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真的好喜欢你》 第1页 [现代情感] 《其实她真的好喜欢你》作者:莫妮打【完结+番外】 简介: 青春期的时候,女生对优秀的男孩子似乎自动开了美颜滤镜, 我家隔壁那个“别人家的孩子”——许嘉允,不负众望成为广大少女的暗恋男神! 对此许嘉允十分抗拒,并且每天语重心长地规劝我们, “国家辛苦制定出来的九年义务教育,是让我们想这些的吗?” 在我以为,他要励志成为一位社会主义接班人的好苗子时—— 他却说,津津,我从小到大都好想和你在一起啊! 第01章 .漂亮的“男人”才害人 我和许嘉允的恩怨追溯起来可以总结为两个字——作孽。 当然,作的那个是我本人。 五岁那年,作为胜利小区的女孩儿独苗苗,我在江湖上“霸王”的诨号一直都是十分稳健的。 因为年纪小又会哄人,整个小区上上下下男女老幼就没有不认识我的。 那会儿的五一假期是我最开心的时候。这意味着小区里上学的小伙伴们都开始有了整整一周的空闲时间,可以跟我一起在太阳底下钻来钻去。 洛镇是个小地方,零几年的时候连小汽车都很罕见,我爸有一辆摩托车停在楼下格外拉风。小伙伴们想要上去坐一坐摸一摸的,都要我点头。 这是我作为一个“霸王”笼络“手下”的有力手段。 但是当一辆更加拉风的小汽车停在楼下的时候,我爸的摩托就失宠了。 虽然怒其不争,我也还是跟着凑上去了。 我们围着车左看看右瞅瞅愣是没一个人敢伸手摸。 虽然没见过,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从家长那里明白这东西碰坏了赔不起。尤其是这辆车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了一种“我很贵”的讯号的时候。 忘了是哪个叔叔了,看我们凑在一起打趣,说我们怎么胆子这么小,汽车又不吃人。 本霸王怎么听得了这个,当下贼胆一起,手指并拢微曲敲在车窗上,发出一声急促的清响。 其他的小伙伴们起哄叫着,说我要赔钱了。 好事的叔叔就站在一边添油加醋,说对对对。 我想跑,但是一个霸王的骄傲告诉我不行,所以我僵了个脖子反驳说,“你们骗人。” 就在这个时候,被我“暴击”的车窗降了下来。 毫不夸张地说,我是被吓得六神无主,连腿都软了。 里面坐着的小孩儿探出个头,“你有事吗?” 以我当时贫瘠的社会经验来说,刚刚的逞强兴许要赔上一百块钱。 一百块钱是巨款,更重要的是,我妈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再打断一根拖把棍的。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我根本顾不上什么面子倔强的,跑出了当时那个年纪的最快速度,将笑声远远甩在身后。 这就是我跟许嘉允的第一次会面,他老人家只用四个字就在精神层次上打的我落花流水。让我稳健了好几年的“霸王”的诨号,在这一天当着所有“手下”的面天崩地裂。 * 因为怕被告发我打“坏”了小汽车,连着两天我都憋在楼上不敢出门。 直到第三天,楼下的小汽车终于不见,我才放心大胆地下楼了。 许嘉允搬到了我家楼下,坐拥小区的二层门面房。好巧不巧的,二楼卧室窗户正对着小区半露天的楼道,也就是我每日上下楼的必经之窗。 我头一次瞧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书桌边坐着发呆。 是真的发呆,目不转睛的那种,直愣愣的。吓得我赶紧刹车,转身就要上楼回家。 但是他叫住了我。 虽然他只是叫了个“哎”,但我还是本能地回头了。 然后我就开始后悔。 太冲动了。 万一他叫我赔钱呢? 好在他没有。 他好像只是单纯地叫了叫我,然后就又不说话了。 我愣在原地,眨眨眼。他看看我,我又看看他。 就算后面许嘉允干了很多狗事,但是从小到大我都深刻的意识到他是好看的。 尤其是在一群玩的黑秋秋的小孩子中间,他干净又秀气,比小姑娘更像小姑娘。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我应该就是个色批了,被他秀气的脸蛋顺着生不少好感,以至于进行了这辈子唯一一次“搭讪”。 “这是你家吗?” “嗯。” “你叫什么?” “许嘉允。”他老老实实回答问题的样子还有点憨厚。 “我叫赵喻津,你要跟我一起玩吗?” 人类无论男女老少都是本能地更加喜欢好看的东西,从花草猫狗一直到人。当然了,除了色批这个原因,更主要的是精明无比的我觉得,如果我们成为了朋友,许嘉允就不好意思再告状说我弄坏小汽车了。 许嘉允那会儿还没进化成学霸,呆呆愣愣地点点头又摇摇头,“谢谢,但是我家门锁起来了,我出不来的。” 我看了看紧挨着台阶的窗台,诚恳地提建议他可以翻出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踮脚探头估摸了一下窗台的高度,又摇摇头说自己不敢。 然后我上头了,做出了这辈子唯一一次“偷鸡摸狗”的决定——翻窗。 我顺利地踩在许嘉允的书桌上,双脚踩实的时候觉得自己身上一定跟花无缺一样的帅气光芒,于是我十分深沉地从兜里掏出了两颗大白兔。 -- 第2页 这是原本是我留着要扭转霸王英名的道具,但是眼下把他哄好不要告状才更重要。 能屈能伸这个成语,是我精彩纷呈的童年里最最融会贯通的一个。 * 许嘉允太老实,几句话就将家里的事情说的明明白白。虽然夹杂了很多我听不懂的词和事,但总结起来就是他们要一直留在洛镇,一直住在这里了。 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毕竟他比我所有的“手下”都要好看,有这样一个小弟,是非常有面子的。而且他还有非常多我没有玩过的奇奇怪怪的玩具,比如我只在电视里看过的魔方。 当时我以为只要我的动作跟电视剧里一样快,这个魔方就能够恢复的原样。现实情况是我既没那个手速也没那个技巧。于是我没了耐心把魔方丢给许嘉允,转头找别的东西去。 许嘉允不爱说话,莫名其妙被别人玩了玩具也呆呆的,捧着魔方扭来扭去,闷声低着头耳朵红红的眼角也红红的。 所以我给他取了个爱称,红红。 这个爱称一经问世就遭到了他的抗议,“我不叫红红。” “这是你的小名。” “我小名也不叫红红。” “你好笨呀,这是我给你取的小名。” 他大概是翻了个白眼,反正我听出来他的语气跟我妈在家里说我爸是智障的时候如出一辙,“你傻呀,小名是家里人叫的。” “我也是你家里人呀,我现在就在你家里呀。” 若干年后,我对自己说的话和所作所为十分后悔。 但在当时我已经玩腻了玩具,开始撺掇着他跟我一起翻窗户出去。 许嘉允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蹲在窗台上无论如何都不敢往下跳。 我还惦记着楼下的小伙伴,所以眼一闭手一张,示意自己会接住他。 “不行,我很重的。” “我肯定会接住你的,我发誓。” “妈妈说人面对危险是会本能躲避的,我冲你扑过来,你一定会躲的。” “不会的,我肯定可以的。”我非常笃定,这可是个证明我威名的大好时机,而且窗台这么矮,就算没有我他也一定可以的。 许嘉允也下了狠心,一咬牙一跺脚,闭上眼睛就跳了下来。 在他冲我扑过来的时候,我确实抑制住了自己躲避的本能,但是我没抑制住他的惯性。 五岁的那年春天,我损失了第一颗乳牙。生活过早地教会了我逞强的代价。 * 许嘉允的爸妈很忙,忙到总是会把他锁在家里。 女孩子无论哪个年纪都是爱美的,自从我的牙齿被磕掉以后,我就羞于见人,整天闷在家里。 许嘉允出于愧疚,开始自己翻窗出来到我家陪我玩。 他总是轻轻慢慢地叫我“津津”,尽管我一再纠正,要叫我“行走江湖”的诨号——霸王。 “霸王是男孩子。”他慢吞吞地吃着旺仔小馒头,说话一字一句温温吞吞。 我十分不屑他的斯文模样,抓了一把塞嘴里,“才不是,我就是霸王,我是女孩子。” “霸王是男孩子,他老婆虞姬才是女孩子,你演不了霸王,只能演虞姬的。” 我可听不懂什么鱼和鸡的,但是作为一个江湖“霸王”我是不能在小弟面前露怯的,所以我十分的理直气壮,“反正我就是霸王,什么鱼鸡的不是我,是你还差不多。” 许嘉允抓小馒头的手顿住了,看看我又看看地板,耳朵又变得红红的,扭扭捏捏了半天,才说:“那好吧。” 我十分满意这个新收的鱼鸡,毕竟他除了不喜欢叫我诨号以外,还是十分听话的。 但是好景不长,有一回我们还是碰见了我妈。 在问清楚前因后果以及许嘉允是怎么出来的以后,那扇窗户就上了防盗。 而我亲爱的母亲当然给了我一顿打,理由是:翻墙违法,翻窗也是。我的行为是教唆犯罪。 大人们为了防止孩子作死总是会把事情的后果无限扩大,没有生活阅历的我们也总能被轻而易举地吓住。 一次霸王的称号,一颗乳牙,一顿打。 我心里对美色的眷恋就这么消磨了。 电视上张无忌的妈妈临死的时候告诉他,漂亮的女人会害人。 我摸了摸被拍红的大腿十分不赞同,漂亮的男人才会害人! * 黄金周假过后,院里的小伙伴又都开始上学了,我整天呆在楼下无所事事,许嘉允没看出来我的敌意,还是天天来找我玩。 一来二去的,我们两家人也熟悉了起来,在我爸妈的真诚建议下,许嘉允家不再开始上锁,他终于可以不再犯法出门了。 我心里还是松了口气的。 电视上重案六组里的人说了,犯法的人是坏人是要被抓起来坐牢的。坐牢是回不了家也不能玩的,没有零食吃连甜甜的健力宝也喝不着。 许嘉允虽然得罪了我,但还不算是坏人的,毕竟那辆小汽车的事情,他就没有告诉其他人。 这个暑假对我来说格外的长,小伙伴们大都开始被拘在家里写作业,许嘉允到了上学的年纪,开始准备入学一年级了。 我爸妈给我找了个幼儿园,我开始上小班了。 但是很快,我就被“劝退”了。 幼儿园园长是我妈妈的朋友,她说我很聪明,目前掌握的知识完全可以上一年级。 -- 第3页 这是我人生中为数不多可以称为高光的时刻,因为她的这句话,我甚至觉得我会在20年后成为中国著名女科学家。 我妈是个非常能够听取建议的人,大手一挥,终于在九月拎着我的领子给我塞进了小学的大门。 跟我一起进的还有许嘉允,不同的是只有我不情不愿。 * 上小学以后我和许嘉允的关系突飞猛进,虽然我们不在一个班,但是他总会在课间穿过走廊来找我等我一起回家。 许嘉允的爸妈在镇上的医院工作,平日里很忙,我爸妈自己开店就清闲很多,大人们一合计许嘉允就这样在我家里扎了根,一日三餐都在我家里解决,有时候刮风打雷许叔叔许阿姨要加班的时候,他甚至还会跟我一起睡。 我睡相出了名的不好。明明关灯前,我和许嘉允还是一人一个被窝的,醒来的时候我的被子要不在身下,要不在地上,总之我盖着的永远都是许嘉允的被子。 许嘉允睡的委委屈屈,大半个被子都被我抢了过来只能盖着片被角蜷缩成一团。 不过到了三年级的时候,他就开始拒绝留宿了。 我爸妈以为他是不好意思跟一个女孩子睡一个屋,于是说也可以让我爸陪他一起住。 许嘉允依旧拒绝,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已经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了。 我爸妈非常赞赏,对他做出了充分表扬,并且给了他剥虾的实际奖励。 我当然不甘示弱,附和说对,我也是个女子汉。 可是他们区别对待非但没有给我剥虾,还白了我一眼。 只有许嘉允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摸摸我的头叹一口气,“津津说的对。” 我觉得许嘉允非常有眼光,最起码不管我夸下怎样的海口吹怎样的牛,他都是无条件盲目相信我崇拜我的。 那个时候我们刚刚学偶像这个词,我觉得我应该就是许嘉允的偶像。 直到有一次,我目睹了他蹲在路边摸了摸打架没打过的大狗的小奶狗,说你这么蠢以后怎么办啊。 那语气,那神态,跟说“津津说的对”的时候如出一辙。 第02章 哪块疤不是因为你?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这样的经历,好像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自己毕业了,学校一定会在那个漫长的暑假里翻新。 而我更惨的是,没赶上学校翻修,却赶上了学校搬校区。 洛镇一直都是个小地方,小到连初中和小学都在同一个地方,而且连大门都没有。 胜利小区在洛镇是正儿八经的学区房,离学校的直线距离不过五十米,就算是走路,顶了天了也就三分钟。 但是就在我升入初中的这一年,洛小有了大门,烫金的“洛镇中心小学”十分扎眼,而初中部也从镇中心搬去了乡下。 这就意味着原本只要三分钟的脚程,换成了三十分钟;原本安全的康庄大路变成了要过车流的十字路口。 小升初的这个暑假,洛镇显得格外的热闹。自行车电瓶车店赚的盆满钵满,开面包车的司机师傅接了好几班的学生活儿。 我骑着我爸组装起来的老破旧自行车,每天趁着太阳下山蹬过两个超级陡的上坡去熟悉上学线路。 初中以前我对吃穿都是没什么讲究的,对于用的东西也只在乎会不会影响使用。 但是当开学大家骑着花花绿绿好看的自行车,暗地里取笑我这辆把手都生锈的老破旧的时候;当大家笑话老破旧的上锈的把手和不规则的车框的时候;我第一次感觉到了格格不入。 好奇怪,明明只是升了一个年级,连岁数都没长过,班里大部分的同学也还是原来一个操场玩的人,怎么突然的就开始有了亲疏远近了呢? 我随着放学的人流推车出校门,不认识的陌生人在身后笑嘻嘻地讨论。 “看看看那辆山地车好帅啊,好像还能变速哎。” “嗐,我的车是我姑姑给我从上海买的,骑起来也很顺畅的。” “这辆电瓶车也是我爸给我新买的,花了两千多呢。” 这一切本都和我无关,但是突然有人上来拍拍我的肩膀笑嘻嘻又不无认真地说:“哎,你的车好脏啊,你不洗车的吗?”在他身后是笑作一团的同伴。 那一刻的世界以我为中心,无数的异样复杂眼光都朝我压过来。 一种名叫“自尊心”的东西开始作怪,带来的是几乎要将我淹没的羞耻。 得益于霸王的定位,从小我虽然称不上众星捧月但也算得上是八面玲珑。我爸妈教育我也是宽严并济,许嘉允作为我的跟班,对我更是有求必应。 这是我第一次直面这样的处境,而起因只是我骑了一辆不怎么体面的自行车。 长大以后我明白过来,那些其实也只是小孩子们之间没有恶意的玩笑,可对当时的我来说这一切,简直可以用“晴天霹雳”来说明。 我想我当时的表情一定非常难看,不然他们也不至于撇撇嘴说,“你也太开不起玩笑了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这是我少得可怜的岁月里没有经历过的尴尬,“我没······” “赵喻津。”有人坐上我的后座,见我转头,露出埋怨的神色,“怎么不等我放学?” 是许嘉允。 他双腿微曲,拂开我的手往前弯腰够车把,挪到前面把书包放在我摇摇欲坠的车篓里,然后朝我偏头,“愣着干什么,上车。” -- 第4页 我鼻头猛地一酸,险些掉下眼泪。 这段时间萌生出的无数自卑拘谨在许嘉允坐在车上的时候好像都冲散了。 他把我的书包拿过去背在身前,脚下一发力便顺利带我走远,让那句“我没生气”说了个主谓就不了了之。 老破旧的站脚我爸自己修的,骑车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碰到轮胎的轴,两个铁片贴在一起发出“咯吱咯吱”的难听叫声,就算在热闹喧哗的马路上也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自从上学以后,每每遇见这样的时候,我就会在周围人看热闹好奇的眼神中停下来,将站脚往外扳。 许嘉允显然没有这个想法,他脚下跟踩了风火轮一样,愣是甩开了人群,然后在十字路口的时候一拐弯,进了二环路。 “走错了走错了。”我提醒他道。 他将车速放的极慢,然后侧头对我说:“平日里不是横死了吗,怎么在别人面前就怂了?” 听了这话,我双脚踩地直接站了起来,因为惯性脚还扭了一小下。 许嘉允抓紧刹车,滑出去好几米后才把车停住,接着掉头凑到我跟前,“怎么了?” 怎么了?我生气了。 别人说我,我是管不着的,可是许嘉允不可以说我。 我一直不吭声,许嘉允也有点生气了,语气里的严肃也是我从没见识过的,“我问你,别人说你,你干嘛不回嘴啊?” 那一瞬间,我的所有委屈全都涌了上来,短短几秒钟眼睛就弥漫起了雾气,“你没听人家说吗?那是在开玩笑,不是说我。” 所以我怎么能回嘴呢?那样会显得我小气玩不开,就更不会有人想要跟我玩,跟我做朋友了。 许嘉允冷笑一声,“你觉得好笑吗?” 我瞪他一眼,泪水因为这个动作争先恐后的涌出眼眶。 废话,我要是觉得好笑才不会这么委屈。 许嘉允叹了口气,拉开我的包掏出纸巾,语气和缓不少,“你都觉得不好笑那还叫玩笑吗?” 我倔强地站着一动不动,把头扭过去不看他递过来的纸。 许嘉允下了车,转到我面前,我又扭头到一边去,他又移过来。 反复几次过后,我对上他的眼睛,觉得我俩都挺像神经病的。 被这样的想法逗乐后,我十分没出息的笑了。 许嘉允也笑了,无奈之余也没忘将纸巾摊开折好轻轻替我擦掉眼泪。 傍晚的夕阳打在他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眶下晕出密密麻麻的阴影。 这场莫名高涨的怒火就这样偃了声息。 最后我还是别别扭扭地坐上了车,吸着许嘉允刚在超市给我买的桃汁,总算冷静了一点,“你车呢?” 许嘉允哼一声,“您才想起来问我啊,这不来救你吗,放学校路边了。” 我十分无情地捶了他一下,“救?” 他吃痛地挺直腰,“好好好,不是不是。” 这还差不多,我满意地收回拳头,“可是明天就是国庆假期了,你车子要在学校呆七天,万一丢了怎么办?” 许嘉允笑了一声,“丢了更好,反正那辆底盘低,我也想换一辆了。” 你看这人,明明是自行车,被他这一番描述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以后要自驾汽车上学。 尽管他看不见,我还是翻了个白眼表示立场。 他那辆车是前年许叔叔抽奖中的,小巧的青少年款折叠式。 当初我和许嘉允双双学会骑车以后,就经常在我的带领下穿梭在大街小巷。 有一回我非要逞能站在后座上,结果被吓得脚底发软只能奋力抓着他肩膀,疼的许嘉允直叫唤,我还嘲笑他太娇气。 后来我们俩位置调转的时候,他一发力疼得我双手放把,嗷呜一下就磕在车把上,门牙后面磕掉一小块。 想到这里我不自觉舔了舔牙齿,那块凹陷果然还在。 当时更让我郁闷的是,因为我抓破了许嘉允的肩膀,我妈给了我两下。而我奋力说明我牙也缺了的时候,却因为豁口不明显被认为撒谎博同情,又挨两下。 我真的是比窦娥还冤。 许嘉允把车停好,照例跟我一起上楼吃饭,我戳了戳他的肩膀问,“你记不记得我们站着骑车的事情了。” 他轻飘飘地看了我一眼,“怎么不记得。”说着将衣服扒开露出肩膀,“我还留疤了。” “你也太娇气了。”我再度唏嘘道。 “我娇气?”许嘉允眉毛一蹙反问我,“我哪块疤不是因为你?” 我本能地反驳,“徒儿,你莫要胡说。” 明明都是一起跑来跑去窜着玩儿的人,许嘉允却比我们更容易留疤。 除了肩膀上的抓伤,还有脚背上被我在滑板上推着走时不小心跟水泥地摩擦的凹陷,以及被我拽着非要从钢筋上跨下来跌倒以后中指根的疤痕。 这么想来,确实是什么事情都跟我脱不了干系来着。 不过我也不是就毫发无伤的呀。 有一回我妈带着我们两个人去动物园,等车的时候,许嘉允闲得慌,非要跳人家的板凳玩儿,那我自然是不甘落后的。 结果我们越跳越得意,在我发力的时候,许嘉允重新摆了下板凳,我躲闪不及正好磕在小腿中央,疼得泪洒当场。 但是怕我妈骂我,更怕她一气之下不带我们去玩,所以硬是自己抹了泪忍着没吭声。 -- 第5页 一开始也是疼的,后来玩儿开心了就也没什么感觉了。我还心想好歹穿了秋裤的,总归不至于磕破,只要不上红药水,爸妈铁定发现不了。 直到夜里回家洗澡的时候,我悲哀的发现,我的秋裤——脱不下来了。 右腿的裤筒牢牢地跟我的小腿黏在了一起,还能看见渗出的已经变暗的血。稍微动一下就是锥心的疼,边缘露出来的肉闷得发白还在往外渗血。 我自己是下不去狠手的,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叫来了我妈。 我妈一向是以虎出名的,打眼一过手顿都没顿一下,直接给我撕了下来。 我的哀嚎像是杀猪,连楼道的声控灯都叫亮了。 最后的最后,还是许阿姨过来替我上的药。 在大人的盘问下,我以一人抗下所有,愣是没出卖许嘉允踢板凳的事情。 他怎么光能记住小事儿而记不得我做出的卓越贡献呢?我痛心疾首,控诉许嘉允没良心。 许嘉允眼皮都懒得抬,十分精准的列出了我拿这件事情要挟他帮我做的种种作业。 ······ 我尴尬地笑两声,开门回家,实际上心里给他下了判词。 古人云:大丈夫不拘小节。 许嘉允的脑子光背课文还不够,竟然还要记仇,看样子是没什么出息了。 第03章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了 我爸妈文化水平不是很高,对我从小一贯秉持的是打击式教育。而他们的教育理念里尤为重要的一个认识是——不能给钱。 每次看家有儿女的时候,我都十分羡慕里面的零花钱制度。毕竟作为一个一直身无分文的人来说,可以有自己支配的资金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 我爸妈怕我有钱跟别人学坏,也怕我花钱没有节制会动歪心思,于是干脆在源头上解决问题,压根儿不给我摸钱的机会。 每次我提出抗议,他们就会举出各个例子,像我说明“有钱学坏”这一观点。初中正是青春期意识觉醒的时候,我有时候也会呛嘴说拿许嘉允反驳。 这个时候,我妈就会冷笑一声问我,“这世上有几个许嘉允。”然后亮出毛衣篮里面反光的棒针,在空中挥舞几下。 我心有不甘又没有贼胆,连带着想要换车的事情也不敢提了。 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在几番明示暗示无果的情况下,我认命地下楼给老破旧打气。 下楼的时候许嘉允房间的窗户开着,他坐在桌边跟我挥挥手,视线落在打气筒上,“打气啊?” “不然呢。”我懒得跟他废话,蹬蹬蹬地下楼。 刚把门芯扭开,许嘉允就来了,他自告奋勇地蹲下给我接好头子,问,“你跟你爸妈说换车了?” “没有。” 在列举反面例子之前,我爸妈先跟我描述了一下家里的财政状况,比如洛镇现在人很少,家里生意不大好;再比如前几十年都没有攒下来钱,现在才开始攒一点点;又比如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一个夏天电费都花了四五百,赚的还没花的多······总结起来就是“华美的衣袍底下满身的跳蚤”。 我怕我爸妈不答应给我换车,更怕他们答应给我换车。在这样及其复杂的情绪下,我选择了闭嘴。 许嘉允松了口气,点点头,“那就好。” “嗯,嗯?”什么就好? 下一秒我的疑惑得到了回答,许嘉允站起身,从兜里掏出钥匙按下,距离两三米的地方崭新的电动车发出了急促的叫声,有点刺耳。 “我的新车,以后我是你司机。”他靠在车棚柱子上,单手插兜,漫不经心。 我看看车又看看他,几乎原地跳起来,“真的吗?” 许嘉允将手在我面前展开,钥匙圈套在他手指上晃晃悠悠,“千真万确。” “许嘉允!”我太开心了,几步上前抱住他胳膊,“你太给力了!” 许嘉允手握成拳放到嘴边咳了咳,故作谦虚道:“低调低调。” 什么老破旧什么自行车统统见鬼去吧,我把打气筒一拔,豪情万丈,“我这就把东西送回家,待会儿你骑车带我。” 许嘉允昂了昂下巴,带些矜持的点点头,“嗯,也行。” 电驴跟自行车坐起来完完全全是两种不同的体验,许嘉允的车是白色的,车身两边还贴了美少女战士的贴纸,看上去十分少女,也跟他人高马大的形象十分不符。 许嘉允对于我的疑惑云淡风轻,“哦,我妈弄的。” 确实像许阿姨的风格,我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灵光乍现,“我知道了,你是怕自己骑这么少女的车上学会被人笑话,所以找我给你打掩护对不对?” 许嘉允沉默了。 果然,被我猜中了。 我拍拍许嘉允的肩膀安慰他,“你说当初你要是让我认了许阿姨当干妈,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对不对。” 许阿姨不止一次的说过想要个女儿,可惜年纪不合适了,又怕辛苦。后来她干脆走迂回路线,什么小裙子发卡的都往我家送,甚至提出要认我做干女儿。 我当然愿意了,多个干妈,以后逢年过节的不就多份礼物多份红包了吗? 我们两家一拍即合,唯一不肯的是许嘉允。 在这件事上,许嘉允表示了坚决反对的立场,竟然当场摔碗说不吃了。许叔叔哪能忍他,招呼着就要上手打他。 -- 第6页 吓得我赶紧摇头说不认了,说就算不想跟我结干亲也没关系,我们还会是好朋友。 我爸妈也在旁边说没事,干亲什么的也就是个虚名不妨碍我们两家的关系,这事儿才算揭过。 干亲虽然没认成,许阿姨对我却比以前更好了。除了一声“干妈”我从没叫过以外,我们的关系丝毫不必别的干妈干女儿差。 现在看来,我这楼上一层的距离也解不了许阿姨想要个女儿的执念,这“战火”已经蔓延到许嘉允身上了。 许嘉允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语气有点一言难尽,“我建议你,不会说话的话就不要说了。” 我心甘情愿地闭了嘴。电驴在手,我不跟你一般计较。 转了一会儿后,我不想回家,缠着许嘉允说我也要学。 我们绕过二环,来到镇政府的空地上。许嘉允捱不过我,把档位调低,自己下了车,在后面帮我扶着。 电动车的车头略重,除此之外驾驶起来并没有什么难处。前后不过几分钟,我就轻松上手了。 车子拐出一个圆,我停在许嘉允身前,十分帅气地摸了把马尾,“走,红红,我带你兜风。” 许嘉允拽了拽我的马尾,大概是嫉妒我的帅气吧,然后扶住我肩膀,长腿一垮稳稳当当坐在后头。 那会儿正是洛镇最舒服的时候,没有太多蚊虫,空气湿润,拂过脸上的风没有半点热气,偏僻的马路两边是大片的绿色田野,白鸽从上面飞过像是纸折的飞机。 那是我后来烦闷的初中生活里,少有的觉得幸福的傍晚。 路灯照射在地上映出我们俩的影子,我转过头跟许嘉允说,“我闻见了秋天的味道。” * 大概是我前十几年过的太轻松惬意,初一这一整年里我成了班级里不起眼的路人甲。在一再推脱不能和别人一起出去玩的过程中,我又从路人甲初步进化了没有朋友的透明人。 等我幡然醒悟过来的时候,大家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圈子。而我成了那个“遗世独立”的人,没什么玩的好的同学,但也不至于上升到冷暴力。 这种感觉,坦白讲,是挺孤独的。 我将这番话说给我爸妈听的时候,喻女士只有四个字,“你没良心。” “啊?” 老赵赞同地点头,“你把许嘉允放哪里去了。” 喻女士接过话茬:“人家天天不辞辛苦带你上学放学,刚入冬这么冷,愣是没让你骑过一次车吧。” 老赵说:“他可是掏心掏肺把你当好朋友的,你还说自己孤独。” “就跟他亏着你了似的。”喻女士补充道。 “你妈说的对,你太没良心。” ······ 我就纳了闷儿了,明明许嘉允是我小弟,怎么事情发展到现在,就成了我啥事儿要靠他了。 另外麻烦你们读题清楚一点,我说的是我们班啊我们班! 我叹了一口气,很明显我跟眼前这两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已经产生了代沟,没了共情。思来想去,我的情感是一定要找到宣泄口的,于是我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制定了一个寻找朋友的计划。 我的计划目的性很强方法也十分简练,跟班上人缘最好的女同学做朋友,这样间接地我也会有很多朋友。 大概是我人格魅力吧,我真的很快就和他们玩成了一团,虽然有点艰难。 小学三年级开始我们家电视就从来没有开过,喻女士跟我说大家都是这样的。 但是当大家谈论着楚雨荨怎么怎么样,说着“花猪豪猪孤独的猪”的时候,我发现我妈骗人,只有我这样。 我成为了那个聊天时游离在边缘的人,大家会用嬉笑语气说“赵喻津你怎么这么蠢这么土,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时候我除了尴尬地笑笑别无他法。因为没有共同话题,久而久之带我玩的女同学跟我的关系也没有那么亲近了。 我开始想办法稳住我的“地位”,趁着我爸妈不在家的时候偷偷看电视或者开电脑,充分利用时间吸收网络热点,为第二天可以融入大家做准备,至于学习和书本早就被我抛在了一边。 在这些小动作偷摸进行的同时,我的成绩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全班第三掉到了第十五。 初二是我过的最不好受的寒假,女同学叫我出去玩,而我爸妈勒令我学习。唯一跟我同舟共济愿意帮我打掩护的是许嘉允。 尽管他对我的“维系关系论”非常不赞同。 在又一次和女同学碰头以后的回家路上,许嘉允语重心长地跟我说,“她们真的很没有意思。” “没有啊。”我下意识反驳,“她们对我很好啊。” “那是因为你····你对她们太好了。”许嘉允有点欲言又止。 “可是交朋友就是一个双向的过程啊,我对她们好她们才能对我好啊。” “我的意思是,她们对你没有你那么好。” 几句下来我已经被绕晕了,摆摆手不大耐烦,“什么好不好的,做人不能那么斤斤计较啊。” 他表示十分不赞同,我又开始举例,“比如我们之间,你对我好,我不也对你好吗?你也没跟我计较谁多谁少呀。” 许嘉允顿住脚深深地看我一眼,十分平静地说:“我生气了。” 大多时候这句话都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说这种话。我停下来瞧他,许嘉允眉毛微蹙,非常认真: -- 第7页 “津津,我和她们不一样。” 第04章 义务教育,杜绝早恋 那是许嘉允唯一一次没有送我上楼。 他坚持我的朋友不怀好意,我认为他就是因为我同学成绩不好才会觉得他们不行,这是刻板印象。 我们俩的冷战来得十分汹涌且明显,以至于第二天我爸妈就开始问我是不是跟许嘉允吵架了。 我说没有,是他单方面无理取闹。 在义愤填膺地说完事件始末以后,我爸妈点点头说,“确实是你不对。” 我快被气笑了,复盘相当于将当时的气氛重演,我爸妈的评价无疑是在火上浇油,“怎么又是我不对了,你们怎么老是跟我反着来呢?” 我太难过了,为什么大家都不明白我只是想要过的好一些,想要有朋友,想要在班里不那么格格不入而已。 这个图不了钱权的年纪,努力融入他们需要花费的当然就是时间。我维系一段可怜的友谊有多难,他们根本不去想,还指责我不务正业,不将心思放在正路上。 我也想考全校第一,也想成为享受孤独的人,可我没有那样好的心性,也没有那样的能力。 我喜欢玩,喜欢热热闹闹地和朋友们待在一起,不想要做个透明人,有事的时候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我错在哪里了呢? 诸多的委屈到了嘴边全都化作了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我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津津,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喻女士第一回 没有拿衣架吓唬我,而是少有的和颜悦色地坐下来跟我交谈。 “你和他们玩儿我们是没有意见的,没有人阻止你交朋友,但是你要看清楚你要和什么的人交朋友。我们不和他们朝夕相处也不知道他们的为人处世,我们唯一可以获得的有关信息只有成绩。所以我们才会问你她们的成绩怎么样,但是成绩的好坏不能够给一个人的未来下定义,也不能说明这个阶段他究竟是好学生还是坏学生,这些我们都知道的。我们也从来没有因为你跟倒数的同学在一起玩而骂过你。” “我们希望你好好想想自己交朋友的目的是什么,他们跟你玩的目的又是什么。我不知道你们之间闹的矛盾。但许嘉允是什么样的人你我心知肚明,你觉得他是因为成绩给同学划分三六九等的人吗?” 我冷静下来默默摇了摇头,如果他是这样的话,我这种不思进取的,应该头一个被他踢出交际圈。 “所以你没有问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就贸然对他发脾气,你觉得自己做的对吗?” “可是,是他先生气的。”是他什么也不说就甩脸子的。 喻女士乐了,“你这会儿知道追究谁先生气啦?以往哪一次不是许嘉允先跟你认错的?” 我有点尴尬。喻女士说的全是实话。 我不仅好面子而且死倔,平日跟许嘉允无理也要耍无赖自己的错也能说成是他的。这么多年我一直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而如今许嘉允不过是做了一点点的反馈,我就要死要活,决定跟他老死不相往来了。 “你自己还说朋友之间要相互付出,你还知道许嘉允跟你交朋友付出的更多。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能先跟人家道歉呢?或者不道歉,你也要问清楚人家因为什么生气吧?” 喻女士的拳头一向吓人,没想到讲起道理来也能这么头头是道。我脑海里不断重演那天不愉快会面的细枝末节,等反应过来以后已经站在楼道里了。 再下半截我就能看见许嘉允的窗口,这弯······是拐还是不拐呢? 没等我纠结完,许嘉允的窗户就打开了,他语气冷冷地好像不大耐烦地问:“你在干嘛。” 我吓得一个激灵,生出几分退缩:“没,没什么。” “哦。” 他平淡地应一声准备关窗,我下了狠心连忙拐弯下楼叫住他,“等一下。” 隔着防盗窗许嘉允将我上下扫视一眼,最后落在我红红的眼圈上,叹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怎么又哭了。” 我一愣,不知如何是好。 许嘉允从防盗窗里递出一张手帕,语气彻底放软,“好了好了,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对不起。你不要再哭了,好吗?” 这熟悉的三言两语已经在过往的岁月里重演过无数遍,许嘉允驾轻就熟。平日里我应该是哼一声,好让他来继续道歉哄我。 可是现在我再也拿不出原先的做派了,眼眶重新蓄满泪水,我抓住他的手腕,呜呜咽咽。 明明是我来道歉的,结果认错的还是许嘉允。他都说自己生气了,我竟然问也没问就给他划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名单里去,喻女士说的对,我真是太没有良心了。 许嘉允愣了,想要出来找我奈何手腕被我牵制住动弹不了,只能不停说“好了好了”,等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一点儿,他憋了半天说,“津津,你看我们现在像不像在探监。” 我抹了把眼泪,抬脸瞧他。防盗窗将他的脸挡住,夕阳将格子印在他脸上,也映的他双眸明亮,看上去可不就像电视里对自由充满渴望的犯人? 我没忍住,笑了。 科学研究表明,青春期的人非常情绪化,本身强烈的情绪会让生活充满活力和驱动力,让人激情洋溢,但也会可能被强烈的情绪支配,导致他们冲动、情绪化,有时会做出极端有害的行为。 -- 第8页 而这些在许嘉允面前似乎无迹可寻,就好像在一个我不知道的时间里,他悄摸地跨过了那道特殊的门槛,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大人。 一个可以照顾我的大人。 * 我们重新上下学,恢复以前鸡飞狗跳的日常,唯一不同的是在我们凑不到头的课间生活里,我再一次感受到了和女同学之间的距离。 于是我又开始故技重施,跟着她们到学校的各个地方嬉笑打闹。 初三意味着中考,我们开始面临起人生的第一个重要抉择。所有的老师都在为了让我们考的更好而努力,只有我们这群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依然开开心心没心没肺。 为了体现对初三的重视,我们这群准初三选手原本普通寻常的期中考也换成了全县统考。 我们被打的混乱,分在不同的考场,接受异校老师的监考。 我和朋友们一起找考场,因为成绩原因我们并不在一起。她们说要帮我一起看,让我在原地等着,随后挤到公告栏前看好表,而后像是忘记了我一样携手上楼。 我愣了愣随即就要追上,同班男生从我身边经过,将一切看在眼里摇摇头说,“赵喻津,你怎么总是跟着她们,你是跟屁虫吗?” 他的态度之认真,语气之诚恳,无一不在告诉我,我就是跟屁虫。 她们的背影混在人群里再也无法分辩,我的脚上像是灌了铅。 我突然想到许嘉允当初的欲言又止,或许当时他也是想要告诉我,不要像个跟屁虫。 我有点恍惚,想到我妈妈问我的话,你交朋友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是没有目的。 任何有意的接近,都像诱人的冰激凌上叮了只苍蝇。 没人想要。 “赵喻津。”我听见许嘉允在叫我。 二楼,他趴在栏杆上向我挥手,“你的考场在这里。” 我上楼向他走去,从那一刻起很多纠结着困住我的事情都散开了。 融入集体很重要,但这并不意味着我需要放下自己所有的原则,讨好似的肝脑涂地。 自信,不卑不亢,保持好自己的个性。不是永远扮演着好好先生,而要他们见识过你的不好以后还能够继续做朋友。 * 统考的小插曲,非但没有影响我,反而让我一鼓作气重新回到了班级前三名的宝座。 周一升旗仪式上,全校第一发表国旗下讲话。许嘉允异军突起夺得此项殊荣,作为他的大哥我腰板也不自觉挺直几分。 先前的女同学凑过来找我说话,我没有像过去一样那么热络恨不得她说一个字我接一万句。这样的变化足够的大了,可是女同学没有对我态度的转变表现出丝毫的惊讶或者诧异。 我突然明白过来,以前把自己当做中心,将许许多多幻想中的压力加诸在自己身上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许嘉允。”她天南地北地讲了几句以后,开始四下张望,确定无人注意这才继续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我惊讶地抬头,女同学的耳朵已经通红,见我看她又连忙摆手解释:“我可不是喜欢他,我就是好奇。” ······我也没说你喜欢他呀。 “嗨呀,我请你喝汽水。”女同学拍了拍我的肩膀催促道。 我老老实实地摇摇头,女同学的热情消退了大半,脸上写着两个大字“不信”,哦了一声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我是真的不知道啊,许嘉允天天跟我厮混在一起是没错,但是别说喜欢的女孩子了,连喜欢的女明星我也没见他提过呀。 再说了,我们才多大啊,喜欢是啥能分辨吗?怎么就开始想理想型了呢? 不过话说回来,我也很好奇。 于是放学路上我还是没忍住把这件事说了。 许嘉允却十分平淡地问我是不是那个女同学托我问的。 “你怎么知道?”我惊讶极了,这人难道有什么超能力,还是说女同学图谋不轨的心思昭然若揭? 许嘉允哼了一声,“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让你别跟她玩。” “额,因为她喜欢你?”这是什么奇怪的逻辑。 “当然不····”许嘉允顿了顿,“对,就是因为这个。”他点点头,似乎在肯定后半句,说的格外铿锵有力,“我们是学生,国家九年义务教育是让我们想这些的吗?” “可,可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别的问题呀。”我反驳,“人家只是表示喜欢,喜欢又没有错。” 许嘉允看了我一眼,非常耐心地表达自己的观点:“喜欢不分对错,但是分时机。在这个该好好学习的年纪,不想着怎么提升自己的成绩,想着说出口一份喜欢。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非常不理智的行为。” “不是也有人早恋但是一同进步的吗?”这样的例子虽然我没办法具体到谁谁谁,但是也算略有耳闻。 许嘉允笑了一下,“那又有几个呢?人数比例如何?平均分数怎么样?” 我不说话了。 “而且我们才多大?很多人的喜欢都是只有几分钟热度的,就算是共同进步也可能会在最后分道扬镳。” “女孩子首要的任务是给自己博一个好出路好未来,在这个年纪就不要被别的事情困扰到未来。努力学习,社会才有你的一席之地。” -- 第9页 我有很多跟许嘉允意见相左的时刻,而事实总能在最后证明他是对的。今天他这番言论虽然还未有切身的实践证明科学性,但我深以为然,用点头表示我的赞同。 “至于恋爱。”许嘉允顿了顿,视线不自然地从我身上掠过,补充道,“不是看现在你能看见的人有谁,是要看谁一直能让你看见。” 第05章 别人家的孩子 初中就这样在不咸不淡人际交往和老师们铺天盖地的“未来危机论”中度过。 托大家的福,中考的时候我奋力拼搏,终于以压线的成绩考上了我们县里最好的高中,而许嘉允是全县第一。 人这一生都有一个共同的宿敌,一个被叫做“别人家孩子”的抽象概念。 如果这个抽象具体起来,就意味着你经受的打击会比其他人猛烈很多。 尤其是这个人还具体到跟你朝夕相处的时候。 在喻女士恨铁不成钢的“无能狂怒”里,中考结束的这个暑假,我开始了和许嘉允一起补课的日子。 我十分想不通,许嘉允这样的成绩为什么要浪费这大几千块钱。 那会儿许嘉允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那个屁颠颠地对我盲目崇拜的“小红红”了。 他捧着试卷奋笔疾书,听我的质疑也只是淡定地提醒:还有五分钟就上课了。 我看了看空了大半的数学题,头皮发麻,只能祈祷待会儿老师不要抽我上去做题。 然后我的愿望落了空,更让我发麻的是,跟我一起被抽上去的还有许嘉允,原因十分简单,我们是在场唯二考上一中的。 大概是为了让我们当表率,老师挑挑拣拣,出了道思维拓展题。 还有什么比跟一个学霸同台竞技更让人尴尬的事情吗? 我觉得是没有的。 我不是一个普世意义的好学生。 摸着良心讲,我在胜利小区乃至洛镇街道的好名声全是靠着卖乖得来的。 大人们总是比我们更喜欢脑补,比如乖乖的孩子就应该是好学生。 所以在我只考了班上二十名的时候,面对隔壁叔叔阿姨们对我“优等生”的定义我是心虚的。 可我是一个非常要面子的人,甚至到了虚荣的程度。所以为了维持这种大家心中的印象,我也只能按捺住想玩的心硬着头皮学习。 就这样考前许嘉允还是给我突击补习了的,我能考这么好,坦白讲一大半主要原因还是在许嘉允。 他曾经给我下评价说我不是笨,我相当聪明但是懒。 许嘉允说的对,不过懒真的很舒服。 这种舒服和享受在被揪到黑板上写题,底下坐着全是我不认识但是要相处一个多月的人的时候演变成了后悔。 没人不喜欢夸奖,每个人都想成为可以在人群中闪闪发光的人。 十四岁的窘迫是因为黑板前做不出来的数学题,打垮十四岁的光鲜亮丽的也就只是那一道数学题。 我只能强迫自己不停读题,磕磕巴巴地把相关公式写在上面,旁边的许嘉允下笔如有神,粉笔敲击在黑板上像是催命符。 许嘉允是看了我一眼的,因为我奋力想要瞥瞥他的答案的时候恰巧瞧见他扭头。 然后他放下粉笔,转过身来看着老师说,“我不会。” 一个人丢脸的时候屈辱的感觉是成倍的,但是当一个学霸和你一起站在黑板前说他也不会的时候,这种感觉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老师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题目确实难了点,讲了几句没关系让我俩回座位。 许嘉允的鸡贼从那个时候就显出了天赋,我坐回去的时候,他老人家拿着板擦将自己大半黑板的过程擦了个干净,只留下我那几个瘦瘦弱弱的公式,看上去有点好笑。 我瞪了他一眼,这厮,知道顾及自己的面子怎么就不知道替我着想。 许嘉允当然没能理会我的意思,他点点头说,“不用谢。” ……我谢你个锤子。 台上的老师猛然提到我的名字,对着那写的又瘦又小的几行公式表示了赞扬,虽然我没有算出结果,但是这个切入点还是正确的,可以看出来我的底子很不错。 同学们也十分给面子的鼓起掌。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面对这么来势汹汹的赞扬,可以称为继“幼儿园读了一周就去小学”以后我人生的又一高光时刻。 许嘉允坐的平平稳稳,跟大家一起鼓掌,又重复了一遍,“不用谢。” * 高中要学的科目众多,为了防止我暑假太闲呆在家里偷偷玩电脑,我妈顺手给我把晚上的班也报了。 于是年轻轻轻的我已经开始提早适应晚自习的氛围了,当然了,许嘉允也没逃过。 不过我俩的区别是,他是主动要求的。 这人对于学习似乎永远保持了一份不曾消磨的热情。 喻女士扼腕叹息的时候也经常就着这一点来愤懑于我的不思进取。 洛镇虽然小,但补课的地方离我们家还是有点距离的。尤其是晚自习结束,已经九点,路上怎么说也是有点危险的。 我骨子里的懒其实是遗传自我爸妈的,当暑气一点点膨胀的时候,原本夜里放学接我回家的任务也随之慢慢演变成了许嘉允骑车带我回家。 每回我们下课,都混在一群接孩子的家长里,堪称一股清流。 -- 第10页 许嘉允掏出纸巾将车后座上的水擦干净,他的电驴偏小,不过对于我们两个瘦子来说还是绰绰有余的。 小时候我天赋异禀,身高在同龄人中间属于前列,随后一路飙升,在初二的时候顺利迈入175的大门。 那会儿的许嘉允才跟我堪堪持平,我们俩每回走在一起,远远看上去都像两根“遗世独立”的甘蔗,也因此好多人都以为我们是兄妹。 我非常不服气,明明他才是我小弟。 但是当我坐在后面,看到他被雨水打湿的T恤,贴在身上勾勒出他宽阔精瘦的背的时候,我突然开始赞同起那句揣测来。 许嘉允伸手挺了挺伞,“笨呐,打高一点,挡到我了。” 笨?我这不是好心怕他被淋湿了吗? 好心没好报,我觉得我受到了伤害,于是把伞抬的老高,“挡不着你了吧。” 许嘉允笑了,尽管雨声淅沥,从他鼻子里发出的气音又轻,但我听的分明。 他放慢车速挺直背,极快的回头看了我一眼说,“雨不打你吗?” 雨当然打我,但是,这不是打不打雨的问题,是他拒绝我好心,还说我笨,关乎我的尊严面子问题。 于是我拿出了一贯的逞强态度,“我开心我乐意。” 等到了小区车棚的时候,我们俩一个赛一个的狼狈。 我脾气一向不大好,尤其是对着许嘉允,更加的肆无忌惮。 尽管伞是我故意打高的,尽管他比我更加狼狈,我还是把这场莫名的闹剧怪在了他身上。 他说把伞给我,我说不;他说要送我上楼,我背着书包就往雨里冲。 许嘉允追了上来,叹了一口气,“怎么又生气了呀。” 我想对他发火,可是路灯下,我看见他半个身子都在雨里,那把伞稳稳当当地遮在我的头顶。 算了,算他有点良心。 * 前一天淋的雨让我身上很不舒服,我甚至想要请假不去补习。可是对喻女士而言,我缺席的每一节课不仅是浪费大几千的学费的价值,更会让我误入歧途成为失足少女。 许嘉允照例在等我,大概是这段时间我喜怒无常的频率有点高,今天他对我客气不少,还带了瓶牛奶“赔罪”。 看在他态度诚恳的份上,我十分大度的接受了,并喝掉那瓶冰凉解暑的李子园表示谅解。 路上他没怎么说话,除了沿途颠簸让我有些不大舒服以外,今天的阳光也明媚如常。 直到我下车,到前面替他找停车的地方。 “津津。” 许嘉允将我叫住,他比我大两岁,五官已经长开,打眼看过去的时候也会被他这种类型的男生惊艳到。他这会儿咳了咳,耳朵红红的,脸上也泛起几分不自然,招手示意我回去。 “干嘛呀。”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嗫嚅了一会儿,四处打量一下确认没人,这才将车往前骑一点,到我身边压低了声音,“你那个来了。” “什么?”我没有反应过来,但是下一秒,腹部突如其来的坠痛解决了我的疑惑。 我的无名怒火终于找到了源头——我来初潮了。 我强装镇定,但其实声音都是抖的,“弄衣服上了?” 许嘉允沉默地点点头。 我脑子霎时一片空白,紧接着耳边一阵轰鸣,胸腔里头像是有十几头野猪撞墙自杀。 我开始后悔为什么要穿这条最喜欢的裙子出门,而且还是无比显眼的白色。 “那怎,怎么办啊。”我喉咙一阵发紧,脸颊的热像是流动的滚水,发麻的紧绷感觉蔓延到了身体的各个地方,接着……下腹又没刹住车。 因为读书读的早,在其他女同学已经开始讨论内衣选购和卫生巾使用感的时候,我只能坐在一边孜孜不倦地吸收相关知识,没有发言机会。 那会儿我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昂首挺胸云淡风轻地对待这一女性正常生理现象。 可是在那些经验里,没有一种提到如果被小弟看见了要怎么收场。 我只觉得前半生从未有过的窘迫,这种感觉比当初被人嘲笑自行车的时候更甚。 好奇怪,明明见证现下的只有我最最熟悉的许嘉允,可是为什么我这么想哭,甚至痛恨自己不够虚弱,以至于没有在这样尴尬的时候晕死过去。 许嘉允往前挪了挪,“上车吧,我带你回家。” “会弄脏车子的。”我小声说着。 许嘉允想了一下,接着将站脚放下,从座椅底下拿出一件外套──有点眼熟。 还没等我想清楚是哪里见过,许嘉允鬼鬼祟祟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又让我转过去。 我晕晕乎乎地照做,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身后的尴尬情况,连忙回身却不想和他撞了个满怀。 许嘉允换上了长袖的外套,手里还拿着刚刚脱下来的蓝色T恤像是要给我围上。 “我,我自己来吧。”我尴尬的要死,暗恨月经要是早来个二十分钟,我何至于陷入此等境地。 外套似乎有点年头,许嘉允穿在身上有点小,拉链被他拉到了顶将胸口遮的严严实实。他轻轻扫我一眼,眉头蹙起不由分说将我推回去,“你看得见在哪里吗?” 回家的路口,电驴拐弯进了另一条路,我不明所以问许嘉允去哪。 -- 第11页 许嘉允沉默了一会儿,我坐在他身后目睹他的耳朵一点点变得通红,甚是奇怪。 “你是热吗?”我又问。 “嗯,有点。” “那你为什么要换上外套呢?” 现在可是农历六月,是整个夏天最热的时候。 许嘉允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含含糊糊地说,“你怎么什么都不记得。” 我一头雾水,哪里跟哪里啊?难道月经会让人智商骤降?不然为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明白?什么剧情让我快进掉了? 我正准备追问,许嘉允就来了个刹车,“到了。” 我抬头一看,“百汇超市”四个大字陪着绿底极其亮眼,在隔壁一众红色招牌里显得格格不入。 我在低头看看自己腰间的蓝色短袖,又开始尴尬。 许嘉允下了车,径直打起大站脚,我坐在上头也跟着晃了晃。 情况目前已经十分明显了,我不得不夸一句许嘉允心思缜密,果然状元是有道理的。 他从包里掏出纸票塞到兜里,又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留给我一个背影和一句“等我一下”。 我从小到大都想要做一个成熟的人。在脑海里,我无数次演练过去买卫生巾的画面。一定要跟大家的扭捏不一样,我要铿锵有力,我要落落大方,我要用行动告诉大家:老娘来月经了,怎样。 可理想和现实是有差距的。 迎来期望已久的初潮的我只能小心翼翼坐在车上一动不动,怕自己挪动一下就会血山崩塌,连累许嘉允的短袖二次受累。 至于许嘉允。 他从超市里拎着个袋子朝我走来,落落大方。 太阳洒在有点滑稽的外套上仿佛一层金色盔甲,在这个平淡无奇的夏天里熠熠生辉。 第06章 帅哥的加油,屁用没有 我说过,我是胜利小区出了名的“霸王”,后来因为许嘉允,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再后来因为懒,连“霸王”的战斗力也消失殆尽了。 所以中考体育我在跳绳拿到八分后,又在八百米这件事上压线过了。 我万万没想到,一中会把课间操改成跑步。我更没想到,就算是高中入学也还是要测八百米。 许嘉允在实验班,作为全县第一,他可以说是全校师生的重点关注对象。 开学第一天,他作为新生代表站在国旗下讲话,身姿挺拔,五官硬朗,鼻梁上空无一物仿佛世外高人,在实验班一群学霸里遗世独立,就此一战成名,被捧上“帅哥”的宝座。 当我知道我们两个班的体育是同一个老师的时候,隐隐就有些不好的猜测。 这种猜测,在看见测验分组的时候成了真。 许嘉允跟我并排,暑假几个月的功夫,他就跟打了激素一样,原本跟我并驾齐驱的身高,如今比我整整高出半个头。 不过情况不同的是,他胳膊上还挂着体育老师的袖章,“44号。” “到。”我答的不情不愿。 许嘉允点点头,“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44号。” “44号怎么了。”旁边有女同学好奇的问。 “没什么。”许嘉允调着计时器,说的漫不经心,“就是先前军训的时候教官说你们班有个44号同学,军训跑操的时候每次都要偷懒跑方形。” 大家们哄笑起来,我尴尬极了,只能瞪他一眼。 要死了,抄近道的又不止我一个。 虽然八百米不计入什么成绩总分的,但我们也还是需要跑进四分半的,不然就要重新跑。 而我的最好成绩是中考,四分二十三拿了十五分。 我爆发也不强,时间也不久,所以我的策略是,先把力气用完再说。 本来嘛,李老师没有自己过来,该是我投机取巧的绝佳机会才对。但是许嘉允这闹的一出,我哪里好意思再搞小动作。 哨声一响,我就冲了出去。操场上人不多,我还能听见新过来的男生们后面起哄的声音。 隐隐约约的好像在赌谁能跑第一名。 许嘉允站在人群里,凭借身高依然出众。 “肯定是这个个子高的,腿长一般跑的都很快的。” 我听见经过的男生和他的同伴们这样说,差点怒吼回去。 我长这么长的腿就为了跑步的吗?那不是为了好看吗?啊? 两百米过后,我开始喘粗气了,许嘉允神出鬼没地出现在我身边提醒,“别张嘴,风进喉咙更难受。” 嚯,好家伙。为了不让我抄近道,竟然玩起实时监督这一套了? 我狠狠瞪他一眼,提着一口气又冲出去好几十米,操场边起哄的声音更大了。 然后。 然后大家就弯道超车将我甩在了后头。 前方加油的声音此起彼伏,边上的人都在接二连三地为大家打气,而等我跑到一圈的时候,已经跟大部队拉开了小半圈的差距。 许嘉允盯着我,一丝不苟。 我对八百米的悲愤从心中喷涌而出,许嘉允就在我恼怒的眼神里开口,“津津加油。” 碎发被风吹散,露出光洁的额头,他对我笑,眉眼弯起乖乖的弧度,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许嘉允一直是个帅哥来着。 不得不说,帅哥的加油──屁用没有。 我瘫坐在草坪上看着秒表上显示的四分五十三,心如死灰,耳边还有几个当初信誓旦旦说我能跑第一的男生的哀嚎。 -- 第12页 许嘉允蹙了蹙眉,一把将我拉起来,“别坐着,当心吐了。” “几个没及格?”我可不想一个人补测,丢人事小,单独测试肯定更严格,这要是再不及格可怎么好? “就你一个。”许嘉允按着秒表誊着成绩。 早年他用四个字让我落荒而逃,如今他又用四个字让我一败涂地。 四下无人,男生们的一千米正进行的如火如荼,于是我偷摸凑到他跟前,“红红。” “干嘛。”许嘉允不动如山。 我冲他眨了眨眼。 多年的默契让很多事情都不用明说。 许嘉允“啪”的一下合上文件夹,“晚了,已经填好了。” 我对自己的定位一直是一个自私的人,但我自私的前提是没有损害其他人的利益。 我也知道万一改成绩被发现倒霉的不止我一个人,许嘉允是我的好朋友,我断不能因为自己连累他。 心中虽有万般不甘,我还是勉强接受了再跑一次的现状。 许嘉允将水杯扭开递给我,摸了摸我的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开始喜欢上摸头这个动作,我觉得他可能是嫉妒我的秀发想给我摸秃。 “四分二十九秒,下次跑快一点” * 十四五岁的年纪,多的是人开始偷摸恋爱了。我跟许嘉允天天一起上学回家,还被教导主任扣过“早恋”的帽子。 喻女士接到电话的时候用火冒三丈来形容也不为过,毕竟她来势汹汹,连围裙都没来得及拆下,窝巴窝巴塞在了兜里。 用她话说,她想看看我有几条腿够打断的。 然后,然后就尴尬了。 办公室里喻女士跟许阿姨相视一笑,一人一句地跟跟教导主任解释说,都是误会。 再然后,不知道怎么大家就开始说我们是兄妹,至于不同姓,可能是重组家庭吧。 老赵有生之年大概都想不到自己的亲女儿会有个异父异母的亲哥哥吧。 许嘉允对此十分不满意,一开始还拉着我一起解释几句,耐不住传的人多了,我们振臂高呼真相发挥的作用也少之又少。最后在大家眼里,我们还是兄妹,不过好歹不是重组家庭了,许嘉允也算是欣慰了一点。 我爸妈的热情好客是洛镇街上出了名的,许嘉允搬来多长时间,基本上就在我家吃了多少年的饭。 一开始许叔叔许阿姨坚持要给钱,我爸妈当然是不要,所以后来就演变成了,时不时给我们送点肉菜粮,逢年过节的在一起聚餐,过年给我的红包大一点。 重点强调一下,最后一种方式,深得我心。 小学初中高中,虽然我跟许嘉允不在一个班,但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我可以很负责任的讲,我是许嘉允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我们小时候虽然没有穿过同一条裤子,但是睡过同一张床,所以我们之间也压根儿没有秘密这一说。 但是我这份笃定,在邻桌女生八卦兮兮地问我知不知道文科实验班的班花跟许嘉允写情书了的时候,崩塌了。 我太生气了,明明上次隔壁班男同学问我要QQ号的事情,我都毫无保留的告诉他了。 当时我还在炫耀,这么大的学校总是有人慧眼识珠相中我这块璞玉。 他还告诫我,好好学习不要恋爱。 结果呢?自己都偷摸收人家情书了! 这可比搭讪快了好几步好吗? 我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所以我平生第一次晚自习没有等许嘉允一起回家,甚至在他叫住我的时候,头也不回地向前冲。 我一生起气来就降智的毛病在那个时候已经初见雏形,那辆风驰天下的电驴完全被我抛在了脑后。 许嘉允见惯了我的无名怒火,追上我以后,坐在电驴上,骑的东扭西外的。 电瓶车转动把手发动的时候是有声音的,我埋头苦走的时候,那“嗡嗡”的声音就像是挑衅。 我可真是太生气了,于是我抬头冲他,“别跟着我。” “你要去哪啊?”许嘉允丝毫不慌。 “关你什么事。”我态度十分不好,以至于许嘉允愣了愣,低头不说话也不走,看上去还,还怪可怜的。 我于心不忍又不想示弱,权衡几秒钟后恶狠狠地补了一句,“回家。” “我也回家。”许嘉允快递接话。 我被梗了一下,很想说你回家就自己回去别跟着我,但我又意识到我们俩顺路。 “你怎么生气了呀,谁惹你了?” 还谁呢,就是你! 许嘉允虽然做的事情狗,但是态度还是很好的,一路上时不时地跟我说说话也不管我理没理他,一点儿不耐烦都没有。 眼看路上人越来越少,就算身边跟了个许嘉允,我也还是有点害怕的。 这年头坏人各有各的坏法,开车给人打迷针,拖走卖肾的新闻层出不穷。虽然洛镇是个小地方,可犯罪分子可不讲究地方大小。 所以我只能默默加快脚步,以期望早点到家。 许嘉允看了看手表说:“上车吧,我们一起回家。” 生命安全和面子,放在平常我一定会选择前者的,可面对许嘉允我却生出了一股子倔强,非要跟他拧巴着来,“我不。” “哎呀,天都这么黑了,你跟我回去吧。” -- 第13页 我不做声,他又放低了声音,“求求你了,我很害怕的,你护送我回去还不行吗。” “你求我的?”我顿住脚,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许嘉允笑了一下,伸手扒下我的书包带子,“对呀对呀,我求你的。” 路灯下他眼眸明亮,说出的话温柔又诚恳,“我求求你了,陪我回家吧津津。” 第07章 不是人人都是许嘉允 我的运气一向不怎么好,比如偷懒没背的课文总会出现在试卷上,超市满额抽奖,却连纸巾都抽不到。 跟我形成强烈对比的是许嘉允。 一个总是能从一堆冰红茶里挑出再来一瓶,一个走着走着就能捡到二十块钱,一个玩弹珠赢了满当当一箱子的神奇男子。 我爸妈将这些总结成“因果循环”──我对许嘉允太过霸道,以至于老天爷总会在别的事情上对他青睐有加。 在“单均昊”和“慕容云海”正流行的年代,霸道是用来夸人的。 所以我一直觉得这是对我的称赞,并且兴致勃勃地将这件事告诉许嘉允,希望达到与民同乐的高级情绪。 许嘉允对此的回应是,你开心就好。 那时候的我尚且不知道有一种情绪叫做敷衍,只觉得他这句话十分有道理。 时值中考,老师带我们复习文化常识讲到鲁迅。自然不可避免的说到小学那篇著名的三味书屋和鲁迅的“早”,也十分应景地让我们学习鲁迅先生,用一句座右铭激励自己。 在大家都用各种名人名言展示自己的雄心抱负远大理想的时候,我格外郑重地写下“千金难买我乐意”。 我们的语文老师是一位非常古板的老先生,他经常鼓励我们走出小镇去外面的大千世界看看转转。他觉得少年人要有自己的心气和傲骨,将国家的未来背负在自己的身上,力求为国效力,树立远大梦想。在一干“为中华崛起而读书”的荡气回肠里,我显得有些……过份洒脱了。 这种洒脱出现在小朋友的身上是有些不合时宜的,于是他十分严厉的在课上从抵抗外辱开始讲起,其中贯穿无数伟人的励志事迹,最后引出中心主题──立志当高远。 放学的时候我和许嘉允恰巧跟老师碰见了。 老师斟酌再三,先赞扬了一通苏轼李白的洒脱豪放,继而话音一转说万事只求自己开心之类的洒脱还是有点早了的。毕竟李白的洒脱基于才华,而我们如今的洒脱基于跟在后头擦屁股的爸妈。 不得不说,我的缺心眼在那个时候已经初露端倪了。以至于在如此明显的暗示下,依然觉得他嘴里的“洒脱”是个好词。而我是一个拥有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的“早慧儿童”,也就是大家通说的天才。 吃饭的时候,我随口一提,“今天我们老师讲话有点夸张了。” 那个时候我的成绩其实挺好的,但是不怎么稳定。几乎每一位任课老师都在期末的学生评价手册上给我写“赵喻津同学性格开朗乐于助人,但是略微惫懒粗心,学习后劲不足,仍需努力。” “他说什么了。”喻女士问。 “嗐,也没什么。”我装作云淡风轻,力图用最随意的语气塑造出自己淡泊名利的高大形象,“就是说我像李白。” “李白?你?你们老师疯了吧。”老赵捧着饭碗乐了。 我非常不满意他们乐呵呵地态度,“真的是这样的,不信你问许嘉允。” 许嘉允抬头看我一眼,有些一言难尽地“嗯”了一声,含糊道:“算是吧。” 我想语文老师一定不会知道,在后来的漫长岁月里,我真的把李白当做了自己的人生标杆,而就是因为这份不求详解的洒脱,让我以后活的比其他人都要轻松许多。 * 高一的时候我和许嘉允分别在一中最差和最好的班级里。除了同一个教官同一个体育老师以外,我们的交集就只剩下上放学的电动车和跑操时候远远的对望。 我从小不怎么好的运气似乎有了些转变,可是转变的有那么点不彻底。比如军训的时候分配到了最帅最温柔的教官,但是开学了依旧难逃八百米的厄运。再比如进了对学习质量要求很高体育一月才一节的一中,学校却为了响应号召开办了第一届秋季运动会。 高中时候的运动会意味着热闹和三天的假期,开心是当然的,但是报名任务发下来的时候,除了几个体育生以外,大家内心都是拒绝的。 好在我次次八百米吊车尾,跑不快也跑不久的成绩,稍稍拒绝以后,总算没有人再想要我去跑步。 可是我千算万算没想到,他们会让我去投篮。 许嘉允说,这大概就是世人赋予我们的刻板印象。 于是课间休息放学以后,篮球场上多了不少练习投篮的选手,其中就包括我。 运动会的规则就十分的不合理,明明是男子篮球,为什么非要在中途加入女生投篮的环节? 好在许嘉允是他们班篮球的前锋选手,练习准头之余还能教教我怎么锻炼手感。 在对付完这场团体赛后,我万万没想到,许嘉允他们班的投球手会因为身体原因不上场。我更没想到,我好不容易扔完三个球以后,还要被许嘉允逮住一起去参加他们的球赛。 许嘉允一把就揪住了我的校服领子,告诉我说这是学费。 -- 第14页 这厮,教我投篮竟然还要学费!太过分了。 要是他问我要钱,我一定毫不犹豫的给他狗头捶爆,但是他只让我去扔几个球,而且我这扔球的手艺还是他教的,于情于理我都不大好推脱了。 我挣脱了半天无果,憋出一句,“这是作弊。” “我跟老师说好了,特殊情况,不算作弊。” 这样没有原则的事情,刚正不阿的体育老师竟然都能点头?我只能说这大概就是年级第一的差别待遇吧。 “可我们班也有比赛。”我妄图用行程问题结束话题。 “刚刚结束,我们用的一个球场。”许嘉允毫不留情地拆穿了我。 “那我们是竞争对手,我不好做人。”我依旧不死心。 “你别扯淡了,刚刚是决赛,你们班已经输了,哪来的对手。”许嘉允将我上下打量一番,“你不会是怕吧。” 霸王的尊严受到了挑衅,这我能忍吗? 答案是当然。 我虽然嚣张任性,但也是分对象的。 许嘉允面前就算投不进又有什么关系,大不了就是我丢人他丢分。可是篮球赛是团体分,一旦答应下来,我的表现就关乎他们整个班的成绩了,不是人人都是许嘉允。 “你傻呀。”许嘉允松开我的领子,替我整理好校服,“我缺你那几分吗?” 于是我就晕晕乎乎地坐在了球场边上,身旁还有一群或坐着或站着的女同学。 然后我就看见了传说中的文科实验班班花,上次的情书事件,许嘉允从头到尾给我解释了清楚,对天发誓自己压根儿没看那封情书,至于什么班花就更别说了,他连她长什么样子都记不住。 虽然我不明白,我生气的不是情书而是他瞒着不说的事情,为什么他的重点却在班花身上,但他的认错态度还是非常诚恳的,这件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 眼下班花羞红着脸,忍不住往许嘉允那里看。 情况已经一目了然了。 老实说班花是真的很好看,163的个子,比例超级好,五官精致又小巧,整个人看上去就甜甜的。 啧啧,这样的妹子,真是白瞎了许嘉允了。 不过许嘉允确实很帅,至少我长这么大除了电视上的明星以外,现实生活的圈子里他是最帅的。 而现在他在场上轻松带球过人的时候,比他平时闷声学习的样子看上去更帅了两分。 两节球看下来我得出结论:许嘉允确实没有吹牛,他是真的不缺我这三个球。 “那个,我听说你是44号同学的妹妹,是吗?”班花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跟我搭讪。 44号?何许人也? 我往场上定睛一看,嚯,许嘉允。 我当然摇头否认,这种便宜可不能叫许嘉允占了去。 “投球了。”许嘉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蹦到了我身边,拿起我的水杯灌了好几口,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还不忘提醒我接下来的项目。 我有点嫌弃地夺过水杯,450cc的水这会儿就剩下一口。 这厮,水牛投胎吧。 “愣着干嘛。”他一把抓过我的手腕将我扯走。 刚刚打完半场,他的球衣里面的短袖已经被汗湿,初秋天凉,许嘉允的掌心却火热,激起我后脊背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以至于直到他松手我的手腕还有些发麻。 “妹妹加油呀。” 实验班的同学们在一边起哄,倒和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学霸模样大相径庭。 许嘉允回过神瞪他们一眼,随后将球塞到我怀里,“别听他们的,随便投投就行了。” 我的手腕依旧发麻,脑袋也不怎么清楚,心跳的频率更是达到了一个从未有过的高峰,所以我的第一个球也和我一样晕晕乎乎的弹到了篮板。 “别慌别慌。”许嘉允跑去捡球,原地拍几下后轻轻扔给我,站在一边,沉着冷静。 我看着他的眼睛,不知怎么那股莫名的情绪就安定下不少。 深吸一口气,抬手,跳,送球。 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打到篮筐后晃晃悠悠通过篮网,一分到手。 “漂亮。”许嘉允点点头,明明是起哄喝彩的词,从他嘴里蹦出来的时候就带了一种顺理成章的意味,就好像不管我的表现如何,他都会给我这样的评价。 我看一眼比分板上无比显眼的26:3,顿时心中升起一种自豪,就好像这二十六分全是我拿的一样,最后一个球扔起来不仅毫无压力还得心应手不少。 一个干净利落的空心球,是我练习投篮以来最好的一次。 实验班的同学们给我鼓起掌,许嘉允捡起篮球抱着朝我走过来冲我笑,“津津真厉害。” 第08章 你本身就足够耐人寻味 洛镇是个很小的地方,家长里短的消息不过一上午就能从街头传到田野。喻女士作为洛镇预备役狗仔,小道消息来的比谁都快,同样认识的人也比谁都多。 要说对我而言最煎熬的事情之一,莫过于在傍晚被喻女士逮住去散步,一路上对着我根本不认识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打招呼,再在喻女士装逼炫耀我的时候赔以笑脸。 后来我学聪明了,硬是拉着许嘉允加入公开处刑的行列里。 果然喻女士吹嘘的对象就从我换成了许嘉允。 父母忙碌,自学成才,中考状元,一中第一。 -- 第15页 这些词汇怎么搭配说出口都能让对方乍舌称赞。 喻女士这会儿就生出豪迈出来,就好像许嘉允才是她的亲儿子一样。 再后来许嘉允也受不了了,干脆提前拉着我出门,以躲避这一大型尬吹现场。 不过也有我们没法躲避的时候,那就是一年一度的除夕夜请菩萨。后来我们又总结经验教训怂恿着家里人避开人流早早地去。 正儿八经地说,我家和许嘉允家都属于外地人。所以在家家户户祭祖的时候,我们都会选择吃完饭洗好澡,去洛镇有名的观音庙烧香。 我胆子一直很小,尤其在还分不清电视和现实的年纪,非常害怕僵尸和鬼怪。夜里做噩梦的时候就会哼哼唧唧,喻女士那会儿就把我抱出门,从街头走到巷尾,哼着“我家津津别怕哦,赵喻津不怕哦”之类的话。 这种活动在洛镇方言里称为“叫吓”,起初是用在讲梦话梦游之类的人身上。老一辈的人有点迷信,认为这是白天受到惊吓后夜里被不干净的东西趁虚而入。这种情况往往要由家里人领着叫叫吓,夜里就会睡个安安稳稳的觉。 这样的法子,喻女士屡试不爽。看起来好像是怪力乱神,但后来我明白了这种行为叫做“自我安慰”。 从这些也能窥见在洛镇的人心里,对观音佛祖等事情是格外在意的,逢年过节要去请菩萨已经成为了洛镇的风俗。得益于此,观音庙的香火经久不衰。 观音庙算是洛镇的地标性建筑,有百科的那种,历史可以追溯到宋朝。 可惜啊,这样的地方愣是不修灯不修路。 今年也是一样,不过我下车的速度略慢,落于后头。买香纸的老板拿了手电筒在前头给我们引路,狭小拥挤的石子路容不下人并排,许嘉允便只能跟在我身后。 耳边是除夕夜此起彼伏的鞭炮烟花声,我爸妈他们突然回身,小声跟我说些什么。可惜鞭炮声响起,我捂着耳朵什么也听不见。拐过一个下坡,前头突然出现一团障碍物,夜色里头看不清楚。 我本能地凑近想看清楚。烟花绽放在天空中,火光之下,我瞧见板车之上一圈墨色被子,裸露在被子外面的是一双冻的青红的脚。 在菩萨庙见到这样诡异的场景,让唯物主义的人也不由想歪。而我根据多年看刑侦剧的经验,当下便以为自己碰见的是尸体,立刻顿住脚,本能地低叫了两声。 许嘉允上前搂住我的肩膀,回身挡住我的视线,护着我迅速离开小道。 我爸妈回头询问怎么了,我磕磕巴巴说不出一句话。许嘉允轻轻拍着我的背,安抚替我回答,“被板车吓着了。” 前头的老板连忙解释,方才板车上的是没有去处的流浪汉,还活着的有气儿。 可是四周实在太吵了,加上被吓了一大跳,我只觉得耳鸣什么也听不见。在我的视角里,我只能看见许嘉允嘴唇张张合合似乎在重复着什么。 我攥住他的袖子一刻也不敢放松,双脚麻木地跟着他往前头走。 许嘉允慢慢将我手指掰开,然后拉过我的手纳入掌心,朝我微微低头。 脑内作怪了许久的轰鸣终于在那一刻偃旗息鼓。许嘉允的鼻息喷在我的耳边,热烈的,温柔的。 烟花“咻”地一声划过长空,在头顶绽放,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带出绚烂的花火。 他用我不曾领会到的温柔语气,哼着老一辈人给小孩儿“叫吓”的腔调,一字一句咬的清楚又绵长,“我的津津别怕哦。” * 浓重的香灰气钻入鼻翼的时候,我终于稳住了心神。 供奉菩萨的佛龛下是七八米的香灰坡,这是菩萨庙香火旺盛的有力证据之一。 许嘉允被许叔叔叫上去点鞭炮,临行前,他还用力抓了抓我的手,以作提醒。 我从惊吓里回过神,早就恢复了活蹦乱跳。 本来作为小辈,我也应该跟许嘉允一样去帮忙点炮的,但是我实在没那个胆子。 那可是鞭炮,炸到身上烧到衣服事小,烧到我就要了命了。 所以我十分不解,为什么香案旁边排排站的都是解签的,讨彩头的,就没有一个人提供代点鞭炮的业务的。 求知若渴是我的突出优点之一,所以我捂着耳朵等我们两家的鞭炮放完后,就凑到老赵跟前发表了疑问。 老赵刚磕完头许完愿,听清楚我的问题以后,问我是不是有病。 一般他说这种话就意味着我问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果然下一秒,喻女士在一边插嘴,问我高考能不能让许嘉允帮我考。 许嘉允十分不客气地笑出了声,我抬脚要踢被他躲了过去,只能和他一人一个蒲团,先跪下磕头。 洛镇的菩萨庙是十分灵验的,甚至还有邻市的人专门开车过来许愿。光是里面还愿的碑林就已经十分壮观了,据说数下来能有上万块。 虽然我坚持唯物主义,但是在这样的重要场合,我也知道是要对菩萨保持敬畏的。 于是我郑重地磕头许愿。 第一个愿望希望菩萨保佑我们全家平安。 第二个愿望希望菩萨保佑我将来大富大贵。 第三个愿望希望菩萨保佑前两个愿望都顺利实现。 许嘉允闭着眼睛一脸虔诚,似乎在求一件宏大的事情。 喻女士急哄哄地问我许愿考大学了没有。我压根儿没想起来这茬,硬着头皮说,当然许了。然后趁大家不注意朝着菩萨又鞠了几躬,心想,菩萨你好,再加上一个考上大学吧。 -- 第16页 回去路上,许嘉允非要跟我挤着并排走。 我问他是不是有病,他问我匀变速直线运动的质点,在连续相邻的相等的时间间隔内的位移之差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知道匀变速初速是多少,是不是零。” 许嘉允叹了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是常数啊,不管初速是不是零,都是常数啊。” 好了,我觉得许嘉允不是有病,他就是想羞辱我。不然为什么要出物理题给我,而且据他表现看来还是个基础题。 于是我一路和他掏掏打打挤来挤去,连什么时候经过了板车都没注意。 来菩萨庙的人越来越多了,外头的烟花也开始争先恐后地占据了漆黑天空。 我好起新鲜,拉着许嘉允一起骑车回去。 车子上路以后我就后悔了,因为乡间的路有点窄,两边的人家在门口放鞭炮烟花的时候,火星子都往路上蹦,我把自己蜷起来躲在许嘉允身后,力图减小自己的目标面积。 好在天空是好看的,各色各样的绚烂烟花在这个热闹喜庆的夜里尽情绽放着自己的美,我一边胆战心惊怕自己被炸到,一边在这样的美丽感到轻松惬意。 “许嘉允,你说菩萨会帮我们实现愿望吗?” 许嘉允好像笑了一下,紧接着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风声烟花声里,我听不清楚他的回答,于是扶住他的胳膊往前伸了伸头,“啊?” 许嘉允不自觉的僵硬起来,干巴巴地说,“也许吧。” “那你刚刚跪了那么久是许了什么愿望呢?” “你没听过吗?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说出来不灵的是生日愿望,这又什么不能说的呢?” “你怎么总是有这么多问题。” 我振振有词地为自己解释:“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对世界保持好奇是人生最大的乐趣。” 许嘉允垂下眼眸又笑了,“我没看出来你对世界好奇,倒是觉得你对我挺好奇的。” “那又有什么问题呢。”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你本身就已经足够耐人寻味了呀。” 这么些年,我的人生阅历也是随着年纪有了增长,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或者觉得矫情的感情也有了进一步的感悟。 年少不要脸的时候还会觉得许嘉允对我好是出于对我的无条件崇拜,甚至因此,我要求他在命题周记里写偶像是我。事到如今我能够明白,这种感情不叫做崇拜,叫做回报。 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令他动容的事情,但就像我记得他对我好的细枝末节一样,在他眼里我肯定也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 我长大以后从混世的霸王变成了大方开朗的女孩子,许嘉允也从羞涩内向的鱼鸡变成了内敛温和的学霸。我们都在不停长大不停的变化,唯一不变的是我们之间没人能够否认的友谊。 我们一同长大见证对方人生中大大小小的事件,却依然会跟不上对方某一瞬间某一时刻的新思想转化。 探究对方这件事本身就是让人好奇新鲜的,也足够有趣。 许嘉允似乎是没想到我会说出这么有深度的话,从后视镜里打量了我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带了些沙哑,“我许愿你明年物理不要再考八分了。” …… 什么感性,什么好奇,什么深厚友谊。 我宣布我跟许嘉允绝交了,就今天。 * 乖仔日记:菩萨不一定灵,但我灵。赵喻津,你有什么愿望通通告诉我好不好? 第09章 救命,这有个人吃醉了 喻女士从小对我的要求都很高,原本我的初中成绩平平,谁知道中考冲进了一中,这就让她看见了希望的种子。高一快结束的时候语重心长,希望我把精力放在省大上。 我一度以为她疯了。 毕竟我这全校一百来名的成绩,我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自信。 后来在家里看见许嘉允的时候,我大概是知道她的自信从何而来了。 高考倒计时七百零一天的这天,许嘉允正式上任成为了我的补习老师。 我当然抗争过,于是语重心长地劝诫喻女士,“许嘉允自己也要看书的,你怎么能阻止别人上学?你太自私了。” 喻女士已经很多年没有动手打过我了,但她翻白眼的时候,我还是本能觉得腿隐隐作痛。 “你知道你跟许嘉允的差距在哪里吗?” “在哪?” “许嘉允满分一百五就考一百五,而你物理只考八分。” 换句话来说,许嘉允可以考好几个我。 我觉得自己中了一箭,八分的物理卷是我一生的痛。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中考的时候,九十分的物理我考了八十八的,怎么分完科以后的摸底考,我的分数就悄悄完成了质变。 老实说我更感兴趣的是历史,可是我不喜欢政治。那会儿各大学习机“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广告可谓是铺天盖地,连我爸妈这种最高学历是初中的都觉得理科好理科强。就算生物是我从来没有接触过的科目,但在许嘉允表示自己学理并且会帮助我的情况下,我也还是选择了理科。 其实中间是有些投桃报李的因素在的。 前面说过,初中的时候我们搬了校区,上学的路变得又远又危险,有的学生家长十分不满意开始起哄生事。 -- 第17页 初三那年校领导终于决定,把初级中学当作本部,再将小学一栋闲置的教学楼划为分部,以供大家自行参考选择就读地点。 我跟班里同学关系一般般,再一看分部距离我家这么近,我爸妈又表示随便我,所以填表的时候无比潇洒地选择了分部。 要知道从本部赶回家吃饭,起码是要花二十分钟的,而分部基本可以实现我出门即上课的美好愿望了。 学校领导其实是不想让我们走的,毕竟这样就算分散管理了,很多事情都不大方便。 于是那段时间,各班班主任开会的时候都会把门关紧,重复同一个“内幕机密”──分部师资不行,转学需要适应,麻烦很多,建议不要。 可是尽早回家吃饭的渴望战胜了一切,在众人纷纷更改选择的时候,我还是交上了分部表。 许嘉允当然跟我保持一致。 我一个校二十算不了什么,但是那会儿许嘉允已经开始蝉联全校第一了,是整个学校最有望冲击县状元的人。 许叔叔许阿姨被致电约谈,表示自己从不掺和这些事情,支持自己儿子做的一切决定。 于是班主任啦,年级主任啦,轮番上阵,劝说许嘉允老实呆着,又都被他一一拒绝。 就这样,许嘉允和我一起成为了分部的学生。 报道的那天,我慢悠悠地起床,慢悠悠地吃饭,一时间热泪盈眶,终于不用迎着五点半的天光奔波在路上了。以后夏天没有太阳晒,冬天没有冷风刮,下雨不怕淋,下雪不怕摔,我太幸福了。 然而这种幸福在看见全班只有三位同学的时候,戛然而止。 学校的“内幕机密”普及的确十分全面,以至于整个初三,敢走人的只有三个,我和许嘉允占了俩。 最后的最后,分部的初三因为学生太少没法开课被取消了。 临走的时候我经过人满为患的初二班级深感羡慕。 对于许嘉允这么讲义气的行为我也是记在心里的,高中分科的时候出于这份心态我也做出了一定要和他一样的选择,这样以后如果遇见问题,我们也可以共同钻研一起进步。 尽管我们并不在一个班,他的理科也好的可以。 当然,在当时我理科学的也确实还可以,中考一百五的物化卷子我也是拿了一百三十多的高分的。可惜啊,我的物理天赋好像流星一现,转瞬即逝,八分的成绩简直突破了下线,创下了理科班新低。就算是我后期紧赶慢赶,物理这门课就是对我不来电。 许嘉允不是第一次跟我一起学习,但却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以“家教”的身份和我凑在一起。 不得不说,相比如于昏昏欲睡的理论课,他针对性地安排做题目讲题目的方法更加适合我。 高一的暑假就这样在许嘉允为我独家定制的学习计划中转瞬即逝。 开学第一次月考的时候,我理科三门总分一举冲上了两百三的高分。其中物理,更是从四十跃进了七十的大门。 物理老师在办公室里狠狠地表扬了我,说当初看到我的八分真是可怜的让人要掉眼泪水,如今看到我的进步,他也想掉眼泪水了,但是跟当初的完全不一样。 他是不是真的想哭我不知道,反正我看着那火红的七十分,几乎是要热泪盈眶的。 喻女士欢欣鼓舞,狠下心来买了大几百的螃蟹,请许嘉允家吃饭。 大人们之间谈论的事大多无趣,就算我们两家人都不喝酒,但是一吐为快的豪情上来以后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不少。 喻女士干脆给我和许嘉允收拾了一盘螃蟹让我们端回房间吃,临行也没忘记嘱咐我们吃完好好看书。 看不看书的我还没决定好,但是螃蟹是一定要吃的。 不过许嘉允看起来兴致缺缺,他用钳子扒出一堆蟹腿肉,又把装了肉的碗递给我。 我受宠若惊,原本鲜甜的蟹肉在此刻莫名变的有些惊悚。 古人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虽然平日里许嘉允也给我剥虾削皮的,但是这样单方面只管我吃,不在乎自己的情况还是少见的。 “有话好好说。”我吞了口口水有点艰难,“什么事情你直说就行。”不必如此吓人。 许嘉允有点哭笑不得,抓一把肉递到我嘴边,“吃你的行不行。” 行吧,看样子是真的没事情。 有人帮忙拆蟹我乐得清闲,埋头苦吃。 许嘉允脱了手套就这么看着,等到碗底见空他终于开了腔,“马上高考了,想好考什么学校了吗?” 我愣了愣,觉得许嘉允一定是被喻女士传染了,不然怎么会在距离高考五百多天的日子里问我目标院校。 说真的,这么些年我一直是走一步看一步,完全没有想过以后。说句浅薄的话,连985,211,一二本的区别,我都分的不是很清楚。 可是他话都问到了这里,如果说没有,好像显得我十分没有出息。于是我无比坚定地说,“当然想好了,省大。” 本省最好的大学,应该是够面儿了。 “真的?”许嘉允蹙了蹙眉,大概是没想到平日里宛若闲鱼的我竟然有这么远大的理想。 实际上刚说出嘴的时候我就后悔了,可是许嘉允面前我当然不能丢面子。 我点点头:“真的。” -- 第18页 “你铁了心的?”他无比认真地跟我确认。 “其,其实也没那么铁。” 许嘉允好像是松了口气,因为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嗯,省大其实也就那样,你还是要考虑考虑其他学校的。” 我忙不迭点头,又回过神来觉得这句话哪里不大对劲。 果然下一秒我听见他喝完一口水,云淡风轻地补充道:“我觉得还是庆大比较适合你。” 妈,对不起,我误会你了,这儿有个人比你还自信。 我一口蟹肉呛在喉咙里,急的我灌下好几口水,“大哥,你疯了吗?” “没疯。”许嘉允非常淡定地把纸巾按在我嘴边,“我说实话。” 我恨不得把盘子扣在他脸上。 实话个鬼。 诚然,这次考试我在年级内进步了好几十名,可以算得上一匹黑马。但是考好成绩容易,保持难。更何况如果是庆大,我起码要考进前十才有一丢丢微末的可能。 挡在我身前的不只是各班第一名,还有实验班的二十三名火箭同学。 就我这二两油晃荡的水平,庆大?许嘉允也是真敢说。 我将情况同他一一分析说明,许嘉允十分中肯的点了点头,看起来十分欣慰,“你知道自己的差距在哪里,这样很好。” 我…… “但是没关系。”他话锋急转直下,“有我在,你一定可以的。” 我不可以。 “你忘了吗?我说过的,你真的非常非常聪明,只是懒而已,你看暑假到现在我每天只不过给你讲两小时的题目,你就可以考到全校四十七。”许嘉允看出了我的无语,非常耐心的跟我解释,“你有脑子,而我的监督可以帮你解决懒的问题。” “我查过了,往年一中考去庆大的大概只有两个,去年发挥失常是一个都没有,高考场上什么情况都有,这就意味着我也没办法确保自己一定能行。” 对啊对啊,所以你看我是做全校第一的那块料吗? “但是这也没关系。我们的目标是保交争庆。就算庆大我们不行,交大我们也一定可以。” ……我没有听错吧,保底的是什么来着?交大? “津津,你觉得呢?” 我觉得救命,这儿有个人吃螃蟹吃醉了。 第10章 许嘉允这狗! 尽管我有诸多的不愿意,许嘉允这个名为“保交争庆”的计划还是照他的时间表开始了。 我爸妈举双手双脚表示赞同。 对此我表示:科科,又疯了一窝。 除了要花费大多时间在学习上以外,还有一件事我格外苦恼,那就是许嘉允的生日要来了。本来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我掐指算来,许嘉允今年十七了,是成年前的最后一年啊。 十八周岁就成人了,仅剩下的未成年生日那也大事了。 再说了我也不是什么不识好歹的人,许嘉允管我学习的时候确实苛刻又讨人烦,但是他牺牲了自己的时间来拉我上岸,说到底还是为了我。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让他生日马虎过去。 于是我征求了一下我爸妈的意见。 果然,他们的建议毫无建树。 在我的不满意的评价下,老赵反杀一刀问我去年给许嘉允送了什么。 去年……我送了他一个钥匙圈。去年的情况……比较复杂。 对花季少男少女来说,十七岁生日也好十八岁生日也好,只要是生日都能找出由头编出一个浪漫的前情提要,以此突出这一岁的难能可贵的。 上半年我过生日的时候就是这么忽悠的许嘉允,让他给我买了我想要,而我爸妈不会买的诸多东西的。 去年我良心发现,是真的想好好给他选一个贵重礼物的。 为此我特地在我爸妈面前立下期末考试考进全班前五的军令状,这才拿到资助挺直腰板逛了街。 一开始我确实是有在认真挑选的,为了防止自己跑偏,我甚至拉了许嘉允一起。 惊喜什么的当然没有让人满意重要,而又有什么比把当事人带着一起,更加靠谱的决断呢? 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挑选礼物总爱看些小玩意儿,这种古早的百货又叫做精品店,里面七七八八的杂货多得要死,除了标价亲切以外还格外耐逛。 从我们路过一家外面摆满了毛绒绒玩具的精品店开始,一切就跑错了轨道。 我万万没想到比我先丧失理智的是许嘉允。 从靠枕到毛巾,终于当他把各式各样的漂亮小夹子往我头上比划的时候,我也丧失理智了。 最后的最后,他拎着给我挑选来挑选去的大小袋子出了门。 而我们兜里只剩下了四个硬币。 此时此刻,我无比庆幸,在逛街之前我们已经吃过饭了。 要问我什么感受,那就是后悔十分后悔。 我甚至豁出去了,想要拿着发票回去退货。 许嘉允按住了我,他伸手从我兜里掏出四个硬币,数清楚以后,又丢两个回我口袋。 那些年娃娃机是十分新鲜的玩意儿,但在小镇里玩儿的人并不多,百货店外面就有一个,里面娃娃满满当当显然无人问津很久。 许嘉允胸有成竹的投币,安慰我没关系,这个娃娃如果抓上来就算他的生日礼物了。 “你行吗?” “当然。” -- 第19页 说实话,他太自信了,自信到我觉得他一定可以。 大概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就连拍键的动作声音都无比的意气风发。 所以爪子落空的时候,我没忍住笑了。 许嘉允的耳朵从耳尖红到了耳根,就算是这样他还转过头来一本正经地跟我解释,“知道这叫什么吗?投石问路,抛砖引玉。” 言语间第二爪子又在半空松了爪。 许嘉允这下连脖子都红了。 我从兜里把另外两个硬币掏出来给他,他摆手不要。 这是我们身上唯一的积蓄,也是我们坐公交车回家的费用。 归根究底,钱都是花我身上了,许嘉允这朴素的生日礼物我是必须要给他拿下的。 可惜我们的命运没能因为这孤注一掷的两枚硬币翻盘。 走在闷热的太阳底下,我们能做的只有尽量缩在伞下的那一片阴凉里。 许嘉允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就算是陪我逛了一天,还被迫在三十多度的天气里走回去,他也没有半点责怪我莽撞地花掉路费的意思。 回家以后我当然免不了一顿骂。 我在那群小玩意儿里翻来翻去,想要找点许嘉允可以用的东西出来。终于叫我发现了两个有点陌生的钥匙圈,样式是我喜欢的美少女战士里的露娜和亚提密斯(就是那两只猫)。 我是没有拿过这个的,那应该就是许嘉允帮我买的。虽然娘是娘了点,不过总归比女孩子用的发卡头绳靠谱。 钥匙圈很大,但是真的超级可爱,我做出要把它送人的决定也是下了非常大的决心的。 谁让我一心想策划给许嘉允买个贵的,连自己的零花钱都贴了上去,这才导致如今的我兜比脸干净。 再说了,连许嘉允的钱都花在这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上了,我实在没有不舍得的资格。 白猫好看但是不耐脏,我觉得许嘉允那样龟毛的人更加适合使用。 于是许嘉允生日当天,上学路上,我把钥匙扣悄悄挂在了他的书包上。 我凑到他耳边说,“红红,生日快乐。” 没过多久他就把钥匙圈摘下和我一样挂在了钥匙上,往后每次坐许嘉允电驴的时候,我总能瞧见它晃晃悠悠地挂在那里,像是在提醒我这份十六岁的生日礼物有多敷衍。 * 就在我为了许嘉允的十七岁生日礼物殚精竭虑的时候,文科实验班班花和我在商场里不期而遇。 她看我从家男装店里出来,欢天喜地地丢下一群小姐妹率先蹦哒到我跟前,“津津,你跟许嘉允一起来的吗?” 很奇怪,许嘉允叫的我无比熟稔的“津津”二字从她嘴里脱口而出明明是带上了女孩子的喜人娇嗔的,但我听着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习惯。 我摇摇头说不是,我一个人来的。 班花异常热情的拉住我的胳膊,“那正好呀,我们一起吧。” 高中快三年,许嘉允的桃花一直相当旺盛,这些年大家听信了我们是兄妹的谣言,还有不少女孩子走迂回路线来讨好我的。 当然了,我是非常喜欢跟漂亮女孩子做朋友的,但我同时也是一个非常有原则的人。这种有明显目的冲许嘉允来的女孩子我这里还是不怎么欢迎的。 毕竟,许嘉允早恋的可能应该跟中国男足踢进世界杯的几率差不多。我贪图这点甜头从中牵一根压根儿到不了男主角那儿的红线,除了会让女主角恨我以外,毫无利益。 青春期的孩子嘛,喜欢一个人三分钟热度是常有的事情,这些年我目睹了诸多漂亮女孩子飞蛾扑火调转枪口。 真要说持之以恒的,班花算一个。 还没等我表态,她的一帮小姐妹们就也一个个围了上来,当着这么多人我实在不好拂了她的面子,藏起尴尬寒暄。 “你要给自己买衣服吗?”班花非常热情地找着话题。 不知道怎么,我就是非常不想让他们知道我是为了给许嘉允买礼物,所以我点点头。 班花看了看我手里的袋子和身后的店铺,“男装呀?” “昂。”我十分镇定地向她展示了我露了半截的袜子,“买裤子不方便,来男装店看看。” 她表示了理解和羡慕,“你腿好长呀。” “一般一般。”嗯,陈述事实,没有毛病。 她又接着说:“你皮肤好好呀都不长痘耶。” “哪里哪里。”战略吹捧,我见多了。 我深吸一口气微微一笑准备象征性地吹捧回去。 “怪不得XXX要给你表白。” 这口气断在胸腔,“谁?” 班花笑嘻嘻地重复一遍,“就是实验班的XXX呀,他跟我是初中同学。我上次升旗仪式的时候还看见他把一封信交给许嘉允,让他转交给你呢。” 我怀疑自己幻听了,“你确定是要转交给我的?” “对呀,许嘉允妹妹嘛,不是你还能是谁?” 啊,这,我还真不是。 “那XXX应该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帮忙吧。”虽然我也不知道有啥事儿是我可以帮上忙的。 班花一脸笃定地摆摆手,“怎么可能呢,就上星期的事情呀,我还亲眼瞧见许嘉允把信退了回去,说你现在只想考庆大不想早恋呢。” 许嘉允这狗,断我桃花! “我听说自从去年你运动会以后,有好多男孩子都想打听你的联系方式,跟你做朋友呢,但是许嘉允都坚决地替你回绝掉了,告诉大家,你的目标是庆大,不会被这些幼稚的好感左右的。真羡慕你,这样尴尬的事情自己磨不开面子,还有人帮你拒绝……还有你也很有魄力,目标这么明确说考庆大就考庆大……” -- 第20页 去年!? 许嘉允给我制定的“保交争庆”的计划可是上个月才正式启动的呢。 结果你告诉我,他从去年就开始说我要考庆大了? 看班花这个架势,这消息还在不小的范围内流传着? 合着全校都知道我要考庆大的时候,我还为自己是全校一百零九名高兴的像个二傻子? 许嘉允,你死了。 不过心里给许嘉允上刑是一回事,现在要搂住面子又是另一回事,毕竟内部纠纷暴露在外就容易成为别人的谈资。 在班花喋喋不休又旁敲侧击把话题往许嘉允身上引的时候,我装作整理袖子把胳膊抽出来,点了点头,一脸感激,“多亏你点醒我,许嘉允说的对,我该回去考庆大了。” 第11章 我还不够田螺姑娘? 要说我是多么好看的一个人,其实是没有的。坦白讲除了身高可以让给我带来一点好处以外,我的五官只能说是中规中矩。只是跟许嘉允待在一起久了之后,我也学到了他身上沉着冷静的一点神韵,在外人眼里还是书卷气相当浓的一类人,翻译成白话就是——气质不错。 谢天谢地,这可比夸我样貌如何更让我欢喜了。 我就说再怎样我也算是长相性格都还行的那一挂吧,成绩能在小一千人里排上前一百也算是尖子生了,平日里跟大家相处礼貌脾气也都挺好的,怎么除了刚进学校那会儿就没有哪个异性对我表示过好感呢? 合着是许嘉允替我操心了。 我马不停蹄直奔二楼许嘉允房间,下定决心务必要让他知道教训。发现门锁住以后,我连敲门都嫌慢,直接塞了钥匙开门。 我们两家实在是太熟,熟到我和许嘉允都将彼此的家门钥匙、房门钥匙备份着。 房间里,许嘉允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手堪堪扶上门把手就被我猛地推门撞了个眼冒金星,险些摔在地上。 “啊,对不起。”生气归生气,看他捂着鼻子扶着墙的架势我也知道这下不轻。 “你先进来,外面冷。”许嘉允把我拽到房间里,空调开了热风很是暖和。 他又揉了好一会儿才把手放下来,鼻梁上破了一个口子,正往外缓慢地渗着血。 我哪里还顾得上兴师问罪,赶紧把袋子丢了,让他坐下,扳过他的脸细细瞧着。 口子不深,旁边隐约有些青紫,我也不敢碰,从书架上取下药箱,把大衣挂到门后,埋怨道,“你真的是,不知道躲一躲吗?” “你这速度,也没给我机会躲啊。”许嘉允用纸巾将血吸走。 我将碘伏拿出来将他手拍掉,“别乱动呀。” 空调房了暖和,他只穿了件灰色圆领毛衣,松松垮垮地露出点点锁骨。许嘉允“哦”了一声,双手放在膝盖上,乖的像只受了惊的小黄鸭。 我弯腰用沾了药的棉签把伤口附近的血渍擦去,碘伏有点凉,触到伤口的时候许嘉允小声地“嘶”了一声。 “很疼吗?”我手一顿视线不自觉上移,正撞进他的眼睛里。 房间里的一切动静突然就停了下来,我的听力陡然变得十分敏锐。空调外机运转停下,台灯旁边闹钟秒针“滴答”,隔了一层窗户外面的麻雀叫的欢快。还有近在眼前的,许嘉允有点失去节奏的呼吸和喉结上下滚动的轻响。 “有点疼的。”许嘉允说,“要不然你给我吹吹?” 这话听着耳熟,好像很久以前他也跟我说过。 应该是小学,那个时候金庸的电视剧火遍大江南北,刘亦菲的小龙女是无数男生女生的梦中情人。 我心里的武侠梦随之被激起,缠着老赵给我做个把“弓箭”。 其实就是把竹竿剖开一片两端系上皮筋而已,但重点在箭上,老赵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给我雕了一支箭,连尾巴上的羽毛都是雕出来的,向我保证永不落毛。 可惜老赵时间精力有限,这样的箭也只做出来一支,被我当做“镇店之宝”从不轻易借给人玩。 后来我带着过来找许嘉允,极尽炫耀突出表明多少人上赶着想要,言外之意虽然别人不借但是借你可以。 可惜许嘉允不上道,竟然只抽出两根细竹签蹲在地上研究能不能同时射出两根。 但是他没有把握好方向,那两根竹签牢牢地扎在了我的小腿上。 我眼睁睁瞧着嵌在腿前面的竹签尾巴还在晃荡着,哇的一声就哭了。 许嘉允吓得赶紧把弓丢到一边,张手就给我把箭拔出来了。 我一愣,紧接着哭的更大声了,边哭边骂他笨,“笨蛋,电视上说了中箭的人不能立刻拔剑会死的,我疼死了。”当时我真以为我就要死了,哭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许嘉允急得不行,跪在地上把我的腿微微抱起,“津津不哭,我给你吹,吹吹就不疼了。” 凉凉的风呼在我腿上其实并没有太多影响,但是出于心理作用我真的觉得不怎么疼了,慢慢地也从嚎啕大哭变成了抽泣。 然后我就看见一直努力给我吹风的许嘉允停下来抓了抓头,有点不好意思地问,“津津,你记得刚刚扎到你哪里了吗?我找不到了。” 循环工作的空调歇够了重新开工“嗡嗡”地朝外吐着暖风,我左手慢慢移到许嘉允脸边,猛地揪住他耳朵,面无表情,“还吹吗?” -- 第21页 “不,不用了。”许嘉允尴尬地笑了笑。 后续消毒十分顺利,我特意在一堆创可贴中选择卡通款替他贴好,临了还没忘在他脸上拍两下,咬着后槽牙笑眯眯地问他,“今天在你身上会发生一件好事情还会发生一件坏事情,你想听哪个?” 许嘉允照了照镜子问:“还有比破相更坏的事情吗?” 我笑而不语。 他继续说,“那还有比今天过生日更好的事情吗?” 我继续微笑。 许嘉允摸了摸创可贴,“那我选好的事情。” “好的。”我点点头,“那我先说坏的事情。” 不用他提醒我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我不想破坏他过生日的好心情,但同样我也不能不宣泄心中这口恶气。我怕我数落起来会忍不住对他发脾气,所以还是把礼物留到最后,提醒自己保持理智。 许嘉允看我的表情一言难尽,似乎在说那让我选干什么。 我可管不着那些,我深吸一口气,冲他伸手,“拿来,XXX给我的情书。” 许嘉允沉默着,笑了两声缓解气氛,“谁?” “不要给我装蒜,我都知道了,我的情书在哪里。”我不为所动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觉得自己铁面无私,额间隐隐有弯月亮发烫。 “我没拿你情书。”许嘉允解释道。 我把手放下来点点头,“我知道,你直接塞回去了是嘛。” 许嘉允默不作声,而我一鼓作气,“还说啥了,我要学习,我不恋爱,还到处跟人说我要考庆大是吧?” “我也没说错什么啊。”许嘉允蹙起眉头,“难道你不要学习,想要恋爱?” “那倒不是,不对,现在的问题是这个吗?是你干什么背着我替我回绝别人啊?” “因为你自己也是会回绝别人的呀。” ······ 他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 “你看,如果他们全都找到你跟前去,面对穷追不舍你怎么办?要是不依不饶你又怎么办?”许嘉允乘胜追击,“而我在你背后替你收拾好这一切,这难道还不够田螺姑娘吗?” 学霸不愧是学霸,三言两语就把人绕了进去。 我梗着脖子,“可是我都没收到过情书,我要看情书。” 我对情书里面表达爱意喜欢的这些描写没多大感触,我想看的是他们在里面怎么夸我啊啊啊啊。 试问哪一个女生看到自己在别的男人眼里那么好看那么优秀的时候,不会觉得开心呢?而我只是想看看别人怎么夸我,只是想拥有这一份绚烂的彩虹屁而已。许嘉允竟然断我此路!太过分了! “情书有什么罕见的吗?你能不能把眼光放长远些。” “你懂什么,我就是想看他们写了什么。” “那网上不是一大堆吗?有什么好看的。” “那不一样,我要看给我一个人写的,量身定做的懂不懂。”我越想越气,一把抓着他肩膀来回晃荡,“你还我情书,还我情书。” “哎呀,不就是情书吗?我给你写还不行吗?”许嘉允把我的手抓下来,轻声细语地哄道。 这完完全全哄小孩儿的语气是怎么回事?看来是时候让他知道社会的险恶了。我哼了一声,“我才不信你。” “我真给你写,我说了写就写。”许嘉允认真地保证。 “那你给我立字据。”我把手抽出来,在笔筒里抽出一根笔,“现在就写,要签字还要画押。” 许嘉允肯定是想耍赖的,因为他下笔的时候不情不愿。 铁面无私的我就站在一边,双手抱胸提供口述服务。 【我,许嘉允于二零一四年十一月二十日许诺,写一封八百字情书于圣诞节以前交付给赵喻津,特立下此据以示保证,如若不能按时交上则超出一月再加一封,以此类推上不封顶。】 我十分满意地点点头,拿过他的手指用荧光笔涂红,按在两份签名处,“一式两份,公平公正。” 许嘉允好笑的把手指擦干净,“现在可以说好的事情了吗?” 我痛快地点点头,将门边的袋子拎起来,“送给你的,生日快乐!” 里面是我进行挑选的礼物,无论是包装还是做工都可谓是美轮美奂,花了大价钱的就是不大一样。 许嘉允往里面瞧了一眼,脸上的笑有点僵硬,“皮,皮带?” “聪明,还没拆就猜出来了。不愧是第一名。”我拍拍手掌以示鼓励。 “津津,我求你件事行吗?” 我把头发撩到耳后,做倾听状,“放。” “以后。”许嘉允耳朵红红的,脸上也少见的显出红晕来,“不要送别人皮带。” 第12章 今晚爸妈不在20% 洛镇早先重新划拨成为了省会的辖区,可惜它的地理位置实在太过偏远,以至于去邻市的路都要比去省会中心近,我爸妈出于各方面的衡量也一直和邻市的货商保持着友好关系。 眼瞧着冬天来的轰轰烈烈,店里的那些积压着的东西也该拿去换些新鲜样式了。一大清早我爸妈便赶去去邻市进货,谁知道赶上大雪紧急封路,这一耽搁今晚是赶不回来了。 一开始我是开心的,毕竟这意味着许久不开的电视有了发光发热的机会,许久不登的QQ可以开始通过好友申请,冰箱里的零食可以拆封胡吃,一直在做的题集今夜可以早点休息。 -- 第22页 爸妈不在的日子实在是太美好了。 可是这种安逸美好在浓重的夜色降临以后转换成了对危险的恐惧。 我从小就喜欢看刑侦剧,脑子里也经常会冒出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想法。重案六组让我认识到,世上总有些变态,杀人不讲道理。比如第一季第三集 里那个翻阳台行凶连杀八人的男子。 越过怕鬼怪的年纪后,我更加怕自己会遇见变态杀人狂,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潜入我家,将睡梦里的我悄悄地抹了脖子。 这种惶恐在我爸妈在的时候表现为睡前检查门窗锁好否,刀具收起来否;而在我爸妈不在的时候则表现为用被子把自己裹的紧紧的以及迟迟不敢挂电话。 我觉得电风扇可能会掉下来,砸中我,觉得洗澡可能会滑倒然后猝死,更重要是,如果有人打听到这户人家没有大人,可能会入户抢劫杀人。 我爸妈一再跟我保证,洛镇没有这样的人。 我反驳,好歹几万的人口,你们又不是全认识,再说了,万一人家路过洛镇激情犯罪呢。 但是显然,我爸妈是不知道何为激情犯罪的,而还没等我开展讲堂,他们的手机就因为电量不足而自动关机了。 我纠结良久终于从被子里探出头,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扫视一周以后,重新把头埋入被窝。 没关系的,世界上没那么多坏人,真的真的。 我不停安慰着自己,强迫自己闭上眼。黑暗里,我的听觉变得异常灵敏,我听见楼道里的上下的脚步,听见声控灯熄灭了又开。我甚至听见客厅不知道什么东西扑簌簌地动个没停,一时间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现实。 我把手机按到拨号键,输入110以后总算定心不少,接着我开始背书。 研究表明,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当全身心的投入到一件事情当中以后,势必会松懈另一方面的神经。 我绞尽脑海里的全部课文,从木兰辞一口气背到长恨歌。 鉴于白居易先生实在写的有点多,以至于我背到高亢之处还需要放慢些语速想想下句是什么。 “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就在诗歌到达高潮迭起之处时,我又十分耳尖地听见大门的锁舌发出了一声轻响。 !!是听错了吗?我屏气凝神果然听见有蹑手蹑脚的脚步声。 我赶紧手忙脚乱的想找手机,可惜刚刚一番诗朗诵激昂之下,手机早就不知被塞到了哪里。我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悔恨过自己非要换一米八的大床,以至于生命危急关头连唯一的求救机会都摸不着。 脚步声离我更近了,我这下是可以确定了,真的有人来了。 新闻里说过,大多数的入室偷窃都会和杀人挂上钩,而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偷窃被发现后杀人灭口。 我想,如果我装作自己睡着了,他应该会摸了东西就走的吧?不会要我命的吧? 可是万一是色魔咋办?不对不对,那我就不要让他发现我是个女的。我在被子里躺平装作被子里什么人都没有,我这么瘦天又这么黑估计啥都看不出来。 等等,天是黑了,可是我把灯打开了呀,而且每一盏灯我还都打开了,天呐我真的是自寻死路。 事到如今钻出去关灯已经来不及了,我就只能听天由命了。来的可千万千万只图财别图人也别图命啊,我还是没成年,我还没活够呢。 今天你要是只拿钱,拿了就走我就当啥事儿没有,如果你敢掀我被子,那我也不会乖乖束手就擒,许嘉允跟我家可就隔了一层,到时候我大喊救命,一定会招来人救我的。实在不行,我就拿军训学来的军击拳晃一晃,然后找准机会逃跑。 赵喻津沉着冷静,不要害怕,你倒了十几年的霉,运气积攒着一定就是为了今天死里逃生的,只要你相信自己你就一定可以的。 不过菩萨还是保佑保佑我吧,这种事情能躲一劫是一劫,求求求求您了。 我暗自祈祷,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尽量让自己摊开装作是这蓬松被子的一部分,心跳如擂之中耳鸣又毫无征兆地开始了。 可惜下一秒头顶的被子就被人掀开,我本能地惊叫出声飞起一脚,一边大声喊救命,一边抄起枕头就往人身上砸。 “别叫别叫,是我是我。”房间漆黑一片,掀我被子的人一时躲闪不及被我踹翻在地。 我惊呆了这年头小偷竟然猖狂到被逮住当场还敢叫嚣住手了?我的枕头挥舞的更加虎虎生风。 “我是许嘉允,许嘉允。” 我管你许什么····等等,谁?许嘉允? “你真的是许嘉允?”我停下动作,迟疑问道。 来人闷闷地“嗯”了一声,听起来像许嘉允又不像。 “嗯?”我重复了一遍他的语气满满的不确定。 “我真的是许嘉允。”他无奈地又重新说了一遍。 我瞪着一处漆黑,也不知道他具体在哪里,但听见果真如此熟悉的声音顿时长舒一口气,“真的是你啊。” 惊吓过后猛然放松,却又让我的心头燃起一阵无名怒火,把枕头往他的方向狠狠一丢,“你干嘛啊,你过来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啊,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 我瘫坐在床上抱着枕头越说越委屈,控制不住掉下泪来,“我怕死了,我以为谁进来杀人了。” -- 第23页 许嘉允闷不做声,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对不起。” 得寸进尺我向来是把好手,尤其是吃我这套的人在场的时候,我更加变本加厉,小声地抽泣起来。 许嘉允好像是慌了,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抓着我,“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是没想到这茬嘛,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我有一个弱点,或者说是话术里最吃的一套,那就是别人问好不好。平日里许嘉允和我相处要是惹恼了我,或者有求于我也惯会用这几个字来央我,成功几率基本在八成以上。 不巧,今天就是那例外的两成。 我实在是太害怕了,这种害怕在找到撑腰的依仗以后就变成了眼泪全部都宣泄出来。这短短几分钟内,我的煎熬、恐惧、惶恐,一遍又一遍地在脑子里不断循环跳动。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人在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是能够听见自己器官工作着的声音的,那样汹涌不安。 就算我的反应机敏,挥舞防卫的动作也算利落,可是我发软的腿,战栗的发抖的脊背无一不在将“外强中干”四个字体现的淋漓尽致。 许嘉允轻声细语地给我认错道歉,将枕头递给我,“你消消气好不好?不哭了好不好?” 虽然他的态度诚恳,语气也温柔,我还是沉浸在自己的不安里,直到他坐在我身边,轻轻抚着我的背。 这个动作太叫我熟悉了,在我刚刚记事的时候还跟我妈睡在一起,小孩子精力总是充沛的,常常到夜里都翻来覆去地不愿意睡觉。 我妈,也就是喻女士,一贯信奉“棍棒教育”,在其他妈妈好生讲着道理的时候,喻女士就已经会垂着眸子漫不经心地要开始数“一二三”了。 很神奇的是,其实喻女士从小到大打我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次只要见到她这幅云淡风轻的样子我就会见好就收,乖乖听话。 睡不着的时候,喻女士也用的是这一招。可是入睡这件事情对我来说好像真的有点困难,就算我一百次打定主意乖乖躺好,也会有九十九次依旧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喻女士每次都会在这个时候轻轻拍着我的背,后来这招一步步发展成了安抚我的最好手段,再后来朝夕相处承受了我大部分坏脾气的许嘉允也将这一手段融会贯通。 许嘉允一下又一下地拍过我的背,此时此刻我再顾不上什么面子扑进许嘉允的温热胸膛里,熟悉柔软的青草香味将我整个人笼罩起来。 我许愿做一个成熟的大人,可是被人像小朋友一样对待真的是好幸福的事情。 “我真的好害怕呀许嘉允。” “不用害怕了,我在这里的。” “我真的以为我会死掉的。” “放心,我超级厉害,有我在,没人可以杀掉你了。” 许嘉允的手缓慢地移上我的发丝,温热隔着厚厚的头发传递到脖子,在逐步蔓延开来。 我窝在他的怀里,觉得自己的人生从来没有像此时这么踏实过。 第13章 要不然你陪我住一晚? 小时候我一度以为自己非常喜欢看恐怖片。 那会儿的电视台都需要在楼顶装一个专门的锅来接受电视信号,其中有一个是全天无休的花钱点播台。 我最兴致勃勃的时候就是跟许嘉允一起蹲在电视前面,猜测下一个播放的是猫和老鼠还是火影忍者。 再后来点播台消失了,我也开始有了猎奇的心态开始沉迷于本省的影视频道。因为它广告不多,电视也是连着放的,偶尔运气好还会碰见放电影。 那个时候最出名的就是香港的僵尸电影,不血腥但是搞笑,更重要的是从哪里进入剧情都没有关系,毕竟我也看不懂只是看个热闹而已。 也因此我一度将其列为自己的心头好,虽然从三年级以后我们家电视就再也没开过,但是在大家问我爱看什么类型的电影的时候,我还是拍着胸脯说恐怖片。 初中的时候学校的教育设施翻新,每间教室都有了投影仪,有一回老师不在,便有男同学拷了电影在内存卡里在用读卡器存到电脑上,在幕布上播放。 我至今依然记得那是一部韩国的恐怖电影,名字我就不说了。 电影开头就是一双很丑的高跟鞋,接着诡异的配乐,黑底红色的字幕又慢慢变成被抹掉的血色。 我隐隐有些不安,这跟我印象中吵吵闹闹无厘头的恐怖片不大一样。 班上同学大多兴致勃勃,拷贝电影的男生再三拍胸脯保证,一点点都不恐怖。 然后下一秒,我就看见穿着高跟鞋的女生独自走在空旷的地铁里,一段诡异的音乐过后,镜头切换过来,她瘫坐在地上,脚踝地下齐齐被切掉,只有两摊长长的血迹。 胆子小的女生被吓了一跳开始不自觉惊呼,男生满不在乎地打哈哈说一点也不恐怖。 而我──吐了。 是的,我被据说是全片唯一的恐怖镜头吓吐了。 大家都以为我身体不舒服吓了一跳,班长反应迅速地将我送到老师办公室,借用老师的手机联系上我爸妈,最后我被带回家灌了好几包午时茶。 那部恐怖片给我留下了相当大的心理阴影,我妈连着给我叫吓叫了好几天。直至今天看见和当初电影里同色系的高跟鞋的时候我还是会忍不住打冷颤。恐怖片这一类型也被我拉入了观影黑名单里永不提起。 -- 第24页 许嘉允来看望我的时候,若有所思,等我爸妈回店里了才偷偷问我是不是被吓的。 在班里看电影是一件不能让大人知道的事情,我憋了一路才忍住没说自己的委屈,如今遇见许嘉允可就怎么也收不住了。 我妈说我好面子又死倔,但她看问题不怎么全面,我的这两样特点,到许嘉允面前总是会不自觉降低一些,尤其在发泄自己的负面情绪的时候从不客气。 很多事情,不会告诉父母因为怕他们觉得幼稚,不会告诉朋友因为怕他们不耐烦,会告诉许嘉允因为他永远都不会嫌弃我。 * 我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揪着他的衣服抹了两把泪,埋头闷声说:“把灯开开吧,好黑。” 许嘉允笑了一下揉了揉我的头发,“笨蛋,停电了。” “停电了?”我抬起头和他拉开一段距离,摸到床边的开关按了几下果然没反应,“什么时候停的?” 许嘉允摁亮手机,“就刚刚,不然你以为我上来干什么?突然停电了,我又一直没听见叔叔阿姨回来的声音,想着你别吓着了。谁知道你……” 谁知道我以为有人要杀我,吓得给他一顿打。 我尴尬地笑了两声,“我也不是故意的,你太突然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你还说呢?”许嘉允打开手机手电筒四处扫了扫,一把拿起距离掉下床仅一步之遥的手机,熟练的开锁查看,“我就说怎么打了总是关机了呢,你无缘无故开什么飞行模式啊?” “怎么可能?”我赶忙凑过去,信号栏上的小飞机图标尤为扎眼。 许嘉允划下状态栏点击取消,十几个未接来电不停往外蹦,提醒音响个不停,在这安静夜里显得尤为刺耳,听的人觉得脑子都在跟着一跳一跳的。 我连忙捂住喇叭,“快静音快静音。” 许嘉允抓手机的手被我的覆住,整个人都僵了一下,接着慢慢移动掌心向上关闭了声音。 我长舒一口气,可算是觉得轻松了,顺势“哎呦”一声往床上一瘫。 许嘉允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起身准备离开。 我脑子里的弦“噌”地一下绷紧,一个打挺无比精准地抓住他的下摆,质问道:“你干嘛去?” “我给你找个蜡烛,来之前我打电话问过电力局,小区这片街区电路出了问题,现在太晚了,要等明天才能修。”许嘉允乖乖解释。 我立马下床踩在地板上,连鞋都顾不上找,“哦,那带着我吧,我知道蜡烛在哪儿。” 这种时候想留我一个人呆在这儿是不可能的。 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这会儿看的有些清楚了,我看见许嘉允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说,可以。 我跟在他身后,拽着他的衣服不肯松手。 许嘉允还没走两步就停住了脚,回过头问我,“你鞋呢?” “没事,我穿睡眠袜了。”我超级怕冷冬天手脚还很凉,床底下就算是垫着电热毯我也觉得冷所以睡觉的时候就会习惯穿上毛绒绒的睡眠袜,这会儿踩在地板上也没觉得太凉。 “不行。”许嘉允突然严肃起来,“把鞋穿了,这大冬天的,你想长冻疮不成?” 冻疮这东西我还真的长过。 年年冬天骑车上学都是一件非常煎熬的事情,许嘉允作为骑车的,承担了替我挡住大半风雪的任务。每次到学校他的手指总是会被冻的通红,不管带了多厚的手套都无济于事,还要天天搽预防冻疮的药膏护手。而我因为偷偷把手塞到他棉袄里从没有受过这等煎熬。 后来我良心发现,自告奋勇要跟他实行轮换制骑车,许嘉允拗不过我只得点头。然而我只坚持了一天就宣告罢工,不仅如此,几天以后我的左手无名指关节变得又红又痒,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过敏没放在心上,直到它慢慢肿了起来,我才意识到大事不妙,让我妈帮忙一看果然是冻疮。接着我就有幸接受了我妈独家私藏的冻疮秘药──辣椒水。 我没想到在酷刑废除的二十一世纪,我一个根正苗红的共青团员竟然会亲身体会到封建王朝的酷刑之一。 直到现在我两个无名指到关节处对比起来还能看见不同。如果冻了脚……辣椒水估计就不是搽脚了,是泡脚了。 那酸爽……我不自觉打了个冷颤,结结巴巴地辩解,“也……也没那么严重吧。” 那头许嘉允已经开始用手电筒打光绕着床边找我的拖鞋了。 我睡觉的马虎不只体现在睡相惨不忍睹上,还体现在上床时候拖鞋踢的到处都是。比如现在一双拖鞋就露了一只的尖尖在床沿,许嘉允几乎要跪在地上才能将他们全掏出来。 他起身将鞋放在我身前,“赵喻津,你敢不敢再懒一点?摆好有那么难吗?” 我“嘿嘿”笑两声,抓住他的袖子,“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一定。” 我妈说我这人非常矛盾狠起来气的像疯狗,任谁凑上来都要挨上一口,不要脸的时候呢像家犬,时时刻刻都要粘着人,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巧的是这两种状态许嘉允都能对阵下药,我有时候想也许上辈子我俩是敌军,知己知彼的那种,最后战死沙场,双双投胎。许嘉允没喝孟婆汤,这辈子找准契机空降到我身边把我治的妥妥帖帖。 他听了我的推理侧头深深看了我一眼说,“说反了。” -- 第25页 “什么说反了?” 许嘉允却不回答了,他从柜子里拿出打火机点燃蜡烛。黄色微小烛光亮起,盈满整个厨房。 我依然攥着他的袖子不松手,他单手拿着蜡烛,白色睡衣也被烛光染成暖色。离开厨房穿过玄关终于成功抵达我的房间。 我爸妈虽然从小对我实行“不给钱”教育,但是在吃穿住方面一直给我保持了优良水准。我们家小区一百三十几平,其中我的房间是主卧有二十几平,用镂空的玄关柜隔开,半边划做了卧室半边做了书房。 可如今深夜里的一片漆黑,让大到有些空旷的房间看上去颇为吓人。 许嘉允将蜡烛黏在书桌上,烛火微弱堪堪能照亮到床边。 他长舒一口气,嘱咐我,“明火放床头柜太危险,就放这里可以吧?” 这话说的,我还能说不可以吗? 许嘉允转过身看我,手上使了使劲却没能成功挣脱了,叹了一口气揉了揉我的头发,安慰道:“好了,别想那么多,我该回去了。” “啊?”我看看蜡烛又看看他,脑子里有开始无数遍重演嫌疑人们的犯罪过程,手里的袖子拽的更紧了,硬着头皮道,“那个,要不你再呆会儿?” 许嘉允看了眼手机屏上的时间,略一迟疑还是点点头,“也行,那你睡觉吧,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还是要走?你这话说的我咋能睡得着? 我干巴巴地笑了笑,慢慢松开手里的袖子,“那个,红红。” 我弓起腰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娇小一点,心一横双手迅速抱住他的胳膊,用此生最谄媚的表情和语气提出自己的小小建议,“要不然你陪我住一晚呗?” 第14章 他就是想骗我的钱 许嘉允留宿我家,在三年级以前是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 我的床足够的大,所以我们总是一左一右的乖乖躺好,一人一床被子,一副楚河汉界互不相干的模样。 然而夜里这种平衡就会被熟睡的我打破,醒过来的时候,我的胳膊或者腿至少有一个是压在许嘉允身上的。 他尝试过不跟我睡一头,结果有非常大的可能会在熟睡以后遭受到我无意识的腿部攻击。后来许嘉允总算是放弃了抵抗,再后来也开始拒绝起了和我一起睡这一活动。 我爸妈一度认为是我睡相不好给他踹跑的,对此我十分反对,毕竟在此之前我们也在一起睡了快两年,两年才说忍不了也是不合理至极。 他自己给出的解释是长大了,一个人也不害怕了。 我对此是不相信的,因为许嘉允怕的不是一个人,是打雷。 我仍旧记得许嘉允和我一起睡的第一天晚上,那是刚开始上学的时候,许阿姨在医院值班许叔叔接了急诊,都没有办法回来,所以打电话告诉我爸妈表示希望他们可以让许嘉允在我家住一晚。 我爸妈只当是小朋友一个人住害怕自然是没有多想的。 一开始是正常的,可是夜里一声闷雷轰隆,将我从梦里惊醒,朦朦胧胧之间我并没有瞧见床上有人。 我拉开床头柜的小灯,眯着眼看了一圈,许嘉允就蹲在墙角将头埋进手臂里,微微发抖。 刚睡醒的脑子迟钝,我钻出被子爬到床尾,打了个哈欠说:“红红快上来睡觉了。” 他抬起头,面色苍白,花了很长时间辨认些什么,终于在我打了第二个哈欠的时候,动作迟缓地起身,慢吞吞地回答:“哦,来了。” 我重新躺倒,接着身边的床垫也沉了沉,我知道他上来了,眼睛却有千斤重,口齿不清地问道,“你是害怕吗?” 然后我就睡了过去,只记得他好像是“嗯”了一声,又好像是絮絮叨叨地说了些什么。 再然后就是第二天清晨,我被我妈叫醒,看清自己四仰八叉将许嘉允压的死死的难看睡相。 在我妈的训斥下,我同他道歉。 许嘉允摇摇头说,谢谢你。 那时候我已经在电视上看了好几期“走近科学”,知道许嘉允昨晚的举动是有些不正常的,可我不敢告诉爸妈,怕他们晓得会觉得许嘉允是怪物,以后就不让我和他做朋友了。我也不知道许叔叔许阿姨知不知道这个事情,我也怕如果他们不知道我说了的话,他们会不会嫌弃许嘉允。 于是我偷偷跑去问许阿姨,如果一个人打雷的时候浑身发抖是生病了吗? 许阿姨那里能不知道我问的是谁呢?她蹲下来非常温柔地告诉我,以前她在医院加班的时候总会带着许嘉允一起,后来许嘉允瞎跑进了一个房间,正好外面打闪,他被里面的仪器吓了一跳。再后来他就变的非常害怕雷雨的天气了,一打雷闪电就睡不着觉,还会害怕的直发抖,这是一种病,是一种需要许嘉允自己去克服的心理上的病。可是这种病不会伤害到其他人,也没有传染性,她和许叔叔也会一直帮助他的。 许阿姨讲完以后又看了看我说:“津津,这是许嘉允的秘密,你愿意替他保守秘密,愿意帮助他吗?” 老实说我当时对很多事情都没有具体的概念,但是我看过很多动画片,那里面告诉我人要跟伙伴一起互相信任互相帮助。 我爸爸告诉我,想成为动画片里的好人,不能光用说的,要真的去做。许嘉允是我最好的朋友,帮助他是我本来就应该做的事情,于是我用力的点点头表示愿意。 -- 第26页 我想:洛镇可喜欢打雷下雨了,许嘉允真惨,我一定要好好保护他。 * 书桌上的蜡烛出于安全考量已经吹灭。 我在床上躺的笔直,睡意全无,在脑子里翻箱倒柜,想要寻找些话题。 许嘉允被迫留下陪我,躺在距离我一米的床边角,身上盖着我的被子。 至于我,当然是又跟许嘉允一道从我爸妈房间里抱来被子应急了。 “红红,你睡了吗?” 要说这个小名是我给许嘉允起的,后来长大了叫的次数却渐渐少了起来,每次只有我心里感到惴惴不安地时候才会这样叫他,以提醒我们之间的深情厚谊。 许嘉允没有吭声。 我的房间后面是大片的田野,就算是数九严寒窗外也依旧是虫鸣阵阵。洛镇是个没有什么工业的镇子,入夜以后天空如墨,却又有一盘圆月悬于这团墨色上,月光撒入房间照出朦胧里的婆娑影子。 得不到回应的我偏头看去,只瞧见他高高低低的侧影。 鼻梁高挺,线条流畅,过完十七岁生日的许嘉允,好像更加像一个大人了。我似乎是被时光丢在原地依旧吵着闹着不肯成长往前的小孩儿。大学也好,未来也罢,要过哪一种生活我从来没有考虑过。 我撑起身凑过去想看他睡没睡,这月光皎洁中分辨他是否睁眼着实有点困难,距离太近万一他没睡被逮到可就有些尴尬了。 于是我停在旁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把手往他脸上够,意图用摸的方式感受一下他眼皮闭没闭。 “你要抠我眼珠子吗?”许嘉允猝不及防地出声。 我一口气吊在半中央,给自己呛了个半死,坐起来剧烈地咳了几声,但同时整个人也松弛下来,躺了回去,埋怨道,“你没睡怎么不理我。” 许嘉允叹了口气,“因为怕你聊精神了就不睡觉了啊。” “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明天是周日。” “嗯,但是明晚有自习,下完自习回来还要看书还要洗漱,等你睡觉就更晚了。” 许嘉允给我弄的考大学计划之详细只能用令人发指来形容,不仅包括每天必做的题,连不同的课间要做哪一门科目,要写选择题还是主观题,要写几道都规定的明明白白。 一中的晚自习从六点开始到九点半结束,我们回家大概要十点左右,照理洗洗就能睡了,许嘉允偏不。他会在进门之前给我塞两张A4纸,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他出给我的题目,涉及各个科目,还明确规定早饭前检查。 这可不是要了我的老命了吗? 可是我爸妈已经跑偏了,在许嘉允对我的智商和能力的吹捧下坚定不移地觉得我一定可以,甚至为了让我下狠心,打了我的七寸──钱。 初中以前我从来没有过零花钱,我最富裕的时候就是过年,收到压岁钱后,留下零钱,一百的统统上交。后来高中这种情况好转一点,我妈来不及做早饭的时候偶尔给我点钱吃早饭,我经常只买一两块钱的包子,省下的钱攒起来买些花里胡哨的本子、笔之类的。 许嘉允和我爸妈达成战略一致以后,他们拿出了从小到大帮我攒的压岁钱,零零散散地算起来有小一万了。 只要我缺了一晚的题,就从卡上划一百块钱到许嘉允账上去。 我一度怀疑这是个阴谋。 许嘉允可能不是想帮我上大学,他就是想骗我的钱。 可是许嘉允用这一百块钱的罚金又从网上给我弄回来一堆没见过的题集。 我苦不堪言又没有办法,只能一边做题一边期盼着明天许嘉允太忙没时间给我出题。 但是许嘉允每次都让我失望,就好像他的一天有二十六小时,所以总能够在我回家的前一刻递给我薄却重若千斤的纸张。 我想起被难题支配的恐惧,“嘿嘿”笑了两声,有点猥琐,“要不然您明天少给我出点题?” 许嘉允沉默了一会儿后竟然难得地答应了。 我心中无声呐喊,果然,许嘉允是有良心的。不过早知道这么好商量,就应该说明天别出题了的,哎,失算了。 这么一想,我也没有那么雀跃了,但是该有的态度还是要表明的,“红红你真好。” 许嘉允笑了一下,“少给你出题就好了?我其他不好?” “都好都好。”我连忙找补,可不敢让他觉得我太现实。 “哦?”许嘉允的语气有点兴味,双手交叉搭在胸前,“那你说说,我还有哪里好?” 这还不好说? “那可真是太好了,说上几天几夜也说不完呐。” “比如?” “比如你来找我就很好,还陪我呆在这里也很好,每天接送,送我上楼,教我题目,鞠躬尽瘁,死……呸,反正都很好。” “没了?” ……没完了是吧? 我深吸一口气扬起谄媚的笑,也不管他能不能看见,“当然了还有很多事情不胜枚举,这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是没齿难忘。” “别人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不是要以……以做牛做马为回报的吗?到你这里怎么一个’没齿难忘‘就没了?” 古人云,君子有容忍之度。但古人也云,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我强忍住一拳剁他的冲动,恶狠狠道,“我劝你不要太过分。” -- 第27页 许嘉允闷笑两声,半坐起来替我掖了掖被子,“好了,把被子盖好睡觉吧”。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开始了总在我生气边缘试探的危险行为。偏偏他见好就收的能力也是一流的,每次总让我一口气堵着不知该上该下。 第15章 摸着他的肚子睡觉 我们俩各自裹了被,彼此之间隔的很远。许嘉允说睡觉以后就真的不再说话了。 我看着窗外的月亮,依旧有点惴惴不安。 前几天我可是听班上的女生讨论过一个新闻的,说的是一个小姑娘跟她妈妈睡在一起,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怎么都叫不醒她妈妈,一摸发现人都凉透了。 当时我还表示了震惊,这多吓人啊,我还代入了一下自己,吓了一激灵。 此刻我重新回想起这件事情,还是惊出了一声的鸡皮疙瘩,裹着被子不自觉往许嘉允那边靠了靠。 要是许嘉允也猝死了……那我不得吓疯了? 于是我竖起耳朵,屏住呼吸,想要确认一下许嘉允是否健在。 毕竟新闻里说了,大多数的意外死亡是没有预兆的,这也是为什么身边人往往没能及时发觉抢救的原因。 为了许嘉允的生命安全,也为了我以后的心理健康,确保他的安全,我义不容缓。 可是外面的虫叫和风声实在是太干扰我的判断了,我只得又往他那边拱了拱。 我突然为许嘉允不打呼这一事感到无比遗憾。 这样侧耳屏息不是办法,于是我又叫了叫许嘉允。 “怎么了?还害怕吗?”许嘉允声音清明想来并没有睡着,对我的靠近了心知肚明。 我把身子摆正,学他一样睡的规规矩矩,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那个,我能不能把手放你肚子上?” 许嘉允的头发在枕头上摩擦发出急促的“沙沙”声,“嗯?” 我连忙将自己的担心全盘托出,并补充道,“你放心我现在睡觉已经很老实了,绝对不会踹你的。如果肚子不行,让我摸着你脖子也行,我就是怕没别的意思。” “哦。”许嘉允把头扭回去重新闭上眼,淡淡道,“脖子也不行。” 我有点沮丧,但是想到以前自己千奇百怪的睡相,许嘉允的担心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于是我说了声好吧,准备往旁边挪一挪。 但是许嘉允伸出一只手来,在黑夜里无比精准地揪住了我的被子,“去哪里?” “去睡觉。”我老老实实回道。 “不是说害怕吗?”他略一使劲将我拽了回去,接着将手放在被子外面,“肚子和脖子不行,但是脉搏可以。” 我惊喜地拱回来,从善如流地在他手腕上抹了好一会儿,“你脉搏怎么不跳了?” 许嘉允叹一口气,用另一只手抓住我的,“笨呐,还能怎么,放错地方了。” 手指底下,许嘉允的脉搏有力地跳动着,在跟我保证他依旧活着。 我长舒一口气,窗外月亮高高挂起,隔着防盗窗被分割成两半,霎那间许多记忆一起涌上心头,“上一次我们俩一起睡已经好久了吧。” 许嘉允发出一声鼻音,“快十年了吧。” “好快哦。”我感叹道,“你现在还怕打雷吗?” 许嘉允又笑了一声,“早就不怕了。” 他的转变来的十分突然,甚至可以说一点循序渐进的过程都没有,好像是在某一天里突然完成的。 * 许阿姨告诉我许嘉允的秘密以后,我就有了一份责任感,刮风下雨的时候就怕打雷会吓着他。 就算是在学校里无法脱身,我也会在下课的第一时间跑去许嘉允的班级确认他是否还好。 大多时间,许嘉允都是无恙的。 只有一次,雨比其他时候都要大,厚厚的乌云堆积在天际遮住了光亮,下午三四点的光景看上去却和要入夜的时候差不多。 我被老师留下来批评教育,起因是上课的时候偷吃魔法士被逮了个现行。 我又是保证又是流泪的,老师才答应不告诉家长,但是要求我下一次考试必须拿到九十五分。 我连忙点头应下,出了办公室以后就往许嘉允班上冲。 他今天要值日,我记得的。 然后我就看见他的班门口站了好几个高年级的“小红帽”,窃窃私语着像是在看热闹。 这是我们小学的特色,每周从四五六年级的班里抽调学生带袖章和小红帽在校园里抓不文明现象,包括但不限于乱扔垃圾和违反纪律。放学以后,小红帽还负责检查每班卫生,打出分数以此决定下一周的流动红旗给谁。 我隐隐觉得不好,踮着脚从窗户往里头瞧。 外面雷声一下接着一下,教室里的电闸已经断掉此时一片漆黑,许嘉允缩在黑板报底下整个人都在抖。在他面前站着几个同学,嘻嘻哈哈笑着,中间混着个人高马大的小红帽抱着板子,一边记一边大声说,“你等着明天被找家长吧。” “对,许嘉允,谁让你随便调换值日顺序的,你活该。”说话的这个我认识,是许嘉允班上的劳动委员,出了名的惹人烦。 我连忙赶到门口,好不容易挤进班里,刚走近就听见那小红帽说,“别装了,你这样的我见多了,装病也没有用。” 语气之轻蔑和不耐烦,瞬间就点燃了我的怒火。 -- 第28页 “让开!”我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去,将许嘉允抱住,拍拍他的背安慰说,没事了没事了。 许嘉允紧紧攥着我的手,一刻也不敢放松。 然后我站起来把他护在身后,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人。 劳动委员知道我和许嘉允是好朋友,又被我盯的有点发毛,赶忙往小红帽身后躲叫了声“表哥”。 表哥?那我知道面前的是谁了。 干小红帽这个活的,从来不止是好学生,有的班主任觉得这差事会浪费时间影响成绩,所以就从班上不好好学习的人里抽,也有的专门抽些调皮捣蛋的意图以毒攻毒。 这个策略是没错的,但并不是每个人都那么有责任心,多得是小红帽拿着鸡毛当令箭的。 我们二年级各班之间没什么距离,许嘉允班上的劳动委员仗着自己表哥是小红帽,随便欺负人记那些得罪他的人名字的事情,大家也都有所耳闻。 今天我可不就遇见正主了?如果是我,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及不跟笨蛋计较的原则,肯定随便糊弄说两句对不起就完了。 但是现在受委屈的是许嘉允,还把他的害怕说成装的。挑衅我可以,挑衅许嘉允不行。 小红帽“切”了一声,拿起板子作势要记东西,“行啊,破坏纪律,你哪个班的。” “我破坏什么纪律了?” 小红帽被哽了一下,劳委拽了拽他的衣服小声提醒道,“不能串班。” “对,不能串班。” 电视上曾说过,面无表情的人看上去更容易让人信服。我不懂信服什么意思,我爸告诉我就是能吓住人的意思。我牢记这一点,面无表情反问,“学生手册里写了?” “写……写了。” “哪一条?”我继续问。 “哪一条?”小红帽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问顿了顿,又冷哼一声,“你管得着吗?不说哪班是吧?”他扭过头去问劳委,“她哪班的?” 劳委无比精准地报出我的班级名字,又往后头躲了躲。 “洛镇中心小学校园公约。”我大声背诵起来将面前的人吓了一跳。 小红帽明显已经恼了,“你有病吧。” “一、讲文明懂礼貌,不说粗话脏话,不侮辱同学。”我将两人浑身上下扫了一遍,继续面无表情背诵着。 “你疯了吗?” “二,尊重师长,团结同学,不违反纪律不打架。” “你不要以为你是女生我就不敢打你。”小红帽紧紧盯着我,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我停下背诵,“那你打啊。” 他这一招,确实可以吓住很多人,但是不包括已经成为胜利小区霸王的我。打架,尤其是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打架,比的不就是谁更不要脸谁更能忍吗? 而我比面前的两位还更能忍。 我看一眼教室前面的挂钟,耳听八路眼观四方。 小红帽是不想跟我计较的,反正名字也记了,转身就要走。 我那里能让他走了,连忙小声说,“不敢是吧,不敢你说什么,真是垃圾。” “你说什么?”小红帽转过身来。 怎么惹怒这个年纪的小学生,我可是太有经验了,所以我梗着脖子把许嘉允挡的更加严实,“我说只敢欺负小朋友,天天说大话,你表弟还把你当多厉害,我是你胆子小的要死什么都不敢。” “你放屁。” “你少装了,会说脏话了不起啊,我也会说。”我哼了一声,模仿着电视剧里那些招人恨恨的反派的欠打语气,“你滚啊。” 小红帽双眼几乎要冒火来,抬了腿就要往我身上招呼。 我闭着眼,双手死死攥着裤边,一颗心都要跳到了心头。 他好壮哦,这一脚不管落在哪里一定都很疼。 可是我不能躲,电视上说了,将坏人绳之以法需要证据。 他的腿划过空气带出风声,千钧一发之际,我们班主任“彭”地一声打开窗户,“你在干什么。” 然而为时已晚,这一脚踹到了我膝盖上,我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上。 看热闹的同学飞速逃离现场,剩下小红帽和劳委愣在原地。 班主任几个箭步就冲进来,赶忙把我从地上扶起来,这才发现我身后还有个面色苍白的许嘉允,转过头来怒不可遏,“怎么回事,你俩哪个班的?把你们班主任叫来!” 劳委和小红帽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站在一边不知所措。 小时候我们和老师们斗智斗勇,对他们管东管西也是诸多嫌弃,但是当你知道他会给你撑腰的时候,瞬间就有了底气,同时委屈的眼泪是会不由自主的掉下来的。 我哭的像个泪人,哽咽着告状,“胡老师,他们欺负许嘉允,说我违反校园纪律,我说没有他们就骂我有病,然后就打我。” 劳委立马叫起来,“你胡说。” 我哽了一下,想要解释,但是眼泪实在太汹涌了,我想要开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心里一阵着急,越着急哭的就越厉害,也越说不出来话。 胡老师替我抹去眼泪轻声哄着,“好了,不哭了哦,你放心老师相信你。” 嘎?这好像跟我想的……不大一样。 不过,胡老师愿意给我撑腰就行了。 第16章 把脚放进你被子里 我和许嘉允,两个年年奖学金的优秀选手;小红帽,一个三年级就跟同学打架双双叫家长的莽撞选手。我们四个人进到办公室里,他和劳委两个人两身膘,我和许嘉允瘦瘦小小,一个被踹当场发现,一个被吓的到现在还面色苍白,哪一方是受害者一目了然。 -- 第29页 坏消息是我们每个人都要叫家长,这件事今天不处理好就不能走。 好消息是外面的雨停了,雷声也已经做罢,许嘉允总算是不抖了。 十几分钟后我们的家长和班主任陆续赶到现场,其他班老师通过电脑视频参加了这次会面。 胡老师把自己看见的事情首先描述了一遍,并让我妈把我带到旁边撩裤脚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我妈在护短这件事情上远比教训我更虎,当着所有人的面就给我裤脚卷起来了。 许嘉允是个疤痕体质,其实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夏天的裤子又很薄,不过十几分钟的功夫,我的膝盖就已经青黑起来,跟我旁边的白皙皮肤对比下来颇为触目惊心。 许阿姨惊呼一声,赶忙蹲下来按了按我的腿,询问我其他地方疼不疼。 劳委和小红帽哪里还有半点嚣张,自从家长来了以后都乖的跟个鹌鹑似的。 当然盘问的时候,劳委还是把所有过错都推到了我和许嘉允身上,先是说许嘉允擅自调动值日顺序,后又说我说话难听,对他表哥打人是绝口不提。 他表哥也补充,自己是为了学校着想,我们俩不服管教,他只是想吓唬吓唬我。 我哪里听的了这话,脸上泪痕未干,当下就要从椅子上跳下来反驳。 许阿姨将我按住,冲我摇摇头,接着站起身,叫了电脑里的老师一声,“陈老师,我们嘉允入学的时候我就跟您说过他的特殊情况,您当时也是表示理解的对吧,所以现在您的学生以这个理由把嘉允堵在班上,甚至记下他的名字要挟,您觉得妥当吗?” 陈老师,也就是许嘉允的班主任连忙找补,“许嘉允妈妈,你先不要着急。” “不是我在着急,我是看这群孩子年纪轻轻就开始欺负同学我痛心,学校是培养人的地方,不是让大家相互攀比看谁的职位高的地方吧。刚刚这位高年级同学的本子我也看了,你知道他记得许嘉允违反什么纪律了吗?打架斗殴,您觉得可能吗?” 许阿姨人虽然一贯温柔,但是在这样的场合里战斗里还是非常可观的,几句话下来就怼的人哑口无言。 这时候小红帽的家长说话了,“这也不能这么说嘛,你家儿子在学校是不是打架了,我们也不知道嘛对不对,你也不能一口咬定,我们家孩子冤枉人呢。” “这位家长说得好,既然这样我来告诉你为什么我家儿子不会打架。尤其是今天为什么不会。”许阿姨瞥了他一眼,把许嘉允的耳朵紧紧捂住,“因为今天打雷了,我家孩子打雷的时候闯进过太平间。” 阿姨给我妈使了个眼色,随后我的耳朵也被捂了起来。 然后我就看见许阿姨面色平淡嘴一张一合,但是其他几个人脸色都难看起来,尤其是劳委和他表哥,吓得腿都在抖。 “所以,许嘉允绝对不可能在这样的天气里动手打人,明白了吗?”许阿姨功成身退重新蹲下替我检查伤口。 我仔细瞧着满办公室的人,几个大人面色难看,那两横货现在彻底横不起来了,尤其是劳委竟然哭了。 许阿姨真的是厉害,几句话竟然就把人说哭了,改天我可一定要好好请教请教才是。 这方唱罢就到我妈上了。 跟许阿姨不一样,喻女士一直走的是粗暴路线,面对小红帽说我骂人激将的时候轻轻一笑,“那又怎样?” 不愧是她。 整个办公室都安静了,喻女士满不在乎,“赵喻津骂你怎么了,别说骂,要不是你家长在这我都想打你。” 胡老师没想到喻女士这么猛,尴尬地咳了咳,“赵喻津妈妈不至于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喻女士顿了顿,然后冲我和许嘉允说,“你俩互相把耳朵捂上。” 接着又是一段唇语,不过比许阿姨速度更快,我啥也看不懂,反正大家脸色都不大好看,胡老师和许阿姨有点忍着笑,好像有点辛苦。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长到我的胳膊举着都有点酸了,喻女士可算是停下了攻击,许阿姨示意我们松手。 这场风波最后以劳委和小红帽哽咽着给我俩道歉收尾。 我对许阿姨跟喻女士究竟说了些什么十分好奇,我妈做着饭头也不回,“这有啥好奇的,我骂人了。” 我接着问,那许阿姨呢。 喻女士的菜刀在案板上剁的非常有节奏感,“她吓人了。” 喻女士和许阿姨让我体会到“双剑合璧,天下无敌”这句话不仅存在于风云,更存在于现实。 那场风波的后果其实挺严重的,听说直接导致了学校后期撤销了“小红帽”这一制度。 至于那俩蠢货,应该是被喻女士和许阿姨的双管齐下震住了,自那天以后见到我都是绕着走,偶尔撞见了躲不过去,那战战兢兢地样子恨不得叫我一声“姑奶奶”。 我对许阿姨到底说了什么依然十分好奇。 直到后来到了初中,我才知道太平间是什么意思,也就能够猜出许阿姨说了哪些话把他们吓成那个样子,而当初告诉我许嘉允的害怕来自仪器估计是怕吓到我。 过完二年级的暑假以后,许嘉允就开始好了,前一天还是住在我家的,后一天就万分笃定的说自己可以了。 我不相信,想要趁着夜里大家睡着,去楼道瞧一瞧许嘉允到底可不可以。 -- 第30页 可惜我太没出息,每天晚上想着中途醒来,每次醒来却都是因为我妈叫我上学。 再后来我看许嘉允以为表现正常,就算夜里在外面听到雷声也什么异样都没有才算放心。 * 我把这份好心讲给了许嘉允,“你看,我当时对你多好,我对自己都没这么上心过。” 许嘉允没有回答我的喟叹,“幸亏你当时没起得来。” “怎么?你怕我发现你还害怕是吗?” “我怕我中途醒夜,看见窗外有个人再留一回心理阴影。” “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我愤愤地掐了掐他的手腕,“不过你当初到底是跑到哪里去了?仪器室还是太平间?你看见什么了?” 许嘉允伸手把被子盖在我们俩的手上,“你现在听了是不想睡了吗?” 我觉得他说的非常有道理,所以打消了现在就要听故事的念头,连忙补充,“那你明天白天再告诉我。” “看我们能不能记住吧。” “我肯定能记住。” “你记住个歌……,你什么都记不住。” “?你瞎说,我记性可好了,连我们班的每个同学学号都记得可清楚了。” 许嘉允略显敷衍,“行行行,你记性最好了。” “我真的记性很好。” “知道了知道了,你记性超级好。” 虽然听的出来还是不咋走心,不过起码不敷衍了,我得到了夸奖们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准备睡觉。 我先天肾气有点不足,尤其到了这个时候浑身上下是一点儿热气都没有。以前喻女士跟我一起睡的时候就吐槽说我身上凉的像个死人,我以“你又没有摸过死人”为由反驳。 结果当然是喻女士没有理我,第二天就让我一个人睡了。 南方没有暖气,冬天关门窗开空调是极其的闷,我的鼻子呼吸一直有点堵,所以每次睡觉的时候我都会选择用电热毯。 可是现在小区停电,不管是空调还是电热毯都是没电的,原本温暖的被窝在几番折腾下来也已经冰凉。 我裹了裹被子,但还是明显感觉到身上越来越冷。 唯一热的是和许嘉允搭在一起的手。 人啊,在深夜的时候很容易做出些不考虑后果的决定。对当下的我来说,男女大防跟安稳睡眠之间,如何取舍一目了然。 我又朝旁边蹭了蹭,小声地问:“许嘉允,你睡了吗?” “睡了。”许嘉允没好气回道。 放在寻常,我是要动手教育让他晓得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的,而如今,我就是个有求于人的菜鸡。 古人再云:大丈夫能屈能伸。 我握住他的手腕往自己这边扯了扯,“有件事情,想同你商量一下。” “讲。” “我有点冷。” “被子盖好。” “我能不能把脚放你被子里?”我飞快表达完诉求,但是还是没有先斩后奏直接塞腿。 时间倒回到几年以前,这样的事情我做多很多次,反正每次许嘉允都会由着我来,在我这里,他从来没有选择。 长大以后我回顾以往发现小时候的我真的是一个非常不负责任的伙伴。可以得寸进尺是别人给你的优待,坚持得寸进丈是你自己不知好歹。 许嘉允总会对我妥协,这也并不意味着我要毫无底线地行驶这份特权,自私和任性可以打败一切的亲密关系。 如今我再不会不管许嘉允的任何意见霸道自私地要求他去为我做什么,尽管只是让我伸个脚的小事。 当然,我不得不承认,黑夜的激素作祟也让我变得谨慎起来。 许嘉允应该睁了眼,因为我瞧见他转头朝我这里,然后恶狠狠地叫我名字,“赵喻津,你不要太过分。” 第17章 会觉得我烦人吗? 我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对许嘉允不怎么好呢,可能是因为在某一个日子里,我回顾我们认识的种种,发觉除了那一颗乳牙以外,许嘉允没有哪一次对我不好的。 而且就算是那颗乳牙,归根到底也还是我逞强在先的。 这是一个让人挫败的结论,当你回首发现在一段关系中自己属于索取方,或者是比起另一个人,自己付出的微不足道时,是会觉得惶恐的。 为什么是我呢?为什么你会对我这么好呢?你会在心里偷偷觉得我很烦人吗?你会巴不得摆脱我吗? 这种情绪用后面几年的词解释起来就是──深夜老网抑云了。 可是这种想法卷土重来的时候,我真的真的好沮丧哦,尤其在许嘉允让我不要太过分的时候。 我本能地想缩回手,又怕会被他误会是在发脾气。 就在我还没想好如何结束这个尴尬的场面的时候,许嘉允把他的被子掀开一个角,又恶狠狠地说:“放好睡觉。” 怎么说呢,丧在谷底的心情,就在这短短的四个字里迅速回升。 我可能真的是有点分裂。 我来不及思考就把脚揣了进去,果然,除了我以外每个人都像个小火炉。 我把脚放在边边,尽量避免碰到他。 毕竟我们也都大了,同躺一张床都有点不合适的,要是脚再凑到一起,总觉得奇奇怪怪的。 目的达成,我郑重地道了谢,然后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 -- 第31页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初中的时候。 初三毕业典礼,在新落成的食堂举行。 台上教导主任慷慨激昂,台下同学们坐立难安。 九年义务教育即将结束,我们迎来第一次离别,也迎来了每一届毕业生的固定环节──同学录。 一个人的人缘怎样,在别人眼里的形象如何,只用“认识的人多不多”是不能下结论的,但是同学录能。 鄙人不才,压根儿就没参加这项活动,一来是那年头好看点的同学录都要二十来块钱,这钱还不如我给自己多买几盒老酸奶;二来是我跟大家的关系真的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同学,仅此而已。 如果真要说舍不得,大概只有许嘉允吧。可是我俩家都住一起,别说什么联系方式,连联系钥匙都有,还要啥同学录。 所以当第二天就要奔赴考场,大家只能以台上的演讲为掩护,在底下传同学录传的飞起的时候,我无比淡定地夹了张卷子奋笔疾书。 托许嘉允这个年级第一的福,我也算是突飞猛进,是冲击省重点的种子选手,勉勉强强算得上个十八线学霸。 洛镇实在是太小了,大部分有钱人都是靠在外面跑生意发家,然后你帮我我帮你,一波带一波。更重要的是因为上一辈人普遍文化程度不高,所以我们这一辈觉得上学无所谓的大有人在。 后来这一点也确实被证实了,初中我们班有六十个人,中考结束有学读的有四十个,再后来上了大学的十个不到。 就这,我们班还算这个初中少有的“有出息”的班级。 长大以后无数次回首往日,我都在庆幸自己考上了好的高中,离开了得过且过的氛围,让自己有了出去看看世界的机会。 典礼结束以后,就是各班有序退场,这一退就不回来了。 好吧,填志愿和复读除外。 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女同学会递同学录给我。 怎么说,惊讶是多于喜悦的,毕竟在外人看来我们算是“闹翻了”的一对塑料姐妹。 一开始发现我被排除在外的时候,还是有不少人对我表示了同情的,但是那个时候我已经谨记许嘉允的“谆谆教诲”,将心思全部放在了学习上,一来二去大家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 小孩并不都是单纯的,至少在我的记忆里,包括我在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现实且自私的。 好吧,也不排除我身体里暗藏了个反社会人格,所以看什么都觉得是不好的。 这种现实其实很好理解,翻译过来可能就是──“慕强”? 仔细想想学生时代里人缘好的人,大部分都有以下几个特点:玩得开,长得好,成绩贼好或者成绩贼差,有点闲钱,愿意浪费时间。 以上几点里同时占了两点的,基本就已经成功跻身为学校“风云人物”了。 大家提到许嘉允──一个常年第一的帅哥。 大家提到赵喻津──许嘉允的发小。 吸取到女同学的教训以后,我也大概能够分辨,大家究竟是想和我做朋友,还是想通过我跟许嘉允做朋友。 现实是男同学前者居多但大多追求荷尔蒙刺激,后者女同学居多但大多故事与我无关。 那会儿我还没有接触到青春言情小说,后来接触了,再把我这段经历往里面一带,嗐,这不就是男主太耀眼女主沦为附庸然后狠心分手两人分分合合最后be的疼痛文学吗? 当然了,许嘉允不是光芒万丈的男主,我也不是自怨自艾的女主,我们之间有的也不是什么地位悬殊的艰难恋爱,我们是互相支持着一同进步的革命友军,准备一起跳出去一起看更大的世界。放在宫廷剧里,就是守望相助永不反目的好姐妹。 所以我的沮丧很快变成了一股催我上进的动力,那就是让自己变成更好的人,让自己认识更好的人。 扯远了,话说回女同学。 她给我递的同学录以后,我接受了也表示自己会好好写的,她可能没想到我这么好说话,还有些不好意思给我说了好几句谢谢。 我挥手说这都小事,我早就不在乎了。 毕竟我俩住的地方一南一北,成绩中间也隔了不少,以后见面机会可能不多,更不用朝夕相处,这个面子给了也没啥不好的。 我光速填完同学录,赶在放学的档口递给了她。 女同学看我的眼眸竟然罕见的浮起了水汽,我一脸懵逼,转念一想估计是这离别氛围让她多愁善感了。 翻译过来就是──不关我事。 然后女同学冲上前来一把抱住了我。 不瞒大家,那一刻我真的是出于人道主义关怀精神才没有把她推开。(不过这种人道在许嘉允看来就是懦弱。)女同学抱够了以后,开始了她的自爆,“许嘉允应该都告诉你了,但我还是要跟你道歉。对不起,当初我不应该跟许嘉允面前说你坏话。” 嗐,我当什么……等等?说我坏话? “我喜欢许嘉允,所以看你不大顺眼,就偷偷在他面前说你跟张天瑞的……现在我也想明白了,许嘉允不喜欢我跟你没什么关系,是我自己不争气,就我这个成绩能不能上高中都不一定……” 她后面讲的什么话我都没怎么听了。 原来当初许嘉允让我离她远点,是这个意思。 -- 第32页 至于张天瑞,是我们班的留级生,人高马大的小混混,把我跟他扯到一起估计除了什么早不早恋的也没什么别的了。 不得不说,女同学对我了解还是少了,造谣也没有实地考察。 还张天瑞,但凡她说个像模像样的,许嘉允估计就信了。 这位张天瑞,我可记得他开学第一天就把我选好的桌子换成自己的呢,还有期中考试威胁让我给他传答案以及在我拒绝以后到处说我小气。 就这过节,我俩翻脸都不够翻的,还早恋? 很多年后我读到一个理论,说青春期的女孩子对优秀的异性总会开启美颜滤镜。 这里的优秀不仅指许嘉允这样的“别人家的孩子”,也包括张天瑞这样坏坏的“反派角色”。 可能是因为我爸从小带我看抗日战争剧,所以在没有踏入社会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是很难对着“反派”类型的男生生出旖旎的。 我也十分不能理解言情小说里的“越喜欢越要欺负你”的想法。 拜托,喜欢一个人当然是要对她好的。为什么要实施各种害人害己的傻逼行为,还美其名曰吸引对方注意力啊? 许嘉允对我的疑惑表达了不同的看法。他告诉我,????很多人在青春期的时候总会做一些蠢事情来吸引异性的注意,这是一种自己无法意识到的行为,暂且可以称为荷尔蒙作祟。 我反驳道,可是我就没有啊。 许嘉允沉思了一会儿,十分冷静地分析:一般这种情况有两种原因,一个是你本身已经足够蠢了,另一种是周围没什么能让你有兴趣的异性。 我点点头表示他说的有道理,本人这样的当然不可能是第一种。 梦里的最后,我还是没有去问许嘉允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女同学说了我的坏话。 许嘉允就这个死样子,从来不肯告状,明明是为了你好到最后也有五成可能弄巧成拙。 我只是如同往常一样坐上许嘉允的电驴,经受了三年风雨的美少女战士贴纸已经不再光鲜。 我问他:“我们还能在一个学校吗?” “可以。” “贴纸好旧了,换个新的吧。” “你想要换什么。” “你好抠门竟然让我换。” “明明你更抠门。” “那还是美少女怎么样。” “可以。” 第18章 千金难买我乐意 在上高中以前我是从来没有要过平安夜圣诞节的习惯的。 好吧,说“习惯”也是我装逼了,其实我对这些节日的了解只限于英语听力材料。 现在我也开始跟着大家一起欢度圣诞,将此当作一件十分郑重的事情。 讲白了,就是借着圣诞的由头给无聊的高中生活找点乐子。 按照国际惯例,平安夜大家是要互相赠送苹果的。 我不喜欢吃苹果并且一如既往的抠门,所以选择了空手套白狼。 这是个非常好的办法,既可以保证我不会吃到苹果,又可以维系一下朋友情谊。 当然了,也是有那么几个人对我来说不一样的。 所以我准备了两个非常好看的盒子一个送给了我同桌一个送给了许嘉允。 不过前者放的还是苹果,后者是橙子。 许嘉允原本是不屑参与这项活动的,他很认真地给我进行科普:外国人不玩这个谐音,全世界只有中国才非要在平安夜吃苹果。 可是我是可以潜移默化改变别人的,我的朋友都有,许嘉允就更要有。 把自己不喜欢的事物送给别人是非常不好的(但是我同桌喜欢苹果),所以我坚持要放橙子。 许嘉允拿我没有办法,回了我一颗西柚。 这可算得上外来的稀有品种,我选择放包里捂好,回家以后跟许嘉允一起分了吃了。 许嘉允非常不理解,问我:“这跟我们平日吃水果有什么不同?” 我摇摇头嘲笑他不懂何为“仪式感”。 “重要的不是礼物,是收到礼物的时候感受到的那份开心。” 许嘉允点点头表示理解,“所以情书写了什么是不是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感受到的里面……” “你别扯这些没用的,重要,非常重要,你给我好好写。” 我就知道这厮会后悔一时冲动,所以果断趁着他脑热立下字据为证。 可是第二天我等啊等,许嘉允也一直没有要给我什么的意思。 上自习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了提醒他,今天圣诞,是他还债的日子。 许嘉允点点头说:你放心,少不了你的。 我心满意足地走进班级,随即意识到气氛隐隐有些不大不对劲。 同学们看着我的眼神或同情或好奇,总之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不要说我过度脑补自作多情,实在是我一踏入班级,热火朝天的气氛就瞬间降到冰点,这转化的着实突兀了些。 在走到座位的短短几步里,我迅速回想了一下,今天没被老师抓到什么把柄,月考成绩排名也还可以,下午的物理课也没有再睡着了,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我的同桌是一个很漂亮的女生,漂亮到分科前我亲眼在办公室撞到两三回她被她们班主任耳提面命警告跟男生保持距离。 后来分科结束,她来到了我们班成为了我的同桌,接着我们又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 第33页 我这人跨入高中以后总是很招美女喜欢,除去对许嘉允心怀不轨的,很多漂亮的女生都愿意跟我玩。 我同桌对此有一种与有荣焉的自豪,并且把可以跟我朝夕相处当作一种殊荣。 我将此归结于我的身高,毕竟在南方,在我们学校,放眼望去,身高跟我在一个水平线的男生大概也只有一半。 我以一己之力,拉高了以我同桌为首的漂亮女生们的择偶身高线。 毕竟跟我呆久了以后,觉得一米八也就那样了。 同桌在我坐下后的第一时间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事情啊?” 同桌十分同情地看了我一眼,压低声音跟我咬耳朵:“下午放学的时候,隔壁五班班主任趁着教室没人突袭检查了他们班同学的桌肚。” 我一愣,“这么变态?” 高中跟初中不一样,上课早读午休加晚自习,可以说我们除了睡觉吃饭所有的时间都耗在班里,书本什么的也当然放在教室。桌肚里包括但不限于上课偷传的小纸条,五分之一分割体的斗罗大陆,偷偷带来下载好的手机以及各种不能被老师发觉的小秘密。 “谁说不是呢!”同桌颇有些愤懑,“幸亏我逃的快,我们都这么大了,他竟然这样搞,学生没人权了都,过分死了……” 眼看着她内心的吐槽是一句接着一句,那架势仿佛说上三天三夜都不带喘气的。我连忙打断她:“那你让我做好心理准备是……” 同桌这才住了嘴看我的眼神更加同情了,就在我要被她看出一身鸡皮疙瘩的时候,她开口了:“五班的班长被搜出来桌子里面放了封情书,给你的。” ??? 我惊了,“谁?给谁?” “给你的。”同桌又重复了一遍。 我脑中万丈高楼平地起,整栋全是装修队。 许嘉允果然有先见之明,可是为什么捕捞这么不到位,不到位算了,还被逮住了。 五班班长,跟我可是半点交集都没有的,怎么脑子就抽了疯的给我写情书? 我知道了,可能是我因为非要许嘉允给我写,结果得了报应了。 我深吸一口气,“那应该也没关系吧,我不知情的,跟我没关系的。” 同桌也深深叹一口气,一副“过来人”口吻:“很明显你低估了张大嘴的直男癌程度,我只能说你千万不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千万不要被他气死。” 这就我想起了在办公室第一次遇见我同桌的场景。 许嘉允是我见过最帅的男生,不是无关多精致,是身上的气场和感觉最最干净剔透。 而我同桌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子,长头发,冷白皮,大眼睛,五官精致,脸型流畅,是普世意义上的美女。 所以从她进来,只一眼我就彻底“沦陷”了。 她站在两三个男生身后,微微勾着腰似乎要将存在感放到最低。 可是漂亮的人,存在感真的低不了,就算躲在人群里也能让人频频注目。 比如我,一边点头应和班主任的鼓励,一边忍不住去瞧她。 接着,我们俩的视线碰上了。 我不知道如何处理这样的尴尬,但是她对我笑了笑。 美女的笑容多数时候是非常具有感染力的,这么说吧,我头一次觉得“花苞开放的声音”用来形容一个人是如此的贴切。 然后下一秒,张大嘴暴怒地叫了她的名字,接着从头到尾将她批的一文不值。 诸如“披头发不成体统”“女生心思放在读书上”“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不搭理他们人家能找你”之类的话,听的我生理心理都极其不适。 可是作为学生,我们什么也做不了,最后还是我们班主任出言相助才堪堪止住张大嘴的话头。 而如今,这样的待遇,将很有可能在今晚付诸在我身上。 更可悲的是,会替我说话的班主任──休假了。 ── 晚自习上课铃打响后不到十分钟,张大嘴就准时出现在了我们班门口,手里拿着一张粉色信纸,“赵喻津出来一下。” 同桌拍了拍我的肩膀,又同情又鼓励道:“加油,你就当他在放屁,我精神上与你同在。” 我把心一横,昂首挺胸走的十分坚定。任你千锤百炼,我自问心无愧。 刚刚打铃不久,办公室正是坐的满满当当的时候,每个老师都仔细盯着电脑以确认明天的课件没有纰漏。 五班班长耷拉着脑袋站在桌子旁边,听见动静也不敢抬头,又高又壮,整个人站在那里跟个小山坡似的。 张大嘴往椅子上一靠,又把一直攥在手里的信纸往抽屉里一扔一关,动静大的要死。 我挺直腰杆,“张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张大嘴是个中年男人,曾经是实验班的班主任,后来因为年纪大了受不住那个压力这才退下来,所以管理班级也一向是雷厉风行挂的,俗称一棒子打死风格。 他慢悠悠地合上电脑,冷哼一声,“为什么叫你你不清楚吗?” 我清楚个屁,情书我可一个字没看着,管我屁事。 “俗话说。”张大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我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他吐掉茶末接着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 -- 第34页 一年了,没想到这句话还有落在我头上的时候。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撩拨人,你是学生,还是一个女生,知不知道什么叫洁身自好。” 我突然想感谢许嘉允,因为我现在面对张大嘴,生出了一股底气,这种力量来源于我全校第三十七的排名,所以我趁着他换气的档口,云淡风清地说:“张老师,您到底找我什么事情。” 张大嘴咳嗽了两声,好像是被我气到了,“你做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吗?” “我真不清楚。”我看着他无比真挚,心想,气死你算了。 张大嘴连说了几个好,指着旁边的班长说,“他给你写情书被我发现了,这下你知道了吧。” 我“哦”了一声,掐了掐自己的掌心保持镇定,“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给你写的,跟你没关系?” “我又没有收到过,不然您怎么会发现呢?” “谁知道你给没给他写。” 我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在放屁。 张大嘴冷哼一声,“你明白就不用我多说了吧,我告诉你,你的行为极其恶劣,照理说是要全校通告批评的……” 这话要是我们班主任跟我说,我就算有理也会着急,但是现在说这话的是跟我毫不搭噶的张大嘴,我怕个屁。 但理想跟现实是有差距的,被言语羞辱以后心里的那种屈辱感是当时的我还没有办法好好压抑住的,眼泪不过是一瞬间就涌了上来。 我红着眼圈依然坚持自己的说法:“张老师,我什么都没做,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我和您的学生就是普通的校友,我只知道他叫什么他是您的班长,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张大嘴愣了一下,又不屑道:“你别给我在这哭哭啼啼的,你这样的我见多了,出点事情以为掉两滴眼泪就觉得老师能把事情揭过了?我告诉你不可能。” 好像生活里总会遇见这样的人,用他的言行想你传达一个信号:你是原罪。 别人喜欢你,是你撩拨在先;别人欺负你,是你软弱在先。眼泪,委屈全是你拿来脱罪的手段,仅此而已。 故事里的娇软女主,在这个时候一定会有英雄横空出手相救;故事里的独立女主,在这个时候一定会据理力争不死不休。 可惜的是这两者都不是我。 就算知道我本身没有一点点问题,就算知道因为这些屁话哭是非常没有出息的事情,就算知道现在最好的反击就是停下来好好说话,我依然停不下来。 我长长地吸气吐气,力图让自己不要哭的这么厉害。 这样的方法虽然缓慢,但好在还算有效果。 终于在张大嘴歇气的时候,我压抑住发抖的喉咙,带着厚厚的鼻音说,“老师,我没有做错什么。” 接着我用这辈子最大的勇气转过身,高昂着头一步步走出办公室。 从办公室到教室,那是我一生中走过的最熟悉又最漫长的一段路。 路上我不停猜想着张大嘴会做什么反应,明天我会不会被批评,会不会真的被停课。 最后的最后,这些念头化成了一句“管他呢”。 我来是因为我遵守纪律,我走是因为我乐意。 千金难买我乐意。 第19章 韩信尚可我亦然 我没有第一时间回到座位,而是问坐班的物理老师借了个手机打给班主任。 我们班主任姓杨,是个教英语的老头儿,年纪比张大嘴还要大上几岁,但是三观却只能用“天差地别”来形容。 我站在楼道里,压低了些声音,当着物理老师的面给老杨打了个电话,把事情的所有经过讲了个明明白白。 张大嘴的尿性,众所周知。 老杨沉默了一会儿,问我,“你压根儿不认识他?” “我不记得跟他有过什么交集。”我无比肯定地回答。 我这人有一个特点──特记仇。 除此之外,记忆跟别人第一次遇见的场景也很得心应手。 在我的记忆里,我和五班班长没有过一丁点的交情。 少有的几次照面也都是在办公室,我们两个班的物理老师是同一个,有时候晚自习问题目会遇见,仅此而已。 就连他名字的字怎么写我都不大清楚,何来撩拨一说。 老杨是个很靠谱的班主任,算起来是学校在任老师里资历最老的一届。我们俩之间还有点路子,因为他是我已故姨夫的学生,所以严格来说我俩算平辈。 分到老杨班上以后,他十分器重我,具体表现为每周要跟喻女士通电话汇报我的表现,以及每堂课必点我听写单词。除此之外他还很顾及我的颜面,好几次看我单词写不出来,还偷偷放水跑到旁边拼给我听,总之是一位相当靠谱的好好先生。 我说过,喻女士属于洛镇的交际达人,后来她也通过老杨这条线,把自己的交际圈拓展到了一中。 从宿管阿姨到门卫叔叔,谁见了我都要亲切地问我一句,“小姨娘最近好吗?” “你放心,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你不要着急,我明天就回来了,我会跟张老师好好沟通的。”老杨平日里笑嘻嘻地非常逗,管我们也属于放养式的,现在认认真真表起态来,格外有说服力。 我鼻子又一酸,好在及时忍住了,“好的老师,我今晚想请假回去看书行吗?” -- 第35页 恕我垃圾,遇到这样的事情,实在没有这个好心性继续留下来自习。 老杨沉默了一会儿,在我担心他想要我“克服一下”的时候,终于松了口说:那你先回去吧,不要着急。 我的早退其实是属于战略性撤退。 毕竟我要赶在风声传出之前,先一步告诉我爸妈。 我吸了吸鼻子,装模作样地收了几本书,出了门。 然后我又想到了许嘉允。 我们在一中读书,却依然住在洛镇,每天晚上我都要和许嘉允一起骑车回去,而今天是肯定不行的了。 于是我又折返回去,蹲在一旁装作翻找桌肚,实际上偷偷给我同桌咬耳朵,让她帮我给许嘉允打个招呼。 * 洛镇属于潞州县的郊区小镇,最后一班公交车从路口朝校门驶来,满满当当。 自从县城和洛镇通了公交以后,洛镇人很多都开始了愉快的夜间娱乐生活。 这最后一班车也格外抢手,不过好在一中也是县城郊区,是出城的最后一站。 所以车上剩下的人放眼望去我几乎都认识。从上车一直到落座,我一直都在跟熟悉的叔叔阿姨点头打招呼。 这就是小镇子的独有风貌,三步之内必有长辈。 二十几分钟的车程以后,我顺利到达洛镇街道,时针指向八点整。 洛镇的夜生活进入了尾声,白日里开店做生意的老板们都关张流连马路牙子和超市。信用社门口的大片空地上,广场舞活动正进行的如火如荼。 人群里累的满头大汗却依然记不住动作跟不上拍子的喻女士十分显眼。 我走上前,叫了一声“妈妈”,眼泪迅速蓄满模糊了视线。 给我撑腰的人,找到了。 喻女士惊讶于我的闪现,也十分眼尖地发现我瞬间变红的眼眶,拉着我匆忙回到店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呜呜咽咽地说不出来话,我爸赶紧停下手中的活冲过来轻轻拍着我的背。 这个动作原本是专用的安慰小宝宝的,后来被我发扬光大一路沿用至今。 我十分痛快,大大方方地哭了一场。 张大嘴的羞辱、偏见和恐吓带给我的所有伤害,都在这场泪水的盛宴里自愈。 事后我打着嗝,把事情又重新说一遍。 当然,我十分带有主观色彩地把张大嘴渲染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狗头教师。 “我当什么事儿,你都说他有毛病了,你还哭什么。”老赵递给我热水,示意我赶紧喝一点。 “我生气啊,我被一个傻……神经病说成这个样子,我生气啊。” “你就当他在放屁呗,有啥可气的。”喻女士颇为恨铁不成钢,“我跟你爸平时说你,你都当没听见处理,怎么他说的你就认真了。” “我是觉得好丢人。”我想了一会儿说。 是的,我没有错,但是被言语羞辱的时候,我的本能反应居然不是愤怒而是丢人。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老师的时候,我总会不自觉把自己带入低他一等的位置上。所以明明心里骂了一百遍“你是傻逼”表现出来的也都是“知道了老师”。 今晚我最高兴的事情就是十分坦荡地转身走人了。 也许张大嘴会继续骂我,会说我坏话,会把我的行为添油加醋讲给其他老师或者学生听,以期望达到威慑的作用。 但那又怎么样呢? 考上大学以后我还会回来吗? 有出息的话会的。 有出息的话,张大嘴还能对我造成一点点的影响吗? 没有的。 考不上大学呢? 我不可能考不上的。我一定会考上的。 想通其中关节以后,我释然了。 我爸妈安慰的话还没说两句,就看见我已经捧着杯子“吨吨吨”地灌下了一大杯热水,然后背着包就要回小区。 我,赵?潞州一中全校三十七?洛镇街道街花?胜利小区霸王?庆大预备役种子选手?喻津,绝对不会因为一个直男癌晚期患者的疯言疯语而丧失斗志的。 韩信尚可忍受胯下之辱,今日张大嘴的屁话算得了什么。 * 我坐在书桌前看着窗户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暗下决心:若干年后我功成名就,来到张大嘴的面前趾高气昂,然后他求着我给学弟学妹传授成功经验。我阴阳怪气说不了,怕又被说撩拨人。接着转身潇洒离开,留他气到吐血。 不得不说,我被这个设想爽到了,连带着腰杆儿挺直了,做题也如有神助,效率出奇的高。 那时候年轻负气总会给自己定下很多反转女王的打脸剧本,虽然付诸行动的时候很难,但是在幻想里给自己大开金手指的时候是开心到爆炸了。 古人把这个叫做意淫,我把这个叫做未来的饭现在吃。 顾名思义是我偷看了以后的剧本,所以成功是我一定可以做到的事情。 我虽然能想,但有一点好——踏实。 大概是因为我爸妈的影响,从小到大我都知道光想是成不了气候的,要去做,要去努力。 在我的字典里没有努力不一定成功,很多次的经验告诉我,努力就会成功。 看着憋着一股劲儿下笔做到91分的单元自测卷,我突然明白为什么许嘉允会那样确信我可以上庆大。 -- 第36页 不是盲目的自信,是我真的可以。 窗外隐隐传来熟悉的声音,我三两步走到床边,打开窗户,楼道里传来许嘉允的压低了的声音。 以前就说过我们小区的建筑比较奇葩,尤其我们这一栋,底下两层是长长的门面房,然后在这个长方形上又建了两栋对着的三层楼房。所以从一层上到三层的楼道都是半露天的修在外面,这也是我总能在楼道里顺利跟许嘉允会面的原因。 我环顾窗外可惜除了光秃秃楼道天顶什么也看不见,我单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应了一声。 “你没事吧。”许嘉允继续问。 我把窗户关上,跟我爸妈打了个招呼出了门。 许嘉允趴在栏杆上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看得我胆战心惊。 “喂,我在这里。”我蹲下来把脚后跟怼到棉鞋里,朝他招招手。 他大步朝我走过来,拽住我的手腕虎虎生风地往楼下走。 深夜的小区只有一楼那位熟悉的奶奶家里传来麻将机洗牌的声音,伴随着各位叔叔阿姨总结复盘上把出错牌的懊悔发言。 马路上空荡荡的,许嘉允放开我的手,仔仔细细地盯着我,“说吧,怎么回事。” 前后不过两三个小时,我又要开始把这件事情复述第三遍了。 那厢许嘉允紧接着又小心翼翼地问:“现在你到底是在停课还是……开除?” 我一口气哽在胸口,“哈?” “我都听说了,叔叔阿姨那里估计都知道了吧,你让他们找杨老师沟通一下。你傻不傻,他就是吓唬你,你怎么就真的跑了?”许嘉允像是在责备我,但是语气里更多的好像是懊恼,“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来找我?要不是我等不到你,跑去问你同桌,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我嘶? “等等,我同桌跟你说我被开除了?”我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果然,任何信息经过大脑的反复揣测以后,再度转述的时候往往会脱离事物的本质。 许嘉允看着我的表情,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我们俩在冬夜的冷风中沉默着面面相觑。 颤颤巍巍的三轮车在我们身边经过,轰鸣的发动机颇有节奏。 我抬头看一眼迷迷蒙蒙的天色,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讲起了熟悉的开场白:“事情是这样的。” 第20章 一男一女的,叫私奔 在电子书还不怎么流行的时代,我们看言情小说主要是通过“换”来解决的。简单来说就是A买一本小说,看完以后再去跟B换新的没看过的,然后再找下一个人换。 那会儿非常流行穿越文学,女主的身份十分炫酷,杀手啦,神偷啦,雇佣兵啦。总之都是牛逼的不行的违法分子,一身的本事,然后一朝穿越到古代,一路大开金手指,绝世美貌,倾国倾城。喜欢她的男人里一定有一个温柔似水穿白衣似谪仙,一个冷酷无情穿黑衣如杀神。 故事最后女主也一定会选择既不信任她又利用她,虐她千百遍却说爱她的冷酷男主。 我非常替温柔男二不平。可惜的是那时候大家都迷男主这种人设,除了感叹句男二也很好以外都被男女主的happyending感动的不行。 找不到共鸣的时候,我还把这两个设定讲给了许嘉允听,意图让他设想自己是女生会选择哪一个。 许嘉允听完以后愣了愣,有些为难地反问,“你说的,是黑白无常吗?” 看,他的脑回路一直都是这么不同常人的。 就像现在我无比愤恨地总结陈词,“那不是情书,是万恶之源!以后谁再给我写这些酸了吧唧的东西,我一定直接拉入黑名单!” 而他听我讲完事件始末以后,认真地反问,“所以,你看情书了?” …… “没有。”我怒吼,一拳捶在他肩膀,“你神经病啊。” 许嘉允揉了揉肩膀,笑了。 是的,我这样愤怒的情况下,他突然就笑了。 还没等我继续发作,他又柔声问我,“饿不饿?” 老实说,是饿的。 对我而言一年四季,冬天最饿。喻女士告诉我这叫“贴秋膘”,是身体专门针对我这样面黄肌瘦人群下发的脂肪指标。 一中门口有一个可遇不可求的卖烤红薯烤玉米的老爷爷,天气越冷,红薯的香味就越甜。每次碰见老爷爷出摊,我和许嘉允就会合伙买一个大红薯要两个勺子。 许嘉允骑车上路,我就安安稳稳躲在后头吃红薯,等到远离车流以后就开始用另一个勺子挖了送到许嘉允嘴边。 等到了家,红薯也就差不多吃完了。 现在他问我饿不饿,我就想起这份久违的美味来,于是问他:“今天烤红薯出摊了吗?” 许嘉允点点头,“出了。” 我“唉”了一声,真是可惜,我竟然没赶上。 他微侧身子,从书包里面掏出一个围巾。 那是喻女士给我们打的,我跟许嘉允一人一个,款式颜色都一模一样。在外人看来这就是我们兄妹关系的又一实锤──看呐,他俩用同一条围巾。 许嘉允打开围巾,又解开里面包着的透明塑料袋,将东西捧在手心,熟悉的香甜霎时弥漫开来。 我叫了一声,几乎是蹦到他跟前的,“烤红薯!” 语气之热烈,据许嘉允后来回忆,跟考上大学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瞬间差不了多少。 -- 第37页 红薯依然是热的,许嘉允的保温工作十分到位。 我低着头使劲嗅红薯的味道,冷风吹过来,激起后脖颈一片鸡皮疙瘩。 然后有冰凉落在上面,我打了个寒颤,又感觉更多凉意落在我身上。 天气预报讲,明天有一场小雪,广大群众做好保温工作,雪天出行谨防滑倒。 可是路灯下雪花轻轻缓缓在风里打着转,慢悠悠地落在我们头上,肩上。 “天气预报一点也不准。”我嘟囔着。 许嘉允单手将胳膊上搭着的围巾系在我脖子上,连披散着的头发也一并裹了进去。裸露在外面的肌肤迅速回暖,我抬眼,瞧见他被冻的通红的耳朵。 他并没有要转移阵地的意思,低垂着眼眸将勺子递给我说:“吃吧。” 洛镇的第一场雪,提前抵达了。稀释了青春期里遭受到的恶意,带来了烤红薯温暖的香甜。 * 零下的天气里,下着雪,站在路灯下,吃烤红薯。 这几个短语组成一句话,怎么看怎么觉得傻逼。 零下的天气里,下着雪,两个人,站在路灯下,吃烤红薯。 这样看似乎就变浪漫了些。 不巧的是,我跟许嘉允明显不是什么浪漫的人,所以我们赶在雪越下越大之前走到了屋檐底下。 零下的天气里,下着雪,两个人,蹲在路边,吃烤红薯。 你看,这场景是不是又变得可怜了点? 我跟许嘉允挤着坐在他的书包上,一人一勺吃的欢快。 我说,“你看我们像不像电视里离家出走,露宿街头,饥肠辘辘,啃馒头度日的叛逆少年?” 许嘉允:“电视上没有像我们这样一男一女携手出走的。” 我点点头,“也是,一男一女的,叫私奔。” 许嘉允瞪圆了眼睛似乎是被我吓到了,想说些什么却没注意让红薯呛到了喉咙里,咳嗽了好一会儿。 我嘲笑他笨拙之余,也没忘记再刮几勺。 “你是不是被刺激傻了。”他嗓子咳的有点哑。 我义正言辞地反驳说不可能,我只是从今天的事件里产生了一点困惑。 许嘉允将吃完的红薯袋子系好,放在一边,“什么困惑。” “我们这个年纪,真的会莫名其妙喜欢上一个人吗?” 老实说,虽然我叫唤着“许嘉允断我桃花,我要取他狗命”的口号,但是今天跟喜欢我的人这样“特殊认识”以后,我觉得许嘉允做的真的是太对了。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许嘉允曲着腿,撑着胳膊,歪头看我。 “你不知道,我看到哪个班长呆在旁边的时候,我觉得好荒唐。我真的不认识他,我甚至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印象里他的脸具体长什么样子我都没有记住,可是他居然说喜欢我。” 我们既不是同学也不是朋友,一个连跟我相处都不曾相处过的人,突然用一种十分尴尬的方式说喜欢。这本应该是只存在于小说里的情节。 许嘉允又开始跟我不一致了,“人都是这样的,会被突如其来的感觉俘虏心动。就算接触只有两三秒,也会把这两三秒在脑子里不停地循环播放,自己配上慢动作和背景音,把这当成故事的开端。” “可是那你喜欢的,到底是这个人,还是幻想里把一切加工美化后的这个人呢?” 许嘉允少有的沉默了,“我也不知道,但是就是这样,他们才会想方设法地跟暗恋的人接触,想着多看两眼就可以了,多说两句话就可以了。” 他抬头看着雪花,晶亮的眸子在灯光下晕出好看的光泽,“其实暗恋很美的,没有人知道也不会分手。开心快乐,失落难过都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不用担心她拒绝,如果运气好也许可以成为朋友,这样就很好了。” “这样有什么好的?”我非常不理解许嘉允这种可怕的想法,我一直以为这种天真的感觉只会出现在虚构的小说里,“喜欢一个人当然要勇敢去说、去追、去表达啊,为什么要担心被拒绝。这个不行再换下一个啊,我们才十几岁,难道指望以后会跟十几岁遇见的人长厢厮守吗?” 太荒谬了。 这种做法不就是小说里我最恨铁不成钢的那种吗? 被爱人伤透了心,放弃了尊严,还要不离不弃,最后还要为爱人付出生命。哦,不对,爱人是互相喜欢的人用的,这里只能叫做……友人。 许嘉允听完我举的那些“挖肾割心”的小说例子后嘴角轻微地抽搐了,“你平时看的都是这些是吗?黑白无常都不够你选的了?” 我狠狠瞪他一眼,许嘉允十分识趣地闭了嘴不再提这茬,“那照你的意思,人家给你写情书表白了不是正好吗?” “正好个屁。”我疑惑地看着他,“不是你说的,国家九年义务教育不是给我们想恋爱的吗?你怎么这么不坚定。” “我可没有。”许嘉允伸出手接了片雪花,“这不是怕你看小说上瘾了,哪天逮到一个合心意的就放弃学业一门心思恋爱了吗?” “合心意?” “对呀。”他将雪花握在手里又展开,似乎是在计算它的存活时间,“如果我们学校有个帅哥,死心塌地喜欢你,嚷嚷着要跟你在一起……” 我打断了他这段没有意义的设想,“不会的。” -- 第38页 “嗯?”许嘉允转过头来瞧我,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坚定地回答。 “我不会。”我停下来想了一会儿,又重复一遍自己的态度,“我才高中,这少得可怜的人生阅历里什么波澜壮阔都没有见过。如果只是因为一时的上头就把自己框死在潞州,那可真是太惨了。” 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初中同学,混完九年义务教育后,出去打工闯荡,然后法定婚龄还没到就在老家办婚礼养孩子了。 太可怕了。 我没有办法想象如果自己考不上大学,若干年以后就应该和他们一样,守着洛镇这小小的一方天地,过着一眼望得到头的生活。 也许等长大了,经受了社会的毒打以后,我会觉得呆在洛镇真的太舒服了。 但那是以后。现在,此时,我想要考出去,去到不同的城市,看不同的风景,读不同的书,好好长大变成一个更好的人。 许嘉允说的没错,早恋的人里,可以一起进步的人实在太少了,那样的人往往本身就优秀。这是一个概率的问题。这意味着那些全校排名前几的学生里,会有低的要死的概率想谈恋爱,并且极度理智和自律,以至于足够带着另一个不怎么优秀的人一起进步。 雪下的小了,我站起身,将围巾整理好,“走吧,要回家啦。” 许嘉允坐在原地抬脸认真地瞧着我。 昏黄光线下,他的眸子那样的亮又那样的专注,以至于让我觉得眼前这个人有些不一样了。 “你干嘛这么看我。”我压抑住心里冒着尖尖的异样,虚张声势问道。 许嘉允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一边起身一边捞起地上的书包,“没什么。” 他拍了拍我的头,眉眼低垂,语气好像有些怅然,“就是觉得,你好像突然就长大了。” 第21章 许嘉允的情书 我耳朵有点热这种感觉太奇怪了,以至于我十分不自然地偏了偏头,凶巴巴地说:“你少转移话题,马上圣诞节都要过去了,你还没还帐呢。” 许嘉允僵了一下,十分惊讶,“你不是说谁再给你整这些东西,你就拉黑吗?” “那是别人啊。”这下换我惊讶了,“你怎么能跟别人一样呢?” 看来全校第一的压力确实够大,竟然能让人读书读傻了。 情书我是深恶痛绝了,但许嘉允这份是我自己威逼利诱来的,我如果也不要,那就叫做迁怒。 我算不上一个非常理性的人,但大多时候也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许嘉允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我可以从人群里第一眼捕获到他,可以在密密麻麻的名单里迅速找到他的名字,甚至可以从楼道的脚步声里断定他来了没有,尽管我无法用准确的词汇描述出他的特别。 路灯下我们的影子被拉的老长,许嘉允跟我并排站着,低头看我的眼眸陡然变得温柔。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踏上了猛涨个子的不归路,一路飙涨终于在187的门槛前堪堪停住。 为此我曾经立誓要争气,甚至一度把QQ个签改成了,“不到一米八,不改签名”。然后一年过去,我的体重从94飙升到了110,身高却纹丝不动。我只能偷偷删掉签名纪录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许嘉允抬头看了看越来越小的雪,又笑了。笑的嘴角翘起,眼睛微弯,却依然能窥见眼眸明亮,就好像躲进了整个银河。 青春里,我们总是会对一些莫名的事情感到心动,譬如有洗衣液味道的干净校服,或者松散竖起的摇晃马尾,又或者低头写题的时候握着笔的纤细手指。又譬如现在的站着挺拔的许嘉允,和他落在我眼里的侧脸。 我浑身有点僵硬,心脏和大脑像是在自己的工作区里分别摩擦发热,这种温度迅速蔓延到身上的每一个地方又带起一阵酥麻,鼻子蓦然涌上些酸。 这是一种非常新奇的感觉,就好像是你朝思暮想好久的火锅,去到店里以后刚好赶上了最后一个空桌,然后第一口肉即将入嘴,高兴,开心,满足,还很感动。 我呼吸急促起来,觉得自己好莫名其妙,竟然这么想哭。 许嘉允朝我伸手,手掌心放着一张薄薄的便利贴。 我望过去,上面用黑色的记号笔书着两个大字:“情书”。 一盆凉水兜头而下。 肉还没到嘴就掉地上了,紧接着服务员赶来告诉你安排错了,你前面应该还有250桌,麻烦你回去重新排队。 你会怎么办? 刚刚是想哭,现在我是真的哭了,我越把自己带到火锅的假设里就越难过。我不想去深究这种难过的源泉,只是跳起来,一拳打在许嘉允肩膀上,骂他,“你真是有病!” * 我有那么矫情吗?当然没有,可是今晚对我来说太不一样了。 今夜,我被一个长辈用十分偏激的语气,当着办公室各种老师学生面打上了“不安分”的标签。 我不喜欢班长,也不在乎他的喜欢,可是作为整场事件的始作俑者,他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这不是我所理解的喜欢。 面对老师,学生害怕可能是一种本能,但是那也不应该丧失还原事情真相的勇气。 抛开追求者的身份,只做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他同样让人失望。 面对父母老师,我只能表明自己没有越轨,其他的情绪我并不能展现太多。可是别人喜欢我,我没有开心吗?我不会有所期盼吗? -- 第39页 不是的,我也想过以后会有人默默喜欢我,默默关注我的一切,而我作为一个他的女主角从未知情,那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肯定是开心的,有人发现我超棒了,他觉得我优秀所以连喜欢都不敢说,他也许会给我写情书,用他能想到的所有词汇,描述在他眼里发光的我。 可是今天我对于暗恋的所有想象,都在那个人的沉默里终结了。 明明我什么都不知道,明明他可以帮我说清楚。 可是他没有,他只是任由我在哪里被羞辱,任由张大嘴对我的恶意揣测,甚至还幅度很小的点头或者默认。 就好像,喜欢我是迫不得已,是一件非常丢人的事情。 我等啊等,等到了最重要的朋友来找我,问起来我的委屈。我寄希望于许嘉允可以用另一封特别的书信来治愈我。 可是希望落空了。 就连在他眼里,跟我的承诺也是一件可以随意插科打诨糊弄过去的玩笑。 我转身离开,步子迈得很大,脚步匆匆要逃离这个地方。 五班班长也好,许嘉允也好,男人,没一个好鸟。 我恨恨地想着,以后做一个绝情的独立女性,让狗男人全部都滚蛋吧。 许嘉允很快追上来,多年混迹在一起,他太能发现我的不对劲儿了,连忙叫我,“津津。” 我根本不理他,步子又重又快,踩的楼梯都“轰轰”的。 “别跑别跑。”他抓住我的棉袄,“我错了我错了。” 我眼都不带抬一下的,巨冷漠地说:“松开。” “不不不,你别生气,我逗你呢我……”许嘉允说的又快又磕巴,有点好笑。 可是我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压根笑不出来。 我重重地拉下拉链,一个回身就把羽绒服脱了下来,抬脚就要往上走。 许嘉允比我更快地往回拉住我的胳膊。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的力没有抗衡住他的,整个人被拽的往后一踉跄,头“咚”的磕在墙上,在楼道里响极了。 许嘉允第一时间松了手,摸到我的脑袋,万分焦急地问,“疼不疼?疼不疼?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津津?” 我委屈死了,这一夜心理承受压力就算了,现在头还撞这么一下,这要是撞出什么问题了,我还怎么走上人生巅峰,打脸张大嘴啊。 好在我仍旧保持理智,知道楼道属于公共场合,躲开他的手直愣愣地往楼顶上冲。 楼道还是不大安全,被叔叔阿姨发现不仅扰民还丢人。 许嘉允一路跟着我,那架势就跟盯犯罪嫌疑人似的。 顺利踏上天台以后,我再也忍不住了,蹲到墙角揉着疼痛的位置哭将起来。 “你疼不疼?你疼吗?津津?”许嘉允赶忙把羽绒服裹在我身上,又问了一遍。 我哭得正起劲儿才懒得搭理他呢。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在哭什么。 对暗恋的失望?五班班长长啥样我都没记住。张大嘴的羞辱?那股劲儿在我跟爸妈面前哭完以后就过去了。 可是好疼啊,实在是太疼了。这不是生物上说的,感受器受到刺激,然后由传入神经传到大脑皮层上的感觉中枢产生的疼痛,而是一种堵在胸口说不出来的难受。 难受到我觉得一定要哭,觉得自己好恶心,觉得许嘉允面目可憎。 我想,我不要再跟许嘉允做朋友了。 所以许嘉允伸手要替我揉头,被我无情拍掉;许嘉允着急忙慌从兜里掏出一个漂亮信封塞到我手里,我看也不看就要丢掉。 “别别别,这是情书,我给你写的情书。”许嘉允一把握住我的手。 他的手很大,手指微凉但掌心很暖和,将将好包裹住我的。 “你,你给我写了?”我抽泣着问他。 “写了写了。”许嘉允点头如小鸡啄米,慌里慌张的。 刚才坚定的不要跟他做朋友的念头就此松动。 大多数时候,在对付我这方面,许嘉允都是游刃有余有条不紊的。不管我生再大的气,到他这里,听他讲两三句,再逗一逗也就笑了。 今天是我第一次发这么大脾气,也是许嘉允第一次这么慌张。 但是不得不说,他这幅状态让我很满意。 我是许嘉允最最好的朋友,他本就应该这样紧张我的。 但换个方面想,现在我也是没什么道理的。因为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委屈,我只是由着性子把错一股脑儿推到许嘉允头上。 这并不意味着我不清楚许嘉允罪不至此,起码就事情本身来说,他做的远没有张大嘴恶劣。 但他不是别人,他是许嘉允。面对他,我没有办法公平公正地就事论事。这么一分析起来,好像是因为我太过主观,有点小题大做。 可是我又真的好生气呀。 还没等我思考好到底要不要就着台阶收下情书结束这场不愉快的时候,许嘉允又补上一句,“我刚刚就是逗你玩的,我不知道你会生气。” 我立马揪住其中的字眼,连抽泣都顾不上了,“不知道我会生气?你什么意思?说我小气吼。” 许嘉允愣了,满脸的不可思议,死都没想到我会这么问。 我没有给他诧异的机会,“你不说话什么意思?默认是不是?” -- 第40页 我起身就要走,许嘉允赶紧按下我的肩膀,“不是不是,我,你,唉,不是,我……”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别出了一句,“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呵”了一声,只用一个语气词就表达了自己对他这幅说辞的不信任。 许嘉允保持着一手捉住我手一手按我肩膀的古怪姿势,沉默了老长一会儿。 他不说话的时候,我依然端着生气的架子,但其实十分想笑。我觉得自己可能是学习压力太大导致情绪出了点问题了,不然怎么一会儿委屈的不行,一会儿看他着急忙慌的就又开心了呢? 这种心理,是叫做幸灾乐祸吧? 我真恶劣,非要看许嘉允受苦受难。 “对不起。”可惜啊,学霸的智商到底在这段沉默里回笼了,“是我没有考虑到你今晚的情绪,没把握住分寸。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想欲扬先抑,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得,这下轮到我内疚了。 其实,许嘉允真的只是开了个再小不过的玩笑,而且迅速找补,压根没有因为我的臭脾气干脆不管我。 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如果我是许嘉允,我会比他更有耐心吗?不会的。 谁敢给我甩脸子,我一定是转身就走,头都不带回一下的。还拉你一把?你有多远滚多远吧,死外边都不关我的事。 当然,以上只是我的想象,现实生活里我才没有这么杀伐果决。可是许嘉允的愧疚已经让我产生了自己十分高傲的错觉,这种想象中的画面和许嘉允实际的做法,两相对比起来,让我愈加羞愧。 然而许嘉允永远能有让你更羞愧的本领。他见我一直不吭声,把情书抽走要揣回兜里,落寞地说,“我知道了。” 我心里意识到错了,但面上还想端着一会儿,谁知道他这么措手不及就把东西给我收走了。我那里顾得上端着,一把抓住他的手,瞪他一眼,“你干什么。” “你不是不想看了吗?” “……”我有点怀疑他是故意的,但是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又不像是装的,“嗨呀,我不是,我,嗐,我也有错,不该对你乱发脾气。” 非常奇妙的点在于,面对许嘉允我从来不会觉得认错是一件没面子的事情。 这么多年来,他似乎一直都在身体力行的告诉我,把尖锐对着亲人没有关系,但别在知道错了以后还想着以后再说。 “以后”这个词,总有一种拖延的倦怠。每个人都会有情绪全面崩塌接着随意伤害那些对自己关怀的人的时候,这并不是什么死罪,但是把每一个伤口都推到以后去治愈,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 这么多年来,他先认错我再认错已经成为了我们爆发矛盾后和好的固定模式。 这次有些例外却又不大例外。 例外的是,我比任何时候都要生气,而打动我的点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小。不例外的是,我依然道歉了。 许嘉允笑了。 如果说我的情绪是狗急跳墙,那么他一定是稳如老狗。 他把我拽起来,借着楼道传来的微弱光线,扒开我的头发,仔细检查。 我就这样被安抚好了,那一点点觉得掉面子的不甘心也在许嘉允轻声一遍遍问我“这里按着疼不疼”的时候被抛到了脑后。 试问,有什么比被细心呵护温柔以待更让人感到宽慰的呢? “许嘉允,你真是个好人,”我由衷地感慨。 他听了这话却不怎么开心,眉毛甚至皱到了一起,看着我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接着他从书包里掏出两张A4纸,“谢谢,但是今晚的卷子还是要写的。” 我觉得自己被内涵了,他竟然觉得把我真心实意的夸奖想成了逃避做题的谄媚,我差点一拳又打在他狗头上。 我冷哼一声,把纸抽过来,“以后麻烦你多出点题来,庆大,我现在是上定了。你好好保护自己第一的宝座,当心我后来居上,把你拍死在沙滩上。” 许嘉允对我的狠话十分淡定,“哦,那你加油。” 谢谢,我又被内涵到了。 我回到书桌前拿着这两张纸埋头做题,终于赶在十二点前顺利完成上床睡觉。 关灯的那一刹那我灵光一闪。 等等,我情书呢? 第22章 因为垃圾 这场闹剧最后在老杨的调和下不了了之。 照发展逻辑来说,张大嘴应该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就自己的不当言论表示愧疚。而我应该云淡风轻地说:你应该跟我说对不起。 但现实故事不是爽文。 天底下会道歉的老师有很多,但肯定不包括我遇见的这个。 不过唯一让我欣慰的是,张大嘴这次“搜索”行动惹恼了挺多人,我早退的那天夜里就有人偷偷给他车胎戳爆了。 也不知道是哪位好汉,要是以后有机会知道,我可一定要请他吃饭,好好感谢他无意中给我出了口恶气。 而在张大嘴的班会里,他按照一贯地尿性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宽容大度,不同我这般惨些“失足”的学生一般计较的光辉形象。 学学,这就叫话术。 一个人话很多,你可以说他侃侃而谈,口若悬河,也可以说他信口雌黄,油嘴滑舌。 我卖老杨这一个面子,在张大嘴那里就成了做了亏心事不敢再强求的心虚。 -- 第41页 宋朝淹没在历史长河里这么多年了,“莫须有”的罪名依然在世界横行。 但我懒得计较了,和笨蛋为伍会降低智商。他选择讲屁话,我选择考庆大。 小说里有一类叫做复仇逆袭,男女主基本都是被打压被羞辱,然后发奋图强,潜力无限一路开挂,狠狠打脸一干人等。 我一看,这不跟我现在的处境一模一样吗?逆袭剧本稳了。 可惜啊,我的逆袭过程远比书里那两行字艰难的多。 首先,我没有捡到什么促进大脑智商直线增长的秘宝,所以关于光滑的小棒执着的非要穿过磁场来回运动这件事情,我报以十二万分的不理解。 物理这块难啃的骨头,在我终于弄明白如何区分不同的力的时候,开始了动能磁场的地狱级模式。 学了大半个学期的电了,但凡涉及到三个灯泡以上的电路,我还是需要想半天才能分辩清楚究竟怎么走就是串联怎么走就又并联了。 多少次,物理老师在我追根究底的刨问下,表情艰难。虽然他没说话,但是我从他的眼神和神态里读出了“实在不行,就别磕了”的讯号。 不磕是不可能的,毕竟冲击许嘉允位置的狠话我已经放出去了。虽然此事没有第三人在场,也很像我脑袋一热的口嗨,但我是认真的。 我的人生第一次找到了目标,不再是漫无目的地闲逛。 在我同桌不习惯于我最近的沉默,问我是不是受了张大嘴刺激的时候,我告诉她:不是,是我要考庆大了。 她撇撇嘴:嗨呀,这个我早就知道了呀,保交争庆嘛,你说过的。 我摇摇头,不一样的。 之前的庆大只是一个口号,一个被我爸妈以及许嘉允全权安排的KPI;此刻的庆大对我来说不再是口口相传的名校,而是一个只要我努力训练就可以正中框心的篮球框。 这颗决定我以后人生道路的球就在手里,我要做的就是日复一日的坚持训练,直到有一天闭上眼睛也能扔出一个三分。 我的同桌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女生,这种魅力不仅包括她美女的外壳,还涉及到她沙雕的灵魂。她的名字非常女孩儿,但她非常不满意,一直让我们管她叫“小贾”。 此昵称来源于她追的一个非常火的外国歌手。外国人的姓都是在后面的,所以我十分诚恳地问过她为什么不叫自己“小比”。 她瞪大了眼,拍了下我的肩膀示意我噤声,“女孩子,不要说脏话。”(这里要说明一点,潞州的方言里有很多字发音都是一样的。) 小贾跟我关系非常好,她比我大几岁,父母不在身边,后头还有个弟弟。从小就是他们姐弟俩跟着爷爷一起长大的。上了高中以后小贾开始住寝室,她弟弟也被送到了一所非常严格的寄宿学校里。 她说第一次看到我在老杨面前点头如捣蒜的时就觉得真乖,看着我总觉得就跟看到了自己的女儿一样,生出一种必须要帮我排忧解难,顺带着保护我的义务来。 我妈说,我这人虽然性格不怎么样,但正儿八经遇见的倒都是好人。许嘉允从小一起长大自是不用说,小贾半路结识也能对我掏心掏肺的实属难得。 眼看着学期末了,在小贾依然捧着自己九十分的数学笑的像个傻子的时候,我生出一种“英雄末路”的悲怆出来。 当然了,是替她生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跟以前辅导我的许嘉允共情了。 恨铁不成钢这句话实在太贴合我的心态了。 我很喜欢小贾,我想和她做好朋友不是只在高中这短短三年。我希望可以和她做一辈子都有联络的好朋友,以后结婚成家都要做孩子干妈的那种。 可是初中的经历告诉我,如果我们不能考上同一层次的学校,维系关系会变得很难。 这并不是什么学历的歧视,而是选择了不同的人生道路以后的无能为力。 所以如果可以早早地解决这个问题,为什么要捱到长大再开始后悔呢? 我跟小贾聊起了以后,力图用张大嘴吓退她的懈怠: “你看,一中是整个潞州最好的学校,但是我们还能遇见张大嘴这么奇葩的老师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奇葩遍地开花。”小贾仔细数着兜里的钱,在纸上罗列出待会儿去食堂小卖铺血拼的单子,漫不经心地搭茬,“还专门针对美女。” “不,这说明一中还是垃圾了。” 小贾被我的大胆发言吓住了,抬头疑惑地看着我,“大哥?你没事吧?在座各位一半可都是考七百多分儿进来的,你这话说的,不至于不至于奥。” 七百多分听着挺高,但中考又不是全国统考。潞州的七百多分去做省城的中考卷,能不能上六百五都还未可知。 一中是个好学校,省重点,出过市状元,本科率都能达到80%。 数据看起来吓人,但是本科也是分等级的,再加上基数一算没考上的也不少。 更何况这数据也没有省内另一所以高考闻名遐迩的私立学校好看。 尤其近几年,教育局陆陆续续发布了很多不准掐尖的规定,一中的生源师资也都大不如前了。去年更是相当惨淡,80%的数据是保持住了,却没有冲进了最高学府的。县状元出在了隔壁学校,这也直接导致了一中今年大批的高分新生流失。 -- 第42页 我摇摇头,语重心长,“怎么不至于,你想张大嘴都那么大年纪了,那思想说腐朽都是客气了,为什么学校还让他带班主任?” “还能因为什么,因为他教书厉害啊。” “不,是因为没有更好的老师。这下你明白了吗?” 小贾一脸懵逼,“我不明白。” 助人为乐其实是我的隐藏爱好,许嘉允是个全优选手,没我屁事。小贾全校三百四十一的成绩在我眼里就是一个继续拯救的对象。 一中的全校排名还是很靠谱的,理科班每年考上一本的大概有三百多人。小贾这个排名段的就属于往前窜一窜,一本大门常打开,往后磨一磨,三本欢迎你回家。 作为她的亲同桌,我觉得我十分有义务在学有余力的情况下拽她一把。 激起人斗志的方法之一,就是要让她认识到自己正处在水深火热里。 吓唬人这方面,我逻辑非常自恰,“你想,现在教育部都在提倡新鲜血液,那么一个学校为什么会好几年不招纳新的老师?” 小贾理直气壮,“因为穷啊。” ……你说的好有道理。 “你错了。”我义正严辞地反驳,“是因为没有人愿意来。” “啊?是,是这样吗?” “你想,如果你是老师什么样的学校是你不想去的呢?”我不给她思索的机会,趁热打铁。 小贾继续理直气壮,“工资少活多啊。” …… 得,她快把我说服了。 眼看“环境论”不好使,我一咬牙一跺脚,“你知道省大跟庆大的区别吗?” “知道呀,好学校跟超级好学校。”小贾认真地想了一下,补充道:“不过对我来说都一样考不上。” 如果面前是许嘉允,我一定会冲上去给他一拳。但是面前这个是美女,美女是有特权的,所以我强行争夺话语主场,面无表情地反驳,“不,意味着更多的帅哥。” 小贾抬眼看我,“为什么?” 我掰着她的头让她环顾四周,“你看看有哪个入了您法眼的吗?” 她摇摇头。 “知道为什么吗?” 小贾试探着回答,“因为一中垃圾?” 孺子可教也。 我十分欣慰,“你真相了。” 就在我准备再接再厉继续做思想工作的时候,小贾举手做暂停手势,恍然大悟道,“你是不是想让我好好学习。”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的深意,她终于明白了。我郑重地点点头,非常认真严肃。 小贾挠了挠头发,“宝贝,我跟你商量个事成不成?” 我:“你说。” “下次别拐弯抹角的了,直接点,你这硬拗的,也是过于勉强了。”小贾目光满是嫌弃就差把“无语”两个字刻在脸上了。 我尴尬地笑了笑。 嗐,过程无所谓,只要结果是好的就成。 三百来名往上走,看着挺难,但绝对不会比我大放厥词要冲击许嘉允更难。 * 我为小贾量身定做了一套高速提分计划,力图让她寒假过后可以顺利翻身,把数学提到110。并且郑重表示,自己会给她打电话不定时抽查提问,告诫她不要偷懒。 小贾听没听进去我不知道,反正她掐了掐我的脸说:不用打电话,被你妈发现了不好。我每天给你发消息拍卷子给你,你有空就上线检查一下成不成? 喻女士上了高中以后依然对我严防死守,每次我和同学们联络都需要卖乖讨好,但凡时间超过十分钟,她一定会准时出现说:别看了,再看你又该痛经了。 家长们总这样,但凡你有哪里不舒服,一定就是玩手机玩的,看电脑看的,哪怕是痛经这样的正常生理现象,也一定可以跟手机电脑挂上钩。 许嘉允听到我的所作所为之后,非常震惊,“你确定你能把人拉起来?” “你什么意思?不相信我?”我很不服气。 “我是觉得你自己的……”他摇摇头,又点点头,“算了,这样也挺好的。” “你最近怎么老是这样遮遮掩掩的,讲话也不讲清楚,急死人了。” 模棱两可的话,他说的是越来越多了,每回都听的我云里雾里的。这种感觉非常不舒服,就好像他不跟我说清楚的话都是躲在外面跟其他人说了。 那还得了? 本人赵喻津,已经跟许嘉允在一起呆了整整十年了,先来的是我,我最最好的朋友是他,他最最好的朋友也只能是我。 我可以允许他有秘密,毕竟有些秘密谁也不好告诉,但是我不能允许他把秘密讲给别人听。 这种行为,我一直想不出确切的词语去概括。直到后来读大学听老师讲到重婚案例的时候,突然福至心灵,于是狠狠地掐了许嘉允一把。 当然这是后话。 许嘉允把A4纸翻了个面,红色水笔不停给我画着勾,“我原本觉得会耽误你学习,后来觉得也行,你教她就算给自己复习了。” “小气。”我撇撇嘴,“不知道什么叫乐于助人吗?小贾可是我同桌,是我的好朋友,她如果没考上好学校那多惨啊,我帮她是理所应当的。” 许嘉允停笔抬头看了我一眼,慢吞吞地“哦”了一声,“我就是小气呀,我只管我跟你两个人就够了。哪里像你,天天关心别人。” -- 第43页 …… 什么叫天天啊? 他这话说的,怎么听怎么奇怪,我忍不住反驳,“我也没有管过别人啊,就管过小贾。” 许嘉允面色更难看了,连眼都懒得抬了,一声不吭。 我仔细想了想,大概能明白他担心的点了。 考庆大对我们俩来说都不是一件非常轻松的事情。我们都不是什么天才少年少女,顶多算普通人里的聪明人。冲击庆大,我们要付出的时间也好,精力也好,都会比其他人多很多。我帮助同学的心是好的,可是我真的有这个能力吗?可以在满满的日程之余帮助别人安排好计划吗?一切的答案都是不确定的。 “嗐,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了。”我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已然将他的心思揣摩地透透的。 许嘉允“哦”了一声,“我什么意思?” “你放心,我跟小贾已经约好了,我主要起到监督作用,用自身氛围感染一下她,不会因为她耽误到自己的学习的。” 我也就能给人制定一下长期计划之类的,让我像许嘉允一样天天出题,那是不可能的。 许嘉允闭了闭眼,太阳穴微动,紧接着他把笔帽重重的合上,颇为嫌弃地把我的手从肩膀上拿开,恨铁不成钢道,“你知道个屁。” 行文至此,大家应该发现了,很少有角色有姓名,重点一直都是小赵和小许之间鸡飞狗跳的事情。动手写小贾我纠结了很久,一方面我想把重心放在小赵和小许身上,另一方面我又觉得不写不行。 小贾其实是我们身边都会遇见的女孩子,会跟自己莫名其妙投缘,然后成为好朋友一起“闯荡江湖”。高中的时候我遇见了非常多的好朋友,美女为我担心,美女为我落泪,美女为我骂人,美女为我打架(不是)。我写小贾是想要把那些给我很大勇气和鼓励的女孩子写出来,她们教会我很多又在我很多荒诞想法的时候坚定的和我在一起。我是一个自卑的人,但是她们给了我许许多多的爱和自信。 不过放心啦,本文主要还是恋爱番,小贾的戏份不会太多哒。 好啦,屁话就这么多,最后一个无奖竞猜,许嘉允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23章 奇奇怪怪的忌口 农历腊月二十四,是洛镇的小年夜,也是我爸的生日,还是期末考试下发成绩的日子。这一天我们两家照例聚在一起。 我身在做题,心在客厅,就怕等会儿短信到达以后自己发挥的不好,过不了个安生的年。 许嘉允岿然不动,在草稿纸上挥斥方遒,淡定自如。 瞧瞧这第一名的气度。 真碍眼。 我把手盖在他的本子上,“你说,这回我有望冲进全校三十吗?” 许嘉允把本子抽出来往旁边挪了挪,一边计算一边回道,“有点信心,毕竟上次月考你已经是三十四名了。” “那是因为上次题难啊。” 一中考试考的勤,但也颇有人情味儿。过年的时候卷子总会出的简单点,让大家能拿一个漂亮点的分数回去过个好年。 但是我现在也属于尖子生那一挂的了,我们这一挂的,看重排名更胜于分数。 卷子难是最能拉出差距的,毕竟不会的话大家就都不会,这时候想要出彩就简单多了。而年前这种简单模式,就意味着高分多,排名咬的紧。 我无比期望出难题,毕竟做总分五百多的年级三十远好过做总分六百多的年级八十。 “这次你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数学后面两个附加题你都做出来了,虽然选择填空错了俩,但大题应该不会丢分了。语文的选择题你也全对了,就是作文有点点跑题,不过你不是说后来你拗回来了吗?问题应该不大。至于物理……虽然磁场那题写错了,但是用的几个公式是对的,老师应该会给你两三分感情分。”许嘉允一本正经地给我分析。 他越说我心里就越没谱,尤其是听到物理的时候,我干笑两声,“呵呵,我谢谢您啊。” 您可闭嘴吧。 许嘉允把笔放下,双手交叉身子微微后倚,“阿姨说了要是考进前三十给你奖励,你想好要什么没?” 我点点头,凑到他旁边,“我想出去玩,去远点的地方。” 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长这么大,我还没怎么出过潞州,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小时候跟着我爸妈去邻市的批发部进货。 一来是因为我爸妈开店都很忙腾不开身,二来是因为我对出去旅游完全没有概念。 旅游有什么好的?不就是大家人挤着人的,在景点前面拍拍照,在当地的饭馆吃吃饭吗?一项多么无聊且烧钱的活动啊。 放假前,老杨以前的学生来看他,顺势就被带到我们班上来做了个分享会。 学姐在读研二,本科是个985后来放弃保研,又考去了别的城市。 她讲了很多,什么学习经验啦,大学社团啦,各种晚会啦,公费比赛出游啦……我只记住了出游。 她说:“我在省会读大学的时候,会跟室友一起出去逛街,看到街上热热闹闹的人就觉得自己留下来工作也很不错。后来我在上海读研,又觉得这个城市真美,但它实在是太大了,大到想要活着也很不容易。再后来我去到扬州,那是一个非常适合养老的城市,有漂亮的苏式园林还有精致的茶社,呆在那里你的生活就好像被按下了0.5倍速,光是走着就已经足够幸福了。” -- 第44页 “你们现在呆在这里,觉得眼前看见的就是自己可以得到的最好的。其实不是的,你越长大就越会发现,世界的美妙在于,你每努力一点往前进一步,它就越迷人。这种迷人和幸福是得过且过地上一个一般般的学校,变成一个庸庸碌碌的人所体会不到的。” “趁着现在去看看别的地方吧,不要把自己禁锢在这里,在十八岁的年纪守在潞州考虑八十岁死后葬在哪里,这样的生活真的非常无趣。” 班会结束以后,大家学习激情被全面点燃,小贾甚至主动做了两张数学卷子,当然这股学习浪潮过了一段时间以后就被大家忘掉了。 而我一直在想,省会能有多热闹?上海能有多大?扬州能有多慢? 想要出去看看的情绪迅速发酵,我没办法光等大学这个契机了。 那么有什么办法可以迅速博得家长同意呢?应该没有比突飞猛进的成绩更好的筹码了吧。 回首这段时间的勤奋,我都不得不感叹一句:赵喻津,真是太辛苦了。 许嘉允转头看我,“现在?” “当然不是。”我摇摇头,这过年的边上去哪里都是人山人海,回来赶上春运,票都抢不着,“我想暑假去。” 现在的年级三十,只是我提前埋下的包袱,给我爸妈打上一针强心剂,顺带着表表决心,只等我用下一个学期冲进二十来证明我可以。 “想去哪里?” 我又摇摇头,老老实实回答:“没有想好,我想出省,但也不能太远。” 选出游城市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虽然我无比想要出去,但是一想到出去要解决住宿出行等等等问题头就大了。至于我爸妈,他们就算跟我一起,也一定就是去几个景区带我欣赏一下人山人海,然后说些诸如“都说了没什么好玩的吧”之类的丧气话。 现在的我好比一架飞机,机长准备就绪,起飞时间已定,可惜燃料未满,航线待批,目的地依旧成谜,“没关系,可以慢慢想。” 我叹了口气,“但是我还是有点担心。” “担心三十名?” 我摇摇头,其实我担心的是我爸妈没时间陪我去。 我是独生女,从小到大就没跟家里分开过。唯一一次高中军训住了七天的宿舍,我爸妈还每天晚上都从洛镇骑车赶来看我,就怕我一个人出点啥事儿。而后我走读,每天起早贪黑的,午休时间紧的要死也还是必须赶回家吃饭。 我爸妈是绝对不可能让我一个人出去玩的,尽管我看上去人高马大的,但在他们眼里我还是个小孩儿,而且傻得可以,是人贩子最容易盯上的那种。 所以我的出游计划非常有可能陷入困境:他们陪我,玩不尽兴;他们不陪,我出不去。 但这些我并不打算告诉许嘉允,因为我知道,一旦说了,他一定会说陪我,我不想这样。 不是不想跟他一起出门,是不想他因为我抱怨了才说陪我,我希望他是因为想和我一起才说陪我。 许嘉允曾经告诉过我,想要什么就说,不要等别人去猜,你说出来最坏就是挨一顿骂,不会什么损失,更何况还有一半的机率可以得偿所愿。 这些年在他面前,我一直把这条法则融会贯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此时此刻我就是难以启齿。 我想,可能是长大了,所以开始不好意思了吧。 不对,这话说的,我以前也没有不要脸好吧。 这厢我还在思索自己为什么突然变化,外面喻女士“邦邦邦”地敲着门,嗓门扯的老大,“你们两个出来歇歇吧。” 我和许嘉允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出了些欣慰。 一般情况下叫我们出去喻女士会胡乱敲几下门,然后直接扭门探头,心情不好的时候她还会省略敲门这一步骤,长驱直入顺便勘查我开小差没有。(不勘查许嘉允,因为没必要。)如今,她声音虽然依旧如雷贯耳,但是里面的喜悦也是藏不住的。 这就意味着,期末考试,本人发挥的应该相当不错。 饭桌上,我爸跟许叔叔抵在一起,一样一样分析完我们的期末成绩,开始了总结陈词。 许叔叔:“津津这次一下进步了七八名,真不错。” 我摇摇头,客气道:“哪里哪里。” 老赵:“还是嘉允厉害,这么多回都是第一。” 许嘉允不好意思地笑笑:“过奖过奖。” “嗐,他就是运气好。”许叔叔挥挥手仿佛不值一提。 老赵:“可不能这么说,嘉允是既努力又聪明。” “不不不,津津也是聪明又机灵。” 我默默扒饭,此情此景我只想给在做的两位爹点播一首蓝精灵。 小时候,我和许嘉允一度怀疑过我们俩是被抱错了。然后两家人怕给孩子留下心理阴影,开始楼上楼下一起生活,绞尽脑汁偏心亲生孩子。不过这个猜想很快就因为我俩年龄不一样被无情推翻。 但这也能窥见我们父母之间的奇妙关系。我早说过,虽然没认成许阿姨这个干妈,但是我们两家的关系比真正的干亲都要再亲一点。 我爸这个人不抽烟不好酒,就爱没事下下棋钓钓鱼;许叔叔医院工作,烟酒也是两不沾,最近几年轻松些也开始跟着我爸一起到处找塘钓。所以吹捧完对方的孩子以后,很快他们的话题就从期末成绩转换到了“杨墩和陈湾哪个塘的鱼好吃些”。 -- 第45页 许嘉允把碗里剥好的虾分了我一半,顺带着从我刚舀的汤里夹走了一块猪肝。 我这个人不怎么挑食,但是有些奇奇怪怪的忌口,比如喜欢吃草莓但对草莓的一切周边敬而远之,爱喝猪肝青菜汤却从来不吃猪肝(猪肝的口感实在是太奇怪了)。 喻女士觉得我是穷讲究,哪里惯着我这些,她说只要我舀到碗里了,就算是生的也得咽下去。 每次我都小心再小心,生怕给弄碗里了。但是难免会有那么一两次,那就是我发挥自己手速的时候,要趁着喻女士不注意,快速甩到老赵或者许嘉允碗里。 但人有失足,我也有不小心把猪肝递到嘴里咬下去才知道不妙的时候。彼时吐也不能吐,嚼得我整个人都打颤,只能孤注一掷直接咽下。 那就是我人生的一大酷刑,比长冻疮搽辣椒水更甚。毕竟后者只是生理不适,前者确是生理心理的双重降维打击。 我朝救我狗命的许嘉允投去感激的眼神,紧接着瞥见旁边的许阿姨老神在在地似乎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察觉到我的视线后,冲我眨眨眼笑而不语。 第24章 不要第一,就要你 我还没有来得及趁着热闹的档口提一提出游的事情,就险些被我妈带来的一个惊天消息掀翻在地。 “陪读?”我音调不自觉提的老高,“大哥,你认真的吗?” “谁是你大哥?”喻女士翻了个白眼,嫌弃之情溢于言表,“陪读怎么了?你不乐意?” 她那脸上明晃晃写着“老娘赶到一中给你洗衣做饭,你说不行试试”。 “那倒不是。”我干巴巴地笑,头皮发麻,“只是一中那房租价格贵的要死,咱们家花这冤枉钱干什么。” 喻女士眉毛一挑,明明十分得意又硬要按下装作寻常,“你姨妈的职工寝室分下来了,三间宿舍房,你和许嘉允一人一间,剩下一间租出去。” 我姨夫是一个很厉害的老师,三十几年前在一中任职,教出了许多的大学生。那时候一中的升学率完全就是靠着他撑起来的,可惜后来他生病去世只留下我姨妈一个人拉扯一双儿女长大。当时的校领导是我姨夫的学生,惦念着这份师恩也知道我姨妈不容易,一直将她划在学校家属的名额里,这么些年了依然给她留着教职工的房子。 前年一中翻新,拆掉了很多平房其中就包括我姨妈的那套,姨妈现在不住那里了,学校就跟她打了个商量,新房子捱了一段时间这才分下来。 我撇了撇嘴,“姨妈愿意?” 一中陪读房租都可贵了,姨妈的房子还在学校围墙里面,这可比外面小区更加值钱啊。原本能收三份房租,现在只能拿到一份,这亏死人的买卖,姨妈又不傻。 喻女士满不在乎,“不愿意也没用。” 得,姨妈再抠,也捱不过我妈耍赖皮。他们兄弟姐妹几个,就属我妈战斗力最强。 可惜啊,这身战斗力我没能继承,不然那天一定让张大嘴气的灵魂出窍。 “可是,我爸怎么办?” “他有手有脚的又不是不会做饭。” “那,店里生意咋办?” “你以为你家开的是什么限量店铺呢?也不看看这一天天能有多少人进来花钱的。” “那,我爸进货呢?你总不能让他关门吧?” “又不是天天进货,真到那时候我回来不就成了。” 我不死心还要再问,“那……” “你烦不烦啊。”喻女士眉头蹙的能夹死只苍蝇似的,挥挥手,“大人的事儿你操心那么多干什么?指望以后考不上接你爸的活儿啊?一边看你书去。” 一中不大,宿舍楼离教学楼不算上楼,撑死两分钟就到了。这意味着每天早上我最起码可以提早半个小时到校。 讲道理,该是一件好事的,毕竟放学就吃饭也算是我人生一大理想之一。 但不要忘了喻女士的社交属性。她不在一中都能认识一大波人,这要是给我陪读了,那我还不是一举一动都躲不过她的火眼金睛? 许嘉允哼笑了一下,圈出卷子上的错误公式,“你不是说要好好学习考庆大的?阿姨就算火眼金睛你又怕什么?” 我白了他一眼,心想,那这也是两码事的好吗?常在河边走,我要是偶尔湿个鞋什么的,我妈万一火速赶往现场怎么办。 还有就是,我实在不确定我妈是不是属于那种极端的家长。 高一分科前,我有一个同桌,她妈妈就是陪读的。那会儿我们教室在一楼,每天晚自习,她妈都站在后窗口的大树下,仔细盯着自家女儿学习没。 一开始我们谁都不知道有这么回事儿,直到有一天我同桌传纸条,回个头的功夫她妈就来了。什么话也不说上来就是两巴掌,给当时幼小的我心里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你放心,我们教室在四楼,只有树顶没有树。”许嘉允听完我的担忧并无大的反应,“还有啊,阿姨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她有这时间来盯着你,不比打两圈麻将舒服?” 我一愣,此话有理。 喻女士,一个在洛镇麻将圈享有“雀神”美誉的女人,一个会因为下午谁钓鱼谁搓牌跟老赵“大打出手”的女人。真的会因为我,跑树顶,呸,教学楼盯着吗? * 喻女士用她的言行告诉我,不会的。 -- 第46页 开学一周后,我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下了。 而我妈也在这短短的一周内,顺利跟整栋楼的教职工混的熟悉无比。 我和许嘉允梦回洛镇傍晚散步,逢人就得叫叔叔阿姨。 我们住的地方是空出来的学生宿舍楼,侧面还烫着鎏金的“雅淑楼”三个大字。唔,没错,以前是个女寝。 一中这些年名声不错,资金方面也宽裕,给不少教龄够了的老师分了小区房。雅淑楼总共六层,住的人家大都是以前学校教职工的家属们和还没分着小区房的老师们。 这个位置相当微妙,往前一栋是男生宿舍,往后一栋是还没拆迁的两层教师公寓──里面住着我的物理老师,生物老师。学校操场就在侧边,在楼上要是架个望远镜,我们班上内部啥情况一目了然。 这一周,我战战兢兢。 因为开学第一天,我妈就端着自己包的饺子馄饨,上上下下跑了个没停,一圈下来竹篮都空了。 她眉飞色舞地告诉我,“四楼上面住了个姓高的老师,教数学的,老婆长得漂漂亮亮的。本来今年可以分小区房了,结果被人插了队还得再等一年的,真可惜。” 我眉心一跳,“高?” 然后下一秒,我就看见数学老师抱着女儿手里拎着袋枸杞匆匆下来,“小姨娘,我这有袋宁夏的……赵喻津?” 我硬着头皮笑了两声,“高老师好。” 高老师恍然大悟,“你是小姨娘的女儿啊。” 我妈是兄弟姐妹里最小的那个,这儿的人就都跟着我那些表哥表姐们一起叫她小姨娘以示亲切,这一天里我听得最多的也就是这句“小姨娘”。 “呀,高老师这么客气干嘛,你认识津津呀?”喻女士客套两句接下枸杞。 我拽了拽她,介绍道,“这是我数学老师。” “那可真是太巧了!”喻女士一拍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你家小朋友多大了呀,我那里勾了好多双棉鞋,这样吧,你把你们家码数告诉我,我给你们拿几双。” 做鞋也是我妈为数不多相对朴实的兴趣爱好了,这些年经她手里做成送出的鞋少说也有个一百来双了。 高老师连忙说不用不用。 喻女士说要的要的。 我尴尬地保持微笑不敢动弹,心里祈祷快来个人给我带走吧。 最后,高老师还是捧着我妈送的鞋回去了,顺带着留下一句,“以后不会的题目,随时上楼问啊。” 那客气的神情,让我觉得以后还是不要在他课上吃“脆司令”比较安全。 小贾对我的遭遇深表同情,连带着自己课上也不敢开小差了,就怕老师回头在我妈那里告状,说她带坏我,以至于不能留下个好印象。 我想说没那么夸张的,接着转念一想这也可以,毕竟让我干看着她吃也是有点残忍了。 得益于此,小贾和我的成绩在短短几个月内再度达到一个质的飞跃。我顺利挺进全校二十,小贾总分整整提高了五十,进入二百开头行列。 至于许嘉允,以三分的微弱差距落后,首次成为第二名。 这就导致了他在饭桌上异常沉默。 喻女士十分有眼色地端着碗串门去了,把场地留给我们。 许嘉允在对面一言不发,闷声扒饭。小贾紧挨着坐在我旁边,大气不敢出一下,空气里流动着一丝丝尴尬。 一中附近又没什么吃的,食堂也贵的要死。这不是我妈人都来了这么长时间了,趁着成绩进步的好机会,我可不就把好朋友带回来吃吃饭了。 但是我忘了考虑许嘉允的心情,以至于场面如此惨烈。 作为这场饭的主导者,到了本人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我清了清喉咙,“小贾,今日跟学霸同桌用饭你激动吗?” 小贾以一年多的同桌默契迅速搭话,“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许嘉允眼皮都没抬,夹了一筷子酸菜鱼,“就快不是了。” “怎么可能!”我连忙伸手表示否认,“你们考场这次不是听力出问题了吗?这属于客观原因不怪你。” 许嘉允淡淡地“嗯”了一声,“第一名跟我一个考场。” …… 我暗骂考场分配一点新意都没有,就不能哪一回不按成绩来吗? “那个我认真研究过了,你们俩那差距真的小的不能再小,这次是他走狗屎运,赶上你发挥失常……” “嗬。”许嘉允发出一声短促的音调,“你还仔细研究了一下他的成绩是吗?” 这是重点吗?我的重点明明是在你身上好不好。 “那不然,你别给我出题了?”我试探着问道。 许嘉允动作一顿,我继续补充,“可能是因为你在我身上花太多时间了,最近我学习状态也不错,而且老师都住这附近,其实我问问题也……” 许嘉允冷哼一声,把碗重重放在桌子上,淡淡地将我们俩扫过一遍。 小贾往我身上蹭了蹭以达到“抱团取暖”的目的。 “原来是我不中用了。”许嘉允点点头,一副“我明了了”的表情,起身要走。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摇头,“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然而许嘉允只是淡淡瞥了我一眼,“以后你去找第一名辅导吧。” 我哪里顾得上小贾,赶忙拽住他,“不不不,不找别人就找你。” -- 第47页 “我已经不是第一了。” 这话耳熟,可不跟我以前闹别扭的时候一模一样。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我竟然也有直面自己无赖的时候。 “我不要第一,我就要你。” 许嘉允脸色可算是好了一点,纠正道,“是不要这次的第一,下次第一还会是我。” 我忙不迭点头,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这也得亏小贾算我们熟人,也了解情况,不然换个人来还不得尴尬死,再发誓下次不来了啊。 送走大爷之后,我和小贾一道回了房。 关上门以后,我长舒一口气,吐槽道,“许嘉允今天发病了。” 小贾赶忙拉着我坐下,“你知不知道这次第一是谁啊?” 我愣了一下,回想了一会儿,不确定道:“王思皓?” “是王意皓啊亲。”小贾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 “哦,那又怎么了?”他叫什么很重要吗? 小贾白眼继续快要翻到天上去了,手拍在我的肩膀恨铁不成钢道,“是王意皓啊,是文科班班花的初中同学啊。” “哦~是谁啊?”怎么还扯到班花身上去了。 小贾沉默了,白眼已经翻不动了,她只是静静看着我,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算了,你这脑子还是好好读书吧。” 第25章 享福的命呗 照理说,一中作为省重点是非常高傲的,但是再高傲也会对铜臭低头。 我不知道别的地方是什么样的,但是在我们这里存在一种叫做“择校生”的名额。一般是中考的时候,成绩还算可以,但够不上一中的学生,选择的一种读书方式,简言之就是多交点学费的一中学生。 如果分数还不够,又有另一种身份选择叫做“借读生”。这种的成本会比择校生更高,但门槛也会更低。 我在的班级很多学科老师都跟实验班是同一个,那么是什么造成了理科班垫底的威名呢? 是老杨。 他实在太好说话了,所以高一分科的时候,大半的借读生都来了我们班,其中最夸张的中考成绩比我们班第一名少了整整三百分。 于是我们班就成了理科班平均分最差的一个班,然后又发展成每次考试都最差的一个班,再然后每周国旗下发表“感言”的一定有我们班同学。 什么打架的,玩手机的,翻墙的,抽烟的……全是那几个刺头。 我们这届有个说法,就是你随便去操场上抓一群打架的,一半都是四班的。 不过有一说一,那些同学除了不爱学习以外,性格真的是好的没话说。 老杨说,这是他唯一欣慰的一点,他们从不祸害班里人。 是不是祸害我不知道,但是我跟他们关系其实处的都还行。 我觉得这是初中down到谷底之后的一次触底反弹,小贾觉得是以前的人没有眼光,许嘉允觉得是因为我变得更好了。 总之都在夸我,是一件好事。 六月九号,结束了高考考点任务的学校重新开始上课。 高二年级顺利进军上一层楼,教室前面的倒计时牌被翻到“365”,高考的接力棒此刻真真正正地交到了我们手上。 小贾生出无限的冲劲来,从一堆书里挑挑拣拣出几张卷子,大有今晚不刷完绝不回寝的架势。 我当然不能落后,上个月月考,我夺得了全校十二的好成绩。同时高中所有的课程也已经结束了,这就意味着从这个月开始,我们就将全面开始复习了,月考的内容也从单元测试变成综合考察。 晚自习,老杨在讲台上临时加开一次班会,旨在告诉我们稳住心态,主要说明综合考刚开始分数下跌是正常的云云。 我脑海里警铃大作,那可不能。 当优等生是有瘾的,念书对我来说是一件付出了就能有收获的事情。看见自己的名字夹在一堆实验班的同学中间的时候,那种成就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 教导主任领来个学生,站在门口冲老杨招招手。 班上隐隐有些骚动,小贾头偏的老远还是什么都听不清。 “你说,这什么情况啊?” 我叹了一口气,“还能什么情况,肯定又有人要来了呗。” 教导主任领个学生,这种场面每学期基本都在上演。也就老杨好说话,来者不拒的不让人难做,要是搁我身上,才不会这样。 一中理科有十二个班,每个班人数都在50人左右,实验班更少只有三十个人。唯有我们四班,整整六十四个,班级桌子都摆的挤挤凑凑的。 小贾来了兴致,左右晃动身子想要一探究竟。 我一把将她按下,提醒道:“大哥,卷子。” “你就不好奇吗?” “古人云:成大事者,从不为琐事所动。” “哪个古人说的?” 我面不改色,“苏轼。” 当然鄙人做了些许改动,原话是“古凡之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有坚忍不拔之志”,不过无所谓啦,小贾好糊弄的很。 “那你都不关心长得帅不帅吗?”小贾嘟囔着。 我专心到物理大题上,搭了一句,“怎么,能有钟汉良帅?” 一五年何以笙箫默电视台热播,小贾陷入钟汉良的魅力光圈中,一边为了剧中的何以琛深情似海而神魂颠倒痛哭流涕,一边为剧外的钟汉良已婚生子而捶胸顿足,懊恼自己没机会了。 -- 第48页 “那倒不可能。” 老杨踏入教室,一段平静之后,新学生成功入驻我们班,并且成为了唯一一位没有同桌的选手。 而我全副身心都放在眼前这道物理题上:方形磁场右边放置一个U形金属框,问方框不动,U形框滑动情况下,方框两端电势差多大。 …… 啊啊啊,你杀了我吧。 一节课间的功夫,八卦小能手小贾收获满满,据她表述新同学名义是借读,实际上是复读生。 是的,八号刚结束高考,九号就来复读的选手。 我无语凝噎,这得是对自己多没信心啊。 另外,这种消息都能打探到,可以推测出,小贾是有点闲时间在手里的。 于是我十分大方地把刚买的综合卷分了她一张。 小贾干巴巴笑两声,“您就真的一点不好奇吗?新同学长得还怪帅的。” 我摇摇头,“怎么?你要出手?” 作为一名美女,小贾这些年在一中也是块香饽饽,高一的时候就荣获理科班班花的荣誉称号,后来跟着我埋头学习,再没管外面纷纷扰扰。 “你乱讲。”小贾羞涩地把头发别到耳后嗔怪道。 这语气激出我一身鸡皮疙瘩,“你别想不开,新同学也就那样。” “你管这叫就那样?”小贾语气激动,又转口道,“也是,你跟许嘉允待久了,不仅思维同化,审美都已经狭隘了。” 我一脸懵逼,“关许嘉允什么事?” 小贾又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我,说出了那天在我家一模一样的话,“您还是看书吧。” * 暑假将至,我家店里也开始忙活起了新一轮的换季,喻女士战略性转移,留下我跟许嘉允守望相助。 连吃了学校门口三天的面条水饺馄饨以后,我战略性的崩溃了。 你问为什么不吃饭?因为买盖浇饭的人实在太多了,我们排队都赶不上趟的,只好战略性放弃。 在我的阵阵哀嚎声里,许嘉允打开了冰箱,发现里面非常惨淡的只剩下了两颗西红柿和若干鸡蛋。 “要不,晚上我给你炒个饭?”我试探着问道。 “你能行吗?”许嘉允不怎么放心。 “一定可以。”我拍着胸脯,稳操胜券。 许嘉允没了话,淘好米把饭煮上。 下午放学以后我昂首挺胸向厨房前进。 做饭这事儿,我以前也有过。 有段时间,老赵跟喻女士吵架吵的很凶。喻女士这个人生气好迁怒,索性把锅碗一摔,夹着包就去麻将机上“叱咤风云”了。别说老赵,连我会不会饿死都不管了。 老赵生气的时候特别挂相,黑着个脸跟社会老大哥似的,好像下一秒就会冲上来给我头揪掉。 我哪里敢动他,自己摸去厨房下了挂面。因为没有经验,我的步骤基本是靠想象的,又因为分量掌握不好,盛出来堪堪一碗。 我发挥中华传统美德,一咬牙一跺脚,把面递到了老赵跟前。 因为水给的少,老赵开始吃的时候,面已经坨了,他一边打欲e一边把面吃了个精光,之后语重心长的告诉我,“把你妈找回来吧,就说我知道错了。” 但是,人总是会长进的。这些年我学习成绩突飞猛进,动手能力也一路猛涨,物理实验烧毁小灯泡的数量大幅减少。 这意味着,我的做饭能力也一定有所精进。 为了让这次正儿八经的下厨不至于拉跨,我决定拿出秘密武器──拌饭酱。 一款就算寡口吃都能让你欲罢不能的酱,拿来炒饭一定也是非同凡响,而且还能解决油盐掌控不好的问题,根本意义上保证了口感的绝美。 当然,只用酱是有些敷衍了,于是我打散鸡蛋从电饭煲里盛出米饭搅和搅和,力图让每一粒米都能裹上蛋液。 然后,然后让我想想该怎么办来着? 我看了看拌饭酱里的红油,应该不用再放色拉油了吧。 三分钟后,我冲出厨房,鬼鬼祟祟摸到许嘉允房门前,“大哥,江湖救急,煤气灶我点不着。” 老式的煤气灶头用的久了打不着火是常见的事情,我妈作为抠人本人,是不可能换的,每次都用打火机引火。 引火的精髓在于胆大手快,一定要趁煤气不注意迅速点燃撤退,不然比冷油先熟的一定是你的手。 喻女士深谙此道,每次淡定自如,那动作随意的,还没我擤鼻涕有仪式感。 “怎么回事啊?”许嘉允开门出来。 我挥手示意他小声一点,领着他往厨房走。 这几天我妈不在,我们楼的几个阿姨争先恐后又是要给我俩洗衣服又是要给我俩做饭的,热情的不行,我俩好不容易才一一拒绝。 现如今要是被她们知道我开火做饭了,一定会立马给我俩逮到家里去吃饭。 小时候不懂事,我还特别喜欢去别人家吃饭,总觉得别人的饭比我妈做的好吃。现在我大了,不能再跟小时候一样没规没矩的,去人家蹭饭什么东西都要讲究,束手束脚的,太不自在了。 许嘉允探头看了看锅里那一大坨拌饭酱,嘴角抽搐,“要不然还是我来吧。” 这是什么?这是挑衅,我当即大手一挥,警告他:“捶你奥,点火。” 许嘉允关着煤气试了几下动作和速度,很快就开始上手点好火。 -- 第49页 可惜初始状态太旺,我转身说个“谢谢”的功夫,锅里的酱就已经热了,辣椒的味道直往喉咙里钻。 我一边呛的要死,一边把饭倒到锅里,胡乱挥舞着锅铲。 狭小的厨房里烟熏火燎雾蒙蒙的,许嘉允咳个不停,仍旧不肯走。 “你旁边去啊,不要影响我发挥行不行。”我埋怨道。 夏天做饭是一件非常不舒服的事情,油烟味儿重,火稍微大一点熏的人心里也烦躁。 许嘉允点点头,往旁边挪了一小步。 你逗我呢?我举起锅铲作势要打人。 “糊了糊了糊了。”许嘉允一个箭步冲上来,握住铲子赶紧往锅里翻。 他手掌很大,将我的手一并裹在掌心。 我嗓子眼一阵发紧,心跳加速,额头冒出薄汗,脖子上却生起一群鸡皮疙瘩,又麻又痒一路蔓延到后背,让我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你小心一点,以后别做饭了,你这命就不是下厨房的命。”许嘉允把火关上,带了些数落。 我还没有从奇怪的身体反应里回神,愣愣地问,“那我是什么命。” 许嘉允低头看我,十分理所当然,“享福的命呗。” 第26章 喜欢我当然要夸我 一阵鸡飞狗跳以后,我们认命地坐在了熟悉的馄饨摊上。 这还是当初小贾带我来的,尤记得当时她一边吃一边数,发现少了两个后硬是找老板退了一块钱。 我在一边看着满脸横肉的老板瑟瑟发抖,小贾收了钱眉飞色舞地教导我:“在外就要蛮横一点,这样才不会被别人轻易欺负。” 我一直以为许嘉允讨厌小贾。 因为每次撞见我和小贾黏糊糊的在一起打闹的时候,他脸总是拉的老长,我同他打招呼,他也就“嗯”一声连个笑都没有。 就好像教导主任逮到了疑似谈恋爱的同学,又没有证据将他们“绳之以法”只好用冷脸向他们传递一个信息──“你们已经被我盯上了,趁早收手”。 这是个要命的难题。为了防止初中女同学情况再度出现,我非常认真地揣摩过小贾的审美,最后确认,许嘉允不是她喜欢那一挂的。 许嘉允是我最好的朋友,小贾是我第二好的朋友,我虽然不求他俩能亲如一家,但还是希望他们之间可以和和气气的。 但是许嘉允每次都不咸不淡,也就小贾心大,以为这是学霸的独特磁场。 等馄饨上来的功夫,我通知许嘉允:今晚小贾要跟我一起回家睡觉。 意料之中,他脸又拉的老长,“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她要跟你回去睡。” “就,我妈刚好不在呀,我想跟她夜里聊聊天呗。” “聊什么?” “就,随便聊聊呗。女孩子之间,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 许嘉允冷笑一声,“你俩不是同桌吗?白天都不够聊的?” “白天我们都在学习呀。” “夜里你要做题。” “没关系,我可以做完再聊。” “做完就要睡觉了。” 我迟疑地看了许嘉允一眼,还是没忍住,凑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问,“你是不是,不喜欢小贾啊?” “没有。”许嘉允把馄饨摆到我跟前,替我擦干净筷子和勺,“我是怕你得意忘形。” “怎么会。”我愣了愣,又明白过来,“我知道了,你怕我考不上庆大是不是?” 许嘉允摇摇头又点点头,无奈道,“算了,你小心点别被隔壁阿姨发现了。” 一中宿舍楼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谁家学生要是带了同学回来就会被扣上不好好学习的帽子。 在那些房东阿姨,房东奶奶眼里,只有贪玩淘气的小孩才会带人回来住。这样他们房子里的家具用器被弄坏的风险就会大大增加,所以外租的时候他们都要提前跟学生商量好:不能带人回,也不能两人住一间。但总会有人偷偷搞些小动作的,被发现了其实顶多就是挨几句说,不过也有脾气爆的,当场顶嘴吵架也是常事。 我妈是觉得没什么的,但是捱不住大家总是说个没完的,也不好搞特殊,索性也让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 夜里,小贾侧着身子,“我想想还是你说的对,一中太垃圾了,偌大的学校都没有什么帅哥,来了个合我胃口的,结果不爱理人。” “你说那个新同学啊?你不是挺能打探的吗?人家刚来就连是复读还是借读都弄明白了。” “嗐,别提了,从那天以后再无进展。而且我听说他以前是城南中学的,你能想象吗?真的有人在城南中学读了三年书,亏他读的下来。” 城南中学是潞州很神奇的一所学校,位于另一个镇,据说是那个镇高中专门安顿择校生的地方,里面全是中考两百来分的同学,说白了都是去混个高中毕业证好出去打工的。大多数人报个道读几天书,就等高二会考有个拿毕业证的资格。 “也许他是想读书的吧?”我不确定的猜测。 鉴于我现在是班上的第一名,很多同学都爱找我问题目。老杨更是大手一挥,将他座下英语课代表的重任交给了我。 课代表嘛,要干的无非就是收发作业报纸之类的事。这半个月以来,新同学就没有一次按时交过作业。报纸也是胡乱塞在桌肚里,邋里邋遢的作风给他颜值都拉低了好几个坡度。小贾也因此对他彻底失去了兴趣。 -- 第50页 前面说过小贾的审美里不包括许嘉允,其实她就是我以前有点不理解的那种女生,偏爱坏坏的男生。 这里的坏又跟我理解的坏不一样,指的是干干净净,尊重女生,不违法乱纪,不随便口嗨,不狂妄自大的那种。 “你这跟坏有一毛钱关系吗?”我无语极了。 她摇摇头,“你不懂,我说的这种是跳跃的那种。” 我继续疑惑。 “啊呀,就是跟你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的那种,我不喜欢男孩子闷闷的。”小贾来了些许兴致,躺平将手放到外面,“如果有个男生,总是很关注你。时不时就找你说话,拿话骂你蠢啊笨啊,你生气的时候他又说对不起错了,然后下一次还来招惹欺负你。你真的有什么麻烦的时候呢,他会出来帮你。你刚生出点感激,他又嘴欠欠的,惹你生气。这样的人你不觉得特别吸引人吗?” “我觉得他有病。”我诚实说道。 小贾哽了哽,没好气,“赵喻津,我真是服了你了,你是草履虫吗?除了读书,怎么什么浪漫都不懂。” “这算哪门子的浪漫啊?喜欢我干嘛要骂我啊,喜欢我当然要夸我好不。” 神经病啊,我又不是自信过了头需要什么打击教育,干嘛上赶着喜欢一个处处贬低我的人啊。 “我说的不是真的骂,就是娇嗔,你懂吗?你……算了,你不懂。”小贾闭上眼,一副认命地模样,“你就活该天天做题。” “你喜欢的那种,一中是遇不到了,考大学吧。”话到最后我还是要回归拉她上进的主题的,毕竟帅哥可一日不看,学业却不可一日荒废。 小贾躺在被子里,看着台灯底下奋笔疾书的我“啧啧”感叹,“幸亏我不考庆大。” 我的笔在草稿纸上画的跟飞似的,许嘉允这厮,数字给的也太难算了点。 “我说,你就不能用计算器吗?”小贾打了个哈欠。 “不行,高考场上不准用计算器,我得自己算才行。” “这不是还没高考吗?你就用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终于换算出答案,我长长舒出一口气,斜睥她一眼,“不行,慎独自律听说过没有?习惯是要养成的。” “真是不懂你们这些学霸的脑回路。”小贾撇撇嘴,撑着身子昂头看我,“还有几题啊?” “快了,还剩下两道物理。”我看小贾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的打显然困极,于是补充道,“你先睡吧,别等我了。” 小贾重新躺好,不满地吐槽,“许嘉允真是的,今天就不能破个例吗?” “你不知道,他可轴了。” 从小到大,家里人都说我倔的跟头驴似的,其实许嘉允才是最倔的那个。只是他平日里对什么东西都不大在乎的样子,倔的东西很少,是以掩盖的很好。 许嘉允决定好的事情,从来不会轻易改变。比如考庆大这件事,小学的时候就被他端端正正地写到了周记里。 跟我半路觉醒不一样,许嘉允从一开始就是奔着这个方向去的,顺带着在路上捎上了我,把我算到了他的计划里。 “保交争庆”的计划到现在差不多一年了,许嘉允还坚持每天给我写题目。 这两张纸很薄,可每一题都是他在自己的资料里总结挑选出来的,这意味着他花费的时间远比我这夜里的集中突击要多得多。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我劝他要不然别给我出题了,我是怕他时间周转不过来,谁知道他个小没良心的,还说我抛弃他。 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后槽牙有些痒痒,也是还好后来的月考许嘉允赶上来了,不然耽误他考庆大这么大的罪名我可背负不起。 “哎,还是你幸福。”小贾由衷地感叹,“要是我身边也有个这样的帅哥学霸一早督促我,庆大我也许可以冲一冲。” “陈婷婷你什么意思?我没监督你?”这一个两个全没良心是吧,我好苦的命。 小贾转过头来并不睁眼,语气讨好,“哪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是帅哥学霸,重点不在学霸,在帅哥。” “哦,看穿你了,重色轻友,原来我是美貌不入你的眼了。”我故作伤心道。 “你少来。”小贾又笑骂了几句,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没了声响。 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在这寂静里回荡良久,凉风透过纱窗吹的窗帘轻轻鼓起。外面蝉鸣虫叫扰人,天花板中央吊扇呼呼地吹着,驱散了夏夜的丝丝烦闷。 终于啃下了不擅长的题目。我把笔放下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心想许嘉允真是的,今天犯病了,出得题一个个都这么刁钻。 余光里瞥见床上小贾已然睡的香甜,再一看墙上挂钟快要指向十二。 我关上灯,站起来活动活动脖子,然后解开皮筋,轻手轻脚地上了床。饶是如此,柔软的床垫还是蓦地一沉。 小贾被惊着,哼唧几下,翻了个身眼睛没睁的开,又迷迷糊糊地牵了被子盖在我肚子上,胳膊顺势也放在上头,蹭过来抱着我嘟囔地,“肚脐眼,感冒。” 第27章 舍己为他赵喻津 如果你问我小时候的梦想是什么,我一定会告诉你:当发明家,送神舟五号上天的那种。 可是现在你要问我的梦想是什么,我会告诉你:不学物理。 有人跟我分享过一个理论,说物理好比是香菜,有些人被它的“威名”吓到,有的人走近了就发现它的魅力从而爱上。 -- 第51页 而我属于走近了发现自己心理过敏的。不过硬着头皮,我也能考的很好。 高二的暑假格外的短,学校拖到七月中旬才放假,刚回去没两天又通知八月八号提前开学。我的出行计划刚刚说出就迫于外因,胎死腹中。 老赵安慰我:“没关系,等你考完一定。” 这话我听了太多次,比如他钓完鱼回来鱼篓空空的时候,就会跟我妈说:“十一斤一条,下次一定。” 十一斤一条,是我爸钓鱼史上的里程碑。 我依然记得,那条大鱼最后被分成好多份冻在冰箱吃了好几天,也幸亏我妈手艺好,各种做法不带重样的,才没让我对鱼肉PTSD。 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要说有,那就是自信。 这种自信让我在面对所有质疑的时候都会转换成一种“那我做给你看”的冲劲,支撑着我一路狂奔。 现在我看着我妈手机上的成绩查询界面,回首以前,很难想象这一年的时间,我竟然生生往前拱了一百名。 许嘉允说这是我该得的。 一个人付出了努力不可能没有收获。在我眼里,不管什么事,只要我付出了努力那就必须要看到好的结果。 其实这种性格不好,世间多的是事与愿违,像这样较真活起来一定会比一般人辛苦。 我过的还行的原因,就要得益于拥有的第二项特质:自知之明。 换句话说,我太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了,所以我追求的结果都是在我能力范围以内,自由发挥得到的。 许嘉允跟我就不一样,他追求的永远是更好的。所以他们班主任苦口婆心劝他可以试试少年班的时候,他十分坚定地拒绝,说自己想要通过高考拥有更多的选择。 这是屁话,实话是他只考虑庆大。 但是庆大的夏令营他又没去,还把机会让给了第二名,说自己只考高考。 我捶胸顿足,又气又恼。气的是许嘉允不给自己留后路,恼的是自己怎么没有点出息考到第二名。 早知道是这样,我还循序什么渐进啊,我一定通宵刷题,狂肝上分啊。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在后悔的时候,最好的办法是通过专注另一件事来转移注意力。 我觉得许嘉允一定是后悔自己做了个蠢决定,不然为什么整个暑假都天天蹲守在我家,给我恶补理综。 我的英语语文是出了名的好,好到许嘉允有时候都考不过我。但是理综吃了物理的亏,相较而言发挥极度不稳定。也幸亏期末是我们第一次考综合,所以题目都比较简单,至此我才能往上拱个几名。 全校排名进了前三十的,差距咬的都很紧,有时候一分就能让你往前钻个好几名。跟我们的苦苦挣扎不相同的是许嘉允,除了那一次失利,每回他都要比第二名高个十分左右。 我听到些八卦消息,说是许嘉允和第二名好像在较着劲儿,谁也不肯让谁。这回许嘉允让出了夏令营的资格,第二名知道后觉得自己受了侮辱,当场跑到办公室说自己也不去了。 结果被闻讯赶来的家长一顿好打。 鄙人不才,正好在场。 听到第二名言之凿凿地说“我也不想走捷径”的时候,我在心里无声呐喊:“你们脑子里有包吧,我想啊!让我来!让我走!” 我把这件事情讲给许嘉允,他冷笑一声,在那一刻对第二名展示了自己从未有过的刻薄,“傻逼。” …… “许嘉允,你骂人了。” “哦。” “哦?你以前不这样的。” “哦。” “哦?你好冷漠。” “做你的题吧。” 看他这幅样子,看来跟第二名不合是实锤了。我的好奇一下子就翻涌上来,打败好学占据了上风,“您,跟他什么情况?” “没情况。”许嘉允手里捧着笔记,眼眸低垂认真地很。 傻子才信没情况,没情况他学你干嘛?没情况你骂人家傻逼干嘛? 我不甘心想要继续问,下一秒许嘉允眼神递过来,脸色板正,语速又急又快,“叶绿素中的色素在层析液中的什么速度不同?” 前一秒脑子里还在猜测他俩到底怎么了,这一秒突然就被注入诸多生物名词,我被问的猝不及防,缓了好一会儿,“嗯……扩散速度?” 许嘉允冷笑了一声,把笔记往我眼前一递,十分不满,“这么简单的题都错,你还有心思想王意皓?” 干净整洁的纸张上“溶解速度”四个大字用红笔圈出格外扎眼。 虽然但是,我从笔记里抬起头,试探着问,“额……王意皓是?” 这个名字略微耳熟,好像很早之前我也听到谁说过,但又好像不是啥重要的人。 许嘉允也愣了愣,面上有些惊愕,似乎从没想过会听到这个疑问。 我看见他嘴角很小幅度地往上翘了翘,整个人放松下来不少,但很快他又坐的笔直,把胳膊放到书桌上,朝我这里微微侧身,皱着眉头凶巴巴地,“你管是谁呢?还不快过来听讲。” * 许嘉允这个人,怎么说呢,跟老杨一样是个好好先生。 从小到大我的诸多任性要求,他一概点头说好。搞到后来我的良心占据了上风,总算没好意思继续无理取闹。 长大以后,他变了很多又没怎么变。 -- 第52页 在小贾等一干人眼里,他是一个只知道看书学习,不怎么交际也不怎么爱笑的高冷学霸。 在我眼里,他还是以前那个跟我厮混在一起,听我讲些不知所云的事情也能笑到前仰后翻的傻子。 好吧,聪明的傻子。 对于马上就要升为高三的我们来说,这个短暂假期也是注定要和写不完的习题卷子为伴的。 许嘉允卯足了劲儿,每天早上六点准时敲响我的房门,然后把揉着眼来开门的我一把推入洗手间。 等我收拾好出来以后,他往往已经开始了一边疯狂刷题一边给我疯狂出题的活动。 然后就是背书,复习,做题,讲题。如此循环,直到吃完饭我开始午休。 许嘉允把我从床上拉起来,领着我去客厅沙发上睡。 我表示抗议,他言之凿凿:你床太软了,睡了醒不了,去沙发吧,那个睡不踏实。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我表示不满:“我是高考生,我需要休息的。” 许嘉允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正常人一天保持七八个小时的睡眠会活得更久。晚上我们只学到十点,打你从十一点开始睡,到早上我来找你正好七个小时,中午睡一个小时,刚好。” “那不一样,我需要的是高质量睡眠,沙发上不行的,只有床上可以。” 许嘉允无动于衷,“你跑床上那就不叫睡眠了,叫冬眠,你有哪一次午睡是四点前醒的吗?” 我有点底气不足,但还是耿着脖子反驳,“你才冬眠。” 事已至此,除了沙发是没有别的选择了。我心不甘情不愿地蜷腿躺在贵妃上,用空调被把自己裹起来,许嘉允蹲坐在一边,姿势别扭地趴在茶几上继续做题。 这个神经病,都这会儿了,还看书看书,我恨恨地转过身去,吐出一口恶气,算了,眼不见为净! 我从梦里惊醒打了个激灵,迷迷糊糊地摸到遥控器,把空调往上调了好几度。 我转过身,脸上触到毛毛的一团痒的很,睁开眼发现是一团黑黑的发顶。 是许嘉允。 他躺的笔直,抱了个抱枕挡着肚子,眉头微微蹙起睡的不大踏实。眼框下那一圈青黑衬着白皙肤色很是明显,这几天他好像比以前又瘦了点。 是了,我一天能睡八个小时,但许嘉允可就不一定了。 除了提升自己以外,还要拽我这个拖油瓶上进,连午睡也要打折扣,睡的也不安慰蹙着眉头不知道梦见了什么。 客厅光线微暗,有些许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钻进来,落在许嘉允高挺的鼻梁上。 小时候我那么坚定的要跟许嘉允一起玩,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漂亮又听话。 后来他一路躲过了长胖,发腮,审美崩塌和猥琐。在其他男生满口脏话讲些莫名其妙的颜色段子,自以为深沉成熟追求潮男装扮的时候,他依然老老实实地穿着老土的校服,留着干干净净的头发,露出漂亮温煦的眼睛。 怪不得那么多女孩子偷偷喜欢他。 我心底生出一股感叹隐隐的还泛着酸,没忍住带着莫名的别扭动手拨了拨他的头发。 许嘉允哼了一声,似乎是有所察觉,吓得我立马回去趟好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好在他并没有真的醒过来。 角落里正对着沙发的立柜空调呼呼地往外头吹着冷气,???许嘉允穿着短袖,被冷风一吹胳膊上树起许多鸡皮疙瘩。 我看了看裹着的被子和身上的长袖睡衣,坐起来把被子拎起来给他盖好。 嗐,他受这累也是为了我。再过十几分钟就又到下午学习时间了,让他这会儿睡安稳点算了。 我重新陷入梦里,被自己感动的不行,临了还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赵喻津你好样的,待会儿许嘉允醒来,发现你英勇就义,舍己为他,一定会感动的热泪盈眶。 第28章 你是老大,说什么都可以 自我感动的后果就是,我在这场十几分钟的无被睡眠里顺利感冒。 其实我从小体质都不大好,我妈说我出生的时候才四斤多一点儿,屁轻。大点儿以后牵着我的手买个菜啥的,动不动就脱臼,那诊所的医生三天两头的就要给我掰一回。我妈觉得这也不是个办法,就开始给我吃钙片。 零三零四年的时候吧,钙片用圆圆的铁皮盒装着的,一盒要三十四块钱,一百来粒一个月装的,我愣是吃空了二十来个铁皮盒。 我觉得青春期发育后自己异军突起成为“巨人”跟这些钙片多少有点关系。 等我再大一点儿的时候,感冒咳嗽又成了家常便饭,吃药治疗效果甚微,周期也长。一直生病咳嗽又很辛苦,我爸妈瞧不过眼索性给我带去挂水。 一开始去的是诊所,开诊所的医生是个老头子,慈眉善目的,但却是我童年里最讨厌的一个人。 据我爸妈说,每次我发烧烧的气若游丝的,只要一见到他拿着针头过来,一定就开始破口大骂“死老头子”云云。 我很尴尬,为自己竟然还有这么没礼貌的时候而感到羞愧。 再后来给我扎针的人换成了许阿姨,她总是十分温柔地同我讲话,叮嘱我下次注意。 每回我都是匆匆赶到医院,调好输液以后,让我爸给我举着药水瓶再匆匆赶回家里。 -- 第53页 输液的我在家里享受的就是超级VIP的待遇,水有人倒,饭有人喂,电视可以看,连上厕所都不用我自己脱裤子。 可惜再到后面,医院出了新规定,输液不能往家带了,我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输液大厅里。这个时候陪着我的一般都是许嘉允。他会从护士室里摸出大厅电视的遥控器,调到我想看的台,然后坐在一边时刻关注药瓶里还剩多少。 如今就更不例外了。 在坚持了一周药物治疗反而把嗓子咳哑之后,我还是来到了这个熟悉的场所。算起来上高中以后,我来这里的频率就大大减少了。 许嘉允带我挂上号,轻车熟路地一路领着我找到许叔叔。 许叔叔让我坐好,拿听诊器听了一会儿后又问了几个问题,许嘉允在一边对答如流,俨然一副家长的模样。 总结起来就是普通的风寒感冒,问题不是很大。 “但她咳的很厉害,我看了看她喉咙,扁桃体有点肿。”许嘉允皱着眉,语气不大好。 我瞪他一眼伸手拽了拽他的下摆,这人怎么回事,对着自家爹还这么凶。 许叔叔看了看他,拿出压舌板示意我张嘴,随后给我开了张单子,让我们下楼去输液大厅。 医生的单子一贯开的潦草,除了他们谁也看不明白。我一直觉得他们都是凭感觉随手画的,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种“鬼画符”是他们医学生专属的“摩斯密码”。 许阿姨那边看了一眼单子,使唤许嘉允去别的窗口配药。因为我太久没挂过水了,所以需要先做个皮试。 我已经过了怕打针的年纪,但是我怕皮试,那样长的针管扎进皮肤的时候实在是太疼了。 许阿姨把我的手牵过去的时候,我仿佛失去了知觉,僵直着呼吸错乱,酒精棉擦在手臂内侧上格外的凉。 “没关系,不疼。”许阿姨轻声安慰,见我脸色难看又转口道,“怎么咳得这么厉害,晚上睡觉空调打太低了?” 我干笑两声,没好意思说自己是舍身取义,只得含糊着应下说下次注意。 许阿姨指了指我身后,“待会儿,你就坐那里。” 我本能地回过头,“哪儿呢?” 手臂传来一阵刺痛,等我反应过来扭头瞧的时候,针头已经从我的皮肤里退了出来。 许阿姨,真是稳准狠啊。 许嘉允端着药盘子姗姗来迟,“是这些吗?” 她一一检查确认,挥挥手,“去外面候着吧。” 我半举着胳膊不敢轻举妄动,小碎步迈的极为谨慎,落座以后也是捂着皮试的地方不敢掀开。 许嘉允“扑哧”笑出声来,指着大厅里的小孩子说,“你看见了吗赵喻津,人家小朋友都没你这么害怕。” 我瞪了他一眼,“我再重复一遍噢,我不是害怕,我是舍不得。” “舍不得什么?” “舍不得针扎进我手里。” “……那不就是害怕吗?” 我捶了他一下,恶狠狠地警告,“我说不是就不是。” 许嘉允微抿嘴角,“不是就不是,打人干什么?” “呵呵,我不仅想打你,我还想杀你。”我不停地握拳松拳,力图让手上的静脉明显一点。 我手上的静脉很细,扎针总比别人困难些,有时候好不容易扎上了,稍不注意还会鼓包。也幸亏大多时候都是许阿姨亲自上手的,让我少受不少苦。 许阿姨把药水瓶挂好,绑上压脉带掐着我的手腕再度感叹道,“津津,你多吃点饭吧,太瘦了。” “我已经很重了。”我视线紧紧跟随着她调节针头的动作,一刻也不敢放松。 塑料薄片先一步接触到手背,我全身绷的笔直,将头扭到一边,眼睛闭的紧紧的。 “不要抖,不疼的,不用害怕。”许阿姨比划了一番以后,给我换了只手,重新系上带子涂了遍酒精,“你越紧张,我越扎不好,到时候又要再来一针。” 我点点头,“我知道了。” 话是这样说,她换针头的时候我还是重新把头扭到了一边,正对上许嘉允一脸严肃。 他目光沉沉,盯着我一言不发,就在我准备问“怎么了”的时候,他朝我这里倾过来,伸手轻轻捂上我的眼睛。 视线陷入黑暗,我紧张地几乎要忘了呼吸,干脆闭上了眼,睫毛顺势扫过温热掌心。 下一秒,尖细的针扎入皮肤,冰凉的输液管被胶布粘在手背。 “好了。” 许嘉允这才放开手,站起身细细查看药水滴落。 许阿姨把针管固定好,长舒一口气,冲他打趣道,“行啊,敢抢你赵叔叔的活了呀。” 我脸没由来的一红,脑子一跳一跳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撞见许阿姨戏谑的眼神只能干巴巴地笑笑。 许嘉允却好像无事发生一样,微蹙眉头,“这水挂太快了吧,我怕她受不了。” “你真操心啊。”话是这样说的,她还是伸手将水调慢了些,“我用的儿童针头,这瓶挂完时间会久一点,后面还有两瓶小的。待会儿要是难受或者有事儿,过来叫我就成。” * 这个季节贪凉感冒的人不在少数,但放眼望去都是小朋友居多,我坐在这里也有点“鹤立鸡群”的意思。 前排的小朋友手上扎着,站在椅子上学电视里的侠岚,好在没一会儿就被他奶奶弄了下去。 -- 第54页 “啧啧,你刚看见那小孩儿了吗?胆子是真大啊,就差跑起来了,真不怕鼓包啊。”我凑到许嘉允身边小声地说。 本人对鼓包这种事情十分有发言权。以前静脉细,有好几回扎针的护士都是针头扎进去力度太大,只能再微微磨转让其回归“正途”。这种情况下,我的手稍有个动静就能鼓的老高。鼓包虽然不疼,但是要换手重扎,那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许嘉允淡淡瞥了我一眼,“人家手好扎不像你。” “我怎么了?” “你不运动,所以静脉全藏在皮肉底下。” 皮肉底下?这不就是拐着弯儿的说我胖吗? 我瞪他一眼,拔高了音调,“你瞎说,阿姨说了我这是瘦的。” 他想不通我为什么凶起来,被吓了一跳,接着又一本正经道地解释,“你是瘦,但是也有不运动的原因啊。” 说着,他伸出左手跟我没扎针的右手并排捱着,指着手背说,“你看,我静脉就很好扎。” 许嘉允的手很好看,纤细修长骨骼分明,指甲修剪的干干净净,手背青筋微凸衬的皮肤更加白皙,搭在椅把上的手指微垂,比我的长出一截。 再看旁边我的手,手背光滑透亮不仔细点压根儿瞧不见筋络痕迹,手指白白嫩嫩看上去像是刚出生的蚕宝宝。 我毫不留情地拍在他手上,有点恼羞成怒的意味儿,“走开。” 许嘉允揉了两把痛处,手背映出几条清晰的红印,“好好说话,不带打击报复的。” 我哼唧了两声,往后一倒,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后面是墙,但已经来不及脑袋猛地落在一团柔软里,木质的椅背发出“嘎吱”的声音。 许嘉允的手横在后头,包裹住我的后脑勺,他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小心一点。” “知道了知道了。”我心虚地抬头,以便他把手抽走。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短短的铅笔。 我眉心一跳,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接着他又从我的包里掏出一张折的小小的纸,慢慢展开。 哦,是理综卷。 天知道他什么放到进去的。 “这是理综的客观题专项训练。”他一目十行地看着题,用铅笔圈出几道,一脸认真,“这些都是不怎么需要计算的基础概念题,你就做点这个就好了。” 做点这个就好了? 我可实在笑不出来,“红红,你知道我在干嘛吗?” “挂水。” “那我为什么挂水?” “因为感冒。” 我冷笑一声,“你也知道我感冒了啊,那你还要病号做题,你有没有良心的?” “我……” “我不管,你伤害我了。”我硬梆梆地打断他。 他把卷子收回去,乖巧道歉,“好,对不起,伤害了你,对不起。” “没有诚意,我不接受。”我得寸进尺,“我现在命令你立刻马上给我买盒健达来。” “嗯?”他揪住关键字眼反问,“命令?” “好吧,我现在希望你可以给我买盒健达来。”我立马改口。 许嘉允“唔”了一声,似乎在说这还差不多。 人呐只要稍微有点心虚的念头,气势就会一漏到底。此时此刻想吃健达的心已经战胜了所有想要拿乔的想法,我小心翼翼地又补一问,“可以吗?” 他抬眼瞧我,眉眼温煦,嘴角盈满了柔软笑意,“可以,你是老大,你说什么都可以。” 第29章 疯了吧你 以前我非常喜欢挂水。 因为我只需要恐慌扎针的那一会会儿功夫,之后就能够享受至尊级的呵护,还可以随便观看各种电视,一切无理要求都能最大限度的被包容。 吃的喝的玩的陪的,只要我提了,我爸妈都会尽量满足。 长大以后托了跑操的福,好歹是不怎么生病了。谁承想这一次就这么的来势汹汹。 我之所以挑选现在的位置,就是因为它足够的正,可以让我保持最舒服的姿势看电视。 输液大厅天花板中央悬挂着的电视上,正在播放着上个年代的偶像剧,感人的画质也遮不住男女主角的帅气和美貌。 男主角双手搭在女主肩膀上,一脸痛彻心扉地嘶吼:“我是为了你啊,我为你做了那么多啊,你看看我不行吗?” 我撇撇嘴,“智障。” 许嘉允刚刚回来,从护士站借了把刨子给我削着梨。 据他说,我这种扁桃体有点肿的,还是吃点下火的比较好,所以自作主张的把我朝思暮想的巧克力换成了梨。 我不满意却无他法,只能恶狠狠地预告危险:如果梨不甜,那我一定取你狗命。 “怎么智障了?”他抬头看向电视,正好赶上前排的小朋友拿了遥控器兴致冲冲地换台到果宝特攻。 我把刚才看到的十几分钟的剧情说了一遍。大概就是女主喜欢男主,又误会男主讨厌自己,于是转投他人。实际上男主背地里做了很多事情,装作不在乎,现在肠子悔青过来求和。 总结完了我还有些忿忿,又补一句,“缺心眼儿。” 他笑了,举着削好的梨问道:“你们女孩子不是都喜欢这种默默守护的剧情吗?怎么就你觉得缺心眼儿了?” 我就着他的手啃了一小口梨,确定是甜的才接过来,“喜欢这种剧情是因为我们是客观第三方。如果我是女主,我肯定不会喜欢这样的人。” -- 第55页 许嘉允把掉在地上的梨皮捡起来,放到一边的垃圾桶里,“照你的描述,男主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因为喜欢女主,这么明显的话,女主都感觉不到吗?” 我摇摇头,“感觉和知道是两回事。我猜测的八九不离十远没有你亲口告诉我,喜欢我更真实的呀。” 这个季节的梨又水又甜,咬上一口,便有甘润的汁水争先恐后往嘴里涌。我眼睛微微眯起来,心里喟叹道:真好吃,许嘉允狗命保住了。 “唔。”他含糊的应了一声,“你的意思是不能光行动不吭声是吧?” “你看这几年的电视剧,所有的恋爱永远都是,我为你好我不说,我为你牺牲我不说,你跟别人在一起了我痛哭流涕让你看看我。早干嘛去了?” 吃上甜梨之后我心情大好,面对这样的蠢问题也答的相当痛快,“对一个人好就是要说的,干嘛不吭声,你不吭声别人怎么知道你做了哪些事情呢?那你的付出只能叫自我感动,出力还不讨好,傻不傻?” 许嘉允没再继续问下去,只盯着我的梨问:“好吃吗?” “甜!”我点点头,又补一句:“不过我还是想吃健达。” “行啊,等你好了就给你买。” * 高三的生活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枯燥却又充满激情,纷沓而来的试卷,大段背诵的课文,拗口的文言文,以及永远摸不着的左右手定律。 一周一次的理综卷测试,不停刷新着我们对自己的认知。 老师们也和我们一样矛盾,一边说着“再不努力你们的人生就要完了”一边安慰说“高考不是仅有的道路”,不过这种安慰最后还会跟一个“但是”──但是是最公平的;但是是最好走的;但是是最不辛苦的。 我也沉迷于各个科目的头脑风暴里,带着小贾一起战战兢兢。 唯一的慰藉就是运动会又要来了。 托许嘉允的福,我投了整整两年的篮。 好在学校规定高三年级是不参加篮球赛的,毕竟我们再没有像以前一样足够的时间去训练了。对高三来说,一分一秒都是无比值钱的。 体育委员在班上扯嗓子嚎了半天,报名的人还真不少。 前头说过,我们四班别的不多,就刺头多。他们也许成绩不大好,但是班级荣誉感却比谁都强,前后不过半天功夫,除了最吃力不吃香的五千米以外的项目都被填上了姓名。 我想,如果不是学校规定每人只能报四项的话,他们或许会把每个项目都报一遍。 小贾是女生中间为数不多愿意上场的,她生出一股壮志雄心,大放厥词今年一定要保住我们班集体分第一的位置。 接着她放下刷题计划,花费好几个课间,发动自己的全部技能总算是把两项女子接力跑的人找齐了。 除此之外她还抱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心态,牺牲掉一节晚自习自告奋勇地帮体育老师统计报名表。 我警告她,今晚这套卷子做不完,明晚就要双倍奉还。 然她还是轻轻地挥手,没带走一道习题。 回来以后她一脸严肃,仿佛经历了十分不愉快的事情。 今天看班的是高老师,我不敢轻举妄动,悄悄写了纸条问她怎么回事。 小贾面色依旧凝重,摇摇头,把纸条窝成一团塞到桌肚里,深吸一口气开始奋笔疾书做卷子。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还没等我说什么她就抢先凑过来,“许嘉允身体还好吗?” “啊?”这话问的,许嘉允出事了? “我的意思是,他体育好吗?跑步什么的。” “挺好的吧。”我有点不知所云。 “吧?怎么是吧?我要准确的答案,是好?还是不好?”小贾有点激动。 这……我也不知道啊,这两年运动会,他只报过篮球,球打得到很不错,想来体育也不差。 “到底咋了?” 小贾长长叹一口气,略显惆怅,“你家许嘉允疯了。” 嗯? “他报了两项短跑,还有接力,他有这么能跑吗?” “啥?许嘉允报名运动会了?”我不自觉地提高了音调。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还跟我说让我别掺和运动会的破事儿,别听小贾煽动报一些乱七八糟的项目给自己找麻烦。结果这才多久,他自己报上了? “是啊,我看得真真的,就是你家许嘉允。而且我听说,就因为他们班第一第二都报了项目,搞的他们班主任在班上顺势号召他们不要光学习,也要锻炼锻炼身体,为班级争争光。现在他们班二十三个人,二十个都要上场。那接力赛还要班级内部选拔一次才能把名交上来。” 看看,这就是实验班跟我们普通班的差距,不仅不在一层楼,连班主任的号召都不一样。 老杨说:你们不要光想着为班级争光,千万不能把心玩野了,要知道还有高考。 实验班说:你们不要光想着学习,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趁这三天换换脑子,更好迎接高考。 小贾的吐槽很快就从运动会跑到了学校区别对待学生的尖锐问题上,我赶忙叫她打住,“许嘉允具体报了什么?” “四乘一百接力跑,两百米跑,四百米跑。”小贾回想了一下,补充道:“而且我看了体育老师的运动会安排手册,这几场比赛都是连在一起的,几乎是这场结束就到下一场了,许嘉允这把肯定难受。不对,这把是我们难受,集体分第一悬了。三班两年都人丁稀薄的,今年这是发的什么疯……” -- 第56页 我手指无意识地搓着试卷边角,对许嘉允这谜一样的操作报以十二万分的不解。 接下来因为心里记挂着事情,直接导致做题正确率大幅下降。我深吸一口气,放学铃一响便径直冲了出去。 我们教室在四楼,实验班在五楼,我站在楼梯口那里等着,视线紧盯下来的每一个人。 许嘉允没有察觉到我的异样,动作熟练地朝我招招手。 等到下楼远离人群后,我站定问他运动会的事。 他扭头瞧我,“嗯。” “嗯?你这什么情况啊,受什么刺激了,报那么多项目?你平时不是最怕麻烦了吗?” 许嘉允低头瞧着自己的影子,认真答道,“我打算为班级争光。” 我太惊讶了,这厮平日里什么比赛都一概不参加,运动会抠抠嗖嗖只填篮球还是出于喜欢的考虑,别说给班级争光了,他都没想过给自己争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大爱了。 为了方便听他坦白又不造成夜间巡逻的教导主任不必要的误会,我特地把这次会谈选择在了路灯下。 我刚准备再问,就听到他“哎”了一声,紧接着整个人就被一片突如其来的阴影覆盖,我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我抬头撞进许嘉允一片带了笑意的眸子。 他伸手从我耳边轻轻拂过,将些许碎发拢到耳后,“有个棉絮。” 秋风萧瑟,夜间更凉,红色枫叶飘飘荡荡地打着旋儿落在地上,少年带了温润笑意的眸子伴和着轻声细语落在我心尖。 他轻捻手指,随后放在嘴边吹了一下,再度抬眼望我,“没有了。” 他语气认真又平和,好像刚才做的一切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并无任何其他意味。 可我不知怎么就品出几分不同来。 人家都说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是最熟悉最没有新鲜感的。对于这点我觉得因人而异,比如我,十几年如一日的坦率仗义,虽然曾经萌生过一些偏差的想法,但最后也还是选择了踏实做自己。 许嘉允就不一样了,小时候他又乖又听话,上学以后又聪明又有主见,长大了又温柔又会照顾人,现在……现在我也说不清楚了。 就好像一直很清楚的一张照片,突然有一天就褪了颜色,画面虽然模糊,意境却更上一层,变得更加耐人寻味,也更加……迷人。 “是,是吗?”此刻的心跳好像格外有力,我突然有些局促,“那,那行吧,你呆这儿我走了,再见。” 第30章 只朝我走来 运动会第一天,大家被要求穿校服参加开幕仪式。 我因为身高的原因,被安排成了本班举牌子领运动员入场的人。 在老师们眼里,人高马大的同学就算长得不好看,往哪里站着精气神也是好的。 老杨站在队伍外面,给大家打招呼,“就是个运动会,没那么重要的啊,大家还是以自身安全要紧,更不要因为对成绩不满跟什么裁判啊,选手啊起冲突。往年呢,总有些同学,觉得自己的成绩弄错了不停申诉,没有必要的,知道吧。大家都高三了,要以安全为主。我们班也不缺你挣得那几个奖状,所以不要猛冲,晓得吧。” 台上校领导正在进行冗长的讲话,就在我扶着牌子听得昏昏欲睡之时,左边肩膀突然被人戳了戳:“同学,你参加什么项目的?” 要说一中古怪是真的古怪,就跟掩人耳目似的,把三班划做实验班,又把所有实验班放在一个楼层,美其名曰集中管理。 也就是因为这样,实验班在我们这群普通班同学眼里总是有些神秘和距离的。说句大家不咋相信的话,这两年半的,我从来没有上过实验班的专属五层。要不是认识一个许嘉允,实验班在我眼里就跟武侠小说里的隐世大家族没啥区别。 当然,开会开讲座之类的全校性活动,列队还是要按班号来的,顺着捋下来,我们两个班还是要挨在一起了。刚跟我说话的,就是实验班举牌子的同学。 我转过头去看他,脑后马尾随着晃晃悠悠地,“没有,我就举个牌子的。” 他笑了一下,斯文清秀的脸上浮现出几丝憨厚,“我知道你,赵喻津对不对?你的月考成绩我看了,数学考的真不错。” 说话的功夫我已经认出他是谁了──第二名。 他在办公室闹的鸡飞狗跳的时候,可远没有现在斯文。 被不认识的人卖力夸奖,让我生出几丝尴尬来,只能礼貌地说了句“谢谢”。 托喻女士的福,自从她跟高老师通气以来,我对数学那是满腔热爱,一往情深,成绩也是一路平步青云。 “说起来,我最近做了几道很有意思的数学……”第二名同学说话声音不怎么大,我本能地往他那边微微侧头想听的更清楚。 冷不防地又有人拍了我一下,扭头一看,许嘉允不知道什么时候换到了队伍前端,紧紧挨着举牌子的第二名。 他规规矩矩地站着,目视前方,一脸正气:“老师看你好几眼了。” 我心里一滞,赶忙去寻老杨,瞧见他在不远处跟几个老师聊天的背影。 这……能看着我? 许嘉允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惑,面不改色:“哦,他刚转过去。” 行吧,我又扭头看向第二名同学:“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 第57页 “我……” “老杨又看你了。”许嘉允这把直接出声打断,语气急促,表情真挚,见我一脸无语又补上一句,“骗你是小狗。” 第二名同学这个时候颇为善解人意地发声,“没关系,待会儿有时间再说吧。” 我含糊地应下,心想,我也不认识你,能待啥会儿。 小贾将一切看在眼里,在我身后闷闷地笑,手搭在我肩上,长叹一口气,“哎,草履虫。” 顾及着运动会项目也还挺多,正副校长发完言之后即宣布原地解散。我拖着牌子回到本班区域,从包里拿出一盒桃汁,扭开盖子插上吸管唆着。 “你怎么不回去看书?”小贾扒了个橘子分给我一半。 运动会虽然是集体活动,但也有一些不上场又不爱热闹的同学,会老老实实呆在班上看书。往年我执行完投篮任务也就回去学习了,为此小贾还吐槽我非人类。 今年连投篮任务都没有,我更应该回去看书才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待在操场边上,尤其在知道今天主要进行径赛的时候。 但我不敢告诉小贾,总觉得有点心虚,“哦,我想着服务一下运动员。” “也是,最后一届了,是要保留点参与感。”小贾点点头,认同了这个说法。 那边广播台上开始宣读第一项比赛检录名单,我跟小贾站起来捏着拳头给班上几个同学说了几句加油。 重新坐下的时候,不经意就瞟见了实验班的第二名同学,他直愣愣地盯着我们像是在发呆。 跟我对上视线以后,迅速反应过来,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紧接着不好意思地抿起嘴冲我们笑了笑。 我一头雾水,小贾一把抓住我的手,暗含激动:“你知道那个男的谁吗?” “知道啊,第二名呗。” “不不不,他还……”小贾刚慷慨激昂地开了个头就戛然而止,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许嘉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我旁边,眉眼低垂,指着我手里的桃汁问:“还有吗?” 紧接着也不等我回答,他一脚就把自己班的长条板凳勾了过来,捱着我们坐下。 小贾再不提刚才未说完的话,乖乖地坐着大气不敢出一下。 我曾经问过她怎么到了许嘉允面前就跟个怂蛋似的。小贾辩解说,自己被强大的学霸气场所震慑,每次看见许嘉允总觉得看见了教导主任,虽然自己啥事没犯,但就是莫名心虚。 许嘉允拉开校服外套,露出里面薄薄的运动衫,又熟门熟户地伸手从我包里掏出桃汁。 秋天气温低,操场空旷风也很大,我里面加了毛衣依然觉得凉。他敞开的外套让我不自觉蹙了蹙眉:“还没到你吧?” “是没到,我提前适应一下。”他弯腰系好鞋带,“做一做热身,总是好的。” 二十分钟后。 你倒是做热身啊,你抱着个手坐在我旁边一动不动是几个意思啊? 广播台上播音的同学慷慨激昂,小贾被这氛围所感染,拉着我一道过去递条子。 返回路上出发检录的许嘉允和我们迎面撞上,他把桃汁塞到我手里,叮嘱道:“等会再给我。” 我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哪有人检录还带饮料的,这要不是碰见我,他还得上场前喝完呗? 短跑永远都是运动会上最精彩的项目,时间短,竞技性强,也足够刺激。据说每年短跑上出彩的几个同学总会在比赛结束以后,第一时间登上一中贴吧的捞人贴。 正在进行的是四百米,放眼望去眼熟的人不少,实验班那个奇怪的第二名同学大老远就冲我们挥手,挥的我莫名其妙。 小贾充分发挥一个颜狗的自我修养,殷切地给同样参赛的新同学抱上了衣服。 是的,虽然新同学在她那里已经失去了吸引力,但是跟帅哥套近乎是人的本能反应。 我粗粗看过去,一眼就瞧见夹在里面的许嘉允。 他慢条斯理地脱下外套,扫视一圈后,把视线定在我身上。他走到我跟前,看了一眼我手里拿着的桃汁,笑了笑,又故技重施地把外套也塞到我怀里,语气轻松:“拿个第一给你怎么样?” “第一也没有奖牌,奖状上写的又不是我名字。”我被周遭吵的不大自在,拿话顶他。 许嘉允也不回嘴,顺势道:“那我把奖金给你。” 一中运动会之所以这么如火如荼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分数换钱政策,一分二十五块钱。短跑这种项目,第一能有七分,换算下来是一笔“巨款”了。 许嘉允平时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这会儿脱掉外套露出一截结实的手臂,蹲在赛道上的时候肌肉微微突出,并不大块但胜在匀称。 他目光坚毅比平时做题时候更加专注,好看的让人心悸。 发令枪一响,他就立时冲了出去,像是森林里伺机而动的野豹,抓住机会行动狩猎一气呵成。 我抱紧了手里的外套,上面还残留着些许体温和许嘉允身上专有的淡淡青草香。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加油呐喊,偏偏在这样嘈杂的情况下,我听见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在胸前里叫嚣个不停。 渐渐的许嘉允更近了,阳光下,运动衫的下摆随着风飘动起来。 他将其他人甩在身后,只紧紧地盯着我,对我露出一个笑。接着昂着首双手举过头顶,轻轻松松越过终点线,早早结束了这张比赛。 -- 第58页 周围传来一阵欢呼,许嘉允回过头无比精准地再次捕捉到隐在后方的我,挑眉又笑了,像是在说,“你看,第一”。 我鼻子微微泛酸,那股既熟悉又莫名的情绪再度朝我袭卷过来。 他额头冒出微汗,对身边递上纸巾的女同学摇摇头礼貌地说了“谢谢”。 他大跨步地朝我走来,穿过纷乱喧嚣的人群,只朝我走来。 心头涌起的喜悦掺杂在复杂情绪里呼啸而来几乎要将我淹没。我想,我可能是病了。 许嘉允站在我面前,清澈好看的眸子里是怎么也捞不干净的笑意:“看见了吗?第一名。” “嗯。”我深呼吸好几下,从兜里摸出一包纸巾递给他。 他雀跃地笑起来,眉眼微弯,就着我的手抽出一张纸巾擦着额头的汗。 胸腔里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东西又开始大起大落,我觉得脑子有点充血。 总有些人,就算五官没那么精致,看起来却依然好看极了。就像这个时候许嘉允,明明跑了一身的汗,可在我看来他衣服狼狈地贴在后背的模样比在场任何人都要亮眼。 他拿掉吸管,昂着头喉结不断耸动,几大口喝完桃汁。 我不知怎么觉得自己也口干舌燥起来,好奇怪,明明刚才我可是一句加油都没喊。 许嘉允拿过外套穿好,先前耷拉着的头发被汗水浸透,他随手抓了几下,将它们全部摞到了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 我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总觉得看哪里都不是地方,索性低头盯着草地。 “怎么了?”许嘉允察觉到了我的异样。 我心里又是“咯噔”一下,不由自主紧张起来,赶忙道:“没什么。” “是吗?” “真的。”我抬眼看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坦荡一些,又找补一句,“就是觉得你体力真好。” 许嘉允握着桃汁的手一顿,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局促起来,之前跑步冲刺时还镇静的脸突然变红,磕磕巴巴道:“谢,谢谢。” 第31章 夏日烟火 高三的生活就好像开启了倍速播放,转眼就到了拍毕业照的时候,一中的惯例安排在了五月末,这也是我们在一中的最后一项程序,照片拍完,我们就要放假回家调整心态准备上考场了。 这一年里,我保持了全校前五的成绩,几次十校联考排名也在前五十,三模更是一举冲向了全校第三。 学校里所有碰见张大嘴的时候,我都昂首挺胸停下来跟他打招呼。目的就是想让他好好记住,老娘有多能学,比他手底下任何一个人都强。 一中不兴班服这一套,大家还是穿着中规中矩的校服,被领到广场上集合。 到了这种时候,借着最后一次会面的机会,甭管认不认识合照就对了。 本人受到了各路美女的欢迎,文科班的理科班的,打过照面没打过的,鄙人有幸也感受到了被美女包围的快乐。 小贾说我这样的,搁在古代就是“君王从不事早朝”的代表性人物。 “爱妃放心,我同她们不过是逢场作戏,朕心里爱着的始终只有你一人。”我无比戏精地表演着,握紧小贾的手。 她哼了一声,“大王此话当真。” “那可不是千真万确嘛。” “既是如此,我便允了合照你站我旁边了。” 毕业照总是很快,结束以后,小贾又拉着我绕着学校好好转了一圈。 军训的操场,挨批的办公室,要死要活的八百米赛道,一年只有幸来一回的多媒体音乐教室。 我们一路走一路说着三年来那些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事,一会儿愤愤地大骂“张大嘴不是人”,一会儿担心“老杨又来者不拒”。 我想起上学期小贾开始在外面租房住,有几回我妈不在我没饭吃,她就给我领回家,给我做饭。 那会儿《他来了,请闭眼》刚刚出来,她在厨房开火,我就在外面追剧。 教室里我们一起趴桌上午休,其实悄悄在下面放了手机看《灵魂摆渡》。有的集太恐怖我不敢看,小贾就提前在家里看完然后带我看有趣又不吓人的。 直到最后我们逛回教学楼,小贾突然抱住我,她掐掐我的脸又摸摸我的头,“真是麻烦,以后你就没有我这个同桌了。” 也许过完今天,以后的以后我们都不会再遇见了。 我环住她的腰,故作轻松:“真是麻烦,你以后也没有我这个宝贝了。” 小贾看着我撇撇嘴:“你少自恋了。” 我们夸张的笑,却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 许嘉允终于看不下去了,提着我的领子将我拉到一边,“你俩够了。” 我恨恨瞪他一眼,“你好烦哦。” “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的大事情,潞州总共才这么点大。再说了,你们不是商量好了都报一个地方的大学吗?”他从兜里掏出纸巾,替我擦了擦泪,眉头紧蹙,“哭什么。” 小贾哽哽咽咽地点点头,“也,也是哦。” 伤感的氛围说散就散,我劈手夺过纸巾,胡乱抹了两把泪,“行了行了,我不哭了还不行嘛。回家回家。” 说着转身就要走,许嘉允突然叫住了我。 他逆着阳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说出口的话淡淡的,再正常不过,“一起照张相吧。” -- 第59页 “嗯?”我有些惊讶,“怎么?你不是说不用吗?” 他的原话是:毕业合照是因为大家会分开,而我们永远不会分开。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我们应该有一张合照。”他盯着我仔仔细细地瞧,认真道:“毕竟过完这个假期,我们就不是高中生了。” 我心跳无端端的快了两拍,嗓子眼微微发紧也不知是对这逝去的高中触景生情还是怎样,“好。” 小贾非常乐意担当我们的摄影,站在教学楼底下热情地招呼我们靠近一点。 少年独有的气息将我笼罩,心跳似乎更加快了些。 明明今天还跟很多不认识的人合了影,但是那些经验现在通通也没了作用,先前的游刃有余化作了拘谨。 “赵喻津。” “啊?”冷不防被叫一声,我抬起头看向身边的人。 许嘉允扬起笑容,眼睛里全是我。 我们认识足足十二年了,以前我自大又暴躁,冒冒失失,但十二年的光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譬如曾经的混世小霸王从了良,自发向上,硬是挤进了尖子生的行列。 我肩膀上一沉,温温热热的触感还来不及让人反应,整个人就被扯进一个满是青草味的怀抱里。 这样的味道我闻了很久,在做题烦躁的大多时候,这种味道就能无缘无故的叫我静下心来。 少年留给我的侧脸犹如刀刻层次分明,好看狭长的丹凤眼折射出光亮,他淡定的看着前方,身体绷的笔直,耳尖红透。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爬过,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就快要破土而出一样,酸酸涩涩的还有点甜。 “赵喻津。”少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后说出口的话像是承诺,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庆大等我。” 我转过脸看向镜头不自觉漾起笑容,连带着眉眼也弯起来,“好。” ----- 我最后检查一遍卷子,看着教室正中央的时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秒针转到十二的时候,走廊里的铃声也准时响起。 整整十二年的奋斗,在这场铃声结束的时候,落下了帷幕。 四张薄薄的卷子,决定了我们以后的未来。 “同学们放下笔,停止答卷,不要离开座位。”前后门的老师将门锁好,开始收卷,有个男生急的不行,依然在涂着卡,这样的情况屡见不鲜。 监考老师夺过他手中的笔,强制让交卷,那么大个子的男生,就这样在考场里痛哭出声。 高考远比看见的更残酷。 等到老师清点完卷子,大家也都纷纷走出了考场。我爸我妈老早就在候着,为了我的考试还专门关了两天的店全程陪考。 远远地,就看见喻女士撸着袖子,像是要冲着面前的人破口大骂的架势。 我赶紧上前打招呼。 老赵像看见了救星似的,一手拦在喻女士身前,“我们家孩子出来了,麻烦您让让。” 对面那人约莫四十岁出头,穿一身运动衫,手里拿着一沓传单,见我来了立马调转对象,“小姑娘,考的怎样啊?考不考虑我们 xxx 复读学校啊。” 喻女士脸色蹭一下就变了,“你这人奇怪哦,跑高考考场面前讲复读,你膈应谁呢?” 那人也不理会喻女士,径直把传单往我手里一塞,“记得加这个联系方式,报我名字打八折的哦。” “走走走,别逼我动手嗷。”喻女士眉毛拧在一起,迅速拿走我手里的传单扔到后面垃圾桶里,呸了两下,骂道:“晦气!” 这几天里,我从一开始紧张的不行,到在许嘉允的一路安慰下稳住心态,如今已经云淡风轻。倒是这二位可没少讨些好彩头,为了让我的高考顺遂,去了大大小小各个庙里头许愿请菩萨保佑,再三念叨如果我成功考上庆大一定给菩萨打个碑。 “赶紧走吧,我们去找许阿姨。”我急匆匆地把准考证往包里一塞,抓着喻女士胳膊就要走。 “你急什么呀?这现在车这么多,人这么多的,咱们歇会儿再走呗。”喻女士不动如山,实则目光如炬,“你这发挥的,咋样?” 在他们的殷切眼神中,我叹了一口气,一脸严肃地说:“你们可能要打不少碑。” 不是我吹牛,是你们不知道高考场上做到原题是多么让人热泪盈眶的一件事情。物理最后几个大题,一模一样的题型我做了老多,拿到理综卷概览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把稳了。 为了不影响下午英语的情绪,这股喜悦我可是压抑着一直没分享的,如今彻底解脱,我恨不得就站在考点门口大笑三声。 喻女士激动地一把掐住我的脸,连说三声“好”,那叫一个中气十足,引得旁边家长纷纷侧目。 路上我无比雀跃地描述了自己在看到题目时的心理活动,听得他二位心情大好。 “你看你多亏了许嘉允,也不知道他发挥的怎么样了。”老赵感叹道。 喻女士挥挥手,表示老赵的关心是多余的:“那孩子你还不知道吗?就他那水平再教一个赵喻津都绰绰有余。”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咋了,他努力教,我不也是认真学了吗?再说了,那考前模拟还有好几回他那语文英语的还不如我呢。 但这话到了许嘉允面前,我可就不敢说了。关公面前耍大刀,这是失智行为。 -- 第60页 喻女士心情十分的好,回家路上特地挑挑拣拣买了好几个烟花。 老赵劝她,高考才结束,成绩还没出,这就放炮也是有点早了。 喻女士十分坚持,霹雳吧啦一顿输出,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老娘乐意”。 于是天台上,我和许嘉允并排站着,喻女士跟许阿姨兴致勃勃地指挥老赵和许叔叔摆放烟花。 我扯了扯许嘉允的袖子悄悄地问:“你考的好吗?” 他侧头看着我的手,低敛着眸子,看不出情绪:“你猜?” “我猜很好很好。” “为什么?” 我惊讶了一下,觉得他问了个蠢问题,“因为你本来就很好很好呀。” 硕大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将墨色天空染的亮堂堂。 我被这种美丽点燃,抓住身边人的手臂,兴奋地大喊:“我们真的毕业啦!” 许嘉允嘴角微翘,烟花印在他的眸中,似是聚集了所有的璀璨星光。 是了,他的眼睛里有星星。 他俯身,温热的呼吸伴随着“咻咻”的烟花声打在我的耳朵上。 我扯着嗓子问:“你说什么?” 许嘉允笑了,一字一句大声回道:“我说,毕业快乐。” ***** 乖仔日记:烟花绽放的时候,我说了好喜欢她。 上章有番外放在微博啦~友情提示:可能会崩塌小许的乖仔形象,大家接受不了就不要看了哈。(欲看从速,图总是被挂)指路微博:莫妮打 第32章 古早限制级文学 高考出分和填报并没有我想象中那样的波澜壮阔,许嘉允以省状元差三分的成绩十分荣幸地摘得了潞州县状元的桂冠,而本人以刚好踩线的排名顺利挤入理想专业的录取线。 填报专业这件事上,我们一直都没有什么纠结。 许嘉允一门心思要为祖国经济发展贡献力量,我受“何以琛”的影响立志为国家法律建设添砖加瓦。 在等待录取通知书的漫长空闲里,我终于将搁置了整整一年的“出游计划”提上了日程。 作为洛镇唯二考上庆大的学生,街道里还特地发了笔奖金,加上学校的奖励以及好几年的压岁钱,七七八八算下来鄙人也算是个小富婆了。 资金问题得以解决以后,我恶向胆边生,试探着提出出国一游,被“语言不通,交通不便”驳回。接着我又提出去往祖国稍远边疆,被“高原反应,交通不便”驳回。 一再妥协之后,我把目标定在了距离洛镇仅有四个小时车程的古都,结果他们左右言其他,什么最近旺季啦,货款要面结啦,几个单子没送啦等等理由一拖再拖。 在我的一再逼问下,喻女士和老赵终于纷纷表示“没有时间”,愿意在金钱上支持我,但又绝不允许我一个人乱跑。 我心头闷着一口气,饭桌上干脆把碗一摔,“那我不去了!” 回到房间里往床上一砸愤怒地踹了好几脚被子。 窗外风雨交加,我想,老天一定是被我苦逼的遭遇所感,降下了同情的泪水。 深夜天边打闪,照的房间都亮堂堂的,紧接着几声巨响雷声,我迷迷糊糊地想:也不知道许嘉允害不害怕。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心想事成。 前一天晚上我大放厥词说自己不出门了,第二天早晨洛镇宣布破围,真的出不了门了。 胜利小区地势低的一楼已经沦陷,喻女士一大清早就招呼了老赵换上胶靴去菜场拉来了许多“粮草”。街道中心是整个洛镇最高的地方,倒一切安好。 听广播车里叫唤的,目前也就洛主河水位上涨,绕河的地方遭了殃。 把东西整整齐齐码好以后,喻女士叮嘱我道:“我们要去店里,天气预报后面几天还要下大雨,要是小区这边淹的厉害,可能会封路,你是跟我们一起……” “我不去,我就待这里。”我心里可是还有气的。 要是这两位早给个痛快话的,我就跟同学一起出游了,现如今大家要么正在兴头上,要么开始自己打工了,我哪里找得到同伴? 更何况现在还破围了,天气预报说有台风登岸,好几个城市都是雷雨交加的,压根儿就没法出行。 喻女士被我顶了也难得的没有生气,只点点头:“行,你也该学着独立了。店里就一张床也睡不下你,冰箱里菜米什么的都给你备好了。你要是想来店里,打个电话给楼下李叔叔就行。” 听着他俩招呼着出门,我愣是憋着气,头也没回。只趴在阳台上不死心地朝下看,底下两座大桥全部不见了踪影,路面积水已经很深,乍看起来似乎是我伸手就能摸到。 社区的书记穿着雨衣坐在皮艇上,拿着扩音喇叭指导干部进行救援工作,什么鸡鸭鹅的都跟人挤在一起往路边递。菜市场卖猪肉的阿姨放声大叫,说家里养的两头黑猪也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那可是正儿八经土猪呢。 这把是真的凉了。 我心中悲愤却也无可奈何,就是不知道快递会不会受影响,通知书也算是我现在唯一的慰藉了。 敲门声阵阵,也不知道喻女士又忘了什么。 我嘟嘟囔囔地,带着些怨气,开门动作也重重的,看都不看看外面,扭头就往房间走。 “别走,给我搭把手。” 熟悉的男声还有点喘,很明显,不是喻女士。 -- 第61页 来人裤脚卷的老高,裤边往下滴着水,脚上的拖鞋满是水渍,看上去有点滑稽,头发湿漉漉地耷拉着,薄薄的 T 恤紧紧贴在身上,勾出胸前可疑的轮廓,我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察觉到我的视线,他慌慌张张地抱住胸,恼怒地又重复一遍:“搭把手。” 我惊醒过来,尴尬地咳了两声,这才看见他脚边的几个牛津布袋,看起来很沉,“怎,怎么了?” “我家楼下被淹了,镇里来人让我们撤走,正好遇见叔叔阿姨了,让我先上楼来找你。”他脸色通红,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热的。 我冷哼一声,不情不愿地弯腰要去拎,他却先一步把袋子抓到手里,“给我拿个鞋就成了。” 莫名其妙。我暗暗吐槽,把拖鞋给他摆好。 许叔叔许阿姨昨晚都在医院值班,许嘉允一觉睡起来才发现自家一楼凉了,好在我们小区地势还不算太低,镇上干部来的也及时。 他匆匆忙忙的好多东西都来不及收拾,随便就塞到了袋子里,除了什么重要证件和换洗衣物,再有就是各种……书。 也是难为他,外面下这么大雨,竟然能把书保护的这么好,愣是没有一本沾了水。 我拿起橙黄色的《经济学讲义》翻了几页,密密麻麻的字看得我一阵头大:“你认真的吗?现就开始了?” 许嘉允抬手从袋子里拿出毛巾擦了擦头发,又翻翻找找地抱了一套运动服,“借你房间,我先去换一下衣服。” 我正在仔细扒拉着他带来的书,听到这话十分大方地挥挥手任他去了。 上头几本经济金融的翻完,底下还有七八本颜色暗沉的封皮。我拿起来一瞧,嚯,《实习律师》、《律师的说话之道》、《民事诉讼实务》……唯一一本正常的是《福尔摩斯探案全集》。 得,看这架势,给自己拓展知识面的时候,顺带着给我也备了一份。 我觉得后槽牙一阵痒痒,高考都结束了,他这买资料多给我买一份的习惯怎么还是没改。 这么多书,也不知道我书架放不放得下,看来只好清掉一些高中课本了。至于我的言情小说,那一本本可都是从我的饭钱里抠下来的典藏版,有特殊意义的,当然要摆在外面。 等等,小说。 完蛋了! 我一个箭步冲到卧室,使劲儿一敲门,谁知道许嘉允这厮压根儿就没锁门。 ── 我是一个非常喜欢看言情小说的人,小贾跟我臭味相投。不同的是随着年龄增长我慢慢抛弃了以前设定狗血的古早文学,而她依然陷在虐身虐心的光环里无法自拔。 高中三年我们以物换物看穿了各式套路,后来电子书开始盛行,我的看书活动这才被迫停下。 毕业那天,因为需要带回的书太多,小贾十分郑重地把自己珍藏了多年的唯一一本古早言情小说送给了我,指着扉页上自己花里胡哨的签名一脸正色:“以后等我出息了,你就拿着这本书来找我换钱,一口价一百万,我保证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之后这本书便混在我带回来的若干课本里一直未见天日,直到最近我开始着手整理书架才得以让其现世。 于是就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夏日午后,我怀着对“言情初心”的敬畏翻开了这本出版于 08 年,名为《穿越之大清攻略》的古早小说。 书封上写着:这是一个妙龄少女穿越回清王朝跟几个阿哥展开爱恨情仇,最终谱写了一曲荡气回肠赞歌的故事。 我窝在房间看了整整一下午不带停的。在看到女主一边跟四阿哥酿酿酱酱,一边叫着九阿哥的超级虐心黄暴桥段的时候,我被叫出去吃饭。于是只能把书丢下,想着吃完再看。 后来就是出游不成摔门回房,一个夜里愤愤闷闷,哪里还有心情继续看书。 所以当意识到,书桌上正摆着一本刚好翻在限制级画面的小说,而许嘉允正在里面随时有可能因为好奇而翻阅的时候,我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 然后。 然后我就看见了光着身子的许嘉允。 准确来说,是半光着,因为他背对着我,刚把胳膊套到袖子里,上半身空无一物,大片的背裸露在外。 听到动静后他本能地回头,正对上我的眼睛。一室安静,只有我们两相对望,相顾无言。 接着我视线不由自主的往下移,瞥见他身体微侧之下,正面露出的些许肌肤,隐约可见几道明显的分割线。 我猜测那里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腹肌。 许嘉允顺着我的眼神低头,这才意识过来,又猛地一把抱住胸,转过身去,暴喝道:“赵喻津,你干什么!” “啊,对,对不起。”我着急忙慌地道歉,碰地一声把门带上。耳朵烧的火热,乱七八糟地想:许嘉允这有点笨拙啊,我这也没看见他胸来着。 我拍拍脸深深呼吸,好让自己镇定下来,但又忍不住回想了一下刚才看见的画面。 许嘉允的肩膀很宽,腰身却窄,微抬手臂致使背部也绷的很紧,带出精瘦有力的肌肉却又不显油腻,还有那惊鸿一瞥的人鱼线……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又瘦又壮的,肉也太会挑地方长了吧。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心里一阵悲愤。哎,明明大家吃的一锅饭,他怎么就能什么肌肉都有,我怎么就…… -- 第62页 等等,不对啊,我不是干这个事儿去的呀。 我天呐,我的小说。 第33章 这手感得练多少年啊 就在我清了清喉咙抬手准备敲门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我要叫出口的名字也只来得及蹦出一个“许”。 同时我正要拍上门的手,就此因为惯性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里面人的胸前。 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一点都不粘腻,倒让人忍不住想摸摸看旁边是不是也很舒服。 色批的想法一旦上头,怂人也多了几分胆。 我手指不自觉使了使劲儿,薄薄的 T 恤底下是结实的胸膛和又重又快的心跳。 这么些年,许嘉允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生活习惯。高中的学业很重,就算是这样他也还是抓紧每一点空闲时间去打球去跑步,而我只会往沙发上一躺,往床上一瘫,动根手指都嫌费劲。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古人诚不欺我,这手感得练多少年啊。 许嘉允身子紧绷,脖子一点一点憋的通红,见我没有一点松手的意思,终于忍无可忍道:“赵喻津!”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赶紧缩回手,往后退两步,垂下的手不自觉地捻了捻,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情绪,像是失望,“真不是故意的。” 我沉默着不敢抬头看他,只飞快的瞟了一眼,看见他脖子上青筋微突,像是气极了。 他深吸一口气,反手重重地把门关上,厉声问:“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没干什么,我是想回房间拿东西的。”我连忙解释。 “那你不会敲门吗?” “我想敲的,谁知道你没关门,我不是故意的。” “你什么意思?”许嘉允却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立马低垂眼眸盯着我,“你是说我故意的?” “不是不是。”我摇摇头,无比真挚。心想:嗐,我顶多也就是觉得你不小心。 好久他才又发问,“那刚刚你又在干什么。” “我那是想起来,我的东西还没拿,准备敲门问你好了没。”谁知道你又突然冲出来了。 他双手抱胸,微昂下巴上下打量,像在确认我说没说谎,“我怎么觉得这么不可信呢。” 我懵了:“什么不可信?” 许嘉允沉默了,虽然还是红着脸没什么表情,但我硬是从他的磁场里读出了“明知故问”几个字。 突然地我福至心灵,瞪大了眼睛,“等等,你不会是觉得我是特地堵你的吧?” 特地挑他换衣服的档口进门?特地袭他胸?我天呐,许嘉允是这么能脑补的人?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他眉毛蹙到一起,眼里的疑惑不解似乎在认真地反问“难道不是吗?” 本来该是我仔细解释自证清白的时候,但是他这幅表情实在太有趣了,就像是电视剧里娇小姐逮住了欺负自己的流氓的把柄当堂对峙,又羞又理直气壮。 我被自己的贴切形容逗乐了,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作态更是踩到了太岁头顶,许嘉允双手重重放下,“赵喻津,你什么意思?你笑什么。” 如果你非要我只用四个字来形容许嘉允,那么我只能说──处变不惊。 长这么大,除了在我的事上操心以外,他很少为自己有十分明显的情绪波动。 许阿姨不止一次地抱怨过,说他年纪轻轻就活成了个不懂生活情趣的老古板,远不如我有趣。 现如今,这位古板大哥,明明害羞却偏要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话里话外全是淡淡地娇嗔自己却浑然不知。一句句话说的就好像我真的对他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完了还不想负责一样。 “不是,我真,嗐。”我长吸一口气把各种搞笑的联想从脑中赶走,伸出三根手指做发誓状,“真的就是巧合,话赶话的,就碰一起了,你相信我,我对你绝对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我说的万分诚恳,就怕他真把我误会成一个女流氓。虽然我确实是有点想多看两眼,但这绝对只是对于漂亮肉体的向往,是不带颜色的单纯欣赏。 没错,就是这样。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感觉出了误差,表明立场以后,许嘉允好像更不高兴了。 “没有半点非分之想?”他重复了一遍,似乎是在确认说法。 我用力地点点头,却不大敢看他的眼睛。 嗐,应该是没有的。 许嘉允冷笑一声,“那你说,你拿什么东西。” “就是小……”我立马住嘴,改口道,“小东西,不重要。” 许嘉允面无表情地盯着我,本来这该是非常唬人的,但由于他脸色通红,这点愤怒就变得不怎么具有说服力了。 我干干地笑,心头惴惴不安地闪过无数的揣测。最坏的可能就是他已经看过书了,现在就是钓鱼执法要等我自己交代。 “拿吧。”他往旁边让了让,云淡风轻地说,“拿给我看看。” 我搭上门把的手又缩回来,一边摇头一边转身,一脸严肃地拉住他的手腕:“哎呀,我想起来你来的匆忙,身份证准考证有没有抢救出来还未可知。那可是影响开学报到的东西,跟你这大事比起来,那小东西,不值一提。” ── 高温并没有因为这场突入其来的台风停下脚步,暴雨也没能冲散夏日的闷热。 -- 第63页 外面救援队的声音依然威武,好在胜利小区总体地势较高,唯一遭殃的就是许嘉允他们那排门面房。 我侧趟在沙发上,拿遥控器随意调着台,注意力却不由自主地飞向阳台。 许嘉允拿了个板凳秧子,坐着仔仔细细地择菜,认真的样子仿佛手里捧的不是什么小青菜而是理综卷。 许嘉允一直是个闲不下来的人,从小来我家吃饭,不是帮忙擦桌子就是帮忙洗碗。平日里也爱帮我妈做家务,拖地的时候帮忙拧拧抹布换换水呀,做饭的时候给洗洗菜剁剁蒜,下楼还顺手帮忙带个垃圾什么的。那干家务的熟练度,就好像不是来做客,是回家了似的。 喻女士不止一次地数落我懒,明明是自己房间却从不打扫,天天就巴巴地等着许嘉允来伸手。 我犟嘴说她不懂,许嘉允这是在给自己找归属感,不想我们把他当外人。 他这一身做饭的本领,也是跟着喻女士耳濡目染之下学会的。 做饭这件事其实不是什么非常难的事情,无非就两样,一个火,一个量。 经过上次的“小赵糊饭”事件以后,等成绩这段时间,我在家里也是有过新尝试的,虽然味道主要靠调料,但是好歹是进步了的。 家长们总是讲究食物的营养,老赵和喻女士对我每样菜都放豆瓣酱和老干妈持否定态度。在他们眼里,我做的那就不是菜,是防腐剂全家桶。 我现在合理怀疑,喻女士之所以这么热情地把人迎到家里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怕我饿死。 瞧他忙的热火朝天,我终于良心发现了,撑着脑袋清了清喉咙问:“用我帮忙吗?” 许嘉允把菜处理妥当进了厨房,听到这话回过头看了看我,“用,你去给我拿瓶芝麻油过来。” “好嘞。”我一个猛女打挺,踩着拖鞋奔向储物间。 老赵是一位非常有想法的中年男人,我们家的户型原本是三室,他愣是改成了两室,原因是他想要个储物间,放他那些小玩意儿。什么象棋啦,麻将啦,拖把扫把,各种酒和家里备用的油盐酱醋啦。 他还买木板回来自己打了个置物架,把东西码的整整齐齐,乍眼望去还以为谁把小卖铺开家里了。 我翻来翻去,愣是找不到芝麻油,扯了嗓子问在哪里。 许嘉允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子,“应该最底下的柜子里,你把柜门拉开往里摸摸。” 我找他的描述果然找到一排码的整整齐齐的调料瓶。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我把芝麻油递给他。 他熟练地清理鸡胸肉,头都不抬,反问:“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嗐,这事儿闹的,我真成做客的了。 我嘿嘿笑了两声,“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不用,你歇着就……”许嘉允摇摇头,接着又顿了顿,“不对,还真有。” 我就知道,他许嘉允再强也是需要搭档的嘛。 我撸起睡衣的袖子准备大干一场,“说吧什么事儿。” “给我拿个围裙,我手上沾了肉不方便。” 我垫脚把围裙从衣架上拽下来,拎着绳子走到他跟前,“然后呢?” 许嘉允转过身来,低下头,见我许久没动作还一脸茫然的样子,有些无奈:“愣着干嘛,给我戴上呀。” 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忙给他套好。许嘉允又转过去,“还有后面。” “知道了,知道了。”我低头给他打了个蝴蝶结。 许嘉允打开水龙头,冲洗着处理好的肉,“行了,你的任务完成了,看电视去吧。” 这就结束了?瞧不起谁呢? 我坚定地摇摇头,“不,我也要做饭。” 他飞快地看了我一眼,手上动作未停,裸露在外的胳膊劲瘦有力,“有我就行了。” “那不行,我这是熟练技能,为以后做准备。”我学做饭的初衷,一是为了证明自己,二是为了以后独立生活不至于顿顿点外卖。 虽然我还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独立生活经验,但是自己做饭肯定比在外面吃便宜,我听说现在就业形势不好,大学生普遍都不值钱了,那再过四年等我毕业估计就更不值钱了。到时候我初入社会那点儿实习工资管租房都够呛,吃饭这种事情能自己动手还是自己来吧。 不得不说,那个时候的我未雨绸缪的思想已经到达了一定境界,对未来的忧思甚至超过了对大学的向往。 但是显然许嘉允并没有 get 到我的点。 他把肉摔在案板上发出一声闷响,平淡道:“没什么好准备的,有我在,以后还能把你饿死吗?” 第34章 留着结婚用 虽然许嘉允说的十分动听,也深切表达了对我这个老大的忠心,但我还是坚持留下来打下手了。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想到许嘉允一个人在厨房里手忙脚乱的画面,我这心里就总觉得放心不下,过意不去。就觉得那样,他有点太孤独了。 两个人做饭会不会更快我不知道,但是一定会比一个人更有意思。 许嘉允最终还是没有坚持让我走,把剁蒜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我。 我非常高兴,因为跟其他东西比起来,剁葱姜蒜是我唯一一项非常不错的刀工。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我对喻女士和老赵出尔反尔的那股子怨气也消磨的差不多了,所以吃饭之前我还是拍了照片发到群里,告诉他们我已经吃上了。 -- 第64页 这种求和的方式,就跟喻女士生气的时候叫我们“吃饭了”一个道理。 喻女士对此的回复是,菜不错,还是许嘉允厉害。 我撇了撇嘴,把手机倒扣在桌上,心里却长舒了一口气。 老实说,我是有点怕他俩不接我茬的,毕竟回想起来,我的态度确实很差。好在喻女士虽然依然不说好话,但这几个字透露出来的意思无非就是“此事翻篇”。 许嘉允把饭盛好递过来,服务态度之周到,很难不给好评。 “等等,先说好,我不洗碗成不成?”我按住他的手,一脸谨慎。 在鄙人的世界观里,有人喜欢做饭,喜欢洗衣服,但是真的很难想象会有人喜欢洗碗。那种滑叽叽油腻腻的触感,我光是回想起来就有一种指甲刮过黑板的难受感觉。 但是喻女士偏偏要“锻炼”我,考试结束以后这么些天,我们家的碗已经被我一个人承包了。许嘉允想要帮我,但是拧不过喻女士万般阻拦,也是有心无力。 他慢条斯理地把手抽出来,“怎么?我说让你洗了?” 没有就好。我立马笑开,无比热情地给他夹去一筷子肉,“吃饭吃饭。” 不得不说,许嘉允这个脑子在什么事情上都是额外附加技能点的,随便做的两道菜味道跟我妈做的也差不离。 我们俩一起吃饭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我看着椅子上的几个袋子问,“剩下的都是衣服了吧?” 我突然灵光一闪,放下碗飞奔到我爸妈房间门口,旋转把手,果然──门锁了。 这也怪我,早上非要跟老赵呛声,说把房门锁好钥匙带走,别到时候房间里什么东西丢了的,反过来要追究我的责任。 谁知道老赵竟然这么听话,不对,那是说家里真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呸,想远了,现在的问题是,门锁了,我住哪? 原本在我的打算里,是让许嘉允住我房间,我睡这屋的。现在倒好,整套房子就剩一张床了。 我有些烦躁地不停转动把手,许嘉允很快按住我,“多大点儿事,我睡沙发就行。” “算了,你睡房间吧,我睡沙发。” 再怎么说饭也是人家做的,碗也是人家洗的,不出意外的话往后几天除了衣服,其他家务也会由他一手包圆。我再怎么不要脸,也不好意思剥夺他的良好睡眠。 许嘉允没有吭声,想了一会儿后提议道,“储物间有凉席,这样吧,我去你房间打地铺,正好你夜里也不用开两个空调了。” 我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点头,一方面我觉得跟他住一个房间有点尴尬,另一方面我又觉得这样的天气开两个空调确实浪费。 是的,在喻女士的耳濡目染之下,我早早地就认识到了“当家贵”的道理。 当然这是我的表面借口,我的实际理由是什么,我不想深究。 潜意识告诉我,现在还不适合追究更深层次的原因,因为这个答案很有可能让我陷入一种纠结又无措的境地。 在还要跟许嘉允一起生活好一段时间的情况下,让自己陷在这种怪圈里不是个明智之举。 我只能说在听见他这样“贴心”提议的时候,第一时间产生出来的情绪是愉悦。 “那行吧。”我故作为难地点了点头,把一个大度的人设表演的十分好。 ── 趁着许嘉允洗碗的功夫,我溜到房间把衣柜的衣服往旁边拨了拨,空出几个衣架给他挂衣服。 路过书桌的时候,我也没忘了收起那本言情小说。为了避免被发现,我还特地把它藏到了柜子深处,跟那些乱七八糟的纸袋子放在一起。 凉席是提前洗过的,本来要铺在我床上的,但我嫌弃太硬就没用上。 现在放在书桌旁边将将好,可是新的问题来了,我爸妈的房间上了锁,该上哪里弄被子去? 许嘉允倒不在乎,从沙发上抱来毯子,说自己盖个这个就成。 成个屁。虽然现在是夏天,但是在地板砖上光睡凉席夜里也是冻死人的,更何况最近还受台风天的影响,夜间温度更低。 就这一床薄毯子,能顶什么用。 “我真的没事,你要是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多穿点睡觉。”许嘉允抖了抖手里的衣服,力图让我看清到底有多厚实。 得,夏天能有什么厚衣服吧。我才懒得搭理他,踩在床头柜上打开了顶柜。 其实我的房间也不是什么都没有的。 今年有人送我们家好几件坯子,喻女士统统拿来做了被子,垫的垫,盖的盖,还留了两床新的放在我房间顶柜里。 两床棉被重量非常厚实,据说一床足有十一斤,我把它们拽出来也废了力气,双手的托有点不大稳,许嘉允眼疾手快,一下就冲上来伸手接了一把。 许嘉允有点错愕,“这是?” 我摸着接缝处,准备将外面的布拆下来,“被子啊。” “我知道这是被子,但是。”许嘉允顿了顿,“为什么是这个样子?” 两床新被外面包裹着喜庆的红色丝绒布,上面还映着“囍”字。 “嗐。”我费力地解着结,故作平淡,满不在乎道,“没什么,就我妈留给我结婚用的。” 是的,在我依然未成年的情况下,喻女士已经开始考虑我结婚嫁人的事情了。当初把被子放进去的时候,她再三叮嘱,不要拆开。 -- 第65页 在洛镇的习俗里,用作陪嫁的被子是非常贵重的。不仅要选最上等的坯子,做足斤重,还要选个黄道吉日由父母亲自监工装订。被子做好以后要用红布系上,放在女孩子的房间里,等到结婚再拿出来。 喻女士当时也难得严肃地叮嘱我,不要随便动它,毕竟要是弄坏了就得重新做,这是非常不吉利的。在他们眼里,换新婚被子的严重程度不亚于结婚之前换蚊帐,二者都是要换丈夫的意思。 据老一辈的说法,这被子是只能给新人用的。 对于二十一世纪的新青年来说,被子的使命就是用来睡的,哪有什么分人的道理。 但是我万万没想到许嘉允竟然会不同意,他听到是结婚被子以后,立刻按住我的手,面色迟疑,“那还是不动了吧。” “咋了。” “万一让阿姨知道了,不好。”许嘉允显得认真了。 “这有什么,到时候我再给它包回去就是了。”我丝毫不在意。 “可是。”他有些迟疑,“不吉利的。” 我无比惊讶地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你认真的吗?科学世界,你还相信这个。” “我是怕你……”他点点头又摇摇头,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一样,整个人都轻松起来,笑了一下,“你说的对,也没什么,反正我不会让你那样的。” 哈?哪样? 我有些莫名地看了他两眼,这个人怎么奇奇怪怪的。 保险起见,我也只用上了一床被子,另外一个暂时放在沙发上,我的计划很完美,只要在喻女士发现之前收拾好地铺,把被子放回去,让许嘉允装作是在沙发上睡的,一切就都很完美无缺了。 喻女士也不是什么讲究细节的人,更不可能无缘无故看被子动没动,所以就算包裹复不了原也没关系。再说了她一天天的想法一个接着一个,指不定日后听到别的说法就摒弃掉被子这种的了。总而言之,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我宽慰了许嘉允一番,开始动手把他的书码起来。 许嘉允突然微笑,“说起来很巧,我最近正准备收拾东西找个地方出去玩的,今天好多东西都是拎着就走了。” 我立刻抓住关键字,“你要出去玩儿?” “对,准备去古都,还想着问问你要不要一起的。” 我顿觉眼前一亮,兴冲冲地问,“你也想去古都?” “也?”许嘉允抬头看我,“你想去。” 我用力点头。那可真是太想去了。 “行啊,那去吧。”许嘉允微昂下巴,云淡风轻地做了决定,语气随意的就好像回答的是“吃没吃饭”。 “现在?”我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外面这又是电闪雷鸣又是台风登陆的可不是什么好天。 “等雨过去吧。只要你想去的话,我总是有时间的。”他又盯着我细细地瞧,黝黑的眸子里清润干净满是认真。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在这样的眼神中涌起了巨大的欢喜。 那种感觉像是心头冒出了尖尖的芽儿叫嚣着冲破桎梏,一头攒着劲儿地往里扎根另一头肆无忌惮地漫天疯长,以最快的速度将我整人包裹进去。 我屏住了呼吸,耳根一阵阵发热,想要打个哈哈躲开这样认真的注视,却又在想好说辞的时候舍不得躲开。 这种陌生的情绪,让人慌乱无措却又无法自拔。 许嘉允不是长得多精致的人,可是当他认认真真看着我和我说话的时候,总会让我觉得的他是那么的坚定,就好像,我值得。 第35章 你是真的狗·★ 台风“山竹”有一个可爱的名字,却有着暴力的行径,这场防汛战线也因为它被拖的很长。 我们的出游计划一再耽搁,直到通知书顺利抵达,夏天也进入了末尾。 许嘉允的出游攻略越做越长,我调侃说古都于他可谓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等到雨过天晴,比出游来的更快的是我们的升学宴。 尽管我们家里都嫌麻烦,但是捱不过亲戚朋友的热情。那一个个的份子钱就跟不是自己钱似的,专挑吉利好看数额大的来。 我不明白大家怎么抢着上来当散财童子,许嘉允说可能是因为我们考的太好,他们都想来沾沾喜气。 这理由还真的是最合理的一个。 从小到大,隔壁叔叔阿姨吃酒回来总会散喜糖给小孩子,不管是订亲结婚还是满月过寿,就算是丧事,他们都会说:这糖,吃了能考大学。 在洛镇这样的小地方,你挣再多钱都不顶“大学生”这三个字有出息。对我们而言,考上大学是跳出小地方最好的方法,长辈们也都攥着劲儿希望小辈们都能上大学。 如今我和许嘉允是正儿八经考上了重点的,在他们看来这喜气比结婚过寿的有针对性多了。 鉴于我们考上了同一个大学,喻女士和许阿姨拍板决定一起办酒。 我们俩的老师一个都没来,据说最近政策紧,他们过来很容易叫别人以为收取了不正当利益。不仅是我们俩的他们不来,他们自己儿子女儿的升学宴都不敢办了。 我家和许嘉允家严格算起来都属于外地人,姑姑舅舅之类亲戚都不在洛镇,大多各自分布在大江南北,过年也聚不起来。每年只有谁谁家的孩子结婚、谁谁家老人过世之类的事情才能见上一回。 -- 第66页 这次借着我们考上大学的契机,基本上所有的亲戚都来了。 我一度怀疑,大家是想找个借口联络一下感情。 我和我妈,许嘉允和许阿姨分别站在饭店两边迎着人。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佩服喻女士,乌泱泱这老多人,她愣是一个都叫不岔,就连老赵一对双胞胎的表爹爹,她都能一眼分辨哪个是大太公,哪个是小太公。 不管来的是我家亲戚还是许嘉允亲戚,我们这些小辈都是要跟着一起叫人的。 所以场景就变得有点奇怪。 喻女士:快叫人,叫小舅爹爹。 我许嘉允双双点头弯腰微笑:小舅爹爹好。 过一会儿,许阿姨:津津,嘉允,这是你小姨的婆婆,你们叫奶奶就行。 我许嘉允:奶奶好。 这辈子,我从来没觉得自己辈分这么低过。 点头微笑营业了一上午,脸部肌肉僵硬还是其次,小腿肚子站的直打转是真的难受。 为了迎合今天酒席的喜气氛围,喻女士特地给我找了一条酒红色娃娃领连衣长裙,露锁骨又收腰,好看是真好看,闷也是真的闷。 这种衣服版型笔正,就势必要厚上一些,再加上喻女士连头发都不让我绑,美其名曰“淑女一点”,我简直要被热炸了。 我想,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退后一步就是空调房,我却只能站在太阳底下装淑女。 好不容易熬到人全部来齐,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跟落在后边的许嘉允咬耳朵,“我以后再也不要考大学了。” * 两家人在一起办酒的好处是,亲戚什么的乱坐也没关系。 小时候我是非常喜欢去吃酒的。毕竟去饭店吃些我妈压根儿不会做的菜,对我而言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直到我大到可以代表我们家吃酒的时候,我才明白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吃饭敬酒实在是太要命了,明明满桌都是不认识的人,偏偏几杯下肚就莫名“熟悉”了,然后还要拉着不想熟的一起喝。 在我和许嘉允的坚持之下,我们被安排在了不喝酒的桌。 这桌坐的大多是带着孩子来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之类,关系是有点九拐十八弯的,不过只要礼貌些也出不了什么错。 但是,当几位阿姨眼睛一亮拽起自己孩子脆生生跟我们打招呼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又一次错了。 我忘了这次不是什么热闹的婚宴寿宴,是升学宴。 试问有什么人会比家里孩子尚未考上的家长更喜爱我们这种准大学生的呢? 桌上,我和许嘉允并排坐着,却并没有逃过敬酒这一环节。 在这些叔叔阿姨的眼里,我们已经不再是普普通通的大学生,而是当代文曲星,祖国的未来希望。 圆桌对面那个黄头发的阿姨跟她年仅十岁的儿子介绍说,“你知道吗?哥哥姐姐都是以后的科学家,以后能拿诺贝尔奖的那种。” 小男生瞪大了眼睛感叹,“好,好厉害。” 我和许嘉允礼貌又为难地笑,不知道该怎么跟小朋友解释我们俩不是,我们不搞科学。 黑发的奶奶将到处乱窜的小孙子按住,“可不能乱跑,今天是哥哥姐姐请你吃酒,你吃他们饭还乱跑,以后会考不上大学的。” 小白胖子圆溜溜的眼睛直直看着我们俩,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不,不至于。 两轮过后,满桌子的叔叔阿姨对“我俩如何考上庆大”这件事开始了问询。 我和许嘉允一人说一会儿,言语中间字字表明,主要靠努力。 黑发奶奶说,“哎哟,还有就是你俩聪明。” 随后话题就此跑偏,整张桌子开始了针对“考上庆大靠努力还是靠智力”这一辩题的激烈讨论。 虽然他们越来越激动越来越吵,但好处是再没人cue我俩发表意见了,终于可以安心吃会儿饭了。 许嘉允趁此机会,飞快地从小朋友筷下夺过最后的几只虾,去掉壳以后匀到我碗里。 我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满足地一口将虾肉包到嘴里,我嘶真幸福。 他冲我笑了笑,又快准狠地夹了些别的菜。 我这口还没吃完,下一口已经躺在了碗里,简直不要太快乐。 就在我埋头苦吃的时候,那边的叔叔阿姨们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争辩毫无意义。 猝不及防地,这个问题又被丢到了当事人身上。 许嘉允舀好鸡汤放在我跟前,听闻此问,正襟危坐,略微蹙眉做思考状,“我觉得,全靠喻阿姨教的好。” ?喻阿姨真没教,你是真的狗。 然而,看着大家齐刷刷看向邻桌喻女士的动作,我就知道,此路,通。 你要说叔叔阿姨们在关心些什么?不是我们聪不聪明努不努力,毕竟这些全是孩子自己的事情,他们想要参与也无能为力;他们关心的是家长能做到些什么。 在他们的意识里,复刻另一个家长的经验不一定可以教好孩子,但是一定比自己瞎指挥要好。 而又有什么,比当事人亲口肯定家长的功劳更高的评价呢? 桌上的风向很快就转变成了对喻女士教育理念的揣测。 我闷闷地笑,跟许嘉允咬耳朵,“你知道我想到什么了吗?这江湖虽然没有喻女士,但处处都是喻女士的传说。” -- 第67页 许嘉允眉眼一弯,也闷声笑起来,“你怎么总能把事情形容的这么贴切。” “嗐。”我拨了拨披散的头发,发梢不小心打在他脸上,略微得意道:“无他,唯天赋尔。” 另一边,喻女士终于举着杯子步入了这桌江湖。 我和许嘉允作为升学宴的主角,去到每个桌子敬酒感谢是不可避免的。 落座的不规律让每张桌上坐着的都不是一边的亲戚,所以我们俩不得不开始一起行动。 这事儿说起来也不难,就是礼貌谦卑地笑,感谢一下各位能来赏脸,再把杯子里的饮料一饮而尽,动作越豪迈,喝的越快,就越显得你诚心实意。 所以如果你今天踏入了这家饭店,将会看到一对年轻学生把雪碧喝出白酒感觉的神奇画面。 原本我们客气完,这顿饭就应该放鞭炮宣布圆席的。 偏偏有个背头叔叔喝大了,极度的兴奋,站在大厅中央扯嗓子嚎,“今天我们来这里是为了见证两位庆大大学生的幸福时刻。” ???这词听着,怎么这么奇怪。 可是底下的人群已经被点燃了激情,开始应和着鼓掌叫好。 我和许嘉允面面相觑,都隐隐有些不大好的猜测。 就在我们还没想好如何溜之大吉的时候,背头叔叔慷慨激昂地一挥手,“我们应该让今天的两位新……生,给我们讲讲话对不对!” 我虎躯一震,冲着身边的喻女士迅速摇头,急急忙忙道:“我不要我不要,我走了。” 说着,把杯子往她怀里一塞,抓住许嘉允的胳膊就要跑。 下一秒,背头叔叔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云霄,“看呐,两位新生已经等不及想要一起发言了,大家还不快点鼓掌欢迎。” 我只恨自己不够任性,不敢在这样的场合甩脸子走人。 一向冷静的许嘉允,已经不再冷静,面色紧绷,耳朵臊的通红,被我碰着的皮肤泛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看来,是大家的掌声不够热烈啊!” 我他妈……你让我死吧,真的,求你。 最近有姐妹问我为什么番外不放豆瓣。这里解释一下,是这样的哈,这篇文都是第一人称写的,但我摸的番外是各种其他人的第三人视角,就跟正文有点出戏之类的,所以就没放了。 不过等到正文完结以后,我肯定会放出来的~不用微博的妹妹也可以等那时候一次性看哈。 还有就是以后更新时间换到早上六点啦,因为后面要入V了(是的,全靠大家捧场,谢谢!时间大概在下周,入V之前我会双更一次的!) 就这样,祝大家生活愉快~ 第36章 全世界都在说婚礼·★ 我深吸一口气咬紧后槽牙,努力挤出一个笑,让自己看起来依然和善,“不了不了,我们不耽误大家吃饭了。” 背头叔叔点点头,又一挥手,“好的,大家继续欢迎。” 就他妈离谱。 我人生中头一次这么想骂脏话。 在我情绪全面崩盘之前,许嘉允反握住我的手,微微用力,给了我一个放心的眼神,带着我一起走到大厅中央。 底下喻女士跟许阿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凑到了一起,举着个手机正对我们,明晃晃地录像。 这场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谢谢各位长辈赏脸来参加我和津津的何,咳咳,升学宴。”许嘉允站的笔直,脸上带着笑,声音发紧,“我们以后一定会努力学习,不辜负大家对我们的关心,不辜负学校对我们的栽培,不辜负爸妈对我们的的教育。再次谢谢大家。” 我们俩一起弯腰下去鞠躬,不知怎么回事,这样的尴尬局面里,我的联想竟然更加丰富了。 该说不说的,我就觉得我们这齐齐鞠躬的架势,就挺像人家“一拜天地”的。 我丢,赵喻津,你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匆匆跑走,不敢再多逗留一秒。 一来我怕背头叔叔不肯放过还要继续起哄,二来,我这联想的实在是……太难以启齿了。 可是我越觉得不妥,这思维就越往这上头靠。 比如我和许嘉允一起迎宾,又一起敬酒,刚刚还一起发言。这流程,不就跟我以前吃过的有婚庆的酒席,一模一样吗? “你吃饱了吗?”许嘉允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溜了出来,和我一道趴在栏杆上。 我被吓了一大跳,刚才乱七八糟的想法还未消散,这也让我面对他时一阵心虚。 “你想什么呢?”他颇为好笑地看我原地打了个吓颤,目光满是调侃,“刚才被吓到了?” 我就坡下驴地点点头,“是啊是啊。” “已经没事了,他们喝多了就爱起哄。”他解释了一句,突然侧头,我跟着他一起看过去。 另一边,黑发奶奶的孙子也钻了出来,学我们趴着栏杆,却因为个子太小,只能奋力踮着脚才能把莲藕一样的胳膊搁在上头,胖乎乎的脸看上去十分可爱。 许嘉允伸手把他按下去,“小朋友,不能这样,危险。” 小胖子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奶声奶气,“不危险,我不掉下去。” “那也不行。”我没忍住凑过来轻轻掐了把他的脸,这手感比我想象中还要好,“你奶奶呢?我带你去找她。” 小胖胖抱住栏杆,一副誓不撒手的模样,撇了撇嘴,“里面太吵啦。” -- 第68页 似乎是为了应和他的话,里面传来一阵爆笑声,接着那位背头叔叔熟悉的声音再一次传来,“让我们欢迎两位新生的父母上来再讲两句好不好?” 果然,起哄是人的本能,看别人尴尬也是。 我一下子就忘了自己刚刚的局促,耳朵顿时灵敏起来,习惯性地要掏手机才想起来这条裙子没兜,早在饭前自己就把手机放到了许嘉允那里。 于是我一边把手伸到许嘉允口袋里摸手机,一边歪着头往厅里望。 可惜的是,大人们对待同辈总是客气些,在老赵摆手推脱又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说敬在座各位的时候,这件事儿也就轻轻略了过去。 没劲,还以为能够录下什么名场面,回家极限一换一呢。 我心里失望,把手机重新放回去。 一边的小胖胖依然抱着栏杆,看着我俩兴奋地“啊呀”了一声。 我们俩双双看向他,几乎同时发问,“怎么了?” 小胖胖摇摇头,眼睛亮亮地像是发现了什么重大事件,“我知道了,你们俩是新娘子和新郎子对不对?” 新郎子是啥称呼?不对,重点不是这个,我淦。 许嘉允笑出声来,蹲下身子摸了把小胖胖的头发,认真问他,“小朋友,你为什么这么说呢?” “你是不是有病。”我眼皮一跳,瞪了他一眼又赶紧冲小胖胖否认,“小朋友,不是的,我们不是。” “因为奶奶说,今天是来吃你们的酒的。吃酒就是结婚呀。”小胖胖脆生生地答道,言语之中还藏着骄傲,似乎在说“这种知识我都知道,我真聪明”。 我深吸一口气正准备给他科普一下,天下酒席不只有结婚一种,还有满月过寿乔迁买车,只要你想就能找到一百种理由摆酒席。 许嘉允却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继续问,“还有呢?” “还有就是,新娘子才要穿红裙子的呀。”小胖胖撅了撅嘴,歪头问我,“新娘子姐姐,我说的不对吗?” 你说的就离谱。 “你说的对。”许嘉允点点头,也伸手掐掐他的脸。 我浑身僵硬,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把将他拉起来,“许嘉允,你是不是犯病了。” “你急什么,人家是小朋友,逗逗他多好玩呀。”他嘴角上扬,心情很好的样子。 “你真的有病。”我有点生气,他怎么能说的这么随意,就算是对着小朋友那也是不行的。 逗什么逗,有什么好逗的,什么话都瞎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分寸了。 没等我们俩开始争辩,那边小胖胖的奶奶就已经找出来了,强硬地给他带了回去,徒留下我和许嘉允仍在原地。 小胖胖是个懂礼貌的小朋友,都走老远了硬是又跑回来,巴巴地挥挥手,“新娘子姐姐新郎子哥哥再见,祝你们新婚快乐。” 偏偏许嘉允竟然还什么问题都没意识到,乐呵呵地跟小胖胖说“谢谢你”。 离谱,不对劲,无语凝噎。 我心头有气,粗声粗气道:“手机还给我。” “你生气了?” 算他敏锐,我心情稍微好转了一些,板着脸瞪他,“还给我。” 许嘉允不动作,继续说,“小孩子忘性很大的,童言无忌。” 见他丝毫没有要还给我的意思,我索性直接伸手去拿。 他微微侧身,手按住口袋,“你真生气啦?” 其实这种逗弄小孩儿的话,我也经历过,也参与过。但是当自己和许嘉允被捆绑成一对儿之后,他的态度实在是太让我不满意了,对我而言玩笑的对象变成许嘉允的时候,这件事情就变了味道了。 他太漫不经心了,就好像根本不在乎会不会被别人误会,或者说他根本不觉得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对我来说不是的,我不希望他用这么轻飘飘的语气给我们之间扣上暧昧的头衔还觉得无所谓。 但是许嘉允不懂,他是个脑壳有包的顶级白痴! 我咬咬牙,还是没有出口骂他,转身没走两步,腰身就被人扯了扯。 许嘉允手里抓着我的腰带,见我回头微微晃了晃手,“带子散了,笨蛋。” “哦。”我冷淡地应一声,伸手捋过带子,没拉动。 许嘉允岿然不动,靠着栏杆老神在在地。 “你撒手啊。” 他又笑,眉眼微弯,如同月牙露出小尖尖,戳人的紧。 许嘉允走上前,按住我的肩膀将我转过去,“你看不见,我给你系。” 我冷笑一声,积攒了许久的火药味儿瞅准了时机准备一股脑全倒出来,“谁要你……” 没等我说完,后腰就被什么东西轻轻拂过,温温热热的,缓慢且温柔。 “别动。”他离我很近,低低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像是在同我讲着什么悄悄话。 腰带微微系紧,少年的手碰到腰际一触即离却留下一团火热,从后腰往上迅速爬上耳尖,脸上的每一根血管都跳动起来,呼啸着朝晕晕乎乎的脑子涌去。 门外圆席的鞭炮骤然响起,我惊醒过来,想要捂住耳朵,伸手盖住的却是另一双手。 一双骨骼分明,宽大修长的手。 我屏住了呼吸,耳朵温度急速上升,胸腔有什么东西不停加速快到要跳出来了,大脑似乎分泌出了一种不知名物质刺激着全身微微发麻。 -- 第69页 终于等到鞭炮燃尽,他慢慢地抽出自己的手,拍了拍打好的结,对我复杂又莫名的身体反应一无所知,只柔声道:“好了。” 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脸红,连头都没敢回,直直地就往大厅里冲,闷声坐到喻女士身边,不自觉地抱住她的胳膊。 喻女士正准备起身送客人,见我脸色通红,一言不发,连忙问我,“怎么了?” 还没等我摇头,她又长“哦”一声,“我知道了,是刚才让你上台,你觉得丢人是不是?” 我一口气梗死在胸口又什么都不能说,于是恨恨地点点头,“对,那个叔叔太过分了!” 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产生这么些奇奇怪怪的联想,也不会因为小胖胖生许嘉允的气,更不会为了那口气连手机都不拿回来。 没错,就是因为手机拿不回来,我才这么奇怪。一定是这样! 喻女士拍了拍我的手以示安慰,难得地没有取笑我,“嗐,他是搞婚庆的婚礼司仪,这都主持出职业病了。几杯酒下肚就糊涂了,你理解理解他。” 我呼吸一窒,合着刚刚是真的按结婚流程来的。 今天怎么回事,怎么全世界都在跟“婚礼”这两个字过不去。 第37章 青梅竹马嘛,我懂的·★ 因为诸多的原因,最后踏上开学路途的只有我和许嘉允。临行前,老赵和喻女士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俩不要和陌生人说话,路上碰见人借钱的也别搭理。 我拍拍胸脯示意他们放心,“我没那么傻。” 然而他们对望了一眼,纷纷开始拜托许嘉允受点累看好我。 在他们眼里,我就是那种在外面别人说句“跟着我”,我就屁颠儿颠儿跟着跑了的人。其实,我已经从诸多的刑侦剧和推理小说里,认识到了社会的险恶。 可尽管我再三表示自己真的很行,他们依然觉得我是个笨蛋。 某种意义上,许嘉允跟他们是持相同意见的。他说我的那些安全意识不过是纸上谈兵,真要是碰上了个看上去可怜的人求助,我肯定是心下一软立刻就要拍马上前的。 学校的服务十分到位,出了高铁站以后,就有穿着庆大文化衫带着红袖章的志愿者们举着牌子候在门口。因为新生来自五湖四海,对陌生城市难免不熟悉,所以学校也租了很多辆校车用来接送。 潞州到庆市几乎跨越了半个中国,这也就决定了我和许嘉允的两手空空。 除了一个24寸箱子里放了些应季的衣服以外,我们俩的一切生活用品都主要靠买。 庆市是个大城市,消费水平高的吓人,不过让我欣慰的是大学城物价依然在可承受范围之内。 我们专业人挺多,女生人数除4还余1,这就意味着有一个人即将住上混寝,和其他专业被孤出来的人住一起。 这意味着你无法和室友一起上课,很有可能作息也无法统一,老实说,是件不大好办的事情。 许嘉允路上宽慰我不用担心,大学里排名基本也是按录取分数来的。他看过我们专业的录取名单,我的成绩虽然算不上顶尖,但也是中等水平,不至于被孤出去。 可是我们都没有想到,今年庆大为了显示自己并不强调分数,对排序进行了改革。 我成为了混寝的那位幸运儿,没办法,谁让我姓赵。 许嘉允帮我把手续办好,又把我送到寝室,这才忙活自己的事情去。 他走之后,几位新室友纷纷开始介绍自己,从籍贯到高考分数再到专业。 一番说说笑笑下来,各位都熟悉不少。其中一个就问我刚刚那个是谁,我解释说是我的发小,也在庆大读书。 她立刻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冲我眨眨眼,“青梅竹马嘛,我懂的。” 我又不是傻子,当然听得懂她这话里面暗藏着的玄机,顿觉脸上微微燥热,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否认。 另一个女生很失望,“啊呀,我还以为他是你哥哥之类的,还想着碰一碰,看能不能上手呢。” 不否认的想法即刻达到顶峰,我开始无比庆幸刚才的迟疑。 经此一事,大家的闲谈话题很快就转向了恋爱上。 我们寝室四个人,除了一个和男朋友异地以外均为单身,所以这根独苗苗就毫不意外地坐上了我们“304”恋爱导师的宝座。 就在她毫不吝啬地准备分享自己的撩汉大法的时候,许嘉允的电话来了。 我连忙请她打住,表示回来再听,随后拿这个手机就钻了出去。 寝室楼下,许嘉允站在树荫下,白色短袖领口宽松,可以看见锁骨瘦削和修长的脖颈。他站的很直,看着门口却并不肆意打量别人,眼睛清澈,碎发朝两边偏分露出光洁的额头。 周遭是来来往往的人群,他看着我直直地走过来,嘴角上扬,眼里仿佛有光。 记忆似乎出现了些许偏差,四百米的那场短跑,他似乎也是这样,越过一切,眼里装着的只有我。 那样专注地神情在此刻再次重演,而契机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次会面。 我突然在想,是不是自己注意的太晚了,也许在很早以前他就是这个样子的,只是被我的粗心大意一次又一次地错过。 但很快我又否定了这种可能,毕竟这种猜测的前提是,他喜欢我。 可是他喜欢我吗?我不知道。 -- 第70页 * 额头冷不防被敲了敲,许嘉允已经走到了我跟前,“愣什么?” 我摇摇头说走吧,他就撑开手里的遮阳伞,把我整个人都笼罩在里头。 庆市是一个天气泾渭分明的城市,来之前我就查过,它的夏天不像南方那么闷,紫外线却远胜于南方。为此我特地带了两把遮阳伞,所有夏装都是长袖,毕竟什么东西都没有物理防晒好使。 许嘉允对此毫不在意,最后还是拗不过我才买了一把放在箱子里。 可惜我最喜欢两手空空地出门,如果不把伞放在显眼位置就一定会忘记。他的来电匆忙,我自然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遮阳伞很大,用阴凉隔出两个世界,伞外是热闹的校园和喧嚣的人声,伞下是距离不到二十公分,拘谨的我和坦然的许嘉允。 感觉真的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情,它会在你幡然醒悟的时候,带动你的感官和思维,让人变得极其敏锐。 我目视前方昂首挺胸一步步走的极为自信,实际上全副注意力都在许嘉允身上。 一眼两眼,直到又一次偷偷摸摸之后撞上他的。 这种被现场逮住的场景,如果立马掉头会显得人心虚。于是我自做聪明地干笑两声,问:“你吃饭了吗?” “你饿了?”许嘉允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明晃晃的“15:23”似乎在嘲笑我找了个蹩脚的借口。 要死,我们俩才在高铁站吃了饭出来,前后还没有两个小时,我怎么能说忘就忘了。但是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我只能倔强着点点头,“饿了。” 他点点头,“中午的饭确实不好吃。”说着,重新撑起伞走下阶梯。 “你干嘛去?”超市门帘刚被我掀了一半,不知道该不该放。 “吃饭去。” “都走到这儿了,我们买完东西再去吧。” 许嘉允摇摇头,上前握住我的胳膊,“挑东西要很长时间,但是现在你已经饿了。” 这话放在以前,我一定是要问他:什么意思,是不是换着法子说我馋,一刻也等不了。 醒悟以后,我从里面感受到的是他无比坦然的关心和照顾。 许嘉允对我好吗?那是肯定的,他对我可以算得上是无条件的纵容的,这种纵容跟我爸妈的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 虽然例子不大妥当,但大多数时候在我们的相处中,许嘉允都在充当一个监护人的角色,为我操心的同时还得肩负替我扫尾背锅的重任。 对一个人好是会习惯的,习惯到你会忘了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确认不了许嘉允对我的好究竟是哪一种,也无法确认。 在被他拉到身边的那一秒,我贸然叫了他的名字。 他把伞像我这里微微倾斜,半个身子暴露在阳光底下,然后转头来看我,“什么事?” 你怎么一直对我这么好?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家人?还是说,你喜欢我? 喉咙微微发紧,一系列问题预备着脱口而出的前一刻,理智终于回笼。我深吸一口气慢慢吐掉,“也没什么,就是想吃皮薄薄的鸡汤小馄饨。” 许嘉允低头笑了笑,“你还真是会吃。” 可惜的是,庆市的馄饨各顶个的大,肉馅咬在嘴里极为扎实,我一度觉得自己吃的不是什么馄饨而是包成馄饨样子的小包子。 要死,我才刚离开洛镇,竟然就开始想念菜市场门口那家“盛园小吃部”了。 许嘉允坐在对面,双手抱胸,见我吃的不情不愿,眉毛微挑,“不好吃吗?” 我重重点头,用肢体语言宣泄不满之余还不忘强调感受,“是相当难吃。” 以前为了冲击庆大,我恨不得把一天掰成两天用,吃饭这方面向来是速战速决。挑食的小毛病,也在这种情况下被治愈了干净。对我来说,有好吃的肯定吃好吃的,没有的话只要能入口也就吃了(猪肝除外)。 但是眼前的这碗馄饨,不知道是我的味觉出了问题,还是这次老板没有发挥好,总之味道一言难尽。 许嘉允拿了个勺,舀了一个放到嘴里,好容易咽下,叹了一口气,“我觉得你还是忍一忍等到晚上再吃别的吧。” “那不行。”我毅然决然地又咬一口,“太浪费了。” 如今自力更生,可不比在家里舒服了,一碗馄饨一碗米饭,那花的可都是生活费。 今天在高铁站那碗平平无奇分量极少却要价48的卤肉饭已经给我上了一课,如今这碗8块钱的馄饨同样不能被放弃。少吃的每一口丧失的不仅有钱还有粮食。 食物,是要一视同仁的。 许嘉允叹了口气,把碗拖到饭桌中央,“那行吧,我帮你吃几个。” 他没有非要跟我一人一个,而是用最快的速度解决了这碗不好吃的馄饨。 出店以后我准备往前走,发现没人撑伞,回身一看许嘉允昂首眉头紧蹙地盯着小吃店的招牌。 “怎么了?”我学他往上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没什么,我记一下店名。”他顿了顿,认真地补充,“下次再也不来了。” **** 今晚六点加更~小赵即将开窍,新帅哥登场,小许努力向前冲~ 祝大家生活愉快~ 第38章 如何单独相处·★ 我的运气似乎是每到一个阶段就好转一点。比如这次军训的教官被紧急召回做任务,以至于本来苦逼的军训只持续了一周半就宣告结束,匆忙到结束典礼上,表演的方阵也全是教官亲自上阵。 -- 第71页 这一周半里,我和许嘉允非常不幸地一面未见。 我很不习惯。 虽然室友们相当和善,同学们也亲切可爱,但是没了许嘉允以后总让人不踏实。 夜里,室友们又开始分享起了最近几天的有趣事情。 上了大学以后,大家一个个都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在搞对象和看人搞对象这两件事情上,表现出了超前的热情。 恋爱导师在这段时日的相处里逐步放开自己,对自己的异地恋爱也不再遮遮掩掩,直言是自己先下的手。 “你怎么敢的?”对床室友感叹。 “唔,说实话,一开始我也没想好。”黑暗里恋爱导师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但是没办法,你们不知道,他可闷可闷了。我俩以前是同桌,那会儿我就看出来他对我有点想法。但是高中嘛,大家都知道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就这么不咸不淡地处着呗。高考结束以后他天天约我出来玩,又天天不往那上面说,我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会错意了。” 我竖着耳朵,听到这里忍不住接茬,“然后呢?” “然后我就纠结啊,怕他不喜欢我,怕我们做不成朋友。后来我又想,反正我们俩成绩不一样,也考不到一个学校去,不做朋友怎么了,老娘是想和他谈恋爱的又不是想跟他做朋友的。所以去机房填志愿的时候,他在那边翻着报考指南,我上去就问要不要跟我谈恋爱。” “他吓得书都掉楼下去了,磕磕巴巴半天憋了个‘可以吗?’”恋爱导师说到这里自己都笑了,“我说当然可以。然后就在一起了。” “那你怎么就知道自己是喜欢他的呢?”又有人发问,我内心忍不住为她鼓掌,问的好。 “这多简单呐,想见他,想碰碰他,觉得他什么都很可爱,看见好玩又奇怪的东西就想给他也瞧瞧,不开心的事情也想给他说说。” 我眼皮不自觉一跳,这前面还算中肯,但是可爱?许嘉允这一八六的大个子你跟我说可爱?估计他要是可爱起来会像个智障吧。 “喜欢这件事情那可太明显了,如果你实在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那就找个机会跟他单独相处相处。但是记得找人多的地方,也不要轻易放下戒备,变态总是人模狗样的。保护自己是第一要义。” 不得不说,这番话中间蕴含的道理极为深刻,对我的启发非常多。 几乎是立时,我就摸起了手机,敲敲打打键入一行字。前后没三秒,对面回过来三个问号,后面紧接着一句“你还不睡?” “你不也是吗?” “早点睡。” “你还没说去不去呢?” “去,正好国庆放假,到时候就去。” 掐指算算,距离国庆尚且还有两周,这对于行动派的我来说也太难熬了点,“国庆假期人太多了,周末去吧。” “也行。” 我一鼓作气称自己这次全权负责,包君满意。得到他的同意后,不由在心里欢呼一声“yes”,看着熟悉的头像一阵暗喜,就连看着对方发来的“猝死不给你收尸”,我也只是颇为柔和地回了句“知道了”。 寝室内夜间话题结束,大家也慢慢没了声,准备睡觉。 我从床上弹坐起来,掀开蚊帐,严肃地把她们的名字都叫一遍,在大家纷纷问我怎么了的时候,无比雀跃道,“没什么,我想说,宝贝们,晚安!” “赵喻津,有病吃药去!” 哎,愚蠢的人类,绝对想不到我有多么的机智。 *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任何行动的前提,都是摸清自己和对方的底细,而我预备将这两项工作一起进行。 车厢里,头顶小蓝帽的年轻男人戴着小蜜蜂慷慨激昂,首先表示了对我们的欢迎,在座各位十分给面子的鼓掌配合。 车窗旁边,许嘉允向前侧身看着我的眼神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下一秒,手机开始震动,微信对话框弹出新的消息──“这就是您安排的古都双人游?” “嗐,正好人家打折促销呢在。” 我微微站起转身,视线落在被小情侣挡在里面的许嘉允身上。 他低着头手指在屏幕上翻飞,“那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不买一起的座。” “嗐,旅行社统一订票的。” 经过一个晚上的缜密布局,我终于将这次的古都之行做了一个完美策划。 如果我们两个人去玩,一来两天的短时间旅行,估计有一半时间都花在查路线上,二来确定住处的话,订两间房对我们负担有点重,订标间又太暧昧。 而跟团可以非常好的解决上述所有问题。如果不满意他们的行程规划,在不打扰团体其他事项的情况下,打过招呼以后还可以单独行动。 综上,在比较了庆市几家旅行社以后,我找到了性价比最高的一家。 他们为了国庆做活动,这段时间正在疯狂打折预热,我报的这个还有大学生优惠。来回高铁,住宿三星级,除了可能会跟不认识的人一起住标间以外,完美解决了我的全部诉求。 于是就这样,在我准备的惊喜之下,许嘉允登上了这节旅行社专用车厢。 我向他解释这样是为了方便,他反问我,“那我做的攻略怎么办?” 他磨了整整一个暑假的攻略本,除了没学会古都方言,其他不要摸的太清楚。 -- 第72页 我安慰他:这次匆忙,下次再来。 许嘉允靠在座位上,看起来并没有被我安慰到。我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他已经背过身去不再看这里了。 我想,他这样一定因为是旁边的情侣腻在一起打游戏叫唤“救我”的动静太大了。 什么人呐,这高铁上的信号都敢打游戏,是真不怕掉段呢。 座位这事儿真的不怪我。 许嘉允对我自告奋勇要订票订酒店的事情没什么意见,只是希望可以要一个靠窗的位置。这么点小要求,我自然通报上去了。万万没想到旅行社尽职到给我俩都定了靠窗的位置,好死不死的还不是同一排,我连观察他的动向都要废好大劲儿。 列车行驶平缓,我打了个哈欠,视线自然地带到了旁边坐着的男生。他下颔线流畅棱角分明,戴着个眼罩睡的十分香甜,就连刚刚上车给我腾地方都愣是没摘,旅程过半,车厢里人兴奋的点已经过去,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安静,我调整座椅往后一靠沉沉睡去。 我这个人向来平凡,唯有一种特异功能,能够叫人啧啧称奇。那就是在不管什么时候,什么交通工具上睡觉,总能在快到达目的地前醒来。 这次也是如此,但也有些特殊──我身边的人不是许嘉允了。 睡梦中身体还是遵循了本能靠到小眼罩身上,而我无知无觉。 直到迷迷糊糊睁开眼,习惯性问了一句几点了,回答的声音十分陌生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情以后,我连忙道歉。 小眼罩此刻已经摘下了眼罩,鼻梁上架着一副秀气的金属框眼镜,正在甩着被我靠了一路的胳膊。 这令我更加愧疚,也更加心虚。我立马扭身看向斜后边,许嘉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过来了,双手抱胸睡的十分岁月静好。 我心里长舒一口气,还好没有被他发现。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特别像一个在外面养了人怕老婆知道的渣男。 身边的男孩子还在适应麻了的手,见我这副要笑不笑的模样也随之看过去,又好奇地问,“你男朋友?” “不是。”我摇头否认,心里补上一句,但是有可能哦。 “那是同学?” “发小。” 男生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依然捏着手指缓解麻意。 “刚刚不好意思,我睡着了没注意。”我重新为自己的鲁莽道歉。 他没有表态,转而问起了其他话题,“我看你年纪很小,也是学生吧?大几了?” 跟陌生人聊天不是我的风格,但他又是按手又是活动关节处的,搞得我很是愧疚,也就一一作答了。 嗐,反正我也不泄露什么隐私,问题应该是不大的。 他唔了一声,端起杯子尝试着扭开,左手却使不上劲有点吃力,我赶紧帮他握住杯身。 他说了声谢谢,喝了一口水,这才继续道,“我也是学生,在庆航读大二,学的飞行器制造。” 虽然不知道这是干啥,但我也还是说了自己的学校专业。 男生小小地惊呼了一声,笑道,“原来是学霸啊,失敬失敬。” “不不不。”我连忙摆手否认。 当初填志愿的时候虽然笃定,但一些信息我还是有所耳闻的。庆航在相关专业类院校是排名第一的,飞行器制造也是他们的王牌之一,录取分数线相当高。 据我所知,王意皓就是去的这个学校,要知道他的高考分数报庆大也是绰绰有余的,由此可见庆航的专业实力有多强。 他叫我学霸,但指不定他的高考分比我还高呢。 那边,小蓝帽导游重新开启小蜜蜂,介绍着还有五分钟到站。 一片嘈杂声里,大家都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我也不例外,男生就在这个时候说了自己的名字,可惜周遭太吵,我只听清楚他姓薛。 微信震动又开始,许嘉允终于醒来,发信息叮嘱我带好东西。 小薛又问我叫什么,言语中的意思概括起来大概就是“相逢即是有缘,不如大家交个朋友”。 我略带迟疑,虽然他长的白净斯文,也不像是坏人,但交朋友可不是我这趟行程的初衷。 列车恰巧在此时到站播报,可算是解了我的困境。 我立刻收拾妥当准备走出来,小薛却一动不动,还劝我,“这么多人,你歇会儿再下去吧。” 那边许嘉允已经跟着人群挪到了座位旁边,“赵喻津,愣着干什么?走了。” 小薛终于拿着包慢悠悠站了起来,回过身来冲我笑笑,“你的名字真好听,很高兴认识你。” 我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去看许嘉允。 他还是老样子,站的端正挺拔,伸手越过小薛抓住我的书包带子,语气礼貌又强硬:“不好意思,麻烦让让。” ** 感谢各位这一个多月以来的支持陪伴,托大家的喜爱,明天这本文就要正式入V了。(全靠各位捧场) 第一次用第一人称的视角写一个长长的故事,我一度非常没谱,觉得自己写的稀碎。是大家的喜欢给了我信心,非常感谢。 从开始的小短篇慢慢越写越长,这其中离不开大家的支持陪伴。各位对小赵小许的喜欢,留的每一条评论,我都有认真的看。(好多朋友的昵称我都有记住的!)非常感谢大家的喜欢,也希望这个故事可以给你们带来一点甜甜。 -- 第73页 最后,再次感谢各位,祝大家生活愉快~ 以上。 第39章 很厉害的第三者哦!!·★ 事实证明,我在货比三家这件事情上是非常具有天分的。旅行社安排的大巴车舒适,酒店环境也好,给我们提供的客房服务不仅有早餐,三楼还有一个清吧,既不过分吵闹又能满足人们小酌几杯的愿望。 更重要的是,我十分幸运地成为了入住标间却没有室友的那个人,没办法,谁让我姓赵。 而许嘉允发现自己跟小薛领到了同一张房卡的时候,脸拉的老长。 下高铁之后,他带着我步履匆匆,一路问我怎么跟小薛认识的,聊了些什么,怎么就成朋友了。 我一一作答完毕,他冷哼一声,数落我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怎么能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还把自己老底交了个透,要不是他及时赶到,指不定我现在就被拐卖到哪个黑心窑厂做苦工了。 “也,也不至于吧,我看他样子也不像是坏人。” “坏人会在脸上刺字吗?”许嘉允冷笑一声,“而且在你眼里,所有长得人模狗样的都不是坏人吧。” “那,我也没交什么底啊,我连名字都没告诉他。是你冷不丁来叫我,他才晓得的。”我反驳,举证自己并不傻。 许嘉允被堵了一下,我继续趁热打铁指出他的假设错误,“再说了,黑心窑厂要的不都是男的吗?我这样的应该给我拐去人口贩卖或者组织卖淫吧。” 不怪我思维跳脱,是最近刑法老师为了提起大家激情,讲了好几个侵犯性自主权的案例,不得不说发人深省之余,印象也极为深刻。 “怎么?你还觉得被贩卖后果很轻吗?” “那倒不是,我只是针对你的假设,从常规案例来分析行为人的动机而已。”这场争论到后来发展成了我个人的“普法栏目”,直到被小蓝帽打断。 小薛过来拍了拍许嘉允的肩膀,“真巧啊同学。”接着像是才看见我,惊讶道,“你也在这里呀。” 我干笑两声,算作应答。 “对啦,刚刚在高铁上忘了跟你说了,没关系的。”小薛似乎没有察觉出许嘉允的冷漠,和我们一起等在电梯口,“这车程这么远的,难免犯困,我看你睡的挺香,就没好意思叫你。” “啊哈哈,是是,谢谢。”我飞快瞟了许嘉允一眼,毫不意外地在他眼里发现了疑惑。 刚才他那么慷慨激昂说小薛是坏人,搞得我哪里敢说自己枕着人家肩膀睡一路了啊。小薛也真是的,哪壶不开提哪壶,是真没眼色。 “小事情,不过你要是真的想谢谢我的话,待会儿一起去三楼转转怎么样?”小薛眉飞色舞地建议,“我在这里也没什么认识的人,又是个俗人享受不了啥孤独,一个人去总觉得怪尴尬的。” “啊?这还是不……。”还没等我说完拒绝,小薛就哥俩好似的一把搂住许嘉允,“对了,你们不是也互相认识吗?一起去怎么样?” “还是别………” “好啊。” 我震惊地看向许嘉允,开始怀疑刚刚是不是出现了幻听,“你说啥?” “我说可以。”他微微侧身将小薛挡起来,“正好我也想去看看。” 这理由,搁谁能信啊。 小薛信了。 他非常开心地冲我摆摆手,说那自己就先回去了。 我有些恼怒问许嘉允是不是有啥毛病。 其实在知道这家酒店有清吧以后,我就有了打算,准备找个机会跟许嘉允坐下来好好谈谈,试探试探他对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现在坐倒是能坐了,但谁家搞暧昧还带第三人在场的? “怎么了?你不是说他不是坏人吗?”他拿我先前的话来反驳,“再说了,我看你不是也挺喜欢交朋友的嘛?” 交你妹。 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你是真的有病。” 许嘉允突然伸手掏了掏我的下巴,“我看他那样子就是想找人去坐坐,今天跟他去了,往后他就该找别人玩儿去了。总好过以后累了一天还要被他缠着到处跑吧。” 行吧,这个理由勉强过关吧。 * 为了确保游玩时间充足,我报的是两天两夜的,周五上完课就急哄哄地出发,为的就是留出一晚休息休息。 吃完饭以后,我们正式前往清吧,望过去基本全是旅游团的。毕竟时间也不早了,除了在这附近转转,去别的地方也不方便,相较之下酒店内部的清吧无疑是个好的选择。 我们来的有些晚,挺多人已经玩了一轮准备撤退,正好空出位置来。 小薛把我身边的椅子拉开,许嘉允动作飞快地落了座,点头:“谢谢。” 小薛愣了愣,立马笑笑缓解了尴尬的气氛,什么话也没说坐到对面,抬手要来菜单。 清吧么,再怎么清也是卖酒的。小薛把菜单递给我,上面一长串花里胡哨的酒名我只认识一个长岛冰茶。 以前看刑侦港剧,里面有个很帅的男孩子喝不了酒。后来想借酒壮胆向女同事表白,于是趁着女同事不在,“吨吨吨”地把她点的长岛冰茶全喝了,接着一口气输出了老多肺腑之言。完事之后女同事十分淡定地告诉他,自己点的压根儿不是酒。 至此,长岛冰茶就在我的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 第74页 如今我心怀不轨,“长岛冰茶”这四个字在这里已经被大脑自动替换成了“姻缘药水”。 于是我非常豪迈地说:“要一杯长岛冰茶,谢谢。” 小薛似乎被我吓了一跳:“行啊,那我今天舍命陪君子,也来一杯长岛冰茶。” 许嘉允:“一杯桃汁谢谢。” 服务员小哥哥笑容亲和,字正腔圆道:“好的,两杯长岛冰茶,一杯桃汁,稍等。” 不远处的桌上一群年轻人正在热火朝天地玩着“桌游”,听那发言应该是狼人杀。 “逻辑不自洽,真菜。”小薛感叹了两句,又问我,“你爱玩这个吗?” “还行吧,玩的不咋好。” 桌游无疑是可以让陌生人最快熟络起来的方式,在大学里更是广受欢迎。什么三国杀啦,德国心脏病啦,当然最最经久不衰的当属狼人杀。 不过我在这方面也是有点天赋在里头的。记得第一次开始玩的时候,我铁狼装平民,最后看着女巫和猎人互踩,双双殒命留我成为最大赢家。 “那也没事。”小薛点点头,侧头看许嘉允,“你看起来就逻辑挺厉害的,应该玩的挺好的吧?”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要说以前,许嘉允绝对是各个方面的优秀,就连暑假窝在家里打游戏,他也能很快上手升到王者。但狼人杀就……一言难尽了。 毕竟猎人开枪带走了预言家这种不符合正常人思维的事情,在同一个人身上重复上演实属难得。 那厢热情的服务员小哥哥已经端着托盘来了。 “你不喝酒吗?”小薛这才开始问,摇摇头惋惜道:“还以为今天可以跟你喝点呢。” 许嘉允手搭在桌子上,正襟危坐,看上去有点像刑讯警察,听了这话略微抬了抬眼,手指移到旁边敲了几下,“给她点的。” “啊?”冷不防被提到,我有点懵,“为啥?” 清吧昏黄灯光下,他五官不甚清晰,只能瞧见眉眼清隽。 我突然发自肺腑地疑惑,许嘉允怎么能这么好看。 桃汁被端到我跟前,小哥礼貌地说声“慢用”就此离开。 “因为你未成年。”许嘉允慢条斯理地掐住吸管微微搅动,冰块敲击在玻璃杯上发出清脆的“当啷”声。 这还真是,无懈可击的理由啊。 我认命地咬着吸管,只能眼巴巴地望着那杯漂亮的棕色冰茶。 “你竟然还未成年啊?下半年过生日?”小薛略带惊奇。 我摇摇头,“不是,上半年生日。” “哦?那是什么时候,几月几……” 许嘉允凉凉出声提醒,“冰快化了。” 小薛被打断也不生气依然笑眯眯的,薄薄镜片底下眼睛弯弯的看上去十分温柔,“嗐,原来你在等我一起喝呀,早说嘛。” 说着,他就着杯口喝了一大口,杯子里的液体肉眼可见的下去了不少,“对了,长岛冰茶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酒,你喝的时候小心一些,要是醉了可就麻烦了。” 许嘉允像是没听见这番话,喉结上下滚动几番,杯子里已经少了大半,露出半截方冰。他抬眼看向小薛,微微颔首,“看不出来,你倒很懂酒,没少喝吧?” 我往角落里挪了挪,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现在的气氛十分的诡异,他们两个人似乎在较着劲儿,说出的话虽然平淡,但似乎都带着一种……阴阳怪气。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呢? 难不成……许嘉允还在觉得小薛是坏人,准备从气势上压倒他? 小薛摆摆手,“你就别拿我打趣了,我也是第一次来,提前做了些功课而已。” “唔,那倒真的看不出来。”许嘉允端起杯子又是一大口,“看着像是酒量不错。” “我这酒量确实还行,在家里给我爸训的,说男人应该会喝点酒。”小薛笑眯眯地,“所以啊,我有点发言权,这才劝你别喝的这么猛。毕竟,你看起来不大行。” 我脑子里的开关瞬间被开启,蹦出一行无数小言里提到的金句──“男人,不能说不行”。 许嘉允冷笑一声,下一秒将杯子举起,一饮而尽,淡然道:“我觉得我挺行的。” 哇,你好牛逼啊,如果不上头上到脖子都通红的就更有说服力了。 第40章 你是不是喜欢我·★ 人在上头的时候会做出很多蠢事情,而两个上头的人凑到一起就会用实际行动向我们演绎“活动的傻逼”。 我终于在他们俩都晕晕乎乎赶去厕所的时候意识到了不对劲儿。打开百科一看,好家伙,什么“姻缘药水”这他妈是“失身酒”。 不过瞧着俩脸红的跟熟透了的螃蟹的样子,失不失身的不清楚,失智是肯定的了。 小薛手撑着脸,笑的憨厚,哪里还有半点先前斯文的模样,大着个舌头话也说不清楚,“我搞素你,喝酒你素不行的。” 许嘉允抱着个手一脸冷漠,除了上脸以外看上去依然淡定平静似乎没有什么不妥。 当然这是“似乎”,仔细看,就能察觉到他眼里的迷茫,这会儿听小薛这一番话,也是过了好久才冷哼一声,反驳道:“我行的。” “你不行。” “我行。” “你真的不行。” “我真的行。” 谁能想到,俩学霸有一天会因为“行不行”和“谁更行”的问题,用比拼酒量这样蠢的方法把自己喝成智障。 -- 第75页 小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困了,我要肥去碎告了。”说着也不管我们什么反应,站起来就往外头冲,那晕晕乎乎的样子,就跟闷了两瓶二锅头似的。 桌上一片狼藉,这两人非要作死,点了第二杯长岛喝完了还嫌不够,又叫了好几杯啤酒。 也幸亏他俩是装逼来的,啤酒没喝几口纷纷醉倒。 我赶紧起身要去扶小薛一把,许嘉允却不肯让路,身子侧过来,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抓住椅背,将我挡在里头,眉头紧皱粗声粗气地问,“你干什么去。” “我去扶他一把,他撞柱子上了。” 许嘉允回头看了看原地打转的小薛,“嘿嘿”笑了两声似乎在嘲笑他的笨拙,接着扭过来看我又恶狠狠地:“不准去。” 古人云:勿与醉鬼争长短。 所以我很快妥协,叫来服务生请他帮忙送小薛回去。小哥显然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摸出房卡就领命前行。 等到人走了,许嘉允才松了劲儿,整个人往椅子上一瘫,那摇头晃脑的劲儿哪里还有半点挺拔正经。 眼瞧着他跟要睡着了似的头往后猛地一磕,我立马伸手阻止,结果还是高估了自己,被他带着手一下就磕在了椅背上。 科学研究表明,脑袋的平均重量有5千克,而在低头昂头的时候可能会达到20千克。这就意味着我的手最起码也是被5千克的榔头重击的。 好在许嘉允没有给我表演原地睡着,而是一扭头把脸放在我手心蹭了蹭,眼眸湿润地瞧着我,乖顺的像只大型犬。感觉现在扔个盘子出去,他都能给屁颠颠儿叼回来的那种。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热热的软软的,掐起来也很舒服。 许嘉允乖的要死,就算我掐住脸颊的软肉往外头扯,他也只是微微皱眉,头不自觉地随着手的方向移动。 “走了,我送你回去。”我顺势起身趁机把垫在下头的手抽回来。 他重新坐起来,缓缓转身打量四周,一举一动都像是被按下了慢速播放。 “嗯。”他重重地点头,把手伸向我,“你拉我。” 啧,喝醉了都不知道客气点。 我伸出去的手生生转了个弯,把散落下来的碎发别在耳后,“没礼貌,我不拉。” 许嘉允坐的笔直双手搭在腿上,慢吞吞道:“请你拉我。” “不真诚。” 他歪头看我,眼睛亮亮地:“那要怎么办?” “这样吧。”我强忍住想撸他头发的冲动,正色道:“你叫声爸爸给我听听?” 许嘉允现在的模样,就差在脑门写上“我是傻子”了,我可不得趁着千载难逢的机会,好好占占便宜嘛。 就在我掏出手机预备记录下即将到来的名场面的时候,突然有人抽走了我的手机又无比强硬地把自己的手塞进来。 许嘉允长叹一口气,脸上的红色较于之前褪去不少,“津津,我只是喝的有点晕,不是醉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干笑两声,“嗐,不是就不是呗。” 话是这么说的,但他可丝毫没有要把手抽回去的意思,甚至还在我松手的时候快速反握住我的。 自从发觉自己对许嘉允可能有点带颜色的想法以后,面对这些以前的亲呢动作,我总能品出些不一样的味道出来。 而此刻他掌心传递过来的温度,让我开始紧张,想也没想就问,“干嘛呀?不是没醉吗?” 他盯着我们俩交握的手不作声,直到电梯停下才说,“到了。” 接着刷卡关门开空调躺倒在床一气呵成。只不过掏的是我的房卡,睡的是我的床。 我愣在门口,看似一动不动,实则大脑飞速风暴。 这……这还没喝醉?这……这难不成是想跟我……酒后搞颜色?但不是说醉了的男性,硬不起来吗?难道是想借酒装疯? 我嘶,这可不行。我虽然是色批,但是是有底线的色批。再说了,我们俩这八字可还是没一撇的,我喜不喜欢他都还没弄清楚呢,绝对绝对不可以的。 还没等我在一团乱麻的思绪里找到答案,许嘉允就猛地又坐了起来。 “你,你干嘛?” 他弯着腰,手指在拖鞋上乱摸,“我在找鞋带。” “啊?” 他抬头看我,一脸严肃,“我要去上班了。”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大哥,你才刚上大学呢,去哪里上班?” 许嘉允似乎被我的嘲笑激怒了,使劲儿晃腿把脚上的拖鞋甩掉,重重地哼了声往后一躺。 “哎,别在这里睡啊,这不是你房间,你得回去睡。” “我不要睡。”他眉头皱在一起,双眸紧闭,明明一副准备入眠的样子,却偏偏嘴硬。 我想把他拉起来,不仅没成功还差点把我自己拽下去。 这狗男人,也不知道吃什么长的,死重。 “你要睡,很晚了你要回去睡觉了。”我把回去两个字咬的很重,试图唤醒他残存的意识。 “你骗人,天亮了,我要去上班了。” ?合着都这会儿了,还惦记着上班这茬呢? “天没亮,天黑的。” “你骗人天就亮了。” “那天亮了你干嘛还闭着眼睛?” “因为太阳太大了,刺着我眼睛了。” ……厉害厉害,说胡话了还能逻辑自洽,不愧是学霸,很强很可以。 -- 第76页 我嘴角微翘,忍不住弯腰摸了摸他的头,“许嘉允,你现在怎么这么可爱。” 怄气也可爱,喝酒也可爱,闹别扭也可爱,连现在一身酒气也又乖又可爱。 这伴随回忆而来的奇异感触让我整个人为之一愣,后知后觉地发觉寝室的夜谈,恋爱导师说的唯一对不上的点,在此刻也对上了。 想看看他,想碰碰他,想跟他分享一切,觉得他怎么这么可爱。 我捂住胸口,喉咙一阵发紧,更多的细枝末节在脑海里浮现重演。 升学宴他替我系好腰带,运动会上他无比准确地锁定人群里的我,再远一点是八百米赛道他给我修改成绩,更远一些是初一开学,他从天而降把我从尴尬的境遇里捞出,风雨无阻带了我整整三年。 许嘉允没能回答我的问题,他只是将踩在地板上的脚也拿上了床,使劲一蹬让自己身子摆正,又揪住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这架势,给他弄走是不大可能了。 我长叹一口气抽出底下的抱枕,让他睡的更舒服些。昏黄的床头灯光线柔和,他陷在柔软的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脸。 时间真神奇,过了这么久我早就忘了以前那个小红红长什么样子了。 他跟着我一起长大,一年又一年,用细微的变化,一点点替换掉记忆里的那张稚嫩的脸。 我不再是小朋友了,他也不是了。 他用更快的速度长大,永远走在我的前头,却无时无刻不在回头看我。 * 看言情小说的时候,我跟小贾交换过很多次理想男人的标准。 帅是肯定的,还要身材好,长得高才行,性格温柔会照顾人的,愿意花时间管我,成绩也要好这样才能不拖我后腿。 小贾说,你这不是在给自己找男朋友吧,是在给自己找爹。 上大学以后,室友们对我从来没有在高中时候喜欢过异性感到十分不信。 我说,因为他们都不够优秀。 或者说,许嘉允太优秀了,优秀到我根本看不到其他的任何异性。 那时候我以为,许嘉允是我的底线,是我的标准,是我用来区分优质股和劣质股的节点。 后来我发现我错了,庆大是这样厉害的学府,以至于带着光芒的我们进来以后也不过是平凡人群中的沧海一粟。 可我眼里的许嘉允依然优秀,我依然看不见任何的异性。 我明白过来,他不是什么底线,他是我的最大阈值,是我眼里的,唯一的阈值。 静谧夜里,窗帘被中央空调扫过微微摆动,蹭动茶几上的玻璃杯发出几声刺耳的动静。 床上的人呼吸均匀绵长,并未受到影响。 我深呼吸一口气,掀开被子在他身旁躺下。 许嘉允身上清冽的味道掺杂着酒气有种说不出的奇异好闻。 我轻轻摸上他的眼睛,问出了那句被自己强行忽略很久的问题,“许嘉允。” “你,是不是喜欢我?” 第41章 预支准男朋友的福利·★ 某乎上有一个长年广受欢迎的镜像问题“如何确定一个男生/女生是否喜欢你”。 在底下会有各种各样的楼主从各个方面分析不同情况。经验之谈也好,专业学术也罢,总之没有一条是适用于每一个人的。 如今,我喜不喜欢许嘉允的问题已经解决了。而他是不是喜欢我这件事,我暂时不打算纠结。 把过多的精力放在一个无法确定的问题上,是一件性价比极低的事情。 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反正总有一天他会喜欢我的。 他肯定会喜欢我的。 所以我钻被子钻的理直气壮,甚至在把手放到他腹肌上反复摩挲的时候也毫无罪恶感。 这又不是耍流氓,不过是预支准男朋友的福利而已,有什么好害羞的。 我成功说服了自己,安心地埋在他胸前沉沉睡去。 但显然酒醒之后的许嘉允心理素质就没有我这么好了,他直接从床上滚了下去。 被吵醒看清局势的我,只恨自己昨晚中途竟然松开了搂住他脖子的手。 这可不行,今天就得买个玩偶回去,抱男朋友睡觉这件事情,总要提前演习一下。 许嘉允滚走的时候还顺带着夹走了被子,现在整个人就是坐在一大摊被子中间,头发乱糟糟地,因为宿醉,眼框还有些红。 我打了个哈欠,慢吞吞的坐起来,“你醒了啊?” 他眉头紧紧蹙在一起,耳朵通红,打量一下四周:“这是你房间?” “对啊。” “我昨晚……强行留下来的?” “不然呢。” “你也是我拽着睡下的?” 我眼前一亮,“当然了。” 真好,连借口都不用自己找,平白无故白嫖个帅哥。 我喜滋滋地想,开口一脸沉痛,“你都不知道,你太狗了,你昨晚先是非要拉着我,不让我送小薛。后又拿我房卡刷我房间睡我床。我好心给你抽走抱枕,你还给我拽着一起睡。” 许嘉允面色羞愤,还不死心:“我真的拽了?” “那可不嘛?” 都说世上最容易让人相信的是半真半假的话,所以大半部分我可都是如实说的,只有这最后一句有那么点水分而已,不足一提。 -- 第77页 他不说话了,似乎在努力回想昨晚的事情。 我趁热打铁,“你都不知道原本我想走的,可是你一把就把我抱住了。” 许嘉允屏住了呼吸,“抱,抱住了?” “那可不,然后你还一个劲儿地跟我说话。哭着喊着的,可怜死了。” “我说什么了?”他看上去有点着急,身子微起死死盯着我,就好像下一秒要是听到了什么不爱听的就要杀人灭口。 “你哭着喊着说······”我装作很为难的样子,叹了口气,“你说‘爸爸,我求求你了’。” 许嘉允当场僵硬住,一言难尽地看了我一眼,身子往回一坐,半靠着床沿,淡淡道:“我看你是发病了。” “好吧,叫爸爸这块是我装逼了。” 当人们追溯真相的时候,抛出一个更夺目的谎言,他们就会被转移注意力,开始努力拆穿这个明显的漏洞,从而忘了自己原先在探寻着什么。 这就是我的策略。 许嘉允显然已经相信是自己犯蠢了。他站起来,把被子往床上一扔将我从头到尾罩住,问:“几点了。” “不知道啊,不过我昨晚跟导游打过招呼了,今天的行程我们不参加。”我没有着急扯下被子,毕竟这个时候许嘉允才是最尴尬的那个。 又过了一会儿,他说,“那行,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我探出头,也不管现在头发乱不乱,问他,“我们今天还出去吗?” 古都可是我一直想来玩的地方,许嘉允的超长攻略,其实也可以先实现一部分的嘛。再有就是,风景这么好的地方,不拿来把妹……呸,把仔实在是太可惜了。 许嘉允刚踩上运动鞋,梆子都来不及拔,头也没回,“去,等会儿就去。” “那行,等会儿给我发信息啊,我再睡一会儿,昨晚你可……” 没等我说完,他就“砰”地一声关了门速速逃走。 我往床上一躺,蹬了几下被子才憋住澎湃的心绪。 赵喻津,稳住。帅哥尚未上钩,你仍需多多努力。 我打开手机,在搜索框键入“如何倒追男生”。 嗐,那什么,经验贴虽然不可信,但是多看看积累一下知识也是好的嘛。搞法律也需要大数据支撑,我这只不过是把专业素养带到生活而已。 * 古都的地标建筑非常多,并且分布极广,我们决定先从最经典的玩起,于是许嘉允预订了博物馆。 古都博物馆十分出名,据他调查没有一天都转不下来的那种。而像旅行团这种时间紧、行程重的规划,是万万不会把博物馆安排到里头的。 我这个人其实爱好都有些奇奇怪怪。先前就提到过,我历史学的特别好,后来投入数理化怀抱以后,还是会在课外读些历史传记,国学经纬之类的东西。 受此影响,我对博物馆有一份天然的好感。尤其是当自己曾经见到的文字变成实物罗列在眼前的时候,那种发自肺腑的震撼和喜悦让人无法自拔。 尽管我的艺术细胞相当匮乏,这也并不妨碍我为了这小小一方铜钱里的蕴藏的乾坤由衷赞叹。 玻璃橱窗上映出许嘉允的倒影,也依然是专注认真,眼里仿佛有光。 博物馆的魔力就在于此。不管之前你对它印象是如何刻板无趣,当走进那面陈列墙的时候还是会第一时间被里面无数的故事深深吸引。 这是历史赋予城市的意义,是关于一切生活和美的诠释。 我是个方向感不咋好的人,尤其在博物馆这种弯弯绕绕非常多的地方,更加容易昏头。 许嘉允在这方面显然游刃有余很多,又一次把我从岔路上捞回来,他长叹一口气,“让你跟着我,你跟哪儿走了?” “我这不是没注意吗?”我尴尬地捏了捏衣服下摆,突然灵光一闪。 追求男孩子第一步说要先营造暧昧氛围,借些小契机创造些适当的肢体接触。 我摆手让他走在前面,自信道,“你放心,这把我绝对不会乱跑了,您请。” 然后在他领先我半步的那一刻,我快速出手,轻轻拉住他的袖子。 网上说了,过马路的时候拽住男生胳膊肘位置的衣服,既可以适当展现自己的柔弱,又可以保持一定距离不显越界。 我觉得博物馆这种人流量多的地方,也一定适用。 许嘉允今天穿了件十分简单的半袖T恤,袖口刚好在胳膊肘略微偏上的位置,没了底下半截袖子的遮挡,我的手背也就不可避免地碰上了他的胳膊。 他步伐略微一顿,低头看了一眼。 人不打无准备之仗。为了恋爱计划的顺利进行,目前我还不能露出什么端倪,不然照许嘉允这闷骚的性格,还不得抓住机会迅速掌握主动权继而影响我未来的家庭地位吗? 有句话说得好,解释就是掩饰。所以我装作毫无察觉,催促道:“走呀,看啥。” 实际上,我掌心已经有了略微薄汗。也幸亏我们从小认识,更加亲密熟稔的动作也不少,至此才能更好掩饰我的意图。 说起来好笑,就我们俩这关系,别说拉袖子,手都没少拉,但如今这样触碰都算不上的动作,却让人比任何时候都紧张。 我想,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越熟悉越纯情吧。 不过显然,煎熬忐忑的只有我一个人。 -- 第78页 许嘉允十分坦然地接受了我的催促,认真地赶路。 古博最最广受欢迎的是民国馆,复刻了民国时期的标志性建筑,连天花板都非常应景地装成了蓝天白云。 黄包车,244路城市电车,照相馆,裁缝店,中山装,学生裙,乍眼望去直叫人分不清今夕何夕。 跟那些用玻璃隔起来的橱窗不一样,民国馆有许多相关的文创店,换言之,是个消费的好地方。 试问谁能抵挡得了那些图案精美做工精致的小胶带小勋章呢?我给几个室友都买了纪念品,当然我爸妈许叔叔许阿姨肯定也是都有的。 至于许嘉允,那必须要给他送些特别的,最好具有迷惑性,可以伪造出他已有女友的假象。于是趁他出门买奶茶的时候,我迅速付款了一根黑绳兽首金,并且把自己的粉色发圈也放到了盒子里。 然后在店门口找他会合,当场把盒子打开,强制性给他带上手链和发圈。 许嘉允有些迟疑,“两个?” “嗯。”我点头,无比认真,“我刚问了,他们说就得这么搭配着戴,这样风水好,吉利。” 这借口,要不是我自己编的,我听了都得说一声绝。 许嘉允自然也信了,毫不例外地选择了接受。虽然可能还有些许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出了“你要是敢卸下来我就给你手卸下来”这种威胁之词的原因,但总的来说我的目的圆满达成了。 我十分满意地拍拍他的手,再次抓住他的袖子,“走吧”。 一群小朋友举着小旗子从我们身旁经过,带队的是位年轻的女老师,用流利娴熟的英语跟他们介绍沿途一切。 走在队尾的是一个外国小朋友,脖子上挂着个小巧的微单,金发碧眼的样子精致好看。我没忍住多看了两眼,结果叫他逮个正着。 他抬着头看看我又看看许嘉允,然后学着我的样子,伸手抓住了前面小女生的袖子。小女生回过身,把他的手拽下去改成握在手里。小男孩笑了,冲我这里又看一眼。 我觉得他可能在挑衅我。 啧啧啧,瞧瞧,小朋友都如此上道,再看我前面这白痴无动于衷的样子,就离谱。 不知道是不是我怨念太深,许嘉允脸色一点点变得古怪,最后也把我的手拂了开来。 我略一挑眉,怎么?终于知道不妥了?行,小朋友,阿姨原谅你刚才的挑衅了,某种意义上你也算阿姨和叔叔爱情的助攻。 “那个。” 我扬起笑,“怎么了?” 他轻咳两声,将视线从我脸上移开,从兜里掏出手机,“你要是想拍照的话可以直接说的。” “啊?” “你刚刚不是一直盯着人家小朋友的照相机吗?” …… 呜呜呜,他太笨了,我现在换人喜欢还来得及吗? 第42章 策略之制造偶遇·★ 古人云:要想获得男人的心首先要搞懂他的理想型是什么,再开始有针对性地进行活动。 我觉得古人在放屁。 这招用于广撒网可能好使,对于想要长久恋爱的,那就完全胡说。 如果一个人只是因为你变成了他的理想型而喜欢你,那么他也可以喜欢上比你更接近理想型的人。 网上分析许嘉允这种学霸类男生喜好的帖子一大堆,但我一点儿都不想看。 如果我对未来迷茫又不解,对目前的自己懈怠又不满,那么做出些向上向前的改变是可以或者说是必须的。 可我对自己十分满意,或者说对自己的小毛病并不在意。 所以我的问题从来都不是怎样变成许嘉允喜欢的人,而是怎样让他喜欢上我。 感情的奇妙在于大多时候的不讲逻辑,任你脑补千万遍,也不能保证真正喜欢上的就一定完全符合预想。 比如我,如果以前有人说我喜欢许嘉允,我一定会嗤之以鼻再晃晃拳头警告他不要造谣。 可现在,我为了怎么能让许嘉允喜欢上我绞尽脑汁。 我经常在深夜里,反复试探恋爱导师的口风,意图琢磨出一套完美的方案。 通过我的观察,首先许嘉允是肯定喜欢我的,不然这么些年也不会任由我胡闹,跑后头给我扫尾。 但是,分辨这喜欢究竟属于哪一种是件棘手的事情。 我花费了整个国庆假期也没分析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心一横选择放弃。 不管了,反正任何一种喜欢最后也一定会变成想跟我恋爱的喜欢。 为了保证仪式感,我特地买了一本漂亮的手账本,在扉页上郑重写下“追许计划”,接着一句就是“我真的太喜欢许嘉允了”。 这是我的肺腑之言,也是我的策略之一。 追男孩子嘛,该有的心机还是要有一点的。 眼前这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精致的本子里的每一个字,都需要我斟酌再三,好好写上。最好肉麻的恰到好处又不显羞耻,多些细节的描写,着重写出许嘉允的每一次靠近让我如何紧张羞涩。 在以后此本很有可能成为我攻略许嘉允最核心的武器。等待某一个时机碰巧被我落在他面前,碰巧让他看见里面内容,碰巧让他知道我多么痴情。 这就跟小时候在日记里写自己如何懂事如何成熟,被爸妈看见以后“良心发现”给我一笔不菲奖励以示慰问是一个道理。 -- 第79页 不过以前我图钱,现在我图人。 写完甜言蜜语以后,我随手扯来两张A4纸,再度落笔预备制定一个快速攻略计划。 我带着耳机,仔细听音频里的导师分享经验。 这是我对比各个APP和UP主综合下来觉得最靠谱的一个。从出击到最后的生命大和谐,步骤极为详细。没有什么心理学专业知识探讨,也没有什么腻味情话分享,干货相对而言比较充分,而且专门针对“熟人下手”这一课题。 因为没有字幕,所以我十分专注以至于室友什么时候站到我后头都无知无觉。 “放松状态下进入……” 既然不谈风花雪月,那遣词造句势必就直白了些,而我的精简总结就更加露骨了。这下冷不防被人读出来,我手忙脚乱地一把拿东西盖起来。 室友挠了挠头,“你这是在干什么?写小黄文?” 很神奇,脱离高中生的身份其实也不过几个月,我们就突然成熟了不少,各个方面的,包括两性问题。 “啊,这样的。”我强自装着淡定,“我在研究如何准确对侵犯女性性自主权的实行行为定罪量刑。你刚刚看见的,就是我总结的其中一种。” “放松状态?” “啊,那是通奸情况下如何构成犯罪的一种描述,后面还有半句,说的是否认此种关系后,行为人继续实行强迫行为也构成犯罪。” 感谢法律,应对多种情况有不同规定,这才给了我自由发挥强行科普的机会。 室友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我长舒一口气,“你找我有事?” “哦,对,你上次找我问篮球队的事情,他们已经停止招新了。” 这也是我的策略之一──制造偶遇。 在许嘉允略显刻板的生活里,篮球算得上唯一的消遣。 要说我傻不愣登专门跑去看球,目的性太强了,要是被别人看出来,还可能会让许嘉允陷入尴尬。 据我了解,女篮校队的训练场在东门,巧了,就是我和许嘉允寝室楼门口的那片操场。还有什么比需要留下来训练更顺理成章的呢? 可惜我醒悟的太晚,早先校队看中我的身高条件抛出了橄榄枝,被我无情拒绝。如今换我变着法儿的想要进,被他们无情拒绝。 我尤不死心,“那你们排球队呢?” “我们排球队倒是还招人,但是每天早上六点去体育馆集训,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室内馆吗?” 嗐,其实也不是我不喜欢室内馆,是许嘉允他不去室内打球。 没办法,看来为今之计,只有找些借口去看球了。 “但是。”室友从兜里掏出一张传单,“我们院要开始组女足了,听说为了方便把训练场所定在东门了。而且因为招不到什么人,所以基本是报名就能进。” 我眼前一亮,“就在东门?” “对,就在东门。”室友有些迟疑,“其实你如果真的想锻炼身体,我还是建议你来排球队,毕竟我们校排各方面设施福利什么的还是要专业一点的。院足就纯粹为了今年新增的女足比赛临时拉凑起来的,学分也很少。” 这并不重要,我抓住她的手,一脸严肃地摇摇头,“不,你不知道,其实我一直以来都有一个足球梦。” “真,真的吗?” 假的,踢足球的我只知道梅西和罗纳尔多,但是不知道他俩长啥样,连他们是分别是哪个国家也不清楚。 但是不重要,这并不妨碍我顺利混进足球队。 身高在体育运动方面总会给人带来一种“她肯定很擅长”的错觉。我曾经无数次憎恶这种刻板印象,而如今我对此感恩戴德。 感谢那二十几盒铁皮钙片,无形中成为了我追求帅哥路上的推手。 * 绿茵场和篮球场之间只隔了一条跑道和铁丝网,饶是如此,我还是十分眼尖地第一时间捕获到了许嘉允。 他的球衣跟随着学年一路晋级,如今已经印上了他们经管院专属的院徽,只有硕大的“44”编号一如以前。 我身在训练心在汉,磨磨唧唧漏掉好几个球以后,带队的教练终于忍不住了,“小赵,你开脚啊,这球就搁你脚边,你在等什么?” “好的好的。”我心中一凛,面上有些挂不住。 虽然我的目的不是为院争光,但是既然占了个名额,该有的训练还是该好好对待的。思及此,我也顾不上许嘉允了,操场横竖就这么大点地方,总有机会让他看见的。 女足比赛在即,教练选拔人的方式还是相当简单粗暴的,直接在训练结束之前来了个半场比赛。 女足本来就是踢的半场,他把场地再度缩限,原本松散的队内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我是出了名的怕死,用身体跟人家对撞这种的我搞不定,所以只打算混个勤勉的替补,也算是对得起大家了。 所以我在横冲直撞的人群里显得有些搞笑,断球也断了,但是没成功,射门也试了,但是总跑偏。我仿佛用实力在向大家证明,有些东西你就算认真了也真的不行。 守门的教练还一路安慰我,“小赵别着急”“小赵有潜力的”“小赵你可以”。 这搞得我不好意思起来,更加认真,却更加不行。 但是命运啊,总是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出现转机。 -- 第80页 在我屡战屡败之后,悲愤地叹了口气,结果就看见场边站着的许嘉允弯腰把我放在跑道边边的外套拎起来抖了几下。 他穿了件白色运动夹克,拉到顶后又把领子翻下来,袖子挽起,露出一截有力劲瘦的小臂,手腕上的粉色发圈称的他皮肤更好了些。 我心中一肃,眼皮剧烈地跳动起来。他看多久了? 那边的比赛却不给我任何的思索时间,一群人冲上前抢球,你一下我一脚的,顺利把球送出了包围圈。 “赵喻津,截球,别让球出界。” 教练这指名道姓的一嗓子,顺利让所有预备赶来的球员顿住了脚。 我知道了,你可以不用喊的这么大声的。 身体的本能反应已经超越了吐槽的速度,许久未碰到球的羞耻和不想在许嘉允面前丢脸的想法,让我发挥出了超越原本的速度和力度。我顺利的将球截住踢回人群,万分主动地掺和进了乱势里。 足球是一项讲究团队合作的运动,如果没有百分百的可能就不要把全队的命运揽到自己身上。 我深谙此道,并没有被冲昏头,几次都抓住时机将球传给队内最猛的选手。 这是我最灵敏的一次,灵敏到我突然觉得自己要是好好练练力度,冲一冲前锋也不是不可能。 这场不记分的小比赛终于落下帷幕,我撑着膝盖站在一边粗粗地喘着气。 许嘉允走到我身边,把杯子拧开递给我,“怎么回事?你加入女足了?怎么不告诉我?” 对许嘉允这种知道我什么样儿的人来说,“梦想论”显然是行不通的。 我打量四周,教练正在挨个询问大家的球衣号,学校定的女足比赛就在下周,球衣今天就得定下,看样子暂时还注意不到我们这边。 我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嗐,你不知道,他们找我老多次了,说什么院内荣誉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万分需要我来凑数。” 这借口十分写实,除了是我主动找上门来以外基本没有水分。 那头教练已经拿着小本本过来了,“小赵啊,你要选什么号?” “有啥啊?”我不自觉往旁边站了站,跟教练拉开一定距离。 虽然我们非常清白,但是就断绝一切让许嘉允误会的可能这点来说,我义不容辞。 “就你自己想呗,不过我有个推荐的。”教练笔尖微顿,笑了笑,“10号。你觉得怎么样?” 我点点头,“可以。” 许嘉允很小声地笑了一下,面色古怪。 教练显得很激动,“好!我就知道,你是有这个魄力的。小赵啊,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额,谢谢。”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第43章 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许嘉允把外套展开,“穿起来吧,不然容易着凉。” “不……”我咽下后半句,微屈膝盖并没有要接过衣服的意思,而是就着他的动作,抬手成功把袖子套上。 平日里我稍一动作他就会知道我想做些什么,这默契来源于十几年的朝夕相处。 成功穿好衣服后,许嘉允还没忘伸手替我整理好领子。 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后脖颈偶有几下若有似无的触碰,引起心头微热。 “好了。”他语气平淡,顺势拍了拍领子。这是他的习惯,似乎在借此宣告整理结束。 对于运动量严重超出限额的我来说,今日食堂饭菜之美味是不可同往日相比较的。 许嘉允十分贴心地在旁边挑出汤里的猪肝,“你确定你是替补吗?” “肯定的呀,我只是来充人头的。”早在一开始我就跟学长通过气了,我这个人有比赛恐惧症,给大家当陪练可以,但是上场还是算了。 “但是。”许嘉允把汤放到我手边,藏了丝笑,“你是十号。” “哈?那咋了嘛?” 他叹了一口气,看起来很为我担心,略微沉重道,“你是不是不知道十号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但是听他这么说,我就知道肯定有特殊意义,当下就掏出了手机。 那边许嘉允的声音再度响起,一本正经之余更多的是揶揄,“足球场上的十号被视为整支球队的灵魂人物,当代有此殊荣的十个里面有九个都是金靴。” 屏幕上,“由球王贝利创造”几个字尤为显眼。 虽然不知道贝利是谁,但是球王,我还是能看出此称号的厉害的。再看底下,嚯,梅西,嚯,内马尔。 “一个球队如果没有一个合格的十号,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球队。” 许嘉允的声音和这段文字重合起来,给我心头重重一锤。 就离谱,教练是不是有毛病我淦。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们女足今年是第一回 组,估计不看重十不十的,你们教练估计就单纯的不想十号轮空而已。” 话是这样说,但我还是无法接受此等殊荣,于是当机立断给教练发信息说自己想换号码。 得到的回复是球衣下完单了。 我不死心,继续追问能不能更改一下,也不用多大改变,实在不行把“1”扣了就行。 “我们报名表也已经交上去了。” ……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没关系,你们女足刚组,没人在乎十号的。” 嚯这说辞竟然跟许嘉允一模一样。 -- 第81页 教练见我不搭话,继续打字,“再说了,你要相信自己啊。我觉得你非常有潜力的,你就是我心中的最完美的十号。” 科科,谢谢,我相信不了。 一边目睹我们发信息全过程的许嘉允看不下去了,把我手机拿过去敲敲打打好一会儿,“好了。” “什么好了?” “我跟他说,你想踢后卫,并且建议把你当作底牌。” 底牌?您真吹的出口啊,后卫有啥好底牌的。 屏幕上教练发来一个竖起大拇指的熊猫头表情包,“你放心,你就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后卫。” 得,这还有个更能吹的。 * 我并不打算在人满为患的篮球比赛的时候去蹲守许嘉允。 一方面人多眼杂,我混在其中并不突出,二来,我虽然是个替补,但也是个有球衣的替补,是需要候场的。 所以从初赛一路到半决赛,我每次都换好球衣穿上钉鞋裹紧外套,往场外一站就是一下午。 教练从一开始对我信心满满,到后面发现我力量不够开不起来大脚后也不强求我上场了。不过该有的训练什么的,我还是一个都没落下的。 这意味着我可以钻到离篮球场近的那边,不露痕迹地偷看篮球赛。 许嘉允运球很稳,在球场上也是一贯的老干部风格,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炫技,他的目的从始至终就只有进球。 我一心二用,时不时在足球场上爆出喝彩声的时候鼓鼓掌。 另一边,许嘉允接到队友传球,几步晃离人群,直奔球框。 他的球衣是44号,底下印着名字,跑起来的时候,“许嘉允”三个字就好像是被风鼓起的大帆。 我屏住呼吸,手不自觉微握成拳。 他十分轻盈地跳起来,将球举过头顶顺利进篮,裁判吹响结束哨,场边的围观群众发出一声喝彩。比赛落下帷幕,许嘉允以最后这计球再度将比分扳回。 我心满意足地移回视线,这边场上的局势好像……有点复杂。 足球的危险性其实很大,跑起来之后难免有些肢体碰撞什么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队有点运气不佳,尤其是后卫总挨撞。 边后卫第三次被撞翻在地,教练终于忍不住了,“换人,小赵,你来。” 我丢? 我环顾四周,好吧,在站的各位,真的只有我一个后卫。 是的,前排看完整系列比赛的我,竟然要在角逐决赛资格的时候上场。 “教练,你确定吗?”我心里发虚。 教练一脸肯定,“你放心,我们现在3:0,基本是稳赢的。比赛只剩20分钟了,你的任务就是把湿……水搅浑。” ?“可是,教练,你不是说足球比赛直到最后一刻都不会决出胜负的吗?” 教练哽了哽,干脆推了我一把,“别整这些没用的,准备上场吧,你相信自己一次行不行?” 事到如今,我是躲不过去了,只能认命地跟着教练来到场边听他跟裁判交流。 我磨磨唧唧地脱下了外套放到单杠上,小跑着入场。 场边记录员凑在教练旁边,“哟,你们这10号这才上场呢?留着王牌呀。替哪个前锋啊?2号还是9号?” 不好意思,我这个10号,跟您想象中可能有点出入。 教练:“哦,替3号左边后卫。” 场员干笑两声,“那也蛮好的,那也蛮好的。” 我心里紧张,但还是没忘教练的叮嘱,就算捱不着球也尽量跑起来不停在原地。 先前边后卫受伤下场的事,极大地刺激了前中场的诸位姐妹,此时战场主要还是在对方区域。 我视线紧盯场上,瞅准时机用尽全力将漏出往边界去的球铲回去。我给自己的任务很简单,不让球出界,也别让球近后方。 那些振奋人心激烈的抢球冲锋我搞不来,但是灵活我是有的,只要我不在风暴压力中心,那反应能力也是很快的。这也是为什么,教练总让我相信自己。 在他看来,我的不行只是出于对未知结果的畏惧而已。这种十有八九稳赢的局,让我上场,最好不过。 他是明智的,几个抢断下来,我已经开始膨胀了,甚至开始尝试起了开大脚,虽然距离依然不咋够还需要另一边卫的学姐来补一下,但总归是进步了的。 许嘉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教练旁边了,还顺手把我放在单杠上的衣服捞了起来。 我之所以十分抗拒上场比赛还有一个原因是,我听不得别人在旁边叫我名字让我加油。 那是跟高考完全不一样的感受。一旦有人开始叫你的号码牌,就会有更多的人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届时就连对方队员也会瞧你如何,这种实打实的压力于我而言有点沉重。 要是普通的玩票性质的友谊赛那就算了,眼下这可是代表院里的比赛,而且是我不擅长的运动领域,这种加油喝彩于我来说,无异是公开处刑。 所以看见许嘉允的时候,我格外的紧张,我好怕他突然给我加油。他和别人是不一样的,他说的每一句话,对我而言都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好在他没有,他只是对着我略一点头,张嘴无声道:“小心一点。” 二十分钟很快就过去,我们队依然以“3:0”的成绩顺利进入决赛。 -- 第82页 我喘着气列好队伍和对手一一握手后,绕过情绪激动的教练,小跑到许嘉允身边,昂着脸明知故问:“你们院赢了吗?” “赢了。”他伸手将我额前沾了汗的碎发拂到一边,“你也赢了。” 不是你们,是你。 意识到我对他是喜欢以后,很多心动就变得突然起来。 我嘴角微翘,得意地重重点头,“对,我赢了。” “小赵啊,我说什么来着,你一定可以!”教练伸手准备拍拍我的肩膀,正逢许嘉允把外套给我披上,只能作罢。 我干笑两声,“不不不,我也没什么大作用。” “不不不,我还是很看好你的,这周末决赛你……” “不了吧,我这周末有事情,不是很方便来着。” 人呐,装逼过过瘾就行了,我这半吊子水平还是不要在重要关头拉跨大家了。 教练挠了挠头,尤不死心:“啥事情啊?上课?那个可以开假条的。” “不是。”许嘉允往我身前站了站,“我们要回家。” 教练愣了愣,看看他又看看我,瞪大了眼睛,“嗯?回家?你们不是才大一吗?见家长是不是太快了点?” 我看见许嘉允明显地僵硬了,接着耳朵迅速变红,略显慌张:“不,不是这个意思。” 我赶紧把他往后面一拽,一脸真挚:“对对对,家里人着急,还请您别声张。” 教练一脸“我懂的”表情,拍拍胸脯,“你放心吧,球队这边还有好几个替补,不碍事儿,你们就好好处理你们的事情就行了。” 我感激地笑笑,拉着许嘉允快速逃离现场。 许嘉允面色不自然,“你刚刚,为什么那么说。” “就随口那么一说。”我装作满不在乎,实则偷偷观察他的表情,“我是真不想上场的。” “那,那你也不能随便这么说呀。对你影响不好的。”他眉头皱在一起很不赞同。 我装傻,“什么影响不好?我们不是经常回家吗?你家长我没见过还是我家长你没见过?” 许嘉允哽住了,“你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 “没关系啦。”我挥挥手非常不在乎。 “怎么没关系,大家会以为你已经……”他眉头紧锁,后半句想说些什么不言而喻。 “那也没关系呀。”我扭过头来看他,笑眯眯地,“反正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第44章 我的所有物·★ 大数据表明,表白是胜利者的号角,而不是发起进攻的信号。我相信大数据。 在这段漫长的沉默里,许嘉允的视线一点点从我身上移开,继而平淡发问:“哦,我认识吗?” 认识的,是你本人。 “不知道哎,牛小松你认识吗?” “谁?”他立马转头看着我。 “牛小松。” 许嘉允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长叹了口气,揉了揉我的头,“想点能想的吧。” 牛小松,重案六组第一部 里那个误伤群众的警察,又奶又正,我童年审美的启蒙男神。如今耿乐老师年纪大了,但当年那个只出现了一集的牛小松,至今还是我的心头好。 * 我把纸上列出的几条tips后面画上钩,自我鼓励地轻轻拍了拍脸。 赵喻津,不要灰心,你可以的。 接着,我拿起手机,迅速组织语言给许嘉允发去信息。 周末的足球决赛地点定在了南门,我打着“找了借口说不去,就不能被发现”的幌子,跟许嘉允约好在东门篮球场集合。 我给出的理由是:“窝在寝室不安全,万一有足球队的女孩子来找我就穿帮了。” 实际上,谁才不会管我去不去呢。 但是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用话术把事情描述的足够严重,以至于许嘉允都开始建议要不然我们真的回家吧。 那也是没必要。 我迅速开口,提出自己的中心诉求──东门操场避风头。 许嘉允不是没有觉得这事儿不符合逻辑,但是在我毫不给他机会只逼问“行不行”“可不可以”“好不好”的时候,还是答应了。 周末球场上还是很热闹的,但终归要比篮球赛的时候要少很多。我坐在旁边的长椅上,背部挺直双手搭着膝盖,简直不要太端正。 天气已经很冷了了,许嘉允在球衣里面穿了件黑色长袖打底,勾勒出健壮的手臂线条。我没忍住多看了两眼,不由想到暑假惊鸿一瞥时看见的腹肌。 真是要命。总觉得他好好看,打球好看,看书也好看,连吃饭嚼菜都好看。 我想,自己可能就是个贪图许嘉允美好肉体的色批。 但我是个有策略的色批,没有百分百的把握绝对不会轻易出手的那种。 我有一万次想要不顾一切给他紧紧抱住说好喜欢,就有一万零一次给自己兜头浇一盆冷水说再忍忍。 古人云:色字头上一把刀。 古人还云:忍字心上一把刀。 我舔了舔后槽牙,放心,这把刀我迟早拔了送给许嘉允。 这种随意组局的球局,基本没什么分队组织,都是传球随便投投。 球场另一端,有一对情侣正在一起投球,男生从后头抱住女孩子,纠正她投篮的姿势。 两个人亲密地捱在一起,玩闹甜蜜远胜于打球。 -- 第83页 啧,怎么许嘉允当时教我投篮的时候就一板一眼的,顶多掰掰手腕之类,哪里有这种待遇啊。 我越看越酸,忿忿地移开了视线。 有啥了不起的,等许嘉允落网了,我肯定比你们都腻,我绝对会把他养成小甜甜的。 反差萌的东西总是能够第一时间吸引人,谁都想看高岭之花惹凡尘。 许嘉允虽然不高冷,但是正经呀,光是想想以后他可能会跟我撒娇,我就快要激动地跳起来仰天长笑了。 场上许嘉允他们已经协商好了几人一拨,准备开始了。 我把椅子旁边的厚外套拿起来,披在身上,许嘉允特有的味道就此将我包围。 我一边暗爽,一边又觉得自己好像个痴汉哦。 身后一网之隔的地方,传来女孩子压低了声音的讨论,“啊呀,你看是许嘉允哎。” “哪里哪里?” “就44号呀。” “走走走,我们去看看。” 接着,那两个女孩子就进了场,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我坐的更加直了,面上不动声色,实则竖起耳朵偷听。 “啊呀,好帅哦,你看他腿真长啊。” 那可不,我未来男朋友,不帅我能喜欢他? “肌肉也很好的样子,好灵活哦。” 那是相当好,腹肌知道吗?他是也有哒。 我心里已经开始眉飞色舞,她们说的这些哪里是对许嘉允的夸赞呀,明明就是对我眼光的肯定嘛。 “那你倒是上呀,他又没有女朋友。” 嗯?等等,什么东西? 我往她们那边挪了挪。 “哎呀,但是我们也不熟啊,是不是太唐突了?” “唐突什么呀?你不上就有别人上呀。我听说他还是很受欢迎的,挺多人碰钉子了呢。但是你不一样啊,你跟他是同学,而且你还漂亮。男的都看脸的,这就是你的优势啊。” 你放屁,许嘉允才没有那么肤浅。还有啊,同学怎么了?他大哥还在这里坐着呢。你跟他同学才多久?有十几年? 米色大衣的女孩子立马打断了同伴,“啊呀,没有,你不要这样讲,我不好看。” 同伴立马反驳,“你做个人吧?你真的漂亮的呀,不是我说,配许嘉允绰绰有余了。” 这话听着刺耳极了,就好像她看上许嘉允是屈尊降贵了一样。 啧,我倒要看看,能有多漂亮。 我装作追随场上各位抢篮板的动作转身,实则偷偷观察起身边的女孩子。 她很白,巴掌大的脸,线条流畅,五官精致,眼里亮晶晶的仿佛有光。 行吧,确实好看。至少,比我好看。 这个清晰的事实,让我陷入了一种非常矛盾的状态里。 一方面,就算对她有层“情敌”滤镜,我也不得不承认,她是漂亮的,是让人想跟她做朋友的那种漂亮。另一方面,她是我情敌,是和我一样肖想许嘉允的人,是不可能成为朋友的人。 我被两种情绪拉扯,最后恶向胆边生,衍生出挑衅的念头。 我也这么做了。 于是在许嘉允进球的时候,我拍手叫好,而后他每摸到一次球做预备投篮状,我就鼓掌一次。 这也是我学到的知识点,“篮球进球就鼓掌”以此引起男生的注意,等他主动察觉到你对他有意思。 现在我是要在情敌面前实行进阶版策略,也别管进不进球鼓就完事儿了。 许嘉允一向很有准头,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总是跑偏,场上的其他男生几次下来也察觉到不对劲儿了,看看我又看看他揶揄地笑。 旁边的女孩子早早嗅到了我身上的敌方信息,声音放的更小,时不时朝这边看。 我毫不在意,正襟危坐,面无表情好似一个没有感情的鼓掌机器。 许嘉允从一开始的惊讶迷茫到后来已经麻木了,篮球又一次触框弹走以后,他叫了暂停。 “快快,你去跟他打个招呼,那个女的太主动了,你抢占先机快快。” 米色大衣就这样被同伴催促着站起来,几大步就挡到我跟前。 同行的藏蓝外套也挪到了离我稍近的位置,声音稍稍提高,感叹道:“真般配啊。” 话像是在自言自语,实则偷偷看了我好几眼。 我把披着的外套拿下来将它搭在腿上,手藏在底下紧紧交握。在心里感叹一声:幼稚。 然后,继续面无表情,死死盯着许嘉允。 他要是敢接受人家示好,绝对会狗头不保的,我发誓。 米色大衣拍了拍衣服下摆,挥挥手落落大方:“巧啊,许嘉允。” 许嘉允冲她点点头,算作应答。 “你打球挺厉害的。”她低下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谢谢。” 我此时此刻很想冲上前去把许嘉允拉走,最好当场显示一下默契亲密,刺激她们好好看看。 但是不行,这是在球场,除了我们还有很多不认识的陌生人。 我可以展示亲密打垮她们,但是也会让她们陷入尴尬的境地,这很不礼貌也很不地道。 许嘉允瞧了这边一眼,我连个打趣的表情都懒得应付,也不躲避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们。 虽然我俩现在还只是发小,但我已经把许嘉允划为我的所有物了。 -- 第84页 我这个人性格一贯霸道,后来长大开始知道是非黑白,才慢慢克服纠正了不少。 不过在某些事情上,我的本质还是不变的,其中最明显的就是交朋友。 比如小贾,她是我最好的女朋友,所以我也必须是她最好的女朋友。 再比如许嘉允,他是我喜欢的人,所以他也必须要喜欢我。 就算现在不喜欢那也没关系,因为我是很好的,是值得他喜欢的。 既然我们彼此生活了十几年,那以后的几十年也一定要在一起才行。 但是,要是他真的不喜欢我……我可以有什么办法吗?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表情越来越凝重,眉头蹙在一起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 许嘉允再度跟女同学一点头,绕过她朝我走过来,弯腰问我,“怎么了?” 我抬眼,看见他凑在跟前的脸。清隽棱角分明,额间薄薄一层汗,眼眸倒映出一个我。 “什么怎么了?”我听见自己本能地反问。 他抬手用手背贴上我的额头,“脸色怎么这么差。” 现在已经秋末,庆市却不顾节气,兀自踏入了冬天的温区。 就算是打了半场的篮球,这一会儿的停歇就足以让人暖和起来的身体重新拥抱凉意。 许嘉允的手还有一点点热,贴在额头上的时候并不明显。他在冷风里重新甩了甩手,在自己额头试了试温度,才又朝我伸过来。 我偏头躲过他的动作,看见一边的藏蓝外套眉头紧紧蹙起,面色不善地上下扫视着我。 情绪就在这样的古怪打量里全线崩盘。 我想,去他的怕她们尴尬吧,老娘不管了。 我露出一个笑,昂头看着已经直起身的许嘉允,轻声说:“我没事。” 他仍旧不放心,“真的没事?” 我重重点头,冲他招招手示意他下来一点。 许嘉允照做了,我仍嫌不够,“再下一点。” “你要干什么?”他问。 “你屁话很多哎,让你下你就下。”我背挺的笔直,微昂下巴做足了姿态,声音中气十足。 他不再问,手撑着腿,膝盖微曲,听话地一再弯下。 我从外套里把手拿出来,落在他柔软的发顶,轻轻揉了揉,“你真乖呀。” 第45章 不等了,明天就表白·★ 夜里我做了个梦。 还是在篮球场上,许嘉允还是在打球,只是坐在一边鼓掌的人成了个背对着我的女孩子。 我凑近拍拍她的肩膀想要看清楚她是谁。 她回过身,脸上像是蒙了一层雾霭怎么也散不去,接着那张脸突然变成了文科班班花,笑眯眯地说,“津津呀,我还是跟许嘉允在一起了哎。” 没过一会儿她又变成了米色大衣,握住我的手,一脸羞涩,“我请你吃饭怎么样,我跟许嘉允的脱单饭。” 最后她换成了藏蓝外套,用那种惊诧目光将我从头到脚扫视一番,趾高气昂道:“许嘉允不喜欢你这样的。” 我着急地要反驳,张嘴却说不出一句,只是想个鹦鹉一样不停地重复着“恭喜恭喜”。 场上许嘉允停下投球的动作,回过身来看我,“你也觉得我应该和她恋爱是吗?” 不是的,你应该跟我恋爱,只能跟我! 然而心中这般呐喊无法说出,我只能听见自己带着喜悦祝贺的声音叫唤着“恭喜恭喜”。 他眉眼低垂,略惨淡地笑了一下,“我知道了。” 你知道个屁!“恭喜恭喜。” 窗外阳光正好,天空边缘蓝的像是水洗过的布,从缝隙里吹进沾着寒的风。 我侧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从那种愤懑的情绪里缓过来。 手机屏幕上的天气提醒显示,明日立冬,庆市气温骤降,晚间很有可能迎来冬季的第一场雪。 我坐起来从床边置物架里摸到纸张和笔。 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弱光亮,我凭感觉写下:“下雪,宜表白。” 什么攻略计划,全都算了吧,我已经没有耐心了。我恨不得现在就冲到男生宿舍把许嘉允拎出来问他要不要跟我好。 他要,那我们就恋爱,他不要,我就怂恿喻女士连夜搬走! 我深呼吸好几下,勉强压抑住心口澎湃着叫嚣的激动。打定主意后,我重新躺下,双手规规矩矩里搭在身侧,盯着天花板一遍又一遍在脑子里演练着自己的行动。 直到新一轮的困意朝我席卷而来,这次我没能再做梦。 * 庆市是北方,步入十月以后温度急转直降,学校也早早地通上了暖气。 立冬之后就是许嘉允的生日。因为家里的关系,从小到大我们一直过的都是农历生日,身边人也都是如此,直到大学以后我才发现原来只有我们是这样。 不过这也挺好的,大家都会以为许嘉允的生日是身份证上登记的公历日期。而我就会是学校里唯一一个知道他生日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人。 至于生日礼物,我还没买。 不是我抠,是我实在没想好买什么,再加上想要把到他的计划实施起来日程紧张,礼物这回事就被我一拖再拖的。 现在好了,我决定送他一个女朋友。 真是个完美的礼物。 -- 第85页 人在大多时候做决定凭着都是一股冲劲儿。而在各位教授老师发布的各类案例分析作业的洗礼之下,仅仅一个下午我的冲劲儿就被磨灭了。 我举着纸对着天花板的日光灯好生观察,然而上头只有早上狠狠涂掉的黑圈圈。 我心中无限懊悔,冲动了,还是应该多多布局一下的。毕竟是许嘉允,失手的话就太惨了,我一定会哭死的。 这样想着,我又开始脑补起许嘉允拒绝我的场景了。 那我咋劝喻女士连夜搬走啊?说我被许嘉允拒绝了,没脸留下? 喻女士估计会给我腿打断吧。还要骂我,祸害谁不好,祸害许嘉允。 可是没办法呀,我是真的喜欢他呀。 我泄气地趴在床上,歪头看了看窗外。这漆黑的天,真像鄙人现在的心情啊,看上去就丧到了谷底。 我拍拍脸让自己振作起来,不行,绝对不能给自己这么不好的心理暗示,我一定可以的。 我暗暗打气,然后,给小贾连发十几个表情包。 嗐,终身大事还是不能马虎的嘛,所以我还是提早问问姐妹意见比较靠谱。 小贾立马一个电话打过来,我赶紧拒接,环顾了一圈寝室,几位室友正挤在阳台晒衣服没人因这猛然响起来的提示音表示出好奇。 我松一口气,抛出了那句熟悉的开头──我有一个朋友遇到了些感情问题。 接着键入:她喜欢上了一起长大的发小,但是不知道该不该表白。她想去问清楚,但又怕他没想清楚。 还没等我发送,小贾就回了我一个黑人疑惑脸:许嘉允咋了? “哈?”我迷惑了,我这还什么没说啊。 小贾:“哈什么哈,你俩都好这么长时间了,出啥问题了?” “大哥,你醒一醒,我俩没好。”我无语极了,革命还没开始怎么她就觉得我早已胜利了呢? 消息刚发出去的瞬间,小贾又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我赶紧摸到耳机接上。 “我叫你大哥了,你俩没好?你骗鬼呢?” 我相当谨慎地又看了周围一眼,声音压的很低,“我骗你干嘛,我俩真没。” “卧槽!”小贾爆了句粗口,“你俩不是吧?当初你俩那好的都恨不得穿一条裤子了,又一起考了庆大,我以为你俩早在一起了。” “没有。”我叹了口气,“你怎么会这样想。” “大哥?你俩都住一起哎,还从小住一起。” “那是我们家长关系好。” “那他还管着你学习,天天给你讲题呢。” “那又怎么了,我还给你讲题了。” “……”小贾怒了,“赵喻津,你是不是有病。你老是跟我抬杠干什么?既然这样那你说,不是许嘉允是谁?你有什么感情问题?” 这下轮到我沉默了,然后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嗐,我也没说不是他。” “你看你死相,还不认账。”小贾语气里的骄傲简直不要太明显,“让我猜猜,你这为难的语气,不会是想要拒绝但是因为是熟人不好拒绝吧?” 我懵逼了,她说的话怎么这么诡异,“你说谁?我拒绝谁?” 小贾又沉默了,试探着问道:“宝贝,你不要告诉我,许嘉允还没跟你表白哈?” 我摇摇头,一时没反应过来,顺着她的话问,“他为什么要跟我表白?” “我天呐,他不是学霸吗?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说他很果决的吗?这都多长时间了?怎么表个白婆婆妈妈的。我服了,你知道你们这是什么行为吗?注水!虚假宣传!亏我以为你俩早就水到渠成了……”小贾似乎是从床上坐了起来,声音再没先前那般懒散,语速又急又快。 我心头涌起欢喜,嘴角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下来。 听她这般说,傻子都知道许嘉允是喜欢我的了,至少在她看来一定是喜欢我的。 “对了,你刚刚问啥来着?” 我笑着回答,“我说他为什么要跟我表白。” 小贾更加震惊了,“大哥,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许嘉允喜欢你啊?” 之前不确定,现在确定了。可我急需更多的证据来证明这一命题,小贾是非利害关系人,所持的论点一定客观公正,于是我沉默了。 “得,您是真没看出来。”小贾很快就相信了自己的猜测,“我说许嘉允都这么明显了,你跟他生活十几年还看不出来,是瞎吗?” “可能,是灯下黑。”我弱弱地补充,以此掩盖自己的开心。 人呐总是虚荣的,尤其在感情这件事上,从第三人嘴里听到他对自己的在意,所带着的光环比自己感受到的还要更多一份雀跃。 我将装傻进行到底,在小贾的只言片语里,勾勒出了一个跟我认知完全不同的许嘉允。 “你看啊,八百米回回冒着被发现的危险给你改成绩吧?你练投篮的时候人家天天陪着的吧?” “再说张大嘴那会儿,我不小心传错了消息,结果他偷摸就把张大嘴电瓶车胎扎爆了,这事儿除了我没人知道。接着他马不停蹄就找你去了吧?” “还有你当初跟我提过的文科班花的初中同学,你知道是谁吗?是王意皓。所以那回许嘉允考了第二的时候,才会刺你竟然研究了第一名的成绩啊。他那不是没考到第一沮丧,是输给了王意皓所以沮丧。” -- 第86页 “毕业照,但凡有你,他肯定在后面看着,后来拍照胳膊都搭你身上了。我带给我大学同学看,人家都一眼看出来你俩有事儿。” “你以为他脾气很好吗?才不是!他是出了名的不爱搭理人,对谁都客气但又对谁都冷淡。” “给你出题,教你学习,辅导你功课。你以为他是想给你当爹啊?” “那是喜欢你啊。” 过往的大多岁月里,我都在想自己的以后,万般千种的可能,每一种假设里都有许嘉允。 意识到这种情绪是喜欢后,我试图找到以往的蛛丝马迹来证明他也喜欢着我,但却无果。 我以为,他是那只生活在温水里的青蛙。小时候出于我的逼迫不得不对我好,长大以后习惯使然也一直继续。 小贾说,不是的,她说许嘉允看着我的时候,会变得温柔,眼里好像有光。那不是被环境迷惑只能等死的青蛙,是心甘情愿长在滩涂的鱼。 我看着熟悉的床顶,耳边的声音慢慢变得模糊,指尖微微发麻。 我想,不等了,明天我就要表白。 *今日虚晃一枪,明天一定! 第46章 人类需要拥抱·★ 每个院系周一的课都是最满的。 所以非常不巧,白日里我没有找到合适的契机见许嘉允,于是只能发信息说晚自习结束要去图书馆找书,希望他可以陪我一起。 对我这样的请求,他没有说不的时候。 我和班长打了个招呼,提前了几分钟离开教室,许嘉允已经在楼下等着我了。 临近下自习的点,教学楼群总是热闹些,等到了图书馆才算清净不少。 他走在前头,声音低低的,有一搭没一搭地问我要找什么书。 虽然打定了主意要表白,但事到临头我还是紧张的要死,胡乱找了几本婚姻继承的相关案例。 教程说,不要大张旗鼓的表白,那会让对方陷入尴尬的境地也会让自己十分被动。 我谨记教诲,动作磨磨蹭蹭,几乎是踩着闭馆的点出去的。 许嘉允帮我把书放到包里,“你们进度这么快吗?” “啊?对。”我点点头煞有其事。 校园热闹褪去,夜色微蒙。 很快有凉凉的东西落在脸上,一开始我以为是雨,直到看见雪花落在他漆黑的发间很快融化不见。 “下雪了。”许嘉允放慢步伐,抬头看着天空。 我们都是南方人,并不常在这样早的时候见到雪。他伸出手去接,然后递到我跟前,语气不自觉沾上些愉悦,“好看吗?” 我低垂着眼,心头蓦然一软,那小小的晶莹在他手心安静,很快融化成一块水渍,接着又有新的纷纷扬扬落在掌心。 “嗯。”我点点头,说的是雪花,看着的却是他亮晶晶地眼睛,“好看。” 雪渐渐下的密了起来,落在我的头发、领口、肩膀,我把冻的有些僵的手缩到袖子里。 “下大了。”他声音低低的,眼眸半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会积雪吗?”南方不是没有下雪的时候,但大多细且潮湿落在地上就没有了,根本积不起来,我长这样大还没有踩过雪。 许嘉允似乎是觉得好笑,微微勾起嘴角,“会的。” “太好了。”我喟叹一声,又问他,“雪踩起来会是‘咯吱咯吱’的吧?” 他想了一下,老老实实的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 “那也没关系,我们可以明天出来踩,估摸要是下了一夜,打雪仗也可以。”我嘻嘻哈哈地补充着,昂着头看雪花落下,不多时果然积起来薄薄一层,走过去还能印出一个浅浅的鞋印。 我转身想叫许嘉允一起来,他停在原地,双手放在兜里,站的很直,路灯之下五官依然清隽干净。 不同于高中时候的少年强装老成,他逐渐长开,五官愈加英气,少时的清冷与之杂糅,让他更加吸引人。 我的小红红,长大了。 “许嘉允。”我深吸一口气,冲他招招手。 余光中先生有一首诗,我特别喜欢前半部分“若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下面平铺着皓影,上面流转着亮银。” 如今新雪初至,天空沉闷尚且无月,但我想到的却是后半段——“你带笑的向我步来,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他往前几步,影子将我笼罩起来,声音轻柔,“怎么了?” 我将手插进兜里装作轻松,实际拳头紧紧攥住,盯着他生怕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松动,“没什么,我就是有个猜测想找你看看对不对。” “什么猜测?”他拍掉我衣服上的雪,语气不急不缓。 “就。”我哽了一下,移开视线不敢看他,尽量让自己足够漫不经心,“你喜欢我对不对?” 路灯很亮,光束打在方砖地面延伸到平展大路,雪花在光束底下你追我赶,在这无边夜色里,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境。 整理领口的手顿了顿,那人像是被人打乱了节奏,连呼吸都慌乱的紧,接着他又继续动作。 耳边传来一声“嗯”,又轻又短,更像是一场幻听。 我转过头来,“你刚刚说‘嗯’了吗?” 许嘉允轻轻地笑了一下,仍不忘将我领子整理好:“嗯。” 我们距离很近,我甚至能看的清落在他睫毛上的雪花大致形状。他眼睛明亮,我在里面看到倒映着的自己的脸。 -- 第87页 他抬手解下棕色围巾放到我脖子上,好闻的香气将我包裹着。 “真的吗?你真的喜欢我?”我激动地快要跳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 “真的。” “真的是真的吗?” “真的。”许嘉允将我的手反握住,放进他的口袋,璀璨的眸子里像是聚集了所有的星光,语气郑重柔软,“真的喜欢你。” * 小贾不止一次说过非常羡慕我的毅力,比如在大家都没办法把重本跟我挂上钩的时候,我硬是一路高歌挺进了庆大。 我说,这不是毅力,这是对自己有清楚的认知。清楚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知道自己想要做到何种程度以及能够做到何种程度。 说句装逼的话,大多数时候,我面对这个世界都是游刃有余的,包括许嘉允。 可事到如今,我的所有计划都在他这句喜欢里没了下文。 “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呢?”他的手指很凉,绕围巾的时候偶尔碰到我的脸也不知是故意还是不小心。 “因为我,”我喉咙发紧,留在他兜里的手微微使劲儿将他整个人都带着离得更近了些,“因为我喜欢你。” “挺好的。”许嘉允虚虚地环住我的脖子整理着后面的围巾,语气带着些欣慰,“我还以为要等很久。” 他帮我在胸前系了个好看的结,按照自己的习惯轻轻拍了拍,将手揣回口袋,目光专注又温柔,“你知道吗?我幻想过很多和你一起的样子,没有哪一种比得过现在,你亲口说喜欢我。” 许嘉允的手掌很宽,指边握笔留下的薄茧微硬,握住我的时候稍稍用力。掌心一点点上来的温度捂暖我的手指以后,他又用一种略带强硬的动作将手指嵌入我的。 被喜欢的人反向表白的喜悦在第一时刻将人打的七零八碎。我以为他对我的规划在顺利考上庆大的时候就画上了句点,然而在他的话里,我意识到我们的终极幻想重合程度很高很高。 我有些得意,反问他,“你喜欢我很久了哦?多久?” 人类对别人的喜欢总是充满了好奇,除了困惑以外更多的是想知道自己得到的喜欢究竟有多少。 “就是很久。”许嘉允的手指摩挲着我的手背,在看不见的地方也极尽温柔。 他叹了口气,似乎很沮丧,“可是啊,你不知道,还问我这样的蠢问题。” 我不服气的犟嘴,“那你也从来没有告诉我呀。” 许嘉允低头看我,非常认真,“以前你还是小朋友。” 可能从没有人告诉过许嘉允,他认认真真讲话的时候有多让人心动。 我对自己在美色面前不堪一击的事实,感到一丝恼怒,故意找茬道,“你什么意思?我现在不是小朋友了?” 许嘉允低低地笑起来,“是啊,你永远是我的小朋友。” 很多时候,乱七八糟的情话说出口的时候总是油腻的。我曾经对电视上酸掉牙的台词表示接受无能,以为自己是独立于林中一个钢铁笔直的猛女。 然事实证明,猛女也会恋爱。当酸不拉唧的话从喜欢的人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自带去油功能不说还能让多巴胺加急分泌,产生剧烈的心动。 你看,原来遇见喜欢的人以后,心动可以变得这样容易。 路面上我们的影子紧紧捱着,好像一个双头四腿的巨大怪兽,我微微歪向他肩膀,双头怪物便成为了歪脖子的怪物。 我挠了挠他的手背示意他看地上,接着另一只手攀住他的手臂,抬脸问他,“那我们要谈恋爱吗?” “谈啊。”他一脸正色,尾音拖的很长,眉头蹙起,搞不懂我怎么会有此一问。 “那谈吧。”我点点头,停在原地,想将兜里的手拿出来却无果。 许嘉允眉头蹙的更紧了,手上更加使劲儿,颇为警惕,“你干嘛?” 这幅模样就好像是想买玩具的小孩儿遇见了临时反悔的大人,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耍赖死死抱着玩具不撒手。 我觉得好笑,却故意板起脸,“科学研究表明,触摸是免疫功能所必需的。刺激皮肤下的压力受体会减慢神经系统,并阻止压力荷尔蒙的释放。” 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任由我继续说下去。 “所以有专家指出,每个人每天至少需要四个拥抱才能存活,八个才能正常生活,十二个有助于共同进步。”我转到他对面,一本正经,“这样,懂了吗?” 许嘉允摇了摇头。 “笨呐。”我压抑住心里浮起的雀跃,把另一只手放到他另一边口袋里,“这说明,人类需要拥抱。” “所以?” 我整个人靠到他身前,头抵在他肩上后又抬眼看他,严肃地说:“所以我建议我们一起从现在开始补上以前的。” 许嘉允嘴角绽放出更大的笑意,低头将下巴搁在我的颈窝,一手紧紧环住我的腰,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好似喟叹,“好,补上。” 第47章 这是我女朋友·★ 寝室楼关门的前一分钟我顺利回归。手机上是不同室友的众多未接来电和询问我怎么还不回来的短信。 最后一条来自刚刚,说我要是再不回信息就要报警了。 我深呼吸几下,摆出严肃的样子,推门而入。 室友们听到动静儿不约而同地探头,见我面色难看,赶忙问我怎么回事。 -- 第88页 我摇摇头,将围巾解下挂好,云淡风轻,“没什么,就是利用下课时间谈了个男朋友。” 此话的装逼效力可见一斑,大家纷纷坐起来,异口同声道:“什么!” “唔,就我恋爱了,和许嘉允。” 寝室安静了一瞬,紧接着爆出一阵激动振奋的大笑。 我赶紧摆手示意她们镇定,不要深夜扰民。 “谢天谢地,你俩可算是在一起了。”恋爱导师一脸自豪,就跟自己出了不少力似的。 “先别说这个,小赵啊,你们俩拉手了吗?亲亲没?伸舌头了?” “我嘶,进展能这么快吗?亲亲咋样,啥感觉?他不会起……” 一连串的问题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的我措手不及。眼看话题加速狂飙,我急忙踩下刹车,“不是,没有,别瞎说。我们恋爱前后还不到二十分钟。” 然后走回来花了十分钟,在路灯底下顶着雪站了十分钟。现在想想就还,挺傻的。 洗完澡应付完室友们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以后,我终于得以喘息在笔记本上记下今日份的话。 虽然许嘉允成功落网,但是为了让他对我情根深种,这本本子还是要继续写下去的,以备日后拿出来套路。 我为自己的机智感到骄傲,下笔时候也更加大胆,专挑细腻色情的往上写。 也许是性格使然,在对待恋爱这件事上,除了计划表白时的胆怯,我几乎没什么感到不好意思的时刻。 可能是长期浸淫于小言的缘故,我对身体接触这件事情表现的非常坦然。 所以室友调侃我跟许嘉允是小学鸡恋爱的时候,我在心中不服气的大放厥词,等有一天一定要让你们知道什么是成年人恋爱。 然而悲催的是,找身份证上的周岁来算,我离成年还有一段距离。 照许嘉允老古板的性格,很有可能连在亲亲这件事上都有对未成年下手的负罪感。 这样看来,我距离成年人的恋爱,道阻且长啊。 既然现实有点骨感,那么精神世界一定要极其饱满。 最后我心满意足地上床,还在想夜里应该会做些香艳些的梦吧,毕竟梦里占到便宜也算是得手了。 结果并没有,我因为心愿达成睡的极其香甜一夜无梦,直到大清早被一通电话叫醒。 我脑子一团混沌,眯着眼接上后又躺的好好的。 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听声音有点年纪,说:“你是不是七号楼的赵喻津。” 我“嗯”了一声,连回问她是谁忘了。 “哦,那麻烦你来宿管室一趟,这有个人说是你男朋友。” 我哼唧几声,几乎快要睡着,嘟囔了句:“我没有男朋友,您打错了。” 好不容易逮到没有早课的时候,怎么还不让人好好睡觉了,没头没脑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什么宿管,什么男朋友,乱七八糟的。 等等,谁? 我猛然清醒,蹭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连吵不吵得醒室友都顾不上,飞速下床,踩着拖鞋拽开门一路狂奔。 要了命了,昨天才把到手的仔,今天竟然忘了个一干二净。 宿管阿姨叉着腰,声音中气十足,“你刚刚也听见了,人家说没有男朋友,你这人怎么随便造女同学谣呢?我看你就是……” “阿姨,误会,误会。”我立马挤到阿姨面前,打断了她。 许嘉允正坐在宿管窗口,幽幽地看了我一眼,“你看,阿姨,我真没骗你。” “你是?” 我站好,恭恭敬敬地:“我是赵喻津,刚刚跟您通话的那个。我刚刚在睡觉的,人一下懵了,没反应过来。” 阿姨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伸手把窗口关上,拿钥匙锁好门,示意我到另一边去,以前我妈陪读的时候,我跟着她在其他长辈面前“溜须拍马”的本事没少学,这些招数放在现在依然好使。 一番盘问下来,阿姨总算相信了这是一场误会,面容和善已经开始叫起了我“小赵”。 我尽量笑的灿烂,低头微弓腰以示尊敬,“那您看,我们这能走吗?” 阿姨眉飞色舞,把门给我打开:“走啥?他不是等你吗?外面多冷啊,刚下了一夜的雪。就在阿姨这儿呆着,暖气片烤着,暖和。” 我连忙道谢,“好嘞,谢谢阿姨,那我先跟他说几句话?” 阿姨爽快的应下了,转身去检查开水机去了。 许嘉允双手抱胸,眼皮都没抬,平静反问:“没有男朋友?” 我干笑两声,走到他身边,“哎呀,这不是一时没有想起来吗?” 他没说话,弯腰把我滑倒脚底的睡眠袜往上拉了拉。 现在暖气已经开了,寝室很暖和,我的睡衣也还是薄薄的棉麻长袖,出来的时候匆匆忙忙什么都没换。 许嘉允又把我的手握在手里,“怎么这么凉。” 大厅空旷,温度自然没有室内那么高,我在外面呆了这么会儿功夫,身上的暖和气儿早就散没了。 “因为着急啊。”我怎么会放过这个卖惨表衷心的机会,立马可怜兮兮地说:“我一想到底下等的是你就马不停蹄下来了。” “哦,可惜就是当时没想起来,我是谁。” 啧,这人,谈上恋爱怎么变的这么斤斤计较了,难不成是觉得我倒追的他,所以端起了架子了?这可不行。 -- 第89页 我清了清喉咙,坚决不给他蹬鼻子上脸的机会。 然而下一刻,他将厚厚的外套脱下披在我身上,柔声道:“回去换衣服吧,多穿点出来。” 算了,看在他这么乖的份上,今天就饶他一条狗命了。 ── 幸运的是,今天是周二,下午是经管,政治,历史,法学等几个院固定的公休日。 庆大实在太大了,以至于如果所有专业集中在一天下午公休,够呛。 上午的课我们俩刚好错开了,许嘉允一二节,我三四节。 吃完饭后,许嘉允状似不经意地说待会儿要去上课,问我要作甚。 我双手捧着豆浆,跟在他回头,“当然是回去继续睡觉了。” “或许,你想要提前接触些东西吗?”他步子迈得缓慢,说出的话绵长似乎藏了些暧昧意味。 嗯?这话听着,多么耳熟啊。小说里男主决定用“美色”勾引女主的惯用话术。 难道说我昨天的推断错误,许嘉允已经不闷骚,开始明骚了? 我内心狂喜,面上装作懵逼:“什么东西?” “就。”他神色不大自然,耳朵微红,压低了声音,有些扭捏:“第二学位。” …… 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有什么好害羞的,您至于脸红吗? 我咬紧后槽牙,挤出一个笑:“红红,你是真的是人如其名啊。” “什么?” “没什么。”我略微遗憾,但很快调整好心态。没关系,许嘉允这一看就是没有从周边汲取恋爱经验,生疏些可以理解。 说服自己以后,我接着刚才问:“第二学位咋了?” “就,我觉得你需要提前接触一下其他学科。”许嘉允正经极了,偏偏脸颊爬上了几丝绯色,“所以我建议你找时间去别的专业上上课。” 我抬头盯着他的眼睛,直到他不好意思地把视线转到一边才开口拆穿他,“你是想让我跟你一起去上课吧?” 许嘉允摇摇头,再度申诉自己立场,“是提前接触第二学位。” 行啊,这借口找的,够扭曲的。 我觉得好笑,“那你看,我什么时候提前接触?” 他做沉思状,“我看了你们课表,早晨两节空着,刚好在明理楼507有两节计量经济学。” 我叹了一口气,把手放进他兜里,“真没想到你为我深谋远虑至此。” “应该的应该的。”他从善如流的将我的手紧紧抓住,“那你去吗?” 陪他我当然愿意,但是去别的班上课,好像有点尴尬。 我本能地就要拒绝,但紧接着前几天篮球场上的漂亮女生又映入了脑海。 出口了的“不”字生生转弯,被我改成了“不如现在就出发”。 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许嘉允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手也慢慢松劲儿从紧握换成了温柔摩挲。 啧,我答应去上课好像有点不大真心。毕竟许嘉允可是一门心思单纯想让我陪他去来着,这样一比较,显得我这个人对他也不纯粹了。 不过宣示主权什么的,虽然幼稚,但我最喜欢了! 回寝室收拾书包的时候,我还有些拉扯,一会儿自我谴责怎么能辜负许嘉允单纯的愿望,一会儿又想该如何不留痕迹地秀一波恩爱。 然而事实证明我多虑了,许嘉允的目的大概是跟我一样的。 他主动跟路上每一个认识的人打招呼,人家要是没听见,他还会上前拍拍对方肩膀说出那句打招呼的专用废话:“上课去啊?” 接着在对方针对我们好奇的打量或者询问中,装作后知后觉,落落大方地向他们介绍:“这是我女朋友。” …… 行吧,看出来了,幼稚的远不止我一个。 * 许?我有对象了全天下都得知道?嘉允 第48章 伤害别人也不行·★ 我那尚未制定成熟的行动,在许嘉允万般刻意的表现下完全没了再展开的必要。 就他这恨不得在身上背写着“这是我女朋友”的横幅的架势,也是不用我发什么力了。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许嘉允。 他走的很慢,在上课铃打响的前一分才把我们交握的手从兜里拽出来,接着十分淡定地走入了满满当当的教室。 这下换我羞怯脸红了。 我宣誓主权再如何,也不敢当着全班师生的面,这么明目张胆啊。 我的计划就是找到曾经用眼神激怒我的藏蓝外套,在她身边落座,展示一下和许嘉允的黏糊劲儿而已。 现在可好,不仅他们整个专业都知道了,连站在讲台上的老师都发出了灵魂一问:“这位女同学看着面生啊。” 网上说的大学里那些上完课夹着书就走,连自己班上有几个学生都不记得的老师是有的,但是尽职尽责能记住大家长相的老师也不在少数。 很显然,这节课这位属于后者。 面对老师我有一种天然的紧张(哦,张大嘴除外,他在我眼里就是个傻子)上课铃声在走廊响起,吵的我心跳也快起来。 许嘉允到这时候还没放开手,在我面前的害羞尽数消失,看着老师一本正经,语气平淡,“哦,这是家属,我女朋友。” 底下同学们瞬间炸锅,开始起哄。 -- 第90页 酥麻的感觉瞬间席卷全身,我感觉脸颊上的肉都在隐隐跳动,耳朵热的不行,不自觉往他后头躲了躲低着头以期望降低存在感。 想想也知道,不可能降低存在感的。 教这门课的老师,是个有点年纪的教授,鬓边微白配着脸上沟壑看上去严厉的紧。 不过也只是看上去,课上闹了这一遭他也没有要责怪许嘉允的意味,相反还打趣了底下的同学们几句,说不要再暴露自己丑恶嫉妒嘴脸了。 我窘迫极了,又做不了什么,只能在许嘉允拉着我坐下之后愤愤地拧了把他腰间的肉。 更可气的是,他没有赘肉,掐起来还没保持一秒,就从手里滑下去了。 他不可思议地转头过来看我,一副羞涩模样,又摸了摸痛处,小声说:“你轻一点。” 看看看,跟我面前纯情死了,怎么刚刚就能当着这么多人就能脸不红心不跳的? 我心里吐槽恨的牙痒痒,实际上他这样子也觉得好喜欢哦。 合理怀疑,许嘉允是给我下蛊了。 * 我脑补的情侣一起上课,应该是两人靠的很近共用一本教材,在课桌下悄悄牵手。 然而我想多了,因为许嘉允是真的正儿八经地在听课,从台上老师开口讲知识点开始半点视线都再没分给过我。 也幸亏他把教材推给了我,有书做掩护,我也不至于干坐着那么尴尬。 庆大编的教材风格非常鲜明,有趣与严谨相辅相成。我翻着书听老师讲那些概率论知识也手痒起来,扯了张草稿纸演算做题。 这些年好的学习习惯我可没少从许嘉允身上学。王国维说的三种境界,多的不敢说,“衣带渐宽终不悔”是到了的。 所以我跟许嘉允坐在第一排,抬头认真听课,低头奋笔疾书,两节课下来愣是谁也没搭理谁。 下课的时候,我还有些意犹未尽。 法学院本科学习必修的文科数学上手起来很快,今天这课我缺乏基础听起来有些吃力但却让我找到点以前高三猛嗑数学的感觉,乍一想起来还有点怀念。 当初大家卯足了劲儿考出头,真上了大学又总忍不住回头想想以前的事。 许嘉允把书本收拾好,对我微微点头:“走吧。” “走哪儿?” 他从善如流地拉住我的手,“我也想去提前接触一下第二学位。” 啧,想跟我一起上课就直说嘛,口是心非。 * 一切跟早上没什么区别,从明理楼走去明德楼的路上,很多认识的同学跟我擦肩而过后还不忘回头八卦兮兮地打量一下我们。 许嘉允挺拔的要死,拉着我的手说什么都不肯再放兜里,就这么大咧咧地在外面晃晃悠悠的。 我平日里性格不错,认识的人也挺多,不少熟悉的人来跟我打招呼,顺势就将话题引向旁边这位,“这是?” “我男朋友。”我耳尖微热,这么高调的我还是真没想过。 “般配般配。” 许嘉允插嘴:“谢谢。” 来人笑笑,“改天请脱单饭哈。” “一定一定。” 这话就是个纯客套,其真实度大抵跟“没事常联系”差不多,属于公认的假命题。 好在我们这把不再是踩着上课铃进班的了,很大程度降低了被老师盘问的几率。 我坐好把课本拿出来,许嘉允冷不防出声,“后天吧,怎么样?” “什么后天?” “脱单饭啊。”他非常认真,“你不是说要请吗?” “大哥,那就是客气一下而已。”我哭笑不得,“刚刚遇见多少人了呀,要是都请我还要不要活了?” 许嘉允有点失望地“哦”了一声,过一会儿又补上一句,“那我是不是要请你室友吃饭?” 我摇摇头,“不用的。” 许嘉允又慢吞吞“哦”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问,“真的不用吗?” 昨晚她们可劲儿好奇,也没人提请吃饭这一茬儿。一来,这是我们寝室一个默认的不必要恋爱花销,可以省略的那种。 二来恋爱导师是异地恋,一早就跟我们说男朋友请吃饭是没戏的,他们的钱都得花在来回路费住宿上,所以任谁男朋友请吃饭都会显得她尴尬。 我跟他好好解释了一番,他可算点点头表示了解,整个人松懈下来,“我还以为你室友对我有意见。” “那又咋了?”我掏了掏他的下巴,饶有趣味道,“怎么?怕她们给我吹枕边风说你坏话啊?” 许嘉允抿了抿嘴,“那你会信吗?” “不信。在我眼里,我们家红红就是全世界最好的。” 恋爱攻略之会说话就多说点,夸就完了。 果然,他笑了起来,将我手指抓住放在嘴边轻轻碰了一下。 温热湿润的感觉一触即离,却足够引人遐思。 比起大片的裸露,这种隐晦的缠绵是一种更高级的性感。 被亲的地方微微发热,一路递到耳尖,我咽了咽口水,可能有点猥琐,但是照这样的进度,亲亲应该是快了。 经济和法学存在很大程度的交叉,所以这两堂国际经济法,许嘉允表示受益匪浅。 放学我们就去市里,点菜的时候,我爸给我发了个信息。 说是我妈又做了新棉鞋,听说庆市下雪了,准备给我寄过来,问我还有别的想要的没有? -- 第91页 我想了想,让他们给我柜子里几双雪地靴也一道寄一下。 许嘉允见我放下了筷子认真打字,问我怎么回事。 “我爸妈问我要啥……”一提到爸妈,我就想到别的问题了,把手机放下问,“对了,我们俩的事儿能告诉家里人吗?” “能啊。”许嘉允很坦然,“这有什么不能的。” 我有点迟疑:“他们不会接受不了吧?” 毕竟我们的关系不一般,光彼此了解就花了十几年。在家里人眼里,我们俩就跟兄妹似的,现在告诉他们,自己“儿子”跟“女儿”恋爱了,估计他们会吓晕过去吧。 是的,我完全没有考虑到刚刚恋爱感情不稳定的因素。潜意识里我就觉得,我俩这辈子除了对方应该都看不上别人了。 “那,我说了哦?”我心一横,干脆不再揣测我爸妈知道这消息的反应了。 “可以啊,正好我晚上回去也给我爸妈打个电话说一说。” 我敲敲打打好一会儿,写了又删。枉我还选修了社交沟通的慕课,结果对着手机还是屁都放不出来一个。 我把手机往桌上一放,两手抓了抓头发,有点烦躁,“啊,说不出口。” “这有什么说不出口的,‘我跟许嘉允在恋爱’。”他认真的掰着手指数给我看,“加个标点符号刚好九个字,寓意天长地久,多吉利。” 我还是担心:“太简单了吧。” “要不然这样,你给他们打个电话,你要是不知道怎么讲,就我来。” 此路通。我把手机拿起来,刚刚解锁老赵的视频电话就来了。 我赶紧拍拍许嘉允往他身边蹭了蹭。 “爸爸,你真跟我心有灵犀。”我谄媚的笑,讲事情之前先拍好马屁总是没错的,“我跟许嘉允一块儿吃饭呢。刚打算给你打电话讲点事情的。” 许嘉允适时的露了脸跟我爸打了个招呼。 “嘉允也在啊。”屏幕里老赵兴致缺缺的,压根儿不接话茬儿,语气略显沉重,“津津啊。” “怎,怎么了?”我察觉到不大对,原本准备快准狠直接宣布消息的计划暂时搁浅。 他嗫嚅良久,又叹一口气,“还是让你妈妈跟你说吧。”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画面一阵天旋地转后,喻女士顺利出镜。 “爸爸怎么了?你要跟我说什么?” 喻女士一脸严肃,斟酌了一会儿,“津津啊,我知道你现在长大了,有些事情呢是开始接触了。” “啥?”我更加懵了,“啥事情?” “就是……哎……”喻女士罕见地老脸一红,说话云里雾里,“就你现在年纪还小,很多伤害自己的事情还是不要做比较好,唔,伤害别人也不行。哎,就,最起码也要等成年了,很多地方你都不能去的知道吗?” “不是,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什么地方?网吧?”虽然未成年是不能去网吧,但是也不至于到伤害自己的地步吧,我这也不是什么网瘾少女啊。 喻女士欲言又止,“你让嘉允先回避一下,我有话单独跟你说。” 许嘉允识趣地跟她礼貌道别,然后挪到了对面。 “好了,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喻女士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机靠在桌子上,然后伸手从底下拿出了一本紫色动画封皮的书来。 低饱和度的模糊动画人物形象,中间上书几个大字──穿越之大清攻略。 我淦! *让我康康还有多少宝贝记得这个书梗 第49章 全部身家都给你·★ 墨菲定律总会在关键时刻作怪,我越是想摸耳机就越是什么也摸不着。 那头喻女士语气艰难,“就,你虽然到了对异性身体好奇的时候,但是用小说来研究性行……” “不是不是不是,你误会了。”眼看着限制词都要说出来了,我赶忙打断她。 “我理解你,毕竟我也是这个年纪过来的,但你都大学生了,应该不会把这里面描写的当真的哦?” 不瞒你说,其实我连它说了啥都忘了。 “这真的是个误会,这书不是我的。”我把书的来历好一番解释,为了维护小贾的形象,我只说是某个高中同学,具体是谁我自己都忘了。 喻女士一脸不信,“那你给它藏起来干什么?” 那是因为当时许嘉允在那里啊。 “我是拿鞋的时候,随手塞的,想着放一会儿等下拿走,然后就忘了。” 理由虽然牵强,但也像是我能干出来的事儿,毕竟类似把菜刀落在冰箱之类的事情,我也没少做。 “那你给它折起来干什么?” 一直以来我都没有什么后悔的事情,现在一下有了两件。 一件是把小说塞到鞋柜里忘记拿出来,另一件是塞之前习惯性地折了页。 事已至此,我只能抵死不认装傻到底,“我不知道啊,我刚看了三四张,就随手放丢了,可能是我同学折的吧。” 经过这一番博弈,喻女士已经平静不少,“你看了多少,三张纸,还是三章节?” 我戴上耳机,“三个章节。” 三张纸什么的,也太假了些。 “哦。”她翻转摄像头,对着书页,“看见了吗?第二章 的,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 第92页 泛黄书页上,黑笔画下两行标记,“九阿哥轻轻咬住我的耳垂,从衣襟探进一路覆上山峰……”旁边还用潦草的字迹写了一行“牛逼啊!!!”。 我甚至可以从这感叹号里窥见陈婷婷当时的情绪。 陈婷婷,你才是牛逼啊!!! 我他妈…… 喻女士痛心疾首,“虽然你是女孩子,但是这种事男孩子也一样吃亏的。你,你还是要克制一下自己,如果好奇就找正规渠道了解一下,拿出学术的态度……” 明明过往我也没有“劣迹斑斑”,怎么喻女士就能给我脑补成将来的强制猥亵罪的行为人呢? 好不容易应付完电话,许嘉允又挪到我身边,“怎么了?” 得,因果循环在这儿呢。 我叹一口气,“没什么,就是以前小说被翻到了,喻女士质问我是不是高中没好好学习。” 他还要再问,我连忙转移话题,“我觉得我们还是先不要跟家里人说恋爱的事情了。” 许嘉允蹙了蹙眉,不情不愿的,“为什么?” 呵呵,因为我妈怀疑我是个色魔,但这我能告诉你吗? 我把手机扣在桌上,一本正经地分析,“你想,我们现在出去玩什么的,我们爸妈都很放心,但如果知道我们恋爱那就不一样了,肯定会担心我们之间发生点有的没的。” 许嘉允脸上浮现出几丝不自然,声轻如蚊,“不,不会的,你可以让叔叔阿姨放心,我,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我嘶,可以啊,这脑回路很成年人嘛。 但是不好意思,现在你叔叔阿姨对你很放心,他们是对自己的女儿不放心。 不过人设要稳住的,我如果什么都懂也是太那个了。 “我知道你不会跟我吵架的,但是他们不这么想啊,到时候肯定天天给我们打电话什么的,多麻烦啊。” 许嘉允哽了一下,尴尬地握拳放嘴边咳了咳,“哦,吵架啊。” “对啊,到时候太不方便了,解释起来也费事。” 他们应该会无情剥夺我跟许嘉允出去旅游独处的机会,我的色批之魂将被他们远程压制。 这我可就不乐意了。 “我们只是现在不说,又不是一直都不说。等寒假回家我们先给他们铺垫铺垫,再说的话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许嘉允勉强被我说服,迟疑地点了点头。 * 约会基础三件套,吃饭逛街看电影。 我无比自然地在机子前面兑了两张电影票,刚上映的奇异博士。我做过功课了,漫威宇宙在男生中的受欢迎程度常年居于榜首。 许嘉允有点惊讶,“你想看这个?” “怎么了?不行吗?” 他摇摇头,“可你上次跟我看雷神的时候,半小时就睡着了。” “你造谣。你什么时候跟我一起看雷神了。” “就暑假在你家的时候。” 暑假跟他窝一起看的电影多了去了,中途睡着的也好多部,我哪儿还记得谁是雷神啊。 不过不重要,我找借口的速度快得很,“在家看没感觉,电影院3D我肯定睡不着。” 他从我手里拿过票,重重地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而且这部预告片看起来很有意思的。” 这表情分明就是喜欢嘛,感谢大数据,帮助我不踩雷。 电影院能够成为约会情侣的首选之地,很大程度就是因为光线不好。 昏暗的空间内,巨幅的画面以及环绕音包裹。两个人凑在一起,不管是初恋时不经意间的触碰还是热恋中的紧紧依偎,暧昧的氛围总会在其中流淌,浪漫由此升温,一来二去上手可不就是快了? 我戴上眼镜,非常坦然地把手往许嘉允怀里一塞。 他轻轻笑了笑,把扶手扳上去后握住我的手,接着大半个身子倾斜过来,同我捱在一起。 我心里有点失望,还以为他会越过我肩膀,将我搂在怀里呢。 恋爱这件事情上,我们俩都是生手,但我觉得自己肯定要厉害一点。毕竟本人读过的小说,类型庞杂,耳濡目染的多少都懂点套路。 许嘉允是个认真的人,看电影也是。 只有在我偶尔问一下剧情的时候,他才会附在我耳边轻声说上一两句。 他的声音不是普罗大众会喜欢的低音炮,而是干净内敛带着少年气,压低以后又沾上几丝沉稳。 耳边的气息仿佛还在,痒痒的直钻的心里发麻,但他一本正经,愣是一点旖旎都没生出。 电影已经到了战斗高潮部分,各种特效跟不要钱似的,喧嚣的声音正给了我质问的好机会。 “许嘉允,你知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约会你懂吗?”我贴着他的耳朵有些咬牙切齿。 这招果然好使,他肉眼可见的僵硬起来,不自觉地摸了摸耳朵。 “吼,你什么意思?你擦耳朵干什么。”我强制性地拽下他的手,十分不满。 “不是的,是太痒了。” “那你也不能擦。”他越是这样一本正经乖乖的,我就越要凑过去说话。语毕还嫌不够,往他耳朵里吹了口气,耀武扬威的,吃准了他拿我没办法。 许嘉允更加僵硬了,突然发力将我两个手都紧紧缚住,然后把扶手重新扳了下来,“精彩的来了,先看。” 我受到了伤害。 -- 第93页 屏幕上的博士已经开始和古一的对话,煽情背景音里我选择了先闭嘴,毕竟是公众场合吵到别人看电影还是不大好的。 至于许嘉允,电影结束,我一定让他知道谁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但很快我就沉浸在大结局的波澜壮阔里,忘了这茬,甚至蹲完了漫长的片尾彩蛋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我决定了,回去就看完漫威。 许嘉允兴致勃勃地给我讲了讲大纲,还列出了应该先看的几部。 双十一的热潮已经烧到了线下,商场里各样店铺都在打折,而我偏偏对银店里打耳洞的牌子万分感兴趣。 搁某度上提问完送什么生日礼物合适后,淘宝还顺带着给我推荐了一堆好看的耳饰。 不得不说,我十分心动。 可惜对打耳洞这件事,我一直有种恐惧。 主要是小学的时候,我问过班上的一个女生,打耳洞究竟疼不疼。 她跟我说打的时候不疼,但是养的时候疼,因为要防止长到一起,所以每天都要转耳钉。 我想起这段话,顺带脑补了一下手动把黏在一起的肉转开的感觉,打了个寒颤。 就在我打消念头的时候,又有一条推送跃入了眼帘,大致意思就是跟你一起打耳洞的人会跟你长长久久在一起。 封建迷信,离谱。 然后现在许嘉允就在身边,我看着牌子又心动了。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我摇了摇许嘉允的手,说想去打耳洞。 他捏了捏我的耳垂,一脸真挚,“还是不要了。现在天气太冷了,打耳洞不好养,等到明年春天再打吧。” “那你陪我来吗?” 许嘉允很惊讶好像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当然啊,不然你还想别人陪你来吗?” 我嘴角一翘,拍了拍兜,“行吧,看你表现不错的份上,有奖励给你。” 说起来不好意思,我的兜里其实藏着给许嘉允准备的生日礼物。 我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该送他什么,干脆给他准备了最实用的东西。 许嘉允嘴角微微抽搐,手里掐着一张银行卡,迟疑地问,“这就是你给我准备的礼物?” “怎么样,这可是我的全部身家。”我骄傲地微微颔首,颇为大气,“你拿着,随便花。” 鉴于以前被经济管制的生活,我对金钱的执着程度大概可以用狂热来形容。 一直以来我的人生信条都是:骗我可以,骗钱不行。 许嘉允当然知道我什么尿性,也更知道我能拿出银行卡,一定是因为太喜欢他了。 他低垂眼眸,从自己兜里掏出了一模一样的卡,“我给你也准备了一样的礼物。” 我惊了:“你给我准备礼物干什么?” “也没什么。”他十分坦然地把两张卡合起塞到我兜里,“就,我们家都是老婆管钱。” 第50章 包括未来包括你·★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十分不感冒偶像剧情侣之间的亲密称呼,更加不能理解里面女孩子叫一句“老公”男生就要露出一副高潮的表情来。但是跟着我爸妈看生活剧的时候,我就完全没有这种不适应。 现在我明白了,是因为剧情渲染不到位以至于过于刻意,让我无法入戏。 像许嘉允这样轻描淡写地脱口而出说“老婆管钱”的时候,我心都要被他叫化了。 最后我不仅没有送出去礼物,还收获了另一张银行卡。 我妥帖地把两张卡保管起来,一本正经地告诉许嘉允,这是我们买房的第一桶金。 许嘉允从小到大的压岁钱和奖学金可都在这里头,加上我的那份,大的城市不敢说,在潞州这种县城也是可以买三个平方了。 可能我跟其他人不一样,就算呆在学术氛围这么浓的学校,我的愿望还是好好学习,以后努力赚钱。倒不是迫不及待当社畜,就是想尽快实现经济独立。 许嘉允对此表示万事有他,本科四年我只管学习就够了,房不房的无所谓,想花就尽管花,反正以后他会挣回来的。 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拥有挥金如土的机会。 ── 庆市气温降到零下十几的时候,我们也迎来了大学生涯的首个考试周。 之后就是寒假,我们半个月前就抢好了票,为此连最后一门考试都是拽着箱子去的考场。 考完以后直奔高铁站,连口饭都顾不上打包就带走了。 前脚抵达车厢,后脚列车就发了车,真的是晚一分钟就得改签了。 直到坐下我还在喘着气平复心跳,冲许嘉允说:“你知道我们这是什么行为吗?速度与激情。” 他笑了,“只有速度,哪来的激情。” 我把手往他衣服下摆里塞,隔着毛衣摸了摸他的腹肌,“这不就激情了吗?” 这几个月以来,我手上能占的便宜都占的差不多了。只可惜冬天大家都穿的跟个球似的,我也不能真的贴到他皮肤上去,这便宜占的颇有形式主义的味道。 我们俩课表都满,尤其到了十一月中旬,各种选修课陆续开课,空闲的几个晚上也变成了在各个教学楼之间穿梭。 许嘉允对我做的尺度最大的事情,就是握着我的手亲一亲。 我还问过他是不是有什么恋手癖,得到的答案是,我还是小朋友。 -- 第94页 这个白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刻板印象,总觉得十八岁是道分割线。所以我们现在心是恋爱了,身还没有。 我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有求着人亲却亲不着的时候。 但是没办法,他那脑子就跟花岗岩似的,好说歹说就是不好使。 一来二去的我也矜持起来了,不然显得我真是个色魔了。 来接我们的是老赵,趁着我上大学这半年,他拿到驾照买了辆七座,价格便宜不说空间还贼大。 据喻女士反映,可把他得瑟死了,出去钓鱼连摩托都不骑了,结果搁泥巴地里一滑差点儿冲进人家稻田。 现在他又开始得瑟起来了,问许嘉允这车怎么样? 许嘉允重重点头,“颜色大气,车型流畅,性能稳定,油耗环保。” 老赵被吹嘘的极为舒服,眉飞色舞的,“讲究那几十万的车子干什么?要我说,就我这伙计拿出去跟他们飙车也差不离,而且他们那五座儿的还没我这能装。” 我没忍住噗嗤一声,老赵立马一脸严肃从后视镜看我:“怎么了?你不同意?” “能装能装,他们都没你能装。” 我赶紧表达立场,身子前倾一只手攀着副驾驶的椅背,另一只手伸到前边偷偷搭上许嘉允的手。 他坐的端正,翻过手背和我十指紧扣,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地应和着老赵。 “对了,你俩在学校里面,有没有什么别样的经历啊?”老赵意味深长地说。 “你别造谣啊,我在学校什么事情可都是跟你还有我妈说了的。” 因为折返路程时间太长,这半年里除了国庆,我们也没有什么回家的机会。 我是独生女,光是想想我离开之后,我爸妈冷冷清清在家呆着就觉得难受。所以每隔几天就要跟他们打个电话,平日里的种种有趣见闻,也都会发微信告诉他们。 比如参加的比赛活动啦,食堂偶尔打到好难吃的菜,歪七扭八巷子里偶然发现的好吃小馆,甚至还有学校风云人物的各种八卦。 虽然我不在他们身边,但是我想让他们依然可以知道我在做着什么,我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这半年,在没有什么风浪的日子里,我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长大,比以前更愿意和家里人说些鸡毛蒜皮的废话。 当然,除了恋爱这事儿有所隐瞒。 老赵“嘿嘿”笑了两声,“我看你俩条件都挺不错的呀,大学里那么多人,没有什么好看的?” “嗯?人家家长不是都问有什么条件好的或者性格好,有内涵的吗?你怎么这么肤浅只关心有没有好看的?”我抓的重点永远这么与众不同。 “你别在这说这没用的吧,我还不知道你?小时候跟我看电视,只要长得好看的死了,不管好人坏人,你不都是哭的惊天动地吗?”老赵哂笑一声,颇为不屑,“还内涵,您老人家知道什么是内涵吗?” “我天呐,你竟然把我想的这么猥琐!”还是当着我男朋友的面,显得我这个人十分肤浅。 “你这是遗传,你妈当时跟我在一块也是因为我长得帅。”老赵说着还得意起来了,冲许嘉允说:“你不知道,我当年可帅了,又高又瘦。可多女孩子哭着喊着就要跟我好,你阿姨也是其中一个,最后就她得逞了。” “好的,我已经可以背诵全部发言了。等会儿就跟我妈说去,看她给不给你头打掉。” 谁知道喻女士听完我告状眼皮都没抬一下,十分坦然地说:“对啊,不然凭你爸一穷二白,我脑子坏了嫁给他?” 得,我色批的源头找到了。 ── 跟往常一样,这个除夕还是我们两家一起过的。不一样的是,我和许嘉允不再只是发小了。 我看着他们喜气洋洋推杯换盏的样子,心想这不就跟亲家一起过年一样吗? 对了,我还跟许嘉允住一起,以后过年都不用纠结回娘家过还是婆家过了,避免了多少家庭矛盾啊。 这么看来,我们果然天造地设,不结婚很难收场啊。 我美滋滋地低头抿了抿旁边杯子里的啤酒,一抬头正对着上许嘉允眉头微皱。 他满脸写满了懊恼,似乎是觉得自己失职,接着十分谨慎地把杯子挪到了另一边。 本来么,老赵说我们也都是大人了,可以喝点儿了。许嘉允愣是说我周岁没到年纪,无情地给我满上了一杯雪碧。 我不满地戳了戳他的腰,小声埋怨道:“小气。” 许嘉允装作没听见,捉着我的手放在他腿上。 正常的年夜饭之后,循旧例我们两家开始转移阵地前往菩萨庙。 这条走了许多年的小路依然漆黑。鞭炮声刺耳,许叔叔和老赵一起往火堆里丢纸钱。 我凑在许嘉允耳边,问他记不记得高一那会儿路上放了个板车。我本意是以此为由头,提起后面自己揣摩出来的“大概在他拽着我那会儿让我别怕的时候自己就心动了”的论断。 他点点头,“记得,出来之后你还非要骑车回家,结果冷的要死又怕被烟花嘣到,在我背后缩成一团。” 这旧账翻的,还真是一点浪漫的余地都不给我留。 那头家长已经磕完头了,招呼着我们俩上前。 “你还有脸说。你当时还许愿让我物理别考八分呢!” -- 第95页 多过分,专门往我伤口上撒盐,也幸亏后来我争气,不然还不知道要被他嘲笑多久。 许嘉允笑起来,将蒲团上的香灰拍掉,一边跪下一边答道:“那你都信?” 菩萨面前许愿是不能有杂念的,我虽然不信这个,但是尊重此项风俗。 第一个愿望菩萨保佑我们两家平平安安。 第二个愿望菩萨保佑我们两家健健康康。 第三个愿望菩萨保佑许嘉允永远永远喜欢我,最喜欢我。 如今大学已经考上,我妈也再不问漏没漏学业了。而我也不再寻求什么大富大贵,很多时候亲人在身边比什么都来的重要。 我跟许嘉允走在后头,对原先的问题依然好奇,便缠着问他当初究竟许了什么愿,说话间手跟他的不自觉牵在一起。 眼瞧着出口近在咫尺,他终于松口,“我许愿我们可以一起考上庆大。” 这个答案并不在我的预料之中。 我觉得他既然是暗恋我已久,那应该会年年许愿跟我在一起才对。本来还以为能得到一句甜甜的情话,没想到他的愿望这么朴实。 许嘉允再度被我抱怨逗笑,摸了摸我的脸,“那是因为我已经计划好了呀。” “请菩萨还有计划?” “当然,要一个阶段一个阶段的来才行。”他点点头,昏暗的灯光打在脸上,照出高高低低的轮廓,语气无比认真,“先要许愿可以跟你一起上大学,到了大学再许愿可以跟你谈恋爱。恋爱了就要许我们领证,领证了还要许我们永远不离婚。” “我计划好了一切,不管在现实还是在梦里,所有的一切都包括大学包括未来也包括你。” *本人掐指一算,已经连续更新两周辽。故特举手申请,明日休息不更新哈。 最后祝大家生活愉快~ 第51章 教你好不好·★ 除夕永远是最热闹的时候,小孩子撒了欢儿,举着烟花满大街的跑,大人们关了张,靠着麻将机来测试这一年运气怎样。 这寒风凛冽的,我坚持要上屋顶看烟花跨年,许嘉允也不拒绝,抱了床薄毯子跟着我上来。 紧挨着栏杆的地儿被老赵用砖圈了块空隙,挑土种上了青菜辣椒小葱大蒜。 屋檐底下有张长椅,是老赵从倒闭的超市拖回来的。结果家里没地儿放,干脆闲置到楼顶来了,给他坐着看护小白菜倒很方便。 许嘉允裹了裹身上的外套,将我的手放到自己衣服里,这动作他做起来已经十分习惯了。 我仍不知足,把毯子分给他一半,而后半边身子都快要倚到他怀里。他搂过我,双手交叉在我身前,将脸轻轻抵在我头上。 我很喜欢这样亲昵的动作,每次被这般对待都觉得心软的一塌糊涂。 “几点了?” “还有十分钟跨年。”他整理一下毯子,将我抱的更紧,“冷吗?” 我摇摇头,突然好奇,兴致勃勃地问他,“要是我之前没问你喜不喜欢我,你准备什么时候跟我表白?” “等明年吧。”他用下巴抵了抵我的额头,“那个时候你就成年了。” 得,都这么长时间了,他还没放弃对十八周岁的执念呢。 “那我要是那个时候已经有男朋友了呢?” 他摇摇头,语气十分坚定,“不会的。” “你什么意思?说我行情很差哦?” “不是,是我会一直粘着你,不让他们得逞。” 我嘴角上扬,打趣道:“就跟王意皓一样?” 许嘉允面无表情地掐了掐我的胳膊,因为力气轻只揪起一团厚重的棉袄,“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了。” “你好凶哦。”我装模作样地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 “我这还凶吗?”他抚了抚揪起的地方,语气惊诧。 我重重点头,极尽夸张,“对!” “唔,对不起,我跟你道歉。” “好吧,勉强原谅你了。” 他低低地笑起来,掏了掏我的下巴。每次他做这个动作,我都感觉自己像一只暴躁的大型犬,轻而易举被他安抚住。 “那你准备怎么跟我表白呢?”我抓下他的手,低头仔细把玩每一根指头。 恋爱以后许嘉允在我眼里变得更加招人疼了。他一直都正人君子的不行,衬得我像个变态,每天都只想着能趁机捏捏这里,摸摸那里。说出来谁能信,恋爱都快三个月了,我连亲亲都没混到。 这恋爱谈的,太失败了。 “应该会跟你说一下需根解损吧。” “这你都能需根解损?”我抱住他的腰,在他胸前蹭了蹭,“那你展开说说。” 许嘉允把我的头发捋到耳后,“首先是你会有孤独的感觉,具体可能体现为在某些问题上找不到合适的倾诉对象,或者根本无法分享秘密。其次产生这个问题的根源是成年以后对亲密关系的渴望,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恋爱需求。” “行吧,需求性,根属性勉强自洽了,那解决力和损益比呢?” “解决的办法就是找我恋爱,至于损益比。”他顿了顿,认真地说,“恋爱是一个非常繁琐的过程,度过热恋以后的鸡毛蒜皮才是最磨人的事情。接踵而至的还有各种了解途中的风险,诸如性格不合,摩擦争吵,打人出轨还有pua。” “我们就不一样了,我们一起长大,彼此芝麻大点的伤口都记得清清楚楚,性格也磨合的不能再合。我觉得没有人比我更喜欢你,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所以综上所述,和我在一起划算、省心、风险率极低。” -- 第96页 临近午夜的点,正是各家各户放开门炮的时候。除夕夜的天从来不会暗下来,烟花此起彼伏在天上绽开,发出刺耳的轰鸣。 他在这阵吵闹里专注又认真,用最学术的语气说出对我而言最甜的话。 冒了尖儿的想法勾的我心跳加速,翻涌上难以言说的激动雀跃,“许嘉允,几点了。” 他按亮手机,笑眯眯地,“过年了,新年好啊宝宝。” 我们家里人普遍走的豪放路线,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叫过我宝宝。我曾想,都这么大了,叫这个多油腻啊。 可是许嘉允永远有一种魔力,让我可以奋不顾身接受先前不能理解的东西,甚至觉得欢喜。 我一手撑着他的腿一手抓住他的前襟,不给一点儿预告,径直碰上他的嘴唇。 什么变不变态,矜持不矜持的,一点都不重要。 许嘉允眼里满是惊诧,屏住呼吸想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 他被我打的措手不及,嘴唇还是微微张开的,带着湿润。我努力回想着自己存的各种动图,闭上眼睛小心翼翼地贴着他的轮廓,然后微微退开。 许嘉允伸手掐住我的脸,呼吸近在咫尺,声音低低的,“津津。” 尽管我脸色发烫,手心微汗,但面对他即将拿出的那套周不周岁的说辞,依然强迫自己理直气壮,“你自己说的过年了。过年了,我们就长一岁了。” 他又笑,眉眼弯弯的样子,超级犯规,“我不是想说这个。” “那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接吻不是你这样的。”他松开手,移到我脑后微微用力将我往前带,语气又轻又柔像是蛊惑,“我教你好不好。” 热烈的暧昧霎时将我包围,许嘉允闭着眼一脸虔诚,仔细摩挲吸吮,接着伸出柔软递到我这里,轻巧地撬开牙关,扫过里面每一寸,又勾着我的一起交缠。 原来这就是接吻。 这样的近又这样的甜。 我们的气息混在一起,在这场盛宴里交换着彼此的最毫无保留的亲密。 我靠在他的怀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懊恼在刚才的较量里落了些许下风。好在紧贴着的耳边心跳和起伏的胸膛告诉我,他也没好到哪里去。 我天马行空地想着,突然开始闷声笑,许嘉允摸了摸我的脸,问,“笑什么。” “没什么。”我嘴角不自觉上扬,“就是怪好奇的。” “好奇?” “我原先以为是你不开窍,但是从刚刚来看,你也是有点研究的嘛。”我亲亲他的手掌,以示亲昵。 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东西保养的,连手上都是好闻的淡淡香气。我暗下决心,以后也好好注意,做一个香香的女孩子。 “还行吧,主要是天赋。” 我埋头在他身前看不清他的脸,但想来也应该是得意的。眉毛轻挑,只将语气放寻常,轻轻松松就掌握装逼的奥义。 “那你为什么一直不亲亲呢?” “不是不想。”他含糊来了这么一句,“是觉得不大好。” 我想不明白哪里不大好。牵手,拥抱,接吻,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不大好的。 但他却不肯说了,我只能随意猜起来,心理抗拒?在乎外人? 无一例外均被否认。 我拱上他的肩膀,昂着脸,“那是为什么呢?” 他不说话,只又过来亲我。 接吻这种事情,熟练度是攒出来的。这一次我们都比上次都更游刃有余一些,亲吻的时间也更长些。 许嘉允似乎厌倦了一味的温柔递进,重新换了种路数,惹得我舌尖微微发麻,浑身上下都变得软绵绵的。 我想,还好是坐着的,不然要是腿软站不住了,还不得被他取笑一辈子啊。 我搂着他的脖子,心里被填的满满的,满脑子只有一句“喜欢喜欢好喜欢”的字幕在不停滚动播放。 怎么会有个人让我这么喜欢呢,喜欢到愿意跟他做一切曾觉得油腻的事情,喜欢到光是看着他就觉得这操蛋的生活格外美好。 洛镇新年是有特定习俗的,大年初一被视为一年的开端,大家都想讨个好彩头,比如早上要吃“元宝”(茶叶蛋)和细长的挂面,意味着有钱又长寿。 这天收到红包意味着天天有钱赚,这天打麻将赢钱就意味着一年的好牌运。 我突发奇想,那我们这样的,是不是意味着天天都会亲亲。 许嘉允把毯子扯开,重新整理,“会的。” 我又笑,“你听没听说过破窗定律?一样东西如果有一点破损,人们就会有意无意加快它的破损速度,俗称破罐子破摔,就跟你现在一样。” “没办法,女朋友都这样了,我再不行动,未免太不近人情。” 看看,没好几分钟又开始狗了。明明自己也很喜欢还说的好像我强迫了他一样。 我恶向胆边生,仔细瞧着他,一本正经,“我还有问题问你。” “什么问题?” “就是。”我舔了舔嘴角,强忍住笑,让自己看起来严肃些,“我们亲亲的时候,你起反应了吗?” 许嘉允的手僵在了空中,错愕地反问,“什么?” “你刚刚起反应了吗?”我睁大眼看他,装出满满好奇,“就是你硬了吗?你不会不知道什么叫硬吧?要不然我再学术的给你解释一遍?就是男性的勃起……” -- 第97页 毯子兜头而下将我罩的严严实实,许嘉允咬牙切齿,“谢谢,不用了,我知道。” 我藏在毯子底下,放弃了表情管理,语气依然装作无辜,“哦,那你刚刚硬了?” 许嘉允不说话,我要拽下毯子看,他又死死扯着不给我机会。 “我知道了,你不会就是因为怕自己乱起反应,所以不敢亲我吧?”我啧啧两声,颇为激愤,“真没想到啊,你竟然也管不住自……” 他恨恨地把毯子掀开,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你到底从哪里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理论的。” “唔,怎么能说是乱七八糟呢?我这是书本上的科学的两性知识,你不要想的这么猥琐嘛。”我歪着头,认真地说,“要用科学的态度对待学术问题。” 哎,流氓这条路上,谁要脸谁就输了。 我逮到他的bug,问个没停。 许嘉允拿我没有办法,最后真的破罐子破摔了,双手捧住我的脸,“硬了,怎样。” 啊这,这超出我的预测范围了。 盯着他的眼睛,我鬼使神差地结巴起来,“那,那你还亲吗?” 许嘉允凑近轻啄一下,呼吸又变得粗重起来,声音微哑,尾音拖的老长,“亲啊。” 唔,说到做到许嘉允,在下心服口服。 * 终于亲了,让我们把恭喜打在公屏上! 第52章 不能说不行·★ 春暖花开的时候,我的恋爱也逐渐步入春光。 或者说在许嘉允换掉厚厚的外套的时候,我们的恋爱就开始春意盎然了。 图书馆人满为患,许嘉允眉头微蹙看着屏幕上面前密密麻麻的数据,背挺的笔直。 我捱着他坐着,桌面上摊开的一本厚重的参考案例,将知识点一丝不苟地补充到教材上。 但这是表象。 没过一会儿,我就将手挪下,从善如流地闯进他衣服下摆。 许嘉允的鼠标一抖,低头小声地提醒,“看书呀。” “你不懂。”我贴着微热的肌肤,仔细摩挲描绘着方块的轮廓,将下巴搁在他胳膊上,“我这是合理运用目标分解法,完成小目标后给自己一点点奖励。” 他侧过头来看我,语气不满,“这种的,还只算一点点?”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腹肌,不搭他的话茬,“手感不错,继续保持。” 老实说,再多点我也没那个胆子了。 我们俩算两个极端。 我呢,有色心却没色胆,也就平日里嘴嗨下再吃点无伤大雅的豆腐。许嘉允呢,害羞又克制但真被我逼的没办法那就变身成了秋名山车神,几个我都跟不上。 我们对彼此已经十分熟悉,但那也只局限于性格经历。在男女差异的身体构造方面,我还有许多未解的问题。 于是我惯用语言行动挑衅,试图让许嘉允主动表述出自己也很好奇。但他总是跳过匀速路段,朝着终点预备冲刺。 在同他的较量里,我也渐渐试探出了他的底线,每回都只在边缘横跳,更是给自己立下了要拿捏许嘉允的目标,事实证明,我很成功。 许嘉允活动了一下脖子,将电脑关机,“你看完了吗?” “还早着呢。”我往后翻几页,“明天再来吧。” 今天我们有更重要的日程。 经过漫长的春天,鄙人终于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四月尾跻身进入了成年人的行列。 许嘉允抓住我的一捋头发,在手指上绕圈圈,“想要去哪里?” 我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可以先吃饭吗?” 现在十点半,距离早饭已经过去了三四个小时,要不是因为图书馆里吃零食不文明,我早就点外卖来了。 在十八岁这个大日子里,我不是没有想过找个借口,骗许嘉允一起在外面过夜,借机完成自己“枕着腹肌”睡觉的小愿望。 但不巧的是第二天我们都有早课要上,我那节还是院里出了名的“鬼见愁”的课,别说逃课,就连请假都要扣平时分的那种。 庆大的变态之处在于,会选择一部分同学的成绩单邮寄给家长,报忧不报喜的那种。挂一门就是蓝色预警通知单,两到三门是橙色,三门以上红色,另外还要跟你家长来一场酣畅淋漓的电话会议。 我虽然不是什么学霸,但也还是不想挂科回家的。 两相权衡,我还是选择了做一名新时代的好好青年,专注学业。 没有什么能阻止我为社会主义建设奉献青春。 * 我吃东西的习惯不是很好,尤其逛街的时候,乱七八糟的看见了都想点些尝尝。 许嘉允说每次跟我一起吃饭回去做运动都要多练一个小时。 我手伸到他袖子里,在他结实的小臂上捏了捏,“不用练啦,我不喜欢肌肉很大块的。” “谁说我是给你练的。”他小声抗议,揶揄道:“你好自恋哦。” 我惊讶,“你不给我练给谁练,这以后不都是我的福利吗?” 他看了一眼周围,嘴角绷的笔直,“你收敛点,外面好多人呢。” 死相。 我抽出手,作势远离,“行吧,那我不拉了哦。” 许嘉允眼疾手快地将我按住,“那不行的。” 我本来就不想走,有男朋友在身边,我巴不得日日夜夜黏着才好。 -- 第98页 “红红呀,你真是可爱死了。”我掐了掐他的脸。 “我才不可爱。”许嘉允蹙着眉并不认同这评价,在他眼里觉得自己是个猛男,跟可爱什么的根本不沾边的。 我叹了口气,惋惜道,“哎,好想亲你哦。” 他从鼻子里发出气声,很不屑的样子,“得了吧,真亲的时候没一会儿就要说自己不行。” 我老脸一红,梗着脖子骂他,“你放屁。” 他极轻地笑,边安慰似的摸了摸我的手,边下定论,“恼羞成怒了。” 不是我没用,是许嘉允确实有点东西。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偷偷补的课,我问他还说没有,总拿天赋说事儿。 女生不能说自己不行。 我咬咬牙,“你等着,我晚上就要片儿去。” “哦,你知道从哪里找吗?” 啧,跟着瞧不起谁呢。 “我花钱买还不行嘛?” 许嘉允顶了顶腮,打趣道,“不得了了呀,差点忘了,你现在是小富婆。” 是的,许嘉允的银行卡送给我以后,还在把每月结余的生活费打到里面去。 庆市虽然花费高,但我们俩学院课都多,空闲时候也都需要写作业什么的,只偶尔抽个共同空闲的时候出去转转。平日里最大的开销也就是食堂和外卖,月底生活费多少都还能省一点儿。 仔细想想,跟其他人比,我们俩的恋爱真的怪没意思的。但奇妙的是,我身处其中却觉得有趣极了。 我们大多时候都呆在图书馆,空闲时就绕着庆大逛马路,从东门到西门,乐此不疲。 学习生活是枯燥的,但只要抬眼可以看见许嘉允,法条就也没那么难背了。 也许这就是青梅竹马的好处,因为习惯了平淡,所以再普通的日子也能变得妙趣横生。 “你最好对我客气点,毕竟你现在已经被我扼住了命脉。”我得意地挑眉。 许嘉允配合地点头,“行啊,你想我怎么客气?” “我想你先听你叫两声‘爸爸’。” 他眼眸低垂,“叫两声什么?” ……我可不上当。 “算了,叫两声美女吧。” 他被逗笑,“行啊,美女,您现在想吃点什么呢?” “唔,想吃火锅。” “好的,美女。” 许嘉允说话语速不快,咬字清晰,音色清脆。我曾感叹他这样的就该去做主持人的,还不止一次地建议他去电台app上读点故事,靠声音赚点钱。 他这个人就是自带认真的光环,什么话从他嘴里蹦出来都无比正经。 许嘉允把菜单递过来给我,“美女,你看看还要加点什么。” 服务员小哥倒水的动作明显慢了一拍,用一种暧昧的眼神打量了我一番,脸上客气官方的笑意也意味深长起来。 这一句又一句“美女”的称呼朝我抛过来,听上去就跟不知道我叫什么似的,有点陌生男女搭讪后临时组局吃饭的意思。 “怎么了美女?你怎么不理我?”许嘉允仍不罢休,把“美女”两个字咬的极重。 我装作没听见,把单子往小哥手里一塞,“你好,已经可以了。” 小哥拿笔核对将菜圈出来,许嘉允又在一边接茬,“你不点点别的吗,美女?” “不用了。”我瞪他一眼,算做警告。 “啊,我知道了,我都给你点好了是吧,美女。” “是的,你不要再问了。” “要不然你再看看吧,美女。” “不用了,你点的很非常全面了。” 许嘉允略显失望的“哦”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擦着筷子,又抬头,“真的不用吗,美……” “真的不用了!你歇会儿吧!”要不是顾及着第三人在场,我一定跳起来给他狗头锤爆。 服务员小哥目睹好一场大戏,表情始终维持在笑场边缘。见我们终于做好决定,礼貌点头,“好的美女,马上就给你们上。” …… 许嘉允闷闷地笑,冲生无可恋的我眨了眨眼,故作疑惑,“怎么了美女?你不高兴吗?” “你别叫了,我求你了。” “你不是爱听人叫你美女吗?” “谢谢,最近一段时间是不想听了。” 他沉默思考了好一会儿才为难地点点头,“哎,那好吧。” 出店门的时候,我挽着他的手,正好跟引我们进门的小哥撞了个正着。 他视线在我们俩的手上转了转,朝许嘉允投去一个莫名赞许的眼神,挥挥手热情洋溢地同我们道别,“美女,下次光临啊。” * 庆大东门三百米处就是大学城,卖各种各样的小吃,还拥有整个庆市除批发市场以外最便宜的服装店。 而我拽着许嘉允走过繁华热闹的前街,略过烟熏肉的烧烤香味,往更深处行进。 “到底要去哪里?”他问,“再往深处走可就没灯了。” 我朝前面看去不接话,快走几步后在一扇平平无奇的玻璃门前顿住脚,“就是这里了。” 许嘉允抬头看了看牌子,嘴角微抽,“不好吧?你还小。” “不小了,今天刚好十八了都。”我摇摇头,一脸严肃地反驳。 “今天是农历生日,身份证上还差半个月呢,法律意义上还不算。” “不管,我就够年纪了。” -- 第99页 他叹一口气,“我是怕你身体吃不消。” 我赶紧就着杆子往上爬,抱着他的胳膊晃着,“不会的,我一定可以,你不要总把我当小孩儿。” “那好吧。”许嘉允迟疑着,再度跟我确认,“你想好了吗?我听说很疼的。” “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不会有多疼的。” “可是……” “别可是了,男生要果敢一点,我作为当事人都不怕,你磨磨唧唧什么。”我攥攥拳头给他打气。 许嘉允一咬牙,似乎下了很大决心,“好吧,到时候你要是不行,坚持不住,我们就走。” 我点头如鸡啄米,心里却想:不会不行的,我赵喻津不能说不行。 第53章 你且等着吧·★ “你好,请问你家大人在吗?”我拽着许嘉允,谨慎地探头询问。 前台没人,大堂放了张方桌,桌面上摊开许多本小学课本和作业。旁边坐着的小男孩儿横着手机迅速点击几下屏幕,一边切换到查题界面一边扯着嗓子冲后面喊,“妈,有人来了。” 这淡定从容的样子,一看就是老手了。 不一会儿,从门后头走出来一个中年女人,“您好,需要点什么?” 我端详着价目表,“有什么推荐的吗?” “我看你年纪不大,第一次来吧?”阿姨将我们上下打量一番,指着最上面一个说,“要不然来这个吧,效果最好也适合新人。” “大概多久啊?” “平均四十来分钟吧,你这第一回 要给适应,可能时间长点儿。” 现在距离寝室关门还早,我不再犹豫,爽快决定好,“往里面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我拽着许嘉允就要推门进去。 “不是,姑娘。我们这儿不招待男宾。”阿姨挡在门前,笑吟吟的。 “啊?他陪我也不行吗?” 阿姨乐了,“那怎么成?这里面还有其他客人呢,不合适。” 我还想再问有啥不合适的,许嘉允却冲我摇摇头,“我就在外面等你,要是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就立马叫我知道吗?” 进门之后,阿姨冲我笑笑,“你这男朋友蛮好,高高瘦瘦斯斯文文的,还替你操心。”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心里有些得意,“嗐,他就这样,操心惯了。” 阿姨换好毛巾,拍拍按摩床,“行,脱衣服吧。” “哦,啊?脱衣服?” “开背当然要脱衣服了,不然不好给你上精油。” “上油?” 阿姨从架子上拿出玻璃瓶,“对呀,那也不能干按啊。” 我心里咯噔一下,精油上背,那肯定是要脱光了呗?这一门之隔的可就是许嘉允啊,哦,还有个小孩儿,虽然年纪不大,但是那也是个雄性啊。 阿姨像是看出了我的顾忌,“别担心姑娘,我们这门都有锁的,而且我儿子就在外头看着呢,绝对不会让男的进来的。” 谢谢,我怕的就是你儿子。 我有点想走了,可是人家什么准备工作都做好了,这时候反悔多尴尬啊。 还有,刚才我还在许嘉允面前大放厥词说自己一定行,这要是按都没按一下的就走了,多丢人啊。 我一咬牙,“行。” 阿姨爽快点头,“对咯,手机什么的也放旁边去哈,到时候胳膊也会给你松解的,手机是玩不了的哈。” 壁柜上,精油瓶放的满满当当,我将门打开一道缝隙,探出半个身子。 许嘉允坐在小孩儿对面,视线一直放在这里,也第一时间走上前来问:“怎么了?不想按了吗?” “不是。”我把手机郑重交到他手里,“你帮我拿一下吧,要是我爸妈打电话,你就帮我接一下。” “这么严格吗?” “不是。”我有点不好意思,声轻如蚊,“是要脱衣服,我兜里没法放。” 许嘉允也是第一次接触开背,听到这里和我的反应大同小异,不可思议道:“脱衣服?” 洛镇医院也有中医给人家按摩什么的,以前我俩还去凑过热闹。在我们的共同印象中,需要脱衣服的都是去针灸的,这种按摩一般就是让你骨头“咯吱”几声而已。 小男孩这会儿抬起头来,抑扬顿挫地插嘴,“对呀,都要脱衣服的。” 那边阿姨已经准备就绪,我不再解释又退回去,将门关上。 * 十分钟后,我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这么傻逼。 “小姑娘,你这肩膀也太僵了,湿气也重,我这还没给你用拨片呢,就已经出痧了。” 阿姨看起来瘦弱,力气不小,一开始还是轻轻试探,到后面就越来越重。 我没忍住,把脸抬起来想让她轻点,结果她一下就给我拍回去了,“你这脖子也僵啊,总低头吧,这都要跟人家三四十岁的状态差不多了。” 这家店是我室友推荐的,说阿姨手艺很好,价格也不贵,除了总夸张状况,以此撺掇着你办卡外什么都好。 我咬紧牙关,终于在阿姨如连珠炮一样的密集输出里听到了对现在力道的询问,差点落泪,赶紧说:“疼的疼的,麻烦您轻点。” 阿姨大概是太想留住我这个长远客户,按的时候还不停给我科普现在这个区域是调什么的。 在格外漫长的一个小时里,她边分析边总结,从肾到肝,我就没有一个部位是健康的。 -- 第100页 就算是提前做过功课,我也差点没忍住消费的冲动,好在存钱买房子的远大理想及时制止住了要问价钱的嘴。 “我们家最近做活动呢,可划算。”阿姨一脸惋惜地擦手拿手机,“对了,你先别动哈,我给你拍一张,你看看你这痧,黢黑。” 谢谢,黢黑我也不开卡,这种痛苦我只受这么一次就够了。 开完背以后,身上确实轻松不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对着镜子,锁骨也变明显了。 当然这话我不可能说出来,不然阿姨一定又要开始强烈建议我开卡了。 门外,小男孩儿见到我们眼里浮现出一种喜悦,赶紧站起来,嗖的一下就冲到了后头,“可算出来了,憋死我了。” 阿姨将他一把抓住,“你干什么去?” “上厕所!”他急的要死,还不忘告状,“那个哥哥老是揪着我不让我进去,我憋好久了,快让我走!” 我本能地看向许嘉允,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小孩儿对面挪到了同边,手上还拿着本书,上面“课时作业本”几个字尤为扎眼。 听见小朋友临了的指责,他不慌不忙地把书放下,“我看您家小朋友题目不会写,没忍住教了他一会儿作业,没注意时间,实在不好意思。” 看小男孩风风火火急不可待的样子,估计这“一会儿”有够长的。 太可怕了,还好当初辅导我的时候,他没丧心病狂到禁止我上厕所。 一代美女,要是被憋死,那也是够丢人的。 许嘉允在前面推开门,又突然回身,“对了老板,忘了跟小朋友说了,下次打王者荣耀的时候不要总是选李白,李白一般不走中路。”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在告状吧。 “你跟小朋友计较什么?什么时候这么小心眼儿了?” “没有,没跟他计较。”他握住我的手,不自觉想往兜里塞,却忘了春衫微薄,没有口袋,扑了个空。 “那你干嘛?哦,还有,你好好的干嘛教他写作业啊?我怎么看不出来你还这么好为人师呢?” “不是,是他不懂事。” “他怎么了?” “他老是想往后面跑。” “什么?”我有点惊讶,听刚刚阿姨的意思,她小孩儿是不会往里面去才对。 “他说他一直都不乱看的,我说不行。”许嘉允表情十分认真,“男女有别,再小的小朋友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往里面冲,而且他都二年级了。” 我立刻脑补出他在门外执拗地拽着人家小朋友的画面,一时心情舒畅起来,连背都觉得不怎么疼了。 “那你怎么把他留下来的?” “他大意了,当着我的面在卷子上签字,我扫了墙上的二维码,可以确定签的是他妈妈的名字。”他略一挑眉,有几分得意,“我就告诉他要是他去里面,我就跟他妈妈说他数学只考了三十七的事情,他就不敢动了。” “那教他写作业干什么?” “他非要挑衅我,差点趁我不注意跑进去。我就把他看住了,没教他写题。” 说到这里他又牵过我的手,亲了一下,语气放软,“你放心我不会教别人做题的,我只教过你,也只教你。” 许嘉允眼睛很漂亮,双眼皮窄窄的,眼角微下至,瞳仁和眼白颜色分明,眸中似有水光,看着我的时候总是温润慢吞的,中和掉了原本眼型带来的锐利感觉。 被这样的眼神包裹住会让人溃不成军。 我手微微用力,礼貌的问,“我能亲你吗?” “在这里?” 我们刚走没几步,还没有踏入前面的主街,附近都是居民楼,门面紧闭,几家楼上灯火通明。 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了。 我不再有顾忌。情绪上来了,就算是人山人海的商业街,我也照亲不误。 恋爱以后,我就像个变态,无时无刻不想亲他。新年真的得手以后,这种对于亲密的渴望不仅没有得到缓解甚至变本加厉。 就算是在图书馆看书我也要时不时往他怀里埋一埋,但我们又实在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地方专门亲亲。 我不知道别人恋爱是什么样的,但是接吻这件事情,我永远不嫌长。 尽管许嘉允天赋异禀,但在我夜以继日的“补课”之下也隐隐有了要被我赶超的趋势。 也许是小时候做惯了老大,在他面前我总想显得自己能一点。 许嘉允一开始还老老实实地抱着我,到后来大概是被我激起了好胜心,手从后腰微微上移。 掌心温热慢慢地覆上胸前,突如其来的痛感让我动作稍顿,他趁此机会夺回主权,也更加用力。 我几乎快要站不住脚,全靠他一手扶着腰给予支撑。 “好了。”我微微仰头与他分离开来,喘着粗气叫停这场。 他笑,声音低低的,“这就不行了?” “是你犯规。” “我怎么犯规了?” 我实在说不出口,恼怒地拍了拍他的手,耳尖微热,“走开呀。” “就你这怂样,还非来招惹我。”许嘉允叹了口气,又用力揉了揉,才放开手,好整以暇道,“你且给我等着吧。” 第54章 孤男寡女·★ 恋爱的某些时候,直白烂俗甚至有些下流的话会比无数浪漫更让人心动。 -- 第101页 在许嘉允放完让我等着的狠话以后,我已经开始在脑海里闪回无数关于初夜的文字描写。 拥抱接吻之后,下一环节也就不可避免的总被想起。在他这样赤裸的表达之下衍生出矛盾的情绪缠绕我很久,一方面我期待这种亲密,另一方面又觉得好像真的有点太小了。 二十不到的年纪,我真的就做好准备开启更亲密的关系了吗? 我纠结的没有结果,甚至有点恐慌,而许嘉允却好像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只有接吻的时候到处乱跑的手在提醒着我,那些话并不是我的梦。 我忧心忡忡却并不能把情绪讲给其他人听。 直拖到放假我也没思索出个头绪,干脆用了大多数人都会用的方法,在微博各类情感博主底下找共鸣。 自从学法以后,我就很少刷微博了。 倒不是什么高傲,就是看不过眼各种社会新闻起的夺目标题,一不尊重女性,二把法律说的一无是处。 而如今大事当前,我还是选择了最保稳的方式搜索些关键词,顺藤摸瓜找到了更多的博主。 一开始倒很正常,后面就尺度越来越大了,文字的力量很多时候比图片视频的冲击更大。 我本着学术的形态,认真做笔记。 最后得出两个字结论──真难。 有的事情一较高下是对的,有的事情还是交给天赋高的人来吧。 许嘉允冷不防打开门,伸出半个头,“吃饭了。” 后面还紧跟着喻女士的大吼,“别叫她,德行,外面喊好几声听不见。” 一听就知道喻女士情绪不好,我赶紧把本子塞到抽屉里,“来了来了。” “你在搞些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许嘉允将一切尽收眼底。 “啊呀,就一些上岗经验总结,不值一提。”我面不改色的扯谎。 其实也说不上扯谎,毕竟“女朋友”也是个岗位嘛,而且还有一定的升职空间,经验什么的当然多多益善了。 外边喻女士越发暴躁,“还不滚出来?吃饭还要嘉允请吗?” 我赶紧应声要出来,许嘉允却堵在门口纹丝不动。 “你干嘛?” “我觉得阿姨说的对。” “啊?” 他突然靠近在我嘴上轻啄一下,“你吃饭需要我亲。” 我脸上一热,要知道距离我们不过几步路的餐厅里,可还有我爸我妈坐着的。 在家长眼皮子底下,也太大胆了吧。 我羞愤地瞪他一眼,“要死啊。” 他笑,让开路,“看给你吓的,能不能有点出息。” 我一拳捶在他肩膀,“你少讲点屁话吧。” “赵喻津,你是不是有病,你好好的又打人干什么!”喻女士出离愤怒,把筷子摔得“乓啷”响。 最近她打牌手气不大好,已经连着两天输钱了。要不是许嘉允还在这里,估计这两天我能吃上热乎饭都够呛。 我赶紧坐好,还没开始吃饭就先把吹捧安排上,“天呐,今天这虾做的也太好了,看着比饭店都强,味道肯定也是绝。” 喻女士冷笑一声,“哦,是吗?” “当然。”我点头如捣蒜,压根儿没把老赵疯狂使眼色的举动放在心上,“艳压群芳您懂吗?就这菜一端上来,其他的都黯然失色,当然了,其他菜肯定也超级好吃。” “哦。”喻女士面无表情,“这盘虾刚巧不是我做的。” “……” 许嘉允弱弱地在一旁咳了咳,“这个是我做的。” 尴了个大尬。 就在我踌躇之余,楼下阿姨的微信电话来了,喻女士一脸烦躁,“烦死了,天天叫我打牌。” 然后接听以后,声音如同春风过境,“三缺一?好嘞,我这就来。” “赵喻津把碗刷了啊。” 三句话情绪切换自如,完事儿她扒完最后一口饭,在我的目送中夹着皮包就此离去。 “你看什么?”许嘉允在我眼前挥了挥手。 我一脸严肃地将他的手拍下,“你不懂,我在许愿。” “什么?” “你说我现在给底下阿姨打两百块钱,让她给我妈点几炮可行吗?” 老赵笑出了声,“你还知道点炮了?” “哎,人总是要学着长大。”我深沉地夹了一筷子菜,话锋一转,“还有你,来做饭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要不是底下阿姨救我狗命,还不知道喻女士要怎么抒发心中愤懑。 我们家其实非常神奇,喻女士是当之无愧的食物链顶端的人,老赵呢属于最底端,照理说我不该这么卑微才是。但喻女士大概觉得训诫老赵没有成就感吧,自从我上大学以后就把枪口调转到了我身上。心情好的时候那是对我百依百顺,心情不好那就是狂风骤雨一顿输出。 许嘉允没搭腔,等老赵去厨房添饭的时候才垂了眼,可怜兮兮地说,“是你喜欢吃,我才做的。” 网上有很多种关于男女生的分类方式,做狗做狼做花做茶。 对于许嘉允这种明明表情正常偏偏就能散发出委屈的类型,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定义。 但是只要他露出一次此种神情,我就能心软到忘了自己一开始追究的是什么。 算了,他也是一片好心。再说了,喻女士冲我发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不是碍于他在场估计更不给我留面子。 -- 第102页 * “对了,我听你爸妈说你要去江城是吧?”老赵收拾碗筷,突然来了一句。 许嘉允点点头,“对,再过几天过去打扫卫生。” “什么江城?”我一脸茫然地抬头,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什么卫生?” 老赵懒得解释,换上鞋溜之大吉。 “就是之前的房子拆迁了,我爸妈买了个新的,前年装修好以后,闲置到现在了。正好趁着我在家,过几天去看一眼。”他耐心地给我解释着。 江城我是知道的,离潞州很近,是个地级市,也是许嘉允以前住的地方。 长大以后我才知道,许嘉允一家突然搬到洛镇原因挺复杂的。 主要原因有俩,一个是许嘉允。他闯进的真的是太平间不是什么器材室。那会儿医院管的不严,他个子小跑进去愣是没被发现,结果被锁在里面,呆了大半夜。又恰逢电闪雷鸣的,周遭一切都变得诡异的要死。这也是为什么他小时候那么害怕天黑打雷的原因。 二个就是许叔叔,他那会儿升职出了问题。他们这个年纪的经验比不上老一辈,学历又比不上年轻的,升职上不去,工作压力大,急的是成宿睡不着。 许阿姨照顾小的还要安慰老的,也被折腾的够呛。 家里两个人都出了问题,她干脆一咬牙下狠心申请调任去乡镇,想着换换环境,总得解决好心里问题。没成想来了洛镇,这环境一换就换到了现在。 要不是听老赵猛然提到这茬,我都快忘了许嘉允是中途搬来的了。 我一时唏嘘,“真奇怪,我还以为我们俩是搁一个病房出生的呢。” “搁不了,我比你大两岁。”许嘉允十分淡定地关上水龙头,拿起窗台的百洁布。 “我还以为你家在江城的房子早就卖掉了呢。” “是卖了,没卖掉,想着就这样放着吧,结果拆迁了,我爸妈拿着拆迁款就又在那儿买了一套。” 这运气,也是绝了。 “不对啊,你不是户口都迁到洛镇了吗?在江城买房子干嘛?” “当初我们家亲戚说买房子保值,我妈耳根子软就买了,想着到时候不要了转手卖掉还能周转点钱。” 江城跟潞州不一样,潞州人一个个都卯足了劲儿往省城里钻,但是江城原本就是市,还有景区,可以说方方面面都吊打潞州,房子升值空间确实可以。 当初他们家决定不回去也没少跟家里长辈争论的,但许叔叔许阿姨还是觉得待在小地方也没什么不好的,镇上人热心也不排外,医院虽然忙,但是压力没那么大。许嘉允又一再表示自己在这儿带习惯了不想走。几番权衡之下,他们就把户口从江城市区迁到了洛镇胜利居民组。 从城里迁到了乡镇,听着不大划算,但他们家运气也挺好的。迁的时候洛镇还只是一个地级市下属的乡镇,结果他们刚换新户口本,洛镇就被划到省城了。 那会儿异地读书、异地中高考的政策还很不完善,但凡许叔叔晚交材料一天,许嘉允就得回江城读书了。 他要是真走了,我估计我们关系也就慢慢淡了,那有可能像现在一样。 所以说,我们俩能有今天真的是无数的偶然凑在一起的,但凡踏错一步,我俩就黄了。 “不会的。”许嘉允却摇头否认了我的假设,“就算中考要回去,不能考这里的高中,中考结束后,我也要回来借读的。” “为啥啊?” “因为我知道你。你是个小没良心的,只要别人不在你身边,立马就能给人忘个一干二净。” “你瞎说,我不是。”我记性可好了,什么芝麻大点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 许嘉允哼了一声,“那我问你,我来以前你在小区最好的朋友是谁?” ……这我哪能记得,本来我跟他们就不同龄,玩儿也玩不长。记事那会儿又正赶上许嘉允从天而降,顺理成章就跟他玩一起了。但这也不能说明我没良心啊。 “是王桢。”他将碗码的整整齐齐。 “你少糊弄我,我们小区就没有叫王桢的。” “我可没有,王桢跟我一边大,额角还有块褐色的胎记,看上去跟爱心似的。后来他家里人去苏州做生意就给他带走了,那会儿我们都刚上三年级。” 听他这么一说,我好像真有点印象了。 他继续说,“二年级你俩还坐过同桌,有一回你数学考了八十五,他考了一百。回来后喻阿姨在他家打牌,他还显着了,拿满分卷晃来晃去还说想不明白你怎么就考那么点儿。” “有这回事儿?”我惊疑不定,听他说这些事情感觉既陌生又熟悉。 “当然,我刚来的时候,你就跟我说过王桢,还一口一个‘小哥’的叫他。” “我还这么叫过人?” 许嘉允重重点头,“当然了!你说因为他长得好看。” 我:“……我这么肤浅?” “行吧,是还有些别的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把人家忘了。” 我沉默了,是的,还忘记的相当彻底。 “所以啊。”兜了这么一大圈,许嘉允最后竟然还找到了一开始主题,“我一定要留在你身边,让你一直看着才行。” 我掐了掐他的脸,“哎呀,知道啦。” “不过说到王桢我就想起来了。” -- 第103页 “什么?” “你都没有叫过我小哥。” 我手上使劲儿,“你看,目光短浅了不是,叫小哥算什么,红红,这可是朕赏给你的爱称啊。” “行吧。”许嘉允被安抚到,嘴角上翘。 黏糊一阵后,我后知后觉想起这场谈话的初衷,问他什么时候去江城,去多久。 “还没决定好,估计两三天吧,本来那边房子是我姑姑隔三岔五过去扫扫地什么的,但是最近她人不在家,这才让我过去。”许嘉允自然地将手搭在我腰上,“有点烦。” “烦什么?” “烦见不到你了。” 我取笑他,“哎哟,这么会说话呢。” “嘴甜啊。”他说的一本正经,眼睛亮亮的,“要不然你尝尝?” 我胳膊撑在他胸前,捧住他的脸,“你在哪里学的这些?” “怎么了?不是你吃的那套?”许嘉允嘴角微绷,似乎有些挫败,见我摇头否认,眉头微蹙,“那你吃哪套?” “哪套都不吃。”我笑嘻嘻地亲在他嘴角,“但如果是你的话,哪套都吃。” 人类本质中最殷切的需求是渴望被肯定。而情侣之间说些这样的话,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对方开心,血赚的买卖。 术业有专攻,在哄人这件事上我一向天赋异禀。 许嘉允被我拿捏的死死的,那股愉悦劲儿怎么都压不住,将头搁在我颈窝,柔柔地亲了一下,声音压的低低的,“我们一起去吧。” 第55章 这颜色显白·★ 带了丝娇嗔的声音就在耳边,呼吸也轻轻地拂过我的脖子。 据说恋爱中的男生在女朋友面前撒娇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任你百般钢铁直,情绪一到位还是变成了软“妹”。现在看来果然不假,连许嘉允这样习惯装成高岭花的人,也还是落于世俗了。 我环住他腰身的手用力,从下摆钻进去,指前端用力感受绝妙的触感。 许嘉允先是一僵,很快又微微使劲儿把腹肌绷紧,全神贯注地在证明自己肌肉真的很可以。 哎,男生奇奇怪怪的好胜心。 我觉得好笑,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又捏两下才把手拿出来。 他抬起头,紧盯着我眼睛,“去不去?” “什么去?” “你怎么不听我说话。”他愤愤不平,又重复一遍,“和我一起去江城。” 我心跳无端端漏跳几下,故意问,“跟你去打扫卫生?” “不让你动手,你看着就行。” 不好吧,这孤男寡女的。 理智告诉我应该果断拒绝,但是他眼眸湿润跟小鹿似的,我哪里忍心拒绝啊。 在思考的空档,他又来亲我,每啄一下又要问一句“去不去”。 我赶紧伸手抵住他,许嘉允前进受阻,不可思议地低头看了一眼,表情有些受伤。 “不是,现在暑假,我又没有什么要出门的借口,我爸妈肯定不让我出去的。”眼看着他不知道又要瞎想些什么,我赶紧发言。 在他们两位眼里,我连限制行为能力人都谈不上,是无行为能力人。尤其是出门这件事上,他们更加慌张。当初跟许嘉允一起去古都也是,我爸妈不放心的一天来了好几个电话。 现在毫无理由的就说我要去江城,他俩才不会放人。 许嘉允沉默还没几秒,“你就说你去找小贾。” “可是小贾也不在江城啊。” “你也不是真的去找她啊?”他略强硬地把我的手扳下去,又凑上来,“你可以先去找小贾玩一天,多拍点吃饭的照片,然后晚上坐高铁去江城,估计那会儿我也打扫好了。” 这狗男人在应付家长这方面也十分老道,连拍好照片这样的事情都给我想到了。 “那要是他们给我打视频呢?” “不会的,小贾就在潞州,这么点距离,叔叔阿姨不至于这么不放心。你第一天吃饭的时候跟他们打个视频,后面就说有事儿,反正我们也就待两三天,很快就回来了。”他亲亲我的脸颊,语气一再柔软,“跟我一起去吧,我一个人会害怕的。” 这么长时间以来,许嘉允已经钻研出了一套对付我的方法,核心主要是两个字“卖惨”。 我呢经过千锤百炼也已经可以很容易分辨“惨”真实与否,再决定到底装不装蒜。 一来二去,其乐无穷。 我笑出声,拍拍他的脸,“这招不好使了,我现在可是非常无情的。” “这么无情吗?”他蹭了蹭我的手,依然可怜巴巴的。 但凡他给我瘪个嘴,我一定会毫不留情地给他一下,让他正常一点。可是他只是眉毛微蹙,满脸写满了期盼,语气又失望又不甘。 这神情放电视上,明明就是不卑不亢又忍不住流露脆弱的女主角。 而我就是即将对这一切熟视无睹的渣男。 我差点就失去理智说好了,费好大劲儿才艰难地点了点头,语气坚定,“是的,就这么无情。” 我赵喻津,是未来的法律栋梁,具有严谨的法律思维,更是一个坚守原则的人,绝对绝对不会因为一点点的诱惑而轻易放弃自己的原则。 许嘉允敛了眸子,撤走环住我的手。 看看看,狗男人,我前脚拒绝后脚就翻脸了,幸亏我没被他迷惑。 -- 第104页 在我为自己的“不改初心”骄傲喜悦的时候,他掀开T恤下摆,牵着我的手放在腹肌上,一脸认真,“那色诱好使吗?” 一开始许嘉允还是非常清风霁月的正人君子,大多时候都在任由我胡闹,被我拿捏的死死的。 接着在我们单独相处的时候,他就慢慢开始剥去老成清冷,露出这个年纪男孩子该有的赤诚和大胆。 第一次拥抱,第一次接吻都是我主动,而这似乎成为了他转变的信号。 此后我每踏出一步,他便前进百米,然后理直气壮说是我先招惹的。 我合理怀疑,我被他套路了。 我将这些推断讲给小贾听,愤愤地对许嘉允下定义,“真的狗。” 小贾嗤笑一声,很是不屑,“那又怎么样,你还不是来了。” 许嘉允拿捏住我了,色诱确实好使。 “嗯?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摆摆手,语气诚恳,“我可没被他打动,我主要是想见你。” “行啊,那你把票退了,今晚跟我住吧。” 我干笑两声,把票放到包里,“不好吧,做人要讲信用来的。” “呵呵。”小贾身体力行的表达了自己的无语。 老实说,跟许嘉允单独出去过夜这件事情还是很吸引我的。 恋爱这么久我们从没有再外面过夜,碍于各种限制,我吃豆腐都无法尽兴。 暑假回来后,我们拿写论文为幌子,以为可以窝在家里近水楼台先得月,谁承想还要时刻警惕突然从店里回来的老赵和喻女士。结果豆腐没吃上,论文还真磨出来好几篇。 夜里想着出去散步谈谈风花雪月吧,那河道上散步的就没有不认识我的(喻女士的交际网实在太广)。 所以尽管晓得跟单独去许嘉允家里于情于理都不好,我还是可耻的心动了。 趁着点单的功夫应付好老赵和喻女士,初步完成了计划的第一步。 “我采访你一下,你紧张吗?”小贾一边对我不堪一击的抵抗力表示鄙夷,一边又压抑不住自己的八卦之心。 “这有什么紧张的,屁大点事儿。”我认真聚焦拍菜,十分淡定。 其实是有的,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我们现在可是成年人恋爱,沾了颜色的东西再怎么都会想到的。 “哟,别装逼了,我能不知道你。”五花肉在铁盘上滋滋冒油,小贾拿剪刀将肉剪开,“你俩今晚怎么睡?” “不知道。”我是想跟他一起睡的,“枕着腹肌”这个美好愿望可一直没实现呢。但是许嘉允,我就不知道他会不会这样想了。 拥抱接吻都是我先来,但是睡一起还让我主动,就离谱点了吧。 小贾探头看了看我的包,突然激动,凑过来贱兮兮地问,“内衣带一套了吗?” “带了。”我点点头,“两三天够换的。” 在他家洗衣服想来不大方便,而且还要晾出去肯定更尴尬,保险起见,我多带了两套。 “我不是问你带几套,我是问你是一套吗?” “啥?” “一套。”小贾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上下比划,“就一整套,成套的。” “这,这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小贾提高了几个音调,随后意识到不妥,赶紧四处看了看,见并没有注意到我们这里,装作若无其事地把肉挨个儿翻面,小声道:“那可太重要了,你是成套的吗?” 我老实巴交的摇了摇头,“这有啥重要的?” “不懂了吧,万一你们俩要是睡一起了,你内衣不好看,多影响激情啊。”她把后两个字咬的含糊又极为暧昧。 我浑身一震,又有迟疑,“可是,我们就算睡一起也不会怎么样的吧?” 小贾冷哼一声,“天真。许嘉允这样从老早就对你有所图谋的,要不是法定婚龄是二十,估计恋爱第一天就拉你去领证了。现在好不容易要跟你单独相处,只要在一张床上睡,就算不越界,也一定会闹一闹,到后面可不就让你清凉入睡了吗?” 言之有理,但是这样会不会显得我目的性太强了些。 小贾把包好的肉塞到我嘴里,“你省省吧,什么目的不目的的,这世上怕麻烦,内衣成套买的多了去了,难道都是为了睡人?你看点经验贴成不成?” 我依然有顾忌,但小贾并不给我纠结的机会,吃完饭就拉着我直奔内衣店。 店员小姐姐非常热情地迎上来,开始跟在后头介绍每一款的效果。 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词什么“聚拢”“轻薄”“托感”之类的。 “这款您看,面料和垫子都是我们的最新技术,穿在身上就感觉是有双手在底下托着一样,超级舒服。” 小贾听的聚精会神,一本正经地跟店员搭话,就跟是带着女儿来似的,老妈子气息呼之欲出。 我偷瞄着店里的海报,模特小姐姐身材极好,曲线夺人眼球,再俗气的款式穿起来也是好看的。 在想想自己这没二两肉的干瘪身材,我悲从中来,只能暗暗给自己打气。没事,我还在长身体。 小贾已经跟对方愉快的交谈完了,“哎,你什么尺码的?” 没等我回答,店员已经走上前,只扫一眼,就微笑着选出了一件,“这边建议您试一下这个好呢。” 我接过来看了眼标签,好家伙,分毫不差。 -- 第105页 小贾却把东西夺走放回去,从琳琅满目里挑出另一件递给我,“去试。” 我手捧被塞过来的靓丽大红蕾丝套装,嘴角抽搐,“这个,不好吧?” “你懂什么?”小贾把肩带比在手上,老神在在地,“这颜色显白。” * 欢迎最强助攻小贾登场! 第56章 四舍五入,他想睡我·★ 你说的好有道理,但我还是不予采纳。 经过我们两方的友好协商后,小贾骂骂咧咧地拿了另外一套稍显保守、颜色低调的递给了我,“就你这怂样,我也是服了。” “尺码合适吗?合适就递出来。”小贾候在试衣间门口,以防止其他人推门吓到我。 我应了声,等换回自己的衣服出来后,她已经把袋子拎在手里了,“行,走吧。” 她拉开我的书包,边把袋子塞进去,边说:“这就算我为你的恋爱贡献的力量吧,让我有点参与感,以后别忘了叫许嘉允感谢我。” 小贾这人奇怪,当着许嘉允的面,怂的跟鹌鹑似的,从不敢跟他搭话,在我这里又老神在在的,跟人生导师似的发言。 “我觉得还是你自己告诉他真相吧。” 果然听到这话,她又一本正经,“我觉得我的思想觉悟还不够,做好事不应该留名,以后你就称呼我为不知名的美女吧。” “你看你怂样。” “你懂个屁。”小贾愤愤不平,“你去一中打听打听,谁敢惹许嘉允啊。人家那是喜欢你,对着你才温柔小意,你倒好真以为他是软柿子可劲儿捏。” “他咋了,为什么不惹他?”我快要怀疑我们认识的不是同一个人了,难道许嘉允瞒着我还有个校霸的身份? “那倒不是,就是学霸本来就自带冷漠气场,加上他本身性格也真挺冷的,所以大家也都不怎么敢跟他说话了。”小贾思索起来,“反正挺奇怪的,虽然他一直也挺有礼貌的,但大家就莫名其妙都觉得他脾气不大好。” “造谣,许嘉允脾气好的要死。” 小贾“啧啧”两声,“哎哟哎哟,看你这嘴脸,这才多久就护上了?” “你们这是刻板印象,许嘉允明明就可好了。” “不知道,可能因为他跟谁都有距离的样子。也就你,作为他‘妹妹’才能得到这么多温和,当时大家还都讨论,羡慕你有个偶像剧式的哥哥。” 小贾又得意起来,“而我就不一样了,世人皆醉我独醒。只有我火眼金睛,看出了你俩的端倪。” “你少来了,当初巴巴来问我跟许嘉允是不是重组家庭的,难道不是你?”我毫不留情地拆穿她,天晓得我听见这番揣测的时候有多荒唐。 “我也没说错啊,以后你俩要是结了婚,可不就是重新组成家庭了?”她意味深长地挑挑眉,“啧,这么说来,我还真的怪有先见之明的。” “对对对,你就不应该叫陈婷婷,以后干脆改名叫陈半仙得了。” ---- 从潞州到江城只需要半个小时,列车到站的时候,江城的夕阳正好。 许嘉允和小贾的信息轮流弹出个不停,都是在嘱咐我,随着人流出站,千万别乱跑。 也不知道我到底做过什么事情,才让这一个两个的,都不约而同地觉得我“生活不能自理”。 人群里,许嘉允微微踮脚朝这里望,我举高手朝他挥了挥。 他换上了件黑色短袖,露出来的半截胳膊呈现微微的麦色。他解下我的书包,抓住我的手,“玩一天累吗?” 我摇摇头,“我们奶茶店坐半下午来着,不累的。” “饿了吗?我已经点好饭了,我们回去吃吧。”许嘉允伸手拦下出租车报了地址。 江城对我来说是个非常陌生的地方,许嘉允时不时就指着窗外的各式建筑和街区给我介绍哪里跟哪里。 虽然我也听不懂哪条对哪条街,但还是对他生活了几年的地方,表达了极大的好奇。 “你怎么什么都记得?”我由衷地称赞他,这歪七扭八的路,也难为他记得这么清楚了。 他刷开小区门禁,“我每年不都回来吗?寒假过年,你回老家的时候,我也回这里啊。” “啊,所以你每次过来拜年都住的自己家哦。” “对啊。”他看我一眼,“你不会以为我一直住亲戚家吧。” 是的,我还想明明你们一家都怕麻烦,为什么独独借宿这件事情又不怕麻烦了。 因为是新楼盘,整个小区管理还是挺好的,许嘉允拉着我到了家超市,“家里什么都没有,你看你需要些什么,多买点吃的。” 虽然坐车时间不长,但是接连的转车找路,我还是有点晕头转向,看着琳琅满目的货架,愣是什么都不想吃,最后还是许嘉允七七八八拿了一大袋。 出了超市,他熟门熟户地拐去家饭馆取了餐。 “房子都打扫好了,我们先回去把饭吃了,过会儿再下来去前面看看,附近有家私房烘焙味道很好。”按下电梯楼层后,他冲我努努嘴,“帮我拿一下钥匙,在钱包里。” 许嘉允这个人很奇怪,在这个万事靠手机的时代,他依然坚持出门带钱包,里面没带什么钱,几把钥匙倒放得规规整整。 正中间放的是高中毕业的时候,小贾给我们拍的照片,也不知道他在哪儿打印的,画质一点儿都不清晰。 -- 第106页 我心里美滋滋的,嘴上却嫌弃,“丑死了。” “哪里丑了。”他不满意地嘟囔着,闪身进门,用胳膊肘捣开开关,连放东西的动作都略重了些,又弯腰从鞋柜里拿出崭新的拖鞋,摆在我脚边。 房子装修很常见,谈不上什么豪华,但胜在舒服。 上大学以后,我逐步养成了吃饭要看电视的习惯,不然总觉得哪里不得劲儿。在家里喻女士可不能容忍,而如今在许嘉允这里,他十分贴心地把饭拎到茶几上,招呼我说:“吃饭吧。” 我坐下来,把打包盒拆开。许嘉允前脚才打开空调和电视,后脚就闪身进了厨房,出来的时候端了杯水放在我手边。 前前后后也不早了,饿意占据上风,我也顾不得称赞他细心。 小半碗饭下去,我吃饭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讲话。 表面上,我称赞他贤惠能干,对他家几室几厅极为好奇;实际上,我满脑子最想问的还是那一个问题——今晚我睡哪。 奈何许嘉允有问必答,愣是半点没往深了想。 我着急却又实在羞于启齿,只好在他收拾好残局以后,缠着去看别的房间。 江城总归是个县城,比洛镇繁华不少,房价自是不可同日而语,房间布局也小上一些。说起来是三室,但有一间分出来做了书房。 主卧的床上还套着遮灰的布套,我眉心一跳,“啊,这是叔叔阿姨房间是吧?” 许嘉允点点头,走到旁边把窗户关好,“嗯,他们不怎么在家睡,平时过年大多时候就在外面,跟叔叔伯伯的通宵打牌。” “唔。这床上好像没有被子哈。”我想再迂回一把。 “被子全收起来了。” “哦,那你房间呢?” “我的被子今天晒了。” 叮!脑海中铃声大作,我压抑住狂喜的嘴角。 听听,他的被子今天晒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压根儿就没考虑过我住主卧。 像他这么严谨的人会犯这样的错误吗?答案是不可能的。 那么我进一步大胆推测,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他是故意的。 四舍五入——他想睡我! 得出这个答案以后,在他若无其事地往自己房间走的时候,我都能从他稍稍错乱的脚步里读出一丝心虚。 但是窃喜过去以后,我又隐隐有些害怕。 许嘉允,应该只是单纯的跟我盖被子聊天吧。 他应该不会就要搞些有的没的了吧。 我思绪有点混乱,看到他房里那张床的时候,脱口而出,“软吗?” 许嘉允并不晓得我的那些旖旎绮念,略带迟疑地说:“挺软的,要不然你试一试?” 试什么?怎么试?几个人试? 一连串的问题涌入,在脑海里愈演愈烈,最后变换成一出露骨大戏。 我一个激灵惊醒过来,“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什么?”许嘉允一脸疑惑的看着我,表情仿佛在问“你犯什么病”。 我很快意识到自己想歪了,尴尬地咳嗽几声,飞快想着挽尊方法。 在我准备开口的时候,客厅里,许嘉允的手机响了。 他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我心头稍稍松懈。 还好,不用编借口掩饰了。 然而庆幸不过几分钟,许嘉允放下手机叹了一口气。 我问:“怎么了?” “我姑姑回来了。” “哦,那又怎么了?” “她听说我现在在江城,非要叫我去吃饭。” “我们不是吃过了吗?” “嗯,我说了,她说不放心,要过来看看。” “哦。” 等等,他说什么?谁过来看看? “过来看?”我几乎要跳起来,“那我怎么办?我现在下楼躲一会儿?要不然我现在买票回去?啊,怎么突然过来,我这,我嘶。” 许嘉允并不回答,大跨步走到玄关,把我的鞋和书包通通拎起来,而后往自己房间走。 我赶紧跟上。 他拉开衣柜的门,把手上东西放进去,转过身来握住我的肩膀,“来不及了,我姑姑小区就在隔壁,估计这会儿就在来的路上了。上次升学宴她见过你,你现在下去指不定就被她逮住。” “那我也不能待在这里啊,我这不就没法解释了吗?”我心急如焚。 被长辈逮住还是其次,要是被家里人知道,我连父母都没告诉就敢往男朋友家里跑,一定会被打断腿。更何况,许嘉允的长辈们还可能会觉得我不矜持不正经。 “别怕。”许嘉允转而抓住我的手,努力将指尖握暖,“我有办法。” 我深呼吸好几口,太阳穴一阵阵跳动,对周遭的一切都敏锐起来,声音略微颤抖,“真的吗?” 他重重点头,微微侧身,露出大开的衣柜门,神色无比认真,“我觉得你能藏进去。” 第57章 再亲一会儿吧·★ 在这小二十年的人生里,我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尊老爱幼,牢守道德底线,甚至为了追求正义,毅然弃理从文。 横看竖看,都是个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 关于“躲衣柜”这种莫名带了情色的段子到处都是,我看的乐呵,却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当事人。 -- 第107页 衣柜算不得多宽敞,移门严丝合缝的,透不进来一丝光亮。 我蹲的微微发麻,小心翼翼地贴着木板蜷着腿坐下,动作又慢又轻。 此情此景,多么像偷情隐匿现场啊。 我悲从中来,又无可奈何。 许嘉允方才振振有词,说他姑姑只会问候几句,大概率不会进他房间,就算进房间也不会贸然开衣柜。 审时度势之后,我最好的出路就是窝在这里,跟许嘉允的短袖作伴。 我心脏猛烈地跳动着,频率比跑完八百米更甚。隔着柜子,我只能通过隐约的声音来确定有没有人进来,好在外面没什么动静。 饶是如此,我还是不敢松懈,屏住气,直到脸都憋热了几分,才敢断断续续地呼气吸气。与此同时,我也在脑中不断模拟这最坏状况下的应对之招。 如果柜门被他姑姑打开,我是应该装晕歇菜呢?还是顺水推舟说是怕她误会呢? 前者会被送到医院,后者可信度极低。 哎,失策了,不该躲进来的,还不如理直气壮说自己路过借宿呢。现在好嘛,摆明了做贼心虚。 真是要了命了。 都怪我,这么没出息,被许嘉允几下就诓来了,以至于落得现在的处境。 不被发现还好,要是被发现了我的形象那不就一跌到底了吗?他姑姑还可能把这件事情传播开来,往后每一次会面都会是一次公开处刑现场。太羞耻了。 揣测出各种即将出现的危害结果后,我开始对自己产生了“厌弃”的心理态度。 就在我开始思考“人类恋爱究竟是感觉作祟还是激素作祟”的关键时候,衣柜门推开了。 我连来人是谁都不敢看,本能地往短袖后头躲,完全没有考虑过,这悬在半空中的衣服如何遮住瘫在底下的自己。 “别怕,是我。”许嘉允拨开衣服,碰了碰我的脸。 “你姑姑走了吗?”我还是不敢大声说话。 “走了。” “还来吗?” “不来了。” 听闻此,我悬着的心可算放下,松开攥着短袖的手,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许嘉允改碰为捧,问我,“衣柜体验好吗?” “好个······”球。 他一手放在我的后脑勺上,将我和木板隔开,衔住吞掉了最能表达我态度的字。 柜门打开,有光从他身后跃入衣柜。他半个身子都挤进来,闭眼仔仔细细地用唇瓣摩挲。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覆在上面的湿润一点点试探行进。 这窄小的空间里,暧昧一步步升温,心依然跳的很快,但情绪却从紧张变成了雀跃。 我想,原来衣柜更刺激是真的。 许嘉允这次的亲吻格外的长,从一开始的试探到后面大获全胜,我被迫丢盔弃甲,陷在他的节奏里。 缠绵的湿意进入尾声,他终于退出,呼吸紊乱,又吻在我的眼睛上,声音不自觉放的低低的,“舒服吗?” ······ 我瞪了他一眼,不吭声。 “不舒服吗?”他有些失望,又凑过来,认认真真地反馈,“可是我好舒服。” 这个人总在我觉得自己流氓到极点的时候,用更直白露骨的话让我认识到其实自己段位尚低。 我恼怒地伸手捂住他的嘴,“你歇会儿吧。” 他眉眼一弯,就着动作亲了亲我的掌心。 “你是什么品种的狗。”我装作嫌弃地松开手,在他脸上蹭了蹭。 许嘉允单手撑在柜子边缘,不退反进,蹙眉做思考状,“或许,是泰迪吧。” 啊,泰,泰迪啊。 我怀疑他在暗示我,但我没有证据。 “你觉得呢,宝宝。” 他又用那种湿漉漉的眼神看着我,无辜又专注,“宝宝”两个字被他唤的轻轻的,像是在耳边吹了口暧昧的气,激起人一身的鸡皮疙瘩。 “唔。”我手指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紧紧抓着衣服,强装淡定道,“二,二哈吧。” 许嘉允闷声笑起来,拨着我的头向前,“你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我蹙起眉头,“瞧不起谁呢,我是猛女。” 他笑的更加欢快,哄小孩儿似的妥协,“好的,猛女。那你现在可以出来了吗?” 我十分矜持地哼了一声,“可以。” “算了。”他一脚踩在衣柜边缘,单膝跪在地板上,恶作剧似的轻轻咬了咬我的脸,认真地说,“还是再亲一会儿吧。” —— 这一会儿可不像他说的那么轻松短暂。 从柜子里出来的时候,我脚都盘麻了,还是许嘉允给我薅起来的。 他搀着我在屋子里慢慢挪动,就跟骨折之后的康复训练似的。 我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每走一步都像走在刀子上”,于是找他说话转移注意力,“你姑姑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是问我收拾好了没有,让我明天去她家吃饭。” “啊?”我抬头看他,“那我怎么办?” “急什么,我又没说答应了。”他扶我在沙发上坐下,蹲下来捏着我的小腿肚子,“我说我还有学校布置的东西没写,明天一早就回去了,票也订好了,不用麻烦她。” “那我们明天回去吗?” “不回啊。” -- 第108页 “那被她发现了怎么办?” 许嘉允示意我站起来看看,把着我的胳膊,微微用力,“不会的,她今天出差刚回来,明天就要全家一起去旅游。叫我吃饭也就是客气客气。” 现在暑假正是出游的好时节,他姑姑早早地就答应了孩子要出去,原本就是因为突然出差耽搁的。刚回来就请了长假,明天就自驾游去。 自驾游啊,真让人羡慕。 说起来,我驾照也是拿到手了的,奈何老赵和许嘉允都不让我上手,劝我且做个本本族就好。 许嘉允进到房间,把我的鞋和包拎出来,胳膊里还挽着自己的衣服。将东西放妥当后,又过来替我捏了捏腿,“我要先去洗澡了,你一个人害怕吗?” “怕个锤子。”我跺跺脚,总算恢复如常。 “唔,那好吧。”他点点头放心地离开。 浴室隐约有水声传来,我重新跌回沙发里,全身心放松地瘫倒,宛如一条咸鱼。 “对了。”许嘉允打开门,语气揶揄,“你要是怕我姑姑再来,不如再躲一会儿。” 我从沙发上惊坐起来,本能地够手机,这把再藏起来,可不能干坐着着急了。 屏幕上十一点四十三的时间点醒了我,都这个点了,谁家长辈还上门的? “你是不是有病,你不洗就放着我来。” 他毫不掩饰对我的嘲笑,“哎,我开玩笑的,你怎么这么好骗。” 说完也不等我回应,就把门重新带上了,在里面还不忘强调,“我真的开始洗了。” 趁着这功夫,我打开袋子,从里面看到了牙刷毛巾等一干日用品。 也不知道许嘉允是偷偷看了什么秘籍,同为恋爱菜鸡,他却更细心妥帖,平日里的更是将我照顾的面面俱到。多数时候,我连张口都不用,他就能第一时间奉上我想要的东西,就跟有读心术似的。 很多人都说,初恋大多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我想,我和许嘉允应该会成为小概率的那部分。 对我来说,只要喜欢,很多事情就都能放宽,更别提我的要求很低的。 不绿我、不打我、不骗我钱。 多么朴实无华啊。 当然,以上几条,借许嘉允多少胆子,他都不敢犯。 我美滋滋地拉开包,从里面拿出新买的内衣。 其实我撒谎了,今天在奶茶店坐了半下午的,只有我。 小贾刚点上喝的,就让我把袋子拿过去,她要把刚买的东西带回家泡一泡去去味道。 我觉得麻烦,说不用了。 她却十分郑重,说香气很多时候也能起非常卓越的效果,既然我不准备走什么清凉路线,那么就用淡淡的洗衣液味道,营造清纯感也是很好的。 说的还怪有道理的,我就纳了闷儿了,她连恋爱都没谈过,到底是从哪里知道这些弯弯绕绕的? 小贾就趁着我纳闷的功夫,直接就给我的包整个拎走了。 我们俩是好朋友,但还没去过对方家里。潞州小区众多,我也不知道她家的具体位置,找人无门,就只能在奶茶店干等她回来。 小贾泡了一遍又用机子烘干,还在阳台晒了一会儿。她赶回来的时候都五点多了,距离我车票上的发车时间只剩半小时。 后面又是在路上狂奔的匆匆忙忙,好容易上了车我也不好意思在公众场合打开包查看这么隐私的东西。 现在打开,确实是干干净净的洗衣液味道,淡淡的不怎么明显,也没什么潮湿的触感,她的烘干工作十分到位。 我拎起袋子,准备拿底下的短袖。 灵异事件发生了。 包里,现金、身份证、各种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一应俱全。但是,一件衣服都没有!一件都没有! 我眼皮一跳,几乎要把包底翻烂,还是什么都没有! 我第一时间锁定犯罪嫌疑人,一个电话打过去。 小贾接的很快,语气里压抑不住的猥琐兴奋,“我天呐,这么晚你们还没睡吗?” “没呢。”我冷笑两声,“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今天遭小偷了。” “啥?那你还好吗?丢什么东西了?身份证还在吗?” “什么都没丢,就我带的衣服全不见了,偏偏留下了新买的内衣,你说奇怪不奇怪。” “······” 浴室的水声停了下来,我手忙脚乱,赶紧把扒拉出来的东西全部放到包里,生怕等会儿叫许嘉允看见。 “哦,我想起来了,我给你泡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拿出来了,又不小心忘了给你装回去了。”小贾像是才想起来,情真意切,“哎,都怪我,真不好意思。” “呵呵,你觉得我信吗?” “啧,不信拉倒。”她竟然拽了起来,“反正我拿也拿了,你也回不来了。” “大哥,你好歹做个人,倒是给我留一套啊,全拿走是要我干嘛啊。” “你懂什么,我是在给你创造机会好吗?你们俩共处一室,难道不是你穿他衣服的大好时机吗?这么多年小说,白看了你,怎么一点不懂实践运用呢。” “照你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是吧?” “嗐,说谢多见外啊,就当我技术入股了,以后你俩结婚别收我份子钱就成。”小贾越说越开心,语气上扬,“夏夜短暂,你们好好把握嗷。” -- 第109页 她把电话挂了,留下一串忙音和崩溃的我。 许嘉允推门出来,就瞧见我一脸菜色,赶紧问,“怎么了?” 我艰难地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事情这么复杂,总不能告诉他,小贾看不惯我们小学鸡式恋爱,于是愤然出手拿走衣服了吧? 他刚擦完头,还没来得及用吹风,发丝湿漉漉地耷拉在额前,看上去乖乖的。 “那你去洗吧,水给你调高了点,要是······”他翻着袋子说。 “先别说这个。”我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你有多余的衣服吗?” 许嘉允把找出来的毛巾递给我,“你是说睡衣?” 我尴尬地笑了笑,语气郑重,“我是说全部。” “哦。”他垂着眸,把便利袋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过了会儿又问,“包括内衣?” “不不不,这个我带了,就是换洗的衣服没带,你这有吗?” 许嘉允沉默了,又把拿出来的东西胡乱放回去,“我去给你拿。” 我赶紧拎着内衣袋,躲进浴室。 许嘉允敲了敲门框,扭头不看里面,伸了手进来,“我的睡衣,你看看能不能穿。” “哦,睡衣啊。”我有点失望,照理说,不应该是衬衫吗? 男孩子宽松的白衬衫,穿上去刚好在腿边,扣子再少扣几个,要露不露的。 “我怕你穿短袖睡觉不习惯。”许嘉允听出不对,赶紧解释,“夏天睡衣这边就这一套。我洗完澡穿了没一会儿,干净的。” 白痴,谁嫌弃不干净了。 我赶紧从他手里接过来,“你造谣,我又没说不穿,我要洗澡了。” 在氤氲的水汽里,我终于全身心的放松下来。 然而小贾给我的“惊喜”远远不止一层。 我擦干身体,包裹住头发,拿出内衣袋表头的白色。 谁承想,底下还藏了靓丽的大红套装,以及一条薄薄的黑色蕾丝裙。 内衣店竟然连这么大胆的款式都敢上,真是厉害啊。 陈婷婷,你可以的。 怪不得把我带的所有东西全扣下了,在这儿等着我呢。 我拎起几近半透明的黑色蕾丝裙,一时不知道是该夸她贴心还是骂她死相。 许嘉允似乎是蹲守在外面的,见水停了好久我还不出来,清了清喉咙问,“你好了吗?” 我应了声,快速穿好衣服,把大红小黑全部塞回去。 事已至此,只能先糊弄过今晚了。 许嘉允看起来瘦,但原本贴他身的睡衣我穿着却松垮很多。 幸亏我个儿高,穿在身上并不违和。我低头细琢磨,还自恋地品出了几分BF风。 虽然不比衬衫暧昧,但也是系扣的。 我解开最上面两颗,将领口往一边扯了扯,露出锁骨。 虽然我身材没什么料,但是瘦的地方还是好看的。 许嘉允就候在门口洗手台那儿,手里拿着吹风机,一副早已就绪的样子。 我把换下的外衣放到阳台篓子里,将内衣袋塞到包里,这才回到洗手台前。 他还没走,把吹风机插上电,先伸手解开了我裹头的毛巾。 “你干嘛?” “别动。”他空出手来,隔着毛巾轻轻揉着发,“我帮你吹。” 吹风机的风暖暖的,呼在耳边什么也听不清。 镜子里,许嘉允的表情很认真,手法温柔,有时候微微用力示意我低头抬头。 我舒服地打了个哈欠,心里是无法言喻的满足。 这世界上又很多关于爱情的描写,但真实的悸动却永远无法用任何一种方式表述清楚。 恋爱并不意味着一定像小说电视里那样的轰轰烈烈,也不代表必须与全世界对抗,胜利之后品尝喜悦。 对于朝夕相伴度过很长平淡岁月的我们来说,没有什么大风大浪可以患难与共,有的都只是生活里小的不能再小的鸡毛蒜皮。而我们就是在这种普通的时光里,一起成长继而相爱。 不知过了多久,他关掉吹风机,拨顺我的头发,“好了。” “嗯。”我点点头,拿了换下的毛巾又往阳台走。 “津津。”许嘉允叫住我,“今天匆忙,家里只晒了两床被子。” “嗯,怎么了?”一番到位的吹头服务后,困意来的猝不及防,我懵懵的没明白他想说什么。 “也没怎么。”他还站在原地,慢条斯理地将吹风机线缠好,漫不经心的,“就是今晚,我们只能住一间房了。” 第58章 解开吧·★ 深夜悄然而至,这座小县城也陷入了静谧。玻璃外面的霓虹星星点点和悬于天空的圆月交相呼应,描绘出楼宇的模糊边缘。 空调往外吐着冷气,暖黄色灯光给密闭的房间添上几分暧昧。棕色亚麻窗帘被人拉起,彻底将夏夜与房间隔绝。 身边床垫往下一沉,我不自觉吞了下口水,紧盯手机屏幕不敢乱看。 “在看什么?”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许嘉允声音听起来低的很,像是怕谁发现一样。 “没什么,就随便看一看。”我胡乱刷新着朋友圈,实际上一条新的内容也刷不出来,只随便点开一张图片,装模作样地看。 许嘉允不说话了,转身插上充电器,顺带看了眼时间,“很晚了。” -- 第110页 “啊,是有点。” 他“嗯”了一声,把我的手机抽走,“那就睡觉吧。”说完顺势越过我,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 他的胳膊撑在我身子两边,虚虚地将我环住。 我大脑一短路,赶紧滑了下去,把被子往身上一拉,躺的笔直,“对对对,睡了。” 许嘉允被我猝不及防的反应吓了一跳,继而笑开,抬手捏了捏我的耳垂,“这就睡了吗?” 耳垂钻心的热,我不敢睁开眼,结结巴巴地,“啊,你不是说睡了吗?” “好吧。”他将我拉到下巴的被子微微往下扯了扯,“那我关灯了。” “关吧。” 随着开关一声轻响,我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周遭一切都掩在暗色里,唯有耳边依然撑着的手告诉我,他还没动。 撑着的床垫像被什么重力驱使,更往下沉,接着便是许嘉允俯身过来。 “你干嘛?” 他停在很近的位置,揶揄的笑,“不是睡了吗?” “我这是需要时间入眠。” “哦,我这是需要睡前亲亲入眠。” 接吻这件事对我来说,已经跟一日三餐一样寻常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这是我们恋爱以来第一次躺在一张床上,在寂静没人的深夜,身下是柔软的床垫,面前是接吻会起反应的帅哥男朋友。 天时地利人和,多危险啊。 许嘉允似乎看穿了我的紧张,手指摸上我的嘴唇,拨开唇瓣,轻轻点在我的牙齿上,很是诚恳,“可以吗?可以给我一个亲亲吗?” 这话问的还挺礼貌,但是您倒是给我点回答的时间啊。 他根本不等我开口,自顾自就贴上来认真地吸吮着,一点点濡湿又撬开关卡,扫过口腔每一寸角落。 不知是深夜让人神经变得异常敏感,还是现在的姿势太过刺激,我被吻得喘不上来气,无意识地嘤咛了一声。 许嘉允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再没有了矜贵温柔的模样,缠着我的去他的领地,短暂分离的间隙哑着声音说,“到你了。” 我被蛊惑,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开始复习学到的功课。 他时不时地回应几下,故意引人上钩似的,惹得我更加投入。偏偏他还能一心二用,驾轻就熟地一粒粒解开睡衣的扣子,抚过腰缓慢郑重地往上行进。 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又麻又痒,身体涌上一阵阵难以言喻的感觉。书上描写的奇妙生理反应开始应验,我紧张地将腿并的紧紧的,生怕被他察觉出端倪。 许嘉允将脸埋在我的颈窝,呼吸声又重又长,花了好长时间才平静下来。 “对不起。” 他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似乎对刚才的孟浪行径无比羞愧。 “呵呵。”嗓子有些干,但这并不妨碍我见缝插针地占据高地,“那你把手拿回去躺好。” 他拱了拱脸,“这么狠心吗?” 暧昧褪去后,我对自己没出息的反应也很是羞愧,索性把别扭全撒在他身上,“走开啊,我要睡觉了。” 许嘉允慢吞吞地“哦”了一声,撑着起身依依不舍地把手指从内衣里拿出来。 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我扭头看去,他已经脱掉了短袖,在空中抖了两下后,很贤惠的铺在床上叠好。 “你干什么?” “睡觉啊。”他语气平常极了。 “那你为什么要脱衣服?” 空调上微弱的亮是房间里唯一的光源,眼睛适应了黑暗以后,也能看到大概。他光着上身,依稀可见宽肩窄腰的轮廓,迷蒙之中更加色情。 “因为我要睡觉了。”许嘉允答的理直气壮,手放在腰上就要动作。 我世界观在这短短几秒里被重塑了,赶忙抓住他的手,“裤子也脱?” “我不喜欢穿衣服睡觉。” “裸睡?” 天呐,小时候也没有这个习惯啊,怎么现在搞这套了? “也不是。”他摇摇头,认真地反驳,“一般情况下内裤不脱。” “不行。你当这是你家吗?” “这本来就是我家。” “呸,你当你是一个人睡吗?不行。”我死死拽着他裤子边缘不让他往下褪。 许嘉允松了手,居高临下地看我,伸手弹了弹我的额头,揶揄道:“啧,我就说吧,屁大点胆子。” 我脸颊臊的火热,又羞又愤,却再不敢装逼反驳说自己厉害。 基本的眼色我还是有的,什么强该逞,什么强不该逞,我心里有数。 以前挑衅是在外面,他除了乱摸乱揉翻不出什么花的,更何况被他碰碰,我也觉得舒服。那挑衅一半是逞能,一半是为了享受的。 可现在情况大不相同,法理学老师说过,人都是有兽性的。如今温香软玉,云罗轻帷,我怕许嘉允把持不住,更怕自己也把持不住。 “行了,松开吧,我不脱了。” 我心有余悸,不敢动作,“真的?” 许嘉允无奈地笑,拍了拍我的手,“真的,你再拽下去,我就要起反应了。” 这话比什么承诺都好使,我光速回归原位,钻到被子里往旁边拱了拱。 我一直很想跟他有点什么,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小说描写的那么舒服满足,可事到临头,我又怕又惧,还生出一种恶心来。 -- 第111页 这不是对着许嘉允的,他很好,长在了我每一寸喜欢里。 这是一种对自己没由来的失望,迅速发酵以后成为了恶心。 好奇怪,一直以来我都万般自信,连恋爱都觉得许嘉允应该喜欢我,但到了最最亲密的关系跟前,我又胆怯懦弱起来。 他会嫌弃我胸小吗?会觉得我身体不好看吗?在许嘉允眼里,会喜欢赤裸着的我吗? 我侧过身,头一次对自己产生了全面的否定的想法,自我厌弃的情绪短短几秒就蔓延上头,瞬息就将我打垮。 后背有温暖贴过来,许嘉允伸手抱住我,下巴搁在我肩膀上,亲了亲我的脖子。 他的手臂在我胸前交叉,微微用力抵着我的背,少了一层衣服的阻拦,身上的温度递过来让人无比心安。 我鼻尖没由来一酸,突然觉得踏实不少,我攀上他的手臂,低头轻轻咬了一口。 “怎么了?”他问。 “没怎么,就是想碰碰你。” 多神奇,就在这简单的触碰中,负面的怀疑不自信快速褪去,好像从没来过。 情绪起落间,困意统统不见,我转过身环住他的腰,不意外触碰到他的皮肤。 据说男孩子皮肤要粗糙一些,但我觉得许嘉允的手感挺好的,色欲熏心之下,我又把住了方向盘,“你刚刚起反应了吗?” 女生的好胜心也是不讲道理的,这种问题我问了很多次,每次都是想在他肯定的答案里找到对自己魅力的肯定。 许嘉允害羞也好,恼怒也好,每一次答案都是让我满意的。这回也不例外,他将我抱紧,“不要问了,容易出事。” 我喜滋滋地,“哦,原来你这么容易有反应啊。” “不知道,可能我身体好吧。” 我闷闷地笑,摸了摸他的背,“你要不要脸呐。” “怎么不要脸了,不是你先问的吗?”他将我往上带了带,手也绕到了胸前,不甘示弱地弹了弹。 我瞪了他一眼,“要死啊。” “不要死。”他伸出手指在外面描了描,“穿着睡觉不勒吗?” 那你讲,当然勒。但是脱了吧心里又觉得别扭,权衡之下忍忍算了。 许嘉允语气诚恳,“脱掉吧,我听说穿着睡不好。” “这你还研究了?” “那当然,为了跟你一起睡,我做了很多功课的。” 我想起自己本子里记得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嘛,原来大家都一样。 “那你说说怎么不好?” “那可多了,比如影响睡眠,影响发育,局部压迫会出现血液循环不畅的现象。” 许嘉允无时无刻不将严谨学术的方针贯彻到底,这么件小事也煞费苦心讲的一板一眼,对比下来我那些笔记就真的是糊弄人了。 他还很谦虚,“过奖过奖,不过是一些皮毛罢了。” “不皮毛,一点都不皮毛,针对这么小的事情都能讲的这么深刻,由此可见你的研究多么的深入。”我由衷地称赞,接着话锋一转,“但是我不听‘医嘱’,所以你安心睡觉吧。” 眼瞧着学术路不通,许嘉允放弃了迂回的政策,直截了当地说:“你解开吧,我想亲亲它。” 第59章 摸摸·★ 耳边“嗡”地一声,震得我眼冒金星,“什么?” “我说,解开,我想亲亲它。”许嘉允毫不客气地又把手从底下伸进去,掐住锁扣。 我惊了,想要转身却又无法动弹,着急忙慌地把住他的手,“你等一等。” “有什么好等的,再等天都亮了。”他语气温柔却不容置喙,“我不做别的,我保证,只是亲亲。” 这话听上去极具诱惑。 和喜欢的人亲密接触是非常开心的一件事情,更别提他现在这么温柔,光是瞧着就让人觉得盈满了欢喜。 身体深处一阵阵地酥麻发软,我好容易才克服冲动,摇头拒绝,“不行,你再起反应怎么办?” “不怎么办,反正过会儿它自己就软了。”许嘉允直白的吓人,不顾我的阻拦。手指毅然决然地向中间合并。 可惜啊,再学术的人缺少实践也是失败的。 他原本想要实现的帅气单手操作,在三排的锁扣下宣告失败。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我有些想笑,最后也真的笑出了声。手随之放了下来,笑的床垫都在微微晃着。 面对看上去很强势的王者还来不及生出什么畏惧,就发现他其实是个智障。人生这一放一拿啊,我哈哈哈。 “笑什么啊。”许嘉允从床上坐起来,气急败坏地打开灯。 突如其来的亮光,晃的我们都本能地闭上了眼,“你又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倒要看看,你穿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咬牙切齿将我往床中间带了带,伸手又将睡衣扣子解开。 动作快到我还来不及反应,身上就已经没了。 他一门心思一探究竟,把我拉起来搁在他腿上。 我被强制地歪着身子趴着,姿势有些别扭,几乎光裸的上半身贴着他的肌肤迅速升温。 他拽住肩带弹了弹,我羞耻极了,撑着手就要起来。 “别动。”许嘉允微微用力按住我的背,手伸到衣服中间,“你要是起来我就解开了。”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起伏不甚明显的胸,重新担心起他会嫌弃,不敢再动,“那你松手,我要睡觉了。” -- 第112页 “睡什么,你又不困。” “我困,我快困死了,你让我睡觉好不好?” 他不说话,手指夹在内衣和皮肤之间,慢慢滑到锁扣,“原来是长这个样子。” 我头皮一阵阵发麻,又不想被他看出心虚,于是虚张声势,“少装了,我才不信你没看过,不知道长什么样。” 别以为我不知道,像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才没有看起来那么正经,尤其在这种时候肯定满脑子黄色废料。 “看过啊。”许嘉允尾音拖的很长,手指往上勾。我以为他又要用带子弹我,然而下一秒,他另一手过来掐住另一端,“但是没解过。” “啊,你干嘛,你松手。”我心跳又急又快,也分不清是羞的还是怕的。 “哦。”内衣被提的一紧,他松开了手,肩带就此散开,“松了。” “许嘉允!”我恼怒极了,“你要死啊。” “是你叫我松的啊。”他振振有词,根本没把我的不满听进去,说话间还将手从已经松掉的内衣底下伸进去。 这是第一次没有任何阻挡的亲密接触,他覆上来刚好一手。我从头到脚都僵住了,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许嘉允俯身亲在我的背上,柔软湿意随着他的动作一点点在背上铺开,掌心肆无忌惮地揉着。 这刺激,也是太大了点。 奇怪的生理反应来势汹汹,我拽着他的手企图限制他的动作,“别。” 他没有蛮力挣脱,却用指前拨了拨敏感,像是发现了什么更好玩的事情一样,开始毫无章法的挑弄。 视野突然从浅灰色床单变成了被灯光熏成暖黄色的天花板,迷迷糊糊之间,他已经将我摆正,拿掉了最后的遮挡。 循环的空调风吹到身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许嘉允拿着被子跨过来,手伸到我身后,将我整个人禁锢在怀里,胸膛紧紧贴着我的,眸色微沉亲在我的下巴,缠绵的酥痒一点点往上移,最后停在耳边。 他将声音压得低低的,说出的话暧昧又缱绻,“宝宝,你舒服吗?” “什么?”我丧失了基本的思考能力,脑子迟钝的转不动。 许嘉允很不满意这个答案,像是负气一般用抽出手,小臂撑在两边,身子往下滑到被子里。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很快胸前传来的既熟悉又陌生的湿润包裹,一点一点又轻又痒,让人不由自主的跟着发颤。 好像通了电流,脑中所有东西全线归零,我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只觉得有什么在跟着他的动作一起四处蔓延。 他的头发耷拉下来,蹭在皮肤上又痒又麻,好闻的洗发水味道还在鼻尖萦绕,一切都真真切切地发生着。 许嘉允牙齿微微用力,如愿以偿换来了我的惊呼,更加卖弄地展示着他的功课。 我认清现在的状况,伸手要阻止却被他轻而易举扣住。 “许嘉允!”我恼怒地叫他,曲起膝盖想将他顶开。 他从被子里钻出来,亲在我的锁骨,仍不忘问,“舒服吗宝宝?” 我瞪他一眼,将头转到一边,“走开啊,睡觉了。” “还是不舒服吗?”许嘉允低敛着眉,很是挫败。 我于心不忍,准备说点什么,就见他又准备钻回去,我赶紧抬起膝盖抵住他的腰,大惊道,“你干什么?” “你体验感不好,我想多熟练熟练。”他面上一本正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做什么严谨的学术。但被子底下,他慢慢地推起我的睡裤停在大腿上。 这一切,实在是太羞耻了。 我双手遮着胸,“您真客气。” “应该的。”他的手来回抚摸,最后喟叹一声,“宝宝,你腿好长啊。” 那还用你说,我全身上下最满意的就是腿了好吗?为了养好腿,连三十八度的高温底下,我都坚持穿长裤的好吗? 我被身体的羞耻感打垮,急于结束,“我们可以睡觉了吗?我真的困了。” “这你还能困?”许嘉允又像是受了打击。 我心道不好,赶紧找补,“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早点睡对身体好,你还累了一天。” 他放下我的腿,点点头,“你说的对。” “所以现在换你来了。” “什么?” 他捉住我的手,放在自己身上,“我也想摸摸。” 我眼皮一跳,想起自己的笔记本。真是没想到,实践的机会来的这么早。 我不想陷入窘迫羞怯,可是刚才已经丢完脸了。反正早也要看晚也要看,他亲都亲了要是敢说嫌弃我就给他割了。 天道好轮回,现在始作俑者就乖乖在那里等着我去蹂躏。 “真的想?”我兴致勃勃地往他身上凑,“那我们说好,这算你求我的哦。” 许嘉允掐了掐我的脸,“不算,我这是验收。” “验收?” “你不是看了很多书吗?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这是在给你证明的机会。”许嘉允说着让我来,却又低了下去,一下一下啄在嘴角脸颊,撒娇似地问,“好不好?” 我故意不说话,手却诚实地在他上身胡乱走着。 许嘉允低头停着的时间越来越长,呼吸重新粗重起来,最后又压在我身上,清亮的眼眸变得幽暗。 手被困在身体中间无法动弹,我将他往外推,却换来他更紧地拥抱。 -- 第113页 “你要死啊。”我小声骂他,“你压得我喘不过气了。” 不是说好是我摸摸的吗?怎么又变成他到处亲了的?许嘉允骗人! 他整个人往上蹭了蹭,下巴抵着我的额头,声音又哑又低,“宝宝,我好喜欢你。” “我也好喜欢你的,但是。”我深吸一口气,没有迷失在他的情话里,“你真的快把我压死了。” 许嘉允微微撑起上半身,脸突然红起来,眸色认真,“你能摸摸它吗?” “什,什么?” 他往下压了压,咯在我的肚子上,有点结巴,“就是这个。” 局面在这一瞬间倒转过来,许嘉允依旧居高临下,但真正占据了主动权的人在这一刻换成了我。 有了依仗以后我觉得心里都踏实多了,毕竟现在是他需要我。 我手掌贴着他的锁骨缓慢地一路往下,装作不懂,“你说哪个?” 许嘉允看出来我的恶趣味,却拿我没有办法,只能蹭了蹭表达情绪,“宝宝,别这样。” “哦。”我的心态已然翻天覆地,抬手环住他的脖子,低头吻在他的锁骨,明知故问,“是这里吗?” 他的呼吸又粗重几分,闷声闷气地,“不是。” 我腾出一只手,学着他刚才的动作,捻住尖尖轻揉,“这儿呢?” 许嘉允耳尖通红,死死抿着嘴,正经又暧昧。 我开始理解起刚才他一门心思的挑弄。看到喜欢的人因为自己露出这种神色,实在是太愉悦了。 我覆上他的短裤,郑重地摸了几下。他反应很大,连撑在两边的手臂都松了劲儿,弓着腰将脸埋在枕头里。 “你怎么了,红红?”我侧着头故意冲他耳朵说话。 “没什么。”他磨转脸露出以一只眼睛,好像害羞极了。 啧,这位兄台,你刚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又想取笑他,还没等开口,就察觉到手里握着的往上顶了顶,“你,你干什么?” 许嘉允表现的比我还要慌,连忙道歉,“对,对不起。我,我是想让你动一动的。” “你什么意思,嫌弃我弄得你不舒服吼?”我干脆松开,把手压在身后,“那算了,你自己撸吧。” “不是。”他憋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只好叹了口气,挫败地躺到一边,“是太舒服了。” “哦,那怎么个舒服法?” “就是舒服呀。”他极小声地嘟囔着。 我嘴角一翘,心想,看来我技术可以,动都没动就俘获少男芳心一枚。我高兴地主动抱住他的腰,将头搁在他的颈窝,用力呼吸,“你好香。” 许嘉允顺势将我揽在怀里,腿搭在我的腿上,像只八爪鱼将我困住,含住我的下唇细细吮吸着,呢喃道,“快点长大吧宝宝。” “我已经长大了。” “再长一点,这样我们就可以做点别的事情了。” 我心头一热,骂他,“流氓。” “没有你流氓。”他又翻出我主动亲他的旧账来。 “那是你磨磨唧唧,我以为你身体有问题。” “嗯?”他下腹有朝我顶了顶,非常不满意我的怀疑。 “谁叫你那么长时间从来不跟我亲亲的?” 许嘉允叹了一口气,伸手关掉灯,将我按在胸前,“我是怕忍不住。” “你不知道,从小到大,我都好想跟你在一起。” “你真的那么喜欢我吗?”我忍不住问他,“还从小到大?” “是啊,可你从来都不知道,天天傻了吧唧的,什么都听不懂。” “哪有啊?是你太内敛好吗?” “别讲屁话了,我内敛?连陈婷婷都看出来了,你倒好还乐呵地过来问我谁谁谁为什么要给你送牛奶。” 高中除了糟心的情书事件以外,也是有过男孩子对我表达好感的。尤其高一运动会结束那会儿,我座位边的窗户经常会被不认识的人敲响借书。还书的时候他们也大都不空着手,会带些小零食表示谢意。 来的次数多了,有几张脸我都认熟了,隐隐猜到些什么,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小贾属于我的无脑吹,在她眼里男孩子只要多看了我两眼一定就是喜欢我。所以我去问了许嘉允,当然,是以“我有一个朋友”开头的。 “好多次我都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可是那会儿说了又能怎么样呢?我们的相处也许并不会不同,但精力却可能从大学转到眼前这段关系上。那太不公平了,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应该局限在潞州。所以我想和你一起去更大的城市,更好的学校,见识更多的生活。” 怎么会遇见这样一个人呢,在我不知道的漫长岁月里,默默计划好一切,陪在我身边坚定地走接下来的每一步路。 夜色在房间里静谧无声的流动,他平静的陈述沾了甜,在心头接连落下,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贴着脸颊的肌肉紧实,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独有的清爽味道,爱意像是水草疯狂蔓延。 “和你恋爱以后,我每天想的都比现在更亲密,但你还是个小孩儿,太过分对你不好。接吻的那一点点甜,对我来说太少了。” 我不吭声,抱着他的手慢慢收紧。 他笑了笑,郑重地吻在我的发顶,“不过没关系,你会长大的。” 第60章 没有安全感吗?·★ -- 第114页 细想起来,高中时候刨去运动会之类的事情,整个生活都还挺无趣的。 为了安全考虑我们没有过什么游学,学校组织的最大活动,就是安排大家清明节的时候集体步行去给洛镇的革命先烈扫墓。 是的,洛镇,步行。 学校就是抠到连几辆公交车都不舍得租,还美其名曰锻炼身体。 不过好在这项活动只针对高一的新生,鄙人受过一次苦后,便开始了趴在走廊栏杆上目送学弟学妹队伍远去的快乐生活。 后来上了大学,这份快乐也再度重演,不过画面略有不同。 如今升入大三,我每天肝完法条以后最快乐的事情,就是抱着半边西瓜,大摇大摆的在操场路过,看着骄阳下挥洒汗水的各位学弟学妹感叹一句“真惨”。 许嘉允理解我的恶趣味,挑选的瓜越来越大,以期望于用这样“有面儿”的体积勾起受苦受累的其他人更多的羡慕。 尽管有时候天黑,从操场压根儿看不清路边都有谁。 大学的操场永远是最热闹的地方。锻炼身体的,谈情说爱的,桌游联络感情的,社团活动的,艺术排练的,只有你想不到的活动,没有你看不到的活动。 今夜却注定不怎么寻常,隔老远我都能看见一圈人围在草地中央。从身边匆匆跑过的人的交谈里,我得到确切消息,有人表白。 许嘉允跟我对望一眼,“这个年代了,还有人来这招吗?” 我印象里只有初中的时候,那些猎奇想要品尝早恋果实的人,才会这么大张旗鼓的表白。 但凡能设身处地替被表白对象想一想的,大多不会用这种方式。你哪怕还是摆蜡烛,换个人少的地儿也好啊。 在这么多人面前被表白,如果是喜欢的人倒还好,如果是不喜欢的人,那也太尴尬了。 在我和许嘉允的共同记忆里,能干出这样式儿的,十个里九个都不会成功,唯一成功的也不是表白是给人过生日。 “你要理解,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知道低调怎么写。” 他愉悦地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我把吃了一半的瓜塞到他手里,挽住他的胳膊,兴致勃勃地,“走吧,来让朕看看哪位女主角会感受这份尴尬。” 夜色深深,操场上军训的新生队伍也已经宣告解散,腾出大片空地。十几个男孩子紧锣密鼓地布置着,蜡烛摆了一地,远远地烛光闪烁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我偷偷跟许嘉允咬耳朵,“公共场合,这么多蜡烛,有足以造成公共危害的危险,虽然不是出于故意心态,但是一旦烧起来,失火罪是跑不了了。” 许嘉允看的仔细,冲我摇摇头,“那你恐怕要失望了,人家环保着呢,底下摆的电子蜡烛。” 好家伙,怪不得没保安逮人呢。 “不错不错,看来大家还是很有法律意识的。” 我们俩拿着瓜不方便,就站在外围。人群里有人拿着个袋子往外掏着东西,然后一个个散到周围人手上念念有词的。 离得近了才听清话,他说:“各位待会儿麻烦起一下哄,帮帮忙。” 嚯,现场收买托呢。 “我觉得他钱花亏了。”我摇摇头,一点经济头脑都没有啊这是。 “怎么?” “据我多年的生活经验,这种时候,根本不用收买围观群众,气氛一到,大家肯定都会自己起哄的。” 然后当事女生,十个有八个都会羞愧到恨不得自己从没来过。 许嘉允舀了一大块瓜瓤递到我嘴边,“那你还看吗?” “看呐。”我从兜里掏出手机,“让我来给老赵他们拍个视频看看。” 我一直秉持着跟家里人保持密切的生活分享的法则,不管什么八卦吐槽,只要有趣我都要在群里讲一讲,有时候话多到喻女士都忍不住让我歇一歇。 “他们有什么好拍的。”许嘉允不咸不淡的,另有所指,“拍拍我俩才比较好。” 女主角终于现身,场子一下热了起来。我装作没听清问,“什么?” —— 许嘉允的心思,我再清楚不过了。 我们俩好这么长时间愣是把家里人瞒的死死的,每个寒暑假都变着法儿的想各种借口出去约会。 也幸亏我俩相处本就亲密,父母们才没起疑。 我还挺享受这样的处境的,毕竟老赵跟喻女士他俩的脑回路清奇,我是摸不着什么路子的。与其说完以后处处受他们管制,还不如就像现在这样,麻烦是麻烦,好歹共处机会也是多的。 许嘉允不这么想,他不明白我要把正经恋爱弄得跟偷情似的。但碍于我的淫威,他面上是同意不说的,却在寻常总见缝插针似的暗示我可以说了。 一开始我听出言外之意还会跟他掰扯掰扯其中的利弊,每到这个时候他就又云淡风轻地装逼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 误会个屁,就他那点呼之欲出的小心思,能瞒得住我? 我室友给我分析说,许嘉允这种心理大概就跟女生希望收到礼物是一样的。想跟家里说,但希望是我想要说才说。 说到最后,我室友也忍不住问我,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跟家里说。 我回答她们,“等许嘉允忍不住。” 当然不是等他忍不住瞒着我跟家里说,是等他忍不住跟我一起把笔记本记的知识变成实践。 -- 第115页 这样一来,就算我爸妈知道消息后管我管的厉害,我也曾经拥有过了,总不算亏。 没错,本色批的想法就是这么质朴无华。 我又不敢直接走到许嘉允跟前说“想告诉家里人要先啪啪”,于是乎就只能寄希望于他老人家忍不住。 可惜,在通知家长这方面我有自己的想法,在啪啪这方面许嘉允也有他自己的想法。 他查过,对女生来说,二十岁发生性行为比较好。因为那个时候身体发育基本稳定,生理上准备已经妥当,不管激素水平还是身体素质都处于极为平稳的状态。 总结起来就是,现在不行。 我们俩对彼此的想法都心知肚明,又都保留着那一份默契谁也不拆穿。 —— 许嘉允跟我都存了看热闹的心态,对这场成功率极低的表白不抱任何期待。 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世事本无常。 太阳可能不总从东方升起,喜欢总是不讲道理,大家起哄的也不是表白而是“嫁给他”。 女生泪眼婆娑的接过花,哽咽着点头说,“好”。 方才我们俩互相豪言壮语,还发表自己片面的意见,结果人家两情相悦,毕业就准备结婚了。 我愤愤不平,谁刚刚说是表白的?给爷站出来。 许嘉允捧着西瓜没法鼓掌,试图用笑掩盖刚才背地说人“坏话”的窘迫。 我跟他半斤八两,也好不到哪里去,拉着他迅速逃离现场。 “真浪漫。”既然是板上钉钉的求婚,那么这场布置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许嘉允将吃完的瓜扔到垃圾桶,抽出湿纸巾慢条斯理的擦着手,“怎么?你也想结婚了?” 我抱着他的胳膊,“咋了?你不想。” “那行,等你二十生日,我们就去敲证。”他一脸认真,“算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目光短浅了不是?我二十的时候,你可还没到法定年龄呢。跟我敲证知道是什么行为吗?无效婚姻,这可不算礼物。” 许嘉允敛了眸子,点头,“也对,毕竟我们俩还在做地下情人,真要去敲证,户口本都拿不出来。” 看,又来了。这题送分的。 我微笑着,意有所指,“你说的有道理,还有啊,敲证前还需要检查身体来的,不然婚姻生活也很容易不和谐。” 他伸出大拇指,也回我以微笑,“你说得对。” 网上的诸多帖子都是男生急着想敲定关系,想进行些福利性活动,而女生呢大多想告诉家里人,对参与活动有所顾忌。 搁我们俩身上就是完完全全反过来了。 我的思想一直都在与时俱进,从刚一开始坚决认为“不结婚不做”到现在“不做白不做”,转变如此之快的主要原因还是对象是许嘉允。 撇去赤诚相见的羞怯不谈,他光是碰碰亲亲都能让我打心眼儿里愉悦了,要是做了,那得让我感觉多好啊。 对于亲密,我永远充满好奇,一边害怕疼,一边又想知道究竟比我们探索出来的舒服多少。 不过这种露骨的想法,我还是不怎么习惯跟别人分享的。 就连寝室夜聊大家纷纷开车的时候,我也装得一手好蒜。 恋爱导师已经在刚刚过去的暑假把男朋友带回家了,讲起这些来头头是道,“你们不知道,我爸给他倒水的时候,给他吓得,杯子拿手里都快抖翻了。” “你跟你家里人说了,就不怕以后去找他不方便吗?” “这有啥?都成年人了,我爸妈再想管也管不住了。”恋爱导师对着刚刷上的指甲油吹了吹,“跟家里人说一声也挺好的,总不至于谈了四五年以后,爸妈不同意,白搭四五年进去了。” 对床笑她,“你爸妈不同意你就不谈了?” “对啊。”她点点头,“为了男人跟我爸妈闹掰,不至于。我们家边上多少私奔的小姑娘,没一个好下场的。” 话赶话的说到这里,她又想起我,“小赵啊,你还没跟家里说吗?我告诉你趁早,虽然说老一辈的话不能全信,但参考价值还是很高的,他们看人多少准一点。你学法的各种杀妻案杀夫案应该没少看吧,可别到时候后悔。” “那你放心吧,我爸妈巴不得我能跟许嘉允在一块儿。” 这话不是我瞎编乱造的,这么些年,我爸妈永远对我有没有人喜欢非常感兴趣。 喻女士更是直白地说,让我照着许嘉允的条件找。就差把“你快追他”几个字写脸上了。 我一边打马虎眼糊弄,一边心里说你们女儿是有点东西的,早就直接找了原版。 “我跟你们说,我男朋友这人,贼逗。先前没给他领回家,总缠着我问是不是因为他没考上庆大嫌弃他。我说不是,他说就是。我冲他发火,他跟我哼哼唧唧说自己没安全感。” 我眼皮一跳,迅速捕捉到关键词。 或许,许嘉允也是没有安全感吗? 第61章 普通的小朋友·★ 我以为的大学,是每天只上半天课,不用早起也不用被逼着学习,遇见最难捱的事情是军训。我会交更多的朋友,参与诸多活动,玩遍整个庆市。 然而现实是我不得不每天奔走在上下课的路上,被苦逼的各种名词概念折磨到晕晕乎乎。 庆大的学风相当严谨,我曾经以为自己可以潇潇洒洒地过完四年,然后拿着“名牌大学”的证书,在求职市场上被各大公司当作香饽饽,而我只需要拿出皇帝翻牌子的架势,高傲地选一家“侍寝”。 -- 第116页 但现实又给我一大重锤。军训结束后的第一次班会,辅导员十分云淡风轻地告诉我们,但凡你懈怠些许,落后挂科那都是幸运的,庆大这么多专业每年劝退开除的学生基本都在四位数上下徘徊。数据可能是有所夸张,但也不算是空穴来风。 我早就说过,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顶多有那么一点点地聪明,但那也是正常范围之内的。我能够考上庆大,全靠努力。 可并不是所有的庆大学子都跟我一样,学校里的人尖尖们总是只付出常人一半的努力就能获得远超我们的成绩。我愿意把此称之为真正的天赋。 像我这种的,在这样的境遇里无非就两种情况,要么就学不下来硬学,背不下来死磕,方法虽笨,效果却好;要么就什么也不管,等着被淘汰出局。 我万万没想到教会我“优胜劣汰”法则的,不是职场,是庆大。 好在本人心态好又自知斤两,学习也十分勤恳,几次期末考试也都名列前茅。 好容易结束一天的自习,我习惯性地薅了薅头,结果指间赫然出现好几根头发。 我将手递到许嘉允面前,“完蛋了,我开始脱发了!” 许嘉允将头发捻走,安慰我,“不是,是秋天到了,落头发的季节到了。” “你骗谁呢?秋天落的是叶子,你当我头是树吗?难不成到春天了,我就能多长点头发?” 他又换了套说辞,“你想多了,其实就是正常的新陈代谢,怎么会扯上脱发。” “你没听说过吗?最头秃的三大专业,法学,医学,计算机。” 他将我的头发拢在一起握了握,“我看过了,很多,你头发多的不得了。” 我叹一口气,很是惆怅,“你说照这个速度下去,毕业后,我不会真的秃头吧?” 许嘉允十分不赞同,“千万不能这么想,知道心理暗示吗?你越觉得自己会秃头,头发就会掉的越厉害,你应该积极点想。” “怎么积极?” “不如试试每天早上起来,对着镜子说‘我头发很多’。” 我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蹙着眉,“有点太傻逼了吧。” 许嘉允点点头,“你知道就好。” 我反手掐住他的脖子,使劲摇晃,咬牙切齿,“你跟谁说话呢,对我客气点。” 度过稍显平淡的大一大二后,大三的氛围明显转变很多。 我的室友来自其他专业,有的刚开学就被安排去实训,还有的已经开始了整天泡实验室的生活。而我虽然学的文科,但也不得不开始泡在图书馆,翻阅漫长文献研究学术的生活。 许嘉允再一次发挥了他监督者的作用,虽然不能在我的专业课上指点一二,但可以陪着我一起自习。 唯一的好消息是我又评上了奖学金,而且从一等的擦边顺利迈入中上行列。虽然钱暂时没到账,但我爸妈十分高兴,额外给我发了笔不小的红包。 借着这个机会,我约了许嘉允一起去市里,美其名曰:为国家税收事业贡献力量——说白了就是消费。 我早早就收拾妥当,殷勤地等在了他寝室楼下,给他发信息说不用着急。 谁承想,没一会儿,许嘉允背着包从小路匆匆钻了出来。 “你怎么不提早告诉我。”他跑的满头大汗,语气也有点急。 我很惊讶,将纸巾递给他,“你去图书馆了?” 昨晚我们才说好中午一起去市里,照寻常习惯来讲,他应该在寝室待着等我收拾好的信息才对。 许嘉允胡乱擦了擦脸,“今天醒的早,就去写了会儿论文。” “多早?”现在也才九点多一点儿,别不是还没坐稳就被我叫回来了吧? 他并不回答,拽着我往树荫底下站了站,“好了,我先上去放东西,很快就下来。”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许嘉允这段时间比我忙上好几倍,他总是步履匆匆,看书的时候也肉眼可见的焦躁起来。 尽管他看上去还是清风霁月,听我讲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的时候,还是笑的前仰后合。 但是在看不见我的地方,我远远看过他,满脸都是前所未有的沉闷,连笑容都没有。 我开始努力回想这段时间的种种,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我盯着寝室大门,暗自给今天的消费计划增添了一项当面质询。 “哟,我说许嘉允怎么突然回来了,合着你俩要约会呢?” 说话的是许嘉允的室友,叫苏林,我们经常打照面,也算得上熟悉。 我心里记挂着许嘉允,有些心不在焉,只冲他笑笑算作招呼。 “我说你俩也真有意思,出去约会还要起那么早看书干嘛。” 我眼皮一跳,不露声色,“也没有很早吧。” “不早?你们这天天五点来钟就出门的,还风雨无阻,我是真佩服啊。我连早课都懒得去,你俩早课前还去学几小时,绝了。” 不对啊,我可从来没有早课以前还去学习的。就算是周六周日,我也都是八九点钟才出门,慢悠悠地跟许嘉允汇合去吃个早饭,然后再去看书的。 听他这话意思,难道许嘉允跟我会面之前,还会去图书馆先看书? 不,不至于吧。 “哟,小许来啦。” 思索间的功夫,许嘉允已经下了楼,见到苏林顿了顿脚,才继续走过来,含糊不清地应了声,闷闷的。 -- 第117页 这是我第一次从他身上感受到如此明显的丧气,缓慢无声又足够沉重。不是什么不开心或冷漠,而是一种不想被人注意到的怯懦。 “那我不打扰你们,走了。”苏林根本没察觉出任何不对,爽快地同我们道了别。 直到他离开去了另一方向,许嘉允才像松了口气一般,拉着我往校外走。 我心中有疑惑万千,重新打量起他来。 他换上了卫衣,长身玉立的跟以前没什么不一样。唯有眼下的一圈浅浅青色扎眼,细细看来还能分辨出眸子里几分疲色。 上车后他将靠窗的位置留给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文档,一副努力刻苦的样子。 一直到我们坐下来开始吃饭聊天,他还是在见缝插针地写文档,出了店门连我跟没跟上都没注意。 我踌躇良久,快走几步抱住他的胳膊,“待会儿去哪里?” 许嘉允终于停下敲键盘的动作,揉了揉太阳穴,轻声道,“你想去哪里?” “我都可以,你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我飞快地瞥了一眼密密麻麻的屏幕界面,“这还没到期末,你怎么这么忙?” 他掐了掐我的脸,“是不是最近没怎么陪你,不高兴了?” “瞧不起谁,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愤愤不平地咬了口他的手,“我是看你最近非常不对劲儿,你怎么搞的?别说些有的没的蒙我哦。我打听过了,你们专业这段时间根本没布置这么多项目。” “没怎么。”他笑了笑,不大真心,又顿了顿才继续说,“就是有点着急成绩。” “评测不是刚过吗?您都拿一等奖学金了,还着急成绩?”我险些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许嘉允,一个洛镇无数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一个常年第一,跻身一流学府还给我一起拽进来的学霸,竟然有一天会说自己焦虑,而焦虑的原因还是无往不利的成绩。 这样对比,显得同样拿了奖的我十分的庸俗且显摆。 我仔细盯着他,由衷道:“知不知道你说这话让人好想打你啊。” “我是认真的。”他抓着我的手紧了紧,眼里是再不掩饰的疲惫,“我是真的有点焦虑。” 一直以来,在我心里许嘉允都是和踏实划等号的。他总是一副不咸不淡却将一切把握在手中的样子,考学也好,恋爱也好,他的生活按照自己的轨迹每一步都无比坚定。 可是现在他眼角微红,眸色认真,又丧又颓,和之前的意气风发判若两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抬起交握的手亲了亲。 许嘉允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和往常一样掏了掏我的下巴,过了好久才继续说,“真是烦,不想告诉你的,可是你这样看着我的时候,我又忍不住要对你发牢骚。” 我装作生气地瞪他一眼,“你什么意思,是不是在找借口,警告我不要对你发牢骚。” “哪能啊。”他眼里多了些笑意,“我巴不得你天天跟我说鸡毛蒜皮。” 我哼了一声,“你休想在我面前有小秘密,老老实实说,你为什么要焦虑成绩。” “你想过以后吗?” “以后?你说毕业?” “嗯。”他很轻地应了一声,“我很挫败,因为我不是第一名。” 庆大的奖学金名额其实很多,我和许嘉允都拿到了一等,但在各自班上的排名却不一样。 像我们这种在高中成绩已经算拔尖的人,来到庆大以后也很快变得普通,或者说泯然于众人。 我没有做过第一名,也没有背负过什么大的期待。 可是许嘉允不一样,他一直以来都是同龄人里最亮眼的那一个,在各种称赞期望的堆砌中长大。 “上大学以后,我才发现我真的是个很平凡的人。比起我的室友,我的高考成绩不值一提。比起有着才艺和技能的其他人,我会的只有念书。所以我加倍学习,希望可以拿一个很好的成绩。可现在我连念书都不必过别人了。你看苏林,省状元出身,上课缺勤缺了大半,结果期末评测还是在我前边。” “这世上有许多的天才,但我不是。我怕自己读了四年书什么都学不会,什么都学不到,我怕我爸妈会觉得我没出息,怕其他人见了我会说,‘某某人家儿子,拼死拼活考上了庆大,结果出来还是找不到工作待在家里’。” “呸,看看你哪个大学毕业的,怎么会找不到工作!”我义愤填膺地打岔。 许嘉允摸了摸我的脸,声音轻柔,“我知道的,可我就是怕啊。我爸妈为了我,放弃掉了原本可以晋升的职位。如果我没有出息,我真的无法想象要怎么面对他们。我当惯了他们引以为傲的全校第一,可现在我已经不是第一名了。” “我从来没有这么懊恼过,懊恼自己不是个天才,懊恼自己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我怕自己没出息,怕会连累你以后跟着我受苦,怕赚不到钱还要跟家里伸手,怕看见我爸妈失望的眼神,我更怕你会喜欢上更好的人。而这一切都因为我不是天才,还不够努力。” “不会的,你不会那样的,我不会,许叔叔许阿姨也不会。”我抱住他的腰正色道,“红红,你真的已经非常非常好了。” “你现在这样超负荷的努力,得到的效果怎么样呢?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精进了,但我看得出来你真的很累。你甚至躲着你的室友,就因为觉得自己不如他,对吗?” -- 第118页 许嘉允沉默着没有否认。 “这样是不对的,红红。” “我们不过都是在努力生活的普通人而已。你考上庆大就已经实现了大多数人想都不敢想的愿望了。就算是在庆大,在你看来天才很多的地方,你的成绩也是前几名了,已经比这座学校里的很多人都要优秀了。” “所以为什么要把自己代入最差的境遇里呢?你现在担心的事情,发生的概率基本没有。钱和工作不会因为你不是天才而消失,许叔叔许阿姨也不会因为你不是第一名而失望。” “所以不是天才又怎么样呢?不是第一名又怎么样呢?” 我盯着他的眼睛,语气柔和,“这个世上永远有人更加优秀,但是在我眼里,你是无限趋近于完美的。” 我们困在可以接触到的困境里,以为此刻遭遇的就是全部的挫败,却不知道未来也许比想象中更加可口。 我不知道怎样做一个温柔的人,宽容耐心付诸呵护安慰,在别人伤心难过的时候,替他擦掉眼泪说,那也没关系。 但我知道怎么做一个勇敢的人,在面对未知的诸多恶劣境遇的时候依然可以露出自己柔软的肚皮说,那又怎样。 许嘉允眼眸有些湿润,轻轻捏了捏我的耳垂,整个人都松弛下来,“真好,我的宝宝好厉害。” “那你以后就不要再这样了哦。”我掐掐他的脸,“不要怕,知道吗?” 他看着我,专注又认真,“我想亲你。” “不好吧,这么多人呢。”毕竟是商场,人来人往的。 “没关系。”他双手伸到我脑后,将卫衣的帽子兜上,双手抓着帽檐凑过来,“现在没人了。” 嚯,在这儿跟我搞剧场上映掩耳盗铃来了。 我的消费计划就此打住。 许嘉允真的很累,打出租回去的时候,抱着手靠在座椅上睡着了。 下午的太阳不算大,阳光透过窗子照到他脸上,刺的他原本蹙起的眉头更加苦大仇深。 我伸手虚虚地挡在他的眼睛上方,又气又心疼。 气他什么话都不说,妄自菲薄,在愚蠢的问题上折磨自己;心疼他累成这个狗样子,白白受这么长时间的苦。 我又想起室友先前的话,几乎立刻就能确认——许嘉允,真的挺没安全感的。 不管是我还是他爸妈,他都很怕被放弃。 我想起他养在我家的早些年。 兴许是看我性格好,兴许是觉得许嘉允更需要同龄人的治愈陪伴,兴许是刚来新的工作环境不得不花费大把时间应对事业,诸多的原因揉在一起,让许叔叔许阿姨没能花很多时间陪许嘉允。 他那个时候其实很孤单的,家里的灯火很少亮着,冰箱里也是空空如也。 我在洛镇出生长大,跟周边小孩打成一片,从不缺玩伴,而许嘉允却只认识一个自来熟的我。 我曾以为他很幸福,我们一家也算是填补了他以前的空缺,但现实告诉我不是的。 有些陪伴是没有人能代替的,在被我忽略掉的很多时候,也许他一直都在害怕自己会被抛弃。 他怕第一名的光环掉下以后,就无法继续成为我们的骄傲。他懊恼自己不是个天才,没有办法成为最最顶尖的人。但他最怕的是我们都不喜欢他了。 就像小朋友,因为家长先把零食递给同伴就开始怀疑起他们不喜欢自己了。许嘉允本质上来说,也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小朋友。 傻瓜呀。 我心里又酸又涨。 他好像并不知道,其实我真的好喜欢他。 第62章 给他安全感·★ 车停在公交车站前,我一边摇醒许嘉允,一边扫码问了车钱。 司机师傅打趣道,“哟,小伙子,人姑娘给你遮了一路太阳了,怎么临了还让她给钱呢?” “啊?”许嘉允刚睡醒,经此没头没脑的问还没缓过神。 我输入支付密码,头也没抬地接茬,“您不知道,我们家都我管钱。” 庆市的秋天很短,如今正是难得的舒服天,太阳不烈照在身上也和煦。我拽着许嘉允往街边钻。 他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我快走几步,从包里拿出身份证,推开玻璃门,回身看他一本正经,“我带你来睡觉。” 许嘉允有些扭捏,整个人都透露着不自然,嘴角抿的紧紧的,看上去不像来开房的,倒像是消协领导来调查服务的。 我从他兜里拿到钱包,抽出身份证跟我的一道递给前台。 “好的,大床房是吗?”前台小姐姐明眸皓齿,笑起来十分可人,“这边是到明天中午十二点退房,续订直接在APP上就可以了。您的房卡请拿好,祝您入住愉快。” 我十分自然地把东西收起来,冲许嘉允一颔首,“愣着干什么,身份证拿好。” “啊?哦。”电梯里没有人,他声音放的很轻,“你什么时候定的房?” “你在车上睡着的时候。” 这次是真的,不讲颜色,我就是想让他好好睡一会儿。 有研究证据表明抱着喜欢的人睡觉可以减压。看在他是个小可怜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发挥一下作用好了。 房间很大,窗明几净的,床面看上去就很软,十分对得起它的价格。 我把包卸下来放在茶几上,拉上窗帘。回身发现许嘉允还站在门后面,双手不自觉掐在一起,看着我的表情略微凝重。 -- 第119页 “过来。”我十分冷酷又不容置喙地丢下两个字。 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乖巧地朝我走过来。 我把被子掀开一个角,放平枕头,拍了拍床垫说,“睡吧。” “什么?” 我边绕到另一侧,边脱掉卫衣和鞋袜,扔在被子上,掀起一角钻进去,蜷着腿侧过身嘟囔,“你不睡我睡,困死人了。” 没多久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床垫一陷,他从身后将我抱住,声音低低的,“谢谢你。” “谢你个头。”我闷声闷气地骂他,“快点睡,在这儿的每一分钟都折合老娘可多人民币呢。” 许嘉允低低地笑起来,将我散下来的头发捋到耳后,抬头亲了亲我的脸颊,“好。” 这是恋爱以后,我们少有的什么黏糊都不做就睡觉的时候,但却是所有共度的睡眠里,最踏实的一次。 我开始明白许嘉允并不是无坚不摧,他也是个小朋友需要很多很多的偏爱和重视。 睡醒的时候,许嘉允正轻手轻脚的从厕所出来,他穿了件薄薄的T恤,见我睁眼说,“醒了?” 我点点头,打了个哈欠伸手去够手机,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比你早一点点。”他靠在床边坐着,将我捞到怀里。 我单手搁在他肚子上,脸枕在上头,“睡好了吗?” 他“嗯”了一声,用手指轻轻卷着我的头发。 很好,睡好了,就该算账了。 古人云,打一巴掌给颗糖是笼络人心的上上之策。我觉得这招反过来用在许嘉允身上效果最好了。 因为先前掏心的哄着,现在骂起来他也能知道我是为他好,不至于疑心我“移情别恋”。 “您老人家可以啊,每天五点多出门自习,七点半还回来接我吃早饭。怎么?夜里是不是跟我说完晚安还要通宵学习啊?”我发狠一拧他的大腿。 许嘉允吃痛却不敢躲避,皱着眉小声反驳,“没有通宵学习。” “屁大点事儿,被你想的那么严重。我看你是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我恨铁不成钢,阴阳怪气道,“你不会是买了意外险,受益人填了我名,所以想把自己活活熬死吧?那我可告诉你,你这行为属于骗保,保险公司核实以后一毛钱都拿不到。” “我知道的,保险诈骗罪对不对?” “对你个头,你还真打算买是吧?” “我没有。” “那我问你下次还乱熬夜,乱发狠了吗?” 他乖乖地摇头,“不了。” 我满意地哼唧一声,给这场“敲山震虎”落下帷幕。 许嘉允捏了捏我的下巴,小心翼翼地问,“现在我可以亲你了吗?” 补了一下午觉后,他精神头好了不少,眼里也恢复起了往日的神采飞扬,现在可怜兮兮的看着我,像只可爱小狗。 我起身,腿跪立在他身体两边,挺直腰自上而下看他,伸手抱着他的脸,一言不发亲了上去。 头发随着低头的动作落在他的脸上,偶尔还隔在唇间。许嘉允轻轻捞起,贴心地将头发握在手里。没有过多的缠绵,只长驱直入地描绘着他的每一点细致。 房间内温度急速升高,一吻毕,我喘着气同他分开,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你可以找到工作,你很有出息,我不会喜欢上别人。以后你不许再这样了。” 对他而言最好的安慰永远都不是没关系,而是你一定可以。 许嘉允抱住我的腰,抬脸看我,眼眸湿漉漉的可怜又认真,声音微哑,“好。” 得到承诺后我心满意足,亲了亲他的脸算作结尾,抬腿欲离开,脚踝却被裹住,在反应过来之前被扯了下去。 我措手不及惊呼一声,结结实实地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别叫,宝宝。”许嘉允一手扶着我的腰,一手捂住了我的嘴,“再叫我就要硬了。” 似乎是怕我不相信,捱着大腿内的异样触感,正在证明他话里的真实性。 我僵硬地坐着,跟他两两对望,一言不发,但他却没有一点儿偃旗息鼓的意思,反而变化的愈加明显。 许嘉允把手拿下,也有点尴尬,轻轻咳了咳,“不好意思。” “你是人吗?”我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刚刚才生了一遭气,他竟然还能这么快想到别的地方去。果然,狗男人就是狗男人。 许嘉允哼哼唧唧地抱过来,声轻如蚊,“啊呀,跟你在一起不硬才不是人。” 我嘴角一翘又很快拉平,掰开他的手,“那你硬着吧,我要回学校了,明天还一天的课呢。” 他不肯,又来堵我的嘴,耳朵羞的通红,“你不要说那个字。” 我顺势躺倒,趁他过来时候,敏捷地滚到一边,光脚踩在地板上,捞起打闹间掉在地上的卫衣。 “你这么无情吗?”许嘉允撑着床垫,面色虽正经,脸颊上却浮现出不自然的红色,语气可怜。 我麻利的穿上衣服,听他说这话突然感觉自己像个穿上裤子不认人的渣男。 饶是如此我还是装逼的保持语气平淡,回道:“你自找的,这是给你长记性。” “我已经长记性了。”他小声辩驳,尤不死心,“你就放着不管我了吗?” “没关系,反正过一会儿就软了。” 曾几何时,我天真的认为,男生只要有反应就必须弄出来。为此还觉得每次做不到最后,长此下去许嘉允会出问题。直到许嘉允一板一眼地告诉我不是。 -- 第120页 当时是在他家,闹完以后他抱住我,不遗余力地嘲笑我的无知,“怎么可能,那早晨还有正常生理现象呢,难道每天早上都要撸吗?” “可是,我看别人都说会憋出问题。” “骗人的。只有憋尿才会憋出膀胱问题。这种说法很大程度上就是自己管不住自己,还拿健康做幌子。”许嘉允笑了声,“反正我还没听说过谁因为憋性冲动憋出毛病的,什么都不做,过会儿也就自己软了。” 如今我把这话原原本本的还给他,以期望他能好好吃点教训,别以后还这么无法无天的胡思乱想。 许嘉允没话讲了,磨磨唧唧地穿起衣服来。 以前那些藏在相处细节里的各种复杂情绪翻涌上来,我有些自以为是地揣测起许嘉允的心情。 万千种可能里,不管他出于怎样的心理对待我们这段恋爱,我万分肯定的是,我是被他偏爱着的。 我会沮丧自己算不上出色的外表,会懊恼对着他时肆无忌惮到有些伤人的举措,却从不曾想过他会不喜欢我。 他给我如此炙热浓烈的感情,让我的怀疑也无从下手。 说起来,今天他心理防线也崩塌了,刚浓情蜜意互诉完衷肠,如果乘胜追击也许真的能把他睡到手。 但是不合适。我不想事后他回忆起来,把这件亲密的事情当做我安慰他的一种手段。 许嘉允没有安全感,那我就身体力行的告诉他,我没有办法离开他,我真的很喜欢他。 我深吸一口气,又想到他纠结许久的问题,打定主意要在寒假前把我们的事告诉家里。 当然也不是今天,理由和先前一样。 我希望他能明白,我所做的每一个决定、踏出的每一步,都不是碍于他现在失落失意才做出的退让,而是我心甘情愿的想要给他很多很多的承诺和喜欢。 第63章 电影不如......·★ 我苦苦追寻合适的契机跟老赵他们捅破这层窗户纸,还没等想好措辞,就上门了另一件事的机会。 我室友每次看我背书包乐呵呵地从图书馆回来,都忍不住吐槽我脑回路清奇。 “我说大哥,你俩是谈恋爱呢还是考大学呢?这大好时光,您一天天的光用来学习?” “对呀,你们都好多长时间了,我就没见你们在外面过过夜,怎么了?柏拉图式爱情啊?” 我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切”了声。谁说没过夜的,爷都打入大本营了。 但我的沉默暗喜,在她们眼里已然成为了不上道。 关系好的女生寝室里,恋爱是经久不衰的话题。 大家来了兴趣以后,一个个都侧了耳朵过来,七嘴八舌的,“小赵啊,你们家许嘉允就没有邀请你十八禁过?” 我摇摇头,“没有。” 一般来说,暗示他可以十八禁的是我。 “咋回事儿?你要刚一点啊,许嘉允这种姿色的,早睡早享受啊,万一他不行,你还能换。” “不行?”就算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我也没想到她们能这么大咧咧地讲出来。 恋爱导师插嘴,“就是就是,我跟你说,两个人身体合不合拍,在恋爱里还是很重要的。而且这种事情需要磨合,你懂吗?” 我缩了缩脖子,“不懂。” 在我眼里,睡许嘉允只是一个指标,就感情这么好了,可以睡了。加上我对这件事情也很好奇,所以才一再显得像个色狼。至于我们俩身体会不会不合拍这件事,我还真没考虑过。 “你说说你,好歹一学法的,平日里整天嚷嚷着性自主权,现在一问三不知了?” 我小声抗议,“那我研究的也都是侵犯性自主权的啊。” “没关系。我有一个方法,可以让你俩最起码完成同床共枕的目标。”恋爱导师显得异常兴奋。 我实在不好意思告诉她们,其实我们早就同床共枕过了,而且很多次。 “说来听听。” 恋爱导师点开抖音,将手机递给我。 屏幕上,汤唯一袭绿裙子坐在黑暗的电影院里,电影明明暗暗的光打在她的脸上,接着画面一转,隧道深暗潮湿,车灯照在绿色裙子上映出流光,她抬眼,不发一言便已是风情万千。 “地球最后的夜晚12月31日21:50开场,影片结束时刚好是0点0分跨年时刻。”恋爱导师抑扬顿挫,“最后一个镜头就是男女主的拥吻。约最爱的人一起看今年最后一场电影,在零点接吻,多浪漫。” 她热心地找出宣传海报,“你看看,老戏骨,你看看,汤唯。不是3D电影,却需要在必要的时候戴上3D眼镜,这海报,这质感,浑身都在传递这一个信息——好电影,快看!” 我心下一动,迅速抓住关键词“零点”。电影结束的这么晚,到时候肯定回不来了。而且跨年以后,老娘就正式迈入二十的行列了。 时光弹指一挥间,到了许嘉允磨磨蹭蹭说的“最佳年龄区间”了。 “可是这都30号了,还能买到票吗?” “你看,问到点子上了。”她大手一挥,点开软件,指着兑换码说,“你的室友,刚好就抢到了两张。中心位置,没点运气和速度都抢不来的。现在飙血甩卖,买一送一,先到先得。” 我掏出手机扫码,付钱前一秒感觉怪异,“不对啊,有这种好事,你不自己去?” -- 第121页 不会是拿顶配阵容当噱头的吧?这可是跨年电影,万一买的不好,多扫兴啊。 “你竟然不相信我。”她做西子捧心状,十分受伤,“我可是因为不可抗力没法去,这才忍痛割爱的。” “不可抗力?” 她长叹一口气,“沟通位移问题带来了不可抗力的重复。” “啥?”我没反应过来。 另一个看热闹的室友插嘴,“别听她瞎说,她对象也定了两张票,跟这个不在一个地儿,她找你接盘呢。” “你们不要吗?”照她描述的这个抢手程度,这票怎么也轮不到我来才是。 “你闭嘴吧,我们俩单身狗一起跨年就够惨了,还跑电影院看别人成双成对接吻?” 言之有理,跨年嘛,氛围为上。这电影又有悬疑又有爱情还很浪漫,最重要的是顺着情节跨年吻也能顺理成章。 我爽快地付了钱,并将这一消息告知了许嘉允,重点强调看完电影回不了学校。 他自是没有怨言,问清商场具体位置后,前后不过三分钟就订好了酒店。 我装模作样地在心里叹一口气。 天真呐,真天真,还乐呵着订房呢。殊不知那哪里是什么大床房啊,是他的失身床啊。 我和许嘉允其实都不是什么很有活力的人,除了我偶尔灵光乍现想些点子以外,约会的大多时候都是吃饭电影,这两年间还顺带着游览完了庆市的所有景点。 在许嘉允问我对于跨年的日程有什么设想的时候,我的诉求十分的不动声色,和往常的每一场约会都没有什么不同。 闷声干大事的人,总要把日子过的平淡些,这样才能打他个措手不及。 我磨磨唧唧地起床收拾起东西。从衣柜深处捞出袋子,里面装着的是小贾很早之前送我的大红小黑。 这几年我虽然没有穿过它们,但也有时刻保持它们的干净整洁。毕竟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有用上的那天。现在,时机到了。 我重新拿了个漂亮的袋子,把它们装好放在一边。 今天夜里,成也是成,不成也是成。老娘豁出去了,就不信许嘉允不上钩。 时近期末,各种学科的作业论文都到了验收的时候,许嘉允背了电脑,以方便空闲时候改上几句。 经过上次的数落,他也不再纠结于“第一”了,这段时间休息锻炼都提上了日程,学习也没有落下。 我们住的地方离电影院直线距离还不到五十米,下楼穿过一道桥,一条马路就到了。 我心里有鬼,没什么想出去闲逛的心思,待在酒店房间里把手捂得暖和和的。 许嘉允蹲在玄关,用吹风机给我吹鞋。外面还在飘雪,我下车的时候没注意,一脚踩在雪水里,袜子都湿了大半。 我跪在沙发上,拉开窗帘看窗外雪花纷纷扬扬。 好像关于我们的很多时刻都和雪天有关。 我想起高中那场莫名其妙的迁怒,是在一个细密的初雪夜。那时候我看着许嘉允的侧脸,心动的不知所措。可他呢,没头没脑非要逗我一遭,用一张便签纸勾起我的万丈怒火。 “在看什么。”当事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下了手里的活,从后面环住我,附在耳边低声说话。 “看雪啊。”我撑着头。 他慢吞吞地“哦”了一声就凑过来要亲我。 我伸手挡在他嘴前,“且慢,我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事?” “好久以前你答应给我写情书的,对不对?” 当初那个没担当的班长消磨掉了我对暗恋的诸多期盼,而这份少女心又因为许嘉允失而复得。那封辗转良久的人生第一封情书,还是没有递到我跟前。 许嘉允将我的手拽下来,吧唧地亲在我嘴上,“记得啊。” “情书呢?为什么不给我?” “是你当初不要的。” “不管,我现在要了。”我才不管当初自己犯了什么蠢脾气,现在他就要给我才行。 “那我现在也给不了你了呀。” “那就回家给。” “你怎么不问我情书还在不在?” “你都说早就暗恋我了,情书肯定会放的好好的。”我哼一声,有些得意,“还有哦,我还保留了你的字据呢,就是逾期不给要往上加的那张。这都这么长时间了,我也不跟你说虚的,这样吧,十封情书拉倒怎么样?” “十封?” 他这一反问,我也有些心虚,毕竟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我自己都好几年没想起来,如今缠着要这么多,也是有点不讲道理。 “好吧,看在你是我男朋友的份上,八封。这都给你打骨折了,可不能再讨价还价的。” 许嘉允闷闷地笑,“我考虑考虑吧。” 考虑?这有什么好考虑的。 我弯腰从他胳膊底下钻出来,往旁边挪,一脸正色,“不管,我就要。” 他一手将我捞回来,“要就要,跑什么。” 他掰过我的脸,将我所有怀疑的词汇堵了个正着。 有人说,跟喜欢的人相处久了,会生出厌倦,心动的频率也会大幅降低,甚至会开始觉得摸对方的身体像是在摸自己。 我十分怀疑,这是出轨的人给自己没出息的本性找的“科学”理由。 吃饭看书,牵手拥抱,接吻做爱。只要对方是许嘉允,不管怎样我都是心动的。 -- 第122页 恋爱导师是个探店的狂热爱好者,“忍痛割爱”以后还没忘记把商场的几个店铺推荐给我。据她描述,个顶个的好吃,入股不亏。 一楼有一家烤栗子风评不错,卖些零食之余还卖烤红薯。不过规定奇葩,只在雪夜九点半之后卖,而且不接受线上订餐,只能亲自到店预定,就这样还赶不上趟的。 不得不说,每一条要素都戳中了我。我拉着许嘉允愣是磨蹭到九点半,找到店门口,抢先定下了最大的那个红薯。 商场里放眼望去,这个点的基本都在往楼上电影院赶。电影到底怎么样我不知道,但热度是真的高。 电影院外的屏幕上都在循环播放地球最后的夜晚的宣传片。检票口人满为患,大都是情侣,想来也都是冲着“跨年吻”来的。 许嘉允被这场面吓了一跳,问,“这个电影这么好看吗?” 我本想说不知道,又觉得这是个表现自己巧思的大好时机,于是点点头,“不能说好看,只能说是精彩绝伦。你看这预告片,这海报,这质感,也就是我眼疾手快,我室友连票都没抢到,肠子都悔青了。” 许嘉允点点头,十分有眼色地说,“那真是辛苦你了。” “哎,一般一般。”我思路又飘远,露出一个微妙的笑,“马上你也要辛苦的。” 许嘉允听的云里雾里,还要再问。我接过3D眼镜塞到他手里,打断他接下来的无尽好奇。 我看电视电影的口味一向很杂,对各种类型的接受度也很高。刺激的特效大片也好,风花雪月的偶像恋爱也罢,只要逻辑没什么大问题,主角演技及格,我都看的下去。 许嘉允跟我不一样,他很少追剧,唯一打开视频APP的机会,就是吃饭的时候被我按头安利各种节目。 好在刑侦悬疑这一方面,我们都表现出了超浓的兴趣。以前看张若昀版法医秦明的时候,我们俩为谁才是幕后黑手,一通分析,甚至大打出手(主要是我单方面的吊打)。 这也是我会轻易听从恋爱导师的话,接手电影票的原因。电影官博和预告里提到的凶杀等等因素,都是在我的爱好点上反复横跳。 一部集齐了各种演技咖的电影,一部导演获得过新导演奖的电影,会看不下去吗? 会的。 巨幅屏幕的两边有安全通道的灯,电影放映二十分钟后,这个指示灯就在接二连三退场的人的遮挡下不停的明明灭灭。 坐在我斜下边的男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将手机亮度调到最低打起了绝地求生。他怀里的女朋友,也专注地盯着他的手机屏幕,表现出十二万分的热忱。 许嘉允调整了一下坐姿,发现我漫不经心,问,“怎么了?” 我摇摇头,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道,“我看不懂。” “没事。”他安慰我,“我也看不懂。” 他回答的太坦然,我没忍住蹭了蹭他胳膊,闷闷地笑。 屏幕上,短头发的中年女人隔着铁丝网,用方言回答男主的问题,“盗窃,诈骗,办假身份。” 许嘉允往我这边蹭了蹭,伸直手臂将我环住,诚恳点评,“她还挺能犯的。” 汤唯出现在画面右边,头发卷曲略凌乱。她咬掉烟纸滤嘴,身后灯光明灭,衬得她五官也明艳,接着她抬手低头点燃香烟,敛着眸子吐出烟圈。 我忍不住感叹,“真他娘的好看。” 许嘉允摸摸我的脸,“你也他娘的好看。” 厅内的人还在不停离开,很快,我们附近就空了,那对打游戏的情侣也选择换个环境更好的地方继续战斗。 我还想耐下心思仔细揣摩情节,但很快就失败了。 我能感觉的到所有的画面镜头都是耐人寻味的,就应该暂停下来细细品味,但可惜,这是在电影院。作为一部文艺片,打出商业的噱头吸引一群人来看“跨年吻”无疑是一步险棋。很显然,它失败了。 而我之所以坚持待在这里,是因为就算买一送一,这票也比寻常要贵很多,我才不甘心就这么走呢。 许嘉允很有耐心,虽然同样看不进去,但也努力回应着我诸如“她这头发太红了点”“苹果核有毒的,怎么能全给吃了”之类的吐槽。 就在我的耐心也快消磨殆尽之时,剧情里黄觉走进了电影院,带上了眼镜。屏幕上出现片名,提醒我们戴上3D眼镜。 一时间,厅内硕果仅存的各位都来了精神,我高兴之情溢于言表,“看,正片!他们全走早了。” 许嘉允也应和着我,帮我戴上眼镜。 十分钟后,我又打了个哈欠。 兜里手机震动,我打开一看是恋爱导师发来的微信。 “我对不起你。”“这电影,是我瞎了眼。”“再见了影院,现在我就要远航。” 话也不能这么说,起码电影院暖气还是给的很足的嘛。 很显然没有多少人留恋暖气,二十来排的大厅从满满当当变成空空旷旷,我们四周的人也走了个干净。 我彻底松懈下来,将腿搁在他腿上。许嘉允从善若流地将我的腿往上拢了拢,怕我滑下去还踮了踮脚。 我想起恋爱后第一次一起看的那场奇异博士,中途他可是一脸严肃,接连拒绝我亲近的。我翻出这账,佯装恼怒。 许嘉允有点懵,“这都多久了?” -- 第123页 “秋后算账懂不懂。”我不讲道理,“反正你当时伤害到我了。” “唔,我也不是故意的。”许嘉允意有所指地看了我一眼。 “怎么?你还有苦衷了?”我当时以为他是嫌弃我没礼貌很聒噪,还伤心了一会儿呢。 他凑过来,老实巴交的,“是因为你对我耳朵吹气。” 我冷笑一声,这算什么狗屁苦衷。 “搞得我都···了。” “啥?”我没听清楚他含糊过去的字,但是联系上下文也不难猜出是什么。 好家伙,老娘的魅力果然无死角。当初就那么小小一招,竟然能让许嘉允不得不跟我拉开距离以压抑兽性。 许嘉允不肯再重复,捉着我的手,“啊呀,还看不看电影了。” 我心头一热,把腿挪了下来。 他一惊,伸手来捞,“你生气了?” “没有。”我压抑心里的窃喜,尽量不那么得意,“我想回去了。” “不看跨年吻了?” 我摇摇头,和他十指紧扣,“不看了,我想和你一起回去了。” 看什么跨年吻,爷要带你回去打跨年炮。 第64章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 说是提前走,但时间也不早了。电影的浪漫没能感受到,口腹的满足就必须要实现。 许嘉允排队取红薯的时候,我借口要买奶茶,然后钻进了旁边的便利店。 时至深夜,距离电影退场还有段时间,便利店暂时还没迎来顾客潮。值班的收银小姐姐正认真地往关东煮的机子里放各种东西,香气四溢馋的人口舌生津。 我站在货架前强装镇定,根本不敢细看底下的什么说明,装作老手的样子准确锁定,实际就是胡乱选了个长得好看的,还拿了两盒口香糖作掩护。 小姐姐十分有职业操守,见到混在其中的计生用品也是淡定如常,只笑着一张脸问,“要袋子吗?” “不了。”我一脸云淡风轻,被头发盖住的耳尖阵阵发烫,将东西塞到口袋里,做贼心虚地拍了拍,认真补上一句,“我有兜。” 小姐姐一愣,笑的更加灿烂,“好的,您慢走。” 出了门后,我如释重负,一口气刚松到一半,就被人拍了拍肩。 许嘉允拎着个袋子,看了看我身后的便利店,疑惑道,“不是去买奶茶吗?” 我本能地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刚巧撞上收银小姐姐暧昧的打量。见我看过来,她还笑了笑,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我懂的”几个字。 “啊,这么晚喝奶茶对身体不好,还是算了。”我赶紧把许嘉允拽走,转移话题,“红薯取到了吗?” 他举了举手里的袋子,“喏,在这。” “那行,我们赶紧回去吧。” 万事俱备,我心情大好,脚步都轻快不少,一不留神踩的路上有些突起的井盖“咯噔”一声。 许嘉允从后头扶住我的腰,“慢点儿,你急什么。” 还能急什么,急着睡你啊宝贝。 我压抑住内心的澎湃,憋下到嘴的骚话,蹙眉抱怨,“外面太冷了,我们快点回去暖暖吧。” 他攥住我冷冰冰的指尖,“那你也要看路啊。” 我点点头,一副受教的样子,另一只手埋在兜里细细摩挲着小盒子。 跨年夜的街道比其他时候都要热闹些,出租车鸣笛载客,冷风袭来吹得人心里都跟着颤上几分。商场外装饰的圣诞树还没来得及撤下,只将“圣诞”的字幅换成了“新年”。 暖气将世界一分为二,我脱下外套,也剥去满身的寒意。 许嘉允洗了手,将红薯拿出来,蹲在茶几旁边,小心地将勺伸到裂开的口子里,舀出香甜的一勺,拿手在底下虚虚托着,屁颠颠儿地跑过来递到我嘴边。 红薯很软很甜,入口即化。当然,要是没有丝就更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运气背,整根红薯好吃是好吃,就是丝太多了,吃到后来我感觉自己特别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豌豆射手,终于我们还是双双选择了放弃。 趁着许嘉允洗澡的功夫,我将外套里的东西迅速转移到枕头底下,又从包里摸出一罐酒。 尽管我下定决心要睡他,但是临阵脱逃这种事情我也不是没做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决定小酌几口用以壮胆。 虽然我酒量不怎么样,但是这种三点几度的酒充其量只是个心理安慰剂,醉不得人的。 为了烘托气氛,我打开电视选了一部电影——惊情四百年。 在迷幻悬疑的背景音乐里,我小口小口的抿着酒,心跳如擂。 浴室水声停下,许嘉允走出来,光裸的上半身精壮,线条流畅好看,头发上沾惹的水珠滴下,滑过界限分明的肌肉落入浴巾。 我没忍住多看了一会儿,冷不防被他捉了个正着,赶紧放下手里的易拉罐,“我去洗澡。” 浴室温度还没降下来,暖洋洋的,我一边脱衣服一边给自己打气。 赵喻津,刚一点,你是猛女,今晚就把他上了。一定可以的,相信自己。 淅沥水声和外面吹风机的声音混在一起不分彼此。 我快速洗完澡,随后发现刚才溜进来太匆忙,忘记拿衣服了。 许嘉允已经吹完头了,这会儿也不知道在干嘛。我拉开浴室门,伸出个头,让他把包里的袋子拿给我。 -- 第124页 床垫微弹发出暧昧的声响,他翻了一会儿,突然没由来地笑了。 “怎么了?”我紧张地问。 “没事,就是这电影挺搞笑的。” 没一会儿,他敲了敲浴室的门。 我裹着浴巾,谨慎地将门拉开一条缝,他手伸进来,拿的不是什么袋子。 我脑袋“嗡”地一声,自己备好战袍是一回事,被当事人提前发现又是另一回事。更何况,他还没给我拿胸衣。 许嘉允手指很长,骨骼分明,这会儿微微曲起挂着小黑和小红,颜色撞在一起暧昧又色情。见我久久不接,他有些疑惑,“嗯?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赶紧将东西拽下来,强装镇定地反问,“你是不是少拿了什么?” “没有啊。”许嘉允低低地笑了,声音隔着磨砂玻璃门听起来更加暧昧,“要脱的东西干嘛还要穿啊。” 我老脸一红,骂他“走开啊”。 小黑是缎面的,款式就是最简单的直筒吊带裙,但是略短,只堪堪遮住我的大腿。领口很低,露出大片的锁骨,面料又软又薄,穿在身上轮廓十分明显。 我长舒一口气,将羞耻尽数抛在脑后。睡帅哥就不能要脸。 谁承想许嘉允压根没走,见我出来,他接了杯水,将挤好的牙刷递给我。 直到我开始刷牙,他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靠过来解开我的头发,将它们攥在手里,格外的多此一举。 等到一切收拾完毕,他慢条斯理地将头发放下,问,“好了吗?” 我点点头,他的手穿过我的头发,带着我往前去,熟悉的气息顷刻覆盖上来。 薄荷味的牙膏清爽,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以一种强硬的姿态入侵。 说不清是先前的酒喝的太多,还是他和往常不大一样的急切,我身上慢慢发热。 许嘉允也不再老实,手隔着薄薄的衣料在各个角落游走,最后停在后腰。 他同我分开,呼吸粗重几分,手往下滑掐了一把,“想睡吗?” 还,还有这种好事吗?我打了个激灵,点点头。随后意识到,我们俩说的可能不是一个睡。 许嘉允将我搂在怀里,勾着我下巴又过来亲。 身下的床垫柔软,连带着身上也泄了气力。我腿绷的笔直,不自觉抱住他的脖子,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眼眶中湿漉漉的。 许嘉允不知什么时候将我扣在了身下,亲在我眼角,语气温柔,“怎么了宝宝?” 我手上用力,贴着他的胸膛,并不答话,亲在他突起的喉结上。 男生的好胜心总是奇奇怪怪,没过多久他就化被动为主动。更多的吻落在我的耳边、脖子、锁骨。 吊带滑下,裙子被褪到腰间,一阵阵地舒服感觉席卷而来,让人脑中一片空白。 许嘉允的掌心很烫,顺着身体的曲线一路下滑,溜进被包裹住的花园,轻柔地拨弄。 极致的感觉袭来,双腿不自觉合并起来。他动作艰难起来,声音又低又哑,“放松,宝宝。” 许嘉允握住软腻,卷住冒了芽儿的尖,细细描绘吸吮。我不自觉咬住腮肉,粗重的呼吸跟着他的挑弄一道起伏。 他又拉过我的手,朝他最私密的地方去,像是在提醒我礼尚往来。 电视上,女主抚上男主的脸,将自己的脖子递上去想要变成吸血鬼和他永远在一起。 许嘉允撑起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攀上欢愉过后瘫软的样子,“睡觉吧宝宝。” 我喘着粗气,看着他的眼睛生出无限勇气,抬腿环住他的腰。 许嘉允一时不察往下坠了坠,似乎有些不敢置信,闷哼了一声,“宝宝?” 我咬住他的耳垂,带着些恼怒,“不睡。” “你还想要吗?”他背绷的很直,手又往底下钻。 “我不要手。”我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认真道,“我要你。” 没有预想中的为难或者拒绝,许嘉允看着我的眼神温柔,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我藏好的套套,放在我胸上,低声像在蛊惑,“那就帮我戴上。” 凉凉的盒子碰在皮肤上激起鸡皮疙瘩,我结结巴巴地,“你,你怎么知道在那里的。” “刚刚铺床的时候看见的,还有酒,剩下的半罐我帮你喝掉了。其实,你可以不这么破费的。” “要死啊。”我瞪了他一眼。什么破费,阴阳怪气死了。 他又笑,往上拱了拱,“不死。帮我戴上。” “我不要。” 他掐掐我的脸,像在哄小朋友又像在撒娇,“你就要。”说完亲在锁骨上,“让我看看你学术怎么样。” 我拗不过他,将盒子拿起来好半天才拆开。 锯齿的边缘很不好撕,我一直不得章法,干脆放牙间咬开。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刺激到他了,许嘉允掐着我的下巴又吻过来。 “帮我戴上吧。”他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室内灯光暧昧,在他皮肤上泛起点点的光泽,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他的每一寸。 许嘉允舒服地喟叹,按着我的手不放,抱着我亲个没停,带着丝急切。 热烈的反应一阵阵袭来,他小心地试探,摩擦了几下,询问道,“宝宝?” 我抱着他的手慢慢收紧,脑袋昏昏沉沉,感受到底下的异样,郑重地“嗯”了一声。 -- 第125页 各种关于性爱的描写都很多,有我以前看的各种小说,也有官方的科学的解惑。但真要总结起来,还是因人而异。 我痛的要死,抵住他的胸膛,直叫疼。 许嘉允停在原地,“好好好,我不动了。” 他没再挺进,亲着别的转移我的注意力。现在是退也不是,进也不是,我开始后悔,自己干嘛要找这个罪受。 什么只疼一下就好了,骗人!全他娘在骗人! 不过。 我摸了摸眼角,感到不可思议。 这么疼,我竟然没哭? 在我分心恍神的时候,有水珠滴在脸上。我抬头看,许嘉允半咬着下唇,小臂上青筋突显,细密的汗珠划过他的脸,还在往下落。 “你。” 我刚说了一个字,就感觉他眸色又凝重几分,“宝宝,我可以动了吗?” 他这副样子显然也不好受,虽然底下疼痛并没有缓解多少,但对美色的怜惜已经让我抛弃了只顾自己的念头,一狠心点了点头。 “你真的不疼了吗?”他还不放心反复确认。 我心快跳到嗓子眼儿,紧张的要死,他每问一遍就好像蹦极之前检察员反复确认绳到没到位似的,最后结果就是我越来越紧张暴躁,一时不耐又顶他,“你来不来,不来算······” 许嘉允如蒙大赦,将手放在我的肚子上,缓缓用力。 我不自觉揪住了床单,强迫自己不吭声。 他很快察觉出我的异样,俯身在我耳边,“宝宝,放松,你好紧。” 要死了。 我满脑子只剩下这么一句话,应对之词还没想出来,耳朵就又一热。 许嘉允牙齿轻轻咬住我的耳朵,同时猛地用力。这次,我们是彻底拥有彼此了。 他怕我疼,忍得也很辛苦,一边用别的方式唤起快感,一边问我还疼不疼。 这段经历严格来说真的不是非常美妙。 一来,我们都是小学鸡,二来酒精的后劲儿慢慢上来混着身体上的疼痛,搅的我又累又乏。唯一真正让人感到幸福的,是心底的满足感。 没过多久,我彻底睁不开眼睛了,嘟囔着说,“我好困。”话没说完,整个人就陷入了要睡不睡的状态里。 他愣了,轻声叫我。 尽管我听的分明,但就是提不起一丝力气回复。 许嘉允屏住呼吸,将指头往我鼻子底下放了放。 什么东西啊,我又不是死了。 他叹了口气,咬牙切齿又很无奈,“你真他娘厉害,这都能睡着。” 疼痛的根源离开,但依旧火辣。半梦半醒间,感官出奇的敏感。我感受到许嘉允翻身下床,将什么东西扔进垃圾桶,又很快回来,用沾了热水的洗脸巾仔细替我擦着,把衣服给我套好。 黏腻的感觉逝去,清爽将疼痛也冲淡了几分。 浴室又传来水声,前后不过几分钟,他重新躺回来,我也顺势落入有些凉的胸膛。 许嘉允最后亲了亲我的额头,也不管我能不能听见,“晚安宝宝。” 彻底陷入睡眠之前,我还在悲哀地想,明天醒来该怎么跟许嘉允解释,我真不是睡着了,我只是没力气。 这车速已经是高铁了,明天大概就是自行车的样子(大家谅解,我是真怕被抓。) 最后祝大家生活愉快~ 第65章 意料之中的“见”家长·★ 我妈曾经不止一次怀疑过我是不是在医院抱错了。因为我既不像我爸那样吃苦耐劳又不像她一样胆大心细,脾气臭还倔的像头驴,更离谱的是明明不行还非要好面子逞强。 好在这些年里,我也学会了“见好就收”这几个字,尤其是在许嘉允身边待的足够久,什么招数好使都摸的一清二楚。 但是在这个荒谬夜晚走到尽头的时候,我除了觉得有些丢脸以外,更怕的是会给许嘉允留下心理阴影。毕竟这个交付过程···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 托半罐酒的福,我带着疑虑入睡,却没能在梦里思索到什么破解的方法,睡的那叫一个昏天黑地,连初次之后身体的不适都没怎么感觉到,直到被闹钟叫醒。 我眯着眼摸到手机刚准备关掉闹钟,就有电话打过来,一不小心就按下了接听。 屏幕里,老赵那张大脸满是埋怨,“死小孩,给你打一上午电话了怎么不接啊。” “啊,我静音了。”我眼皮似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随手就把手机仰着对着天花板。 当代大学生手机十个九个都常年静音,接听电话全凭运气。 老赵又嘟囔囔了一会儿,“你还跟你室友在市里呆着呢?” 室友?哦,对,为了这次计划不被意外打断,我昨天特地提前发信息,找借口说跟室友来跨年来着。 等等。 我“蹭”地一下惊醒,伸手摸向旁边结果扑了个空。 “赵喻津?你人呢?”迟迟未得到回应,老赵又问了一遍。 我把手机拿起来,“啊,对,还没回去,我们熬夜了,起得晚了。” 老赵照常叮嘱我注意安全,看紧东西,又问我什么时候放假。 “不知道呢。”我打了个哈欠,“学校通知还没出,估计跟去年差不多吧。” 喻女士凑过来,“你昨晚熬到多晚啊,怎么困成这个鬼样子,看你眼睛肿的,跟被虫爬了一样。” -- 第126页 我嘶?这么严重吗?我掀开被子往洗手台走去,刚迈脚就觉得底下拉着疼。碍于视频还在,我又不敢表现出来,装作寻常,健步如飞地往镜子前头凑。 “你们昨晚干嘛去了啊?熬夜对身体很不好的,你们跨年不会搞到凌晨吧?” 我心跳窒了几拍,“你这话说的,怎么可能呢。” 你猜对了,真的搞到凌晨了,而且搞得我现在感觉两条腿又酸又疼,就跟跑了场马拉松似的,大腿内侧的肉还在抖。 妈的,许嘉允这个狗。 我将手机竖在洗手台边,接水刷牙。 喻女士看见我身上的睡裙又叫唤起来,“要死啊,这么冷你穿这么少,我在家里都穿两条绒裤了。” 谢天谢地,我没有开灯光线也不大好,她也只能看到个大概,只认出这是件裙子。 “不冷,这到处都暖气,房间里暖和的不得了的。” “不行的,你去披件外套,你这样的最容易感冒的。” 从小到大,就没人敢忤逆喻女士,就算隔着这么远,我也还是停下刷了一半的牙,叼着牙刷走到挂衣服的玄关。 扯衣服的力气有些大,衣架在钢管上晃晃悠悠,发出“哐啷啷”的声音,循环好久。 我用力抖了抖外套,正准备穿上,外面传来“滴滴”两声。 房门打开,先一步进来的是好几层的打包盒和半截黑色的羽绒服袖子。 “津津,起来了吗?我买好饭了,起来吃点吧,不然胃·······”许嘉允掬着笑,满脸的小意温柔,然后就对上了,洗手台上亮着的视频通话,以及屏幕里的喻女士。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竟然把饭往身后藏了藏,强装镇定,磕磕巴巴地打招呼,“阿,阿姨。” 喻女士:“呵,呵呵。” 我深呼吸一口气,迅速穿上外套,拿出嘴里的牙刷,从许嘉允手上夺过袋子,“谢谢。我刚醒,对了,小丁出去了,是跟她男朋友一起走了吗?” “小,小丁?”许嘉允愣愣地重复了一遍,很快反应过来,“对,他们一起去楼下吃的饭,我给你带了份上来。” 我拉开门,“好嘞,那你回房等一下我,我吃完饭收拾一下,咱们再叫上小丁一起出去玩哈。” “啊?哦,好的。”他点点头,退到门外还不忘礼貌道别,“阿姨再见。” 我转过身,把饭盒放在旁边,拿过牙杯漱口,临了还找补一句,“许嘉允真客气。” 喻女士丝毫不未所动,又冷笑两声,“赵喻津!你最好现在就给老娘解释一下,怎么回事?” “啊呀,你急什么啊。”我放出热水,往脸上扑,“就我跟小丁一起带男朋友出来玩啊。” “男朋友?你什么意思,许嘉允跟你室友谈恋爱了?” 亲娘嘞,这脑回路,真的绝。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擦干净脸,拿起手机,“不是,我的意思是,许嘉允是我男朋友。” 本来就做好准备要跟家里摊牌的,现在既然被逮了个正着,正好借此机会把话说开好了,也省的以后再找什么机会。而且距离我们放假回家还有小半个月,够他们自己缓冲接受的了。 “什么东西?”老赵诧异的声音插了进来,生平第一次这么不顾一切地从喻女士手上夺来了主动权,“谁是你男朋友?你交男朋友了?多久了,怎么不告诉我。” “淡定,别激动,我这不是告诉你们了吗。” “你昨晚不会跟许嘉允睡一起的吧?”喻女士这个人总是会第一时间抓住重点,我愿意将之称呼为准的要死的直觉。 跟许嘉允谈恋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但是跟他过夜,那严重程度就不亚于违法犯罪了。 在这种事情上,他们老一辈还是抱着一种观望态度,觉得没有十足的把握仓促睡在一起非常不合适。 喻女士当初发现那本限制文学后那么焦急,就是怕我脑子一抽,因为好奇而不爱护自己。 这也是为什么先前我将告家长这件事情一拖再拖的缘故,许嘉允是男孩子在他们眼中就有一种天然的“不吃亏”的优势,而我就不一样了。 面对此问,什么东西该认,什么不该认,我还是很有数的。当下就把眉头一皱,一脸不可思议,“天呐,你在说什么,我是那样的人吗?你把我想成什么了?太过分了,你伤害到我了。” 果然,这一番情真意切的操作下来,老赵已经完全偏向了我,但喻女士可不是好糊弄的,又问,“那你们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举着手机确保屏幕里只有自己的大脸,然后悄悄打开了门,放许嘉允进来,“就我不是跟许嘉允谈恋爱了吗?” 这可是我跟家里坦白的时候,是许嘉允要求的“安全感”就位的时候,还是我们串供确保后面不会穿帮的时候,当然需要当事人在场。 许嘉允一愣,接着反应过来,很有眼色地一言不发,默默躲过摄像头,走位风骚地溜到沙发旁边。 “然后呢元旦放假,我跟我室友就约着一起跨年。她要带男朋友,我就也带了许嘉允。又然后呢我们开了两间房,我跟我室友住一起,他们两个男的住一起。再然后呢就是刚刚,你不也听见了吗,许嘉允是怕我饿着,给我送饭来的。” 我在瞎说八道这方面天赋惊人,现编的理由差点把我自己都说服了。 -- 第127页 喻女士也接受了这套天衣无缝的说辞,毕竟在她眼里我一直中规中矩,是个胆子屁点儿大的人。 “至于我们俩好多长时间了。”我飞速瞥了一眼许嘉允,“说了你俩别生气,刚上大学那会儿就好了。” “要死啊,那你不说?这都好几年了。不是今天撞上你还不准备说了是吧?”喻女士顿了顿,突然忧心忡忡起来,声音也没什么底气,“你,你该不会不是认真跟人家谈恋爱吧?那可不行啊,你别作孽啊,我们这两家住这么近,你要是浪费人家青春,让我拿什么脸面对你许叔叔许阿姨啊。” 我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种奇怪想法,一时间没跟上,故而顿了顿。 这下可好,喻女士觉得“完了,这都已经默认了”,更加慌里慌张,“要死啊,作孽。老赵,我们家还有多少钱,能不能搬走啊,我们去潞州开店行吗?哎,潞州也不够远,要不然拿拿贷款去省城?” “不是,没有,您打住,我是那样的人吗?”我赶紧打断喻女士一路跑偏的思路,“我就是怕你们不同意,想先做做你们思想工作的,今天你们不撞上,我也准备告诉你们的。” “真的?” “不信你翻翻最近的聊天记录,我是不是都在明里暗里告诉你许嘉允不错,他女朋友一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后半句我故意说得好大声,就是为了让许嘉允听的清楚,打消掉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担心顾虑。 喻女士有些迟疑,“这么说,便宜还真让你捡着了?” “啧,啥就捡便宜了,许嘉允遇见我,他不也占便宜吗?”什么人呐,说跟我多差似的。 “那你们俩谁跟谁张的口啊?”喻女士已经彻底将什么担心忘得干干净净,我就知道,对象是许嘉允,她只会跳起来说“同意同意”。 可是当事人在场,说这些还是有点尴尬来着,我赶紧将进度拉到末尾,“啊呀,我不跟你说了,我饿死了,要先吃饭了。你等我放假回去跟你说好吧?当时候让许嘉允亲自跟你说。嗯嗯嗯,挂了挂了。” 我挂了电话准备去拎袋子,却被推到墙上,头磕在掌心。许嘉允离的超级近,一手垫在我后脑勺,一手撑着墙,不由分说就吻过来。 恋爱中的男女总是这样,一个眼神对上就开始亲亲。而我们更加不同,只要兴致来了,逮住对方说来就来。 我本来腿就不舒服,跟喻女士周转博弈,精力早就消磨殆尽,这会儿被他禁锢住亲的七荤八素,更是一点儿气力都没有,只拽着他衣服前襟,靠在墙上勉强支撑住。 也不知道许嘉允怎么弄的,等我从缠绵的吻里找回理智的时候,他已经将我压在了床上。 “你饿吗?”许嘉允手从小腿往上游走,慢慢地抚起一片酥麻。 “不,不是很饿。” 他停在大腿,轻轻拍了拍,“还疼吗?” 我重重点头,“疼!” “嗯。”许嘉允直起身,也将我拉起来,“那先吃饭吧。” 沙发没有床软和,精神放松之下身上的不舒服也被放大了。也许是每个人的体质不同,也可能是因为我们两个小学鸡实践不到位,总之碰到略硬的坐垫的时候,我疼的“嗷呜”一声,立马弹起来。 许嘉允吓了一跳,握住我的手,一脸焦急,“怎么了,怎么了?” 我攥着他的手缓缓坐下,一脸苦大仇深,“真他娘的痛。” 他一愣,露出几分羞赫,结结巴巴的,“啊,对不起,下次我缓一点。” 等等,这一脸荡漾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他不会以为是我这么疼,是因为他太行了吧? “我觉得主要还是因为你莽吧。”我可不管是不是自己娇气,反正现在好处都给了,我必须要支棱起来,夺回主权才行。 “莽?” “我这边是建议你多看点书。”我拍拍他的肩膀,任重道远,“道阻且长啊。” 男生在这方面的自尊心强的要死,被我暗里这么一讽,许嘉允也冷静下来,淡然开口,“哦?也不知道是谁昨晚竟然睡着了。” 我老脸一红,断不肯再承认是那点子酒精惹的祸,梗了脖子鄙夷道,“那还不是因为太不舒服了。” 许嘉允被堵了堵,咬牙切齿,把我手里的筷子夺走,“别吃了,我今天做到你服。” 说着便将我压倒在沙发上,隔着睡裙握住了我的胸,又凑到颈窝落下细密的吻。 我费了好大劲儿将他撑开,干干地笑,“别了哥,我是真的疼。” “是吗?我看你刚才挺横的啊。”许嘉允看着我,认真地说:“我知道你学了不少,既然我弄的你不舒服,不如你给我展示一下?” 我缩了缩脖子,“学什么?谁说的?造谣!” “造谣吗?”他嘴角噙了笑,眸子明亮,声音清冷,“让我想想怎么写的来着。‘他的吻很热很湿,拂过每一寸肌肤,从嘴唇一路往下,直到停在胸前。纤长灵巧的手指,勾着······’” 一开始我还没听明白这跟我又什么关系,一直到他说“四阿哥”。 ······ 我人生中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在那个毕业的傍晚,接过了陈婷婷那本沉甸甸的小说。然后因为这本小说,被各个不同的人反复用刑,形象尽毁。 我赶紧捂住许嘉允的嘴,“啊啊,你要死啊。” -- 第128页 “怎么?敢看还不敢让人说了?”他躲开我的手,“我是真没想到您高中就敢看这个了。” 我恼羞成怒,“这是文学,你懂什么。” “好好好,我不懂。”他直起身,将我拽起来,“起来把饭吃完吧。” 许嘉允虽然狗,但本质上还是很听话的。因为我实在不舒服,所以一整晚也都只是乖乖的抱着我睡,连手都老实不少。 但是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人终有一睡,不在夜里,就在清晨。 身上的不适消散了去,许嘉允虽然被我顶了不开心,但还是十分贴心地买来了润滑油。 凉凉的陌生感觉让我非常不自在,但好在这种感觉很快就被另外的取代。 许嘉允是个理论知识很充足的新手,又存了心思好好磨练,几乎把可以运用的前戏招数都展示了一遍。 事实证明,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次比起昨晚简直不要太顺利。 许嘉允扣住我的手,有些急促地喘着气,吻在我的眼皮上,“宝宝,睁开眼睛好不好。” 我有些窘迫,但还是畏畏缩缩地睁开了眼,小声抱怨,“干嘛呀。” “我就是想让你看着我。”他难得恶劣,语气偏又是说不尽的缠绵。 我陷在巨大的欢愉里,不知今夕何夕,只能听见自己遵循本能的细碎嘤咛。 他低下来抱住我,伴随暧昧动作的喘息就在耳边上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长途跋涉后终于望见曙光。 许嘉允亲了亲我,提前下床放好热水,这才回来捞我。 “干嘛?” “洗澡。” 他不给我什么选择的机会,像拎鸡仔一样,给我拽到花洒底下。 热水冲刷着每一个角落,冲去舒适之后带来的疲乏。我有些站不住脚,把着许嘉允的手臂,含胸勾背的,不大好意思。 许嘉允拨了拨我的胸,“我帮你洗?” 语气真挚,也不知道是在认真提议还是恶劣逗我。 真是奇怪,明明出力的是他,怎么到头来腿软打颤的人变成了我。 许嘉允听到我说“腿软”又很得意,从他脸上可以读出“我果然还是太厉害了”这几个字。 他沾了沐浴露就要往我身上抹,我躲闪不及只得消受这福气。 “我知道你不大习惯,但是你要早点习惯。”许嘉允轻轻拍了拍我的背,意图让我挺直,“我这是脱敏疗法。” 真有你的,这也能扯上科学。 恢复清爽以后,我从身后抱住他,将脸贴在他背上。 许嘉允拍了拍我的手,“怎么了宝宝?” “哎,也没什么。”我拱了拱脸,“就是觉得好喜欢你啊。” 许嘉允细细摩挲着我的手,笑了笑,“我知道的。” 现下并不是表白的最好时机,热气碰到玻璃聚集成水珠划过雾面,我们赤身裸体实在谈不上体面,不郑重就算了,还有些滑稽。但是谁又能管得了这么多呢? 我们不是生活在偶像剧里的男女主,我们只是尘世里最寻常的一对情侣,经历这么多年的平淡,最后碰撞成彼此生命里最亮的颜色。 我想,那个因为磕掉牙齿不能多吃糖而记恨许嘉允的赵喻津,大概永远不会想到有一天会这么喜欢他。 第66章 好巧哇许嘉允·★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高铁站外见到齐刷刷站着的四位中年人的时候,我还是本能地虎躯一震。 尤其是在南方这么湿冷的天里,两位男士还穿了西装的时候,我突然生出一种“这不是来接人回家,是来接人结婚”的感觉。 许阿姨眼尖第一时间看见我,拢了拢身上的貂皮,连连招手,还不忘跟另外几位聊天的通报,“出来了出来了。” 许嘉允握住我的手紧了紧,嘴上说着“别怕”,实际自己掌心也满是汗。 相比于其他几位的欢天喜地,老赵就显得格外镇定,当视线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时,更是一脸复杂。 在小辈界有条铁律:任你多入长辈眼,只要你的身份变成了女婿,多少好感都得尽数败完,最后不过是从头再来。 这条铁律的覆盖程度高达百分之九十,很显然漏网之鱼里没有老赵。 我不着痕迹地把手抽出来,欢天喜地地迎上去一通叫人,最后把许嘉允拉着的行李箱递给老赵。 老赵的脸果然多云转晴,拉着少女粉的箱子一脸得意地看了许嘉允一眼。 我跟老赵的相处之道就是大事不找他,小事放着他来。 我看过一个理论,说的是家长在孩子长大以后会有一种失落感。尤其是孩子可以独当一面好好生活的时候,会生出一种矛盾的情绪,这种矛盾感在孩子成家后直线加剧。因为人有了伴侣以后,在亲密关系中寻求满足的对象也会从父母顺势转移到伴侣身上。于是他们一方面为孩子可以独立感到骄傲自豪,另一方面又为自己没法给孩子做些什么而恐慌焦虑。 任一种亲密关系中的被需要感都是很重要的。 我跟许嘉允分坐两车,一伙人乌泱泱的来,又乌泱泱的走。 喻女士上来就揪我的脸,咬牙切齿的,“你真是长本事,这么大事儿不跟家里说,要反啊?” “对对对。”老赵在一边帮腔,“什么人你就谈,不怕人面兽心啊。” -- 第129页 “哎,那倒也不能这么说。”喻女士松了手,迅速反驳,“许嘉允那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从小就在我们家吃饭,四舍五入,就是我们教育出来的。人面兽心是在造谣。” 老赵被堵了个正着,哼哼唧唧的,“那谁知道,男人很容易被别的东西诱惑的,谁知道大城市这几年他有没有学坏啊。” “我说你怎么回事,在家跟我数落还不算,顶嘴顶到这儿来了?” 老赵梗了脖子,“我这怎么是顶嘴,我是在分析情况。” “你歇会儿吧,你就是觉得女儿要走人,留不住了,心里膈应呢吧。”喻女士铁面无情,丝毫不顾及老赵的面子,“我说至于吗?你以前不是说巴不得津津就在洛镇街道找个人吗?人现在找的就住楼下,比你说的范围更小,怎么你又抬杠了?” “你懂个屁!” “嗯?”喻女士蹙起眉,“你说什么?” 老赵从善如流地改口,“我说你不懂。” 喻女士冷笑,“我不懂,就你懂。但我现在让你闭嘴,你懂了吗?” 作为我们家绝对的掌权者,喻女士在夫妻相处之道上颇有经验,只要不涉及整个家庭动荡的事情,全由她一手包圆。这么些年,老赵都被压制的服服帖帖,毫无怨言。 “行,现在问你。”喻女士十分满意自己的镇压效果,“你俩什么时候好上的?谁先提的?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除了最后一个问题我没法说实话以外,另外两个我可以说是对答如流,场景也好、言语也好,润色的那是相当到位。 “你俩相处咋样?你是认真跟人家好的吧?” “那还用说?”这种问题上,我可得拿出自己的态度来,“我俩相处好的不行。你想啊,我们这都认识多少年了,省去多少了解的环节啊。” “话也不能这么说,有的人做朋友跟恋爱还是不大一样的。” 老赵又回头插嘴,毫不意外又被喻女士瞪了一眼,“开你的车,一家老小性命全搁你手里呢。” “对啊,我可不也这么想的吗?”我顺着老赵的话头往下说,“所以啊,一开始我没声张,不就是想着,谈的好就谈,谈不好就崩吗?不然我要是说了,你们做家长的认真了,到时候拦着不让我俩分手那多尴尬啊。” 真好,圆回来了。要不然让他们知道我是垂涎美色福利才不肯说的,肯定要给我腿打断。 感谢老赵话多,给了我个绝佳的张良梯。 “话也不能这么说,你俩要是真的合不来,我们也不能真的按着你俩谈。”喻女士该为自己正名的时候反应还是很快的。 “怪我,把你们想狭隘了。”我懊恼地摇头,不留痕迹地吹捧一番,又继续说,“后面我俩磨合的确实还可以,我也挺喜欢他的,他也挺喜欢我的,我就立马要跟你们汇报的。但那话怎么说来着,‘近乡情怯’。越到要跟你们说实话的时候,我越紧张,想着你们不接受许嘉允怎么办,许叔叔许阿姨不接受我怎么办。所以我就可劲儿铺垫啊,本来也就准备寒假前把话说开了。谁知道凑巧了,我这可不就跟你们说了吗?” “行吧,勉强说得过去。”喻女士听的眉飞色舞,压抑狂喜感叹,“不过许嘉允这样的,绝对人中龙凤。你不亏。” “你评价也太高了吧,我难道不是人中龙凤吗?” “你当然是!”老赵可算是逮到了话头,“你都不知道,我跟你妈在店里做生意,人家看到柜台底下你照片都嚷嚷着要给你做媒,夸你漂亮看起来就有福气。” “真的吗?” “那可不,后来我说你还在读大学,人家说她手里也有大学生的路子。我就说你在庆大读书。”老赵提到这儿又傻乐,“人家跟着就讲那不能耽误你。” “你得得得,打住吧。”喻女士看不过眼,“我跟她说话,你老打岔干什么,烦死人了。” 老赵委屈死了,又小声为自己辩驳,结果换来喻女士持续的输出。 伴随着一路嘴炮连天,我们可算是赶在夜幕降临之前来到了——饭店。 “我们不回家吗?” “回什么,见家长懂不懂?”喻女士扬手就给我从车里薅了下来,上前跟许嘉允家打招呼,“津津,快叫许叔叔许阿姨。” 我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大哥,刚刚不是打过招呼了吗?还有我们这都认识多少年了,怎么今天还客气了起来。就是谈了个恋爱,至于吗我的天。 不过吐槽归吐槽,我还是乖乖巧巧地叫了人。 这场饭可以记载到我的人生十大尴尬回忆里。我和许嘉允倒是自然,尴尬的是父母们。 明明就是天天搁家吹牛不打草稿也不怕被拆穿的朋友,如今换了个场景以后一个两个都变得谨小慎微起来。 尤其是许叔叔,对着老赵都称呼上您了。互相碰杯喝饮料的时候,杯子都争相往地下走,那腰弯的,简直不要太恭敬。 翻来覆去那么几句话无外乎都是“我家有福气”“你家受苦”“我家性格冷”“你家脾气好”之类。 眼看着场面一路走低,我实在看不过眼了,“大哥们,放轻松,真实点好吗?” 包厢里一度沉默,喻女士最快反应过来,横眉冷对,“说什么呢?没大没小的!” 没大没小就对了,在我们两家小二十年的相处里,没大没小才是最真实的情况。 -- 第130页 许阿姨也已经忍够了刚才的荒唐,笑着拍了拍喻女士,“哪儿的话,津津这样就很好,一点不像嘉允,死气沉沉的。” “你才哪儿的话,嘉允这样的多少人羡慕不来的。”喻女士夸奖回去,“我是真的没想到这俩孩子能走到一块儿。” 她在讲屁话,当时明里暗里撺掇着我下手的,可不就是她本人。 许阿姨捂了嘴笑,“那我跟你不一样,我早就猜到了。我们家这个可是惦记津津好久了。” “妈。”许嘉允罕见的加入到话局里,“菜要凉了。” “好好好,菜要凉了。”许阿姨笑意更甚,“咱们别搞这些客套了,先把饭吃了吧。” 我刚被勾起些兴趣,被许嘉允这一打断是什么消息都听不到了,不由得恨恨地掐了把他大腿,“你干嘛不让阿姨说啊。” 许嘉允面上不显,在桌子底下扣住我的手,“当事人就在你旁边,你听我妈瞎说干嘛?” “你懂什么,旁观者清知不知道。可能你对我早就有想法了,早期自己察觉不到,许阿姨却看得分明呢?” 他摇摇头,“不会,我妈知道是因为我没遮掩。我要是真的藏起来,保准她猜不到。” “啧,给你厉害死了是吧?”我翻手挠了挠他的掌心。 就在他要继续吹牛为自己说话的时候,喻女士突然拔高了音量,“问你俩话呢?发什么愣啊?赵喻津,你太没礼貌了吧?” “啊?”我像上课传纸条被老师逮到了一样,慌里慌张立马就要缩手,却被许嘉允紧紧攥住,挣脱不开。 他像个没事人一样,淡定极了,借口更是信手拈来,“啊,我们刚讲论文来着,没听清。” 对着未来女婿,喻女士整个人都柔和不少,点点头,“哦,论文呀。蛮好的,年轻人就是要时刻不忘学习才能上进。” 这双标双的,以后许嘉允找她告状,绝对一告一个准。 “我们刚刚是问,你们俩要不要现在就把事情定下来。”许阿姨接过话茬说。 “定啥?”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你俩结婚的事情。”喻女士云淡风轻。 “哈?”我惊了,我们俩这谁都没到法定婚龄呢,怎么就要定下来了? 许叔叔开口解释,“是这样,我们想着趁现在房价还行,两家一起凑凑钱,给你们在省城交个首付什么的。所以就想问问你们关于结婚的意见,是现在定下来呢,还是等再大一点儿。” “哈?”我更加错愕了,“不是。买房就太早了吧。” “不早了。”老赵接着上场,“我和你妈年纪也大了,再过个几年的店开不动了,就更搞不到什么钱了,趁着现在把钱一掏,后面还能督促着自己多挣点。” “你等等啊。”我挥手示意大家先别说话,组织了一下语言重新开口,“首先哈,买房,尤其是我们两家一起买房,很复杂的。法律上什么效力认定啊,本上写谁名字啊,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堆。现在考虑呢,什么硬性身份条件的都没有,也太早了吧。” “再说了,我们俩都年轻力壮的,还是更想自己努努力试个几年,不想让你们一下子把大半辈子积蓄拿出来。你们往后年纪大了,赚钱的途径少了,这钱你们自己拿着才更好。”我强迫自己尽量冷静下来。 这些问题我跟许嘉允也偶尔有聊到过,就直接表态不想花家里人的钱。 洛镇消费水平很低的,他们那点子积蓄攒了大半辈子,撑死也就只能在县城里全款买个房。许嘉允爸妈是职工,退休了还有钱拿;老赵跟喻女士充其量只能算个纳税人,等年纪大了店门一关,就靠着积蓄过活呢在。 而我们,年纪轻轻,也没什么旁的负担,买房子也不急切,先工作几年自己试着攒攒再说呗。 也许这些想法听起来天真又莽撞,但却都是我现在最真实盼望着的追求。 至于许嘉允,他敢对我的说法有意见? “你们还小,现在这社会钱不好挣的。” “这房价都高的不得了的,光你们俩要挣多久啊。” “对呀,而且现在房子也不好买的,我看新闻后面估计还要涨的呢。” “房本没关系的呀,我跟你许阿姨都商量好了的,房本上只填你一个人名字。” 我赶紧打断,“哎呀,真的不用的。如果你们买房子是为了以后升值,可以转手或者养老啥的,那我没意见,这要是给我们准备的,真的没必要的。” 我挨个观点分析,各个击破,“你们看啊,我们俩学校出身都不错,成绩也好,知识掌握也挺牢靠,找个好点的工作是没什么大问题的。而且做金融做律师的,收入都还不错,我努努力要是有出息点混成大律,房子首付兴许一年就攒起来了呢。” “而且我准备申请保研,再读几年书。许嘉允呢,开学就去实习了。我们往后工作什么的估计还是留在庆市附近,在省城买房子真的没必要,我们要是年纪也大了,肯定就回洛镇来了,空气清新,郁郁葱葱的多原生态啊。啊,不好意思,扯远了。就,你们要是实在想给我们花钱,那就等结婚的时候,给我们多包点就好啦。” 我说的口干舌燥,场子有些冷。 许嘉允适时地递给我饮料,不动声色地接茬,“叔叔阿姨,虽然房子现在没必要买,但是定下来这事儿还是可以考虑考虑的。” -- 第131页 我险些被呛到。 家长们本来就被我说服的差不多了,经他这么一打岔果然开始转移话题正儿八经地讨论起黄道吉日起来。 只是这种事情商量起来什么都要想,一时半会儿的什么结论也没得出。他们也很快意识到考虑的东西太少,最后还是喻女士大手一挥,干脆下次再聊。 眼瞧着家长依次走到车边,我借口要消食要溜达回去。许嘉允自告奋勇留下来陪同,几位家长看破不说破,说说笑笑地讲着准备回去打几圈麻将。 在喻女士的强权之下,老赵忍痛收拾出了储藏室改成了麻将屋。 天儿冷还飘了毛毛雨,落在身上倒没太大感受,但是洛镇歇息的早,连广场舞阿姨们都将活动时间调整到了五点半,主街上只余两边路灯依然兢兢业业,这温度低的,连狗都懒得叫。 我凑近打趣许嘉允,“刚刚说定下来,干嘛?这么怕我跑了啊?” 许嘉允贴过来,抓住我的手,“对呀,你这么漂亮我可不就怕你跑了吗?” “啧,什么意思,我只有漂亮哦。” “当然不是,但是这么说你高兴。” 好家伙,拿捏住夸人的精髓了。我嘴角一翘,装作冷淡地“哼”了一声。 “我还没问你,保研的事情怎么不告诉我?”许嘉允似乎有些不高兴。 “也是最近才做的决定。” 我有些心虚,其实说起来保研这事儿是一时兴起。我们院每年硕士招生比例里,保研的占了一半,在这些同学里本校的又占了一半。我的绩点什么都也都达标了,运气好又多发了几篇论文,先前指导我的专业课老师就来问我考不考虑保研。 虽然本科学校好,但是这起点想混成大律师还是有的熬。我现在年纪也不大,多读几年书出来也还是年轻人。左右这么一合计,我也就答应了下来,前后不过几天的事情,自然还没来得及告诉许嘉允。 “你生气了?”我小心翼翼地问。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是生气你不告诉我。至于你以后要做什么,读书也好,工作也好,只要你高兴都可以,我没意见。” 空旷街道风声猎猎,昏暗的路灯晕出一块圆,一块块的光芒明暗交接,影子跟着跨入不同区域时短时长。 我停下来钻到他怀里,瓮声瓮气的,“你这么好啊。” “别忘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跟你在一起的,不对你好点,你跑了怎么办?”他笑着,用外套将我裹住。 “不会跑的。我这么喜欢你,才不会跑的。”我重复强调,“许嘉允,你不要总是担心我会跑,我很乖的。只要你不绿我,不打我,不说不喜欢我了,我就不会跑的。就像你以前说的,我们是最了解彼此的人,这世上,不会有比我们更适合对方的了。所以不要害怕,也不要总是觉得自己还不够好。我喜欢你,超级超级喜欢你。” 或许他永远不明白,在我的人生里自己究竟起了多大的作用。 从那辆老破旧的尴尬里将我救出,小心翼翼地保护我青春期里虚有其表的可笑自尊,不论哪一次永远坚定的将我放在可见的第一位。 无数的人羡慕我自信,夸我勇敢。但很少有人知道,有一个从小陪着我长大的许嘉允,在无数可以触发我敏感情绪的时刻,只轻描淡写就将我拉回。 和他比起来,我做的太少了。为了弥补他的损失,我早就想好要把余生的几十年通通赔给他。 许嘉允将我的头发捋到耳后,目光如水般温柔,“我才不会不喜欢你。” “那我们这就达成共识了哦。”我伸长脖子,“好了,那盖章。” 他笑,低下头亲了亲我的嘴唇。 “好了,刚刚我是发出要约,你现在这个叫承诺。一经承诺,合同就生效了。你不能反悔了,要是反悔,我就能拿起······”等等,恋爱属于法外空间,好像没啥法律武器能保护。 “不会后悔。”他摇摇头,将我抱得更紧。 天空漆黑如墨,抬头只有顶上路灯,像是悬在半空的一轮圆月,光束底下是密密麻麻水汽,飘下来的时候就像是雪。 树影婆娑,风将叶子撞在一起挠出“沙沙”声。突然有沙粒落地的“夸嚓”细响,大块轻盈的白莹夹杂在水汽里跌落云端。 真的下雪了。 后来我们又一起看过很多场雪。 从狭小拥挤的单身公寓,一直到宽敞明亮的两居室,依偎在他怀里看窗外纷飞的时候,我总会想起前二十几年里经历过的几场雪。 第一次是高二。雪花又细又小,我捧着地瓜心头火热,却又被委屈失落打垮,咬牙切齿暗想: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第二次是大一。六角冰晶落在他掌心很快消融不见,他走过来,远比夜色温柔。我鼓起勇气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最后一次是那个寻常极了的寒假。我们在无人的街边,紧紧拥抱,时间一点点被拉的好慢好长。周遭出奇安静,雪落下的时候缓慢又清脆。 我将下巴搁在他的脖侧,突发奇想道:不如等我念完研,就敲证吧。 现在我毕业五年了。 从身后包裹住我的,依然是那个熟悉的清冽干净怀抱。 我反手掐了把他的腰,拽过他的手仔细把玩,故作惊奇:天呐,许嘉允。好巧哇,你的婚戒跟我的是一对哎。 -- 第132页 (正文完) 第67章 番外01 她不记得·★ 很少有人知道,七岁以前,许嘉允一直都是个非常活泼好动的小孩。 跟其他调皮捣蛋的小朋友不一样,许嘉允既懂事又淘气。 在幼儿园里,有时候睡午觉都睁着眼,从床这头溜到那头,但却不会发出什么大的动静吵到其他小朋友。有时候他会把所有的玩具全部搅散,不等你说他就又开始慢慢收拾好。 每次当你想教育他的时候,他就用自己的行动证明知错了,然后下次还来犯。 许云娟甚至专门带他去其他科室看过是不是多动症,得出的结论是:这个年纪的小孩精力过剩,而许嘉允只是比同年龄的其他人更有活力更加好奇而已。 家里能拆的东西,许嘉允基本都拆过。许云娟和许旭东每次回家就跟抽奖似的,谁也不知道这扇门打开后里面会是什么样儿。 后来他们商量着开始带许嘉允一起去上班。 许嘉允皮是皮,却也耳濡目染知道医院是个很严肃正经的地方,几次过来真的都乖上了不少。 许云娟深感欣慰,正准备以后都一直贯彻这一铁律的时候,变故突生。 许嘉允还是压抑不住好奇乱窜了,而且他还知道分寸,不往那什么住院部之类的去,专挑没人的地方。 他东转西转的,不知怎么就跑到太平间里去了,而且还手欠给袋子拉开了。 那会儿医院设施没那么到位,太平间夜里也不点灯。许嘉允看不清楚还凑近了瞧,直到窗外天边打了个大闪,借着那光他才看清了袋子里面是什么。 外头雷声大作,电闪雷鸣,夏日闷热,这样一场暴雨冲散了许多暑气。 许云娟找来的时候,许嘉允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窝在门后嚎啕大哭。 回去之后许嘉允又是高烧又是说胡话,好一番折腾可算缓过来,但是却开始怕极了打雷闪电。而且打死都不愿意再去医院了,对闪光的恐惧更甚,严重时候连夜里按开灯的时候都要抖。好动的毛病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长久的沉默和发呆。 那会儿许旭东的升职也黄了,许嘉允的心理阴影没有什么大的好转,许云娟毅然决然地带着全家就此离开,换个环境。 许嘉允第一次见赵喻津的时候,心情不是很好。他已经不害怕开灯了,可许云娟还是不管不顾地选择了离开。他听其他叔叔伯伯说过,爸妈这是在为了他而不得不“往低处流”。 新家附近的小朋友们,凑在外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被拍车窗的时候,许嘉允还有些不知所措,想了想还是礼貌地降下窗问,“你有事吗?” 谁知道那动手的小姑娘跟见了鬼似的,撒开腿就往楼道里钻,围在旁边的其他人笑的更大声了。 真是莫名其妙。 然而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姑娘又来找他了,嚷嚷着要带他一起玩,还翻窗户进来了。 天呐,多危险啊。 赵喻津话很多,对这里也好奇对那里也好奇,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还给他强制性地按了个小名——红红。她像个充满活力的小麻雀。 唔,好吧,是个充满活力的好看的小麻雀。 最后,许嘉允还是没忍住撺掇,把眼一闭跟着就踩着窗沿跳了下去。结果这一下可好,撞掉了她一颗牙。 许嘉允想起自己第一次换牙,那是在冬天,他啃甘蔗的时候用力过猛,盈了一腮帮子的血,吓得他以为自己要死了,学着电视上的人哭着趴在地上写“血遗书”。 这下完了,赵喻津还是个女孩子,肯定更怕疼,更要哭了。 但是赵喻津一滴眼泪都没掉。她只是非常懊恼,把脚一跺,从地上捡起那颗牙,边揣到兜里边念念有词,“这下真的不能吃糖了。” 好吧。许嘉允心里又补上一句,还是个勇敢的小麻雀。 赵宗生跟喻乔是洛镇出了名的广结善缘,尤其是对着跟他们一样的外来户更是热情的不行。许嘉允出于磕掉赵喻津牙的愧疚总往他家跑,一来二去也在两位面前博了个好印象。 两方父母交往也多了起来,赵喻津知道许嘉允父母经常不在,总拉着他玩不说,还盛情邀请他回家吃饭。 许嘉允就此在她家扎了根。 赵喻津自称自己是“霸王”,执着的不肯在前面加“小”,说这样不像个大人。 许嘉允想起以前跟着爸爸看的电视剧,认真反驳说霸王是男孩子,她应该是虞姬才对。 赵喻津说不,她就是霸王,他才该是虞姬才对。 “好,好吧。”许嘉允红了红脸,没好意思告诉她,霸王和虞姬是夫妻。 假期过去,赵喻津闹着要上学,他们也顺理成章的继续结伴同行。她总是扎着高高的马尾,摇摇晃晃的在校园里东窜西荡,不管跟谁都能玩。 而许嘉允,他守着自己的秘密,一如既往的沉默。男孩子怕打雷听上去就很丢脸,他不想丢脸,尤其是对着赵喻津这个小妹妹。 可还是被发现了。 他被雷声惊醒,曾经的画面便不停在眼前重演。连身边赵喻津的脸不知怎么的,也被他自动替换成了梦魇。 他吓得爬起来,瘫坐在地板上,像是回到了被困的那天,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不停期望着妈妈能来救他。 最后救他的是赵喻津。 -- 第133页 她睡眼惺忪的,爬到床尾撑着脸问他在干嘛。许嘉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她也压根儿不准备回答,含含糊糊地拽着被子往他身上盖,嘟囔道,“会感冒的。”、他抓着她的手,温温热热的,像是在证明她是个活人。 本以为第二天,她会问个没完,却不曾想,她只知道他爬起来了,却不记得自己做了些什么。 赵喻津总是这样的,从来记不清自己做过那些让他开心的事情。 许嘉允真的开始坚定地想改变,是在赵喻津结结实实捱了一脚还流着泪哽咽替他说话、跟老师告状的时候。 克服心理阴影并没有那么容易,一个人呆在家里的时候,看什么都像是闹鬼,更别说刻在他骨子里的对雷雨天的害怕了。 无数次,他都想飞奔到楼上,抓着赵喻津的手一起睡觉。 反正他还是小朋友,出尔反尔也没有什么。 可是不行的。 小红帽那一脚踹在了赵喻津的膝盖上,也踹在了他岌岌可危的自尊上。 如果他还跟现在这样,那以后赵喻津还要替他承受别的疼。 他不要那样。 他要做一个勇敢的人,一个可以保护赵喻津的人。 时光像是被按了快进键,他们在寂静无声的时光里长大,成为了彼此最要好最重要的朋友。小区里的叔叔阿姨都打趣说他们是“亲”兄妹,也有些大胆的在喻乔面前夸她深谋远虑,给赵喻津找了个童养夫。 小镇的人大都如此,边界感很弱,呆习惯了也不会觉得被冒犯。 许嘉允毫无征兆的梦到了赵喻津。 梦里内容让人难以启齿,更难以启齿的是睡衣裤上沾的东西。 他突然开始庆幸,爸妈工作忙,这样自己才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清理好一切。 赵喻津也迈入了青春期,开始了情绪不稳,天马行空的时候。 她遭受的第一个打击来自那辆老旧的自行车。 许嘉允快要气疯了,骂她没出息的时候半点犹豫都没带,铁了心的要她长点记性。但看她委委屈屈潸然泪下的时候,又心软的一塌糊涂。 回家以后,许嘉允就提出了要换电动车,许云娟没什么意见。 没挑到粉色,他只好退而求其次要了辆白的,摸着黑,贴好了美少女贴纸。第二天装逼地到她面前展示,还意有所指的说,自己是她的司机。 但是赵喻津这个二傻子,还以为是他妈弄的,竟然翻脸嘲笑他当初不识好歹,不肯松口让他妈认下她这个干女儿。 许嘉允咬牙切齿,又什么都不敢说。 接着他们迎来了第一次大吵,原因是她新结交的“好朋友”。 许嘉允不妨碍她交朋友,但是对她教了什么样的朋友耿耿于怀。 尤其是当那位女孩子,明里暗里抱怨赵喻津这个人又虚荣又无趣,又红着脸结结巴巴说喜欢他的时候。 他不愿意说别人坏话,只好拐着弯提醒她注意。 结果赵喻津又委屈起来了,梗着脖子骂他肤浅。 他肤浅? 许嘉允又气炸了,又铁了心要她长记性,于是开始冷战。 结果前后不到两天,她巴巴地蹲在窗外,他又投降了。 赵喻津实在太可恶了,总让他三番五次地放弃原则。 洛镇搬校区这个事儿是有些烦人,许云娟和爱人工作都忙没什么时间接送,瞧这镇上那么多家长都给孩子包车,她也动了心思。毕竟路长岔口多,赶上雷雨下雪的既不安全又不放心。包车就不一样了,虽然人多了点,但好歹是个遮风避雨的,总归要舒服些。 但是她儿子想也没想就给拒绝了。 许嘉允今年十三,刚上初一,正是有自己想法的时候,他言之凿凿说是到了磨炼自己的时候了。 许云娟还有顾忌:那路上还有两个连着的上坡呢,可难踩了,要不我给你买辆电动车吧。 洛镇像他这个年纪的,骑着电动车东荡西游的不在少数,大家早已习以为常,只要路上小心也出不得什么大问题。 许嘉允又摇摇头说:不用,我就当锻炼身体。 开学刚一个月,她儿子又改变主意了,搁饭桌上说,您给我买辆电动车吧。 许云娟愣了会儿:上坡太难踩? 许嘉允摇摇头:那倒不是,就是今,今天突然点儿想骑了。 这话听着有点儿别扭,但许云娟也没多问。男孩子嘛,青春期想法摇摆不定是正常的,兴许是觉得带电的酷一点儿。教育儿子这一块儿,她和爱人一直采取半放养的状态,不怎么管这些。 许云娟点点头:行,正好你还能带津津上学,路上有个伴儿总比并排骑车安全。 许嘉允闷头扒饭,听她说这话抬起头来笑了。 真是莫名其妙。 洛镇车行就那么几家,许云娟领着儿子去了离家近的那个。 许嘉允是个有自己想法的,也不听老板讲什么性能直奔最好看的那个。 这孩子,怎么越大越肤浅了。 许云娟一边埋怨一边又忍不住想,肤浅归肤浅,眼光还是蛮好的。 车行老板很有眼色给他介绍,许嘉允就问了三个问题: 充一回电两人骑,管多远? 行,关注性能了,也算有点脑子。 几年保修? 嚯,还知道售后服务,有点儿东西。 -- 第134页 有粉的吗? 嗐,还挑颜色,挺有审美追…等等什么玩意儿?粉的? 许云娟立马去看许嘉允,他一脸认真,好像在说“有粉的那就这辆。” “有是有,就是还要等几天。” “几天?” “半个月吧。” “哦,”许嘉允很失望的样子,“那给我来个白的吧。” 许云娟觉得该是自己出场的时候了,真诚建议:你不选个耐脏的? 选什么颜色她是没啥意见的,白的打扫起来不大方便倒是真的。 许嘉允抿了抿唇,扫一眼同款式的其他颜色,摇摇头:就要白的。 傍晚医院来了几个吊水的病人,许云娟忙活到了八点多才下班。刚到小区楼下就看见她儿子鬼鬼祟祟地出了门,睡衣口袋塞的鼓鼓囊囊的,低个头往车棚跑。 这大晚上的。 她狐疑地跟了上去,瞧见他在新买的电动车前停下。 看来是刚买车,高兴的睡不着,以至于夜里还来摸两把。 接着许嘉允从兜里掏出什么东西,在地上展开,又往车上比划。 车棚没灯,许云娟看的也不咋清楚,只隐约知道像是贴纸什么的。 唔,看样子是觉得白色太寡淡,想搞的个性一点。怪不得非要买白的,合着底色浅好搭配呗,在这儿等着呢。 许云娟对此没什么意见,你看那马路上还有人往自己汽车上喷漆涂鸦的,许嘉允这么大,追求一下“新潮”“酷”什么的,可以理解。 许云娟十分放心地回家去了。 这一不违法乱纪二不践踏道德的,自己才懒得管。 第二天,当亲眼看见许嘉允和赵喻津骑着那辆“美少女战车”快乐上学的时候,许云娟有点儿恍惚。 许嘉允这审美,是不是跟其他男孩子有点儿不一样? 不行不行,不能这么想,做家长的要全力支持孩子的爱好,谁规定的男孩子不能喜欢粉色,不能喜欢美少女了? 许云娟,你是一个医护工作者,见惯了生离死别应该要知道,没有什么是比开心活着更重要的事情。 对,就是这样。 赵喻津来月经的时候,非常慌乱。许嘉允也很手足无措,硬着头皮想招儿。 他常备着一件外套,但却选择了脱下短袖给她。 不为别的,就因为赵喻津也有一件。 那是许云娟送给他们俩的,赵喻津爱不释手,说这样他们看起来就更像大哥小弟了。 可惜后来他们窜个的太快,衣服也不再合身,赵喻津彻底将它遗忘,只有他依然固执地留着。 买卫生巾是一件有点尴尬的事情。 他蹲在货架前面仔仔细细拿起来读着外包装上的说明。 什么245,285,350,380,柔棉,绢爽的,除了日用夜用几个字他明白,其他的真的好复杂。 有初中生模样的女孩子结伴过来,看见他蹲在这里脚步一拐很快就跑的没影儿了。 许嘉允心里默念,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他踌躇良久还是去问了理货阿姨。 好在阿姨没有用什么异样的眼光打量他,热心地介绍每一款。 许嘉允在心里默默记下,最后在她的强烈推荐下拿了几款。 临出门的时候,他顺手从货架上拿了盒健达。 虽然不知道赵喻津痛不痛经,但是吃糖总会开心的。 他想让她开心。 进入新的高中以后,许嘉允变得受欢迎起来,尤其是女孩子。但他对此毫不在意,高中女孩子很少有那么大胆的,顶多也就是频繁过来刷个脸,他只当看不见,久而久之人家也就不再来了。 县城跟小镇不一样,这里的同学对别的事情懂的更多,不堪入耳的脏话和荤段子也开始横行。多得是男生们以此为荣,故意拿出去显摆,以彰显自己与众不同的。 许嘉允觉得无趣又没礼貌,从来不参与这些,索性一网打尽,谁也不理,一来二去便错过了结交好朋友的最佳时期。 但是他一点都不在乎。他只要有赵喻津就够了。 可是没想到,因为投篮,竟然多了这么多想跟他做朋友的人。 哦,原来是把他当成“大舅子”了。 十几岁的小毛孩,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不过是看赵喻津好看又出众,贪图新鲜诱骗不懂事的小姑娘而已。 这种行为,他十分不齿,干脆也不辩驳自己跟赵喻津的关系了,间接坐实了“大舅子”的身份,继而过滤掉了诸多的狂蜂浪蝶。 但是百密一疏,这件事情还是让赵喻津知道了。 她嘟嘟囔囔着说自己就是想看一眼别人怎么夸自己的。 这还不简单,他给她写就是了。他写的一定比其他人强百倍。 知道张大嘴把赵喻津骂走的时候,许嘉允想也没想就让陈婷婷带自己去车棚了,趁着夜色拿着石头把大头钉一粒粒钉进张大嘴电动车的轮胎。 门口烤红薯出摊了,他飞奔上前,抢在两个同学前,要下了最后一个。拿围巾包好放到包里,根本不管后面那两个人嘟嘟囔囔地说他插队没素质。 老爷爷好几天没来,赵喻津天天念叨这一口,好容易来了,她却被张大嘴赶走了,什么也没吃上。 许嘉允把书包放在电瓶车踏板上,再用挡风被披好,后脚跟踩住余出来的一点边边。 -- 第135页 夜里风大,刮在身上像是刀割似的,许嘉允两条腿又麻又僵。 好在红薯还是热的,赵喻津开心的就差原地起飞,尝了一口还不往递给他一起。 许嘉允也跟着一起愉悦起来,为自己没素质的行为感到庆幸。 赵喻津吃饱喝足就开始了贤者时间,看着漫天小雪惆怅地叹气,为今天的荒谬总结陈词。 许嘉允忍不住辩驳了几句,借着由头还说漏了嘴,“其实暗恋很美的,没有人知道也不会分手,开心快乐,失落难过都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不用担心她拒绝,如果运气好也许可以成为朋友,这样就很好了。” 嗯,他们这样,已经很好了。 赵喻津却被这番无妄之灾折腾的怕了,咬牙切齿地说自己要证明自己很有出息的,才不会早恋。 那可真是太好了。 许嘉允笑了,省的自己出力搞人了。 或许是自己贪心,他总希望,和她,还能再好一点。 张大嘴的事情过后,赵喻津果然认真起来,连带着还要拉自己同桌一把。 许嘉允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怎么她就能这么“博爱”呢,操心自己还不够,跑去操心别人。最重要的是,她还没给自己操心过呢。 这憨货还一脸顿悟的表情,压根儿就猜不中自己介意什么。 那个陈婷婷,天天粘着赵喻津就算了,课间搁楼道还跟她上下其手的,好几次对着赵喻津的脸又掐又捏的。 凭什么。 许嘉允愤愤不平,从上初中以后,自己可就再没捏过赵喻津的脸了呢。转念他又想,没关系,自己以前那可是跟赵喻津睡一起的。纵观这十几年,除了喻阿姨,自己可是唯一一个睡过赵喻津的床的人。 这叫什么?这叫独一无二。 但是陈婷婷,太过分了!连这个独一无二都要抢走,还要跟赵喻津夜话家常。 有什么好夜话的。 这一天天上课得有十小时,十小时她俩都腻在一起还不够吗? 赵喻津跟自己都没这么多话说的。 但是这种事情指望一个草履虫发现,可能性为零。 于是他花了整整一个晚自习,把题目里所有的数字都改成了最难算的那种,交给赵喻津的时候还多嘱咐她一句,要笔算。 看你还怎么聊天。 第68章 番外02 “暗杀”名单·★ 许嘉允有一个“暗杀”名单,里面罗列着对赵喻津有意思,又对自己有竞争力的异性名字。 在他借“大舅哥”名义行事和赵喻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考庆大”的双重压力下,名单上很多人都选择了放弃。 最后只剩下一个虎了吧唧的王意皓。 这二货非要走“大舅哥”迂回路线,结果连在赵喻津那头挂上名的机会都没有。 许嘉允对王意皓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深恶痛绝。 理由也很简单粗暴,王意皓欺骗了他的感情。 某种意义上来说,王意皓跟他是很像的人,他们有相似的爱好,也一样瞧不上那些三分钟热度的男孩子,他甚至还会帮忙举报狂蜂浪蝶。 这年头找到这么“同仇敌忾”的朋友实属难得,许嘉允面上虽然冷,但实际已经把他当成知己了。结果呢?知己连看上的姑娘都跟他一样,而且还是为了姑娘才来当的知己。 许嘉允气炸了,“大舅哥”的身份放出“全校第一才能认识赵喻津”的狂言。 结果王意皓摩拳擦掌来送“死”,然后,然后他就成功了,虽然只有一次。 许嘉允严防死守,赵喻津闷声学习,这短短几个星期,愣是没让王意皓有可乘之机。 这下王意皓彻底不干了,指责许嘉允乱替妹妹做决定,这是封建思想,剥夺了赵喻津的人权。 许嘉允毫不遮掩地鄙视了他的眼瞎,毅然决然地暴露了自己的“情敌”身份。 结果!王意皓还委屈上了! 有没有搞错,受欺骗的人是他喂。 二人就此闹掰,要不是许嘉允觉得自己心理年纪比这群人都要大,恨不得当场给人留条儿“篮球场后小树林,谁怂不来谁不行”。 但很显然,许嘉允不跟二货计较,二货却将他视为宿敌。 王意皓卯足了劲儿跟他较量,甚至觉得他放弃夏令营机会是故意羞辱自己。 许嘉允无语至极。 羞辱个锤子,他只是想跟赵喻津一起过暑假而已。 后来运动会,王意皓暗地里合计想去举牌子,为的就是要跟赵喻津那头搭上线。 许嘉允报名短跑,打算到时候紧盯王意皓不给他任何机会跟赵喻津搭上话。在体委问他怎么不报跳远跳高的时候,许嘉允不愿意承认自己不会,于是找借口说沙太脏了。 谁知道二货又知道了,又以为是羞辱,愣是改弦更张也报了田赛。 这是什么?这是挑衅!试问谁能忍? 最后许嘉允背了三个项目,王意皓成为高三年级硕果仅存的五千米选手。 听说人在要死的时候,会看见这一生如同跑马灯在眼前掠过。 许嘉允好好比赛的时候也看见了跑马灯,倒不是什么半生的回顾,一帧帧的全是赵喻津。从豆大点儿时候凑一起开始,一路快进到现在。 赵喻津就站在远离人群的地方,抱着他的衣服和桃汁,乖的要死。 -- 第136页 他一刻也等不了,越过所有的人奔向终点,又急切地朝她走过去,得意又骄傲地说,“你看,第一。” 为你拿的第一,也是你的第一。 赵喻津有些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嗫嚅半天憋出个夸奖,“你体力真好。” 许嘉允关掉水龙头,从淋浴室出来,看着镜子前面的自己。 光裸的上半身,因为常年锻炼的原因,更加结实,腹肌分布匀称,线条明显好看。 他用毛巾擦干湿漉漉的头发,把衣服全部洗完。回到房间,脱掉外套,钻到被子里,伸手关了灯。 “你体力可真好。”少女认认真真瞧着他,像是小学生回答老师问题一样,一丝不苟地说。 “没什么,跑个步而已。”他心里越是得意面上就越是一本正经,“其实我还有体力更好的方面。” 少女脸色微红,显然听懂了他的话外之音,结结巴巴,“你,你,你。” 许嘉允没能忍住,凑到她面前飞快的亲了一口。 她震惊地捂住被亲的脸颊,又羞又气:“你,你犯规。” 他心情更加好起来,伸手掐了掐她的脸,滑嫩的触感让他指尖不敢用力。 少女不自觉攀住他的手,嘟嘟囔囔地十分不满,“你又要干嘛呀。” 许嘉允慢慢凑近她,抵住她的额头,睫毛也和她的碰到一起,心里翻涌起阵阵热浪,语气万分诚恳,“赵喻津,你怎么总是这么可爱。” 她眉头微蹙,头磨转开来,白皙的脸颊上留下他手指的压痕,“要夸人也不用离这么近呀。” 他盯着红痕视线微暗,松开手穿过她的头发搭在细细的脖颈上。 赵喻津揉了揉脸,语气埋怨:“你轻一点掐呀。” 许嘉允笑了,“我话还没说完呢。” 她瞪他一眼,没好气道,“行吧,那你继续夸吧。” “你怎么这么可爱。”他又重复一遍刚才的说辞,脑子里的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绷得笔直,又一下一下跳的厉害,好像随时会断裂开来。 他嗓子眼发紧,舌尖抵了抵后槽牙,直至发酸。手掌用力,把人整个搂到眼前,这次相触的从额头变成了鼻尖。 “可爱到,老子恨不得天天干你。” 漆黑的房间突然间亮了起来,许嘉允双手枕在头后,面色不虞。 结实的胸膛微微起伏,白色灯光下,他细腻的皮肤泛出粉色的光泽。 女孩子修长的腿缠上自己腰,整个人化成了一滩水,咿咿呀呀的叫个不停。她的声音染上情欲,一遍一遍叫着他的名字,像是魔咒。 许嘉允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另一只手往被子里一伸,摸出一手黏腻。 “艹。”他懊恼的低骂一声,掀开被子站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王意皓觉得自己被针对了,对象还是未来大舅哥,一切都要从那封没送出手的情书说起。 楼下四班的英语课代表是学校暗地里的风云人物。一是因为南方城市里这么高的女孩子不多见,她长得也端正,身姿挺拔,二是成绩好性格好还有气质,一眼瞧上去特别像文艺片里人。 文不文艺的他不知道,但招人喜欢是真的。 在他们一中喜欢学渣的学霸不多,兴许是小地方的人窜到高中以后,开始学会预估风险计较得失了。她这样的在一起了都不用异地,到时候去了大学女朋友都是自带的。 但是王意皓不是,他是真的喜欢赵喻津,从那次她运动会过来帮忙投篮开始。 秋风卷着凉儿往跟前送,少女抬手扯掉头绳,重新捋起一个干净的马尾,眼眸干净的像是清水。她跳起来,动作不是那样标准,但却利落干练。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在球场里撞见她的时候,就这几次破投篮,她愣是练了足足半个月,一次次起跳一次次捡球,嘴里说着抱怨,手下却一点不停。 赵喻津,真的是一个非常认真的人。 从开始喜欢到正式表白,王意皓经历了很长的斗争。 毕竟大舅哥“护妹使者”的名头太响,十个对赵喻津有意思的九个半都被挡了。 为了确保计划万无一失,王意皓花了老长时间跟大舅哥套近乎,什么帮忙拒绝女孩子啦,斥责对赵喻津心怀不轨的男孩子啦,天天陪着打球啦…… 好不容易混到了同桌,赶紧就表明自己对赵喻津是真的不能再真。 往常跟他关系不错的大舅哥,立马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仅拒收情书,还马不停蹄赶去办公室要求换座位。 得,辛苦讨好大半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没了他的帮忙大舅哥应付人多少有点力不从心,于是悄悄放出了风声:想追赵喻津或者他,那就必须要考过他。 全校第一的威名吓退了不少人,但是不包括王意皓。 本来他的成绩就挺好的,前段时间光忙着讨好大舅哥这才一路滑到了二十几。如今听到这等好事可不就有燃起了希望。 还别说,他还真有回考过了大舅哥。 那场听力考试出了问题,但好巧不巧,这听力真题在他以前做过的密卷里有一模一样的。 他想,一定是老天在帮他。 可惜了,老天帮了,大舅哥没帮。 大舅哥还是那副死人样,说赵喻津现在拒绝接触一切男生,因为五班班长的事情,她现在对男性有PTSD了。 -- 第137页 那傻逼班长的事儿他听说了,但是赵喻津也没有他说的那么夸张呀。 但是大舅哥又说了,一次月考证明不了什么,毕竟下次自己就会拿回去。 这……是在耍赖没错吧? 王意皓非常不服气地反驳:怎么一直都是你在替赵喻津做决定,为什么不能让她自己说话? 话说完,自己也顿悟了。对哦,自己干嘛非要死磕在大舅哥身上呢?去找本人不好吗? 大舅哥冷笑一声:我们之间的事情,不要牵扯到女孩子身上。再说了,赵喻津不喜欢你这样的。 跟谁俩呢?我这喜欢的人也不是你啊,怎么不能牵扯到赵喻津身上了? 王意皓一瞬间蹦出了无数反驳陈词但听到最后还是被带跑偏,兴致冲冲地问:那她喜欢什么样的? 大舅哥这下高傲起来,轻描淡写地说:我这样的。 “你的意思是她喜欢哥哥那样照顾她的?” “谁告诉你我们俩是兄妹的。” 王意皓沉默了,合着眼前这个不是什么大舅哥,是情敌嘿。 所以自己到底犯了什么蠢做了什么孽,才被情敌颐指气使地使唤来使唤去? 这下兄弟联盟是彻底散伙了。 不过好在他很快发现大舅……呸,情敌在装逼,因为赵喻津那样子分明是没开窍嘛。 被欺骗的悲愤以及抓住对方把柄的窃喜杂糅在一起很快发酵成为对情敌的敌意。 他,王意皓,发誓,一定要把许嘉允从第一名上拉下来。 王意皓很快被打脸了,期末考试自己依然是第二名,许嘉允甚至夸张地领先了他十三分。 这还不够,许嘉允竟然让出了庆大夏令营的名额,说,自己要凭实力高考。 听听,说的是人话吗? 什么意思?看不起自己呗? 他当时就上头了,冲到办公室想要表态自己也不去。 但其实踏入办公室的时候,上头的热度就消散了点。毕竟那可是庆大啊,可不是开玩笑的。 偏偏他又看见了赵喻津。 她乖乖站在老杨旁边,捧着成绩单看的认真,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问题,看他风风火火地进来,还抬眼瞧了两下。 刚刚歇下来的冲动再次达到高潮,他义愤填膺地说:自己也要凭实力高考。 语气之坚定,表情之肃然,让他觉得自己此刻就是一个孤勇的战士,前方坎坷艰辛,路有无数挫折,而他选择宁死不屈。 这,是何等的悲壮和大无畏啊! 再看赵喻津,她眼眸亮亮地有种说不出来的复杂,似乎是被自己的豪情感染。 再然后,他就被闻讯赶来的爸妈来了场混合双打。 幸亏赵喻津待一会儿就回去了,没看见他后半场委屈的潸然泪下的画面。 运动会终于又来了。 既然智力比不过人家,那不妨换条路,武力碾压吧。 照许嘉允的尿性,除了篮球是什么都不会报的,这也意味着高三这年他将不再上场,这正是自己扭转印象的大好时机。 他报了好几个项目,还自告奋勇要去举牌子。 赵喻津已经举了两年牌子了,不出意外的话,今年也会是她。许嘉允不参加比赛就不会跟运动员一起进场,这意思着难得的机会。 到时候自己随便找个借口同赵喻津讲些话,彼此认识一下再熟悉,那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可是没想到,他跟体委通气的时候,被许嘉允撞见了。 他以为许嘉允又要来搅和举牌子,没想到许嘉允闷不作声,就跟听不懂似的。 他还以为高枕无忧了,谁知道许嘉允转头就报了短跑接力,还说觉得跳远跳到沙坑里灰头土脸的不符合自己的定位。 淦,又在内涵他。 王意皓赶忙在四百米跑上加上自己的名字。 小样儿,你皓哥什么项目都不带怕的。 许嘉允冷笑一声,刷刷又填了接力跑。 小样儿膈应谁呢?王意皓立马改掉铅球换填四乘四百。 许嘉允瞥他一眼,在两百米那栏加上名字。 他一鼓作气拿下五千米。 许嘉允终于不填了,看着他的眼神十分惊诧。 王意皓十分得意,挑衅地抱着手看他:怎么?你也要报报五千米? 许嘉允嗤笑一声,平静道:傻逼。 可能因为父母都是医生,做事情也一板一眼的不允许出错。受他们影响,许嘉允一直以来也都是个按部就班的人。他把关于未来的一切都做好了妥帖的计划,连请菩萨的时候许愿都是照着这个来的。 但是在看见赵喻津大咧咧摆在桌子上的小说的时候,许嘉允开始反思起自己的计划来。 或许,赵喻津也没自己想象中,那么不开窍。 水位降下以后,他终于回家,开始找起了一些必要的途径。 首先是从书房里关于人体的各种医书找起。 什么时候女性身体会发育成熟,什么时候激素水平趋于平稳,什么情况下进入会给女性更好的体验感。 当然,最后这个问题不大好找。 于是许嘉允又找起了两性纪录片,从人类起源开始看,记了满当当的笔记。 至于为什么不找动作片,说出来不好意思,也许是因为从小到大解剖图看多了,想到要看片儿里女生的裸体,他就觉得怪怪的。而且已有的资源里,十部标题九部都是“强”“乱”之类的,他暂时还做不到抛弃剧情和三观只看知识点。 -- 第138页 再说了,那什么动作片有纪录片学术吗? 不仅如此,许嘉允还偷摸找了一下赵喻津的那本小说,下载到手机里,夜深人静的时候偷摸看上两眼。 虽然不是很明白这个你爱我,我爱他,他爱我,我又爱你的情节是为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从中总结点经验。 女生是需要被人千万倍肯定的动物。她们会对你一百次伸出利爪,却会在第一百零一次哼哼唧唧又心甘情愿的往你怀里钻。而这之后每一次的疏忽和不经意的差评,都可能会让她们开始否定自己怀疑这段感情。下定决心离开你很难,但也没有那么难,积少成多的失望和沮丧很轻易就能让她们脱胎换骨。 总结成一句话:不要讲道理,夸就行了。 这和许嘉允一贯以来对待赵喻津的路数不谋而合。 从小到大,赵喻津有过无数异想天开的点子。 六岁看电视想去少林寺学武功,被喻乔带去理发店剃光头,结果“咔嚓”一剪子下去,嗷嗷哭着就跑了;八岁受欢天喜地七仙女的影响,硬是凑齐了班上七个女孩子“义结金兰”,还缺心眼的把这事儿写到了周记里,被班主任把七个人拉到讲台上表演仙女变身,她缩到后头哽哽咽咽说“老师我错了”;十三岁有寄宿学校来初中宣传,她憋三天憋出一封保证书就为了求爸妈“高抬贵手”送她走,赵宗生糊弄说考完试再议,然后她就忘了。 庆大的目标正式定下之后,她的理想专业随着近段时间看的小说男主工作类型而随时变幻。 但好在这种小事可以轻易吸引她的注意,却不会让她在人生的大路上走入歧途,她一直都挺明白自己想干什么的。 许嘉允每一次在她来问自己意见的时候,都诚恳地说好,从不觉得她在痴心妄想。 她一向很敏感的,他一直都知道。 更何况,在他眼里,她没有一点点不好。 第69章 番外03 所有浪漫·★ 哦,不对,有的,眼瞎。 比如看不出好坏人,半路遇见的陌生异性就敢靠人身上睡觉,还亲亲热热地叫人家“小薛”。 小薛长小薛短,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小学没念完。 恭喜王意皓成功从“暗杀”名单毕业,贺喜小薛顺利入住“暗杀”名单2.0许嘉允尝试从细节处显示自己跟赵喻津关系的非同一般,但可惜,小薛是个瞎子,根本不在意这些。 十个男生九个在情敌面前都会不由自主的逞强,不分哪一方向,只想实现全面碾压。 许嘉允点酒毫不手软,就算胃里烧的火热还是坚持摆出一副“不过如此”的表情。 但这也是有代价的,直到后来,他自己也喝懵逼了,不知道怎么就睡着开始做梦了。 梦里,赵喻津一脚就把小薛踹开了,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就朝自己奔过来。 许嘉允乐呵的把人抱的紧紧的,然后一睁眼,真把人抱的紧紧的,而且她睫毛轻颤眼看着就要醒了。 他先下手为强,一卷被子坐倒在地上,边听着赵喻津对自己的控诉边感叹。 真是没想到,喝醉的自己竟然这么刚。跳过一切铺垫程序,这就同床共枕抱上了。 感叹完,许嘉允又觉得懊恼,昨晚实在喝太多了,不然早点醒来,说不定还能偷偷摸摸讨些别的甜头。 对于表白的场景,许嘉允在脑海里演练了一万遍,方案也出了上千种。 但没有哪一种是像现在。 赵喻津昂着脸,鼻头被风吹得有些红,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有水汽,巴巴瞧着他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甚至有些记不清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解下了围巾慢慢替她围上。理智在她的那句“我也喜欢你”中一点点回笼,凉风略过脖子泛起一阵鸡皮疙瘩,暖意却从身上蔓延开来。 原来,不是在做梦。 原来,她真的也喜欢我。 他守着黑漆漆的井,终日盯着方寸天空里晃眼的太阳,惦记着别的井里也会觊觎这样灿烂的骄阳。失去太阳的惶恐一日日发酵成为恐惧,而她却自愿跌落井中成为他唯一的亮。 许嘉允突然生出了一种怪诞的想法,现在就死掉的话好像也挺不错的。 这念头没有持续多久,赵喻津老神在在地说了一堆数据,最后得出一个有些科学的结论。 “人类需要拥抱。” “所以我建议我们从今天开始,补上以前的。” 是了,以前。 他们应该一起用“现在”来填补以前的所有空缺,所以,要加倍的给她很多很多的爱才可以。 他敛了眸子,除了她再装不下其他,“好,补上。” 许嘉允头枕在胳膊上,盯着天花板,回想发生的一切。 “因为我喜欢你。”赵喻津昂着头,脸颊微红也不知是冻的还是羞的,偏偏眼神坚定,仿佛有光。 脑海中仿佛有万丈高楼平地起,又好像千匹骏马奔腾而过,紧接着火箭升空巨大的蘑菇云腾空而起。 隔着厚厚羽绒服的拥抱勾得他心头一阵火热,思绪一路往情色跑偏,无数个梦里画面交织着在眼前重演。 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一句话,“艹!” 深夜惊醒一寝室人。 同寝的室友骂骂咧咧,见他没有再出声,以为他说在梦话,心想明早起来,一定要好好骂人,翻了个身又睡过去。 -- 第139页 早上六点半,宿舍全员起床,刚准备问他夜里发什么神经,就发现许嘉允的被窝已经凉了。 女生寝室楼门口,有一男子反复踱步已经快一个小时。 寝室阿姨从一开始的亲切问好到后来的疑惑再到提防,终于忍不住重拳出击,“同学,你怎么还在这里?” 男生停住脚,试探着往里面看了一眼,又看一眼时间,“我还在等人。” 这一眼试探更加让人怀疑,宿管阿姨的目光上下扫视,没背包,有外套,口袋挺大有点儿鼓。 哎,白瞎了这张好脸啊。 “同学,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他点点头,“我来早了。” “阿姨见过人太多了,你这样的我也见得多了。听阿姨一句劝,趁早收手。”阿姨抱着手,有点语重心长。 他一愣,连忙解释,“没有没有,我没给她发消息来着,她不知道我来了。” 编的还挺真。 “一日之计在于晨,你既然起得早,就应该更有梦想更有追求一点,而不是一大早就蹲在女生寝室门口。”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就这么一回。” 许嘉允也觉得有些荒谬,恋爱的兴奋的让他一夜无眠,捱到寝室开门就起床收拾好一番赶到她楼下,但是来了才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没准备好。 过来干嘛,要说点什么,他一概不知。 但是已经到了门口,他也不想再回去。 给她发消息吧,时间太早又怕吵到她,况且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索性这样边等边想。 阿姨点点头,语重心长:“你还年轻,多得是其他机会,快点回去好好读书吧。” “我再等等。”许嘉允垂了垂眼,已经这个点了,应该是快起来了。 不知道说些什么那就先不说。 他只是很想很想见一见她,想知道昨晚雪地里的一切,到底是不是自己的梦。 “什么?阿姨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要等?”宿管阿姨不淡定了,这孩子怎么这么轴? 她凑近压低声音,“孩子,阿姨是看你心眼不坏觉得你被人骗了才跟你好声好气的说话的。” 许嘉允点点头,等等,哪里有点不对劲。 “你这种的,平日里,都要上报到保卫处,然后通知你辅导员来领人的,你晓得吧。” 这个,我还真不晓得。 “学校,管的这么严吗?”没道理啊,他一没摆蜡烛,二没扰民,三没硬闯女寝,没过错啊。 “你当学校是你家啊,那可不是管的严得很吗?”宿管阿姨正色道,“像你这样的为了赚两个钱,把学校规章制度不放在眼里是最蠢的行为。” “啊?赚,赚钱?” 宿管阿姨一脸“我已经窥破天机你不用再装了”的表情,“我知道,虽然你做的很隐蔽,甚至连包都没背,但是你的小广告应该就藏在你的外套口袋里吧。” 哈? 许嘉允反应过来,又尴尬又好笑,“不是,阿姨,你误会了,我不是搞推销的。” 阿姨冷笑一声,抱着手大有“你自花言巧语,我自岿然不动”的架势。 “我真的是来找人的。” “每个来推销的都说自己是来找人的。” “不是,我找我女朋友的,她就住你们这······” 糟了,住几零几来着? 阿姨目光逐渐骄傲,看看看,还给我编,“编不出来了吧。” 许嘉允快疯了,“阿姨我真不是,我兜里是我钱包,不是小广告。” 他急忙将钱包掏出来,打开给阿姨看。 好死不死,之前在食堂吃饭,别人塞了张优惠券给他,他放身份证一顺手就放钱包里了。 这会儿阿姨夹住那张优惠券,在他面前晃了晃,“这是什么。” “这是别人塞给我的。” “还编还编。”阿姨指着上面的微信二维码道,“到时候你就拿着这个让别人扫是不是?” “不是的,我是学校学生啊,我没道理的,这真的是别人塞给我的,我当时没找到垃圾桶,就顺手塞进钱包了。” 然而不管他怎么解释,阿姨都是一副“你继续编”的表情,到后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既然说你等人,那行,那就等到你认识的人出来认领你,证明你不是传销的。” 许嘉允一个激灵,“不行!” 这么丢人的事情,怎么能让赵喻津看见! 他正了正神色,一脸凛然,然后,然后就被阿姨带进了宿管登记处。 寝室陆续有人起来活动,来往女生都好奇的打量着莫名其妙出现在宿管窗口的男生。 丢死人了。 他想挡住自己的脸,但是办公桌上空空荡荡除了阿姨的饭盒以外什么也没有。 “阿姨,我给我女朋友打个电话让她出来领我成不成?” “不行,谁知道你打给谁,如果打给同伙怎么办?”阿姨就搬了个椅子坐在他旁边。 “您拿着手机帮我打,开免提成不成?或者你跟她说,她真的就住这楼,这样快点,不然万一我同学没起来,您一直看着我,多耽误您工作啊。” 宿管阿姨一想也是这个理,于是拿出手机,电话响好几声才被接起,“喂?” “喂,你是不是七号楼的赵喻津?” -- 第140页 “唔,嗯。” 还真有这个人啊,阿姨继续说,“哦,那麻烦你来宿管室一趟,这有个人说是你男朋友。” 许嘉允侧耳仔细听着,腰板不由直了几分。 他就说吧,他真的是来找人的。 然而,免提里的女生,哼哼唧唧几声,含糊道:“我没有男朋友,您打错了。” 许嘉允刚捡起来的底气就在这阵忙音里消散了干净。 两厢对望见,宿管阿姨眼神更加犀利起来,“好嘛,你竟然造谣。” 那个,阿姨,造谣不是这么用的。 “说,大几了,哪个院的,辅导员是谁。” “阿姨,您听我解释,刚刚那个真的是我女朋友。” “你刚刚也听见了,人家说没有男朋友,你这人怎么随便造女同学谣呢?我看你就是……” 阿姨义愤填膺,这段时间深受小广告其扰,好容易逮到一个典型,到了杀鸡儆猴的时候了。 “阿姨!误会误会!” 赵喻津是跑着下来的,到的时候还微微喘着细气,站定后乖乖巧巧地又叫了声,“阿姨。” 宿管阿姨关上窗口和门,跟她走到另一头,许嘉允一个人被关在里头也不敢动一下。 这种世间应该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事情了吧,献殷勤不成还被怀疑成推销分子,还要女朋友来赎人。 哦,对,女朋友还完全忘了自己已经恋爱了。 对,待会儿就抓着这个点,先发制人,总之不要让她先问自己为什么来就是了。 他一定要保持自己在赵喻津心目中光辉的形象。 两人交流的时间不长,但对许嘉允来说漫长极了,他只能看见赵喻津的后脑勺。 扎了个丸子头,松松垮垮的,那个丸子随着她点头的动作上下摇晃着。 有点可爱。 看得出来她匆忙连睡衣都没来得及换,棉麻的长袖套装,又清瘦又高挑。 真是要死,外面大厅可冷多了,怎么都不知道套件衣服。 还有袜子,在脚底踩着就一点感觉没有吗? 告诉过她万事要冷静的。 许嘉允面上叹气,心里却冒出甜。 追根究底还是因为自己。 赵喻津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逗的阿姨喜笑颜开。 他爸妈提过几嘴,说他们这个年纪的都喜欢干净漂亮又懂礼貌的小朋友。赵喻津性格还好,嘴甜又有耐心,吹捧人的时候一点痕迹不露,是大家都喜欢的小孩。 哎,小孩。 许嘉允又叹一口气,生出惆怅。 还是小朋友啊。 他低估了这位小朋友。 在看到随着床单一起抖落出来的小盒子的时候,许嘉允觉得浑身血液都要倒流了。有一种禽兽的本能,不断驱使着他现在就拿着盒子冲到浴室,按住赵喻津好好教她做人。 但是不行。她一时兴起是常事,他却不能陪着她胡来。 他怕赵喻津会后悔。 许嘉允把盒子放到原处,坐在床边,敛着眸子,心头一团火热,随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易拉罐,喝到嘴里才品出不对。 他突然生出一种荒谬的推理,可能,赵喻津是真的想上他。 这种想法让他口干舌燥又心潮澎湃。许嘉允一边觉得自己挺不是人的,对着赵喻津脑子装满了黄色废料,一方面又觉得对着赵喻津生不出一点儿废料也挺不是人的。 好死不死的,赵喻津竟然找他拿衣服。 许嘉允咕嘟完酒,顺手扔到垃圾桶里,接着就迎来了今夜第三波冲击。 说老实话,这种内衣他不觉得好看,但是想像一下赵喻津穿的样子,好像这块料子都变得烫手了起来。 许嘉允每一步走的极为缓慢,赵喻津刷牙的时候,他看着她纤细的脖子想,如果她真的要做到最后怎么办? 视线缓慢下移,隔着薄薄的黑色真丝裙,似乎看见了里面的风景。 他遵循本能亲下去,重复过很多遍的吻,每次还是会让他心动。 后面发生的一切都没那么波澜壮阔,许嘉允在最后关头停手,虽然远觉得不够但还是保持了最后一丝克制。 赵喻津的腿交叠在他身后,大腿紧捱着腰腹,薄汗黏腻地缠在一起,无法分清彼此。 “我不要手。”她昂着脸,拽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胸上,一脸虔诚认真地说,“要你。” 理智便是在此刻全面崩盘。 许嘉允低着头,小臂撑在两边。尽管刚才闹过一遭,如今他依然谨慎小心,对着赵喻津,他不想让她有一点点不愉快。 所以就算自己也很难受,在她叫着疼的时候,他也还是停住了。 他了解过很多知识,跟赵喻津恋爱的两年里,怎样用别的方式让她舒服早就驾轻就熟。 可如今她眉毛紧蹙,抵住他的手十分用力,腿也不自觉地想要合拢,显然不舒服极了。 许嘉允不敢再动作,一边做些别的转移她的注意力,一边懊恼自己没有早点察觉她的意图提前做些准备。 跟喜欢的人做这样亲密的事情时,精神上的愉悦是远超身体的。许嘉允忍着冲动,缓慢动作,手指拨开她咬的死死的下唇,带出点点湿润。 赵喻津有些手足无措,在他又一次俯下身的时候出于本能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舒服吗?”男生对于自己技术行不行这件事情上是有着很强的自尊的,更何况许嘉允算得上是三年磨一剑,对于“用户反馈”这件事情更是十分看重。 -- 第141页 赵喻津松开手,偏头凑到他耳边,气若游丝,“我好困。” 许嘉允一愣,赶忙抬起头看她,那神态岂能用一个“安详”讲得? 他心情十分复杂,慢慢退出去的时候,又因为舒服不由自主发出几声闷哼。 还好赵喻津已经睡着,不然显得自己有些丢人。 想象中的美好初夜,真的只是想象。许嘉允的实践课才刚刚开了个头,就在实践对象的出其不意下宣告败北。 他却只觉得她可爱。 大概因为是赵喻津吧。 她从深渊里一次又一次的给自己指明方向,让他渐渐开始规划自己的未来该怎样,自己的以后该如何。 想要变得厉害,像她小时候保护自己一样。 想要去更大的城市,像她聊起以后眼神发光时一样。 想要成为和她一样勇敢明媚的人,像她认真地说“不是天才又怎么了呢”一样。 或许,没有人知道,于自己而言,赵喻津就是那个走在他前面的所向披靡的勇士,披荆斩棘一往无前。 对世界来说,他们只不过是妄想撼树的蚍蜉,可对许嘉允来说,赵喻津就是他全部的勇气和爱。 他俯身亲在她的额头,环着她身体的手一寸寸收紧,就好像抱住了自己所有的浪漫和光,“晚安宝宝。” (番外篇完) 且慢! 还有番外!没想到吧,哈哈哈不愧是我。 不过呢因为我要考试啦,为了确保番外不拉跨,更新上就改成隔日啦。 然后为了后几章的排版好看,我就在这里提前感谢一下这段时间一直在看文的美女们!大家的ID我都有记得的!说了什么话,我也记得的!谢谢一开始时候,姐妹的加油打气(甚至去到微博跟我说写的不错,流泪)。 谢谢大家这段时间的陪伴,谢谢大家给我的温柔善意,也谢谢你们可以喜欢小许和小赵(四舍五入约等于喜欢我,所以也谢谢大家喜欢我嘿嘿~)。 最后,祝大家生活愉快~ 第70章 番外04 草莓和请帖·★ “也太厉害了吧,这才多长时间,就去楼上了?” “嗐,人家自己厉害啊。我在庆大的同学说,这位不仅实务牛逼,连学术也是这个。”男人脸上有一种莫名的兴奋,竖起大拇指比划了一下。 “但是你看那其他的也不差啊,怎么就她能升的这么快啊。人家留学回来的都没她这速度。” “你也不看看,我们律所又不是什么超一流的红圈所,我们主要不还是在国内法这边缺人才吗?小赵虽然不是什么国外深造的,但能力那是没话说。上回她跟着陈律一起做案子的时候,我在旁听过一次会。陈律问有没有相关法条,她竟然当场就开始背了,而且连哪一条哪一款都讲的清清楚楚。这种人她不升谁升啊?” 大家同做律师,开会讨论到相关规定能说出个大概就已然够用,能够一字不差背出法条的实在不多。 先不管赵喻津是不是脑子真的好用,单凭她能在突然之间说出来就足以看出她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来对待的。机会正是给她这样的人准备的。 所以她才能刚转来一个月就顺利转正,成为律所里重点培养的尖尖。 跟那些留学的同事比起来,也许她关于英美法系的知识掌握的不算很好,但是论情商论能力论语言表达文书拟定,她是佼佼者。 作为一名能力出众外形姣好的律政佳人,职场上叱咤风云之余自然少不了获得些异性青睐,更何况赵喻津性格也好,对待工作有股子韧劲儿却不过分强势,在团队里一直是最省心出色的那个,与人交往更是润物无声。 多得是男生变着法儿的过来献殷勤,每当这时,赵喻津就会不动声色的露出无名指的戒指,委婉的表示自己已经结婚。 但多数人是不信的,都以为这是一种借口,毕竟谁结婚了还搁手上戴一圈素戒的?赵喻津的做法他们也能理解,拒绝别人嘛,说自己有男朋友远不如说自己已婚来的一劳永逸。 他们学法的,对任何事都谨慎,结婚更不例外。好多人对象还没有就已经在开始盘算婚前协议的拟定内容了。 她还这么年轻,这年头这个年纪的,谁不想再多挑几年呐,哪有这么上赶着要往婚姻这滩混水里蹦的? 更何况她条件还这么好,光是外貌就已经在这个行业里排到上乘了,加上性格好,为人大方,业务能力更是同届里的佼佼者。结婚?不很明显在瞎说八道呢么。 于是总有不死心的人,就算被拒千里依然不依不饶。 直到有天,有人亲眼看见了那个存在于赵喻津嘴里的“另一半”真的出现在了大厦楼下。 男人身量很高,面容清隽,长身玉立拎了个鼓囊囊的便利袋,本来是个看上去有点冷的那种,偏偏因为那个从袋子里露出一小把头的芹菜,显得十分的温婉居家。 赵喻津原本还在应付拒绝着楼下另一家公司献殷勤的男生,这会儿看见门口候着的人就绽出了一个笑。 旁边的男生还以为自己终于说到了什么打动佳人的话题,趁热就准备给她深入讲讲,结果佳人冲他微微点头,“不好意思李先生,我老公来接我了。至于您说的关于未成年人保护法的相关意见,我建议您可以找相关部门阐述一下自己的见解。那么,再见。” -- 第142页 许嘉允一直在出差。他在公司也已经呆了几年了,这段时间刚刚升职就被派出去了,加上手头事情有点多,更没多少时间来接赵喻津下班,连饭都很少做。如今好容易得了空,特地买了菜来接赵喻津回去,结果就碰见这样一幕。 他比那男生要高出不少,眼神轻飘飘地扫过来,除了打量没有其他。但这种不在乎的眼神,往往更能羞辱人,就好像再用所有的气力传达出“自己并不把谁放在眼里”。 赵喻津十分自然地攀上他的手,语气轻快,“你怎么过来了。” “哦,没什么。”许嘉允收回打量的视线,状若无人地搂过她的腰,“今天的草莓好甜,回家我给你多洗些。” 楼下李先生,脚步有些虚浮,只隐约听见那人说什么“草莓……多吸些”。 天呐,快来人,这里有人搞黄色! 没过多久,赵喻津请了个长假说回家有事,再来就开始给相熟的同事们挨个的发糖。 袋子外面的百年好合很是扎眼,有人忍不住问,“你回家参加婚礼了?” “不是。”她摇摇头,笑嘻嘻地,又从包里掏出请帖,眼神温柔,“我结婚。” 许嘉允就婚礼的事宜跟赵喻津讨论了很久,最终屈服在赵喻津的淫威下,选择请长假回洛镇办。 一来,他们家里各类亲戚家都在洛镇附近,回去也方便,二来庆市婚庆实在太贵了,他们攒下来那点钱顶多能结一场半。赵喻津肉疼才不肯,一个电话就打给了喻乔,把前后话一说,又转了笔钱过去。 喻乔当场气炸一个电话打过来问她什么意思,是不是看不起自己。 赵喻津连忙否认说不是的,这是许嘉允的钱云云。 喻乔冷哼一声,“那也不要,哪有给小孩子办婚礼还花他们钱的?” 赵喻津也没客气,喜滋滋地收回退款,感觉白嫖了一场婚礼,心情更好了。 许嘉允还想着来场仪式感强的,甚至准备重新求婚一次,找个摄像从求婚这里重新拍,最后剪出个好看感人的视频来,不仅可以放在婚礼上看,还可以留着以后慢慢回味。 赵喻津听了设想以后,十分感动,建议道,“那你干脆再去找两个小朋友演我们小时候好啦。” 许嘉允被她的诚恳打动,有一瞬间甚至分辨不清她是不是在说真的,还迟疑地问,“可以吗?” 他是真的想多留点东西下来,也许是性格使然,恋爱这么多年,甚至连证都敲了,但他还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赵喻津每次都说他再这样就要给他头打掉了,但下一次他莫名的悲伤情绪上来的时候,她还是会第一时间冲过来给他安慰抱抱。 所以婚礼这件事情上,尽管许嘉允也有点怕麻烦,但还是想要通盘谋划给赵喻津一个最好的。 尤其是他们俩之间相识相爱的过程,他恨不得写篇两万字论文跟每一个宾客好好地从头说道。 不过真要假设起来,发言实属尴尬,还是算了吧。 “对了,我们回来之后,还是要定个酒店请一下同学同事什么的吃个饭。”赵喻津想了会儿,“也还是印请贴吧,不然不好收份子钱。” 许嘉允:“那你干脆在庆市办不就好啦?” “你傻呀,在庆市办,还得叫爸妈过来,坐高铁路又远又长的,他们年纪大坐飞机我又不放心。干嘛折腾他们呀。”她顿了顿看他一眼,突然变得警惕,“你是不是想从我兜里骗钱?” “我哪有,我是怕你觉得麻烦。” 自从工作以后,许嘉允就没摸过自己的工资卡,家里所有的钱都是以赵喻津的名义存取的。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格外心疼这些不必要的花销,许嘉允不觉得这是抠门,这叫会过日子,更重要的是,她开心就行。 “不怕,正好回洛镇办,我就可以当甩手掌柜了,什么事情全部丢给我妈去弄,反正她业务比较熟。” 许嘉允哭笑不得,“什么叫业务比较熟啊,哪有你这样说的?” “怎么没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什么样儿,那洛镇方圆几里什么风吹草动她不知道的?操办婚礼这种事情,她旁观这么多回,现在可算是到自己上手了,她巴不得呢。”赵喻津一点儿都不担心这个,她唯一觉得有点问题的还是她爸。 都说女婿跟岳丈是上辈子的敌人,原本她以为凭许嘉允二十几年刷脸的努力,赵宗生能跟他化上辈子干戈为这辈子玉帛。谁成想,原本对许嘉允还亲亲热热的赵宗生,从知道他俩事儿以后对许嘉允就平淡了许多。 看来别人家的孩子真要拐走自己家孩子的时候,啥光环都不好使了啊。 赵宗生在自己老婆那里敢怒不敢言,对自己女儿一句重话都不舍得说,对着许嘉允可不就怎么随意怎么来了?用喻乔的话说,就是“小人得志”,词是贬义词,但还挺传神。 “我就是怕满足不了你的要求。” 洛镇能办婚礼的地方少的可怜,这几年讲些排场要好看的,也都忘县城省城跑了,许嘉允自己不在乎这些,唯一怕的就是赵喻津为了他钱包着想却委屈了自己。 “别,那些什么高大上的仪式,太繁琐了,我真的磨不下来那个,到时候大家起哄什么的,我快尴尬死了。再说了,洛镇多好,我们俩从小就搁这儿,一草一木全是看着我们长大的,不必多大多贵的场地更有意义吗?” -- 第143页 本质上他们俩都是怕麻烦的人,领完证以后婚礼没有第一时间办,一是因为工作在即,寒假那几天假期实在不够,而是因为他们都掐不准对方的想法。许嘉允怕满足不了她的意愿,她也怕自己没有给够许嘉允安全感。经过后来开诚布公的谈判,两人总算确定对方的想法。总结起来一句话,就是听赵喻津的。 许嘉允不再继续讲了,又问,“那回庆市摆酒光发请贴吗?” 他第一次结婚没有经验,但是工作这么久也吃过不少前辈后辈的喜酒,现在请帖喜糖喜宴全都选好了,就是到时候人去了没仪式,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哎哟,你别想这么多了宝贝。我又不需要什么面子不面子的,花那些冤枉钱不如留着我们一起出去花天酒地。至于请帖,”赵喻津冷哼一声,“你不懂,这些同事同学的份子钱该收的都要收的,反正以后还要还,现在我对他们心慈,以后他们可不会对我手软。再说了。”她顿了顿,眉飞色舞的,“我可太喜欢数钱了。” 就算以后要失去,现在拥有也不错。 许嘉允:“可是现在大家红包不都微信给了吗?” “不管,那你到时候给我换成现金,我数一遍你再给我存回去。” 许嘉允有些哭笑不得,又在她眼神扫过来的时候忙不迭点头,“好的好的。” 赵喻津满意地“嗯”了一声,哼哼唧唧地往他怀里钻,“这么好呀。” 她任性骄纵之后,尤为擅长说好话,许嘉允被她吃的死死的,一点儿招都没有。 赵宗生和喻乔今天一起去敲定婚庆流程了,许云娟医院还有工作,来接他们的是许旭东。 赵喻津从小到大叫惯了许叔叔一时还改不了口,意识到不对后,有些窘迫。 许旭东却挥挥手表示理解。 许嘉允将行李箱放好,替赵喻津打开车门。 等车上了路他才想起来问婚礼的流程,小镇不兴什么司仪公证说“我愿意”之类的,交换戒指也在收完双方父母改口费后当场进行。 原本他计划是把婚礼放在草地,这样略一布置,既保留了他们在洛镇的共同回忆又拥有仪式感。当然遭到了赵喻津的反对,洛镇到处都种田的,唯一的几块草地分别在洛小,洛中和洛矿。 她可不想弄的跟小学生文艺汇演似的,还是老老实实订酒店好,起码到处都是有经验的,省事儿又不容易出错。 只要找个靠谱的司仪,到时候他俩上去把酒一敬再吃到圆席这婚礼就算圆满了。 许嘉允:“主持人找的是哪个叔叔?” 婚庆什么的,主持人不仅要能喝还得不要脸,扛得住底下人起哄还得把握尺度。 洛镇就这么点儿大,搞婚庆的拢共也就那么几家,而且大多是兼职,全是有些年纪的男人。倒不是有什么性别歧视,是没啥好挣的。做这个的人少,大家基本都认识,有的司仪喝高兴了,连红包都不要,收了烟酒红包就作罢。 赵喻津把诉求一通说,尤其叮嘱不要搞什么发言那一套,毕竟升学宴的那种社会性死亡,她体验一次就够了。 “哦,你们也认识的。”许旭东答的极为流畅,“就上次升学宴那个喝醉了酒总拉着你们上台的那个。” ······ 这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啊。 第71章 番外05 意见与享受·★ 往日尴尬再度席卷上头,那是赵喻津永生难忘的画面,可以载入人生十大尴尬瞬间的那种。而且那还是自己没发言的情况,要是这回自己上去发言了,天呐……要窒息了。 赵喻津小心翼翼地拽了拽许嘉允的胳膊,试探道,“要不然,我们不搞婚庆了?” “那像什么话!”没等许嘉允开口,许旭东就带头反对了,“本来你们工作忙,这婚礼就应该我们迁就着你们去庆市才对。现在既然决定回来弄,那也不能马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虽然洛镇比不上城里,但是该有的咱一样不能少。” 倒,倒也不必这个样子。 赵喻津将求助的目光放到许嘉允身上,意思“你爹,你说”。 许嘉允回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清了清喉咙,“爸爸说的对,婚庆还是要搞的。” 赵喻津一把掐住他大腿,使劲儿一拧。 “但是,发言什么的还是不用了。”后半句音调有些跑偏,饶是如此他还保持着面上的镇定,“我们俩到时候肯定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的,白白叫人看笑话,多不好,所以还是别发了。” “对啊对啊。”赵喻津点头如小鸡啄米,“我觉得我们重点还是放在摄影录像这块就好了。” “这个你放心。”许旭东谈到这个信心十足,“我知道你们年轻人都注重这个。所以摄像是我们特地从省城找的,保证专业,绝对比洛镇那些老头子好多了。” 赵喻津和许嘉允心里都对洛镇有着特殊的感情,决定回家结婚,也想着就在洛镇把婚纱照拍了。 洛镇很小很旧,除了学校银行几乎没有需要正式工的地方,连旅游景点也没有可以拎出来做的特色。但是这里有广袤的田野,有无边的天空,有他们半生的轨迹。 现在的人更加注重读书教育,家里有点儿底的都把孩子送去城里读书了,呆这儿的人也越来越老了。 上一次回来还是过年,他们顺道把证给领了。如今才过去几个月,竟让人觉得久远。洛镇变化好像很大,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 第144页 赵喻津突然觉得惆怅,她有些不知道自己留在那么远的庆市到底是对是错。跟跻身精英比起来,陪着爸妈对她来说更为重要一些。 虽然,他们看起来似乎并不需要她回来添乱。 被嫌弃了一圈的赵喻津生着闷气坐在沙发上,看着聚在一起敲定细节的五个人恨恨地想,自己再也不会提意见了! 然后他们也真的没再叫她提意见了。 赵喻津受到了伤害,抱着喻乔嚎叫说他们不爱她了。毫不意外地捱了喻乔两脚,让她滚去试衣服。 虽然婚礼在洛镇,但是核心的程序,喻乔一道也没缩减。 许嘉允代表赵喻津参与讨论会议并发言建议,软磨硬泡才省掉了新人致辞的环节。 他们全家都是效率性的,方案一定下就开始马不停蹄的准备。 赵喻津每天早上睁眼叫妈,都得不到回应,连许嘉允都忙的见不着人。这一个个的,就她闲的要死,跟结婚的人里没她似的。 夜里他们全聚在许嘉允家里敲细节,赵喻津没发表两句意见就又被亲妈嫌弃说的东西“狗屁不通”,于是愤然离场。 回家以后,入目一片漆黑,蒙受打击后她又悲从中来,想也没想就狂发十几个表情包让许嘉允滚上来。 许嘉允:“不好吧,我们还没商量完呢。我走的话,有点不礼貌。” 他看了一眼聊的热火朝天的几位爸妈,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 赵喻津:“不管,要不然你滚上来,要不然以后都别滚上来。” 许嘉允一脸肃然,迅速起身轻手轻脚往门外边去。 “小许干嘛去?”赵宗生眼睛尖,第一时间点出来,大有些兴师问罪的意味。 许嘉允面不改色,“公司项目出了点问题,让我加急处理一下。” “什么项目啊,还能耽误人结婚吗?” 赵宗生原先是很喜欢许嘉允的,现在也是如此。但只要一想到他骗走了自家傻闺女,心里就不是滋味,说出的话就也不自觉带了些刺。 喻乔丝毫不客气,对着他脑壳就是一下,“你女儿不是也没来吗?你管人家赚钱干嘛?” 赵宗生颇为幽怨地看了自家老婆一眼,从心底生出一种不争气的挫败,“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你闭嘴吧。”喻乔恶狠狠地威胁完,转脸笑容可掬,“你忙你的去,我们这边事情也定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打电话找人,你也帮不上什么忙。” 许嘉允点点头,微微弯腰说了声“不好意思”,随后麻溜地上了楼,磨蹭了一会儿后又小心翼翼地抱着电脑溜出了门。 熟门熟户地到了门口,还没等他举手敲门,就听得锁舌“嘎哒”一声,接着里面探出来半边身子。 墨绿色的娃娃领睡衣松松垮垮,刚洗完的头顶蓬松,她重重的哼了一声,似乎很不满意。 许嘉允的手自然地落在她头上,“怎么了?” “我澡都洗完了,你在磨磨蹭蹭什么东西?难道不应该收到消息,立刻不问缘由飞奔过来找我吗?”赵喻津哼哼唧唧的,没事儿找茬。 “我也想啊,但是你爸不是还在那儿吗。本来他就对我没什么好印象的,我要是不小心点儿,他还不更讨厌我了?” 赵喻津也知道自家爹是什么样子,语气顿时放缓了不少,“啊呀,他不是讨厌你。他对你印象好得很,真的。你不知道,他背地里总叫我别欺负你呢,说要是把你气跑了,我就没法儿再找一个这么好……你笑什么?” 许嘉允嘴角上扬的更加厉害,眼睛微微弯起,“没笑什么。” 其实站在赵宗生的立场上,就完全可以理解他的所作所为了。 所有父母都不想自己女儿嫁到别人家吃苦,生活条件是一方面,家庭地位又是另一方面。 赵喻津看惯了家里父母的相处模式,当然会觉得女方全权做主才是常态。 而赵宗生却怕许嘉允不会这么顺着她,所以想要先敲打一番,表示是赵喻津坚持,自己才会勉强点头同意这桩婚事,以寄希望于让许嘉允明白──赵喻津就是全家人的宝贝,嫁到别人家也是一定要做王中王的。 赵喻津显然没能get到这层隐喻,每回都怕自己爸爸把自己男人打击的自闭了。于是暗地里好言相劝希望她爸能把好话当人家面说,结果就是接受到亲爹恨铁不成钢地长叹。 - 赵喻津哼了两声,把门往旁边拉了拉,“进来吧。” 许嘉允脱了鞋换上,走在后头把门反锁上,才往她房间里走。 “你带电脑干嘛?”赵喻津把桌上插座收拾出来,让他连上充电器。 “没怎么,我找借口说公司有事,这才脱身了。” “多大点儿事啊,你怎么搞的跟做贼似的,陪我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赵喻津没搞懂其中的逻辑。 许嘉允长叹一口气,“你不懂。” 要是他说来陪赵喻津,赵叔叔一定会在最快时间内解散会议上楼。别问,问就是防止猪拱白菜。 赵喻津确实不明白,半干的头发散落在脑后,眉毛拧在一起,抬脸看他,满是疑惑。 许嘉允忽然有些口干舌燥,捧着她的脸弯腰亲过来。舌尖轻柔地探出,临摹着轮廓,继而轻巧地突破防线撬开牙关。 赵喻津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双手本能地握住他的手腕,相触的皮肤底下藏着的脉搏越来越剧烈。她也忘了先前疑惑的是什么,积极地回应加长这个吻。 -- 第145页 他们回来几天就几天没有亲亲了,没机会也没时间。因为回了家,他们连住在一起都还不大好意思。 这几年里,回洛镇对许嘉允来说是一件又幸福又痛苦的事情。 幸福的是,所有爱的人都聚齐在了身边;痛苦的是,必须跟赵喻津分住两家,连亲亲摸摸都得躲着人。 如今时机大好,长辈们都在他家商讨细节,后面还要挨个儿通知人,不到个半夜的都不能收尾,而现在的时间──八点刚出头。 许嘉允思绪一路走偏,整个人都忍不住荡漾起来,亲吻也沾上了些急不可耐。 赵喻津没松手,微张着嘴喘着粗气,嗔怒地瞪了他一眼。 许嘉允抵住她的额头,眼眸被光一映,湿漉漉的,语气带着点蛊惑,“宝宝,我好想你。” 赵喻津也亲了亲他,声音不自觉放软,“我也想你。” 许嘉允眼眸跟着一亮,使劲儿憋着笑,一本正经地真诚发问,“你想我的什么?” “什么?” 两个人在一起生活这么久,彼此的小话术可以说是已经摸的一清二楚。但他们俩某种意义上来说又都是天马行空的主,知识什么的也是时学时新。 赵喻津很快反应过来,猛地把脸挪开,“吼,你什么意思?难道以为我叫你来只是贪图美色吗?” “当然不是。”许嘉允干脆半蹲下来,将下巴搁在椅子把手上,昂着脸瞧她,“但是我是来让你享受的。” 赵喻津忍不住暗骂,今时不同往日,这可是在家里,而且楼下爸妈随时可能上来,这厮胆子也太大了些。但是,但是好他娘的心动哦。 第72章 番外06 青梅同竹马·★ 虽然他们在一起谈了挺多年的恋爱,但算起年龄都还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气氛一起来便是天雷勾动地火。 许嘉允在楼上磨蹭的那一会儿就是洗了个澡,为了掩人耳目,他穿的规规矩矩,衬衫西裤熨整妥帖,只有身上木质的沐浴露香算作证据。 他一边亲着人,一边还腾出手拉上窗帘,反锁住了卧室门。赵喻津被亲的七荤八素,一度觉得自己要窒息。 许嘉允带着她陷入柔软的床垫,膝盖跪在她身体两侧,将她手腕叠在一起按在头顶,单手摸到自己腰间的皮带。 他手指很长,骨骼分明,慢条斯理地用力,锁扣发出清脆的声响,为这个寂静夜里注入暧昧与情色。 赵喻津身体一阵发麻,像只搁在浅滩濒死的鱼,除了大口呼气以外,脑子一片空白。 许嘉允俯身,细密的吻落在她的颈窝,莫名感慨,“这是你的床哎。” 她有些想笑,“怎么了?你又不是没睡过。” “那怎么能一样的?”他含住她的耳垂,嘟嘟囔囔的,“以前是睡觉,现在是睡你。” 赵喻津老脸一热,瞪着他,“要死啊你。” 许嘉允不答话,伸到她睡衣里,兀自拨弄着。 她不自觉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音,抓着他的手,“别。” “为什么,我们都好久了。”他压低了嗓子,就是不撒手,甚至恶劣的又用了用力,如愿以偿听见身下人又嘤咛几声。 “不是。”赵喻津拿他没有办法,干脆抱着他的脖子,将人拉下来,“是没有那个。” 他们才刚领证,婚礼都尚在筹划,事业也都在顺风顺水往上走,这个时候怀孕还是太早了。 许嘉允闷闷地笑,“不怕,我带了。” “什么?你带哪儿了?”赵喻津有些惊讶,收拾行李的时候也没见他拿啊。 他不知从哪里变出两个小方袋子,松开禁锢住她的手,抱着她转了个边,眼里亮亮的,“现在来吧。” 局势调转,赵喻津还有些懵。 许嘉允见她没有动作,挪坐起来靠着床头,小小地叹了口气,将袋子塞到她手里,“我这可是给了你翻身的机会的,是你自己没有把握,待会儿可别又撒娇说自己不行了。” 原本赵喻津对这些话,也算是司空见惯。可现在场景时机实在太特殊,就算两个人彼此坦诚相待不知多少次,她还是少有的觉得拘谨。听到他直白不加遮掩的话,刺激的浑身发麻,赶紧伸手去捂他的嘴。 因为动作太突然,许嘉允毫无准备,头磕在床头声音有些大。 赵喻津注意力立马被转移,凑上前就要去看。 而他对这即将到来的事情早就期望已久,做足了心理建设,自是毫不手软,也顾不上头,姿态略强硬地贴着她,手一路往下滑,“宝宝,你再看下去,你爸妈可就要回来了。” 不得不说,他先前对自己的定位还是挺准的,既然赵喻津说自己狗,那他就要做最能做的狗。 这场欢好并没有以前自在,他们不仅要小心自己的声音还要时刻关注窗外会不会有熟悉的脚步声。 于是他们不得不在举措过分之后,稍稍停下屏声观察。 又荒唐又好笑。 赵喻津抓着他的小臂,将头往枕头里扭,闷声笑。 许嘉允身子微绷,对她此番神情极为不满,并决定用行动报复,“笑什么啊。” 她一时不察,小小惊呼一声,见他恼羞成怒更加欢快,“没有,就觉得你还挺难的。” “难?” “是啊,都持证上岗了,还弄的跟偷情似的。”她一笑就更加阻止不了自己发散的思维,“还有啊,你不觉得刚刚我们俩突然安静,就跟以前高中班上晚自习一样吗?明明一个老师都没来,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不出声了。” -- 第146页 许嘉允被取笑,脸上也有些燥热,“你还说,你也不跟你爸妈好好沟通一下。” “我沟通?我怎么沟通,我跟他们说,不好意思,请问可以让许嘉允跟我一起睡吗?因为我想要跟我男朋友做爱?” 许嘉允又顶一下,强调说,“是老公!” 赵喻津被弄的求饶之余,最后结束也没忘拿话犟嘴,“那你怎么不去跟他们说?我爸妈从小就疼你,你这点儿小要求,他们怎么忍心拒绝呢?” 他将人搂在怀里并不接话茬,捏住她的脸,“我看你精神还很好嘛,那刚刚哭着喊着说什么好累?” “对啊,怎么了?要跟我大战三百回合?”对付这种行为,要脸就输了。她抱着他的腰,故作惋惜,“可是我爸妈快回来了哦。” 许嘉允不吃这套,十分合时宜地想起了以前接触过的言情文学,拿出一副霸总的语气,“那就速战速决。” “速战你个头。”赵喻津才不肯,闹了这一通,时间也不早了,她还要脸,可不想真的被捉个现形。 她坐起身,披上睡衣,“快点起来,把东西收拾带走。” “你好无情。”许嘉允耍赖不肯动,抱着被子极为认真地控诉,“渣男。” 赵喻津被他的一本正经逗笑,凑过来“吧唧”一口,“好了,回去了。” 这种蜻蜓点水的,根本哄骗不了他。 许嘉允挺直腰背,手指插进她的头发里,将人带到跟前细细研磨亲吻。 眼看着气氛又要走偏,赵喻津赶忙叫停,好说歹说才把人哄好送走。 许嘉允前脚拿着电脑回到房间,后脚赵宗生他们就定好了一切准备离开。 这还真的是,差两秒就要被逮个正着了。 婚纱照也是定在洛镇拍,赵喻津不想光穿婚纱,从家里翻箱倒柜找出了高中校服,美其名曰要圆许嘉允一个“同桌梦”。 从小到大,两人都没在一个班过。说起来,这种年少玩伴长大后像他们一样,没走散还成为一对儿的,真不多。 五月中,学校长廊的紫藤开的正好。一中的毕业班也在同学们的强烈要求下,将毕业照时间往前挪了挪。 许嘉允跟赵喻津就正好赶上了这波“东风”,混在一群穿了校服的高中生里也毫无违和感。 他们拉着手大摇大摆地走在校园,有不明真相的学生,纷纷递过来“真勇”的眼神。 赵喻津十分满意自己的安排,凑到许嘉允耳边,“怎么样?是不是圆了你跟我早恋的梦想?” 许嘉允笑,“那我谢谢你哦。” “不客气。”她十分大度地表态,拽了拽他的手,“走,上楼。” 她早就做好了准备,提前跟老杨通了气儿,选在今天过来拍照,正好趁着班级学生都去底下排队,征用一下现成的教室。 摄影师是许旭东他们花重金雇来的,兢兢业业毫无怨言,资金一到位,服务态度自是没话说,气氛十分融洽。 重新坐在熟悉的座位上,赵喻津感慨万千,“你不知道,那会儿我跟小贾可喜欢趴这窗户了。有回高一的军训就搁这窗户底下列队,趁他们原地坐着休息,我还写了张纸条往底下扔。” “写了什么?” “高一的漂亮学妹,高三的学长在等着你。” 许嘉允轻笑,“你还挺为别人着想的。” “一般吧,做好事不留名不是应该的么。”赵喻津格外谦虚,“就是可惜,条儿没传到漂亮妹妹手上,被教官捡走了。” “没告状?” “告了。说我们班有男生扰乱秩序。老杨找班上男生挨个儿问了一圈儿,谁都说不清楚,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但坐在这里的时候一切画面又生动的好像昨天才发生一样。 赵喻津眼眶没由来一热,“你说,我们现在到底是高中生做了一场梦,还是真的新婚了来追忆过往的?我怎么突然也开始觉得不真实了。” 许嘉允握住她的手牵到嘴边碰了碰,“没什么不真实的,不管是不是做梦,你只要记住我都是喜欢你的就行了。” “光记住这个就行了吗?” “嗯。”蓝白校服宽宽松松,袖子有些短,露出半截手腕,他抚着她的手背,眼神温柔又专注,“就算是梦,醒来我也还是会来找到你,和你一起上学,一起去庆市。不过这次,我一定不会让你来问了,我要提前告诉你,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你。” 有人说活着的最大乐趣在于每一天都是有差别的,人间风景四时皆不同,而他想呆在相同的人身边,重复一样的事情。 他们一道下了楼,这场重走青葱岁月的路不仅局限于一间小小教室。 赵喻津原本还以为他们能招来什么教导主任,毕竟当初他俩只是坐了同一辆电动车就被叫了家长来受教。 “老李这雷达现在不行了啊,我们这都转着老长时间了,也没人过来逮我俩早恋。”赵喻津双手捂着脸,“不会是我操劳过度,看起来一点都不年轻了吧?还是说,我秃了?” “没有,你看着跟没成年似的。”许嘉允认真地反驳,“我觉得还是摄影大哥,装备有些太全了,一看我们俩就是来拍婚纱照的。” 花了大价钱就是不一样,摄影师还带了两个助手,一个负责打光板另一个负责推着衣架到处跟。 -- 第147页 现在高中早恋的,再怎么大胆应该也不敢抱着婚纱到处跑。 拍完了一中大大小小的“特色建筑”,赵喻津又冒出新点子,趁着许嘉允看样片的功夫,屁颠儿颠儿找到了老杨。 毕业照才刚开始,老杨正紧锣密鼓地守着班级队伍,不让这群小朋友太过分。 赵喻津走过来叫了声“老师好”。 老杨喜笑颜开,寒暄几句后立马对身后的学生介绍,这位就是自己常说的,那个考去了庆大的学生。 几十道热切的视线齐齐看过来,赵喻津见惯了风浪,也算得上落落大方,冲他们点点头打了招呼。 “你们学姐,高一的时候成绩也就是个中上游,但是人家到后面特别努力,才一路高歌挺进了庆大。他们那届就出了两个庆大的,还有一个……”老杨顿了顿,转头问赵喻津,“对了,许嘉允人在哪儿呢?” “在那边看照片呢。”她虚虚一指,“我想着有事儿来求您来的。” “说的什么话,还求?什么事儿啊?” “是这样,我们俩那会儿不在一个班来着,所以毕业照也没一张大合影,我这特殊时候心里还怪遗憾的。今天不是刚好遇见这个场合吗?不知道待会儿您班上拍完以后,能不能让我们跟着再多拍一张。” 赵喻津笑眯眯地,说话又轻又慢,礼貌什么的也挺到位。 许嘉允嘴上不说,但是对他们没有毕业大合照还是挺耿耿于怀的。要不是想赶这一波时机,她也不会没头没脑的,非要请假结婚。 得意门生的小心愿,老杨哪有不同意的道理,爽快地说了声好,让她叫了人过来。 赵喻津一走,那群安静的少年少女再也压抑不住好奇,大胆地朝班主任发问。 “人家今天是来拍婚纱照的。” 这样的回答无异点燃了一众学生们的热切心情,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穿校服拍婚纱照,好浪漫哦。” “难道是早恋吗?” “老师,她男朋友也是我们学校的吗?” 老杨故意卖关子反问,“你们就不觉得她眼熟吗?” “榜上贴着的,我们知道!” 一中近几年来开始把高考成绩突出的人打印照片做成榜单列在公告栏,赵喻津他们那届出了两个庆大的,照片名字也赫然在列。 “那你们就没发现,学姐的男朋友照片就贴在旁边吗?”看到大家一个个露出惊讶的表情,老杨腰板挺得笔正,“我刚刚话没说完,那年还有一个庆大的,喏,就是她爱人。” 想当初多少人都以为这俩孩子是亲戚,老杨作为罕见的知情人也从来没有透露过半分。直到最后他们要结婚的消息隐隐传来,办公室对他们有印象的老师们都还在唏嘘。 许嘉允被赵喻津拐来,看这群青春洋溢的高中生列队露出这个年纪最灿烂的笑容。还没等他忆及往事,肩膀就被人轻轻拍了拍。 “愣着干嘛呀,走啦。” 赵喻津拉住他的手,走到一排老师校长面前微微弯腰说了声“打扰”。 老杨显然已经打好了招呼,大家对这对“优秀毕业生”的小小要求,万没有不成全的道理。 学弟学妹们往两边走让出中间的位置,赵喻津拽着许嘉允站过去,同样跟他们道了谢。 “这是干嘛?” “傻呀。”赵喻津替他整理了一下校服领子,“拍毕业照呗。” 许嘉允觉得嗓子有些干,出口的声音也染上喑哑,“毕业照?” 她点点头,抓住他的手,和他紧紧挨在一起。 前面摄影师正招呼着众人看镜头。 快门声很小,细细地挠在他心口。 人群渐渐散去,赵喻津微微晃动他的手臂,声音带笑,“许嘉允,毕业快乐哦。” 第73章 番外07 婚礼加情书(上)·★ 不管怎样的谋划,沾了婚礼就没有真的简单的,尤其是喻乔和许云娟兴致勃勃,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赵喻津四点多就被拉起来,一度崩溃,跟后就给许嘉允发微信,“我以后绝对不会跟你离婚的。” 许嘉允看着字,觉得心底一阵温柔,还没等打完“我也不会的”这几个字,就看见她紧跟着来一句,“这种违反生物钟的活动,打死你,我都不想再体验了。” “打死谁?” 这个小没良心的。 伴娘是陈婷婷。就她一个。 全场唯一的伴娘现在正骂骂咧咧的抱怨赵喻津给她弄了这么好看的伴娘服,却没叫什么优质男同事回来。 说归说,她还是将面包掰成了小块,喂到赵喻津嘴边。 后面的事情又多又杂的,能不能吃上口热乎饭都是问题,趁着现在多来几下总是好的。 “不是我不叫。”赵喻津在化妆不好动弹,朝桌面努努嘴,陈婷婷瞬间会意,插了管子将杯子递给她。 她喝下一大口,又接过一口面包,含糊道,“是我觉得他们都配不上你。” 陈婷婷被吹捧的很舒服,嘴角微翘,“那回庆市的那顿饭,你也要叫我去。” “行,到时候,我把我大学混得好的帅哥全叫来。” 赵喻津这一生拢共就拿捏住了两个人,一个许嘉允一个陈婷婷,策略不同,但全是好哄型的。 陈婷婷将最后一小块面包递到她嘴边,拍了拍手里的面包屑,“待会儿是怎么个流程啊?我是要故意刁难打击报复呢,还是危险恐吓让他交出红包来?” -- 第148页 “那看你要面子还是要钱了。”赵喻津闭着眼,任由化妆师替她上着眼线,“如果是我,我肯定选钱。” 陈婷婷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让许嘉允多带些,不要以为一个红包就能轻易把我打发了,虽然伴娘人少,但是也能闹出千军万马的动静呢。” “也不能太多吧,毕竟这花的也是我的钱。”赵喻津有些迟疑。 “你真他娘的抠。”陈婷婷再度感概,“但是不巧,我也抠,这钱我赚定了。” “啧,我现在给许嘉允打电话说不结了。我要保持未婚状态做你的伴娘。” “你少来了。证都领了,掩耳盗铃呢你?不过看在你着实抠门的的份上,我给你说个秘密就当交换怎么样?”陈婷婷眉飞色舞的,也不给她说“好”的机会,就张了口,“你不是总好奇我干嘛那么怕许嘉允吗?我以前说他学霸气场足,其实不是主要原因,主要是因为你们家那位,高中那会儿,还悄摸问过我性取向。” “啥?”赵喻津瞪大了眼,“问你?直接问你?” “那倒不是,就是,怎么说呢,反正就是试探,过程很复杂,就委托人打听呗。那会儿他跟王意皓还没反目成仇来着,我又跟王意皓是一个初中的,所以他就从王意皓那儿一步步向下发展秘密打听。”陈婷婷感叹道,“这一身本领,要是生在以前绝对的情报人员。” 当初她还纳闷儿,王意皓一个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就一门心思找她聊天,还绝口不提赵喻津。陈婷婷不是傻子,谁喜欢自己谁不喜欢,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王意皓那一看就不喜欢她这挂的,更何况以前赵喻津还提过文科班校花初中同学那一茬儿。赵喻津不知道这个初中同学是谁,她跟那俩一个初中出来的还能不知道吗? 再说了,哪有人回回都聊着聊着突然就发两张图片,问你更喜欢第一张的男爱豆还是第二张的女明星的? 陈婷婷是个机灵的,套话与无形之中,顺带着挖出了王意皓背后的神秘主使──大舅哥。 她对王意皓的蠢人行为报以十二万分的同情。叫自己情敌大舅哥,还对他言听计从。 “好好一个学霸,可惜是个傻子。” 赵喻津憋笑憋的厉害,她是真没想到,许嘉允连这种事儿也干的出来。 大舅哥?他听着就不亏心吗?也不知道凭这一招他到底骗了多少人。 这秘密可算是个大把柄,以后拿着嘲笑他肯定很带感。 ── 婚礼大都千篇一律,尤其他们这种就住楼上楼下的,连婚车都不用,许嘉允把她抱下楼就等于到家了。 但是那四位爸妈肯这样吗? 当然不肯。 所以赵喻津被迫坐上婚车,开启了漫长的绕镇“旅途”。 麻烦,但也不是什么好处都没有。 比如可以借着窗外的风景回忆一下青葱年少之类的,好歹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屁大点儿地方,哪里他们没“叱咤风云”过? 两人你举证来我补充的,酸的陈婷婷直嚷嚷着有人杀狗。 好容易回到了小区,又是敬茶改口收红包的老一套。 摄像团队果然十分专业,全程跟拍,连赵喻津脚底打滑差点撇倒都拍了进去,弄得她很想问可不可以NG重来。 除此之外,其实婚礼也没他们想的那么累,而且想到后面不用社死,他们俩整个人都轻松不少。接过厚厚的改口费的时候,赵喻津叫人的声音都藏不住的喜悦,差点儿走调。 唯一不是很开心的大概就是老赵,一再叮嘱让赵喻津一定把钱全捏自己手上,可不能叫许嘉允三言两语骗走了。 话里话外大概可以总结成“男人没有好东西,万事还得靠自己”。 赵喻津哭笑不得,严肃保证说,“你放心,这么长时间钱一直都在我兜里呢,许嘉允马上都快忘了钱长啥样了。” 老赵还准备再说,脑门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喻乔端着笑,咬牙切齿道,“差不多得了。” 期间赵喻津还换了套方便点儿的衣服,接着马不停蹄又往吃饭的地儿赶。 还是老地方,她还是跟许嘉允一起站在门口,看着进来的两家各路亲戚叫人。 许嘉允叫着叫着没头没脑地笑,说:“你觉不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啧,总感觉上次是提前演习。”上次是哪次,她不用说明,许嘉允也能明白。 他侧头往大厅瞟了瞟,补充道,“而且主持人都是同一个。” 好在这次,他们俩是消费者,那叔叔也没有喝高,冷静地遵从他们的要求只负责炒热场子,再不提发言的事情。 不用当着一众不熟的亲戚朋友面前上演“浪漫桥段”实在是太自在了。 乡镇的婚礼到了吃酒这一遭就没有什么固定流程了,不外乎是司仪在台上说点吉祥话,玩点儿小游戏散散红包和娃娃,再看看能不能骗几个胆子大的小朋友为新人高歌献唱。 总的来说,这波甲方的体验极为舒适。赵喻津和许嘉允胡乱吃了几口饭,就被喻乔叫起来示意可以去敬酒了。 那些看着他俩长大的左邻右舍都没少感慨,有人问他们是不是中学就好上了,有的当初开玩笑说喻乔给孩子找了个“童养夫”,没想到自己嘴这么灵,这俩孩子真成了。 -- 第149页 许嘉允不大擅长应对这样的情况,赵喻津挂着笑,对着调侃游刃有余,等到差不多了就冲许嘉允使个眼色,后者立马会意举起酒杯总结陈词“感谢各位赏脸”。 他们又遇见了那个小白胖,唔,不对,应该说大白胖了。 七八年过去,他早长变了,要不是赵喻津眼尖认出带他来的奶奶,也不会将他跟以前的小胖子联系在一起。 许嘉允兴致勃勃地还找他说话,问,“你记得我吗?” 大白胖老老实实的摇摇头,黑发奶奶如今头发也已经灰白,在一边插嘴,“哎哟,你小时候还来吃过哥哥姐姐的喜酒呢?” “啊?”大白胖现在也不过是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听到这话有些迟疑,“结了两次婚吗?” “呸呸呸。”他奶奶赶紧拍了拍他的嘴,“说什么胡话呢?” “没关系。”许嘉允笑了笑,指着厅外的栏杆,凑到大白胖旁边悄声说,“当初就是在那里我们遇见的,你还问我跟姐姐是不是新郎子和新娘子。” 大白胖还是一脸茫然。 赵喻津暗暗戳了戳许嘉允,低声道,“别再强求小朋友啦,毕竟那会儿才几岁,想不起来太正常了。” 许嘉允却好像无知无觉,颇为认真地解释,“记不起来没关系。当时你问我,我回答你说对,是想逗你玩儿的,所以是在骗你。骗人是错的,我跟你道歉。” 其实他还是撒谎了,毕竟那会儿真的想逗的人是赵喻津。可惜她总是气鼓鼓的,他也揣摩不出她到底听进去没有。 大白胖被这没头没脑的一遭弄的有些不知所措,巴巴地不知道如何接话。 许嘉允直起身,揽过赵喻津的肩膀,笑意盈盈,“但是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们真的结婚了。我们就是新娘子和新郎子,知道了吗?” 赵喻津觉得心里有什么好像被击中了,许嘉允的语气温柔像在哄小朋友却又带了不易察觉的得意。 这场有些麻烦的婚礼,似乎很早就已经存在在他的脑海里了。 也许是升学宴,也许是更早。这样的期盼驱使着他,遇见好几年前的小朋友还要认真的解释,“我们真的结婚了哦”。 不需要发言,不需要表演,只需要他们两个人,这就够了。 第74章 番外08 婚礼加情书(下)·★ 结束后,他们一起回了许嘉允家。 赵喻津如蒙大赦,换衣卸妆一气呵成。 四位长辈还在饭店跟老友叙旧,暂时都不在,家里空落落的,只有许嘉允在楼下煮着醒酒茶。 赵喻津随手拉开了抽屉,想找根皮筋儿把头发拢起来。喝了酒的脑子晕晕乎乎的,根本没想到许嘉允房间哪里来的皮筋儿这一茬。 遍寻无果,赵喻津又将目光看向了最中间的那个。 一使劲儿,没抽开,还是个带锁的。 这个好办。 她熟门熟户地又找出了在其他抽屉翻到的一把小钥匙,往里一塞,完美契合。稍稍一扭就打了开来。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中间的抽屉也没有皮筋儿,只散放着几张照片,还有一本本子,一叠花里胡哨的信封。 信封各个长得都不一样,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赵喻津翻了翻照片,全是自己,这让她十分满意。 那本子她倒认识,正是她当初用来做秘密武器的手账本。上面全是些酸不拉几的超速语录,原本是想等“不经意”让许嘉允看见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有一回他们俩吵架了,具体什么导火索记不得了。 她那会儿还在读研,许嘉允已经开始工作了,回回加班到九十点。她怕他辛苦,就不怎么找他约会聊天,想让他好好休息。 结果许嘉允不乐意了,吵吵着说她是不喜欢他了,然后又因为某件很小的事情故意拿话顶她。 她也气着了,明明是为他好,不领情就算了还发脾气。 赵喻津也干脆把脸一垮,不哄了。 冷战就此开始。 然后半天没到,她就后悔了,又不肯拉下脸来主动求和,于是趁着许嘉允上班,偷摸跑到他租的公寓里,把本子放到了玄关。 夜里,许嘉允掐着她上完课的点,站在寝室楼下堵人,见了面以后,二话没说就给她拽走了。 许嘉允就把本子放在床边,让她自己闭眼翻,翻到那一页就好好学习一下上面的知识点。 赵喻津只恨自己当初手欠,非逞能把东西写的满满当当。 一直到凌晨两点多,她都没有机会闭眼,稍有不配合,许嘉允就哼哼唧唧地,说要宝宝看着。 真他娘狗男人。 偏偏她还真吃这一套,淦。 最上面的那个信封,眼熟的狠。 赵喻津一时想不起来,也不打开了,就在那儿绞尽脑汁地想在哪里见过。 直到许嘉允上楼,她被酒精侵扰的大脑也没能想起什么来。 “喝点····你拿这个干嘛?”许嘉允赶紧从她手里抽走东西,略显慌张。 赵喻津顿时敏锐起来,接连发问,“你干嘛?这什么东西?你这什么意思?不让我看?你有小秘密了?瞒着我有狗了?” “不是。”许嘉允赶紧摆手,把杯子递给她,“你先把水喝了,不然明早起来头疼。” 赵喻津心里冷哼一声,这是温柔乡美人计,但是她钢铁直! -- 第150页 于是接了水喝下后,依然横眉冷对,“讲,这什么东西。” 许嘉允:“也没什么,就是情书。” “什么东西?”赵喻津声音猛地拔高,“竟然,竟然有这么多人给你写情书?” 都没有人给她写! 哦,不对,有的。 算了,那个人还是别想了,也不是啥愉快的情书。 “不是我的。”许嘉允云淡风轻地否认,擦去她嘴角的水渍,“你的。” 赵喻津有些呆滞,“啊,我,我这么受人欢迎吗?” 许嘉允甚至想冷笑,反问一句,那不然呢? 高中的时候,她成绩好性格好长得又漂亮,试问哪个少男不会被吸引啊?也就只有她才觉得自己平平无奇,认为别人喜欢她不是眼瞎就是有病。 “啊,你,你竟然没扔哦。” 对这事儿她一直有所耳闻,以为许嘉允会用暴力手段处理这些。 “好歹人家对你一片真心。”许嘉允后四个字咬的极重,“我怎么好乱丢人家东西。” 就算不说不尊重人,这要是丢在外头,给人好奇捡了去,那还得了? “那,那我能看吗?” 许嘉允发自内心地冷笑了,反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可以吧。”赵喻津迟疑了一会儿,看着许嘉允脸上冷笑也慢慢消失,又一点点改口,“我觉得我可以吗?” 手机铃声响起,赵宗生和喻乔率先送完了人,已经在往回走,打电话让赵喻津赶紧回家。 说照礼制来说,今天应该算他们俩的“洞房花烛夜”的,他们应该睡在新房才是。 但赵宗生至今依然接受不了自己女儿在洛镇的时候睡在别人家,跟别的男人躺一张床上,就连今晚这种特殊时候他也敲定让赵喻津回家。 喻乔骂他有病,他少有的坚持。许旭东跟许云娟能理解他嫁女儿的心情,也没什么意见。 赵喻津试过反抗,比如说了些“婚礼当夜回娘家,会不会不吉利啊”之类的话。 赵宗生冲她一皱眉,说现在是唯物主义,让她不要搞封建迷信。 ······行吧,回就回吧。 “等等。”许嘉允从那叠情书里抽出两封,交到赵喻津手上,“你不是想看吗,带回去看吧。” “那还剩那么多呢?” 许嘉允立马反悔,“那你还给我吧。” “不不不。”赵喻津双手把信背在身后,“两封就两封。” 许嘉允“嗯”了一声,扶着她的腰吻过来。 刚刚的解酒汤里放了蜂蜜,甜甜的,现在两种淡淡叠在一起,竟比先前更甜。 赵喻津胸前一痛,哼唧一声,赶紧转过脸,嗔骂道,“要死啊你。” 许嘉允没松手,又揉了两把,长叹一口气,很是遗憾。 最后吻了吻她的额头,这才牵着她的手,将她送回去。 赵宗生和喻乔今天喝的都有些多。 尤其是赵宗生,本来就伤感闺女嫁人,如今被酒精一催化更加感性冲动,破口大骂许嘉允不做人,年纪轻轻就把他女儿勾引走了。 赵喻津再三保证没有勾引走,说以后回来绝对住家里,只陪着他们俩,这才算是给人哄好。 这么一番折腾,时间也不早了。赵喻津洗好澡,长长舒出一口气,走到书桌边按亮台灯,开始拆信封。 许嘉允暗中替她截下了不少情书,但是封口却都是整整齐齐的没拆开过,也是挺尊重人隐私了。 赵喻津美滋滋地,先拆开了自己觉得眼熟的那封,急不可待地去看底下的署名。 “许嘉允”三个字整整齐齐,是他较于现在略显稚嫩的笔迹。 她立马反应过来,这是许嘉允打下欠条的那一封。 真是没想到,兜兜转转的,还是到了自己手里。 [赵喻津同学,你好。我是你的邻居许嘉允。在你的一再要求下,我决定用行动来表示帮忙拦截你情书的歉意,于是提笔给你写下了这一封情书。]赵喻津没忍住笑了笑,这开头也太糟糕了,还“一再要求下”就跟自己拿刀逼着他写似的。 不是说暗恋她吗?有这么不情愿吗?她接着往下看。 [回想起我们的第一次会面,实在有些滑稽,我觉得你真是个奇怪的小朋友。后来你又来我家找我玩,自来熟的很,还给我取了个十分娘的名字。 我不喜欢“红红”这个小名,可是我弄坏了你的牙,出于愧疚又不忍心反驳。谁知道你得寸近尺把这个名字叫到了上学,叫到了长大,一直叫到现在。 你气我没收了你的情书,其实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希望我们还可以一起去读大学。 因为我想跟你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你一直都不理解为什么我总要逼着你学习,逼着你考庆大,怀疑我是想在辅导你的过程中找到虐菜的快感。现在我十分郑重地告诉你,你一点也不菜好吗? 你看整个一中有谁可以像你一样,成绩爬的这么快的?我只是在看着你做题,没有替你做题。你的成绩也好,你的进步也好,都是你自己努力奋斗的结果,和我真的没什么大关系。 所以,你真的是我见过最最聪明的人,聪明到我也羡慕你的程度。 也许你觉得自己是个普通人,但我觉得你一点都不普通。小时候的事情不知道你还记得多少,但在我的记忆里,你一直是勇敢无畏的霸王,善良又有原则。也许现在的你还不知道自己究竟可以做到什么程度,成为什么样的人。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你会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人,或者说现在你已经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了。 -- 第151页 也许你天马行空,也许你三分钟热度,但是所有的奇思怪想,所有的突如其来,你都去做了。要知道对很多人来说,光是去行动就已经很难做到了。但是你可以,你不仅去实践了,还尽自己的力量做到了最好。 所以,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勇敢到我也想要和你一样的程度。 记得有一次,你心情很不好,因为运动会你没有报除投篮以外的任何一个项目,体育委员说你白长了一双腿。这让你很丧气,觉得自己跑不快有些丢脸。在这里我就要说了,你们班体育委员就是个傻逼。 不是所有个子高的人都要去跑步去当运动员,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爱好的权利,他不懂,所以他是个傻逼。 从小到大我似乎从来没有夸过你漂亮,你也从来没有问过我这个问题。 那在这里我就要庄严宣誓:赵喻津,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女孩子,不仅因为她美丽大方还因为她是最聪明勇敢的女生。所以,你是我见过最完美的人,完美到我觉得自己也要加倍努力才能跟你做朋友的程度。 我数了一下,现在这篇情书已经超过八百字了。而且情真意切句句属实,没有一个字是百度的。所以你不要生气了,别人的情书一定没有我写的用心,因为他们都没有跟我一样,认识你十年。]赵喻津觉得眼眶有些热。 他总是这样,不管什么时候永远不会嘲笑她,永远觉得她能做到,永远相信她是最好的。 她抽纸巾擦了擦脸颊,继续打开第二封信,落款处写着的还是“许嘉允”。 今天,是我们收到录取通知书的第一天。津津,我十分开心,我们又将一起去新的学校,开始崭新的生活。 很早时候我就说过,你一定可以,我也一定可以。现在你看,我们真的做到了。 不知道你对高中毕业有没有别的感受,其实我很遗憾,因为我的大合照上没有你。 我有点怕,怕以后我们认识的同学都死了,就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证明我们曾经一起长大了。 好吧,这个假设有些蠢,但我的意思是,我真的很想要一直和你在一起。不是做朋友的那种在一起,是希望老了以后可以躺在一个房间里,摸着对方的皱纹也能觉得喜欢的那种在一起。 所以,你看明白了吗?我喜欢你。 从很早的时候开始。比学校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早。 真是奇怪,掐指算来我们也只认识了十二年,我却总觉得像是一辈子那么长。 如果你要问我为什么喜欢你的话,其实我讲不出具体的一二三来的,就是总有一种感觉,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或者换句话说,因为你,我才可以成为现在的我。 有些拗口是不是?没关系,你只要能看懂我是喜欢你的就好了。 高中毕业对我来说,不仅仅是考上大学成为大学生这么简单,这意味着以后就不是早恋了。我遮掩喜欢你这件事情已经非常久了,现在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把这件事情告诉你,我很开心。 但是我好像有些懦弱,不仅这一封,连第一封从朋友角度写的情书我都不敢让你看到。 我害怕,你不喜欢我。 我无法想象,如果你不喜欢我的话,我该怎么办。 这份信,我依然不确定会不会被你看到。如果会被你看到的话,那又会是什么时机,你又会是什么反应。 我好像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了,我作文一直不大好,你知道的,但是这也不重要。 我暂时不能确定你对我的感觉究竟是什么,但我可以从现在开始不再把自己藏起来。 我看过一首诗,很短,又很应景,那么现在,我就用它算作这封信的结尾: 年华未央莺飞草长从此,我爱你不再躲躲藏藏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