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自然进化[无限]》 死亡(修) “叶因,身后!!” “轰——” 叶因看见徐晚洲的眼中被火红的颜色填满,随后,翻滚炙热的气浪从后向她冲来。她只来得及将徐晚洲推开,就被气浪抛上半空,狠狠撞在了走廊对面的玻璃窗上。只听见耳边“哗”地一声,她正面朝下,身体失去了支撑。 这是进入方舟项目的第二百三十一天,曾见证过多位玩家的死亡的叶因,本来以为死亡只是一瞬的事情,却从来没有料想过,这一瞬能这么漫长。 在房间中的炸|药爆炸的时候,她其实听见了自己体内内脏破碎的声音,一口腥甜涌上喉管,然而她来不及吐,就腾空而起。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但是没有,她竟然还能活到将房间对面的玻璃窗撞碎,从十楼坠落,在急速的下坠中,感受着刀一样的疾风,顺便回顾她短暂的一生。 两百四十一天前,她收到了一条来自岑潇潇的消息:我已经帮你报名了方舟项目的志愿者项目,已经通过了哟~附图是一张她弟弟叶缘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不需要多余的话,叶因就明白了这照常的把戏。 岑潇潇是她父母生前同事的女儿,也是她监护人的岑景锐的亲女儿,本来她叶缘应该叫她一声姐姐,但是对方不愿意。不愿意也是正常的,仍谁看见自己爸爸突然从外面领回来一个野孩子也不会对她产生亲近之情。不过让叶因十多年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岑潇潇的母亲何曼黎第一次看见她的眼神像是见了鬼。 叶因本来以为时间长了她们总能够友好相处的,但是没有想到,何曼黎和岑潇潇不知道为什么,对她的厌恶一天天加深。令人费解的是,她们可以无视或许更有威胁的养子叶缘,却怎么都不肯让她好过。而岑景锐长期不在家,根本管不了母女俩分毫。不过上了高中,她就如愿以偿搬到了学校宿舍。 不过没有想到的是,岑潇潇没有了当面找茬的机会,开始拿她弟弟的事情威胁她。大事小事,跑腿办事,念着养恩,她倒是也没说什么。 这不过是最过分的一次。岑潇潇直接帮她报名了人类方舟项目。 这是一个十分激进的人类进化项目。 因为星球环境的恶化和大气层的稀薄,一种未知粒子侵入星球大气。相比于对粒子更加敏感的动植物,人类似乎毫无反应。 一开始,科学家们说:“这种物质不会影响人类健康,大家不需要过分紧张。” 到了后来,科学家们说:“粒子浓度无法催化人类进化,我们已经在研究别的方法……” 改变他们态度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星球上的动植物竟然发生了变异。在人类没有关注的时候,它们开始了一场场争分夺秒的进化。可是人类却仿佛被世界抛弃了一般,原地踏步。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人类,在这一场大变革之后,食物链的顺序将会发生颠覆性的改变。 而一直身处食物链顶端的人类,因他们在近十年来从未进化,可以预见的未来只有一个——他们将成为食物链的底端。 号称拥有最活跃大脑的生物并不愿意束手就擒,无论进化的代价有多大,他们都不会放弃。 一个被封存许久的项目重见天日。 那是在古老时代被成为丧心病狂的技术,却被这个时代的人类视若珍宝。科学家们迫不及待地开启项目,将高浓度粒子引进空间,再投入实验品。也就是——他们这些志愿者。其实这个想法很简单:已知这种未知粒子中存在一种能促使生物进化的物质,但大气中的粒子没有达到催化人类进化的浓度,该怎么办?——那就提高浓度吧。 但是在项目初期,并没有人愿意当这个小白鼠。官方决定运用死刑犯进行试验,第一阶段的实验初获成效之后,紧接着向社会招募了志愿者。 这些志愿者一般很穷,因为项目能够提供的物资上的补足而选择铤而走险。 叶因不属于这一类。 虽然她不受岑潇潇和何曼黎的待见,但是岑景锐因为早年事故被她父母所救,一直很照顾他们姐弟,他们吃穿从来不愁。 她会成为志愿者完完全全是因为岑潇潇拿叶缘的高校录取通知书做威胁。她的名字已经被录入了系统,哪怕是取消,她也要去一趟项目入口。 于是她去了,随后,她看见了门口大屏幕上滚动播放的诱人条件。在这个年代,星球上大片陆地因为海平面上升而沉入海底,土地资源变得更加匮乏。再加上官方为了更方便的人口土地管理,将人口对应房产,没有房产的人就优先登记在监护人名下,没有监护人的人才能入住暂居所。叶因想要完全脱离岑家根本不是一件易事。但是她看见只要催化了异能,就能在这个城市中得到一套小户型。 一小户型!一个属于她和叶缘的小户型! 一想到这件事,叶因的心都激动得发颤。于是,她一咬牙,签名加入了项目。 但是事情发展总比计划来得蛮不讲理一些。 在进入方舟的第七十一日,系统之外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如同很多年前喜欢拍的末世电影一样,不同的灾难轮番上阵,和人类玩起了车轮战。在大自然的面前,人类何其渺小,只能寻找避难所。 这么一找,就找到了方舟系统身上。 有领导提意:“既然系统已经基本稳定了,我们就全部进入方舟吧。等外面的世界太平了再出来吧,顺便,也能促进我们的进化。” 这个声音瞬间被主流认可,全体人类开始迁移进入方舟。 那一天几十道光柱从天而降,叶因远远看着,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在进入方舟的第一百一十七日,叶因和自己唯一的同伴徐晚洲一起,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弟弟叶缘。但是让叶因目眦欲裂的是,这时的叶缘,已经完全不是她进入方舟之前见到的模样了。他丧失了所有的少年意气,胆小、瑟缩,小心翼翼地地上捡起脏面包塞进嘴里,随后像是害怕自己唯一的食物被抢一样狼吞虎咽,噎得直翻白眼。 而叶缘的左边裤管之下,竟然是空荡荡的。仔细一看,原来他失去了左腿半截小腿,为了保持平衡,干脆在自己的小腿截面上绑了一截木头,因为刚受伤没有多久,他就这样亲自为自己“疗伤”,现在木头已经和他的皮肉长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分离。 叶因无法抑制地红了眼眶,大步走上去,叫住了他:“小缘。” 叶缘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她。 但是过了一会,他就沉了脸转身就跑。 被叶因抓住之后,他也一副沉郁的不肯配合的模样。在叶因的几番逼问之下,他才说了实情:“是岑潇潇。她为了活命,把我直接推向了怪物,本来我不止失去半截腿的。如果不是岑叔叔折返回来救我,我早就死了……”说着,他哽咽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但是岑叔叔替我死了啊,他被怪物吃掉的时候,我看见……我看见岑潇潇和何曼黎就在远处一动不动地看着。姐姐你说……这个世界上怎么有这么狠心的人呐!他可是她的爸爸!” 叶因抿紧下唇,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安慰自己的弟弟,只能用力地抱紧了叶缘。 之后,他们就一起行动了。 她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自己唯一的弟弟。 但老天还是和她开了一个恶毒的玩笑。在一次外出寻找物资的时候,他们的藏身所遭遇了打劫。回来的时候,她只看见一地的狼藉,以及……躺在血泊之中,不肯闭眼的叶缘。 这天早上,叶缘刚露出了这么久以来第一个笑容,他像以前一样开朗地告诉她:“姐姐,今天早上我的异能激发出来了,以后,就让我来保护你吧。” 五个小时不到的时间,这个重新对未来燃起希望的年轻人,就这样死了。 到死,他都不愿意闭上眼睛,那双眼睛仍然直勾勾盯着门口,执拗地想要看见她归来的身影,半张着的嘴里好像还含着没来得及对她说的话。 叶因的身形一晃,直直跪在地上。她仰天嚎啕大哭,内心第一次升起了恨意。对无能的自己的,对害叶缘残疾的岑潇潇的,对这个恶趣味的世界的…… 徐晚洲劝她节哀,叶因抹干净眼泪,但是却无法节哀。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都无法跳动了。 在进入方舟的第二百二十七日,她和徐晚洲进入了一个副本。 在进入方舟的第二百三十一日,在徐晚洲“预言家”异能的提示下,他们上到了副本中民用楼的第十二层,因为听见了奇怪的声音,她推开了一扇大门。 十分钟后,因为在房间里一无所获,两人准备离开。 三秒之后,她听见了爆炸的声音。 她飞了起来。 她紧接着下坠。 “咚!”地一声,糅杂着其他难以形容的,令人牙酸的声音,她头朝下直直摔在了坚硬的水泥地上,从大脑开始,到脊椎,到脚尖,她一寸寸碎裂,在生命的最后一瞬间,她尝到的是鲜血的味道。 世界归于寂静。 ※※※※※※※※※※※※※※※※※※※※ 榜前两日更,榜后随榜。 感谢ph值低弱酸的手榴弹x1,感谢夜敛星华营养液x1!第一次预收文受到了手榴弹和营养液,爆炸开心! -- χdγBz.℃δм 顺势 纷乱嘈杂的声音将叶因从地狱拉回了人间。 她睁开眼,包裹着自己的冰冷的死寂如同潮水般褪去,独属于夏日的燥热暖融融地拥住了她。 “……xx教授认为,人类方舟系统稳定性极佳,有望承载亿万人类的加载。”这是老旧电视机的声音。 “嗡嗡嗡——”这是头顶的生锈了的电扇的声音。 “小姑娘,你没事吧,要不要去检查一下?”这是一个陌生大叔的声音。 大叔探出头,出现在叶因的视野之中:“小姑娘?” 叶因这才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她从长椅上爬起来,摆摆手:“谢谢您。” “不用谢不用谢。”大叔笑呵呵地说道,他又忍不住唠叨了几句,“你以后也要小心一点,出门撑个伞什么的,别再像这次一样,走在路上一头栽倒。这次是没啥事,可谁能保证你下一回也能像今天这么幸运呢?” 叶因乖巧的点头,不断应是。 所有的记忆回笼,她终于想起自己这是在干什么了。就在前几天,岑潇潇给她发了消息,告知她去人类方舟项目入口报道,今天就是她报道的日子。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都快走到大厦门口了,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随后,她被一个好心大叔搬到了自己的临街店铺之中休息,大叔本来想给她叫救护车,但是叫了她几声,见她有反应,而且体温也不是很高,就决定等她醒来再说。 叶因知道自己不是中暑发烧,她没有一点发烧了的感觉,反而觉得自己的内脏和脑袋疼,回想起刚刚做的那个“梦”,好端端一个大热天,她冒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她希望那是一个噩梦,但是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她,那不是梦,那是她真实经历过的人生。她的指尖犹在颤抖,胸腔之中涌动着无法消化的不甘,脑袋因为撞击而嗡嗡作响。抬起头,她的视网膜上残留着一层猩红的虚影,大楼的影子在血色之后若隐若现。 叶因的视线一路向上,扫过面面玻璃幕墙,眼睛被太阳光刺得发疼都不愿意闭上。她知道,在其中一面玻璃背后,一定坐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她懒洋洋坐在沙发椅中,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为她即将到来的命运而幸灾乐祸。 她的挣扎和求生被系统中的针孔摄像头记录下来,上传到云端,最后被佣人送到她的桌前。她会就着咖啡和蛋糕,把这些视频当作笑话来看。 叶因低下头,将那三个咬碎了的字咽了下去:“岑潇潇。” 她有一股想要现在就冲到楼上去把岑潇潇撕碎的冲动,但是她知道这不切实际。这栋貌似不起眼的大厦装备了世界上最好的防御系统,不等她进入岑潇潇办公室,她就会被激光切成无数片。 况且,因为此时方舟中的玩家基数小,道具奖励更为充沛,粒子人均浓度也相对更大,志愿者有更大的几率激发优质异能,叶因还是决定此时进入方舟。这不是和岑潇潇翻脸的时候。等进入末世了……她有的是机会。 这样想着,叶因走进了大厦。 大堂的最显眼处的大屏幕上和上辈子一样滚动播放着给予方舟志愿者的种种优惠:房子;钱;地位。 有人驻足在屏幕之前,内心剧烈拉扯,许久之后,走到了登记处签下了自己的大名。上辈子,叶因也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但是如今的叶因看都没有看大屏幕一眼,因为她知道这些奖励根本来不及兑现,也本就不可能兑现。这只是那些想要用贫民生命换取自己稳健进化可能性的权贵开出的一张空头支票而已,兑现期是遥遥无期。更别提得到异能之后离开系统了。 叶因登记之后,熟门熟路地走进了医疗室。 转角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一闪而过。叶因如果注意了,她就会发现,这个男人就是上辈子在她身旁“劝”她不要取消协议,进入系统的那个“好心人”。不过这一次,“好心人”没派上用场,匪夷所思地去给岑潇潇打报告去了:“好奇怪,她很配合,连优惠措施都没有怎么看,就直接去登记了。” “现在么……她现在已经进植入室了。小姐,我还需要跟吗?” 岑潇潇:“不用了,你回来吧。” “怎么会这么配合。” 切断语音之后,岑潇潇若有所思地看了监控画面许久,才喃喃道。忽然,她的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拨通了另外一个通讯。 那头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小姐,什么事?” “沈医生,帮我一个小忙。” 岑潇潇笑了一下,说道. 叶因推开了植入室的大门,房间的空调冷气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一股檀木香气。坐在办公椅上的医生摘下耳朵上的通讯器:“你好,请坐。”んāíτāńɡsんцщц.íń(haitangshuwu.in) 他嘴里说着请,泛着冷光的镜片之后的眼睛都没有抬起来正式看她一眼,漫不经心地手势中带着一股矜贵和傲慢。 能在这里工作的人,哪怕是一个做植入的医生,都有着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地位。 叶因随便瞟了医生一眼,目光从他清冷的脸上滑落到他的身前的名牌上——“沈煜”,这是他的名字。 沈煜拆开了塑胶手套,从密封盒中取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芯片,又重新拆了一把微型手术刀,才走到叶因的身后:“稍微低下头。”他的声音冷感十足,听起来毫无情绪。 当冰凉的酒精擦拭过叶因的后颈皮肤的时候,她忍不住想起了上一世的场景,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沈煜手下的动作一顿:“别怕,就跟蚂蚁咬了一下一样,不疼的。” 叶因当然不是怕这点疼。 她只是想起了这枚芯片的用处。 进入方舟系统的志愿者都有配备了两个装置,一个一条手环,另一个是芯片。志愿者都以为这两个东西各司其职,手环起到记录身体数据的作用,而芯片则是起到“身份证”和定位的功能。 其实不然。 从记录身体数据到身份证明再到定位,其实都是手环的功能。芯片唯一的作用是炸弹。这是一个先进的微型炸弹,是研究员放在“小白鼠”身上的销毁程序,如果哪个玩家违反规则,或者做出不利于系统的行为,研究所就会决定销毁该个体。 除了志愿者之外,唯一植入芯片的就是第一批进入系统的死刑犯。官方引爆了多少枚志愿者体内的芯片,叶因不清楚,她唯一知道的是,在星球环境彻底恶化,全体人类进入系统的那一天,系统空间里的所有死刑犯都消失了。 官方引爆了所有“囚犯”体内的芯片。那时候叶因正在和一个“囚犯”对峙,本已落在下风,但在抬眼的那一瞬,温热腥臭的血液洒了她一头一脸,她缓慢地抹了一把脸,有些呆滞地看向前方,刚刚还提着一把刀的人,此时已经变成了苍白墙壁上印染着的一朵鲜艳的剪影。 不得不说,官方开发出的最先进的武器的确名不虚传。 只是没有人想到它会被用在人的身体之中。 只要回忆起那个场景,叶因就有点犯恶心。尽管她知道这枚芯片在她体内起不了作用,但是她还是十分抵触。她想了想,决定进入系统之后,找个隐蔽的角落把芯片给摘除了。 在叶因出神的期间,沈煜已经完成了他的工作,他将手环给叶因带上,提醒她:“进去之后手环自动启动,你可以查看自己的初始数值。” 叶因表示自己明白了。 沈煜点点头,直起身子:“祝你好运。”话虽如此,他看她的眼神却没有一点祝福的含义。无端让叶因觉得不对劲。 等进入系统之后,叶因才明白到底哪里不对了。 姓名:叶因 年龄:二十一 异能:暂无 道具:暂无 体能:30/100 智力:80/100 阵营:囚犯 她的目光停在手环显示的信息的最后一行。 囚犯??? 方舟项目的玩家身份被分为两类,一种叫做新人类,是基本所有人类的阵营;第二种就是囚犯,死刑犯都属于这个阵营,而这个阵营在末世之后估计就消失了。关键是,她怎么和死刑犯分到一个阵营去了,志愿者的阵营不是新人类吗?? 回想起沈煜的目光,叶因隐隐明白了什么。 很好,肯定又是岑潇潇。 叶因咬了一下牙,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忍忍再说。实在是不忍也不行,她都进系统了,也没机会出去撕岑潇潇。 系统空间和现实空间呈镜像,所以进入系统之后,叶因实际上是从刚刚那栋大厦出来。因为这是新玩家的初始入口,很多老玩家会关注新人,附近的高楼上藏了很多双眼睛。一出门,叶因就感受到了如影随形的视线。 好在进入系统之前,叶因特意观察过这附近的地形,故而知道一条能够通往另外一个街区的小道。她低下头,脚步迅速,身影很快就隐入了楼与楼的间隙之间。 直到一直凝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消失不见,叶因才停下了脚步。她伸手摸向了自己的后颈,她能够摸到皮肤之下的一小块微微凸起,也能感受到从后颈传来的疼痛。 -- ⓍDγBz.℃δм 果断 一开始她是因为不喜欢在身上埋这么个隐患才决定将芯片摘除,现在就是不得不摘除了。 叶因拧眉,指尖最终停在了一条难以察觉的缝隙之间。 因为植入芯片的创口微小,医生并没有将创口缝合,而是选择待其自然愈合。这就给叶因创造了机会。 叶因用指甲撬开了创口,随后猛地往旁边一拉。一股令人忍不住颤抖的刺痛窜上了她的天灵盖。叶因额头上瞬间沁出了豆大的冷汗。她扶着墙壁,微微弓起了腰,浑身的汗毛倒立。 在温热的血肉之中,她摸到了一块金属硬物。 她咬牙,将硬物扣出。在硬物拔离身体的一瞬,她猛地打了一个哆嗦,零星的呻|吟声从她的唇齿之间溢出。 叶因缓了五大口气才平复下来,她垂眼,看向了自己掌心之中的那小片芯片。抹开粘黏在其上的血肉,她终于看清了芯片上的纹路。叶因松了一口气,忍不住笑了。 与此同时,岑潇潇房间的大屏幕信号有一瞬间的不稳。 但是发射定位的信号源本来就有两个,少了一个芯片,叶因的手环依然能起作用。于是岑潇潇只是皱眉,看着画面上叶因模糊的身影,心中有些许疑惑,但是想不明白。 这人弯着腰……是在干嘛呢? 叶因却不会回答她为什么,她稳稳心神,将指尖的鲜血擦在了自己的黑色裤子上,又将芯片随手丢弃了。 在粒子冲击来临之前,这里是唯一的入口,灾难之后,人类将会从各个地方被投入系统。那一天,岑潇潇一家也进来了,与他们同行的,是她的亲生弟弟——叶缘。想到弟弟,叶因的眼神暗了一瞬,如果不是岑潇潇害苦叶缘,念着岑家的恩情,她也不会恨上岑潇潇。 不过叶缘将在灾难来临后的第五天跟着岑家的人一起进入“方舟”,此时,他正在外面上学,她不必担心他的安全。 值得担心的反而是另一个人。 想到这人,叶因冷硬的眼神终于柔软了一点。他曾经将她从怪物群中救出,也曾于清澈月夜之下,握着她的手告诉她:“你累了,休息一会吧,我帮你守着。”叶因当时怔了一下,从十三岁住进岑家别墅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说,你需要休息,你看起来很累,你可以依靠我。那一刻,叶因真的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但是多年的习惯还是让她整理了一下心情,扯了一个笑:“不累。” 叶因拉高领口,将自己后颈的伤口遮住,看向了东面,心想:徐晚洲,我来找你了. 按照上一世的记忆,此时此刻,徐晚洲应该在叶因所处s市的西边的x市。叶因开车过去需要七个小时,物资都是定时定量从现实中传送进“方舟”的,一辆车子并不难找。 叶因环顾四周,发现了一辆轿车。 她向轿车的方向走了过去,如果她能通过针孔摄像观看自己的行进路线的话,她就会发现,与此同时,还有另外一道身影和她往同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壮汉摸了摸自己的手环,手环亮起。 姓名:黄厉 年龄:四十一 异能:【大力士一级】(普通型,增力时效十秒,24小时内只能使用一次。) 道具:暂无 体能:80/100 智力:20/100 阵营:囚犯 他眯眼看了一眼自己新激发出的异能,又抬眼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轿车,只觉得双喜临门,心情敞亮。 可就在这时,他的视野之中出现了另外一道身影。 就在叶因的手按在车门把手的时候,前一世培养的警觉让她伸到半空中的手忽然停住了。 下一刻,叶因后撤一步,向一旁躲去。叶因只看见自己额前的发丝被劲风卷起,一道棕色的影子从眼前一闪而过。 紧随其后地是哐地一声巨响。 叶因终于看清了偷袭者的模样。这是一个肌肉虬结的壮汉,他的一双不大的眼睛里闪动着骇人的精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招惹的货色。 在叶因打量黄厉的同时,黄厉也将叶因打量了一遍。待看清楚叶因的模样之后,他嘴角牵扯出一个怪模怪样的笑容:“小美女?你独身一人想开车去哪里啊?”说话间,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关节发出了咔咔的轻响。 他根本就没有将叶因放在眼里,上前了一步:“你要是认我作干哥哥,想去哪我都带你去啊?”他将“干哥哥”三个字吐得又慢又轻,难闻的口气直往叶因的脸上喷。 叶因抬眼定定看了他一眼,黄厉一怔,仿佛被那双罕见的浅色眸子看丢了魂。下一刻,他感受到一股劲风朝自己的头部攻击而来。 黄厉立马回神,以手格挡,刚想冷笑一声讽一句“小美女太泼辣”的时候,脑海中警铃大作。 原来叶因的目标就从来不在黄厉的头部。她刚进“方舟”不久,体质还没有恢复到前世的水平,自然不能和黄厉硬碰硬。手肘击打腹部是一个幌子,叶因真正想攻击的是下三路。 黄厉只感觉自己的裆凉。 不过,他的反应也算迅猛。只见他弓腰下抓,直接握住了叶因直踢过来的脚腕。 叶因的心一沉,连忙回撤。可是她的体力终究比不上黄厉,她只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气,整个人腾空而起,直直砸到了沿街的商铺之内。 听呤哐啷一阵声响,叶因落在冰凉的地面上,咽下一口血沫。 模糊的视野之中,黄厉铁塔一般的身影慢慢向自己走来,一步一步仿若闲庭漫步,让叶因忍不住联想到捕食的猫科动物——也是这般悠然、闲适,笃定你无力回天。 叶因的胸腔剧烈起伏,又呛了两下,有些痛苦的撑起身子。刚刚那一下,她猜测对方使用了异能。这是一件坏事,也是一件好事。坏的是,眼前的这人综合实力全超她,她压根就打不过;好的是,因为现在是“方舟”运行的初期,拥有异能的极少数玩家拥有的异能还未进化,时效很短,冷冻时间长,这人一会肯定无法继续使用异能了,她能松一口气。 但是对比来对比去,叶因的心只是一个劲地往下沉。哪怕对方不使用异能,杀一个她,还是跟杀鸡一样简单。 难道她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那她的这场重生,真是又讽刺又可笑。 叶因不甘心地深吸了一口气,又疼得打了一个颤栗。她抬起眼,死死盯着正逐步向自己走来的身影,并同时调整呼吸,准备在关键时刻给对方一击。 朦胧的光线之中,那个铁塔一般的身影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身离开了。 叶因:“?” 怎么回事? 叶因睁大了眼睛,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的怪异感愈发明显了。身后好像有细细的风铺洒在她的颈项之间,丝丝凉意从她后颈的那一条细小的伤口之中钻入。叶因无声地吞咽了一口唾沫,转过头去。 -- 【副本:塔苏的礼物】 昏暗空间之中,一张苍白的小脸正在货架背后笑盈盈地对着她。 叶因头皮瞬间炸裂,下意识想要往店铺外面爬。但是,她发现自己的身子压根就不受自己掌控,只能呆呆地坐在原地。 货架之后的小女孩忽然咧开嘴笑了起来,她拍着掌心,开心道:“塔苏找到了一个新玩伴,这下子,游戏终于可以开始啦!” 叶因心里咯噔一下,终于意识过来,这个店铺竟然是一个游戏点。 下一秒,天旋地转,她来到了另外一个完全陌生的空间。此间四面像是被密不透风的围墙遮挡,空气凝滞,连光线都透不进来,入眼皆是黑暗。 只能从空间中起伏的呼吸声判断,还有另外几个玩家。 嗒嗒嗒的脚步声在黑暗中响起,一个娇小可爱的身影向众人走了过来。在距离叶因五步不到的位置,她停下了脚步,打了一个响指。 啪嗒! 一束耀眼的白光从上打下,将来人笼罩其中。 几道目光齐刷刷聚集在了怪物的身上。这是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她脸色苍白,居中的一双大眼睛上覆盖着一层乳白色的薄翳。 叶因甚至有点怀疑她根本看不清楚站在自己跟前的几人的模样。 不过这个怀疑很快就被打消了,因为小女孩的眼珠子缓慢转动了一下,仿佛猜到叶因腹诽了什么一样,直勾勾落在叶因的身上。 叶因:“……” 盯了叶因片刻,她才开口,声音又尖又细,像是在人的耳膜上拉锯子:“塔苏真的已经过了好久、好久没有和好朋友们玩游戏了呢!”说着,她还歪了歪脑袋,做出了一个遗憾的表情。 “大家肯定以为,塔苏这一次还想和大家玩她最喜欢的捉迷藏游戏。” 叶因等众玩家:“……”不,他们什么都没有想,更别提以为什么了。 “但,塔苏的心思怎么可能给你们猜到呢?前几天,塔苏结交了一个志同道合的新朋友,她是一个漂亮的小姐姐,叫做伊丽莎白。近几天,伊丽莎白的小木偶被坏人弄坏了,塔苏决定做一套新的木偶当作生日礼物送给她。” 塔苏的嘴角缓慢地弯起:“你们可要配合塔苏做漂亮的小木偶哦~” 制作手工艺的小游戏? 听到这里,众人都无声地松了一口气。 塔苏眯了眯眼睛,垂涎的目光从在场每一位的脸上扫过:“诸位可都是做木偶的好材料呢~” 叶因:“!” 除叶因之外的几人面色皆大变。五道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在了塔苏的身上,小女孩似乎还挺满意这种关注的,她腼腆地扯了扯裙角,腼腆到五道视线重新收回,死都不往她那个方向看为止。 每个人的脑内响起了同一个声音:【恭喜玩家收到塔苏的做客邀请,请选择:a.接受b.接受(倒计时十秒,十秒后默认接受)】 叶因:“……” 【选择成功,玩家即将进入随机副本西方世界塔苏的礼物!祝玩家游戏愉快!】 【主线:做一个遵守规矩的客人(未开启);支线:剧情一(未开启);剧情二(未开启);剧情三(未开启)】 【完成度:0%】 与此同时,周遭的黑暗如潮水般褪去,叶因的视野逐渐变得明亮了起来。他们身处一个别墅之中,夕阳的余晖透过通透的玻璃窗洒进房间之中。 叶因这才看清楚了在场的几个人的面孔。 站在她右手边的是一个黑长直少女,皮肤白皙,大大的杏眼中盛着满满的忐忑,目测是个新玩家。 左手边的是一个壮汉,大概三十来岁,身材高大,皮肤黝黑,如同一只大熊,看一眼就知道他体能强悍。 剩下的两人一个是个面目平凡到没有一点记忆点的男生,和一个面容清隽的青年。叶因的视线在划过青年的眉眼的时候微微凝滞,她勉力忽略掉自己加快的心跳,别过了头。 一扭头,脑海中就剩下了唯一的念头:他现在不是在x市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青年打破了平静,他对众人温和地笑了笑:“副本已经开始了,我想大家也都接收到了系统提示。很显然这是个探索型的副本,只有得到了足够的线索才可能开启剧情。副本完成度和剧情完成程度和个人分析挂钩,我建议大家立刻开始搜集线索。” 黑长直少女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壮汉,目光最终落在了叶因的身上。她挪着小碎步走过来,不安地向叶因伸出了手,略有些不安地开口:“你好,我叫林敏。” 叶因的目光轻飘飘在林敏的掌心上打了一个圈,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手,更是没有从自己的口袋中拿出来过。 旁观一切的壮汉嗤笑一声,转身推开了门。 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笑声戳破了林敏的勇气,她朝叶因讪笑了一下,收回了手,因为紧张加上尴尬,她的食指和中指不由自主地绞着自己的衣角。 她深吸了一口气,扭过了头。 随后,愣住了。 林敏眨了一下眼睛,有些惊讶:“他怎么站在门口不动了?” 林敏口中的“他”指的是壮汉,叶因也发现了这一点,眉心微微一蹙,不好的预感在她的心头蔓延。 林敏大概和叶因想到一块去了,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转头看了一下叶因,声音里带着一丝迟疑:“……他怎么了?” 叶因没有说话,而是抬起了步子,走到了壮汉的背后。 一步…… 两步…… 就在叶因的第三步即将踩下去的时候,壮汉的脑袋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直直对上了叶因。 那是一张蜡黄色的脸,五官线条失去了原先的生机,变得僵硬又粗糙。在这张大脸的中央,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眼眶之中颤动着,涂作眼珠子的黑色的漆还会偶尔淌下来,像是眼珠子也要从眼眶中融化了一般。毋庸置疑,这是一个巨型木偶! “啊啊啊啊啊!!!!”身后的林敏看清楚了壮汉的模样,大声尖叫了起来。 叶因的神色也变了一下,不过很快就调整过来。她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又听见了另外一道声音。 那道声音是从面前这个巨型木偶的腹腔中发出来的。只见木偶的机械嘴巴上下开合,一双黑白分明的圆眼睛滴溜溜转动着:“哈哈,抓到你啦!哈哈,抓到你啦!” 听见声响,青年和男生都赶了过来。在看见木偶后,男生的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青年则又上前了一步:“发生了什么?” 叶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的时候,她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刚刚准备出门,然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林敏的嘴唇嗫嚅了一下,她飞快看了一眼在场的四个人,“是不是,我们不能离开这里啊?” 叶因收回按在耳朵上的手,转过身来:“不是。” “不是?!”林敏大叫,“那还能是什么?” 叶因没有看她,视线落在了青年的身上,“不知道,但他肯定不是因为出门死的。” 林敏还想说什么,叶因打断了她。叶因的手指指了指门外:“你们走过去就能看见。” 林敏挪动了一下鞋尖。她见男生和青年都按照叶因的指示走了过去,犹豫了一下,缀在队伍的最后面也凑了过去。 别墅的房门上半部分安装着玻璃窗,透过玻璃往外看,能看见门口草地上的一双小巧的鞋印。这对鞋印仿佛凭空出现,前后都没有连接,唯一和它有关联的是玻璃上的一片即将要消散的水雾,就像是谁的呼吸喷洒在上面。 林敏看得直打哆嗦,她本能往自己身侧的人身上靠。却发现自己身边已经空出了一块。转过头,她只捕捉到了原本站在她身旁的青年的一片衣角。 . 在壮汉暴毙之后,叶因就来到了二楼走廊,她直觉很多秘密和这条狭长的单调到有点压抑的走廊有关。 叶因随手捡起了走廊尽头立柜上的花瓶,摇晃了一下。花瓶中藏着东西,这样一晃就听呤哐啷地响。她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太熟悉了,所以她连全身的肌肉都是放松的,更别提回头了。所以她只是把东西倒到自己的掌心,是一个小木偶。 脚步声停在了自己身后三五步的距离,透露着不熟稔的客气。 身后传来了青年的声音:“你有什么猜测?” 叶因的眉毛稍微抬了一下:“还不确定。” 青年笑了笑:“不怕,你说,我们讨论一下。” 真是令人怀念的对话啊。 叶因在心中感叹了一声,五指收紧,转过了身。走廊的光线并不明亮,整个空间带着一中冷感的灰。叶因的表情似乎有了细微的变化,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她反问,“讨论?”又说,“我们熟吗?” 明明是冷硬的话语,青年眼底的笑意却真切了一点。 叶因将变化收在眼底,并不惊讶。 青年友好地开口,“那就先认识一下,我叫徐洲。” 叶因挑了一下眉。熟悉的配方,好久不见,徐晚洲你还是怎么多疑。她将木偶放在了立柜上,木头相碰发出了一声轻响。 她说:“叶因。和你不一样,这是个真名。” -- 木偶 在和徐晚洲客气交流之后,叶因走进了主卧,进门后即能看见房间中央的柔软大床,房间的墙壁上贴着简洁的米色墙纸,墙上挂着一个相框。相片是彩色的,上面是两个人。一男一女,皆是金发碧眼,一人穿着黑色西服,一人穿着纯白色的婚纱,两人都笑意盈盈的望着相框外面的人,是一对夫妻。 叶因走到了相片之前,看见下面的一排英文字。 男的叫□□德华,女的叫□□丽丝。 缘分,都姓爱。 叶因搓搓自己的手臂,被自己的笑话冷到了。 叶因的视线从画像上移开,重新环顾整个空间。房间中除了两米宽双人床之外,还有一个梳妆台和一个衣柜。房间中还有一扇小门,通向洗手间。 洗手间的布置简洁,没有什么东西。叶因来到了梳妆台之前,这是独属于妻子的领地。 梳妆台的抽屉被拉开了一条狭窄的缝隙,抽屉中藏着的东西重见天日。镜子中的叶因眼睛微微张大了一点。她本以为抽屉中会装着爱丽丝的饰品,没想到,抽屉中整整齐齐码好一排排婴儿衣物、袜子和玩具。 阳光从抽屉的缝隙间洒下,浮在旧衣物的那层绒毛之上。叶因将一对小袜子拿起来,指尖缓慢地从衣料的表面摩挲过,又忽地停下了。 她拿起抽屉里其他的东西,感受着指尖之下超乎寻常的柔软。 叶因的脑海里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爱丽丝坐在梳妆台之前,眼神迷离地抚摸着婴孩用品。因为爱丽丝这样做的多了,所有的衣料都起了毛,变得陈旧,也更加柔软。 难道说,爱丽丝和爱德华有小孩吗? 叶因又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有小孩,这些婴孩用品应该放在婴儿房之中,而不会放在主人房的梳妆台抽屉中——这并不符合常理。 哐当地一声。 一条仍旧挂着吊牌的金项链从旧衣物中掉了出来,圆形的金属薄片上刻着一小行字:to my katie. (赠与我的卡蒂) . 主卧中的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四人聚集在走廊上将找到的线索简单交流了一下。因这一个副本并没有竞争需求,人类玩家乐于抱团,对这个情况叶因早有预判。但总有那么一些人什么用处都没有。 林敏紧紧跟在面容平凡的男生身后,一张小脸惨白,下唇还在哆嗦,见到众人,她第一句话是:“现在已经下午六点了,今天晚上难道我们就要睡在这里吗?” 男生的脸上透露出了不耐,明显在之前就已经被林敏这样骚扰了无数次了。 不过让叶因稍稍满意的是,徐晚洲没有想理会这个家伙。 男生先自我介绍了一下,用了假名,叫做李四:“我在客厅的茶几上找到了一封信,来自安山孤儿院。” 他展开泛黄的信纸,叶因和徐晚洲都朝他的方向看过去了,这下林敏也安分了下来,咬紧下唇一声不发。信纸有了年头,变得脆弱,李四的动作显得有些小心翼翼。信纸展开的那一霎那,虚空中浮起了一层纸屑。 “亲爱的爱德华先生,我们将于三月下旬的周日对您进行回访。不知我们的艾玛宝贝和你们相处得如何?”李四推测,爱德华收养了一个叫做艾玛的小女孩。不过他的推测没有任何建设性,因为这显而易见。 叶因皱了一下眉,想起了爱丽丝的卡蒂。卡蒂和艾玛之间有什么关联呢? 徐晚洲去了书房,从旧书柜底下找到了一个盒子,盒子中放着一张图纸:“是木偶制作图纸,盒子也是用来装木偶的,但是盒子中的木偶不见了。” 这总算和塔苏的讲述搭上了干系。 李四和叶因都抬头看向了徐晚洲,几乎是异口同声道:“带我们去书房看看。” 书房在别墅的二楼,在主卧的斜对面。在进入书房之前,叶因确认了一下,别墅中有婴儿房和儿童房。她隐隐约约觉得这两个地方十分重要,打定了主意要在离开书房之后去这两个房间查看一下。 书房主要属于爱德华,房门上还客气地写着:“请敲门。”一打开房门,密闭空间中的纸页发霉的气味就往叶因的鼻子中蹿,除此之外,她还捕捉到了一点烟丝的气味。她在主卧中并没有闻到这个气味。这代表着爱德华虽然抽烟,但是从来不在卧室里抽烟。或者推导一下,爱德华虽然抽烟,但是从来在自己的妻子的面前抽烟——或许爱丽丝不喜欢烟味。 徐晚洲熟门熟路地从书桌之下拉出了一个长方形木箱。 打开木箱,里面放着泡沫模具,模具凹下去的空腔恰巧是一个小人的形状。木色盒盖之上贴着一张标签:塔苏。 林敏惊叫了一声,成功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也就是说,那个小女孩本来应该是个木偶?匹诺曹的故事吗?那真是太可怕了!”说着,她就可怜兮兮地往全场最帅的徐晚洲身上看去。 叶因看在眼里,心里略微有些不适,她伸出手将这张写着塔苏的纸条撕了下来。林敏大惊失色,想要阻止,但是动作没有叶因快,瞬间急红了眼眶。 李四皱了一下眉,算是解释给林敏听:“纸条上有洇开的墨迹。” 林敏嗫嚅了一下:“……所以?” 一抬眼,她不期然对上了叶因冷冷的目光,顿时被冻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将脸上那副恶心人的小白花表情给收了起来。 叶因收回目光,将纸条翻转,一行数字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她将纸条按在桌面上:“这应该是木匠的电话。” 林敏有点匪夷所思:“你难道要打?” 叶因薄薄的眼皮掀起,看了林敏一眼:“既然给了,就一定能打。” 书桌上就放着一台旧电话,令人惊奇的是,这台电话竟然有信号。叶因按下了免提键,等待着对方接通。忙音大概响了二十秒,那头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喂?哪位?” 叶因开口:“您好,我这几天新搬家,在家里找到了一个木偶,叫做塔苏……” 木匠:“哦哦,塔苏是我做给爱德华夫妇的结婚周年纪念日的礼物。大家都说我做出来的木偶最有灵气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滴溜溜地一转就像是有了生命一样!” 叶因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头皮有点发麻。 又听见木匠说道:“诶,说的太高兴了,不知道你打电话来找我干嘛呢?” 叶因将头顶的麻意压下去,说道,“哦,是这样的。前一段时间我们买下了爱德华夫妇的房子,结果我在书房里找到了这个木偶。因为木偶看起来很贵重,我疑心是不是爱德华夫妇忘记带走了,想给他送过去……” 木匠很是惊讶:“爱德华夫妇搬家了??我怎么不知道?他搬去哪里了?” 听见木匠的话,叶因也有点惊讶,她再接再厉,继续试探木匠:“那这个木偶?” 木匠:“别一个劲的叫人家木偶,每一个木偶都有自己的生命。要是爱丽丝听见你这样称呼塔苏的话,她肯定会跟你生气的。要知道,在她心里,塔苏就是她的女儿!” 接下来,木匠陷入了无尽的自我陶醉之中。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制作塔苏的过程,爱丽丝对塔苏的喜爱分毫不漏的讲述给叶因听。因为兴奋,他的语速越来越快,语调越来越高,听到后面,叶因甚至以为有一把冲锋|枪在自己的耳朵边上突突突,开始有点眩晕。 不过经过这一通电话,她好歹掌握了不少信息: 第一,木匠并不知道爱德华夫妇的近况。对于玩家而言,几乎是下意识的猜测“爱德华夫妇已经死亡”在对于剧情npc而言并不成立。造成这样的结果有两种可能性:其一就是爱德华夫妇没有死亡,仅搬家。但是观看别墅内家具的完整性以及遗留的生活痕迹,叶因认为这个可能性极小。另外一个可能就是,爱德华夫妇虽然死了但仍然能在众人面前亮相——这就让人毛骨悚然了。 第二,爱丽丝十分爱护塔苏这个木偶。这一条可以为“爱德华夫妇仅搬家”这条推测佐证,因为如果爱丽丝还活着,不太可能将木偶相关的东西留在家里。难道说…… 想到这里,叶因的眼皮跳了跳。 难道说,他们还能看见爱德华夫妇? 她揉了一下眉心,将这个诡异的想法打消。 正在此时,她的身后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除此之外,整个书房的气氛凝固寂静。叶因对氛围很敏感,以为发生了什么变故,顿时寒毛倒立。她转过身去,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原来是李四将书架上的一册相片薄取了下来,他一边打开相册,一边嘀咕道:“木匠没有骗我们。”林敏的脑袋凑在他旁边,她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浑身紧绷。不用说,她就是诡异气氛的制造者。 徐晚洲手里也拿着一个方形的小巧相框,他正巧将相框翻到背面。 听见李四的声音,他抬眼往那头看了一眼,继续手上的工作。他的指尖在相框背后的黑色开关上一拨,将挡板拆了下来。在相片和挡板之间还藏着几张照片和一个芯片。 林敏眼尖,立马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一脸敬佩:“哇,徐洲你好聪明啊!你怎么能想到这里面有东西的?” 叶因上前,将飘落在地的一张照片捡起来,话是对着徐晚洲说的:“相框不在桌子上?” 她直起身子,目光径直落在桌面之上。书桌边缘放着一排照片和工艺品,唯独正中间那个地方空出来了一块,异常突兀。 -- 录像 徐晚洲点点头:“是抽屉里找到的,总觉得这个相框应该放在桌面上,就打开来看了看。”他像是忽然想起刚刚林敏还说了什么,扭过头温和地笑了一下,“进入‘方舟’一段时间了,有点经验。” 林敏小脸红了一下:“那这次就要依靠哥哥的照顾啦!” 依靠? 哥哥!? 这认识一天不到,就开始喊哥哥了??她上辈子和徐晚洲出生入死那么多次,仅仅在最后叫了一声晚洲而已。哪怕如此,她冰冷的心脏也能腾起了一点热流。 叶因的眸色暗了暗,使劲闭了一下眼睛,将情绪压了回去。注意力被重新放在了眼前的照片上。这是几张偷拍的照片,照片的背景或是客厅,或是卧室,画面中仅有一位主人公。 像在她手中的这张照片,摄于主卧。画面中正值黄昏,太阳光从窗户外投射进来,爱丽丝背着光,仅为一片模糊的剪影。这片剪影正低着头,仿佛在和抱在怀里的东西呢喃低语。她的眉眼轮廓虽然极不清晰,但足以将那股亲昵和爱护透过画面传递出来。 如果她怀中抱着的是自己的小孩,那这张照片算得上慈爱和睦。但是,她怀中抱着的,穿着婴孩衣物的东西,压根是一截又冷又硬的木头!是塔苏!是那个木偶!! 李四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看见照片,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又将手中的相册和这几张偷拍照一比对,完全可以确认,都是爱丽丝抱着木偶。 爱丽丝对木偶塔苏的喜爱已然疯狂。 徐晚洲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稍微平复了一下起伏的心跳,拿着芯片说:“开电脑,看看这里面储存着什么东西。” 书桌上放着一台大屁股电脑,电脑长时间闲置,上面落了厚厚的一层灰。趁徐晚洲坐下来开机的时候,李四徒手将屏幕上的积灰抹去,掌心瞬间乌黑一片。 老电脑虽然慢腾腾,屏幕还总是闪烁,但总归是没让众人失望,给了反应。这是一段录像,依旧是偷拍的,背景是儿童房。 还没有看见图像,就听见了幽幽的低语声从音响中传了出来。 声音经过空荡书房的一加工,成功让房中四人心中打鼓,忐忑不安。 “卡蒂,我的好卡蒂,妈咪昨天晚上梦见你了。你说你将要醒来,爸比不信你的话,但是妈咪迎接你的到来……”是爱丽丝抱着塔苏。 拍摄这段视频的人手抖动了一下,画面也是一个抖动。 紧接着,又传来了爱丽丝的声音,她有些惊喜,“你刚刚是不是动了一下,我不是在做梦吧,我的宝贝。” “等一下。”叶因忽然开口。 徐晚洲立马按了暂停,问叶因:“怎么了?” 叶因说:“往回切一点,到画面抖动的时候。” 徐晚洲依言照做。 叶因:“停!” 视频的画面终于凝固。粗糙的画面之上,有一张木偶的小脸正直直对着镜头。 林敏双腿一软,直接扑在了徐晚洲的肩膀上。她哆嗦了好久,才尖声道:“它动了!它动了!!它刚刚不是这个姿势!” 叶因也有点起鸡皮疙瘩。 . 别墅被低气压笼罩着。尽管早就知道塔苏因为不明原因,最后变成了能说话能活动的小女孩,但是亲眼所见,受到的冲击不是一般的大。 叶因就算闭闭眼,眼前都是那片有粗糙颗粒感的画面。泛灰的画面上有一颗木色的小脑袋,她透过爱丽丝的臂弯,直勾勾盯着摄像头,同时,也盯着屏幕外的她。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睁开眼,意识回笼,令人烦躁的哭声重新回到了她的耳畔。她有些不耐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冷声打断林敏:“还没哭够吗?还是你觉得,一直哭,塔苏就能放你一条生路?” 林敏的声音一滞,眼泪汪汪地望向了徐晚洲。 徐晚洲笑着安慰了她一句,“不过是个视频而已,我们不都在这里吗?她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叶因有点想翻白眼,忍住了。 紧接着又听见了一句让她抓狂的话。林敏小心翼翼地恳求道:“那……我今晚能不能和你睡一个房间啊?” 叶因皱了一下眉,有点不想听接下来的对话,干脆利索地起身,往楼上走。 林敏被她的动作吓了一大跳,死死盯了一会叶因的背影才重新望向了徐晚洲。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徐晚洲靠在沙发上,笑容虽然一如既往的和煦,但是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变了。总之,她心底忽然萌生了一种恐惧感,有些不敢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徐晚洲笑了笑,温声道:“今晚不会出事的,要是真的有什么事了,出门叫一声,我们都会来的。” 说着,他也起身上楼了。 客厅就剩下了两个人,李四平静地看了一眼林敏,点了一下头,对徐晚洲刚刚地说法表示赞同。同时,他还提醒了林敏一句:“不要忘记我们刚刚商量好的行程,明天还要去安山孤儿院调查呢。” 林敏的脸有点僵,只能干巴巴地答应着。心里却暗忖道:说的好听,要是真的出事了,我还等得及你们来救我吗? 又满心满眼地愤懑:一个个不过是看起来善良,等遇到事了,还不是明哲保身,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 虽然大家没有直言,但是都默认了今天晚上分开休息。叶因先来到二楼挑选房间,她也一点都不客气,直接走进了最大的主卧。 关上房门,包裹在毫无人气的微凉空气之中,叶因才来得及回忆刚刚讨论的内容。经过几人商量,实际上完全由徐晚洲拍板决定,明天他们将会去安山孤儿院调查爱德华夫妇家里领养的那个小女孩艾玛的事情。安山孤儿院的地址也通过网站搜索得到了,距离这里不到二十分钟的车程,车库中也有越野车,玩家能够去到安山孤儿院。 既然能去,就代表安山孤儿院中有线索。 叶因对徐晚洲的提议没有一点异议。 她伸手按灭了主卧的顶灯。四周的光骤然熄灭,同时,原本隐藏在亮堂白光之中的另外的一小簇光就变得异常显眼起来。叶因有些疑惑地朝梳妆台看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梳妆镜顶端的射灯被人打开了。 叶因没有多想,走过去想把射灯给关了。 就在按下射灯按钮的那一瞬间,叶因的瞳孔紧缩,只一霎那,她的掌心就冒出了一层薄汗。在灯光乍暗的那一瞬,她好像在梳妆镜中看见了一道影子。她的眼睛没有立马适应黑暗,视野中残留着那道影子的影像。那是一个女人背影,女人窈窕的身躯被包裹在柔亮的紫罗兰丝绸睡衣之中,金棕色的卷发被她随意绑在身后。叶因看见她的时候,她正低着头,双手轻轻抚在自己的小腹之上。叶因仅仅是看着对方的背影,都能感受到那种期待和温柔。 下一刻,叶因连忙按亮了射灯。冰冷的白光猛地打在她的脸颊上,叶因发现,镜中,她的脸如同射灯的冷光一样的白。 用几个呼吸的时间平复了心跳,叶因重新将房间的顶灯打开。被光完全笼罩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犹豫了一下,她打开了房门,走出了房间。 走廊中并不止她一人。 看见徐晚洲的时候,她愣了一下。 不过,没有来得及打招呼,林敏的尖叫声就吸引走了叶因的注意力。她下意识往徐晚洲哪里看了一眼,徐晚洲冲她扬了扬眉,和她如出一辙的气定神闲。叶因瞬间就懂了,刚刚的事情,徐晚洲已经经历过了,同时,他也反应过来林敏身上发生了和自己一样的事情。 余音未消,两人就看见林敏从走廊尽头的儿童房中冲了出来。她一双杏眼慌乱地在两人之间扫视一圈,最后毫不犹豫地锁定了徐晚洲。叶因的眉头还没来得及皱起,就看见林敏如同一枚炮弹一样冲向了徐晚洲的怀中。 叶因看见徐晚洲冲林敏伸出了双手…… 随后握着林敏的肩膀将她生生按在了自己身前半米处。 林敏暗中用力,发现自己纹丝不动之后就放弃了,转而嘤嘤嘤哭了起来:“徐洲,我刚刚撞鬼了,就在我的房间里,关灯的时候看见一个小女孩一闪而过。这真是太可怕了!今晚我能不能和你住一个房间啊?” 最后一句话点明主题,并将之“升华”。 徐晚洲带着一副完美的笑容,温声道:“哪里?带我们去看看?” 林敏咬了一下下唇,算得上是能屈能伸,立马乖巧地点点头:“好。” 来到儿童房后,徐晚洲让林敏再次开灯关灯一次,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发生。 林敏可怜兮兮地仰起小脸,对徐晚洲说:“刚刚真的有……” 徐晚洲皱眉,“真诚”地安慰道:“你是不是太紧张了,眼花了?” 这话的潜意思就是:我们都没有撞鬼,只有你撞了。 这完全是惊悚片片炮灰级待遇了。 听见这话,林敏的小脸瞬间变得惨白。 叶因状似无意地伸手摸了一下嘴角,将浮起的笑意压了回去。 -- χdγBz.℃δм 安山孤儿院 过了一会,选择了儿童房对面客房的李四也出来了。他是真的什么都没有遇见,一脸茫然。稍加思考,徐晚洲提意大家今晚干脆一起睡在客房。虽然不是一对一待遇,但是惨遭“恐吓”的林敏想不了那么多,万分感动地住进了客房。 别墅的客房还挺大,除一张一米八的大床,还有一个长沙发。徐晚洲安排两个女生睡床,李四睡沙发,他在书桌上趴一宿,亦当作守夜。林敏拒绝了,她精神紧绷,不敢休息,便自告奋勇守夜,不等众人反应就坐在了书桌前。 李四看了一眼沙发,又迟疑地看向了徐晚洲。不知道如今这床位应该如何分配。床给了叶因,沙发对两人来说太窄了,总有一个人要去睡床。他觉得他不可。 叶因缓解了他的尴尬,她从衣柜中取出了一床被子,卷着就往沙发上一躺。 徐晚洲拍拍李四的肩膀,“我们睡床吧。” “哦哦。”李四点点头,又转头冲叶因说:“谢谢你。” 叶因摆摆手,表示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扎眼,懂礼貌,这取假名取得好不走心的少年还挺讨人喜欢的. 第二天早上,大家随便吃了一点早上凭空出现在厨房的早餐,顺便将昨晚没来得及交流的信息交流了一番。徐晚洲早上专门遛了一圈书房,回来就和大家说,自己清晨,晨光熹微之际,也看见了一道人影。应该是爱德华,他正在疯狂地往外拨打电话。 叶因沉默了片刻,说自己经过主卧的时候好像也看见了什么,当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想来应该是爱丽丝。 李四:“她当时在干什么?” 叶因:“她正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林敏看见的是一个陌生小女孩透过门缝往外面看,似乎是在和门口的同伴说话。 李四沉思了片刻说:“是艾玛吧,她在和塔苏说话?” 林敏一个晚上没有睡觉,勉力睁着一双大眼睛,眼睛底下挂着两个夸张的青黑。听见李四说话,她迟钝的大脑没能将昨晚的恐惧调取出来,只是慢悠悠转过头,幽幽说了一句:“我怎么知道?” 李四愣了一下,在心中感叹:“这样也挺好。”至少不害怕了. 林敏最终还是没有接受众人的建议留在别墅休息,死都要和大家一起行动。只见她脚下像是踩着云,飘来飘去终于钻进了越野车厢。一坐好,脑袋一歪,瞬间入睡了。 徐晚洲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叶因习惯性坐在副驾驶。李四站在原地愣了一会,总觉得叶因有些太过自然了,但是也没有多想,挠了挠后脑勺,坐到了后座。 二十来分钟的车程,一片灰绿色的松树林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松树林之后是山,之前是一栋雪白色的房子,房子前是光秃秃的荒地。 李四伸长了脖子,警惕地看向房子,“就是这里!” 这里就是安山孤儿院,艾玛原本居住的地方。 安山孤儿院的院长是一个肥胖的黑人女性,她的眼睛很大,又黑又亮,其中闪烁着友善的光芒,看起来更像一个普通人类。玩家在副本中遇到此类npc多半要放松警惕,李四也不例外。他一直紧绷的双肩明显松懈下去。 叶因的脸上却没有太多变化。 四人从越野车上走下来,黑人院长迎上来,笑着说,“你好,我是安娜院长,请问你们有什么需要的吗?” 徐晚洲:“我们来咨询一点事情。” 安娜:“是做领养前的咨询吗?” 徐晚洲:“不是。想询问一点艾玛的事情。” 安娜的眼底的笑容瞬间消失,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重新将几人打量了一遍,站在一旁不说话了。这个时候她倒是恢复了正常副本npc应有的姿态,熟悉的配方倒让叶因自在了不少。李四却肩膀一缩,整个人又被平凡而毫无存在感的气场笼罩。 徐晚洲扬了一下眉:“不带路吗?” 安娜像小朋友一样歪了歪脑袋,说:“这边请。”说完,她看都不看玩家一眼,扭着大屁股走在了前面。 安山孤儿院是一栋上了年纪的建筑,瓦白色的墙壁远远看过去的时候觉得白得刺眼,走进却能看见墙壁上灰黑色的霉点和细细的裂缝。从半开的房门走进建筑,还能闻到一股霉味,像是雨天晒不干的衣服的馊味,是一种让人不快的潮湿气息。 叶因掩了一下鼻子,打量四周。 一楼是客厅和饭厅,有几个年龄比较大的孩子坐在沙发上阅读,听见声响也没有回头来看他们。在客厅和饭厅中间是一个可以通向二楼的狭窄楼梯,别墅不隔音且楼层低矮,楼上咚咚的走路上像是贴着人的头皮在响。 安娜几乎是挤上楼梯的。大家都不太愿意紧跟在她的身后,因为她的手臂挤压着单薄的栏杆,仿佛能将那些脆弱的小木条齐齐绷断。不过好歹是常年经受磨难的楼梯,虽然看起来不堪重负,但是尽职尽责地帮助大家来到了二楼。 相较于空旷宽敞的一楼,二楼就显得逼仄许多。大概是因为要容纳下足够多的孤儿,二楼的空间被分割成了许多个房间,中间夹着一条狭长的走廊。走廊两侧没有窗户,只有朝向西面的墙上装置了一个排气扇。此时,像刀片一样的扇叶正在飞速旋转着。 安娜推开了其中一扇房门:“艾玛被收养之前就住在这里。” 一室两床,一张床上只剩下光秃秃的木板,另一张床上有床单被子,存在生活的痕迹。 叶因:“她有室友?” “是的,女士。艾玛的室友叫做苏菲,这个点应该在三楼画室画画。她们原本是十分要好的朋友,你要是还有什么问题,可以去找苏菲。”安娜点头,又懒洋洋地弯了一下腰,“那我就失陪了。” 说完,她毫不客气地将身后站着的李四推到墙上,挤出了房间。沉闷拖沓的脚步声沿着走廊逐渐变小,最后往楼下去了。 叶因皱了一下眉:“那我们先找去找苏菲?” 徐晚洲点点头表示赞同。 李四的脸上却有显而易见的犹豫和迟疑。叶因本来以为他不乐意,询问地看向了他。结果李四哆嗦了一下,小声道:“我刚刚就想说,你们有没有发现……林敏不见了?” 叶因一愣,脸色变得不好看了起来. 林敏到底是什么时候消失不见的,谁也不清楚。只能确定,下车的时候她还在,进入孤儿院的时候,她也在。但是上楼的时候,大家都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心思上,根本没有人注意自己身后的同伴是否还在跟随。 在安娜院长将李四推到了墙壁上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个问题,随后心下悚然,冷汗直冒,立刻就说了出来。 叶因虽然不怎么喜欢林敏,但不代表她能心安理得地放任同类去死。当下,她就犹豫了起来。一是副本的有些线索具有时效性,苏菲现在在画室不代表等他们找到林敏之后她还会在画室;二是副本中的很多主线索具有连续性,不可分割,亦不可拆解,错一步而满盘皆输的可能性并非不存在。此时此刻,若有保证救下林敏,又不损失线索,只能够分头行动了。 她刚想嘱咐徐晚洲该如何询问苏菲,就见徐晚洲站直了身子:“你们两去三楼画室,我去找林敏。” 叶因沉默了一瞬,点头:“行,你小心。” 徐晚洲没有多说,走出了房间。 上到三楼之后,李四对叶因对徐晚洲的信任程度表示惊异,“你本来想和徐洲说些什么的,但是最后却什么都没说。你相信他。” 叶因看了一眼李四,李四的神情十分坦然,似是随口一问。叶因收回了目光,说,“救个人而已,没什么要嘱托的。” 李四想了想,“那你是对艾玛的事情有猜测。” 叶因嗯了一声,推开了画室的房门。 画室之中很乱,各种器具都被堆积在了一起。“废墟”之中有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女生坐在画架之前画着水粉。劣质的颜料味很刺鼻,她却像是什么都没有闻到一样,哼着轻快的歌。 两人看着面前障碍重重的道路,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下脚。 却听见苏菲开了口,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在吟唱一般:“你们找我什么事?” 叶因:“听说你和艾玛是好朋友?” 苏菲:“曾经是,但是很久没有联系了。” 叶因:“这很正常,毕竟她早就去世了。”叶因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意仔细观察了一下苏菲的反应。 苏菲屹然不动,连头都不曾回一下。倒是李四大感震惊,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画室中又响起了那道飘渺的声音:“怎么可能?”她的音调提高,表达不可置信,但是情绪显然没有到位,整句反问依旧轻飘飘的。她紧接着又说:“我今天还见到她了,她还邀请我玩游戏。” 叶因猛地皱眉,在李四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捡起一个笔筒,朝苏菲扔了过去。只听见咣当地一声,笔筒直直砸中了苏菲的脑袋。んāíτāńɡsんцщц.íń(haitangshuwu.in) 李四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苏菲的背影,视线一刻都不敢移开。只见那道穿着黑色连衣裙的背影摇晃了一下,轰然倒地。“苏菲”圆滚滚的脑袋转过来,直直对着站在门口的两人:“哈哈,抓到你啦!哈哈,抓到你啦!”从她木头嘴巴里发出来的并非原本吟唱般飘渺的声音,而是和之前壮汉木偶如出一辙的、尖锐刺耳的机械音! -- ⓍdγBz.℃δм 林敏的怨恨 尽管这一次的木偶不是自己的同类,李四的双腿还是无法克制地一软,要不是叶因一把将他拉住,他就能滑到地上去。 他所有的理智溃不成军,连同着原本拥有的智慧都消失不见了:“怎,怎么回事?” 叶因还算平静,她解释道:“我本来就怀疑艾玛已经被塔苏取代了。于是我问苏菲有没有见过艾玛,就是为了排除艾玛和塔苏现在分别为两个人的可能性。” 她顿了顿:“苏菲给出的答案直接验证了我的猜测。假定她只见过‘艾玛’,那么她看见的那个人一定有一张‘艾玛’的脸,验证了取代论。再假设‘爱邀请人玩游戏’这个设定独属于塔苏,就说明,苏菲见到的那个‘艾玛’就是塔苏,同样验证了取代论。” 李四:“艾玛已经死了吗?” 叶因:“两种可能性,她死了,她藏起来了。我比较倾向于第一种。” 李四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苏菲,哆嗦了一下:“不仅如此,我还认为艾玛也变成了木偶。” 叶因:“发散一下,可能不止艾玛。” 李四看向叶因,苦笑:“的确不止。” 还有莫名消失的爱德华夫妇。只是没有人知道,这三具本来是人的木偶现在被藏在了什么地方. 自从达到目的地之后,林敏的心底就涌起了一股难捱的烦躁,烦躁直接让她从昏沉中惊醒,她本来就发白的小脸更加憔悴。她有一种奇怪的预感,一会她一定要做些什么。这个预感让她十分不安。 跟着三人走进了安山孤儿院,林敏不知不觉落在了三人的身后。 进门的时候,林敏的脚步忽然停顿了一下。她下意识向身后看去,入眼是空荡的荒地,和云雾一般的森林。路上没有车,也没有人。但是她总感觉有个尾巴如影随形。 林敏攥紧衣角,掌心冒出了一层薄汗,连忙转过头,跟上了众人。 她本来想挤到几个人的中间,但是上二楼的楼梯实在是太狭窄了,前面的李四又将全副心神放在了黑人院长安娜的身上,根本没有意识到她的焦虑。 林敏不得不继续缀在队尾,这个时候,她内心的焦虑更加严重了。 忽然,就在她即将踏上二楼阶梯的时候,她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那是一道很微小的,尖细的女声,和她误入商店被拉入副本之前听见的声音一模一样。 林敏的冷汗一下就落了下来,她颤抖着嘴唇想要喊前面的同伴。嘴巴张张合合几次,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紧接着,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一次,那人像是贴着她的耳背细语。 “姐姐,我们来玩游戏吧。” 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到了林敏的耳中。但是经历磨难的只有她一个人,因为前面的三个人都无比平静。她想要装作没有听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身体却由不得她作主。她听见自己的骨骼艰涩地咔咔响了两声,脖子就用一种诡异的角度向后旋转而去。 尽管身体上没有任何感觉,林敏心底还是大骇,她知道在自己的脑袋旋转一百八十度的时候会直接死亡。于是,她转过了身子。 这一下,她就直接和塔苏来了个贴面吻。 塔苏并不满意这个打招呼方式,她向后仰了仰,从林敏的身上跳了下去。 她好整以暇地整理着自己凌乱的连衣裙,时不时还抬起空洞的大眼睛打量林敏的神情,从中寻找乐趣。见林敏紧张到脸色都控制不住了,她咯咯笑了一声:“不用那么紧张~塔苏是个好孩子,最大的乐趣不过是找新伙伴玩游戏而已。” 说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的表情变得有些落寞:“不过很可惜,塔苏几乎没有老朋友。”她抬起眼,直勾勾盯着林敏,“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敏吞咽了一口口水:“……为什么?” 塔苏瞬间咧开了嘴巴,开心地笑了起来:“因为他们玩游戏总是玩不过塔苏!玩不过塔苏的小伙伴可是会被塔苏做成可爱的木偶的哦!姐姐,你想成为可爱的木偶吗?” 林敏连连后退了两步,脚下一绊,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她的双手撑在光滑平整的地面上,随后一愣。她身处安山孤儿院,身后是一条狭窄的木头楼梯,楼梯老旧,每一级的边缘都起了毛刺……怎么可能是光滑平整的呢? 像是看透了林敏的想法,塔苏提着小裙子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双手举到空中:“欢迎来到塔苏的游戏空间~让我们玩一场酣畅淋漓的‘三二一木头人’吧!” 林敏环顾四周,这是一条狭长的走廊,一面红木地板,三面压抑的深灰色墙壁,前后都没有出口。 【恭喜玩家触发主线剧情!塔苏的‘三二一木头人’游戏即将开始!提示:游戏胜利关键性线索就藏在爱德华家温馨的大别墅中哦~】 【主线:剧情四(开启)】 林敏的心脏怦怦直跳,耳边响起了耳鸣,几乎听不清楚系统的提示音。模模糊糊地,她心想:线索在别墅之中,她却毫无头绪,为什么倒霉的人是她而不是别人呢? …… “林敏!?”徐晚洲从二楼走下来,看见背对着楼梯站在一楼的林敏,他心道不好,又开口道,“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林敏的身体似乎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徐晚洲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但是心已经放下了一半。他走下楼梯,手搭在林敏的肩膀上。 “啊!!!”林敏浑身一震,爆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尖叫。她猛地一甩肩膀,转身面对着徐晚洲连连后退。那张面对着徐晚洲的小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早就被鼻涕眼泪糊满了。但是可喜可贺,她仍然拥有一具温暖柔软的躯体。 被泪水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起来,林敏这才看清楚自己身后站着的到底是谁。她惊疑未定地四处张望了一会,才深吸了几口气,逐渐平静下来。 只不过,耳边似乎还残留着那个恶魔的呼吸声。 徐晚洲猜到了什么,温声道:“你还活着。” 林敏愣愣地点点头。 徐晚洲:“所以,你愿意和我讲讲你刚刚遭遇了什么吗?” 林敏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看着徐晚洲的双眸逐渐恢复神采。她似乎真的缓过来了。紧接着,她轻轻点了一下头:“当然可以。” 四人汇合,林敏思索了片刻,开了口:“我被塔苏抓到了她的游戏空间,和她玩了一场游戏。我赢了,就活下来了。那场游戏是‘三二一,木头人’,和现实中的那个游戏规则是一样的。她作为倒数的人,我去碰她,我碰到她的那一瞬间,就回来了。” 叶因觉得有些奇怪,下意识问道:“这么简单?” 林敏僵了一下,随后,眼眶发红:“很简单吗?还是你觉得,只有我死了,这个游戏的难度才算是合理?” 叶因的视线从林敏绞着衣角的双手上移到对方的双眼,她平静地看着那双眼睛:“既然她背后长了眼睛,你又是怎么通过游戏的?” 林敏噎了一下,她一副被冤枉很委屈的样子,愤愤瞪着叶因:“你是在怀疑我吗?你认为我会隐瞒线索来害你们吗?你怎么能这样想?” 叶因的内心并没有因为林敏的突然发火产生任何的波动,她挑了一下眉,没有说话了。 李四见状,开口打着圆场:“她不是这个意思……” 在李四说话的当头,林敏已经在叶因国分冷静的目光下缓缓坐了回去,还差点坐到了地上,不过她嘴上依旧强硬:“……不是那个意思,能是什么意思?” 徐晚洲将这个话题终结:“林敏,没有人怀疑你,我们只是在担心你而已。行了,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我们先回别墅,再继续讨论。” 林敏的眼眶一红,凄凄惨惨看向了徐晚洲:“嗯。”. 夕阳西落,安娜院长喜气洋洋地将这群“只看不买”的家伙送走,哼着小曲上了三楼。推开画室的门,她呀了一声,“小苏菲怎么躺在地上,地上多脏啊!”说着,她将苏菲从地上抱起来,拍拍苏菲身上的灰尘,将她抱回了寝室,一边走,她还一边念叨,“自从见过了好朋友,苏菲就活回去了,跟个婴儿一样需要人走哪抱哪。” 这副见到人变木偶的平静反应,才是最诡异的地方。 这一头,玩家已经回到了别墅。 一路上,叶因都在闭目沉思。 游戏规则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如果真的那么简单,那为什么第一天,看起来综合素质强于林敏的那个壮汉却死在了别墅门口? 但是如果游戏规则真的和林敏说的不一样,她隐瞒线索的动机又是什么?大家都是玩家,而且目前来看是同一阵营的合作伙伴,害死同伴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 不对! 她差点忘记了一件事。 她现在是“囚犯”,是“方舟”会暗示“新人类”联合剿杀的“囚犯”!严格来说,林敏和她,不是同一个阵营的! -- 墙内有人 思及此,叶因睁开眼睛,状似不经意地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的林敏。林敏抱着手臂,整个人贴在车厢内壁上,肢体似乎在有意无意地躲避同车厢的李四。她正看着窗外,因此,叶因并看不见对方脸上的表情。 她似乎在防备着车上所有的玩家。 不止是她。 看来林敏现在还不知道她就是“新人类”玩家中的“奸细”。这是一件好事。但是叶因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高兴,虽说林敏的不知情保证了她的一部分安全,但另一方面,林敏对所有人的猜疑会给游戏增添许多不确定因素。 在许多情况下,夺走玩家生命的最大元凶并不是副本boss,而是玩家之间的猜忌。 . 回到别墅,几人惊讶地发现,原本站在客厅门口的木偶消失不见了。 林敏的精神最为紧绷,在房间中反反复复寻找了不下十次依旧一无所获,脸色肉眼可见的愈发苍白。 找不到变成木偶的玩家,也找不到新的线索。闯关到了这里进入了瓶颈。叶因猜测,推动下一步的线索就在林敏的手里,但是对方死不愿意说,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加上林敏之前的作态让她不适,心里便更加不高兴了。 这不高兴本来被她很好地藏在了冷淡的表情之下,直到接连打回去林敏的几番试探,她才终于忍不住,怼了几句,只身来到了书房。 房中依旧是那股淡淡的烟草味。 如果说,爱丽丝一直在备孕,原本就有烟瘾的爱德华躲着抽烟就合情合理。 但是他们人到底去哪里了? 没人知道他们搬家,没人知道他们去向,也没人知道他们生死。和那个变成了木偶又消失的玩家一样,爱德华爱丽丝和艾玛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到底被塔苏藏在了什么地方? 没有想到,思考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叶因听见自己的脑内叮咚一声。 她挑了一下眉,心下了然。 果不其然,一道只能被她听见机械音在她脑内响起。 【恭喜玩家触发支线剧情!失踪的爱德华一家即将开启,解密剧情将会得到特别奖励哦~】 叶因的嘴角悄悄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目光在整个书房中扫过。 这句提示并不是每个副本都有的,大部分副本都是直接提示开启剧情x。但是但凡听见这句的提示,说明接下来的剧情分布在整个支线之下,各个具体支线剧情并列,几个剧情内容很可能高度相似,可类比。而直接提示开启剧情x的支线之间并没有相似性,更可能是环环相扣甚至更加复杂的关系。 而对于玩家而言,尽量开启支线剧情获得奖励是充分利用副本,提升自我素质的最好办法。虽高回报总是伴随着高风险,但叶因并不惧怕。 她的骨子里甚至藏着一种爱好刺激的疯狂。 不过很可惜的是,她并没有在书房中找到什么有用信息。书桌抽屉里的那一叠书信也都是毫无价值的闲聊。 晚上的时候大家依旧呆在客房。 夜里很静,黑暗足以放大任何的声音。叶因在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忽然惊醒,醒来的时候寻不到任何噩梦的痕迹,本以为是姿势不对导致的醒转,正欲阖目重新睡去,耳朵捕捉到了一丝细小的声音。 “刺啦——刺啦——” 就像是指甲在刮蹭墙壁。 叶因的睡意顿时烟消云散,被这尖锐刺耳的声音刺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屏气凝神,又仔细听了听。 声音离她很近,似乎就在沙发背后的墙壁之中。 叶因的头皮瞬间炸开,睁大了眼睛。 半晌后,她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伸手敲击了一下墙壁。 叩叩两声,墙背后的东西似乎被镇住了。 但过了一会,房间里响起了另外的动静。 叶因心里转过无数个不好的场景,终是僵直着脖子转过头去。在一片朦胧的黑暗之中,一个黑影直挺挺从床上坐起。窗外的月亮正巧不巧被一片厚重的乌云遮挡了个严严实实,床上的影子变成了凝重的黑。 只见那道黑影从床上爬下,无声地缓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不一会,黑影就离她只剩下半步的距离了。他如同一个塑像,沉默又僵硬地站在沙发前。黑暗里,叶因不知道对方的目光有没有落在自己的身上。 不会是因为她刚刚试探的敲击让哪个倒霉玩家被附身了吧! 叶因不敢轻举妄动,身体已经在蓄力,准备迎接突袭。 就在这个时候。 黑影弯下腰,直直停在了叶因的上方。月亮终于从云层后面探出来一点,来人的那双眼睛得以缀上了星点冷光:“你也听见了?” 他避而不谈叶因的骚操作,而是问那道奇怪的抓挠声。 那奇怪的声音,你也听见了? 叶因一眼就认出了这双眼睛的主人,她僵硬的身体松懈下来。她点头,又示意:“要不要去查看一下。” 叶因和徐晚洲悄声离开了客房。走廊很安静,空空荡荡地异常寒冷。 两人都没有说话,依靠声音辨别地点。最后停在了隔壁房间的门口,这一间房,是主卧。 叶因和徐晚洲对视了一眼,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还是和之前一模一样,只是那骇人的声音更加清晰了。仿佛是有什么东西想要破墙而出一般。 叶因停在了和客房相隔的那面墙的前面。 声音就在墙内响着。 叶因深吸了一口气,伸出了手。 徐晚洲拦住她,瞪了她一眼,似乎在说:又想敲墙?没门。 叶因:“……”她收回了爪子,将辩解的话尽数咽回了肚子里。其实她就是想摸一摸,看看眼前的这面墙有什么玄机。 墙内有东西几乎是铁打的事实了,哪怕是经历了两世的老玩家叶因,也不敢在深更半夜遛鬼。 摸摸罢了,要做什么,也是天亮之后的事情。 徐晚洲见叶因收爪,稍微满意一点,伸手摸了墙。他和叶因的打算一样的,只是想看看这面墙有什么不同。但他终究是提心吊胆,只有两只指尖蜻蜓点水般在墙壁上掠过,仅汲取了一些墙壁的冰冷。 指尖之下的触感光滑至极,仿佛这面墙天生就是这样平整无暇。 仿佛感受到了墙外玩家的试探,墙内的东西忽然急躁起来,房间中的抓挠声越来越大,指甲刮过墙壁的那种滞涩之感已经能够透过厚厚的墙壁完整地传递给徐晚洲了。 徐晚洲面色一变,立刻收回了手。 “回去!”他压低了声音说。 要是再不走,可能就真的要发生什么了! 这是直觉,他不敢违抗。 叶因也这样想,她撤退得飞快,丝毫不留恋。 离开房间的时候徐晚洲的脚步忽然顿了一下。一秒过后,他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叶因。黑暗中,叶因看清了对方的口型:“支线?” 叶因点头,心想:看来徐晚洲也开启了支线剧情。 但为什么是在这里? 有什么线索在叶因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并没能捕捉到。 墙壁里的东西发现那两个玩家竟然半途离去,停顿了一会,复而更加密集地抓挠起墙壁来。 在沙发上辗转反侧的叶因甚至还听见了沙发背后传来的叩墙声。声音的位置和她之前敲击的位置一般无二,那东西带着一点试探和忐忑,仿佛是第一次试图引起自己喜欢女孩子注意力的小男生一样。 叶因:“……” 她一头埋进沙发中,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一边身体力行地演示何谓掩耳盗铃。 一边懊悔:早知道先前就不手贱了! . 风水轮流转。第二天,一夜好梦的林敏神清气爽,叶因眼底青黑。 林敏怀疑地看了叶因好几眼,终于忍不住开口:“昨晚上你遇见什么了吗?” 现在是白天了,是时候去揭晓谜题了。叶因觉得没有必要避着林敏和李四,她看了一眼徐晚洲,就开了口:“我想,我们可能很快就能找到爱德华一家的下落了。” 别墅的杂物间里有铁锹和锤子。徐晚洲和李四拿了就上了二楼,进入了主卧。昨天晚上查看得不仔细,今天一看,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这面横隔在客房和主卧指尖的墙壁比其他墙壁要厚上不少,这个厚度足以容纳等人高木偶的身躯。 平整光滑的墙壁逐渐被凿开了口子,灰色的水泥墙从米色的墙纸之后露了出来。铁锹和锤子继续动作,墙体上出现了灰白色的粉末,继而是裂纹。细细的裂痕迅速爬满了整个墙面,仿佛再下一锤子就能将这面墙完全打破。 徐晚洲却停了下来。 李四气喘吁吁地问:“怎么了?” 徐晚洲脸上常带的笑意收敛了,表情有些严肃:“昨天晚上这些东西是能动的……” 李四的动作一顿,连忙跳开:“那我们再凿一下墙,它们不就能跑出来打我们了?” 林敏给他说的一抖,起了满身鸡皮疙瘩,犹豫着想要阻止两人:“我看,要不还是算了。本来通关也没有要求我们找到爱德华啊?” 徐晚洲转头看了一眼叶因,只见叶因的表情平淡,丝毫不意外。他敛了眉眼,收回了视线。 叶因知道徐晚洲那一眼的意思:林敏的那一句话坐实了她没有接收到开启支线剧情的通知,这一点,不出叶因的意料。 原因其实很简单,开启支线剧情有个必要条件——玩家需要推理到关键点。这一点,直接杜绝了弱鸡玩家抱着高能玩家大腿飞升的可能性。同时,开启支线并不代表副本完成度的升高,这只是一个开始。只有在开启了支线同时亲自完成支线剧情,才能得到完成度,完成度又和最后的奖励挂钩。 除此之外的主线剧情整体完成度不超过百分之五十,是强制性环节,也是活下去的最低标准。要是没有通过主线,系统会直接宣布玩家死亡。 就在李四犹豫的时候,叶因直接接过了李四手中的铁锹,在林敏的惊呼声中,一把凿开了水泥墙。就像原本预料的那样,整面墙轰然破碎,露出了藏在其中的东西。 在看见墙内木偶的那一刻,叶因收到了系统的提示:【剧情二(开启)】 与此同时,同样开启了支线的徐晚洲的眉毛轻轻抬了一下,在达成了开启条件“亲眼看见墙内藏有木偶”后,他也收到了提示。 “你疯了!” 林敏瞪大了双眼,尖声道,又信任地望向了徐晚洲,“徐洲,我好害怕,要是她乱搞出事情了怎么办?” 叶因将木偶身上的灰尘拂去,将所有话精简成装逼的两个字:“不会。” 毕竟她听了一夜敲墙声,睁眼到了天明。 -- 墙上的画 天亮的时候,沙发背后的挠墙声戛然而止。睁了一晚上眼睛的叶因,在那个时候才小憩了片刻。所以她猜测,木偶只有在晚上才是“活”的,是她敢将木偶从墙体中拔出的原因。 只不过她懒得和林敏解释。 叶因扯着木偶的手臂,直接将木偶从墙体之中拉出。随着她的动作,墙灰扑簌簌地落了下来。站在叶因身后的林敏顿时变得灰头土脸,掩着口鼻大声咳嗽了起来,还不忘了不满地瞪叶因几眼。 墙体空出了一大半,木偶轰然倒地。叶因忽然松开了木偶,又拨弄了几下墙体,皱起了眉:墙中只有一个木偶。 木偶穿着浅紫色的居家连衣裙,金色的头发丧失水分变得干枯脆弱,它的那张木刻的脸上安装着一双可以活动的眼珠子,此时,眼珠子就着落地时的余韵晃动着。如果仔细听,还能听见眼珠和眼眶摩擦发出的“嚓嚓”声。 木偶的指尖凝着一层积年累月的水泥灰,指节缝隙中卡着细碎的石子,一看就是挠墙成瘾造成的。 这个木偶是爱丽丝。 叶因将爱丽丝反过来,掀起头发,发现她的后颈上写着一个罗马数字:2 这让她联想到了“三二一,木头人”这个游戏。这是十分直接简单的联想,似乎毫无道理,但它可能成为证明林敏说谎的关键性依据。 于是,叶因忍不住瞟了林敏一眼。林敏也不知道是真的没有撒谎,还是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色十分平静,不见丝毫心虚之色。 叶因收回目光,手继续顺着木偶的身躯向下抚摸,最后,她停在了一个突起物的上面。 就在爱丽丝的背后。 装着一个发条。 “扭吗?”叶因询问徐晚洲和李四。 后者虽然有些害怕,但是仍然坚定:“扭!”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三人挪到走廊,叶因站在主卧门口,以右腿后撤时刻准备逃离主卧的姿势扭动了发条。 令人牙疼的嘎吱声从木偶的胸腔中发了出来。 等发条扭到了头,叶因连忙松开手,退到了走廊。 只见爱丽丝的双手慢慢从关节处吊起,在举到一半的时候神经抽搐式的抻直,空洞的声音从她机械开合的嘴巴中发了出来:“亲爱的卡蒂,妈咪爱你。” 随后她侧耳倾听,过了一会,又满是爱意的说道:“卡蒂不管生日要什么礼物,妈咪都会满足你!” 两句过后,爱丽丝的躯体猛地一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结束了? 叶因上前一步,想将地上的木偶扶起再仔细查看查看。 就在她弯下腰的时候,她忽然捕捉到了空气中咔咔的两声脆响。 她的后背猛地绷直,下意识向后退去。 只见原本正面朝下的木偶脑袋忽然调转了一百八十度,爱丽丝的那双呆板的眼睛直勾勾对上叶因的脸。 空气安静了几秒。 就在所有人以为接下来不会发生什么事的时候,爱丽丝的那双眼睛忽然以不符合木偶的灵活滴溜溜转动了起来,她将站在门口的四个玩家都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猛地大叫:“爱德华!爱德华!有陌生人非法入侵!他们一定是想来带走我的卡蒂的,你快来杀了他们!!” 它嘴里叫嚷着,身体也不甘落后,开始在地板上僵硬地扭曲。最后,大约是发现自己头脸和身体的方向相背,它的脑袋哗地调转,同时从地上爬起。 叶因冒出了一身冷汗,眼疾手快将主卧地房门拉紧了。门刚关紧,就听见哐地一声,爱丽丝撞门了。 林敏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脸色苍白,忍不住对叶因怒目而视:“你不是说没事吗?!” 她还想要说什么,被捂住了嘴。她生气地抬眼一看,见是徐晚洲,瞬间转变了神情,变得可怜巴巴,变脸比翻书还快。 徐晚洲却没看她,他等林敏不说话了,就松开了手,用只能几人听见的气音说道:“仔细听。” 门内的爱丽丝竟然已经放弃了开门,而是转身往房间里走了去。 一边走,还在一边念叨着:“卡蒂就要放学了,生日蛋糕怎么还没有来?” 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过后,门外的四人看见主卧的门把手被扭动。 徐晚洲的太阳穴突地一跳,拉着叶因和李四就往走廊尽头跑,转身躲进了儿童房中。林敏被落下,咬了一下下唇,连忙跟上。 儿童房的房门被徐晚洲轻轻阖上,只留了一条狭窄的缝隙。 叶因蹲下身,挤在徐晚洲的下方往外看去。 爱丽丝打开了房门,身上已经换了一件衣服,她正愉悦地往楼下走。 “卡蒂真是一个古怪的小孩,前几天还跟我说自己想要图画书作为生日礼物,昨天又改变主意了。”想到了当时的场景,爱丽丝有些甜滋滋,“她说我和爱德华就是她最好的生日礼物,啊~孩子真是可爱的小天使啊~” 叶因觉得有些荒谬可笑:爱丽丝恐怕不知道,所谓的她和爱德华就是塔苏的礼物的意思是——塔苏会把她和爱德华做成木偶。 这个女人无视了塔苏所有的异样,也忽略了丈夫的提醒,只觉得自己的小孩子无限好。 很快,走廊上就看不见爱丽丝的身影了。 起身的时候,叶因发现李四的表情有点惊讶。两人对视一眼,恍然大悟。 这下,李四也开启支线了。 串联她自己、徐晚洲、和李四的开启支线的地点,之前从叶因脑海中一闪而过的那道灵光终于被她抓住了。她眼睛一亮,说:“说不定这间房间的墙壁里藏着艾玛!” 徐晚洲也意识到了什么,点点头:“很有可能。”随后,他看向了叶因,似乎在说:你开启支线剧情的地点在哪? 叶因安排道:“我和徐晚洲去书房,你们俩在这里。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艾玛在这个房间,而爱德华在书房。” 从早上开始像是吃了炮仗,逮着什么事情都要不满一下的林敏开了口:“你们俩为什么不分开行动呢?难道,你们觉得我和李四太拖你们的后腿了吗?” 李四:“……”他很想说他其实不是很弱,但是不知道该怎么插嘴。 叶因浅棕色的眸子淡漠地看向了林敏,过了半晌,她笑了一下:“好啊,你和我一组。” 林敏:“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惜她的话没来得及说完。 徐晚洲微微低头,抿去了嘴角的笑意,招呼李四道:“那我们现在就去书房吧。” 林敏想跟,就看见外面的人顺手将儿童房的门给关上了。 她愤愤:“狼狈为奸!” 叶因眯着眼睛笑:“谢谢。” 虽然她和徐晚洲目前还是陌生人,但是这种便宜,不占白不占。 林敏猛地瞪向叶因,眨了两下眼睛,你你了两句,说不出个之所以然来。她总觉得刚刚有哪里不对,但是说不出来,只好拿起工具开始发泄似的砸墙。 有人砸墙,叶因并不是很急,反而打量起整个儿童房来。如果说,这个别墅中有哪间房间是她最不熟悉的,非这个儿童房莫属了。 儿童房的墙壁上贴满了涂鸦,墙边还放在一个鱼缸。 叶因愣了一下,想起了一个电影画面。她平时并不喜欢看电影,但是因为叶缘喜欢,她也涉猎了一些悬疑惊悚片。尽管那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但是一些画面还是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之中。 这面墙的布置怎么那么像《孤儿怨》里面那个小女孩房间的那面墙? 心念一动,叶因连忙走到窗边,将窗帘拉上。儿童房瞬间被黑暗席卷。随后,叶因将鱼缸的紫外灯打开。 紫色的光将整面墙面照亮。 眼前画面和电影里一样惊悚。 原本童趣十足的儿童画大变模样,变成了一幅幅连环画,似乎在讲述一个故事,在靠近地板的墙壁上,还用夜光笔画了一个直立的抽象的棺材。 叶因吞咽了一口口水,对林敏说:“不用凿那面墙了,艾玛在这里。” 没有听见回应。 叶因转过头去,就看见林敏捂着自己的嘴巴,眼睛里布满了惊恐,显然是被吓到了。 叶因不得不小声提醒她:“林敏!” 林敏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瑟缩地走了过来,蹲下来的时候,她忍不住仰起脸问道:“你怎么知道画上藏了东西?” 叶因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提防和警惕,有些无语:“以前看过的一部老电影,叫做《孤儿怨》,里面有相同的一面墙。” “所以,你看到这面墙就想起来了?” 叶因点头。 林敏没有疑惑了,埋头凿墙,一边凿一边嘀咕道:“早知道我进来前也多看一点恐怖片了。天天看爱情片有个鬼用!” 叶因想了想,说:“这部里面也有‘爱情’。” 林敏手下一顿:“?” 叶因一边大加赞赏一边打量着林敏的神情:“女孩有个勾引男主人的场面让人十分赞叹。” 林敏果然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叶因憋笑。 她已经想象到,林敏开开心心去看电影准备模仿绝技却被吓到的场景了。 -- 挑拨离间 在林敏开始凿墙的时候,叶因开始打量整面墙的夜光笔画。 儿童画的主人公是一个小木偶。故事的一开始,是她被人从木盒子里抱出来亲吻,这幅画上的女主人爱丽丝满脸欣喜,真心实意地喜欢着自己这个新得到的礼物。爱丽丝和木偶塔苏居于画面的正中间,但是让人一眼就能看见的并不是这两人,而是站在爱丽丝身后的爱德华。不知道塔苏用什么手法来绘制爱德华这个人,他看起来阴郁又狡诈,扭曲的嘴角能激发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下一幅画是家里来了新成员,爱丽丝将艾玛抱在怀中,爱德华则在一旁和蔼地看着爱丽丝和艾玛。而塔苏,被随意丢弃在敞开的木头箱子。 叶因上前一步,指尖将塔苏脸上附着的灰尘给擦去了。 灰尘之下,原本的笔迹露了出来。木偶的一双大大眼睛里充满了怨毒,脸颊上有一道泪痕。 第三张,一模一样的情景,只不过角落里的木偶站了起来。而其乐融融的另外三人被锐利的直线分割成了好几块。 最后一张是一个全家福,但是画面上的四个人都变成了身躯僵硬的木偶。 这是一条时间线,从塔苏的到来到爱德华一家的覆灭。 但是时间线中最关键的部分却被省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林敏终于将墙壁之中的东西凿了出来。正如叶因预料的那样,这是一个只有一米二的小木偶。木偶是红色的卷发,卷发的弧度和画中的艾玛一般无二。至此,【剧情一】开启。 撩起小木偶的头发,在她的脖子后面找到了和爱丽丝相似的一个罗马数字,这次是1。 林敏并不傻,这一次,她反应了过来。她的嘴角下意识紧抿了一瞬,虽然不自然很快就被她藏了起来,但是没能逃过叶因的眼睛。 叶因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摸索着艾玛身后的发条。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叶因和林敏退到了房间的门口,还是由叶因拿着木偶,林敏的手压在门把手上。 叶因抻直手臂拎着木偶,深吸了一口气后,她才将上到最紧的发条松开。 小木偶被稳稳当当放在了地面上。 静待了约一两秒。 艾玛的肩膀忽然颤抖了起来:“咯咯咯,真高兴认识你,小木偶。你的名字难道叫做匹诺曹吗?” 过了一会,她又说:“好的,我记住了,你是可爱的塔苏。” 说完这两句话,艾玛面朝下,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叶因和林敏都知道,到了这里,艾玛就要“恢复神智”了。林敏连忙将房门关上。随后,两人警惕地贴在门口聆听房间里面的声音。 过了一会,房中传出了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塔苏,你叫住我干什么,你不是说今天会变成人来陪我玩吗?” 一些奇怪的声音响起,过了一会,房间里重归死寂。 林敏的耳朵都竖起来了,脸上带着提心吊胆的忐忑。 叶因却直起了身子:“不用再听了,她现在又变成了木偶了。” 林敏有些疑惑:“什么意思?” 叶因大约是犹豫过后觉得在关键的问题上还是解释几句比较好,嘴唇刚动了动,就听见书房的方向传来了一声巨响。 两道熟悉的人影从书房中闪出,随后听见了一个陌生的男声:“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不是我们的卡蒂!” 徐晚洲疾步向两人跑来,一把拉住了叶因的手,闪身躲进了儿童房内。 李四紧随其后,手上还拉着一个林敏。 林敏看见两人的目的地,大惊失色,下意识想要尖叫。叶因眼疾手快,将她的嘴巴捂住。 林敏吞咽了一口口水,感受着身后叶因喷洒在自己皮肤上的温热气息,莫名感觉有点胆寒。 “咔哒”一声,房间中的顶灯被叶因打开了,原本黑暗的房间重归光明。 四人的身前,直挺挺躺着一个木偶。她是一个真真正正死板的木偶,那双眼睛都是黑白颜料漆上去的。 就跟叶因刚刚说的那样,艾玛又变成了木偶——再也不具有威胁性。 林敏的心跳刚刚平复了少许,又听见了走廊传来的声音。 爱德华:“你要干什么?” 爱德华:“什么?你说清楚一点!你把爱丽丝怎么了?” 他在走廊上翻滚,大吼,情绪异常激动。 但是在爱德华发出的声音的间隙间仔细辨认,她还能听见从楼下传上来的飘渺的哼歌声。正在烘烤蛋糕的爱丽丝压根就没有听见楼上的响动,正心情愉悦地准备着晚餐。 这样一副场景不可谓不诡异。 叶因将这些声音尽收耳中,太阳穴跳动了一下,一个猜想在她的心底隐隐成型,准备开口的时候,爱德华的最后一句话传入了她的耳中:“好,你带我去看爱丽丝和卡蒂,我警告你,千万不要对我耍什么花招。” 声音戛然而止。现在就只能听见爱丽丝的声音了,走廊上的爱德华像是死了一样安静。 叶因深吸了一口气:“我有个猜测。爱德华、爱丽丝和艾玛刚刚经历的都是生前的最后一天,但是他们处于不同的时空之中,所以互相不能察觉到对方的存在。而他们脖子后面的罗马数字……”说到这里,叶因停顿了一下,看向徐晚洲。 徐晚洲:“爱德华后颈上刻着3。” 叶因点点头:“那就没有错了,一二三,应该是三人的死亡顺序。” “爱丽丝说过,卡蒂也就是塔苏在生日前夕忽然更改了生日愿望,由此我们可以猜测,这个时候卡蒂(艾玛被收养之后,被爱丽丝城为卡蒂)已经被塔苏取代了。刚刚爱德华质问的就是塔苏,他问她爱丽丝怎么了,说明他死亡的之前爱丽丝就已经出事了。而卡蒂,”她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小木偶,“她死前只是说,塔苏要变成人来陪她玩,没有提到爱丽丝和爱德华,可以猜测,在她之前,没有人出事。” 徐晚洲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李四忽然插嘴:“我有一个疑问。” 叶因:“什么疑问?” 李四直直看向了林敏:“我的问题是,‘三二一木头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游戏?” “就是我们小时候经常玩的那个游戏。” 林敏咬住下唇,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她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不敢与李四对视,过了一会,她又抬起头,委屈地回看回去,“难道,你怀疑我撒谎,想要害你们吗?我没有这样做的理由啊。” 李四当然也想不明白这一点,所以他的坚定之下又有一丝不确定。 叶因却清楚,林敏完全有这样做的理由!有时候副本的npc或者boss会给“新人类”阵营的玩家诱惑和奖励,激励她对付队伍中的“囚犯”。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林敏就受到了这样的一份诱惑。 林敏是针对她,进而将徐晚洲和李四拖下水。 叶因有点愧疚,但是这点愧疚抵不过自己的安全。比起林敏针对自己、给自己下套相比,她更乐意穿上变色衣,将自己隐藏在玩家之中。也是揣测着林敏不愿意将玩家阵营中有“囚犯”的消息共享,因为除掉“囚犯”的奖励会随着动手的“新人类”的增多而减少,所以叶因才敢给林敏施压。不然,如果在场的三个“新人类”都知道了她是“囚犯”,可能杀过人,她的处境就会变得大为不妙。 他们很可能会选择联手剿灭她。 不会有人相信她是被人故意分到“囚犯”阵营的。他们只会坚定地认为她的解释都是鬼话,且不会为除掉一个“杀人犯”而感到愧疚。 林敏死死盯着李四,眼底暗光涌动。 她或许就要说出什么了。 叶因一方面有点忐忑,一方面又认为林敏很可能认为这个站出来质疑她的人才是“囚犯”。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这就来了,宝贝。”楼下的爱丽丝擦了擦手,将别墅的大门打开了。 “妈咪!” 这道声音! 竟然是塔苏! 林敏的脸色一下子变白,将刚才的冲突抛掷脑后。 爱丽丝:“卡蒂回来了呀,今天在学校过的怎么样呢?” 塔苏:“我过的很好妈咪,你准备好了我的生日礼物了吗?” 爱丽丝:“哦~亲爱的,我就在这里啊,我就是你的礼物。” 塔苏:“妈咪,我爱你。” 紧接着,就再也听不见爱丽丝的声音了。不用想都知道,此时的爱丽丝已经变成了一个不会说话不会动的木偶——就跟这个儿童房里的艾玛一样。 过了一会,塔苏上楼的脚步声嗒嗒嗒地回荡在走廊之中。透过门板,她的脚步声显得有些沉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上到了二楼,塔苏停顿了一下,愉悦地说道:“可爱的客人们?你们是不是来参加我的生日party的?请问,你们带礼物了吗?” 她侧耳聆听了片刻,嘴角戏谑的笑意不断加深。很显然,她从来没有期待过这些客人会给她准备什么礼物。不过这也不重要,因为他们的身躯,他们的灵魂,就是对她最好的献礼。 同时,他们也会成为她送给伊丽莎白的最有纪念意义的礼物,一准超过伊丽莎白的那些男人们千倍万倍! 她轻快地跳到了书房的门口,叩叩三声:“不说话,我就来找你们喽~可能你们不知道,塔苏以前最喜欢玩的游戏就是捉迷藏啦~” “诶?我是不是忘了说了,你们中间有一个最优质的木材。要是你们把她送给我,我说不定能带你们一起去参加伊丽莎白的生日宴呢~” 叶因心里咯噔一声,心道不好。 -- 背叛 果不其然,林敏下定了决心,用最低的气音说道:“我们中间有一个‘囚犯’,只要找到他(她)我们就能直接离开这里了。” 外面的塔苏还在假模假样地敲门,门内,儿童房中的气氛却几乎凝固了。叶因的后背紧紧贴在墙壁上,墙体的凉意透过她的衣服一路蔓延到她的全身。 李四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问道:“什么意思?” 林敏直勾勾盯着李四,抿了一下唇,有些阴阳怪气:“在安山孤儿院的时候,我意外进入了塔苏的游戏空间。通过游戏之后,她告诉我,我们之间藏着一个奸细。她是‘囚犯’阵营的,她的主线任务和我们不一样。塔苏说,如果我能找到那个人,我们就能直接通过游戏。” 叶因的嘴唇动了动,正想开口,就听见徐晚洲说道:“如果真的是这样,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们。我们一起找‘囚犯’效率会更高。” 叶因愣了一下,心里略有些惊讶。一般人这个时候虽然能够察觉出林敏话里的漏洞,但是关心的第一个问题,应该在“为什么塔苏要求她找到‘囚犯’”上面。但是徐晚洲的第一句话却直接质疑了李敏的小心思。他仿佛天然站在她这一方。 李四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顿时被打散,他立刻道:“对啊,你一定还隐瞒了什么。” 至此,话题的重点彻底偏移,谁是囚犯变得不那么重要。 林敏没有料到自己放出大料之后会是这样的场景,她咬了一下下唇,心思百转。 “因为我怕如果我说了,‘囚犯’就会用言语诱惑、误导别人,彻底隐藏自己。”这句话就是直接针对徐晚洲了,林敏转头盯着徐晚洲,这样说道。 李四沉默了一会,他并没有怀疑徐晚洲,而是敛眉沉思了起来。 叶因找准时机,打断了几人:“我想,你一时半会也找不出‘囚犯’。不如先思考下怎么应对眼下的困境吧。” 门外,塔苏已经搜查完了其余房间,此时正蹦蹦跳跳朝儿童房走来。 要说她真的不知道玩家们到底藏在什么地方,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从塔苏歌声中越来越难以压抑的兴奋可以知道,她清楚的知道玩家们藏身何处,却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就像是猫咪一样,她将渺茫的逃生机会送给猎物,饶有兴致地看着猎物垂死挣扎。 塔苏此刻已经停在了儿童房的门口! 怎么办! 既然塔苏说这是捉迷藏游戏,是不是代表,只要他们不被塔苏找到就能逃过一劫? 无数疑问在李四的脑海中闪过,最后他下定了主意。他要藏起来!多藏一分钟,就多一分钟给他思考对策。 就在他转身准备在房间里找个地方躲藏的时候,林敏忽然一把将挡在门口的徐晚洲推开。徐晚洲没有任何提防,竟然就被这个瘦小的女生甩到了墙角。 他手肘狠狠撞在坚硬的墙壁之上,还没有来得及感受从肘部传来的麻意,不好的预感从他心头涌起,他瞳孔紧缩,刚直起身,却来不及阻止林敏了。 叶因此刻是除了林敏之外离门最近的一人。但是她显然也没有从林敏的突然发作中反应过来,就一个愣神,门把手从手下滑过。 叶因的后背泛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只能眼睁睁看着林敏拉开房门。 夕阳从走廊对面的客房铺洒进来,金橙色的阳光浸没了客房,漫过了走廊,一寸一寸侵占这儿童房的地板。 地上有一道长长的阴影,几乎拉到了房间的另外一面墙上。 塔苏逆着光,童稚的五官笼罩在狰狞的灰色之中,她咧开嘴,笑道:“可爱的客人,你竟然迫不及待要见到塔苏~塔苏真是开心呢~” 林敏的眼睛变得通红,哐当一下,跌坐在地上。 . 早在安山孤儿院的时候,林敏就不小心开启了主线剧情四,其实她至今没有弄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开启了这个剧情,这个剧情像是随机挑选了几个倒霉蛋,就让他们去闯关。林敏根本就没有找到什么线索,对所有的故事线一头雾水,更别说通过游戏了。 林敏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塔苏却并没有马上取走她的性命。 塔苏给了她一个机会:只要找出玩家中的囚犯,她就能活下去! 虽然她说不清楚这三个玩家中到底哪一个才是塔苏想找的‘囚犯’,但是她已经将这三个人完完整整交到了塔苏的手上。 塔苏也该笑纳。 接着,就像它原本答应她的那样,放她离开。 但是在对上了塔苏视线的那一瞬间,她心里忽然响起警铃。塔苏看着她的目光根本就不像看一个活物。 紧接着,脑内响起的声音证实了她的想法:【可怜的玩家,塔苏将充满恶意地告诉你,你的游戏失败了哦~你将变成漂亮的木偶被塔苏打包送给伊丽莎白~】 紧接着,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逐渐变得僵硬。她张了张嘴,竟听见了喀哒一声,那是她嘴巴活动的声音,随后,眼前氲起一团白雾。而她,就眼睁睁看着这团代表着她所有生命力的白雾在瞬间化为无形,了无踪迹。 . “哈哈,抓到你啦!哈哈,抓到你啦!” 这一次,木偶化的过程清晰地展现在了三个人的眼前。所有人看着地上已经变成了木偶的林敏,眼中都充满了难以压抑的恐惧。 上一秒,她可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塔苏咯咯笑了两声,“可爱的客人们,你们不要害怕。塔苏一直都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她从来都不会违反规则制作木偶的~” 叶因心想:“来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叶因周遭的景象变化,三个人出现在了一条单调压抑的走廊上。走廊的这一头,站着三个玩家,另外一头站着塔苏。 随后,三人的脸色都是一变,一道声音在他们的脑海深处响起。 【恭喜玩家触发主线剧情!塔苏的‘三二一木头人’游戏即将开始!提示:游戏胜利关键性线索就藏在爱德华家温馨的大别墅中哦~】 【主线:做一个遵守规矩的客人(开启)】 林敏多少说了一句实话,游戏还真的是“三二一,木偶人”,只不过,这压根不是那个人门熟知的小游戏,而是另外一个更加难测、捉摸不定的解谜游戏。 而且,这游戏的提示堪称扯淡。 对于没有开启支线剧情的玩家而言,这句话就是一句废话。唯一的作用就是扰人心神,让你悔不当初。 叶因定了定神,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条将近二十米长的没有任何出口的走廊,走廊的地面时红木制造的,给人一种熟悉感。 她仔细琢磨了一下,找到了这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 这条走廊就是别墅里二楼走廊的复刻,只不过少了门和楼梯。 走廊尽头的塔苏转过身来,笑嘻嘻地看着玩家。她的半张脸笼罩在不知从何而来的光源之中,另外半张脸隐没在彻底的黑暗之中,模样时说不出的古怪诡异。她一开口,叶因的心里就咕咚咕咚冒出寒意来。 因为,这个毫无其他物体的走廊就像是安装了上百个立体环绕式音响一样,塔苏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排山倒海般压迫而来,争先恐后地往叶因的每一个毛孔中挤。 叶因深呼吸两下,提醒自己保持冷静。 “不知道可爱的客人们在别墅里做客的这几天有没有见到我的爸比妈咪呢~有没有见到我的好伙伴卡蒂呢~要是见到了,你们一定会发现,他们可都是可爱善良的人啊~嘻嘻,和塔苏可真不一样,但是要塔苏说,善良一直是一种愚蠢的品质。” “好吧,我有跑题了,一说到他们塔苏就总是忘记自己原本要说什么话了,真是讨厌。”她撇撇嘴,满脸的嫌弃,“首先,要欢迎你们来到塔苏的游戏空间!欢迎!诶呀,竟然有三个人呢!真是史无前例,但没有办法,既然你们三个都那么急切地要和塔苏玩游戏,塔苏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只好破格邀请大家一起玩游戏啦~” “废话不多说,就让我们马上开始惊险刺激的‘三二一,木头人’游戏吧!” 话音落下,这条封闭的走廊又变了模样。像是为了配合外面的真实时间,红木的地板被金橙色的阳光浸透,金光飞速向三人蔓延而去,像有了生命的潮水。 随着阳光的前进,走廊慢慢褪色,由远及近出现了三扇大门。木门之上挂着黄铜的门牌,牌上依次刻着罗马数字:3、2、1。 这才是真正的“三二一,木偶人”游戏,和林敏口中的游戏完全不一样。 林敏为什么要撒谎! 如果只是想从玩家中找到“囚犯”,她完全没有必要再游戏内容上撒谎。除非她还有另外的目的。 想到这里,李四一阵头疼,心里有些烦躁不安。 不过,也不知道算不算好事。那个有异心的林敏已经变成了一截没有生命的死木。 走廊尽头已经看不见塔苏的身影了,她的声音飘渺又悠远:“一会儿见,可爱的客人们~” 走廊中恢复了安静,但是金色的阳光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往人的身上爬。 空气中传来了烧焦的气味,李四低头一看,大惊失色。原来,他的鞋尖的橡胶已经被阳光烤化了,就在短短的一秒之内。可以想象,这光要是照在身上,会产生怎样恶劣的后果。 他嘶了一声,来不及多想,连忙推开了第一扇房门。 门一被拉开,不止是他,连同他身后的徐晚洲和叶因,都感觉到了一股难以抗拒的吸力。下一秒,三人已被吸入门内。 哐的一声,身后的门被关上,凭空消失。 ※※※※※※※※※※※※※※※※※※※※ 大家快看我空空荡荡的评论区(疯狂暗示) -- χdγBz.℃δм 第一扇门 叶因伸手往原本有门的地方摸了一下,除了一团无色无味的空气之外,她什么都碰不到。 那扇门,彻彻底底地消失不见了。 而他们身处的环境也格外眼熟,这里是别墅的儿童房。只不过,房间中的摆设和外面的那间儿童房有些不一样。房间的小书桌上还放着一本图画书,用来图画的蜡笔散落在桌面上,白纸上的红色太阳只被涂了一半。 空间之外的那个房间整洁冷清,而这间房间里充满了生活的气息。仿佛它的主人没有离开它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李四的惊呼声吸引了叶因的注意力。 她顺着李四的视线看了过去,目光最终落在一面穿衣镜上。 镜子之中是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卷发女孩,她白皙的皮肤上有一点细小的雀斑,模样看起来有几分眼熟。此时,女孩有些疑惑地睁着一双棕色的大眼睛,看着镜子之外的人。 但是仔细看,这个小女孩又会让人产生微妙的诡异感。尽管她活灵活现,皮肤和身体仿佛柔软而温暖,但是叶因却觉得自己看见的是一具又冷又硬的木偶躯体。 看李四的表情,他大约也是这种感觉。 过了一会,叶因反应过来,这个小女孩是被爱德华夫妇收养后被改名为卡蒂的艾玛。 再过了一会,叶因又反应过来,此时正充满疑惑地看着镜面的人——是她自己!んāíτāńɡsんцщц.íń(haitangshuwu.in) 徐晚洲也凑了过来,他站在叶因的身后,试图和叶因在同一个画面中出现。 但是他失败了。 他的唇角下压了一点,身体因为警惕而绷紧:“你……能看见我吗?” “不能。”叶因摇摇头,又示意李四也站到镜子之前,三人挤在一起,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我还是只能看见自己,而且我确定那是自己。”因为她还有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镜子中的艾玛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徐晚洲歪了一下头:“我也确认我看见的也是自己。” 李四点头,表示他也一样。 叶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伸手摸了摸眼前的空气。让她有点意外的是,她什么都没摸到。她若有所思地往前走了一步,又前进了一步。可是在距离徐晚洲和李四三步之遥的地方,她忽然感觉到一股无名的压力压在她的肩膀上,没有半秒,她的额头上就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叶因深吸了一口气,勉力再往前走了一步。下一秒,她的双膝一弯 ,狠狠向地面砸去。她双手撑在地面之上,上身弓起。叶因看着自己额头上的汗珠滴滴答答落下,在红木的地板上汇聚成了一片小小的湖泊。 压力还在持续增强。叶因感觉到了手臂骨的深处传来了崩裂的痛感,她闷哼一声,手肘突然弯曲,肘部狠狠撞击在了木地板上,顿时,她的半边身子都麻了。 不仅如此,她还听见了皮肤细微的崩裂声,喉头亦是涌上了一口腥甜。 时间的流淌变得无比缓慢,一瞬像是一个世纪。 如果再不回去,她可能就要死在这里了! 叶因心急如焚,却根本没有力气往回撤一步。此刻,她被悔恨的浪潮席卷,又不甘心这样死去。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抓住了她的双腿,将她往回狠狠一扯。 空气瞬间变得很轻,施加在叶因身上的压力消失不见了。叶因跌坐在地上,大脑一片混沌。她有些恍惚地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角,手背拿起的时候附着着一层温热的粘腻感——是血,正从她的嘴角缓缓地流下来。回过神的时候,她感觉连呼吸都会让她疼痛。 李四抿紧唇,蹲下身,有些担心地看着叶因:“没事吧?” 叶因抬眼,想说话,先呛出了一口血沫:“我们三人被绑定了,我无法离开你们两米的距离。” 徐晚洲:“不太对。不是我们三个绑定了,而是我们和艾玛绑定了。” “在你被压制的时候,我也尝试离开叶因,同样的,我也感觉到了压力。” 他摊摊手,“我们俩绑定她一人的可能性太小了。” 唯一没有感受到压力的就是从头到尾没有走动的李四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向叶因的目光有些躲闪,同时还在有意无意地避开徐晚洲的视线。在将叶因扶起来的时候,李四在余光中似乎看见穿衣镜之中的艾玛似乎露出了诡异的微笑。他猛地转头,镜子中的艾玛用和他如出一辙的惊恐表情和他对视着,他刚才看见的笑容仿佛只是错觉。 叶因想:三人同时进入塔苏的游戏空间很有可能只是一个意外。因为如果没有林敏死前的突然爆发,李四多半会选择一个地方藏起来,看见李四这样做的自己和徐晚洲在犹豫片刻之后也会照做。这样的话,玩家会依次被塔苏找到。随后单人玩家进入塔苏的游戏空间,触发主线剧情,每个人都是一个艾玛。 但是因为林敏的发作,三人同时进入游戏空间,按照塔苏的说法,三个玩家同时进入空间是一件“史无前例”的事情,但是她没有办法拒绝。这种情况就像一个bug,程序只能进行自我修正,将三人当作一个整体。 好在,三人呆在一起,有什么特殊状况都可以商量解决。 理清思路,她咳了一声,声音有些嘶哑:“那就只能等提示了。” 很快,提示就来了。不过并不是叶因以为的那种语音或者文字提示,而是一个会活蹦乱跳的提示。 “叩叩!” 敲门声响起。 三行漂浮的光字分别浮现在三个人的眼前:【五月三号,放学之后的一个寻常下午,艾玛回到被收养的家庭,在房间中等待着自己唯一的好朋友。没有过多久,她特殊的小伙伴就如往常一样敲响了房门……】 【请选择:a.开门;b.装作没听见敲门声。(倒计时:10秒)】 李四没有多想就选择选项b,徐晚洲还在犹豫,叶因看着手底下的选择,心里咯噔一跳,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那头的徐晚洲侧着头思索了片刻,选择了b。 叶因选择了a。 在她按下了选项的同时,漂浮的字框消失不见,敲门声再一次响起。 但是镜子中的艾玛纹丝未动,敲门声愈发急切。 字又出现在了三人的眼前:【因为艾玛选择了听而不闻,敲门声愈发急促,仿佛在诉说着主人的疑惑:我明明看见艾玛就在房间里面,她怎么不给我开门呢?】 【难道……】 看见这串富有灵性的省略号,叶因的眉心一跳,明白过来自己刚刚为什么会感到不安了。根据她之前的猜测,她和徐晚洲以及李四在空间中是作为一个整体存在的,那么代表,三个人的行为具有统一性。 ——少数服从多数原则! 因为徐晚洲和李四选择了b,所以她的票数作废了! 她忽然明白过来,三人同时进入空间压根就没有降低主线剧情的难度,而是将主线的难度提高到了难以企及的高度。由于每个人的性格和想法都不一样,在短短的十秒内谁也无法说服谁,无可避免地让选择的结果流于平庸。这样下去,很有可能永远都不能选择出正确的答案! 在思索的同时,下一句话也蹦了出来:【请选择:a.开门;b.装作没听见敲门声。(倒计时:10秒)】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教训,这一回,三人都选了a。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选择的最后结果是按照少数服从多数原则确定的。” 徐晚洲开了口,“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没有机会 叶因忽然轻轻笑了一下:“的确。” 紧接着,李四的身子一僵,一把冰冷的东西抵在他的颈大动脉上。 叶因的手轻轻下压,压力和冷意传到他的心底,李四害怕又疑惑地看着叶因,他觉得叶因并不是毫不讲理的嗜杀之人。他随后听见叶因说: “你中庸。”叶因又看向徐晚洲,“你过分谨慎。” “在我不确定你们到底有没有领会到游戏的通关方法的前提下,我只能冒犯两位了。我不太想将生死交到别人的手里。” 李四举手,作投降状:“……那你为什么只恐吓我?”他瞟了一眼徐晚洲,那个家伙可还好端端站在原地。 “我也不喜欢将生死交到他人的手上。”徐晚洲笑了一下,“不过,我猜,我们想到一起去了。” 说完,他就转过身,直直面对着门口。 李四连忙保证:“我听你的。”说完,他感觉自己脖子上的压力骤然减轻。他的视线偷偷往叶因的手上瞟,叶因的手里拿着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碎瓷片。瓷片的边缘并不尖锐,能够划破肌肤,但是并不一定能划破他的喉管。 刚刚叶因是吓他居多。 不过,他有点疑惑地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叶因只威胁他,但是毫不犹豫地相信了徐晚洲的说辞? 看刚才徐晚洲的表现,两人之前应该并不认识啊…… 就在这个时候,艾玛将房门打开。木门的合页因为转动发出吱呀的声音,一道小小的阴影从门外落了进来。 -- ⓍdγBz.℃δм 书包 选择已然生效,三人感觉到一面无形的墙壁推动着自己来到了房门之前。随后,三个人,无论现在身处什么方位,面前是什么东西,都抬起手,做出了一个下压把手的动作。 叶因发现她无法抗拒,也生不出任何抗拒这个命令的想法,只能看着自己抬手,“开门”,向后退一步。她的思想像是分成了两个独立的个体,一个被禁锢在身体的深处,另外一个思想操控着身体,却完全不按照她的本意。身体和思想的服从让她的心里生出了一股巨大的恐慌感,如果那道命令让她自裁……她恐怕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欣然赴死。 虽然没有一个人真的触碰到了门把手,但是门把手就在三人的眼前缓缓下压,锁舌从锁框中滑出,发出轻微的声响,门开了。 要让叶因来说,她并不觉得这是“艾玛”拉开了房门,反而更像是外面的那个家伙将房门推开。 它明明可以自己开门,却一定要等他们做出开门的选择之后才行动。 这让人想起捉弄老鼠的猫咪,这样的恶趣味总会让猎物萌生绝望感。 恶意传递的信息是如此的明显,但是叶因并不想让自己的思维被怪物带着走。首先,她纠正自己,她并非是猎物,相反,空间是人类创造出来的,她才是猎手。 儿童房的门推开,不出所料地是,门后那个怪物就是塔苏。 塔苏装作很疑惑地样子说道:“艾玛,你刚刚为什么不给塔苏开门呢?是遇见什么伤心事了吗?没有关系,你可以把自己的伤心事讲给塔苏听啊~” 她根本就懒得做戏,一双圆眼睛充满恶意地从三个人的脸上扫过,仿佛在期待看见三个人变成木偶的情景。 【请选择:a.一边背对着塔苏整理书包一边将在学校遭受的委屈告诉塔苏;b.关上房门和塔苏偷偷说爱德华夫妇的坏话;c.我和塔苏不熟,我才不说(你可以试试选这个xp)。(倒计时:10秒)】 叶因:“……” c选项当然不能选,但是叶因在ab之间犯了难,两个选项都有明显的死亡陷阱,a选项的关键是背对着塔苏,而b选项则是将房门关上了。 叶因的视线跃过塔苏看向了门外,走廊的地板乍一看波光粼粼,仔细看才发现上面蒙了一层水膜。 她的目光又往放在床上的粉红色小书包上一扫。书包看起来鼓鼓囊囊的,里面应该装了不少东西。 思索片刻,叶因选择而来a。 李四选择a。 徐晚洲选择a。 字框消失的那一瞬间,塔苏的眼睛亮了一下,旋即脸又黑了下去。 一直提心吊胆的李四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头去看叶因,对方却没有多少欣喜。他问道:“你是怎么猜到这个才是正确答案的?” “不是猜到的。”叶因说,“你看走廊,地板上很潮湿,大概率刚拖完地。也就是说,现在家里除了塔苏和艾玛之外,还有其他人,很可能是爱丽丝和爱德华。他们俩一个害怕木偶的存在,一个很爱护自己的小孩,对于艾玛来说其实是保护者。所以我不会选择关上房门。” “当然,这并不是唯一的理由。” 叶因的目光从塔苏的脸上收回,对方死死盯着她的嘴巴,拼命想要猜出她到底说了什么。如她所料,这段时间塔苏听不见他们商量了什么。既然是游戏,就得保证玩家通关的几率和一定的公平性。 叶因试探着往床边走了几步,这一次,她没有感觉到任何的阻挡:“在我背对着塔苏的同时,也挡住了书包。” 嗞啦一声,书包拉链拉开,包中的内容展现在了她的眼前,叶因的嘴角稍微上扬了一点:“说不定可以在里面找到一些自己想要的东西。” 李四也走了过去,探头往书包里看了一眼,倒抽一口气:“嘶——刀!” 叶因:“是的,艾玛在书包里藏了一把菜刀。” “哦,不止。”她将书包翻动了一下,“是两把。” 徐晚洲:“一把锋利却锈迹斑斑,一把崭新光亮却没有开刃。” 李四:“那肯定要杀伤力大的那一把啊!” 叶因却没有那起那把锈迹斑斑但是显然更加锋利的菜刀,而是询问徐晚洲:“你认为呢?” “我的意见正好相反。”徐晚洲轻轻笑了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字框又弹了出来:【艾玛打开了书包,看见了两把菜刀,她被吓了一大跳,这一定是哪个坏同学塞到她的书包里的!】 【请选择:a.藏起新刀,将旧刀递给塔苏;b.藏起旧刀,将新刀递给塔苏。(倒计时:10秒)】 李四:“……你们确定要把那把递给塔苏?” 叶因和徐晚洲一起沉默了,把那把看起来就很不祥的菜刀递给塔苏怎么一看就像是什么死亡flag。 可是把新刀递给塔苏…… 叶因狠狠闭眼,深吸一口气:“还是赌一次吧,这是一个‘三二一,木头人’游戏,游戏的形式再怎么改变,失败条件应该还是不会变的。” 李四:“……你们认真的吗?” 徐晚洲已经选择了a:“我也认同这个观点。不然这个游戏大可以取更多别的名字。” 李四一边忐忑不安地跟随叶因敲下a,一边问道:“为了让我能死得安心一点,你们可以告诉我崭新的菜刀到底能起什么用途吗?” “镜子。”徐晚洲说,“那把刀没有开刃,其实是一面镜子。‘三二一,木头人’游戏被抓到失败的必要条件是在抓人者回过头来的时候没有静止不动。” “但是另一个隐藏条件是——抓人者得看见他动了。” 李四深吸了一口气,恍然大悟:“所以镜子能让她在一定条件下‘看不见’?” 徐晚洲点头:“是的,或者说,让抓人者永远都能看见背后的人的动作。如果失败条件没有改变的话,镜子的作用应该比菜刀大。” 李四:“可是你们并不能保证塔苏不直接用菜刀砍我们。” 叶因:“的确,所以我们没有关门。” 李四眨了眨眼睛,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叹息:“我能活到现在真是个意外。” 【艾玛将没开刃的崭新菜刀藏了起来,拿出了旧菜刀红着眼眶转过了头……】 “嘤嘤嘤塔苏你看,昨天他们在我的椅子上涂强力胶,今天就往我的书包里面塞菜刀。他们说要是我再敢去学校他们就会杀了我,我好害怕啊,怎么办啊塔苏嘤嘤嘤……” 完全没有想到的是,三个人的嘴巴都不由自主地张开,嘤嘤嘤的哭声像是针尖一样往三人的脑袋里钻。三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的同时,脸都不由自主僵硬了起来,他们实在是想不到自己能够发出这般矫揉造作到了极致的声音。 叶因的太阳穴抽了两下,捂了一下腮帮子,隐隐觉得牙酸。 不过好在塔苏也不太喜欢这样的声音,她皱着眉打断了艾玛的哭泣:“把它给我看看。” “很重的,你小心一点。” 艾玛小心翼翼地将旧菜刀交到了塔苏的手上。 塔苏此刻住在一个小小的木偶体内,两只胳膊还没有一条桌子腿粗,她张开小手接过菜刀,却丝毫不见费力。 一直很笃定自己没有猜错的叶因和徐晚洲此时感觉自己的心脏咯噔了一下。凶器在手,塔苏砍几个玩家还不是跟切西瓜一般容易? 只有李四一人沉浸在对大佬的崇拜之中,面带自信微笑,分外淡定自如。 塔苏用自己尖细的木头指尖在锈迹斑斑的刀面上抚过,半低着的脸上像是浮现出了诡异的微笑。 “既然你那么讨厌自己的同学,要不要塔苏帮你收拾收拾他们呢?”过了一会,塔苏抬起小脸,问道。收拾收拾说得就像是剁吧剁吧。 字框浮现:【艾玛听见塔苏愿意帮助自己,内心十分感动。】 【请选择:a.艾玛愿意接受塔苏的帮助,提意让塔苏明天和她一起去学校;b艾玛十动然拒,因为她是一个以德报怨的好孩子。(倒计时:10秒)】 “呃……”李四迷茫了片刻,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了叶因和徐晚洲,“这次应该怎么分析?” 徐晚洲微笑:“这一题我们可以从宏观的角度分析。这整个项目就是为了选拔优秀基因,所以我们要做出善良的选择。” 李四:“……仿佛很有道理。” 但是对方看起来怎么那么不怀好意呢? “……”叶因扶额无语了片刻,“他开玩笑的。” 李四:“……” “两句话都有死亡陷阱,只是陷阱距离我们有多远的问题。如果选择了选项一,我直觉她会向我们索取报酬。比如把我们变成木偶什么的。” 叶因说。 “第二句话虽然看起来也很不妙,但是我们估计能见到下一次提问。” 李四:“……意思是两个都很危险,区别在于一个现在死,一个一会儿死。”有一种人生很绝望的感觉。 叶因干笑了两下:“挣扎挣扎说不定能有生路。” 三人选择了b。 艾玛:“还是算了,他们毕竟没有真正伤害到我,我还是不想伤害他们。” 塔苏的眼神都变了,她一双死鱼眼直愣愣盯着叶因,面无表情地夸奖道:“你真是一位善良的孩子呢,你可以向塔苏许一个愿望,不论是什么愿望我都能满足你~” -- 第二扇门 塔苏的死鱼眼实在是振奋人心,她肉眼可见的心不甘情不愿,直接暗示了玩家:你们这一次又走了狗屎运,选对了! 【艾玛一直觉得小木偶塔苏是童话故事里的会魔法的小精灵,但是她从来没有奢望过塔苏会成为她的好朋友,并愿意实现她的愿望。艾玛按捺不住兴奋之情,提出了自己的愿望。】 【请选择:a.艾玛学校里有一群讨人厌的同学,她希望自己以后能不被他们欺负;b.艾玛有时会觉得这栋大大的别墅有点冷清了,如果别墅里能像孤儿院那么热闹就好了;c. 艾玛第一次拥有爸爸妈妈,她希望爸爸妈妈能够一直爱她;d. 艾玛从前没有上过学,这是她第一年上学,因为知识不足,艾玛每天晚上都要写作业写到很晚,她很希望自己能不再熬夜写作业。(倒计时:10秒)】 这一次每个选项都很长,并且光看表面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区别来。 叶因迅速扫过所有选项,光是读完句子就花了三秒钟,时间只剩下七秒。 李四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细的汗珠,他死死盯着漂浮的字框,试图从这些字缝中看出答案来。徐晚洲则是垂眼凝思。 叶因深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要稳住心态,回忆起艾玛生命最后一刻经历的事情: 艾玛说:“塔苏,你叫住我干什么,你不是说今天会变成人来陪我玩吗?” ——变成人 ——陪我 电光火石之间,叶因想明白了! 在最后的两秒内,她选择了c选项。 李四没有选择,弃权;徐晚洲没有选择,弃权。 最后的“艾玛”的选择是c。 塔苏脸上的期待彻底凝结成冰,她冷冷瞪了叶因一眼,眼中的神采逐渐消失不见,那双眼睛变成了刻板的漆画,她的关节冻结,在三人的眼前变成了一截死木。 与此同时,四周的景象逐渐消散,三人又回到了密闭走廊。 李四长长吐出一口气,已经是大汗淋漓。他平复了好一会心跳,才问叶因:“你是怎么选对的?” 徐晚洲也目带询问。 叶因整理了一下语言,说道:“你们还记得我们之前找到的线索吗?” 徐晚洲:“儿童房的艾玛?” 叶因点点头:“我说过,艾玛在死之前曾希望塔苏变成人陪她玩耍。” 李四:“所以呢?” “这就是变成木偶的必要条件,艾玛得产生让塔苏变成人的念头,”叶因顿了一下,“选项a中艾玛想要不受欺负,其中一个办法就是让塔苏去保护她,她动了让塔苏变成人的念头;选项b中艾玛希望别墅热闹一点,最好像孤儿院一样。” 李四:“啊!我知道了,孤儿院里很多小孩,她这是想让塔苏变成人陪她玩!” 叶因:“是的。选项d中,她希望能快点写完作业。如果多一个伙伴帮她写作业,这也很好实现。” “唯一不同的是选项c。”徐晚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叶因的话补全,“选项c说的是,塔苏第一次拥有父母,她希望父母能一直爱她。爱丽丝是一个十分喜欢小孩子的人,并且她在领养艾玛之前就曾将塔苏当成自己的孩子对待。所以很容易知道,如果塔苏变成了人,至少爱丽丝的爱会被塔苏分走。” “也就是说,为了保证艾玛永远被爱德华夫妇那么爱护,她就不能让塔苏变成人。” 叶因:“就是这么回事。其实思路很简单,只要不重蹈爱德华夫妇和艾玛的覆辙,我们就能通关。” 鼓掌的声音在走廊尽头响起,一截僵硬的阴影从墙壁之中爬了出来。 “真是要为你们的聪明才智而鼓掌呢!但是塔苏不可能让每一扇门都这么简单的~塔苏是一定一定能让你们成为可爱的木偶的~”塔苏狞笑着,笼罩在阴影中的半边脸上重新爬上了木头的纹路,木纹在半透明的皮肤之下若隐若现,十分诡异。 紧接着,她也懒得废话,小手一挥,金色的阳光张牙舞爪地向三人爬过来,赶着三个人连连往第二扇门接近。 徐晚洲上前一步,拉开房门。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吸力出现了,这一次,三人没有抵抗,而是顺势进入了门内。 门再次在身后阖上了。 这是那间主卧。 三人心知肚明,这一次,他们变成了爱丽丝。 柔软的大床上摆放着一叠童话书,童话书的旁边放着一只水彩笔,和打开的贺卡。贺卡上的笔迹还没有完全干透,写着:亲爱的卡蒂,生日快乐!爸比妈咪爱你! 不过这一次的情形和上一扇门不太一样,叶因三人发现这次他们没有被禁锢在原地,而是可以随意走动。 徐晚洲在梳妆镜上找到了一张贴着的便签条,上面写了这一天的安排。因为卡蒂改变了主意,想要别的礼物,所以爱丽丝准备在今天卡蒂(原名艾玛)放学之前,也就是四点之前,再去一躺商店,寻找卡蒂可能会喜欢的礼物。 说起来,卡蒂、塔苏、艾玛这三个名字有时候也挺让人头晕脑胀的。对于想要拥有小孩的心理已经逐渐变态化的爱丽丝而言,不管到她家的孩子是谁,她都是她心目中的卡蒂。而很明显,艾玛和塔苏都不认可这个名字。在她们的自述之中,她们还维持着原名。 徐晚洲的手指轻轻摩挲便签条,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两点,我们还有一个小时。我们现在就去商店购买礼物,应该还来得及。” 李四:“我们一定要购买礼物吗?” “大概率是要的。”徐晚洲说,“如果我们不想像爱丽丝那样成为塔苏的生日礼物的话。” 徐晚洲的想法没有错,但是叶因想得更多一点。她在思索,应该以什么样的标准去选购礼物才是合适的? 不过叶因一时半会得不到答案,干脆先把疑问留在心底,和徐晚洲和李四出去开车去了小镇上的商业街。 爱德华夫妇居住的别墅所在的镇子面积不算很大,但也不小,商业街上有十多个店铺,涵盖了服装首饰到食品日用,以及玩具礼品店。 按照爱丽丝原本的想法,现在就应该去玩具店给亲爱的女儿挑选生日礼物。 前来敲车窗的热情大叔也传达了这一思想。 “嘿!好久不见,爱丽丝。”大叔爽朗大笑,留在嘴唇上方的八字小胡跟着他的笑声一齐颤抖,“今天不是你女儿的生日吗?你不好好在家准备,怎么又来逛街了?” 坐在驾驶位的徐晚洲摇下车窗,似乎有点好奇在大叔的眼里他是不是真的顶了一张女人面孔:“下午好,她不喜欢我给她挑选的童话书,所以我想来重新给她挑选一个礼物。” 只见大叔的眼睛一亮,脸上飞快地闪过了一抹奇怪的表情,就在徐晚洲升起警惕,准备应对突发状况的时候,大叔由衷地赞叹道:“亲爱的,你变得更美了!” 徐晚洲:“……” 大叔:“短短一天没见,我感觉你的身上笼罩了一层温柔的光芒,你细嫩白皙的肌肤透着瓷器一般的光泽……” 后座两人:“噗。” 徐晚洲嘴角一抽,摇起车窗,阻隔了大叔如滔滔流水般的赞美。随后,他定睛看了一眼车窗玻璃上的倒影。 茶色的玻璃上倒映着一双死气沉沉的死鱼眼,木偶的脸的确很白,如同刚漆好的墙,那一头金发比稻草还要干枯。此时此刻,木偶正用他那副惯常的温和笑容对着他,让人瘆得慌。 徐晚洲立马收起了笑容。 . 能够挑选的礼物种类丰富,没有一会就让人眼花缭乱了,时间更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快流逝。如果像无头苍蝇那样随便闲逛的话,他们一定找不到合适的礼物。 三人决定停下来商量一下对策。 叶因:“肯定不是随便什么礼物都能让我们通关的,我们应该回忆一下爱丽丝死亡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晚洲:“这恐怕有点困难,当时我们都在二楼,只听见了一些片段,甚至没来得及下楼查看爱丽丝的躯体,就进入了塔苏的游戏空间。” “我还记得她说了什么。爱丽丝好像说……让我成为你的礼物?反正是类似的话。” 李四说,“其实我想问一下,我们购买礼物是不是为了让她打消将我们变成礼物的念头。” 叶因愣了一下,李四的话将她脑海中的最后一层障碍打通了。 她猛地抬起头,对两人说道:“准确来说,我们是要用这个礼物来替代自己!” “所以,这个礼物应该具有爱丽丝的特性!” 爱丽丝有什么特性? 对于三个玩家而言,最让他们印象深刻的就是爱丽丝对成为母亲的几近疯狂的向往了。 但除此之外,几人对爱丽丝的了解真的不多。 “母亲?有母亲的感觉的礼物?” 李四思索,“难道是外套一类让人觉得温暖的东西?” 李四:“或者锅铲?很符合家庭主妇的人设,但哪里有小孩子会想要一个锅铲?” 徐晚洲叹气:“感觉没那么简单,不要忘了,在爱德华夫妇领养艾玛之前,塔苏就和爱丽丝相处过。和她相处的那个爱丽丝可不止母亲这一个身份。” 李四:“……我不行了,我大脑宕机了。” 叶因:“不急,现在三点都还没到。” -- 提示 过了很久。 …… …… 李四:“……现在几点了?” 叶因:“呃……还有将近半个小时。” 李四:“……我崩溃了。” . 距离三点还有十五分钟,商业街已经到了尽头。叶因忽然停下了脚步。身后的李四犹在抱怨:“我们已经从头走到尾了,街上的商品那么多,也不知道买哪个才对。” 徐晚洲若有所思:“我们口袋里的钱数是三百二十一块,有零有整,或许暗示了商品的价格。” 李四:“橱窗里不是99.9,就是999。至今没有看见过标价三百二十一的商品啊。” 或许一开始的思路就错了,大海捞针根本就得不到正确答案。 叶因闭上了眼,在脑海中将从街头走到街尾看见的场景一一翻过。 两点零五分,叶因一行人到达商业街,一个认识爱丽丝的大叔和大家打了招呼。 两点一十,三人站在商业街的入口,满眼是琳琅满目的商店橱窗,对自己接下来的购物感到担忧。 两点二十,三人拐进了商店。 两点四十,三人走出了商店。 令人沮丧的是,尽管她再反反复复地查看自己的记忆,仍旧不能够从货架上找出需要的东西。 就好像……他们之前所作的都是无用功一样。 就在这时,叶因仿佛听见自己的耳边飘过了一道声音,准确来说,这道声音是在她的记忆种隐约留下了印象。 她正准备掠过这段记忆的时候,忽然心里咯噔一下,浑身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不对!不对,她从开始就弄错了重点! 这压根就不是什么找东西游戏!礼物的线索从头到尾都被摆在了玩家的眼前,只不过,周遭的热闹和繁华成为它的保护色,将它掩藏了起来! 在四分钟之前,准确来说,是两点四十一分。有一个穿着灰扑扑的蓝色风衣的棕色头发年轻人从他们的身边走过,嘴里不自觉地念叨着一句话:“三楼五房,是的,汤姆告诉我他家就在这里。他做出了人工智能,这是多么伟大的一个发明啊!” 那一刻,周遭的环境是多么地嘈杂啊,叶因能听见马路上汽车的鸣笛声,能听见夫妻在二楼吵架的声音,还有小孩子的哭闹声。但是这句原本不算大的声音还是清晰地钻进了她地耳朵,仿佛带着一种难以抗拒的魔力一般。 这就是副本给她最后的提醒! 再仔细一思索,叶因的冷汗淌得更厉害了,这个不起眼的年轻人竟然从头到尾都在。在她的视野里,在她的身边,在她的耳旁。 起先,他接了一通电话:“真的吗,汤姆你成功了!”他的声音十分惊喜,从肥胖大叔的身后传来,夹杂在大叔滔滔不绝的赞赏声种。但是这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因为受不了大叔的夸赞,徐晚洲还把车窗摇上了。 那道声音被挡在了车窗之外。 不过好在,他的身影并没有被完全遮住。叶因看见他欣喜地跑走了,不过,她当时只看了一眼就毫不在意地收回了目光。 后来,他们上街挑选商品。叶因的视野里依旧有刚刚那个年轻人的身影,他很瘦弱,像只耗子一样在人群中蹿来蹿去。途中几次,三人和年轻人的距离逐渐拉开,不过,他总是会在关键的时候被事情绊一下。 比如说,他被一个电器店的销售员叫住了:“你跑那么急干什么?” 年轻人:“嘿!我现在可没有时间和你聊天,汤姆的发明成功了!这一定是一个跨世纪的发明,他会成为本世纪最伟大的发明家!” 销售员:“就是那个会说话的小玩意?” 年轻人:“你可不要看不起这个小玩意,要我说,它是有‘思想’的。和你说一点意义都没有,要是你老板在这里,他肯定能看见这发明的商业价值!” 销售员:“好吧,我去和我老板说一声,一会就去汤姆家里看看你口中的大发明到底是什么东西。” 年轻人:“告诉你的老板,它是个****!!” 年轻人的最后四个字十分模糊,叶因根本听不清楚,因为那时他们已经路过了电器店。 再比如说,年轻人好像不小心撞到了街上散步的老人,他们扯了一会皮,没有让叶因真的错过他。 真是幸运。这个念头在叶因的脑海中模糊成型,瞬间,又被另一个念头取代:没错,这就是系统在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们机会,要是他们这么多次机会都没有抓住….. 要是她刚刚没有想起自己曾在两点四十一分听见的那句话…… 他们的下场几乎不用想——会死。 叶因睁开了眼睛,重复道:“人工智能,就在三楼五房。” “我知道礼物是什么了!”她转过头,对身后的两人说道。 叶因的视线从徐晚洲和李四之间的间隙透过,看见一个有些眼熟的人带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往她的目标小巷中拐。 叶因的心里咯噔一跳,反应过来了。那个人就是电器店的销售员,不用说,他带领的那个中年男人就是电器店的老板。准确来说,他们是她的竞争者,可不能让他们买走了她的礼物! “来不及解释了,我们先把东西买下来!”叶因拉住了徐晚洲和李四,拔足狂奔。 徐晚洲和李四两脸懵逼,踉跄了两步,跟上了叶因的节奏。 三人如同一道旋风一般从电器店销售员和老板的面前卷过,瞬间没影了。 巷子是老旧公寓,叶因直奔三楼,在五号房间的门口停下了脚步。 五号房的房门是半掩着的,房间里传出了年轻人和另外一道声音,那道声音的主人就是汤姆。 年轻人:“这东西真是神奇,你有想到把这东西卖给谁了吗?” 汤姆:“没有,我在等一个有缘人。” 叶因深吸了一口气,屈指在门板上敲了两下。 门内传来汤姆的声音:“请进。” 叶因推开房门,笑着说:“我对您的发明很感兴趣,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把东西卖给我。” 她有些意外,因为眼前的汤姆还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他一头金色的卷发,一双淡蓝色的眼睛满是淡漠,屁股底下坐着一个轮椅。 汤姆看着她,目光却没有落在她的身上,他看见的不过是爱丽丝的壳子。 他问:“你为什么想买我的东西?” 叶因斟酌了一下,回答道:“我领养了一个孩子,今天是她的生日。我想送她一个礼物。” 汤姆的表情没有什么波动:“那你应该去礼品店,那里有很多小女孩(英文副本,他她有区别)喜欢的玩具。” “不。”叶因摇摇头,“我想她最需要的是陪伴,但是因为工作,我和她的父亲都没有办法全天候陪着她。所以我想要给她找一个伙伴。” 汤姆:“你知道这是什么?” 叶因终于看见了她想要的东西的全貌,那是一个小音箱样式的机器人,或者说,人工智能,和现实世界中的相差无几。 她点点头:“我知道,它能够模拟人类的思维活动。” 汤姆:“好吧,你出个价吧,要是我满意……东西就卖给你了。” 听见汤姆这样说,年轻人和李四都有些着急了。 年轻人着急是因为他觉得汤姆不该把发明买个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而李四则是担忧,他害怕这并不是能够应付塔苏的礼物。 徐晚洲已经反应过来了,他按住了李四的肩膀,压低声音说道:“塔苏会提出类人的要求,这个机器人应该已经是我们能找到的最优解了。” 李四的胸腹起伏了两下,最后点点头,没有再说话了。 叶因拿出了所有的钱:“我只带了三百二十一块。”说完,她看向了汤姆。她的脊背挺得笔直,但是无法忽视在胸腔之中砰砰直跳的心脏。她并没有完全的把握确定这个东西就是她要的礼物。 只要汤姆拒绝了这个价格。 那她就不得不承认自己推演错了,也没有时间去寻找下一个礼物了。 汤姆犹豫了三秒。 短短的三秒在叶因的眼里就像有一个世界那么漫长。 终于,汤姆开了口:“我喜欢这个数字,成交!” 在机器人落在叶因手心的那一瞬间,身后的走廊传来了电器店销售员和他老板的对话声。叶因攥紧小机器人,手心已经全是汗了。她松了一口气,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 三人在三点之前回到了别墅。别墅里还没有人,空空荡荡的。三人将礼物放下之后没多久,就听见了门铃声。 别墅房门之下的那一线金色的阳光被阴影填满,叶因甚至从门铃声中听出了一丝雀跃。 门外的塔苏已经迫不及待要把他们全部做成木偶了。 事到临头,李四又退缩了。他往后退一步,明知道不可能,但是仍然执拗地抱有希望:“我们不开门,她是不是就进不来?” 徐晚洲似乎轻轻叹了一口气:“她进不来我们也离不开。”迟早会死在这里。 再躲再逃,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会一个不落的发生。 门被徐晚洲拉开。 门口站着一个小姑娘,她梳着两根羊角辫,五官轮廓糅杂了塔苏和艾玛的特点,变得诡异和不伦不类。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右脸皮肤之下的木纹。 塔苏目光凶狠地看着房中的三个人,露出自己一口又尖又密的獠牙,但是很可笑的是,这口利齿竟然也是木头的。她似笑非笑地说道:“亲爱的妈咪,您久等了~” 【“艾玛”放学回家,爱丽丝十分高兴,她紧张地望着“艾玛”,询问道:】 一听到询问二字,三人就脸色一变,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 果不其然,他们整齐划一地发出了诡异的声音:“没有等很久,我可爱的卡蒂。今天是你的生日,你想要什么礼物呢?” 三人眼中写着“生无可恋”四个大字,深刻感受着爱丽丝甜到发腻的声音。叶因还好,两位男士简直要崩溃了。 说完这句话,李四转过头:“成功扮演两位女性,我觉得我有点娘里娘气。” 徐晚洲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爱丽丝看着“艾玛”,打定了主意,哪怕“艾玛”今天提出的要求是她现在无法满足的,她也会答应下来,以后再做打算。】 叶因、徐晚洲:“……” 李四:“……好不吉利哦。” 塔苏脸上露出恶意的笑容:“亲爱的妈咪,我已经想好我要的礼物了。”她说话的时候在“我”那里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叶因觉得她原本想按照习惯自称为塔苏,但是这显然不符合人设。 叶因三人感觉自己“和蔼”地点点头,嘴角僵硬地扯动,露出“微笑”。 这都是角色的反应,根本不受他们的控制。 “妈咪,我想拥有一个能够陪伴我,和我说话,辅导我作业,永远不会背叛我的礼物。” 塔苏脸上的笑容愈发真切,她眨了眨眼睛,“您说我能拥有吗?” 系统提示紧随其后地出现。 【请送上礼物,若不能符合塔苏的描述,身体自主权将有爱丽丝意识掌管。】 -- 第三扇门 叶因笑眯眯地取出了一个礼物盒,尽管她知道她说的话塔苏听不见,她还是极有耐心地告诉她:“你当然能拥有。” 塔苏一僵,不可置信地打开了礼品盒。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礼品盒中的小音箱发出了机械的女音。 这是一个人工智能。 能够陪伴塔苏,和塔苏说话,辅导塔苏作业,而且永远不会背叛塔苏。 照叶因的话来说:没有比这个更完美的了! 塔苏运筹帷幄的表情彻底崩裂。 眼前的场景再一次消散,三人回到了走廊。走廊里的两扇门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只留下走廊尽头的挂着罗马数字1的房门。这一回,叶因一行懒得等待塔苏的出现,直接拉开了最后一扇房门。 罗马数字1,代表着最后一个死亡的人,别墅的男主人——爱德华。 经过两道门,叶因已经对塔苏的能力有了一定的猜测。塔苏并不能无缘无故地杀害玩家,她只能通过设置语言陷阱和玩家达成协定,从而达到将玩家变成木偶的目的。 也就是说,只要不上塔苏的当,塔苏根本不能奈何他们。 叶因不禁开始回忆爱德华的死亡原因。他和爱丽丝和艾玛很不一样,因为对塔苏抵触和警惕,爱德华并不会随便答应塔苏的请求。对于塔苏而言,他一定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难道他死于答应了让塔苏带他去看爱丽丝和艾玛? 叶因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头顶的灯忽然亮了起来,黑暗被驱散。叶因三人发现自己站姿啊书房之中,在他们面前的地面上敞着一个木箱。木箱里面静悄悄地躺着一张木偶设计图纸,木偶无影无踪。 徐晚洲翻动了一下桌面上的东西,几张拆开的信件,均来自安山孤儿院。粗略扫过去,信里面记载着艾玛小时候的事情,还讲了一点艾玛的小习惯。徐晚洲简单阅读了一下,从中抓住了几个关键词:艾玛的惯用手是左手,且相片中是外八脚。 另一边,是一本爱丽丝的相册。 爱德华将这三样东西取出来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对家里的“爱丽丝”和“艾玛”已经产生了怀疑。 叶因从一叠报纸之下找出了录像机和卡带,卡带正是拍到了木偶塔苏复活的场景的那一盘:“爱德华说不定已经得到了结论了。” 李四点点头,有点为这个失女丧妻的男人感到难过。 就在这个时候,书房的门被敲响了。 三人心下了然,按照剧情,这个时候,塔苏也有应该出现了了。这一次,没有等他们走过去开门,门把手就被转动了一下,随后门向房内滑开。 塔苏背着光站在门口,一张布满木纹的脸上表情狰狞,她眼球上的白翳滑动了一下,视线锁定了叶因:“爸比,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叶因、徐晚洲、李四异口同声:“不能!” 【……】 【爱德华终于收到了安山孤儿院的回信,他背着“爱丽丝”,偷偷拿着信躲进书房。确定了房门被他锁上以后,他才打开了信封……】 到这里叶因很想问一句:你确定? 字框的内容还在不断地更新。 【事情似乎和爱德华预想的差不多,他心中复杂,又是“果然如此”的大石落地感,又是愤怒和着急,一时之间,他想不出到底应该怎么办。】 【就在这个时候,书房的门被打开了。“艾玛”站在门口请求他帮忙。但他觉得“艾玛”已经不是艾玛了。爱德华决定试探一下艾玛。】 【请选择:a.叫艾玛进门收拾东西;b.将手边的相框递给艾玛(倒计时:10秒)】 “是要试探塔苏的惯用手?”李四问,“毕竟左撇子的人数并不多。” 徐晚洲点点头:“应该是,这两个选项都有用到手。但是的确有一点区别。”他低头看了一眼桌面上的录像机和信件,“区别就是如果爱德华让塔苏进来,塔苏有几率看见桌子上的信件和相片,他对塔苏的怀疑会提前暴露。他应该并不想打草惊蛇。” 叶因也是这样认为的。 于是三人都选择了b。 字框消失的那一瞬间,叶因感觉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操控权,她冷静地“目睹”着自己将手里的相框递给了塔苏。塔苏用的是右手。 字框也在这个时候出现了:【爱德华仔细观察,发现“艾玛”下意识用右手接过了相框,并且……她的双脚脚尖竟然是稍微向内的。这和安山孤儿院来件中描述的很不一样!特别是,他看着“艾玛”突然想到了失踪的木偶!】 塔苏很无聊地按照剧情要求,重复了一边刚才的请求:“爸比,你不愿意帮我一个忙吗?” 【爱德华:(请选择)a.我现在正忙,你去找爱丽丝吧;b.好啊,你需要我做什么?;c.你不是“艾玛”,你到底是谁?(倒计时:10秒)】 c肯定是不能选的。 叶因心想:她可一点不想模仿爱德华的死前动作。 那么就剩下ab两个选项了。 叶因也不想选择b,她几乎可以想象,在爱德华同意了塔苏帮忙之后,塔苏会提出什么请求来。 那就只有a了。 十秒钟倒计时结束,最后的选择是a。想象之中的失望表情并没有在塔苏的脸上出现,相反地,这个小女孩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答应得十分爽快:“好啊,那爸比要在房间里等我们哦~” 叶因的心里咯噔一下,顿时觉得不妙。 身后的李四有些疑惑又有些不安,问道:“她是说错了吗?为什么要说我们?” 叶因抿紧唇,试图离开房间,却发现自己被局限在了门口直径一米的范围之内,再动不了分毫。 选错了!他们选错了! 这个念头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她的心一下就沉了下去。 但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当务之急是想要解决之法。或者说,要警惕,因为意外情况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就在这时,叶因听见了隐隐约约的抠抠索索的声音,但她一凝神去听,又好像只能听见风声,仿佛自己刚刚只是幻听了。 “听见什么了吗?”徐晚洲问叶因,“我好像听见什么声音了,好耳熟……” “好耳熟”三个字仿佛一个开关一样,立刻就打开了叶因记忆世界的大门。要是认真思索,她刚刚听见的声音还真的在哪里听见过…… 靠!想起来了! 不就是那天纠缠了她一个晚上的挠墙声吗? 被调起了不美好回忆的叶因一脸黑线。 这并不是什么好的信号。叶因很快就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身边的禁锢消失不见的那一刻,她高喊:“离开这里!” 与此同时,“哐!!”地一声巨响过后,走廊深处的两山房门弹开。烟雾状的夕阳余晖之中,出现了一高两矮三个僵硬的身影。地上的阴影仿佛魔爪,向三人探来。 正如塔苏说的那样,她们一起来了!不止是塔苏,还有艾玛和爱丽丝!! 在这个时候发布:【请玩家们在六点前离开别墅,注意,不要被木偶们抓到哦~】 所有人都激发出了难以想象的爆发力,疯狂向下跑去。叶因不要命地冲了几步,小腿肌肉忽然一抽,顿时她脑门上的冷汗就唰唰的冒了出来。她竟然忘记自己已经不是上辈子那个叶因了!她现在刚进入系统才一周而已,还是那个八百米不及格的女大学生。 瞬间,叶因就落在了徐晚洲和李四之后。 就在这个时候,她感觉脑后冲过来的一道锐利的破风声。 叶因心里警铃大作,明明知道应该更加用力地往前跑去,但是她的头不受控制地向后转去。随后,她发现木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到了她的身后,那根尖锐的木头指尖堪堪停在她的眼珠前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她甚至感觉对方指甲上的木头纤维都怼在了她的眼球上。如果不是她转过了头,这根指头估计已经戳穿了她的大脑。 是的,幸好她及时转过了头。 叶因发现当自己双眼认真地盯住木偶的时候,木偶就停了下来了。 她不敢分神,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可是余光中,一道黑影从自己身侧掠过,冲向了前面的两个同伴。 “回头!!!”叶因来不及多想,就高声叫道。 虽然不知道叶因为什么要这么说,李四还是停下了脚步,在第一时间转过了头。一转头,他就对上了木偶的那双呆板的眼睛,木偶猛地停下。 徐晚洲停顿了一下,才转过头。 两个木偶,追逐三个人。 李四颤着声音道:“这是怎么回事?” 徐晚洲的视线在两具木头身躯上徘徊了一下,说:“这个场景像不像小时候玩的‘三二一木头人’?” 李四:“像!是不是只要我们转过头他们就会重新动起来?” 鼓掌的声音在二楼响了起来,一个小巧的身影从楼梯口出现,塔苏居高临下地看着三个玩家:“恭喜诸位找到游戏秘密了呢~但是塔苏可要提醒大家哦,爱德华一家从来不许塔苏六点以后回家呢~” 因为李四盯住了木偶,所以徐晚洲有机会看了一眼客厅的时间。 离六点还差二十分钟。 而秒针正在飞快地转动着,按照这个速度,它走到六点根本不需要二十秒! -- 李肆 徐晚洲不得不开口提醒大家:“时间走的很快,我们最好在二十秒内离开这里。” 这么一句话说完,又花去了三四秒。 李四的额头上瞬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他死死盯住木偶,片刻都不敢移开视线:“那我们就倒着走?” 说着,他就尝试了一下。他的脚尖刚刚挪动了一下,他就感觉扑面而来的一阵阴风,本来离他还有一步之遥的木偶瞬间移到他的眼前,那张木头双眼几乎贴在了他的鼻尖。李四浑身一个颤抖,不敢动了。 “走不了。”李四的脸有点苍白,“一走路就忍不住分神注意背后的状况,一分神它就会动。我们得找一个不会分神的方式离开。” 徐晚洲拉住了李四的手臂:“我抓住你,你抓住叶因,我带着你们走试试。” 李四点点头,努力伸长手去够叶因。叶因的状况比他要差更多,因为木偶的指尖几乎要插|进她的眼球,她绝对更加紧张。 叶因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李四的提意:“不用,我有别的办法。” 李四的手伸到半空,愣了一愣:别的方法,什么方法? “你们忘了,我们还藏了一把刀。准确来说,是面镜子。”叶因一边说,一边将刀拿了出来。看见她的动作,二楼的塔苏的表情变得狰狞,但她好像受到了某种限制,虽然十分想下来亲自动手,但最终只能在二楼楼梯口徘徊。 一直观察着塔苏神情的叶因偷偷松了一口气。她将光洁的刀面不断调整角度,以保证自己能够通过刀面看见木偶,哪怕是木偶的一个衣角。正如她所料,当她通过镜面去锁定木偶的时候,她精神上的压力骤减。 她成功转过身,并试探着迈开了步子。一步下去,没有任何问题。叶因立刻加快了步子,来到了李四的身前,她调整镜面的角度,一手拉住了李四,徐晚洲会意,在另一边拉住李四。 “看紧了。”说完,叶因和徐晚洲同时发力,直接将李四拖着向后跑去。 李四被颠地难受,一脑门的汗,还含糊不清地诶呀诶呀着。 在就要离开别墅的时候,叶因因为一直看着镜面,没有注意脚下,被门框绊了一下。就这么一下,她手里的刀一晃,镜面中的木偶身影瞬间被抖了出去。 “啊啊啊啊!!!”李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远处的那个木偶忽然向自己冲了过来。他一边尖叫,一边分神瞪过去,余光中又觉得哪里不对劲,赶紧往另一个方向瞪。 接连几次,他的眼珠子都要转晕过去。 叶因来不及重新调整刀面了,干脆一鼓作气拉着李四冲了出去。李四一绊,整个人向后跌下去,这一跌,竟然重新跌回了商店里。 耳边还隐约听见了时钟报时的声音——别墅里的钟走到了六点整。 . 【主线:做一个遵守规矩的客人(100%);支线:剧情一(100%);剧情二(100%);剧情三(未开启)】 【完成度:80%】 李四心有余悸,大口大口喘着气:“结束了?” 叶因摊开手,看着掌心的一面从未见过的镜子碎片,说:“结束了。” 在叶因将那个镜子碎片翻转过来的时候,使用说明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会推演的镜子(1/3):魔镜魔镜请你告诉我,它犯的是什么罪?(因镜子损坏,信息可能不完整。)】 不止是她,徐晚洲和李四都拥有了同样的一面镜子。这大概就是这面镜子不完整的原因吧。 除此之外,叶因还获得了另外一个道具:【塔苏出品的小木偶:塔苏:“请不要对着小木偶怀念我~(永久性)】 叶因:“……” 这个道具是只有她才有的,估计跟通关副本的贡献值挂钩。她支线完成了剧情一二两项(剧情三由徐晚洲和李四开启,叶因没有直接参与),主线完成,最后副本的完成度为80%,说明她还错过了部分剧情,不过这也算是复健之后的好成绩了。 而她的基本信息也发生了变化: 姓名:叶因 年龄:二十一 异能:暂无 道具:【会推演的镜子】【塔苏出品的小木偶】 体能:30/100 智力:85/100 阵营:囚犯 经过了第一次副本,叶因的体能没有发生改变,仍旧是“三步就喘”的体能弱鸡,而智力的初始值就高,提升也并不显著。更何况,叶因记得自己上辈子临死前智力也就达到了88/100,一想到这件事,叶因因为智力值上涨带来的那点喜悦就荡然无存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前太紧张了,叶因乍然放松,竟然感觉到了一阵奇怪的疲乏,更让她觉得奇怪的是,这疲乏竟然来自她的小腹。 叶因揉揉肚子,百思不得其解。 . 因为之前商铺是随机副本的触发点,附近的人估计短期内不会进商铺打扰,这一块,相对而言比较安全。在副本里精神紧绷地呆了几天,加上变成了“临时队友(?),叶因就提意在这个小商铺里面休息一晚上。 紧接着,叶因向徐晚洲抛出了橄榄枝,邀请他和自己组队。组队这件事在方舟计划的初期并不常见,但在中后期会变成普遍现象,后来还会出现人类组织。 徐晚洲没有立马答应,他只是笑了一下:“下一次,我们不一定在同一个副本。” 虽然没有答应,但也不算完全拒绝了,叶因觉得完全有希望争取一下,遂说:“那我们在试一试,要是搭档感觉ok,就组个队吧。” 这次徐晚洲没有拒绝,而是说:“好。” 李四没有受到邀请,倒没有什么所谓,只是欲言又止地看了叶因一眼。 等找到了机会,他就拉着叶因把话直说了:“你真的决定要和徐洲组队吗?” 叶因点头:“有什么问题?” 李四偷偷探头看了远处的徐晚洲一眼,压低了声音:“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我过于敏感了,但是看你好像想继续和徐洲搭档……我还是告诉你一声吧。” “你还记得第一扇门内你因为离艾玛太远受到压制的事情么?” 叶因:“记得。” “那时,我立马就想上去帮你,但是徐洲拉住了我。他请我等他实验完到底是‘我们三人’绑定,还是‘我们三人绑定塔苏’再去帮你。”李四显得有些犹豫。 “谢谢你提醒我。”叶因说,“但我想,我们还不熟,他有所保留也情有可原。不管怎么说,他得到了一条线索。” 听见叶因这样说,李四有些惊讶地张开了嘴:“你就一点不怕他是一个坏人吗?哪怕听见我这样说。” 叶因笑了笑:“大家都刚认识,我不是也不知道你的真名吗?” “……”李四先是惊讶,随后恍然大悟,最后一脸无奈,“……木子李,放肆的肆。我知道,这名字听起来很不走心。” 叶因:“……” 虽然很感谢李肆的好意,但是叶因仍不会改变主意。 不论是谁,和一个人出生入死几百遍,都很难对对方产生怀疑。对于叶因而言,更是如此。她更觉得,徐晚洲要是一开始就奋不顾身相救,才事有蹊跷呢。毕竟上辈子的他也只是看起来温和,但是对付起竞争对手来,可是丝毫不见心软。 离开副本的时候也是系统世界的傍晚六点了,好在这是一家杂货铺,店里有买方便食品,也有热水壶和直饮水。三人干脆窝在店里泡起了泡面。 因为方舟系统是全息模拟现实世界的,所以系统中的所有东西都可以使用,包括电视机。叶因有点兴奋,因为在人类全部进入方舟之后,电视节目就停播了,算起来,她也有好久没有接触过电视节目了。 于是,她干脆从柜子里翻找出遥控器打开了电视。为了防止外面窥伺的玩家发现他们已经离开副本了,三人将屏幕亮度调到最低,声音也给关了。李肆和徐晚洲对电视没有很大兴趣,只是作陪,两人还很难以理解叶因为什么会这么兴奋——作为一个现代人,难道她没有看过电视吗? 不过电视看到一半,叶因就感觉到自己小腹一阵不适,随后一股热流涌出。 叶因愣了一下,反应了好一会,才恍然大悟。 因为上辈子拥有异能之后她就绝经了,完全没有想起来,这几天是她的经期!!! 她说她离开副本的时候怎么感觉那么乏力呢:) . 李肆感觉身旁一空,抬头看,就看见叶因神色古怪地遛到货架那头,也不知道在翻翻找找些什么。紧接着,徐晚洲也起身了。他眨眨眼,看了一眼正在播放的热门综艺,又看了一眼两个离开的人,吸溜了一口面条,嘀咕道:“不好看吗,还蛮好笑的啊。” 叶因在货架中寻找着卫生巾的下落,没有想到,一只漂亮的手拿着她需要的东西递到了她的面前。叶因一愣,发现是徐晚洲。 徐晚洲在黑暗中静静望着她:“洗手间在里面。” “哦,哦!”叶因将卫生巾接过,“谢谢啦。” 徐晚洲:“不谢。” 叶因捂着肚子离开的时候耳朵有点发烫。 经过李肆的时候,还被李肆问了一句“怎么跑的那么快?” 叶因脚步顿了顿,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紧接着,哐地一声,撞门上了。 李肆:“……这是怎么了?” ※※※※※※※※※※※※※※※※※※※※ 再一次,大家看看我惨淡的评论区 -- 【副本:受诅咒的小镇】 叶因捂着额头闪入了洗手间,飞快将洗手间的门给压上了。 换完卫生巾之后,叶因有些懊恼地用自己的额头敲了一下冰凉的瓷砖墙,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耳朵上的热度似乎有些消散,但是她还是有点想入非非。上辈子,她对徐晚洲就有那么一点意思,一直没机会也不敢表达。这辈子徐晚洲只是帮了她一个小忙,她都忍不住猜测对方是不是有那么一点关注自己。 叶因又用额头敲了一下墙壁。 “叮!” “?”叶因抬起头,敲了一下墙壁,那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却再也没有出现过,仿佛她刚刚只是出现了幻觉。 就在这个时候,一封信封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信封表面包裹着一层荧蓝色的光膜,慢悠悠地下降到了叶因的手边,叶因一张开手,信封就乖巧地落到了她的手心,同时,那层光膜消失不见。 叶因拆开信封,从里面取出了一张烫了金字的邀请函:【伊丽莎白的生日宴:伊丽莎白邀请你参加她的三千一百零三岁生日宴~】 【时间:下周六】 【地点:天涯公园】 【说明:宴会将持续五天,请参宴者备好礼物哦~】 【请选择:a.参加;b.拒绝。】 方舟系统的副本分为三大类,每月一次的强制,可以自行决定参加与否的可拒,以及类似走街上被高空抛物砸了的随机副本。但是如果本月参加副本累计天数超过十天的话,玩家则不会收到强制副本的通知。 除此之外,方舟系统的副本分为三大世界:东方世界、西方世界和灵异世界。东西方世界主打怪物,灵异世界基本是鬼神。三大世界各成体系,互相有壁,隶属各个世界的npc之间很少互相认识的,但是同一个世界的npc成为好朋友就不稀奇了。比如叶因刚进行完的西方世界副本中的塔苏,就是伊丽莎白的好朋友。 虽然有点担心伊丽莎白因为塔苏的事情故意刁难她,但考虑到哪怕是副本boss都不能违背游戏规则,加上叶因上辈子对这次的邀请副本有耳闻,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参加。然而就在她做出了选择之时,一个预料之外的信息弹了出来。 【请稍等…】 【很遗憾,因为塔苏的教唆,伊丽莎白拒绝了你的请求。】 叶因:“……” 她刚在想,拒绝就拒绝了,不参加这次副本也没有什么关系的时候,又有提示弹了出来: 【恭喜玩家成功报名可拒副本西方世界被诅咒的小镇!祝玩家游戏愉快!】 【时间:下周六】 【地点:夏港村】 叶因:“……” . 叶因从洗手间里出来,看见李四和徐晚洲都拿着邀请函。李四因为对塔苏犯怵,顺便就对塔苏的朋友伊丽莎白犯怵,没有犹豫就拒绝了邀请。 “万一在宴会上遇到塔苏,被她公报私仇怎么办?”李四这样说。 叶因看向徐晚洲,目光中带着询问。 “我同意了。” 徐晚洲笑了一下,“需要组队吗?” 说到组队,叶因就蔫了:“这次就不用了。我被伊丽莎白驳回了请求,随后被丢进了另一个可拒副本。” 徐晚洲和李四都愣住了,过了一会,向叶因投以怜悯的目光。 被塔苏记恨上的下一步,不就是被西方世界的boss们霸凌? 徐晚洲拍了拍叶因的肩膀,安慰道:“别怕,熊孩子说不定没那么多好朋友。” 尽管有一个就让人吃不消了。 安慰的语言苍白,但聊胜于无。 . 第二天清晨起来,李四已经不见踪影。叶因醒来的时候,徐晚洲已经醒来挺久了。他将收拾好的双肩包递给叶因,包里面放不少日用品。随后,他半蹲下身子,向叶因伸出了手:“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做徐晚洲。” 叶因半睁着眼,握上:“叶因。” 手一触即分,徐晚洲起身:“很高兴认识你,叶因。” 趁现在时间还早两人离开了店铺。整个s市很空,每栋住宅楼的大门都没有上锁,叶因和徐晚洲换了一家商场暂居。白天晚上就搜集关于副本集合地点的信息。在集合日分别前往各自的副本地,约定好了副本结束之后在商场会面。 夏港村是一个老旧小区,楼房保留着二十世纪的特色,低矮,区区二三十层。小区布局方正,东西两个大门。现实中,这里本是拆迁地带,居民已经走空了,除了一些不满意补偿政策的钉子户之外几乎没有人气,又或许因为这一段成为了副本地带,整个小区像是蒙着一层灰色的阴霾。 叶因到的时候,还看见了几个同参加“受诅咒的小镇”的玩家在夏港村附近徘徊。因为叶因的接近,或隐晦或直白,他们都不自觉地向叶因看了过去。叶因无视那些打量的目光,径直走入了夏港村之内。 整个周六都是副本的登陆时间,晚进早进其实区别不大。曾经叶因也喜欢藏在周围观察进入副本的玩家,但是后来,她发现此举毫无助益。 因为可拒副本十有八九会给玩家改头换面,再加上玩家会被投掷到副本各个角落,拥有完全不一样的身份,在茫茫npc中识别一个玩家有时候都不容易,更别提识别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玩家了。 叶因的身体穿过那层暗灰色的光膜,等最后一粒光碎从她的身上湮灭,叶因已经变成了另外的样子。 她穿着长风衣,口袋里揣着放大镜,脚踩小皮鞋。叶因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的五官骨骼发生了略微改变。要是手里有镜子,她能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高鼻深目的外国人,她身后的扎成高马尾的黑发也变成了金色。 此时,她站在轿车之前,一个红色卷发的小男人正在她身旁说着什么:“玛丽安侦探,我的未婚妻若拉在上周一说要穿越峡谷,随后就消失不见了。” “家里的仆人在寻找若拉的时候发现,峡谷中竟然有一个小镇。真是奇怪,所有的地图上都没有这个小镇的存在。小镇的人在看见若拉的照片的时候面色古怪,所以仆人觉得或许若拉的失踪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玛丽安侦探,我知道你是全国最好的侦探,请你务必要将若拉带回来,我们一定会给你丰厚的报酬的!” 随着红发小男人的话语的推进,关于副本的基本信息铺陈在叶因的眼前。 系统的提示音也不甘落后地响起:【欢迎来到可拒副本西方世界受诅咒的小镇,祝玩家游戏愉快!】 【主线:带若拉回家(未完成);支线:剧情一(未开启);剧情二(未开启);剧情三(未开启)】 【完成度:0%】 叶因随后发现,红发小男人叫卡尔,典型的嘴上着急行动迟缓。他和家仆在峡谷入口安营扎寨,泪水涟涟地同叶因道别,随后一屁股扎在了仆人带的软垫上,坐得稳如泰山。仿佛将事情交给了叶因之后,他就全然放下了心,将未婚妻若拉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叶因嘴角抽了一下,转身没入山谷之中。 山谷之内的气候和外面很不一样。一走进山谷,风似乎就凝滞了,空气很粘稠,让叶因疑心自己其实在沼泽之中前行,空气中还有一股隐隐约约的焦味,不算特别难闻,但是让人感到不详。 按照卡尔给的羊皮纸地图,叶因终于在郁郁葱葱的树林掩映之间看见了一条小路,往里面走了将近十米,才看见一条被夹在两块石壁之间的羊肠小道,这时,空气中漂浮的焦味更加明显了。 侧身通过,眼前才豁然开朗。 叶因来到了一个平原,小镇的所在地。 或许因为和外界的通讯不方便,这个小镇还保留着古朴的特色,街上的人穿着早就不流行的服饰,路上偶尔见到马车牛车,看不见任何工业的痕迹。尽管在这个副本中,工业也才刚刚萌芽,但是这里显然连种子都还未播下。 叶因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格外扎眼。 从她的穿着打扮,太容易看出她是一个外乡人了。 几十道视线向她转了过来,叶因被看的有些发毛,起先以为打量自己的都是玩家,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虽然不排除其中有玩家的视线,但是大部分直白得毫不掩饰的目光都来自npc——镇民对外乡人格外“热情”。 一个肥胖的大妈打破了诡异的平静,她露出自己的一口黄牙,笑道:“女士你不是这里人吧?是来探亲的吗?” 叶因迟疑了片刻,并没有作声。 “难道你是来旅游的吗?前段时间就有一个女士路过我们小镇,也是借宿在我家。要我说,我是整个小镇里最热心的人了!你要是选择住在别人家里,指不定会受到什么冷遇呢。” 只听见大妈搓搓手,继续说道,“我也不要什么报酬,只要你给我一小块银元……” 叶因来不及说什么,就被大妈半拉半拽着往一个方向走。在大妈肥胖黝黑的手死死抓住叶因的袖子,叶因整个人被拉着向前一个踉跄,连忙加快脚步跟上了大妈的步伐。 这迈出去的一步仿佛一个开关,所有来自其他方向的压迫感瞬间消失不见,尽管他们仍然看着自己,但是眼中已经变得空空荡荡,什么情绪都找不着了。 从刚刚一直在他们眼底翻腾的那种怪异的狂热荡然无存。 -- 山谷 “热情”的大妈叫做贝拉,像疯子一样披散着一头枯黄的亚麻色头发,一脸的麻子,眼睛里闪烁着猥琐的光芒。她身上油腻的肥肉像是融化的冰淇淋,一层顺着一层溜下来。 “快到了,不要跟丢了,路的确有点不好走……”贝拉一脚踩过臭水坑,丝毫不顾黑色的脏水溅上自己的鞋面,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叶因打量着周围的建筑,随口应道:“玛丽安。” 贝拉:“哦哦,玛丽安,我们到了。” 叶因停下脚步,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到街道的尽头。眼前伫立着一栋石头建筑,建筑上安装的木头门框都被腐蚀了,翻着闷闷的黑色。从二楼窗户伸出来的架子上两者尺码很大的内衣物,也都发霉了,正往下滴着水。 叶因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一点,防止内衣物的洗澡水滴到自己的身上。 就在这个时候,破旧的房门被用力拉开,一道不足一米五的身影从黑暗中快步走出,一阵风一般从叶因地身旁掠过。 身侧爆发出贝拉含着痰的骂声:“安德鲁!你有去哪玩!你就不能学学你的哥哥吗?他这个年纪已经在面包店里当学徒了!!” 叫安德鲁的小男孩赏脸般回头看了一眼,叶因竟然从他那双湛蓝色的眸子里看出了一点嫌弃和不以为意。 随后,这个黑卷发的小男孩一声不吭,扭头就走。 贝拉喘着大气骂骂咧咧,过了一会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一个叶因,换了一副不尴不尬的笑脸带着叶因进了房间。 贝拉家很逼仄,只有一间房间,客厅里还放着两张床。贝拉解释道:“安德鲁和他的哥哥都睡在厅里,但是盛典要到了,他哥哥在面包店里赶工不会回来,你就睡在这里吧。” 叶因看着那床发灰的白被子,短暂地沉默了。 不过她本来也没有对副本里的居住条件抱有幻想,转而问道:“安德鲁一般什么出去干什么?” 或许是因为那个叫做安德鲁的小男孩转头的那一瞥实在是让她印象深刻,又或许是因为安德鲁皮肤白净,干净得不像是贝拉的小孩,叶因才莫名其妙问了这么一句话。 “他有可能是一个玩家。”叶因这样想到,但是又有点不确定,“但他看起来只有十二岁,哪家的父母同意这么小的孩子参与方舟项目?” 虽然可拒副本改变了玩家的样貌,但是活过一世,叶因至今都没有见过被副本改变了身高体型的玩家。哪怕是变性,胖男人也只能变成一个胖女人。 于是这个念头仅仅在叶因的脑海中徘徊了一圈,就被毫不留情地抛弃。特别是贝拉在“铁定是出门玩的。”的后面还加上了一句:“从小就这样,真是坏小孩!” 进入小镇的时间就已经比较晚了,贝拉家里除了叶因和贝拉之外再没有别人。叶因在贝拉殷勤的目光注视之下喝下了一碗看不出颜色的粥之后,整个人由身到心地感到不适,蔫蔫地在房子里溜达着观察。 贝拉家里很穷,几乎没有新摆件,但是叶因分明看见杂物间放着一个牛皮手提箱,只远远一瞥,她就能断定那个和整个房子格格不入的手提箱的价格不便宜——贝拉根本就买不起!当然也买不到,手提箱似乎是最新潮的样式。 贝拉注意到了叶因的视线,面不改色地将杂物间的门哐地摔上,落了锁,把钥匙揣进了兜里。 叶因感觉到了不同寻常,隐约觉得杂物间里或许还有别的东西。不过在贝拉的注视之下,只能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在心里盘算着偷杂物间的钥匙。 除此之外,这个傍晚叶因几乎没有收获,等到了七八点,天就黑了,贝拉就回房间打起呼噜来。叶因在客厅坐着,听见她锁了门。 在等了一会,叶因才从椅子上缓缓起身,走到了壁炉之前。 壁炉早早就废弃不用了,架子上日积月累积攒了一层厚厚的灰。 在壁炉的上方摆放着一个不起眼的棕红色陶罐,陶罐之下放着毛线毯,显得有几分郑重。 叶因第一眼看就觉得这东西不对劲,等到了则会个时候才能打开来一探究竟。 罐子之中是一层看不清楚材料的灰白色粉末,气味有些奇怪,中间又糅杂着一股植物的香气,要臭不臭,要香不香的。叶因只是闻了一下,就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她没有贸贸然把粉末倒出来看,而是迟疑了一会,将罐子放回了原位。 刚松开手,身后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叶因转过头,平静地看了过去,从门外灌进来的夜风将她身上瞬间冒出来的冷汗卷了个干净。 月光拉长了来人的身影,让他显得稍微高了一点。 叶因认出是安德鲁回来了。安德鲁背着光,看了她一眼,一声不吭地关门走到了自己的床边,钻进了被子之中,随后,将被子一卷,背对着叶因。一副“我对你在干什么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 叶因心中的怪异感更加强烈,站在原地踟蹰了许久,还是和安德鲁一样上床睡觉了。 但是不远处躺着一个不知道是玩家还是怪物的东西,耳边萦绕着震天的呼噜声,叶因还真没心大到能睡着。只能闭着眼养神,勉强度过这个漫长的夜晚。 早上天刚亮,叶因听见安德鲁起床的声音。 小男孩从柜子里找了一块硬面包,接了一杯水喝,又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贝拉来晚一步,又没有逮着安德鲁,气得跳脚。 . 在吃过早餐之后,叶因决定出门逛一逛。 可拒副本的奖励一般比随机和强制更为丰厚,但也是有代价的。可拒副本中,玩家分散行动,任务也各不相同。更别说这个副本的地图很大,小镇占据了整个山谷,让副本拥有了更加不可控制的可能性。叶因一出门就找到一个隐蔽的角落取出了自己的道具。 【塔苏出品的木偶】 这个道具的功能语焉不详,但是叶因有自己的判断。这可能是一个傀儡式的道具,正好能解了叶因的燃眉之急。如果有一个木偶代替她行动,她就能拥有多一双眼睛,得到更多的线索。 【恭喜玩家激活木偶!】 【塔苏是西方世界公认的好木匠,塔苏出品的木偶不仅外貌精美,而且功能完善。】 叶因打量着手中要眼睛没眼睛要鼻子没鼻子,几乎看不出身材的木头桩子一眼,只觉得这句话槽点满满,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起。 系统音继续毫无情绪地念道:【提示:激活木偶后将启动‘同气连枝’效应,木偶感官与玩家联通同时,玩家将分享木偶百分之三十的伤害。】 果然,好用的道具永远会有一堆限制。 小木偶在叶因的手里逐渐变形,长成了叶因小时候的样子——但是更死板,更冰冷。叶因被那双像猫一样的眼睛瞪了一眼,开始怀疑自己小时候到底是不是这副臭脸模样。 小木偶僵硬地抬起头,随后动作越来越流畅:“主人你好,我叫小因,很高兴认识你。” 虽然塔苏很熊很让人讨厌,但是不得不承认,她做的木偶还是十分可爱的,毕竟顶着自己的脸。 再过了一会,叶因的心里清晰地感受到了木偶的存在。那种感觉十分奇妙,就像是你拥有了另外一个身体,可以从另外的角度观察这个世界,但又不会妨碍到本身的感官。 叶因心想:“混入人群。” 木偶小因立刻就行动起来。她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几个翻腾跳跃就窜上了屋顶,瞬间消失不见。要不是叶因还能感觉到她的存在,看见一个个屋顶,听见嘈杂的声音,她甚至以为木偶弃她而去了。 过了一会,她有些感慨:“一个木偶身体素质都比我好。” 感慨完,她也没入了人群。 . 小镇主干道的西侧,住着丹尼一家,但是今天丹尼一家就要四分五裂了。 路上跑的马车都被马车夫拉停了下来,车里的人伸长脖子往丹尼家看着,眼中既有好奇又有了然。 只听见哐地几声巨响,随后式尖叫声,一个手大脚大的年轻人从窗户里面连滚带爬地翻了出来。年轻人看见马车里的人,像是看见了救星,声嘶力竭地大喊道:“救——命——”声音几度变调。 但是马车里的人却立刻招呼车夫离远了一些。 街上其他驻足观看的人也是同样的举动,虽然一个个眼睛珠子都要贴在了年轻人的身上,但是身子还是坦诚地不留情面地往后退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从踢开了门,从房子里面摇摇摆摆地走了出来。这老头站都仿佛要站不稳了,但还是一摇一晃地向年轻人走过去。 年轻人因为恐惧,五官都扭曲变形了,但竟然一动不动地等着老头接近。仔细一看——原来他的双腿已经被砍掉了,身下留两个光秃秃的截面,流出来的鲜血看起来不明显,原来都渗进了石头缝隙之中,将其填满了。 再仔细一看,老头的身后拖着一把生锈的剁骨刀,上面结着一层血。 他慢悠悠地走到了年轻人的面前,慢悠悠地举起了手里的刀,慢悠悠地砍了下去。如此一刀一刀,刀刀均不致命,但是刀刀不停歇地下去,年轻人也成了稀巴烂的肉泥了。 -- χdγBz.℃δм 奇怪的修士 叶因并不在现场,全靠木偶旁观这一幕,虽少了一些血腥气的冲击,但还是胃里抽搐,直想呕。 但周遭的行人看起来实在是太有经验了,麻木还有点兴奋地看着这一幕,也不怕引火烧身。 很快,叶因就知道为什么他们不怕引火烧身了。远处的钟楼被敲响,一队骑马的修士由远及近。领头的那位怒目圆睁,眼神晶亮而疯狂,看起来不像修士,到和正在“剁饺子馅”的老头如出一辙。 他拉住了马,说道:“丹尼祖父的躯体已经被恶魔占据了,神父让我们来把恶魔抓回去!” 随后,他身后的修士一拥而上,将老头围了个严实。其中一人一棒子敲在老头的后脑勺上,老头剁肉的动作一顿,直挺挺倒下。 为首的修士不知道感觉到了什么,敏锐地扭过头。 尽管距离现场很远,叶因还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迅速命令木偶藏入人群之中。 小因速度也算给力。 修士扫视了一圈,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收回了视线。不料,木偶小因一扭头,倒是对上了另一个人的视线。 安德鲁:“……” 叶因:“……” 最后还是安德鲁先平静地移开了目光。 叶因:“……”这明明只是一个npc,她怎么一瞬间觉得自己被看透了呢? 小因蔫蔫地遁了. 在小因的视野之中,安德鲁在凑完这次热闹之后,随着潮水一般的群众一同散了。又过了好一会,叶因才暗示小因:“去丹尼家看一看。” 一个半米高的黑影从房顶上翻下来,随后钻过好几辆马车的车底,一溜烟抵达了马路对面。 丹尼家的大门大剌剌地敞着,屋子里没有光,黑黢黢的。小因往屋子里探了一下头,见没有人才随后小心翼翼地走进了房中。小木偶没有嗅觉和触觉,视觉最为发达,声音通过固体传递,速度挺快,但有时候像是蒙了一层膜,听不真切。故而叶因对房中的情况一知半解,心为那浓郁的黑暗欲提不提,一丝紧张还在预备状态。 小因来到了客厅,从地上捡起了一盏油灯。暗色的液体顺着透明的玻璃灯罩慢悠悠地滑了下来,欲语还休地往地上坠。当浑圆的液滴一下重回地板,叶因才触电一般醒悟过来——是血! 随后她后知后觉地开始紧张,这下子想起小因脚步脚缓之间带着的那些闷闷的的声音是什么了——也是血!地上的血随着小因的走动起起落落,透过木材发出了沉闷断续的滴答声。 小因仰着脖子尽力往餐桌上看,忽然吓了一跳。 从桌子下面看过去,桌子四面摆着四张椅子,椅子上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可是抬眼从桌子上面看去,桌子上趴着两个人,是一男一女,眼睛都爆出了,面部狰狞扭曲,也看不出和丹尼祖父和丹尼有多少相似之处,但大约是像的。此刻,他们头顶对着头顶,死白的脸直直对向小因。 他们死死贴在桌面之上,双手紧按着桌面,腋窝之下空空荡荡。越过两截身体,往前看去,桌面上一个大碗被片好的红肉淹没了。 也不知道该说巧还是不巧,在桌子背后正对面的柜子上,正好摆放着丹尼祖父的一张大头画像,因为是素描画像。学艺太精的画者将丹尼祖父的两双眼睛画的格外传神,这一看就像是在瞪着画外的小因一样。 虽是感受不到空气流动,小因都觉得自己被一阵阴风袭击了。 小因在房子之中溜达了一圈,叶因将事情的大概拼凑了出来: 正在厨房为全家准备午餐的丹尼祖父不知道突然发什么疯,放弃了砧板上的牛肉,看上了客厅里的两个大活人。他悄无声息地踱到了丹尼父母的身后,他并或许不是悄无声息的,只是丹尼夫妇根本不会想去防备自己的亲人。随着他刀起刀落,两个大活人被分成了两截。丹尼祖父抹了一把脸,将脸上的血迹擦去,冷静地将两人的身体拖到了厨房,这一点从客厅拖曳到厨房的那道长长的血迹就能看出。丹尼祖父按照原本的午餐安排将两人片成了肉片。 到了午餐时间,他端出了肉片,把两个人的上半身摆放在了桌子上,随后去敲响了丹尼的房门。 丹尼大抵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他的房门上有深深的刀痕,这门并不是里面的人亲自打开的,而是被人劈开的。但是很奇怪,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不出去救自己的父母,他就如此懦弱恐惧?但是这个怂包并没有逃脱既定的命运,在躲避的行为惹怒了丹尼祖父之后,他也作了刀下冤魂。 不过有一个问题。因为叶因思路的凝滞,小因无意识地在房中转着圈。 忽然,嘣地一声,小因的脑袋一歪。她有些迷茫地低下了头,视线锁定了血泊之中的一块小石头。小石头上还沾着泥土,一看就不是屋子里的东西。 叶因的心脏险些从喉咙眼中蹦出,连忙命令小因藏起来。 小因立马钻进了沙发底下。 只听见遥远的一声吱呀,脚步声紧随其后,一道阴影落在了血泊之上。来人不止一位,他们伫立在门口,还有一两个径直进入了屋内。 一番寻找之后,“亚伯拉罕,屋里没有人。” “打开柜子找一找。”另一个人说。 一听见这个声音,叶因就忍不住睁大了眼睛。这道声音是属于刚刚奉命来带走丹尼祖父的那个修士的,他怎么去而复返?同时,她刚提起的心也放下了一半,刚刚向小因丢石子的不是敌人,他(她)是在提醒自己。 修士依言打开了房子中所有的柜子,把所有能容一人藏身的地方都翻找了一遍,最后还是对亚伯拉罕摇了摇头。 亚伯拉罕眯了一下眼睛,冷笑道:“是我感觉错了么?” 叶因猛地倒吸了一口气,原来他是因为先前察觉到小因窥伺打量的目光才决定打一次回马枪的。要是现在呆在房中的人是叶因本人……她一定会被找到的!也多亏了小因身材足够小,能藏进沙发底。 一无所获的亚伯拉罕最后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这一回是彻彻底底地离开了。 叶因却不敢立刻就让小因从沙发底下出来,等了好久才让小因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下。一转头,小因的视野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叶因仔细一看,那是一个放在立柜最底层的陶土罐,一个平凡而毫不起眼的地摊货。放在平时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它,叶因能够一眼看见它是因为这个陶土罐和贝拉家里的那个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么巧? 小因一从沙发底下爬出来,就直奔立柜。陶土罐很轻,往里面一看,里面果然空空如也。小因摸了一下陶土罐的内壁,刮下了一层灰白色的粉末。 把陶土罐放回了柜子中后,小因又来到了丹尼的房间,它从丹尼的枕头底下发现了一把水果刀。小因拿着水果刀,一张面无表情地小脸倒映在光洁如镜面的刀面之上。 叶因看着这把没有来得及使用的小刀,想道:“难道丹尼早就知道自己可能遭遇危险?” 可是因为什么呢? 小因又随便翻找了一下丹尼的房间,找到了许许多多的小玩意。丹尼家的来往信件,丹尼家的通讯录,最后它从垃圾桶里翻出了一个纸团。展开,丹尼家的人际关系图跃然纸上。 叶因罕见地沉默了一下。一个答案呼之欲出——这位可怜的丹尼也是一位玩家。 他得到的主线任务说不定是在副本期间活下去呢。 那他的见死不救就说得通了。 小因从丹尼房间的窗户离开屋子,离开之前,它还在附近转悠了一下,发现了在离丹尼家不远处的地方的一个新生的小土坑。它将刚刚砸了自己一下的石子放了进去,石子和土地严丝合缝的和为了一体。 可以肯定,向小因脑袋上丢石子的人就站在这里。这一片的泥土有点潮湿,土地上也光秃秃的没有植被。可是地上什么脚印都没有。 叶因不清楚对方会不会是什么会飞的异能者,只能将这件事先埋进了心底。 随后,小因就离开了现场。 叶因没有发现的是,小因的身后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里的泥土还没有潮湿到任何生物都能留下痕迹,没有留下痕迹有或许不是因为对方会飞,还可能是因为他(她)是一个体重轻巧的小孩子。 んāíτāńɡsんцщц.íń(haitangshuwu.in) 叶因没有贸贸然指示小因去跟随她觉得很可疑的修士,而是差使小因回到贝拉家里,自己则走到了大街上。 她无法忽视四面八方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荒谬的感觉:在所有镇民眼中,她就是误入狼群的小羊羔,散发着让狼抵抗不了的诱惑。 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都只是用垂涎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一下一下打量着她,并没有人跃过那道看不见的界限,试探她,接近她。仿佛她的身上已经被什么东西打上了自己的标记——某只狼的猎物,其他狼不可妄动。 这种感觉让她毛骨悚然。 -- ⓍdγBz.℃δм 卧室与杂物间 叶因的心中响起警铃,放弃了原本的亲自调查的打算,干脆差使小因偷摸进了好几家的屋子。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番寻找之后,叶因发现不止丹尼和贝拉两家放有陶土罐。虽然小因没能在每家每户找到陶土罐,但是照着小因看见陶土罐的频率,这“地摊货”倒极有可能是全镇批发的。 大部分人家的陶土罐都是满满当当的,只有铁匠家中的陶土罐见了底。 于是叶因安排小因蹲在铁匠家的房梁上,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安安静静地充当了一个木偶型监控摄像头。 安排了小因之后,叶因估摸着时间,在贝拉从市场回来之前赶回了贝拉家。安德鲁并不在家,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叶因直奔贝拉的房间。 贝拉的房间很简陋,只有一张破旧的双人床和一张桌子和一个木头衣柜,房间中唯一的一扇窗户紧闭着,晦暗的空气中漂浮着无数细小的灰尘,空气中也有一股霉味。叶因掩了一下鼻子,轻轻呛了一声,才踏进了房中。 桌面上一目了然地没有东西,床上同样的空无一物,房中唯一值得一提的东西似乎就只有那半人高的柜子了。 柜子上放着一个玻璃杯,杯中的水几乎干涸了,透明的玻璃杯壁上凝着一层灰尘。叶因只扫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她毫无防备地拉开了柜子。 艹! 只有这么一个字能精准表达此刻叶因内心最直接的想法。 衣柜中竟然藏着人! 叶因和在衣柜中蜷缩成一团的安德鲁面面相觑了片刻,随后,叶因的喉头滑动了一下,张嘴试图打破尴尬的沉默。 “你为什么要躲在这里?”这句话是属于叶因的。 “你在找什么?”这句话是属于安德鲁的。 两个人开口的时间分毫不差,闭嘴闭得也极有默契,沉默毫不意外又占据了整个房间。 安德鲁深吸一口气,从衣柜中爬了出来,他一边将衣柜里的东西整理平整,一边若无其事地说道:“我以为是贝拉回来了。” 叶因清咳了一声,决定忽略自己把对方当成npc这一“小小错误”,说道:“我在找杂物间钥匙。”同时,她下意识看了一眼这个不到一米五的小男孩一眼,心想:“这父母做的真差劲!怎么忍心让这么小的小孩进项目打拼?”又想,“或许他已经失去自己父母了,所以不得不自己找生活……”这么想着,心里升起了物伤其类之情。 想来她和叶缘也是孤儿,她的父母在她十三岁的时候就因为实验事故身亡了,后来她和弟弟被岑景锐收养——岑景锐一年中有三百天不在家,也叫不上一声养父。 叶因只见或许只有十二岁的小男孩安德鲁抬起眼淡淡地看了自己一眼,眼中看不见任何因为没有父母庇护而产生的局促和不安,相反地,他的目光竟然比许多成年人都坚定平静。他说了一句什么,叶因并没有注意听。 “?”安德鲁,“……我说,钥匙在我这,要不我们一起去杂物间看看?” 叶因立刻回神:“哦哦,好。” 安德鲁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叶因一眼,带头走在了叶因的前面。 叶因看着对方小小的身影,心中升起了奇异之感,她竟然觉得对方在和自己的交流中占据了主导地位。 她皱眉,将这个诡异的想法挤出脑海,才大步跟了上去。 杂物间在厨房旁边,占地面积只有五平米,三面墙壁都镶嵌了柜子,所有能够放东西的地方无一例外都被塞得满满当当。 安德鲁皱着眉,一脸嫌弃地用脚将搭在手提箱上脏兮兮的毛毯勾了下来,才蹲下来开箱子。 叶因秉承着分工合作的理念,目光落在了一层层的柜子上。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目光的东西摆放在右侧柜子的最右边角落,是一个金属怀表。怀表上积累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叶因看见它的时候第一个念头是:“贝拉怎么会把能用的东西放在这里积灰?” 这么一点疑心驱使着她将怀表拿了下来。当指腹蹭掉了怀表表面上的灰尘的时候,叶因越来越觉得这个东西不普通了——这是一枚昂贵的镶嵌了宝石的怀表,虽然是很久以前的样式了,但是一看就不是这山谷之中的贫穷小镇有能力生产出来的产品。 叶因压下怀表的弹舌,怀表的盖子瞬间弹开,中间夹着一张小小的照片轻飘飘地在空中打了一个转,落在了叶因的脚边。 叶因下意识弯下腰去捡,就要够着照片的时候,她的动作一顿,惊疑不定地看向了不远处的安德鲁。 照片中有两个人,其中一个面目温和的男人叶因没有见过,另一个满面笑容的男人叶因说实话也没有见过。但是对方那一头黑色的卷发,苍白的头发,瘦削的脸颊,浅色的眼睛她在别的地方看见过。 安德鲁和这个男人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安德鲁察觉到了叶因的目光,转过头来,他沉默地看了一眼叶因,将地上照片捡了起来。只粗略地扫了一眼,他就不以为意地将照片塞回了怀表之中,将怀表放回了原位。 他有些不耐烦地招呼叶因:“过来帮我开箱子,别无所事事。” 叶因这才收了神,凑了过去。 其实她还想再问一句,虽然猜测已经在脑海中成型了,但她有心确认一下。 “多半是我的便宜爸。”安德鲁很随意地将密码锁解开,嫌弃道,“你除了走神发呆还能做点什么?” 叶因嘴角抽了抽,轻轻拍了一下安德鲁的头顶:“小朋友,对大人放礼貌点。” 安德鲁捂住自己的脑袋转头瞪了叶因一眼,他像是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眼神古怪地凝视了叶因一眼,收回了视线。 叶因:“……?” 她眨眨眼,心想自己也没有说错啊. 两人在杂物间中找了不少显然不属于贝拉的物品,这些物品可以大致按照年份分成两类,一堆东西的时间久远一些,都是三十年前的老样式;另外的一些东西,以手提箱为主,时间更近,看做工很可能是最近生产的。 叶因没有关于年代久远的那堆东西的任何线索,但是她猜测另一部分年代较近的物品时属于若拉的。 贝拉没有撒谎,若拉在进入小镇之后的确选择了在贝拉家接住。但是很显然,她并没有离开小镇。 那若拉现在在什么地方呢? 是被关起来了? 还是死了? 如果是死了……叶因想到自己的主线任务,略有些头疼。她的任务是带若拉回家,而不是找到若拉。如果若拉已经死了,她难道要带一罐骨灰回家吗?再设想一下,如果若拉被大卸八块了,她是要找到若拉的每一个部位把她搬回家吗?联想到丹尼祖父片好的那一大碗肉,叶因觉得后一种情况的可能性还不小。 等打开了行李箱,拿出了其中所有的东西和安德鲁对付的那一堆东西一一对比,叶因又有了一个发现:除了年份上的显著差别之外,手提箱这边的东西更加杂乱,多了很多衣服,日用品。而另一头的以怀表为首的物品则更为不实用,准确点来说,这些多半属于一男一女两个人的东西,是一些个人装饰品和有纪念意义的小玩意。 安德鲁思索了片刻,将叶因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想法说了出来:“贝拉还没有来得及处理手提箱。” 相对地,贝拉将属于另外两个人处理过了。 的确,手提箱中能够使用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拿走,能够倒卖的还没有来得及卖掉。不像另外一部分,只留下了能够代表个人身份的小东西。但是,那些能够代表身份的小东西也并不是不能出手,光看这块怀表,就能买个不小的价钱呢。 联系到贝拉的家徒四壁,叶因实在想不到她不将东西出手,也不自用,反而放在杂物间积尘的原因。除非……不是贝拉不想出手,而是她不敢! 这时候,安德鲁已经开始收拾他更关注的证据了。 叶因抿紧唇,飞快地将整个手提箱扫了一眼,将里面的东西都拓在了自己的脑海中,才开始收拾。 物归原位没多久,贝拉就回来了。 她颤着满身的肥肉,在看见安德鲁的时候眼睛笑得只剩下一条缝隙:“你个小杂种终于愿意回家了吗?” 说着,她就随手拎起了墙边的扫帚想要打安德鲁。 叶因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竟然毫不犹豫地挡了上去:“他这几天是帮我出去买东西了。” 贝拉举着扫帚的手抖都没有抖一下,笑眯眯地问安德鲁道:“哦?那你有没有向女士要自己应有的报酬呢?”那姿态,仿佛只要安德鲁回答没有,或者叶因没有在下一刻提出要支付报酬,扫帚就会带着狂风暴雨之势砸下来。 叶因再次善心大发:“我正要给他一枚银元。” 她从口袋中摸出了一枚银元,在贝拉贪婪的目光中递了过去。 安德鲁欲言又止地看了叶因一眼,最后垂眼,有些烦躁地扯了一下嘴角。 -- 驱魔仪式 贝拉将扫帚随手扔回了墙角,喜滋滋地捧着一枚银元,毫不犹豫地将原定计划中“收拾安德鲁”这件事抛诸脑后。她浑身肥肉跟着喉咙中不成调地小曲一同颤动着,随后,她从柜子里取出了干面包,接了两杯水摆在了桌子上,嘴里说着:“谢谢女士的慷慨酬谢。我今天已经在外面吃过晚餐了,就不打扰女士的晚间时光了。” 说完,她愉悦地扭头回了卧房,不一会,叶因听见了落锁的声音。 叶因在贝拉途径杂物间的时候心曾停跳了一瞬,因为只要贝拉打开杂物间的门,她就会发现杂物间东西被翻动过的痕迹。虽然那些东西都被放回了原本的位置没错,但是蒙在旧物品上的那一层厚厚的灰尘,是如论如何都无法复原的。这就是他们露出的马脚。 但是转念一想,其实贝拉在她做客的期间拉开杂物间的门查看的几率并不大。因为,贝拉并不会担心自己以后没有时间处理赃物,却会担心叶因会发现她藏了若拉的东西。 安德鲁将干面包和水递给了叶因,面无表情地填饱自己的肚子。 副本的期限不知道有多长,哪怕这些食物再难以下咽,玩家都得想办法把它们咽下去。 叶因说了一声谢谢,盘腿坐在床上沉思。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神经因为一阵听呤哐啷的响声而突突直跳,注意力瞬间被吸引到了小因的视角。 到此为止,小因已经在铁匠家的房梁上一动不动地蹲守了三个小时了。木偶的腿脚不会因为长期不动而发麻,所以从小因那边传来的画面一直十分稳定。 就在刚刚,画面中发生了一点变化。 铁匠忽然发起了疯! 他的精神本来还十分清明,他像往常一样,往模具之中浇注着铁水,随后推入炙热的火焰中燃烧,再取出来用力敲打。 事情是在哪一刻发生变故的呢?就在单调如一的动作几乎要催眠了叶因另一半的大脑的时候,铁匠忽然将铁器从台子上丢下,坐了上去。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他开始砸自己的双腿! 金属和金属敲击的声音被肉和金属碰撞沉闷的的声音取而代之,没有一会,铁匠的双腿就变得血肉模糊。这本来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但是铁匠的神情十分坦然,他在途中歇了一会手,像擦汗一样把飞溅到脸上的血肉擦去,甚至还歪着脑袋打量了一眼工作台上的“作品”,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他的所有动作都和平时工作的时候一模一样,如果忽略台子上那双已经见骨的双腿的话。 从小因的视角看去,整幅画面竟然透露着一股诡异的宁静平和。 过了一会,又到了要将铁器放入火焰中烧炼的环节了。铁匠这才发现了不对劲,他发现自己竟然不能将“铁器”放入火焰之中,这肯定是不可能实现的,因为“铁器”就是他的双腿,他怎么可能将自己的双腿放进火焰中,就算他想,他也没有腿走到火炉之前啊。 于是,这位“尽职敬业”的好铁匠露出了迄今为止第一个为难的表情。 这出荒诞剧一直到铁匠脱力撞倒了旁边的架子,听呤哐啷的巨响通过木偶的小身体传来,落在叶因的耳畔如同雷鸣。 巨响终于吸引来了群众,一个铁匠的邻居从窗户外往里面看了一眼,动作娴熟的扯着嗓子发出了尖叫鸡一般的声音:“铁匠的灵魂被魔鬼勾走啦——快去告诉神父!!!!” 尖叫鸡惊动了左邻右舍,更多纷杂的声音传入了叶因的耳中。 “快去敲钟啊——” “他怎么不跟神父说药没有了?” “听说是在赶工,想赶完再去找神父要的。” “现在神父哪里还有药?” “不是前些时候……” “那还没到日子呢!” “说起来我们家的药也快见底了,真叫人担心。” 诸般种种糅杂在一起在叶因的脑海中响起。 过了一会,叶因听见了从远处传来的遥远的钟声,喧闹的人群有一瞬间的安静。 马蹄声由远及近,吱呀一声,门开了。小因有些后怕地往房梁躲了躲,屏住了本来就没有的呼吸。 亚伯拉罕站在门口,高大的身躯几乎将挡住了所有的光。 铁匠依旧执拗地拖着自己残废的躯体,手中捧着一只仅仅和自己大腿根部有一根血丝牵连的腿要往火炉里放。他面色如金纸,鲜血在地上汇聚成了湖泊,房间中来了人他也毫无察觉。 亚伯拉罕平静地看了铁匠一眼,这双眼睛中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怜悯,甚至是人类特有的情感。在他的眼中铁匠只不过是一滩烂肉,他还皱了一下眉,似乎在想:这滩烂肉烂得毫无水平,有碍观瞻。 亚伯拉罕的右手举起,轻轻一挥。身后的修士鱼贯而入,七手八脚地将铁匠拖出了房间。铁匠的身体像是一个花洒一样,尽职尽责地喷洒着自己最后的热血,当这截半死不活的身体在经过门槛的时候,那突然的一颠像是彻底打散了它的生命力,铁匠的双眼一翻,死了过去。 修士们将铁匠丢在马背上,白色的马匹打了一个响鼻,并不满意自己的新发色。 做完了这个工作,不对,实际上并没有做什么工作的亚伯拉罕转身准备离开。 可是突然,他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往屋中看去。 这么一个微小的停顿激起了叶因全身的鸡皮疙瘩,她几乎要忍不住立刻命令木偶强行突围逃遁了。 只见亚伯拉罕亲自走到了屋子中央,从血泊中捡起了一把铁剑。 叶因松了一口气,对方并没有发现小因。 小因也人性化地放在了捂住自己嘴巴的双手,小心翼翼地往下看去。亚伯拉罕手中的铁剑剑身上还缠绕着铁匠的鲜血。剑并没有完全打好,但就这么一个雏形都散发着浓重地杀气。在剑身正中间,有一条又长又深的血槽,让人几乎可以想象血液顺着这条通路一路崩腾的情景。 亚伯拉罕掂量了一下铁剑,表情稍微满意了一点:“虽然没有完全完工,但是多少解了眼下之急。” 原来铁匠就是在为教堂的人赶工。 最后废寝忘食到丢了自己的性命,此等大无畏精神也是令人敬佩。 亚伯拉罕捡了剑,毫不犹豫地离开了铁匠家,身后的修士随便将房门摔上,想都没想就选择让屋中满满当当的血液自然风干。 等过了好一会,围观的群众才恢复了自己的麻雀本性,开始叽叽喳喳。 “铁匠是在造圣剑?” “大概是,难怪好久没有举行驱魔仪式了。” …… 叶因无意识地摸着自己的下巴,整理着自己刚刚得到的信息。 小镇的全部镇民都会生一种怪病,必须按时吃药控制病情。药,就是那罐成分不明的粉末,来自小镇教堂的神父,除此之外,神父还会每隔一段时间举行驱魔仪式。 叶因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了位于小镇西南的教堂身上,看来这个教堂是关键的地点,尽管那里有看起来很不好惹的修士亚伯拉罕和不知深浅的神父,她也不得不探访一遍了。 打定主意之后,叶因叫回了小因。 但是令她有些头疼的是,她发现小因根本收不回手环。黑暗中,半米高的木偶直勾勾盯着她看,倒有几分惊悚。 叶因在心底默念几句这是自己的道具,才让小因藏在自己的床底下,注意不要被别人发现了,虽然晚上睡在一个木偶之上也很让人害怕就是了。 这一系列动作并没有惊动安德鲁,他今天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一沾床就沉沉睡了过去,大有十个闹钟都叫不醒的架势。 客厅的时钟此时正好走到了夜晚九点,窗户之外的小镇被蒙上了一层不详的浓郁黑色,叶因并不打算夜探小镇,索性也睡了。 . 一夜无梦,第二天叶因是被摔门的声音吵醒的。 她睁开眼,看了一眼旁边空荡荡的床铺,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安德鲁大早上为什么这么大火气了。小因从床底下爬出来,右脚脚尖不好意思地在地上画着圈,木头小脸面无表情地对着叶因,它还没有发育出能活动的五官,面无表情已经是它最激烈的表情了。 过了一会,还没有完全清醒的叶因把事情理出了一个头绪来。 两分钟前。 安德鲁醒来,坐起来,余光扫见叶因的床底下有什么东西。大概是刚起床,安德鲁的脑子也不是特别清醒,他竟然大大咧咧地低头往床底下看去。 这下可好。 他对上了一双冷冰冰的眼睛。小木偶双手抱着膝盖,一点也不害羞地和安德鲁对视。 “……”安德鲁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一下,睡意被吓得魂飞魄散。 再这么一看,这玩意怎么如此眼熟? 记忆在安德鲁的脑海中苏醒过来,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最后,他冷冷看了一眼仍在酣睡的叶因,火不从一处起,干脆将门摔了个震天响。 -- 教堂 整个小镇的布局呈现蛛网状,叶因此时站在蛛网的最内圈,她极目远眺,能隐约看见西南方向郁郁葱葱的灰绿色树林之中白色的教堂屋顶,尖尖的屋顶像是刚上了漆,白得刺眼,和小镇上脏兮兮的破屋子格格不入;在她的身后,一条条油腻的街道,无数的拐角之后,就是贝拉家的小平房。 在安德鲁离开之后,叶因决定去教堂一探究究竟,却在此处停下了脚步。 这并不单纯因为这里地处小镇的中央,前后左右的景致都能看清楚,还因为在这蛛网正中央伫立着一根巨大的十字架。从十字架顶端暴露在眼光下的一点反光能得知,这个十字架是金属制成的,也只能从这一点反光窥见其本质——因为这足足两米高的十字架全身被黑色笼罩,上面粘黏着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的杂质。 十字架并非突兀地定在小镇正中央的,在它的脚下,有两层圆台,紧接十字架的圆台呈现向内凹陷的碗状,正前方开一个小口,下面一个更大的圆台正好在此处有一点前伸,让人疑心某些时候这里会放置一个什么样容器。 叶因本想上去再仔细查看一下十字架上蒙的一层到底是什么东西,刚上前一步,后颈的寒毛就齐齐倒立了起来。原本在街上走路的,在阳台上晒衣服的,以及更多的黑暗中看不见目光都齐刷刷地聚集在了她的身上,整个接道被一种诡异的凝重笼罩,本来悉悉索索的杂音似乎都消失不见了。 叶因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脚步一转,重新向西南方向走了过去。当她的朝向一转的时候,那些让人芒刺在背的目光瞬间消失不见,属于世间的喧嚣如同潮水一般重新涌上,叶因只感觉选在自己头顶的一把利剑终于被收了起来,骤然放松下来。 引起这一番变故的原因已经一目了然了,叶因在心里把这个十字架琢磨了一番,没有打算硬碰硬地直接上前探查,而是和在屋顶上趴着的小因使了一个眼色,离开了。 小因留在了原地,静待时机,叶因则前往教堂。 小镇的教堂几乎处于小镇的边界,教堂背后的围墙将森林和人类世界分隔开来。教堂是典型的哥特式建筑,虽然占地面积不大,但是建筑的每一个细节都像是经过了仔细的设计,和背后苍绿色的树林互相辉映,呈现出一种神秘诡异的冷感。 令人惊讶的是,教堂之外的广场上竟然没有一人把守,这和早上从小因视野中的样子大相径庭。早上,有一队修士总会在教堂门口巡逻,那位眼神犀利的亚伯拉罕站在教堂二楼的窗口,一双鹰似的双眼轻轻阖着,当小因的视线从他脸上扫过的时候,他瞬间睁开了双眼,目光如电般向视线的源头追溯了过来。吓得小因在屋顶上打了一个摆,直挺挺向后滚下去,还引起了屋里家庭主妇的一句破口大骂:“哪里的小混蛋往屋顶上丢石子!!!” 在看见无人巡守的场景后,叶因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松了一口气,相反地,她的心高高提了起来。 思索片刻,她小心翼翼地潜入教堂。教堂里竟然也空无一人!所有的修士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哪怕是从彩色琉璃透过照进教堂的阳光挪动了分毫,叶因后颈的肌肉都会绷紧一瞬。 根据亚伯拉罕早上巡守的楼层推测,叶因认为神父的房间就在五楼,或者说,他本人现在仍然在五楼。 她轻手轻脚地走上了二楼,一溜过去都是房门大开的空房间,只有走廊中央的房间房门半开,露出房间里的一角猩红色的地毯。地毯的红色极尽亮眼,让人觉得这种张扬的颜色实在不该在如此肃穆的建筑中出现。但是实际上,整个教堂并不能用干净来形容,更准确的形容词应该是精致奢华。简直不像是这座藏身于山谷的贫穷小镇的建筑!教堂虽然亮堂,但并不会让人内心愉悦,反而生起“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一类的感叹。 叶因并没有贸贸然推开门,而是在门外张望了一下,踟蹰片刻,才抬手推门。 门是向内打开的,从柔软的地毯绒毛之上滑过,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叶因背贴着房门,扭动门把手,使锁舌探进锁眼之中,门彻底关闭了。 这是一件富丽堂皇的房间,这么说真的一点都不夸张。整个房间有足足三米,叶因的正对面是一扇玻璃窗,窗户可以向外翻开,外面是一片郁郁葱葱,窗户边框上刻画着复杂又精致的图案。窗户旁边是一个两米高三米宽的大书架,书架上琳琅满目,各种类型的书籍都不缺少。叶因的左右边是一个漂亮的壁炉,因为是夏天,壁炉之内清理得十分干净,炉壁之上看不见一丝一毫焦黑的污渍。右侧是一个宽大的书桌,其后是沙发椅和放置艺术品的壁橱,壁橱的旁边有一扇小门,里面或许是卧室。 这个房间并不像提供给一个神父工作生活的,反而像某地的有钱的具有一定审美情趣的乡绅的房子。 叶因觉得诡异之余发现了一些不对劲,应该说,她看见了一只脚。 叶因整个人僵住了,心脏开始在胸腔之中扑通扑通地狂跳。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他的鞋尖从书桌背后露出半截,不知是死是活。 叶因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接近。她的脚步声被地毯吞噬,这一路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但是这并不能让她放松。她时刻提防着房间中的另外一个家伙突然暴起,对她发起攻击。 按理说叶因关门的时候对方就该有所察觉,然而这截鞋尖丝毫未动。让人疑心桌子背后藏匿的并非是什么活人。 再上前一步,叶因走到书桌侧面,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穿着神职人员的衣服的中年男人扭曲地躺在地上,他下半身是趴着的,但是肥胖的腰却竭力扭转了一个角度,向叶因露出了自己的脸。他并没有死,有些凸起的肚子还在起伏着,表明这个男人只是昏迷而已。 这是一张慈祥的脸,脸色红润,表情有些痛苦,却让叶因大吃一惊——这人她见过! 正是贝拉家怀表中照片上的另外一个男人! 一个结论迅速窜入叶因的脑海,先她一步来到这个房间的人是安德鲁,打晕神父的人也是安德鲁! 说得更加清楚一点。怀表照片上有两个男人,其中一位是安德鲁的父亲,另外一位正人事不省地倒在叶因的面前,看衣服大约是小镇教堂的神父。叶因仔细回忆了一下照片的样子,脑海中划过两个年轻男人的面容和穿搭以及照片的背景,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猜测。神父也不是小镇的原住民。 照片拍摄的年代叶因没有一点头绪,但是很容易看出,那并不是属于这个闭塞小镇的产物。两人合照的背景也不是小镇的任何一处地方。更何况,年轻的神父那时候穿着一身白大褂,脖子上还挂着老旧的听诊器。 显而易见地,神父曾经是一位医生。 这个推论有助于解答小镇居民为什么找神父拿药这个问题。但镇民闪烁其词的描述又让叶因觉得这所谓的“治疗”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不过叶因现在也不想纠结这个问题。 在确定了神父完全昏迷之后,她将对方绑了起来,拖进了卧室。 卧室里的布置十分简单,只有床和衣柜,还有一扇窗。 叶因重新回到了书房,在房间中兜着圈子。批发产品陶土罐并没有出现在这个房间里,桌面上的线索也寥寥无几,抽屉里也没啥特别的东西。如果线索藏在书架里,那可就棘手了,叶因并没有时间把架子上的书籍一一查看。 她双手叉在胸前打量了一眼按照神父的身高最方便拿出书籍的那一层,最后锁定了一本医学用书。这本书上了年份,封皮已经破损了,线装部分也有些散开,重新做了补丁。 书的扉页上用黑色钢笔写了一行花体字:赠与好友哈德利,祝你学业有成,成为一名令人尊敬的医生。 祝语之下署了名,留了日期,距今已经有三十八年了。 诚恳的祝福语力透纸背,但叶因觉得哈德利,也就是神父可能走上了和好友的赠语完全相反的道路。 叶因随手翻过前几页,直接跳到了一百来页的地方。从书籍侧面可以看出,这部分纸页发黄的程度远超其他部分,可以轻易得知这部分有哈德利最感兴趣的内容。 叶因刚粗略扫到了遗传之类的字样,就听见了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 干脆而杀气腾腾地脚步声透过单薄的房门传了进来,还伴随着长刀或者利刃无意识刮蹭在地面上的刺耳刺啦声。 随后,喀哒一声。 叶因觉得那是房门的锁舌滑出了锁眼的声音。她甚至听见了来人的手紧握在门把手上是发出的摩擦声,那声音几乎就在耳畔。 -- 异能 叶因环顾整个房间,房间几乎没有任何藏身之处。虽然站在门口看不见书桌底下藏着的人,但是叶因觉得亚伯拉罕不会打开门略微扫一眼就罢休。 亚伯拉罕的警惕程度远超一般人,多半会将整个房间包括卧室都检查一遍。 想到这里,叶因忽然愣了一下。 奇怪地是,门外的人并没有讲话,她也没有透视眼,但竟然十分肯定门外的人就是亚伯拉罕无疑。更让人惊疑不定地是,她好像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甚至,她能还看见那双不知道藏了多少事情的鹰一般的眼睛。 就在这个时候,亚伯拉罕推开了门。 . 亚伯拉罕推开了门。房间柔软的地毯被他手里提着的利刃刮下了一层浮毛,他的动作不紧不慢,那张石膏般冰冷苍白的脸庞上没有一点表情。他随意扫过壁橱,目光像出鞘的利刃一般锐利逼人。 书桌下,没人。 卧室里,没人。 亚伯拉罕还查看了一下床上的神父的状况,他的眉毛抬了一下,似乎并不惊讶。随后,他若有所察。 亚伯拉罕走到了窗边,将窗户用力打开,入眼是一片绿色,他往窗外两侧看了看。窗户两侧的墙体上雕刻了花纹,给了玩家攀爬的机会,并没有人。书房的窗户受到了同样的待遇。 一无所获的亚伯拉罕只好离开了房间。 房门被重新关上。 叶因紧紧贴在墙上,指甲几乎嵌进了墙体。她离亚伯拉罕最近的时候还不足十厘米,要是亚伯拉罕打开窗户的时候往上看一眼的话,多半能看见她踩在窗檐上的后脚跟。 她闭着眼,感觉亚伯拉罕越走越远。当她这样做的时候,她的脊梁骨上甚至会激起一阵战栗,似乎刀尖划过的并非地板,而是她的肌肤。 这种感觉在对方离自己越近的时候越清晰,特别是当亚伯拉罕打开窗户的时候,她会有其实是自己的身子在旋转折叠的错觉。 这种玄而又玄的感觉让叶因心中一阵狂喜,她或许激发了异能! 然而来不及高兴一会,她就浑身一阵酸痛,要是再像壁虎一样在墙上多扒一秒,她就敢保证自己会直挺挺摔下去。 叶因开始小心翼翼地往下挪,忽然,她的背后冒起一身冷汗,心脏都停跳了一瞬。那种玄乎的感觉又来了!而且,这一次更近!就在头顶上! “找到你了。” 只听见金属和石料剐蹭的刺耳声音响起,一阵阴风从叶因慌不择路放开的指尖划过。叶因瞳孔紧缩,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而去,死命抓在手中的医书同时脱离控制。 叶因睁大双眼,努力向上看去。只见一道寒光将书籍劈成两半,散掉的纸页在空中洋洋洒洒,如同雪花一般。纷飞的“雪花”背后,是一双鹰一样的眼睛,亚伯拉罕居高临下看着她,眼中带着一丝兴味,仿佛看着她从高空坠落、摔成一滩肉饼,是一件十分令人开心的事情。 这么一刻,心疼自己忙活那么久,找到的唯一一个线索都被销毁了的叶因的心中了悟,这家伙多半也是一个玩家! 这种恶趣味,说不定还是一个囚犯! 不过她根本来不及思考更多了,因为地心引力一下子摄住了她,失重感几乎让她心脏从喉咙眼跳出来。 记忆中全身骨头脆裂的声音似乎又想在了她的耳畔,上一世死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根本不害怕。等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害怕。叶因的腮帮子咬得紧紧的,浑身都在颤抖。 在感觉自己快要昏厥过去的时候,她的视野忽然发生了改变。 因为下坠而变得模糊的景物忽然发生了变化,她看见苍白的天空,和不断变大的一个黑点。她立刻就反应过来那个黑点到底是什么东西——那压根是她自己! 她心里一着急,竟然感觉自己伸了一下手,随后,视野猛地转回。她整个人下坠的速度一停,因为惯性,狠狠撞击在了墙壁上。叶因闷哼一声,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等缓了一口气,她才发现,她被挂在了窗口的一截突出来的铁钩上,脚下距离地面还有不到五米,虽然看起来吓人,但是已经脱离了危险。 而因为视线水平高度的下降,另外一番景象展现在了她的眼中。 无数的灰白色的石碑藏匿在树林之中,斑驳的树影投射在死气沉沉的石头上,让人觉得这片林子鬼气森森的。一个念头已经从叶因的脑海中蹦了出来:这里会不会是一片墓地? 没等叶因看个仔细,她就感觉自己的衣服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撕裂声。 叶因连忙伸手抓住了窗户沿,随后小心翼翼地向下爬。这么一动,叶因疼得呲牙咧嘴。惊险逃生之后,她一身冷汗,浑身上下没有那一处是不疼的,根本使不上力。 没有爬两下,她一个踩空,顺理成章地再次体验了高空坠落。幸好这个时候她离地面只有两米多,加上地上长着一层灌木,除了裸露在外的皮肤被擦了几下,火辣辣的疼以外,她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损伤。 劫后余生地喜悦伴随着肌肉脱力的酸痛来势汹汹,叶因只感觉自己的小拇指都逾千斤重,怎么都抬不起来。她干脆大喇喇地躺在灌木丛上,睁着一双眼睛愣愣地看着天空发呆,活像一条被海水拍在沙滩上渴死的死鱼。而在五楼窗口探头向外看的亚伯拉罕看着她这副死样子,大概以为她真的死了,竟然缩回了房间,消失不见了。 休息了许久,她才想起刚刚自己的一番奇遇来,连忙抬手查看自己的手环。手环的投屏还没有出现,灌木就因为承受不住她的重量轰然倒塌了。叶因被嵌进了交错的树枝,左边的腮帮子上甚至怼着一根折了的树枝。 只有玩家本人才能看见的手环上面终于升起了荧蓝色的光幕。 叶因立马忽略了自己的处境,注意力集中在了异能的那一栏。 【万物有灵:(特殊型,限制未知)】 【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物品都有灵魂,而你,就是它们的代言人~】 叶因眨了一下眼睛,刚刚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走马观花般在她的脑海中翻过。她在房间的时候,就知道门口的人是亚伯拉罕,其实仔细一想,当时她直觉中看见的影像是房门的视角。 后面亚伯拉罕的刀尖将地毯毛划断的时候,她还感觉身上痒痒地不舒服。更不要说亚伯拉罕开窗的时候,她明显的身体感受了。 当然,能够活下来也是依靠这个异能。那突出墙体的钩子本来并不在那个地方,而是被她驱动了而已。这么说,她还有凭空移物的能力? 这个异能和前世的【百发百中的飞刀刺客】有类似之处,区别就是用手丢东西和用意念丢东西。从某种角度来说,凭空移物更让人防不胜防。叶因大喜,忍不住实验起来。她死死盯住不远处草地上的一块小石子。 十秒…… 二十秒…… 一分钟…… 叶因的眼睛瞪得通红,小石子却纹丝未动。唯一的收获是听见了一道细若蚊蝇的声音。 小石子:“嘤~她干嘛瞪着我看,好可怕~” 叶因:“……” 叶因无力地把头往后一仰,心道:“原来代言人是这个意思。” 看来她的异能到达能够随意操控物品的地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刚刚驱动铁钩不过是生死之际的超常发挥而已。 . 叶因从灌木上爬下来,休息够了之后才走进树林。 这一片果然是墓地,每一个石碑之前的泥土都有翻动过的痕迹,林子边缘的石碑颜色更黄,面前的土地已经长了到膝盖高的坟头草,越往里面走,石碑就越新。石碑上只刻了年份,不见其主人的任何一点信息。 走到墓地尽头,叶因看见了一块全新的石碑。 那块乳白色的石头简直白得发亮。 走过去一看,叶因有些傻眼了,石碑上刻着的年份竟然就是今年,日期也很近,距离当下只有五天。往前一推算,叶因的心就凉了半截。她进入副本三天,而若拉是九天前在山谷里失踪的,这几个时间点不可避免地被联系在了一起。 在很多情况下,失踪可以和凶多吉少划等号。叶因本来那么一点渺茫的希望在此刻烟消云散,已经觉得若拉出事了。 但副本的主线的的确确是“带回若拉”。哪怕若拉已经不是活人了,尸体也得给她搬回去。 叶因在林子中找了一根木棍,三两下把新翻的泥土翻开了。想象中翻出一条苍白的手臂的情景并没有出现,泥土之下露出了一角蓝色的衣料。 再挖了挖,一件样式新颖的蓝色风衣出现在叶因的眼前。这竟然是一个衣冠冢! 叶因直起腰,沉默地回头看了一眼遍野的石碑。 犹豫了片刻,她又掘了一个坟墓,依旧是衣冠冢。 这片墓地根本没有埋死人! 镇民每家每户都有的陶土罐,小镇中央广场上焦黑的十字架,眼前数不清的衣冠冢,所有的线索被一条隐秘的线串联在了一起。 叶因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一个个陶土罐才是坟墓,那些不详的灰白色粉末压根就是骨灰! -- 地下室 【剧情三(开启)】 叶因的猜测得到了肯定,不由地继续推理了下去。之前她就知道,镇民口中的药和骨灰罐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叶因绝不相信吃了别人的骨灰就能治病,真正能够作为药的一定是别的东西。 更何况,哈德利神父原本就是一个医生,他书架上有整整一排的医学用书,其中还有一本被翻得稀巴烂了,要说他对镇民怪病的真实原因一无所知是几乎不可能的。只是那本书被亚伯拉罕的利剑搅成雪花片,真是让人痛心疾首。 想到医书。叶因忽然想回到原来的地方去翻找一下,说不定能找到关键的那几页纸呢。 这般打算着,叶因折返了回去。远远地,她就看见几张白花花的纸挂在灌木上,像一朵白花。她走过去捡起来看了一眼,上面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笔记,并不是重要的几张。随后,她又在草地上找到了不少纸页,依旧不是她想要的部分。 找了一圈之后,她终于在一滩淤泥脏水潭中捡出来了一张。本来就变成了黄色的旧纸,被污水泡了一下,变得脆弱无比。 叶因蹲下来,小心翼翼地将纸页捧在掌心,努力从脏兮兮的污泥之下辨认纸上的内容。 纸页的正中央印了一个人脑构造图,旁边空白的页面上有蓝色的钢笔字迹。但是很可惜,因为泡在水里,这些字大部分变得模糊不堪,糊成了一行行蓝色的字团,除个别字外,几乎看不出写了什么。 叶因不由自主地将那几段短语默念出声:“幻觉……树……” 喃喃出口后,叶因更加迷惑了,压根不能从这两个零碎地短语中看出玄机来。幻觉还比较好理解,大约说的就是镇民犯病的时候的表现,但是树到底是什么意思,叶因就不得而知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大脑像是窜过了一道电流,整个人一个激灵,直接跳了起来。 小因那头有了情况! . 原来在十分钟之前,一队人马从远方的街道向小镇中央的广场迅速靠近,小因伸长了脖子,待看清领头的那人是谁的时候,它的脑袋又一矮,心虚得直露出了一双眼睛。 亚伯拉罕骑在马上,一身血煞之气,阴翳的一双眼睛里似乎还闪烁着志得意满的神采,脸颊红润到不正常。他的手垂下,宽大的袖袍之中露出一条焦黑色的铁链,铁链垂到了地上,拖着身后发出听呤哐啷的声音,铁链的另一端,还是一个人。 那是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身上破旧的衣物上有好几道口子,破口之下又是皮肤的伤口,从伤口中流出来的血液讲衣服和皮肤死死地粘黏在了一起。他的脸上也有血,那双眼睛死死盯着亚伯拉罕。 被这样充满恨意的目光盯着,正常人都会心里犯怵。但是亚伯拉罕明显不是正常人,他沐浴着仇恨的目光,反而如鱼得水。 等到了地方,亚伯拉罕拉停了马匹,回头看了一眼跟随的修士。那名修士立马从马背上翻了下来,用剑尖抵着俘虏的后背,将他赶上了高台。 俘虏被驱赶得一个踉跄,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就发疯了一般对亚伯拉罕破口大骂:“你疯了吗!?干嘛要帮npc卖命??” 这竟然是一个玩家! 亚伯拉罕抬了一下眉,慢条斯理地从马背上爬下来,向身边的修士伸出了手。 修士将一把长剑递到了亚伯拉罕的面前,本来看这把长剑用红丝绒的布料包裹着,叶因以为这里面包着的一定是一柄珍贵的长剑,所以当亚伯拉罕将长剑拿出的时候,叶因不免大失所望。 这只是一柄非常普通的长剑,甚至可以说,这柄剑看起来像一个半成品。 在看过去的第一眼,叶因就觉得有一种熟悉感。再仔细一看,她反应了过来——这柄剑不就是铁匠新铸的那一柄吗?剑未成,工匠就死了,也难怪是一个半成品。 衣衫褴褛的玩家不可置信地盯着亚伯拉罕,他大概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疯子,这才真的慌了:“你放了我,出去我把我的道具都送给你!我有很多个道具!” 亚伯拉罕笑了一下,叶因无法准确形容这个笑容,只觉得这个笑容十分古怪,进而遍体生寒。 “锵”地一声巨响,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住了铁链两端的两个修士忽然用力将铁链往后一拉,紧接着两人交换了站位,将铁链绞紧。被绑缚的玩家闷哼一声,身体死死地贴在了金属的巨大十字架上。但是两个拉着铁链的修士并没有停下动作,相反,因为人体已经被绑在十字架上,施力变得很不方便,他们还另外招呼了几个修士来帮忙。 高台上的玩家意识到他们将要进行的活动,色厉内荏地大声喊道:“你放了我!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了你的!!!” 亚伯拉罕好整以暇地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并没有发出声音。因为此时他是背对着小因的,所以叶因并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但是高台的玩家瞳孔忽然紧缩,他崩溃了一样大喊大叫。 就在这个时候,拽着铁链的修士们忽然发动,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只听见一阵令人牙酸的骨头崩裂声,被绑在十字架上的玩家像是一个被挤爆的气球一样,一下软了下去,汩汩的鲜血从他的鼻子眼睛中迸射出来,随后,更多的血像溪流一样的鲜血在他的脚下汇聚,经由第一个高台开的小口漏了下去,灌进了台下的容器之中。叶因定睛一看,愣住了——是那种陶土罐! 不对啊,陶土罐里面装的明明是骨灰啊,这个猜测也被系统的提示音证实了啊。 就在这个时候,噗地一下,一小簇鲜血从玩家的眼眶种迸射出来,飞溅到了亚伯拉罕的脸颊上,那个玩家的右眼眼珠暴出,挂在一根红色的神经之上,要坠不坠地挂在脸颊上。 亚伯拉罕的皮肤苍白,上面沾着几点鲜艳的血红,整个人的面容变得异常妖异。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慢条斯理地用指腹将自己脸颊的血迹擦去,随后,他做出了一个让叶因全身发麻的动作。 他微笑着将那个半死的玩家的眼珠子摘了下来,抓在手里玩弄,那表情就像是在玩一个不值一提的玻璃珠一样。随着他的一句“烧了。”的话音落下,只见他的五指收紧,指缝只见流出了红色的液体。 叶因冷汗涔涔,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也是此时,她才完全窥见这个玩家的可怖。 修士们从队伍最后的两个马匹的背上取下了还长着嫩叶的木材,堆积在了十字架的周围。其中一人浇下生油,用打火石点燃火焰。 火舌瞬间蹿得老高,炙热的火焰将周围围着的修士逼退两米。修士们将桶中剩下的油齐齐泼在玩家的身上。火舌舔舐着玩家裸露在外的皮肤,没有一会,他的五官就融化扭曲了。 玩家并没有完全死透,感受到痛楚,他的喉咙发出不成形的厉声尖叫,整个躯体开始剧烈挣扎。但是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他和后背已经被有些尖锐的十字架切开,这么一挣扎,金属更加深入他的伤口,他一边后退一边扭动,竟然被劈成了两半。 唯有那枚有些坚硬的头骨深深嵌在十字架上,扭曲的表情停留在最后一刻,远远看过去竟然像权杖顶端的装饰品。 这本来是一个十分恐怖的场面,但是周围的群众却越来越多,镇民们从房屋中跑出来,招呼邻居和远处的镇民。等到高台上的玩家已经看不出形状了,广场上就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了。所有人的情绪都十分高涨,火光在他们的眼底闪烁着,变成喜悦的光芒。 就在这个时候,热浪中的亚伯拉罕忽然转过了头。 小因赶紧藏在了屋檐背后,一双木手人性化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尽管它根本就不能说话。休息了一会,它接到了叶因的指令,从屋顶上攀爬下来,往教堂的方向而去。 这样做有两个原因,第一是因为叶因不敢让它跟踪亚伯拉罕,干脆将它召回到身侧;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叶因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房间。 这其实是一间地下室。因为地下室的门板被杂草覆盖,所以一开始叶因并没有发现。等倒吸一口气,脚步下意识往后一退的时候,她才感觉到不对劲。 脚底下好像是空的。 叶因弯腰下来一摸草皮,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随后她找到草皮的缝隙一拉,就将这块草皮掀了起来。其实这本来也不是一块真正的草皮,只是一块草绿色的地毯,上面放了很多枯枝败叶,被旁边的灌木丛一遮挡,就藏匿在了草丛之中。 看上面完整的枯枝败叶,这地方还经常有人打理。 叶因没有多少犹豫,召回了小因之后就潜入了地下室。小因在回来之后就在树林里看守,提防不速之客的到来。 整个地下室一片漆黑,桌子上有一盏没有烧完的烛台,一半的烛泪挂在灯盏上,泛着一种陈旧的让人觉得不舒服的黄色。而桌子的另外一边,摆着一排陶土罐。 房间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气味。 -- χdγBz.℃δм 前后是敌 房间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叶因嗅了嗅,找到了根源,气味是从桌子上的一排陶土罐中散发出来的。她随手打开一个陶土罐,那股气味果然更加浓郁了。叶因忍不住皱眉,这气味虽然古怪,但是其中蕴含着一丝清新的青草气息,并不算特别难闻。但不知道为什么,叶因只觉得浑身不适,感觉这气味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再一一将陶土罐打开,里面的骨灰颜色竟然是从深至浅排列的。 按照她的推测,在镇中央高台上先失血再被焚烧的人的骨灰会被收集起来,变成治疗镇民怪病的药。又回想起刚到教堂的时候广场上空无一人的场景,结合玩家同亚伯拉罕的对话,叶因的心中冒出了一个猜测:或许当时那个玩家先她几步前往教堂完成任务,却惊动了亚伯拉罕和教堂中巡逻的其他修士,这才失败被抓,送上祭台。按照这个思路继续往下,若拉很有可能早就变成一捧骨灰了。 要真是这样,那可就麻烦了。 面前哪一罐骨灰是若拉的呢? 叶因回忆着在贝拉家看见的那个陶土罐中骨灰的颜色,目光停留在颜色最深的那一罐之上。假设陶土罐中的骨灰在经过一定时间的发酵颜色会有所改变,最终变成贝拉家那罐成品的样子的话,按照时间对比骨灰颜色的深浅应该就能找到若拉的那罐骨灰了。 叶因拿起桌面上颜色最深的那一罐,手一晃,看见骨灰之下深绿色的粘稠液体。她刚想仔细看看这液体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时候,突然听见了“哐”地一声。室内本来就昏暗的一线阳光在瞬间了无踪迹,头顶上的活动木板门被关上了。 叶因下意识将陶土罐盖上,后颈冒出了一层冷汗。 怎么回事?难道是风太大吹的吗? 叶因定了定心神,想要感知小因的存在。可是心念这么一动,她整个人的手脚就瞬间冷了下来,心也停跳了半秒。 小因那头的视野竟然是一片漆黑,耳边似乎有撞击的声音,但是也听不真切! 叶因立马意识到事情有变,也来不及琢磨到底哪个陶土罐才是真正装着若拉的陶土罐了,将手中的罐子往自己怀里一拢,就抓着扶手爬梯往上爬了几步,叶因腾出一只手去开门,却发现木板门背后像是被顶了什么东西一样,任凭她用尽全身力气都纹丝不动。 密闭的空间中的空气不流通,没过多久,叶因身上的衣服就被汗水浸透了。因为紧张,她的毛孔像是打开了的水龙头,冒冷汗的量比往常多得多。 虽然不能肯定,但是叶因觉得小因还没有“死”,她依旧能感受到从那边传来的稳定的黑暗画面和一片无声的静谧。小因很可能是被人抓住了,放进了袋子或者盒子一类可以完全密闭的容器之中。但只一点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叶因完全没有意识到小因是什么时候被抓起来的。这说明叶因要面对的敌人并非等闲之辈。 没有一会,在确定自己打不开这扇门之后。叶因不得不退回房间,想别的办法。 环顾四周,这间地下室四方四正,四面的墙壁上没有贴上瓷砖,也没有上漆,仅是夯实的土壁,其中三面的土壁上没有任何装饰,最深处的那一面土壁却大不相同。原本叶因还没有发现这点不对劲,直到现在才察觉出怪异。 明明屋中除了桌子和陶土罐什么东西都没有,为什么要在其中一面的墙上挂一张灰色的帘子。 这张帘子可以说是毫无必要,除非…… 叶因试探着掀开帘子,果然在其后发现了一扇没有锁的门。再一联想,她想到这一面墙壁应该正对着教堂,所以这扇门十有八九是通向教堂的。而这扇门的门锁很可能是装在门的另外一面——教堂那侧。 她能否能从这扇门离开呢?进入教堂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现在叶因已经考虑不了那么多了,因为在这短短的十几秒中,她已经感觉室内的氧气在急剧下降,现在她的胸口发闷,快要喘不上气来。空气中的那股骨灰糅杂着青草的奇异气味极力往她的鼻腔中钻,让她觉得十分不适。 于是,叶因拉住了木门的铁拉环,用力一拉。这只是一次试探,因为叶因并不认为这扇门能够不受到任何阻隔地打开。 令人惊讶地是,木门发出了嘎吱的声响,叶因再以用力,门竟然轻而易举地打开了! 叶因心下一松,刚准备高兴,就僵在了原地。 门外,站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亚伯拉罕的一张脸隐没在黑暗之中,五官的轮廓仿佛被阴影扭曲,他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狞笑:“又见面了。” 他身后的暗道之中又响起了另外一道陌生的声音:“亚伯拉罕,还愣着干什么,你不是说要亲自处理这只小老鼠吗?”这声音敦厚慈祥,话语的内容却并不友善。 亚伯拉罕轻笑了一声,并没有回头,而是直接回应道:“神父往后躲一躲,我怕不小心伤到您。” 话音落下,暗道中那个有些圆滚滚的身影果真往后一躲。 叶因此时的念头却是:“这就是哈德利神父?他怎么这么快就清醒了?” 但是没有时间给她深思,只在瞬间,一道烈风擦着她的脸颊而过,叶因下意识闪避,余光瞥见自己飘在空中的一缕发丝被齐齐斩断。她的脸颊上也一片温热,伸手一摸,指腹一片殷红,原来脸上多了一道被剑风划破的伤口。 亚伯拉罕一击未中,脸上并没有失望之色,而是兴味盎然。他进一步走入地下室,僵身后的木门阖上。整个空间又被沉默和凝滞笼罩,只不过,这一次,房间中多了一个人,显得更加拥挤狭小。 又是一道剑光从身侧劈过,叶因连忙跳开,身后的土壁上被刷刷刮蹭下一道黄色的灰,墙上赫然出现一道深刻的剑痕,让人看着心惊肉跳,忍不住想象如果这道痕刻在了人的身上…… 叶因抹了一把冷汗,死死盯住亚伯拉罕。 刚刚的两下亚伯拉罕并没有使出全力,他手只是轻飘飘地一晃,第一次见血,第二次就拆房了。而现在,因为两击不中,亚伯拉罕的眼睛竟然变得更亮了,他抓着剑柄的手紧了紧,对着叶因扬起了一个笑容。 叶因的呼吸滞了一下,不是因为这个笑容有多好看,而是因为这个笑容点燃了她内心的恐惧。亚伯拉罕闲庭漫步的脚步让人联想到捕猎的大型猫科动物,哪怕亚伯拉罕最后讲她凌迟了,叶因都不会感到意外。面前的这个人,压根就是一个嗜血的疯子。 叶因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要冷静下来。事情还没有到最后一刻,她还有生机。 这个时候,小因那边好像传来了撞击的声音,但是叶因不敢分心去思考那边发生了什么变故,而是抓住了桌子上的另一个陶土罐,隔着桌子盯着亚伯拉罕。 亚伯拉罕看了一眼叶因怀中紧抱的另一个陶土罐,扬了一下眉:“你都要死了,还不忘记任务。” 叶因浑身肌肉绷紧,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还没有到最后一刻。” “我很敬佩你的精神。”亚伯拉罕赞赏道,“但这并不会改变结局。” 话音未落,一道烈风从侧面直直砍向叶因的脖子。亚伯拉罕出剑的速度太快了,剑光变成一道捉摸不透的虚影,凛冽的杀气瞬间将叶因包裹其中。 叶因的瞳孔紧缩,只感觉自己被丢尽了寒冷的深水,血液都仿佛停止了流动。 原来在实力的碾压之下,人是没有任何抵抗机会的,她甚至升不起抵抗的想法。死亡的阴影摄住了她的心神。恍惚之间,她似乎看见那柄利刃已经划过了她的喉咙,一圈光滑纤细的血线从她的脖颈上渗出,随后,她的头颅缓慢地顺着截面往下滑,咚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提升战斗力的冲动没有任何时间比现在强烈,但是她却不一定有机会了。 就在这个时候,锵地一声在耳边炸开。亚伯拉罕的手腕一崴,剑势一偏,从她的脖子上落到她的胸口,她的意识也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成功调动了她的躯体,她向后仰倒而去,手中的另一个陶土罐被顺势推出。 哗啦! 陶片从天空中散落下来,划破她的脸颊,她抬起头,被白灰色的粉末洒了满脸,她不小心咽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漫开,让她差点呕了出来。 叶因往前看去,亚伯拉罕的脸变得阴沉,他的目光从她的上方掠过,锁定了自己后上方的位置。 叶因后知后觉地仰起头,眼睛被直射而入的阳光刺激了一下,淌出了一点生理性眼泪。 只见天花板上的木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拉开了,有个小小的身影逆着光居高临下看着她。 她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但是从阴影中读出了对方的一点不耐烦来。んāíτāńɡsんцщц.íń(haitangshuwu.in) 只听见那人说:“用不着这么感动。” 是一个清澈的少年音色。 -- 昏迷 叶因极度紧张的情绪像是被这道声音戳了一个针眼,莫名其妙地泄了个干净,虽然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在知道明明年龄比她小很多的安德鲁前来之后她会觉得安心。但就这么一个松懈,属于躯体的疼痛瞬间席卷了她。 叶因闷哼一声,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胸口上横亘着一道狭长的剑伤,鲜血争先恐后地从她的身体中流出。然而她记得清楚,亚伯拉罕的剑根本就没有碰到她分毫,这仅仅是剑风带来的伤,亚伯拉罕竟然如此厉害! 叶因有些担心地看向安德鲁,下定决心,如果安德鲁不敌,她就算是拼了性命也要为对方争取一线生机。 但是安德鲁似乎并不领情,他除了刚开门的时候看了叶因一眼,之后就再也没有看叶因了。他皱眉,一手将木板门彻底掀开,不耐烦地冷声催促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出来。” 叶因的嘴唇动了动,刚想告诉他自己想留下来帮忙,就听见安德鲁嘀咕了一句:“好狗不挡道。” 叶因:“……” 好像是在骂她。 叶因一口感激的老血噎在喉咙眼,愤愤看了安德鲁一眼,侧身往上爬。不知道为什么,亚伯拉罕竟然只是警惕地看着安德鲁,并不阻拦她,仿佛在这个战场上,她真的是那个可有可无的挡路的坏狗。 一动,叶因才发现自己胸口的伤并不只是看起来骇人。她感觉自己胸口像是被撕裂了一眼,一半身子拖着另一半勉力前进,没两步命就去了十分之□□。 或许是看她的脸色过于苍白,顶上那个刚骂完她的少年皱了一下眉,一声不吭地抓住她的手腕,一用力就将她拉了上来。 “在这里等我。” 他淡淡瞥了她一眼,多说了一句,随后,他一脚将身旁的一个黑色布袋子踹到她的面前,“拿好你的木头娃娃。” 叶因捡起来一看,果然是自己的木偶小因,她又噎了一下,想反驳“这玩意不是娃娃”,但是安德鲁仿佛一只身姿矫健的猎豹,已经化成一道虚影隐没在了地下。 地下室中响起了让人担忧的打斗声。 叶因的心脏揪了起来,她将小因放了出来,吩咐道:“必要的时候帮他挡一挡。” 小因乖巧地点点头,小身子刚爬下楼梯,就被安德鲁一脚踹了上来。小因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还伴随着安德鲁有些烦躁地一句:“别碍事!” 叶因接住小因,嘴角抽搐了一下,终于不准备插手了:看来这个家伙信心十足,根本不需要她的滥好心。 叶因转而打量起四周的情况来,一看,她傻眼了。 以地下室的木门为圆心半径五百米的范围内,倒了十几具修士的尸体,他们脖子歪斜,一看就是被直接扭断了脖子。唯一一具身上有打斗痕迹的修士衣服都破了,身上遍布着类似于猛兽撕咬痕迹的伤口。 想起刚刚安德鲁跳下地下室的姿势,叶因心中一动,这难道是他的异能? 然而她来不及深思,胸口的疼痛就扯着她背过气去。她将呻|吟声和着血咽了下去,捂住自己的伤口,温热的液体源源不断地从伤口中涌出,她的神智开始变得不清晰,叶因知道只是失血过多的前兆。 犹豫了片刻,为了自己的小命,她终于忍不住冲下面吼了一句:“快点解决,我要死啦!” 说是吼,其实她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比蚊子叫还小,一口气出去,两分的声音,八分的血雾。 地下室传来了安德鲁的声音:“你好烦!” 听着安德鲁生龙活虎的声音,叶因心下稍定,心想:“看来他真的可以轻松解决。”又分了分心:“自己也太菜了,竟然要一个小朋友救,丢死人了。” 一边想着,她的意识逐渐涣散。明明在自己身边响着打斗声都像是蒙了一层雾,和自己隔着一层玻璃,变得朦胧而不清晰。 在眼前彻底黑过去的时候,她看见一个人从地下室中走出来。他身量未长开,白净的小脸上全是鲜血,最让人惊讶的是,他喘着气的时候,竟然有几点白色的利齿从他的嘴唇下露出。叶因看见对方向自己走了过来,拖着一只看起来无知无觉的手臂,停在了她的面前。 因为失血过多,叶因的大脑一片混沌,似乎本来是要说些什么,但是压根没有来得及张嘴,大脑就当场关机了。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好像听见对方说了一句什么话。 大概是在骂她这个没什么用处的累赘吧。 . 在副本中昏迷过去是一件十分不美妙的事情,叶因一边昏迷一边担心自己被抛尸野外。等费力清醒过来的时候副本竟然已经结束了十二天了。 她躺在和徐晚洲约定好的商场之中,身下是商场里的进口高档床垫,身上盖着柔软的鸭绒被,床头摆着一只小木偶,床沿坐着一个大帅哥。 大帅哥若有所察,转过头来,温柔地看着她:“醒了?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叶因直勾勾看着徐晚洲,傻乎乎看了半天,才醒过神来。失去意识之前的所有画面回笼,她一开口就关心起安德鲁的情况来:“你有看见救我出来的那个……” 她话没有说完,就被徐晚洲打断:“我看见的时候你满身是血地倒在夏港村的小巷子中。” 叶因嘴唇动了动,决定先听徐晚洲说完。 徐晚洲小心翼翼地将她扶了起来,打开一瓶没开的矿泉水递给了她,继续说道:“我在离开副本之后,因为迟迟没有看见你按照我们的约定前来商场,就决定去夏港村找一下你。我去的时候夏港村周围已经解禁了,有好几个从副本中出来的玩家正从里面走出来。我等了一会,没有见到你,就自己走进了夏港村,在一个小巷子中找到了浑身是血的你。” “那个时候你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我连忙把你带回商场包扎伤口。” 徐晚洲笑了一下,“我差点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叶因的目光在他讲述的时候看向了床垫旁边的地面,果然在那里看见了一些医疗用品和一套沾满血的脏衣服——是徐晚洲之前穿的那套,而徐晚洲身上也的确换了新衣服。 “我并没有看见有什么人和你在一起。”徐晚洲把准备好的面包递给叶因,“副本中哪里会有人会救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叶因的眉头皱了一下,没有说话。在听见徐晚洲的最后一句话,她的心中涌上了一丝不高兴,但是这不高兴在徐晚洲体贴了她几句之后就烟消云散了。 等徐晚洲去整理物资的时候,叶因才想道:“安德鲁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离开的时候竟然一声不吭?他也受了伤吧,不知道受的伤重不重?” 然而那就是一个连姓名都不愿意和她交换的陌生人,他们只不过是萍水相逢,以后多半也没有机会再见了。 所有的感激只能被她藏在心底,要是有机会,她会报答。 缓了一会,叶因才开始查看自己上一个副本的进度和奖励道具。因为副本的后半程她都是昏迷的,所以副本只完成了百分之五十二,开启却没有百分之百完成一个支线剧情——猜到陶土罐中的是骨灰,带出了若拉——准确点来说是安德鲁带着她和若拉的骨灰帮她完成了主线。 其实昏迷的时候,她的潜意识并没有停止工作,反而连轴转了十二天。叶因对副本的大概剧情形成了自己的猜测: 哈德利神父本来是一个医生,在来到小镇之后阴差阳错发现了镇民的怪病。他知道治疗的方法,却并没有用自己医术行善,医术成为保证他权力的依仗。他告诉镇民,他们小镇上藏匿着一个恶魔,要是不献祭、不喝药就会被恶魔附身,进而做出万劫不复的邪恶举动来。他将真正能够产生作用的药物混合在骨灰之中,让镇民以为是献祭者的骨灰和他的神术起了作用,进而提高他的地位、增加他的权威,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在山谷中可以为所欲为的神。(现象就是大家对献祭活动无限崇拜及神父奢华到和整个镇子格格不入的教堂) 而贝拉则是一个比较特殊的镇民,她曾经接待过安德鲁的亲生父母、若拉以及叶因,贪下了对镇民来说巨额的财产,大部分值钱的物件在外乡人死亡之后就被她销赃了,但她却唯独留下了可以证明安德鲁父母的东西。这很有可能跟安德鲁父母的身份有关,安德鲁的父亲认识哈德利(甚至有可能是哈德利的同行,知道治病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可是让人奇怪的是贝拉竟然收留了安德鲁并抚养其长大,要知道贝拉并不是一个富有母性和同情心的女人。 唯一的可能就是安德鲁对她而言有利用价值。安德鲁在贝拉心中说不定是可以在没有外乡人的时候用来献祭的候补人。要是贝拉家被抽中作为祭品,她只能献出自己或者亲人的性命了,这个市侩的女人显然不愿意。所以她抚养安德鲁更像是圈养自己的储备粮,以满足不时之需。 同时,叶因认为:除了她进入小镇的那个山口之外,小镇中应该还有另外一条通向外界的通道,不然神父房间不可能有那么多新潮的摆件和家具,同时,安德鲁也不可能带着受重伤的她穿越小镇离开山谷,谁也不知道那些疯狂的镇民为了多一个献祭者能做出什么事情来。但由于她的昏迷,这个疑问恐怕要打上永远的问号了。 -- 叶缘 除此之外,叶因的体能上升两个点,到达32/100,她还收获了一个新道具:【奇怪的陶土罐:光看这个平平无奇的罐子,你能猜到罐子里装着什么惊喜吗?】 叶因:“……”感觉这玩意没什么用。 昏迷了十几天,叶因胸口的伤已经好了不少,但是当她弯腰或者用力的时候,还是能感到一阵令人窒息的疼痛,足以知道这道剑伤原本有多严重。徐晚洲在看见叶因一次伤口撕裂之后就再也不同意让叶因乱走了,勒令她好好休息,将收集物资的任务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叶因无所事事的时候难免就多想了一点。让她有点惊讶的是,徐晚洲似乎在这次副本之后就接纳了她,真拿她当作自己的队友了。叶因心里高兴,但当她想要回忆徐晚洲改变的契机的时候,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 二〇三五年的夏天发生了很多事情。第一件事就是因为大气层变薄导致的长时间高温终于融化了星球上所有的雪花,海啸席卷了全球百分之八十的沿海城市,人类再一次向干旱无水的内陆迁徙。这个时候,可供人类生存的土地已经少之又少了。 第二件事是大气层中未知的宇宙粒子含量在夏天的尾巴八月二十三日夜间激增,全球各地的医疗机构在一天之内收治了上亿名被粒子短时间催化的变异的人类。他们或是肢干扭曲,或是脑袋硕大,要不是身边跟着手持身份、证医疗卡的家属,几乎没有人敢确定这种生物还能够被称为人类。在这些病患中,百分之九十在入院不到二十四小时之内就因为身体的变异——比如肋骨戳穿自己的肺部——而丧生。剩余不到百分之十变成了神志不清的嗜血怪物,因为攻击普通人类被人道毁灭了。 国际社会一片哗然,一时之间,全球各地,不论穷富皆是人心惶惶。有专家在社交网站上公开发表言论:“这至少说明我们之前的研究方向是正确的,提高粒子浓度能够催化人类进化,然而事实也告诉我们,粒子浓度应该被把控在合适的区间。”网友在下面破口大骂:“所以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呢?”“这是拿上亿条人命作为自己的实验依据了吗?”“官方应该拿出解决方案来,我们并不安全。” 在这条动态发布的一个小时之后,这位专家又发布了一条动态:“据我所知,方舟计划志愿者的身体状况一直很稳定,并且其中还有不少志愿者拥有了异能。” 这条动态可以算得上是石破天惊。许多国家的□□队伍走上了街头,要求官方全面开放计划,将所有人类纳入其中。迫于压力,也因为这或许真的是唯一的避难方法,在第三天的早晨九点,几乎就在全新工作日开始的第一秒,官方正式宣布开放方舟计划,将会采用全新技术在同一时间将所有人类投入虚拟空间。 这意味着,方舟内部的世界也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方舟内。 s市的一栋百层摩天大楼的天台上,站着一男一女两人。男人面容清俊,皮肤是偏白皙的小麦色,嘴角永远含着一抹温和的笑容。女人脑后梳着干净利落的高马尾,双手交叠在胸前,面容清冷,除了一双猫一样的眼睛之外其余五官只能算清丽。两人沉默地望着虚拟城市的正片天幕,正在等待着什么。 当分针和时针合拢的那一刻,也就是下午三点,两人的眼前出现了一副壮阔的奇景,数不清的巨大光束从天空投掷而下,几乎将整个虚拟空间染成了刺眼的白色。 男人目光动了动,脸上露出了无法掩饰的震撼,过了一会,他才说道:“太壮观了。” 身边的人并没有搭话,男人转过了头,发现对方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离这栋大楼最近地三道光柱。 他有些眯眼直视了一眼光束,立马移开了目光,忍不住道:“你不觉得很刺眼吗?” 对方还是没有说话,随着他话音的落下,一个棕色的小东西向离弦的箭一样从对方的肩头射出,直接越过了天台护栏向下跳去,奔向其中一个光柱。 男人有些惊讶地抬了一下眉,问道:“找到了?” 女人终于搭理了他一回:“找到了。” 两人正是徐晚洲和叶因,在两天前,因为看见了高楼上的通知,徐晚洲得知今天是全人类的登录日,叶因顺势提意今天分头去家人最可能出现的地方等待家人。徐晚洲摇了摇头,说自己的家人移居国外,他现在就算想也找不到他们,不如跟叶因一起行动。于是,叶因按照上辈子的记忆中叶缘的描述,来到了这栋大厦等待。 徐晚洲很佩服她竟然在多如牛毛的人类中一眼就锁定了自己的弟弟。其实这还带点运气的成分,也可能是因为亲生姐弟之间存在某种奇妙的感应,叶因扫下去的第一眼就找到了自己想找的那个人。 光柱中若隐若现的年轻身影挺拔健康,是记忆最深处的样子,和上辈子叶缘死的时候的颓丧绝望完全不同,叶因忍不住热泪盈眶,终于有了重生以来最真实的庆幸感。她真的重头再来了一次,弟弟还活的好好的,所有的悲剧都还没来得及发生,她能改变未来。 徐晚洲被叶因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怎么突然哭了?” 叶因抹了一把脸,才发现自己已经是满脸的泪水了,她赶紧笑了一下,说道:“好久没有看见弟弟了,我很开心。” 徐晚洲怔了一下,心想:“这未免有点夸张。”但是这话他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最后,他只是拍了拍叶因的肩膀:“既然找到人了,就不要让人家久等了。” 叶因深吸了一口气,对徐晚洲绽放了一个笑容:“嗯!”随后,她急切地转身准备下楼。 留下徐晚洲一个人站在原地愣了好半晌。过了好久,他才收回举在半空中的手。他根本不想承认,他刚刚被叶因的笑容闪了一下神。他从来没有见过叶因这样开朗的笑过,自从认识的那一天开始,叶因的眼底就藏着一片阴霾,沉痛被冷淡排挤在眼睛最深的地方,虽然不明显,但会时而露出一角。 徐晚洲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赶紧跟上了叶因。 光柱在半分钟后消弭在空气之中,被投放的人类四下散开,街道上没有一会就变得空空荡荡,除了站在大马路中央的四个人。 站在四人最前方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他的皮肤白净,鼻梁高挺,嘴唇有点薄,一双猫一眼的眼睛中像是盛满了星辰,此时他怀中抱着一个和自己有几分肖像的小木偶,笑盈盈地望着向自己跑过来的叶因。 叶因一把抱住了叶缘,深吸了一口气,满鼻腔都是弟弟身上清新的气味,这让她的眼眶又湿润了一次。但是为了不让弟弟担心,她在起身前使劲眨了眨眼睛,将水雾眨了回去。随后,她直起身子,仰头看着叶缘,很是欣慰地说道:“你看起来有一米八,又长高了么?” 叶缘笑地补充道:“姐姐,是一米八五,我前段时间不是告诉过你吗?你不会忘记了吧。” 叶因的呼吸一滞,胸口的酸楚瞬间蔓延全身。她的确忘记了,在她的记忆中,阳光帅气的弟弟被那个阴郁沉默、时常佝偻着背的弟弟取代了,那个时候,叶缘从来直不起腰,走路一瘸一拐,既看不出一米八五的身材,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意气风发。 不过幸好,一切都重新来过了。眼前的叶缘还是最初那个美好的样子,她也会拼尽全力让他继续这样美好下去。 就在这时,一个不美好的声音打散了她失而复得的喜悦:“你看起来过的还挺好。” 叶因循着循着声音看了过去,看见了一张令人厌恶的脸庞。对方的五官隔着记忆的层层纱幔,早就幻化成了另外的模样。今天一看,原来岑潇潇原来长得并没有自己记忆中的那样恶毒,甚至可以算的上一个光彩照人的大美女。 但是对方流光溢彩的眸子却像是浸透了毒液一样,沉默又歹毒地注视着她。 在一瞬间,叶因心思电转,瞬间想明白了什么。岑潇潇早就得到了消息,知道“囚犯”有被处死的可能性,她将自己私自调入“囚犯”阵营,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的刁难。 叶因的心下一片冰凉,手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叶缘的手。叶缘不明所以,反握住了她。当叶缘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递到叶因的手上,她才稳住了心神。 不怕,这一次她不会让岑潇潇得逞。 “潇潇,你怎么说话的?”这个时候,另一道声音紧接着响起,他又对她笑着说了一句,“叶因不要把潇潇的话放在心上,你这段时间过的怎么样?” 还有一道从鼻腔中发出的轻蔑的哼声。 叶因这才看向叶缘身后的三人。两女一男,正是一个完整的三口之家。一直拿鼻孔看人的美艳年轻女人是岑潇潇,她身侧站着一个和她五官五六分相似的少妇,正是她的母亲何曼黎。而离母女两人稍微远一点的中年男人是岑景锐。 叶因的目光淡淡地从岑潇潇母女二人的脸上扫过,停留在了岑景锐的脸上。 上一世,在找到叶缘之前岑景锐就已经死了。这个看起来和蔼亲切的男人是为了救叶缘而落入怪物手中,又因为妻女的冷眼旁观而死亡的。 叶因忍不住对这个最后被妻女抛弃的人升起了一些怜悯之情,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 岑景锐冲她笑了一下,说道:“好久没见到叔叔了吧。” 经他这么一说,叶因才想起来,自己对这张脸的陌生并不完全因为上辈子岑景锐的早死,还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工作狂,生活两点一线,两点分别是实验室和研究所宿舍,一年到头在岑家出现不了几次。估计不止她,他的亲生女儿岑潇潇对他也不怎么熟稔。 -- ⓍdγBz.℃δм 【副本:与世隔绝的海岛】 叶因本来就感到生疏,加上不知道怎么和长辈相处,看着岑景锐友善的双眼背后竟然冒出了一层紧张的虚汗,忍不住生硬地偏移了视线。 好在这个时候,徐晚洲从大楼之中走了过来,算帮她解了一围。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他的身上,叶因也转过头去。午后的阳光晕染开了他脸上温和的笑意,在他身上打了一层莹润的光,叶因看着,发现对方的目光似乎在自己身后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转回了她的身上。 叶因疑惑,回头看了一眼,对上了自家弟弟挤眉弄眼的表情。 难道徐晚洲刚刚就在看他? 那也太为难徐晚洲的眼睛了。 岑景锐被转移了注意力,问道:“这是你的朋友吗?” 徐晚洲笑着问好:“叔叔好,我是叶因朋友。” 岑景锐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叶因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叔叔,现在人类突然登陆,大家都还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闯乱撞,你们还是赶紧找个超市补给一下物资,查看一下自己的手环,并寻找一个安全一点的住所休息吧。” 叶因本来还想提醒什么,但是嘴唇动了动,在看到岑潇潇那张脸的时候,又全部咽了下去。她肯提醒两句完全看在岑景锐的面子,虽然她对这个监护人不熟悉,更谈不上什么感情,但如果不是岑景锐当年及时将她和叶缘接走,恐怕他们人生前十几年都得在孤儿院中度过…… 叶缘问她:“姐姐,我们不一起吗?” 叶因定定看着岑景锐,竟然从这个头发已经提前花白的中年男人的眼中看见了一丝失落。叶因也不知道对方心里想了什么,她也不是特别在意,于是只是对叶缘说:“我们一起,但不和他们一起。”两个简单的称呼就将六人泾渭分明地分割开来。 叶缘听完也没有反对,只是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岑潇潇一眼,走到了叶因的面前。 何曼黎冷笑连连:“看看,这都是些养不熟的白眼狼……” 她的话被岑景锐挥手打断。岑景锐上前一步,低头看着叶因:“既然要分开,这个东西还是直接交给你好了。” 手心里一沉,叶因一看,竟然是一个项链。这项链的样式十分古怪,光秃秃的链子上竟然挂了一个合金的正方体,正方体四面有几条纤细的几乎看不见的线,似乎是可以打开的。但是一查看,又会发现正方体的各个部件严丝合缝地接在一起,又让人恍惚地觉得那些细线只是装饰。 岑景锐说:“这是你父母的遗物,本来你成年了这东西就该交给你保管,但是我工作一直很忙,没有找到时间。” 叶因很少听见父母两个字,忍不住抬头看了岑景锐一眼。岑景锐根本不像一个四十七八岁的中年人,脸上竟然有不少皱纹,最显眼的是他眉心的川字,仿佛深深刻在了他的皮肤之上。 再联想到他常年呆在实验室不回家,也不知道他在操劳些什么。 叶因当着岑景锐的面将项链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心念一动,又想提醒岑景锐小心自己的妻女。但是这种话不管什么时候说都显得不合适。她没证据,更没有立场,最后只能说一句:“叔叔保重,险境之中,再熟悉的人也可能变得面目全非。” 岑景锐笑呵呵地应了,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尽管有点唏嘘这个男人最后多半还是会丧生于妻女之手,但是叶因没有任何把这个烂摊子揽到自己身上的想法. 叶因一行回到了落脚的超市。等确定了周围没有人之后,叶缘才急忙问叶因:“姐姐,岑潇潇又欺负你了?” 徐晚洲在一旁站着,不知道为什么,他脸上笑意收敛着,稍微有些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叶因本来想直说,开口竟然莫名其妙咬了自己的舌头,一时疼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将手环信息给叶缘看。 路上,叶缘还看见了被处死的“囚犯”,这一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顿时他的脸色一变,下意识伸手捂住了自己姐姐的后颈。他的指尖在叶因的皮肤上摩挲了一下,在感受到指腹之下的粗粝之时,他的眉头一下皱得很紧。 叶因轻轻摇了一下头,示意他不疼,挂在叶因身上的小木偶也煞有介事地拍了拍叶缘的手背。 叶缘才作罢。 过了一会,叶因才后知后觉地奇怪了起来。有些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下意识不想给徐晚洲交底? 因为多了一人,床位稍微改变了一下。每个人守夜的时间也缩短了,第二天醒来,除了叶缘一人不习惯之外,徐晚洲和叶因都算睡了一个好觉。 但是系统却总不让人有个好心情。 在全人类登入的第二天,系统火急火燎地发布了强制任务。也就是说,基本所有新登入的玩家都无法避开这次副本。 因为之前参加副本累计天数超过十天,叶因和徐晚洲并未受到通知。 叶缘却避无可避。 强制副本虽然难度是三类副本之最,但任务一般会提前通知,并赋予副本拥有者邀请同伴加入的权力,好歹给了玩家一点补偿。在征求了徐晚洲的意见之后,叶因就让叶缘向自己和徐晚洲发送邀请,随后她和徐晚洲再选择通过。 【选择成功,玩家将在三天后进入强制副本灵异世界与世隔绝的海岛!祝玩家游戏愉快!】 【当前队友:叶缘(拥有者)、徐晚洲】 叶因粗略看了一眼信息就把这件事先丢到了一旁. 三天的时间过的飞快,一转眼就到了强制副本的日子。叶因站在窗口,看见一个在街上小心翼翼行走地玩家瞬间消失不见,才知道这次的强制副本具体时间还是随机的。那么多半,新玩家参加的副本内容也大不相同。 刚准备说什么,眼前忽然一黑,再一眨眼,她鼻端竟然萦绕着海水的气息,耳畔也响着澎湃的海潮声。 【主线:离开海岛(未开启);支线:剧情一(未开启);剧情二(未开启);剧情三(未开启)】 【完成度:0%】 竟然已经进入了副本?叶因连忙往自己的身边看,等看见完好的叶缘和徐晚洲之后,她才放下心来。再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站在一座海岛的港口。一群刚从轮船上下来,此时正站在观景台上的npc似乎是他们此行的“同伴”。 其中一位长着雀斑的女生抱住了身旁一个女生的胳膊,兴奋地说了一句:“这里的空气真好,海水也很干净。” 那个女生露出了得意的神情,说道:“这海岛刚开发的,还没有污染,环境自然很好。” 走在后面拎包的一个男生眺望远方,忽然发出了一声羡慕的惊呼:“哇——山腰上的酒店是你们家的吗?你家也太有钱了吧。” 女生更加得意。 不得不说,这个副本中的景色是十分好看的,整个海岛的气候也十分宜人,吹着那种暖融融但是不让人燥热的风。但在灵异世界中,叶因根本不敢掉以轻心。 果不其然,青年人吵吵嚷嚷的声音之下,竟然还有两道微弱的讲话声。叶因本来是不小心捕捉到这两道声音,无意间听见竟然觉得自己像是坠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青年人的讲话声竟然变得模糊起来,而与之相对地,另外两道本不清晰的声音却像是在耳畔低语。叶因想从这种诡异的氛围中脱离出来,却发现自己意识混沌,越陷越深。 她几乎是站在旁观的视角看着自己向港口旁边的一栋灰白色的建筑物走去,偏离了主干道,走到了建筑的背后。 而同时,徐晚洲和叶缘也跟着了魔一般,和她做出同样的举动。 叶因明白过来这是剧情引起的,稍微安了一下心,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周围。 灰白色的建筑背后站着两个女生,其中一人靠在墙壁上,眉眼间带着一点怏怏的无聊。另一个女生看起来更加活泼,一双眼珠子滴溜地转动着,看她故意压低声音的姿态,大约在讲什么八卦。 随着活泼女生的神情更加地眉飞色舞,另一人也直起了身子,端正了神色。 话语也更加清晰了起来。 “听说岛上有个很诡异的传说。” “如果听见了井盖之下有人呼救,却没有将那个人救起来。那无辜死去的人化成的鬼魂就会纠缠着你,直到你横死在岛上。” 另一个女生打断了她,皱着眉,有些不信:“为什么不离开海岛,离开了,不就缠不上了?” 活泼女生笑嘻嘻的,仿佛只是在开玩笑,却让人觉得阴恻恻的很不舒服:“因为他们都走不了……” 随着她最后一个字落下,叶因心头如被重锤敲击,她仿佛从深海瞬间浮上海面,之前那种朦胧的感觉烟消云散,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清晰可闻。 她刚一喜,喜悦却没有找到落脚点,狠狠摔了下去。 她听见了一道奇怪的声音,离自己非常近。 咕噜咕噜的。 像有人溺水吐泡。 -- 下水井盖 这声音仿佛就在自己的背后响起,离自己极近。叶因稍一走神,再定睛去看的时候,墙沿站着的两个人都消失不见了。一回头,连码头上站着的npc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方圆百里空空荡荡,只站着她、徐晚洲和叶缘三个人。 海风中似乎还残留着npc们热烈交谈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叶因的错觉,海风的味道似乎跟刚才不一样了。风里带着温度的海洋气息了无踪迹,变成单纯的腥臭,仿佛捂在下水道里的滞涩空气一般。 三人刚刚明显经历了同样的事情,此时对视一眼,冷汗齐齐落了下来。 叶因清晰地听见了自己胸腔中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她的耳朵似乎还捕捉到了一点其他的声音。 叶因僵着脖子转了一下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救……” 叶缘咽了一口口水,小声说:“你们听见了吗?” “救……救救我……” 徐晚洲的额头上滚下一滴冷汗,急切地扫视四周。 叶因也有点胆寒,她忽然想起来刚刚两个女生交谈的内容:“如果听见了井盖之下有人呼救,却没有将那个人救起来。那无辜死去的人化成的鬼魂就会纠缠着你,直到你横死在岛上。” 就在这时,叶因忽然看见徐晚洲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对方的脸色苍白,脸上常带的笑容都看不见了,有些犹豫地对她动了一下嘴唇。 叶缘也这样看着她。 叶因身上的鸡皮疙瘩刷的一下全部冒了出来,她僵着脖子望自己脚底下看去。 井盖! 她明明记得自己走过来的一路上一个井盖都没有,但是她脚下踩着的竟然是一个井盖。井盖的样式很老旧,表面生了一层厚厚的锈,和这个新开发的小海岛格格不入。 而此时,有白色的泡沫源源不断地从井盖的缝隙中冒出。叶因连忙跳开。井盖似乎动了一下,里面的东西在沸腾。 在白色的泡沫之下,叶因好像还看见了一张惨白的小脸,那颜色,就想沙滩上搁浅的死鱼一眼。 赶紧救他/她! 这个念头出现在三人的脑海之中。三人几乎同时冲上前,叶缘扣住了井盖,向上一撬,叶因立刻配合她把井盖搬起。顿时,里面的泡沫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遮挡住了三人的视线。徐晚洲皱了一下眉,一咬牙,不管三七二十一,手就往里面一伸。 可是当他的手臂全部没入白色泡沫的时候,泡沫忽然平静了。 徐晚洲脸上的青筋跳了一下,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叶因问:“怎么样?” “盖回去吧。”只见他收回手,直起身子,“没拉住。”另外一句话在他的喉咙眼里盘桓了一下,没有说出来。他摸到的是一个滑腻腻的东西,根本不像人的皮肤。他心下一悚,不小心松了手。 叶因和叶缘将井盖盖了回去,三人对视一眼,叶因打破了沉默:“先进岛吧。” 其实想也知道这种鬼故事的开头怎么都不可能被他们逆转的,但是刚刚一瞬间哪里能想的这么明白,只是下意识想要阻止。 . 当走了两三步,转过了一个转角,三人才发现npc们竟然就在不远的地方,距离他们刚刚的位置竟然还不到三百米。明明十分近,但刚刚那个角度却什么也看不见。 看见他们三人,其中一个男生大喊道:“你们也太慢了吧,快点跟上,我们还要上山呢!” 阳光依旧暖融融地,一切都平静得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走到了半山腰,叶因终于看清楚了山顶上的酒店,酒店建得十分宏伟奢华,阳光下奶白色的大理石墙壁上像是泛着一层光。 而从半山腰往山下看去,一条公路一路蜿蜒至港口,山脚下建了一个风格复古的小镇,小镇上餐饮服装一系列旅游设施俱全。其他的便是郁郁葱葱的树林了。但是叶因朝小镇看过去的时候,愣了一下,等仔细去看的时候,她的眉心却越皱越紧。 叶缘也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入眼是瓦红色的尖顶、米黄色的墙壁、花廊和喷泉广场,其后是一片葱绿的树林,什么奇怪的东西也没有。他不由地问叶因:“姐姐,怎么了吗?” 叶因眯了一下眼睛:“没什么。”她往前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心中暗忖:“刚刚是她看走眼了吗?为什么她第一眼看见的是一片灰棕色的建筑群?” 山上的清风照脸上一吹,叶因更清醒了一点,越想越觉得不对。 很快,一行人就来到了山顶的酒店。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酒店大堂里一个人也没有。叶因还闻到了大堂中油漆未干的甲醛味,似乎地板上也蒙着一层白色的粉末。 npc们对此浑然未觉。一伙人兴奋地闯了进去,才有一个因为爬山爬累靠在服务台边歇脚的女生忍不住问:“黄子音,你们家这个酒店怎么一个接待都没有?” 那个在人群中隐隐有领头人地位的女生闻言皱了一下眉,将拖了一路的行李箱往旁边一踢,径直走到了大堂服务台,探手下去摸了摸,嫌弃地啧了一声:“怎么一层灰。”她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擦擦手,才把座机取了出来。 看见大家都在看着自己,黄子音有意提高了声音:“我这就给我爸打电话,一定要把今天值班的人都开除了!” 其他人都看出她色厉内荏,皆默默无言,其中几个女生的脸上也带出了一点忐忑来。 像是要证明自己,黄子音用力按下了免提键,一串号码瞬间就拨了出去。 电话那头似乎有了动静。 黄子音的胸脯起伏了一下,嘴角勾起,露出了一个松了一口气的笑容。 下一刻,她的笑容破碎在了脸上。 话筒那头传来了刺耳的杂音,仔细一听又觉得并不是电子杂音,而是一种从某种生物喉咙深处拖曳而出的沙哑哀嚎,听得人浑身发毛。 黄子音吓得浑身一抖,见鬼一样把将座机摔在了地上。 座机上牵连的电话线被这一摔断开,整个大堂重回安静。 这一回是死一般的安静了。站在大堂中的npc们面面相觑,好几人已经吓白了脸,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开口打破沉默。 最后还是黄子音开口:“真是气人,这海岛上信号也太差了点!” 她将这番异样归咎于岛上信号差,大家潜意识都知道她在自欺欺人,但是明面上,谁都没有反对,反而逞强般露出了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笑容,应和着黄子音的说法。 黄子音嘴角扯了一下,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最后宽慰自己的同伴:“我们先分一下房间,住下来。反正我爸爸说了他们明天就会上岛,只要过了今天,就不会有事了。” 她整个人晕晕乎乎,下意识就说了“过了今天就会没事。”可是今天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个话题却没有一个人敢提起。 黄子音作为主人翁,自觉为大家分了房间。 每个房间住两个人,徐遥和王文是npc中的一个小情侣,住在509,黄子音和另外一个叫做白慧的女生住在510,剩下两个男生郝照和陆浩住在511。 黄子音拿着512的门卡走到了叶因三人的面前,看看这个又看看哪个,最后将门卡往叶缘的手心一塞,盖棺定论:“你们三个挤一挤吧。” 一行人走到电梯门口才发现,酒店的四间电梯没有一间开了,嵌在墙上的电梯面板黑漆漆一片。 npc们唉声叹气,拖着行李箱怏怏地钻进了楼梯间。 徐遥爬了两步,累得满头大汗,忍不住埋怨道:“子音你也不给我们开几间楼层低的房间,偏偏选择了五楼。” 黄子音平时出门司机、在家保姆的,哪里提过这么重的东西,正是烦躁的时候,听见徐遥这样说,便没好气地怼了回去:“你想住楼层低的,就自己回去找呗。” 徐遥放下了手里的行李,有些委屈地咬住了下春。她的男朋友王文见不得自己女朋友受委屈,当即站了出来为自己的女友打抱不平:“小遥不过是随口抱怨一句,你干嘛这么凶?” 黄子音当下冷笑了一声。 王文被这笑容也激起了心中的暗火,干脆将箱子往地上一摔:“小遥,等我一下,我这就去找低楼层的房卡来。” 白慧的嘴唇动了动,像想说什么,但被黄子音看了一眼就没有说话。 就这个时候,王文已经跑下了楼梯,不一会就听不见脚步声了。 叶因看着这一出戏,目光落在了白慧身上。她总感觉这件事没这么简单,白慧恰巧知道什么,但碍于闺蜜的面子选择闭口不言。 时间不急不缓地过去了两分钟,男生组合中的更胖的叫做陆浩的那位对温度更加敏感,此时忍不住擦了一下额头上的热汗,奇怪道:“怎么这么热?” 郝照说:“你傻吗,才发现没开空调啊。” 陆浩嘿嘿笑了一声,开玩笑道:“你说这酒店前台没人,电梯不开,空调也不开,怎么像还没开张的酒店啊。” 这玩笑可不好笑,在场的心思稍微敏感一些的都变了脸色。连白慧都小声找黄子音确认:“你不是说海岛早就对外开放了吗?” 黄子音的脸色也不太好看:“都营业一个月了,不是给你看过照片吗?” “……是啊。”白慧呐呐,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神经质地向上看去。她竟然感觉整个楼梯间像是一口古怪的深井,而他们都在深井的底下。 就在这个时候,王文的脚步声重新响起,由远及近。不过和去的时候略带赌气和利落的脚步声不同,这时候,他的脚步声慌乱快速,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叶因心下一凛,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只见王文疯了一样冲了上来,在看见其他人的时候,他提着的那口气一泄,顿时脚下打了一个趔趄,身子因为惯性向前倾去,好在双手及时撑在高一级的阶梯上,没叫自己摔一个狗啃屎。 下一刻,他抬起头,露出一张惊恐未定的脸:“没有卡!” 本来看见他这番作态,黄子音也不自觉紧张了起来,结果一听这句话,忍不住嗤笑:“这不是废话,我当时就没找到。” 说完也不见王文有任何反应,又忍不住看了回去。 这一看,黄子音顿在了原地,只见王文直勾勾盯着她的手,嘴里喃喃说着什么。 仔细听的话能听见零零碎碎的几个字: “不对……不是这么大的……” ※※※※※※※※※※※※※※※※※※※※ 这个本灵感来自于小时候的噩梦 看到很多问cp的(也没有很多,就两条)。虽然不是官配,但徐其实是整个故事中关键的一环,虽然我很想剧透,但我不可以。到第四个副本男主会正式上场,两人应该会共同出现一段时间,然后把一些过去的未解之谜解开,女主就要开始新生活啦! 不过,男主其实已经出过场了。 岑家三口虽然暂时下线,但是也是重要角色,有人关注到岑景锐工作狂老婆辛苦的问题,我还蛮高兴的(*n_n*)。我给每个关键角色都做了人物小传,就是想塑造不同的多面化人物。感谢在20200712 22:17:19~20200717 22:52: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花落奈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_an、花落奈何 20瓶;团子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到达酒店 听见王文这句话的不止黄子音一人,当下,郝照和徐遥就问道:“什么不对?什么不是这么大的?” 王文被两人的声音吓了一跳,直接跳了起来,哆哆嗦嗦指着楼下说:“存房卡的抽屉上有几个手印!” 虽然潜意识已经知道王文说的事情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黄子音还是梗着脖子道:“抽屉上那么多灰,当然留下了我的手印!” 王文慌张地摆手:“不对,不是这么大的。” 徐遥看自己男朋友魂不守舍的模样,心里有些害怕,也有些着急,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你倒是说清楚啊,什么不对,什么不是这么大?” 王文这个时候才像是惊醒过来,对着徐遥说:“那个手印很小,不是黄子音的。” 众人这才大惊失色。 黄子音迟疑地说道:“大概是哪个员工的小孩……”可谁都看得出她的表情有些勉强。 白慧扯扯她的袖子:“子音……” 黄子音闭了嘴。 徐遥的胆子最小,当时就不愿意继续往上爬了,带着哭腔说:“我们走吧,回家去,不要住在这里了。” 郝照想了想,也说:“的确,酒店空调也没开,员工也不在,黄子音你还是打电话问问你爸爸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黄子音的脸色不好看,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徐遥有点崩溃地大喊道:“打电话啊!问你爸爸!你为什么无动于衷!?” 白慧为难地看向众人,将自己的手机摸了出来,按亮了屏幕:“从上山开始,就没有信号了。” 这句话像是最后的一块重石压在了众人脆弱的神经之上,连神经最大条的陆浩都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郝照说:“要不我们先下山。” 没有人反对,看到手印的王文更是点头如捣蒜。 可就在这个时候,众人听见了一声巨大的雷鸣声,只在瞬间,还大晴的天空变成了浓郁的墨色,天穹之上的乌云层层叠叠,雨连成幕,被狂风裹挟着从楼梯间的窗户中吹进来,瞬间打湿了站在窗边的陆浩的半边衣服。 这暴雨,实在来的太蹊跷也太大了。 黄子音看了一眼黑沉的天幕,说:“就算不下雨,我们一时半会也走不了。上岛的轮船一天只有一趟。要离开,也得等明天。” 徐遥的心头一下被恐惧牢牢摄住,忍不住嚎啕大哭。 黄子音有些烦躁地皱起了眉,呵斥道:“哭什么?一个停电和小孩的手印就吓成这样了,有必要吗?反正明天岛上就来船了,呆不下去回家就好了。” 说完,她打头往楼上走。 王文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欲言又止,最后一咬牙也带着徐遥跟了上去。 叶缘也要跟着上楼,结果一回头发现徐晚洲和叶因都没有动。他有些疑惑地看向两人。 徐晚洲淡淡笑了一下:“不对。” 叶缘摸摸后脑勺,干笑了一声:“你怎么也说起不对来了。” 徐晚洲瞥了一眼王文在地上擦出来的几道手印,说:“王文还有细节没有说出来,我们还得下楼看一眼。” 叶缘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求证般地看向了叶因:“姐……” 叶因点点头:“怕啥,线索还没给出来,现在想死也死不了。” 叶缘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嘀咕道:“安慰人也不是这个安慰法啊。”看着叶因和徐晚洲都往楼下走了,他没办法,也只好跟上。 三人直接走到了服务台内部,果然在放置门卡的抽屉的表面看见了一连串手印,不过这些手印中没有一个是王文口中的小孩手印。 徐晚洲又拉开了抽屉,抽屉中空空如也,仔细一看,他的眉心忍不住蹙起。 在抽屉内部一层厚厚的灰尘之上,赫然是一个只有五厘米长的手印,而且,这只手的几根手指十分长,更是超乎寻常的纤细,总感觉不是人类的手掌。 叶缘说:“就是这东西拿走了我们的房卡?” 他想了想,有些疑惑:“那为什么给我们留了四张房卡……”这话一呢喃出口,他就恍然大悟:“它知道我们有多少人!” 叶缘忐忑地看向叶因,说道:“这东西盯着我们呢……” 这一层不难想到,叶因的神情变得几分凝重。 她紧盯着抽屉,驱动异能,她想知道其他房卡被拿走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心念一动,她耳边响起了一阵有些嘈杂的声音,叶因心头一喜,示意徐晚洲和叶缘安静下来。 那些声音变得更加清晰了。 细细簌簌的声音是有人在抽屉中翻找,除此之外还有好几人的声音。 叶因一愣,背后窜起了寒意。 她耳中的明明是刚刚黄子音一行在大堂的情景,紧接一阵座机底部在桌面上拖曳的声音之后的——是一声恐怖的嚎叫声。 叶因浑身一抖,冷汗瞬间落了下来。 那东西偷走房卡的时候,他们竟然就在现场! 叶因将这个结论告诉了叶缘和徐晚洲,两人都煞白了一张脸。 缓了一缓神,三人在大堂中寻找,却再也找到类似的痕迹。加上外面的雨越来越大,云层中蹿着孩人的闪电,根本无法出行,三人心下叹气,走了回去。 正如黄子音说的那样,无论如何,今天晚上他们都得住下了。 只不过这遮天蔽日的雨云明天能不能散去,还是一个未知数。 叶缘第一次进副本,不免有些心下揣揣,就站在房间的阳台上往雨幕里看。512房间的阳台的朝向并不是很好,此时更是迎着风雨,不一会,叶缘的脸上就湿漉漉一片。 身后传来了叶因的声音:“叶缘,回来,别淋生病了。” 叶缘含糊的应了一声,随手抹了一把雨水,就准备转身回去。可是身子一侧,还没有完全转过身去,他的余光中竟然出现了一片灯光。 他刚刚眺望了那么久,明明没有光的。 叶缘心里咯噔一下,转头去看。 视野中的雨幕还是原本的那样样子,眼前一片灰蒙蒙的,哪里还有刚刚余光中的橘黄色灯光。 他沉默了许久,却不相信刚刚是自己的错觉。 于是叶因就看见了这样的一幕: 叶缘抻长了脖子,把自己的脸交给雨水打。等淋了一脸水了之后,他再慢条斯理地一抹脸,侧着身子,眼睛空洞地直视前方,注意力明显不在这个方位。 叶因:“……” 徐晚洲也看见了这一幕,起了兴趣:“看见了什么?” 叶缘的声音十分兴奋:“能看见一片灯海!”说完,他的眼神一偏,顿时丧气地转过头:“有点麻烦,只有特定的角度才能看见。” 叶因走上前去,也侧着脸用余光去瞟。 灰色的雨幕之中的确有一片橙色的光,仿佛漂浮在灰色的雨幕之中,看起来不太真实。 叶缘在一旁聒噪指导:“你要往脸上抹点雨水……” 叶因的眼皮闲闲一掀,一言难尽地望向叶缘。 叶缘被这目光看的一愣,照着叶因的做法去看,灯海又出现在了眼前。原来是不需要抹雨水的……他也知道自己犯了傻,呐呐不语,一张俊朗的脸上透出了尴尬的薄红。 徐晚洲也走到阳台上来看。 但这个姿势实在不舒服,没有一会,三人就眼睛酸涩,脖子僵硬,加上余光里也看不清楚那边到底是什么东西,干脆不看了。 叶缘随便问道:“这是海市蜃楼么?” “照你这个说法,这灯海应该在我们另一个方向。”叶因摸摸下巴,“也不是没有可能。”但真是这样未免也太简单了一点,叶因直觉不是这么一回事。 徐晚洲若有所思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忽然说:“那头不是小镇吗?” 的确! 叶因一眼看过去,心底大惊。余光所见的那片灯海的的确确能和旅游小镇的位置重合,这未免也太巧了一点。 徐晚洲又说:“我上山的时候看过,小镇上不像有人的样子。” 没人,就更加不可能有灯光了,事情变得更加诡谲。 徐晚洲重新看了一眼,收回了视线,将放在床头柜抽屉中的旅游手册抽了出来,坐在床头阅读。 等翻到了介绍旅游小镇的那一面,他的动作一顿,重新看向茫茫雨雾。虽然这个角度看不见那一片诡异的橙色灯海,但他还是凝神看了许久。而在他翻开的书页之上,是一张小镇夜景图。夜景图拍的是小镇的喷泉广场,白色的射灯安装在喷泉池底,被水雾拢出了一层淡雅的白光。 . 第二天早晨,房门被人敲响。叶因睡得不沉,立马睁开了眼睛,但躺在沙发床上的叶缘先起了身。他闭着眼睛走到了门前,竟然还没有忘记该有的警惕心,隔着门板问:“谁啊?” 门外传来郝照的声音:“我们准备去楼下餐厅看看有没有吃的,你们要不要一起?” 叶缘打了一个呵欠,透过门上的猫眼去看,随后打开了门。 门外的确是黄子音那一行人,只不过少了徐遥,王文眼下也一片青黑,看样子并没有睡好。 叶缘正想回头问问叶因,叶因就从后面走了出来:“我们一起去,你们等一下我们。” 郝照笑了一下,没有什么意见:“好。” 顺便又多说了一句:“吃完早餐我们准备去旅游小镇上看看,不知道有没有手机店,当然,还要查查回程的游船。” 再看阳台外面的天幕,天空果然放晴了。 叶缘稍微有些诧异:“手机怎么了?” “手机都坏掉了。” 郝照苦笑了一下,他按亮了屏幕,上面一片雪花,“开了音量还能听见奇怪的声音。” 说着,他又演示了一下,昨天那种诡异的嚎叫声又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在场的几人脸色发白,郝照又连忙关了静音:“也不知道是不是手机受潮了。” 话是这样说,但是在场的没有一个人相信这个说辞。就算是真的受潮,哪里会那么巧和,在场六人的手机齐齐坏掉,又怎么可能那么巧和,打开手机音量后听见的声音与昨天座机听筒里传来的怪叫一般无二。 事情已经演变到了科学无法解释的地步,只是没有人敢承认而已。 -- χdγBz.℃δм 手印 餐厅厨房里的食材怎么算都只够九个人吃五天。陆浩爱吃,厨艺还不错,不一会儿厨房中就传出了早餐的香味。 因为昨天受到了惊吓,一伙人都没有吃东西,一个晚上过去,皆饥肠辘辘。闻见饭香,好几个的肚子就咕噜了一声。白慧就是其中一个,她捂着自己的肚子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转移了话题:“我和子音商量了一下,一会我们下山直奔小镇。先去找找看有没有手机店,然后去码头查看最新的一趟游船信息。” 众人都赞同地点了点头。 白慧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王文,说道:“你要不就不要跟我们一起去了,留徐遥一人在房间里也不太好。”她的目光中含着隐忧,但是王文的神情恍惚,八成没有看见对方的担心。 王文抬起头迅速看了一眼白慧,不知道想了什么,脸上有一瞬的晦涩难明,随后笑容勉强地回答道:“也好。” 叶因眉间轻轻皱了一下,觉得王文的态度有点古怪。 但是没有等她想清楚,对方就端着餐盘离开了餐厅。 而剩下的几人,在随意收拾了一下东西之后就朝着山下进发了。 昨天下了一晚上的暴雨,山林间的树木被吹打的乱七八糟,两侧的泥泞蔓延道了柏油马路上。 从山顶往下看,能看见山脚的旅游小镇和远方的海岸线。小镇上建的都是欧式复古的建筑,从山脚处开始收窄,其中一条石板道路能直接通向码头,码头两侧是白金色的沙滩。因海岛刚开发,周围的环境还没有遭受破坏,远远看过去,整个海面如同一块宝蓝色的宝石,闪耀着澄澈通透的光。 不得不说,如果忽略一直萦绕心头的那股怪异感,这里的确是一个休闲度假的好去处。 想到前一天晚上的雨中幻象,又想起徐晚洲说过的话,叶因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小镇的那片瓦红色屋顶之上。 那片淡淡的瓦红逐渐和印象中的灯海重叠,似乎每一盏橙色的灯都能够对应一栋房屋。除了相对于橙色灯海二眼,平均两三层楼高的屋顶更像浮在其表面,布局虽然相差无几,但是高度不尽相同。 “如果这里是一片平房的话,那就可以完全对上了。” 这个念头措不及防出现在了叶因的脑海中,她先是吓了一跳,随后发现这个想法深深扎根在她的心头,疑虑竟然挥散不去。 少了行李的拖累,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小镇。 徐晚洲的眼神的确好,整个小镇空空荡荡,临街的商铺开着门,有些连窗户都没有完全装好,一副没有开张的模样,更被说是找到一个人影了。 郝照看着这一幕,有些目瞪口呆,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强撑着胆气,打头进入了小镇。 空气中有一股油漆味,因为雨水的冲刷,变得寡淡不少。 忽然,陆浩小声尖叫了一声。 叶因被npc的惊呼吓得浑身一抖,转头看去。 陆浩站在原地,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说道:“不好意思,刚刚屋顶的水滴我脑门上了,吓了我一大跳。” 可看见郝照的脸色不太美妙,陆浩的神情凝固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门。他的指腹被液体染红,顿时大惊失色。 但此时,郝照的脸色倒是回温了。 一番鸡飞狗跳之后,陆浩终于弄明白红色的液体根本不是自己的血,而是屋顶上淌下来的水。抬头一看,屋顶上的油漆没有来得及干透,就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无情洗刷,此时红漆条条道道,深浅不一,看起来有几分萧条。 白慧咬紧了下唇,看向了身侧的黄子音。 黄子音仰着小脸,垂在身侧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着。 身边传来徐晚洲的声音:“看屋顶。” 叶因抬起头,心里大惊。 在墙壁上,赫然是一串细小的手印。手印边缘的水迹还没有完全突破那圈张力,绕着手印的形状往下淌。这说明,这些印迹新鲜得刚出炉,更说明东西还没有走远! “小因,去!”叶因默念,一直坐在肩膀上的小木偶如同离弦的箭一般掠上屋顶,瞬间没有了踪影。叶因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个建筑的虚影,小因的速度极快,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但是那串印迹在到另外一侧的屋顶便戛然而止,整个小镇除他们之外不见一个人影。 徐晚洲瞧了一眼小因离开的方向,心中有些惊叹小木偶的速度,随后目光转向了另外的方向,眉心顿时一蹙。一抹淡淡的红色刺了一下他的眼睛。 可是叶因没有料到的是,运用小木偶竟然差点惹火烧身了。 黄子音被那道虚影一惊,猛地扭过头来,不分青红早就把叶因呵斥一通:“所以这两天都是你在搞怪吗?” 她像是为了赢取别人的信任,指着叶因说:“你们都看见了吧,那些手印一定是她的小玩具搞得鬼!” 白慧也有些怀疑地看向叶因:“叶因,真的是子音说的那样吗?” 叶因的嘴唇动了动,刚想反驳,就听见一声嗤笑。 叶缘往前一步,下意识挡在了叶因的身前:“我说你是不是瞎?” 黄子音顿时火起,没好气地瞪着叶缘。 叶缘却不看她一眼,继续说道:“你自己看看屋顶上的印迹,木偶的脚印和不知名生物的手印分明是完全不一样的。” 郝照也出来打圆场:“的确不一样。我想叶因也只是想抓住那个东西。” 可话到了这个份上,黄子音却没有丝毫理解的态度,看着叶因的眼睛火气竟然越来越旺盛。她冷笑:“抓回来?要是那东西是个怪物,你把它引来是想要害死我们吗?” 白慧拽了拽她的衣袖,有些不赞同地皱眉。 徐晚洲嘴角的笑意却加深了,若有所思地看着黄子音。 郝照擦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又多说了几句,总算浇熄了黄子音的怒火。众人才得以继续前进。不过这次黄子音的突然发难,还是让叶因留了一份心眼。 正如叶因所料那样,小镇上压根就没有手机维修店。一无所获的小因也重新回到了叶因的肩头。 众人垂头丧气,坐在树荫之下休息片刻动身往码头走。 越往码头走,浪涛声就越大。不过浪涛声之下好像还藏着其他古怪的声音,叶因侧耳聆听许久,都没能将其与海浪声分离开来,只好放弃了。 黄子音径直往码头的白房子走去。叶因可是看见这栋白房子就浑身不舒服,但为了线索,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不过让人惊讶的是,路上的那个井盖竟然又不见踪迹了。 白房子平常是买卖船票的地方,但是今天,一排服务台都没有人。有些桌面上还摆放着写到一半的收据。 墙面上挂着一面时钟,时针秒针都按照原定的轨迹乖巧地走着,唯独钟面上的电子显示屏出了问题。 郝照拉过椅子将时钟从墙上取了下来,抹去了上面的灰尘,一张脸变得古怪:“……20x7年七月?” 白慧猛地睁大了眼睛:“20x7年,今年不是20x9年吗?” “对啊,对啊……”黄子音的神情有些恍惚,似乎沉浸在了回忆之中。过了一会,她的肩膀一颤,声音有些变了调:“我想起来了!x7年的时候,酒店和小镇刚建好,岛上除了码头在营业,其他场所都还没有开门!” 此话一出,在场的npc都齐刷刷煞白了脸。 叶因三人对视一眼,都冒出了一个念头:“没错,这样就对上了!” 没开业的酒店和旅游小镇,了无人烟的海岛。这根本就不是20x9年海岛开业一年半的夏天,而是两年前! 时间在某一刻发生了错乱,让他们回到了过去! 叶因不由地苦笑了一下,那么主线任务:【离开海岛】或许就没那么容易完成了。 npc们被这个新发现都吓得不轻,连忙在屋子中翻箱倒柜了一阵,又找出几个电子表来,所有的钟表放在了一起,打碎了他们的幻想。 哪怕再不愿意相信,他们都不得不承认,现在他们已经来到了另外一个时空。 这个时候,请求外援已经变得不现实了,甚至,乘坐游船离开海岛都变得遥不可及。 黄子音咬紧牙关,不愿意就这样放弃,说道:“找找看,有没有游船的消息。” 郝照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沓资料,说道:“游船没有,但是这叠资料说,每隔两天,就会有渔船靠岸补给物资。那可能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 叶因摇了摇头。 黄子音本就盯着叶因,此时看见她摇头,心底一片烦躁,忍不住呛声道:“你摇头是什么意思呢?” 叶因看了回去,倒是其中最平静的一人:“渔船是回不去的。你不要忘了,现在我们在20x7年的海岛,而不是20x9年的海岛。x7年的渔船,是不能带我们回到x9年的。” 黄子音的脸一片惨白,好半晌才喃喃道:“难道要坐以待毙么?” 叶因没有说话,慢慢退出了白房子。 当然不要坐以待毙,只不过离开的方法八成隐藏在时空错乱的秘密之中。 电光火石之间,她的心中陡然出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んāíτāńɡsんцщц.íń(haitangshuwu.in) 第一章开头加了一部分,和新加的世界观设定有关,但是也不影响正文阅读,想的话可以回去看看。 -- 婴孩 20x7年7月13日,晴转暴雨。 叶缘动了一下鼠标,看见了亮起的屏幕正停留在天气预报的页面。那头的郝照按亮自己的手机,断网前最后一刻的天气预报停留在昨天:20x9年7月13日,晴转暴雨。 除一个数字不同之外,这行字几乎一模一样。 叶缘喃喃自语:“所以今天应该是几号呢?” 话音刚落下,他就看见本来已经退出门外的叶因快步走了回来。和出门的时候不同,她的脚步显得几分急促。 黄子音用鼻子哼了一声:“看见什么了?这么火急火燎?” 叶因根本懒得搭理这个npc,闻言只是冷冷瞥了她一眼:“找找屋子里有没有伞,快下雨了。” 听见她的话,其余人才转眼看向屋外。 在海平面的尽头,原本的湛蓝已经变成了沉闷的浓黑,滚滚乌云如同浓烟一般像海岸线推进,平静的海面已经开始酝酿惊涛骇浪了,海潮侵袭白金色沙滩,空气中翻腾着海潮的水腥气。 这一场暴雨的激烈几乎可以预见。 白慧的脸色有点发白。想来她也想到了:今天依旧是20x7年7月13日,那个晴转暴雨的日子。 时间竟然停留在了这一日吗? 白房子的男生们迅速行动了起来,他们很快从办公室里找到了四把雨伞,其中一把的伞骨有点不稳。 屋外的风已经变大了,呼啦啦拍打着窗棂。只听见“嗞啦”一声,白屋子的电路因为水汽不稳,头顶的白炽灯全部灭了,整个空间被阴郁的昏暗笼罩着,唯独刚刚打开的电脑发出冰冷的电子光。 叶因的心一下提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直勾勾盯着自己。这样的感觉让她毛骨悚然,脑袋中几乎只剩下一个念头:“离开这里!” 大家的想法与她不谋而合,大家两到三人拿了一把伞,走进了狂风之中。 几乎刚刚将伞撑开,头顶的乌云就将最后一线蓝天吞噬了,瓢泼大雨从天而降,雨水的冲击力直接将叶因那把小伞砸弯了腰。 雨水劈头盖脸地砸下,叶因的视线被茫茫的雨水遮挡,张张嘴竟然都是水。 这个时候,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她心下一惊,刚想挣脱,就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躲进来。” 是徐晚洲。 叶因顺从地跟着徐晚洲的引导,躲入了徐晚洲的伞下。徐晚洲本来和叶缘共打一把伞,此时伞内加入了叶因,叶缘就压低了伞檐,两个一米八的大高个不得不稍微弓了腰。但叶因的视线终于清明了。不过也仅此而已,在猛烈的暴雨之中,一把伞是起不了多少作用的,该浇湿的地方一个都不会少。 众人下山的时候天晴,路好走,回去的时候就没那么幸运了。 山上的风竟然比海边还要大,翻滚的雷电又仿佛在自己的头顶炸开,好不吓人。 终于,他们回到了酒店,将伞一倾,都能听见从伞面淌下的雨水发出的哗啦声。几个npc对视了一眼,都忍俊不禁,一个个狼狈如落汤鸡。 叶缘想从口袋中拿出手帕纸给叶因擦一下头,取出来的时候可惜地发现手帕纸被淋湿了,一张张纸巾全部黏在了一起。 叶因却丝毫不管自己身上滴滴答答的水,定定望着雨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雨幕之中,有一个小小的身影破开了雨幕向众人走了过来。 徐晚洲似有所察地看向了那道身影,在看清那是小木偶之后又看向了叶因。叶因弯腰从地上抱起了小木偶,和他对视了一眼。 徐晚洲明白了什么,拉住了正准备跟着npc一起上楼的叶缘。 等身后的脚步声消失不见之后,叶因重新打开了雨伞。 “等一会。”徐晚洲叫住了她,他走到服务台背后,从柜子中取出三把印了酒店商标的雨伞,一人递了一把,“小因发现了什么?” 叶缘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也好奇地望着叶因。 叶因说:“在我们离开小镇没多久,小镇就变了样子。” 徐晚洲心下一凛:“所以我们现在要原路返回?” 叶因点点头:“是的。” . 下山又花了不少时间,等几人来到小镇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只不过天色暗得跟大半夜似的。 暴雨的声音将这个世界上其他的所有声音都遮盖住了,耳边只有单调的轰隆隆的水声,竟然人觉得有几分恐怖。 三人站在石板路的尽头,脸上都是无法掩饰的震惊之色。 他们眼前竟然是一片低矮老旧的平房,每一户的窗户都两者橙色的灯光,灯光将雨帘也晕染得变了颜色,这还不是最惊悚的,最惊悚的是——他们竟然还看见了屋中影影绰绰的人影! 叶因的手臂上浮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心想:“这些都是多年前的居民吗?他们都是活人吗?”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家人的房门被推开,一把雨伞阻断了雨帘,一张苍老的脸出现在了门后。 叶因可以确定在这一刻,自己的脸一定是煞白的。 她握紧了伞柄,一动都不敢动,被雨水浇湿的身体散发着丝丝凉气。 那位老妇人却只是随意看了三人一眼,虽然有点疑惑岛上怎么出现了陌生人,但是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等老妇人离开之后,叶因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应该有三个时间。” “我也是这样想的。”徐晚洲深吸了一口气,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三个时间点因为一场相似的暴雨被连接在了一起。” 叶缘:“时间错乱?” 徐晚洲点头,又摇头:“准确点来说,是时空错乱。” “或许是这场暴雨将三个不同的时空连接在了一起。昨天我们通过特定角度看见了这个小镇,就好像是……”叶因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合适的措辞,“就好像光透过了透镜,经过了一种特殊的折射路线,将时空缝隙中的另一个场景传递到了我们的眼中。” 叶缘:“也就是下雨之后,小镇的时空就会变化。” 他又说:“我们本来不需要返回酒店一趟的,刚刚我们跟着他们走是为了避开他们视线吗?” 叶因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如果我们一直呆在小镇上,就根本找不到这里。” 假设在暴雨天气,小镇的时空会发生错乱。可以将三个时空按照时间顺序设为最早的a(也就是眼前所见),20x7年的b和20x9年c。因为一场暴雨,黄子音一行从x9年回到两年之前,从c到b。而在同一天,小镇的位置出现了时空裂缝,叶因三人得已到达时空a。但从512阳台上看见的奇怪景象出发,可以得知,在小镇位置ab时空出现了重叠。也就是说,如果在下暴雨伊始并未离开小镇,叶因几人大概率会停留在时空b,而不会来到a。 【剧情一(开启)】 叶因和徐晚洲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迸射出的欣喜。过了一会,叶缘想通了关键,也得到了系统提示。 叶因:“看来这个思路是没错的,这的确是三个不同的时空被拼接在了一起。” 她又说:“而这是最早的一个时空,一定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在这个时空发生了!” 徐晚洲点了点头:“不如跟上刚才的那位老妇人。” 老妇人的身影已经要消失在街道尽头了,事不宜迟,三人连忙跟了上去。这是一场十分罕见的暴雨,几乎所有的镇民都藏在温暖的家里,鲜少人会选择冒雨出行。也正因如此,雨天出行的老妇人的行迹就越发可疑。 她的动作虽然迟缓但是并不缓慢,甚至以一种急切地姿态往自己地目的地赶去。 到底什么事情让她不得不在现在出行? 一路走过来,叶因发现,这个小镇的科技水平比黄子音的时空落后不少,看镇民家中的电器竟然都是二三十年前的旧样式。 叶缘的眼睛猛地睁大:“想起来了!我刚刚在白房子找到了海岛的原始资料。岛上原本是有一个渔村的,但是到了黄子音的父亲购买下这个海岛的时候,海岛上就只剩下一户人家了。” 叶因皱眉:“肯定发生了什么鲜为人知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老妇人的脚步慢了下来,她停在了一户人家的门口,深吸了一口气,上前敲响了房门。 屋内的人也似乎正在等待着她。她才敲了一下门,门就被人打开了,门口露出了一张焦急万分的脸,是一个中年男人:“王婆婆,快进来,阿玲已经要撑不住了!” 那位姓王的老妇人当下就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距离预产期还有两个多月呢!” 男人说道:“这……我和您慢慢讲,您先帮阿玲接一下生吧!” 随后,王婆婆收伞迈进屋内,房门被哐地一声关闭了。 叶因停下脚步,看着窗户之内忙碌的情景,望着屋中人不断交谈的口型,忍不住皱紧了眉。 他们很显然不能进入屋内,但是如果不进入屋内,这个谜题要如何才能解开? “诶?”叶缘忽然走到了那家人房子的侧面,有些疑惑道,“这是什么东西?” 叶因和徐晚洲走了过去,看见墙角摆放着一个石像。石像表面附着着一层盐类,在雨水的冲刷之下那张石脸似悲似喜,神情诡异异常。 叶缘弯下腰想要将这个足有五十厘米高的石像捡起来,却被叶因呵止了。 叶因看着那东西,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狂跳。这张附着着一层白色盐类的怪异面孔,她见过! 这张脸和下水道白色泡沫中的那张脸一模一样! 叶因张了张嘴,直觉得喉咙有点干涩,正准备将自己之前看见的景象说出来的时候,房中传来了尖细的啼哭声。 叶因忍不住向窗口看了过去,这面的窗口正好对着卧室的床,王婆婆从女人的身下取出了一个血淋淋的婴孩。 只见王婆婆的脸色一变。 那婴孩竟然转过了头,直勾勾对上了叶因的眼睛。 叶因双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上。 -- 邪神 细细的眼睛,寡淡的眉毛,瓷白的像是被水泡过的肌肤,这张脸! 这张脸竟然和石像,也就是下水井中的那张脸重合了!三张脸,一模一样! 叶缘和徐晚洲看楚了叶因的异样,都扭头看向了窗内。两人的脸瞬间变色,虽然没有见过下水井中的那张脸,但是他们都认出了婴孩的模样。特别是,这刚出生的小孩十分邪性,在场的三个人都无比肯定,对方的那双细长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的那人——是自己! 屋内,王婆婆的手抖了抖,双腿险些跪了下去。但是她稳住了身形,慎重地将婴孩用布包裹了起来,放在了床边。几乎是同时,床上地女人地胸口起伏了一下,彻底没了声息。而床上的婴孩竟然收了哭声,咧开嘴发出了一连串笑声。 男人慌张地问着王婆婆,因为情绪激动,他的声音透过了玻璃,传到了屋外三人的耳中:“婆婆,这是怎么回事!阿玲!阿玲她怎么了!” 王婆婆跪着后退几步,似乎很害怕床上的婴孩,颤抖着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要问问自己。不过婆婆我在这里还要奉劝你一句,既然神仙愿意投在阿玲的肚中,就说明看你们家有几分眼缘,你可千万小心行事!” 说完,她看都不敢看婴孩一眼,连滚带爬地离开了这里。她离开屋子的时候甚至没想起来拿自己的伞,在雨中远去的背影怎么看怎么像是在逃命。 门没有关,雨水扑簌簌地往屋中洒。男人呆滞地望着门口,面容似乎一瞬间苍老了十岁,在他浑浊双目之中盛着的,是化不开的恐惧。 就在这个时候,床上的阿玲的肚子慢慢瘪了下去,鲜血像小溪一样从她的身下流出,只听见扑通一声,一团不完整的红色肉块从她的身下掉了下来,落在了地上。 那肉块有手有脚,竟是一个被咬死的还没有完全成型的死婴! 男人敏感脆弱的神经被这个声音刺激到完全崩溃,转身死死盯着地上的死婴。过了许久,他弯腰颤抖着将死婴捡起,珍而重之地将其放在自己妻子的床头,他笑着对妻子说:“阿玲,你看看,这是我们的小孩。你看看,他长得白白净净,多么漂亮啊。” 随后,他恐惧地看向了床上那个白白的婴孩,眼中迸发出了一道疯狂的光芒。 只见他从厨房中拿出了一把菜刀,发狠般将婴孩剁成了碎片。但这东西还不死,那个仅存的完好的脑袋竟然还发出了狰狞的尖叫声。男人咬牙,举起菜刀,用力劈向了那个脑袋,如同切西瓜一样,那个脑袋被砍成两半,鲜血迸射到了男人的脸上,他抹了一把,眼中的恐惧已经要溢出来。 他喘息了一会儿,找出了垃圾袋,装好了尸块淋着雨出了门。 此时叶因一行已经撤到了稍微远一点的地方,他们看见男人从墙角找到了那块石像,嘴里一边念叨着什么,一边撬开了一个下水井盖。 他毫不犹豫地将两样东西投了井。地上的血水在暴雨的冲刷之下很快就无影无踪了。 男人回到了屋子中,紧紧关上了房门。 就在他的隔壁,那户人家正在吃晚餐,正是一片欢声笑语。 过了好久,叶因才回过神来。她这才发现,叶缘一直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试图给她力量和安慰,但是他掌心的冷汗比她的还要多不少。 叶因捏了一下他的手,说道:“走吧,雨变小了,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不然说不定会被困在这个时空缝隙之中。” 叶缘深吸了一口气,扬起了一个笑容:“这点东西,一点都不吓人。” 那表情就和小时候拉着叶因一起看恐怖片的时候一模一样,装得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实际上,眼神都在发虚。 这家伙其实比她更怕鬼。 可是尽管他害怕,也没有忘记自己是个男子汉,要保护自己的姐姐。 叶因心里有些好笑,又暖又涩。毕竟这样的叶缘她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了,上辈子的那个叶缘早就失去了所有的生机,也似乎忘记自己是怕鬼的,每次都沉默又死气沉沉地她的身侧,几乎要融入幽魂的世界。 叶缘敏感地察觉到了叶因的情绪变化,只以为自己的姐姐是被刚才的场景吓到了,连忙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自己的恐惧,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这玩意自己能一打十。 这副强作开朗的样子把徐晚洲也逗笑了。 有了这么一出,三人的心情都好了不少,赶着时间离开了小镇。 . 回到酒店的时候雨已经小了许多,回头看朦胧的雨幕之中也再也看不见那片橙色的灯海,刚刚经历的事情仿佛只是三个人的一场幻觉。 但是那“幻觉”未免太过真实,直到现在叶因还心有余悸,她将自己在下水道看到的景象告诉了两人。 叶缘:“那就是了!那男的最后把石像和小孩都丢进了下水井中,下水井说不定就变成了怪物寄居的场所。” 说完,他又皱眉:“可是那东西跟了我们一路……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妖魔。”徐晚洲说,“王婆婆说那家人请神容易送神难,说明这东西是请来的。” “石像有不少灰白色的沉淀,表面侵蚀痕迹明显,说明这东西来自海底——准确点来说,应该是那家人出海捕鱼打捞起来的东西。民间很多人会把妖魔称为邪神,但是这种东西终究和正统神仙不一样。要是有人把这些东西请回家却不好好供奉,是可能遭到报复。” 叶缘倒吸了一口凉气:“所以最后小渔村的居民几乎死光了!可为什么,时隔这么多年它又出来作乱了?” 外面的雨声很乱,打在人耳畔让人心生烦躁。叶因看着雨幕,心底忽然有道灵光一闪而过:“因为暴雨。” 她说:“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触发条件,但是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将三个时空连接在了一起。天气恐怕是我们的入手点。” 徐晚洲点点头表示赞同。 叶缘苦笑道:“我们明天不会又要去一趟小镇吧。” 叶因正准备点头,突然听见了一道尖叫声。她的感知顺着声源向上攀援而去,那声音变大了,除此之外还有人讲话的声音,脚步声,她似乎还触碰到了地板的一部分记忆:有人慌不择路地逃入了房中,却在用力关上房门之后轰然倒地…… “出事了!”当玄妙的感觉如同潮水般褪去,叶因的脑海里只剩下这样一个念头。 五楼,509门口。 郝照站在门口,看着房内的尸体,整个人僵在原地。 在他的身后,站着白着一张脸的陆浩,紧紧牵着手的白慧和黄子音。在他的面前,徐遥跌倒在地,双眼空洞地望着地上已经没有声息的王文,像是吓丢了魂。 刚刚的尖叫声就是徐遥发出的。 叶因三人跑上五楼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徐晚洲拉住叶因的手腕,将她不动声色往自己身后一带,走上前去:“怎么回事?” 听见徐晚洲的声音,陆浩哆哆嗦嗦地转过头来,结巴道:“死……死人了……” “这点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见。”叶缘嗤了一声,顺便生硬地把叶因拽到自己的身后,“我们是问,这人是怎么死的?” 徐晚洲的手心一空,下意识看了叶缘一眼,不过他的表情依旧十分温和,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叶因倒是在这个紧要关头无语了一下:她看起来有那么弱不禁风吗,需要别人挡在自己前面?念头一动,她就将一米八的叶缘揽在自己怀里,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叶缘营造起来的气场顿时一滞,荡然无存了。 陆浩依旧哆嗦:“不……不知道哇……” 徐晚洲的眉毛一挑,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一点,眼底却没有笑意:“猝死的?” “不必这么咄咄逼人!”黄子音竖眉瞪了过来,“我们吃完午餐一上来就看见王文正在往屋子里躲,随后,他自己关了门。我们听见徐遥的尖叫声后才觉得出了事情,于是郝照和陆浩把门踹开了。” 白慧低下了头,不说话。 屋内的徐遥却像是受到了刺激一样,浑身一个激灵,猛地瞪大了眼睛:“不是这样的!有东西追王文,就是那东西杀了他!” 黄子音皱眉:“我们并没有看见什么东西。” “不可能!”徐遥打断她,又神经兮兮地扫视在场所有人一圈,“你们肯定骗人了……那东西追着王文跑,你们肯定看见了,不可能看不见……” 郝照皱眉:“我们的确没有看见什么东西追他。” 黄子音也说:“我们一路跟上来,确实什么都没有看见。” 一直没有吭声的白慧下意识抬头往叶因三人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一眼,她就对上了徐晚洲的视线。她只看见徐晚洲冲她轻轻笑了一下,白慧心里咯噔一下,像被烫着一样迅速移开了视线。 随后,她听见那个看起来十分温和友善的男人说:“的确有东西在追他。 -- 是谁 叶因听见徐晚洲这样说,心下了然。 的确有东西在追王文。 那东西——就是眼前除徐遥之外的四个人:黄子音、白慧、郝照和陆浩。 不过恐怕直接这样问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了。 徐晚洲恐怕和她持一样的观点。 徐晚洲微笑着走上前去,礼貌地对白慧说道:“的确有人在追他,白慧,你说是吗?” 白慧抬起眼:“你什么意思?” “没有说你的意思。”徐晚洲的目光从四个人的脸上划过,白慧警惕、黄子音敌对、郝照沉默、陆浩惊惧,没有一个人的反应是异常的,可偏偏……他们中一定有人知道些什么,“我的意思是,至少,追在王文身后的有你们四个人。” 黄子音一把将白慧拉在身后,抬眼正欲反驳,却被郝照打断了:“没错。我们四个人刚刚就是追着王文上来的。” 他平静地回视徐晚洲:“但我们是同学,也是多年朋友,我们并没有动机害王文。更不可能……”他看了一眼房间内的尸体,有些不适地移开了视线,“更不可能造成这样的死状。” 王文仰面向上,手还保持着关门反锁的姿势,可是他的一张脸已经变得惨白,没有一点血色,似乎连眉毛的颜色都变得寡淡了。这样的死状叶因三人是更加熟悉的:阿玲就是这样死去的。 徐晚洲淡淡瞥了一眼尸体,并没有因为这副诡异的场景而大惊失色。其实这并不是因为他本身有多么淡定,仅仅是因为他刚刚见过了,脱了敏。 可是这副模样落在郝照的眼中,却更加具有震慑力:“你有什么想法?” “我觉得你们中有人知道什么。”徐晚洲直说了。 黄子音声音微微拔高:“你不如怀疑怀疑自己!” 郝照却说:“你想要单独询问我们?就像小说里的侦探那样?” 徐晚洲点头。 郝照思索了片刻,说道:“我会把我看见的事情都告诉你。” 黄子音不赞同:“郝照!” 郝照叹了一口气,对黄子音说:“不用太过提防他们。王文出事的时候,他们三个的确不在场,嫌疑比我们中的任何一个都要小。” 说着,他又有点忧心忡忡:“餐厅的食物吃一天少一天,我们越早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越好。” 黄子音抿紧唇,最后愤愤地一跺脚:“我什么也没错,才不要被他们审问呢!白慧,我们走!” 白慧看了郝照一眼,并没有马上跟上。 郝照正准备再劝,张开的嘴一僵,没有说出话来。只见一只面无表情的小木偶骑在黄子音的肩膀上,手里拿着一根尖利的小刀,刀刃抵在黄子音脖颈的大动脉上。 黄子音感受到了皮肤上的冰凉,一动也不敢动,冷汗唰唰唰地往下落。 郝照当然记得这个小木偶是谁的东西,当下便朝叶因看了过去。叶因双手叉在胸前,脸上冰冷的表情倒是和小木偶一般无二,开口竟然还是一副好商量的语气:“我们只问几个小问题而已。” 徐晚洲笑了一下:“那我们就在509聊吧。”说完,他对地上的尸体视若无睹,率先走入509。 黄子音一咬牙,转身走进了509。她一进房间,小木偶就三两下跳下了她的脑袋,爬回了叶因的身上,乖乖巧巧地将小刀还给了叶因。小刀本来就是叶因随手从餐厅里拿吃牛扒用的餐刀,不至于十分锋利,吓人的本事倒是一等一。 叶因将餐刀往口袋里一揣,将其他人引导到了隔壁的510。 509的地毯上有一层水渍,也分不清是他们刚踩上去的,还是原本就有的。徐遥除了刚才爆发了一次之外,对外界的事情一直没啥反应,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也不愿意离开509。徐晚洲思索了片刻之后,决定把她放在眼底下观察,反正估计她也不知道什么。 黄子音先坐在了徐晚洲的面前,双手往身前一交握,一副对方欠了自己八百万的样子:“要问啥快点。” 徐晚洲倒是不在意黄子音的态度,只是微笑着开口:“描述一下当时是什么场景吧。” 黄子音本来还不是很想说,但看着徐晚洲的笑容,只觉得越来越瘆得慌,莫名觉得眼前这个人比叶因那个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暴力女还难对付,态度不得不软了几分:“回到酒店之后,我们没有立刻回房间,而是去了餐厅。” “那个时候雨还挺大的,外面乒呤乓啷的,陆浩那个胆小鬼根本不敢单独在厨房做菜,我们就找了面包坐在一起吃。” “那时候我们正好讨论到要不要给楼上的王文和徐遥都送点吃的,白慧就小声叫了一声。因为她坐的座位正对着大堂的门口,所以她第一眼看见了从雨中跑来的王文。其实一开始她还不知道那是王文……” “还是郝照先认出了王文,他问王文什么时候出去的。王文没有回答,而是惊慌地对我们大喊‘快跑!快跑!’什么的。大家都有点被吓到,没多想跟着往楼上跑。” “我是第一个上到五楼的人。但是等我上到五楼的时候,509的房门就已经被王文反锁了。后来就是听见徐遥的尖叫声,郝照和陆浩踹开了门。” 黄子音皱眉,“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徐晚洲:“没有了,谢谢配合。帮我叫一下白慧。” 黄子音一翻白眼,正准备冷哼了一声,又被徐晚洲和煦的笑容吓得把哼声咽进了肚子,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句:“好——” 白慧走进房间,飞快扫视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沿着墙沿走到了徐晚洲的面前。 她坐下来,按照徐晚洲的吩咐描述了一遍经过。 徐晚洲问:“听说是你第一眼看见王文的?“ 白慧点点头:“我的确第一眼看见了王文。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不在酒店里,还以为是别的什么东西,顿时吓得乱作一团。还是郝照先认出那是王文……” 徐晚洲:“你是第几个上到五楼的?” 白慧回答:“第二个,我和黄子音一起。” 徐晚洲:“那时候王文已经进入509了?” 白慧下意识想要转头,头侧到半路,生硬地转了回来,点头:“是的,房间里的事情我们都不知道。” 徐晚洲:“门是反锁的?” 白慧:“是的,还是郝照和陆浩把门踹开的。” 徐晚洲笑了一下,忽然问道:“你刚刚为什么要回头?” 白慧一僵,过了好一会才放松下来,将之前说过的一句话重复了一遍:“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没有人知道。” 白慧离开后,陆浩进来了,他也先做了叙述。 陆浩:“我走在最后,都没敢回头看,总觉得背后毛毛的,也不知道是真的有什么,还是我的心理作用……” 徐晚洲:“你和郝照最后上的五楼?” 陆浩:“是,因为我半途摔了一跤,郝照拉了我一把,耽搁了。” 徐晚洲:“等你们上去的时候门已经关了?” 陆浩:“对,白慧和黄子音那时候站在房门口。” 最后是郝照。 郝照:“我们认出那是王文,我就开口问他什么时候出门的。结果他慌张地看了一眼我们,嘴里喊着‘跑!快点跑!’就一闪而过。我们觉得很奇怪,也有点害怕,就跟了上去。的确……我们追在王文背后,但是那东西不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 徐晚洲:“等你上去的时候509的房门是反锁的?” 郝照:“是。” 他又说:“白慧和黄子音比我们快了不少,如果那东西在她们俩身上也不是不可能。” 徐晚洲顿了一下,忍不住扬眉:“你在怀疑她们?” 郝照倒是比较平静:“这只是一种可能,毕竟这个海岛是黄子音父亲的,而去白慧看起来像是隐瞒了什么。” “但是白慧可不是这样说的。”徐晚洲的目光落在了徐遥的身上,他继续说,“她说,房间里的事情她们都不知道。” 郝照点点头:“这句话也没有说错。” 徐晚洲点点头:“谢谢了。” 黄子音几人的行踪其实很简单,回到酒店之后现在餐厅就餐,在看见神态古怪的王文之后,听了王文的话后,因为心里害怕就跟着往楼上跑。黄子音、白慧、郝照、陆浩依序来到五楼,其中黄子音白慧和郝照陆浩之间的到达五楼的时间有间隔。所有人都说王文在他们上去前就进入了509,徐遥尖叫声响起之后郝照和陆浩破门而入,这时候,509房中仅有两人。 全部都对上了,连细节都没有任何偏差。 徐晚洲无意识屈指敲击着桌面,抬头看了一眼跌坐在地上徐遥,走了过去,蹲下身:“你不准备说些什么吗?” 徐遥面无表情,像是并没有听见一样。 徐晚洲并不着急,只是轻轻说:“你说……有东西追他,那个东西是谁?” 徐遥在听见“追”这个字的时候浑身一抖,眼睛中终于有了一点神采,她神经兮兮探头往徐晚洲的身后看了看,见走廊上没有人,才低声说道:“黄子音,是黄子音。” 她恐惧又愤怒地说道:“王文把门关上的时候,黄子音正想进来!” -- 推理 听见这个答案,徐晚洲愣了一下:“你愿意详细描述一下吗?” 徐遥垂着头沉默了许久,才点点头:“可以,但是我以后要跟着你们。” 徐晚洲:“好,我们会保证你的安全。”这句话,他说的毫无心理负担,但显然连他自己都没有当真。 徐遥又犹豫了许久,才将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 “昨天晚上雨很大,房间里也因此潮湿阴冷,我和王文都没怎么睡好。但是王文好歹休息了一会,我是在雨停的时候才闭了眼。” “所以早上王文和你们出去了,我并没有出去……” “下午的时候我因为一整天没有吃东西,胃里空空,实在是不舒服,想起酒店一楼有餐厅,终于决定出门找点吃的垫垫肚子。” 说到这里,徐遥的脸上闪过了一抹惊恐,像是被重新拽回了那个场景:“我一打开门就听见走廊尽头的脚步声,随后,我看见王文向我跑来。他一把将我推进了房间内,我摔了一跤,正准备问他为什么推我,一抬头,看见他满脸都是冷汗,那样子……那样子就像见了鬼!他浑身都在颤抖,远比昨天发现手印的时候还要害怕。” 她顿了一下,张了张嘴,半天没有发出声音。 徐晚洲打了一杯水给她润了一下嗓子,凉水入喉,她才终于发出了声音:“我吓坏了,下意识往他身后看去。他那时候正在费力关门,我看见了一张想要从门后挤进来的脸。我从来没有见过长这样的人:她的脸白的跟张纸一样,眼尾吊到了太阳穴,不仔细看,根本找不到她的眉毛……” 徐晚洲:“你说这个人是黄子音?” 徐遥瑟缩了一下,声音压低了:“是。虽然有点不像,但是我认出那就是黄子音,她的鼻子上有一个痣大家都是知道的。” 黄子音的鼻子上的确有痣,如果按照大概的五官轮廓和特征来锁定的话,倒也说得过去。 徐遥:“我很害怕,不断地后退。这个时候,王文终于将房门关上了,他还落了锁。我松了一口气,但是发现王文维持着关门的动作一动不动的。” “过了好久,也可能只有一会。因为害怕,我对时间失去了判断。我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拍了一下王文的肩膀,结果就那一下!” 她猛地抬起头,望着徐晚洲,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我拍了他一下,他就直挺挺倒下了,我一看,他早就死透了!” 徐晚洲:“你这个时候尖叫了?” 徐遥想了想:“应该是,不过我自己的印象不是很强烈了。” 徐晚洲点点头,站起身:“我没问题了。” 徐遥也跟着站起来了,急切道:“你去哪,我和你一起!” 徐晚洲按住了徐遥的肩膀,顿了一下:“你继续呆在这里,继续装疯,要是黄子音看见你跟着我,会更加怀疑你,更加想要取走你的性命的。” 徐遥的表情呆滞了一下,虽然徐晚洲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等徐晚洲礼貌地关上了509的房门的之后,她才恍然大悟:这人刚刚不是承若要保护她的吗?这反悔反得也太理直气壮了吧! . 512。 叶缘打开了房门,将门外的徐晚洲迎了回来,探头往门外看了几眼,连忙关紧了房门,问道:“怎么样?” 站在阳台上的叶因也回过头来,如果不是因为不放心叶缘一个人在510看着其他npc,她也是要跟徐晚洲一起去509调查的。 徐晚洲摊开手,目光落在自己的掌心,眼底闪过了一抹疑惑。不过很快,他就将疑惑收起,对叶因叶缘两人说:“除了徐遥之外,其他人的口供基本能够相互印证。” “黄子音一行在楼下吃饭的时候看见往楼上跑的王文,在王文的提醒之后跟着跑上五楼到王文在509房间内暴毙之间的时间很短。保守估计,可能不会超过五分钟。” “在这短短五分钟之内,黄子音和白慧先到达509门口,此时郝照和陆浩还没有到达五楼,理论上黄子音和白慧两人有作案时间。只不过……如果这样的话,黄子音和白慧就是同谋,但是我们假设王文的死亡并非人类造成的,那就会出现一个问题:人类为什么要帮助怪物杀人?” 叶因摸了摸下巴:“也就是说,怪物在白慧和黄子音之中的可能性并不大。那有问题的是房间里的徐遥?” 徐晚洲思索了片刻,说:“白慧话里话外一直在暗示我徐遥是怪物,但是徐遥说,她看见黄子音杀人了。她的说辞也没有什么破绽,除了一点:在她的经历之中,王文并没有送早点上楼,王文早上很可能在离开餐厅之后离开了酒店。” 叶缘有点不赞同:“为什么不是徐遥撒谎了呢?” 徐晚洲笑了一下:“撒一个我们一眼就能看穿的慌,我觉得不太可能。我更倾向于王文的确没有回到509,而是直接离开了酒店。而且不要忘了,他后来是从酒店外跑回来的。” 叶缘点点头:“也有道理,但毕竟是一个可能性。” “那我们就不那么快排除这个可能——徐遥撒谎了。”徐晚洲顺着这个思路理下去,“但是只要她看见王文端着餐盘回来,就该想到我们都知道王文给她送早餐了,这个谎言撒得毫无助益。如果她真的在这一点撒了谎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推测当时她并不在房间里,她不在房间又去了哪里?有没有出酒店,在什么之后回来?这都是未知。” 叶因:“房间里有餐盘和早点吗?” “没有。”徐晚洲摇头,“所以我才更倾向王文没有回到509。” 叶因点点头:“王文出门了。说不定一路跟踪我们,或者说,他对我们中的一位有所怀疑。那个人会是黄子音吗?” 叶缘:“还记得墙壁上的手印吗?他要是一路跟踪我们,说不定看见了什么。” “合理。”徐晚洲说,“他看见了什么,并且被那东西发现了,所以才有了他一路逃命的那一出,他其实是想躲进房间里。” 叶缘:“如果这样的话,是不是可以排除徐遥的怀疑?因为她一直在509,如果她是怪物的话,王文不可能自投罗网。” 叶因看了叶缘一眼,说道:“照你这个逻辑,我们也可以排除黄子音的嫌疑,因为王文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提醒黄子音要逃跑,他不可能提醒自己的敌人。” “这不正说明,怪物不在npc之中,也符合我们在小镇看到的景象啊。”叶缘摊了一下手。 叶因:“那为什么npc们都在怀疑自己的同伴?如果没有特别的原因,她们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 叶缘:“……障眼法?” 叶因叹了一口气:“我们也可以这样考虑,但我觉得障眼法毫无必要,可能性十分小。”说完,叶因看向徐晚洲。 徐晚洲皱着眉:“总感觉忽略了什么。” 感觉真相跟他们只差一线之隔,他却怎么都找不到突破口。 . 第二天,早上天晴,连外面的霞光都与昨天一般无二。至此也算证实了三人的看法——他们的确被困在了20x7年7月13日。 趁着还没有下雨,叶因三人启程前往旅游小镇。在路上,叶因看见了两个熟悉的的背影,那两人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转过头来,原来是郝照和徐遥。 看见是叶因几人,两人停下了脚步,等叶因几人走上前去,郝照才说道:“我觉得我们昨天遗漏了什么。” 徐遥小声道:“我不想一个人在酒店呆着。” 叶缘一挑眉:“你不怕那东西其实藏在我们之中吗?” 徐遥下意识接道:“不是你们……是……”她和郝照对视了一眼,闭了嘴。叶因看见这一幕,心下有几分了然:看来徐遥已经和郝照交流了信息。 碍于叶因和叶缘在场,本来想问问昨天的承诺作不作数的徐遥只能远远看着徐晚洲,偶尔对他使使眼色。 就这样还被叶因抓了现行。 叶因冷冷瞧她一眼,莫名不爽,问道:“眼睛抽了?” 徐遥:“……” 徐晚洲淡笑了一下,温柔补刀:“酒店好像有医务室,应该有滴眼液。”完全一副翻脸不认人的模样。 徐遥:“……”她也算明白了,昨天的承诺不过是用来诓她真话的工具。 郝照不知道昨天的事情,站在一旁面露疑惑。 接下来的一路变得更加沉默,好在这段路并不是很长,几人很快到达了小镇。 徐遥昨天没有来过小镇,当下感慨了一声怎么镇上一个人也没有。郝照将昨天大家的推测告诉了她。 但是npc的推测仅到“大家被困在了20x7年”,而没有叶因的那套时空错乱的理论,少了一些严谨性,倒是听起来更加骇人了。 当时徐遥就白了脸,不说话了。 叶缘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因为叶因对徐遥没有好脸色,他也有样学样,无脑站队,还立刻怼了一句:“你竟然还怕这个,你不都和死人住了一晚上了吗?” 徐遥:“……” 徐晚洲不赞同地看了一眼叶缘,笑着说:“死人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大半夜诈尸了。” 徐遥:“……” 叶缘和徐晚洲两人,一人一脸无辜真诚,一人一脸温和包容,却都酝酿着一肚子坏水。 叶因忍不住压了一下上扬的嘴角。 -- ⓍdγBz.℃δм 电话 轰隆隆—— 密布的云层之中飞速蹿过一道闪电,雨像是从天上倾倒而下。因为一点小小的意外——徐遥崴脚,又扯着徐晚洲不让他走,耽误了一点时间,才使得几人被暴雨困在了白房子之内。 白房子此时如同茫茫大海上的一个孤岛,来势汹汹的暴雨将白房子和外界隔绝,头顶的电灯在狂风暴雨之下不稳定地嗡嗡作响,唯一稳定的光源是背后的台式电脑。 徐遥看着门外的大雨,一脸担忧:“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啊,我们要在这里等雨停才回去吗?” ab时空此时已经分割开了,进入a时空已经变成不可能的事情,但是酒店中食物的短缺又迫在眉睫,叶因对这个以一己之力拖累他们调查进度的npc 没有什么好感,因此连看都没有看徐遥一样,更别提搭理了。 徐晚洲也只是毫无含义地笑了一下:“刚才我们倒是走得了,现在估计难了。” 毕竟外面的狂风已经将树都压弯了,海面上卷起了黑色的巨浪,关上的玻璃门上也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不过这句话有些隐约的责怪的意思,落在徐遥的耳中让她有些不爽:“昨天你为了套我的话答应了保护我,今天见我扭了脚就翻脸不认人……” 郝照听着这话,都为徐晚洲感到尴尬,转眼看去,那个人男人竟然还是一脸无动于衷的温和笑意,他心想:“如果他是徐遥,估计骂不了几句就要被这人笑得说不下去了。” 果不其然,徐遥瞪了徐晚洲几眼,介于对方实在没有反应,她只好哑巴吃黄连了。 就在这个时候,里间传来了叶缘的声音:“你们快来!这是什么东西!” 其实整个空间都被几人翻找过一次了,只是叶缘不甘心什么线索都得不到,一人留在了里间继续翻来翻去。没有想到,还真有了收获! 叶因有些惊喜,转身就往里间走,一步迈出去,她脚下险些一滑。低头才发现,大理石瓷砖地板上竟然有一道突兀的水痕。 当然,因为从外面进来,地板上本来就有很多湿淋淋的脚印,但是和这道水痕不太一样。这道水痕看起来更像是什么东西在地上爬过。 不过,这个念头仅仅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的身体动作已经快一步迈过水痕,走入了里间。 叶缘的手中拿着两样东西:一个是一份文件,另一个是一封信。 他额头上还挂着一道灰痕,眼睛倒是十分亮,欣喜地对叶因说道:“姐,我是从柜子后面找到这两样东西的!应该是掉缝隙里了没有被人发现。”在他的身侧,果然有一个被挪开的柜子。 线索,自然是被叶缘交到了叶因的手里。 叶因将陈旧发黄的信封翻过来,一眼就看见了牛皮信封上的钢笔字署名:王桂花。 王是一个很寻常的姓氏,她并没有立刻联想到王婆婆,直到看完了信件的内容。 “海岛上天气变化突然,暴雨天最要小心了。注意不要随意走动,锁好门窗,不要让外面的雨水飘进来,还有……如果遇到了那个东西……它是海生动物,怕热怕阳光。” 而另一份文件记录的是海岛旧貌和地理。 上面有许多照片,前二十页的照片中的内容时令人心惊的熟悉——拍摄的时一个早已破败了的渔村。渔村只有一户人家,其余房子在十几年间陆续空置。 照片之下还有脚注,说这一家的年轻人都走光了,就剩下留守老妇人一个。在黄子音父亲公司考察的人员提出要购买海岛和这一片渔村的时候,她还老大不乐意,甚至还做了不少小动作想要赶走他们。 只不过,在木已成舟之际,她收起了凶悍的嘴脸,扯着考察员神神叨叨了一些什么,才不放心地签下了卖自家屋子所占的一块小地的合同。 而这一户人家,就是村口的王婆婆家。 王婆婆就叫做王桂花!她们家就是知道内情,并且活了下来的那一户! 叶缘忽然指着照片说道:“这是什么?” 叶缘指的是照片上王婆婆家的一扇窗户,照这个角度看过去,窗户之后是一片突兀的白色。但如果不是叶缘眼尖发现,恐怕叶因和徐晚洲都注意不到。 郝照凑过来一看,随口猜测:“是不是曝光过度了?” 叶因摇头:“不是,这白色的区域是规整的长方形,很明显是窗户里面放着什么东西。” “有道理……”郝照沉吟。 相比之下,这个不知所谓的照片在众人眼中的重要性显然要小于那封信,这页印了照片的文件也就被叶缘三折两折放进了口袋里,暂时搁置了。 很不幸运地是,雨越下越大,几人本来只是想避一避,等风雨稍小之后就回酒店,没想到老天爷一点都不给面子。到了后面,风都卷着海水往岸上砸,白房子的门窗皆是哐啷作响。不过好在,岛上的备用电源开启了,白房子里面的灯嗡地一声全亮了。虽然外面乌漆嘛黑一片,但是身处光明,还是让几人心下稍定。 就在这个时候,大厅里互相响起了刺耳的电话铃声,配合着窗外刮风下雨、打雷闪电的声音,简直跟在4d电影院午夜场看惊悚片似的。 叶缘被吓得一个激灵,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不过瞟一眼叶因的冷脸,他觉得自己的举动有点不够男子汉,将脸绷紧了一点,又哗地站起来:“我去外面看看。” 叶因多了解自己的弟弟,一眼扫过去就知道这家伙现在外强中干,于是伸手挡了一下他:“你在这儿等着。” 叶缘暗自松一口气,又觉得不能让女生去冒险,男子气概又隐隐作祟。还是徐晚洲一把按住了两人,说他去。 这样,事情就得到了圆满的解决。 徐晚洲将里间的房门完全敞开,在几人的目光下快步靠近了座机。他并没有接起电话,而是按下了免提。 众人的心都在此刻提了起来,生怕又从电话听筒里听见那种古怪的嚎叫声。 “喂!喂?喂?你们还好吗?” 听筒那头传来的是一个陌生的男声。 徐晚洲回头看了叶因和叶缘一眼:“没事。” 那头吁了一口气:“没事就好,刚刚吓死我了……” 徐晚洲的眼睛眯了一下,试探着说道:“刚刚岛上断电了。” “哦原来是断电了,我说呢。”他说道,“你们一打来电话就问我现在出不出船,这雨这么大,今天的船当然都是出不了的。” “然后呢?” “然后?然后电话就突然挂了,嗞啦作响,那噪音差点刺穿了我的耳膜。真是太吓人啦!不过既然你们没事就好,如果雨今晚能停,明早就会有船临岸的。” “谢谢。”徐晚洲挂断了电话。 整个房间仿佛被沉默笼罩了,过了好一会,徐遥才颤着声音问道:“谁给他打的电话?我们并没有打电话。” 郝照却是从裤子口袋中摸出了手机——他竟然还不忘记每天给自己的手机充电,紧接着,他拨出了一个电话,嘟嘟几声后,竟然接通了,不过那头传来的竟然是他自己的声音! 郝照脸色一白,连忙挂断电话。 他向几人解释:“我打的是家里的座机电话……” 虽然脸色有些勉强,但是郝照依旧因为恐惧没有丧失头脑,他缓慢地分析道:“接电话的人是我自己,准确来说,是两年前的自己,我听得出我的语气变化。也是,毕竟我们回到了两年之前……” “可是为什么之前我们都打不出电话,现在却可以呢?”他沉思,片刻之后得到了答案,“我知道了,因为暴雨!暴雨是关键!” 暴雨当然是关键。叶缘忍不住扯了一下嘴角。 上一场暴雨,他们还进入了最早的时空a,并且看见了王婆婆和邪神呢! 等等…… 一个念头从他的心头掠过,他忍不住啊了一声,引得好几人都向他看了过来。叶缘睁大了眼睛:“这里,是的,在暴雨前这里的确有人。”这个答案几乎呼之欲出了,但是叶缘因为着急,还是卡壳了一下,“——是两年前的工作人员!” 叶因点头:“暴雨引起了时空的错乱,让当前时空的我们回到了两年前,的确可能让两年前的某些人回到更早的过去。” 也就是说,黄子音一行从时空c回到了时空b,而原本b时空的人并没有特殊待遇,而是因为两年前的这场暴雨回到了时空a。 至此,剧情一已经基本完成,所有关于时空错乱的大部分细节也补充完了。 不过,这种时空穿梭是单方向的吗? 叶因问郝照:“两年前你就认识黄子音吗?” 郝照点点头,已经会意:“两年前,大概就在这几天。黄子音好像和我们抱怨了一件事情。她的父亲因为一项工程失误给了好几个员工大额补偿,不仅如此,还有几个员工直接无故辞职了。” “有几个员工辞职了?可以确定吗?”叶因扬了一下眉。 “当然,我对我的记忆力有自信。”郝照笑了一下,显然一直绷紧的那根弦松了一点,“这是不是说明我们也有机会离开?” 叶因:“是。”如果郝照给的信息正确的话,时空穿梭就不是单向的,那么一定有离开的方法。 徐遥却十分扫兴,悠悠地来了一句:“我可记得黄子音父亲补偿了近二十个家庭,而辞职的员工——不到五人。” 郝照的笑容一冷,转头看向了窗外。 其实这个数据他也记得,不愿意提不过是想给自己,也是给同伴打一口气。 ※※※※※※※※※※※※※※※※※※※※ 感谢在20200724 00:00:15~20200725 23:57: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_an 2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瓮中捉鳖 有了明确的能够离开的希望,郝照变得更加积极,主动拉着叶因几人讨论。 郝照:“我来的路上根本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现在也摸不着头绪,更想不明白我们到底是在什么位置误入时空缝隙,回到两年前的。不过当我们上到半山腰的时候,我就觉得山林里安静得不像话了,一点人烟都没有。想来,那个时候我们已经穿梭了时空。” 叶因敛眉,其实刚刚她就有一个想法,只是一直来不及告诉徐晚洲和叶缘。时空bc之间的缝隙就在白房子的侧面。 由时空ab之间明显不同可以类比,时空bc之间虽然因为时间相近,景色大致相同,但是还是有可能会保留不一样的地理标志。而这个标志,叶因很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在副本一开始看见的那个下水道井盖。她可以推测,至少井盖是处于缝隙之间的。 然而现在的问题已经不仅是找到bc时空交接的地方了,而是在什么契机之下,这条时空缝隙会对他们开放。 要知道,就像从b进入a时空一样,这个时机是稍纵即逝的,甚至,时空缝隙也需要通过某些特定的角度才能够捕捉到。 不过,面对不知是敌是友两个npc,她并不准备将推测告知。 . 凌晨四点多,雨势渐弱。 等天光大亮的时候,雨完全停了。 经过这个雨夜,一直精神紧绷的大家都很疲惫,但这一晚总算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郝照提意先回酒店补充能量,叶因却想再接再厉,直接去王婆婆旧址查看一番。徐遥本想跟着徐晚洲,待看见对方一如既往的笑容的时候,不知为何心里一寒,改了主意,跟郝照一道走了。 可惜的是,王婆婆的旧屋早在黄子音父亲买下海岛的时候就拆掉了,她家窗户前面摆着的东西因此变成了未解之谜。 不过叶缘对此有自己的猜测,当时,他盯着海面上的波光粼粼,脑袋里灵光一现,脱口而出的是:“那会不会是一面镜子?或者透镜一类的物品?” 紧接着,他补充道:“王婆婆的信里有提过,那东西怕阳光,但是当那东西出来害人的时候,天气都不是很好。七月十三号这天上午虽然天晴,但是也只有海边的阳光强烈,山里是阴的,并不是哪个地方都能借到阳光……所以我想,那会不会是一种能够运用阳光的工具?”他沉吟片刻,又说,“还有一种可能,它的作用是找到时空缝隙——起到类似于暴雨的作用。” 不得不说,这两个设想都很有道理。叶因只感觉心头的疑云被简单的几句话拨开了,笑着说:“有道理,现在我们只要找到一面镜子,或者类似的东西,说不定就能证明这可不可行了。” 徐晚洲也赞同,几人在小镇外沿随便搜索了一会,发现自己进不了任何一个商铺之后决定打道回酒店。 酒店的房间中的确有几块奇怪的足足有巴掌大的透镜,不过透镜被摆放在了库房的最角落,其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看来自从准备之后就再也没有用过了。叶因收了一块,离开了库房。 回到了五楼三人才发现,徐遥和郝照都没有回来。 徐遥房间的房门坏掉了,只是虚掩着。叶因确定房中没人之后,就直接推开了房门。 徐遥房间地毯上的水迹已经干透了,墙角还摆放着死透了的王文。王文身子歪着,一双暴出眼眶的双眼死死盯着双人床。 叶缘忍不住啧了一声:“把死人摆放在这里,也不怕大半夜醒来给吓一跳。” 徐晚洲的目光动了动,状似开玩笑地接道:“或许因为是男友,所以根本就不害怕。” “她可不是这样的人……”叶缘下意识地嘀咕道。 这句话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为什么他这么笃定徐遥会害怕?记忆回笼,叶缘想起昨天的场景,王文刚死的时候,徐遥可是被吓得像是丢了魂一样,怎么短短几个小时之后,她又可以被死人盯着睡觉了? 不对,太不对了! 叶缘猛地抬头,看见了对面大开的窗户。 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逐渐成型……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楼传来了撕裂般的尖叫声。三人眉心一簇,推门而出。 黄子音、白慧也来到了走廊上,黄子音盯了叶因一样,扭头往楼下跑去。白慧连忙跟上。而在另外一扇房门背后,陆浩透过压开的五厘米门缝往外偷看着,被叶因的目光一扫,他很怂地干笑了一声:“我不去,我在这里等你们……” 叶因看不太上这个家伙,皱了一下眉就收回了视线。 随后,三人也下到一楼。 外面下着大雨,大厅的大理石地板上拖曳着一条淡红色的长长水迹,而在水迹的尽头,站着一个全身都湿淋淋的人。那人逆着光,在昏暗的光线之下,更像一个从海里爬上来的厉鬼。 黄子音一下来,被她吓了一大跳:“你怎么搞得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白慧倒是镇定一点,她的目光从来人身上的骇人伤口上扫过,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郝照呢?” 正在这个时候,叶因三人也抵达了大厅,看清楚了来人的面貌。 原来是徐遥。 徐遥肩膀上有一道血肉模糊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从她的伤口源源不断地冒出来,混合在雨水之中,滴滴答答在她的脚下汇聚成了小溪。因为失血过多,她面白如金纸,整个人都有些站不稳了。 黄子音皱眉看了一会,虽心下有疑虑,最终还是和白慧一起上去扶住了自己的同伴。当下,徐遥的双腿就是一软,虚弱地将全身的重量压在了两个女生的身上,她颤着眼睫气若游丝地说了一句:“是……是郝照……”就不省人事了。 黄子音养尊处优,哪里有什么力气。一转头,看见唯二的两个男生都站在楼梯口无动于衷,顿时咬碎银牙,怒道:“站在那里看什么热闹呢!还不赶紧过来帮忙?”在看见叶因肩膀上端坐着的小木偶的时候,她的气势稍减,但是脸还是沉沉的板着。 叶因本来以为叶缘会较徐晚洲快一步作出反应,哪里知道直到徐晚洲上前扶住徐遥了,叶缘还愣愣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叶因的视线便随着叶缘看的方向扫了过去,叶缘目光的终点竟然是徐遥肩膀处的伤口——那伤口边缘模糊,白森森的骨头上浮着一层稀巴烂的血肉,形态竟然有些神似砧板上的肉饺子馅——是被钝器所伤。 不仅如此,她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青紫和类似伤口,看起来最致命的一处在她的额头上,那块皮肤已经破开,里面就是骨头,她也是命大,竟然这样都没有被一击毙命。 但叶因却在触目心惊之下,察觉到了一丝违和。 那头的黄子音和白慧卸了身上的重担,已经开始讨论起刚刚徐遥说的那句模棱两可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白慧说,徐遥可能是回来寻求援助的,郝照还有危险。 黄子音说,徐遥是在指认凶手,怪物就是郝照。 这般莫衷一是地讨论了许久,谁也没有说服谁,但隐隐达成了一个共识。外面的天色如此暗沉,雨如此大,她们没有能力在这个时候出门救人。只能对郝照说一声对不起了。 叶因看着雨幕倒是打定了主意,她捡起放在大厅里的雨伞,回头和徐晚洲对视了一眼,随后示意叶缘跟上。 黄子音诧异:“她这是去干嘛?” 徐晚洲面带笑意,言简意赅:“救人。” 闻言,黄子音的脸色一僵,暗哼了一声。徐晚洲话里带刺,她不是听不出来,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没有义气?那又如何?生死之际,傻子才讲朋友义气! 白慧倒是有点愧疚地低下了头。 徐晚洲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将徐遥拉得离自己远了一点,等黄子音和白慧的视线都消失不见,他才收敛了嘴角的笑意,眼底一片漠然。 刚刚叶因传递的意思是:分头行动。 这说明,她觉得这个徐遥有问题,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她还需要确认一下。 这种时候,就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千万不可露了马脚。 . 在雨水的冲刷之下,酒店外墙焕然一新。叶缘收回视线,有些懊恼地叹了一口气。就见他姐姐的小木偶一跃而下,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进了雨幕,瞬间不见踪影。 他回过头,见叶因对他笑了一下:“留一个监控。” 随后,她转身,对他抬了一下下巴:“走吧,我们再去一趟时空a。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郝照。” 以前的痕迹雨水冲刷得分毫不剩,不代表以后它不会再有动作。特别是徐晚洲落单当下,这是逐个击破他们三人的最好时机,想来怪物但凡是在酒店的npc中的其中一个,就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可它哪里会想到徐晚洲并非猎物,而是饵,而它也不是猎手,而是叶因瓮中的鳖。 酒店里明处一个徐晚洲,暗处一个木偶小因,就不怕逮不着它的马脚! -- 重伤 想到很快就能抓到怪物,叶缘忍不住有点喜滋滋,凑在叶因的身旁说:“姐姐也知道怪物是谁啦?” 叶因看他这副尾巴翘上天的得意模样,忍不住装作一副惊诧模样:“我不是看你知道?” 她又做出懊恼地表情:“难道你不知道?” 叶缘连忙否认:“我有猜测。”又因以为自己比姐姐更加牛逼,显得更加得意了。 叶因抿了抿嘴角,还是压不住笑意。 叶缘眯着眼睛盯着叶因打量了好一会,磨了一下后槽牙:“你骗我!你也想到了!” 叶因也不否认,老神在在地扬了一下眉。 在看见徐遥身上的伤口的时候,她就将之前的所有蛛丝马迹串联了起来。怪物人选也就呼之欲出了。 早在进入酒店之前,徐遥就变成了怪物。 黄子音拿房卡之前,她就因为爬山爬累了,一直趴在柜台上喘气,又指使王文给自己捏腿搬箱子的,在大家的注意力放在黄子音的那通电话上的时候,她做一点什么根本就不足为奇。 后来也是她引王文找到手印的,借此打乱王文心神,将他作为第一个目标。 或许,王文本来不该死得这么仓促,让徐遥留下马脚,不得不攀咬黄子音。 叶因大胆假设了一下当时的情景: 那天早晨,徐遥本来说服王文和众人一起行动,好给她留单独行动的空间。但没想到王文又在众人三言两句下改变了注意,明里留下来陪徐遥,暗里跟踪众人。阴差阳错之下,他撞破了徐遥的真面目——徐遥以怪物的形态爬在屋檐之上。徐遥因此起了杀心,放弃跟踪黄子音一行,从黄子音身侧的屋顶爬下,追杀王文。 期间,王文经历了多少曲折无人知道,或许他曾经差一点逃脱,或许他曾经甩掉了徐遥的追杀。但不幸地是,他在极度紧张地情绪之下,第一个念头是找一个密闭空间躲起来。他首选的是509。但他忘了这也是徐遥的房间,没想到对方可能就在房间里守株待兔。 当其他人到达509的时候,509的房间窗户大开,地毯上有一摊水迹。虽然王文是从外面回来的,但是这滩水的水量并不是他一人就能够造成的,当时风也并没有将雨水往屋子里打。唯一的可能就是还有一个人从外面回来了。为了避开坐在餐厅里的能够一眼看见酒店大门景象的黄子音几人的视线,她选择了从窗口进入509。她有这样飞檐走壁的本事不足为奇,小镇的墙壁上就留有她的痕迹。 王文进入房间,下意识锁门,却真正将自己送入了虎口,他顺理成章地迎接了死亡。 为了不引起徐晚洲的怀疑,或者因为看人类内斗会令她有成就感,她对徐晚洲撒谎,给黄子音泼了好大一盆脏水。加上郝照本来更加怀疑黄子音(或许是因为房卡事件,黄子音当时的确最容易下手,大部分人只看见黄子音站在服务台前,没有注意到服务台旁边歇脚的徐遥),叶因几人的视线也因此有所偏移,让徐遥的身份又偏向了人类阵营。 随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想要将郝照灭口。但是郝照明显没有王文好对付,她负伤回到酒店。 如果不是叶因几人早就在a时空见识过怪物的威力和攻击方式,他们可能不会发现不对劲。徐遥身上的伤多是利器所伤,不像被怪物袭击,反而像是被人拿东西砸的。 叶因并不认为最终导致徐遥丧失行动力的伤处是她额上的外伤,相反,她更加怀疑的是徐遥肩膀上的伤口。肩膀上的那块伤口,范围大到突兀了,伤口由钝器造成。乐观一点,叶因觉得郝照可能掌握了能对徐遥造成实际伤害的方法,因为这种伤害造成的伤口过于特殊,徐遥不得不自残来掩盖痕迹。 两人都得到了系统的提醒,剧情二已经开启了。估计很快,他们就能找到新的线索。 叶缘忍不住问:“你说,郝照还活着吗?” 叶因不敢保证:“不知道,有可能还能活着。” 叶缘又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我真没想到郝照这个npc还能拥有这么丰富的闯关线,要不是系统早就告诉我了,我倒会觉得他是个人。” 叶因觉得有些好笑,说:“因为科技发达吧。” 叶缘转念一想,也是,就将这个惊天骇俗的念头丢下了。也最好不是人,不然他们怎么心安理得地将对方当作工具人使用啊。 灰色的雨幕之中,两面红色的伞一路行下山头,停在了小镇入口。从远处看,两人看着的是小镇入口的欧式建筑,但在二人的眼中,这片建筑群并非从山顶看来的样子。小镇上房屋破败,地砖上全是脏兮兮的泥水。 和上一次来不一样地是,潮湿的地面上还浮着一层淡淡的红色,空气中似乎还飘散着一股被雨水冲刷到所剩无几的血腥气。 王婆婆家的大门大开着,里面散发出橘黄色的暖光。叶因专门看了一眼王婆婆家的窗口,这个时候,那面或许是透镜的东西还没有放在屋子里,玻璃窗内是黑洞洞的一片。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屋内走出一个长相与王婆婆有几分相似的男人。他的手上的血迹还未擦干,身上却不见伤口。看见站在门口的叶因和叶缘两人,他怔了一下,下意识问道:“二位想找谁?” 也无怪他会这样问,叶因和叶缘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家大门,并不像偶然路过的。 叶因想了想,问道:“王婆婆在家吗?” 男人“啊”了一声,露出和善的笑容:“来找我妈的啊,她刚刚去给老林家接生了,你们要不进屋等等,估计过会她就能回来。” 说着,他试图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招呼叶因叶缘。一抬手,看见自己手上的污渍,脸上顿时闪过一抹尴尬,他随意将双手往衣服上一抹,笑着侧了身:“进来吧,外面雨一时半会停不了。” 见叶因就要跟上,叶缘一把拉住她的衣角,狐疑道:“他不会是想把我们骗进去杀人灭口吧。” 叶因扫了一眼地上的血迹,摇头:“应该不是。” 说着,她先一步进入屋内。叶缘见自己的姐姐都进屋了,一咬牙,跟了上去。不过他留了一个心眼,并没有将房门关上。 一入屋内,叶因才知道那隐约的淡淡血腥气从哪里而来了。在王婆婆家的客厅沙发上,躺着一个他们两人极其熟悉的人——郝照。 郝照身上全是伤口,已经被简单处理过了,包扎得像一个木乃伊。因为失血过多,他嘴唇发紫,脸色苍白,靠着沙发靠背有些艰难地呼吸着。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有些惊讶:“……你们?” 听见动静,男人转过头来,惊喜道:“你们认识啊!那可好!刚刚这位小伙还闹着离开呢,我还劝他雨太大了,等雨停了再走。他非说自己的朋友在山上等自己……现在的年轻人也太疯了,大雨天往荒山野岭里跑什么。”站在他的角度,这句话也没有错,这个时候,山里的确没有开发。 郝照咳嗽了一声,喷出了一点血沫。 男人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连忙给郝照递纸巾,递水杯。嘱咐了几句之后,他借口去洗手,将客厅留给了三个陌生人。 郝照有些吃力地对叶因和叶缘说道:“他是个好人。” 叶因点头:“我看见外面地上的血迹,就在想你是不是在附近,是不是还活着。” “我还挺幸运。”他苦笑了一下,扯到了伤口,呲牙咧嘴了一会,才又说道,“怪物就是徐遥。你们应该已经猜到了。” “我和徐遥和你们分开没多久,我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我看见她身后拖着水迹,也不知道是我运气好还是运气坏。说运气不好吧,我只是不经意回头瞄了一眼,发现她身后的地板更湿了,所以之后有所防备,没有让她一击得逞。但是要说我运气好——她恐怕就不会选择第二个对我下手了。” 叶因:“你用什么东西伤了她?” 郝照:“她的伤重么?” 叶因看了一眼郝照包扎下渗出的血迹,回忆了一下,回答道:“和你半斤八两,没死。” “看来那东西是有作用的。”郝照忍不住笑了一下,平凡的眉眼都变得生动了不少,“我用的是临街商铺的橱窗玻璃。她突然发难,我躲了一下,虽然没有被她咬住脖子,但是被她撞在了临界的橱窗之上。冲击力很大,我背后的玻璃全部都碎了。我当时没有想太多,捡起地上的玻璃就不要命地往她的身上扎。” 他喘了一口气,脸色变白了几分:“但是我发现,这种外伤对她没有什么作用。她的伤口愈合速度实在太快了,我迟早会被她杀了的。” 叶因沉默了片刻,问道:“你用了阳光?” “是的,那封信里不是说了——那东西怕阳光。”郝照笑了一下,“当时还没有下雨,正好还有阳光,但是光线并不强烈,我用透镜聚光……” “忘了说,我在挣扎躲闪的时候发现,店铺的柜台上有一块通透的晶体,是一种特制的透镜,聚光效果非同凡响。”郝照补充了一句,才继续讲述道,“我身后是一家服装店,里面有几面巨大的穿衣镜,阳光透过我手中的透镜投射到镜面上,最后反射到了徐遥的肩膀上。” “她的皮肉发出了嗞啦作响的声音,瞬息之间就焦黑了一片,我甚至看见了她的白色的骨头。她似乎很疼,大声尖叫,很快就放开了我,瞪了我一眼就往山里跑了……” “我本来想回酒店提醒你们的,可惜刚走出旅游小镇,就体力不支倒地,雨下了起来,后来我就被好心人脱回了家里……” -- χdγBz.℃δм 惨剧 叶因说:“我们也进过小镇,怎么没有看见你们?” 郝照:“我听见了你们的声音。那时我已经感觉她蠢蠢欲动了,我离她距离不到一尺,没敢轻举妄动。我以为我能稳住她,没想到你们一离开,她就迫不及待地动手了。” 他眨眨眼:“不过……这里恐怕是另外一个时空吧,你们早就发现了这层时空?” 叶因笑了一下,聪明人就是好交流,面对身份可靠的npc,叶因没有理由继续藏着掖着,而是将自己推测的事情都告诉了郝照,除了对小因的安排,她只告诉郝照酒店里徐晚洲在盯着。 郝照皱眉:“那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徐晚洲一个人是打不过徐遥的。” 叶因摇摇头:“不急,我们还需要和王婆婆确认几件事,最好拿点对付徐遥的法宝。” 小因传回来的画面中,徐遥还在509装晕呢,徐晚洲刚刚装模做样地离开509。情况还都比较稳定。 听见叶因这样说,郝照也只能将担忧按捺下来,等待王婆婆归家。 三人并没有等很久,王婆婆匆忙地身影就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满腹心事,进门的时候甚至没有看见自家客厅里的三个陌生客人。 直到叶因叫住了她:“王婆婆。” 老妇人吓了一跳,惊疑不定地看向了叶因:“……你们是谁?” 叶因说:“王婆婆,我手上有一个东西,您或许认识。”说完,她就从口袋里取出了在白房子里找到的那封信件,递到了王婆婆的面前。 她本来想开门见山地将自己的处境告诉王婆婆,但怕王婆婆不相信他们的说辞,于是选择将王婆婆亲笔信给她自己看。看见这封信,她一定什么都明白了。 王婆婆一脸狐疑地接过了信件,在看清楚信封之上熟悉的笔迹的时候,她捏着信纸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了。 在阅读完信件的内容后,她的脸色变得凝重。只见她的胸脯起伏了两下,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老林家……他们还是……”她抿紧唇,将未尽之言咽了下去,对叶因和叶缘说道,“我恐怕还要出门一趟,你们俩是想跟我一起去,还是留在这里看顾朋友?” 叶因:“我们跟您一同去吧。” 王婆婆没有说什么,甚至连点头的功夫都没有,就风风火火地撑伞直接走入暴雨之中。她的儿子从房间里跑出来,奇怪地喊道:“妈!妈?您怎么又要出门?” 王婆婆的脚步一顿,手里的伞面稍稍倾斜,伞面上的雨水就连珠般从她的身后滚落,少了雨的遮挡,她肃穆的面容变得更加清晰:“我得阻止老林家犯错,他会害死我们大家的!” 说完,她义无反顾地向小镇深处跑去。 叶因和叶缘认得路,跟上王婆婆并不费劲。 不一会,三人就来到了老林家的门口,那扇熟悉的大门敞开着。叶因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其实从一开始,她就知道王婆婆大概率阻止不了男人的举动。但此时,难免有些失望。 王婆婆的身躯更是凝固了,过了好半晌,她才转过身,长叹了一口气:“走罢,来不及了。”她不看站在原地的叶因和叶缘一眼,只是失魂落魄地往家的方向走,原本紧绷的双肩已经塌了下去。 而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在一片路灯与临街屋灯橘黄色光芒的交织之下,雨水在跪在下水井边上的男人身上砸出了一圈白茫茫的轮廓。男人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掌心的淡红色,无声地扭曲地笑着。 “老一辈的都知道,海岛上有一个传说,说海里镇着一个小海神。但其实这并不是什么传说。”んāíτāńɡsんцщц.íń(haitangshuwu.in) 王婆婆一脚深一脚浅踩在水坑之中,半截裤管已经湿透了:“早年的时候,大家的思想不是十分开明,都认为生一个姑娘是十分掉面子的事情。于是,很多女孩子在刚出生的时候就被家里重男轻女的长辈给淹死了。” “不过,那些小孩刚出生,神智尚未长开,哪里有感觉,死了也就死了,不会有怨灵产生。有一年却出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 “那小孩刚出生的时候,是个男孩……” “他们家头两胎都是女孩,得了一个大胖小子,欢天喜地的。虽然家里不富足,但是那小孩是蜜罐里泡大的也不为过。”王婆婆说到这里,已经到家门口了,她叹了一口气,收起了伞,“可是在他三岁的那年,他又长得像一个女孩子了。” 王婆婆推开门,说道:“进来吧,进来我继续给你们讲。” 叶因和叶缘都收伞进屋。房门被关上,外面的湿冷被阻隔在外,但是叶因的心里还是凉飕飕的。 其实通过王婆婆短短几句话,她就已经明了,这个可怜的小孩是个双性人。这种病,可能是由胚胎发育时性染色体畸形或者性激素水平异常导致的,患者的生活会极其不方便。但显然,王婆婆口中的小孩经历的可能远远不止病痛。 王婆婆的儿子给几人倒了茶水,王婆婆用热水杯暖了暖手,才继续说道:“早些时候,他的两个姐姐因为他是个男孩子,不得不多有礼让,更是因为他被惯出来的骄纵脾气受了不少气。这个时候可不是大快人心,风水就转过来了。两个女孩发现大人们开始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弟弟,心里积攒的恨意也就不再压制了,直接开始指使弟弟干活。甚至有一次,让弟弟代替自己去海边撒网……” “小孩那时才五岁,连网都扛不动。” “结果那天晚上,他就没有回来。” 叶因:“他坠海了?” “这都是那两个小女孩的说辞。”王婆婆抬了抬眼皮,“那时候我祖母也没多大,贪玩,正巧去了海边。她看见三人起了冲突,小孩用脑袋去顶撞自己的姐姐,被一把推下了礁石。礁石之下没有水,他的脑袋瓜直直磕在了岩石上,身下瞬间红了一片。那两个女孩害怕,转身就要跑。小孩还没死,他呼救,求姐姐带自己去看医生。结果大一点的那个小女孩转过身,捡起了地上的一块石头。” 叶因皱眉:“她砸死了他?” 王婆婆点点头:“是的。招招朝着小孩面门去的,把人家脑袋砸成了稀巴烂,我祖母也吓傻了,等她们两人走了之后,祖母偷偷跑上去看,小孩早就死透了。” “晚上涨潮,第二天大人们找的时候,尸体和血迹就都没有了。” 王婆婆停顿了一下,叶因知道这是还没有结束,继续等待着。 过了一会,她才又开口:“后来那家人出了一点怪事,都死了。镇上的人找了道士来看,道士说是冤魂死于非命,又被海里的鱼分食了身躯。便寻了小孩生前的照片打造了一个石墩子沉了海,也算给了它一个完整的身躯,这才将它压住。后来镇上的人又年年去海边撒祭品,镇上才逐渐平静了下来。” “我都快把这件事忘了——没想到,那东西竟然被老林家打捞了起来。压制他的东西上了岸,它不就也上了岸吗?不过我想它生前也不过一个五岁小孩,活着的时候也并非坏人,后来年年有供奉也不见惹事,才提醒老林家好好待它,虽不一定能彻底解决,多少能稳住它再想办法。没想到……”她长叹一口气,脸上的褶子都仿佛变得更加深刻了。 不过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挽回了,王婆婆开始想应对的方法。叶因在看见王婆婆手写的那封给岛上员工的信件的时候,以为王婆婆对这件事情的了解很深,解决办法可信手拈来。却不知道,在危机初现之际,她也无措、茫然过。 用了不少时间,她才从自己卧房的床下拖出了一口大箱子。与箱子一通重见天日的还有床下不知年岁的灰尘。王婆婆掩着口鼻,剧烈咳嗽了许久才平复下来。休息了一会,她才继续翻找。 她最后从大箱子中取出了一本书脊上的基本散开,书页跟威化饼干一般酥脆的笔记本:“我的祖母记录了当年道士讲的只言片语……强烈的阳光照射会对它产生严重伤害,不过彻底杀死它的可能性不大。”她又翻了翻,遗憾地对叶因说,“她没有记录其他的办法了。其实道士当年来镇压冤魂的时候提过彻底解决的办法,但是当时祖母站的太远,没有听清楚。” 叶因皱了一下眉,还是安慰道:“能够暂时解决已经很好了,麻烦婆婆了。” 叶缘探出头,问了一句:“那婆婆你知道为什么它下雨的时候才会出来作怪吗?” 王婆婆将笔记本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书桌上,说道:“大家都叫它小海神,它附身石像之上,本来压在海底。但是石像被老林家的带上了岸,重新投了井。这样讲来,如今,它被压在了下水井之中。”她思索了片刻,说道,“岛上的排水系统一直不好,下暴雨的时候,下水道的污水偶尔会倒灌……” 水上了岸,它活动的范围也就增大了。 叶因明白了。 王婆婆打点起精神,说:“外面的雨快停了,你们要离开了吗?” 这还提醒了叶因,她立刻向王婆婆再三道谢,和叶缘一起扶起了郝照离开了小镇。当三人迈出小镇的地界的时候,最后一阵狂风席卷而过,带走了天空上所有的乌云——放晴了。 叶因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旅游小镇蒙着水汽,橱窗的玻璃上氲着一层雾气,小渔村无影无踪,刚刚经历的所有事情仿佛只是一场梦。 -- 陷阱 按照徐遥前几次行动的规律,徐晚洲并不认为她会在人多的时候动手。但就算如此,将徐遥那具有些冰冷的身躯抱在怀中也会让他感到微妙的不适,所以他有意将对方挪开了一点。这么一来,徐遥的双腿就被拖在地上。上楼梯的时候,她更是上一层就被绊一下。 黄子音看在眼里,忍不住开口:“你这样也太粗鲁了吧。” “反正她也不知道。”徐晚洲笑了一下,反问黄子音,“难道你要告状么?” 黄子音被笑得浑身不舒服,丢了一句:“关我屁事!”就拉着白慧大步往楼上走。 正在这时,徐遥的手臂又被磕在了扶手上,发出了一声闷响。她虽然虚弱,但不至于真的晕了,眼睫一颤,就听见耳边落下一道轻飘飘的声音:“诶呀,实在不好意思呢。” 完全听不出丝毫愧疚之情! 要不是她现在对付不了三个人类,她现在就要把这家伙掐死!! 不过她也不需要等多久了,只要黄子音和白慧回到自己的房间…… 正这样想着,她感觉到徐晚洲的脚步一顿,已经到五楼了。徐遥的内心刚涌起狂喜,又听见一道轻飘飘的声音:“黄子音,白慧,你们等一下。她身上的伤得处理一下吧,她是女生。” 黄子音转过头,阴阳怪气道:“原来你还会关心人。” 徐晚洲笑:“毕竟都是朋友嘛——” 徐遥:“……”吐血。 黄子音和白慧两人跟在徐晚洲的身后,走进了509。徐晚洲将徐遥随意往床上一丢,从酒店柜子的急救箱中取出了酒精、棉花和包扎绷带。黄子音率先走入房间,在看见房中王文的尸体的时候,飞快移开视线,咬紧了下唇。 如此,509就多了两个人,徐遥安慰自己:两个女生而已,找准时机可以一并解决了。解决了黄子音和白慧就可以找徐晚洲这个混蛋报仇了。大快人心! 结果正准备离开509的徐晚洲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唔了一声。听见他的声音,徐晚洲浑身鸡皮疙瘩都要炸起来了,她在内心保佑,徐晚洲千万只是随口一哼唧。 徐晚洲当然不是随口一哼唧,他将房门压开一半,站在门口,状似特别有责任心地说道:“我就站在门口,你们要有什么需要可以叫我。” 黄子音只以为是对方终于上道了,脸色好看不少地嗯了一声。 白慧冲着徐晚洲友好地笑了一下。 只有被丢得脸朝下的徐遥:“……”艹!他一定是故意的吧!一定是故意的吧! 接下来对于徐遥而言的糟心事就不一一赘述了,反正直到她都被那两个女人包成木乃伊了,她都没找到机会下手。因为近年来得到的供奉不多,其实她的实力也有削减,不然杀几个人还是不在话下。 不过对于徐遥而言,不是没有好消息的。在傍晚时分,黄子音和白慧看她“熟睡”之后离开了房间,走之前,问了徐晚洲一句:“叶因和叶缘怎么还没回来?” 徐晚洲看着外面渐暗的天色和暴雨,忧心忡忡道:“还没有,我都有点担心了。” 徐遥窃喜,这样很好,她就有机会了。 徐遥不知道的是,在这座诺大的酒店之中,她要面对的敌人并不止这几个人类,还有一个正在杂物间吭哧吭哧翻东西的小木偶。 对于一只不到半米高的小木偶而言,拿走一块透镜并非难事,但是将整个杂物间的透镜全部带走就不容易了。它扛着一个满满当当的一个大布袋子,面无表情地往门外走,走几步还十分人性化地擦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徐遥试图从窗外进入512。但是徐晚洲将窗户紧锁,连一条缝隙都没有。她贴在玻璃窗上瞪着床上的唯一一块起伏瞪了好久,才不甘不愿地抬起头来。猛烈的雨水浇在她的伤口上,疼得她心烦意乱,却不得不放弃从窗户进入的打算,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从门口进去,也自然失败了。 她一个晚上都在游走,本来最后咬牙准备破窗而入了。这样做的缺点十分明显,她的躯体将再次被玻璃划伤,她重伤之下,愈合能力减弱,被普通玻璃划伤都会疼好久。特别是,她还被郝照扎出了一点心理阴影…… 不到万不得已,她还是不希望直接撞碎玻璃窗。 在她即将做好心理建设破窗的时候,她发现了512门口的房卡。 刚刚这张房卡在这个地方吗? 徐遥盯着那张房卡皱眉了许久,暗忖道:“难道里面有诈?” 她仔细回忆,只觉得徐晚洲实在太自信了一点。凭他一人,哪怕是一个大男人,能伤到她都是困难的,别说直接杀了她。她确定叶缘和叶因一晚未归,房间里没有第二个人。这么想着,她还是忍不住捡起了地上的门卡。 “滴——” 门开了。 此时已经清晨,太阳从海岸线下慢慢升起,暖意蒸发了空气中的水汽。 一道木色的身影从医务室外蹿了进来,又蹿了出去,紧接着,三个人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间。 酒店大厅里一点声音也没有。 唯独五楼有开门的声音,但是传下来也十分微小了。叶因深吸了一口气,有点紧张,关门打狗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能否解决徐遥全看接下来。 小因从外墙翻入了512的阳台,它坐在栏杆上,它的背后阳光灿烂。在平时,512房间朝向不好,正面对东方,屋里的人如果不拉上高遮光的窗帘,根本别想睡个懒觉。但是现在,这不好的朝向变得前所未有的好起来。 它已经听见了屋内的动静。 徐遥打开了门,屋内一片漆黑,她依旧十分谨慎。 隐隐约约,徐遥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看见床上的起伏,她又说服自己安心下来。徐晚洲就在床上。酒店房间的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她没有穿鞋,一脚一片水渍,行走之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很快,她就站在了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床上的徐晚洲。她只要一伸手就能弄死这个讨厌的家伙。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头的兴奋,露出自己的獠牙迈了下去。 一秒。 两秒。 徐遥抬起头,她脸上凶狠的表情中掺着一丝迷茫,看起来甚至有点喜感。下一刻,她张开嘴,呸呸呸地吐出了一口棉花。她皱眉,将被子一掀,看清了被子下的东西。 那是两个枕头! 枕头之上还有她的口水和牙印! 怎么回事?!徐晚洲哪里去了? 徐遥猛地抬起头,看向了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她想起来了,半夜她来的时候,512的窗帘并没有拉上,窗帘是后面才拉的。是徐晚洲干的,她不免将这几个举动和门口突然出现的房卡联系在了一起。她还看见了窗帘底下露出来的一双鞋。 徐晚洲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吗?这也难怪,不然昨天傍晚,他为什么总是有意无意地为难自己。 徐遥咬了一下牙,内心挣扎了一下。徐晚洲明明对付不了她,为什么还将她引进房间里,难道有什么后招吗?一时之间,她竟然不敢轻举妄动。这个时候,她又开始懊恼自己为什么会被郝照重伤了,要是她没有受伤,还会怕一个小小陷阱? 不过现在也是不必怕的,徐晚洲的调查她也参与了一部分,对方并没有找到克制她的方法,连郝照也是阴差阳错。 想到这里,徐遥已经拿定了主意。她既然已经暴露,就不能放任徐晚洲活着。此时他能直接干掉自己的风险远小于这次放过他,他联合其他人类干掉自己的风险。 徐遥上前,捏住了窗帘,使劲一拉。 刺眼的阳光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不该如此,徐遥的脑海刚冒出这个念头,就被阳光刺得疼背过气去,她身上的皮肤也开始萎缩干枯。 “啊——”徐遥尖叫着往后退去。酒店房间并没有很大,她很快就退到了门口,只要出了门,往旁边躲避一下,就不会被太阳照到了! 砰地一声,她后背抵在了门上。 她摸索着握住了门把手,剧烈扭动了几下,却发现房门被上锁了,她根本打不开! 怎么办?怎么办?她要是继续这样晒下去,会变成一具干尸的! 徐遥忍着剧痛睁开了眼睛,下一刻,她向床铺扑了过去。她手忙脚乱卷起被子将自己裹紧,重新被黑暗包围,她发出了劫后余生的叹息。 可就在下一秒,有一只小手扯住了她身上的被子。 徐遥全身血淋淋的,一松懈下来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竟然被对方轻而易举地从被子里剥了出来。一抬眼,她看见一个不到半米的小身影一脚踩着被子,一手举着透镜。对方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她,并且慢条斯理地调整了透镜的角度。随后,一束强光直直射入她的眼底。 徐遥:“啊啊啊啊!!!” 关上房门,并且好整以暇目睹徐遥疯狂转动门把手的叶因听见第二声更加惨烈的尖叫,摊开手,对身后的两个人感叹:“小因也太贪玩了。” ※※※※※※※※※※※※※※※※※※※※ 感谢在20200730 13:59:45~20200731 23:15: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_an 4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通关 时间倒退回前一天。 郝照是个伤患,走不了几步就要停下来歇会儿,就是这样蜗牛似地挪动,他身上的伤口都崩裂了好几处。 叶因和叶缘并没有惊动五楼的其他人,将郝照安置在了酒店一楼的医疗室中。 一回头,叶因看见一个小脑袋在门口探来探去,见叶因看过来,它才走进来,面无表情地冲叶因抬起了头。而徐晚洲也从门后走了进来。 他笑道:“都布置好了。” 小因点点头。 叶因冲徐晚洲笑了一下,又拍了拍小因的小脑袋,表扬小因道:“做的好。” 小因抬了一下下巴,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叶因的肩膀上,腰杆挺得笔直,开始无声地自豪。 郝照看见了,咳了几声,好奇道:“它这么大只,坐在你肩头坐得稳吗?” 其实小因个头不大,大概三十多厘米而已,只不过坐在叶因的肩膀上显得有些累赘。 叶因:“很轻,而且晃不掉。” 郝照感叹:“你这玩具真智能。”在npc的眼中,小木偶就是一个智能玩具,一个机器人,反正所有不合理的细节都会被他们大脑自动合理化。 叶因倒没有说什么。就是小因听见郝照的这句话恶狠狠地瞪了郝照一眼。 郝照摸了摸鼻子,心想:“怎么像活的一样?” 叶因和叶缘暂时不准备上楼,两人抓紧时间休息一会,补充一□□力。接下来,就等着好戏开场了。 叶因为徐遥量身打造的计划叫做“关门打狗”,这个计划并非万全之策,能否打到狗,还得看狗配不配合。 不过就算计划失败了,玩家也不会受到任何危险。 这也是徐晚洲在听了小因的传话之后,马上同意这个计划的原因。 从徐遥的前几次行动来看,这个怪物多少有点头脑,同时过于警惕了。只有在情绪极其激动的时候,她的警惕心才有可能下降。从昨天下午开始,徐晚洲先有意无意地激怒徐遥,再“无意”告诉徐遥512晚上很可能只有他一人,暗示可以下手。关门锁窗进一步击溃徐遥的理智,让其更加烦躁,想杀徐晚洲而后快。 然而徐晚洲从来就没有回到房间里,只是在徐遥透过窗户看见床上的“人”的时候,下意识认准了对方就在房内。而且她只看见了一个人,这让她信心倍增。 在情绪和判断的双重推动下,她做出了一个不太谨慎的决定,拿起地上的房卡开门。 房卡当然是小因看准时机放下的。 当徐遥打开房门进入512的时候,叶因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接下来,就看徐遥会不会拉开窗帘了。窗户上被小因贴上了透镜,一块紧挨着一块,全部用透明胶粘黏在了一起。配合着东边的太阳,变成了一个巨大杀器。其实就算徐遥不打算拉开窗帘,早就守在阳台上的小因也会代劳。 而为了防止徐遥从门口逃出,小因报信之后,叶因、叶缘和徐晚洲就悄无声息地抵达了五楼,并且心狠手辣地锁上了门。叶因手里有一把酒店里的备用钥匙,以防万一,叶缘还把走廊上的发财树搬过来堵在门上了。 房门里凄厉的惨叫声逐渐变得有气无力,没一会,就彻底停了下来。 再等待了片刻,叶因打开了509的房门。屋内阳光有点刺眼,她用手虚挡了一下。 小因站在一团被子之上,朝几人招招手。 叶因看过去,只见雪白的被子上蜷缩着一个焦黑色的长条生物,她从头到脚几乎没有一块好皮了,干枯如同树枝一样的双手捂着自己的眼睛,指尖仿佛嵌进了眼眶之中。 叶缘十分震惊,用贫乏的语言感叹道:“……卧槽!” 小因得意洋洋地一脚踩在了徐遥的小腿上,只听见酥脆的一声“咔擦”,它僵硬地表扬自己:“我真厉害。” 叶因忍不住笑了一下,向小因伸出了双手。小木偶就如同炮弹一样扑进了她的怀里,还抬着脸盯着叶因看。 叶因被看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说道:“嗯,你真厉害。” 小因这才爬到了叶因的肩膀上,叉着腰特别得瑟地睥睨了徐晚洲和叶缘一眼。 叶因看着这一幕,心道:“不知道是不是她异能的作用,小因竟然越来越有灵性了,逐渐地不像一个道具了。” “……”叶缘假装没有看见,转过头来问叶因,“我现在有一个问题,如果她死了,我们会不会被困在这层时空?” 好问题。 叶因也开始担忧起来。 小因从叶因的身上跳了下来,跳到徐遥的面前戳了一下徐遥的肩膀。徐遥的肩膀一颤,口中吐出一口黑烟。 叶因、叶缘、徐晚洲:“……”还没死透啊。 小因又看向叶因。 叶因默了一会,说道:“把她放到阴凉处吧。” 小因照做。 不知道什么时候,黄子音和白慧已经站在房门之外了。两人看见徐遥的样子,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黄子音知道自己之前误会叶因了,面色有些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几个救命恩人。还是白慧心态平和,真诚地道了谢,黄子音就当自己那一份也被白慧代劳了,立马不纠结了。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叶因几人没有继续逗留的必要,和黄子音和白慧随便交代了几句,就自行离开。走之前,他们还带上了郝照。 而陆浩到底如何了,没有人知道。因为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打开房门,就连黄子音和白慧敲门,他都不应声,活像一只将脑袋埋进沙子里的鸵鸟。 叶因拿着一面透镜,在白房子附近看了好久,因为白房子周遭的景色在两年之内几乎没有变化,所以找到时空缝隙变得尤其艰难。叶因眼睛都快要看瞎了,终于发现从某个特定的角度看过去,白房子墙壁的颜色有一点不一样——不是崭新的雪白,有些黯淡。 叶因几人从这个方向步入了白房子,同时,四周响起了游人的声音。他们在时空b中度过了四天,回来才发现时间仅仅走过了四分钟。这种对时空错乱的不适是难以忽视的。四个人都有一点头晕目眩。 坐在服务台的一个客服余光扫见突然出现的三人,其中一人还是伤患,吓得差点将手里的电话听筒丢掉,只听见电话听筒里面传来她领导的吩咐声:“今天晚上雷暴天气,海上会刮飓风。你立马广播告知岛上所有游客,并和小方一起阻止他们躲避在室内无雨的地方。记住!一定不能让他们随便乱走。” 叶因走到了服务台的前面,对客服说道:“最近一趟离岛的游船是在什么时候?” 客服:“……就,就在五分钟后。” 郝照艰难的上前,对她说道:“谢谢,要是你有空的话,可以去你们里间休息室墙角的柜子后面找两样东西。” 客服下意识看了一眼背后,惊疑不定地盯着郝照。郝照并没有恶意,只是不希望岛上这么多游客经历和他们刚刚一样的事情。于是,他又补充了一句:“其实你只要按照你们经理嘱咐的执行也不会有事。” 客服用一种看怪人的眼神看着郝照,结结巴巴地说道:“先生,你需要我帮你叫医生吗?” 郝照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他摆摆手:“谢谢,但不需要。”他又看了一眼门外,“船来了,再见。” 叶因三人早在门口等他了。郝照跟上,出门的时候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一眼,小客服的身影好像变得模糊,白房子面前的游客都消失不见了。 他一脚踩在一个井盖之上,耳中一片嗡鸣: “这里的空气真好,海水也很干净。” “这海岛刚开发的,还没有污染,环境自然很好。” …… 某一瞬间,他好像窥见了自己永恒的宿命。 . 【主线:离开海岛(100%);支线:剧情一(100%);剧情二(90%);剧情三(未开启)】 【完成度:78%】 姓名:叶因 年龄:21 异能:【万物有灵1】 道具:【会推演的镜子(1/3)】【奇怪的陶土罐】(……) 体能:38/100 智力:87/100 阵营:囚犯 这次叶因获得了新道具: 【透镜:听说灵异世界的每一个纵火犯口袋里都有一个哟~】 【年代久远的翻盖手机:快打开,听听鬼的声音!】 叶因严重怀疑叶缘也获得了这个道具,因为对方的脸白的像纸一样。不过叶因有点搞不明白为什么叶缘的嘴角还在抽搐。 叶缘主动将自己的信息展示给了叶因: 姓名:叶缘 年龄:17 异能:暂无 道具:【年代久远的翻盖手机】【狗一样的嗅觉】(……) 体能:80/100 智力:80/100 阵营:新人类 她的视线停留在【狗一样的嗅觉】上面,终于明白叶缘为什么嘴角抽搐了,毕竟她也跟着抽了一下。 过了一会,她语言苍白地安慰道:“……这可能是你找到关键性线索的奖励。” 叶缘生无可恋地抬眼看了叶因一眼:“你绝对想不到这道具怎么用的……” 【狗一样的嗅觉:当你拥有狗一样的嗅觉的时候,你本人也会变得非常狗。(又名:沉浸式当狗体验项目)】 叶缘:“我绝对不会用它!” -- 神秘纸条 相对于这边的热火朝天,徐晚洲却显得有些沉默。他低垂着眼帘,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阴影,也将他眼底的所有情绪遮掩了。 当叶因关怀地上来询问的时候,他只是温和地笑了笑,说道:“我激发出异能了,但是这个异能现在很弱。” 叶因眼睛亮了一下。她知道徐晚洲会激发出什么异能,他的异能是【预言家】,这个异能早期启动会有很大的副作用,但是一点都不弱! 不过,她重生之后的蝴蝶翅膀一扇,都把她上一辈子的异能【百发百中的飞刀刺客】给扇没了,鬼知道徐晚洲的【预言家】还能否幸存呢。 这样想着,叶因有些蔫:“是什么异能?” “预言家。”徐晚洲说,“我刚刚实验了一下,哪怕是我挪动一下我脚边的这颗石子……”说着,他将石子踢了出去,“未来都会发生细微改变。”在这个弊端面前,使用异能会头疼就变得不值一提了。 他皱眉,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也不知道这个异能到底有什么用。谁能知道它为我规避的这一次小风险会不会成为未来某次大危机的□□呢。而且——没有人知道当他在改变未来的时候,是不是在谱写自己既定的命运。” 徐晚洲的眉宇间染上了一层困惑、忧郁,甚至是迷茫,眼底柔和但是坚定的光芒也变得闪烁不定。叶因看在眼里,心里有些难受,想帮他这些忧思都拂去。同时,她有一点好奇:徐晚洲刚刚到底看见了什么? 所以说,徐晚洲的看法没有出错:预言如同罂|粟,美丽却有毒,几乎没有人能够对它不屑一顾,也极少有人在看见或者听见一条预言之后,能够逃脱它对自己的影响。 而徐晚洲,就像看守金库的小偷,没办法克制自己查看未来的好奇心。 “不到万不得已,我还是不要使用它了。”虽然这样说,但是徐晚洲显然没有打消查看未来的心思。 叶缘虽然给氛围感染得有些忧郁,到底感触不深。过了一会,就开始询问叶因的异能了。 在得到叶因的答复之后,他有点兴奋地哇了一声:“万物有灵?你是不是可以和所有东西沟通?” 没想到叶缘一下次就猜到了这个异能的本质。 所以,为啥她当时那么坚信这个异能就是能凭空移物呢? 叶缘又指着一个易拉罐说:“你听听,它说了什么?” 叶因:“……” 叶因:“……好。”虽然很想吐槽,但是叶因劝自己:弟弟再憨,也是自己的。 她盯了一会易拉罐,当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她听见了一道细若蚊蝇的声音:“……好疼,踩我的家伙真讨厌。” 叶因转述了一下,叶缘竟然得寸进尺:“那你能跟它讲话吗?” 叶因:“……你不觉得自己有点幼稚嘛?” 叶缘撒娇:“你试试嘛。” 叶因无语地一撇嘴,尝试与易拉罐沟通:“是谁踩了你?” 易拉罐:“……” 叶因以为自己没有成功发动异能,重新问了一遍:“谁踩了你一脚?” 易拉罐:“……” 叶因心想:“看来是单向沟通?”刚这么想,她竟然听见了易拉罐充满惊恐的声音。 易拉罐:“刚刚是谁在我耳边讲话,好可怕!” 叶因:“……” 叶因把这一段讲述给叶缘听,叶缘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笑出鹅叫。 不过后来叶因还是问出来踩易拉罐的坏人到底是谁了。易拉罐说,那人很高很凶,头发乌黑,身边跟着一个女人。不过它实在太疼了,眼泪汪汪的,根本没看见女人长什么样子。两人朝着它身后的商场去了。 叶因猛地抬起眼,望向了易拉罐身后的商场。那不是,他们暂居的地方吗? 而叶因不知道的是,在她走了之后,易拉罐在地上滚动了一下,发出疑惑的声音:“长得好像哦……” . 因为不知道从副本内出来之后,他们会不会失去商场这个容身之处,所以但凡不是在屋内睡觉,商场二楼的办公室的门都是被锁着的。钥匙嘛,他们三人一人一把,防止拿钥匙的那位出现意外,另外两人进不去。 而此时,有人在门缝之下塞了一个纸条。纸条是从商场里随便找的一张空白小票,上面的字迹也因为水笔墨水干涸显得断断续续:“19日早上,万新广场b栋负一层地下车库,岑潇潇将会进入随机副本。” 叶因扫过纸条,在看见“岑潇潇”的时候眉心一跳。 纸条上还有一句话:“离开此次副本,岑潇潇将激发异能,错过这次机会,你将难以找到斩杀她的机会。” 叶因的脸一沉。的确,她欲除岑潇潇而后快,上次放走岑潇潇也只是看在岑景锐流露出的一点关怀之意的份上。她也后悔过上次的手下留情,担心自己以后连岑潇潇的面都见不到,永远错失机会。然而现在得到了岑潇潇的消息,她却并没有感到高兴。相反地,她心里升起了浓浓的忌惮。不是对岑潇潇的,而是对这个送消息的“好心人”的。 这人不仅知道她的落脚点,了解岑潇潇的近况,甚至还洞悉她的心思。 而她,连对方到底是谁一点头绪都没有。 叶因将纸条揉进掌心,目光一寸寸冷了下去。 而站在她身后的徐晚洲和叶缘也看见了纸条上的内容。 叶缘有些惊讶。他想过自己的姐姐与岑潇潇之间有龌龊,但那都是法治社会的矛盾,此时他无法想象自己的姐姐竟然想杀了岑潇潇。但是他也只是皱了一下眉,沉默着。因为他不是叶因,永远无法感同身受对方和岑潇潇之间的矛盾和仇恨。况且,他相信自己的姐姐不是什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嗜杀之徒。 而徐晚洲的脸上闪过一抹犹豫和挣扎,过了好半晌,他才开口问道:“岑潇潇是什么人,你和她有死仇?”仿佛问出了一直盘桓在心头的疑惑,他的表情一松,但是眼底染上了认真。 叶因唔了一声,最后答道:“是。” 徐晚洲怔了一下,倒没有想到叶因会这么坦诚。 叶因说:“我得去。”她说的是“得”,而不是“会”。 她思索了片刻,还是这样下定注意。不管“好心人”是哪一路鬼魅魍魉,这条消息应该不是假的,她不甘心错失机会。 当然,叶因心里还有些不甘怨恨,她从小成绩和能力和岑潇潇相差无几,但仅仅因为岑潇潇是姓岑,她永远被压一头。岑潇潇抢她的竞赛资格,考试那天因为不想起床就不去考场了;岑潇潇去老师那里随口一提,就能抢走她的奖学金,随后转头就用来请自己的小跟班吃了大餐……在岑潇潇的那些同学眼中,她可不算抢,那些优待都是她这个身份应该享受到的。哪怕是让她弟弟进入大学校门,也是岑潇潇的施舍和同情。可那明明是叶缘自己考上的!当然,她也懒得提岑潇潇把她录取通知书压到报道那天才“想起来”,“一脸愧疚”地对她说:“叶因,我才想起来我还没有把b大的录取通知书给你,这可麻烦了,今天是报道的最后一天了。”那矫揉造作的愧疚真是叫人恶心! 哪怕进入了一切洗牌重来的方舟系统,岑潇潇依旧能混得风生水起。在短短不到十天内就激发了异能,激发的还是杀伤力极强的【万有引力】。【万有引力】的核心是施加重力,前期用于给自己提速和降低对手速度,将一把华丽的蝴蝶当刷的风生水起,后期的岑潇潇更加恐怖,她一击就能将对手压成肉泥。 但是这些都没有让叶因产生必须除掉岑潇潇的念头。毕竟岑景锐是对方的父亲,没有岑景锐,她和叶缘只能呆在孤儿院,日子会更不好过。真正让她动了杀心的是,岑潇潇上辈子害了叶缘。有人或许会富有理智地劝说:“既然这辈子她还没有犯错,既然你重头再来了一次,为什么不在给她一次机会呢?”叶因不肯,她忘不了失去一条腿之后叶缘的样子,忽视不了压在心头沉甸甸的恨意。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大方的人,为什么要放下,凭什么要给岑潇潇多一次机会?更何况,岑潇潇这个人,就像一条毒蛇,冷不丁就要咬你一口。不管是出于忌惮还是仇恨,她都决定要将还没有成长起来的岑潇潇扼杀在摇篮之中。哪怕被人说冷血无情也无所谓。 纸条里说的没有错,在岑潇潇激发出异能之后,想要斩杀她,将是一件难上加难的事情。 和她相比,叶因简直就是被老天爷抛弃的小可怜。激发一个只能和物体说悄悄话的【万物有灵1】,就别说用来打架了,就是用来推理都不好使。 叶缘听见叶因这样说,自然没有异议。 而徐晚洲在短暂沉默之后,也点了头。 于是在19日早晨,踏着系统里第一缕晨光,三人出现在了万新广场。 在现实世界,万新广场是一个地处市中心的大型购物广场,是在网购全面兴盛且地皮价格飙升之后,仅剩的几个购物广场的其中之一。广场地面上东南西北伫立着四栋摩天大楼,位于西面的就是b栋,而广场地表之下就是停车场。停车场占地面积很大,四个区域之间是打通的,里面七拐八绕。 为了不在地下迷路,三人选择直接从b栋走消防楼梯下到负一层。 岑潇潇在b栋楼上有一间开来玩的商铺,楼下停着一辆不常用的豪华轿车。加上万新广场距离他们进入系统的地方较近,他们一行人选择在这里落脚不足为奇。 但住在商铺终归没有住在家里舒服。 估计这次他们也是想取车回别墅区,才被拉入随机副本的。 . 地下车库里面空气不太好,虽然头顶上的日光灯足够明亮,但是整个空间还是雾蒙蒙的,有一种不真实感。 车库里一个人都没有,也几乎没有空位,所有车都完好无损地停在停车位里。 这是灾难发生前,在现实世界中常见的景象。但是出现在此时此地,就有那么一点不同寻常。这代表着,从方舟系统开始之后,就没有人打过这些车辆的主意。 叶因不知道万新广场其他三区的地下停车场是什么情况,但肯定不像b区这么完整干净。 他们是没有发现这一停车场的轿车,还是没有办法取走这里的车? 如果是后者,那就棘手了。 随机副本有两个特点:一是时间地点随机,二是触发条件随机。同时,它也被一部分玩家戏称为专属副本,顾名思义,每个随机副本只属于唯一的通关队伍。在迎来通关者之前,之前参加副本的未通关玩家全部死亡,在玩家通关之后,副本也不复存在。同时,副本的登录地点在被通关之后,也会变回原本的样子。 停车场内的随机副本从方舟系统开放到现在,都没有被通关。 这种情况在偏僻的随机副本上并不罕见,但这里不一样。一车库的车!在玩家眼里跟一车库的金银财宝没有什么区别。如此热门的地点,不可能没有小贼来光顾。 唯一的可能是,这些偷车贼们都前赴后继地死在了这个副本里面。 -- 地下停车场 三人从楼梯间走出来,竟然在白雾蒙蒙的地下停车场中看见了几点橘红色的灯光。乍一眼看过去,灯光或许会被误以为成车灯,但是仔细一看,那红光星星点点,几乎连成了一片。 叶缘舔了一下有点干涩的下唇,问道:“就是那里吗?” 叶因点点头。 深吸了一口气,她才迈出了下一步。 只感觉潮湿的水汽包裹住了她,空气中还有一股甜腻的烛火味。 一眨眼,三人正站在一个寺庙大殿之中,面前是红木桌的香案,香案背后是一个冲天的巨大神像。殿中光线昏暗,叶因抬头往上看过去,目光竟然只能触及对方盘坐在莲花之中的双足,在往上便是一片朦胧的浓黑。 而在香案之上,还摆放着三盏散发着橘红色烛火的莲花灯,他们三人的手中也各自拿了一个。 在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之后,叶因捕捉到了一句人声: “又有人来了。” “太好了!” 她这才看过去,入目是一片灯火,橘红色的光亮和刚才在停车库中看见的场景融合在了一起。殿中有近百盏灯光,每一盏莲花灯都对应着一个玩家。莲花灯的光芒将每个玩家的脸颊照的亮堂堂的,相对地,所有人脸颊上的沟壑也变得更加深刻扭曲。而且,他们还都用一种难以描述的热烈目光直勾勾盯着他们,那眼神就像恶狗看见了肉骨头,资深色|狼看见了绝世美人——分外瘆人。 不过叶因并不会被这样的目光吓到,她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这上面。叶因的目光从一张一张脸颊上扫过,心里一沉:在场四十四个人中,没有岑潇潇! 也就是说,到现在为止岑潇潇还没有进入副本。 想到香案上仅剩的三盏莲花灯,叶因不禁有些头疼。虽然她不知道“好心人”未卜先知的渠道是什么,但是显然,如果接下来进入的玩家不是岑潇潇一行,岑潇潇就再也进不来了。 叶因按捺下心里的焦急,随便找了一个角落躲了进去。 时间就在等待之中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其间,叶因发现,阴影之中的有些玩家已经十分虚弱了,地上甚至还有已经渴死饿死的玩家,在他们的手中的莲花灯也都熄灭了。 这个副本的开启对人数要求太高,副本等候区又不提供食物和饮用水。于是,运气不好的玩家在进入副本之后,连副本的真正面目都不曾见过,就直接在这个等候区渴死饿死了。 难怪大家在看见他们三个进入副本的时候会那么激动。因为鬼知道下一个饿死的会不会是他们呢? 叶因的脸一黑,现在,他们也加入了等待的大军之中。 如果那条消息是错误的……如果在三天之后还没有凑齐人…… 就在这个时候,一盏莲花灯忽然挪了位置。黑暗之中多出了一道高挑的身影。叶因的目光立刻向那个方向看过去,在看见香案上仅剩的两盏莲花灯的时候,她的心咯噔一下。同时,她的视线落在了那个玩家的身上。 其实在看见只有一个人进入副本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人不可能是岑潇潇了。但是现在难免失望,甚至愤怒。 所以看过去的目光中难掩敌意。 那人极其敏感,瞬间回看了过来。 那是一双黑沉的眸子,冷冰冰的目光如同丛林中的猎豹。 叶因浑身一冷,立刻知道自己惹了祸。刚刚她的目光难免让人觉得她不怀好意。被这样一个看起来就很棘手的玩家记住不会是一件好事。 但是令她有些惊讶的是,对方在看了她一眼之后竟然将侵略性收敛了起来,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收回了视线,随便找了一个地方站了进去。 叶因的目光随着男人的身影移动。暖色的烛光勾勒出对方的宽肩窄腰,他微微低头的时候,露出来有点苍白的修长脖颈似乎散发着诱人的魅惑。对方并不是没有感受到她试探的目光,但是他只是侧了一下脸,嘴角抿了一下,就隐入人群之中。 彻底找不到那道身影之后叶因才回过神来。叶缘凑在她的身边有点担心地小声问道:“现在怎么办,只剩下两盏莲花灯了,我们还等得到岑潇潇吗?” 无声等待的时间在人的感觉中过的十分缓慢,这种黑暗沉寂的氛围也让人感觉到压抑。叶缘又是个怕鬼的,此时开口,也是因为心中发毛,越来越难以适应。其实在这种环境中待太久了,就算不饿死,精神也该失常。 叶因不知道答案,摇了摇头,心也一点一点沉下去。她感觉到身后弟弟的不安,仅仅握住了对方的手,试图传递给对方热量。 叶缘愣了一下,却以为自己姐姐害怕得手脚发凉了,赶紧将对方的小手包裹在了自己的手掌之中。心中也莫名涌起了一股勇气:有什么好怕的,他得姐姐还需要他保护呢! 令人十分失望的是,接下来的一盏莲花灯也落入了别人的手中。副本的名额只剩下一个了,能等到岑潇潇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叶因已经开始后悔,如果不是她报仇心切,怎么会这么沉不住气,落入了别人的陷阱。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沉闷的倒地声。有人的鞋子拖在粗糙的地面上,让开了位置。 叶因转过头去,看见在两片烛光交汇的地方,躺着一个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的玩家。他的右手无力地摊开,手中拿着的莲花灯滚落一边,早就熄灭了。 “死了?” 人群中有人问。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叶因心中升起兔死狐悲之感,但是第一个反应还是去看了一眼香案。香案之上果然有多了一盏莲花灯。 不对! 香案之上好端端摆放着三盏莲花灯,比一分钟前多出两盏。 还有玩家发现了这一点,人群躁动起来,不一会在对面也发出了说话的声音:“死了……他坐在这里,死了好一会了,都没有人发现。” 那边是一个早就没有什么体力,靠着墙壁硬撑的玩家,他在刚刚咽了气。 不同于叶因几人的燃起了希望,死亡两人这个消息对于其余玩家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噩耗,这代表他们还要继续等待。可是谁又能知道下一玩家会在什么时候进来呢?谁能知道在那之前,他们会不会失去体力,像这两个玩家一样饿死渴死呢?比较后进来的玩家脸上只是有点不安和忐忑,但是那些已经在这里困了一两天的玩家眼中透露出的就是绝望了。 氛围变得更加压抑。 甚至有人压着声音哭了起来。细细的哭腔在空档的大殿之中回荡着,让所有人都不好受。最后有人厉声制止了这种行为:“哭有什么用!” 哭的人却没有因此停下,反而,他/她脑中那根理智的弦彻底绷断了,开始嚎啕大哭。 就在这个时候,殿中出现了三个人。 一个长卷发的女生,一个看起来很苍老的中年男人,和一个保养得很好的贵妇人。 三人手里捧着莲花灯,成功打断了哭声。 那个长卷发女生皱眉观察了一圈周围的景象,目光轻飘飘从叶因三人的脸上扫过,又立刻顿住,重新看了过来。女生勾着嘴角笑了一下,身姿摇曳地向三人走了过来。 和别人不同的是,她手中的莲花灯就像舞台上的射灯一样,将她整个人拢在其中,细细描摹着那张有着惊心动魄美貌的脸颊。 不管男的女的,都忍不住侧目,毫不掩饰眼中的惊艳之色。 而她,坦然迎接着这种目光,笑着撩了一下头发,停到了叶因的面前:“又见面了?”她懒洋洋地笑着,只有叶因能听见她笑意之下的轻视和挑衅。 叶因扬了一下眉,将眼底的杀气敛去,目光从她的肩头错过,对岑景锐一笑:“叔叔好。” 岑景锐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叶因当作气岑潇潇的工具人,特别实诚地挠了挠后脑勺,笑道:“嗯嗯,你们好啊。” 他身旁的何曼黎冷冷嗤了一声。 岑潇潇这么一打招呼,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子在了叶因三人的身上。本来一个很隐蔽的角落像是打了聚光灯一样。 叶因忍不住皱了一下眉。 这或许也是岑潇潇的本意,因为她脸上的笑容扩大了。 而系统提示也在此时姗姗来迟: 【欢迎来到随机副本灵异世界永恒的黑夜,祝玩家游戏愉快!】 【主线:活到天亮(未开启)】 【完成度:0%】 神庙没有一丝光凉,黑暗像吞噬人的怪物一样等待着所有人。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更别提发出一点声音了。死寂沉甸甸压在所有人的心头,让人直冒冷汗。没有人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都踟蹰不定地站在门口。 就在犹豫之间,不知道哪里来的咔咔声在头顶响起。一阵阴风卷过,终于有人忍不住哆嗦出声:“……什么,什么东西掉进我的衣服里?” 就在其他人警觉地往四周看去的时候,刚才说话的那个玩家忽然发出了一声惨叫声:“啊——” 这声惨叫彻底扯断了玩家们心中紧绷的那根弦。 -- ⓍdγBz.℃δм 黑影 叶因警觉地扭过头,只看见一片雾蒙蒙的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炸开。同时,一道灰色的虚影一闪而过。 现场极静。 只看见地上的一盏熄灭的莲花灯咕噜噜地滚到了旁边站着的一个玩家的脚边。那个玩家的目光呆滞,半边脸颊上挂着淅淅沥沥的血肉,他像是被这盏莲花灯撞回了神,定格的表情立马扭曲了起来,脚下一绊,连滚带爬地向身后逃去:“活啦!神像活了!!!” 此话一出,人群瞬间炸开了。 再看地上暗色的液体和奇怪的块状固体,所有玩家都慌不择路地向外冲去。哪怕站得远一点的,并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那些玩家,也被慌乱的情绪所感染,开始往门口挤。 混乱之中,叶缘紧紧拉住了叶因的手腕,而徐晚洲也伸手将几人拢在了一起。这种时候最容易发生踩踏事故,特别是在所有人都在往外跑,叶因却还站在原地不动的情况下。 叶因抬起头,她似乎在黑暗之中看见了一双诡异的眼睛。她还想再探究一下,手腕就一紧,叶缘已经被撞得往前踉跄了几步。 叶因一咬牙,跟着人潮涌向了门外。 等在黑暗之中跑了好一会,惊惧交加的玩家才气喘吁吁地停下了脚步。 一群人住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唯一的光源就是手中的这盏莲花灯。莲花灯照亮了半径三米范围内的景物,暖橘红色的光芒将整个世界分割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部分,在三米开外的地方,是一片浓重的黑。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令人不安的东西在活动,但是任所有人睁大了双眼,也看不清楚黑暗中到底藏了什么。 人类的恐惧中很大一部分来自于未知。 如此黑又安静的未知无疑加重了所有人心中的恐惧。 有人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这是什么地方啊。”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甚至,连神庙大家都看不见了。有人吞咽了一口口水,脑门上浮起一层细密的虚汗:刚才他们实在是太慌不择路了。んāíⓣāńɡsんцщц.íń(haitangshuwu.in) 有人试探性地往外走了一步,烛火照亮的范围往外延伸了半米。 橘红色的光晕之中,一团黑色的东西往后退了一下。那片阴影一闪而过,要不是叶因一直在留意那个玩家的动静,还捕捉不到它。 她的眉心一皱,什么东西? 而那个迈出一步的玩家更加警惕,他惊呼一声:“有东西!”说着,就立刻往回退了一步,重新融入了人群。 他身旁的一个玩家吓出了一身冷汗,盯着黑暗看了好一会,才长吁一口气,冷笑道:“哪里有什么东西,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说着,他还提高了音量:“要我说,这个副本就是吓人的。这外面什么都没有,光是黑暗就把你们都给吓退了!”也不知道他自己相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只见他眼神飘忽,额头上的汗珠都从脸颊上滚落下来。 没有人赞同他,也没有人反对他。 近似无视的沉默让他十分难堪,他一张方脸涨得通红。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们不信就算了,骗的就是你们这种胆小鬼。” 说着,他一把推开了挡在自己身旁的玩家,走了出去。他手中的莲花灯逐渐照亮了前方的路,地上出现了一条斑马线,他踩在斑马线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方脸玩家停下了脚步,松了一口气,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其他人,不由地有些得意:“你们看吧,我说的没……”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出来,所有人都看见他身后闪过一道黑色的影子。黑影像幽魂一样贴在了他的身后。 叶因屏住了呼吸,抓着莲花灯的右手收紧了一点。 方脸玩家脸上的表情大变,正想转过头去的时候,就见那黑影逐渐肿胀,变成了一个一人高的大袋子,下一秒,阴影将方脸玩家卷了进去。方脸玩家拿着莲花灯的手一松,只听见“当啷”地一声,金属的灯盏落地,灯盏内的蜡烛悄无声息地熄灭了。方脸玩家原本站的地方重新变成了一片黑暗。 变故突生,所有人却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一样,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在一阵凝重的沉默之后,之前看见了黑影的那个玩家弱弱地开口:“……我就说外面有东西。”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又一道黑影掠过,一个站在最外围的玩家十分警觉,用异能直接将其击杀了。 黑影瞬间被打散,那个玩家还有些不可置信,喃喃道:“这么简单么?” 他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总感觉刚才自己击中的是一团雾气,杀黑影简单得不像话了。 可是过了一会,他意识到了一点不对劲出来:怎么,他手里的灯火变得暗淡了? 很多人都发现了这一点。有人说:“光变小了。” 杀了黑影的玩家手中的莲花灯的光芒变得暗淡不少,能够普及的范围也从原本的半径三米变成了半径二米五。 此时,又有一个玩家击杀了黑影,他手中的莲花灯也发生了相同的变化。但是有一点不同的是,地上多了一片纸条。他犹豫了一会,将纸条捡了起来,匆匆扫了一眼就收入了口袋。 许多人的目光微微一动。 接下来,又有几个玩家击杀了黑影。 并非每一个玩家都能得到线索,有人得到纸条之后就自发脱离了队伍。叶因留意了一下,击杀黑影之后线索掉落的几率为百分之五十,并不是很高,但也不低。只不过总几个幸运e,每次击杀黑影都得不到线索,莲花灯的光芒却越来越黯淡。 其中有一个男生手里的灯就只能照亮脚下半米的距离了。因为他站位比较靠外,黑暗和他近在咫尺。 好几次,他都差点被黑影吞噬,好在反应迅速躲开了。 男生急得满头大汗。又是一道阴影掠过,男生下意识向阴影的方向捅去。之间寒光一闪,锋利的刀刃和黑影擦身而过,直直没入了旁边一个正在闪避的玩家的胸口。 鲜血顺着刀上的血槽中喷涌而出,飞溅而来,男生白皙的脸颊上挂着一串血珠,整个人都呆滞了。 下一秒,他的手随着肌肉惯性干脆利落地拔出了长刀,无辜的玩家轰然倒地,在地上抽搐了几秒,彻底没有了声息。 男生都傻了,杀人并非他本意。一反应过来,他就一把松开手里的长刀连连摇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他并没有发现身后的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带着惊慌失措地哭腔刚后退了两步,男生就听见了“噗”地一声,他停下了脚步,缓慢地低下头,只看见一把匕首从他的胸口探出。疼痛立刻让他说不出话来,他抓着莲花灯的手松开,莲花灯在地上滚了几圈,熄灭了。 刀疤男若无其事地拔出匕首,看着其他玩家,露出了一个凶悍的冷笑:“我也不是故意的。” 所有玩家的脸色一变,顿时作鸟兽散。叶因也黑着脸拉着叶缘和徐晚洲往一个没有人的方向跑去,岑潇潇的美眸一转,带着何曼黎和岑景锐缀在了叶因的身后。 出于谨慎,从刚刚开始,叶因就一直没有击杀黑影。所以此时她的莲花灯还能照亮以她为圆心半径三米的距离,脚下是平坦的马路,并不难走。 叶缘边跑边问:“刀疤男是为了灯光吗?” “是的。”叶因点点头。在男生误杀玩家的那一瞬,所有关注他动态的玩家都发现,他周身的光芒瞬间暴涨三米,加上之前半米的距离,足足三米五。那一刻,叶因心里就突地一跳。 从一开始,她就在思考: 每击杀一个黑影,莲花灯的照射范围就缩小一米,在击杀了六个黑影之后,莲花灯就会归于黑暗。已知玩家死亡莲花灯就会熄灭,那么也很有可能,莲花灯熄灭也会导致玩家死亡。就算莲花灯熄灭不会直接导致玩家死亡,黑暗中无处不在的黑影也会将玩家吞噬。 难道玩家在这个副本中只能击杀六个黑影? 在百分之五十的线索掉落率的条件下,击杀六个黑影,一个运气正常的玩家平均能得到三条线索,线索承载在一小张纸条上,三条线索就能足以退出通关副本的条件吗? 可能性实在太小。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性,莲花灯的照射范围并不是只能缩小的。一定有方法点亮莲花灯。 问题在于这个方法是什么。会不会和击杀黑影得到的线索有关? 叶因当时已经在犹豫要不要杀一个黑影尝试一下了。只是没想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出现得更快——拿长刀的男生误杀了一个玩家,随后,他手中的莲花灯光芒大盛。 刀疤男击杀男生,他的莲花灯也光芒大盛。 很多人没有看见男生误杀玩家的那一幕,却都清清楚楚目睹了刀疤男蓄意杀人。一瞬间,所有玩家的心中了悟:和自己紧紧挨凑在一起的这些人,压根就不是自己的同伴,而是可能收割自己性命的恶鬼!或者优质灯油! 不管打什么主意,现在最安全的做法就是单独行动。 故而有了一哄而散的那一幕。 -- χdγBz.℃δм 冲突 叶因拐进了一个巷子之中,停在了死胡同之内。巷子很窄,如果三面两三米高的墙壁都被莲花灯的火光照亮的话,黑影将只有一个通道袭击他们。在这里稍作休整的安全性将大大提高。 脚步声在她的身后逐渐停下,莲花灯的光晕将三面的墙照亮。叶因平复了一下呼吸,转过身来。 在暖红色火光的辉映之下,巷子中的五个人都的脸上都没有笑容。 叶缘不着痕迹地挡在叶因的身前,他知道叶因分外讨厌岑潇潇,所以看见岑潇潇恬不知耻地跟在他们身后,心下有些不喜。 叶因却没有叶缘想的那么不爽,她的目光在岑潇潇的脸上轻轻带过,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岑潇潇会跟着自己在她的意料之中,她依照末世之前的惯性,但凡可以让叶因帮忙的事情绝对不会自己动手——显而易见,在方舟系统之中,她并不想抛弃这个优良的传统,反而想将其发扬光大。比如,只要叶因能够解谜通关,她跟着就好了。 如今,这个优良传统倒是第一次得到了叶因的欢心。愿意跟着就好,省得她费力去找她。但是为了不引起岑潇潇的警觉,叶因将淡淡的兴奋压在了心底,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冷脸问道:“你跟着我作什么?” 岑潇潇抱着手臂笑了一下:“当然是看你运筹帷幄,觉得跟着你更好啊。” 何曼黎在一旁冷哼了一声。 这下,岑景锐就算再迟钝,也察觉出不对劲了。他的妻女和叶因之间的关系并不好。 看起来分外苍老的男人为难了片刻,站出来打圆场:“潇潇你别这么阴阳怪气——” 何曼黎冷笑着打断:“阴阳怪气的是我们潇潇吗?谁才是你的女儿啊,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岑景锐常年呆在实验室,压根就不通人情世故,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当下他就有点不自在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好言好语地解释道:“我当然知道潇潇是我女儿,所以我才教育她的。” “教育?”何曼黎一撩眼皮,“平时怎么不见你教育,现在来逞家长威风了?” 这又揭露了岑景锐的另一个不妥当了。他一年到头,在家的时间不到一周,岑潇潇的教育当然落不到他的头上。但他倒不是那种忙着赚钱的男人,他的事业在科研之上。岑景锐沉默了下来,他对妻女的愧疚做不了假,但是不能回家也不是夸大。想到自己的工作,他的神色变得十分凝重,忧心忡忡地皱着眉。 这副模样在何曼黎的眼中就变成了懦弱和理亏,她愤恨地瞪了岑景锐一眼,转而对叶因颐指气使道:“你说说吧,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叶缘听见这一句话,眉心一皱。他和叶因不一样,他平时住在别墅背面的杂物间里,和保姆王阿姨作邻居。平时没事根本不往正门走,叶因却因和岑潇潇同龄,一个年级,一个班级,抬头不见低头见。他虽然知道岑潇潇和何曼黎不喜欢自己,但是并没有真正起过太大冲突。加上以往每次叶因回来,在他面前都是什么都不露的,让他误以为姐姐和岑潇潇的关系与他和岑潇潇的关系一样,相看两厌但也只是冷漠相待。如今看来,完全不是这样。 当下,他心里就冒起了火气。 还是叶因按了一下他的肩膀,将他的怒气压了下去。 叶因回答道:“击杀黑影会导致莲花灯变暗,但是杀人却能将灯重新点亮,所以这注定了,在这个副本之中,陌生玩家之间不会存在合作关系。” 叶因敏感地发现,在她说出“杀人”二字的时候,岑潇潇的目光微微一动。她沉默地移开视线,继续说道:“但是杀人肯定不是唯一的点灯方式。我们现在在一个城镇之中,周围都是居民楼,我们不妨进建筑里找一找。” “等一等,”岑潇潇叫住了叶因,提高了音量,“你怎么知道还有其他方法点亮莲花灯。” 此时,两人距离不到两米,两盏莲花灯的光芒交汇在一起,两人的身影在背后拉长,烛光将两人的五官都变得更加尖锐。 叶因平静地看了岑潇潇一眼,脸上几乎没有表情:“副本内总玩家只有五十人,哪怕每个人都大开杀戒,灯火也维持不了多久。如果没人能够活到天亮,主线任务就会失去意义——这个理由充足吗?” 岑潇潇勾着嘴角笑了一下:“充足。不过你也太严肃了,冷着脸的样子好像已经笃定我要杀人。” 她拂开头发,微抬着下巴往自己的右侧建筑看了一眼:“那我们要从这里开始吗?” 叶因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两人之间针锋相对的氛围在眨眼之间消失。 叶因走了一步,觉得有哪里不对。好像一路过来,徐晚洲有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她不由地转过了头,正好和落在最后的徐晚洲的视线对在了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橘红色的火光之中,徐晚洲那张清隽的脸颊有些苍白。徐晚洲一点都没有料到叶因会突然回头,愣了一下,才在对方担忧中带着一点疑惑的目光下回过了神,他解释道:“我还不习惯使用自己的异能。” 这的确是使用【预言家】的副作用表现,叶因放下心来,随后问道:“你有看见什么吗?” 早期的【预言家】并没有那么强,徐晚洲只能看到一些关于未来的片段,并且,使用异能会伴随着难以忍受的头疼。到后期,【预言家】才能给出准确信息。并且,不知道是不是异能升级,到【预言家2】的时候,叶因就再也没有在徐晚洲的脸上看见过痛苦的神色了。 徐晚洲沉默了片刻,额头上滚下了一滴汗珠:“……黑暗中很多黑影,而且数量在增加。” 叶因眉心一簇:这是什么意思? 徐晚洲还想查看,但是因为异能使用次数过多,呼吸一滞,疼得不得不停下来。他有些遗憾地摇摇头:“再多的,我看不见了。” 叶因下意识扶了一下他的手臂,在对方立马站稳之后,又像是不经意间松开。她安慰道:“没关系,我们不是还有两面镜子吗?” 【会推理的镜子】 徐晚洲反应过来叶因说的是什么,抬了一下眉:“要用?你的异能不是可以得到历史信息吗?” 叶因摸了摸鼻子:“那得看是什么‘历史’信息,实际上,那些物品的记忆力都不是很好。”能记得上一分钟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是天赋异禀了。 所以她的异能压根就是一个鸡肋. 居民楼的大门是反锁的,岑潇潇上前一步,拿出自己的道具——一把十分漂亮的蝴蝶|刀。随后,她在叶因疑惑的目光中,开始切割铁门。薄如蝉翼的刀刃轻而易举地没入了金属之中,她轻巧划开铁门的姿态仿佛在切蛋糕。 叶因的后颈凉了凉。 这把刀是真正的削铁如泥。 岑潇潇简单粗暴地将铁门破开了一个大洞,带头钻了进去。几人听见她在里面摸索了几下,还听见 “喀哒”的响声。过了一会,她有些柔媚的嗓音从楼道口传出来:“一盏灯都打不开。” 看来玩家手里的光源就只有手中的这盏莲花灯了。 她有些不耐地在里面喊道:“还不进来,里面什么都没有。” 叶因也钻进了楼道。 正如岑潇潇说的那样,这个建筑里什么都没有。墙角还能看见层叠交错地蛛网,空气中满是灰尘,滞涩难闻。 岑潇潇一脚踹开了二楼一户人家的大门:“我看这鬼地方空置许久了!”她也是真不耐烦,一张美艳至极的脸上阴云密布。 铁门承轴早已生锈,一脚下去,就断开了。 岑潇潇将莲花灯往前伸了伸,原本漫不经心地神色变得严肃了,连背后的肌肉都绷紧了几分。 叶因三两步走到二楼,也往屋内看去。 两盏莲花灯的光芒照亮了正对着房门的一张黑白相片,相片上的人正对着外面的人森森地笑着。 黑纱白布。 叶因打量了一圈房间里的布置,低声呢喃道:“遗像?” 火光中,一道冰冷的光直直向遗像掷去,只听见哗地一声。相框的玻璃全碎了。叶缘和徐晚洲跑上来的时候,香案之前的地面上已经铺着一层碎钻一般的玻璃渣了。而一柄胡蝴蝶|刀正直直钉在人像的眉心。 叶因脑海里理智的那根弦没有绷住。她一把拽住了岑潇潇的衣领,用力将她压在了墙壁上:“你疯了?!” 岑潇潇一头卷发凌乱地掩在她脸颊两侧,先是一愣,随后她的五官扭曲了一下,一双看着叶因的美眸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楼梯上的何曼黎正好看见这一幕,“啊呀!”一声冲上前来,一把将叶因拉开,指着叶因厉声道:“你干什么?” 叶因本来也松开了手,被何曼黎推着后退了几步。她冷冷瞪了岑潇潇一眼,走到遗像之前,一把将蝴蝶|刀拔下。 因为并非她的道具,蝴蝶|刀在她的手上有点抵触,笨拙而沉重。 不过她也不是要拿这把刀,她转过头,狠狠一掷。 一道白色的流光一闪而过。岑潇潇僵直了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嗡——” 刀擦着她的脸颊没入了她身后的水泥墙之内,刀刃犹在震颤不已。んāíτāńɡsんцщц.íń(haitangshuwu.in) 如果这不是她的刀,刀一定没入的是她的眉心! 岑潇潇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看着昏暗光线之中,已经转过身去的叶因,眼底划过了一抹恐惧和恨意。 -- 神像 岑潇潇后背冷汗涔涔,她死命贴在墙上,支撑着躯体,不叫自己直接跌坐在地。这并非她的错觉,叶因变了一个人。叶因如同出鞘的利刃,锐利而势不可挡,和她印象中那个隐忍沉默的女生完全不一样。这让她更加愤怒。 忽然,她的手臂一暖。岑潇潇下意识抬头看去,只见在昏暗的光线之下的一张半侧的脸。男人的下颌线极其清晰,微垂的双目好像在看她,又好像不在看她。 岑潇潇借力站直了身,对男人说了一句:“谢谢。”就扭头将钉在水泥墙上的蝴蝶|刀拔了下来。 徐晚洲没有说什么,只是往旁边走了一步。仿佛刚才的相助只是岑潇潇的错觉。感觉岑潇潇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变得更加探究,徐晚洲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刚刚他就是用这只手扶起岑潇潇的。 岑潇潇记得自己没有见过这个人。而且他可是叶因的同伴。他为什么帮她?这真是匪夷所思。 背对着两人的叶因和叶缘并没有看见此番动静。特别是叶因,她的全副身心都放在了遗像之上。 一直盯着一张黑白照片看并不让人觉得舒服。 于是,在确定了这个相片没有记忆之后,叶因就准备放弃使用异能。可就在她要切断自己精神力和异能的连接的时候,如排山倒海般的哭嚎声撞入了她的脑海。 叶因精神一震,差点被拉进了那个场景。 她听见了哀乐的声音。那声音就像女人哭,一口气提不上来便低落了下去,等气息幽幽怨怨地听不见了,又不知道在哪里会猛然冲上云霄,吓得人魂飞魄散。能反应过来这是哀乐并非叶因见多识广,只因为她看见了漫天的纸钱。而在铺天盖地的白色纸片背后,穿着丧服的人面无表情地抱着手中的遗像,抬棺沉默地在他身后抬着棺,其余家人都哀戚地跟在后面,像一条白色的大尾巴。 叶因想要看清楚抱着遗像的男人的脸,便定睛往那个方向看去。 这一看,不妙!那双眼睛似乎要把她的魂魄吸走似的。叶因猛力挣扎,从场景中挣脱出来。 等回过神的时候,她竟然已经跪在了地上。她还能感受到膝盖之下玻璃渣,叶缘抓着她的手腕,一脸焦急地问道:“姐姐,你没事吧?” 叶因深吸了两口气,氧气冲上她的大脑,生疼。 缓了两秒,她才借着叶缘的力站起来:“没事。” 她又说:“我刚刚看见了这个建筑的记忆。” “我看见了出殡的场景。”她闭着眼睛回忆,眉心忽然一皱,“原来不止一队人!” 叶缘不解:“什么不止一队人?” 叶因解释道:“出殡的人不止一队。我刚刚还在疑惑我怎么看不见场景里任何一人的面容,又有些奇怪这栋房子为什么会对那个场景有那么深刻的印象,要知道我之前看见的场景都是片段不完整的。后来有一个念头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如果死人特别多呢……” 不断地死人,不断地出殡,房子对这一段经历的印象被不断加深。但是对于房子而言,它并不记得到底有谁曾经抱着遗像从面前的大马路上走过,只记得那不断响起的哀乐和一队队穿着丧服的人。 难怪哀乐难以成调,因为每一次的奏鸣都有所不同;难怪她看不清人脸和相片,因为每次参加的人也不同;也难怪她看见了铺天盖地的纸钱,因为无数的纸钱被叠加在了一起。 可是这条信息似乎对他们通关副本没有任何帮助。 叶因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希望以击杀黑影的方式得到线索,因为那样他们将会变得十分被动。 一连打开了好几个房间,都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叶因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岑潇潇并没有愤而离开倒让叶因有些意外,但是这位大美女一路上板着冷若冰霜的脸,都不拿正眼瞧叶因。连岑景锐这么神经大条的人都有些紧张,他想要劝劝自己的女儿,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又想劝劝叶因,那就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看来看去,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好没用的爸爸。 在准备离开建筑的时候,六人都听见了盘旋在城市上空的哀乐声。叶因的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就着手中的烛光,她的目光向东方延伸。她的方向感并不是太好,只能隐约记得那可能是神庙的方向。 那哀乐仿佛出发前的号角。 在幽幽怨怨奏鸣了一会,大约是已经吸引到了足够的注意力,哀乐戛然而止。 在一阵令人心慌的沉默之中,也不知道有多少玩家忍不住抬起手中的莲花灯往神庙的方向照去,尽管心里也十分清楚:那盏小小的莲花灯根本照不透这无尽的黑暗。 在黑暗的另外的几处角落,又正在被黑影追击的玩家停下了脚步,狐疑地提起灯盏往自己的身后看去。他们身后的街道空空如也,那些黑色的阴影都不见了。 有一个玩家在心里朦朦胧胧地想到:难道哀乐是克制它们的法宝? 殊不知,有时候能吓跑鬼怪的除了代表正义的法宝,还有更加厉害的鬼怪。 叶因就没有心存侥幸,她看见那段老房子的记忆,更加不会认为听见这个声音是一件好事情。 在短暂的、大约三十秒的沉寂之后,副本中的所有玩家都听见了一声巨大的脚步声“咚!”伴随着脚步声而来的还有令人惊惧的地震山摇。 岑景锐大惊失色,第一反应就是抓住身旁何曼黎的手,随后去寻找岑潇潇:“快!这样的震感,不知道街道两侧的房子会不会塌!我们要到马路中央去!” 说着,他看见了岑潇潇,两步跑到她的面前。这个长得着急的男人一脸焦急和殷切地看向了岑潇潇,并向自己的女儿伸出了手。 他觉得岑潇潇并不会拒绝他,毕竟那是他的女儿。 哪里知道,岑潇潇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就自己跑到了路中央。 那样冷淡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岑景锐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心里也被攥紧,有些酸涩。不过他也知道这只能怪自己。岑潇潇也不是从小对他就冷淡,她也有喜欢撵在他屁股后头的时光。那时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就像一个十万个为什么一样问东问西,他一应她,她还会傻笑。可自从岑潇潇十三岁那年,他就不怎么回家了。自那以后,岑潇潇看着他的目光就越来越冷漠,从带着一点隐隐的希望,到失望,再到彻底漠视…… 那是他的女儿,作为家长,看到这一幕无法不心疼。但是他没有选择,他不敢选择。那两人付出生命的代价救了自己,他就得承担起三个人的责任。 不过好在岑潇潇还是听取了自己的建议。岑景锐看着,心里多云转晴,又开心了起来。 这点开心落在何曼黎的眼里,就变得无比扎眼:“女儿不理你,你还得意了是吗?” 岑景锐一愣,摇头:“没有。” 随后,他的手心一空。何曼黎直接甩开了他的手走到了岑潇潇的身边。岑景锐苦笑了一下,这又是同样的症结。他还是只能怪自己。 叶因死死盯着眼前的黑暗,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在黑暗之中,有一片高大的阴影越来越近了。 脚步声和震感依旧持续,并且越来越大。但是街道两边的楼房并没有倒塌,副本世界有时候并不能用常理来度量。 就在此时,一片阴影向叶因一行人压来! 叶因拉着叶缘往右侧闪避。只听见一声巨响,地上多了一个巨坑。而叶因也看清了那东西的模样:那是一只灰色的石头手掌。这只手手掌修长,手指丰盈,指甲圆润,隐隐透着一点禅意。 不对! 一个被忽略的细节在电光火石间在叶因的脑海中闪过,她见过这只手!应该说,她知道这只手属于谁。 在副本的一开始,如果不是突生变故,玩家或许不会那么迅速离开神庙。现在想来,那根本是某个东西在赶走他们。一闪而过的灰色虚影,满地的肉块,被淋了半身血肉的玩家……所有的一切都被组成了一个完整的画面:端坐在神庙之中的那尊神像,走下了神坛,一把捏碎了人类。 “走!”叶因拉着叶缘往旁边一滚,躲过了神像的第二次袭击。 这一次,神像击中的位置离她很近,那被带起的烈风几乎从她的脸颊边擦过,溅起的石子也真真切切打在了她的后背上。好在躲开了,叶因喘着粗气,心有余悸。 随后,她的余光往后一扫。 只见岑潇潇又向自己跑来。 “砰!” 巨掌落在岑潇潇的身后,岑潇潇身形踉跄了一下,脸色有点发白,盯着她的目光倒是越发坚定。 神像分明是跟着岑潇潇去的。 而岑潇潇…… 叶因磨了一下后槽牙,在心里骂道:“这家伙显然想借力直接杀了自己。好家伙!她还没有动手呢,岑潇潇就准备先下手为强了,也是个狠人!” ※※※※※※※※※※※※※※※※※※※※ 感谢在20200807 22:34:05~20200808 23:10: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_an 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奇怪的陶土罐 “潇潇!”岑景锐站在墙角,扶着墙壁,看着岑潇潇跑去的方向,先是不解,随后有些不可置信。 “潇潇!”何曼黎惊呼。 “低头!叶因!”徐晚洲的脸色有点难看,大喊道。 低头! 叶因屏住呼吸,扯着叶缘就往地上伏去。 在一瞬间,她什么都没有思考,只是下意识听从了徐晚洲的命令。这种毫不犹豫的动作来自于上辈子的默契,徐晚洲是能够预判出对方的攻击方向的。 石掌从她的头顶上擦过,叶因浑身鸡皮疙瘩都炸起来了。她头皮火辣辣地疼,只怕连头发都给蹭掉了不少。趴在地上的同时,她好不恶毒地想到:“干脆一巴掌把岑潇潇打死算了,还省得她费力气!” 本来这东西就是岑潇潇招惹来的。多半是因为她没事干打碎了人家的遗像,这是一个人不经考量惹出来的祸事,凭什么要让大家一起承担后果? 特别是,岑潇潇就根本没想过自己承担后果! 又是一击,这一掌朝着叶因和叶缘两人打去,叶因不得不松开了叶缘的手。一瞬间,一道声音好像破开了时空传到了她的耳畔:“是岑潇潇。她为了活命,把我直接推向了怪物……” 不好的预感在她的心头蔓延。叶因直起身子:“叶缘!” 只见,岑潇潇在躲闪之间,毫不在意地往叶缘的后背推了一把。 叶缘刚站起身,并没有防备身后的岑潇潇。他只感觉一股来自背后的大力,随后震惊地抬起眼,看向前上方向自己拍来的灰色巨掌。阴影已经向他压了下来,他下意识抬起手臂挡在自己的面前…… 岑潇潇冷眼看着这一幕,心中松了一口气。只要这东西见血了,说不定她这回就能逃过。让叶缘替自己去死,她并不感到愧疚。 这一秒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叶因肩头的小因离弦的箭一般飞出,但是她心里清楚,这个小木偶根本挡不住石像。她囿于体能限制,虽目眦欲裂,但也难以及时赶到叶缘的身边。 上辈子的惨剧难道要在她的眼前上演了吗? 难道她重活一世还是没有办法改变叶缘的命运吗? 叶因的心里涌起了一阵一阵的挫败感,沮丧一下压在她的心头,让她无法呼吸。她甚至看见了那个佝偻着背,活得悄无声息的叶缘。他就站在离她两步之远的地方,哀求地望着她,说:“姐姐,救我!”一会又转变了脸色,变得十分阴郁:“滚!谁让你来找我?你根本帮不了我,我还不如没有姐姐!”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一个身影一闪而过。抢在了小因之前将叶缘扑在一旁,他压在叶缘的腿上,眼见着就要被石掌碾碎。 【奇怪的陶土罐:光看这个平平无奇的罐子,你能猜到罐子里装着什么惊喜吗?】 【玩家即将使用一次性道具:奇怪的陶土罐!】 【这曾经是一个骨灰罐,你说里面能装什么呢?】 【提示:曾经有个神父说,骨灰和小孩玩的粘土也差不多~】 叶因根本没有想到自己慌忙之中使用的是这个道具,只见陶土罐被她抛到空中,在抛物线的顶端炸开了一朵美丽的陶片烟花。同时,一个灰色的盾牌格挡在了叶缘和石掌之间。石掌毫不犹豫地压下,骨灰盾牌瞬间碎成了粉末。 不过这么一个缓冲的空档,叶缘用力把趴在他身上的救命恩人往上一拉,同时蜷缩起了双腿。 石掌落空,险险擦着叶缘的脚后跟下去,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半米深的大坑。 叶因还听见了系统用单调机械的语气念着戏谑的话:【呀,碎了!不愧是儿童玩具呢~】 叶因一脸黑线。 不过看见叶缘安好,她松了一口气。心里涌上了巨大的喜悦,躲过去了!叶缘命中的一劫,在她的干涉之下躲过去了!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扑到叶缘的是岑景锐。这中年男人四肢不勤,拼了老命冲上来救人,一松懈下来只觉得浑身都疼,正在哼唧呢。 哼唧之余,还不忘了仰着老脸在黑暗中找岑潇潇的影子,想在女儿面前卖卖惨,博博同情。他倒是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破坏了亲亲女儿的好事。 结果这一看,他傻眼了。马路上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岑潇潇的身影。就连何曼黎,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叶因等不及老男人伤感,也不好意思把叶缘的救命恩人丢在这里不管,只好冷着脸把岑景锐拽起来。和叶缘一人搀着一边,抬着人家就跑。 岑景锐挺轻,竟然被抬得脚离了地面。一路上都在叫。 叶因有点烦他,等转了几个墙角之后,才把人往地上一摔。有些苦恼地看着这个头发都花白的中年男人。她并没有什么好心肠,要不是岑景锐在关键时刻想着救叶缘,她压根就不想带着一个累赘,特别是,这个累赘还是岑潇潇的父亲。 恨屋及乌。虽然知道应该感激这个好心的男人把他们带回家,让他们吃喝不愁,但是叶因也做不到亲近他。敬着记着已经是她能做的最大的感恩了。 喘了一会气,这个累赘抬起头,对叶因说:“我莲花灯掉了。” 叶缘大惊:“你怎么不早说?” 岑景锐有些可怜巴巴:“我刚刚一路上都在说啊,你姐还叫我闭嘴。” 叶因:“……” 靠!刚刚这老头是在“灯”,亏她听的都是“等等等等”。还等等,等谁,岑潇潇都跑了等等等,等屁哦。可把她气死了。 又歇了一口气,岑景锐看着叶因的身后,问道:“灯先不管,你的好朋友也掉了。” 叶缘:“姐,徐晚洲真没跟上来……” 岑景锐:“我刚刚也有叫你慢一点……” 叶因:“……” 别提了,当她听见“慢一点。”这三个字,在她心里,岑景锐要等岑潇潇已经石锤了。她怒火中烧,气上加气。 叶缘拍拍叶因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徐晚洲异能最会趋利避害,他不会出事的。” 叶因再一次:“……”怎么感觉这句话在安慰自己的同时有亿点微妙。 不过和徐晚洲走散了也不好找,莲花灯掉了也不好找。三个人只能临时搭个档。不过,见着三人共用两盏灯,灯火的边缘便开始有黑影闪过了。 岑景锐有些惊叹:“这些东西是有智力的。” 之前他们六个人聚在一起,黑影根本就不太爱来招惹。便是有,因为六个人的莲花灯的灯油都很充足,它们根本近不了身。 岑景锐犹在感叹:“这灯是好灯,怎么跑怎么吹都不灭,就是不防落东西啊——” 叶因终于不耐烦听下去了,把尊老的念头抛诸脑后,冷声道:“你闭嘴!” 岑景锐愣了一下,嘀咕道:“好凶。” 随后就安静了下来。叶因大感欣慰。 不过过了一会,她就觉察出一点不对劲来。身边的老家伙怎么好像在抽泣? 叶因斜眼去看。岑景锐当然不至于掉眼泪,但是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恐怕是因为被岑潇潇丢了的缘故。 想到岑潇潇,叶因又一阵烦躁。本来是想动手杀了她的,哪里知道被对方摆了一道还让对方给跑了!这么一走神,她就打消了安慰安慰岑景锐的念头,反正也不是她亲爸! 不过叶因还真想错了,岑景锐有一半是因为被岑潇潇抛弃了心酸,还有一半来自于后知后觉地恐慌和失望:他想明白刚才地一系列事情了! 那东西压根就是岑潇潇的一刀引来的。要是岑潇潇不破坏人家遗像,那怪物就不会出现。不过没有人能保证自己在副本中永远不会触发任何惩罚条件,就算触发了,想办法解决就好了,副本很少会给玩家一条死路,路总是走着走着就活了。但是岑潇潇却没有这么想,她的想法简单粗暴到冷血了——她想让叶缘替自己去死,或许她本来想选叶因的,但是因为叶缘更好欺负。一般情况下,只要怪物收割了一条人命,这次的惩罚就到此为止了。所以岑潇潇的做法并不是不能解决问题,只不过这样未免太恶毒了。 他很不想给自己的女儿头上安一个恶毒的称号,但是理智告诉他这才是事情的真相。岑景锐只觉得自己脑袋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在为岑潇潇开脱,一个在骂岑潇潇无情,一时打得难解难分。 岑景锐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就听见身边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犹如醍醐灌顶,瞬间让他回过了神。 叶因也是忍无可忍了,才冷声道:“走神也要分分场合!” 岑景锐回过神,才发现三人已经被黑影包围了。 那些看不清楚模样的影子不断试探着在光圈附近出现,仿佛下一刻就会全部一起扑进来。 岑景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从自己的背囊中拿出一把刀口有些破损的小刀,横在自己的身前,心想:“先不管那么多了,眼下,最重要的是保证这两个孩子的安全。” ※※※※※※※※※※※※※※※※※※※※ 感谢在20200808 23:10:14~20200809 22:01: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_an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刀疤男 且不提岑景锐如何立志保护叶因和叶缘,最后反被保护的。 石像终于察觉到自己的追杀对象已经消失不见,放弃追逐叶因一行人,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岑潇潇哪里会不知道那个石像的目标就是自己,看石像的注意力短暂地被叶缘和岑景锐吸引,她一咬牙,拉着何曼黎就跑。 何曼黎还有些犹豫,但是被岑潇潇瞪了一眼也狠下了心肠。相比而言,岑潇潇比岑景锐更加重要,她可只有这一个女儿! 两人气喘吁吁地跑了不知道多久,也不知道拐过了多少个弯,终于把石像的脚步声落在了后面。 此时,距离哀乐响起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二十分钟之后,神像归位。 岑潇潇确定自己安全之后,才停下脚步,靠着墙壁深呼吸。 何曼黎的目光在黑暗中有一点闪烁,她问岑潇潇:“我们就真的不要你爸了吗?” 岑潇潇:“你现在怎么心软了,想想他让你难过的时候。” 何曼黎摇了摇头,轻轻笑了一下,这一笑,原本和岑潇潇五分相似的容貌就变成了七分:“妈妈自然不是心软了,我对他的感情早在八年前就消失殆尽了。只不过……那多少是你的父亲。” 不管在哪个时代,推自己的父亲去死都是让人唾弃憎恶的行为。说到底,她只是担心自己的女儿。她甚至在想:“既然岑景锐那么看得起那个女人的孩子,倒不如她亲自动手,还快意一些。” 这样没头没尾的死了,她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她既没有找到机会指着岑景锐的鼻子骂他,也没有找到机会报复他,心中的怨怼根本没有途径舒缓。 岑潇潇明明白白看明白了自己妈妈的心思,她磨了磨后槽牙,冷笑了一下。 相比于何曼黎,她对岑景锐的怨恨更胜。毕竟没有小孩会对父亲的出轨心平气和,更别提这糟心父亲还把对方的两个孩子带回家抚养。 她还清清楚楚记得叶因和叶缘来她家的那一天。 那天,岑潇潇得知岑景锐今晚会回家,高兴得不得了。一整个下午都在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自己最喜欢的一套小裙子,她还穿了红色的皮鞋,从五点就在客厅等待。结果岑景锐迟到了。七点钟,保姆问她要不要先吃饭,岑潇潇摇摇头,说自己要等爸爸回来一起吃。八点钟,保姆问她饿没饿,她深吸一口气,捂着自己的肚子,坚定地说没有…… 快九点的时候,门铃才响。岑潇潇知道是岑景锐回来了,她喜不自禁,从沙发上跳下来,冲过去打开了门。她一双眼睛亮极了,打定主意要给岑景锐一个拥抱和软软的香吻。 外面的天很黑,只有门外廊顶灯下散发着冷白色的光芒。 在门前的台阶之上,她等了很久的爸爸一手牵着一个小孩,正在一脸和蔼地问其中一个和她一般高的女生饿了没有。 那个女生扎着马尾辫,皮肤很白,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她就那么淡淡看了自己一眼,扭头对自己的爸爸说:“有点。” 岑景锐温和地笑了一下:“那你想吃啥,叔叔都给你买啊。” 岑潇潇哪里料到自己会看见这一幕。她像遭雷劈一样呆立当场,胸腔之中顿时溢满了委屈。委屈在听见岑景锐温柔的回应时达到了顶峰,她是个骄傲的女生,舍不得自己站在这里丢面子。当下便恨恨地看了那个女生一眼,扭头就走。 岑景锐在听见了她的脚步声之后才发现她刚刚就站在门口,他在后面喊道:“潇潇?潇潇你跑那么快干嘛,来认识一下你的新朋友。” 岑潇潇冲进二楼的卧房,一把将门摔上。 透过门板,她还听见楼下的岑景锐在说:“这孩子,一点礼貌都没有……来,叶因,叶缘,我们去吃饭吧。” 那时候的岑潇潇,终归只有十三岁,哪里能掩藏自己的情绪。她一下忍不住,哇地哭了出来。 她的爸爸,等了很久的爸爸,在回家之后没有问她一句她有没有吃饭,没有夸她的小裙子好看,也没有牵她的手,只是失望地说了一句:“这孩子,一点礼貌都没有。” …… 后来何曼黎告诉她,叶因和叶缘都是岑景锐白月光的孩子,要不是他的亲亲白月光早结婚了,他哪里会和自己结婚。 这下岑潇潇知道了,她的爸爸,其实也不想作她的爸爸。 她更没有办法去喜欢叶因和叶缘了。 记忆回笼,岑潇潇的眼睫颤了一下。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这段往事了,当时的难堪和委屈也被她转换成了对叶因叶缘的厌恶和对岑景锐的恨意,通过她的恶意刁难和冷漠对待发泄出去了。 心却像打开了一个大口子,怎么也填不满,于是只能用更加恶劣的报复来转移注意力。 现在,不让叶因好过已经成为了她的习惯。 对于直接将叶缘推出去垫背,她可是一点愧疚也没有。 岑潇潇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杂念打散,开始观察起四周来。两人站在一栋建筑物之前,建筑物的二楼有莹莹的橘红色烛光——有人! 岑潇潇的瞳孔微缩,示意何曼黎安静下来,和自己一起赶紧离开。 在副本的开端,玩家就有了互相残杀的迹象。岑潇潇对人性不报任何希望,自然不会寄希望于二楼的是一个好人。哪怕是好人,她也会选择先下手为强,这本来就是一个强者生存的世界。 不过事与愿违,二楼的玩家还是被惊动了。 更加不幸地是,岑潇潇发现自己认识这个玩家。但凡她有印象的玩家都不是什么善茬。刀疤男从窗口探出头,直勾勾盯住了岑潇潇:“是你?” 岑潇潇的脸黑了。 要说她最不希望二楼的玩家是谁,刀疤男绝对首当其冲。他化名温雅,实在想不到一个威猛大汉会给自己取这样的名字,不过名字还不算他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这个人对善恶并没有明确的概念。 他隶属囚犯阵营,在现实世界中就不是什么好人。更别提在没有法律约束的虚拟世界了。现实世界那微薄的约束在这里更加形同虚设,这个家伙杀起人来全凭兴趣。 岑潇潇对他一直十分提防,但又受到对方的欣赏。岑潇潇曾许多次为“刀疤男将后颈的微型炸|弹拆去”感到遗憾,她觉得这种危险角色就该被毁灭。 当下,刀疤男手中的莲花灯足以照亮半径五米的范围,他并不急着杀人。 刀疤男问岑潇潇:“你找到什么线索没?要不要交换?” 他和岑潇潇在上一个副本之中时同个阵营的玩家,对抗另外一个玩家阵营。这两条毒蛇直接将对面坑了个底朝天,相互之间也很了解对方得秉性。所以如今两人对峙,一个不想回答问题并且琢磨着自己弄死对方,另外一个也不认为对方会好好回答问题并且也在想着怎么弄死对方。 从某个角度来讲,两人也算是分外合拍。 岑潇潇如今对刀疤男的提防更盛。对比两人手中莲花灯的光亮,也容易知道,此时岑潇潇站了下风。 于是,她握紧了隐藏在黑暗之中的蝴蝶|刀。 刀疤男趴在窗口,也没有轻举妄动。主要是他隐隐约约感觉到,有黑影在岑潇潇的附近游走,伺机而动。有些不需要自己动手解决的麻烦,他也懒得动手,特别是现在,岑潇潇看起来还什么都没有找到。两个原因组合在一起,就变成了三个大字——“没必要”。 一道烈风冲着岑潇潇得面门而来,岑潇潇手里的蝴蝶|刀一转,一道忽然出现的黑影被尖锐的刀片裁成了两端。黑雾在烛光之中瞬间消散了。 灯的光照范围也退后半米。 刀疤男换了一个姿势,继续看戏。楼下的街道上可不止这一条黑影,岑潇潇能对付一个,能对付两个,不代表她能对付五六七八个。这样想着,他的眼底浮起了笑意。 岑潇潇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她也清楚自己如今的处境,一边警惕地看着四周,一边想后退去。她心想:“如果现在再多一盏灯就会安全许多。” 忽然,她感觉自己头顶的烛光一闪,隐入了房中。 岑潇潇正觉得奇怪,就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 难道又是敌袭?这可真不幸运! 她转过头,待看清楚来人,有些惊讶:“怎么是你?” . 另一头,三个黑影慢慢逼近。对于这些怪物来说,只有两盏灯的三人小组简直是一条肥美的大鱼。叶因甚至感觉到黑暗之中,还有更多的黑影向三人涌来。 一颗冷汗汗珠从她的额头上滚落。 其实他们三个人聚在一起十分吃亏。叶因的异能还没有开发出攻击能力,叶缘和岑景锐还没有异能,唯一的战斗力竟然是一个小木偶道具。 小因将一张小脸绷得很紧,站在她的肩膀上蓄势待发。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它毫不犹豫地冲出去。 一个黑影掠过,小因的速度比它还快,瞬间将对方击破。 在那一瞬间,叶因通过小因的视角,好像看见了一张人脸…… -- 楚宁祈 叶因的莲花灯照射范围瞬间后退半米,两人组成的光圈更加黯淡。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在找到点亮莲花灯的第二种办法之前,他们必须先将黑影们甩开。 在又击杀了一个黑影并且得到了一张纸条之后,叶缘拉住了叶因的手腕,快速说道:“姐,我们要不要先去居民楼里躲一躲!” 叶因点头,和叶缘一起保护着岑景锐一起进入了居民楼。一楼的房门有玩家进入的痕迹,大门敞开着,三人没有多想就进入了房内。这是一个只有六十平的一厅一室的小户型。屋主在进门的玄关处摆放了一面穿衣镜。 这可帮了叶因大忙,她眼睛一亮,背靠着穿衣镜,并让自己手中的莲花灯的光芒投射到穿衣镜之上。原本微弱的光芒顿时暴涨近三米,将整个玄关照的亮堂堂的。 叶因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也只是缓兵之计,在暂时安全之后,叶因开始打量这个房间。 客厅的窗户被落地的窗帘遮挡住了,整个房间显得更加黑暗和压抑。房间中积灰严重,空气也刺鼻难闻,桌子上摆放着的一个茶杯里的水已经馊了。这说明这家的主人在某次临时出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想起之前看见的遗像,叶因直觉ta是死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很重要,当叶因的目光向唯一的房间看过去的时候,她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这间小户型的房门有明显被破坏的痕迹,说明门并不是本来就打开的,而是被玩家破入。但是房间里一点灯光都没有,叶因才会下意识地认为房中无人。 现在看来,或许不是这样。 如果不是她身后的穿衣镜挪动了角度,让光线直直射入卧室之中,叶因根本不会发现,在烟雾般朦胧的黑暗之中一直站着一个沉默的身影。 那是个男人,他站在窗口,背对着他们。 这种突然撞见人的景象和遇鬼差不多惊悚。或者说,对方的的确确不是人。如果是玩家,他是怎么在黑暗中存活这么久而不被黑影吞噬?总不能是因为运气好吧。 光芒惊动了他,那道不知是人是鬼的身影动了一下。 在精神的极度紧绷状态下,叶因直接驱动了小因。 小木偶腾空跃起,如同壁虎一样紧贴着天花板冲过去,随后又像一个悄无声息的影子一般欺到了那人的身后。小因抬起右手,五根尖尖的木头手指聚拢,向对方的太阳穴插去。 橘红色的烛光染红了它的指尖。 就在这一击! 叶因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 “哐!” 被袭击的并不是那人。在叶因的视野中,那人的动作极其迅猛。叶因甚至没有看见对方的手是怎么动作的,就看见小因化作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被他直接甩下了肩头。小因狠狠撞击在了墙壁上,小木偶并没有痛觉,但还是人性化地皱起了眉。 而和小因关联的叶因,就直接受到了伤害。 叶因捂住自己的胸口,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撞碎了。这是她第一次体验同气连枝效应,可见对方下手的力道有多大。 一瞬间,她大脑里的警铃大作:对上这个人,他们三人毫无反手之力。 跑!赶快离开这里! 叶因的嘴唇动了动,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跑!” 这一开口,她被自己下了一跳。她的声音竟然全哑了,那个“跑”被她说的支离破碎的,根本听不出来什么意思。 那人闲庭漫步般走了过来。他的动作优雅,如同一只大猫。 烛光逐渐照亮了他的那张脸。鸦黑的微卷短发,苍白的肤色,一双纯黑色的眼珠子,那是一张如画中人的脸,美得不太真实。他缓慢又沉默地看了过来。 看见叶因的时候,他一愣。 叶因也一愣,因为她认出这凶残的家伙是谁了:他便是倒数第五个进入副本的那个男人,那个长得比明星还漂亮的男人。 同时,她也没错过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古怪。 叶因抿紧唇,心想:“怎么,还认识她?” 在她的印象中可没有出现过这个人。 就在这短暂的走神之中,她的手心一空,心中大感不妙。一直安静站在他身侧的叶缘忽然发难,一拳直向男人的面门。 叶缘的眼中冒火,使了十分的力气——谁叫这家伙欺负他姐姐呢? 当然,“叶因操控小因偷袭,目标一击杀人”的事情被他选择性遗忘了。 “不要——”叶因大喊,叶缘怎么可能打得过他!她得知自己跑不掉之后,就想讲和、谋求合作的。对方现在是没有生气,不代表叶缘的这一拳下去,他还是不会生气。 叶缘却收不住动作了。 就在他的拳头要实打实落在男人的鼻梁上的时候,男人的目光微微一动,一种类似于野兽的冰冷目光直接摄住了叶缘,叫叶缘全身血液瞬间冰冷。 他动了! 一只苍白的骨节分明的手一把抓住了叶缘的手腕,男人的上半身微微后仰,躲过了叶缘的拳风,懒洋洋地说了一句:“太没有礼貌了。” 下一刻,叶缘被甩在了一边。 叶缘后退几步,站稳了。 叶因松了一口气,这人甩叶缘的这一下收了力气,目的仅仅是将叶缘挡开。 精神一放松,她就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也太他妈装逼了吧。” 男人从气场到长相,从台词到表情,真是装逼到没边了。 那人心情不错,也多亏了他听不见叶因的心声,不然肯定做不到心情不错。他沉默地看了叶因一样,叶因心里刚腾起一股怪异的熟悉感,又见他身影一闪。 这次遭殃的是外面想要偷袭他们的黑影。 岑景锐一本正经地开起彩虹屁模式:“哇——小伙子不仅实力强劲,还人美心善,乐于助人……” 男人的表情有一点皲裂,大抵是装逼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岑景锐还在滔滔不绝:“……不过,你的莲花灯吗?” 男人淡漠道:“麻烦,直接丢了。” 岑景锐又哇:“那你一定是因为太强了所以才能这样风轻云淡地丢掉自己的莲花灯,像我们这样的普通玩家,真的想都不敢想。”他还不忘了踩自己捧对方。 岑景锐也真的是这样想的,他语气真诚,并没有觉得自己这样说有什么不对。 “你叫什么名字啊,我们能和你组个临时队伍吗?”说了一堆,作为一个实用主义,岑景锐还是引出了自己的主题——如果他能把这个大杀器拉到临时小队里,不仅叶因叶缘受伤的几率降低,他也能比较安心地当一个累赘了。不然让他拖累小辈,他还真的不好意思,指不定哪次就要以身证道了。 男人默了一会,回答道:“楚宁祈。” 他的名字和本人一样,低调沉稳中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骚。 叶因的注意力倒不在对方的名字上,她的目光落在对方白皙的后脖颈之上,瞳孔猛地一缩。 她看见了一条狭长的伤口,一路延伸进他的黑色t恤之中。 她身上也有这么一个伤口,就在她的后颈之上。 眼前这位叫做“楚宁祈”的玩家,分明就是一个囚犯!只是不知道对方背后的伤口为什么会这么长。叶因心思百转,最后按捺下隐隐的不安。 他们没有选择,就算对方是恶狼,他们此刻也要和他合作。 楚宁祈压根就不知道叶因心里闪过的这许多念头,他只是皱着眉看着那个高马尾的女生沉思了片刻,最后坚定又复杂地向他看了过来。 楚宁祈:“……”隐隐约约觉得不太妙。 为了打消这种莫名其妙的念头,他转身进房间将叶因的小木偶捡了起来,还给了叶因。 小因一看见叶因,就逃也似的从楚宁祈的手臂上跳下来,委屈巴巴地趴在叶因的肩头,还不忘了用怨恨地眼神瞪楚宁祈一眼。 楚宁祈:“……刚刚是直觉有危险,身体下意识的举动。” 他并没有说谎,他根本没有看清楚这小东西是啥,只是觉得太阳穴凉,才下了死手。 本来他也难得解释,不过是看在叶因的脸色发白,想到说不定和这个木偶有痛觉共享,才多一句嘴。 而且,直到他走出了卧室,他才大概看清楚站在客厅的是什么人。实在是因为由镜子反射的烛光实在是太刺眼了,他险些被照瞎。就是现在,他的眼前还有重影呢。 他皱着眉眯了眯眼睛,想适应一下重影。 哪里知道岑景锐一直盯着他看,当下便误会了,很不好意思地说道:“刚刚也是我们先动手的——” 那目光简直□□裸、明晃晃地写着:对不起,请别报复。 楚宁祈:“……” 叶缘已经慢慢走了过来,他也大概明白了形势,主动向楚宁祈告知自己的姓名:“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叶缘。”他说完,展露自己的招牌笑容,显得阳光又开朗。 岑景锐:“我叫做岑景锐。” 叶因十分简短:“叶因。” 刚刚一直没出声的楚宁祈这才轻轻嗯了一声。 黑暗之中,叶缘大脑中的警报忽然拉响,他狐疑地看向了楚宁祈:他怎么觉得这家伙对自己姐姐的态度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 ⓍdγBz.℃δм 神庙 就在这时,窗外响起了哀乐的声音。这是这个夜晚奏响的第二首哀乐,哀乐的声音和之前有细微的不同,但是这种不同更像是同一个演奏家在不同的时间的演奏。 叶缘的注意力被哀乐声转移,同房中的另外三人一样,看向了屋外。 几乎没有过多久,哀乐声和上次一样静默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令人闻之色变的沉重脚步声。 如果不是叶因的错觉的话,楚宁祈并没有因此而变得更加凝重,相反地,他似乎流露出了一抹志在必得。 “我要去一趟神庙——”他顿了顿,问道,“你们?” 叶因也反应过来,每当有玩家触动特定条件,神像就会去追杀该玩家,这个时候神庙空虚,大约是玩家进入神庙探查线索的最佳时机。 但是—— 叶因问:“二十分钟,来得及么?” 楚宁祈有些惊讶地看了叶因一眼:“你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叶因的方向感不太好,在黑漆漆的环境之下能弄明白身处何处就有鬼了。不是她说,她觉得在这个鬼地方,大部分玩家,哪怕是平时方向感优良的玩家,都摸不清楚方向。 楚宁祈却像在身上装备了一个gps一样,对方向有着超乎寻常的直觉:“我们在神庙的背后,距离神庙不到五百米的距离。很近,我们很快就能赶到那里。” “我们去。”叶因作下了决定。不管是出于对安全的考虑,还是出于想要通关的考虑,他们这一趟都得走。 好在这一次神像追杀的方向正好与四人所在的方位相反,街上的黑影都被动静吓得躲了起来,这一路变得十分好走。 为了节约时间,大家都是跑过去的。楚宁祈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一眨眼,就消失不见。叶因的嘴角抽了抽,带着岑景锐和叶缘开始拔足狂奔。 岑景锐简直贯彻了累赘的精髓,跑着跑着来了个平地摔。 这老男人可怜兮兮地“哎呦”一声,再手忙脚乱地爬起来。 哪怕神像的震慑力十分之大,看见这一幕的黑影还是蠢蠢欲动。 无他,岑景锐看起来太好欺负了罢了。 叶因刚准备搭一把手,余光就看见楚宁祈去而复返。现在,这个从认识一开始就显得十分沉默冷静的男人,脸上划过了一丝烦躁和不耐。他冷着脸走过来,像抓小鸡仔一样将岑景锐拎起来,对叶因叶缘二人说了一句:“跟上。”就又化身一道虚影。 叶因愣了一下,觉得楚宁祈刚刚的样子有点眼熟。但是一时半会她也想不起来到底眼熟在什么地方了,只能在心里暗忖道:“难道她真的认识楚宁祈?” 等二人跑到了神庙门口,才发现岑景锐蹲在楚宁祈的身旁有点蔫蔫的。 走近了,才能听见这老家伙在叹气:“太过分了,真是一点都尊老了,太不尊老了。”想来是刚刚被拎着,没有得到“老年人”应有的尊重和体面,有那么点自尊心受挫。 叶因:“……”您怕不是忘了,先前您还在彩虹屁呢。 楚宁祈听见了,也懒得管,完全无视了老年人想要一点脸面的卑微要求。见两人出现,就打头往屋子里走。 岑景锐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对叶因叶缘展露了一个和蔼的家长式微小:“你们来了啊。” 叶因:“……”合着您还两副面孔? 神庙之中黑黢黢一片,叶因都搞不清楚没有莲花灯的楚宁祈是怎么看得见里面的景象的。他们并非第一批不速之客,殿内已经有三点火光了。 叶因走在楚宁祈的后面,还没有看清三个玩家的面貌,就见一点烛光如同炮弹一样向他们冲过来,带着一片娇娇软软的啜泣声。 楚宁祈的脚步一转,面无表情地躲了过去。 那娇小的身影生硬地一顿,转而倒在了叶缘的怀里。 叶缘下意识伸手接住,在烛光之中看见了一张漂亮的脸。女生肤如凝脂,眉若弯月,眼盛星辰,直鼻花瓣唇,实打实长在了叶缘的审美点上。 想到两人现在的姿势,叶缘的脸瞬间涨红。 女生的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小手一把揪住了叶缘的衣摆,呜咽地说了一句:“你终于来啦。” 这话没头没尾,毫无逻辑。 对面的两位陌生玩家却反应激烈,其中一位大喝一声:“去死!” 只见另一个人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把重锤,虎虎生风地向叶缘砸过来。 叶缘满脑子的粉红泡泡瞬间破裂,理智立马上线,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这是坑他来着呢! 相对于已经激发出异能的两位男性玩家,叶缘只能算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他当时就想逃离,或者反驳,但是脚却像是生了根一样动不了,嘴巴也跟蚌壳似的。他不小心看了趴在自己怀里的女生一眼,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一圈金色的复杂花纹,瞬间,他的心神就被吸了进去。 灵魂和身体被分割成了两个部分,叶缘感觉自己成为了一股鬼魂,以一种旁观者的角度观看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他的耳边甚至传来了自己虚无缥缈的话音:“你躲一下,我来对付!”随后,他看见自己上前一步,以大无畏的姿态迎上了重锤。 叶缘简直要吐血了,接下这样一击,他不死也伤! 漂亮妹妹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就在这时,他又看见叶因想都没想就挡在她的面前,小因跃起挡在自己主人的身前。还没等他着急,又有一个人动了,楚宁祈伸出手,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下,他准备徒手接重锤。 使重锤的玩家眼睛瞪得溜圆,十分震惊。在下一秒,楚宁祈握住了锤柄,并且用力一扯。跃到半空之中的玩家没有支撑点,瞬间改变了行动轨迹,狠狠砸在了地上。他的锤子也脱手而出,将背后的墙壁砸出了一个凹坑。 玩家后背着地,当场吐出一口血来。 叶缘目睹这一幕,觉得自己的背后有点凉。此情此景,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么——楚宁祈摔他的那一下压根没用力! 叶缘更加狐疑:这家伙对姐姐到底什么意思?先是留力,再相帮,又救他,一定是另有企图吧。 这么一来,楚宁祈的光辉英雄形象也沾上了污点。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女生到底干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没见着那个玩家被摔个半死不活还要挣扎着爬起来杀人么? 视角转换到叶因这头。 叶因在看见女生冲进叶缘怀里的时候就已经觉得不妙了,后面叶缘的反应证实了她的猜想。她皱了一下眉,嘀咕道:“精神类异能?” 随后,重锤男出击,立马被楚宁祈毫不犹豫虐菜。过后,叶因才找到收拾女生的时机。一扭头,那个娇小的身影已经溜地无影无踪了,叶缘的眼神也开始挣扎,大约是要清醒过来。 身后的两个傻逼还在叫嚣:“你们和那个婊|子是一伙的!” “你竟然打伤了我的朋友,看我不弄死你!” 叶因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冷笑一声:正好,她满腔怒火还愁没地方撒呢! 她的小因硬碰硬虽然不行,但在偷袭上可是一把好手,也不是每个玩家都和楚宁祈一样敏锐。 只见一个木色的身影掠过,瞬间到达后面那个没有受伤的口齿尚且利索的玩家面前,啪啪给人两巴掌,且一边一个公平分配。小因的力气很大,打脸声音自然震耳欲聋。只片刻,那玩家两侧脸颊就高高肿起,上面还有三四道被小因尖利指尖划出来的血痕。 这玩家都被打傻了,呆愣愣看着叶因。 小因又飞快跳到地上的重锤玩家脸上,狠狠一踩,玩家后脑壳着地,来了个伤上加伤。 干完这件事之后,小因轻快地爬到叶因地肩膀上,邀功似的蹭了蹭叶因的耳朵。 叶因冷着脸,睨了两个玩家一眼问道:“能好好说话了么?” 楚宁祈忍不住笑了一声。 过了两秒,两个玩家的大脑重新转动起来。他们对视一眼,识时务为俊杰地屈服于暴力之下,小心翼翼说道:“可以,可以。” 为了表达合作的诚意,两人还陆续报了自己的化名。 用重锤的玩家叫做王五,被扇巴掌的玩家叫做赵六。 如此不走心的化名让叶因一个恍惚,她甚至在默默地想:“说不定是真名呢……” 报完名讳发现大佬脸色复杂,他们俩忐忑不安,又把刚才的事情给兜了个底朝天。 其实刚刚的乌龙说也简单,起因是一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姑娘。 小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白玖安,退能嘤嘤嘤,进能撒娇,声甜貌美身材佳,活生生一直男必备梦中情人。哪怕被白玖安骗了,他们在描述这个女生的时候还是一脸粉红泡泡,看的叶缘莫名手痒。 他们动了一点歪心思,所以邀请白玖安加入自己的团队。三人在神庙附近埋伏了很久,在神像离开的时候进入了神庙。这个时候,神庙上面掉下了一个死人,三人还看见了通天的楼梯。 忽略掉死人,这两傻逼玩家觉得自己离成功近在咫尺了。既然要成功了,他们就不想绷着原本虚伪的脸面了,想像白玖安讨要一点利息。 结果他们发现白玖安不但懒得搭理他们,还准备直接拿走他们一路上辛苦击杀黑影得到的线索——要知道,因为白玖安是个女生,一路上出力杀敌的都是他们啊! 白玖安出的最大力气就是站在旁边,甜甜地喊:“加油!哥哥们好厉害啊~” 等他们杀完黑影了,她在跑上来,特别“体贴”地要过了线索纸条,说:“我来帮你们保管吧。” 怪他们被美色迷得晕头转向,对方说啥就是啥了。 当然,他们没敢说后来被白玖安误导,以为白玖安和叶因四人是一伙的事情。 王五干哭道:“白玖安坏啊,她居心叵测!” 赵六:“就是!弄得我们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说完,两人可怜巴巴看着叶因一行:“大佬们,你们也要登顶吗,可以带我们一起吗?” 叶因听完了这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故事,对这两个傻逼没有一点同情,甚至想把他们打包丢出去。 楚宁祈像是猜到她的心声,意味不明地扫了王五和赵六一样,看得两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下一秒。 “啊!”んāíⓣāńɡsんцщц.íń(haitangshuwu.in) “靠!” 两个黑影被人从神庙之中丢了出来,一个尾椎着地,差点疼背过气去,另一个直接来了一个狗啃屎。 -- ⓍdγBz.℃δм 卡牌游戏 对于这种想占女生便宜的猥琐男,叶因绝不可能心慈手软。 听见殿外两人的惨叫声,她非但不愧疚,还大感快意。当然,这不代表她放过白玖安了,等下次见面她肯定要把这个家伙打个满地找牙。 要不是楚宁祈出手相助,叶缘肯定是逃不过那一锤的。 时间剩余不多,四人没有磨蹭,开始往上爬。 殿中十分黑暗,如果不是走到了香案之后的石座上,根本发现不了在石座背后的墙壁上的石阶。当然,如果不是神像离开了石座,这一块墙壁也不可能暴露出来。这是只有在特定时候才会出现的通道。 正因为特殊,更说明它顶上的东西不可不探。 墙上的石阶悬空探出,两级台阶之间并不相连,更像是插|在墙壁之中的有二十厘米高度差的石棍,石棍长四十厘米,直径十厘米。 岑景锐试探地踩上去,身形摇摇晃晃,手指紧紧扣在内侧墙壁缝隙之中,脸都白了。 坚持了一会,他双腿发抖,准备下来调整一下。 楚宁祈十分自然地踩上石阶,堵住了岑景锐的后路。 岑景锐:“?” 这一幕恰巧被叶因看见了,她有点想笑,但是为了老家伙的颜面忍住了。随后,她和叶缘有样学样,踩了上去。 这下子,岑景锐的后路就彻底被堵死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往上面爬,一脸哀容,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样。不好好在身后那个不敬重老人的混蛋还会时不时搭把手,眼疾手快地扶稳一脚没踩稳的他,不然他一定要嚎。 不过越爬到上面,岑景锐的腿就越软。他告诫自己不要低头往下面看,但是又忍不住。脚下黑黢黢的一片,仿佛即将将他吞噬的怪兽。岑景锐哆哆嗦嗦,满头是汗,小腿的肌肉突突狂跳。天知道,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感受到自己原来是有肌肉的。 就在他头晕脑胀,觉得自己就要一头栽下去的时候,一只手握住了他的肩膀,温暖和力量一起传递了过来。楚宁祈淡声道:“不要看下面,往上看,头顶有光。” 岑景锐害怕到了极限,大脑中一片混沌,根本没办法自主思考。听见楚宁祈的声音,他就按照指示抬了头。头顶上真的有光!一共六点光亮,看起来竟然像是玩家的莲花灯。 他又听见叶缘的声音:“有玩家早就到了?” 楚宁祈放开手,并没有搭话。但是叶因回答了叶缘:“七个玩家,刚刚死了一个。” 叶缘这才想起刚刚那两个玩家口中“从上面”掉下来的人。不过因为时间不够,加上神庙里太暗了,他们也没有专门去查看。 又爬了好一会,四人终于爬到了顶端。 在石阶的尽头是一个直径有十米的石台,石台仿佛腾空建立。台上站着六个人。其中两个面色站在左侧,另外四人站在右侧,两队人之间隔了一步的距离,不远也不近。听见脚步声,两队人都扭过了头。 人数多的那一边看见叶因一行人的时候隐晦地对视一眼,眼神并不友善。但另外两人却好像松了一口气。 在两队人的身前,有一个香案,香案上摆放着一组卡片,卡片之后放着一个小神像。神像形似观音,脸上却不见和蔼慈悲。菩萨的嘴角扯到耳根,弯月一般的眼睛中流露出凶光。它和底下的那尊神像长得一模一样。不过这一点鲜少人知,因为那个神像过与高大,几乎没有人能透过浓郁的黑暗看见它的模样,只能通过两者手脚上的细纹来模糊地推测。 等走在最后的叶因最后一只脚彻底踩在了石台之上,菩萨的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过来。 “让我看看,又是哪几位信徒啊。”她咧开嘴,声音又尖又细,听起来很不舒服。 没有人回答她。 菩萨并不以为意,她充满恶意的目光慢悠悠地从叶因四人的身上扫过,仿佛在评判一堆猪肉一样,在打量楚宁祈的时候,她才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原来是来自远方的来客啊,莅临小庙,有失远迎。” “废话不多说,来我这里客人或者信徒无非是为了一个事情来的。你们也是为了那件事而来吗?” 这样说着,她还邪气满满地冲楚宁祈眨了一下眼睛。 六个玩家其中一个有些不耐烦地打断道:“是的。” “——哦?”菩萨拖长了语调,冷冷扫了那个玩家一眼,有点不爽,“那是不是也不需要我说,许愿的条件吧。” 那个玩家又不说话了。 菩萨等了几秒,才又笑盈盈地看向了楚宁祈:“看见我面前的卡片了么?只有‘心想事成’四个字被顺序翻出的时候,我才会答应诸位一个愿望。当然,那个愿望由翻出‘成’,也就是翻出‘心想事成’中最后一个字的人来许,但是只有一个愿望。你们翻牌的顺序自由决定,但是决定之后不可更改。若在两回合之内若是没有顺序翻出‘心想事成’,则要付出许愿的代价。我毕竟不是什么慈善家——” “你不必用这种眼神盯着我。”菩萨说,“我自降世以来没有撒过一个谎言,但我也很不喜欢那些贪心的家伙们。” “规则已经讲完了,”菩萨僵硬地换了一个姿势,用丰腴的双手托着自己的下巴,“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愿意开始呢?” 叶因的目光落在菩萨面前的香案之上,案上一共翻开了十二张卡片,心、想、事、成被分散在所有的卡片之中。 而在他们上来之前,石台上只有六名玩家。 六名玩家,十二张卡片,卡片的数量直接对应了两轮翻牌的总次数吗? 不对。她忽略了一个人,还有一个玩家坠下了高台。 那就是游戏失败的代价吗? 叶因的目光在陌生的六个人身上扫过,品出了一点微妙来。六个人中,有两个玩家虽然极力掩饰,但是眼底偶尔还是会不受控制地闪过对另外四人的敌意。也就是说,死掉的玩家倒极有可能是这两人的队友。他们认为自己同伴的死亡和另外的四个人脱不了干系。这个想法并不少见,但是总要有原因。 特别是,如果七个玩家进行两轮翻牌,翻牌的次数远超香案上的十二张卡片。他们有足够的机会试错。只要他们愿意合作,通关这个游戏并不难。 菩萨懒洋洋地开口:“想好了没,想好了没,能不能开始了?” 陌生的四人玩家中最高的一个青年站出来:“我们——” 他刚说了两个字,就被两人玩家中的一个矮小男人打断了:“等一会!”他看向叶因,“自我介绍一下,你们可以叫我老张。” 老张摸摸自己的地中海:“或许我们可以合作。” 不出所料,他提到了“合作”。叶因忍不住想,老张不可能是忽然萌生了合作的念头,更可能这个形式贯穿了他们游戏的全程,说简单一点,在上一轮游戏中,两组人就合作了。 既然合作,他们就几乎不可能失败。 菩萨刚刚说的那句话又在叶因的耳畔:“但我也很不喜欢那些贪心的家伙。” 也不知道他们提了什么要求……上一轮游戏的真实过程已经在叶因的脑海中逐渐成形:在上一回神像离开神庙追杀的的时候,六名玩家,或许不止六名来到了神庙之中,一起出现在了石台上。在经过讨论或者直接暴力压制之后,两组并不认识的玩家选择了合作。并且,他们赢得了这个小游戏。当玩家死后,这个并不坚固的合作变得岌岌可危。 叶因默了半晌,在老张几乎皲裂的表情之中开了口:“当然要合作。” 高个子青年低着头笑了一下,右手举起轻轻一摆。一直沉默地站在他身侧的一个少年忽然像岑景锐冲了过来,他眼神凌厉,让人产生一种他本身就是一把利剑的错觉。在距离岑景锐仅有一步之遥的地方,他腾空而起,一掌劈下。 他砍下的手刀在岑景锐的眼中变成了一道冷冰冰的剑光。 岑景锐的后背唰地一下冒出了冷汗,双腿一软,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想要呼救,但是张开嘴只发出了无意义的字节。 就在这时!んāíτāńɡsんцщц.íń(haitangshuwu.in) 楚宁祈俯身一把揽住了岑景锐的腰,将他带离了阴影。只听见“锵”地一声,少年的手掌没入了土地之中,他有些惊诧,没有想到自己的突袭能被躲过。他皱着眉将手掌一把拔出。 楚宁祈并不准备给他机会来第二次袭击,他冲过去,一脚踹在少年的腹部。少年的脸色一变,整个人腾空而起,向后翻去。楚宁祈一点都不心慈手软地再给他一拳,少年像炮弹一样向高个子青年砸去。 目睹这一切的青年有些脸黑,他接住了自己的同伴,冷笑一声。 他大概也要启动自己的异能。 但楚宁祈多快啊。他像一只丛林黑豹一样,向青年冲去,双手按在青年的双肩上。青年的眼睛睁大,只感觉到一阵令人心慌的失重感。随后,他的后背狠狠撞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他疼得面部扭曲,抓着少年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 青年盯着楚宁祈,眼睛中逐渐流露出惊骇。 -- 撒谎 青年的眼中倒映出一双金黄色的眼睛和一对细线一样的黑色竖瞳,那种来自野兽的冰冷的血腥气扑鼻而来,他甚至看见了对方口中白森森的利齿。 一个念头飞快地在他心头闪过:“动物化么?” 同时,他浑身的力气一泄,整个人软软地躺在水泥地上,背后的冷汗浸湿了衣物。 对方呼吸了两下,爬了起来,再看过去的时候,青年已经在对方身上找不到任何动物化的特征了——竟然对异能如此收放自如……他的目光有些呆滞地看向了头顶,心底攀升而起一股忌惮和恐惧。 那是一个他们在场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过的强者,他不能以卵击石。 “好,合作,都听你的。”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说道。 他的队友愤怒地盯着楚宁祈,听见老大这样说,立刻有人不满:“老大,我们不要——” 躺在地上的青年抬起手,压下:“我们合作。”他坚定地说明了自己的立场,语气平静,根本看不出刚经历了一场毫无脸面的碾压,就仿佛,这个决定是他屈尊降贵定下来的。 叶缘的眉心皱了一下,有点不爽。 两人组则完完全全被楚宁祈吓到了,老张和自己的同伴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忌惮和恐惧。一开始他们选择对叶因一行人放出友善的信号,完全是因为忌惮四人组的强悍,加上看见叶因这一组又有女的还有老的,是一个看起来实力不均的弱势方。没有想到,眼前四人更加厉害。到头来,他们还是被人死死压制。 一个完全弱势的地位让他们觉得十分不安。 叶因的目光在所有玩家的脸上一扫,心里就明白了:所有人都在自己的肚子里打着主意,毫无芥蒂的合作根本无法出现。 菩萨在这个时候伸手掩在自己的嘴打了一个悠长的哈欠:“还有完没完啊,到底要不要许愿了?” 楚宁祈转过头:“开始吧。” 菩萨微微一笑:“好,我就喜欢你这种爽快人。”说着,她还送了一个眼波过去。 话音落下,她面前的香案上又多出了四张卡片。她抬起右手在虚空中一扫,所有卡片翻过,背面朝上,开始翻洗。等了一会,她的手轻轻往下一压,卡片们被拍在了香案之上。十六张卡片被整齐码成了四行四列。 “谁第一个来?”青年开口问。 问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看着楚宁祈。 楚宁祈并没有给出回应,青年笑了一下,说:“小程,你去。” 老张老大不乐意:“不行!为什么是他?” “这个顺序还有什么讲究吗?”叶因皱眉,插嘴问道。 青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笑眯眯地看着老张。 老张的心理素质不是很好,被叶因盯着就开始不自在。他先是偏移开了视线,过后忽然转头盯着叶因,大有一种“你一个女人我干嘛要怕你?”的外强中干的强势,但又忍不住心虚地瞟楚宁祈一眼。 他的表情不可谓不直白,除了他那傻乎乎的队友之外,在场几人恐怕没有一个人没有把他看透。青年甚至还忍不住笑出了声,连疼得说不出话的少年也因为这出喜剧松了一点眉头。 老张说:“不过是,不过是第一个更有可能抽到‘成’。” 叶因的眼神暗了暗。老张撒谎了,她这样断定并不仅仅因为对方一系列心虚的表现,还因为他的这句回答。 “成”被第几个抽到的概率是一致的,玩家关心的不过是能够抽到心想事成最后的那一个“成”字的最高概率。而这个最高概率,恰好不可能是顺序一。 进行一个简单的推理:在什么情况下,顺序一的玩家有可能抽到“成”,且这个“成”正好位于心、想、事之后。 达成这个情况的必要条件是,在此之前玩家知道“心想事成”四个字的位置,或者巧合抽中了“心想事成”。而因为顺序一的玩家在第一轮前面没有人抽卡片,他/她手中“成”只可能在第二轮起实际作用。假设在八个人十二张卡片的游戏中,第一轮后三人,即第六、七、八号玩家,分别抽中“心”、“想”、“事”,第二轮第一个人抽中“成”。 假设一:玩家在连续翻出“心想事成”之前知晓四张卡片的位置。 那么,第一轮游戏的第六位之前的玩家必然已经翻出了“想”、“事”、“成”三字。这样才能在第六位玩家翻出“心”的时候接上“想”、“事”、“成”。如果在“心”翻出来前不知道另外三个字的位置,玩家的首要目的是找出卡片中的另外三张牌,而不会再次翻“心”,浪费一次翻牌机会。而在这个大情况下还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是在第一轮顺序六前知道了“心想事成”四个字的位置,但四个字之中的有一个字一定在第五个翻出(因为四个字一旦翻出,玩家就会进入顺序翻牌“心想事成”阶段)概率为[c(4,1)*c(8,2)*4!/a(12,5)=0.028]。第二种是在第一轮顺序六前翻出“想”、“事”、“成”,并在顺序六正好翻出了“心”,为[c(8,3)*5!/a(12,5)=0.000]。 假设二:巧合翻出“心想事成”。 这种情况反而简单很多,玩家在此之前没有翻出心想事成,在第一轮六七八位置和第二轮的一位置巧合翻出了“心想事成”四个字。概率也可以直接计算,直接是(1/8*1/7*1/6*1/5*1/4=0.000),第一个位置为除“心想事成”以外的八张牌其中之一,并以此类推。必须注意的是,因为玩家最终目的是知道“心想事成”四张牌的位置,并顺序翻出,所以他们在翻出了一张其他牌之后,不会再翻其他牌第二次。同样地,如果此前翻出了四字之一,他们在确定了其他三张卡片的位置之前也不会浪费翻牌机会再翻一次该牌。 (计算及推理或许有误) 两种情况结合的可能性甚至不超过百分之三。 实际上,相对于第一轮顺序四以后的位置,前四个顺序本身就没有了在得知四张牌之后成功顺序翻出的可能性。相对于后面的位置,如果目的是顺序翻出“心想事成”,且持有最后一张,直觉上不可能认为顺序一是一个好位置。 老张在经过一次合作之后,不可能产生这样的错觉。 顺序一一定是一个特殊的位置,不论好坏。 而且,老张包括青年想让自己的人占领顺序一位置一定有别的原因。但未必不是他们故意联手来混淆她试听,但是看见老张闪烁的眼神,叶因又觉得自己大可不必认为老张有这么深的城府。 叶因正在犹豫要不要抢走这个位置,他们现在占据了主动权,也有这个资格随便抢位。 楚宁祈就开了口:“我第一个。” 青年没有说话,也看不出喜怒。他身后的那个少年眼底却冷了一分,看起来并不乐意。而老张脸色稍稍一变,随后便想通一般地放松了下来。 叶因将少年的神态变化尽收眼底,提着的心略微放松了一点。对方越不乐意,说明这个位置越好。 菩萨冲楚宁祈抬抬下巴:“随便抽一张吧。”她笑了一下,“我真是期待你会翻出什么样的卡片呢。” 听见这句话,叶因心里突地一跳。 总感觉游戏规则并没有看上去的这么简单,眼前的菩萨明显话里有话。 当楚宁祈走到香案前面地时候,一道薄膜凭空出现将他罩在其中。所有声音都被隔绝在外,包括外面的视线。 楚宁祈没有犹豫,拿起了第一行的第三张卡片。 楚宁祈夹着卡片的两个手指一翻,卡片翻到正面,是一个“想”字。 坐在香案之后的菩萨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她问楚宁祈:“这是个好牌,不是么?” 楚宁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菩萨,将卡片放回了原位。 他正准备转身离开,脚步忽然顿住,他侧着脸,忽然问了一句:“外面的人也听不见我们说话?” 菩萨不答。 楚宁祈又说:“或者说,你可以让他们听见你想让他们听见的话。” 菩萨愣了一下,笑眯眯地歪了一下头:“你在说什么呢?可爱的信徒。” 楚宁祈没有搭腔,直接走出了薄膜范围。周围的声音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耳畔。九个玩家的目光都汇聚在了他的身上,楚宁祈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摸到的卡片告知了其他人。 老张的眼睛一亮,忍不住喃喃自语:“太好了,太好了。” 青年却没有任何反应。 第二个翻牌的人是四人组中那个被青年称为小程的玩家。他走入了薄膜之中,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透明的薄膜。只见薄膜如同水一样缓缓流动,没有人看得见小程手中的牌,只看见在小程对面的菩萨嘴巴张张合合,小程身形凝固,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几乎不需要深思,就知道菩萨没有在小程耳边吹什么好的耳旁风。就看见小程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最后甚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透过薄膜,他的视线在即将落在楚宁祈的身上的时候忽然打一个转,硬生生地停住了。 看见这一幕的叶因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 想象深渊 小程生硬地止住了自己的目光,强迫自己收回视线。身后的菩萨还在蛊惑他:“你真的相信他吗?他可是一个囚犯。” 可是经历过一轮游戏,小程心里十分清楚,在这个游戏中最忌讳的就是玩家之间的互相猜忌。其实游戏很简单,只要合作,就一定能够通关。于是,小程涩着嗓子说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菩萨懒洋洋地掀了一下眼皮:“骗没骗你,你出去完全可以自己证实。” 小程:“现在系统里没有囚犯了。” 菩萨:“我说啊——你可真是个蠢人。你怎么知道人家没有存活下来的方法呢?” 她停下拨弄指甲的手,往叶因的方向扫了一眼,在心里啧了一声:“真是警觉。但是警觉又有什么用处呢?结界之内的世界只由她来控制。” “其实不止一个人。”她说,见小程抬起头,有些震惊地看过来,菩萨心里有些得意,“还有那个女生,她——也是囚犯。” . 结界之外,叶因没有错过菩萨看向自己的那一眼,她忽然悟了。菩萨和小程交流的不是什么扑通的信息,而是能让小程对合作对象心生抵触的重磅消息。还有什么消息能比她和楚宁祈是个囚犯更加让人提防的呢? 过了一会,小程从结界之中走出。他并不像楚宁祈那样,一出来就将自己翻出的卡片及将其内容告知大家,而是有些为难地看了青年一眼。青年点了点头,表示实话实说。这是一个聪明人,知道在大局之下公开透明地合作才是最重要的。 小程警惕地看了一眼楚宁祈和叶因,才开口:“第二行第二张是‘成’。”退到一边的时候,他没有忽略掉楚宁祈背后从衣服下延伸出来的那道伤疤 下一个轮到老张。 他深吸一口气,迈入结界之中。结界之内的菩萨看见来的是这个棒槌,笑容顿时慈祥可亲,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如果说小程还有一个青年约束的话,老张就是蠢而不自知了。 只待菩萨将刚刚对小程说的那一番话重新说给了老张。这个中年谢顶男人脸色就直接变了,他哆哆嗦嗦小心翼翼地往后看了一眼,立刻转过了头,又沉默了许久。最后,他抹了一把脸,下定了决心。 菩萨看得高兴,老张下地绝对不是什么聪明地决定。对她而言,好戏终于可以开始了。 老张离开结界之后,低着头沉默了一会,才盯着楚宁祈说道:“第三行第三张,向。” 他的目光堂而皇之地从楚宁祈的身上扫过,又看向了叶因。忽然,他的脖子一凉,一个不轻不重的小东西再次挂在了他的身上。 老张听见身后传来青年看好戏的声音:“大叔你可别乱动。” “大叔的确不要乱动。”叶因瞥了一眼菩萨,歪着头微微笑了一下,“不然,我说不定会想杀了你。” 老张额头上滚下了一滴汗珠,他干裂的嘴唇颤抖了两下,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高声大喊:“别杀我,别杀我!!我做错什么了我,你不能这样对待我。” 叶因慢慢走进,蹲下了身子,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看你这满身的冷汗,你撒谎了。” 老张抖如筛糠,但还在嘴硬:“你凭什么这样怀疑我?我没有!” 小因双手抓住了他的脖子,尖利的指尖按在在他的大动脉上,只要再用一点力,尖刺就能没入他的皮肤。老张的胸脯起起伏伏,整个人都软在了地上。他的目光错过叶因的肩头,对上了菩萨那双看好戏的细长眼睛。 他害怕极了! 老张的确撒谎了,这是因为在结界里面的时候,菩萨告诉他了一个惊天大消息——新来的队伍之中那个带着木偶的女生和那个武力值爆表的男青年都是十年难遇、百年难得的连环杀手。 菩萨幸灾乐祸的声音犹在耳畔:“据说,那个男人还是一个臭名昭著的食人族~对这种反社会人格来说,他们并不一定认为大家要一起活着离开,毕竟这样毫无意思。” 又一颗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滑下,要讲实话吗?把自己的性命交给这两个冷血的杀手? 老张虽然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抱负,但是依旧不想去死,他有一种平庸但是执着的对生存的执着。 叶因的神色好像又冷了一分。 老张嘴唇颤了一下,心里闪过许多乱七八糟的念头,他想到平台上的其他玩家,想到了和自己同样社畜的同伴老赵,想到了四人组,想到了和连环杀人狂魔一个队伍的老人和男生,难道他们都不知道这两人的真面目吗?他们是不是都被这两个杀人狂魔蒙骗了?所有的念头汇聚在一起,竟然转化成了一股难以想象的勇气,老张自己都无法想象自己能在此刻如此无惧生死。他扯着嗓子大喊道:“她是杀人犯!那个男人也是杀人犯!我们不能相信他们!!” 青年早就从小程的口中知道了这件事情,但是他实在想不到这个老张能这么蠢,他的脸色变得有点复杂。 他身后的少年、小程,和另外一个穿红t恤的男生都一言难尽地看着老张。 叶缘十分平静地想:“哪怕我姐姐是杀人犯,也是全世界最善良,最美好的杀人犯——不对!我姐不是杀人犯。”叶缘的平静转为恼火,“哪里来的蠢货,眼瞎了才看不出姐姐善良的灵魂。不过,到底是谁把姐姐的身份阵营改掉的?” 岑景锐惊讶了一下,立刻皱眉:“有你这样污蔑人的吗?” 只有老张的同伴老赵大惊失色:“我就说,他们怎么——这么坚定果断,头脑清晰!” 被楚宁祈冷淡的目光一瞥,老赵的话锋生硬地一转,脸上的激愤收起,变得佛系且平静,那双死鱼眼分明写着:啊,管他呢,反正靠我自己也活不过这场游戏,怎么死不是死呢? 老张:“?” 他深吸一口气,悲愤道:“你们不能屈于他们的淫|威之下!” 叶因笑盈盈地说道:“那你准备以死明志吗?” “我不准备!”老张坚定道,“对不起啊,多有得罪,两位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一时的鬼迷心窍。这个,我们还是听你们的。”说着说着他就哽咽了,“我上有老下有小,求求你们千万不要杀了我啊。” 菩萨:“?” 叶因朝老张伸出手,老张顿时都如筛糠,以众人难以想象的肺活量尖叫道:“不要杀我!!求求你了,不要杀我啊!” 叶因:“……” 小因爬上了她的手臂,顺着手臂爬回了叶因的肩膀。小木偶还不忘了回头看了老张一眼,呆板的眼睛中好似流露出了一丝鄙夷。 等小因坐稳了,叶因才转身对菩萨一拱手:“多谢。” 菩萨:“?” 紧接着,老张一五一十将菩萨挑拨离间的话,和“向”的真实位置,也就是第三行第四列说了出来。虽然他还是很害怕菩萨,但是他更怕自己要是不说实话说不定就活不过下一秒。 叶缘还分神看了一眼菩萨小像,“大惊失色”道:“哎呀,她怎么冒烟了?” 岑景锐一本正经:“大概这就是真的七窍生烟了吧。” 叶缘:“烟更大了呢。” 岑景锐:“哎……那是因为我们刚刚火上浇油了。” 菩萨:“?”虽然她也是真的气,但是作为一个石像她哪里有得烟冒,她看他们是无中生有吧! 菩萨气得托着下巴,看向了另一边。 叶缘还在旁白:“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哦~” 岑景锐:“可悲可叹!” 不过叶缘没有说错。菩萨一开始抱着的就是挑拨离间的想法,用的也是最普通的手段。本来以为有了立场稍微有些犹豫的小程,和懦弱且无脑的老张,一定能把这次的合作搞砸。没有想到……暴露了阵营之后仿佛还帮了叶因和楚宁祈。本来这两人就在开场树立了威信,加上一层身份滤镜,在两社畜老张老赵的眼中,反而更加不怒自威了一点。 不过她倒是也不急,因为游戏精彩的部分还没有正式开始呢。 . 接下来的顺序是:叶因、红t男、老赵、叶缘、青年、岑景锐、少年。 翻出的牌为: 叶因:第二行第三列“自”; 红t男:第三行第二列“象“; 老赵:第四行第四列“证”; 叶缘:第一行第一列“渊”; 青年:第一行第二列“深”; 岑景锐:第一行第四列“同”; 少年:第二行第一列“受”。 当叶缘翻出了“渊”这个字牌的时候,叶缘手中的牌,楚宁祈手中的“想”,红t男手中的“象”,以及青年手中的“深”忽然发出橘红色的亮光。四道光束从头顶射|去,拨开了黑暗,在神庙穹顶上映上了一行字:想象深渊。四个字闪了一下,中间两个字变得黯淡,而头尾二字更加明亮。 叶因看见这一幕,心里揪了一下,忍不住开口:“可是,这并不是顺序翻牌!” 菩萨轻笑了一声:“我有说过其他卡片也需要顺序翻出才能激发作用吗?” 随后,一道激光从楚宁祈的眉心射|出,没入了叶缘的眉心。叶缘整个人一僵,翻了白眼。 空空荡荡的神庙之中回荡着菩萨的笑声:“好戏,终于要开场喽~” -- 纯白房间 原来这才是老张和青年想要争夺顺位第一的原因:虽然翻到能起效用的“成”字可能性小,但是翻到特殊卡片,受到惩罚的可能性也小!从某种意义来说,这是一个安全位。 随着菩萨的话音落下,一个投屏出现在玩家身后的石壁上。而投屏的起点,就是叶缘的眉心。 所有玩家都看向了光幕,连菩萨也笑吟吟地看了过去,当然,只有后者是感到真心实意的高兴。 而光幕之中的叶缘正站在一间明亮的纯白色房间内,房间里的所有家具都是白色的,他面前是一面高清全透明的玻璃窗。这个空间在画面中显得十分安静,而且无菌。 楚宁祈是清醒的,他在看见这副画面的时候太阳穴一跳,随后平静下来。 叶因将叶缘放给了岑景锐看着,自己站了起来。她没有看老张或者老赵,目光直直锁定了四人组的青年,他们的老大。 小因冲了过去,被少年挡住。 叶因:“我以为我们已经合作了。”她现在的状态有点不好,脸色苍白,眼睛里却冒火。叶缘突然出事揪紧了她的心,她脑海中又出现了上辈子叶缘跛着脚的阴郁形象。那个叶缘是久居在她心底的恶魔,时不时就要出来兴风作浪一次。 不可否认的是,叶因不仅怕叶缘逃不开自己的宿命,也害怕自己的这次重生实际上是毫无意义的。如果她从来没有见过希望的曙光,或许还更容易接受绝望一点。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她看见了改变悲剧的机会,但是哪怕她拼尽了全力,也够不着摸不到。 青年:“他不会死。” 叶因的脚步一顿,神色肉眼可见地一松。 这时,她又听见青年说:“只要他有一口气,游戏结束的那一刻,他就会完好如初。” 这样的断句算得上充满了恶意。 叶因沉默了片刻,小因的身形忽然一晃,瞬间化成了一道虚影。少年头上的冷汗冒了出来,他下意识伸手去抓,连小因的一根毫毛都蹭不到。 只见那道木色的影子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靠近青年,随后,一只尖利的小手直捣青年眉心。 “锵——” 一道嗡鸣声在空间里回响。 想象之中的血腥画面并灭有出现,青年的眉心覆盖着一层白色的鳞片,鳞片闪烁着金属光泽。这鳞片本该十分坚硬,此时却被小因尖利的手指划出了一道浅浅的划痕。 对方能伤到自己是在超出了青年的意料,他倒吸了一口气,摸摸自己的鳞片。 就在这时,第二击来了! 青年只感觉自己的胸口仿佛被重锤狠狠敲击了一下,当场身形一晃,喉间涌上了一点腥甜。他将翻涌而上的鲜血金属咽下,才知道自己轻视了眼前这个女人。她是一个操控系的异能者?或许不仅如此。 青年抬抬手,示意自己的队友不要轻举妄动。而他,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好声好气地对叶因说道:“除此之外,再没有隐瞒的了。” “其实换做你在我这个位置上,你也不会告诉对方那么多信息。”他补充了一句。 叶因脸上没有多少表情,一双盯着他看的猫眼冷得让人觉得胆寒。过了好一会,她的声音才从喉咙得深处传出:“如果他出事了,我不介意让你们陪葬。” 青年笑了笑,没有说话。 老赵老张看了一场气氛压抑的恐吓,比当事人还胆战心惊,当下就特别担心地看向了光幕中的叶缘,在心底保佑对方千万不要出事。 闹剧又这样快速落幕,菩萨弹弹自己的手指,有些百无聊赖。 . 叶缘只感觉大脑一个眩晕,就来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他站在一间纯白色的房间之中,正面对着一面高清的全透明玻璃窗。这地方似乎没有一个人,外面的天空是静止的紫金色,云层在接近穹顶的地方渐渐晕染而下,像画布一样。 纯白房间之中除了他之外没有人。这个房间的面积不小,在这个土地面积贫乏的年代算得上奢侈了,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消毒水的气味,很淡,但也不好闻。房间里摆放着一张白色的床,白色的书桌和衣柜,衣柜里面的衣服,从上衣到袜子,也全都是白色的。这种一尘不染的颜色充斥在他的视野之中,看久了有点眩晕。 叶缘转过身来,发现在房间的另外一侧是一面反光的的晶体墙。叶缘打量了墙壁一眼,就觉得毛骨悚然,他总觉得墙背后有人正在盯着他看。 谁说不是呢?着整个房间透着一股冷冰冰的气息,加上镜面墙体,不难让人想到培养皿。而他,就是那个被观察的实验对象。 “谁会住在这种地方!这种超现实的场景在现实中根本见不到吧!” 叶缘嘀咕了一句,声音在空荡的房间中回荡着。 . “谁会住在这种地方!这种超现实的场景在现实中根本见不到吧!” 这句话也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所有玩家的耳中。叶因垂在身侧的拳头紧握着,脸色并不好看。相比于正主,其实她更紧张。她似乎在不断观看着叶缘死亡的录像回放,当然,这是她想象中的场景。上辈子,等她和徐晚洲回到据点的时候,叶缘早就咽气了。 他满身的伤,眼睛还睁得大大的。 让叶因想象着他被棍棒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不断地击打的场景。叶缘的头发丝必然被冷汗浸湿了,一缕一缕贴在他的脑门上,最后血液和汗水混合在一起,从他的伤口中汩汩淌出。他咬着牙没有出声,拼尽了全力反击。但是一个更激发出异能的人类能反击到什么程度呢?他死了,毫无意外的,死在了血泊之中。至死,他的那双眼睛都看着门口,带着化不开的不甘和痛苦——他生命的最后一刻是不是还在想,自己的姐姐怎么还没有回来呢? 总之,一切都是她的错。她没有保护好自己唯一的亲人,她害他惨死了。叶因早就下定了决心,这辈子,一定不会让叶缘在受到任何伤害。她要努力保护他开朗纯真的笑容。保护自己的弟弟是比安置她藏在心里的情感重要百倍的事情。 可是现在,她又失责了。 如果抽到“渊”那个字的人是自己,该多好。 或许,叶因已经想到这个“想象深渊”和楚宁祈的经历有直接关系,但是她也没有想到迁怒对方。说完全不迁怒也是不可能的,她在憋着一口气愤怒,但是对楚宁祈的那一份愤怒全被她归咎到青年的身上。如果他早早提醒。可这真的有用吗?难道提醒了就能阻止叶缘抽到那张牌? 楚宁祈看起来最平静。但这平静只浮于表面,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现在自己的内心是什么样子的。 一种难以抑制的,也是他自己极其厌恶的恐惧如同野草般生长。他隐约觉得如果自己不对自己的恐惧加以控制,叶缘就会遭殃。 但很可惜,他控制不住。 就在他的各种情绪逐渐要攀上顶峰的时候,光幕中的场景也有了变化。 所有玩家的心都跟着一紧。 . 咚! 咚! 咚! 是脚步声,巨大的脚步声,比神庙里的神像出动的动静还要大。纯白房间摇晃了起来,叶缘没有防备,手忙脚乱地向空气中抓去。 又是一晃,叶缘的身形往一侧一歪,倒向了书桌。他的手臂一挥,将桌子上的水杯打撒了,滚烫的开水从杯子中撒了出来,浇在他的手背上。 叶缘下意识抽回手,倒吸了一口凉气。一看,手背全红了。 . 楚宁祈深吸了一口气,使劲闭了闭眼睛,将见风长的恐惧压抑了下去。 但恐惧还在,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盯着他看,准备乘虚而入。 . 门外的脚步声停住了。叶缘跌坐在地上,往晶体墙看去。他只能从反光的墙面看见自己,和身后画布一样美好的黄昏。 可有些时候,最可怕的不是看得见,而是看不见。 在面对未知的时候,人类的想象往往让真正的鬼怪自叹弗如。 现在,在叶缘的脑海中,各种奇奇怪怪的念头就像雨后的春笋一样冒出来。他想象这面墙背后爬着无数只蠕动的虫子。不对,虫子没有脚,除非蜈蚣,然而蜈蚣的脚步声也不会是刚刚那样的。于是,他想象墙后面有一个人。有一个巨大的有三十米高的人。 想象到这里,念头愈发刹不住车,连安宁的平静都变成不祥的死寂。 叶缘甚至觉得自己已经看见了对方的一只眼睛,就贴在墙体的背后,坚硬粗大的睫毛被墙体扭曲,惨白的眼白上趴着虫子一样的红血色,还有一只瞳孔!经过等比例放大,他能够看见对方盘错的树根一样的虹膜,或者瞳孔内部黑黢黢的内容物。 他脸色发白,吞咽了一口唾沫。 他并不想这样想的,但是控制不住! . 楚宁祈感觉到自己被压抑的念头又开始蠢蠢欲动。他记忆中的中年男人已经在想象力的加工下改头换面了。 男人足足有三十米高,站起来像一座小高层。男人居高临下看着他,无框的镜片下缘挂着一弧尖锐的冷光,然后他开了口,声音如有4d立体环绕效果,并且震耳欲聋: “你这么久还不来看我么?” -- ⓍdγBz.℃δм 快乐的回忆 “你以为自己的翅膀已经硬了?还是你觉得我没有折断你翅膀的能力?” “回来到我的身边吧,我的孩子,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造物,新世界的神!” “——滚!”楚宁祈在心中暴呵,想要驱散这个形象. 叶缘确定自己看见了那只眼睛,充血的眼睛和想象中的一模一样。他的嘴唇颤抖着,不断后退。他没有办法很好地形容现在自己内心感受,那种奇怪、熟悉、恐惧、敬畏和认命的混杂在一起的情绪。这并非他的情绪,却真真切切在他的胸腔之中涌动着。 叶缘咬咬牙,扶着墙壁站了起来。 有一种愤怒从他的胸腔中喷涌而出,那个“滚”字已经滑倒他的唇边了,又被他咽了下去。 嗞啦一声,头顶的日光灯闪了一下。 叶缘却没有抬头看灯,他死死盯着房门,目光紧紧盯着着门把手。 在他的目光之中,门把手缓缓扭动了起来。他的深吸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屏住呼吸很久了. 楚宁祈没有办法忘记这个场面,记忆经过加工,所有的细节都被无限放大。一颗冷汗从他的鼻尖滚落。 就如他意料的那样,光幕之中,那扇门被打开了。门外沉重的黑色,叶缘头顶的日光灯开始疯狂闪烁。忽然,日光灯的光亮暴涨,他下意识抬起手挡住了自己的双眼. 就在这时,眼前闪过了一道棕色的虚影。叶缘痛呼了一声,双膝狠狠砸在地上。他的双手捂住自己的右侧肩膀,眼睛通红,流出眼泪来。 有人用棍棒击打他的右肩,力气很大,几乎要把他砸进地下。叶缘愈发肯定自己现在面对的场景不是现实中可能存在的。这力道的大小远超普通人类。 棍棒没有手下留情,却也不往他致命的地方打。不像是准备收割他的性命,更像是一种惩戒。 叶缘想要躲避,但是发现自己没有办法操控自己的身体。恐惧根深蒂固,他的大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咬紧牙关,大约是要克制住想要求饶的冲动。 疼痛让叶缘的意识逐渐模糊,在彻底昏迷之前,他想:“这样的事情,是楚宁祈的经历吗?”. 楚宁祈垂在右侧的手臂轻轻颤了一下,他脸上的平静几乎要维持不住了。他想扯动嘴角苦笑一下,但嘴角最终只是抽搐了一下。 明明他都已经二十三岁了,明明他早就成年了,明明那个人早就去世了,可是梦魇还是如影随形。他试图忘,忘不掉,恐惧扎根在心海深处,如原上野草,焚烧不尽。 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楚宁祈漫无边际地想到:接下来,他要问,“你知道错了没?” 光幕中传出了一道威严的声音,经过想象的放大,变得十分阴森恐怖:“你知道错了没?” “你不愿意认错吗?” “你难道不知道你现在是在为人类做贡献吗?你为什么不愿意放弃自己庸俗的愿望?为什么不愿意做一个人类的英雄?” 楚宁祈的呼吸加重。 他分外清楚,接下来那句话是什么。 那个人居高临下看着他,眼睛中溢满了失望: “如果能够选择,我一点都不想有你这样的——” “停下!” 有人在他的耳边呵道。 楚宁祈的思绪清明了一瞬,一看光幕,一身冷汗就直接吓了出来: 叶缘蜷缩在地上,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青青紫紫,他抱着头,嘴角淌下一线红色的血丝。一根金属棒球棍停在离他头顶不到十厘米的地方。 而现实之中,翻着白眼的叶缘,鼻子和耳朵中已经淌下了一股鲜血。 如果不是他的思绪忽然打住,这个棒球棒一定会十分用力地砸下,砸得叶缘头破血流。现实中的叶缘也可能直接死去。 的确,如果在想象的空间,那个人如果不想有他这样的儿子,那就可以没有。 一股愧疚涌上楚宁祈心头,全怪他,不是吗? 他从小到大就没有干过一件好事,不是吗?. 在楚宁祈得面色越来越苍白的时候,叶因就意识到了。这个想象深渊不仅是叶缘的深渊,也是楚宁祈的想象。叶缘所经历的所有事情都和楚宁祈有关。这个看起来十分强大的男人大概回想起自己一生中最不美好的经历,而且,因为某种蛊惑,他没有办法空置自己的思绪。 当看见叶缘冒出鼻血的时候,叶因就等不了了。 虽然,不知道外人干涉,会不会对这一局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但是她没有办法看着叶缘在自己的眼前,重新以上辈子的死法死去。 如果她不能阻止——叶因不敢往下想,全都怪她,为什么摸“渊”这张字卡的人不是她呢? 于是,叶因出声了:“停下!” 光幕之中的棒球棒被按下了暂停键。楚宁祈看了过来,那双不透光的黑沉的眸子平静地盯着她。但叶因现在很清楚,这不是平静,而是绝望。 楚宁祈看了她许久,眸子中的颜色越来越深。 光幕中的棒球棒眼见又要挥舞起来。 叶因的大脑中一片空白,一时半会想不到吸引对方注意力的更好方式。她大脑中忽然涌上了一股冲动,她伸手用力抱了楚宁祈一下。松开手,她对楚宁祈,也是对自己说:“如果现在还活着,那就说明老天也看不过那样的结局,人生必定会和以前不一样。” 她一边说,却在心底一边反问自己:真的是这样吗?她真的有能力改变吗?或许上天只是觉得看她重复失败,在绝望的深渊中越陷越深是一件十分有乐趣的事情。 楚宁祈沉默了一会,轻轻笑了一下:“嗯。” 笑容转瞬即逝,却好像点亮了整个神庙,但只在那一瞬间。 楚宁祈说:“随便说点什么吧,转移一下我的注意力。” 顿了顿,他补充道:“能讲一点美好的事情吗?” 叶因的记忆是灰色的,压抑的。她一时半会真的想不起来什么美好的事情,但是为了叶缘,她也要绞尽脑汁地想,将不美好变成美好。 她想到了自己的童年,十三岁以前。那时候她的父母都还健在,两人意外怀上二胎。她轻轻摸着妈妈的肚子,仰着头问道:“这里面是弟弟还是妹妹啊?” 大美人妈妈是出了名的管他主义者,她想都没想就说:“管他呢。” 小叶因早就习惯了这种聊天方式,又问:“你们准备给ta取什么名字啊?” 大美人这次有了一点反应,她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说道:“因缘际会,阴差阳错。你觉得ta叫叶缘好还是叶差好?” 叶因:“……?” 她用一种“你是在逗我吗”的表情看了大美人好久,才干巴巴地说道:“妈妈,我必须提醒你,我的因不是阴阳的阴。而且爸爸也不会同意你叫人家叶差的!” “我也提醒你,只要我和你爸抓你去派出所改名,你就能变成叶阴——阴阳的阴。”大美人扬扬眉毛,继而微笑,“但凡我想,你爸就会同意。” 她抬抬下巴:“还有,我觉得阴差阳错比因缘际会更符合你们的身份。” 叶因翻一个白眼:“那您加油,还有叶阳叶错排队等出生呢。” 这句话成功惹恼了孕期的大美人,大美人抓起垫在后腰的枕头就往叶因的脑袋上砸:“滚蛋,叶——阴——” 枕头砸脑袋一点头不疼,叶因哼了一声,就走了。 后面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以为自己的弟弟或者妹妹要叫叶差了。她甚至都想象如果是妹妹的话,小学那些小屁孩会怎么给她取外号了:母夜叉。 这个误解直到有一次她对着自己的弟弟喊“小差差”的时候,看见爸爸一脸莫名地看着她,并且火速从她的手中将小婴儿抱走了。一边走还一边柔声念道:“叶小缘,叶小缘,你刚刚有听见什么声音吗?咱们不理姐姐,一胎小孩和你不对付是正常现象。” 叶因:“?” 同时她也明白了,合着她妈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呢。 当她经过,大美人就说:“叶差,你长得真丑。” 当她离开,大美人就对自己老公说:“叶缘真是小可爱。不过,叶因好像不是很喜欢自己的弟弟诶。” 虽然她只和这两个不太靠谱的大人生活了十三年,甚至已经忘记了对方长什么样子,也不再回忆他们还活着的时光。但是叶因仔细一思索,才发现,原来这些回忆都被她深埋在了内心最深最隐蔽的脚落。那一块心房极其柔软,踏足上去都会让她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叶因嘴角弯了弯,眼睛却在哭:“我有一对不靠谱的父母。特别是我妈,以欺负我为乐趣。” “妈妈长得年轻,每次开家长会都打扮得漂漂亮亮去学校。还‘一不小心’告诉我班主任她是我‘姐姐’,害得我第二天挨骂。我和班主任说那就是我老妈,她还一副:‘小屁孩,这种谎言我见多了。’的样子,气得我七窍生烟。”んāíτāńɡsんцщц.íń(haitangshuwu.in) “等我回去找我爸告状,我刚开口,她就开始‘哎呀,老公我头疼。’‘哎呀,老公我脚酸。’如果我扯着我爸不让他走,她还会撒娇,说什么‘哼,谈恋爱的时候保证自己会随叫随到,结婚以后爱搭不理,男人啊~’。我爸就会为难地看着我,我不得不放手。一转头,还能看见我妈一脸得瑟的模样。” 楚宁祈:“叔叔阿姨的关系很好吧。” 叶因沉默了一下,忽然笑了:“的确很好。” 楚宁祈:“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们?” “因为我还不想死,”叶因看了一眼身后昏迷的叶缘,“我也不能。” 楚宁祈愣了一下,心间涌上了愧疚:“对不起,我不知道。” 叶因摇摇头:“没什么对不起的,他们死在了一起,挺好。我有弟弟,也不是举目无亲。” 楚宁祈:“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弟弟出事的。” 叶因仰起头,直视这个漂亮到过分的男人,直视对方眼中化不开的绝望和沉默:“我相信你。” 楚宁祈闭了闭眼睛:“你好奇吗?光幕里的事情。” 叶因:“我不好奇,如果你不想讲,就没有必要。” 楚宁祈叹了一口气:“对不起。” 叶因:“对不起已经够多了。” 楚宁祈笑了一下。 -- ⓍdγBz.℃δм 心之所向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温暖的怀抱抱住了叶因和楚宁祈两个人。岑景锐将自己的下巴搁在楚宁祈的肩窝里,闷声呜咽道:“听你们聊天,叔叔心里还挺不好受的。” 叶因沉默了一下,推推这家伙的脑袋,想告诉他不必抱这么紧。 岑景锐没有get到叶因的意思,还以为叶因在求安慰,他拍拍叶因的肩膀,又抬起头对楚宁祈发出邀请:“我看你也没有队友,不如以后一直和我们组队吧。” 叶因:“?” 楚宁祈知道岑景锐想给他一点伙伴的温暖,他看了一眼叶因,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 岑景锐并不强求,他点点头:“叔叔不太了解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但是在叔叔的眼里,你是一个好孩子。” “有很多父母会因为自己孩子不符合自己的预期责怪孩子,但在我眼里,那都是为人父母的过错。但是小孩不是大人信手捏造的玩具,本来就不该长成他们想象中的样子。” 这句话他倒是没有预料到,他清楚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从来没有人这么直白地肯定过他。楚宁祈怔了一下。 岑景锐看不过眼叶因一副哭着说美好的事情的样子。同时,他对多年前的那场意外心知肚明,而且那场意外和他也有关系。心中的愧疚几乎要将他淹没。 一个往事如果太过美好,等它彻底失去的时候,就更加悲伤。 岑景锐不知道叶因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来叙述这些小故事的,他看着那个女孩挺得笔直的腰背,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样子。十三岁的女孩还不懂得遮掩情绪,当得知他是那场意外中唯一的幸存者,就冷了脸,忍不住恨他,迁怒他。岑景锐可以理解。无论是谁,在那个时候,都会忍不住想:为什么他活下来了,我父母却没有? 当他说他要领养这一对小孩的时候,这个小女孩的态度又变了。她将直白的情绪收敛,变得礼貌又乖巧。但是岑景锐知道,这并不代表对方接纳了自己。这只能说明,这是一个早熟又聪慧的小孩。当她知道自己以后的生活可能要依靠眼前这个陌生的叔叔的时候,她明白自己不能心怀芥蒂,就算有芥蒂,也要好好藏起来。因为她的乖巧不仅和她以后的生活质量息息相关,还和她弟弟的生活质量息息相关。 他将对方带回家的时候,其实抱了好好照顾两个小孩的心理。只是后来,他又接到了电话。研究所的人以为他和叶因的父母关系密切,将两人的遗物交给了他。 那一趟,他看见了一份资料。 也是这一次,他的计划被完全打乱。 之后的事情顺理成章,他没有机会参加两个小孩的成长,同时,也错失了自己女儿的成长。等他回头的时候,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恶化到了没办法调节的地步。女儿的心思也变得难测了。 细究下来,岑景锐怎么又能不知道自己有很大的责任呢?只是在大家和小家之中,他甚至都没有选择的权力。 当命运选择他打开了那份资料的时候,他就失去了自己的家庭了。 或者说,当命运选择他在那场意外中活下来,他的眼前就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了。んāíⓣāńɡsんцщц.íń(haitangshuwu.in) 不过,刨开女儿长歪的事情,眼前的两个小孩倒是意外的优秀。这是茫茫苦涩和挣扎之中,他收获到的唯一慰藉。 要是那两个人知道自己的孩子现在是这副模样,也会高兴吧。 思绪跑得很远,但是拽回来也很容易。岑景锐很清楚现在的处境,如果楚宁祈能想象一些美好的事情,叶缘的处境会变得好很多。但是对于一个长居黑暗的人来说,想象美好本来就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 所以,楚宁祈才会要求别人跟他讲。 但就算这样,想象深渊的状态也不是特别稳定。悬在叶缘头顶的棍棒就跟闪光灯似的,不断地闪动,指不定那一个走神就要落在叶缘的身上。 岑景锐有些担心,因为叶缘的指尖已经开始逐渐失去温度了。他害怕这个男生会在这里死去。 他想了一个办法。 如果美好的事情并不能撼动楚宁祈心底的黑暗的话,那笑话呢? 可惜,他只知道冷笑话,类似于一个企鹅在南极拔毛,最后被冻死了,或者一个香蕉太热了脱衣服,然后摔了一跤的那种。 只怕说出来,楚宁祈没笑,叶缘给冻死了。 岑景锐头脑风暴,脱口而出的却是:“门外的企鹅,觉得太热开始脱衣服,最后扑通一声摔倒了。” 所有人都看着光幕中反光的晶体墙变得透明。墙后的巨人睁大了眼睛,表情痛苦,浓郁的白雾过去,那只充斥着红血丝的眼珠子变成了一个黑豆豆眼。然后扑通一声,摔个狗啃屎。 岑景锐目瞪口呆:“……你竟然听我的废话听得那么认真?” 楚宁祈眨了一下眼睛。刚刚的确是他走神了,但是将岑景锐的思想照单全收,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 不过这到底说明了一个问题。楚宁祈的想象实可以受到外人的影响的,只要他的思路跟着别人的讲述来走,想象深渊也会紧随其后。 有什么东西是说出来一定会让人产生联想的呢? 岑景锐扪心自问。 忽然,他一锤掌心,问道:“你平时喜欢吃什么?喜欢吃火锅吗?”其实火锅是岑景锐自己喜欢的食物,倒不是因为他觉得火锅有多么好吃,而是他喜欢这种形式。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谈天说地,不管是谁都可以在锅里找到自己最喜欢的菜。 楚宁祈沉默了一会,正想说还行。 就听见一直在旁观的少年嗤笑了一声:“他和公仔吃火锅吗?”这种一看就没有什么朋友的人。 楚宁祈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他冷淡地看了少年一眼:“我不喜欢。” 岑景锐有些失落. 想象深渊中,叶缘在昏迷之际感觉身边来了两个人。那两个人蹲下身,轻轻地摸了摸他的额头,一股暖流顺着对方的掌心注入了叶缘的躯体。叶缘身体的不适被缓解,迟钝的感官复苏起来,鼻头莫名有些酸涩。 叶缘的手指动了动,正准备去抓那两人,身边温暖的气息就消失殆尽了。他好想睁眼看看来到到底是谁,但是眼皮十分不争气,仿佛被黏在了一起一样,怎么都睁不开。 那一刻,他脑海出现的是:又走了。 为什么他会产生一种熟悉而悲伤的感觉,为什么他感觉自己无法呼吸,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这一切的疑问,叶缘都没有办法解答。他只能在昏沉之间挣扎,拼尽全力迫使自己清醒过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他的视野之中出现了一线光,这一线光亮逐渐扩大,他终于睁开了双眼。 叶缘感觉自己的眼睫有些沉重,一摸额头,指腹被染成了血色。 耳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叶缘浑身的寒毛倒立,费力地向后挪了一下。他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房门,提防从黑暗之中冲出什么怪物来。 啪嗒。 门外传来了一声奇怪的响声,叶缘的心弦绷紧。 来了! 门后探出了一个长着亮黄色尖喙的黑脑袋,来者像是穿着燕尾服一样,油光水滑的皮毛之下是一双大脚板。不对!它肚子上的毛坑坑洼洼,都被拔掉了。 又一阵烟雾涌动。 叶缘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桌子,他屁股下的地砖也抬了起来,变成了一张椅子。桌面上支着一口大铜锅,锅上烟雾渺渺,房间里漂浮着令人熟悉的香气。 一队盘子从外面飞了进来,毛肚、肥牛、鸭肠等食物尽数跳水入锅。 在叶缘目瞪口呆的表情下,秃企鹅爬上了他对面的椅子,一手抓着筷子,在锅里搅动了一下。它的脸颊被雾气熏得粉扑扑,大概是觉得热,它还抬起自己的翅尖,人性化地擦擦自己的脸颊。发现叶缘不动筷子,它还歪着脑袋,对叶缘催促似的“嘎!”了一声。 “够了!”菩萨一挥手,将光幕打散,狞笑道,“我看诸位很喜欢这个游戏嘛,要真喜欢,不妨留下来,我陪你玩到死。”最后一个字被加重。 四人组从“啊,还可以这样玩”,两人组从“哎,我也有点想吃”的状态回过神来。六双眼睛齐刷刷看向菩萨,齐齐流露出没有看够的欲|求不满。 菩萨:“……”. 第二轮翻牌开始: 楚宁祈在第三行第一列翻出“之”; 小程在第四行第一列翻出“所”; 老张在第四行第二列翻出了“心”。 “心之所向”效果被触发,老张忐忑地等待着和自己匹配的玩家,就看见一道光束从他的眉心射出,大张旗鼓地在所有玩家的面前绕了一圈,重新没入了老张的眉心。 老张:“?” 还是他的同伴老赵记性好一点,他提醒道:“‘向’是你上一轮抽到的。” 老张:“。” 下一秒,光束消失。老张在这一刻坠入了爱河——和自己。 接下来他无时无刻不在陶醉地捧脸,扭扭捏捏地讲话,还要给自己捧场:“啊,是多么聪明地脑袋瓜才能想到这样讲话的呢?这道声音,如金石撞击,如山涧泉鸣!他伟岸的身躯,我这辈子也忘不了~” 众玩家:“呕!” -- 愿望 下一个轮到叶因翻牌,她选择了第四行第三列“事”。 至此,“心想事成”四张卡片全部翻出。 之后的过程变得顺理成章。老赵不敢在两个“杀人犯”的眼皮子底下作妖,四人组见“成”由自己的老大翻最后一张牌,对这个结果乐见其成。 游戏规则不能更改,菩萨只能气呼呼地看着玩家翻牌,时不时刺玩家几句。 就这样,还被老张借题发挥了。 老张a:“啊,这家伙真可怕,阴阳怪气的。” 老张b:“别怕,有我在,她不敢对你做什么!” 老张a:“你好勇敢!我感觉我要爱上你了,你会允许我爱你吗?哎——我想我大概是配不上你的,只要你分我一个眼神,我就知足了。” 众玩家:“……”又有点反胃。 不过,相较于四人组轻松。叶因这头却感觉有点不对劲,两人组的神情并没有特别轻松,而老赵,就是十分明显地白了脸。 一个疑问被重新提上心头:上一次游戏,他们到底提了什么要求,才导致一人死亡的? 四人组对规则的熟悉程度,让叶因确定,他们没有可能不游戏胜利。特别是,在最后一次翻牌的时候,四人组派出的并不是本该轮到的青年,而是那个少年。少年沉默地看着青年,许久,才扭头向结界走过去。 “等一下!” 叶因伸手拦住了少年:“你准备许什么愿望?” 少年莫名地抬起眼:“我当然许愿一起通关副本啊。” 他的神情十分自然,竟然不像撒谎。难道是她的神经过于敏感了?叶因的手缓慢放下。 就在这个时候,两人组中唯一正常着的老赵忽然开口:“不要,我不想通关副本。”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谁也不看,死死盯着脚下的地面。但是他微微发抖的双腿,暴露了他的紧张。 并非她神经敏感,叶因心里咯噔一下,四人组一定还隐瞒了什么。 老赵是一个胆小又随大流的人。这种人的生存法则好听一点是退一步海阔天空,难听一点是懦弱、不敢出头。其中有部分为典型中的典型,当他们被夹在两股势力之中的时候,为了明哲保身,他们极其可能装瞎作聋,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不知道。 叶因这一眼,就看透了老赵的本质。 现在的情况和上次恐吓老赵的时候不一样,老赵拥有了难以想象勇气和骨气,不论谁问都只会吐出不知道三个字。他会这样的原因也十分可笑,他害怕自己成为两股势力斗争之间的炮灰。一方面想要透露一点信息,向其中一方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另一方面,又死活不开口,向另一方展示自己的忠贞不渝。 叶因懒得将时间浪费在这种人身上,她的目标重新锁定在了少年的身上。 当小因的利指压在少年的太阳穴上的时候,青年的脸色就微微变了。一只注意着他的叶因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她没有赌错,相对于自己的性命,青年更加担心少年。 但是难保对方不会和她打一样的主意。她示意叶缘往自己的身后避了避。 楚宁祈在这个时候稍微挪动了一下站位,将身后包括叶因在内的三个人都保护在了自己的攻击范围之内。 青年的目光更加冷上一分,他抬手挡住了准备上前理论的红t男,高声说道:“这一次,又有什么问题?”他的声音中已经流露出不悦,如果不是忌惮楚宁祈的实力,他就直接用拳头说话了。 叶因并不想和对方打哑谜,便直说了:“我只是有点疑问,既然你们这么熟悉游戏规则,为什么上一轮游戏还有玩家死亡呢?” 青年:“你这个问题问的很好笑。那个从这里跳下去的玩家是翻到卡片,在环节中死亡,才会坠楼的。” “好吧,”叶因说,“你的确会这样解释。” 红t男眯了眯眼:“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本来也没有排除跳楼玩家是卡片游戏死亡的可能性,直到你们翻到‘成’。”叶因的目光在老赵的身上轻轻一带,老赵心虚地埋下了头,“为什么眼见着游戏要成功了,还有人忐忑不安,为什么许一个愿望都要从自己的队伍中选择出特定的人员,为什么许愿的那个人看向自己同伴的目光中带着隐忧?” “这一切都没法解释。” “当然,最无法解释的是:既然上一轮就直到了胜利方法,为什么你们还要在这里等着我们上来,一起,再次,参加游戏?” 青年沉默了半晌,才开口:“所以呢?你认为是什么原因?” “不是我认为,而是事实。”叶因的目光落在少年的身上,“真正的原因就是那个愿望——你们要许一个大家一起通关副本的愿望。” 少年瞪眼:“是又怎么样!你难道不愿意通关副本吗?!” 少年的愤怒并没有被叶因放在心上,她沉吟片刻,说:“菩萨说过一句话,她不喜欢贪心的玩家。从某种角度来讲,这也的确是一个贪心的愿望。不然你们早就离开了。” “让我大胆假设一下。上一次游戏成功之后,就是你们其中一人许愿的,为了不引起怨言,你们许愿的内容肯定也是——大家一起离开副本。但是你们并没有一起离开副本,而是离开了一人,死了一人。” “老张老赵不可能看见自己的同伴死亡后还心无芥蒂地和你们合作,于是有了我们刚上来的一幕,当时,你们准备用暴力镇压他们两人,重新取得主动权。” 青年笑了笑,打断叶因:“你的假设不对。我没有撒谎,那个玩家真的是因为卡片游戏死亡的。你可能忘记了一个前提,你的假设是基于玩家的许愿内容是公开的,但事实上……” 菩萨笑了一下:“当然不是啦~你真是小天真。” 青年:“你不傻,我们也不傻,当然不会许这种一看就十分贪心的愿望。” 菩萨:“是啊,好孩子不贪心的。” 青年:“显而易见的是,我们每次都只能送出去一人。” 叶因眯了一下眼睛:“你们不可能每次都抽到‘成’。” 青年摇摇头:“不,我们可以。” 他身后的小程探出脑袋:“我的异能主要功能是幸运加成。”说完,他还腆着脸冲叶因笑了一下。 叶因的眼皮一跳,青年是可以自圆其说的,难道真的是她猜错了?叶因的目光落在了老赵的身上。老赵深埋着头,一声不吭。 叶因抿紧唇,对老赵的厌恶攀升顶峰。这人真是属鸵鸟的!出来似是而非提醒一句,就撂挑子不管了,好似真的不看不听,祸事就不会降临在自己头上一样了。 “还有一种可能。”一直没有说话的楚宁祈忽然开口,“其实我一直认为,眼前这个长得一言难尽的鬼怪并不会大方的让玩家直接通关副本,哪怕只有一人。” 菩萨一听,脸都绿了,叫嚣道:“你个愚蠢的人类,怎么敢看不起我!” 楚宁祈扬扬眉:“看,的确是个小肚鸡肠的家伙。” 菩萨气结。 见把菩萨气到内伤了,楚宁祈的心情好了不少,继续说道:“或许你们的确只许了一个玩家通关的愿望,这个愿望太过贪心,于是菩萨操纵另一组其中一个玩家死亡。毕竟这是一个小肚鸡肠,并且热爱挑拨离间的家伙,她抛出这个条件不足为奇。” 四人组并没有立刻给出回应,楚宁祈也不着急,他顿了顿:“但是事实上,你们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同伴到底有没有通关副本。” “我并非一个乐观主义者,所以一般会假设最糟糕的结果。如果,菩萨说:‘你要离开,要付出另外一组中一人的生命。’呢?” 少年不耐烦道:“这话有什么问题!” “瞧。”楚宁祈扬眉,“如果是你,就不能发现这句话的语言陷阱。这位‘好心’的菩萨说的是送你离开,而非让你通关。” 听到这里,青年的脸色一变。 叶因将对方的脸色变化尽收眼底,知道楚宁祈已经打破了对方的心理防线,当前的局面开始逐渐偏向他们这边。 楚宁祈耐心地补充了一句:“离开的方式有很多,通关并不是唯一的途径。” 他忽然侧了侧耳:“听,楼下又来人了。几乎每次神像出动,都会有玩家进入神庙。这样的频率之下,到底有多少玩家会找到这个高台几乎不可预知。而这个卡片小游戏的规则并不难理解,游戏规则甚至还设定了必胜的结局。从这个副本开设到现在,我们谁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玩家在这里许了愿望。难道,他们就没有许过和你们相同的愿望吗?” 少年:“……哪怕有,又能说明什么?你不要故弄玄虚!” “我没有故弄玄虚,你的老大已经明白过来了。”楚宁祈抬抬下巴,示意少年看向脸色有些苍白的青年,“停车场中的所有轿车都完好无损,这是一个从未被通关的副本,从系统开启到如今,从来没有人通关!” ※※※※※※※※※※※※※※※※※※※※ 丢几个人设关键词出来: 岑景锐是愚蠢的善良; 何曼黎是自私; 岑潇潇是骄纵偏执。 其他几个后面依旧不少戏份的就不说了。 -- 许愿 那个不祥的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他们都死了。 所有许愿通关副本的玩家,都死了。 青年的双肩忽然松懈下来,脊背都像是被压弯了几分:“我明白了。那你说,我们应该许什么愿望?”他抬起眼,看向楚宁祈,“或者说,副本同意我们许什么愿望?” 楚宁祈说:“你们可能没有发现。神庙的每一面墙壁上都绘制着同一张壁画。”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因为其他玩家的脸上都露出了疑惑。他看向叶因,这个女生依旧板着脸,没有因为他的说辞产生丝毫表情变化。 看来她是知道的。 楚宁祈刚在心里这样想,就看见叶因抬起眼睛,缓慢地看了过来,随后,一挑右眉,递了一个眼神过来:然后? 楚宁祈默了一瞬,看来是高估她了。他收回心神,继续讲述:“一整面壁画讲述的是一个事情……” 当时,副本玩家还没有载入完全,神庙被玩家焦虑不安的情绪笼罩着。周遭的黑暗十分安静,偶尔有衣料的摩擦声从黑暗中传来,声音小而琐碎,更加显得环境安静到压抑了。 那个时候,估计没有多少玩家会抬头看看自己的背后。但这时,的确是看清楚神庙的四面墙壁的最佳时机。 在距离地面三米高的地方,能看见几双悬空的脚,画这副壁画的人很不懂科学,这两双脚之下是看不见影子的。看见这两双脚的一瞬间,就连楚宁祈,都被吓了一跳。不过他的受惊,不过是眉毛轻轻一动,旋即回复平常。 在装死人脸这一方面,他和叶因都得心应手。 听到这里,小程忍不住打断:“既然壁画是从三米以上的墙壁开始绘制的,就算我们将手里的莲花灯抬高,在那么昏暗的光线下,你怎么能确定墙壁上画的就是脚?” 楚宁祈:“别人或许不行,但这对我来说,这没有难度。” 少年皱眉:“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青年想到了楚宁祈动物化的异能,制止了少年:“我相信,请你继续讲述。” 楚宁祈点了一下头,重新开口。 在经过了短暂的惊吓之后,他就抬起头,往上面看去。他的身后的墙壁上绘制了一副十分壮观的壁画。壁画年份悠久,上面的彩绘都失去了光彩,变得暗淡斑驳。因为距离的延伸,墙壁上的人物躯体比例显得有些失调了。但他还是看清楚了壁画的内容。 乍一看,壁画之上有三人一神,但是仔细看就会发现,其中两个所谓的人身体扭曲,五官呆板,和另外跪在地上一个人形象大相径庭。再仔细看,他才发现,跪在地上的那个人身下是有影子的。没有影子的“人”是另外两个。这无关画师是否有科学精神,而是画上的它们本就不是人。 这个时候,楚宁祈还没有想到这两个东西的真实身份。 直到他看见了满城的遗像和供台。 他极其轻松联想到了一个物品——纸人,墙上画的就是五个纸人。 一个信徒带着五个纸人跪在神像前许愿。 而神像微微躬下身子,侧耳聆听着神庙,它的表情和蔼慈悲,面含笑意。而这个神像极其高大,是画中信徒身高的十多倍,显然绘制的是神庙一楼的神像,而非眼前的菩萨。 楚宁祈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壁画,努力将壁画的所有细节深刻脑海。 就在这时,他感觉壁画上的人的动作似乎发生了改变。在某个瞬间,信徒手中熄灭的莲花灯闪烁了一下。 楚宁祈:“我其实并不能完全确定在那时我真的看见了灯火。但结合之后的经历,我觉得我没有看走眼。这是一条关于灯的线索。” 其实讲到这里,众玩家还没有完全领会楚宁祈的意思。画上的内容和他们当下的处境有着不小的差距,他们没有带着纸人,也不可能跪在地上。 更何况,壁画中的那个神像根本就不是眼前的这一尊。而是下面的那尊,极其高大的菩萨像。 “我猜测,如果能找到五个纸人,就能够在底下许愿点亮莲花灯。”楚宁祈说。 小程:“纸人好找,点灯也可以理解。但是这条线索不是击杀黑影可能得到的吗?和这里有什么关系?” “我尝试带着纸人许愿,得到相反的结果。”楚宁祈的眸色沉了沉,“纸人自燃,莲花灯直接熄灭。” “缺了一环。” 一定还有什么关键性的线索是壁画和小纸条没有给出的,而楚宁祈深刻地怀疑,这条线索就是卡片游戏通关的奖励。 青年沉默了许久,才扯动了嘴角,迟缓又僵硬地露出了一个苦笑:“这还真是一个‘不贪心’的愿望。” 这是一个没有多少含金量,且奖励抠门的游戏。 但为了这个奖励,他们花费了许多时间精力,为此他们抛却所有的道德底线,算计自己的同类,逼死其他玩家,最后欢天喜地地送自己同伴归西。 就为了这条线索! 这得多么讽刺? 青年感觉自己浑身都麻了,大脑一片空白,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模糊。他看向了菩萨,那个被道破了游戏内情的鬼怪脸上再也看不见戏谑和幸灾乐祸,取而代之的是愤怒和着急。对方的表情让青年无法自欺欺人,他深刻认识到了这一点——的的确确是他的策略害死的同伴。 他们的自相残杀就像一出荒诞剧一样,被呈上了菩萨的案头,供其欣赏。在他们互相怀疑、互相算计的时候,也不知道菩萨在心里笑了多少次。 如果从一开始,他们就不那么贪心,不自作聪明,不想着直接通关副本,会不会早就拿到线索离开这个高台了? 青年的嘴角抿紧,心里一阵一阵发冷,垂在身侧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可惜,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如果。 青年抹了一把脸,将所有的情绪都抹去,深吸了一口气,对少年说道:“就听他的。” 少年能不知道如果楚宁祈的说辞都是真实的话到底意味着什么吗?他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是他们一起促成了自己队友的死亡,他甚至都不愿意相信自己的队友已经死了。当下,他脸上的表情就激烈变化,将心底的迟疑暴露了出来。 青年皱眉:“他是对的。” “……好。”沉默了半晌,少年推了一下挡在自己身前的叶因,“让开!我要去许愿了。” 叶因收回了手,小因也跳了回来。脖子上尖利的触感消失不见,少年又看了青年一眼。对方十分坚定,青年完全认可了楚宁祈的说辞。 等少年走了两步,叶因忽然开口:“如果我的同伴死了,你们全部都要陪葬。” 叶因相信青年的聪慧,但是并不相信眼前这个冲动的男孩。 少年愤怒地瞪了回去。 但他也只是瞪了叶因一眼,就走进了结界之中。结界重新愈合,外面的声音都消失不见了。在静谧之中,少年的心并不平静。 这个时候就很适合乘虚而入,菩萨心中窃喜,换了一下姿势,懒洋洋地开了口:“其实,也没有人能佐证壁画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退一步讲,或许没有一个人撒了谎,这座神庙中真的存在壁画,他也真的看见了壁画,也不代表他没有看错——毕竟,这里这么黑。” 她嗤笑:“到底是什么样的红外线探测眼,才能在一点光都不见的地方将一副年久失修的壁画看得一清二楚?” 是啊,整座神庙被黑暗笼罩着,平常人在黑暗中的视力能力是有限的,看到的东西和真实事物之间存在偏差也并不稀奇。更何况,在楚宁祈的描述中,这幅画十分高,最顶端到达莲花灯光亮无法企及的高度。或许整幅壁画和殿中的神像一样高,他也抬头仰望过那尊神像,知道黑暗的不可测。 特别是,如果这样想,他就会迎来一个皆大欢喜的完美结局:老大的判断没有出错,他的队友就在副本之外等着他,而且,只要他许完这个愿望,他也能离开这里了。 寂静和黑暗能够催发人类的恐惧,让人类的思想逐渐趋于混沌,他在这一瞬间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像现在一样渴望离开这个副本了。他出去,就能见到光,见到自己的队友! 但是,叶因的话他不能不放在心上。 少年缓慢地抬起头,脸上闪过了挣扎。 菩萨见有戏,火上浇油道:“你可以选择牺牲的人。毕竟他们几人之中真正有威慑力的人,只有一个不是么?” 少年的眼睛亮了一下。 对啊,只要牺牲了楚宁祈,就算叶因愤怒也没有办法。因为在他老大、小程和红t男的武力碾压之下,一个小小木偶根本翻不起风浪。 “所以……”香案上的菩萨用手撑着下巴,笑盈盈地看了过去,“你想好许什么愿望了吗?” 在片刻犹豫之后,少年上前一步:“我考虑好了。” -- 黑影 结界之外,叶因逐渐捏紧了垂在身侧的手,心也提了起来。菩萨在结界之内向她投向不祥的一瞥,脸上的愤怒逐渐被喜悦取代。这一切都说明,她想到了什么好主意,能打乱玩家的节奏,使原本向好的局面消失,回到最初的地方。 她心中其实已经对对方的说辞有了隐约的猜测,虽然她刚刚威胁了少年,但是有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情急之下的威胁实际上漏洞百出。只要菩萨抛出一个诱饵,她的威胁将会不攻自破——如果菩萨允许少年选择特定对象牺牲,少年就能将自己和她的局面逆转。 叶因清楚地知道,单凭自己一个人,是打不过青年的。 就在这时,少年上前了一步。 . 少年缓慢开口:“我考虑好了。” 菩萨笑眯了眼,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想象中的闹剧。 少年抬起头,声音落在菩萨的耳中:“我想要关于点灯的线索。” 菩萨下意识地回答道:“这个简单,我很欣慰……”她忽然一顿,反应过来自己听见了什么。 菩萨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控制不住地尖叫道:“你说什么!这可是你队长为你争取来的机会,你怎么忍心浪费?”她的胸脯起伏了一下,“你应该考虑清楚。” 她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心想:“这个小屁孩是最崇拜自己队长的,只要告诉他这样选择是辜负了队长,他一定会愧疚,改变主意。只要他改变主意了……” 可是菩萨忘记了,如今少年的选择,也是青年的选择。一个人对自己盲目崇拜的对象,一定是全盘接受的,哪怕对方做出了自己无法理解的选择。 “我考虑清楚了,而且,你也答应了。”少年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菩萨的表情一僵,刚刚漾起的笑容不尴不尬地停在了脸上。过了好半晌,她才咬牙切齿道:“我最后问你一次,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少年不耐烦地伸出手:“你问多少次都没有用,我要线索。” 大有一副“本来已经很烦躁,你再叭叭叭,我就砸了你”的架势。 菩萨浑身一凉,最后不得不妥协,同时,她的声音透过结界,在高台上所有人的玩家耳畔响起:“带着两个纸人向神像许愿,说,‘原此灯长明,驱散黑暗。’神像听见这句话之后会问你‘哪盏灯?’你告诉他你的灯就好了。” 话音落下,菩萨周围的结界落下,她的手臂慢慢石化,变成了一个死物。 老张的神智也恢复清明,回想起刚刚自己的痴狂,他尴尬地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正巧这个时候,又有四个玩家爬上了高台,他们看了一眼台上的几人,又看了一眼供台。一人上前,选中看起来最好说话的老张,笑着问道:“这里有什么特别的线索吗?还是需要玩什么游戏?” 老张正尴尬呢,当即面色不善地躲开,让那人碰一鼻子灰。 好在青年开口回答了这个问题:“一个简单的小游戏,诀窍是合作和坦诚,”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游戏的奖励很小,千万,不要被迷惑了。” 四人听得云里雾里,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不相信。费劲波折找到这里,怎么可能得到的只是一个小奖励呢?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不是叶因能够知道的了。 离开了神庙之后,四人现找了一个单元楼稍作休整。叶缘从想象深渊中出来之后就一直头疼,叶因十分担心自己弟弟的情况。 楚宁祈的目光落在叶缘的指尖,停了一瞬,问道:“你现在什么感觉?” 叶缘知道他是在问自己,回答道:“头晕,头疼,还……”他歪着脑袋思索了片刻,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形容词,“特别燥?” 热意从他心底一阵一阵往上蹿,在他的四肢百骸中冲撞着,十分不舒服。 叶因听见楚宁祈这样问,心里就隐约明白了什么,她并没有抬起头,直接问道:“哪里?”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偏偏被楚宁祈听懂了:“右手食指。” 叶因按照对方的提示看过去,目光锁定了一点焦黑。叶缘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右手指尖都被烧黑了,还有一簇小小的蓝色火焰在他的指尖跳跃着。这是上辈子叶缘的异能——【星星之火】。 叶因的嘴角弯了一下,事情都在往好的一面发展。 岑景锐哪里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大惊小怪地将叶缘垂在地面的手捧了起来,一边说道:“哪里来的火!”一边张口就往上吹气。 “——别!”叶因睁大了双眼,想要阻止。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蓝色的火苗被岑景锐的一口“仙气”激发了斗志,瞬间蹿了老高,毫不留情地燎了岑景锐的眉毛。 火焰摇曳了一下,得意洋洋地缩了回去。 独留岑景锐一脸呆滞地顿在原地,他的脸上还有一道黑乎乎的印子。 楚宁祈清咳了一声,把不厚道的笑意压回去,解释道:“是异能。” 岑景锐麻木地呼出一口白烟:“体会到了。” 趁着这一口白烟的功夫,他额前的头发也化成粉末吹散在了风中,他多了一块造型张扬的秃斑。 不过接着这一口气,叶缘体内的燥热被释放了出来,他头疼脑晕的症状也逐渐消减,很快就有了精神。感受着身体中的那股陌生的力量,他兴奋地对叶因说:“姐姐,以后就轮到我保护你了!” 叶因嘴角弯了弯,最后抿紧了唇,眼中晕起了雾气。 一模一样的话,她第二次在叶缘的口中听见。 只不过上一次,他歪着身子,艰难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他沉默地看着自己掌心的火星,过了好久,才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姐姐,以后就轮到我保护你了。”他的声音很轻,似乎被风一吹就要消失不见,是那么地不自信。 哪怕激发了异能,他也没见的多么开心。 但是这一次,完全不一样了。 叶因说:“对啊,看起来是一个攻击系的异能,看来以后是要靠你来保护我了。” 叶缘露出了八颗白牙。 站在一旁的楚宁祈轻轻扬了一下眉。 . 就在一墙之隔的街道上,一个矮小的玩家崩溃地跑着,仿佛身后跟着什么看不见地怪物一样。 他手中地莲花灯灯光明亮,将街道两侧的墙壁照得通明。暖色的烛光也将他笼罩在其中,这本是一个令人安心的情景,他却满脸鼻涕眼泪,嘴里呜咽着什么。 忽然,他脚下一绊,翻滚在了地上。 他手中的莲花灯也飞了出去,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当啷一声落在水泥地上,又咕噜噜翻滚远去。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玩家却没有将注意放在莲花灯上,他紧紧抓着自己的大腿,哭嚎道,“我明明是按照线索做的!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身边十分安静,围着他的黑暗沉默地凝望着他,他产生了一种可怕的错觉:黑暗正在无声地邀请他。 ——邀请他加入它们。 或许他的感觉并没有出错,因为他的双腿之下已经空空荡荡了。 原本双腿的位置被黑影所取代,他正要变成它们中的一员,和他击杀的黑影没什么两样!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到死的最后一刻,他还在疯狂地询问。 这样的事情不止发生了一件。在距离叶因所在单元楼两个街道的地方,一个玩家正被另一个玩家追杀,他不小心摔倒在地,看着泛着寒光的蝴蝶|刀向自己砍来,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可是预料之中地疼痛并没有袭来,对方的蝴蝶|刀似乎落了空。玩家欣喜地睁开眼,入目是对手惊恐的一张脸。对方深深看了他一眼,扭头就跑。 死里逃生的玩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背后的冷汗唰地一下落了下来:他们到底看见了什么,为什么对他避若蛇蝎? 一低头,他尖叫了起来。 原来他自脖子以下已经变成了漆黑一片,哪里还能见到自己的身躯! 相同的事情还在其他地方接连上演着,副本里的黑影在经历了锐减之后,又开始缓慢回升。 神庙之中,在没人能看透的黑暗之中,神像嘴角的笑容加深了一点。 -- 杀人 “啊——” 叶缘的心咯噔一跳,指尖又蹿起一道火光。岑景锐比火苗的动静还要大,大喊大叫地蹦了老远,还捂着自己的头发,一脸控诉地瞪着叶缘。 叶缘:“……” 叶因也无语了一秒。犹豫了一下,她站起身来,招呼楚宁祈和自己一起出去查看一下情况。 外面很黑,在短暂突兀地一声尖叫之后,整条街道显得异常安静。周围连风都没有,无端显得压抑。 离开单元楼右拐就能到达玩家尖叫的那个地方。 在确定了没有什么异样之后,四人还是决定前往尖叫地。 四人并没有轻举妄动,小心翼翼地站在街角往那个方向试探地看去。预料之中地画面并没有出现,路上一片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更找不到尖叫的玩家。楚宁祈也深吸了一口气,冲叶因摇摇头:“没有血腥味。” 楚宁祈都闻不到血腥味,其他人就更加闻不见了。 眼前是一片近乎诡异的平静,没有打斗痕迹,没有血迹,没有人,放眼望去,街道的尽头,连莲花灯独有的橘红色烛光都没有看见。 楚宁祈探查归来,依旧对叶因几人摇摇头,周围的几条街道上都是空空如也的。但是他们的确听见了尖叫声。 人去哪里了? 四人摸不着头绪,但找不到人,紧张的情绪不减反增,瞬间以岑景锐为源头传染了其他三人。 但是秉持着长辈的尊严,岑景锐死鸭子嘴硬,偏不承认自己害怕。但是他脸上的皱纹都僵硬了,没有人看不出来。大家只是懒得戳穿罢了。 更懒得戳穿的是,这个口是心非的老家伙一直亦步亦趋地跟在楚宁祈的身后。在岑景锐转头的一瞬间,他的鞋尖好像顶到了什么硬物。当啷一声轻响从他的足尖一路冲上他的天灵盖。岑景锐浑身一抖,整个人都僵住了。 叶缘手中莲花灯的灯光一晃,烛光照在岑景锐的脸上。烛光之下,岑景锐的脸色苍白,额头上冒着冷汗,眼神有点惊恐,神情堪比见鬼。在诡异的环境之下,叶缘也下意识往鬼神的方向去联想,他心里顿时有点发毛。 烛光再一晃,照亮了岑景锐鞋前的那个东西。 那是一盏黄铜灯盏,表面雕刻了祥云和莲花的花纹。这盏灯盏和他手上的那盏同规格、同样子,唯一的区别是一个里面盛着灯油,灯芯之上火光摇曳,而另一个腔内空空如也。 而灯盏周围的水泥地上也没有灯油的痕迹。这难道是一盏燃尽的莲花灯?叶缘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不仅因为这盏莲花灯的内腔干净得像是从来没有装过灯油一样,还因为这附近没有尸体。 这其实是最诡异的地方。 在这么一会,楚宁祈和叶因包括岑景锐都看见了灯盏。叶因躬下腰,手中的莲花灯往前一递,暖色光芒照亮了更大的范围,在光晕之中,四人又发现了五张纸条。 “空白的。”叶因捡起纸条,皱眉,随后她又摸出一直放在口袋里那张没来得及看的纸条,这张纸条上有字。 “不对。曾经是有字的,”楚宁祈的目光落在纸面上,在雪白的纸条中央有几道十分不明显的黄色印痕,这种感觉就像是这里曾经写着字,但是字迹在某种化学作用下失去了踪迹。他有一种感觉:如果他们晚一秒发现这五张纸条,上面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附近的街道没有灯光,没有打斗痕迹,没有声音,更没有尸体,这是一个凭空消失的戏码。 没有人能单凭五张纸条和一盏空莲花灯盏来推导出事情的经过。 楚宁祈心里闪过十分模糊的痕迹,他的眉心轻轻一簇,最后将乱七八糟的猜测收在心底。 叶因几人没有在此地逗留太久,而是按照原本的计划寻找黑影击杀,收集线索纸条。 比起叶因三人自行击杀黑影,楚宁祈的效率要高上不少。他化身一道虚影,一个扑杀就能打散一道黑影。他的夜视能力极强,在黑暗的环境下武力根本不受限制,完美地执行者黑影收割机的职责。 而另一边,叶缘也火力全开。他两只手虚虚一拉,就能在虚空中拉出一张极其炫酷的火焰弓箭,他侧着脸,如玉的脸颊被冷淡的火光描摹,漂亮的手指搭在纤细的弓弦之上,随后手指松开,一只火焰箭就破空而出。蓝色的火焰将一片黑暗都照亮,瞬间穿透黑影。他不需要像出楚宁祈那样近距离攻击,动作行云流水,特别漂亮。 岑景锐抱着叶缘给他的莲花灯,在他身后吹彩虹屁。 叶因一边在内心流下羡慕的泪水,一边面无表情地对空莲花灯使用了【万物有灵】。 耳边的风声忽然静了下来。 叶因心下一悚,竟在瞬息之间被莲花灯营造的景象吸纳进去。 叶因看见了一个人,一个背对着自己的玩家。玩家背后的衣服都被冷汗浸湿了,拼了命地往前跑,他手中的莲花灯摇摇晃晃,光芒也在街道两侧楼房的墙壁上摇摇晃晃。 眼前只有一个人,然而耳边的呼吸声却不止一道。 “抓住他……” “抓住他……” 叶因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听见了说话的声音。 就在这时,前面的玩家突然绊倒了。 不对!那不是简单的绊倒! 叶因的目光落在对方的小腿上,他是一个胖子,因为常年不出门,裸|露在外的小腿十分白皙,可是现在,这条白皙的小腿上出现了一道黑痕。 叶因的瞳孔紧缩了一下,一眼看出了那道黑影的形状,顿感恶寒。 那是一直抓住了对方小腿的手,紧随其后的是第二只手,第三只手…… 直到最后,一共十只手紧紧抓住了玩家的双腿。黑色的双手仿佛有腐蚀性,很快,他的双腿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黑色的双腿。黑白的界限是那么分明,人与怪物的界限也是如此分明。 叶因已经意识到到底发生什么了,但是那个可怜的玩家还没有。 他呲牙咧嘴地撑起身子,试图从地上爬起——当然无法成功,虚无的黑影无法承托他的身体。于是,他终于觉察到了异样。恐惧从他的眼底蔓延,逐渐侵占了他整张脸颊。他大约是有了预感,都不敢低头往自己身下看,那双颤抖着的双手终于摸到了双腿…… “啊——” 尖叫声撕裂了环境,叶因猛地醒过神,已经是冷汗涔涔。 但似乎有点不对劲,这声尖叫未免有点太三维立体了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往自己右手边看去,楚宁祈最先反应过来,吐出了一个短短的字节:“走!”随后冲了出去。 叶因只能把用异能探查出来的线索先搁置下来,跟了上去。 她本来以为这又是一个玩家变成黑影的现场,到了才发现不是这样。 街道上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高挑,一个丰满,站在一起十分养眼。 叶因的心里却下意识地翻涌起了厌恶。 身后传来了岑景锐的声音:“潇潇!”他很高兴,以至于没有意识到同伴的情绪。但是那种高兴当他看见岑潇潇手中滴血的蝴蝶|刀和脚边半死不活的玩家的时候消失殆尽了,一股陌生感涌上心头。 那个玩家还没有完全死绝,因为岑潇潇被短暂地转移了注意力,这个玩家拼尽最后的力气向岑潇潇发动了攻击。但她大概没有想到的是,眼前这个美艳的女生根本就没有放下心来,玩家身子刚抬起,就感觉心口一凉。一把锋利的蝴蝶|刀洞穿了她的心脏,刀尖穿透了她的身体,钉在了水泥地面上。 下一秒,蝴蝶|刀被毫不留情地拔出,带起一线猩红。 岑景锐前进的脚步停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脸上的表情堪称滑稽。 过了好一会,他才结结巴巴地开口:“潇潇……你和她有仇吗?” 岑潇潇看着自己手中的莲花灯的光芒暴涨,没有回答。 但岑景锐自己已经知道答案了,岑潇潇杀人只是为了灯油,她手中的灯已经能照亮十米的范围了。那把属于她的蝴蝶|刀更在滴滴答答地滴着血,她的衣服上也有血迹,但身上没有一个伤口。 站在她身旁的何曼黎更是衣衫整洁,体面雍容。 岑景锐仿佛被无数的恶意袭击了,他站在原地好半天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声音,过了好久才干巴巴地问道:“为什么?” 岑潇潇看他一眼,平静地回答道:“为了活着,为了通关。” “这不是你杀人的理由。”岑景锐低着头嗫嚅了片刻,看向何曼黎,“你就是这样教育小孩的吗?” 何曼黎眉心一簇,正准备反驳,手腕就被岑潇潇拉了一下。 岑潇潇上前了一步:“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她的语气冷淡,和刚刚见到岑景锐的时候大相径庭。如果说那个时候她还对父爱有什么幻想的话,在看见岑景锐和叶因站在一起的时候,所有的期盼和幻象都消失了。 留下来的只有愤怒:果然就像母亲说的那样么?岑景锐根本不在乎她和母亲,最宝贝的还是别人家的女儿。 -- ⓍdγBz.℃δм 打斗 岑景锐听见这句话,双肩一下子塌下去了,本来就很苍老的容貌显得无力和疲惫。那种溢于言表的失望和失落抽去了他所有的精力。岑潇潇不留情面地戳破了挡在真相之前的那层薄膜,把他可笑又可悲的父亲尊严被摔得支离破碎。她在提醒他,他是个失败到不能再失败的父亲,也是一个失败到不能再失败的丈夫。 看见这一幕的叶缘心里忽然有点难过,他上前一步无声地拍了拍岑景锐的后背。这个举动给岑景锐注入了些许勇气,让他重新直起腰杆:“潇潇,要是有机会我会慢慢跟你解释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我忙到不着家,我不是故意的,我也很想你们……” 岑潇潇本能地不相信这鬼话,皱着眉打断:“不必。” 她抬眼,目光落在叶因的身上。这张让她感觉厌恶的脸还是那么令人恶心,她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以前,回到了那个叶因第一次来到她们家的时刻。忽然,她想杀了叶因。 她也这样做了。 “哐!”一声巨响伴随着何曼黎的惊呼,岑潇潇眼前天旋地转,后背狠狠砸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她疼得蜷缩了起来。她眯着眼睛抬头看,看见了烛光之下的一张完美无缺的脸。 何曼黎扑了上来,恨恨地瞪着楚宁祈:“你干嘛!无冤无仇的,你就想杀人吗?” 楚宁祈有些不可置信,脸上露出了费解的表情。叶缘探出头恶狠狠地骂回去:“这句话送还给你!” 叶因缓缓呼出一口气,她刚刚还真得没有反应过来。岑潇潇的速度和技巧在短短的时间内显著提高了,她现在已经打不过她了。 好在对方现在还没有激发出异能。 岑潇潇的指尖忽然动了动。 叶因心道不好。 下一刻,她双膝不受控制地往地上一砸,从膝盖处传来疼痛和麻意拉扯着她的神经,她的脊背一寸寸躬下,撑在地面的双臂臂骨传来了即将崩裂的刺痛。叶因额头上的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她吃力地抬起头,咬着牙心道:“原来岑潇潇已经激发出异能了。” 她以为自己的视野开阔,一眼就能看见岑潇潇。却没有想到,视线被一道背影挡住,楚宁祈的背稍微弯了一点,但是并没有和他们一样跪伏在地上。 岑潇潇也有些惊讶,她的嘴唇微张,眼中划过一抹钦佩和忌惮。 楚宁祈缓慢扭动了一下脖子,说道:“三十秒?” 话音落下,岑潇潇的脸色一沉,蝴蝶刀也向他身后刺来。岑潇潇能够自由控制分配重力,当他们身上的压迫力越强,她的蝴蝶|刀就能越快。 刀子快成了一道寒光,肉眼几乎捕捉不到它的轨迹。 “嗡——” 风擦着叶因的脸颊划过,身侧传来嗡鸣声。一线血丝从她侧脸的皮肤之下渗出,火辣辣地疼。在距离她手背不到一厘米的地方,插着一把泛着寒光的蝴蝶|刀,锋利的刀刃无不昭示着它的危险性。 如果不是楚宁祈关键时刻的一击,这把刀将直入她的眉心。 岑景锐震惊地看着这一幕,脸上的失望之色越来越明显。这个老家伙的脊背越来越弯曲,颓然地坐在地上,不敢相信自己一直念在心里的亲生女儿是这样一个狠毒的角色。 岑潇潇以为自己不会再在意岑景锐的态度了,但是余光扫见岑景锐的神色的时候,心里还是一抽。失落和悲伤却瞬间被更加浓郁的愤怒和不甘取代,她盯着叶因的双眼几乎要冒出火来。 楚宁祈扭动了一下手腕,说道:“十秒。” 岑潇潇冷冷地看了楚宁祈一样,对蝴蝶|刀的方向伸出了手。利刃瞬间回到她的掌心,她放弃了楚宁祈身后的叶因,目光转向了叶缘。 在超强重力的压制下,这个看起来风轻云淡的青年也并没有那么轻松。她还就不信了,对方能救下叶缘。 叶因洞悉岑潇潇的动机,目眦欲裂。 蝴蝶|刀即脱手而出,就在这时,街道上空传来数百扇玻璃窗碎裂的声音。数不清的碎玻璃从两侧向街道中央飞射而出。岑潇潇的重力分配并不针对除叶因一行之外的其余物体,根本没有预料到这次突变。 她睁大了双眼,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漫天的玻璃从天而降,岑潇潇立马收回异能,试图使玻璃片变成失重状态。即将没入叶缘眉心的蝴蝶|刀因为重力的增加,擦着他的脸颊掉下来。 玻璃雨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瞬,但这一次岑潇潇的异能时效本来就没有多少秒了,她几乎马上就失去了对玻璃雨的控制。 在岑潇潇的视野之中,头顶的玻璃雨像一片片刀子一样,齐刷刷向她砸来。在她身侧的何曼黎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这样的场景是何其壮观。 烛光在玻璃的晶体中点缀着星光,街道的半空是一片冷暖的光线交织。 瞬间的静止之后,玻璃雨如同天上的流星一样,带着一种毁灭的态度坠落下来。 “温室的花朵!!”岑潇潇大喊一声,她的头顶凭空出现了一片玻璃罩。玻璃和玻璃相击,清脆的碎裂声连成一片。但玻璃雨受到阻拦,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而叶因三人早就被楚宁祈一把捞起,搬到了安全地带。 眼见着岑潇潇要躲过一劫了,叶缘拉起长弓,射出一枚火焰箭。 岑景锐的手指动了动,下意识想要阻拦,但是想到刚刚岑潇潇的所作所为,狠狠闭上了双眼。 他没有拦,也不知道能以什么立场阻拦。 绚丽的玻璃雨交织出一片锐利的乐章,在叶因的眼中,它们各自有各自的准则,虚空中有无数条只有她才能看见的丝线,记录着碎玻璃片们的轨迹。 玻璃落下,她的大脑也像是被一把无形的重锤狠狠敲击了一下,头重脚轻地栽了下去。 楚宁祈愣了一下,下意识伸手去接,但是叶缘更加眼疾手快,抢先一步接住了自己的姐姐. 叶因沉浸在一片无尽的深海之中,她全身乏力,头脑昏沉,胸腔中的空气被积压得一丝不剩,整个人还在不断下沉。 沉浮之间,她好像看见水面上站着一个有几分熟悉的身影。 叶因勉力仰着头,静静凝望着那道身影。 含糊不清的声音从水面上传来。有人问:“找到了,应该是她,不过她早就死了。” “——这就比较麻烦了,我的能量按理说还能进行两次回溯,但是回溯的同时复活一个人……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他说:“那就试一试。” 那人笑:“其实这件事情失败了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影响,只是你们真的会灭亡。” 过了一会,那人的笑声淡了,“你真就这么相信我?” 他说:“我相信,也只能相信你了。” 话音落下,一股巨大的浮力将她往水面上托举。眼前的光亮越来越大,终于,她冲出了水面。 “醒了。”耳边响起叶缘的欣喜的声音。 也不知道哪个傻缺将莲花灯拉在她的脸边,叶因眯着眼睛,一时半会适应不了这样直白的光线,眼前的人影变成了模糊的轮廓。 她的眼珠子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目光落在了其中一人的身上,只觉得有一种古怪的熟悉感。 叶缘又问她:“姐姐,你没事吧?你晕倒之后眼珠子一直在疯狂转动,吓死我们了。” 她还听见了楚宁祈的声音:“……做梦了吗?” 叶因的呼吸一滞,像是想到了什么,但是待她仔细思索的时候,脑海中又什么都不剩了。她摇摇头,说:“没有。” 又说:“大概没有。” 其实她也不太肯定,就在她昏迷之后的一小段时间中,似乎她看到了什么,似乎又什么都没看见。就像很多人做梦梦醒的时候一样,梦在瞬间消散,一点痕迹都不剩了。她只是疑心自己或许做梦,但连有没有做梦这一点都不能肯定,更遑论想起自己梦里的内容了。 适应了光线之后,她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沙发上,房门有被破坏过的痕迹。沙发扶手上放着一盏莲花灯,就是晃她眼睛的那个罪魁祸首。 她面无表情地将莲花灯移开,从沙发上坐起来,看见蹲在茶几边上的岑景锐。 岑景锐整个人都要缩成一团了,浑身丧气。 仔细一看,他双手托着腮,目光呆滞,还在掉金豆子。 哭相十分丑陋。 而他的手臂上有一道道血痕,鲜血将他的皮肉和衣袖粘黏在了一起,十分狼狈。 叶因有点看不过去,轻声询问:“岑叔叔,怎么了?” 岑景锐一个惊醒,仰起头定定看着叶因,忽然嚎啕大哭:“叶因,叔叔对不起你——”んāíⓣāńɡsんцщц.íń(haitangshuwu.in) 看这个老家伙哭得涕泪纵横地,叶因有点过意不去。她身旁的叶缘用鼻子哼了一声,拖长了语调:“那的确是对不太起。”不过他也就嘴上说说,一双眼睛还是紧张地盯着岑景锐,遮掩不住地担心。 叶因奇怪地看了叶缘一眼,叶缘继续解释:“他最后放走了岑潇潇。” 叶因沉默了一下。 岑景锐低着头,特别心虚地说道:“叔叔实在没有办法看着她死在自己的面前。”他闭了闭眼睛,眼前又出现了浑身是伤的岑潇潇的模样,她趴在地上,一手抱着胸口插着火焰弓箭已经陷入深度昏迷的何曼黎,哀戚地望着她,就像一只被抛弃了的小兽:“爸爸,你真的准备眼睁睁看着我被处死吗?” 那一刻,他心软了,他哀求叶缘和楚宁祈放过她们,就最后一次。 哪怕他知道岑潇潇是在用自己可怜的姿态骗他。 但是就像全天下所有的父亲一样,他真的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孩子去死。 -- ⓍdγBz.℃δм 往事(修) 岑景锐忐忑地望着叶因,等待着对方的审判。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叶因终于开口。岑景锐的心一松,随后一紧,他听见叶因说:“可以理解,但我不想原谅。” 她可以理解一个父亲面对女儿的临死恳求时的心软和摇摆,但是不能原谅他就这样放走了一个企图将她和叶缘杀死的未遂犯。 特别是,那个未遂犯压根就没有放弃弄死他们,有朝一日必然卷土重来——是一个没有办法忽视的巨大隐患。 岑景锐的背颓废地佝偻着,他看了叶因许久,忽然说:“你愿不愿意听叔叔讲一个故事?” 问完之后,他静静等待了十多秒,没有等到叶因的明确反对,就直接开口了:“故事的主人翁是一个没有什么天赋的书呆子,他对科研十分热爱,但天生就不是干这行的料。从学生时代开始,他的研究就按部就班,没有创造力,没有突破性。” “他知道班上有一个男生,他聪明、勤奋、敏锐,身上有一切他羡慕的天赋,同时,还有能力。听说那个男生的女朋友也是这一行的,也是年级前几的学霸。还没有毕业,他们俩就加入了一个官方的机密项目,作为学生参与最新技术的研发。因为保密协议,班上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在研究些什么,只知道,他们的课业越来越繁重,在校园内越来越见不到他们的身影。书呆子十分羡慕他们,也很景仰那些能够参与官方项目的人员。因为书呆子的家境不错,家族本来就是国家上流社会名权财俱备的古老家族,他走了关系,成功进入项目,成为了一个帮着整理资料、打下手,兼职煮咖啡的打杂人员。” “这是一段平静而美好的生活,虽然家中的妻子是联姻的关系,但他养育了一个十分冰雪可爱的女儿。在辛苦做完一天的工作之后,回到家听听小姑娘甜甜叫一声爸爸,他就觉得多累都不算幸苦。虽然和妻子没有多少感情,但是对方对他也十分尊重,他似乎也逐渐爱上这种亲人的感觉。” “在这段时间里,他似乎没有发挥自己的什么价值,但是能够帮助到那些真正有才学能力的研究员,他就已经很高兴了,而且他可以学习了解最新的机密研究。” “他疯狂汲取知识,虽然脑子不够聪明,理解这些东西比较吃力,但是他肯用功,逐渐也将新东西掌握了七八分。研究组副组长,也就是他的那个学霸同学看见了他的努力,破格让他旁观实验,也愿意解答他的疑问。书呆子站在巨大的光屏之前,终于知道他们的目标到底是什么了:有一场一直被隐瞒的物种大进化正在进行,人类被自然界抛弃,只能自寻出路。” “这个项目,叫做‘方舟’。这是一个十分激进的项目,在一个二十多年前的系统基础上加以改进,制造关卡……这个项目一直有进行人体实验,但是那时候书呆子并不知道。其实,这也并不符合伦理道德。”说到这里,岑景锐停顿了一下,脸上呈现出犹豫、愧疚糅杂着坚定地复杂情绪。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并不认可这种方式,但又在某种特殊的情景下,不得不默认这种安排。 “……书呆子并非核心成员,无法触及许多机密信息。这对于当时的他来说是一种遗憾,但如果不是这种遗憾的存在,他或许并不能活下来。有一天,正午的时候,发生了重大的实验事故。实验室的所有人,除了在最角落整理资料的书呆子,全死了。”岑景锐的呼吸一滞,像是被某只无形的手捏住了喉管,半点没有喘过气来,“他能活下来不单单是因为幸运,还因为有个人在困境之中伸出了一只手,她将压在他身上的砖块挪开,让他得已重新呼吸。那个时候,书呆子的意识已经非常模糊了,他吃力地睁开眼睛,只看见了一双眼睛。” 这一段话岑景锐说得很急,没有做多余语气的渲染,将当时情况的惊心动魄掩藏在简短的语言之下。说完,他深吸了一口气,沉默地望向叶因,他的目光落在叶因的眉眼之上。叶因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眼尾,手下肌肉的走势微微上扬成出一个微小的弧度。这双眼睛,很像她的母亲,是她脸上唯一配得上大美人颜值的地方。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从这一刻开始,他的生活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知道过了多久,医疗人员到了,他被送到了医院。一个月之后,他离开了icu,回到工作的场所。所有人都来迎接他,脸上如出一辙的欲言又止。他们怜悯又复杂地望着他,终于,一个领导告诉他:‘上面希望你能领导这个项目。’他愣住了,笑了笑:‘开什么玩笑,我怎么能挑起这个重担?’领导沉默了下来。” “在所有人的沉默之中,书呆子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他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定定看着领导,过了好久才问:‘他们呢?’领导露出可惜的神色,说:‘只有你,活了下来。’” “书呆子方才可悲地恍然大悟,难怪要赶鸭子上架,同意他这么一个没有什么能耐的人上阵。那个机密项目的信息没有外传,如今看来,最了解项目的那个人也只有他了。” “领导还将一个项链递给了他,他说:‘这小项链是副组长死前死死护在怀里的,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重要信息,我就没有直接交还给家属。’书呆子接过项链,将它攥紧,项链的八个尖角深深嵌入他的掌肉之中,映出了八个深刻的痕迹。那个东西他一直没能打开过,后来交给了副组长的女儿。” 叶因攥紧挂在脖子上的项链,沉默了一会,问道:“这就是你无法回家的原因吗?” 岑景锐苦笑了一下:“他签了保密协定,工作时间无限增加,加上脑子不好使,他不得不投身于无尽的科研事业。这仿佛是年轻的时候梦想的实现,所有人都在恭贺他的升职,没有人知道他身上顶着的压力,和压在内心深处对家庭的想念……他发现自己竟然超乎想象的传统,最热爱的事情其实是回家和家人呆在一起。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会意识到一件事情的宝贵。” 他记得他不知道多少次在下班的时间走出研究所,蹲在有信号的路边,用手机连接了车载电台,听着电台中播音腔念着一条条道路信息,最后听见六点整的铃声,和主持人习惯性地一句:“现在大家应该都在回家的路上了,一天繁忙的工作结束了,好好休息吧!” 随着这句话音落下,他会将电台掐断,不由自主地打开手机,看着通讯录里何曼黎和家里的电话,然后陷入长久的沉默。近乡情怯没有一刻像当下这么浓烈,他无数次颤抖着指尖拨出家里的电话,又无数次在信号没有连接上的时候挂断。 然后长吁一口气:“今天依旧很繁忙,就不回家吃饭了。”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和谁说的。 叶因:“挺不幸运的。”んāíⓣāńɡsんцщц.íń(haitangshuwu.in) 岑景锐摇头:“不对,我活了下来,是最幸运的。我可以拒绝领导,但是既然上苍选择我活下来,我就要完成他们所有人没有机会完成的毕生心血。这是我的选择。” “我选择了投身项目,忽略了岑潇潇的教育,我收养了你们,没有关注你们的成长。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长辈,你们之间的矛盾会变得这么深刻也和我脱不开干系。我是所有不幸的源头,我要郑重向你道歉。”他同时想:潇潇,我也要向你道歉,但你可能并不想听。可以理解,如果是他,他也不会相信一个从来不出现的爸爸的口头上的轻飘飘的关爱。 叶因抬起眼:“你是想告诉我,你对岑潇潇有多么愧疚吗?” 岑景锐愣住了。 “我应该没有理解错,你的确表达了这个意思。”叶因说,“你在和我解释自己为什么这次放过了岑潇潇,在请求我的原谅?” 她不解:“我从来都没有不理解你的选择。但其实你没有必要和我解释,想要杀了我和叶缘的人毕竟不是你,而站在父亲的立场上,你要是眼睁睁看着我们杀了她,我才会觉得你冷血无情。” 岑景锐摇摇头:“不是的。虽然错的是她,但是我没有办法将她的行为和我的行为明确地划分开。这句对不起我不能不说。” 他忍不住想,如果他在过去的十几年间能够多回家看看自己的女儿,关照一下叶因、叶缘,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展到这一步了。岑潇潇不会变成现在偏激恶毒的模样,叶因性格不会这么冷淡,唯一看起来还好的叶缘……不会身上带着一层自己都意识不到的讨好的影子。 但是他太笨了,他什么都学不会,原研究组的研究员花短短一天能看明白的东西,他要花三天,别人花一周能想到的问题,他要花两周。他经常长久地坐在实验桌前,揪着自己的头发,用尽全力回忆原实验组的其他人是怎么进行这项工作的。闭上眼睛,眼前却是一片刺眼的白光,在他的脑海中,实验事故爆炸的火光将所有以前的回忆吞噬了,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 往事 他曾经问过副组长:“我真还挺笨的,你们看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东西,我总要花费很长的时间。” 副组长是怎么说的,岑景锐想起来了,他笑了一下,说道:“别着急,我们慢慢来,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但是他没有来得及把所有的东西都搞清楚。 睁开眼睛,他会对上十几双期待的眼睛。这些是真正的激进派,认为只有人类自己努力,才能摆脱困境,他们坚定地相信着“方舟”的力量。 有时候,他们会在实验室中激烈讨论:“听说保守派那些家伙又要克扣我们的工资!!”“有本事我们研究出东西来了,他们不要使用啊!”“就是!!”“要我说,我们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新进展了。” 说话的声音一停,所有人都转过头来期待地看着他:“组长,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能有进展了?” 岑景锐苦涩地扯扯嘴角,说道:“是。很快,很快他们就会知道我们才是对的。” 但是他自己心中仍有疑问。 心中的疑问越大,他越不敢停下来,只敢在所有人期盼的目光中更加疯狂地投身于工作。家人似乎被他抛在了脑后。没有人知道他的懦弱和无能,他在夜深人静地时候偷偷抹着眼泪,想着家中的一草一木;但在白天见到其他人的时候,他又会强大精神,带着所有人一起大喊着:“我们一定可以!”。 一开始,他大半夜回家,偷偷摸摸坐在岑潇潇的床边,在黑暗中虚虚地摸自己女儿的发顶。他甚至不敢真正将自己的手掌放在岑潇潇的头顶上,生怕吵醒她。何曼黎双手抱在胸前,等他出来的时候,冷声叫住他:“天天这么晚回来,干脆就别回来了吧,省得吵醒我们睡觉。”岑景锐呆滞地站在门口,最后苦笑了一下:“——好。”;后来,他十天半个月回一次家,感受着岑潇潇和何曼黎对自己越来越疏离的态度,笑着心酸;最后,他不敢回家,懦弱地对着空气说“我想你”。随着他头发中的白丝越来越多,他和家人之间的裂缝也越来越大。 他懦弱地以为只要自己看不见,这些裂缝就能不存在,但那只是自欺欺人罢了。最后,他只是证明了自己是一个一事无成的失败者,不论是在家庭,还是在工作上。 他不想推卸自己的责任,不想无视岑潇潇身上的不正常,也不想放下叶因和叶缘。 作为一个贪心不足蛇吞象且无能的人,他被岑潇潇离开之前最后失望和充满恨意的一眼钉在了原地,内心鲜血淋漓,竟然不敢跟上去。他懦弱地留了下来,想把一切的父爱都放在叶因和叶缘的身上,包括那份对于岑潇潇的。因为相比于叶因、叶缘,他更不敢面对自己的亲生女儿。 说到底,他是一个多么自私的人啊,不打商量就这样决定了,是为了让自己不那么愧疚。 说到底,他又是一个多么懦弱的人啊,不然为什么不敢跟上岑潇潇,只敢在叶因、叶缘这里无能地灌溉父爱? 岑景锐悲伤地看着叶因,等待着对方那句决定他去留的话,带着无限的卑微问道:“如果可以,我能不能跟着你们?我以后不会再一惊一乍,也会尽量不拖你们的后腿。” 过了很久,叶因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丢了一句“随便你。” 叶因说出这句话,没有错过岑景锐脸上迸发而出的一抹喜悦。但是很快,喜悦就被浓重的哀伤淹没,他大概又想起了岑潇潇。 她不好形容岑景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也没有没能理解他复杂的情感。或者说,她的情感更加简单一点。如果叶缘做了错事,惩罚叶缘的人只能是她自己,其他人想要伤害叶缘一根毫毛,她都不允许。类推一下,如果她是岑景锐,那她绝对不会允许别人伤害岑潇潇,哪怕岑潇潇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但她终究不会是岑景锐,叶缘永远不可能像岑潇潇一般心狠手辣。 她也不可能真的原谅一个放走了一个欲除自己而后快的杀人未遂犯的人,虽然不可否认的是,这个人不管在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对叶缘有救命之恩,更为他们生活的稳定做出了一些努力。她对他憎恶也不是,同请原谅也不是,心情一时之间变得矛盾了起来。 但该报的仇并不会因为看见这个家伙如同丧家之犬一样悲凉而重拿轻放。 . 岑潇潇这边,正经历着有史以来最狼狈的时刻。她躲在一个三面是墙的角落之中,紧紧抱着何曼黎,下唇都被牙齿咬出了血。听见了不断接近的脚步声,她全身肌肉都下意识绷紧了。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转角处走了出来,他定定望着她。 岑潇潇咬咬牙,呛道:“怎么了?和你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说:“不,差不了多少。只是我以为我劝过你,你就不会这样做。” “击杀黑影莲花灯就会变暗,用纸条点灯五次就会彻底变成黑影之中的一员。你要我不要杀人,请问,我该怎么活下去?”岑潇潇嗤笑,冷冷看着来人,“我难道要活在不可信的幻想之中。” 她怀中的何曼黎□□一声,岑潇潇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她看着自己母亲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呼吸逐渐加重。难道何曼黎真的救不过来了吗? 那道现在让她有些心生不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岑潇潇抓着何曼黎手臂的手一紧,沉默了片刻:“人总是向前看的,既然你已经知道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也很好想到我的变化吗?有什么好惊讶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并没有看着那人的眼睛,而是选择了一种回避的态度。 那人:“……我明白了。” 那头一阵沉默,那人没有走,却也不准备说话。岑潇潇心里忽然有些慌,从某种角度讲,她现在需要一个帮手。 她抬起头,看过去,目光落在这个看起来温柔的男人身上:“你能看见未来,那你告诉我,我这次能不能活下去。” 徐晚洲定定看着半隐在黑暗中的美艳女生,试图从对方五官上寻找过去的痕迹,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眼前的人变化太大了。犹豫了片刻,他说了实话:“我提醒过你,不要杀人。” 岑潇潇:“什么意思?” 徐晚洲抿抿唇:“我现在能看见的东西不多,我只知道,杀了很多人的玩家——会死。我不知道原因,姑且认为杀人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岑潇潇咬牙切齿:“可我已经杀了人了,烦请你重新看一次,未来的我在哪里。” 岑潇潇的态度算得上嚣张跋扈,落在徐晚洲的耳中,并不让他感到舒适。或者说,呆在叶因的身边让他更加舒服一点,但是过去的记忆太过深刻,那个人对他来说是一盏灯,是太阳,让他有了向阳的勇气。所以,他也只是皱了一下眉,就耐心地回答了岑潇潇的问题:“未来的你,不存在。” 无数次的提醒都被眼前的这个人当成耳旁风,就在半小时之前,徐晚洲就预感到了什么,眼前出现了玻璃雨和火焰箭,以及在不久以后岑潇潇惨死的影像。这就是他去而复返的原因,这个未来必须被改写。 他对岑潇潇说:“你得去一趟神庙。” 岑潇潇刚刚听闻自己的“死讯”,脸色难免有些发白:“神庙有线索?” 她见徐晚洲又要走,喊住他:“你也要去?我和你一起。” 徐晚洲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如今的岑潇潇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小女孩大相径庭,失去了原本的平静和温和,变得颐指气使,反而越来越趋同于另外的一伙人。这让他又是失望又是烦躁。其实他已经在逐渐失去帮助对方的耐心…… 岑潇潇敏锐觉察到了对方态度的改变,她软化了态度:“你……准备自己去吗?我以为你这次回国是专门来找我的。” 徐晚洲没有说话。 他回国当然不是为了找岑潇潇,只是他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情,在这件事和正事不冲突的情况下,他会选择一起完成。虽然这样想,他却说:“如果不是来找你,我怎么会和叶因在一起?我以为你们作为养姐妹,生活那么多年,关系应该不差,通过她遇到你会更简单你一点。” 徐晚洲在内心叹气,所有的不爽都化成了复杂的一句“可偏偏是她”。偏偏是她在那天午后出手相助,偏偏是她在后面的一年半里暗中照料,临走之前,他来到了岑家的别墅围栏外,虽然对方没有出来,但他知道她听见了他幼稚的诺言:“等我毕业,我会回来找你,希望你不要忘记我。” 岑潇潇苦笑了一下:“如果她母亲没有做那样的事情,我也不会抵触她。” 徐晚洲知道岑潇潇说的是什么。在岑潇潇的口中,叶因的母亲是一个狐狸精,勾引了自己的父亲,死后还害的他们家分崩离析。 他知道叶因和叶缘是岑景锐自作主张收养的,也听说岑景锐收养他们是因为叶因的母亲在那次实验事故中救下了他的性命,而这个老好人实在不忍心看着两个小孩被丢进孤儿院。其实原本按照规定,两个小孩进入孤儿院也会受到很好的照顾,只不过后来星球环境恶化,环境保守派和激进派之间的斗争进入白热化,在保守派执|政期间,废除了对项目研究员子女的所有补助——那些小孩有段时间生活得很不好。 当然,这种斗争也是迫使岑景锐不敢回家的一个原因,“方舟”曾一度悬在被停止的边缘,幸而岑景锐手下小组实验得到新进展,才迫使保守派点头继续进行研究。但是在内外部各方巨大压力之下,岑景锐根本不敢放松下来。 岑潇潇家庭的不美满不仅仅因为家里多了一个叶因。 但是……徐晚洲看了一眼岑潇潇,不说也罢。 最后,他还是做出了让步:“等你母亲情况稳定一点之后,我们一起前往神庙。” 岑潇潇眼睛一亮:“你真是太好了!” -- 仇恨 叶因这边已经收集到了二十张纸条,纸条已经足够了,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根据纸条上的提示,很容易能锁定纸人的位置,房门号。进入之后,在遗像面前烧三柱香,香烟会引导路线——一般是将玩家引导到一些房间的角落里,纸人就藏在这些地方。 得到纸人之后,纸人会开口,问道:“点灯吗?” 这个时候,如果给出了肯定答案,手中的莲花灯就会被点亮,但是这种亮度不持久,能照亮的范围也有限。而如果给出否定答案,纸人就会排成队走在玩家的身后。 但叶因一行人并没有把二十个纸人全部找出,楚宁祈觉得自己用不上纸人,所以保留了自己的五张纸条,协助另外三人找到了纸人。 走出建筑物之中,纸人身上还散发着诡异的微弱白光,一排排跟过去,十分拉风,震撼了黑暗中无数双眼睛。 在神庙门口的一人在回头看见了向这边走来的队伍的时候,脸色稍稍一变。而身边的女生还在催促:“现在不进去吗?” 徐晚洲收回目光:“晚点,叶因他们来了。” 岑潇潇的神情一变,目光变得怨毒了起来。 她很想报仇。 徐晚洲看出她意图,平静地打破她的幻想:“你打不过。” 岑潇潇捏紧拳,不得不承认徐晚洲说的有道理,跟着徐晚洲拐入了另外的街角。 走到上神庙门口的时候,叶缘发现叶因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回过头往马路对面看过去。他也探头去看,但是马路对面空空荡荡,什么东西都没有,他不禁疑惑:“姐姐,怎么了?” 叶因收回目光,摇摇头。应该只是她的错觉而已,马路对面根本没有人,怎么可能有人盯着她。 “冷静!”徐晚洲不得不提醒身边的这个人。 岑潇潇深吸两口气,将愤怒压了下去。 但是平静的愤怒比汹涌的愤怒更加让人害怕。 何曼黎还是死了。 岑潇潇闭上眼睛,眼前浮现了当时的场景:她的玻璃罩挡住了玻璃雨的第一轮撞击,却没有挡住叶因的箭。她根本就没有发现那只蓝色火焰的箭,直到耳边响起烈风,何曼黎将她撞倒在地。 她狠狠摔在地上,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刚想抱怨,就听见了何曼黎的痛呼声,是那种疼到了极点会发出的声音。岑潇潇浑身的血液都停止了,她定定看着何曼黎,目光落在自己母亲胸口的那只箭上。 箭插得不深,但看得见摸不着,更遑论拔下来的。而身后的豺狼加紧了包围的步伐,她不得不忍着反胃的感觉对岑景锐求情。 她看着自己曾经的父亲,他站在叶因那边,仿佛天然就是那个阵营的人一样。他苍老的脸上接连浮现了愧疚、不安、难过、失望等情绪,最后哀伤地望着他,对其他人说:“能不能……放她一马?” 这和岑潇潇预料之中的场景一模一样,她却没有升起欣喜之情,反而感到恶心。恶心自己的父亲站在自己仇人那边,卑微地请求仇人放她一马,哪怕这样了,还心甘情愿跟着她的仇人。 为什么? 凭什么? 那么多人拥护愿意拥护叶因,而她,连自己的爸爸都不愿意多看自己一眼。 岑潇潇对父亲的所有期盼都结成了冰,在得到许可之后,转身就走,带着自己重伤的母亲——唯一的亲人。 可是这唯一的亲人在火焰箭的折磨下,终于挺不住去世。 去世之前,何曼黎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一手死命抓住她的手。岑潇潇忍着泪意低下头去,将耳朵贴在何曼黎的唇边。 冰冷的呼吸铺洒在她的耳廓,何曼黎说:“……潇潇,如果不是那两个小鬼,我们一家人会很幸福的,妈妈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在这件事情上态度强硬……” 岑潇潇咬紧牙关,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妈妈,你恨吗?恨岑景锐,恨叶因、叶缘。” 她恨吗? 何曼黎的脸上出现了一抹茫然,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她说了最后一个字:“恨。”她睁着眼睛死去了,脸上带着大仇已报的快意。 岑潇潇将脸颊轻轻贴在何曼黎的颊边,轻声说:“我知道了,妈妈。” 徐晚洲看着这一幕,皱了一下眉。心中闪过无数念头,最后停在了一个从他见到岑潇潇之后就一直困惑的点上。据他所知,岑景锐基本没有和叶因母亲相处的机会,为什么何曼黎这么肯定对方出轨叶母了呢? 最让他觉得不对劲的是,在临死前出现在何曼黎脸上的竟然不是不甘、悔恨、愤怒,而是一种近乎直白的嘲弄和快意。 她在沾沾自喜,为自己的死亡? …… . 叶因一行人走进了神庙之中。两人迈进神庙之中,听见奇怪的声音,黑暗中的怪物正在慢慢苏醒,但是在纸人飘进神庙的时候,声音消失了,虚空中似乎还响起了渺渺佛音。 “依次带纸人上前许愿。”楚宁祈站在队伍右侧,“我的建议是,许愿的时候不要抬头。” 虽是这样说,但是这种建议生来就是用来被违反的。 三人不出意料地依次抬头。 等到叶因的时候,她也这样做了。 黑暗中似乎隐藏着无数道视线,都直勾勾地盯着她。最让人无法忽略地一抹视线来自头顶的斜上方。 在昏暗的烛光之中,一张大脸几乎挤满了她的视野。大脸笑容慈祥,细长的眼睛中却闪烁着和和善面相格格不入的邪光。看见叶因发现了自己,大脸亲切问道:“你要许什么愿望呢?” 叶因:“……” 她看清楚了!是那个端坐在莲花座上的神像躬下了腰,伸长了脖子,怼在她的面前。她还记得这位大开杀戒的肃杀模样呢。 “原此灯长明,驱散黑暗。” 神像笑眯眯地问:“你要点亮哪一盏灯?” 叶因按照线索说出了答案:“我手中的这一盏。”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神像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两分,它笑着说:“没有问题。” 话音一落,她手中的莲花灯光芒暴涨十米,原本焦黑的灯芯逐渐变成纯白色。全新的灯油颜色澄清,在燃烧的时候还散发着一股清淡但是不容忽视的莲花香,而火焰接近灯芯的地方,也不再是偏黯淡暖橙色,而是明亮的白金色。就连黄铜底座,都变得像刚出厂一样锃亮。 不是她说,这盏灯也过分张扬了一点吧。 只听见一阵喀拉喀拉的声音,神像缓慢地直起了身子,藏在黑暗中的目光也消失不见了。周围又变得一片僻静,楚宁祈对三人说:“走吧,这东西翻脸不认人的。” 像是应证他的话一样,只听见哐地一声巨响,神台上的那个石像有挥动起自己的手臂,目标就是离它最近的叶因! 虚影一闪而过,砸在叶因的身前,她目光所及的地面上瞬间多出了一个巨大的凹坑。而她,被楚宁祈揽起,腾空而起,瞬间撤离到了安全地带。 叶缘和岑景锐也很快离开了神庙。 四人站在神庙门口,皆有些心有余悸。当心跳逐渐平复,叶因又在平静之下察觉到了一丝不安,这是一种特殊的直觉。 神庙外的街道还是和以往一样空空荡荡,不见一个人影。叶因心下有些忐忑,好像预感着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忽然,她的耳朵捕捉到了急促的呼吸声和凌乱的脚步声,与此同时,她的脊梁骨窜窜上了一层寒意,那种熟悉的,犹如猫捉老鼠般熟悉的脚步声再次出现! 就在他们即将离开整条街道的时候,一个人冲向了他们。这个男的拥有丢进人堆都找不到的中等身材,平凡而不起眼,浑身散发着令人眼熟的社畜气场。叶因的手臂一挡,挡住了来人。 四目相对,她一眼就认出了对方:“——老赵?” 老赵目光急切,看着她就像看见了救世主一样。他抬起手,紧紧拽着她的衣摆,一口气都不带喘地快速说道:“救救我!老张已经死了,杀人魔马上就要过来了!” 叶缘一把将他从自家姐姐的身上撕下来,问道:“什么意思?” 老赵的目光在叶因、叶缘和岑景锐手中的莲花灯上匆匆扫过,说道:“看来你们也得到了不灭灯,他的目标就是拥有不灭灯的玩家。” 看见叶因皱眉,老赵立马补充了一句: “因为杀了这种灯的持有者,能够获得特殊线索。” -- 兽化 时间倒退会半小时之前,叶因一行因为和岑潇潇起冲突耽误了时间,击杀黑影寻找纸人的进度就被其他两组远远落在了身后。其中,老赵和老张运气更好,反而率先获得了不灭灯。 但这两人蠢,不知道低调行事。特别是老张,拿到一盏明显和其他玩家不一样的莲花灯之后,得意之色直接写在了脸上。 老赵提醒他好几次他都不知收敛,终于惹来了祸事。 两人的运气在显著式爆发之后,断崖式下滑,毫不含糊地跌落谷底——他们和刀疤脸迎面碰到。 刀疤脸带着一身血腥气,右手抓着的那把匕首正淅淅沥沥下着血雨。他的目光落在老张手中的莲花灯之上,露出了一个阴森的笑容。 老赵浑身毫毛都立了起来,想都没想就拔腿向身后逃去。 他的脚跟刚脱离地面的时候,身后就传来切瓜一般干脆利落的响声,随后一股温热的液体从头到脚扑洒在了他的身上。老赵的脸色一白,却完全不敢回头,拼尽全力向前逃去。 他还隐约听见了对方疑惑的声音:“特殊线索?” …… “老张死了?”叶因的声音将老赵的思绪拉回。 老赵嗫嚅着不敢说话,眼神不断往看起来最好说话的岑景锐身上飘。 叶缘咬牙,额头上的青筋狂跳:“这就是你把危险引来的理由?” 老赵从叶缘的话语中听出了细微的不满,脸色一变,生怕对方丢下自己不管了,口不择言打了:“你们这么厉害,一定能对付他的!” “是么?” 一声嗤笑打断了老赵。 随着嗤笑声的响起,街道的尽头出现了一个把玩着匕首的健硕身影,他手中的莲花灯竟然比他们三人手中的还要亮堂。小小一盏莲花灯向周围扑洒着纯净至极的光芒,冷白色的烛光将他的脸庞照亮,这叫叶因四人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是那个最先主动杀人的刀疤男! 他的目光毫不遮掩地落在在场四个持有不灭灯的玩家的身上,不感兴趣地扫了一眼没有拿灯的楚宁祈,便重新锁定了叶因三人和老赵。 叶因本来紧锁的眉心忽然松开了。 来人显然忽视了楚宁祈这个大杀器,没脑子地将关注重心放在了叶因和叶缘的身上。 叶因沉默了片刻,一个黑暗中不需要莲花灯的玩家,怎么看都是一个大佬,而不是可以随意忽视的无名小辈吧。 他根本没有提醒,几乎是瞬间就向叶因冲了过来。叶因大骇,连忙后退,同时调动自己所有的精神力驱动街道两侧可以移动的物体——不行!石块和建筑物她无法控制,能够控制的物品又太小了,没有足够的杀伤力!控制小因吗?那仿佛螳臂当车! 叶缘双手拉开,却因为顾及叶因的存在,一时之间不敢放箭。楚宁祈出手挡住了一击。 楚宁祈的眉头也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在接下对方第一击的时候,他的余光扫向了对方的后颈。和他如出一辙的伤口,伤口没有经过处理,胡乱地粘黏在了一起,看起来像一只趴在男人脖子上的蜈蚣。 在官方引爆炸|弹之后还能活下来的囚犯,无一例外都是胆大心细、心狠手辣之辈,眼前此人也不例外。 对方喘着粗气,被斗志和杀气浸泡过的双眼亮得惊人,让楚宁祈想起了一个人。 “——亚伯拉罕!”叶因睁大了眼睛,心中翻起惊涛骇浪,这个家伙有多难对付她心知肚明,看来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楚宁祈一人的身上了。 匕首从楚宁祈的颊侧擦过,以眨眼的瞬间转换成了长刀,被刀疤男一个转腕旋转了方向,从楚宁祈的颈部割去。楚宁祈瞳孔紧缩,狼狈矮身,在地上翻滚了几圈。长刀割断了空气,倏然收势,一个旋转之间又变成了飞刀。 刀疤男的异能是【刀客】,可以随意转换、拿出收起刀类武器,长短功能任君选择。 这便是在副本开始的时候刀疤男杀人难以防备的原因。 刀疤男笑眯眯地看着楚宁祈,心情很好地轻声道:“如果把你的脑袋割下来,把你的心脏剖出来,你还能不能自愈呢?”他的眼珠子缓慢地移动了一下,“我真好奇。” 飞刀掷出——“锵!”——钉在了水泥地上。 刀疤男右手大拇指摩挲了一下自己右手食指关节处的厚茧,有些遗憾道:“没抓到。” 避过一击的楚宁祈淡淡掀起眼皮,黑色的眸子变成了金黄色,这是一双冷冰冰的兽瞳。 刀疤男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总算逼出来了,我还真想知道,上次你死活不愿意催发的二级异能到底有多大威力。” 话音未落,他的脸色一变,以刁钻的角度向后仰下。一个黑影从他的身上扑去,就像丛林里的黑豹一样。 一击未中,楚宁祈再次冲上去。 见刀疤男想跑,叶因肩头的小因冲了出去,一脚飞踹对方面门。 刀疤男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楚宁祈的身上,实实在在被踹得一个仰倒。他闷哼一声,随后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撞倒在地。刀疤男如此强壮的身体都感觉骨头全部碎裂了,可想而知,楚宁祈用了多少力气。 刀疤男感受到了楚宁祈喷洒而下的鼻息,身上的冷汗全部冒了出来,一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恐惧感将他笼罩。有一瞬间,他明白过来,眼前的这个家伙,压根就已经不是人了,他是一只没有人性的嗜血的野兽。 楚宁祈的头微微侧过,露出优美的下颌线,那双如果晶石般澄澈漂亮的金色眼睛淡漠地看着刀疤男,他的薄唇之下露出一点白色,刀疤男知道那是利齿。 被说是被压在地上的刀疤男了,就连叶因、叶缘、岑景锐和老赵都看呆了。老赵哆嗦着双腿,不由自主地紧紧抓着岑景锐的手臂,结结巴巴道:“这……这是怪物吧?” 岑景锐虽然自己也很害怕,但仍下意识怼他:“这能是怪物吗?你见过这么好看的怪物吗?” 老赵:“……” 叶因护着叶缘等人后退了两步,心跳不断加快。 眼前的人的确是楚宁祈,但又不是楚宁祈,他偶尔瞟向她的目光中不带一点人性,全是陌生和冰冷。叶因毫不犹豫地相信,如果他解决了刀疤男,他们就会成为首当其冲的目标。 该不该丢下他逃跑?该不该相信他? 叶因的脑海中闪现了无数的念头,忍不住又回退了两步,最后生硬地停住——该相信他的,楚宁祈帮了他们那么多次,他不是一个坏人。 就在这个空档,楚宁祈的头终于俯下去了。 在大家急促不安的呼吸声中,响起了一道突兀的撕裂的声音,刀疤男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尖叫声,他漏气的喉管嗬嗬作响,躺在地上的身体剧烈地挣扎了起来。楚宁祈却一动不动,保持着单膝跪地,弯腰侧脸的优雅姿势,如果忽略他正死死咬着对方的喉管的话。 这是一种诡异的暴力美学,呈现出一种叫人胆战心惊的优美。 鲜血从刀疤男身下淌出,蔓延至叶因的脚下,浸透了她的鞋尖。她定定看着楚宁祈,脸上虽然平静,但是全身的肌肉已经绷紧,就连肩上的小因也蓄势待发。 过了许久,或许只有几十秒,但是却漫长得犹如一个世纪。刀疤男的身体终于归于平静,手中紧抓着的匕首没能发挥作用,最后和主人一起化为乌有了。 刀疤男的莲花灯,自然也熄灭了。 . 街道对面,建筑物内。 岑潇潇看着这一幕,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不禁有些后怕。她强作镇定地问道:“这就是你说的,杀人的人的下场?” 这显然和游戏规则没有什么关系。 徐晚洲皱眉,过了一会,摇摇头:“不是。” 他看见的场景中,所有杀过人的玩家都被黑影包围,一个接一个倒下。而神庙中的神像,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也是因为看见了这个场景,他才会认为有什么关键性线索藏在神庙之中,是他们还没有得到的。 就在这时,楚宁祈动了,徐晚洲微抬手,示意岑潇潇把注意力重新转回去。 . 楚宁祈直起了身,头依旧下垂着,他额前的碎发挡住了他的眼睛,刀疤男的鲜血顺着他的脸颊下滑,没入他黑色的衣领之中,鲜红的颜色衬得他的皮肤白透得惊人。 叶因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在众人的注视下,楚宁祈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脖子,侧着脸看了过来。那双金黄色的眸子直勾勾盯住了叶因。 叶因被盯得头皮发麻,有一种即将被吃掉的惊惧。 楚宁祈的嘴唇动了动,突兀地发出了一个字节:“……” 叶因没有听清,但又不敢惊动这头大型猛兽,过了好一会才踟蹰道:“……你说什么?” “谁?”楚宁祈脸上露出了一种近似于茫然的神请,“你……是谁?眼熟。” 叶因一直提着的心一松,明白过来:楚宁祈不算完全丧失了神智,某一部分神智的缺失让他像一个没有接触过人类社会的懵懂动物。 “我是叶因,我,和我身后的人是你的临时队友。”叶因顿了顿,“你可以理解吗?” -- 循环死亡 楚宁祈歪着头思索了片刻,忽然快速向叶因走了过来。 叶因被吓懵了,以为对方要攻击自己,抬手正准备作无用的抵挡,就感觉自己的手腕一紧。她被一股大力拽着往前踉跄了两步,身后传来叶缘急切的声音:“姐姐!”一个温热的脑袋就在这时凑到了她的颈侧,温热带着一点潮湿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廓上。 叶因脖子上的毫毛浮了起来,以为他要咬自己。 但预料中冰冷的刺痛没有传来,脖子上反而有点痒痒的。 楚宁祈的鼻尖在她的皮肤上蹭了一下,唔了一声,嘀咕道:“有我的气味。”他眨眨眼,眼中的防备消失,确认了眼前这人没有撒谎,他们的确是自己的队友。 随后,他又抬起头,歪着头打量了叶因一眼,有些莫名其妙地问道:“热吗?” 叶因没好气地捂住脸:“没有!走开!” 楚宁祈撇撇嘴,虽然不满,但还是十分乖巧地后退了一步。 老赵盯着叶因:“……这是脸红了吗?” 叶缘可不爽了,当即瞪一眼老赵,恶狠狠地说道:“你闭嘴。” 老赵:“……”行叭。 . 这一幕被徐晚洲尽收眼底,他当然也没有错过叶因红的冒烟的脸。他嘴角的笑意收敛一点,有些烦躁地移开了视线。 岑潇潇余光扫见徐晚洲的动作,又看了一眼叶因,眉心一跳,脸色阴沉下来。 . 刀疤男身上记载了特殊线索的纸条也被几人翻找了出来。岑景锐将纸条展开,念出了其上的内容: “愿能富足美满, 此生顺遂平安, 夜雨对床常有, 长乐未央难得, 明窗净几永存。” 岑景锐皱眉:“什么意思?” 老赵的神请怔忡,片刻之后,脸上浮起了哀戚之色:“这都是老张的心愿啊。他和我说过,他小时候的愿望是能永远都开心,但是后来觉得这不现实,现在也就希望能平平安安活下来,买一间整洁明亮的小居室,如果能够实现财务自由就更好了。” 叶缘将纸条从岑景锐的手中拿出来,翻来覆去查看了好一会,冲着叶因和楚宁祈摇了摇头:“没有别的东西了。”对在灯下看,纸条也平平无奇。 “没有什么特殊线索。”老赵恍惚地摇摇头,“这只是老张想说的话而已……如果我们死了,也会出现这样的纸条的……” 叶因皱眉,不认为这张纸条这么简单。 . 二十三个小时过去了,在黑暗中,玩家对时间缺少概念,体感要远超二十三个小时。无尽的追杀、查找线索折磨着每一个人的神经。有部分神经脆弱的玩家已经疯了。 一个漂亮女生再一次甩开了玩家的追杀,气喘吁吁地捂着胸口,嘟囔道:“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没有找到通关关键性线索,真是饿都要饿死了。”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远处的脚步声,下意识转过头去,脸色一边,拔腿就溜。一边跑,她一边心道:“运气可真差,这一路上总遇到‘熟人’。” 走来的一行人正是叶因一行。叶缘看着不远处一闪而过的背影,莫名觉得眼熟。但他也没有想那么多,把注意力重新转回了其他几人的对话内容之中。 查找了很多线索之后,几人并没有发现新的线索。 于是,他们又开始对着一张纸条脑暴。 结果当然是——没有结果。 在整二十四个小时过去的时候,副本空间回荡起鸣钟的声音,所有玩家都停下脚步,转头向神庙的方向看去。 一道金光从神庙屋顶向四面八方各个方向射去。一束金光正巧打在了楚宁祈的身侧,楚宁祈偏头,有些疑惑地蹙眉。 他还没有从异能的副作用中挣脱出来,现在的头脑并不算聪明,更像一个有人性的动物。 众人只见,在茫茫黑暗之中,金光逐渐包裹出了一个人影。 那人的脖子缓慢扭动了一下,一张熟悉的脸从黑雾之中露了出来,他摊开右手掌心,手心中赫然出现了一把长刀。刀面薄如蝉翼,刀刃锐利得只有一线银光。他阴森地笑道:“又见面了,诸位。” 这“人”竟然是死去的刀疤男。 众人皆是惊骇,但是无独有偶,在副本的另外一个地方,岑潇潇的身侧打过了多道金光,金光在她惊惧交加的目光之中幻化出了人脸。他们曾经是玩家,但早就死在了岑潇潇的□□下,如今变成了脖子以下是黑影,脖子以上是“人”的怪物,盯着岑潇潇的一双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其中一人冷笑一声:“现在是我们的时间了。” 岑潇潇后退两步,下意识向徐晚洲投去求救的目光。 徐晚洲脸上的肌肉一抽,眼神阴沉不定地看着岑潇潇。 一、二、三……六。 死在岑潇潇手下的玩家足足有六个之多,这女人现在也真是狠毒。 一“人”等不及岑潇潇反应,一现身就直接杀了上去,他的异能还能够照常使用,这一点让岑潇潇有点措手不及。 岑潇潇不再分神在徐晚洲的身上,目露凶光,招招往对手的致命之处而去。她的确不是等闲之辈,手中一个蝴蝶|刀使得出神入化,有了异能的加持,她的速度更快。但是很快,她就发现,她的异能对黑影们产生不了作用。 其中一“人”嗤笑一声:“别浪费力气了,重力对我们起不了作用的。” 岑潇潇脸一沉,蝴蝶|刀割断了其中一个黑影的脖子。 黑影的身形顿了一顿,但是想象之中身首异处的场景并没有发生。被蝴蝶|刀分割开来的黑影在瞬间聚拢,黑影的脸上露出了狂喜。与之相反的,岑潇潇的神色更加凝重,眼中浮现了一丝焦急——她杀不死他们。 岑潇潇求助般望了徐晚洲一眼,正巧看见对方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脸上温和的笑意激出了她一身的冷汗。 岑潇潇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和善的徐晚洲,根本不是什么善良的大好人。她忽然想起对方的话,他说她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岑潇潇回忆片刻,重新看了过去,问道:“你愿意帮我忙吗?”她虽是恳请,但并不低声下气,这样的样子应该是徐晚洲所熟悉的。但是岑潇潇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是,她长久以来身上的那种居高临下,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改正的。 虽然有了模子,但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徐晚洲脸上的笑容凉了一点,过了一会,终于出手,这一击直接打散了其中一个黑影。对他来说,击杀黑影还是和以往一样简单。 但就在黑影消散的那一瞬间,他的心头忽然浮上不祥的预感。 下一刻,一道金光在他身侧一闪,一张和刚刚所杀黑影一模一样的脸幻化了出来。那“人”的目光不再投向岑潇潇,而是直勾勾盯住了徐晚洲。 下一刻,他发动了攻击。 ——是异能! 徐晚洲连忙躲开,眼中闪过惊讶,随后,他也反击了——这一次却没能杀死黑影。在他的攻击下,黑影出现了和刚刚岑潇潇一样的情况。 一个猜测在他的脑海之中成型。 “复仇的黑影只能由其他玩家击杀,但是击杀之后,黑影的目标将会转移到最近击杀它的玩家身上。”叶因说,“很明显,这个副本不希望我们互帮互助。” 话音刚落,她被扑到在地,疼得小脸皱成了一团。 刀疤男抬起了匕首,直直对准她的胸口:“知道的太迟了,小老鼠。” 噗! 黑影被火焰弓箭划破,刀疤男的匕首在叶因心口上方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停下,不甘心地瞪了叶因一眼:“下一次就不会这么好运了。” 下一秒,他出现在了叶缘的面前。 叶因艹了一声,他的异能不方便近身战,连忙后退。 刀疤男刚准备下手,又感觉自己浑身一冷。他转过头,在消散前的最后一秒对上了岑景锐的眼睛。岑景锐手中拿着一块大砖头,布满皱纹的脸庞十分凶狠。 但是在击杀了刀疤男之后,他手一软,丢了砖块拔腿就跑:“啊啊啊啊啊啊——叶缘你快点弄死他!!” 刀疤男如同背后灵一般出现在了岑景锐的身后,冷笑道:“迟——” 噗! 他脸上阴森的表情变得呆滞,分外可笑地低下了头。他即将消散的身体上赫然插着一只箭。 刀疤男:“……” 岑景锐停下来,扶着膝盖气喘吁吁道:“对,就这样遛他。” 刀疤男:“?” 他再次来到叶缘的面前,刚抬起手臂,浑身又是一凉。这种速度,不必说,一定是楚宁祈。 刀疤男满怀怨气地出现在楚宁祈的面前,他发现这家伙特别能跑,一眨眼就来到了街道的另外一个尽头。这也意味着…… 噗! ——特别适合遛鬼。 他面无表情地死掉,重新在叶缘地面前刷新出来。 刀疤男的嘴唇动了动:“你——” 噗! 看一眼胸口的一个尖锐的木手,他心头浮起不妙的感觉。 果不其然,他在街道另一头刷新。 噗! ——一只箭。 再次面对叶缘。 噗! ——一只木头手。 这回是叶因。 这姐弟二人的异能实在太适合远程攻击了,一人站在街道这头,一人站在另一头,叶缘随时准备拉弓,叶因干脆将小因直接安排在了弟弟的身边。 楚宁祈站着观看,岑景锐坐着吹风。 在一派悠闲中,只有他一个人,来来回回刷新,都刷得麻木了。 刀疤男:淦! ※※※※※※※※※※※※※※※※※※※※ 感谢在20200828 23:00:28~20200829 23:12: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ph值低弱酸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dγBz.℃δм 结束 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击杀,刀疤男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死死盯着叶因,冷笑不已:“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拖住我了吗?” 叶因皱眉,小因掏心的手停在半空。 刀疤男轻轻笑了一下:“前菜结束了,期待一下你们的大餐吧。” 话音刚落。 “铛——铛——” 神庙的方向传来了敲钟的声音,悠长悲凉的钟声中夹杂着无数道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还有嗡嗡作响的古怪声音,一声钟停,脚步声也戛然而止。等下一次钟声重新敲响,不灭灯的烛光猛烈地摇晃一下,光芒不堪重负地缩小一圈,潮水一般的脚步声明显更近了。 黑暗中有无数多道眼睛死死盯着街道中央的玩家,满目垂涎,耐心又渴盼。似乎直到不灭灯地烛光彻底熄灭,它们就会举起刀叉,开始一场血腥的晚宴。 刀疤男的身体也发生了变化,他的眼睛变得通红。他狞笑着躲过小因的偷袭,长刀一晃,横切楚宁祈的腹部。 他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 楚宁祈勉力躲避,但是还是感觉右腹部一疼,耳边传来毛骨悚然的皮肉断裂的声音,他一侧腰被利刃挑开。 温热的鲜血一下涌出。 楚宁祈疼得大脑一片空白,第一个反应依旧是:糟糕,纸条放在他的口袋之中。 正在第二级异能状态的楚宁祈脑回路特别简单,根本顾及不到自己的伤口,从口袋中摸出纸条就递给了叶因。 可惜纸条还是遭了殃。んāíⓣāńɡsんцщц.íń(haitangshuwu.in) 楚宁祈看着静悄悄躺在自己掌心的几乎变成通红的纸条,再抬眼看向叶因的时候,眼中就多出了一抹心虚和不安,仿佛做了坏事被抓现行的小猫咪一样。 叶因的眼睛被鲜红刺痛,她没有接过纸条,而是一把拉起楚宁祈:“你站在内圈。” 没有拉动。 楚宁祈执拗地将纸条塞进叶因的手心,咬牙转过身向刀疤男扑了过去。 最后一声钟鸣消散在了空气之中,隐藏在黑暗之中蠢蠢欲动的黑影们倾巢而出。 这一切,全部都被楚宁祈一人挡住了。 叶因心下大为震撼,正想去帮忙的时候,她被岑景锐拉住了。岑景锐抱着楚宁祈的纸人们,说:“我们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打不过这些东西,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破局之法。” “或许还要再看一眼纸条。” 叶因对上岑景锐同样着急的目光,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紧张。不过岑景锐说的没有错,如果不能破局,他们在无穷无尽的黑影攻击下只会走向全军覆灭的结局。 叶因摊开掌心。 纸条的大半都因为沾染上了深色的血液,字迹都被鲜红遮盖,但是鲜血并没有将整张纸条都毁掉。在纸条的边缘,有三个字被留了下来“愿此夜……” “愿此夜长明。”叶因念道,“虽然只留下来了三个字,但我猜测这句话的句式和我们点燃不灭灯的句式是一致的。” 像是要应证她说的话一般,在纸条的上方浮起了一排金色的蝇头小楷:“愿此夜长明,光明相随。” 她立刻拍板决定:“我和岑叔叔去神庙!叶缘……”她咬咬牙,将内心难以忽视地担忧压下去,“叶缘你留在这里帮楚宁祈,记住,最好不要让他再受伤了。” 说完,她认真看了一眼那道背影,带着岑景锐转身离开。 叶因和岑景锐全力冲刺,迎面而来地风声夹杂着黑影们絮絮叨叨的对话: “你今天吃了多少人了?” “两个,这次的质量不是很好。” “听说前面有个很能打的,好多人都过去了。这种质量的人类,肉质一定十分鲜美吧。” “……” 叶因身上的毫毛浮了起来。余光似乎看见无数涌动地黑影直接忽略了她和岑景锐,向她身后涌去——而那,正是楚宁祈的方向。 楚宁祈腰侧吓人的伤口和叶缘紧张的脸不断在她面前闪现。 叶因使劲闭闭眼,将眼前的影像压下。 远方逐渐出现神庙的模糊轮廓,神庙内有光,光晕从门口探出,铺洒在门前的地面上。 两人来到神庙门口,朝里面看去,神庙之中灯火通明,靠近巨大穹顶的墙壁上镶嵌着一排排向墙内凹陷的神龛,每一个神龛之内都端坐着一个菩萨,它们齐齐摆着刻板诡异的笑容探头向下看来。不知道它们的双目是用什么打造的,不论玩家从什么角度看过去,都会疑心它们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在每一个神龛地前面都点着两盏不灭灯,不灭灯的浅色光芒像是将整个神庙蒙上了一层白色的薄纱,连坐在巨大莲花台上的神像都变得有些和蔼慈祥了——当然,这只是假象。 看见玩家接近,神像笑眯眯地看了过去,问:“你们有神庙愿望吗?” 叶因上前,带着楚宁祈没有用掉的五个纸人,念出了那句特殊的话。 在听见此夜长明的时候,神像的眼神就变得不对了。它收起了笑容,阴森地盯着叶因,再三询问叶因是否确定要许下这个愿望。 本来叶因还有一点忐忑,但是看见神像这样的反应,反而放下心来。在副本之中,不论鬼神、玩家,都必须遵守一些规则。当鬼神在面对不得不答应的,不利于自己的要求的时候,它们通常就是这样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 这说明,他们的推理没有错。 叶因点头:“是的。” 话音一落,神像的表情变得狰狞扭曲,它探起上半身,大掌向叶因砸去。叶因向一边给滚开。只听见一阵轰隆隆的声音,神像的脚底蹿起一道火苗,火焰瞬间将它吞噬。神庙之中回荡着它的哀嚎声,伴随着一阵甜腻的烛火香气,整个副本的天空被这只巨大的蜡烛点亮了。 原来神像就是整个副本之中最大的一盏莲花灯。 【主线:活到天亮(完成)】 【完成度:100%】 伴随着系统提示音,叶因长长松了一口气。 眼前一晃,叶因离开了副本,乍从黑暗的地方迎接光明,她被日光灯刺激出了生理性眼泪。在日光灯照射下的模糊轮廓又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了,整个停车场充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草!”不远处的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是叶缘。在副本中两人距离一条街道的距离,回到现实时却仿佛背贴着背。叶缘骂道:“这里到底死了多少人!” 叶因这才适应了光线,睁开眼来。 入眼全是断肢残臂,车底,车顶上趴着高度腐化的尸体,尸水顺着轿车的玻璃窗淌下来。这根本是一副人间地狱景。 叶因干呕了一声。 不远处的徐晚洲脸色难看,他小心翼翼地绕开一切尸块向她走来,浑身写满了抗拒。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远处的岑潇潇脸色复杂地看了徐晚洲一眼。 岑潇潇的目光一转,和叶因对视了一眼,拔腿就跑。 叶因正准备追,就听见身后传来重物到地的声音,伴随着叶缘和岑景锐的惊呼:“楚宁祈!” 叶因的脚步滞了一下,犹豫片刻,转过了头。 那个从同行以来一直挡在他们前面的宽阔的背影倒了下来。在苍白冰冷的日光灯照射下,他腰侧的伤口狰狞,鲜血和白皙的皮肤纠葛在一起,显得触目惊心。 楚宁祈的双眼紧闭,眉头因为不适而蹙起,粉红从他白皙的皮肤之下一层层晕开。这个状态明显不对。 叶缘伸手在楚宁祈的额头上摸了一下:“嘶——好烫。” 叶缘抬头,看向叶因:“姐姐,我们把他带回我们的住处吧。” 叶因没来得及开口,听见身后的徐晚洲说:“好。” 语气带着一种主人翁的泰然。 一种莫名的感觉在她心底一闪而过. 路上,徐晚洲简单交代了一下自己的经历,解释说自己和同伴的走散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意外。 讲述自己的经历的时候,他的态度温和,说话不急不缓,一双漂亮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叶因。 叶因的目光有些闪烁,最后忍不住偏过头,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后颈。 将这一幕收归眼底的叶缘用鼻子哼了一声,将楚宁祈扶得更稳一点。如果非要他选择一个人作为姐夫的话,他觉得楚宁祈勉强过了及格线。徐晚洲嘛——他才不同意! 但叶因明显对徐晚洲抱有不也一样的情愫。叶缘觉得十分突然,因为在现实之中,叶因根本就没有什么走得比较近的同龄人。长这么大,他也就听说过一个人和叶因产生过交集。叶因单方面看不过眼出手相助的交集,更别提那个人最后还出国了。 他很不解,徐晚洲到底哪一点能让冷冷清清的叶因看上眼的? 就因为徐晚洲比较擅长皮笑肉不笑么?. 姓名:叶因 年龄:二十一 异能:【万物有灵1】( 道具:【会推演的镜子(1/3)】、【透镜】(……) 体能:42/100 智力:88/100 阵营:囚犯 这一次,所有人都获得了相同的道具。 【如影随形的纸人:夏季限定新品,低碳环保便携式背后灵,让你体验如坠冰窖的凉爽~】 得到不灭灯的玩家另外还有: 【不灭灯:我的能力是——让鬼神无处遁形!】 “心想事成”卡牌游戏胜利的玩家有: 【‘心想事成’:这是世界上最贪心的流氓愿望。】 叶因的视线扫到最后一个,这是独属于她的道具: 【藏头诗自动生成器:听说有人用我写情书。】 “……” -- ⓍdγBz.℃δм 后遗症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叶缘从房间里冲出来。他一只手抓着门框,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复杂至极,他带着一丝错愕、一点迷茫和一分惊讶地说道:“楚宁祈不告而别了!” 叶因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发烧发得那么厉害——而且,”她看了一眼窗口,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了下去,“也不是没有可能。”虽然这是二楼,但楚宁祈那身手,从窗口遛走倒不是没有可能。就是这人真是奇怪,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学什么飞檐走壁。 叶因在内心吐槽了一下,走进了安置楚宁祈的小房间。这是一间办公室,他们找到了一个员工午休用的折叠床,找到了被子枕头就将楚宁祈放了上去。岑景锐一开始在照顾他,后来岑景锐累了,就换了叶缘。 叶缘犹在迷茫和惊讶:“我不过是上了一次洗手间,一眨眼的功夫,人怎么就不见了呢?” 叶因走进房间,往折叠床上扫了一眼,床上的被子被卷成一团,确实没有见到那个长手长脚到一张小床几乎盛不下的人。 叶因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床单。床单上还留有余温,是那种发烧病人独有的滚烫温度。她皱了一下眉,视线落在了卷起的那一团被子之上。 一抹狐疑从她的心头冒了出来。 叶因伸手将被子扯开了,被子之下露出了一个有着雅黑色柔软头发的小男孩,看起来也就十来岁。小男孩的脸稚气未脱,一脸病态的倦容,大概是没有想到叶因会这么直接地掀开被子,他瞪大了眼睛。 叶因也怔住了。 这张小脸怎么莫名眼熟呢? 但她确定自己的记忆中没有这号人物。 折叠床上的小男孩面无表情地从她的手中扯过了被子,将自己重新裹了起来。他在床上扭了扭,一动不动了。 叶因默了许久,试探地问道:“楚宁祈?” 被子里传出闷声闷气地声音,故作冷硬,却没有办法杜绝奶气:“不是!” 叶因的嘴角一抽。 小孩身上套着不合体的黑色t恤,分明就是楚宁祈。 她蹲在床边,歪着脑袋看床上的那只“虫”,伸手戳了戳:“这是哪门子异能副作用,能让你梦回童年?” 里面的人不回应。 叶因倒是无所谓,招呼身边的叶缘道:“看见了吧,人还在这里了。把之前找到的热水和泡面拿过来,关照一下这位小朋友。” 楚宁祈凶巴巴:“你闭嘴!” “讲道理,你这个态度总让我觉得我在哪里见过你。”叶因摸摸下巴,“我之前在副本里遇见了一个臭屁小孩,他就古古怪怪,脾气也不大好。” 楚宁祈:“……” 叶因等了一会,发现被子里的人像死了一样沉默,她觉得怪没趣的,站起身来:“我去看看面泡的怎么样了,那边的柜子上放着消炎药水和绷带,你醒了也该自己把伤口重新包扎一下了。” 叶因顿了顿:“——叶缘的包扎手艺不是很好。” 听见这话,楚宁祈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腰侧。他没有摸到腰线,也没有摸到伤口,手下是突起的一个打包。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腰上套着一圈有些松垮的绷带,但可以想象在他成年态的时候,这圈绷带足以让他伪装出啤酒肚来。如果当时刀疤男砍他的时候,他穿着这身装备,都不太可能受伤。 楚宁祈嘴角一抽,叶因的说辞实在是过于委婉了。 紧接着他又听见叶因语气真诚地嘱咐道:“对了,你别再往柜子啊什么边边角角钻了,我们找你也蛮麻烦的。” 楚宁祈:“……” 等被子外面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之后,他才拉下被沿,露出了一张白皙的小脸。他板着一张脸,嘟囔了一声:“谁是小孩了。”. 当叶因走进房间的时候,徐晚洲并没有进去。他看着叶因和楚宁祈自然的相处方式,眉心不由自主地蹙了蹙,耳畔响起了岑潇潇说的话。 岑潇潇双手抱在胸前,眼睛中带着一抹戏谑和她字迹都没有察觉到的嫉恨: “你不会是喜欢上叶因了吧?不然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我不过是说了她一句坏话而已。” 那个时候,他对这个女人的耐心几乎告罄了,徐晚洲记得自己是这样说的:“从某种意义来说,我和她是队友。我觉得自己还没有蠢到随便相信别人诋毁自己队友的话的程度。” 岑潇潇沉默了片刻,说道:“……哪怕是我?徐晚洲,我以为你记得当时的事情才来找我的。” 这简直是直白的挟恩图报了,徐晚洲皱了一下眉,懒得和岑潇潇打机锋,直接问道:“你想怎么样?” 岑潇潇沉默了片刻,苦笑一声,哀戚地望着徐晚洲:“自从她来到我们家之后,我爸爸就再也没有花时间陪过我了。但是他从来没有忘记每月都要给叶因、叶缘发关照的信息,打钱,询问成绩。如果是你,你的心态能平衡吗?” 徐晚洲没有说话。 岑潇潇苦笑了一下:“可能是我不够善良吧,我不能平衡,特别是当我看见你的立场逐渐向她偏移……徐晚洲,我只是因为你的态度联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对不起,我刚刚的情绪有点激动。也对不起,可能我并没有你记忆中的那么美好。我只是一个有喜怒哀乐的普通人罢了。” 徐晚洲打断她:“所以,你到底想提什么要求?这一个要求过后,我们也算两清了。” “你告诉我他们下一场副本去哪里,这一次过后,我不会再麻烦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岑潇潇的眼底一片冰冷。 徐晚洲被岑潇潇眼中浓郁的怨恨惊了一下,措不及防想起了何曼黎临死前的那个志得意满的笑容。 看见叶缘走出来,徐晚洲侧身,没入门后。走廊上没有人,只能听见他一个人的脚步声,他推开了通往阳台的玻璃门。 黄昏的太阳还在散发着余温,他看着不真实的天幕,耳边响起自己的声音。 最后,他对岑潇潇说:“九天之后,沙尾烂尾楼群。” 这是【预言家】反馈给他的结果. 岑景锐将早就准备好的食物交给了叶因和叶缘,嘱咐他们多观察楚宁祈的状况,而他太累了,准备去休息一下。 自从从副本中出来,岑景锐装着若无其事,脸上挂着疲惫的笑容,偶尔也会像之前一样说几句逗趣的话,但是在大多数时间,他都是一副放空的悲哀沉默。 叶因看了岑景锐一眼,从这个中年男人的身上看见了另外一个身影——上一世的叶缘身上也常常围绕着这种沉默。 她的目光顿了顿,还是移开了。 安慰的话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语言也过于匮乏苍白,更何况,她觉得自己的感同身受不一定真心。 叶缘将东西抢过,不想劳烦自己的姐姐,叶因便落得清闲。 她没有马上回房间,而是在容身的超市中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她的余光看见了窗户上摆放着的一个易拉罐。 这只易拉罐有些眼熟,放在这里也过于刻意了。 叶因停下脚步,心生狐疑。 这个时候,她又听见了易拉罐熟悉的怯懦的声音:“好,好久不见?” 叶因默了一瞬,确定这只易拉罐就是之前见到的那只无疑:“谁把你放在这里的?” “不是放。”易拉罐纠正道,“是丢。” 叶因:“……好吧,谁把你丢在窗台的?” 她怀疑这次又是那位不知名的“好心人”的手笔。 但易拉罐依旧是那个没什么用的易拉罐,它嘤嘤嘤哭道:“我没看见正脸啦,我不知道是谁,反正一定是坏人。” 它可怜巴巴地说:“那两个坏人还往我肚子里塞了东西。” 叶因的眉心一跳,走上前去,将易拉罐捡起。在易拉罐的内腔之中,果然有一个明显不属于它的纸条,纸条的一角探出易拉罐口。叶因将纸条抽出,展开,上面写着一段话,依旧是上一次的笔迹。这一次,对方找了一只好笔,字迹连贯清晰,但看起来有些不自然,像是专门换了一只手写字一样,字迹十分丑陋。 叶因抬了一下眉,为什么要换手写字?难道是怕她认出字迹的主人吗?这位“好心人”果然是她认识的人吗? 纸条上写着短短的一句话:“九天后,沙尾烂尾楼群。” 叶因的眼睛睁大,捏着纸条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了。 ——这是一个她上辈子经历的一个高难度可拒副本。 也是,她的葬身之处!んāíⓣāńɡsんцщц.íń(haitangshuwu.in) -- 烂尾楼群 九天后,艳阳天。 一辆纯黑色的轿车从沿海公路一路北行,在即将靠近一片白金色沙滩的时候掉转车头,拐入了一片密林。 车上只下来了四个人:叶因、叶缘、徐晚洲和岑景锐。 楚宁祈并不在。 这人在伤势大好的时候就不告而别了,那天早晨,叶因醒来看见自己手边的柜子上放着一杯热牛奶和面包。杯子下压着一张小纸条,纸条上的字力透纸背:谢谢。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甚至连再见都懒得写,明显是楚宁祈的手笔。 叶因一下清醒了,回到楚宁祈的房间一看,屋内果然没人了。 她摸摸额头,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又觉得这种感觉十分熟悉,好像她经历了不止一次似的。混沌的大脑慢腾腾地思索了片刻,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家伙和安德鲁的作风太像了! 不是一个人都说不过去。 难怪在上一个副本的时候,楚宁祈对他们的态度还挺好,甚至没有计较偷袭之仇。 …… 徐晚洲笑着看了一眼叶因,收回了视线:“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从这片林子出去之后就能看见沙尾的那一片烂尾楼了。” 他顿了顿,问道:“不过,我们去哪里作什么?”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疑惑地看向叶因,仿佛真的为此感到不解。 叶因随意解释了一句:“纸条提示我到这里来。” 这是一个可拒副本,名为【杀戮丛林】,主线剧情名为逃出丛林。 上一世,叶因和徐晚洲是临时决定进入这个副本的。因为人类意外提前投入系统,系统内物资分配不完全不足,在各个城市的物资逐渐耗尽之后,系统为此开放了几个大型仓库。其中,距离叶因最近的就是中央腹地的仓库。 而这条沿海道路是通往中央腹地的其中一条必经之路。这条路比较偏远,非主要公路,沿途人烟稀少,碰到危机的几率较小——在那个时候,玩家们心性早已不似刚进入副本的时候那么纯真善良了,对于他们来说,老弱病残以及女人会是极佳的打劫对象。因为叶缘的存在,叶因在听到徐晚洲的提意的时候,直接拍板决定从这条公路北上。 但很可惜的是,等真正要出发的时候,伴在叶因身边的,就只剩下叶缘的一捧骨灰了。那时候刚经历痛失亲人的惨剧,叶因的感官蒙在一层悲伤之中,大脑也十分迟钝。路上的许多决定都是徐晚洲做下的。 直到来到沙尾烂尾楼群,她才慢吞吞地从悲伤之中抽出身来。 那时正好临近强制副本的发放时间点,加上还没有满足这个月的副本停留时间,在接收到了系统的提示之后,叶因没怎么犹豫就进入了副本。 虽然,她经历过这一个副本,但是对于叶因而言,她对这个副本的内容并不是十分了解。 深刻在她脑海深处的也只有临死的那一瞬。 叶因收回思绪,深吸了一口气。 . 黄昏时分,一行人站在烂尾楼群前,背后传来海浪拍打在沙滩上的沙沙声。太阳的余晖将正片烂尾楼灰白色的墙壁染成了金黄色,但是侧面,老旧楼房、破败设备的被隐藏在了阴影之中,显得晦涩阴森。 叶缘摸摸自己的胳膊,明明系统模拟的还是炎热的夏日,他还是觉得瘆得慌:“有一个故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叶因一手按住叶缘的嘴,面无表情地说道:“那就别讲。”她还能不知道自己的弟弟?这家伙虽说怕鬼,奈何手贱,就没有少搜过都市异闻来看。 她都不太记得有多少个夜晚她听见门口有奇怪的声音,打开房门看见一个黑影蹲在她的房间门口,对方手里还抱着一盏小台灯。 听见开门声,那人仰起脸,死气沉沉地看着她,半晌后平静道:“我坐十分钟。” 大半夜!两三点钟!这家伙悄无声息地蹲在她房间门口!一脸平静地说我来你这里坐一坐!? 这其中没有猫腻叶因能信? 叶因当然不信,她每次都冷着脸,毫不犹豫戳穿自家弟弟肥皂泡泡一般的谎言,问道:“又看鬼故事了?很吓人?” 黑暗中的背影似乎有些僵硬,过了好一会,她才会听见这家伙说:“请不要说那个字。” 叶因:“……” 叶因收回思绪,将按着叶缘嘴巴的手拿下来。叶缘鼓着一张受气包脸,委屈巴巴地说:“科普一下罢了,姐你也太大惊小怪了。” 叶因平静地回应他:“我是担心你一会太大惊小怪。” 叶缘:“……” 当然,最后叶缘还是憋不住全说了。沙尾的这片烂尾楼占地面积不小,在寸土寸金的末世,这种行为简直是不可饶恕的暴殄天物了。 这种不合理的情况无法不让人浮想联翩。 其中,最广为流传的一个说法是,这片地方太过邪门。在开发的时候,就不断有工人从楼上跳下来,传闻还有人半夜听见了女人幽咽的啜泣声。 这种怪事发生多了,开发商也怂了,于是这片建筑群就不了了之了。 “你觉得可能吗?”叶因懒洋洋掀一下眼皮,说道,“就这个时代,就算这底下是万人坑,开发商都能睁眼瞎地在白骨上垒起万丈高楼。” 叶缘撇撇嘴:“这不就是传说故事嘛,那么较真干什么。” 叶因笑嘻嘻:“对啊,那么较真干什么?” 叶缘明白这是他姐在故意逗他了。他板着脸怼回去:“一个有欣赏能力的人是会忍不住对优秀的文学作品产生共鸣的。” 叶因抬抬眉。 徐晚洲打断了两人,笑着说:“这片区域被搁置的确有原因,但是并不是什么鬼故事。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重大的连环杀人案,所有的受害者都被肢解,不同人的肢体拼在了一起变成了一副情景画。” 叶缘忍不住抖了一下:“有时候真相更加惊世骇俗。” “不过叶因说的没错,仅仅死十多个人不会挡住开发商的热情。毕竟这块地皮的确是天价,”徐晚洲说,“真正挡住开发商热情的是,在这些人的体内发现了超标的z号粒子,这些受害者的致命伤并非匕|首,刀刃,或者毒|药,而是z号粒子。特别是,这一块的辐射十分强,所以这片区域才被封锁。” 岑景锐点点头,这个一路上几乎没有两句话的人终于开口:“的确是这样。” 引发人类危机的那个来自宇宙的未知粒子被很多人称为z号粒子,没有人知道它从哪里来,也没有人只是它真正起作用的机制是怎么样的。 唯一知道的是,合适浓度的z号粒子能激发生物的变异。相比于动植物,大气中的粒子浓度对人类而言远远不够,所以才会出现“方舟”。 叶缘有些惊讶,问道:“那现在呢?在系统里,这一块的辐射还超标吗?” 岑景锐:“不会,可以正常进入。” 他思索片刻,补充道:“如果真的是这里的话,通关或许能得到十分丰厚的奖励。数据模拟出了沙尾烂尾楼群中几乎所有的细节,但是减少了粒子浓度,其实目的也很简单——为了鼓励玩家探索沙尾烂尾楼群。等‘方舟计划’成功之后,这一块的数据会被调出,估计到了那个时候,沙尾烂尾楼群的真相才能被揭开。” 叶因表情严肃了一点。她还真没有料到,前一世的自己竟然死在了这么一个重要的地点。 叶因将自己知道的关于副本的所有信息都告诉了另外三个人,并将自己的“博学”归咎于纸条。等事情都交代完毕之后,四人才离开树林,向着沙尾烂尾楼群进发。 . 【欢迎来到可拒副本东方世界杀戮丛林,祝玩家游戏愉快!】 【主线:逃离丛林(未开启);支线:剧情一(未开启);剧情二(未开启);剧情三(未开启)】 【完成度:0%】 脑海中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周遭的海浪声音戛然而止,眼前变成一片黑暗,耳边悄无声息。 叶因扭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感觉到了手腕的束缚感。她坐在一个高大的金属椅子上,手脚都被绳子紧紧绑在椅子上,她微微抬起下巴,头向后仰。眼前一片黑暗的原因是,她的眼睛也被黑布条蒙了起来。 空气中漂浮着消毒水混合着尘土的气味,激起了她遥远的回忆。 进入这个副本之后,所有玩家都被分离,关在一个封闭的房间之中。房间里不通风,没有空调,夏日将整个近乎密闭的空间打造成了蒸笼,如果在这个空间里呆太久,中暑也是很有可能的。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将自己的后脑勺贴在椅背上,往下一缩脖子。布料粗糙的眼罩将她的鼻梁刮出了一道红痕,叶因倒吸了一口气,缓了一口气,重复了刚才的动作。三五次之后,眼罩就被她从头上蹭下来了。 明明是白天,整个房间却如夜晚一般黑暗。 这是因为房间的窗户上被贴上了不透光的纯黑色窗户纸。这种窗户纸不仅阻隔了是外人窥探的目光,同样也隔绝了室内的人看往室外的视线。 叶因抬起头,看向了房间的右上角。 在黑暗中,天花板角落有一个红点在一闪一闪的。 这是一个红外线摄像头。 叶因扭动了一下脖子,漠然地收回了目光。 重游故地,更觉得房间异常森冷。 -- 密室 几乎一模一样的三个房间之内,徐晚洲、叶缘、岑景锐也将头上的眼罩蹭了下来。三人打量着这个房间,相较于另外两人,叶缘的异能简直是为了挣脱束缚量身定做的。只见他的指尖燃起火焰,不一会,他手腕上的绳子就被烧断了。 他从椅子上起身,手心掬着一捧明亮的荧蓝色火焰,将整个房间照亮。 这是一个一居室的商品房,窗户已经装上了,墙上也上好了漆。只不过,因为年代久远,白色的墙壁已经变得灰暗,因为临近海边,常年被潮湿的空气包裹着,墙壁上还点缀着灰色的霉斑。 而右手侧的窗户的玻璃上,贴着一层纯黑色的着光窗纸。抬头,能看见右上角安装的红外线摄像头。 叶缘的脚步一顿,心里发毛,心想:“不会有人在别的房间盯着我吧。” 他身影凝固,和摄像头大眼对小眼好一会才鼓起勇气继续观察起这个空荡荡的房间。 四处打量了一段时间,叶缘皱起眉,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整个空间呈现四方四正的正方形,天花板很高,没有装吊顶,按理说不会给人这么严重的压抑感。 但是他分明觉得压抑,虽被夏日闷热的空气包裹着,森冷还是一层一层传递进他的心底。 他感觉自己被镶嵌在了墙体之中。 忽然,他的余光中有什么光亮一闪。叶缘浑身的肌肉绷紧,视线小心又迟缓地转移过去,随后一滞——在他的椅子底下,好像放着一部智能手机? . 不对劲!这个房间太不对劲了! 岑景锐没那么大能力从绑束之中挣脱出来,能够将脸上的眼罩蹭下来已经花费了他不少的精力。此时的他,已经是满头大汗。 他微张着嘴,像一条死鱼一样大口大口呼着气,越来越高的气温让他十分不好受,空气似乎在慢慢耗尽。 岑景锐有一种错觉,这个房间是完全密封的。 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现实中不可能存在这种房子。 他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环顾四周。他的眼睛无法适应黑暗,眼前能看见的东西也很少。 但令他惊骇不已的是,这个房间好像没有门。 . 叶因按照上一世的方法扭动身体使椅子侧倒,靠近地面的那一只手缓慢地转动到紧贴着地面,手腕还是加速摩擦。绑住她的绳子并不是很粗,花费五分钟就能磨断。解放了一只手之后,接下来就会变得轻松很多。 在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内,叶因从椅子上爬了起来。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从地上捡起了一部智能手机。 公共聊天频道已经有人说话了。 mhl:有人么?这里是什么地方啊,好吓人哦。 下面还有人回。 g:我现在身处一个四方四正的房间中,房间没有门,我正在寻找出口。建议你也找一找。 “……”叶因沉默了片刻,将手机收进口袋。不是她说,这个代号g的玩家也太单纯了一点,哪有在不知道对方底细的情况下随意将自己的情况透露给别人的?更何况,这还是个公共频道!也是不怕死。 另一个房间内,叶缘打下一长串字,和发着白光的手机屏幕对视了好一会,嘟囔一句:“怎么没声了?” 在他的手机屏幕之上,一行白色字框之下,接着一个绿色的字框:“我现在身处一个四方四正的房间中,房间没有门,我正在寻找出口。建议你也找一找。” 聊天频道的最上方赫然顶着他自己的头衔:g。 而叶因聊天框的最上方,顶着一个大写的sm。 叶因随便翻了一下手机,确定手机和上一世一样除了聊天频道之外什么都看不了,就准备将它放进自己口袋。 在手机屏幕光被按灭前的一秒,屏幕光从玻璃窗上一闪而过。 叶因的动作顿住。 手机的光亮正好在这个时候熄灭,整个空间重归黑暗。喀哒一声轻响,手机屏幕重新亮起,这次,被打开的还有手机的手电筒。一束强白光直直照射在了玻璃窗上。 在强光之下,贴了磨砂窗户纸的玻璃窗上却盛着一弯光弧。 就在她正对着的那扇窗户之上,有一块玻璃并没有贴上窗户纸。乍一眼看过去,这小块区域和其他区域没有什么不同,这是因为玻璃本来就是纯黑色的。 手电筒的光调整了一下角度,反射光在有限的区域中移动,叶因也终于看清楚了这块玻璃的形状。 “——猫?”她的眉心一蹙。 光芒描摹出的图形赫然是一只身影模糊的小猫! 因为在窗户上发现了线索,叶因这一次没有直接放过这扇不起眼的玻璃窗。从房间里是无法透过窗户看见外面的景致的,而窗户上锁,材质结实,也并非能用暴力可以破开。 叶因将窗户的边边角角摸了一个遍,指尖最后停在了窗框之上。别人打不开这扇窗户不代表她打不开,她的心念动了动,耳边传开锁扣滑开的响声。 叶因轻声道了一句谢,一把将窗户拉开。 窗户年久失修,上下衔接的轨道老化严重,发出刺耳的拖鸣声。窗外的新鲜空气一下灌入室内。带着海洋气息的暖风将叶因颊侧的碎发卷起,叶因忍不住半眯起眼睛。在不远处是一片白金色的沙滩,往下看是鳞次栉比的楼房,每一栋楼房都没有完工,从这个角度能看见空档的室内,光影交织之下,给它们增添了一抹神秘的色彩。 而叶因身处的这一栋烂尾楼正位于烂尾楼群的最中央,本来要建成地标建筑的楼房远比它的同伴们要高挑。 叶因低头往下看了一眼,大致确定了自己的楼层——十三楼,距离她上次出事的楼层仅一层。她忍着头晕仔细看了一眼脚下,楼房外围并没有围墙遮挡,看来只要逃离这栋楼房就算任务成功。 . 与此同时,徐晚洲已经从椅子上挣脱了,他同样也发现了椅子之下的手机,按亮手机,他的代号是hl。他随便扫了一眼公共聊天频道,里面发生的事情并不能引起他的兴趣,他仅仅是一扬眉,压根就没有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更重要的是离开这间密闭空间。 窗户,太结实,行不通。 房门,环顾四周,一扇没有。 线索? 这地方称的上一个家徒四壁,唯一的家具就是那把椅子。徐晚洲不由自主皱起了眉,但是他检查过了,椅子上也没有线索,红木的椅子上甚至连一个划痕都没有。 没错,就是要找划痕。虽然他对叶因的消息来源犹有疑虑,但是潜意识告诉他,这个时候还是全然相信叶因更好。叶因说,房间里会有划痕。如果没有找到划痕,机关八成无法开启。 徐晚洲手中的手电筒光重新打回去,白光最终停在了一面墙上。如果他此时坐在椅子上,这面墙就在他的正前面。和其他三面墙不一样,在这面水泥墙壁的正中央,有一行浅到几乎看不见的划痕。 他走上前去。 指尖从墙壁上仔细摸过去。 这是一行没有写完的“正”字,每一笔都刻的十分用力,除此之外,这就是一行明显是一行平平无奇的“正”字,就和电影里被困的受害者用来计算时间刻在墙上的那种一模一样。 徐晚洲有些不敢相信,重新打量了一边划痕。 不管他正看反看,将正面墙壁看出花来,这一依旧是一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正”字。他不禁暗忖:“难道是他想多了吗?” 正准备放弃这行字的时候,他脑海中灵光一闪,目光锁定了最后一个没有完成的字。 竖、横、横。 未完成的“正”却不像“正”。 徐晚洲猛地抬头——这个字是“上”! 手电筒的白光射|向天花板,终于,在扫向天花板正中央的时候消失在了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室内太黑,导致没有人发现,红木椅正上方根本没有墙壁,而是一块圆形的大洞。在一条不长的隧道之后,是另外一个房间。 徐晚洲上前一步,手电筒光将另一个房间的天花板照亮了。 . 其实大多数人写“正”都会按照一个约定俗成的规律,很少有人会从中间的那到竖线写起。上一世让叶因头脑风暴很久的线索这一次显得那么刻意。这个字压根就不是“正”,而是一种提示。 不过和上一次不一样,这次她的线索被刻在了红木椅椅背之上,是十分浅淡的一行蝇头小字。 她将摔倒的红木椅扶起,重新坐了上去,就在她全身的重量压在座椅上的那一刻,耳边传来机关触发的喀哒声。脚下的地面开始缓慢上升,石台将她推向天花板。 她并没有撞在天花板上,而是直接进入一条黑漆漆隧道之中。 机关将叶因传送到了另外一层,在石台和地面严丝合缝地对在一起的那一瞬,只听见“嗡”地一声,整个房间变得灯火通明。 冷白色的日光灯差点将叶因的眼睛闪瞎。 等她适应了光线,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见挂在房门上的门牌号:1402 这里是十四楼。 -- 声音 这是一个下面一样规格的房间但和下面一层的房间不一样,这不是一间没有经过装修的毛坯房。室内的陈设虽然简单,但是类似于门框啊,窗框窗户啊,排水管道等设施都装好了。空荡荡的房间内放着一张长方形的木桌,就在叶因的面前。 灰白色的墙根上写着字,字迹呈现出陈旧的暗红色,断断续续并不连贯: “救我!” “方——” “入休头殓” 除了这些看不清楚意义的短句之外,整面墙壁上就只有无意义的暗红色划痕和短线。所有的痕迹都截止在距离地面五十厘米的地方。地上全是灰尘,还有意味不明的拖曳痕迹。 叶因忽然停在了一面墙前,蹲下身来。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三根纤细的手指严丝合缝地吻合在了墙壁上。 这是……手印!? 再看一眼墙上的文字,越来越觉得这是咬破指尖写下的血书。 叶因收回手,遍体生凉。上一世,她着急离开这间密室,只是草草打量了一眼墙上杂乱不堪的图案,所以也不清楚当时的墙面上到底有没有这些字和手印。 更加不清楚的是,当时是否有这么一个和她手掌一样大小的血手印? 叶因抿紧唇,后移开目光,试图用动作挥散掉自己脑海中不好的想象。 除此之外,叶因还在墙角的灰尘堆里找到了一根纯黑色的橡皮筋。橡皮筋已经用到有些抽丝了,黑色的包裹皮筋的丝线中缠着蛛网和灰尘,也不知道在这个墙角呆了多久。 但叶因的眉心却一跳,她捏捏自己的眉心,觉得是自己的神经过于敏感了。 这种皮筋是路边摊款,实在是太烂大街了。尽管和自己头上这根有些相似,那也说明不了什么。 唯一能说明的信息可能是,这件房间原本囚|禁的,是一个女性。 叶因抬起头,看向了天花板。门口装置了密码锁的房门上安装着醒目的门牌。提醒她现在所在的楼层是十四楼。 十四楼几乎是楼顶了,因为建筑老旧,墙顶有些渗水。积年累月的水汽浸湿了墙面,潮气使得霉斑滋生。她清楚地看见了天花板上的数字:028。 很简单但是会被忽略的线索,这就是房门的密码。 叶因在密码锁上按下了三个数字,听见了密码锁提示正确的一声滴,锁舌从门框内滑出,吱呀地一声,房门打开了。 门外是一条全封闭的走廊,走廊四面的墙壁上贴着纯白色的瓷砖。走廊里充足的冷气瞬间席卷而来,带走了叶因皮肤表面的所有温度。她不由自主地搓了一下手臂,看向了正对面的另一扇房门——1403。 1403的房门大敞着,里面空空如也。这里的玩家早就离开了,布满了灰尘的地面上还残留着他的脚印。叶因没有走进去,只是站在房间门口看了一眼,确定了地上的脚印属于一个男性玩家。 和她房间里的布置几乎一样,房间里没有多余的家具,苍白的墙壁上留着类似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血书和手印。不过不一样的上,1403房间里的手印明显比她自己房间的那个大上不少,属于男性。 叶因的眉心微微一簇,收回了目光。 就在这个时候,放在她口袋中的智能手机震动了一下。她取出手机,公共聊天频道的最上方弹出了一条新讯息:mq死亡。 这么快就有玩家死亡了! 紧随其后地是第二条讯息:百分之八十的全员出笼,楼层开放完毕。 头顶上的顶灯发出一声嗡鸣,白色的日光灯光芒大作,叶因的眼睛被强光刺出了眼泪,好一会才适应过来。顶灯的温度从上照射下来,整个密闭的走廊的温度开始升高。 叶因的毛孔像是打开了的水龙头,热汗从中汩汩流出。 她转过头,看向了走廊尽头的那个电梯。 . 太热了,实在是太热了! 一个陌生的玩家冲到了电梯口,试探着往电梯按钮上摸去。瞬间,他倒抽了一口气,食指指腹险些给烫熟了。 他连连跳脚,哇啦哇啦大叫。因为他是最晚离开密室的其中一个玩家,等他出门的时候,走廊天花板上的顶灯已经变成了白金色。开门的门把手都被温度灼得滚烫,他本以为离开密室就能松一口气,哪里料到要面对这样的场景。 走廊的温度还在不断攀升,挂在走廊墙壁上的温度计噗嗤一声炸开,淡红色的液体喷洒在刷着白漆的金属墙壁上,瞬间就蒸发得一丝不剩了。看着这一幕得玩家心肝抖了抖,双腿瞬间就软了。 但他的理智告诉自己,此地不能久留,除非他想被烤干。 他咬紧牙关飞快地冲向电梯,却没有料到电梯按钮也烫得惊人! 这是什么反人类的设计!! 为什么整个走廊都是金属的!! 他再次按下电梯按钮,听着寂静空间中响起的嗞啦的细碎声音,鼻端萦绕着诱人的烤肉香,指腹竟是直接被烤成了焦黑色。 他抓住自己的手掌,大声哀嚎着,一双几乎暴出眼眶的双眼紧紧盯着电梯楼层显示屏幕。 玻璃屏上的数字缓慢地跳动着。 10 11 温度也在攀升,热浪已经让他无法呼吸了。 快!快!快! 他在内心急切地催促着,这个电梯怎么这么慢! 12 “嗬嗬!”他吃力地喘息两声,浑身的皮肤都在疼。那感觉,就像把他放在火上烤一样。 13 就剩一层了!! 他往前踉跄一步,就听见嗞啦一声,显示楼层的电子屏炸开了。玻璃渣扑了他一脸,甚至直直插入他的眼球。 可是他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他心中唯一的念头是: 完蛋了!电梯坏了! . yz死亡。 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又有一个玩家死亡了。叶因深吸了了一口气,难免升起兔死狐悲之感。死亡的阴影一直笼罩在她的头顶上,当四周陷入一片安静的时候,她就会不停听见当年的声音。 或许那并非真实的当年的声音,经过记忆的加工,所有的细节都会被放大扭曲。震天的爆炸声,撞击在玻璃上的巨大破碎声,还有她落地的时候骨头一寸寸粉碎的声音。 所有的一切都在不停地循环,恐惧试图将她再一次留在这个地方。 电梯门缓慢地打开,电梯中电子屏显示了当前的楼层——12。 . 在进入副本之前。 “进入副本之后,所有玩家都会在一间密室中醒来。第一件事是将自己眼罩蹭掉,随后想办法从椅子上挣脱,并在房间中找到一些划痕——那是离开的线索。离开了第一间密室之后就会来到第二间密室,这一次,开门的密码在天花板上,抬头就能看见。千万不要忘记的是,不要在这途中耽误时间,离开第二间密室之后立刻搭乘直升电梯离开。” 徐晚洲打断了叶因:“如果耽误了时间,会发生什么?” 叶因:“每两个玩家身处一条走廊之中,在百分之九十的玩家离开第二间密室之后,走廊会变成第三个密闭空间。它会不断升温,最后变成一个能将里面存在的所有生物烤焦的大烤炉。” 徐晚洲的脸色稍变,显得有些不适,过了一会才又问道:“上到电梯之后呢?” “12,”叶因沉默了许久,回答道,“我们会被直接送到12层。” 而12层,是一个大型迷宫。 . 叮! 电梯门缓慢打开,12层的模样逐渐展现在了叶因的视野之中。整个楼层没有开灯,门口似乎站着一个黑影,随着电梯门的打开,黑影抬起头,正如叶因自己一样,看了过来。黑暗中,那双眼睛充满了恐惧和忐忑。 叶因听见自己胸腔之中沉重的心跳声,攥紧的手心冒出了一层薄汗。手机手电筒打开,强光直接冲破了黑暗,照亮了“那个人”,同样照亮了自己。 冷汗顺着她的脊梁骨滑下,她和“那人”静悄悄地对视着。 准确点说,那就是她自己。 挡在电梯门口的是一面镜子。 叶因“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走出了电梯。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这面镜子还是把她吓了一大跳。 镜子的上方反射着一行字,从左往右看过去,写的是:无尽迷宫。这行反写在电梯门上,在镜面反射之下变成了正确的方向。 一个由镜子墙壁构建的迷宫,四面八方都在往远处延伸,此谓无尽。 手中的手电筒一转,强光照亮了右手边的一个路口。 叶因犹豫了一下,步入了黑暗之中。 走过拐角,手机振动了一下。 ey:有人听见奇怪的声音了吗? 叶因皱眉,四周一片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过了好久,公共聊天频道有人回应了。 hz:……我也听见了。 hz:嘎吱嘎吱的,就像有人在黑暗中吃东西一样。 四周还是一片安静。 叶因的后颈开始冒汗,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画面。 那是岑潇潇大半夜跑到她的房间里,趴在她的床头,充满恶意地在她耳边讲述的一个故事。 小女孩香香的气息铺洒在她的耳廓,她的声音很软,但是没有睁开眼睛的叶因知道,黑暗中的岑潇潇,眼睛里全是怨恨。 -- 鬼故事 她说:“爸爸说,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他还说,你的爸爸妈妈都死了,没有人给你讲睡前故事了。我想你那么可怜,我就来给你讲故事听吧。” 她的手指轻轻拨弄着叶因散在枕头上的头发:“故事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场天灾结束之后,城市被封锁了,土地干涸干裂了,城市里的能源耗尽了。许诺好的物资还没有到,街边能被打劫的店铺都被洗劫一空。城市被笼罩在绝望的情绪之中。” “夏夜,室内温度三十度,每家每户都像个蒸笼一样。一个年轻的母亲和一对双胞胎小女孩一起睡觉。大一点小女孩睡不着,翻来覆去,忽然听见黑暗中响起的嘎吱嘎吱的声音——那声音,真让人垂涎欲滴。” “她问,妈妈你在吃什么?” “妈妈说,柜子里的腊肉,都坏掉了,你不能吃,会拉肚子的。快睡觉吧。” “小女孩心下狐疑,但还是听话地睡觉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中午了,她捂着自己嘟噜嘟噜直叫的肚子,问自己的妈妈,我的妹妹去哪里了?” 身后柔软的床垫弹起,岑潇潇已经站了起来。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叶因:“好朋友,你喜欢这个故事吗?我还有许许多多这样的故事讲给你听哦,不过现在已经很晚了,我们明天再见。” 身后响起踏踏的脚步声,过了一会,房门被轻轻阖上了。 叶因转过身,在黑暗中用力睁大双眼,身上的睡衣早就被冷汗浸透了。 从此之后,她睡觉一定会把房门锁上,但是半夜惊醒也变成了常态。 这真是一个不美好的回忆。 叶因有些厌烦地皱眉,在短暂思索之后,将手电筒关掉,选择用屏幕光照路。 手电筒的强光很容易把黑暗中隐藏着的怪物吸引过来,但是等光线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并没有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因为黑暗而什么也看不见。相反,她的夜视能力似乎较之前有了提升,黑暗中任何一个细节都能看见。 “啊啊啊啊——” 就在这时,一道惨烈的尖叫声贯穿耳膜。叶因立刻往声源的方向看了过去,视线被一面镜子挡住,她只看见自己惨白的一张脸。 手机振动了一下。 叶因打开手机。 ls死亡。 hl:yy小心右侧!! 叶因一愣,余光中一道黑影一闪而过,一道烈风破空而至,她矮身向前扑去。 “哐!” 叶因抬眼,通过对面的镜子,看见了悬在自己头顶的一把锐利的巨斧。一滴冷汗顺着她的额头滑下,如果不是刚才一矮身,现在她的脑袋铁定被劈成了两半。 身后的镜子中站着一个近两米高的巨人,他穿着兽皮衣服,身材壮硕,脸上的头发络腮胡几乎将他整张脸遮住了。他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珠子滴溜溜转动了一下,从镜面中伸出的手臂肌肉绷紧,握住巨斧的手猛地一抽。 叶因连滚带爬地起身,来不及喘一口气就向前方逃去。 镜子中的巨人似乎在和她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一会在她右侧的镜子中出现,一会又在她左侧的镜子中出现。 巨斧的刀刃从她的腿侧划过,从她的头顶飞过,她的身上很快出现了长短深浅不一的血口子。汗液从她的毛孔中渗出,浸入了伤口之中,疼得她的肌肉一抽一抽地跳动。 又是一道烈风追着她的脆弱的头颅而来,她拼尽全力向前扑去,但是心里十分清楚。她能够躲过这一击,却再也没有精力躲过下一击了。 处于剧烈运动的躯体因为没有预兆的忽然休止,终究像一台老旧的机器一样,在一次卡顿之后,一口气提不上来,报废了。 叶因努力撑起自己的上半身,偏头向后看去。 巨人咧开了厚厚的嘴唇,露出自己的一口白牙,他的牙缝里还卡着红色的血丝。在叶因的目光下,他缓慢地举起了巨斧…… 叶因不由自主发起了抖,牙齿都在打战。死神已经温柔地抚摸上了她的脊背。 寒光一闪! 叶因看着刀刃落在自己的两腿之间,一股巨大的力道将她整个身子提起,随后,她被用一种极其难受的姿势扛在肩上,火速撤离。 救她的人跑得实在太快了,巨人很快被落在了身后。发现自己追不上猎物之后,他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嘟囔声。身影很快隐没在了镜子之中。 扛着她的人脚步不停,对方坚硬的肩膀顶着她的胃,叶因实在忍不住,很不尊重救命恩人地干呕了一声。 那人意识到了什么,脚步一顿,将她放了下来。 叶因双腿软绵绵的,一个趔趄,向后栽去。那人眼疾手快,将她拉住,温暖的大手下意识包裹住了她的手,又下意识连忙松开。 扑通。 “……”叶因还是摔倒了,整个屁股都麻了。 她疼得倒吸气,抬头准备看看到底是谁。这种要拉不拉的好心人,真让她心情复杂。 黑暗中,男人的眉心微蹙,手伸在半空中,姿势显得无措,而对方那双黑沉的眸子正关切地看着自己。 竟然是楚宁祈!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个人异口同声。 楚宁祈摸摸鼻子,先回答了:“路过,正好进来了。” 叶因也采用了这个安全稳妥的说辞:“我也是。” 并且辅以干笑:“挺巧哈。” 楚宁祈没有说话,而是蹲下身来。他靠的有点近,叶因不自在地向后挪了一下屁股。结果肩膀被楚宁祈按住了。 他低着头,柔软的黑发散落在额前,但没有遮住他低垂着的长长的眼睫。叶因眨了一下眼睛,在内心无声地感慨:“长得真好看。” 楚宁祈将自己t恤的下摆撕下,给叶因的大腿包扎了一下,他一边包扎,一边解释道:“伤口太深了,最好立刻处理一下。” 叶因却没有如他意料那样回应他。 楚宁祈疑惑地抬眼,发现对方正看着自己发呆。他脸上一热,手忙脚乱地起身。 他的动作惊到了叶因,叶因诶呀了一声:“怎么了?” 楚宁祈:“……没什么。”他侧过脸,将自己的不自在隐藏在了黑暗之中。过了一会,他皱了皱眉,从鼻子中轻轻哼了一声,心想:“凭什么是我心虚,明明是她先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盯着我的。”做好了心理建设的楚宁祈转过头,却发现叶因的注意力早就转移到了别的东西上。 纯粹欣赏了一次美貌的叶因哪里清楚楚宁祈心里的那些小九九,她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的两扇房门,不自觉地喃喃道:“竟然到了这里。” 1207,1208。 紧挨着的两扇厚重的铁门上都插了钥匙,一扭就能打开。 而其中一间房,正是上一世徐晚洲说有关键线索的那一间,也是葬送了她生命的那一间。叶因上前一步,像上一世那样,转动了1207的钥匙。 “等一下!”楚宁祈一把按住她的手,“hl说,不要进7号门,这是死亡陷阱。” 叶因愣住,不可置信地转过头:“你说什么?” 楚宁祈看着叶因,一字一顿地说道:“hl提醒你,7号房间是死亡陷阱。” “你说什么啊?明明之前……”叶因停顿了一下,意识到什么。 她无意识地张着嘴,空洞地双眼盯着楚宁祈的嘴唇。楚宁祈的嘴唇动着,但是她听不见任何声音。她无力地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她垂着头,半晌后,又抬起头,那是一张吓人的惨白的脸,泪水溢满了她的眼眶,她嘴巴轻轻动着。 楚宁祈上前一步,才听清楚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她在说:“到底,为什么啊……” . “轰——”耳边传来爆炸的声音,不存在的热浪席卷而来,灼烧着他的神经。徐晚洲抓着手机的手有些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将灼热的痛感压下。 他看见叶因在他的提醒之下躲过了巨人的追击,走到了镜子迷宫的尽头,看见了两扇门。她不假思索地扭开了1207的门把手。 绑在门把手上的一根细线绷断,一个机械小球落尽凹槽,顺着金属管道一路滚动而下,在半分钟后撞在了一个炸|药装置之上。冲天的热浪从地下喷出,原本靠近房间落地玻璃窗站立的叶因被巨浪托起,狠狠撞击在了玻璃上。玻璃碎裂,她无力地向后仰去,如同一片脆弱的落叶一般向下坠落。 徐晚洲从异能中抽离,像搁浅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喘着气。他的后背紧紧贴在镜面上,湿淋淋的衣服紧紧贴在他的后背,冷意蔓延到了心底,他连忙打下了一段话:7号门内有死亡陷阱,勿入! 信息发出去的那一瞬间,他松了一口气。 所有的感官回温,他感觉到了一道无机质的冷血动物的视线。 徐晚洲抬起头,看见了一张美艳的脸。 岑潇潇像一条蟒蛇一样攀在天花板上,她的目光凉凉地从他的手机屏幕上收回,轻飘飘瞟他一眼,就向前游去。 一个念头从徐晚洲的心底一闪而过:岑潇潇这是要去找叶因了! 他抓着手机的手指一动。 即将消失在转角的岑潇潇忽然停了下来,她转过头,对徐晚洲说道:“你要告诉她了吗?”她冷笑一声,“原来恩情就这么不值一提?” 徐晚洲的手指紧了一下,他感觉岑潇潇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像蛇一样的嘶嘶声。 岑潇潇等不到回应,觉得无趣,平静地收回了目光。 “小心cxx。” 这条信息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去。 -- ⓍdγBz.℃δм 回忆 天边的残阳红得如同鲜血一般,叶因脸上的笑容僵住,怀里抱着的物资全部在她的脚前。 在她的视野中,她临时住宿的地方大门敞着,地上蔓延着一条干涸的血河。 叶因的心脏突突跳了两下,一个不好的预感在她的心底逐渐成型,但是她不敢相信。 “叶因!”身边的徐晚洲担心地叫道,想要抓住她的手。 叶因的手腕一紧,顿了一下,一把甩开。她踉跄地扑到门前,又猛地停住,整个人如同石像一般僵立在了门口。 在一片触目惊心的血液之中,躺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睁着大眼睛,一只手用力地往门口伸去,那只即将触碰到门槛的食指上有一片焦黑——那是不久之前激发异能的时候留下的痕迹。 ——这是叶缘。 叶因双膝猛地触地,双手撑在地上发出了一声哀鸣。 如果说十三岁的那一年,父母身死的噩耗对她来说是老天开的一个最恶劣的玩笑的话,那么这一次,她不敢不相信她就是上苍手心中的一个小玩具,她的人生拼尽了全力都触摸不到希望。 徐晚洲将她从地上捞起来,她剧烈地挣扎开,扑在了叶缘的身上。她胡乱将叶缘翻过来,捧着自己弟弟的脸一次又一次地重复道:“醒醒,叶缘,醒醒,我回来了,醒醒,你看看我。” 豆大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叶缘的脸颊上,洗刷了他脸上的血污,将其下发青的苍白展露无遗。叶缘这具躯体又冷又僵硬,她十分确定,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叶因嘶吼道:“说好的以后你来保护我!!你怎么能食言!你信不信我给爸妈告状!!” 徐晚洲抱住了她,用尽全力抱住了她,说:“叶因,还有我。” 叶因摇着头。んāíⓣāńɡsんцщц.íń(haitangshuwu.in) 徐晚洲重复着这句话。 一直重复着,这句话就变成了他的一言一行,变成了他的行为准则。徐晚洲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后,他提醒她到了早上,该吃早餐了,到了夜晚,该休息了。他找到轿车,载着她开到海滩上。 车停了下来。 徐晚洲指着星空,对叶因说:“叶缘,你父母都在天上看着你呢。你可不能一蹶不振啊。” 他抓住她的手,温柔地望着她,说:“或者,你当为了我,继续努力活下去吧。” 叶因眼中的死气慢慢驱散。 她好像重新活了过来。 对于叶因而言,徐晚洲是她生命里最后的一束阳光啊. 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吗? 叶因轻轻摇着头,她不信。 徐晚洲说,叶因,你的眼睛真漂亮,比天上的所有星星都漂亮 这句话是假的吗? 徐晚洲说,为了我,请继续努力活下去吧。 这句话也是假的吗? 徐晚洲还说…… “叶因,七号门内有关键线索,你去捡取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温柔地看着她,嘴角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那样温柔的一个人,那样对她好的一个人。 难道,这句话也是假的吗? ——轰! 7号门内的炸弹爆炸了,整个楼层都跟着震动了一下。叶因听见被铁门阻挡的门内,清晰可闻的玻璃破裂的声音,或许,那只是她的幻想,甚至,这次的爆炸都是她的幻想。 叶因缓慢地转过头,看着1207。 如果这一切都只是幻想的话,为什么她还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感受着自己的心脏在胸腔内活跃地跳动着? 她没有办法欺骗自己。 真相就是:上辈子的叶因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丑,人生的意义就是给别人增添笑料。 看着她那样仰慕,那样依赖的看着自己,徐晚洲该觉得多可笑啊;看着她那么痛苦,那么艰难地求生,老天爷该觉得多讽刺啊。 这样想着,叶因竟然笑了起来。 她笑得眼泪和鼻涕横飞,笑得前仰后合。 她看见楚宁祈用惊讶地目光看着自己,难以理解几乎不加掩饰。叶因的笑声戛然而止,她平静地望着楚宁祈,心想:“或许他在想,这个叶因,真是一个疯子。” 真是和她自己的看法不谋而合了呢。 叶因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拉开了1208 的房门。 楚宁祈看着那道萧索的背影,内心涌起了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他上前两步,想给对方一个安慰的拥抱。 前面的人忽然转过了头,她那双猫一样的眼睛冷静地望着他,目光像一把尖锐的刀子一样,割破了他的同情,让他觉得自己难堪得无处遁形。 叶因说:“收回你的手。” 楚宁祈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不由自主地半抬。他沉默地垂下手,倔强地看着叶因,嘴唇紧紧抿成一线。 叶因轻轻说:“我很好。“ 这句话落在楚宁祈的耳中,被翻译成了:我很好,不需要你虚假的安慰,我们也不是很熟。 楚宁祈低下了脑袋,脸火辣辣地烧,过了好半晌才憋出一句:“……哦。” 叶因没有心力注意楚宁祈的异样,她猛地扭过头,微仰着头将眼泪眨回去,心想:“我才不要为徐晚洲哭,他不值得!他是我的仇敌才对!” 可是为什么啊? 他的目光那么温柔,他对她那么包容,似乎也很喜欢她的样子,为什么要害死她呢?难道这一切是彻头彻尾的谎言,徐晚洲一时兴起的游戏,她却为别人的做戏欣喜若狂,像一个傻子。或许,她的生命中从来就没有过光。 这是个多么、多么、多么不公平的世界啊…… 叶因颤抖着身体,努力将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东西上。 紧挨着1207的房间才是一个真正不一般的房间,这是一间监控室,桌面背后的墙壁上装满了电子屏幕,彩色电子屏幕展现了整个镜子迷宫的全貌。其中,最中央的六个电子屏对准了十二扇房门,被一分为二的屏幕各对着一扇房门。 除此之外,在镜子迷宫的四个角落,各有一个楼梯间,楼梯间上方的门牌上写着从一到四的编号。楼梯间的消防门紧闭着,门上挂着一个金属大锁。 叶因的目光在整整一面墙上的电子屏上掠过,迅速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叶缘和岑景锐已经碰头了,但是两人的情况并不是很好。 叶缘一手拎着岑景锐,一边时不时回头拉弓放箭。 火焰箭起到了照明|弹的作用,蓝色的光芒将整个走廊照亮,叶缘得已捕捉到镜子之中的一个穿着棕色兽皮的巨大身影。他曾试着将火焰箭射|入镜子之中,但镜面如同湖水,直接将他的箭吞噬,一点火星都没有留下——这是没有用的!这简直是一场单方面的猎杀! 她得去帮他! 叶因掏出手机,试图将整个监控画面拍下来,作为路线图使用。但是手机的拍照功能无法使用,这条路行不通。 她在桌子上摸索着,终于在抽屉里找到了纸笔。画下一条弯弯曲曲的线条,叶因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悲伤和恐惧几乎要将她击倒,她得心里空落落地,全身似乎都在疼。 “嘀嗒——” 好不容易画下的一条线被眼泪晕开了,变成黑糊糊的一团。 她咬着牙,心想:“这可真是糟糕。”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直接将她手下的纸张抽走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冲她摊开了掌心。 叶因看着楚宁祈,抽了两下鼻子,将笔交给他:“……谢谢。” 楚宁祈看都没看她一眼,拿过笔就开始飞快地在纸上画了起来。镜子迷宫的地图很快成型。叶因仰头看着楚宁祈冷漠的侧脸,觉得对方看起来十分不耐烦。 她用手背抹了一把眼睛,心想:“一个不太熟的人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是人都会觉得不耐烦吧。” 叶因倔强地转过头,重新看向了叶缘和岑景锐所在的那片屏幕。她的余光扫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她的心顿时抽痛了一下。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扭过头的时候,楚宁祈画图的速度慢了下来。他不由自主地瞟了她一眼,手下的笔一个用力,戳破了白纸。 过了一会,他将地图递给了叶因。 而叶因,在短暂的时间内,用代号告知了叶缘和岑景锐,前往1208 的路。 电子屏幕上,有一道游蛇一样的阴影一闪而过. 岑潇潇的视野逐渐开阔,她从天花板上落下来,优雅地拂去自己衣服上的灰尘。那两个人并没有意识到她的到来,1208的大门敞开着,而门内的两人,都不加防备地背对着她。 她冷笑了一下,心想:“妈妈,我要给你报仇了。” 她手中的蝴蝶|刀对准了她仇人的心口。 咻——锵! 楚宁祈一个飞踢将蝴蝶|刀踹飞,又一手揽住了叶因,将她放在自己的身后。他一眼就看见了岑潇潇,脸色一沉。 岑潇潇的脸也黑了:“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哐!” 不知道是不是楚宁祈的心情不亮,岑潇潇根本就没来得及说完这句话,就被楚宁祈摔在了不远处的镜子上。她疼得五官皱在了一起,咳出一口血来。 岑潇潇捂着自己被踹的腹部,缓慢地抬起头。 她的卷发被鲜血黏在她白皙的皮肤上,那双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楚宁祈,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 ⓍdγBz.℃δм 分道扬镳 叶因看见岑潇潇转过了视线,看了过来。岑潇潇的眼睛里带着仇恨、怒意和不甘,这让叶因恍惚了一下,岑潇潇的模样逐渐和她上辈子在镜子中看见的自己的样子重合了,那种让人喘不过气的绝望和仇恨。 同时,她的内心迟缓地咯噔一跳。 果不其然,岑潇潇对她释放了异能。叶因没有防备,双膝直直砸在了水泥地上,半边身子瞬间麻了。她额头上滑下冷汗,咬着牙,余光扫见一道寒光朝她的太阳穴射来——是蝴蝶|刀! 一股寒意蹭的冲上她的天灵盖。 躲不过了! 楚宁祈若有所察地侧脸,却也赶不及了! 就在这时,1208的电子屏幕上,一道身影双手拉开——咻——一只蓝色火焰箭破空而出,在蝴蝶|刀即将刺破叶因的太阳穴的时候,以一股刁钻的角度将刀刃打偏。叶因只感觉自己的脖子一疼,温热的鲜血瞬间从伤口处淌了出来。 楚宁祈一把捂住了她的伤口,那双冷静的眸子中闪过了一抹慌乱,片刻之后,他稍稍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划破大动脉。” 过了一会,又问:“疼么?” 叶因忍着失血带来的眩晕,勉力摇摇头:“还好。”但她的脸已经全白了,身上也显然在冒着虚汗。 让她自己都有些惊讶的是,当血液从身体中流逝的时候,她反而觉得心情大好。就好像那些悲伤的糟糕的东西都离自己远去了,她甚至在想:如果所有血液都从体内流失,她的难过是不是也会消失得一干二净? 叶因脸上出现了一瞬的茫然。 楚宁祈把叶因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心里有些隐隐不安,看向岑潇潇的目光就愈发冰冷了。 与此同时,叶因身上的异能被岑潇潇撤回了。 叶因双肩一松的同时,看见岑潇潇一个翻滚,躲过了凭空出现的火焰|箭。蝴蝶|刀如同流光一样回到它主人的身边,又一个生硬地调转,朝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那个方向是叶缘吗? 叶因肩膀上的小因弹出,她想马上站起来,但是大腿伤口因为突然的运动而撕裂,她的呼吸一滞,一头栽了下去。楚宁祈一把扶住了她。 叶因吃力地睁开眼睛,模糊的视野之中,那把蝴蝶|刀的目标竟然不是叶缘。或许是因为岑潇潇觉得叶缘不好欺负,所以选择了更容易得手的对象,但是没有人敢相信,她毫不犹豫地对自己的生父下手了! 岑景锐呆立当场,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满脸的不可置信。 “岑叔叔!” “岑大叔——”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地响起,叶缘一把扑开了岑景锐,带着岑景锐在地上翻滚三圈,才堪堪停住。而第三人姗姗来迟。 叶因吃力地转过头,对上了那人的视线。 “徐晚洲……” 叶因伸手撑了一下地面,一口气没提起来,又跌回了楚宁祈的怀抱。她望着那人,重复道:“徐晚洲……” 楚宁祈抱着叶因的手紧了紧。 他也看了过去。 徐晚洲一脸恰到好处的焦急,脚下的步伐不急不缓,每一根发丝都透露着风度。 岑潇潇咬咬牙,见事情不妙,转身就跑。她离开的通道只有一个,徐晚洲被她撞偏了身子,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叶缘连滚带爬地从冲过去:“你怎么愣着不动!!”随后,一把拉开了徐晚洲。 徐晚洲反手抓住了叶缘的手腕:“跑没影了,还是先看看你姐姐怎么样了吧。” 说话,他率先向叶因走来,脸上的担心不似作伪。 叶缘在迷宫通道口站了两秒,才转身走来。 岑景锐呆呆看着迷宫通道口,整个人仿佛丢了神。 叶因的目光落在徐晚洲的身上,这张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是她所熟悉的。如果是在以前,看见徐晚洲如此不加掩饰的担忧,她可能会欣喜若狂,但是现在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思索:徐晚洲的这副情态,到底是不是演出来的呢?可是他们本来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又为什么要花费那么多心力来欺骗她? 叶因想着,痛苦地闭了闭眼。 而此时,徐晚洲已经蹲在了叶因的身前。他看着从楚宁指缝中渗出来的鲜血,脸色微微一变:“叶因,我这里有一个以前通关副本奖励的道具,我来帮你疗伤好不好?” 徐晚洲看见叶因的眼皮动了动,仿佛准备睁开,他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取出了自己的道具【能抚平一切伤痛的创口贴(3/3):只要是伤口,就能医治。】 这是一个能够救命的道具,应该是徐晚洲压箱底的宝贝了。而他就这样拿了出来,毫不犹豫地给叶因用。 叶因的沉默在徐晚洲的眼里就是默认。他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一眼楚宁祈:“麻烦你把手拿开一下。” 楚宁祈犹豫了片刻,收回了手。 叶因却把楚宁祈的手按了回去。 徐晚洲准备贴创口贴的动作一僵:“?” 叶因睁开眼,定定看着徐晚洲,疏离而客气地说道:“谢谢,但不——”用了。最后两个字没有来得及出口,她的嘴巴就被楚宁祈捂住了,她唔了两声,向楚宁祈投去一个有气无力的瞪视,无声地控诉道:“你干什么!?” 楚宁祈撩起眼皮,扫了叶因一眼,一脸地不高兴。他另一只手一翻转,抓住了叶因的手腕,将她不安分的小手压在了一旁,才对徐晚洲淡声道:“贴吧。” 楚宁祈的想法很简单:尽管叶因貌似和徐晚洲闹了矛盾,但是人家徐晚洲都上赶着贡献道具来了,有便宜不占岂不是傻瓜。 徐晚洲的眉心一跳,脸上温和的笑容都变了味道。他咬牙切齿地回敬道:“这伤口真深,也不知道哪个大活人呆愣愣站在原地,都不帮叶因挡一下。” 楚宁祈嘴角冷冷一扯:“我同样好奇,为什么有人站在通道入口,却拦不住一个女人。” 徐晚洲一愣,有些心虚。他是有意放水,一个原因是怕岑潇潇这个女人狗急跳墙把他透露叶因一行人行程的事情说出来。 在那一瞬间,他产生了一种渴望,希望自己能留在这个队伍中。 一个愣神的时间,楚宁祈就要继续攀咬上来了,徐晚洲赶紧贴好了创口贴,转移了话题,对叶因说道:“等伤口愈合,创口贴会自己消失的。”说完,他就准备站起身来。 “等一下,”叶因叫住了他,徐晚洲低下头,脸上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 只见叶因从自己的手环中拿出了一个道具,“【‘心想事成’】一个道具,作为交换。” 徐晚洲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又听见叶因说:“我们……还是就此别过吧。”. 漆黑的通道中,有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在行走着。他手里拿着一张纸条,手环里多了一份本来不属于自己的道具。他在内心自嘲自己犹如丧家之犬一般狼狈,当如影随形的孤独重新将他包裹,他竟然觉得不适应。 徐晚洲停下脚步,忍不住回头,明明他心里十分清楚,他早就看不见那个长着猫眼的女生了。 当叶因说出就此别过四个字的时候,徐晚洲的心理翻起了惊涛骇浪。那一刻,他还以为是自己私底下做出的手脚暴露了,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可能性。 因为叶因平静又冷淡地望着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徐晚洲恍惚一想,其实他们也没有认识多久,说起来,可不就是个陌生人嘛。一对临时同路的人走了半程,其中一人发掘两人性格不合,想要分开,不就是不需要原因、不需要提醒的一件事情? 这种认知可比他动的手脚被叶因发现了还要可怕。 毕竟放过岑潇潇一马的岑景锐还好好在队伍里呆着,而他被开除了队籍。 徐晚洲告诉自己,他们本来就没有熟悉到那种程度,但怎么就有些失落呢? 他保持着自己一贯的风度接过了道具,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请求进入1208誊下路线图,又礼貌地向叶因道谢,离开的时候自然地说了再见。 血液却一点点冷了下去。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其实内心深处,他也是接受了叶因城为自己队友的。他这是——被嫌弃了呢。 徐晚洲捏捏自己的眉心,苦笑了一下。 内心深处的无助感重新占据上风,他已经成功蜕变之后的自己再也不会体会“嫌弃”这种感觉了,不过,他貌似是太过自信了。 就像很多年前,那个阴暗的厕所里,一群恶魔一样的少年将他踹倒在地上,笑嘻嘻地把他的书包丢进便池里里,指着他嘲笑道:“你们看他的样子!还真是一头肥猪呢!你们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蠢、这么丑的人?” 一个少年拿着他的数学试卷,在空中挥舞着:“看看,十六分!哈哈哈哈,你们说他是不是真的是傻子啊,这么多选择题,竟然也蒙不对!” 少年们肆无忌惮的笑声交织成了一个漫长的噩梦。 他跪在地上,因为被人揪着头发而抬起头,吃力又愤怒地瞪着那些人,得到的却是变本加厉的欺负。 他们骂他猪,傻子,白痴。 他回应说那是因为吃了药,生病前的自己不笨,不胖,反应一点都不迟缓! 那些人压根不在乎什么真相,他们哈哈大笑,用小皮鞋坚硬的鞋底碾着他的肩膀,迫使他一寸寸弯下脊梁。他低着头,眼泪和汗珠一起滴在地上,他听见头顶那群天真的恶魔狞笑道:“傻子,我叫你从我的裆下钻过去,你钻,还是不钻呢?” んāíⓣāńɡsんцщц.íń(haitangshuwu.in) 最近一直忙着复习,坐下来想要写点什么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偶尔写个几百字回头看也没有一点满意的地方。只能很抱歉地决定缘更了,等初试完有时间了我会回来日更的,能日更之前估计不会入v。 最后,祝大家生活愉快! -- 霸凌 “他不钻。” 少年徐晚洲听见门外传来的一声清浅的声音,在少年徐晚洲的耳中,这道声音犹如天籁。踩在他身上的脚提了起来,一个少年不耐烦地骂道:“艹,你谁啊你,管得着小爷我?” 那女生说:“我是岑潇潇,提醒你们一下,老师很快就要来了,等着记过吧。” 少年徐晚洲抬起头,朝门口看去,他这个角度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见厕所门口地面上得一道纤细的身影。他知道岑潇潇,全校就没有人不知道岑潇潇的。何家是这所贵族学校大股东,岑潇潇自然是学校里说一不二的人物。加上长得漂亮,成绩又好,老师就没有不喜欢她的。她和他简直就是两个极端,徐晚洲虽然是贵族学校的学生,家境却只是小康,仅仅因为家长认为这里的教育资源好,才费力将他送了进来。 少年们还是不信,他们暂时放过少年徐晚洲,走出了厕所。门外很快转来他们的声音:“人呢?”“艹,骗人的吧!”“什么岑潇潇啊,校花哪有空管这些小事,我看说不定是谁顶她的名号!” 他们又要回来了吗? 徐晚洲攥紧了自己胖胖的拳头,紧张地往门口看。 就在这时,走廊响起了教导主任穿小高跟走路的清脆脚步声,那群少年连骂几声:“来真的?”“还真告老师了!”“她到底那边的啊?”在一阵鸭子群似的嘈杂之后,这群恶魔们作鸟兽散了。 徐晚洲又在地上跪了许久,才缓慢地爬起来,从便池里捡出自己的书包。书包的布料湿了好大一块,还有一些不知道属于谁的黄黄橙橙的液体在滴滴答答往下滴。徐晚洲麻木的提着书包,尽量不让脏东西弄到自己的身上,尽管他现在已经十分狼狈了。 从洗手台前经过的时候,巨大的高清镜子中反映出了他圆滚滚的身躯。他停下脚步,转过头,看见了镜子中那张像肉丸一样的脸,他的眼睛都被肥肉积压变形了。 沉默了片刻,徐晚洲从书包中逃出药瓶,扭开了盖子,把里面的药全部冲进了下水道里。做完这件事,他松了一口气,尽管他内心清楚,他不可能不吃药,这一瓶药空了,还有下一瓶,下一瓶空了,还会有下下瓶。 …… 徐晚洲从回忆中抽离,扶着镜面平复了一下心情。自从这件事之后,班上那群家伙就再也没有刁难过他。虽然他们还是喜欢冲着他指指点点,嘴里说一些脏的不能再脏的话,但是相比之下,言语上的羞辱已经让他觉得十分轻松了。 后来,家里人发现了他的抑郁倾向,和不轻反重的病情,在一次工作调岗中,将他一同带离了祖国。 那天,他跑到岑家别墅的门口,傻乎乎地冲着里面大喊:“岑潇潇,谢谢你。回国以后,我再来找你,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他根本没有奢望岑潇潇会打开门走出来。 但是幸运女神却在那一天眷顾了他,岑潇潇推开了窗户。阳光铺洒在她的脸上,她就如同他想象中的一般美丽圣洁。她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像是在回忆他到底是谁,过了半晌,她笑着点点头,说:“好啊。” 那是徐晚洲自从生病以来最高兴的一天了。他笑着挥手:“一言为定!” 时间一晃便是五年。 他终于重新见到了岑潇潇,但是她和记忆中的样子有了偏差。 这个时候,徐晚洲的手环震动了一下。他举起手环,看见了一条陌生来信:“有零号实验品的线索了吗?” 徐晚洲沉默了片刻,回复道:“还没,岑家这边好像不知道零号实验品的存在。” . 叶因腿和脖子上的伤口很快就愈合了起来,贴在皮肤上的创口贴也像徐晚洲说的那样消失不见了。 叶因反手抚摸着自己的脖颈,手心之下的皮肤光滑细腻,没有一个口子。如果不是脖子上和衣服上的血迹,估计没有人知道她曾经受了重伤。徐晚洲拿出的这个道具真的有保命的效果,但他就那样毫不犹豫地拿给了自己,而且一下就给了两个。一个【心想事成】换两个或许可以保命的医疗道具,说起来还是徐晚洲亏,这不是他的作风。 叶因忍不住心想:“他对我是不是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想到这里,她又轻轻摇头。如果说送个保命道具也是特别的话,那上一世日日夜夜地悉心照料也是特别了,但这种特别并不会阻止他像自己举起屠刀。 这个外表用风度和温和层层叠得包裹的男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没有人知道。 徐晚洲是一条比岑潇潇还难以捉摸的毒蛇…… 叶因抬起一直低垂着的头,对上了叶缘担忧的目光。她笑了笑,说:“没事了,刚刚心情不是很好。” 叶缘看着叶因衣服的血迹,脸上干涸的泪痕,心抽痛了一下。他何其迟钝啊,叶因这样淡然的笑容他从小到大看过无数遍,每一次,他竟然都天真地以为姐姐真的没有事,从来没有想过去探查一下姐姐隐藏在背后的层叠的伤疤。 她清清冷冷挡在他身前的样子,根本不是成熟,而是孤独。 叶缘的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他想问:“是不是徐晚洲欺负你了?”,但是出口的却是:“我在你身边呢,姐姐。” 他敏感地直觉阻止了脱口而出的“徐晚洲”三个字,避免了对叶因的再一次伤害。 的确,这一世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她身边有亲人,还有同伴,再也不是孤立无助的一个人了。 叶因笑了一下,握住了他的手。 叶缘反手将自己姐姐的手包裹在掌心之中,大手轻而易举将其容纳,他才发现,叶因的手纤细柔软,却并不细腻。叶缘看着叶因,暗自打定主意:他一定要快速成长起来,变成一棵能为叶因遮风挡雨的苍天大树。 楚宁祈并没有贸然出声打断姐弟二人的交流,他起身返回1208,视线飞快地在屏幕上扫过。 身后磨磨蹭蹭地走上来了一个人。楚宁祈垂眼看去,发现是岑景锐。 令他震惊的是,只在瞬息之间,岑景锐本来就不黑亮的头发变成了彻底的刺眼的白。他眼中的精气神消失得一干二净,真真正正成了一个老人。他抬头,讪讪笑了一下:“我来帮帮忙。” 他又说:“赶来这里的时候,我们经过了一个通道口,我余光好像看见屋子里有东西。” 楚宁祈问他:“几号房?” 岑景锐皱眉思索了片刻,随后尴尬地笑了笑:“好像……是1205?应该是的,我这记性真是越来越不好了。” 楚宁祈抿了一下唇,他有些手足无措地收回视线,心里乱糟糟一片。他觉得正常人这个时候都应该安慰对方,但是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口。 岑景锐看出了他的无措,踮起脚尖拍了拍楚宁祈的肩膀:“没事,叔叔没事。”他叹了一口气,将心里的荒凉压下,重新将注意力转到监控屏幕上,“就是那里,你看见了吗?房门半开,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楚宁祈顺着他的指示看过去,果然在黑黢黢的门缝中看见了一个筒状的物体。他眯了眯眼睛,觉得那是一只手。 ——一只人手。 …… 有了路线图找到1205就不是一件难事。路上一行人又碰见了巨人,但是楚宁祈直接冷着脸把人家打进了镜子之中。 叶缘惊讶不已,连问他是怎么做到的。 楚宁祈只是随口回答:“只是一个报废品。” 叶因抬眼看了楚宁祈一眼。 这一眼被楚宁祈捕捉到,他冷冷一瞥,不耐烦地收回了目光。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是叶因还是感觉对方表达出了“哼!”的气势。 叶因的嘴角抽了一下:“……” 十五分钟之后,一行人抵达了1205的门口。和监控屏幕上显示的一样,1205的房门半开着,一个形状不明的奇怪物体从房间里伸了出来。 叶因走过去,差点吐了出来。 在水泥地面上,赫然是一只仿佛被水泡发了的肿胀发白的手掌,而在手掌之下,却是一条纤细如柴木的胳膊,胳膊的骨头上只附着着一层薄薄的皮,底下是清晰可见的筋和血管。 楚宁祈的眉心轻轻蹙了一下,他走上前去,一把拉开了房门。 吱呀一声,臭气熏天,在场的几人都忍不住干呕了几声。 叶缘掩着口鼻嘀咕道:“这都死多久了?好臭啊!” 而岑景锐,在克服了恶心和反胃之后,很快意识过来,有些惊讶地说道:“——这不是……当年死的那些人吗?” 叶因和叶缘齐刷刷地朝他看了过去。 岑景锐还在震惊地喃喃自语道:“真的和照片上被害者死亡的样子一模一样啊……” -- 青蛙 房间里是装的是感应灯,因为房门敞开,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瞬间点亮。四方四正的小房间被刺眼的白光充斥着。门外的四人都下意识抬手遮了一下光。 等眼睛适应了强烈的光线之后,迎接他们的又是另外一重视觉冲击。 一个奇怪的尸体躺在地上,它肚子肥大,四肢却十分纤细,手又肥得像是在水里泡过一般,皮肉浮在手骨之上,青白的皮肤表面上还渗出黄色的脂肪。此时,这位可怜的受害者脑袋侧着,一双干瘪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站在门口的叶缘,嘴角还朝一侧扯起,露出一口黄黑的烂牙。 叶缘双眼一翻,一口气差点没提起来。 叶因体贴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叶缘好不容易缓过来一点,一抬眼又看见楚宁祈蹲在地上翻弄尸体,顿时干呕一声。如果不是腹中空空,他恐怕已经吐了。他一脸窒息地捂着自己的嘴巴,小声嘟囔着:“好奇怪,我怎么觉得这腐臭味臭得如此遗世独立。” 说到一半,他剧烈地干呕了起来,半晌后,有气无力地说道:“我甚至能分辨出脂肪的臭味和鲜血的腥味……” 楚宁祈朝所有人招招手,示意大家过去。 叶缘抬眼望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楚宁祈将高度腐烂的尸体翻过来,尸体上的烂肉因为翻动而剥落下来,同时,难以想象的腐臭味扑面而来…… “呕——”叶缘这次是真的吐了,可惜因为胃中空空,只吐出一点酸水来。 叶因给他顺顺气,有些担心道:“没事吧。”这气味虽然难闻,但是其他几人都还能够忍受,没有人像叶缘这样反应激烈。 叶缘撕了一块衣角擦擦嘴,脸色苍白,整个人都大飘了:“这气味,太刺激了。” 楚宁祈友情提醒:“我要继续翻了,你干脆离远一点。” 叶缘求之不得,找了一个最远的角落安安静静地呆着。 等叶缘走远之后,楚宁祈才将尸体完全翻过来。尸体骨头上的皮肉松松垮垮地耷拉了下来,特别是它关节和脖子上的皮肉,和骨骼尤其不贴合。 岑景锐眼中的惊骇越来越重:“到底是什么人才会把不同人的尸体缝合在一起啊!” “不对。”楚宁祈却说,“这是一个人。”他摊开掌心,在一片恶心的黄黄白白之中藏着一线银白,仔细看,才知道那是鱼线。 鱼线的另外一端嵌在白骨之中。 “当年很多新闻媒体前来报道,但是没有一家媒体被许可进入现场,所有的照片都是远距离拍摄的。”楚宁祈随口解释道,“远远看过去,这些东西的确很像多个肢体拼接而成的。” “的确,那些照片都比较模糊。”岑景锐点点头,为楚宁祈的说辞作证。 他抬起头,看向了房间内部。 叶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墙上也有不少鱼线。”她走进房中,凑近看,最后确定了,“是刀割开的。” 她的脑海中还冒出了一个诡异的念头:苍白的墙面,强烈的灯光,被钉在墙上的尸体的所有细节灯光的照射下都纤毫毕现——这种场景她在其他地方也见过,蝴蝶标本不就是这样的么? 带着这样的念头,叶因再去看地上的尸体,脑海中就冒出了一个诡异的念头: 就像玻璃罩子里的蝴蝶标本,漂亮的翅膀被人展开,躯干被用小针钉在背景板上,供游客们观赏。 眼前高度腐烂的尸体正像一个被收藏的标本,房间中的顶灯从上而下射下,将尸体的肌理照得纤毫毕现。 正巧楚宁祈翻看尸体的手一抖,尸体的嘴巴张开,吐出了一截舌头。这截舌头的形态很不寻常,比正常人类的舌头更长更厚。 纤细的四肢,鼓囊囊的肚子,外凸的眼睛和长长的舌头。 ——这不就是青蛙吗? 这个念头如电光火石般从脑海中掠过,叶因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了。楚宁祈也不嫌脏,他的眉心仅仅一蹙,就徒手将人家的舌头拽了出来。因为这具尸体的腐败程度太高了,谁都没有料到,只是这样一拽,这块腐肉就从舌根处被拔了下来。 肥厚的舌头还打在了他的手背上,啪地一声。 楚宁祈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岑景锐和叶因一时半会不知道改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一脸茫然加呆滞:“……” 远处的叶缘又一声干呕。 楚宁祈面无表情地将舌头放在地上,用尸体身上的衣服擦擦手:“这里面本来放着东西。” 不用他说,岑景锐和叶因都看见了。在一层绵密的舌苔之上有一块显而易见的凹陷,那里曾经藏着东西。 “是钥匙!”岑景锐惊呼。 的确,从过舌苔上凹陷的形状,隐约能辨认出这里放着的是一把钥匙。 但是如今放置钥匙的地方空空如也,钥匙早就被别人拿走了。难道有人已经打开了消防通道的门离开了吗,这速度得多快啊。叶因忍不住在内心感叹道。 但楚宁祈并不这样认为。 他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强光束向黑暗中探去,快速在不远处的水泥地面扫过。忽然,他的动作一顿,将手电筒的角度往回摆了一点,最终停下。 镜面上点缀着一串呈现飞溅状的暗色的斑点。 楚宁祈的手腕下压,光束从镜面落回水泥地。 水泥地上有一块奇怪的黑色,那是一滩可疑的深色水迹。水迹通过镜子迷宫通道入口一路向黑暗深处延伸。他们曾经在这滩东西上踩过,留下了一些凌乱的鞋印。 叶因站起身,后背有些发凉,她已经意识过来这是什么了,但还是多嘴问了一句:“是血吗?” 她记得在进入镜子迷宫不久之后,就有玩家死亡了。 会是那个玩家吗? 答案似乎昭然若揭。 身边的那人却没有回答,叶因觉得有些奇怪,看了过去。只见楚宁祈莫名其妙地冷着一张脸,浑身上下又透露出了那股奇怪的“哼!”的气场。 岑景锐在这个时候问:“是那个巨人的手笔吗?” 楚宁祈淡淡嗯了一声:“多半。” 叶因:“?”她怀疑自己被针对了? 因为发现了新线索,叶因一行放弃了空空如也的房间,追寻着血迹走向了镜子迷宫的深处。 随着地上血迹的逐渐干涸,空气中残留着的鲜血的气息也越来越淡,几乎暗示着这个玩家已经血尽而亡了。 终于,在最后一点血迹消失的时候,四个人看见了新的出口。 从迷宫中走出,他们又来到了一扇房间门口。 房间门紧闭,上面挂着门牌号:1212。 房门的把手上插着一把黄铜钥匙。 门内有什么等着他们,没有一个人知道。叶因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虽然知道这扇门内多半是安全的,但过去的经历还像罩顶的乌云一样,沉甸甸地压在她地心头。叶因的指尖蜷缩在掌心摩挲了一下,手心已经冒出了汗。 哪里知道有人先行一步。 楚宁祈毫不犹豫地扭开了房门。 叶因差点被撞到,有些茫然地看着那道背影。等房间里的灯点亮了,他才侧身让开。强烈的白光将整个房间照的透亮,在雪白的墙壁上,有一个垂头耷脑的人四肢展开。肚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刀口,红色的内脏和肠子从刀口中,牵连着红色的血丝,欲坠不坠地挂在身前。 叶缘的眼前都有些发白了。他虚弱地抓着叶因的手,抽抽鼻子:“……实在是太恶心了。” 叶因握紧他的手,给予他安慰。 但她的注意力依旧在眼前的这句新鲜尸体上。这个人的身材瘦削,刚死没多久,皮肤还呈现出生前的模样。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他的躯干都十分正常,没有刚才那个尸体动物化的迹象。 叶因皱眉,有些怀疑自己的推测。 就在这时,楚宁祈将他的头抬了起来。叶缘嘤了一声,连忙将脑袋往自己姐姐的肩窝里一埋。 叶因歪了歪脑袋,和尸体来了一个大眼瞪小眼。 原来不是这具尸体没有变异,而是因为他变异的范围很小,仅仅在他的面部。几个尖锐发黄的牙齿从他的口腔中探出,他的鼻尖上顶,两腮凹陷下去。楚宁祈一只手捏住他的两颊,用力积压,他的嘴就被挤开了。 一个黄铜钥匙从他的口腔中掉了出来。 “叮当”一声脆响,钥匙蹦到了叶因的脚边,露出了其上的小字来:4。 叶因下意识弯腰,准备将钥匙捡起来,却被楚宁祈制止了。他将食指竖在唇边,轻声说:“听。” 漆黑的楼层中好像有风声,还有奇怪的拖拉声,而且,越来越近! -- 疯子 原本密闭的空气中似乎有了空气流动的迹象,冰冷的气流顺着叶因的脊梁骨向上蹿,她头皮瞬间麻了起来。 在她犹豫的时候,楚宁祈捡起了钥匙,下一刻,他翻滚而出,扑向了没有人的空地。只见黑暗中寒光一闪,随后一阵巨响,叶因的脸颊一疼——一颗小石子弹在她的右颊之上。 “卧槽!”身后传来叶缘的低骂。 漫天的灰尘背后逐渐显现出一个铁塔一般的身影。身后的人拉弓射箭,蓝色火光一闪而过,割破了浓重的黑暗,照亮了那张长满了络腮胡的狰狞大脸。巨人不躲不闪,生生受了叶缘一箭。蓝色的火光没入他的体内,他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一颗豆大的汗珠顺着叶缘的脑门滚了下来他意识到——这个家伙是杀不死的! 终于知道为什么ls死的那么快了,在短暂一秒之中,找到黄铜钥匙的喜悦就被死亡的阴霾彻底笼罩。他不像楚宁祈那般身手敏捷,几乎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死在了冰冷的巨斧之下。 叶因的目光紧锁着楚宁祈。他双手撑在地上,胸口微微起伏,他额头上也凝着冷汗,沉浸在劫后余生的惊惧之中,心脏要从喉咙眼跳出来。 他的脸上很少能看见这样的神情,更让叶因心惊不已。 巨人缓慢转动手腕,准备抡起巨斧给楚宁祈第二击。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脸上露出了些许愉悦,那双血红双眼看向楚宁祈的时候,透露出来的眼神犹如在打量一个死物。 不知道为什么,他比原先更强。 叶缘上前一步,大喊:“钥匙给我!” 楚宁祈深吸一口气,将黄铜钥匙抛出。 巨人转变了目标,铜铃大的眼睛死死盯着黄铜钥匙,他嘴角勾着,期待着下一个猎物的出现。 他已经准备好将捡起钥匙的人劈成两半。 叶缘伸出手,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一个木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在他之前夺走了钥匙。 “姐!”叶缘惊得大喊。 叶因全副心神都在小因的身上,她以为小因的速度足够快,却没有想到巨人的速度更快。巨斧的攻击之下,小因就像一片暴雨中的树叶,脆弱得不堪一击。 它不可能逃过这一击,幸运的是小因虽然和她同气连枝,但毕竟不是她本身。 叶因的双腿都有点发软,闭上眼睛准备好迎接疼痛。 而疼痛并没有传来。 叶缘的呼喊声,楚宁祈的闷哼,还有,一个人脆弱的嚎啕大哭声在她耳边响起。 叶因睁开了眼睛,只看见楚宁祈双手抱着巨人,紧咬牙关,猩红着一双眼睛,拿着利刃往巨人的眼眶里砸。巨人痛呼着,一张脸狰狞扭曲,空着的左手用力捶打楚宁祈的后背,每锤一下楚宁祈都要喷出一口血沫来。 叶缘站在远处疯了一般朝巨人射箭,还不要命了一样冲上来,试图阻挡巨人的步伐,随后被巨人一手推翻,在地上翻滚两三圈才堪堪停下,仅片刻,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变成了一片血红。 而他拼了命了要挡住的人正抱着小因狂奔,他费力想从小因的手里抢过钥匙,一边恐惧万分地哭嚎着,一边将完整的后背暴露在巨人的视野之中,却用身体将小因包裹得严严实实。 随着他的跑动,那一头白发在头上起起伏伏。 他嘶哑地声音哭着,声音真是难听。 这三个人不惜自己受伤,都不愿意小因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哪怕小因就算被劈成两半,她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叶因的嘴唇颤动了一下。 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她的心头蔓延开来。 就在这个时候,岑景锐的脚下一绊,尖叫着向前扑去。他惊恐地看着即将打在自己脸上的镜面,赶紧闭上了双眼。 想象之中疼痛并没有传来,他的身下一空,随后被失重感席卷。 岑景锐惊讶地睁开眼睛,只看见代表镜面的小亮点离他越来越远,他向上空伸出手,呼喊着,虚无将他的声音吞噬,不知从何而来的引力拽着他迅速下坠。 而这一头,在场的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直到镜面的最后一丝涟漪归于平静,他们才回过神来。 叶因脑海中和小因的精神联结在这个时候断开了。 巨人挠了挠头,脸上出现了一瞬的迷茫。他瞬间失去了对在场三人的兴趣,挪动着脚步准备回到镜子之中。 叶因的脑海中闪过一线灵光,连忙说:“我们也进去!” 这正是楚宁祈想说的,他闭上嘴,一把捞起叶缘,和叶因一前一后没入了镜中。 . 徐晚洲捏了一下自己的眉心,静静平复着由于异能透支带来的疼痛。在看见小因接过钥匙的时候,他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明明这只是还未发生的未来,他却差点喊出声来。那一刻,他害怕叶因会因此重伤,担忧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让他十分不适,他不喜欢任何让自己不能掌控自己的因素,讨厌不够冷漠的自己。 但是他也庆幸,叶因有三个非常好的队友,比他要好,愿意毫不犹豫地以性命相救——这是他这辈子都做不到的。 他叹一口气,用力闭了一下双眼,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海中驱逐。 恢复清明之后,他静静等待,等巨人被叶因一行引出来之后,毫无阻碍地进入了镜中世界。 . 岑景锐说过:方舟系统数据模拟出了沙尾烂尾楼群中几乎所有的细节,鼓励玩家探索沙尾烂尾楼副本,为的是从系统中离开后能调出真实数据还原沙尾惨案真相。 从进来的那一刻开始,叶因就在奇怪,既然是一个为了寻找真相的副本,为什么会设计得如此魔幻? 如今,一切都有了答案。 从此刻开始,副本才真正地开始了,前面的密室和迷宫仅仅是开胃菜。而他们费了半天功夫,仅仅是在副本的门口徘徊罢了。 让人觉得讽刺的是,上一世的她竟然就死在了这个门槛上,连这个副本的真相的一角都没能窥见。 …… “快!快!这里又发现了一个尸体!” “什么样的?还是……那副鬼样子?” 叶因听着不远处传来的断断续续的交谈声,揉了揉眉心,指腹刚蹭过自己的皮肤就是一愣,往身后车窗玻璃上一照,怔住了。 车窗上倒映的那张脸不是她自己的。 橘子皮一样的肌肤,耸沓的眼皮,杂乱的眉毛,举起的手也是骨节粗大,皮肤黝黑,这压根就不是一个女子的面孔——是一个中年警察。 车窗上遥遥来了一个人,那人一边走一边冲她喊着话:“老叶!上头怎么讲的?这案子……我们还查吗?” 叶因看见玻璃中的自己皱了皱眉,整张老脸显得苦涩又烦恼,随后转身道:“寻个由头应付一下媒体。” “老叶你说,你觉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警察凑过来问,他想到什么,倒吸了一口气,“你是没见到,刚刚新找到的那具,可真是孩人!那人的牙齿都从腮帮子里戳出来了,指甲也利得跟叉子似的!已经根本没有一个人形了,看着像怪物。” 叶因听这话,心下有些悚然。原本以为副本里那些动物化的玩家只是副本的魔幻效果,听这意思,这种事情是在现实中发生过的。 一边想着,又听见小警察说:“这倒不是最吓人的?我刚刚把那些尸体的照片摆在一起一看,你知道我看见什么了吗?” 叶因听见自己问道:“你看见什么了?” 小警察压低了声音,凑了过来:“一幅画——一副狩猎图。我们最先找到的那个尸体……是猎人。” 叶因的心跳似乎都停了一瞬。 小警察小声问:“那这事,真不查了?” “下了死命令。”叶因说,“这事不能查,就算是查,也不是我们的范围了。” 小警察:“……好吧,不过老叶,那些照片我们自己留了,你要是想看,可以看看。” 叶因接过小警察手里的信封,终于重新掌握了自己身体的主动权。她抬头,朝林子那一头看过去,目光从烂尾楼群的屋顶上掠过,随后向公路上看去。一群穿着防护服的人从车上下来,脚步匆忙地朝烂尾楼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过了一会,她似有所感地看向最后一辆黑色轿车。轿车的车窗被摇下了五厘米的缝隙,露出里面人的一双眼睛。他漫不经心地看着前方,压抑着不耐。分明没有见过那人,叶因却觉得这双眼睛十分熟悉。 她开口问道:“……你知道那辆车里是什么人吗?” 小警察抬头随意扫了一眼,不是很在意地随口答道:“好像是一个什么博士,他们私底下都说他是疯子?” “叫什么?” “叫,叫……嘶——叫什么来着,我自己又给忘记了,好像姓楚。” 叶因地心没由来地一跳。 叶因现在的身份没有办法进入烂尾楼群,听了一耳朵没头没尾的对话,就回局里去了。工作上的事情,她这具身体自己会处理,不需她费心,等下班到家,身体的控制权才重新回到她的手里。 她终于得空将揣在口袋里,都给体温暖热了的牛皮信封取了出来。 老旧小区的隔音效果不好,隔壁的油烟味和交谈声都能传到她房间,风还送来了楼下新闻的声音:“据悉,沙尾烂尾楼案是一个在逃多年的连环杀手所谓,不过,现在警方已经掌握了凶手的行踪……” 叶因摇摇头,当然不如表面上这么简单,但是公众就是如此被打发的,也不知道后面到底藏着什么人。 牛皮信封里的照片被倒在了茶几上,叶因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随意将照片排列了一下,当最后一张照片排好的时候,她的目光一顿。 蛇捕鼠,鹰吃蛇,猎人举起枪。 而“鼠”身上的动物化形态最明显,其后是蛇,鹰,以及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的猎人。 叶因的目光定格在猎人的身上,觉得有些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张脸似的。 -- 失踪案 黄素崖,年46,货车司机,单身。 失踪日期:20xx.07.09 一年前。 叶因托着下巴,看着电脑屏幕中的黄素崖的那张生活照。 她占有的这具身体是个资深刑警,工作便是她的爱好。要是遇见了什么奇案,他就能不眠不休好几个晚上,所以小警察才会将自己知道的所有沙尾案的细节告诉他,所以他才会对这个黄素崖有印象。 有些人失踪后亲友立刻就报案了,有些人失踪许久都没人知道。而这个黄素崖不太一样,他在这座城市没啥认识的人,但是失踪的第二天早上,就轰动了全社会。 报案的,是一个货车司机。他倒也不是因为发现有人失踪才来报案的,而是因为黄素崖的火车停在公路中央,驾驶座的大门敞开,里面空空如也。 报案的人打到交警大队,怒气冲冲地打了这份小报告,希望能严惩这个妨碍交通的司机。 却没想到,调出的监控记录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有几分模糊的画面中,有一个穿着灰色t恤的中年男人停下火车,鬼鬼祟祟地从侧面车窗探头出来前后观望,随后战战兢兢下了车,朝荒郊野岭走去了,没过多久就消失在了画面之中。 坐在电脑前的一群人面面相觑,过了许久,才有一个胆子大些的开口道:“……他这是作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 老叶问:“去林子里找过了吗?” 有人在他身后回答:“去了,啥都没有,最近的监控也都调了,什么都没有拍到。” 他低下身子,声音就在老叶的耳畔:“是凭空消失。” 老叶咽了一口唾沫。 叶因揉揉耳朵,仿佛刚才那句“凭空消失”就在自己的耳边响起似的,后颈都浮起了一片鸡皮。不过这并不是这段时间唯一的失踪案,老叶警官很快就将其和前面三个案件联系在了一起,随后是一个一个排查。 黄素崖的社会关系过于简单,甚至可以算是在这个城市里孤身一人,但是其他几人不一样了,他们有的是学生,有的是餐馆服务员,有的是公司白领。单把这四个人放在一起,实在看不出这四个人之间有什么关联。 但偏偏,他们都是凭空消失。 老叶一个一个查下去,但线索都断了。 和老叶不同,拿着资料的叶因的动作显而易见地慢了下来,迟疑地停在了其中一份资料上。 这是一个叫做莫涵的学生,个子不高,长得白白净净。他是在去探望生病的同学的路上消失的。 让叶因觉得奇怪的不是莫涵,而是他的同学。 这位同学——姓楚。 有无数细细的线将两个事件联系在了一起。 叶因皱眉。 就在这时,昨天和她说话的那个小警察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他一眼捕捉到了叶因,大声道:“老叶,奇了!听说昨天那位博士死了?” 叶因猛地站起来:“死了?!”怎么如此突然,她还想着从这人身上入手。 “真的死了,大半夜悄无声息地死掉了。” 小警察点点头,又快步走来,说,“据说还有一个儿子——” 说到一半,他看见桌子上摊开的资料,惊讶道:“欸?这不就是他的儿子吗?楚零。” 叶因:“……你知道他儿子住在哪吗?” 小警察虽然有些奇怪叶因为什么要问这个,但还是点点头:“有记录的,我给你找找。” . 海滨城市的夏天,是烈日和偶尔的台风。 好巧不巧,今天就是一个台风天。天色阴沉沉的,隔着车窗都能听见外面的风在呜啦啦的吹。 马路上没有多少车,地上全是树枝,路边还有被下水道水灌起来的排水井盖。这种雨天,雨刮都没多大作用了,前挡风玻璃依旧雾蒙蒙一片。 叶因双手放在方向盘上,仔细分辨着路牌,在绿灯亮起的时候,将方向盘左转。 到了,楚零居住的小区。他的父亲母亲很早就离婚了,母亲另有婚姻,他跟了父亲。 门铃响了三下,里面的那扇防盗门被人打开了,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站在屋内,抬眼沉默地看着他。 在他身后,屋内布置显露一角。全白得几乎一尘不染的墙壁,蒙着白布的沙发,无端让人感觉压抑。而楚零,浑身上下也穿着全白。 叶因低头看着那双难掩警惕的凤眼,心头掠过一丝奇怪的熟悉感,随后蹲下身子,她尽力变得和蔼可亲,但也这样的表情在这张属于老叶的脸上会不会过于滑稽:“是楚零吗?” 楚零鸦黑的柔软短发搭在额上,皮肤白皙到有些透明了,看起来像不经常晒太阳的样子。他没有说话,沉静的样子让人想起了隐藏在暗处静待最佳狩猎时机的猛兽。 叶因的目光在他的手腕上一顿,他带着一个手环,环上写着字。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字的一角,似乎是一个——零? 谁会把自己的名字绑在手腕上? 楚零似有所察,将手收了回去,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冷得像玉石相击:“你来干什么?” 叶因愣了一下,随后道:“我是警察,我来是告诉你,昨天晚上你父亲病逝了。我们已经通知了你的母亲,她估计很快就回来接你了。” 说完这句话,叶因仔细地看着楚零,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楚零平静得不像一个少年,他不见伤心,仅仅有一点惊讶罢了。就是这一点惊讶,也在瞬间转换为了了然。他老成地点点头,说:“谢谢你,我知道了。”那样子,似乎还有一点解脱和轻松。 叶因暗忖:哪个小孩在爸爸去世的时候会是这样一副态度?见楚零准备关门,她又连忙阻止:“等会,这不是我这趟的主要目的。” 楚零的眉心微微一皱,警惕地看了过来。 叶因深吸一口气:“我来是想问问你的朋友的,莫涵失踪前一晚,你见过他吗?” 楚零怔住,随后飞快道:“没有。” 随后飞快将房门关上了。 他给出了和上一次一模一样的答案,但是这一回叶因知道——楚零撒谎了。 她在楼道口站了好久,死死盯着那扇门。她的运气不好,进了一个警察的身,能找到的都是外围线索,离任务的重点沙威烂尾楼差十万八千里。也不知道其他几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 同日清晨。 一个穿着防护服的青年从一个房间里慌张地走出来,他四面看了看,终于大喊:“博士死啦!” 四个字如同平地惊雷,近的远的穿着防护服的人呼啦啦全部跑了过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焦急之色。他们不是什么警察、兵人,只是一群研究员而已。 当然,他的这具身体也是。 叶缘垂了一下眼帘,侧身避开往屋内跑的人,逆着人潮走向了树林。这个时候,基地一片大乱,没有人发现,也不会有人关心他的消失。 因为这位楚博士可是他们的主心骨,整个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 曾经的,最关键的一环。 等走到没人的地方,叶缘才将袖子里了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部手机,他打开了相册,仔细翻阅起刚刚拍下的照片。其中一张照片是楚博士的死相,叶缘扫了一眼,飞快掠过了。 无他,这副样子对他弱小心灵的刺激太大了。 那个长得十分英俊博士,双目暴出,利齿刺穿了脸颊,身子蜷缩在一起,指甲暴涨十厘米长。 一个失败的实验品。 大概谁都没能想到,这个疯子不仅用无辜的人做实验,还直接对自己做了实验。 叶缘反看了几份资料,已经知道,这位博士一直在进行的是一个怎样疯狂的实验。他用超乎想象的大浓度z粒子催化人类的异能,目标是——动物化异能。 昨天,他还在得意洋洋地宣称他手底下已经有一个成熟的实验品了,这个药剂过不了多久一定可以全民推广。 第二天,就死得凄惨。 也是报应! 只是那些可怜的实验品终究是因为这个疯子失去了生命。 . 楚博士的房间中,有一个研究员慢慢挪到了人群的外延,目光急切地从桌面上扫过,他的目光停在零号二字的档案袋上,想都没想就伸手去拿。 一只手按住了那个档案袋。 那人吓了一跳,抬眼望去,撞进了一双冰冷的眼睛中。这眼神,这目光,让他感到熟悉。 他的嘴唇动了动,透过面罩,能看出来那是三个字:“楚宁祈?” 楚宁祈盯了对方两眼,似乎也猜到这人的身份,他冷冷扯了扯嘴角,扬声道:“你怎么乱动博士的东西呢?” 四周瞬间安静了下来,无数多道目光齐刷刷射了过来。 徐晚洲在内心暗骂一声,在其他人围上来的时候赶紧抽身离开了。 有些研究员很气愤,冲出去抓人了。 房中,楚宁祈将零号档案袋拿出来,趁所有人不注意携带出了房间。 过了一会,一道白色的身影在黑礁上出现,有什么东西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直直坠入海中。 . -- ⓍdγBz.℃δм 暴露 听见基地里的喧闹声,藏在小树林里的叶缘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暴露了。他连忙将手机往兜里一揣,快步走出树林。 一群人追逐着一个青年而去,有人高喊着“捉住他!”有人双眼充血,表情狰狞。最让叶缘震惊的是,被追逐的那个人竟然长着一张他认识的脸。 他惊讶地张开嘴:“徐晚洲?” 难道许多年前也有个长得和徐晚洲一样的人? 正在怔愣之间,徐晚洲的目光和叶缘对上了,他愣了一下,随后轻轻一笑。叶缘直觉不好,下意识后退,就听见对方大声道:“你怎么站在那里?” 这句话吸引了他身后所有人的注意力,这群研究员齐刷刷扭过头看了过来。 其中一个矮个子停下了脚步,狐疑道:“成西?你怎么在这里?” 叶缘的额头上滚下一滴冷汗,他扯扯嘴角准备找个理由敷衍过去。 就听见徐晚洲冷笑一声:“他当然是为了避人耳目——”他一顿,目光下移,“你说,他口袋里装着什么呢?” 叶缘下意识压在裤子口袋上的手火灼一般拿开,这动作欲盖弥彰,叶缘一做完就慌了,右手尴尬地举在半空中,放也不是,收也不是。 矮个子的目光逐渐变了,他凉悠悠的视线在叶缘的脸上打着圈。叶缘暗自吞咽了一口唾沫,眼前的视线逐渐扩大,原本紧紧勒在脸上的口罩也变得松弛……叶缘意识到了什么,他一咬牙,转身就往林子里逃去。 身后传来矮个子的大喊声:“捉住他!!!他不是成西!” 这下,叶缘彻底搞清楚了情况。 这里并非他一开始以为的那样毫无危机,相反,这里危机四伏。如果玩家ooc的话,就会显现原本的面目。随后,这群npc就会像嗅到血腥气的鬣狗一样,一窝蜂冲上来,要将他就地正法。 叶缘一边拼尽全力奔跑,一边这样想着。 忽然,他浑身汗毛倒立,下一秒,他后脑勺一痛,整个人往前踉跄一步。他一摸后脑勺,手心一片濡湿。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静悄悄躺着一块沾有血迹的石头。 有人拿石头砸他! 叶缘倒吸一口凉气。 身后的喧嚣声越来越近了,他使劲闭闭眼,将眩晕感压下去。不行,这样是逃不走的,除非,除非有什么事情暂时阻止他们的脚步。 叶缘睁开眼,转身,双手虚拉了一个满弓。 一簇幽蓝的火焰在他的双手间成型,他瞄准一人的身侧,松开了持箭的右手。 咻—— “住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赶来的楚宁祈看着划破天空的火焰箭,脸色一变,连忙拉住叶缘冲向了停在马路上的一辆车。叶缘回头一看,吓了一跳。 在他放出异能的那一刻,跟在他身后的所有研究员都像雕塑一样停下了脚步,由矮个子打头,所有人的下肢开始缩水,脊背弯曲,最后双手着地。他们扭动脖子,齐刷刷看向了楚宁祈和叶缘。 一双双猩红的眼珠子,晶莹的口水从他们的嘴边淌下来,将落不落地挂在下巴上。 这一张张脸,真像鬣狗啊。 楚宁祈拉开副驾驶,将叶缘往里面粗暴地一塞,关门上车踩油门一气呵成。 叶缘因为惯性猛地往椅背上一贴。 后视镜中,无数道黑影从林中窜出,如鬼魅一般不远不近缀在轿车之后。寂静的公路上能听见一阵阵令人心底发寒的犬吠,那声音宛若哭号. 这一头,叶因还不知道暴露身份将会面临的麻烦,更不知道,在她离开警察局之后,老叶的位置就来了一位访客。 陈警官摸着下巴,看着窗外逐渐阴沉的天色,又看了一样摆放在桌面上的闹钟,终于面露不耐。他招招手,将坐在办公室最外延的小警察招呼了过来,问道:“老叶去哪了?怎么还没回来?” “啊?”小警察摸摸后脑勺,“叶警官五点就走了啊,他没告诉你?” “这家伙……”陈警官小声嘀咕一句,又问,“那你知道他去哪里了?” 小警察想都没想,就笑着回答:“叶警官好像去找楚零了,他大约还没放下那几个失踪案。” 他叹息一声:“这件事,连家属都不追究了,就他一如既往地一根筋。” 陈警官一愣:“他前天不是说要我和他一同去调查的吗?怎么今天自己走了?” 陈警官想想,气不过,决定给叶警官去一通电话。 另一头。 随着天色渐晚,道路两侧的行路灯逐渐亮起,台风逐渐变小,但是暴雨还没有停。连绵的雨雾将整个城市笼罩在阴影之中。叶因没有打开车载广播,车厢中回荡着豆大雨滴不规律敲击在车厢顶的声音。 手机铃声打断了雨水的滴答声。 叶因一接起来,就听见一声吼:“你这老家伙真不够意思,怎么自己跑去找楚零了?不是说好了,我们今天一起去的吗?” 叶因压根不知道这茬,愣了一下,准备敷衍几句完事。 没料到一开口,把自己吓了一跳。 耳边响起的不再是老叶那一口沙哑的烟嗓,而是虽然低沉但是明朗的嗓音,虽然不是纯正的女音,但相较老叶那嗓音要细上许多。 说了两个字,叶因就闭上了嘴。 可是电话那头的人可是老叶的知心好友,一点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当下,陈警官就狐疑起来:“老叶,你的声音怎么变得这么奇怪?” 叶因的心提了起来,她抬眼,之间倒后镜中的那张脸已经有了难以忽略的变化。原本眼角堆积着的鱼尾纹像是被一把看不见的熨斗晕开了,她的皮肤也变得更加白皙紧实,最让人惊讶的是,那双狭长的眯眯眼逐渐变圆,有了猫眼的轮廓。 这张脸变得更像叶因。 叶因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收紧。 她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连忙挂断电话,改用短信和陈警官交流。但是她一点都没有把握陈警官没有产生怀疑。家,大约是回不去的了;车子,多半也是要换一辆了。 叶因深吸一口气,在绿灯亮起的时候改变了行驶方向。 与此同时,陈警官看着发到自己手机的那条短信,面色逐渐沉了下来。 小警察觑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陈警官,发……发生了什么吗?” 陈警官将手机往桌上一摔,命令道:“快去调监控!不对,直接定位老叶的车!”んāíⓣāńɡsんцщц.íń(haitangshuwu.in) 小警察被吓了一跳:“是!叶警官出事了?” 陈警官沉重地点头:“不知道是不是罪犯的打击报复。” “接电话的人,不是老叶。” -- ⓍdγBz.℃δм 实验品 102号公路,是一条沿海公路,跨过铁护栏在走五百米就能看见游客野营扎的帐篷,将车停在路边上还能听见海边飘来的欢笑声。 两辆警车停在了路边,一个警察从车里下来,跑到一辆吉普前看了看,冲警车里的人说:“陈警官,空车。” 陈警官沉着脸从车里钻了出来。 这时候,正好有一个女人从沙滩上走回来。 她上身穿着短袖衬衫,下身穿着短西裤,脚上踩着一双海边小店里最常见的人字拖,脸上还带着墨镜,露出的四肢在月光下泛着莹莹的光。 陈警官扫了一眼,心道:“这打扮的不伦不类。” 又亲自上前去,一把将吉普的车门拉开。 驾驶座的皮沙发上还留着余温,车钥匙也没拔。 陈警官双手撑在门框上,说:“调监控,人没走远。” 他叉着腰直起身,若有所思地环顾四周,忽然,脑海中有灵光一闪而过:“刚刚那个女的呢?” 小警察啊了一声:“好像叫了一辆的士走了。” “记得车牌吗?”陈警官一边说,一边回到警车上,“往哪个方向走了?跟上。” 另一个警察问道:“那监控还要调吗?” 陈警官点点头:“调,小王你们几个留下,剩下的和我走。” 顶着红□□的警车呼啸而过,过了一会,才从公交站牌后面走出了一个人。叶因长长吐出一口气,摸摸自己的额头,已是一片冷汗。 的士司机多拿了她的一百块钱,虽然不知道是干什么,还是答应他尽量开远开快一点,而她干脆在离海边不远的公交站下了车。 不过…… 叶因远远望着沙滩,心想:“这地方也不能久待,那些警察已经知道她这身打扮了,她的找个地方换一套衣服。” 五分钟后,公交车到站,她上车,车朝着另一个方向远去。 与此同时,陈警官一行已经追上了那辆的士。 的士车司机双手举起,可怜巴巴地望着围着自己的几个警察,结巴道:“女的,的确有个女的,但是她老早就找个了个公交站下车了啊。” 陈警官皱眉:“她既然都下车了,你干嘛开那么火急火燎?” 司机缩着脖子小声道:“给了一百块钱呢。” 陈警官气笑了。 等放走了的士司机,小警察有些迟疑道:“陈警官,我看那女的也不像是叶警官的仇人啊?” “不见同伙,车里的东西也没拿,也不像打劫的。倒像是……”小警察觑着陈警官的脸色,道,“像老叶认识她一样。” “他不认识这女的!”陈警官说,“从来没听说,他除了我们这帮同事还有什么认识的人。” “继续追。”他深吸一口气,道。 深夜十一点。 街上,一个穿着马丁靴,短裤黑t的卷发女生从街上走过。她脸上画着浓妆,粗粗的黑色眼线将猫眼勾勒得更加上扬,嘴唇涂了鲜亮的红,看起来娇俏又不好惹。 她酷酷拽拽在街上游荡,以掩饰自己无家可归的可怜事实。 鬼使神差地,她又回到了楚零家附近。 楚零的房间窗口大亮,这么晚的夜了,那少年还没有睡觉。 就这么仰着头看着,那扇窗口的窗帘被拉开了,白色窗帘后露出了一张小脸。那张小脸的线条如刀鞘一般锐利,他垂眼平静地看着叶因,两人就这样毫无意义地对视着。 过了一会,楚零离开了窗口。 叶因想了想,爬上三楼,又停在了楚零家门口,不过,她没敲门。 只听见咔哒一声,房门被拉开了,楚零站在门口,依旧没有开最外面的一扇门:“又是你?” 叶因有些惊讶,故作不知:“你见过我?” 楚零盯了她一眼:“你下午来过。” 似是看出了叶因的疑惑,他补充道:“虽然你下午来的时候用的不是这张脸。”说着,他将最后一扇防盗门打开,将叶因迎了进去。 一进门,叶因就看见客厅墙上挂着的一面时钟。 时针很快就要指向十二了,第二天很快就要到了。 楚零也抬头看了一眼钟:“快到点了。” “什么?”叶因转头,只见楚零静静看着她,过了一会,抬步走在前面。 他带着叶因绕过了餐厅,走过了卧室,最后停在了书房之前。叶因看着楚零的背影,觉得有些惊奇,又有一丝熟悉感。这个少年似乎知道他们是什么人,知道他们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 楚零从书架上拿下来了一本书。只看见原本镶嵌在墙体内的书架忽然转动,露出了一条密道。楚零看着黑黢黢的密道,背对着叶因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不舍。深吸了一口气,他对叶因道:“别问我那么多,我懒得回答你,我不清楚自己的来历,但是清楚你们是什么人。进来这么多外乡人,但是我觉得你最合我眼缘,你下去吧。还要十五分钟,希望你能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叶因:“你不和我下去吗?” 楚零摇摇头:“不了。” 叶因点点头,拿过楚零递过来的手电筒,顺着楼梯向下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望着密道口的楚零。就在刚刚,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对楚零的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了。她看着那张冷冰冰的小脸,问:“你母亲姓什么?” 楚零有些疑惑:“宁。你问这个做什么?” 叶因笑了一下:“你有点像我一个朋友。” 楚零:“哪个朋友,是和你一块进来的那几个吗?” 他回忆着几个人的面容,问:“是哪个?哪个用弓箭的青年,那个傻不愣登的老头,还是……”还是那个看不清脸的男人? 他嘴唇动了动,听见叶因说:“他叫楚宁祈,我都要怀疑你就是他了。” 身体中有一股奇怪的能量在乱窜。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他的指尖已经变得透明了,脑海中那个男人的面容变得愈发清晰。眼前的女子已经越走越远了。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叶因没有猜错。 楚零闷闷地想:“这一次,大概是真的结束了。”. んāíⓣāńɡsんцщц.íń(haitangshuwu.in) 叶因不知道上面发生的事情,她预估着自己下了一层楼的高度,来到了另外的空间。一个纯白色的房间。白色的床,白色的仪器,还有一件白色观察室。 一来到这里,叶因就心中大骇。 那间观察室,竟是叶缘在想象深渊中呆过的那个房间。大片的玻璃是高清的单面镜,能清楚看见观察室里的所有物品。 叶因试着扭动了一下观察室的门把手,门锁死了,打不开。 她只好放弃,观察起自己现在所处的这个房间。 这是一间实验室,房间正中间就是一个巨大的精密仪器。叶因看不太懂,只好翻起了桌子上放着的记录本。 浓度:28 无反应。 浓度:30 无反应。 …… 浓度:120 昏迷。 十分钟后,零号体温达到45度。 一小时后,零号体温下降到22度。 两小时后,零号体温上升到60度…… 如此反复,叶因看着心脏都一紧。 更让人震惊的是,仪器的监控中显示的那张被烧得通红的脸——是楚零! 叶因的手心出了一层薄汗,想到楚零应该就是楚宁祈,心口莫名有些难过。 过了一会,一个穿着防护服的男人出现在了画面中,高挑的身形,刀刻般漂亮深邃的五官,这个男人和楚宁祈长得有五六分相似。 “楚……”叶因默念着疯博士的姓氏,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飞速掠过,随后心就不可置信地凉了半截。怎么会有父亲如此冷酷? 在他的眼里,自己的亲生儿子不过是一个最好的实验品罢了。 叶因想到楚宁祈冰冷不近人情的背影,又想到他对别人悄无声息的体贴,内心的情绪变得异常复杂。一个善良的好人固然值得敬佩,但更多时候,一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好人才会赢得更多的怜惜。她敬佩他坚定的善良,怜他难以想象的悲惨,还有一种奇怪地难以分辨的情绪参杂其中。 她将之归结于是自己母性作了遂。 叶因将心头的涩意压下,继续快速翻看起手边所有能够得着的记录和资料,很快就把整个沙尾烂尾楼事件的首末拼凑了个大概。 这件惊天动地的“杀人案”不过是一个疯子的实验罢了。 楚博士是最早发现z粒子的那批科学家之一,但是和所有人的研究方向不同。在其他人还对z粒子唯恐避之不及的时候,他就开始试图用粒子激发人类的异能了。他也不愧是一个疯子,竟直接开始了人体实验。 但多数情况,他的实验以失败告终,几乎没有人能承受z粒子的侵入,最早的一批实验品的身体很快就开始变异,有些人的肋骨刺穿了肺部,有些人的脑袋生得巨大,捱不过一周就死掉了。上面有人知道了这丧心病狂的实验,明令禁止,没成想,这疯子竟然在家里建了实验室。 实验对象?找不到外面的人不打紧,家里不是有一个现成的吗? 他相信,自己的儿子,会是这个世界上资质最好的一个。 -- 人体实验 的确,小小的楚宁祈发挥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潜力。在高浓度粒子的催化下,激发出了动物化的异能。 楚博士站在玻璃窗前啧啧称奇:“原来,最强的进化本来就是一种衰退!” 他看着自己儿子露出的狰狞痛苦的神情,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 全然不顾自己的儿子在承受怎么样的痛苦。 在他眼里,这些痛苦都不值一提。在他眼中,楚宁祈就算是在实验过程中死掉了,也是死得其所。 本来,这件事情到楚宁祈这里也就该停止了。 但是楚宁祈的成功进化让他尝到了甜头,他开始幻想更多的实验。 一号实验品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是黄昏后出现在楚宁祈家门口的一个学生——莫涵。 金黄色的余晖铺洒在少年的脸庞上,楚博士甚至能够看见对方脸上金色的绒毛。这是一个多么生机勃勃、多么年轻的人类啊。 楚博士食指轻轻摸索着门框,就像是在温柔抚摸这莫涵的颈动脉。他那张冰冷不近人情的脸上也露出了和风细雨般的微笑。 或许一开始他的实验就错了,只有充满生机的少年人才是真正合适的材料。 莫涵对这个很像自己同学的美貌大叔印象挺好,礼貌开口问道:“叔叔,听老师说楚零这段时间发烧不来上学了,他现在还好吗?” 他和楚零其实没有多大交情,因为楚零那个家伙性格本就冷淡。但是莫涵觉得自己是楚零的同桌,楚零班上唯一讲过几句话的人,应该来看看病中的同学。 楚博士轻轻啊了一声:“你是小楚的同学吗?” 他稍稍弯腰,像所有和蔼亲切的家长一样说道:“我现在就要去医院探望小楚,同学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莫涵没有想到楚零还在住院,心中真的浮起了几分担忧,但是他这次来楚零家算是临时起意,父母都不知道,他有些迟疑地摸摸鼻子:“……我,我还没和我妈说过呢。” 楚博士微笑着看着莫涵:“你可以和你爸妈打个电话,然后叔叔带你去医院探望小楚。正好,叔叔请你和小楚一起吃个晚饭。” 莫涵摸出口袋里的手机:“那,那我现在给我妈打电话。” 楚博士直起身,轻飘飘落了一句:“我等你。” 少年低着头,认真听着母亲的交代,没有看见那个他以为亲切的大叔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的发顶,那是一种疯狂的、期待的目光。 莫涵将晚上的安排告知家长后,随着楚博士一同离开。 银灰色的轿车没有前往任何一家医院。 而是往僻静的海边驶去,那边,有一片未完工的建筑。高高的围挡将建筑封锁在了里面。而对于早就来过这里的楚博士而言,这里是他眼中最佳的狩猎场。 因为地形而积聚的高浓度z粒子,因为封路还人烟稀少的场地,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为他将要进行的实验量身打造的一般。 只要实验得到进展,他就能重新得到研究员和支持。 失去的一切荣耀和地位都将回来。 …… 滴答,滴答,滴答。 时针分针合一,聚在了十二的位置。 新的一天来临了。 一个身影从秘道中慢慢走了上来。叶因垂着头,梳理着自己在密室里看见的所有资料,她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又震撼,又不可置信,当然,还有感同身受的悲哀。 书房中没有那个少年的身影。 叶因愣了一下,心中腾起不好的预感。 楚零是给她留了纸条的。不知道从哪个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条,边缘很不整齐,上面写着几行字,字虽有些稚嫩但是锋芒初现。 “十二点一过,所有人都会动物化。届时,请立刻赶到沙尾烂尾楼,寻找出口。” “祝好运。” 最后一个字的尾巴在纸上打了一个断续的卷,像是写字的人抓不稳笔了一般。 纸条的旁边,留着一张城市地图,和一把车钥匙。 叶因捏着纸条,抓着地图,喊了几声楚零。诺大的房间中安安静静,一点回应都没有。 叶因将唇抿成一线,决定离开这里。 刚走一步,她感觉自己踢到了什么。一只水笔骨碌碌地从滚远了,叶因定定看着水笔,随后叹了一口气。 看来楚零已经消失了。 算不上意料之外,但是她心底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不知道外面的暴雨在什么时候停了,月亮从乌云背后探了出来,银辉将整个城市笼罩其中。城市里没有一盏灯,街上冷冷清清见不到一个人影,耳边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也什么也听不见了。 十足的安静,让人十分不安。 叶因很快按照纸条得指示找到了车。 打火的声音撕破了寂静,道路两侧影影幢幢。 叶因打开远光灯,一脚踩下油门冲了出去。在驶出小区的时候,有一个看不清楚模样的黑影就突然从绿化带上窜出来,停在了道路中央。 叶因险些撞上去,连忙一踩刹车。刺啦一声,车轮带在地上拖曳出一套长长的黑痕。 叶因因为惯性猛地前倾,撞在方向盘了。她呲牙咧嘴地倒吸一口气,撑着身子从方向盘上爬起来,探头向前看去。 宽敞的马路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刚刚难道是她眼花了? 这个念头刚一蹦出来,就被她否定了。不可能,刚刚明明看见有东西冲出来……但是,现在那个东西去哪里了? 叶因的手心冒出了一层薄汗。 头顶的月亮很圆,月光将叶因的一张脸衬得煞白。 “呜——” 叶因的耳朵捕捉到了一声遥远得嚎叫。 “呜——” 随后,更近一点的地方也响起了一声嚎叫。 这声音像鬼哭一样,叫人毛骨悚然。 “嗷呜——” 这一次,嚎叫就在叶因的头顶炸开。 只听见一阵动物的爬动声在车厢顶响起,一个脑袋从上而下探下来,一张陌生的人脸死死贴在轿车前挡风玻璃上。 叶因和那双充血通红的眼睛四目相对。 车厢中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 叶因一脚将油门踩到底,轿车轰得一声直直冲了出去,随后猛地摆尾。车轮胎带起一串火花,车顶的阴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被甩了出去,狠狠地砸在了路边的灌木上。 视野转换,叶因透过后视镜看见了一群黑影。他们一个个四足着地,吻部变得更长,咧开的嘴里露出里面森白的利齿。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最强壮的人,他幽幽盯着叶因,随后仰头对着夜空长啸一声。 这声就像号令,他身后的其他人瞬间向叶因的车子冲了上来。 准确点来说,这些东西已经不是人类了,而是“狼”。 狼这种生物,群居,耐性佳。 叶因的运气算不得多好。 浓浓夜色下,这样的追杀还在一幕一幕地上演。 . 另一头,本来被鬣狗群追杀的楚宁祈和叶缘并没有真正离开沙尾烂尾楼。楚宁祈特别鸡贼地带着鬣狗群在公路上兜着圈子,用不了多久,这些智商下降的生物被遛得晕头转向,跟不上车子了。 等后面的尾巴被彻底甩掉后,楚宁祈才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停车,和叶缘一同走进了沙尾烂尾楼建筑群。 发现尸体的建筑被警戒线封锁了起来。 楚宁祈慢条斯理地抬起长腿,轻而易举跨了进去。叶缘看着嘴角一抽,挑起警戒线跟上。 这栋楼和他们之前经历的大同小异,密室,电梯,镜子迷宫,只不过没有那个巨人的踪迹。 建筑像一个巨大的盒子,将内部的灰尘和血气糅合,发酵成了古怪的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叶缘干呕了几声,勉强压下了恶心感。 抬头,发现楚宁祈停在了一间密室的门口,皱眉看着屋内。 叶缘凑过去,也顺着楚宁祈地目光看了过去。这一看,他就克制不住地发出了惊呼:“这墙上,写着的是——方舟吗?” 他凑过去,一个个顺着念了下来: “救我。” “方舟。” “人体实验。” 如果叶因在现场的话,就会发现,两人来到了她之前经过的那个写了血书的房间。不过和当时她并没有想到那些不完整的笔迹写的是这些内容。 叶缘将墙上的血书和自己找到的资料两相结合,得出了一个结论:“方舟计划从一开始是用人体做实验的?” 楚宁祈摇摇头:“不是,这个计划本就分成了激进和保守两派,哪怕是激进派,主要的研究方向还是这个方舟系统——而不是什么人体实验。” “那……?”叶缘有些疑惑地看向楚宁祈。 楚宁祈的眼底含着一层薄冰,他的嘴唇动了动:“真正进行人体实验的只有一个人,楚敛。” “他不主张用系统来温和催化人类进化,主张直接使用高浓度粒子催化进化。但很可惜的是,直至他去世,他的实验都没有成功。” 没有成功吗? 其实不是的,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有一个零号实验品成功了。 楚宁祈垂下眼泪,眼睫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 血月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天穹之上挂着的那一轮圆月被血色晕染,猩红的颜色似乎要从月亮上流淌下来一般。 一辆银灰色的轿车沿着临海公路向沙尾驶来。 近了才发现,这辆车的车身上遍布黑黑红红的污渍,车窗上也洒落着不知道是什么的黑点。 四周无人。 整个沙尾烂尾楼建筑群被笼罩在黑暗寂静的阴影之中。若非楚零告诉叶因副本出口就在这里,压根就看不出这一块和其他地方有什么不一样的。 轿车控制面板上的油箱标识已经亮了起来,车已经快没有油了,幸好在此之前赶到了。 叶因推开车门,走进了建筑群。 路上不见灯光,天上的星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明明是十分黑暗的环境,叶因却感觉自己能将周围的景象看的一清二楚,行动间,脚下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但她听见了声音。 就在最中央的那栋楼中,有两个人的脚步声。 还有另外一人的脚步声,有些拖沓,就在她身后。 叶因猛地回头,警惕道:“谁?” 黑暗中,有一个人举起了双手:“我,是我。叶因,是你吗?” 听见来人的声音,叶因放下心来。 来的是岑景锐。 . 和其他人不一样,岑景锐这人谨小慎微,从一进入这里开始就小心翼翼地按照自己扮演的角色生活,直到最后,竟然都没有暴露身份。 岑景锐挠挠后脑勺:“我家离这里不远,看见天上的月亮红了,就过来了。” 野地里的风呼啸而过,周围的土坡皆光秃秃一片,附近荒芜不见人烟。岑景锐再离这里不远,也有一段距离。 更何况,岑景锐没有开车,全靠一双腿步行至此,恐怕花费不少时间。 叶因看了一眼岑景锐,道:“走吧,进楼。” 地上有两串鞋印通向楼内。叶因和岑景锐踩着脚印走了进去。单调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回荡着,两人来到了最顶层。 一推开门,叶因就被一道黑影扑倒在地。她闷哼一声,随后听见黑暗中传出叶缘的声音:“姐姐!” 像钳子一样抓着她咽喉的手一松,叶因就着这单薄的月光看清了对方的眉眼。楚宁祈的眼中闪过一抹尴尬,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对不起。” 叶缘看了一眼楚宁祈,帮忙解释道:“姐姐,我们太紧张了。” 说完,他才发现。还有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藏在楼道的阴影之中,他的心脏顿时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那道人影似乎察觉到他的异样,从黑暗中走出来,笑着说:“叶缘,是叔叔啊,叔叔是吓到你了吗?” 叶缘的双肩一松,掐灭了脑海中无数种可怕的幻想。 月亮比之前更加猩红了,夜风都送着血气。 叶因站在窗口,远远望去,才明白楚宁祈和叶缘为何如此紧张。只见一片“海潮”快速向烂尾楼推进,有零星“浪花”竟然已经到了楼下。楚宁祈说,这片海潮是跟着红月一块来的。 “海潮”是一只只怪物组成的。它们不需要指挥,全凭直觉来到这里,参与这场围剿。怪物的数量真是多啊。就算强如楚宁祈都没有办法阻止。 叶缘颤抖着嗓音问道:“姐姐,上来的时候你们关门了吗?” 叶因脸色煞白。 这栋楼的大门本来就是紧闭的,但是为了入内。岑景锐和她举起巨石,将门上的锁敲了个稀巴烂。而岑景锐落在她的身后,自然是将房门大敞。 叶缘看叶因这表情,明白过啦,心中十分忐忑,但还是体贴地说道:“没事,我们四个人一定能打败他们的。” 叶因知道这不可能,只能安慰自己他们不必在这里待很久,只要找到副本出口离开就行。她看着二人,问道:“找到出口了吗?我得到的线索表示,副本出口就在这附近。” 叶缘苦着脸:“我和楚宁祈把楼上楼下里里外外翻遍了,没有找到任何特别之处。” “不过,”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顿了一下,“天台上锁了,我们并没有上去。” 叶因:“往哪里走?” 地面在震动,“海潮”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楚宁祈带着几人来到消防梯口,消防梯的铁门紧闭,上面挂着一把大锁。四个人手上没有开锁的工具。 “让开让开!”叶缘一边喊着,一边拿着一把木头椅子冲了上去。椅子狠狠撞击在了金属大锁上,椅子碎成两半,锁面上连一线划痕都没有。 叶缘喘着气,不免有些沮丧。 一回头,他发现站在他身后的叶因紧闭着双眼。 叶因感觉自己仿佛成为了那把锁,她冰冷的肚子里藏着一个暗扣,将她的锁环紧紧和身体相连。她疯狂地想要将锁扣的位置找出来,但是这显然不简单。她的肚中翻江倒海,身上一阵一阵冒着冷汗。 终于,她好像感觉到了锁扣的存在。 “喀哒。” 巨大的疼痛袭来,那感觉就像她亲手掰断了自己的肋骨。叶因睁开眼,缓慢吐出一口气,道:“开了。”话音刚落,她就双腿一软栽了下去。 她并未像想象中的那样跌坐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而是跌入了一个宽广温暖的怀抱。她晕乎乎地看着叶缘的脸,看对方的面上露出惊慌的神情,又抬头,对上楚宁祈难掩担忧的双目。 她顿时一愣,心下有些奇怪。 为什么,楚宁祈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但楚宁祈很快就将自己的担忧收了起来,又恢复了那副冷冷的模样,让叶因以为自己刚刚眼花了。 正在混乱间,她感觉自己的身子一轻,竟然直接被楚宁祈腾空抱起。叶因吓了一跳,下意识抱住了楚宁祈的脖子。她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陌生的感觉让她无所适从。双脚虚虚踩在空气之中,让她不安,让她下意识要去依靠自己身边的这具躯体。 叶因脸上一热,连忙推拒:“放我下去,我自己走。” 楚宁祈没有看她,也没有松手。叶因听见自己头顶飘来冷静的声音:“没时间了,我抱着你能跑快一点。” 的确,叶因感觉自己疼得有点虚脱,双腿无力垂着,跑大约是跑不快的。 但是两人得姿势未免有些过于亲密。 叶因抓着楚宁祈的衣领,过了一会,又是一松。她不该想那么多杂七杂八的,没听见楚宁祈的语调是多么冷静自持吗,他也是为了顺利完成任务罢了。她实在不该在一瞬间冒出那么多不合时宜的念头。 比如,这人的胸怎么这么硬。 打住! 叶因不知道的是,楚宁祈的心脏也扑通扑通狂跳,他的表情并非冷静,而是僵硬。 天台上,果真另有玄机。 在天台正中间,有一闪光门,从这里大约就能够离开这个鬼地方。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不过叶因的心中有些隐隐的不安,因为自从来到烂尾楼,一切进展得未免太顺利了一点。 此时,“海潮”已经将烂尾楼吞没了。黑黢黢的楼道里回荡着各种野兽的吼叫声。 叶缘听得胆战心惊,回身准备将天台的消防门关上。就在这时,他感觉自己被什么人踹了一脚,骨碌碌滚了下去,和一个打头阵的怪物撞在了一团。 叶缘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狐狸面,吓得惊声尖叫。最让他崩溃地还不在这里,下一刻,他听见身后的铁门吱呀一声关上了,还听见了插销上锁的声音。 叶缘不滚浑身散架一般的疼痛,手脚并用地爬上楼梯,用力锤着铁门:“开门!!开门!!!!!” 惊恐让他丧失了反击的能力和思考的智商,他只能看着那张狐狸面笑嘻嘻地顺着楼梯爬上来,那只尖尖的吻部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甚至闻到了狐狸的口臭味。 叶缘紧闭双眼,哆嗦着手一边胡乱拉弓射|箭拉弓射|箭,嘴里一边又骂又哭。 好一会,楼道里安静下来,他才鼓起勇气将右眼睁开了一小条缝隙。 之间一只狐狸静悄悄躺在楼梯上,火红的皮毛被烧焦了不算完,还被弓箭插成了一个刺猬。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焦味。 叶缘的肩膀颤了颤,眼泪汪汪的扭过了头。 心想:“还是好可怕啊qaq” 铁门另一边。 叶因和楚宁祈死死盯着岑景锐。 两人看得清楚,刚刚就是岑景锐干脆利落地把叶缘踹下楼梯,并立刻锁上了消防门 “你不是岑景锐。”叶因警惕地盯着他。 所有的不对劲一下子有了解释。为什么“岑景锐”光凭双腿能够那么快抵达建筑区,为什么怪物大潮在“岑景锐”之后迅速到来,为什么这一路上“岑景锐”在破开一楼大门的时候状似无意地将大门敞开…… 叶因和楚宁祈警惕的目光很好地取悦了“岑景锐”,他笑了起来:“我当然不是那个古板而不知变通的老东西。” “我也实在想象不到——”“岑景锐”的笑容骤然一收,冷冰冰道,“我实在想不到现在科学院都是这样一群酒囊饭袋,甚至比不上一个编外的年轻人。” -- 岑景锐之死 “我也实在想象不到——”“岑景锐”的笑容骤然一收,冷冰冰道,“我实在想不到现在科学院都是这样一群酒囊饭袋,甚至比不上一个编外的年轻人。” “楚敛。”楚宁祈打断他,“你不是死了吗?” 楚敛的脸色一沉:“我怎么会死,我是这个世界的神。” 楚宁祈轻轻笑着摇摇头,语含讽意:“楚敛,你那么聪明,怎么不仔细看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收起笑容,冷冷地看着楚敛,虽然克制得很好,叶因还是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一丝恨意:“楚敛,你仔细想想,你死十几年了。在将粒子注射进自己体内的第二天,你就死了,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重复道:“你死了,楚敛,坟头草都割过几茬了。” “闭嘴!”楚敛逐渐变成了自己原本的模样,他的双眼通红,脸上泛着死人青,“你闭嘴,我是不会死的!” “我和零号身上流着同样的血,他可以进化,我自然也可以。” 楚宁祈冷漠地看着他,提醒道:“可事实是,他成功了,你失败了。你,是一个十足的失败品。” “啊!!!”楚敛仰天长啸。 整个空间震动了起来,天穹上的血月破碎,无数怪物胸口,背部长出了触手,顺着墙体往上爬。 叶因背后冒出冷汗,连忙扯了一下楚宁祈的衣角:“干嘛激怒他。” 楚宁祈的腮帮子抽了一下,复又平静,他充满歉意道:“对不起,我没控制住。”他深吸一口气,下了决定,“你先离开这里,你弟弟和岑叔叔我会救回来。” 叶因看着摇摇欲坠的光门,一咬牙:“不,我和你一起。” 话毕,肩膀上的小因如离弦的箭一样向楚敛射了过去,木色利指直取楚敛心口。 “雕虫小技!”楚敛冷喝一声,一手将小因挥开。 小因的身子在空中划出了一条优美的弧线,半边脑袋已然探出了天台栏杆。 叶因的瞳孔紧缩,浑身肌肉绷紧。 正自由落体的小因在空中翻转,立刻调整了体位,一脚蹬在一个爬墙的动物的脑袋上,旋即跃起重新向楚敛冲了过去。 楚敛侧头避过。 与此同时,楚宁祈如一头敏捷的黑豹一般蹿了上去。 楚敛冷笑一声,再避。 “轰!” 楚敛身后的消防门措不及防地爆破,一根荧蓝色的弓箭洞穿了楚敛的胸口。 楚敛的瞳孔逐渐涣散,整个人软绵绵倒了下去。他背后,叶缘虚拉弓箭,胸脯剧烈起伏着。 叶缘笑了一下:“赶上了。” 刚说完,脸色一变,连忙拉弓,又是一箭。 火焰箭从叶因的颊侧擦过,卷起她的一缕碎发,随后没入了栏杆上的一个怪物的心口。叶因连忙转身,看见楚敛那张死人脸直挺挺从天台摔了下去,随后听见□□落地的一声闷响。 “不对,这都不是本体。”身后响起叶缘略带惊恐的声音。 地上的那具楚敛的尸身已经变了一副模样,那是一张陌生的男人脸。 . 岑景锐是在一阵地动山摇中醒来的,他晕乎乎地从地上爬起身,伸手摸摸自己的后脑勺,手下血肉模糊,指尖甚至能摸到头骨。他睁开眼睛,眼前也是血。 晕倒前的记忆逐渐回笼。 他胆子小,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平平安安的活到了夜晚。等身边的所有人都回家之后,他就开着车往沙尾赶。虽然脑子算不上很聪明,但他也知道沙尾烂尾楼一定是副本中最关键的一个地方。 在月亮变成血色之前,他就到了沙尾。 有一个人敲响了他的车窗。 寂静的海边怎么可能有人? 岑景锐双手握着方向盘,背后的衣服瞬间被冷汗浸透了。他僵着脖子转过头,对上了对方一双含笑的眼睛,这是一个看起来十分温和的年轻人。看见对方脚底下踩着影子,多少叫岑景锐放下了一点心神。 年轻人礼貌地向他问好,拿着一个旅游地图对他说:“大叔,你也是去沙尾烂尾楼探险的吗?” 原来是一个找刺激的探险者。 岑景锐挠挠后脑勺,点点头:“是啊。” 不过他的性格有些单纯,在几番交谈后,竟然打开了车门。年轻人幽黑的瞳孔像一个漩涡,要把他的灵魂吞噬。 岑景锐听见自己的脑海中出现了一道陌生的声音。 那声音说:“请大叔借我用一下您的身体吧。” 岑景锐内心警铃大作,摆摆头将声音驱散,惊恐万分地连连后退两步:“你到底是什么人?” 年轻人露出恰到好处地疑惑:“大叔,你怎么了,脸色如此之白?” 岑景锐眨眨眼睛,心想:“难道不是这个人?” 在迟疑之间,年轻人笑着上前两步:“大叔,你没事吧?你不会是生病了吧。” 话音刚落,岑景锐就感觉自己的后脑勺一疼,随后软绵绵地倒了下去,模糊的视野中,年轻人脸上的笑容变得诡异。 那人是想直接杀了他的。 因为岑景锐感觉年轻人在他晕倒过后又用石块砸了几下他的脑袋,将他的脑袋几乎砸了一个稀巴烂。但真是奇迹,他竟然没死! 他不仅没死,他还能动! 他还可以……还可以…… 岑景锐看着沙尾烂尾楼群,看着怪物潮,看着被怪物潮包围的那栋建筑的天台,直觉告诉他:他的三个同伴就在天台之上。 岑景锐恍恍惚惚地想:“他还可以帮孩子们最后一次。” 一路上,没有一个怪物注意到岑景锐。 这主要是因为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行动间根本不像一个人类。他的脑袋无力地耸搭着,脚步踉跄,带着一身难闻的血腥味。 这老头仿佛已经是一个死人,可是他竟然就这样颤颤巍巍地走到了建筑的楼下,走到了怪物潮最外沿的楚敛本体的身后。楚敛若有所察地转过头,目光在岑景锐的身上一扫,就不感兴趣地收回了。 空气中属于活人的气息太淡了,淡到他觉得只是错觉。 岑景锐缓慢抬起头,鲜血已经将他的双眼蒙住了,他只能勉强辨别出一个身影,好像,好像就在他的面前。 他走上前去,缓慢抬起手,举着一个沾满血的石头——这是楚敛用来砸他的石头。 随后,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狠狠砸了下去。 风,静止了。 世界,静止了。 天台上的叶因三人看着眼前的怪物化成了灰烬,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叶缘鬼使神差地探头往楼下一看。 地上躺着一个黑乎乎的人,看不出模样。 他不认识那个人,心脏却是一抽。 叶因嗫嚅道:“怎么回事?” 楚宁祈也很是奇怪:“不知道。可能有什么人杀了楚敛本体吧。” 叶因的嘴张了张,无法形容自己内心一阵阵的不安:“岑叔叔呢?” 楚宁祈垂着头,看着叶因,随后说:“他应该……去世了。不然楚敛不会选择变成他的样子来骗我们。” 他知道,楚敛这个人,虽然疯狂,但是骨子里还是谨慎的。他不可能选择变成一个可能被揭穿的人类。 当知道“岑景锐”是楚敛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彻底沉了下去。 叶因其实也早早想到了这一层,但是她没办法克制自己心口的闷痛。 过了好一会,她才说:“走吧。” 三人陆续离开了光门。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她明白这个道理。 她只是在想,在她的生命中,所有充当她父母的人,如今都不在了。她和叶缘,真真正正成为了孤儿。 -- 血样 从副本中出来之后,叶因在树林里站了许久,等到了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整整四个小时,叶因站得像一桩雕像。楚宁祈知道她在等什么,叶缘也知道她在等什么。叶因的手无意识摩挲着脖子上的项链,坚硬的外壳之下藏着一颗柔软的心。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没有希望了,那个老头子是不会从沙尾走过来,自作多情地拍拍叶因地肩膀,捏捏叶缘的手臂,说一句:“在这里等很久了吧,叔叔来迟了。” 叶因拍了拍自己肩膀上落下的露珠,终于转过头来,对楚宁祈和叶缘说道:“走吧。” 她扶着车身,脚下有些踉跄,大约是麻了。 . 车里的气氛十分沉默,没有人开口说话,叶缘欲言又止地看着叶因,最后试探着伸出手,将手环递给叶因看:“姐姐,我的异能好像升级了。” 姓名:叶缘 年龄:17 异能:【神箭手2】 道具:【年代久远的翻盖手机】【狗一样的嗅觉】(……) 体能:80/100 智力:80/100 阵营:新人类 【神箭手2:1%的可能性触发爆破效果。】 他又向叶因展示了自己新得的异能: 【我有一双透视眼】、【警犬的鼻子】。 叶缘伸手将叶因的手腕捡起来,自顾自说道:“让我来看看姐姐你的资料。” 叶因并没有阻止。 姓名:叶因 年龄:二十一 异能:【万物有灵2】 道具:【会推演的镜子(1/3)】、【塔苏出品的小木偶】(……) 体能:38/100 智力:87/100 阵营:囚犯 【万物有灵2:单次可操控物体上限上浮20%。】 新道具: 【画皮】、【九条命】、【建议条(楚零所赠)】。 叶缘有些疑惑:“……这是什么?建议条(楚零所赠)。” 话音刚落,就听见驾驶位的楚宁祈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吓得叶缘一愣:“你怎么了?” 他眨了一下眼睛,缓慢道:“楚零,楚宁祈?不会和你有关系吧。” 楚宁祈面上浮起一层窘迫的薄红:“咳。” 当然,最后,楚宁祈还是亲自将事情交代了一下。他是楚敛的儿子,那个倒霉的零号实验品,他的异能就是楚敛实验激发出来的。后来因为一些事情,他提前进入了方舟系统,遇到了他们。还有,他还有些重要的、危险的事情要去完成,一会准备和叶缘和叶因二人分道扬镳。 过去的经历在楚宁祈的嘴里就只剩下寥寥几句,往后的事情他含糊其辞,但是作为警告的危险二字被他有意识地咬重了。 叶缘摸着下巴,半眯着眼睛,若有所思道:“这就是你上次不告而别的原因?你到底要干什么。” 叶缘身子向后仰了仰,随口开着玩笑:“你不会要忙着去拯救世界吧。” 楚宁祈:“……” 叶缘沉默了片刻,震惊道:“卧槽!还真是?” 这下,连副驾驶的叶因也扭过了头。 楚宁祈的侧脸被清晨的阳光勾勒出了一个流畅俊朗的轮廓,他大概是不习惯撒谎,嘴唇动了动,又像蚌壳一样紧紧闭上,用沉默来对抗着叶因和叶缘的注视。 过了好久,楚宁祈余光看见叶因转回了头。他刚松一口气,就听见叶因问道:“为什么?方舟计划本就是救世,你为什么觉得它不行?” 楚宁祈:“……不知道。” 叶因:“你没有证据?是直觉?” 楚宁祈的耳朵红得滴血:“也不是。” 他深吸了一口气,小声说了一句什么,叶因并没有听见。 “你再说一遍,声音太小。”叶因皱眉。 楚宁祈:“我进化的时间很长了。所以清楚,人类的进化是有缺陷的。” 叶因:“什么缺陷?” 楚宁祈:“……不孕不育。” 叶缘一下没有控制住:“噗!” 楚宁祈红着脸,面无表情地狠狠一踩油门,将叶缘甩在了椅背上。 “……”叶因摸摸鼻子,“明白了。” 大概是也有点尴尬,叶因摆着手补充道:“我该想到的,来异能后我就没激发月经了。” 楚宁祈:“……” “啊不是——”叶因双手捂着脸,将额头压在了侧车窗上。 过了好一会听见楚宁祈闷闷地嗯了一声。 . 部分城市食物告罄,中央腹地仓库开放。其中,c市就是其中一个仓库点。无数新人类都在往c市赶。 叶因一行也不例外。 本来楚宁祈又想和双叶分道扬镳,被双叶坚定否决了。拉锯几日,终于,楚宁祈松口。其实他自己也没有很清晰的调查方向,只能从楚敛的早年经历入手。巧到不能再巧的一个巧合是,楚敛的大学位于c市,正好是其中一个仓库点。 c市的高速公路入口已经排起了长队。现场一片喧闹,热烘烘的汽车尾气从轿车的窗缝中钻进来。 “叩叩。” 车窗被敲了两下,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弯下腰,笑盈盈地望向车内。叶因抬眼,看见了对方挂在胸口的名牌:沈煜。 叶因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眼熟,目光顺着对方的衣领上移,落在了那张精致的脸上。对方鼻梁上架着无框眼睛,睫毛纤长浓密,笑着的眼中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矜贵。隔着一面车窗,叶因都仿佛嗅到了空气中漂浮着的檀木香。 车窗缓缓下降。 沈煜不知道叶因为什么盯着自己看,笑着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这位女士,我们见过吗?” “没有。”叶因收回目光,在内心否定道:“见过,当然见过。” 冰凉的究竟擦拭过她的皮肤,伴随其后的是蚂蚁咬一般的刺痛——沈煜在她的后颈上植入了一片微型炸|弹,微笑着将一个陌生人送到死神的手上,一个平民的性命对他而言不值一提。 叶因移开视线。 沈煜并没有察觉到叶因的异样。或者,对他来说,叶因这两个字已经是属于死人的符号了,他不会认为安装了微型炸|弹的人还会活着。 “是准备进市吗?”他笑着询问,态度温和,“我们需要先做一个登记吗?” “姓名,血型,年龄,异能。” 叶因忽然开口:“叶因,o型,21,没有异能。” 叶缘疑惑地看了一眼叶因。 沈煜记录的动作一顿,眉心微不可察地一蹙。他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但又确定自己不认识这号人。想了想,他不再纠结,复又看向了楚宁祈。 叶因的反应给车上二人敲响了警钟。他们也选择了隐瞒异能。 记录完毕后,沈煜摆摆手,招呼来一个小护士。小护士的手上托着三管针管,他撕掉一次性橡胶手套的包装袋,慢条斯理地带上手套,一边向叶因散热解释:“进c市之前我们还需要先抽一次血,例行检查,希望大家能够配合。” 纤细的针尖在阳光下缀着一点寒光,“我想,舟车劳顿,你们也不希望再在路上耽误时间吧。” 远处穿着制服的保卫人员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往这边扫过,身后排队的轿车不耐烦地按响喇叭。 沈煜歪头看向叶因:“女士?” 叶因伸出手臂。 冰凉的针尖没入叶因地皮肤,很快,红黑色的血液从软管中导出,顺着玻璃壁流淌到玻璃管的底部。 沈煜拔出针管,笑着看向了楚宁祈…… 取到叶因、叶缘和楚宁祈的血样之后,沈煜微笑地向三人致谢,带着小护士走向了下一辆车。 快走到医疗站的时候,小护士忽然惊呼一声:“沈医生!” 沈煜转过头:“怎么了?” 小护士觑着沈煜脸色,忽然有些害怕,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小声道:“……少了三个血样。” 沈煜推了一下眼镜,慢条斯理地向自己上衣口袋摸去。到了这个时候,他淡然的脸色才骤然一变——记录簿也消失不见了。 于此同时,另外一头,一只小手从车窗下面伸出来,客气礼貌地敲击了一下车窗。叶因摇下车窗,小因就从外面蹿了进来。 一进车厢,小因就双手捧着血样,邀功一样望着叶因。 叶因将血样接过,又伸出一只手,小因笑嘻嘻地将一个笔记簿放在叶因的手上,顺手摸摸小因的发顶。 记事簿和血样都被叶缘用火焰烧掉了,顺便打开车窗散了散焦味。 等进入c市的时候,三人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 治疗站。 沈煜面色阴沉地看着进市高速路口的监控,对身边的人吩咐道:“找一天重新抽血,我就不信,找不到这三个人。 -- ⓍdγBz.℃δм 前往C大 叶因没有想到进入c市需要这么多道程序,或者说,她并没有料到c市已经被一个组织控制了起来。 在高速口做登记的女士将亚麻色的卷发束在身后,背后的墙壁上贴着一张告示:《进化论招募告示》 女人推推眼镜,顺着叶因的目光往身后瞅了一眼,随后从抽屉里摸出了一张宣传单递给了叶因:“感兴趣吗?可以去市民中心报名,不过他们只招聘进化者。” 说完,她又递出一个纸条,纸条上写着一串地址,里面包裹着一根钥匙:“这是你们的房子,还有钥匙。” 叶因伸手去接,头顶对着自己的摄像头闪烁了一下。 女人解释道:“照个相,每个入市的人我们都得做记录的。” 见叶因发愣,她将钥匙和纸条往叶因的掌心一压:“欢迎来到c市,”说完立刻收回手,对后面的一辆车招手,“下一个。您好,请问你们的姓名?” “叩叩。” 身侧的玻璃被人敲响,女人转过头,旋即笑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沈医生?” 沈煜的脸色阴沉得要结冰了,他指指面前这辆车,说道:“这辆之前的,所有人登记的住址告诉我。” 亚麻卷发女人探头一看,发现一个小护士已经上前去给车里的人抽血了。她不免有些疑惑:“不是抽过一次了吗?怎么还要抽?” 沈煜冷笑了一声:“是抽过一次,但是混进了三只小苍蝇。” 他半眯着眼睛:“我想,这三只小苍蝇中,有一位就是我们心心念念的零号了。” 亚麻卷发女人翻阅记录的动作猛地一顿. 进化论组织分配的房子位于老城区,是一个两室一厅的小房,楼与楼间的距离极窄,面对面的两扇窗户一打开就能撞到一起去。 叶因将窗户关紧,到楼下打探消息的叶缘正好回来了。 门一关上,他就迫不及待地开了口:“最近的食物发放点在马路对面的小超市,每日一次,一次一人三餐,是按登记来领餐的。还有,进化论统计了c市所有的副本激发点和附近郊区的副本激发点,参加副本也要进行登记。” 他将一个宣传册放在桌子上:“控制很严格……姐姐,我们把那个医生的登记簿烧了,还怎么领食物?” 叶因心有些沉:“这说明,他还会再来一次。” “那我们为什么……他们迟早会发现是我们拿走了三个血样。” 叶因看了一眼楚宁祈,说道:“那我们也不能把血样留给他们。” 叶缘看了一眼叶因,又看了一眼楚宁祈:“姐姐,你是怀疑楚宁祈的血样和我们不一样。” 叶因点点头:“我怀疑他们在找他。”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她直觉进化论在寻找零号实验品。这个进化方式和其他新人类完全不一样的进化者。 叶因揉了揉太阳穴:“这地方不能久待。” 前往c大的计划必须提前。根据叶缘带来的宣传手册,好巧不巧,c大也是一个副本点,还是隔三岔五就会抛出几个扭曲尸体的那种。 叶缘指着地图上的标识:“难度五颗星,只有进化者才能领取的副本。听说市民中心有关于这个副本的记录,要不要我们也去搞一份?” 叶因提醒道:“人家登记在册的才会发。” 叶缘露出讨好的笑容:“但我们可以偷啊,这不得麻烦姐姐的小因一下了?” 叶因:“……” 小因跳到桌子上,一脸愤怒地给了叶缘一个爆栗。 “行。”叶因最后说。 “呜——”小因可怜巴巴地瘪着嘴。 虽然小因百般不乐意,但这件事情还是这样敲定了。 所有人待在住址,只有小因出动。叶因的视野和小因一起起伏,在人类的脚下钻来钻去,上到了屋顶,下到了下水道。 终于,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到了市民中心。 小因扶着自己的腰,装作很累的样子,心想:要是那群人类愿意挪动一下自己懒惰的步伐,需要它这么累死累活吗? 正想着,身后传来脚步声。小因吓了一跳,连忙藏到了墙角。 狭窄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双锃亮的黑皮鞋,黑皮鞋停在它的眼前:“刚刚过去了什么东西?” 叶因心里咯噔一下,是沈煜! 另一个陌生的声音笑道:“没有看见,可能是只猫呢?” “猫?”沈煜干笑两声,“你在系统里见过除了人类外的别的生物吗?” 那边沉默了。 过了两秒,沈煜的声音再度响起:“搜!有苍蝇混进来了!” 小因收回在桌子上摸资料的手,将资料往自己胸口一揣,顺着墙沿一溜烟跑了。 它不知道的是,沈煜在它身后静静收回了目光:“小木偶?” 三张脸出现在了沈煜的脑海中,他的镜片泛过一层冷光:“找到你们了。” 他转过身,心情显而易见地愉悦起来:“看看刚刚少了什么资料。”. 小因回来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就从窗口翻进了屋内。怀中的资料随着它的动作掉到了地上:c大地图,c大副本简介。 叶因将地上的两份资料捡起来,摊开放在桌面之上:“今晚,今晚我们就进入副本。” 她心下隐隐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c大是一个随机副本点,属于灵异世界。 叶缘:“有人通关吗?” 叶因看着通关率:“有,寥寥无几,只有百分之五。” 叶缘干笑两声:“没关系,我们连通关率百分之零的副本都通过过。” 叶因点点头:“我倒是更怕你被吓死。”说完,她将资料递到叶缘的面前。 一个身躯扭曲,双眼暴出的尸体照片映入叶缘眼帘,叶缘没克制住,惊叫出声。 身侧的楚宁祈被震得耳膜发痛,险些没把表情绷住。一抬眼,发现叶因正捂着耳朵笑,也跟着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叶缘闭着眼睛,将资料随手放旁边一推。 楚宁祈将资料拿起来,继续阅读。 “副本内容是大学生的狗血多角恋情?”楚宁祈的声音透出些许疑惑,“因爱而不得激发多起杀人案件,被害者化鬼报复……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叶因补充道:“最底下标红的注意事项是——千万不要牵扯进入多角恋情,一沾必死。” 她起身,拍拍叶缘和楚宁祈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两位帅哥,小心哈。” 叶缘、楚宁祈:“……” 【欢迎来到随机副本灵异世界流眼泪的少女,祝玩家游戏愉快!】 【主线:揭开流眼泪少女的秘密(未开启);支线:剧情一(未开启);剧情二(未开启);剧情三(未开启)】 流眼泪的少女是一副肖像画,作者不详,正挂在c大美术楼的顶楼上锁的仓库里。因为有人大晚上来美术楼取东西听见奇怪的啜泣声,身上逐渐染上了玄幻的色彩。后来还有不怕死地半夜十二点来探险,吓死了一个,引为校园奇闻。 这是c大真实校园传说。 副本主线是八个人组团夜探美术楼,无限作死招鬼的故事。作为主要npc的几个人,将会随机产生暧昧,玩家也可能被牵扯其中。 副本时限为六小时,从半夜十二点到凌晨六点。天亮时副本将会结束,人类将会被弹出副本——但是无论死活,但凡没有完成主线,丢出来的时候都是一具形状诡异的冰冷的尸体。 叶因三人躲过了c大门口巡逻的进化论组员,从c大后山潜进校园,于美术楼一楼进入副本。 黑暗中出现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月光下,一个人影从楼中急匆匆地跑出来,一把拉住了叶缘:“你们三个怎么还在这里站着?是胆子小不敢上来吗?” 叶缘吓得一声尖叫,闭着眼就把来人往地上一摔。 来人被掀翻在地,滑行两米之远,震惊地看着叶缘,整个人都懵了。 这时,叶因才看清楚对方的相貌,这是一个只有170的瘦小男生,头发留到及肩,身上穿着一间极大的t恤,和牛仔裤。 此刻,他震惊地坐在地上,迎着月光,他消瘦的脸有些苍白。他哆嗦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大喊道:“你们干嘛?叶缘,你干嘛、干嘛推我啊!” 叶因和楚宁祈对视一眼,由楚宁祈上前将男生扶起,拍拍他衣服上的灰尘,顺便往对方脚下一扫。 楚宁祈向叶因和叶缘眼神示意:手臂温热、有影子,还是个活人。 叶因面无表情地拧了一下叶缘的手臂,叶缘先是心虚地一缩脖子,随后外强中干地梗着脖子看了回去。 虽然还是有些心有余悸罢了。 男生带着叶因三人上到了顶层。顶楼的教室基本被闲置了,楼梯扶手上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楼道口墙上挂着陈旧生锈的楼道牌,七楼。 逐渐听见了其他七个人的声音。 “瘦子带他们三个上来了?”这是一个女生的声音,偏尖细,带着一点不屑。んāíⓣāńɡsんцщц.íń(haitangshuwu.in) 有人讨好道:“不上来就不上来,胆子小的和老鼠一样。” 闻言,所有人都放声大笑,用近乎神经质的超大笑声掩盖自己的心虚。整栋美术楼安静得不像话,除了这群人的笑声之外,连外面绿化带的虫鸣声都听不见。 不知道是不是深夜的缘故,周遭的温度好像都下降了一两度。 -- ⓍdγBz.℃δм 多角恋情 夜空被一道紫电撕裂,闪电光将走廊包括叶因三人在内的八人的脸照亮,一个个泛着僵硬的青灰色。 叶因一个个扫过去,眼前浮起了他们的人物简介。 站在走廊最外侧的一个穿着紧身黑吊带背心,牛仔短裤,染了一头酒红色大波浪的女生叫做宁意,为大三油画专业学生。她此时正斜着一双狭长的眼睛打量着和自己隔开一个身位的白衣连衣裙森系兼宁意直系学妹邵缕,邵缕楚楚可怜地低着头,柔顺的薄齐刘海下面露出一个线条流畅小巧的尖下巴。 两人中间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眉目深邃的寸头男生。他对身侧二女的暗潮涌动毫无知觉,正有些不耐烦地往雪白地墙壁上碾着烟头,红色火星四下迸射,顿时,白墙上多了一个黑色的印记。他长着一只漂亮的手,是雕塑系的大四学长,名叫萧辕。 领叶因三人上楼的长发瘦弱男生叫做桂故士,为二年级版画生 最后一个黑长直衬衫群女生叫做柳类笛,为二年级服装设计生。 合起来就是“校园灵异鬼故事流泪的少女”。 同为二年级版画生的叶因三人:“……” 柳类笛此时正双手交叉在胸前,看见叶因,嗤笑一声:“都说他们三胆小如鼠,就桂故士你还专门带他们来。” 叶因的嘴角一抽,偷偷瞟身边的另外两人一眼,不出所料,这两皆是面色古怪,忍笑忍得辛苦。 正在这时,天上落下一声惊雷,吓得走廊上的把人都浑身一震。站在画室门口的桂故士瘦小身板一抖,手慌乱中按在了门把手上。 他只感觉自己手下一空,后背紧接着失去了依仗,整个人直挺挺向后仰倒而去。 随后,他扑通一下坐在了地上,扬起的灰尘瞬间扑头盖脸地洒下。 桂故士仰着脸,张着嘴,像死鱼一样喘着气。门口站着的另外七人瞪着眼睛,心脏险些从嗓子眼跳出来。 过了许久,众人才找回自己的呼吸。柳类笛尖着嗓子问道:“你怎么打开这扇门的?” 桂故士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脖子痒痒的,结结巴巴回答道:“我……我不知道啊,我一压门就开了啊……” 柳类笛面露狐疑:“不可能,刚刚我们几个怎么扭都扭不开。” 听见这句话,桂故士脸色瞬间煞白。下一秒,他右手摸向自己脖子。 只听见吱呀一声,在众目睽睽之下,画室的门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摔上。门框抖落下纷纷扬扬的灰尘,柳类笛的脸上还没收起狐疑,又浮起惊惧,紧接着一声尖叫,跌坐在地,连滚带爬地向身后的萧辕蹭去。 几乎是同时,门内响起了桂故士持续不断的尖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画室的门把手也剧烈转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走廊上剩下的人都反应过来。宁意冲上去,发疯一样踹门,酒红色头发散落在颊侧仿佛一个疯子。 邵缕被萧辕压在怀里不知道在发抖还是在挣扎。 场面算得上一片混乱。 唯有叶因三人的神情看起来最平静。叶因的脸色有些发白,紧紧抓着叶缘,身子上前一步呈保护姿态。叶缘的手臂肌肉绷紧,费力想要将自己的姐姐拉到自己的羽翼之下。看起最孤孤单单的楚宁祈却站在最前,半边身子挡住身后两人。 他们看得清楚。 桂故士被一只青紫的纤细手臂猛地拖进画室,画室门关上;看见一切的柳类笛崩溃尖叫;宁意踹门,门摇摇欲坠但是屹然不动;萧辕一把拉住即将冲上前去的邵缕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将对方压在自己的心口。 美术楼的这只厉鬼用这样冲突混乱的开场白和在场的所有人打了一声招呼。 “没用的,门肯定打不开的!!”萧辕崩溃下的怒吼和宁意不要命的踹门声同时响起,为这幕闹剧画下了完美的句号。 吱呀一声,门开了。 宁意脚下一个踉跄,扑倒在地,随后爆发出一声惨叫。 在她的面前,是一颗血淋淋的头颅。 桂故士脖子立在地上,面容扭曲成诡异的模样,一双翻白的眼睛正直勾勾盯着宁意。 心理防线在此刻绷断,宁意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推开门口的同伴跌跌撞撞地向楼道口冲去,嘴里一边念叨着:“错了,错了。我不该来打扰您,让我走吧。让我走吧。” 邵缕伸手去拉,却被宁意一把摔在地上。 邵缕喊道:“宁意,等一下!” 宁意脚下一顿,转过头来。她一头卷发早就被冷汗浸湿了,此刻正湿哒哒地贴在脸上,一双眼睛充满血丝。她沉默地看了地上的邵缕三秒,忽然冷笑着摇头,涕泗横流:“放我走!放我走!”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奔向了楼梯口,瞬间看不见身影。 邵缕抓着萧辕地手,声音怯懦但是眼神格外坚定:“今晚,大家最好不要落单。” 柳类笛双手捂着嘴巴,呜咽道:“真的可以吗?”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桂故士无头的身躯坐在椅子上,左手拿着调色盘,右手拿着油画笔,画笔举在虚空之中,即将下笔的地方正是画中少女的眼角。 那个地上正好点缀着一点新鲜的红色——是桂故士的一滴血。 鲜血在地上蜿蜒成盛开的花朵,那副肖像画就是花心的那支亭亭玉立的脆弱唯美的花蕊。 柳类笛拽紧了萧辕的衣袖,小腿肚子神经质地打着突,她默默吞咽了一口唾沫,请求道:“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 邵缕张张嘴,只感觉嗓子干涩沙哑,过了好一会,才发出了声音:“好。” 众人的算盘在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就落空了。 因为从防盗门紧缩的天台上跑下了一个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生。她一落地便双膝着地,欣喜若狂,直到看见视野中出现的几双鞋。 她因为喜悦而颤抖不已的双肩平静了下来,安静得跟一个死人一样。过了许久,或许是一分钟,或许是两分钟,但感觉漫长得像一个世纪一样,女生缓慢僵硬地抬起了头。 站在她面前的六个人和她脸上如出一辙的惊恐。 同一个念头同时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脑海中——离不开七楼了. 众人离开美术楼的希望破灭,最终商量决定找一间教室呆到第二天天明,只要天明了,一切都能好起来。 宁意走在最后,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肩,神经兮兮地来回看着。 忽然,一道声音在宁意的耳边响起:“你下楼的时候有发现什么异样吗?” 宁意脚步一顿,侧着脸向身旁看去。 问她话的是那个二年级的版画生,那个叫做叶因的女生,她的弟弟叶缘虽然走在两人之前但是耳朵显然警惕地竖起——这是怕她对自己的姐姐不利吗? 宁意冷笑了一声,喘了两口气:“没有异样。楼道牌的数字一层层递减,扑面而来的空气都带上了草地的潮湿味,我真的以为我要到一楼了。” 前面走着的两个人男生停下了步子。 宁意又听见叶因问道:“是实话?” 宁意:“是真的。” 说完,她快步上前,和前面的几人一起拐入了走廊尽头的一间教室。几人选择在这间教室等待黎明的到来。 但黎明真的会到来吗?谁都说不准。 叶因停下脚步,看着楚宁祈和叶缘:“我们去看看?” npc可以坐以待毙,但是他们不行。消极的等待永远只能等来死亡。 楚宁祈一点头:“走。” 三人转身走向楼道口。 此时正值半夜十二点三十二分,寂静的美术楼里连风声都听不见。 “七楼。” “六楼。” “五楼。” …… “二楼。” “七楼。” 回来了。 路上什么都没有发生,难怪宁意会真的以为自己来到了一楼,双膝跪地几乎喜极而泣。 但是真的什么异样都没有吗? 叶因抿紧唇,心中总觉得哪里有些蹊跷,冲楚宁祈和叶缘两人招了招手准备再来一次。就在这时,走廊尽头的那间教室中爆发出了尖叫声,吵闹声,东西落地的声音。 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生从教室中冲出,又被一个高挑的寸头男生一把拉住。 一个酒红色长卷发的女生扶着门框探出半个身子,和走廊上的一男一女形成对峙关系。 叶缘看得目瞪口呆,小声道:“这不会就是副本提醒里的多角关系吧?” 身着白色连衣裙的邵缕和宁意确认着什么,消瘦的身子轻轻颤抖,一手推开萧辕。萧辕看着邵缕,面露焦急之色。只见宁意冷笑一下,向走廊的这头遥遥看了过来。 叶因心里咯噔一下。 叶缘的声音远远传来,仿佛隔着一层薄膜。 她看见宁意冲邵缕挑衅一笑,嘴型在她的眼中逐渐变得清晰:“我就是移情别恋了,怎么了?” 邵缕:“告诉我,对方是谁?” 宁意冲叶因歪歪头。 邵缕迟疑地转过头,待看见叶因的时候露出了一个嫉妒愤恨的表情。 叶因脑海中浮现前一天三人在城中村讨论的场景: “副本内容是大学生的狗血多角恋情,因爱而不得激发多起杀人案件,被害者化鬼报复……”んāíⓣāńɡsんцщц.íń(haitangshuwu.in) “千万不要牵扯进入多角恋情,一沾必死。” 叶因:“……靠!” -- 【免死金牌】 “噗通——噗通——” 周遭的杂音褪去,叶因只能听见自己胸腔中的心跳声。 在绝对的安静中,所有的感觉都被放大。叶因只感觉到有一只冰冷的手抚上她的脚腕,缓慢收紧,她的牙齿紧紧咬合在一起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下一刻,她腾空而起,重重落地,裸露在外的皮肤火辣辣一片。视野中,叶缘和楚宁瞬间后退。 突然,她被离心力猛地甩出一个弧度,背部狠狠撞击在墙壁上。她闷哼一声,喉间已经涌起铁锈腥气。 不行!她不能被拖下来! 叶因忍着剧痛伸出手,在虚空中胡乱抓着。 刺啦一声,指甲在水泥地面上刮蹭而过,手指钩住了一个柱状物体。叶因抓住机会拼尽全力收紧五指。 皮肤收紧,耳边响起骨骼的咯吱声。叶因头皮一阵阵发麻,眼前也是一阵阵发黑。抓着她的鬼手没有放松,反而施以更大的力气。如果再这样下去,她恐怕会被生生撕成两半。要松手吗,放任它把她拖下去? ——不行! 恍惚间,有人抓住了她的手,叶因努力抬眼,额头上滚下一颗冷汗。 黑暗中一道火光一闪而过,撕裂般的剧痛忽然消失了。 叶因浑身的肌肉缓慢放松下来,翻了一个身,向一条死鱼一样摊在楼梯上。视野在几个呼吸之间清晰,她看见了两张熟悉关切的面孔。 叶因深吸一口气,伸手将黏在自己额头上的碎发拂到脸侧,笑了一下:“没事了。” 叶缘双手撑着地,他的目光从叶因发紫的脚腕和翻开的指甲盖上一扫而过,双眼发红,猛地起身:“我去杀了他们!” 叶因伸出抓住了他的手腕,因为虚弱,这只手的力道算得上温柔。叶缘却好像被卸去了浑身的力气,紧绷的肩颈线缓慢柔和。 叶因仰着头,看见这个高大的男孩扭过脸,偷偷抹了一下眼角。酸涩的感觉涌上她的心头,她深吸一口气,手顺着叶缘的手腕下滑,紧紧握住了对方的手。一开口,她先咳嗽了两声:“npc还不能杀,我们的线索太少了。” 叶缘闷闷答应道:“都听姐姐的。” 叶因放心下来,被暂时忽略的疼痛像浪潮一般席卷而来。叶因无声地咬紧牙关,将额头轻轻贴在冰冷的楼梯扶手上。 一直沉默不语的楚宁祈忽然从地上捡起她的手,将她手腕上的手环转过来。 楼梯间窗口漏下的微弱的月光照亮了他认真的侧脸。 抿紧的嘴唇泄露了他自己都未完全洞悉的一点情绪。 【免死金牌:一次性道具,可免除一次必然死亡。】 当系统冰冷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的时候,叶因忍不住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楚宁祈。 楚宁祈避开了叶因的目光,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将叶因扶起,接过对方大半重量。叶因收回自己下意识推拒的手,也不约而同地侧开脸。她可以轻而易举地将楚宁祈从自己的视野中清理出去,却无法忽视从薄薄的一层衣料对面透过的,属于对方的温暖的体温。 这温度好像一层层渗入了她的皮肤,融入她的血液,顺着她的四肢百骸轻柔地包裹住了她的心脏。 这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感觉,所有被她有意无意忽视的细节在瞬间回溯。她想起了楚宁祈递过笔时和她相碰的指尖,想起了和楚宁祈站在一起时对方将自己笼罩在其内的气息…… 【免死金牌】这该是一个多么难得的道具啊,楚宁祈花了她想不到的努力得到这个逆天道具,却好不犹豫地用在了她的身上。 这样的行为,算保护吗? 原来被人保护是这样的感觉。 叶因平静如水面的心一下子乱了,她晕乎乎地胡乱想着:“这么大一份人情,以后要怎样才能还得清啊。” 楚宁祈并没有带着叶因回到七楼,而是和叶缘一起走向了楼下。 楼道口挂着陈旧生锈的楼层号码牌,空气中漂浮着一股陈旧的灰尘味。整栋美术楼回到了多年之前,所有翻新的痕迹都消失不见了。 三人站在六楼走廊尽头,捕捉到了夜风中飘渺的对话声。 有人在嬉笑: “最后……她同意了?” “哈哈哈,她说她要考虑一下选择谁。” “真的假的?” 有人在惊叫: “刚刚什么东西掉下去了?!” 有人在低声啜泣: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忽然,风停了,声音戛然而止。 走廊中间顶楼放置《流眼泪的少女》正下方的教室门缓慢打开了。 叶缘一摸脑门,一掌心冷汗,忍不住小声嘀咕道:“这简直就是请君入瓮。” 墨绿色的教室门大开着,里面杂乱不堪。数不清的画架被人撞倒,不知道有多少颜料盘被打翻。颜料和污水弄脏了地面的白瓷,被踩出一个又一个鞋印。在教室的讲台上,有什么东西在亮着白光。走过去才发现,那是一部款式老旧的智能手机。 叶缘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将手机捡起来。手机界面是c大的校园论坛的一个盖了几百层的热帖。 —— n0 小天使 小声问,大家知不知道我们院三墙头准备联合追那个谁? n1 == 那个谁是哪个谁,楼主哪个院的?看看我知不知道。 n2 小天使 某第一。 n10 嘻嘻 真的假的?墙头们看着那谁不会做噩梦吗? n11 ……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n12 嘻嘻 有什么不好的,那谁又不会生气,指不定偷着乐呢哈哈哈。真是羡慕,就算是假追求,对那谁来说也是赚了啊~ n13 橘子 你想被直播? n14 嘻嘻 说说而已,那么较真干什么嘛~ n100 小天使 我回来了,第一手情报,院草得手了! n101 。 来惹来惹,得手的意思是我想的那样吗? n102 小天使 是呢。每天穿得那保守样,还以为真是个贞洁烈女呢。 n103 嘻嘻 另外两个要加油啊~ n426 小天使 三大墙头今天都表白了!你们知道那谁怎么回复的吗?她竟然说,她要考虑!真是笑掉大牙。 n427 嘻嘻 还真以为自己是灰姑娘了啊,你们说,要是她知道这只是一场恶作剧会怎样? n428 嘻嘻 如果是我,恐怕恨不得一死了之~真是丢人~ —— 叶因三人对视一眼,只听见咚的一声巨响,三人同时看向门外。 叶缘的手一抖,手机光照亮了地面上杂乱的脚印。所有的脚印都朝向一个方向——走廊! 叶缘将手机收紧口袋,和叶因、楚宁祈一起走出了门外。 走廊合金围栏上似乎还有未消散的手印状雾气。所有人的脑海中都浮起了同样的念头:或许在许多年之前,教室里的学生也像他们一样,在一声巨响中扭头转身,迈着迟疑的脚步聚在了围栏之前。 一颗颗好奇的脑袋探出护栏,向楼下望去。 撞入眼帘的是一具肢体扭曲的躯体。 她似乎还没有死透,躯体在黑暗中神经质般抽搐着,一滩滩黑色的血液从她的身下蜿蜒来开。 “啊——” 叶因心跳漏了一拍,随后听见紧接着尖叫声之后的那一句:“宁意掉下去了!” 声音是从楼上传来的。 . 邵缕说宁意是萧辕失手推下楼的。 可是萧辕死也不认。他眼底是破碎的惊惧,看见叶因,他见鬼一样慌忙摆手:“不是我!不是我!我的手根本就没有碰到宁意!” 邵缕满脸泪水,死死瞪着萧辕:“不是你,还能是谁?” 萧辕哆嗦着,颤抖着,忽然鼓起了勇气,指着叶因:“是他们!一定是他们!我看见楼下探出一只手,将宁意从栅栏间隙中扯了下去。你们刚刚在六楼,一定是你们!!” 柳类笛脸色不太好看,强撑着反问:“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从栅栏间隙中钻过去?” 萧辕连声道:“我没有骗人,是真的!不信你们看啊!!” 说着,他手忙脚乱地打开手机自带手电筒,将白色的光束打在了栅栏上。生锈的铁栅栏上挂着一片被鲜血染红的衣角。柳类笛和邵缕的脸色皆是一白,这片衣角正是宁意的。 “可是,这怎么可能?”邵缕不可置信地呢喃道。 萧辕神情有些疯癫:“怎么不可能?不然桂故士的脑袋是被什么东西拧掉的?”他大剌剌说出了众人心底的恐惧,“这个地方就是有鬼!” 说着,他又仇恨地盯着邵缕,趁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像一头猛兽一样扑了上去。邵缕毫不意外地被萧辕扑倒在地,这个娇弱的少女在萧辕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萧辕双手捏住邵缕的脖子,逐渐收紧,发疯一样重复喊着:“就是你,你为什么要提议来美术楼探险?如果不是你,我们也不会出事!都怪你!!” 邵缕感觉氧气逐渐从胸腔中挤出,她的嘴巴大张,眼睛向上翻去,喉咙和气管火辣辣的疼。在她以为自己要死过去的时候,有人一脚踹开了萧辕。 邵缕捂着自己的脖子,连连咳嗽几声,才发现是柳类笛。 柳类笛连扇了两巴掌,将萧辕扇得发懵,才开口道:“冷静一点,现在我们必须互帮互助。” 邵缕眼底酝酿着眼泪,也冲萧辕点点头。 在三人转过头向叶因几人看来的时候。 叶因一行都默不作声地后退了一步,和npc们划开了距离。 无他,怕被他们 -- 第一 柳类笛和萧辕的视线却没有落在叶因三人的身上,而是跃过了叶因的肩头,落在了三人身后的虚空之中。两人脸色也变得有些古怪。 叶因心里咯噔一下,飞快扭过头,捕捉到楼道口一闪而过的白色裙角。 “跟上!”叶因率先迈开了步子。 萧辕和柳类笛对视了一眼,也跟了上去。唯有邵缕面露犹豫,落后一步。 白色背影将他们引到了四楼,转过楼梯间转交,走廊上已经看不见那人的身影。唯有四楼对应的教室房门大开,无声地邀请着所有人的入内。 叶因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她轻轻将门推开,教室的床边站着一个少女。 她穿着白色的长袖连衣长裙,夜风将她繁复的裙摆卷起,露出了她光裸小腿上的一块红色疤痕。 叶因的目光在疤痕上一扫,随后冷汗一下子落了下来。 她感觉一股玄而又玄的气团将她包裹,双腿不受控制地向教室中走去,身边的浓重夜色逐渐暗淡,天边晕染开了一层层橘色的夕阳余晖。 女生背对着阳光,面容像蒙了一层晶莹的薄纱一样模糊,她的嘴唇张合,声音被风推到叶因的耳畔,如同风铃声,轻灵飘渺:“你是谁?” 叶因的脑海中闪过百般念头,恐惧包裹了她的心脏,最后她选择稳妥起见:“我是来帮助你的人。” 女生觉得这个答案可笑,轻轻笑了一声:“想要救我的人多了去了……又有哪个成功了呢?” 她向叶因伸出手,做出邀请的姿态:“你不如来陪我。” 叶因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缓慢举起,落在了对方冰冷的掌心。 【剧情一(开启)】 所有的颜色向女生背后的窗口回溯,叶因的双脚腾空而起,也被吸了进去。 与此同时,她在幻境之外的身体一软,被楚宁祈眼疾手快地捞了起来。一道火焰箭从女生的脸颊擦过,卷起了她的一缕头发,火光照亮了女生的五官。叶缘的瞳孔紧缩,下意识回头看向了邵缕。 邵缕的神情呆滞,脸上缭绕着一层黑气。 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女生笑了一下,仰头从窗户穿透而过,所有人都听见了她的声音:“想救她,就替我报仇。” 天光乍亮。 整栋美术楼响起了热闹的人声,一个背着单肩包,作九十年代打扮的男生推开了房门,看着教室中的几人,疑惑道:“你们是谁?” “杀了他们。” 楚宁祈捕捉到女生最后一句话,脸色变得十分不好看。 身后涌进来的学生十分逼真生动,就像一个个真正存在的人类一样。 而叶缘的手里,多了一本日记本,风卷动书页,发黄的日记逐渐展开。 他们也听见了系统的提示音:【剧情一(开启)】 【提示:若一方未完成剧情,双方剧情失败!!】 楚宁祈的手指动了一下,下一刻,化作一道虚影飞速靠近了邵缕。邵缕后退两步,原本拦在她身后的栏杆忽然变得透明。一声尖叫过后,她如同落叶一样从楼上直直坠落,和宁意合二为一。 七楼响起了尖叫声:“她跳楼了!她死了!!” “卧槽,好可怕。这点承受能力都没有。” “……” 楚宁祈抬头看了楼上一眼,对叶缘说:“上楼。” 叶缘点点头,美术楼的时间倒退,回到了画中少女跳楼的那一刻。线索或许在楼上! 可柳类笛和萧辕不敢上楼,他们惊恐万分地看着楚宁祈和叶缘。 楚宁祈心里咯噔一下,低声道:“抓住他们。” 下一刻,不好的预感应验。柳类笛和萧辕连滚带爬地大喊道:“杀人了!!!” 走廊上所有学生都僵着脖子转过头来。 . 周围的世界是色块组成的,叶因站在一个陌生的路口。眼前漂浮着一个半透明的选择框: 【滴——欢迎来到画中世界。】 【现在为北京时间:14:00,距离你死亡还剩3小时。】 叶因抬起手臂,看见自己身上穿着白色的长袖连衣裙,脚下踩着一双白色帆布鞋。展开人物图标,她已经变成了一个叫做朝阳的女生。 朝阳,朝阳,这是一个多么充满希望的名字,可是拥有这样名字的女生却浑身布满红色的丑陋疤痕。正因为这一身的疤痕,她不得不每天穿着长袖的及脚踝的连衣裙。 一个男生向她走来,男生头上顶着名字框和任务介绍:【秦耀钧(美术院院草)】 但是男生的面容是有色块组成的,完全看不出原本的英俊。他停在了叶因的面前,扯动面部色块,露出了了一个可笑的表情。 【秦耀钧:昨天晚上你去哪里了?怎么不接我电话?】 周围响起咔擦声,周围有闪光点闪动,看来有不少人在偷拍。 这么明显的偷拍,朝阳不可能发现不了。 选择框弹了出来【请回答秦耀钧的问题:】 【a.对不起,昨天我不舒服,就在寝室呆着。】 【b.你怎么还有脸来找我,我什么都知道了。】 叶因愣了一下。直觉上,按照朝阳给人的感觉,这样的一个不起眼不合群胆小懦弱的女生在当时多半不会选择和秦耀钧起冲突,a选项很可能就是朝阳的原答。 但是看到b选项,叶因觉得朝阳或许已经知道了什么。 她自然会选择b。不管是为了套话,还是为了让既定剧情偏离轨道。 【朝阳抬起头直直看向秦耀钧,那张小脸上泛起了和以往不一样的光泽。这叫秦耀钧都愣住了,他这时候才发现,这个女生长着一张比想象中更好看的脸。朝阳接下来的质问更让他觉得意外,他倒是不慌张,仅仅是惊讶,究竟是什么让这个女生变得如此的……勇敢?原谅他用了这样不合适的形容,勇敢二字是他脑海中蹦出的第一个想法。】 当一长段旁白在叶因的脑海中响起的时候,叶因不免有些无语。 说实在的,这么复杂的表情在秦耀钧一张色块脸上完全体现不出来。 【秦耀钧摸摸朝阳的发顶,露出了一个阳光的笑容:你在说什么啊。你是知道了我给你准备的生日惊喜了吗?】 叶因心想:不得不说,这个秦耀钧的脸皮也是够厚的。 【朝阳有些动容,但是想到昨天晚上在论坛上发现的东西,还是忍住了这一点感动……】 叶因:“……”看了论坛还能感动,她不叫朝阳应该叫圣母吧! 不过到这里,问题就来了。这么一个善于感动自己的圣母,啊不是,朝阳为什么最后会选择跳楼自杀?这和她本身的思维逻辑是相悖的。毕竟对她来说,诸多苦难在她眼中可能都是考验,只要有一点(自以为的)善意就能让她的生命充满积极向上的活力。 还是说,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促成了她的死亡? 【朝阳看向秦耀钧,开口回答道:】 【a.我知道你们联合骗我的事情了,希望能得到你们的道歉。】 【b.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就在明天的,你真好,看来是我误解你了。】 叶因选择a,刺激一下秦耀钧,看看能不能套出另外的线索。 【秦耀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本好拿捏的小白兔竟然一夕之间变得这么硬气,这个样子看起来顺眼许多。】 这般想着,秦耀钧的画风就变得莫奈了一点。 叶因:“?” 【秦耀钧说:那只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罢了。我也不是策划人。】 这家伙对自己看得顺眼的女生报以了春风般的和煦。 他摸摸自己的鼻子,弯腰侧在叶因的耳边低声道:【我也不知道谁对你意见那么大。不过想想也觉得合理,毕竟,你自己知道你的第一是怎么得来的。】 说完,他邪魅一笑,向叶因招招手,转身离开了:【下次联系。】 什么意思? 叶因的右眼皮一跳。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同学间的恶意并不出凭空而来的。每个人口中调侃般的“第一”原来还有另外一层含义。 系统选择框再次出现。 这一回,是一个地图。地图上所有的建筑物都可以点击。 叶因犹豫了一下,选择了【7楼画室】。 色块小人两边的景色开始倒退,很快,朝阳就来到了七楼画室门口。那副流眼泪的少女刚打好草稿,调色板、刮刀都被丢在地板上,拉开的板凳上还留着余温。 美术室的后面放着几个立柜,每扇柜门上都贴着一张名牌。叶因走过去,很快在最角落找到了属于朝阳的那个柜子。 钥匙就在她的口袋之中。 柜子很高,放得下四开的素描纸。左手边的一捆就是朝阳平时的作业,叶因将作业打开。翻下去,所有的日常作业的角落都打着红色的触目惊心的c。 这并非一个学霸会拥有的成绩。 难怪,当朝阳得到专业第一的时候,迎接她的并非庆贺和友善,而是怀疑与排挤。因为,这样的成绩不该出现在如此平凡的人身上。 所有人都怀疑,朝阳找了代画。 用期末第一的好成绩,抢走了本属于别人的奖状与荣耀。 ※※※※※※※※※※※※※※※※※※※※ 补昨天,还有一更 -- 日记本 “哐!哐!哐!” “里面的人快开门!!” 男厕所的门被楚宁祈和叶缘堵住,叶缘浑身使劲,表情扭曲,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楚、楚宁祈,异能和道具都用不了了,现在我们怎么办啊?” 楚宁祈表情屹然不动,如果不计较他额头上渗出的星点汗珠的话,根本看不出他现在在经历着什么样的危机。 外面的学生真疯狂,一个个从自己的文具袋里拿出美工刀,双眼中透出森冷的寒光,盯着他们的目光犹如看待猎物一样。 楚宁祈飞速环顾了一眼四周,伸腿勾起了一跟拖把,将其卡在了门把手上:“我们得离开这里。” 说着,他推开了窗户。 冷风一下灌了进来。叶缘哆哆嗦嗦地问道:“离、离开?从窗户吗?” 站在窗口的男人微低下头,倒灌进来的天光勾勒出了对方的宽肩窄腰,这是一副极具爆发力的躯体。他能够顺着管道和窗口成功从七楼到达一楼这一点,叶缘丝毫不怀疑。 但是,他怀疑自己啊! 楚宁祈却没给他考虑的机会,刚刚的那句话是一句陈述句,也是一句命令。他回过头看了叶缘一眼,漂亮的眼睛中闪过一抹野兽般的淡漠。随后,他纵身跃下。 叶缘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扑到窗前,探头望去。 只见楚宁祈钩住水管,几个纵跃,稳稳当当落在了楼下的单车棚顶。随后,他抬起头,冲他招了招手。 这可真是…… 要命! 只听见身后的木头拖把杆发出了咔擦一声,群情激愤的追杀声几乎破门而入。叶缘一咬牙,学着楚宁祈的样子跨出了窗台,踩着窗沿下的墙壁突起,挪到了消防水管旁边,紧紧抱了上去…… 风轻轻在他身上撩拨着。 叶缘成功地,定身了。 他无比心酸地想:“他果然是个废物。” “咔咔。” 他心里腾起不详的预感,下一刻,他眼睁睁看着将消防水管固定在墙壁上的长钉缓慢地以不容抗拒的姿态从水泥墙体中抽了出来。 他真的会摔死的吧! 终于,消防水管不堪重负地断了。 叶缘眼前天旋地转,双手却紧紧抓住水管不敢动弹。断开的消防水管在空中弯曲成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弧度,叶缘的身子慢慢躺平。背后的衣服被风掀开,冷风摩挲着他的脊梁骨。 楼下传来了楚宁祈的声音:“松开手,在空中调整一下姿势,你离车棚只有三层楼高,姿势正确的话受伤几率不大。” 叶缘欲哭无泪:“你当我是猫啊!” 楚宁祈在单车棚上冷静地提醒道:“水管要断了,你准备一下。” “三,二,一。” 叶缘:“啊——” 他松开水管,双手双脚在空中胡乱挥舞。一不小心在虚空中调转了姿势,一不下心以安全的姿势着路,一不小心从单车棚上滚落下去,扑进了温暖熟悉的大地母亲的怀抱。 楚宁祈跳下单车棚,蹲在叶缘的头顶,低头看着他:“这不是挺好。” 叶缘表情都惊恐到麻木了:“不,我感觉自己现在很不好。” 楚宁祈:“……” 过了一会,他提醒道:“友情提示,那群疯子刚刚看到你从楼上跳下来了。估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找过来。” “……”叶缘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我现在好了,我们赶紧走吧。” 楚宁祈站起身,从口袋里拿出了日记本:“下一站,体育馆。” 走在路上,叶缘才知道,这家伙利用他在空中苦苦挣扎的时间快速阅读了一下死者的日记本。 死去的少女叫做朝阳,为二年级油画生。 除了上学期的期末考拿了专业第一之外,其他作业都做得一塌糊涂。简而言之,这是一个名不符其实的第一。 楚宁祈直言,比起朝阳的日常课后作业成绩,她的记叙文和散文反而更胜一筹。 叶缘默了一瞬,问起朝阳的记叙文能力。 楚宁祈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一般般。” 叶缘:“……”行吧,就是美术更差的意思呗。 楚宁祈翻开日记本,面无表情地念了起来: 【我是一片活在阴影之下的阳光。赞美不属于我,世界不属于我。】 叶缘嘴角抽个不停。楚宁祈冷冷地瞪了叶缘一眼,将日记本递到了叶缘的手里:“你自己看吧。” 叶缘接过日记本,嘴贱地问了一句:“如果现在跟你站在一起的是我姐,你还会不会继续念?就像你刚刚那样,面无表情地念少女非主流言论。” 楚宁祈的目光逐渐变得危险。 叶缘举起手,立马怂了:“当我没问。”过了一会又小声嘀咕了一句,“我赌你会继续。” 楚宁祈的眉心皱了皱,他才不会呢。 【他从巴士背后的阴影中走出来,撞偏我的肩膀,趁机将自己手中的咖啡打湿我的衣袖,用蹩脚的演技向我搭讪。 他说,他叫做秦耀钧。 我知道这个名字。他是我们学院的院草。 我从不幻想偶像剧的情节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更何况,我清晰地从他的双眼中看见了闪烁的恶意的火花——这是一个别有用心的人。】 叶缘合上书页,惊讶道:“她心里一清二楚?” 楚宁祈示意叶缘往后看几页。 叶缘更加惊讶:“她还摸清了对方的日常,下午……体育馆篮球场,【无聊的展现雄性魅力的舞台,空气中充斥着难闻的汗水,和女生们无处安放的视线】。” “所以,我们现在要找秦耀钧。” 楚宁祈点点头:“日记本后面都是空白的,估计日记本后面的内容在我们找到秦耀钧之后才会出现。” 他顿了一下:“最重要的是,我现在一点都不认为朝阳是因为论坛里那个恶作剧而自杀的了。” 因为,她才是那个冷眼旁观的观众。 体育馆和美术楼分隔在校园的两端,楚宁祈和叶缘坐着校园巴士,花费十来分钟到达体育馆门口,终于找到了朝阳日记中【无聊的展现雄性魅力】的篮球场。 一眼,两人就在篮球场找到了秦耀钧。只不过这时,本该在球场上挥洒【难闻的汗水】的男生并没有打球。而是目光呆滞地坐在观众席上,连有两个人接近自己都没有察觉。 叶缘坐在了秦耀钧的身侧,用自己不熟练的社交礼仪打了一声招呼:“兄……弟?” 秦耀钧无知无觉,叶缘凑过去看了一眼,才发现他刚刚收到了来自同学的信息。 雪白的屏幕上,只有孤零零一条: “朝阳跳楼了。” 迟来的负罪感将这个男生包裹,最喜欢的篮球孤零零躺在脚边,他却感觉自己的内心却如同荒原一样寂寥。 楚宁祈也看见了这条信息。他半蹲下身,忽然开口:“你对她很愧疚?” 秦耀钧被吓了一跳,转过头木楞楞看着楚宁祈,半晌后,眼角滚下一滴眼泪,声音哽咽:“我……我不知道。” 楚宁祈平静的目光,让他觉得自己的内心被人看透了,他更加羞愧。 过了一会,秦耀钧听见这个陌生的男生说了一句:“她不是自杀的。” 迟钝的感官慢慢回溯,他不可置信地开口:“不可能。” 叶缘将日记本递给他:“你自己看,她一开始就知道你接近她别有目的。” 秦耀钧迟疑地接过日记本,一字一句地看了过去。过后,他变得十分恍惚:“可是,她表现得……就像是从来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 楚宁祈和叶缘对视一眼,回过头,认真地看着秦耀钧,尽力展现出自己的可靠可信:“你可以把你知道的关于朝阳的所有事情告诉我们吗?” 秦耀钧半天才回过神,郑重地将日记本交还到楚宁祈的手中:“可以,当然可以。作为交换,你们能把查到的隐情告诉我吗?” 他垂下脑袋,露出凌乱的发顶:“不管她是不是自杀,我都对不起她。有需要的地方我一定帮忙。” 楚宁祈点点头:“谢谢了。” 在秦耀钧的形容中,朝阳是一个善良到懦弱的圣母。不管周围的同学怎么取笑她,她都只是缩着脖子怯懦地笑笑。 秦耀钧曾经忍不住劝对方硬气一点。但是朝阳不为所动,甚至说出了圣母标准言论:“他们也不是故意的,毕竟我也没有受到实质性伤害……还是算了吧。” 至此之后,他就打消了劝说朝阳的念头,专心致志地进行起了自己的攻略游戏。 “不过,”秦耀钧皱眉,有些犹豫,“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和她地死亡有没有关系。” 在楚宁祈和叶缘鼓励地目光下,他压低了声音:“上学期得到专业第一好成绩的那副油画,一定不是她自己画的。” 楚宁祈的脑海中灵光一动,问道:“我们可以看看那副得了专业第一的油画吗?” 秦耀钧点点头:“当然可以。优秀作品都被放到了展馆里,我现在就可以带你们去看。” 走了两步,秦耀钧折返回来,将地上的篮球抱起来,珍而重之地拍去上面的灰尘。 楚宁祈问:“那幅画大概是什么样的?” 秦耀钧回答道:“是一幅肖像画。” ※※※※※※※※※※※※※※※※※※※※ 读者“南冕”,灌溉营养液+10 谢谢! -- 廖乔 肖像画放在高清玻璃罩子之中,笼罩在一束白色的光芒之下。画上是一个抱着画笔的女生。她站在窗口,一双大眼睛渴望地望向窗外。 画的名字就叫做朝阳。 秦耀钧看着肖像画说:“你们觉不觉得这幅画十分压抑。” 没有丝毫艺术细胞的楚宁祈和叶缘:“……” 秦耀钧没有得到回应,急于向两个“看起来很可靠”的陌生人证明自己,他的指尖在玻璃罩子上划过:“你们看这幅画的背景,光线十分缭乱错杂,再看这双看似充满希望的双眼,眼中的分明是绝望啊!” 很显然,迎接他的依然是一阵死一般的沉默。秦耀钧绝望地摇摇头:“算了,不为难你们了。就这样跟你们说吧,如果这幅画真是出自朝阳之手,我恐怕不会相信你们手里的那本日记本——这幅画的作者传递着深刻的绝望。” “甚至,我觉得小女孩看得不是朝阳,而是落日……她站在一天日夜交际之时,生命正沉沉地堕入无尽黑暗之中。” 说到这里,秦耀钧叹了一口气:“说得我更加愧疚了。” “当时,你为什么会升起恶作剧的念头?”楚宁祈问道。 秦耀钧定定看着肖像画,过了很久才转过头,脸上是不加掩饰地困惑:“我不记得了……所有人都在起哄,说这个主意不错……对啊,这么恶毒的想法,我怎么就实行了呢?” “另外两个男生呢?你认识吗?” 秦耀钧连忙点头:“认识,我都认识。廖乔,之前的第一,据说和朝阳是老乡。” 秦耀钧摸摸后脑勺:“……你是在怀疑他吗?” . 叶因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目光落在了旁边的柜子上,柜子上的名牌是:廖乔。 【廖乔(班草,朝阳小学同学)】 柜门并没有上锁,叶因犹豫了一下,拉开了柜门。一打开,柜子里就调出来了一打满分作业。 身后传来了冷淡的声音:【廖乔:你在干什么?】 被当场抓包,叶因有些尴尬地收回手。 哪知她后退两步,直接撞在了廖乔的怀中。白色的代表连衣裙的色块很快和灰色的色块融合在了一起,一只色块手臂抓住了叶因的手腕,头顶上落下了廖乔的声音: 【你准备偷我的作业吗?】 【真是可笑,你竟然活成了一个小偷的模样。】 【廖乔的声音中透露着冷淡和厌恶,紧紧箍住朝阳手腕的手也不自觉加大了力气。直到朝阳轻轻呼痛,廖乔才松开手。】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是叶因真的很想吐槽,这种心理活动和语气都以字幕旁白的方式表现真的拉满非主流效果! 但是系统并不能捕捉到叶因内心的吐槽。 【朝阳转过头,一把推开廖乔。眼中不由自主地晕起了水雾,她很想质问廖乔现在为什么对她这么抵触,但是她想到了(哔——),最终选择了缄默不语。】 作为字幕,还要消音真的过分了! 【朝阳离开了教室,廖乔并不准备追上。他只是静静看着朝阳的背影,似乎在透过这道背影怀念另外一个灵魂。】 【而在这个时候,他收到了来自秦耀钧的信息,知道朝阳已经知晓他们恶作剧的事情。】 【但他把手机揣回了口袋,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地图再次展开。 . “叩叩。” 寝室房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一个睡眼惺忪的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这位同学揉揉眼睛:“你们找谁?” 秦耀钧笑着回答:“廖乔在寝室吗?” 廖乔室友摇摇头:“不在,回家了。” 叶缘:“什么时候回家的?” 廖乔室友打了一个呵欠有些不耐烦地回答道:“就在刚才,十分钟前,收拾了行李,回家了。” 楚宁祈和叶缘对视了一眼。 朝阳“自杀”的消息传遍整个校园,在这个关头,廖乔却选择离校回家,没有一点内情似乎都说不过去。 秦耀钧尝试拨打廖乔的电话,也以失败告终。 他挠挠后脑勺,问楚宁祈和叶缘:“不如,我们先去找陈效?他是雕塑系的系草。” 叶缘:“……也是和你们一起的?” 秦耀钧有些尴尬:“是啊,我们就是这么无聊。” 陈效倒是很快就接通了电话,同意在校园门口的奶茶店见面。 日记本这时也出现了新的笔迹。在秦耀钧的记录的后一页出现了一句话: 【你不知道,你一直看得都是我。】 随后空白了几页,来到了陈效的部分。 【雨天,温柔的白衬衫学长递过来一把透明雨伞。撑开雨伞,雨滴在伞面上溅开无数道温柔的痕迹。这恐怕是所有女生都无法抵抗的心动。】 【不过,不是我的。】 【因为我知道你们别有所图。让我想想,你们或许是想让我滚出这个校园。或者……恶意萌生于看不见的虚无。人类可以从呼朋引伴地作恶中找到最原始的快感。恶才是所有人的灵魂。】 很明显,朝阳不仅知道秦耀钧在骗她,也洞悉了陈效的虚伪。 秦耀钧抹去额头上的汗珠,对两人道:“她不会看见那个帖子了吧。我们从来没有见到她玩手机,但仔细一想,现代人怎么可能不玩手机呢?” “帖子是谁发的?”叶缘开口问道。 秦耀钧摇摇头:“不知道,我们三个都不知道。” 他垂头丧气:本来恶作剧的念头就是莫名其妙出现的——看见陈效了,你们去问他,他会给你们和我一样的答案。我们与朝阳无冤无仇,非常突然就做出了恶作剧的决定。” 正如朝阳的日记本中记叙的那样,陈效是一个温柔款的学长。看见来人,他率先起身,冲三人打了一声招呼。 他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都似乎成为了温柔的化身,他镜片之后的眼睛带着微笑的弧度,但眼里蒙着一层困惑的悲哀:“听秦耀钧说,你们觉得朝阳不可能是自杀?为什么会这样想?” 朝阳的日记本中也有陈效的日程表。对于陈效,她甚至还做了分析: 【这是一个罕见的冷静清醒之人,想到他也会加入那个无聊的恶作剧,我其实有几分意外。】 陈效看见记录的时候脸色也没有大变,只是撑着下巴道:“的确,我是受到了某些煽动才会参与这一场——无聊的恶作剧。”他咬重了无聊二字。 “是谁?”楚宁祈问道。 陈效:“我们的原第一,廖乔同学,不过他已经回家了,你们大概没有找到他。” 顿了顿,“对了,和我们不一样,廖乔貌似从来都不觉得朝阳的第一是作弊得到的,他倾向于认为朝阳之前乏善可陈的作业仅仅是藏拙……” 陈效的眼底带着平静的了然:“或许,他和朝阳不仅仅是同乡。” 奶茶店的玻璃上倒影出红蓝灯光,警车和救护车依次驶入校园。 陈效注目:“这一次又发生了什么吗?” 话音刚落,两人的手机同时一震。不同的人将同一条消息发到了陈效和秦耀钧的手机上:“廖乔死了。尸体刚从校园人工湖中打捞上来。” 朋友的死亡比朝阳的死亡更有实感,陈效和秦耀钧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一行人赶到了人工湖周围,人工湖周围已经拉起了警戒线。隔着人头,能够看见地上的打捞起来的尸体。 廖乔是从人工湖旁边的一个隐秘的小树林岸边跳下去的。这片树林没有摄像头,鲜少人经过,一直是情侣们的约会圣地。 先被发现的是藏在灌木丛中的行李箱,随后廖乔的父母打电话到学校,报告了自己儿子的凭空消失。 随后在学校调监控的老师找到了廖乔的踪迹,他的身影最后出现在人工湖旁边的小树林边。找过去的老师找到了廖乔的行李,还看见了人工湖水面上漂浮着的一只人字拖,大感不妙,一通电话拨给了派出所。 廖乔的父母已经接到这通噩耗,订了最近的航班向c市赶来。 秦耀钧擅长社交,很快从人群中打听完消息回来:“据说,廖乔的手机没找到。也不知道是被人拿走了还是沉在了湖底。” 说完,他一耸肩,看向楚宁祈和叶缘:“都怪你们,害我现在总往他杀的方向思考。” 楚宁祈却在思考,廖乔死前的行动轨迹,直觉告诉他,如果廖乔真的是恶作剧的策划者,那他的死亡一定有隐情。 是在他们的视觉盲区的隐情。 【监控视频】 脑海中响起了系统的声音,楚宁祈从口袋中摸出了手机,发现自己的手机主屏幕上多出了一个app图标。 找了一个借口告别陈效和秦耀钧之后,楚宁祈和叶缘点开了app。所有能够捕捉到廖乔身影的摄像视频都被保存在文件夹里。 廖乔室友给出的信息有偏差。廖乔并不是在得知朝阳死亡的时候才决定离校回家的,而是从早上就开始收东西准备,仿佛他早已知道朝阳的结局一样。 离开了寝室楼之后,他并不是直接来到人工湖,而是到了美术楼。美术楼里一个人都没有,他撬开了消防通道的后门,将行李箱放在楼下,轻手轻脚来到了七楼。 他径直走向了副本中存放《流眼泪的少女》的那间美术室。 -- ⓍdγBz.℃δм 照片 画室的房门大开,廖乔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才走了进去。画室里没有监控,更无从得知他在里面到底干了什么。在将近十五分钟之后,廖乔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画面之中。他行色匆匆地从画室里走了出来,随后离开美术楼去往湖边。 两人将这段视频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都没有看出什么异常。 可是内心的怀疑却越来越重。 此时距离朝阳跳楼身亡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两人沿着廖乔的行动轨迹重新来到了美术楼。被封锁的美术楼十分安静,逐渐有了副本一开始的样子。廖乔离开七楼画室的时候并没有关门,楚宁祈和叶缘来却发现,原本大敞的画室房门已经被关上了。 打开门,先映入眼帘的正是那副《流眼泪的少女》。 画布上的颜料犹泛着光泽,画笔被隔着在旁边的桌子上,这幅画刚刚才完成。 楚宁祈走到画布之前,从地上捡起了一张残缺的照片。照片被撕成两半,画面仅剩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生对着镜头露出灿烂的笑容。 楚宁祈将照片翻转,看见背后一个行云流水的“朝”字. 这次,地图上出现了新图标【奶茶店(可偶遇陈效)】。 叶因犹豫一瞬选择前往奶茶店。 远远地,就能透过奶茶店的落地玻璃窗看见一个身着白衬衫的身影。看见“朝阳”,男生微微坐直了身子,冲“朝阳”招了招手。 这便是三墙头的最后一位——温柔款学长陈效了。 一见面,陈效就对叶因使用了摸头杀,歪着脑袋笑盈盈地问道:【朝阳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发生了什么糟心事可以和学长讲哦。】 可惜,对着一张画风潦草抽象的面孔,叶因很难产生别样情绪。 系统字幕适时弹出: 【朝阳轻轻摇头,困惑又伤心地望着陈效,问道:】 【a.我一直拿你当哥哥看,你怎么能骗我呢?】 【b.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你会参与这场无聊的恶作剧。】 这一回,两个问句的含义竟然大同小异。但是参考朝阳的圣母性格,叶因认为a 更像朝阳可能说的话,故而她选择了另一个选项b。 【听见朝阳这样问,陈效愣了一下,但并不是十分意外。他似乎从来不认为朝阳是一个迟钝愚笨的女生,他托着下巴思索片刻回答道:朋友所托。】 【朝阳的心里浮起不详的预感,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拳头重击了一样,全身上下瞬间被疼痛席卷,她哑着嗓子问道:是谁?】 【尽管她其实很清楚,对她如此“怨恨”的人除了那人之外不作他想。可是,她还是执意听个清楚,自虐般地决定从别人的口中听听那人对自己的冷漠。】 【不出所料,陈效回答道:是廖乔。】 三个字在虚空中闪烁了片刻,突然被一串加粗的红色字体取代【距离你死亡还剩:一小时三十分钟。】 时间迅速消减,眨眼之间就少去了十分钟。 叶因心下一惊。倒计时加快了,难道是她刚刚的选项触发了什么? 陈效还在慢悠悠地讲述着:【朝阳学妹,你知道廖乔说过一句什么话吗?他十分笃定,说你的期末作业才是你原本的水平,你平时只是虚伪地藏拙罢了。你能告诉我他这样笃定地原因吗?】 眼前失真的画面逐渐变得清晰,在巨大的紧迫感之前,叶因脑海中灵光一现:“难道说,在跳楼之前,朝阳问出的问句正是她选择的这一句——‘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你会参与这场无聊的恶作剧。’” 但是朝阳本不该这样清醒,她糊涂,她无能,她过分善良且识人不清。 叶因不受控制地后退了一步,心中翻起惊天骇浪。 如果一开始她接收到的所有信息都是错误的……如果从一开始朝阳就知道这是一场恶作剧?她不敢继续这样假设下去,因为只要这个假设成立,朝阳就必不可能自杀! 她是一个清醒的看客! 陈效伸出手,想要扶着叶因的肩膀:“朝阳?你脸色好难看。” 带着温度的声音灌入叶因的耳中,周围的景象被揭开了表面的薄纱,变得触手可及的实在,叶因甚至感受到了落在自己皮肤上的阳光的热量。 她慌张地推开陈效的手:“失陪!” 陈效的手停在半空中,看着女生仓皇逃离的背影,半晌,有些疑惑地摸了摸下巴. 楚宁祈抬起头,迎着黄昏,忽然开口道:“如果朝阳从头到尾就知道恶作剧的存在,说明她根本不是因为众人的取消排挤自杀的,杀人者不是愚昧的从众。朝阳和学校的同学交往不多,交际较多的表面上只有三个人——秦耀钧、陈效和廖乔。” “秦耀钧没有杀人动机,陈效也不像会动手杀人自毁前程的人,唯一有动机的廖乔已经死了。” “这说明,”叶缘张了张嘴,浑身鸡皮疙瘩都浮了起来,“还有一个人。” 楚宁祈看向油画,眯了眯眼睛:“还有一个疑点,你觉不觉得这幅画和《朝阳》的画风也太像了一点。” 这么一说,叶缘也意识到了不对劲:“难不成两幅画是廖乔画的,他以前不也是第一名吗?” “不对。”叶缘说完就自己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说辞,“如果真的是廖乔帮朝阳作弊,他就不会说出关于朝阳第一是真材实料的一番话了。” 更何况,两人在展馆也看见了廖乔往年的优秀作品,他的风格压抑黑暗,和这两幅画完全不一样。 叶缘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两幅油画作者和杀害朝阳的凶手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楚宁祈点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可是为什么他要帮朝阳画画?”叶缘不解地嘟囔道,“一个活生生的人又能藏到哪里去?” 楚宁祈重新打开监控视频,反复观看廖乔进入画室的那一小段视频。终于,他眼睛睁大,将画面暂停在了一个画面。 廖乔的脸此时正对着摄像头,叶缘和楚宁祈这才发现,廖乔不单纯是行色匆匆,他的脸上带着不可置信和莫大的悲伤。而最重要的是,在画室门口的地面上落下了一片小小的阴影,就像有一个人站在廖乔的身后一样。 “他……是来见人的。”颤抖的声音从叶缘的牙缝中挤了出来。 第四个人终于显现了自己的踪迹。 【提示:请玩家立刻前往c大人工湖,十分钟后有线索掉落。】 系统音同时出现在楚宁祈和叶缘的脑海。 两人对视一眼,将残缺的照片收起,立刻往人工湖赶去。 因为剧情需要,此时,本该封锁的人工湖周围已经看不见警方和围观群众的身影。楚宁祈和叶缘拨开警戒线走进了廖乔最后出现的小树林。 树林的泥地上布满了不同人的脚印,在一个草丛里藏着一张白色纸片,纸片的边角因为火烧而焦黑卷曲,画面的颜色因为高温而有些失真了。楚宁祈弯腰将纸片捡起,才发现这是手中照片的另外一半。 照片上站着一个男生一个女生。女生扎着双马尾,双眼看着镜头,五官和楚宁祈手中的另一半照片上的女生仿佛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一样。两人唯一的不同是,这张照片上的女生白色的裙角上有一点颜料的印记。而那个男生站在女生的右侧,和沾了颜料的女生隔出一个小臂的距离,目光越过身边人的头顶,偷偷落在……最左侧的女生身上,眼中是无法忽视地钦慕之意。 这半张照片背后也有署名,完全和楚宁祈手中的照片拼在了一起。 从左到右是朝暮,朝阳,廖乔。 摄于20xx年(十年前)。 朝阳写:【我是一片活在阴影之下的阳光。赞美不属于我,世界不属于我。】 【朝阳离开了教室,廖乔并不准备追上。他只是静静看着朝阳的背影,似乎在透过这道背影怀念另外一个灵魂。】 朝阳写:【你不知道,你一直看得都是我。】 或许,不应该称她为朝阳。 一个完整的故事逐渐成型。 んāíⓣāńɡsんцщц.íń(haitangshuwu.in) 照片站位从左至右:干净裙子女生、沾颜料裙子女生、男生。 背后名字从左至右:朝暮、朝阳、廖乔。 廖乔的眼睛看着朝暮,并和朝阳保持礼貌社交距离。 -- 青梅竹马 滴答—— 滴答—— 楚宁祈抬眼,向天空看去。天际橙黄色的夕阳余晖如潮水般褪去,咸蛋黄一样的太阳也逐渐回到当空。身侧的景象快速变化,两人重新回到了美术楼,来到了最开始的地方。热闹重新将两人包裹,楚宁祈却感觉浑身紧张到发冷。 距离朝阳自杀还剩三十秒。 楚宁祈和叶缘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为朝阳报仇。 此时,杀害朝阳的真正的凶手正准备作案。两人对视一眼,拔开双腿向七楼跑去。一声惊叫,最先冲上楼顶的楚宁祈心缓缓沉了下去,一个身着白裙的身影正向围栏之外坠去。 不要!!! 楚宁祈拼尽全身力气向那道身影冲去。 . 美术楼如同地平线上的庞然大物,张开血盆大口,将叶因渺小的身影吞噬。 叶因不记得自己推开了多少个挡在面前的同学,算不清在慌乱之中自己踩空了多少次楼梯。她耳边仿佛听见了倒计时的滴答声,但仔细一听会发现那是自己的心跳声。 终于,她深吸一口新鲜空气,来到了七楼。 她站在走廊的尽头,目光从走廊上一个个陌生的面孔上掠过。忽然,她瞳孔紧缩,目光停留在了一个白裙女生的身上。 女生背对着她,向走廊的另一端走去。 那道背影逐渐和朝阳的背影重合。 叶因的脚步慢下来,不知不觉中跟上了那道背影。 在绕过一个男生之后,女生忽然消失不见。叶因心跳停止一拍,停下脚步。 “让一让,让一让。”一个抱着一打画纸的女生用力撞开叶因的肩膀。 叶因不受控制地后退两步,背撞击在了走廊栏杆上,双手反撑在栏杆上,掌心冰冷一片。就在这时,她感觉有一双手用力推了一下她的双肩。 身后的护栏瞬间瓦解成光影碎片,叶因身子腾空向后仰倒。 视野急转间,她看见原本自己站着的地方出现了一道身着白色连衣裙的身影。白色连衣裙的裙摆如同浪花一样轻轻摆动,露出了繁复裙摆间的一点如同鲜血般鲜亮明艳的颜料。女生慢条斯理地拨开自己脸颊边的碎发,露出一张布满红色难看瘢痕的面颊。她微笑着望着叶因,脸上带着平静的假面,以掩盖底下毒液般的嫉恨。 无数念头在叶因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最后化成了浓烈的恐惧:她会摔死的。 她会死在这里的! 就在这时,她的手腕一紧,伴随着失重感骤然消失而来的是劫后余生的狂烈喜悦。她不由自主抬起头,想要看清救命恩人的面孔,却只看见一道逆光的冷峻轮廓。 眼睛逐渐适应光线,叶因终于看清了对方的容貌——是楚宁祈,她竟然不是太意外。 她意外的是对方血色尽褪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薄唇,那双平静冷漠的眼底似乎涌动着异样的情绪。他看着她,如同看待一个珍宝。她看见他轻轻地松了一口气:“抓住了。” 叶因的心脏停跳一瞬,心绪成了一团乱麻。 还未来得及分辨内心到底何种情绪,她就被楚宁祈一把拉起,紧紧抱入了怀中。 迎接她的是想象不到的温暖,叶因的手指动了一下,整个人都呆愣愣的。 楚宁祈这时才觉得不妥,立马将叶因放开,扭过一旁的脸颊上带着一层欲盖弥彰的薄红。 看见这一幕的叶缘额角一跳,他两手反扣着女生,恶声恶气地打散了两人之间暧昧的粉色泡泡:“两人,干点正事。” 叶因清咳一声:“先问问她是谁?” 楚宁祈垂下眼帘:“不用问了,她才是朝阳。” 叶因不看楚宁祈,目光灼灼盯着叶缘:“什么意思?” 楚宁祈也看着叶缘,言简意赅:“朝阳朝暮是一对双胞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朝暮顶着朝阳的名字生活,报了朝阳喜欢的专业。朝暮不会画画,所以平时作业成绩很低。期末第一的油画和画室的这副《流眼泪的少女》的作者都是隐藏在暗处的朝阳。廖乔从小就认识朝阳朝暮,所以笃定‘朝阳’的第一是自己原本的水平,但他喜欢朝暮讨厌朝阳,估计……在朝阳的欺骗下做了一些伤害朝暮的事情。” 叶因还是盯着叶缘:“我们还不清楚朝暮假扮朝阳的原因吗?” 楚宁祈冲叶缘点点头:“是的。” 叶缘:“……”_ 沉默片刻,叶缘沉着脸泄愤似的将地上的朝阳掐死了。 朝阳变成了一团黑雾,从叶缘的指缝中钻了出去,无数白雾从窗外涌入将三人聚拢在其中。 至此,剧情一完成。 白雾散去,叶因三人站在教室门口,教室的大门敞开。黑暗的教室中坐着两个紧紧相拥的身影。 一道闪电将教室照得通亮,也照亮了相拥的两人的面孔,竟然是萧辕和柳类笛。两人的脸被紧紧挤压在一起,脸颊两侧的肉都溢出变形了。 叶因指使小因将两人勉强分开,才发现两人中间抱着一具焦黑的骸骨。 仅仅是轻轻地挪动,较小骸骨就碎成了两半,空气中漂浮着难闻的木炭味。 仰倒在地上的两具尸体缓缓推动舌尖,从口中推出了一把钥匙。而失去了两人的遮挡,三人看见了摆放在地面上的两个铁盒。 萧辕和柳类笛口腔中的钥匙正好各自对应了一个铁盒。 楚宁祈和叶因同时打开了铁盒,从铁盒中飘出了两团彩色的光团,光团之间相互吸引,逐渐聚合在了一起。 画面中出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 竟然是廖乔和朝暮。 再遇之时,廖乔已经认不出小时候青梅竹马的朝暮了。他站在路口,冷漠地扫了一眼那道身影,毫不犹豫地收回了视线,两人之间隔开的距离筑起一道无形的高墙,将朝暮拒之门外。 廖乔在一个夜晚收到了一条来自不知名号码的短信:“可恶的恶魔夺去了天使的人生,她沐浴着阳光,即将创造属于自己的辉煌人生,却完全忘记了,天使已经长眠。” “你恨吗?” 廖乔的眼睛猛地睁大,在黑暗中神经质地四面环顾。深夜一点,寝室里的所有同学都睡着了,鼾声此起彼伏,他的后背却被冷汗浸湿了。 他将手机屏幕朝下盖住,翻身将自己卷进了被子之中。过了一会,他有转过身,重新按亮了手机:“你是谁?” 那人说:“我是天使。” 廖乔眨了眨眼睛,屏幕光照之下,不知道是不是叶因的错觉,总觉得他的眼眶已然湿润。 “你还活着?” 他问。 对方回答:“从物理角度来说,我活着。” 廖乔看着回复久久没有动弹,过了好久,才回答道:“我恨。我恨是她完好无损,我愿意帮助你。” 恶作剧随着最后一个句点拉开了帷幕。 他心中的天使是朝暮,恶魔是朝阳,却不知道眼前的“恶魔”本来是天使。 他说服了自己的同伴,竟然意外的简单。 三个心怀叵测的豺狼逐渐接近了天使。天使并非一无所知,她聪慧、通透,却出乎意料地默许了这种行为。 只有在面对廖乔的时候,她的眼底会透露出星点悲伤。 无数即将出口的话都被咽入腹中,无数翻腾的难以克制的情感都被藏在面具之后。她兢兢业业扮演一个愚钝的圣母,尽心尽力展现着自己的蠢笨的善良。 当恶作剧的真相被揭开的时候,她像一片脆弱的秋叶一样从楼上飘然落下,结束了短暂的生命。 廖乔那一天浑浑噩噩地走到了美术楼七楼画室前。 教室里坐着一个熟悉的背影,对方在画布之上描摹着精美的油画,画风眼熟到触目惊心。 她转过身,露出一脸难看的瘢痕,看着失魂落魄的他,心满意足地笑了:“是你,亲手杀了朝暮。” 短短一句话如同判词,将廖乔高傲地脊梁压折。他不可置信地离开教室,没有发现自己身后缀着一个鬼魅般的影子。 他手里抓着朝阳递给自己的照片,忽然收到了一条短信。 看完短信,他找到了前行的方向,这次的目的地是——人工湖小树林。 紧接着,站在水边的他被尾随的朝阳一把推下,廖乔不会游水,在水中挣扎几下最后缓缓沉底。 平静的湖面上浮起一串气泡。 画面逐渐变得黯淡,随后消散于虚空之中。 叶因的眉心却没有因此而舒展。伴随着一个谜团揭开,更多的谜团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所有故事看似已然自圆其说,实际上其后隐藏着许多难以解释的逻辑矛盾。 第一,也是最让人觉得奇怪的一个疑点,是朝阳一个大活人是怎么逃过老师、同学、甚至监控如同一个影子一样活在朝暮的背后的;第二,为什么朝暮要报朝阳喜欢的专业,放弃自己的人生;第三,廖乔生前收到的最后一条短信到底来自何人;第四,朝阳是怎么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朝暮推下七楼的,还是在走廊有护栏的情况下,难道朝暮是坐在护栏上等着朝阳动手的吗;房间里的那具较小骸骨也不知到底是谁…… 无数来自时间和空间的错乱感的交织,让这段故事相比于事实,更像一个充满着暗喻和艺术夸张的臆想。 -- ⓍdγBz.℃δм 朝阳 光影交错,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没那么清晰。随着光团一起消失的,竟然还有地上的那两截骸骨。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教室里就只剩下两具还未失去体温的尸体。 叶因若有所思地看着地上焦黑骸骨消失的地方,脑海中闪过了两幅面孔:朝阳和朝暮。 她想起了她们身上相似的红色瘢痕,又想起那个难以解决的疑问:隐在朝暮背后的朝阳就真的神通广大到得以不让学校的所有人看见吗? 还是说…… 她根本不存在?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就让她仿佛被雷劈了一样呆立当场,卡住的脑袋开始飞快运转,从疤痕想到骸骨,又从骸骨想到教室里经久不散的木炭焦味,随后想到了火…… “火?” 叶因眉心一蹙,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火灾?”耳边传来楚宁祈的声音。 叶因脑海顿时清明一片,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朝阳家可能发生过火灾!” 神秘人发给廖乔的短信里透露出:天使已经死去,而恶魔还存活在人世间。 “会不会,朝阳早就死了?”叶因迟疑开口,却越说越笃定,“朝阳死在了火灾之中,但是朝暮活了下来,她选择走自己双胞胎姐妹的人生道路——这是源头。”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幸存者要赔上自己的人生去完成另外一个人的梦想? 难道她愧疚? 朝暮为何要愧疚? 【剧情二(开启)】 系统的提示音示意叶因的猜测正确。朝阳的确死在了儿时的那场火灾里了,活下来的朝暮逐渐活成了朝阳的样子。 叶因和楚宁祈对视着,两人心底都还有许多疑问,所有疑问都缠绕在了一起,成了一团梳理不通的乱麻。不等两人想个明白,就听见脚下炸开一声巨响,整栋美术楼都跟着抖动了一下。随后,窗外翻滚而起浓郁的黑烟,一层层火星子乘风而上。 三人冲出教室,从走廊上往下一看。 大火就在脚下熊熊燃起。 来到三楼,才知道画室房门紧闭,烧红的单薄铁门被里面的人敲得哐哐作响,明明已经变形了,却纹丝不动。 可是门外的人救不了门内的人。因为他们清楚,此时的惨剧不过是许多年前那场惨剧的再现,是困住死去之人灵魂的梦魇。他们和火灾间隔的不是一扇铁门,而是几十年的时光。 “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女孩们的声音逐渐微弱,被噼啪的燃烧声吞噬,一同被吞噬的,还有她们的生命。 短暂的却漫长如一个世纪的一分钟过去,大火仿佛只是人们的错觉,消失得一干二净。画室的铁门恢复平整,空气中惊人的热量也消失不见,只有耳膜轻微的跳动可以作为女孩们挣扎求生的证据。 门,轻轻一推就开了。画室里焦黑一片,地上躺着两个虚影,一人晕倒在门口,而另外一人被压在房梁之下,浑身漆黑,肌肉在生理性地抽搐着。 活下来的是朝暮,死去的是朝阳。 上一刻还活生生的人,已经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哪怕知道这都是假象,还是让叶因一行心中升起一阵同情和悲凉。 现场没有什么多余的线索。 叶因却想了解更多,她拿出了一个道具【年代久远的翻盖手机:快打开,听听鬼的声音!】 【看着这款手机,‘囚犯’叶因心想,傻子才会使用这样的手机。】 “……”叶因默了一瞬,翻开了手机。手机信号格全空,但是旁边又多出一个模样奇怪的信号格,是全满的。“这大约是阳间信号全空,阴间信号全满。”叶因漫无边际地想到。 “叮咚——话费不足五毛,请立即充值。” 手机屏幕弹出一条短信。 看来只能打给一个鬼。 朝暮作为幸存者,显然比朝阳知道的事情更多。但是叶因却有些犹豫,朝暮的身上带着一种奇怪的违和感:如果朝阳真的死在火灾之中了,那他们已知的情节将完全崩溃——朝暮还得是自杀。 太多解释不清楚的疑团存在在朝暮的身上,让叶因不敢完全相信这个女生。 那就只能拨给朝阳了。 接起电话的果真是一个女孩,她音色稚嫩,语气中透露着天真和活泼,完全不像一个因为被剥夺人生而心生怨恨的人:“你好?” 楚宁祈和叶缘都紧紧盯着叶因,眼中流露出几分紧张。 叶因:“你好,是朝阳吗?” 小女孩笑了,笑声如同银铃一样清脆悦耳:“我是朝阳,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叶因深吸了一口气:“或许有点唐突……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告诉我们当年那场火灾发生了什么?” 话筒另外一端的朝阳沉默了下来,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不会开口的时候,她忽然回答道:“可以。” 虽说想朝阳答应下来,但真的得到了朝阳的答应,叶因又愣了一下。 朝阳不知道话筒这边叶因的纠结,只是径自讲述起来。讲起这件事,小女孩的声音里难掩低落,但又因为死去的时间太久,伤痛又被记忆蒙上了薄纱,变得不太真切,“那天,只有我和姐姐在家。我在房间里画画,姐姐在客厅里看电视。” 真的是看电视吗,为什么空气中还漂浮着烛火的香气? “……后来,客厅里不知道为什么起火了,姐姐很着急使劲拉着我逃跑。我起身,慌乱间踢倒了脚边的油罐。” “油浸湿了地板。” 真的是她踢倒的吗?为什么她的记忆中光裸的双脚什么东西都没有触碰到? “火遇到油,一下子烈了起来。妈妈这时候从外面买菜回来,吓得将菜篮子往地上一丢,想都没想就冲进来救人。姐姐脚崴了走不动,妈妈就抱起了姐姐。我跟在妈妈后面。” “房梁忽然从天上掉了下来,砸坏了我的腰——嘶,真疼。” “我被烟呛得说不出话来,眼睁睁看着妈妈和姐姐走了。” 叶因忽然问道:“姐姐看见你被砸了吗?” 朝阳思索了片刻,肯定地回答道:“看见了。” 叶因:“那她告诉妈妈了吗?” 朝阳这次回答得有些犹豫:“……出去,应该会告诉妈妈吧。” 叶因:“你在房子里等了多久?” “好久,好久。”朝阳忽然哭了起来,“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我不想和你聊天了。”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 走廊上站着的三人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久,叶缘才叹息一声:“廖乔收到的短信里说天使死了,恶魔还在。廖乔心中的恶魔是朝阳,但是朝暮自己心里的天使恐怕是她自己。” “这或许就是朝暮选择以朝阳的生活原因。”他摸摸自己的下巴,思索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楚宁祈的目光微沉,“但是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已经不是朝暮要不要假扮朝阳……而是,一个死人,是怎么将廖乔推下人工湖的。” 的确! 叶缘后脖子上渗出一层冷汗。 “还有一个问题,廖乔接到的到底是谁的短信,他为什么要去人工湖?”叶因补充道,“要知道,从美术楼离开学校,并不会经过人工湖。” 朝阳唆使廖乔和廖乔好友对朝暮作恶作剧,朝阳杀害朝暮,廖乔随后知道死掉的人是自己的初恋进而大惊失色,紧接着他被一条短信引到人工湖边,被朝阳杀死。 这是原本的故事。但是现在当得知朝阳早早死在多年前的一场大火之中后,那这则故事就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到底是谁杀了朝暮,谁假扮朝阳,谁发了短信,谁推下廖乔? 仔细一想才发现,原本的故事竟然处处透出古怪。 楚宁祈皱了一下眉:“先下楼吧。” 二楼的画室之中或许藏着所有的答案. 在三人推开二楼画室房门的时候,剧情三开始了。眨眼间,三人被分开,各自处于一个相同的空间。 这是一间操控室,叶因坐在屏幕前的皮椅上,面前是操纵杆和话筒。在屏幕正中间,是她此次的形象——白裙女生朝暮。 屏幕的左右两个小角出现了楚宁祈和叶缘的身影,他们也坐在和叶因如出一辙的空间之中,对应的角色分别是廖乔和陈效。 三墙头之中的秦耀钧没有戏份,大约是无关紧要一角色。 等待片刻,房间中想起了系统的声音:【“朝暮”的一天即将开始……】 【游戏规则如下:】 【游戏采取轮回制,仅在自己轮回,玩家才能操控角色探索剧情,并在轮回结束之前做出选择。下一玩家应根据前面玩家线索安排自己的行动。每回合结束后将有三十秒交流时间。】 【玩家活动顺序如下:朝暮廖乔陈效】 【游戏规则播报完毕,请玩家准备好后按下操控杆上绿色按钮。】 屏幕中的两人陆续按下绿色按钮,叶因深吸一口气,也按下按钮。 【游戏载入中……】んāíⓣāńɡsんцщц.íń(haitangshuwu.in) 【游戏载入成功。】 朝暮在一片漆黑的寝室中醒来。 -- ⓍdγBz.℃δм 不存在的人 屏幕的左上角有一个倒计时,自由探索剧情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一分钟。 叶因转动手边的操作感,画面中的小人将枕头边的手机拿了起来,现在是凌晨六点,时间尚早。短信箱里空空荡荡得连垃圾短信都被删得一干二净,没有微信聊天记录,甚至通话记录中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与之相对的是,没有上锁的手机屏幕。 也不知道朝暮到底是警惕还是放心。 她操控朝暮蹑手蹑脚从床上走下来,接着手机屏幕光在桌子上翻找着。一本牛皮本放在桌面最显眼的地方,打开,里面竟然事无巨细地记录了朝暮地日常,还详细描述了自己新认识的每一个人。 但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本记事本中并不只有一个人的笔迹——而是两种。 明明坐在安全的操控室里,叶因还是冒了一身冷汗。 难不成朝暮的身边还真的跟着一个朝阳不成? 叶因摇摇头,将这个念头从脑海中赶出去。在微弱的光芒之下,她重新将记事本从头翻到尾。这一看,还真的让她看出点不同寻常来:和其中一道更加锋利的笔迹相比,另外一个圆润的字体记录之下和陈效见面频率明显要高不少。 叶因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 【滴滴!时间到。】 【眼见着新的一天即将来临,朝暮想趁着所有人都没醒来的时候发一条短信:】 【a.短信发给陈效;】 【b.短信发给廖乔。】 屏幕中的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提起了一口气。叶因送去一个安抚的眼神,选择了a。 按照她的猜测,不论选择哪一个选项,朝暮都会编辑短信发送,只不过只有一短信是符合当时情况的。不过,选择错误可能会产生和真相完全不一样的结果。 屏幕中的画面继续展开。只看见朝暮拿起手机,在短信框内输入了一条牢记于心的号码,随后编辑了一条微信:“明天下午,帮我把廖乔约到人工湖小树林。” 随着朝暮一个个字地打出,屏幕之外的三个人的眼睛就越睁越大。 几乎是马上,陈效就回复了一条短信:“你准备和他讲明白了吗?” 陈效也知道部分内情! 朝暮沉默了片刻,回答道:“是的。” 做完这一举动之后,朝暮将所有的记录都删除得一干二净。她缓慢抬起头,目光落在虚空之中,悠悠吐出了一口气。她放在桌子上的手用力收紧,似乎做出了一个巨大的决定一般。 叶因向后仰了仰,实实在在地靠在椅背之上。 此时此刻,朝暮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她厌倦了陪他们玩无聊的游戏,她受够了喜欢的人用鄙夷厌恶的眼神望着自己,她想要改变,火灾之后的人生中第一次为自己谋划些什么。 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在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之中会发生些什么. 屏幕一闪过后,主动权转到了楚宁祈手中。 屏幕中的廖乔站在寝室衣柜之前,地上摊开着行李箱,桌子上放着还未按灭屏幕的手机。廖乔这天选择回家实属巧合,他妈妈发了微信,说家里的祖母病重大约好不了了,心心念念的是上大学的孙子,故而专门给廖乔请假,叫他速速回家。 廖乔这时就在收拾东西。 过了一会,又有人发微信。 楚宁祈操纵廖乔拿起手机,是来自“朝阳”的一条短信:“下午有空吗?来七楼美术室一下,我有一幅画想给你看。” 这次很好选择,楚宁祈选择了同意邀约. 陈效坐在奶茶店里,对面坐着朝暮。陈效百无聊赖地搅动着杯子里的气泡水。 叶缘的目光从朝暮的身上扫过,她穿着跳楼时的那条白色连衣裙,模样逐渐和多年以前女孩时期的样子重合。 【滴滴!时间到。】 【陈效看着朝暮,内心有些疑问,犹豫半天,终于开口:】 【a.你决定好告诉廖乔你是谁了吗?】 【b.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约我出来。】 叶缘皱眉,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第一个选项看起来更符合常理,但是他脑海中一直重复着刚刚在朝暮记事本上看到的疑点,内心升起了一个冒险的念头——或许陈效能够解释记事本中的不同笔迹。 他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做出了选择。 屏幕中的陈效抬起眼睛,定定看着朝暮,开口问道:“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约我出来。” 屏幕之外的楚宁祈和叶因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只看见朝暮愣了一下,忽然笑了:“你果然知道。” 陈效笑着问:“她知道你的打算吗?” “她不知道,”朝暮摇摇头,复又试探地看向陈效,“你应该不会告诉她吧?” 朝暮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管。” 画面到这里一黑,操纵杆旁边的话筒亮起了指示灯。倒计时也变成了三十秒。 叶缘发抖的声音从话筒那头传了过来:“他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朝阳真的以鬼的形式存在?” 他抱着自己的双肩瑟瑟发抖,感觉四周全是不干净的东西,恨不得马上在墙上掏开一个洞和自己的姐姐汇合。 “不像。”叶因摇头,“如果是鬼,朝暮怎么确定自己和陈效说话的时候朝阳不在现场?” “或许,”叶缘胡乱猜测道,“她有什么办法屏蔽它。” 叶因还是觉得不对:“不应该是鬼——不然记事本就会变成一个无效线索。” 叶因的脑子里混乱一片,一会想起不同的字迹,一会想到记述详尽的日常。 突地,一道灵光从她的脑海中闪过,叶因的嘴巴微微张开。 “你们不觉得她的记事本就像给另外一个即将扮演自己的人的提纲吗?” 还没来得及出声,楚宁祈就将她准备说的话说了出口,他的神色有几分凝重。 “或许,我们应该考虑一下双重人格。事情很可能是多个巧合和冲动的结合。”んāíⓣāńɡsんцщц.íń(haitangshuwu.in) 话音落下,叶因脑海中的阴霾被挥散开,一切变得豁然开朗。 这或许是最接近真相的猜测。 -- 结束 新的一轮游戏开始,主动权重新回到叶因手中。 朝暮在告别陈效之后回到了教室。《流眼泪的少女》已经完成了,正晾在房间中央风干,画架旁边就放着画笔。 而她的背上正背着一个沉重的书包。 系统提示音在这个时候出现: 【还有一分钟廖乔将来到教室,为了达成目的,朝暮决定:】 【a.拿起画笔,摆出画画的姿势;】 【b.从包里把东西拿出来。】 面对两个选项,叶因几乎毫无头绪,只能从头梳理。假设廖乔身亡的信息属实,此时朝暮也确实来到了教室,再进一步假设廖乔离开教室的时候神思不属同样属实。 现在她必须选择一个能够得到三个假设的选项。 如果朝暮现在拿起画笔,那踏入教室的廖乔必然会认为眼前的人就是朝阳。面对一个已知的“事实”,廖乔不可能惊讶,更不可能失神,所以a不可能是正确答案。 叶因选择了b。 屏幕中的朝暮从书包中取出了一张发黄的报告单。 这是朝阳的死亡证明书。 明明做着坦白的举动,朝暮的脸上却完全看不出早晨下定决心迎接新生活的时候的那种纠结和迷茫,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和愤恨。 做完这个举动,她环顾四周,躲进了落地窗帘背后。 会这样做的人是朝暮,但又不是朝暮。她应该是朝暮的第二个人格——朝暮心中的死去的“朝阳”。 一个创造出来的姐妹,一个臆想中怨恨自己的姐妹。 叶因深深吐出一口气,莫名觉得不好受。 接下来的情节正如她所料,廖乔一推开门就看见了桌子上的报告单。单薄的报告单已经看不清上面的墨迹了,男生拿着报告单的手指不停颤抖。 他不想相信,但是不得不相信,自己蓄意伤害的是自己喜欢的女生。他的报复找错了对象,所作所为荒唐不堪。 一想到这些,廖乔的心就乱了,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找到朝暮把事情说个清楚。 但是想起今天的这一节本来就是朝暮的安排,他又沮丧地垂下了脑袋,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的是,窗帘背后的那双眼睛在看见他的这一连串反应之后,眼底的恨意几乎要完全流淌出来。 明明当年的那一场大火是朝暮的过失造成,明明朝暮当时看见她被房梁压倒,明明!明明一切都是朝暮的过错,为什么朝暮可以在阳光下好端端地活着,而她得像一个过街老鼠一样藏在阴影之中呢?可就算如此,为什么还有人觉得朝暮是世界上最好的天使,而她,是鸠占鹊巢的恶魔呢? 这一切多么不公平啊! 手不断攥紧,指甲逐渐嵌入肉中,掌心沁出鲜红的血珠,“朝阳”却毫无所感。 她看着廖乔惊慌失措地冲出教室,并像一个影子一样尾随了上去. 廖乔收到了来自陈效的微信:“来一趟人工湖小树林。” 【廖乔心乱如麻,心里闪过一个可笑的念头,忽然问道:】 【a.有什么事?】 【b.这句话是帮谁说的?】 楚宁祈选择b。廖乔将问句发送出去,一通电话很快就拨了进来。 陈效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一点惊讶:“过了那么久,你终于感觉到奇怪了?” 廖乔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攥紧了手机。 陈效继续说道:“实话告诉你好了。约你的不是我,是朝阳。” 廖乔回头看了一眼美术楼,并没有发现楼道口有一道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她刚刚把我约来美术楼,”犹豫了一下,他并没有把报告单的事情告诉自己的好友,而是选择了更加含糊的说辞,“但是她没来,有什么事情在美术楼不耐说清楚,又要多此一举把我约到小树林。” 一个预感在他的心里慢慢成型,他的手都在颤抖,紧紧咬住的腮帮子泄露出他的紧张。 只听见话筒那头的陈效愣了一下,随后说道:“约你去美术楼的是朝阳吧。” “什么……”意思? “但是约你去小树林的是朝暮,”陈效继续说道,“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朝阳为什么以来学校就被大家疏远了?” 廖乔沉默不语。 “那是因为她不记得人。明明是前一天刚热情打过招呼的人,第二天却连眼神都懒得分给对方一样擦身而过。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她不懂礼貌,脑子有毛病。但我发现她是真的不记得。她足足认识了我两次。” 廖乔:“你是说,她失忆?” 陈效怔了一下,紧接着笑出了声:“她多重人格,人格之间并不知道对方知道的讯息很正常。所以她后来随身带一个笔记本,把每天遇见的事情都记录下来。” “一般约我出去的都是朝阳,朝暮很少主动和我们出门。好不容易朝暮来请求我一次,叫我约你去小树林,我当然不能拒绝啊。” 廖乔的脑袋里嗡嗡作响,模模糊糊根本听不清陈效说了什么。他目光炙热地看向人工湖的方向,急匆匆将电话挂断了。 好像听见话筒里传来的陈效的最后一句:“朝阳说朝暮是自己的姐姐,我倒是很好奇,到底为什么她要在脑海中创造出这样一个形象?” 行李箱的轮子被拉得哗啦作响,廖乔抓着拉杆的手都给震麻了,却丝毫不觉得疲惫。 火灾发生的那一年,他正好同家人出去旅游了。旅游回来就听说了这悲惨的一件事,家里的大人带着他去朝暮家里探望。他小心翼翼地看过去,看见却是乖巧坐在床上绘画的“朝阳”。 在来之前,他就听父母说过,火燃得那么快完全是借了画油画的亚麻仁油的势。但是丧子的伤痛对于朝家过重,夫妻俩都没有敢询问死去的到底是哪一个小女儿。 如今看见女孩,都认为死掉的是朝暮,活下来的是朝阳。 朝家夫妻仍沉浸在伤痛之中,待人接客俱是木木的。廖乔一家不好过多叨扰,没有在房间里呆多久就告辞了。他们的造访并未惊动兀自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女孩,等一家人走后,女孩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迷茫地看向门口。谁都没有看见,她怀中的速写本上是一团团彩笔画的乱麻,她根本画不出一幅好画。 廖乔以为死的是朝暮,又觉得火灾是朝阳的责任,心里不知不觉生出了怨恨。这怨恨在看见“朝阳”步入c大校园的时候冲上了顶峰。在这时,他又收到了煽动性的短信,恶念就如同脱缰野马般再也拉不回来了。 然而命运弄人,竟然让他知道自己对以往的事情种下了那么深的误会。 本以为朝暮必然厌恶自己,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却又柳暗花明又一村,陈效告诉他朝暮是朝暮,朝阳是朝阳,朝暮还是希望重头开始的。 喜悦将他的头脑冲昏了,他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本来在内心中幻想过无数次如果朝暮活到了上大学的年纪会怎样,临到头了却近乡情怯。 通往小树林的小径狭窄,不方便通行,他就将行李箱放在了路边,独自走了进去。 他站在湖边,紧张得手足无措,一抬头看见穿着白色连衣裙的“朝阳”向自己款款而来。 朝暮的这身打扮和小时候的样子好像。 廖乔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正向他走来的并非自己心爱的女生,而是想要收割他性命的死神…… 屏幕到这里骤然一黑。 叶因不禁想到:如果人格转换之后的朝暮得知自己“亲手”将喜欢的人推下湖泊,她会有多么崩溃. 陈效得知了好友溺亡的消息,第一时间给朝暮打了电话。 朝暮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话筒里全是风的声音。 陈效开口: 【a.刚刚见廖乔的人是你吗?】 【b.你骗了我?!】 叶缘选择了b。陈效冷声质问道。 话筒那头的朝暮沉默了许久,回答道:“她疯了,我得阻止她。” 随后,手机沉重落地,伴随着一阵比一阵高的惊叫声。 屏幕正中间打出了猩红的通关两字。叶因三人被弹出副本。 叶因本来以为朝暮是因为自己“亲手”杀害了自己喜欢的男生而崩溃自杀的。却没想到朝暮的自杀动机并不那么简单。或许察觉到了“朝阳”的黑化,或许感受到自己对身体的逐步失控,或许知道了“朝阳”接下去的复仇计划。朝暮心中参杂着因为廖乔死亡而涌起的悲痛,对“朝阳”的愧疚和忌惮,对现下人生的绝望和沮丧,她最终选择从楼顶一跃而下。 朝暮从头到尾的清醒未尝不是她死亡的催化剂。 但是对于c大的学生而言,朝暮的死亡不过是饭后睡前的谈资,不会有人关心这具鲜活生命逝去背后的故事,也不会有人反思,当时的那场恶作剧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主线:揭开流眼泪少女的秘密(100%);支线:剧情一(100%);剧情二(90%);剧情三(100%)】 【完成度:100%】 从副本中出来,叶缘就先松了一口气:“我知道为什么这个副本难了。别的副本是完成主线后至少能活着出来。这个不行,不把所有的支线剧情解开,怎么能算揭开了流眼泪的少女的秘密呢?” 不是百分百答卷,就是零分答卷,中间竟然连一分的缓冲地带都没有。 叶缘一边想着,一边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抹下来一手冷汗。 zyuzhaiwu.com(zyuzhaiw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