等着看他不耐烦的样子,在旁催促道:“你快试试。” “嗯,师兄稍等。” 糖人师傅见他们转了这么多次,说道:“我这儿可以直接送你们一个。” “谢谢。”烛方冲他挤挤眼,拒绝了他的好意:“不过不用了,等他转。” 糖人师傅心领神会,笑了笑,没再插话。 让烛方没想到的是,荧惑第一次转就转到了龙。 他揉了揉眼,险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直到荧惑将糖人递到他手上。 “师兄快尝尝。”荧惑亲眼看着他把糖人送进嘴里,急忙问道:“甜吗?” 烛方点点头,一边走着一边斟酌着言语。 “荧惑。”他小心翼翼地找着话题:“你小时候就喜欢吃糖人吗?” “喜欢。” “真巧,我也喜欢。”烛方说完,还想问点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 荧惑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问道:“师兄有什么话想说吗?” 烛方摇了摇头,勉强一笑:“没什么。” 荧惑不再追问,只道:“那我们再逛一会儿。” 听说灯会结束前终北城的上空会放烟火,他们因此逛了整整一个时辰都没回去。 糖人已经吃完了,天上也下起了小雪。 前面有两个小男孩在放爆竹,先把爆竹埋在雪地里,点燃后又赶紧跑开捂着耳朵,远远看着爆竹把雪渣炸成一片。 笑声与爆竹声混在一起,听起来格外欢乐。 玩到一半,他们的大人找来了,要带他们回家。 两个小男孩还没玩够,很是不舍。其中一个小男孩跟着大人走了两步,又挣开大人的手跑回去,对另一个小男孩道:“去年的木匣子还埋在我家后院里,明天你来我家玩,我们一起去把它挖出来。” “嗯嗯!” “我走啦,明天见!” 看着两个小男孩挥手作完别,烛方缓缓收回了视线。便在这时,他冷不防听旁边的荧惑说了一句:“以前也有人这么跟我说过。” “嗯?”烛方竖起了耳朵,趁机追问:“什么人?” “一个朋友,许久不曾联系了。”荧惑道:“师兄呢?还记得以前的朋友么?” “我?我没什么要好的朋友。”烛方又把话题转移到他的身上:“你的那个朋友也是龙吗?他叫什么名字?” 似乎是追问得太过明显,荧惑没有立即作出回答,而是戒备地说道:“师兄好像对我的过去很感兴趣。” “你不也一样。” 荧惑笑了笑,却是没有再继续说了。他不说烛方也没再多问,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走了下去。 “师兄。”突然,荧惑在后面喊住他。 烛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在了前面,随即回过头去。 转身的瞬间,只听得终北城的上空嘭地一声巨响,绚丽的烟火似花朵一般在夜幕上绽开,五彩纷呈。起初是一朵,接着越来越多…… 烟火之下,荧惑凝望着烛方的双眸,嘴唇微动:“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师兄会想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晓入晓90瓶;他们都叫我秀儿3瓶;梦想2瓶;adversary、咸鱼干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说什么呢。”烛方装作没听懂似的,抬手掸去对方肩头的飞雪,嘴边勉强牵出一抹笑,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你怎么可能会不见。” 不远处的夜空被璀璨的烟火映得通亮,街上人声鼎沸,熙熙攘攘。而近处,唯有细雪无声地洒落在两人的身上。 荧惑捉过他的手放入袖中,又替他把兜帽戴好,扯了下唇角:“跟师兄开玩笑的,走,去看烟火。” 看着他扭头迈开步子,烛方却站在原地没动,思绪随着天上的细雪渐渐飘远。 荧惑知道自己是副人格了?什么时候知道的?等到观溟找回记忆之后,他就会消失吗?还是说,到了那时他便会和观溟融合? “师兄?”回头发现烛方没跟上来,荧惑开始往回走,一直走到烛方的身旁,清澈透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正在发愣中的人:“师兄还在想我方才说的话?” “我……” -- 第79页 “师兄放心,我说的是如果。”荧惑截过他的话,眼里漾着笑意,勾了勾唇补充道:“也有可能,不见的人不是我,而是他们。” 听到这里,烛方更加愣住了,怔愣的同时还有一些惶然。 医书上说过,副人格有可能与主人格争夺主导地位。换句话来说,副人格很可能会取代主人格,占据主人格的躯体。 荧惑本就性格偏执,这种事并非做不出来。 得抓紧时间找回观溟幼时的记忆才行。 “烛方公子,重台兄,你们也出来逛灯会了?”忽在这时,一道身影出现在他们身后,来的人是宵练。 烛方很快回过神来,与此同时,心里暗叫了一句糟糕。 他看向荧惑,荧惑也看着他。而后面前的人眸色变了变,回身面向走来的身影,不疾不徐地接过对方的询问:“嗯,出来看看。” 听着这个不同于刚才的声音,烛方顿时松了一口气,眼睛也微微一亮。因为他知道,是观溟回来了。 “你们是外地人,不知道终北城什么地方有趣。”宵练道:“要不我带你们四处逛逛?” “只怕麻烦了你。” “这有什么好麻烦的,我们既成了朋友,朋友之间便没有麻烦二字。” “那便有劳了。”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观溟不再拒绝,而是回头去牵烛方的手。 烛方与他十指相扣,小声地说:“荧惑出来过了。” 观溟点了点头,手牵得更紧了些。 走在前面的宵练并不知道他们的小动作,说起话来滔滔不绝,介绍完了终北城的腊日,又问起了他们的来历:“对了,还不知道你们来自何处?” 烛方同观溟交换了一个眼神,回道:“我们是从东荒来的,来寻铸剑世家孟家。” “东荒?这可是个好地方。不过这孟家……”宵练摸了摸下巴,先是目露沉思,接着长叹一气:“孟家很多年前便被灭了门,你们恐怕白走了这一遭。” “灭门?”烛方故作惊诧,追问道:“为何会被灭门?” 宵练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大概是像我一样,惹上了什么麻烦。” 他这句话是笑着说的,当烛方往四处不起眼的角落望去时,那些潜伏在暗处的影子已然不见了踪迹。 而在前边的人群里,突然挤来几条人影,看那气势汹汹的样子便知来者不善。 几人将他们团团围住,目光却是落在宵练一人身上。其中一人语气很不好地催促:“老大让我来找你,走吧。” 烛方多嘴问了句:“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那人瞥了他一眼,提醒道:“竞宝坊做事,闲杂人还是不知道得好。” “说麻烦麻烦就来了。”宵练面无惧色地笑了笑,对烛方道:“不过不是什么大麻烦,不碍事,这些兄弟和我都是认识的。你和重台兄先逛逛,我且随他们走一趟。” 说完,主动跟着那几人走了。 虽和宵练认识不久,烛方仍不免有些担心,担心之余还带着好奇:“就这么看着他们把人带走?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会。那些人不是他的对手。” 连观溟都这么说了,烛方也便安下了心:“行,那我们去别处逛逛。” 二人在城里随便找了个地方看烟火,直到烟火放完才走回客栈。 路上,烛方把荧惑说过的话悉数告诉了观溟,说话时眉头微蹙:“他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有了防备,很难再从他口中打听到以前的消息。眼下该如何是好?” 最重要的,是荧惑有了与主人格争夺身体的想法。 “不用再向他打听。”观溟伸手轻轻抚过他微皱的眉:“他已经同你说了。” “啊?说了?”烛方闻言一愣,抬头茫然不解地问道:“荧惑说了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观溟对上他的视线,顿了顿:“明天我们去一个地方,到时候就知道了。” “去什么地方?” “孟家荒宅。” 烛方似懂非懂地看着他,忽然记起那两个小男孩的对话,有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原来,从一开始,荧惑就给了他暗示。 碰上腊日,终北城里爆竹声不绝于耳,离得远些都能听到。 孟家的荒宅在城北,那里靠近溟海的海岸,站在高处还可望见雪白的海面。 多年过去,昔日的辉煌已不复存在,只余下一抔黄土、满地荒凉。 海风呼呼地吹着,宛如一曲哀歌。 “我以前也来过这里。”望着白雪覆盖下的倾圮屋宇,观溟喃喃道:“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我的生母是孟家人。但却从未想过,孟家或许是受到牵连的。” “观溟……” 烛方动了动嘴唇,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却未再继续说下去。他紧跟上观溟的脚步,踩着积雪进了荒宅。 刚进到院子,一道黑影便从眼前一闪而过。还没等烛方有所反应,观溟已经同对方交上了手。 雪片自残颓的屋檐上抖落,飞溅的雪渣险些叫人迷了视线。 观溟将烛方护在身后,剑尖直指蒙面人的喉咙,地面的积雪则被凝成冰墙拦住对方的退路。 蒙面人右手提着一口重剑,左手抱着小小的木盒,望着他们低低一笑:“你们果然是从王都来的。”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烛方神色微变,脱口道出他的名字:“宵练!?” -- 第80页 “是我。”宵练扯下面巾露出脸来:“朋友一场,我也不为难你们。但我有个奇怪的地方,就算死也想死个明明白白。你们既已决定赶尽杀绝,又为何拖到现在才下手?” “赶尽杀绝?”烛方与观溟互看了一眼,说道:“我们不是来杀你的,也不是从王都来的。” “你们不是王后派来的刺客?” “不是。” 宵练面色生疑,显然不信他们所言:“若你们不是王后派来的,为什么会去追查孟家,甚而连书院的夫子也不放过。你们派了这么多人在暗中伺机动手,真当我不知么?” 观溟冷不丁地反问道:“王后为何要派人杀你?” “自然是因为……”说到一半,宵练及时收住话,目光警觉地打量着他们。 观溟把剩下半句话接了过去:“因为你是孟家的后人。” “你都知道,还问我做什么?”宵练不由一笑,握紧了剑柄道:“你真以为,你杀得了我吗?” “我们不杀你。”听他一口承认,烛方豁然追问:“你真的是孟家的后人?” 宵练点了下头,隐约察觉到自己误会了什么。而在他点头之后,颈项间的剑刃也被观溟撤了回去。 烛方眼前一亮,接着问道:“那你听过荧惑这个名字吗?”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刹那,宵练的神情微带诧然,说话的声音更是透着激动:“你们认识他?他还活着?” “嗯。你也认识他?” “认识,我们从小就认识。”这次,轮到宵练来问他:“荧惑现在在哪里?” 烛方看了眼身旁的观溟道:“他就在你的面前。” 宵练这才抬眼去看观溟,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你……你是荧惑?” “嗯。”观溟点头:“我是荧惑。” “可你……”宵练一会儿看着烛方,一会儿又看着他:“你不是叫做重台吗?难道这是你的化名?” “荧惑是我,重台也是我。不过……”观溟道:“我现在的名字是观溟。” 宵练怔了怔,像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他念着这两个字,皱紧了眉道:“观溟是龙族太子,你果真是观溟?” “嗯。” “那你为什么不报仇?” 烛方见宵练语气激动,急忙抢在前面解释:“他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观溟也跟着说:“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孟家又为何被惨遭灭门,你能告诉我吗?” 宵练平复了一下情绪,缓了缓道:“跟我来。” 他说着收起重剑,抱着小木盒走向另一边,一直走到可以看见溟海的地方,适才停下脚步,指着一片宽阔的海域道:“那里曾有一座小岛,岛上有一个美丽的村庄……” 村庄里有个姑娘名唤浮碧,面貌姣好,善解人意,是小岛上最美的鲛人。 有一天,浮碧在海边救下了一名男子,心地善良的她将人带回家悉心照料。 长久相处下,两人暗生情愫,互许终生。 男子向她许诺,等到第二年春天,他便会回来接她,与她成亲。 浮碧并不知道她心爱的男子便是龙族未来的龙主,只是日夜盼望,直至她怀孕生子。 而她心爱的人,却从此没了消息。 “我的阿娘也是鲛人,与你的娘亲情同姐妹,所以我和你从小也如同亲兄弟一般。”宵练道:“每年春天的时候,我和阿娘都会从终北城来看你们,在岛上住一段时间。” “那年春天,是终北最温暖的春天,雪化得特别早……”说到此处,宵练声音一顿:“也是在那年春天,岛上的村民无一例外死于非命,不久后,孟家也惨遭血洗……”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发红包! 第36章 宵练说,那时他年纪尚小,头一次离死亡那么近。孟家被灭门后,他从此改换了姓名,在北荒四处流荡。 这么多年以来,他都以为荧惑早已死在了那年春天,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们还会再度重逢。 雪静静地下着,宵练已经完全陷入了回忆之中,声音微带哽咽:“我是孟家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当时我闹着要随任大哥去书院看望路夫子,因此躲过了这一劫。却不曾想,他反而因我失了性命。从那以后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龙族的王后所为……” “我想要报仇,也曾想过去王都行刺,是路夫子拦下了我。他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一眨眼,便过去了十五年之久,我终于铸成了我阿爹当年所铸之剑,是时候报仇了。”宵练道:“我有意引起王后的注意,她也果真派人在暗中查我,所以我才误以为你们是王后身边的人。但我始终想不明白,当年她为何要下此狠手。” “因为,我有龙族血脉……” 观溟将这十多年来的经历尽数说给了他听,同时也告诉了他分魂症一事。 听到后面,宵练对此深感诧然:“你都不记得了?连我以前的名字也不记得了?” 观溟顺着他的话问道:“你以前的名字是什么?” “我以前的名字叫做孟冬。怎么样?有印象吗?” 观溟摇了摇头。 “宵练公子,”旁边的烛方一脸着急:“你能帮他回忆起以前吗?” “荧惑是我的好兄弟,我自然会帮他,烛方公子尽管放心。”宵练打开小木盒递到观溟手上:“这盒子里的海螺是当年我们埋在我家后院的,还说等到了腊日一起把它挖出来,你可还记得?” -- 第81页 看着躺在木盒子里的海螺,观溟皱着眉再次摇头。 “别急,还有这个。”说着,宵练又从怀里摸出一块光滑的石头,用绢布仔细包裹着,石头只有拇指大小,状似贝壳,顶端有个小孔。 宵练道:“这是你娘亲让你从小带在身上的,说是你爹留给她的信物,我就没见你取下来过。后来孟家出了事,任大哥带我悄悄去过岛上一趟,在你家后面的林子里捡到了它。” “信物……”观溟接到手中,摩挲了片刻道:“这是留影石。” 烛方好奇地看了眼,问:“留影石是什么?” “留影石可以记下佩戴者所经历的一切。”说到此处,观溟顿时恍然:“我知道怎么找回记忆了。” 三人从孟家荒宅回到客栈时,外面仍下着雪,关上门后,冷风瞬间被隔绝在了门外。 “门关好了。”宵练坐到桌前,盯着桌上的留影石瞧了好半晌,问观溟:“它真能带我们回到过去?” 观溟解释道:“不是过去,是过去的幻境。” “那我呢?我能跟你们一起去那个幻境吗?”烛方说完,见观溟伸过手来,旋即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在观溟默念了一段法诀后,留影石很快散发出金色的光芒,三人的神识也随着那道光芒进到了幻境之中。 烛方先是坠入一片黑暗,睁开眼的瞬间,温煦的日光迅速涌入视野。 入目之处是宽阔辽远的海域,头顶的天空蔚蓝而透明,脚下的海滩柔软且湿润,潮声不远不近。 放眼望去,有两个小男孩正光着脚在海边捡贝壳,鞋袜被他们放在了海浪够不到的地方。 前面的那个小男孩年纪大些,个子也高些,回头朝着后面的小男孩挥手喊道:“荧惑,快来我这儿。” 叫做荧惑的小男孩眸子乌黑雪亮,天真又烂漫。他直起身,举着手里的海螺:“孟冬,看,我捡到了什么。” “海螺!”孟冬跑到他的面前:“这海螺真好看,我帮你保管怎么样?” 荧惑立马缩回手:“不用,我要拿回去送给我娘亲。” “去年你才捡了一个海螺,还埋在我家后院里呢。” “那是送给我心上人的,和这个不一样。” 孟冬一脸不信:“你这么小,就有心上人?” “现在还没有。”荧惑道:“不过我娘亲说,等我长大了就会有了。” 两人正说着,有个赶牛的大叔从不远处的小路上经过。看见他们,朗声喊道:“荧惑,你娘亲叫你们回去。” “知道啦!谢谢大叔!”荧惑应完声,随即洗了脚去穿鞋袜。 孟冬在一旁慢腾腾地说:“有我阿娘陪着你娘亲,不用那么着急,我们慢慢走回去就行。” “不行。”荧惑的小脸上写满了认真:“回去晚了娘亲会担心的,我们快走吧。” “哎,等等我。”看着荧惑拔腿就跑,孟冬赶紧追上他的脚步。 烛方跟在他们身后离开了海边,踏上通往村庄的小路。这里是幻境,那些人看不见他们,同样地,他也无法触碰幻境里的一切。 一路上,荧惑和孟冬你追我赶,直到跑到村口才慢下来。 小小的村庄坐落着十几户人家,这里面朝溟海,远离尘世,宛如世外桃源。村里的人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过着平淡闲适的生活,一片祥和。 进了村口,两边是麦田和菜地,有只大黄狗在冲他们摇尾巴。 迎面走来几名村妇,怀里抱着一捆青菜,看见荧惑,笑着跟他打招呼:“荧惑回家啦?孟冬都长这么高了。” “嗯嗯!”荧惑礼貌问好:“婶婶们好!” “来,这些青菜都是刚从地里摘的,给你娘亲抱回去,让你娘亲晚上给你煮汤喝。” “谢谢婶婶!” “这孩子真乖。” 烛方没想到小时候的观溟是这么的活泼开朗,心里不禁好奇他的娘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没走多久,便到了一栋小木屋外。前面用木栅栏围成了一个小院子,院里院外种着各色花草,风吹花动,空气中仿佛飘着淡淡的花香。 屋里有两个女人正在闲聊,边聊边往外走。 “怎么不多住几天?” “过几日冬儿他姨祖母要来终北,得赶着回去张罗张罗。碧妹,我跟你说的事你再仔细考虑一下,我早跟冬儿他爹商量好了,等你娘俩儿搬来终北就住我家隔壁那院子,日后多少有个照应,也好让荧惑和冬儿一起去书院念书。荧惑这么聪颖,以后若是让他跟着冬儿他爹学着铸剑,定能做这北荒最厉害的剑修。” “姐姐的好心浮碧哪里不知,我会好好考虑的。走吧,我送姐姐。” 这是烛方第一次看见观溟的生母,和想象中一样的温婉,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好似没有脾气。 荧惑走在前头推开院门,孟冬则跟在他的后面。 “娘亲,我回来了!” 听见荧惑的喊声,荆钗布裙的女人连忙上前帮他接过那一捆青菜,同时擦掉他不小心沾到脸上的沙子:“又带孟冬哥哥去海边玩了?” “嗯!这是村口婶婶让我带回来的。”荧惑说着抬头看向另一边的孟夫人,眨了眨眼:“姨娘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孟夫人笑了笑,伸手捏了下他的小脸:“下回孟姨娘再来看你。” -- 第82页 旁边的孟冬则是撇着嘴,眉毛皱成一团:“阿娘,我还没玩够,我们明天再走行不行?” “以后让你的碧姨娘他们搬到终北城来,你和荧惑就能天天一起玩了。”孟夫人说着去问荧惑:“荧惑觉得怎么样?” 荧惑拉着自家娘亲的衣角:“娘亲去哪儿荧惑就去哪儿。” “这孩子。” “阿娘这可是你说的。”孟冬却是把这话给记下了,小跑到荧惑跟前说道:“等你和碧姨娘搬来了终北,到了腊日我们就去把埋在我家后院的木盒子挖出来看看。” “嗯,就这么说定了!” 送走孟冬和孟夫人后,日头已然偏西,地面拓下一长一短两道身影。 走在回家的路上,荧惑忍不住仰起脸问他的娘亲:“娘亲,我们真要搬去终北城吗?” 浮碧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笑着问:“荧惑呢?想和孟冬哥哥住在一起吗?” “想。可是……”荧惑欲言又止:“可是娘亲说爹爹会回来找我们,如果我们离开了这里,爹爹回来后会不会就找不到我们了?” 浮碧的手一顿,一时间忘了回答。 “娘亲。”荧惑又问:“爹爹真的会回来找我们吗?他如果把我们忘了怎么办?” “会回来的。”浮碧蹲下.身,抱了抱他,微笑着说:“你爹爹不会忘了我们的。” “嗯!爹爹一定会回来的!”荧惑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他像是想到什么,摸出在海边捡的海螺:“这个送给娘亲。” 浮碧低头看了一眼,眉目瞬间舒展开来:“谢谢荧惑。” 烛方则立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这一幕。 入夜后,天上冒出几粒星子,整个村庄沉睡在安静平和的夜色中。而在远远的海面上,汹涌的浪潮正在不断地翻滚。 海风吹着窗棂吱嘎作响,桌上的烛火也随之东摇西晃。 浮碧正要去关窗户,忽然听见小院外有人在叫她名字,听声音是住在村口的婶婶。前几日村口的婶婶说她家儿媳妇快生了,拜托她到时候去帮帮忙。 “娘亲。”荧惑刚洗过澡躺上床,从被子里露出两只圆溜溜的眼睛:“你要出门吗?” “嗯,娘亲去一趟村口。”浮碧帮他捏好被角,温声嘱咐:“荧惑乖乖在家里睡觉,娘亲一会儿就回来。除了娘亲,谁敲门你也别应,也别出去,知道了吗?” 荧惑乖巧地点点头:“荧惑知道了,娘亲你记得早点回来。” “好,娘亲很快就回来。” 烛方就站在屋子的某个角落里,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对母子。 不一会儿,浮碧吹灭烛台提着灯笼开门出去了,只留下荧惑一个人缩在被子里。 黑暗中,那双雪亮的眸子安静地望着窗户的方向,过了许久才缓缓闭上。 烛方慢慢走到床边,伸手去摸荧惑的小脸,手却直接穿了过去。最后,他选择默默地守在一边。 不知过了有多久,外面突然嘈杂起来。一串串脚步声从院外经过,又急又促。 听这声音不太对,烛方警觉地竖起了耳朵。床上的荧惑仍在熟睡中,还没有被吵醒。 他迅速站起身,穿过门走了出去。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有的房子着了火,火光映亮半边天色。 烛方刚走出院子不远,便看见了躺在路边的尸体,是那个赶牛的大叔。在他的身下,泥土被鲜血染成一片殷红。 此时此刻,这里正在上演一场屠.杀。 火光,鲜血,潮声,惨叫……打破了这个安静祥和的夜。 整个村庄都笼罩在阴霾之中。 而在这宛如黑沼般的夜幕下,一个娇小的身影正拼命地奔跑着,朝着家的方向。 她的额发被汗水濡湿,衣裙上沾着泥土与血迹,甚至腿边还受了伤。 烛方认出那是荧惑的娘亲,连忙紧跟在她的身后。 他想上前去扶着她,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他只能跟着她的步伐,看着她离家越来越近,直到进了那个开满鲜花的院子。 突然,锋利的剑刃落在她的面前。 烛方在浮碧的前面回到屋内,里面依然一片漆黑,所有嘈杂都被隔在了门外。 似是听见了外面的惨叫声,荧惑从睡梦中醒了过来,翻身坐在床上揉着惺忪睡眼。 他往窗户看了一眼,嘴里小声地喊着娘亲,摸索着床沿下了床。 走到门口,荧惑又想起了娘亲走之前说的话,连忙止住脚步。 外面隐约传来说话声,荧惑的手够上门闩好几次,最后还是没有打开,而是搬起凳子到另一边去开窗户。 见他小心翼翼地窗户把打开一条缝,烛方也顺着他的视线朝窗外望去。 火光之下,鲜血一路蜿蜒。 紧接着,雪白的剑光一闪而过,浮碧的身体随即倒在了血泊中。她半张着嘴唇,似乎在喊着谁的名字,手心里紧紧攥着荧惑送给她的海螺。 几个持剑的白袍人一脚把她踢开,直向屋里奔去。 “娘亲……” 荧惑趴在窗边目睹着这一幕,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整张小脸已经变得煞白。他听着门口的动静,急忙跳下凳子,找了个地方躲藏起来。 门嘭地一声被劈成两半,与此同时,几道人影提剑闯入屋内。 荧惑蜷缩成一团,泪水溢满眼眶。他用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丁点儿声音,浑身却是止不住地颤抖。 -- 第83页 而在他的身旁,烛方正展开双臂抱着他,哪怕明明知道自己什么也触碰不到。 第37章 从幻境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夜色已然降临。 雪下得纷纷扬扬,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雾蒙蒙一片,天上好似积了层厚厚的灰尘。 烛方是第二个出来的,第一个出来的是宵练。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放在观溟一人身上。 此时此刻的观溟似已完全沉浸在了幻境之中,双目微闭,眉头紧锁,额上甚至冒出了一层薄汗。 烛方没有出声叫他,因为他知道,只有靠观溟自己才能走出这个幻境。他只是紧紧地牵着观溟的手,默默地为他擦掉额间的汗珠。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隐约还能听见一道道脚步声,正试图将这座客栈团团围住。 宵练走到窗前往外瞧了瞧,回头道:“是王后的手下,看样子已经知道我和你们在一起了。” “没事,有观溟在,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话虽如此,烛方的手心依然捏了把冷汗,脸上更是写满了担心。 宵练又走回原位坐着,把手落在重剑剑柄上,对烛方道:“他们的目标是我,若是他们一会儿冲进来,你先带他离开。” 他的话刚说完,观溟缓缓睁开了双眼。似是回想起了从前的缘故,他的眸色比平日更显深沉,比外面的大雪还要透着寒意。 这时,门窗上映下一条人影,一个声音在门口道:“王后抱病在床,思念心切,命我等前来接溟殿下回王都。” 观溟正盯着桌上的留影石独自出神,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并未立即给出答复。 烛方抿了抿唇,轻声问道:“要回去吗?” “嗯。”观溟终于有了反应,反过去牵住烛方的手,面色不改地回答:“一起回去。” 从终北到王都,一路都是风雪。离开客栈前,烛方下意识地回头望了眼坐在客栈外的两个雪人。 王都横卧在雪白的山脉下,三面环山,一面朝海。海连着山,山接着天,远看恍如一色。 入城后,他们率先去了王后所在的宫殿。除了烛方外,一同前去的还有宵练。 朱色的宫门一扇扇打开,烛方紧跟在观溟的身侧,穿过重重长廊,来到王后的寝宫外。 守在前殿的侍女见到来人,旋即低下头行礼:“奴婢见过溟殿下,请溟殿下稍待片刻,容奴婢先去给王后传话。” 观溟却是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甚至不等她把话说完,径直从她的面前走了进去。 侍女不敢多言,只得退后一步让开。 前殿放着一座屏风,听见外面的说话声,王后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是观溟回来了?” 闻言,前殿门口的侍女连忙回道:“回王后,是溟殿下回来了。” “嗯,让他进来吧,其余人全部退到殿外。” “是。” 烛方看了几眼从身旁陆续离开的侍女,正想问他和宵练要不要也跟着出去,却被观溟拉着手直接绕过屏风进到了后殿。 后殿内,王后刚被人伺候着坐在榻上,埋头小声咳嗽着。偌大的宫殿里只有她一个人,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在殿内回荡,显得极为冷清。 “回来了?” 王后抬起头,看到观溟的瞬间,苍白的面容绽开一抹笑,紧接着她又看见了观溟身边的烛方,那抹笑很快凝在了嘴角。 烛方与她对望了一眼,这是他头次和王后见面。靠坐在榻上的女人虽然一脸病容,浑身上下仍然透着庄严,叫人不敢轻易靠近。 “凤族的二殿下也来了,真是稀客。”说着,不等他回答,王后的目光挨着扫过去,余光一瞥站在最边上的宵练,转头对观溟道:“这又是谁?本宫派人找你回来,你倒好,什么人都往宫里带。” 观溟动了动唇,声音冷若寒霜,既带着质问又带着嘲讽:“你杀了那么多孟家人,难道还认不出来吗?” 王后初是神色一顿,而后不急不慢地说道:“什么孟家人?本宫不认识,也从没听说过。” 旁边的宵练听到这话,冷冷地瞧着她,因有观溟在旁才没有轻举妄动。 王后淡淡地朝宵练的方向瞥了眼,继续对观溟道:“本宫知你无意与鲛族联姻,你想和谁在一起日后本宫也不会再过问。可你毕竟是未来的龙主,龙族才是你以后的归处。就算本宫不是你的生母,但好歹养育了你这么多年……” 观溟截过她的话,语气冰冷:“这么多年,我都在想着如何手刃仇人。” “仇人?你何来仇人?”王后捂嘴轻轻咳了咳:“本宫早就说过,你的生母死于难产。是谁在你耳边胡言乱语?若是让本宫知道,本宫定不会轻饶了他。” 说后面那句话的时候,王后垂着眼睛,像是刻意躲着观溟的目光一样。 观溟盯着她躲闪的双眼,一字字地说:“我都知道了。” “你都知道什么了?”王后用手帕半捂着嘴道:“外面那些人的话都不可信,你只需要知道,只有本宫才是真真正正对你好的人。” “你不是对我好,你只是把我当成了你早早夭折的孩子,你是对他好。我说的对吗?” 王后的眸色沉了沉:“是谁同你说得这些?” 观溟无视她的追问,继续道:“为了抚平你的丧子之痛,你杀了我娘亲将我带回王都。为了不被世人知晓你的恶行,你杀了岛上十余户人家,灭孟家满门,甚至连孟家的一个门生都不放过。我说的对吗?” -- 第84页 “谁跟你说的?他吗?”王后先是指着宵练,又指向烛方:“还是他?” 观溟下意识护在烛方身前,面无表情地回答:“是我自己想起来的。你杀了我娘亲,却骗我说她死于难产。” 到了如今这般地步,王后自知无法再隐瞒下去,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没错,是本宫所为。” 她的视线上移,定定地看着观溟的脸,目光逐渐狠戾:“如果不是你的娘亲,本宫的孩儿又怎会早早夭折?他还那么小,只需要你父王的一滴龙血便可救他一命。可你父王当时不在王都,而是在你娘亲的温柔乡里,本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本宫的孩儿死在自己面前……既然如此,那么本宫只有抢了她的孩子。” “这便是你杀人的理由么?”反问之后,观溟出奇得平静:“就算父王当时在王都,他也不会给你龙血,你的孩儿一样会夭折。” 王后的脸色白了白,咬口否定:“不可能,绝不可能。” 观溟不由冷笑,笑完后整张脸上只剩下瘆人的寒意:“他当年说会回去接我娘亲,我娘亲等了整整七年。” “这不一样。本宫的孩儿有龙族血脉,是未来的龙主,你父王不可能见死不救,那是他的亲生骨肉!”提到她那早夭的孩子,王后的情绪异常激动,止不住地咳嗽起来:“都是因为你的娘亲,都是因为她!” “就算他还活着,你觉得,他会认一个杀人凶手做母亲吗?” “你!”王后顿时怒目圆瞪,甚至气得咯出了血:“你住口!” “不过他永远也回不来了。”观溟说的每个字都在刺激着她的神经,面上却是无比冷静:“你因为他双手沾满鲜血,他也会因为你永世不得转生。你欠的血债全都会记在他的身上,这就是报应。” 王后挣扎着想从榻上站起来,可病入沉疴的身体根本无法支撑。她眼神涣散地望着观溟的方向,嘴里喃喃自语:“不会的,不会的……你的娘亲是本宫杀的,孟家也是本宫杀的,所有人都是本宫杀的,和本宫的孩儿没有任何关系……” “呵,怎么会没关系。”宵练冷声道:“孟家上下一百多人都和你儿子待在一起,你认为你儿子在下面会过得怎么样?” 王后浑身颤抖着,指着他们道:“你们是来报仇的?你们是来报仇的对不对?” 问到后面,王后的手指着观溟一个人:“你说得没错,本宫对你好只是将你当成本宫早早夭折的孩儿。若非如此,本宫又怎么可能把你留到今日。你想杀本宫动手便是,不必拿本宫的孩儿来威胁本宫。” 空气静默了片刻,观溟不急不慢地道:“我不会送你去见他的。不管是在他生前,还是在他死后,你都救不了他。” “本宫是你的弑母仇人,本宫灭了孟家满门,本宫杀了所有人……”王后像疯了一般说个没完:“来啊,你快杀了本宫……” 就在这时,烛方忽然感觉手上一松,原是身边的观溟松开他的手朝王后走了过去。他站在原地看着那道清冷的背影,到底没有跟上他的脚步。 因为他知道,这是观溟和王后之间的恩怨,是观溟必须一个人解开的结。 观溟走到王后的面前,冰冷的眸子盯着那张苍白的脸,话语不见半点儿波澜:“一直忘了告诉你,你以前说的那些话,我从一开始便没信过。” “你……”王后目光呆滞地望着他,整个人摔在地上,剩下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变成鲜血一口吐了出来。 观溟冷漠地转过身走向烛方,重新牵起他的手,一起走出了王后的寝宫。 出去之后,烛方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不杀了她?” 走在旁边的宵练帮观溟做出了回答:“杀了她太便宜,与其直接要了她的命,不如让她受尽折磨,生不如死。” 说完,宵练又问观溟:“你接下来是什么打算?和烛方公子回东荒去吗?” 观溟不知在想什么,默了许久才道:“我先让人送你们去偏殿休息,然后再去见一个人。” “好。” 虽然观溟没有说这个人是谁,但烛方和宵练不用猜都能想到,这个人便是龙族的现任龙主,当年的负心人。 他们在偏殿一等便是一炷香的功夫,期间侍女端着茶盏进来过,走后里面又剩下了烛方和宵练二人。 烛方嘴上没说话,心里却免不了担心。 毕竟龙主和王后不一样,倘若他们动起手来,仅凭观溟的修为不一定会是龙主的对手。 正想着,坐在一旁的宵练开口说道:“有烛方公子在他身边,作为老朋友的我也能放心了。” 烛方道:“你不和我们一同去东荒吗?” “不了。”宵练摇摇头,笑得十分豁朗:“天大地大,四海为家。我在北荒待得久了,去了东荒反倒不习惯。有什么事你们不妨写封信来,我收到信一定会赶过去。” “嗯,宵练公子也是。”烛方说着想起了赛酒会上的那柄匕首,随即摸出来递给他:“这匕首定是宵练公子很重要的东西,今日我算是物归原主了。” 宵练往外推了推,没有收下:“他既送给烛方公子,这便是烛方公子的东西。输了就是输了,哪有收回去的道理。我自幼便学着铸剑,至如今已有二十余年,锻铸这种匕首花不了多长时间。” -- 第85页 听他这么说后,烛方才没有坚持再还回去,目光一扫腰间佩剑,趁机道:“听观溟说出尘不染出自孟家的剑炉,前段日子我这柄出尘剑好像出了些问题,可以麻烦宵练公子帮忙看看吗?” “自然可以。是什么样的问题?” “有的时候无法拔剑。”烛方边说边把剑取下来:“还有的时候,它会自行攻击,上次三宗剑会便是如此。” 宵练双手捧着剑,前后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无法拔剑?” “嗯。不过只有那么一次,当时情势紧急,也不曾注意。” 宵练问道:“观溟的不染剑有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吗?” 烛方认真回忆了一下,摇头道:“好像没有,没听他提起过。” 宵练又道:“结为道侣后,你们日夜都在一起?” “是……怎么了吗?” 宵练将出尘剑收入鞘中,解释道:“这两柄剑本是一对,长久携带之后,会随剑主的关系发生微妙的变化。烛方公子不必担忧,只消把你的出尘剑和他的不染剑放在一处就行。” “放在一处就行了?” “嗯。” “好,谢谢宵练公子。” “你既是观溟的道侣,也就是我宵练的朋友,以后不用这么客气。” 两人话音刚落,偏殿的殿门便在这时开了,观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才去面见了龙主回来,头上露出一对削成一半的龙角。 烛方快步走过去,到了他面前停下来,抬头对上那双深沉的眼眸,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抱着他。 观溟默了默,说道:“我已经和龙族断绝关系了。” “没事。”烛方把头埋在他怀里,柔声道:“你还有我。” 闻言,观溟用力地回抱着怀中的人。 离开北荒已是三日之后,宵练一路将他们送到溟海边。快要上楼船的时候,他单独带着观溟去了趟海边的酒肆。 街上的人都在传王后逝世的消息,有人说她是病死的,有人说她自尽的,还有人说她死之前在王都疯言疯语,见了人便细数自己过去的杀人行径。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她从前的恶行,四处都能听到对她的唾骂声。 “想不到王后竟是这等心狠手辣之人,死得好。” “最惨的还属孟家,无辜受到牵连,一夜之间被灭了满门。” “孟家那真的是无妄之灾……” 刚跨进酒肆,观溟便听见这段对话。他在宵练的对面坐下来,面带愧色:“都是我连累了孟家。” “你看你,哪里的话。这事和你没关系,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宵练招手唤来酒肆老板端上酒水,正要给他斟酒,又忽然想起赛酒会那次,问道:“你家师兄管你喝酒吗?” 观溟刚要回答,面前的酒杯已经被满上了。 “就喝一小杯,你的酒量那么好,喝一杯不成问题。”宵练道:“我单独留你在这里见面,也是为了你师兄的事。” 听他提及烛方,观溟随即问道:“什么事?” 宵练见他着急了一瞬,压低声音挑了下眉:“老实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你家师兄?” 观溟不答反问:“他和你说了什么?” “确实说了一些。”宵练慢慢道:“上次在王都,他让我帮忙看了他的佩剑,剑上被人下了道封印,但他好像并不知情。那道封印可以压制修为,还可以克制魔息,是你做的?” 观溟抿了口酒,默而不语。 另一边。 烛方先上了楼船,找伙计要了间客房。他前脚才迈进去,后脚便有一个声音叫住他。 “您是烛方公子吗?” 烛方回头一看,是名年轻男子,面孔很是陌生。 “我们认识?” “不认识,我是专程来给烛方公子送东西的,送完就走。”年轻男子递给他一个小包袱,抿唇微笑道:“公主说,让烛方公子千万小心。” 公主?是澹如叫人给他送来的? 烛方还想向他问候澹如的近况,可待他回过神时,那名年轻男子的身影早就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他低头扫了眼小包袱,随手打开看了看。本以为会是小鱼干之类的东西,没想到竟是一面铜镜。 澹如送他铜镜做什么?破镜重圆?和好如初?等等,这两个成语没有用对…… 烛方最后也没琢磨出到底是什么意思,刚把那面铜镜揣进乾坤袋里,突然看见传信符闪着荧光。 是掌门师尊有事找他。 他赶紧进到屋内,拿出传信符来,一道人影很快出现在了幽蓝光芒之上。 “弟子见过师尊。” “嗯。”丹衡见客房里只有他一人,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回师尊,观溟已经找回了他幼时的记忆,我们正准备启程回东荒。”烛方道:“师尊找我有什么事吗?” “观溟不在?” “他去和故友道别了,过一会儿才回来。” “你上次问我的事,我已向白老家主询问过了。”丹衡道:“白老家主说,无论是观溟还是重台,都是同一个人。哪怕他们的人格不同,身体也是相同的。” 烛方这才记起这件事来,神色微微一变:“也就是说,观溟的酒量应该和重台一样?白老家主是这个意思吗?” “嗯。” -- 第86页 “弟子明白了。” 烛方心里有了个大概,好啊观溟,原来之前醉酒都是装出来的! 可观溟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是烛方唯一想不明白的地方。 丹衡不知他在想什么,继续道:“除此之外,为师还有别的事要交给你们,恐怕你们还得在北荒待上一段时间。” “师尊请讲。” 和丹衡联系完后,观溟还没回来。 烛方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看看,凑巧听见楼船伙计在敲隔壁的房门。 “客官,您要的酒温好了。” 接着是开门声,住在隔壁的客人把酒端了进去。 烛方灵机一动,趁着外面的伙计还没走,连忙开门出去喊住他。 “一会儿也送壶酒来,也要温过的,另外再送点饭菜,记得别太晚了。” “好嘞,公子您稍等。” 冷风自海面吹来,瞬间寒意刺骨。烛方穿了宝衣,身上没来时那么冷,但风刮过脸时,仍如同冰刀一般。 他关好门窗,回到屋内坐着烤火。正烤得昏昏欲睡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烛方双眼朦胧,以为是伙计送酒菜来,起身开门一看,才知敲门的人是观溟。 他的手上端着温好的酒和饭菜,边说边往里走:“这么早就睡了?” “还没,在等你回来。”烛方在后面关上门,回头道:“宵练回去了吗?” 观溟‘嗯’了一声,摆放碗筷时视线扫过酒壶,有意无意地多看了一眼:“是我端错了?” “不是。”烛方接过观溟递来的碗筷,在桌前坐下,满了两小杯酒:“我是觉得船上太冷了,看别人温了酒,于是也跟着要了一壶,想着喝一点暖暖。” 烛方是故意的,就等着看观溟这次怎么装醉。 观溟看着面前的小酒杯,还没开口,又听烛方说道:“醉了也没关系,反正只有我们两个人,睡一觉就好了。” “嗯。”观溟与他碰了下杯:“师兄也喝。” “好。” 烛方一边喝着酒,一边用余光偷瞄。因为只顾着留意观溟,一不留神自己反倒喝了个精光。 “师兄。” “嗯?”烛方趁他不注意又给他满了酒,还顺道给自己添了半杯:“什么事?” “宵练跟我说,你找他看过你的佩剑。”观溟道:“师兄为何不来问我?” “哦,这事啊。我只是当时刚好想了起来,正好这剑又出自孟家的剑炉,所以就问他了。” “师兄的佩剑是什么时候出的问题?” “让我想想,好像是小秘境试炼的时候……”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中,烛方已经喝了好几杯酒。不仅头脑发昏,浑身也跟着热了起来。 他还在喝着,先给观溟倒了一杯,又给自己满了一杯,没把对方灌醉自己倒先醉上了。 醉酒后的烛方双颊泛红,水润的嘴唇一张一合:“你老实交代,合契那晚,你有没有装醉?” 听这说话的语气不对,观溟及时拦下酒壶,起身扶住快要摔倒的他:“师兄醉了。” “我没醉……”烛方推了一下没推开,反而摊在了观溟的怀里,双手攀着他的手臂。 观溟就势抱起他,离开桌前,把人抱到床上放下。他正准备出去找伙计煮醒酒汤,脸上突然一热,一股温热的气息随后窜了上来。 低眸一看,原来是烛方正在吻他。 观溟松开他的手,温声道:“我去让人煮碗醒酒汤,很快就回来。” “等一下。”烛方拽着他的衣角不放,喝醉酒的他早把要做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整个人变得乖巧无比:“我就亲一会儿,等我亲完了你再走。” “嗯。” 说是一会儿,结果一眨眼便去了半盏茶的时间,醒酒汤更是被观溟抛在了脑后。 纱帐不知何时被放下了,两道身影半遮半掩。 观溟正要去解烛方的衣带,却发现根本解不开。他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低头去问怀里的人:“师兄设下的密语是什么?” “密语……”两张脸贴得极近,烛方仰头望着他,似是记起了什么,微皱着眉,大声说出那句话:“观溟是个大狗比!”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些小可爱问谁是主人格的问题,在这里统一回复一下~ 主人格是攻从小就存在的人格,副人格是攻后面才产生的人格。观溟本来的名字叫做荧惑,幻境里的他是他的主人格。后来发生变故,他把身为荧惑时的那段记忆自动封存了起来,这才衍生出了副人格荧惑,他的主人格也因此没了这段记忆。所以,观溟是主人格,荧惑和重台是副人格。 大概就是这样啦~ 第38章 大抵是没想到会从烛方的嘴里听见这样的话,观溟愣了下神,陷入沉思。 很快,他便明白了其中缘由,轻声问道:“师兄生气了?” 此时的烛方迷迷糊糊,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是对他突然停下来的举动很是不满,嘟囔着催促:“快点。” “这可是师兄说的……”说完,观溟毫不犹豫地解开怀中人的衣带,闭眼吻了下去。 醒时天光大亮,烛方眨了眨眼,翻身坐起来的同时低头看了下身上的衣物。 被换过了。 客房里只有他一个人,没有看见观溟的身影。 -- 第87页 烛方按了按眉心,仔细回忆着昨晚的经过,却只记得一些零散的片段。昨晚他本打算把观溟灌醉,喝到后面自个儿反而醉了。不仅没试探出观溟,还和他睡了一觉。 等等……他的宝衣是怎么解开的?观溟知道他设的密语了? 思及此处,烛方彻底清醒过来,脑中开始猜想观溟得知密语后的各种反应。 正想着,房门开了,观溟端着粥碗从外面进来。 他们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早没了最初的羞赧。每次事后烛方都是沉沉睡去,剩下的则是观溟在清理。 这回烛方没有装睡,等到观溟安静地喂他喝完了整碗粥,才清了清嗓子道:“昨天晚上喝醉后,我有说过什么?” 观溟端碗的手一顿,随后放在桌上,反问道:“师兄以为自己说了什么?” “我……”烛方往放在衣架上的宝衣扫了眼,却是没有去看观溟,只问他:“是你给我脱的?” “嗯。”没等他接着问下去,观溟主动解答了他心中的疑惑:“密语是师兄告诉我的,我一问,师兄便说了。” 还真是他说的! 烛方扶了下额,没接上他的话,他不开口观溟也没再说,空气刹那便归于凝滞。 过了片刻,观溟适才问道:“师兄是因为生气么?” “啊?”烛方宛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因为生气?” 于是,观溟又重新问了一遍:“师兄设下那样的密语,是因为还在生我的气么?” “我……”烛方本想说没生气,话到嘴边却临时变了主意,假装板着一张脸:“我当然生气了,谁让你当时那么做,别以为亲一下就能完事。还有,我都知道了,你又瞒我!” 听到后面这句,观溟茫然地看着他的脸,露出不解的眼神。 烛方是个藏不住的性子,有什么事喜欢当面说个明白。他冷哼一声道:“老实交代,合契那晚你有没有装醉?为什么要装醉?” “因为……”观溟垂着眸子,像是装着心事,欲言又止:“以后我会一一告诉师兄。” “不行,现在就说,谁知道你后面会不会忘了。” “不会忘的。”观溟抿了抿唇:“师兄能否给我一段时间?” “也不是不行……”烛方暂时放过了他:“那我给你五天时间,五天之后,你就得告诉我。” 观溟适才缓了口气,点头应下后又问道:“那上次之事,师兄要如何才不生气?” “上次的事,让我想想……”烛方板起的脸迅速放松下来,脑中飞快转动着:“等回到灵山后,我要吃山下的叉烧包,你得去给我买。” “嗯。还有吗?” “还有蜜汁红烧肉、黄豆焖猪蹄、火焰醉鹅、沙姜焗鸡……” 观溟正认真记着,耳边的声音忽地戛然而止。他一抬眼,烛方猝不及防凑到他脸上亲了一下。 “最后,亲一下不行,得亲两下!” 面前的人眼睛微亮,好似盛着日月星辰,一不小心便叫观溟看入了神。 “嗯。”他点了点头:“待明日离了北荒边境,不消两日就能回到灵山了。” “这么快……糟了。”烛方一拍脑门:“把师尊嘱托的事儿给忘了。” “师尊嘱托的事?” 烛方这才想起来忘了告诉他,说道:“昨天你和宵练告别的时候,师尊用传信符联系了我,嘱托我在北荒寻几件宝物。什么千年鲛烛滴泪鲛珠,全都是我没听说过的。” “师尊有说寻这些宝物做什么吗?” “说是没去过北荒,想收藏起来做藏品。有什么问题吗?” “嗯,师尊从没有收藏宝物的习惯。他临时让你做这些,必然有别的原因。”观溟道:“千年鲛烛和滴泪鲛珠都不是寻常之物,想要寻来恐得花上十天半月。师尊之所以跟你说这些,是因为不想让我们现在就回去。” 烛方面露不解:“不想让我们回去?为什么?” “只有一种可能,灵山宗出事了。” “灵山宗出事?这怎么可能……”话说到一半,烛方突然想起了什么,恍然道:“难道是西荒魔域……” “不无可能。” “不管怎样,我们都先回去看看。” “好。” 西荒魔域内。 宫殿偌大,一名黑袍男子悠闲地靠坐在宝座上。只见他长袖一挥,面前迅速出现一面幻境。与此同时,幻境中浮现出一红一白两道身影。 红影是烛方,白影是观溟。 看到那两道身影的瞬间,黑袍男子的眸底透出凛冽的杀气,独自喃喃道:“回来得正好,是时候清算以前的账了。” 来时花去不少时间,回去倒是没用多久,一转眼就到了东荒。 东荒最靠北的地方叫做雪城,属雪离宗境内,过了此处便是灵山宗的地界。 沿途风雪紧俏,从北荒边境一路南下,两人乘着法器经过雪城上空。往下一瞧,城外城内黑雾散布,魔族的气息正在四处弥漫,将整片雪白的土地笼罩在阴霾之中。 烛方感觉鞘中的剑身微微动了一下,收回视线去问观溟:“下面是怎么回事?” “是魔族。”观溟道:“想不到他们已经到了这里。” “我们要下去看看情况吗?” “嗯。” 他们落在了城外的松林间,脚下的雪渣渗着鲜红的血迹,空气中充斥着难闻的血腥味。 -- 第88页 抬头望去,松林上方盘旋了一群黑色的飞鸟,叫声听起来十分诡异。见到林间有人,鸟群旋即俯冲下来,飞到一半又掉头转向另一边,显然是对他们有所忌惮。 烛方看了眼那些飞走的黑鸟,说道:“这鸟的叫声真难听,我们先进城去看看。” “这是魔域的报丧鸟。”观溟道:“说明附近有魔修。” 听见‘魔修’二字,烛方刚迈出去的脚步又及时收了回来,站到观溟身侧:“就在附近?” 话音落下的瞬间,无数条黑影自松林外飘来,黑压压一群,像极了没有脚的游魂。 “来得这么快!”烛方紧贴观溟而站,手放在剑柄上:“要直接上吗?” 相比之下,观溟表现得异常淡定:“都是一些低阶魔卒,不用脏了师兄的手,我来解决即可。” “好。”烛方退到他的身后,明明知道这些魔卒对观溟来说根本不足为惧,仍不免担忧:“你小心点。” 他这边刚提醒完,还没等观溟出手,那边的魔卒忽然停了下来。与此同时,后面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哥哥,我们又见面了!” 突然间听到这个称呼,烛方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直到紫衣少年穿过魔卒走到他们面前,他这才想起了之前在白鱼镇碰到的小狐狸。 “狐绥?” “是我。”狐绥把身后的魔卒撤到松林外,扁着嘴对烛方道:“我让哥哥不来找我,哥哥就真不来找我。” 他的言语中带着撒娇的意味,全然忽视掉了一旁的观溟。 “这个……前阵子忙着剑会,最近也没在宗内。”烛方解释完,往那群魔卒离开的方向扫了眼,说道:“住在这城外的人……” “他们不是我杀的。”狐绥替自己辩解道:“是魔君身边的索魂使。” 烛方道:“那你怎么会在这里?是魔君派你来的?” “嗯。他让我领着魔卒在附近转悠,说有什么特殊情况便禀告他。”狐绥道:“哥哥,你们还是快回灵山宗吧。这个新任魔君杀人如麻,过不了几天还要亲自来一趟雪城。” “新任魔君?”烛方从他的话中捕捉到这几个字眼,好奇地追问:“不是魔君乘雾吗?什么时候……” 观溟中途打断烛方的询问,接过话道:“我们知道了,多谢提醒。” 话音甫落,松林外边突然响起一阵交战之声。镜玄的身影从另一边朝他们赶来,远远地,就能听见在喊他们师兄。 “哥哥你多保重,我先走了。” 烛方还想问他新任魔君叫什么名字,再看时,狐绥已经变回原身消失在了松林深处。 “大师兄,二师兄。”镜玄赶路赶得有些急,说话时还在喘着气:“你们不是在北荒吗?怎会出现在此处?莫非是师尊叫你们来的?” “回来的时候刚好路过,顺道来看看。”烛方道:“你呢?” “你们走后不久,西荒魔域便有了动静。不仅残害各个宗派的修士,还多般侵扰当地百姓,十分猖獗,就连雪离宗也不能幸免。师尊怕你们担心,所以不让我跟你们说。”镜玄道:“前几日雪离宗派弟子来灵山请求支援,师尊因此让我带着弟子前来雪城相助,不想刚到便和你们在这里遇见了。” 他们正说着,松林外与魔卒交完手的弟子们回来了,一叠声地喊着师兄,跟着他们同来的还有几名雪离宗女弟子。 其中一名女弟子走上前道:“几位应当便是灵山宗的道友了?在下萧忘仪。” “原来是雪离宗的二师姐。”镜玄介绍道:“我叫镜玄,这是我们大师兄和二师兄。” 烛方没在书上看到过这个名字,上次三宗剑会也没见到她,猜想一定又是书中不起眼的小角色,倒没想到会是雪离宗的二师姐。 萧忘仪似乎并不喜欢‘二师姐’这个称谓,压根儿没听镜玄在说什么,而是时不时地打量着观溟,说道:“天快黑了,几位不妨先随我们进城,休整之后再作商量。” 镜玄看着观溟,观溟则是去问烛方:“师兄觉得如何?” “啊……可以。”烛方习惯了让观溟做决定,差点儿忘了自己大师兄的身份。他看向萧忘仪,微笑着道:“那就麻烦萧道友了。” 入城途中,烛方从萧忘仪的口中听了个大概。由此得知,新任的魔君名叫长岁,是上任魔君乘雾的亲传弟子。 数日前,魔君长岁扬言要血洗雪城,还定下了具体的时间,雪离宗上下因此惶恐不已。 除了雪离宗总坛和雪城,雪离宗的其他地方已悉数被魔域占去,如今只余下这两处净地。而翻过雪城,便是灵山宗和抱玉宗的境域。 城内黑雾蔓延,不见天日,街上更是无一行人。 “宗主派弟子去过抱玉宗,但抱玉宗主闭门不出,摆明了不愿相助。”萧忘仪边走边道:“而就在昨日,宗主也突然不见了身影。师姐正带人四处寻找,将这里留给了我。城内的人都被安置去了别处,所以街上才没有人。” 烛方听她说完,摸了摸下巴:“我有一点不太明白,这个魔君长岁为什么会突然入侵东荒?” “说是……” “自古以来,仙魔对立。魔修杀人能有什么缘由,不就是看我们剑宗日益壮大,担心我们于他们不利,旁的都是借口。”镜玄抢在萧忘仪前面说完,朝观溟使了个眼色,岔开话题:“萧道友,你说你们宗主突然不见,是怎么回事?” -- 第89页 “是昨日早晨的事,师姐去找宗主时,宗主凭空消失在了宗内。”萧忘仪道:“为免闹得人心惶惶,在此之前,这件事就只有我和师姐知道。” “定然是魔君长岁做的。” 烛方的注意很快被转移了过去,认真地听着他们的对话。旁边的观溟则是将一直盯着自家师兄,全程一语未发。他向来都是沉默寡言,烛方也习惯了他这样,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天黑得快,离魔君长岁说的时间还剩下一日,萧忘仪让人给他们分别安排了客房。 雪城的晚上虽然没有终北那么冷,入夜后依然下起了小雪。 客房后面自带露天的小温泉,烛方一进去便试了下,水的温度恰到好处。 “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雪离宗主消失在自己的宗内……”温泉水很舒服,烛方一边泡着一边闭着眼道:“这个魔君长岁有这么厉害?” 等了许久也没听见观溟回答,烛方缓缓睁开眼来,却见观溟不知何时已经下到了水中。 “你今天怎么了?”烛方终于察觉出哪里不对,问道:“怎么不说话?” 观溟并不作出回答,只是捧着他的脸,落下一串细密的吻。 水面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观……”烛方本想说换个地方,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连同尾音也随之淹没了。 便在他即将陷入沉沦时,面前之人突然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师兄果然更喜欢他。” 烛方蓦地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的这张脸,不可置信地吐出那两个字:“……荧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蝉予10瓶;胖嘟嘟的小熊猫2瓶;小小花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嗯?师兄好像有些意外?”荧惑轻轻地摩挲着被他吻得润红的嘴唇,抿唇微笑:“还是说,师兄不希望见到我?如果是这样,那荧惑恐怕要让师兄失望了。” “我……没有。” 烛方的确有些意外,他以为在观溟找回记忆之后荧惑便已自行消失,却没想到荧惑并未因此与主人格融合。 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观溟的心结难道不是幼时的那段记忆吗? “没有什么?”明明知道是什么样的答案,荧惑仍是止不住地追问。 烛方扭过头,勉强从他的手下挣开:“没有不希望见到你。” “那师兄是很高兴见到我了?”荧惑满意地勾着唇,故意曲解他话里的意思:“我也很高兴见到师兄。” 见他准备继续刚才的举动,烛方连忙找了个话题,试图借此转移荧惑的注意:“你是什么时候出来的?遇见狐绥之后?” 荧惑一眼便看穿了他的想法,知道他的师兄不愿与他行那种事,假意配合着烛方:“师兄这么喜欢观溟,难道还分辨不出我们么?” 这是烛方头一次从荧惑口中听见观溟的名字,有那么片刻的失神:“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仅知道他,还知道另一个。”荧惑的气息近在咫尺,举止愈加不安分:“观溟他哪里比我好?” 荧惑刚问完,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叩门声。紧接着,镜玄的声音宛如救命稻草一般传来。 “大师兄,二师兄,你们休息了吗?” “休息了。”荧惑在烛方前面回了句:“有事明日再谈。” 镜玄在门外着急地说道:“魔域那边刚才送来了一封信。” 闻言,烛方朝荧惑递了个眼神,示意他赶紧起开。待荧惑让开后才对着房门的方向回道:“我们这就出来。” 烛方先穿好衣服出了温泉,荧惑则是不情不愿地跟在他的身后。见他的发尾沾着水珠,硬是拉住他仔细擦干了才肯放开。 门一打开,镜玄抬头便撞见了荧惑阴沉的脸色。他隐约猜到自己来错了时候,但事出紧急,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烛方问道:“什么样的信?” “在雪离宗二师姐手上。”镜玄忙道:“她正在城楼上等着我们过去,说信里只写了一个地名,是城外一座叫做莲雾的小镇,离雪城只有三里的脚程。” “那封信是怎么送来的?” “不知道。好像是巡夜弟子无意中看见的,就夹在角楼的门缝里。” 天穹漆黑如墨,宛如猛兽张着巨大的嘴,俯瞰着世间。柳絮般的飞雪落在地面,成为这浓雾中唯一的颜色。城墙上冷风烈烈,一张口便呼出一团白气。 萧忘仪正在角楼的房间里等着,待他们一进去,便叫人捧上热茶,将那封信递给他们看。 “莲雾镇在雪城三里之外,那里早在两日前便受到了魔域的侵扰。镇上的百姓有些逃到了城内,有些还留在那里。今日一早我派了几名弟子去那里打探情况,直到现在她们都还没回来,也没有半点儿消息。魔域既送了这封信来,她们此时定是凶多吉少。”萧忘仪欲言又止:“我打算亲自去一趟莲雾镇。但是……” “但是你放心不下城内。”烛方一语点破:“萧道友是想拜托我们帮你守着雪城?” 萧忘仪道:“没错。” 他们虽是来帮忙的,但毕竟身为男子。让几名女子去冒险这种事,老实说,烛方做不出来。 “大师兄。”旁边的镜玄提议道:“要不然我们去吧?这莲雾镇离得也不是很远。” -- 第90页 烛方没有立即点头,而是把目光放在荧惑的身上:“你觉得呢?” “师兄去我就去。” 萧忘仪听他们商量着,一时间没能插上话。 “那就这么定下了。”烛方道:“萧道友对雪城最熟悉,所以还是萧道友留下吧,去莲雾镇的事就交给我们了。另外,麻烦萧道友准备一张莲雾镇的地图。” “多谢三位道友相助。” 萧忘仪顿时感激不已,连忙吩咐左右的弟子下去准备,并给他们简单地说了下莲雾镇的情况。 三人顶着风雪连夜出了雪城,此行不远,抵达莲雾镇时尚未天明。 离开前,烛方特意回房间穿回了宝衣。前几日荧惑一次都没出来,他还以为是副人格融合的缘故,因此松懈了不少。 这回荧惑一出来,他就赶紧把宝衣穿上了。 “是雪沾琼缀。”镜玄一眼认出了烛方身上的宝衣,碰了下他的肩膀:“二师兄给你买的?这得花多少灵石啊?” 这莲雾镇的黑雾比雪城还要浓,加上天色黝黑,哪怕天上下着小雪,也是伸手难见五指。 烛方正顾着四处张望,随口回答:“不知道,你去问你的二师兄吧。” 于是,镜玄果真转向了另一边的荧惑:“二师兄,这宝衣是你给大师兄买的?不错啊,二师兄你花了多少灵石?” 荧惑瞥了眼镜玄,压根儿不想同他说话。在他看来,这件宝衣实为碍眼。 “少说得几万灵石才够。”镜玄扒着手指算了算,突然想起了什么,问荧惑:“二师兄你有这么多灵石吗?半个月前,你不是才买了……呜呜呜。” 话还没说完,荧惑便给他使了个禁言术,以至于后面的话镜玄根本说不出口,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烛方听到一半,没见镜玄说下去,追问道:“嗯?买了什么?” “没什么。”荧惑当即解了镜玄的禁言术:“只是几件不起眼的法器,三师弟,对吧?” “嗯嗯。”能说话的镜玄急忙点头附和:“只是几件不起眼的法器,没买别的。” 烛方将信将疑地打量着他们二人:“是吗?” 镜玄继续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哦。”烛方表面信了他们说的话,心里却在给观溟记着账:“那一会儿把法器给我用用。” 镜玄:“……”二师兄你好自为之吧! 话音初落,前面的浓雾中猝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一阵疾风迎面刮来,夹杂着纷扬的雪花模糊视线。 烛方被这惨叫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躲到荧惑的身后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都没听见动静,他小声问道:“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没有人说话,回应他的只有冰冷的风雪。 “观溟?镜玄?” 仍然没有回应。 “荧惑?你在吗?” 街道空旷而沉寂,细听之下,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回荡在风中。 烛方直觉不对,慢慢移开捂住双眼的手,露出一条缝隙往外瞧。面前是莲雾镇的长街,黑雾遮天,一眼望不见尽头。而他的身前,早没了荧惑和镜玄的影子。 冰冷的寒意爬上脚踝和背脊,烛方彻底睁开眼来,裹紧了身上的斗篷。 奇怪,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他们两个人去哪儿了? 烛方并不认为荧惑会主动从自己身边离开,如此一来,便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们被带走了。 能这么轻易带走他们的人……会是魔君吗?为什么会把他留在原地? 烛方瑟瑟地行走在寒风中,许是天色将明,眼前的视野变得模糊起来,隐约可以看清周围事物的轮廓。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却又感觉这一切都格外真切。 风停了下来,衬得四周愈发寂静。 寂静中的莲雾镇仿佛一座永远都出不去的囚牢,只要发出一丁点儿声音,就会连同内心深处的恐惧一起被无限放大。 烛方听着自己的呼吸声,小心翼翼地踩过结冰的路面。这时,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双小孩儿的眼睛,清澈透亮,干净到不带有任何杂质。 烛方慢慢地转过身,走进了右手边的城隍庙。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刚才有一个小孩儿躲在里面偷看。 他进去了才知道,躲在里边的除了那个小孩儿,还有一些镇上的百姓。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他,有好奇,有恐惧,还有愤怒。 “是魔修!” 不知是谁说了第一句话,里面的人迅速沸腾起来,一片喧杂。 烛方解释道:“我不是魔修,我是灵山宗的大师兄,是来救你们的。” 谁知那些人根本不听他的解释,只一个劲儿指着他骂他滚,甚至还有人想要直接动手。 烛方恍恍惚惚地退出了城隍庙,他走下最后一节台阶回头看时,里面那些人全都变成了恶鬼的模样,而那两个字依然萦绕在他耳边。 “魔修!” “你是魔修!” “魔修滚出东荒!” “……” “烛方,你真的入魔了吗?” 脑中冒出这句质问的刹那,烛方猛地抬眸环顾四周。冰冷灰暗的莲雾镇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白色花海。 风吹过,花瓣散乱飞舞。 在他的四周,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有他的师尊丹衡,有他的师叔天隐子和无语子,还有灵山宗的师弟师妹。 -- 第91页 观溟就站在他的对面,直勾勾地看着他。雪白的长袍染着鲜血,触目惊心。 “观……” 烛方适才吐出一个字,剩下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他的目光掠过手里的出尘剑,看向剑尖的另一端,完全怔住。 “师兄……”观溟的唇角渗着血迹,嘴唇一张一合,笑着问:“师兄没有入魔,对吗?” …… “哥哥,醒醒,快醒醒。” 太阳穴一阵胀痛,烛方半眯着眸子,好一会儿视线才归于清明。 “哥哥,你终于醒了。”狐绥眼眶微红,一边扶起他一边道:“你中了魔君的魇境,吓坏我了。” 只是魇境吗?还是某种预兆? 他虽然早已脱离了原书的轨迹,但还没到最后,未来的他会不会重新走向原书的结局? 烛方揉了下眉心,往周围看了看,发现他仍然身处莲雾镇,随即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有没有看到另外两个人?” “那个观溟正在另一边和索魂使交手,另一个没看到。”狐绥说道:“我刚被索魂使唤来,到镇上没多久就看见了哥哥。哥哥,你们是来找雪离宗那些弟子的,对不对?” “嗯。” “我知道她们在那里,还有那些幸存的百姓。”狐绥左右瞄了眼,小声道:“他们被魔君身边的索魂使关在了城隍庙,一会儿我把那些负责看守的魔卒引开,哥哥就去把他们救出来。” 烛方没有及时应下,而是问他:“那你呢?你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不如,你跟我们一起回灵山吧。” “我走不了。”狐绥道:“不过哥哥不用担心,魔君是不会发现的。我们先离开这里,再晚一步索魂使就要回来了。” “好。”迈出脚步的时候,烛方忽然想起心中未解的疑惑,忍不住问道:“你说魔君长岁会亲自来一趟雪城,那魔君乘雾呢?他到时候也会来吗?” “他想来也来不了。” “为什么?” “啊?”这下轮到狐绥困惑了:“哥哥不记得了吗?魔君乘雾早就神魂俱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快到收尾阶段了,写得有点慢,感觉这个月底完结不了QAQ我的flag倒了呜呜呜 这篇文更得断断续续,最后决定给追更的小可爱们一点补偿,从这章开始到正文完结前一章,每章评论发红包!鞠躬! (例:本章更新后至下章更新后期间的评论)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恐惊天上白玉京20瓶;沐若10瓶;小小花、胖嘟嘟的小熊猫2瓶;懒散、他们都叫我秀儿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乘雾神魂俱灭了?这不应该是原书后面的剧情吗? 烛方满是不可置信。 狐绥见他神情不对,轻轻喊了一声:“哥哥?”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浓雾中也传过来镜玄的声音:“大师兄,是你吗?” 两人的询问几乎是异口同声。 烛方正想说他没事,却见狐绥神色慌张地对他道:“哥哥我突然想起来还有别的事,不能陪你去城隍庙了,我先走了。” “狐……” 烛方还没来得及说完后面的话,一转眼,少年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视野之内。 和上次在松林一样,狐绥离开得十分突然,总让人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大师兄,你一个人?”镜玄自浓雾里走出来,左右张望:“二师兄呢?我还以为你们在一起。” 烛方摇头道:“在听到那声尖叫后,我就没见着你们了,跟做了场梦一样,醒来便在这个地方。你呢?” 镜玄道:“我也一样。那我们现在去找二师兄吧。” 烛方‘嗯’了一声,暂且放下魔君乘雾的事,同镜玄一道朝着狐绥所说的方向寻了过去。 不远处的黑雾之中,果然有两人正在交手。 交织的剑光宛若一张密网,铺天盖地,刀剑声打破了莲雾镇的森冷与死寂。 右边那人一身黑衣,面具遮住半张脸庞,神秘中透着诡异,显然便是狐绥口中的索魂使。 而此时与索魂使交战的对手,则是观溟的副人格荧惑。 “我留在这里帮你二师兄拖住他。”说话间,烛方的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镜玄,你先去城隍庙救那些被困的百姓和雪离宗弟子。” 镜玄表情愕然:“大师兄怎么知道他们在城隍庙?” “我……”烛方临时留了心眼,并撒了个小谎:“和你碰面之前,我听到那边有报丧鸟的叫声。” “好。那大师兄你们小心点,我这就去救他们。” 待镜玄走后,烛方迅速拔剑加入混战。 不到数招,索魂使便自知寡不敌众,身形化作一点微芒融进了无边的黑雾中,刹那间消弭无迹。 “溜得还挺快。”望着索魂使逃走的方向,烛方收剑入鞘,转身去问荧惑:“你是怎么和他遇上的?” “去找师兄的时候。他们想借魇境将我们分散,但被我一招给破了。” 似是没想到烛方会独自留下来帮他,荧惑的心情看上去很不错,说话时唇角一直带着笑。 他有意无意地抬起自己的手腕,将手背处破了点儿皮的地方露出来,说道:“这里受伤了,疼。” “你等等。”烛方低头去翻自己的乾坤袋,关键时候只翻出一堆零嘴,连半瓶擦伤的灵药都没寻见:“镜玄那儿一定有,走,我们去找他。” -- 第92页 荧惑却是直接拽住他,伸过手去,像是在撒娇:“师兄吹一吹就不疼了。” “?” 烛方这才意识到荧惑是故意喊疼的,但情势紧迫,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在这里逗留。于是,烛方凑过去轻轻吹了吹,吹完后警告道:“下次不能再受伤了。” 荧惑笑着点点头,一脸满足。 他们开始向莲雾镇的城隍庙走去,途中遇见一两只魔卒,不待烛方出手便被荧惑给解决掉了。 看着面前的身影,烛方恍了恍神,万语千言堵在心口。酝酿了片刻,他冷不丁地开口喊出他的名字:“荧惑。” 荧惑回过头:“师兄怎么了?” “你……”话要出口的时候,烛方却有些半吞半吐,他缓缓抬眼对上荧惑的视线:“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有。我的心愿就是,永远和师兄在一起。”荧惑回了他一个微笑,反问道:“师兄会完成我的心愿吗?” “我……”烛方发现自己一时竟回答不上来。 荧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师兄不说我也能猜到。” 听他这么说,烛方更回答不上了。 两人对望了一眼,分别错开视线,一路沉默着走到了城隍庙。 城隍庙外,那些被困的百姓已经被救了出来,镜玄和昨日前来打探的雪离宗弟子还留在原地等着他们。 大抵是到了白日,莲雾镇的雾气正在渐渐消散。 “大师兄,二师兄。”镜玄朝他们招手,等他们临了面前才道:“你们是不是赢了那个魔修?就在刚才,他把莲雾镇的所有魔卒都撤走了。” 烛方与荧惑互换了个眼神,问道:“都撤走了?” “对。”镜玄道:“不过也可能是回去搬救兵了,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 “嗯。” 自莲雾镇离开之后,一行人马不停蹄地赶回了雪城。 此行太过顺利,反倒让人心生不安。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烛方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的梦想是当一条吃喝不愁的咸鱼,可从眼下的情况来看,这个梦想一时半会儿恐难实现。魔域入侵,每一个修仙弟子都有保护东荒的责任,更何况他还是灵山宗的大师兄。 那些被救的百姓由萧忘仪去安顿了,烛方回到雪离宗安排的客房,打算先补上一觉。 他的手刚碰到被褥,感觉到来自身后的视线,顿了顿扭头问荧惑:“你要一起休息吗?要的话……我再找人抱一床被子来。” “师兄这句话是对谁说的?” 烛方愣了下,听这语气与刚才不同,试探着喊道:“观溟?” “嗯。”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才回来。”烛方回身抱住他,抱了好一会儿,正想要分开,对方却不愿放手。于是,他任由观溟抱着,顺势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你不在的时候荧惑出来了,我们去了趟莲雾镇……” 观溟截过他的话:“我知道。” “啊?你怎么知道?” “我有了荧惑的记忆。” 烛方顿时惊住:“你们的记忆互通了?” “嗯。”观溟沉吟道:“我知道魔域送了封信来,暗示你们去莲雾镇救人,但这一切实在过于蹊跷。” “我也觉得有些古怪,想不明白魔君长岁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乘雾他是怎么死的? 烛方的话还没问出口,房门恰巧被敲响了,只听镜玄在门外道:“大师兄,二师兄,雪离宗的大师姐来了,说麻烦你们过去一趟,好像和失踪的雪离宗主有关。” “知道了。”应完声,烛方打了个小小地哈欠:“你去吧,我就留在客房休息了,有什么事你回来再跟我说。” 观溟不舍地松开怀抱,转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屋内,知道观溟回来后的烛方瞬间放下了心,伸了个懒腰躺在床上睡起了大觉。 这一睡便到了天黑,期间一直有人在小声叫他的名字。 烛方翻了个身,那声音旋即消失在了耳边。过了一会儿,又飘来了一阵甜甜的香味。 “哥哥?”狐绥拿了块荷花酥在烛方眼前晃了晃,见他嘴唇微张,趁机送进他的嘴里。 迷迷糊糊之中,烛方的舌尖尝到一丝甜味,下意识睁开眼来看。看到狐绥的那一刻,他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抬手去摸了摸那对毛绒绒的狐狸耳朵。 手感不错。 “哥哥醒了?” 烛方嚼了嚼嘴里的荷花酥,慢慢缓过神来:“狐……” “嘘。”狐绥赶紧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小心留意着门外:“我是悄悄溜进来的,待不了多久。” 烛方跟着降低声量,问道:“你没有跟着那个索魂使回魔域?” “他们根本就没有回去,还潜伏在雪城城外,准备夜袭雪城。”说着,狐绥从床头的矮几上捧出食盒,眼睛笑得弯起来:“我是来给哥哥送荷花酥的。” “夜袭?”烛方立马清醒了:“今天晚上?” 狐绥点了点头。 “原来他们撤离莲雾镇是为了让我们放松戒备……” “嗯。时间不早了,哥哥我得赶紧回去了。”狐绥望了眼外面黑尽的天色,又摸出一本画册,双手递过去:“下次见面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这本画册送给哥哥。哥哥记得一个人看,不能给别人,那个观溟也不行。” -- 第93页 烛方点头说了句‘好’,起身下床:“我送你出去,你小心点。” “不用。”狐绥指了指虚掩的窗户:“我从那里走,没人看得见我。” 烛方到底还是掀开被子下了床,他看着狐绥推开窗户,在后面叫住他:“小狐狸。” 乍然间听见这三个字,狐绥身形一顿,默默等待着烛方继续说下去。 “等东荒安定下来后,哥哥就带你离开魔域。” “好。” 紫影转瞬消失在了窗棂处,烛方放下画册走过去,站在窗边出神许久,直到镜玄再一次来敲门。 “大师兄,你醒了吗?” 烛方回过神关掉窗户,转身去给镜玄开门。门被打开的瞬间,一股热汤的香味扑面而来,是清炖羊肉汤。 “二师兄担心你醒来会饿,偏要我给你送过来。”镜玄端着漆盘放在桌上,目光一斜,注意到狐绥留下的画册,好奇地伸手去翻:“这是什么。” “以前买的话本。”烛方从他手上拿回来,把它和装有荷花酥的食盒放进乾坤袋里,问道:“观溟他们现在在哪儿?” “在角楼。”说完,镜玄看见烛方直接跃门而出,急忙追了出去:“大师兄,这汤你不喝了吗?” 此时的烛方哪里顾得上这些,再晚一步魔君长岁就要攻来雪城了。外面的雪下得纷纷扬扬,他没得及披斗篷,被飞雪拂了满身。 上到城楼一看,远处的天际黑云翻滚,电闪雷鸣。黑夜中,魔族正在朝着雪城不断逼近。 作者有话要说: 爪爪好冷!又要降温了,注意保暖呀!评论一样发红包!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恐惊天上白玉京5瓶;胖嘟嘟的小熊猫、kiki2瓶;沐沐、teng、龙口袋里的包子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翻腾涌动的暗云低垂到地面,电光乍现间,成千上万的魔卒压境而来。雪势愈大,寒风愈烈。肆虐的风雪好似掺着冰刃紧贴脸颊刮过,刺骨的寒意由上而下迅速蔓延。 跟上来的镜玄看到这个场景,登时怔在了原地,连说话也变得吞吐起来:“是……魔、魔族……” 烛方收回视线走向角楼,转身时才发现观溟和那对雪离宗的师姐妹已经出来了,正站在城墙的另一边眺望着远处。 似是有所感应,观溟朝他望了过来,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城楼上的灯笼被点亮了大片,一瞬间,整座城墙亮若白昼。城内的大部分雪离宗弟子都上了城楼,携剑严阵以待,时刻准备着迎击来犯之敌。 观溟径直走过去,取下身上的斗篷披给烛方披上:“你怎么上来了?” 外面人多眼杂,烛方想了想,到底没有直接告诉他狐绥来过的事,而是说:“心里觉得不安,所以上来看看,没想到魔君长岁来得这么突然。” “别担心。”观溟放了个小东西在他手里:“有我。” 烛方低头一看,原来是观溟小时候埋在孟家后院里的小海螺。他的眼睛微微一亮,合拢手心握着小海螺,看向观溟时的目光多了份坚定与希望。 便在这时,黑暗的夜空被闪电撕开一条裂缝,一个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 “本尊给了你们这么长时间准备,你们才请来这么几个帮手。传说中的东荒三大剑宗,就只剩下这点儿人了么?” 话音落下的刹那,一阵冷风夹杂尘雪扑面卷来。 众人寻声望去,一道鬼魅般的黑影悬在半空,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整张脸隐藏在宽大的兜帽下。 来者正是魔君长岁。 只见长岁微展双臂,以他为中心,周遭的风雪立即形成一个个巨大的旋涡。天色顿变,波诡云谲,呼啸而过的风声仿佛鬼哭狼嚎。 而此时此刻,雪城外的魔卒已然逼至城下,密若丛林。 “列阵!雪离阵开,万魔尽退——” 萧雪名一声高喝,所有雪离宗弟子同时口念法决,竖剑于眉心。雪下得越大,剑意越盛。风雪之下,凝聚的剑意筑起一面泛着青光的屏障,耸立在雪城城外。 城下的魔卒们拥挤向前,不料一碰到阵法便烟消云散。屡试之后,一众魔卒不得不纷纷止步。 见状,长岁不慌不忙地应变,一招接着一招送出,强大的气劲不停地撞击着那道如高墙一般的护城阵法。猛烈的巨响敲打在耳畔,被冻雪冰封的地面随之震动。 在对方不断攻击下,屏障如同破裂的蛋壳,青色的光芒开始慢慢消退。看着上面逐渐延伸的裂隙,烛方暗自捏了把冷汗,手持出尘剑伺机待发。 “你们守住雪城,其余的交给我们。” 哪怕到了这种时候,观溟仍是镇定自若。他这话是对雪离宗师姐妹二人说的,后者同时点了点头,露出心领神会的眼神。 观溟接着看了眼镜玄,最后与烛方目光相对。虽然他嘴上没说话,但烛方已经从那双眼睛里读懂了他想要表达的含义。 伴随着一道冲天声响,护城屏障由外而内裂开。三条人影纵身跃出城楼,脱离了阵法的保护范围。 同一时间内,城墙上的萧雪名又一声高喝:“变阵!” 破裂的阵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合拢,重新形成了一面坚不可摧的屏障,宛如无法逾越的鸿沟天堑。 是夜,风雪交加。 三人出了阵法,拔剑直指半空中的长岁。谁知半路突然闪过一道黑影,将后面二人自中途拦截下来,分至左右两边。 -- 第94页 烛方定睛一看,前来拦截的黑影赫然便是长岁身边的索魂使。 周围的魔卒闻到陌生气息,迅速从四面八方围上他们。孰料还未来得及靠近,便被烛方一道剑气震退至一丈开外。 “大师兄!后面!” 这时,只听得镜玄一句提醒,耳边疾风掠过,索魂使的身影不知几时竟闪到了身后。 似是察觉到主人即将遇险,出尘剑发出嗡嗡剑鸣,血红剑光溢满剑身,自动朝着试图从后背偷袭的索魂使攻去。 许是没想到出尘剑会自行攻击,索魂使急忙抽身而退。而在他的背后,密密麻麻的魔卒再次如潮水般涌上前来。 这边烛方镜玄二人同索魂使两相缠斗,另一边,一白一黑两道身影早已交手了数十招。 “我知道你。”兜帽下,两点寒星闪烁。长岁看着自己面若寒霜的对手,声音骤冷:“我师父的死,和你也脱不了关系。” 观溟面不改色:“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听到这话,长岁沉着脸连拍数掌。轰隆巨响之下,飞雪激溅千尺,雪白的气浪排山倒海般扫荡开去。 观溟及时捏了个剑诀,飞扬掀动的雪屑瞬间被冻住,余下一道白光裹绕周身。却这时,他忽然听到镜玄的一句喊声。 “大师兄小心!” 往下一瞥,此时的烛方正被一群魔卒团团包围,脱身不得。 便在他分心的须臾,周身的结界不攻自破。长岁趁虚而入,五指虚空一抓,凝结的冰凌自地面卷起,化作弥天大网扑撒而下。 观溟避之不及,手臂处被划了条细浅的血痕。他往后凌风疾退,剑招行云流水,不见丝毫破绽缝隙。 数百招过后,胜负已见分晓。 雷声隐去,雪势渐收,连风声也变得小了。黑夜中,两人相对而立,袍袖发丝飞动。 长岁擦掉嘴角的血迹,到了此时也不忘放下狠话:“你等着,这笔账我迟早会算回来。不止是你,还有你最爱的师兄。” 观溟望着他匆忙逃离的身影,冷着脸不发一语,敛了敛眸子后悄然落地。 魔君一走,剩下的魔卒也如退潮般离去。 霎时间,云开雾散。 一轮冷月破开云层,柔和的清辉与细雪洒遍雪城的每个角落,城楼上全都是雪离宗弟子的欢呼声。 另外三人仍在雪城城外。 “二师兄,你受伤了?”镜玄见观溟走过来,率先留意到他手臂处那道浅浅的伤口,既不可思议又困惑不解:“魔君长岁那招并无多大威力,依二师兄的实力一定躲得过,不该会……” 观溟压根儿没有搭理镜玄,径直与他擦肩而过,走到烛方面前:“这里受伤了,疼。” 烛方:“……?” 镜玄:所以这是故意的?我又吃了碗狗粮! 至此,魔域暂退西荒,雪城又恢复到了最初的安宁。 次日一早,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烛方收拾着准备回灵山。说是收拾,其实大部分都是观溟在做,他则在一边数着镜玄送来的灵药。 “下次我就不帮你擦药了。”烛方假意威胁:“不仅不给你擦药,还要给你补上一刀,看你还敢不敢故意受伤。” “师兄对荧惑不是这么说的……” “嗯?” 观溟连忙改口:“师兄放心,不会再有下次。” “这才差不多。” 收拾完后,萧雪名一路将他们送至城门口。弥漫的黑雾已经散去,雪城内外日光融融。 萧雪名道:“多亏三位道友及时赶来,助雪离宗度过此劫,雪离宗上下铭记于心。” “同身为剑宗,本就该互帮互助。”烛方道:“雪城现下一定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萧道友不必送了,回去忙吧。” “好,改日雪名再来灵山拜谢。” 萧雪名话音刚落,几名雪离宗女弟子小跑到他们跟前,脚步匆忙。 “大师姐。”其中一名女弟子道:“我们刚才看见了一具被扒了皮的尸体,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实在是太残忍了。” “是男是女?” “是一只狐狸。” “狐狸?”闻言,烛方顿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急忙追问:“在哪里?” “在城外的那片松林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心情很重要25瓶;君晓入晓10瓶;满天星、蜡笔小旧、罄扈咎5瓶;adversary、沐沐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天空又高又远,雪白的松林沐浴在日光之下,晶莹透亮。万物在冰天雪地中安静生长着,唯有松林内的小片天地,显得格外沉寂。 烛方静默地站在雪地里,望着面前那一小块坟茔出神。那是他刚用出尘剑挖出来的,厚厚的积雪下埋葬着狐绥的尸骨,那只活泼可爱的小狐狸。 他从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也从没想到那是他最后一次摸狐绥的狐狸耳朵。他甚至自责地想,如果昨晚他把狐绥留在雪城,没让他走,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可是,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如果。 狐绥还这么小,又这么听话。到底是谁这般残忍,下此狠手? 想到此处,烛方的脑中很快冒出四个字来——魔君长岁。 狐绥的死,一定与他脱不了干系。 因为这件事,回灵山宗的路上,烛方都没怎么说话。他鲜少会有这种沉默的时候,观溟则默默守护在他身旁,紧紧牵着他的手。 -- 第95页 宗内的弟子们知道他们的师兄要回来,成群结队在山门口等着,声音隔了老远都能听见。 “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 “你们终于回来了!” “魔君退回西荒的消息我们都听说了,掌门师尊和另外两位师叔估计这会儿也有所耳闻。” 观溟往人群当中扫去了一眼,并没有看见掌门师尊的身影,随即问道:“掌门师尊现在何处?” “掌门师尊和两位师叔都下山去了,不在宗内,具体下山做什么我们也不清楚。”说话的是丹衡身边的童子,看样子是被丹衡留在了宗内,没有一同前往。他从袖中摸出一封书信,递到观溟的手边:“不过掌门师尊特地留了封信,说大师兄二师兄看了信上的内容就知道了。” 烛方多问了句:“掌门师尊没再说别的?” 童子摇头道:“没有。” 烛方又道:“去了有多久?” 童子道:“两日有余。” 三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和一众弟子入了山门。他们先让随同的弟子回修剑院,然后转头去了霜雪居。 虽然从灵山宗离开了很长一段时间,但负责洒扫的弟子并未因此懈怠。回去之后,霜雪居内外仍是干净非常,不见半点儿灰尘。 镜玄走在最末,待他关上门转过身时,另一边的观溟已经将丹衡留下的书信拆开了。他连忙过去,问道:“师尊在信上说了什么?他和天隐子无语子两位师叔到底下山做什么去了?” “去了抱玉宗。”观溟展开书信放在桌上,由镜玄拿去细看:“说是去和抱玉宗主商讨雪离宗主的事。” 镜玄看完书信,皱了皱眉:“这信上的字确实是师尊亲笔,看来师尊真的同两位师叔去抱玉宗了,也不知道眼下情况如何。” “师尊既然留了信,又有两位师叔在旁,应该不会有事。”烛方昨晚待在客房休息,尚且不知雪离宗主因何失踪,趁机询问:“雪离宗主究竟是怎么回事?” 观溟道:“莫名消失在了雪离宗内,没有任何人看见,也没有留下任何魔修的气息。” “你的意思是,雪离宗主失踪与他无关?”烛方才埋了狐绥的尸骨不久,这会儿听到魔君长岁的名字,心里头登时闷闷不快。 “不一定。”观溟目露沉思:“他不该这么轻易地败给我,昨晚交战,那不是他真正的实力。” 镜玄闻言一愣:“也就是说,昨晚魔君长岁是故意败退的?” 观溟点了下头。 “只要攻占了雪城,离抱玉宗和灵山宗也就不远了。”对此,烛方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或许另有所图,但我想不出会是什么理由。” 三人静了片刻。 这时,镜玄出声打破沉默:“我们要不然把这件事告诉师尊?长岁既是乘雾师叔的亲传弟子,师尊也许会有所了解。” 烛方知道镜玄是担心掌门师尊,想找机会与掌门师尊见上一面,微微抬眼看向对面的观溟。 二人心领神会,由观溟默念口诀催动传信符与丹衡进行联系。等了片刻都没动静,在一旁等待的镜玄难免有些担心,双眼紧盯着传信符不放。 “二师兄,怎么样?” “别着急,可能师尊现在正在忙。” 烛方话刚说完,却见观溟摇了摇头,显然情况不太乐观。 “联系不上。”观溟道:“试了几次也无用。” 镜玄顿时紧张起来,追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师尊他……” 没等他继续说下去,观溟率先站起身来:“我去一趟抱玉宗,去了便知道了。” 镜玄忙道:“我也要去。” 观溟顿了顿,若是镜玄也跟着去了,灵山宗便只剩下烛方一个人,他有些放心不下。但他同样也知道,镜玄是真的很担心掌门师尊,这种担心和他担心烛方一样。 “让镜玄跟你一起去吧。”烛方看出观溟的犹豫,站出来道:“我留在宗内,你们早去早回。” 观溟‘嗯’一声,动身前走过去抱了下烛方,在他耳边温声道:“我会帮你查出杀死狐绥的凶手,等我回来。” “好。” 送他们离开后,烛方去修剑院逛了一圈,而后又独自回到了霜雪居。他在整理乾坤袋时无意中翻出了狐绥留给他的画册,于是拿出来捧在手上看了看。 画册很薄,只有十几页的厚度。翻开一看,里面的图画是一格一格的,就像现代世界的小漫画,每一格图画的旁边都配着小段文字。 画里的主人公是一只可可爱爱的小狐狸,有一对毛绒绒的耳朵,还有一身雪白的狐狸毛。 小狐狸有一个哥哥,是只大狐狸。 在小狐狸很小的时候,他们的父母就去世了。从那以后,小狐狸便和他的大狐狸哥哥相依为命。 他们生活在一片广袤无垠的森林里,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春天时,大狐狸会带着小狐狸去溪边放纸船;夏天时,大狐狸会带着小狐狸在夜空下看星星;秋天时,大狐狸会带着小狐狸爬到树上摘果子;冬天时,大狐狸会带着小狐狸在山洞里避风雪…… 直到有一天,大狐狸出去后再也没回来。因为担心,小狐狸悄悄跑出了那片森林,去找他的大狐狸哥哥。 他翻过一座座山,越过一条条河,找啊找,却只找到大狐狸哥哥的尸体。 -- 第96页 小狐狸哭了好久好久。 这时,一道拖着蛇尾巴的黑影出现在了小狐狸面前。 黑影问小狐狸:你想要替你的哥哥报仇吗? 小狐狸眨了眨泪眼,目光逐渐坚定。 这道黑影便是魔修。 魔修替小狐狸报了仇,小狐狸也因此去了魔域。 故事的后面,小狐狸接到魔修交给他的一个任务,和一只火红色的大凤凰私下接头。 大凤凰对他很好,会给他买各种好吃的好玩的,就像他的大狐狸哥哥一样。 小狐狸看着大凤凰,小心翼翼地问他:我可以叫你哥哥吗? 大凤凰说:可以呀。 小狐狸眼睛微弯:那你以后就是我的哥哥了。 看到最后,烛方久久凝望着画册,沉默不语。闭眼的瞬间,一幕幕散乱的画面迅速浮现在脑海内,带给他一种说不出的熟悉的感觉。 这就是小狐狸的故事吗?最后出现的大凤凰是原主?难怪第一次见面小狐狸就叫他哥哥…… 在桌前坐了许久,外面天色将尽的时候,烛方终于彻底回过神来。 他合上画册,又伸手摸了摸观溟送给他的小海螺,想了想决定找个盒子把画册单独放好。 虽然结为道侣后烛方便搬来了霜雪居,但他每天除了房间,极少会到别处活动,连观溟的书房都没进去过。 烛方推开书房的门,眼睛扫视了一圈,最后看上了书橱最上面的红漆木盒。 书橱太高了,他不得不踮了下脚。就在指尖轻轻碰到木盒时,有什么东西发出一声吱嘎的微响。 低头看去,书橱后面竟然隐藏着一道暗格。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烛方没忍住取出了藏在里面的盒子。 大抵是没想到会被发现,盒子并未上锁,两三下便被他打开了。 烛方定睛一看,藏在盒子里的东西竟是一盏熄灭的命灯。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元旦快乐鸭!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晓入晓10瓶;胖嘟嘟的小熊猫2瓶;懒散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每个灵山宗弟子自入门起就有一盏命灯。当命灯变成红色时,便代表着这名弟子有了共度一生的道侣。而当命灯熄灭时,则代表着这名弟子遭遇了不测…… 原主死了,这盏命灯也跟着熄灭了。 但烛方记得很清楚,当时他去过一趟灯楼,守灯弟子告诉他,他的命灯早就被自己取走了。 若是被原主本人取走,那为何会出现在霜雪居的书房里?还被观溟悄悄藏在了暗格?难道说,观溟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他不是原主?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守灯弟子便是在撒谎,观溟则从头到尾都在替他隐瞒。 可是结为道侣这么久,观溟却一次都没提起过,也从未试探过他的真实来历,就好像对此毫不在意。 烛方莫名有些不安,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心里的不安究竟来自何处。他只是小心翼翼地将熄灭的命灯放回原位,关上暗格出了书房。 一晃到了第二天,观溟和镜玄还没回来,也没有从抱玉宗传回消息。 自从击退魔君长岁后,连续两日天气都不错。烛方一个人待得无聊,下山填饱了肚子回到山上四处转悠,走着走着竟是来到了夜雾峰的灯楼下。 他抬头望了眼屋顶的飞檐,忽然记起了第一次来灯楼的场景。等回过神时,他的前脚已经迈上了灯楼的第一梯石阶。 守灯弟子正在打瞌睡,看到烛方顿时清醒了,站直了身恭恭敬敬地喊道:“大师兄。” 人既然走到了这儿,烛方索性直接进了灯楼,同时向那名守灯弟子摆了下手:“没事,不用管我,你继续睡。” 守灯弟子以为烛方是在故意说反话,一脸紧张地问道:“大师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我就随便看看,你不要跟上来。” 话都这么说了,守灯弟子没再继续问下去,而是站在原地看着烛方上了灯楼的第二层。 上楼之后,烛方直向观溟的命灯奔去。他抬手轻轻碰了一下那道红色光芒,眨眼间便进入到了命灯的幻象之中。 那大概是在观溟闭关仙域前的三宗剑会上,原主输给了他。剑会结束的时候,观溟独自去找了一趟原主。 那时的观溟没有如今这般沉稳,举手投足间少年气十足。他拦下原主,开门见山地问他:“师兄是故意输给我的?” 原主淡淡瞥了眼他,有些不耐烦地甩开距离:“输了就是输了。” 观溟见他欲走,急忙追问:“师兄明明不讨厌我,为何总要装出这副厌烦的样子?” 原主顿了下脚步,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我讨厌你。” 然后,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这段画面到此戛然而止,观溟目送着原主的背影消失在视野,眸底的情绪一览无余。 或许是错觉,他总觉得观溟对待原主的态度与常人不同。至少,那双眼睛里的炽热与苦恼,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流露出来的。 直到退出了幻象,烛方都迟迟没缓过神来。 观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还有上次他问观溟为何要装醉,观溟也犹豫着不想告诉他,又是为了隐瞒什么?亦或是,一直以来,他于观溟而言都只是原主的替身而已? -- 第97页 越想心里越是一团乱麻。 等到烛方的意识彻底回笼时,他已经出了灯楼好长一段距离。有两名弟子迎面走来,主动跟他打招呼。 “大师兄好!” “大师兄,要一起去山下吃……” “大师兄这是刚去了夜雾峰?” 后者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前者刻意打断了。 烛方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适才忆起来这两名弟子是谁。刚穿书那阵儿,他一个月借他们的灵石吃了八只叫花鸡。之后准备合契大典,观溟帮他把所有的债一次给还清了。 两名弟子见他不语,勉强笑了笑:“我们想起来还有别的事没做,得先去忙了,大师兄有什么吩咐尽管找我们。” 烛方点了一下头,那两名弟子连忙拉扯着走开。 待走远了些,被打断的后者不满地质问:“你刚刚突然掐我做什么?” “我不掐你,你就差点儿露馅了!你把上次给忘了?” “没忘,但大师兄又不一定记得我们。而且,二师兄没让我们后面不能和大师兄说话,掌门师尊给的台本上也什么都没写。” “嘘!你还说!要是被大师兄听见,大家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后者立即捂住了嘴。 烛方就躲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假山后面,听完那两名弟子的对话一头雾水。 掌门师尊的台本是什么?他们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是心里一直想着事儿,不知不觉,烛方便到了掌门师尊的书斋外。 烈日当空,小师妹正在那儿翻晒着书卷,看见烛方过来笑着喊道:“大师兄,你来啦。” “嗯。你怎么在这儿?书斋的童子呢?” 小师妹一边忙着手上的活儿,一边回道:“是掌门师尊之前吩咐我做的,看今个儿天气好,所以翻出来晒晒,那个童子我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烛方随即挽起袖子:“我来帮你。” “大师兄你就好好休息吧。”小师妹道:“你和二师兄才从雪城回来,一定累坏了,这种事交给我一个人就行。” “没关系,反正我闲着也没事做。” 小师妹拗不过他,只好道:“那这样吧,我负责翻晒,麻烦大师兄把书卷从里面搬出来。等忙完了,晚上我请大师兄去山下吃红烧肉。” 听她提到吃的,烛方的心情这才明朗一些,爽快地应了声好。 师兄妹二人一个搬书一个翻晒,不一会儿便完成了大半。 烛方平时很少来这里,只有掌门师尊派人找他的时候,他才会来。 两边的窗户大开着,日光穿过窗外的蕉叶泻入斋内,明晃夺目。 书橱里的书卷都被搬空了,烛方环顾了一遍四周,还剩下桌上一摞线装的书册。他走过去,正在挨着整理时,目光忽然被几个字紧紧攫住,只见一本书册上边写着——《乘雾笔录》。 是掌门师尊写的?还是魔君乘雾自己的东西? 在烛方沉思这会儿,窗外恰好送来一阵凉风,将书册吹开了几页。他的视线扫过那一个个墨字,鬼使神差地看了下去。 一开始烛方以为是丹衡所写,看了之后才知原来是白乘雾的手笔。这本笔录就像日记,把每一天的经历和心情都清清楚楚地记了下来。 …… 天晴。 从今日起,我就是灵山宗的正式弟子了。我终于离开了白家,那个肮脏的地方。 天晴。 掌门师尊带我去见了师兄,师兄的名字叫做丹衡,看上去不太容易亲近。 …… 小雨。 第一次受罚,明明不是我的错,为何掌门师尊唯独罚我?就因为我是人妖之子而他是灵山宗的师兄么? 天阴。 什么替我求情,都是虚情假意。 天晴。 师兄又如何,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他败在我的剑下。 …… 天阴。 说好与我比试,却又带上别的师弟。 天晴。 他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为什么他不爱笑呢? 天晴。 师兄师兄师兄师兄丹衡…… 如果能直接叫他的名字就好了。 …… 大雨。 掌门师尊让他下山去捉妖了,却把我留在了宗内。 天阴。 我悄悄溜下了山,途中听说有妖怪伤了好几名修士,保佑师兄安然无恙。 天阴。 终于见到师兄了,还好他无事,但是师兄有些生气。 天晴。 不小心亲到了师兄,我好像喜欢上师兄了。 …… 看到这里,烛方蓦地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了反应。 他们的乘雾师叔喜欢掌门师尊?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又为什么会堕入魔道呢? 这时,书斋外传来小师妹的声音。 “大师兄,里面的书都搬完了吗?” “啊,马上,还有一点。” 烛方及时抽回神,随手将那本书册揣入袖中。他抱着剩下的书册走过去时,又听得小师妹在外面说道:“大师兄,二师兄和三师兄回来了!” 抬眼一看,正好对上观溟的视线。二人形色匆忙,显然是刚回灵山便直接赶来了此处。 镜玄语气慌张地问道:“那个书斋的童子呢?大师兄你有没有看见他?” -- 第98页 小师妹听见这声询问,替烛方回答:“早上我来这里的时候他给了我钥匙,之后就没看见他了。三师兄,出什么事了吗?” “师尊他……他此时恐怕凶多吉少。”镜玄皱着眉,脸上写满了担忧与着急:“抱玉宗的人说,师尊和两位师叔根本没有去过抱玉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胖嘟嘟的小熊猫2瓶;adversary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掌门师尊没去过抱玉宗?难道他和雪离宗主一样…… 乍闻此言,烛方不禁与小师妹面面相觑,问道:“掌门师尊若是没去抱玉宗,那封信又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镜玄心急如焚,说起话来更是语无伦次:“那封信分明是师尊的亲笔,既是师尊亲笔,师尊又怎么可能不在抱玉宗。可抱玉宗的人又说,连他们宗主也不见了。” 和镜玄相比,观溟显得镇定许多:“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掌门师尊身边的童子,他是最后一个和掌门师尊接触过的人。” 镜玄也跟着道:“对,先找到那个童子。” “可能是在后山那边!”小师妹像是记起了什么,主动走在前面:“早上我看见他往后山的方向去了。” 一行人连忙朝着碧潮峰的后山赶去,行至中途,正巧撞上那名童子迎面走来。 镜玄径直冲上前去,开口便道:“那封信是掌门师尊亲自交给你的?” 童子点了点头:“是掌门师尊亲自交给我的。” 镜玄又问:“掌门师尊真的下山去了?” “嗯。”童子眨着迷茫的双眼,一扫面前的四人:“三师兄,怎么了吗?掌门师尊在信上说了什么吗?” “你撒谎。”镜玄揪住他的领口:“师尊他根本没去抱玉宗。” 童子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到了,脸色微变:“会不会是师尊在去抱玉宗的路上出了什么事?” “不可能,我们一路打听过……” 烛方扬手示意镜玄先不要说话,反过去问一脸无辜的童子:“你怎么知道掌门师尊会是去抱玉宗的路上出事?” “我……”童子迟钝地回答:“我是猜的。” 观溟接过话问:“那掌门师尊在下山前,可有什么不同往常的举动么?” 童子正要摇头,后颈处忽地一凉。他顿时整个人都不敢动了,愣愣地看着剑刃的主人。 镜玄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最好说实话。” “我、我说,掌门师尊他……”童子本是一副瑟缩害怕的模样,说到后面,突然抬头咧嘴露出一抹诡笑,袖中滑出一柄利刃猝不及防向镜玄送去:“他根本就没有下山。” 赫然见状,观溟抢先一步施展术法。刺骨的冰雪瞬间将人封住,使得对方浑身不能动弹。 镜玄及时撤剑退后一步,与旁边的烛方互看了一眼,接着追问:“师尊究竟在哪里?” 被冰封住的童子转了转眼珠,压根儿没有回答的打算。只见他弯了弯唇角,覆在身上的冰凌随即裂开,一块一块的往下掉。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化作烟雾四散,头颅则变成了一只黑色的报丧鸟,扑闪着翅膀发出诡异的叫声。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快到让人根本来不及防备。 “又是魔修。”镜玄暗骂了一句,当即一剑劈向报丧鸟,势要将所有的怒火都发在它的身上。 “等一下。” 观溟的阻止慢了一步,话音落下时,报丧鸟已被镜玄劈成了两半,同方才一样化成了一团黑色烟雾。 那奇怪的叫声很快从耳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轰隆巨响,脚下的地面开始东摇西晃。 刹那间,天旋地转。 烛方在观溟的搀扶下勉强站稳,在场的另外两人同样面露茫然。他们听到后山外的嘈杂声,连忙转身走往来时的方向。 小师妹紧跟其后,一脸慌张:“大师兄,二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观溟道:“是魔修。” 小师妹彻底怔住:“魔、魔修?” 头顶的烈日被乌云遮蔽,狂风呼啸,地动山摇,裹挟着魔息的黑雾在四周逐渐弥漫。 “天怎么突然黑了?” “难道是西荒的那些魔修来了?” “不可能,魔君长岁明明才被大师兄二师兄赶回魔域……” 灵山宗上下已然陷入到了一片混乱之中,所有弟子的声音交杂在一起,惊慌与恐惧齐齐漫上心头。 地面不断扩大的裂缝阻去了前路,还没等他们赶到碧潮峰前山,眼前骤然一黑,耳边的嘈杂声消失了,整个世界突地安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有多久,昏睡的意识开始慢慢苏醒。恍惚中,烛方听见观溟在唤他师兄。他从无边的黑暗里缓缓睁开双目,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旋即映入眼帘,渐渐变得清晰。 “师兄?” “嗯。” 烛方被观溟扶着站起来,抬眸打量着四周陌生的环境。他不过昏迷了片刻,醒来周围却是景色大变,全然不是刚才黑雾弥漫的灵山宗。 他们正在一座小山坡上面,不远的地方有片清澈的湖水,倒映着青山白云。近处则是片生机盎然的草地,各色野花竞相开放,彩蝶嬉戏花间。 “这里是?” “森罗秘境。”观溟解释道:“但不是真正的森罗秘境,应该是魔君长岁创造出来的幻境。” -- 第99页 “那镜玄他们?” “我醒时只有师兄在身边,他们或许也在附近,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好。” 烛方一边跟上他的脚步,一边回忆着原书的内容。 他在书中看到过有关森罗秘境的叙述,那是原书的最后一段剧情。 书上所写,森罗秘境的开启时间只有十二个时辰,分为春夏秋冬四季,三个时辰为一季。另有传闻说,在森罗秘境内可以寻得协助飞升的灵物。 因此,每次秘境一开,便有不少修士同时涌入。 也是因为这样,观溟从仙域出关后才会前往秘境,不料中途却被原主多般阻拦。几番交战无果后,观溟不再忍耐,当着灵山宗众人的面揭破原主与魔修勾结之事,而后将原主送上了黄泉路。 两人走下了小山坡,在湖边的草地上看到了昏睡中的镜玄和小师妹,于是分别叫醒了他们。 这边的二人刚刚醒转,又从另一边的丛林里冒出几条人影。细看下是几名宗内的师弟,还有萧雪名和几名雪离宗女弟子。 看到是他们,萧雪名随即走了过来,互相说了遍来龙去脉:“看来魔君长岁早有准备,从一开始他就在暗中设局布阵,目的便是把所有人都困在他的幻境里。” “不知道师尊现在情况怎样……”提及此处,镜玄双眉紧锁,眉目间净是担忧的神色。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回荡在四周:“又见面了。” 众人顿时东张西望,却根本不见说话之人。 观溟听出了这个声音是谁,说道:“是魔君长岁。” “没错,是我。”声音好似从天上传来,在宽阔的湖面形成一道道回声。紧接着,上空浮现出一面镜子般的幻象,三大剑宗宗主的身影正在其中。魔君长岁低声笑道:“想救他们吗?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这秘境中有上千座琉璃塔,每座琉璃塔外有一只妖兽看守,其中一座琉璃塔内放有一块琉璃玉碎片。哪一个宗派的人先找到它,我就放了那一个宗派的宗主和所有弟子。以十二个时辰为限,开始吧。” 魔君长岁话音甫落,那面幻象随之消失不见。余下湖边的众人面面相觑,交头接耳。 “上千座琉璃塔……这么多,能找到吗?” “只有十二个时辰,怎么可能。” 烛方哪里不会明白,这个魔君长岁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借机挑起三大剑宗的矛盾,等着看他们拼得你死我活。 “魔君长岁之所以那么说,无非是想看我们自相残杀。但我们既会受困于此,除了找到琉璃玉碎片,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离开这里。”烛方站出来道:“只要在十二个时辰之内破阵,就能把掌门师尊和雪离宗主解救出来。” 萧雪名点头附和:“烛道友说得不错,与其听魔君长岁所言,不如我们自寻出路。方才我在幻象里看见了抱玉宗主,说明抱玉宗的人也在幻境之中,刚刚魔君长岁说的那些话他们必然也听见了。这样,我们分成三路,等找到他们后再共同商量对策。若是他们不愿一起行动,那我们便自己寻找阵眼破阵。但无论有没有找到,都得在半个时辰之前回到这里,几位道友意下如何?” “行。” “没问题。” 商定之后,众人准备着分头行动。还没等他们动身,魔君长岁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差点忘了告诉你们,一块琉璃玉碎片只有一次机会。时辰一到,剩下的人都得死。” 最后一个字的回音拉得很长,不由令人心里发怵。 他们分成了三路,分别前往不同的方向。一路是烛方和观溟,另一路是萧雪名和跟在她身边的雪离宗女弟子,还有一路是镜玄、小师妹以及灵山宗的几名师弟。 现下的秘境正值初春,山花烂漫,溪水淙淙,温煦的春风拂面而过。一路走来景色宜人,偶尔遇上几只妖兽,也被观溟一一解决掉了。 烛方随手摘了朵路边的山茶花,凑在眼前看了看,状似无意地说道:“想不到这个魔君长岁竟能创造出如此真实的幻境,不仅如此,他还悄无声息地抓走了三大剑宗的宗主,我估计天隐子和无语子两位师叔也在他的手上。你说,他和他的师父白乘雾相比,哪一个更厉害?” 观溟简单地做出评价:“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也就是说,魔君长岁比他师父更厉害咯。”烛方道:“但我还是很好奇,他到底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能把三宗的弟子都聚在幻境里。” “是一种名唤‘镜’的阵法,也是灵山宗的禁术。任何阵法只需寻得阵眼便可解,唯独‘镜’的阵眼虚实难辨,极难找寻。” 烛方默念了一遍这个字,继续道:“魔君长岁既然这么厉害,连三宗宗主都不是他的对手,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们,反倒费尽心思将我们困入幻境,难道只是单纯为了挑拨离间、让我们自相残杀?” “也可能单纯觉得这样有趣。” “是吗?你还没告诉我,白乘雾到底是怎么死的?” 观溟默了默,像是思忖了许久才回答:“他想灭掉整个灵山宗,反而死在了灵山宗的剑下。” “啊?”烛方愣了一瞬,低声沉吟:“所以,魔君长岁是为了给他师父报仇……” 可是,原主的过去里为什么没有这段记忆?是在穿书的时候出了问题吗?而且,白乘雾的结局听起来和原主的剧情竟莫名有些贴切。 -- 第100页 烛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们从一片山林中穿过,走了约摸半盏茶的时间,出去时正前方突然有一座高楼平地而起。 二人不约而同绕过前面的高楼,朝着另一边走去。谁知他们刚走不久,那座高楼又一次出现了在正前方。 连续几次阴魂不散后,烛方和观溟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同时走上前推开了那扇门。 门是虚掩着的,一推即开。门内锣鼓喧天,热闹无比。 看见里面光景的瞬间,烛方神色微怔,而在他出神的片刻,一道玄色的身影小跑到了面前。 “大师兄,你怎么还在这儿?”镜玄急匆匆地催促:“再不去换喜服,等会儿二师兄就要来了。” “喜服?” “对啊,今天可是你和二师兄的大喜之日。” 大喜之日? 烛方知道镜玄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也不可能说出这种话。往身旁看去时,观溟也已凭空从他身边消失。如此一来,眼前这一切便是幻象。 不过……这个幻象为何会那么熟悉呢?就像早在合契之前他们便已成婚了一般。 “大师兄?”镜玄伸手在他跟前晃了晃:“是不是高兴坏了,快走吧。” 烛方犹豫了片刻,慢吞吞地跟上镜玄的脚步。 门内的世界与灵山宗无二,鞭炮声不绝于耳,叫人分不清真假。哪怕知道这一切是虚非实,也让人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烛方换上喜服迈出大门,抬眼望去,红色地毯的尽头走来一道熟悉的身影,是观溟。 他站在原地等着,等到观溟不断向他走近,然后缓缓牵上他的手。两人互相牵着手走过这条红毯,完成一系列成亲仪式,最后被送入洞房。 洞房内,明亮的烛光映着两道渐渐贴近的剪影。 “从今以后,我便是你的夫君,你便是我的夫郎。”观溟将烛方搂抱在怀中,抬着他的下颌慢慢凑近,声音仿佛迷魂香般充满蛊惑:“我的小夫郎……” 烛方本是闭着眼睛的,在听到这个称呼后猛地清醒过来,睁眼躲开面前的亲吻:“你不是观溟。” 他的话音刚落,眼前的幻象霎时化为虚影泡沫。明亮的喜房不见了,穿着喜服的观溟也不见了,四周的景象又恢复到了进入高楼之前,独独不见的是观溟的身影。 烛方在附近寻了一阵儿,仍是没有找到观溟。就在他打算等着观溟从幻象里出来时,一不小心走岔了路,误入到了一片桃花林中。 桃花似雪,落英缤纷。 他在林中来回穿梭,还没找到回去的路,反倒遇上了另外几人。 “什么人在那里?报上名来。”对面的人听见脚步声,率先出声询问。 烛方尚且不知对方来历,留了个心眼,并未报上自己的身份,反问道:“你们又是什么人?哪宗哪派?报上名来。” “丹皇派。” “千尘派。” “香玉派。” 怎么听着这么耳熟?这不就是害他中了妖毒的那几个修士吗! 烛方双手环胸现身出来,皮笑肉不笑:“真巧,你们也进来了?” 几名修士见到是他,面色顿愕,纷纷后退一步:“是、是你……” “这么怕做什么,我还没说要找你们算账。”烛方望着他们似笑非笑。 他越是笑,那几人越是胆战心惊,咽了口唾沫:“我们再也不敢了,下次还有魅狐妖丹,我们一定给您送去?您看怎么样?能不能把之前的事一笔勾销?” 烛方冷笑道:“还想毒我?” “毒?”几名修士面面相看,连忙解释:“我们哪敢啊。而且,魅狐的妖丹服下后只有美容养颜之功效,不会有毒。” “嗯?”烛方隐隐察觉不对,打量着他们:“那妖丹吃了不会中妖毒?” “不会,绝对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晓入晓20瓶;胖嘟嘟的小熊猫2瓶;adversary、柒只柚子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听他们说得如此笃定,烛方心中疑惑愈深。 如果魅狐的妖丹只有养颜美容的功效,那为什么师尊会让观溟替他解妖毒?还说非龙族心法不可? 他又想起在灵山宗时无意中听见的那段对话,什么掌门师尊的台本之类,总感觉自己被隐瞒了什么。不仅被观溟隐瞒,还被掌门师尊隐瞒,甚至整个灵山宗。 修士三人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烛方的脸色,见他兀自出神,迈开步子打算偷偷溜走。结果刚把前脚迈出去,紧接着又被烛方给叫住了。 “我问过你们这件事,不准说出去,否则……” 还没等他说完,几名修士急忙捣蒜似的点头:“您放心,我们半个字都不会泄露出去,一定全都烂在肚子里。” 烛方满意地‘嗯’了一声,问道:“除了我以外,你们有没有看见别的修士?” “别的修士……”三人互相看了眼彼此,眼睛一亮:“有!” “嗯?继续说。” “是个身着玄袍的年轻公子,身边跟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后面还有几名同门弟子。”说到这里,几名修士目不转睛地盯着烛方:“他们衣袍上的标志和您身上的很像。” 看来这几人是遇到镜玄他们了。 烛方追问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 第101页 “咯,那边。”千尘派修士指出一个方向:“先越过那条小溪,再翻过那座山头,山脚下有座琉璃塔。他们正在那儿和守护琉璃塔的妖兽缠斗,后面又来了一群其他宗派的修士,估计是去抢琉璃玉碎片的,有男有女,听名字是什么鲍鱼盅雪梨盅……” 旁边的香玉派修士翘着兰花指纠正道:“是抱玉宗和雪离宗。” “对对对,是抱玉宗和雪离宗。” 最后一个字刚刚出口,只听得一声轰天巨响,声音的来源正是千尘派修士手指的方向。 烛方眉峰一凝,来不及深思,旋即提着剑赶了过去。而此时此刻,观溟仍处于幻象之中 绿荫深处,矗立着一座高墙宅院。墙外绿柳低垂,墙内粉荷摇曳,院落一角搭着葡萄藤架。 支摘窗半开半合,明亮的日光流泻开来。红衣束发的年轻男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一缸清水。清水里卧着一枚拳头大小的龙蛋,椭圆雪白。 观溟进屋时正好瞧见这副光景。 “刚才我好像看见它动了。”烛方的余光瞥见那道白影,连忙冲他招手:“你快过来看看,他是不是快要出来了?” 观溟随即走过去,瞧了眼清水中的龙蛋,点头道:“快了,还有一两日的功夫。” 烛方顿时高兴地拍手:“太好了,得给他想个名字。” 这枚龙蛋是宵练从北荒送来的,烛方对他很是喜欢,每日精心照料,按时更换清水,就等着小龙破壳而出。 因为有了这枚龙蛋,连带着对观溟也忽略了不少。 于是,看着烛方换完清水后,观溟揽过他提醒道:“该休息一会儿了。” 烛方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趁机挂在观溟身上,说话的语气带着撒娇:“那你抱我出去晒太阳。” “好。” 日光欢快地跳跃在绿叶之间,藤架下挂着一串串黑亮的葡萄,晶莹又饱满。两人坐在下面的藤椅上,享受着时间带来的宁静。 这时,烛方双手勾着观溟的脖子,甜甜地喊了一声夫君,凑在他耳边小声道:“夫君,等小龙破壳后,我们再养一只小凤凰好不好?” “小凤凰?”观溟看着他的脸问:“什么样的小凤凰?” “当然是我和夫君的小凤凰。夫君喜不喜欢?” 听他一口一个夫君,观溟总觉得这个称呼有些陌生,反问他:“我是你的夫君,你是我的什么?” “我是你的小夫郎呀。” “小夫郎……”观溟默念着这几个字,从眼前的幻象中清醒了几分,下意识做出反驳:“你不是。” 此话一出,幻象顿时四分五裂。怀中的小夫郎不见了,周围的景象转眼恢复如初。 观溟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连忙去找与他走散的烛方。没走多久,便在桃花林外碰上才和烛方见过面的那几名修士。 修士三人认出是他,吓得抬腿便溜。谁知溜到一半,观溟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了前面,拦住了去路。 他们自知躲避不过,索性如实道来:“你要找的人是不是穿着一身红衣?他去那边找他的同伴了,刚去不久。” 观溟随即抬脚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几名修士见他停下,急忙补充:“我们说的是真的,绝无半句虚言。” 观溟轻启薄唇吐出几个字:“之前的妖丹……” “您尽管放心!”修士三人猜出他后面的话,一口接下:“我们一定守口如瓶!” “嗯。” 观溟这才稍微放下心来,提剑赶往烛方所去的方向,剩下原地的三人不约而同长舒一气。 待他走后,千尘派修士道:“可我们刚才不是告诉他了,这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赶紧溜啊!” “哎!等等!我们现在走了,如果被他们找到了琉璃玉碎片,那我们岂不是死路一条?” “要不我们悄悄跟在他们后面浑水摸鱼?” “这个主意好,走。” 在修士三人打定主意的同时,另一边的琉璃塔前,紧张的局势一触即发。 以抱玉宗大师兄梅悯之和雪离宗二师姐萧忘仪为首,四面围着不少抱玉宗及雪离宗的弟子。灵山宗等人则被困在中间,背靠琉璃塔进退两难。 熠熠日光下,五色琉璃的塔身明亮夺目,外有数条铁索相连,每层檐角下各设有垂铃,风起时铃声可传到数里之外。 烛方来的时候妖兽刚倒下不久,紧接着便是眼前这一幕。 对面二人一见妖兽被灭,便命令弟子将他们团团围住,另外派人潜入塔中,看这样子是担心他们抢走了塔内的琉璃玉碎片。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从一开始,烛方的目的就不是琉璃玉碎片,更没想过与他们争抢。而且,他并不认为魔君长岁会这么轻易将他们放过。 唯一令烛方感到诧异的,是萧忘仪竟会选择与梅悯之为伍,而不去找她的师姐萧雪名。 不到一会儿,被派入塔中的抱玉宗弟子出来了,走到梅悯之跟前摇了摇头,意思是没有在里面看见琉璃玉碎片。 梅悯之面上一沉,脸色看上去很不好看。他往烛方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抬了抬下巴:“我们找不到,你们也一样找不到。” “与其各自去找琉璃玉碎片,互相争个你死我活,倒不如去找阵眼破阵。”烛方的目光在对面二人身上扫来扫去,等待着他们的答复:“这样大家都能出去,两位觉得怎么样?” -- 第102页 梅悯之不以为然道:“你能保证在十二个时辰内能找到阵眼?就算找到了阵眼,你们又能保证赢得了魔君长岁吗?连三大宗主都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是你们。” 烛方抿了下唇,见梅悯之油盐不进,索性把视线转向了萧忘仪。 像是猜到他要说什么,萧忘仪主动开口:“是死是活,各凭本事。”说完,召集手下的雪离宗弟子转身欲走。 “师妹。” 这时,萧雪名的身影出现在了一丈开外。她的身边只跟了两三名雪离宗弟子,远远不及萧忘仪那边人多。 其他雪离宗弟子看到自家大师姐出现,纷纷望了过去,最后却只是动了动嘴唇,什么都没说。 萧忘仪道:“师姐若是想和他们破阵自行前去便是,忘仪惜命,不敢随意拿宗主和众师妹的性命做赌注。” “当初魔域逼近雪城,是灵山宗派人来雪城相助。”萧雪名微微皱眉:“师妹难道忘了吗?” 萧忘仪一脸漠然:“师姐也说了,那是当初。忘仪的修为比不过师姐,也不如师姐这般胸怀大义。忘仪只在乎雪离宗,只想把宗主和师妹们带出去,仅此而已。” 萧雪名自知劝说不住,只得目送那道背影渐渐远去,站在原地轻轻叹了口气。 待梅悯之和萧忘仪一走,琉璃塔下便只剩下他们几人。 烛方正想问镜玄为何会在这里,一回身,目光刚好和不远处赶来的观溟撞个正着。 在观溟回宗之前,他本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他,可谁也没料到会被困在魔君长岁的幻境。眼下破阵为重,他只好暂时将先前的疑惑抛在脑后。 观溟举步走来,看了眼地上的妖兽尸体,知道烛方是因为镜玄才会来这里,当即问他:“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我们……”镜玄道:“我们一路走到这里,不小心惊扰了守护琉璃塔的妖兽。正好在附近的梅悯之听到动静,前来同我们合力杀了它。没过一会儿,大师兄就来了。” 小师妹在旁附和:“对,就是三师兄说的这样。” 观溟点头算是明了,同烛方彼此对视一眼后道:“既然他们不愿与我们联手,那便只有靠我们自己寻找阵眼。时间紧迫,我们人手又少,必须要在他们找到琉璃玉碎片之前破阵。” “可是二师兄……”小师妹秀眉微凝:“我们要去哪儿找阵眼啊?” “只要是阵法,就一定有迹可循。阵眼或人或物,是阵法的核心,存在于阵法之内。阵眼一破,幻境必开。”观溟不疾不徐道:“寻常阵法分为生休开杜景惊伤死八门,此为奇门道术,寻得生门所在便可破阵。但‘镜’不同,它是灵山宗的一种禁术,可创造出与任意秘境相同的幻境,还可把不同地方的人一起困在幻境中……” 烛方只听观溟提过前面部分,想不到这个名唤‘镜’的阵法还有复制和转移的功能,这也难怪它会被灵山宗列为禁术。 他没来由地想起了离开八荒前澹如送给他的那面铜镜,当时那名年轻男子让他千万小心,万不料竟是一语成谶。 这两者之间会有什么联系么?会不会澹如知道些什么?但澹如久居鲛族,又怎会清楚魔域之事,除非是在他来到东荒以后…… 在烛方出神的片刻间,观溟已经同他们说完所有有关‘镜’的信息。 “我好像知道阵眼在哪里了。”萧雪名说着从乾坤袋内拿出一页纸,上面标记着六个红点,细看下形成了一道极为规矩的圆弧。她道:“这是我方才做下的标记。虽然魔君长岁说这里面有上千座琉璃塔,但其实每座琉璃塔大小各不相同。小的仅有六层,大的共有九层。用红点标记的地方都是九层琉璃塔,同我们身后的一样。这六座琉璃塔的位置不可能这么巧合,我在想,有没有可能阵眼就在它们中间?” “如果这是阵眼的话……”烛方仔细瞧了瞧,给他们简单指划了一下:“我们现在的位置在这里,我和观溟是沿着这个方向来的。如此一来,中间的地方正是我们离开时的那片湖。”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恍然之余还有一丝不可思议。谁也没有想到,阵眼竟可能会隐藏在那个地方。 “破了阵眼就能救回师尊了……”思及此处,镜玄忙道:“那我们现在就原路回去吧。” “嗯。” 转眼已过了接近一个多时辰,此时的秘境恰好是春分时候,沿途桃花绚烂,一派生机勃勃。 烛方慢一步落在后头,同观溟并肩而行。他想起观溟刚才在幻象中待了那么久都没出来,状似无意地问他:“你在幻象里都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观溟不知想到了什么,耳廓泛着微红,顿了顿回答:“看到了师兄。” “我?”烛方故意追问:“我在里面都做了些什么?” 回想起幻象中烛方喊他夫君时的样子,观溟不太自在地撇开目光:“没什么。” 烛方知道他不好意思说,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对了,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晓入晓20瓶;胖嘟嘟的小熊猫2瓶;汉阳烟波、懒散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这个问题烛方早就想问了,只不过一直没有找到恰当的时机。他的心里既期待着观溟的答案,又带着一丝忐忑。 -- 第103页 少顷,观溟动了动唇,不答反问:“师兄为何突然问这个?” 烛方支吾着回道:“突然觉得好奇,所以问问。” “原来如此。”观溟这次没有停顿,回答得十分坦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喜欢上师兄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见钟情?这个想法一闪而过的瞬间,烛方匆忙将自己拉回神来,追问道:“那之前装醉呢?你还没说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 烛方正认真地听着,眼前忽地落下一片阴影。紧接着,观溟慢慢凑近吻上了他的唇。他的瞳孔微微放大,一时间将方才问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 “大师兄、二师兄……” 镜玄回头时刚好撞见这一幕,剩下的话全卡在喉咙里,连忙转过身去。 后面的两人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听见喊声后旋即彼此退开一步。 观溟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问道:“何事?” “没什么事……”镜玄指了指前面:“就想说一声,马上要到了。” “嗯。” 一行人回到最初的湖岸边,春风拂面,芦苇轻摇。唯独湖面平静无波,宛如一面平整光滑的镜子,徘徊着天光云影。 “没有感受魔修的气息。”萧雪名此时已去湖边查看了一番回来,说道:“不过这湖水确实有些古怪。” 听她这么说后,烛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水面,道出自己的猜测:“阵眼会不会在水里?” “有可能。”萧雪名说着看向烛方身旁的观溟,这里面属他的修为最高:“接下来该怎么做?” “一试便知。” 正在众人一脸茫然之际,却见观溟闭目默念法决,接着一小股水流旋即从湖面探了出来,环绕在他的周身。 烛方知道观溟此时是在和湖中的水说话,做了个嘘声的动作让大家不要打扰。 过了半晌,水流缓缓退去。风停了,湖岸四周的芦苇也停止了晃动。 观溟蓦地睁开双眸,一语不发地从湖边退回岸上。候在一旁的烛方并未直接询问,而是随他一道离开了湖边,镜玄和萧雪名也跟了上来,剩下的弟子们则被留在原地。 等来到一边后,观溟才道:“这里是魔君长岁创造的幻境,我们的所有动作都逃不过他的双眼。稍后我会借出魂术下去打探虚实,你们姑且留在岸边等候,佯装成束手无策即可。” “出魂术?可是二师兄……”话说到一半,被观溟看了一眼的镜玄立即闭上了嘴。 烛方意识到观溟有什么没告诉他,问道:“出魂术是什么?” “出魂术是一种可借魂魄出窍掩藏气息的术法,也是一种障眼法,能让人的魂魄短暂地脱离肉.身。但若是没在三刻钟内回来,便会有丧命的可能。”旁边的萧雪名说完,皱了皱眉:“这太危险了。” 观溟道:“我会尽快回来,你们不必担心。” 听他语气坚决,烛方跟着道:“我要和你一起去。” 镜玄也道:“我也去。” 见观溟面色迟疑,烛方又道:“你若不让我同去,那你也不许去,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两人近距离凝视着对方,观溟犹豫了片刻,最后点头同意了。 眼下梅悯之和萧忘仪还未找到琉璃玉碎片,留给他们的时间越来越少。若是被他们寻到,谁也无法预料魔君长岁接下来会怎么做。 萧雪名知晓他们心意已决,并未从中阻扰,只千叮万嘱道:“一定要在三刻钟之内回来。” “我们知道了。” 商定之后,师兄弟三人一同下至湖中。 水下的世界与外面迥然不同,让人仿佛置身于水底,却又丝毫感受不到水流的痕迹。往上看是如深海般蔚蓝色的天幕,往下则是一大片如迷宫般的石林。林中怪石乱耸,树木丛生,四处透着诡谲与森冷。 三人的身影穿梭其中,越过迷宫石林,终于看到了两道耸立的大门。入口的地方守着几名中阶魔卒,像幽魂般在大门外飘来飘去。 他们默默交换了视线,接着分成两路进到大门里面。因为用了出魂术,他们可以穿过任意实物,走起路来也是轻飘飘的。那些魔卒看不见他们,甚至连半点儿气息都未曾觉察。 门后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不宽不窄,左右正好可以容纳两人。沿途有不少魔卒巡视,除此之外并未有任何异常。洞壁上方深不见顶,两边亮着昏黄的石灯。行了一段,甬道开始变狭,仅容一人通过。 烛方和观溟一前一后走着,七弯八绕拐过好几条甬道,直到抵达甬道的尽头。 甬道尽头处各立着两扇厚重的石门,和刚才不同,此处守卫在门外的全都是高阶魔卒。右边的石门上镌刻着‘魔’字,左边的石门上镌刻着‘域’字,石门后好似连接着另一个世界——西荒魔域。 “我去这边,你去那边。”烛方对观溟道:“不管看到了什么,都要在一炷香内回到这里。” 观溟点了点头,说话时却透出不放心的语气:“千万小心。” “嗯,你也是。” 二人暂时分开,烛方只身来到门后。这一次,视野倏然变得开阔了一些。眼前不再是昏暗逼仄的甬道,而是一片陌生宽广的天地。 两面群山连绵起伏,脚下是危不可攀的峭壁悬崖。一条冰凉的索桥绵延伸长,纵横于浓雾翻滚的深渊之上。 -- 第104页 也不知道观溟那边是什么情况…… 这么想着,烛方往下面看了一眼,连忙缩回脖子,慢慢踏上索桥。 和想象中不同,索桥对面依山傍水,亭台楼阁散落林间,俨然又是另一幅光景。任谁也想不到,众人口中暗无天日的魔域竟会有这样的景象。 烛方沿着小径直行,绕过流水的溪涧,迈上蜿蜒曲折的长廊。越往里面走,四周的景物愈加熟悉,就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一般。 直至走下长廊,一座玲珑雅致的小院闯入视线。 烛方抬头一看,小院上书着‘堆雪阁’三字。他无端想起了霜雪居来,总觉得这名字十分耳熟。思绪百转间,脑中灵光一闪,终于记起这是掌门师尊寝居的名字。 丹衡常待在书斋,所以每次去找他时也大多是在书斋见面。而此刻,堆雪阁却出现在了这里,是幻象吗?阵眼到底在何处? 正自思忖着,耳边忽地飘来一段悠扬的丝竹之声。 烛方收住脚步,细听下分辨出琴音的方向,穿过小院的拱门走了进去。正前方是一座凉亭,四面白纱轻拂,亭内之人一身黑袍,手指灵活地拨弄着琴弦,方才的琴音便是出自他的指间。 这道黑影烛方在雪城见过,正是魔君长岁。 除了正在弹琴的黑袍男子,凉亭附近并无他人。周围安静无比,连林中的鸟鸣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烛方忆起之前在书斋看过的乘雾笔录,不禁陷入沉思。长岁既是乘雾的亲传弟子,而乘雾又死在了灵山宗的剑下……难道杀掉乘雾的人是掌门师尊?掌门师尊心系宗门,白乘雾却堕入魔道,甚至还想灭掉灵山宗。如此来看,掌门师尊会清理门户也不是不可能。 这时,凉亭内的长岁突然启唇:“来都来了,还站在那儿做什么?” 被发现了?烛方猛地收回思绪,屏息凝神。 空气静止了片刻,不一会儿,一道黑色的影子从另一边冒了出来,原来是长岁身边的索魂使。看到那道身影的瞬间,烛方暗暗松了口气。虽然知道他们看不见自己,仍是下意识地躲进了旁边的阴影里。 长岁停下拨弦的手,慢条斯理地询问:“情况如何?” 索魂使毕恭毕敬地回道:“抱玉宗和雪离宗已寻到了琉璃玉碎片。” 长岁接着问:“争起来了么?” 索魂使道:“如魔君大人所言。” 长岁说了句很好,顿了顿又问:“灵山宗的人呢?” 索魂使道:“正在某处歇息。” 长岁道:“不曾动手?” 索魂使道:“不曾。” “不过是想坐收渔利罢。”长岁冷笑道:“等到抱玉宗和雪离宗争得你死我活,再现身抢走碎片。所谓的名门正派,也不过如此。”说完,吩咐索魂使:“你去看看灵山宗主,顺道给他说说他们的情况。” 索魂使应了个是,默默地退出了凉亭。 梅悯之和萧忘仪正在争夺琉璃玉碎片?烛方从那二人的对话中听来消息,正准备跟上索魂使,转身时无意中对上长岁的视线。不知为何,他总感觉长岁刚才好像看到了他一样。 快要到一炷香时间了,烛方尾随索魂使走了很长一段路。他有些担心错过约定时间观溟会着急,又不想放弃这次知道师尊踪迹的机会。再三犹豫之后,他选择了跟在索魂使的后面。 从堆雪阁离开,索魂使走向与索桥截然相反的方向。没走多久,路的尽头出现了一座冰雕般的雪白宫殿。四周守卫森严,密不透风,光是高阶魔卒便有数百之多。 在他们靠近后,宫殿的大门缓缓打开,烛方紧跟在索魂使的身后走了进去。殿内并不空旷,一扇门接着一扇门,雪白的墙壁寒气直冒。 索魂使在最后那扇门前止住脚步,抬手轻轻一按,大门随之开启。目光所及之处,竟然是一只悬在半空的鸟笼。 烛方顺着鸟笼望去,只见笼子里端坐着一道清冷身影,正是丹衡。看到这一幕,他适才记了起来,原书里掌门师尊的本体是一只仙鹤。 作者有话要说: 可算忙完了!师尊的本体是丹顶鹤!评论继续送红包~ 第47章 鸟笼约有半丈来高,精致而华美,被一层轻薄的白纱罩着。端坐在里面的身影闭着双目,沉默不语,好似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 索魂使在两尺的距离外站住脚,传达着刚才长岁的话:“抱玉宗和雪离宗正在为了琉璃玉的碎片你争我夺,很快就要轮到灵山宗了。” 丹衡仍然双目紧闭,对他说的一切置若罔闻。 话既已传达,索魂使亦不再逗留,扭头出了宫殿的大门。 待他走后,烛方慢慢朝着鸟笼走过去。他不确定现在的自己能否施展修为,但还是试着用术法与丹衡交流。这种术法能让他们听到彼此的声音,除此外的旁人则听不见。 烛方轻轻喊了一声:“师尊?” 丹衡起初没有动静,接着睫毛微微一颤,缓缓睁开双眼,朝着鸟笼外望了过来。 他没看到任何人影,以为自己听错了。等到烛方喊第二声的时候,才隐约想到了什么,改借术法问道:“烛方?” “是我。”得到回应的烛方有些激动,离鸟笼又近了一些:“师尊你怎么会被困在这里?是魔君长岁做的吗?” “嗯。”丹衡静静地望着鸟笼外:“他压制了我的修为,将我困于此处,同样被困的还有你们的师叔、以及雪离宗抱玉宗两位宗主。” -- 第105页 “我们都知道了。”烛方道:“现在我们也被他困在了幻境里,正在四处寻找阵眼。” “你们不必四处寻找。” “啊?为什么?” “因为阵眼就是魔君长岁。” “阵眼是他?”烛方闻言一滞,旋即恍然道:“师尊的意思是,杀了魔君长岁我们才能破阵?” “没错。”丹衡道:“这个阵法之所以会成为灵山宗的禁术,便是因为布阵人即为阵眼,这件事历来只有灵山宗的掌门才知道。” 烛方点点头:“我明白了,师尊且先等着,我这就去找他们,然后来救你。” 丹衡‘嗯’了一声,虽然什么都没瞧见,但大致猜到他们用了出魂术,催促道:“三刻钟的时间并不长,你们快回去吧。” “好。” 得知阵眼的烛方旋即转身离开,他还没走出这座宫殿,便在宫殿的走廊上碰见了迎面走来的二人。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观溟和镜玄。 “大师兄……”许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烛方,镜玄一脸诧异:“你怎么会在这儿?” 烛方同他们说了个大概,暂时没有提到丹衡,反过去问:“你们呢?” 观溟一五一十地回答:“我原路返回时没见到你,反而遇到了镜玄。他发现此处守卫众多,怀疑是阵眼所在,于是带我来了这里。” “对。”镜玄接过这话的同时亮出手上的玉簪,眉目间忧虑不减:“而且我在附近看见了它,这是我送给师尊的。” 烛方下意识往玉簪多看了一眼,他清楚镜玄对丹衡的心意,可一直以来丹衡都在回避和拒绝,他真的会收下镜玄送的礼物吗? 想到此处,烛方默了默道:“师尊被魔君长岁压制修为关在了里面,暂时无恙,你姑且放心。他已同我说了,阵眼就是长岁本人。剩下的时间不多,我们先离开这里,和萧道友碰面后再行商议。” 这边的师兄弟三人准备着回到岸上,而此时,另一边的局势却显得有些不妙。 阳光温煦夺目,湖边的丛林郁郁葱葱。众人被困阵法已三个时辰有余,秘境内的季节也从春末过渡到了初夏。 萧雪名回头看了眼林中的三具肉.身,又将目光放向不远处的湖面,有些担心他们三人赶不上时间。她正犹豫着要不要下去看看,却听湖对岸隐约传来一阵刀剑之声。 这刀剑之声离得不远不近,萧雪名凝神细听了一会儿,辨出是抱玉雪离二宗在交手,当即转身走向林内,对守在旁边的灵山宗小师妹道:“我到对岸看一下,去去就回,你们好生守在此处。” 小师妹点点头,看着她的身影出了丛林后,紧握佩剑在原地来回踱步。除她以外还有几名灵山宗弟子,大家都在着急地等待着他们的师兄回来。 没等一会儿,林外响起一串脚步声。有不少修士从此经过,其中两人正在说话。 “梅师兄,那碎片就这样拱手让给她们了吗?” “当然不是,我们先埋伏在附近,等她们杀了妖兽再出手也不迟。” 小师妹听这声音似有耳闻,提着剑悄悄地扒开树丛一看,那一行修士果然是抱玉宗的弟子,为首之人乃是抱玉宗的大师兄梅悯之。 像是听到了动静,梅悯之抬首朝小师妹所在方向看了过来,嘴角一扬:“哟,这不是灵山宗的弟子么?”说着,目光往林中一瞥,扫过端坐闭目的三道身影。 他对观溟仍然心有余悸,因此没有立马上前,谨慎地迈了一小步才道:“琉璃玉碎片被一只妖兽吞入了腹中,雪离宗那边快要得手了,难道你们不怕被她们抢走吗?若是她们得了碎片,我们谁也出不去。” 小师妹后退了两步,一脸戒备地望着他。 梅悯之继续挑拨离间:“萧雪名毕竟是雪离宗的大师姐,你们真以为她会站在灵山宗这边?” 小师妹驳道:“萧道友和你不一样。” 见说了这么多话林中三人都没反应,梅悯之摸了摸下巴,不免心生狐疑。 小师妹发现他在看自己的身后,担心对方会出手,连忙抽出剑挡在前面。不想她的举动太过明显,反而引起了梅悯之的注意。眼前一道疾影闪过,梅悯之竟是直接擦过她的肩膀探向林内,目标霍然指向尚未归魂的烛方。 铮 一声剑响,林间飞鸟急窜,猛烈的剑气将路边的野草齐齐截断。 小师妹回身看时,只见他们的二师兄不知几时已经回来了,手持佩剑双瞳血红,正与梅悯之拔剑相向。后者被剑尖对准喉咙,额上浸了层薄汗。 重台护在烛方身前,有些不耐地看着剑锋另一端的梅悯之,隐隐动了杀意。 这时,旁边的镜玄也回来了。他先是粗略扫视了一遍四周,摸清情况后把视线落在烛方身上,出声喊道:“大师兄?” 烛方紧闭双目,没有丝毫回应。 重台见状不对,眉峰微蹙,问道:“怎么回事?” 镜玄同样紧皱着眉:“大师兄还没回来。” 闻言,重台旋即收剑蹲在烛方身侧,小心翼翼地探入他的识海,试图从中找到对方魂魄的踪迹。 有之前三宗剑会的事在先,这次又险些在重台剑下丢了小命。梅悯之吓得咽了口唾沫,趁他不注意时带着抱玉宗弟子迅速退离这里,转眼便消失在了丛林外。 仍未回来的烛方此刻还飘荡在某处,茫然张望,寻找着最开始的出口。那个世界白茫茫一片,没有茂密丛林,没有青山白云,只有他一个人。 -- 第106页 烛方不断朝前走着,前面的前面依然是前面,好似没有尽头一般。他怀疑自己走进了长岁制造的幻象,试着拔剑破除眼前的障碍,最后却只得到一道机械似的回声。 “你的任务是帮助主角观溟得道飞升,任务完成后可获得相应的奖励,并送你回到原来的世界。” “谁?”烛方下意识问:“谁在说话?” 回声消失了,没有人回答他。 过了片刻,又一个欢快的声音响了起来,一句接着一句,听着格外耳熟。 “没错,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原来的烛方早已死了。” “我本也死了,侥幸捡了条命而已。” “能活着为什么不活着呢,这个世界我还没看够呢,还有那么多那么多好吃的等着我。” “有什么可担心的。就算你说出去,也没有人会信你,而我还是你的大师兄。” 是他自己的声音。 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呢?烛方毫无记忆,额间隐隐作痛。有什么东西似要冲破束缚挣扎出来,最终化成万千重影,摸不着也看不清。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发红包~!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胡茬麻麻20瓶;jys5瓶;赞赞赞赞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正在这时,一声声呼唤由远及近。 “师兄、师兄……” 烛方艰难地抬起眸子,目光涣散又浑浊。在对上面前那双血红的眼眸后,才缓缓恢复清明。 是重台出来了? 烛方慢慢地转动着眼珠,视线从重台身上移至众人,意识逐渐回笼。 “大师兄?”一旁的镜玄见他醒来松了口气,对身后的大家道:“大师兄醒了。” 听到这句话,小师妹悬在心上的石头落了下去。与此同时,萧雪名也去而复返。 “我没事,让大家担心了。”烛方反过去握紧重台的手,由他扶着站起来,说道:“我们已经找到了阵眼所在,很快便能破除阵法离开这里。”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弟子们听后登时备受鼓舞,眼中充满了希望。 萧雪名抿了抿唇,走上前道:“不过我们眼下或许得先解决掉碎片才行。”说着,扭头问一侧的小师妹:“梅悯之可有从附近经过?” 小师妹点点头,将梅悯之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他说,琉璃玉碎片被一只妖兽吞入了腹中,还乘间投隙,说雪离宗意图独吞碎片,置我们于死地。” “碎片确实在一只妖兽腹中,但刚才妖兽从我师妹手下逃走了,这会儿她们正在四处追寻。师妹本已同梅悯之联手,因碎片之事起了争执,二人一拍两散。但是,她始终不愿与我们同路。”提到师妹萧忘仪,萧雪名唇边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叹息,很快又振作起来,问烛方:“烛道友,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烛方从容不迫地回答:“我们也去和他们抢碎片。” 此言一出,众弟子顿时面面相觑,想不明白他们的大师兄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同样不解的还有镜玄和萧雪名,重台则站在他的身旁沉默不语。 萧雪名道:“烛道友不是说已经找到阵眼所在了吗?” “嗯。我们不仅找到了阵眼,还找到了三宗宗主被关押的地方。”烛方不疾不徐道:“阵眼即是魔君长岁本人,只有杀了他我们才能破阵。我方才之所以会那样说,是为了借机引出魔君长岁。到时候由我和镜玄牵制他,萧道友,麻烦你们潜入湖底救出三宗宗主。” 话音刚落,重台随即吐出两个字:“不行。” 烛方正欲开口,又听重台接着道:“魔君长岁交给我,你们去救他们。” 烛方愣住了:“这怎么行,你一个人不是他的对……” 重台打断他的话,语气十分坚决:“就这么决定了。” “可……” 重台望着他的眼睛轻声说:“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越是听他这么说,烛方越是放心不下。 “我和观溟道友一起吧。”萧雪名便在这时道:“烛道友,你和镜玄道友去救三宗宗主,这样如何?” 重台替烛方回答:“依你所言。” 几人又简单作了商量,此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烛方知道重台的决定无法更改,动身前拉他到旁边一遍又一遍地叮嘱,让他切记量力而行,关键时候不要同魔君长岁硬碰。 “我知道了。”等他说完,重台不由多问了一句:“烛烛真的是担心我吗?” 烛方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点点头:“真的。” 重台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没忍住抬手摸了下烛方柔软的头发,露出少见的温柔神色。 在林中休整一番后,一行人开始前去寻找吞掉碎片的妖兽。 听萧雪名所说,那只妖兽形如猛虎,背生双翅,体态巨硕。众人跟着她一路往东,最后寻到了东边密林的一座矮崖下。 矮崖并不高,相反极为宽阔。下面生长着一片白色花海,花与叶在日光下迎风摇曳。 数道身影与妖兽穿梭在花海间,刀剑相撞之声自不远处传至耳畔。 烛方在崖边刹住脚,望着那片花海暗自出神。他总觉得自己来过这个地方,却并没有在脑中搜索到任何有关这里的记忆,反倒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一会儿我们按计划行事。”萧雪名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三位宗主就拜托烛道友和镜玄道友了。” -- 第107页 “嗯。” 梅悯之和萧忘仪正在矮崖下边同妖兽恶斗,半晌之内便折了不少弟子进去,却依然没有伤到妖兽分毫。 直到他们加入这场混战,局势才渐渐有所逆转。 那二人没想到他们会寻来此处,各自心里揣着盘算。但眼下抢到碎片要紧,虽然心有戒备,也只能选择暂时一同对抗妖兽。 在众人的围攻下,妖兽被困在中间脱身不得,仰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只剩下被受伤的翅膀不停扇动。四面的花海受此影响,白色花瓣漫天乱舞,像极了下雪的样子。 三宗弟子各占一方,待妖兽稍稍平复后,梅悯之出声揶揄道:“你们不是要去破阵吗?难道是没找到阵眼,又想着回来抢琉璃玉碎片?”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为的是将灵山宗推至孤立无援的境地。旁边的萧忘仪一听这话,果然有些沉不住气,看向他们时满脸都是敌意,包括她的师姐。 “没错,我们确实是回来抢琉璃玉碎片的。”烛方并未因此觉得如何,反而豁然一笑:“比起对付魔君长岁,还是对付你们更容易。” 梅悯之的神色顿时沉了沉,脸上的表情险些挂不住。但萧雪名现在站在灵山宗那边,萧忘仪也随时有可能刀剑相向,一番暗忖后他最终决定伺机待动。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一较高下了。”萧忘仪唰地亮出佩剑,青色衣袂随风飘动:“谁先杀了那只妖兽,琉璃玉碎片便归谁所有。” 话音甫落,冷冽剑光如匹练般朝着妖兽袭去。 她一动,余下的人亦纷纷拔剑。不过顷刻间,场面已然变得混乱不堪。 眼见萧忘仪抢先一步,烛方和萧雪名同时迎上去拦在她的前面,拉开她与妖兽的距离。在他身后,重台则同镜玄左右配合,一边应付试图上前的梅悯之,一边佯装对妖兽出手。 转眼已过数招有余,萧忘仪不敌对面二人,愈显左右支绌。若非萧雪名有意让招,此时的她早已成了剑下亡魂。 “师妹。”萧雪名故意道:“你还是放弃吧。” “别叫我师妹,我没你这样的师姐。” 萧忘仪冷呵一声挽了个剑花,剑锋一转指向烛方,杀意瞬间凝在剑尖。 烛方冲萧雪名使了个眼色,假装露出破绽让萧忘仪有机可乘,让自己身处险地。正在交战的重台见状,即刻放弃了与他对峙的梅悯之,转而掉头前去搭救。 趁着他们松懈这会儿,梅悯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手一剑刺向妖兽的心脏。下一刻,庞大的妖兽轰然倒地,白色花瓣随之溅落。 听到这边的动静,另一边交手的几人同一时间停下动作,不约而同地将视线集中在妖兽的尸体上。只见妖兽的心脏处微微发亮,紧接着,一枚通体白光的碎片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内。 梅悯之霎时眼睛骤亮,连忙把碎片抢到手中,高兴得语无伦次:“我找到琉璃玉碎片了!我可以出去了!” 声音回荡在空旷崖底,忽然间,天上投下一束金光,一道黑袍身影自金光中缓缓落于矮崖之上。 是魔君长岁! “我知道你的目标是灵山宗。”梅悯之扬着琉璃玉碎片,对矮崖上的长岁道:“现在碎片在我手上,我总该可以走了吧?” 其余抱玉宗弟子闻言,纷纷问道:“梅师兄,我们呢?还有宗主,快让他把宗主一起放了。” 梅悯之回头冷冷瞥了他们一眼,一个字都没说,像是根本没打算管他们的死活。 “当然可以。”未出鞘的长剑立于身前,长岁的双手交叉放在剑柄上:“你先把琉璃玉碎片送到我跟前。” 梅悯之被眼前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听他这么一说便真把碎片捧到了对方面前。他没敢抬头去看魔君长岁,低着头毕恭毕敬:“这就是琉璃玉碎片。” “辛苦了。” “不辛苦。” 长岁勾唇无声笑了笑,连看都没看一眼,毫不犹豫聚起灵力一掌送了出去。 “你……” 梅悯之甚至来不及说话,体内五脏六腑瞬间炸裂,整个人如断线纸鸢一般飞向崖下。 这一幕发生得太过突然,站在花海中的众人差点没反应过来。等他们回过神时,重台不知何时跃上了矮崖,拔剑与长岁相对而立,交锋仅在刹那之间。 见目标已经现身,烛方与镜玄交换了一个眼神,趁着无人注意时悄悄撤离了现场。 二人从花海离开后一路来到湖底,这次他们没有使用出魂术,只能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魔卒护卫。似是因为长岁不在,宫殿外围的守卫比之先前更为森严,甚至连索魂使也守在大门外。 “一会儿我去把他引开。”躲在暗处的烛方往宫殿大门扫了眼,对身旁的镜玄道:“你去解救师尊他们。” 镜玄没有立即答应,而是说道:“大师兄,还是由我去把他引开吧。你若是有个好歹,让我如何跟二师兄交代。至于师尊……你先去解救两位师叔和宗主,待我引开索魂使后马上就来。” 烛方望着他思忖片刻,点了点头:“行。小心为上。” “嗯。” 应完声后,镜玄擦过黑暗的墙角,直奔宫殿大门而去。 烛方站在原地冲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等到大门外一片混乱时,趁机潜入到了宫殿之内。他轻车熟路地摸到关押丹衡的宫殿外,放倒了守在宫门走廊的几名魔卒。 -- 第108页 里面的丹衡听见殿外的动静,知道是自己的弟子前来相救,慢慢扶着鸟笼站起身来。 烛方径直破门而入,一剑斩断鸟笼上的枷锁:“师尊,你没事吧?能走吗?” “我没事。”虽然修为受到压制,丹衡仍然一派从容。哪怕到了这种时候,也不忘问道:“观溟和镜玄呢?” 烛方怕他担心,没告诉他和长岁交手的人是重台,只道:“观溟正在牵制魔君长岁,镜玄去应付索魂使了。对了,师尊知道两位师叔和宗主被关在何处吗?” “应该就在附近,随我来。” 师徒两人正准备去解救另外几人,谁知前脚还没迈出去,便听得殿门口一声巨响。纷纷扬扬的烟尘中,现出两道打得难分难舍的身影。定睛一看,竟是镜玄和索魂使。 “大师兄。”镜玄边战边道:“你先带师尊离开,这里交给我。” 烛方迟疑了一下,扶着丹衡走向出口:“师尊走这边。” 见他们欲走,索魂使剑尖陡转,一个闪身挡住丹衡前路。不想镜玄的速度更快,抢先拦截下剑锋,迫使他被动与自己交手。 一开始两人仍是不分轩轾,几招过后,索魂使逐渐处于下风。他三番两次想要靠近那二人身侧,最后都被镜玄一一拦下。 殿内的二人还没来得及出去,便听得一声闷哼,只见镜玄一剑划破了索魂使的喉咙,再一剑刺向对方的腰腹,整套动作迅捷无比。 赶来的魔卒晚了一步,将四周包围得水泄不通,却是迟迟不敢上前。 索魂使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然后缓缓垂下头,用尽余力拔掉穿透身体的剑刃,整个人退到半丈开外。 他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笑容,手不知碰到门后的何处机关,地上裂开一条巨大的缝隙,随后整座宫殿开始不断往下陷落。 “师尊!” 镜玄呼喊着冲上前去,然而为时已晚,两条身影已经落进了缝隙中,地面则迅速闭合,不见丝毫痕迹。 他回身冷眼看向死后仍睁着双眼的索魂使,仿佛在看一个背叛者。紧接着目光一沉,在他手下,流血的尸体转瞬化为一地齑粉。 四周像是一座封闭的地宫,一眼望去全是雪一样的颜色。冰冷的石壁冒着刺骨寒气,冻得人浑身发抖。 刚才脚下突然出现裂缝,烛方抢在前面拉住丹衡,于是二人一块儿掉到了现在这里。 他没想到下面会是这样的景象,东张西望打量了一番,问走在旁边的丹衡:“师尊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丹衡将唇抿成线:“寒牢。” 烛方听到这两个字微感诧异:“是监牢?” “嗯。”丹衡道:“数千年前,西荒魔域南下侵扰凤族,反被凤族大败。回到西荒之后,魔族便修建了一座寒牢,以克凤族的涅槃之火。” 烛方长长地‘哦’了一声,恍然大悟:“所以,这个地方是专门为凤族修建的,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丹衡却是双眉微凝:“此处极为阴寒,于你不利,得赶快找出口离开。” “好。” 两人朝着一个方向直走,不远处的前方出现一条走廊。两边的冰雕或藤蔓或花簇,栩栩如生。 行至一半,烛方猝不及防地开口:“师尊可以跟我讲讲乘雾师叔的故事吗?” 听见那个名字,丹衡脚步骤停,顿了顿反问:“为何突然问他?” “这个……”烛方开门见山道:“之前不小心听到了师尊和镜玄师弟的对话,得知镜玄师弟心许师尊。但镜玄师弟以为师尊还念着乘雾师叔,所以一直很苦恼。我跟他说了师尊只把乘雾师叔当做师弟,他好像不太相信我说的话。” 丹衡沉默了半晌,缓缓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烛方没想到丹衡会这么干脆,有些意外,忙接过话:“师尊随便说,我随便听听就行。” “乘雾拜入灵山宗的那天,我并不在山上,第二天师尊才带他来见了我。”丹衡徐徐道来:“他是白鱼镇白家人,生母出自蛇族,隐瞒身份与他父亲交往后有了他。所以,他也是人妖之子。在八荒,人妖之子是不纯粹的存在,是从来不会被祝福的。白家没将他赶走,却也从没有把他当做白家人对待。” 人妖之子……烛方不由想起了那本乘雾笔录,似乎因为这个身份,白乘雾受到过不少偏见。 丹衡继续道:“师尊琐事缠身,鲜少留意入门弟子,乘雾入宗后几乎是我在带他。许是如此,才有了后面的事……” “后面的事?” “对。”丹衡道:“乘雾虽入门比我晚,却极有天赋。师尊担心他自恃骄狂,待他向来都是正颜厉色。因此,他与师尊的关系并不好。后来,他在宗内越来越出色,师尊却从始至终未曾夸赏他半句,到最后甚至将灵山宗掌门之位传给了我……” “师尊的意思是,乘雾师叔是因为心有不甘才会堕入魔道?”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还会有什么理由。” 烛方对着手心轻轻呼出一口气,他总觉得丹衡隐瞒了什么,但到底是什么呢?抬头看时,他们已经走下了长廊。 长廊下生长着一棵参天大树,树木枝叶繁茂,宛如撑着一柄巨伞。剔透晶莹的白色花穗盘着枝丫低垂缠绕,花心暗紫如雾,好看中透着说不出的诡秘。 -- 第109页 烛方不由自主朝着大树走去,边走边道:“师尊是因为乘雾师叔才会拒绝镜玄师弟吧?” 后面的人没有说话,空气陷入短暂沉默。 烛方回过头去,与丹衡面面相看,说了句意料之外的话:“那如果他们是同一个人呢?师尊还会拒绝吗?” 丹衡诧异地看着他,一时失了言语。 “我想,镜玄师弟一定很想知道这个答案。”烛方的目光掠向丹衡身后,定在那道玄色身影上:“也许我该称呼一声乘雾师叔,或者是魔君长岁。这三个身份,镜玄师弟最喜欢哪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乘雾’的名字来源于‘腾蛇乘雾,终为土灰’~ 评论继续发红包~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ys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新年特辑 烛方是被吵醒的。 醒来观溟已不在屋内,外头却是热闹得很,隔着一重院落都能听见爆竹声。 桌上留了碗热乎乎的年糕汤,烛方吃完出门一看,灵山宗上下挂满了红彤彤的灯笼,就连小道旁的树枝上也挂着花灯。 “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了,时间过得真快。”两名弟子拿着扫帚从霜雪居外经过,看见烛方笑着招呼:“大师兄好!” “你们二师兄呢?” “二师兄……”两名弟子言辞闪烁:“二师兄好像去给雪离宗送新年贺礼了。” 烛方半信半疑:“贺礼不是早在几天前就送去了吗?” “这……那没准儿在碧潮峰。”两名弟子说着准备溜走:“我们还要急着去打扫太微殿,就先走了啊!大师兄新年快乐!” “哎?太微殿不就在碧潮峰吗。” 一转眼,那两名弟子已经跑得没影了。 观溟到底去做什么了? 烛方揣着这个疑问走到碧潮峰,一路上有弟子在挂灯笼,有弟子在贴桃符,看到烛方都在问好,好不热闹。 “你们二师兄呢?”他随便拦了个弟子问。 那名弟子支吾了半天才道:“二师兄一大早就被师尊叫去了。” 烛方感觉到身后那群弟子在一个劲儿地给他使眼色,猝不及防转过身,那群弟子瞬间把脸别向另一边,佯装各自忙着各自的事。 果然有猫腻! “他真被师尊叫去了?” “嗯……” “不急,想好了再说。若是我没在师尊那儿见到你们二师兄,每人罚抄三十遍宗规。” “三十遍……这么多……” “嗯?嫌少?” “没有没有!”那名弟子连忙摆手:“啊,我突然想起来了!” 他还没说出口,一旁的那群弟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神中充满暗示。 烛方挑眉:“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那名弟子道:“二师兄到山下去了。” “去山下做什么?”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那名弟子的目光觑向另一边:“好像是去买年货?二师兄说有什么东西忘了买。” 剩下那群弟子连连附。 呵呵,别以为我不知道年货早就置办完了。 “这样啊。”烛方眯着眼睛笑了笑:“那我下山去看看,顺道买点吃的填肚子。” “嗯嗯!大师兄慢走!” 等他走后,所有人长长舒了口气。 大家到底瞒着他做什么? 烛方想不明白。 他到山下溜达了一圈,不仅没见着观溟的身影,还发现山下的酒楼饭馆全都关了门,就连街口那家全年无休的包子铺今天也打了烊。 看来大家都回去过年了。 烛方在街上逛了大半天,给师弟师妹们分别买了些小礼物,在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回了灵山宗。 暮色逼近,灯笼散发着柔的光芒。回山的路上没什么人影,宗内安静无比,刚才的那些弟子也不知去向。 “奇怪,都跑哪儿去了……” 烛方嘀咕着回到霜雪居,正走在长廊上,屋顶上突然炸开一束烟火,紧接着响起一道整齐的声音 “大师兄!新年快乐!” 烛方被吓了一跳,等到缓过神时,一群人已经围了上来,簇拥着他往房间里走。 到了门口一看,只见里面摆着一桌热气腾腾的年夜饭,美味又丰盛。什么冰糖肘子红烧鱼炖牛腩等等,全都是烛方喜欢吃的。 原来是在偷偷给他准备惊喜。 大家不再上前,接过烛方手里的东西,留下他观溟二人。 “这是大师兄给我买的礼物吗?” “这个一定是给我买的!” “别急,都有份,慢慢来。” 他们出去分礼物了,烛方望着一大桌饭菜直发愣。一抬头,与观溟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这些都是你做的?” “嗯。”观溟帮他摆放好碗筷,又夹了颗红烧肉圆喂给他:“尝尝?小烫。” 烛方就着他的手吃了一颗,发现味道出奇得好。他鼓着腮帮子,说话含糊不清:“好吃!” “再尝尝这个。” “这个也好吃!” 结为道侣之后,烛方与观溟朝夕相处,最是了解他的厨艺。想要准备这么大桌饭菜,一定费了不少功夫,足以可见观溟的意。 “喜欢吗?” “喜欢。”烛方甜甜一笑,贴过去悄声道:“更喜欢你。” -- 第110页 吃过饭后,已彻底入夜。两道身影坐在霜雪居的檐廊上,月光静静洒落。 漆黑如墨的天穹之上,烟花一朵接着一朵炸开。一时间,整个灵山宗亮若白昼。火树银花,绚烂至极。 “哇,你看那儿!” “真好看!” 烛方正看得出神,脸颊被身边人偷亲了一下。他扭头看时,却见观溟端端正正地坐在旁边,满脸写着正经,望着他的眼神甚至透出茫然。 “怎么了?” “刚刚……” “刚刚?”观溟说起谎来脸不红不跳:“刚刚是荧惑。” 烛方还是头一次见观溟撒谎,也不直接拆穿他,假装毫不在意地‘哦’了一声,继续看着夜幕上空绽放的烟火。 见他没什么反应,观溟有些坐不住了,凑近了一些,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烛方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悄悄用余光瞄了一眼,一个没注意反被对方搂进怀里。 观溟捉着他的手,一开口便是满嘴醋味:“师兄不在意么?” “啊?在意什么?”烛方明知故问:“荧惑吗?” 观溟用沉默作了回答。 “吃醋啦。”烛方微微偏了下头,看着他促狭一笑:“谁让你说是荧惑的。” 观溟这才知道自己被烛方捉弄了,并未生气,里反而变得豁朗许多,低下头去轻吻着他的眉眼,缠着他问道:“我的新年礼物呢?” “嗯?”烛方反过去问:“你想要什么新年礼物?” 观溟目不转睛地看着怀中人,好似在他眼里看见了星辰,末了没忍住在烛方唇边轻啄了一下。 “想要你。” 烛方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仰头慢慢吻上观溟的唇,笑意直达眼底。 “现在就送给你。” 烟火夜色下,绯衣与白裳散乱一地。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新年快乐鸭!祝新的一年健康快乐!万事如意!像烛方方和观溟溟一样甜甜的!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蝉予10瓶;b露e。5瓶;赞赞赞赞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暗云涌动,迷雾遮天。 剑气扫荡之处,遍地皆是残花碎瓣。 黑白两道身影自矮崖掠下,剑光交织在花海间,猛烈气劲似泄洪之涛笼罩四周。霎时间,白色花瓣疾扬乱舞,洒落如天女散花。 其余人被劲疾的气浪拦至花海之外,耳边唯有风声与剑声嗡鸣作响。定睛看时,只见不远处剑影交错,密如丛林,叫人靠近不得。 萧忘仪大概也没料到长岁会出尔反尔,面色稍显难看,望向自家师姐时仍然娥眉微蹙。刚才她受到长岁的剑气波及,手臂处擦出了一条不深不浅的血痕。 “师妹。”萧雪名却是担心着她的伤势,好言提醒:“先包扎一下吧。” 萧忘仪隐隐有些不服气,不仅不愿同她说话,甚至连半个字都未曾回应。 “一会儿你带着其余师妹和灵山宗弟子撤离,魔君长岁有我和观溟道友对付便可。”说完,也不顾对方是否同意,萧雪名转头对那些雪离宗弟子道:“大家放心,我们一定能平安回到雪离宗。” “大师姐说能回去就一定能回去。” “我们相信大师姐!” 有了萧雪名这话,众弟子顿时安了下心。 萧忘仪正想说什么,抬头却见萧雪名已经加入了混战,眉头皱得愈深。迟疑片刻后,她叮嘱完剩在原地的弟子,也提着剑冲了上去。 雾气仍在弥漫,打斗也仍在继续。 头顶的天空在烈风下形成两朵黑色旋涡,宛如一双堕入深渊的眼睛俯瞰着世间。 一刹那,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整个秘境仿佛末日降临。 “我说过,这笔账我迟早会算回来。”长岁凌风而立,说话间已交手数招。他盯着那双血眸,似笑非笑地试探:“不过,你好像不是观溟吧?” “废话真多。” “看来我猜对了。” 话音落下的刹那,剑气一浪掀过一浪,如排山倒海般扑面袭来。重台见状及时闪身避开,只听得一道山崩地裂之声,身后的矮崖硬生生被削去了一角。 看着对方接连应下自己的剑招,长岁嘴角的笑意愈深,出口便是离间的话语:“不管你为他做多少,他喜欢的人始终都是观溟,又是何必呢?” 重台对他的话不为所动,甚至透着厌烦:“与你无关。” 听到这句话的长岁扯了下唇,眼见对方一剑劈来,不仅没有退身格挡,反而直接接下了剑招。他专心于同重台交手,并没有注意到除他以外的人。直到那对师姐妹逼至身后,才分过心花了几招去对付。 上空黑云翻滚,厚重的云层间雷声隐隐。一身黑袍的长岁立于天穹之下,周身邪气环绕,气势凌人。 他看着被击退的师姐妹二人,笑声逐渐放肆:“这么多年过去,你们的剑法依然毫无长进。” 萧忘仪哪里听得了这话,脸色微变的同时,剑锋随之递去。不料还没近得身侧,雪亮的剑刃便多了条缺口,脱手而落。她不可置信地睁着双眼,失神的瞬息,一抹青衣自眼前一闪而过。 “不是让你带着他们离开吗?”萧雪名抢先一步接住逼近身前的掌风,余光瞥了眼背后的萧忘仪,低声催促:“还不快去。” -- 第111页 大抵是没想到萧雪名会挡在自己前面,萧忘仪意外之余愣了下神,随即拾起地上的残刃。 “我不去。我去了谁来助你。”萧忘仪别过脸道:“你是我们的大师姐,不能死。” 这下轮到萧雪名发愣了,短暂的出神后,她的眼睛亮了亮:“我们谁都不会死,我们都要平安回去。” 萧忘仪点头‘嗯’了一声。 那些弟子此时正远远看着,为免带去麻烦,全都自觉地退到了安全的地方。 在雪离宗师姐妹加入之后,天上的黑云更密了,厚厚的云层几乎低到了地面。风起云涌间,寒光陡盛,白影逐渐处于下风。 许是因为方才的话有所分心,在长岁接二连三的剑招下,重台显得有些左右支绌。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了救活烛方消耗了多少修为。”长岁阴恻恻笑了笑:“现在的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他一边说着一边挥动长剑,剑刃凝聚着噬人的黑色邪气,迎面斩下。紧接着剑锋忽转,毫不留情地削向重台的肩胛。 痛意迅速蔓延,伤口的地方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流失,鲜红的血珠逐渐将衣袍濡透。 重台闷声吐了口鲜血,双眼充红。他缓缓沉纳吐息,将所有灵力聚于剑身,瞬时剑光流转。一束白光直冲天际,化作点点星芒散落漫天,整片花海恍若下雪。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师姐妹二人齐力启动雪离阵法。一道城墙般的屏障在花海原地升起,将那道黑袍身影困入其中。 “不错。”长岁由衷赞赏了一句,整个人悬在阵法中央俯视着他们,揶揄笑道:“那就一起上吧,我也很好奇,残兵败将能有多大的本事。” 只要杀掉长岁,便能破了阵眼。阵眼一破,阵法即可土崩瓦解。 思及此处,重台再度凝神聚意。不稍片刻,剑身结出薄薄的冰霜。冷冽剑气所到之处,满天飞雪,冰封千里。 长岁避之不及,衣袍袖角沾上晶莹雪渣,透骨寒意倏得浸入皮肤。他抬手轻轻拂掉,终于意识到了重台真正的实力。然而为时已晚,天上的雪越下越大,整个世界转眼便已变得风雪肃杀。 皑皑风雪下,剑光交错,袍袖与发丝散乱飞舞。 利刃穿透对方心脏的刹时,四周迷雾顷刻如云骤散。 长岁低着头往下看了眼,从怔愣中抽回神。不但没感到诧异,唇边反而牵出一抹淡笑。 “你们真以为杀了我就能离开这里吗?”鲜血顺着长岁的唇角滑落,他无声地冷笑着:“就算杀了我,你们一样出不去!” 重台正欲抽剑,却被旁边的萧雪名拦住了。 众目睽睽之下,长岁的身体正在渐渐变得透明。他的笑意凝在嘴边,张开手臂任由微风和花瓣拂过,最后竟是化作烟雾消失在了他们面前。 萧忘仪走到长岁消失的地方,仔细看了一遍:“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是他的什么戏法?” “不像是戏法,倒像是神魂俱灭。”萧雪名皱着眉,见身边的重台扶着额,随即问道:“观溟道友?你没事吧?” 重台摆了摆手,一缕神识正在试图突破识海冲出来,被他强行压制了下去。只有他知道,那缕神识才是这副身体真正的主人——观溟。 可是,他还不能离开,他还要保护他的小夫郎。 “按理来说,布阵人死后,阵法也会随之消失或坍塌。”萧忘仪仍在想着刚才的事,一个人喃喃自语:“难道魔君长岁没死?可他明明已经神魂俱散了,还在这么多人面前灰飞烟灭……” 语罢,萧忘仪张望四周,问萧雪名:“对了,师姐,烛道友呢?” “烛道友去救三宗宗主了。”说到这里,萧雪名眉峰渐凝:“过了这么久,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忘仪你留在这儿,我和观溟道友一起去看看。观溟道友?你真的没事吗?” 萧雪名唤了好几声,可面前的重台却是毫无反应,眉头比先前拧着更深。 长岁死了……阵法没有消失……长岁不是阵眼…… 阵眼到底在哪里呢? 不对,这里面有问题。 烛方有危险! 脑中冒出这几个字的同时,重台的识海出现缝隙,被观溟的神识趁机完全占去。 观溟从沉睡中苏醒,四周是白茫茫的幻境。他微一抬头,便看见了两张与他相同的面孔。 一个是重台,一个是荧惑。 三人各自站了一方,互相望着彼此。 荧惑率先开了口道:“师兄若是出了事,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重台沉声在后,语气中夹着催促:“你不是说过会保护好他么?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你们……” 还没等观溟把话说完,那二人已朝着同样的方向离去,只留给他两道泡沫般的背影。 心底有个声音在对他说:你还想看着他从你面前消失吗? 在这道声音的询问下,观溟的眼神缓缓转为清明,连带着眸中最后一丝血色亦彻底化为了虚无。 这一次,他不会再把师兄弄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揭晓了~评论继续发红包~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龙口袋里的包子6瓶;板栗板栗大板栗、赞赞赞赞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寒牢内。 -- 第112页 遍地冻雪,冰冷刺骨。 揭穿对方身份的烛方与镜玄遥遥相对,中间则站着他的师尊丹衡。 丹衡尚未缓过神来,望着镜玄讶然地吐出几个字:“乘雾师弟?” “师兄,好久不见。”化名镜玄的乘雾露出真容,他语气轻松地和丹衡打完招呼,扭头看向烛方:“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师尊是不会收下玉簪的。”看着那副陌生中带着熟悉的面孔,烛方从容应答:“是你弄巧成拙而已。” 除此外,还有澹如派人送给他的那面镜子。但他不想把澹如牵扯其中,所以没有提及。 “原来如此。”乘雾笑了笑:“所以,你是故意把你师尊带下来的?” 烛方面不改色地反问:“你不也是故意将师尊关在这里的吗?” 乘雾又笑了一下,用沉默作了回答。 “究竟是怎么回事。”丹衡忍不住追问乘雾:“那时你分明在西荒,怎可能与观溟同时入门……” 乘雾的目光重新落在丹衡身上,不紧不慢道:“师兄都忘了吗?当初我偷学禁术,修道成魔,其中便有一门唤做分.身的术法。” “以数十年的寿命为代价,可将一人分.身成数人。”丹衡的唇抿成条线:“真正的你早已化名镜玄拜入我门下,当年死去的你和将我们困在这里的你,都不过是你的分.身而已。对吗?” “没错。”乘雾爽快地点头承认,到后面却发出一声叹息:“我一直都在等着师兄认出我的那一天……” 烛方大致听明白了,和他所猜测的一样。当年的乘雾并没有死,而是早在之前便化名镜玄同观溟一道入了灵山宗。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当年又发生了什么事呢? 每每想到此处,烛方便觉太阳穴隐隐作痛,万千思绪在脑中搅乱成一团,双腿更是如同被灌了铅般,半步都抬不起来。 此时的丹衡正面朝着乘雾,并不知道身后的烛方是何状况。他开口道出烛方心里的疑惑:“你为何这么做?” 乘雾直视着那双从始至终都淡若止水的眼睛:“我以为师兄会明白。” “如果想寻仇,找我一人便是。”丹衡避开他的视线,眉目微敛:“不必将所有人都牵扯进来。” “师兄当我是想寻仇么?”乘雾一步步朝他走近:“那师兄当年为何要修无情道?” 丹衡闭口不语。 “师兄不说我也知道。”乘雾走到他的两尺开外停下脚步:“是师尊逼你的,逼你修无情道,逼你成为灵山掌门。师兄明明更喜欢外面的世界,却不得不为了宗门屈于东荒一隅。既是如此,那我便毁了这灵山宗,毁了这修仙界。这样,师兄也就自由了。” 过了许久,丹衡才缓缓启唇:“师尊从未逼我,我也从未修过无情道。” “从未?”乘雾愕然了一瞬,神情不可置信,顿了顿追问:“为什么?” 丹衡面无表情道:“师尊说过,你是灵山宗百年难见的奇才。只要坚守道心,勤加修炼,终有一日定会得道飞升。身为师兄,我不能让尘缘俗世成为你的牵绊。” “原来师尊是这么说的。”不知想到了什么,乘雾竟止不住地放声大笑,笑完后,他的身影骤然迫近丹衡跟前:“若我执意要师兄成为我的牵绊呢?” 眼前罩下一道阴影,丹衡皱着眉,试图抽身反被乘雾捉住手腕。他的修为因为受到克制,不仅无法施展,甚至连乘雾的手也挣脱不开。 “师弟,”丹衡抬首望着比他高出半个头的乘雾:“回头吧。” 乘雾并未因此将他松开,而是凑近他耳畔温声道:“唤我乘雾。” “放开师尊!” 便在这时,烛方的声音在他们身后猛地响起。 他刚才陷入了迷糊之中,隐约听见他们的对话却浑身动弹不得。等到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成了现在这局面。 “师兄且歇息片刻。”乘雾一边放晕丹衡一边把人轻轻靠在一旁,抬手抚摸着他的脸颊微笑道:“待我处理完剩下的事再慢慢同师兄叙旧。” 眼下丹衡在对方手里,烛方不敢轻举妄动。他也不知道方才为何出现那样的状况,目前的局势也不容他多想。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乘雾不会伤害他的师尊,但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白家人的死和你有关吧?”烛方一语点破:“白采真的是自尽吗?” “白家待我如何,我便待白家如何,有问题么?”乘雾转过身正对着他,一脸从容神态,说到后面竟还笑了笑:“至于白采,我跟他说吃人肉喝人血便能获得不死之身,他居然真的信了。这种骗人的话也信,怪不得我。” 见烛方盯着自己不说话,乘雾不耐催促道:“还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莫要耽误了我与你们师尊叙旧。” 烛方往昏迷中的丹衡扫了眼,问出下一句:“狐绥是你所杀么?” “是我杀的又如何?”乘雾坦率承认:“这便是背叛我的结果。” “果真是你。”烛方想起当时镜玄询问那本画册,不由地握紧佩剑。 “难道你想替他寻仇?”乘雾初是轻笑,而后眼底闪过一抹狠戾:“也行,正好把我们的账一并结了。” 话音骤落,双方利刃夺鞘而出。 冻雪铺就的地面寒气阵阵,森然冷意直窜背脊。剑光与雪光交织辉映,愈加衬得这宽阔的寒牢冰凉透骨。 -- 第113页 “这么多年,你的修为不增反减,莫不是观溟把你给养废了?”剑锋截断半丝墨发,乘雾唇角微扬:“他对你倒是用情至深,只是不知,这个‘你’是现在的你还是从前的你呢?” 说话间,凛冽剑气劈天盖地袭来。烛方急忙闪身退避,剑气击中身后的高大树干。花枝垂绕的树冠抖落簌簌,白色花瓣随之飘零乱舞,恍惚中飞絮满天。 现在的我?从前的我? 烛方被这话扰得心神不宁,两三次险些伤在对方剑下。他努力沉心静气,从乘雾的话中慢慢理出一条思绪。 这个从前的我想必便是原主,可听乘雾这话的意思,观溟喜欢的人不是他? 头又隐约开始发痛,零碎的画面如走马灯般在脑中闪现。画面里的他身着红衣,笑靥如花,与观溟并肩携手。 不,这不是他…… 失神的顷刻,冰凉剑刃贴面而来,明亮刺目的剑光差点儿迷了双眼。 烛方及时抽回神思,随即以剑格挡,虎口顿时一阵发麻。与此同时,他也被乘雾击退到一丈之外。 冷风扫地,花瓣卷落。 烛方拄剑撑着身体,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无比。一滴鲜血啪嗒落下,顺着剑脊滑至剑尖。 “真无趣。”乘雾望着他这副模样露出失望神色,举步缓缓迈近:“还是从前的你更有意思。” 从前…… 烛方微闭着双目,有什么在一点一点刺激着神经,让他陷入一片迷惘深渊之中。白茫茫的世界尽头,月白色的衣角越飘越远。 “观溟……”他小声唤着那个名字。 “放弃吧,他不会来的。就算来了,也不是为了你。” 乘雾说完正欲用剑抬起烛方的下巴,倏地,一道劲疾剑气蓦然而至。他反手一掌接住,剑气迅即被化解。 漫天花雪下,一身白衣翩然似仙。 “观溟。” “我在。”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烛方心神渐定,被埋藏在大脑深处的记忆缓缓苏醒。 那是很多年以前,当时的观溟尚未拜入灵山宗,烛方也因意外刚穿书不久。 二人起初并不相识,直到烛方绑定了一个系统。系统告诉他,只要帮助原书主角得道飞升,他就有机会获得新生返回现世,同时还会给他相应的奖励。 书中的主角正是观溟,而烛方的身份则是反派。 为了活命,烛方没有多想便接下了任务。表面上他处处刁难刚入门的观溟,让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厌恶他。私底下却常常放水,将一些好的机遇以不为人知的方式送到观溟面前。 烛方觉得自己演得很好,连系统都说他是演技最好的宿主。却不想一次偶然,观溟发现了他熄灭的命灯。 被发现秘密的烛方并不慌张,因为他知道,就算观溟说出去,也没有人会相信他。但让烛方感到意外的是,观溟主动替他隐瞒了这件事。 为免原书世界崩塌,烛方加快了做任务的步伐。 他故意勾结魔君乘雾,故意败在观溟剑下,故意入魔,故意暴露自己,让所有人都将他当成灵山宗的叛徒,把得道飞升的灵物取给观溟,最后再与魔君乘雾同归于尽。 他以为自己完成了任务,殊不知在他死后,观溟放弃了得道飞升的机会,消耗大量修为召回他的魂魄,让他涅槃重生。 他因凤凰不同常人的体质活了过来,却也因此失去了从前的记忆,忘记了观溟,忘记了小狐狸,忘记了所有人。 观溟害怕再一次失去他,在他醒来后没有直接说出真相,而是选择小心翼翼地守护在他身侧。 所有这一切,都是观溟沉默的心意。 烛方感觉眼角有点涩,似有液体想要涌出。他缓缓睁开眼来,望向正在与乘雾交手的观溟,忽然记起丹衡以前说的话。 ‘直接导致他变成这样的,应该是一件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事,或是一个对他非常重要的人。’ 所以,观溟的分魂症是因为他? 这时,被血染过的剑身突然间轻轻颤动,散发出夺目的红光。体.内则似有什么在被唤醒,宛如汩汩水流流遍周身。 是被封印的修为觉醒了。 烛方连忙擦掉嘴角的血迹,站直了身提起出尘剑。 这次,观溟依然在他身边。 眼见对方二人逼近,乘雾勾唇邪肆一笑,面对攻击不进反退。待到他们出剑之际,反过来闪身在后,趁其不备扬剑当头劈下,将他们两人从中分开。 紫蕊白花的参天大树下,刀剑相撞,剑光织成弥天大网。 “就算洗了魔髓,也照样是魔修。”交手间,乘雾猝不及防拉近距离,在烛方耳后笑道:“他们照样不会接纳你。” 烛方蹙着眉反手一剑刺去,身姿矫若游龙。谁知刺了个空,对方会早已移形换影去了别处。他往观溟所在方向看了一眼,脚尖踏着花瓣迎剑而上,同观溟来了个左右夹击。 乘雾急忙纵身后跃,硬生生接下剑招,溅起一地飞花。似是发觉他们联起手来比想象中更默契,心底又多了分计算。 又是数招过后,仍未分出胜负。 烛方观溟二人互换了一个眼神,同时手捏剑诀,将双剑立于身前默念法决。脚下的冰面随后裂痕蔓延,裂隙间自下而上冒出黑白相间的术文,形成一个巨大的剑阵。 -- 第114页 乘雾毫无惧色地站在剑阵中间,仰头冷笑了两声:“灵山剑阵?这等阵法也想困我?” 话音甫落,乘雾连送数掌。一时魔氛氤氲,响声震天。白雾忽地扩散开来,弥漫在花枝垂落的巨树四周。 乘雾定睛看时,裂隙间的术文已变成了锋利的剑刃,一支支如银针倒悬,不祥的预感逐渐蔓延。 他从未见过这般阵法,但直觉告诉他,这不是普通的灵山剑阵。 四周变得漆黑如墨,唯有左右两道身影仍在。乘雾感觉双脚如同被锁住般,怎么也动不了,愈发运力心口愈发生疼。 他眼睁睁地看着烛方走向自己,走到他的面前,举起出尘剑穿过他的胸膛。 整个过程恍然如梦。 等到白雾散尽、剑阵退去的时候,周围的景象再度转为清明。 像是无法相信这个事实,乘雾低头怔愣地看着胸前的剑刃,鲜血随着伤口不停渗透,与他身上的黑袍融为一色。 乘雾冷着脸拔掉剑刃,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到最后竟还是败在了这柄剑下。 便在他失笑之时,头顶传来一个声音。 “这是你的东西吧?”烛方亮出那本笔录,补充道:“师尊一直留在身边。” 乘雾的视线直直落在他手上,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笑意则是彻底凝在唇边:“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他连说了三个不可能,闷声吐出一口鲜血,也不顾身上的伤口,掉头踉踉跄跄地朝着昏迷中的丹衡走去。 烛方和观溟静静地看着,谁也没有上前。现在的乘雾身负重伤,每一步都迈得无比艰难。 “师兄……”他在丹衡身旁坐下来,端详着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容。本想伸手去碰了一下对方的脸,又在看见指尖的血迹后缩回了手。 “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说完这句话,乘雾缓缓合上双眼,嘴角仍衔着一抹浅笑。 一切最终归于沉寂。 树上的花瓣纷扬飘落,抬头看时,仿佛飞雪。 烛方轻轻叹了口气,末了侧过眸子望着身边的观溟,说出同样的话:“我喜欢你。” 观溟破天荒地反问了一句:“有多喜欢?” “最最最喜欢!”烛方与他对视了会儿,接着扑进观溟怀里,语气像极了撒娇:“我不会再离开了。” 观溟愣了一下,迟钝地反应过来,紧紧回抱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继续发红包~ 第52章 乘雾既死,幻境破灭,魔修众人退至西荒魔域。一番风波过后,整个东荒又恢复到了最初的平静。 翌日。 灵山宗,太微殿。 殿内除了丹衡和两位师叔,还有几名碧潮峰的内门弟子,烛方和观溟也在其中。 “也就是说,我失去记忆后发生的那些,都是大家照着台本演的?我压根儿没中什么妖毒,是掌门师尊将计就计,让观溟用龙族心法压制我身上的魔息?”烛方恍然追问着,声音大到站在殿外的走廊上都能听见:“那澹如呢?也是你们特地从北荒请来的?” “这个不是!”无语子连忙站出来解释:“这个纯属意外,我们也没想到他会来东荒。” 难怪大家当时对澹如都没什么好脸色。 无语子见烛方神色稍霁,笑着道:“不过也多亏了他,你们才能成得那么快。是不?” 烛方冲他回了个微笑,又往身旁的观溟看了眼,接着低头从乾坤袋中摸出一册风月话本。那是他在白家捉妖时捡的,话本名字是《师兄弟双修记》,作者自称灵山一片心。 “那这个呢?”烛方将话本在众人面前举起来,走了一圈,质问道:“这又是谁写的?” 太微殿静了半晌,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没人主动说话,也没人出来承认。 就在烛方以为此人不在殿内时,却听正前方传来一个声音。 “是我。”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说话的人赫然便是他们的掌门丹衡! 烛方一脸诧然:“……师尊写的?” 丹衡点了点头。 “写得好!文采斐然,妙趣横生!”烛方临时改口拍起了马屁:“我说怎么写得这么好,原来是师尊写的。” 众人:“……” 丹衡本在想着什么失神,听完他的话眉宇这才慢慢舒展开,起身拂袖道:“今日无事,都下去忙吧。” 掌门师尊发了话,大家也就陆续退出了太微殿。 出去后,烛方没有立即走人,而是拉着观溟候在殿外。一直等到丹衡独自从里面出来,才并肩走上前去。 丹衡见他们没走,抬了下眸子:“你们还有事?” 烛方确实有事,不过他没明说,只道:“我们想陪师尊走一会儿。” 丹衡也没拒绝,点点头率先迈出一步:“那就走一会儿吧。” 师徒三人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廊下的桃花吐苞了,颜色粉白,分外喜人。 眼见即将走出碧潮峰的范围,这时,烛方忽地在后面唤了一声师尊。 丹衡回过头来,问道:“怎么了?” “这是之前帮师尊晒书时看见的。”烛方把那本乘雾笔录捧到对方面前:“我不该私自带走师尊的东西,弟子自愿领罚。” 丹衡先是一顿,而后接至手中,定定看了许久才道:“没什么好罚的,便罚你们永生永世不得分离。” -- 第115页 “师尊……”烛方和观溟不约而同地喊出这两个字。 丹衡抿唇淡淡一笑,沉默地转身离去。 直至那道清瘦身影彻底走远,烛方适才收回自己的视线。他正准备去看身边人时,耳边忽地落下一道清音。 “师兄。” 烛方抬头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眸,表情错愕:“荧惑?” “师兄总算没叫错名字。”荧惑微笑着,主动牵起他的手,“今日天气不错,师兄陪我到山下逛逛如何?” “好。” 这一次烛方没有把手松开,而是任由荧惑牵着,默默跟在他的身旁。 山下的集市依旧喧闹无比,人流熙攘嘈杂,整条街就像一锅煮沸的热水。 明明身处闹市,烛方却总有种莫名的失落感,好似有什么将要从身边消失一般。 是什么呢? 他正想着,荧惑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神。 “师兄。”荧惑指着街边的摊贩道:“师兄,再给荧惑转个糖人吧?” 烛方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往昔被遗失的记忆再次浮现。 当时观溟才入门不满三月,某日,师尊派他们下山一道捉妖。他们在一座小城歇脚,烛方一向贪玩,便带着师弟们在城中逗留了许久。 那座城里的集市也如这般热闹,他在街边看见有卖糖人的摊贩,非要拉着观溟同他去买,还叫观溟给他转糖人。 不想这么多年过去,那个人还清清楚楚地记着他的喜好。 荧惑见他不应,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并轻唤了一声:“师兄?” “嗯。”烛方回过神来,反过去牵住荧惑走在前面:“走,师兄给你买糖人。” 荧惑笑了笑,乖乖地跟上烛方的脚步。 他们站在摊位前,荧惑指着转盘上的凤凰道:“我要这个,师兄帮我转一个好不好?” “没问题,等着啊,看师兄给你转个凤凰。” 话虽如此,烛方的心底却没多大把握。要知道上回在终北逛灯会的时候,他转了好几次都没转出来。 一定要转到凤凰、一定要…… 烛方嘴里默念着,眼一闭再睁开,目光定定地看着落在凤凰图案上的转针,整个人仿佛做梦般不真实。 他竟一次就转到了凤凰! 明明是件很高兴的事,却不知为何笑不出来。 空气中飘着甜甜的香味,糖人师傅的动作很熟练,两三下便做好了。 荧惑轻轻咬了口凤凰糖人,眼睛笑得弯起来:“谢谢师兄,好甜。” 面前的笑容明亮又清澈,就像一束温煦日光蓦然洒落人间。 烛方也笑了下,想说的话到了嘴边默默吞了下去。 今天的荧惑太乖巧了。 两人并肩在街上闲逛着,偶尔碰到几个打招呼的师弟。这期间荧惑的脸上一直带着笑,让他往西便绝不往东,听话得很。 便在快要走到街尾的时候,荧惑猝不及防出声叫住他:“师兄。” 烛方没敢直视那双眼睛,只瞥了眼他手中吃完的凤凰糖人,勉强掀了下唇角:“还想要什么?师兄都给你买。” “已经够了。”荧惑依然笑着:“我可以和师兄抱一会儿吗?” “嗯。” 两道身影紧紧相拥,喧嚣声自耳畔逐渐远去,整个世界好似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师兄会想我吗?’ ‘说什么呢。怎么可能会不见。’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好像做了一场梦。 忽然,烛方听到有人在唤他烛烛。 他慢慢松开怀抱,看着眼前人的血眸,知道唤他的人是重台。 第一次听见重台这个名字是在很多年前,那时烛方为完成反派任务早已暗中同魔域勾结。同年的三宗剑会上,他故意输在观溟剑下,让观溟获得前往仙域闭关的资格。 这之后的两年里,观溟去了仙域不在宗内,而烛方的反派任务也相当顺利。 某次与魔域接头的任务中,烛方意外掉入了乘雾为试探他设计的幻境,同样进去的人还有观溟。观溟是易容进去的,许是提前闭关结束,不想被烛方发现自己。但他没想到的是,烛方早就把他认出来了,只是没当面拆穿而已。 幻境中,观溟屡屡冲在前面猎杀妖兽,只身挡下所有危险,这些烛方都看在眼里。只不过烛方并不知道,那时的观溟早已是情根深种。 他们在幻境里夜扑萤火恣意畅聊,甚至为破幻象被迫拜堂成亲,你作夫君我为夫郎。出了幻境却又是大路朝天各不相干,美梦终为泡沫幻影。 出去后烛方并未拆穿观溟,只拉勾让他许诺不准泄露幻境内发生的所有,然后再故意问他姓名。他还记得当时观溟一脸慌张,望着客栈楼下的一池荷花,怕被识出身份吞吞吐吐地说他的名字唤做重台。 重台莲,因花开后自莲房内又生花,由此得了这个名字。 于观溟而言,重台又何尝不是如此。 “烛烛?”重台的声音将烛方拉回现实,询问声异常温柔:“烛烛可是饿了?” “有一点。” “那我带烛烛去吃饭。” “好!”烛方笑着应下,一如往日般活泼:“我要吃酥炸茄盒红烧肉八珍豆腐叫花鸡!” 他们去了之前去过的那家酒楼,挑了个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叫了店小二点上一大桌饭菜。 -- 第116页 暖风微醺,帘旌招摇,酒楼外更是人来人往。 饭刚吃到一半,重台中途起身说出去一下。烛方听见外面的叫卖声,猜想重台是要给他买东西,乖乖地坐在原位等着。 等了约摸一盏茶的时间,烛方还没见到重台回来,于是起身打算去外面看看。谁知门刚打开,便险些同重台撞了个满怀。 重台正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提着点心盒子站在门口,进门时还不忘扶一下烛方,担心他被自己撞着。 烛方扫了糖葫芦一眼,心头跟裹了蜜似的:“这是给我买的?” “嗯。” 烛方没直接把糖葫芦送进嘴里,转而看向点心盒子:“这里面又是什么?” 重台走到桌前放好,当着烛方的面慢慢打开。只见盒子里躺着一个个小巧精致的糕点,像极了朵朵盛放的荷花。 “是荷花酥!”烛方眼睛微亮:“都是你刚才去买的?” 重台点点头:“烛烛喜欢吗?” “喜欢。” “喜欢就好。”重台静静地看着他的唇,睫毛一眨也不眨。 烛方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见重台正离他越来越近。他顿了顿,缓缓闭上双目,对方的手不一会儿便落在了他的腰间。 屏风阻去了外面的喧杂,雅间内针落可闻。 过了许久也没等来重台的吻,烛方慢慢睁开了眼睛。面前是一双深邃的眸子,带着雪一样的澄澈。 烛方试着轻轻喊道:“观溟。” “嗯。”观溟朝那盒荷花酥看了眼:“他们都出来过了?” “出来过。”烛方眉梢往下一挑,示意观溟把手松开:“也都走了。” “师兄舍不得?” “没……!”话还没说完,唇便被吻住了。 日光穿窗而入,重叠的阴影映在地面。 直到桌上的饭菜快要凉了,烛方才缓了口气,整张脸变得绯红。他们很久没有这么亲密过了,两人都吻得有些忘情。 出酒楼时天色渐晚,余晖将屋瓦染成昏黄。热闹并未因此退去,两边的街灯接连亮了起来,流光溢彩。 二人携手吹着晚风沿街直走,不知不觉竟来到了街尾。不少伴侣从身旁经过,去的方向霍然便是小巷尽头的那棵姻缘树。 “我们也去看看。”说完,观溟牵着烛方走在前面。 “等等!”烛方想起之前他和重台一起写的姻缘牌,连忙拉住他:“这里离秦楼月不远,我们去泡温泉怎么样?” “好。”观溟笑了一下:“看完就去。” “一棵树有什么好看的……”烛方没能拉住观溟,反被他带到了姻缘树下。 糟了,观溟又要吃醋了! 烛方本望着别处,见身边人好一会儿都没动静,这才慢慢扭过头来。他顺着观溟的视线看去,两枚姻缘牌被红线紧紧系在一起,一枚写着他的名字,另一枚却写着观溟。 烛方以为自己看错了,急忙揉了揉眼。 这应该不是观溟做的手脚。 可这名字…… “此生共白首,永世不分离。”观溟并不知道烛方在想什么,喃喃念了一遍之后侧眸看向身侧:“日后师兄说什么便是什么,我都听师兄的。” “这可是你说的啊。”烛方眼珠一转,推着观溟便往巷外走:“你先过去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观溟也没多问,果真听话地候在原地,没有跟上去。 烛方边走边往回看,直到寻见了姻缘树下的白发老者才收回眼,问他:“您知道那对姻缘牌是怎么回事吗?为何上面有个名字变了?” “公子原来找我问这个。”白发老者捋了捋胡须,笑着望向等候在不远处的观溟:“咯,便是同你一路的那位白衣公子找我换的。” “他?”烛方微微一怔:“什么时候?” “今日午后。” 今日午后……是重台…… 烛方愣愣地抽回神,向白发老者道了声多谢。 他不由地抬头望了一眼,夜色下,满树姻缘牌飘曳在风中。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送红包~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三62瓶;龙口袋里的包子、我没有熬夜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清晨时分的灵山宗,朝霞拨开朦胧云雾,曦光似一缕缕金线穿入窗棂。 烛方躺在床上翻了好几个身,抱着被子百无聊赖地盯着房门的方向。 观溟怎么还没回来? 昨晚二人折腾了大半夜,临近黎明才去沐浴更衣。 烛方因此发现自己得了个毛病,明明浑身累得不行,但若是观溟不在身边,便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自己好像对他更为依赖了。 这么想着,烛方不自觉地笑了笑,视线一收落在床头的矮桌上。上面放着观溟的乾坤袋,他用手指轻轻一勾,袋子随即飞到了他的怀里。 烛方打开来看了看,本想从里面寻点儿零嘴填肚子,最后却翻出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许是乾坤袋的缘故,存放在里面的东西和刚放进去时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什么咬了一口的荷花酥、只剩一半的麻酱烧饼,甚至还有之前在灯会上买的兔子灯…… 每一件都是烛方随手送出去的,却被观溟小心翼翼地保存起来。他不由记起乘坐去北荒的楼船时,观溟说他忘了把乾坤袋带上,想来是害怕被他发现这里面的东西。 -- 第117页 烛方看到一半,还没来得及把乾坤袋放回原位,房门吱嘎一声被观溟推开了。 被当场撞见的烛方勾着乾坤袋的绳子晃了晃,看着他明知故问:“这些留着做什么?舍不得扔?” “师兄送的东西都舍不得。”观溟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然后端着酒酿圆子走到床前,声音一改往日的冰冷,温声道:“不是饿了?” “饿了。”烛方翻身坐起来,待观溟走近慢慢凑到他面前,说话的语气像是撒娇:“我要你喂我吃。” “那等会儿吃完睡一觉,睡醒后我带师兄去两个地方。”观溟一边喂他吃着酒酿圆子一边道。 这次的酒酿圆子味道刚好,甜而不腻,淡淡的酒香味弥漫在鼻尖。 烛方听到这句话,不免有些好奇,偏着头问:“什么地方呀?” 观溟故意卖了个关子,没直接告诉他,而是说:“师兄去了便知。” “这么神秘。”烛方愈发对他所说的地方好奇起来,却没再继续追问下去,只道:“那一会儿吃完后,你得陪我一起睡。” “好。” 春日融融,屋内的两道身影亲昵相依。 一觉醒来已是午后,窗外的光线明亮却不刺眼,反而让人觉得格外柔和。 烛方懒洋洋地张开手臂,看着观溟帮自己穿完衣服,趁他不注意凑上去偷亲了一下。而等到观溟反应过来要去回吻他时,烛方又故意跑远躲开,让他亲不着。 两人在屋里温存了好一会儿,约摸一炷香后才收拾好出门。 烛方随着观溟御剑来到了灵山宗南面的繁茂森林,落地后,入目之处全是盎然绿意。青绿的叶片被晨露洗过,在日光下熠熠发光。飞鸟掠过林梢,鸟鸣清脆入耳。 二人携手迈入林中,光影跳跃在青草间,各色野花开成一片。 烛方正四处张望着,却见深林中闪过一条影子。紧接着,一只雪白毛发的大狐狸从草丛里窜了出来,坐在不远的地方望着他们。 “这是?” “是狐族之主。” 观溟话音刚落,大狐狸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名白衣白发的男子。 “你们来了。”狐族之主走到他们面前,回头朝林中招了招手,并道:“他的灵智未开,暂时听不懂你们说话。” 烛方还在好奇对方口中的‘他’是谁,随着狐族之主的目光望去,只见一只小狐狸自草丛中探出半个头来,像是有点怕生,试探了好几下才迈出爪子。 “狐绥。”狐族之主让他来到自己身边,抬手顺了顺他的毛:“别怕,他们是来看你的。” “狐绥……他为何会叫这个名字?” “乘雾没有捏碎他的妖丹,”观溟解释道:“于是我拜托狐族之主帮他重塑了肉.身。因为怕你担心,所以一开始没能告诉你。” “所幸妖丹尚在。”狐族之主道:“只不过,他好像记不起以前的事了。” “就这样挺好的。”烛方蹲下来,与小狐狸面面相觑:“让他做一只无忧无虑的小狐狸。” 小狐狸似是听懂了有人在唤他,黑亮的眼珠滴溜溜地打着转儿。他歪着脑袋望了一会儿,过了片刻,竟是自个儿走过来往烛方身上蹭了两下。 烛方顺势摸了摸那对狐狸耳朵,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块荷花酥送到他的嘴边。看着小狐狸一点点吃掉糕点,嘴角的笑意也随之慢慢漾开。 探望完后,他们远远目送狐族之主带着小狐狸回到密林深处,然后才转身离开这片森林。 “对了,昨天听小师妹说师尊新收了个小徒弟,眉眼很像乘雾师叔。”烛方道:“抽空去看看?” “嗯。” “那我们接下来去什么地方?” 观溟紧紧牵着他十指相扣,吐出两个字:“回家。” 回家? 一路上烛方都在想他们的家在哪里,直到观溟带他来到一座宅院外。 宅院内外种满了桃花树,粉似霞,白若云,开得漫山遍野,层层叠叠,几乎快要与天接在一起。 温风吹过,霎时下了一场桃花雨。烛方站在花雨中,扭头问:“这就是我们的家?” “对。我们的家。” “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烛方故意问他:“你又背着我存小金库?” “没有。”观溟捉过他的手柔声解释:“是在去北荒之前置下的。” 去北荒之前……烛方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当时他们顶着风雪去莲雾镇,路上镜玄差点说漏了嘴,被观溟撒谎圆了回去。 一直以来,观溟都在背后默默付出,为他做了这么多。 “我的灵石都是你的。”观溟摸出乾坤袋放在烛方手里:“先进去看看?” “你是我的,你的灵石自然都是我的。”烛方把乾坤袋塞回去,眉一挑,笑着抢先一步走在前头:“走呀!” 宅院被高墙围着,又被层叠的花林遮掩。外面瞧着不大,里头却是别有洞天。大门朝向两边打开,对着一面雕花照壁。过了垂花门是四合回廊,水旱庭院穿插,假山池沼玲珑堆砌。 烛方一扇门一扇门推开,挨着看了个遍儿,最后穿过幽径抵至后院。几杆修竹斜倚墙边,漏花窗外蕉叶低垂。屋角还养着一缸荷叶,几尾锦鲤在水中游来游去。 “这院子真大,比霜雪居还要安静。”烛方看得累了,冲观溟招了下手,“休息一会儿。” -- 第118页 “累了吗?” “有一点。” 葡萄架下只有一张藤椅,观溟先坐下,让烛方坐进他怀里,再把他的头轻轻靠在自己肩膀上。 “观溟。”两人安静晒着太阳,这时,烛方突然喊了两遍他的名字,一遍比一遍大声:“观溟!” “怎么了?” “就想叫叫你。”烛方弯着眼睛,促狭一笑:“喜欢你,也喜欢叫你的名字,不行吗?” “当然行。”观溟说完,附耳低声问道:“师兄若是喜欢叫我的名字,那我们便换个地方,如何?” “想得美!” 话虽如此,烛方却并没有将他推开,而是主动去吻观溟的唇,得到对方回应后红着脸小声道:“在这里也可以。” 直至暮色渐合,葡萄架下的两人才慢慢分开,炽热的温度并未因为夕阳的离去而消退。空气中,桃花的香味与某种气味杂糅在一起,更加令人沉醉迷离。 “观溟。”事后,烛方哑着嗓子问他:“如果我当初没能回来,你会怎么样?” 观溟在他唇边轻啄了一下,目光坚定而炽烈:“上碧落下黄泉,哪怕是去那个未知的世界,也定要把师兄找回来。” 两人深情地凝望着彼此,微风拂面,这一幕远看好似一幅静止的画。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下本见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