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套好莱坞》 第1页 [现代情感] 《俗套好莱坞》作者：星森【完结】 【文案】 梦想是征服星辰大海的天体物理学家X拿奖到手软的青年影帝 2月13日，当今娱乐圈最炙手可热的女演员盛璇，在自己的同名微博上，发布了一则新春VLOG——她和姐姐的民乐合奏。 半小时后，被推上了微博热搜第一的，不是弹古筝的盛璇，而是她那从未涉足过娱乐圈的素人亲姐——盛棠——她拉的二胡。 一时之间，粉丝网友们纷纷拜倒在了盛棠的肤白貌美大长腿和霸气二胡之下，纷纷求出道、求娶、求嫁…… 盛璇也配合地转发了自己的微博，并附语：姐姐大人我可以！@盛棠 评论转发再度狂欢，臣服于“盛家姐妹情”。 谁也没有料到，这场娱乐圈的狂欢盛宴，在青年演员、实力影帝陈格那里，再度被推向了高潮—— 第二天凌晨，陈格转发了盛璇的微博：你不可以，但我行。 寥寥数字，便足以使微博服务器瘫痪。 这一天，是2月14日，情人节。 陈格的新电影在洛杉矶开拍，因涉及物理学，剧组请来专业人士做特别顾问，盛棠就是其中之一。 期间国内媒体探班，终于有记者逮着两个绯闻人物，对他们进行了采访。 采访的过程中规中矩，无甚亮点，只是眼尖的记者，注意到盛棠在这期间，视线始终萦绕在陈格的领口处，神情也是越发地焦虑。 随着采访临近结尾，记者终于忍不住，问坐立不安的盛棠：盛小姐，请问你一直都在盯着陈先生的脖子看，是有什么吗？ 陈格配合地拉高了衬衫领子，微笑：不是吻痕，你们可不要瞎写。 记者：？？？ 盛棠：？？？你才是，不要瞎说！我看的不是你的脖子，是你的衬衫扣子，那粒扣子要掉了！ 陈格：没关系，回家你给我缝上就好了。 记者：？？？ 盛棠：？？？ 陈格：……那，我自己缝？ 盛棠：…… 记者：我搞到了什么？ 观影指南： 1、青梅竹马； 2、没有现实原型，请勿对号入座； 3、非典型娱乐圈文，慢热； 4、请文明观影，友好交流。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娱乐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盛棠 ┃ 配角：陈格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俗套爱情。 立意：青梅配竹马。 ================== 第1章 C01 一觉醒来，习惯了先摸枕边手机的盛棠，在指纹解锁了五六遍后，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镜面屏幕上，映出的自己那张睡眼惺忪的脸。 盛棠终于确定，是手机没电了。 翻了个身，盛棠趴在了床上，伸长了一只手，去捞起充电线，连上了手机。 然后，她就这么趴着，又睡了过去。 还是砰砰砰的敲门声，给她吵了起来。 “盛棠，你出名了！”以为自己敲了门，就算是得到了许可，擅自推门进来的盛璇，一个跳跃，蹦到了盛棠的床上。 盛棠被她压了腿，她翻不过身，只好继续维持着这个姿势，闭了眼问她：“有你出名吗？” 她的双胞胎妹妹盛璇，是当今娱乐圈最炙手可热的女星，前年暑期，一部古装偶像剧，就叫在娱乐圈打了几年酱油的盛璇，终于一炮而红。 媒体给出的标签，是“厚积薄发”。 在爆红之后，盛璇的经纪公司又趁热打铁，综艺影视两边开花：拿下大热综艺节目的常驻演出嘉宾位置，同时还为她签下了大银屏首秀，搭档的，正是近年演艺圈风头无二的青年影帝——陈格。 盛棠隐约记得，他们的这部电影，好像就是这几天上映。为了配合盛璇宣传，她甚至被迫，改编了这部电影的主题曲音乐，并和盛璇一道，录制了一个演奏的VLOG。 在录制之前，盛棠拿了盛璇最心爱的公仔，逼她发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盛棠帮她宣传了。 我是一个正经的科研人员，怎么能老做这些哗众取宠的事情？——当时，盛棠这样信誓旦旦地自证。 “怎么可能会比我出名？”盛璇好看的眉拧了拧，但随即就又舒展开，她趴在了软乎乎的被子上，将自己的手机递到了盛棠的面前，“你看，你上热搜了。” 盛棠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热搜？” 盛璇确定地点头：“嗯，热搜。” 等看清了手机上的字，盛棠一个翻身，就爬了起来。 毫无防备，就被掀下了床的盛璇，趴在了床沿上，欲哭无泪：“靠，大姐，这一大清早的，你谋杀啊？” 顾不上和盛璇拌嘴，盛棠拿起自己那还在充电的手机，试图开机。 只是才进去页面，她的手机，就又卡死了。 从地上爬起来的盛璇，探头过来瞧了一眼，用很是过来人的口吻，轻描淡写地说：“正常，消息太多，死机了。”紧接着，她又笑，“不过，你这个睡觉前手机静音的习惯，倒是妙啊。” 不然，昨天半夜，就该她来敲自己房间门了。 手机虽然死机了，但还有笔记本。盛棠拖过床头柜上的笔记本，开机，登上微博，此起彼伏的提示音，绵延不绝。 -- 第2页 盛璇一手托了腮，看盛棠一张脸，渐渐气到发青。 以为她是不满，自己和陈格没经过她的同意，就一起来炒作消费她，盛璇还思考着，该怎么开口，安抚她两句，好让她消消气。 没想到，盛棠在砰地一声合上了笔记本后，瞪着一双漂亮的长眼睛，说：“我要上新闻，也该是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内取得瞩目成果啊，怎么能是这种无聊的八卦消息？气死我了！” 盛璇愣了一下，然后立马配合地点头：“可不是？” 转了头，盛璇却又是一脸的无奈，这个书呆子傻姐姐哟…… 起床即是早午餐，她们的中国好妈妈，苏芸女士亲手包的饺子。 “你说你们，天天一个比一个起得晚，我早上煮的汤圆儿，就你爸和我一人吃了两个，那还一大锅，剩在了那里。”苏芸女士一边给她们盛着饺子，一边喋喋不休地抱怨着。 “什么馅儿？”盛棠接了筷子，顺口一问。 “还能是什么馅儿，当然是芝麻的了。”苏芸女士没好气地说。 盛棠一点头：“那幸好我没起来。” 砰地一声，是苏芸女士将那碗饺子，扔到了盛棠面前的桌子上，白瓷碗底磕着木桌面，声响代表着苏芸女士的生气程度。 “你晚上塞也要给我塞下去！”她强势地说。 午饭还没进嘴，晚饭就已经提前预定好了的盛棠，看对面龇牙咧嘴冲自己笑的盛璇，她一挑眉：“怎么，你晚上又有活动？” “对呀，”盛璇撩起长发，别到耳后，“我要请工作室的人去看电影。” “哦，你新上映的大电影。”盛棠舀了勺汤汁，吹凉喝下。 盛璇笑眯眯看了她：“你要不要一起来？我介绍你给大家认识。” “免了吧，”盛棠一脸的嫌弃，“我宁可在家里吃芝麻馅汤圆。” 以她现在这个热搜力度，恐怕在回学校前，都不用踏出这栋楼一步了。 “陈格也去哦。”盛璇抛出诱饵。 盛棠抬了头，看盛璇一张妆容精致的脸，就连吃个饺子，都能吃出杂志大片的感觉来。 她于是筷子指了盛璇，说：“你知不知道，你每次这样笑，都很像狸猫。” “……” 苏芸女士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对了，等下你们谁下去，给你高阿姨家送点饺子？” “她！”盛璇抢答成功，着急忙慌地站了起来，“我要出门了！” “这就走了？”苏芸女士从厨房里出来，一面拿纸巾擦了手，一面探头去看盛璇的碗，“就吃这么两个？” “我节食。”盛璇在玄关处换了鞋，背上包，手指飞吻给苏芸女士，语气轻盈，“我走啦~” 门一开一合，冷风挟裹进来，吹得盛棠身上一凉，鼻子一痒，就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苏芸女士收拾着盛璇的饭碗，问对面的盛棠。 盛棠还没来得及否定，苏芸女士就又开始了她的唠叨：“你说你们姊妹两个，一个好好的要节食，一个回家没两天就感冒……” 正如同擅长唠叨的苏芸女士一样，盛棠也驾轻熟路地，自动忽略了苏芸女士的声音，她咬着鲜美的荠菜饺子，思考着她的手机什么时候才能活过来。 要不，去买部新的吧。 买新手机的议程还没提上，才吃完饺子的盛棠，就被苏芸女士塞了两盒冷冻饺子，要她送下去给高阿姨家。 “饭后散散步，别整天搁家里闷着。”苏芸女士这样说着，将她和那两盒饺子，一同关在了门外。 盛棠确信，她绝对是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 高阿姨家就住盛棠家楼下，一层的距离而已，但盛棠还是按下了电梯下行键——她用饭盒一角按下的。 对于所有公共场合的事物，她是能不触碰，就不触碰。俗称，洁癖。 但若是盛璇在，肯定会嘲笑她，矫情。 同样的，高阿姨家的门铃，也是被饭盒按响的。 在等着人来开门的功夫，盛棠端详着门上贴的那副对联，越看，眉头越是拧起。 咔嗒一声响，门开了，露出一张清俊干净的脸来。 盛棠想也没想，就说：“你们家对联贴歪了。” 只穿了件灰色套头毛衣的陈格，抱了胳膊，说：“你也新年好。” 盛棠愣了下，礼貌地回：“新年好。” 只是视线在瞥到那副对联时，她还是忍不住要说：“对联歪了。” 陈格忍着不翻白眼：“歪就歪呗，年都要过完了。” 他转身，从鞋柜里拿了双盛棠专用的棉布拖鞋出来，回头就看她还在盯着那副对联看，知道她是强迫症又犯了。 “喂，别看了。”他一伸手，就给盛棠从外面拉进了屋里来，顺手关上了门。 盛棠这才想起了自己下来这一趟的正事儿。 “这是我妈昨晚包的饺子，给你们家点儿。”她将两只饭盒交到了陈格手上。 苏芸女士的手艺，那是人尽皆知得好，陈格愉悦地笑：“这下午饭有着落了。” “你还没吃饭呢？叔叔阿姨今天不在家？”盛棠换着拖鞋，问。 陈格捧了饭盒，走进厨房：“去大姨家了，今天我哥女朋友来，他们去把关。” 是去看热闹的吧，盛棠想，撇了撇嘴，走进了客厅里。 -- 第3页 陈格家收拾得很干净，电视开着，在重播春晚。盛棠坐下的时候，恰好是陈格的那张脸，出现在屏幕里。他坐在观众席上，清俊的脸微微笑着，戴着红围巾，一点也不违和。 他是天生的荧幕脸。 “喝水。” 一只指节修长的手，握着只杯子，出现在盛棠的面前。 那也是她的专属杯子。 盛棠握了马克杯在手，算是活跃着气氛，笑：“拖鞋杯子都还在，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我家。” “就是你家啊。”陈格说着，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盛棠侧头，看了他，没有时下小鲜肉盖住额头的厚重刘海，他习惯露着额头，干净清爽。立体的线条，勾勒出眉，眼，鼻，唇，曾经的年少恣意，如今已沉淀为温润内敛。 室友们曾惊叹的那一张脸，如今，就摆在了她的面前，触手可得。 “怎么了？”注意到她的凝视，陈格抬手摸上了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吗？” 她当然摇头，错开了视线，又像是掩盖似的，她探身，从茶几上的果盘里，捡了个橘子。 “我给你剥吧，”陈格伸手，从她手里拿走了橘子，泰然自若地说着，“你不是最讨厌沾上这个汁吗？” 一如当年。 第2章 C02 若是有人问，有一个从小就是校花的双胞胎妹妹，和一个从小就是校草的青梅竹马，是什么样的感受，这道题，盛棠会答。 她永远都会是多余的那一个。 在这个看脸的时代，没有多少人，会愿意去关注另一个人的内心，究竟是贫瘠，还是富有。尤其，是当那个人，身边还有个貌美如花的妹妹时。 异卵双生这样小的概率，终究还是会发生的。 外表上不占优势，好在还有个聪明的脑子，所以盛棠牟足了劲，为的就是能有一天，能离开这座城市。 在拒绝了本市的保送之后，盛棠参加了六月的高考，然后不出意料地，她接到了来自北方的录取通知书。 然而又出乎意料地，楼下的陈格，在继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之后，再度成为了她的校友。 至于她的妹妹盛璇，毫无悬念地，就读本市的戏剧学院。 “我每天都能够回家吃晚饭。”盛璇这样向他们炫耀着。 两家一起办了升学宴，包了市里最大酒店的两层大厅。来喝酒的亲戚同事老师同学们，都打趣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家办婚宴呢。 当然了，他们口中“婚宴”的主角，是陈格和盛璇。 盛棠乐得将自己伪装成透明人，她即将要远离这座城市，这份愉悦，让她能善待一切。 她捧了一杯蜜桃果酒，躲去了外面的阳台上。 中午阳光炽烈，盛棠将阳台的门留了一道缝隙，好透出一丝凉意来。 白色的阳台上，设一桌两椅，两边垂着绿色的藤萝植物，想要营造出夏日凉意，但都不及，从门缝里渗出来的空调冷气。 阳台下正对着游泳池，池壁贴着深蓝的瓷砖，蓝盈盈的，海水一般，泛着粼粼波光。大中午的，自然是没有一个人下水的。 背后的冷气骤然变大，盛棠回头，就看见陈格也出来了。 “别关严实了。”她说。 陈格正要关上门的手，顿了下，留了道缝隙。 “怪热的，你一个人坐这里干嘛？”陈格走到阳台前，趴着往下看了看。 “透气。”盛棠答。 陈格扭了头，去看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盛棠说话，就是这般简洁了。 或许，只是对他简洁。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怎么会跟你一所学校？”他主动问。 盛棠垂了眼，她没有正面去回答这个问题，只说：“你不该离开这里的。” 他和盛璇是众人眼中的金童玉女，注定就是要在一起的，这一点，盛棠在上初中的时候，就已经了解到了。 像是料到她不会老实回答，陈格一点也不意外，只笑了笑，说：“是盛璇告诉我，你填报了哪些学校的。” 盛棠终于肯抬起头来看他。 “我本来想直接问你的，但我知道，我就算是问了，你也不会说的。”陈格笑着，转了身，背靠了阳台，两只修长的胳膊，搭在了台面上。 厅内传来呼唤陈格的声音，好像是要他上台去讲几句话。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盛棠，一点也不想被别人知道，她和陈格，单独在阳台上。 她望了陈格，又朝阳台门努了努下巴，示意他赶紧进去。 陈格依旧笑着，风吹起他的黑头发和白衬衫，是少年的灿烂鲜明。 他往前走，却在经过盛棠面前的时候，转身朝向了她，弯下腰，与她面对了面，彼此呼吸可闻。 “你可真傻。”他说，骂人都带着蜜桃香。 盛棠瞬间就涨红了脸。 被气的。 说她没有盛璇的美貌，她认了；唯一能值得说道的聪明，坚决不允许被人说傻。 她仰了头，才想要开口还嘴，陈格那张笑眯眯的脸，瞬间就在她眼前放大。 唇上一热。 同时，脑子也是懵的。 懵头懵脑的盛棠，用她手中的那一杯蜜桃果酒，结束这个初吻。 ——她泼了陈格一脸。 -- 第4页 陈格一直都知道，盛棠不是个会按常理出牌的人，但，这种场景，他也是始料未及。 两个人，一个坐直了身子，一个弯了腰，面面相觑。 桃粉色的果酒，顺了陈格一贯优秀的面部轮廓，滴滴答答，落在了盛棠藕荷色的裙子上，深深浅浅，印出斑驳痕迹。 门内呼唤陈格的声音，越发地近了。 盛棠腾地站了起来，推开那扇门，也不顾迎面而来的盛璇，是怎样一副意外的神情，她只说了一句：“我不大舒服，先回去了。” 她就这么急匆匆地走了。 后面的事情，陈格是怎么掩饰过去的，盛棠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只是那个八月里，她和陈格，再没有见过面。 临近大学开学的时候，怕两家又要两个人同行，盛棠故意找了借口，提前一周，独自去了学校。 她一贯是个独立自主的人，她的爸爸妈妈，对此没有一个起疑心的，就让她这么去了。 那一周里，她用以前参加各种比赛所得来的奖金，住在学校外的小宾馆里，用双眼，看过这个北方城市的日出日落，用脚步，丈量过它的大街小巷。 这个呼吸间都是干燥气息的北方城市，深得她的欢心。 她确信，这接下来的四年，她会过得很好。 然而她忘了，这一周过后，陈格，也就来了。 陈格的父母送他来报道的时候，给盛棠打电话，说是大家一起吃个饭。 已经铺好了床铺的盛棠，躺在不算柔软的宿舍床上，映入眼帘的，是花白的房顶，学校在开学前，有重新粉刷过。 她就盯着那花白的房顶，随口扯了个谎，说是晚上院里要开会，没时间过去吃饭。 也不知道陈叔叔是不是真信了，又或者，陈格也劝了说别叫她了，总而言之，陈叔叔没再劝她。 挂了电话，对床的女生炸了眨眼，疑惑地问：“今晚要开会吗，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这个长着一张圆圆脸的女孩子，叫钱可，就在不久的明天，应宿管阿姨的要求，钱可因为在四个人里年纪最长，而被拥护为寝室长。 斜对床化着精致妆容的女孩子，已经爬上了床，打开了笔记本，无谓地说：“肯定是临时撒谎吧。” 真是个聪明的女孩子。 “而且，”陈媛媛往下看了眼，说，“我们也不是一个班的呀。” 钱可这才反应了过来：“对哦。”她笑。 盛棠点着头：“不想去跟老家来的长辈一起吃饭。” 聪明女孩子陈媛媛，眼睛盯着电脑屏幕，随意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她。 就算不去和陈格他们吃饭，晚饭，终究还是要吃的。所以在躺了一阵之后，盛棠又坐了起来，顺了梯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白水，又点开了手机，打算看看外卖。 “那个……”跟盛棠在一侧的小女生，怯怯地走了过来，递给她一样东西。 “这是我爸爸叫我带来的，分给你们。”娇小的女生，声音也同样地小。 盛棠垂眼一看，那躺在女孩子白嫩掌心的，是一串晶莹剔透的珠子，柔和顶灯下，折射出璀璨的光。 她不禁赞叹：“哇，好漂亮啊。” 陈媛媛也从床上探身看了过来，啧啧道：“这个很贵的吧，店里卖不便宜呢。” 娇小女生楚芳菲，红了一张脸，也对陈媛媛和钱可说：“这是你们的。”她伸了另一只手。 陈媛媛毫不客气地接过，举在了眼前看：“原来你还是个白富美。” 楚芳菲的脸更红了。 看大家都拿了，盛棠也就收了，她对楚芳菲笑：“谢谢你啊。” 楚芳菲摇了摇头，还是红扑扑的一张脸，她举起自己的左手，用那细若蚊蝇的声音，说：“这下我们就都有一样的首饰啦。” 陈媛媛将珠串套上了她那细白的手腕，伸直到灯光下，眯了眼打量，说：“也是不容易，我们这个混合宿舍。” 所谓混合宿舍，就是各个专业的女生，在人数除以四后，多出来的那个余数。 巧的是，盛棠所在的这间505，这里的四个人，都分别来自不同的专业： 盛棠——物理学院天文学专业； 陈媛媛——外国语学院英语专业； 钱可——文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 楚芳菲——艺术学院美术专业。 小小一间宿舍，也算是人才济济了。 “今天是入住第一天，我们出去吃点好的，庆祝一下吧。”钱可建议。 “这个倒是可以有。”陈媛媛说，眼睛却还是盯着电脑屏幕，“正好我还没卸妆。” “那我看看，网上有什么推荐的没。”钱可拿了手机，开始搜索。 盛棠其实有点不大愿意出去吃，她怕碰上陈格和他爸妈。但她又不愿意扫大家的兴。 “哦，这家云南菜馆，我看评价就很高。”钱可迅速锁定了晚餐地点，她举了手机，挨个给大家看。 陈媛媛拿了她自己的手机，伏在了栏杆上，对下面的三个人说：“我们加下微信吧，拉个群，这样比较方便。” 没有人拒绝她的这个提议。 于是，一分钟后，“不孤独的美食家”，这个四人小组群，就这么诞生了。 建群的时候，在场的这四个人，谁也没有料到，“不孤独的美食家”，究竟，会存在多久。 -- 第5页 第3章 C03 学校东门外，右手边第二条街道，走到底，就能看见那家云南菜馆的招牌，在霓虹闪烁的夜晚，不算很惹眼。 进门，灯光幽暗，唯有收银台上方，一盏白亮的灯。 店不小，人却不多，可能，是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了吧。 有年轻的服务生，过来招呼了她们四个，引着去了有隔扇的里间。在她们看菜单的时候，送上了柠檬水。 在翻过一遍菜单后，依旧是钱可建议，她们四个人，点了两份套餐。 “网上有券，比单点要划算点。”钱可说，划拉着手机，准备下单。 没有人有异议，虽然大家看着生活都不会是很差的那种，但没有人，不乐意省钱。 等着上菜的功夫，四个人都低着头，各自摆弄着自己的手机。 盛棠正刷着微博，就听嗡的一声，是手机振动了一下，与此同时，显示屏上方，弹出一条微信消息来。 是她们的“不孤独的美食家”。 发消息的人，正是坐在了盛棠对面的陈媛媛。 见大家都抬头看了她，陈媛媛抬了抬下巴，说：“给你们看看，今年的预定新晋校草，表白墙上都是写给他的话。这才开学第一天，就已经火了。” 盛棠点开陈媛媛发来的链接，印入眼帘的，就是陈格那张标准的蓝底证件照。 证件照上的陈格，一张干净的脸，柔软的顺毛，只是微微笑着，就已经足够迷人了。 对面陈媛媛啧了一声：“这长相，够红颜祸水，怪不得能迷倒一片小姑娘。” 盛棠抬眼，打量了她一回，确认她也还是“小姑娘”的年纪。 “哎，是安市哎。”钱可捣了捣盛棠，“我记得，你说过你也是安市的。” 盛棠眼睛盯了手机，今天第二次，面不改色地撒谎：“安市那么大，谁知道谁啊。” 钱可不疑有他，又坐了回去，继续翻看那篇彩虹屁文章。 倒是陈媛媛抬头，看了盛棠一眼。 盛棠知道，这个陈媛媛，是个厉害的，为了使自己说的话更有信服度，她故意又追了一句：“长成这样，还上什么学，靠脸吃饭得了。”以示不屑。 陈媛媛冲她一笑：“原来你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啊。” 盛棠坚决摇头。 “很好，”陈媛媛一点头，“那我可就少一个情敌了。” 盛棠难以掩饰自己的一愣：“你要追他？” 陈媛媛再次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那可不，趁着现在刚开学，很多女生还都只是暗地里花痴，我得尽快下手，这样胜算才更大啊。” “哇哦，”钱可赞叹，“姐妹你可真够聪明。” 一旁一直沉默不语，只小口嘬着柠檬汁的楚芳菲，也点头表示赞同。 “可是，”盛棠皱了眉，“你不先打听打听，万一他有女朋友了呢？到时候岂不是很尴尬？” 这话说出口，盛棠自己也搞不清楚了，她为什么要去阻止陈媛媛追陈格呢？ 陈媛媛盯着盛棠看了好一阵，终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还真信啊？”她捧了脸，“看来我的演技，还是可以的嘛。” 这下盛棠就更是糊涂了，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不止盛棠，就连钱可和楚芳菲，也是一脸的状况外。 陈媛媛揉了脸：“好吧，老实告诉你们吧，其实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是我高中的学长，现在隔壁市念大学。” “啊？”这三人目瞪口呆，搞了半天，原来她是在逗大家玩呢。 “不过我说真的，”陈媛媛指了她们三人，“你们要真喜欢，就要先下手为强。” 盛棠只笑了笑，楚芳菲更是害羞得不行，倒是钱可，大大方方地说：“我喜欢强壮的男人。” 楚芳菲的一口柠檬水，呛在了喉咙里。 陈媛媛一边替楚芳菲拍了背，一边回应着钱可：“诶，那还真是没看出来啊，你原来好这一口的。” 钱可点着头，很是自豪：“我对那种竹竿子似的男生，不感兴趣。” 盛棠回想了下，陈格的确很高，大概已经超过一米八了吧，至于身材嘛，貌似自幼儿园以后，她就再也没有看见过，他光着身子的模样了。 但是，只从表面上看，也不至于，是竹竿子吧。 从云南菜馆里出来，瞅见对面一家奶茶店，于是这四个人，就又进去了。 一人一杯奶茶，捧着往回走。陈媛媛回味着方才的薄荷牛肉卷，点头赞叹：“这家味道还挺好的，下次我们再来尝尝别的吧。” 钱可一个饱嗝，算是回应了她。 陈媛媛于是笑骂：“最后那一口菠萝饭，都叫你别硬撑了。” 钱可摇着头：“那怎么行？浪费粮食可是不好的行为。” 陈媛媛向其他两个人笑：“这下好了，以后我们宿舍，有人扫尾了。” 盛棠也跟着笑。 笑着笑着，她们就拐到了一个十字路口，然后下一秒，盛棠就笑不出来了。 那站在对面的，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爸爸标准帅大叔，妈妈标准美人儿，儿子也正是风头正盛的帅哥，陈格。 盛棠很想就此躲过去，但无奈，一览无余的街道上，她的身高，也着实没什么可挡的。 陈格也看见了她。他回头，跟身后正看橱窗里精致糕点的父母，说了句什么。 -- 第6页 下一秒，那一家三口，就全都看过来了。 眼尖的钱可，显然也发现了他们。她兴奋地指了对面，对她们说：“喂，那不就是那个大帅哥吗？” 盛棠按下钱可手臂的功夫，那一家三口，已经往她们这边走过来了。 陈媛媛瞧着这一幕，脑子里飞快转了一圈后，她将目光，锁定在了盛棠的身上。 这个时候，盛棠已经顾不上，该如何跟她解释了。她只是望着迎面而来的三个人，礼貌微笑着，打了招呼：“陈叔叔，高阿姨。” 她的目光，在陈格的下巴上停留一秒钟，没有喊出他的名字。 高阿姨是典型的江南美人，她的盈盈视线，在盛棠和她的朋友们手中扫过一圈，笑着：“果然是女孩子们，什么都比不上奶茶好。” 陈叔叔只笑着点头附和。 陈格抱了胳膊，立在一边，面上微微笑。 别看他这样，盛棠其实心里清楚得很，那副笑脸下，还不知道是怎样一副不屑的神情呢。 一时没人说话，有点怪怪的。 钱可最会看气氛，她笑：“我们刚从教室回来，顺路买一杯。” 盛棠微微挑眉，她还没想好，这个“顺路”，究竟是怎么个顺法，对面高阿姨就接了话头，说：“我们刚在看甜品，你们吃不吃，阿姨给你们买。” “不了不了，”钱可摆手，“这怎么好意思呢。” “没事儿。”高阿姨笑着，拉了盛棠过去，向那三人笑着，“棠棠啊，就跟我亲生女儿似的，以后她在这里，还要靠你们多多照顾啦。” 说着，不再容她们拒绝，高阿姨就拉了盛棠，往对面的蛋糕店走去。 这边的三人互相看了看，也只能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还彼此挤眼，毕竟这种现场打脸的表演，可不是天天都能碰上的。 高阿姨的盛情，盛棠实在难以拒绝，在询问了舍友们的意见后——她们三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表示她做主就好，盛棠选了个小小的巧克力慕斯蛋糕。 陈媛媛不禁说：“今晚这是要热量爆棚啊。” 高阿姨看着服务生打包，听见她这话，笑：“别担心，你们马上就要军训了，这一点热量，不算什么的。” 特有的吴侬软语的口吻，让陈媛媛，也只有点头说是的份。 买完蛋糕出来，陈叔叔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对高阿姨说：“不早了，我们回酒店去吧。” 高阿姨凑着，也看了眼时间，然后就笑着，对身后的孩子们说：“你们也回去吧，我们这就要走了。” 陈格理所当然地提出：“我送你们去酒店吧。” 高阿姨拍了拍他的胳膊，佯嗔：“怪远的，都到机场了，送什么送？难不成，也想我跟你爸，在那边给你开个房间啊？回去住你的四人间吧。” 女生们都笑了。 盛棠笑着笑着，脑子一抽，就多嘴问了一句：“怎么住到那边去了？” 这学校边上，就有酒店啊。 高阿姨挽了陈叔叔的胳膊，对盛棠解释：“没办法，你叔叔明天下午就有个会议，不能不去参加，所以订了明天一早的机票，怕到时候来不及，干脆就住机场边上了，还能多睡一会儿。” 盛棠点了头，表示理解。 “快回去吧。”高阿姨又催促了他们走。 “我送你们去打车。”陈格至少要坚持这一点。 高阿姨这次没再拒绝了。 陈媛媛眼疾手快，推了盛棠上前一步：“你也去送送吧。” 盛棠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推，一步一个踉跄。陈格想也没想，就和以前一样，很自然地，伸手托了她的胳膊。 陈媛媛她们觉得有意思，一个个都偷着笑。高阿姨和陈叔叔，却是一副早已司空见惯的模样。 “是呀，棠棠也送送你叔叔阿姨吧。”高阿姨笑着，又来牵了她的手。 陈媛媛主动接过盛棠手里的蛋糕盒子，脸上是挑不出瑕疵的完美笑容：“去吧，我们会给你留一块的。”她这样说着，还冲盛棠俏皮一眨眼。 什么叫有苦说不出，盛棠现在，就是了。 第4章 C04 无可避免，盛棠最终还是去送了高阿姨和陈叔叔走。 在目送载有两位的出租车，亮红的灯尾，消失在了远处的夜色里后，盛棠拍了下自己的T恤衣角，用有点轻快的口吻，对陈格说：“那，我先回去啦。” 还没来得及转身，盛棠就听见陈格那还带着少年气的清爽嗓音，说：“我同你一起走。” 盛棠抬头看了他，双眼一眯：“我回宿舍去。” “正好，我也是。”陈格说，“顺路。” 盛棠一时再找不到可以反驳他的话来，对峙了半晌，她终究还是一声没吭，扭头走在了前头。 走到东门口，明亮的灯光下，盛棠的脑子，终于也转过弯来了。 她转身，陈格及时停住了脚步，还是差点就撞了上去。 “干嘛？”他挑了眉，垂眼看了面前的女孩子，问。 盛棠眉尾轻抬：“你知道，我住的哪栋宿舍？” 陈格眨了下眼，他终于答不上来了。 盛棠步步紧逼：“那你怎么解释，‘顺路’？” 陈格知道，这种时候，老老实实承认，比什么都来得强。 “我随口说的。”他笑，企图用如春风般的笑容，来化解盛棠的不悦。 -- 第7页 这招要是有效，那么前十几年，盛棠也不至于，对他视而不见了。 在校门口对峙，显然不是明智的决定，出出入入来来往往的人，就没有不看他们一眼的。尤其是女生们，在看了一眼后，势必还要再看上第二眼，然后和同伴们聚在一起，窸窸窣窣，说起了悄悄话。 至于那悄悄话的内容，盛棠就是用脚指头想，也知道。 不想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盛棠再一次，埋头往前走。 陈格，自然还是跟着。 进了校园里以后，灯光便暗了下来，长长的一条梧桐大道，间隔着，亮一盏盏高高的路灯，光晕之外，是模糊的夜色。 路上人很少，除了偶尔骑车经过的学生，很难再见走路的人——这样宽阔、一览无余的道路，并不适合情侣们来此散步。 仅有的两个行人，也是闷不做声，就连路边草丛里，还拼着最后一口气叫唤的虫子，也比他们的脚步声响亮。 快到道路尽头的时候，陈格终于迈大了步子，跨到了盛棠的面前去。 “你为什么不等我？”他问。 盛棠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拦，差点没撞上去。堪堪站定后，她恼怒，抬头看了面前的人：“什么不等你？” 陈格一摊手：“不等我一起来报道。” 原来是问这个。 盛棠张了张嘴，但在对上陈格那认真的视线后，话在喉咙口转了个圈儿，就又被咽了回去。 她不说话，陈格也就不说话。 他在等，他知道，她最终还是会说的。 她从来，都不是会长久闹别扭的人。 “对不起。” 好似很漫长的一段等待后，等来的，是她这样的一句抱歉。 陈格意外，他看了面前低下头的女孩子，说：“我不是在怪你。” “对不起。”但盛棠还是坚持着，又说了一遍。这次，她抬起了头，直视了陈格的眼睛，说，“那天，我拿酒泼了你，是我不对。” 陈格愣了一下，然后就笑了。她原来，是在为这个道歉。 “说你傻，还真是傻。”陈格愈发笑得不能自已，“那真要这么算的话，还是我没经过你的同意，亲了你一下呢。真要道歉的话，也该是我。” 盛棠一想，也是，于是她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来，对他说：“那你也给我道歉。” 陈格笑声渐止，但那一张清俊的脸上，却依旧笑意满满。他盯了盛棠那故作强势的小表情，说：“如果我说，我并不觉得我做得不对呢？” 盛棠脸上的鄙夷，不能够再明显了。 “我就知道，”她撇开了头，“我也是傻，会相信你的话。” 她绕过陈格，继续往前走。 陈格笑着，跟了上去，与她并了肩：“不过，我接受你的道歉。” 盛棠白了他一眼：“去死吧。” 被骂了的陈格，正相反，是格外开心的模样：“所以，我们这算是和好了吧。”他总结着。 盛棠轻蔑地说：“你想得美。” 陈格点头：“我自然是要想得美一点的。” 盛棠承认，在耍嘴皮子上，她比不过陈格。 回去宿舍，门一开，盛棠就遭受到了暴风雨一般的质问： “老实说，你跟那个陈格，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是男朋友吧，闹别扭中？” “我能踹了我男朋友，你把陈格介绍给我吗？” “别别别，还是介绍给我吧，我现在就单身！” “……”盛棠反问钱可，“你不是说，他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钱可双手捧了脸，一副花痴样：“真人长成那样，谁还会在乎别的啊。” 盛棠走向自己的桌子。在经过钱可身边的时候，她拍了拍钱可的肩，十分同情地看了她，说：“只可惜，他已经名草有主了。” “我就说吧！”陈媛媛嚷嚷着，“他们俩是一对儿。” 钱可一副丧气的模样，垂下了手。 盛棠低头，笑了笑，说：“不是我。” “啊？”陈媛媛莫名其妙，“不是你，还能是谁啊？” “是我妹妹。”盛棠在椅子上坐下，轻描淡写地介绍着，“他们俩才是真正的金童玉女，早晚有一天，陈格会成为我的妹夫。” 钱可张大的嘴，完全合不上。 “什么鬼？”陈媛媛疑惑着，“你别是又在骗我们玩吧？” 盛棠耐心地解释着：“先前我说不认识他，主要，是怕麻烦。老实说，他那一张脸，摆屏幕里给别人看还行，可现实生活中，还是麻烦居多。我怕。” 对此，陈媛媛表示了赞同：“这倒是，要被人知道，你跟陈格是熟人，恐怕到时候想要通过你去接近他的人，能排到校门口去。” 这次换了陈媛媛，过来拍了拍盛棠：“我理解你，”她说，“也同情你，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近水楼台。” 盛棠倒是无所谓：“你们要看了我妹妹的模样，就不会这么说了。”她笑。 “是吗？”陈媛媛表示怀疑，“她还能美成个什么样的天仙模样啊？” 盛棠拿了手机，解锁后，点进了相册，然后举到陈媛媛眼前，介绍着：“这就是我妹妹。” 三个人都围过来看。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还是钱可，率先发言：“的确，这么一看的话，还是他们俩，更搭一些。” -- 第8页 “喂！”陈媛媛一胳膊捣在了钱可的腰上，然后她又转向了盛棠，十分严肃地表示，“我无条件支持你！” 钱可迅速反应了过来，立马就跟着改了口：“当然了，你要是也喜欢的话，我也绝对支持你，妹夫变丈夫！” 这大胆的发言，叫盛棠哭笑不得。 偏偏这时候，楚芳菲又补充了句：“臣附议。” 大家都看了这位慢半拍的小姐，一齐笑出了声。 被笑了的楚芳菲，懵懵懂懂，捧出了巧克力慕斯蛋糕：“吃吗？”她问。 “吃！”陈媛媛一马当先，接过了蛋糕，放去了盛棠的桌子上，开始分切。 香甜又带着些苦涩的气味，在宿舍里蔓延开来。 盛棠由衷地感叹：“大家真好哇。” “瞎感慨什么呢？”陈媛媛说着，递了一块给她，说，“不好的话，这后面的四年，该怎么过啊？” “说得对！”钱可点头，“没有酒，我们就以蛋糕代酒，敬我们2B505，永不孤独的美食家！”她举起了手中的蛋糕。 “喂，都说了，别提505前面的那两个，听起来太傻了。”陈媛媛嫌弃着。 钱可确实是忘了，她嘿嘿笑着，说：“那就敬505！” 盛棠也笑着，举了她的那份巧克力慕斯蛋糕。 四块切得不甚均匀的蛋糕，又合成了一个圆。 作者有话要说：　　505小剧场—— 盛棠：我说，媛媛，你这个蛋糕，切得也太不规整了。 陈媛媛：吃你的吧就！ 第5章 C05 九月份的天，阳光丝毫不输七八月份里的毒辣。 从宿舍楼里出来，水泥地面反着日光，白晃晃地刺眼。蝉声四面八方地涌来，哪里像是已经立秋了的季节？ 临下台阶前，陈媛媛拿出她的大罐防晒喷雾，毫不吝啬地，往自己脸上喷着。 喷完了她自己，还给边上的三个人，也胡乱喷了一气。 钱可不甚吸进了一些喷雾，一面咳嗽着，一面拿帽子扇了风，说：“不要钱的啊，这么浪费，才在宿舍里不是已经喷过了吗？” 咔哒一声，是陈媛媛合上了喷雾盖子，她摇了摇头，小心地戴好了军训帽子，说：“双重保护。” 是的，从今天开始，她们这一届的新生，就开启了军训的历程。 在经历了一上午的摧残之后，要在下午两点这个太阳最为毒辣的时候出门，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心理拉锯战。 “拼了！”陈媛媛振臂一挥，号召了她的伙伴们，迈了豪迈的步伐，越过光与影的那道界线。 这份雄赳赳，气昂昂，很快，就被头上的太阳，和教官百试不爽的站军姿，给消磨得一干二净。 “盛棠啊……”站在盛棠左侧的，是她天文学系的同班同学，黄婧。 她趁了教官不注意，轻声跟盛棠说着：“等下我要是晕了，你一定别随便让个人就来送我去医务室，要找个帅哥来抱我，知道吗？” 盛棠思考了一阵后，问她：“那你觉得，这里谁比较帅？” 黄婧一点也没有迟疑，她说：“我觉得吧，咱们教官就挺帅的。” 她们站的第一排——原本专业人数就不多，男女比例更是悬殊，盛棠只需视线稍稍斜一点，就能看见那头，正忙着矫正学生站姿的教官。 教官很年轻，上午自我介绍的时候，在黄婧等人的“热情逼问”之下，他还有些不还意思地，说出了自己的出生年月，其实也不过就比他们这些学生，大了一两岁的年纪而已。 只是这位看着腼腆羞涩的教官，在进入了训练之后，就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铁面无私鲍青天”——这是大家一致同意送给他的绰号——教官姓鲍，又晒得黑，又严肃认真不讲情面，更不会因为对方是女生，就另眼看待。 “哎哟要晒死人了。” 间隙休息的时候，大家都急不可待地，冲去了树荫底下，抱了水壶，咕咚咕咚，给自己灌着水。 灌完水的黄婧，如是抱怨着。 “你看那边几个女生，听说，是亲戚来了，就可以申请不参加训练了，多好。”黄婧摘下帽子，拿来扇着风。 “嘿，要不，咱们也去开个证明，说不能参见军训吧。”她怂恿着盛棠。 盛棠只笑了笑，继续喝着水。 得不到她的回应，黄婧只能叹了口气，羡慕地看向了别的班级：“你看看那边，人家教官多贴心啊，特意给女生们站到了树荫下面。你再看看我们教官。”她抬了下巴，示意盛棠看，那位正走过来的“鲍青天”。 可能是黄婧怨恨的视线太过扎眼，鲍教官在走过来后，笑着问她们：“说什么呢？” 黄婧毫不遮掩，径直就说开了：“教官，等下再集合的时候，我们能不能就在这树荫下面啊？” “不能。”鲍教官拒绝得异常干脆。 料到他会拒绝，黄婧也不至于表现得太过失望。 “不过，”鲍教官继续笑着，说，“我们可以挪到图书馆的后面去训练。” “真的？”黄婧眼睛一亮。 “当然了，”鲍教官说，“刚刚批准了的事情。” “哦耶！”黄婧腾地爬了起来，伸手就往鲍教官肩上一拍，夸道，“不愧是我们的好教官。” -- 第9页 底下坐着的同学们，都在拼命忍着笑。想“鲍青天”的这个绰号，还是她黄婧给取的呢，这么快，就翻案了。 图书馆后一片阴凉地，除了盛棠他们班，还有其他几个班级，也在这里训练。 他们过去的时候，还在休息中的其他班级，有天生好事的，对了他们天文学系，指指点点。 “切，”黄婧不屑一顾，说，“都是经济学院的一群花花公子们。” 经济学院？盛棠心中一动，她想了起来，貌似还是在家的时候，盛璇有意无意地，曾跟她提到过，陈格读的，就是金融。 只是她的视线在那一群人中扫过，并未发现陈格的身影。 或许，他在别的地方训练吧。毕竟经济学院，也是个人口大学院。 训练照常进行，没有了太阳的毒晒，大家的精神明显都好了很多。鲍教官很满意，第一次，在训练的途中，夸了一位同学动作的标准。 “我以为他只会说别人的缺点。”黄婧悄悄地吐槽。 又是一声长哨响，又到可以休息的时间了。 靠近图书馆的好处，就是离学校六座学生食堂之一的二号食堂，不过一条河流的距离。只要动作够快，五分钟来回。 于是，就有对冰水和冷饮欲罢不能的学生们，在征得教官的同意后，纷纷冲向了食堂方向。 那场景，跟饭点下课，没差。 盛棠坐在了原地休息，她是一步路也不想多走了。她甚至开始思考起，黄婧先前怂恿她的提议。 对一个常年端坐书桌前，唯一爱好运动就是散步的人来说，军训这种需要大量体能的活动，真的，不适合她。 “给。” 正走神呢，一瓶透彻的矿泉水，出现在盛棠的眼前。 盛棠没有接。 她抬起了头，果然，伴随着熟悉声音的，来人也是她无比熟悉的。 陈格。 她微微眯起了眼，看那一张微笑着的少年面庞，心里还挺奇怪的，他从哪里冒出来的啊？ “拿着。”见她没动，陈格拿水的手又往前递了递，说。 他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男生们的嘘声：“哇，不是吧，这才开学呢，就要被喂狗粮啊？” 这群人一带动，旁边其他几个班级，也都跟着起哄。 陈格回头，笑着训斥与他同来的那几个伙伴：“别闹了。” 他转头，又看了盛棠，将矿泉水塞进了她手里，叮嘱着：“你拿着凉快凉快就好，先别急着喝，太冰了。” 背后又是一阵“噫”。 “好好训练，我先走了。”陈格说着，跟她摆了摆手，回去那几个男生中间，被人推推搡搡着，就走了。 盛棠的视线，追随着他离开的背影，看他拐过那堵爬满碧绿爬山虎的红墙，这才恍然，怪不得来的时候，没看见他人呢。 手中冰冰凉凉，是一只玻璃瓶子。盛棠认得这个牌子，知道它价值不菲。 “喂，盛棠，刚刚那是谁啊？”从食堂买了冷饮回来的黄婧，盘腿坐下后问她。 盛棠还没来得及回答，黄婧的视线，就已经落在了那只玻璃瓶子上。 “哇，这是那个男生给你的吧。”黄婧感慨着，“真是同人不同命啊，你坐这儿不动，就有人送上门，不像我们，还得亲自跑一趟。” 她靠近盛棠，悄咪咪又八卦兮兮地问：“是你男朋友吧？” 盛棠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老乡而已。” “只是老乡吗？”黄婧问。 盛棠点了点头。 “那回头介绍给我认识吧，”黄婧笑嘻嘻地说，“看侧脸，是个大帅哥呢。” 盛棠思考了一下，点头：“的确是个帅哥。”不然那么多年的校草名号，岂不是白顶了？ 一听真是帅哥，黄婧就笑得更是开心了：“那我们可说好了，要先介绍给我啊，我先排个队。” “这……” 集合的长哨声，拯救了不知该如何回答的盛棠。 莫名其妙地，盛棠也松了口气。她以为，是因为暂时能避免回答黄婧的那个问题，她才觉得轻松的。抗拒的深处是什么，她无暇顾及。 起身集合，黄婧拍了拍裤子，又补充了句：“今晚我请你吃饭，算是介绍的定金，等成了，再补你尾款。” 盛棠张了张嘴，看轻快上前的黄婧，她承认，她被打败了。 这年头的女生，都是这么主动的了么？ 第6章 C06 夕阳西下，第一天的训练，终于在一片怨声载道里，结束了。 黄婧没有忘记她的承诺，她拖了盛棠，去往了最近的二食堂。 在各个打菜窗口走了一圈后，黄婧决定：“我请你吃麻辣香锅吧。” 盛棠笑了笑，看来，这个黄婧，她是认真的。 学校食堂里的麻辣香锅，比外面店家的价格，要便宜上一些，但分量，却是一点也不少。至于味道嘛，这前十几年，盛棠在外面吃饭的机会并不多，反而觉得，怎么都很好吃。 黄婧夹了筷绿豆芽，送进嘴里，摇了摇头，说：“比外面那家还是差了点。”她说着，起身，去跟店家要辣椒酱。 “你要不要？”她转身又问盛棠。 盛棠摇了摇头，她觉得这个汤底，现在就很好了。 黄婧拿辣椒酱的功夫，旁边的桌子，就围坐下了四个男生。 -- 第10页 “嗨。”陈格微笑着，跟盛棠打了招呼。 盛棠握着筷子，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到是陈格的那几个同伴，纷纷一脸的坏笑，打趣着陈格： “我说呢，怎么非要来这边的食堂吃饭，离宿舍好远的说。” “原来是另有所图。” “我还想先回去冲个澡呢。” “不管了，反正这顿你小子必须请了。” 盛棠头一回觉得，这男生们聒噪起来，一点也不输女生。 黄婧拿了盛有辣椒酱的玻璃罐子回来了，在瞧见一旁的陈格时，她眼睛明显一亮。 “不是吧，”她往下一坐，悄悄问盛棠，“你动作这么快的？好歹也让我回去洗个澡，化个妆，换身衣服，再介绍啊。现在这个丑样子……”她低头看了自己身上，那土不拉几的迷彩训练服。 吃了别人的饭，盛棠当然要撇清跟自己无关的事情：“他们自己冒出来的。” 言外之意，她压根就没邀请这些人来。 那边陈格的一帮人，却很自来熟地打起了招呼：“嗨，我们是陈格的室友，相逢即是缘，大家认识一下吧。” 说着，那三个人，还伸了手，想要跟她们握一握。 只是那才伸出去的爪子，被陈格恨不客气地，就拿筷子头打了。 “喂！”被打了的室友，甩了手，很不满地叫着，“连手都不给碰的啊，你这也太霸道了吧？” 陈格一言不发，只眯了眼，冲他笑了笑。 看得出那迷人笑容里暗藏着的威胁，室友嘴里嘟嘟囔囔的，却还是乖乖地，又坐了回去。 男生们的闹剧结束之后，盛棠察觉到，桌子底下她的脚，被人踢了踢。 她抬头，看了对面的黄婧，不明所以。 黄婧脸朝陈格他们那边转了转，眉毛也跟着挑了下。 盛棠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她上身往前倾，低声问她：“你不是说，这个样子，不想被介绍吗？” “你是不是傻？”黄婧又踢了她一下，“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啦，反正现在大家都穿得一样，也没什么谁嫌弃谁的，还不赶紧的？”她压低的声音里，满满都是威胁。 盛棠也乐得早点交差，她捏了筷子，侧头看向一旁的陈格，筷子头戳了戳他的肩。 “嗯？怎么了？”正喝水的陈格，立马就看向了她，问。 盛棠就不再看他，只指了对面的黄婧，说：“这是我的同班同学，黄婧。” “是好朋友。”黄婧更正道，然后又笑眯眯地，同陈格打了招呼，“你好，陈格。” 陈格脸上是接人待物时的礼貌笑容：“你好。” 一旁的室友们，瞬间就又起哄了： “咦，这是什么情况？” “喂，陈格，你跟这个女生，不是男女朋友啊？” “哦，那我可以要个联系方式吗？” 聒噪声再次响起，被陈格一个字搞定。 他说：“滚。” 陈格是带笑说的，才认识的室友们，还没有那个能力，分清他那张笑脸之下，究竟那句话，才是认真的。 盛棠却是听得清的。 她捏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没去看他，只低了头，夹起一片藕。 陈格他们点的牛肉拉面，送了上来。 陈格才要起身，盛棠就将自己的一只小碗，放去了他的桌子上，那是她本来打算用来分菜的。 黄婧和那三个室友，都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然后，他们就看见这位大帅哥，若无其事地，拿起了盛棠递过来的那只小碗，用勺子，滤着面汤上撒着的青葱和香菜。 眼角余光注意到大家的目瞪口呆，他于是又抬了头，冲了他们笑：“我从小就不爱吃这个。” 室友像看傻子似的看了他：“那你刚才点单的时候，跟人老板说一声，不要葱和香菜，不就行了？” 陈格温和地笑：“可我又喜欢它们调味。” “……”室友不再看他，专注自己的面条，嘟囔着，“行吧，你长得帅，你说了算。” 黄婧的视线，在对面两个人的身上，来回扫视一圈后，若有所思。 还没思上两秒钟，黄婧就亲眼看着，陈格一筷子夹了两片牛肉，放进了盛棠的碗里。 正想感慨两句，这两人感情真好，猝不及防，黄婧听见对面盛棠一声怒气冲冲：“喂！” 陈格立马就举起了双手，自证道：“我可一口都还没吃，这是干净的。” 大概是都没料到，盛棠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女生，会突然就发起火来，这几个人，一时都有些愣住。 陈格又恢复了他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替盛棠解释着：“她有点洁癖。” “哦——”众人恍然。 男生们吃饭的速度，比女生要快上许多。在急着要回去洗澡的室友的催促下，陈格他们终于起身，走开了。 总算是能吃口安心饭了，盛棠松了口气。 然而两分钟后，两杯亮澄澄的果汁，放在了盛棠她们的餐桌上。 送果汁来的陈格，千篇一律的军训服装，也掩饰不住他的清爽笑容：“我走了。”他冲盛棠挥了挥手，再次往食堂外跑去。 “我说，”在目送了陈格的离去后，黄婧终于忍不住，问盛棠，“都这样了，你们真的不是情侣吗？” -- 第11页 “不是。”盛棠很干脆地摇了头，“我们就只是楼上楼下的邻居而已。” “唔……”黄婧显然并不十分相信她了。 “不过算了，”黄婧拿过鲜榨果汁，喝上一口后，才说，“反正也赚到一杯免费果汁了。” 盛棠笑了笑，赞扬她的知足常乐。 回去宿舍的路上，陈格的室友们，看他追了上来后，都纷纷笑话他：“老实交代吧，那天文学专业的女生，真的是你的女朋友吗？” 陈格愣了下，随即就笑着，说：“目前还不是。” “那，我可以追吗？”有人举手提问。 “不能。”陈格回答得迅速又干脆，“你们可千万别想打她的主意。她这个人，什么都好，只是，”他说着又笑，“就是开窍比较慢。” 提问的室友，被陈格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却不知为何，心里一阵发憷。 “明，明白了。”他放下了手。 边上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安慰着他，意味深长地说：“哥，看看别的吧。” 第7章 C07 盛棠回到宿舍，一进门，就看见陈媛媛坐在了书桌前，笔记本电脑开着，她却低头看了手机，笑容满面，两只手飞快地按了键盘。 “什么事这么开心？”盛棠多嘴问了一句。 陈媛媛头也不抬地回答：“我们教官在群里讲了个笑话，超好笑。” “什么笑话？”才从卫生间里出来的钱可，抢在了盛棠的前头，问道。她头发湿漉漉的，显然是才洗过澡。 车媛媛这回却是摇了头：“不是笑话好笑，是我们教官，太好笑了。” 她退出了微信群聊，点进了相册，找出一张照片来，转身递到了盛棠和钱可的面前去，同时说着：“隆重介绍下，这就是我们的教官，‘小黑豆’！” 她手机举得太靠前，盛棠和钱可，不约而同地，都往后仰了下脖子。 那是一张规规矩矩的照片，在一群还算显白的学生中间，那个黑到发亮的小教官，轻而易举地，就博得了最先的关注。 然而盛棠更感兴趣的，却是他的那个绰号：“小黑豆？” 陈媛媛笑着，解释道：“他比我们年纪还小呢，又黑，个子又矮，不是小黑豆，还能是什么？” 盛棠走回自己的书桌前，放下了水壶、帽子，以及陈格给的，那瓶矿泉水。 “你们这么喊他，被他知道了，不会给你们魔鬼训练啊？”钱可拿干毛巾擦了头发，问。 陈媛媛一挥手，满不在乎：“没事儿，他已经知道了，还欣然接受了。” 对此，盛棠很是抱有怀疑，谁会喜欢别人给自己取绰号？ “哎，你们谁去洗澡啊？”钱可问陈媛媛和盛棠，她和楚芳菲，已经洗好了。 陈媛媛正忙着回微信，盛棠见状，去打开了柜子拿衣服：“我去吧。” 在经过楚芳菲的桌子时，看她正开着电脑看起了动漫，盛棠无不羡慕：“我要是也能不参加军训就好了。” 早在军训开始前，楚芳菲就给辅导员递了医院的证明，然后就顺利被“赦免”，虽然也要按时去训练场，但只是坐在场边的树荫下，看她的同班同学们，被各种训练折磨。 试问，谁不想这样？ 陈媛媛头也不回地表示赞同：“我也想，这才一天，我就要被晒成黑炭了。” 面对室友们的羡慕，楚芳菲只羞涩笑了笑。 尽管千般万般的不情愿，第一周的军训，也就要结束了。 然而就在大家众志成城，打算哨声一响，就冲向食堂或宿舍的时候，鲍教官宣布了一个消息：有一半的同学，会被挑选进学院方阵队，参加军训最后一天的汇演。 换而言之，也就是说，会有一半的同学，接下来的一周，可以优哉游哉，随便训练了，而那另一半的同学，就要接受比现在，还要严苛上一倍的训练。 鲍教官说了，给方阵队训练的，是他们的连长。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盛棠和黄婧，都不约而同地，向各路神佛祈祷起来，可千万不要挑上她们。 俗话说得好，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她们的祈祷，看样子是并未上达天听。 砰地一声，是宿舍的那扇铁门，被盛棠推开，撞在了墙壁上。 离门最近的陈媛媛，难得将视线从她的电脑屏幕上挪开。她瞧了盛棠一眼，看她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就已经心知肚明了。 “你被选进方阵队了。” 接下来，更叫盛棠觉得气闷的，是陈媛媛幸灾乐祸的声音：“恭喜，我们宿舍四个人，就只有你被选上了。” 钱可从阳台外进来，手里端着个空盆，看样子是才晒好了衣服。她感慨着：“看来咱们腿短的，也有腿短的好处。” 盛棠叹了口气，恨不能就此时空穿越到军训后。 楚芳菲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端了她才洗好的新鲜绿提子，送到盛棠的面前。 “吃点吧。”她说。 盛棠抿了嘴，勉强地笑。现在，她反倒成了宿舍最值得被同情的那一个人了。 “对了，”陈媛媛扎着马尾，嘴里还咬着皮筋，含糊不清地问她们，“今晚在西报告厅上的军事理论课程，你们去不去？” “当然要去了啊，”钱可说，“好歹也算是学分呢。” -- 第12页 本着能赚到的学分，就绝不浪费的原则，盛棠当然也要去了。 她匆匆洗了澡，换了身衣服，这时候用洗衣机的人太多，她就只好先拿盆，将衣服浸泡了，等晚上回来，再洗。 她们早早地，就出门往西报告厅去了，为的就是，能早点去占个后面的位置。 军事理论这样的课程，不用考试，只需本人签到，越往后坐，就越自由。 为了能安安心心地玩手机，她们愿意提前半小时进去。 当然，在签到进去前，她们从顺路的食堂里，一人拎了杯奶茶。 天天这样高强度的训练，一杯奶茶的热量，实在算不了什么的——来自陈媛媛同学语录。 签完到，盛棠她们一进去，就发现，还有人比她们到得更早。看来，大家都是一样的想法。 在靠后的位置上坐下，才拿出了书，盛棠放在小桌板上的手机，就嗡地振动了一下。 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着来消息人的名字和内容。她瞟了一眼，是陈格发来的微信： ——帮我们占四个位置，请你们喝奶茶。 盛棠顿时就觉得心里一阵无名火起，她是保姆吗？ 想了想，她还是拿起了手机，回复着： ——我们自己买了。 没多久，陈格的新消息就来了： ——那下了课请你们吃宵夜。 盛棠正想再拒绝，一旁陈媛媛就凑了过来，一手搭在了她的肩上，说：“占个座，换一顿宵夜，我觉得，这买卖值。” 她说着，又转了头，去问那边的两个人：“你们觉得呢？” 一听说会有免费的宵夜，钱可和楚芳菲，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看盛棠一脸的不情愿，陈媛媛劝解着她：“好歹也是你老乡，照你说的，以后还会是你的妹夫，那就先好好相处，也别把关系搞太僵，啊。”她拍了拍盛棠的肩。 盛棠叹了口气，但还是要坚持自己最后的底线：“我不跟他们挨着坐。” 陈媛媛大气地一拍手：“成，我跟你换。” 陈格他们来的时候，看见这座位安排，并没有说些什么。正相反，他们还带来了一袋糖果。五颜六色的糖果，裹在透明的糖纸里，灯光下，明艳得漂亮。 陈格坐在了最外面，他烫了头的时髦室友，给女生们分着糖果，同时多嘴：“这是刚过来路上，有个女生送我们陈格的。” 盛棠才剥开一颗糖果的手，顿了下，就又重新，给那颗糖果包上了纸衣。 坐在她身侧的陈媛媛，眼角余光瞅着她，默不作声地，就给那颗糖塞进了奶茶外卖袋里。 陈媛媛默默地笑，这家伙，洁癖的，怕不是一点点。 第8章 C08 九点钟，军事理论课程正式结束。按着先前说的，接下来，他们一行八个人，要结伴去往东门外的小吃街，吃宵夜。 盛棠其实很不想去，但她又不愿扫陈媛媛她们的兴，更不想，给陈格的室友们，一种自己很矫情的印象。 多年后，盛棠回想起自己刚进大学的时候，对自己当初的这个想法，鄙夷至极——她为什么要给他们好印象？ 当坐到一家韩式料理店里后，八个人不好坐一桌，老板很热情地，给两张桌子拼到了一起，好让他们围坐一圈。 原本隔着过道的盛棠和陈格，很顺理成章地，坐到了一起。 这一回，盛棠就算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也不好当了众人的面，再去跟陈媛媛说，换个座吧。 只能忍了。 说是宵夜，但大家丝毫没有要养生的意思，辣年糕，石锅拌饭，泡菜炒饭，韩式拉面，海带汤，一副大聚餐的派头。 心情不甚愉悦的盛棠，只扒拉了一碗海带汤，慢慢喝着。 坐她斜对面的烫头室友，看她光喝汤，也不说话，于是夹了块土豆饼，要递给她：“你尝尝这个饼，很好吃的。” 横空出现一双筷子，夹住了烫头室友的土豆饼。 陈格扔了土豆饼回去他烫头室友的碗里，说：“你筷子用过了，不干净。” 烫头室友这才想了起来，他们第一次在食堂里吃饭的时候，这个叫盛棠的女生，是怎么嫌弃陈格给她夹牛肉的了。 烫头室友顿时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嘿嘿地笑着：“那我自己吃。” 这边陈媛媛冲钱可她们悄悄一眨眼，都偷偷地抿了嘴笑。 宵夜快要吃完的时候，陈媛媛拉了盛棠，要她陪自己去下洗手间。 只是等盛棠出来，空荡荡的店里，就只剩陈格，还在收银台前站着。 他提了盛棠的包，对她笑道：“走吧。” 盛棠在心里，默默地骂了回她那不厚道的室友们。 骂归骂，但路，还是要走的。 也不知道陈媛媛她们，是跑得有多快，这一会儿的功夫，这一条街道，就已经看不见她们的身影了。 街边有老奶奶，一张塑料布铺在了地上，上面摆满了盆栽，有仙人掌，芦荟，绿萝，还有开着不知名小红花的植物。老奶奶就坐在了街道边，也不叫卖，只看了过路的学生，来来往往。 陈格就在这里蹲了下来，他很爽快地，挑了一盆绿萝，再到付钱给老奶奶，这前前后后，不超过两分钟。 盛棠就等在了一边。 陈格买好了绿萝，就将这盆绿葱葱的植物，塞给了她。 -- 第13页 “送你的。”他说。 莫名其妙就被送了礼物，盛棠也是很懵懂。 “我不要。”她下意识地就要甩开手。 陈格却不容她拒绝。 “拿着，”他说，“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盛棠也依旧倔强：“好端端的，谁要你送我礼物？” “为了祝贺你进入方阵队啊。”他笑得一脸真诚。 要不是他那一张脸，这话在盛棠听来，绝对是来讽刺她的。 “谁要这个祝贺？”她甩着手。 陈格抱了绿萝，依旧笑得真诚：“是好事，说明你的优秀和努力认真，别人都看在了眼里。” 盛棠只想，还不如不努力认真呢，谁要这种努力和认真啊。 嫌弃归嫌弃，绿萝买都买了，也不好就扔了，陈格就抱着，他们继续往回走。 快到盛棠宿舍的时候，从后面追上来两个女生，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看着她们你推我，我推你的娇羞模样，盛棠很识相地，往边上靠了靠。 终于，短发的女孩子，被她的同伴怂恿着上了前。 “你好，陈格，我们是一个专业的，我是二班的，我叫方灵。”短发女孩子做着自我介绍。 陈格自小良好的家教，不允许他当场无视女生的友好，所以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说：“你好。” 得到回应，女生们更是喜不自胜，叫方灵的女孩子，往前一步，热切地说着：“在这里碰上也是缘分，不如我们加个微信吧，以后一起上大课，请多多关照啦。” 陈格还没想好要说些什么，一旁一直沉默的盛棠，一把拿过他手里还提着的，她的包，还有那盆绿萝。 面对陈格意外的眼神，盛棠一言未发，埋头就继续往前走去。 陈格没有多想，就要追过来，却被方灵和她的同伴挡住。 “不好意思，我现在有点事。”陈格抱歉地笑着，绕过她们，几步就追了过来。 “喂！”他伸手，拉住了盛棠的胳膊，“生气了？”他问。 盛棠细细的眉拧起：“奇了怪了，我为什么要生气？” 陈格却笑开了：“因为我被别的女生搭讪了啊。” 他倒是觉得还挺骄傲？盛棠白了他一眼，甩开了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前面就是女生公寓的门厅了，明晃晃地挂着“男士止步”的牌子。 陈格就此站住，他冲了盛棠的背影喊：“绿萝不用勤浇水啊，一周一次就够了。” 盛棠也只当没听见，头都不回一下，径直走进了公寓里。 被无视了的陈格，在面对往来女生们好奇而又掩饰不住喜悦的眼神中，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笑了笑，转身走了。 看着盛棠抱了一盆绿莹莹的植物回来，陈媛媛就笑：“哟，这才开学多久，就有人收到礼物啦。” 还记恨着她们丢下自己的事情，盛棠没好气地，将那盆绿萝，往陈媛媛桌上一扔。 “你养。”她闷声闷气地说。 “我可不养，”陈媛媛像接了个烫手山芋一般，迅速地，就将绿萝又扔回给了盛棠，“我可是连仙人球都能养死的人。” 明明是很丢人的事情，可话从陈媛媛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觉得她那么骄傲呢？ 单手拎了绿萝，盛棠气哼哼坐回了自己的桌子前，想当年，她可也是养死过芦荟的人…… 培养植物这种事情，还是盛璇更来得拿手。 这样想着，她拿出了手机，给盛璇发了条微信： ——绿萝，该怎么养，才不会死？ 等她刷完牙，盛璇的消息也就来了： ——你别养，就不会死。 真不愧是她妹。 第9章 C09 军训期间，赶上了中秋节。 放假是不可能放假的，但这段时间以来，一直热衷于各种折磨他们的教官们，突发奇想，要在中秋节的这天晚上，搞一个晚会。 至于这晚会的节目嘛，就以院系为单位，各出一个节目。 被折磨习惯了的学生们，难得起了反抗精神，叫嚣着，教官们也得出节目，否则大家就罢演。 意外地，教官们也同意了。 历来晚会节目，无非就是唱歌、跳舞、相声、小品，初初入学的同学们，有急于要表现自己的，热情满满自告奋勇；同样的，也就有恨不得将自己化为一团空气，谁也不要注意到自己才好。 盛棠，自然就是后者。 物理学院很没创意地，选择了大合唱。505宿舍，只有陈媛媛去参加了选拔，还顺利通过了。 余下的三个人，都选择了到时在台下，为她们的杰出室友鼓掌。 中秋节当天，因为晚上还有晚会，下午他们提前结束了训练，有表演的同学们，去往大礼堂，进行最后的彩排。 无所事事回去宿舍的盛棠，才洗完澡出来，就看见钱可和楚芳菲凑在了一起，两人都一脸的义愤填膺。 “怎么了？”她问，拿干毛巾擦了头发。 钱可抬了头，举了手机到盛棠眼前：“我们在进行维护‘妹夫’大战！” 什么鬼？盛棠莫名其妙，她接过了钱可递来的手机，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则发在了校园网上的帖子，原贴的楼主，标题也很醒目：我要告白！ 盛棠迅速看了回，原来是楼主打算在中秋晚会上，向她心仪的一个男生告白，但前提是，她们学院的节目得夺得今晚的第一。 -- 第14页 这贴本来也没什么，只不过，当下面的一个跟帖者，戳穿了楼主的所在院系，并嘲讽，她是想当破坏别人感情的小三，因为她要告白的对象，其实已经有女朋友了，还是跟帖者好友的妹妹。 这下，别人可能不知道，但505的这三个人，瞬间就心知肚明了。 这个正义的捍卫者，正是她们的杰出室友，陈媛媛。 顺藤摸瓜，当事男主，自然也就是陈格了。 果真是蓝颜祸水——在感慨陈媛媛的路见不平一声吼外，盛棠唯有如是想法。 谁也没有料到，网络信息时代的发达，让这个原本正常的告白贴，在短短的几小时之内，被炒成了经济学院和其他学院之间的对抗——他们都对今晚节目的第一名，势在必得。 趁了陈媛媛回来洗澡吃饭的功夫，大家终于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始末。原来，陈媛媛是在去卫生间的时候，听见经济学院的女生们，这个大胆的计划。 她还说出了这个计划的女生名字——方灵。 盛棠蓦地想起，那个留着俏皮短发，笑起来嘴角还有个浅浅梨涡的女孩子。 “总而言之，不蒸馒头争口气，今晚，我们绝对不能输给他们经济学院！”抱了盆脏衣服的陈媛媛，握拳严肃道。 没当回事的盛棠，提醒她：“再晚洗衣机就要被抢光了。” 陈媛媛抱盆破门而出。 晚上八点钟，中秋晚会，正式开始。 临时被赶鸭子上架的四个主持人，身上是临时租来的廉价礼服，但好在灯光强烈，那种现实生活中完全穿不出门的亮片礼服裙和灯芯绒西装，反倒显得隆重。 物理学院的大合唱，排在中间，一组民歌与流行音乐的串烧，竟然有点不落于俗套。盛棠觉得，还挺好听的。 经济学院压轴。 轮到他们的时候，全场灯光熄灭。等舞台上亮起一束光时，观众席上人们，才注意到，一架钢琴，被推了上来，坐在琴后面的，是西装革履的男生，头发梳得整齐，眉目舒朗，俨然一副钢琴王子的派头。 谁都认得出，那是新晋准校草，陈格。 “想不到他人长得这么帅，竟然还会弹钢琴，可真是完美。”坐在了盛棠前头的两个女生，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正好让她听见了。 琴声响起的瞬间，又一束光亮起，从舞台的另一侧，缓缓走进来一个女生，她一袭白裙，头戴花环，仿佛是从画里走下来的阿尔卑斯山少女。 那是方灵。 盛棠一瞬间有点疑惑，她前不久才见过方灵，那时候，她明明还是留着短发的，怎么今晚，就长发披肩了呢？ 哦，大概是戴了假发吧。她这样想。 方灵唱了一支歌，意外的，很是空灵的声音，颇有点王菲的感觉。 歌声落下，音乐停止，舞台灯光一一亮起，这一出戏剧，才正式拉开了帷幕。 经济学院表演的，是一出情景剧。 别的盛棠也记不大清了，但开头的那一段钢琴人声，她却是无法忘怀。 头一次，她产生了，原来陈格，也能和别的女生很般配的感觉。 这个念头一冒了出来，她就觉得这是背叛了盛璇，所以她赶紧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忘记这个可怕的想法。 然而不得不承认，单是这个开场，就让经济学院，已经赢了大半了。 盛棠为陈媛媛担心，怕她在后台，要掀桌子。 只是事实证明了，强中更有强中手。 由教官们组成的制服队，一上场，就获得了全场尖叫——谁也无法抵挡制服诱惑。 只是简单地表演了下军体操，今晚的第一花落谁家，全场此起彼伏的尖叫、掌声，已经不言而喻。 方灵最终，还是没能实现她的告白计划。 原本是其他院系最想打压的人，现在，却成了大家都最同情的存在。以为匿名就不会泄露秘密，结果，网络信息时代的发达，同样的，也造就了在网络上，就没有任何秘密可言的现实——对此，方灵很是痛恨，那个从一开始，就揭穿了她所在院系的人。 中秋节后的周六，便是军训大汇演。 稀里糊涂地，盛棠就结束了自己方阵队的检阅，坐回了班级同学中间，聆听校长最后的致辞。 当然了，认真听讲的学生，压根没几个。在经历了严酷的军训之后，大家都欢欣雀跃，期待着即将到来的假期——即便只是个短暂的周末。 ——等下结束了，一起去东门外吃顿好的，然后回去午睡。 “不孤独的美食家”群里，陈媛媛发来这样的一条消息。 盛棠在打出“好的”二字后，潮水般的掌声和欢呼声响起，是长达半个月的军训，终于结束了。 去约好的体育场出口处等505宿舍的伙伴们，盛棠没有等来嘻嘻哈哈的三人，却不期而遇一个不算陌生人的陌生人。 “盛棠。”女生准确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盛棠当然也记得她，方灵。她看了头发披散在肩上的方灵，这才意识到，原来晚会上，她不是戴的假发，她接了真发。 化了淡妆的方灵，丝毫没有烈日暴晒后的晕染脏乱，依旧精致的一张脸，脸上那双漂亮的杏眼，却不甚友好。 “我们谈谈吧。”方灵说，声音冷得如同她的眼神。 第10章 C10 -- 第15页 离体育场出口不远的一棵香樟树下，绿荫浓密，遮挡烈日。 盛棠听着方灵一口气说完的话，她眨了眨眼，总算是明白了，方灵为何要来堵她。 方灵以为，那次晚会的事情，是她在背后捣的鬼。 “我已经打听过了，你跟陈格，压根就不是情侣，只是老乡，就算关系再近点儿，也只是一起念过书的青梅竹马。既然如此，我要追他，为什么就不行？你要是也喜欢他，咱们完全可以公平竞争，何必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方灵越说越气，眼看眼圈儿都要红了。 莫名就被扣上顶“使下三滥手段”帽子的盛棠，也觉得自己委屈：“我没有……” “你没有？那怎么查出来的IP，是你们宿舍的？”方灵瞬间就咄咄逼人起来。 盛棠不知道，她是怎么查到自己宿舍的IP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绝对不能供出陈媛媛来——陈媛媛也是为了她。 她只好沉默。 可在方灵看来，她此刻的沉默，无疑就是找不出借口来的默认。 所以在瞪了盛棠几秒钟之后，方灵又深吸一口气，说：“你知道我为编那个节目，拉陈格进组排练，花了多少功夫吗？我是真的喜欢他，所以也希望你，以后别再这样了，不然，我真的可以去告你了。” 盛棠在认真思考了下后，抬眼去看了方灵，问她：“那个节目，是你排的？” 方灵愣了下，很是停顿了会儿后，她不可置信地望了盛棠：“你怎么抓不住重点？” 盛棠却不理会她的气急败坏，只继续表达了自己的观点：“我觉得，你的节目排得很好，你很有天赋。” 原本是打算气势汹汹来告诫她的方灵，突然就被夸了这么一脸，一时之间，方灵不知道自己是该继续生气，还是高兴呢？ 好在有个烫头男生从旁边经过，替她解决了这份尴尬。 “哟，这不是咱们系花方大小姐吗？”烫头少年笑嘻嘻地站在了两人面前，眼珠子一转，又跟盛棠打起了招呼，“哟，这不是陈格老乡嘛。” 盛棠认得，这个烫头男生，名叫蒋莫，是陈格的室友之一——看着就挺不正经的一个人。 “你们俩搁这儿干嘛呢？”蒋莫将两个女生来回看，摸不着头脑，这两人又什么时候有的交集？ 方灵该说的话也已经说完了，她丢下一句，“没什么”，就径直转身走了。 蒋莫看她昂着头走开了，嘴里啧啧，又跟盛棠说：“大小姐脾气，她没找你什么麻烦吧？” 意外的，这个看起来不怎么正经的室友，还挺会关心人的。 盛棠摇了摇头，刚好看见陈媛媛她们出来了，她就又对蒋莫笑了笑，朝着她的室友们走了过去。 瞬间又只剩自己一人的蒋莫，抬手挠了挠头发：“我就这么没有魅力的吗？怎么谁也不搭理我？” 修整了一下午，军训落下的一身疲累，似乎就都缓解了。 趁着大家都在敷面膜的机会，陈媛媛宣布了个消息：“明天我男朋友来，请大家吃饭。” 再没有比免费午饭更令人高兴的事情了，以至于大家都忘了，想要去看看陈媛媛男朋友到底长什么样。 “待会儿你们去给教官送行吗？”钱可揭下面膜，两手揉了脸，试图让精华能更深入肌肤一点。 “不去。”陈媛媛答得干脆，“班干部们去不就行了，我才懒得去凑那个热闹呢。” 钱可笑眯眯：“不是说，你们那个‘小黑豆’教官，对你很好来的吗？” 陈媛媛白眼翻得跟面膜纸一般：“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再说了，就算没有男朋友，他那样的，也不是我的菜啊。” 钱可依旧不放弃八卦：“可我看他对你还挺上心的，早晚嘘寒问暖。” 陈媛媛不屑一顾：“发个微信就想叫人感动啊？当我是那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 说到这里，陈媛媛又一指在座的其他人：“你们啊，也都长点心，别男生一点甜言蜜语，就给你们套了进去，整点实际的啊姐妹们。” 陈老师谆谆教诲，大家自然要铭记在心。 “不过我听说，隔壁宿舍的那个女生，好像跟她们教官成了。”明明是在自己的宿舍，钱可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悄悄对大家说。 “傻。”陈媛媛一言以蔽之，“先不说是当兵的吧，就看这异地，他们能坚持多久。” “你不也是异地吗？”盛棠插了一句。 因为还贴着面膜，陈媛媛想扬下眉毛也不能，只好憋屈地说：“那怎么能一样？我跟我男朋友，好歹也是同学两年，又是一个地方的，都知根知底，他们也能比？” 盛棠不死心：“也许他们也是真爱呢？” 陈媛媛扑哧笑出了声：“迪士尼电影看多了吧你，这才几天啊，就真爱了。” 楚芳菲这次跟盛棠站一边了：“也许就是一见钟情呢？”她小声地说。 陈媛媛却似胸有成竹：“那你们就看着吧，他们的‘真爱’，能真多久。” 第二天，周日，晴。 盛棠终于见到了陈媛媛传说中交往了两年的男朋友，杨航。 果真如陈媛媛所说，长得有几分像还没迷上奶茶前的周杰伦，个头也像，陈媛媛穿了双五厘米跟的凉鞋，往他身边一站，两人看起来就差不多高了。 -- 第16页 这一顿饭吃下来，除了陈媛媛，沉浸在和男朋友相聚的美好氛围里，其他三个人，都吃了满满的狗粮。 “也太过分了吧？”趁着杨航去买单的功夫，钱可终于忍不住指责起了陈媛媛，“你们两个都没长手吗，还要对方喂？” “这叫情趣。”陈媛媛更正道，一挥手，“等你有了男朋友你就知道了。” 盛棠赶紧按住了要揭竿而起的钱可，楚芳菲也及时地，转走了她面前的那盆丝瓜蛋汤。 他们这顿午饭吃得早，酒饱饭足下楼去的时候，正是店里最热闹的时段。 一群外国人，用蹩脚的英语，叽里呱啦地交流着，走上楼来，与盛棠他们，擦肩而过。 好笑的是，尽管英语蹩脚，他们在说出“宫保鸡丁”这道菜名的时候，却是字正腔圆。 老外都爱宫保鸡丁，英语老师果然没有欺骗她。 这样蹩脚的英语，显然不是学校里的英文外教，盛棠揣摩着，不经意间，就被人撞了下肩。 她转过头去，四目相对间，她看见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盛棠？”戴着金边眼镜的男生，率先叫出了她的名字。 盛棠眨了下眼：“秦川。”倒是比男生要冷静些。 男生这就笑了：“果然是你，我刚还说呢，楼上那个女生，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盛棠也笑了。 楼梯不宽，不是说话的好地方，男生被同伴嬉笑着推推搡搡，往上走，同时转过了头，对盛棠喊：“你手机号码换了吗？” 盛棠摇头。 “那我们回头再联系。”男生一挥手。 终于走到楼下，钱可她们迫不及待地问：“谁啊那是？” 盛棠不以为意：“我高中时候的学长。” “哦，学长啊——”钱可故意拉长了声音，其中的暧昧意图，不言而喻。 好歹也是一个屋檐下住了半个月的交情了，盛棠迅速就反攻了：“怎么，你喜欢啊，介绍给你啊？” 钱可比她想象得还要脸皮厚：“好啊。”她堂而皇之地点头。 “德行！”盛棠推了她，往店门外走去。 杨航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理所当然地，陈媛媛要陪着他好生逛一圈。 “今晚我就不回宿舍了。”在丢下这么一句话，抛下一个勾魂摄魄的媚眼后，陈媛媛挽了她的“酷似周杰伦”男友，裙角飘飘地走远了。 “咳，真没劲，我们还是回去躺着吧。”被狗粮喂饱的钱可，突然就失去了人生的追求，臣服于人类最原始的本能——吃了就要睡。 盛棠和楚芳菲，对此也没有异议。 只是才走出几步，盛棠就听见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 回头看时，就见她的那位高中学长，两步跨到了她的面前来。 钱可迅速拉起了楚芳菲的胳膊，对盛棠说：“我们先去前面水果摊上挑个西瓜，你们慢聊。” 若论会看气氛，恐怕整个505，再没有人比得上她钱可了。 “有什么事吗？”盛棠问。 秦川微微一笑：“我出来买水，看见你还没走远，就想着，还是先把微信加了吧。” 盛棠哦了一声，看着秦川拿了他的手机，点开微信名片二维码，递到自己面前来，她才后知后觉，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扫描加微信的功夫，秦川问她：“你现在哪个专业？” “天文学。”她给秦川设置着备注，答。 秦川就笑了：“果然。” 不明白他那句“果然”从何而来，盛棠抬眼，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秦川摊了摊手：“你以前就说过，以后想从事这方面的研究。” 是吗？盛棠自己却是想不起来了，她什么时候，在哪里，跟他提起过？ 看得出她是已经忘了的，秦川只笑了笑，说：“你怎么不问问我，学的什么专业？” 盛棠脱口而出：“机械设计制造及自动化。” 这回轮到秦川意外了。 盛棠于是补充了句：“去年学校的光荣榜上，贴了你们的录取院校和专业。” 知道她过目不忘，没想到，是这么过目不忘。秦川有点开心。 “今天我没时间，改天我再请你吃饭，我们也好久都没见了，该好好聊一聊。”秦川说。 改天请吃饭，是句很客套的话，所以盛棠也就很客套地，点了点头。 微信已添加上，秦川这一趟下来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那，我们再联系。”他说，视线却若有似无地，往盛棠身后看了一眼。 盛棠也顺着回头看了眼，就见身后半步远的地方，一个头戴棒球帽的男生，露着半边俊秀的脸，似乎是在专注看店面橱窗里游动的金鱼。 像是才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陈格也转过了头来，对上这边两人的视线。 秦川当然也认得他：“陈格。”他笑着，走上前去，跟陈格握拳撞肩。 “好小子，都上学校官微了，可真是长脸。”秦川拍着陈格的肩。 陈格只笑着，视线从盛棠身上一扫而过，这才谦虚地说：“凑巧罢了。” “什么凑巧？”秦川个头比陈格稍矮一些，眼睛微微上抬，说，“全校的女生都要被你迷得七荤八素了，好歹也给我们留一两个吧。” 他是这么玩笑的，只是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看了盛棠一眼。 -- 第17页 随即，也似有意无意地，陈格挡到了两人中间，他望了秦川，礼貌地笑着：“学弟学妹初来乍到，以后还要靠学长照应了。” 秦川觉得自己大概是感觉到了什么，先前的愉悦，此刻明显打折。他勉强笑了笑：“恐怕是我要靠你照应了吧。” 陈格依旧笑得温和：“学长说笑了。” 秦川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见陈格已经转过了身去，钻进一旁盛棠撑着的黑胶伞下，很自然地顺手接过了伞，然后才对他说：“那学长，我们就先走了。” 第11章 C11 盛棠个子不矮，一米七的个头，在大多数女生中间，都是显眼的存在。 但站在了陈格的身边，她依旧需要抬起头，才能对上他那双清澈的眼。 换了其他女生，只会沉浸在他那双清澈又迷人的眼睛里，可她盛棠不，她瞪了眼前的男生，对他说：“还给我。” 陈格瞅了眼自己手里的伞，他笑：“还给你。”反正已经打发走了秦川了。 盛棠接过了伞，就再也不看他，径自往前走。 水果摊前，早就没有了钱可和楚芳菲的身影了。 陈格跟在了她的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中午太阳还很晒，好在他明智，出门戴了顶棒球帽，不至于被晒到不可救药。 走在前面的女孩子，一言不发，连背影都在散发着，“我在生气”的气息。 陈格轻轻叹了口气，往前跨了一大步，重新钻进了她的伞下，再次握住了伞柄。 被他手碰到的瞬间，盛棠就像是被火撩了一般，迅速甩开了手。 “你干嘛？”她瞪大了眼，质问眼前的少年。 陈格空着的手，往上指了指，说：“太晒了，带我打一个吧。” 盛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低下头，从包里翻出一只薄薄的口罩来，挂上耳朵戴好。 陈格看她遮住半张脸，奇怪地问：“你又干嘛？” 盛棠翻了白眼：“我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虽然可能已经晚了点，但好歹聊胜于无。 陈格笑了笑，至少，她没再将自己赶出伞下去。 “明天就要正式开课了呢。”回去宿舍的路上，陈格开始没话找话。 盛棠没怎么听进去，她只注意到，迎面走过来的女生，有在偷偷摸摸地拍陈格。 她心里莫名地烦躁。 她打断了陈格的没话找话：“那个方灵，她喜欢你。”她转头看了陈格，认真地说。 陈格愣了下，下意识地回应：“我知道，可是……” “不许做对不起盛璇的事情！” 即便是口罩遮了半张脸，那双瞪圆的眼睛，也足以显示她的忿忿。 陈格没料到，她会如此郑重其事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应对，几个女生你推我，我推你，挤到了他的面前来。 一瞧这架势，盛棠就知道，又是他的迷妹们，要来跟他合影了。自从中秋晚会和军训汇演之后，连续几次上了学校官微的陈格，如今人气更是直线上升。 据说，女生中间已经成立了他的粉丝应援团，待遇简直堪比娱乐圈偶像。 颇有自知之明的盛棠，明智地退到了一边。 等陈格手忙脚乱，应付完了这几个女生，再四下里看时，已经不见了盛棠的影子。 他握紧了下手里的伞，默默地，又给伞收了起来。 周一，上课周正式开始。 盛棠的课表不算满，基本都是半天，只是晚上被辅导员硬性要求，都要来上自习，她也不太在意，反正就算没有晚自习，她也会在图书馆里耗掉时间。 因为军训结下的革命友谊，黄婧自然而然地，就成为了盛棠的固定同桌。 在经历了食堂的那一次见面后，黄婧好似就放弃了她那才冒一点头的追求，彻底不再提陈格。 直到有天晚自习下课，盛棠从茶水间接了杯水回来，就看见黄婧摆弄着手机，一闪而过，是陈格的照片。 她顺口就说了句：“最近好像很少听你提他了。” 黄婧当然清楚，盛棠口中的“他”，是谁。 “没兴趣啦。”她懒洋洋地说，继续往上划拉着页面，“我就是这样，喜欢小众，一旦大家都发现了这个宝藏，都喜欢了，我就不喜欢了。” 盛棠想起，她似乎是有在一本期刊上，看到过对这种心理状态的研究。 “觉得我奇怪吗？”看她不说话，黄婧又问。 盛棠摇了摇头：“正相反，世界上跟你一样，有这种心理的，还不在少数。” 这段时间以来，黄婧已经知道了，她身边这位，是个博览群书的学霸。在她引用出更多的事例之前，黄婧及时地转移了话题。 “马上十一了，你有什么打算没有？”她问盛棠。 盛棠抿了口白水：“呆学校里，哪儿也不去。” 黄婧啧舌：“我也是白问。” 熟悉的铃声响起，第二节 晚自习课开始了。 “要不，去爬山吧。”没安静上两分钟，黄婧就又拿笔戳了她的胳膊，说。 盛棠头也不抬，只轻声说：“到时候再说吧。” 九点钟，晚自习结束。 盛棠收拾了包，从教室后门出去，才拐进楼梯间，就听见上面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抬头，就看见秦川正冲她摆手。 -- 第18页 有男生经过秦川的身边，大概是认识他的同学，笑嘻嘻的，推搡着他下楼来。 到了盛棠的跟前，男生们就作鸟兽散，只留下秦川，冲盛棠笑了笑。 “下晚自习了？”他明知故问。 盛棠点了头，两人一起往楼下去。 “之前说要请你吃饭，可惜开学事情多，都没顾得上。”秦川笑，解释着。 盛棠自然要礼貌些：“没关系的，”她说，“我也不是没饭吃。” 秦川这就笑出了声：“你还是老样子，喜欢开玩笑。” 开玩笑吗？盛棠挑了挑眉，她其实说的是实话。 “十一有什么打算吗？要回家吗？”秦川抛出了和她的同学黄婧一样的问题。 盛棠摇头：“算了吧，票也不好买，还是不回了。” “那，”秦川斟酌着，“要不要跟我去山里住几天？” 正好是下完台阶的时候，盛棠顿住了脚，一双长中带圆的眼睛，瞬间就瞪大了。 这位学长，现在这么直接的了吗？ 意识到自己话说得好像不太对，秦川赶紧就又解释道：“不止是我，还有我的几个室友，在网上订了山里的民宿，很大一栋房子，你也可以带上你的朋友们，住得下的。” 原来是这样。盛棠暗暗松了口气。 “我不知道，”她老实说，“我得回去问问我的室友们。” “不急，”秦川爽快地说，“十一之前给我消息都行。” 盛棠也就笑着，点了点头。 一楼大厅里，人已经不多了，从里间的通道里，传来哒哒的声音。盛棠稍稍转了下头，就看见一双尖细的鞋跟，戳着大理石的地面，正朝他们这边而来。 那双高跟鞋的主人，盛棠也是认识的，她正走在男生的身侧，乖巧地笑着。 巧得很，那个男生，她也认识。 “诶，盛棠。”方灵熟练地叫着她的名字，好像她们是认识了很多年的好朋友一样自然。 盛棠没有她那么自来熟，她略有些不大适应，只点了点头。 方灵的视线落在了她身后的秦川身上：“这位同学是……” 不等盛棠介绍，她就自顾自地恍然大悟：“啊，莫非……”她看了盛棠，坏坏地笑，“是你男朋友？” “不是。”这一声斩钉截铁的否认，来自她身旁的陈格。 “他叫秦川，是我和盛棠的高中学长。”他解释着。 这下，方灵脸上甜美的笑，顿时就有些尴尬了。 同样觉得有些尴尬的，还有“高中学长”，秦川。 就算是反应迟缓如盛棠，这时候也能察觉得出，这弥漫四人间的尴尬气氛。 她看了眼手机：“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明早还有课。” “啊，我们也是。”方灵从善如流地又笑了，“对吧，陈格，我们明天是两个班的大课呢。” 陈格点了点头。 “那我们也走吧。”方灵伸手，想要去拽陈格的胳膊。 像是不经意间，陈格往前一步：“我送你回宿舍吧，刚好有点事想跟你说。”他微微垂眼，看了盛棠。 方灵的手划了空，她面上依旧保持着微笑，垂到身侧的那只手，却暗暗握紧了拳头，才做的新指甲，深深戳着掌心。 第12章 C12 在陈格和秦川之间，盛棠选择了陈格，送她回宿舍。 尽管她知道，这样做，只会让方灵更不待见她。可那又怎样，总比让她和秦川一起走，更来得自在些。 “你刚才说，找我有什么事？”拐上大道后，盛棠踢了脚零散的落叶，问。 陈格坦白：“其实，什么事都没有。” 不出所料，他这句坦诚，遭来盛棠一记白眼。 陈格无所畏惧：“我就是不想看你和秦川一起走。” “顺便帮你挡掉方灵。”盛棠冷嘲热讽。 陈格嘿嘿地笑：“互帮互助。” 盛棠连白眼也懒得再施舍给他了。 一阵风过，是骑着自行车的男生，背了厚重的书包，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被卷起的落叶，在空中打着转儿，又飘回了地面上。 盛棠一脚踩上了落叶，清脆的干枯碎裂声响。 “十一有打算要做什么吗？”陈格抬手揉了揉鼻子，似是不经意问起。 盛棠顿住了脚。 才迈出一步的陈格，见她停住，他那一只抬起的脚，一时不知是该往前还是后。 盛棠都不好再说，“你是今天第三个这么问我的人了”，这句话。 陈格是个聪明人，在对上盛棠那熟悉的怜悯眼神之后，他恍然大悟：“秦川已经问过你了。” 沉默即默认，陈格确定，自己是猜对了的。 “我就知道！”难得的，他脸上没有了笑意。 盛棠却是不在意：“他就问一句而已。” 陈格哼了一声：“就他，司马昭之心。”更难得的是，他今天如此刻薄。 盛棠也不蠢，她觉得自己该意识到点什么了，所以她说：“你生什么气？总有一天，我也会是交男朋友的，不是他秦川，也会有张川，李川……” 这回，轮到陈格停下脚步了，他静静注视了盛棠。 察觉到他的停下，盛棠只稍稍顿了一顿，就继续往前走。 “你知道相交线的，交点过后，就是渐行渐远。”她说。 -- 第19页 这一次，陈格没有再反驳她。也没有，再跟上去。 走到一盏路灯下，盛棠停了下来，她转身，往后看了一眼，空空荡荡的大道上，光影所及之处，已不见陈格的身影。 明明是自己主动要给他气走的，现在，她成功了，但不知为何，她心里和这条大道一样，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她丢了，忘了带走。 十一眨眼就到了。 陈媛媛头天晚上就收拾好了行李，和前来接她的男朋友一起，回家去了；剩下钱可和楚芳菲，留在宿舍里补觉；至于盛棠，她没有回应秦川的民宿之旅，她打算将整个假期，都献给图书馆。 只是，和图书馆共度国庆佳节的计划，很快，也就被搁浅了。 她匆匆赶到校医院时，陈格的烫头室友蒋莫，正坐在了医务室外的塑料椅子上，塞着耳机，翘着二郎腿，很有节奏地抖动着。 盛棠不禁开始怀疑，就在刚才，电话里急急忙忙喊着，“陈格流血要死啦”的慌张人物，到底还是不是他。 “哟，美女。”在看到盛棠的时候，烫头室友甚至还愉快地同她打了声招呼。 盛棠更加确信，他是在逗自己玩。 她转身就要走。 “哎哎，这是怎么的呢？”蒋莫赶紧摘下了耳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怎么要走啊？” 盛棠冷脸看了他：“谁让你谎报军情的？” 蒋莫愣了下，随即一拍手：“没谎报军情啊，陈格就在里头，正缝针呢。” “缝针？”盛棠愣了下，“这么严重的吗？” “可不是？”蒋莫朝她招了手，“被人撞到了篮球架上，胳膊上拉了好大一口子，等下你看到他，就知道我没说谎了。”他努力自证。 盛棠抿了抿嘴，还是走了过去。 见她终于肯相信了自己，蒋莫舒了口气，他示意盛棠也坐下，又笑：“不过，你过来还挺快的，果然还是担心的吧？” 盛棠不说话，只探了头，朝室内张望。 “别担心，”蒋莫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来，递给盛棠，“虽然当时是流了很多血，但医生也说了，只是皮外伤，不要紧的，养养也就好了。” 盛棠盯着他递来的那颗糖果，紫色的玻璃纸包装，不知道是哪个女生塞给他的。 她视线稍稍上移，后知后觉地想，其实，陈格的这个烫头室友，也还是有点颜值的——当然，跟陈格是不能比的。 大概是从小就接触了陈格这样高颜值的男生，这么多年，也是审美疲劳了，导致她看哪个男生，都觉得一般。 口味被养刁了，要求自然也就高了。 见她迟迟没有接这颗糖，蒋莫也算是后知后觉：“哦，差点忘了，你有洁癖。”他讪讪笑着，自己剥开了糖纸，将那颗同样是紫色的糖果，扔进了嘴里。 “嗯，葡萄味的。”他说。 盛棠低了头，摆弄着手机。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叫你来吗？” 她听见蒋莫这样问她。 她抬起头，看了眼前这个笑嘻嘻的男生。 “其实，是陈格叫我打的，他说，你是他在这边的紧急联系人。” 这要是在以前，她绝对会站起来就走。但现在，可能是独在异乡为异客，就算是陈格，她也只会觉得亲切，而不再是烦人。 里间响起椅子拖过地面的滋啦声，伴随着脚步和中年人的叮嘱：“最近都不要碰水，洗澡也要注意，饮食要清淡，否则留疤就不好看了……” 门被打开，盛棠和蒋莫，都站了起来。 陈格的身影，出现在那里，看见盛棠，他龇牙就笑了。 要不是看他胳膊上裹着纱布，他这样笑，早就给盛棠骂了。 耳朵上挂着口罩的医生，看见等候在外面的男生女生，原本叮嘱陈格的话，就转给了他们。 “这几天就多多照顾他下，三天后记得再来。” 蒋莫忙不迭地点着头：“谢谢医生了。” 医生摆摆手，又盯了盛棠：“女朋友吧？”他笑，“这几天就让着他，给他吃点好的，但是不能重口味哦。” 盛棠才要张口否认，陈格就抢在了前头，对医生说：“那就谢谢您了，三天后我再来。” 谅他是病人，盛棠忍着没跟他争辩。 从校医院里出来，蒋莫便声称约了老乡吃饭，将陈格这个病号，彻底丢给了盛棠。 十月依旧热烈的阳光下，盛棠微微眯起了眼，她看了面前的病号，想起医生的叮嘱，她难得好心，问他意见：“你想吃什么？” 仿佛被缝了针的不是自己，陈格笑得眼睛成了一条线：“吃肉。” 毫无新意的回答。 “医生说你要吃清淡的，去喝粥吧。”她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的提议。 陈格帅气的一张脸，顿时就拧了起来。 盛棠好笑：“你听见医生的话了，想留疤吗？” 陈格瞧了眼自己那包着纱布的胳膊，试图举起来：“这是荣耀的象征。” 盛棠忙不迭地要去阻止他：“神经病，别乱动！” 她不敢去碰他那只受伤的胳膊，只骂道。 “不喝粥，”陈格抓住时机提条件，“下午会饿的。” 遭来盛棠巨大的白眼。 最后折中，他们去吃饺子。 一家店面不大的饺子馆，开在小吃街的中间地段，正是饭点，却因为十一黄金周，人没有平时多，他们顺利地拥有了卡座。 -- 第20页 手机扫码点单，考虑陈格今天是病号，盛棠就先问了他：“你想吃什么馅儿的？” 陈格想也没想，就回答：“玉米猪肉。” 盛棠眼皮微抬，玉米猪肉饺子，那是她最喜欢的口味。 她下单六两饺子，又另外点了份莲藕排骨汤。 等待饺子上来的功夫，盛棠继续点着手机，看微信公众号里，堆积许久没看的推文。 察觉到对面陈格起身，她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看了他，问：“你要干嘛去？” 陈格举了举手里的纸袋：“我想去跟店家要杯水，把止疼药和消炎药先吃了。” 盛棠怔了下，问：“疼吗？” 陈格依旧笑得爽朗：“麻药劲要过了，就觉得有点了。” 盛棠站了起来：“还是我去吧。” 跟服务员要了杯白开水，倒在透明塑料杯子里，腾腾冒着热气。她放在陈格面前，说：“放凉了再喝吧。” 陈格乖巧地点头。 一时之间，盛棠有些恍惚，上一回看到他这么听话的时候，好像还是幼儿园。 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是幼儿园里万众瞩目的小明星了，小朋友和老师大多都喜欢他，享受同等待遇的，还有盛璇。 一次午休起来，盛璇喝水的杯子里，就放了一只绿色的青蛙在里头，呱呱地叫。一向很怕青蛙的盛璇，当时就哇哇大哭起来。 老师们也不知道是哪个小朋友干的，问大家，自然是没有人肯承认的。没办法，老师们也只能安慰了盛璇，哄她不哭。 放学的时候，一直都一起回家的三个人，却不见了陈格和盛璇。盛棠回去班上找他们，却听见教室后面，有人在打架的声音。 她踩了张凳子，趴在窗户上，往下一看，就见陈格正按了隔壁班的一个小男生，逼着他给盛璇道歉。 衬衫被揪得皱皱巴巴的小男生，瘪着嘴，给盛璇说了“对不起”。 后来盛棠才知道，那个小男生，是园长家的侄子。 本着闯祸一起扛的原则，赶在爸妈来接前，盛棠给同样衣裳皱巴巴灰扑扑的陈格，又是拍衣服，又是擦去脸上的灰尘。只是额头上被指甲划过的一道痕迹，无法消去。 她急中生智，扒拉了他的头发，往额前来遮挡。 “要是被发现了，绝对不能说是和别人打架了，就说，是铅笔不小心划的，知道吗？”她严肃地叮嘱。 那个时候的陈格，呆呆傻傻，她说什么，他都点头。 就像现在这样。 第13章 C13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有祸一起闯，有事一起扛的三人小分队，渐行渐远了呢？ 盛棠不知道。 她只记得，渐渐的，他们两个在台上，而她，坐在台下，看着台上光彩瞩目的他们，盛棠知道，那永远不会是属于她的舞台。 太早有自知之明，对一个孩子来说，也不见得就是件好事。至少，盛棠是这么认为的。 玉米猪肉饺子和莲藕排骨汤送了上来，将盛棠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此时此刻，她最庆幸的，就是陈格伤的是左手，不然，她还真不知道，他要怎么吃饭呢？想要她喂，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唯一能够接受做到的，就是给他面前的小碟子里，倒上点醋。至于她自己，她吃饺子，不要醋，也不要蒜泥，就这样吃。 陈格盯着那只浅口小碟子，盛了小半深色的醋，才要开口感谢她，就眼睁睁的，看着她给那只小碟子，又拿了走，放去一边。 他挑眉：“这是要挑战我的胳膊长度吗？” 盛棠白了他一眼：“吃这个也会让伤口颜色加深的吧？” 这陈格倒是没有想到过：“会吗？”他问。 盛棠老实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她将盛有醋的小碟子，又往里边推了推，“还是不吃为妙。” 陈格完好的右手，举起了筷子：“你美你说了算。” 就是这样，先前的乖巧，瞬间就又成了这副让她恨不得拿筷子头打他的模样。 她才拿起了筷子，想要夹一个饺子到自己的小碟子里，就听见对面陈格又说：“我想喝碗汤。” 她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想喝你就喝呗。” 陈格和气地笑：“可我只有一只手能动，拿了碗就拿不了勺了。” 盛棠心里一团火，她拼命安慰着自己：他是病号，他是病号。才没有真拿筷子头打他。 她掷下了自己的筷子，伸手拿过陈格那边的小碗，开始赌气地给他盛汤。 “我是欠了你的吧。”重重一声响，她将汤碗放去了陈格面前。 陈格手里握了小勺儿，笑眯眯地点头：“对啊，你就是欠了我的。” 盛棠手里还握着那柄大汤勺，她举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陈格面不改色，喝了一口汤：“谁让你那天晚上说，我们是相交线的？” 握着汤勺的盛棠，怔了下。 原本以为，那天晚上的置气，从他今天的表现来看，已经是过去式了，没想到…… 他还在斤斤计较。 盛棠握着汤勺的手，慢慢垂了下去，汤勺回归原位，她也靠上了椅背。 “我说的是事实。”她说，声音很轻。 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陈格，视线垂落在眼前的空碗里，像是要将那碗底看透。 -- 第21页 陈格没有说话，只是捏紧了手里的汤匙柄。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偷偷放弃大学部的保送，跑来这里念金融。更何况，盛璇又不在这里，你们这样异地，真的好吗？”她觉得自己该拿出做姐姐的架子来，好好说一说她这个未来的“妹夫”了。 陈格突然就笑了，他扔下了汤匙，靠去了椅背上，受伤的胳膊，使得他无法环抱，失了点气势。 “盛棠，说你傻，还真是傻得不是一点两点。”他一双漂亮的狭长内双眼睛，微微地眯着，“你哪知眼睛看出来，我跟盛璇在谈恋爱的？” 莫名就被侮辱了智商的盛棠，血液一股脑都涌上了面颊，她涨红了脸，不满地反驳：“这还用看吗，这不是打小的事实？” 陈格捡起桌上的一根筷子，探身就往她额头上敲了下：“我要是跟她在一起了，那八月里的那个吻，又是怎么回事？你会不会动脑子？” 自从上学，还从来没有人问过她，“你会不会动脑子”。盛棠抓起了自己的筷子，也想去敲他。手伸到半路，她才想起他的前半句话，“八月里的那个吻”。 盛棠有个本事，凡是她不愿去回想的事情，她都能在脑海里打个包，丢在永远也不会去想的抽屉里，从此都不再见天日。 至于陈格说的那个吻，她也就是这样处理的。 “我，我以为……”她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那天你是喝多了。” 盛棠的眼睛长而圆，当她这样瞪大眼的时候，就分外像一只猫，可爱又无辜。 陈格拎起大汤勺，捞起块排骨，送进她碗里，啧啧叹着：“所以我说，你傻啊。” 生平第一次，盛棠没要反驳他。 她整个人，都还有点发懵。 吃完了食不知味的一顿午饭，陈格坚持要去付了钱。 因为午餐话题的原因，回去宿舍的路上，两人都有点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可能，只是盛棠觉得尴尬，毕竟刚才路过那位常年摆小摊卖绿植的奶奶面前是，陈格还非常友好地，跟对方打了招呼。 离开奶奶的摊子后，陈格想起一事：“我上次给你买的那盆绿萝，还活着吗？” 又来质疑她“植物杀手”的称号，盛棠一秒钟从尴尬中解脱出来：“死了！”她没好气地答。 陈格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接着就有说：“那，我再给你买一盆？” 盛棠忍无可忍：“你有毛病啊？” 陈格指了自己受伤的胳膊：“我这不就是有毛病吗？” 盛棠抬手就要去打他的头：“我看你是这里有毛病！” 手还没挨着陈格的脑袋，盛棠就听见身后一声清脆地喊：“陈格！” 她回头看时，就见一辆黑色的奥迪，停在了他们身后几步路的地方，后座车门打开，先是一条纤细的腿伸了出来，再是一身珍珠蓝的连衣裙，衬着肌肤雪白的方灵，出现在那里。 每一次看见方灵，盛棠都禁不住要想，她真的，是跟自己一样，参加了军训吗？ 方灵合上车门，手里除了她爱用的包包，这次，还多了只保温桶。她就拎着那只保温桶，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你这胳膊……”在走近他们时，方灵的视线，就没离开过陈格受伤的那只胳膊，她咬了下嘴唇，又抬头去看陈格，问，“疼吗？” 不说陈格了，就盛棠搁一边看着，方灵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下一秒，就要溢出泪珠来了，她都觉得，这女孩可真好啊。 然而陈格是个老实人，他摇了摇头，说：“吃了止疼药，不疼了。” 方灵的眼泪没了用武之地，她便送上那只保温桶，说：“这是我家里今天熬的鸡汤，你拿去补补。”说着又一撇嘴，“打个球也能打去缝针，你也是够厉害的。” 傻子都听得出，这女孩子的娇嗔，是个什么意思。 偏偏陈格，现在连傻子都不如。 “我已经喝过排骨汤了。”他说，还看了盛棠一眼。 方灵的脸有点红，不知道是被晒的，还是给气的。她将保温桶往陈格怀里一塞，不屑地抱怨着：“小店里做的汤，怎么能跟我家里的比？拿着！” 说完，方灵就头也不回地，跑回她来时坐的车里去了。 看了线条流畅的奥迪掉头开走，盛棠还没来得及说话，陈格单手抱了保温桶，也不方便递给盛棠，只说：“这个，你拿回去喝吧。” 盛棠眼神奇怪地看了他：“人特意从家里给你送来的，你怎么好意思不要？自己留着慢慢喝吧，正好做晚饭了。” 她说着就要走，却被陈格一抬腿，就给拦住了：“你晚上不跟我吃饭啊？” 盛棠更觉得奇怪了：“我为什么要跟你吃饭？” 陈格眉毛一挑：“校医都说了，我是病号，这几天你们都要让着我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先前因为方灵的到来，而没能落到他脑袋上的巴掌，这次，盛棠可没心慈手软。她拍了陈格的脑袋，凶神恶煞地说：“你还真当自己是玉皇大帝了？” 陈格单手抱了保温桶，不能抬手来护头，只好蜷缩了脖子，喊着：“你这是不遵医嘱！” “回去跟你的好室友遵医嘱去吧！”盛棠恨不得一脚就给他踹走。 挨了打的陈格，却嘻嘻地笑着：“那不行，你也得遵医嘱。” -- 第22页 盛棠忍无可忍：“我不是你女朋友好吧？” “那就从现在起，做我女朋友吧。” 第14章 C14 十月底，白天里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刷低了整座城市的温度。 明明星期六，却依旧要出门的盛棠，在看了手机自带的天气预报之后，打开了衣柜，拿出件白色毛衣来。 “哇，现在就穿高领，也稍微夸张了点吧。”钱可从床上探头出来，看着下面的盛棠，说。 “我脖子怕冷。”盛棠言简意赅，麻利地套上了毛衣。 “去接你妹妹啊？”陈媛媛半躺着玩平板，只听得见声音，看不见表情。 盛棠“嗯”了一声，转过身去，对着宿舍的穿衣镜，扎起了长发。 “妹夫也去么？”钱可趴在了护栏上，突然间口吻就八卦兮兮了起来。 盛棠扭头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一旁楚芳菲的床铺：“小声点儿，她还睡着呢。” 钱可毫不在意：“放心，外面打雷她都不会醒。” 想起这段时间以来的相处，盛棠也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雨后出了太阳，染红半边天。盛棠举了手机，边走边去拍这秋日的美景。不期身边有人拉了她一把，还说：“看着点路。” 她目光下移，果然前面半步远的地方，一个浅浅的水坑，而她今天，偏偏还穿了双白鞋。 知道这会儿，她是该谢谢好意提醒她的陈格的，可一直以来的脾气，不允许她这么做，她只板了脸，说：“我早看见了。” 而陈格对于她死鸭子嘴硬的处理方法，也就是一笑置之。 收起了手机，盛棠才终于有空，转头去看今天的陈格，一身浅色风衣，内里依旧是白T恤和牛仔裤，他正踩了辆自行车，一只脚着地，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间，都是像在拍画报。 明明是值得她夸赞一句的，但她眉毛一挑，就脱口而出：“你不冷啊？” “还行吧。”陈格耸了耸肩，语气轻快，莫名地高兴。 盛棠觉得自己是知道原因的，他们马上，就要见到盛璇了。 盛璇飞来这座城市的原因很简单——追星，她喜欢的一个外国歌手，今晚要在市中心体育馆，举行国内首演。 “上来吧，再磨蹭就该晚了。”陈格示意她坐上后座。 “你哪来的自行车？”盛棠问，校园单车可都没后座的，这绝对不是扫码取的。 陈格笑：“蒋莫买的，说是为了以后载女朋友。” 盛棠日常不屑：“啧，他还真是未雨绸缪。” 陈格笑得更厉害了：“正好拿来借我先用用。” 盛棠一怔。 两周前，陈格笑着对她说：“那就从现在起，做我女朋友吧。” 她也是怔了。 盛璇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过来的。 像是得到了救赎一般，盛棠迫不及待地，接起了电话，就听见那头盛璇雀跃着，告诉她，自己抢到演唱会的票了。 那是极少数的时候，盛棠感谢盛璇的出现。 “嘿，又想什么呢？”一只指节分明的大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盛棠嫌弃地，打掉了那只手。 “上来啦。”陈格笑着，一偏头。 不是第一次坐自行车后座，却是盛棠头一回，不知道该将自己的双手，何处安放。 想了想，她还是选择了去抓住后座。 “抱着我的腰。” 陈格的声音自前面传来，顺着风，是难以掩饰的笑意。 盛棠一愣：“啥？” 陈格转头看了她一眼：“你就不怕，我给你颠下去啊？” 盛棠扬起手，就朝了他的背上拍下去：“你是从青藏高原蹦到四川盆地的吗？” 陈格哈哈笑着，却趁了她不注意的时候，一脚踩下了脚蹬。 盛棠没提防，身体后仰的瞬间，下意识地就去抓紧了陈格的风衣。 风衣之下，是他瘦而精实的腰。 大概是突然的惊吓，让盛棠的一颗心，怦怦直跳。 嗯，就是惊吓吧。 风从前方涌了过来，盛棠的一张脸，却全然躲在了陈格的背后。她也是在这时候才意识到，他是从什么时候起，肩膀已经这样宽阔，背这样挺拔了呢？ 自行车只骑到学校南门，陈格就将车锁好，然后和盛棠一起，搭乘地铁，前往机场。 周六的地铁，人还是不减少，他们上去的时候，依旧只有站立的份。 看了眼到达机场所需经过的站数，盛棠唯有在心里叹口气。 不等她这一口气叹完，赶在了地铁门合上之前，一群行色匆匆的大学生，挤了进来。本就只有些许站立空间的地铁里，瞬间就又拥挤了几分。 被人潮推动着，盛棠贴了车壁站立，她的对面，就是陈格。 地铁开动的瞬间，不知道是谁没有站稳，一阵多米诺骨牌效应之后，陈格的两只手，就撑在了盛棠的两肩之侧。 对上盛棠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睛，还是陈格先不好意思了起来：“人太多了。”他说，又被人挤着，往盛棠这边过来。但他努力撑了双臂，好给她圈出这一方空间来。 他知道，她一向不大喜欢和陌生人接触。 看着陈格努力支撑的模样，盛棠突然就想了起来，昨天晚上，他们宿舍一起熬夜看的一部韩剧：《请回答1988》，拥挤公交车上，正焕为德善所做的那一幕，让钱可不由得感慨：“要是有人会为我这样做，我马上就跟他去民政局。” -- 第23页 可惜提前偷跑了结局的盛棠，知道在这部剧里，正焕并不是德善的最终归宿。 付出再多，不是那个对的人，一切也都是徒劳。 她觉得，那部剧，就是她感情的预兆。 她就不该有什么想法的。 好不容易到了一处中转站，车厢内一下子就空了一半，盛棠仰头看了对面的显示的站名，是周末年轻人都会去嗨皮的地方。 空间松泛了，却依旧没有座位。但好在距离能够拉开，不用再贴着站了。 盛棠去包里拿手机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对面坐着的女孩子，正拿着手机，正好对着陈格所在的方向。不用想，又是一个来偷拍他的。 盛棠仔细看了眼那女孩子，一头栗色的长发，微微弯曲，空气刘海打理得恰到好处，衬托一张精致妆容的脸，满满的日系风格。 没有盛璇好看。她想，还是盛璇比这个女孩子更适合陈格。 正想着，下一站就到了，女孩子站了起来，却不是下车，而是朝了陈格走过来，有着漂亮美甲的纤细手指，戳了戳陈格的胳膊。等他抬头看向她的时候，女孩子就甜甜地笑了。 “帅哥，我觉得你长得真好看，能加个微信吗？”女孩子单刀直入。 陈格明显是愣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就转头看向了盛棠。 看他那没出息的样子，盛棠心里莫名就一股火起。 “他有女朋友了。”她没好气地说，也不知道这气，是对女孩子，还是对陈格。 女孩子长长的睫毛抖动了两下，她看了盛棠，微微一笑：“哦，那我还真是没想到。” 单是她的眼神，盛棠就知道，她是误会了。 于是盛棠就更生气了，她就那么上不了台面吗？ “不是我。”这话一说出口，就连盛棠自己，都觉得有些自暴自弃的自知之明。但她还是硬了头皮，往下说着：“我是他姐姐！”她明目张胆地撒谎。 这下，女孩子的脸上，总算是有些讶然了。 “原来是闹了个乌龙。”女孩子笑着，又转向了陈格，“不过，我们还是加个微信吧，谁知道以后呢，你说是不是，帅哥？”她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呈现在了陈格的面前。 盛棠翻了白眼，不打算再看下去了。 陈格瞧了眼撇过头去的盛棠，憋了笑，对女孩子认真说道：“不好意思，我不做我姐姐不高兴的事情。” 盛棠眉毛一挑，这家伙，倒是挺会甩锅给她的。 女孩子也不是那么死缠烂打的人，见陈格都已经拒绝了，她也就算了，往另一节车厢走了过去。大概，也是怕再见尴尬。 见女孩子走远了，陈格俯身到盛棠面前：“姐姐哦？”他笑。 盛棠只觉得，他这笑，实在是太欠揍了——虽然笑得很好看。 “怎么，你要是和盛璇在一起了，我不就也是你姐姐了？”她理直气壮地瞪了回去。 像是突然就失去了兴致，陈格重新站直了身子，轻轻哼笑下，没再接她的话。 他不说话，盛棠也就觉得，挺没意思的，干脆低了头，去给盛璇发消息，她应该下飞机了。 第15章 C15 盛棠和陈格在机场的肯德基里找到了盛璇，她正狼吞虎咽，大战嫩牛五方。与她同行的，还有个漂亮女生，盛棠认得，她就是盛璇的室友，名叫杜薇。 “唔，你们终于来了。”隔了几个座位，盛璇朝她们摆了手。 “杜薇，这就是我姐，盛棠，海棠的棠，这是陈格，我楼下邻居。这是我室友杜薇。”盛璇飞快地为大家介绍了回，不等他们彼此打招呼，就又抢先了说，“那行李我就交给你们啦，我们得先赶到会场去了，不然该来不及了。”她急急忙忙地说，匆忙地起身。 被拉了走的室友杜薇，丝毫不吝啬自己欣赏的眼神，在经过陈格身边时，不禁赞叹：“你真人比照片上的还要好看啊。” “行了，别花痴了，快走吧。”盛璇粗暴地拽了她，就往门外去。 尽管被拖拽着，杜薇还是能以一个扭曲的姿势，笑容满面地同陈格挥了挥手：“明天见~”女孩子的声音甜美又娇俏。 陈格也礼貌地，笑着挥了挥手。 盛棠冷了一张脸：“别看了，人都走了，过来拉行李。”她命令道。 陈格摸了摸后脑勺，以一种很疑惑的口吻，问盛棠：“你有没有发现，除了你，别的女生，都对我很温柔？” 盛棠眉头拧起：“你几个意思？” 陈格的求生欲瞬间就亮起了红灯，他连忙摆了摆手：“我没什么意思，随口说说而已，随口说说。” 盛棠依旧拧着眉，将其中一个大行李箱，推给了陈格：“干活吧你。” 是的，她和陈格来这一趟的主要任务，就是替盛璇和她的室友杜薇，提走她们带来的这两个行李箱，送去大学城外事先预定好的酒店里。 至于盛璇她们，看完演唱会，会自己打车，直接过来入住。 说白了，他们两个，就是个打杂跑腿的。 哦，对了，明天他们还要临时担任下导游，领着那两个女孩子，迅速浏览一回大学城。 用盛璇的话来说，就是这种时候，她作为姐姐的价值，才真正体现出来了。 盛棠承认，当时看到她的这句话时，没忍住翻了白眼。 -- 第24页 回去的路上，盛棠盯着那两个行李箱，也看了一路。临下地铁，她都没有想明白，不过就是来看场演唱会，住一个晚上而已，用得着，带上这么大的行李箱吗？都能装进个人进去了。 换了是她，一个背包，通通搞定。 当然了，要真是她的话，才不会去看什么明星演唱会呢。她的“明星”，可都是实打实的，挂在了天上。 给盛璇和她室友杜薇订下的酒店，就在盛棠和陈格大学南门外。笔直的酒店外观，锋利地冲向云霄，霓虹闪烁，绝对是这一片，最昂贵的酒店了。 出了定金的盛棠，对金钱没什么感觉，不过在步入酒店大堂时，才感慨这金碧辉煌的价值。 办理入住的时候，盛棠用了自己的身份证，前台小姐很自然地，就去问了一旁的陈格：“这位同学的身份证，也请出示一下。” 陈格一愣，紧接着，他就意识到了，前台小姐想的，都是些什么。 “不是，他只是来送行李的。”不等他辩驳，盛棠就抢先替他澄清了。 才张了嘴的陈格，抿上嘴，只冲前台小姐笑了笑。 拿了房卡，往电梯方向走，回头查看行李箱的盛棠，就瞅见那两个前台小姐，凑在了一起，说着悄悄话，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其中一个，手指的方向，分明就是朝向了陈格的背影。 盛棠侧头，看了眼身边的人，他正专心致志，推了两个行李箱。侧颜杀人，说的，也就是他这样的了吧。 盛棠默默叹息，长成他这样的一张脸，想不引人注意，都难啊。 1506号房间，盛棠刷了房卡，推门进去，是窄窄的过道，左手边是卫生间和浴室，右手边是木质的嵌入式衣柜，再往里去，两张单人床，都铺着雪白的床单被套，中间的床头柜上，还有一瓶粉色的绣球。 踩着脚下厚实的地毯，盛棠走了过去，伸手摸了摸花瓣，真实柔软的触感，她回头，冲了陈格惊喜地说：“还是真花哎。” 陈格放好了行李箱，听见她这没怎么见过世面的话，抬起视线，冲她善良友好地一笑。 “去吃饭吧，”陈格将两个行李箱，又往中间并了并，对盛棠提议道，“听说这里的自助餐，很好吃。” “也很贵吧。”盛棠第一反应。 陈格环视四周：“你都给盛璇订了这么昂贵的酒店了，还会在乎吃自助餐的钱？” “我在乎。”盛棠认真地说，她那些比赛得来的奖金，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我请你。”陈格说，晃了晃手机，“我爸给我打生活费了。” “叔叔的钱也不是大水淌来的，允许你这么大手大脚地花。”她白眼道。 陈格眉毛一挑：“那你要替我管账吗？我钱都给你。” “我闲得慌。”盛棠没好气道。 最终，她还是没能拗过陈格，去了自助餐厅。 其实，以盛棠的胃口，来吃自助餐，明显是不划算的，但好在，还有个正在成长中的陈格，他一个人的饭量，就能抵得上盛棠的两倍。 只是，吃那么多，也没见他有要发胖的趋势，依旧是清瘦的身形，唯一可见的，就是上窜的身高。 是以自助餐的后半程，就是盛棠就着碗水果沙拉和冰淇淋，看陈格一个人，又去消灭了一块煎小牛排，半碗扬州炒饭。 甚至到最后，盛棠剩下的那些水果沙拉，也都被他送进了嘴里。 “你怎么这么能吃？”盛棠刮了冰淇淋球，忍不住问他。 在喝下一口果汁后，陈格笑：“我饿。” 行，算她白问。 吃完了自助餐，他们依旧回去了酒店房间里，要等到盛璇她们看完演唱会回来，他们才会回宿舍去。在这期间，两个人就一边一个，占据了房间里飘窗上的两只蒲团，对坐着玩手机。 都是玩手机，单听手指点击屏幕的频率次数，盛棠也能猜得到，陈格是在玩游戏。大概是知道，如果外放声音的话，自己绝对会被嫌弃死，所以陈格很有自知之明地，早早就戴上了耳机。 盛棠盯着对面的人看了一阵，终于还是忍不住抱怨了句：“游戏都有什么好玩的？”说完这句话，她就又低下头去，看那篇读到一半的论文。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低头的瞬间，对面的那个人，抬起了视线，看了她认真而又严肃的一张脸，脸上先前抱怨时候的嫌弃，还没有彻底散去。 他弯了弯嘴角，无声地笑。 盛棠其实没有熬夜的习惯，按着她的平常作息，十点半，她绝对就会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可今晚，是她除除夕夜之外，难得的熬夜了。 收到盛璇她们抵达酒店的消息时，陈格正好打完了一局，就看见对面盛棠往起一站，在对上他的视线之后，她说：“她们到了，我下去接她们。” “我跟你一起去。”陈格说，关了手机屏幕，也站了起来。 酒店大堂里，盛棠终于能和杜薇打上招呼了。当然，在看到陈格的时候，杜薇的重点，就完全偏向他了。 倒是盛璇，在给前台小姐刷身份证的时候，有空打量了盛棠，然后说：“我怎么觉得，你变了呢？” “啊？”盛棠一脸的莫名其妙，“什么变了？” 前台小姐将身份证递还给盛璇，她接了，这才向盛棠一偏头，说：“变漂亮了。” -- 第25页 盛棠眨了下眼，顺利推断出：“你的意思是说，我以前很丑吗？” “那倒也是不是，”盛璇说，“咱们俩是姐妹，你怎么可能会丑？”她伸手去捏了捏盛棠的头发，“我只是觉得吧，你现在，更有神采了。” “大概是不用再天天操心考试了吧。”盛棠笑。 盛璇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又去招呼了她的同伴杜薇，上楼去。 杜薇恋恋不舍，拿了手机，要和陈格交换微信。 盛棠想了起来，这是今天第二次，有女生跟他要微信了吧。 跟地铁上的女生不同，杜薇很是顺利地，就得到了陈格的微信。她很高兴，去拉了陈格的胳膊，却不想，他轻轻吸了口冷气，同时往后退了一步。 不明所以的杜薇，疑惑地问：“怎么了？” 陈格只笑了笑，不答话。 盛璇却是心细，她看了看陈格，又看了眼盛棠，问：“这是受伤了？” 盛棠这才想了起来，他之前胳膊缝针的事情，他们谁都还没有告诉给家里人知道。 “一点小伤，已经愈合了，不碍事的。”陈格笑着解释。 他既然都这样说了，盛棠也就不好再说了。对上盛璇疑问的视线，她也只是点了点头。 “行吧，”盛璇无所谓地说，“你自己注意点儿。”又去招呼了杜薇上楼休息。 走出酒店，夜已经很深了，风吹起陈格的风衣，是比白天还要低很多的温度。 趁了陈格去取自行车的功夫，盛棠问他：“都这么久了，胳膊还是会痛吗？” 陈格推了自行车过来，摇头笑道：“那倒不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是有点痒痒的。” “是在长新肉吧。”盛棠推测。 “可能吧。”陈格说，偏了偏头，示意她上车。 这一次，盛棠没再犹豫，也很自然地，就去抱住了他的腰身。 风呼呼地过，盛棠仰了头，去问前面的陈格：“你觉得，我比以前，是变漂亮了吗？” “不是变漂亮了，”陈格的声音，夹着风，吹向后方，像盛了冰块的柠檬水，透着由里到外的清爽，“是更漂亮了。” 盛棠垂下头，咬了下嘴唇，偷偷地笑了。 第16章 C16 美而不自知，这样的高境界，盛棠自认是没有的。只是，在很小的时候，她就已经认清了，在外表这一点上，无论她再怎么努力，也都不会比盛璇更加出色。认清这一点之后，她就踏踏实实地，选择了以智商取胜。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也没有错。 只是今天，她看了镜子里的自己，头一回觉得，即便比不上盛璇一眼就让人难以忘怀的明艳，她这张脸，搁在大众之中，怎么也能称得上，是清秀吧。 “哎，”在床上坐了好一阵的钱可，悄悄唤她对面的陈媛媛，“你看她，”她下巴朝下面的盛棠转了转，“今天这是怎么回事，盯着镜子看了好久了，魔怔了吗？” 陈媛媛扫了下面一眼，鼠标依旧点得咔咔响：“意识到颜值的重要性了，不是有了喜欢的人了，就是有了喜欢的人了。”她肯定地下了结论。 钱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她趴在了栏杆上，冲下面的盛棠喊：“盛棠，你喜欢谁啊？” 突然就被叫到了名字，盛棠一愣，眨了眨眼，总算是回过神来。 “啊？什么喜欢谁？”她转过身，抬了头，疑惑地问钱可。 就知道她不会明说，钱可认命地放弃：“你今天是不是还要去陪你妹妹玩啊？”她换了个话题问。 “是啊。”盛棠回答，又转过身去，对了镜子，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陈媛媛又扫了她一眼，说：“你用我昨天买的那支口红吧，我觉得会适合你。” “又买口红了？”盛棠脱口而出。 “再说打你哦。”陈媛媛毫无威胁力地威胁了她。 盛棠笑着，起身走去陈媛媛的桌子前，那一排高高低低胖胖细细黑红金管的口红，在她桌上凌乱排着队。 “哪支是新的啊？”盛棠不禁问。 陈媛媛从上铺探出身子来，一抬下巴：“最右边那个。” 盛棠拿起那支黑管口红，拔开盖子，旋出她叫不上色号来的口红来，就对了陈媛媛桌上的化妆镜，轻轻抹了一层。 还没有坐回去的陈媛媛，张望了她一回，说：“原来薄涂还有这种效果。” 盛棠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她承认，陈媛媛说得不错，这个口红色号，的确挺适合她的。 作为报答——其实是看不下眼了，她将陈媛媛桌上凌乱的化妆品和护肤品，按类型和大小，重新排列了一回。 出来宿舍楼前，陈格已经等在了那里。还是昨天的那辆自行车，看来，在蒋莫找到女朋友之前，这辆车的使用权，暂时就归他了。 还是骑车去了南门，盛璇和杜薇，已经等候在了那里。远远看见他们俩骑了车过来，盛璇就笑：“哟，这是在拍什么校园偶像剧啊？” 盛棠从车后座上跳了下来，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长发，冲了盛璇和杜薇笑：“我们就在校园里随便逛逛吧。” 盛璇毫不在意：“客随主便。” 盛棠心想，这也不是我的地盘啊。 这时杜薇已经一马当先，冲到了陈格的面前，看着他锁好了车，自己明眸皓齿地笑：“我能跟你合张影吗？就在你们校门前。” -- 第26页 陈格望向了这边的盛家两姐妹，没一个反对的。 犹豫的时候，杜薇已经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单反，递给了盛璇，同时招呼着她：“快，帮我们拍一张，要拍好看哦。” 盛璇翻着白眼，接过了单反，充当起了摄影师的身份。 杜薇拉了陈格，在恢弘的校门前站定，在摆了几个姿势之后，她很干脆地，一把就搂住了陈格的胳膊，另一只手在眼角边比了个V字，笑靥如花。 从小就是合影专业户的陈格，不用人说，就摆出了招牌式的完美笑脸。 盛璇更是三下五除二，快速地按了几下快门，就一伸手，要还单反给杜薇：“行了，自己挑一张吧。” “我看看。”杜薇蹦蹦跳跳，过来拿回了单反。一边看，还一边感慨着：“真是，这人好看，怎么都上相。” 盛璇听了，推了她就往前走：“行了，还逛不逛了，这才一个大门口，就浪费半个小时了。” “这怎么能叫浪费呢？”杜薇义正言辞，又转向了陈格，对他说，“我觉得，你该来我们戏剧学院。” 陈格笑了笑，说：“有机会，我一定会去玩玩的。” 杜薇以为他是会错了意，又说：“我的意思是，你该拍戏出道才对，你这样好看的一张脸，不上荧幕，简直就是太浪费了。” 盛璇终于不耐烦了：“你是表演专业的还是星探啊，管别人那么多？” 杜薇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无辜地说：“我这不是惜才嘛。” “管好你自己就行了。”盛璇说，转向了盛棠，一抬下巴，“走吧，逛逛去。” 其实也没能逛上多久，盛璇和杜薇下午三点一刻的飞机，而他们在南门汇合的时候，就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领着在校园里随便晃了晃，他们就直奔东门外，找了一家好评极高的川菜馆，要了个包间，四个人就一边吃饭，一边聊着天。 十二点去酒店退了房，盛棠和陈格送她们去机场，这次路上多了两个人，比起盛棠和陈格昨天的行程，显然是要热闹得多。尤其是杜薇，她一点也没放弃，要劝说陈格进军娱乐圈的想法。 好不容易送了两人过安检，盛棠和陈格，就再也过不去了。隔着人群，他们彼此挥了挥手，这两天一夜的招待，也就告一段落了。 回去的地铁上，盛棠依旧靠了车壁站着，手机在掌心振动了下，她指纹解锁一看，是盛璇发来的微信： ——你跟陈格，是不是在一起了？ 不明白盛璇是从哪里得出来的这样一个结论，盛棠只觉得心里一阵突突，心跳得飞快。 大概是她一动不动，盯着手机看的时间太久了，就连对面的陈格，也察觉到了她的异常。 “怎么了？”他探身向前。 被他这一惊，盛棠着急忙慌地，赶紧就收起了手机，做贼心虚般地掩饰着：“没，没什么啊。” “嗯？是吗？”陈格说着，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话。 “我说是就是啦。”盛棠恼羞成怒，抬头瞪了他，“还看什么看？” 她这副生气的模样，一点也没能让陈格后退，反而依旧注视了她的脸，端详了一阵，才说：“你今天抹的口红，挺好看的。不过，”他顿了顿，又说，“现在这样素着，也挺好看的。” 说完这些，他就撇开了头，重新站直了身子，继续看他的手机。 盛棠敢确信，那一刻，她的心跳有漏半拍。 回到宿舍，盛棠才想起，要给盛璇回个消息： ——我们没在一起。 估摸着这时候盛璇已经在飞机上了，盛棠并没有收到她的回信。 等盛棠洗完澡，吹干头发，再去看手机，依然没有盛璇的消息。倒是多了条新的信息： ——下周三下午有空吗，要不要来看我打球？ 最顶上的备注，是秦川。 盛棠蓦然想了起来，好像从下周开始，就是学院杯篮球赛了。 还没等她想好，该怎么婉拒秦川的消息，紧接着，另一条新消息，就又进来了： ——刚忘了跟你说了，下周三来看我打比赛。 这样的自说其话，除了陈格，再没第二个。 他倒是提醒了盛棠，她编辑了消息： ——不好意思，我得为自己专业的男同学们加油啊。 点击发送，再将一模一样的回复，转发给秦川，搞定。 谁会去给潜在的竞争对手加油啊，当她傻的吗？ 这条消息发出去后，秦川那边，回复了句： ——也是哦。 后附笑脸。 至于陈格，这一晚，盛棠再没收到他的任何消息。 在宿舍待上了好一阵，盛棠才终于察觉到，今晚的宿舍，异常地安静。她转头，环视一周后，问楚芳菲：“她们俩呢？” 楚芳菲从她的漫画里抬起头来，眨了眨眼，迷惑地说：“好像是去锻炼了吧？” “锻炼？”盛棠一张脸都快要皱了起来。 楚芳菲更是迷惑了，她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哦，是去训练了，说是马上运动会了。” 盛棠看了眼桌上的台历，果然，离十一月的运动会，也没几周了。 “她们俩竟然还报了项目？”盛棠打开面前的厚重课本，摇了头，这可不符合她们505宿舍，尤其是陈媛媛和钱可，能躺着，就绝不坐着的原则。 -- 第27页 楚芳菲捏了捏自己的头发，笑：“陈媛媛好像是抽签中了八百米的，钱可是自己去报名参加掷铅球的。” “掷铅球……”盛棠咧了咧嘴，“不过，总比跑八百米好吧，不管扔得成绩怎么样，也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八百米……”她不禁打了个寒战，“还是算了吧。” 楚芳菲手指关节曲起，抵了下巴，疑惑地说：“可是学期末的时候，体育课还是要测八百米的啊。” “……”盛棠往后仰了仰身子，看了楚芳菲，她笑眯眯地说，“乖孩子，继续看你的漫画吧，啊。” 第17章 C17 学院杯篮球赛，周三下午准时开赛。 因为是入学继军训后，第一次班级团体活动，毫无例外的，盛棠也去观赛了。 然后不出意料地，他们天文学专业，第一场就败北了。 没有人觉得遗憾，就连他们的球员，在下场之后，拿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了一句：“可以回去继续看书了。” 对此，辅导员也只点了点头，说：“重在参与。” 自己的专业已经输得彻底，盛棠也就没有必要，再留在球场了，她很欢乐地，回了宿舍。 宿舍里还是只有楚芳菲在，她的笔记本开着，放了外音，盛棠一推门进来，就听见女生们源源不断的尖叫声和加油欢呼声。 “看什么呢？这么热闹。”她问，脱了外套。 楚芳菲指了屏幕，说：“是你妹夫的比赛哎。” 盛棠正好经过楚芳菲的身后，听见她这话，一伸手，揉了下她的脑袋：“你也跟着学坏了。” 说着这话，她的视线，还是不由自主地，瞟向了屏幕。 镜头晃动，大多数时候，都有点模糊不清，一看，就知道是哪个陈格的迷妹拿手机拍的，因为镜头自始至终，都只跟着他一人。 正是中场休息的时候，陈格走到了场边，一个穿着温暖姜黄色大衣的女孩子，笑眯眯地，递了瓶矿泉水给他。 陈格也接了。 就算镜头晃动，盛棠也能认得出，那个笑靥如花的女生，是方灵。 同专业的方灵啊…… 直播里传来女生们羡慕的叹息声，楚芳菲回头，看了眼盛棠，小心翼翼地说：“他这是，明目张胆地出轨了吗？” 盛棠不屑一顾：“腿和手都长在他身上，他就是想出轨到珠穆朗玛峰，别人也管不着。” 不知道为什么，楚芳菲听着她这话，总觉得，有点酸溜溜的感觉。是中午吃饺子放多了醋吗？她疑惑着，起身去给自己倒了杯水。 做完物理作业的盛棠，伸了个懒腰，这才注意到，手机左上角闪烁着的绿色指示灯。她按量屏幕，显示了来自陈格的一条微信： ——听说你们专业输了？那后面的比赛，能来看我的了吧？ 盛棠愤怒地按下了锁屏键，并将手机推得远远的，又抽出了托福英语。 没看进去几个单词，盛棠总觉得，今天的自己，有点心烦意乱的。可是，为什么心烦意乱呢？她又说不上来。 这之后的一段时间，盛棠都再没和陈格联系，一来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二来，功课渐渐重了，先前的玩心，已经一点点收了起来。 虽然才是大一，但早在入学之前，盛棠就已经决定了，要考研考博。说真的，给她玩耍的时间，并不多。回忆下这并不多的时间，似乎，都给陈格掺和了。 她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而她解决的办法，就是减少联系。 是的，很没出息的办法。 她承认，自己就是怂。 运动会的开幕式，在一个阴天的上午。什么项目都没有参加的盛棠，唯一的活动，就是等着陈媛媛和钱可上场，她和楚芳菲前去加油助威。 钱可的扔铅球比赛，在运动会的第一天下午举行，她成功晋级到最后一轮，也不负众望地，最终拿到了第三名的好成绩。 “哇，太棒了！” 在钱可捧着奖杯和鲜花走下来领奖台，到盛棠她们面前时，她们由衷地夸赞着。 钱可咧嘴笑：“后面就看你的啦，姐妹！”她腾出手来，拍了拍陈媛媛的肩。 陈媛媛皱了眉：“我尽量别是最后一名就行。” “谦虚谦虚。”钱可再次拍了她的肩，笑。 陈媛媛苦了一张脸，转向盛棠和楚芳菲，想寻求一丝安慰。哪知，这边的两个人，都纷纷冲她比起了大拇指，以示支持。 这些家伙，她咬牙想，真当跑八百米，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吗？ 好在女子八百米，是在运动会的最后一天，也就是第三天上午进行，她们还能优哉游哉地，打两天酱油。 巧得很，盛棠的同班同学黄婧，也报名了女子八百米跑。借了这个机会，盛棠也介绍了两个人认识。 “反正都是垫底，等下开始，咱们就搭个伴，慢慢跑。”比赛快要开始前，黄婧这样和陈媛媛商量着。 陈媛媛不无赞同地点头。 钱可恨铁不成钢：“你们有点竞技精神好不好？” “不好。”这两个人倒是答得异口同声。 钱可只气得摇头。 但就是这么两个佛系参加运动会的人，一场八百米跑下来，竟然并没有垫底，当然了，登台领奖那也是不可能的，她们的成绩不算好，也不算差，刚好中等。 -- 第28页 “我们已经很棒啦！”从跑道上下来后，黄婧和陈媛媛击掌，为彼此称赞道。 到这里，盛棠以为，她们的运动会之旅，就算彻底结束了。打算要走的她，看她的室友和同学，没有一个，要起身的意思。 “不走吗？”她奇怪地问。 “还有男子五千米呢。”陈媛媛更是觉得奇怪，“你不看吗？有你家妹夫呢。” 陈格？盛棠一愣，她倒是没听说，陈格有报这个长跑项目。转念一想，也是，这段时间以来，他们都没有再联系过了。 盛棠又坐了回去，她反思了下，貌似，之前还有联系的时候，都是陈格主动来找她的。现在，他也不主动来联系了，这是不是说明，他们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呢？ 想到这里，盛棠一愣，他们之前，有什么关系吗？ 越想越不清楚，头昏脑涨时，最后一项男子五千米长跑，在一声信号枪响后，正式开始。 有点轻度近视的盛棠，坐在高高的观众席上，并不能认出来，下面塑胶跑道上，哪一个人才是陈格。 但是很快，此起彼伏的加油声，就告诉给了盛棠知道，领头的那一个男生，就是陈格。 她微微眯起了眼，不禁感慨，陈格的人气，还真是高啊。 五千米较之八百米，真是天壤之别，光是喊口号的班级应援团们，在过了最初的新鲜劲后，也都渐渐地，气势弱了下来。唯有当陈格跑过这边赛道的时候，才会有女生们惊人的欢呼声。 到了后半程，差距渐渐就拉开了。一开始，盛棠还没注意到，直到一旁黄婧感慨了句：“靠，都甩第二名一整圈了，陈格这个人，是个什么怪物？” 盛棠愣了下，视线再度回到赛场上，盯了那个奔跑的身影，她也是诧异的。 她当然知道陈格身体好，打篮球，踢足球，都不在话下，但第一次，知道他原来是这么厉害的。 “听说上回篮球赛，也是他们专业拿了冠军，他是全场最佳MVP吧。”陈媛媛补充了句，一手搭上了盛棠的肩，不无羡慕地说，“我也好想有这样一个妹夫啊。” “瞎说什么呢？”盛棠眉头一拧。 陈媛媛食指一抬，就戳上了盛棠的脸，她笑嘻嘻地说：“我说的心里话啊。” “你是有男朋友的人。”盛棠提醒了她。 陈媛媛一挑眉：“我说男朋友了吗？我说的，可是妹夫呀。你——”她笑嘻嘻凑近了盛棠，“才是，想什么呢？” 自知再多说就多错的盛棠，选择了闭嘴。 男子五千米长跑，结果毫无悬念地，冠军由陈格夺得。不仅如此，据记分员说，他还打破了历年来的记录。 “人才啊。”黄婧感慨着，“我是不是放弃得太早了点？” 陈媛媛瞅了眼旁边不动声色的盛棠，她赞同地点点头，然后说：“现在再开始也还不晚。” 没打算要看颁奖的盛棠，站起来丢下一句：“走了。”就穿过欢呼的人群，往出口去。 走出体育场外，盛棠依旧能听得见，后面那座建筑里，一阵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不过只隔了一座墙壁，她却突然觉得，这仿佛是两个世界。 那一头，是掌声、鲜花、闪光灯，都只冲着美好的人；而这一边，只有她自己。 她抬头，头顶是一株泛黄的银杏，阳光穿过枝叶的间隙，在脚下的水泥地面上，投下斑斑点点。没有人注意到，这一份秋日的美好。 她拿出手机，选取角度和画面，拍下金黄枝叶，和一方光影斑驳。 这才是属于她的世界，安静，但却舒服，是属于她的美好。 就像她从小就痴迷的，那浩瀚宇宙一般。 就这样，为期三天的运动会，在陈格打破学校记录之后，圆满落幕了。 这一天的宿舍，只剩下了盛棠看家，钱可和陈媛媛，作为参加了运动会的运动员，被拉去参加了庆功宴——即便是没取得名次，但重在参与嘛；至于楚芳菲，什么也没做的她，也被叫去聚餐了。 盛棠的班级其实也有庆功宴，但他们这个班很奇葩——不是贬义的那种，大家一致赞同，将这比吃饭的钱省下来，回头去外地观测流星雨。 这件事后来被其他专业的人知道了，他们一致认为，这届天文学专业的人，都疯了。 独自看家的盛棠，并没有百无聊赖，她洗了澡，洗了头，吹干了头发，又趁着没人，去洗了衣服，然后晾晒。整个宿舍里，都是洗衣剂和柔顺剂清新的香气，这让她很是心旷神怡。 紧接着，在征得了室友们的同意之后，她又将每个人的桌面，好生整理了一回。 做完这些，天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黑得彻底了。 去食堂吃了一碗牛肉葱油拌面，路过二楼新开的奶茶店窗口，看见店家正做活动，盛棠就顺手，又要了一杯焦糖奶茶。 出来食堂外面，昼夜温差已经很是明显，尤其是起风的时候，让人恨不得现在就去裹上羽绒服。盛棠缩了脖子，握紧手里的奶茶，暖烘烘的，好歹还有点热源。 奶茶快要喝完，盛棠也就走到宿舍楼前了。今天人烟稀少的宿舍楼前，只一个孤零零的身影，蹲在了路灯下，拿了一根枯草，逗弄不知哪里来的野猫。 她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问他：“你在这儿干嘛？” -- 第29页 陈格抬头，见是她，不由得笑容满面：“哦，你回来啦。” “你找我啊？”盛棠又问。 陈格扔了手里的枯草，野猫也跟着，钻进了一旁的灌木丛里。他站了起来，怀里还抱着一束花，非常明显的运动会花束，盛棠知道，那是他的冠军花束。 “送给你。”陈格说着，将那束花，往盛棠面前一送。 盛棠明显退缩了下，她没接，反而直勾勾看了陈格，他的鼻头有点红红的，也不知道在这冷风里，等了多久了。 “找我干嘛不打电话？”她问。 陈格抬手，揉了揉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我忘了。” “忘了？”盛棠皱了眉，往前凑了凑，眉头锁得更深了，“你喝酒了？” “不多，不多。”陈格笑着，又想起手里的花，再次递给盛棠，“喏，给你的。” 这分明就是喝醉了吧，整个人都看上去傻乎乎的了。 盛棠推了花束回去：“这是你的。”她强调道。 陈格点了头，随即就又说：“我的就是你的，给，拿着！”他将花束，一把塞进了盛棠手里。 盛棠慌忙接住，不及反应，就自己整个人，都被陈格揽在了怀里——更准确点说，是被扑进了怀里。 “真好，”陈格的脸蹭了盛棠柔软的头发，清爽的果香，让他觉得分外舒服，“这下就都是我的了。” 盛棠只觉得脑子一炸。 第18章 C18 包裹花枝的透明塑料纸，摩擦衣服，发出清脆的响。 盛棠被抱着，好像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但她的脑中，依旧是一片空白。 陈格没有要撒手的意思，正相反，盛棠觉得，他渐渐的，有点重了起来。 别是睡着了吧…… 她这样想着，努力仰起了头，去看面前的人。果然，他那双狭长的眼睛，已经有要眯上的趋势。 “……”盛棠开始推他，“喂，你醒醒，这是喝了多少啊……” 被推离的陈格，双手依旧搭在了盛棠的肩上，他眨了下眼，仿佛是在认真思考，然后回答她：“没喝多少……” 分明就是在明目张胆地说谎。 盛棠没好气，将花束塞回他怀里：“回宿舍去吧。” 陈格捧了花束，愣愣看了几秒，就又递回给她：“这是你的。”他坚持着。 没有应付醉酒之人的经验，盛棠只好再次接了，然后顺了他的话，说：“好好好，我的我的，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陈格摇了头：“我不回，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盛棠干笑着，推了他往外走：“明天酒醒了再说，啊，乖，回去吧。” 大概是这前十几年的倔强，都用在了此刻，陈格拒绝着：“不行，就要今天说。” 盛棠无奈，只好放弃：“行，你说吧。” 陈格嘿嘿地笑了：“其实，我……” “我就说吧，在这里。” 一个突兀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盛棠记得，那是陈格的烫头室友的声音。她越过陈格的肩，去看向他身后，果然，是蒋莫过来了，旁边是两个眼熟的男生，好像也是陈格的室友。 被打断了的陈格，显然不高兴，他转身，冲了正走过来的人喊：“你们也太过分了吧？” 莫名就被怼了的蒋莫，顿住脚，张了双手：“我干啥了我？” 盛棠从陈格背后探出头来，对蒋莫摆了摆手：“他喝醉了，快给他领回去吧。” 蒋莫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他招呼了两个室友，过来架陈格。 “先送他回去吧，我跟美女说两句话。”他跟男生们开着玩笑。 陈格奋力地转过头来，瞪了蒋莫：“不许你跟她说话！” 蒋莫毫无诚意地答应着：“好好好，我不说，不说。”又催促了他们赶紧走。 目送了两个室友，架着不情愿离开的陈格走远，蒋莫这才收回了视线，落到盛棠怀里抱着的花束之上，几经折腾，花枝已经蔫蔫的了。 蒋莫一抬下巴：“陈格送你的吧。” 盛棠笑了笑，算是作了回答。 蒋莫咋舌：“这小子也真是，送个花也不知道亲自去买，拿比赛的花束，算什么。” 盛棠觉得，自己大概能懂陈格的点，所以她说：“他大概是觉得，这是他荣誉的象征，所以分享给我。” 听了她这话，蒋莫抬眼，将她认真打量一回后，点头说：“我算是知道了，他喜欢你什么了。” “啊？”这转折来得太突然，盛棠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蒋莫笑了，微微弯了腰，问她：“你可千万别告诉我说，你不知道他喜欢你。” “我……”盛棠还是有点迟钝。 蒋莫抬手挠了挠头发：“刚刚我过来的时候，那家伙是想借着酒劲，跟你告白的吧。被我这么一打断，肯定要气死了。不过，”他垂了手，认真说，“怎么能借酒告白呢，太不正式了。” 见惯了他痞痞的不正经模样，这么乍一认真起来，倒是叫盛棠很是觉得意外。 “其实，也没什么啦。”盛棠笑，“他可能是搞错了。” “搞错了？”蒋莫一挑眉，“你是说，他搞错了告白对象？怎么可能！”他一甩手，“我跟你讲，我蒋莫长了这么大，就没见过像他陈格这样的人，对一个女孩子，这么上心的。” -- 第30页 盛棠心里一动：“不是吧。”她仍然不敢相信。 蒋莫抱了胳膊，看面前纤瘦的女生，眉眼清秀，如江南烟雨。 “你是不是觉得，这几天他都没来找你，是变心了？”他问。 不等盛棠回答，他就又自问自答：“你还记得，国庆时候我们打球，陈格伤了胳膊，缝了针？后来篮球赛的时候，他的伤口其实还没有完全长好，但他那个人啊，脾气又犟得要死，说什么也要上场。我知道，他想请你去看他比赛，虽然你没答应，但他总觉得，或许哪一场你有空了，就会去看。所以每一场比赛，他都上场了，甚至最后一场总决赛的时候，拉伤了胳膊，也硬撑着没下来。可是呢……”蒋莫看了盛棠，没再继续往下说。 她没有去，一场陈格的比赛，她都没有去看。 这一刻，盛棠终于明白了，先前烦扰她心神不宁的事情，原来就是陈格受伤的胳膊。 这人也是疯了吧，她好气地想，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重视。 蒋莫说了一堆话，其中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一股脑儿倾倒了出来。 说完这些，他看了面前女生冷冷清清的一张脸，自己又觉得尴尬：“老实说，我也搞不懂你们两个，明明就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在一起不是件顺理成章的事情吗？怎么弄到这个地步？” 怎么弄到这个地步？盛棠自己也搞不清，是她，是盛璇，还是陈格，她说不上来。 或许，都有吧。 “等明天他醒了，你们再好好谈谈吧。”蒋莫搓了搓手，只穿了一件夹克的他，在这深秋的夜里，有点冻得慌，“沟通是件很重要的事情，别藏着掖着，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耽误时间。” 感慨能从他嘴里听到这样有道理的话，盛棠点了点头，由衷地说：“谢谢你。” “哎呀，这就不必啦。”蒋莫一摆手，又凑近盛棠，“不过，有好看的妹子，要记得给哥哥介绍啊。” 真是不能正经过一秒钟。 “走啦。”蒋莫转过身去，背对着她，挥了挥手。 盛棠抱了那束蔫蔫的花，愣愣在那里站了一会儿，一旁灌木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侧头看了过去，是先前陈格逗弄的那只小野猫，又探出了头来。 它瞧了盛棠一眼，滴溜溜的大眼睛，四下里一瞅，不见其他人，就飞快地钻了出来，穿过马路，又钻进另一头的灌木丛里去了。 一阵风起，盛棠缩了缩脖子，还是回宿舍里去发呆吧。 一夜安宁。 直到第二天一早，还在床上躺着的盛棠，就听见钱可在对面床铺上大呼小叫：“喂，那是谁买的花呀？”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她对面的陈媛媛，直挺挺坐了起来，迅速扫了一眼盛棠的书桌，丢下一句：“那不是运动会的花束嘛，大惊小怪……”嘟囔着，又倒了下去。 倒下没有两秒钟，陈媛媛又一掀被子，坐了起来：“不对呀，你哪来的花束啊，你又没参加项目？” 盛棠被子蒙了头，只当自己还没睡醒。 砰的一下，是一个枕头砸在了她的床铺上。 “别装死，起来给我们解释清楚！”陈媛媛喊。 不装死的才是傻子，盛棠想，死死攥紧了被子。 无奈陈媛媛的智慧，只在这时候上线，她盯着那花束看了一阵，笃定地说：“除了陈格，再没别人了。” 钱可配合她，抑扬顿挫地叹息：“哦——” 陈媛媛拉了被子，往下一躺，自信满满地感慨：“我就说，谁不想要那样的一个‘妹夫’啊。” 盛棠只当听不见。 被子底下，她摸了手机，按亮屏幕，没有任何消息。她点进去微信，那几个被屏蔽了的群，有着标志性的小红点，显示网络的畅通无阻。 在刷过微博、QQ、豆瓣等一系列社交软件后，依旧没有一条新消息进来。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 在点开和陈格的对话页面后，盛棠久违地，思考起该如何主动给他发消息。对话框里，输入又删除，三分钟后，还是只有光标在闪动。 最终，她深深呼吸一口气，输入连带标点符号在内的五个字符： ——酒醒了吗？ 点击发送之后，那手机似乎就开始烫手了，她将手机扔去了枕头边，再次盖紧了被子。 “喂！”又一个枕头砸了过来，陈媛媛中气十足地喊着，“起床啦，不是还要去海洋馆吗？” 盛棠这才想了起来，前几天她们去市里逛街，正好碰见一家新开的海洋馆在发宣传单，陈媛媛很好手气地，抽中了免费券。 她终于肯掀开了被子：“我这就起来。” 洗漱护肤化妆，等到四个人都收拾停当，准备出门，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午饭是来不及吃了，陈媛媛提议，去市里吃汉堡，其他三人无不赞同。 临走前，盛棠再次查看了眼自己的手机，还是没有陈格的消息。就算是宿醉，也不至于醉到现在，还没起来吧？ 她不禁开始怀疑，昨天晚上，他或许就是认错了人。 这么一想，盛棠就开始后悔了，她很想将那条微信撤回，无奈已经过了撤回的时间，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五个字符，刺眼地躺在了那里。 “又发呆呢，走啦，快锁门。”陈媛媛催促着她。 -- 第31页 盛棠最后看了眼手机，认命地将它塞进了外套口袋里。 她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 第19章 C19 市中心一处繁华的购物广场，因为是周日，比平时更加热闹，就连买个冰淇淋，也要排上老长的队。 楚芳菲同学刚拿到了插画的稿费，很大方地，请大家最贵的冰淇淋。这剩下的三个人，也没有一个想要稍微客气下的，纷纷点起了自己最爱的口味。 盛棠最近爱上了芒果——要知道在这之前，她对芒果的态度，就跟对榴莲一样，搁在水果店里，看都不会看上一眼。但最近，她却意外地发现，芒果口味，也挺不错的。 一人举了一支能馋哭后面排队小朋友的冰淇淋，四个人开始往海洋馆行进。 盛棠不是第一次来海洋馆了，高二那年的夏天，他们家，还有楼下的陈格家，组团去了趟青岛。在那里，盛棠生平第一次，见到了大海，也进了青岛海底世界。 老实说，青岛的大海和海底世界，在那时的盛棠看来，也不过尔尔。当时从水母宫里出来的时候，她站在了有着出口指示的地方，有点犯愣：“这就完了？” 但是，她很喜欢八大街。她觉得行走在那些五颜六色安静的房子间，不远处就是大海，松涛海浪，很能让人静下心来。 然后走着走着，她就发现，自己走散了。 不过那时的盛棠，也是胆大，没有折回去找人，她继续往前走，继续自己的观光之旅。 在下一个路口，她就看见了陈格，坐在了路边的栏杆上，四下里张望。 那一刻，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盛棠很确定，他是在找自己。 果然，在看见盛棠优哉游哉地走过来时，陈格的嘴角就上扬了起来，他从栏杆上跳了下来，冲她一展双臂：“都要把你丢下了。” 盛棠不以为意：“我会自己坐地铁回酒店的。” 没有得到意料之中的感谢，陈格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有点傻乎乎的。他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挠了挠头发，说：“他们买票去那个房子里了。”他指了另一侧。 盛棠顺着他指给的方向，瞅了一眼。 “你想进去吗？”陈格问，“去的话我去买票。” “算了吧，”盛棠摇头，“我觉得就在这外面随便逛逛，就已经挺好的了。” “好，”陈格一拍手，“那我们就随便逛逛好了。” “我们？”盛棠质疑着他。 陈格一摊手：“你总不会让我一个人在这里等着吧？” 盛棠一偏头：“我觉得行。” “喂！”陈格哭笑不得，“还能不能友好地相处了？” “谁要跟你友好相处啊？”盛棠白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往前走。 陈格自然是要跟了上去：“我可以担当你的私人摄影师啊。” “我不拍照。” “那我给你买喝的？” “我不渴。” “吃的呢？” “你烦不烦？闭嘴吧你。” …… 进了海洋馆，盛棠很容易地，就想起了当年的那一幕，当时她真的只觉得，陈格好烦呐…… “喂，这个时候就别走神了。”陈媛媛拽了她的胳膊，馆里人太多，穿着高跟鞋的陈媛媛，颤颤巍巍，跟个老太太似的，被挤得站立不稳。 充当了人形拐杖的盛棠，很尽职尽责地，扶好了陈媛媛。 至于钱可和楚芳菲，早在前面水母馆区的时候，盛棠就再没看见那两个人的踪影了。 陈媛媛于是在“不孤独的美食家”群里发了条消息： ——我们在出口见。 打完这些字，陈媛媛又抽空，去查看了回未读消息。随后，她就很是奇怪地，看了盛棠一眼。 盛棠正看一对小情侣在刻纪念章，丑丑的字，配上丑丑的爱心，却意外让她觉得可爱。 “喂，”陈媛媛拿胳膊肘捣了她一下，“你没带手机吗？” 盛棠下意识地就去摸了摸口袋，还好，硬邦邦的，手机还在。 “带了啊。”她说，奇怪陈媛媛为什么会这样问她。 陈媛媛冲她抬了抬下巴：“你拿出来看看。” 怎么回事？盛棠疑惑着，还是拿出了手机，摁亮了屏幕，好家伙，未接电话，未接语音通话，未读微信消息，满满占据了手机屏幕——全是来自陈格的。 “这人疯了吧……”盛棠嫌弃地拿远了些手机。 早已看清的陈媛媛，又给她推了回去：“赶紧给人回个消息吧，不然等下该报警了。” 依着陈媛媛的话，盛棠给陈格回了条微信：我们在海洋馆。 消息才发了出去，盛棠就看见，顶端显示昵称的地方，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我过去找你。 盛棠觉得，自己大约是能够预见的，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恭喜你啊，”陈媛媛胳膊勾上了盛棠的脖子，坏坏笑着，“成为我们宿舍第二个脱单的人。” “别瞎说。”盛棠推了她。 “哟哟哟，自己都在笑呢，还否认什么。”陈媛媛当场就揭穿了她。 因为陈格的一句话，这海洋馆后面的游玩，盛棠明显就心不在焉了。 陈媛媛当然也看得出来，但她这回还就偏偏慢吞吞的，能多赖一会儿，都不要往前走一步。 -- 第32页 好不容易终于从馆区里出来了，盛棠这才想起了一件事情：“我好像，忘了跟他说了，是哪个海洋馆……” “……”陈媛媛难以置信地看了她，“我现在终于知道了，这么多年，你们怎么都还是单身狗了。” 她说着，视线瞥向了盛棠的身后，笑了起来：“不过，你虽然不开窍，但好在，某人还是清楚的。而且，”她凑近盛棠耳边，放低了声音，说，“从来没放弃过。” 盛棠转头，就看见出口的那块蓝色大背景板下，陈格正站着，黑色的卫衣，深蓝牛仔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间，格外惹眼。 他也看见了盛棠和陈媛媛，一咧嘴，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冲她们挥了手。 陈媛媛啧了一声，胳膊肘一抵盛棠：“都长这样一张脸了，你就别再多想了，从了他吧。” 盛棠拧了眉，看向她：“你真是我朋友吗？怎么感觉马上就要给我卖了似的……” 陈媛媛拍打她一回：“就因为是朋友，才会劝你，傻瓜。”她翻了白眼。 终于随了人流，走到了陈格的面前。陈媛媛二话不说，就将盛棠往陈格怀里一推，然后就像是交差了似的，抱了胳膊，说：“喏，人我可是完好无缺地带到你面前了，记得可要完璧归赵哦。” 当时的两个人，谁也没有听懂，她这话是个什么意思。陈格还点了头，向她保证：“放心，我会送她回去的。” 陈媛媛回头看了眼馆区里，又对迟迟还不肯走的盛棠说：“你去吧，我在这里等她们出来。” 其实盛棠在见到陈格的时候，她突然就又怂了起来，有点怕，要单独跟他相处。先前的自信满满，此刻已荡然无存。 商场顶楼，咖啡厅奶茶店林立，在一家以价格过滤顾客的店里，陈格和盛棠坐了，陈格爱喝咖啡，也知道盛棠不喝咖啡，转而为她点了一杯锡兰红茶，又要了一碟今日推荐的黑森林蛋糕。 店里很安静，三三两两，连带服务生在内，也不过十个人。音箱里播放着温柔的曲目，有点吉森信的味道。 盛棠握了小银勺，去刮蛋糕，送进嘴里，浓郁的香气，叫她瞬间就忘了，今天到底已经摄入了多少热量了。 陈格捏了咖啡杯，轻抿一口后，算是润了嗓子，这才开口，说：“昨晚……” “昨晚你喝多了。”盛棠迅速地替他说道，“你要是希望的话，我会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不知道她的这句话，怎么就又戳中他的笑点了，陈格弯了嘴角，说：“那我要是说，我不希望呢？” 对此，盛棠早就已经提前做好了功课，她迅速地给出了答案：“那我们就交往吧。” 在脑海中排演过无数次的场景，现在，她还就真的，按着剧本来出演了。 很好，她暗自给自己鼓舞，她表现得很镇定，很认真，不卑不亢，是她想要的效果。 然后陈格，也就如她所料地，瞪大了眼：“诶？” 难得看到他惊讶的模样，盛棠觉得很是开心，终于也有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了。 然而下一秒，陈格就摆了手：“不对不对！”他说。 盛棠的一颗心，往下一沉。什么不对？ “交往这种话，该由我来说。”陈格更正道。 盛棠握紧了手里的小银勺，作势就要伸过去打他：“说话能不能不带这么大喘气的？” 陈格轻而易举地就躲了开去，他抓了盛棠的手，笑：“所以，你刚刚是在害怕些什么？” 一下就被猜中了心思，盛棠顿时恼羞成怒：“你才害怕呢。”她扭了胳膊，想要挣脱回自己的手。 陈格却是不肯放，他捏了盛棠纤细的手腕，握在了掌心里，那双漂亮的内双眼睛，注视了她，说：“盛棠，我们交往吧。” 上一秒还笑嘻嘻的，这一刻，突然就认真了起来的陈格，让盛棠的一颗心，再次加速跳动。 他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撩人的了？ 第20章 C20 吃完一块黑森林蛋糕，窗外的天，突然也就阴了。 怕会下雨，盛棠和陈格决定，现在就结账走人，回学校。 从咖啡厅里出来，陈格很自然而然地，就朝盛棠伸了手，掌心朝上，有着清晰的纹路。 盛棠想起，小的时候，两家父母带着孩子们去算命，当时看手相的师父，就说陈格，是带富贵的命格。 想到这点，她就不禁，又多看了眼他的掌心纹路。 “不是叫你盯着看的。”陈格哭笑不得，抬了抬手，往前去牵了她的，“这样才对嘛。” 陈格的手掌，比她的大许多，温暖干燥的手掌心，握住她修长的手指。陈格禁不住捏了捏，然后又笑：“肉乎乎的，真舒服。” 盛棠前一秒的心跳加快，到这里，就忍不住要去翻他白眼：“会不会说话？” 陈格一本正经，举起了她的手到两人眼前，故意又捏了回，说：“你看，可不就是肉乎乎的吗？” 盛棠真是快要被他气死了。没错，她虽然手指修长，却很意外的，有着肉。不止陈格，往年来家里的亲朋好友，也有捏了她手掌的，说肉。那些时候，她都不觉得怎样，可今天，她就觉得陈格是故意来找茬的。 “想创造分手记录是吗？”她瞪了陈格。 “怎么会？”他是这样回答的，脸上却看不出一点忏悔的痕迹。正相反，他牵了盛棠的手背到唇边，亲吻了下她的手指，然后又说，“这手我可不想分。” -- 第33页 真是该死，盛棠懊恼，她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进观光电梯下去的时候，人很多，盛棠站去了最里面，面朝了透明玻璃，看商场里悬挂着红红绿绿的条带，飘着五颜六色的气球。明明距离圣诞节还有一个月，节日装扮却已经提前安排上了。 陈格两手撑在了栏杆上，正好将她圈在了自己怀里。 “下周六蒋莫过生日，你也来吧。”他下巴搁在了盛棠肩上，说话的时候，一上一下，硌得盛棠只觉得痒痒的。 “我不去，”她往一边躲着，同时说道，“到时候在场的都是我不认识的人，怪别扭的。” “不别扭，”陈格笑，抬起了下巴，“不是还有我呢吗？” “那我就更不去了。” “嗯？”陈格不解，“为什么？” 盛棠侧头，眯眼看了他：“我才不想被那帮人打趣呢。” 陈格就笑了：“你放心，绝对不会的，我跟他们说。” 盛棠撇了嘴，不置可否。 一只气球，飘到了陈格的头顶上方，蹭了他的头发。他一抬头，再顺了栓气球的彩带，找到气球的小主人——一个真正意义上，肉嘟嘟的小女孩。 他于是望了小女孩笑：“你好呀。” 小女孩也笑了，同时又有点害羞，埋了脸，去她妈妈的怀里。 年轻的母亲，拍了小女孩的背，哄着她说：“也跟哥哥说你好。” 小女孩只笑着，就是不肯说。 电梯下到一楼，在前面出去的小女孩，突然就将气球递给了跟在后面的陈格。 陈格愣了一下，顺势也就接了。 年轻的母亲察觉到小女孩的动作，她回头，看见陈格手里的气球，不由得笑：“你是看人家哥哥好看，才舍得把气球给他吧。” 陈格不好意思地笑了，递回了气球。 年轻母亲摇了头，抱着孩子的胳膊，往上送了下，说：“你拿着玩吧，难得我们宝贝舍得给东西出去呢。” 陈格抬头，看了那只大红色的卡通气球，一时有些犯了难。 他转身，递了气球给盛棠：“给你玩。” 盛棠嫌弃地走开一步：“我不要。” 于是，回程的路上，同一趟公交车，陈格就是那里面最引人注目的崽。 甚至在他们下车的时候，盛棠清清楚楚地听见，有人这么说着：“长得好是好，只可惜，这么大了还玩气球？”她差点没当场笑出声。 陈格显然也听见了，他愤愤不平：“他们怎么就不会想，我是给女朋友拿的气球呢？” 盛棠面色无差，只说：“所以在路人眼里，我跟你怎么看都不搭。” “胡说！”陈格着急忙慌地否定了她的话，“搭不搭的，不是别人说了算的。” 盛棠敷衍地嗯了一声。 陈格却不满意，在一株快要掉光了叶子的银杏树下，他伸手，抓了盛棠的肩膀，迫使她注视了自己，这才认真地说：“你要相信，你在我眼里，是最好的。” 盛棠看了他，眉头一挑：“废话，我本来就是最好的，这世界上你再找出第二个我来？” 没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陈格一时愣住。 “六点了，该吃晚饭了，今晚想吃什么？”盛棠看了手机时间，问。 “牛排吧，”反应过来的陈格，提议着，“这可是我们在一起后的第一顿正餐，怎么也要隆重些。” 于是，穿了极度休闲服装的陈格和盛棠，在十分钟后，坐在了一家桌上摆有红玫瑰的西餐厅里。 点完单，等着牛排上桌的功夫里，盛棠闲着无聊，拽过桌子中央的那只玻璃瓶，摆弄那支看起来已不大明艳的玫瑰花。 陈格的视线，跟随她的手指，将那一朵花，瞧了个够。 “我记得，”他回忆着说，“你好像不怎么喜欢玫瑰花。” “谁说的？”盛棠一挑眉，“我为什么不喜欢玫瑰花？” “诶？”陈格挠了挠头，“难道我记错了？” 盛棠忍了笑：“我只是不喜欢红玫瑰。”她说着，就将那支玫瑰花，又推回了桌子中央。 陈格这才确信，自己记忆无误：“我就说嘛，当年学校里搞女生节活动，我看你拿着别人送的红玫瑰，就很嫌弃的表情。” 盛棠转而拿起了盛有柠檬水的透明玻璃杯，瞪了他一眼说：“你怎么就不能记我点好？” 饮下一口微酸的柠檬水，她自己就又笑了：“不过也是，那个时候的我，看什么都不爽，对谁都没个好脾气，苦大仇深。” 陈格点着头：“可不是。” 盛棠抓起先送上来的餐刀，威胁他：“你再点头试试？” 陈格立马就摇了头：“不敢了，不敢了。” 牛排送了上来，还有配套的金黄餐包，水果沙拉，和红酒。 盛棠指了那两杯红酒，对服务生小姐说：“麻烦给我换成可乐，谢谢。” 陈格伸了手，挡住他的那一杯，说：“我的就不用了吧。” 盛棠瞪了他一眼：“就是你才不能喝酒！” 大概是觉得两个小朋友斗嘴很有意思，服务生小姐笑着，端起两杯红酒走了。 陈格往后一靠，抱了胳膊，明显是不开心了。 盛棠无所畏惧，她拿起刀叉，开始切起了牛排。煎得恰到好处的牛排，散发着优质的肉香。 -- 第34页 “唔，味道真好。”盛棠在送了一小块进嘴里后，不禁发出赞叹，然后又问陈格，“你不吃啊，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大概是肉香太过吸引人，陈格最终还是放弃了赌气，乒乒乓乓地，拿起了刀叉。 看他粗鲁切牛排的动作，盛棠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你忘了，自己喝醉酒后的模样了？”她慢条斯理切着牛排，说。 陈格知道，她是在说昨晚的事情。 “我酒品很好的，”他给自己脸上贴着金，“既不吵，也不闹，安安静静的，多好。” “再说了，”他使劲切了牛排，“我酒量也不差啊，只是昨晚真的多喝了几瓶而已。一小杯红酒，我就跟喝水一样简单。” 盛棠微微眯起了眼：“哦，多喝了几瓶啊？” 陈格才要送进嘴里的牛排，僵在了半空中。 为什么要挖坑给自己跳呢？ 从西餐厅里出来，还要走好长的一段路，才会到盛棠的宿舍。 这边是新修的一条大道，两边还是荒芜的野草，路灯孤零零地站着，显得有点荒芜。 盛棠看着这能拍摄《聊斋》的场景，显然，这里并不是适合情侣散步的地方。 陈格大概也是察觉到了，他呵呵笑了笑，说：“好像降温了啊。” “你冷吗？”盛棠问他。 “我不冷。”陈格答，才想起来反问她，“你呢？” “我觉得有点冷了。”盛棠说，看了看远处灯火通明的宿舍楼群，她巴不得下一秒，自己就能置身于温暖的宿舍了。 陈格看了看自己身上，一件T恤，一件套头卫衣，完全不是能够脱下来，帅气给女朋友披上的存在。 但他脑中灵机一动，一步跨到了盛棠的面前，不等她反应，就张了双臂，将她拥入怀中。 又是突然就被抱住了的盛棠，在愣住几秒钟之后，她仰起了头，看面前的人，一双秀气的眉毛，拧了起来：“你这样，我们还要怎么走路啊？”是不是傻？——她忍着没讲出这句话来。 陈格嘿嘿地笑着：“我就想抱你一下。” 盛棠哭笑不得，戳了他的胳膊：“行啦，快走吧。” “等一下。”陈格说。 盛棠疑惑，再次抬眼去看了他，却不防，他的一只手，捏住了自己的下巴，那张清俊的脸，朝着自己凑了过来。 被风吹凉的唇上，落下不一样的温度，和柔软。 第21章 C21 这是一个柑橘味的吻。 盛棠突然就想了起来，他第一次吻自己的时候，还是在炙热的夏天，白色的阳台，绿色的藤植，和蜜桃味的酒。 蜜桃和柑橘，她都喜欢。 回到宿舍，陈媛媛她们也都已经回来了。听见推门的声音，陈媛媛从笔记本屏幕上移开会视线，瞅了她一眼，就跟其他人说着：“我说什么来着？看这表情，就绝对是在一起了。” 说着又叹息：“什么妹夫不妹夫的，看上了，那就是自己的。” 她这句话，却是提醒了盛棠，她还没有和盛璇说，她跟陈格在一起了。 “交了男朋友，该请客吃饭吧。”钱可从阳台外面进来，手里还端着盆，就嚷嚷着。 “那是一定要的。”陈媛媛附和着。 盛棠只笑着，往自己的桌子前走去。 “叫你男朋友请，便宜了可不行，我要吃大餐。”钱可按了盛棠的肩。 盛棠笑着：“你说了算。” 钱可这才算是满意了。 洗了澡，等着洗衣机洗完衣服拿去晾晒的功夫，盛棠拿了手机，页面显示，是和盛璇的对话。她按下几个字，想了想，感觉怎么说，好像都不对。 “我跟陈格在一起了。”——会不会让盛璇认为，她是在炫耀？是在宣示主权？ 她知道，盛璇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人，可是，她也不想冒这个险。万一，盛璇早就将陈格当作是她的人了呢？——尽管种种迹象表明，她好像并没有这个意思。 可是…… 啊，好烦！ 纠结了半天，盛棠还是收起了手机，这种事情，还是要当面说得好——她是这么决定的。 从青梅竹马，升级成男女朋友，对盛棠来说，好像没有什么不同，还是该上课上课，该读书读书，只不过，联系得比以往要更多了些。 比如没有课的时候，陈格会来图书馆，陪她一起自习；会提前问好她下课的时间，然后来接她去吃饭；也会在天气好的时候，两个人在湖边散步。 如此光明正大的举动，如今全校的师生都知道了，金融系的陈格，和天文学系的盛棠，交往了。 和名人交往的麻烦之处就在于，盛棠独自一人的时候，会遇上一些女孩子，她们不好意思去跟陈格面对面说话，却敢来拜托盛棠，帮她们传达喜爱之情，甚至是跟盛棠要陈格的私人照片…… 一次两次后，盛棠就开始反思，她是不是太好说话了？ 与此同时，她的好室友们，又陷入了一项新的竞争中去了：对网络上那些诋毁盛棠，讽刺她不够格和陈格在一起的恶意网友，陈媛媛发起了支持两人CP的后援会——她毫不承让地，亲自担任了后援会会长，钱可和楚芳菲，都是理事。 知道这件事后的盛棠，哭笑不得，却也很是感动。要知道，她们这个宿舍，是为数不多的，一个社团都没有参加。如今为了她，陈媛媛自创社团，可见，也是真爱了。 -- 第35页 转眼就是陈格室友蒋莫的生日，原本盛棠还在考虑，要不要去。陈媛媛得知后，一拍桌：“去！为什么不去？这种时候，就该拿出气势来，让那些还心怀歹念的人瞧瞧，陈格他可是名草有主了！” 盛棠怎么听着，都有种怪怪的感觉，名草有主？她才是糟蹋了陈格的那个人吗？ 陈媛媛撇嘴：“你就知足吧。” 陈格的烫头室友蒋莫，也很有眼力见，他亲自来邀请了盛棠，还有她505的室友们，一同出席他的生日宴。 生日宴在一家酒吧举行，盛棠她们进去的时候，店里已经开始群魔乱舞。 好不容易找到了蒋莫他们所在的卡座，盛棠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陈格身侧的女生——方灵。她好像是玩游戏输了，正被几个男生起哄，要喝光一整杯酒。 方灵水盈盈的一双眼，望向了陈格。 就又有人开始起哄，让陈格替她喝。 “搞什么搞什么，你这么会叫，你怎么不替她喝？”蒋莫看见盛棠她们过来，踢了一脚起哄的男生之一，叫他们让开。 “来来来，你们坐我这里。”蒋莫招呼着盛棠她们，让开了位子。 盛棠在陈格身边坐下，盯了那杯被推到他面前的酒，一挑眉，问他：“你不喝吗？” 陈格非常识相地回答：“我听你的，不会在外面喝酒。” “可千万别，”盛棠抬了下巴，傲气地说，“搞得别人会以为是我怎么凶神恶煞呢。” “怎么会？”陈格笑着，去撩了撩她那难得放下的长发，“是我自己不想喝。” 方灵的脸色有点难看起来。 盛棠瞥了眼她，问：“要不，我帮你喝吧。” 方灵有些尴尬地笑了：“不用了，我自己会喝。” 陈媛媛拿出了她们宿舍集资给蒋莫买的生日礼物，很大一个包装盒，塞进了蒋莫怀里。 “不要感动得哭哦。”陈媛媛一本正经地打趣人。 蒋莫抱了礼盒，两眼放光：“我能现在就拆吗？” 在得到了肯定之后，他三下五除二，就拆了外包装，露出里面一个透明的玻璃盒子来。借着酒吧忽明忽暗的灯光，所有人都看见了，那玻璃盒子里，是一尊钢铁侠手办。 “我的天哪！”蒋莫眼睛瞪得老大，他抱了玻璃盒子，问陈媛媛她们，“你们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陈媛媛不屑地一摆手：“现在网络太发达了，随便查查，就知道了。” 蒋莫抿着嘴，盛棠觉得，再有一秒，他就该哭出来了。 陈格适时地插话：“你都没有给我买过这个。”他对盛棠说。 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出他那话里的不满和醋意。 蒋莫抱紧了他的生日礼物：“哎，陈格，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今天可是寿星，你不能给我喂狗粮。” 陈格笑着，往后一靠，手臂自然而然地，就搭去了盛棠的身后。他抬眼觑了蒋莫，笑：“还用我喂吗？” 蒋莫深吸一口气，转而对盛棠说道：“妹妹，甩了这个无耻的男人，跟我在一起吧。” 陈格手一捞，操起了他的杯子。 蒋莫已经抱了他的钢铁侠，跑出百米远。 驻唱乐队献唱生日歌，全场大合唱之后，趁了众人胡闹的时候，盛棠寻了个机会，偷偷溜出来酒吧外面。老实说，里面那样的热闹场合，其实并不适合她，能坚持到现在，也是很不容易了。 酒吧外有一条木制的公园椅，借着亮白的路灯，盛棠弯腰瞅了一眼，大概是干净的，她就直接坐了下来。 不同于酒吧里面的喧嚣，这外面却是意外地安静，因为不临街，就连汽车驶过的声音，都很难听见。 所以当酒吧的那扇大铁门吱呀一响，就很容易地，引起了盛棠的注意。 四目相对，陈格立马就笑了起来。 “要回去了吗？”他问，走了过来，看也不看，就在她身边坐下。 盛棠捉弄他：“你那边椅子是脏的。” “不会吧？”他惊讶地要起身，看见盛棠忍不住的笑意，就知道是她在骗自己了。 “真不乖。”他食指扣起，往她额头上敲了一下。 “喂！”盛棠捂了额头，冲他不满地喊。 陈格却心满意足，他裹了裹风衣外套，感慨着：“天真的冷了啊。” “都十二月了嘛。”盛棠说，又瞥了眼陈格，“谁让你穿那么少的，要风度不要温度，冻死你活该。” 陈格故作惊讶：“哇，有这么恶毒说自己男朋友的吗？” 盛棠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过头去，摆弄一旁铁艺架子上，一盆枯黄的不知名植物。 陈格低声一笑。 盛棠又转头去看了他：“你笑什么？” 陈格也看了她，眉尾上挑，说：“你今天，是不是吃方灵的醋了？” 想起她说要替方灵喝那杯酒的时候，那副桀骜的模样，陈格脸上的笑，就不自觉地加深。 盛棠理所当然地否认了：“你错觉吧，我为什么要吃她的醋？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陈格倒是大方，他承认：“可我吃蒋莫的醋了，我也喜欢钢铁侠啊，你买的钢铁侠，第一个送的人，却不是我。”他委屈。 盛棠更正道：“不是我买的，是我们宿舍集体买的。” “那你也参与了一份了。”陈格开始蛮不讲理。 -- 第36页 盛棠想了想，给他支招：“那你趁蒋莫睡着了，去把它偷走吧。” 陈格一击掌：“好主意。” 盛棠被他逗得不行，拍了他一下，说：“你可行行好吧，人蒋莫过生日呢。” “我这不是吃醋吗？所以你得好好补偿补偿我。”陈格笑着，身体渐渐朝她这边倾倒了过来。 盛棠屏住了呼吸，却在最关键的时候，她听见铁门又一声响。 猝不及防，陈格被一把推了开去。 “啊，是宝宝呀。”盛棠看了在门口的娇小人儿，冲她招了招手，“快过来。” “宝宝？”重新坐好的陈格，难以置信地重复。 “是啊，”盛棠推着他往边上坐了坐，给楚芳菲腾出点位子来，“她是我们宿舍的老小，是我们的女儿。” “女儿？”陈格更是难以置信了，“不是吧，”他夸张道，“凭空冒出来这么大个女儿？” 盛棠搂住了楚芳菲，向陈格笑着：“开心吧，以后养老有着落了。” 陈格继续夸张地笑：“哇，那我岂不是跟着赚了？” “可不是。”盛棠说，和楚芳菲对视一眼，笑得不行。 第22章 C22 进入十二月，一夜狂风吹，气温断崖式下跌。 早上有政治课的陈媛媛，骂骂咧咧起来，一边刷牙，一边考虑着，要不干脆就翘了今天的课算了。 同样早起的盛棠，从衣柜里拿出件深蓝色的大衣来，对着宿舍的穿衣镜套上。 陈媛媛倚了墙壁，问她：“你今早没课的吧？” 牙膏泡沫使她的声音听起来含糊不清。 盛棠扣着大衣口子，说：“我有个物理作业要写。” “真是好学生。”陈媛媛夸她，然后灵机一动，“哎，既然你要出门，不如，去帮我点个到吧。” 盛棠下意识地就拒绝：“那我还怎么写作业啊？” “不会耽误你写作业的。”陈媛媛拿下了牙刷，兴致勃勃地说，“你就去签个到，然后坐后面写作业就行，这个老师不管的。” “你确定？”盛棠表示怀疑。 “当然。”陈媛媛拍了她的肩，“我把教室发你。” 就这样，今天的盛棠，暂且改名叫陈媛媛了。 盛棠去得够早，成功占领了最后一排。后来的同学，有通过陈媛媛认识她的，都很意外，她怎么会在这里。 在盛棠解释之后，大家都很羡慕，埋怨自己怎么就没有这样一个“中国好室友”。 开始上课后，起初，盛棠还有点担心，会被老师发现。不到五分钟，周围的同学们都在各玩各的，有静音打游戏的，有看小说杂志的，甚至还有人，就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趴桌子上睡起了觉。而那位中年教师，只专注地照了自己的PPT，念稿子…… 盛棠这才放心大胆地，拿出了自己的物理作业。 一直到第二节 政治课中途，盛棠总算是解完了那几道题。想到那死去的一堆脑细胞，她开始考虑，中午要吃点什么好的，才能慰藉自己。 正想着，一颗粉色的软糖，被推到了自己面前的桌子上来。 盛棠以为是先前和自己坐一块的陈媛媛的同学，那个扎着高高马尾的圆脸女孩，所以她轻声地先说了声：“谢谢。”然而等她转头看时，映入眼帘的，却是陈格那一张笑眯眯的脸。 “不客气。”他说。 盛棠那双秀气的眉毛，瞬间拧起：“你怎么来了？”她看了眼讲台上的老师，还好，他依旧在专心致志地，念着自己的PPT。 “他们说你在这里。”陈格又指了指楼下，“我刚好在下面上课，就上来了。” “你逃课？”盛棠的眉头顿时拧得更紧。 陈格笑得愈发灿烂：“我等下再悄悄回去。” 这人，可真是……盛棠摇了摇头。 “我今天上午都是课，等我一起吃午饭啊。”陈格又说。 盛棠瞪了他：“这话你用得着跑上来说吗，发个微信不就行了？” “我想见见你嘛。”陈格有点委屈，“昨天都没能见上面。” 昨天盛棠十节课，满满当当，连吃饭的功夫都是挤出来的，更别提去见他了。 自知是有点委屈他了，盛棠应付着：“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回教室去吧。”她轻轻推了下陈格。 陈格顺势就捏住了她的手指，送到自己唇边亲了下。吓得盛棠赶紧四下里张望，还好，大家都在玩自己的，没人注意到他们。 “走了。”陈格心满意足，弯了腰，从座椅后面，偷偷溜了出去。 真是跟小孩子一样，盛棠再度摇了头。 要说起和冬天的搭配，火锅绝对是首选。烟雾缭绕的店内，人声鼎沸，彰显着热闹。 盛棠和陈格来得晚了点，没有了位子，两个人只好先领了叫号牌，坐在等候区的小圆凳子上。 等候区摆了果干和小橘子，陈格顺手拿起了一个，娴熟地剥了橘子皮，将橙色的果肉，递给了盛棠。 盛棠撕下一瓣，送进嘴里，意外地，还挺甜。 陈格看她点了头，自己也拿了一个，才咬下一口，他就皱起了眉：“好酸！” “是吗？”盛棠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我觉得挺甜的啊。” “是吗？”陈格一倾身，就在她唇上啄了一口，这才点了头，笑，“这下是甜的了。” -- 第37页 “喂！”盛棠瞪了他一眼，赶紧扫视一周，发现没人在看着他们，她举起了手，就往他胳膊上招呼去，“你胆子也越来越大了。” 陈格笑着，并不躲开，只说：“我也要一点甜嘛。” 盛棠扬了扬手掌，作势又要打他。 哪知道领座的服务生小姐姐，恰好过来叫了他们的号，盛棠这才罢休。 “再有一回你就死定了！”她低声威胁了陈格。 陈格只当没听见，他一手揽了盛棠的肩，笑嘻嘻地，往店里走去。 陈格其实不是很能吃辣，为了照顾他的口味，盛棠要了个鸳鸯锅底。陈格也不客气，点了一堆肉。盛棠在拿过去看的时候，气得笑出声：“你是猪吗？吃这么多？” 陈格理所当然地说着：“是给你吃的。” “你才是猪！”盛棠将菜单甩去了陈格的手背上，在拐着弯骂人这一点上，他倒是学得炉火纯青。 鸳鸯锅底先送了上来，再是小吃，炸得金黄的南瓜饼，和酥脆的春卷。 “月底圣诞节，我们学院要弄个舞会。”陈格夹了块南瓜饼给盛棠，同时不忘报告着。 盛棠哦了一声，夹起碗里的南瓜饼，咬下一口，有点烫舌头。 “所以我需要一个舞伴。”陈格不能更明显地提醒着她。 “我想想，”盛棠抬了手，示意他别吵，“我觉得方灵就挺适合的。”她一本正经地点了头。 陈格佯装冷了脸：“真的吗？非要拿她出来说吗？” 盛棠点了头：“因为我圣诞期间，可能会去山上看流星雨。” 陈格愣了下：“真的假的？我怎么没听说？” 菜品一样样送了上来，盛棠开始往锅里下着肉卷。 “你没听说，很正常啊，你一个学金融的，又不会特意去关注这些。”她指了剩下的半盘肉，“下白汤？” “还是放辣的那边吧。”陈格说，又问，“一定要去吗？” 盛棠点了头：“当然了，今年最后一次流星雨了，而且据预测，还是最大的一次。” 陈格知道，那些宇宙星体，是她真正的热爱，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她去追求自己的“星星”，即便那个人是他。 “那我可怎么办呀？”他嘀咕着，拿了公筷，去拨弄火锅里的肉。 盛棠举了盛有藕片的盘子，哗啦啦一下，就倒了一半进了白汤。 “你就愉快地去玩耍嘛。”她说，“你该有自己的生活。” 陈格叹了气：“女朋友都不在，这生活还有什么意思？” 盛棠抬眼，瞅了他一回，笑：“真是没出息。” 陈格无谓地翻了翻白眼，突然就灵机一动，问她：“要不，你也带我去看星星吧。” 盛棠微微笑着，给他夹了片肉：“你多吃点。” 下午没有课，盛棠准备去图书馆，陈格却难得的，不跟她一起去。 “我约了人打球。”他解释道。 盛棠正拿起包，随口问了句：“谁啊？” 陈格顿了下，说：“秦川。” 盛棠抬眼，看了他，有点疑惑：“我记得，你跟他……” “我不知己知彼，怎么能防患于未然？”陈格抢先说，“不然，今天这个时候，你是谁的女朋友，还说不定呢。” 盛棠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我不喜欢他。”她盯了陈格，一字一顿地说。 感受到她话语里的不愉悦，陈格立马就点了头：“那是，你只喜欢我。” “不要脸。”盛棠翻了白眼。 图书馆里只有一个字来形容：静。所以当雨点敲击窗户的时候，那泠泠的声音，在这一片寂静声中，就显得格外明显。 阅览室里的人们，都有点兴奋起来，他们都无一例外地，朝了窗户外看。 “降温这么多，现在又下雨了，不知道会不会下雪？” 有人这样小声说着。 下雪啊…… 盛棠看了窗外，雨滴划过窗户，留下斜斜的一道痕迹。 她的家乡在南方，记忆中，小时候是有下过很大的雪，再就是08年，那一场全国人民都记得的大雪。总之，就是很少下雪的一个城市。 她会在这里，遇见一场雪吗？ 会不会遇见一场雪，现在还不好说，但可以确定的是，临到晚饭时间，盛棠这才想了起来，自己没带伞。 这是她唯一一次，忘了放伞在包里。要说起来，都怪陈媛媛，借了她的这只“特能装”大包，再还给她的时候，很是殷勤地，替她收拾好了，还拍了胸脯说：相信我，该有的都放进去了。 这么一想，这也要怪她自己，怎么就不知道查看一下，盲目地去相信了陈媛媛呢？ 只能说，感情使人盲目，无论是哪一种感情。 当然，她已经无法来惩罚自己了，只能去惩罚陈媛媛了，她给陈媛媛发了微信，要她给自己送伞来。 陈媛媛很快就回复了她：好的。 十五分钟后，正靠着图书馆一楼的墙壁，看宣传栏上贴着的一排先进人物和事迹，盛棠就觉得脖子后一凉。她以为是陈媛媛，所以愤怒地转身，抬手就去捏了她的脸：“小样儿我还治不了……” “你了”两个字，在她看清眼前的人时，又被生生吞回了肚子里去。 “你怎么来了？”她问。想起自己还捏着他的脸，又赶紧给松开。 -- 第38页 陈格摸了摸被她捏过的面颊，说：“看不出来，劲儿还挺大的。”又举了手里的伞，“我来接你呀，你不是没带伞吗？” 看来，是陈媛媛自己不想出门，所以才支使他来的吧。 知道她是在想些什么，陈格牵起她的手，就往图书馆外走去：“高兴吧，你帅气的男朋友亲自来接你。” 盛棠却是盯了他手里的伞，说：“你这把伞，是我的。” 这把黑胶伞，是先前她不耐烦陈格和他的小迷妹们相处，干脆连伞也不要了，自己就走掉了。 陈格眨了眨眼，说：“这么漂亮的伞，肯定是我们棠棠的审美啦。” 明显是在敷衍地奉承她。 “别那么恶心地叫我！”她一脚踹了过去。 “别闹。”陈格轻而易举地躲开，又伸手去拽了她的胳膊，“大理石滑。” 他最最让人动心的时候，就是这不经意间的搀扶。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入V啦，感谢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希望以后也能一路相伴，爱你们。 V章零点更新，晚上来给V章留评的宝贝们发红包，鞠躬，感谢。 第23章 C23 仿佛是一夜之间, 就连宿舍楼的大厅里，都摆上了绿葱葱的圣诞树, 玻璃门上贴着金色的星星, 和白色的雪花，无一不在昭示着, 圣诞节来了。 而这段时间里，不知道是哪一个带起来的风气, 女生宿舍里, 开始流行起织围巾来。甚至有人传说，只要在圣诞平安夜, 将自己亲手织的围巾, 送给喜欢的男生, 那么两个人就会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一开始, 盛棠对这样的传言，不屑一顾，这不是小学生才玩的那一套吗？ 然而, 等这一天她下了晚自习，回去推开宿舍门一看，好家伙，那三个不用上晚自习的人, 竟然齐刷刷地聚在了一起, 一人手里拿着两根粗棒针，中间的板凳上，摆了三个线团, 乍一看，仿佛是在进行什么神秘仪式一般——平时这个点，她们早该上床上躺着了。 “不是吧，”盛棠转身合上了门，“你们也开始了？” 陈媛媛头也不回地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盛棠绕过她们，走回去自己的桌子前：“这分明就是毛线商家的促销手段嘛。”紧接着她就发现，自己的凳子，被她们拿过去摆放了毛线团。 她拿过一旁挂着的浴巾：“等我洗完澡，我希望我的凳子能够回来。” “快去快去。”陈媛媛依旧头也不抬，只顾盯着自己手里的毛线，“回来加入我们。” 敢情是压根就没听进去。 洗完澡，头发吹得差不多了，盛棠从卫生间里出来，看那三个人，还凑在了一起，讨论着，“你这针走得不对”，“你这什么花型啊”，“你这织得啥，抹布吗”，诸如此类句句都能引起宿舍大战的话来。 但意外的是，大家竟然都很沉着地，继续手里的活儿。 “不打算睡觉了吗？”盛棠拿梳子顺了头发，问她们。 钱可抽空，看了眼手机：“哦，都快十二点了。”她想了想，“我明天没课。”就又低了头，继续下针。 “我也没有。”陈媛媛说。 “废话明天是星期天，大家都没课。”盛棠没好气地说。 楚芳菲抬了头，冲盛棠笑了笑：“你要不要也来试试，很好玩的。” 盛棠走了过去，往她脸上掐了一把：“你也跟着她们闹。” “因为真的很上瘾。”楚芳菲说着，从自己的桌子上又拿了两根棒针出来，递给她，“你来，你也试试，很有意思的。” “我不会。”盛棠大方地承认着，织围巾这种事情，她可是想都没想过。 “来，我教你。”楚芳菲放下了自己织了一半的围巾，开始四下里寻找，“你坐哪儿呢？” “……把我凳子还回来！”她敲了三个人的脑袋。 本来是不好拂楚芳菲的面子，盛棠以为，以自己不擅手工的天性，应该没两下，就会让楚芳菲放弃自己这块“朽木”。 但意外地，楚芳菲很有毅力地，坚持教会了盛棠怎么织围巾。 甚至在盛棠成功织出五厘米的成品时，楚芳菲比她还要兴奋，她拿了手机，宣布要给熬夜的大家点外卖，补补身子。 还是盛棠提醒了她：“已经门禁了亲爱的。” 第二天，盛棠醒来时，宿舍里还是暗暗的一片，安静得能听见室友们的呼吸声。她以为时间还早，摸过手机一看，都快到中午十二点了。 怪不得，她又扔下了手机，只觉得两只眼睛酸涩得很，分明就是没睡好的后遗症。 她们昨晚，一直折腾到凌晨，最后实在是撑不住了，这才爬上了床。 想到这里，盛棠翻了个身，那条她织了一半的围巾，正挂在了床边的栏杆上。 白色的毛线，最简单的平针织法，在盛棠眼里，却比任何品牌的围巾，都要来得好看。 陈媛媛第二个醒来，一睁眼，她就看见斜对面的盛棠，已经坐了起来，头发扎在了脑后，正低了头，认真织着那剩下的半截围巾。 “这么早？”因为刚醒，她的声音还略显沙哑。 盛棠闻声，抬了头，看陈媛媛正到处摸手机，不由得笑：“不早了，该叫午饭了。” “让她叫。”陈媛媛指了她对床的楚芳菲，“还欠我们一顿宵夜呢。” -- 第39页 盛棠看了睡得一动不动的楚芳菲，摇头：“那怕是要等到傍晚了。” 楚芳菲是她们宿舍出了名的能睡，最长睡眠记录，是一天一夜。那时候，盛棠她们都以为，她会不会就这样睡着，然后再也醒不过来了。 想起她的光辉事迹，陈媛媛也觉得不靠谱：“那还是我来吧。”她终于摸到了枕头底下压着的手机了，一边解锁，一边又取笑盛棠，“不是说，对织围巾不感兴趣吗？怎么这会子，又第一个爬起来就干呢？” 盛棠祭出她的至理名言：“既然要做，就做到最好。” 陈媛媛无话可说，只能换了个话题：“你吃啥？” “过桥米线！”发出这惊天一声的，是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的钱可。 盛棠和陈媛媛，都不约而同地，就看向了楚芳菲的床铺。不出意料，她依旧睡得甚是平稳。 不愧是她。 不知道是哪个人，将天文学专业要在平安夜集体出去看流星雨的事情，说了出去。胡打胡撞，对天文学的大家来说，这本来是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却因为搭上了圣诞节这趟车，而被全校师生一致推举为，今年最浪漫的事情之一。 明明就在不久前，天文学的大家，还被有些人笑话，是个尽出怪人的地方。 终于到了万众期盼的平安夜了，其他班级的人，都热热闹闹地，布置着装饰，准备晚上的活动，只有天文学的这几十来个人，都裹了厚厚的羽绒服，排着队，上了提前跟学校借来的校车，准备往山上去。 “这样大好的日子，丢下自己的男朋友，给那些如饥似渴的女生中间，真的可以吗？”黄婧坐在了盛棠的身侧，半是打趣地问她。 盛棠不为所动，反将一军：“你自己当初不也是‘那些如饥似渴的女生’中的一员吗？” 黄婧坐了回去，两眼一闭：“我什么都不知道。” 出发的时候，天就已经黑了，及至盘桓上山，愈发黑得彻底。 有同学晕车，开了窗户，透点风进来，又有怕冷的，嘟嘟囔囔着，也不大声吵，只套上了羽绒服，帽子一戴，又开始闭目养神。 盛棠不晕车，正相反，她特别喜欢这种弯弯绕绕的山道，偶尔的悬空感，让人心跳加速，她就特别沉迷于这种刺激。 快下车前，她收到了一条来自陈媛媛的微信，只有一张照片，拍的却是陈格。 照片上的他，西装革履，黑色领结，头发打理整齐，面容依旧清俊，站在人群中间，不说不笑，也自成风景。 ——帅吧？刚路过他们班，顺手拍的。现在是不是后悔了，冷死人的晚上，跑山上看什么星星…… 陈媛媛的消息紧随其来。 盛棠很老实地承认： ——帅。 想到她这样帅气的男朋友，即将跟别的女生搂搂抱抱，在动人的音乐声中，翩翩起舞，头一次，她觉得胃里有些不舒服。 之前怎么从来不觉得呢？ 但她也不会承认，自己做的决定，就是错误的。更何况，是她叫陈格去拥有自己的生活的，这会子要是打电话给他说，不许和别的女生跳舞，那不就是打自己脸吗？ 胡思乱想着，山顶也就到了。 一下车，风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吹得有人禁不住叫唤：“我们不是来观星的，我们是来被大自然教做人的！” 带队的班长，戴着厚厚手套，推了下鼻梁上方的眼镜，说：“别废话，快去天文台。” 原来这里的天文台，和他们学校一直都有着密切的合作，今晚来看流星雨，也是他们专业课的教授，亲自跟天文台的负责人打了招呼，给他们临时开了个后门。 要说天文学专业的学生们不正经，那这些教授老师们，就由着他们，更不正经了。 天文台里暖和，原本缩手缩脚的同学们，一进门，就大呼这才是人该待的地方。 距离流星雨观测时间，还有几个小时，天文台的工作人员，接待了他们的年轻小哥哥，便主动要带他们参观一回。 接待员小哥哥长得很清秀，是典型的南方男孩子，在黄婧若有若无的敲击下，很快，大家就都知道了，这位看着年轻的小哥哥，其实是个博士…… 更令人惊喜的是，他还是大家的学长。 既然是学长，那么大家七嘴八舌问起的问题，就更加不客气了。不仅求学经历被问，就连个人生活，都被探究得一清二楚。 “这么年轻就是博士，还没有女朋友，简直就是天赐良缘嘛。”黄婧又开始了她的日常幻想，“我今晚不用跟流星许愿了，我的愿望，已经达成了。” 作为她的同学，盛棠不知道，自己该从哪一点起，来批判她。 “对这个感兴趣吗？” 就在她们对着一台双筒折射望远镜窃窃私语的时候，一个含笑的声音，在她们身后响起。 盛棠转身，就看见那位名叫柯宇恒的大前辈学长，正看着她们笑。 黄婧一马当先，点着头：“对啊，我们学校天文台可见不到这么多不同类型的望远镜呢。” 柯宇恒笑：“我们学校的天文台，在全国范围内，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那可不。”黄婧瞬间就又骄傲了起来。 柯宇恒转向一旁的盛棠，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刚才乱七八糟的提问和自我介绍中，他有注意到这个女孩子，她站在人群后头，打量一台射电望远镜，丝毫没有想要参与到八卦中去，所以他印象深刻。 -- 第40页 还是黄婧，替她回答：“她叫盛棠，不大爱说话，而且她有男朋友了。”黄婧说话，向来直来直往，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不过学长，我还单身呢。” 柯宇恒笑着，点了点头，视线撇过盛棠，她的注意力，又回去了望远镜身上。 柯宇恒莫名地，有点失望。 第24章 C24 成功观测到流星雨群, 已是凌晨两点。断断续续的，持续到四点钟。直到下山回到学校时, 外面的早点铺子, 都在冒着腾腾的白色蒸汽了。 一夜没睡的天文学专业的同学们，干脆就趁着这个机会, 先去店里吃早点了。 新打出来的乳白色豆浆，炸到金黄的油条, 软乎乎的包子馒头, 晶莹剔透的烧麦和小笼包，冬天的早上, 再没有比吃上暖烘烘的一顿, 来得叫人高兴了。 上午没有课, 吃饱就能回去补觉, 这么一想，大家就更开心了。 盛棠和黄婧不住一栋楼，她们在路口就道了别。 天才亮起的功夫, 盛棠沿着已经掉光了叶子的银杏大道，踱回宿舍楼下，意外地发现，陈格等在了那里。 他穿了件黑色的大衣, 两手插在了兜里, 正低了头，用脚逗弄宿管阿姨养的一条中华田园犬。 他好像很得这些猫猫狗狗的喜欢。盛棠想，上次的流浪猫也是。 听见脚步声响, 那只棕色的中华田园犬，警惕地朝她这边看了过来。陈格跟着，也就看见了她。 “早哇。”他笑着。 “你怎么这大清早的就在这里啊？”盛棠问。 “因为我想成为你第一个看到的人啊。”陈格回答，“今天可是圣诞节。” 盛棠愣了下，随即说：“可是，我今天第一个见到的，是我的同学们。” 陈格也跟着愣了下：“那……”他想了想，改口道，“同学不算，你们从昨天到现在，都在一起，中间没有分开过，这个不算。” 盛棠更迟疑了：“可除了他们，我还见了早点店的老板……” 陈格深深呼吸，从口袋里伸出手来：“那，我就是你见到的第一个熟人了。”他捧了盛棠的脸，笑。 他的手暖和得很，盖了盛棠冰凉的面颊，是比暖宝宝还要舒服的存在。 “一夜没睡吧。”他凑近看了看盛棠的脸，大概是因为年轻，她并没有什么黑眼圈，也看不出有什么疲惫感。 “嗯，没睡。”盛棠说，也看了一回他的脸，“你呢，昨晚的舞会好玩吗？” 不等他回答，她就又抢先了说：“我看见照片了，你昨天的打扮，很帅气，像个人气偶像。” “你看见了？”陈格意外，但随即就又笑了，“什么叫像个人气偶像？我要是，也该是个实力派啊。”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盛棠拍下了他的手。 其实她很想问他，昨天晚上，都有跟谁跳舞。但真到了面前，她却又一个字，都问不出口了。 “我得回去补觉了，下午还有课。”她指了指后面的宿舍楼，说。 “等一下。”陈格拉住了她，“你就没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她抿了抿嘴，抬起头，对上那张干净的脸：“你昨晚，都跟谁跳舞了？” 果然还是介意的吧。陈格心满意足地笑了：“你果然还是在乎我的啊。”他说着，一把抱住了盛棠。 “喂！”盛棠急不可耐地就要推开他，“被人看见了！” 陈格却不肯动手，他搂紧了怀里的女孩子，笑：“这大清早的，没人看见的。” 知道以自己的力气，想要挣脱他，那是不可能的，所以盛棠选择了放弃抵抗，只仰了头，问他：“你还没回答我呢。” 陈格腾出一只手来，刮了下她的鼻尖：“我昨晚没跳舞，你不在，我跟哪一个跳？蒋莫吗？” 盛棠噗嗤笑出了声：“那也不是不可以。” 陈格哦了一声：“那我今晚回去补上。” “你去。”盛棠鼓舞着他。 “我才不要。”陈格摇头，又搂紧了她，“我有你。” 盛棠被他搂得发昏：“行了，我知道了，快放手，我要回去睡觉了。” 陈格这才松开了她：“那在这之前，你还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还有什么话？盛棠不解，该说的，该问的，她都已经有了答案了啊。 见她眉头紧锁，陈格进一步提醒了她：“或者，并不是一句话，而是一样东西？” 他的这个提示，与其有，还不如不说，盛棠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东西？” 陈格垂下了脑袋，放弃了：“没什么，”他苦涩地笑笑，“你先回去睡觉吧。”说不定睡一觉起来，就知道了呢。 他抱着这样的幻想。 然而这一天，眼瞅着天黑了，陈格也没有再收到盛棠的消息。他盯了手机屏幕，置顶的那一行，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提示。 蒋莫正对了镜子，往头发上抹着发胶，镜子里看见他郁郁寡欢的模样，蒋莫问：“今晚和英语专业的美女们联谊呢，你不去啊？” “不去。”陈格回答得干脆，还带着点莫名的火气。 蒋莫回想了下，自己今天并没有得罪他啊，不是他，那就只有一位，能惹得这位大明星生气了。 “别啊，一起去吧，你不去，那些冲着你来的美女，岂不是要失望？”蒋莫打着趣。 -- 第41页 陈格仿佛没听见，只盯了手机看。 “我说，”蒋莫走了过去，“你要想找她，就直接去找呗，这样猜来猜去的，不仅浪费时间，还容易胡思乱想。有什么是沟通解决不了的呢？”他拍了拍陈格的肩。 陈格嘀咕着：“你说得容易。” 蒋莫一摊手：“本来也就不是什么难事啊。” “要不，”他弯下腰，凑到陈格手机前，“我帮你去问问？” 陈格才要拿手机砸他，他又自己站了起来，自言自语着：“可是，是啥问题来着？” “参加你的联谊去吧。”陈格踹了他。 圣诞节的晚上，校园里依旧热闹。就连盛棠的班级，也难免落于俗套地，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个苹果，说是补上昨天的份。 盛棠就捧了那只苹果，结束了今晚的自习。 走廊外一阵喧闹，盛棠以为是今晚教学楼里人多，所以格外热闹。和黄婧踏出后门时，却意外地看到，陈格背靠了贴有白色瓷砖的墙壁，低头玩着手机。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位风云人物，是来接他的女朋友，盛棠的。 “你怎么在这儿？”盛棠走到他跟前，问。这好像是今天第二次，她这样问陈格了。 听见她的声音，陈格抬起头来，收了手机，笑眯眯地说：“来接我亲爱的女朋友下晚自习啊。” 黄婧站在后头，脸都皱到了一块儿：“哟哟哟哟哟，这还没到情人节呢，今天人耶稣老人家过生日呢。” 陈格撇了撇嘴。 盛棠却转过身去，认真地纠正了黄婧：“圣诞节不是耶稣的生日，《圣经》上并没有明确记载，耶稣的生日是哪一天。” 黄婧捂住耳朵：“我的老天爷啊，你快给你亲爱的女朋友领走吧。” 陈格却点了头，胳膊一伸，就揽住了盛棠的肩，笑道：“我女朋友多么博文广知。” 黄婧翻了个白眼：“情人眼里出西施，再见！”她挥挥手，转身就走。 圣诞夜的校园，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还要热闹，明明冻得人只想赶紧回去温暖室内。 盛棠全副武装：手套，帽子，口罩，差副墨镜，就能COS明星低调出行了。 往常这种两人独行的时候，陈格总是会牵着她的手，再揣进他的口袋里，但今天，他一反常态，没再这么要求她。 察觉到他的异常，盛棠转头看了他一眼。老实说，就算一言不发，他也是沉默地好看着。 “你没事吧，怎么感觉不大高兴的样子呢？”盛棠胳膊肘碰了碰他。 “没事儿。”他闷闷地回答。 真是奇怪，盛棠想，要真是没事，也不会这样丧着一张脸啊。 她想起班里发的平安果，从袋子里掏了出来，递给他：“我们班发的平安果，虽然已经过了平安夜了，但还是个意思，给你吃吧。” 陈格站住脚，他盯着那枚红艳艳的苹果，又抬眼看了她，问：“这是你送我的圣诞礼物？” “呃……”盛棠也说不上来，这到底算不算得上，是圣诞礼物。 她迟疑的功夫，陈格已经迈步走了出去。 这就生气了？ 盛棠追了上去，后知后觉：“你不会是在气我，没给你准备圣诞礼物吧？” 陈格再度顿住脚，他一把抓了盛棠的手腕——隔了厚厚的羽绒服，盛棠也能感受到他的力量。 “如果不是给我的，那是给谁的？”他好看的眉拧了起来，难得脸色凝重。 盛棠被他这一吓，差点没拿稳苹果。 “你干嘛？”她扭了手腕，想要挣脱，“什么给谁的？” 陈格抿了嘴，不说话。 盛棠明显感觉到，他捏着自己手腕的力气有放松，但却依旧没有彻底放开。 她抬头，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陈格深深呼吸，他撇过头去，又转了回来，眸子深沉：“围巾。” “围巾？”盛棠愣住，“什么围巾？” 不用陈格再提醒，她立马就自己领悟到了：“你是说，我织的那条围巾？” 陈格点头。 “可是你怎么会知道？”盛棠意外，“我都没拿出过宿舍。” “蒋莫听陈媛媛她们说的。”陈格轻易就供出了人来。 也是，盛棠哭笑不得，除了他们，还有谁会知道这些啊。 “那不是给你的。”盛棠轻笑着，“那是我织的第一条围巾，实在是……”她垂了下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实在是丑得有点拿不出手……” 第25章 C25 “你真的要吗？”盛棠怀里抱着她织的那条白色围巾, 生平头一回，有点心虚地问他。 “当然了。”陈格回答, 朝她伸了手。 像是英勇就义一般的, 盛棠在心里很是做了一番斗争后，才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深深吐出一口气, 胳膊往前一伸，“你拿去吧。”她一脸的生无可恋。 陈格抬起手, 却并没有接过围巾, 而是食指勾起，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 这才顺势拿走了围巾。 “喂！”盛棠眉头拧起, 不满地冲他喊。 陈格却不管她, 他只低头, 打量了手里的围巾，白色的绒线，不甚工整的针脚, 缝隙不一的间隔，完全看得出，是个新手作品。也怪不得她说，丑。 看他打量那条围巾, 盛棠更是心下不安, 她提醒他：“你可千万别往外戴啊，收着压箱底就行了。”他不要脸，她还是要面子的。 -- 第42页 陈格只笑着, 不置可否。 “我的呢？”这回轮到盛棠伸了手。 陈格装傻：“你的什么？” “我的礼物呀？”盛棠又抖了下手。 陈格呵呵笑着，捏了她的手掌，低头往她掌心里，印下一个吻。 盛棠满脸疑惑：“你就打算这样就打发我了？” 陈格抬起头，看了她笑：“不够吗？那……”他的手绕去了她的腰后，搂着她就要往前。 “大庭广众之下呢，你注意点形象！”盛棠一巴掌拍掉他的胳膊。 早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陈格松了手，拿下背后的书包，从里面取出个盒子来。没有花里胡哨的包装纸，也没有俗气的塑料蝴蝶结，他知道，她不喜欢那些。 “喏，圣诞礼物。”他笑道。 盒面印的字样，已经表明了里面的东西。作为观星爱好者，盛棠当然清楚，这礼物的分量。 “你哪来这么多钱？”她问，“你还有钱吃饭吗？” “当然有了。”陈格一脸自豪地说，“我的小金库可是绰绰有余。” 盛棠睨了他，压根就不相信。 跟这台双筒天文望远镜相比，她织的那条围巾，简直不值一提。 “我给你买条新的吧。”她想去要回那条围巾。 “哎——”陈格转了身子，不让她得手，“你已经送给我了，那就是我的了。”他一本正经地说着，“古人都说了，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我就看中你的情意。” “你……”这种时候，语文倒是学得溜了。 能噎得她欲言又止，陈格自信满满，他将望远镜塞给了盛棠，借机又从她面颊上亲了一下。 “再加上这个，就够了。”偷亲得逞的陈格，抱了围巾，转身就跑。 盛棠站在原地，她抬起手，指腹摩挲过自己的面颊，被陈格亲过的地方，仿佛还带着他呼吸的热气。 “傻子。”她轻笑。 圣诞过后，紧接着又是元旦。 元旦一过，期末考也就要开始了。往常都会空一半的教室，到了这个时候，都坐得满满当当，等着老师来划范围。 从来都对考试得心应手的盛棠，并不担心自己的期末成绩。随着期末的临近，她开始担心起另一件事情来。 ——要放寒假了。 寒假，也就意味着，她要回家了。 不仅是她，还有陈格。 要是离得远也还好，可偏偏，他们两个的家，就一上一下，多年的邻居了。 那个曾被盛棠压在深处的问题，终于又探出了头来。 她该怎么跟大家说，自己和陈格在一起了？ 思考了一晚上，她甚至得出了另一个结论：要不，干脆就别说了吧。 “为啥不说？”陈媛媛抱着笔记本，从床上坐了起来，“都在一起了，干嘛不光明正大的啊？” 盛棠坐在桌子前，摆弄了那一摞书：“尴尬。”她吸了口冷气，“太熟了我们两家，而且，他们也一直都以为，他和我妹妹是一对儿。现在我突然说，其实我跟陈格才是一对儿，那场景……”她摇了摇头，“不敢想象。” “这有啥？”钱可也从床上翻了个身，“反正换来换去，也都还是你盛家的人嘛，都还是知根知底的，一样的。” “胡说什么呀？”盛棠气笑，“你当买东西呢？” 钱可觉得可行：“你们还是双胞胎姐妹呢。不过，”她抱了枕头，往边上挪了挪，看了盛棠，“你跟你妹妹，长得真的不是很像，你不会是垃圾桶里捡来的吧？” “思修拍你脸上信不信？”盛棠扬起手里的课本。 纠纠结结，一转眼，也就到了放假离校的那一天了。 直到检票进站，盛棠想在这个城市看一场雪的心愿，也没能实现。 他们到站很早，还有一个小时，高铁才会开动。车站人很多，没有空的座位，他们就各自坐在了行李箱上。 盛棠觉得有点对不起陈格，他本来准备坐飞机回去的，但因为她已经提前买了高铁票了，他硬是退了飞机票，托人买来这趟高铁的票。 那也是第一次，盛棠觉得，在做一样事情之前，她该和陈格商量一下。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盛棠知道，他是不高兴的。因为换了是她，她就会不高兴。 所以这个时候，她就极力地，想要逗他开心。 “你要喝星巴克吗？我去给你买吧。”她看了一旁排起队的星巴克，问陈格。 陈格却站了起来：“我去，你就在这里看着行李箱就好。”说着，他又弯下腰来，与她视线平行，两眼笑得弯弯，“别给陌生人拐走了哦。” 当她是三岁小孩吗？ 陈格回来的时候，除了自己常喝的美式，还带回来一杯给盛棠。 她盯了递到自己眼前的杯子，说：“我不喝咖啡的。” “知道，”陈格说，“这是热巧克力。” 盛棠这才接了。 “小心烫嘴。”陈格提醒着她。 她笑：“我又不是傻的。” 陈格也跟了笑：“我怕你是个傻的。” 盛棠眉宇间拧出个褶皱来：“你才是个傻的。”她伸了脚去踢他。 陈格笑着躲开，还不忘扶了她的行李箱，以免滑走。 车站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广播里提醒着检票车次，那一排排的检票口前，永远都是人头攒动。 -- 第43页 盛棠凝视着中央屏幕上，那一列列滚动着的车次和时间，她抿了抿嘴，咽下浓郁的热巧克力，问陈格：“我们要告诉他们吗？” 陈格一时没反应过来：“告诉给谁？” 盛棠转头，看了他：“家里人。” 陈格这便猜到了，她在说些什么。 “看你。”他说，一手捏了咖啡杯，一手扶着她的行李箱，声音在这片嘈杂声里，显得格外温柔，“你想告诉，我们就明说；你要是不愿意他们知道，那我们就假装和以前一样。” 问题还是丢给了她。 盛棠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我怕讲了，以后我们分手了，那再见面，就怪尴尬的。” “那我们就不分手呗。”陈格似是玩笑地，这样说着。 果不其然，盛棠瞪了他：“我说真的。” “我也是说真的啊。”他去握了她的手，很好，因为热巧克力的暖和，她的掌心是温热的。 “跟你在一起，我就想每年放假，我们都能这样，一起回家。以后再一起毕业，一起工作，订婚，结婚，成为真正的一家人。”陈格这样说着，清亮的眸子，越发精神了起来。 盛棠却是愣了下，她从没想过，他竟然已经考虑到这么多了。 她心里有句话，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提醒旅客检票的广播，又响了起来。这次，是他们的。 “走吧。”陈格站了起来，朝她伸了手。 那句没能说出口的话，唯有重新被咽下。 他们的车次不一样，但或许是陈格的运气真的很好，坐在盛棠旁边的那位大叔，在听了他的讲述之后，很大方地，与他调换了座位。 “叔叔也是过来人，懂得，小情侣嘛。”在陈格连声地道谢之后，大叔拿下他的行李，去了后面的一节车厢。 放好行李后，高铁缓缓驶出了站台。 “为什么要坐高铁啊？”陈格在放下小桌板后，终于问出了这个疑惑已久的问题，“飞机不是更快些么？” 盛棠盯了车窗外飞速后退的高楼，街道，说：“我喜欢火车，动车，高铁，只要是能够选择的话，我都会尽量在地面上出行。” 陈格挠了挠耳朵：“我不记得你恐高啊。” “我不恐高。”盛棠转头，终于看了他，耳边的一簇头发，被他挠得横七竖八。她伸手，替他重新整理好。 “只是和飞机相比，我更喜欢火车。”她说。 “真是奇怪的人，”陈格笑着，去捏了捏她的脸，“明明最喜欢宇宙星空，却又偏爱地球火车，不是该喜欢宇宙飞船吗？” 盛棠打掉他的手：“谁规定一定要这样啊，就不能有相反的爱好？” 对此，陈格当然只能表示：“能能能。” 回城的路很长，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来看几部盛棠喜欢的电影。就算是在学校里，他们也没能一起看上几部电影。 盛棠的笔记本，盛棠的耳机，她和陈格，一人戴一边。在按下播放前，陈格还很形式地，叫了高铁上的爆米花。 就在爆米花的喷香浓郁中，他们的电影，开始了。 第26章 C26 字幕缓缓上行, 回家的路，已经走了三分之二。 大概是看到中途的时候, 那一大片玉米地被熊熊烈火燃烧着的时候, 陈格终于想了起来：“我看过这部电影。”他轻声地说。 他们靠得很近，他说这话的时候, 盛棠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吐息, 喷在了自己的面颊上。 “不过没看完, 好像就看到了这里。”他手指了屏幕。 “那就继续往后看。”盛棠说，手指捏起一颗爆米花, 塞进嘴里, 不同于闻起来的喷香浓郁, 这爆米花嚼起来, 寡淡而无味。 “我也要。”陈格说。 盛棠将那盛有爆米花的纸袋，往他那头推了推。 “不是要这个。”他更正道，“我要你喂我。” 盛棠微微侧过头, 长眼睛瞪圆，睨了他：“手断了啊？” 陈格一本正经地点了头：“断了。” 面对流氓，盛棠承认，她比不过。 盛棠有个习惯, 那就是电影正片播放结束之后, 她还会习惯性地，看完后面的演职人员表，直至进度条的最后一秒。 陈格却是标准的正片党, 演职人员表一出来，他就立马伸起了懒腰：“的确是部好电影。”他夸道，“不过，黑洞真的是那个样子的吗？” 盛棠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说：“之前NASA发布了黑洞的可视化效果图，感兴趣的话，你可以去搜搜看。” 陈格还真就听话地，拿起了手机。 一分钟后，他就放弃了：“专业术语太多，看不明白，不过，图倒是挺像的。” 术业有专攻，盛棠自然不会因为这个，就去攻击他愚蠢。 看她还盯了屏幕看，陈格伸了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果不其然，立马就被她拿下。 “还要看到最后呢。”陈格顺势就扣住了她的手，掰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与自己交错相握。 “这是尊重。”盛棠撇了撇嘴，“哪天你的名字要是出现在这上头，你不希望别人能认真看完吗？” 陈格想了想，否定道：“我的名字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他抬了下巴，冲屏幕颔了颔首。 盛棠空着的那只手，弹了他的额头：“话不要说得太早，小子。” -- 第44页 天黑时刻，高铁进站。 盛棠和陈格推了行李箱，排队准备检票出站。陈格看了手机，说：“我爸到停车场了。” 盛棠点了点头，随着人群，往前迈了一步。 地下停车场暗幽幽的，但因为人声的回响，并不显得孤寂。陈叔叔就站在了车前，老远看见两个孩子推了行李箱过来，就举起胳膊招手。 “坐车累了吧。”到了跟前，陈叔叔就先笑着问。 陈格看了眼盛棠，答：“还行，不累。” 陈叔叔拍了下他的脑袋：“谁问你了，混小子。” 盛棠笑着，摇了摇头：“还行。” 陈叔叔也笑着，说：“那就好。” 陈格不满：“这不是跟我说的一样吗？凭什么就打我？” 陈叔叔不搭理他，接过盛棠手里的箱子，一把推到他跟前，命令着：“放后备箱里去。” “真不知道谁才是你亲生的。”陈格嘟囔着，还是乖乖照办了。 陈叔叔指了他，跟盛棠说：“这小子，没欺负你吧。要欺负你了跟叔叔讲，我揍他。” “我才是被欺负的那个好吧。”陈格的声音自车后方传来。 陈叔叔也扬了声音，说：“那肯定是你不学好。” 陈格从车后探出头来，很确定地说：“我肯定不是你亲生的。” 陈叔叔倒接得快：“对，你是我充话费送的。” “……” 放好行李箱，陈叔叔招呼着大家上车。 盛棠自然是选择了后座，陈格跟着她，也想上去。盛棠扶住车门，趁了陈叔叔不注意，给陈格使了个眼色，要他坐去副驾驶。 都坐后座，太明显。 意识到她还不想暴露，陈格顺从地，在替她关上车门后，自己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其实，就算都坐后座，以他爸爸的反应，也不一定就能猜到。陈格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想。 车子驶出地下停车场，沿了弯曲车道，汇入不息车流中。 华灯初上的时分，堵车成了常态。 陈叔叔找着话题，问他们在学校里的经历，又说起这段时间，这座城市的变化，再到今晚家里的饭菜。 “对了，盛棠啊，你爸妈今晚都不在家，你就上叔叔家吃去吧，啊。”等绿灯的功夫，陈叔叔回了头，跟盛棠这样说着。 爸爸妈妈不在家，这她是知道的。盛璇今晚有个文艺汇演，他们都去看演出了。 “没关系的叔叔，我自己回去随便吃点就行了。”她说。 “别呀，”正好绿灯，陈叔叔一边驱车往前走，一边又说，“你阿姨做了好多菜呢，都是你喜欢的。” “嗯？”陈格反应过来，他转头看了他爸爸，“不是给我做的吗？” “臭小子，你在家什么时候吃不着？”要不是开着车，陈叔叔又该伸手招呼他一下了。 陈格侧过身子，看后座上的盛棠，帮着他爸爸“劝”她：“算了，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今晚让你做回主角吧。” 盛棠还没答应，陈叔叔就抬起手来，朝他胳膊上拍了一下：“怎么说话呢？还说没欺负人家？” “我这是友好。”陈格捂了胳膊，叫着。 还好拍的是他的右手胳膊。盛棠安心，尽管左手胳膊上的伤，已经好了，也没留疤，但盛棠总觉得，要是被打了，他该很疼的。 最终还是没能拗过这父子俩，盛棠还是去他们家蹭饭了。 许久没见高阿姨，她依旧保养得很好，一见盛棠，先是赞叹：“棠棠越来越漂亮了，这个头又长了吧。” 陈格放好行李，从鞋柜里拿出来两双拖鞋，很自觉地，放了一双到盛棠跟前。 “那我呢？”他一边换鞋，一边问他妈妈。 高阿姨打量了他，也点头：“我儿子也帅。” 陈格觉得她是在敷衍自己：“为啥我就不是越来越帅？” 高阿姨白了他一眼：“因为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你是女孩子吗？” 陈格不要命地又抛出了个问题：“那你觉得，他们家两姐妹，谁更好看？” 高阿姨看了盛棠一眼，巴掌就往陈格身上招呼去：“我看你是闲得慌，去厨房里端汤去。” 盛棠笑着：“我去吧。” “你不用。”高阿姨拉了她，“咱们去餐厅里坐着去，让他们两父子去。” 陈格被使唤着，嚷嚷道：“妈，你连说谎都不会，就说一样漂亮呗。” 高阿姨翻了个白眼，领了盛棠走进餐厅里，在桌边坐下后，她摆弄着桌上的摆盘，笑道：“棠棠啊，这个世界上呢，美有很多种，有皮囊生得好看的，也有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阿姨是觉得，你和璇儿，都不是一句话就能概括的美，不是一个类型，自然也就不能放在一起比较，是不是？” 高阿姨曾做过大学教师，说起话来，那自然是一套一套的，盛棠唯有点头的份。 “他就是闲得慌，回来找骂的。”她顺了高阿姨的话说。 “可不是？”高阿姨细细的眉毛一挑，“你等着，我来问他。” 正好陈格端了汤碗进来，就听见他妈妈问自己：“陈格，我问你啊，那你觉得，棠棠和璇儿，哪个更漂亮？” 陈格现学现用：“她们两个不是一种类型的漂亮，不能放在一起比较。” -- 第45页 显然，他并没有落下刚才高老师的课。 然而高老师毕竟是吃盐比他们吃米饭还要多的老手，她眼珠子一转，迅速就换了个问法：“那你说，你更喜欢哪种漂亮？” 正坐着的盛棠，心里头一突。 她抬头，看了正放下汤碗的陈格，就见他笑笑地，也看向了自己，说：“那当然是更喜欢棠棠这种的了。” 盛棠面上顿时就一热，她发誓，她很想端起那盆汤，照着他劈头浇下去。 然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反正璇儿现在也不在这里，当然是要夸在这里的了，是不是？”他冲盛棠一眨眼。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他这句话，盛棠拿汤泼他的心思，就更重了。 高阿姨摇了头，对才从厨房里出来的陈叔叔说：“你儿子，跟你一个性格，我看以后也是找不到女朋友的了。” 陈叔叔笑着辩驳：“不可能，你看我不就找到你了吗？” 高阿姨不屑一顾：“那是我发善心吧。” 陈叔叔顺着说：“那也会有别的女孩子，对他发善心的。咱们呐，就别操这个心了，吃饭吧，啊。”他坐下，招呼了盛棠，“来，尝尝，你阿姨的手艺，看有没有更进步。” 盛棠连忙说着：“阿姨的手艺，那还用说吗？绝对是好的。” 高阿姨感慨着：“还是生女儿好啊，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再看看你。”她筷子指了陈格。 陈格正扒拉着一只蒜蓉虾，闻言抬头，说：“那现在国家不是开放二胎了嘛，你们再生一个，我绝不反对。” “瞎说什么呢你？”高阿姨筷子头终于敲了下去，“我这个年纪，在那个年代，都是可以抱孙子的了，还二胎呢。”她嫌弃地看了陈格，又去问陈叔叔，“我怎么生了这么个儿子？” 陈叔叔夹着块红烧肉：“别问我，都这么多年了，早就过售后期了。” 陈格眯着眼：“我果然是充话费送的吧。” 盛棠不应答，只专心对付碗里的排骨。 高阿姨怜爱地抚摸了她的头发，说：“棠棠啊，要不，阿姨去跟你妈妈说说，把你跟陈格换一下，你来做阿姨的女儿吧。” “不行！”陈格的否定，比谁的都来得快。 “为什么不行？”高阿姨看起来并没有想太多的样子，“你到他们家，还会亏待你不成？也不想想，你都吃棠棠家多少碗饭了。哦，对了，而且，你不是一直都说，他们家饭好吃吗？借着这个机会，还不赶紧的？” 原来高阿姨是这么想的，盛棠一颗才悬起来的心，又放了回去。 她偷偷瞪了眼陈格，别再乱说话了。 陈格抬了抬眉毛，对了他妈谄媚地笑：“我舍不得您，人家肯定也舍不得女儿呀。” 然而，父子不愧为父子，陈叔叔在咽下那块红烧肉后，终于能说话了：“不做女儿也行，还可以做儿媳妇嘛。” 哐当一声响，是盛棠的碗，磕到了桌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也是零点更新哦。 第27章 C27 不知道是谁, 将楼道里的通风窗户打开了，夜晚的寒风侵袭而入, 瞬间吹散从室内带出的温暖。 盛棠双手插进羽绒服口袋里, 转过身，对跟着出来的陈格说：“你回去吧, 就几节台阶的路，不用特意送了。” 陈格举了举手里拎着的塑料袋：“不是特意送你, 我还要去扔垃圾呢。” 借口扔厨余垃圾, 他才能跟她一起出来。高阿姨还赞叹，读个大学, 还读得懂事了。 盛棠往上走了一级, 比他高出一头, 难得居高临下, 俯视了他：“垃圾往上扔啊。” 陈格笑眯眯地，空着的一只手，将她拦腰抱住：“你陪我一起下去嘛, 就当饭后消食。” “我才不去。”盛棠的一只手，被他箍住，挣脱不得，只能说, “我要回去收拾行李了。” 陈格抬头看了她, 一双眼睛可怜巴巴：“你就忍心让我一个人下去啊。” “这不是你主动请缨的吗？”盛棠另一只手推了他，撇开眼，不去看他的神情, “快放开，给人看见了。” “你跟我一起下去我就放。”他也是固执得可以。 怕动静太大，给人听见，盛棠不得已，败下阵来。 “我欠你的！”她冲陈格皱了皱鼻子。 打着饭后消食的幌子，他们也就理所当然地，选择了继续楼梯上下。习惯了电梯出行的住户，很少会走楼梯，因此感应灯照亮的扶手上，积着薄薄的肉眼可见的一层灰。 陈格一手拎了垃圾袋，另一只手，就牵了盛棠的。 他的掌心是不同于她的温热，是比暖宝宝还能给予的全方位温暖。 “儿媳妇。”安静的楼道里，陈格蓦地笑出了声。 想起刚才餐桌上的场景，盛棠难免还是会脸红。 “你还笑！”她被陈格握着的手，反过来捏了他一下，“都说了，你爸是在开玩笑的。” 她的力道不大，小猫似的挠人，陈格握紧她的手，笑：“我爸妈都挺喜欢你的。” “那可不一样。”盛棠撇嘴，“他们现在喜欢我，是因为我只是邻居的女儿，要是知道，我已经给他们唯一的好儿子拐走了，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大概会放鞭炮庆祝的吧。”陈格笑。 “我说真的。”盛棠瞪了他一眼。 -- 第46页 陈格笑眯了眼：“我也是啊。” 盛棠发现，在讲理这一块，她现在已经说不过他了。 扔了垃圾，盛棠打算就上去，却被陈格拖了手：“这点时间可不够消食的啊。” 盛棠抬头，看了眼楼上，家家灯火通明，除了她的家。 “你跟你妈讲你就下来扔个垃圾的，打算扔几个小时啊。”她取笑着陈格。 陈格不以为意：“我就说碰到老同学了，聊了会天。” 盛棠啧啧：“不得了了，已经学会跟你妈撒谎了。” “还不是为了你。”他笑。 盛棠一脸抗拒：“可别，别把问题推给我，我可担不起。” 陈格另一只手捏上她的脸：“知道了，都是我自己，行了吧。” 盛棠嫌弃地打掉他的手：“你才拿了垃圾的。” 盛璇他们到家的时候，盛棠已经躺在床上了。 苏芸女士推门进来，看她捧了笔记本，正噼里啪啦打着字，本着母亲的天性，她问了句：“晚饭吃了吧？” “吃了。”盛棠说，视线从屏幕上移开，看向门口的苏芸女士，她身着一件浅蓝羊毛裙，脸上是得体的妆容，一点也没有被晕染的痕迹。 知道她吃过了，苏芸女士觉得自己的任务也就完成了，点点头，丢下一句“早点睡”，就又带上了门，走了。 千里迢迢回到家，和家人说的话，还没楼下那家多。盛棠轻呼一口气，这也是常态嘛。 早上六点钟，盛棠就醒了。听不见客厅里的动静，大约还没人起来。她翻了个身，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就看见“不孤独的美食家”群里，钱可发了条消息： ——明天要去参加同学聚会了，林也会去，怎么办，我有点紧张。 盛棠注意看了下时间，是凌晨一点多发的。 都不睡觉的吗？她想。 不过她也能明白，钱可为什么会这样紧张。之前宿舍卧谈会的时候，说起大家的恋爱史，钱可就提起过，她高中三年，一直都暗恋着的一个男孩子，代号为“林”。 想了想，她回复： ——那可要好好把握住啊。 发了出去，她就觉得，这可真是一句干巴巴的话。 就连陈媛媛，都吐槽她说，就算是和校草谈了恋爱，她看起来，周身也没有粉红泡泡。盛棠知道，她是在吐槽自己没有浪漫因子。 客厅里终于有了动静，她仔细听了下，应该是她爸爸起来了。起床先烧一壶开水，这是她爸爸盛广明先生的每日例行之事。 她又躺了会儿，也就起来了。 早饭是家里熬的小米粥，配上舅妈家送来的手制榨菜，还有盛广明先生下楼遛弯后买回来的早点。大概是今天家里人都在，这早点有点丰富，除了馒头包子，还有炸得酥脆的麻团。 结果这麻团买回来，除了盛棠，苏芸女士和盛璇，都不给盛广明面子，一个只喝小米粥配馒头，一个干脆只喝小米粥。 “早上我不吃油炸的东西。”只喝小米粥的盛璇，如是说。她最近正在节食，为了上镜好看。 盛广明先生便将那碟麻团，都推给了盛棠：“你吃，多吃点，养好一点，别瘦得跟干儿似的。” 讽刺意味，不言而喻。 盛璇翻了个白眼，扔下碗：“我走啦。” “这么早就走？”苏芸女士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八点半还没到呢。” “今天要去对剧本。”盛璇放下扎起的长发，又去拿衣架上的大衣，“晚上可能会聚餐，反正别准备我的饭就是了，我在外面吃。” “外面的东西不干净，都是地沟油，你少吃点。”苏云女士跟着她，给她拿围巾和手套，唠叨着，“你姐都放假了，怎么你们还要天天跑学校？” 盛璇穿上大衣，双手伸到脖子后，绕出头发：“不是都说了嘛，我们要拍个微电影，忙得很呢。” “微电影啊，拍什么？”盛棠抬起头，问。 “我们还能拍什么啊，就青春偶像校园剧呗。”盛璇笑，又对她说，“你要是在家闲着无聊，来我们学校玩啊。”她弯腰套上靴子，起身的时候，又补充了一句，“记得把陈格叫上，杜薇要知道他回来了，肯定得高兴坏了。” 盛棠哦了一声，她想起那个活泼的女孩子，之前见到陈格的时候，眼睛都恨不得长他身上了。她才不会带陈格去呢，送羊入虎口这种事情，她可不干。 这么想着，她自己也愣了下，她这，也算是占有欲了吧。 九点钟之后，家里就没人了。盛棠承担起了洗碗的任务，才将碗筷放进了水槽里，门铃就响了。 谁这么早来？她疑惑着，走到门前，猫眼里看了下，哦，是她楼下的陈格。 “你来干嘛？”她打开门，问。 陈格侧了身子，一步迈了进来，很自觉地，在鞋柜里找他的专属拖鞋。 “来找你啊。”他回答。 盛棠懒得理他，自己走进厨房里，继续放水洗碗。 水流声遮掩了棉布拖鞋踩过地面的声音，但盛棠感觉得到，陈格也进来了。 “别抱我。”她说。 陈格一双手停在了她的腰际，颇有些尴尬：“你怎么知道……” “我脑袋后面长眼睛了。”她说。 陈格嘿嘿笑着，双手往外一移，撑了大理石台面，看她娴熟地洗碗，夸赞道：“可真是贤惠。” -- 第47页 盛棠白了他一眼。 他挽起袖子：“我来帮忙擦干吧。” 盛棠也不阻止他，乐得叫他做家务。 碗碟筷子放进了消毒柜，陈格擦了台面上的水渍，问她：“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他一问，盛棠就想了起来，盛璇早上临走前，说的那句话。 “没有，打算就在家窝着。”她说，她是不会带他去盛璇学校的。 陈格当然想不到，他随意问的一句话，会让她想这么多。他只笑着，点了头：“挺好的，我也能窝着吗？” 盛棠摘下手套，瞅了他一眼：“那你也就窝着。” 反正只要不去盛璇学校，都好。 陈格已经很久，没有进过盛棠的房间了。细想想，他上一次来的时候，好像，他们都还在读小学吧。 所以这是时隔多年的，再参观。 盛棠的房间，不大也不小，当中一张一米五的床，床上是粉白的床单，和成套的被套与枕头，都摆得整整齐齐，是她盛棠的作风。 床对面是狭窄的过道，仅容一人通过，墙壁上绘着星座图，旁边还贴了几张画像，陈格只认得爱因斯坦——那张著名的吐舌头。所以他猜测，那其他的几个，应该也是科学界的名人。 临窗是书桌，两边的落地书架上，满满当当的书籍。陈格想起他爸爸的话：“看看人家盛棠，多爱看书，再看看你。” 他走到书架前，却不是关注那上面的书籍，目光被一样事物给吸引了走。 “我差点都忘了，你还会拉二胡。”他捡起那把二胡，指腹揉过琴弦。 盛棠折着换下的睡衣，不以为意：“很久没拉了，都快忘差不多了。” 说着，她又想起一件事来，抬眼质问他：“你以前还嘲笑我，说这是乞丐的乐器。” 这迟来多年的质问，叫陈格很是茫然：“诶？有吗？” 盛棠放好睡衣，走了过来，从他手里夺走二胡：“有!”她铿锵有力地点头。 陈格爽朗地笑：“我不记得了。” 他靠了书桌，随手拿过她的一支笔：“要不，你再拉首我听听？” “想得美！”盛棠冲他抬了下巴，将二胡放进去柜子里。 “切，小气。”陈格说着，就在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看盛棠还站着，他于是又招呼了她：“你也坐啊。” 盛棠气笑：“你倒是不客气。”明明唯一的一把椅子，都已经被他给坐了。 陈格笑着，坐椅子上转了个圈儿，然后面向盛棠，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来，坐这儿。”他邀请着。 作者有话要说：　　Merry Christmas Eve~ 明天要上夹子啦，所以明天的更新会晚一些，在晚上11点50分，宝贝们不要熬夜等了，乖乖按时睡觉，起来看双更~ 第28章 C28 作者有话要说：　　一声迟到的Merry Christmas！ 双更奉上，宝贝们圣诞快乐！ 明天起恢复到18点的更新时间。 盛棠的窗外, 有一棵梧桐树，这个时节, 梧桐树叶都已经掉光了, 只剩光秃秃的枝桠，颇有艺术地伸展着。 以前走神的时候, 她能盯着这株梧桐，看上很久。 然而今天, 她没空去管这个陪了自己很久的老朋友, 她专心致志，跟眼前这个抢了自己座椅的男孩子, 大眼对小眼。 她当然没有按他说的, 坐去他的大腿上。她往后一步, 坐在了自己的床上。然后挑衅地, 斜眼睨了他。 陈格稍稍低头，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 “那我也……”他站了起来, 两步走到床前，转身就坐到了她的身旁。 一瞬间，盛棠就跟炸了毛的猫似的：“谁允许你坐这里的？”她拧眉质问。 陈格一摊手，笑得如春风拂面：“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当然不行了！”盛棠推了他, “你没听说过, 不能随随便便坐女生的床吗？” 陈格答得一本正经：“没听说过。”他硬赖着不肯起，又问她，“这是什么封建传统思想吗？难道坐一下就会怀……” 盛棠的眼睛瞬间瞪得大又圆, 生生逼得陈格将最后那个字，消灭在了喉咙里。 眼睛就能骂人的盛棠，硬是看得他起身，又坐回去了那把转椅上。 “切，小气。”他又嘟囔着，“人林黛玉和贾宝玉，还躺一床上打闹呢。” “他们才多大？”盛棠举起手来，作势就要打他，竟敢拿《红楼梦》来做比较。 陈格认真地回忆了下：“也挺大了吧。” “那是演员年纪好不好？书里还是两小无猜时。”她翻给他一个白眼，又是一个被影视剧误导的人。 陈格从来不在意这些，他转着椅子，对她桌上的任何东西，都很感兴趣地，逐一拿起来看。 盛棠就这么看着他，终于耐心被消磨殆尽，她起身，走上前，一把夺过他才拿在手里的一只水晶天鹅摆件，放回原处。 “你要是实在没什么事，就回家去，我要看书了。”她没好气地赶着客。 “我不回去，家里也怪没意思的。”陈格说，“你看书吧，我随便看看就行，你不用管我的。” 盛棠拉长了脸：“你在这里，我还怎么看书？” 陈格一乐：“是我太过迷人，我在这里，你就会不自觉地，被我给吸引了吧。” -- 第48页 盛棠深深吸一口气，以前怎么就没觉得，他是这么自恋的一个人呢？ “你起开。”她命令道。 “啊？”陈格愣了下，“那我坐哪儿啊？”床不给他坐，现在连椅子，也不给他坐了。 “坐地上吧。”盛棠脸上堆起假笑，和善地对他说。 “……”陈格面露悲切，“你也太狠了吧。” 盛棠捡起桌上的一本厚书，举了起来：“我还能更狠的，你信不信？” 现实逼迫他不得不信。 给陈格弄起开，盛棠打开了书桌上的笔记本，她寒假还有个课题要完成，她想在过年之前搞定。 翻阅邮件，查找资料库，摘抄相关文献，等盛棠觉得脖子酸时，她看了眼笔记本右下角，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 她觉得有些口渴，想要去厨房倒杯水。 一转身，她就看见陈格，当然了，他并没有被发配到地板上去，他很自觉地，半躺在了她的床上，手机扔在了一边，屏幕还亮着，显示着游戏的画面。然而这位主，此刻却是闭着眼的。 他睡着了。 一时之间，盛棠不知道自己是该发笑，还是心疼他的战友们。 睡着的陈格，脑袋歪着，头发蹭着枕头，翘起一簇，没有了平日里嘻嘻哈哈的不正经模样，睡着了的他，看起来十分娴静。 盛棠有注意到，他闭上眼睛的时候，更能看得清，他那纤长的眼睫毛。 她以前就很生气，盛璇也就算了，她本来就是个美女，可凭什么，就连陈格的眼睫毛，也比她的长。 她轻手轻脚走了过去，弯了腰，看他那小扇子似的眼睫毛，微微抿了抿嘴，她打开了手机摄像。 成功拍到了陈格的睡颜，盛棠心满意足地站直了身子。 然而，还没等她仔细欣赏自己的摄影艺术，就听见陈格的声音：“拍好了？” 她十分欲盖弥彰地，将手机藏去了背后。 等她意识到，这个动作有多愚蠢之后，已经来不及再解释了。 她只有死鸭子嘴硬：“拍什么？” 陈格坐了起来，一手撑了面颊，笑着看她：“拍我呀。” 盛棠当然抵死不承认了：“我可没拍你，你少自作多情了。” “哦，是吗？”陈格笑着，伸了手，绕去她背后，“那让我看看，你不拍我，还能拍谁？” 盛棠当然不能让他拿到手机，她迅速锁了屏，这样就算他拿到了，也看不到。 陈格轻而易举就拿到了她的手机，但是，正如她所料，他对了已经锁上的手机，左看右看，甚至试着输入密码。 “不是你生日啊？”他挠了挠头，“那我生日呢？” 盛棠翻了白眼，他哪来的自信？ 再次尝试失败后，陈格就不在拘泥于密码解锁了，他抬了头，打量了正睥睨自己的盛棠，嘴角一弯，就扑过来抓起她的右手：“还是指纹解锁吧。”他说。 “喂！”盛棠挣扎着，另一只手就要去抢回自己的手机，同时嘴里批判着他，“你也太无耻了吧？” 陈格手长脚长，力气又大，很容易就耍得她团团转。 盛棠腿磕着床沿，站立不稳，干脆也就坐到了床上。 一坐下，她就更使不上劲了，被陈格拽了胳膊，再往后一压，她的背就碰到了柔软的床铺，陈格的一张脸，在她眼前迅速放大。 世界仿佛静止了那么一两秒钟，她听不见外面呼啸的风声，只有陈格那双清亮的眸子里，自己倒映着的一张脸。 她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屏住呼吸。 陈格好像靠得更近了些。 在死机两秒钟后，盛棠的脑子开始飞速运转：这种时候，她是不是闭上眼睛，比较好？ 还没等她思考出个所以然来，身上一轻，连带她身下的被褥，也跟着往上蓬了一蓬。 他若无其事地起来了？ “肚子有点饿了呢，”陈格说着，看了看时间，“中午吃点什么呢？” 盛棠躺在那里，瞪了眼，这种时候，她是不是该跳起来，然后暴打他一顿，才是最佳选择？ 看她躺着没动，陈格又坐回了床上，侧着身子，两手撑在了她的脑袋边上，低了头，望着她的眼睛里满是笑意：“你刚刚是不是以为，我要亲你了？” 盛棠原本瞪圆的一双眼睛，瞬间眯了起来。 “你找抽啊？”她抬起了胳膊。 陈格眼疾手快地，就捉住了她的纤细手腕，按到她的头顶上方。 就算是盛棠，她也知道，这是多么糟糕的一个姿势。 她不知道的是，陈格就爱看她这副气鼓鼓的样子，很像一只河豚。 “逗你玩的。”陈格笑着，在松开她手腕的同时，又飞快地，在那气鼓鼓的面颊上，亲吻了一下。 “起来吧，吃饭了。”他在坐起来后，又去拉着盛棠。 盛棠的一张脸，已经涨得绯红。她被陈格拉起来后，两手捂了面颊，想让手上的凉意，给发热的脸降温。 她死也不肯承认，自己是害羞的。 她觉得，生气的成分让自己血气上涌的比值，占得更多。 陈格笑眯眯地，探身到她跟前，问：“还不好意思呢。” 他不问还好，这一开口，盛棠就抓起手边的一个枕头，朝他脸上砸了下去。 “谋杀亲夫啊。”陈格笑着，还是伸了胳膊去挡。 -- 第49页 “哪来的亲夫，我怎么看不见？”盛棠冷着一张脸，硬邦邦地说。 “这里这里。”陈格结下枕头，放到腿上，食指指了自己，示意她看。 盛棠吐出一句：“不要脸。”又要去抢那个枕头。 “哎，不闹了不闹了。”陈格迅速地，将枕头藏去了自己的身后，“我饿了，我们吃饭吧。你中午吃什么？” 盛棠回想了下，说：“我妈早上炒了菜，冰箱里还有昨天的剩饭，热一下就能吃了。” “那我们赶紧去热饭吧。”陈格站了起来。 盛棠却是没动，她仰了头，有点困惑地看了他：“你要在这儿吃？” “不行吗？”陈格眨了眨眼，“我家也没人。” “倒不是行不行的问题，”盛棠也站了起来，“就不知道饭够不够。” 谁让他是个大胃王来着。 陈格跟在她身后，进去厨房查看剩饭，同时说着：“不够没关系，我家还有，我下去拿上来。” “你自己回家吃吧。”盛棠要转身赶客。 “别别别，”陈格握住她的两肩，推了她继续往前走，“一个人吃饭多寂寞啊，还是我来陪你吧。” 盛棠难以置信地转了头。 陈格心领神会，改了口：“是你陪我，你陪我。” 好在冰箱里的剩饭够，陈格不用下去拿他家的饭了——他相信，他今天只要出了这个门，盛棠就再不会给他开了。 苏芸女士炒了两个小菜：蒜黄炒鸡蛋，胡萝卜肉片，都叫陈格赞不绝口。他唯一的不满，就是胡萝卜。 好在盛棠非常爱吃胡萝卜，但叫她给肉片全让给陈格，她也没那么大方。 “挑食的人没得吃。”她说。 陈格只能可怜巴巴地，扒拉了半碗白饭下去。 吃完了午饭，陈格自告奋勇，要去洗碗。对于这种事情，盛棠自然是不会阻止的。 陈格洗好碗，回去盛棠的房间，却没见着人。他疑惑着，就听见盛棠的声音，从客厅阳台上穿了过来：“我在这儿。” 他走了过去，就看见她正蹲在一只纸箱前，手里拿了把美工刀，正划拉着箱子。 “你干嘛？”陈格站在了阳台的推拉门前，问她。 盛棠正拆开了纸箱，里面满满的，一箱黄澄澄的橙子。 “饭后水果。”她说，仰了头，“你没吃饱吧，再补两个橙子，免得下午喊饿。” 陈格扶住门框：“我就知道，你是心疼我的。”他努力作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来，伸了手，“来抱抱。” 盛棠呵呵一笑，举了手：“我拿着刀呢。” 第29章 C29 这一箱橙子, 据苏芸女士的说法，是她那在果园做女主人的老同学, 特意挑了光照最充分, 简而言之，也就是最甜的一箱, 千里迢迢，给顺丰过来的。 如今, 这一箱饱满澄黄的橙子, 就被盛棠亲自给拆箱了。 理由只一个，她那过来串门蹭饭的男朋友, 没吃饱。 不过, 她也就负责拆箱, 至于剥橙子这种事情, 她是不会染指的。理由也很简单，她特别讨厌，手指上沾上柑橘类的汁水, 黏糊糊的，还又颜色深。 所以在拿了几个橙子装了果盘后，陈格就很自觉地，坐在客厅里剥起橙子来。 果盘里有盛璇去年买的剥橙子神器, 说是神器, 其实也就是将果皮划开，最终，还是要人亲自剥开, 扒下皮来。 要问为什么不直接拿水果刀切开，这是陈盛两家的习惯了，他们都是“剥皮党”。 “给。”陈格将剥好的第一个橙子，掰开成两半，分了一半给一旁窝在沙发上看着iPad的盛棠。 盛棠看都不用看他，只伸了手，便有半个橙子，被放进了自己的掌心里。 要说陈格的优点，除了长得帅，再有就是，他剥的橙子，特别干净。 盛棠曾经也尝试着自己剥过，除了弄得一手的汁水外，她剥出的果肉，用一个成语来形容，那就是：惨不忍睹。 盛璇曾说，看过她剥的橙子，任谁都会以为，她绝对是跟那橙子有仇。 “还不如直接拿刀砍呢。”盛璇曾如此下过结论。 从那以后，她就理所当然地，推辞了一切跟剥橙子相关的事情。 “甜吗？”陈格问她。 盛棠牙齿够下一瓣橙子，送进嘴里，唇齿香甜，果然不愧是受日照最好的橙子。 “嗯。”她点了点头，含糊地回答，“甜。” 陈格摘下一瓣，也尝了尝，唔，果然甜。 一半橙子吃完，陈格意犹未尽，又剥了一个。 他再要分给盛棠，却被她摆摆手：“我不吃了，你吃吧。”她这样说着的时候，视线从未从iPad屏幕上离开过。 陈格不死心，他撕下一瓣橙子，递去了她的嘴边。 盛棠下意识地，就张了嘴。 果然。陈格看她吃了，露出得逞后的笑。 再有一瓣橙子被送到嘴边时，盛棠还是张了嘴。 可等她咬下去的时候，唇齿间却分明不是橙肉的触感。 意识到自己咬了什么，盛棠心里顿时一股火起，她加重了上下牙齿的咬合。 “哎哎，疼疼疼！”陈格叫着，好不容易所回了手。 “你还真咬啊？”他难以置信地看了盛棠，一面甩了手。 盛棠放下iPad，坐了起来，她心平气和，问他：“你看过《请回答1988》吗？” -- 第50页 陈格摇头：“那是什么，年代剧吗？” 盛棠微微地笑，满是友好：“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为什么？”陈格疑惑，但他很快就有了答案，“啊，那里面是不是有个帅哥，跟我一样？”他大拇指朝向自己，骄傲地说。 盛棠笑得不能够再假了：“嗯，很像。” 陈格满足：“那我可要好好看看了。”他说着，伸手就去拿iPad。 盛棠一巴掌拍了他的胳膊：“这是我的。” “借我看看1988嘛。”陈格说。 “不行！”盛棠抢过iPad到自己怀里，“要看你自己回家看去。” 见她死守iPad，陈格心里便有了个主意，他嘿嘿笑着，呵了呵两只手，就往她腰间挠去。 “给不给？给不给？”他边挠着痒痒，边问。 盛棠其实很怕痒，但此刻，她一点也不想败给陈格这个坏心眼的家伙，所以她抱了iPad，一边忍俊不禁，一边还要死守。 “你休想！”她很有志气地喊。 只可惜下一秒，就被痒痒闹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纵然如此，她也死命抱了iPad，面朝向沙发里侧，拼命贴紧沙发靠背，好像这样，就能远离陈格似的。 “你再不住手，我也不客气了！”她的脸贴了抱枕，发出的声音闷闷的，毫无威胁力。 陈格双手往前，环了她的腰，脸贴近她的脖颈处，轻笑着说：“哦，是吗？” 他温热的气息喷在了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惊得她一怔。 突然意识到这个姿势有多暧昧，盛棠蓦地转头，就看见陈格那张笑眯眯的脸，距离自己不过几毫米。只要再稍稍往前一点点，他们就可以接吻了。 想起先前卧室里的捉弄，盛棠脸上一股愠意：“不是吧，又来？”她无语。 陈格无声一笑，出其不意，吻上那双尚未闭合的嘴唇。 盛棠的眼睛，骤然瞪大。 他怎么又不按常理出牌？ 刚刚才吃过的橙子，浓郁的橙香，还停留在唇齿之间，是漫长冬季里，期盼春夏的甜蜜。 陈格没有要迅速结束这个亲吻的意思，他一点一点，品尝过那香甜的所在。 盛棠也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闭上眼睛的。只是抱着iPad的双手，渐渐松了力气，转而去勾住了他的腰身。隔着衣服，她能感受得到，他身体的宽厚和结实。 属于年轻人的身体，朝气的，蓬勃的。 直到他那只搭在了自己腰上的手，撩起她毛衣的下摆，身体接触空气的瞬间，她不禁打了个颤儿。 “不行。”她觉得她已经意识到了，他想要做些什么，所以她抓住了陈格的那只手，摇了头，强调着，“现在不行。” 陈格仿佛是瞬间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倒在了盛棠的怀里，毛茸茸的脑袋，蹭了她的下巴。 “那好吧。”他说，声音低沉，带着一点点委屈。 盛棠有点尴尬，她知道，他们已经是男女朋友了，也已经成年了，就算此刻要做点什么，那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是…… 她的手上移，顺了陈格的头发：“对不起，我，我想我还没有准备好。” “没关系，是我着急了。”陈格抱了她，脸贴在她的胸前，他能听得到，她此时的心跳，有多快。 他觉得，他大概是有点吓到她了。 沉默了片刻，只听得见墙上挂钟，滴答走动的声音。 盛棠考虑着，该说点什么，来缓解此刻的尴尬。 在开口前，她身前就一阵轻松。 “哈哈，我拿到了！”陈格爬了起来，手里举着她的iPad，张扬地向她炫耀着。 盛棠的脸又红了——这次是被气的。 她抓起靠枕，就向陈格砸了过去：“去死吧你！” 晚上苏芸女士回来，发现冰箱里的剩菜剩饭，都被吃得干干净净了，她很疑惑：“你都吃了？”她问盛棠。 盛棠脸不红心不跳：“冬天容易饿嘛。” 于是第二天，陈格再来串门的时候，就惊奇地发现，今天的餐桌上，比昨天多出一道菜，还正是他爱吃的青豆虾仁。 他这时候就聪明了，捧了饭碗，笑眯眯地问盛棠：“是你跟阿姨说的，要炒这个菜的吧。” 盛棠一勺子挑走虾仁：“你少自作多情了。” 饭吃到一半，陈格仿佛才想了起来：“等下去我家吧，昨天我妈带回来一个水果蛋糕，还剩下许多。本来叫我今天送上来给你们的，我忘了，还在冰箱里。” 盛棠觑了他：“你下去拿上来。” 陈格笑脸迎向她：“一起去嘛，别整天窝在家里，也该出去走走。” 盛棠挑了眉：“从我家到你家，总共几步路？” 陈格点着头：“几步路也算是走路了。” 但当盛棠站在陈格家的餐厅里时，她就知道，她大概是拗不过这个人了。 陈格从冰箱里拿出蛋糕来，白色的奶油上，点缀着红的草莓，黄的芒果。 “你想吃哪块？”陈格举了切蛋糕的刀子，问她。 “芒果的吧。”她说，她总嫌弃草莓酸。 陈格切蛋糕的技术，比陈媛媛要好得多，至少，他能切得工整。 “去我房间里吃吧，我开空调，这外面有点冷。”陈格在将蛋糕放置白瓷碟里后，建议着。 -- 第51页 “你就不能开客厅的空调？”盛棠瞪了他。 “客厅耗电太大，我们要节约能源。”陈格说。 想起自己同时开了房间和客厅的空调，盛棠觉得，他这是在讽刺自己。 她也有很多年，没有进过陈格的房间了，难得的，不是她想象中脏乱的样子，正相反，还挺干净整洁。 看她嘴唇微翘的模样，陈格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大方地承认：“我收拾过的。” 盛棠打量着墙上贴着的篮球明星海报——她理所当然地不认识：“谁管你。” 陈格笑着，放了碟子去书桌上，自己坐到床上，又拍了拍他身边的被褥：“来，我的床你可以随便坐。” 盛棠翻了白眼，坐到他的书桌前，拿起小勺，舀下一口奶油。嗯，有点凉。 陈格翻着手机，说：“我明天要去参加同学聚会，你去不去？” 盛棠转过身，看了他，问：“你们班的？” 陈格又翻了下页面：“好像也有别的班的。” 所谓同学聚会，不过就是变相地炫耀，她才不去呢。 “那你好好去，好好回来。”她戳起片芒果，想了想，又补充了句，“不许跟别的女生眉来眼去，打情骂俏。” 陈格伸手，转过椅子，使她面对了自己：“那你跟我一起去，我只跟你眉来眼去，打情骂俏。” 盛棠嫌弃：“你恶不恶心？” “……”明明是她先说的…… 第30章 C30 午饭吃得很饱, 又在另一个胃里放下甜点，盛棠觉得, 自己有点撑, 同时，还有点困。 “你没在蛋糕里放迷药吧。”她努力睁着眼睛, 问陈格，却没控制住, 打了个呵欠。 陈格哭笑不得：“我至于吗？” 她却认真地点头：“你们这个年纪的男生, 犯罪率可不容小觑。” 陈格难得想要翻白眼，他深吸一口气, 拍了拍身侧的床：“既然困了, 就过来睡一下吧。” 不等盛棠开口, 他又举起了两只手, 螃蟹似的，发誓道：“放心，我绝对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不然，就让我这辈子都打光棍。” 盛棠哼笑一声：“你要敢做什么，你连光棍都打不了。” 嘴上是这么横的，可当她真的躺去了陈格的床上时, 心却又跳得很快。为了不让他发现, 盛棠故意侧躺了，背对着他。 其实，真要论起来, 害她困倦的，除了饱餐，以及这温度升起来的房间，就是昨天晚上，她们“不孤独的美食家”群里，大家针对钱可的同学会经历，聊了很久——就算是放了寒假，她们宿舍的卧谈会，也没有因此就结束。 钱可顺利见到了她的暗恋对象：林，也很顺利地，要到了他的联系方式，甚至，在聚会结束之后，她还惊奇地发现，他们的回家之路，在一条地铁线上，只不过她会先下。然后，仿佛天随人愿，林主动提出，要先送她回家。 陈媛媛说，那可真是水到渠成，老天爷终于让你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同学会可能会早就一段恋情，这一点，在这之前，盛棠从来没有想过，但有了钱可这件事，她再联想到陈格，他明天也要去参加同学会了，他以前在学校里，就很受女生们的欢迎，那会不会…… 她翻了个身，微微仰了头，看半躺着的陈格，十分严肃地说：“明天你不许送别的女生回家。” 陈格正打着游戏，顺嘴就接了一句：“那男生呢？” “嗯？”盛棠爬了起来，抓起枕头就朝他身上砸了下去，“那也不许！” 一局游戏结束，陈格暂停了画面，房间里格外地安静，能听见外面空调主机嗡嗡运作的声音。今天是阴天，灰蒙蒙的，不是个出门的好天气。 他放下了手机，伸了个懒腰，眼角余光瞥见身侧的人，她已经睡着了。 她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呢，他不知道，大概是他游戏正酣的时候。 睡着了的盛棠，有一种别样的美。她身上还是那件白色的高领毛衣，只露出一张小巧的脸，不知道是不是热的，她的耳朵微微有点红。陈格纠结了半天，还是伸了手，去轻轻触碰了下那只有着漂亮轮廓的耳朵。 软软的，温热的，透着点粉的耳朵。 她好像没有什么反应。陈格想着，又轻轻，捏了一下。 在拿开手后，他也侧身躺了下去，与她面对了面。她有着非常小巧且笔挺的鼻头，一双浓密的眉毛，是纹眉女孩羡慕不来的天然。 他往前凑了凑，仔细看了她的眉眼，发现，原来她睡着的时候，眉头也是轻轻蹙起的。他又伸了手，指腹摩挲那眉眼间的一小块肌肤，他想起不知道是在哪里看过的一句话：想拿熨斗，将你眉眼间的忧愁熨平。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动作，盛棠的眼睫毛抖动了下，吓了他一跳。 空气凝滞片刻，她却没有要醒来的意思。陈格这才放下了心，又无声地笑，就连睡个午觉，都能叫他心神不宁的，这世界上，也就只有她了。 多大的本事啊。 这样想着，陈格指尖又点了点她的鼻头，真是可爱得紧。 这样的一张睡颜，他恐怕能看上一辈子。 要是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那该多好。头一回，陈格有这样不进不退的想法。 都是因为她啊，他盯了盛棠，自己也想不通，此刻这种内心满满溢出的幸福感，究竟是从何而来。 -- 第52页 一切的一切，大概，都是因为她。 因为太幸福了，所以需要亲吻，来将这即将冲破天际的满足感，化为唇上柔情。 嗯，这次是淡淡的芒果香。 今天的盛棠，很闲。没有了上来串门蹭饭的陈格，她看着桌子上的三盘子菜，后悔昨晚忘了跟苏芸女士说。夹起一块糖醋排骨，她开始思考着，要是将剩菜拿下去喂小区里的流浪猫狗，苏芸女士知道了，会不会气炸？ 或许，该气炸的，是陈格吧。 不知道他同学聚会怎么样，盛棠趴在了床上，翻着一本砖头厚的书，半天了，也没翻过去一页。 怎么能这样？她摇了摇头，努力不让自己去想那些。可看不了三行字，那些关于陈格的念头，就又冒了出来。 真是该死。她彻底合上了书，将自己埋进了蓬松的被子里，她也变成那种满脑子里都是男朋友的，恋爱中的女生了。 更要命的是，她竟然觉得，这没什么不好。 然而幸运的是，今天下午，盛璇提前回来了。 听见开门的声音，盛棠从床上爬了起来，出去一看，盛璇正怒气冲冲地，摘着围巾手套。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盛棠问，前两天不到晚上九十点，都见不着她人。 盛璇踢了靴子，没好气地说：“别提了，我们那个男一号，下午去给女朋友买奶茶，过马路的时候没看车，被撞了，现在还躺医院里呢。” “严重吗？”盛棠又问。 “听说骨折了。”盛璇换上拖鞋，走进厨房里，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干后，才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下这微电影还怎么拍？” 盛棠其实也不太懂这些，她尝试着问：“临时换人，不行吗？” 盛璇不耐烦：“现在哪里去找啊？” 盛璇这个人，生起气来的时候，一点也不看场合和人。盛棠早就已经习惯了，没把她莫名的火气，算在自己的头上。 “如果还要继续拍，那就得找人啊。”她心平气和地说。 果然，盛璇的回应一如既往地讽刺：“你说得倒容易，重新拍前面的就都浪费了。” 盛棠耐着性子：“那你们还有什么别的主意吗？” 盛璇就又沉默了。 门铃响了起来，盛璇离得最近，理所当然地，她去开了门。一边开，一边还抱怨着：“谁啊，这个时候来？” 门一开，陈格拎着一盒蛋挞，笑眯眯地站在了那里。看见开门的盛璇，他有一瞬的惊讶。 盛璇没有察觉，她靠了门框，抱了胳膊，问他：“你怎么来了？” “呃，”陈格愣了下，下意识地举起手里的蛋挞盒子，“我来送这个的。” 盛璇接了，又打量了他：“听说你今天去参加同学会了？怎么还来送这个？” 盛棠站在盛璇身后不远处，连连冲陈格摇了头。 好在陈格也不笨，他笑着：“这是今天一个同学送的，她妈妈开了家糕点店，也算是另类宣传吧。啊，你要是觉得好吃，以后多带点你同学去吃啊，也可以叫到外卖的。” 面对他不遗余力的宣传，盛璇显然没什么兴趣，她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就没离开过陈格的那张脸。 陈格被她这样看着，开始有点不自在起来：“我脸上有什么吗？”他问着，还抬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脸。 盛璇摇了摇头，突然就露出了笑容：“没事儿，你回去吧。”说着，就带上了门。 一阵风过，呼在了陈格的脸上。就这样，他连盛棠家的门都没能进去，就吃了闭门羹。 这两姐妹凑在了一起，就总是这样神经兮兮的。陈格莫名其妙，揉了揉鼻子，转身下去了。 这边盛璇将那盒蛋挞往桌上一扔，就冲进了自己的房间里，叽叽咕咕的，不知道和谁语音了起来。 盛棠走到桌边，拿起那盒蛋挞，还是热的。 晚餐桌上，盛璇一改先前回家时候的怒气冲冲，她笑眯眯地，哼着歌，显然心情很好的样子。 “男一号的问题解决了？”盛棠问。 “嗯，解决了。”盛璇喝了口蘑菇汤，“我跟大家推荐了陈格，大家都很愿意，我也问了陈格，他也同意来帮忙。” 盛棠拿着汤匙的手，顿了一下：“什么？”她觉得自己没听清。 盛璇耸了耸肩：“我找了陈格来做男一号。” “而且他同意了？”盛棠补充道。 盛璇点头：“当然了，我们什么关系啊，一句话的事儿。”她说着，朝苏芸女士抬了抬下巴，“妈，给我夹块糯米藕。” 盛棠觉得自己很是生气。 回到房间里，她给陈格发了微信： ——你同意给盛璇他们拍微电影了？ 陈格的回复很快就到了： ——是啊。 盛棠盯了那两个字，只觉得火气往上涌。 ——你知道要拍多久吗？ 这次陈格没有再发消息过来，他直接拨了语音。 盛棠没好气地接起，就听见他笑着说：“我问了，说是他们的一个寒假作业，拍摄顶多半个月的功夫，不会耽误我们回学校的。” 盛棠愣了下，他了解得还真是清楚。 没听见她的声音，陈格有点奇怪：“怎么了，你听得到吗？” 盛棠有些不耐烦：“我听得到。”话一说出口，连她自己都愣了下，这语气，十分地不友好了。 -- 第53页 陈格小心翼翼地问：“你不高兴啊？” 她努力想要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无异：“没有啊，我为什么要不高兴？”她在床上坐了下来，顺手拍打了下枕头。 陈格将那边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他忍了笑，说：“我以为你知道，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答应了盛璇，帮她这个忙的。” “哦，那我的脸还真是大啊。”盛棠阴阳怪气，“你想帮她，就直接承认，我又不会说什么，扯上我干嘛？” 这句话似乎是堵到了陈格，他沉默了一下，声音听起来不再那么明快：“那你要是不喜欢，我再去跟她说下，不去了就是了。” “别，”盛棠没好气，“你都答应她了，再去反悔，有什么意思？你就去拍你的电影，做你的男一号吧。” 陈格也有点生气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气我，还是气盛璇？” 盛棠这下就更生气了：“怎么，我气她你不高兴啊？心疼啊？” “你这是蛮不讲理。”陈格有些哭笑不得，“你们明明就是姐妹，干嘛这样？” “姐妹怎么了，姐妹就一定要相亲相爱吗？我就是讨厌她，又怎样？关你什么事？”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气，说完这些，盛棠就将语音通话给挂了，自己倒在了床上，越想越气，仿佛五脏六腑，都给怒火烧焦了。 她到底什么毛病啊？ 门外，盛璇端着盘切好的哈密瓜，静静站着。 第31章 C31 盛璇进来的时候, 盛棠就知道，她都听见了。 芽黄的蜜瓜, 被放在了书桌上, 瓷碟磕着桌面，轻轻地响。 “你讨厌我啊。”盛璇一手撑了书桌, 问她。 盛棠叹了口气，既然都已经被听见了, 那么再掩饰, 也是徒劳。所以她抬起头，看了盛璇, 说：“对, 我讨厌你。” “明明都是一个爹妈生的, 还是双胞胎, 凭什么你从小就能得大家的喜爱，就因为你比我长得好看？有好东西，也是先给你, 因为你是妹妹。”盛棠好笑，“不过就是晚出生几分钟而已。” “犯了错，却都是我的，因为我是姐姐, 我的责任, 就是要做好表率。你说，怎么会有这么不讲理的事情？” “哦，是吗？”盛璇笑着, 也看了盛棠，“你以为，我就不讨厌你吗？每次别人一提到你，就会赞叹，哦，那个脑子很聪明的女生。就算是现在，有人问我，你姐姐在哪儿念书，我说出你的大学，再说出你的专业，人家就只会惊呼，哇，那你姐姐好厉害。” “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他们总开玩笑说，你姐姐出生的时候，是不是把所有的智商，都带走了。每次他们知道我是艺术生后，看我的那种眼神，你有经历过吗？” 盛璇最后的歇斯底里，成功召唤来了苏芸女士。 “怎么了怎么了？大晚上的，吵什么吵？”苏芸女士拿毛巾擦着手，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看房间里这两人的架势，她就开始念叨了，“吃个哈密瓜，也能吵起来，你们俩这是存心不叫我安生啊？盛棠你也是的，一回来就吵架，还不如待学校里。” 看，又来了吧，每次一有什么事情，责任永远都出在她身上。盛棠看了盛璇，凉凉地笑着：“是啊，都怪我，干嘛放假要回家来。”她说着，抓起床边的羽绒服，就往外去。 苏芸女士莫名其妙：“好好的又发什么疯？哎，大晚上的，你去哪儿？” 砰地一声，是盛棠摔上了门，将苏芸女士的声音，狠狠摔在了里面。 盛棠不得不承认，摔门是很解气。 可是，等她出了一楼大厅，迎面扑来的寒风，瞬间吹散脸上的热气，她就有些后悔了。 这大晚上的，可真冷啊。 可是现在回去，岂不是又很没面子？她抬头，看了那些亮着灯光的窗户，却是没有一家，她能够去的。 也是够倒霉的，先是和陈格吵架，再是盛璇，再是苏芸女士。这么算来，就差她爸爸盛广明了。 想着今晚要不就去外面的酒店凑合一下吧，她摸了口袋，心情瞬间再跌下十度。 她忘了带手机了。 很好，她想，这样一个寒冷的夜晚，没有手机，没有钱，也没有地方可以去，她是出来干嘛来了呢？ 自作自受，眼下，就只有这一个成语，最为贴切了。 没钱，怕冷，盛棠唯一的选择，就是重新返回大厅里，至少，能抵挡下这呼呼的北风。 大厅的角落里，有供人休息的桌椅，盛棠就在其中的一只凳子上坐了下来。没有手机，百无聊赖，她开始在脑海里，模拟宇宙星系。 还没等她走出太阳系，她的爸爸盛广明就下来了。 和她妈妈苏芸女士不一样，盛广明同志揣着手，挑了张小椅子，坐了下来。 “家里空调太热啦，咱们父女下来吹吹凉风。”他说。 毫无意外，盛棠成功地，就被他给逗笑了。 盛广明也笑着，继续说：“你知道，你出生的那天，我跟你妈，有多高兴吗？当时你妈抱着你，一刻也不想撒手。” “还有盛璇。”盛棠提醒着他。 盛广明却摆了摆手：“那个时候，小的还在重症监护室里。” “啊？”盛棠意外，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 -- 第54页 盛广明点了点头：“你妹妹出来的时候，情况不太好，医生都说，可能活不过那个晚上。当时听说的时候啊，我跟你妈都哭了，你妈妈就抱着你，说至少这一个，她能留着。你外婆啊，天都黑了，她还要你舅舅送她去山上，说要去庙里求菩萨保佑，只要小的能活下来，她就每年都去供奉菩萨。” 盛棠听着，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知道，你妹妹后来是怎么好起来的吗？” 盛棠摇头。 “是当时一个北京来的开讲座的专家，说将你们姊妹放一块儿，两个人，或许能起点作用。我们当时也不懂，专家也说了，这事儿也不是就准的，看运气，也看缘分。当时我们就想吧，都已经这样了，试一试，说不定呢。要真不行，那也是小的跟我们家没缘分。护士就给你抱去了妹妹的保育箱里。嘿，你别说，那专家说的，还挺有用，你去了之后，妹妹就一点一点的，好了起来。”盛广明同志笑着，拍了拍她的背。 “哦，你知道吗，我跟你妈去看你们的时候，你们两个啊，那么小小的人，并排躺在了保育箱里，两个小手还牵在了一起。我问护士，是不是故意要那么牵手的，护士说，是你们自己牵的。”盛广明同志似乎觉得很好笑，“你讲，你们那时候连眼睛都还没睁开，就知道牵手了。” 盛棠无声地笑，这真的是她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她一直都以为，她们就像绝大多数的双胞胎家庭一样，顺利地出生，成长，上学，从来没有想到过，那种影视剧里才会出现的剧情，原来也曾发生过在自己身上。 见她不说话，盛广明同志以为她还在生气，所以他长叹一口气，说：“盛棠啊，就是因为这件事，所以爸爸妈妈对盛璇，多多少少，都会格外关注点。她性子又活泼好动，不看着她，一转头就要出事。你不一样，你安静，又听话，爸爸妈妈觉得你懂事，你能照顾好自己，就会无意间忽略了你的感受。” 原本盛棠还不觉得自己有多委屈，但盛广明同志的这几句话，却叫她瞬间就鼻子发酸。 “爸爸妈妈也知道，家里两个孩子的，就算我们嘴上说着，不偏心，但要真的做到一碗水端平，那几乎是不可能的。那就像你小时候，去外婆家玩，猫猫狗狗的，也有你特别喜欢的一只。” 盛棠眼泪都快要下来了，却被他这几句话，又给逗笑了：“你这是拿我和盛璇比作猫猫狗狗呢。” 盛广明同志也就笑了：“我就是打个比方嘛。” 盛棠笑着摇了摇头。 盛广明同志又拍了拍她的背：“其实我到现在也不清楚，你跟盛璇今晚为什么会吵架。但姐妹间嘛，总有会闹矛盾的时候。有些话说清楚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别让自己不痛快，才是最重要的。” 他说着，就打了个喷嚏。大厅里宽阔，他的喷嚏声回响在大理石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盛棠哭笑不得：“行了，我知道了，回去吧，待会儿给你冻感冒了，我妈又得来找我算账了。” 盛广明同志一挥手：“那不可能，我替你扛着。” 回到家里，苏芸女士和盛璇，都已经不在客厅里了，房间门都关着，主卧里隐约传出吵闹声，大概是苏芸女士又在看电视剧了。 餐桌上两杯牛奶，盛广明同志过去摸了下，还是热的。他自己端起一杯，又示意盛棠，端走另一杯。 她房间的灯是开着的，一切都跟她走的时候一样，包括那碟哈密瓜，也还原封不动地，躺在了那里。 她走了过去，也不管自己还没有洗手了，捏起一块，就吃了下去。 还挺甜的。 门被人推了开，发出细微的声响。盛棠扭过头去，就看见盛璇走了进来，大大咧咧地，就往她床上一坐，捞了一个枕头在怀里，她问盛棠：“生完气了？” 盛棠眯了眼，懒得回答她。 盛璇于是自问自答：“反正我的是生完了。” 盛棠又捡起一块哈密瓜吃着。 床吱呀一声响，是盛璇扑倒在上面，她趴着，两只胳膊撑着上半身，两只眼睛闪闪发光：“所以，你跟陈格，是在一起了吧。” 盛棠咀嚼的动作，停止了下。 盛璇敏锐地察觉到了：“哦，那就是在一起了。” 她翻了个身，面朝了天花板，满足地感慨着：“终于啊……” 她这声感叹，透着老母亲般的愉悦，盛棠才觉得奇怪：“你早就知道了？” 盛璇伸了手，欣赏着自己漂亮的指甲：“准确点说，我是早就知道陈格喜欢你，但至于你喜不喜欢他，我就不清楚了。毕竟你知道的，你这个人啊，心中只有学习。” 盛棠说：“我觉得你是在骂我。” 盛璇大方地承认：“算是吧。” 盛棠看了眼桌上的牛奶杯子：“信不信我泼你一脸？” 盛璇两手胳膊瘫在了床上：“反正是你的床。” 盛棠无声地笑着，翻了个白眼。 沉默了一阵，她说：“我一直都以为，你跟陈格才是一对。” 盛璇闭了眼：“所以我说，你的心中只有学习嘛。” 第32章 C32 跟家人和解之后, 剩下的，就是陈格。 老实说, 要她跟陈格和解, 比跟家人，要难上千倍百倍。 -- 第55页 她不知道, 该怎么开口。 盛璇给她出着主意：“你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什么都不用说, 就往他跟前一站, 我保准，他就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盛璇说着, 就来了兴致：“要不, 我现在就给你化个全套妆？”她爬了起来, 跃跃欲试。 盛棠当然没让自己去做她的试验品, 给盛璇赶回了她自己的房间后，盛棠犹豫着，还是给陈格发了条微信： ——你睡了吗？ 上方的昵称, 瞬间就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还没，你呢？ 这不很明显吗，睡了还要怎么跟他发微信？盛棠忍不住又要翻白眼。 陈格的下一条消息，又紧随其来： ——我想见你。 现在？盛棠看了眼时间, 已经是十一点多了。 ——我已经在你家门口了。 盛棠嘴里骂了一声, 今晚第二次抓起了羽绒服。 轻手轻脚走过了客厅，盛棠生怕弄出一丁点响，惹出其他房间里的人来。幸好, 她的动作够轻盈，好像没有人察觉。 她非常小心地，在拿起门边小桌上的钥匙后，打开了大门。 陈格果然已经等在了那里。 门轻轻地被合上，盛棠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陈格从身后抱了住。 “对不起。”他的脑袋埋在了她的脖颈间，蹭了她的头发，声音闷闷的。 其实，他也没必要道歉，或者说，该道歉的人，是她才对。 但既然他都已经这么说了，盛棠也就顺着说：“没事的。”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脸皮也很厚。 “那你不生我的气了？”陈格稍稍抬起了头，声音响了些，走道上方的感应灯，瞬间就亮了。 盛棠怕别人听见，干脆抓了他的手，两个人躲进了楼梯间里。 大概是邻居家的旧报纸和杂志，堆在了楼梯间，陈格挑了一本画报，垫在了楼梯上，两个人就这么并排坐了。 “你冷不冷？”陈格问着，就抓起了她的手，果然，是冰凉的。 “另一只手也给我。”他说，语气里带着些不容置疑。 盛棠听话地伸了手过去。 两只手都被他握在了掌心里，慢慢揉搓着，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盛棠稍稍侧了身子，面向他，说：“那个拍摄，你要是想去的话，就去吧。” 陈格抬眼，看着她，笑了下，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去。” 盛棠微微拧了眉：“你自己想不想，都不清楚吗？” 陈格移开些视线，落在她羽绒服帽子的白色毛毛上：“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到现在，都还不怎么清楚，自己想要些什么。” 赶在盛棠的眉头皱得更紧些前，他又赶紧补充了句：“当然，我很明确地知道，我想跟你在一起。” “谁要你解释这个？”盛棠没好气地说。 陈格笑着，往她那边靠近了些，一手环过她的腰身，下巴贴了她的额头，被她的刘海蹭着，微微有些痒。 “所以我很羡慕你啊，从小，你就知道自己要些什么，然后你就努力学习，看书，考试，到读现在这个专业，你从来都没有迷茫过。” 盛棠仰起头，离他的脸远了些：“你是说，你读这个专业，并不是你自己的意思？” 陈格耸了耸肩：“家里人和老师都说这个专业好，我就报了。但是啊，要跟你读一所学校，那的确是我自己的意思。” 盛棠的上眼皮微微搭下：“所以你是想要我夸你下吗？” 陈格嘿嘿地笑着，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可我现在就是这样啊，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了。”他抱着盛棠的胳膊紧了紧，“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盛棠默默地叹息，她大概能懂，像陈格这样的人，应该不在少数。他们往往都出身优渥，不愁吃穿，没什么理想抱负，当然，也没什么坏心眼。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一种幸运。 “其实，这也没什么。”盛棠的脑袋靠在了他的肩上，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他的肩膀宽而薄。 “没有特别想做的事，那就慢慢去寻找，一点点去尝试，说不定哪天，你就发现，啊，原来这件事，我很喜欢做。” 说完这些话，盛棠发现，原来自己也是挺会安慰人的嘛。 只是这个听她说话的人，非常世俗地，来了一句：“真的吗？” 鉴于之前自己的坏脾气，这个时候，盛棠努力抚慰了自己那一颗暴躁的心，她点了头，说：“肯定会的。” 额头上传来温热的气息，是陈格印下了一个吻。 “肯定会的。”他重复着。 第二天，陈格就被盛璇领着，去跟那个小剧组见面了。 盛棠没有去，虽然他们两个都有诚挚地邀请她一起，但一想到要面对那么多陌生人，还是以一个毫无用处的身份去，盛棠就不想踏出家门一步了。 临出门前，盛璇信誓旦旦，向盛棠保证了，绝对会完璧归赵。 盛棠一下子就想了起来，当初陈媛媛，也是这么对陈格说的。 虽然没有出门，盛棠却是找出了他们改编的那本小说原著，花了半天的时间，一目十行，迅速扫过。 嗯，就是个挺青春浪漫的校园爱情故事。 一直到除夕前的这段时间，他们就是这样的状态，一个在家，一个在剧组，很少能见上面。好在有手机，空闲了的时候，陈格会给她拍一朵花，一片树叶，还有路过的流浪猫狗。盛棠会笑他文艺，心里却又像一口井，溢满愉悦的泉水。 -- 第56页 从盛璇偶尔的反馈中，盛棠知道，她很欣赏陈格的表现，她说他很敬业，因为要补拍前面的场景，其实一直都很赶，没什么休息的时间。盛璇以为，以陈格这种没怎么吃过苦的男孩子，要在外面零下的温度里，拍摄单薄夏装的戏份，他不会坚持多久。但意外地，陈格叫她，甚至是所有人，都佩服起他的忍耐。 她这样说着的时候，盛棠嘴上没有明说，但心底里，是默默为他骄傲的。 他是个优秀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会是优秀的。 她相信自己的眼光。 除夕这一天，盛璇难得地不用外出了，苏芸女士抓着这个机会，要她们姐妹俩帮忙打扫卫生。 盛璇戴着套袖和口罩，挥舞着手里的毛巾，叫嚣着：“我就休息这么一天，你还要我干活？” 苏芸女士手里握着剁肉的菜刀，说：“你还休息一天，你妈妈我可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没得休息！” 看在菜刀的份上，盛璇唧唧歪歪地，去擦起了窗户。 夜幕降临的时候，电视机里播放着喜庆的曲子，外面却再没有鞭炮的声音。这几年禁燃烟花爆竹，但也没有全都禁止，几个宽阔的广场上，还是能去放放烟花的。 只是这项规定出来的时候，盛棠盛璇也都已经过了爱好放烟花的年纪了，她们宁可窝在家里看越来越无趣的联欢晚会，也不愿意出去接受冷风吹，闻硝烟的味道。 今年有点不一样。 才围桌坐下的时候，盛棠就收到了陈格的微信： ——吃完年夜饭，我们出去放烟花吧。 盛棠看了眼还在纠结今年开哪瓶红酒的盛广明同志，她犹豫着，回复他： ——一定要出去吗？怪冷的。 估计是料到她会这样犹豫，陈格的回复来得很快： ——我已经买好了，等你下来。 他就知道先斩后奏！盛棠气得锁了屏幕。 对面盛璇看得一清二楚，她摆着酒杯，冲端了牛肉锅子出来的苏芸女士说：“等下吃晚饭，我跟同学约了，要去外面玩。” 盛棠抬起眼，看来这个家伙，已经被陈格收买了。 苏芸女士顾不上搭理她，只说着：“快给炉子点火！” 在放下锅子后，苏芸女士才擦了手，说：“大过年的，跟同学约什么，不一家子团团圆圆的。” 盛广明同志终于挑选好了他的酒，一面找着开瓶器，一面搭腔说：“哎呀，他们年轻人嘛，不出去玩玩，还有什么意思？” 苏芸女士嘟嘟囔囔：“他们平时玩得还少啊，整天都不着家的。” 她这么抱怨着，盛棠和盛璇却是一清二楚，她这就是同意了。 晚上八点，央视春节联欢晚会开始，盛棠和盛璇也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门。 “你还真跟同学约好了啊。”在带上门之后，盛棠问。 盛璇难以置信地挑了眉：“你知道你妹妹我有多受欢迎吗？今晚约我出去玩的人，都排着队呢。” 她胳膊肘捣了盛棠一下，嘻嘻笑着：“倒是你和陈格，瞒着双方父母，偷偷摸摸地交往，很刺激吧。” “少胡说。”盛棠拍打了下盛璇。 盛璇无所谓地耸耸肩：“我才不管你们呢，我走了。” 陈格在楼下大厅等着她们——盛璇很自觉地，将自己排除在了“们”外。 “我先走了。”她潇洒地挥手，拉开玻璃门，率先出去了。夜风吹起她的长发，是可以媲美洗发水广告明星的顺滑。 盛棠抱了胳膊，似是提问，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们盛璇，真的很漂亮吧。” 这是一道送命题，这回陈格很有危机感地，选择了无视。 “我们也走吧。”他绅士地拉开了门。 第33章 C33 广场临湖, 七色彩灯缠绕在常年葱郁的香樟树上，闪闪发着光, 营造出一派俗气却喜庆的场景。 盛棠和陈格到的时候, 已经有很多人在了，大多都是一家人, 爸爸妈妈带着小孩子，点燃冷烟火, 看着耀眼的烟花, 以璀璨的姿态，绽放短暂的一刻。 陈格牵了盛棠的手, 往广场边上, 摆着小摊子贩卖烟花的地方走去。 盛棠拖住了他的胳膊：“你不是说, 都已经买好了吗？” 陈格龇着牙笑：“我要不这样说, 你还会出来吗？” 盛棠一巴掌就拍在了他的胳膊上：“你现在倒是很聪明了啊？” 陈格笑着，将她的话当作是赞赏：“那可不。” 买了几支冷烟花，在摊主的建议下, 又买了个打火机，他们找了个没什么人的背风角落，两个人就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盛棠特意没有买那种长长的烟花棒，反倒是这种细细小小的烟花, 拎在手里, 很快就能燃尽的那种，很得她的欢心。她曾在一部日本电影里看到过，夏日祭的时候, 男女主就是点的这种。只不过现在，他们是冬天。 “要比比谁的更持久吗？”她孩子似的，提出了这个要求。 陈格愣了下，随即就扣起了食指，往她额头上敲了下：“在男生面前，不要说持久这种话题。” 盛棠不是傻子，她愣了一下，也就反应过来了，举了烟花，到他跟前：“信不信我让你就地毁容啊？” 陈格点燃了两支烟花棒，递了一支给盛棠，小小的花火，照亮这一方黑暗，璀璨得像银河里无数的繁星，也照亮了他们年轻的面庞。 -- 第57页 然而，感慨和喜悦，都是短暂的，盛棠的烟花，竟然比陈格的，先燃尽了。 早知道就不打赌了……她泄气地扔了烟花棒。 陈格却很满意，他故意凑过来说：“你输了。” 盛棠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没瞎，看得见。” 陈格又拿起两支烟花棒，在她眼前晃了晃：“再来一局？” 总不至于回回都这么背吧？盛棠一扬眉：“来就来！” 然而，事实证明，人就是有那么背的时候。 “不玩了！”在连输给陈格三把后，盛棠终于爆发了，她扔下烟花棒，站了起来。 陈格去捡起那些燃尽的烟花棒，也跟着站了起来，笑道：“既然你都输了，那么……” 话还没说完，就得到了盛棠的一记眼刀。 陈格忍了笑，将话说完：“我请你喝奶茶吧。” 盛棠愣了下：“这么好的？” 陈格点了点头，很是认真地说：“破财消灾嘛。” 盛棠想了下，追着就要去打他：“你说谁是灾呢？” 寒假剩下的日子，过得飞快。 陈格顺利拍完了剩下的镜头，后面的事情，就不是他需要操心的了。 趁开学还有几天，盛棠和陈格，在阳光晴好的午后，在这座熟悉的城市里，到处闲逛。公园，博物馆，图书馆，甚至是盛棠从来只经过，却从没进去过的体育场。 那段时间，盛棠每天的支付宝步数，都在上万。她觉得，要是照这个频率下去，她能种出一片森林来。 临走的前一天，盛璇请他们吃饭——她请客，杜薇结账。 杜薇是那部微电影的导演，盛棠才知道，原来她不是表演系的。 得知陈格和盛棠在一起了，杜薇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之情，但同时，她又很感慨：“我就说嘛，那个样子，怎么可能不是情侣？” 盛棠陈格可能已经想不起来了，杜薇说的是哪一幕。 杜薇一手捏了酒杯，神秘兮兮地靠近他们，提醒道：“有一场戏，你骑自行车，载着盛璇……” “是女一号！”盛璇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 “行行行，女一号，女一号。”杜薇好脾气地点着头，安慰了她以后，又笑着说，“你们那个骑车的镜头，就是我当时看见你们的那一刻。” 盛棠觉得，她可能是喝得有点多了，说话都有点不清楚了，什么你们你们的。 杜薇最后果然还是喝多了，盛璇叫了车，先送她回家。因为吃饭的地方离他们住的小区不远，盛棠和陈格就打算散着步回去。 还在春节里，道路两旁还装饰着彩灯，一轮一轮，变换着颜色和形状，全力演示着，什么叫作流光溢彩。 “行李都收拾好了？”陈格揣着盛棠的一只手，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盛棠瞥了他一眼：“我需要你来操心吗？” 陈格笑着，连连说：“不不不，该是你来操心我才是。” “嗯？”她拧起了细眉。 陈格哈哈笑着，手指摩挲了她嫩滑的掌心：“明早九点，我爸送我们去机场。” 这一次，陈格说服了盛棠，一起坐飞机回学校。 “知道了，不用再强调了。”盛棠嫌他啰嗦，说了一遍又一遍。 湖的那边有人在放烟花，很尖锐的一声响，光亮冲向天际，绽放出一片花火。 盛棠停住脚步，看着那接二连三的绚烂烟花，与湖水交相辉映，她忍不住赞叹：“真美啊。” 陈格立于她的身侧，伏在了栏杆上，只需要稍稍瞥过点视线来，就能看见她那双被花火映得闪闪发亮的眼睛。 他无声地笑，再度看向了那深沉如同天鹅绒一般的夜空，然后说：“是啊，真美啊。” 开学后又是一阵忙碌。 因为课表的关系，盛棠和陈格多数时候都对不上，偶尔一起吃个晚饭，盛棠也是行色匆匆，她总有各种各样的选修课要去上。陈格没事的时候，也跟着她去旁听过几次，基本都是坐在那儿玩游戏，又被盛棠嫌弃。后来他干脆就换到了隔壁空的教室，继续玩游戏，就为等她一起下课。 难得清闲的周末，两个人坐幽静的店里喝茶喝咖啡，盛棠又会兴致勃勃地，给他讲室友们的最新情况，比如陈媛媛和她男朋友闹别扭啦，钱可和她的新男友如何在宿舍里煲电话粥啦，楚芳菲的新作品又被他们老师推荐去参赛啦，十句有九句，都围绕着她的室友们，听得陈格都有点吃醋。 “你都没这么关注过我！”他抗议着。 盛棠想了想，安慰他说：“你看，我们宿舍四个人，除掉还是单身的那一个，剩下的三个人里，只有我，和你能天天见面。” 陈格一想，也是哦，他就又有点满足了。 等他喜滋滋回到宿舍，才反应过来，她的室友们异地不异地，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就这样，大学生活不紧不慢地过，一切都美好得恰到好处。 五一小长假过去，一则网络微电影，在微博上迅速蹿红。 陈媛媛拿着手机来给盛棠确认的时候，她正伏在洗衣机上，一边等，一边背单词。 “我说，这个不是你们家陈格吗？这个男主？”陈媛媛举了手机到盛棠跟前，恨不得屏幕都贴她脸上去。 盛棠直起身来，头往后仰了仰，这才看清，画面上那笑得阳光灿烂的，不是陈格，又是谁？ -- 第58页 “什么时候去拍了电影啊，这下可是要红透全国了。”陈媛媛啧啧称奇，拿回了手机，“这下你可是全民情敌了。” 陈媛媛说得无心，可盛棠听在了耳里，总觉得，心里怪不舒服的。 然而这则微电影的热度，完全出乎了盛棠的想象。在短短几天之内，这则微电影被各大博主和视频网站转载，就连发视频的杜薇的个人账号，也涨粉迅速。 至于主演的陈格和盛璇，被网友们冠上了“初恋颜”。 自家学校出了个网络红人——虽然是以脸，且这网络红人就在自己身边，陈格以往的那些个小迷妹们，仿佛也是一夜之间，就理直气壮了起来，她们自发地，组织起了例如后援会等一系列操作，甚至在微博上，还有了专门的账号，来为陈格评论点赞造势。 老实说，这一切，都让盛棠有些目瞪口呆。毕竟就连她的中国好室友陈媛媛，都来问她，能不能找陈格签几个名，她好拿回去给她的同学们。 在知道她是要高价卖出签名后，盛棠很义愤填膺地——又找陈格多写了几张。 “趁着还有名气的时候，要多赚些钱。”——这是陈媛媛教给她的。 盛棠承认，自己并不是那种可以视金钱为粪土的高尚人士，她很俗气的。 随后，理所应当地，陈格也就成了今年学校招生的宣传大使。至于这宣传大使的主要任务，就是在校园的各个景点之处，拍摄端庄照片，好吸引正在奋斗的莘莘学子们，来成为下一届的新生。 到这里，陈格的校草头衔，算是官宣了。 在这场声势浩大的活动中，似乎并没有人想起，陈格已经有女朋友了。当然了，盛棠自己也并不在意，毕竟感情是很私人的事情，也没必要到处宣扬，一直以来的习惯，让她觉得，默默做个幕后，也挺好的。 陈媛媛还安慰她，说：“像你们家陈格这种一夜爆红的，是维持不了几天热度的，这种我见得多了，你放心吧，过不了多久，他就该怎样又怎样了。” 盛棠觉得，陈媛媛说得很对，她一直都是宿舍里最高瞻远瞩的人。 然而就是这个高瞻远瞩的陈媛媛，也没有料到，她说完这话的一周之后，一位神秘人士，神秘接见了陈格。 第34章 C34 陈格来找盛棠的时候, 她坐在图书馆常坐的位置上，因为靠窗, 阳光刺眼, 遮光的窗帘被拉开，挡住了半张窗户, 辟开半片阴凉。 有自习的同学注意到了他，窸窸窣窣地, 跟身边的人说起了悄悄话。只有握笔算题的盛棠, 毫无察觉。 陈格拿起一张椅子，轻轻放在她身边, 再轻轻坐下。他不敢在她做题的时候打扰她, 她会立刻翻脸六亲不认的。 好在今天也没等上多久, 盛棠就写完了她的作业。打算喝杯水放松下时, 她就看见旁边的桌子上，陈格正趴着，侧脸朝向了她这边, 双眼闭阖，好像是睡着了。 盛棠因为解出了一道很难的物理题，现在心里高兴，再看见陈格, 很难得的, 她也想恶作剧一回。 才握了笔，想要靠近他的脸时，本该安静睡着的陈格, 一抬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盛棠瞬间泄气：“真没劲。”他就不会配合她一回？ 陈格笑眯眯地，捏了捏她肉肉的手心，坐了起来，说：“咱们找个地方说说话吧。” 图书馆的后面，是一片宽阔的广场，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中间一座喷泉，两边是草坪，因为是春末夏初的时节，芳草碧绿，鲜花盛开，是学习疲惫之余，很好的放松所在。 盛棠和陈格，就在边上的走廊上坐了。 “我今天去见了杜导了，”陈格开门见山，“他觉得我很适合他新剧的角色。” 杜导，是杜薇的爸爸，一个以拍摄都市剧而出名的导演，盛棠的妈妈苏芸女士，就是他的忠实粉丝。 盛棠早知道会是这样，因为盛璇早就已经告诉了她，杜导中意陈格的那个角色，依旧是个明朗清爽的少年，对他来说，完全就是本色出演。 没有几个网红年轻人，会这么迅速地，就得到知名导演的欣赏的吧。 盛棠觉得，其中一定少不了杜薇的那一份功劳。 但能争取到这个角色，对陈格来说，也就意味着，他也是有一定天赋的吧。 “你觉得，我该去接这个角色吗？”陈格问。 “我？”盛棠指了自己，“不是你该考虑的吗？” 陈格轻轻呼出口气，伸长了腿，抬头看被屋檐遮挡了一半的天空：“我也不知道，要接这个角色的话，我接下来的这几个月，就不能跟你在一块儿了。” 拍摄地点在一座海滨城市，无论是距离他们学校，还是老家，都很远。 盛棠想了想，问：“那你觉得，如果去拍这部戏的话，你会高兴吗？” 陈格看了她，说：“应该挺有趣的吧。”之前拍微电影的时候，虽然受冻，但那段经历，现在想起来，还是蛮有意思的。 盛棠双手交叠，放置膝盖上：“我听说，那部戏还会有你很喜欢的演员，你能搭上戏呢。” 陈格看着她笑：“你这是叫我去呢。” 盛棠斜眼看了他：“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应该会很有趣。我觉得，你心里其实已经知道，自己会怎么选择了，只是还缺个人来推最后一把。那作为你的女朋友，”她手掌放置自己的胸口处，“我就勉为其难，推你一把吧。” -- 第59页 陈格笑着摇了摇头：“要在剧组呆很久啊。” 盛棠算了算，说：“马上也就要期末考了，后面两个月是暑假，其实，也耽误不了多少课程的。” “我实在担心课程的吗？”陈格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盛棠笑了，说：“暑假我可以去探班啊。” “真的吗？” 盛棠点了头，很是肯定：“真的。” 陈格再次叹了口气，张开双臂，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移情别恋的。” 盛棠上身歪着，被他搂得很不舒服，她仰起头，恶狠狠地说：“没关系，你要是移情别恋了，那我也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敢？”陈格比她还要凶恶。 盛棠不为所惧：“你敢我就敢！” “……” 陈格飞去剧组的那一天，盛棠正好有个选修课的考试，不能去送他，就让蒋莫代表了大家。 进去前，蒋莫拍了陈格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苟富贵，勿相忘。” 都是相处了快一年的兄弟了，陈格很懂他的意思，也拍了拍他的肩，笑眯眯地说：“你才是狗。” 盛棠考完试，正要走的时候，接到了辅导员的电话，让她下来一楼的办公室。 盛棠他们班的辅导员，是个年轻的研究生，姓艾，因为年纪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当着人的时候，大家都老老实实地喊艾老师，私底下，就是小艾姐。 盛棠走进办公室的时候，里面还有其他老师在，所以她过去，继续老老实实地喊了声：“艾老师。” 艾老师递了一份印刷精美的小册子给她，说：“盛棠，你看看这个，回去考虑考虑，再跟家里商量一下，如果愿意参加的话，下周一之前，给我答复。” 盛棠的视线落在了那本册子上，中英文对照，漂亮的印刷体，让她觉得有些恍惚。 “只给我一个人的吗？”她问。 艾老师就笑了：“怎么可能，你刚刚不是有选修课考试吗，没来参加班会，所以我才单独给你的。” 盛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果然是她想多了。 回到宿舍，陈媛媛正和钱可试着一盘新眼影，在听了盛棠的大致陈述后，她们瞪了还刷着亮晶晶眼影的眼睛，说：“留学？” 一旁楚芳菲倒是淡定得多，她后知后觉地说：“啊，好像是有听说过，物理学院每年都会有留学项目，还都是很有名的……” 听起来好像很厉害，陈媛媛眨了眨眼，反应了过来：“不是，你刚才说，多长时间来着？” 终于有一个能抓住重点的了，盛棠重复地回答：“两年。” 陈媛媛确定自己刚才没有幻听，她点点头，说：“那你可得考虑清楚了。” 在盛棠看来，这其实压根就不是什么需要考虑的事情，想当初她报考这里，为的，就是这个。只是最近心思除了学习，剩下的，都被陈格消耗去了，让她在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再想起过这回事。 如今机会就摆在了眼前…… 当天晚上，盛棠就给小艾老师回了消息，她要参见选拔。 虽然是在剧组，但陈格依旧保持着，每天晚上都要和盛棠通话的习惯。盛棠也终于和陈媛媛钱可一样，成了和男朋友煲电话粥的人。 只是他们的方式，有点不一样。大多数情况下，他们只是开了视频，然后，就各忙各的。盛棠看书，做题，陈格读着剧本，偶尔，两个人会就某一话题，聊上一两句，然后，就又回归原样。 后来陈媛媛实在是忍不住了，问他们：“你们这是给通讯事业做贡献呢？” 两个人也只是笑。 终于到了今晚，盛棠终于拿起了手机，走去了阳台上。 初夏的晚风是温暖的，徐徐吹过阳台上晾晒着的衣裳，带起轻微的摆动。靠近墙壁的水池边，是她的那盆绿萝，和钱可养的几盆多肉，一个个都长势喜人。 盛棠听着电话那头，陈格带着笑意的声音，讲述今天的片场见闻，她也跟着笑，手指抚摸过一片胖嘟嘟的叶子，脑子里冒出“鲜嫩多汁”这个词来。 “对了，马上就要放暑假了吧，你什么时候过来，我去接你。”陈格的声音自那边传了过来，是比先前还要愉悦的笑。 盛棠深深呼吸，就是现在了。 “那个，我有件事，想要跟你说下。”她一手绕了T恤的衣角，犹豫着，该怎么说。 陈格却还是一如既往地笑着：“嗯，你说。” 盛棠闭上了眼睛，如果此刻有人能看到她的表情的话，大概就会明白，什么叫作“视死如归”。 “其实，我……” “啊，好的，我马上过去。”手机里传来有点远的陈格的声音，显然，这话不是对她说的。 声音再度靠近时，她听见陈格抱歉地说：“亲爱的，我现在得出门了，晚上还有个夜戏，我们明天再说吧。” 盛棠下意识地就答应了：“好，明天再说。” 拿下了手机，她才察觉到，自己的手心都已经出汗了。 玻璃推拉门被人从里面拉了开，陈媛媛拿了块西瓜啃着，也递给盛棠一块。 “没说出口啊。”陈媛媛可惜地说。 盛棠接了西瓜，背靠了阳台，自己也觉得有点惋惜。那一口气过了，再要她鼓起勇气来，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 第60页 陈媛媛叹着气：“死缓的感觉，可不好受啊。” 盛棠咬下一口西瓜，清甜也无法抵挡她心里此刻的苦。 陈媛媛继续说着：“谁能想到呢，一个学院百来号人，这么小的几率，都被你给撞上了。” 盛棠终于听出来了：“你这是在小看我呢？”她拧起了眉。 陈媛媛点着头：“对，我一直以为你就是个书呆子，没想到，还是个挺聪明的书呆子。” 盛棠翻了白眼：“那还真是对不住了啊，我不是个笨蛋书呆子。” 陈媛媛摇着头，还是叹气：“你还是先想想，该怎么跟那一位说吧，两年呢，啧啧。”她才要进去，又想起一件事来，扒了门，兴致勃勃地跟盛棠说着，“对了，等下我们去买张彩票吧，你最近运气这么好。“ 盛棠冲她举了举西瓜：“什么运气，我凭的实力！” 陈媛媛呵呵笑着，带上了推拉门。 盛棠留在了阳台上，又咬下口西瓜，望着眼前一览无余的夜空，这初夏的美好的晚上，她却有点发愁。 第35章 C35 盛棠的忧愁没有持续太久。 第二天上午, 难得大家都没有课——更准确点说，考试周, 是大家都牟足了劲, 想要将那一本本书的内容，都硬塞进脑子里的时候。 在确定大家都醒了之后, 盛棠放下手里的单词本，爬下床来, 开始梳洗, 同时和室友们商量着，中午是去食堂里吃, 还是出去吃。 对着镜子往脸上拍水的时候, 盛棠放在一旁的手机, 嗡嗡嗡地振动了起来。她眼角余光扫了一眼, 来电显示是陈格。 她奇怪他在这个时间点打过来，但还是迅速抹干了手上残余的化妆水，接起了电话。 “喂？” 陈格的声音一如既往带着笑：“快下来, 我给你寄了好东西。” 能是什么好东西？她疑惑着，却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三两下梳了头，换了双板鞋, 就往楼下去。 陈媛媛从卫生间里出来, 叼着牙刷，冲了她的背影喊：“要是吃的拿不动，喊我们下去啊。” 宿舍楼前, 阳光直射水泥地面，泛着淡淡的，有点刺眼的白。盛棠一眼望了过去，并没有看见什么快递小哥，只有枝叶繁茂的一株红叶李下，陈格笔挺如一棵年轻的杉树，冲她挥了手笑。 盛棠揉了揉眼，确定自己并没有眼花。 “快递呢？”她手搭凉棚，冲了下面的人问。 陈格一摊手：“这不就是么？” 盛棠深深吸了口气，拿出手机，给陈媛媛打通了语音：“不用下来了，不是你能吃的。” 陈格走过来，听得清清楚楚，于是问：“那谁能吃？” 盛棠挂了语音，抬起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怎么回来了？”她问。 陈格耸耸肩：“我这几天都没有戏份，刚好回来参加个专业课的考试，再来见见你、”他说着，走上了台阶来，伸了手臂就想要抱住她，“我都好久没有见到你啦。” 盛棠双手一抬，就按住了他的胳膊：“公共场合，你注意点形象。” 陈格嘿嘿笑着，反手就牵住了她的纤细手腕：“那咱们去私密点的地方。” 所谓私密点的地方，也不过就是家火锅店的包间。两个人要个包间，就连领他们进去的服务员，都觉得浪费。但陈格跟盛棠拍了胸脯说，他现在也算是挣钱的人了，该花。 盛棠就无所谓了，反正无论大厅还是包间，该吃的还是吃。 上的依旧是鸳鸯锅底，才放进去牛肉卷，陈格就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筷子。 盛棠看他那饥不可耐的模样，忍不住问：“剧组吃得不好？” 陈格摇了摇头，笑着：“也不能说是不好，盒饭嘛，顿顿吃也就那样了。”说着看了沸腾的锅底，感慨着，“还是咱们学校边上好，什么吃的都有。” 盛棠看着觉得好笑，将自己面前的一碟小春卷，挪到了他的跟前：“你先垫垫吧。” 陈格抓了她的手，颇为感动：“还是你对我好。” 不知道是不是包间里空调温度太低了，盛棠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往回缩着手，说：“吃你的吧。” 盛棠并不怎么饿，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涮，陈格在吃。一边吃，陈格也不忘，一边继续给她讲剧组的趣闻。盛棠听着，一面应付，一面又想着，自己到底，该怎么开口。 其实，她是有点庆幸的，这次陈格的突然出现。有些话，光是通过聊天软件，是不能够说清楚的。如果他不回来，有很大的可能性，她会飞过去。 在下最后一盘土豆粉时，陈格满足地叹息：“吃得真好啊。”他这样说着，又夹起块南瓜饼，吃了下去。 盛棠拿了公筷，搅拌清汤里的土豆粉，她觉得，现在算是个时机了。 “我之前说，有件事，想跟你说。”她放下了筷子，双手交叠，放在了桌面上，看了陈格。说。 陈格嘴里还咀嚼着南瓜饼，但好看的人吃饭，也是好看的，他点了头，含糊地说：“我记得，你说。” 盛棠垂下视线，落在自己面前的汤匙上，柄尖一点蓝。她抿了抿嘴，说：“我要去留学了。” 陈格愣了下，他咽下最后一口南瓜饼，又作恍然大悟状：“哦，我知道了，是那个国际夏令营吧，你每年都要去的，这次去几天？”他微微地笑着，拿过一旁的毛巾擦手，一点也不意外。 -- 第61页 盛棠也愣了下，没料到他会说起这个，她犹豫着，否定了：“其实，这次不是夏令营了。”她顿了顿，给自己鼓了把劲，“我要去国外留学了，两年。”她终于能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这样说了。 陈格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缓缓地擦了手，再放下毛巾，透过袅袅上升的雾气，他看见对面女孩子认真的一张脸。 他知道，愚人节早就过了。 “什么时候定下的事情？”他问。 盛棠右手食指点了自己的手背，她再次垂下了眼：“也没多久，”她说，声音不由得放低，“也就昨天的事情。” “我是说，”陈格换了个坐姿，一手搭在了靠背上，一手把玩着桌上的汤匙，他没有看盛棠，只是继续说着，“你是什么时候决定的，要去留学。” 盛棠咬了下下嘴唇，她回忆着，同时想要活跃一下气氛，便说：“高考之前？” 然而陈格并没有想要笑的意思，他抬起眼，看着对面的盛棠，笑容一点一点地，消失在了嘴角。 难得的，他们两个相处的时候，彼此脸上都没有笑容。 “是你走的那一天，我知道了这个事情，然后就去报名了。我本来还不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够被选上，所以那个时候就没有告诉你。但是昨天……”她又抿了抿唇。 也不用她再说完了，陈格都已经知道了。他脑子里有点乱，不晓得该说什么好。 是该对她说：那你就去吧，这是你多年的梦想，你应该坚持自己的梦想，去追逐它，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当然要把握住了； 还是应该对她说：两年时间太长了，你不要去，就留在这里，我们在一起。 然而，后面的这种话，就是他自己想着，都觉得不现实。他们在一起？他现在就做不到在她身边。 他们沉默地对坐着，一直到那一盘土豆粉，在锅里都煮糊了。 陈格弯下腰，去关了火，然后站了起来，对她说：“我需要想一想。” 盛棠也跟着站了起来，点了点头。 然后，第一次。他们两个在一起吃完饭后，没有一起走。 陈格走在了前面，步子又急又快。盛棠也没有追上去，她觉得这个时候，她再说什么，也都没有意义了，只看他自己吧。 她是这样想的，心里却是难以言喻的难过，和落寞。 到底是怎样，才会到这一步的呢？ “爱情和事业啊……”505宿舍里，陈媛媛一手撑了下巴，看对面盛棠，有一下，没一下地，捞着碗里的米粉。 还不用开空调的季节，一盏风扇足够，她们就在地上铺了竹席，支起一张电脑桌，四个人对坐了，吃晚饭。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选。”钱可大方地承认了，“反正我这辈子，都不会站到你的位置上的。” 盛棠夹起一片牛肉，上面粘了香菜，陈格就不吃这个。 “你们异地恋，都是靠什么支撑下去的？”她问。 陈媛媛和钱可对视一眼，伸手又在盛棠眼前晃了晃：“你现在，不也是异地恋吗？” “再说了，异地恋和异国恋，还是相差蛮大的，更何况，你们家陈格，马上就是娱乐圈的人了，那就更——” 钱可还要往下说，被陈媛媛一胳膊肘捣了。 “每个人情况都不一样的，借鉴别人是没用的。你是搞科学的，我想这一点，你比我们更清楚吧、”陈媛媛说。 盛棠当然清楚了，可是不也有句话，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可看现在的这个情况，大家好像都不是很清。 突然地，她们一致，都看向了楚芳菲。 楚芳菲正专心致志吃着自己的煲仔饭，注意到大家的视线，她捏了筷子，怂怂地说：“我，我可是一次恋爱都没谈过啊。” 众人泄气。 吃完饭，钱可和楚芳菲下去扔垃圾，顺便进行她们的饭后散步。 陈媛媛拿出她新买的一瓶指甲油，准备往脚上涂。 盛棠从阳台外面收了衣服进来，也就往地上一坐，盘腿开始叠衣服。 陈媛媛眯了眼，小心翼翼地涂着大脚趾：“我说，要是他不同意你去，你要怎么办？” 盛棠看了她，她抬了下眼，随即就又低下眼皮：“我的意思是，总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啊。” 盛棠捏了她的衬衫，叹了口气：“最坏的打算，也就是分手吧。” 陈媛媛再次抬起了眼皮：“不是不去留学？” 她点头：“有些东西，可以衡量舍取，有一些，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步的。” “所以在你心里，你的学业，比陈格更要来得重要？” 其实是不能够放在一起比较的事情，但盛棠，还是点了头。 看她将衣服一如既往，叠得整整齐齐，陈媛媛撇了撇嘴，说：“你只要自己坚定自己的信念就好。”顿了顿，她又补充了句，“也帮我叠下衣服吧，我叠得没你的好看。” 闲着也是闲着，做点事打发时间也好。盛棠想着，说：“行啊，你衣服呢？” 陈媛媛朝着她桌子底下的脏衣篓子抬了抬下巴：“还没洗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凌晨双更哦，姑且算是给各位宝贝的新年礼物吧，希望会喜欢，感谢，鞠躬。 第36章 C36 -- 第62页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 新的一年，祝大家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恭喜发财。 晚上来给留评的宝贝儿发红包哈，感谢一路支持。 一连几天, 盛棠都再没有收到陈格的任何消息，他的朋友圈、微博, 更新状态也都停在了上周。盛棠没有想到, 她也有这么一天，通过偷窥他朋友们更新的状态, 来寻找一切与陈格有关的蛛丝马迹。 然而，除了在微博上搜索“陈格”时, 出现的路人们的随手拍, 以证明他的确还在这座城市里，盛棠完全感受不到, 他与自己身处一地的事实。 先前的淡定, 渐渐地, 也开始焦虑了。 陈格其实也在苦恼, 借着和室友们久别重逢的由头，回来的当天晚上，他一气喝了好几瓶酒。别人都以为, 他是在剧组练出的好酒量，只有跟他关系最铁的蒋莫，隐隐约约察觉出，他的不对劲。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头一天晚上, 不是去找他的女朋友，而是来跟他们这群狐朋狗友混，怎么想, 也都会觉得不对劲吧。 当陈格在宿舍里连睡一天两夜后，蒋莫确定，他和盛棠，是闹矛盾了。 作为中国好室友，他还是尽职尽责地，拖了陈格去参加他这次回来的目的之一——考试。看他那昏头昏脑的模样，估计也考得不咋地。 考完试，蒋莫又拉了他，去外面的小吃街上，找了家面馆，要了两碗大排面。看店里还有老板家自己熬的绿豆汤，他又要了两碗解暑。 绿豆汤先送了上来，少糖加冰，一勺送下去，凉透心底。 蒋莫搅着自己碗里的绿豆汤，大有要将绿豆汤弄成绿豆糊的趋势：“说吧，”他筷子敲了敲陈格的碗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跟盛棠。” “她找你了？”陈格下意识地问。 蒋莫赶紧摆手：“没没没，你可千万别吃醋。” 陈格一手撑了脑袋，大拇指揉了太阳穴，只觉得头疼。 “吵架了？”蒋莫试着猜测，“还是，你小子现在能耐了，在剧组看上哪个漂亮小演员了，要跟人盛棠分手？”他开着玩笑，“那我可以去追她了吗？” “去死！”陈格言简意赅地骂道。 蒋莫嗨了一声：“那你自己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这么要死不活的。难不成，是她要跟你分手？” 陈格有气无力：“要真是直接分手，说不定还好一点。” 蒋莫实在是不耐烦了：“到底是个什么鬼啊，大哥你直说了行不行，不然兄弟我怎么帮你分析啊？” 老板送了大排面上来，蒋莫吃完一块大排的功夫，陈格也就简略地，说了下盛棠要出国留学两年的事情。 这的确有点棘手，蒋莫想。 “她非去不可吗？”蒋莫问。 陈格不言语。 蒋莫于是又问：“那你觉得，如果在你，和留学之间，必须且只能选一个，你自己觉得，她会怎么选？” 陈格还是不言语。 蒋莫啧了一声：“这么看来，你是一点胜算也没有啊。不过也是，百里挑一的机会，好不容易拿到了，谁想放弃啊。更何况她那个专业，以后妥妥地是要走高学历的路子，要是我，我也会选留学。” 陈格一口面都没吃，他只觉得胃里胀得满满，一点胃口都没有。 瞧他那样子，蒋莫也觉得自己说得有点多了。他想了想，干脆换了个问法：“你想不想跟她分手？” 陈格瞬间就抬起了眼：“为什么一定要分手？我不想！” 蒋莫捞着碗里的面，说：“当初你要去拍戏的时候，她有阻止你吗？” 陈格皱起了眉：“你明明知道，当初就是她鼓励我去的。” 蒋莫抬了抬眼皮：“那反过来就不行了？” “这能是一样吗？两年呢。”陈格叹了口气。 “所以你得感谢，你生在了这个年代。”蒋莫一本正经地说，“电话，飞机，多方便，顶多十二个小时，就能够跨越大洋见面。” 陈格被他逗笑：“我怎么不知道，原来你是她的说客。” 蒋莫摇头：“我可一分钱都拿不到。不过，”他筷子一伸，就捞走了陈格碗里的大排，“我就拿这个当酬金了。” 陈格将面碗往前一推：“都给你了。” 做出一个决定之后，陈格觉得浑身都舒畅了起来，他打算回去宿舍，洗个澡，再换身衣服，就去找盛棠说清楚。 然而，就在他们宿舍楼前，他看到了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那个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咦，盛棠？”蒋莫的反应来得比他还要快，但随即，他就又有自知之明地，呵呵笑着，“你们聊，你们聊，我先上去了。” 他挥了挥手，快速地跑进了楼里。 正是傍晚时分，宿舍楼前来来往往，多的是男生，好奇地看了盛棠，毕竟女生来等男生，还是件很稀有的事情。陈格突然就不高兴了起来，他走了过去，拉起盛棠的胳膊：“我们去别处。” 陈格住的宿舍楼后面，就是一条蜿蜒的河流，直通向学校的大湖泊。河边修有青砖小路，是学校里有名的散步胜地。这个时候，大部分的学生，都还在食堂餐厅里，所以路上行人寥寥。 陈格这时候才注意到，盛棠身上，难得地穿了件裙子，白色的底，流水似的不规则印花，露出她白皙纤细的胳膊和腿。也难怪刚才的那些个男生，会盯着她看了。 -- 第63页 “挺漂亮的，”他说，轻咳一声，又补充了句，“这裙子。” “是吧。”盛棠笑着，自己也低头看了这条裙子，“是媛媛的，她借给我穿，就是身高差了点，我穿都到这里了。”她比划了下腿部。 “喂！”陈格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又将她的裙摆，往下牵了牵，“我能看得到。” 盛棠愣了下，继而就笑了。 陈格也笑了，抓着她的手，顺势就沿了手腕往下，扣着手指，一一相握。 “我明天就要回剧组了。”陈格说，“突然有点后悔，这两天都在睡觉中度过了。” “你也知道啊。”盛棠冲他皱了皱鼻子。 “不过马上就要放暑假了。暑假呢，还要去参加夏令营吗？”陈格有点紧张起来，相握的手，蓦地就紧了起来。 他焦急起来的模样，倒是让盛棠觉得，他有点可爱。 “不会啦，夏令营都是高中时候的事情了。至于这个暑假嘛，”她想了想，说，“我得整理下要带出国的东西了。” 陈格安心，紧接着，就又问：“那还有呢？”他暗示性地冲她眨了眨眼。 盛棠作迷茫的模样：“还有什么？” 陈格与她对视半晌，最终，还是率先败下阵来。 “那我呢？”他问，语调不自觉地上扬，委屈兮兮的。 “啊，”盛棠仿佛才恍然大悟，“对啊，还有你哦。”她笑着，学了他以前的样子，抬手去刮了下他的鼻尖，“放心，我会在百忙之中，抽出点空来，去看你的。” 陈格跟着弯了腰，十分绅士礼节地，说：“那可真是多谢了。” 暑期悄然来临，盛棠和室友们吃了这学期最后一顿午饭，就拖了箱子，坐地铁赶往机场。在预定机票这件事情上，陈格比她还要积极。 但本着不被家里人发现的原则，她说服了陈格，让自己先回家呆上一周，然后借着暑期实践的由头，去往他拍戏的那座海滨城市。 为此，盛璇还笑话她：谈个恋爱，整得跟地下游击战似的。 盛棠只觉得，她这妹妹心态真好，同样都是出演了微电影，作为男主的陈格，一炮而红，再被导演看上，简直顺风顺水得叫人羡慕。可盛璇在顶着“初恋脸”这一头衔后，没多久，就被网友们给淡忘了，她也照样过得好得很，一点也不觉得不公平。 “在这个圈子里，要是谈公平，那就不要活了。”当时盛璇叼了冰棒，这样说。 盛棠久违地，对她心生敬意。 挑了个陈格休息的日子，盛棠带了她的小行李箱，飞往了那座海滨城市。 然而她去的不巧，飞机刚刚降落，天气预报就显示，即将有台风，要光临这座城市了。 投过落地玻璃窗，看了外面阴沉沉的天，盛棠只能感慨，自己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然而，尽管天气不好，可这一点也不妨碍，她在接机大厅，看见笑得一脸灿烂的陈格。 远离了学校，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大厅里，没有人注意到，这个青春阳光的男孩子，以后将会频繁出现在影视剧里，成为名副其实的荧屏霸主。 只是现在，这个还纯真笑着男孩子，穿越过人海，来到他喜欢的女孩子面前，接过她的行李箱，自己推着，另一只手迫不及待地，就牵起了她的手，问：“累不累？” 不过两个小时的飞行，能累到哪里？所以盛棠诚实地摇了头：“不累。” 陈格难以掩饰自己的喜悦，他将两人相握的手，举到唇边，吻了吻她的手指：“先去酒店，放了行李，我们再去吃饭。” 盛棠并不觉得饿，每次出门都是这样，自然而然就饱腹了，所以很是赞同他的安排。 出租车上，窗户紧闭，冷气吹得盛棠甚至觉得有点冷，她抱了胳膊，看了外面还是阴沉的天，有点感慨：“不会到不能出门的地步吧。” 陈格笑：“应该不至于吧。”他说着，靠近了她，揽过她的肩，揉搓了下，问，“冷吗？” 盛棠这次就不诚实了，她说：“不冷。” 司机看了眼后视镜，笑着问：“放暑假呢。”他以为是外地读书回来的学生。 陈格也将错就错，答了声是。 司机继续说着：“还好，你们今天回来了，不然，这后面台风来了，不知道要耽误上几天呢。” 盛棠有点好奇，她问：“真的连门都不能出吗？” 司机更是觉得奇怪了：“你这孩子，没见过往年台风来的时候啊，超市都要给搬空了呢。” 盛棠与陈格面面相觑，难道真的一语成谶？ 第37章 C37 一个半小时后, 出租车抵达终点。 盛棠看了眼前的这一独栋小房子，以为是陈格导错了地点。 在陈格表示, 这就是她这接下来的一个月里, 将要度过的地方后，盛棠瞪大了眼：“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陈格掏出了钥匙, 得意地笑：“我也算是，赚了点小钱的人了, 给女朋友租个度假屋, 也不算什么。” 后来盛棠就知道了，这栋临海的小房子, 距离他拍戏的地方, 不过两条街的距离。 “我也可以住酒店的。”在进去屋里后, 盛棠嘀咕着。 陈格当然听得一清二楚, 他笑：“我剧组的那个酒店，我怕你不想跟他们打招呼。”他知道盛棠极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 -- 第64页 算是他贴心的表现，盛棠回头, 冲他粲然一笑。 房子不大，一室一厅一厨一卫一阳台，很快就参观完了。典型的北欧风格，极简主义, 也是盛棠所喜欢的。 然而她最喜欢的, 还是那宽阔的客厅和阳台。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可看见金色的沙滩，和远处泛着波涛的大海。天气不好, 连海水都呈灰色的调，要是蓝天碧海，不知该是怎样美的一副景致。 看来还真是来得不是时候，盛棠泄气地叹了口气。 陈格从她身后走上前来，两手一捞，就给她搂进了自己怀里。 “不开心啊？”他问。 凑得太近，说话气息都喷在了盛棠耳垂上，让她不由得就很想要笑。她撇开头，离他远了些：“没有。” 陈格像是拥有了读心术，他轻轻一笑，安慰着她：“放心吧，要呆上一个月呢，还怕没有天晴的好日子。” 盛棠也笑着，眼神觑了他：“你还真是挺会安慰人的。” “那可不。”陈格骄傲地挑了挑眉，又垂下头去，完成一个本该在机场就完成的，久违的亲吻。 在他呼吸变得紊乱之前，稍存的一丝理智，让他克制住了自己。 手指拂开盛棠面颊上的一缕头发，他笑着问：“晚上想吃什么？” 看了眼外面被风吹得群魔乱舞的树木，盛棠选择了点外卖。 台风即将过境的天，外卖费也理所当然地，贵了起来。 等外卖的功夫，盛棠打开了客厅里的电视，自己盘腿，就在那幅灰色的格纹地毯上坐了下来，是当地的新闻频道，下方滚动的字幕上，提醒大家台风天减少外出。 盛棠突然想起了个问题，她转了头，问拎了两瓶矿泉水过来的陈格：“你拍戏要怎么办？” 陈格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他先拧开一瓶水，递给了盛棠：“没关系的，基本都在室内。” 盛棠微微眯起了眼，像看个傻瓜似的，看了他：“我是说，你现在还不走，到时候还能回得去吗？” 陈格才拎着矿泉水瓶的手，转而要去拿茶几上的手机：“那我请个假。” 盛棠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你当上学呢，还请假。” “可你也看见了，”陈格指了电视，“怕是后面几天，地铁都要停了，更别提车了。我总不能把你一人丢这里吧。” 盛棠却觉得无所谓：“一个人也挺好的啊，正好我趁了这个空闲，把暑期论文写了。” 陈格气得就要去捏了她的鼻子：“你就不能说，你也想和我在一起？” 盛棠却一本正经：“你还是新人，这种时候，就该好好表现，怎么能因为儿女情长，耽误了事业呢？”她循循善诱，“乖，等下吃了饭，趁着还有车，赶紧回剧组去吧。” 陈格干脆就往地毯上一躺，嘴里叫着：“我聋了，什么也听不见。” 盛棠不由得笑，在他身侧趴下，两手撑了下巴，看了他闭着眼，干脆又伸了一只手过去，也捏了捏他的鼻尖。 “真的听不见吗？”她笑着问。 陈格躺着，一动不动。 她眼珠子转了转，低下头，凑去他耳边，说：“那，我不喜欢你了。” “你敢？”陈格瞬间就睁开了眼，他爬了起来，两手按了盛棠的肩，将她压在了身下。 盛棠笑出了声：“哦，这下子不聋了。” 陈格凑近她，森森地笑了：“小姑娘，看来你还没意识到，自己现在有多危险啊。” 他的唇才碰着她的耳垂，门铃就响了。 因为凑得近，他的泄气和恼怒，都不能更明显了。 盛棠噗嗤一声笑了，推了推埋头在自己脖颈间的人：“起来吧，应该是外卖到了。” 陈格叹了口气，支起上半身，看见她笑眯眯的一张脸，又觉得自己气不过，干脆再度俯身，往她脖子上啃了一口。 盛棠吓得一缩身子，同时推起了陈格：“饭在门外呢。”她提醒着。 陈格哭笑不得：“我是饿的吗？” 外卖是点评很高的一家私房菜馆，三菜一汤，店主还贴心地送了水果——一盒水灵灵的美人指。 比起正餐，盛棠对那盒美人指，反倒很感兴趣，一盒几乎都给她吃光了。 “喝点汤吧。”陈格终于看不下去，拿小碗给她盛了汤，老父亲似的哄着她吃饭。 盛棠嗯了一声，眼睛依旧盯了电视画面，那是她投屏的一档韩国综艺，电视里的明星也在看电视，巧得很，还是中国的电视剧。 陈格觉得，这个世界大概是疯了。 糊弄着算是吃完了饭，趁着夜晚还未彻底降临，陈格拉了盛棠，在呼呼的风声中，走去街道尽头的超市，真要在家宅到台风天过的话，冰箱里的那一点食物，可是远远不够的。 超市里没什么人，有经验的居民，早早就已经屯好了货，只有像盛棠陈格这样的，没怎么见识过台风威力的内陆人民，还能优哉游哉地，在超市里闲逛着。 路过生鲜区，陈格拿起一块真空牛排，盛棠觑了他：“你觉得我会做饭吗？”她指了推车里的泡面，“这才是我的水准。” 陈格咧嘴一笑：“没关系，我会啊。” “我不相信，”盛棠迅速地就否定了他，“这么多年，我也没看见过你做饭。” 陈格坚持着将牛排放进了推车里：“等我给你露一手。” -- 第65页 结账出来，陈格又在餐饮区买了一盒炸鸡，美其名曰，宵夜。 外面的风似乎更紧了，盛棠看了黑压压的天，又劝起了陈格：“你回剧组酒店去吧，万一出什么事，他们也不好跟你爸妈交代。” 陈格盯了她的眼睛，说：“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也不好跟你爸妈交代。” “我就在房子里，哪儿也不去，不会有事的。”盛棠伸手拦下一辆路过的空车，接过陈格手里的购物袋，催促着他上车。 的确还有拍摄任务在身，也知道她说的都是对的，即便还是舍不得走，陈格也选择了听话。 “那你自己小心点，我那边没事了就过来找你。”他说。 “安全第一，台风天就不许过来了。”盛棠叮嘱了他。 陈格无奈地笑：“真严格啊，盛老师。” 曾经补习的时候，盛棠给陈格和盛璇讲过几道题，自那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陈格都逮着她喊，“盛老师”，以至于后来被盛棠追着打，就不再提了。如今再听见这久违的称呼，盛棠还是忍不住要打人。 “上你的车吧。”她没好气地白眼。 两大袋食物——其实很轻，盛棠终于拎回了住处。 在往冰箱里放着冷冻食品的时候，盛棠翻出一盒美人指来，她记得清楚，自己并没有拿这个，那就肯定是陈格了。 无论如何，他能在意自己喜欢的吃食，盛棠还是觉得高兴的。 一个人住的房子，实在是太过于安静，纵然外面风水紧密，海浪阵阵，坐在宽大的客厅里，盛棠还是不自觉地，就打开了电视。至少，弄出点人的声音来，还能心安一点。 拿出手机，她给陈格发了条微信： ——到了说一声。 陈格的回复随即就来了： ——已经到了。 ——这么快？ ——嗯，很近。 盛棠想，早知道就该让他腿着回去了。 ——那就早点休息吧。 她还是打算做个善良的人。 然而陈格却想做个相声演员，他说： ——你要是睡不着，或者害怕的话，告诉我一声，我马上就来。 她为自己被小看了而有些生气： ——你才害怕！ ——那我说我害怕的话，你会让我来陪你吗？ 盛棠抿了嘴，手指敲击了键盘： ——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放下手机的瞬间，她听见玻璃窗上噼里啪啦的声音，是下雨了。 阴沉了一整天，台风携卷而来的雨水，终于在这个不平静的晚上，落了下来。 她站了起来，怀里还抱着沙发上那个丑萌丑萌的鲨鱼，赤脚走到了落地窗前，灯光可及的范围内，是豆大雨点打湿了阳台地板，再往前，暗沉沉的一片，隐约可见白色的浪花，一层层翻卷过来。 这时候的大海，一点也不可爱。 她拉上了窗帘，将外面的风雨，一齐阻挡在了视野之外。 重新坐回地上，电视里播放着一部古偶剧，一闪而过的美人，盛棠好像有看过这个演员的作品，但就是想不起来是什么了。她的记忆力在这一点上，从来都不管用。 拿了遥控器准备换台，门铃突然就响起了起来。盛棠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这样的台风天气，谁会来这里啊？她疑惑着。 还是光了脚，还是那只小鲨鱼，陪着她走去玄关处。室内可视监控里，陈格衬衫半湿，仿佛是料到了她正在看着自己，他笑眯眯地，冲着摄像头挥了挥手。 第38章 C38 门被打了开, 陈格的视线，落在了那只蓝色的鲨鱼公仔上, 他万万没有想到, 有一天，他也会吃一只公仔的醋。 “你怎么又来了？”盛棠一面让了他进来, 一面又急急忙忙地，带上了门, “都淋成这个样子了, 快去洗洗，换身干净的衣服。” 说到这里, 她又愣了下：“这里有你的换洗衣服吗？” 陈格也愣住了, 结结巴巴地说：“没, 没吧。” 顿了顿, 陈格重新开始跟她算账：“什么叫‘又来了’？” 盛棠推了他往浴室方向去：“别废话了快去洗澡吧。” 带上了浴室的门，盛棠检查过屋里的大小角落，没一件他能穿上的东西。 无奈, 她靠了浴室的玻璃门，听见里面水声停止，她问他：“要不，你试试穿我的裙子？”也许还能勉强套上？ 浴室门猛地被拉了开, 盛棠下意识地, 就闭上了眼：“我什么都没看见！”她说，双手同时挡在了面前。 温暖的触感，是陈格拉下了她的手。 “我没光着身子, 你可以看的。”陈格的气息喷在了她的鼻尖，凑得很近，声音带笑。 她脑袋往后仰了仰，小心翼翼地，张开眼睛。入目，是他笑眯眯的一张脸，再往下，宽而不厚的肩，瘦却结实的胸膛，明明也没怎么看他去健身房。 没有换洗的衣物，他就在腰间，围了条白色的浴巾。 饶是如此，盛棠还是不自觉就红了脸。她撇过头去，不敢再看他，只说：“里面有没有浴袍，你穿那个吧。” 陈格却故意逗她，凑去她耳边，笑：“哦？刚刚不是还想要我穿裙子？” 这下盛棠干脆连耳朵尖都红了。 “我才不是想！”她闭了闭眼，又睁开，对上他含笑的视线，瞪了瞪他，“我不是怕你没衣服穿？” -- 第66页 她说着，绕过他去，看了折叠整齐的浴袍，就放在了外面盥洗室的架子上。 “你晚上就穿浴袍吧。”她说，“脏衣服扔洗衣机里洗了，明天早上就该晾干了。” 说着这话，她转头，就看见陈格一言不发，只望了她笑。 “你笑什么？”她眉头又拧了起来。 陈格抬了手，食指刮过她的鼻尖：“看你为我操心的样子，我开心。”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一本正经表达着情绪的时候，会撩动人心。 再被他察觉之前，盛棠推了他出去：“轮到我洗了。” 洗完澡出来，盛棠就听见半开放式的厨房里，微波炉在运作着。陈格坐在了小吧台前的高脚凳上，裹着件白色睡袍，手里捏着那只鲨鱼公仔，看见她出来，他抬眼就笑。 “炸鸡马上就热好了。”他说，起身又走去冰箱前，拿出两罐啤酒来，“配这个正好。” 盛棠才捡起被他扔在了吧台上的鲨鱼公仔，就听见微波炉叮的一声，是炸鸡热好了。 “我来拿我来拿。”陈格叫着，放下啤酒，奔向了微波炉前。 盛棠便拿起那两罐啤酒，走去客厅的茶几前，却不坐沙发上，依旧盘腿坐在了地毯上，背靠了沙发，她拿起iPad，开始挑选电影。 上次带他看了一部有点深奥的科幻片，这次，盛棠打算轻松点，挑了部男主一看就是喜剧脸的电影。 陈格端了盛有炸鸡的盘子过来，长腿一屈，就在她身侧坐了下来。炸鸡放到了茶几上，飘着油炸的香气。 盛棠怀里抱着的鲨鱼公仔，立马就被陈格拿走，他拿去垫在了大腿下方。 盛棠瞪了他：“喂！” 陈格仿佛毫无察觉，他拿过冰凉的罐装啤酒，拉开拉环，放去她面前，再拿过自己的，拉开。 “看电影。”察觉到盛棠锲而不舍地盯了自己，陈格指了电视屏幕，示意她看向那边。 盛棠朝他翻了个白眼，又看了回那只被他压在了腿下的，可怜兮兮的小鲨鱼，也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搭错了。 她这样想着，又从身后的沙发上，捞了个抱枕在怀里。 陈格看了她一眼，往起坐了坐，伸长了胳膊，去将那方茶几，往前推了推。然后他站了起来，再捞起盛棠，抱了她在自己怀里。 “你的位置在这里。”他说，两人重新坐了下去。 被陈格圈在了他怀里的盛棠，感觉面上再度发热。不过还好，因为要看电影，她关了客厅的大灯，只留吊顶四周，一圈昏黄的灯光。朦朦胧胧之间，想必他也不会注意到，她又红了脸。 电影里，男主返回舱里自救时，盛棠终于想了起来，她一早就问了，却始终没有得到回答的问题：“你怎么又回来了？”她微微侧过头，问身后的人。 洗过澡的盛棠，头发只吹了半干，冰冰凉凉的发丝，因为她转头的动作，蹭得陈格面上、脖颈上，都觉得凉凉痒痒。 他轻声地笑：“我才回去酒店，就收到消息说，停工三天，等台风过去。所以就又叫了车，来这里。” 他说着，搂在盛棠身前的胳膊，又紧了紧。埋头至她发间，是和他一样的洗发水味道，他莫名地开心：“感谢台风。” 盛棠掐了下他的手背：“大概只有你会感谢台风了。” 电影播放至字幕上行，茶几上那一盘炸鸡，两罐啤酒，也在不知不觉中，就被消灭殆尽。 陈格伸了个懒腰，背后垫着的抱枕，落到了地上。他闲散地打着呵欠：“去睡觉吧。” 于是，生平第一次，盛棠没有看到电影的最终，就被陈格拉着，站了起来，进去盥洗室刷牙。 盥洗台的台面上方，是一面椭圆的镜子，照映出两个纤长的身影。并列刷牙的感觉，让盛棠瞬间就有了种，回去幼儿园时期的错觉。 俯身吐了口中的牙膏泡沫，清水漱了口，盛棠想起个重要问题：“只有一张床。” 陈格取了毛巾，递给她擦脸，同时点着头：“是啊。”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的模样。 盛棠略微歪了下头，双眼微微睁大：“可是我们两个人……”提示得已经够明显了吧。 陈格挂好毛巾，转头看了她，微微挑眉：“难道你想睡沙发？” “嗯？”盛棠愣了下，言情剧本可不是这个走向啊？ 看她发愣的模样，陈格开心地笑了，抬手故意揉乱了她的头发，说：“放心吧，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赶在盛棠反击之前，他率先一步，迈出了盥洗室。 一个卧室，一张床，一米八的宽度，足够两个人躺下。幸好还有两床空调薄被，要还是一个被窝，盛棠不敢想，她可能真的就要去睡沙发了。 确认要睡觉了，陈格关了床顶灯，房间瞬间就陷入了黑暗之中。窗帘紧闭，看不见外面的狂风暴雨，但雨打玻璃，风刮树木，海浪拍沙，在这个夜晚，却响得异常清晰。 比自然的声响还要清晰的，是盛棠那一把在啤酒里浸过的嗓子，淡淡的苦涩，悠悠的清凉。她说：“等有一天，你在这个圈子里大红大紫了，成了万千迷妹们心中至高无上的男神，身边美人无数，不知道会不会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你拍第一部 戏，冒着台风天，跑来一栋小房子里，和你的青梅竹马，躺在了一张床上，盖着被子，纯聊天。” -- 第67页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像是怕穿透这黑暗的纱帘，莫名地失落，莫名地戏谑。 陈格翻了个身，被褥沙沙地响。眼睛适应了黑暗，盛棠的视野，重新恢复了过来。她侧头，就能看见陈格朝向了自己躺着，一手枕在了脑袋下方，看了她。 朦胧暗色中，他的眼睛也是水汪汪得清亮。 “我打算拍完这部戏，就回去念完大学的。”他说，特有的低沉声音，在夜里更显得磁性。“至于什么大红大紫，美人无数，我觉得，你是想得太多了。”声音落下，他食指关节，也落在了她的脑门上。 盛棠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等她再睁开的时候，陈格已经靠近了她，那只才敲过她额头的手，顺势往下，捧住了她的脸。 他们侧躺着，安静地接吻。 第二天早上，依旧是屋外的风雨，充当起了闹钟的工作。盛棠勉为其难地睁开了眼睛，一个晚上都保持着一个侧躺的姿势睡觉，她都佩服自己的忍耐力。 陈格还在睡着，只是原本他裹着的薄被，不知什么时候，掉去了床下，眼下，他正钻在了盛棠的被子里，睡得香甜。 他的一只胳膊，还压在了她的枕头底下。 盛棠小心翼翼地，抬起了脑袋，试图推着他的那只胳膊。还没等她挪动半寸，那只胳膊就搂住了她的脖子，将她带到一处怀抱里。 盛棠就在这个宽实的胸膛上，安静趴了几秒钟。作势要起来，又被按了住。 “再睡一会儿。”有人呢喃地说，按在她背上腰间的手，又紧了紧。 她下巴搁在了他的胸膛上，瞧了上头他那一张睡不醒的脸，问：“可我这样，不会压着你吗？” 睡不醒的脸就笑了：“就你这点体重，还不至于。” 又被他给小看了，真是可恶。 第39章 C39 起来得晚, 已将近十点了，本着简单的原则, 他们煮了两个鸡蛋, 烤了几片面包，配着果酱, 和一瓶橙汁，早饭就算是解决了。 陈格起身去洗碟子杯子的功夫, 盛棠打开了笔记本, 准备动手写她的论文。 又洗了两个苹果，擦拭干净水渍, 陈格拎着过来, 放了一颗到她的手边, 说：“我要干嘛呢？” 盛棠浏览着资料, 随意地说：“你想干嘛就干嘛，就别来吵我就行。” 陈格一手捂了胸口：“伤心。” 盛棠也没搭理他。 屋外还下着雨，出门是不想的了, 陈格拿了手机，坐在了客厅的地上，那只鲨鱼公仔，又被他拿了, 当作靠垫, 枕在了腰后。 玩了一局游戏，他就开始觉得不耐烦了。放下手机，瞅了眼坐在小吧台前, 依旧专心致志打着字的盛棠，他了解她，她认真起来的时候，能够在那张高脚凳上，坐上几个小时都不挪地方。 他就不行。 他站了起来，一会儿去看昨晚洗的衣服晾干了没；一会儿晃到冰箱前，拿出矿泉水，自己倒一杯，又给盛棠倒一杯；一会儿又抱了那只鲨鱼公仔，幽灵般的，从盛棠身后飘过。 当他举着iPad，再次从盛棠面前经过的时候，她终于不耐烦了，抬头问他：“你消停一会儿行不行？” 她终于肯搭理自己了，虽然是发着火的。陈格笑嘻嘻地，就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委屈地为自己辩解着：“我无聊嘛。” 盛棠的唇微微抿起，她对上陈格的视线，说：“那这位同学，要不要来做下物理题？” 陈格也很诚实地摇了头：“不想。” “那就别在这里坐着妨碍我了。”盛棠说着，推了他和那只iPad，“你随便打打游戏，看看电影，或者跟谁聊聊天的，都好。” “跟谁聊天？”陈格拯救着那只摇摇欲坠的iPad，说，“我只想跟你说话。” 看着盛棠又瞪眼过来，他脸上立马就堆满了笑：“不聊天也行，咱们就这么坐着。”他死活赖在那里不肯走。 盛棠有被好笑到，她端起了笔记本：“行，那你就在这里坐着吧。”她转身，进了客厅。 陈格当然不会就这么乖乖地坐着了，他拿了iPad，跟了过来，抢在她前头，捞起了地上的鲨鱼公仔，夹在了胳膊底下，自己躺倒在沙发上，作休息的模样。 “我就在这里，一句话都不说，行吗？”他眨了眼，可怜巴巴地问。 盛棠不再搭理他，她捡了个靠枕，垫着坐了，笔记本放置腿上，稍稍发了下呆，就又继续手头的论文。 陈格这一回，终于没再烦她了，他拿了iPad，戴上耳机，老老实实地，看起了球赛。 才敲下几行字，盛棠放置茶几上的手机，就振动了起来。她瞄了一眼来电显示，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打电话来的，是苏芸女士。 她侧头看了眼还躺在了沙发上的陈格，iPad遮挡了他的脸，大概也没注意到，她的手机在振动。 她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拿起了手机，接通。 苏芸女士的声音自电话那头传了过来，无非就是日常的问话和叮嘱。她伸长了腿，身体往后仰，靠了沙发，答应着：“嗯，还好，和同学在一起，等下就去吃午饭了。” 阴影笼罩在面上，她看见陈格的一张脸，出现在眼前。他笑眯眯地，轻声说：“撒谎呢。” 她翻了个白眼，不打算理会他。 然而他得寸进尺，探头去她没听电话的那一耳边，轻轻呼出一口气，惊得她肩膀一抬，对他侧目以视。 -- 第68页 好在苏芸女士并没有听出什么异常，只絮絮叨叨地，叮嘱她在外面要小心，要吃好喝好，无需省钱。盛棠嗯嗯地全都答应了，只等挂断了电话，她就爬了起来，翻身上了沙发，双手按了陈格的肩，将他按倒。 “你想死啊？”她秀气的眉拧了起来，威胁着身下的人。 陈格挣扎着要起来，却被她再度按下。 她大概没意识到，自己正坐在了哪里。陈格无奈，举手投降：“你先起来。” “我不！”她固执地按住了他。 陈格放弃地彻底倒下，一手遮了眼睛：“你再不起来……” 注意到透过他指间的缝隙，露出的面上的微微的红，盛棠先是疑惑，以为他也会有害羞的时候，然而很快，他身上的异样，她终于察觉到了。 再没有了先前凶神恶煞盛气凌人的模样，她讪讪地从他身上下来，重新坐回了地上。 “衣服应该干了吧，”她不敢去看陈格的脸，只面向了笔记本，说，“你这睡袍还要穿到什么时候？” 陈格呼地坐了起来：“我去换衣服。” 换好衣服出来，陈格已经恢复了先前的状态，他拉开冰箱的门，说：“我们吃午饭吧，我来煎牛排。” 盛棠合上了笔记本，站了起来：“你真的会吗？” 显然是不信任他。 陈格赌气似的关上了冰箱门，冲朝他走了过来的盛棠一抬下巴：“赌上我的所有尊严，要不好吃，我就是小狗。” 盛棠抱了胳膊，冷笑：“你别侮辱了小狗，小狗多可爱啊。” 正走向厨房里的陈格，平地一个趔趄。 平底锅，倒油，加热，烧酱，成型牛排入锅，陈格忙着的功夫，盛棠也没有闲着，她将厨房里肉眼可见的餐具、调料、厨房用品，都按用途大小，一一排列好。 陈格想让她回去客厅呆着，但见她聚精会神摆弄调料品的模样，他又觉得，就让她这么待在自己身边，也没什么不好的。 又烧了一锅水，放了西蓝花、芥兰、芦笋，过水焯一下，再切一个青柠檬，放置牛排盘子一边，就算是好了。 “要喝酒吗？”端上桌的功夫，陈格问盛棠。 盛棠握了两把刀叉，撇了撇嘴：“大白天的，谁要喝酒啊，我下午还要写论文呢。” 陈格立马就退了一步：“那我们喝果汁。” “喝可乐吧。”盛棠说，“我想喝冰可乐。” 陈格翻了冰箱：“我找找看有没有冰块。” 民宿的主人是真的贴心，在冷冻室里，还真为他们准备了一盒冰块。 陈格拿了两个菱格玻璃杯，一杯放两个方形冰块进去，在注入可乐，拿去了小餐桌上。 “来，尝尝我的手艺。”他自满地坐下，举起刀叉，期待地看了盛棠。 盛棠切下一小块牛排，送进嘴里，咀嚼几下后，面是是隐藏不住的意外和惊喜。 “唔，真的很好吃。”她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陈格嘿嘿地笑了：“我就说，好吃的吧。” 盛棠再切下一块，说：“大概是进口的肉质本来就鲜美吧。” 陈格翻了白眼：“也是要看手艺的好吧。” “好吧。”盛棠敷衍地回答，夹起一朵西蓝花，扔进他的盘子里，“那就犒劳犒劳你这位大厨了。”她声音不带起伏，完全听不出是在讽刺。 陈格不甘受欺负地，也夹起块芦笋，丢进她的盘子里。 盛棠叉子戳起了芦笋，丝毫没有犹豫地，就吃了下去。 陈格瞪大了眼：“你还真吃啊。”按着她的脾气，被别人筷子沾过的食物，她是打死也不会吃的。 盛棠嚼着芦笋，腮部一起一伏，她说：“这有什么，明明都交换过口水了。” 一声刺耳的响，是陈格切着牛排的刀，划过了碟子面，那威力，不亚于手指甲挠黑板。 盛棠皱着眉，满脸都是嫌弃：“你能不能好好吃饭？” 陈格轻咳一声，坐定，说：“你果然是我的宝藏女孩。” 盛棠只当他那是赞美了，说：“所以你得好好珍惜我这块宝藏。” “那必须的的。”陈格一本正经地点了头。 为珍惜她这块宝藏，吃完牛排后的清扫工作，陈格也一力承包了。他做饭，他洗碗，他收拾垃圾，他突然就冒出了个新念头来，跑去客厅里，站在了盛棠的面前，手上的洗碗手套还没摘下来，就说：“你看我这样，是不是很适合做家庭煮夫？” 盛棠瞥了他一眼，视线又落回了笔记本屏幕上，她说：“那我可养不起你。” “……” 午后的风雨，貌似小了点，陈格坐在玄关前的台阶上，穿了鞋，打算趁着风雨还不是很猛烈的时候，去附近的超市，买一身换洗衣物。 “要吃什么吗？我一把买回来。”他穿好鞋，回头问盛棠。 盛棠却拿起一旁伞桶里的直柄雨伞，对上他意外的视线，她耸耸肩，说：“什么啊，我肯定要跟你一起去啊。” 陈格站了起来，指了指门外：“下着雨呢。” “那我也要跟你一起去。”盛棠说着，光着脚蹬上了凉鞋，弯腰拉起了带子扣上，“万一你被台风刮跑了怎么办？” 陈格抬手扶额：“这个问题，你更该考虑下自己吧。” 盛棠扣上了凉鞋绊子，站起身来，头发甩去了脑后，她说：“没关系，我们两个人，体重就足够抵挡了吧。” -- 第69页 她说着，上前去开了门，扑面而来的风，携着水汽，都省了肌肤补水了。 陈格在后面跟着出来，嘴里还不忘嘟囔着：“也不知道你到底是对哪个的体重有自信来着。” 第40章 C40 走到商场入口处, 黑T恤的盛棠，白T恤的陈格, 都被淋湿了大半个身子。 也是难得的, 超市还在营业着。 他们进去的时候，美食区的大部分摊位, 都没有开门，只一家卖章鱼小丸子的店面里, 点着白亮的灯。 在靠近超市的地方, 一家小小的服装店里，涂了红指甲的女店主, 嗑着瓜子, 看一部宫廷剧。 盛棠一拉陈格, 说：“要不就在这里看看吧, 超市里都是爷爷奶奶们穿的了。” 陈格当然没有异议。 见有人进来，女店主也不起身，只抛出一句：“随便看看啊。”又继续嗑瓜子看电视剧。 只是在家临时换洗的衣物, 也不需要什么品牌了，舒适就好。本着这个原则，盛棠为他挑了件灰色T恤，和一条黑蓝短裤, 都是纯棉的, 摸着就很舒服。 “还有，”陈格凑近她，压低了声音, 说，“内裤。” 盛棠只觉得面上一热，她眼神示意他：“这个还是去超市里买吧。”毕竟这店里也没有啊。 从商场里出来，又是两大购物袋的满载而归。他们运气好，才出来，就碰见一辆空的，停在了门前的道路上。尽管只有三分钟的车程，陈格也是毫不犹豫地，要跳上去付给司机起步价。 买回了新衣服，也得先过水洗一遍，再拿去晾干——盛棠就是这么指挥陈格干活的，她忙着往冰箱里添置新购入的蔬菜水果。陈格的主意，今晚两个人要在这里吃火锅。 才放好一盒青翠欲滴的青提，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就从她的眼前，拎走了一颗百香果。 “我去泡茶。”含笑的声音从她头顶上传了下来，顺带着，一条毛巾搭在了她的头上，同时被人揉了下头顶。 等盛棠翘着嘴掀了毛巾，转身去看的时候，那个看似清瘦实则坚实的背影，已经走到了小吧台边。 她三下五除二，迅速排列好了冰箱里的食物，就起身走去了陈格身后。毛巾擦了半湿的发尖，她看着陈格，一刀切开了百香果，拿勺子舀了里面的果肉，倒进两只格纹玻璃杯里，又加入冰糖、蜂蜜，最后是滚烫的开水。 浓郁的香气在厨房里弥漫开来，百香果的清香、蜂蜜的醇厚、冰糖的清甜，都搅在了一起。 她不禁赞叹：“嗯，好香啊。” “香吧。”陈格笑着，拿起两只玻璃杯，示意着她，“去客厅里坐着，放凉些再喝。” 盛棠乖乖跟了他走：“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过日子了？”她揪着毛巾，问。 陈格回头，龇牙一笑：“我一直都很会过日子啊，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有吗？”盛棠表示质疑，“可你妈妈一直都说，你在家不是看电视，就是打游戏，什么都不干。” 陈格放了杯子去茶几上，啧了一声：“典型中国式家长，她不这么说，你难道要她天天扯着嗓子在小区里喊，我儿子，好厉害的，学习又好，运动又好，长得更好……” 他话还没说完，盛棠就已经笑开了，捶了他：“我听出来了，你这分明就是在变相地夸自己！” 他故意迷糊着一张脸：“咦，有这么明显吗？” 因为晚上要吃火锅，六点钟的时候，盛棠就停止了写她的论文，很自觉地，关上了笔记本，一边扎起头发，一边走进去厨房里，要给陈格打下手。 陈格让她去坐着就行了，她取下腕上的皮筋儿，绑了头发，说：“我洗菜还是可以的。” 想起她爱干净的程度，陈格就非常放心地，将清洗蔬菜的任务，交给了她。 底料是超市里买的现成的，牛羊肉卷也是现成的，再有鱿鱼须、墨鱼仔、小香肠之类的荤菜，只需要解开袋子，清洗一下，再装盘，也就好了。对陈格来说，火锅无疑是最方便的做饭。 于是到最后，成了他站在水槽旁边，看着盛棠，一点点，清洗着各色蔬菜。 鹅黄的娃娃菜，新绿的生菜，深绿的油麦菜和菠菜，青豆芽，白藕片，齐齐整整，被洗得干干净净，码在了盘子里。 陈格闲不住，他捞起个土豆，洗干净，开始削皮切片。 “拿刀的事情，还是交给我来做吧。”他说这话的时候，颇有男子气概。 盛棠想了想，说：“考虑到你要上镜，这种会破相的事情，还是我来吧。” 陈格举了刀退到一边，说：“我刀工很好的。再说了，就算割了手，也不算破相，手又不是脸。” 盛棠说：“手是第二张脸——” 陈格侧头看了她，瞪大了眼，表示疑问。 “女人的第二张脸。”盛棠补充完整。 陈格翻了个白眼：“所以我说，我来切。” 说着，他又溜了过来，往她正在水流下洗着片油麦菜的手背上抹了一把，笑嘻嘻地说：“保护你的第二张脸。” 盛棠想，要不是说这话做这事的人是他陈格，又正好他长了张她喜欢看的脸，她就该一碗水泼他脸上去了。 我果然是个颜控——盛棠如是想。 火锅就架在了小吧台上，还是从超市买的酒精——炉子是民宿主人备有的——这也是为什么，陈格会提议吃火锅的原因之一，虽然盛棠并不是很明白，一个海滨城市，冬季最低温度也有两位数，为什么会备有酒精炉子，大概，也就是为了吃火锅吧。 -- 第70页 因为没有鸳鸯锅，他们买了番茄的汤底，沸腾起来后，先下肉，顺便搭点藕片进去。 盛棠不喜欢吃煮得太老的藕，大概七分熟的时候，不是太脆，也不是特别软，刚刚好的口感，她最喜欢了。 嚼着煮到程度刚刚好的藕片，盛棠听见客厅里开着的电视机里，身着深色套装的女主播，用标准的普通话，介绍着这次过境的台风，预计明天下午，就会离开这座城市了。 她点了头，看着对面专心致志烫着牛肉的陈格，捏了筷子的手，撑了下巴，说：“看来，你后天就得开工了。” 陈格点了点头，说：“嗯，可惨吧。” 盛棠筷子头敲了他的手指：“惨什么惨，好好拍戏，好好赚钱，不许勾搭漂亮女孩子。” “哦。”陈格笑着，抬眼望了她，“你也不能勾搭吗？” 盛棠歪了头，想了想，说：“我勾搭漂亮女孩子，倒不是不行……” 陈格眼珠子往上转：“我是这个意思吗？” 盛棠看着他，笑盈盈的：“哦，原来不是啊。” 陈格作势举起了他的筷子：“打你哦。”他佯装凶狠。 盛棠瞧了他，啧啧道：“你这个演技，真的能过关吗？” 陈格食指竖起，摇了一摇：“不要小看我哦，我一个非科班出身的，都被导演夸是老天爷赏饭吃呢。” 盛棠筷子戳在了碗底，撑了下巴，想了想，说：“我觉得导演的意思，是你这张脸，是老天爷赏饭吃的。” “……”陈格一筷子的肉，都放进了她的碗里，“多吃点肉，然后，再夸我。” 盛棠垂眼，看了这小半碗肉，笑：“这么点就想收买我？那可不成。” 陈格的筷子头，终于敲到了她的脑袋上：“小丫头片子的，不要太贪心。” 盛棠抓起了筷子：“你再说一句试试？”她瞪了陈格。 陈格立马就起身：“哎呀，我就说呢，忘了点什么，原来是啤酒。”他边说，边往冰箱那头走，还不忘回头，问她，“你要么？” 晚餐就在火锅、啤酒和彼此的嘲笑中结束了。 这次盛棠抢在了陈格的前头，先用了浴室。 等她洗完澡出来，一打开门，就看见陈格正盘腿坐在了门前，低头打着游戏。 她好气又好笑，干脆踢了他一脚：“你坐这里干嘛？” 他正在游戏的要紧关头，看也不看她，只顾着盯了屏幕，然后叫道：“守护你呀。” “神经病。”她嘀咕着，又踢了他一回，“去洗澡吧。” “打完这局就去。”他说，还是没抬头。 等陈格终于打完了游戏，洗好了澡，进来卧室的时候，盛棠已经躺在那里好一阵了。她怀里抱着笔记本，依旧噼里啪啦地打着字。 “还写呢。”陈格嘟囔着，将擦了头发的毛巾，搭在一旁的椅子上，然后掀开被子，钻了进来。 考虑到他之前的睡相，反正最后都会进到她的被窝里来，盛棠也就无所谓，他提早钻进来了。 “别妨碍我。”这回轮到盛棠的视线黏在了显示屏上，只空出一只手来，推开那张帅气的面庞。 陈格沉着脸，看了她半天，也不见有任何表示，只好气愤地往后一倒，靠了枕头，抱了胳膊，说：“我睡觉了。” 盛棠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他。 “我真的睡觉了哦。”陈格翻了个身，面朝向她，再次重复道。 “睡吧。”盛棠像是安慰他一般，再次空出手来，揉了揉他头顶软乎乎的头发。 “诶嘿！”陈格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这下可被我抓住了吧。” 盛棠终于肯从笔记本屏幕上移开视线了，她皱起眉，往回缩着手：“你给我放开。”她说。 陈格当然没放开，他说：“十点了，该睡觉了，你不是一贯坚持早睡早起的吗？” “还有两句话就完了。” “那好吧。”陈格松了手，然后坐了起来，认认真真盯了她，看她真是打了两句话后，就保存了文档，点了关机。 “真的不是在骗我。”他点了头。 盛棠没好气，瞥了他一眼：“我干嘛要骗你？”她说着，探了身子，去将笔记本放置床头柜上。 才转身，就猝不及防地，被陈格给扑倒了。 她瞪大了眼，看撑在了自己上方的陈格，他微微地笑，不用口红也自然红润的唇，翘了起来。 “你骗我，我也开心。”她听见他这样说。 第41章 C41 也不是第一次被他压在身下了, 这一回，盛棠理所当然地, 也没什么畏惧。她迎上陈格的视线, 眨了眨眼，说：“哦, 真的吗？我骗你你也开心？” 陈格俯下身来，鼻尖碰着她的面颊：“只要你能骗我一辈子。”他在她耳边轻轻呵气。 温热的气息喷在了裸露的肌肤上, 盛棠下意识地就缩了脖子。 “喂！”她扭过头去, 打算质问他的过分，却正好主动送上了门, 被陈格堵上了唇。 这是一个绵长而又深入的吻。察觉到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炙热的唇, 离开她的, 吻上了她的唇角，面颊，耳垂, 再往下，是她纤细的脖子。 那一双大手，也不安分了起来。 “不行！”在他将要掀起自己充当睡衣的T恤时，盛棠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抓了陈格的手, 再次重复道，“不行。” -- 第71页 陈格抬起头来，注视上方盛棠那一张红润的脸, 他眼中不复平日里的清亮，取而代之的，是让盛棠有些生畏的深沉。 “为什么？”盛棠听见他这样问，声音也压得低沉。 “因为，”她皱了皱眉，“我们没有保护措施。” 陈格愣了下，很快，他就埋头去了她的身前，肩膀却不停地抖动着，显然是在发笑。 盛棠莫名觉得一丝尴尬，她推了压在自己身上的人：“你笑什么？我是认真的。”她很是不满他的这个反应。 陈格好不容易忍了笑，重新抬起头来，一把搂过身下的人，侧身躺了，下巴蹭了她的头顶，说：“我知道你是认真的，是我考虑不周全，我的错。” 后知后觉的羞涩，让盛棠此刻涨红了脸。还好这样被他抱着，不会让他看见。 但她还是说：“熄灯吧。” 天气预报很准，早上起来的时候，风雨已有明显减小的趋势。随之而来的，就是陈格要去复工了。 吃过午饭，送不情不愿的陈格到门口，盛棠为了安慰他，主动往他唇上亲了一口，鼓励他：“好好干活，多多挣钱。” 颇有点掌管家政的架势。 陈格自然是不满意她那一下的蜻蜓点水的，搂过她的腰，很是撷取了一番后，才恋恋不舍地，拿起一旁伞桶里的伞，出门去了。 陈格是通宵的夜场戏，所以盛棠在这里，度过了她来到这座海滨城市的，第一个独身夜晚。 第二天下午，已经睡过一觉的陈格，兴致勃勃地，给盛棠打了语音电话，非常诚挚地，邀请她来到自己住的酒店：我们这里的自助餐，可是出了名的好吃的——他这样向盛棠保证着。 于是，在来到这座海滨城市后，第一次，盛棠有完完整整地，给自己化了个妆，总算不浪费，千里迢迢背它们过来的辛苦了。 抬眼看了外面的天，雨是停了，但天还阴着，以防万一，盛棠还是带上了自己的折叠伞，才出门。 按着陈格给的定位，盛棠看着导航里，那建议步行的几个字，不禁有些汗颜，原来真是这么近的吗？想起几天没有什么步数的支付宝，她决定就这么走过去，也好看看沿路的风景。 说到底，她可是来旅行的呢。 出门是席卷而来的温润海风，吹起她防晒的外套，来这里几天了，她终于有空，能自己打量这一条街的风景。 和陈格租的小屋一样，这一整条街，都是这样造型的小房子，有着五颜六色的屋顶，和尖尖的角。如果是在晴天的话，配上蓝天白云，不远处蔚蓝的大海，绝对是令人心旷神怡的风情街道。 因为贪看沿途的风景，原本十五分钟就可以走到的路，盛棠整整走了半个多小时。 酒店很高级，一看外墙，就是价值不菲的存在。 在大厅里见到正等着她的陈格，她不禁啧啧：“你们剧组还真是舍得，给你住这么好的酒店。” 他笑，绕了她耳边的头发去后面，说：“这不是剧组安排的酒店。”是他爸妈怕他住不好，特意为他订的，据说，这家酒店的高层，和陈格的爸爸，有那么点交情，给他打了很低的入住折扣。 电梯上行去自助餐厅的时候，盛棠捶了他的胳膊：“你怎么不早说？我说住酒店的吧，浪费钱。” 陈格明白她的意思：“可是，你要是也住进来的话，我爸妈不就知道了吗？” 她倒是忘了这茬了。 “可是，”她犹豫着，“你不怕，会被人拍到吗？” 陈格无所谓地挥了挥手：“这里还住着国际影帝呢，谁会注意到我这个二十八线都算不上的新人啊。再说了，”他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酒店这么贵，安保系统，能是一般的吗？” 盛棠撇了撇嘴：“我刚才不就广明正大地进来了？”也没见人拦自己。 陈格伸手就往她脸上捏了一下：“那是因为我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小傻子。” 盛棠瞪了眼：“你再说个‘傻’试试？” 还好，自助餐厅到了。 一踏进自助餐厅，盛棠第一眼望到的，不是那琳琅满目的菜品，而是走道尽头，那一整面透明的落地窗，可眺望远处的大海。 所以她的一声“哇”，就给了那宽阔的落地窗，和窗外更加宽阔的大海。 陈格轻轻地笑，说了声：“刘姥姥进大观园。” 盛棠听得分明，毫不客气地，就照着他的胳膊给了一下。 在靠窗的位子边，就着灰蓝的大海，吃完了这一顿晚餐后，陈格领了盛棠，去往他的房间。 他说：我那里看见的风景，更好。 盛棠就信了。 等她进去的时候，视线一扫，转身就去捶了身后的人：“说好的更好的风景呢？” 陈格笑着，抓住了她那没什么力道的胳膊，按了她的掌心，至自己的胸口处：“你面前的这不就是么？”他说。 盛棠吸了口冷气：“你可真是不要脸啊。” 在甩开了陈格的手后，她又往里走了些，看这间客房，不大，也不小，床品整洁，肯定不是陈格自己整理的。衣柜前立着一只硕大的行李箱，上面随便搭了两件衬衫，也不知道是洗过的，还是没洗。 唯一叫盛棠觉得意外的，就是这间房间，还带了个小阳台。 从推拉门出去，不大的空间里，摆下两张藤编椅子，中间小小一张圆桌，柱式栏杆，刷成了白色，正对着澎湃大海。 -- 第72页 原来好风景是在这里。 “我没骗你吧。” 身后传来陈格的声音。她回头，看他抱了胳膊，倚着门框，笑眯眯地看了她。 她当然不能自打脸，只撇了撇嘴，不作应答。 然而陈格却不肯这么轻易地就放过了她，他走上前来，两手扶了她的肩头，问她：“哎，你说嘛。” 她故意板了脸：“打你哦。” 陈格就爱看她这言不由衷的样子，觉得可爱极了，忍不住探头过去，亲了她一下，然后说：“这是我该得的奖励。” 盛棠只继续拿眼斜了他。 正闹着，却突然响起了几下敲门声。 盛棠回头，往门口处看了眼，又看了陈格，疑惑地问：“谁找你？” 陈格比她更要摸不着头脑了，他没约别人啊。 “我去看看。”他说着，就往门边走去。 “我用下洗手间。”盛棠说，也跟着进去了。 洗手间的门合上时，陈格也打开了门，门外赫然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那对好父母。 陈格下意识地，扭头往洗手间的方向看了眼。 “怎么，看见我们不高兴啊？”他妈妈显然不是很满意，她儿子的这个反应。 陈格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呵呵笑着：“怎么敢？我这不是给吓到了吗，怎么过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他妈妈这才笑了：“这不是要给你个惊喜吗？提前说了还有什么惊喜啊。”她说着，绕过陈格，往房间里走去。 陈格看了他爸，不复脸上的笑容。 他爸爸呵呵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妈了。” 听见父子俩在门口说话，他妈妈扬声说：“你什么意思啊？” 不等他爸爸回话，他妈妈就又说着：“本来我跟你爸，前几天就过来了，谁想到半路台风来了啊，飞机都停了，我们只好改签了今天的。”她说着，捡起那两件衬衫，顺手就给叠了。 他爸爸点了头，算是赞同他妈妈说的。 “过得还行吧？”他爸爸这样问着，又按了按他的肩，“小伙子瘦了点啊。” 他挠了挠头，说：“瘦点上镜更好看。” “那也不能太瘦了。”他妈妈说着，走了过来，仔细端详了回他的脸，满是心疼，“可不是，真瘦了些。剧组吃苦吧？” 吃苦吗？陈格想了想，好像也没有吧，他还挺享受的。嗯，盒饭也不难吃。 “走，今晚你爸请客，咱们一家去吃海鲜。”他妈妈说。 “啊？”陈格一愣，顺口就说了，“可我已经吃过了啊。” “吃过了？”他妈妈一愣，“那，吃点宵夜去？” 陈格还要说话，他爸爸就抢在了前头，说：“你不吃，陪着你妈，看她吃，也行。”他说着，给儿子使了个眼色。 陈格看了眼他妈妈高女士，满是期待的模样，只好点了点头，说：“那我换件衣服。” “哎呀，这身就挺好看的啦，不用换啦。”他妈妈打量着他，欣赏着自己的作品，夸赞道。 “还是换件吧。”陈格坚持着。 他爸爸也帮腔：“哎呀，你儿子现在是艺人啦，要注重形象的，跟你出门，更是要打扮得帅气些啦，走走走，我们先下去等他。” 说着，又对陈格讲：“我跟你妈就住楼下一层，1507号房，你好了，就下来找我们，啊。” 陈格自然是忙不迭地答应了。 等他爸妈一离开，陈格锁上了门，这才去敲了卫生间的门。 门打开，只对上盛棠那一张生无可恋的脸。 第42章 C42 陈格父母的突然到来, 彻底打乱了他的夜晚计划。面对盛棠，他又挠了挠头发, 说：“这下可怎么办？” 这种背着家长偷偷摸摸的感觉, 盛棠还真是久违了。顿了顿，她就去推了陈格, 往衣柜前走去。 “你不是说，要换身衣服的吗？还不快去换, 待会儿你爸妈该等急了。”她催促着。 “那你怎么办？”陈格被她推着往前走, 回头问。 盛棠愣了下：“是哦，我要干嘛？” 她在床上坐了下来, 手指点了点下巴：“也不知道你爸妈会在这里呆上多久, 要不, 我干脆先回家得了。” 陈格点了点头：“那也好。” 知道他大概是没弄清楚, 自己所说的回家，是哪个家。 盛棠两手撑在了身侧，抬头望了他, 笑眯眯地说：“我是说，回我爸妈家。” 陈格正开柜门的手，顿了下，随即就转过头来, 一双漂亮的眼睛, 瞬间瞪大：“不许！”他霸道地禁止。 盛棠觉得好笑：“为什么不许？你这是强制剥夺了我的人身自由，是违法的。” 陈格啧了一声：“法都搬出来了。” 他从柜子里拿了件黑色T恤出来，搭在一旁的行李箱上, 两手交叉，捏住了身上那件T恤的下摆，才举到一半，就又停止了动作。 他转过身，看了盛棠，说：“我……” 盛棠很大方地一点头：“你就在这里脱吧，我不介意。”说着，又小声吐槽了句，“又不是没看过。” 陈格听得一清二楚，他笑了笑，一把就脱下了上衣。 “不然，”他拿起一旁的黑色T恤，说，“你跟我一起去吧，我们——”他套着衣服，“坦白吧。” -- 第73页 “不行！”盛棠想也没想，就立马反驳道。 话一说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这反应有点过于生硬，于是又赶紧补充道：“我是说，这样不太好吧，毕竟，我们就这样出现在你爸妈面前，可能对他们的刺激，太大了点吧。” 陈格忍不住笑：“你还挺为他们考虑的。” 盛棠知道他是在取笑自己，忍不住有点恼羞成怒：“我明明是在为我们俩考虑！你想啊，这万一以后，我们真的分手了，那么你爸妈，跟我爸妈，这上下楼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该多尴尬啊。如果是这样的话，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告诉他们。” 陈格记得清楚，这是她第二次，说这样的话了。 但他一时也无法反驳，他不得不承认，她的考虑，是对的。谁能知道以后的事呢？他又能保证些什么呢？ 一时之间，房间里再没人说话，略微尴尬的气氛，有些凝固。 还是盛棠先开了口：“你再不下去，你爸妈又该上来找你了。” “那你……” “我等下自己打车回去，啊不，”她说着顺口，又忘了这里离她住的地方有多近，“我还是散步回去吧，刚好，还能逛逛夜市。”她笑。 陈格觉得有些抱歉：“下次我陪你。” 盛棠笑了笑：“你还是先陪你爸妈吧。” “那么，晚上再联系。” “嗯。”盛棠答应了一声，看着他出去了。 门被带上的瞬间，她就往后一倒，躺在了这张柔软的床上。不愧是五星级的酒店，床铺都舒服得叫人不想起来。 她翻了个身，将脸埋进了柔软的被子里，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这接下来的几天里，盛棠和陈格再没有见上面。除了拍戏，陈格的主要任务，就是陪着他那对千里迢迢过来探望自己的父母，这座海滨城市里，四处游玩。 不过，他和盛棠也保持着时刻通信的联系。每一天，盛棠都会问他，今天会带叔叔阿姨去哪个景点。陈格以为，她只是礼貌性地问一下，等他发现，在这几天里，她已经一个人，将这座城市里的所有景点，都逛了个遍，并且，都是和他与他的父母完美错开。 “你为什么不等我一起？”他有点委屈，问盛棠。 盛棠更觉得奇怪：“同样的风景，你还想再看第二遍吗？” 陈格有点炸毛：“我在乎的是看风景吗？我在乎的是一起看风景的人啊。” 盛棠顿了一下。 陈格以为，她是在反省自己了，结果，下一句他听到的，是她说：“偶像剧拍多了吧你。” 陈格翻着白眼：“我到门口了。” 盛棠关了语音通话，光着脚，走到门前来，开了门，就看见陈格，一身白色衬衫，蓝色牛仔裤，从阳光炙热的门外走过来，逆着光，清爽得像一瓶海盐汽水。 她微微眯起了眼，抱了胳膊，抬了抬下巴，同他说：“金屋藏娇。” “啊？”陈格有点莫名其妙，“什么意思？”他拿下了头顶的棒球帽，扇着风。 盛棠一摊手：“你不觉得啊，我们这个样子，就像汉武帝在金屋藏娇一样吗？” 陈格走到她面前，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谢谢你啊，把我抬到汉武帝那样的高度。” 搞不懂他为什么总喜欢动自己的鼻子，盛棠嫌弃地挥了挥手，靠了墙壁，看他进来，顺手关上了门。 “你爸妈回去了？”她问。 陈格脱了鞋，点头：“这会子飞机应该起飞了。” “看看对你多好。”盛棠皱了皱鼻子，说。倒也不是取笑他，她是真心实意地，觉得陈格爸妈对他好。 陈格换上拖鞋，又递了一双到她脚下，仰头看了她，说：“等你成了他们儿媳，他们对你，估计比对我还要好。” “那可说不准。”在陈格的监督下，盛棠不情不愿地，趿了那双粉色格纹的棉布拖鞋。 陈格站了起来，瞬间就比她高出大半个头：“那你要不要试试？”他笑。 盛棠认真考虑了下：“不行，咱们都还没到法定结婚年纪。” “……” 从冰箱里拿出罐冰可乐，拽开拉环，陈格仰头喝下一口，冰凉的液体灌下，他只觉得自己从心底里到手指尖，都透着股舒爽。 “真没有什么想去地方了吗？”他坐在了沙发扶手上，问下面玩手机的盛棠。 盛棠想了想，说：“还真有一个。” “是什么？”陈格瞬间来了兴致。 盛棠晃了晃手机：“我还没有去过夜晚的海边。” 本着安全第一的宗旨，她几乎就没在晚上出过门。 陈格打了个响指：“这个容易，今晚我们就去海边踩沙子。” 夏天的夜晚来得太慢，等他们出门的时候，也已经是晚上的八点钟了。 本着就近原则，他们去了屋后的大海。明明已经从屋里看见过很多次了，可这个时候，盛棠才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踏上了这片海的沙滩。 “啊，是沙滩。”借了踩沙子的缘由，盛棠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脱了凉鞋，光着双脚，踩在细软的沙子上，回头冲了陈格笑。 陈格也笑着，看她跑出一米远，又对自己说：“你也把鞋脱了呀，这沙子踩起来还挺舒服的。” 陈格于是还就真听话地，弯腰去脱了鞋子。 -- 第74页 这片沙滩并不是他们的私有领地，四周零零散散地，也有人在散着步，大概也都是这附近住着的人，可能是常住的，也可能是像他们一样，只是过来度假的。 夜晚，就意味着安静，没有人大声说话，只听得见大海，一浪一浪地，拍打在了沙滩上，声音像林间的松涛，悦耳得如同大提琴的低鸣。 不知从哪里，跑来的一只小狗，冲到了盛棠的跟前，就停了下来，它坐在了沙滩上，抬头看了盛棠。 难得也有动物缘的盛棠，蹲下身去，摸摸小狗毛茸茸的脑袋，然后抬头，欣喜地冲走上来的陈格说：“哎，你看，是小狗哎，它都不怕我的。” 以往只有陈格有着这样的动物缘，可这只小狗却很奇怪，它只冲了盛棠摇尾巴。 一对中年夫妇赶了过来，手里拿着牵引绳，抱歉地冲了盛棠他们笑：“不好意思啊，还没来得及拴绳，自己就跑出来了。” “没事儿没事儿。”盛棠赶紧摆了摆手，又笑，“小狗可真可爱。” 中年夫妇也笑：“已经5岁了，不算是小狗啦。” 盛棠却坚持着：“体型小嘛，就还是小狗。”她总是喜欢坚持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中年夫妇都笑了，看了陈格，说：“你女朋友可真可爱。” 陈格点了点头，一点也不谦虚：“是啊，太可爱了，让人对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还在跟小狗玩的盛棠，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还好是晚上，海边也没有什么灯光，暗的很，估计也没人看得见。 中年夫妇牵着小狗走远了，盛棠拍了拍手，站了起来，眼尖地发现脚边的一枚贝壳，就又蹲下身去，捡了起来。抖干净里面的沙子，她举起贝壳，献宝似的让陈格看：“漂亮吧。” 陈格哼了哼：“这沙滩上多得是。” 真是没情调。 盛棠撇了撇嘴，转头看了前面几步路的地方，拍上来的一片浪花，她又抿了嘴，自己偷偷地笑。 陈格自然是不知道，她蹲在那里想些什么，只说：“起来吧，再这么蹲下去，等下站起来眼发花。” 盛棠听话地站了起来。 趁了陈格没注意的时候，她一把拖住了他的手，就往前跑，正好赶上一波浪，冲上了两个人的小腿。 看自己计谋得逞，盛棠很是得意，哈哈笑出了声。 陈格先是愣了下，等低头看了自己那被浪花溅湿了的裤腿，他就知道，这丫头是在坑自己呢。 “好哇，”他笑，“你来阴的？”他拽了盛棠的手，不肯放，“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他说着，也拖了盛棠，继续往前跑。 等海水淹到了小腿肚子，陈格蓦地站住，身后拽着的盛棠，却没来得及刹车，被他一把摔进了海水里去。 这下可好了，大半个身子都湿透了。 这回轮到陈格哈哈大笑了：“一报还一报，这下咱俩算是扯平了。” 盛棠坐在了海水里，嘴里还有刚才不小心溅进来的几滴海水，是真的苦涩的。她抬头，看了得意笑着的陈格，他却忘了，他还牵着自己的手。 “高兴得太早了点吧？”盛棠抬起一边的眉毛，另一只手也抱住了他牵着自己的那只胳膊，就这么将他一拽，也跌坐了下来。 “这才叫公平。”她看着也被溅了一脸海水的陈格，笑眯眯地说。 第43章 C43 海水轻轻地晃, 一直晃到了梦里。 盛棠难得起得晚，意识朦胧的时候, 她就察觉到了唇上一点温热, 一个同样轻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再睡一会儿吧。” 这声音仿佛带着魔力, 她真的就又睡了过去。 起来的时候，陈格已经不在床上了。盛棠仰面躺着, 可能是昨晚灌了几口海水, 她只觉得嗓子干涸，眼睛生涩, 脑袋也还有些晕乎乎的, 仿佛醉酒了一般。 艰难地起了床, 她听见厨房里有动静, 揉了眼睛走过去，就看见陈格正在煎鸡蛋，做三明治。 “起来啦。”他笑, 回头看了盛棠一眼，说，“先喝杯水，马上就吃饭了。” 盛棠愣了下, 仿佛是一夜之间, 陈格的眉宇间，就有了让她觉得陌生的感觉，是什么, 她一时也讲不清楚。 撑了沉重的脑袋，盛棠就在小吧台前坐下，在喝了半杯水之后，她终于能开口说话了：“你今天不用去剧组的啊？”她问。 “去啊。”陈格说着，麻利地关了火，“跟你一起吃完早饭，我就去。” 鸡蛋火腿三明治，配橙汁，和一碟红艳艳的小番茄。盛棠吃得很饱，捏了还剩下半杯的橙汁要喝光，她听见卫生间里，洗衣机转动的声音。 陈格收拾好了一切，穿戴整齐，同她告别的时候，还不忘留给她一个悬念。 “今晚还有夜戏，但明天，明天下午，我会给你看样好东西。”他笑着说。 他还能给自己什么好东西呢？盛棠猜测着种种，都觉得不可能。她靠了阳台上的玻璃门，额头贴了冰冰凉凉的玻璃，看见外面炙热阳光下，被海风吹起的白色床单，翻飞像蔚蓝海上的帆船。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陈格来，盛棠都没有离开过这栋房子，他不在的夜晚，生平第一次，她有失眠到凌晨。 三点二十九分，她在结束了一个短暂的睡眠之后，顶着颗越来越清楚的脑袋，终于爬了起来，打开了灯，打开了笔记本，打开了文档，一口气，写完了之前断断续续的论文。 -- 第75页 然后倒头就睡，一直到现在，被陈格摇醒。 半梦半醒间，她听见陈格一如既往带笑的声音：“怎么还在睡？”以及脸上，他指尖微凉的触感。 “午睡多了，晚上该睡不着了。” 他以为自己是在午睡——盛棠还能清醒地认识到这点。 “就再睡十分钟……”她的脸埋进了枕头里，粘绵的声音，勾得人心颤。 陈格却还是晃了她：“我给你带了芒果刨冰。” 想用吃的来打动她，盛棠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翻过身来，终于肯睁开了眼：“可是我想吃鸡排。” 十五分钟后，被催促着洗漱换衣的盛棠，被陈格推着，从凉意充足的室内，出来正是阳光最为炙热的屋外。 猛烈的日光让她不由得就眯起了眼，抬手搭在了眉骨上方，她嘟嘟囔囔地表达着不满：“就不能叫个外卖吗？非得出去吃？”冒着大日头出去，就为了吃块鸡排，可划不来。 陈格却笑着，掰正她的脑袋，让她往前看：“蹡蹡！”他自带音效，“怎么样，不错吧？” 摆在了盛棠眼前的，是一辆宝石蓝的汽车，复古的造型，像盛棠看过的好莱坞老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款式。可就是这种老旧的款式，跟这座城市的色彩，搭配得异常协调。 她愣了下：“你哪弄来的车？” 陈格已经走到了车边，他拉开驾驶座的车门，一手扶了，然后回身望了她笑：“我借的。”他说着，又朝她一偏头，“还愣着干嘛，上车啊，还想晒太阳么？” 直到坐上了副驾驶，系好了安全带，盛棠才想起来，要问他最关键的一句：“你会开车？” 已经发动了车子的陈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以为，去年暑假，我都在干些什么？” 盛棠“啊”了一声，点了点头，也终于想了起来：“这就是你昨天说的，惊喜？” “对啊。”陈格缓缓驶出了停车位，“怎么样，惊不惊喜？” 盛棠抿了抿嘴：“惊喜。”语气稀松平常，分明一点也不“惊喜”，就连刚刚反抗要出来买鸡排，都比这要来得激动。 鸡排店里除了两个忙碌的店员，堂食的顾客，就两个：盛棠，和陈格。还有两个坐在了靠近柜台的桌子边，穿着统一的制服T恤，低着头看手机的，外卖配送员。 吸了口冰可乐，陈格抬眼问盛棠：“想学车吗？” 盛棠才用牙签戳起块鸡排，听见他问这话，她不由得愣了下：“你怎么知道？” 她打算学驾驶这事儿，没跟任何人说过。 陈格挑了挑眉，得意地笑：“我什么都知道。” “所以，”盛棠顿了下，“你特意借辆车来，除了是想出门兜风，还想教我学开车？” 陈格手指了她，表示她说得对。 正等着她感激和崇拜自己，陈格就听见她犹豫地问：“你行吗？” 再没有比这更侮辱人的问话了。 然而事实证明，盛棠这话，也不算是侮辱了他。 “你真的是第一次开车吗？”在盛棠第一次侧方位停车，就以完美的姿态完成以后，陈格终于忍不住问。 盛棠冲他皱了皱鼻子：“我说过，我可是天才。” 陈格瞪大了眼：“当初说的可不是这方面。”他嘀咕着。 毕竟是无证驾驶，除了这一小块地方来回打转，他们也不敢去别处，盛棠学了没多久，就失去了兴致。 “我还是回家去再报个驾校系统学吧。”她说。 还是陈格开了车，回去他们住的地方。 从车里下来，盛棠也不等陈格，自己一溜烟地，就先跑进了房子里去。空调关了，屋子里也闷得很，盛棠直奔通往阳台的玻璃门前，刷地一声，拉了开。 海风携裹着咸湿的味道，一股脑涌了进来。 也是温热的。 陈格跟着进来，拿起茶几上的空调遥控器，只听滴的一声，空调开始运作。 “吃西瓜吗？”他一边问，一边就已经走向了冰箱。 虽然开了空调，但盛棠只关上了一小半的落地窗，她盘腿在门边坐了下来，任由海风吹起她的头发。 打开手机，她们“不孤独的美食家”群里，已经有了上百条消息。她翻了上去，认认真真，从头读了下来，原来是钱可和陈媛媛，在交流着恋爱问题。至于楚芳菲，每次有这种话题的时候，她就自动隐了身。 这次是钱可的问题，她说，她在和男朋友逛街的时候，碰到了她男朋友的前女友——小地方的弊端，这种时候就显现出来了。 据钱可说，她男朋友的前女友，个子又高，人又瘦，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受欢迎的类型。她甚至觉得，也只有这样的女孩子，才配得上她男朋友吧。 不出盛棠的意料，陈媛媛的反应，就是先将她痛骂一回。 在发表完“人无论何时何地都要自信”的意见，以及花式吹了回钱可的优点后，盛棠的眼前，蓦然出现了一片西瓜，水灵灵的，红的瓜瓤，绿的果皮。 她手上打着字，就势咬下了一口，然后就想起问他：“你们男生，会有觉得，自己配不上自己女朋友的时候吗？” 陈格愣了下，随即答：“我不能代表所有男生，但是我认识的人中，好像没人会这么觉得吧。” -- 第76页 “包括你？” 陈格听着，总觉得这是个陷阱题，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说：“我肯定会努力让自己和你相配的。” 盛棠嫌弃地瞅了他一眼：“没在考验你。” 陈格这才嘻嘻地笑了，又送了西瓜到她眼前：“吃瓜！” 傍晚悄然降临，橘色的晚霞，占据了半边天，像极了陈媛媛今天新展示的口红色号。 盛棠坐在了小吧台边的高脚凳上，双脚离了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来回晃荡着。她面前是一杯西瓜汁，就是下午他们吃的那个西瓜，吃了一半，留了一半，榨成果汁，配着晚餐的海鲜意面。 她总是会在饭后还剩下一半。 陈格在洗碗，勺子刮过碟子的声音，让盛棠觉得牙齿发酸。 正想要叫他小声点，苏云女士的电话，就又来了。 这一次，再没有套路的嘘寒问暖，苏芸女士就直奔主题：“外婆住院了。” 一声清脆的响，是盛棠的玻璃杯，磕在了小吧台上。 陈格回头看时，就见她腾地站了起来，对上自己的视线，她说：“我要回去了。” 陈格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回哪儿？” “回家。”她说着，握了手机，就往卧室方向去。 陈格抽了张纸巾，边跟着她，边擦了手：“怎么了？”他问。 盛棠打开了衣柜，挑着自己的几件衣服：“我妈说，外婆生病住院了。” “啊？”陈格看着她捡东西，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问，“什么病，知道吗？” 盛棠抱了衣服在胸前，转过身，她看了陈格，只觉得自己眼圈发涩：“我妈说，外婆肚子里长了个肿瘤，可能是恶性的。” 第44章 C44 机场麦当劳里, 盛棠低着头，跟盛璇发完了微信, 抬头就看见陈格, 端了盘子过来。 其实她并不怎么饿，只拿了一杯冰淇淋, 挑着上面的果酱吃，酸酸甜甜, 算是开胃。 陈格看了微信, 然后抬头安慰盛棠，他说：“你也别太担心了, 我跟我爸妈说了, 让找找他们认识的医生, 帮着看看情况。我爸爸的一个老朋友, 是市医院肿瘤科的主任。” 盛棠抬眼看了他，弯了弯嘴角：“谢谢你。” 陈格也微微地笑：“咱俩什么关系啊，还说什么谢。” 他故作轻松的语气, 明显是想逗她开心。 盛棠自然也是清楚的，所以她也不想让气氛沉重，找了话来说：“这下你可以专心拍戏了。”说着又想了起来，“房子的费用, 不能退的吧。” 明明是想要找些轻松话题的, 可这话说出了口，她怎么觉得反而更沉重了起来呢？ 好在陈格并不介意，他摊了摊手, 又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也没多少钱，你也别太介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要不是还要拍戏——最近进度还挺赶的，我应该陪你一起回去的。” 盛棠皱了皱脸：“这就不必了吧，还是拍戏比较重要，你好好拍戏，早日杀青。” 陈格知道她在介意些什么，只是这档口，他也不好再跟她继续争论，只笑了笑，习惯搅了杯子里的可乐，又看了一眼时间：“说真的，不再吃点别的吗？万一路上饿？” 盛棠摇了摇：“我真的没什么胃口。再说了，才吃了饭也没多久，我吃点甜品就好。”她勺子戳了戳杯子里的冰淇淋，又试着发笑，“不是都说，甜食是放在另一个胃里的吗？” 陈格笑了起来：“那你就放在另一个胃里。不过，等下我们还是去买点饼干什么的，路上饿了再吃。” “其实也就两个多小时的路程……”盛棠嘟囔着。 陈格只当没听见，在吃完了麦当劳之后，还是拽了她，去店里买了一堆饼干糕点零食。 广播开始提醒旅客登机，陈格再不能往前，只扶了盛棠的胳膊，与她面对面站了。 盛棠抬头，抬手捏了捏他的脸，笑着说：“那我就先回去了。” 陈格点了点头，却并没有松手。 这孩子气的举动，让盛棠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有点心酸。 “这次是我失言了，”她胳膊环住了陈格的腰，脸贴上了他的胸膛，安慰他说，“等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像是得到了鼓励似的，陈格双手抱住了她的背，他抱得很紧，请到让盛棠觉得，自己都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回去有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就在他怀里，盛棠点了点头，头发摩挲他的衣服，发出沙沙的声响。 送机大厅里，来来往往，人潮涌动，路过的人，有投过一瞥的，也就匆匆离去，并不曾多加留意，这一对即将分别的小情侣。 下了飞机，盛棠拖了行李箱，没来得及回家，就坐了地铁，直奔医院。 住院部大楼前，盛璇站在了一棵茂密的香樟树下，看见盛棠拖了个行李箱过来了，她就笑：“陈格该很伤心的吧。” 盛棠瞪了她一眼：“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能开玩笑。” 盛璇胳膊一抬，就勾住了她的脖子：“等下你进了病房，就会发现，病人比我们还能开玩笑呢。” 她说着，又拍了拍盛棠的肩：“放轻松点，别太苦大仇深了，外婆不会喜欢的。” 刚走到病房的门口，就有小护士推门出来，脸上笑盈盈地，看见盛璇，热切地同她打了招呼。 -- 第77页 盯了小护士离开的背影，盛棠撇了撇嘴：“现在的护士都这么喜庆了吗？” 盛璇一巴掌就打在了盛棠的胳膊上，说：“怎么说话呢？还不带人高兴高兴啊？再说了，你也不想想，让她高兴的是谁。” 盛棠不用想，从病房里传出来的笑声，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偌大的病房里，或站或坐，起码也有七八个人，都围着当中的一个银发老太太，正说说笑笑。看见盛棠她们进来，他们就又笑：“掌上明珠来了。” 外婆一生养了四个子女，唯独盛棠的妈妈，生了两个女儿，其他都是孙子或外孙，因此在外婆家里，她们姐妹俩的地位，不言而喻。 外婆戴着老花镜，看见盛棠，脸上不由得就笑意加深：“我就跟你妈说，你忙你的，不要着急回来，怎么还是回来了？”她向着盛棠招手，“快过来，外婆看看，在外面瘦了没？” 盛棠将行李箱立在了门后，走上前去，被外婆拉着手，从脸上看到手上，点头笑着：“还好，没怎么瘦。” 盛棠看了外婆，一头漂亮的银丝，一如既往，梳得整整齐齐，在脑后挽了个髻，并不曾因为住院，就披头散发，憔悴非常。 看着外婆精神还算好，盛棠这才稍稍放了心。 外婆从床头柜上的水果篮里，捡了个苹果，递给盛棠，笑着说：“一路上过来，还没吃饭吧，等下跟着他们去吃饭。” 盛棠摇了头，抱了外婆的胳膊，说：“我要跟外婆一起吃饭。” 外婆笑：“外婆吃得清淡，你吃不饱的。” “吃得饱！”她急忙辩解着，“而且我听说，这家医院的食堂，还挺好吃的。” 大家都笑了起来。 外婆笑得不能停下，手指头戳了戳盛棠的额头：“你打哪儿听来的？” 盛棠一本正经地回答：“我有个同学，她姐姐是这里的医生，她说她姐姐说的。” 外婆笑得更厉害了：“这都转了几道了。” 最终，盛棠还是如愿以偿，留在了病房里，和外婆一起吃午饭。 病房里很干净，窗明几亮，床头柜上，除了那一篮水果，还摆了瓶鲜花，是粉嫩的康乃馨。没有医院里一贯的消毒药水味儿，反而有一股淡淡的香气，盛棠记得，这种味道，她常在小姨家闻到，是很名贵的香水。 但盛棠还是没能吃上这家医院里“好吃”的食堂饭，舅妈从家里送了汤过来，顺道，给盛棠稍了两个红烧狮子头。 看她一气解决了那两个狮子头时，外婆又忍不住笑：“还是年轻人好，吃什么都看着香。” 吃完午饭，收拾好餐具，盛棠拿着先前外婆给的那个苹果，找个水果刀，开始削皮。 她不大会用水果刀，削出来的皮，不是太厚，就是更厚，外婆在旁边看着直摇头：“照你这么个削法，等削完了皮，估计也就只剩下核了。”说着，就伸过手去，要替她削皮。 盛棠嘿嘿笑着，递了过去。 在外婆面前，她就是个什么都做不好的小丫头。 “棠棠，你怕不怕？”外婆削着苹果皮，突然问她。 她一愣，下意识就问：“怕什么？” 外婆抬起头，望着她笑了：“怕不怕，外婆这病好不了了？” 盛棠只觉得眼眶一胀：“呸呸呸，这是什么不吉利的话，我不许你说！”她蛮横地叉了腰。 外婆被她逗笑，摇了摇头，又重新低下头去，削苹果皮。 “外婆其实自己一点也不怕，外婆都活到这把年纪了，儿女成家立业，家家和和美美，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也该是时候，下去陪你外公了。” 盛棠嗓子一堵，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外婆稳稳地削着苹果，手间垂下长长的一条线：“我知道啊，他们其实都挺害怕的，就是真有什么毛病，大概也都不敢当着我的面说。所以我早就跟医生说好啦，到时候真检查出来什么毛病，第一个，就得先告诉我。要真是癌症，我这把年纪啊，也就不治了，何必再去遭那个罪呢？我就安安心心地出院，回乡下老房子里去，能动就种点菜，养点鸡，不能动了，就难为他们几个轮流请人照顾了。” 外婆削好了苹果，递给盛棠。盛棠吸了吸鼻子，接过苹果，又从外婆手里拿过了刀子，拦中一切，将那一半苹果，又递给了外婆。 外婆接了，笑呵呵地看了盛棠，说：“外婆今天把这些话告诉你啊，是因为外婆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别看你妈，天天在家里吆五喝六的，霸王一样厉害……” 盛棠忍不住笑了起来。 外婆也笑着，继续说道：“其实啊，外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妈了，她们姊妹两个，你小姨性子像我，什么都不往心里放，生气归生气，当场发作了也就完了，第二天依旧笑呵呵的；就你妈不一样，她看着没事人，实际上心里憋屈得慌，可就偏偏不说出来，自己藏着掖着，想着别人什么时候能察觉出来。这个傻孩子，这年头还有谁闲着没事，去猜你什么心思呢？” “外婆今天说这话，也是说给你听的，你性子也有几分随你妈，但你又比你妈聪明，所以啊，外婆希望你能做得更好，过得比我，比你妈，都还要好，那才好。另外啊，等哪一天外婆真的不在了，你就帮外婆看着点你妈，多陪陪她，劝劝她，嫁了人，孩子也这么大了，别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扛着，啊。” -- 第78页 盛棠终于忍不住，她转过头去，对了床尾，咬紧了牙，拼了命，不想让眼泪掉下来。 铁架床吱吱呀呀地响，一只颤颤巍巍的手，抚上了盛棠的头发。 “丫头哇，别哭，生死都是天注定，咱们还活着的人啊，坦然接受就好。” 第45章 C45 出病理切片结果的那一天, 当医生说出“良性”两个字时，大家都不约而同地, 大大松了口气。 确定是良性肿瘤后, 接下来的事情，也没有多轻松, 盛棠的妈妈和舅舅小姨们，又围着医生, 确认手术日期, 康复事项，总之, 没一个人是能够闲下来的。 除了盛棠。 她坐在了病房里, 给陈格发了微信, 报外婆的平安。陈格没有立即就回复, 她估摸着，他应该是在剧组里忙。 “给谁发消息呢，笑得这么开心？” 仿佛是错觉, 盛棠总觉得，外婆的声音比之前，也要轻松上许多。 “不会是我们棠棠，交了男朋友了吧？”外婆继续笑着问。 “怎么可能？”盛棠第一反应, 就是去否认, 却不可避免地，就红了脸。 外婆看得真切，打趣着她：“哟, 还说没有呢，你看耳朵尖都红了。” 苏芸女士自门外进来，顺口就接了句：“谁耳朵尖红了？” 外婆只笑着，帮盛棠打掩护：“怎么说？”她问自己的手术日期。 苏芸女士成功被转移了话题，她说：“叶主任说啦，这周四，这周四就给您老安排上。放心，是他亲自操刀，绝对没问题额。” 外婆撇了撇嘴：“我一个老婆子，又不是啥疑难杂症，从肚子里拿个瘤子出去而已，还劳人叶主任亲自上手术台，你们这是浪费国家医疗资源！”她数落着自己的儿女们。 中午，照旧还是盛棠陪着外婆吃了午饭。外婆觉得有点困，盛棠就将枕头和被子拍得松松的，让外婆睡上一会儿。 正戴着耳机看电影的时候，陈格来了语音通话。怕吵醒外婆，盛棠拿了手机，躲进了卫生间里。 “外婆没事就太好了。”陈格的声音是一如既往地爽朗。 “嗯。”盛棠也笑着，但又小心翼翼地压低了声音，“你吃了没？” “正在吃。”陈格说，又问，“怎么声音这么小？” “外婆在睡觉呢。”盛棠说。 “哦。”陈格不由自主地，也就压低了声音，“你该不会是，躲在卫生间里跟我通话的吧？” “是啊。”盛棠一边说，一边还点了头，想起他根本看不见，又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傻。 “我在吃饭呢！”陈格有点小激动，“你却在卫生间里！” “哦……”盛棠想了下，这样好像确实不太好，“那我去外面走廊上？” “……”他小小沉默了下，“还是算了吧，就这样吧。” 盛棠张了张口，纠结了半天，还是跟他直说了：“其实，你不用这么小声的。” “哦，对哦！我干嘛也要小声说话啊，我傻了吗？” 听着那头隐隐约约传来的笑声，貌似是陈格身边的工作人员，盛棠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人可真是有够傻的。 那边陈格不经意间，打了个呵欠，盛棠听得分明，问他：“没睡好啊？” “嗯，”他回答，大概是在揉了眼睛，声音懒懒的，说，“最近戏份多，很密集，睡眠不足。” 他很少有这种困倦的时候，盛棠认识的陈格，向来都是精神饱满，活力四射的阳光少年，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他，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没听见她说话，陈格却先来安慰了她：“不过你也别担心啦，我没什么的，等这场戏过了，我就回去睡他个一天一夜的。” 他那自我良好的修复精神，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盛棠忍不住笑：“你自己保重身体就好啦，什么都没身体重要。” “一切听从中央指挥！”陈格一本正经地开着玩笑。 结束了语音通话，盛棠从卫生间里出来，抬头就看见外婆正坐了起来，两手顺了鬓边头发，望着她笑：“跟谁打电话呢，还躲到那里去了。” 盛棠笑着，过去竖起了枕头，垫在了外婆背后，说：“这不是怕吵醒您吗？” 外婆往后靠了靠，瞧着她说：“你这小丫头片子，还瞒着外婆呢，外婆什么不知道，外婆是过来人。” 盛棠只皱了皱鼻子，笑着不说话。 外婆跟她打着包票：“你放心，我不会泄露给你妈知道的。”说着又叹息，“我们棠棠也到了交男朋友的这么一天了，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子，有本事追到我们棠棠。” 盛棠笑着，说：“等时机成熟了，我一定带他来见您。” 外婆故意撇了嘴：“那就不知道外婆可有那个福气，活到那么一天了。” “又说这样的话。”盛棠也故意嗔笑，“等下给我妈他们听见了，又该说您了。” 外婆小孩子似的，扭着身子哼了一声，又去跟盛棠打探：“那你只告诉外婆一句，那孩子，长得好不好？” 盛棠笑着抿了下嘴，又点了头：“长得可好了，又高又帅的，脾气也好。” “那就好，这才配得上你。”外婆点着头，又问，“对你好吧？” “这是第二句了。”盛棠提醒着她老人家。 外婆啧了一声：“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小气呢？” -- 第79页 盛棠被她老人家逗得笑个不停：“行行行，他对我特别好的。” “对你好才是最重要的。”外婆食指指了她，说，“你喜欢的，又对你好的，那就真是难得的了，要好好珍惜啊。”外婆拍了拍她的手背。 盛棠点了点头：“您放心吧，我会的。” 几天之后，外婆的手术进行得很成功，恢复得也很好，所有人的一颗心，都总算是彻底放了下来。 外婆出院以后，赶着假期学车的尾巴，盛棠报了个驾校，她爸爸找了人，多花了点钱，请了个私教，只二十天的功夫，就拿到了本子。 她向陈格炫耀自己新鲜到手的驾驶证时，陈格正经历着一场雨中戏，因为对戏女演员三番五次的笑场，导演不得不喊停，让大家都暂时休息下，他要给女演员好好讲讲戏。 作为对盛棠拿到驾照的奖励，陈格给她发了个大大的红包，说是让她自己去吃顿好的，就当是他过不来一起庆祝的赔礼道歉了。 盛棠于是笑话他：像个暴发户霸道总裁。 一想，好像这也顺带着，将自己也笑话了一回。 拿到驾照后没多久，就开学了。对其他学生来说，开学是件很烦人的事情，但对这次的盛棠来讲，却是令人兴奋不已的存在——再要不了几天，她就该飞往大洋彼岸了。 认识的人都嚷嚷着，要好生给她践行，盛棠也不推辞，由着陈媛媛她们去闹。她心里清楚得很，他们是觉得陈格回不来，怕她失落，所以可了劲的，要让她忙起来，没空去想别的。 陈格的戏份正是要紧关头，一天也走不开，尤其盛棠登机的那一天，他更是连半天的功夫，都调不开。 盛棠当然觉得有些失落，她这一走，怕是有大半年的时间，他们都见不上面了。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蒋莫特意单独请了505的姑娘们，一起去东门外的小吃街吃烧烤。 烟火气缭绕的街道上，人声嘈杂，蒋莫自己要了两瓶冰啤酒，给姑娘们点了玻璃瓶装的汽水，又杂七杂八地，点了一堆串，老板送上来的时候，堆了满满一托盘。 “来，多吃点，等去了美帝国，再想要吃到这么正宗的烧烤，可就难了。”蒋莫举了啤酒瓶，笑嘻嘻地说，“别汉堡吃到吐啊。” “你恶不恶心啊？”陈媛媛翻了个白眼，“还让人吃不吃啊？” 蒋莫抱了拳，算是赔罪：“我错了，几位小姐姐们就当没听见啊，来吃吃吃。” 盛棠其实挺开心的，她的性子一贯不大跳脱，也不擅长跟人打交道，不然念了这么多年的书，以前的同学里，也没几个现在还有联系的。说出来她也不怕被人笑话，直到现在，她都记不清，自己高中的同班同学，到底有哪些人。 如今来这里一年，阴差阳错地，就认识了这么些人，这一桌加起来，已经是比她前十八年里认识的，都要多了，可见多难能可贵。所以她觉得很满足，就算只是笑着，看他们来来回回地贫嘴，她都觉得很开心，老天爷其实还是待她不薄的——在交朋友这方面。 途中蒋莫稍稍停了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来，只看了眼屏幕，嘴里就有了句国骂。他看了盛棠，问她：“你没接到陈格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 被他这么一问，盛棠愣了下：“不会吧？”她转身就去打开了一旁凳子上，自己的小包。 一旁陈媛媛撇了嘴：“这有啥会不会的，你接不到他电话，不很正常？谁不知道你手机常年振动啊，这条街上又这么吵。” 盛棠呵呵笑了笑，终于拿出了手机来，按亮屏幕，五个未接来电，都是来自陈格的。 只看她脸上的神情，蒋莫也就知道了大概，他接起了电话，一句话都还没说，只听着那边人的话，脸色瞬间就变了。 “我去，什么玩意儿，你现在学校？”他往起一站，另一只手上的啤酒瓶，吨的一声，磕在了小方桌上。 第46章 C46 等盛棠急匆匆赶到了东门口, 就看见那个人，靠了门卫室的窗户, 正跟里面的保安聊天。 到哪儿都有人缘, 这也是陈格的特殊体质之一了。 还没等盛棠走近，陈格就率先察觉到了, 他回过头来，就看见正蹑手蹑脚, 朝自己走过来的盛棠。很明显, 她是想吓一吓自己。 见计策失误，盛棠也就顺势放弃, 大大方方走了过来, 冲他打了招呼：“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也不事先说一声？” 弄得不止是她, 就连陈媛媛他们, 也被他这突然的出现，给惊呆了一回。 陈格伸长了胳膊，很自然地, 就揽住了她的肩，说：“就因为也是临时决定的，压根就没来得及告诉。” 他们朝了校园里走去，盛棠侧过头, 发觉他的面颊, 有些许的消瘦。果然拍戏还是挺累人的吧。 “这次能呆多久？”她问。 陈格空着的手，比了个V字。 “两天啊。” 陈格摇了摇头：“是两个小时。” “什么？”盛棠停下了脚步，与他拉开些距离, 不可置信地瞪了他，“两个小时？” 陈格笑着，揽着她靠近了些：“明天还有拍摄，我等下还得赶回去。” “等等，”盛棠推开了他，与他对视，“你跑回来，不会就是，为了见我一面吧？” 陈格理所当然地点了头：“那可不，赶在你出国之前。” -- 第80页 看他笑眯眯的模样，盛棠忍不住拧紧了眉：“你钱太多吗？这么来回折腾的。” 陈格摇了摇头：“跟见上你一面相比，那些都不值什么。” 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可与此同时，盛棠也觉得好笑，这是什么偶像剧啊。 无奈归无奈，既然他都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了，盛棠还是要问上一句：“吃了吗？” 陈格再次摇了摇头。 “那要去跟蒋莫他们一起吃吗？” 陈格还是摇头：“我们去吃食堂吧。”他兴致勃勃地提议。 食堂已经过了用餐高峰期，打菜窗口剩下寥寥无几的几盘菜，看着让人一点胃口都没有。盛棠拽了陈格，去一旁的私人店里，点了一份麻辣香锅，一份砂锅米线。 等待的过程中，陈格两手撑了脸，看盛棠抽了两张纸巾，仔细擦了不锈钢的桌面。 “我去买点喝的吧。”他提议。 盛棠当然同意，陈格就起身，去一旁的果汁窗口，要了两杯鲜榨橙汁。 橙汁里加了冰块，吸管搅动的时候，哗哗地响。 盛棠看他一气就喝了将近小半杯，不由得又说他：“真是没见过你这样的，来回折腾。” 陈格叼了吸管，嘿嘿地笑：“没见过好哇，说明我才是独一无二的。” 盛棠翻了个白眼：“那你这独一无二，可真是辛苦了。” “不辛苦。”他否认得倒快。 麻辣香锅先送了上来，盛棠又跟店家要了碗米饭。抬头看陈格眼睛直勾勾地，盯了自己的麻辣香锅看，她于是夹起一块五花肉，问他：“要吃吗？” 陈格咽了下口水，却又摇头：“太辣了吧。” 知道他不太能吃辣，盛棠还是举了筷子：“所以我刚才要的微辣啊。” 陈格回想了下，好像是哦，于是一伸脖子，咬了那片五花肉。 “唔，好像还行。”他嚼着五花肉，点了头。 “是吧。”盛棠笑了，拨了半碗饭进麻辣香锅里，又从麻辣香锅里拣了些不太吸辣的肉和蔬菜，同那半碗米饭一起，堆得满满的，推到了陈格面前，“喏，快吃吧，都要饿傻了吧。” 陈格捧了那只碗，恨不得立马就热泪盈眶：“还是你对我好。” 在将一碗米饭，一份砂锅米线都消灭干净后，陈格又三口并作两口，喝光了剩下的半杯橙汁。 惊讶于他又壮大了的食欲的同时，盛棠不免担心：“你够不够，不够我们再去买点糕点零食什么的吧，等下路上吃。”她说着，看了眼手机时间。 陈格笑眯眯的，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上回你回家的时候，这话还是我对你说的。” 盛棠站了起来，背起了包：“没听说过，风水轮流转啊。” 东门外一家开了好几年的蛋糕店里，盛棠正弯了腰，看玻璃柜里一款款制作精美、香气扑鼻的面包和蛋糕，陈格跟在她身后，提着个盘子，笑着：“随便捡两样就行了，我真不饿了。” 盛棠直起了身子，回头看了他，拿手里的夹子指了指他拎着的盘子：“你想什么呢，这两块面包就是给你的了。” “那你还挑什么啊？”陈格不解。 盛棠又转回头去：“买个蛋糕回去，晚上和室友们吃。” “……”原来是自作多情了。 看着玻璃上映出的陈格一副吃瘪的模样，盛棠又忍不住笑：“去见见蒋莫陈媛媛他们再走吧。” 陈格看了眼手机：“大概来得及。” 问清了陈媛媛他们还在烧烤摊子上，盛棠挂了电话，看陈格主动结好账，领了他往那边去。 一路过去，都是热闹的夏末街市，吵吵嚷嚷的音乐声，混杂着人声笑语，安逸地平凡着。 正走着，陈格突然就感慨了句：“从来没觉得，我原来还挺想留在这里的。” 盛棠觉得，这一刻，她是懂的，他在说些什么。 兄弟见面，陈格蒋莫少不得一阵互相嘲笑，在得知他立马就得赶往机场，再飞去那座海滨城市的时候，在座的一圈人，没有一个不说他傻的。 在拍了陈格的肩，将他送到盛棠面前时，蒋莫摇着头说：“妹子，辛苦你了，再送他去机场。” 陈格笑着，推了他一把：“滚。” 跟陈媛媛他们告了别，盛棠送他去机场。地铁是来不及的了，他们就在东门外的大道上，拦了辆的士，开往机场。 路上车很少，只有规定距离的路灯，独自亮着。司机开了音乐，不知道是哪个电台，在放一曲轻柔的曲子，没有歌词，只有女声轻轻地哼唱。 他们默契地都没有说话，只握紧了手，看窗外幽暗的山，一段又一段。 出发大厅里，人也不多，趁着陈格去换登机牌的功夫，盛棠又在店里，给他买了瓶矿泉水。 “渴得很吧，先把这个喝了，上飞机再跟空姐要点喝的。你看你嘴唇都要起皮了。”盛棠说着，手指去点了他的唇。 陈格只觉得嘴唇上痒痒的，他忍不住笑，抓了她的手，就势亲了下。 “明天我就不能来送你了，你自己路上要小心啊。”他拧了矿泉水盖子，说。 盛棠挑了挑眉：“我可是坐的飞机啊大哥，我再怎么小心，也赶不上飞行员小心最重要啊。”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陈格无奈，喝了口水。 -- 第81页 盛棠笑，她当然清楚，他是什么意思。 “到了那边给我消息啊，我会一直等的。”陈格又说。 盛棠抬手，将他一簇翘起的头发顺了下去：“有时差呢，你该睡觉睡觉，别等我。” 陈格抓下她的手，直直盯了她看。 她无奈，只好妥协：“好的我知道了，我会给你发微信的。” 陈格这才笑了。 喝完一瓶矿泉水的功夫，陈格也到了登机的时候。他站了起来，将手里空的矿泉水瓶，扔进了垃圾桶里，又转身，看了盛棠，笑着朝她张开了双臂。 “抱一下。”他说。 也不管边上正好奇打量着他们的小朋友，盛棠走了过去，搂住他精瘦的腰身，脸埋进他的脖颈间，是熟悉的沐浴露的香味，和肌肤的温热。 “要记得想我啊。”她听见他在自己耳边这样说，箍着自己后背的胳膊，紧了紧，“我会一直想你的。” 一时之间，盛棠说不出话来，她也不敢说，她怕自己一开口，就是抑制不住的哭腔——苏芸女士就说过她，这副性子最差劲了，动不动就要掉眼泪。 所以她只能也抱紧了他，脸蹭去了他的肩上，好让自己不要当众哭出来。 他大概不知道，就从此刻起，她就已经开始想念这个怀抱，开始想他了。 九月中旬，当盛棠的学弟学妹们还在遭受着军训的折磨时，她已经抵达了大洋彼岸，一个阳光充足的城市，开始了为期两年的交换留学生活。 学校不大，人也不多，很安静，没有影视剧里，那种吵吵闹闹的学校氛围。在呆上一两个月后，盛棠就彻底了解了，大家之所以会这么安静，完全是因为，作业都要做不完了…… 好在盛棠也是从小各种课外辅导班里摸爬打滚练出来的，在适应了英文听说读写后，做作业这种事情，也就不是什么问题了。正相反，大概是出于对亚洲人功课都很好的古板印象，做作业的时候，来跟她一起讨论的同学，还不少。 事实证明，她也没给亚洲同学们丢脸。 总而言之，在这个秋意不怎么明显的城市里，一切都是那么地恰到好处。 “盛棠，今晚隔壁宿舍楼有个聚会，要不要一起去玩？听说他们还邀请了隔壁学校橄榄球队的帅哥们。”一个阳光灿烂的秋日午后，梅丽莎，盛棠的室友，这样问她。 梅丽莎花了好久，才在盛棠的教育下，学会了翘舌发音她的姓名，如今听着她能字正腔圆地说出自己的名字，盛棠觉得很是骄傲——她甚至觉得，自己都可以试着去孔子学院打打工。 至于梅丽莎的提议，她一如既往地摇了头：“我还是先写完这篇小论文吧。”她指了指桌子上的稿纸——这门课的老师很传统，不喜欢用电子邮件，非要学生们给手写稿。 知道是这个老师的课堂作业，梅丽莎的整张脸都快要皱到一起了：“拜托，就是个选修课而已，况且明天还是周末，今晚去嗨皮一下啊？”她不放弃地说服着盛棠。 盛棠摊了手：“那就更不行了。” 梅丽莎恍然大悟：“哦，对哦，你要跟你的那个小男朋友视频呢。” 盛棠侧头一笑：“没错。” 梅丽莎摊了手：“也好，你不去，我就少了一大竞争对手了。”她故意推了推盛棠。 盛棠为她献上了自己最诚挚的祝福：“那就祝你今晚能遇见个帅哥。” “必须的。”梅丽莎竖了大拇指。 第47章 C47 晚上八点, 在确认陈格醒了之后，盛棠点开了视频。 很难得的, 陈格已经穿戴整齐地, 坐在了书桌前，盛棠能看见他那张镜头里也不减帅气的脸, 以及他背后，坐着的蒋莫, 转过身来, 冲她扮了鬼脸打招呼。 “喂！”在看见视频里盛棠挥着手灿烂笑着，视线却显然不是朝了自己的时候, 陈格终于注意到, 背后蒋莫的小动作, 不由地义正言辞制止了他。 注意力重新回到了陈格身上, 盛棠抛出了心里的疑问：“今天起这么早？”明明那边已经是周末了。 “嗯，一点有个选修课的随堂测试，据说会占期末成绩的一半, 我可不能落下。”陈格握了拳。 盛棠点了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她说着，往前凑了凑，又说：“你头发, 是不是长了点啊。” “有吗？”陈格眼睛往上翻了翻, 一手捏了捏额前的头发，“好像是长长了。” “反正也冬天了，刚好保暖。”他放了下手, 笑着。 “太长了也不好，流里流气的。”盛棠撅了噘嘴。 陈格立马就改口：“晚上我就去剪了。”他说着又笑，“剪个平头怎么样？” 盛棠还真就认真地看了回他的脸型，然后评价道：“虽然我是觉得，你这张脸，就是剃光头，也好看。但是吧，我个人还是更喜欢，你头发稍微有点长度，能做造型的模样。” “我也这么觉得。”蒋莫起身去倒水的功夫，插进来一句。 “去去去，怎么哪里都有你？”陈格不满地推开了他。 重新在电脑前坐定，陈格想起一件事：“对了，你还记不记得，我夏天里拍的那部剧？” 盛棠怎么可能不记得：“记得啊，怎么啦？”她问。 陈格嘿嘿一笑，才要说话，就被倒水回来的蒋莫，压了一头。 -- 第82页 “他是想告诉你，片子已经剪完过审了，这个寒假就要上了。”蒋莫抢先说着。 陈格咬牙切齿：“蒋馒头！你不说话会死啊？”他甩下了蒋莫压在了自己脑袋上的胳膊，转身两个人就扭打了起来。 蒋莫一边护了自己的杯子，不让水洒出来，一边不满地抱怨着：“说好了的，不许喊我蒋馒头，你怎么说话不算话？你还是男子汉大丈夫吗？” 陈格气不打一处来：“你还好意思说算不算话这种话？” 等陈格收拾好了蒋莫，再回来电脑前时，里面的盛棠，已经不耐烦等他，正低了头，专注地写着些什么。摄像头照不到下面，他只能开口问：“写什么呢？” 听见他的声音又近在咫尺，盛棠举起了手里的纸张，笑着说：“闲着无聊，算算黑色星期五要买点什么。” 陈格瞟了眼桌子上的日历，原来，都已经十一月底了。 “你们圣诞节会放假吗？你什么打算？”陈格问。 盛棠眨了眨眼：“我倒还没想到这里。”她说着又笑，“怎么，想见我啊。” 陈格点了点头，就看见她手指敲击了键盘，继而眉头皱了皱，说：“啧，那时候机票还真贵啊。” 他不由得就笑了：“我就随口问一下而已，你可别当真啊，好好念你的书吧。” 他说的真心话，可与此同时，脸上的落寞，也不是假的。 盛棠心里默默地叹息，以陈格这样一个出色的人来说，跟她谈一场恋爱，还是蛮辛苦的吧。 他本可以轻松的。 黑色星期五过后，紧随其来的圣诞季，迅速占据了大街小巷的招牌和橱窗。洛杉矶少雨雪，想要拥有一个下雪的圣诞节，用梅丽莎的话来说，除非上帝不小心打了盹。 作为一个中国人，还是一个常年埋头书本间的人，盛棠对圣诞节这种西方节日，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的，除了会放假。 然而宿舍的其他人，除去会回家的，剩下的留守人士，自然是闲不住的，他们已经安排好了平安夜和圣诞节，装饰品、圣诞树、啤酒都一应俱全，只等那一天的到来。 盛棠物理课的老师，是一位知识渊博，同时又很平易近人的中年人，每年圣诞节当天，他都会邀请他的学生们，去他家里聚餐，今年也不例外。 所以，在经历了疯狂的平安夜后——对他们这些人来说，熬夜，喝啤酒，就已经是很疯狂的事情了，第二天下午，他们齐刷刷地，开了几辆车，往物理老师韦伯先生家去。 韦伯先生的家，在洛杉矶的郊区，一栋拥有大花园的房子。入门后，迎接他们的，除了韦伯夫妇，还有他们的爱犬，两只大金毛。 来赴宴的人，除了与盛棠同级的人，还有高年级的学生们，将韦伯夫妇的房子，坐得满满当当。大家喝着果汁咖啡，聊着各种科学问题，完全不像盛棠曾经参加过的中国式聚餐，各种家长里短，这里反而更让她觉得轻松。 与其说是聚餐，倒不如说，是个dinner talk，更来得贴切。 可能也就是这一天，她的心里，有一颗种子，在悄悄地发芽了。 从韦伯夫妇家离开，盛棠迫不及待地拿出了手机，想要跟陈格分享下，自己今晚的满足和喜悦。在打开手机的那一瞬间，一连数条微信消息，涌了进来。她一看，全都是来自陈格的。想来是室内太吵，她压根没有注意到，口袋里的手机有振动过。 陈格发来的消息，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几张校园里的圣诞树，她没顾得上评论他的照片，只将自己今晚的经历，一股脑倒给了他。 陈格的消息算是秒回，他说： ——我差点都忘了，你今晚要去老师家吃饭，我就说呢，怎么一直没有消息。 看到他这么说，盛棠愣了下，才想起来翻上去看他发送那些照片的时间。 已经是四个小时以前了。 她试着以轻松的语气说： ——你该不会是一直都在盯着手机看吧，哈哈。 ——也有可能，我就在你的宿舍楼下等你啊。 这下盛棠可真是有点被吓到了，她顾不上打字，直接点了语音通话。 “不是吧，你真的假的？你可不要吓我！”等那边一接通，她就迫不及待地质问道。 陈格显然是憋了笑，他说：“这么容易就上当了，你这样在国外，我可真是当心，哪天被人给拐走了。” 知道他先前的话是在开玩笑，盛棠终于松了口气。可不知怎的，又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曾有那么一秒钟，她也幻想过，会不会一回去，就能在宿舍楼下，看到他等候在那里。 有希望，哪怕只是一秒钟的希望，也是会叫人难受的。 “你可真是，”她鼻子里哼气，“玩笑是能这样开的吗？” 陈格自然是赔罪：“是我错了。” 他道歉得这么轻而易举，盛棠反而更觉得，是她对不起他了。 所以她打起精神来，问他：“有跟你的好基友们一起出去庆祝吗？” 陈格不屑一顾：“这种舶来品节日，谁要去庆祝啊？都是小女生们才会喜欢的东西。” 盛棠却笑了：“去年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明明还打扮得人模狗样，去了圣诞舞会的。” “你还好意思提去年？”虽然此刻看不见他的脸，但盛棠完全能想象得出，他必定是在挑眉。 -- 第83页 “去年这时候，你跑去那什么山顶，看什么星星……” 得，盛棠暗恨，真是自己挖坑自己跳。 她只好学了陈格，从善如流地道着歉：“对不起，这回是我错了。” 那边传来轻轻的笑声。 两人安静了三秒钟，盛棠就听见他说：“不过，能知道你今晚过得开心，我就放心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的这句话，一瞬间，一股酸意，涌上了鼻子。 盛棠觉得有点委屈。 不是为自己，是为他。 她果然是个不合格的女朋友吧。 新年伊始，陈格首次参演的电视剧，就在家乡台首播了。在那之前，他靠着微电影的网红趋势，已差不多快跌至谷底，但在这部电视剧里，差不多是本色出演的陈格，靠着他那副阳光爽朗的外形，优等生的学霸人设，从一个男N号的角色，一点一点挣得了妈妈姐姐妹妹们的芳心。 这期间，盛棠进了韦伯教授的科研项目组，作为其中最年轻的组员，她深知，这是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她得好好表现自己，这样才能在更多的项目中，拥有更大的选择权和被选择的机会。 所以当教授们商量着上山观测的事情时，盛棠总是会毫不犹豫地，主动要求充当志愿者。 上山观测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尤其是在这个季节，山上温度低，又长时间对着一群仿佛毫无动静的星星，又有可能，一个不小心，你就弄丢了一颗，再找回去，你也不敢保证，它还是原来的那颗。 与此相比，四五个小时深度曝光，积出漂亮星轨，都已经是很容易的事情了。 就是这样枯燥的工作，盛棠却甘之若饴。 她太喜欢那片星空了。 观测的时候，有时候会有带队的老师，给他们讲解星空的知识，大家一起寻找着冬日里的星座，甚至会说起相关的希腊罗马神话；更多时候，凌晨的夜空下，没有人再愿意说话，大家偎依在一起，仰头看着那片星空，也能坐到东方发白。 那个时候，盛棠和陈格，都还没有意识到，在他们各自的世界里，都有着一颗新星，在冉冉上升。 第48章 C48 因为忙于科研项目的原因, 盛棠压根就没有时间，去看陈格的电视剧。好在还有个盛璇, 隔三差五地, 就来主动跟盛棠汇报着，今天陈格又受到了怎样的欢迎。 “最明显的, 就是时尚资源多了。”盛璇说。 盛棠想了想，在这之前, 他有所谓的时尚资源吗？ 盛璇却不管,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羡慕和嫉妒：“一个非科班出身的，竟然比我还要早出道, 还这么受欢迎, 真是过分！老天爷赏饭吃也不带这样的。” 她跟盛棠抱怨着：“也怪我们班导, 自从上次微电影的事情过后, 她就禁止我们再去出演了，说什么一旦标签被贴牢了，以后就很难撕下来了。可是你看看, 他陈格不挺好的吗？” 盛棠却觉得盛璇班导说得不错：“珍惜羽毛对一个演员来说，是很有必要的。”她尽力安慰着盛璇，“你想啊，陈格他不是科班出身, 本来也就没想要在这一行怎么样, 不行了，他还能退回去继续搞他的专业，你可是要吃这一碗饭的, 听你老师的话，没错。” 盛璇撇着嘴：“怎么跟老头子说一样的话？” “这叫英雄所见略同。”盛棠笑。 “那我不管，”盛璇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等过年的时候，我一定要狠狠敲诈他一顿。” 她说的“他”，必定是陈格无疑了。盛棠也不护着，只说：“带上我的一份。” 盛璇这才高兴了：“这才是我的好姐妹嘛。” 然而盛璇并没能高兴上多久，因为这部剧的火爆，陈格一连拍摄了多家时尚杂志，迅速走红，紧接着，在剧中饰演他父亲的老戏骨演员，更是亲自推荐了他，参演自己投资的一部民国戏剧。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盛棠还在观测中心，查看一颗行星的运动轨迹。陈格亲自打的电话，盛棠已经很久，没听他这么激动地说过话了。 “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啊。”在陈格一气说完后，盛棠终于能评价道。 “那是当然了。”陈格还有点语无伦次，“你想啊，能被自己一直尊敬的人所看重，换你，你不开心？” “开心。”盛棠看见玻璃窗上，映出自己带笑的一张脸，“我真的很为你感到开心，你能找到让自己高兴的事情。” 那边突然就沉默了一下，然后，她就听见陈格说：“其实，我该谢谢你的。” “我？”盛棠觉得有些好笑，“我有什么好谢的？” “要不是你当初鼓励我去试一试，现在我肯定没有这种经历和感受。” “这个吧，”盛棠笑着，“老实说，如果你注定是要走这一条路的话，就算没有我，在往后的某一个契机，你还是会自己去尝试的。我的推动，大概只是千万个可能性中，比较早的存在罢了。” “这又是什么我不懂的科学理论吗？”陈格也笑着。 盛棠也笑了：“你就当是吧。” 笑了一阵，陈格想起个事情，就问她：“快要过年了，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机场接你。” 盛棠愣了下，心也随着，咯噔一下。 “那个，你没碰到盛璇吗？”她顾左右而言他。 -- 第84页 “没啊，怎么了？” 明知道是躲不过去的了，盛棠只好深深呼吸，然后说：“其实，今年春节，我不回来了。” 不等陈格发问，她就自己急急解释道：“我才加入了这个科研项目，正是要紧的时候，而且，这里也不过春节呀，所以，我其实没时间回去的。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但每次一聊起来，我就忘了。” 那边是长久的沉默。 盛棠小心翼翼地问：“你生气了吗？” 陈格这才开口了：“有点。” “啊……”盛棠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还应该说点什么了。 不过陈格自己倒是接着说了：“我刚看了下机票，春节那几天的。” 盛棠下意识地挺直了腰：“你要过来？” 然后她又自己否决：“不行不行，大过年的，你爸妈绝对会起疑的。” 都这个时候了，她担心的，却是那些。 陈格忍不住笑：“你放心，我有办法。” 盛棠来不及追问，他所谓的办法，到底是什么，就被他挂断了通话。 提心吊胆了好几天，还是盛璇，来跟她汇报了一件事情。 “嘿，你猜怎么着，咱妈昨天跟楼下高阿姨聊天，听说他们要去洛杉矶过新年，回来跟咱爸一合计，就决定两家一起出行，今年都去国外过年了。刚好你不是说今年没法回来吗，这下可就完美解决了。” 至此，盛棠才恍然大悟，原来他说的办法，就是这个。 不过，她还是多嘴问了一句：“好端端得，高阿姨他们怎么想着要来国外过年啊？” “谁知道？”盛璇无所谓地说，“我就听爸妈说，好像高阿姨和陈叔叔年轻的时候，就是在洛杉矶见到第一面的，大概，是想回去重温当年吧。” “哈……”这样也行？ 盛璇当然察觉到，她姐姐有点不对劲。 “哎，你该高兴啊，到了洛杉矶，你跟陈格，不就能顺理成章地见面了吗？”她揶揄着。 盛棠警告了她：“你可不许给我走漏一点风声。” “嗐，知道啦知道啦。”盛璇敷衍地答应着，“都已经是男女朋友了，还要瞒着家里人，真不知道你们都在搞些什么。” 盛棠还是叮嘱了她：“管好你的嘴就行了。” 作为此次科研项目的发起人和组织领导者之一，韦伯教授在知道盛棠的父母妹妹即将到洛杉矶后，他很大方地，给了盛棠三天假期，并解释说，自己也曾带过不少中国学生，每逢春节，只要不是太忙，都会让他们回去跟自己的家人团聚，他是美籍犹太裔，很懂那种家庭的重要性。 和室友梅丽莎说了自己要出去住几天后，梅丽莎的第一反应，却是：“你那个帅气的男朋友，要来了。” 盛棠收拾着本来也没多少的行李，撇了撇嘴，说：“不止是他来，我爸妈，还有我爸妈，我妹妹，都会来。” 梅丽莎反应了半晌，终于问：“你真的，还没结婚吗？” “……” 除夕前夜，在两大家浩浩荡荡抵达洛杉矶时，盛棠和酒店的接待一起，在接机大厅等候着他们。 短短半小时的时间里，盛棠很快和这个叫艾伦的接待熟悉了起来，并得知，他们那是一家五星级度假酒店，平均一晚的消费，就抵得上盛棠好几个月的开支。 她咂舌，同时又感慨，她爸妈这回，是真拼了吧。 眼看着人头攒动的通道里，终于出现了盛棠熟悉的身影，艾伦见多识广，一看盛棠这副模样，就知道，他要接的客人们到了。于是，他迅速地，举起了那张花里胡哨的牌子。 本来盛棠还曾委婉地建议他说，要不，咱就别举这个牌子了吧。很显然，艾伦并没有听取她的意见。 但同样很显然的是，艾伦的牌子，很是起了作用，隔得老远，高阿姨他们就指了这边，笑了起来。 顺利汇合后，等着装行李上车的功夫，高阿姨拉了盛棠，打量她说：“半年没见，棠棠好像是又漂亮了。不是都说，洛杉矶阳光最强吗，也没见晒黑一点，好像更白了些？是用了什么防晒霜，也推荐给你阿姨啊。” 盛棠笑着，说：“也没什么，大概是因为，我昼伏夜出？” 高阿姨自然是觉得她是在开玩笑的，嘻嘻哈哈了几句，行李装了一辆车，他们坐了一辆车，往酒店驶去。 和小时候出游一样，大人坐前面，他们三个孩子，就坐在了后排。 一上车，盛璇就迅速占据了靠窗的座位，盛棠过来，就只剩下中间的位置了。 高阿姨回头，看陈格占据着另一边，不禁开口：“你也好意思，让棠棠坐窗户边上啊。” 盛棠已经自觉在中间坐下，她笑：“没关系的，我就坐这里挺好的，洛杉矶的风景，我也看得差不多了，让他们看吧。” 高阿姨一连声跟苏芸女士赞叹着：“瞧瞧你们家棠棠，在国外呆了几个月，多懂事啊。” 苏芸女士笑着：“都长大了嘛。” 只有盛璇和陈格，撇头看了窗外，偷偷地笑。 车子驶离机场，盛棠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她拿起来一看，分明是陈格的微信消息。他问： ——想我了吗？ 她不由得抬起头，眼角余光扫过身侧的人，他却仿佛没事人一样，还是扭头看了窗外。 -- 第85页 她垂眼，咬了下嘴唇，还是关了屏幕，不打算回他。 手才放下，那边陈格的一只手，就暗暗地伸了过来，牵住了她的手。 盛棠吓了一跳，她抬头往前看了一眼，还好，大家都在盯着车窗外的风景看，并没有注意到后面，他们这偷偷摸摸的小动作。 盛棠想要缩回手，可又不敢太大力，怕被发现。但陈格哪里会让她轻易就挣开呢，他憋了笑，手上力气可是一点没放。 几番挣脱不得，盛棠也只能放弃。她藏了手去车座下，放弃似的呼了口气。 那边陈格，却无声地笑了。 第49章 C49 车子径直驶进了酒店大门, 却并没有停下，而是又开了一段路, 在一栋两层小楼房前停了下来。 等着前面人下车的功夫, 盛棠打量了那栋房子，啧啧道：“这得花多少钱啊？” 陈格转过头来, 看了她微微睁大的眼，笑着说：“也没多少钱。” 一旁盛璇听得一清二楚, 明明白白翻了个大白眼。 从车上下来, 转身就看见眼前的人工湖泊，上面还悠闲地游了天鹅和野鸭子, 盛棠终于相信, 艾伦说的价格, 的确不是在骗她了。 这简直就是理想的养老之地。 早有酒店的工作人员, 过来拎了行李进去，高阿姨和苏芸女士，一点也没有长途飞行的疲惫, 反而兴致勃勃地，在一旁摆拍了起来，还非要陈格替他们拍几张美照，好发朋友圈。 陈叔叔和盛广明同志, 呵欠连天地, 先进房子里了。 屋子里是典型的美式风格，明亮的客厅，浅色印花的沙发, 精致的风景挂画，还有个大壁炉，盛棠严重怀疑它的实用性。 艾伦给他们介绍着，楼下有两间卧室，甚至还有个小书房，和一间有着精美瓷器的厨房。楼上同样也是两间房，却比楼下空间大得多，还多出一个露台，铺了草皮，摆了白色的桌椅，遮阳伞束着，只要送上一壶咖啡，就能让人坐一下午。 家长们很是满意，他们不约而同地，都要了楼上的大房间，至于楼下的两间小房子，毫无疑问，盛棠和盛璇睡一间，陈格独占一间。 为此，盛璇很是忿忿不平：“独生子女的优势已经够多了，现在又来一样？”她冲了陈格喊，“你该睡沙发！” 陈格冲她一抬眼皮：“那你怎么不睡沙发？还能独占一整个客厅呢。” 盛璇被他这一堵，一时没想出更好的词来回敬他，只能干瞪眼。 盛棠给自己倒了杯果汁，靠了沙发扶手，对陈格说：“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嘴巴也挺厉害的。” 盛璇终于逮着了机会，跟盛棠告状：“那是因为在你面前，他永远都是副美好少年的模样，你不知道，他这个人，对别人都刻薄得很！”她指了自己，“你看我，我就是最好的例子了。” 正好高阿姨他们从楼上下来，听见盛璇的后半句话，因此发问：“怎么了，什么是最好的例子？” 盛璇不甘示弱，指了陈格就说：“他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都不肯屈尊降贵，睡一下沙发。” 高阿姨于是就笑：“你们也是的，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这么爱吵嘴。” 她又说陈格：“你也是，也不让着妹妹一点。” 陈格一扭头，只当没听见，自己走进了厨房里去。 高阿姨见没得到儿子的回应，只好跟苏芸女士笑着：“你看看他们。”语气里没一丝责备的意思，正相反，还带着点宠溺的口吻。 也难怪高阿姨会戴着有色眼镜来看待他们俩吵架了，在任何不知情的人眼里，他们那可不就是俊男美女的日常斗嘴生活吗？ 盛棠喝了口果汁，心想，谁不爱看帅哥美女争来斗去的？ 只是当这帅哥美女是自己的男朋友和亲妹妹，还没不明就里的亲人们，把他们才当作是理所当然的一对时，这个中滋味，恐怕就掺了点柠檬汁了吧。 陈格自然是不肯睡沙发的，到最后，还是她们姐妹俩睡一间房。以至于整个晚饭桌上，盛璇将盘子里的牛排，切得异常响。坐她身旁的盛棠觉得，她大概是拿那块牛排，当作是陈格来处理了吧。 理所当然的，一楼的卫生间，也是他们三个人共享的。因为还在生着气，盛璇率先抢占了浴室，开始洗澡。 还没出来，盛璇就给盛棠发了微信： ——你先进来洗，让那小子垫底！ 盛棠很是思考了一回，果断地选择了放弃问她：你知道，他还是我男朋友的吧，这句话。 她觉得，作为要共享一张床的人，她还是要惜点命的。 只是，她还是低估了她的这个亲妹妹，对执着于一张床的强大意念。 等她洗完澡出来，一拧房间门的把手，嗯，从里面被锁上了。 她的手机就被放在了门外的地上，她捡起来看了眼，盛璇给她留言： ——感谢我吧，给你和陈格创造了同床共枕的机会，不用谢！ 她这才反应了过来，原来从头到尾，她才是被盛璇坑的那一个。 亏她们还是姐妹！ 盛棠才举起拳头，要敲房间门，就听见背后一声吱呀响，紧随其来的，是陈格略带困惑的声音：“你在干嘛？” 她回头，看见陈格抱着睡衣，显然是要去洗澡的模样。她没好气地，指了指前面的这扇门：“那丫头给我关外面了！” -- 第86页 “哦……”陈格沉思了下，好像是反应过来了，赶在盛棠再要敲门前，他抓住了盛棠的胳膊，将她转了个身，面朝向自己。 “她偶尔也是挺懂事的嘛。”他这样笑。 盛棠咬牙切齿：“一丘之貉！” 陈格举了另一只手，发誓说：“天地良心，我们真没有。” 陈格抱了睡衣去洗澡，盛棠坐在他房间里的床上，两间房差不多的装饰，没什么特别的看头。她的视线落在了床上的那只iPad上。 她捡了起来，试着输入陈格的生日，提示密码错误；她于是输入了自己的生日，还真就解开了。 这算什么？盛棠轻轻地笑。 她并不是要查看陈格的什么，只是想拿了他的iPad，去看他出演的首部电视剧。 然而直到陈格洗完澡回来，也还没到他的出场。 推门进来的陈格，只花了两秒钟，就知道她在看什么了。他擦头发的毛巾挂在了脖子上，就往床上扑了过去。 “不许看！”他制止着。 盛棠胳膊一举，就给iPad拿远离了他。 “为啥不许看？”她莫名其妙。 “太丢人了！”陈格倒是毫不掩饰。 盛棠一手推着压在了自己腿上的陈格，一面说：“没关系，我不介意你丢人的。”反正又不是丢的她的人。 “那也不行！”陈格直起了上半身，借着手长的优势，终于拿到了iPad。 “我就在这里，你想要看的话，看我就好了，给你看个够。”他收起了iPad，又朝盛棠挺直了腰杆。 盛棠翻了白眼：“懒得理你。”她拿起自己的手机，躺了下去。 发现自己的外形魅力好像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后，陈格难免产生了自我怀疑，自己已经差到这个地步了吗？ “嘿，”他伸了一只手，在盛棠的眼前挥了挥，“看得见我吗？” 盛棠推开他的胳膊，视线仍停留在了手机屏幕上，她敷衍地回答：“嗯，看得见。” 这不能够啊。陈格想着，摘下了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扔在了床脚，随后两手撑在了盛棠的两侧肩头，自己脑袋一钻，就挡在了她和她的手机之间。 “这才叫看得见。”他笑眯眯地更正道。 不是第一次同床共枕，但第一次楼上住着彼此的爸妈，对门就是自己的亲妹妹，再加上陈格这张近在咫尺的好看面庞，也不由得盛棠，不心跳加速了。 房间里的大灯没开，只有床边的一盏落地罩灯，透着柠檬黄的光芒，更显暧昧。 清清楚楚看着她白白净净的一张脸，渐渐弥漫上一层粉色，陈格终于满意地笑：“这才对嘛。”他垂下脑袋去，亲吻上那两瓣柔软红唇。 他早就想这么干了。 呼吸渐渐有点急促起来，盛棠两手撑在了陈格的胸膛前，迫使他离开些。 “不行，”她一双眸子仿佛浸泡在了秋水里，盈盈地惹人怜爱，嘴上却说着让人泄气的话，“不行，会被他们察觉的。” “不会的。”陈格安慰着她，又俯身去亲吻她的鼻尖，面颊，耳垂，脖颈。 他亲得很温柔，柔软的唇触及她的肌肤，痒痒的，只叫她想发笑。 “真不行，”她忍了笑，再次推了他起来，“你就忍忍吧。” 陈格两手支撑了身子，看了她半晌，终于败下阵来，放弃地扑在了她的身上，埋头去她肩膀上，不满地嘁了声。 盛棠也知道，这的确也是委屈了他，但她也实在是挣脱不了自己的这道心理防线，只好抱了他的脑袋，安慰地说：“辛苦你了。” 作为补偿，陈格要求这一晚，都要抱着她睡，盛棠心里老大不乐意，但架不住他摆出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来，一双雾气蒙蒙的眼睛眨巴眨巴，她就鬼使神差地，说了个“好”。 终于能够理解，为什么他会有妈妈粉了。 第二天一早，没有闹钟指引，盛棠也自觉触发了生物钟，她悄悄地起床，小心翼翼不发出一点声响，以免弄醒了还在睡着的陈格。 在走出了房间，并顺利带上了房门之后，盛棠终于能松一口气。 为了不让父母们察觉，她必须赶在他们起来之前，先漱洗好。 所以当一贯早起的盛广明同志起床下楼时，就看见他的女儿已经坐在了客厅里，抱着手机敲敲打打。 盛广明同志于是一高兴，就邀请了他的女儿：“走，跟爸爸一起跑步去。” 盛棠的白眼恨不得翻到天上去，她这是造了什么孽，不仅早起，还要晨跑？ 第50章 C50 盛棠陪着她的老父亲, 更准确点说，是被她的老父亲拖着, 在外面跑了一大圈后回来, 大家都已经起来了，正坐在餐厅里吃早饭。 看见他们父女回来, 苏芸女士招呼着他们：“过来吃早饭了。”说着又面朝回了桌子，抱怨着, “到美国也不忘跑步。” 盛广明同志听得一清二楚, 一边迈了进来，一边说：“我这是锻炼身体。” 苏芸女士也懒得搭理他。 盛棠先去厨房里, 给自己倒了杯水, 这才拿了杯子, 走进餐厅。他们好像是商量好的, 孩子们坐的那一边，盛璇和陈格各坐一头，只留出了中间的位子。 毫无选择的盛棠, 就在两人中间坐了下来。 才坐下，陈格就滚了个白水煮蛋过来，对上盛棠的视线，他抬了抬下巴：“大家都有了, 这个是你的。” -- 第87页 盛棠捡了起来, 鸡蛋还是温热的。敲碎蛋壳，再一点点剥掉，是她的乐趣之一。尤其是剥出一个光洁嫩白没有一点瑕疵的鸡蛋来, 都会叫她的心情，好上一天。 吃着鸡蛋，盛棠听爸爸妈妈们商量着，今天要怎么过。按照农历，今天可是除夕夜。 盛璇嚷嚷着要去环球影城，被父母们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因为他们想去的地方，是中国城。 “从中国来到美国，然后去美国的中国城过年，这不是白折腾吗？”前往中国城的车上，盛璇如是吐槽。 但父母们并不理会，他们兴致勃勃地聊着，当年在这里的所见所闻。 盛棠却是无所谓，她早上起得早，又跟着老父亲跑了几公里，这时候压根懒得开口说话，恨不得眼睛一闭，就这样睡上一天。 怎么可能呢？ 陈格看她有气无力的模样，忍不住说：“要不，你睡一会儿吧。”也不知道她早上到底什么时候就起来的，反正等他睁开眼，就没看见她人。 盛棠摇了头，她不习惯在车上睡觉，压根睡不好，反而会更累。 倒是一旁的盛璇，在听见他们的动静后，抛过来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盛棠哪里不知道她的小脑袋瓜子里在想些什么，只好翻了眼珠子望天，悄声说：“不是你想得那样。” 盛璇敷衍地应答着：“好吧。” 知道她不会信的，盛棠也就懒得再说了。 农历新年的中国城，自然是热闹非凡的。父母们到了这里，一眼望过去，都是喜气洋洋的红色，和黄皮肤黑头发的同胞，瞬间就又有了一种，在家乡的感觉。 这一天的街上有游行，大队伍过来的时候，苏芸女士高声叮嘱了同行的人：“大家不要走散了啊。” 她这话却是提醒了陈格，他抓了盛棠的手腕，等她转头看向自己的时候，他神秘一笑：“走。”拽了盛棠就往另一头去。 在拥挤的人群中间，盛棠不辨方向，只能被陈格拽着，钻来钻去。等眼前豁然开朗时，他们已经脱离了观看游行的人群，站在了一处堆满杂物的小巷子里。 “你干嘛啊？”盛棠回头去看早已看不见人影的苏芸女士他们，“才说不要走散了。” “是不是傻？”陈格食指关节敲了她的额头，“这样我们就可以自己玩了啊。” “你才傻。”盛棠也抬手要去敲他，却被陈格眼疾手快抓住了手腕。 “他们会担心的。”盛棠又说。 “没关系，”陈格晃了晃手机，“先跟他们提前说一声，就说被人群挤散了，我们约个地点见。” 盛棠眯起了眼：“你知道你这样，早晚有一天会被你爸妈打的吧。” 陈格也学了她的表情，说：“他们才舍不得呢。” 真是自我感觉良好。 远离了大部队，盛棠和陈格也没有去到那里，大概是知道盛棠今天有些疲乏了，他们只找了家茶餐厅，两个人，还要了个包间。领班的小姑娘还好心提醒了他们，说是这时候包间贵，陈格笑着，坚持了自己的要求。 “她大概会觉得你人傻钱多。”在小姑娘关上包间门出去后，盛棠忍不住笑话他。 陈格却不在意，他拿起桌上的菜单，翻着看，说：“给你花钱，怎么都值。” 盛棠点了头：“你就照这个趋势下去，很有霸道总裁的范儿了。” 陈格也笑着：“说不定有一天，我真会接到这样的角色呢。” 盛棠愣了下，问他：“你是打算，以后就在这个圈子里发展了吗？” 她这个问题问得突然，陈格自己，也没料到。 “这个，我还没有仔细考虑过。”他迟疑着说。 盛棠伸手，拎起桌上那只青花瓷烧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顺手也给陈格倒了一杯。 “也不急，还年轻着呢，大学都还没毕业，可以慢慢想。”她说。 陈格心里清楚，她是在安慰自己。像她那样一个已经将下一年的计划都排好的人，能接受他这个至今还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些什么的人做男朋友，已经很是难得了。 盛棠倒没他想得那么复杂，她专注地倒着茶水，留给陈格的半边侧脸，有着温柔的下颌线，白白净净的，很想叫人就此咬上一口。 服务员推门进来，送上免费的水果，打断了他的龌龊念头。 并不觉得饿，两个人就点了些点心，水果已经有了，再要两杯奶茶，就足以坐上几个小时了。 陈格劝盛棠要不就此眯上一会儿，盛棠摇头拒绝了，她让陈格给自己讲讲，他拍电视剧，和拍杂志的经历，那都是她这辈子都不会接触到的事情，所以她听得很认真。 也可能，讲话的人是她喜欢的，就算现在他是给自己念佛经，她也不会觉得厌烦吧。 人类很多时候，就是这么盲目。 接到苏芸女士他们打算回去的消息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 在下车的地方碰了面，隔得老远，就看见盛璇端了只塑料盘子，走近一看，原来盘子里装的满满一堆糖果。 “也不算枉来一趟了。”盛璇得意地朝两人抬了抬下巴。 盛棠回头，还是那条街，悬挂着漫天的红灯笼，方才游行的队伍，留下一地的彩色纸片，行人来来往往，还是同样地热闹。她觉得自己可能有一种错觉，在这里，反而有比在国内时，还要浓郁的春节氛围。 -- 第88页 “哎呀，你们两个真是不巧，偏偏就走散了。”高阿姨指了盛棠和陈格，“刚刚我们在许愿池那边，大家都许了愿，我跟你妈，”她揽了盛棠的肩，“分别替你和陈格，都各自又许了一个。” 陈格笑着：“我又不信那个。” 高阿姨伸手就要去打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陈格只笑着躲开。 两位妈妈的购物，耽误了些回去时候的行程。等大家回到酒店，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要在国内，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准备着除夕夜的团年饭了。 “今年这样好哇，”在放下了大小购物袋后，高阿姨端了咖啡杯，同坐在一起的苏芸女士笑着，“年夜饭有酒店做，咱们只需要坐着等就好了。” “可不是，”苏芸女士表示很是赞同，“一年到头，咱们也该歇歇了。” 陈叔叔看了那堆在客厅里的购物袋，顺口就接了一句：“这一歇，就歇掉了几个月的工资。”他对“战友”盛广明同志说。 高阿姨当即便挑了眉：“怎么，你有意见啊？” “没，当然没了。”陈叔叔求生欲很强地，举起了双手。 “你们开心就好。”盛广明同志也配合地说着。 苏芸女士撇了撇嘴：“又不是花的你们钱，心疼个什么劲。” 相比较父母们那边的些许火药味儿，孩子们的这头，倒是平和得多。 “看我买的这对耳环怎么样？”盛璇迫不及待地试戴着她的“战利品”们。 “好看。”盛棠说。 “你分明都没看！”盛璇从玻璃门前转过头来，愤怒地指责了某个敷衍她的人。 盛棠这才从手机上抬起头来，看了盛璇一眼，点了下头：“好看。” 盛璇翻了白眼，她也是白问。 陈格在一旁瞧着，噗嗤笑出声来。 “笑毛线啦。”盛璇瞪了他一眼，“我是她亲妹子都没有特殊待遇，你一个……” 她还想往下说，盛广明同志走到冰箱前来拿矿泉水，教训了盛璇：“又跟陈格吵架呢？小丫头片子，人以前帮你多少忙，不记得感恩，还天天欺负人。” 有了盛叔叔的撑腰，陈格瞬间就来了底气：“就是，小丫头片子，不知道感恩。” 盛广明同志一巴掌拍在了陈格的后脑勺上：“你不跟她们一样大，还好意思说人家是小丫头片子，臭小子。” 盛璇幸灾乐祸：“听见没，你自己也是个臭小子而已。” 注意力还在手机上的盛棠，全然置身事外，压根没听见他们在说些什么。唯独当门铃响起，服务生送他们的除夕晚餐来时，她倒是听得一清二楚，操着一口流利的英文，跟人家服务生也能谈笑风生。 盛广明同志看着帮服务生摆盘的盛棠，点了点头，说：“至少在接人待物上，还不是个彻底的书呆子。” 一旁盛璇和陈格，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第51章 C51 两家人一起过年, 热闹自然是热闹的，就连近两年大家都不怎么看的春晚, 饭后都成了众人围观的所在, 不能说是完全的背景音，好歹也能让观众偶尔抽空, 点评一二。 父母们占据了沙发，孩子们就将茶几推远点, 齐齐坐到了地毯上。瓜子果盘摆得满满,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在国外，这场景也就跟家里没什么两样了。 陈格剥了个橘子, 顺手就递给了正盯着电视机看得入神的盛棠, 那里面是她喜欢的一个歌手, 打扮得十分符合春晚氛围的喜庆, 她也没留神，就接了那个橘子。 盛璇故意找事：“哎，你说, 你啥时候也能上这上面啊，好让我们大家都只能专注于你。”她对陈格说，言语指向，坐地上的人, 都心知肚明。 陈格故意从盛棠面前探身, 去茶几上抓一把瓜子，挡住她看歌手的视线。 “这有什么难的，你就等着吧, 总会有那么一天的。”他毫不谦虚地说。 盛棠果然嫌他碍事：“你快起开，挡我视线了。” 她越是这样说，陈格就越是老乌龟似的，慢吞吞地移动。 最终还是挨了下盛棠的巴掌。 盛璇嗑了瓜子，笑嘻嘻地说：“找打不是？” 陈格只翻了个白眼。 当天晚上，陈氏夫妇房内，高女士坐在了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往自己脸上抹晚霜。镜子里看见丈夫进来，她忍不住开口：“你觉不觉得，咱家小子，和盛棠那女孩子……” “在谈恋爱？”陈先生直接替她说了出来，然后就嘲笑了她，“你现在才看出来一点痕迹？” “不是，”高女士扣上了晚霜盖子，转身看了她丈夫，“你知道？”相比较儿子是不是谈恋爱了这回事，她反而更在意这个。 陈先生往床上一坐：“我知道啊，去年寒假的时候，两个人就有苗头了。” 儿子主动替女生搬箱子什么的，在那之前也不是没有过，毕竟他们一直都在试图教导一个绅士出来。但儿子看人家女孩子的那种眼神，他比任何人都要更来得清楚，那其中所包含的意味。 高女士瞪大了眼：“去年寒假？”她站了起来，“那你怎么一个字都没跟我提起过？” “我……”陈先生愣了下，“他们小孩子没跟咱们说，我又能说点什么啊？” 高女士一时语塞，然后就捶了他一下：“那也该给我提个醒啊。” -- 第89页 莫名就被打了的陈先生，简直懒得理她，掀开被子，坐了进去。 高女士也跟着坐好，盖上被子的那一瞬间，她突然就叹了口气：“我还一直以为，他和盛璇有意思呢。” 陈先生摇了摇头：“这你就不懂你儿子了吧，他要真喜欢盛璇，还会跑到那么远的地方读大学去？” 高女士眨了眨眼：“原来大学也是……”她坐直了上身，“我就说嘛，好好的，放着家门口的财经大学不上，非要跑到那北边去……” 原来是去追人家女孩子去了。 陈先生难免嘲笑他太太：“这都不知道，还是亲妈呢。” 高女士又捶了他一下：“就你知道！睡觉！”她侧身关上了灯。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父母们下楼来的时候，盛棠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小行李箱子，放在了客厅拐角处，她的假期就快要结束了。 苏芸女士不满：“就不能给你多放几天假？” 盛棠笑：“这几天已经是多出来的了。” 她这样一个新人，能在科研项目里有一席之地，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这种时候，当然更要好好表现自己，而不是给组里其他人添麻烦。 苏芸女士心里能理解，但嘴上仍忍不住要抱怨几句。 相比较苏芸女士还能光明正大表达着自己的不满，陈格却只能在她去房间里拿手机充电器的时候，趁了众人不注意，跟着她进去。 “不吃了晚饭再走？”他掩上了门，抱了胳膊，背靠上门，说。 盛棠拔下充电器，都没回头瞧他，只笑着说：“才刚吃过午饭呢。”她说着又抬了下头，“还是下午茶呢？” 陈格当然不在乎这顿饭的定义，他走上前来，自背后搂住了她。 盛棠吓了一跳，低头就去掰了他的手：“给人看见了！” “不会的。”陈格搂紧了她，埋头去她脖颈间，深深呼吸，是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 盛棠有点心软，就再让他抱上十秒钟吧，她想。 盛棠要走的时候，高阿姨突然就推了陈格，说：“陈格送送棠棠吧，还没见过她的大学吧，去见识见识人家的高等学府。” 盛棠一愣，说：“不用送了吧，我自己坐车可以的。” 苏芸女士却像是得到了提示似的，也推了盛璇：“你也去看看，你姐现在的学校怎么样。” 盛璇莫名其妙：“全世界排名靠前的学校嘛，还能怎么样，我干嘛要去看，我不去，昨晚没睡好，我等下要去再补个美容觉。” 苏芸女士恨铁不成钢：“叫你送送你姐姐。”她拍打了盛璇的胳膊。 盛璇一边躲，一边叫着：“那你怎么不自己去送？来回也几个小时的车程呢。” “你们年轻人还怕坐车的？”苏芸女士说，“又没让你去了就回来，要不这样，今晚你们过去，就在那边找个酒店，明天跟你姐玩一天，再回来。” “她明天上课。”盛璇仍然拒绝着，“要去你自己去。” “嘿你这丫头。”苏芸女士又举起手来，作势要打她。 “算啦，”盛棠劝着，“我自己走没事的。你们要来玩，我大概是没空陪着了，或许能约个晚饭什么的。” “我送你吧。”陈格说着，拿过了她的小行李箱。 “别。”盛棠想要拿回自己的箱子，“来回跑多麻烦啊。” “不麻烦，我晚上就住那边好了。”他笑着。 当着父母们的面说这样的话，盛棠真怕被他们察觉到，还要再拒绝，就听见高阿姨说着：“对，你晚上就住那边好了，明天我们再过去，去棠棠学校里参观参观。行吧？”她征询着苏芸女士的意见。 苏芸女士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我觉得这主意好。主要是昨晚熬太久了，这年纪大了，是真扛不住。”她笑着，“不然我们就该跟盛棠一起去。” “那就这么定了。”高女士一拍手，推了盛棠和陈格往前走，“你们快去吧，别让人司机等着急了。”又拉了陈格，“身上带钱了吧？够不够？不够我这儿有。” “够了够了。”陈格赶紧说。 “行，那就上车吧。”高女士笑着，挥了挥手，“路上小心啊，到了给我们发个消息。” 等车子驶离了酒店，视线中再瞧不见熟悉的人的脸后，盛棠坐了回去，瞪了陈格：“你也不怕他们看出来？” 陈格无所谓：“看出来就看出来，有什么关系？”他一胳膊伸在了盛棠脑后的靠背上，“说不定他们比我们还欢喜。” 盛棠拧了眉，看他一副大爷的模样，恨不得自己一张脸都皱起来。 “行啦，再这样下去，都该长皱纹了。”陈格食指揉了揉她的眉心。 “去。”盛棠没好气地打掉他的手。 虽然嘴上是嫌弃着的，但一低头，盛棠还是给手机解了锁，翻出APP，给陈格挑选酒店。 “别的无所谓，只要离你宿舍近就好。”陈格很没出息地，就这么一个要求。 盛棠撇撇嘴，在翻看了一圈后，还是按他说的，挑了个近的，但价位也不低的一家酒店——反正他也不差钱。 到学校刚好天黑，盛棠先回宿舍，放置行李箱。她让陈格去酒店入住，可他却不愿意，非要跟着她，去她宿舍里看看。 盛棠本来还担心，等下碰上梅丽莎，陈格怕是驾驭不住她的热情。还好，推开宿舍门，里面昏暗一片，梅丽莎并不在宿舍里，大概是去吃晚饭了吧。 -- 第90页 怕梅丽莎回来，盛棠灯都没开，就扔下了行李箱，转身拉了陈格，就往楼下去。 陈格嚷嚷着：“哎，我还没进去呢。” “没什么好看的。”盛棠说，推了他进电梯。 夜晚的校园也很安静，没有吵嚷的音乐声，不像二十来岁的人聚集的地方，反倒像图书馆博物院，知识沉淀的所在。 虽说是冬天，可这里并没有什么萧瑟之意，偶尔，还能看见穿着短袖T恤的人，戴着耳机，从他们身边跑过。陈格拉了拉自己身上的灰色卫衣，问盛棠要带自己去哪里吃饭。 盛棠回答他：“食堂。” 她当然是玩笑话，领着他左拐右拐，进了一栋红砖房子。房子里倒是比外面热闹，热气腾腾，一张张方桌，都坐满了人。老板与盛棠是相识的，她迎了上来，一面招呼着他们往里走，一面打量了陈格，笑着问盛棠：“交男朋友啦？” 盛棠也笑着点头：“是啊。” “小伙子长得可真俊。”老板夸道。 他们在里间的一张方桌边坐了下来，桌上放着塑封的菜单，玫红色的A4纸，印着黑色汉字，和对应的英文。 盛棠将菜单推给了陈格，自己则对老板说：“我还是要个土豆排骨，多加一份土豆。” “好嘞。”老板往小本子上记了，又问陈格，“这位帅哥呢？” 陈格迅速扫了眼菜单：“那我跟她一样吧。” “那就两份土豆排骨饭。”老板这次只添了一笔，又问陈格，“也是多加一份土豆？” 陈格看了盛棠。 盛棠于是对老板说：“多加一份土豆。” “行，那你们先做着，要喝水自己倒啊。”老板说着，就拿了菜单离开了。 陈格环视一周，见在座的多是亚裔面孔，但也不乏轮廓深的外国人，金发碧眼的老外，不大熟练地使着筷子，吃着一碗面条。 “看起来应该味道很好的样子。”他点了点头，总结了自己的所见。 盛棠嘴角一弯：“等下你就知道了。” 陈格也笑了，他一手撑了侧脸，只看了盛棠。 盛棠被他看了几秒钟后，就忍不住问：“干嘛？”以为他是又犯什么毛病了。 陈格却摇了摇头：“我就是高兴。” “高兴什么？”盛棠只觉得他莫名其妙，吃个土豆排骨就高兴了。 “我高兴，”他脸上笑意加深，“你能跟人大大方方介绍，我是你男朋友啊。” 第52章 C52 “这就满足了？”盛棠抬眼看了他一回, 照旧还是抽了纸巾，擦拭着桌面。 “对呀, ”陈格笑着, 干脆两只手都捧了脸，望着她说, “这样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盛棠笑着摇了摇头：“我该说你是乐天派呢，还是真的傻呢？” “那自然是乐天派了。”陈格说, 伸了个懒腰, “毕竟我也算是公众人物了。” “在我们这里，”盛棠拿纸巾砸了他, “获得诺贝尔奖的教授们, 才叫公众人物。” “拜托, 这里可是好莱坞哎。”陈格捡了滚去桌上的纸巾, 顺手扔去了垃圾篓里。 盛棠一手指了他：“你们的好莱坞，和我们的好莱坞，不一样。” 这一场好莱坞之争, 在土豆排骨饭送上来后，暂且停战。 在尝了一口土豆后，不出盛棠所料地，陈格竖起了大拇指。 “好吃。”他嘴里还含着土豆, 也要迫不及待地夸赞道。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要另加一份土豆了。 那神情, 和自己当年第一次吃到这家饭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尽管如此，盛棠还是要口是心非地嘲笑上一句：“真是没见过世面。” 沉浸在好吃土豆里的陈格, 还是能抽空回想起来，他好像也曾这样想过她——就是没敢说出来而已。 一顿心满意足的晚饭过后，两个人牵了手，在陈格不知道是在校园内还是已经出来了的校园外，一条攀着秋色爬山虎的墙壁的道路上，慢慢走着消食。 “要不，我也申请来留学算了。”陈格显然还沉浸在土豆的美味里，无法自拔。 盛棠一声轻笑：“民国戏不接了？” “唔……”他陷入了两难。 她忍不住捏了捏他的鼻尖：“好好拍你的戏吧，没看见微博上你的那些小迷妹们说，你可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人。” 他爽朗地笑出了声：“那饭到底是有多难吃，老天爷还要追着我喂？”要是都像刚才的土豆那般好吃，不就简单多了？ 盛棠显然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她站定，与他面对了面，喊他的名字：“陈格。” 她突如其来的郑重其事，让他不由自主地就绷紧了身子，像极了小时候被班主任训话。 “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一碗饭，是容易吃的。”她说。 说话的人是认真的，听这话的人，也是。 他们就这么站了一会儿，陈格就伸长了胳膊，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我想让你容易点的，”他在她耳边说，“可我也知道，那不是你想要的。” 所以她要来留学，他不会反对，她要深造，他也不会反对，甚至是遥远的未来，她仍要在这一行日复一日地钻研下去，他想，他还是会继续支持的。 没有什么原因，只因为那是她，是她想要的。 -- 第91页 他察觉到，盛棠原本垂立身侧的两只手，终于也环上了他的背。他听见她说：“我到现在，才终于有点害怕了。” “嗯？你怕什么？”他问。 盛棠自他怀里抬起头来，巴掌大小的脸上，一双眸子水盈盈地亮。 “我在想，这以后，你该是多么璀璨的一颗明星啊，在人前闪闪发光。又这么温柔，体贴，会说好话哄女孩子……” 听得出她的意思，陈格抱紧了她，哈哈笑着：“你放心，盛璇有一句话说得对，那都只对你。” 他们在一棵蓝花楹下接吻。 盛棠想，等这里成为一片紫色的花海时，她就会想起此刻，眼前这个专心致志，闭了眼亲吻自己的人。 第二天，父母们果然都来了，陈格充当起半个导游，领着他们在校园里逛了一圈，却并没有碰上盛棠。一直到晚饭时候，她才姗姗来迟。 夜间，大家临时歇在这边酒店里，苏芸女士看着盛广明同志躺上了床，她立马就扔了手上并不怎么看得进去的英文杂志，翻了个身，问他：“你有没有觉得，今天晚上，老陈他们夫妇都有点怪怪的？” 盛广明同志挑了下眉：“怪怪的？有吗？” 苏芸女士肯定地点头：“绝对有！” 盛广明同志于是就点了头：“那就有。” “我是问你有没有这么觉得！”苏芸女士气得操起背后的枕头，去殴打了盛广明同志。 忙挡下了枕头，盛广明同志赔了笑：“你说，你说，到底有什么怪怪的。”他虚心求教。 “我觉得吧，”苏芸女士微微拧了眉，“他们看盛棠那丫头的眼神，比以前都要热切得多。尤其是陈格妈妈！”她肯定地说。 “有吗？”盛广明同志一脸茫然，“我觉得还好吧，不就跟往常一样，劝她多吃点菜？” “是不是傻？”苏芸女士忍不住点了下他的额头，“人家都要给你女儿拐去做儿媳妇了，你还蒙在鼓里呢。” “啊？”盛广明同志一愣。 苏芸女士只冷冷看了他。 良久，终于等来了盛广明同志一声恍然大悟的，“啊——” “你是说，”他坐直了身子，面对妻子，“他们家陈格，跟咱们家盛棠……”他两手比划了下，“他们两个在……” “可不就是那回事了。”见他终于想明白了，苏芸女士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可是，”他想不明白，“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这个苏芸女士也想知道：“那就只有去问你的乖女儿了。” 盛广明同志似乎还是不敢相信：“他们两个？我还一直以为，会是我们家盛璇呢。” “想什么呢？”苏芸女士忍不住又去点了下他的额头。 盛广明同志嘿嘿笑着：“这不也挺好嘛，陈格那小子，我看着挺好的，盛棠那丫头，我还一直担心呢，不爱交朋友，能跟陈格在一起，我也放心。” “你懂什么？”苏芸女士却没有他那么乐观，“他们两个怕不是一路人，以后的日子，未必就能那么顺畅。” “这就是你瞎操心了。”盛广明同志拍了妻子的手，“咱们两家楼上楼下的，都知根知底，还能有什么？只要他们两个好好的，就什么都容易。” “什么事在你那都容易！”苏芸女士捶了他一下。 盛广明同志笑着，躺了下去，拉起被子盖到胸口：“船到桥头自然直嘛，你现在瞎操心，又有什么用？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来了咱们再操心，啊？”他拽了妻子，“不早了，睡吧。” 面对这样的盛广明同志，苏芸女士总是没的脾气：“就你想得开！”说着又叹气，“就希望咱们盛棠，能好命吧。” 盛陈两家没有在洛杉矶多呆几天，虽然没在家过除夕，但春节里有些亲戚，还是要走的。匆匆在购物大道选了些礼物，他们也就打道回府。 盛棠没时间来送他们，他们走的那天，她还蹲在了山里。隔了电话，她和大家道别，听着一个个熟悉的声音，也只觉得眼眶微热。 年后没多久，陈格刚去学校报了道，就又急匆匆转了那个民国戏的剧组。没有趁着先前那部都市剧的劲头，上综艺，跑通告，而是选择了继续磨练演技，他无疑又博得了圈内的一致好评。 在盛棠看来，就他那样的一个人，无论选择做什么，总会有人变着法子地，来各种花式夸耀——当然前提是，那个人是还喜欢着他的。 虽然不在娱乐圈影视圈里混，但就是盛棠，也知道在当今这个社会上，粉丝经济的地位。多少一炮而红的人，不是趁着还有点名气，有点流量的时候，拼命接通告，刷脸熟，能多挣一点是一点，谁知道哪一天就过气了呢。 她当然不是说，这样就是错的，只是每个人的选择不同而已。所以当陈格说，他想走演技这条路线的时候，她还是由衷地，替他感到高兴的。 他终于有一件，能慎重对待，并持之以恒，投入热情和精力，去对待的事情了。 拍戏的陈格，和跟科研项目的盛棠，都很忙。两个人忙里偷闲，也保持着一周一次的视频通话，以及无法用频率来定义的微信闲聊。有的时候，盛棠发出一条消息，可能会在一天之后，才能得到陈格的回复，也都渐渐地，成了常态。 这一常态，一年多就过去了。 -- 第92页 陈格的在民国戏播出之后，因不同于第一部 都市剧的清爽阳光少年形象，以阴郁病态角色，又在网络上迅速掀起了一波舆论浪潮，多是赞赏为主，也不乏批评。 无论如何，通过这部剧，他被导演推给了自己的一个师兄，那位师兄导演正在筹拍一部电影，其中的一个少年角色，需要他剃成小平头——正应了他们先前的玩笑话。 作为自己的大银幕首秀，陈格自然是严阵以待，因为影片中需要地方口音，开拍前，他请了方言老师，一个字一个字跟着抠，形象倒是次要的了。他花了大量的时间来研究剧本，甚至在和盛棠视频的时候，也不忘让她来给自己提点意见。 将遇良才，那位导演自然也是看中陈格的。用陈格自己的话来说，他可以算是手把手教自己，该如何表现电影镜头，毕竟电视和电影，还是差别很多。 拍这部电影的时候，陈格只是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完成好这部大银幕首秀。当时他并不知道，这部电影，会被送审欧洲的一大电影节。 当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打电话给盛棠。他的喜悦，要与她分享。 而接到陈格电话的盛棠，正在德令哈。 第53章 C53 德令哈, 一座青藏高原上的城市，如果不是因为这次观测的机会, 盛棠对它的了解, 也仅限于诗人海子。他说——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 夜色笼罩。 远离了光污染的城市，青藏高原上的星空, 仅用肉眼, 也要让人感慨宇宙的璀璨。 小时候在外婆家看过的银河，盛棠在这里找到, 眼眶微热, 是因为久违的再见。 高原上的信号不太好, 陈格的一通电话, 盛棠听得断断续续的，才终于理清了，他要告知给自己的喜悦。 她自然是要恭喜他的。 等他终于冷静下来, 盛棠尝试着告诉了他：“今夜，我在德令哈。”她拆用海子的诗。 陈格是理科生，语文不是他的擅长，当然会问她：“德令哈是哪里？”他以为是哪个外国地方。 “是青海的一座城市, ”她为陈格介绍着, “在青藏高原上。” 那边停顿了一下，继而是他惊讶的声音：“你是说，你在国内？” 她笑了, 说：“对，我在国内。” “那你怎么早不说？”陈格有点激动，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 盛棠裹了身上的羽绒服：“我们只是过来这边几天，并没有时间回去见你们的，与其这样，还不如不说，省得更牵肠挂肚的。” 她说得有些道理，但陈格还是觉得，心里有点堵得慌。 “可我想见你。”他说，声音低低的，有点哑。 盛棠的一句“对不起”，被端热牛奶来的人，给打断了。 “谢谢。”她对来人说。 对方只笑了笑，点了点头，背对了她，仰头去看天上的银河。 陈格察觉出了异样，所以问了句：“边上有人？” “嗯，”盛棠点头，“也算是学长吧。” 被提起的学长，又转过头来，冲她笑了笑。 “诶……学长啊……”他莫名地就想起了曾经的秦川，但他知道，秦川还在这所学校里，宿舍跟他的，只隔了两栋楼而已。他们偶尔还会一起约着打球。 盛棠也知道，他是多心了，她往外走了两步，压低了声音，安慰他说：“放心，没有你好看。” “哦，那我还真是安心了呢。”他故作轻松的欠揍口吻。 盛棠被他逗笑：“行了，不跟你说了，都这个点了，你还不去睡觉。” “刚结束个杂志拍摄。”伴随着这句话的，就是陈格的呵欠声，以及砰的关门声。 “我上车了。”他说。 “回去好好休息。”盛棠叮嘱着。 挂了电话，转身对上学长的视线，对方轻笑着一点头：“男朋友？” 盛棠也微微笑着：“是。” “果然手快有手慢无啊。”学长叹着气，好像是说笑。 盛棠也只当他是在说笑：“您事业为重。” 学长被逗笑：“可别，我可担不起你这声‘您’，统共也大不了几岁吧。” 盛棠也只笑着，桌上的那被热牛奶，已经凉了。 “不过也是神奇，”学长继续感慨着，“上一次瞧见你们，都还是愣头青的新生，再看看现在的你，黄婧……” “你最近见过黄婧？”盛棠好奇地问。 学长笑着，点了点头：“校庆的时候，我算是半个荣誉校友？”他说着又笑，“她来找我，还说起了你。” 盛棠垂了眼，笑着说了句：“其实她还挺喜欢学长你的。” “我知道。” 只这一句话，就叫盛棠抬起了眼。 看她双眼微睁的惊讶模样，学长似乎满足地笑了：“她跟我说过——柯宇恒学长，我真的好佩服你，也好欣赏你啊。”他学了黄婧的口吻。 还真有几分像。盛棠忍不住又笑：“她就是个心直口快的孩子，但是学长你这样可就不厚道了，回头我一定跟她打你的小报告。” 柯宇恒怕怕地举起了双手：“女侠饶命。” 在这里碰上柯宇恒，完全是意料之外。韦伯教授的科研项目，是中美两方学校合作的，所以能来到德令哈的观测站，并没有什么大周折。她只是没想到，年纪轻轻的柯宇恒，如今已是他们组的领导人物之一了。 -- 第93页 在德令哈机场，就是柯宇恒来接他们的。看到他开着那辆越野车，礼貌微笑着招呼众人上车，又很理所当然地，与她问好，几句话就叙完了旧，只是比给别人更多了的几分笑意，让韦伯教授都忍不住打趣他们两个前后辈。 韦伯教授越来越器重自己了——单从这次来德令哈观测，她就知道。不仅仅因为自己是中国人，便于交流，这一年多以来的努力，并没有白费。她上课，学习，跟项目，年纪轻轻便在有影响力的期刊上发表了论文，所以当这次的观测计划定下来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必定是会跟着来的。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韦伯教授此次带她来的目的，不止一个。 不要想歪，不是那个意思，韦伯教授是一个很古板的人，他只是在大家都清醒的傍晚，天还没黑，蓝得无法形容的苍穹底下，一壶茶，两只白瓷杯，汩汩冒着热气。 韦伯教授问是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她的两年留学期，就快到了。 盛棠当然有想过，留学结束之后，她该作何打算。她其实早就有了个主意，只是谁都还没告诉。有些事情一旦说了出来，就很少能办成的。 有时候她就是这么迷信。 “我知道您要招生，所以我已经在准备了。”盛棠捏了杯耳，看着眼前这位丝毫也不意外的教授，说。 韦伯教授点了点头：“我就知道，你这么聪明，应该会懂得，该怎么安排自己。” 盛棠不觉得他是在夸奖自己，按照韦伯教授向来的说话方式，他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她也不想有所隐瞒：“但是我希望您也能理解，我也有在看别的研究项目和招生。” “当然，”韦伯教授点头，声音却不如先前自在了，“不过，我们这里可是顶尖的。” “这我不否认。”盛棠笑。 她不是在晃虚枪，她是认真的。在论文发表之后，她有收到很多邮件，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研究者，其中不乏她敬仰的业内大拿。能被人认可，就已经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了，更别提，她或许还有机会，能和他们一起共事。 准备的过程繁琐，枯燥，消耗人的耐心，这些盛棠都可以承受。她唯一还没想好的，就是该如何跟陈格提。 家里人她不担心，无论她做什么样的决定，她的父母妹妹只会支持她。就只有陈格，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在接了陈格的电话，以及和韦伯教授聊过之后，她决定，找个时间，她要和陈格面对面，说清楚她的打算。 这种事情，放在电话里，不好讲。 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电话里讲，要更容易一些。只可惜，她不愿意。尽管她能想象到，自己即将面对的，会是什么。 没等她去找陈格，陈格自己就找过来了。 接到他说自己在观测站外的电话时，盛棠正和柯宇恒研究着，昨晚是不是漏掉了一组数据。然后下一秒，她就拿起外套，一边疑惑着他是怎么过来的，一边往外面跑去。 很少见到她慌张的模样，路上碰到的每一个人，尽管她已经跑开了，他们还是会扬起声音问：“你没事吧？” 她现在没事，暂时。 这个天的山里还很冷，就算已经裹了羽绒服，陈格的两只耳朵，还是很不争气地，给冻红了。 盛棠出来接他，一看见他在外面来回走着跺脚，又忍不住笑：“怎么不戴上帽子？” “发型不能乱。”他说话呵着白气，笑。 不知道是不是观测站的人都很避世，盛棠领了陈格，一路走了进来，也没有人认出他，是个演员。反倒是刚才看着她跑出去的那些人，现在又来笑她：“哦，原来是去接帅哥了啊。” 将他安置在了一间空着的会议室里，盛棠又折回去，拿了自己的杯子，给他倒了热水，再送回会议室。 已经打量完四周的陈格，看见她回来，说：“这里还真是，简朴。”他努力找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盛棠回答他：“钱要花在刀刃上。再说了，你看着不值钱的东西，价值可能远远超出你的想象。”她有一点维护自己在意的东西。 陈格笑，接了她的杯子暖手：“想我吗？” 盛棠不答反问：“你怎么一个人就跑过来了？”胆子也是够大。 陈格上身微微前倾，看着她笑：“我在成都有个活动，来早了几天，就飞过来，看看你。” 盛棠稍微在心里算了下：“又待几个小时就走？” 陈格牵了牵嘴角：“我瞒着助理出来的，说出门和老同学吃火锅去。” 盛棠难免要瞪眼：“你要给人急死？”说完才反应过来，“都有助理啦？” “我签经纪公司了啊，就是梁老师的公司。” 梁老师就是当年推荐陈格去演民国戏的老戏骨。陈格从小就很崇拜那位老师，谁能想，如今他们还成了师兄弟。 透明的玻璃门，映出敲门人的身影，柯宇恒推门进来，对盛棠说：“数据找到了，但是好像不太对，你要来看看吗？” 他的视线落在了陈格身上，又波澜不惊地略过。 陈格心里没来由地，起了点火。 盛棠站了起来：“我去看看。”又转身，对陈格说，“你先坐着，等下我们去吃饭。” “好。”他笑得纯真又阳光。 -- 第94页 柯宇恒把着门，一直到盛棠出去，他又望了陈格一眼，带上了门。 第54章 C54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我们过小年，双更送上，给大家拜年了。 等待总是无聊却又漫长的一件事情。 陈格从会议室里出来, 拦住一个路过的姐姐，问清去卫生间的路。飞机再转私家车, 他早就想洗把脸了。 卫生间隔壁是茶水间, 门都开着，有人说话的声音, 很清晰地传了过来。陈格不是个会偷听的人，但他们的言语中, 夹带了“盛棠”这两个字的时候, 他洗脸的速度，就放慢了下来。 “你说真的假的？安教授真想招她吗？可她才大三哎, 还在国外留学……” “你傻不傻, 大三, 国外留学, 发表重点期刊论文，这不是人才是什么，安教授想收她做研究生, 不是很正常？” “你们说得起劲，我可是听说了，她已经跟韦伯教授谈好了，会做韦伯教授的研究生, 继续在他手下做事。” “那不就是一直在国外？” “反正两边学历都承认, 在哪里都一样吧。” “说你傻，还真是傻。他们那边的天文物理多少年了，咱们能比吗？只要是个明白人, 都知道该怎么选。” “我听说她那天和韦伯教授聊天，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不离十了。” “哎，这年头，只要是个人才，到哪里都吃香。” 再往后的话，陈格没听进去多少了，他直起身子，看了有些模糊的镜子里面，自己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盛棠来找陈格去吃午饭，为了能两个人更好地说话，盛棠特地从食堂打了饭菜，拿去了宿舍。 陈格走进这间小小的宿舍，进门便是走道，直通阳台，两边各摆了张单人床，铺着干净的床单，他很容易就辨别出来，哪张是盛棠的床铺，她的被子叠得工工整整。 书桌当饭桌，摆了两菜一汤，两份白米饭。盛棠递了筷子和勺子给陈格，笑着说：“你今天来得巧，刚好是周五，有排骨汤。” 陈格喝了口汤，有点咸。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大多数时候，只听得见碗筷相碰叮当响。偶尔，盛棠会想起一个问题，问上陈格一句，他就回答一句。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了。 盛棠虽然也觉得有些奇怪，他和刚才，仿佛有些不一样。想着可能是饿着了，想要尽快填饱肚子，她也就释然了。 饭后，还有食堂今日份的水果，红艳艳的苹果。她拿去水龙头下冲洗，擦拭干净水滴，递了一个给陈格。 陈格接了，捏在手里，却没有吃。 “怎么了？”盛棠也没咬，问他。 彼时他们两个人面对面，坐在了盛棠的床上。陈格只低了头，去看手里红艳艳的苹果，不言语。 “不舒服吗？”盛棠说着，探身往前，抬了手，去试他额头的温度。 “也没发烧啊。”她疑惑着。 陈格抓住了她的那只手。她的手是凉凉的，因为刚才接触了冷水的缘故。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告诉我？”他对上盛棠的视线，问。 盛棠一怔。 陈格甚少有这样认真的时候，她的印象中，一次是跟她表白，还有一次，就是现在。 至少表白的时候，他的眼底还透着笑意。可现在…… “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她勉强笑着，“我能有什么要说的？” “真的没有吗？”陈格并不放弃追问。 “我……”盛棠欲言又止。 她隐约觉得，他是知道了些什么，同时，她也不想欺骗他。 没有犹豫多久，她把心一横：“我申请了国外的研究生。” 陈格握着她的手，松了开。 “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他问。 盛棠深深呼吸：“我知道，接下来的这几年，我还是不会回国。” “接下来的这几年？”陈格垂了脑袋，嘲讽地笑了笑，“恐怕，不是几年吧？”他也甚少这样尖酸刻薄地说话，“研究生几年，再是博士，完了说不定再留校任教，干脆做个终身教授得了。” 盛棠怔怔，要不是亲耳听见，她绝对不会相信，这些话，是出自陈格的口中。 陈格自己也愣住，待反应过来，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再看盛棠，一双微微睁圆的眼睛里，雾气氤氲，只要眨下眼，就能掉下眼泪来。 他知道，她是在强撑着，不让自己掉眼泪。她的眼眶分明都红了。 他的一颗心，又揪了起来。 “对不起，”他说着，将她搂进了怀里，双手抱着她纤弱的肩，他闭了眼，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那么说的，我只是，我只是害怕了。”他埋头去她颈肩，“我本来还想着，今年你终于可以回家过年了。” 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盛棠脸蹭了他的外套，也不管那是多贵的名牌，只管将眼泪蹭了上去。 “对不起，”这回是她道了歉，“我太自私了。” 陈格扶了她的肩，拉开些距离，看着她微红的眼睛，他很是难过，但同时，又抱着些小小的希望，问：“真的不能回来吗？” 盛棠没有回答，只目不转睛地，看了他。 她也不必再回答了。陈格想，自己早该知道的。 “你晓得吗？最近网上有很多人，剪了我和别的女演员的视频，经纪公司甚至想，要借着这个势头，让我们俩共同出演一部恋爱综艺，炒炒热度。我当时直接就和经纪人说了，我有女朋友了，经纪人姐姐还笑话我，说我太古板，生活是生活，娱乐圈是娱乐圈，要我分得开。可我总觉得，我要是真的答应去了，就是对你的背叛。所以我接戏，都是些没有什么感情戏份的，就连师兄都说我，没有个年轻人的模样，明明有那么多女孩子明里暗里地示好，我却仿佛一个入定僧一样，瞧都不会多瞧一眼。” -- 第95页 他说着，自嘲地笑：“我现在已经有点搞不懂了，我的这份坚持，到底有没有意义。到底，会不会有意义。” 盛棠其实很想说，有的，会有的，怎么会没有呢？可是她的嗓子哽着，一个字也蹦不出来，只能看了陈格，看他垂着脑袋，沮丧的模样。 她给不出任何承诺。 房间里静悄悄的，山里就是这样，安静下来的时候，连一丝风的声音都听不见。 也不知过了多久，盛棠听见陈格的声音，他的声音闷闷的，说：“我走了。” 盛棠也不说话，只跟在了他身后。 送他来的司机，还等在了观测站外，翘腿架在了仪表台上，音乐是邓丽君的《甜蜜蜜》，飘到盛棠的耳朵里，只觉得是讽刺。 他坐上了车，绑好了安全带，终于转头，去看车外的盛棠。她的眼睛还有点红，等下碰见人，肯定要被问。或许还会笑话她，是舍不得男朋友走吧。 想到这里，陈格只觉得鼻子一酸。 赶在眼泪蓄满眼眶前，他降下车窗，对她说：“我回去了，到了再联系。” 她说：“好，路上小心。” 司机大哥笑着插话：“放心吧，有我在，保平安。” 没人笑得出来。 目送了车子驶远，盛棠慢慢踱着，走了回去。 柯宇恒到办公室的时候，就见盛棠扭头看了窗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来的路上，就听说她男朋友走了，所以这一进来，就笑着说：“怎么，丢了魂了？” 盛棠转过头来，盯着他看。 柯宇恒被她看得心里直发毛：“怎么了？我不欠你钱。” 她不笑，只说：“能麻烦你个事吗？送我去趟机场。” 德令哈的机场很小，盛棠很容易地，就问到了上一班飞往西宁再转成都的航班，早在半小时前，就已经起飞了。 不该犹豫那一小时的，她懊恼。 再回去观测站，也没有车了。早在下车的时候，她就对柯宇恒说了，她要请几天假，让他先回去。柯宇恒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并没有多问，只是安静地，送她到了机场。或许，他也会以为，他们只是平常的小情侣吵架，等等就会又和好的吧。 没有追上想要追的人，也没有了回去的路，偌大的机场大厅里，她的身边人来人往，她却第一次，感到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她并没有迷茫多久，既然都已经追到了这里，那么再多追上一段路，又算什么呢？她打定了主意，就打算去买机票。 正要走，耳边传来熟悉的一声：“你搁这儿发什么呆呢？” 陈格的声音近在咫尺，她一转头，就对上他那双疑惑、欣喜又意外的眼睛。 她又回头，看了看上方的时刻表，再转过来，呆呆问了陈格：“你没走？” “我到的时候已经不让登机了，只好换下一班。”他扬了扬手里的机票。 毫无预兆的，盛棠的眼泪就滚了下来。 “喂，我没走成，你也不用难过成这个样子吧？”陈格有点手忙脚乱，但仍不忘开着玩笑，“要不，我坐火车走？”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没有纸巾，更没有手帕，盛棠就拿了手背，去擦了眼睛。 陈格突然就沉稳了下来，他安静地笑着，抬了手，去替她擦了眼泪。 “既然是想要最后一次好好同我道别，可不能光哭啊。”他说。 第55章 C55 “我现在没这么讲究了, ”盛棠说着，从他手里又拿回了橘子, 自己剥着, “在国外这么些年，什么都学会了, 哪里还会在乎这个？”她的话听起来像是在自嘲。 陈格的手空了，他下意识地, 自己也去捡了个橘子, 慢条斯理地剥着。 盛棠眼角余光，瞥见他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 暗叹, 也怪不得, 这世界上还有恋手癖这种爱好。 一个男演员, 有一张俊俏的脸，不是什么稀罕事，再有一双漂亮的手, 大长腿，和一副低沉的磁性嗓音，就足以迷倒一大片观众。 可喜可贺的是，以上种种, 陈格都占了。更难的是,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身上当年的那股少年气，并不曾减少。也难怪, 他的粉丝们说，几经演艺娱乐圈的风浪，他却好像不曾受到过影响，反而愈加洁净。 盛棠斜眼瞧了他，的确是干净。 注意到她的视线，陈格顺手将剥好的橘子递给了她：“吃吧。” 她牵了牵嘴角，勉强笑：“我并不是看上了你的橘子。” “我知道，”他拿过盛棠那只剥了一半的，两人换了，他说，“是我看上了你的。” 她撕下一瓣橘子，送进嘴里，脸上平静得什么感情都看不出来。 期间陈格的电话响了起来，他将吃了三分之一的橘子，放去了茶几上，抽了张纸巾垫着，又抽了张纸巾，擦拭了手指，这才拿了手机，走去他的房间里。 他没有关上房间门，隐隐约约的，盛棠听见诸如“微博”、“热搜”、“告白”这样的话，以及他爽朗的笑声。她不想再多听见其他的，只拿了遥控器，调高了音量。 陈格打完电话，从房间里出来，他留在茶几上的那剩下三分之二的橘子，已经不见了。盛棠拿了纸巾擦手，一本正经地说：“橘子放久了就不好吃了。” 她总是有各种奇葩的理由，能成功逗笑陈格。 -- 第96页 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手里还扬着手机，问她：“怎么样，头一次上热搜的感觉，如何？” 他这一说，盛棠才想了起来，自己那只死机了的手机，不知道这会子可有缓过来。 她有点赌气：“你们宣传电影就算了，干嘛还拖我下水？我帮盛璇算是尽了姐妹情谊，你又来凑什么热闹？” “我是男主角，和女主演互动，有什么不对的吗？”他问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盛棠气：“你那是和女主演互动吗？” 她之所以不带手机不看笔记本，只盯了无聊的电视节目看，就是知道，这么一闹，只怕现在已经小道消息满天飞，当年的那点子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被毫不留情地暴露在了明晃晃的太阳底下。 陈格比她淡定：“我怎么不是了？” 面对无赖，唯一能胜过他的办法，就是比他更无赖，这点，盛棠是清楚的。只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脸皮还没有厚到那个地步，所以这一回合，她只能认输。 “我要回去了。”她说着，站了起来。既然说不过，她走还不行？ 陈格跑得比她更快。 当然，他不是要跑出门去，这里就是他的家，他还能跑去哪儿？他冲去的地方，是卫生间。 盛棠愣在了原地，只看卫生间的门，砰地一声，被他给关上了。 她定定站了几秒钟后，终于反应了过来，走去卫生间门前，她敲了敲门，问他：“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人回应。 她甚少耐不住性子，打算再次敲门的时候，门却从里面开了。陈格拉着门把手，纸巾擦了嘴角，望着她笑：“没事儿，就是胃里泛酸水儿。” “怀孕了啊？”盛棠嘴欠。 “胡说什么呢？”陈格抬手就敲了她的额头，“医学技术还没发达到这地步。” 虽然两个人都是在开着玩笑，以掩饰方才的尴尬，但笑过之后，好像，就更尴尬了。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了面，静默地站了一会儿。 “我去给你下碗饺子吧。”盛棠终于说。 时隔几年，再度站在了陈格家的厨房里，好像什么都没变，还是同样的两头燃气灶，美的抽油烟机。她轻轻叹息，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在叹息些什么。 陈格走了进来，从上方的碗柜里，给她拿煮饺子的锅。 “你要吃吗？”他问，“要吃的话，就多下一点。” 真是会做人情——拿着她送来的饺子，做她的人情。 盛棠撇了嘴：“我不吃。” 陈格看她鄙夷的眼神，笑了笑，又想起一事，从墙上取下了围裙：“戴上这个吧，别弄脏了衣服。”他说。 盛棠再度用眼神鄙夷了他：“我只是煮个饺子，不碰油烟，不用这么大阵仗的。” “小心点总是好的嘛。”陈格坚持着，要给她套上。 盛棠举起了手里的不锈钢锅子：“打你哦！”她佯装凶狠。 陈格这才罢了。 水滚下饺子，趁着这功夫，陈格自己去倒了醋，被盛棠夺过了醋瓶子。 “还嫌自己胃酸不够多吗？”她拧了眉，踢了他出厨房，“去吃两块饼干垫垫先。” 不多时，陈格就又折了回来，他嘴里咯吱咯吱嚼着饼干，盛棠背对了他，听得一清二楚。才想说，他就跟老鼠似的，就见一块烤得酥脆的苏打饼干，递到了自己的眼前来。 鬼使神差地，她还就顺口咬了下去。 一定是这饼干太香了。 还剩的半块饼干，自然是到了陈格的嘴里。 盛棠只当什么也没察觉到。 “有多久了？”她问。 “什么？”陈格探了半个身子，到她身侧来，笑着说，“哦，你是说我这胃的毛病啊。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前段时间饮食不怎么规律，最近在家，也养得差不多了。”他挠了挠头发，“你不用担心，并不是电视里演的那样，是胃癌什么的，我没那么背运。” “还能拿自己来开玩笑，看来的确不是什么大毛病。”盛棠瞥了他一眼。 其实她知道，演员这行当，多有胃出毛病的。就是盛璇，她也老督促着她，要好好吃饭，给她寄了一堆养胃的，叮嘱她的小助理，要看好她饮食作息。尽管如此，多数时候，也是枉然。 饺子浮了上来，沥水装盘，送上餐桌。 “这是玉米猪肉的，”坐下的时候，她无意间提起，“没有放葱。” 陈格执筷子的手顿了一下，继而笑：“真难得，还记得我不吃葱。” 盛棠觉得自己被侮辱了记忆力，她辩驳着：“我怎么就不能记得了？你不吃葱，不吃香菜，但还要两者来调味，再挑拣出去，”她翻了白眼，“简直挑剔到令人发指。” 令人发指的陈格，吃下一口玉米猪肉馅儿的饺子，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果然还是阿姨包的饺子，绝了。” 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盛棠好笑：“你该去给她做个广告，说不定能走红。” “我看行。”他满口答应，又夹起个饺子，“你真不吃？”他问。 盛棠摇头：“我在家里吃过了。”还又吃了一个半的橘子，和半块苏打饼干。 陈格却不放弃，递了饺子到她嘴边：“再吃一个吧，这可是你亲手煮的，怎么能不尝尝自己的手艺。” -- 第97页 盛棠脸偏向一边：“包饺子的才叫手艺，光煮算什么手艺？” “也是手艺。”陈格坚持着自己理念，“再不吃该掉地上了，快，张嘴，啊。”他瞬间化身幼儿园的喂饭老师。 盛棠躲闪不过，只好张了嘴，接了那只饺子。 陈格这才满意了：“怎么样，好吃吧。”他笑眯眯地说。 盛棠费力咽下了那只饺子：“不用你来说！”她抓了马克杯喝水。 送饺子送到自己吃饱喝撑，这也是盛棠没有料到的，她原本的计划是，就在门口递进饭盒，然后自己这个快递员，功成身退。 结果，一直吃吃喝喝到午后，直到陈格接到电话，他该出门了。 盛棠率先站了起来：“那我走了。” “等等！”还没来得及挂上电话的陈格，叫住了她。等她转身看了自己，他才问：“你这次在家呆多久？” “应该会多呆上一阵子吧。”她边想边说，之前的一个课题才刚刚完工，现在她有的是时间来蹉跎。 “后天我还要去趟钱可家。”她补充道。 “去干吗？” 大概是觉得他这话问得有点意思，盛棠不由得笑：“大正月里的还能去干嘛，她要结婚了。” “哦。”陈格一愣，“那恭喜啊。” 他的反应真是傻，盛棠摇了摇头，笑：“这话你对我说有什么用？” 他歪了歪头：“同喜？” “毛病。”盛棠白了他一眼，转身又要走。 陈格再次叫住了她：“你自己去吗？” 这次盛棠没有再回头，她一边弯下腰，去换鞋，一边说：“当然了，难道还要带谁吗？”说着她又顿了下，想了起来，“哦，我还要顺路去捎上陈媛媛和楚芳菲。” 说是捎上，其实也不过是在高铁站汇合，然后再一起打车去钱可家。 “我不是说这个。”陈格走了过来，看她以金鸡独立的姿势套着鞋，想也没想，就去伸手扶了她。 “我的意思是，你不带个男伴吗？” 第56章 C56 “为什么要带男伴？”盛棠玩笑着, “难不成我这么大一个人了，还会被人给拐跑不成？” 她说着, 穿好了鞋, 轻轻按下陈格扶着自己胳膊的手，说：“再说了, 我也不是一个人去的，我和朋友们一起呢。” 陈格只笑了笑。 她走出门的时候, 陈格突然又对她说：“什么时候有空, 去看电影啊。” 等盛棠看向他的时候，他又笑着, 挠了挠头——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时候, 总是会这样。 “我是说, 我和盛璇拍的这部电影, 你作为她的姐姐，我的邻居，难道不打算去友情贡献下票房吗？” 盛棠怒：“我贡献的还不够多吗？”她作为客人, 却砰地一声，带上了主人家的门。 劲风扫过面庞，陈格只无声地笑了。 她其实，没怎么变。 钱可的新房, 就在盛棠家这座城市的隔壁市, 高铁半小时。 在高铁出站口，她成功与陈媛媛和楚芳菲汇合。算起来，她们这几个人, 也有好几年没见了。所以一见面，作为气氛活跃者的陈媛媛，就一手一个，挂了两人的胳膊，笑：“怎么都一点没变？” 盛棠打量了她：“你倒是胖了点。” “不说实话会死啊！”陈媛媛毫不客气地，就往她胳膊上拧了一把，“等你生个孩子就知道，不胖的才是异类！” 早在大学毕业后的第二年，陈媛媛就和她的男朋友杨航领证结婚了。彼时盛棠正在一个遥远的海岛上，赶不及到现场祝福，只能以一封大红包，聊表心意了。 去年，陈媛媛和杨航的儿子出世了，又从她这里，赚了一份更大的红包走。 “今天可是好日子，不能说不吉利的话。”楚芳菲提醒了陈媛媛。 她立马就“呸呸呸”了起来。 因为离老家远，钱可的娘家人，包括钱可自己，这一天都住在了酒店里。所以盛棠三人，直接打车去了酒店。 钱可在套房里化新娘妆，让她的一个表妹下来接她们。 电梯上行的时候，戴着黑框眼镜的表妹，指了墙壁上贴着的海报，笑：“这个女演员也姓盛哎。” 一看就是个不追星的孩子。 陈媛媛抿了嘴：“说不定，她跟我们盛棠，还真就是姐妹呢。” “真的吗？”表妹惊讶地望向盛棠。 盛棠拍了下陈媛媛，这才对表妹说：“你别听她瞎说。” 陈媛媛嘁了一声。 盛棠侧头，海报上，是盛璇笑靥如花的一张脸。 “我们班上的女同学，都很迷这个男演员的。”表妹又指了海报上的另一个人。 “哦？是吗？”陈媛媛有意无意，似笑非笑地，又瞥了盛棠一眼。 表妹很认真地点头：“之前这部电影来我们这里路演的时候，还有人托关系拿了票，去看他真人了呢。回来跟我们说，真人比电视上还要好看得多。” “那你不喜欢他？”陈媛媛倒是有心思逗着这孩子。 表妹腼腆地笑：“我的偶像是梁文老师。” 陈媛媛一听就乐了：“那不也是陈格的偶像？” “真的吗？”表妹真的很单纯。 “真的，”陈媛媛点了头，“陈格以前还跟我们一个大学呢，我怎么会说谎？” -- 第98页 “一个大学？”表妹瞪大了眼，“厉害了！” 陈媛媛却疑惑着：“怎么，你表姐没跟你提起过，她曾经跟大明星是校友哎。” 表妹羞涩地笑了：“我们见面很少的。” 陈媛媛还要再说些什么，电梯到了。 谢天谢地，盛棠想，总算没让她再八卦下去了。 她最后一个出电梯。临走前，她回头，海报上的男人，清俊依旧，眉目清明，是她记忆中少年的模样，却又，不是他了。 还没有踏进房间里，就听见钱可的叫声：“我听见你们的脚步声了！” 陈媛媛笑了声，向盛棠低声说：“还是狗耳朵。” 盛棠也笑着，推了她一下：“你少说点，今天可是她大喜的日子。” “放心吧，我有分寸的。”陈媛媛眨了眼。 因为被化妆师发型师按在了梳妆台前，眼瞅着伙伴们进来，钱可也只能坐在了那里，眼巴巴地从镜子里看了她们，委屈地说：“我好想跟你们抱一下啊。” “等下就能抱了，我再给你补点口红。”干练的化妆师姐姐，说着手上动作不停，麻利地就给她上了妆。 “真是女大十八变，”陈媛媛打量了钱可，说，“你终于还是把自己塞进这件婚纱里去了。” 盛棠想了起来，她去试婚纱的那天，就在群里直播，她特别钟意这件婚纱，无奈几番尝试，都无法拉上背后拉链。当时她就发誓，无论如何，也要让自己在两个月内，迅速瘦成一道闪电。 很显然，她做到了。 “不是我夸自己，我要是下定决心的事情，也是能做到的。”钱可洋洋得意地说。 陈媛媛应承了她：“是是是，今天你说什么都对。” 钱可自动忽略了她语气里的讽刺意味，只顺着点头：“那可不。” 仿佛还是当年宿舍里，就算隔着太平洋，也能从开着的视频里，听她们日常吵闹。就连盛棠自己也没有料到，这么多年，她和陈格没有坚持到最后，反倒是这个混合宿舍，一直陪着自己。 正说笑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表妹，又重新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她握着手机，径直走到了盛棠的跟前来，仿佛有些难以置信地，问她：“你是叫盛棠吧？” 钱可率先回答：“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怎么又来问？” 表妹瞪大了眼：“这么说，你真的是盛璇的姐姐啊？那，微博上的那个……” 意识到表妹终于知道，她也曾经是上过热搜的人，盛棠温和地笑：“我不是，只是碰巧，同名同姓而已。” 说完，她就看见表妹身后，陈媛媛冲她竖起了大拇指。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可是日渐增长，颇有炉火纯青之势。 “哦，那是我搞错了？”表妹将信将疑，依旧握了手机，走开了。 当着众人，心知肚明的其他三人，也并不好开口，只彼此交流了下眼神，至于话语，还是咽回肚子里吧。 婚礼就在这间酒店举行，她们在女方来宾的席上坐下，盛棠终于能见着传说中的杜先生真人了——是的，钱可的丈夫，不是当年她的初恋林同学。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幸运，一开始就能遇见对的那个人的。”试完婚纱回去的那天晚上，钱可曾这样在群里对陈媛媛说道。 盛棠想，她是对的。 这位杜先生，比钱可大两岁，两人是在一次登山旅程中认识的，然后一切都很顺利，相识，相知，相爱，相许。盛棠看过钱可发在群里的照片，是一个很精神的人。 然后今天，这位杜先生一身黑色西装，头发梳得整齐，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只有真正为爱结婚的人，才能在这一天，发自内心地笑。 这是一对多么幸运的新人啊。台下的盛棠，觉得自己有一些羡慕他们。 婚礼办得很热闹，盛棠她们坐在女方席的第二张桌上，紧挨着钱可的父母亲人那一桌，时不时就有人过来敬酒，盛棠也都来者不拒，但也不会一口闷掉一杯。 尽管如此，到散席的时候，她还是觉得有点头重脚轻了。 “这几年在国外，不怎么喝白的，偶尔喝一杯，也都还是红酒葡萄酒。”回去楼上酒店房间的时候，她靠在陈媛媛的肩上，这样笑着说。 陈媛媛不免要嘲笑她：“你这样可不行啊，没见着刚才那起子人，都是白的红的啤的混着喝。” 她摇头：“那样最不好了。” 陈媛媛也只掐了下她的脸：“回去洗洗就睡吧。” 她们三个人定了个标间，两张床底下带轮子，往中间一推，就合成一张三米的大床。空调开得暖气足，也不怕冷。 盛棠先去洗漱，回来后陈媛媛就接着进去浴室了。她往床上一躺，可能是洗过澡的缘故，反而有点清醒了。脑袋一转，就看见一旁楚芳菲抱着她的iPadPro，专心致志画着什么。 “出门还不忘更新呢？”她从身后扯出个枕头，抱在了胸前，问她。 楚芳菲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笑：“没办法，总是要恰饭的嘛。” 作为宿舍的小幺，毕业后的楚芳菲，因为性格内敛，也没有就出去找工作，反而是凭借着在大学里积累起来的画师名气，毕业后就做起了全职，一边画着自己的原创漫画，一边给杂志、新媒体供稿。 -- 第99页 至少都还是她喜欢的事情。 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还能从中赚钱养活自己，盛棠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来得令人高兴的事情了——天降横财不算。 手机左上角的指示灯，一闪一闪。她拿起手机，解锁后看了眼，是商家的促销短信。毫不留情地删掉之后，她打开了微博。先前的账号她不敢再登陆，买了个小号，来刷日常八卦。 说来也是巧，才打开页面，最顶上的一条，便是营销号发的陈格的商业活动照，他来为一家新开业的腕表店站台。照片上的他一身笔挺西装，笑容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得过分热情，也不至于产生疏离感。 看完九张图，她最后才注意到那行文字，吸引她视线的，是那个城市名。以为是自己眼花，她在定了定神后，重新再看，还是那两个熟悉的汉字。 这不就是她现在所在的这座城市么？ 第57章 C57 盛棠到底还是没能忍住, 也或许是酒精的原因，她眼下做什么, 都不怎么需要过脑子。等她看清手机上的那行字时, 已经是微信页面，左上角的昵称, 赫然显示着“陈格”两个字。 她问他： ——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一个明知故问的问题，只是现在, 一向自诩聪明的她, 还没有意料到这有多傻。 没等上一会儿，陈格的回信就来了, 他不答反问： ——婚礼结束了？ 也是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她固执地, 继续要得到自己的答案：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在这边有个商业活动。 哦, 盛棠终于反应了过来, 自己不是才在微博上看到过？ 她终于肯回答他的问题了： ——婚礼结束了。 她觉得，陈格在看到这句的时候，应该会发笑。 ——我在你楼上。 盛棠盯着这句话看了半天, 才终于明白，他是说，他住的酒店，竟然跟她是同一家？ 这会子她的智商终于回来了些, 会半是嘲讽地开玩笑了： ——哇, 你不会是在跟踪我吧？ 陈格显然没搭理她的玩笑，因为他说： ——出来吃点宵夜？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酒酿小圆子，很好吃。 陈媛媛从浴室里出来, 正好撞上要出门的盛棠。看她一身穿戴整齐，分明不是要上床睡觉的模样。 “这大晚上的了，你干嘛去？”陈媛媛愣愣地问，先前还不是吵着要睡觉了？ 盛棠想了想，说：“碰见个老朋友，去见个面，吃个宵夜。” “哦。”陈媛媛一眨眼，又问，“吃啥？带点回来。” 要论跑偏重点，再没有比她们这些人，更擅长的了。 她乘电梯下楼，电梯门开，她就看见一个全副武装的身影，帽子、口罩、大衣，就差副墨镜，即可与汤姆·克鲁斯同台了。 有人过来要上电梯，陈格往边上让了一步，盛棠赶紧先出去。怕他被人认出来，拉了他就走。毕竟，他的电影海报，还明晃晃贴在了电梯广告位上。 “你喝了不少酒吧。”被拖着走的陈格，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步伐，配合着她的，不紧不慢地走着。 盛棠“嗯”了一声之后，才想起来问他：“你怎么知道？” 虽然隔着口罩，他弯起来的眼睛，说明他在笑。 “看你的脸就知道了。”他说，顺手就去点了下她的面颊，红扑扑，暖呼呼的。 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盛棠愣了下。她稍稍撇开些脑袋，装作不经意的模样，说：“毕竟是喜事嘛，怎么能不喝点？” 陈格也不在意，只说：“那我们就不去吃酒酿了吧，换别的好了。” “换什么？”她很没有主见地问。 陈格沉思了下：“火锅？” 尽管火锅的确是冬日里的最佳选择，可这个点，还吃火锅，也未免太晚了些吧？况且，火锅怎么好打包？ “我看看美食评论吧。”她说着，掏出了手机。 在做出决定之前，他们就在大堂里的沙发上坐下了，盛棠认真刷着美食推荐，陈格坐在她身边，看她划着手机屏幕。她没有意识到，陈格的一只手，伸展在自己身后的沙发靠背上。 “砂锅海鲜粥？”她终于刷到个能做宵夜的，举到陈格的眼前去。 他当然没有意见。 砂锅海鲜粥这家离酒店有点路程，走过去也要半小时。两人商量过后，一致决定，先打车过去，吃完了再散步回来，权当消食。 酒店门童为他们招来了计程车，坐进去之后，司机开动车子，汇入马路车流。 司机师傅是典型的当地人，操着一口不甚标准的普通话，笑问他们：“两位是来旅游的吧。“ 盛棠还没来得及回答，陈格戏精上身，抢先说：“您眼光真好，我们是来度蜜月的。” 盛棠眼睛微睁，转向陈格。他捏了捏她的胳膊，示意她别张扬。 “万一给我们半路扔下呢？”他凑到她耳边悄声说。 盛棠忍着不去翻白眼，说谎的人明明是他好不好？ 司机师傅察觉不出后座上的小动作，只笑着说：“那可真是好哇，小年轻的，感情好。” 陈格连连应声。 盛棠反了手，去掐了他的胳膊。只可惜，隔着大衣外套，对陈格来说，也只是挠痒痒一般。 -- 第100页 幸好开车很快就到了目的地，否则这路程再长上一辈，司机师傅恨不得给他们讲上所有自己知道的八卦新闻。摊上一个话痨司机，盛棠只想自闭。 陈格倒是很有兴致，陪着司机师傅唠了一路。以至于最后下车的时候，司机师傅还说：“姑娘不爱说话呀。” 陈格还一本正经地应和着：“可不是，从小话就少。” 终于忍到司机师傅开车走了，盛棠转身就踢上他一脚：“戏精啊你。” 陈格不以为耻，反而乐呵呵地笑着：“你没见他们都评论我说，就是为演戏而生的吗？” 盛棠冷笑：“是，毕竟都影帝了嘛。” 陈格哪里听不出来她的讽刺意味，依旧笑着，拽了她往对面去：“走走走，影帝请你吃海鲜粥。” 将近凌晨的店里，雾气氤氲，扑在玻璃窗上，朦胧一片，被灯光一照，恍惚得不真实。店里人不少，多是年轻人，拼着身体年轻，还能扛得住，拼命熬夜。 平常的这个点，盛棠早该上床睡觉了。 今夜拼着一股子酒劲，她坐在这家店里，食客们传来的阵阵说笑声，混着店内音箱播放着的周杰伦，让她有一种错觉，仿佛他们还是在大学时代，都还是十八九岁的年轻模样。 “想什么呢？”陈格的一只手，从她眼前晃过。 她怔了一下，看向对面的人，他的确还是十八九岁的模样，只不过眉宇间多了点什么，用现在的话来说，是岁月沉淀下的气质，少年时候的跳脱收敛了些，取而代之的，是愈发明显的沉稳。 她伸手握住面前的白瓷杯子，大麦茶水有点烫，掌心的温度让她有点意识到，方才都是臆想。 她有点想要笑，曾经她在钱可失恋的时候，劝她说，一个人最不应该的，只有三件事：懊悔过去的选择，忧愁明天的未知，焦虑并虚度现在。 劝别人的时候，大道理都是一套一套的，等真正轮到自己，才发现，这世上的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所以这几年，她几乎没怎么回过家，她怕，怕见到陈格，也怕自己会懊悔。 现在想想，好像也没必要，他们这样，不相处得挺好的么？ 她这样想着，突然就意识到一个问题。 “等等！”她手忙脚乱，捡起桌子上陈格才摘下来的口罩，探身就往他脸上盖去，“你就不怕被人给认出来吗？” 他们都坐下来有好一会儿了，她现在才注意到这件事。 陈格笑着，按下了她的手：“我们这个位置很隐蔽的，不会有人发现。”他拉了下棒球帽檐，又拉高了些毛衣领子，脖子一缩，遮住了半张脸，又说，“你看，我这个样子，谁会认得出来？” 盛棠看了他半天，终于在浆糊似的脑子里，找出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她此刻的眼前所见：“猥琐。” “嗯？”陈格露出嘴巴来，“你说啥？” 她迅速撇过：“我是说，你要上头条或者八卦小报什么的，请你自己或者跟其他什么女艺人上，别拉上我。”她捧了杯子，下巴一抬，“我可是正经的科学研究者。” 陈格给她鼓掌：“那可不，盛博士。” 盛棠举起了盛有大麦茶的杯子，敬他：“陈学士。” “怎么突然就有了种要演古装的感觉呢？”陈格嘟囔着。 他提起古装，盛棠就想了起来，说：“你别说，你的古装扮相，还挺好看的，很有一种，”她搜索着合适的形容词，“翩翩君子温润如玉的感觉。” 陈格才想要自谦一番，又听她接着说：“真没想到，你还适合古装扮相，我一直觉得，你只有现代装才好看。” 陈格龇了牙：“谢谢啊。” “不客气。”她说，又捧了杯子喝了口水。 瞧她这样子，陈格知道，她怕是醉意上头了。 “你还想吃粥吗？”他问。 “吃啊，为什么不吃？人都来了。”她有点奇怪。 陈格给她杯子里添水：“我是说，你要是觉得头晕，想睡觉，我们可以打包带回去。” “我不困，”她笑着，“我现在精神得很呢。但是你说得对，”她一指陈格，“我们还得打包一份带回去。” “嗯？” “我家里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她玩笑着。 陈格当然知道，她是在说陈媛媛和楚芳菲。 “她们知道你是跟我出来的吗？”他问。 “怎么可能让她们知道啊？”盛棠看傻子似的看了陈格，“楚芳菲也就算了，你又不是没有领教过陈媛媛的厉害，会被讲是旧情复燃的。” 陈格转了面前的杯子，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半晌，他抬眼，看了对面两手捧了面颊的盛棠，大概是酒精的作用，她的脸灿若桃李。 “是旧情复燃，不好么？”他笑着说。 第58章 C58 日上三竿时, 盛棠被陈媛媛的手机铃声给吵醒。看了眼身边睡着的人，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她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拿起了那只还在播放着韩国儿歌的手机，举到眼前一看, 来电显示：老公。 这下她就更加不耐烦了，直接塞了手机去陈媛媛的耳边, 隔了被子, 还不忘踢上她一脚：“起来了，你家老杨找你了。” 陈媛媛眼睛都还没有睁开, 迷迷糊糊地, 脸一蹭, 就给挂了…… -- 第101页 盛棠醒来就不会再睡着, 支撑着自己坐了起来，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她下床去盥洗室。 盥洗室有一面能把人照得很漂亮的镜子, 可今天她一看，自己都被吓了一跳，那里面那个头发乱糟糟，还难得有着黑眼圈, 面色惨白憔悴的女人, 真的是自己吗？ 放水洗脸，她终于有点清醒过来了。回忆起昨天晚上，她第一个的记忆, 就是陈格的那句，“旧情复燃不好么”。 好个鬼！ 就算是现在，她也忍不住要这样吐槽。 她当时是怎么回应他来着？她好像说了句，“好马不吃回头草”？ “除非那草特别好。”陈格的反应比她快。 她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话来说，只愣愣看了他。好在店员送上了海鲜粥来，打破这一时的尴尬。 这之后，她只顾埋了头，专注自己的那锅海鲜粥。 哦，还不忘临走的时候，给酒店里的这两个人，打包了一份。 他们当然没有依着原计划，散着步回酒店。他们还是叫了计程车。 回程的司机师傅，一点也不多话，一直到酒店门口，车里都安静得只听见王菲的歌声，她唱：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电梯在盛棠住的那一层停下，她逃也似的离开时，听见陈格说：“我们好像，从来没有正式说过‘分手’这两个字，为什么呢？” 她听得一清二楚，拎着打包盒，脚步不停，直到开了房间门，进去里面，背抵了门，这才敢呼吸。 是啊，为什么呢？ 内心深处，她觉得自己是该知道答案的。 陈媛媛在盥洗室外敲门，喊着：“你好了没，我想上厕所。” 盛棠终于缓过神来，抽了几张纸巾，擦去脸上手上的水滴，转身去开了门。 她们下去退房的时候，酒店大堂里，坐了几个拿着相机、摄像机的人，推着清洁车的酒店工作人员，在经过她们身边时，说：“好像是有明星住在咱们这里，今天要接受采访。” 陈媛媛胳膊肘捣了捣她，笑嘻嘻地说：“也不知道是哪个明星。” 盛棠总觉得，她是知道的。 回家的旅途上，盛棠忍不住，打开了微博小号。她搜索陈格，果不其然，在一堆日常通稿里，她还是找出了不少，爆料他大学时期的八卦，总有人会顺藤摸瓜，抽丝剥茧，挖出他们当年的事。 看着自己的名字明晃晃出现在了社交媒体上，至今，盛棠都还觉得浑身不舒服。 至于那些八卦，添油加醋者众多，风花雪月也不少，有的在盛棠自己看来，都不免啧啧称奇，这些写稿子的人，不去做编剧，真是浪费了。 八卦下的评论，也是百花齐放，有感慨老树开花的，也有欣慰儿子长大了的，当然也少不了，表示心碎的粉丝。盛棠一通看了下来，总体而言，还是理智者占了多数。 也是，自始至终，陈格都只是个演员，而不是贩卖梦想的爱豆。 一个非科班出身的年轻人，以自己的天赋实力，以及贵人的相助，在影视圈里，挣得如今的一席之地，谁也不能否认，他值得。 看八卦也能看出感慨的，大概，自己是第一个——盛棠嘲笑自己。 之后剩下的假期里，她再没碰上陈格。听盛璇在饭桌上不经意地提了句，她知道，他似乎是在接洽一部好莱坞电影。 她当时还笑，这是要进军国际了啊。 离开的那天，天气晴朗，盛棠早早就到了机场，换了登机牌，她习惯性地，去星巴克点上一杯热可可，然后对着笔记本，回复邮件。 有人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她以为是店里客满，所以才会有人来拼桌。抬眼四下里一看，分明还有空着的座位。所以她的视线，又落回眼前这个短发的女性身上。 “您是盛棠小姐吧？”不等她开口，对面的短发女人就先说话了。 她愣了下，没急着点头，反而是警惕起来：“您哪位？” 短发女人笑了，递了张名片过来：“我是《WE》杂志的编辑，想跟您聊两句。” 就算是对时尚潮流不怎么关心的盛棠，也听说过《WE》杂志的名号，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时尚杂志，盛璇曾明确表示过，登上《WE》杂志封面的那一天，就证明她是真的红了——可喜可贺，今年的二月刊，封面女郎正是厚积薄发红起来的盛璇。 盛棠捏了那张薄薄的名片，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暗色纹路的纸张上，印着公司抬头，职位，联系方式，以及正中的，“颜莉”二字。 她大概猜得到，这位颜莉编辑，为何想要来采访自己。 “盛小姐别误会，”颜莉编辑笑着，解释道，“我并不是跟踪您来的，因为下午在北京有个会议，所以我等下就要搭乘航班走。也是凑巧，来买咖啡的时候，就看见您坐在了这里。” 盛棠笑着，将名片推回给了她：“不好意思啊，我觉得自己没什么值得被采访的。”她既不混时尚圈，也不是娱乐圈人士，她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可说的，难道真要扯自己和陈格的那点陈年往事？ “我知道，我是有点唐突了。”颜莉编辑笑着，“盛小姐要是不方便，我当然也不会强求您。不过，这个还是请您收下吧。”她还是将名片推到了盛棠的杯子前，“说不定哪天，我们还会再见面呢。” -- 第102页 虽然不知道这位颜莉编辑，是哪里来的未卜先知，盛棠盯了那张名片看了一下，终究还是收下了。 “谢谢。”颜莉编辑站了起来，“那我就不打扰您了。”她端了杯子离开，选择一张靠近出口的桌子，坐了下来。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颜莉编辑选择了背对着她的方向坐下，是想让她不要有什么压力？ 几个走进星巴克来的年轻女孩子，排队的时候，开始对着盛棠这边，指指点点。她开始考虑着，是不是也该带上口罩？ 幸好，她马上就要飞离这片土地，去往一个没什么人知道她的地方。在那里，爱因斯坦才是他们的偶像。 登机之前，盛棠收到了钱可发在“不孤独的美食家”里的一条消息，她说： ——我那表妹，知道我们那天都是在骗她了，她看了盛棠妹妹发的那条vlog，又找出婚礼现场图对比，确定盛棠和盛璇，就是姐妹。 盛棠笑了笑，回复她： ——你的表妹，反射弧可绕地球三圈。 韦伯教授手上的上一个项目才做完，盛棠从国内度完假回来，就被告知，在弄到下一个项目资金之前，他们要去好莱坞转一圈。 当然不是去弄钱，是韦伯教授自己的一个私人事件，他的一位好友，是好莱坞知名的大导，曾拿过小金人的那种，这一次，他打算拍摄一部科幻冒险电影，其中涉及到的天体物理学知识，需要专业人士的指导。韦伯教授当仁不让地，要来帮老朋友的忙。 彼时的盛棠，已经不是当年的小懵懂了，她不再需要去山上做单调无趣的观测活动，她甚至已经能够独立领导一个小组，去完成一项课题。但作为韦伯教授的这位老朋友的铁杆影迷，她自然是不能错过这次机会的，她主动请缨，久违地来为韦伯教授打下手。 他们的主要任务，是设计出就目前水平而言，最科学的太空图，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黑洞。 黑洞，宇宙里的致密天体，向来是天体物理学家们的兴趣所在。就目前已发现的黑洞来说，最小的，也在五倍太阳质量以上。盛棠对这类天体总是很好奇，虽然她目前主攻的方向，并不是这一块，但这并不妨碍，她将此作为兴趣爱好，来与工作调剂下。 是的，物理学家们调剂工作与生活的方式，总是这么地与众不同，同时又令人发指。 和韦伯教授去见安德森导演之前，盛棠已经准备好了所有可能用得上的文件，在正式开拍前，他们还有很多的准备工作要做。就比如，今天他们就要碰个面，来探讨下剧本的合理性，以及宇宙场景的设计。 他们在安德森导演位于洛杉矶比佛利山庄的豪宅里相聚，盛棠不是第一次见着安德森导演了，在韦伯教授家的圣诞聚餐上，他们曾有过一面之缘，如今再见，这位国际大导演，还能记得她，老实说，不能不叫人高兴。 “我觉得我们会合作得非常愉快的。”在对完工作之后，安德森导演这样说，“而且这一次，我们的演员里，还会有来自你们中国的演员，我希望，大家到时候都能合作愉快。”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见安德森导演这样说的实话，盛棠的脑海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就是陈格的身影。 不会真就这么巧的吧？她心想。 第59章 C59 作为一个科学研究者, 这几年，别的盛棠不敢说, 自己有多长进, 但在直言直语这一点上，她倒是将她导师韦伯教授, 学得淋漓尽致。 “有问题就要当场提出来，不要自己一个人瞎捉摸, 我们搞科学的, 最要不得缩手缩脚，畏首畏尾。”——这是韦伯教授的原话。 尽管此刻并不符合他说这些话的前提, 但盛棠还是学以致用, 融会贯通, 她径直就问出了口：“您说的那位中国籍演员, 不会刚好就是叫作陈格吧？” 安德森导演已不用再回答，他愣住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行吧, 盛棠想，世界这么大，但有时候，还是挺小的。 这之后没多久, 安德森导演新片的角色人选, 就陆陆续续地，在媒体上放出了风声。盛棠有关注过这方面的新闻，看到陈格因为这次加盟好莱坞影片, 而在国内又掀起了一阵热度，大家都说，拿完国内的影帝，终于该进军好莱坞了。 盛棠笑，在这部影片里，他其实只是一个配角，顶多，算是男三号。但在粉丝们的眼中，他这一小步，完全不亚于当年人类登月的那一步。 陈格抵达洛杉矶的那一天，安德森导演请他吃饭，正好韦伯教授要过去与他商讨个细节，便问盛棠是否要同行，顺便也见见她的同胞。 盛棠这才想起，韦伯教授碰巧也不知道，她和陈格的那段过去。 所以她随口就找了个借口，留在了公寓里，继续自己手头上未完成的工作。 研究生毕业后，盛棠没有再住在学校宿舍里，她在边上租了间公寓，面积不大，一室一厅，一厨一卫，一阳台。阳台上正好俯瞰不远处的公园，不用出门，也能拥有一个惬意的午后——尽管她很少能有这样的时刻。 最美妙的一点，就是她的这间公寓，离韦伯教授的家，开车不过二十分钟的路程。于是顺理成章地，她成了韦伯家的常客。 韦伯教授和他的妻子贝丝，有个与盛棠年纪相仿的儿子，汤米。曾几何时，他们还动过要撮合盛棠和汤米的念头——牵红线这种事情，哪个国家哪一民族，都爱干。 -- 第103页 但和绝大多数的相亲结局一样，盛棠和汤米，不仅不负众望地，没有成为一对，更出乎意料地，成为了好朋友。 他们可以一起逛街，喝东西，吃美食，看电影，差不多情侣间能做的事情，他们都做得差不多了。为此，韦伯夫妇很是纳闷，怎么就不来电呢？ 直到有一天，汤米带回了他的男朋友。 那是生平头一回，盛棠看见一向温文尔雅的贝丝，对着汤米和他的男朋友，气到脸红脖子粗，还扬言要与他断绝母子关系。 至于韦伯教授，他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那天的最后，是盛棠、汤米，还有汤米的男朋友安东尼，三个人坐在街角的西餐厅里，临近圣诞节，店里装饰着金色和白色的雪花、星星，绿色的圣诞树，上面挂着五颜六色的彩灯，一闪一闪，空气里都是食物的香甜气味。 他们点了很多吃的，还有酒。喝光一瓶香槟的时候，汤米突然就掉了眼泪，他说：要是我妈妈真不认我了，我要怎么办？ 安东尼握着他的手，声音不大，却很镇定地安慰了他：我们会一起想到办法的。 盛棠无言，只默默地，又喝了一口酒。 因为帮着汤米隐瞒他是同性恋这件事，接连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再去韦伯家。 直到夏天来临的时候，她收到了贝丝的生日会邀请。 在韦伯家门口，她遇见了同样来赴宴的安东尼。 四目相对，他们都知道，一切都是好的。所以他们微笑着，敲响了那扇棕黄的大门。 至于韦伯夫妇是如何想通的，直到今天，盛棠也不得而知。她只知道，在汤米和安东尼公开之后，他们两个，就没少要给她牵线搭桥的。 她气死了，早知道会是这样，她怎么也不会帮汤米瞒着家里人了。 所以这天下午，当她接到汤米电话的时候，听着他热情爽朗地邀请着自己去他家共进晚餐时，她就直觉地问了句：“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吧？” 汤米在那头叫着：“你都把我想成什么人了？”然后又放低了声音嘀咕着，“上回那个好歹也是IT行业的新贵，怎么就是奇奇怪怪的人了？” 盛棠只听得翻白眼。 汤米不愧是她的好朋友，他立马就又叫了起来：“你刚刚一定是在翻白眼了，对不对？” 成精了都……盛棠再次翻了个白眼。 因为是去韦伯家做客——对盛棠而言，大概已经不能说是做客了，但她还是习惯性地，在过去的路上，买一束满天星，贝丝特别喜欢这个。盛棠甚至怀疑过，她如此频繁地喊自己过去吃饭，除了是对自己的喜爱，恐怕，那些满天星，也是原因之一吧。 晚上六点钟，她准时赶到了韦伯家。扣响那扇熟悉的大门，前来开门的，正是贝丝。她与盛棠拥抱，然后接过花，一面让她进去客厅先坐着，一面自己掉转另一个方向，进了厨房。 盛棠走进客厅里，汤米窝在了沙发上，捧着个手机，笑得跟傻子样。不用猜，盛棠也知道，手机的那头，肯定是安东尼。上次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安东尼就说，他要飞澳洲半个月。算算日子，这才过去了一周吧。 “再这么笑下去，嘴巴就要闭合不上了。”她走了过去，踢了他的大长腿一下，示意他挡道了。 因为太熟了，汤米也懒得搭理她，但还是识相地收起了点腿，让出中间的一步过道来。 她在沙发上坐下，脑袋一偏，就看见满屏的英文。平常都是视频为主，今天倒是例外，发起了信息来。 “他在车上，有人在睡觉，怕吵醒别人。”汤米解释道。 “真是贴心。”盛棠摸了摸他的一头卷毛，怜悯地说——这手感，就跟摸一只泰迪似的。 后方一阵脚步声响。 盛棠回头时，就看见通往后院的房门前，陈格安静地站着，一双秀长的眼睛，波澜无惊，只定定看了他们。 盛棠的手还放在了汤米的脑袋上，在看见陈格的那一瞬间，她脑子有点懵。 还没等反应过来，韦伯教授就陪着安德森导演，和另外两个陌生人，自后门处进来了。 陈格很自然的，就和他们一起走了过来。 有那么一瞬间，盛棠觉得，陈格看向她和汤米的眼神，似乎不大友好。但此刻再看过去，他又是坦坦荡荡，眼神清明，一副君子模样。 或许是自己的错觉吧，盛棠想。 韦伯教授为盛棠介绍着来人，都是这次电影的参与人员。他还特意地，为盛棠介绍了陈格。 “你们来自同一国家，该好好叙叙旧了。”他笑。 盛棠简直有苦说不出。 尤其，是在晚餐桌上，贝丝还十分好心地，将他们两人的座位，安排在了相邻的地方。 她几次都想开口，说自己其实是和陈格认识的。但总赶不上合适的时机。 奇怪的是，陈格也没有点明，他们之间的关系。 好在旁边还坐了个汤米，能稍稍分担些她的注意力，好让她不会觉得那么十分地不自在。 “说起话剧，”在上甜品的间隙里，汤米终于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他举了盛有红酒的玻璃杯，对盛棠说，“这周日有一场新出的话剧演出，我老早就已经买好了票了，但是，你知道的。”他的杯子往盛棠这边靠了靠，“所以，现在就有个光荣的机会，让你与我同行。” -- 第104页 “那我还真是要感谢你了。”盛棠不冷不热地嘲讽着，就知道拿她作替补队员。 汤米笑容灿烂，露出洁白的牙齿：“不必，谁让你是我最亲爱的朋友呢。” 叮当一声响，盛棠侧头，就看见陈格举了刀叉，环顾大家的瞩目视线，他微微一笑：“不好意思，碰了一下。” 他的英文口音，什么时候这么标准了？盛棠疑惑。 饭后，大家聚在客厅里，饮着餐后酒闲聊。 汤米神秘兮兮地，招呼了盛棠去他的房间。 门才一合上，汤米就大喇喇往床上一趟，摸了自己吃得饱实的肚子，开门见山：“说吧，你跟楼下那个年轻的中国人，是不是有过一段罗曼史？” 盛棠将酒杯放去他临窗的白色书桌上，窗户开着，能看见外面孤独的一盏路灯，和寂寞的矮灌木丛。 “你要是少敏感一些，大概，会更招人喜欢。”她说。 汤米翻了个身，望着她的背影，笑嘻嘻地说：“我也不用更招人喜欢了，反正我喜欢的人，现在也喜欢我，就已经足够了。” “那您还真是懂得知足常乐啊。”盛棠转身，看着他凉凉地说。 汤米自动忽略她话里的嘲讽，相当八卦地捧了脸：“说说吧，和你旧情人的故事。” 盛棠挑了眉：“这有什么可说的？” “可说的多着呢。”汤米笑，“你不知道，刚刚我们俩上楼的时候，他的视线，可就没从你身上移开过。要不是我跑得够快，估计他的视线，就足够杀死我了。” 盛棠心中一动。 “所以，你是在故意逗他吗？”她挑了眉，问。 汤米眨了眨眼，笑得一脸纯真：“是啊。” 盛棠只觉得，如果哪一天，他在外面被人追着打，那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这人可太欠了。 第60章 C60 尽管觉得汤米的做法很幼稚, 但盛棠也并没有立即就下楼去。等她意识到，自己这样拖赖着不肯下去, 除了不想面对陈格, 还有，她其实也想知道, 他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这个念头，让盛棠自己吓了一跳。这不应该呀, 她思索着, 她这样，和那些闹别扭的小情侣们, 有什么区别？ 可能最大的区别, 就在于, 他们已经不是情侣了。 意识到这一点, 盛棠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我要回去了。”她说。 大概就是故意的，汤米跟着她一起下楼来，并在下到楼下时, 用所有人都能够听得见的爽朗笑声说着：“我给你叫辆车吧，明天我再给你把车开回去。” 一直以来，他们都是这么干的，分明是很正常的一个操作, 可今天, 当着陈格的面，汤米如此热情地提议着，就让盛棠觉得, 自己真的交错了朋友。 从韦伯家里出来，盛棠只想得到一个成语，来形容自己刚才的情形：落荒而逃。 汤米十分绅士地，为她拉开了车门，看着她坐了进去，他另一只手搭在了上方，俯身看了车后座里的盛棠，他笑：“你放心吧，等下我回去，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的那位旧情人的。” 盛棠伸手就去拧了他的耳朵：“你再这样说话，小心我去跟安东尼告状。” “疼疼疼！”汤米叫着，救回了自己可怜的耳朵，“好嘛，我就说说而已，这么快就心疼了。”他揉了自己的耳朵，嘟囔着说。 “你少给我作点妖。”盛棠一手指了他，“不然我真要你好看。” 汤米不耐烦地敷衍了她：“行了，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保证回去就上楼睡觉，不动他一根汗毛。” 不等盛棠再威胁他，他就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然后向司机打了招呼：“快点把她带走！” 这家伙！ 出租车驶往她公寓的方向。车内很安静，大约是觉得太安静了，司机打开了音乐电台，里面在播放一首盛棠不知道歌名的曲子，空灵的女声，随着钢琴声，轻轻哼唱。 她转头，看车窗外飞速略过的万家灯火。她在想，这一个晚上，她和陈格，竟上演了一场最熟悉的陌生人。他们说过的话，有没有超过五个手指头的数？ 她记得最后一句，是陈格对她说：“麻烦让一下。” 彼时她和汤米正站在了厨房门口，挡住了他的去路。 这都是什么事啊。 第二天，汤米如约开了她的车送回来。然而，上楼来送钥匙的，却不是汤米。 “怎么，不打算邀请我进去坐坐吗？”门外，捏了她的车钥匙，微微笑着的，不是陈格，又是哪一个？ “哦……”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却已经先行一步，侧过了身子，让了他进来。 进门就是一张原木色的矮柜，上面一瓶白绣球，一只天青色的阔口碗，里面已经躺了一串钥匙，陈格见状，很自觉地，就将手里盛棠的车钥匙，也放了进去。 “我要换拖鞋吗？”他转过身来，问盛棠。 盛棠关上了门，正好也转身，与他撞了个对面。她下意识地后退，同时也不忘回答他：“不，不用了，就这样进去吧。” 陈格扭头，看了眼里面光洁的木地板，犹疑着：“真的可以吗？” “没关系的，”盛棠绕过了他，率先往里走去，“就是你想换拖鞋，我这儿也没有男士拖鞋啊。不然，你要穿我的？”她回头，笑着问。 -- 第105页 陈格看了眼她的脚，思量了下，还是明智地选择了就这样进去吧。 盛棠的公寓，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小上一点。从外面看的时候，就已经是有点上了年纪的历史感了，此刻走进内部，却意外地，让他觉得，还是很年轻的。 公寓内的装饰，是盛棠一如既往的简洁风格，东西不多，但样样干净，收拾整洁。黑白灰粉，在配上点绿植和鲜花，是一个正值盛年的单身女性，能够拥有的美好模样。 “喝点什么？” 他打量房间的时候，听见盛棠这样问他。他转身，就看见她站在了冰箱前，回过头来，望了他。 “都行。”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竟觉得有点陌生。 盛棠转过身去，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出来，却并没有直接就递给了他，正相反，她从柜子里，取了只菱格纹的玻璃杯出来，用自来水冲洗干净，再用纸巾擦拭掉水渍，这才拧开矿泉水瓶的盖子，倒了大半杯水。 盛棠将杯子递给他的时候，他接过杯子，然后说：“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我不讲究。” “我知道，”盛棠示意他去客厅里坐，“你就当，是我事太多吧。” 陈格垂眼，看了杯子里晃动的水纹，默默地笑了下。 在那张灰色的沙发上坐下，盛棠探身，去收拾了茶几上堆放着的书籍资料。 “不好意思，有点乱。”她干脆在同是灰色的地毯上跪坐了下来，好让自己更能够轻松地整理。 陈格坐下的地方，只要一抬眼，就刚好能够看见她那光洁的脖子上，几簇不听话的头发，凌乱地落在了上面，阳光下，茸茸金灿。 她俯身去拾起茶几下方的一本杂志，低头的瞬间，鬓侧的一缕头发，也跟着滑落面庞上。她可能是觉得痒，手背蹭了蹭面颊，那缕细细的丝发，却依旧垂在脸上。 陈格只觉得自己心里一动。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右手，就已经伸了出去，绕起她的零落散发，挂去了耳后。 肌肤遇见温热的触感，盛棠怔怔地转过头来，先是看了他的那只有着漂亮骨节的大手，再是他低垂的眸。 她看见他的唇微微张了张，却最终，没能说出什么来。 他收回了手，就着那只菱格纹玻璃杯，狠狠喝了一大口矿泉水。 盛棠抱起了她的书籍杂志，站了起来，逃也似的，离开此处，同时还不忘为自己辩解：“我去放好书。” 然而她的书架就在客厅里，占了整整一面墙——这也是她当初在那么多间公寓中，唯独钟情于此间的唯一缘由。 她知道陈格的视线在追随着自己，她不敢转头去看他，只有尽可能地，慢吞吞将书籍摆去它们该去的位置上。 她确定，陈格一定能够看得出来，她是什么意思。 在她终于将最后一本科学杂志放入书架上后，她听见陈格站起来的声音，他说：“我该走了。” 谢天谢地，她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努力不让自己松了口气的愉悦心情表露出来，盛棠整理好神情，这才转身，看了他，点了点头，说：“好。” 本着主人的职责，盛棠还是送了他去门口。 看着陈格的手搭上了门把手，只要轻轻转动，就可以开门出去了。然而，下一秒，却是他又转过身来，稍稍垂眼，看向她，说：“我明天，”他抿了下唇，“就要进组了。” 这盛棠是知道的。所以她只是点了点头，说：“哦，那，好好拍戏？”她也不确定，她这样说，合不合适，但她还是说了。 陈格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他又说：“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以来现场看看。” 没料到他会这样来邀请自己，盛棠一时愣住。 “我其实吧，最近应该都没有空的。”她回忆着自己的日程表，“我最近在申请一个新的研究室课题，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还答应了麻省那边的一个会议，要过去出席，还有个……” 她喋喋不休地说着，陈格听了，却笑了起来：“其实，你完全可以只说一句，‘我有空就去’，就能够打发我了，不用这样费尽心思来说老实话的。” 在这个“人类的本质就是鸽”的年代里，被鸽，完全就是常态。 被完美答案打击到的盛棠，有点愣住，她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太老实了吧。 “我……”她才要开口，客厅里自己的手机就振动了起来。 她和陈格不约而同地都望了过去。 “你去接电话吧，我可以再站一会儿。”他笑。 没有多想他是要再多赖上一会儿，盛棠反而是有点抱歉地笑了笑，这才走过去拿起手机，是梅丽莎打来的。 她接起了电话，听见梅丽莎在那头兴奋地喊：“嗨，亲爱的，你猜发生了什么？” 不等盛棠回答，梅丽莎就迅速地报出了答案：“麦克跟我求婚了！就今天，刚刚，在我们第一次去的这家意大利餐厅！” 梅丽莎的声音之大，让盛棠不得不拿着手机，远离点自己的耳朵。 “哇哦，那可是要恭喜你们了。”她笑着，眼角余光瞥见陈格，缓步走向了她的那个小阳台上去。 梅丽莎的欣喜自电话那头涌了过来：“我先提前跟你说了，我首席伴娘的位置，绝对是你的。无论如何，今年六月份，你都要给我把时间空出来，我可是要做个六月新娘的。” -- 第106页 眼看着陈格摆弄起了阳台上的植物，盛棠不得已，敷衍了梅丽莎：“当然了，你一定会是最美的六月新娘。” 满意于盛棠的反应，梅丽莎终于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她还要去给其他人报告这个好消息呢。 至于盛棠，她忙不迭地，在合上了手机屏幕后，也去到了阳台上。 听见她过来的脚步声，陈格举着一盆绿萝，转向她，看了看繁茂茵翠的绿萝，又看了盛棠，他的嘴角弯起，笑道：“咦，这不是我当年送给你的那盆绿萝吗，竟然还活着？” 盛棠心里顿时一阵火起。她哒哒走了过去，一把从他手里夺过绿萝来，没好气地说：“不是！” “怎么不是？”陈格看她又将绿萝摆了回去，他胳膊绕过盛棠的肩，指了那花盆一侧，说，“你看，这里还磕坏了一点，奶奶还便宜我一块钱卖了。” 盛棠瞅着那酱红的瓷器上，一点白色的里子，原来，这样的一点小瑕疵，他都还记得。 所以她承认：“没错，这的确还是那只盆，只不过现在这盆里养的绿萝，已经不是当年的那盆了。” 植物带出关很麻烦，所以她将那丛绿萝，移植到了家里的阳台上，她自己就带走了这只小花盆。 陈格立于她身侧，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尖，他知道，她是有点不好意思了。每每她被人戳穿了小心思的时候，总是会这样害羞。 他心里有点高兴，问她：“那，为什么还要带上这只盆呢？” 第61章 C61 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啦，双更奉上，给大家拜年了~ 盛棠沉默。她手指捏了片新生的绿叶, 指尖是植物娇嫩的触感。她不敢回头去看陈格，好像就这样站着, 就能够解决似的。 一时之间, 她有点想要笑，没想到她也有这么一天, 要用拖字诀，来解决问题。 她感觉到陈格又往前走了一步, 他的声音离自己更近了, 他说：“而且，那天的问题, 你也还没有回答我。” 她知道陈格是在说哪件事。 一双温暖的大手, 搭上了她的肩膀, 用力将她转向了陈格。她抬头, 看了眼前熟悉却又仿佛陌生的人，有一句话，她一直没有向任何人说起过, 那就是，她真的觉得，陈格是属于那种，年纪越大, 就越有魅力的男人。 就比如此刻, 他成熟的脸上，是他年少时期，盛棠所没有见过的沉稳, 和坚毅。 “不管你怎么想，但我一定要你知道，这么多年，我的心意从来都没有改变过。”他说，大手往上，牵了她脸上的一丝头发，轻轻拂去耳旁。他双眼微抬，视线投向那盆绿萝，微微地笑：“我猜想，你应该也是吧。” 那一天，盛棠一个人在阳台上呆了很久，直到夕阳西下，染红了半边天。 电影正式开机，期间韦伯教授因工作需要，过去相帮。不见了那个安安静静却十分能干的盛棠博士，安德森导演难免会问上一句。 韦伯教授说，她去上山做观测了。就连韦伯教授自己，说出这句话来，都觉得有点奇怪，她已经很久都不去山上了。而这一次的观测，其实压根用不上她这样的级别去。 “但是你放心，她一直都有在好好工作的，”韦伯教授还是要替自己的学生说话的，“你的电影，我们会尽全力做好的。” 在一旁休息的陈格，听得一清二楚。 这是十足的盛棠派做法，他想，每当有什么事情她想不清楚的时候，总是会用另一件事的忙碌，来代替这件事情。 他打开了手机，调出微信页面，停留在置顶的盛棠那里，他想了很久，终究，还是退了出去。 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剩下的，只能看她自己了。 只是有一点，他可能没有料到，这件事情对她的困扰，貌似有点大了些。 过后没多久，他又听汤米说，盛棠去了密歇根大学，做一个短期的学术交流项目。 加州和密歇根州，是真的隔了十万八千里。 两周以后，盛棠终于结束了这次的短期交流项目，飞回洛杉矶。 刚在机场落地，她就接到了梅丽莎的电话，这位准新娘满心欢愉地，要她这周末过去纽约试伴娘服…… 盛棠看了看自己的行李箱，得，也不用收拾了，当即就买了张票，又飞往了纽约。 梅丽莎的婚纱，订的是新贵华裔设计师，喻艾琳的高定款，但又根据新娘本人的长相和气质，做了些修改和调整。据说，因为她婚礼举办得匆忙，这位华裔设计师，不眠不休，赶了这半个月，才终于将婚纱改好。 而盛棠的伴娘服，自然也是出自这同一系列了。 Erin Josen，这家位于第五大道的婚纱店，是多少女人梦中的向往。盛棠记得，去年盛璇因为走红，拍摄《WE》杂志内刊的时候，有一个主题，就是春日里的新娘，当时她穿的，就是Erin Josen的婚纱。 “等我结婚的时候，一定要搞一套Erin Josen.”盛璇曾这样跟她信誓旦旦地说。 想起盛璇的这话，早已试完伴娘服的盛棠，忍不住拍了张店里的全景，发送给了盛璇。 还没等到试婚纱的梅丽莎出来，盛璇的咆哮就如盛棠所预料的那样，如期而至。 她不忘火上浇油： ——等你先找到男朋友，再来说婚纱这件事吧。 在发送完这条微信后，她一面收起了手机，一面愉快地想，好了，今年剩下的时间里，她都可以不用再回家了。 -- 第107页 饮一口香槟，盛棠窝在无比舒适的单人沙发里，听见拉环划过杆子的清脆声音，她转头，就看见拉开的试衣间里，梅丽莎一身洁白蓬松的婚纱，整个人像落在了云朵里，抬头看着她笑。 “怎么样？”梅丽莎拎了拎婚纱的裙摆，问她，莫名有些害羞。 对时尚不甚敏感的盛棠，在提前得知了婚纱的价格之后，她只有一个字来形容：“好看。” 万物贵而美。 梅丽莎自然是高兴的，但也不忘还要挑挑毛病，她侧头，跟亲自来帮她试婚纱的设计师喻艾琳讨论着，哪里还需要再改改。 试衣间的帘子再度拉上时，盛棠已经喝光两杯香槟了。拿起第三杯时，有人坐到了她的身边来。 “盛小姐不想也试试婚纱吗？”这位时尚的设计师，笑着问她。 盛棠有点受宠若惊，尽管她对时尚了解不多，但从盛璇那里，她也知道，这位华裔设计师喻艾琳，近几年在国内外有多红。 “不了，我今天是陪朋友来的，不过也试了伴娘服了。”她说，又补充了句，“很美。” 喻艾琳笑着，也伸手拿了杯香槟，说：“我看过盛小姐和您妹妹的那个vlog，很喜欢。” 她大概是在客套，所以盛棠说：“谢谢。” 然后这位年轻的设计师，就话题一转：“您妹妹的那部电影，我也看了，也很喜欢。而且，我看报道说，您跟您妹妹，和男主演陈格，是青梅竹马吧，甚至他们还说，您曾经跟陈格交往过？” 盛棠的眉头皱了起来，她不明白，喻艾琳提起这件事来，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是单纯地八卦，还是想要从她这里，套出点什么？可看着她人，眼神清澈，也不像是在套路她啊？ 只看她瞬间就防备起来的眼神，喻艾琳就知道，她是误会了。所以她连忙笑着，解释道：“是我没说清楚，其实在看过那部电影之后，《WE》杂志拍摄的那组内刊，我也看了，觉得您妹妹很适合我们这个牌子，我本来打算，想要邀请您妹妹和陈格先生，作为我们品牌在国内的代言人……” “但是陈格拒绝了。”盛棠替她说完剩下的话。 喻艾琳一愣：“盛小姐怎么知道？” 盛棠就笑了：“不止是我知道，他的粉丝都清楚，他那个人有几大怪癖，其中之一，就是很少接产品代言。” 陈格出道至今，仅有的几个代言，不是免费为好友站台，就是公益事业。尽管如此，还是有源源不断的厂商投来橄榄枝，万一呢？ 这就是个仗着自己是老天爷赏饭吃的外表和演技，在这个如今流量当道的圈子里，依旧我行我素，还能为所欲为的家伙。 偏偏命运之神，就爱照顾这个家伙。 喻艾琳笑着，饮了口酒：“是啊，我们联系了陈格先生的团队两次，都被婉拒了。” “非他不可吗？”盛棠好奇地问，“就不能另请一个男艺人，和盛璇一起吗？” 喻艾琳看了她笑：“您和您妹妹感情很好吧，还不忘为她说话。” 对此，盛棠只笑了笑，不置可否。 喻艾琳叹了口气，躺去了沙发里：“老实说，也不一定非陈格先生不可，但是您要知道，我看上您妹妹盛璇小姐，就是因为她和陈格先生在电影里的精彩表现，很贴合我们下一季产品的主题，所以……” 她言尽于此，大家都是聪明人，她相信盛棠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 盛棠当然懂，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 “月底我们会再和陈格先生的团队联系一次，这一次再不成功，我们就会另外挑选合适的代言人了。”喻艾琳说罢，喝光杯子里的酒，站了起来，看了盛棠，微微地笑，“我当然希望，到时候会是盛璇小姐和陈格先生，来为我们拍摄宣传广告。” 盛棠也站了起来，看这位精干的设计师，冲自己点头致意：“今天很高兴见到您真人了，盛小姐，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希望我也能为您服务。”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盛棠一时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只能也点了点头，目送这位年轻的设计师走去工作室里间。 梅丽莎从试衣间里出来，就看见盛棠呆呆站在了原地，她习以为常，这个中国女孩子，时不时就会陷入自己的世界里，大概又是在思考一些玄妙的问题吧。 所以她走了过去，大喇喇勾住了盛棠的肩膀，试穿了喜欢的婚纱的愉悦，让她无比大方：“走，我们去吃澳洲大龙虾！” 终于回到自己的小公寓，已经是夜里四点钟，月亮将圆的时候，轻纱似的光芒，笼罩安静的城市。盛棠睡不着，坐在阳台的藤编椅子上，手边一杯牛奶，喝了一半，就被放置一旁，逐渐凉去。 她拿了iPad，看《WE》为盛璇拍的那期内刊，照片上，身着Erin Josen各色婚纱的盛璇，笑容比背景里的鲜花都还要灿烂。 小圆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她侧头看了眼，是盛璇给她的回复： ——那我当然是十万分地乐意啊，Erin Josen哎！为国争光的品牌哎！ 那是上飞机之前，她问盛璇，如果有机会和Erin Josen合作的话，她会乐意吗？ 盛璇的回答，自然是在她的意料之中的。 放下iPad，她抬头，挂在天空尽头的月亮，已有渐渐下沉的趋势。 天要亮了。 -- 第108页 第62章 C62 闹钟响起的时候, 盛棠睁开眼，室内还是昏暗的, 借着一丝未合严的窗帘缝隙, 她瞥见外面灰色的天空。 不巧，常年日光灿烂的城市, 久违地遇上了阴天。 她闭了闭眼，呼吸的时候, 一侧鼻子有点塞住, 太阳穴也突突地有点疼。感冒了？想起这段时间的昼夜颠倒，长途飞行, 她瞬间就又觉得, 这一场病, 来得理所当然。 稍稍躺了会儿, 盛棠还是坐了起来，先拿手机给实验室打了个电话请假，又下了床, 去厨房里倒了杯水，柜子里翻出感冒药，吃了一粒，拖了睡眠不足的身子, 又窝回了床上。 半梦半醒间, 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悠长的梦，梦里，她还是高中时候的样子, 马上就要高考了，她很焦虑，一遍又一遍地，做着那些似曾相识的题目，可是越做越错，越错越多，她着急地想要哭，她要考不上大学了。 崩溃的边缘，是一阵熟悉的铃响，将她拉回了现实。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眼前还是朦胧的，她抹了下泪眼，终于能看清上面的字，是来自陈格的微信语音通话。 她接了起来，就听见那边轻轻的喘息声：“你在家吗？” 她下意识地回答：“我在啊。”大概是鼻塞加重，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涩涩的厚重。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仿佛听见那边如释重负的一声叹息。 “能下床来开门吗？” 盛棠一愣：“你在哪儿？” 那边传来陈格的轻笑声：“还能在哪儿？当然是在你家门口了。” 挂了电话，盛棠猛地起身，只觉得眼前一花。扶着床沿坐了几秒钟，她揉了揉太阳穴，捡起床尾的一件披肩，搭在身上，又胡乱抓了抓头发，摸了把脸，就急匆匆走出卧室，穿过客厅，去打开了门。 陈格就站在门外，微微侧开身子，离她一步远的地方。他的视线往下，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怎么又不穿拖鞋？” 盛棠这才注意到，匆忙间，她竟然忘了要趿上拖鞋。 “呃，没事的，就几步路而已。”她脚尖并了脚尖，有些难为情地说。脸上的一抹红，也不知道是生病烧的，还是害羞的。 陈格不言语，他挤进门里来，光着脚的盛棠，感觉自己好像比他矮了不少。 他是一直都有在长个子的吗？ 陈格举了举手里的两大塑料袋，盛棠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陈格不答，先将袋子放在了入口处的小桌上，转过身来，手背就贴上了盛棠的额头。 “好像有点烧啊。”他自言自语地说。 盛棠大概是病得有点糊涂了，她只觉得，陈格那只贴在了自己额头上的手，明明皮表温度比自己的要高。 “先回床上躺着吧。”他说着，就势就要来抱起盛棠。 盛棠一惊，往后退了一步，背就贴上了墙。 “你，你干嘛？”她结结巴巴地问。 陈格伸了手，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抱你回床上去啊。” 要不是觉得太累，盛棠肯定要翻白眼。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还说得那么理直气壮，要给那些八卦记者们听见了，不知道该脑补出怎样的剧情来。 “还没到那程度，不过小感冒而已，我已经吃了药，再歇一天，睡一觉，也就差不多了。”她笑。 可在陈格眼里，她那笑，也是有气无力。 看他紧皱的眉头，盛棠伸出胳膊，拍了拍他的，说：“放心吧，一直都这么过来的，不会有事的。” 陈格的眉却拧得更紧了。 这回他不由分说，径直上前，拦腰就将盛棠抱起。不顾她惊讶的一张脸，和那条滑落地上的驼色披肩，他转身就往卧室里去。 大概是他阴沉着的脸，让盛棠有点心生畏惧了，她怕自己再开口，就会给直接扔地上去了。 身体再度回到舒适的床上，裸露在外的肩头被柔软的被子盖住，陈格又一声不发地，起身回去了客厅里。 盛棠瞪着眼，看了雪白天花板上，那盏白色的顶灯，听见外面塑料袋哗哗啦啦的声音，她终于忍不住，揪了被子，往起坐了起来。 陈格就在外面，她怎么能安心躺着啊。 她的背才靠上了立起来的枕头，陈格就又进来了，手里端着一只白瓷碗，分明就是她日常用的那只。 他在床沿上坐下，盛棠终于能看清那碗里的东西，是一碗白菜豆腐汤。 “别告诉我是你亲手做的。”她玩笑地说。 陈格知道，她是在打趣自己，明明都病了，还能有心思开玩笑，看来，还不是烧得糊涂。 “不是我，”他硬邦邦地说，“是我助理小池做的。” 盛棠轻轻哦了一声。她差点都忘了，如今的陈格，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学生了，现在的他，功成名就，有经纪人，有助理，有专车司机，还有无数支持他的粉丝。他想要一碗汤，只要说一句，便有人立马送到他面前来，何其容易。 只恐怕古代帝王的待遇，也不过如此吧。她突然古怪地想。 只看她放空的眼神，陈格就知道，她又在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了。虽然不清楚她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但他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自己能喝吗？”他问，“不然，我喂你？” 盛棠五官都要皱到一起去了：“我还是可以的，可以的。” -- 第109页 接了汤碗，汤匙碰着碗边，清脆叮当响。她尝了一口汤，自己也没料到，汤水滑下喉咙时，眼泪也瞬间就滚了下来。 陈格吓了一跳，赶紧问：“这么难喝的吗？”紧接着又自言自语，“那倒也是不至于啊，小池手艺还是可以的。” 盛棠捏了汤匙的手，连连摆着：“不是不是，不是难喝。”她手指抹去脸上泪痕，自己也说不上来，方才心里的那一阵酸楚，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但什么也不说，好像也不好，她只能笑了笑，说：“好像有点太淡了啊。” 陈格呼出一口气，说：“你一个感冒发烧患者，当然不能吃重油重盐的东西了，这个是我特意叫小池，少放盐的。”他的口吻略带责备，仿佛是在教训一个不懂事不肯好好吃饭的小孩子。 盛棠抬了头，冲他笑了笑，又低下头，安安静静地，喝着那碗淡到无味的白菜豆腐汤。 那个素未谋面的小池助理啊，你怎么真就那么听你家艺人的话呢。 她喝汤的功夫，陈格再次出去外面。回来时，他手里拿着盛棠那条掉在玄关处的披肩，也不管她冷不冷，就往她肩膀上盖了下去。 “在家穿得这么单薄，露着肩膀，你不感冒，谁感冒？”他说。 盛棠听着，怎么觉得，他有点在赌气的意思呢。 汤喝一半，盛棠终于想起件重要的事情。 “你今天不用拍摄的吗？”她看了陈格，问。 陈格正翻着她床头柜上的一本科学期刊，摇了摇头：“这几天都没有我的戏份。再说了，”他从期刊上抬起眼，看了这个捧着碗，愣愣看着自己，神情还似小女孩那般纯真的女人，狠话到了嘴边，又被自动切换，“就算有，知道你病了，我还能不来看吗？” 盛棠认真思考了下，才要张嘴回答他，就被陈格一手制止了：“我这不是个疑问句。” 盛棠点了下头，说：“哦。” “可是，”她将空碗放去了床头柜上，“你是怎么知道，我生病了呢？”除了她实验室里的同事们，她可没再告诉其他人。 陈格拿起了空碗，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了她，面无表情地说：“我自然有我自己的消息来源。” 大概还是在病中，之前吃了感冒药，现在又喝了碗热汤，此刻盛棠的脑子，明显有点转不开。她只眼睁睁看着陈格往外走去，在走到门边的时候，他又转过身来，对她说：“再睡一会儿吧。” “那你呢？”她拉起了被子，问，“要回去了吗？” “你希望我回去吗？”陈格问。 盛棠想了想，掀开被子，下床趿拖鞋。 “你干嘛？”陈格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懵。 盛棠走到他身边，一拉肩上的披肩，说：“我得刷个牙再睡。” 完全跳过了先前的问题。 陈格在厨房里收拾着自己带来的东西，一保温桶的汤，已经给盛棠倒去了一碗，还剩下一碗的样子。还有一盒蒸饺，一盒草莓。等她睡一觉起来，烧退了，胃里空空，肯定会想吃的。 放置好食材，他踱进客厅里，一段时间没来，茶几上又堆满了书籍杂志和文献，旁边还有一盒已经拆开的糖果，用五颜六色的糖纸包着，已经吃掉三分之一的样子。 看似有些凌乱的茶几桌面，陈格完全可以想象，这些，都是盛棠日常的模样。也只有在看见这些，这些横七竖八的书册，漂亮的糖果，才让他觉得，这还是一个有着烟火气的人。 曾几何时，她远得仿佛天上的星星。 屋子里静悄悄的，偶尔听见外面汽车的一声鸣笛。他就在这茶几前，静静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走向卧室里。 卧室的窗帘拉着，只一道光，从缝隙里透了进来，在粉白的被面上，切下一道笔直的黄金线。 盛棠背对了他，侧身睡着。他走上前，探身看了眼，只见她双眼闭阖，呼吸平稳，应该是睡着了。 先前的披肩，被她扔在了床角，与披肩一起的，还有她原本穿着的那条银蓝色的吊带裙。陈格的视线，从吊带裙，移去她搁在了被子外的那只胳膊上，很显然，她换了件长袖的亚麻睡衣，白色的，仔细看，还有着暗暗的菱形纹路。 他垂下眼，无声地笑。她果然，也是希望他留下来的吧。 第63章 C63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一年了，祝大家都能平安健康，特殊时期，要照顾好自己。 这一觉, 盛棠睡得很沉，好像也没有做梦, 可能梦了, 但她也没有任何印象。总而言之，是舒服, 而且香甜的一觉。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安稳地睡过了。 意识逐渐清明了起来，眼睛尚未睁开, 她就先听见了背后的呼吸声, 平缓，规律, 甚至带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她知道那是谁。 不敢转身去看他, 怕弄醒了他, 盛棠依旧维持了侧身的姿势。蓬松的羽绒被下, 陈格的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腰间，她犹豫了很久, 最终，还是默默地垂下了手，去勾起他的两根手指握住。 闹钟放在身后的床头柜上，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 只看见那一束照进来的光, 已是昏黄，路线转去了墙壁上，仿佛是画家不经意间落下的一笔。 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 认真地研究着太阳光的移动——一项不用费脑子，单纯的，傻乎乎的举动。 -- 第110页 直到腰间的那只手，反了过来，整个包裹住了她的手掌。 身后的人深深呼吸，温热的气息喷在了她的脖子上，痒得她只想要笑。 “睡得好吗？”她带着笑意的声音问。 又有一只手，从她肩膀下穿过，搂住她的身子，使她的背，贴上了一方宽厚的胸膛。 他果真是个男人了，盛棠默默地想，曾经年少的瘦削，也如同这岁月的沉淀一般，积累成如今的宽厚。 原本还握着她手的那只大手，松开后往上，依旧是手背贴了她的额头。 “唔，好像不怎么烧了。”陈格的声音低沉，略带沙哑。 盛棠抓下了他的手，笑着说：“我不是说了吗，吃了药，睡一觉，也就好了，这是我多年来的经验。” 陈格搂着她身子的手，蓦然收紧。 “你知道，其实还有第二种选择的。”他说。 她当然知道，只是她不选。 良久，她说：“今天谢谢你。” 陈格支起了上半身，她也终于转过身来，对上他一双低敛的眼睛，静静看了她。 “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请你帮忙。”她说。 陈格眨了下眼：“虽然我很想说，只要是你开口的事情，我能做到的，都一定会答应你。但是，”他轻轻地笑，“我终究也就只是个凡人啊，付出就想要得到回报。” 盛棠往起坐了点，视线与他平视：“你想要什么回报？” 陈格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陪我玩一天。” 看着她瞬间就拧起的眉，他意识到这话里的歧义，立马就又摆手解释：“我的意思是，趁这两天我没有戏份，陪我在洛杉矶逛一逛，是真正意义上的‘玩’，没什么别的意思。” “就这样？”盛棠确认道，“没别的了？” 他点头：“没别的了。” 她忍不住笑：“你就不先问问，我找你的是什么事？” 他再次摆手：“你来找我，那就肯定是我能办到的事情，这种时候，我还是该大方地答应的，这样就会显得比较帅。”他拉了拉被睡到皱起的衬衫衣领。 盛棠微微眯了眼：“这话你自己说出来，就没什么效果了。”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陈格当即就笑了起来，也没多想，探身向前，就往她唇上亲了一下，“先盖个章，不许反悔。” 他说罢，就跳下了床，一面整理了衬衫，一面扬了下巴，冲盛棠笑：“等我两个小时。” 还被刚才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弄懵了的盛棠，迷惑地问：“干嘛？” 他笑：“我回酒店拿换洗衣服，等我回来做晚饭。”说着，又倾身过来，往她脸上亲了一口，“乖乖等我。” 一直到陈格离去，盛棠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床上坐了多久。等她终于反应过来，下床去到盥洗室，就看见镜子里，自己一张通红的脸。 发烧也没烧成这样过啊，这算什么？ 洗漱之后，盛棠果然觉得有点饿了。她打开冰箱，就看见中间那层，摆了盒红艳艳的草莓，包裹着的透明保鲜膜上，弥漫着大大小小的水珠。 她取出了草莓，走到茶几前，习惯性地，盘腿在地毯上坐下。 草莓送入嘴中，酸酸甜甜的味道，刺激着味蕾。这一瞬间，她有在认真思考，陈格提出的那个建议。 不到两个小时，天刚刚擦黑，陈格就过来了。他提着一只购物袋，又抱了只棕色纸袋，露出绿色的蔬菜叶子。很显然，他还去了趟超市。 “饿了吗？”进门的时候，他问盛棠。 盛棠指了茶几上，那盒已经被吃了一半的草莓：“还行，给你留了一点。” 陈格挑眉：“我可真是太感动了。” 盛棠撇了撇嘴：“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可不是这么想的。” 陈格笑：“我的表情会说谎，毕竟，”他耸了耸肩，“我是个演员。” 接了他的购物袋，盛棠只瞧了一眼，里面一套干净的换洗衣物。她放去了沙发上，紧跟着，又随着陈格进了厨房。 说起来，这间小小的厨房，对她来说，其实没什么用，她一个人很少在家里开火，顶多偶尔煮个稀饭、面条，再就是冬天的时候，邀请朋友们来家里吃火锅，那是厨房利用率最高的时候。 陈格显然是有注意到，所以当他从超市购物袋里拿出缺少的调味料时，盛棠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说：“我平时在学校食堂里吃的比较多。” 陈格转头，看了她一眼，笑眯眯地说：“嗯，我懂。” 瞬间盛棠就又觉得，自己刚才的那句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欲盖弥彰。 她迅速地转移了话题：“你要做什么？” 陈格从袋子里往外拿着食材，有青翠的蔬菜，有红通通的胡萝卜，还有一盒已经片好的鱼肉。 “我给你做个鱼片汤吧。”他说，“不是嫌那个白菜豆腐汤太淡了吗，现在好了些，可以补一补了。” 盛棠有点意外：“你什么时候会做鱼片汤了？” 他拎了盒意面，挑了挑眉，说：“一个小时前？” 原来是现学现卖。 盛棠不禁开始怀疑：“那能吃吗？” “不能吃你也得给我吃光！”陈格举起了手，想要去敲她的脑袋。一想她今天怎么也还是个病人，往下去的手不由得就放轻了。 -- 第111页 “放心，怎么也不会到不能下咽的程度，”他揉了把盛棠的头发，说，“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盛棠嫌弃地打开了他的手：“我没有。” 他捧了胸口，作受伤状。 对此，盛棠只淡淡评价：“浮夸。” 这也能算是影帝的演技？ 鱼片汤端上桌的时候，盛棠闻着那扑鼻而来的香气，不由得怔住。 “怎么闻着有点我妈做的鱼片汤的味道？”她说。 陈格从厨房里出来，抽了张纸巾擦手。听见盛棠这样说，他满意地笑：“那就对了，不枉我跟阿姨要了菜谱。” “你找了我妈？”盛棠瞪大了眼。 “是啊。”陈格不以为意地说，抬头瞧清楚盛棠纠结的表情，他又笑，“你放心吧，我只是说，在这里天天吃盒饭什么的，要不就是汉堡，所以想尝尝阿姨的手艺了，并没有暴露你。” 他说着，探身拿起盛棠的碗，替她舀着鱼片汤。 盛棠抿了嘴，默不作声。不是她小心眼想多，实在是，当年自己以为密不透风的墙，都能有几阵风，刮去了她爸妈，和陈叔叔高阿姨那里，以至于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敢回国去见他们，借口课题繁重，一个人在这座城市，过了好几个春节。就算是后来硬着头皮回去，她也是极力避免，和陈格一家见面。 这样的事情，她实在是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尝尝吧，看是不是也是你妈妈的味道。”陈格舀好了汤，递碗给她。 她接了过去，大半碗汤，肉眼可见，都是洁白的鱼肉片，点缀两片青菜叶子，几点胡萝卜丁，还算是赏心悦目。 她拿起汤匙，舀起一勺，送到嘴边吹了吹，这才尝了一口。 “唔！”她眼睛一亮，“还真像是那么回事！” “这话我怎么听着怪怪的呢？”陈格说，“什么叫还真像是那么回事？” 盛棠举了汤匙，朝他点了点，说：“就是，正品和高仿的意思。” “那可不能怪我，”陈格将自己的责任撇清，“实在是这边的超市材料有限，我只能凑合着买了。” 盛棠又喝了一口汤，低垂的眸微敛：“无论如何，还是能入口的。” 陈格不由得笑：“你这才叫，口是心非。” “那又怎样？”盛棠抬眼，挑衅地看了他。 “不怎样，”陈格举了双手，“今天你是病人，你说了算。” 一大碗还能入口的鱼片汤，被消灭得干干净净。陈格的胃口还是一如既往地大，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他又热了那剩下的一碗白菜豆腐汤——当然，在热汤的时候，他加了点盐进去，然后又给自己做了盘海鲜意面，看得盛棠不得不感慨：“你是牛吗？有四个胃。” 陈格只翻给她一个白眼。 洗菜做饭是陈格，洗碗收拾，还是他。至于这间公寓的主人，盛棠则舒舒服服，躺倒在沙发上，将那盒本来说是留给陈格的草莓，又吃掉了一半。 “好了，”看着走过来的陈格，盛棠坐了起来，将那几个草莓往他那边推了推，然后认真严肃地说，“现在，我该跟你谈谈了。” 陈格捏起一只半个婴儿拳头大的草莓，问：“谈什么？” 盛棠皱了皱眉，说：“我要拜托你的事情啊。” 陈格笑：“我不是说了吗，你能来找我的，那就一定是我能够做到的，所以，你不必现在说，我怎么都会答应的。” “你确定？”盛棠眯了眼，“不在弄清楚合同条款前，就先签字盖章，你就这么放心我？” 陈格捏了草莓，看着她，点头：“我就是这么地放心你。” 他说得这么肯定，倒是让盛棠，有点心虚了。 “相比起这个，”陈格在吃下那只草莓后，修长食指摸了摸嘴角，“我们现在，是不是该讨论下，另一个重要问题？” 这回轮到盛棠不解了：“什么问题？”她问。 陈格看了她，才擦过自己嘴角的食指，就伸向了她的唇边。她下意识地就要躲，却被他另一只手拉住了胳膊。 “别动，”他说，“你这里，沾了点草莓汁。”他探身过来，离她的脸，不过一掌距离，柔软的指腹，贴上了她的唇边。 “啊，是吗？”盛棠只觉得脸上一热，等他的手拿开后，自己忍不住，在他才触碰过的地方，自己又擦了一擦。 “是啊。”陈格笑得如沐春风，“至于我说的问题嘛，今晚我们要怎么睡？” 第64章 C64 “怎么睡？”盛棠扬了下巴, 看了陈格，挑了挑眉, 说, “当然是我睡床，你睡沙发了。” “不是吧？”陈格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就是这样接待客人的呀？” “客人？”盛棠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请自来的, 怎么能算是客人呢？” 陈格再次上演了他的浮夸演技：“哇, 我的心可是要被伤得透透的了。” 盛棠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抬腿就往卧室里走去。 陈格也站了起来, 跟着她走了进去, 看她打开了衣柜, 然后转身，指了柜子上层，对他说：“自己把被子拿下来。” 他听话地走上前去, 拿下了被子，软乎乎的一团，抱在了怀里。他又看了盛棠，一张俊朗的脸, 抵在被子上, 委委屈屈地说：“可我没有枕头呀。” 盛棠又翻白眼，走到床前，才要伸手拿枕头, 又想了起来：“沙发上不是有抱枕吗？你就拿那个，随便用一下就是了。” -- 第112页 “那不行啊，”陈格当即就反对，“抱枕有点硬，不适合做枕头用，不然，为啥一个叫枕头呢，一个叫抱枕呢？” 盛棠笑：“我还真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成了一个辩论家的。” 陈格呵呵地笑：“也没多久，还是个新人，请多多关照。” 盛棠拿起个枕头，照着他，劈头盖脸就打了下去：“关照你个大头鬼。” 盛唐的习惯，睡前必定还要再翻几页期刊杂志或书籍，已经躺在了沙发上的陈格，看着她在茶几上翻翻拣拣，难免又要多嘴几句：“你不是有强迫症的吗，怎么桌子上这么乱啊，你现在也能忍得下去？” 盛棠觉得，她这一天要翻的白眼，比过去整整一年，都还要多。 “你管我，反正我自己能找得着就行。” 时间能改变很多东西，有的时候，就会有那么一天，你突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改变了习惯。 尽管如此，盛棠还是要为自己辩解几句：“而且，你懂什么，我这叫乱中有序。” 陈格抱着一只公仔，那是一只绿色的青蛙。以前盛棠一直觉得，这只青蛙体积还挺大的，但今天在陈格的怀里，却意外地显得很小一只。 “是是是，是乱中有序。”陈格敷衍地说着，“反正您说什么都对。” 盛棠睨了他：“你小心点，这可是汤米送给我的，贵得很呢。” 一听见汤米这个名字，陈格手比脑子快，迅速以扬手，这只青蛙公仔就被甩去了一边，在地毯上滚了两下，最后面朝下，一动不动了。 “什么玩意儿？”他说，很是嫌弃，“你要是喜欢，回头我买上八百十个，给你摆满一间屋子。” 盛棠气笑：“我要那么多干嘛，开店卖吗？” 陈格转而抱了一只普普通通的四方抱枕，说：“那也行，随你喜欢，反正我都不介意。” 盛棠懒得再跟他啰嗦，她终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那一本书，临走前，踢了沙发上的人一脚：“给我捡起来。” 陈格裹了被子，翻了个身，干干脆脆打起了呼噜。 行吧，盛棠自己俯身捡起了青蛙公仔，怜爱地拍了拍它：“今晚你就跟我睡吧。” 话音未落，身后咚的一声响，盛棠回头时，就见陈格已经站在了地上，怀里抱着他的枕头被子，满是期待地说：“好哇！” 他两眼发亮，笑得像个得到糖果的幼儿园小朋友，盛棠很满意，她就喜欢打击这样的小朋友。 “我说的是它。”她抖了抖手里的青蛙公仔，“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陈格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他走上前，腾出一只手来，锁了青蛙公仔并不存在的脖子，毫不留情地，就给它扔回了沙发上。 “我总不能比一只青蛙玩偶还不如！”他忿忿地表示，“女人，我生气了，今晚我就要睡床！” 说罢，他就昂首挺胸，抱了他的枕头和被子，大踏步往卧室里去。 盛棠看着他那六亲不认的步伐，又回头看了眼沙发上呈八字型挂着的青蛙公仔，她觉得有点好笑。 明明都是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这脾气，怎么反而还越过越回去了呢？ 卧室里，顶上的大灯关了，只剩盛棠那头，床头柜上一盏台灯亮着。她背后靠了两个枕头，被子盖到胸口，手里翻着那本看到三分之一的硬壳书，半个小时过去了，她也没翻过一页。 一旁心不在焉刷着微博的陈格，终于忍不住开口：“这么难懂的吗？” 盛棠垂着的眉眼，稍稍抬起，但她并不看向陈格，只是说：“不是，我只是在神游太空。” 走神一贯是她的爱好，陈格懂得。 他往起坐了一些，问她：“这本书讲的什么？” 盛棠想了想，简略地回答：“星系碰撞。” 陈格似懂非懂，哦了一声。 盛棠却想了起来，自己还是大学生的时候，在一本杂志上，看到过一段话，她于是说给陈格听：“有人说，在宇宙中，如果两个星系阴差阳错撞在了一起，那么在接下来的1-15亿年里，它们会慢慢形成一个更庞大的星系。但是，如果当初它们相撞得太快，那么在交换一些彼此的物质之后，它们又会分道扬镳。” 很显然，陈格对这个说法更感兴趣：“真的吗？”他问。 盛棠轻轻地笑：“没办法，引力是无法避免的。” 无论是星系，还是只是一颗星球，一旦落入它的引力范围，就很难再逃脱了。 “诶——”陈格拉长了声音，感慨着，“原来宇宙，也是有浪漫的地方的嘛。” 盛棠终于肯转头，去看了他，认真地说：“宇宙的浪漫，比你所能想象的，还要极致。” 她素净的一张脸，和二十岁时候的模样，没有分别。眼睛依旧清明，眼神依旧坚定，小巧的鼻尖，是让人想要忍不住啃上一口的存在。不施粉黛，她依旧是他心目中最美好的女孩。 他不由自主地放低了声音：“但我觉得，这宇宙里，最浪漫的，还要数我们人类吧。” 他稍稍侧过身子，睡衣摩挲枕头和被子，发出沙沙的响声。 “比如说，只有人类才能写出这样的诗句：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盛棠瞬间就睁大了眼：“你……”她的背离开了枕头，眼睛直愣愣看了他，“你怎么会知道这一句？” -- 第113页 “也是偶然。”他笑，手机放去了一边，“一次拍戏的时候，是在沙漠，跟组的编剧，在我们一起休息的时候，看头顶上的星星，突然就念了几句。我一听‘德令哈’，就想了起来，我只是没想到，这首诗的最后一句，会是这样。” 要是能早点知道的话…… 盛棠只觉得一阵酸意，弥漫上鼻腔。 肉眼可见她泛着泪光的眼，陈格不禁有些慌乱起来，他四下里找着纸巾，没找着，干脆就伸了手，用自己的手指，替她擦了眼角。 “也不用感动成这样吧。”他玩笑着。 盛棠是又哭又笑：“谁感动你了？我是被当年的自己给感动了。” 陈格的双手捧了她的脸，笑：“你就是喜欢口是心非。”拇指摩挲了她细腻的肌肤，“不过，这样的你，我也喜欢。” 他倾身过去，吻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一直都喜欢。”他说。 细密的吻绵延往下，吻过眉，吻过眼，吻过他喜欢的鼻尖，再是柔软的唇。 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月到中天，重新洗了回澡的盛棠，拉开半边窗帘，只留一层薄薄的纱帘，让月光轻而易举透了进来。 她没有等到陈格进来，自己就先睡着了。 太累了。 陈格裸着上半身，进来房间时，就看见半边窗帘敞着，屋内没有灯，流水似的月光，也能将一切映衬得清楚。 床上的人是睡着了的，陈格轻手轻脚地躺了上去，与她面对了面。 已经多久，没有看过她的睡颜了呢？ 他的手指，微微勾着，从她的额角，一路缓缓下行，到有着优美弧线的下巴。 她睡得很沉，没有丝毫要醒来的意思。 陈格微微地叹息，探头过去，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轻轻拥了她入怀，陈格呼吸间，都是她好闻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还是多年之前，那股清甜的水果味。 他莫名觉得安慰，还好哇，他想，至少还有些东西，是没有随着时间的变迁，而改变的。 他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今晚，应该能做个好梦了吧。 然而，半小时后，陈格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比起半小时之前，还要清醒得多了。 他无奈地睁开了眼，适应了室内可见度，这小小卧室里的一切，都尽收眼底。白色衣柜，白色床头柜，以及落地窗前，一张白色的桌子，和白色的椅子。 这浅浅淡淡的白色里，粉白的被褥，突然就有了那么一点甜蜜的感觉。 陈格觉得，大概是深夜，让每一个不眠的人，都变成了诗人，满腹深情。 这睡不着却又甜蜜的折磨啊。 背后床头柜上，嗡嗡一声振动，他小心翼翼翻身去看，却不是自己的手机，亮起的屏幕，来自盛棠的。 他发誓，自己真的不是故意要看的，只是就那么凑巧，给他看到了那条微信消息： ——下个月我们实验室要过来开会，希望到时候，能见上一面。 发微信的人，是他好像有点印象的一个名字：柯宇恒。 这名字怎么看，也不大像是个女生的名字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出自海子《日记》 晋江文学携手作者祝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春节假期，平安康乐！同时温馨提醒大家勤洗手 戴口罩 多通风 少聚集 第65章 C65 以盛棠的生物钟, 她是用不到闹钟这类东西，就能够自然醒的。尤其是这几年, 她通常都能够在该起床的半小时之前, 就准时醒来。为此，她还曾和梅丽莎嘲笑自己说, 果然是上了年纪的人了。 但今天，久违地, 她听见了音乐声。还没来得及睁开眼, 唇上就觉得一阵温热。 “早上好。”在那份温热离开自己时，她又听见这样轻柔的一声。 睡眼惺忪间, 看眼前人, 朦朦胧胧的, 那双缠在了自己腰间的大手, 明确地告知了她，这不是在做梦。回想起昨夜，她还仿佛当年的那个少女, 害羞到要将自己整个都埋进被子里去。 陈格只觉得好笑，他两只手呵了她的腰，说：“干嘛呢？快出来。” 她痒得不行，一面在被子里挣扎, 一面上气不接下气地笑：“不行, 我还没洗脸刷牙。” 陈格的声音从被子外传来，隔出醇厚的男低音：“没关系的，你怎样都很美。” 他嘴上说着这样的甜言蜜语, 可那双手，却丝毫没有停下来，反而变本加厉，往上要去挠她的咯吱窝。 “你住手！”盛棠笑得不行，“不然我要生气了。” 她这样威胁着，陈格总算是消停了些。 被子打开一道缝，盛棠终于从里面冒出了头来，乱糟糟的头发，和她憋红的一张脸，都让陈格不由自主地，瞬间就笑出了声。 就知道他会发笑，盛棠恼羞成怒，就在被子底下，摸到他的胳膊，狠狠掐了一把。 “不许笑！”她气呼呼地说。 其实她下手并不重，但陈格还是要装作很痛的模样，冷吸一口气：“一大清早的，就谋杀亲夫啊？” 盛棠愣了一下，手从被子里拿了出来，就去捂了他的嘴：“胡说什么呢？” 陈格笑着，拿下了她的手：“没说什么。”说罢又往前，在她唇上啄了下，“你早上想吃什么？” -- 第114页 “几点了？”盛棠问，翻身过去，拿起了手机，按亮屏幕，先是看到了明晃晃的9:37，再是来自柯宇恒的那条微信。 她迅速地扫了一眼，就又将手机放下了。 还没来得及转身，背后就有人主动贴了上来，大手环到她的胸前，她感受到埋在自己脖颈间的脑袋重量。 “这附近就有一家店，有很好吃的早午餐，要去吗？”她手指摩挲了陈格那分明的手掌骨节，笑着问。 那埋在她脖颈间的脑袋，稍稍往起抬了些：“想。”他说，莫名带了丝委屈。 “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吃点别的。” 街角一家饮食店，清灰砖砌的墙面，黑色遮雨棚，印着白色的logo，大大的玻璃窗上，贴着可爱的艺术字体。盛棠和陈格到时，因为是工作日，没什么堂食的人，多是进来买杯咖啡，又匆匆离去。 店里的服务生显然是和盛棠熟识的，他迎了上来，亲切地和盛棠打着招呼，又问：“还是老位子？” 盛棠自然也亲切地笑：“老位子。” 有着蜷曲棕色卷发的服务生，于是笑着，将他们往靠窗的座位引去，同时不忘聊着：“这位是新面孔啊，你的新朋友？” 盛棠侧头看了陈格，他正好也看了她，脸上神情分明就是在叫嚣：看你怎么说。 她于是又转了头，对服务生笑：“这是我的老朋友了。” 这句话一出口，盛棠明显就能够感受到，身边人气场的压低。 在靠窗的一张两人桌前坐下后，看着服务生走了，陈格这才气呼呼地说：“老朋友哦。” “这话不对吗？”盛棠推了菜单去他面前，笑眯眯地，“难不成，你要我说，是老情人？” “怎么都听着别扭。”陈格嘀嘀咕咕地，拿起了菜单。 还没看上两秒钟，他就又放下了菜单，盯了对面的盛棠：“那我们现在，算是什么？” 盛棠正伸了手，要去摆弄那瓶白芍药。听闻他这话，不由得一愣，随即就说：“一定非要个定义吗？” 陈格轻轻地笑：“你是个科学家，你们难道不喜欢定义吗？” 她终于捏上了一片花瓣，视线下垂：“在我们这里，不能被定义的存在，也是大把的。” 事事样样都较真，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时间仿佛静谧了好一阵，直到迎客铃叮叮当当响起，盛棠才一眨眼。她迎上陈格的视线，说：“我短期内，都还给不了你一个准确的定义。” “那好，”陈格一点头，“那我就等着。” 等到有回答的那一天，不管有多久远。 盛棠知道，尽管他说了这句话，更多的，只是给他自己安慰，他心里，终究还是疙疙瘩瘩的。同时她也理解，这样的事，放在谁身上，都不容易。 唯一值得比较庆幸的事情，那就是这里是洛杉矶，她可以和陈格光明正大地，坐在一家店里，不怕旁人偷拍，不怕媒体乱写，在这里，他们就只是普普通通地，一起吃个早午餐，一个压马路。 五月的街道，已是夏日的气息，从店里出来，走了没百步远，就是一家有着粉色标志的冰淇淋店，盛棠理所当然地，又进去买了两支冰淇淋，一支原味，一支蜜桃。 “你尝尝这个。”她将白色的原味冰淇淋递给了陈格。 陈格不接，说：“为什么给我原味的？” 知道他是在闹别扭，盛棠耐了性子，解释道：“这家店的冰淇淋很好吃的，你得先尝过原味，才知道有多好吃。”她将冰淇淋往他手里再送了送，“原味就已经非常好吃了，真的，你相信我。” 陈格这才接了，咬下尖尖的一口，第一感觉是冰凉，但很快，奶油的纯正，就在口中蔓延开来。 注意到他亮起的眸子，盛棠抿嘴笑：“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陈格点了头：“好吃。”他说着，又咬下一口。 美国人给的冰淇淋分量，是实打实地足。这一条漫长的大道快要走到头，陈格终于将最后一口冰淇淋，连着蛋筒，送进了嘴里。 而盛棠的冰淇淋，还剩下一小半。 “好了，我的原味吃完了。”陈格拍了拍手，向盛棠展示着，“现在，我可以尝尝别的口味了吧？” “你还要吃？”盛棠难以置信，她回头望了眼来时的路，冰淇淋店的粉色招牌，已经是小小一点。 回去是不可能再回去的了，盛棠思考了一回，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的冰淇淋，递给了他：“那你尝尝蜜桃口味的吧。”她无比真挚地说。 陈格还真就探身过来，却直接略过了她伸直的胳膊，头一低，就贴上了她的唇，灵巧的舌头，轻而易举，就撬开了她的唇齿，贪婪索取那一方清甜。 盛棠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僵住了。这种时候，她的脑子却是转得异常迅速，她突然就想了起来，他第一次亲自己的时候，还是十八岁的夏天，在那一方小小的阳台上，那个充斥着蜜桃果酒味的，他们的初吻。 时隔多年，在异国他乡的街道上，阳光灿烂的初夏，这一个同样是蜜桃味的吻，让她一瞬之间，仿佛又回去了当年。 只是比起那个蜻蜓点水般的亲吻，这个深吻，是来自成熟大人的，毫无顾忌的吻。 吻到盛棠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直到手指尖一点凉，她才反应过来，冰淇淋要化了。 -- 第115页 她空着的一只手，抵在了陈格胸前，使足了力气，终于推开了他。 陈格意犹未尽，他抹了自己的唇，笑说：“果然，蜜桃味更好吃。” 盛棠被他这一句话，哽了半天，终于冷着脸，说：“果然这么些年，影帝也不是白得的，吻技很了不得啊。” 陈格当然清楚，她这话后面的影射以为，估计是以为他，在多少女人身上练出来的吧。 他不气反乐：“了不得的，不止是吻技吧，昨晚……” 盛棠的脸瞬间就红了：“喂，光天化日的，你要不要脸啊？”她怒目以示。 陈格一脸不明所以：“我是说，昨晚我的厨艺啊。” “……” “还是说，”他凑近盛棠的脸，满意地欣赏着她的恼羞成怒后，愈加绯红的面色，“你想到了什么？” “流氓！”盛棠一把推开了他，再看手里的冰淇淋，都成了水，还有什么可吃的。她拿了纸巾，裹了冰淇淋，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里。 “说吧，你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扔完冰淇淋回来，盛棠问。毕竟昨天已经答应了他，要陪着他玩一天的。 陈格装模作样思考了一回，然后答：“没什么想去的。”说着，又一把揽了盛棠的肩，“只要跟你在一起，哪里都很好。” 盛棠稍稍仰了头，看了他，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话的时候，一点也不像网上他们说的，成熟稳重、演技超群的剧抛脸影帝，你这分明，就是个孩子。” 陈格笑得灿烂：“那可不，跟你在一起，我就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大学生，看见你的时候，永远都是血热的，有干劲的。” 盛棠没有多想，因为她突然就有了个好去处。 “我们去环球影城吧！”她雀跃地说。 第66章 C66 说出来也不怕被人笑话, 来洛杉矶这么多年，盛棠却一次都没有去过环球影城, 只在三年前, 跟着梅丽莎他们，去了回迪士尼。 所以陈格让她拿主意的时候, 她第一个跳进脑海里的念头，便是要去次环球影城。 陈格看了眼手表, 有点犹豫：“都这个时间了……” 盛棠却不在乎：“我们只去一个地方就好。” “什么地方？” “哈利波特的魔法世界呀。” 见惯了她冷静稳重的样子, 难得看到她兴致勃勃的模样，陈格只觉得, 单冲这一点, 也就够了。 “成, 那我们就去环球影城。” 既然做了决定, 他们就迅速地回去，开车去环球影城。陈格没有国际驾照，这司机一职, 便理所当然地，落到了盛棠的肩上。 陈格上车后第一件事，便是系好了安全带，然后一动不动地, 坐在了那里。 盛棠正系着安全带, 看他身体绷直的紧张模样，难免要笑：“干嘛，去个游乐园而已, 也不至于高兴成这样吧。” 陈格依旧端正地坐着：“不是，我是担心你的开车技术。” 盛棠一巴掌就招呼去了他的胳膊上：“小瞧谁呢你？” 他这才呵呵地笑了，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说起来，为什么突然就想去环球影城了？”陈格问。 盛棠将车缓缓开出停车位：“来了这么些年了，作为标志性的旅游景点，怎么也得去打下卡吧。” 陈格点了头：“那你不觉得，你这打卡的时间，有点太晚了吗？” 盛棠撇了撇嘴：“好饭不怕晚。” 没料到她会说出这句话来，陈格在愣了一愣后，跟着念叨了：“好饭不怕晚。”说着，自己就又笑了，“是啊，好饭不怕晚啊。” 盛棠瞥了他一眼：“复读机啊你。” 陈格也只笑着，摇了摇头。 前往环球影城的路上，不是上下班高峰期，且加州的道路向来宽阔，是以就算是小白时期的盛棠，也能将车技放肆地练到如今的炉火纯青。想当年盛璇还说，要去那种狭窄的街道开几回车，就什么道路都不怕了——都是鬼扯，盛棠想。 原本她是开了空调的，但途中陈格说，开窗或许更好，她就停了空调，降下了车窗。 陈格说得对，自然风吹拂进来，吹起她脑后的长发，是温热得恰到好处的程度，比空调还要舒服。 行车到一定程度，必定没人再开口说话，盛棠打开了音乐，连了她的手机，开始和陈格分享起她的歌单。 她的歌单很杂，中英日韩，甚至是饶舌rap，简直就是大乱炖，上一秒还是抒情民谣，下一秒，就是劲爆摇滚，转变得让人猝不及防。 对此，陈格评价道：“你还真是，口味广泛。” 盛棠觉得，他大概是嫌这音乐，不符合当下的情景，于是趁着等绿灯的机会，翻了翻歌单，找出一组影视OST。 前奏响起的时候，陈格就一怔，然后转头看向了她。 “这不是我和盛璇的那部电影……”他犹豫着，“你也看了。” “我没看，”她干脆地回答，“只是偶然听见这曲子，觉得还行，就收藏了。”趁机又看了眼陈格，她的视线，又重新回到前方道路上。 “老实说，你第一次去了戛纳之后，再往后的作品，我都只看过预告。”她承认道。 他第一次去戛纳参加电影节，跟着剧组上台领奖的那一天，他所有的人生轨迹，都发生了改变。在那之前，他们才从德令哈分别。 -- 第116页 没有了地下恋情的困扰，从此以后，他选择剧本的范围，要大了很多吧。 虽然他从不树立自己的单身形象，但在鱼龙混杂的娱乐圈，能甚少有绯闻传出，也是很难得的了。尽管如此，就算是只看着影视剧里，他和别的女人谈情说爱，盛棠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够做到不泛酸味儿。与其给自己找不痛快，干脆就从源头，彻底杜绝吧。 盛棠承认，有的时候，她的心眼，不比针眼大。 她的大方承认，反倒让陈格，愣了一回。 “是吗？”他的笑听起来有些尴尬，“不过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也不会看。” 盛棠余光瞥见他，微微一笑。她知道他是在为他们彼此找台阶下。 借助汤米男朋友安东尼的关系，盛棠和陈格，入园便享受了VIP的待遇。下午魔法世界的人本来就要少一些，又是工作日，排队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但一去就能玩上项目的，还是很令人心动。 他们首当其冲，玩了哈利波特禁忌之旅。上车之后，音乐一响，盛棠就一把抓住了陈格的手。 陈格以为她是害怕，才想要男子气概地安慰她几句，例如“别怕，有我在”，就听见她欣喜的声音：“感觉自己是真的在霍格沃茨上学了！” 原来不是在害怕…… 不仅不怕，盛棠貌似对这个游乐项目，很是中意，一趟下来之后，她问工作人员，她能不能再坐一次。 知道她是《哈利波特》的忠实粉丝，家里小说都收藏了一整套，碟片也摆在了架子上，但这般意犹未尽，的确不是盛棠一贯的风格。 陈格想起高中时候，一本《哈利波特》，他们三个人传着看，往往是盛棠先看，再是盛璇，最后，才到陈格手里。到他手里的《哈利波特》，会有字迹娟秀的备注，大多数情况下，都能及时地提醒了他，这个场景和前面几本，都有怎样的联系。 所以，当盛棠将这趟禁忌之旅，坐了三回之后，陈格甚至觉得，她就算再坐上三回，也不为过。 “每次都能发现不同的细节。”第三次下来后，盛棠心情极好地说。 陈格逗她：“那，还要再去一次吗？” 盛棠盯着他笑：“你还想再坐一次吗？” 不等他回答，她就自己摆了摆手：“算了吧，再来一次，你该吐了吧。” 陈格忍不住笑：“我哪有那么脆弱？” 盛棠顺着他说：“行行行，你不脆弱，是我不想再坐了。” 这三趟禁忌之旅坐下来，盛棠其实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她不打算再去玩其他的游乐项目，问了陈格，他更是没有什么意见。于是一拍即合，剩下的时间里，他们就打算四处逛逛看看，做个纯粹的观光客。 他们在三把扫帚酒吧，跟风去买传说中的黄油啤酒。排队的时候，前面的两个女孩子，时不时回过头来，盛棠还没意识到，她们就已经拿了手机，小心翼翼地转身来问：“你是那个演员陈格吧？”一口标准的汉语。 显然是在问他。 陈格也不掩饰，大方地就承认了：“是我。”他笑着说。 女孩子们的脸，瞬间就光彩了起来，她们跳跃着，欣喜地说：“哇，这也太幸运了吧，竟然在这里见到真人！” 另一个女孩子拿了手机，不忘问：“能跟您合张影吗？”不等陈格回答，她自己就紧张地说，“啊，要是不方便的话，就不用勉强。” 陈格看了盛棠一眼，盛棠却看了女孩子们，微微一笑：“我来帮你们拍吧。” “真的可以吗？”女孩子们又惊又喜，看陈格点了头，这才开心地，将手机递给了盛棠。 他们退出队伍，盛棠很是贴心地，帮他们选了个绝佳的背景，一看，就是来自魔法世界。两个女孩子，一左一右，一开始，都还有点害羞，离了陈格一臂的距离，盛棠的视线离开镜头，冲他们喊：“再靠近一点。” 陈格迎了她的视线，长臂一捞，揽了女孩子们的肩，两只手却十分绅士地，没有碰上她们裸露在T恤袖子外的肌肤。 拍好了照片，女孩子们兴致勃勃地过来，看了眼盛棠的杰作，难免要夸赞：“哇，姐姐拍得真好。” 盛棠谦虚：“是你们的手机好，人更上相。” 陈格不客气地点头：“那倒是。” 盛棠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女孩子们这才注意到，她们的这位男神，和这个她们以为只是个路人的姐姐，其实可能是认识的。怀疑的视线，不由得就在两人身上来回探视。 盛棠敏锐地察觉到，立马主动解释：“我们是亲戚，我是他表姐。”她久违地，又开始面不红心不跳地撒谎了。 女孩子们马上就笑了：“哇，那你们家基因是真的好了，都这么好看。” 陈格只跟着笑，还主动为他的两个小迷妹，各买了杯黄油啤酒。 和小迷妹们挥手告别后，陈格端着那杯冰镇过的黄油啤酒，喝了一口，凉凉的，使得他的口吻，不由得也有点凉凉起来。 “哦，亲戚，表姐哦。”他说。 盛棠才喝了一口黄油啤酒，只觉得，也没什么特别的，有点像芬达，又有点苏打水的味道。对于陈格的风凉话，她只装作没听见。 陈格不依不饶，低头到她耳边，又说：“怪不得要坐那个什么禁忌之旅了，我们这样，可不就是‘禁忌’了？” -- 第117页 盛棠拧眉看向了他：“你还真是，会善于前后联系。” 陈格哈哈笑着：“过奖，过奖。” 盛棠就更嫌弃了：“压根没人夸你好吧。” 又点了套餐，他们找了个位子坐下，盛棠盯着店里的装饰出神，陈格一口一口，抿着黄油啤酒。 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盛棠以为，他是觉得这里没劲，便问：“是不是让你觉得无聊了？这里。” 陈格一愣，随即就摇了头：“不是，我是在想一件事情。” 盛棠点了点头，那就不是她的问题了。却没曾想，又听见他说：“有件事，我想要向你坦白。” 第67章 C67 “坦白？”盛棠抬眼, “坦白什么？” 陈格指了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机，说：“昨天晚上, 你那条微信消息, 我不小心看到了。” 盛棠还没能理解：“微信消息？” 陈格进一步解释：“就是那个，柯宇恒发来的微信。” 只需稍稍回想, 盛棠就记了起来：“噢，你是说他要来这里的事情啊。” 陈格两手放到了桌上, 手指交握, 问她：“那个柯宇恒，我是不是见过？” “见过啊, ”盛棠点了头, 正好套餐准备好了, 陈格主动去取了餐回来, 她这才继续说，“你去德令哈找我的时候，不就见过了吗？他来会议室找我的时候。” 她这样一说, 陈格终于能将这个名字，对上记忆力的一张陌生面孔了。 “原来是他。”他点了点头，“我记得他，貌似长得还挺周正的一个小伙子。” 盛棠捏了根薯条, 听见这话, 不由得笑：“你好意思吗，他比你还要大上好几岁呢，说他小伙子, 你这是在变相地夸自己吗？” 陈格老实地点头：“是。” 真是厚脸皮，盛棠摇了摇头。 将餐盘又往她那头推了推，陈格问他：“所以，你们关系很好吗？” 盛棠才端起啤酒杯，被他这一问，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她还是说：“还行吧，他也算是我的学长了，我们还一起做过项目，算是熟人了吧。” 听起来，好像也没有好到他以为的那种地步，陈格的心稍稍放下，又问她：“那这次，你会去见他？” “见啊，为什么不见？”盛棠觉得他这话问得有趣，“好歹也是一个领域里的人，说不定还能交流点新消息呢。” 她回答得理直气壮，一点也没有要遮掩的意思。 陈格看她坦坦荡荡的神情，心想，或许真是他太小心眼了，以她的情商，恐怕脑子里除了工作，和那个柯宇恒在一起时，她再想不到其他。 有那么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该心疼谁，自己，盛棠，还是那个柯宇恒？ 出园的时候，他们又碰上了那两个女孩子，她们却不是要走，而是往另一个方向去，她们还要看表演。 在打过招呼之后，看着女孩子们兴高采烈地走开，微微泛红的脸，是见到男神后，难以抑制的喜悦。 青春呐，盛棠想，她已经多久，没有像这样来放松过了？ “看什么呢？走了。”陈格来拉了她，说。 视线回去他的脸上，虽说已经称得上是青年演员了，可很多时候，在他身上，盛棠依旧觉得，和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没什么差。 她想起那句在网络上被用烂了的话：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你怕不怕？”在走去停车场的路上，她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怕什么？”陈格不解。 “怕别人传绯闻，传负面新闻。” 车子近在咫尺，陈格却停了下来，他的身后，是一片夕阳红，在素净的蓝色中，晕染开一方自己的天地。 “跟你在一起，不是绯闻。”他认真地说。 盛璇电话打来的时候，盛棠正忙着修复一组数据源，自动无视了她振动的手机，一直到彻底完成，她才拿起了手机。 电话没接通，盛璇就很自觉地，给她发了微信： ——你绝对猜不到，年初才说我结婚一定要穿Erin Josen，现在他们就来找我代言啦！今天开始我要少吃了，不然到时候穿不上，就搞笑了。 只是一段文字，盛棠也能感受得出来，盛璇是真的高兴。 所以她回了句： ——恭喜你，身体还是最重要的，不许节食过度。 相比较而言，她的话，就显得有点冷冰冰了。不过，她相信，盛璇会懂。 这之后没多久，Erin Josen在新浪微博的官微，就放出了亚洲地区的代言人，正是年初爆红的演员盛璇，和影帝陈格。 知道点两人关系的影迷粉丝们，在欣喜之余，纷纷感慨，自家老铁树，总算是要开花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个非科班出身，却年纪轻轻就出道，拿奖无数，问鼎影帝；一个专业演员，藉藉无名多年，厚积薄发，拿作品说话，一朝成名。原本不怎么接代言的影帝，竟为了自己的小青梅，接了婚纱品牌的代言，在他们看来，这是多么好磕的一对CP啊，简直就是感动中国人物。 年初的电影CP没能炒作起来，这一回，因为这个时尚品牌，却迅速地，壮大了CP粉的队伍。 闲来无事刷微博的盛棠，在看见那些天马行空的念头后，都不得不服，这些粉丝们，个个都该去做编剧。 正想着，该给陈格也发个消息，一来，感谢他接了代言，二来，也顺道恭喜他一回，再顺便问问，他们什么时候拍新一季产品的宣传片，到时候来得及的话，说不定三个人还能在美帝聚一聚。 -- 第118页 说起来，他们三个也好久，都没有坐一桌吃饭了。 在她打开微信页面前，却先接到了汤米的电话，他急匆匆地说：“你快来医院吧，陈格受伤了！” 驱车赶到医院，下车的那一瞬间，盛棠才察觉，自己的腿有点软。 好不容易进了急诊室，就看见汤米也正朝着门口张望，见她来了，忙过来拉着，说：“已经在缝针了。” “缝针？”盛棠停住脚步，“皮外伤？” 汤米思考了下：“CT显示没有脑震荡，就腿上要缝针。” 盛棠抬手就去拍了他的胳膊：“你不早说，吓死我了，还以为要成残废了！” 汤米侧身躲着：“那我也不知道嘛，吊威亚的时候掉下来，又流了那么多血，人都快要吓死了。“ 一颗心放下，她才想起了另一件事来：“你怎么在这儿？” “我？”汤米指了自己，然后又嘿嘿地笑，“你忘了吗，我负责这部电影的道具制作啊。” 盛棠哦了一声：“我还真不知道。” “你太不关注我了！”汤米生气。 对此，盛棠来应对自如：“反正你都有安东尼了。” 汤米一想，又嘿嘿一笑，挠了自己的头发，说：“这倒也是。” 两个人闲聊的功夫，后方的一张帘子，刷地一声拉开，露出陈格苍白的一张脸来。 “你们聊得很欢啊。”他硬邦邦地用中文说道。 里面还有几个人，除了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再就是套着T恤或衬衫的男人，明显是中国人的两个人，在听见陈格的话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样子，应该是他的工作人员了。 汤米听不大懂中文，还以为他是不舒服呢，于是问：“是不是觉得疼？要不要再开点止疼药？” 盛棠拉了他：“不是在说这个。” 着白衬衫，梳着清爽发型的中年男子率先走了过来，主动和盛棠握手：“终于见面了，盛小姐。” 盛棠微笑着，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面前的这位先生。 中年人自己也意识到了，笑着自我介绍：“我是陈格的经纪人，姓石，他们都叫我石头哥。” 盛棠笑着点头：“石先生。” 背后传来陈格闷闷一声：“喂，你们这握手，也握得太久了些吧。” 石头哥爽朗地笑了，又给盛棠介绍穿着黑T恤的年轻男孩子：“这是小池，是陈格的助理。” 原来这个剃着小平头的精神小伙子，就是传说中会做饭的小池呀。 “盛棠姐好。”小池腼腆地说。 “谁是你姐？”陈格又叫道。 盛棠抿了嘴笑：“别搭理他。” 石头哥也笑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会子格外任性，忒矫情了。” 陈格听得一清二楚：“我是病人好不啦？你们还有没有人性，一个个的都只顾着聊天，就没人想着要来关心关心我？” 石头哥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闹什么？针都缝好了，医生也说了，脑子没撞出毛病。”说着他又顿了下，沉思着，“会不会，还是给脑子撞坏了？” 盛棠成功被逗笑，侧头看了下病床上躺着的，气呼呼的陈格，说：“我看也像。” 石头哥迅速就找到了共鸣：“是吧。” 陈格气得不行：“回去我就要换经纪人！” 石头哥翻了个大白眼，轻声跟盛棠说：“大明星，就爱摆架子。” 说笑一阵，石头哥他们出去忙，要回电话，回消息，只留下盛棠，陪在床边。 “疼吗？”看着他被包裹得严实的腿，盛棠问。 “麻药的劲还没过，这会子还没感觉。”陈格笑，“不过今晚怎么的，都要在医院度过了。” 方才医生走的时候，就叮嘱了，今晚要留院观察，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症状，明天就可以出院。 “怎么好好的，就摔下来了呢？”盛棠皱了眉。 陈格却比她看得开：“干我们这一行的，摔摔打打都是正常的，你没见过我泡在泥水里的样子，身上的皮全都发白发皱，都可以不用化特效妆，直接去演被淹死的人了。”他笑。 盛棠斜眼看了他：“你可少说两句吧。” 急诊室里人来人往，医生护士走路，都是用跑的，不停地有人被送进来，也有人出去，更多的，还是被转去了楼上。 “医生说，一周后才能拆线，那你这一周，就在酒店里休养吗？”盛棠捏了捏床上的被子，问。 “不然呢？”陈格笑，“难不成，去你家？” 盛棠才要开口，背后就传来一声：“去谁家？” 陈格抬了眼，冲过来的石头哥说：“这位盛小姐说，要带我回她家休养生息一周。” “真的吗？”石头哥再次握住了盛棠的手：“感谢你，盛小姐，愿意接这个烂摊子。” “喂喂喂，怎么说话的呢？谁是烂摊子啊？”陈格不满地嚷嚷着。 石头哥不搭理他，只笑容满面地说：“我得告诉给小池去，我们终于能放个七天假了。”他兴高采烈，就又往外去。 盛棠回头，冷冷看了陈格：“你什么神奇操作？” 陈格笑得如同是在拍摄时尚画报：“恭喜你，获得与我相处一周的时间。” 谁要这份恭喜啊？ 第68章 C68 -- 第119页 医院的夜晚, 是一种令人无法安定下来的宁静。急诊室太吵，人来人往, 不适合休息, 好在安德森导演托了关系，临时给陈格挪去了一间VIP病房, 仿佛酒店标间，有独立卫浴, 还有阳台。 怕陈格会觉得伤口痛, 盛棠早早劝他睡下，免得到时候, 要疼得睡不着。 夜里十一点, 她自己倒是睡不着了, 干脆出来外面, 打算买杯热饮。拐过走廊尽头，就是一座售货机，在她前面, 已经蹲了个小男孩了。 注意到来人，小男孩站了起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这看了她。 真是个漂亮的小孩子, 盛棠顿时心生怜爱, 于是问他：“怎么了小朋友，是想买东西吗？” 小男孩点了头，又指了售货机：“我的矿泉水, 卡住了。” 盛棠凑过去看了眼，果然。 碰上这种事情，盛棠就想起了梅丽莎曾经教她的，用暴力来夺取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才要抬起脚，想了想，她还是又放了下去。她还是没办法暴力。 没办法，本来想要买热饮的她，干脆也选了小男孩的矿泉水，投币按下按钮后，很顺利的，她的矿泉水，连带着小男孩的，齐刷刷掉进了取物口。 “哇，好棒！”小男孩拍了手。 盛棠拿起两瓶矿泉水，递了一瓶给他，又问：“你怎么一个人啊？家里人呢？” 小男孩抱了矿泉水瓶子，元气地回答：“我跟妈妈来这里玩的，妈妈去和医生们开会了，我来给妹妹买水。” “哇，那你好棒哦。”盛棠笑，这大概是哪个病患家的孩子吧，“那你还记得该怎么走吗？” 小男孩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一时有点拿不准。 “我蹲得有点太久了，忘了该往哪边走了。”小男孩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盛棠看了看这四周病房，提议道：“那阿姨带你去护士站，问问那边的护士姐姐们，好不好？” 小男孩点了点头，然后又义正言辞地说：“不是阿姨，是姐姐！”他纠正道。 盛棠一听就乐了：“你是谁家教出来的小朋友，这么会说话的。” 小男孩一挺胸脯：“我妈妈说了，只要是比我大的女孩子，都是姐姐。” 盛棠领了他往护士站去，又忍不住笑：“那你妈妈没说，大多少才是姐姐啊？” 小男孩鼓了鼓嘴：“大多少都是姐姐！” 盛棠不由得感慨，这么小，就会撩人心了。 很快就到了护士站，年轻的护士，一看见小男孩，就笑了起来：“咦，墨非，你怎么来了？” 盛棠低头，看了这个牵了自己手的小男孩，笑问：“看来，你在这里很有名气啊。”心里却隐隐觉得，这么小的孩子，也不知道都遭遇了些什么，要在医院常驻，还要照顾自己的小妹妹，真是作孽啊。 哪成想，小男孩挺直了腰，骄傲地说：“那可不，你知道我妈妈是谁吗？” 盛棠有些意外：“你妈妈是谁啊？” “我妈妈——” “墨非，你怎么跑出来了？妹妹呢？”一个柔柔的声音，打断了小男孩的话。 盛棠回头看时，小男孩已经脱离了她的手，向正弯下腰来的女人跑了过去。 “妈妈，我出来给妹妹买水的。”他献宝似的将手里的矿泉水瓶子，举到了女人的眼前。 “这个时候妹妹还喝水？不是在睡觉吗？”女人抬手揉了揉小男孩的头，笑。 “又醒了。”小男孩说。 “谢医生，”护士上前，将手里的一沓资料都递给了她，“这是您先前跟我要的文件，希望能有所帮助。” 女人接了，脸上是温柔的笑意：“谢谢你，安娜。” 原来是个医生。盛棠这下总算是想通了，自己刚才，可是好一番血泪脑洞啊，怎么就不知道往好的地方想呢？真是笨。 “妈妈，“小男孩又牵着他妈妈的衣角摇了摇，“是姐姐帮我拿出水的，知道我迷路，还带我来的护士站。”他说。 对上盛棠的视线，这位被称呼为谢医生的女人，对她点了点头：“谢谢你。” “举手之劳而已。”盛棠也笑了笑。 谢医生带了她儿子离开，小男孩仰着头问：“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谢医生说：“等妈妈给后天那个大哥哥做完手术，我们就回家。” “那爸爸会来接我们吗？”小男孩雀跃着。 “爸爸带你姐姐去巴黎参加一个考试了，要在我们后面才回来呢。” “切，爸爸太坏了……” “爸爸听见你说这样的话，会伤心的。” “我也伤心呢，妈妈你心疼谁？” “妈妈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回去病房，屋里静悄悄的，陈格还在睡着，盛棠轻手轻脚，生怕吵醒了他。只是还没等她顺利抵达角落里的小沙发，她就听见一声低沉的嗓音：“你去哪儿了？” 她脚步一顿，回头看向病床上，昏暗的光线下，他显然是睁着眼的。 “我出去溜达了一圈，买了瓶水。”她举了举手里的矿泉水瓶。 陈格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摸到墙上的开关，啪嗒一声响，房间里瞬间就亮堂了起来。 “巧了，刚好我也想喝水。”陈格试着要坐起来。 盛棠赶紧上前，替他拉起枕头，垫在了身后，这才搀着他的胳膊，捞他坐了起来。 -- 第120页 他脸色有点发白，盛棠于是问：“是伤口疼了吗？” 他诚实地点头：“嗯。” “那怎么办？”盛棠眉头拧着，“要不要叫人来再给点止疼药？” 陈格却摇了头：“没事儿的，这点疼，我还是能忍得住的。” “忍得住还会醒吗？”盛棠瞬间就没了好气，“都这会子了，还逞什么强？” 陈格牵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揉搓：“你在这儿，就是我最好的止疼药了。” “贫嘴。”盛棠斜眼看了他，“刚才还不是说要喝水的吗，还不放开我？” 陈格笑着，松了手。 盛棠拧了矿泉水盖子，又找来玻璃杯子，拿去卫生间里清洗了一回，用纸巾仔仔细细擦拭干净，这才倒了半杯，递给他：“凉哎，真不需要我去接点热水吗？” “不用了，这样就挺好。”陈格接了杯子，喝了一口，夸赞道，“果然你倒的水就是不一样，格外透着一股子清甜。” 盛棠只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你这样油腻，你的粉丝们知道吗？” 陈格佯装意外：“我这叫油腻吗？我这明明说的真心话。”说着又转过头去，悄咪咪地嘀咕着，“要是我的粉丝们听见我说这样的话，还不知道该高兴成什么样呢？” 盛棠听得分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却不上钩，正相反，无聊使她还打了个呵欠。 陈格扭过头来，一挑眉：“困了？” 也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她又不是属猫头鹰的。 “那就上来睡吧。”陈格说着，掀起一侧被子，邀请着盛棠。 这窄窄的一张病床…… “不行不行，”她摆了手，“万一压到你的伤口，那就不好了。” “不会的，”陈格坚持着，“我知道你，跟别人睡一张床的时候，基本都是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的。”他拍了拍被褥，“别客气了，上来吧。” 既然如此…… 盛棠还真就躺了上去——更准确点说，是面对着陈格，侧身躺着。 陈格的一只胳膊，从她悬空的脖子下伸了过去，枕在了下面，手指一抬，刚好能够着她的耳朵，小小巧巧，柔柔软软，白里透着粉，真想叫人咬上一口。 “我突然就觉得，该感谢这一下摔了。”他笑。 被他捏得耳朵发红，盛棠也伸手去捏了捏他的鼻子：“就你会这么想，是不是真的给脑子摔傻了？”顿了顿，她又严肃地说，“先申明一下，我可不会喜欢一个傻子。” “谁说我傻的？明明聪明着好吧？我好歹也是正规大学本科毕业，论文还获得了优秀奖！”他突然就介绍起了多年前的光荣事迹来。 “你很骄傲吗？”盛棠捏了捏他的胳膊，“在一个博士面前，说自己本科论文优秀，是想被吊打吗？” “我不是跟你比，”陈格说，“我是跟我自己比，以前的我，要是不拍戏的话，也会是个优秀的学生，然后公司职员吧。” “这种话最没有意义了。”盛棠打断了他的想象，“在我们这个世界，时间是一维性的，我们只能关注当下，其他的，过去不能追及，未来无法把握，想那些有的没的，都是最没用的事情。” 陈格不过只是一时感慨，哪里想到会招来她这么一段话，他笑着，应和道：“是是是，盛博士说得对。” 知道他是在敷衍自己，盛棠也不生气，跟一个傻子，她较什么真？ “睡了。”她说，还真就闭上了眼。 “哦，好吧，晚安。”他说，另一只手伸了出去，摁灭顶上的灯。 纵使闭了眼，盛棠也能感觉到，光线暗了。枕头一起一伏，发出织物摩擦的沙沙声，她以为是陈格躺了下去，正想开口叮嘱他小心腿上伤口，微张的唇上，就是一阵微凉。 柔软的触感，使得她睁开眼，对上近在咫尺的一双眸子，眼底是藏不住的笑意。 “晚安。”他再次说。 第69章 C69 第二天, 陈格自然是顺利地就办了出院手续。 他的经纪人和助理，还真的是很放心盛棠, 任由她将他们的这位大明星带回了家。 拄着拐上楼的陈格, 在电梯里碰见位牵着两只哈巴狗的银发老太太，见她专注地盯了自己的拐杖看, 他于是笑：“我只是暂时受伤了，并不是瘸了。”他说着, 还拉起了西装裤子, 露出包裹着白纱布的小腿来。 直到进门，盛棠一面放下他的几件换洗衣服, 这才说：“刚刚跟你说话的那个老太太, 是位大学教授, 教美术的, 去年还办了个人画展。” 陈格“哦”了一声：“那很厉害啊。” 盛棠催促他往前走，又说：“她现在最喜欢的，就是找人给她做模特, 我看她刚才的样子，估计也是很中意你。” 陈格走近沙发，将拐杖靠在了一旁，自己撑着扶手坐下。 盛棠走去桌边倒水：“反正你现在闲着也是没事, 又不能动, 做个模特，刚刚好。” “你还真是物尽其用，”陈格故意拧起了眉头, “我都这样了，还要我一刻也不能闲着？” “对啊。”盛棠理所当然地点头，然后砰地一声，将一只盛有白开水的玻璃杯，搁在了茶几上，又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看了陈格，挑眉说，“难不成我还要养个吃白食的？” “我这是工伤。”陈格指了指自己的腿。 -- 第121页 盛棠翻了白眼，“懒得理你”都写在了脸上。 “而且，”陈格抱了胳膊，“上次你生病，我也照顾你了，这次，就换你来照顾我了，这样才公平。” “谁想要这样的公平？”盛棠恨不得捶他的脑袋，再先进的机器，也检查不出他脑子里进的水吧。 陈格却笑得很开心，他洁白的牙齿在明亮的光线中一闪：“我饿了。”他说。 也难怪，已经快十二点了。 “叫个外卖吧，”盛棠过来坐下，拨弄着手机，“我知道有家中餐馆，还算有点家乡味，我让他们炒两个小菜，再做锅汤，蒸两碗米饭过来。” “吃这么清淡？”陈格不满。 “你是病人，当然要吃清淡点，不然想留疤啊。”盛棠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视线回去手机上，嘴里还不忘嘀咕着，“一回是胳膊，一回是腿，想做个伤疤大汉吗？” 陈格笑眯眯地答：“并不想。”说着，他探头过来，凑到她脸边，“不过，你还能记得我胳膊的事，我很高兴。” “你是在怀疑我的记忆力吗？”盛棠斜眼看了他，忿忿道，“别瞧不起人。” 陈格又躺了回去，一只胳膊搭在她身后的沙发背上，闭眼说：“我拿的大概不是言情剧本。” 下单后没多久，饭菜就送过来了，很干净的两菜一汤，清清爽爽，碧绿鲜红，真的就是家常小菜，却让陈格能够食指大动，吃光了一整碗米饭。 盛棠瞧他那意犹未尽的模样，不由得问：“我这还有半碗，你要吗？” “你不吃吗？” “我不饿，下午还得去趟实验室，可以搞他们一点零食吃。”她笑。 “你要出门啊？”陈格伸手去拿她的碗。 盛棠点了头：“有些东西得交代给他们，不然这后面几天，还得跑来跑去的。” 陈格原本还不满的一张脸，瞬间就又高兴了起来：“那这么说，这几天都可以陪着我了？” 盛棠起身，弯腰又看了他，神秘一笑：“你想得美。” 她去卫生间拿漱口水，进门后，又探出脑袋来，说：“你吃完了，碗筷就摆那儿，我回来洗。” 陈格来她这里不过几天，却已对她的厨房了若指掌：“不是有洗碗机吗？” “是啊，”她的声音从卫生间里传了出来，含糊不清的，“但是你还是别乱动了，不然到时候伤口没好，我可没法向你的经纪人交代。” 陈格刚夹起一筷子米饭，手顿了一顿，嘴角忍不住往上扬。米饭送进嘴里后，细嚼嚼，还真是有一点香甜。 盛棠走后没多久，玄关处就传来了动静。陈格以为是她忘了什么东西，才探头看过去，出现在视野里的，却是回来时在电梯碰见的那位老太太。 她举了举手里的画板：“小伙子，我看你长得不错，免费给你画张素描吧。” 陈格捏在手里的一片苹果，一时不知该往哪里放才好。 竟然来真的！ 在他疑惑之前，老太太先解惑了：“我有她的钥匙，你很意外吧，其实有时候她出门不在家好几天，都会拜托我来帮她给阳台上的花草浇浇水的。”老太太扬了扬手里的钥匙。 陈格轻轻“啊”了一声。 “我姓布莱克，”老太太笑着自我介绍，“以前教美术，现在退休了，闲着没事，就画点画。” 陈格探手要去拿一旁的拐杖，布莱克夫人赶紧制止了他：“行了，你不用起来了，就这么坐着，挺好。” 她去搬了把椅子过来，隔着茶几，在陈格对面坐下，调整着画板。 “真的要画吗？”他意外。 布莱克夫人抬了眼：“当然了，我们两个闲人，正好做个伴，也不算孤独。” “那，”陈格犹豫着，“我是不是该摆个什么姿势？” 布莱克夫人笑了，说：“你随意，怎么舒服怎么来，看书，看电视，玩手机，都行。” 陈格也就笑了：“那您是真厉害。” 因为有布莱克夫人在，这个午后，并没有被陈格拿来睡觉打发，正相反，在和布莱克夫人的聊天中，他发现这是个很风趣的老太太，不仅对艺术有研究，就连表演，都能说道一二。细聊之下，他才知道，原来布莱克夫人的先生，曾是好莱坞数一数二的选角导演。 “大概他真的是眼光太准，当年追求我的时候，就说是对我一见钟情了。”布莱克夫人说起这话的时候，也是抑制不住地笑。 “我二十三岁的时候遇见他，到去年他过世，在一起整整六十年了。”布莱克夫人说着感慨，“我年轻时候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跟一个男人，在一起过六十年。就是现在，光想想，也觉得那是很漫长的一段岁月了。” 陈格由衷地感慨：“我真羡慕你们。” 布莱克夫人笑：“这没什么，我相信你和盛棠，会比我们更长久。听说，你们可是一出生，就认识了。” “这您也知道？”陈格微微睁大了眼，向别人说道自己的私生活，这可不是盛棠的风格。 布莱克夫人笑眯眯，只低头看了画板：“我以前被请来，只是照顾花草，这一回，总算是对着真人了。”她又抬了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缝，“还是个男人。” 盛棠抱着超市购物袋，腾出一只手来拿钥匙开门，走进公寓里，客厅却不见陈格的身影。隔着纱帘轻拂的落地玻璃窗，映出阳台上男人的身影。 -- 第122页 她放了纸袋去餐桌上，走去通往阳台的门前，两手扶了门框，探头出去，就看见他正拎着小小的喷水壶，给绿萝清洗着叶片。 “不是都说了，不让你乱动的吗？” 听见她的声音，陈格回过头来，冲着她一笑：“我就站着，没乱动。” 还学会狡辩了。 “晚上想吃什么？”她也走进了阳台里，查看一盆长势喜人的芦荟，不等陈格回答，她就先介绍起了今晚的食材，“我买了只鸡，家里还有我妈上次带来的面，熬汤煮面，怎么样？” 陈格执着喷壶浇水的手停了下来，他侧头看了盛棠，眉毛微抬：“你会煮鸡汤吗？” 这是在小瞧她吗？盛棠两只手叉了腰，下巴抬起，冲了陈格说道：“东西都是现成的，按分量放进锅里，加水，定时，不就好了？”难道还需要什么别的技巧吗？ 陈格忍不住笑，果然搞科研的人，就连做菜，都恨不得拿量杯来，太死守规矩了。 “还是我来吧。”他主动请缨。 “你果然是在瞧不起我。”盛棠眼睛眯了起来。 陈格摇头：“不是瞧不起你，只是这做饭嘛，也得讲究个情绪，我现在就很有情绪，要来煲个鸡汤。” 既然他坚持，那盛棠也就由着他去了。她从储物间找了只带滑轮的小圆凳出来，让陈格坐了，好让他能够自由地在厨房里来回。 有了这只小圆凳，陈格甚至觉得，这比站着做饭，还要来得舒服。 “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盛棠立在了厨房门口，看他轻松自若地准备着煲鸡汤，问。 “不用，”陈格大方地一挥手，“你去忙你的吧。” 这要是在平时，盛棠巴不得不用管家里这些琐碎事，早一头钻进那一堆堆的文献和数据中去了，可现在，叫她去忙她的，她又好像，没什么可忙的了。 于是久违地，她打开了壁投，挑选了一部漫长的影片，看了起来。 陈格在厨房里听见熟悉的音乐声，他往客厅里看了眼，窗帘都已经拉了起来，大灯没开，只沙发边上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温柔的光芒，笼罩地上坐着的那个纤细身影。 他喊：“等等我，我也喜欢这系列的电影。” 他说着，准备妥当，只差拧起火，慢慢熬汤了。 盛棠看向厨房这边，难得温柔地招呼着他：“快点。” 在观察了火势的程度之后，陈格终于能够拄着他的小拐杖，从厨房里出来了。 “你不觉得，对一个腿受伤了的人来说，‘快点’这个词，有点不大适合吗？”他笑。 盛棠丝毫不觉得愧疚，正相反，她还指使了他：“顺便把桌子上的零食带过来。” 究竟谁才是病人了？ 第70章 C70 “马上就要吃晚饭了。”陈格这样说着, 还是拎了袋子过来了。 “还早呢，”盛棠说, “这锅鸡汤, 怎么也要熬上几个小时吧，先垫垫肚子。” 她接过了纸袋, 一股脑地，将里面的东西, 全都倒了出来, 堆在了茶几上。 陈格缓缓坐下，看她将那一堆零食, 逐一分门别类, 在茶几上摆放整齐：薯片, 糖果, 果冻，牛肉干，芒果干, 还有各类果仁，当然，更少不了可乐。 “我去拿两个杯子。”她说着，起身从陈格面前走过。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 陈格已经撕开了一袋薯片, 嘴里更是嘎嘣脆地嚼着。 “不是说马上就要吃晚饭了吗？”盛棠嘲笑着他。 “零食是放在另一个胃里的。”他义正言辞地套用着别的话。 盛棠拧开了可乐瓶的盖子，才想要给他倒上一杯，又想了起来：“你腿上还有伤呢, 能喝可乐吗？” 陈格无所谓：“就算不能喝，这会子我也要喝的，难道要让我看着你一个人喝？那也太不人道了吧。” 盛棠举了杯子，想了想：“算了，反正受伤的人是你。” “嗯？”陈格睁圆了眼。 可乐汩汩注入了玻璃杯里，怀里就着薯片，陈格十分惬意，饮了口快乐肥宅水，他感慨着：“要是有冰块，就更好了。” “有的，”盛棠立马应道，“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 她说着又起身。 冰箱那边传来哗啦啦的声音，是冰块碰着杯壁，清脆地响。 “你要几块？”同时传来她同样清脆的声音。 “两块。”他扬声答。 盛棠捧着盛有冰块的杯子回来了：“给你两块。”她拿了勺子，不多不少，就舀给他两块，丢进可乐杯里，瞬间沉底。 “我三块。”她笑嘻嘻地说，咬住方才给他舀冰块的勺子，低头去给自己倒可乐。 电影里正是明快的场景，主人公从青翠的原野上奔过，高饱和度的色彩，让观影的人，都不由得心情愉悦了起来。 “我去过这里，”陈格抬了抬下巴，声音里带着笑意，“本来是去拍写真的，原定的行程，拍完就搭飞机回国，结果到了那儿，我就不想走了，拍完写真后，趁着档期比较空，我请了一周的假，就待在那里，什么也不干，每天就睡觉，吃饭，然后就漫无目的地瞎逛。” 那无所事事的一周，至今都让他无比怀念。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想跟你一起去，你也会喜欢那里的。”他转头看了盛棠，轻声说。 -- 第123页 盛棠的视线，从电影上，移向了他。 “我也去过那里。”她说，即使光线不够明亮，也能看清陈格面上的笑，微微怔住。 “有一年，我们实验室去那边做了个天体观测，在那里住了好几个月。”她说着又笑，眉眼低垂，“不过，跟你想的不一样，那一次，我对那里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觉得环境很好，很宜居，除此之外，我的时间，都花在了实验室里。” 陈格眼睛盯了她：“你是什么时候去的？” 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问起这个，但盛棠还是在想了一回后，说：“三年前的夏天？” “山顶咖啡馆……”他喃喃自语。 “什么？”盛棠一时没听清。 想了一回，他终于释然地笑：“那一次，我去当地一个很有名的咖啡馆，坐在里面的时候，就看见外面一群人，走了过去，当时就觉得，有个人的背影，看起来特别像你。只不过等我追出去的时候，你们已经走远了，当时我还笑话自己，这也能看花眼，你肯定在这边孜孜不倦地做着科研，怎么会来徒步呢？现在想来，要是当时就追了上去，说不定，这中间的三年，就不会继续被浪费了。” 他的一席话，让盛棠很是愣了一回。 “你是说，三年前，我们曾经在同一个地方，却始终没能碰上面？”她疑惑地说。 陈格点头：“我相信，那就是你。” 盛棠想，那段时间，她的确偶尔会出去，和同伴们一起徒步旅行，但她的记忆里，却没有陈格的任何印象。 “这就是这世界的奇妙之处啊，”她往后，靠在了沙发上，“说它小，我们曾是上下楼的邻居，说它大，在同一个地方，也能完美错过。” “我还是喜欢这个小世界。”陈格说着，胳膊伸了过去，从她脖子下探过，触碰她的肩，带着她倒向自己。 “错过这种事情，有一有二，我不希望，再有三。” 他们接吻，在悠扬的音乐声中，起先是温凉的唇触碰彼此，他们第一次觉得，冰可乐的味道，原来也可以用动人来形容。 电影过半，不算大的公寓空间里，渐渐弥漫起了浓郁的鸡汤香味。 “你下午找来的老太太，给我画了幅素描。”陈格手指绕着怀里人的头发，笑着说，“我很喜欢那副画，想要过来，结果老太太说，我画这画是自己留着的，不能给你。实在是想要的话，就开支票来。我就问她多少钱，她就举了六个手指，又补充说，还是在看盛棠的面子上，给我打折了。这真的不是抢劫吗？”他问。 盛棠忍不住笑出了声：“那你买了吗？” “当然没有。”陈格义愤填膺地说，“我是傻的吗？花六位数，去买一幅自己的素描？我哪值那个加钱？”他说着，又安慰自己，“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盛棠笑得更厉害了，纤细的身子在他怀里抖着：“你不值钱，那你知不知道，老太太的画作，画廊卖出一幅，多少钱？” “多少钱？”他下意识地问。 盛棠举起双手，竖起七个手指头：“她说给你打折了，可不就是打折了？” 陈格不由得咂舌：“真的吗？” “你觉得我在骗你？” “当然不是了！”这点子求生欲，陈格还是有的。 盛棠放下的手，勾住了陈格还在玩自己头发的手指：“你打算来好莱坞发展吗？”毫无预兆地，她就换了个话题。 陈格倒是答得迅速：“没有。”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回答过去生硬，他又解释着：“我这次接拍这部电影，完全是因为我喜欢这部小说，能有机会出演里面的角色，是我的荣幸。但要说从此在好莱坞闯荡，我是没这个想法的。我的团队，估计也并不这么打算。我没什么野心，能在国内有戏拍，就够了，并不想红遍全球。” 这一点，他倒是和盛璇的想法，如出一辙。当看着盛璇频频出现在时装周的时候，盛棠就曾问过她，是否要走向国际。盛璇回答得干脆：国内市场就已经足够了。 她当然尊重他们的选择。 况且，说着是没有什么计划，但从陈格的话里，她听到的，却都是计划。 他一直都这样，看似漫不经心，但实际上，心里早就有了决定。 电影将尽的时候，盛棠起身，去厨房里煮面。陈格拄了拐杖，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老师似的，指导着她该怎么做。 盛棠实在是被烦得不行，她扭头瞪了身后的人：“我又不是弱智，难道连个面条也不会煮吗？” 陈格呵呵笑着，往后退了一步：“行，我不说话了。” 他就那么杵在了那儿，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了厨房里忙碌的盛棠看。 最后还是盛棠败了：“你给我去客厅里坐着！”她下了通牒。 陈格熬的鸡汤，盛棠煮的面条，组合在了一起，就是一碗喷香的鸡汤面。宽面条盛在白瓷大碗里，上面码着小青菜，半个卤蛋，淋上鸡汁，可谓是色香味俱全。 他们没有在餐桌边就坐，而是依旧坐在了沙发上，壁投正放映着电影的第二部 ，谁都不愿意中止。再说了，就着美食看着好电影，才是真正的享受啊。 “我有个朋友，”盛棠夹起一只鸡腿，说，“这系列的电影，最后一部上映的时候，她拉着我，去影院里刷了五遍。” -- 第124页 “这么多？”陈格觉得意外，“真爱啊这是。” 盛棠瞅了他一眼：“你和盛璇的电影上映的时候，你敢说，没有粉丝去刷几遍，给你们冲票房？” 她这话一说，陈格也只笑了笑。 盛棠于是继续：“她是这个演员的超级粉丝，”她的鸡腿冲了屏幕里的人，“有一次我们去超市，就碰见了这个演员，戴着鸭舌帽，穿着T恤短裤，跟平常人一样，在货架前挑选着东西，没一点大明星的架子。我知道朋友喜欢他，就问她要不要上去合个影。朋友说，他现在又不是宣传期，干嘛要去打扰。” 陈格点了点头：“挺好的，这样。” “是啊，”盛棠也说，“希望你也能有这么一天，邋里邋遢去超市，也不会被人指指点点。” “会一点点好起来的。”陈格说。 盛棠从洗碗机里拿出清洁后的餐具，陈格依旧跟进了进来，靠了料理台，看她一件一件，将餐具放置好。 “要是以后都能这样，就好了。”他突然说。 盛棠抬了头，看向他：“你想让我一直干家务活儿？”她惊讶问道。 陈格差点没一口水喷出来：“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了！”他辩解着，“我是说，我们要能够这样生活在一起，就好了。” 看他着急忙慌的模样，盛棠终于忍不住，笑了：“我跟你说着玩的。” 陈格立马也就笑了：“我也跟你演戏呢。” 盛棠手里的一把勺子，就敲向了他的脑袋。 第71章 C71 一周的时间过得很快, 期间盛棠开车，送陈格去医院换了纱布和药水。回来的路上, 路过一家花店, 陈格心血来潮，非要盛棠停车, 他已经不用拄拐，一瘸一瘸走了进去。 再出来时, 他怀里抱了一束向日葵, 还有一盆绿色的盆栽。 “国内这个叫太阳神。”上车后，陈格向她举了举绿色盆栽, 宽阔的叶片, 剑一般伸展着, 昭示着蓬勃生机。 盛棠笑：“又是向日葵, 又是太阳神，你想干嘛？” 陈格一本正经地答：“让你的家成为容纳宇宙天体的所在。” “什么鬼？”盛棠一边拧了眉，一边又笑着, 开动了车。 回到公寓，陈格捧着宝贝似的，送太阳神去了绿萝旁边，还摸了摸绿萝的叶片, 说：“好家伙, 这下你有新的伙伴了。” 正拿了向日葵插瓶的盛棠，听见他的话，不由地笑：“这人是不是魔怔了？” 陈格从阳台外进来, 拍了拍手，说：“科学都证明了，多跟花草说话，它们会长得更好。” 盛棠挑了眉：“科学不是这么说的吧？” 陈格坚持着：“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 盛棠也懒得跟他较真，放了花瓶去餐桌上，一旁的手机，嗡地振动了一下。 她探头看了眼，是梅丽莎的消息。 “有事吗？”陈格看她神情，问。 盛棠拿起手机，回着梅丽莎的消息，又回答陈格的问题：“你还记不记得，我以前有个室友，叫梅丽莎。” 陈格当然记得，想当初他和盛棠视频的时候，就经常能看到，她的那位美国室友，端着个饭碗，来来回回。 看着他点了头，盛棠又继续说道：“她马上就要结婚了，我是她的伴娘。” 陈格“哦”了一声，并没有什么表示。 盛棠进一步暗示：“她是六月的婚礼。” 陈格再次点头：“下个月。” 再没其他表示。 盛棠终于忍不住：“你不想跟我一起去吗？” 陈格终于作恍然大悟的模样：“你是在邀请我？” 盛棠觉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她挥了挥手：“算了算了，我什么都没说。” “别呀，”陈格一把拉住要走的她，圈在了自己怀里，下巴蹭了她的头发，笑，“我要去。” “你有空档吗？”盛棠被他的下巴蹭得痒痒的，忍不住笑，“不用拍戏啦？” “我本来就没剩几个镜头了，如果不是这次受伤，这时候应该都杀青了。”陈格胳膊收紧了些，“下个月，肯定来得及。” 盛棠拍了拍他的胳膊：“工作最重要。” 陈格轻声笑了，往她细软的头发上亲了一下：“你最重要。” 盛棠很不争气地，一下子就红了脸。 正式开工那天，原本说好的，陈格的经纪人石头哥来接，可预定的时间都快到了，却突然接到石头哥的电话，他说：车子路上抛锚了…… 于是，理所当然地，盛棠再次承担起了陈格的司机一职。 “就不能叫个出租车？”开着车的盛棠，满脸都写着不高兴，她还想能早点去实验室的。 陈格却很开心：“我怕被拐卖了。” “……之前打车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说？” 陈格只嘿嘿地笑。 顺路还接到了石头哥，一上车，石头哥就一面向盛棠道了谢，一面又紧着给陈格讲：“今天的拍摄在下午，上午有个国内媒体来探班，你要做个采访，稿子我们都准备好了，你先看下。”他递给副驾驶上的陈格一沓纸。 陈格接了过去，只略略翻看了几眼，不知道看了些什么，突然就笑：“这家的记者，我猜她要问我的问题，其中必定会和你有关的。” 他指的盛棠。 -- 第125页 “是吗？”盛棠挑了挑眉，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陈格却点了头：“之前她就问我，学生时代的恋爱。” 盛棠脸皱了皱：“不是吧？你没说吧？”她抽空瞅了陈格一眼。 陈格拿A4纸的稿子托了下巴，笑眯眯地看了盛棠：“以前是含糊过去了，但这次，我倒是想说说了。”他靠去了椅背上，“正好借着年初那条微博，正式官宣下？” “不行！” “这也太突然了吧？” 这两声反对，分别来自盛棠和石头哥。相比较石头哥，盛棠反而更加强硬。陈格觉得这可真有点好笑。 “那你自己去说。”陈格悠闲地看了窗外，显然只是回复盛棠。 让她去跟媒体打交道？那无疑是送羊入虎口。不仅盛棠这么想，就连石头哥，也觉得陈格今天是疯了。 “我觉得吧，就算你们俩想公开，也不急于这一时，我们好好想想，总会有个合适的时机。”石头哥用商量的口吻说着，征求前面那位大爷的意思。 无奈大爷一声不吭，只侧了头，看着驾驶座上的人。 盛棠拒绝得干脆：“我们没还没到公开的地步。” 石头哥的心放下了一半，陈格怎么想他摸不清，但至少，这位盛棠小姐，看样子是能治得住他的。 陈格转向她：“那至少，今天跟我一起去接受采访吧？” “为什么呀？”盛棠的眉皱了起来，“我又不是演员。” 陈格却觉得理所当然：“你和韦伯教授，不是我们的科学指导顾问吗？” 哦，是了，盛棠差点都忘了，自己当初还兴致勃勃地，去主动请缨了。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是打死她，她也不会去的了。 “就以科学顾问的身份去，谁能说什么，是吧？”他回头去问后座上的石头哥。 石头哥干笑着：“这不太好吧？盛小姐好像也不大愿意。” 借着石头哥的话，盛棠狠狠点了头：“可不是，这太不好了，别人是来专门采访你的。” “我相信她更想采访你。”陈格肯定着。 石头哥无奈，这人今天怎么这么任性？ 盛棠却暗自打好了如意算盘，只等送了陈格和石头哥到酒店采访，她连车都不下，迅速掉头就走。采访？采访个鬼吧！她暗暗咬了下嘴唇。 车开到陈格下榻的酒店，正好，和前来采访的媒体轿车，一前一后，停下了。 前面一辆车上，下来一位身着职业套装，短发精神的女士。她率先认出了盛棠：“盛小姐？” 还在轰人下车的盛棠，在看见车窗外的女人时，很是愣了一下：“颜莉？颜小姐？” 颜莉笑了起来：“盛小姐果然好记性，竟然还记得我。” 陈格扶了车门，看了颜莉，又看了回盛棠，眉毛一挑：“你们认识？” 颜莉笑着：“巧得很，曾有过一面之缘。” “那就更好了。”陈格笑着，冲盛棠一招手，“都是熟人，一起吧，我请咖啡。” 疯球了吧——来自盛棠和石头哥的内心。 然而整个采访的过程，还真就如陈格所说的那样，只是熟人之间的聊天而已。尽管，以科学顾问身份贸然加入进来的盛棠，百分之九十九的时候，都是以沉默的透明人的形式存在着的。 唯一令她感到安慰的，是这场采访，没有摄影，只要等下陈格再让摄影师拍几张照片，就算完成了。 如果，没有那一粒纽扣的话，这一切，都可谓进行得顺利无比。 待颜莉整理好，陈格和助理送她与摄影师出去，回来的时候，就只见陈格一人。盛棠就等着他，一见面，她就气呼呼地质问：“你为什么要说那样令人误会的话？” 陈格眨了眨眼，问：“什么令人误会的话？” 还跟她装蒜？盛棠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又不能学他之前的话，一张脸憋得通红，看那眼神，恨不得扑上来给他咬上一口。 陈格也见好就收，他笑着，抬手去捏了那粒摇摇欲坠的扣子，几下就搓了下来。他走过去，牵起盛棠的手，将那枚白色的纽扣，放进她的掌心中。 “你先带回去。”他说。 盛棠拧着眉，看那粒静静躺着的纽扣：“我带回去干嘛？” “等我回去补啊。”陈格说着，顺手就解开了剩下的扣子，脱下了衬衫。 尽管已经看过很多次他的身体，但每一次，盛棠都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她背过身去，不看他换衣服。 “你这里就没有针线？”她的视线四下里搜索着。 陈格觉得好笑：“这里怎么会有针线？” 他套上了一件藏青色的衬衫，走近她，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着：“难不成现在想帮我补扣子了？” “你想得美！”盛棠咬牙切齿，“让你助理给你补。”她说着转身，又对上他赤裸着的胸膛，不禁往后退了一步，面上一热，眼睛往上，对上他含笑的视线，“我要走了！”她提高了声音，就往门外去。 这一次，陈格没再拦着她，任由她去了。 反正，那粒纽扣，也被她带走了。 盛棠下到酒店大堂的时候，颜莉一行人还没走。看见盛棠下来，颜莉笑着又打了声招呼：“盛小姐，我说的吧，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女人的直觉，让她在见着盛棠真人的第一眼起，就隐约觉得，这个在vlog里也不输女星光芒的素人，必然是有故事的人。 -- 第126页 现在看来，这个故事，还真挺有意思的。 盛棠倒想不到她的这些想法，她只是礼貌地笑着，快步走出了大堂。 她再也不想接受媒体采访了，她们都太厉害了，问的那些问题，看似没什么，事后再细想想，都能叫人惊出一身冷汗，若被有心人断章取义……她不敢再往下想，以后还是老老实实呆实验室里吧——盛棠只这一个念头。 第72章 C72 六月如期而至, 梅丽莎的婚礼，也即将在这个周六举行。 举办婚礼的酒店, 是梅丽莎未婚夫家名下的财产, 一栋位于纽约市热闹商圈的高层建筑，有着繁复巴洛克风格的装饰, 一眼看过去，完全就是钱的代名词。 作为首席伴娘, 盛棠提前了一周时间, 飞往纽约，为婚礼做准备。 婚礼倒计时两天, 梅丽莎最后一次试穿婚纱, 依旧是喻艾琳亲自送了婚纱到酒店。休息的间隙里, 喻艾琳擎着一杯香槟, 向盛棠致谢：“我就知道，那事儿你能办成。” 盛棠谦虚着：“不过是运气罢了。” 喻艾琳只笑着，承诺道：“我还是那句话, 以后你结婚，婚纱我包了，一分钱不用你出。” 她这话，倒是让盛棠很是愣了一下。她结婚？ 在这之前, 她从来都没有考虑过, 自己也会有披上婚纱，迈进婚姻殿堂的那么一天。 思考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出现在她脑海里的人影, 有，且只有那么一个人。 婚礼前夕，是单身派对之夜。和盛棠一样，是科研圈子里的梅丽莎，没有影视剧里那种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疯狂派对活动，她的最后一个单身之夜，只邀请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平时相处良好的女性朋友——做她们这一行的，本来也就没几个朋友，仅有的这几个，也都是同一个圈子里出来的，所以她的单身派对，极其简单，除了这几个人，再就是几瓶酒。 她们拎着这几瓶酒，躲在酒店的套房里，关了所有的灯，打开一只星球灯，放在了屋子的中央。星球灯缓慢地转动着，投射出来的光芒，映照在墙壁上，星星点点，银河灿烂，让人仿佛置身于宇宙之中，好像只要伸出手指，就能触碰到那些遥远的星系。 这就是她们的浪漫，置身星河之中，聊着关于宇宙的，或深或浅的话题，或真或假的神话，从宇宙聊到人类，从万物起源聊到爱情，借着酒劲，她们肆无忌惮，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想，反正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除了星辰大海，但没有人会听见这些秘密。 她们这几个人，其实酒量都不太好，就是香槟这种酒，几杯下肚，用不了多久，也就一个个，都东倒西歪地躺在了床上、沙发上。 时针指向凌晨两点钟，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除了盛棠。 她本来喝的就不多，毕竟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得保持清醒。再加上来纽约这么多天了，她还是有点认床，这几天都没有能怎么睡，只希望明天起来的时候，化妆师姐姐能给她画一个完美的妆容。 所有人都睡着了的时候，房间里就显得异常安静，除了偶尔的翻身，就只能听见细密的呼吸声。盛棠在沙发上窝了很久，直到手机都快要没电了，她才轻手轻脚地起来，打算回去自己的房间里。 她的房间，就在新娘套房的隔壁。才打开门出去，还没来得及带上门，抬眼间，她就看见隔壁自己的房门前，一个男人站立着，手机放在了耳边，听见声响，他向这边看了过来。 与此同时，盛棠捏在了手里的手机，振动了起来。 她当时就笑了。 男人也笑了，放下了手机，掐断了呼叫，朝她伸了胳膊。 “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盛棠走了过去，与他拥抱，他身上有着淡淡的香水味，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只觉得很好闻，像夏日青草。 陈格拥着怀里的人，她的身躯是那么地纤细，仿佛只要他用点力，她就会被折断一般。 “那边的行程结束了，我就第一时间赶过来了。”他说着，低头嗅了嗅，“你喝酒了？” 怀里的人没有抬头，只闷声“嗯”了一声，拖长的尾音，是他平日里极难听见的。 是醉了吧。 “先进去吧。”他说着，扶起怀里的人，“房卡呢？” 盛棠在随身的小包里摸了一圈，翻出一张房卡来，递给了陈格。 房间里很整洁，仿佛保洁阿姨才打扫过。一进门，盛棠就甩下了脚上的单鞋，光着脚，走去小冰箱前，从里面拿出一瓶苏打汽水，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陈格摆正她脱下的鞋子，又拿了酒店拖鞋，放到她脚前：“穿了。” 她捏着苏打水瓶子，听话地将两只脚蹭进了拖鞋里。 “你的房间在哪儿？”她问。 陈格伸手捏了捏她绯红的脸：“怎么，这就要赶我走了？” 他的手指是温热的，碰上她同样发烫的脸，她觉得不舒服，撇开了头，她又问：“你不累吗？” 陈格懂她的意思，累的话，就该回去休息。所以他说：“我不累。” 盛棠呆呆“哦”了一声，坐去了床上。 陈格也跟着坐了过去，侧头看了她：“你要不要睡？” 她身子歪了歪，脑袋靠去了他的肩上，摇了摇，头发蹭着他的衬衫，沙沙地响：“我睡不着，但是想躺着。” -- 第127页 “那我们就躺着。”陈格说着，带了她的肩，就要往下倒去。 “不行，”盛棠却挣扎了起来，“还没刷牙。” 明亮的盥洗室里，久违地，两个人并肩站立着，电动牙刷嗡嗡地响，让盛棠原本就有些沉重了的脑袋，这下就更有点迷糊了。 就算是香槟，也还是有点酒劲的。 陈格看得清楚，镜子里的女人，眼神有些迷离了起来。他侧身，看她一只手撑了大理石的台面，银色吊带裙挂在瘦削的肩膀上，笔直的锁骨坦然呈之，显现艾玛殊海峡。 他突然就想起了那一年，她抬了下巴，对自己说：金屋藏娇。 刷了牙，胡乱洗了把脸，盛棠终于如愿躺去了床上。一挨着松软的被褥，她的眼皮，就不由自主地，要阖上了。 身侧的床往下陷了一陷，她翻了个身，两只手摸到了精实的腰背，环了上去。 她听见温柔的声音在自己耳边说：“睡吧。”同时一只宽大的手，轻轻拍了她的背。 仿佛是带了魔力，她在不知不觉中，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好像很漫长，却又很短暂。盛棠没有做梦，又或许做了，但她已经不记得了，她只记得，被闹钟吵醒时，自己满腔的愤怒。 她已经很久，没有被闹钟叫醒了，也很久，没有这样生气了。 盥洗室里传来水流的声音，她这才恢复了一点理智，手臂枕着的地方，被褥还是大面积温热的，显然离去的人，没走多久。 她抱了被子，闭了眼，狠狠呼吸一下，终于决定起身。 陈格正好从盥洗室里出来，看见她起来了，挑了下眉：“这么早？” 盛棠挣扎着，去关了手机闹钟：“我得去化妆了。” 她坐在床上，看样子分明不想下来，满脸都写着迷茫。 陈格笑着，走了过来，在床沿边坐下，两手撑在了她的身体两侧，低头视线与她平视：“早上好。”他说，往前凑了凑，亲上她的唇。 盛棠在他稍稍离开自己后，抬手揉了揉鼻子，说：“我还没刷牙。” 陈格忍不住笑：“我不介意。” “我介意！”盛棠只觉得血液瞬间都冲上了脑子，借着这一股子的劲，她掀开了被子，跳下了床，奔向了盥洗室。 陈格依旧坐在了床上，看她健步如飞，笑得更厉害了。 她捏着电动牙刷，往上面挤牙膏的时候，听见那扇玻璃门被轻轻敲响。 “我先回我的房间了，婚礼上再见。”门外传来陈格的声音。 她没有说话，只是放下了牙膏，走了两步到门口，打开了门。 陈格显然没料到她会来开门，看她捏着牙刷，出现在自己面前，愣了一下：“怎么了？”他下意识地问。 盛棠摇了摇头，走上前去，空着的那只手，搂上了他的背。 她难得这样主动。陈格想，大概是昨晚的酒劲，还没彻底过去吧。 正想着，就听见她说：“我觉得，你是我最好的安眠药了。” 说完这句话，她又松开了陈格，踮了下脚尖，往他唇上亲了一下。不等他反应过来，她就又退了回去，关上了门。 在原地很是愣了一回的陈格，不自觉地抬起了手，指腹摩挲了下自己的唇，眼帘垂下，无声笑了起来。 这个人，就是有着叫他欲罢不能的本事啊。 婚礼在室外举行，青草地，碧蓝天，绿树成荫，气球缤纷，空气里是馥郁的花香，和来宾们或浓或淡的香水味。 已经化好了妆，换上了伴娘服的盛棠，立在窗口，看着下方花园里，人来人往、衣香鬓影的场景，又回头看了眼还在整理着妆容的梅丽莎，这就是婚礼的模样啊。 “你紧张吗？”就算是忙着妆容，梅丽莎也注意到盛棠的情绪。 盛棠承认：“有一点。”又问她，“你呢？” 梅丽莎举起了手，掌心里一团纸巾：“这都是第五张了。” 两人相视一笑，知道紧张的不是一个人，先前紧张的情绪，仿佛就要好上一些。 盛棠走了过去，握住梅丽莎汗湿的手：“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梅丽莎抓着她的手，使劲握了握。 房间门被推了开，婚礼统筹探头进来，说：“到时间了，该下去了。” 盛棠看回梅丽莎，鼓舞似的晃了晃两个人相握的手：“走吧。” 第73章 C73 盛棠听过很多次《婚礼进行曲》, 但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 会让她有一种想要掉眼泪的冲动。尤其, 是当会场大门打开，拿着捧花, 挽着父亲胳膊走进来的新娘，梅丽莎, 她缓缓而来的时候。 算起来, 从当年宿舍第一次见面时起，到现在, 她们也可以用认识多年的老友来形容了。 同样是天文学专业的学生, 相比较盛棠的沉稳, 梅丽莎要跳脱得多。刚认识她的时候, 盛棠曾一度怀疑，她这样耐不住寂寞的性格，要如何在这枯燥的实验室里度过。 然而事实证明, 是她多虑了。梅丽莎跳脱归跳脱，认真起来的时候，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要能沉浸进去。尤其, 在她连着两次, 发现了别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数据异常后，盛棠终于能够肯定，这是个天才。 她就喜欢跟天才打交道。 也多亏了梅丽莎, 她在求学的那些年里，不至于孤孤单单一个人。梅丽莎带着她，去吃好吃的汉堡店，去公园野餐，去观光大道兜风，即使在交了男朋友之后，她们也保持着一周出去聚餐一次的频率。 -- 第128页 如果她不是那么热衷地也给自己介绍男朋友的话，盛棠觉得自己一定会更感谢她。 就是这样明媚开朗的一个天才女人，今天，她是一位新娘，带着由衷幸福的笑容，走向她的新郎。 这一刻，盛棠心里，是说不清楚的滋味。她当然为梅丽莎而感到高兴，但与此同时，她又觉得，有点失落。至于这失落感从何而来，她却说不清楚。 眼神流转间，她看见台下坐着的陈格。彼时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新娘的身上，只有他，自始至终，只焦点一人。 她知道自己眼中有泪光，他肯定也看得清楚，这让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撇开头去，垂下了眼。 新人宣誓，交换戒指，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接吻，正式成为夫妻。 仪式过后，就是新人合影时间。作为首席伴娘，盛棠少不得也要成为某些人虎视眈眈的存在，尽管她推说，自己已经有男朋友了，还是会有人来递给她写有电话号码的纸巾。 直到陈格过来。 这是梅丽莎第一次见着陈格真人，她当时就惊呼：“我可算是见着活的了。” 陈格笑着，与新人点了点头。 “这太难得了，”梅丽莎抓了他的胳膊，说，“我们必须要合影一张。” 陈格不拒绝，正相反，他很自然地，就搂过了盛棠的腰。 梅丽莎在一旁看着，啧啧道：“不是都说，你们中国人向来都是很含蓄的吗？我看，也未必吧。”她嘻嘻笑着，打趣着这两人。 陈格也笑了，说：“含蓄也是要看人和场合的。” 合影过后，陈格顺手就拿走了盛棠手里的那一沓纸巾，对她说：“我先替你保管着。” 可以想见，那一沓纸巾的最终归宿，会是哪里。 合影结束之后，梅丽莎摘去了繁复的头纱，挽了她丈夫的胳膊，入席就座。 晚宴是自助餐形式，现场乐队演奏着欢快的曲子，新人在喝过一杯酒之后，就携手去了场地中央，跳起了第一支舞。 至此，盛棠的伴娘责任，也就尽得差不多了。 她喝光杯子里的酒，起身去了卫生间。 大家都在外面喝酒跳舞，偌大的卫生间里，只盛棠一人。她在供休息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脱下穿了快一天的高跟鞋，看了眼脚后跟，果然，稍稍往上的地方，被磨破了皮。 “疼吗？” 蓦地响起了这一声，让盛棠抬起了头。 陈格就在进门的地方，眉头轻皱，走了过来。 盛棠放下了腿，笑着摇了摇头：“还好，我在里面贴了创可贴了，没那么疼。” 尽管她是这样说的，陈格却还是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捏住她细细的脚踝，翻转过去，看后面那微红的一道线。 “带平底鞋了吗？”他问，抬起头来对上她的视线。 盛棠点了点头：“带了，但是还在楼上。” “那我们上去换了。”陈格说着，站了起来。 “不行，”盛棠摇了摇头，“婚礼还没结束呢。” “你后面还有什么事吗？” 盛棠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事了。 “但我总得和梅丽莎说一声。”她说。 “好吧，”陈格让步，“说完就上去。” 回去宴会大厅里，梅丽莎已经举了麦克风，站到了台子上，看见盛棠进来，她立马就喊了她的名字，招呼她到前面来。 盛棠懵懵懂懂地走了过去，梅丽莎胳膊伸直，捧花差点就直接怼到她脸上了。 梅丽莎说：“我亲爱的朋友，这个捧花，我不抛了，这就是你的。我希望，下一次，我参加的，就是你的婚礼了。”她视线抬起，移向另一头，西装笔挺的男人身上。 掌声和欢呼声再度响起，梅丽莎跳下了台子，拥抱了盛棠，在她耳边说：“谢谢你，亲爱的，你也要幸福啊。” 要不是捧花挡着，恐怕不少人要看见，今天的首席伴娘，还是哭了的。 拿了捧花，眼睛微红的盛棠，朝着尽头处的陈格，微笑着，走了过去。 陈格脑袋低垂，指腹揉了揉她的下眼睑：“哭了？”他轻声地笑。 他就不能装不知道吗？盛棠撇过头去，死鸭子嘴硬：“没有。” 陈格不再逗她，一手环过她的肩，带着她就往电梯间去。 才转了个弯，不见了大厅里的人，他又放开了手，稍稍往下蹲了些，将盛棠拦腰抱起。 “喂，你干嘛？”盛棠惊慌了下，却不敢十分挣扎，只问他，“你放我下来。” 陈格当然不会放了：“没人看见的，放心吧。”要不是顾及她的反应，早在当着众人面的时候，他就想这样抱起她了。 盛棠却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只是进电梯而已，又不用走路的。” “那也不行。”陈格丝毫不肯松口。 盛棠知道，他脾气倔起来的时候，比自己还要厉害。 电梯一路上行，到了楼层，叮的一声后，门缓缓打开，推着清洁车经过的酒店工作人员，在看清眼前的这一幕后，脸上露出了会心一笑。 她不笑还好，她这一笑，盛棠就恨不得就地挖个坑钻进去。当然了，坑是没有的，她只能将脸埋进了陈格的胸膛里。 陈格忍着笑，抱她到了房门前，提醒着她：“房卡。” -- 第129页 进去之后，盛棠被陈格放去了床上坐着，他就一条腿跪在了地上，给她脱下了高跟鞋。手指抚过她被磨的地方，惊得她只往后缩。 “还是疼吗？”他仰起头，问她。 盛棠摇了头，笑着：“是痒。” 陈格也就笑了，手却不停，顺着她纤细的脚踝，径直往上，穿过藕粉的纱裙摆，探进去捏了捏她圆圆的膝盖。 “喂！”她笑着，抬腿踢了他一下。 她那一脚并不重，压根没使上力气，可陈格却偏偏装着，赖去了地上，看着她说：“我被你踢坏了，你以后可都要对我负责了。” 盛棠忍不住笑，吐槽他的演技：“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走心的碰瓷。” 陈格也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坐到了床上，与她面对了面，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将她打量了一回。 被他这样盯着看，盛棠终于觉得有些别扭了：“我脸上有什么吗？”她说着，抬起手，去摸了自己的脸。 陈格笑了，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说：“有美貌。” 分明是很土的一句话，却让盛棠的心跳，加快了一拍。 “真是越来越油腻了。”盛棠嘲讽他。 他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地，伸手去捏了捏她泛红的面颊：“我是说真的，你今天，很漂亮。” 盛棠谦虚着：“都是化妆师的功劳。” 陈格教训着她：“太自谦，也不是好事。” “总比自大好。”盛棠瞪了他一眼。 陈格哈哈笑了，揽了她入怀：“你怎样都好。” 盛棠嘴角忍不住地上扬，手指却捏了捏他的胳膊：“演了这么多年的戏，甜言蜜语倒是会说得很了。” “喜欢吗？”陈格故意逗她。 她于是硬邦邦地回答：“不喜欢！” 陈格垂下眼睛，看了怀里垂头笑着的人：“口是心非。” 盛棠蜷缩着，胳膊垂到了小腿上，又捏了捏小腿肚子。 陈格看得清楚，问她：“不怎么穿高跟鞋，肌肉酸了吧？” 盛棠点了点头。 陈格于是腾出一只手来，替她揉了腿。不是运动员或常年健身的人，小腿上的肉，是软软的，捏起来还挺舒服。陈格一面享受着手中的柔软和细腻，一面又想起一件事来，说：“盛璇有没有跟你说，她要来纽约？” 盛棠从他怀里坐了起来，对上他的视线，有一丝惊愕：“她要来？” 陈格点了头：“你忘了，我们要去拍Erin Josen的新一季广告。” “哦……”盛棠愣愣的，她倒是没想起来，还有这一茬。 “什么时候拍摄？”她问。 “后天。” 盛棠腾地就要下床去：“我去给那丫头打电话。” “哎！”陈格一把就给她拦腰搂住了，“电话什么时候都可以打，”他说，嘴唇贴了她的耳后，轻声道，“现在，就给我们俩一点时间，好不好？” 第74章 C74 盛璇提前一天, 抵达了纽约城。 为了方便，盛璇一行人的酒店, 也就定在了陈格下榻的地方——也就是盛棠住的这家酒店——为此, 盛棠还曾认真考虑过，是不是该去找梅丽莎, 这位老板娘，再去要个介绍费。 盛璇到的时候, 盛棠和陈格就等在了大厅里, 看见戴着大墨镜的女明星进来，他们一点也不意外, 直到女明星指了身后的一位男士, 向他们介绍着：“这是我男朋友, 乔白。” 乔白？盛棠只觉得, 这名气听起来，莫名有点耳熟，却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 自己究竟是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还是陈格率先想了起来：“哦，青蛙……”他说。 “啊……”被他这么一提醒，盛棠终于也就想了起来, “是你啊。” 眼前这位彬彬有礼的西装男士, 正是当年往盛璇杯子里投放青蛙的隔壁班小朋友，幼儿园园长家的侄子，乔白。 那个被陈格揪着衣服打的小家伙。 “你们……”盛棠的手指, 在两人之间来回，这又是什么神奇的缘分？ 盛璇拉下了点墨镜，露出干净的一双眼睛：“青梅竹马变恋人的故事，可不是只有你们专属。”她说。 盛棠与陈格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只是笑意。 待盛璇修整好，他们前往酒店的西餐厅，在早已预约好的餐桌边，四个人相对坐了。 餐桌的地理位置很好，靠窗，可俯瞰傍晚时分的纽约城，灯火一点点亮起，成为最有名的不夜城。 盛棠切着西冷牛排，银色餐刀反射出桌子中间摆着的芍药花，淡淡的粉色。她听盛璇夜莺般的声音，感慨着：“真想不到，我们这四个人，会有坐在一起吃饭的这么一天。” 盛棠想也没想，就接过了话题，嘲讽着她：“你在领着他过来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一幕了吧。” 盛璇果然就拉下了脸：“你这人哎，真没劲，就不能附和我几句？” 盛棠送了切好的牛排进嘴里，白眼表示她都不屑于再开口来回应她了。 盛璇的勺子碰了汤碗，叮当作响：“也就你吧，能忍受她这个怪脾气。”她向陈格抱怨着，“真不知道当年你都是怎么就看上她了。” 盛棠挑了挑眉，转向了陈格，说：“说起来，我也挺好奇的。”她指了对面的盛璇，“放着这么个大美人你不要，为什么偏偏就是我呢？” -- 第130页 这种题目，完全难不倒陈格，他将最后一只黄金餐包从小篮子里拿走，放到盛棠的盘子里，这才说：“你就是我的大美人。” “噫——”盛璇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你恶不恶心啊？” 陈格微微一笑，问乔白：“你呢，为什么会喜欢她？你看她这么蛮不讲理的样子？” “喂！”盛璇举了举手里的餐刀。 陈格想，这真不愧是姐妹了，想当年，盛棠也曾这样对她过。 乔白侧头看了盛璇，她气鼓鼓的一张脸，相当孩子气。他不由得笑，说：“我也是花了很多年，才反应了过来，我一直那么喜欢捉弄她，大概，就是因为喜欢她吧，希望她能够注意到我。” “这其实不是个好事情，”盛棠放下刀叉，两只胳膊放到了桌上，她看了乔白，认真地说，“喜欢一个人就去捉弄一个人，把握不好度的话，就会适得其反，甚至造成不必要的伤害。在心理学上……” “打住打住！”盛璇一连声，还比划了手势，示意她别再往下说教了，“我的亲姐哎，我们不是在上课。” 乔白却笑了，说：“我觉得，姐姐说得对，所以我才多花了这么多年，到你身边。”他对盛璇说。 这回轮到盛棠觉得恶心了。 陈格板了脸，眼睛微微眯起：“谁允许你叫姐姐的？” 乔白从善如流地改口：“姐夫！” “死小子信不信我还能揍你？” 一顿姑且算得上是热热闹闹的晚餐，还算是平和地结束了。临回去的路上，盛璇邀请盛棠和她一起去做水疗。 玫瑰花瓣洒满水面，漂浮的小木盘上，托着两杯马提尼，透彻的酒水中落一粒橄榄，青翠欲滴。 “说吧，”盛棠伏在了岸边，问盛璇，“怎么和他在一起了？” 盛璇一头乌黑的长发，高高挽在了头顶，她想了想，说：“其实也没什么，他去看我的一部话剧，又找了人，去后台送花，我们就这么又联系起来了。然后，”她耸了耸肩，水滴从她圆润的肩头滑落，“就顺其自然地，走到一起了。” “那你喜欢他吗？”盛棠问。 盛璇笑了起来：“都这把年纪了，还问喜不喜欢这种问题，高中生吗你？” “别想岔开话题。”盛棠一点也不上当，只盯着她说。 盛璇笑了笑，垂头看了自己纤细的手指：“老实说吧，跟他在一起，我很放松。”看盛棠挑了眉，她又提高了声音，“你别这样，你是知道我的，要是我看不上眼的，压根不会让他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这话倒是像你的风格了。” 盛璇一手沾了水，弹向她：“你都对我什么刻板印象？” 玩笑归玩笑，盛棠还是要问：“你们打算公开吗？” 盛璇摇了头：“你看，我现在正是上升期，在娱乐圈熬了这么些年，如今总是能出点头了，我还想再拼一把。这个时候公开情感，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不是好事。” 她说着，看盛棠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也问她：“你和陈格呢？要公开吗？” 盛棠盯着那片随着水流晃动的玫瑰花瓣，说：“我不想。” 盛璇笑了：“我就知道。” 随即她又自己点了头：“不过，以他如今的地位，就算是公开了，也没什么，他从来都不是走的偶像路线，而且男人和女人，也不一样，结婚后事业蒸蒸日上的，多是男演员，你看这娱乐圈里，有多少女演员，在婚后还出来的？”她嘲讽地笑，“不说我们这一行了，好像哪一行，都这样。” 盛棠知道她说得不假，但还是试图将气氛活跃起来，于是她笑：“我还不知道，原来你也还有点社会学家的资质呢。” 盛璇果然就翻了白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笑话我。” 盛棠笑着，叹了口气：“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人们能把握的，唯有当下啊。 尽管陈格热情地邀请，希望盛棠能去看他和盛璇的拍摄，但盛棠还是极力拒绝了。除了她已经请了太久的假期以外，她还得赶回加州去，她答应了一个人，要尽地主之谊的。 陈格当然知道，那个人是谁，这也是为什么，他不想她回去。 然而盛棠只两个字，就给他打败了，她摸了摸他的脸，笑眯眯地说：“别闹。” 一句温声软语的“别闹”，就足以叫他无计可施了。 “我会尽快结束拍摄的。”他说，言外之意，他要尽可能减少她和柯宇恒的相处时间。 盛棠笑话他：“我们要真是有戏，也就不用等这么多年了，你以为你现在还会有机会吗？说不定我跟他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陈格伸手就去捂了她的嘴：“我不许你说出这样的话！” 盛棠笑着，拿下了他的手，看看时间，约好的车该到了。 “那我先走了，在洛杉矶等你。”她说。 陈格点着头，推着她的行李箱，送她出酒店。 酒店外是宽阔的道路，车水马龙，阳光炙热。他们放了行李箱去后备箱，陈格伸手，与她拥抱。 “我很快就会去找你。”他说。 盛棠没再说话，只抱紧了他。 距离上一次见到柯宇恒，盛棠记得，也已经过去两年了。上一回，是在巴黎的一次会议上，他们久违地重逢，还在塞纳河畔散了步——这话当然不能告诉给陈格知道，尽管他们那一路的话题，从来就没离开过宇宙天体。但是这话，谁会信呢？ -- 第131页 柯宇恒这次依旧是来开会的，盛棠回去的那一天，他正好结束了一个短会，按着盛棠发给他的定位，他顺利地找到了那家小餐厅。 “很好很好，”柯宇恒在坐下来之后，环顾着四周，已经过了饭点，人不多，但依旧有人在觥筹交错，“总算不是吃食堂了。” 有几次他来这边，都正好赶上盛棠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无奈之下，两个人就在食堂里吃了。如今他再提起这茬，盛棠主动为他倒了杯茶，大方地说着：“今天你随便点，我绝不皱眉。” “这话可你说的，”柯宇恒拿起了菜单，扫视一圈后，他又从菜单后露出脸来，说，“我从国内来，你还请我吃中餐。” “那你想吃什么？”盛棠一摊手，“汉堡？法餐？意面？”说着就要起身，“你选一个，我们就走。” 柯宇恒赶紧给她拦住：“算了算了，就这儿吧，外面太热了。” 盛棠一面坐下，一面解释着：“我是觉得吧，吃多了那些东西，还是咱们中餐最好吃了。而且这家餐馆，”她手指了一圈，“很多年了，绝对正宗。” “我当然相信你的选择了。”柯宇恒笑着，又将菜单递还给了她，“还是你来吧。” 趁着盛棠点菜的功夫，柯宇恒抽了张纸巾，擦了额头上的汗，又问她：“你最近怎么样？” 毕竟是共过事的人，盛棠清楚得很，他不是在问自己生活，所以她答：“上一个研究课题结束后，我已经空闲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所以最近，她才能这么折腾。 “没有找到合适的研究项目吗？” 盛棠摇了摇头：“我有去看过几个，但总觉得，不是我想要的。” 她点好了菜，招呼服务员过来，又叮嘱服务员，先送冰镇金桔柠檬汁上来。 柯宇恒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要说点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却最终，没有能说出口。他换了个话题：“来这里之前，我又送出去一个大红包。” “哦？”盛棠笑着，“这次又是你哪个同事结婚生娃了？” 柯宇恒淡淡地笑着：“你也认识的，是黄婧。” 第75章 C75 不是所有的故事, 都能拥有童话般的结局的。 就比如黄婧。 那样一个明媚阳光的女孩子，最终, 还是没能和她曾经喜欢过的男人在一起。 盛棠这几年都没有再看过朋友圈, 竟然不知道，她那毕业后就去考了教师编制的同班同学, 最终还是按着家里人的意思，和一个知根知底的公务员相亲结婚了, 前不久, 生了个健康可爱的宝宝。 盛棠完全想象不出来，那是黄婧会走的路。 “不是所有人, 都能一直任性, 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那一晚, 在晚餐将尽的时候, 柯宇恒这样说。 如此看来，她还是幸运的了。盛棠想。 柯宇恒送她到公寓楼下，这是他第二次, 来到这栋楼下了，还是古朴的外墙，满满的历史感。 对街的咖啡馆还开着，招牌灯一闪一闪, 他犹豫了下, 要不要请她再去喝点东西。 犹豫的功夫里，盛棠的手机振动了起来。 她拿起了手机，还没有接, 看到来电显示人，就先笑了起来。 那一刻，柯宇恒就清楚了，他就只能送她到这里了。 飞机降落机场，盛棠依旧坐在了座位上，没有动弹，身边的人都一一站了起来，在头等舱空姐的指引下，下机舱去。 几年没有回家，这一刻，萦绕在她脑海里的，就只有一句话：近乡情更怯。 她有点害怕下去了。 陈格在拿过他和盛棠的两只随身小包后，终于注意到，她还坐着没动。 “走了。”他说，冲她伸了手。 抬头对上他的视线，看见他微微一笑，盛棠不由自主地，也就笑了起来。她站了起来，搭上他伸过来的手，紧紧相握，往外走去。 来接他们的，是陈格的爸爸。盛棠想了起来，第一次从大学回家时，也是陈叔叔，来接的他们。 如今的陈叔叔，和当年，没什么变化，出去黑发中夹了几丝白发，他说起话来，还是一样地风趣。 “要知道这小子去好莱坞拍一次戏，就能给我带回个儿媳妇来，我早就该拿着棍子，打发他去了。”陈叔叔笑着，看着后车座上，两个孩子在相视一笑。 是的，这一次，他们没再向家里人藏着掖着了，而是在回来前，就分别告诉了自己的父母。 “盛棠啊，你说，叔叔当年说的话，可是不是预言了？”陈叔叔问她。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问：“什么预言？” 陈叔叔笑着，提醒了她：“哦，就是那回，你上我们家吃饭，我说，做不成女儿，还能做儿媳妇啊。” 陈格插话进来，推了推盛棠：“你别搭理他，他这是要回去跟我妈炫耀呢。” 陈叔叔哼笑一声：“我早炫耀过了。” 这一天的晚饭，很是热闹，两家人聚在一起，在盛棠家摆了一桌。更难得的是，外婆也在。盛棠回来才知道，原来就在不久前，外婆摔了一跤，胳膊骨折了，这才肯离开她乡下的小庭院，到女儿这里来养一段时间。 “您怎么都不跟我说？”等菜上桌的功夫里，盛棠依偎在了外婆身侧，撒娇似的问。 外婆笑着，没骨折的那只手，摸了摸她鼓鼓的脸，说：“外婆怕你担心啊。你想你啊，一个人在国外，外婆本来就不放心了，再告诉你，不是害你瞎操心吗？” -- 第132页 “那你们也不该瞒着我啊。”盛棠抱怨着。 外婆搂了搂她：“好了好了，下次绝对不会再瞒着你了。” “还有下次呢？”盛棠瞪大了眼，“您以后没事儿可就少做点事吧，那菜园子里的东西，都吃不完了，还种。” “自己种的好。”外婆说，“回头闲了，你们下去一趟，摘点新鲜的上来吃，比买的好。” 她这话，是对走过来的陈格说的。他正拿了两只玻璃杯，里面盛着新鲜榨出来的橙汁。 他一力应承着：“外婆说得对。” 盛棠于是就笑了：“外婆说什么了，你就说对。” 他一本正经地说：“外婆说什么都对，要不怎么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 虽然是老话，可外婆却分明爱听得很，她老人家笑着，不停地点了头。 不远处的餐厅里，盛广明同志和陈叔叔坐了，两个人剥着毛豆，嘴里抱怨着：“我说去饭点里吃吧，既省事又方便，非要在家里做。” 厨房里传出苏芸女士的声音，伴随着油烟机工作的嗡嗡声：“饭店里哪有我们自己做得好？” 紧随而来的，是高阿姨的附和声。 和外婆先前的话，简直就是一脉相承。 家门被从外面打开，是踩着高跟鞋的盛璇，和她的男朋友乔白。 苏芸女士从厨房里出来，看两只手都拎满了礼物的乔白，脸上恨不得要笑开了花。她招呼着两人先去坐着，菜马上就要好了。 陈格看见乔白过来，皮笑肉不笑，转头就对盛棠说：“你看，挨打的青蛙小子又来了。” 盛棠笑着，在他胳膊上打了一下。 盛璇和乔白过来坐下，围着外婆说话，盛棠的手机振动了起来，是实验室打过来的。她接了起来，绕过大家，进去自己的房间。 她的房间没怎么变化，床单被套，衣橱书架，都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就是东西多了些，看样子，是苏芸女士将她的房间，当成储物间了。 打完电话，她没有立刻就出去，她坐在了床上，听外面食材下油锅的滋啦声，父母亲人们的说笑声，电视机里的相声，交织在了一起，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很奇妙的触动。这一切，都是许久没有听到过的。 满满的生活气息。 “想什么呢？”陈格的声音在门边响起，“该吃饭了。”他说。 盛棠抬头，望着他笑了：“就来了。” 晚饭桌上，觥筹交错，自家做的小龙虾，鲜红欲滴，陈格不大能吃辣的人，也忍不住，吃了好几个，然后剩下的时间里，就专注地，给盛棠剥着虾。 乔白在一旁喝了口啤酒，说：“姐夫，不是我说，你的粉丝们大概也想不到，你会这样日常。” 陈格不为所动，只说：“我的粉丝们没你想的那么幼稚。” 盛璇自然是要帮着自己的男朋友了，她说：“是啊，毕竟都是看着你的戏长大的，这么一算，”她掰了掰手指头，“差不多也都结婚生子了吧。” 陈格手里的虾头，准确地投进了盛璇的饭碗里，引得她一阵大呼小叫。 苏云女士嫌弃着，往她碗里夹了块红烧排骨：“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 盛璇更是嫌弃，将那块排骨，扔去了乔白的碗里：“我明天还要去拍杂志呢，我不能吃了。” 说着，她像是才想起了什么似的，笑眯眯看了陈格：“你知道，明天给我掌镜的，是谁吗？” 陈格不以为意：“杜薇么，还能有谁？” 盛璇翻了个白眼：“我明天还要见个人，你绝对想不到。” “谁啊？” “方灵。” 盛棠正拿虾仁沾了醋，送进嘴里，满满的酸意。 “方灵是谁啊？”却是乔白开口问了。 盛璇嘻嘻笑着，看了陈格，又看了埋头吃虾的盛棠，说：“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明天有个新的投资方过来，代表就叫方灵，据说是个很有魄力的女人，年纪轻轻，就已经大权在握了。而且，”她故意做作地，一手遮在脸侧，对乔白放低了声音，“听说咱们姐夫，也曾拍过她投资的戏呢。”却是所有人都能听得清楚。 “是啊，”陈格坦然地承认了，“不仅如此，我们还是同学。”他指了自己，又指了盛棠。 盛棠抬了头，假意一笑。 陈格接着又说：“我拍那部戏，完全是因为剧本写得好，不然，那一年能拿那么多奖？”他话是对盛璇说的，眼睛却始终看着盛棠，“就连她男朋友，都拿了最佳编剧奖。” 盛璇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瞬间没了精神：“真是没意思。”但依旧垂死挣扎，“要不，你明天跟我一起去拍摄场地吧。”她邀请着盛棠。 陈格率先回绝了她：“不行，她明天有事。” “她才回家，能有什么事？”盛璇不满。 陈格一挑眉：“我们答应外婆了，明天去乡下摘点菜。” 外婆笑着，连连点头：“是啊是啊，不摘该烂了。” 谁敢不顺着外婆的意思？盛璇只好彻底放弃了。 又一只剥好的虾放到了盛棠的碗里，她抬头，对上陈格笑眯眯的眼，自己不由得，就去横了他一回。 陈格笑意更深，他伸手拿走了她面前的醋碟子，说：“多吃点肉，这醋嘛，还是少吃点吧。” -- 第133页 “……” 外婆的家，开车回去要两个小时，记忆中蜿蜒的乡间小路，如今也是能容两车并行的水泥路了。分明是夏季，少见水稻，路边田地里，都改种了水果，有葡萄，橘树，撤去塑料大棚的草莓地，也还是郁郁葱葱，入眼便是清凉。 外婆家的两层小楼房，因为主人不在家，院门紧锁。盛棠下车时，就看见那只外婆养了好多年的中华田园犬大黄，摇着尾巴，从邻居家跑出来了。 市里不许养没有狗证的狗，外婆进城，大黄只好让邻居家照顾了，一天给个两餐，剩余时间，由着它到处乱晃。 也难为大黄，还记得她。 拿钥匙开了院门，进门就是葡萄架，已经是果期了，一串串绿玉珠子似的葡萄垂着，沉甸甸坠着藤蔓。陈格顺手就摘下一颗，放嘴里咬了口，惊叹：“嗯，还挺甜的。” 盛棠斜眼看了他：“也不知道被多少虫子爬过了。” “这是纯天然。”陈格不以为意。 才打开房门，就有人在敲院门了。盛棠回头看时，原来是邻居家的奶奶，她戴着宽边草帽，看着盛棠笑：“原来是四婆婆家的棠棠回来了啊。” 盛棠笑：“是啊，回来给外婆拿点东西。” 奶奶又盯着陈格看了两眼，说：“这你男朋友吧，看着有点眼熟。” 盛棠只望了陈格笑。 邻居奶奶招呼着他们：“这都饭点了，走，上我家吃饭去，今天孩子她爷爷网了好几条鱼上来。” 百般推辞后，他们还是乖乖跟着奶奶，和大黄一样，过去蹭饭了。 吃完饭，还从奶奶家抱走一颗西瓜。 是奶奶家井水湃过的西瓜，抱回家，一刀下到中间，瓜就自己全开了。鲜红的瓤，黑色的籽，一勺挖下去，甜透心底。 乡下没有城里热，纵使是温度最高的午后，他们也没有开空调，只打开一盏落地扇，摇头吹着。 他们就坐在了屋后的走廊上，再走上五十来步远，就是一条小溪流，环着这一带十来户人家，流向远方的江河。 风扇轻轻摆动，蝉声一起一伏，微风送着西瓜的清甜香味，恰到好处地让人微醺。陈格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他只记得，闭眼前，他们就这样并排躺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没有营养，却叫人开心的话。 醒来的时候，天边只剩一点残红。盛棠已经不在他身边了，他一惊，坐了起来，就看见不远处的走廊拐角，盛棠捧了两杯水过来。 他这才笑了：“我还以为你把我丢这里喂蚊子，自己跑回市里去了。” 盛棠瞪了他：“你以为我是你？” 嘴上这么嫌弃地说着，手还是递了杯子给他。 陈格接过，喝了一口，透心的凉。 “都这个点了，”他看了眼手表，“该回去了。” “再坐坐吧，”盛棠说着，盘腿坐了下来，杯子放去一边，抬头看了天，“这里还能看到点星星。” 虽然已经不能像小时候那样，看见银河了。 陈格也学了她的样子，仰头去看了天空，屋檐和葱郁树木间露出的那一方小天地，星星若隐若现。 “你知道吗？”盛棠突然就笑了起来，“宇宙里那么多星星，其中就有一颗，是以你我的名字，命名的。” “啊？”陈格转头看向了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盛棠还是仰头看了夜空：“我发现了一颗小行星，按着行星命名法，我可以为它取个名字。” 陈格还是愣愣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没听见他的声音，盛棠终于转过头来，看他一脸的惊愕，她不由地笑：“真的，在那里，”她手指了天空，“就有一颗你我名字的小行星，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它真实地存在着。” “你……”陈格摇了摇头，似乎不敢相信，也许自己是还在做梦？ 盛棠靠近他，与他的脸近在咫尺。她微微地笑：“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生日快乐，亲爱的。”她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明天就是他的生日了。 他的愕然，仿佛春水化冰，渐渐融为惊喜。 “我的天哪！”他抱了她入怀，炙热的夏天，他的身体，却更加热烈，“这真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了。”他感慨地闭上了眼，“这可真是，宇宙级别的浪漫了。” 盛棠的胳膊，攀上了他的背，耳朵里清晰地听见，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你值得，”她轻声地笑，“宇宙再浪漫，也敌不过，你就在我眼前。” 陈格箍着她的胳膊，愈发地紧：“这可怎么办呐？”他开心地烦恼着，“再这样下去，我可真要放不开手了。” “你不用。”盛棠笑，“我接受了师兄的邀请，在韦伯教授那边的工作交接清楚之后，我就会回国来，进入师兄的研究所，这样，我们就不会常年异国了。” 陈格推着她的胳膊，与她对视：“你说真的？” 她笑得狡黠：“这就是我，送你的第二个生日礼物。只不过，”她想了想，“这第二个礼物嘛，还要些时日来兑现。” 一个礼物看不见摸不着，一个不能当场兑现，盛棠突然觉得，她这样可真是不厚道。 可陈格不觉得。 他再次抱紧了她，幸福地长叹一口气：“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吧。” -- 第134页 盛棠抬手去捏了捏他的耳朵：“不是吧。” 他哼哼笑出了声，埋头去了她的脖颈间：“不是。”搂着她的手又紧了紧，“真好。” “真好。”盛棠也跟着叹息，视线尽头，是繁星渐渐铺满了夜空。 灿烂星光下，他们今晚，只关心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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