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尽温柔》 第1页 [穿越重生] 《余生尽温柔》作者:檀尽欢【完结】 文案: 风华绝代慕容冲vs考古队女主 是不是每一个惊才绝艳的人,都应该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所以上苍恩泽,让这个一生坎坷折辱的少年,在另一个时代,用另一种方式重生。 那个小字凤皇的少年,在乱世中短暂又传奇的一生。 十岁的大司马,灭国的小王子,身世高贵的美貌娈童,阴鸷狠戾的复仇者,杀戮不止的铁血皇帝...... “未曾告诉你,我的执念不是复仇,是你余生的温柔。” “你若弃我,那我便屠尽天下人。” 温柔是毒,噬心软骨。 [避雷] 1,只为慕容冲而写,请勿纠结相关设定。 2,白日梦之作,为爱发电,请多包含。 ================================== 第1章 序章:记慕容冲 “长安......” 呢喃在唇齿间的二字,随着凛冽的寒风消匿在白雾里,少年回头望向那巍峨城墙,乌云蔽日之下,宛如鬼魅魍魉。 你且记着,他日我必归来,血洗长安,祭我燕国亡魂,奠我三年耻辱。 我归来时,城若阻我,我便屠了那城,人若拦我,我便宰了那人。 [ 公元370年苻秦灭前燕 ] “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 当前秦铁骑踏破燕国城门时,曾经心比天高意气风发的燕室小王子,手握兵权的十岁大司马,天纵奇才的大燕中山王,倾国倾城的凤皇儿,终被折断双翼,囚入了金丝笼。 姐弟专宠,旁人莫进,长安有童谣传唱道:“凤皇凤皇止阿房”。 于是,苻坚在阿房城内植下梧桐翠竹十万株,栽桐引凤;可谁曾想到,那名唤慕容冲的凤皇儿,降临阿房之时,朝阳梧桐,碧绿翠竹,俱化作了腥红血光。 他冷冷一笑,“仁义?和有血海深仇的人,讲什么仁义。” [ 公元383年 ] 淝水之战,苻秦溃败,天下纷乱再起,平阳郡外连绵起伏大霍山下,马蹄飒踏,在洪流瀑布下,他终是止不住的大笑出声,万物生灵被震得肝胆欲裂。 笑亡国受虏之恨?笑枕席之辱?直到眼角笑出了泪,恨意滔滔,席卷天地。 那人总是这样,明明是腥风血雨中打出来的天下,却偏要伪出一副仁厚模样,亡国之刃何来体面,所谓恩情,真是天大的笑话! 寒水印出削峻的一张脸,那这双灿若寒星的眸,曾牵动了帝王的心,而如今,早已布满阴鸷晦暗,那是仇恨浸染出的色泽。 三年紫宫之辱,十年隐忍蛰伏。 他玄衣素袍,立马横刀,率领野兽般的乱军,眼中透过凌厉的火光,摧毁了曾经不可一世的苻秦王室,京师毂下,尸横遍野,将千里关中沃土尽变成阿鼻地狱。 佛经说,阿修罗福如天人,徳非天人,似天而非天之义,易怒好斗,骁勇善战。男身丑恶,女身美貌,而他偏生得男身女相,覆障日月之光。 慕容家族素来诡谲暴虐,命运充满血腥,这是一个无解的诅咒。 “修罗转世者,执著仇恨斗争之意志,终非善类,不持三皈五戒,不得圆满。” “道长,可有化解之法?”她满身风雪,跋涉千年而来,虔诚跪拜,目中怜悯悲恸。 老道一甩拂尘,白须颤动,闭目摇头,“无解。” 生命之涅槃只现刹那辉煌,争一份血统高贵,争一份男儿尊严,那个身负灭亡宿命的凤皇儿,以哀兵之姿,如死亡之神降临,遮天蔽日,覆灭一座都城、一个国家、一代王朝。 你要知,阿修罗之怒,足以毁天灭地。 [ 公元386年慕容冲亡 ] “凤皇凤皇,何不高飞还故乡?无故在此取灭亡?” 在杀戮和报复结束之后,化身九五至尊,而天下之大,却无容身之地,天下人,都只肯承认他是那倾国倾城的凤皇,而非铁血帝王。 他静静垂下满是疲惫的眸子,“我已无乡可返,无巢可归。” “凤皇,跟我回家......”她伸出手,在漫天飞雪中,只余影影绰绰的一个轮廓,他神情茫然,当仇恨和暴戾消散后,不见锋锐,柔软地如同不解世事的孩童。 回家...... 原来,你所在之处,便是我的归途。 【檀尽欢/千鸟语二人合著 】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慕容冲,五胡十六国的西燕威帝,史称倾国倾城第一人。(真的非常心疼我凤皇,所以想在小说里给他一个新的人生。) 女主柳颂,佛系考古,认真挖坟,撩凤皇者死。 作者:檀尽欢/千鸟语 第2章 来到你的世界 “道长,她真的能回到她原来的家乡么?” 握握缰绳的手,被凛冽的寒风冻地僵硬,一股冷意从心底冒出,蔓延四肢百骸。 似乎,他这一生,都摇曳在凛冽寒风中,鲜少有觉得温暖的时刻,唯有仇恨,才能让那颗死寂的心炙热起来。 那张祸国倾城的脸,此刻冷峻异常,他缓缓闭目。 其实,也有几年温香软玉的时光,那是柳颂精心织就的一张温柔的网,让他茧缚其中不愿醒来,可四周无数的明枪暗箭,却将这张网刺得满目苍痍,直到仇恨再次将他笼罩。 老道闭目,喃喃而道:“九星连珠,乾坤逆转,归来去时......” -- 第2页 平阳山脉深处的崖洞墓中,昏暗神秘的地宫静静置放一座石棺。 四周有着星星点点的幽幽绿光,女子静静躺在其中,气息已微弱得不可循迹,她昏睡时安静的眉眼,清丽如水墨绘制,却再不若初见是明媚朝气,是他太贪心,不该留她于此。 凛冽的寒风卷起衣袍一角,他伫立在山脚下,眼底倒映着连绵起伏的山麓,背影寂寥而孤独。 回去吧,阿颂...... 我的复仇,本就是一场毁灭,你不需要陪我走向灭亡之路。 所以,回去吧。 老道白须微颤,浑浊的眼似看透万世沧桑,他望向那年轻的帝王。 “用你余生,换她一线生机,值得吗?” 慕容冲微微眯眸,看着那漫天风雪,终是笑了笑。“值得啊,因为我爱她。” “待手刃苻贼后,这条命,谁要谁拿去吧......她都不在了,我还要这天下做甚么?” “爱?”老道苦笑,一声叹息,“贫道无法理解,那到底是什么,如果她不记得你,你也无法认出她,爱,还会存在吗?” 那一袭玄袍墨纹的年轻帝王,眼底偏执成狂,“即便化成灰,我也能认出她。” 老道破旧的素袍在裂风中翻飞,摇头失笑。 “罢了,你既已决意自取灭亡,怜你一片痴心,续你十年光阴,茫茫人海,是否还能找到她,皆是造化。” 天命不可违? 天命而已,只要肯付出代价,那便逆一回这天命吧。 ----------------- 江市,博物馆 晓风书屋举办的《考古记》新书分享会上,人头攒动,盛况空前。 柳颂被秦沐沐拉着,一路从最外围挤了进去,秦沐沐仗着个子娇小,见缝就钻,还拖着柳颂一起钻。 被挤开的一个男记者有些气愤,转头瞪来时,却瞧见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短发的秦沐沐长得颇为乖巧,大大咧咧朝他一笑,小声道歉,“不好意思啊小哥哥,没挤着你吧?” 旁边的柳颂一头细软柔顺的乌发,眉眼细致,轻轻抿着唇,有些尴尬地朝他一笑,如春水印梨花,瞬间拂去心间燥气。 本欲质问的男记者,在这类娇滴滴的美人面前,顿时有些慌乱,连连摆手,还莫名其妙给她们让了路。 于是秦沐沐也不客气,拉着柳颂就继续往前钻。 倒是柳颂有些不好意思了,扯住她,小声道,“好了沐沐,咱们就在这儿看吧,这样不好。” 本打算挤到最前面的秦沐沐有些无奈,却也知道柳颂脸皮薄,好吧,虽然这样的确有些不厚道。 不过这个位置已经能看见中间看台的人了,便也就此作罢,老老实实伸头去看男神郑前辈。 “这代表墓主人的文书,被卷成一轴,放入金属容器中,完全蜡封,再泡在水银里,就这样一直从南宋到了现代,纸张依旧保存如新。直到05年一场盗墓,打破了这座沉睡数百年宋墓的宁静。” “盗洞却只有那么一个小孔,那么盗墓者是如何钻进去的呢?后来案子一破才知道,那盗墓者身高只有1米47......” 一段武义徐谓礼墓被盗始末,一下子便抓住了所有人兴趣,这位被秦沐沐成为男神的学者,便是当今考古界网红,一句“上班也就等于上坟”的段子,火遍全网,也迅速俘获了秦沐沐的小心心。 用秦沐沐的话来说就是,郑前辈一句话说出了广大考古者的心声。 长达数小时的分享会结束后,秦沐沐满脸幸福地抱着柳颂的胳膊,一脸陶醉,“不愧是我男神!不愧是咱们考古界网红!我要做郑前辈的死忠粉!” 柳颂弯了弯眸子,笑起来时像月牙儿,看似温温柔柔的,毒舌功力却不弱,“确定不是脑残粉吗?” “哎呀都一样啦。” 秦沐沐尚沉浸在初见考古界网红的喜悦中,也不计较,“唉,真羡慕你们已经考取田野资格证的,我也想考田野资格证......一手洛阳铲,一手拿罗盘,背着黑驴蹄子,感觉自己就是摸金校尉,好帅啊!” 在她眼里,师姐柳颂也快与郑前辈齐肩了,年纪轻轻就已经在考古界取得不错的成绩,在他们研究所那可是人人夸赞的优秀人才,更重要的是,模样漂亮,性格还简直全宇宙最温柔! 不出几年,她的柳颂师姐,肯定会成为新一届考古界网红的! “等你真的参加过田野考古,就会发现,一个考古领队并不像电视上那样是一个纯粹的科学探索者,其实还扮演着科学家、人文学者、野行者和一个探险家,以及......” 柳颂说着顿了顿,笑着看向这个小两届还在实习的师妹,戳破她太过理想的美梦,“还是一个包工头。” 秦沐沐眨眨眼,“包工头?” 柳颂摸摸她呆萌的齐刘海,继续无情补刀:“你的郑男神说过,考古学家长期在田野地头练就的这身专业之外的本事,还可以胜任街道主任,或者一个村长。” “我不要当包工头,不要当街道主任,不要当村长,我只想当摸金校尉!” 哀嚎中的秦沐沐,被柳颂‘温柔’地提出会场。 “沐沐啊,少看点儿盗墓小说吧。走了,回酒店收拾东西,明儿一早的飞机。” 为了参加男神的新书分享会,两人从安城飞往江市,跋山涉水,在所不惜,可见考古界网红魅力之大。 -- 第3页 或许秦沐沐对郑前辈只是冲动性崇拜,可柳颂对他的崇拜,那可是真真切切的,崇拜他的认真,执着,他的书柳颂每一本都看过,并对那兼具学术韵味与田野气息的笔触痴迷不已。 这位资深的考古学家,从业几十年来,踏遍了山山水水,见识过不少奇人异事。 考古,即是器物的溯源,更是人文风土的片羽拾遗。 ---------------- 南方某市 月色皎皎,清辉洒落,将城西一处苏州庭院式建筑渡上一层清冷。 慕容冲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坐起,喘着粗气,额头的冷汗顺着冷峻清隽的脸庞滑下,从喉结滚落至胸口,胸膛尚且起伏不定。 那绝望的孤寂再次笼罩下来,梦里只有兵戈铁马,尸横遍野,已经有五年零六个月没有梦见她了。 道长续的十年光阴,已去五年。 “你不想见我么?” 不会有人回答,他看向窗棂外,明亮的月被镂空雕刻的窗格切割,再不圆满。 阿颂,我跨越一千六百年的时光来寻你,可你究竟,在哪里...... 男人掀被起身,踩着月色走近窗户,推开窗扇,那双阴鸷的眼,死死盯着苍穹星空。 任何不圆满的结局,我都不要。 我既能改命,也必能改缘。 一道孤寂而高大的影子,被映在木质地板上,孑然独立。天尚未明,却是没了睡意,江南里的风很孤寂,全然没有分毫温柔。 次日清晨,天不过蒙蒙亮,一身中式西装的壮年男子,快步走来,急促步伐打破了静谧,转进那扇梨花木镂刻雕花木门。 抬眼便见书案旁边的人,稍稍一愣,又急忙道:“老板,褚爷在老挝遇上了麻烦,安城那边也有异动。” 男子名唤霍不戒,是安城百年老字号古玩店的掌柜,而被他称为老板之人,是一个更年轻的男人,因低着头,尚未看清面容,但周身冷峻威压的气势,令人难以忽视。 慕容冲立于老式乌木书案前,手执狼毫笔,随着手腕转动,宣纸上行云流水的字迹逐渐呈现,那字迹笔势雄奇,如风乎举,鸷鸟乍飞。 不同于霍不戒的焦急,慕容倒是淡然得很,写完一幅字,搁下笔,才缓缓从书案后走出来,那张脸便清晰呈现在透过窗棂的阳光下。 那样俊美至极的一张脸,的确是任何描述都显得苍白,都道是男身女相会显阴柔,可在他身上,桀骜野性,清隽冷峻,竟可并存。 所以,即便是司马迁,也只能在史书写上一笔“倾国倾城第一人”。 “褚爷的手段,何须我们担心,老挝那边不用管。至于安城......”提及老挝时,他轻蔑挑起了眉梢,顿了顿,却问另一事。“那件事,可有进展?” “属下无能,尚未查到夫人的消息。”霍不戒低眉垂首,“我们所知她在这个时代的信息,只有一个名字,但全国同名同姓之人实在太多,按照当年信息,着重在南方寻找,这些年已基本排查完南方,仍无所获,最近正在往北方扩展。” 随着慕容冲渐渐阴郁的神色,霍不戒忙补充道。“属下必会竭尽全力去寻。” 良久,慕容冲才缓缓呼出一口气,敛回心神,“罢了,先回一趟安城吧,订今早的航班。” 霍不戒立刻领命去办,直到出了那庭院,才松了一口气。 来到这个时代数年,却仍难以摈弃旧时观念,虽改口称老板,但心里,仍觉那是不可冒犯的君主。 可主子近来行事愈发阴鸷狠戾,若再找不到那人......霍不戒眉头一皱。 作者有话要说: 霍不戒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将有转机...... [鸟爷眉头一皱]:可是那个‘机’? [檀爷眉头一皱]:就是那个‘机’。 第3章 上班如上坟 “那边的生意已经有点失控,恐怕需要老板尽快赶过去一趟。” 霍不戒说这话时,是垂着眼的,心底有几分懊丧,语气有几分自责,安城本是负责的地界,却还得请动慕容冲来处理。 慕容冲神色无分毫波澜,迈开步子走出头等舱,“走吧。” 男人身型高大,一身高定西装,宽大墨镜遮住半张俊脸,他素来厌恶旁人将视线过多停留在这张脸上。 世人只记得那祸国的脸,却忘了,昔日孱弱少年,也将有一日,成长为高大彪悍的慕容铁骑。 可惜不能毁了,否则,她认不出来该怎么办? 他仗着腿长,步子迈得很大,身后几人匆匆跟上。 机场人潮涌动,熙熙攘攘。 秦沐沐跟着柳颂身后,垂着头,想着假期结束,马上就要回到研究所,一声长叹。 “郑男神说得没错,果然上班如上坟啊。” 柳颂推着行李车,转头见秦沐沐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决定讲个冷笑话逗逗她。 “说到上坟......沐沐,你知道谁的子孙后代上坟最辛苦吗?” 秦沐沐闻言,很是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摇摇头。“谁啊?” 柳颂神秘一笑,“南宋朱熹。” “朱熹?为什么啊?”秦沐沐表示不解。 “因为江南无族葬,朱熹家更是不走寻常路。你看,朱熹祖父的墓在福建莲花峰,祖母的墓志政和将溪铁炉岭,而他父亲初葬崇安五夫里,后改崇安上梅里,母亲的墓则在建阳县天湖之阳,而朱熹夫妇以及几个儿子的墓,都分散在建阳县多处。 -- 第4页 “所以,他的子孙后辈每年清明上坟,没半个月是上不完的,这也是现代交通发达,若是搁在古代啊,得从去年清明上到今年清明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柳颂说完,笑眯眯看着秦沐沐。 “......”秦沐沐愣是顿了半天,才夸张地发出一串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卧槽笑死我了......” 演技极其拙劣。 柳颂听着她那尴尬的笑声,眨了眨眼,“不好笑吗?” 本配合她演出的秦沐沐,瞬间收敛了笑意,表示的确无法get到笑点,这笑话讲得跟教授讲课似的。 “颂颂姐,说实话,你的冷笑话,真的......太冷了。” 但是看着柳颂那娇娇柔柔又呆萌地模样,饶是同为女生的秦沐沐,都是一阵心神荡漾,啊啊啊啊美人师姐讲冷笑话虽然不好笑,但是怎么也这么温柔啊! “但是,颂颂姐,你不是失忆过吗?怎么那些复杂的冷门知识,还记得这么多?” 柳颂大约也明白自己的确缺少幽默天赋,推着行李车继续往前走,并认真纠正她。 “不是失忆,只是参与一项研究时,在实验事故中脑子受伤,不记得那几个月的事情而已,你以前在学校的糗事,我可记得一清二楚呢。” 说完,柳颂不仅轻轻蹙眉,那几个月,到底参与了一项什么研究呢?自从四年前在医院醒来后,大家只是说她因为一起实验事故昏迷了几个月,可却无一人知道究竟是什么研究事故,参与人员又有哪些? 好像所有知情者,都从世上消失了一般。 秦沐沐没察觉到她的出神,在她身边扶着行李车的把手,一面倒退着走,一面摇头叹息。 “哎呀颂颂姐,不要突然这么认真嘛,佛系考古,享受生活懂不懂?你都快变得跟研究所那些老气横秋的学者一样无趣了......呀呀呀,快看快看!” 柳颂突然被她一推,忙回过神,“怎么了?” “天啦噜,这还是人吗?现实中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是艺人吧?啊啊啊啊墨镜为什么不取下来?” 耳边是秦沐沐激动又兴奋的声音,柳颂这才顺着她的视线回头望去。 身后不远走来的男人,身形顷长高大,一身笔挺的西装,身后跟着几人,一路走来,莫名有股王驾气场,只是那脸即便被墨镜挡住大半,却仍能看出无可挑剔的精致,和冷漠。 不知为何,柳颂愣了愣。 用秦沐沐的话来说就是,柳颂处世态度就是,十足的佛系生活玩家,这世上除了考古,似乎再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挑动她心绪,无论是美男还是美食。 所以,她也仅仅愣了那么几秒钟,然后淡定回过头,眼看秦沐沐因犯花痴而不看前路,险些撞上人,伸手将她一拉。 “你好好走路,不要闹了。” 与此同时,那身形高大的几人与她们擦肩而过。墨镜下一双锋锐的眼,从她面上扫过,然后目不斜视,走到前面去了。 而柳颂与秦沐沐,在分叉口转弯,走向另一个出口,湮没在人潮里。 霍不戒突然转头,朝四周一望:方才那个影子......是眼花了吗? 等霍不戒回头来时,却发现慕容冲忽然停下步伐,就那么突兀地,停下步伐。 站在人海间,静默不动。 不要闹了...... 曾几何时,在平阳的太守府,耳鬓厮磨间,他惯爱逗她时,那轻轻柔柔的一句不要闹了,像江南最温柔的风,吹拂着耳畔。 不会错的,那道声音。 那老道的话回响在脑海:如果她不记得你,你也无法认出她,爱,还会存在吗? 方才,明明对视了一眼......可那并不是那熟悉的容颜,道长的意思...... 霍不戒心里突然咯噔一声,看着那道高大的背影,那一瞬,像是被黑雾笼罩,声音也阴沉的可怕。 “人就在眼前,还找不到吗?” 霍不戒垂下头,“属下这就去查。” 看着昔日君主愈发阴沉的面色,霍不戒额角滑下一滴冷汗,低低应下一声。 安城一处庭院内,慕容冲坐在一方乌木太师椅上,姿势并不规整,一脚踩在旁边椅子扶手上,那椅子上坐着一个瘦弱斯文的中年人,遭此对待,也是敢怒不敢言。 男人有一双骨节修长的手,把玩着一块莹润古玉,玉上系着正红的穗子,从指缝垂落而下,便将那修长的手衬得肤色白润,鲜卑人,本就肤白。 霍不戒从厅外走了进来,拿着一方帕子,正擦拭着手上血迹,处理完最后一件事儿,语气比之先前轻松不少,对慕容冲回禀道。 “都处理干净了,一共十五件高仿赝品,证书上都是盖着杞柳台的章,鉴定价值过亿,买家发现端倪,去相关机构检验后要求退款退货,他们不认,还搬出杞柳台的名号。” “敢顶着我们的名声去干这等腌臜事,老板,直接废了吧?” 慕容冲垂眼看了看手中那块价值不菲的高仿古玉,语气不善,“那就按规矩办了,把那批赝品原价收回,至于损失的利润......” 他顿了顿,看向那瘦弱又斯文的中年人。 那人腿一软,从座椅上滑落下来,“慕容老板,我们真没那么多钱啊......您就是把我刮了,我也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啊......” “那就用地下仓库那批毛料抵债,行了,滚出去。”慕容冲皱眉,耐心隐隐不够。 -- 第5页 “慕容老板,你这是要把我逼上绝路啊,那批毛料没了,我就彻底完了!慕容老板......您高抬贵手......” 爬到腿边的人,抬手就来扯裤脚,他抬脚一踹,语气狠恶。“滚。” 那人很快被人强行拖拉了出去,霍不戒默不作声,看着慕容冲这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果断狠戾地行事风格,心里门清,他很急,急不可耐地想处理完这些破事。 待慕容冲稍稍控制住方才的戾气,霍不戒忙递上一份资料。 “这是夫人在这个时代的所有资料,与我们猜测,大致吻合。” 慕容冲顿了顿,才缓缓接过那几张纸页,薄薄几页纸张,拿在手中,却好似千金沉重,他细细的,来回看了数遍。 后来,眼睛里的光又暗了下去。“那天,她看到我了。” 眼神和看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她已经,不记得我了。” 霍不戒不敢轻易回话,慕容冲的性子本就喜怒无常,那些年在平阳时有那人在,温温柔柔的哄着,还有个约束,可自打那人消失后......那难以想象的残酷铁血,京师毂下,尸横遍野,将千里关中沃土尽变成阿鼻地狱。 他宛如修罗,阴鸷地可怕,即便霍不戒忠诚了跟随他二十年,看着他从孱弱少年蜕变成铁血帝王,成为他的心腹内臣,却也,还是怕他。 霍不戒想了想,轻轻开口,“主子可以如实相告......” “如实相告?”慕容冲却意外地发出极轻的一声低笑,有些讥讽,“你自己说,若非亲身经历,这些鬼话说出来,谁他妈的会信?” 五年啊,来到这个世界,整整五年了,他的时间不多了。 “既然不记得,那就让她,重新认识一次,最初的慕容冲。” 霍不戒闻言抬眼,略微错愕:最初的......五胡十六国,西燕威帝慕容冲么? 自打江市回来后,秦沐沐一直沉浸在一种亢奋状态中,仿佛见了一面考古界网红郑男神,就跟打了鸡血一样,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周末。 她甚至还陪柳颂去戏院看了一出秦腔,连柳颂都无比诧异。 仿佛看出柳颂的疑惑,秦沐沐一本正经道,“我决定最近要多和颂颂姐腻一块儿,说不定能吸吸你的仙气,然后也变得温柔宁静一点儿。” “好像男神都喜欢这款,又仙又柔,说话也温柔......”说着说着,她又开始跑偏,笑得几分不怀好意,“反正就像颂颂姐这样,从头发丝儿到脚尖,哪哪都柔......” 柳颂不理她,严重怀疑今日不寻常的秦沐沐,是被哪个小鲜肉唤醒了体内的沉睡的荷尔蒙。 她们从剧院出来时,雨已经停了。 舒展了一下久坐未动有些泛酸的肩膀,雨后的风带着湿润气息拂来,这几日因连续的暴雨,风都变得有些凌厉,将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吹出凌乱的潇洒。 走在同从剧场出来的中老年人群里,她们就显得尤其惹眼了,大约现在的年轻人,真的很少还有喜欢看这类传统戏剧的吧。 看了看腕表,还未到饭点,但想着周末餐厅人多,便决定提前去。 曲江畔的小楼靠窗的位置,望着镂空雕花的窗棂外,迥波醉复醒,心中难得感叹一句:真是一个舒心的休息日。 偏事与愿违,感叹尚未收尾,手机铃声就突兀地响起。 “什么?临城发现古墓?” 作者有话要说: [千鸟]:道长,你干了什么? [老道]:穿越嘛,她穿越时是魂穿,脸不同,怪我咯? [檀檀]:社会我道长,说,你究竟是谁?! [老道一甩胡子]:本场神秘嘉宾。 第4章 神秘古墓 刚接起电话,柳颂就诧异出声,惹得身旁的秦沐沐闻言瞪大双眸。 柳颂同样被这通电话牵动沉静的心绪,话里掩不住的兴奋和小激动,“好,我们马上赶过去。” 午饭是吃不成了,但作为一个吃货......呸,考古学者来说,考古比吃饭重要!秦沐沐也是一脸激动,“快快快,去开车,简直天降喜讯啊!” 两人迅速出门,钻上车,柳颂熟练地掌控着方向盘,开启导航往事发地赶去,秦沐沐快速地与那边取得联系,打探详细情况。 这竞争白热化的年头,还能活着见到未出土的古墓,实属不易! 原来自上周临城发生小范围地震后,这一周连续的大暴雨就没间断过,直至今日才稍稍放晴半日,期间,更是发生了几起大型的山体滑坡。 而今日一早,山林搜救人员往上级报道,在霍山那带的深山里,因地震后山体移动,疑是发现不知名墓迹,简略察看后发现有些不寻常,遂上报上去,引起相关部门的重视,立马联系了省考古研究所。 紧急安排下来,研究所相关人员接到通知后立刻马不停蹄朝目的地赶过去。 她们在临城的一个县镇上和大部队会了面,说是大部队,但正值五一假期,能立刻赶来的人还是有限的。 古教授临危不乱地安排好各人各职后,便由当地警方带路,前往目的地。 平素人迹寥寥的小山村,此刻停满了车,当地警方拉起警戒线封锁了整个现场,将一些闻讯而来,欲挖掘明日爆点的社会新闻记者挡在了警戒线外。 刘宅村依山而建,连日的暴雨冲刷导致了土壤松动,三天前,终于是绷不住,山体出现了滑坡。 -- 第6页 考古队的到来让现场又是一阵不小轰动,各自出示了证件后,警方才拉开警戒线放行,近年来国家对文物古迹的重视又上升到一个高度,但凡有蛛丝马迹都不可轻视。 在警方带领下,考古队来到那显露一角的墓迹处。 周围一片区域都被围了起来,加之又是深山里,近日山体滑坡严重,是没法立刻开展大型挖掘工作的,今日不过是要做一个初步勘察和判断,是否具有大动干戈的价值性。 相关工作人员有条不紊地开始动作,柳颂跟在古教授和另外两个专家身边,各自忙碌着勘察,然后各自交流心得。 秦沐沐既激动又兴奋,“好家伙,看起来不简单啊,这茔域规模之大,也不像是家族墓葬群,这么多年居然没被发现?这摆明了是在等我们啊!” “想来与地势有关,临城以南一带,山体高耸且连绵,除了位于外边的霍山成了旅游景点,后面连绵数座大山都是人迹罕至,开发起来也不容易,所以才被列为保护原生态的山区。” 柳颂擦了擦额间细汗,“希望没有被盗墓贼光顾。” “哎呀,咱们摸金校尉也是有原则的,哪能什么都盗啊。”秦沐沐撇嘴辩解道。 “那是小说和电影上的摸金校尉,现实中的盗墓贼除了破坏文物,可不讲丝毫侠义的。”柳颂无奈摇头,对被影视作品荼毒的秦沐沐投去一个怜悯的眼神。 秦沐沐虽淫浸着自己想象中,却也知道柳颂说的才是实情,嚅嗫道,“我我我不跟你争,我们天真和小哥,可不是那样的人。” 柳颂笑笑,不再多言,继续打量起现场,一周前的地震导致了山体移位,且几次发生山体滑坡,才将神秘古迹展露一角,现于人间。 一时也看不出此墓封土是不是夯筑,整个被山体压制,初时修建必然不是有意镶嵌入山体里,显然是这千余年山体不止一次挪位而自然形成,或是一方地势下沉导致。 而露出的这一截应是墓阙残骸,暂时无法断定年份,从风蚀和残毁的程度来看,少说也有千余年,能有墓阙的绝非普通百姓墓,所谓墓阙,是墓前神道两侧建筑物,而神道,古人言:大为修冢,开神道。 所以通常墓前开道,建石柱以为标,为之神道,那墓阙,便是‘标’的作用。 古教授正指挥着相关人员从边缘开始挖掘,如今这条件暂时无法调动大型工具器械,只能手动挖掘。 秦沐沐握着手铲,满心激动,却尚无田野资格证,不得上前,只得做些后勤工作。“唉,我的洛阳铲啊,啥时候你才能吃一口土啊......” 而柳颂和一位考古墓葬专家一人执一放大镜,恨不得脸都贴上去,蹲在那些残骸前仔细察看,黄太孺人墓表曾说“镌於庙垣,刻於墓阙。”可惜眼前这墓阙风蚀残毁得太厉害,根本看不清上面镌刻了什么东西,那位专家也有些惋惜的摇摇头。 不过,很快古教授那边已经疏通出一条口子,所料不错,这确实是神道前的墓阙,因人员有限,临时组了四人小队,准备继续往里勘察,古教授和柳颂是其中之一。 几人各自背上便捷式背包,戴好护具,检查好通讯设备,在秦沐沐一脸艳羡下,朝入口走去。 此时已是下午五点多,虽是夏日,深山里本就阴凉,加之连日的暴雨天气,天色竟已昏暗下来。 虽然继续往里勘察具有一定危险性,但在场这些人,各个都被这项发现弄得激情澎湃,谁也不想无功而返。 躬身进入狭道后,往前行一些,却又豁然开朗,几人惊讶之余,随即又反应过来,颇有些郁闷。 原来,从方才费力挖掘出的入口钻进来后,发现神道另一面是暴露在山坳里的,看起来就是被群山合抱在怀里。 所以,简单来说就是,他们费老半天劲挥舞着手铲挖啊铲啊,结果只要绕行个几十米从山体后方就能直接看到,可这深山茂林的,谁也没发现。 这开场就有些乌龙,一阵无语后,又各自认真打量起。 神道北端呈斜坡与墓阙相接,两边墙是由砾石堆砌而成,中间是平坦大道,两端各建土阙为其门,往山体里延伸,也亏的两旁砾石牢固又坚硬,竟然没有被压塌,否则,光是怎么把挖掘机弄进来这深山都要费好多精力。 从神道一路走来,拍照的,趴地上研究的,趴墙上研究的,各种古怪姿势层出不穷,但没人会觉得好笑,这些严肃古板的考古学家,面对这项工作时,是严谨、神圣而敬畏的。 越往里走,因山体遮蔽,光线就暗了下来,钮开照明灯后,却见前方魍魉的影子。 柳颂身边一人喊了声:“那是墓门。” 加快步伐过去,细细查看后,他又叹口气,“可惜封死的......” 柳颂笑了笑,“这又不是电视剧,还会设个机关让你启动,毕竟,里面的人也不想谁有事儿没事跑来开门进去参观一下吧。” 那人叫谢嘉,算是和柳颂同一届的同事,此刻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柳颂一笑他就开始脸红,好在这里光线昏暗看不出,心里嘀咕:本以为考古研究所都是些糟老头子,却不料这两届新人,颜值个个这么高。 古教授严肃而正经地瞪了谢嘉一眼,“即便能开启,在没有明确指令,没有专业设施的条件下,也是不允许开启的,咱们的工作是文物保护,不是探险掠夺。” -- 第7页 想要打开墓门还得调专业设备和更多人来才行。 而两旁还各有神道延伸开去,当下他们决定分两拨各自勘察,古教授带上谢嘉往右边去了,柳颂和墓葬学专家张老往左边神道走去。 两人小心地在黑暗中前行,幽长的神道很快到了尽头。 照明灯将前方景象照出,数十根历经沧桑而满目苍痍的石柱,古朴而粗犷,且单根石柱粗壮又高,完全看不到顶,所以也无从知晓是支撑在山体上还是上面有别的建筑。 心头一喜,忙跑前几步,凑近仔细察看,有了山体庇护,风蚀的情况不似外面厉害,虽也残毁得不成样,但依稀能分辨出石柱上雕刻着一些东西。 灯光只能照到局部,柳颂赶紧用夜视摄像机拍摄下多张图片,越看越觉得,这地方有些诡秘,像什么东西来着,柳颂一边看一边在心底琢磨着,对了!祭台,墓室外的祭台! “这是.......崖洞墓啊?” 沧桑和岁月浓厚感的驱使下,心中的震撼是难以言喻的,让人有瞬间的晕眩恍惚,刚想把这个想法告诉同行之人,转身,却没见到人。 只剩她手中一束光,四周本就暗,再也瞧不见另一束光,张老师去哪儿了? 心里咯噔一下,黑暗本就容易让人紧张,待久了就有种沉闷的窒息感,她试着喊了两声张老师,静谧的空间却无人回答,柳颂身体渐渐有些僵。 想赶紧退回入口,却又担心张老师出什么意外,正犹豫着,忽然安静中仿佛听到另一道呼吸声,柳颂心中一喜,回头,“张老师?” 照明灯转过去时,只来得及看见隐入石柱后的一方衣角,独自一人在黑暗中时,心里突然就有些紧张,柳颂连着做了几次深呼吸,抬步想过去看看,“张......张老师?是你吗?” 没人回答,她刚踏出一步,忽然山体一阵震动。 “啊!——” 受惊时,手中照明灯被突然掉落的砾石打中掉落一旁,砸灭了,一下彻底陷入黑暗。 然后不停有细小砾石砸落......怎么回事?山体滑坡?塌陷? 忽然,背上被什么东西推了一下,柳颂惊呼着跌坐一旁,而她方才所站位置立马砸落一块巨大的砾石,若没避开,必然是直直地砸到头顶! 手掌蹭在粗糙地面,一阵火辣辣地疼,当下情况却无暇顾及,幸而山体震动的时间很短,很快平复下来,但经此一震,危机感随之重重压来,胸口莫名的一阵窒息般的紧张。 突然,一道照明灯明晃晃地朝她照来,张老师的声音响起,“柳颂?柳颂你还好吗?” 第5章 撞鬼了 柳颂抬眼看去,灯束摇晃着跑过来,张老师忙一把将她拉起,往石柱那边靠了靠,语气有些焦急。 “你没事吧?我刚才在那边研究石柱壁纹,咱们得先撤出去了,方才可能又发生了余震,待在这里太危险。” 刚才推开自己的不是张老师? 心中一阵惊疑,当下情况却无暇多想,柳颂连着深吸好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对着张老师点点头,才想起他手里的灯照着前方,是看不到自己点头的,于是开口嗯了声。 然后蹲下去借着张老师手中照明灯的余光,去摸索寻找自己刚才掉落的灯,却看到了什么,有些意外,“这是什么?” 张老师闻言将灯照过来,就看见柳颂伸手去捡什么东西,一把剑?!荒废千年的祭台怎么会有一把古剑?张老师惊讶走近两步,只见柳颂翻开细碎砾石,将古剑拿起。 灯照近了才发现,她手掌被擦破很大一块,还流了血,拿剑时竟将血迹沾到古剑上,该死!柳颂万分懊恼自己的失误,连忙翻了背包里的大号密封袋将古剑密封起来。 张老师将她扶起,“回去再研究,我们得赶紧出去。” 两人原路往回走,柳颂跟在张老师身边,一直克制着想要回头看的冲动,她清楚地知道这么漆黑的光线下,就算回头也只能看见一片漆黑,徒增恐惧,可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看着她一般...... 往回走时,步伐很快,回到方才墓室口,古教授谢嘉也正朝这边来,还一面喊着他们名字,“老张,柳颂,快出来,咱们得先出去,刚才好像余震了……” “古教授,我们都没事。” 四人有惊无险地汇合后,往神道外快速走去,经过刚才一震,现在多留一秒都是危险的,若山体坍塌他们根本躲都没法躲,刚走出一半,就听见外面又有人进来了,不停在呼喊着他们。 原来外面等候的组员见他们久久没出来,再加上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又发生余震,担心得不行,顾不得许多,什么人多腿杂容易毁坏古迹,难道比人命还重要吗? 又组织了几个年轻力壮的组员和两名警察一道钻了进去,直到一行人顺利出来后,警方严肃要求一干人员全部先撤离。 柳颂第一时间将祭台发现的古剑交给古教授,虽然没有进入主墓室,但此行也不是一无所获,拍到了一些石柱壁画,最重要的是意外发现的这把古剑。 几人将方才情况简要说明交流了,在古教授的主持下,简单的开了一个交流会。 从发现遗迹,到他们外围浅显的勘察后,可以大体判断这座墓室修建于大约一千多年前甚至更久,再到神道底端两侧的祭台,茔域规模之广,可说明墓主当时身份地位绝对不低,从两侧残蚀的壁画来看,猜测可能是在千年前,但由于发掘到的线索有限,加之条件不允许,无法得知更多信息。 -- 第8页 碍于天气和恶劣的山区环境,不能多留,简单的交流会后,古教授又安排了一系列相关工作,留下几人协助警方保护好遗迹现场,其他人需全部按要求暂时撤走。 柳颂出来时,外面天色已经全暗了下来,几盏照明灯和几束车灯便是这深山里仅有的光线了。 警戒线外还有寥寥几个记者不死心的等着,不得不感叹一句,真敬业啊。 随后看到零散站立的几人身后不远处,居然还有个穿了身古装来的,啧,现在的新闻行业竞争这么白热化了吗?做个采访都要这么标新立异的吗? 摇摇头,去跟古教授打个招呼再走,来时秦沐沐与她一道的,但得知古教授是独自开车来,便让秦沐沐替古教授开车先送他回去。 古教授今年已是花甲之年,按理是到了退休含饴弄孙的年纪了,可是古教授妻子死的早,两人没个一儿半女,而他又未再续弦,一直奋战在艰苦的考古第一线,经验丰富,考古界的人无不钦佩。 “你手怎么受伤了?”秦沐沐眼尖地发现她手掌的血迹,立马皱眉惊呼。 而柳颂却不以为意甩甩手,扯了张纸擦了擦血迹。“没事儿,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 “破这么大块皮还没事儿?先消消毒。”秦沐沐不由分说按着人坐下,快速取了便捷式背包里的简易医药箱,将柳颂手拉过来,消毒再擦药绕上绷带,好在两人都是参加过WMAI野外急救训练的,处理起这些简直如同小儿科。 秦沐沐这人,虽然看似大大咧咧,但实际做事却十分细心。 等柳颂回到车上,安静下来时,才舒了口气,脑子里不自觉又回想方才那古怪的一瞬,刚才推开她的是谁? 黑暗幽闭而产生的幻觉?那把古剑,是一直存在祭台的吗?还是余震时掉下来的?方才虽没仔细观察,但拿在手中那么久,明显能感觉到这古剑保存的非常完整,和祭台的残损有所不同。 一面想着,一面启动车子,与其他同龄的女生不同,她不爱逛街打游戏也不谈恋爱,唯一喜欢的便是以手头现有的资料,探寻曾经历史的真相,所以她选择了攻读考古系,并成为了这行本来就不多的女考古学者。 对于此,她没少被身边的人说过,所说的无非就是:女孩子就应该趁年轻有资本早些找个好归宿才是正经。 别看平日里柳颂性格柔软,但骨子里却很倔强,所以,她一定要做出点漂亮样子来,堵住那些人的嘴。 驱车驶离了现场,刘宅村供电因山体滑坡而中断,光线并不好,道路泥泞且容易打滑,她只用了平时一半的时速在开车,或是有些出神,忽然一个人影从树林窜出来,被唬一挑,一个猝不及防下竟撞了上去。 柳颂一惊,愣了片刻后,才慌忙停下车查看。 却......没有人?怎么回事,又是幻觉吗?可明明,她的确是感觉撞到了什么东西。 怎么今天老遇古怪的事儿?疑惑回到车上,下意识地赶紧将车门上了锁,使劲儿摇了摇头,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设想,驱车往安城方向驶去。 她手上还有其它要紧的工作,并且据警方说这两日还会降暴雨,而且余震还会导致新的山体滑坡或泥石流,这种恶劣环境下是没办法展开考古工作的,必须等安全因素稳定下来警方才能放行,研究所来的人员又只能各自返回,耐心等上级领导通知。 归程倒是一路顺利,因着夜深,一路畅通无阻,不堵车真是一件让人心情愉悦的事情,先前开着电台,听久了又觉着吵,伸手关掉,只余车顶一盏暖黄的光晕。 她专心驾驶着,一片安静中,只有发动机绵软好听的声音,以及自己浅浅的呼吸声,然后,她又听到了另一道呼吸声,柳颂一愣,以为是幻听,但随后,持续地听到虚弱的呼吸声传来,似乎就在身后...... 背后不受控地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她是不信鬼神的,猛地拐弯下了高速,然后一脚刹车下去,车内后座传来一阵虚弱的咳嗽声—— 解锁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跑下去,一连串动作基本上是几秒时间内完成,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有鬼,而是歹徒。 若在驾驶室不动很容易受控于人,柳颂跑开两步,与车身保持安全距离,将手机紧紧攥在手里,盯着车,有些紧张质问道,“是谁?!” 没人回答,等了一会儿,没丝毫动静,窗户上贴了膜看不见车内,她只好往车头挪两步,伸头看去,后排座椅上却空无一人。 不可能!柳颂很清楚知道自己此刻很清醒,不可能产生这么严重的幻听,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凌晨两点,不会的,这世上根本不可能会有鬼! 深吸一口气,两步上前,做好防御姿势,一把拉开后座车门—— 一个人!倒在二排座位前的空隙里,古装!长发!鬼?!...... “啊——”惊叫一声,下意识反应转身就跑。 刚下高速路口,宽阔的马路上连躲避物都没有,可跑了几十步,身后却无人追来,柳颂跑着跑着停下来,吭哧的喘着气,耳中尽是擂擂地心跳声,不是,方才是眼花吧? 什么呀......简直荒谬!她紧紧抓着手机,在犹豫,要不要报个警?怎么说?警察同志救命,我见鬼了? 荒谬!荒谬! 柳颂大着胆子,又往回走,腿却止不住有些发软,毕竟理智又告诉她,世上是没有鬼的,而且这里离家还老远了,这个点哪里打得到车,重点是也不能就这样把新提的爱车放在大马路牙子上啊! -- 第9页 回到车前,壮着胆子去看,身体不可控有些僵硬,这回她却看清楚了,确确实实是古装长发的一个......人? 有呼吸声,以及虚弱地咳嗽声,胸口还有血迹,看样子爬起来都难,面对此时异常灵活的自己,似乎危机感减轻许多...... 蓦然想到方才离开刘宅村时急刹车那一幕......?!!!不会是她撞的吧?! 第6章 梦中少年 柳颂赶紧凑过去,“喂,你还好吗?听得到我说话吗?” 回答她的依旧只有虚弱的咳嗽声,把手机手电筒一开,再凑近些,看清了那人的样貌时,不由得呼吸一滞,眼前呈现的是一个秀挺的轮廓,眉目如工笔精细绘制。 那衣袍的色泽图纹,与这祭台石柱处,她晃眼看到的那方衣角重叠,他当时也在里面?! 砾石砸来时,推开自己的是这个人吧...... 那他,是怎么进去的呢?柳颂此时脑子里已经快要写出一本十万个为什么了,这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等等,柳颂忽然抓到一个飞速掠过险些遗忘的点,方才感觉撞到人后下车检查,却什么都没看到,难道被撞后他自己钻进她车内躲起来了? 就在她看着车头发愣的那短暂时间里?而且一路这么开远走来她竟没发现? 这么,魔幻的吗? 退开两步,反复纠结良久,现在人在她车里,怎么办? 脑子里装满问号,秀气的眉紧紧蹙起,然后鼓起勇气,去检查了一下晕厥未醒的人,然后费力地将人拖起来扶在座椅上。 伸手将那把垂在胸前的乌发撩开,认真查看了他胸前衣服血迹,居然是一道很长的伤,像是什么利器所划,除此外额头还有一处磕撞,难不成方才在山里受了伤,然后又被她车撞了? 稍稍沉思一会儿,柳颂还是从车尾箱翻出简易医药箱。 快速帮他把伤口做了些消毒包扎处理,这些简单的伤口处理简直是驾轻就熟,划痕虽然有些长但伤口不深,晕厥应是头部撞击所致,但看起来也不是很严重,甚至没流血。 “这位朋友,你坚持住,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虽然不确定是不是被自己撞成这样的,但此刻人就在她车内,总不能丢出去吧,明天新闻头条就变成高速路发现不知名男子尸体,然后路上监控就会出现她抛尸的一幕...... 她正要起身回到驾驶室,却突然被攥住手腕,随即一声轻不可闻的:“柳颂......” 柳颂还来不及挣脱,就莫名一怔,他知道自己名字? “救我.......” 他状态并不算清醒,说话声极其虚弱,低醇又好听,好似古玉润泽而清透。 “阿颂,你说过,会带我回家,不可抵赖......” 凌晨两点的高速路口,很安静,死一般的静谧。 柳颂能听到胸腔里砰砰跳动的心跳,不知是害怕,还是别的什么。 但,她却鬼使神差的在分叉口处选择了回家的路,而不是去往医院。 仿佛魔怔,她脑海里,竟反反复复回响起那句:阿颂,你说的,会带我回家,不可抵赖...... 固执,是蟠踞于心灵根源性的冲动,好奇,是人类永恒不可改变的特性,而刚好,柳颂两个都有:固执又好奇。 所以当一切荒诞不经,鬼使神差的事情发生时,你从另一个角度去理解——人类一切的活动都发生于两个来源:冲动与愿望。 只是,柳颂专心开车目视前方时,并未看到,躺在后座,本应昏迷的人,嘴角一抹浅淡的笑。 回到曲江公馆时,已是凌晨三点半,柳颂鬼使神差的,将人带回了家。 把他安置在沙发,随后几乎脱力地坐在地面,轻轻喘着气,脑子里一片空白,怔怔坐了良久。 颇有一副我是谁我在干什么的懵圈感,她刚才......干了什么? 脑子里的混沌,持续到她不知何时就趴在一旁小沙发上睡了过去,这一天的确太累了。 今晚的星辰,格外透亮,窗外月色皎皎,屋内灯光如昼。 那本该昏迷的人,却缓缓睁开了眼,哪里还有半分虚弱神态,在柳颂面前半蹲下身,修长的手眼看就要抚上那日思夜想的脸庞,却又堪堪止住,似近乡情怯般,微微有些颤抖。 他也就一动不动的,这样静默坐着。 这张脸与当年完全不同,可他知道,这就是她,他还能想起那年她回眸浅笑,那江南春色般的撩人。 那长安最温柔的姑娘,还是这么善良,将他带回了家。 柳颂,救救我吧,再找不到你,我会死的。 夜已深,黎明将至。 柳颂似乎陷入一个奇怪的梦境。 双眼化作苍穹,俯瞰九州大地,众生芸芸;忽而,视线穿过重重云层,降落一座城池中。 “凤皇凤皇止阿房,何不高飞返故乡,无故在此取灭亡……” 稚声高吟着不知何处学来的歌谣,在宽阔的长安道上追逐打闹,孩童们彼此起伏的嬉笑声,清脆回响在深冬的清晨,霭霭白雾被马蹄惊扰,纷纷散开,一队玄甲铁骑从官道疾驰而过,朝城门奔去。 为首者乃一少年,沾满风雪的帽兜下,是一张俊美至极的脸,可惜面上凝着冰霜寒意,他在马上回首,最后望向城门口,那美得惊心动魄的一双眼眸,盛满太多让人读不懂的东西。 -- 第10页 柳颂这是生平第一次,想要用倾国倾城去形容一个男子。 不知何处起的白雾笼罩下来,少年纵马而去的背影消失在浓雾尽头。 视线一转,白雾散去,还是那座城,却不再繁盛昌荣,变得破败苍凉,那巍峨的城墙下尸横遍野,那高大城门上‘长安’二字,显得悲壮荒凉,长安,终是难安。 她看不见自己的身形,像是躲在天幕后的一双眼睛,飞掠过长长的官道,在残破的宫殿前,又看见了那少年。 又或者说,曾经的少年,现在他已长成眉眼坚毅的青年,一身玄铁盔甲,那俊美无俦的容貌在这屠戮中凭添几分邪戾,他独自坐在台阶下,孤傲的背脊挺得笔直,不知为何,柳颂就是想用这个词形容这个他,即便,并不认识这个人,甚至,她还觉得是这个人,将一座城变成了修罗场。 柳颂看着男子一双漂亮的眼眸里,空洞地毫无神采,只反复地用沾满血污的衣袍下摆,擦拭着长剑上的血迹。 她不知为何竟一阵阵的觉得有些揪心,好像在哪儿见过这样一个人,好像知道他有一段坎坷折辱的过往,视线无法转开,长久地,凝固在他身上,直到他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般,忽然抬首,那双过分漂亮的眸子直直地看来,四目相对—— 为何有些眼熟?...... 男子忽然放下手中长剑,朝她伸手而来,似要抚上她眉心,在那样的眼神下,柳颂下意识想躲,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眼看着那只苍白修长沾满血污的手伸至眼前,就要探上眉间,渐渐地心中布满惊悚...... “啊——” 柳颂忽然惊坐起,睁眼就对上那美到窒息的一张俊脸。 心中一惊,她蹭地从沙发上站起,玄衣乌发的男子还半蹲在沙发旁,随着她移动,视线转了过来,柳颂顿了足足三秒,才将记忆拼凑拾起。 柳颂这才想起,昨晚鬼使神差捡回来的人。“你醒了......” 难怪眼熟,方才梦里的那张脸,不就是眼前这人吗? 看着自己鬼使神差地带回家的神秘‘客人’,柳颂觉得,这大概是二十五年来做过最冲动的事决定吧:将一个古怪的陌生男人领回家。 “你......有哪里不舒服吗?昨晚的意外真的很抱歉......” 那轻柔的声音仿佛江南吹拂的风,柔软到心里去。 柳颂看了看他的神色,并无任何波动,又继续道:“这雨天夜黑的,你突然就冲到车前面来......不过幸好,我及时刹车了。” 所以,你也没受什么伤,至于胸口那伤,可不是我撞的。 她又道:“你要是不放心,咱们现在也可以去医院做一个详细检查......” 柳颂对自己医护水准还是有几分信心的,做考古这行和实地探险没什么区别,受伤和意外虽不是家常便饭但也会遇到,医术虽算不得专业,但自救应急绰绰有余。 慕容冲是视线一直落在她面上,看得久了,柳颂就有些不自在,借倒水之势稍稍错开目光。 她话说的很温和,但表明的意思却很疏离:是你突然冲到我车前面来的,我刹车了,没撞伤你,不信我们可以去医院鉴定。 他听明白了,所以,有些皱眉。 看着她递来的水,慕容冲......开始了他的表演。 “这是何处?你为何穿成这样?” 柳颂:“?” 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工工整整的衣服,非常正常,并无不妥,她有些不明所以,“这是......我家啊,我.....一直这样穿,怎么了?” 谁料对面那人忽然起身,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还好你没事......” 那人身形高大,站起来时柳颂整整要矮上二十几公分,脑袋被按在那宽阔胸膛上,柳颂一阵懵,耳畔是那胸膛传来铿锵有力的心跳。 他眼底有着失而复得的欣喜,炽热而汹涌,柳颂竟然愣了数秒,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一把将人推开。“你干什么?!” 他却又一把抓住她手腕,“我们快走,阿房城全是韩延的亲兵,他已起异心,此地危险,我们先回平阳。” 柳颂被拖着往前踉跄了两步,奋力去甩开他手,但力道悬殊,丝毫挣脱不得,心中顿时一阵慌乱,她究竟在干嘛?把一个陌生而古怪的男人带回家?是匪徒怎么办? “你谁啊,放手!再不放手我报警了!有病是不是!” 或许是太过害怕,语气隐隐出一分哭腔,满是惊慌。 他才回头看来,有些震惊,“你说什么?” 手腕终是挣脱出来,柳颂皱眉,警觉地朝门口移去,“你到底是谁?我好心帮你,你发什么疯?既然你没事,请立刻从我家出去,否则我就报警了。” “阿颂?”男子神色有些动容,眸色渐渐冷了下来,将疑惑、困扰、失望、落寞,恰到好处的,一一展现。 “你怎么了?你...不认得我了?” 听他意思,不认得他竟是罪过一般。 柳颂又是一愣。 第7章 我很震惊 早晨的暖阳有些懒洋洋,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落在屋子里。 柳颂正站在厨房,拿着一只小锅发呆。 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很久。 她自己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就信了他的邪。 他说,他叫慕容冲,一千六百多年前的,西燕威帝慕容冲。 -- 第11页 更邪门儿的是,他还说,她是他夫人?柳颂懵了懵,自己何时谈过恋爱结过婚?她自己怎么都不记得? 柳颂打小记性就很好,唯一不记得的......就是五年前那场实验事故。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起了一段尘封的历史,晋末八王之乱后的五胡十六国,一百多年的战乱,鲜有人知的历史,浮现起史料记载颇少但短短数字都能令人无比揪心的那段残酷历史,在她脑海里与西燕威帝慕容冲的影子渐渐相重叠...... 柳颂本来不想相信的,但却在看着他眼中的亮光暗下来时,微微顿了顿。 突然又想起了三个月前她搁置了的一堆关于五胡十六国时期的文献,由于记录残缺不全,以及并未有正经的撰写,大部分皆为野史居多,不能作为真正历史记录备案而被放到了最角落蒙了尘。 他安静坐在窗下的沙发,背着光,晨辉清润地将他勾勒出一道孤独的身影,逆着光,神情透着落寞。 柳颂注意到他肤色很白,在这样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如玉般润泽,微微垂下的眼神些许失落,莫名就让人想起,曾经路过街角时,看到的那只毛茸茸的,有着溜黑眼珠的,被人遗弃的小奶狗。 冲动,不理智,头脑发热,这类词语素来是与柳颂不沾边的,她谨慎,理性,逻辑思维之强,一向是同辈中的佼佼者,莫不是天性里的好奇心和冒险精神在作祟? 总之,她仿佛魔怔了,便莫民奇妙的,信了他的邪。 等她煮好东西端出来时,正好看见侧身而立的慕容冲,垂首看着什么,玄衣乌发,玉冠束之,身形修长高挑,肤如瓷白却不显阴柔,自有一番清隽矜贵的气度。 阳光已慢慢变得炽烈,即使隔着百叶窗,也将屋内铺满炽亮阳光。 他就在那光影中,勾勒出一道精致的剪影,茕茕独立,眸如深潭无波,却让人如何也读不懂眼底的孤傲,柳颂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出一句不知哪儿看的诗句: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视线再往下,见慕容冲翻看的正是自己办公桌上的文献资料时,心里咯噔一下,猛地将被美色耽误的思绪拉回来,盗窃资料? 不,不对,这种资料研究所很多人都有,不过没人解译出来而已,困扰他们研究所许久的古文字,诸多教授专家都没弄懂,她不信随便谁都能看懂。 放轻脚步走过去,看了看他手中那张文献,道:“又看不懂,还摆出一副考究模样。” “泰熙元年四月庚寅朔,六日乙未直平,吕阿丰之身死……今下斗瓶,五谷,铅人,用当复地上生人,青乌子,北辰,诏令死者自受其央。”慕容冲照着手中一张扫描打印的A4纸随口就读了出来,又翻另一张,张口就来。 “建兴十九年七月庚申朔十七日丙子直定,敦煌郡效古县东乡延寿里大男姚正初,年卅四,身死……今下斗瓶,铅人,五穀,用當地上之福,死者自受央咎……天注去,地注去,月注去,如律令!” 他又翻看了几页,却没兴致再读出来般,潦草看过,然后瞟向柳颂,似有不解。 “为何你对墓文墓劵如此专研?你,如今做这营生?” 营生?柳颂尚在震惊中未回过神,那些晦涩难懂的古文字他们研究许久也只能解译出几个字,况且五胡十六国那近百年的历史太过混乱,南方地区还好,特别是北方地区,大大小小十几个政权,又多是少数民族,解译起来何其艰难。 方才他几乎没有思索片刻,行文通畅地就把整个段落读了出来,并且是在单看古文没有注解的情况下,这种程度,即便是古教授,都是无法做到的吧。 等等,营生?什么营生,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是做碑文殡葬生意的吧? 柳颂从他手中抽出那几张资料,拿在手中扬了扬。“考古,考古研究懂吗?” 她又翻出另外几张扫描复印的资料递至慕容冲面前,颇为期待地问,“那你再看看这个,能看懂吗?” 那段时期正史资料记载太少了,前段时间意外发现疑是魏晋十六国时期的墓群,这无疑是重大发现,或许解译了这些墓文墓劵,将能更多地了解那个时期。 慕容冲略略一扫,轻描淡写道,“内容大同小异,无外乎去世时间与建除十二直,死者生前所在郡县乡里,以及代死者承受央咎,罚作的承负之物,最后是解注辞与隔绝生死辞,并没什么特别的,不过……” 他口中没什么特别的,柳颂听来却两眼放光,无论墓主是谁,但都与那个时代相关,那些群墓多为平民百姓,这点从挖掘时就知晓,但即使是那个时期一个破罐子,于现今来说也是珍贵之物,慕容冲这个停顿下来的不过,让柳颂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急忙追问,“不过什么?” 看着她紧张又期待的模样,那双琉璃般的眸子好似盛满细光,慕容冲眼底蔓开几分不可察觉的笑,很努力,才维持住表面的正经,将数张文献资料平铺桌面。 “不过这些墓文所见年号的更迭沿袭,正好吻合当下政权更迭。” 柳颂自然听懂他所表述的意思,正是因为听懂,才更为吃惊,这些断定是魏晋十六国时期的墓群,而镇墓文上的年号的更迭详细地反映出那个时期河西地区政权更迭的历史,地上政权的更迭,在镇墓文中几乎无一例外地反映出来。 或是因为激动紧张,柳颂清了清有些发紧的嗓子,试探性问道,“通过这些年号,你......能看出哪些政权?” -- 第12页 慕容冲看这些晦涩难懂的古文字跟看一二三似的毫无阻碍,抬手往纸上随手一指。 “这篇凉州镇墓文中却无前凉年号,而用愍帝建兴年号,因凉文王不奉正朔,割据凉州,故而,犹称建兴二十一年。张太林继位时,凉州已国力衰微,政局动荡,自张纯嘏篡夺王位后,秦王强盛且对凉州虎视眈眈,西平公不得已遥尊东晋,以为声援,所以,这篇镇墓文用的便是穆帝升平年号。” 确实如此,柳颂一边翻阅资料一边做着笔记,适时插嘴道,“我记得前凉是为前秦所灭,东晋虽强盛但到底路途遥远,远水救不了近火。” “所以,升平十三年后,形势又变,秦王压力更甚于前,西平公不得不虚与委蛇,周旋于秦晋之间,比如这篇魏德昌镇墓文写作前秦建元六年,而这篇姬令熊镇墓文又写作咸安五年,直到凉州覆灭于秦王,故而墓文纪年又为秦建元十三年,西平公因形势变化而委曲求全,远交近攻,不过是夹缝求生.,建元......” 说着说着,慕容冲呢喃在唇齿间的建元二字,便再没了下文,神色有些阴郁。 柳颂对比着资料,听得正起劲,忽而没了下文,故追问,“因前秦苻坚强盛,所以前凉惧怕,向东晋求援,不过前秦当时已打定主意灭凉,东晋遥远也无可奈何,所以前秦灭了前凉后势力扩大,你再看看这个......” “不想看了。”慕容冲垂下眼睑,看不清眸里神色,有些不耐烦地挥开她伸至面前的几张纸。 手里的文件被挥开,几张图纸散落地面,柳颂这时才注意到慕容冲脸色不大好,柳颂一愣,“为什么呀?” 这人怎么喜怒无常的,方才不聊的挺开心么,怎么说到前秦就这副表情。 前秦.....突然一顿,苻坚...... 柳颂轻轻咬唇,偷偷侧目去看他。 慕容冲转身,迎光而立,那张让柳颂惊叹数次的脸便在阳光下展露无遗,丝毫不惧烈阳炙热,似要驱散某种看不见的阴霾般,好看的眸子因遇强光而微微眯起。 公元386年他没惨死叛军手中,而是......穿越到了这个时代? 这样的想法很荒诞,但,柳颂无意识地就想起昨晚那个奇怪的梦,那个让她作为旁观者都无比揪心的梦,那个纵马离开长安的孤傲少年,那个屠戮后孤坐城中的青年,让她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触碰,想要驱散他周身的孤独......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他是历史上那个慕容冲,那个被称作“五胡十六国倾国倾城第一人”,那个仅仅通过史书简单几句就足以让人揪心无比的慕容凤皇? 为什么这么荒谬离奇的事,心里,竟想要去相信? 相信什么?相信他就是西燕威皇帝慕容冲?相信他不知为何穿越来到了她的世界? 柳颂内心震撼与惊疑重复交织,之前她不停的试图找出一个逻辑清晰的理由,可这次,或者说有生以来第一次,感性压倒性推倒理性,毫无原有地,想要去相信,这件荒诞不经的事。 “慕容冲......”柳颂费力组织语言,却发现嗓子有些发干。 那三个字从她口里说出来时,慕容冲胸前猛地一紧,那温温柔柔语调,多少年没有听过了。 仿佛江南吹拂而来的软风,“那你,是什么时候死的?” 慕容冲顿了顿,看向她,四目对望,“我若死了,如今坐于你面前的是何人?” “可是......”柳颂脱口想说却又疑迟了,可是,历史上的慕容冲,于公元386年死于部将反叛,乱刀,砍死。 “消失与灭亡,实际本无区别,不过是一个尚有念想,一个彻底绝望。” 慕容冲再次垂下眼眸,神色始终淡淡,仿佛所说并非自己,又或者,生死大事在他眼里,平淡地与吃饭喝水般无甚两样,“道长所言,诚不欺我。” 他说的话柳颂其实没听明白,但越想越觉离奇,这种戏剧性的情节,让内心震撼程度难以言喻,“莫非,真的是......穿越?” 闻言后,慕容冲反倒是一挑眉,似乎有些奇怪,问道,“何为穿越?” 柳颂呆呆望着他,想了想,道:“意思就是,你来到了一千六百多年后的时空,若你所说是真的,也就是说,你本应该存在于,我们这个时代的一千六百多年前。” 而慕容冲面色平静,过了许久,真的是许久,柳颂以为他就此沉默时,仿佛才慢慢理解出柳颂所表述的意思,缓缓开口,“难以置信。” 柳颂本以为他沉默半晌会有何见解发表,等了半天,却没下文,就这样? 这么冷静?他是不知道这件事究竟有多令人震惊吗? 这简直可以引起全球轰动的事情,他竟然这么平静? 似乎察觉到自己反应过于平稳,慕容冲又补充一句,“我很震惊。” 震惊吗?真......真没看出来。 第8章 大费周章 待柳颂离开后,一阵敲门突兀响起。 慕容冲却面色平静的去打开门,丝毫没有在柳颂面前的茫然,门外的人,正是霍不戒。 两人回到客厅坐下,霍不戒看了看慕容冲,神色有些古怪。 “您将真相告告知了她,是否太过冒险?毕竟如今时空产生交错,她还未曾经历当年那些事,这个时候的她,根本不认得您,若是她将此事说出去,我们会有很大麻烦。” -- 第13页 慕容冲摇摇头,“她不会如此,况且,只有用最真实的身份,她才会彻底相信并接受。” 知道自己无法左右主子的决定,霍不戒直到轻声叹息:“那您也不用真的划自己一刀吧......” 慕容冲轻声笑了笑,薄唇轻轻弯起的弧度,有着许多年不见的温柔。 “目前看来,这一刀还是值得的。” 看着自己主子这副模样,霍不戒也只得心中感叹,苦寻多年未果,却不料一朝偶然相遇,当真是造化弄人,对此,也算放下一颗心,若是再找不到,当真不知如何交差了。 只是......主子这样大费周章的骗人家,当真没问题? 不待霍不戒将疑问说出口,慕容冲便挥手赶人,“你先回去吧,我这边的事你不用管。” —————————— 柳颂一路上浑浑噩噩,直到进了研究所,都还有些不在状态。 秦沐沐一连叫了她好几声,走近跟前,往她眼皮子底下挥了挥手,柳颂才回过神,“啊,沐沐,怎么了?”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秦沐沐是柳颂同一研究室的同事,小她两岁,刚入研究所不久,尚未转正,长得非常甜美的姑娘,但办事细心牢靠,非常让人放心的类型,可以说,帮柳颂减轻不少压力。 “刚要打电话找你,古教授通知一小时后开会呢,这是刚传来的一些资料,你先看看。” 秦沐沐递给她一摞文件后又去忙自己的事情了,走之前还嘱咐她,“还有,工作也要适度,别总把自己弄得这么累,明明比我大,还总要我照顾你,唉,不省心啊......” 说罢,摇着头忙活去了。 柳颂有些哭笑不得,抱着一摞文件回到自己办公区,心情却不比先前好上多少。 这件匪夷所思的事,到底,要不要跟别人说...... 坐在办公桌前持续发呆,也不知何时开启了电脑,打开网页搜索起慕容冲的名字,视线注视着网页良久,而思绪却早已飘远。 不知过了多久,秦沐沐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柳颂的神游. “Wuli颂颂姐,你怎么还在发呆呀?开会了开会了。” 柳颂这才惊觉,自己竟全然什么都没做,盯着电脑屏幕出神了整整一小时,说着秦沐沐已走近她身后,看了眼电脑屏幕,催促道。 “走吧,赶紧的。” 古墓,慕容冲,穿越......柳颂再次深吸一口气,跟在秦沐沐身后朝会议室而去。 会议大致说了近日来关于研究所的几项任务进展,且根据带回来的部分样本断定,刘宅村后的深山里发现的墓室,大致推断是魏晋十六国时期。 严肃的讨论结束后,古教授总结道:“那时候近百年的战乱,这段时期的史料少之又少,这次的发现,将是考古学的又一进步与完善,等过几日山体稳定后,我们将正式展开工作,这段时间,要辛苦大家了,尽快地将我们需要的重要信息提炼出来。” “旭东,地下勘探的工作你要负责好,柳颂,这是夜视镜拍摄到的一些资料,你好好研究一下,还有那把意外发现的宝剑,我会去找相关的金石学大家,做进一步研究。” 柳颂仿佛一直处于震惊的情绪中,更惊奇自己已经趋于偏向性的想法,她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去想办法论证这件事情的真实性科学性,而却已经从感性上趋于相信,这不合理,这不像她的风格。 一个理性的人,难道任何时候任何事都可以彻底的理性对待吗?显然不是的。 她也不知那些电视剧里的主角,是怎么能轻易接受什么所谓的穿越,而事实上,很多旁观时能一笑置之的事情,若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后,很多复杂的心情和思考都是千头万绪的,是难以言喻的,是真的没法平静面对的。 从厨房出来后,客厅却不见人影,一惊,柳颂将客厅仔细环顾后,又将卧室客房洗手间都找了一遍,人呢?凭空消失? 难不成之前一切都是自己凭空臆想出来的?若是如此,反倒松一口气...... 可是一个转身,便注意到,通往阳台的门敞开着,因室内开着空调,阳台的门素来紧闭,柳颂疑迟一下,走过去拉开百叶窗。 刺眼阳光透过玻璃射来,而炽阳下坐在藤椅上的玄衣男子,在耀眼光芒下,视线遥望远方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柳颂站在窗后,久久未挪开视线,直到慕容冲察觉到,回头看来,柳颂才回过神,移开眼,深吸一口气,走到门边,对阳台上懒洋洋晒太阳的人道,“那个,我下午要去一趟研究所,你......要不,暂时在这儿待着?” 慕容冲看了她一会儿,在她神色闪烁中,还是点了点头,转过头不再看她。 柳颂松了一口气,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凌乱的资料,抱在怀里,背起包出门,步伐有些匆忙,仿佛在逃离什么。 不知是不是家里冷气开得太足,直到出了电梯,她依旧觉得指尖冰凉,站在楼下花园中,又抬头往家的位置看了看,却因距离太远,并没能分辨出自家阳台的位置,内心交织着各种想法,说不清是震惊恐惧更多,还是激动紧张更多。 待柳颂离开后,一阵敲门突兀响起,慕容冲面色平静的去打开门,丝毫没有在柳颂面前的茫然,门外的人,正是霍不戒。 两人回到客厅坐下,霍不戒看了看慕容冲,神色有些古怪。 -- 第14页 “您将真相告告知了她,是否太过冒险?毕竟夫人已经不记得您了,若是她将此事说出去,我们会有很大麻烦。” 慕容冲摇摇头,柳颂还是一个善良又好骗的柳颂,“我有把握,她不会如此,况且,只有用最真实的身份,她才会彻底相信并接受。” 知道自己无法左右主子的决定,霍不戒直到轻声叹息,无论何时,他的温柔也只对夫人才有,对旁人,甚至对自己,都得劲地下狠手。“那您也不用真的划自己一刀吧......” “目前看来,这一刀还是值得的。”慕容冲轻声笑了笑,薄唇轻轻弯起的弧度,有着许多年不见的温柔。 看着自己主子这副模样,霍不戒也只得心中感叹。 也罢,若是再找不到......霍不戒抬眼看了看慕容冲的脸色,也只有提到夫人时,他才有这样温和的一面吧。 只是......主子这样大费周章的骗人家,当真没问题? 不待霍不戒将疑问说出口,慕容冲便挥手赶人,“你先回去吧,我这边的事你不用管,继续追查五年前那场实验,即便毁尸灭迹,也不可能一点线索也没有。” 她忘记的,我总归是要让她一点一滴慢慢想起。 —————————— 柳颂一路上浑浑噩噩,直到进了研究所,都还有些不在状态。 秦沐沐一连叫了她好几声,走近跟前,往她眼皮子底下挥了挥手,柳颂才回过神,“啊,沐沐,怎么了?”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秦沐沐有些奇怪,还是头回见到柳颂在工作时发呆,“刚要打电话找你,古教授通知一小时后开会呢,这是刚传来的一些资料,你先看看。” 秦沐沐递给她一摞文件后又去忙自己的事情了,走之前还嘱咐她,“还有,工作也要适度,别总把自己弄得这么累,明明比我大,还总要我照顾你,唉,不省心啊......” 看着秦沐沐的背影,柳颂有些哭笑不得,放下手中的文件资料,心情却不比先前好上多少。 这件匪夷所思的事,到底,要不要跟别人说...... 坐在办公桌前持续发呆,也不知何时开启了电脑,打开网页搜索起慕容冲的名字,视线注视着网页良久,而思绪却早已飘远。 不知过了多久,秦沐沐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柳颂的神游,“Wuli颂颂姐,你怎么还在发呆呀?开会了开会了。” 柳颂这才惊觉,自己竟全然什么都没做,盯着电脑屏幕出神了整整一小时。 说着秦沐沐已走近她身后,看了眼电脑屏幕,催促道:“走吧,赶紧的。” 古墓,慕容冲,穿越......柳颂再次深吸一口气,跟在秦沐沐身后朝会议室而去。 会议大致说了近日来关于研究所的几项任务进展,且根据带回来的部分样本断定,刘宅村后的深山里发现的墓室,大致推断是魏晋十六国时期。 严肃的讨论结束后,古教授开始总结。 “那时候近百年的战乱,这段时期的史料少之又少,这次的发现,将是考古学的又一进步与完善,等过几日山体稳定后,我们将正式展开工作,这段时间,要辛苦大家了,尽快地将我们需要的重要信息提炼出来。” “旭东,地下勘探的工作你要负责好,柳颂,这是夜视镜拍摄到的一些资料,你好好研究一下,还有那把意外发现的宝剑,我会去找相关的金石学大家,做进一步研究。” 沈旭东转动着指尖一支笔,神色凝重,在这一届考古学者里,他与柳颂一样,皆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他的能力,不仅古教授欣赏,连傲气如柳颂,也是不敢轻易质疑的。 他道:“根据现有资料来看,时间大致吻合,而且地点与当时鲜卑政权吻合,按照规模来看,也就是说,极有可能是五燕之一的帝陵。” “考古重在严谨,没有实证下不妄下定论。”古教授笑了笑,给大家打气道。 “无论是与不是,这个发现,都与那个时期有着紧密联系,都是一项重大发现,一切定论,都要等正式挖掘之后,严肃考察后才能鉴定结果。” 沉默良久的柳颂,垂眼看着手中资料,突然冒出一句,“会不会是西燕威帝慕容冲的陵墓?” “可能性太小,西燕政权短暂且内讧不断,威帝被部将反叛,乱刀砍死,那种情况下基本是不可能建造这么一处帝陵的。”沈旭东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 柳颂:“那他......会不会没死呢?” “不可能,慕容冲身死是史书有记载的,况且,他这样的人物,如果没死,不可能全然没有记载。”古教授果断回答,随后笑道,“柳颂这个论点不成立。” 众人视线聚来,仿佛疑惑柳颂为什么作这种不靠谱的猜想,柳颂勉强扯出一个笑,道,“看我干嘛,这不是看气氛沉闷,我开个玩笑嘛。” 坐在沈旭东下方的兰婇,正好是柳颂的斜对面。 在大家正式严谨地开会时,她却漫不经心地坐在那儿涂着指甲油,对众人眼里的不悦不喜竟丝毫不在意,闻言轻蔑地瞟了眼柳颂,嗤笑一声。 “老实说,前辈你,还真没什么开玩笑的天赋,就不要哗众取宠了。” 面对她不阴不阳的语气,柳颂皱了皱眉,也没再说什么,其它几人亦是闻言皱眉。 沈旭东直了直背,正欲开口,古教授却将手中文件方桌上重声一放,宣布会议结束,然后起身走了出去,止住了同事间的言语争锋。 -- 第15页 柳颂看了看近在眼前的古教授的背影,几乎要开口喊住他,但喉咙发紧,半天说不出话来。 也不知是紧张导致,还是内心某道声音在阻止她,最后,直到古教授背影离开视线,柳颂也没说出一个字来,然后有些垂头丧气地叹息一声。 而收拾好东西正要走的沈旭东,见她仍坐在原位没动,走过来拍了拍柳颂肩头,“怎么了?还次项目没开始就要打退堂鼓了?可别落后啊。” 柳颂收敛起思绪,露出一个招牌式礼貌微笑,“放心,让你一个人出风头多无趣,我会走在你前面的。” 沈旭东见她恢复以往神采,亦是笑了笑,朝她摆摆手,便径直离开会议室。 柳颂这才收拾好东西回到办公室,又呆呆坐了一会儿,拿起包慢慢走出研究所。 她今天确实有些心不在焉。 脑子里一片混乱,心里憋着事儿实在难受,看时间还早,就没开车,一边想着事情,一边往闹市走去。 从事这项工作,做研究时需要绝对安静,但多年独处久了,有时她便喜欢往热闹的地方去,避免自己远离尘嚣太久,与时代脱轨。 其实,认真来说,她算是认识慕容冲的吧,但也不是那种认识。 作为考古学家,柳颂自然熟读历史,在有限的史料中她对慕容冲这个人物的生平印象非常深刻,那个少年坎坷多舛,传奇而短暂的一生,让柳颂为之愤懑不平,如若不是生于那个时代,惊才绝艳如凤皇,必然是能展翅翱翔九天的。 而那个时代所赋予他的悲痛残酷的命运,亡国之恨,枕席之辱,在属于他的疯狂杀戮和报复结束之后,他已不在乎灭亡,凤皇长鸣,遂成绝响。 柳颂回到曲江公馆时,已是华灯初上。 在中间这漫长的几个小时里,她坐在中央广场的木椅上,看着夕阳偏移,彤霞被一缕缕收入山幕后,一盏盏路灯亮起,从路的尽头蔓延至眼前,往来的人群渐渐多了起来。 嘈杂的音乐,人声鼎沸中,她却独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假如相信慕容冲的穿越之行是真的,那么从到临城开始,遇到的一系列事情似乎就能解释通了...... 当时这墓室祭台石柱那里,她的确看到的那方衣角,便是慕容冲躲藏其后,或许那时就是他刚到这个时代,目前还无法得知他是通过什么形式实现了穿越,而余震时,也是他推开了自己,避免惨死碎石下。 之后,他也从那黑漆漆的古墓中出来,接着就是柳颂在树林外晃眼一瞥,再然后就是撞车那幕...... 想通这些后,她又把所想做的决定,以及可能产生的结果都设想了一遍,若将此事公之于众:要么,人们不相信她,毕竟这种荒谬之事,谁都觉得是疯言疯语,多半是觉得她疯了。 然后,她交出慕容冲,人们相信了她,那么慕容冲会遭遇什么? 会震惊整个世界,会轰动全球,会将他控制起来,会用尽一切方法研究他,届时他会成为珍贵的世间至宝,会被国家保护起来,可在人们眼里,他将不再作为一个人而存在,会被用于研究实验,柳颂不敢再想下去,或许疯狂的人类会将他解剖也说不定,研究历史这么多年,她深知人类本性里的残酷...... 不可抑制地,梦里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盛满风雪的帽兜下,少年最后回头看那一眼,那么深的哀恸和仇恨...... 明明是盛夏,柳颂的手指却是冰凉的。 她长长地,深吸一口气,如同那晚般,做了一个鬼使神差地决定,隐隐的,似乎还有丝难以察觉的兴奋。 第9章 与古人同居 出了电梯,在家门前站定,深吸一口气,才去按下密码锁推开门。 屋内昏暗一片,没有任何光线,柳颂啪地按开灯,却见沙发上睡着的人轻轻撅了撅眉。 屋内有些闷热,因着以前经常出门忘记关空调,所以后来一直设置的是定时关闭。 放轻脚步走到沙发前,在他跟前蹲下,睡着的人眉头也不曾舒展,睡得似乎并不安稳,额头有一层薄汗,不知热的,还是做噩梦了。 低眼看了看他一身层叠的宽袖长袍,好吧......多半是热的。 于是柳颂反手拿起遥控,嘀地按开空调,清凉的冷气吹出,渐渐驱散室内的闷热。 不知是否受她惊扰,慕容冲恰巧幽幽转醒,刚睡醒的眸子还有些庸散,漫着一层朦胧,缓缓坐起身,看着柳颂,话里似乎有一丝意外。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被他这美男初醒的模样勾去魂,柳颂愣了片刻,随后回过神忙挪开视线,轻咳一声,“这是我家啊,干嘛不回。” 放下包,在一旁沙发坐下,柳颂将另一个困扰多时的问题抛出来,“那个......我与你夫人,长得很像吗?那为何历史上没有关于她的记载?那慕容瑶......” “不是像,你本就是。”慕容冲皱了皱眉,看向她,执拗地将视线牢牢锁在那张温柔而秀丽的面旁上。 “至于阿瑶,是同族的遗孤,你见他可怜,便收养在府中。” “我?”柳颂睁大双眼,指了指自己? 算了,何必跟一个古人计较,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长得相似的人多了去了。 柳颂再次将人打量一番,之前也苦恼过要如何处置这件事,似乎出了暂时收留他,还真没想出什么别的办法。 -- 第16页 如果真的收留他,似乎也不是不行,心里还隐隐有些小雀跃是怎么回事? 和一个一千六百多年前的古人同住,还是那个野史上五胡十六国倾国倾城第一人的慕容冲?如果将来出一本书,将这段传奇经历记录下来,根本不说什么畅销,直接晋升世界名著了吧? 几经斟酌后,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你看,你无处可去,在这里谁也不认识,只认识我对不对?我呢,可以收留你,但是告诉我你所知的那个时期的政局形势,咱们公平交易,如何?” 慕容冲点头,“可以考虑。” 柳颂就当他同意了,继而道,“你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来到这儿了,也就是说,你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回去,那在找到回去的办法前,得做好长期奋战的准备,首先,你这身行头吧,得换。” 目光落在那身服饰上,柳颂琢磨着,光这材质,这精致的做工,怕是古往今来唯一保存完好的一千六百多年前的文物了! 一如看文物的眼神,何止两眼放光,简直就想立马冲上去扒了他这身衣服。 “回不去也无碍。”慕容冲轻描淡写一句,随后在柳颂炙热的眼神下,抬手按住胸口衣襟。 “但是,为何这种眼神看我。” 对上他视线,柳颂脸上一热,“我......我这炙热发光的眼神,是在研究文物,明白吗?文物!” 着重加强文物二字,或是自己眼神太过□□,柳颂也觉得有些不妥,收回视线,对他轻描淡写的回答倒颇为无语,这心也太大了吧,回不去也无所谓? 不过转念一想,若真是历史上那个慕容冲,连她这个旁观者都实在想不出,那个时代还有任何值得让他留恋的吗? 起身去客房的柜子里倒腾了好一会儿,翻出一套前段时间爸妈来安城玩时,老爸新买的一套运动服,非常正的红色,胸口还有特大的中国二字。 嗯,怎么说呢,非常符合她爸的爱国情怀。 拿着衣服出来,递给慕容冲,“你先洗漱一下吧,然后换这套衣服。” 而慕容冲看了看柳颂递来的衣物,再垂眼看了看自己一身玄衣锦袍,好吧,柳颂明显地看出了他眼底的嫌弃。 “我一定要换这身奇怪的衣物吗?” 柳颂重重点头,并诚恳解释道,“事实上,您这身,才是奇怪的衣物。” 慕容冲似乎不信,于是拿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柳颂,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又看看她手中那套红艳艳的衣物,对她的审美表示怀疑。 柳颂无奈环顾四周,想着怎么让他理解自己的格格不入,灵光一闪,拿起遥控啪地打开电视,指着,“你看,在这儿,我们都是这么穿的。” 液晶显示屏亮起,慕容冲眼风扫过柳颂,极快速做出反应,一副惊慌模样,撤身后退至沙发后,同时眼里生出几分戒备警醒,“他们是何人?怎会凭空出现?” “这......这个......”柳颂一时想不出怎么解释,本意是欲告知他当代社会大家普遍的服装,却不想还将人给吓一跳,也是,这种东西于他来说确是匪夷所思,难不成阐述电视机的原理吗? 费力地转了转脑子,道:“这个就与你们所看的皮影戏那般,是演来与看官们欣赏解闷的。” “皮影戏?可他们,是如何进入这黑盒子里的?”闻此解释,慕容冲似乎悄悄放松下来,却又疑惑上前打量。 柳颂有些头痛地扶额,这种情况......她真的没经验啊。 干脆不理会这个问题,以后再慢慢解释吧,指着画面上的人道,“这个以后再跟你细说,你看啊,在这里大家都这么穿着打扮,才不显奇怪,就比如,拓跋族的服饰与晋国不同,可如果穿着拓跋服饰去到晋国,就显得格格不入,所以,你既然来到这里,就要入乡随俗,懂吗?” 慕容冲思量片刻,似觉有理,便稍稍颌首,算是应允,随即走过来,张开双臂。“也罢,那便宽衣吧。” 哈?柳颂一愣,没反应过来,他走过来站在她面前做什么?伸开双手是让她替他宽衣? 干笑两声,指了指自己,“我啊?” 慕容冲等得有些不耐烦,皱了皱眉。“自然是你,伺候我宽衣沐浴。” 柳颂有些无语,又有些窘迫,这人真是...... 一个异性站你面前张开手臂说:来,宽衣。 这种情况,抱歉,她更没经验了。“您老醒醒,我告诉你,入乡随俗,在这里,你得自食其力!” 一把将运动服扔往他怀里,柳颂将人推进浴室,但还是细心的告知了使用方法,才砰地拉上浴室门跑了出来。 拍了拍发热的脸颊,在心底一遍遍催眠自己,你就当在教三岁小孩,冷静,冷静,保持道貌岸然......呸,为人师表应有的样子。 随着浴室门被关上,慕容冲站了会儿,确定她不会突然开门进来后,麻溜地脱下锦袍,多年不穿古装突然还真有些不习惯,夏天本就闷热,还得憋着不开空调,将头套取下放至一旁,打开花洒淋头而下...... 待洗漱完毕后又仔细戴上头套,看着镜子里一身大红运动服搭配长发的仙男造型,眉梢不可抑止的一抖,似乎实在没眼看下去。 叹口气转开视线,然后不知从哪儿摸出微型通讯器,“一会儿机灵点儿,看着要朝哪家走去,提前进去安排好。” -- 第17页 “放心吧,老板,已经叮嘱过兄弟们了。” 交代妥帖后,慕容冲收起微型通讯器,伸手拧上门把手,在要拉开门那一瞬,又顿了顿。 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运动服,然后抬手利落的将拉链拉开...... 柳颂在成功催眠自己后,来到厨房,从冰箱翻找了半天食材,基本已空荡荡冰箱里只剩青菜和西红柿,看来该去大采购了,简单做好晚饭后,端着菜出来,正好慕容冲也沐浴完出来。 柳颂回头一看...... “喂,拉链拉上啊!” 看见刚从浴室出来的人,她惊得手里一盘菜差点儿一抖,忙转过头将盘子放下,这人什么怪癖啊,衣服能好好穿不,袒胸露膛地做甚么! “你们这儿衣服相当古怪,既无缚带,也无束腰,我将如何?” 而慕容冲皱着眉走过来,显然对这套装扮非常不悦,又奇怪地看了柳颂一眼,“你没见过吗?” 见......见过啊,电视上身材好的男模多了去了,但,但这不一样好吧! 不会拉拉链就不会拉,还怪衣服古怪,还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委屈是吧?真要感谢运动裤是松紧腰带,不需要拉链,阿弥陀佛...... 柳颂一阵无语,不情不愿走过去,打算帮他将衣服拉链给拉上。 而面对跟前这赤坦健硕的胸膛,肌理线条分明,这实在太有让人脸红心跳的资本了,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脸,尽量不去看,所以,在她别过脸时,自然也没看到慕容冲眼底流露的几分笑意。 拉链拉到一半,慕容冲胸口那道伤还是引起了柳颂注意。 自当晚回来时给他消毒包扎后,便一直未曾注意他伤口如何,方才也忘记叮嘱不要沾水,被他扯去绷带后,伤口并未愈合多少,虽不算深,但翻裂的皮肉,柳颂光看着都感觉很疼。 唉,古人真麻烦。 腹诽完又只好按着人坐下,去抱出医药箱,重新消毒上药,柳颂拿着消毒液和棉签,担心道,“消毒有点儿疼,你忍着点啊......” 不过她担心似乎完全多余,慕容冲全程面色未变,连眼都不眨,就这样安静看着她,仿佛这道长长的刀伤并不是在他胸口上般。 柳颂尽可能地放轻力道上着药,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吻合上历史的话,那历史上记载慕容冲身死的时候,就是他在那个时代消失的时候,宴饮时,被部将谋反,乱刀砍死...... 只是,他幸运地,没有死。 不知为何,莫名有些揪心,从她开始了解到那段历史后,就一直为那个时代里的慕容冲而揪心,恨不能去到那里,回到那个时候,帮那个少年摆脱这残酷的命运...... 待绑好绷带,慕容冲不知何时伸手抚上她脸庞时,柳颂一愣,抬眼正好对上慕容冲一双深邃的眼眸。 听他缓缓开口,“其实,并不怎么疼。” 是在安慰她吗? 忘记拍开他的手,柳颂几乎要沉溺在这双深邃的眼眸里,是方才她表露出难过了吗,可是,怎么会不疼啊,可是...... 可是我现在在干嘛?! 柳颂又一惊,回过神,挥开慕容冲的手,抓住他胸口衣服,咻地将拉链提到顶。 “不疼就好,饭上完了,吃药!......呸,药上完了,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到底是吃药还是上饭,您选一个? 第10章 试衣间 拍拍手起身,这才又注意到,那套红色运动服穿在慕容冲身上——极不合身。 袖子和裤腿都短了好长一截,让这近187的大高个看上去真委屈,呵,我爸只有175怪我咯? 只是这长发......好吧,这衣服换了也不比先前好到哪去。 还是格格不入,又多几分滑稽,柳颂忍不住想笑,却又觉得这样很没礼貌,遂努力憋住,这一来,倒将方才杂乱思绪一扫而空,有些违心地夸赞,“其实,挺好看的这衣服......” 而慕容冲脸色却黑了下来,显然看出她夸赞不实。 柳颂有些心虚地咳了咳,看着慕容冲这黑沉沉的面色,想了想,低头看看时间。 “吃完饭......咱们还是出门重买一身吧。” 饭后,带着慕容冲下了楼,一路走来柳颂特别尴尬,慕容冲这不合身的衣服和发型,再加上张招桃花的脸,实在太扎眼了。 毕竟从小乖觉到大的柳颂,素来只经历过大家赞赏表扬过羡慕的眼神,还从未有过这种被人古怪地看着指指点点背背窃窃私语情况,简直背如芒针,而身旁的慕容冲却丝毫未察觉般,泰然自若,气定神闲,让柳颂有些服气。 这人到底是少根筋呢,还是脸皮厚呢。 赶紧在附近先找了一家看上去格调还不错的造型室拐进去,逃离那些视线后,柳颂才松口气,然而,慕容冲努力表现出对剪断三千青丝的抗拒,不过抵不住柳颂态度强硬。 “反抗无效,必须得剪!” “女士,您上那边儿坐着等会儿吧,让专业的造型师来与这位先生沟通。” 身穿制服的美导适时走过来劝阻,将柳颂带往一旁休息区等候,看着被造型师带进设计间的慕容冲,柳颂有些紧张,古人是不是对头发都特别看重? 有些怀疑这造型师能顺利给他剪个头发吗? 但等造型间再次打开时,看着走出来的人,柳颂一愣,干爽利落的乌黑短发,雅痞的绅士品格,还真...... -- 第18页 很帅啊,这造型师品味与手艺都是绝佳嘛。 柳颂满意点头,爽快买单,推着看似一脸阴郁之色实则演技爆棚的慕容冲离开形象设计店,一路走还一路安慰。 “是是是,我知道我知道,古人极其看重头发,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嘛,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有舍才有得,你看看,现在这英俊潇洒媲美偶像明星的发型,清爽利落,多适合你啊......别不高兴嘛......” 柳颂一面开车,时不时瞄一眼黑着脸的慕容冲,这个安慰似乎不起什么作用。 而黑着脸的人,一面努力维持表面的演技,一面享受着这无微不至的照顾。 之后驱车来到位于市心的大型商场,找了家品牌男装走进去,面对迎面而来的女店员,柳颂表明来意后,便由着店员推荐,毕竟她只有陪老爸买衣服的经历,所以挑衣服这种事,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吧。 很快选定两套西装,催着慕容冲赶紧进试衣间去换。 柳颂趁机偷偷看了一眼店员,一直保持着礼貌的微笑陪同在一旁,并没有因慕容冲那不合身的大红运动服而惊讶,不愧是高档品牌,服务素质就是不一样,这也让柳颂心头轻松许多。 慕容冲换衣服的时间并不长,很快打开门,还没走出来,柳颂一声轻呼赶紧冲过去,又将人推进去,自己也跟着进去将门关上,不过,店员本就站在她身边,自然也看到了—— 慕容冲没系衬衫纽扣,敞着衣服就打算袒胸露膛地出来。 “你,你怎么就这样出来,不会纽扣也不会系吧?!” 本欲质问的柳颂忽然想起,那时候,大约是......还没纽扣的吧?啊,头疼! 慕容冲歪了歪头,还是未曾觉得有何不妥,反是问她,“怎么,旁人这样看我,你不高兴?” “呵呵呵呵我真是好不高兴哦,这样出去别人会以为我带个疯子出门!”柳颂第N次叹气,认命地去给慕容冲系衬衫纽扣。 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低头认真的替自己系着纽扣,他能听见柳颂轻软的呼吸声,以及自己胸腔里,沉寂多年后,再次逐渐鲜活起来的心跳声,如果此时柳颂抬头,定能看见那双乌黑眸子里深沉厚重的眷恋。 好不容易系完纽扣,柳颂指了指他衬衫下摆,道,“把衬衫下摆塞裤腰里去。” 慕容冲先是顿了顿,然后表情疑惑的开口,“什么?” “就是,把衣服,塞裤腰里,西装都这么穿的......”柳颂秉持着好耐心,一字一句重复一遍。 他却没有动,低头看了看身上白衬衫,又看了看柳颂,张开双臂,镇定而坦然说道,“我不会。” 这意思,自然就是让柳颂帮他弄。 而柳颂蓦然一愣,一阵突如其来的心跳,脑子居然没反应过来,塞一下衣角这么简单的操作哪有什么会不会,就算不知道西装怎么穿还不知道听话照做吗? 不过,她压根儿没多余脑力去想这些问题,于是也就迷迷糊糊地,再次认命的去帮他塞衣服,这该死的西装,并且心里还在庆幸,幸亏之前教会了他怎么拉拉链...... 否则,西裤......不敢想不敢想...... 可将衬衫下摆塞进西裤里,自己做来简单,假借旁人之手,这距离一下就亲密得不行,不仅会有肢体接触,还是那种很容易令人浮想联翩的肢体接触,柳颂突然有些懊恼...... 我为什么要帮他啊,这造的什么孽啊...... 慕容冲腰上基本没什么赘肉,肌肉很紧实......柳颂闭了闭眼,然后在心里唾弃自己一番:想些什么呢! 而塞到后面时,更是让柳颂窘迫不已,这姿势就跟圈抱住他似的,一颗心几乎要跳到嗓子口,干脆一咬牙两三下胡乱塞好后准备撤回手,而此时慕容冲却放下手臂将她搂住,而她手还在他腰后,便成了一个亲密拥抱的姿势。 柳颂一僵。 他手臂稍稍收紧,怀里的日思夜想那那抹温柔气息,埋头在她耳畔,轻轻呢喃,“还能见到你...真好。” 这一场奇妙,荒诞,匪夷所思的相遇,一直让柳颂觉得太不真实,可此刻抱住她的人,是那么用力,是那么真实的存在,真实到令她内心有所震撼...... 而温情却不过三秒,柳颂突然醒悟过来,猛地推开他,横眉怒道。“穿好滚出来!” 然后红着一张小脸,拉开门出去,所以她也就没有注意到,不会系纽扣的古人慕容冲,竟然已经规规矩矩扣好更加高难度的皮带扣,等很久以后再回想起这些漏洞时,已经为时已晚。 出来时,迎面撞上外面等候有些不安的店员,然后店员瞧她神情,有些尴尬地捂嘴吃吃笑了笑,“先生和小姐感情真好......” 柳颂更是尴尬不已,假装看别的衣服往旁边躲去。 什么呀,这店员这表情,总不能以为他们上演真人版优衣库吧? shit!一向冷静礼貌的柳颂,心里免不了冒出一句脏话。 眼神瞟到面前的试衣镜,那个脸颊绯红,眸若盈盈秋水的姣好脸庞上,有着少见的女儿家娇态,柳颂其人,一向是理智冷静,甚至不苟言笑的,怎么遇到慕容冲后,她仿佛不认识这两天的自己。 等柳颂整理好情绪走过来时,店员正在给慕容冲推荐领带,不得不说,现在的慕容冲看上去,简直不要太帅气。 标准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个子又高,将一身西装撑得极好,什么韩国长腿欧巴,放在这五胡十六国第一倾国倾城面前,瞬间逊色。 -- 第19页 店员小姐姐红着小脸,想要帮慕容冲系上领带时,后者冷傲地微微往后一仰,转头对柳颂道,“你来。” 虽然很不情愿,却又不好大庭广众下不给他面子,按下心中不耐走过去,拿起领带往他脖子一套,动作粗鲁,而这副表情在旁人来看,倒像是害羞而局促。 慕容冲倒是很配合地微微低头俯身,由她摆弄,一副宠妻脸让店员小姐姐两眼放光嫉妒羡慕恨。 选定两套西装后,又挑了几套休闲装以及鞋,这才满载而归,男生买衣服就是简单,高效而快速,不过看账单时却让柳颂一阵心绞痛。 而侧眼看见站在镜子前的慕容冲,气度依旧是清隽矜贵,品貌不凡,仿若玉蕴辉山,周遭一切变失了颜色。 被美色耽误的柳颂,干脆果断刷卡买单,好像,也不是那么心痛了。 不管如何,至此,这个来历神秘又荒诞的慕容冲,便在柳颂家住下来了。 第二天柳颂倒是一大早就出门了,坐在办公室内,柳颂有些心不在焉的翻阅着手上一叠资料文献,这两日与慕容冲的相处,虽然新奇有趣,感性上她接受了慕容冲来自一千六百年前的设定,可理性上,总觉得忽略了什么事。 她不止一次提醒警告自己,作为考古学家,任何事情都不能片面性的判断,她更宁愿相信科学依据和逻辑,穿越这种毫无逻辑的题材,柳颂实在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儿。 这么想着,即刻下了决定,旋转座椅一转,滑向办公室内身后的另一张办公桌,屈指敲了敲桌面,正在埋头打字的秦沐沐从电脑后支出脑袋,以为柳颂有什么工作安排。 “怎么了颂颂姐?” “帮我引荐一下秦教授吧。”柳颂摸着下巴,笑眯眯看着秦沐沐。 秦沐沐的父亲秦峯教授,有名的物理学家,并且在天体物理学和宇宙时空学的专研非常出色,不过就是听说性格古怪不好相处,柳颂也无缘得见。 一来专业不搭边,二来她兴趣不在此,这回倒是误打误撞碰上这么一件荒诞不经的事,柳颂一堆疑惑想要咨询专业人士,自然而然,就想到了秦沐沐的父亲。 而秦沐沐闻言一愣,半晌没动,半天才答一句,且语气颇有几分不想提到此人,“见他干嘛呀?” “有关一些时空学的专业知识,想要请教一下。” 柳颂看了看秦沐沐的神色,只知道父女关系不是特别亲,但看秦沐沐这反应,好像不止是不亲,隐约还给人一种,连提都不想提及的错觉,柳颂斟酌着开口,“是不是让你挺为难呀?” “为难算不上,只是......算了,没事,我打个电话问问他下午有没有时间。” 秦沐沐眸色暗了暗,欲言又止,随后不以为意地冲柳颂笑了笑,起身打电话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扮猪吃虎这招还真是无师自通啊...... 第11章 解惑 下午,柳颂跟着秦沐沐来到秦峯教授家时,那个传言中脾气古怪不好相处的老教授正在门口等着迎接她们,柳颂简直受宠若惊,赶忙上前握手并自我介绍,谁知秦老竟知道她。 “小柳是吧,听说是沐沐的组长,我知道我知道,古老经常提起,说他此生最为得意两大弟子,一个是你,一个是...叫什么...旭东,对,沈旭东。” “秦教授过奖了,晚辈取得今日成绩,全赖古教授悉心教导。”柳颂真诚的谦让道,面对各个领域的专家前辈们,她是打心底的崇敬的。 “古老运气好啊,学生们都出色,不像我,挂名教授,也没教出什么出色的学生。” 秦老和蔼笑了笑,眼睛时不时往柳颂身后的秦沐沐瞟了瞟,似想说点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最后只是笑着请柳颂进屋坐,“别光站着,咱们里头坐。” 秦老的小庭院位于城郊的老式住宅区,倒不偏僻,却足够安静,不受喧闹嘈杂影响,很是适合养老或潜心作研究。 不过,柳颂却注意到,自打下车起,一向热情活泼的秦沐沐情绪就不怎么高。 一直跟在她身后,也不说话,见了自己父亲,甚至招呼也不打,这点倒是让柳颂有些皱眉。决心回去后好好跟秦沐沐这丫头说道说道,即便和父亲再怎么不亲近,基本的礼貌尊重还是要有的,然而,她是低估了秦氏父女关系的不融洽。 进屋后,秦沐沐对柳颂道,“颂颂姐,你们聊,我先回屋了,走时叫我。” 然后,就真的头也不回就上楼了,全程都没有跟自己父亲说话的意思,留下柳颂不解地皱着眉。 而秦老却见怪不怪了,给柳颂倒一杯茶后,招呼她坐下,“沐沐年纪小不懂事,她就是对我有些怨言,小柳你别介意啊,这孩子平时特别懂事,对邻居长辈都特别有礼貌。” 柳颂点点头,她对秦老的印象非常的好,反倒觉得秦沐沐这反应有些过激了。“我知道,沐沐在我们研究所也是特别优秀的,工作非常认真。” “那就好,那就好。”秦老点点头,想起柳颂来的目的,遂开口问道,“沐沐说你有学术问题要找我讨论,是什么问题?” 柳颂注意到他用的是讨论一词,而非请教或询问,这听起来显得更随和,拉近许多距离,心里更是由衷对这位老教授颇有好感。 “不敢不敢,我于这块毫无研究,只是有几个问题颇感兴趣,却又百思不得其解,遂想请教秦老一二。” -- 第20页 秦老嘎一口茶,伸手示意她继续。 柳颂便拿出事先查询资料时备注的几个疑惑,问道,“我知道秦教授这么多年一直在研究时空相对论,近来在各类报道和影视文学的作品影响下,时空旅行一词被推上风潮,我个人觉得有趣,也查阅了许多资料,发现关于时空旅行的论点层出不穷,也很难分辨是非真假,那依秦老的研究,时空旅行,是否真的存在?” “从理论上来讲,是可以存在的。”秦老放下茶杯,说到他苦心研究的知识领域,这位老教授的眼里盛满光芒,“但是,却没有人成功做到过。” 从他开头第一句的肯定,柳颂就如吃了颗定心丸,没来由地松了口气。 她深怕秦老直接回复她一句绝无可能,这样的话,会让她觉得自己这两日经历的一切更加荒诞无稽,会让她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得了臆想症,而秦老接下来的话,却又让她心情继而复杂起来。 “怎么说呢,时间和空间是不一样的,空间可以转移,但是时间是不能的,时间具有不可逆转性,但是在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中又说:时间是相对的,当我们以接近或超过光速的运动的时候,时间会很慢或静止。” “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人以接近光速旅行,那么时间对他来说就会停滞,那如果以超光速旅行......其实当宇宙飞船接近光速的1/10时,已经有明显的时间放缓现象了,如果到达1/5光速,你一天相当于别人过一周。再快一点,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不无道理。” 在秦老花了很长的时间来跟柳颂阐述这些论点时,对于这类枯燥乏味的理论,柳颂却听得津津有味。 或是她眼里求学的渴望太过强烈,激发秦老为人师表传授学识的欲望,越讲越有劲,广义相对论,狭义相对论,四维空间,量子泡沫,虫洞,黑洞......柳颂脑子几乎快要装不下那么多知识点,秦老的滔滔不绝,竟让她有种回到大学听讲座的错觉。 最后,理解出他的观点就是:回到未来并不困难,回到过去才是问题。 “也就是说,时间在宇宙不同的部分,流速是不同的,比如在黑洞附近的瞬间,可能相当于地球上的万古永世?时光之旅在理论上是可行的?” 柳颂倒吸一口凉气,有些难以置信。 “现在大家所说的穿越,也就是时间旅行,理论上来讲,有六种方式,虫洞穿越,物理学上说,时光隧道也许就是虫洞,而虫洞就在我们周围,只是小到肉眼无法看见。” “黑洞穿越,时间就像是一条河流,在不同的地段会有不同的流速,而这正是实现通往未来之旅的关键。霍金认为超大黑洞就是一部天然的时间机器,在黑洞周围会明显的降低时间的流速,至少比地球的时间要慢两倍。但是接近黑洞的危险非常的大,所以很难去实验。还有......” 在听完什么超光速超越,刺激大脑穿越,时光机穿越等等各种后,柳颂几乎觉得脑子快要爆炸了。 最后,秦老开始总结。 “不过,这些理论都存在悖论,比如外祖母悖论,如果一旦改变时空的事物,就会制造悖论,据国外学者的说法,悖论引发的能量足以毁灭时空。” 无论如何,这始终让柳颂心中有了些底。 即便目前科研没有结果,没有人能证明时空穿梭存在,但也无法说明它就不存在,简单理解成或许慕容冲当时正处于某个引力场,遇到了虫洞或时空裂缝,实现了这场时间旅行...... 虽然,这种成功概率比统一世界还小,但是,只要证明不是绝无可能的情况下,柳颂打心底松一口气,至少,也不是那么荒谬了吧。 一壶茶早已凉透,秦老喝了一口冷茶润润喉,有些好奇,“怎么突然想了解这些,我以为绝大部分人是不感兴趣并觉得不可能存在的。” “最近看了斯皮尔伯格导演的《回到未来》,虽然只是影片,但里面内容的深度的确能引发诸多感想。”柳颂笑了笑将话题圆过去。 “嗯,那片子我也看了,不去较真深究的话,还行,拍的不错。”秦老难得给出一个中肯的认可。 最后,还是秦沐沐下楼来打断二人谈话。 柳颂一看外面天色,居然已是傍晚,秦老热情地留二人吃晚饭,柳颂还未开口,秦沐沐便果断回绝了,拉着柳颂就往门外走,柳颂赶紧跟秦老告别。 秦老还不忘叮嘱,“沐沐在研究所,就拜托小柳多多照顾了。” 柳颂一面回着秦老,一面被秦沐沐拖到车前,直到坐进车里,秦沐沐才垂下了肩膀。 柳颂开着车,不忘唠叨秦沐沐几句,“沐沐,你对你爸爸过分了啊,怎么说,他都是生你养你的父亲......” 并且秦峯教授并不如传完里那么孤僻不好相处,或许是因为秦沐沐的关系,待柳颂很是热情,所以,在柳颂看来,秦峯教授对秦沐沐更像是一个和蔼的父亲。 “他生了我,但没养过我。”秦沐沐扭头看着车窗外,态度很强硬,并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 柳颂便也不好再多嘴,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今天这事儿,估计是让秦沐沐挺为难,但既然柳颂开了口,她也不好拒绝,柳颂见她这模样,只好专心开车,给秦沐沐安静的空间。 将秦沐沐送回家后,看了看腕表,已经六点多了。 不用想,那远古飞来的凤皇必然是还没吃晚饭,遂在附近的生活超市买了些菜提回去。 -- 第21页 购物欲是柳颂最难节制的弱点之一,这一不小心,购物推车就被堆满,蔬菜水果,家居用品等等提了几大袋,到了家门口她连掏钥匙或输密码的手都腾不出了,索性用胳膊肘碰了碰门铃,好在现在家里多一个人,能免去她纠结是否要将东西放在地上再开门的烦恼。 很快,开门声响起,而门开后那一瞬间,柳颂没来由地又是呼吸一滞。 慕容冲似乎刚沐浴完,浴袍宽宽松松的系着,不可避免地露出胸膛一片肌理分明的胸肌,短发还滴着水,他手上拿着一条毛巾正擦拭着,不似古装长发的俊逸风雅,短发的慕容冲简直秒杀荧幕上一排当红小鲜肉,所谓颜值爆表,也不过如此了,柳颂怔怔地想,而再往下,线条感十足的腹肌...... 柳颂连忙抬头往天花板上看。 “发什么呆,不进来吗?” 慕容冲头发已经擦拭得半干,将毛巾往肩上一搭,一手撑门,然后微微朝她俯身,尚有些湿润而凌乱的短发下,一双眸子灿若星辰,深邃如幽潭,在这样□□裸的美色下,柳颂心跳砰地在胸腔中炸开。 看着慕容冲的一张俊脸越凑越近,略微僵住。“你......” 随后,慕容冲倾身,接过她手里的几大袋购物袋,转身走了进去。 留下柳颂僵在原地,回过神后,嘴角抽了抽...... 都说了不要被美色所耽误!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在玄关换了拖鞋,跟着走进去,“你吃了......吗?柳大勋?!” 几大袋东西被放在桌上,而慕容冲此刻正和一个年轻男子一同靠着沙发坐在地面,打游戏? 而这突如其来的客人,正是柳颂的发小,柳大勋。 虽然都姓柳,但绝无血缘关系,他们那一片儿,都是柳姓居多。 柳颂是南方人,之所以来安城读书工作,不过是因为这里有最出色的历史考古系,无书不成巧,这柳大勋打小就常在她家蹭吃蹭喝,一挨打就往她家躲,而这位邻居加发小,也考上了安城大学新闻系,毕业后也留在了安城工作...... 柳颂家就她一个孩子,没儿子的柳颂妈简直把柳大勋当亲儿子疼,加之比柳颂小一岁,千叮咛万嘱咐让柳颂好好照顾大勋弟弟,于是柳大勋依旧经常在柳颂家蹭吃蹭喝。 还能说什么呢......我呸,大勋弟弟,这小子根本就是压榨她的奴隶主!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柳大勋竟然和慕容冲和谐共处地坐在那儿打电动? 柳颂忽然觉得自己历经这几天波折后小心脏都不大好了。 第12章 秘密 “不仗义!” 柳大勋抽空瞟了柳颂一眼,然后视线又牢牢固定在游戏屏幕上,继续和慕容冲惨烈地厮杀着。 “不仗义啊柳颂,有姐夫了也不跟我介绍介绍,要不是今天捉奸在床,你还打算瞒到什么时候?欸,要死了要死了......” 在噼里啪啦的打电动声中,柳颂头疼地扶了扶额。 “语文没学好的话我可以教你,捉奸在床这个词儿真不是这么用的......况且,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刚输一局游戏的柳大勋不屑地瞥一眼柳颂,然后一副过来人的表情看向柳颂,“你不用解释,我懂我懂,这都什么年代了。” 在抛了个很有孺子可教也的眼神给柳颂后,回头对慕容冲道,“来来来,姐夫,再开一局。” 两人继续投入激烈厮杀的电动中,完全不理会一旁满脸黑线柳颂。 也是,一个身强力壮高大帅气的男人在她家洗完澡裹着浴袍随意走动,甭说旁人了,她自己都能想歪。 这种解释不清的情况,柳颂也不想作无畏挣扎了。 而柳大勋见柳颂还在原地没动,不客气地嚷嚷,“还不做饭啊饿死了......” 柳颂压抑住几欲喷薄而出的怒火,心里一再暗示自己,冷静,冷静。 提着菜走进厨房,在柳大勋看不见的时候终于不用再管理面部表情,头痛地反复想着几个问题:柳大勋什么时候来的?来多久了?他们聊了什么?慕容冲不会傻到把穿越这事儿见人就说吧? 不对,应该没说,否则这么劲爆的新闻柳大勋不可能安静如狗地打电动,只要这个秘密没曝光就好,别的已经不重要了,误会就误会吧,不然她也想不出怎么解释和一个陌生男人同居的事实。 等柳颂简单做好三菜一汤端出来时,慕容冲和柳大勋已经没有打电动了,慕容冲不知何时去换了身衣服,两人正坐在沙发聊天。 柳大勋:“姐夫,你哪儿人啊?” 慕容冲想了想,答道,“北方人。” “噢,难怪这么高。” 柳大勋点点头,北方人都高大,相较沿海热带城市肤色都是偏白的,又问,“姐夫你做什么工作的?” 慕容冲挑了挑眉,“工作?” “对啊,你不知道,柳颂那人花钱贼厉害,特难养活......” 本打算好好数落一番,正说着,见柳颂端着菜走出来,柳大勋话锋立马一转,“所以,得赚很多的钱,才能养的起她......” 慕容冲静默片刻,不忘此时身份。“我好像,没有工作。” “没有工作?那......”柳大勋闻言睁大眼,正欲说什么,被走过来的柳颂打断。 “你们不打算吃饭了是吧?” -- 第22页 对柳大勋来说,在吃的面前,旁的事都可抛之脑后,三步做两步的朝餐桌而去。 柳颂趁机把慕容冲一拉,低声嘱咐道,“别跟他说太多。” “说什么悄悄话呢,快来吃啊。”不得不说,柳颂烧菜的手艺还是相当有天赋的,这也是柳大勋三天两头就来蹭吃蹭喝的原因。 两人到餐桌边坐下,看见柳大勋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 柳颂就气不打一处来,嫌弃道,“赶紧吃,吃完滚。” “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柳大勋嘴里塞着饭,含糊不清的嘀咕,然后又朝慕容冲追问道,“姐夫,柳颂刚跟你说什么悄悄话呢?” “她说不要跟你说话。”慕容冲吃饭的姿态想当优雅得体。 几道家常菜也能被吃出西餐式的高级感,虽然之前柳大勋和他相处非常愉快,但现在柳颂不高兴了,慕容冲自然也不高兴。“你打扰我们了。” 可这话听在柳大勋耳中,却又是另一个意思了,打扰到两人的二人世界了是吧,啧叹几声。 “啧啧啧,这狗粮撒的......我不吃!对了......” 柳大勋终于想起此行目的,贼兮兮地冲柳颂笑了笑,“听说你们这次有重大发现?冲咱们这交情,第一手资料可要给我哦......” “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柳颂白了他一眼,无动于衷。 谁知柳大勋放下碗筷,摸出手机,嘴里念叨着,“哎呀,好久没和阿姨打电话了,你说她要知道自己有女婿了,该多高兴呐......” “啪!” 柳颂放下碗筷,瞪了柳大勋三秒,然后黑着脸起身,去拿了几张无关紧要的资料丢给柳大勋,咬牙切齿的狠狠道,“快吃,吃完立马滚!” 于是,柳大勋心满意足地吃完这顿饭,美滋滋地拿着战利品迅速闪人了,留下慕容冲独自一人面对柳颂凶恶的拷问。 将碗筷盘子丢进洗碗机后,柳颂找到慕容冲,后者正在看她书架上的一本书。 “为什么给不认识的人开门?” 慕容冲抬了抬眼,“他自己开门进来的。” 昂?柳颂差点儿忘了柳大勋知道大门的密码,不行,得赶紧换密码。 “那为什么不打电话告诉我?” “电话?”慕容冲疑惑地挑了挑眉。 ......好吧,柳颂问不下去了。 看来,有必要尽快让慕容冲更多地深入地了解这个时代的各种东西了,叹口气,打算放过这个话题,转身欲走。 而慕容冲,却在柳颂转身时,伸腾出一只手往她面前一挡,撑在书架旁的墙上,将人拦住。 “你在担心我。” 不是问句,而是陈述,柳颂转开眼不去与之对视,却注意到他手中那本翻开的书,因另一手的松开,又翻跑了几页。 她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他。“我在担心我自己,我跟你说过吧,你的身份不能告诉任何人,这很危险。” “放心。”慕容冲微微勾起唇角,将手中的书放回她身后的书架上,这姿势看起来,柳颂正好背靠书架,被困在他怀中。“除了你,我谁也没告诉。” 而后,他微微俯身,凑近她耳畔,道,“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距离近得极其暧昧,气氛突然就朦胧不清了起来。 柳颂很不习惯这样的情景,伸手去推慕容冲,没好气地道,“说话就说话,凑这么近做甚么......” “因为,是秘密啊。”仿佛真的在说悄悄话般,被她一推,慕容冲反而靠得更近,薄唇几乎快要触碰到柳颂耳垂,而显然他也正打算这么做。 耳垂柔软的触感让柳颂一个激灵,心头一颤,微微皱起了眉,推拒不动,下一秒干脆蹲身从他手臂底下钻出来,没好气得道,“搞清楚,那是你一个人的秘密!” 看着她极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走回房间砰地关上门,只是那平静神色终于有一丝松动,慕容冲这才轻不可闻的笑出了声。 从书架旁的窗户望出去,今晚的月色是极其皎洁,落下清辉,将他眼底的笑意照得透亮。 次日清晨,尚且柔和还不炽烈的光,从米色的落地窗帘缝隙中挤进了屋,洒在墙上斑斑点点。 手机闹铃适时响起,将柳颂迷迷糊糊地唤醒,嘟囔一句,闭着眼,手伸向床头柜胡乱摸索着。 而后稍稍睁开了一条缝,探寻着手机屏幕上关闭按钮的位置,按下而后又将头埋入枕头中,假寐起来。 今天是休息日,本打算睡到自然醒,可是昨晚却忘了将每日固定的闹钟关掉,柳颂痛苦地在床上翻了个身,一旦醒了后,想再睡一觉就很难...... 都怪昨晚那该死的家伙!说什么秘密...... 柳颂痛苦地翻爬起来,摇了摇脑袋,将杂念抛至九霄云外去。 然后揉着惺忪的眼,打了个呵欠爬下床,打开房门准备去洗漱,却发现慕容冲已经起了,正坐在沙发上,翻看着书,看样子已经醒了好一会儿了,转头瞥了眼挂在墙上的钟,时间不过堪堪六点半,心中不由得感叹万分。 古代人的作息啊,果然无比健康。 进了洗漱间,掬一捧凉水拍在脸上,才彻底清醒起来,做了个深呼吸,纤秀手臂撑在洗漱台上,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杏仁眼,鹅蛋脸,典型的南方姑娘秀丽端雅的长相,鬓角碎发被打湿后贴在额头,她抬手抹去,水珠快速顺着白瓷脸颊滑落,若忽略眼底些许的黑眼圈的话,色气看上去倒是相当不错,果然啊,要少熬夜,以前可没有黑眼圈的。 -- 第23页 镜子上溅了水滴,有些花,伸手去擦拭,擦着擦着,看着镜子里的身影,忽然有些发愣,这两天,总觉得不真实,跟梦境里似的。 这么想着,忽然伸出头,往客厅看去。 坐在沙发上的慕容冲,却又真真实实地坐在那里,晨曦清亮的光线中,乌黑的短发清爽利落,刘海在浓密的剑眉前弯出好看的弧度,宛如杂志里走出来的模特。 好吧,尽管那么不真实的事情,却又真实的发生了。 柳颂撇撇嘴,缩回头。 伸手去拿牙刷,然后又瞟了眼镜子,蓦然一惊,镜子里身材姣好的人,只穿了件墨绿v领小吊带睡裙,平日里自己一个人住习惯了,却没想到如今家里还多了一个人,深吸一口气,只想赶紧刷完牙回房间加一件外套。 快速挤好牙膏,准备刷牙时,却突然瞟了眼给慕容冲准备的洗漱用品,依旧放在原处,他全然没有动过的痕迹。 所以,这两天,他是怎么过来的? 柳颂一愣,然后一脸黑线,探出了半个身,问道,“慕容冲!你刷牙了吗?” 慕容冲捧着一本书看得正入迷,忽闻柳颂喊他,这才略略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神情有些古怪,她可算是发现了...... 对一个严律守己的人来说,即便是作戏,那也要做足全套,不过,他自然不会蠢到真的不洗漱,只是不用她准备的那套而已,让人误以为不会用。 这厢,柳颂还在扶额,默默的想:也是,古时漱口用的杨柳枝晚唐才出现,自三国到两晋南北朝人们大多餐后使用牙签剔牙,彼此间送礼,更有送牙签的,到得后来南北朝时期连年的战乱,人们朝不保夕,更是无暇顾及护牙了,所以,自己同这个一千六百多年前来的古人讲刷牙,无异于鸡同鸭讲。 也怪自己太粗心,竟然全然没发现,也罢,今天正好有空,一切从头教起。 第13章 慕容三岁 于是她将慕容冲拽进了洗漱间。 好容易才讲完日常护理好一口牙的重要性,又简单明了的告诉他什么是牙刷什么又是牙膏,接着,又让他在自己的注视下示范了一遍。 只见慕容冲皱了皱眉,将牙膏挤在牙刷上,而后极其生僻的放进嘴里刷洗,牙膏的清新茶香味在他嘴里蔓延开来,如方才柳颂所说,喝了口水,然后在她的注视下,将漱口水咽了下去...... 对,就是这样,咕咚,咽了下去...... “你怎么......把它喝下去了!”柳颂瞪大双眼。 慕容冲沉默:“......”还不是为了让你相信....... 又是一番孜孜不倦的讲解,终于阐述清楚为什么漱口水不能喝的原因,柳颂有气无力对慕容三岁挥挥手。 “去吧去吧,玩儿去吧。” 可正打算去厨房简单烤几片面包,再热两杯牛奶作为早餐的柳颂,抬眼却刚好看到慕容冲利落地打开冰箱的门,本欲拿瓶冰水的慕容冲,眼风扫见柳颂突然看过来,动作一顿。 于是,柳颂就看到这样一幕: 慕容冲打开了冰箱门,然后泰然自若地站在原地久久不动,冰箱冷藏室中白色的冷气飘出,看他的神情,似乎颇为享受。 柳颂略呆滞了下,打开冰箱又不拿什么,他在干嘛?遂奇怪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慕容冲:“此处甚是清凉。” “你......不会是我不在的时候,都这样干吧?” 柳颂嘴角微微一抽,过去茶几上拿起空调控器,指了指红色按钮,让他看清楚,然而“滴”一声按下,冷气便冒了出来。 “空调,夏天觉得热就开这个降温。” “冰箱呢,是用来储存食物的,这位先生,你呢,并不属于食材的范围,麻烦你把冰箱门关上!” 至此,柳颂坚信这古人于现代科技面前就是三岁智商,然后充满为人师表的责任感,把一些日常生活中必要的东西统统教一遍,特别是比较危险的几件特别注重叮嘱,生怕慕容三岁独自在家时引发什么令人绝望的灾难。 说完时,面包也考好了。 为了节约占地面积,烤箱是嵌入式安装,柳颂走过去蹲下身取面包,正虚心受教的慕容冲亦步亦绉地跟在身后,柳颂取出一片面包,见人跟了过来,便直接将递过去,再打算去拿另一块,然而...... 他视线,怎么...... 突然想起什么,慌忙抬手捂在胸口,这V领吊带睡裙,还真是......该死的性感! 恶狠狠咬牙瞪去,命令道:“转过身去!” 刚才说加件外套的,怎么刷个牙就忘的一干二净,难怪方才他看见自己时表情很是古怪,放在古代,这跟没穿也没多大差别吧...... 慕容冲倒是淡定地咬着面包别开视线,转过身去。 背对着某人极力憋住笑,走出厨房时,还特意感叹一句,“如今这世道,当真是世风日下......” 柳颂:“......!” 世风日下你妹,占了便宜还卖乖! 柳颂哪还有心情吃烤面包,赶紧回房间换衣服,这么多年独住时习惯了随意舒服就好的姿态,毕竟就算柳大勋时不时来蹭吃蹭喝,也不会一大早不打招呼就贸然过来,人家又不傻,该避讳的自然知道避讳。 真是......尴尬死了...... 正郁闷着,手机铃声适时响起,是古教授来电,柳颂从来没有如这一刻般觉得古教授是如此的可爱。 -- 第24页 接通了电话,原来是古教授要自己过去研究所一趟,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柳颂卷了一大堆文件,跟慕容冲交代了自己会晚点回来,便逃似地离开了家。 作为一个母胎单身,不是她保守......好吧,她就是保守了怎么着,烦人! 现在需要冷静一下,工作便是最好的冷却剂,忙碌的工作可以暂时忘记其他一切事物。 今日是公休,研究所除了古教授外空无一人。 说古教授是劳模也不足为过,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从不间断,研究所就好似他的家,大概也是想借由工作来麻痹自己,暂时的忘记掉一些事情。 古教授办公室的书桌上,多年来一直摆着妻子的照片,他的妻子姓赵,据说两人是大学时认识的,还是一见钟情,又都是一个系的同学,后来毕业,两个人就结了婚,这段姻缘一度是安城的佳话,才子佳人,和乐美满。 而多年后,这段美满的婚姻却有了一丝遗憾,古教授的妻子不能生育,以至于结婚多年,两人一直也没个一儿半女的,为此,妻子不知暗自垂泪多少回,说自己拖累了古教授,而古教授并不介意,反倒经常安慰妻子,如此情深义重,世间男子能有几人做到? 于是,无数的人,从同情古夫人又变成羡慕,当时都说,哪个女人不想嫁一个像古教授这样的好丈夫。 或许,他们将来会领养一个孩子,从此一家还是和乐美满,可事不如人愿,再后来,古夫人出了车祸,没抢救过来,就这么去了,古教授因此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从此后,全心全意投身于工作中,竟从未有过续弦的打算。 大家都说,古夫人福薄,遇到这么好一个丈夫,却无福消受。 其实,在柳颂看来,古夫人也是幸运的,一生能遇到这么至死不渝的美好爱情,总比有些人,将就着一段婚姻,被生活折磨得如同行尸走肉,什么情啊爱啊,都是扯淡! 所以啊,像古夫人一样,在能爱的时候用尽毕生力气轰轰烈烈爱一场,不论结局,至少爱过,就不后悔。 柳颂抱着文件,叩响了古教授办公室的门。 得到许可后方推门进入,古教授靠坐在办公室的皮椅上,戴上了一副金边的老花镜,一张一张的翻看着手中的文件,看到柳颂进来后才搁下,将重要的事说了,又和柳颂探讨了几条她报告中的差漏,一盏茶功夫便过去了。 毕竟上了年纪,工作久了便有些吃力,古教授停下来,喝了口水,而后摘了眼镜,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饶有兴趣的问及另一个话题。 “昨日你交的报告里,这段文献可让咱们头疼了很久啊,一个月都没进展,怎么这几天功夫,你竟全整理出来了?” “不瞒老师,这是在别人帮助下才译出来的。” 柳颂想了想,还是如实交代,慕容冲的事不好向外人透露,毕竟他身份特殊,柳颂本想说都是自己做的,但她不是居功的人,更何况,即使扯了谎,知她莫过古教授,肯定一下便看穿,索性坦然以对。 “哦?”古教授眼前一亮,如柳颂所料般对翻译之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知是哪位高人?我可认识?” “他非从事相关工作人员。”柳颂答。 “这等人才不进研究所效力有些可惜了啊。”古教授好奇不减,倒很有想要结识的意思。 “他不是专业考古人士,只是......因为家里祖上是鲜卑族的关系,所以对古鲜卑文小有研究罢了,算是单项专长,其他的并不涉猎。”柳颂想了一个还算合情合理的说辞搪塞了过去。 “这样啊......”古教授有些惋惜,而后又继续契而不舍道:“不过既有这种人物,以后有机会还是要替我引荐引荐。” 柳颂点头答应,关于这个话题就此告一段落,古教授分配了新的工作给了柳颂,并十分体贴的让她先休息,等工作日再着手。 待柳颂离开后,古教授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靠在了办公椅上,粗糙的手抚过妻子的照片,似是一声轻叹,稍作休息,便又继续投入工作中。 接下来一连几日,秦沐沐却觉得有几分奇怪了,往常吧,柳颂在研究所是属于特别繁忙的那类人,平时大家是到点就下班,而柳颂是到点了还不想下班,若没什么特别的事,她可以一整天待在研究所眉头都不皱一下,以至于经常被秦沐沐吐嘈干脆搬到研究所住好了。 不过还好,她对秦沐沐倒不会那么苛刻,该下班下班,不会因为自己加班而逼迫助手也跟着加班,因为,她只是觉得回家也无事可做,还不如泡在研究所。 而近几日,秦沐沐却发现柳颂居然也变得按时上下班打卡了。 不早来也不留班,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奇怪,但秦沐沐跟随柳颂身边做助手两年,几乎很少见她下班就走的,这便十分好奇,难道伯父伯母又来了?可是明明上一个星期才刚走呀,难不成...... 谈恋爱了?万年铁树终于开花了? 这样的疑惑,一直在秦沐沐脑子里徘徊,倒不是谈恋爱有什么奇怪,而是柳颂谈恋爱才让人奇怪。 而柳颂最近究竟在忙些什么,自然是忙着为人师表,循循教导慕容三岁如何在二十一世纪坚强的活下去。 于是,在柳颂尽心竭力的教导下,慕容冲神速学会了使用各种东西,这让柳颂不得不感叹万分:真是不可小瞧古人的智慧,学起东西来居然能这么快速领悟并掌握。 -- 第25页 所谓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在慕容冲身上,算彻底感受到什么叫天纵奇才了,即便没有九年制义务教育也同样优秀。 当然,后来知道真相的柳颂每每一想起这段经历就眼泪掉下来,真的不是她蠢才被骗,谁知道真会有人这么无聊玩这种把戏...... 作者有话要说: 扮猪吃虎玩得贼6,未来被夫人修理得贼惨...... 第14章 吹牛不犯法 自从知道柳颂在公寓金屋藏娇后,柳大勋往她家跑的次数越发地勤,美名其曰提前巴结好未来的姐夫。 为什么说巴结,原因是—— 大勋弟弟在听到慕容冲没工作后,一度担心恋爱经历空白的柳颂被小白脸欺骗感情,再三追问下,柳颂熬不住了,胡乱编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就那什么X二代,和家里闹翻了才自己跑出来的,你别瞎猜了......” 毕竟人家好歹也是历史上的皇二代嘛。 如此一来,柳大勋立马开始脑补,X二代?富二代?官二代?煤二代? 不管什么二代,总之是在柳大勋心里建立起一个神秘莫测的形象,离家出走的X二代,背景神秘,气度不凡,没有生活经验,习惯被人伺候...... 我们大勋弟弟真的十分坚定自己的猜测。 对此,柳颂轻蔑一笑,天真,被外表所蒙蔽的大勋弟弟,虽然这人看起来的确实像有钱的主儿,但现在,是她养着的好吧。 不过柳大勋与慕容冲倒是挺合拍,相处也甚是愉快,简单来说,大勋弟弟作为一个人精中的人精,只要他想,这世上应该是没有他相处不好的人。 而慕容冲,只要是和柳颂有关的人,他都要认识,然后按类划分,谁该提防,谁该收买。 这日,柳颂又不在家,柳大勋又不请自来地登门拜访了。 见他来,慕容冲正好有事找他帮忙,谁让他用了这样的方式让柳颂接受并成功待在她身边呢,现在这柳颂眼里,他身上的标签无非是:古董、无法独立存活,需要她照顾。 虽然他自己很乐意被她这样照顾下去,但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还得一步步让她接触到自己这些年经营的生意,否则若是哪一天突然被柳颂知晓,她怕是难以接受。 而柳大勋,正好可以用来打开这个缺口,于是,待人一进门,慕容冲张口就问,“什么工作可以赚钱?” “工作?任何工作都可以赚钱......不过,看你想赚多少钱。”柳大勋一抬眉梢,看不出姐夫还有这等觉悟,。 慕容冲:“很多钱。” 柳大勋将慕容冲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信心十足的点了点头。“我觉得,姐夫,可能真有个很适合你并且还能赚很多钱的工作。” 慕容冲:“那这个很适合我且能赚很多钱的工作,我要如何做?” “你,什么都不用做......”柳大勋神秘一笑,行动力超强地打个电话后,带着慕容冲出门。 坐在等候室的小园桌前,慕容冲翻看着手中简介,眉梢不可抑止的一抖,“天宇娱乐公司?” “姐夫,就您这形象,只要签了约,出道是必然的,经过公司包装,将来大红大紫不在话下,到时候......嘿嘿,别忘了请我当经纪人啊。” 柳大勋看着眼前随意往那儿一坐,长腿一伸,极简的条纹衬衫搭配牛仔裤,都能成为大厅里往来的人群视线焦点的慕容冲,开始在脑海中绘制蓝图。 “我关系特铁一哥们儿,在这儿上班,给咱插了个队,一会儿先去拍摄一组硬照,然后就去见面试官,我跟你说姐夫......” “只要签了约,你出道肯定能火,到时候就算是柳颂,都得举着牌子站外边儿大喊你名字,接代言拍广告拍戏,那钱来的,跟龙卷风似的......” 慕容冲轻微皱了皱眉,看柳大勋的眼神,跟看长安道上那些江湖郎中算命先生之流,没什么区别。 然而,毕竟是自己找人来帮忙的,虽然不愿,但也不会直接不给面子,只得陪他演完这出戏。 可是,不消一个时辰,慕容冲便黑着脸从天宇娱乐公司大楼走出来。 身后跟着气急败坏的柳大勋,“哥,哥,你这是干嘛呀,拍个照嘛,让脱衣服不脱,让摆造型不摆,化妆换衣服也不成......” “你所说的工作......”慕容冲忽而停步,身后柳大勋一头撞他肩膀上。 “简而言之,就是戏子。” “戏......戏子怎么了,戏子多赚钱呐......”本还理直气壮的柳大勋,却在慕容冲冷冷的眼神里,莫名气焰就弱了下去,抓了抓脑袋。 “那不然,您就说您会干什么吧,比如,擅长些什么。” 擅长么,慕容冲冥思苦想好一会儿,开始循循善诱,缓缓道,“写字书画似乎还不错。” 书画?富二代不都是不学无术的吗?现在富二代都这么深文化底蕴热衷书画文学了? 作为一个普通小老百姓,柳大勋真不是鄙视不学无术的富二代,如果可以,他也想当一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 也不是柳大勋想嘲笑慕容冲好意思说自己书画不错,毕竟在他印象里,搞这些玩意儿的都是那些年纪一大把的老学者专家,所以,他不是不想笑,而是不敢。 不知为何,在慕容冲面前他还真不敢太过放肆,总觉得有股隐隐的威压,他平日里欺负柳颂的招信手拈来,可在慕容冲面前,乖巧如狗,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 第26页 柳大勋开着那辆半旧的奇瑞,在城里绕来绕去兜了几大圈,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可又不能让慕容冲觉得他办事不牢靠,仔细斟酌下,打了几通电话,终于有了点眉目,开着车,往古玩城而去。 杞柳台,安城古玩界数一数二的老字号,能来这儿把玩的,一般非富即贵。 又因老板热衷书画,斋内还专门设了书画堂,展示老板收藏的书画珍品,以及广迎八方文人墨客来此品鉴,更甚者,可一挥墨宝在此品卖。 这类地方,你永远不会看到人头攒动的喧闹场面,幽静的复古阁楼不算新,看得出有些年头,建筑并非故意做旧,那是真实的沧桑岁月磨砺而出的年代感,这份朴古的华丽,才更显珍贵。 一般来这儿的年轻人似乎不多,所以斋内几个中山装的店员对进门的柳大勋和慕容冲都略表惊讶,当然,尤其是对慕容冲感到惊讶,立马有人客客气气迎上来,“二位是鉴宝还是寻宝,又或是品鉴书画?” 柳大勋从事新闻行业,所见所闻相当广泛,虽对古玩书画无甚研究,但摆普的胆量还是有的。 “听闻杞柳台热衷书画收藏,今日我们不过是想来瞧瞧,究竟是杞柳台的藏品好,还是我兄长的墨宝更胜一筹。” 吹牛从不含糊,这是柳大勋的缺点亦是优点,他口才吹嘘功力可以说已练到出神入化,其实,慕容冲写的字什么样他都没见过,却胆敢说这番大话. 不过是因为,吹牛不犯法。 即便一会儿写的跟狗啃似的,杞柳台顶多觉得他们是来闹笑话的,客客气气请出去便是,没有任何损害嘛,毕竟脸皮这种东西,柳大勋一向不看重的。 他这一番话,倒让杞柳台的伙计拿捏不准了,话虽狂妄,却让人不敢轻视,做他们这行,是从不敢以貌取人的,往往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一人,要么腰缠万贯,要么才高八斗,更何况,这人身后那位,气宇不凡,一看就大有来头般。 于是,自然而然客客气气将人往里面请,“品鉴书画而来,二位里面请。” 进了内堂,于那专设的书画堂前,斟了热茶,请二人慢慢品鉴。 一般所说品鉴字画,不过也是买卖字画,或是业内知名人士,来此单纯观赏,点一壶好茶,也未尝不可。若说啥也不干就来蹭茶的,倒还真没遇上几个,毕竟以杞柳台的排面,寻常人根本不会踏及,先前就说了,来这儿之人,一般都是非富即贵。 柳大勋往藤椅一坐,慢悠悠的喝着茶,心里头还觉得,这茶听着文雅,喝起来不也就那个味儿,还不如饮料咖啡好喝,可他没事做,也只得假装品茶打发时间,也免得杞柳台的人来问多了,露馅儿。 而慕容冲,却煞有其事地负手踱步,挨幅品鉴,时而皱眉时而驻步细品,倒真像那么个样子。 杞柳台的人亦步亦绉的陪同着,即便两人丝毫没有要大出血地买什么东西,也丝毫不显怠慢,毕竟是当地数一数二的老字号,待客之道那是相当讲究。 一圈品完,柳大勋这才屁颠屁颠凑过去,小声问,“如何?” 而慕容冲丝毫没意识到柳大勋是压低声音的一问,只平时的随意态度,答道,“好坏参半。” 柳大勋被这风骨折服。 不亏是大哥,在杞柳台这些行家面前都能稳如泰山,必然是见过大世面的,遂以,对原先富二代身份的猜测更加深信不疑。 杞柳台的老伙计在身后不远处,自然也听到这句评语,眉梢一挑,不动声色。 “店中可有备纸笔?”柳大勋装模作样的一问。 之前他们出过一版关于杞柳台的报道,对这些玩法多少有些了解,若是当代稍有名气的书画大家,来此必然是被追着求一墨宝,高价收购也在所不惜,次一些的嘛,也可留下笔墨,仅作纪念或赏玩。而他们进来这么久,并无人呈上笔墨,柳大勋猜想,必然是瞧出他们约莫只是装模作样来瞧瞧看看,顶多可能会买幅普通字画就不错了,显然不会归类到书画大家里面。 “自然是有,二位稍等。”即使客人提了出来,杞柳台的人二话不说立马准备。 这种服务态度之好,往往让人本不打算买什么,都觉得走时不带点什么都不好意思出门儿。 笔墨纸砚很快拿来,杞柳台的伙计客气请人至桌前,柳大勋看着这装备齐全的架势,咽了咽口水,凑到慕容冲耳边道,“姐夫,您可认真点儿写,成败在此一举。” 然后退到一边,在心里琢磨,慕容冲说的字写的不错,该不会是书店十元一本的字帖上临摹写的那种不错吧? 虽然咱不怕丢脸,但......也别丢太大的脸。 第15章 幼稚 慕容冲提笔蘸墨,姿态从容熟稔。 完全不假思索,运笔如行云流水,每句一气呵成,一副字便在柳大勋愈渐惊讶的眼神中完成。 柳大勋不懂字画,也觉得这字看着洒脱漂亮,但他看不出好坏,就悄悄拿眼偷瞄杞柳台那人的反应,以此在心里评估这字到底是好是坏,这也不愧人精的称号了。 杞柳台的伙计虽称不上什么专家,但这是什么地界,在这里头干活的人,哪个不是一双火眼金睛,非常有眼力见儿,这幅字,的确不是俗品,到底有多好他也不敢断言,便客客气气请二人稍坐,去里面请了掌柜出来。 -- 第27页 柳大勋没想到的是,杞柳台的掌柜竟然是一个青年男子,一身中山装,留着短茬胡子,俊儒尔雅,不显文气,却有将相之势。 伙计引荐后,告知柳大勋,这便是杞柳台的掌柜:霍不戒。 霍不戒见了这副字后,一副相当欣赏的态度,瞟了眼柳大勋身旁的慕容冲,煞有其事的捧着字,道:“嗯,不错,笔势雄奇,如风乎举,鸷鸟乍飞。” 随后,直接询问是否有意出手。 这让柳大勋既兴奋又诧异,最后只当是藏家们的恶习,见到喜爱的就想买下,甭管家里收藏了多少,孜孜不倦持之以恒的寻觅珍品,这才是一个合格的收藏家。 不过柳大勋又开始寻思,既然对方这么看重的架势,看来是有价可抬,回头看了看慕容冲,后者面无表情,好吧,富二代都是不会讲价的,于是议价一事自然而然被柳大勋承包。 “我看霍掌柜挺欣赏写幅字,刚好我们家这类字画多的是,既然老板有意要收,不如报个价,我看看如何。” 霍不戒想了想,又打量了慕容冲一番,朝柳大勋比了个数。 他出的价不高,但也不低。柳大勋一看这价,眼睛睁大一轮,差点即刻点头,其实他哪懂这其中行情,但人精就是人精,他不懂行情,但却知做生意的套路,忍了忍,盘算一番,朝店主笑了笑。 “老板可莫要唬我,我兄长这佳品,在国外那可是一字难求,即便很少在国内露面,但这价,也不至于差这么多。”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而且还能说的理直气壮并且让人信服的本事,就服大勋弟弟。 霍不戒顿了顿,看似又一番斟酌,再三看了看慕容冲,忍痛比出另一个数,真诚道,“柳先生,这已经是最好的价钱了,你要知道,字画一向是有价无市,我敢说,出了我这杞柳台,怕是很难遇到一个比我这还好的价钱。” 柳大勋被这个数又是一惊,内心一阵窃喜。 其实原先那价他就觉得不错了,不过是想再忽悠忽悠,却不料有意外惊喜,抑制住内心的欣喜,装模作样地思考一番,然后愉快地达成交易。 面对柳大勋高段位的吹嘘,慕容冲只看了眼,然后全程保持高冷沉默,和神秘。 待柳大勋那辆半旧的奇瑞开走后,霍不戒站在门口看着远去的车身,苦笑不已。 一旁伙计凑上来,“掌柜的,老板为何让大家都装作不认识他?” 霍不戒笑叹摇头,“他啊,在玩一个幼稚的游戏。” 游戏? 伙计一脸懵圈的看着霍不戒走进去,对这个问题依旧没想明白。只是,印象中高冷寡言的慕容老板,形象有些崩塌。 多大人了,还玩幼稚的游戏? 柳大勋一面开车,一面想,早知道随便写幅字也能赚这么多钱,上学的时候就该多写作业多练字,唉,悔不当初。 不过,得慕容冲一句夸奖,办事牢靠,大勋弟弟心里美滋滋,况且,咱姐夫大方,少不了他的好处。 “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什么?”慕容冲忽然有此一问。 “现在啊,她们都喜欢......” 人精柳大勋自然不会真的就觉得慕容冲单纯这么一问,眼珠滴溜一转,立马捕捉到重点,“你是说柳颂啊?” 他见慕容冲没反驳,一阵窃喜,又猜对了。“你想给她制造惊喜?我有办法。” 随后,方向盘一转,原本往回家方向行驶的车,掉个头,又往别处去了。 日薄西山,当一片黄昏笼罩下来时,安城的大街小巷已逐渐亮起路灯,柳颂回到家时一片黑灯瞎火,不见慕容冲的身影,正欲打电话询问,偏巧柳大勋一个电话打进来。 “柳颂柳颂,快点下楼,我在门口等你。” 其实,柳大勋刚就看着柳颂打前面经过,进了公寓,却没叫住她,计算着时间,非等人回到家再忽悠人下楼,这世上,大约也就柳大勋,万年不变的热衷于捉弄柳颂。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柳颂一脸懵,但她不认为柳大勋叫她会有什么好事,谨慎道,“那你上来啊,我为什么要下去。” “赶紧的别磨蹭,姐夫一个人在那儿呢,快点儿快点儿......” 拿捏准柳颂就是好奇心重,柳大勋语气焦急的一通喊完,啪地挂断电话。 他所谓的姐夫自然是指慕容冲,柳颂没法跟他阐明慕容冲的来历,也只能让柳大勋误会下去。不过他这明显焦急的语气,莫名弄得人有些紧张,慕容冲,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可千万,别被发现什么...... 不及多想,柳颂又蹭蹭地赶紧跑下楼,出了住宅区大门,柳大勋果然等在那儿,待柳颂刚坐上车,就直接一脚油门嗖地开出去。 “柳大勋你找死啊,我安全带还没系好!” 柳颂没坐稳,后脑勺砰地撞到背后座椅,疼得龇牙裂嘴。 “到底怎么了?慕容冲出什么事儿了?” “别问我,我就一司机。” 柳大勋现在可谓是全心全意投靠了慕容冲,任凭一路上柳颂怎么问,都打死不开口,势必将沉默进行到底。 将车停在一座复古式酒楼前,一旁门童上前替柳颂拉开车门,柳颂惊讶抬眼看了看招牌:楼外楼? “上去吧,我任务完成了。” 待柳颂前脚刚下车,柳大勋就招呼门童帮忙把车门带上,然后,一踩油门走了。 -- 第28页 留下一脸懵逼的柳颂,因刚从研究所回来,还是一身女士休闲西装,灰色的料子显得严谨,有着大多研究学者都有的严肃正经,不过胜在柳颂个子高挑气质好,这一身依然显得气质极好,但到底,和这古色古香的小楼有些格格不入。 再次看了眼楼外楼的招牌,怎么感觉像被摆了一道,服务生像是打过招呼般,也不多问,引着柳颂就往里走去。 这楼外楼是什么地方啊,所谓山外青山楼外楼,这可是安城出了名的附庸风雅之地,可别小看这装修得颇为讲究的一座小楼,八大菜系算什么,古往今来的满汉全席,这儿的大厨都能立马做得出来,来楼外楼吃一顿,够平常吃一个月了。 通俗点来说就是:贵,还死贵死贵的那种。 柳颂其实来过一次,很早以前和柳大勋以及来安城看她的爸妈一块儿来的,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该死的好奇心,吃一顿后把柳爸柳妈弄得几个晚上没睡好觉,心疼死了那钱,虽说他们家不穷,中等偏上的小康之家,但咱都是普通小老百姓对吧,有钱也是辛辛苦苦赚来的,一顿饭钱够吃一个月,搁谁身上也心痛啊。 心痛虽心痛,但年轻一辈和老一辈观念到底有所不同,柳颂柳大勋心痛完了便又觉得,就当买个见识也不错,也是宝贵的人生经历啊,感受了一回有钱人的高级御宴。 正因曾经来过一次,柳颂每上一步楼梯,都觉得心情沉重一分。 该不是柳大勋这丫的带慕容冲上这儿来海吃海喝了吧?吃完没钱买单,把人给扣押在这儿了?然后专程把她弄来赎人? 若真是如此......回去不把柳大勋挫骨扬灰简直难解心头只恨! 二楼皆是雅阁,身着复古旗袍的服务生将柳颂领至一间名为‘长相思’的雅阁,门是对扇而开,木色乌沉,雕刻着不知名的藤纹,推开门请人进去后,又体贴将门带上。 柳颂想了想,抬步往里去,绕过一方绨素刺绣屏风,便瞧见临窗而望的一道身影。 慕容冲背对着她,看着窗外万家灯火辉煌,在这高速发展的现代化城市,万千灯盏炽亮通明,远比夜幕悬垂的繁星耀眼。 他一身纯黑中式改良西装,单手负立,一手微握拳撑于窗牖前,倾长的背影在月色下,在灯影中,独孤傲立。 她轻步走过去,压下心中疑惑,不曾惊扰这份安静,他乌黑短发下是一双亮若星辰的眸,君子如斯,即非锦衣狐裘,亦是颜如渥丹。 柳颂又是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悸,不知为何,不曾见过时,为史书里的他心动,见时,亦为这眼前之人心动,仿佛命定的局,避无可避。 “这间雅阁,他们取名为长相思。” 听到身后的动静,慕容冲却并未回身,依旧倚窗而立,不知是在望向何处。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 月色清辉下,他声音极为低沉好听,浅浅低吟的一句词,是不是他也有那么一位思悠悠恨悠悠的人,所以此时,明月人倚楼。 她似乎听出了话里愁之浓之重,思之深之切,这首相思怀人的词,这处相思怀人的地,却让柳颂心绪有些复杂。 不过,于她有什么所谓? 自己不过是为历史上的慕容凤皇揪心,所以才帮他收留他,既然接受并相信了慕容冲的来历,在柳颂来看,这或许是上苍的恩泽,那个时代的凤皇历经命运的残酷折辱,短暂传奇的一生如烟火般盛放又转瞬即逝,太过不忍,所以让这只孤独的凤皇,浴火重生。 那么,在他彻底适应这里后,在他不再需要她的帮助能独立生活后,或许他会离开,会去开始自己新的生活吧,在那个时代他无从选择,而在这里,他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 想了想,柳颂也站到他身侧,随着视线一同望向远方。夜风轻柔拂面,吹起几缕耳边的发丝,她笑了笑。 “不错嘛,看来这段时间学会了挺多东西啊,都会背白居易的词了。” 慕容冲身形微微一顿,想是不料她竟接一句这般煞风景的话,却还是点点头,“想不到经历乱世之后,这片土地又历千年沧桑,还能繁盛如斯,实乃幸事。” “更想不到,自晋时后,又有这么多文人墨客,风流蕴藉,才藻艳逸,每每读及,令人欢喜不已,更见如今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这样的天下,才是理想之邦。” 他眼里有清愁,眸中有相思,柳颂忽然想起大学时作为交换生在国外的一年,在异国他乡的街头,她也曾感觉过孤独蚀骨,无人可述。鬼使神差地,她伸手覆上他搁在窗台的手背,像是安慰。 “但无论如何,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凤皇□□,涅槃重生。所以,凤皇,在这里,你可以有一个全新的人生。” 忘记那些曾经让你痛苦的回忆吧,历史无法逆转,可余生你还能选择。 第16章 唐突 慕容冲缓缓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覆盖的手。 然后一转手腕,将那只素手裹在掌中,缓缓转过身,面对着她,低声道。 “该灭亡的都已灭亡,更没想到,还能在这儿遇见你,真好......” 不知是他眼中情深太甚,还是眸里清芒耀眼。 所以,当他将自己拥入怀中时,柳颂只察觉到自己如擂的心跳,只听到耳畔他胸腔传来的沉稳心跳。 -- 第29页 所以,当他低头吻下来时,不自觉闭上了眼,环上了他的腰,月色朦胧,灯影重重,在这个紧紧相拥的深吻里,脑子一片空白。 可慢慢的,又有一丝丝清明渐渐亮了起来,他方才说,还能,在这儿,遇见你...... 忽然想起他不只一次的说过,再见到她真好,是有那么一个人吗?长相与她相似,名字与她相同,是那个让他思悠悠恨悠悠的人吗?他在吻她时,想到的竟是别人吗? 蓦然睁眼,用力推开了他,踉跄后退一步,抬起手背擦拭着嘴唇,心中渐渐泛起几分怒意,是,她承认对慕容冲有些心动,甚至有些喜欢,可正因如此,她才十分介意被当做别人,即便是在这个世界不存在的人。 “如果你看我的眼神特别,是因为我像某个人,那么,请收回这样的眼神,否则我不会再帮你。我不是任何人的影子,我,只是我自己。” 柳颂将自己这段时间的介意悉数抖落出来,她本就是个感情有洁癖的人,所以一旦觉得慕容冲对她特别是因为她长得像别人的话,心里就极为不舒服。 或许,她是有些期待着一段感情的开始,但绝对,不要是这样的开始。 慕容冲微微一愣,想解释却一时不知如何说起,静静地垂下眼,微微抿唇。 柳颂见他不说话,心下微凉,干脆转身就走,却不想突然被他上前一步,攥住手腕。 以为他有话要说,柳颂脚步一顿,抽了抽手却没挣脱,干脆原地站着,等他开口。 可等了半天,慕容冲还是一声不吭,柳颂莫名又有些恼火,这人怎么回事...... “对不住。” 慕容冲突如其来的一句,简简单单三个字,却让柳颂震惊地愣住,这,怕是第一次听慕容冲说这种话吧,况且,于他的身份,说出这句话,确实很艰难。 “方才......就当是我唐突了,所以这顿饭,权当是赔罪吧。” 攥着她的手腕未曾松开,说话声音低低的,让人忍不住回头去看,所以当柳颂回身时,便看见慕容冲微微低头垂着眼,神情有些孤傲而冷清,在脑海里又浮现起初次见到这张脸的那个梦境,那个清冷绝艳的少年。 莫名的,竟有些心软。 柳颂有些妥协地呼出一口气,算了,何必跟他较真儿。 何况,面对慕容冲,她还确实说不出太过狠心的话,又抽了抽手,“既然要吃饭,还不松开。” 慕容冲闻言松手,走过去先一步替她拉开椅子,摇了摇铃。 门外服务生立马推门走进来,他淡淡吩咐到,“上菜吧。” 等候的短暂时间中,气氛有些尴尬,或许是因为方才的吻,或许是因为她突如其来的生气,偷偷瞄了眼慕容冲,后者面色如常地品着茶,泰然自若......好吧,觉得尴尬的好像只有她自己。 很快,各种五花八门的精致菜式被端上来,摆满檀木桌。 柳颂有些好奇地看了看慕容冲,打破沉默,“你怎么突然想来这儿吃饭呀?” “勋弟说你喜欢这儿的菜。”慕容冲用餐时一贯都是优雅得体,连为她布菜的姿势看起来都十分赏心悦目。 果然又是柳大勋的馊主意,这下,柳颂开始头疼一个问题了,“你知道这儿的菜有多贵吗?” 不过多时,她面前的小碟子就被堆满,慕容冲这才开始给自己夹菜。“放心,我还付得起。” “付......你哪来的钱?”柳颂一愣。 “赚的。” 慕容冲吃饭时素来不爱说话,但见柳颂一脸不可置信,便又耐心解释。“勋弟办事牢靠,门路又多,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人......人才? 这大约是柳颂听过对柳大勋夸奖的最好笑的了,待听闻他们今日所作所为后,心里倒是生出诸多感概。 当初虽然她也想过,凭慕容冲这姿色,进军娱乐圈必然广受关注,不过后来仔细一想,娱乐圈可不是光凭长得好就能行的,那还得过硬的业务能力,就他这怪脾气,算了算了。 况且,更苦恼的是他这离奇来历,敢进娱乐圈吗,分分钟把你祖上八代给扒出来,想到这儿,不免一阵后怕,得提醒他注意柳大勋这不靠谱的家伙。 慕容冲的字柳颂是见过的,确实相当不错,颇有魏晋风骨,一幅字能卖出这么好价钱,不得不说他们运气也不错,遇到行家了,懂字画还欣赏且愿高价收购,其实,这世上很多东西就是这样,遇到懂得欣赏的人自然视若珍宝,不懂的人,弃之如土。 况且以慕容冲的惊才绝艳,无论做甚么,都如处囊之锥,必将崭露头角。 不过......一个姐夫一个勋弟的,这两人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自那晚在楼外楼吃过饭后,柳颂虽表面看起来与平时无甚差别,可心底总时不时想起那莫名其妙的吻,以及无端的开始好奇,他所思悠悠恨悠悠的到底是何人。 第二天早上撞到还颇有几分不自在,偏人家跟没事人似的,好像心绪乱的只有她一人,有些烦躁,干脆连着几日早出晚归。 不过即使她再早出晚归,也没有慕容冲醒的早,这家伙的生物钟简直规律得不可思议。 无论柳颂多早醒来,他都已经坐在阳台沐浴着晨光开始早读了,慕容冲特别喜欢看书,还不用手机电脑看,一定要看实体书,而且速度还很快,家里一个大书架居然已经被他看得差不多了,柳颂原以为他不过是囫囵吞枣式阅读,可后来发现但凡他看过的书,都能将内容记得八九不离十,这倒让柳颂诧异极了,古人的头脑这么厉害的吗? -- 第30页 想来,这种人,若在学校,一定就是传说中的天才吧。 但是,晚归的话,还是能避免碰面的,因为他不看手机不玩游戏也不刷微博朋友圈,基本天一黑就早早回房间睡觉了。 也是,一个早上五点钟就醒的人,怎么可能会熬夜呢。 连着几日有意无意地躲开慕容冲后,柳颂心里又有另一股闷闷不乐的情绪了,他就没发现自己在躲着他吗?! 看了看腕表,又到了下班时间,但她却没下班的打算,秦沐沐收拾好东西跟她打声招呼后,走出办公室,柳颂百无聊奈地翻着手中一份文件,干脆起身往考古资料信息中心去查一些资料。 其实,有一点柳颂猜错了,慕容冲早发现了她这几日都在有意避着自己。 这日下午,早早的便出了门,打算去接柳颂下班。 早些年刚到这个世界那会儿,他非常热衷流连在各个城市街道的大街小巷,去感受和融入这个时代,一切都是迷茫和未知的,一切又是新奇而有趣的,还有他自出生起,就从未感受过的,自由。 可现在,他一面走着,一面想,要如何找个理由名正言顺地拿台车过来,让一个真古人去伪装一个古人,难度系数为零,不过就是颇受限制罢了。 安城考古研究院位于人民南路,慕容冲来时正是下班时间。 原本安静的研究所此时也渐渐有些热闹,先拨了柳颂手机,无人接听,于是慕容冲直接到接待台表明来意,要找柳颂,接待专员礼貌地说了句稍等,便往柳颂办公室拨内线电话,可惜秦沐沐和柳颂一前一后刚出去,无人接听,又打手机,还是无人接听。 接待专员打电话的空隙,还脸红心跳地偷偷瞄了慕容冲好几眼,似乎不忍这么帅气的小哥哥失望,便又自告奋勇地让慕容冲先坐会儿,自己去里面找一找,慕容冲礼貌地点点头,便在待客的小圆桌后坐下了。 正是下班的高峰期,平时鲜少瞧见新面孔的研究所,有了这么一位高颜值长腿欧巴来访,过路的无不多看两眼。 接待专员正往第一研究室的办公区去的路上,正好碰上出来的秦沐沐。 赶紧拉住秦沐沐问柳颂的去向,又将来访者的高颜值画重点,让秦沐沐都不仅好奇起来,听专员问是不是柳颂男朋友时,秦沐沐未曾回答,加快步伐打算去看看来者何人。 接待专员回到自己工作岗位,还时不时往那边瞄去,看着秦沐沐径自朝长腿欧巴走去,一脸羡慕。 “你好,我是柳颂同办公室的秦沐沐,听说您找柳颂前辈是吗?” 秦沐沐克制住激动,秉承优良素养,十分礼貌地与慕容冲打招呼,不过......怎么有些眼熟? “能不能多嘴问一句,您是颂颂姐什么人?” 慕容冲亦是礼貌起身,颌首示意,闻此一问,略微思索,便正经回道。 “与她住在一起的人。” 第17章 拿回我的剑 ???! 秦沐沐被这回答震惊得没控制住面部表情,住......住在一起的人? 柳颂什么时候跟人同居了? 居然瞒得这么好,简直不可思议,这世界太疯狂了。毕竟之前秦沐沐一直觉得,柳颂对谈恋爱这事儿挺嗤之以鼻的,没想到不动声色地就交往了男朋友,简直是神操作。 “您是......柳颂前辈的男朋友呀?” 慕容冲没点头,也没摇头,不承认也不否认。 不过这种情况下,秦沐沐自然当他是默认了,接着饶有兴趣将人打量一番,然后热情高涨地道,“我走时颂颂姐还在办公室,我带您过去吧,这边请。” 热情,助人为乐,一直都是秦沐沐的优点,不过她可不八卦,谁交不交男朋友什么的她根本不关注,但除了柳颂以外。 秦沐沐领着人来到办公室,不过里面却没人,“奇怪,刚才还在的呀,我打个电话问问......” 连着打了三个电话,那边才被接起,“怎么了沐沐?刚在翻资料,手机放一边没注意。” 电话总算打通,秦沐沐赶紧把事情跟柳颂说了。 根据她描述的样子,柳颂猜出是慕容冲,却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嘱咐,“行,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让他在办公室等会儿,我一会儿就过来。” 挂了电话后,将话委婉转述给慕容冲,后者淡然点点头,很有耐心地坐下等候。 本来秦沐沐觉得自己先走把客人独自就在这儿还挺不好意思的,不过在慕容冲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势下,理智地决定先撤,“那,您先坐会儿,颂颂姐很快就过来,我就先走了啊,拜拜。” 秦沐沐走后,慕容冲随意从一旁小书架上找了本书,一点儿也不着急的看了起来。 夏季的白日本就长,当黄昏落下时已是六点半了,天色也未完全暗下来。 柳颂故意拖延了很长时间,才慢吞吞回到办公室,慕容冲正坐在窗下的小沙发读一本书。 窗外是彤霞满天,将一层属于黄昏的暖光洒在他身上,美好地像一幅画卷。 或是听闻脚步声,他轻轻抬眼看来。 不知是不是每每响起有人经过的脚步声时,他都会抬眼看看,是不是自己等的人来了。 突然的,柳颂就觉得自己故意让人久等的行为有些过分,在他视线中走进办公室,一面将资料放在桌上,一面道,“等很久了吧,我今天事情有点儿多......” -- 第31页 “近几日你都晚归,想来许是工作繁忙,不是有意避我,但经常晚归不好......” 慕容冲将手中的书合上,视线停留在她身上,“所以,我来接你下班。” 柳颂被戳中心思,眼神有些虚,不敢去对视他澄澈的眼神,假装忙碌躲在办公桌后坐下,“我这几日......确实很忙,所以,可能还要等会儿......我得把手头上的工作做完。” 其实手头上并没什么要紧工作,不过话都说这份上了,不忙也得假装很忙啊,否则,不就等于承认她就是故意躲着他吗,虽然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个什么。 慕容冲不可察觉地弯唇笑了笑,也不催促,又翻开刚才那一页,继续看书。 柳颂看似埋头苦干,但实际心里却在鄙弃自己。 本来也没什么非做不可的事,就算想写点什么报告来消磨时间,以此刻的心绪也是写不出什么东西来了,装模作样挨了许久,这才收拾东西起身,招呼认真看书的慕容冲。 “走吧,回家。” 此时天际已无日色,由灰白渐渐转为深沉的黑,四处亮起的灯将城市覆上霓虹万千,慕容冲闻声抬眼,柳颂就在光影中向他说道,回家...... 一股暖意,在心底蔓延开来,真的好久,没人跟他说过这两个字了。 “嗯,回家。” 两人走出来时,研究所基本没什么人了,尚有几盏孤灯亮着,表明还有几位勤劳加班的人,空旷安静的走廊上,便只有两道脚步声,柳颂受不了这样的沉默,正转着脑子想找个什么话题,却发现慕容冲走着走着没跟上来。 回头一看,他正站在一扇窗前,看着什么东西。 柳颂抬眼看了看一旁门上的标识:文物标本陈列室。 往回走了几步到慕容冲身旁,“走啊,看什么呢?” 好奇往窗户里环视一圈,光线太暗根本看不清什么东西,而慕容冲没有动,还是一动不动盯着窗户里。 夜深人静空旷走廊,因确实没几个人,只有相隔较远的几盏壁灯,昏暗的光晕下几只小虫飞舞,文物陈列室里整齐的玻璃柜在昏暗光线下反着清冷的影子,不知为何,柳颂看着看着,心里多少有些发毛。 虽说做考古的胆子都大,但你不能不允许在某些特定的场景下,女孩子多多少少都有那么一丁点儿怕黑的心理特征,柳颂伸手去扯慕容冲袖子,“喂,走啊......” 半晌,才听慕容冲缓缓开口,“我的剑。” “什么?” 柳颂没听懂,但随着慕容冲所指的方位看去,费了老大劲儿才看清玻璃柜里陈的,是一把剑。 心里不由地想,这人属鹰的吗,眼神这么尖。 我的剑?反复咀嚼这句话,难不成,这是那日她从地宫意外带出来的那把?慕容冲说是他的剑,也就是说:这是西燕威皇帝的剑?这真是慕容冲的陵墓? 从发现神秘遗迹至今,除了当日大体简略考究了一番,却因山体滑坡等因素暂停下来,这段时期一直暴雨不停,一来,深山里的危险性不可小觑,二来,道路被堵了尚未疏通。 研究所上下又是心焦又是忧虑,深怕山体滑坡太严重对古迹造成什么影响,可警方严禁入山不放行,但这两日连着放晴,等警方那边疏通道路后,不出意外,后日就能正式展开考古工作了。 研究所是事业单位,除了特殊时期,平常都是准时准点上下班,时间稍晚基本是没什么人的,除了几盏走廊的晕黄的灯。 四周黑漆漆一片,又静谧的不行,身旁这人摆着一副严肃古怪神色,说起来是穿越,谁知道是什么形式的穿越,指不定是从什么古墓里棺材里爬出来的。 莫名联想到这样的情景,一阵恶寒浮现。 心里稍微有些发怵,不停催促慕容冲赶紧走,“咱们明天白天再来看嘛,这黑灯瞎火的又看不清,走了走了......” “我的剑,我要拿走。”慕容冲直接忽略她的催促,说着便要朝门口走去。 开什么玩笑,这是文物,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 好吧,虽然这的确是他的,但那也只能说,曾经是,现在上交给国家了,就是国家的。 柳颂赶紧一把拉住他袖子,“你想干什么?!” “拿回我的剑。”慕容冲说话,基本都是简明扼要,从不多说一句废话。 柳颂那点力道,哪里抓得住他。 “不行,这是文物,不能私自拿!”简直要疯了,虽然没钥匙进不去,窗户都是防弹玻璃,但柳颂还是要拦住他啊,万一人家有什么超能力呢?能一拳砸开钢筋铁门呢? 毕竟穿越这么离奇的事情都发生了,慕容冲现在就算说他能上天柳颂都毫不犹豫点头相信,好吧......其实就是怕他闹出动静引来保安,那才是真的麻烦。 按规定这种下班时间是不能私自带外人进来的,毕竟这不是普通单位,文物丢失可是重罪。 不行,一定要阻止他魔鬼的步伐。 她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把这尊神请出去! 拉不住拦不住,干脆迎面将人一把抱住,这一抱,倒是让慕容冲步伐顿了顿,柳颂只知道,拼了这条老命也要阻止他犯罪的魔爪。 “大哥,大哥你听我说,这真的不能拿,文物是要上交给国家的......” 要怎么让他理解文物上交给国家的道理,柳颂飞速转动着脑子。 -- 第32页 “就好比,好比呈给皇帝的贡品,在国库里面,国库失窃可是杀头的罪,一干臣子就得遭殃,你看看我,我就是这群臣子中的一个,你要现在把剑拿走了,我就得掉脑袋!” 超快语速解释完,柳颂穷尽毕生演技,在他胸口抬起头,露出一个自认为可怜兮兮哀求的表情,“你就看在,我是你救命恩人的份儿上,咱们先回去好吧......” 慕容冲垂眼看着将下巴搁在胸口的小脑袋。 拼命阻拦他的柳颂可谓是不惜代价,不过这不惜代价地投怀送抱让慕容冲还是十分受用,于是沉思一会儿,轻不可闻点了点头,“也罢,来日方长。” 怎的?还不死心想要盗窃文物? 算了,当下危机解除,柳颂不禁松一口气,刚松一口气时,慕容冲抬手便回抱住她。 还十分体贴的问,“你怕黑?” 话题突然跳转这么突然的吗? 但是柳颂也这才惊觉自己还一直紧紧抱着他的姿势,不客气地将人推开,没好气地道,“我不是怕黑,是怕你引来保安!” 真是,不让人省心呐,又怕他还对剑恋恋不忘,伸手拉住他衣袖就往外走,慕容冲却将她手从衣袖上扯开,然后牵在手里。 “喂......”柳颂刚喂一声,还来不及缩回手,就被慕容冲一个眼风扫来。 基本意思就是:是想让我回去取剑? “走走走,赶紧走......”输了输了,柳颂不再提别的,由他牵着,嘴上催促着赶紧离开。 虽然看上去挺不情愿,但似乎,这走廊看起来也没那么黑了。 第18章 男朋友 沈旭东驾驶着一辆黑色的奔驰350驶入了研究所的停车场。 手头上一项研究忙活了好几个通宵,直到昨晚才回到家,草草休息一夜后,便又马不停蹄的上班来了,论敬业程度,研究所上下,除了古教授,恐怕也就一个柳颂可以相提并论了。 熄火下了车,抬眼望了下天空,此时雨已止。 几缕微弱的阳光从云层间洒下,洒在了他英气的脸庞上,十分简约随意的穿搭风格也掩盖不住他的俊逸,如此年轻俊秀的青年,竟很难想象出他从事的是考古如此呆板无趣的工作,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其实均为四十岁以上七十岁以下的居多,大多数皆谢了顶,也不知是不是脑子用多了的原因,像沈旭东与柳颂他们这一届的年轻人,在考古研究所中还算得上是稀有动物。 在这这一批年轻人中属沈旭东家境最为殷实,他的父亲是安城有名的古玩商人,母亲则为机关高层,用现在的形容词来说就是一妥妥的富二代。 但他却不是不学无术型,他以相当高的分数考入了全国最有名的安城大学考古学系,毕业后便经古教授推荐进了安城考古研究所,再后来便在研究所中遇到了同样优秀的柳颂,同是年纪相仿且才华横溢的两人,经常被周围的人拿起来说事。 两人是同事,之前又在同一个大学同一个系,在一起共事久了,再加上周围人的起哄,沈旭东难免对柳颂生出几分不一样的情愫,虽然未开口表白,但他相信来日方长,总会有那么一天,柳颂也会如他一般。 “听说昨天来的那个是柳颂的男朋友。” “是吗?好俊的年轻人,简直和沈旭东有的一比。” “可不是嘛,就是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沈旭东刚踏入研究所,几句同事的闲聊中的八卦便飘入了他的耳中。 柳颂?男朋友? 他的脚步顿了顿,看他的神情并不如何相信,两个谈论别人八卦的同事瞧见了多日未见的沈旭东心中一惊,忙闭了嘴,故作专心的做着手头的工作。 笑话,沈旭东是谁?岂是可以让人背后在随便胡乱议论的人?只是众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旭颂cp被炒了那么多年,最后竟是这样的结果,就好比金童玉女不在一块儿,着实有些可惜了。 不过单身了多年的柳颂居然有了对象,看着那张俊美的脸,该不会是娱乐圈的某个明星吧?也不知道俩人在一起多久了,隐藏之深,居然连柳颂的助理秦沐沐也不知情况,这让大家不由得对慕容冲的身份之谜产生了更加浓厚的兴趣。 于是乎,研究所中众人的谈资又多了一项。 心细如沈旭东,自然感觉到在他背后或多或少有目光落下,看样子,他不在期间确实是发生了什么,眼尖的瞅见了柳颂的助理秦沐沐,眼明手快的将其揪住,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便是开门见山。 “大家说的柳颂男朋友是怎么回事。” “啊?”秦沐沐此时正赶着给柳颂送文件,忽然间被人揪住,脑子有点懵,待看清人是沈旭东时脸微微红了几分,回想了一下。 “颂颂姐没有说那人是她男朋友,只是大家都在猜,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所以,只是疑似,男友吗...... 沈旭东稍稍松了口气,而后礼貌一笑,对秦沐沐道:“谢谢,没事了。” 语罢,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秦沐沐也松了一口气,从见到沈旭东开始,她便有些心跳加速,连话都有点不利索了,希望她刚刚不至于太过傻气啊!要不然可就在男神面前丢人了! 不过沈旭东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脑袋中似有千万思绪飘过,却总是抓不到那个关键点,秦沐沐一脸疑惑,拍了拍有些发烫的脸,边想边往自己的位置走去,猛然间想起自己是要给柳颂送文件,遂一边懊恼,一边一溜烟小跑往柳颂处去了。 -- 第33页 沈旭东头一次觉得有危机感袭来,之前一直自信的过分着实是他的错,看来他再不做出点行动,还真的不行。 向古教授汇报完了连日的进展与成果后已经临近了下班的点,遂主动提出了有事,连茶也不喝便从古教授那撤了,古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看着旭东离去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继续看手中的报告书。 年轻,真好啊…... 柳颂这几日的工作量并不多,此时她已经做好了要下班的准备,心中在想,不知道慕容冲今日会不会来接她回家,不过这个想法一冒出头便被她压了下去。 不对,她这是在期盼什么? 慕容冲不要来才好,免得他又会惦记着他的剑,昨天好说歹说,连哄带骗才不至于让他做出偷盗文物的大罪,可是他对那把剑的执念确是极深,虽被强行拖回了家,但却仍然心心念念,希望他不要哪天真干出点什么才好,每每思至此,柳颂不由得心惊肉跳。 在柳颂拿了包准备离开之时,沈旭东在她背后喊住了她,她转过头,有些讶然,随即问道:“什么事?” “下班后有事吗?有家新开的西餐厅,一起去试试菜色?” 沈旭东问道,事实上他有些讶异,传说中的拼命三郎竟然准时准点下班?着实是头一次见。 “就我们俩?” “对的。”沈旭东点点头。 “怎么,沈组长这个月奖金很丰厚啊,这就要带我去挥霍了”柳颂挑眉调侃道。 “那必须的!钱多没处花,自然要请老同学帮帮忙了。”沈旭东亦是开玩笑道,将双手随意的插入裤袋,扬起笑,两人一同走出去。 他们自大学便认识了,那时候他是她的学长,两人同是考古学系,想当初,在一群满是大老爷们的系里头突然来了个女生,还着实引起了不小轰动,一众大老爷们,在新生迎接日,递水的递水,提行李的提行李,热情的不行,看得别的系的女学生们好不羡慕。 据后来柳颂回忆道,她以为她那天被错当成了来大学参观考察的外宾,害她一个劲的解释。 “你今天晚出来五分钟。” 一道熟悉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柳颂抬眼看去,发现慕容冲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看了她一眼,目光旋即落在了她身旁的沈旭东身上。 “是你自己要等的,我可没让你来接。”柳颂明明在看见那道身影时,眼底有隐约的雀跃,然而又嘴硬的不肯承认。 “沈组长要请我吃饭,怎么,你要一起去码?” 这话刚问完,似乎又觉得不合适,是沈旭东说要请她吃饭,但她这会儿又邀请旁人的话,会不会不合适? 想着,便转头看向沈旭东。 而沈旭东亦打量起了慕容冲,两人视线相撞,居然隐隐有一丝火花,或许不需要多言,那种天生的雄性荷尔蒙的散发,单论气势而言,两人不相上下,一个如阳光般和煦,一个如夜晚般寂静神秘。 聪明如他,一下子便猜到了眼前的这个神秘男子,就是研究所的同事们谈论的那个人,片刻静默后,沈旭东笑了笑,伸出了手。 “我是沈旭东,这里的研究人员,不知您如何称呼?” 慕容冲瞥过沈旭东那伸在半空中的手,并没有任何想要回应的意思,他知道,此刻无论自己无礼还是胡来,柳颂都会想办法圆过去的,再次抬眼看了看沈旭东,很明显,这就是该提防的。 嗯,那就,让他看看柳颂有多照顾自己好了。 “这是我朋友,复姓慕容,刚...刚从国外回来,还有点不适应国内环境......” 柳颂抢在慕容冲前面回答道,呵呵笑着解释。 沈旭东也不尴尬,不着痕迹的抽回了手,他那千锤百炼的心理素质,应付这种小小的问题绰绰有余。 “那个......咱们不是要去吃饭吗?还傻愣着干嘛呢?”柳颂赶紧打圆场,语罢,又有些后悔,这两人明显不怎么对盘,视线里的暗流涌动,无形的威压,让她有种不自在的感觉,待会三人一桌,这饭还吃不吃了? “颂颂姐,你怎么还没回去啊。” 刚从里面走出来的秦沐沐,恰到好处的打破沉默,发现本应早就离开了的柳颂还在,目光往旁边游移,还有昨天出现的那个疑似柳颂男友的神秘美男,同时还有......沈旭东。 嗯?好像看出了点什么,沈旭东对柳颂的意思,虽没明说,但大家心里都有数,偏就柳颂自己眼瞎没瞧见似的,这突然无端冒出个绯闻男友,沈旭东坐不住是自然的。 秦沐沐咽了咽口水,然后往旁边走去。“我先走了啊......” “沐沐!” 柳颂眼明手快,一把拖住秦沐沐,飞快瞟了眼沈旭东,反正已经邀请一个了,再多一个应该也没关系,“沈组长要请客吃饭,一起去呗。” “啊?”秦沐沐转了转眼珠,理智告诉她此刻应该找理由拒绝,可在对上柳颂炙热的眼神后,拒绝的话还是被堵在喉间,算了,就舍命陪一回君子吧。 “好......好啊,沈组长不嫌我吃得多就好。” “怎么会呢,本来打算单独约柳颂去的,不过,人多热闹些,走吧。”沈旭东依旧谦谦有礼的君子风度,微笑着不留痕迹地看了眼慕容冲,然后带头朝车子走去,替柳颂拉开副驾车门。 柳颂也不跟他客气,挽着包就打算弯腰坐进去,然而,一道身影突然过来,抢在她面前坐进了副驾驶位...... -- 第34页 柳颂尴尬地看了看慕容冲面无表情地坐进车里,不由得一阵腹诽,好吧,虽然是个短命的皇帝,但那也是皇帝啊,从小习惯了仆役成群伺候的生活,这怕是惯性思维吧,人家拉开车门,他就理所应当坐下去了。 “呵呵呵呵......沐沐我们坐后排吧。”柳颂干笑着拉上秦沐沐钻进车内,沈旭东微微皱眉,没多言,关上车门转回驾驶座。 黑色的奔驰车驶出了研究所,汇入了主干道的车流之中,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广告牌上的霓虹灯成了城市独特的风景。 于现代人来说,这才是一天的开始,而对慕容冲这个古代人来说,已经是到了上床休息的时间了。 第19章 大东家 到了那间新开的西餐厅,几人入内便吸引了好几道视线,毕竟这四位随便哪一位,颜值都是可以独挑大梁的。 到座位上,沈旭东准备拉椅子请柳颂先坐,不料又被慕容冲给抢先坐下。 沈旭东略微一愣,连秦沐沐都呆了一瞬,柳颂有些丢脸的捂了捂眼。 “不知慕容先生之前在那个国家生活,习惯和我们还真是大有不同。” 沈旭东恢复如常的温和笑意,打算再替柳颂拉另一把椅子时,柳颂已经在慕容冲旁边坐下了。 然后一副好哥们儿似的拍了拍慕容冲肩膀,干笑道,“他......他这人吧,比较那什么,自来熟...呵呵呵呵......” 沈旭东只得接下去替秦沐沐拉开椅子,搞的秦沐沐着实受宠若惊。 时值饭点,人流的高峰期,这家西餐厅却一切井然有序。 没有中餐厅中嘈杂的喧闹声,劝酒与行酒令声,有的则是餐厅正中央演奏者奏出的曲调优美动听的钢琴声,侍应生为柳颂四人端上了水杯,询问菜单,柳颂点了自己喜欢的菜,秦沐沐与沈旭东一个菜式。 最后,大家的目光汇聚在了慕容冲脸上。 自研究所出来开始他便一言不发,显然不是很合群的人,对于柳颂那自来熟的解释,显得十分牵强。 沈旭东撑着头,饶有兴致的看着慕容冲,他是故意来的这家餐厅,本意就是为的探一探慕容冲的底细,不过现在想来,大概也不过如此。 带着些许胜利的味道,挂上招牌式的微笑,正欲给个台阶让慕容冲下,不料慕容冲却意态闲闲的闭了眼,身子往皮质沙发椅上一靠,说出了一串菜名。 “法式松露鹅肝酱,汤要古拉式传统牛肉浓汤,法式酸乳络水果色拉配树莓酱以及炭烤西冷牛扒配迷迭香汁,另外再来一瓶86年的拉菲。” 柳颂本来有些担心慕容冲不会点菜,不料慕容冲报出的一系列菜单,便是连她都要抖上一抖。这个人,怎么净挑最贵的点? 先不说松露,单是86的拉菲......这一顿吃的不是饭,而是一张张红彤彤的人民币! 这个人!就算是别人请客也不能狠宰一顿吧,柳颂十分担心的看了一眼沈旭东,可谁知人家却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微笑着和侍应生确认了菜单,静候上菜。 好吧,男人之间的较量,她不懂,有钱人的世界,她更不懂。 有了这么一茬,她倒没了先前的气势,心中直对沈旭东感到抱歉,毕竟是自家的娃给人家添了麻烦,心中十分的过意不去。 等等,慕容冲什么时候变成自家的了? 坐在一旁的秦沐沐见此情景早已是心惊肉跳,这顿饭有点坐如针毡啊,唉,早知道刚才不逞能想着帮柳颂解围了。 很快,第一道菜上来了,此刻柳颂的面前摆的是一份秘制的鹅肝,十分的精致,可是与慕容冲的相较之下却要寒碜了许多,这个家伙,明明没有带他出去吃过西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竟然还有模有样的吃出了几分优雅。 而且,宰人居然也能宰的如此泰然自若,柳颂叹服。 一道道菜陆续上来,还有那瓶86的拉菲,慕容冲拉开了瓶塞,十分平静的将酒倒了一点到玻璃杯中,酒香浓郁,色泽亮丽,然后他颇有模样的摇了摇杯底,小口轻抿,模样十分享受。 看得柳颂心中一阵炽热,不是对慕容冲,而是对那瓶酒。 将慕容冲的一切反应尽收眼底,沈旭东在心中也渐渐有了底,此时,他才将他视为对手,而且是,十分危险的那种。 一顿饭,几人各怀心事,吃的十分古怪,酒足饭饱后,沈旭东提议将柳颂送回家,被柳颂以各种借口拒绝了,只好妥协,开车与秦沐沐先行离开。 她怎么可能让别人知道她家里真的住着一个男人,她承认,她真的是一个古板,不对,是保守的女人。 又是一个柳颂不在家的日子,柳大勋如期而至。 慕容冲正在柳颂的书桌上画一幅工笔丹青,柳大勋反趴在沙发上,咬着柿饼,跟慕容冲说着这几日的情况,最后划重点。 “姐夫,杞柳台的掌柜想请你吃饭,楼外楼最高规格的局,咱去不去?” 这个年代,说的好听些,书法家一大堆,但凡能写几个毛笔字,稍有点名气或社会地位,都能好意思称为书法家,可真的能写出那股倜傥风骨的,凤毛麟角,少之又少。 慕容冲的那副字,自杞柳台传开,倒引起不少业内行家前去品鉴,据说,连杞柳台幕后的大老板都十分欣赏,还四处打听此位大家何许人也,当然,这些都是掌柜霍不戒说的。 -- 第35页 以至于,柳大勋后来再去时,立刻被奉为上宾。 柳大勋这人多精呐,早寻思出里头的商机,人嘛,越是神秘的越好奇,越是得不到的越有兴趣。理所当然的,大勋弟弟自认为成功地将慕容冲包装成一个神秘墨客,这书法被传的神乎其神,简直一字难求。 所以,进账倒是可观,但每次慕容冲只拿取一部分,其他的便由柳大勋所得,这让柳大勋愈渐对慕容冲言听计从,膜拜不已。 慕容冲下笔如有神,寥寥数笔,已勾勒出画中人的□□,眼也未抬,淡淡道:“你不是说,越神秘越好吗,不去。” “理好像是这么个理儿,不过......” 不过这顿饭不吃,好像有点亏,大勋转动着眼珠子,琢磨着怎么说服慕容冲去赴宴。 又听慕容冲突然道。“我想买辆车,需要多少钱?” 买车? 柳大勋一愣,早已习惯慕容冲时不时跳跃的思维,立马道:“那得看你要什么排面的了,这几万几十万几百万的都有。” 后者提笔蘸了蘸墨,然后认真想了想,回答:“你知道沈旭东吧,比他那车有排面就行。” 这么一说,贼精的大勋弟弟立马明了,敢情是红白骑士之争,说起来,柳颂这颗千年不开花的老铁树,最近怎么突然变得抢手了,当真是可喜可贺,恨不能立马去柳妈妈跟前打小报告再邀功请赏。 不过,虽然柳大勋平日里没个正经,但为人其实相当靠谱,做事也很有分寸。 所谓的分寸,比如他虽时常来柳颂家蹭饭,但什么时候该来什么时候不该来,绝不让柳颂感到不方便;什么话可以跟柳妈打小报告,什么话应由柳颂自己说,他也很有分寸,绝不让柳颂为难。 用柳颂多年来对他观察了解的总结,无外乎三个字:精、贱、萌。 当然,如果点错标点符号的话,也有可能是:精、贱萌。 柳大勋拍胸口表示这事儿包在他身上后,卷走了慕容冲新作的一卷画轴。 在他走后,慕容冲看了看窗外蒙蒙细雨,在门口拿了把黑绸伞,出门而去。 出了曲江公馆,弯身钻进一辆黑色轿车,消失在道路尽头。 安城最著名的古玩城里,商铺鳞次栉,琳琅满目,那些个物件大大小小真真假假地摆在那里,或是历经沧桑磨砺,或是承载厚重岁月,它们沉默无声,却能百世流传。 黑绸伞,青石巷,乌黑的中式西装工整笔直,在细雨蒙蒙中,峰眉秀挺,黑发有些微微湿润。他一路走来,极少驻步停顿,而现下,视线却被一人手中一块古玉吸引。 那中年人身着棉质手工衬衫、褐色马甲以及同系列西装裤,执一檀木手串,严谨、威慑,这是他给人的第一观感。 手中端详着一方古玉,店家在一旁殷勤解说着,口才之好,天花乱坠,价格奇高,末了,还一脸苦相,仿佛卖给眼前客人自己倒吃了亏般,举着被挑中的两件玉器道。 “褚爷,这可是好东西,若不是褚爷您,我决计不会出手这件宝贝的,大伙儿都知道褚爷好收藏这些好物,它们到了褚爷手里,也算觅得好归宿......” “不过是棕黄玉皮包装的青白玉,怎的就成汉代玉器了?”慕容冲轻轻弯唇,淡淡挑眉。 “还有这个,汉代的螭龙不是这样,汉代何曾见头顶毛发上冲的五爪金龙?” 店家闻言一惊,眼一横一瞪,“年轻人,不懂古玩就不要信口雌黄,胡乱断代。” 说完,悄悄瞟了眼买玉的那位褚爷,后者没说话,也不做表态,却饶有兴致瞧着撑伞驻观的慕容冲,眼看面相,心观气度。 “玉有五德,仁义智勇洁,偏你一个卖玉的一样不沾。” 慕容冲收起伞,走进廊下,从那被称为褚爷之人手中,拿过那件玉器。 “商玉多用双线并列的阴刻线条,中间成阳线,而周玉主要纹饰是弧形弯线,你所言这是周商古玉,可实地阳纹却大露破绽,那,这究竟是商玉,还是周玉?” “你......你胡言乱语,这就是商周古玉,这就是汉代螭龙,你又没见过汉代螭龙,你怎么知道不是!”店主有些恼火,哪杀出来的程咬金,坏人好事。 店主一副死赖不认的模样,让褚爷微微皱眉,一双威慑的眼斜斜看向店主,“若杞柳台的大东家所辨之物都是胡言乱语,那这古玩界里,还有几人的话可信?” 杞柳台大东家?后者闻声,脸色突变,那杞柳台的慕容老板名声虽响,但为人素来低调,鲜少有人识得真面目,谁曾料想赫赫有名的杞柳台大东家竟是如此年轻之人。 店主苦着一张老脸,连连喊冤求饶,“褚爷,褚爷我是真不知道啊,这都是那些鉴宝专家说的,我哪懂这些啊褚爷......慕容老板,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这三件,我都买,可你说这价......”褚爷全名褚晷,有名的财主老爷,通俗来说,就是财阀集团董事长,一做生意的商人,偏爱好摆弄古玩玉器,收藏字画,可自己嘛,也就一知半解的程度。 行里人都知道褚爷好糊弄,只要说得他高兴了,豪掷千金就买下了。 “这价......自然是褚爷您说了算,您说了算......”店主倒是会看眼色,本以为当面被拆穿,下场可有得罪受,谁不知道褚爷人傻钱多手段狠,本以为必死无疑,偏山前有路,今日褚晷看起来似乎心情颇是不错,竟没去追究。 -- 第36页 最后,褚晷买下了三件高仿赝品,一件一元,着实划算,于是眉开眼笑,着人将东西拎走,与慕容冲同撑一伞,缓步走在青石路上。 第20章 枭雄与奸商 “一月不见,慕容老弟气色倒是愈发清爽了。” 褚晷身上带有一股子江湖气,即便是褚氏集团老总,却丝毫没有那些集团老总的商务范儿,倒更像是香港电影里笑看风云的大佬。 慕容冲淡淡一笑,“褚总回来的突然,可是境外的生意都处理好了?” “那是自然,你老哥亲自出马,可有摆不平的道理。”褚晷朗声而笑,笑声里,总有一股义薄云天的豪气,慕容冲有一瞬,似乎在他笑声里看到了某个人的影子。 “褚总一路辛苦,我已在杞柳台备下好茶,为褚总接风。”走至车前,慕容冲收下伞。 褚晷点头,“若说起茶,这古玩城方圆百里,杞柳台的茶,当属极品,走。” 褚晷其人,黑白难辨,但与慕容冲相交多年以来,两人道颇为投缘,无论做生意,还是做人,自古英雄豪侠惺惺相惜,枭雄与奸商臭味相投,有道是,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与小人以同利为朋。 人生际遇,千回百转,云起龙骧,化为侯王。 安城考古研究所—— 上次那顿晚餐,吃的非常微妙。 全程多亏了秦沐沐玲珑剔透在从中调和气氛,好在接着便是周末,很好的避免了次日的尴尬碰面,以至于今儿周一还不到下班时间,柳颂就已经收拾好东西打算提前溜人了。 她又不傻,再察觉不到什么的话,那就不叫迟钝,而是愚昧了。 出来时外面正下着小雨,而她今早刚把车送去保养了,站在廊下有一瞬间郁闷。 跟在她身后也提前溜出来的,还有兰婇,不过兰婇历来我行我素惯了,倒不足为奇,至于她这样的人是怎么进的研究所,无从得知,只是偶尔会听到些风言风语,大约是有强硬后台的意思吧,不过,敢去嘴碎兰婇八卦的人,基本很少。 “这么大雨,前辈要淋着回去吗?”兰婇生的貌美,是研究所公认的,那种张扬明艳的美貌,当然,还有各式各样让人应接不暇的时尚单品,TiffanyCo的耳钻,项链,Cartier的手环,ChristianDior的当季新款套装裙,仿佛把自己包装成一件矜贵的奢侈品。 她时常涂着滟滟红唇,扬着若有若无的笑,看人的眼神永远带着一股子轻蔑味道。 “不如我送送您?不过,想必前辈不会领情的,我便不多此一举了。” 柳颂看着那道越过她往前走去的婀娜多姿的身影,轻嗤一笑,就算她想领这个情,兰婇也未必会真的好心送她一程。 正当转头时,却瞧见不远处而来的一把黑绸伞,慕容冲? 研究所位置本就不在闹市区,这条路向来宁静,两旁植满冠大古雅的银杏,慕容冲撑着一把黑绸伞,就在那一片翠绿中向她走来,乌黑静雅中式西装笔直工整,眸里清辉,雨雾山岚。 他就是这样一种人,无论何时何地,一旦看到,就让人再难以挪开目光。 柳颂看到了,兰婇自然也看到了,她冷冷地看着柳颂朝那男人扬着笑,而柳颂并未注意兰婇,自顾走到那人身边,躲进黑绸伞下。 兰婇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再回过头,看着停在眼前的豪车,来接她的永远只会是戴着白手套的司机,面无表情地拉开车门,兰婇垂了垂眼,钻进车内,一抹冷笑。 原以为,那人对任何女人都毫无兴趣的,看来,是自己想错了。 雨后的银杏枝叶浓翠欲滴,扑鼻而来的是湿润清新的气息。 柳颂走在慕容冲旁边,纤秀身影完全被遮挡在大大的伞翼下,伸手去接着伞骨滴下来的水珠。 “我以前也喜欢有人撑着伞,在这样细雨蒙蒙的天气,悠闲的漫步而行。” 慕容冲撑着伞,放慢了步子,和她保持在同一频率,“和谁?” 什么和谁?柳颂略微一愣。 随即反应过来他所问意指,然后呵呵冲他一笑,道:“和我爸。” 见慕容冲没反应,骨碌转了转眼珠,然后又接了句,“不过你比我爸更厉害。” 随着慕容冲微微侧首挑眉看来,柳颂继续挖坑,“我爸也就比我高一个辈分,可你不一样了,我算算啊......得跟我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父那辈去了吧?” 简而言之,您老可是成精了。 慕容冲顿了顿脚步,慢悠悠地,转过头来,凤眼威威地瞟了她一眼,而柳颂微微仰着头,笑眯眯的,像一只得逞的小狐狸,然后慕容冲深吸一口气,长腿一跨,大步迈了出去。 “喂,喂,突然走那么快干嘛......” 还没得意完的柳颂蓦然被晾在雨幕里,忙抬步追着跑上去,拉住慕容冲的袖口,躲进伞下。 笑闹声渐渐远去,一辆黑色的奔驰350停靠在路边,静静待了一会儿,随后启动引擎,掉了个头,往相反向驶去。 临城那边的考古项目几经波折,总算是提上日程,却也过去了大半个月。 期间那边又发生了一起大型山体滑坡,待好不容易各方面都稳定下来,研究所也下了通知,相关人员赶往临城的刘宅村驻扎,开展工作。 这也算是短期出差了,虽距离安城也就几小时车程,但若每日来回却是极其麻烦的,所以必然是要在当地驻扎下来,柳颂下班后便打算去购些必需品,还要跟慕容冲交代好,她不在的这段时间,他必须要独立生活。 -- 第37页 当柳颂在省图书馆找到慕容冲时,他正在历史类区的巨大书架下,伸手去拿那本厚重的《晋书》。 柳颂忽然想到什么,加快步伐走过去,一把拉住他的手,“找你半天了,咱们走吧......” 六月的天气已经炎热起来了,慕容冲今日也仅简单穿了件短袖黑T恤,一顶黑色帽子压低了帽檐,不论何时,他都是显得这样的孤傲不合群。 柳颂抓在他手腕上,而他手里,拿着那本厚重的《晋书》,随后,他又缓缓放了回去,对柳颂点点头,随她走出了图书馆。 柳颂沉默走着,方才她在担心什么?害怕他看见史书是如何记载的吗?很多她刻意忽略的模糊的疑虑,又再次浮上脑海,仿佛被一只手,紧紧攥住心脏,让人有些呼吸不畅。 来到这个时代的慕容冲,这段时间给她的印象感观,都与历史上所记载那个慕容冲相差甚远,除了极少会露出暴躁不耐烦的情绪,很多时候的他,都是沉静淡漠,对她的话几乎是言听计从,她甚至能明显感觉到慕容冲对自己的几分依赖和完全信任,这与史书记载中那个占领阿房,屠尽长安的阴狠铁血帝王相差甚远。 柳颂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不想让他看到史书的记载,既然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是真实的发生了,那在她看来,这就是凤皇的浴火重生,一千六百年前的时代已经作古,随时间长河滚滚而去。 那他为什么,不能在这个新的地方,好好的,认真的,活下去呢? “你知道的吧,很多时候人们在记述一件事情的时候,往往会加上自己的主观看法,有的人呢,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有的人呢,他只听自己想听的......” “当心!” 柳颂絮絮叨叨地也不知道自己再说些什么,只低头走着,直到被慕容冲伸手一拉,一个五六岁小孩牵着气球从她面前飞快跑过,若不是慕容冲拉这一把,两人铁定是要撞上。 被这一拉,柳颂才回过神来,望向慕容冲,而慕容冲也正看着她,然后柳颂裂嘴笑了笑,转移下一个话题。 “咱们去逛超市吧。” 慕容冲自然明白了她那些话的用意,只是,却没想到她内心戏那么丰富,他找晋书,不过是想查点资料而已。 至于历史上关于自己的记载,早在初来这个世界时,他就看过无数遍,甚至于各种不堪入目的揣测编排,甚有关于写他与苻坚那些事儿,一开始他也疯狂的愤怒过,然而,这个时代太巨大也太可怕了,他无法想象为何会有人写出他爱苻坚这种话...... 呵,对一个灭了你的国,将你钉在耻辱柱上十几年的人,将你推入地狱的人,即便是死后,在史书上都只留下了最鄙薄的记载。 对这样的人,只会有深入骨血的仇恨,恨不能挫骨扬灰,再无其他。 看着走在前方的柳颂纤秀的背影,心头渐渐泛起的戾气缓缓消散,还好,有人在黑暗中朝他伸手,用一簇萤火,照亮他整个世界。 而这簇名为柳颂的萤火,在他看来,堪比日月之光。 柳颂推着推车,选购着物品,一如柳大勋所说,购物欲真是要人命。 甭管有用没用,但凡看见觉得想买的,就往推车里扔,两人一路走着,不知何时推车到了慕容冲手上,尽职尽责跟在柳颂身后,直到推车装不下了,然后皱着眉,从推车里拿出一些感觉没什么用的东西放回去。 “我明天开始要出差一段时间,上次发掘的墓室,终于可以正式动工了,我不在的这段期间,您老可得自己照顾自己了。” 柳颂一面说着,一面挑了许多冰冻速食食品和一些能简易做的食材,打算把家里的冰箱塞满。“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或者,找你勋弟。” 慕容冲嗯了一声,随即又道:“要去多久?” “还不知道,得看里面具体工程有多大,如果工程大的话,短时间内是回不来的。” 说到这儿,柳颂不由得叹口气,一般夏季做田野考古,回来怎么也得晒脱一层皮,考古这玩意儿,说起来挺高大上,很多时候跟干农活没多大区别,只不过他们这农活做得,价值连城。 想起之前实习时跟着古教授去了趟敦煌做田野考古研究,大夏天的,那滋味儿甭提多好受了。 “也就是说,如果里面没什么值得研究的,就很快回来?”慕容冲理解她所言之意后,仿佛有所了然地点了点头。 柳颂点头,“是这么个理儿。” 第21章 趁虚而入 回去时已经不早了。 吃过晚饭后,便是慕容冲该入睡的时辰,待他回了房间,柳颂又开始收拾行李,一番折腾下来,还有许多资料需要提前整理好,不觉已是深夜,疲劳时面对密密麻麻的文字,就极容易犯困。 不知何时,竟趴在书桌上沉沉睡去。 又过了许久,慕容冲的房门又打开了,他穿着软底的拖鞋走出来时,几乎没什么声音。 揉了揉眼,抬手欲拍醒沉睡之人时,顿了顿,静静站了一会儿,将笔从她手里抽出去,俯身弯腰将人抱起,送回她自己房间去。 房间壁灯是暖黄色的,慕容冲伸手将亮度调低些,不至于刺眼,然后在床沿坐下,静静看着沉睡的人,眸底有眷念和不舍。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直到很久,很久。 -- 第38页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随着正式迈入盛夏,清晨的阳光也开始有些刺眼,可依旧没打扰到柳颂的睡眠,直到闹铃刺耳尖锐地嘶喊着,才将沉睡中的柳颂唤醒。 痛苦地哼唧几声,闭着眼,伸手去摸索手机,却意外摸到一张脸......! 蓦然睁眼,发现自己枕着一只手臂...... “啊——!慕容冲!!!” 于是,慕容冲便在这惨绝人寰的尖叫声中醒来,迷迷糊糊地还未睁开眼,就被一脚踹在胸口,一个翻身滚到床下。 柳颂之所以这么炸毛,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完全想不起昨晚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一般人们在面对自己所不能确定的事情时,心态尤其不稳定,她始终想不通,慕容冲怎么会睡到她的床上?! 自己还睡在他怀里!这么久以来,即便是同居一个屋檐下,他们关系也是泾渭分明,完全在她控制内,所以对于这样的意外,柳颂是很难以接受的。 “君子不能趁虚而入,克己复礼,非礼勿视懂不懂!” 被这一踹,慕容冲自然是醒了,他素来醒的早,但昨晚柳颂收拾行李叮叮咚咚整到半夜,他哪里睡得着,差不多也是深夜才在她身边合衣睡下。 不过依着生物钟的惯性,早晨五点多倒是醒过来了,但看着怀里正睡得香甜的睡颜,却没起身,闭眼假寐,也不知何时,真的睡了过去。 他爬起来时,微微皱着眉,有些恼火,却在看见柳颂眼底的慌乱神色,又泄了气,只淡淡道:“我并非君子,况且,你也并无不可视之处。” 柳颂低头看去,自己穿戴整齐,还是昨日白天那身衣服,连睡衣都没换,显然昨晚并未发生什么逾越之事,但还是,好气啊! “你...你......” “你快迟到了。”好意提点一句,慕容冲有些懒洋洋的舒展了一下微微泛酸的手臂,眸中很是庸散,连带着声音也是懒懒散散的。 “你昨夜睡太晚,所以我将你设置的闹铃延后了半小时,让你可以多休息一会儿。” 闻言看了时间,又是一阵无语,shit! 柳颂恨不能再长一双手出来捣腾,赶紧拿了换洗的衣服去浴室洗漱。 “你......!回来再跟你算账!” 在柳颂风风火火收拾好,摔门出去后,慕容冲才懒洋洋地去洗漱,又将柳颂换下来不及清洗的衣物放进洗衣机,神情自然,丝毫不觉有何不妥。 临城刘宅村 当考古队几大车人和设备到来时,情形倒是无比的热闹,颇有几分鬼子进村的诙谐。 其实,从考古项目的申请到政策的补偿,以及民工工资的谈判、工作人员的后勤保障,整个过程并不是说发现了就能立马干的事,这个过程很磨人,好在这次的发觉地确实足够偏僻,项目很快申请下来了,也因着这地儿实在过于偏僻,导致连盗墓贼可能都未曾光顾。 这一点,倒是让大家颇为欣慰,如今盗墓景象愈发猖狂,以往还是只挑古墓下手,近些年,还挖的能盗的所剩无几后,连晚期近代墓也不放过了。 前几年,东阳市南马镇,有一群清代墓葬被盗,有墓碑仆于地,曰“陆公之墓,康熙十年季冬吉立”。墓地之上,盗洞遍布,一片狼藉,令人痛心疾首。 其实很多人总将考古和盗墓相提并论,说考古队是官方盗墓。 其实不然,墓葬学考古仅仅是考古学一部分而已。 并且,考古重视的是文化,给予文物出土后最大程度的保护;而盗墓是以敛财为主,绝大部分是在予以破坏,盗墓是看中了墓穴中值钱的文物,考古是为了了解墓穴的文化,进而了解自己的历史。 其中,古墓葬是工作中最常见的文物类型,考古常说的“上班就是上坟”貌似调侃,其实对考古工作者而言,也算客观描述。 前期的筹备工作自然不需要柳颂参与,有了上次的初步勘察,这回基本目标明确,朝着主墓室而去,待一切准备工作就绪,以及做好相对应开启墓门后一系列可能发生的状况对应措施后,相关工作人员便在万众瞩目中,借助设备开启了那道被封死的墓门。 随后,竟惊讶的发现,这种构造并非常见的墓穴,而是一座崖洞墓。 并非山体移位或坍塌因素导致墓室被山体压制,而是,这座墓室本就建在崖洞内。 那么之前的推断基本就有偏差了,因地方因素,他们推论魏晋十六国时期可能在此开凿墓穴的政权,但如今发掘是崖洞墓之后,之前推论的五燕政权就不符合了。 沈旭东沉思着,英挺的剑眉好看的皱起。 “崖洞墓是西汉诸侯王普遍采用的一种墓制,西汉以后这种墓葬也很快消失,东汉诸侯王墓的考古发掘也未见过这种墓葬形制,因此可以说,崖洞墓基本是西汉诸侯或王后墓的独有形制。那么,和我们之前的推论,就有很大的偏差了。” “当时仅凭石柱壁画来看,更贴切魏晋时期,可崖洞墓的形制的确更像西汉。” 柳颂对此并无异议,就事论事的话的确如此。崖洞墓凿制在山崖中,四壁都是崖石,材料上已非木结构,从布局来看,也非椁墓而是室墓。 并且崖洞墓的规模是相当大的,这样开凿山石,若无过硬的技术,是难以完成的,柳颂对此心中更是困惑,那个时期,西燕这种仓促的政权是绝对做不到的,她不过是先入为主的思想,认为此处与慕容冲有关,但也很有可能,他的穿越不过是碰巧在这里,所以她应该摒弃固有思维,从实证中去做分辨。 -- 第39页 沿着狭长的墓道,这是一个漆黑的世界,阴冷潮湿,墓顶的水珠落在地上,“滴答滴答”在空旷的墓室中回荡着,门口持剑的武士守护着这个阴森的世界,戴着小尖帽的男子踏歌起舞,服饰却不像中原风格。 一般来说,崖洞墓的构造完全模仿生人的居住场所,这种墓室是为了满足人们“事死如生”的愿望而建制的。 在西汉时期的诸侯大墓的考古发掘中,清楚的感觉到了人们对肉体不朽的渴望,说明人们对鬼的态度的逃避,作为灵栖息之处,以石为建筑材料,就含有永生之意。 但奇怪的是,这种墓葬形制迄今为止发现的都是南方地区,地质构造与黄土覆盖的大中原地区不同 ,多为丘陵山地。 而临城位处北方,为何会有这种墓葬形制尚且是个谜,但这个发现足以然考古队欣喜万分了,即便还不知墓主人是谁,光说崖洞墓就是一个足够特殊的存在,它的出现是一种突变,墓葬是考古学中最能反映一个民族特色的物质遗存,这个时期民族文化信仰得到了展现,而类型学在遇见突变时是很难分析的,在这种情况下必须转向对人们思维信仰的考察。 生人在某种层面上是不能永恒的,比如其居住的房屋,古时的建筑大多为土木结构,不易保存,而死者若采用这种很难达到长久不朽的效果,而石质墓葬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这种不足,崖洞墓的出现明显受到肉身不朽这一观念的影响。 石与山联系是相当紧密的,大型崖洞墓的开凿也往往在山腰或直接开凿于山顶,而这种大型贵族或皇族冢,也往往称为山陵。 这种山陵在以前殷代和西周是没有的,后来坟丘的规模也逐渐变大,秦始皇陵走向最极端,诸侯王寻求世间的长生之地同时又相信死后存在另一个不朽的极乐世界,石质正好是永生的象征。 “里面有光线!” 随着走走前面的人员惊呼声传来,后面的人加快步伐走进去,原本应该密封的墓室的确有天光泄露,古教授立马让人排查是否发现盗洞,这种墓门封死的情况,极有可能是已被盗墓贼光顾过,柳颂借着工作人员牵进来的光线看着那处废墟,倒像是山体塌方导致部分建筑被毁,更倾向于是天灾导致。 “这处岩壁似有雷击的痕迹...”沈旭东细细查看后摸着一处岩石下了定论。 “这深山老林的没有避雷针,显然是被雷击而导致这片岩石坍塌而留下的缝隙。” 难怪里面空气并不沉闷,这顶穹的裂缝并不算小,却不知是何时形成的,这对原本密封的墓室肯定有所影响,有空气流动那么自然有风化现象,以及雨水渗漏,这诸多因素都会对文物造成难以修复的损坏。 一众人员立马紧张起来,尽快速的展开工作。 第22章 天宫守门人 由古教授领队的这支考古队,可以说是一工作起来就废寝忘食的程度。 因地势偏僻,驻扎的条件自然好不到哪儿去,连续几日高强度的工作下来,虽然苦不堪言,但所获成果还是足以令人欣慰,首先列举几件重要发现。 一,此为三室墓,格局宽阔,但基本无陪葬品,无法确定是被盗墓者席卷一空,还是本身就没放陪葬品。 二,有较丰富的壁画,但因山体塌毁一角,导致内部遭受破坏。 三,棺椁内空,尚无法断定是未放置尸体还是已被盗,但棺椁刻有龙纹,在古代龙纹一般是帝王专用。 这次倒是足以让几位墓葬学专家头疼许久了,这个墓室太过奇怪,其用意毫无踪迹可循,因着陪葬品无甚发现,一切只好从壁画着手。 门楣上方有高浮雕的檐檩、檐枋、瓦垄、门框、门楣、门柱、斗拱等建筑构件,四壁上方均凿长方形承椽枋,藻井方框外高浮雕椽向四周接连四壁承椽枋,右壁和后壁的壁面呈“田”字形,在划分出的八个区域壁画。 凑上前细看,彩绘是在墓壁敷泥,以线描勾勒出轮廓再填色的,侧室左壁有高浮雕加彩兵器架,上端两架柱之间有墨书“兵库”榜题,表明主人尚武。 经过多方论证判断,最终定论是极大可能是十六国政权刘汉开国皇帝刘渊的陵墓,据史载是在临城一带,但现已无考。 刘渊是匈奴族,八王之乱是诸王互相攻伐,刘渊趁乱自立,后葬于永光陵,不过后来被外戚权臣靳准掘墓并焚其宗庙,但据说十六国少数民族的葬制有实墓虚墓,所以当年靳准所掘为虚墓,而刘渊实墓葬于深山。 如此说法倒的确与当下情况最为吻合,时间地点身份都是最接近的,但柳颂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索性沉默不语。 墓室一经开掘,必须尽快给内部做一些特色处理,防止风化恶化。 柳颂正蹲在一面壁画旁,用手铲刨开土,又时不时用毛刷扫去尘土,全身心只顾看着眼前壁画,却没注意到身后正在搬脚手架的工作人员,一个架子没放稳,直直就朝柳颂倒去—— “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一旁的沈旭东正好回头看见这幕,一身喝道,而柳颂尚未反应过来时,沈旭东已扑身过去将柳颂往旁边一推,两人掉进一旁土坑。 而重大的铁架也砸倒在方才柳颂蹲的地方,工作人员皆是一惊。 好在沈旭东反应灵敏及时拉开了柳颂,否则被这一砸不痴也成脑震荡,柳颂才松一口气,便发现沈旭东还将自己护在怀中,不知他是否被砸倒。 -- 第40页 忙翻身爬起问道,“你没事儿吧?有没有砸到?” 原本想伸手拉柳颂起来的,结果她却已经一股脑儿就爬起来了,沈旭东伸出去的手又收回来。“没事,你没事就好。” 很快两人被拉出土坑,但这一个小意外还是惊动了古教授,亲自跑来看看两位爱徒是否有碍才放下心来,又极其严肃的交代了现场安全问题这才作罢。 方才因沈旭东那一垫,柳颂倒是半分伤也没有,便十分担忧沈旭东是否有碍,后者拍拍衣服上的泥土,笑得很是轻松,“我当然没事,倒是你,别只顾着研究,安全问题很重要。” “刚才只顾着看壁画,是有些疏忽了......”柳颂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行了,继续研究你的壁画吧,我还要去检查地质勘测仪。”沈旭东挥挥手,转身往外走去,直到出了墓室。 才撩起衣袖看了看方才因护着柳颂而被磕破皮的胳膊肘,伤口不深,不过因着面积大显得血殷殷一片,一看之下沈旭东自己都倒吸一口凉气,刚才没有说自己手受伤的事。 他也分不清是大男子主义作祟还是怕柳颂担心,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打算去医护站点找点药膏抹抹。 不知是在运输途中山路太过颠簸还是怎么回事,运来的两台仪器都出了问题,费了老大功夫才弄到墓室里来,结果却失灵了,让沈旭东很是焦灼。 知道他苦恼器械的事儿,柳颂也不好多问,待人走后,继续研究壁画,没多一会儿被古教授喊过去,似乎又有什么新的进展。 田野考古时经常会遇到一些意外受伤,基本都设了临时的医护点。 就在墓洞外不远处,沈旭东过去时,刚好碰见秦沐沐正坐在那儿喝水,意外她也出了什么状况,随口问道,“秦沐沐,你也受伤了?” “没,没有,这儿有凳子,我来歇会儿喝口水...沈组长,您坐。” 吓得秦沐沐赶紧站起身,还不小心被水给呛着了,连连咳嗽好一会儿,倒是把沈旭东逗笑了。 “你慌什么?我又没说你偷懒。” 瞧着秦沐沐因咳嗽涨得通红的一张小脸,水灵灵的眸子像是受惊的小鹿,似乎自己还真把人吓着了,沈旭东莫名生出一股歉意,遂转开话题。“医护站的小江呢?” “她去给二组送葡萄糖了,你受伤了吗?” 秦沐沐好不容易平复下来,闻言又见沈旭东捂着胳膊,忙道,“我也接受过WMAI野外急救训练,可以帮你看一下。” “也行,不是什么大问题,蹭破了点皮。”沈旭东点点头,在一旁坐下,把袖口挽了起来,露出小麦肤色的一截手臂。 秦沐沐看着他手肘下方一大片破皮处,殷红渗着血珠,连连皱眉,拿了医药箱过来,“怎么弄的啊这是,流这么多血...很疼吧...?” “不疼,不小心摔的。”沈旭东笑着摇摇头。 话音落下时,一个方才也在场的人路过听到,打趣一句,“当然不疼,英雄救美怎么会疼呢。” 秦沐沐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了那人一眼。 沈旭东见她疑惑,含糊解释道,“刚才柳颂光顾着看壁画,没注意旁边铁架倒下,我拉她时不小心磕到石头上了,没什么大事儿。” “啊...真是抱歉,颂颂姐一工作起来就很认真投入......”秦沐沐先用碘伏将伤口消毒,小心看了看他神色,碘酒倒上去肯定刺痛的,而沈旭东只是皱了皱眉,哼都没哼一声。 闻言倒是笑了笑。 “你抱歉什么啊......柳颂吧,她就是一如既往的对工作认真,才这么优秀。没事儿你上药吧,真的不怎么疼。” “哦,好。”在看见沈旭东说到柳颂时,眼底淡淡流露的赞赏神色,秦沐沐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忙将药膏轻轻抹上,然后用无菌纱布包好。 “田野考古的实习很辛苦吧?再坚持一下,等转正就好了,因为转正后,会更辛苦,那时候你就不会觉得实习辛苦了。” 看着秦沐沐垂着眼眸,安静地帮他处理伤口,听着他打趣的安慰,微微弯起了嘴角。 沈旭东才发现秦沐沐做事的确是非常细心,或许她平日性格太安静,研究所注意到她的人并不多,但认真来说,似乎只要是交给她的事情,秦沐沐都能完成的很好。 “不辛苦,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觉得很开心。”秦沐沐笑着摇摇头,说到喜欢两个字时,弯弯的月牙眼里有细碎的光。 “嗯,我赞同。”沈旭东倒是点了点头,对她的说法极为认可。 “我父母也总是问我到底喜欢考古什么,十分不理解我选择的工作,但是喜欢就是喜欢,哪有那么多由头呢。” 平时两人说话的机会并不多,这番无意识的聊下来,竟还十分有共同话题,待处理好伤口,沈旭东道了谢,又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秦沐沐怔怔站了一会,也回到自己岗位上。 这边崖洞墓室里,柳颂过去时,古教授和另外几位专家正围在照墙前讨论着什么。 柳颂不敢打扰,乖巧站立一旁听着,一面打量着眼前这面照墙,两侧的阙柱上有牛首人身砖雕,砌筑两块龙首砖雕,两两相对,位于阙门之上第二层。 照墙上内容丰富,分别有羽人、驰牛、蜚廉、麒麟、神鹿、羚羊等神人祥瑞图像,以及舍利、受福、河图、洛书、天禄、辟邪、方相氏、白象、赤雀朝凤、九尾狐、人首鱼身、衔绶带玄鸟、双首翼兽、赤鸟搏兔等,主要是珍禽瑞兽、仙界人物等题材,但基本找不到画像之排列组合的规律。 -- 第41页 “张老,你是墓葬学专家,对古教授的看法,你怎么说?” “我同意古教授的观点,墓葬是人死后的住所,不同的丧葬习俗及墓葬建筑表达的墓葬观念亦不同,照墙作为墓葬建筑的一个组成部分,其建筑形式也必然与一定的丧葬观念相联系。 一般认为照墙的功用有两层:一,它是墓葬豪华的门楼,走进去是死者在地下的‘家’。二,它象征着升仙的通道。” “张老的意思是说,实际上照墙门阙就是天国的象征?” “对,之前我们在墓室四周发现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壁画像,也是汉晋以来广泛流行的装饰题材,其用于墓葬之中的寓意主要是镇守四方,镇邪去恶。你们再看中间这幅,与这鎏金铜牌是不是如出一辙......” 众人随他所指方向看去,画面主体为双阙,阙身上窄下宽,庑殿顶,正脊上各有一凤鸟。两阙 之间有长廊相连,形成门状,大门中立有一人,头戴高冠,身着长袍,拱手肃立作迎谒状,阙右侧有大司命题榜。 再看向张教授手中所持的密封袋中,正是墓室中出土的一枚鎏金铜牌,当时出土的大约有数十枚,铜牌各上有人物、双阙、瑞禽、神兽等图案。细细看去,他手中这块鎏金铜牌呈圆形,中心为璧纹,其下人物头戴笼冠,丰颐大眼,着袍,双手纳于袖中,交拱于胸前,背后有对称羽形文。 两阙间有人字形饰物,上立一凤鸟,振羽而鸣,下刻“天门”题榜。 柳颂沉思着,转头去看而另一块方形铜牌,阙两侧各饰一株神树,其下有三足乌和犬形兽,中心为璧纹,人物位于圆璧下方,梳双鬟髻,著袍,坐于云气之上,双手纳于袖中并交拱于胸前,背后有卷云纹。 心中琢磨,这大约是象征天宫之意吧,大司命题榜倒像是迎接墓主的天宫守门人。 刚这样想着,果不其然,张教授紧接着就道,“从上面的例子中,我们可以得出如下几点:第一,天门的基本建筑象征为双阙,其上立凤鸟。” “第二,门阙两侧的三足乌、犬形兽以及龙、虎等动物都是看守天门、镇恶驱邪的守卫。” “第三,铜牌饰上的西王母像明了天门之中的天国是西王母主宰的神仙世界。” “第四,关于大司题榜的含义,应为天吏之一,负责迎接升天的来客,即主守天门的小吏。总之, 无论是照墙上的‘天门’,还是铜牌饰上的‘天门’,都说明了在那个时期,人们对神仙世界的认识已经比较一致了。” “只是这铜牌背面的羽形文实在难解译,总觉得还有些别的什么含义。” 闻言,柳颂将铜牌翻过来,背面刻满了一种看不懂的古文字,瞧着字形却有些熟悉,似乎哪里见过,不待想出由头,就听古教授叫她名字,“柳颂,你看看这羽形文,像不像上次那几篇镇墓文?” 古教授一句话,让柳颂脑里一个激灵。 是了,虽然雕刻手法不同,但字形却极为相似,也就是说,这铜牌后面刻着的,也是古鲜卑文?不仅喃喃道:“确实很像......” “不如让你那位朋友帮忙看看,能否解译出内容?” 古教授倒底的老学者,当时一看便想到前段时间困扰多时的十六国时期镇墓文,既然柳颂那位神秘的朋友能解译出那些,那这个铜牌背面的文字自然也能看懂,或许这背面古文字记载的,就是这个墓主人的信息。 “这......”柳颂稍稍沉吟了片刻,她自然知道或许慕容冲能看懂,但慕容冲的身份实在太过特殊,虽然一开始的确打着让慕容冲帮忙解译的主意,可在真的相信了慕容冲的真实身份后,她又开始害怕,害怕他接触这些太多而暴露身份,那将是致命的危险。 “我回去后尽量去联系一下吧.....其实也不是很熟,加上那人比较孤僻,脾气也不好......” 古教授神色肃穆,非常认真的看着柳颂,恳切道,“不管如何,你一定要想办法联系上他,这个铜牌后的内容实在太重要了,关乎着咱们这个项目的研究结果。” “好...好的,我一定想办法。”面对自己恩师的要求,柳颂始终无法拒绝,只得应下。 几位教授还在争对照墙探讨研究,柳颂插不上话,便继续去看自己之前研究的墓室壁画,低头低的久了,脖子便酸痛得很,她扬起脖子转动一下,顺便舒展了腰身。 可就在仰头拉伸时,突然注意到头顶,墓顶藻井上,高大的藻井上似乎,还刻画着什么图腾? 因着距离太高看不真切,柳颂的好奇心又被足足的勾起,忙去找人搬来高梯,让人扶着梯子,手脚并用的爬上去,高高的藻井上,居然还有三幅壁画—— 第23章 不近女色 一般来说墓室穹顶上绘制的都是天象图或诸神图,四壁绘制都是宴乐奏乐、狩猎出游、耕种畜牧、园林景致等等。 而这个墓室却正好相反,四壁壁画多是力士、傩神、雷公、雨师、风伯、闪电、方相氏等,而这顶上却刻着三幅栩栩如生的常图壁画。 入眼的第一幅壁画,似乎是一副江畔泛舟图。 主人公只有一道寥寥几笔的简略背影,清瘦高长的一个影儿,站在画舫船头,甲板上还跪坐着十几名貌美女奴,柳絮随风轻飘,颇有几分魏晋文人风骨。 第二幅似乎是一幅舞乐宴饮图,华美的宫殿宾客尽欢,舞姬柔媚的细腰如弱柳扶风,一副奢华靡丽之景。 -- 第42页 第三幅壁画是一幅狩猎图,无数人负箭纵马奔跃在林间,走兽四处逃窜,画面豪放狂野。 三幅图看下来,似乎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柳颂皱着眉,却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再次凝神细细看去,看着看着,背后有些发凉。 第一幅图中,甲板上的貌美女奴们,似乎有些瑟缩,画舫旁的江面似乎不平静,等等......船头那处溅起的浪花,是有人坠江了?还是画工手误在刻浪花时没雕好? 第二幅图里的左下方,有一宾客没有喝酒,而是在桌下握着一把匕首? 而第三幅图,细细看后一阵心惊,众人骑马驱赶追逐着走兽,另一端林深处,却是少女搏虎之相,单从画像上是看不出谁占上风,但与虎斗,少女能有几分胜算? 墓主人为何要在藻井之上刻画这么三幅奇怪的壁画?有何用意? 等等......再等等...... 柳颂不停地在三幅图中寻找着什么,刚才突然升起的一种奇异感觉。 很快,她终于找出来源:画舫甲板上其中一名女奴,宴乐上其中一名舞姬,与虎搏斗的少女...... 这三人的眉眼刻画的出奇的相似,或者说,这都是同一个人? 看着看着,一阵晕眩感袭来,柳颂站在高高的梯子上微微晃了晃。 看着像是要摔下来,吓得下面扶梯子的人连忙大喊,她才一个激灵回过神,在同事接连催促中爬下高梯。 “你没事儿吧?这摔下来可不得了,柳组长,工作认真也要有个度,身体最重要啊。” 柳颂打着哈哈笑了笑,“啊...没事没事,可能是有点累了,我去那边休息下就好......” 被这一吓,之前心头那怪异感觉也挥之不见,柳颂打算去找沈旭东帮忙,用室内勘察仪把藻井上的壁画拍下来回去慢慢研究。 出来转了一圈却没看见沈旭东的人影,倒是瞧见秦沐沐正在大太阳下练习地质研究,白嫩嫩的脸被晒得通红。 柳颂抬手支在眼前,落下一小片阴影挡住刺眼的阳光。“沐沐,你做这个干嘛?” 秦沐沐抬头看见柳颂,高兴的挥了挥手,“跟古建筑研究室的老师学了几招,想试试对不对...” “学这么多东西,你也太拼了。”柳颂不仅感叹这小姑娘的劲头,秦沐沐学的的类型学考古,但并不满足于此,还跑去学古建筑研究,虽说技多不压身,但鲜少见又她这么拼命的实习生。 “多学点东西,才能像前辈你这么优秀。” 秦沐沐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柳颂曾不止一次夸过她笑容有感染力。 看着大太阳下笑得灿烂的秦沐沐,柳颂叹口气,这姑娘当她助手这段时间,真的是做得已经很好很优秀,不过秦沐沐始终对自己缺少一点自信。“沐沐,你已经很优秀了。” 听着柳颂正经认真的语气,秦沐沐手上一顿,背对着光,抬头看向柳颂。 似乎不相信,喃喃道:“是吗......可如果我真的优秀的话,为什么他却看不到......” “每个人对优秀的定义都不一样,你这样,会很累的。” 柳颂蹲下身,朝还站在土坑里的秦沐沐伸出手,“上来吧,太阳小一点儿再去。” 两人躲进一旁树荫下,柳颂拿出纸巾递给她,慢慢开导着似乎将自己陷入某种死循环的秦沐沐。 不知道她方才说到那个‘他’是不是秦峯,柳颂知道秦沐沐一直想要做出点成绩给父亲看到,想让一心专研科研的父亲也能看到这个女儿。 “我认为,优秀的人,与经济无关,与地位无关,与样貌无关,只与自己的内心有关;有自己的价值观,面对纷繁复杂的世界,有自己的看法,并且,维护自己认为正确的东西,做自己想做的事,成为自己想成为的样子。沐沐,你做的已经非常好了。” 秦沐沐看了看柳颂,点点头,而后,又缓缓垂下头,“可是,我和他的距离,还太遥远了......” 遥远得我连喜欢都不敢说出口。 柳颂没再继续说下去,很多事,旁观者再如何说都无用,还得自己想明白想透彻。 这世上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是糊涂的,既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有人为柴米油盐酱醋茶奔波,也有人沉迷于自己的琴棋书画诗酒花。 而秦沐沐很幸运,很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其实也已经很好了。 毕竟,每个人眼中的优秀都是不一样的,所以,每个人眼中的优秀的人自然也不一样,取悦别人很简单,成为他眼中优秀的人就行了,取悦自己却很难。 当你终于不再有“成为优秀的人”这种思想的时候,你就已经成为了最优秀的人。 柳颂在临城出差的日子,的确不算短,一转都快半个月了也不见回。 偏这段时间柳大勋也忙着,来找慕容冲的次数也少之又少,柳颂临行前还特意叮嘱他,多看着点儿慕容冲,柳大勋非常郑重地点头答应。 他非常理解柳颂的担忧,毕竟以慕容冲这种姿色,就算想为柳颂守身如玉,也会有无数的小姑娘挤破头往他跟前扑,不过柳大勋倒没怎么放在心上,以他对慕容冲的了解...... 也不能说多了解吧,但认识以来,慕容冲给人的感觉就是:不近女色,所以柳大勋对慕容冲还是相当之放心。 -- 第43页 这日好不容易得了空,往柳颂家跑来,却不见人,给慕容冲打电话一问,却听见手机里传来一片嘈杂声。 “姐夫,你在哪儿呢?这么吵……” “喝酒。”慕容冲一贯的言简意赅。 怎么听着像是酒吧夜总会一类的地方,柳大勋顿觉不妙,“喝酒?跟谁啊?” 慕容冲还是习惯性寥寥一句:“认识的朋友。” “哦,我今儿刚好有空,你在哪儿呢,我去找你呗。”柳大勋眼珠一转,但问是问不出什么,得换个法子。 在得知地点后,柳大勋一惊,金钻国际会所? 霎时脑海里各种想法可谓是层出不穷了,这地儿可是安城有名的销金窟,果然,富二代的本质开始显露了吗?亏的他还一心向着慕容冲。 柳大勋下了楼,开着自个儿那辆半旧的奇瑞,直奔目的地而去,说到底,心里还是偏向柳颂的,生怕柳颂在慕容冲这儿吃了亏,撞了墙。 金钻国际会所,安城最有排面的夜总会之一。 听说,褚晷在这儿也有投资,传言不知真假,毕竟褚晷头上挂的,一直都是褚氏珠宝董事长,别的头衔倒是一概不认,但谁都知道,他的生意做得广,涉及的行道也多,基本可以说是黑白通吃。 不过,褚晷的名声倒还是不错,至少在这个混浊的圈子里,他算得一方枭雄人物。 但花边新闻不算多,有过几段,但后来吧,有了个小情人,一宠就是好多年,就因这个,圈里人还没脸没皮地捧一句褚爷乃是长情之人。 柳大勋来时,慕容冲正坐在半圆包间里的皮质沙发上,和一个看上去就大有来头的人物喝酒,旁边坐了几个娇艳妩媚的女郎,慕容冲倒不曾理会左右之人,自顾喝着酒,不像旁边几位左拥右抱,但柳大勋看得还是几分心惊肉跳,心想,若柳颂见到这幕,还不得气的跳脚? 特别是那俩女郎看慕容冲的眼神,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般□□裸,不敢再想,柳大勋赶紧上前几步,而还没走进包间,就被黑衣保镖拦下,柳大勋急中生智,大喊几声姐夫。 四周几双眼嗖地看来,却不知他喊的谁。 直到慕容冲闻声,侧首瞧见,对保镖抬了抬手,这才将柳大勋放了进来。 好气派,柳大勋一面想着,然后一屁股坐在慕容冲身边,将右边那女郎挤走,一双精明尖锐的眼,滴溜一转,将四周打量一遍。 “柳先生?”一道略微熟悉的声音响起,柳大勋转头一看,这不是杞柳台的霍掌柜吗? “原来柳先生的姐夫,竟是慕容先生?”霍不戒似笑非笑,在旁的人替柳大勋倒上一杯酒后,才对柳大勋举了举杯。 而主位上的褚晷,搂着一金发碧眼的混血模特,也好奇看向柳大勋,“原来是小舅子,在下褚晷,和慕容老弟也是好兄弟。” 柳大勋从进来的一番举动神色,再到表明身份,都活脱脱一副小舅子来捉奸的意思,褚晷朗声笑了笑,让人递了名片过去,心里颇有几分意外。 竟不知何时这清心寡欲的慕容冲就有了女人,弟媳妇儿没见着,倒先见着小舅子。 柳大勋低头一看名片,一惊,褚氏珠宝董事长?眼神偷摸摸瞟了眼慕容冲,他姐夫身边竟都是些厉害人物啊。 “金总,小舅子可要招待好,不可怠慢。”褚晷朝一旁沙发另一人道。 慕容冲一直没说话,抬手和柳大勋碰了碰杯,示意他随意,褚晷倒是显得比慕容冲这个‘姐夫’都要热情许多。 “褚爷带来的人自然没人敢怠慢,那可不得好好招待嘛~”被称作金总的是一个很有风韵的女人,大约三十来岁,也可能更大,不过保养得极好,看上去也就将将三十,可谁都知道,能开出这么大一座会所还能十年不倒,这金总的年龄和本事,都不可小觑。 褚爷都开口要好好招待,那的确是没人敢怠慢。 几个女郎一拥而上将柳大勋从慕容冲身边拖走,或许怕他不自在,又有两位穿着非常绅士的男子过来邀他喝酒,任凭柳大勋再精,总会有人比他更精,所谓一山更比一山高。 在场诸位,除了慕容冲和柳大勋,其他哪位不是混迹风月场的老手,到底柳大勋还是太过年轻,哪能玩得过这些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可这种阵势下还能保持几分清明不至于太出格,就已经是难能可贵了,还要分一分心思去注意慕容冲,更是无比艰难。 他注意到,慕容冲似乎和这个人人敬畏的褚爷交情不浅,他们一道喝酒的几人显然也是大有来头的,谈话内容都是极其隐晦,三言两句点到即止。 慕容冲的酒量似乎不错,一杯接一杯的喝,但眼底不见半分醉态。 慕容冲似乎......变成了好几个人,还一直晃...... 喝着喝着,柳大勋看着眼前那个极漂亮的短发女孩儿亮晃晃的笑容,也开始无意识跟着笑,笑着笑着便一头栽进人怀里。 第24章 销金窟 酒局过半时,一道十分悦耳的声音响起。 “爷出门也不等我,你说,我还是不是你的小棉袄了?” 人未到,声先至,单凭这酥甜媚骨的声音,都足以挑起对来者何人的兴趣。 果不其然,在场多数人都止不住扭头看去。 刚走进包间的是一个身姿高挑且婀娜的漂亮女人,明眸皓齿,一头乌黑长发似绸缎,黑色绒缎包臀裙勾勒撩人曲线。 -- 第44页 她一来,原本坐在褚爷怀里的那个混血女孩立马起身退到一旁去,垂着头有些惊慌。 褚晷摇了摇杯中的酒,朝来人伸手,示意她做到怀中来。“你这脾气,真是愈发见长了,两小时前派车去接你,到这会儿才来,让几位想一睹芳容的老总一番苦等,该罚。” 来人正是兰婇,她的美貌,素来是足以惊艳四座的,跟在褚晷身边好几年,旁人都说褚爷收了心了,一门心思独宠兰姑娘一人。 对此,兰婇只是低头笑笑,她也自信,褚晷身边再难找到一个比她兰婇带出去更有排面的人了。 再抬头时,却看见那醉纸金迷、乌烟瘴气中。 一人孤傲独绝,执杯饮酒,虽身处红尘,却又不染尘埃,正所谓君子世无双也不过此般了。 想到当日慕容冲与柳颂远去的背影时......兰婇动作顿了顿。 褚晷伸出的手悬在空中半天,有些不满地皱起眉,兰婇突然回过神,伸手牵住褚晷的手,仰着那千娇百媚的笑,坐进他怀中。 褚晷当然不会真的生气或罚她,不过象征性那么一说,也就是让兰婇轮流给诸位老总敬一杯酒,兰婇知道,当褚晷宠着她时,无论她傲慢无礼还是怠慢轻佻,都可以被原谅。 褚晷将她宠成奢侈品一样金贵的女人,也不过是因为带出来作为他门面的装饰和炫耀。 当敬到慕容冲面前时,兰婇有意俯低了身子,凑近许多,而慕容冲只是淡漠的将杯中酒饮尽,并未有与她搭话的意思,甚至,连眼都不曾抬一下。 他这样的反应,兰婇早就习以为常,定定看了慕容冲几眼,又去给其它人敬酒。 笙歌艳曲中,一场杯盏交错的酒局将告一段落。 醉了半场的柳大勋才稍稍有些清醒过来,恍然间还有些不知身在何处,使劲儿拍了拍脑门,才想起自己来这儿的任务,忙四处去找慕容冲的身影。 金碧辉煌的会所里,充斥着各种名酒豪烟香脂味儿,混合成一阵浓郁的腐艳奢靡的香气,待得久了,便有些发闷。 慕容冲显然并不喜欢这样在这样的场合久待,反正有褚晷善于应酬,他也就偷懒躲在阳台外吹风,而没清净多久,便听得几道扰人的声响。 “一年不见,兰姑娘倒是愈发美丽动人,这脾气也是愈发的大了,前日请不动兰姑娘捧场,今儿可得好好好好跟咱们兄弟赔罪不是?” “谢老板,巴登老板,前日盛宴承蒙两位老板看得起,只是当时身体有些不舒服,错过了巴登老板生日宴,是兰婇失礼,这就先干为敬,权当赔罪了。” 去完洗手间回来的兰婇被人拦在半路,神色变了变,却还是莞着娇媚的笑迎合着,这两人是褚爷东南亚生意上重要的合作伙伴,她不敢得罪。 “一杯酒就当赔罪了?兰姑娘还真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之前褚爷可是让兰姑娘好好招待咱们......” 那两人不依不饶,越逼越近,一双戴满金玉的手就往兰婇身上摸去。 “巴登老板,我可是褚爷的女人,你们这样太过分了吧!” “褚爷的女人?这一大堆全是褚爷的女人,褚爷未必记得你是哪一个吧?” 这两人不过是第一次与褚氏合作,对兰婇并不认识,不过是见她生的漂亮,前日想约她被爽了约觉得丢面儿。 兰婇慌忙后退,却躲不过那往衣服里钻的让人恶心的手,心里一阵犹疑不定,拿捏不准褚爷的意思,也不敢轻易得罪二人,此刻声张怕是坏了褚爷的生意,焦急想着要怎么脱身。 见她不敢吱声,那东南亚来的巴登色胆一壮,又往前逼近两步,眼看就是四下无人的阳台处。 随着人声靠近,慕容冲皱眉叹口气,都快到眼跟前了,断然没法坐视不理,再不出去,便成偷窥了。 于是,在那人刚将手伸入兰婇衣服下,就有一道声音从阴影处响起,“一杯不够那就两杯如何?” 好事被人撞破,巴登下意识一缩手,转头一看从阳台外阴影处走出来的人,方才那些想必已被看去,便也不藏躲,仍拉着兰婇不放,对那年轻人笑了笑。 “慕容先生?怎么,有兴趣一起玩?兰小姐不介意的话,我们也没意见的......哈哈哈哈.......” 随着两人哄笑,兰婇原本垂着的脸上,闪过屈辱又恶毒的神色,然后抬头看向慕容冲时,又成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眼里有几分祈求。 慕容冲并没有英雄救美的打算。 但若直接走开又实在做不出,只得叹口气,稍稍皱眉,凉凉道,“谢总和巴登老板真有意思,不仅生意上想从褚爷手里分一杯羹,连褚爷的女人也想分享,褚爷若是知道了,怕是不乐意吧。” 兰婇自己说是褚爷的女人,在这些酒场上谈生意的人来说是没多大份量的,刚才那一屋子莺莺燕燕基本都能说的褚爷的人,可慕容冲和褚爷是合作关系,近几次谈生意都是陪在褚爷身边,他这么说,那自然代表这个叫兰婇的女人和褚爷关系非同一般。 那谢老板显然是个会看眼色的,见此便打个圆场,“巴登总多喝了两杯,看错人了吧,既然兰小姐是褚爷的人,那咱们不能夺人所爱,走吧走吧,进去了。” 那巴登脸色阴阴地看了看兰婇,又看了看慕容冲,被拉着走了。 说到底,他们不过是看兰婇心有顾虑不敢声张,才敢借胆轻薄,说白了,这里的女人们,左右就是玩物,谁敢真正得罪金主。 -- 第45页 那两人走后,慕容冲也抬步打算离开阳台,而兰婇一个转身轻巧,正好拦在他面前。 兰婇到底是兰婇,即使方才那样尴尬一幕被撞见,可这短短两句时间,面色已恢复如常,手中握着柄小巧精致的绒扇,拦下了慕容冲。 因饮了酒,眸里有些微醺迷蒙,颇有一番风情。 “我以为你不会出手的,什么时候也学会怜香惜玉了?” 被她挡住了过道,慕容冲只得驻步而停,她是褚晷的女人,自然也不能太不留面子,但也没有接话的意思。 兰婇便又款款上前两步,过于亲昵的距离,这才让慕容冲皱了皱眉。 而兰婇似乎并不在意他眼里一闪而过的轻嘲,笑吟吟道:“要怎么谢谢慕容老板帮我解围呢.....” 说着,手中那柄小巧精致的绒扇便要挑上慕容冲的下巴,后者稍稍侧开了头,躲开她这轻浮的动作。 慕容冲是那种浑身带着锋芒的人,不论是谁,若非他愿意,一旦靠近他的安全距离,就会徒生反感,兰婇这轻佻的举止,显然让他非常不悦,慢慢散出的不怒自威之势。 兰婇何等聪慧的人,见他不吃这套,略略一愣,随即不着痕迹的稍稍退开,又笑了笑,道:“算了,你不过是顺手而为......” “姐.....姐夫,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 正说着,那边柳大勋以一种极其高难度的蛇形走位摇晃过来,打断了兰婇的话。 她闻声展扇掩去半张娇媚的小脸,旁人瞧来,倒似有几分娇羞之态般,意味不明的瞧了眼慕容冲,然后身姿摇曳的离去,消失在柳大勋的视线里。 在此之后很多次,兰婇总是会无意识想起这个夜晚。 在那笙箫艳歌的红尘中,那个年轻人有一双清亮孤傲的眸子,想起在她都打算承受那份屈辱时,有人帮她挡开了那些肮脏的魔爪。 她曾替褚爷陪过很多生意上的大老板,只要不过火,褚爷都是默认的,被占便宜,被动手动脚,受点小委屈,这些事她都习以为常了。 原来,有人能站出来挡在身前的感觉,是这样的。 柳大勋看着那摇曳生姿的背影,挠挠脑袋呢喃着,“这人...怎么有点眼熟啊....” “大约长得好看的人,你都觉得眼熟,走吧。” 慕容冲将站立不稳的柳大勋一把扶住,打过招呼后,带着柳大勋往车库走去。 而柳大勋虽然走位风骚,但头脑此刻却是清醒许多,抓着这个问题不松口,“这人...你认...认识啊?她...她好看还是我们家柳颂好看?” “见过,但不熟。”和代驾一起将柳大勋丢进车后座,慕容冲才坐进前座。 而独占宽大后座的柳大勋躺在座位上,不依不饶地追问:“你还没说...那个女人好看,还是柳颂好...好看....” “柳颂好看。”慕容冲也闭上眼假寐起来,却还是淡淡回了一句。 “哈哈哈哈哈说谎...明明....明明是刚才那个女人好看....”听到答案的柳大勋一面傻笑着,似乎又很满意,然后晕乎乎睡了过去。 而慕容冲睁开眼,看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光影夜色,用一种肯定且毋庸置疑的语气纠正柳大勋。 “柳颂好看。” 已经醉醺醺睡过去的柳大勋自然是没法再回答他,慕容冲继续看着窗外,夜色下浮光掠影的城市。 柳颂这一去,已是半个多月仍不见回。 第25章 在交往吗 慕容冲忽然低头看了眼手机,十点半,却不知她是否已歇下了。 划开手机点出对话框,想了想,还是拨了视频通话过去,那边却意料之外的很快接起了,便看见尚且穿着工作装的柳颂高高扎着马尾,出现在屏幕上,状态瞧着倒是非常不错。 “呀,真神奇,您老这个点了还没就寝呐?” 柳颂瞧着视频里的慕容冲,似乎坐在车上,却不知这么晚还去哪儿,颇有些意外。 而慕容冲开口第一句就是:“什么时候回来?” “快的话还有一个多星期吧,或许再有十多天也说不准。” 听他一问,柳颂认真算了算日子,随即想到,他老问什么时候回去,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你,没出什么事儿吧?” 慕容冲顿了顿,稍稍侧眼瞟了眼后座,然后认真回道:“有事。”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柳颂一颗心悬了起来,就担心两件事,慕容冲身份曝光,或者他又想打那把剑的主意被抓到导致身份曝光...... “你不会又去拿你那把剑了吧?”走之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秀眉一皱。 “大勋喝醉了。”慕容冲赶在她发火前,把视频一转。 屏幕上便是柳大勋醉醺醺地躺在后座上,见此,柳颂算是稍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可不过三秒,气又不打一处来。 “该死的柳大勋,让他好好看着人,居然还带人出去喝酒,你们去哪儿了?酒吧?夜店?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你呢?你喝了多少?” 有没有乱说什么不该说的,柳颂倒是没见慕容喝过酒,不知他酒量如何,但这会儿还能跟她视频通话,应该不是太醉吧。 慕容冲眨了眨眼,使得眼神看上去更清明些,不显醉意,然后转开话题,“无妨,我会照顾他的。” 听着倒像是邀功的孩子般。 -- 第46页 柳颂笑笑正待说什么,沈旭东却刚好拿着一箱水走来,帮她放在帐篷旁后,站起来时正好出现在屏幕上一角,偏瞧着对面的慕容冲,沈旭东站在柳颂身后,凑近露出脸,笑眯眯跟屏幕上的慕容冲打了个招呼。 “他怎么在这儿?”本在心底的疑问,却不知怎的问出了口,慕容冲皱眉看着视屏中两人挨得极近的距离,又看看他们身后的帐篷,渐渐露出不悦神色。 “出差啊,这地方太偏僻也找不到宾馆,只好自行安营扎寨了,大家都在呢。” 柳颂看着屏幕上慕容冲发黑的面色,连忙将视频一转,将周围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都录了进去,“好了,不说了,一会儿我们还得开个总结会呢,你早些回去吧,好好照顾大勋,拜拜。” “慕容先生放心,在此期间我会好好照顾颂颂的。”沈旭东也跟着对镜头挥挥手,笑得非常迷人。 随着视频通话的断开,手机屏幕暗了下来,而比屏幕更黑的,是慕容冲的脸色。 柳颂挂断视频通话后,有些沉默。 方才沈旭东的玩笑开得让她有几分不自在,大家都是成年人,不是什么情窦初开的小朋友,凡事分寸自然拎得清。 这段时间与慕容冲的相处下来,偶尔的暧昧,偶尔的举止亲密,她并不反感,反而会心动,也就是说,她明确自己是对慕容冲有好感的,只不过,因为多种原因的存在,让她不得不压制着这份心意。 而沈旭东对她的好感,她又不是迟钝愚昧之人,自然是能感觉得到,正因如此,才会不自在,柳颂更希望和沈旭东还是保持以往这种距离。 将对方视作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恰到好处的友谊交情,谁都不会不自在。 “怎么了?不高兴?”沈旭东看着沉默不语的柳颂,似乎察觉出了什么。 柳颂摇摇头,笑笑,“没有,只是,以后不要这样开玩笑了。” 沈旭东一愣,而后反应过来,略略沉吟片刻,还是问了出来:“你们,是在交往吗?” “没有。”柳颂极快的否认了,可眸子总有几分忽闪不定,然后转开脸。 “开总结会了,走吧。” 看着柳颂远去的身影,沈旭东深深呼出一口气,看了看繁星闪耀的夜空,有些沉默,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是不是,有些事一旦晚了一步,就再也追不上远去的步伐了。 为期一个多月的考古工作终于圆满结束,研究所一行人包下了辆大巴车从临城返回。 满载着一车人与器材的大巴车缓缓驶出道路崎岖的大山,直接开上了高速,因为两地均是同省所以路程并不长,算起来不过堪堪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一路上众人谈天说笑,氛围十分轻松。 柳颂靠在软座的椅子上,半阖着眼,这段时间里吃不好睡不好香,工作力度又大,她实在是太累了,看着窗外不断往后退去的景象,眼皮已经开始打架。 而后,她调整了一个坐姿,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大巴车已经驶入研究所外那条植满银杏的道路,她坐直了身体,欲理一理混沌的思绪,却发现身上多了一件黑色的男式薄外套,是沈旭东的。 抬起眼,正好对上沈旭东的眼睛,后者朝她轻轻一笑,然后转开视线。 她收回了目光撇了撇嘴,这么明显的表达,再装作看不出来,就是个傻子了,此时大巴已经靠站,柳颂将薄外套搭在了手上,跟着周围人一道缓缓往车门处行去,打算在下车后再还给沈旭东。 刚踩到坚实的水泥地,还未来得及跟周围人寒暄几句,一辆黑色的捷豹便停在了她的眼前。 线条流畅优美,色泽亮丽,隔着玻璃,看不清里头的人,也不知道是来接的谁,她没有细想,挎了包,迈开步子错开了那辆捷豹准备找沈旭东还衣服去了。 不料身后那辆捷豹的副驾驶却摇下了车窗,喊了声柳颂。 她疑惑的向后望去,所见却差点让她惊掉了下巴——慕容冲? 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他怎会这么准时的出现在这儿,明明说晚上才到。 直到慕容冲下车从她手里接过行李,柳颂才后知后觉问了句,“你怎么知道我们下午就回安城了?” 慕容冲道:“勋弟说的。” “柳大勋又是怎么知道的?” 柳颂皱眉,本还想给慕容冲来个突袭呢,结果反倒自己被突袭了。 秦沐沐跟着柳颂身后下车,听到她嘀咕这句,愣了愣,然后弱弱接了句,“出发前大勋发信息问我来着,我就告诉他了.....怎么了颂颂姐?” “啊,没事儿,我就好奇一问。” 柳颂笑着摇摇头,等秦沐沐拿着东西进去后,才看了看慕容冲身后这车,捷豹xkr?没猜错的话,这得一百万的样子吧,他这车哪来的? 她抚过光洁的车身,半弯下腰“这车......是怎么回事?” 慕容冲:“刚买的。” “买...买的?”柳颂开始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他哪来的钱买车?“不是,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赚来的。”慕容冲淡淡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这种问题不值一答。 “赚的?就靠你那堆书画?”不是她看不上那些字画,不过就现实情况来说,就算有人欣赏他的字画,几万十几万已经很不得了,若说卖个字画都能百来万,简直是异想天开,又不是什么当代名家。 -- 第47页 “当然不是,还做了点生意。”慕容冲说完,随即目光落在了柳颂手腕上搭着的那件男式外套上,突然问道:“谁的?” “什么?”突然一句无头无脑的话,让柳颂有些不明所以,原本想问的话也被岔开。 而后顺着他目光看去,才反应过来他问的那句谁的,是指这件外套,“是沈旭东的,刚在车上睡着了,他借给我盖一下。” 就在两人正打算继续你问我答游戏时,有人背后拍了拍柳颂的肩膀。 “颂颂姐,你还在干什么呢,领导组织去庆功宴呢。”柳颂回过脸,是秦沐沐,随即看了看慕容冲,又笑嘻嘻道。 “领导说允许携带家属。” 沈旭东也跟在她身后走来,对秦沐沐那句家属稍稍皱眉,随后目光扫过了慕容冲的车。 心底暗自估了价,捷豹这款车分好几个档次,价格也高低不等,这辆如果他没看错的话,是捷豹XKR5.0L手自一体,大概能与一辆迈巴赫相较高下,只是捷豹相比相对低调内敛,不似迈巴赫般骚气张扬。 上次见不像是能开得起这般顶级豪车的人,所以,他是谁? 沈旭东心中的小小震惊转而被层层疑惑覆盖,不过他的脸部表情却被修饰的非常好,只见他撑着车窗,保持微笑,对慕容冲道:“我们要开庆功宴,慕容先生也一起去吗?” 慕容冲盯着沈旭东温煦的脸,半晌,带着几分挑衅意味,“乐意之至。” 然后从柳颂手里取过外套,递回给沈旭东,“谢谢。” 沈旭东看了看他,又看看柳颂,笑着接过外套,“不客气,应该的。” 两人一来二去,话里藏锋,任谁也能看出几分深意来。 话说到这份上,柳颂也不好让慕容冲单独回去,也不能自己不去参加,悄悄叹口气。 兴悦酒家是安城一个挺出名的地方,人们举办宴席,请客应酬大多选在这儿,菜品众多且有特色,好吃还不会让主人掉价儿,价格也合理公道,所以一直以来生意便非常火爆。 考古队包下了一间大包房,菜单由大家共同商量,下单没多久服务员便开始上菜了,众人不由得感叹这家酒楼效率之高。 柳颂却没有那样好的兴致了,这座位不知道是怎么安排的,她的左手边坐着沈旭东,而右边则是慕容冲,两人之间奇怪的氛围犹如海底涌动的暗流,让她有些食不知味。 她甚至怀疑这是有人故意为之。 秦沐沐则坐在另一头,无奈的对她投去同情的目光。 看来,人太抢手了,也是一件很伤脑筋的事。 第26章 音痴 此次考古发掘,并不全是安城考古研究所的人员,还有一些别的研究所的精英。 一个两个喝了几杯小酒,便开始慷慨激昂的讲述起了以前遇上的几个惊世大墓,听得在场的人,心又是悬起又是放下的,好不过瘾。 柳颂他们这一届年轻人资历尚浅,没有插话的份,安安静静的吃着东西,听着前辈讲话,慕容冲则是行外人士,插不上话,大抵也不愿多话。 只有沈旭东是个例外,他斯文有礼,说话又拿捏分寸,很容易博得别人好感,所以很快便能和大家打成一片。 一顿饭吃完,也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 又有人提出去唱歌,不胜酒力的该散也就散了,年长的前辈们对这类年轻人的下半场是没兴趣的,柳颂对KTV也是心有余悸,本想就此回家去美美的睡上一觉,却被几个同事强拉着不让走,连推都推不掉,慕容冲那家伙在旁边也不懂的开口帮着说两句,反而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 于是地点由饭店又转移到KTV,众人兴致不减,叫来了几大箱的啤酒,瓜子水果也一应齐全,话筒被争来抢去,好不热闹。 “颂颂姐,你想唱什么啊。”秦沐沐一边挑着歌一边征询柳颂的意见,不待柳颂回答,旁边有人开始起哄。 “对啊,还没听过柳颂唱歌呢,怎么,给大伙露一手?” “柳组长说话声音那么好听,唱歌肯定不赖,要不,跟男朋友合唱一首呗。” 柳颂闻言赶紧摇头,她对唱歌非常不感兴趣,拿着酒杯躲得远远的。 而慕容冲虽然不是研究所人员,但因着柳颂的原因,一来就被几个男同事不怀好意地拉着拼酒。 柳颂靠在皮质沙发座椅的角落,耳畔充斥着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看着大屏幕的MV,十分无聊的摇了摇手中的已经见底了的酒杯,没一会儿,便干掉了半瓶葡萄酒。 来这种地方,不唱歌不调情,除了喝酒还能做什么?她实在想不出来。 “喝慢点,这样醉的快。” 刚唱完一曲的沈旭东,在欢呼掌声中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拿走柳颂手里酒杯,由于音乐声过大,他只得凑近了柳颂的耳朵说话,她才能听清楚。 远远看起来,显得很是亲密的附耳低语般,落在慕容冲眼里,便不乐意了,将那几个故意来灌酒的‘柳颂的男同事’纷纷喝倒后,也走了过来,坐在柳颂另一侧,将手里的酒杯递过去。 “既然要喝酒,就别怕会醉。” “喝多伤身......” “她高兴就好。” ...... 柳颂扶额,这两人算是没完没了了。 不过沈旭东确实说的不错,喝得快,醉的也快,没喝上几杯,柳颂就感觉脑子一阵发晕。 -- 第48页 摇晃着站起身,有些天旋地转,这酒,后劲真大。 身旁两人的嘴一张一合,还在不断的争辩着什么,只见柳颂抬起双手,一边一个堵住了嘴,“好吵。” “沐沐!点一首李荣浩的歌!” 柳颂似乎这时候才想起自己喜欢唱什么歌,她感觉不到自己现在已经醉的厉害,还一个劲儿的认为自己无比清醒。 秦沐沐点头,搜了一曲李荣浩的《不将就》,切到最前面,一听说柳颂要唱歌了一片吃瓜群众开始起哄,在众人满眼期待中,柳颂接过话筒,跌跌撞撞站上小舞台,隐隐有一种登上演唱会舞台的即视感。 “谁能逼我将就,不吻你不罢休......” 而后,柳颂扯开了嗓子,放声高歌。 那歌声简直可以用震撼人心来形容,众人在这鬼哭狼嚎的歌声中,目瞪口呆。 原本的高冷女神形象,瞬间崩塌。 秦沐沐紧紧捂住耳朵,在这震耳欲聋的歌声中,她只想找个借口躲出去,终于知道柳颂为什么从不上KTV,原来是个超级大音痴...... 就连沈旭东都是一副被震惊到的样子,看来也着实未曾见过柳颂的这一面。 慕容冲则毫无反应,一点也不意外般,手中酒杯抵在唇边,在众人没注意到的时候,发出一阵低低的轻笑。 一曲终了,众人从魔音中如释重负,柳颂拿着话筒大声问道,“我唱的好不好听?” “好听好听。” “这是我听过的最震感人心的歌声了......” “余音绕梁啊!” 众人不知是什么心态,不断的附和着,违心奉承。 “那我再给大家唱一首!”柳颂眼前一亮,似乎从来没有人夸奖过她的歌声。 今夜真是,高兴得很啊! 再来一首,那还得了?别人唱歌要钱,柳颂唱歌简直要命,众人一听纷纷变了脸色。 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才将人请了来。 柳颂不高兴地摇晃着回了座位,揪住了身旁沈旭东的衣领,似乎心有不甘,“他们为什么不让我唱了?” 沈旭东有些尴尬,不知如何回答。 说实话,他还没有从内心的震惊加震撼中回过神来,在他的印象中的柳颂素来沉稳冷静、优雅完美,今天这一出,将他心中本来柳颂的样子无情的摧毁了,一时间不知该说实话还是违心迎合,首先,他并不愿为了讨人开心去说一些违心的话。 柳颂见沈旭东没有回应她,有些委屈,转身扑倒在慕容冲的身上,一阵哼哼唧唧,“是不是我唱的不好听?为什么他们不让我唱了?” 而慕容冲拍了拍她的背,面不改色地认真道,“因为你唱的太好听,让他们觉得无地自容,深受打击,所以不愿让你再继续羞辱他们的耳朵。” 慕容冲这席厚颜无耻的话,让周围几个听到的人忍不住笑出声,还真是情人眼里出歌神啊。 看着慕容冲由着柳颂胡闹的画面,沈旭东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为什么认识几年来,柳颂都不曾在他面前毫无保留的放开过,而突然出现的这个人,却能让柳颂撒泼耍赖,毫无原则的纵容。 沈旭东似乎,看到了自己与慕容冲的不同在哪里。 柳颂显然醉得不轻,一阵闹腾之下,慕容冲看了看时间,与在座打了声招呼,扶着醉醺醺的人打算撤了,秦沐沐有些不放心的跟到门口,再三嘱咐好好照顾醉酒的柳颂。 事实上,柳颂的酒量是可以直接划入差等的范围,不过半瓶多一点的葡萄酒,便烂醉如泥,因着两人都喝了酒,没法开车,最后还是叫了代驾来。 柳颂喝醉后,酒品也是出奇的差,路都走不稳,疯疯癫癫的样子跟平日里大相庭径,慕容冲干脆从车库一路将人抱回去,到门口才放下。 柳颂一进家门便踢掉了鞋,扑倒在沙发上,大喊着要水喝,慕容冲给她倒来杯水,刚喂了一口,又被她一把将杯子推开,非说那不是水是酒,慕容冲无奈又重新换一杯回来,还是不肯喝,气势汹汹问慕容冲为什么要拿酒骗她。 “......”慕容冲干脆起身,去拿了瓶啤酒撬开递过去,柳颂喝一口,嗯? 又喝一口,好像还行?继续喝...... 直到慕容冲看不下去,从她手里抢走酒瓶,“好了,不许喝了。” 酒瓶被抢,柳颂扑倒在沙发哼唧了半天,又抬起脸,委屈巴巴看着慕容冲道,“凤皇......我饿了。” “你不饿。” “我饿!” “你不饿。” “我饿,饿扁了!” “......” 慕容冲轻呼一口气,站起身,去给柳颂觅食。 打开冰箱,柳颂之前离开前储藏的一大堆食物基本没有怎么动过,速食类倒是被吃的差不多。 虽然柳颂一直惊叹慕容冲学各种东西出奇的快,但唯有厨艺这块,大约是没天赋,至今也就只会煮拉面,难度再大一点,就是再煎一个荷包蛋,不过他没有那么实诚的天天吃泡面,柳颂不在家这段时间,几乎是在外面餐厅解决的。 满满一冰箱的食材,但,慕容冲不会用,巧夫难为不会做饭。 最后还是认命的关上了冰箱,打开厨房的储物柜,拿出了拉面,煮好一包拉面端出去。 柳颂已经从沙发翻滚到地毯上,放好小锅,弯腰将人扶正,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将筷子塞进了她手里。 -- 第49页 “起来吃面。” “妈,我都说不吃了!我要减肥!” 柳颂将筷子丢还回去,撅着嘴,似乎在撒娇,并且还把慕容冲当成了自个儿老妈。 “你刚才说饿了!”几度折腾,慕容冲也有些咬牙切齿,将又要摇摇晃晃站起来的人一拉。 “坐下,快吃。” “老爸,我错了......我给你唱歌吧!”谁料还没开始凶她,就又从妈变成爸了,又当妈又当爸的慕容冲闻言,伸手就要去悟她嘴。 大晚上狼哭鬼嚎的唱歌,吓到隔壁小孩怎么办? “......谁能逼我将就,不吻你不罢休......” 到底手慢一步,看着眼前这个唱歌如锯树,酒量差的出奇,酒品还不好的女人,慕容冲一声长叹,将面放到一旁。 经过一番折腾下来,大约是真的累了,倦意涌来,但还坚持着跌跌撞撞扑倒在慕容冲胸前,再次问道,“凤皇,好听不好听?” “全天下,可能也就我觉得好听了。”慕容冲叹口气。 成吧,不是妈也不是爸,能认出他是谁了。 而此时的柳颂,面色有些潮红,长发有些许凌乱,醉醺醺的眼神迷迷糊糊,带着不经意的朦胧,像一只慵懒倦怠的猫儿。 慕容冲不是趁人之危的人,但并不代表他在这种特殊情景下还能够坐怀不乱。 缓缓低头,凑近那红润的唇,不受控地吻住,柳颂本能的意识想要伸手将他推开,可是手腕却被他的大手牢牢钳制住。 而后不知为何,她没有再反抗,似乎尝到甜头,反而毫不示弱的回应着,仿佛这是一场是孰强孰弱的竞赛,在醉中壮胆,反将慕容冲一推,压在沙发上。 吧唧亲了上去,唇角带着胜利者的微笑。 不过她没得意多久,便被一个翻身失去主动权,接着被打横抱起。 进了卧室,扔在了床上,本就晕沉沉的脑子更是摔的七荤八素,慕容冲的吻带着侵略性,与不容抗拒的霸道,不多时她便败下阵来,衣服褪去时有几分凉意…… 而就在这擦枪走火的关键时刻,醉酒的人尚不自知如今处境,在昏沉沉的吻里,呢喃一句,“波比,别闹了......好困啊......” 慕容冲闻言,动作一愣,“波比是谁?” 而沉沉睡去的柳颂,自然没法回答他波比是以前家里养的一只萨摩耶。 留下一脸怒火无处可泄的慕容冲,已经被她气得没脾气,阴沉着脸,伸手拉过被子,将衣衫不整的人盖住,不再去看。 深吸几口气,强压下欲喷张而出的欲望,大步跨进浴室,打开淋浴喷头,着着实实的冲了半个小时的冷水澡才算平复。 只是这夜,注定无眠。 第27章 尴尬 柳颂着着实实的睡了一场好觉,一扫连日高强度工作的辛劳。 只是宿醉后,头还有些昏沉,裹着被子翻滚一圈,打了个呵欠,伸了伸懒腰,眯着眼看了看窗外高升的日头,然后...... 有些画面就迫不及待在脑子里重现。 KTV,喝酒,唱歌,回家......耍酒疯.....柳颂摸了摸嘴唇。 然后低头看了看被子里衣衫不整的自己...... “啊——!” 疯了疯了,一头埋进枕头,痛苦的哀嚎声响起,太过分了,为什么不干脆全忘了算了,偏偏每次酒醒后还能记起这些丢脸的瞬间。 高中毕业聚会大醉一次,丢脸的事迹至今还在高中同学久盛不衰。 大学毕业聚会大醉一次,酒疯子的光荣事迹至今还在同学群里广为流传。 工作后兢兢业业避免各种酒局各种KTV场合,为什么昨晚一下破了两条戒令! 这大概是柳颂第一回 打心底里,抗拒上班。 至于慕容冲..... 啊!好气啊! 柳颂痛苦地在床上又翻滚了两圈,昨晚......是他们第二次接吻了吧,然后...... 柳颂突然一个激灵,如果,当时她没睡着,是不是.....还会发生点别的什么? 想到这儿,原本煞白的一张小脸腾地就红了,心里说不出是庆幸还是丢脸,总之就是很烦就对了! 将床上几只玩偶,咚咚咚地往柜子上砸去,烦死了! 而隔壁还在睡觉的慕容冲,被柳颂各种折腾的声音吵醒,同样烦躁地拉起被子盖住头,继续补眠,往常天刚亮就醒了的人,今日居然意外的还在睡觉。 废话,被柳颂折腾了大半夜没睡,之后又冲了半夜的冷水澡,一大早能起得来才怪。 柳颂在挣扎良久后,还是起身,悄咪咪的打开方面,外面却一片安静,直到看见慕容冲房门紧闭,才舒了口气,避免了晨起碰面的尴尬。 可到中午时,还是不可避免的要面对。 所以在吃午饭时,慕容冲沉着一张俊脸问道,“波比是谁?” 一句话,昨晚那些画面又一次浮现在脑海。 柳颂恼羞成怒,毫不示弱瞪眼回去,“你管它是谁。” 慕容冲:“是哪个野男人,取这么难听的名字。” 柳颂:“这么可爱的名字哪里难听了?!我养的狗全天下最可爱!” 慕容冲顿了顿,脸色更差了,“难道我长得像一只狗?” 柳颂:“......” 深吸一口气,压下即将暴走的怒意,“你闭嘴行不行,昨晚的事不许再提!” -- 第50页 午饭就在吵闹中悄然度过,也亏得这番争执,原本的尴尬也不知消匿到哪儿去了。 距离那晚聚会几天后,沈旭东从柳颂办公室经过时,透过拉起的百叶窗,看着伏案写着什么的人,还是顿了顿脚步,想了想,往门口走去。 屈指叩了叩门,柳颂便抬眼看来。他走了进去,将手中一份样本资料放在柳颂桌面,“还在忙呢?要不要听这个项目最新进展?” 虽然那晚柳颂大出风头,大大的丢了脸,不过好在众人也不介意,只觉得有趣好玩,第二天调侃两句也就过去了,很快柳颂也就将这事抛之脑后。 见沈旭东递来的资料,因为两人负责的东西不同,柳颂近来只专注于研究壁画,没怎么注意别人的进度如何,闻言便有些好奇,“哦?又有什么新消息?” “古教授从似乎发现了些什么,让我采集了石质样本研究,今日出了结果,你知道吗,这墓室内发现了陨石类的石质,并且,这座山体似乎比较容易引雷,单凭山体中的痕迹就可看出来,不过墓室的修建很别致。” “穹顶上有四处仰起的龙头,龙口吐出曲折的金属舌头,伸向天空,舌根连接玄铁细丝,直通地下,若雷电击来,电流就会从龙舌沿线睛行至地底,避免雷电击毁建筑,不得不说,古人的智慧的确的不容小觑的。” 沈旭东见柳颂听得出神,又紧接着说道,“这发现的一块铁陨石,古教授好像去找秦峯教授研究什么,神神秘秘的......你发什么呆呢?” “啊?”柳颂被他伸手在眼前晃了晃,回过神,疑惑道:“我在想,既然知道这座山体容易引雷,为何还要大费功夫建造陵墓呢.....” “可能那时候都比较信风水定位吧,你看那些壁画上的天象图八卦图。” 沈旭东对此并不怎么纠结,聊完工作,他将话题一转,“今天下班也没什么事,明后天又是周末,听说新开了一家法国餐厅,要不要叫上沐沐一起,去试试菜色如何?” “呃...我约了一个墓葬学专家,有些问题要请教,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手头上还有好多事儿呢。”柳颂很少撒谎,但不知为何,她却非常自如地瞎诌了一个借口出来。 在沈旭东略带失望的神色离开后,才松了一口气,看了看手中的那些壁画资料,呢喃道:“只是因为风水吗......” 每个人,都是没有办法左右自己命运的,风水就是抓住了人性中最深层也最悲哀的一个问题,越有身份的人,越害怕失去的人,就越在乎风水。 即便这个墓基本已断定的刘渊之墓,但柳颂却知道,那肯定是和慕容冲有关。 可这些事,她是断不敢轻易对慕容冲提起的,那无疑是将他尘封的伤疤再次鲜血淋漓的揭开,但若是古教授和秦教授研究出了什么可如何是好....... 回到家时,还有些心不在焉。 客厅没人,隐约听见浴室传来哗哗水声,柳颂莫名想到那次开门见到的那副美男出浴图,小脸腾地一下有些微微泛红。 上次帮她开门那次,显然是意外,刚洗完澡出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门铃便响了,而柳大勋只顾玩游戏哪里听得到门铃声。 其实慕容冲并不是随意之人,或是自古的素养,即便是在家,都是穿戴工整的。 柳颂轻轻关上门,在玄关换了软底拖鞋,刚走进屋,浴室的水声也戛然而止,柳颂意识到什么,正欲赶紧进屋回避时,门开了。 仿佛情景重现般,柳颂又不出意料的欣赏到热腾腾的美男出浴图。 慕容冲正擦着短发上的水珠走出来了,浴袍松松垮垮系着,仿佛没看见僵在原地的柳颂,越过她去冰箱拿了瓶水,拧开喝了几口,丝毫没有赶紧回房间换好衣服的打算。 好吧,柳颂默默收回他不随意的话,如今在她面前倒是越来越随意了。 “你去换身衣服,我有事儿跟你说。” 柳颂小心翼翼别开脸,走过去在沙发坐下,尽量不去看那足以让人脸红心跳的胸肌,而慕容冲并未遂她意,一边喝着冰水,大喇喇的走过来,示意她说。 柳颂斜眼瞟去,慕容冲头上还搭着一条白毛巾,他方才大约也只是凌乱擦了一下头发上水珠就不管了,真是,感冒怎么办。 视线往下,微微敞开的浴袍系得并不紧,胸肌半露,尤其招惹视线,烦死了这人。“赶紧去把衣服穿好!” 慕容冲将几口喝完的矿泉水瓶盖子拧上,抬手一抛,准确无误的投进垃圾篓,然后低头,看了看表情略微不自在的柳颂。 微微俯身,一手撑在她身后沙发,弯腰下去。“没看过吗?” 这时候,若他是一副邪魅狷狂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她的话,柳颂估计早就一脚踹出去了,可偏偏,慕容冲是一本正经的模样,眼底有些耐人寻味的意思,这样对视下竟看得柳颂有些慌。 看、看过啊,但看过就会免疫了吗?显然不是啊。 柳颂想要别开脸,却见他越凑越近,他,他想干嘛?然后...... 头发上一滴水,啪嗒,砸在柳颂脸上...... “你给我坐下!”忍不住一声怒吼。 柳颂一把拉着人在沙发坐好,然后极其快速伸手将他浴袍一扯,不是扯开,是拉紧,将腰带重新系上。 打个死结。 慕容冲:“......” -- 第51页 又侧身跪在沙发上,将慕容冲随意搭在头顶的干毛巾扯下,重新打开覆上那一头还滴着水珠的短发,一双手按着就是乱揉一通。 慕容冲没有动,也没有反抗。 由着她乱糟糟在他头上擦拭一通,擦着擦着,柳颂便有些过意不去了,粗鲁的动作渐渐放柔了下来,待将短发擦得半干,才作罢,将毛巾往他怀里一甩。 “拿走。” 被他不可闻的轻笑一声,柳颂冷着脸将话转到正题上,将墓室的发现说了一遍。 再次追问。“你和那个墓室真的没有关系吗?如果他们继续研究下去,也不会查到什么破绽吗?” “有关系。”慕容冲稍稍沉思一会。 一句话又让柳颂一惊,真有关系? 慕容冲忽然侧首看向柳颂:“有个很重要的东西落在那里了。” “什么东西?”柳颂咽了咽口水,一脸紧张的看着慕容冲。 “一个可能会让人起疑的东西,必须要在他们发现之前拿走。”慕容冲忽然起身,朝自己房间走去。 他这是要做什么?柳颂一愣,随即反应慕容冲大概是要亲自去拿,到底什么东西,这么重要? 慕容冲换好衣服出来时,柳颂跟着站起来道:“我也一起去。” 见慕容不解看来,辩解道,“虽然你会开车了,但你暂时没有驾照,你要怎么把车开过去?” 关键时刻,还是要老司机带路。 慕容冲脸色有些古怪,之前为了不让柳颂起疑,才故意说自己刚学会开车还没有驾照的,结果又坑到自己,但事不宜迟,也不多纠结,说走就走,柳颂开着车,两人一路直奔刘宅村而去。 第28章 露宿深山 经过几小时车程,到达目的地时,已是晚上十点。 这个时间在城内倒不算晚,可若在这穷乡僻壤的深山里,那可真是万籁俱寂了。 下了高速进入村镇之后,便换了慕容冲开车,起初柳颂还担心他不过刚学会不久,这种山路开不好,后来才发现自己着实多虑了,慕容冲虽然初学不久,但车技很稳。 “如果那件东西被考古队先发现了,会有麻烦吗?” 柳颂看着窗外飞掠而过是婆娑树影,有些郁闷,他们为什么非要急着在深更半夜跑来这深山老林里面。 “可能你会有麻烦,再通过你,找到我。”慕容冲很是专心致志的开着车,在山路上并不敢大意。 柳颂叹口气,继续看着窗外,“如果......如果以后他们真的发现了你的身份......会怎么样呢?” 慕容冲:“你不是说,他们会把我抓起来,解剖研究吗?” “......”突然说到这个话题,柳颂也是一阵沉默。 虽然之前是为了恐吓慕容冲不要乱来才这么说的,但如果真的身份曝光,其实,这一切,并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人心的善恶欲望,是最难以揣摩的,也是最难掌控的。 她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真的将慕容冲解剖了,但她很肯定,一旦这件事曝光在大众眼前,慕容冲绝对没法正常的在这里生活下去了。 柳颂并不想看着那种局面,她想帮助慕容冲,想要保护他。 可是,仅凭她这点小本事,真的能帮到他,或者保护他吗? 原先那片遗迹已经被封锁隔绝起来了,虽然考古队已经撤了,但仍旧有安排人严加看守,防止有人私自进入破坏遗址。 柳颂对这一片已经非常熟悉,甚至知道哪儿有人看守哪有监控,带着慕容冲在林子里东绕西绕,绕倒山体后方,从之前坍塌的缺口进去内部,虽然有些危险,但绝不会被人发现,好在两人都是身手灵活的人,一路倒不算艰难。 “你要找什么东西?知道落哪儿了吗?咱们不会要挨个找吧?”柳颂蹲在一方岩石后,确认负责看守的人都在帐篷内后,压低声音对慕容冲道。 而慕容冲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往左边神道那方的祭台走去。 柳颂只得跟随过去,却发现慕容冲对这儿的布局,竟然也是了然于心,他当真和这陵墓没有关系? 黑暗中他们不敢弄太亮光线惹人注意,只带了小支手电照明,柳颂一路跟着慕容冲走来,是第一次发现遗迹时,柳颂和张老师走过的那条神道,通往左侧祭台石柱,到了那日柳颂去到过的位置,又往里再走了些,慕容冲停下步伐,从背包里拿出绳索。 将背包递给柳颂,“在这儿等我。” “你去哪儿?”柳颂一把拉住转身欲走的慕容冲,这都没路了,他要往哪儿走? “剑不在,没有钥匙,只能从悬崖下去了,你这这儿别乱动,我很快上来。” 慕容冲只略作解释,然后将绳索困在石柱上,另一头系在腰间,从石柱外的悬崖攀爬下去。 没能拉住他的柳颂一颗心悬在半空,开什么玩笑。 那处峭壁一看就是未经开掘过的天然峭壁,且现下无明光,慕容冲只拿了支小手电,连落脚处怕是都看不清,又是没有任何护具的情况下,仅凭一根绳索系着,有多危险不言而喻。 等待的时间是十分难熬的,柳颂无意识再次打量起这处祭台石柱,很空旷。 白天开启了灯光时,基本上能一览无余,除了石柱并没有其它任何东西了,而石柱上因风化严重,基本是看不出更多的信息。 -- 第52页 所以,考古队主要视线全都集中在主墓室,两旁石柱祭台可以说完全忽略了。 如今按慕容冲的行为来看,似乎这里还有什么关键的地方没被考古队发现,他刚说说什么剑不在没有钥匙,如此说来,之前柳颂捡到的那把古剑应该起着什么关键作用,这个地方...... 到底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不知她发呆了多久,直到悬崖壁边传来响动,柳颂才回过神,想必是慕容冲爬上来了,赶忙照了光过去接应,轻松爬上来的慕容冲解开腰间绳索,装回背包里。 柳颂见他两手空空,便问道:“东西拿到了吗?” “拿到了,我们回去吧。”慕容冲刚把背包背上,突然一静。 似乎提前察觉到什么,拿过柳颂手中的手电,同时将两支小手电关闭,柳颂正欲开口询问时,便又被慕容冲一拉,撞进他怀里。 随后,听到一阵由远极近的脚步声。 原来是新一轮的巡逻时间到了,随着他们刚躲进石柱后,一道手电光便从他们方才所站的位置晃过,柳颂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好在巡逻的人并未发现什么异常,粗略视察一番便又离去。 柳颂这才松了一口气,要是被发现了那可是有理说不清。 不过,本来他们这次行为也是没有理的,即便是慕容冲是去拿自己的东西,可那也是文物,嗯......毕竟慕容冲自己就是个文物。 正想着,这才惊觉自己还被他按在怀里,忙伸手推了推他 :“走了。” 等两人有惊无险的出来后,返回停车地时,已是凌晨一点多。 开出山路后便可直接上高速,但慕容冲看了看副驾驶正在打瞌睡的人,想了想没有叫醒她起来开车,调转车头往小镇上开去,一圈下来,发现竟没有一家还开着门的宾馆,便在一条大路上靠边停了。 适时,柳颂幽幽醒来,有些迷糊地问道,“到高速口了吗?换我来开吧。” “在高速上打瞌睡很危险,休息一下明早再走。”慕容冲将车子熄了火,解开安全带。 “镇上都关门了,找不到住宿的地方,在车上将就一晚吧。” 然后拉开车门下车,去不远处的24小时便利店买了水和面包回来,拉开后座车门,然后对还在晕神的柳颂道:“坐后面来。” 柳颂本就晕乎乎没睡醒,这会儿倒是慕容冲说什么做什么,乖乖坐到后座。 接过他拧开瓶盖递来的矿泉水,喝下一口,清凉的水流入喉间,一阵激灵,才清醒过来。 嗯?意思是,他们要孤男寡女在这荒郊野外的内里度过一晚? 看着慕容冲递过来的面包,摇了摇头表示不饿,“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慕容冲不搭话,喝了水后也没吃东西,低头看了看腕表,“还有几小时天就亮了,你可以休息一会,然后就要连续开四小时车回安城。” 柳颂撇撇嘴,好吧,她的确很讨厌长时间长途开车,拿了车内的小抱枕垫在脑后,却怎么睡都不舒服。 不知是不是因为慕容冲在旁边的缘故,忽然觉得这空间怎么那么小,奇怪,她干嘛要做到后面来,独自坐前排多好啊,想到这,遂打算下车,“我坐前面去。” 谁料车门还没拉开,就被人一把揪住衣领,往后一拉,便不出意外的扑在慕容冲胸膛上,随后头被按在肩膀上靠着,头顶传来慕容冲淡淡是声音,“别乱跑,睡觉。” 有了人肉靠垫,这样坐着睡似乎也不那么难受了。 但这样过于亲密接触,柳颂还是有些不自在,本想坐起来,可慕容冲手臂搂在她肩头,若是硬要挣脱,似乎也不大好..... 她也不说出到底哪里不好,也可能是自己根本就不想挣脱,反正,就在这样纠结来纠结去的情绪下,竟不知何时真的睡着了。 看着软软倒在怀中缓缓熟睡的人,慕容冲却没有睡,静默良久,然后拿出之前从祭台石柱的悬崖下拿到的东西,是一块在夜色中散发着点点星光的玉石。 宛如星辰汇聚掌中,在月色下散发着清辉。 他的思绪随之飘远,飘向一千六百年前的时空,回忆起了自己那短暂曲折的一生。 如今想来,竟恍如隔世,那术士的话又潆绕在脑海,星辰巨变,乾坤逆转,重生之门开启...... 即便那术士是故弄神虚,但不管真真假假,他既然机缘巧合地来到这里,再次见到了想见之人,就绝不会一如曾经那般,仿佛不可抗逆的命运。 这一次,一定不会再由命运摆布。 在车里睡着毕竟是没那么自在,柳颂再次醒来时,正是晨光微熹。 山岚处,天光渐渐泛白,太阳还未冒出头,而慕容冲不知何时开的窗,单手搭在车窗,正看着远处青山,俊逸的侧颜便刚好映在柳颂眼中,不知道他是一宿未睡还是提前醒过来了,无论哪种,这生物钟都非常可怕。 她从慕容冲一直保持未变的臂窝里抬起头,尚有几分刚醒的睡眼朦胧。 慕容冲才察觉她醒过来了,回头看来时,薄唇正好擦过她鼻尖,两人皆是一愣,然后,慕容冲就在这微光里缓缓低头,朝她吻去。 刹那间,柳颂突然伸手挡住他凑过来的脸,半天憋出一句:“我还没刷牙......” 慕容冲:“......” 柳颂可以说是落荒而逃的下了车。 -- 第53页 拎了瓶矿泉水蹲在车后路旁的土埂上,倒了一捧清凉的水拍在脸上,却怎么也降不下脸颊的热度,索性作罢,简易漱口后,将空水瓶丢去垃圾桶,然后准备回车上。 等等,怎么有一种,她急不可耐的洗漱完回去继续的即视感呢? 这样一想,她便又在原地抱头蹲下,真是要疯了! “上车,去看日出。”不知何时,慕容冲已经站到车尾另一端。 柳颂闻声,连忙拍拍手站起来。 他将车开得很快,一路往山坡上去,终于赶在日出之前来到平坦的小山顶。 视野不算绝佳,但意外地让人惊喜。 白雾远处,红云流淌,而天空另一端呈现青蓝色,宛如一片翡翠莹透,随着重重叠叠的山峦后红霞漫天,那金光终是驱散了浓雾,喷薄而出,将半壁天穹浆染得瑰丽无比。 而慕容冲却将视线从瑰丽朝霞上移开,看着柳颂因欣喜而愈发明亮的眸子,黑曜石般的瞳色在金光下更显明光彩。 他翻山越岭,却无心风景。 似乎感受到他的视线,柳颂偏过头,正好对上他的眼眸,只见慕容冲从兜里拿出一块黑曜石般的古玉,伸手带在柳颂脖子上,柳颂一愣,拿起颈间戴着的黑玉一看,愣住。 那块古玉雕琢得十分精美,玉在山而木润,玉韫石而山辉。 细看之下,却看到‘柳颂’二字,她的名字? 旁边还有另一个名字:凤皇。 柳颂呆住,这块古玉,便是他千辛万苦从悬崖下取出来的?可这个名字...... 原本的欣喜仿佛被一盆冷水浇下,这个柳颂不是她,哪有那么多玄幻的故事情节呢?她可以保证,从出生以来,她很上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导致她穿越过。 她也没有失忆过,并且记性极好,从有记忆开始大事小事但凡有点意义的事她都记得,更加不会相信什么前世今生。 那比秦教授能研制出时光机都还荒谬。 “这不是我的。”柳颂伸手就要去扯脖子上的细绳,却被慕容冲一把拉住。 “是我的,我送给你,便是你的。” 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慕容冲第一次正面回应她多次的质疑,“没有第二个柳颂,也不是谁的影子,柳颂就只是柳颂而已,此刻我眼中所看见的你,只是你自己,不是其它任何人。” 在一片霞色滟滟中,在瑰丽盛光下,柳颂在他眼底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倒影。 看着他眉宇间的坚定,仿佛忽然间,就不想再去纠结这些问题了。 是啊,现在站在他眼前的,就是她自己啊,谁还没有个过往曾经呢...... 在朝霞笼罩的山谷间,慕容冲再次走近她,小心翼翼捧起她的脸,低头吻下来。 这一次,柳颂没有推开他,不同于之前的意识不清醒。 这一次,她神志是清醒的,回应是清醒的,感受是清醒的,心底的喜欢,也是清醒的。 在这个轻柔而绵长的吻里,她伸手回抱住他,而心里却在想: 这个神秘的凤皇,会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就像他忽然出现那样,又忽然消失呢? 柳颂忽然开始害怕,怕这只是一场荒诞的梦境,怕这一切让她心动的,美好的,都将会如同泡沫般,消失不见。 第29章 后悔药 城郊,22:15分 复式小洋楼伫立在树林边,被修建得十分精致,内部也请过专门的室内设计师设计过,风格偏欧式。 雪白的墙上挂着一张张相框,照片里烫着卷发的秀丽女子靠在一个长相周正戴眼镜的男子肩上,笑的非常幸福;穿着粉红裙子蕾丝边的半大的小女孩,一个三口之家对着镜头微笑...... 相框摆放严谨,显然是由时间进度来的,若是有强迫症来看绝对十分的舒适。 只是一排排的照片到后来秀丽的卷发女子便不见了,再往后差不多小女孩十二岁后便再也没有新的照片,仿佛时间在此停顿,一切嘎然而止。 再有的只是照片墙下桌子上那张相框立起的照片,戴眼镜的男子两鬓已经泛白,他的神情一丝不苟,眼睛深邃,似乎透过相机的镜头看向了很远很远。 这个人就是秦沐沐的父亲,秦峯教授。 自从十几年前的那场科研事故侥幸逃生后,他仍然不死心,执着于时空研究,是科学界公认的疯子,作为家属的秦峯自然也知道档案的这份最后记录,所以他对此十分坚信。 他坚信时空穿梭,也坚信哥哥没有死,而是去到了别的时空,或过去,或未来。 可惜最后苏联将此项目关闭了,所有知情的研究人员也不知所踪,据传闻,有很大的可能是被灭了口,也不知道究竟是何等的机密,竟让相关部门作出如此举动。 后来他在国内取得了政府的大力支持,也致力研究时空穿梭,可惜仍旧是悲剧重演,研究所十来号人,就他侥幸活了下来。 他仍旧不放弃,不断的写信甚至是亲自拜访,希望上头还能再批下一批资金致力他的研究工作,然而结果却是处处碰壁,后来妻子不堪忍受他长期的冷淡与他离婚了。 法院将秦沐沐判给了他的妻子,而这栋装修精致的小洋楼,也就剩下他一个人和一条狗孤零零的住着。 秦峯端坐在木质靠椅上,戴着手套,双手翻动着手中的石头,一言不发。 -- 第54页 但是心中却已激起无数澎湃的浪花,古教授坐在他的正对面,眉头紧锁,有些许的不耐烦,若是平时他早就睡了,可是秦峯的一个电话却把他叫了过来。 “老秦,你找我来,却又一句话不说,几个意思?” “别急。”秦峯抬了眼,看向古教授语气平缓。“老古,我就问你,相不相信时空穿梭?” “怎么?你还在研究那个?”古教授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秦峯点了点头,正欲说什么,电话铃声却适时响起,他接起来,应了几句后站起身,朝走廊深处行去,走到一半回过脸,看向古教授。 “你前几天拿给我研究的石头有了新的进展,看你要不要跟过来看看。” 求知欲与好奇心向来是人类不断进步的重要因素,古教授没有丝毫犹豫的站起了身跟在秦峯的身后。 走廊没有灯,十分的阴森且没有人味,他还在想这个走廊还要继续走多久时,前面的秦峯却停下了脚步,而后半蹲了下来,掀开了一扇类似门的东西。 此时古教授才发现这个木地板下有一条扶梯,直顺而下,不知通往何处。 秦峯招呼了一下,顺着扶梯攀爬下,古教授亦紧紧跟随,下了扶梯,未走几步便有一扇门,秦峯推开来,照射而出的灯光有些刺眼,待适应了一下后,古教授抬眼望去,心中的震撼无以言说。 秦峯究竟是什么时候,竟在自家地下搞了一个实验室? 而且能拥有如此完善的科研设备,资金何处而来?难道他真的得到了政府的支持吗? 这个想法随即在古教授的脑海中被否定,自几次事故后,国家便命令禁止有关时空穿梭的任何实验,而且若是国家项目,怎么样也得在地表建一个大型研究所给他,而不应该是这样隐蔽的地下实验室。 与秦峯相识多年,古教授自以为对这个好友了如指掌,而今天看来,似乎不是的…… 工作人员穿梭往来,一派忙碌景象,一个穿着浅蓝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朝秦峯走来,看了古教授一眼,大概是觉得能够被秦教授亲自带来的人应当不会有问题,朝秦峯恭敬开口。 “秦教授,前几天您带回来的那颗陨石,经过实验发现内部含有一种十分特殊的元素,目前为止,在地球上尚未发现此类元素,也不知这颗石头从哪个星系而来。” 工作人员领着秦峯与古教授来到一台仪器前,那颗从墓室带出来的陨石静静的躺在特殊玻璃制成的柜子中。 “这颗陨石的磁场非常强大,经过仪器实验,十分轻易的产生了磁悬浮现象,据爱因斯坦提出的理论,只要有足够强大的电磁场,时空便会产生扭曲,届时我们可以开启脉冲与非脉冲器稳定磁场,从而进行时空穿梭的实验……” 工作人员仍旧在滔滔不绝的讲述着,然而古教授此时却听不下任何一句话. 强大的磁场,时空扭曲,脉冲器,时空穿梭...... 这些已经是超出了他所知的理解范围了,他觉得自己今夜就像看了一场科幻电影般荒谬,但是因为站在他眼前的是秦峯,他又觉得一切不那么荒谬了。 “所以说,只要这样的能量足够强,强到可以推动这台光速仪,我们就可以利用时空穿梭回到过去,或者是未来,但前提是,不会被强大的空间磁场给撕碎。” 秦峯眼镜的后面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按道理说,是的。”工作人员边说,边开启了实验仪器. 不多时,石头自行悬浮了起来,周围产生了些许扭曲,“我怀疑,ufo用的也是这种材料,根据有关UFO林林总总的照片来看,其消失前,空间都会出现一定的扭曲,而后ufo便消失不见了。” 随后他便有些惋惜道,“若是这种元素能够达到一定的数量就好了。” 秦峯瞥了一眼尚沉浸在震撼中的古教授,朝工作人员点了点头,交代一些话后,便带着古教授离开了实验室,回到了地表的小洋楼。 打开暖水瓶替古教授泡了一杯茶后,他终于开口了,“我想,那个墓里应该不只是这一两块石头吧。” “老秦,你想做什么?”古教授猛的抬头看着一脸平静的秦峯。 秦峯没有说话,想做什么,现在已是一目了然,他对科研的执着已经超越了一般人的范围,为了这个毕生的目标,他付出了太多太多的代价。 “老古,我知道你一直放不下赵琳。”秦峯沉默了良久,开口便是一针见血,直击古教授软肋. “是啊,如果那天你不和她吵架,她就不会在大雨天跑出去,如果不出去的话,她就……” “够了!!”古教授猛的站起身,手中的茶杯被他砸的四分五裂. 秦峯教授的衣领亦被他揪住,他的拳头的关节因过于用力而发白,他在隐忍,在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以及想结结实实的揍秦峯一顿的冲动。 他都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一直都自责,他一直不能原谅自己,为什么在那个时候不能多给予她一点关心?为什么偏偏要和她吵架? 如果不吵架,她就不会死了!古教授的泪水抑制不住的自两颊流下,最后瘫坐在沙发上,崩溃大哭。 秦峯有些不忍,他是残忍的,为了达到目的,不惜在好友的旧伤疤上再狠狠的划上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他走近,拍了拍古教授的背,半蹲下身,紧紧抓住古教授的双臂. -- 第55页 秦峯道:“现在不同了,老古,只要我的这项研究成功,就像有了后悔药,我们就可以回到过去,回到那一天,你可以阻止悲剧的发生,之后都会变得不一样,她也能够继续活着,只要你,能够配合我……” 古教授看着秦峯的脸,似乎要将上面盯出一个窟窿。 他本就极度聪明,他知道秦峯要他利用职位之便,为他提供墓中的陨石块,而这,将会被看成盗窃文物的大罪,只是......这世上,真的能有后悔药吗? 如果能回到过去...... 时间不急不缓的过去了,良久,他才回答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你让我考虑考虑吧。” 秦峯站起了身,背向他,“老古你要知道,事情若去做,皆有一定的机率,若是不做,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我很期待你给的答案,时候不早,这些日子你累坏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安城城南区—— 沈旭东驾车驶入曲江公馆前的道路,连日来对于墓室的石质研究取得了极大的进展,使他的颇为振奋,他想有个能与之分享这份喜悦的人,脑海中立马浮现的便是柳颂的身影。 几番犹豫后,他还是决定去一趟曲江公馆,而刚停稳车,却便瞧见两道认识的身影。 柳颂从慕容冲的那辆捷豹上下来,挽着他的手,举止亲密,看起来感情很要好的样子,两人一道走进公寓......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登时如被人当头一棒,愣在了原地。 而后,他心中的骄傲使他没有再继续上前,而是转身离开,带了几丝的落寞。 第30章 他是魔鬼吗 离开了曲江公馆后他显然不想马上回家,将车在路边找地方停了。 漫无目的的走在热闹的街道与广场上,企图借着闹市的喧嚣,冲刷掉内心不断漫出的失落。 在热闹的广场上,人潮涌动中,他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一袭白色长裙,长发未挽,闭着眼,忘情地拉着手中的小提琴,乐曲婉转忧伤,四周围并没有多少围观的人,大部分人似乎对不远处酷炫的鬼步舞更加感兴趣,而她却丝毫不受影响,月光洒在她的侧脸,无比温柔。 这是一场孤独的月下演奏,这是一个,他所没见过的,秦沐沐的另一面。 一曲终了,秦沐沐睁开了眼睛,却看见了沈旭东就站在她面前,为她鼓着掌,她顿觉心中泛起了层层涟漪,脸也止不住红了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你又怎么在这里?”沈旭东笑了,看着她背后的一家酒吧,下巴一抬,对着这个只要见到他就会脸红的女孩道,“咱们去喝一杯?” 秦沐沐想了想,随即点头,收拾好小提琴。两人并肩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进了酒吧,沈旭东轻车熟路的向酒保要来了两杯酒,而秦沐沐则有些局促,显然没有来过这种地方。见状,沈旭东轻笑,问道,“第一次来?” “嗯。”秦沐沐应了一句,又补充道,“妈妈不允许。” 沈旭东轻抿了口酒,一副了然的样子,“你妈妈对你挺严格啊。” “她也是为我好,她自己一个人又要工作又要照顾我很不容易,她让我凡事都要努力,有足够的能力了以后不管遇到了什么事,才能无所畏惧。”秦沐沐看着酒杯中漂亮的液体,而后一口气饮下大半。 有足够的能力便能无所畏惧吗……沈旭东心中有些不置可否。不过研究所的女同事喝酒方面还真是各个都是猛将,先前一个柳颂,现在又是一个秦沐沐,希望秦沐沐酒品不要像柳颂那么差才好,沈旭东心中不住的想着,随即又是一阵失落。 “爸爸他的眼里从来就没有我们。”秦沐沐又叫来了一杯酒,她今天的心情显然不是很好。 “从我记事起,他便一直在研究,整天泡在实验室里,研究着什么时空穿梭……后来实验室发生了意外,他的几个助手全被炸死了,我和妈妈赶到现场的时候吓坏了,我从没见过妈妈哭的那样绝望,所幸,爸爸没有死。” “后来,政府派人来家里强行没收了所有的文件,并禁止了爸爸的一切研究与实验,那个时候,爸爸他简直要疯了,也就是那次,他打了妈妈……我不知道他是否后悔过,反正妈妈后来和他离婚了。” 沈旭东没有插嘴,只是安安静静的听着,他从来都不知道,秦沐沐阳光灿烂的背后经历的是一个如何破碎的家庭,也从不知道秦教授是这样一个疯狂偏执的人。 “都是他……”秦沐沐有些醉了,“都是因为他,妈妈才会那么辛苦,如果他不这样……妈妈也就不会生病了……” 沈旭东觉得心突然被揪紧,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眼前这个女孩,他父母双全,是家中最受人疼爱的独子,身世家世也好,可以不顾一切的去追逐自己的梦想,即使没有实现也不要紧,他还可以回家继承家产。 秦沐沐趴在吧台上,将头埋入手臂中,嘴里仍旧不停的念叨着,“都是因为他……都是他……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永远……我会成为很优秀的人,让他后悔,后悔自己未来科研抛弃妻女......” “沐沐,其实你已经很优秀了......”不知道秦沐沐能不能听见,但沈旭东还是认真的告诉她,希望这个瘦弱的女孩能够不要有那么重的负担,虽然每个人对优秀的定义都不同,但一个优秀的人,必然有一颗强大的内心,而秦沐沐,内心是足够强大的。 -- 第56页 沈旭东喝完酒杯中的最后一口酒,搀扶起秦沐沐,缓缓走出了酒吧。 “安城百年老字号杞柳台拍卖出价值2.3亿的鬼谷子下山元青花大罐的剪彩仪式,据悉,本市各界知名人物均到场祝贺,古玩玉器界以及书画界众多大家纷纷捧场,现场可谓是精英荟萃......” 柳颂路过研究所中间大厅时,随意瞟了两眼电视屏幕,却在看到一个熟悉身影时不由得停下脚步。 研究所的电视素来只播放本市的城市频道,她看着这则新闻报道,怔怔站了半天,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才拉回思绪,低头一看手机,是慕容冲的来电。 “下班后先别走,我过来接你。” 还是那么的言简意赅,那日从山谷回来后,他们相处模式似乎还是如此,也并未因那个吻有太大改变,只不过最近她也忙工作,倒没怎么注意慕容冲最近又在干些什么,之前知道他在短时间内于书画界大出风头时还觉得诧异,现如今在新闻上看到他居然和这大有来头的杞柳台有莫大关系。 此刻,柳颂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人是魔鬼吗? 慕容冲向来非常守时,不早一分不晚一秒的出现在研究所外的马路上,柳颂看着从主驾驶下车朝她走来的人,今天慕容冲非常正式的穿了一身笔挺的高定英式西装,宽肩窄腰大长腿,乌黑的短发修成了undercut发型,非常工整帅气。 虽然平时他也是穿西装居多,但基本是中式或休闲款,柳颂也算是头一次见他这身正式得不能再正式的打扮,于是也非常没骨气地和周围人一样,看呆了好一会儿,直到他走近跟前才回过神。 “走吧。”慕容冲体贴地帮柳颂拉开车门。 这么绅士?柳颂看了看那辆金属黑的捷豹xkr,在身后一众意味深长的视线中,满脸疑惑地坐进车内,好奇问道:“要去哪儿啊?” 半天没等到慕容冲的回答,柳颂看了看他,又看看自己,还穿着一身严肃的深灰西装,跟在他身边活脱脱像一小秘书,对他这时不时的突袭颇有些头疼,“这到底是要去哪儿呀?” 慕容冲:“参加宴会。” “宴会?”又是一愣,随即想到那则新闻,所谓的宴会,必然与这有关了,那些个大人物的盛宴么...... 柳颂摇摇头,她一个搞学术的人,实在难以想象自己在那种场面下有多不自在,遂果断回绝:“我不去,谁让你擅自决定的,都没问过我愿不愿意去。” “他们说必须带女伴,可除了你,我没有别的女伴。”在等红灯的空隙,慕容冲转头看着她,说了一个并不浪漫但很实在的理由。 而原本义正言辞回绝的柳颂,却在听到这句话时,莫名的就忍不住想弯起嘴角,怎么,这个理由......听起来还让人觉得,挺开心的。 “可是,我没有晚礼服啊。” “是吗?”慕容冲显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那现在去买。” “都这会儿了,临时哪里买得到合适的......” 柳颂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慕容冲,后者在手机上翻出一个名叫霍不戒的人名,拨了电话过去,大约是临时搬救兵,问礼服的事儿。 柳颂无奈扶额,为什么给她一个偶像剧的开场,却不给偶像剧的待遇,果然,对一千六百年前的老古董,还是不能抱以韩剧男主的希望,温柔细心,体贴入微,呵,不好意思,这些统统没有。 行吧,最坏的打算就是随便找个专柜买一条小长裙假装一下礼服,所以当慕容冲带她病急乱投医来到一家私人会所时,柳颂并没抱多大希望。 到达目的地后,慕容冲自觉坐在大厅沙发等候,柳颂由设计师独自带进去挑选礼服,但在进去后,免不了被惊艳一把,这是把国际时装秀场的后台搬过来了? “穿这些衣服也太夸张了吧?” 惊艳归惊艳,但柳颂不免又开始担忧,要真打扮这么隆重,会不会用力过猛而成为全场焦点?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但电视上看得还少?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不是,总而言之,简洁大方才不会出错。 “您多虑了,如果小姐您是作为慕容先生的女伴出席的话,请务必听取我的建议,否者,沦为背景板可不是件让人愉悦的事情。” 眼前这个时尚漂亮的女人,据说是国内知名时尚杂志V社的主设计师,用一种审视的眼光将柳颂打量一番,然后非常善良的告诉柳颂。 “因为,在这场酒会上,您应该可以把巴黎纽约米兰几大时装周最新款都看完,毕竟,褚爷办的局,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这规模要是比不过拉斯维加斯那边来的几位老总,褚爷掉面子,可是会很生气的。” 柳颂并不能完全的理解她这段话的意思,但总归是明白了一点,如果不想沦为慕容冲身边的背景板,那就绝不能掉以轻心。 想想也是,纵观那些娱乐圈现状,如今社会竟残忍到这个地步,以前只是女人和女人争奇斗艳,现在男色当道后,你要还不敌一个男人漂亮,那就真的,很伤自尊了。 最终,在设计师根据柳颂自身风格审视后的建议下,给柳颂挑了一条Georges Chakra新发布的春夏系列纱裙,她个子本就高挑纤秀,将黎巴嫩仙气教派诠释得十分完美,浅白银灰似云雾织纱,精致小巧的珍珠似星辰点缀在腰间裙摆,不是迤地长裙,恰到好处的露出纤细小腿,踩着一双Cesare Casadei银色高跟鞋,交叉绑带简洁大方,乌黑长发随意拢在脑后,用同色丝带束上。 -- 第57页 随着拉开试衣间厚重纱幔时,带出一阵细微的风,拂过略施粉黛的面上,变得清澈透明,带着人间烟火气的仙,彷如从云端上睥睨天下,用当下流行的话来说就是:简直是仙女本仙了。 连柳颂一贯不爱打扮的人都十分喜欢这套,便更有些期待慕容冲的反应了,谁料慕容冲呆呆看了三秒后,眉头一皱。 “去换掉。” “???”柳颂还没完全展露的笑就在这句话中僵硬下来,不好看么? 同样困惑的还有设计师,她的眼光之毒辣,向来难有人出其左右,于是两人不约而同发问:“为什么?” 从沙发上站起来的慕容冲,又看了两眼后,往旁边走去,拎了另一件礼服过来,长袖长裙,类似修女服又充满科技感的设计,虽然看上去很前卫,但...... 慕容冲的审美这么古怪的吗?柳颂与设计师对视一眼,都坚定摇了摇头,仙女和怪胎之间,我选仙女谢谢。 第31章 豪宴 “露太多,换掉。”而慕容冲的语气也是毋庸置疑的。 柳颂身上这条轻纱裙,胸前是深V设计,不过上面还覆了层薄纱遮挡,若隐若现的曲线尤其诱人,而背后深V至腰,也是一层薄纱隔绝了窥探的视线,这样的设计尤其巧妙,仙气教派里,若隐若现,似透非透,隐隐透着更为高级的性感。 然而,这一切在慕容冲眼里:露太多。在家穿可以,穿出去?不行。 听到这个原因,设计师释然了,不是她眼光有问题,而是这位慕容先生心眼有问题,大抵全世界优秀的设计师们都有一样东西,傲气。 于是乎,对慕容冲直言不讳道;“恕我直言,慕容先生,如果这都叫暴露,那不如让柳小姐穿着羽绒服去,即保暖又保守。” 然后翻个白眼,潇洒走开,充分表达出对这种榆木脑袋腐朽观念的不屑。 柳颂看了看慕容冲手里那套修女长裙,再看看身上这套仙气十足的小纱裙,态度非常坚定的站在设计师这边,“可我喜欢这个,你挑那件太丑了。” “喜欢就买回去,在家穿。”慕容冲想了想,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 本以为就是个寻常酒会,但经此了解,大约也知晓是难以想象的高规格,即便柳颂再热爱工作不热衷打扮,但女性天生骨子里对美始终是有欲望的,穿他手上那件,跟裹件羽绒服有什么区别,眉梢一抖,深吸一口气,是时候,放大招了。 拉起慕容冲的手,摇一摇,语调特别软,“我穿这个不好看吗?你不喜欢吗?”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又继续摇着他的手,“那就穿这个去,好不好嘛......” 自上回醉酒后的丢脸表现,让柳颂反思之余,发现慕容冲居然很吃撒娇这套,果不其然,在眨巴着大眼睛满脸期待的眼神中,慕容冲最后沉默了,也不说话,但这样就表示他不反对了。柳颂狡黠一笑,以柔克刚这种招,真是自古以来都不过时。 所以,在如愿以偿穿着这条黎巴嫩仙气教派纱裙挽着慕容冲入场时,不负众望地斩获一波让慕容冲非常不悦的视线,而柳颂在新奇与好奇的驱使下,兴致也是极好,甚至有人上前来搭讪时,还能聊上两句。 环顾一圈下来,忽然就觉得那些电影里的豪门酒宴竟然真的一点儿也不骗人,来往的名媛名模,无不穿着高定或秀场同款的奢华礼服,本还担心自己太过隆重的柳颂,居然是最素雅的了。 所谓的豪门世界,很多人之所以觉得梦幻,不过是因为从未真实见识领略过。 慕容冲自入场便不停有人找他说话,一开始柳颂本还安安分分跟着他尽职扮演好女伴的角色,但他们聊生意谈古玩玉石,谈字画收藏,她还真插不上话,至于文物收藏鉴定,她一不收藏古董,二不做买卖,考古发掘中有没有假文物,对考古工作者而言,文物鉴定主要就是年代与性质判断,不涉及辨伪,更不涉及定价。 考古不过是三百六十行中的一行,既不特别伟大,也不特别古怪,只是与他们生意中的古玩玉器,到底不是同一个性质。 其实,真说起来,柳颂好奇的并非这场奢华的酒会,她同意参加,是因为真正好奇的,是慕容冲这个人;本以为,她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慕容冲的人,知晓他的过去,知晓他的来历,知晓他的秘密......可最近,柳颂却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现在的慕容冲了。 譬如,她从来不知道慕容冲也不是一直沉默少言的,他在生意场上也能像一个运筹帷幄的将军,三言两句云淡风轻地挡回那些话里的利箭。 譬如,她不知道慕容冲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不怎么需要依赖她了,他见识到了更广阔的世界,长出了更有力量的翅膀。 插不上话的柳颂听着他们谈生意觉得无趣,趁慕容冲没注意就开溜,等慕容冲找到她时,柳颂正一边享用着美食,手里还有一杯喝了两口的鸡尾酒,正和一个自称国外回来的大作家讲诗词歌赋,兴致非常好。 正要喝第三口酒时,酒杯被人夺走,慕容冲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将她手中还剩的半杯酒一口饮尽,这位正打算和柳颂谈人生哲学的大作家识趣的走开。 慕容冲拿了杯果汁递给柳颂,又莫名其妙问了句,“你冷吗?” “不冷啊。”柳颂耿直地摇了摇头,夏天还没过完呢,怎么会冷。 -- 第58页 接过果汁,眼神却飘向侍者托盘上的鸡尾酒,虽然知道自己酒量不怎么的,但这酒会上的鸡尾酒却是调得不错,非常合她口味。看着想喝的鸡尾酒远离视线后,再次将目光转回慕容冲身上。 “嗳,你倒底跟什么人做生意啊,这酒会......” 心底的疑惑似浓墨融水,渐渐扩散开来,在这样的圈子里,小出风头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可慕容冲显然并不是小出风头,而是最为这场盛会的主角般的存在,那些个寻常人最多只能耳闻的大人物不仅来捧场,还待他极为客气,还有他们口中的褚爷,大多数人连提到这俩字儿的语气都是毕恭毕敬,到底什么来头,慕容冲究竟做了什么? 究竟又是什么生意,能在短时间内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她二十多年来的所见所闻,任何的财富和势力都是需要慢慢积累的,这难免不得不让人多想了。 “这酒会是褚爷办的,生意,也是跟褚爷做的。古玩、玉器、书画、还有赌石,均由涉及。”慕容冲看着她神色,不由得问了句,“怎么了?” “哦,没什么......就是,我觉得,越来越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了....”柳颂垂了眸子,看不清神色,听他说的这些,心情却有些复杂,对于那些她是门外汉,但也知晓这圈子水深。 “你一天到晚只待在研究所,怎么会知道我在做什么,多跟在我身边,不就知道了。”慕容冲一杯酒很快见底,从入场到现在已经不知道他喝了多少杯了,但依旧精神十足,一点儿不见醉意,这酒量,简直深不可测,不过这话里的意思,怎的还有几分哀怨般,反倒控诉柳颂冷落了他似的。 然后又听慕容冲问道:“你真的不冷?” 这人怎么回事?八月底的天气还得冷气开得十足才不热,总问冷不冷是什么毛病,柳颂蹙眉,瞟一眼过去,却见慕容冲视线总之她衣服上打量,瞬间就get到他问冷不冷的用意。 无奈叹气,往旁边一努嘴,“不是,我这衣服够保守了,你自己看看旁边那些......” 正说着,一道火红身影从他们面前经过,深V开到肚脐,傲人的事业线暴露无疑,而随着她说完,慕容冲还真转头去看了。 柳颂下意识伸手将他脸扳正,“算了,还是不看了,总之,我这衣服特别正常特别正经了。” 或是经过对比,慕容冲总算是认可了柳颂这话,不再纠结她这轻纱隐透的小性感,却在有人视线扫来时,总要往她身前站一站挡去一些目光。 一旁侍者拿酒来时,又对慕容冲附耳说了什么,然后慕容冲转头对柳颂道,“带你去见一个人,跟你一样,算是我的贵人吧。” 虽然没明说,但柳颂能隐隐猜到,或许即将要见到的,就是那位神秘的褚爷了吧。然后她悄悄扯了扯慕容冲的衣袖,“你们说的那个褚爷,全名叫什么呀?” “单名一个晷字。”褚爷全名褚晷,大家之所以叫褚爷不过是尊称。 “噗......出轨?”柳颂一个没控制住表情,噗的笑出声,“哪个gui啊?” 慕容冲挑眉,正色解释道:“日影的意思,按照日影测定时刻的那个日晷。” 柳颂这才正确理解出褚晷的正确写法,但不免多了几分好奇,倒底什么样的大佬,能称得起这么别致的名字。 一路走去,在喷泉泳池另一端的雅亭处,才是真正的大人物云集,比之酒会上的热闹,这边要安静许多,气压也要低上几分,柳颂挽着慕容冲手臂刚走过去,便听得一声调侃。 “你小子,有了美人在怀,就忘了我们几个老哥们儿不成。” 说话的是当中一位身穿中式长绸袍的男人,约莫四十的年纪,沉稳大气,颇有将相王侯之风,莫名就让柳颂联想起,港片里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佬,令人难以直视的威压之感。 而慕容冲淡淡一笑,介绍道:“这是柳颂,非常优秀的考古学家。” 慕容冲并没有去介绍说这是褚爷,因为那是一件多此一举的事,有些人物,是不需要如何介绍,他的出现,就是所有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而褚爷,也在打量着柳颂,然后点点头,“嗯,柳小姐生得标致,慕容老弟眼光不错。” 这样的感觉,让柳颂有几分不自在,怎么,跟见家长似的。一直保持着礼貌优雅的微笑,而视线刚才褚爷身上挪开,在看到他身边的女伴,柳颂笑容再次僵住,兰婇? 兰婇自然也看到了柳颂,两人视线一对,都是一愣,随即兰婇略先转开了视线,并没和柳颂打招呼,柳颂也就讪讪笑着移开眸子,面上却难掩惊讶之色。 兰婇挽着褚爷,众人待她态度也是极为小心翼翼,隐隐有一种褚夫人的尊崇,可柳颂悄悄看了看谈笑风生的褚爷,虽气度不凡,但年纪怎么看都是兰婇父亲一辈。 这边柳颂内心戏不少,那边兰婇同样在打量着柳颂,虽然众人对自己态度都十分客气,可兰婇知道,那些人都在心底鄙夷,她兰婇再得宠,也只是褚爷的一小情人而已。 反观柳颂,从走过来,就被慕容冲揽着肩头搂在怀里,似乎宣告主权般,慕容冲是要阻断其他任何人的窥视。 兰婇看着那个年轻人英挺的侧颜,然后垂下眸子晃了晃杯中的酒。 第32章 赌石 “老板,时间差不多了,拍卖和赌石都可以开始了。” -- 第59页 来禀话的正是杞柳台掌柜霍不戒。 这场盛宴,最受关注的自然是酒会上的拍卖和赌石环节,这样的场合都是全封闭式的,警戒颇严,任何记者媒体一概拒之门外,现场也不允许流露任何摄影或照片出去。 跟着慕容冲踏入内场后,柳颂才发觉自己先前的惊艳实属为之过早。 不比外场露天酒会的低调内敛的高雅布置,内场宴客厅才真的配得上‘奢华’二字。 立柱撑起高大穹顶,柱上雕刻龙腾云纹,左右各置八扇悬垂书画挂屏,内堂所设黄花梨木桌椅,九曲黑金绒绣折屏下,是一方主持台,乌木案几上陈列着几尊惊世古董,在美轮美奂的灯影烟纱下,所谓豪族气派,怕是也不过如此了。 即便是柳颂这类也常跟文物打交道的人,在这极尽奢华的排场下,也免不了一番震惊赞叹。 而真正能进内堂的人,是有限制的,外场能参加酒会的都不会是无名之辈,有资格踏入这内堂的却也只有三分之一。 谁都知道,这种不公开的拍卖,拿出手的才是真正的好东西,这里的拍卖价格,没点雄厚背景的,怕是口都不敢开。 柳颂坐在慕容冲身边,方才雅亭内说话的那些个老总基本也都是坐在前排的,坐在最首位的褚爷回头对慕容冲低声道,音量不高,却足以让柳颂听到。 “慕容老弟,今日有几成把握?” “十成。”慕容冲端着一盏茶,吹了吹茶末子,淡淡抬眼,话却有些轻傲。 而褚爷听后也满意点点头,倒是旁边那几位说是拉斯维加斯回来的华裔外籍的老总不满了,“慕容先生未免太过自信,赌石赌石,讲的是个赌字,即便几十年经验的老手,也不敢说十成把握。” “听见没,一会儿可得陪几位老总好好玩上一把了。” 褚爷闻言爽朗笑道,慕容冲亦是淡淡一笑,不作表态。 首先开始的是惊世古董拍卖,杞柳台拿出来的三件古董无一不是世间难得的至宝,对一般的收藏家来说,随便拍上一件,都是可以作为传家之宝的。 三件古董的拍卖差不多进行了一小时,最终分别以650万、1450万以及2860万成交,看完这场非公开的拍卖,柳颂按着心脏位置连着深吸几口气,果然电视上看和现场感受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许多人穷其一生都难得赚到的钱,在这个圈子里,三言两句外加一柄小锤子,就完成了巨额交易。 中场休息一会后,就是更为紧张的赌石环节了,赌石环节并非是杞柳台或褚爷做东,东家是缅甸那边有名的玉石商人,柳颂在听闻规则后不禁皱眉,有些担忧地看了看慕容冲,古玩玉器书画就算了,她不料慕容冲居然还涉及了赌石这块的生意,虽说是翡翠生意,但单凭一个赌字,就绝不简单。 特别是赌石一行,常有“一刀穷,一刀富”的说法,赌涨一玉,一夜暴富的不是没有,但因此倾家荡产的更多不胜数。 东家将翡翠毛料运出来后,参与的都会上前去细看研究,慕容冲正要起身,柳颂忽然拉住他手,低声又诧异问道,“你也要去?” 慕容冲被她一拉,回过头来,便瞧见柳颂眼底的担忧,心头一软,微微俯身拍了拍她手背,轻声笑了笑,“放心。” 然后趁其不备,快速在柳颂额上一啄,放下她的手,将西装纽扣一系,上台而去。 这一幕,落在正好转头的兰婇眼里,随后露出一个极近轻蔑的讥讽笑意,转开视线,不再去看柳颂。 揭开帷幕之前,在赌石教父的带领下,一行数十人,皆先对着毛料敬上一炷香,柳颂看不出什么缘由,大约是一种不成文的风俗,但细观在场众人,神色皆是肃穆。 其后,由东家这边的人,挨个揭开油布,几十块大大小小毛料被摆在中央,有蒙头料,也有开过天窗的。有大有小,最大者有一人高,四五人合抱,最小的,也有凳子那么大,这一块块貌不惊人的石头,或许价值连城,或许一文不值,分秒之间输赢立现。 这就是赌石的精髓,就像面对巨款的赌徒,谁也不知道底牌是什么,诱人的机遇,冒险的刺激,蛊惑着众多赌石高手,谁也不想退缩,这完全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从看见毛料那一刻,战斗就已经打响。 “唐教父,您先请。”慕容冲并不急着去看毛料,客气地让对手先查看,这次参与赌石的人中,最让褚爷忌惮的,便是那位腾冲来的赌石教父唐掷,而偏偏,这位赌石教父还就是冲着褚爷来的。 由赌石教父领头,挨个将翡翠毛料细细研究了一番,最后,慕容冲才上前去看,待所有人全部看过后,就要开始押价了。 不过,能在这种场子赌石的,这批毛料必然是一件掌过眼的精品毛料,起价就不菲。 赌石不是一般的生意,它就是一场用生命做代价的赌博,把命放在赌桌上,最后那张底牌最重要,成败在此一举。 这几十块毛料里,单从外观看,有好有坏,但仅从外观看并不是准数,有时候看着一块毛料擦开一小块,里面有着表现不错的翡翠玉肉,且玉质通透,一看就是上等货,可切开以后,就只有最外面那一块玉肉,里面全是废料;有的毛料,表面其貌不扬,却内藏乾坤,不被看好时以一块石头的价格买下,切开后价格立马翻上百倍千倍,一夜暴富就是这个缘由。 -- 第60页 先由东家亮低价后,参与赌石的再押价,俗话说,黄金有价玉无价,也表明了玉石的珍贵难测,赌石界就是这样,有人敢喊价,就有人敢吞下,玉价是在赌石人的嘴上,也在心里,它的价值和胆子是成正比的。 几人各自有看中的毛料,而那位赌石教父,却和慕容冲同时看中了场上最大的那块毛料,倒真不知是该说这两人是眼光刁钻还是胆大包天,又或是仅仅是迷惑敌人的计谋,越是大型的毛料,风险也就越高,百次有九十九次不中,且这种巨型毛料低价也不低,极有可能,几千万买了块一无是处的废料回去。 “慕容老板觉得,这石头内部,会不会有裂绺呢?”唐掷扶了扶金框眼镜,拿着放大镜对着毛料还在细细研究,腾冲或许有文盲,但绝不会有石盲。 “虽说十玉九裂,但,也有无绺不雕花一说。”慕容冲轻声一笑,“况且,这里头有没有东西还说不准,唐教父担忧裂绺,有些过早。” 两人话中交锋,玩的不过是心术,真要下了注,中不中,还当另论,无论是参与赌石的人,还是下面看着的人,没有人是真能笑得轻松的,连褚爷神色都沉了下来。 蒙头料和开过天窗的翡翠毛料底价不同,开过天窗就是说已经擦开过一部分,能看出里头有表现不错的玉肉,自然底价就不菲了,这属于半赌,但也是存在风险的。 很快,有人开了头,以十万买下一块八十公斤的半赌毛料,交易后现场切割,在切割机沙沙声中,众人无不伸长了脖子,且看这十万是瞬间增值翻倍还是打水漂,在切割机沙沙声的刺激下,买的人紧紧盯着不敢眨眼,最后切割完,除了开天窗那一小绺冰绿,其余不负众望的——是一块废料。 十万瞬间成泡沫,令人不禁扼腕,赌桌上常说十赌九输,赌石亦然。 这边,还有人带着所谓的玉石鉴别技术人员,正拿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仪器对着石头探测,虽然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一种科学技术可以准确探测到玉石毛料内部情况,但万事皆有规律,掌握了一定规律,对检验石头成色必然有一定帮助,比如探测密度或硬度就是其中之一。 其实鉴别玉石的方式多不胜数,但真正的高手往往是靠经验感官直觉是最管用的,当然,这样说起来简单,但鉴别一块玉石往往要调动自己全部的知识和经验,进行长时间的审石读石,也是最考验一个赌石人的毅力、耐力以及定力。 几个玉石鉴别技术人员率先探测了最大那块毛料,之后纷纷摇头,又瞄准另几块毛料,细细探测后跟老板耳语许久,最后下定决心买了两块毛料,经过讲价后,最终以十五万和二十万交易成功。 先切割的那块十五万买来的石头,先切了薄面,切开后一个拇指大的黑洞,买石头的老板脸色变了变,“扔了吧。” 那技术人员不死心,“再切!”又横腰一刀,还是一个黑洞,周围人也是纷纷摇头,没戏了。 这时,另一个参与赌石的老板开了口,“别切了,刘总,我出二十万,这块废料卖给我吧。” 现场一片哗然,被称李总的人大约是新手,一听有人接手就面露喜色,不顾技术人员的劝阻,立马答应。 一旁的慕容冲摇了摇头,轻声一叹,“要是我就不卖。” 刚好站在他身侧的唐掷也笑了笑,“看来慕容老板也瞧出其中门道了。”两人对视一笑,并不再言。 第33章 盛宠 原先十五万买的毛料,切了两刀发现是废料,却转手卖出了二十万,看得柳颂一脸懵,还没搞懂这是什么个意思,却听旁边兰婇也在问褚爷为什么。 褚爷只是笑了笑,看着慕容冲的神情道,“二十万......怕是卖亏了。” 兰婇不解:“为什么呀?”柳颂也没明白,遂仔细听着他们说话。 褚爷笑眯眯摩挲着兰婇裸露在外的玉背,解释道:“出现这种黑洞,一般只有有两种结果,要么是废料,一钱不值,要么,无限升值。” 紧接着,花二十万买下的人开始切割,忽然,切割机突然停下。 有人大喊一声,“有虫子!” 现场又是一阵哗然,起先十五万买下又二十万卖出去的人更是目瞪口呆,紧接着懊悔不已。 一条玉虫出手就是几十万,以这么大一块毛料来说,如果开出几十条,那价位可就难以估量了。 立马现场就有人开价一百万,随着提到三百万的竞价,可后面买的人却坚决不卖了,到底是一亿多年前的玉化虫,这么大快毛料,他还想再赌一把。 若是继续切下去就只有几条,最多值一两百万,错过那三百万竞价看似亏了,可若是开出个几十条,这辈子也就衣食无忧了,在这里,谁都有一颗豪赌的心。 随后,褚爷忽然侧头看向柳颂,“你说,一会儿慕容老弟,是会给我们更大的惊喜呢,还是惊吓?” 柳颂被他这眼神一看,颇有几分压迫感传来,只得笑笑,“我不懂玉石,瞧不出来。” 好在褚爷倒不是真要问她答案,又笑着转过头去,只是,兰婇却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柳颂一眼,那眼神,让柳颂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 那刘总十五万入手的毛料二十万卖出,明明不亏,但看着对方从自己当作废料的那块石头了里开出亿年玉虫,简直悔恨得不行。 -- 第61页 急忙将那快二十万买下的毛料立刻搬来切割,切之前,还特意对着石头敬上三炷高香。 随着两刀下去,里面透出了一片莹绿,周围又是一片哗然彼此起伏,这刘老板运气真是好啊,两块石头都内藏乾坤。 这时,立马有人开始喊价,从五十万喊到了一百万,刘总面上神色犹疑了很久,随着价格越提越高,心理防线也越来越脆弱。 看得柳颂都跟着紧张起来,心里嘀咕道:还考虑什么呀赶紧卖出去啊,二十万瞬间增值到一百万,这是做梦都笑醒的事儿啊。 或许因着前面那块石头的影响,最终,刘总顶住压力决定不卖。 继续切,现在已经能看到一点浓绿的玉色,若是纯正玻璃种艳绿,那可不止一百万这个数了,可若是..... 刘总推开切割师,自己亲自动手,小心翼翼顺着那片玉色纹路旁边切开...... 什么都没有! 再继续切,还是没有,直到将一块毛料大卸八块,除了最开始出现的一小片玉质,其它全是废料。 一百万瞬间破灭成幻影,这样的废料,连入手的二十万都差远了,顶多那点儿靠皮绿能卖个万把块。 大起大落,大悲大喜,不过是赌石界的常态。 看客们已不觉意外,而当事人心中滋味却不好过,两次与巨额财富檫肩而过,当真是捶胸顿足的懊悔。 看着角落里颓废不已的刘总,柳颂心中不免也一阵唏嘘,然后视线转回慕容冲身上,秀眉紧蹙,不自觉捏紧了裙面边角。 这方有人落幕,那边赌石还在继续,赌徒们迟迟不开口,不动声色,互相猜疑,反复揣测。 这也预示着,一场更为猛烈的赌石风暴即将掀起。 直到唐掷出手,打破了僵局。 赌石教父看中了一块开过窗的半赌毛料,露出的玉肉呈玻璃种艳绿,低价自然不低,开价就是三百万。 有人见唐掷要出手,立马跟着抬价,谁不知道唐掷这号人物,他的眼光岂会有误?即便走眼,那也是极小的机率,很快,价格抬到了七百万,对于这么大小的毛料来说,这已经是极好的价格了,若开出来满堂绿还好说,回本是没问题,再赚一些也还行 ,可若价格再加,最多就回本也没得再赚了,但...... 如果开出来是块废料,这七百万可就真的一去不回了。 这时,褚爷也走了上前去,在慕容冲身旁站定,似不经意问了句,“你怎么看?” 慕容冲知他有意要出手,但只是轻微摇了摇头,低声回到,“我赌跌。” 他声音很轻,但旁边还是有人听到了,不免皱了皱眉,虽说慕容冲是杞柳台大老板,但和赌石教父的名声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最后,唐掷皱着眉,放弃竞价,由着人七百万抢走这块翡翠料,慕容冲看了看唐掷复杂的神色,看来,人气太高也不好。 若是赌涨了,竞价抢的人自然就更多,若是赌跌了,跌的就是名气身份,更坏的,就是让人以为赌石教父故意声东击西设陷阱。 很快,银货两讫,这便招呼人开切了。 原本看毛料的也都好奇围过来,接着擦过边的口子继续切开,里面那小块艳绿玉肉便露了足有拳头大的面积,买的人喜上眉梢,看的人心生艳羡,这么纯正的玻璃种艳绿翡翠,光着拳头大小这块就好几百万价值了,后头尾巴还有这么大块没切,难保不出个几千万的价! 继续切,再挨着旁边来一刀,一片花白,无数人心里当时就咯噔一下,买的人自然也突生不好的预感,于是又切一块...... 倒不说,这次预感还真挺准。 直到将三百来公斤的毛料全切割完,也就起先那块拳头大的玻璃种艳绿翡翠,无论做出戒面还是镯子玉佩,也就三四十万的价值,这七百万买了块靠皮绿,着实亏得血本无归。 那买家看着有些上了年纪,顿时呼吸就紧促起来,按着心脏一阵晕眩。 会场似乎早预料到类似情况,居然还安排了两个医护人员,扶着人一偏厅休息去了,能入这会场的身家自然不容小觑,这事儿虽还不至于倾家荡产,但七百万可不是小数目,血淋淋一块肉割下来,搁谁身上也是痛的不行啊。 若是普通人,这心脏病不犯都难。 又是一场小插曲过去,赌石还在继续,柳颂看得却是心惊肉跳,这都什么玩意儿啊,七百万,说没了就没了,这么大笔资金,够买好几套房子了都。 而前面这些,于这场子来说,不过是热场,真正的豪赌,这才拉开序幕。 很快,又有或好或坏的消息传来,但大多,都是坏消息,柳颂难免一阵感慨,就这么一堆破石头,这么短时间,几千万几千万的进账,或是几千万几千万的亏损,果真是,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而一直观望的慕容冲,也已经挑好了四块蒙头毛料,唐掷也选了□□块毛料,蒙头毛料按公斤算,三千块一公斤,慕容冲挑的四块并不大,总共也就六百多公斤,算下来也就一百八十多万。 柳颂听闻不由得睁大双眼,再也坐不住,起身上前去,拉住慕容冲,先前看别人几百万几百万地买,虽然诧异但始终是别人掏钱,她也就看个热闹,现在慕容冲要花一百八十万买四块石头? “你买一块就好了买这么多干什么呀,要真全是石头呢?” -- 第62页 对于突然冲过来拉住他低声附耳训人的话,慕容冲也不恼,拿起托盘上帕子擦了擦手。 然后一把搂住柳颂纤细腰肢,低声笑道,“没事儿,走,咱们解石去。” 慕容冲作为杞柳台大老板买下的蒙头毛料,自然有在场诸多人注意,他们做的就是古玩玉石珠宝生意,这当家人的眼光好与不好,可直接关乎到招牌名声。 光从慕容冲选出来的这四块毛料品相上来看,老实说,还真是其貌不扬。 现场无数人对这年轻人颇有质疑,之前只听说他之前赌出了好几块上等货,可都未曾亲眼见过,难保不是吹嘘。 许多人围了过来,连褚爷也坐不住了,携着兰婇,走上前去近看。 解石是有霍不戒亲自操刀,在慕容冲画线后小心的操控着切割机小心翼翼解抛毛料,将表皮磨去一层。 柳颂倒是比慕容冲还紧张似的,直勾勾盯着,揭开那层石块,并没任何东西,四周便有些看好戏的笑声,柳颂心里也是咯噔一声。 可随着再切一层,里面便有东西出来了,霍不戒取了清水洒上去,那石头里一抹亮红色泽展露出来,观者一阵惊呼,是红翡! 但也很多人并不是多震惊,毕竟红翡虽然稀奇,可纯质透亮的实在太少,大多都是色泽偏暗,不比苍绿、翠绿、艳绿等等绿翡翠讨喜。 等霍不戒慢慢再擦出一片时,清水一洒,却让人真正惊呼起来。 “快看,居然是金丝红翡!” 露出的红翡玉肉,里面有着斑驳金色亮点,隐藏着拙石里的锋芒毕露,大有咄咄逼人之势,宛若朝霞,金光熠熠,耀眼喷薄。 要知道,金矿玉矿形成的自然条件可是千差万别,而能在一些偶然情况下,翡翠中夹杂纯金,就是所谓的金丝翡翠,当然,除了本身难得外,还要根据翡翠本身颜色、水种和纯度亮度,以及金丝分布等来决定实际价值。 偏慕容冲选中开出来的这块,还是金丝红翡,可谓是极品翡翠了。 柳颂看着霍不戒手中那块毛料,透出的红翡确实耀眼夺目,忍不住惊叹道:“好漂亮......” “喜欢吗?” 慕容冲初看时眼中亦有喜色,随后掩去,见柳颂目不转睛的盯着,故而一问,在柳颂大力点头后,笑了笑,“那继续切,看看有多大,看能做个戒面还是镯子给你。” 柳颂闻言一愣,周围的人也是一愣。 这年轻人,好大的口气,光就这一小块金丝红翡,做个戒面出来都价值几千万了,说送就送? “等等!” 忽然一人开口打断霍不戒继续解石,对慕容冲道,“我出价一千万买这块毛料,不知慕容先生可愿出手?这后面,指不定没戏了呢,四千万的价格,可算是相当公道了。” “陈总是跟我说笑呢?” 慕容冲也不回绝,只轻轻一笑,指了指那块红翡,“地道的玻璃种,通透度高,金丝分布均匀,色泽是红翡之最的朝霞艳红色,一千万?怕只是一个戒面的价格吧。” 众人一阵洒笑,原本打着糊弄主意的陈总被当面戳破,讪讪不语了。 这时又有人喊道,“我出三千万,慕容先生您看合适不?” “慕容总,您若有意出手,不妨出个价吧。” 而慕容冲稍稍低头看了眼柳颂,随即对那人抱歉道,“她说喜欢,这玉我也就只能自个儿留着了。” 话音落,当下就是一阵唏嘘,什么一骑红尘妃子笑,什么千金博一笑,这算是见到了。 第34章 绯闻 柳颂伸手在慕容冲腰上一掐,他疯了吗? 要是像之前那人切完发现就这么一小块怎么办,遂附耳小声道:“干嘛不卖,三千万呐!” 慕容冲腰上吃痛,一面尽力维持着面上微笑,一面捉住她的手,低声解释:“卖了就亏了。” 柳颂这才了然,敢情是不好意思拒绝,所以拿她当挡箭牌? 随着霍不戒继续解抛,结果让人眼红不已,足足好大一块纯正的金丝翡翠,至少得出四个镯子,五六个戒面了。 柳颂大概也听懂了周围人的议论,一个金丝红翡的镯子足以作为传家宝,价格怎么着也得在三四千万一只,亏得没出手这块毛料,这一赌涨,简直翻了成千上万倍。 不可谓不震惊,慕容冲所谓的生意,就是指这些吗? 一时间,她品不出好坏,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心里一阵五味杂陈。 随着第二块解抛开,却是一块废料,花白一片什么也没有,于是又有人猜疑,这小子不过就是运气好。 但随着第三块翡翠毛料切开,又是满堂喝彩,纯正的老坑玻璃种帝王绿,幽深苍翠的浓绿,色泽通透,雍容之态难掩,仅切了一个面,价格就被抬得出奇的高。 谁料,慕容冲淡淡一笑,道:“褚爷一直说没找到一块合适的玉,我瞧着这帝王绿,极衬褚爷,这块石头,便孝敬褚爷了。” 在场众人又是一阵窒息感,能将马屁拍的这么理所应当且豪气的,实乃无人出其左右。 要知道,这块毛料切开的品相可是出奇的好,质地细腻通透,一条长长的莽带,后面大半截也是松花遍布表皮,一看就是老帕敢的,若后半截再出这么大一块玉肉,那价钱,没一两个亿是拿不下来的。 -- 第63页 褚爷倒是爽朗一笑,非常受用,当即也不推脱,这下好多人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别人能成为褚爷的座上宾,那得有真本事,还有与之匹配的气度。 反观另一边赌石教父唐掷,收获也不小,一堆人围着起哄,但彩头却不及慕容冲这边好,切了七块也才赌中三块,但至少没亏本。 所谓神仙难断寸玉,也不是无道理,赌石这玩意儿,到底的风险过高,大多的倾家荡产者多,一夜暴富者少。 否者,那么容易的话,人人都可一夜暴富了。 一场豪赌下来,几家欢喜几家愁,倒底还是杞柳台抢尽了风头。 随着内堂拍卖和赌石落下帷幕,众人从新回到酒会上,很快,内堂的消息就传遍了外场,恭贺道喜的人络绎不绝。 慕容冲和褚爷各自忙着应酬,跟在一旁的柳颂和兰婇就显得无所事事。 兰婇看了看柳颂,然后笑着开了口。“男人们谈生意我们也听不懂,柳颂前辈不如跟我去那边走走。” 柳颂瞧了眼慕容冲微微蹙起的眉头,然后点头应道:“好啊。” 轻轻挣开慕容冲的手,小声道:“你先忙,一会儿忙完再来叫我。” 虽然她和兰婇不熟,也没什么可聊的,但对比在这儿高压下听这群大佬谈生意,她宁愿跟兰婇去散步。 而柳颂想的到底是太过简单,跟在慕容冲身边时,是没有人敢来敬她酒的,而离开安全地带后,作为慕容冲的女伴出席本就够耀眼了,特别是赌石那会儿金丝红翡慕容冲还当众说为她留着不卖,这些小道消息倒是传的快得很,想来见识杞柳台大老板千金博一笑的佳人究竟有何来头的人,自然也是络绎不绝了。 所以,等慕容冲应付完这边生意场上的事儿后,跟褚爷打了招呼,功成身退,去找柳颂时,后者正和一群男男女女拼酒喝得起劲儿。 柳颂喝醉后的疯劲倒真是不敢恭维的,也不知喝了多少,有些站立不稳,被一年轻男子扶着腰,而柳颂也差不多倚着他肩才能站稳。 兰婇冷眼在一旁看着,抿了口酒,红唇逸出轻蔑讥笑,划开手机,调出录像,将这放纵而惹人遐想的一幕录下。柳颂在这里看到她,就等于捏住了她的把柄,那么,公平起见,她手上自然也需要一点柳颂的把柄。 视频里,柳颂倚着一男子肩头,而另一男子去拉她手臂喂酒,争锋吃醋还是□□放纵,就看别人如何想象了...... “场内禁止录像。” 兰婇手中尚未来得及保存的手机突然被抽走,惊讶回头,便看见慕容冲冷峻的神色。 “兰小姐带头犯规,可不大好。”随着话音落,慕容冲一扬手腕,手机便呈抛物线落入泳池里。 “你——!”兰婇面上有怒容,却又再说不出下一句。 只看着慕容冲冷眼掠过她,看向柳颂,然后大步上前,一把推开柳颂意识不清时靠着的那人。 失去支撑,本就站立不稳的人眼看着就要往一旁倒去,慕容冲伸手攥住她胳膊,轻轻一拉,柳颂便跌入他怀里,被慕容冲牢牢搂住。 方才一心想撩柳颂的那人,被推开后顿时来气,指着慕容就是一顿吼,“你他妈谁啊,跟小爷抢女人是吧?” 而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霍不戒带着人制住了,“老板,您先走,这里我来处理。” 慕容冲揽着柳颂,腾出一只手叩了叩一旁桌面,指着上面一座香槟酒杯金字塔,对霍不戒吩咐道,“全换成白的,什么时候喝完,什么时候放人走。” 周遭一阵哗然,这喝完不进医院才怪。 而慕容冲在一众吸气声中,弯腰将柳颂打横抱起,走出会场。 或是方才玩闹得累了,此刻窝在慕容冲怀里的人,难得显出几分乖巧安静,柳颂是睡的香,却不知慕容冲从方才到现在,全程黑着脸,直到拉开车门,将人放进副驾。 “是兄弟,就干杯!” 醉酒后的柳颂,日常耍酒疯又开始了,右手虚握酒杯状,壮志豪情地挥手举杯,‘砰’地撞上车顶,又吸着冷气缩回手,委屈的瘪瘪嘴,“唔...好痛...” 刚坐回驾驶的慕容冲,只好拉过她的手揉一揉,然后俯身帮她系安全带。 刚凑过去,柳颂似发现什么新大陆般,忽然捧着慕容冲的脸,一眼水雾眸子醉醺醺的,语调也是软绵绵的。 “咦...小...小哥哥,你长的真好看...不过,没有我们家凤皇好看......” 说完,柳颂自个儿在一旁傻乎乎的笑着,一双白嫩嫩小手捧在慕容冲脸上,还不怕死的捏了捏,醉酒的柳颂无疑是可爱又娇气的,不似平日端着的那般正经模样。 距离本就极近,慕容冲看着眼前红艳艳一张小嘴,低头就亲了下去。 谁料,唇刚碰上,又被柳颂一巴掌按在嘴上大力推开,啪的一声还挺响,然后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你干嘛亲我?!” 随后,紧张兮兮地四周看了看,小声嘀咕:“凤皇看到了怎么办......” 慕容冲:“......” “...臭流氓!......我要和你......决斗......”说罢,举着小拳头就要往他胸口锤,慕容迅速序将安全带拉过插入叩座,及时撤身坐回位置。 柳颂挥着拳头在空扑腾一番,却被安全带困住。 长叹一口气,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气,由她闹腾着,驱车将人带回家,心情无端莫名的好起来,似乎看过她无数次耍酒疯的样子般,早已习以为常。 -- 第64页 第二日,直到坐在了研究所办公室座椅上,柳颂都还有些晕沉沉。 两眼无神,气息虚弱,中医上来说,就是心气郁结,心脉淤堵......柳颂有些难受的扶额。 能不郁结吗?一回想起昨晚丢脸的那些举动,恨不能时光倒流,喝醉耍酒疯也就算了,别人是事后全忘得一干二净,索性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可她偏偏事后还能想起七七八八..... 早上看见慕容冲时,简直尴尬症都要犯了。 后再也不喝酒了! 柳颂暗暗在心底发誓。 “喂喂喂,沐沐,沐沐...” 办公室外,秦沐沐正要进门,就被古建筑研究室的卫思琪一把拉到一边。 秦沐沐怀中抱着的一叠资料差点儿掉一地,忙伸手按住,回头瞪一眼,“怎么了?” 卫思琪见自己差点闯祸,不好意思吐吐舌头,忙帮秦沐沐捡起两张飞落的资料,然后切入正题。 “你家颂颂姐的男朋友果然大有来头啊,杞柳台的大老板,和那些古玩界珠宝界大佬们都挺熟啊,昨天那场酒会,简直了......” 秦沐沐大约猜出卫思琪说的柳颂男朋友应该是指慕容冲,但她并不知道知道慕容冲是做什么的,除了见过几次面,对这个人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虽然她和柳颂关系不错,但柳颂不是那种喜欢讲八卦的人,更不喜欢跟人讲什么私事。 而且,严格说起来,虽然没否认,但也从没承认慕容冲是男朋友。 昨晚那场私密酒会自然是不对外公开的,而碰巧的是,这个卫思琪刚好经人介绍了一个对象,是一个小珠宝商,也算是年轻有为,受邀参加了酒会,为了给卫思琪留个好印象,自然邀请她作为女伴出席。 虽然没资格进入内场参加拍卖和赌石,但光是外场酒会就已足矣让卫思琪目瞪口呆了。 那么大规模高规格的酒会,一开始卫思琪也没注意到柳颂居然也在,也是在内场拍卖赌石结束后,听了无数个加油添醋的改编版本,才看到被慕容冲抱走的故事女主角——柳颂? 将自己所见所闻告诉秦沐沐后,见后者一脸将信将疑,便拿出现场偷偷用手机拍的照片,年轻女孩儿嘛,除了想打听点柳颂的八卦,而自己也有这么点新鲜经历,自然想着分享炫耀一下,这些八卦一早就在她们科室传开了,见到秦沐沐,忍不住又小小炫耀一下自己的所见所闻。 秦沐沐翻看着卫思琪偷拍的几张照片,像素还算清晰,刚好是慕容冲搂着柳颂将另一男子推开的片段,然后公主抱的方式带着醉酒的柳颂离场,这样的照片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不过因着慕容冲曾来研究所接过柳颂下班,而且上回聚会他也去了,大家理所当然认为这是柳颂男朋友,便没继续想歪。 翻看了几张照片,却又翻到除了柳颂以外其他人,兰婇? 第35章 吃醋 照片里的兰婇,挽着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男人,笑得非常妩媚动人。 卫思琪见秦沐沐翻到这个照片,更加神秘兮兮地拉了拉她,将声量又放小一点,“最让人惊讶的是,兰婇居然是一个大老板的情妇......” 听着卫思琪眉飞色舞的讲述,秦沐沐略微有些诧异,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这样背后说人坏话不好,卫思琪又赶忙解释道:“我也是无意间看到的......” 秦沐沐毕竟没有亲眼看到,无法和她产生共鸣,也无意做出什么评价,只将手机递还给卫思琪,皱眉道,“不管怎样,这都是别人事儿,还是不要多说为好。” 然后在卫思琪一副无语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下,推开门进了办公室。 坐在里面的柳颂差不多也听到个七七八八,秀眉轻蹙,心中隐隐有些闷,无论是好话坏话,突然成为别人故事里指指点点的主人公,多少有些不舒服。 见秦沐沐进来,扫去脸上几分闷色,对她的的赞同道,“处理得很好,旁人怎么说是旁人的事,咱们做好自己就好了。” 秦沐沐自然明白柳颂是夸她方才的反应,也跟着点点头在自己位置坐下,从秦沐沐到研究生实习开始,柳颂一直是她的目标和方向,在她身上,秦沐沐也确实学到不少东西,并且对柳颂的为人处事,也是极为认可。 又或者说,秦沐沐和柳颂两人,在对待这些八卦新闻流言蜚语的态度上,想法基本一致,别人要说你没法去堵住别人的嘴,那就做好自己,听过就忘,不去掺和就是。 然而,理智的人毕竟是少数。 平凡的人生中,大家每天日复一日的生活着,但凡有些什么新鲜事儿或趣闻,还是如同流感般迅速传开了,甚至连照片就在各自的私人群里传开。 照片倒不是卫思琪发出去的,不过是她拿出来给别人看时,被旁边的人用手机对着拍下来流传出去的,自然没有原片清晰,但还是足以看出柳颂和兰婇的五官。 很快,柳颂有个豪门男朋友这事儿已经不足以让大家津津乐道了,毕竟说来说去除了羡慕眼红,也没什么乐趣。 可是兰婇的绯闻就不同了,就通过一张照片,被传的栩栩如生—— “你看到了吗?兰婇居然是别人的......”话还不敢明说出来,无言的打着口型。 “可不是嘛,简直毁三观啊,一直以为她就是白富美千金小姐呢......” “什么千金小姐,千金小姐会愿意来这儿工作啊?你以为人人都是沈旭东呢,为了爱好家产都不继承......” -- 第65页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想不到她居然......” 传言愈演愈烈,为什么大家会认定兰婇是那个大老板的情人呢,首先是一眼看去两人年龄起码相差二十几岁,再来,兰婇从没表露过自己有恋情,一直是单身贵族的典范,也是研究所无数男人的梦中情人。 这个传言一经传开,无疑是颗巨大□□般,在研究所轰隆炸开。 不过半日,中午时,兰婇就听到无数的窃窃私语和各处的古怪眼神,在听到各种版本的传言以及看到那张模糊的照片时,将手中陶瓷杯狠狠地,重掷在地面。 杯子摔裂成无数碎片,咖啡溅了一地,她眼神冷冷扫过办公室所有人,竟无一人敢与之对视。 谁都知道,兰婇不好惹。 回座位拿上包,沉着脸色走出去,却在大厅时正好碰上吃完午饭回来的,柳颂秦沐沐沈旭东三人。 戴着墨镜的兰婇,毫不犹豫拦在柳颂面前,伸手将柳颂一推。 “做这些事很高兴吗?怎么,有慕容冲给你撑腰很了不起是吧?他不过是褚爷跟前的一条狗,你以为他能护得了你?” 被兰婇突然冲上来推一把,柳颂毫无防备,连连后退两步才站稳,一时未曾反应过来。 而沈旭东已经上前一步拦在两人之间,“兰婇,你发什么疯?莫名其妙就动手。” “莫名其妙?你问问你的老相好干了什么好事儿,就知道我是不是莫名其妙发疯了。” 兰婇并不畏惧沈旭东,反而被他的出现更激起了斗志,冷冷笑着,美艳的脸庞满是讥讽。 “真是厉害了柳颂前辈,古教授得意弟子,不是说心里只有工作吗,怎么闷不作声就脚踏两只船,一边傍上富豪男友,一边吊着研究所的大才子,手段真是高明,令我自愧不如。” “闭嘴!” 同样不知情的沈旭东此刻也有些发火了,兰婇这阴阳怪气的话,摆明了是让柳颂难堪。 已经快到中午上班时间,周围已经聚拢许多人围观,沈旭东真的沉下脸来时,冷冽气场立刻压倒兰婇。 “我和柳颂只是同事和朋友,兰婇,不明真相就不要胡乱猜测,疯狗乱吠的样子,真丑。” 这剑拔弩张的情况下,自然有人上前劝阻,将两人拉开。 兰婇甩开拉她的人,冷着脸踩着高跟鞋走出去,根本不管是不是已经快到上班时间。 柳颂被秦沐沐拉着,一直没说话。 兰婇刚说完第一句时,柳颂大概就想通缘由了,兰婇并不知道卫思琪当时也在,只看到柳颂,自然就认为是柳颂传开的谣言。 理性来说,她能理解兰婇此刻的愤怒,但同样,兰婇说的那些话也同样让人非常愤怒,当下也无暇顾及旁的,阴沉着脸走回办公室。 主人公相继离场,看客们自然也纷纷散去。 沈旭东嘱咐好秦沐沐照看一下柳颂后,也回了自己办公室。 可方才兰婇那一番话,还是迅速传开了,从此,在传着兰婇是某大老板情人时,又多了一则,柳颂沈旭东以及神秘富豪男友的三角恋。 流言蜚语,的确让人有些不堪其扰,但不过两日,传言内容又变了:卫思琪离职。 为什么卫思琪做得好好的突然离职,没人知道,但好像隐隐又知道是因为什么,据卫思琪自己红着眼眶说,有了更好的发展,要去别处了。然后,又有人开始传,据说卫思琪正在处对象的那个年轻珠宝商,似乎得罪了什么大人物,短短两天公司就出了问题,倒底出了什么问题,却没人说得清。 柳颂隐约能猜出个大概,但那又如何,她和卫思琪不熟,也不会去帮她说些什么,因为对卫思琪的行为不认可,这样的结局,也算是自食其果吧;但,心底始终有些怪怪的,说不清为何。 兰婇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她不知道,也无从知道。 下午在走廊上又遇到兰婇时,却还是没憋住,如果真是兰婇背后使了什么手段,卫思琪工作上还是非常认真且尽职尽责,虽然传谣一事有错,但也不能全盘否定工作上的贡献,所以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好处?” 似乎没料到柳颂会主动跟自己说话,兰婇表现得有些意外,然后又轻蔑笑了,需要什么好处吗?报复的快感就是最大的好处,不长眼的东西瞎说话,那就让她们开开眼界。 经过两日,兰婇心情似乎好了许多,对四周的指指点点也不甚在意了,看了看柳颂,似乎懒得废话,只冷笑道,“真不知你在得意什么,慕容冲对你的新鲜感,怕也快没了吧。” 见柳颂一脸不明所以,兰婇将手中一份当日安城日报甩进她怀里,然后略带讥讽地看了柳颂一眼,转身继续朝前走去。 反倒是让柳颂懵了一下,低头去看她丢进怀里的城市报。 头条是杞柳台拍卖出一件价值1.5亿的古董,而配图是现场抓拍的一张,配图上有五六人,一眼就能看到中间的慕容冲,以及,挽着他手臂的漂亮女子,个子与柳颂差不多高,身材却丰满许多。深海蓝鱼尾长裙礼服,大开的深V直至肚脐,傲人事业线简直性感得不得了,连柳颂都盯着那事业线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一股无名的火气腾地就冒出来了。 将报纸一揉,丢进垃圾桶。 这份报纸既然兰婇有,旁的人自然也有,见过慕容冲的人一眼就认出来,这不是柳颂那个富豪男友吗?于是乎,继卫思琪离职的流言后,取而代之的是:柳颂惨被抛弃,富豪男友移情别恋...... -- 第66页 对于近日的各种传言实在心烦,柳颂干脆跟古教授报备外出做一项研究,近几日不过来研究所了。 下班后回到曲江公馆时,慕容冲还没回来,柳颂慢腾腾捣鼓了一份水果沙拉,抱着玻璃碗坐在沙发,边吃边看电视,却看不进去,也不知道自己在心烦个什么劲儿。 其实,倒也不是真的不知道为何心烦,反而就是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心烦是因为慕容冲那张照片,所以,正是因为心里太清楚明白,自己因为一张照片就如此沉不住气,于是就更气恼了。 等慕容冲回来时,时间已经不早,客厅开着灯,柳颂却靠着沙发睡着了,电视还在放着,或许是内容太过无聊而起到催眠效果吧。 将她手中还捧着的玻璃碗拿开,然后伸手去擦她嘴角残留的沙拉酱,看着看着,就慢慢俯身朝睡着的人凑近。 而即将要吻上时,柳颂却忽然挣开了眼,慕容冲一愣,然后慢慢直起身,面无表情从茶几上抽了一张纸巾往柳颂嘴角擦去,掩饰了眼底因偷吻被发现的不自然。 其实在他从自己手中拿走玻璃碗时柳颂意识就清醒了过来,不知为何却没睁眼,或许是想看看他想做什么,谁料这人总喜欢趁人之危偷亲,上回醉酒那巴掌打得也不冤。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这样问时,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口吻,怎么跟人家媳妇儿查岗似的。 而慕容冲显然也没意识到她这么问的含义,于是随口答道,“拍卖会后去了一个小酒会。” “和谁去的?” “就上回那些人。” “哦。” 柳颂淡淡哦了声,然后从沙发起身,将玻璃碗放回厨房,再回房间砰的甩上门,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慕容冲,依旧没意识到柳颂的古怪。 第36章 直男测试 其实这几日,柳颂早就累积了好多问题想问慕容冲,他怎么就成了杞柳台的大老板?还会赌石鉴玉?古人都这么厉害的吗?无师自通? 太多太多的疑问还未问出口,却被这纷乱的心绪打断,抛之脑后了。 可接下来一连好多天,柳颂对慕容冲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态度,也不刻意回避他,就是不搭理人;慕容冲明显察觉出哪里不对劲,柳颂这是在生气? 却又费解自个儿怎么就惹她生气了,百思不得其解之下,索性拉住柳颂打算问个明白,而后者一脸无辜看着他。 “没怎么呀,你想多了吧?我没有生气啊,哪里像是在生气?” ......分明,哪里都像是在生气,然而直男属性的慕容冲,自然是想不明白其中缘由,只得求助于柳大勋。 坐在杞柳台内新辟出的一方酒吧台,柳大勋喝着一杯特调的鸡尾酒,听完慕容冲的阐述,沉默思索一会儿。 “女人说话都是不可信的,当她说不喜欢,其实就是喜欢,当她说不生气,其实就是在生气,所以,据你描述,这症状有些复杂啊......” 慕容冲也有些惆怅,晃了晃手中一杯淡蓝的鸡尾酒,闻言抬首看了他一眼。“可有诊治之法?” “首先,咱们要对症下药。”柳大勋稍稍调整一下坐姿,抬手在桌面叩了叩,“姐夫,我猜测,这祸端根源还在于你。” 慕容冲不明,“我?” 柳大勋摇摇头,经过这大半年的相处,他算是对慕容冲的情商彻底摸透了,直男属性简直爆表你让一个直男去猜测女生的心思,实在有些难为人,可若不掌握这些救命法宝,吃苦的日子还在后头呢,何时才能追到柳颂啊。 “这个,就是你的情商惹的祸了,这样吧,咱们先来做个测试。”柳大勋掏出手机搜了搜,然后将手机推给慕容冲看。 “直男求生欲测试题?”慕容冲挑了挑眉,有些狐疑。 “我问你答,听好。”柳大勋叹口气,拿回手机,翻出第一题。 “如果柳颂问你:女同事和你喝酒,喝醉了,让你送她回家,你会怎么办?A,毕竟都是朋友,出于礼貌,会送她回去。B,呵,她还想约我喝酒?想都别想。C,帮她打电话,叫她朋友来接。三个答案,你选一个。” 慕容冲想了想,总不能把人丢下不管,打个电话叫人总没错吧,“C。” “错!”柳大勋摇了摇头,“正确答案是B,你居然和别的女人出去喝酒?是柳颂不好看还是柳颂不会喝酒?” 慕容冲:“......可这题目没说柳颂也在啊。” 柳大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你...算了,再来下一题,如果柳颂剥小龙虾,油滴到你新买的名牌西装上,你该怎么做?A,没事,回家洗洗就好了。B,没事,重新买一件新的就好。C,我有手的一天,就绝不会让你亲自剥虾。D,没关系,我把油也甩到你裙子上。选哪一个?” 慕容冲:“A,柳颂不喜欢浪费。” “错!正确答案是C,你怎么能让她亲自剥虾呢?”柳大勋扶额,难怪柳颂要生气了,姐夫这情商课确实需要恶补一下了。 “姐夫,什么叫求生欲,就是指男生在面对女朋友这些无理的‘送命题’拷问时能机智应对,化险为夷,绝地求生,虎口脱险的操作,所以,你再好好想想刚才这两题,题目表面的意思,和实际的意思......” 经柳大勋一番讲解,慕容冲似乎明白了点什么,细细思索之下,才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 -- 第67页 听得柳大勋喜出望外,追问道,“来,最后一题,如果柳颂问你:你在酒会跳舞时,有个女生拼命往你身上蹭,你该怎么办?A,立马离那个女生远一点。B,我为什么要去酒会?夜宵谁来做?衣服谁来晾?地谁来拖?C,老子跳起舞来就是一阵风,她蹭不上来。D,肯定不能忍,她要是敢蹭我一下,我得蹭回十下。这回,该选哪一个?” “B。” “没错,正确答案就是:你为什么要去酒会,为什么不在家陪她。” 随着这个问题,慕容冲这才领悟过来,柳颂在气什么,多半是那份报纸惹的祸。 但问题是......“那她现在已经生气了,又该怎么办?” 柳大勋叹口气,道:“唉,此道解法艰难,但万变不离其宗,你只需要记住一个字:哄!” “一般来说,女人要是认真生起气来,挑贵一点的礼物,定贵一点的餐厅,买贵一点的包,送漂亮一点的花,再什么壁咚墙咚电梯咚床咚,总之能咚就咚,能哄就哄,一般这些招用完,再大的气也解决了。” “可柳颂认真生起气来,这些通通没用,惹一个理智又聪明的女人生气,那是相当可怕的事情,特别是太聪明过人女人,神仙都难办。” “不过,我还是建议你把以上方式试一试,万一就见鬼地成功了呢,是吧?” 毕竟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最后这句,柳大勋倒是没说出来,转头期待地看向慕容冲。 后者一言不发,只抛了一个淡淡的,略微不屑的眼神过来,仿佛在看江湖骗子。 好吧,柳大勋知道自己忽悠失败了,挠挠脸转过头去,然后就听见慕容冲招呼店里的伙计过来,吩咐道,“去买束花。” 倒是换柳大勋愣住了,还真试啊?咱姐夫这魄力,刺激! 于是乎,第二天上午,研究所莫名收到几大排花篮,什么红玫瑰白玫瑰蓝玫瑰,甚至连一些珍稀品种路易十四、Unison、朱丽叶、Neptune、和音桃香等应有尽有,一下引来一堆围观群众。 “这又是哪个土豪呀?跟谁表白吗?” “我看是道歉吧,你看每个花篮垂幅上面都写着什么:以后只要你不在身边,我绝不参加任何酒会?” “什么跟什么呀?连个署名都没有......” “我问接待台了,说是有人送给第一研究室柳颂的......” 柳颂站在这几大排花篮跟前,无语的紧:我又没死,送什么花篮。 上午的鲜花轰炸余潮还没过,下午研究所又收到一批精致的下午茶糕点,还是安城有名的甜品糕点师傅亲自带人送来的,人手一份还有多的,接待台的小姑娘收到后,连古教授办公室都去摆上一份,更有好事者,还往沈旭东办公室送。 在这波下午茶轰炸下,吃瓜群众们再次发挥了无穷的想象力,联想到上一回的流言,脑补出富豪男友诚心悔过求和好的戏码,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于是见到柳颂都非常认真的建议着。 “柳颂啊,这么好的男朋友,就别跟人闹脾气了。” “是啊,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呗。” “再说了,不就挽个手吗,指不定人根本看不上那女的......” “......” 突然面对这种女主人公的待遇,难免有些受宠若惊,当然,最主要的是惊。柳颂感觉自己一路走来,头顶像是戴了blingbling的日光灯管款主角光环似的,这种感觉,还真......TM尴尬。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灰溜溜收拾东西赶紧走,生怕被人喊住让她收拾这几大排占地方的花篮,谁知刚走出大门,就看见慕容冲把车停在路边,戴了个墨镜,倚靠着车身等着她出来。 本不欲搭理他,趁人没看到赶紧从另一边去对面停车场开自己车,可偏偏周围被下午茶收买的同事,老远就喊:“柳颂,那不是你男朋友吗?又来接你下班了,真幸福。” 柳颂呵呵干笑两声,看着慕容冲闻声转过视线,只得慢腾腾走过去,在他绅士地拉开车门后,郁闷的坐进副驾驶座。说白了,到底是柳颂脸皮薄,经不起周围人起哄,而慕容冲就是拿准了她不够心硬这点,得寸进尺。 一路上柳颂还是不说话,慕容冲也反常的不说话,直到柳颂发觉他行驶的路线不对,不至于还不认路吧?忍不住还是率先开了口,“走错了,这不是回去的路。” “谁说要回去了,明天不是国庆小长假吗。”慕容冲眼都不转,注视着前方道路。 “有个合作的珠宝商,投资了一处度假村,邀请我们过去玩玩。听说国庆长假是出行噩梦,那个度假村是私人预定制,不用担心拥挤。” “你都没问我要不要去就擅自决定?我不去。”柳颂说完顿了顿,又加一句,“况且行李都没带。” “去那边买。” “身份证也没带。” 慕容冲目不斜视,“带了。” 柳颂正想反驳我带没带你怎么知道,就听见慕容冲接着一句,“你不是丢三落四的人,重要证件都是包里随身携带的。” 这话倒是让柳颂无法反驳,紧接着又听慕容冲介绍道,“这个度假村呢,在镜湖旁边,风景极好,山丘溪谷峰回路转,还有深林温泉,野猎射击,山地卡丁车,马场,垂钓,陶艺,大型人造沙滩,露天SPA,篝火烧烤晚会......” -- 第68页 听着听着,柳颂不说话了,去了好像也不亏,正愁小长假怎么过呢。 然后又听慕容冲继续道,“我说过,你不在我不单独去参加酒会,但这次关乎接下来的合作,所以,你只能跟我一起去了。我们坐今晚的夜班机过去,我已经邀请大勋了,你如果想,还可以邀请其他的朋友,和大勋一起坐明天的航班。” 柳颂不情不愿嗯了声,其实她也不是故意要一直跟他闹别扭,不过是心里藏着事儿,有些郁闷。 你说,他们如今这算什么呀,说同居吧,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同居,但好歹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久,相处模式跟热恋情侣没两样,可慕容冲却从未和她表达过什么,他到底是榆木脑袋还是没放在心上,如果不是喜欢她,为什么处处对她好,为什么不许她和别的男生走得近,烦死了这人,总不能,告白这种事还要她主动吧? 持续着这种烦躁心情直到下了飞机,来的路上,柳颂已经邀请了秦沐沐,然后看了看慕容冲,心一横,把沈旭东也给邀请上。 第37章 度假村之夜 等到达度假村,已是晚上十点,车子直接驶进酒店的地下车库,九州大酒店倒是配置齐全,餐厅酒吧各式俱乐部以及品牌商店应有尽有,经过长达数小时的舟车劳顿,进了酒店房间的柳颂就直接扑倒在沙发上,呈现出葛优瘫。 慕容冲去安排了晚餐后,进来将人拎起来,“累了就先去洗漱,一会儿吃完晚餐早点休息。” 或是看着他一路安排甚为妥当,加之十一黄金周的确让人心情愉悦,柳颂也就懒得继续和他闹别扭下去了,乖乖爬起来,决定先去洗澡,再等待晚餐果腹。 走进浴室,打量着都快赶上她家书房大的豪华配置浴室,秀眉一拧,近来总有种奇怪的感觉,慕容冲真的是古代穿越过来的?她毕业两年来拼了命的工作也没赚出这么多钱啊,怎的到了他身上赚钱就跟吃饭似的毫无难度? 可是,如果他不是穿越过来的,那为什么要骗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值得他这么大费周章的哄骗...... 叹口气,随即撇撇嘴,既然慕容冲这个冤大头肯花钱,她也没打算跟他客气,反正他不是挺能耐么。 美美地泡个澡出来,从浴室的衣帽间挑了一件精美的浴袍穿上,到底是总统套房,待遇就是不一样,浴袍都要玩出些新花样,刚洗过的长发已擦得半干,有些慵散的披在肩上。 柳颂从浴室出来时,晚餐已经送来并已在阳台外的露天餐桌摆置好,夜幕星光璀璨,烛光映衬玫瑰,慕容冲正凭栏而站,看着远处夜景,老实说,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但凡慕容冲往那儿一站,都是一副赏心悦目的景。 如此一想,柳颂又不免有些愤愤不平,上天怎么这般优待他......可随之,一些她刻意不去想的东西又突兀地跳出来,算了吧,这些......分明是上天的补偿。 察觉到她出来,慕容冲回身,走过去替柳颂拉开椅子,风度翩翩,深情款款,柳颂也不自觉弯出一分浅浅的笑。 待人入座后,慕容冲才坐回长桌另一端,然后冲柳颂举杯,极浪漫的景致,可偏偏被慕容冲一句话打破。 “至今不解,为何你们都喜欢吃西餐,这么长的桌子,隔那么远,说话都费劲。” “......”柳颂嘴角一抽,算了,刚才高看他了。“切你的牛排吧。” 不愿辜负美景,晚餐吃了一半便没了食欲,两人拎着一瓶红酒,趴着露天阳台的栏杆上,望着夜空,看着灯影辉煌,远处有人拉着小提琴,一切都烂漫唯美地妙不可言,看着柳颂高兴,慕容冲一颗悬着多日的心总算落地,心情也好起来。 不过,柳颂想要喝酒时,还是被无情制止了,理由是,“既然酒品差,就要有点自知之明。” 柳颂小脸一红,反驳道,“只要不喝多,两三杯还是不会醉的嘛。” “给你酒也可以,先答应我一件事。”慕容冲微微眯了眯眸子,往杯中倒上半杯马桑德拉的加烈葡萄酒,顿时酒香四溢。 引得柳颂垂涎不已,咽了咽口水,“什么事儿,你说。” 慕容冲晃了晃杯里的酒,转头看着她,视线灼灼,“除了我,不许跟别的男人喝酒。” “柳大勋呢?” “不行。” “......我爸呢?” “......”慕容冲缓缓转开视线,淡淡道,“看来你也不是很想喝这酒。” “好好好,我答应我答应......”本就是想逗他玩儿,见慕容冲真要将酒拿走,连忙一把拉住他,立刻服软,好酒面前壮士也要低头;其实柳颂倒不是什么酒鬼,不过是好奇这么贵的葡萄酒到底什么味儿。 慕容冲这才满意点了点头,拿过宽台上的一只空酒杯,倒上一小杯,可在柳颂伸手来接时,他又仰头一口饮尽,然后在柳颂瞪眼怒嗔时,欺身而上,低头堵住她的嘴。 半口酒由他嘴里渡来,浓烈的葡萄酒香味儿在两人口腔蔓延开来,明明没喝几口,却好似要被这酒气醺醉,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或意外、或意识不清的亲吻,在这个浪漫至极的夜晚,他们都很清醒,所以柳颂能清醒的感觉到,这个缠绵的深吻里,来自于慕容冲带着侵略气息的掠夺,以及自己对这个吻的回应。 身子软倒在他怀中,被他搂着腰抵在凭栏上,浓烈的雄性荷尔蒙将她整个笼罩,脑子里,由清醒变得一片混沌。 -- 第69页 两人缠绵的拥吻从露台一路至客厅,又不知何时滚到了主卧柔软的大床,仅靠腰带系着的浴袍在他指尖分剥开,炙热的手掌顺着腰间细嫩肌肤一路往上,覆上一团柔软,密密的吻从眉间至锁骨。 柳颂纤细的手臂搂在他颈脖,一双水雾眸子朦朦胧胧,直到慕容冲的吻滑至胸口,碰到了她佩戴的那块星曜石,他顿了顿,伸手将玉拿起,似乎想用先解开绳索放至一旁,也就在这个空隙间,柳颂也看见了这块散着莹辉的星曜石,突然好似一盆冷水迎头浇下。 她这是在做什么,一顿烛光晚餐,就要突破她所有防线了吗?他表白了吗?他正式追求她了吗?他承诺什么了吗? 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她甚至可以不去介意慕容冲曾经过往里的那个人,可他却什么承诺都不曾对她说过,自己就这么不矜持地接受他吗? 蓦然伸手从他手中抽走古玉,然后在慕容冲毫无防备时用力一推,翻身坐起来,将敞开的浴袍一裹重新系上;可火气已被撩起的慕容冲哪容她推拒,轻轻松松便又将人压在身下,“不要每次都半途而废。” “你起开,这算什么?你都没表白,都没追求过我,凭什么就想睡我!” 越想越是委屈,越想越是生气,一气便口不择言,以往的冷静沉稳理智,在慕容冲面前全都消失不见,此刻的柳颂,就跟所有陷入恋爱中的小女生一样,不理智,不冷静。 “什么表白,我的心意,从一开始你不就知道吗?” 这段日子,总是时不时被柳颂撩起欲望,偏每次都状况百出,隐忍许久的慕容冲也是有些火气,好,就算此时的她没有那些年的记忆,那这大半年来,他们之间还不算心意相通吗? “我不管,你没表白过,也没追过我,我也没答应,咱们现在连男女朋友都算不上,你凭什么碰我!”对柳颂来说,确实很委屈,委屈到一双盈盈水眸雾气氤氲,语气都带着些哽咽。 见她这般,慕容冲虽有些火气,但又不忍她委屈,只得好言哄着,“那你说要如何?” “等你正式表白了,追到我再说,你先起开!”被他牢牢压在身下,柳颂是丝毫动弹不得,最让她焦急的是,隔着浴袍都能感觉出他身体的变化,又羞又恼的支着手臂去推他。 “我妈说了,不结婚不能随便和男人上床,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慕容冲憋着气,却又无法冲她发火,只皱着眉,“意思是追到你以后,就可以了是吧?” 柳颂:“还要我爸妈同意。” 慕容冲:“行,那你要什么表白?” “你跟我表白还要我教你?有没有点诚意!”闻言柳颂更气了,大力推搡着慕容冲。 到底怕伤着柳颂,慕容冲还是放开了她,然后就被一顿枕头暴击,“滚出去!” 被推出主卧还不算,柳颂干脆要将他赶出套房,慕容冲一手抵住门,“这有两间房,我睡另一间。” “那也不行,滚出去,自己再去开一间房。”炸毛的柳颂可不是温顺的小猫咪,能轻易顺毛,干脆果断的将慕容冲赶出套房,砰地关上门。 一团火气无处发泄的慕容冲,掐死她的心都有了,却也只能重新再要了一隔壁间套房,又冲了大半夜冷水澡。 柳颂一夜没有睡好,昨晚听着慕容冲远去的脚步声,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她这是怎么了?只要看到慕容冲与别的女孩之间距离过近,心里便无端上火,这是在嫉妒吗? 一块古玉,能够让慕容冲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从悬崖下取回,那个也叫柳颂的女人竟是如此的重要?慕容冲也能为自己做到这般地步吗?假如有一天,那个柳颂也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他会因此舍自己而去吗? 心中泛起阵阵酸涩,没错,她就是在嫉妒,而且嫉妒的发狂,嫉妒到觉得呆在他的身边没有安全感,所以她才想要得到一句他的承诺,哪怕只是一句喜欢,她也能甘之如饴。 她埋在枕头里,泪水沾湿了一大片,很多时候她觉得,慕容冲的温柔并不是对她,而自己也只不过是个别人的替代品,罢了,每每思至此,心中便万分难过。 第二日倒是很早就醒了,手机显示现在的时间是凌晨的五点,她从来没这样早起过。 理了理头脑中混沌的思绪,简单梳洗了一下,脱下了昨晚那件精致的丝绸浴袍,换上外出的衣物,轻手轻脚的开了门,她知道慕容冲就住在隔壁,这会儿估摸着没醒,她不想惊动他,免得两人照面时尴尬。 可下楼的时候,却遇见了另一个不想遇见的人,兰婇。 第38章 告白 倒是忘了,此行慕容冲本就是和褚爷来这边谈生意的,既然褚爷会来,兰婇出现在这儿倒也不足为奇。 兰婇的美貌的公认的,并且是那种带有攻击性的美艳型,一件轻透的睡衣短裙也能被她演绎处绝妙的万种风情,长卷发慵懒的垂下,惹火的身材若隐若现,难怪她会成为褚爷最得宠的小情人,她确实可以称得上尤物二字。 此时兰婇正靠着房间外的墙抽着烟,烟雾自红唇中吐出,十分的朦胧,她似乎没料到有人也会如她一般早起,待看清了来人后,随即轻声一笑,“哟。” 柳颂没有理她,径直下了楼,只听她在背后不阴不阳道:“欲擒故纵的把戏玩得不错嘛,居然将慕容冲赶出房门。” -- 第70页 兰婇掩嘴轻笑起来,缓缓走近了柳颂,弯下了腰,目光与柳颂齐平,胸前的汹涌呼之欲出。 “前辈手段之高,真是让人自愧不如啊,只是有些好奇,是研究所的沈大才子更有味道呢,还是杚柳台的慕容老板呢?只是啊,男人嘛,都是贪图新鲜的动物,前辈可要抓紧了,趁着自己还新鲜,赶紧挑一个揪牢了,免得以后被别的什么人抢走了,可就后悔不及了。” 柳颂向来不喜欢同人争辩这些阴阳怪气的话,但不代表她会一直回避不做回应,只见她退回几步台阶,比兰婇高了几分,而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哼了一声。 “能傍上褚爷这样的人物,还能久盛不衰,论手段自然我是比不得你的,相必这是你的过人之处,只是……”柳颂压低了声音,“我很意外,从前怎么没看出,你喜欢跟同自己父亲差不多年纪的男人。” 兰婇似乎被人踩到了痛处般,脸色阴沉下来,有几分狰狞,然后猛的推了柳颂一把。 这么高的楼梯,若是跌落下去,怎么样也得骨折,这点她很清楚,可她并不害怕,并且以此告诉柳颂,没错,你们看不起又如何?作为褚爷的女人,她有资本这样骄纵。 柳颂没料到兰婇竟真会下此狠手,身体猛的向后倾去,那美艳脸庞闪过的狰狞印在她脑海中,久久不能散去,就在她觉得自己这次碰到铁瓷了时,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一双强健有力的手臂扶住了她。 是沈旭东。 他将柳颂稳住后,抬头看向兰婇,脱去了平日温煦平和的外衣,神色不善,只听他冷冷道,“人至贱则无敌,从前我一直不理解能贱到无敌的人会是什么样,今日倒从兰小姐这涨了见识。” 沈旭东的家境虽然殷实,但褚爷面前的确算不得什么,可偏偏他有为机关高层的母亲,褚爷太多生意涉及灰色地带,并不是能摆在明面上来,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兰婇很清楚。 对于沈旭东的恶言相向,倒是一点不放在心上,这些年来,她兰婇遭受的冷言恶语还少吗? 见柳颂有人撑腰,自然不会继续自讨没趣,一言不发地转身,哐的一声门响,回了房间,留下了沈旭东与柳颂以十分让人浮想联翩的亲密姿势站在台阶上。 柳颂扶着沈旭东的手站稳后,稍稍退开一步,笑着道谢,“刚才谢谢了,要不是你及时出现,我这头怕是要遭殃了。” “兰婇这人脾气古怪,你要多注意点。”怀中一空,隐隐有些怅然若失,指尖似还残存着些余温,沈旭东顿了顿,不着痕迹的将手收回。 “嗯,我知道。”不愿再这个话题深谈,柳颂巧妙地转开话茬,“沐沐和大勋呢?” 沈旭东显然也不想再继续谈及兰婇,闻言回道,“我们是今天一早航班过来的,他们还在房间收拾东西吧,我打算出来转转,要一起吗? “好啊,我也正要出去看看四周风景呢。”柳颂一口答应。 昨天来的时候,已经很晚,并未来得及欣赏到度假村的美景,两人一道走出酒店。 沈旭东随意的穿着衬衣加短裤,卡地亚手表的表盘反射着太阳光的光芒,因为长期进行田野考古工作的原因,他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如此简单随意的穿着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并未有任何出彩点,可他却用颜值硬生生的撑起来了。 相比于慕容冲,他才是真正的受到了上天眷顾的人啊,不过也不能这样想,生而为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为人知的烦恼。 清凉湿润的湖风吹来,温柔抚过柳颂的长发,她将发丝别到了耳际,脱了鞋赤脚在宽阔的大型人造沙滩上走着,沙子松软细腻,碧绿湖水被风扬起无数粼粼水波,不断的冲刷着沙滩,打湿了她的裙摆。 两人一路走来,留下深深浅浅的两行脚印,辽阔的镜湖在清晨美得不可方物,岸边成群的水鸟扑棱着翅膀,时而从湖面滑翔而过,叼起挣扎摆尾的鱼儿。 这个度假村的景致确实极美,没有假日的人头涌动,嘈杂,喧哗,有的只是世外桃源般的静谧。 这才是她理想中的假期。自从很早以前和爸妈在国庆节出门旅游被挤的七晕八素后,柳颂再也不敢选择在这样的高峰出行,而是选择乖乖的窝在家中。 万恶的金钱啊,她不由得感叹。 沈旭东放慢了脚步与柳颂并肩而行,与柳颂不同,他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这些宜人的景色上,两人相顾无言,最终,沉默很久后,他停下脚步,似下定了决心般,喊住了兀自往前走去的柳颂。 柳颂回过了脸,静静的看着他,他亦静静的看着柳颂,良久,沈旭东开口,“不知道这样说会不会对你造成困扰,但是,如果不说,我会很困扰。” 单是这样一个开头,柳颂就已经能预料到他接下来的话,抿了抿唇,果不其然,沈旭东下一句就是,“我好像从来没说过,我喜欢你。” 世界似乎在这一刻突然安静了,在真真实实听到这句话后,柳颂竟没有太大意外,点了点头,然后又底下头,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沈旭东没有给她太久时间思考,接着又自嘲地一声轻笑,“但是,你好像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而那个人,不是我。” “之前,大家总爱开我们的玩笑,你也没生气,我以为,至少你对我也是有好感的,想着,或许我们就这样顺其自然,就能走到一起了,毕竟,所有人都说我们彼此最为般配。” -- 第71页 柳颂低着头,踩着岸边圆润光滑的鹅卵石,或许,或许是有可能的吧......如果没有慕容冲的出现,或许真的会如同他所说的发展下去,可是......哪有那么多如果呢。 “有的时候,男女之间的友情和爱情,其实很容易让人混淆,你有没有想过,或许,那种顺其自然,只是旁人眼中的般配,并不是真的心动。” “我还真的有想过。”沈旭东也是低头一笑,笑里几分苦涩,几分无奈,几分释然。 “所以,今天跟你说这些,也算是对过去时光的一种道别吧,看来,咱们还得从头开始做朋友了。” 两人都是极聪明的人,很多话不需要多直白透彻,点到即止,保全了各自的骄傲和面子,也保全了这世上最脆弱的一种友谊,他们之间的确是彼此欣赏,可相识多年依然没有擦出爱的火花,那只能说明彼此并不是对的那个人,感情之事,本就是你情我愿,勉强不得。 一番坦白,心里却是一阵轻松,再次抬头时,相视一笑,仿佛有了一种新的默契。 “那个扰人兴致的家伙又来了。”远处一阵山地车的突突声传来,沈旭东摇头轻笑,然后对柳颂摆摆手. “行了,你想想待会儿怎么跟他解释吧,接下来的风景我想独自去看看,回见了。” 目送沈旭东走远后,柳颂回过身,便看见开着山地越野车的慕容冲近前来,在岸边路上停下,对她招手,“走,去极地冒险。” 柳颂笑着点点头,拎着鞋子在水边洗去脚上细沙,然后踩上一块平整的大石头,朝慕容冲伸手,“脚打湿了不能穿鞋,过来抱我。” 在慕容冲二话不说,下车大步跨过来将人抱起时,留下一串清脆的,银铃似的笑声。 两人的身影,与沈旭东的背影,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就像星星的轨迹,或许曾交错,但却终将各自朝自己应去的方向而去。 柳颂坐在副驾驶,系好安全带,由慕容冲驾驶着,开着山地越野车,跑上曲折惊险的山路。 自从遇到慕容冲后,她的生活就像一场巨大的冒险,惊险而刺激,其实柳颂很清楚,在看似冷静沉稳的外表下,她有一颗热爱冒险的心,所以,不是温柔和煦的沈旭东不够好,只是她更喜欢慕容冲而已。 除了宜人的世外桃源般美景外,度假村还建有其他许多娱乐设施,观光车缓缓驶过,往马场的方向而去,镜湖度假村有着辽阔的草场,而且马场建设也是相当好,除了圈内跑道,马术过关的还可以往草原上跑去。 第39章 骑马 柳大勋一身帅气的骑马装,牵着一匹高大的白马,本来模样就不赖,在这样一身装扮看来,居然有几分白马王子的意味,只是牵着马走在跑道上,却不知为何迟迟没有骑上去的意思。 “喂,你是在遛狗还是骑马呢?” 一个模样俏丽的年轻女子骑在一匹矫健的黑马上,从他身边跑过时,又勒马停下,等柳大勋走进时,语气有些挑衅地问道,方才她已经骑马跑了两圈,而这人牵着马走了老远,还不见骑上去。 而柳大勋一副这是情调你不懂的模样,辩解道,“我是在和我的坐骑培养感情,人与动物也是要有交流的懂吗?哎,说了你也不懂。” 俏丽女子挑了挑眉,一副看着傻子的眼神看着他,挥了挥手中的鞭子,一脸傲气,“交流?这就是最好的交流,听话就有草料吃,不听话鞭子伺候,再不服就杀了做成罐头给我的猫吃。” “所以我说啊,你不懂,还没爱心。”柳大勋摇了摇头,一脸惋惜。 女子斜瞥了他一眼,也不恼,勾了勾唇角,笑容里毫不掩饰的鄙视,“不敢骑马就直说,找这么多借口。” 柳大勋翻个白眼,“我不是不敢骑,我只是暂时不想骑OK?我说褚茜色你烦不烦啊,走开走开,骑你的马去。” “那你倒是骑一个我看看呀?” 这年轻俏丽的女子正是褚爷的掌上明珠:褚茜色,刚回国不久,脾气的出了名的火爆骄纵,但性格直率,毫不矫揉做作,完全继承了褚晷的那股子江湖气,很有几分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 “要不然,你拜我为师,我教你骑马。” “谁要你教啊,就你这马术......” 柳大勋轻嗤一声,正要表示对她提议的不屑,可话音还未落,褚茜色一鞭子就抽在那匹白马上,马儿吃痛,嘶昂一声,扬蹄就跑,柳大勋一个没拉住,“喂喂...别跑,回来!” “呀,这马很贵的,千里良驹。”好笑地看着柳大勋急得跳脚,褚茜色幸灾乐祸地扬了扬鞭子,“怎么样,拜我为师,我就帮你把马给抓回来。” 看着跑远的白马,柳大勋气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连忙改口,“行行行,师父师父,成了吧,你赶紧让人把马弄回来......” 满意地听到那声师父,褚茜色笑弯了眸子,然后一夹马肚,纵马追了上去,不过多时,就牵着马跑了回来,将缰绳甩回给柳大勋,得意地冲他扬了扬下巴。 “乖徒弟,这匹马,就当为师送你的拜师礼了,以后呢,见到我,都得恭恭敬敬喊一声师父,懂吗?” 看着褚茜色显摆了一回精湛马术后,柳大勋也颇有几分想学骑马的意思,但面对她这话,却是不肯服软,“不是,哪有你这样的啊,拜师还得逼着人拜?你这叫逼良为娼!” -- 第72页 “逼良为娼?”褚茜色闻言一愣,虽然她在国内待的时间不多,但这个成语确定是这样用的吗? 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滴溜转了转,飘向不远处跟着的几个高壮的保镖,若有所思。 “你想要体验逼良为娼的话,我倒是很乐意帮忙......” “别别别......”随着她视线看去,柳大勋连连摆手,“这是二十一世纪现代文明社会,咱不兴奴隶主那套啊......” 正在两人僵持不下时,跑了好几圈山地越野车的慕容冲和柳颂也来到了马场,各自换了帅气利落的骑马装,一进来就见他们二人在此,便过来打了个招呼。 柳颂一眼认出了正和柳大勋说话的,就是那天报纸上挽着慕容冲的女子,据报道称,她是褚爷的独女,也不知两人到底在争论什么,但看起来柳大勋正处于弱势,能让人精一样的柳大勋吃了亏,真可谓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一物降一物。 看见了慕容冲,褚茜色眼前一亮,撇下了柳大勋,策马奔来,而后拉紧了马绳停下,只见她跃下了马背,亲热的朝慕容冲打着招呼,之后才注意到一旁的柳颂,而后目光一路游走,落在了他们两人牵着手上。 一双杏眼滴溜溜的转个不停,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但笑容灿烂的向柳颂伸出了手,“我叫褚茜色。” “柳颂。”虽然不明来意,但柳颂还是礼貌回握,沾之即离。 说实话,心中占有欲作祟下,她目前对于亲近慕容冲的女人都没有什么好感,特别是两人还一同上了报纸,那篇报道撰写者对二人关系的一个劲添油加醋,更让柳颂心里不舒服。 褚茜色莫名的友好举动看得不远处的柳大勋心里不由得抖了抖,他知道这女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由得为柳颂担心了起来。 就在柳大勋走神之际,褚茜色已经吩咐了工作人员牵来了两匹马,看了其中一匹个头略矮的白马眼中颇有深意,而后将马绳交到了柳颂手中,而慕容冲则摇了摇头,对工作人员牵来的马并不满意,表示想要自己挑选。 见柳颂接过缰绳,顺口问了句,“会骑马吗?” “算是......会吧。”之前去景区玩时也曾体验过几次,不知道那种由工作人员牵着遛弯的骑马算不算,想着曾经好歹也独自骑着马慢跑了一小段,虽然不熟练,但应该不至于不会。 得到她回答后,慕容冲点点头,然后自己去挑选马去了,大概在他的认知里,骑马这不是必备技能吗? 柳颂满心激动,小心翼翼的踩着马镫骑上了马背,看着马儿抖动着耳朵,并无任何其他反应,心中才稍稍松了口气,抚了抚马背,看来她想多了,这个地方的马,再怎么样是那种驯服好了的乖顺马儿。 慕容冲从马棚牵了一匹乌黑良驹出来,个头高大,额间有一道白色的闪电状花纹,四条腿修长壮硕,体态优雅,但打着鼻响都能听出这马颇有野性。 而慕容冲姿态轻松随意地翻身上马,动作利落,一夹马肚,扬鞭而挥,那高头大马吃痛扬蹄,急如闪电的飞驰出去,久未骑马,此番机会自然要奔驰个甘畅淋漓,马背上矫健的身姿,引起周围数道惊呼,柳大勋激动地又是鼓掌又是吹口哨,简直比自己骑都还兴奋。 柳颂看着眼热,到底的带兵打仗的人啊,慕容氏本就是马背上的游牧民族,马术之精湛,无可挑剔。她看着那纵马的身影,脑海里再次浮现很久之前的那个梦,那个消失在白雾尽头的纵马离去的少年...... 忽然间,她觉得自己一开始的决定简直无比正确,慕容冲还活着,真好,他能感受到这样自由的风,也真好。 柳颂收回了目光,抖了抖缰绳,身下马却一动不动,便又夹了夹马肚,还是不动,从刚刚开始便奇怪的很。 这矮马就这样站着,任由她怎么赶,它不跑也不走,柳颂心一横,拿了鞭子抽了一下马屁股,那白马却被惊了一般,一声嘶鸣,两条后腿拼命向后踢去,一阵乱蹦乱跳,柳颂大惊,暗道不好,紧闭着双眼,抱紧了马脖子,生怕被甩下马酿成什么无法描述的惨剧。 白马看起来温顺,但不知怎么就性子变得暴躁起来,尚未待闻讯赶来的马场工作人员近身,便几乎要将柳颂甩下身去。 只听又一声嘶鸣,一道高大的黑影而至,就在柳颂再也抓不住要翻下马时,将她拦腰一搂,柳颂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坐在那皮高大黑马上,背后是慕容冲宽阔胸膛,马不停蹄,朝一旁跑去,远离了发狂的白马。 “没事吧?”慕容冲勒住缰绳,搂着人下马,担心柳颂受伤。 “没......没事。”柳颂还有些惊魂未定,拍了拍心口,舒了口气,方才确实太危险了,都怪自己,不该逞强。 见人没事,在场的人均是松了一口气,几个经验丰富的驯马师将发狂的马制服,在打上麻药即将要带了下去时,只听慕容冲冷冷的开口,“这匹马我要了,送到加工厂做成罐头,然后替我送给褚小姐,拿去喂猫,不听话的畜生,留着也没用。” 柳大勋也觉得这马似乎有问题,但没有证据,但慕容冲此番举动,似乎也看出端倪,未挑明,直接来一个敲山震虎作为警告。 褚茜色闻言挑了挑眉,并未有懊丧之色,轻笑着开口,“那我就先替我家猫谢谢慕容老板咯。” -- 第73页 “又闯祸了是不是?”褚爷不知何时到的马场,只见他负着手缓缓走近,兰婇则紧随其后。 “爹地。”褚茜色跃下马,挽住了褚爷的手臂,娇声道。 “瞎胡闹。”褚爷轻斥了声,褚茜色撅了撅嘴,眼睛看向别处。 褚晷听到风声便赶了过来,他暂且不清楚柳颂在慕容冲心里多大比重,但断不会因为女儿的任性而间离了与慕容冲的关系,好在没出什么大事儿,但单看慕容冲那紧张模样,心里多少有些底。 对于褚茜色,褚晷也是一副无奈的样子,混迹江湖多年,自家女儿的那点小心思小把戏怎么会瞒过他,很多时候,他都是懒得去说破,在场聪明的人均心中有数,只有极个别蠢的还摸不着头脑。 兰婇静静的站在褚爷身后,一向目中无人的她,在面对褚茜色时倒是极为小心翼翼,不见平日里的张扬,褚茜色转头时目光正好对上,兰婇朝她微微一笑,“茜色……” “你就别说话了。”褚茜色面露鄙夷,明明与自己年纪相仿,却做了自己老爸的情妇,“你一开口,我就觉得恶心。” “茜茜,怎么说话的?”褚晷面色一沉,但显然对褚茜色没有丝毫威力,褚茜色轻哼一声,也不管兰婇的难堪,转头就走,留下了各怀心思的众人。 第40章 篝火晚会 马场的小插曲很快就散去,柳颂被这马一惊,说什么都不愿再骑马,却被慕容冲硬是抱上马背,意思是:技多不压身,学会了就不怕了。 都说名师出高徒,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在慕容冲的耐心指导下,柳颂这马术居然还能勉勉强强骑着慢跑两圈了。 夜晚总是来的很快,夕阳尚存余晖,染红了整个湖面,岸边一团火燃的正旺,这是度假村夜晚特有的篝火晚会。 来度假村度假的人都聚集了起来,便连一整天寻不到人影的沈旭东与秦沐沐都出现了,有专门安排的人穿着少数民族服饰,拍打着鼓,唱着歌,众人笑着牵手一起唱歌跳舞,吃着烧烤,好不热闹。 对这些本就不擅长的柳颂则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有些无聊的吃着烧烤,看着众人玩耍,慕容冲被褚爷叫过去了,柳大勋沈旭东秦沐沐都是能歌善舞的主儿,和大伙玩得不亦乐乎。 突然,身边出现了一道人影,柳颂转头一看,是褚茜色。 只见她毫不客气的挨着柳颂坐了下来,手里握着一瓶啤酒,看着远处的篝火,时不时喝上一口,柳颂有些愣住了,敢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关系很好呢。下午那事儿虽然没有明说,但柳颂也猜出几分,多半是褚茜色搞了什么鬼,自然对她也没什么好印象。 “这么看着我干嘛。”褚茜色白了一眼柳颂,没好气道。 柳颂识趣的收回了目光,算了,褚氏千金,惹不起,拿着手中的串,准备开溜,却被褚茜色一把揪住。 “不用躲,就坐这吧。”她把玩着手中的酒瓶,淡淡道,“我知道他会救你的。” 柳颂挑眉,这个他不用猜,都知道是谁,但是,她这么做目的何为,“为什么?” 褚茜色坦然道:“哦,也没什么别的意思,我就是想知道你在他心中的分量。” 柳颂默然无语,慕容冲简直就是蓝颜祸水啊…… “即使他没来得及救你,马场也有经验足够丰富的驯马师,我没有恶意的。”褚茜色看向柳颂,她的眼神不似兰婇,很干净,只是脾气像被娇惯坏了的小公主。 柳颂默默吃着手中的串并不搭话,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褚茜色站起了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沙,准备离开,未走几步,她回过了脸,十分傲气的仰起头笑了笑,“你放心吧,我对别人的男人不感兴趣。” 即使曾经有兴趣,但骄傲如褚茜色,一旦发现对方对自己没有半分意思,是决计不会死缠烂打倒贴的,褚家的小公主,追她的人还排着队呢。 褚茜色走后,柳颂还是坐在原地咬着烤肉串儿,然后扬声对一旁烧烤师傅喊道,“师傅,再多加辣加孜然谢谢。” 话音落下时,突然后脖颈吹来一阵凉风,柳颂下意识回头看去,一个面目狰狞的巫师面具赫然就贴在她身后—— “哇,好可怕哦。”柳颂平静的配合一下演出,然后默默转回头继续吃烤串儿,“我说柳大勋,你能不能有点新意?这招用了多少回了?” 捉弄未成的柳大勋愤然扯下头套,对着柳颂翻个白眼转身就走,“得得得,你这个无趣的女人,跟姐夫一样,老古董似的。” 看着柳大勋气急败坏的背影,柳颂乐了,那可不一样,人家是真古董。没多久,听见不远处的褚茜色发出一声尖叫。 “啊!——柳大勋!你要死啊!” “师父,原来你怕鬼啊?” “柳大勋!快来人,给我抓住他,我要把他丢河里喂鱼!” “师父,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怕鬼呢?丢人不丢人?” 柳大勋灵活的身影在人群里窜来窜去,哪里抓得着,得意的笑声气的褚茜色咬牙切齿,追着柳大勋不依不饶。远远看着他们打打闹闹,柳颂满足的喝口果汁,这个夜晚,还是相当愉悦的。 篝火越亮,夜越深,月已独上中天,歌舞落幕,众人皆尽兴而归。 柳颂回了房间却没看见慕容冲,想起了昨晚的事,心不由得砰砰直跳,好在慕容冲今天非常知趣的回的自己房间,并没有过来,柳颂也松了一口气。 -- 第74页 酒店最顶层的总统套房里,还放着悠扬的音乐,老式的黑胶唱盘留声机吱吱呀呀地转着,仿佛回到了上个世纪三十年代。 褚晷对古玩的喜爱是体现在各个方面的,对于当代社会流行的各种高科技设备他一概不喜欢,却对那些带着历史韵味的东西尤其热衷。 所以,兰婇的衣帽间里,虽然很多各大时装品牌的新款,但更多的,是各式各样的旗袍,倒不是因为自己喜欢穿旗袍,而是褚晷最爱看她穿旗袍,各式各样的,或绚丽醒目、或款式别致,穿在兰婇的身上,均能演绎出别样的东方风情。 一曲老上海的调子下来,兰婇那身织锦缎的旗袍,绣着精致的水墨鱼尾,在褚晷牵着她手转圈时,像一尾游曳的鱼儿,灵动娇美,小高跟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声音,但一个步子不稳,便跌在了褚晷怀中。 在靡靡之音烘托下的情调,兰婇柔若无骨的手臂攀上褚晷的颈脖,红唇凑近,那样的万种风情,怕是天下任何男人都难以抗拒的,可偏偏褚晷不动声色抚了抚她的背,然后将人扶正,脸色暗沉了下来。 “我说过,别来试探我,时候不早了,歇息吧。” 留下兰婇这原地,留声机还在咿咿呀呀唱个不停,褚晷走进另一间卧房,关上门。 还是这样啊...... 兰婇细不可闻一声轻嘲,四年了,她从大学时就跟在褚爷身边,可那个在外面呼风唤雨的男人,却从未碰过她,一开始兰婇也曾天真的幻想着,他是心里真的有自己,看重自己,所以尊重她,可后来时间久了,兰婇便开始焦虑,他们什么都没发生过,可在外人眼里并不是这样,若是哪天褚爷对她厌倦了,她又该如何? 所以用了很多办法试探靠近,可有好几次,他们都到最后一步了,褚晷明明动情,却丝毫没有反应,渐渐的兰婇才明白过来,明白自己尴尬的处境。 难怪这几年褚晷不再换女人,因为他根本不能拥有女人了,这样也好,兰婇自嘲一笑,于是这些年,她背负着名副其不实的,褚晷的情人这个名号,享受着他无尽的宠爱和金钱,自己一开始要的不就是这些吗? 从酒柜拿出一瓶红酒,也不拿酒杯,就这样对嘴喝下几口,兰婇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小花园里,一对相拥热吻的情侣,冷笑着又灌下一口酒,谈什么恋爱,她这样的人,根本不配说这个字。 第二天上午,柳颂约了秦沐沐去泡温泉,柳大勋本来也没脸没皮的要跟着去,但一大早就被褚茜色揪着耳朵拉走了,美名其曰去上马术课。 镜湖度假村内的温泉谷,修建在山林之间,一路走来,鸟语空隐,趣味横生,颇有一番“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的意境。 痴情的阳光洒落在林间枝头,远处有立石陡峭的山峰,峰顶有佛塔庙宇,巍然独秀,山峦层林尽染,或是郁郁葱葱,或是红叶斑斓。 天然的温泉池,咸味中夹杂点硫磺的气味,水质清澈,往里泡上一小会儿,顿觉神清气爽,柳颂她们选择的这个汤池,四周还有地水龙头,温泉水似小瀑布般倾泻而下,溅起大片水花,当真是“汤泉吐艳镜光开,白水飞虹带雨来”。 女孩子泡温泉,当然没有男生的份儿,一支果酒,两三叠果盘,汤池铺洒的玫瑰花瓣,在宁静安谧的和煦上午,属于闺蜜的好时光,两人聊着天,泡着温泉,好不惬意。 “颂颂姐,如果.....”秦沐沐反趴在池沿,突然转头问柳颂,“如果你很喜欢一个人,会主动去追他吗?” 对于这个问题,柳颂很是认真想了想,肯定的点点头,“会。” 她没有追问秦沐沐问这个话的含义,但却认真的告诉她,“或许不是那种直白的表达,但我会让他知道,他在我心里是不一样的,当然.....也许最后的表白我会等他来说,不过,我会让对方知道,我期待并希望听到表白和承诺。” 闻言秦沐沐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困扰,“真想像你一样勇敢一回......可是,如果那个人不喜欢我,知道后似乎会更难受。” 不说不问,还能有一种假象的希望,一旦得知答案,而这个答案并不是期待中的话,原本催眠自己的假象也就支离破碎了。 “所以这个决定就要你自己慎重考虑清楚了,是勇敢尝试,还是将秘密掩埋心底,毕竟无论哪种选择所造成的结局,都是要自己面对的。” 柳颂仰头枕在一方叠好的浴巾上,放任整个身子漂浮在温泉里,闭上眼,尽情享受此刻的清静,在红尘纷扰中,偷得浮生半日闲。 她大概猜到秦沐沐为谁烦恼,正因如此,她才更不好多说,只能给出模棱两可的回答。毕竟人生中势必面临无数的选择,你所做的任何一个抉择,所导致的后果,也终将由自己来面对承担,或许会后悔,那那毕竟是自己曾经的选择。 在柳颂看来,既然选择,那就一条路走到黑,奔赴自己选择的那条,未知的道路。 第41章 我爱你 在度假村的时光跟翻书似的,一连几天转眼就过,当真是不知山中岁月长,壶酒棋半是黄昏。 这日下午,慕容冲邀柳颂去游湖,柳大勋是标准的哪有热闹往那凑,一听说他们有节目,立马就要吆喝组织大部队一起去,还未开口,就被慕容冲反手捂住嘴。 “游湖泛舟,趣在意境,人多了就扰了清静,最好是两人单独前往,不如,你邀褚小姐与你同行?” -- 第75页 “那...那算了,我还是去玩真人CS吧。”柳大勋缩了缩脖子,和褚茜色去游湖?那他怕是真要手动‘游’湖了。 摆脱柳大勋那粘人的尾巴,慕容冲如愿以偿带着柳颂单独坐上一艘宽敞的乌篷船,朝湖面划去。 这镜湖码头的船只,很是别出心裁仿制了古色古香的画舫或是文人墨客最爱的乌篷船,毕竟对外宣传就是主打幽静诗意。 宽敞的大乌篷船在镜湖缓缓前行,为了不让发动机干扰意境,一律是靠脚躅浆,船上除了他们二人,便只有身批蓑笠的船家摇着浆,大乌篷船不似常见的绍兴水乡那种低矮小乌篷船,船身要高大许多,蓬高可容人直立,舱内放置桌椅,四周是镂空窗棂,随波荡漾于湖水上。 柳颂靠着窗坐着,望着湖面风光,四周鸟语隐,寺钟空鸣,隔帘闻水声,好一幅意趣别致的泛舟游湖,满载一船秋色,平铺十里湖光。 桌上放置着茶盘,小巧精致的炉子咕噜煮着热水,慕容冲正饶有兴致的煮水烹茶,柳颂回过头,看着他侧脸俊逸的轮廓,微微一笑,继续趴在窗边看风景。 老实说,对于当代社会朋友聚会普遍喜欢的蹦迪K歌酒吧狂欢,她更喜欢这样的安静清幽,怡然自得,淳朴自在,可如今的社会,又有几人能静静坐下来,不看手机不玩游戏,烹一壶茶,赏一段景呢。 不多时,慕容冲轻轻唤了一声,请她品茶,柳颂坐回他身旁,接过那青瓷茶杯,在鼻下闻了闻,清幽茶香萦萦绕绕。 “会吹埙吗?”慕容冲从旁边拿起陶埙,随口问道。 “真巧,这个我还真会。”柳颂一挑眉梢,抿了口清茶,学生时期的确学过几件乐器,但不精,唯一拿得出手也就管弦类的笛子和埙,虽然唱歌不怎么样,但并不代表乐器她也一窍不通。 “吹一段来听听。”慕容冲将陶埙递过来时,柳颂毫不犹豫的接了,难得遇上一个碰巧会的才艺,自然不会推诿,否则显得她除了工作还真是一无是处似的。 接过那陶埙后,柳颂想了想,回忆之前练过尚且还记得的曲目,凑到唇边,一曲《山鬼》流淌而出,虽中途偶有断音,但音色低沉浑厚,空灵柔美,倒是将这曲子的意境呈现了出来。 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 在柳颂吹奏埙曲时,慕容冲又铺了宣纸,从柜案拿出笔墨,低头不知在写些什么,等柳颂一曲吹完,却见他又忙旁的事去了,不高兴地伸手推了推慕容冲。 “喂,你有没有在听啊?” “听了,吹得没我好。”慕容冲写完一幅字,搁下笔,吹了吹尚未干的墨迹。 “你真是......哪来这么厚脸皮的......”柳颂气笑,将陶埙搁在一旁,凑过去看他写的什么,却见慕容冲将那张纸递过来。 “送给你的。” 好端端的送一幅字给她干嘛?拿去卖吗? 不过听柳大勋说他的书法还是值点钱的,柳颂接过那张纸,细细看去。 飞蛾扑火虫自灭 寻觅不见挚友来 尔旁伊人共春秋 写几句打油诗是什么意思?原来古人的作诗水平也就这样了,也是,也不是所有古人都是文人墨客,文采出众,遂好奇问道,“你写的打油诗啊?这诗什么含义啊?” “字谜。” 慕容冲神情略略不自在,从她手中夺走那张纸,放在桌面,然后又递了支毛笔给柳颂,“我们玩个别的游戏吧,此处湖景甚美,不如你我各自写下自认为最美的景色,看看是否有默契。” “可我还没猜出字谜是什么......”柳颂还在冥思苦想谜底,正欲伸手去拿方才那张纸,便被慕容冲一把按住。 “先写。” 好吧,这又是心有灵犀大测试?柳颂握着笔,见慕容冲转身背对她写自己的去了,转了转眸子,看看四周,最美的景色么?风软扁舟稳,行依绿水堤,孤尊秋露滑,短棹晚烟迷。 无论哪一样景致,都是足以让人沉醉其中,想了半天,最后落笔写下一字。 柳颂这类从小到大的好学生,小时候也是跟风练过两年书法的,毛笔字虽算不得好,但工整清秀,不至于看不下去。写好后回身去看慕容冲,他亦早已写完,相视一眼,两人默契的将手中纸张放至桌面。 柳颂写的是一个“风”字,而慕容冲写的却是:柳颂。 他眼中最美的景色,竟是柳颂。 看清纸上所书何字时,柳颂一愣,随即脸颊一热,明显感觉到心腔跳动加快,这人,怎么回事?出其不意,突然开撩。 “什...什么呀,你耍赖,都不认真写。” 柳颂撅嘴将毛笔搁回砚台,好烦啊这人,好似猝不及防的往心间浇下一罐蜜,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面不改色,但嘴角却忍不住的微微上扬,湖面微风拂进船舱时,连鬓角飞扬的发丝都显得雀跃。 “怎么就耍赖了?我认为最美的景色就在眼前,有何不可吗?” 连说情话都这么一本正经,让人无可反驳,而后,又反问柳颂,“倒是你,为何写的不是我?风有什么好看的,比我还好看吗?” “我......”我哪知道你突然来这招啊! 柳颂吃瘪,撇撇嘴,只得转开他追究的话题,解释道,“虽然风看不见,但是,却是这世间最自由的,无拘无束,天地间没有任何牢笼可以困住它,风是自由的。” -- 第76页 你也是自由的。 无论曾经历史如何残酷曲折,慕容冲,如今你是自由的,在这个自由的时代,认真的,好好的活一次吧。 慕容冲怔怔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明亮的眸子里,有让他眷恋的温柔和光芒。然后伸手将写着柳颂二字的纸张,放在了原先写着字谜的纸前。 “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你说的表白。” 闻言柳颂再次认真细看那纸上内容,字谜并不复杂,稍稍一想,便解了出来,顿时心如擂鼓,只觉得连吹拂过来的风都变得温柔缱绻。 抿了抿唇,不敢对视慕容冲的眼神,又拿起笔,在每句诗后写上谜底,连着前面写着柳颂名字的那张纸,整句话就是:柳颂,我爱你。 对比于慕容冲那矫若惊龙的笔势,柳颂那单看还算工整的字迹就相形见拙了,但此刻看在眼里,心底便觉着这是全世界最宝贵的一幅书法了,比任何一幅价值连城的字画都要有意义。 明明心底欢喜不已,但嘴上却佯装随意,轻声嘀咕,“行吧.....算你过关。” 自那晚说了那番话,之后一直隐隐期待着,按照之前慕容冲认道歉时夸张的又是送花又是用美食收买人心,还担心他闹出什么大阵仗太过惹眼,本以为隔天慕容冲就会有所表示,却一连几天都没动静。 其实也不用多大阵势,只要他认认真真说一句,承诺一句,柳颂就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可直到这国庆假期都快结束了,也没见慕容冲有所行动,便认定他没将自己那番话放在心上,止不住的失落。 却不料,慕容冲的表白居然这么撩人,猝不及防的让人一阵怦然心动,于是柳颂很没骨气的,感动的一塌糊涂,在慕容冲伸手时,毫不犹豫扑进他怀里。 在她看来,什么鲜花礼物,都不比这桌上几个字来得有意义。 也是,他虽不是文人墨客,也没有魏晋风骨的儒雅,他或许偏执,或许曾经执着仇恨,也曾手染鲜血,但始终不似这物欲横飞喧嚷俗世之人,他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慕容冲,是只属于柳颂一人的凤皇。 于是,她又稍稍用力挣脱他的怀抱,然后在自己写下的‘我爱你’三字谜底后面加上两个字:凤皇。 而慕容冲笑了笑,也提笔在旁边写上:吾亦然。 这样幼稚的小游戏,却让两人相视笑了大半天,在夕阳晚霞笼罩下来时,慕容冲拉过柳颂,低头吻了下去。 柳颂闭上眼,伸手搂着他的腰,这是迄今为止,最让她心动且甜蜜的一个吻。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一场国庆小长假的度假村之行,也将要告一段落,终于在假期最后一天,慕容冲表白成功,从此,算是坐稳柳颂男朋友的宝座,可显然慕容冲野心不止于此。 “我想,你父母必然也是同意我们的,他们一定会喜欢我。” “你到底哪来的自信?我爸妈眼光很高的。” “因为他们肯定很爱你,所以也会爱你所爱。” “直接说爱屋及乌不就得了,不是......谁爱你啊......” “你啊。” “我没有!” “白纸黑字,你自己写的。” “......” 第42章 突袭 美好的时刻总是让人觉得短暂,镜湖度假村之行让几人流连忘返,舍不得走,但随着假期结束,一切又将回到正轨。 柳颂每天生活节奏依旧有条不絮的进行着,虽然两人算是正式男女朋友了,可似乎,和往常也没什么太大不同,日子还是按部就班的过着。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件大事儿,那便是一年一度柳颂的生日快到了。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靠近,柳颂开始思考一件事,好像,自己从来没有告诉过慕容冲,生日是哪一天,也不知道他们古人重不重视生辰,其实往常柳颂并不太注重这些的,但毕竟,这不是第一谈了个恋爱吗? 所以她也不能免俗的,也会期待着各种节假日来自于男友的各种小惊喜,所以,到底要不要提示或者暗示一下这老古董呢?随后她又另一个问题,好像,她也不知道慕容冲具体生日是哪一天,历史上也没记载过啊...... 其实,在柳颂尚在纠结烦恼时,慕容冲并不是一无所知,对于柳颂生辰即将到来,他是知晓的,并且还在为送什么生辰礼而伤脑筋,虽然在求生欲所迫下,表白时情商大爆发,以优异表现成功获得男友证书,但不知是不是那会儿用脑过度,导致现在全然没有主意,无奈之下,只能再次求助于柳大勋。 相对于他的苦恼,柳大勋倒是一副轻松姿态,“你这人也追到手了,下一步不就得打算结婚吗?结婚自然要送一套房子啊,名言说得好,要套住一个女人的心,就送她一套房。” 虽不知是哪个名人之言,但慕容冲对于柳大勋的建议倒是没有丝毫疑虑,直接奉旨待办,反倒是柳大勋愣了愣,本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慕容冲还当真了,于是开始羡慕起走狗屎运的柳颂,为什么他没有这样一个男朋友......呸,女朋友。 柳颂生日那天并不是周末,又极不凑巧的还赶上了加班,忙得忘乎所以,自己都将生日这回事忘得一干二净。 下班时已是晚上七点多了,在与秦沐沐道别后,钻进了前来接她的慕容冲的车里,在一波人的艳羡的目光中离去,上车刚眯了一会儿,感觉似乎不大对劲,睁开眼,发现车子已经驶上了一条她并不熟悉的路。 -- 第77页 “这是要去哪?” “回家。”慕容冲目视前方淡淡道。 回家?柳颂虽然方向感不强,但回家的路闭着眼也认得,这是回哪门子家啊,“走错了吧?” “没走错,新的家。” 在车子到达目的地是时,柳颂才恍然间明白过来,所谓的新家是什么意思,这家伙,不会是,随随便便就买了套房吧? 难不成这就是历史悲剧人物逆袭的传奇开挂人生吗?如果不是开挂,为什么他赚钱会那么轻松?出门就遇贵人,得大佬提拔,还直接送资产,买卖个古董就成了富豪? 在慕容冲绅士地帮她拉开车门后,柳颂犹豫了一下,还是下车跟着他走进去,月隐云间,夜色朦胧,一棵棵高大挺拔的常青树间,安安静静的卧着一栋装修精致的复式小别墅,有着独立的小型花园。 其实倒还不是电视里那种夸张的大别墅,不过装修设计很别出心裁,不是当下流行的欧式风格,一派沉稳雅静的中式复古小别墅,虽没有亭台楼阁,但一方小院花草灌木便是逸趣横生。 慕容冲将钥匙递给她,“生辰礼。” 柳颂一阵沉默,也不知该不该去接那串钥匙,但慕容的一直伸着手,静候她的回应,默然叹口气,还是接过了那串钥匙,心里却有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 本来,男朋友送一套房当生日礼物,这应该是一件极其开心的事情啊,可为什么,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如果慕容冲只是送一束花,或许她更高兴。 倒不是柳颂有多清高,而是,有着天上掉馅饼的即视感,难不成慕容冲这钱是大风刮来的?这让柳颂不仅起疑,他跟褚爷做的,真是仅仅只是古玩玉石生意吗? 那种越来越不了解他的感觉又从心底冒出来,这个生日礼物,实在是太贵重了,贵重到她觉得内心惴惴不安,其实柳颂最担心的,不过就是慕容冲走上歧途,这里不比一千六百年前,凡事凭兵力说话,强者为尊,成王败寇,在这个法制社会,一旦做了一些不能触碰的事,那便彻底完了。 似乎看她脸色怪异,慕容冲挑了挑眉,“不喜欢吗?” “啊?喜欢....喜欢的......”柳颂压下心头的疑虑,有些僵硬地笑了笑,这个时候如果去问那些问题,似乎太煞风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还是另找时机再问吧。 抖了抖钥匙,开门进去。 内部是已经装修好的成品房,风格与外观如出一辙,沉静古雅,也十分符合柳颂心意,说起品味这事,她与慕容冲倒是难得意见一致,不喜欢太过花里胡哨的东西,简单大方最好。 转悠一圈,坐了一小会儿,两人还是回了曲江公馆,一路上柳颂心情还是十分不错,抛开那些疑虑不讲,慕容冲这举动足够证明他对柳颂的重视,光这一点,就足够让柳颂高兴半天。 回到曲江公馆时,已经是晚上的九点,累了一天的柳颂第一时间就往浴室冲,打算不熬夜赶紧洗漱睡觉。 而恰巧就在她进浴室后,手机响了起来,慕容冲正冲冰箱拿出下午买的蛋糕,却去理会嗡嗡作响的手机,不料响了一轮后无人接听,似不死心般,又响起一轮,慕容冲这才放下手里的一只小蜡烛,走过去拿起茶几上的手机,mom? 划开手机接听。“喂?” 柳妈听着手机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愣了愣,拿开手机再次确认,没按错,这是柳颂的手机号码啊,突然想到什么,再看看现在的时间,心里咯噔一下。 “你是谁?柳颂的手机怎么在你这儿?” “我是慕容冲,柳颂在洗澡,暂时不方便接电话,等她出来,我会转告她回电话给你。” 慕容冲公式化的接完电话,随即挂断,将手机放回茶几,继续研究蛋糕。 柳颂听得说话声,随口问了句,“是谁的电话呀?” “是不认识的符号。”慕容冲眼也没抬,看着这一块奇怪的名为蛋糕的东西,不明白现在都是些什么奇怪的习俗,为什么生辰必须要吃这个? 奇怪的符号?柳颂一边擦着水,突然反应过来,她手机上存电话号码的备注都是直接存全名的,唯有老爸老妈存的是英文,慕容冲说的奇怪的符号,不会是Mom或者Daddy吧? 仿佛为了验证她心底升起的不详预感,门铃声适时响起,这个时候还会有谁来造访?慕容冲一身西装还未脱下,未作多想,径直过去开了门。 “请问找谁?” 门外提着大包小包的柳爸柳妈,目瞪口呆的看着开门的青年人。 此时,正好柳颂也洗完澡出来,正擦着长发的水珠,急急忙忙走出来就拿起手机打电话,果然是老妈打电话来了。 然而,电话拨过去,铃声却在门口响起—— “老妈....?!” 柳颂顿时一阵五雷轰顶,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门口,呵呵干笑几声,“老爸老妈,你们怎么...突然就过来了,也不提前打个电话...快,快进来呀.......” 咽了咽口水,悄悄扯了扯慕容冲衣角,慕容冲一听柳颂那声爸妈立马就反应过来,然后伸手去接柳爸柳妈手上的东西,将人让进门,来到客厅。 慕容冲这才稍微打量了一下未来的岳父岳母,由于是南方人的缘故,柳妈身材也比较娇小,但气势绝对不小,一看就是在家中有绝对话语权的,五官十分有韵味,与柳颂有六七分相似,而柳爸个子稍高,不胖不瘦,隐隐几分学者般儒雅姿态。 -- 第78页 进屋后,柳妈看了看慕容冲,率先问道,“这位是....?” 柳颂咽了咽口水,看着餐桌上摆好的蛋糕,灵机一动,“这...这不是生日吗,朋友们打算庆祝来着....” “你们俩,俩人儿庆祝啊?”柳妈何等精明,一看柳颂这慌张神色,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那个,大...大勋出去买东西了......”要说柳颂这个荒确实没扯好,这屋子明显有着两人共同生活的痕迹,光说门口鞋柜,就摆着一排男士皮鞋运动鞋,谁去大晚上去朋友家做客还带着七八双鞋去的......更别说阳台外还晾着衣服,总不至于来串个门儿还顺带借阳台晾个衣服吧? 柳颂简直欲哭无泪,看着柳妈一脸阴沉的在屋内转了两圈,然后回到沙发和柳爸在主位坐下,招呼柳颂和慕容冲过来。 “来,坐下,给我说清楚。” 原来,以往每年国庆小长假柳颂都是要回爸妈家的,偏偏今年没回去,柳爸柳妈就不高兴了,但想着自家宝贝女儿生日要到了,特地赶来给她一个惊喜,往年二老也就每年四月份得了空,会来小住一段时间,若不是这次意外情况,柳颂是打算过年回家时再说自己交男朋友一事的,谁料他俩怎么来个突然袭击...... 柳颂心中一团乱麻,柳爸从进屋开始就没说话,只是视线就没离开过慕容冲身上,显然是看出来自家水灵灵的小白菜被猪给拱了。 在二老洞察的目光下,柳颂无奈,只得顶着高压,坦白从宽。 “爸,妈......这是慕容冲,我...我男朋友.......” 第43章 女婿 柳家家教甚严,从小就严令禁止柳颂早恋,以至于从高中到大学愣是没谈过一场恋爱,大学那时候也曾有过旖旎心思,但柳妈严责说学业重要,毕业了工作了再考虑这些。 结果等毕业了工作了,柳颂却一门心思扑在考古研究上,反倒是柳妈开始着急了,一直觉着是不是自家姑娘心理有啥毛病,但今天见到这一幕,心里一颗石头落下了又悬起,婚前同居?还住在柳颂这儿?小白脸? 柳妈一副审视目光,打量着面前这个肤色白皙,模样俊俏的年轻人。 “伯父伯母好,我是慕容冲。” 在得知对方是柳颂父母后,慕容冲也变得正襟危坐起来,毕竟在他的观念里,与柳颂的婚事,成与不成,还捏在父母手中。 显然也未曾料到二老的突然莅临,亲事未定,私相授受,怕是印象并不好。 柳爸柳妈打量着在沙发上做得笔直的慕容冲,没有说话,于是四人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印象不好是自然的,即使慕容冲再怎么一表人才,但柳颂什么时候交了男朋友也不跟家里说一声,两人就已经住到一起了,柳妈第一反应就是,自己闺女没啥经验,肯定被这混小子花言巧语哄骗了。 最后,还是柳颂先打破沉默,“你们要过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们啊,我...我去给你们倒杯水。” 说完噔噔噔地跑到厨房,一面拿出杯子倒水,还趁机给柳大勋打个SOS电话。 在一阵嘟嘟声后,柳大勋才接了电话,那头十分热闹,声音嘈杂,一听便知道柳大勋此刻不是真酒吧就是在夜店。 不待对方开口,柳颂压低声音赶紧道,“柳大勋,立马飞速移动到我家,皇太后大半夜突袭过来,来晚了明天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语罢,等不及柳大勋回答,柳颂便掐断了电话,收拾了一下情绪,端着两杯水回到客厅。 另一边,柳大勋喂喂了几声后才发现柳颂挂了电话,看来事态的确紧急,遂十分歉意的对在座的朋友们道,“不好意思,各位兄弟,我有急事要先走,这酒我请了,你们继续玩儿。” “这么急,你小子莫不是后院起火了吧哈哈哈!”众人笑开,柳大勋竖了一根中指,在一群人的调侃下撤了。 刚端着水出来,就听见柳妈正在盘问慕容冲,一连串问句都不带喘气的。 “小伙子,今年多大啊?老家哪儿的?是做什么工作的吗?和颂颂认识多久了?” “妈,他就是一个做小生意的,比我大三岁,北方人,认...认识大半年了......”有了以往问他的前车之鉴,生怕慕容冲给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回答,连忙抢在前面道。 “我问你话了吗?你跟我回房去,我有话问你。”柳妈呵斥了一声,拉着柳颂回了房,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你给我老实交代,住在一起多久了?他是做什么的?他父母知道你们的事儿吗?” “不是都跟你说了嘛,他就是个生意人,买卖古董的那种,他父母...都不在了,你别在人家跟前问这些。”柳颂扶额。 “而且,我们也没发生什么,这不是两个房间么......” 孤男寡女的,两个房间难到就真的安安分分各睡各的? 反正柳妈是不信的,但也知道柳颂脸皮薄,对这些事她也不好多说,毕竟二十好几的大姑娘了,成年人,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但还是止不住的忧心。 “你说你吧,我跟你说回老家,你不要,非得在外头这么漂着才舒服,我和你爸就你这么一个孩子,还不能时时看见。” “你的那些个同学,结了婚孩子都有了,给你介绍对象吧,你又总推脱不要,妈知道你眼光高,但是这总是要踏上这条道的不是,你说当初不让你学考古,让你考个公务员,轻轻松松,你偏偏就非得自作主张,考古又脏又累,咱们家是不迷信那些个东西,但你知道那些个亲戚们怎么说吗,他们说精心栽培,倒栽培出一个挖坟的来……” -- 第79页 “得得得,您又来了,我知道了您别说了,我现在不也干的挺好的吗,待遇好工资也不低。”眼看柳妈大有将陈年旧事拉出来全部清算一遍的意图,柳颂马上举起双手,缴械投降。 “你呀你呀,好吧,那些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你交男朋友为什么不和家里说?这次要不是被我和你爸撞上了,还打算瞒我们到什么时候?”柳妈倒竖了眉,质问道。 柳颂笑嘻嘻凑过去,挽着柳妈手臂,企图蒙混过关,“这...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说嘛......妈,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他人真的挺好的,对我也很好,人品相貌端正,正经的生意人,家里也没什么复杂情况,就他一个人,以后还不用担心什么婆媳问题......” “正经生意人?那为什么住你这儿?没买房啊?” 对她这套说辞,柳妈显然不是好打发的,对于有婚姻经历的过来人,可不会一看见好看的皮囊就不知所云,越是长得好看的,也就越是不牢靠,显然慕容冲就是那种长得就不让人放心的类型。 “有,有房!”柳颂猛地想起慕容冲交到自己手里的钥匙,心里一阵庆幸,他这房子买的太是时候了!非常肯定的对柳妈大力点头。“行了行了,妈,咱出去吧,这样把人家落在外边多不礼貌......” 柳妈瞪眼回去,“这不是还有你爸在外面......” 不同于房内柳妈的气势汹汹,柳爸这边气氛就相当和气了。 虽然作为父亲,当有另一个男人将要陪伴自己的小棉袄走过余下一生时,心里多少有些怅然若失,但却又无比谨慎,作为学者,风度和礼仪也是相当注重,即使审视的目光,也不会让对方感觉到不舒服。 “年轻人,是做古玩生意的?” “古玩书画,玉石珠宝,均有涉及。” 慕容冲聪明的将赌石省略的,显然也是知道在长辈面前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 柳爸点点头,又道:“听说古玩生意不好做啊,水深得很,真伪难辨。” 慕容冲笑了笑,“做这些生意,我记得领我入门的人曾说,与其说是做生意,不如说是一种情怀,在这行里,讲的就是诚信和名声,至于真伪,无论多贵重的古玩字画,玉石珠宝,即便困难,但都是有个真伪之分,相对于这些东西,最难辨别真伪的,是人心。” 男人聊天不似女人只关心家里长家里短,两人就生意这个话题,又衍生到处世哲学,又说到兴趣爱好,倒是很有几分投缘。 而至始至终,慕容冲都是态度恭敬,仪表堂堂,于生意场上一番另类的见解,让柳爸倒是颇为认同,所以在柳颂她们出来时,居然意外看见慕容冲和柳爸两人相处得其乐融融。 不禁让人有些意外,柳妈责备的瞪了一眼柳爸,让你考察就是谈天说地去了吗? 而另一边,也知道事态紧急的柳大勋,几乎是以生平最快速度赶到曲江公馆,一面喘着气,一面提着蛋糕进屋。 “叔,姨,你们来了啊,我刚出去给柳颂买蛋糕呢......” 柳大勋是一直知道柳颂家大门密码的,门口一阵喧嚷声传来,屋内四人不约而同转头看去。 柳大勋提着蛋糕走进来,然后看了看桌子上已经摆好的蛋糕,然后,尴尬一笑,摸了摸后脑勺,“哈哈哈哈.....瞧我这记性......原来咱们已经买过蛋糕了哈哈哈哈......” 眼看着柳妈质疑的眼神又落到自己身上,柳颂扶额,这哪里是搬来的救兵,根本就是来拆她的台的吧。 但柳大勋是什么人啊,这点小尴尬哪能难到他,将蛋糕一放,一个熊扑过去抱住柳妈。 “姨,我可想死你们了,你都不知道,柳颂这狠心的丫头,一谈恋爱,就不管我了,我这一天天的,饭都吃不饱......” 柳大勋打小就被柳妈当作亲儿子对待,不是亲生胜似亲生,一听这番血泪控诉,不免一阵心疼,回头教训柳颂,“说了多少次,你这个当姐姐的要好好照顾弟弟......来来来大勋,姨带来好多特产过来,你多拿些回去......” 柳颂再次背锅,心里暗道:好你个柳大勋,一来就告状,是我提不动刀了,还是你柳大勋飘了? 看着两人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止不住的翻白眼,到底谁才是亲生的? 在有了柳大勋气氛调节器,一家人虽然气氛有些微妙,但也还算其乐融融地给柳颂过了生日,吹了蜡烛切了蛋糕,一番折腾下来已将近十一点。 于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柳颂这公寓只有两间卧室,本来另一间一直是为柳爸柳妈准备的,但现在已经成了慕容冲的房间,而现在该如何? 要不就柳爸和慕容冲睡一间,但是家里也没有多余的被褥,实在不行,四个人中间,就得有人上宾馆睡觉去,但不管怎样,都不好安排的样子。 柳大勋眼珠一转,当下一挥手,“时间不早了,我开车送叔和姨去姐夫那套小别墅将就一晚吧。” 房子本就是柳大勋陪着慕容冲一起看的,这会儿提出这个建议,实在再恰当不过,柳大勋都忍不住要给自己点个赞。 以他对柳妈柳爸的了解,柳爸那关好过,唯有柳妈不好糊弄,但她最担心的无非就是这个人对自己女儿好不好,有没有能力养得起家,柳大勋这提议,自然就是要让柳妈知道,人不仅能养得起柳颂,还能养得白白胖胖。 -- 第80页 于是乎,那套让柳颂觉得是馅饼的小别墅,第一晚就光荣奉献给慕容冲未来的岳父岳母大人了。 第44章 缅甸之行 柳爸柳妈来安城本想给柳颂一个惊喜,倒不曾想自家女儿反倒给了他们一个惊喜。 经过这段日子的考察,柳爸倒对慕容冲很是满意,柳妈虽一开始看好沈旭东,但无奈女儿一门心思全在慕容冲身上,也就打消了念头;柳爸柳妈小住几天后也就要回去了,拿到未来岳父岳母的通行证后,慕容冲算是松了一口气。 本以为送走了两位长辈,就可以好好享受两人的甜蜜时光,却在下午接到了一个新的消息。 临近年底,赌石一行最盛大的翡翠公盘即将开始,褚爷那边的意思,自然是要慕容冲亲自跟着去一趟缅甸。 接柳颂下班时,慕容冲将这事儿说了,在得知此行约莫要近半月左右,柳颂皱了皱眉,“要去这么久啊......” 眼看着她有些不高兴的神色,慕容冲又提议道,“近来你们研究所也没什么大项目,成日研究那些文献也是枯燥乏味,不如出去旅游散散心。” 听他一说,柳颂也是有些心动,她虽有一颗环游世界的心,却没有付之行动的毅力,除了上学时寒暑假和爸妈去过几个著名旅游景点,后来工作后倒真没出去旅行过了。 当下一拍即合,第二天就打报告跟研究所请了假。 慕容冲跟褚爷是去缅甸谈生意,柳颂呢,就以家属随行的名义,公费旅游,想想就觉得美滋滋,遂以心情大好,也就忽略了兰婇必然也是要跟着褚爷一道去的。 对于兰婇,柳颂始终有几分不喜欢,一来,她俩素来不对盘,二来,或是女人的直觉,她总感觉兰婇看慕容冲的眼神有些不一样。 但兰婇又明明是褚爷的女人,而且褚爷更有地位权势,她想,在兰婇的心里,权势地位金钱是比真心喜欢一个人更重要的吧,所以,兰婇不可能傻到背叛褚爷去喜欢慕容冲,或许是柳颂自己想多了,这怎么可能呢。 位于东南亚的缅甸,他们来时正好是十月中旬后,雨季刚过,天气尤其的好。 虽然柳颂对于缅甸了解不多,却也听过“佛教之国”的名号,据说佛教在缅甸已有2500多年的历史,佛教徒崇尚建造浮屠,缅甸全国到处佛塔林立。 除此之外,‘乱’这个字似乎也总是在各类报道中提及,不过从仰光机场下飞机后,一路走来,都能感受到缅甸人的平和、热情,与柳颂想象中有些出入,阳光下熠熠生辉的佛塔,似乎时时刻刻保佑着这个美丽的国度和人民。 他们此行目的地并不是仰光,而是帕敢,赌石的人,大多对帕敢是有着朝圣的情怀。 帕敢镇坐落在曼德勒北的乌尤河岸边,也是北部雾露河上游西岸,位于著名的金三角地区,这里不仅是全世界最大的毒品来源地,也是翡翠原石唯一出产地;老帕敢对面有个地方叫“勒马拱”,意即挖下去一寸就产玉,遇到翡翠集中的地方,岩壁上到处都镶嵌着碧绿的玉石。 流经缅甸北部山地的雾露河流域,是缅甸翡翠最为集中的矿区,因为地处武装力量控制范围,这个能够为世界市场提供95%的翡翠玉石产量的区域一度披着神秘的外衣,由于玉器珠宝价值昂贵,需求量大,刺激了缅甸矿藏的开发,滇西南的老百姓蜂拥而至,掀起了一股持续了几个世纪的“挖矿热”。 近几百年来,缅甸虽然一直是最主要的翡翠供应国,可是缅甸翡翠矿床的真实情况仍然隐藏在神秘的面纱之后,难见真面目。 尤其是20世纪60年代以后,缅甸执行保守的政治,不许民间开采翡翠,加上翡翠产地活跃着克钦独立军的游击队,更使外人难以涉入到这一丛林遍布的大山之中。直到缅甸政府与克钦独立军达成停火协议,政府调整翡翠禁采的政策,允许民间开采以来,缅甸翡翠产地的消息和报导才有所增加。 但近年来由于开采过度,老坑好料更是一两年才得见一次,高质翡翠出土的希望越来越渺茫。缅甸当局就叫停了全国的大多数采矿业务,并在此后再未批准新的矿区开采,这也直接导致了市场上“翡翠货源”的严重短缺,这对于翡翠界来说,翡翠价格只会越来越贵,高端收藏级翡翠将会有更大的升值空间。 其实在上次柳颂去临城那段时间,慕容冲已跟着褚爷来过一次,且收获颇丰,杞柳台五年内的原料基本上是没问题。 不过这回,据说的这边势力有大变故,连褚爷都不得不亲自走一趟。 去往帕敢的路况十分不好,简陋的柏油马路早已被拉玉石和木料的大型货车轧得坑坑洼洼,几乎没有一段平整的路,山地越野车疾驰着,由当地的司机驾驶。 霍不戒坐在副驾,后座只有慕容冲和柳颂两人,一路看着风景,刚开始还觉得新鲜,坐久了就着实难受,柳颂干脆整个人窝进慕容冲怀里,人肉靠垫总是要比座椅舒坦些。 到镇上时已是下午三点,帕敢依山而建,坐落在雾露河支流两岸的半山腰,大大小小的房屋建筑鳞次栉比,错落有致的散布在河谷两岸,房屋大多属木质结构,街道两旁商铺无数,可在这个玉石圣地,却没有看到一个卖玉石毛料的商铺。 遍布别墅木屋,附近村寨的百姓有的赶着木轮牛车下地干活,有的划着小木船下江捕鱼,活跃在江边、码头上,构成一幅颇具异国情调的图画。 -- 第81页 因着褚爷在此处有房产,所以不需要入住酒店,那是建在半山腰的一栋别墅,霍不戒帮柳颂把行李搬进二楼房间后,就不见人影了,像极了神出鬼没的古代大侠。 只是柳颂没想明白,霍不戒作为杞柳台副掌柜,怎么着也一官半职的,为何天天跟着慕容冲身后,看起来更像保镖似的。 一路跋涉苦不堪言,柳颂这会儿只想洗个澡然后瘫在沙发上,对于慕容冲问她要不要出去走走时,果断摇头,“不去,我要睡一会儿,反正还有那么多天,明天再开始好好玩。” 慕容冲宠溺地伸手将她头发揉乱,“也好,你先休息,记住,在这儿不能单独乱跑,晚点要是想出去走走,就给我打电话。” 柳颂点头应下,知道他还有事忙,挥手让他自个儿忙去。 等柳颂一觉睡醒时,夜幕已经降临,喧闹了一天的小镇渐渐安静下来,不再烟尘飞扬;夜晚有些凉意,她加了件长袖外套,走出房间看了看时间:晚上八点,慕容冲还没回来。 一路上倒是没看见褚爷和兰婇,或是车队太长没瞧见,不过也好,眼不见心不烦。 “柳小姐你醒了?晚餐已经准备好,要现在用吗?” 霍不戒似鬼魅般突然出现,吓了柳颂一大跳,待看清来人后,捂着心脏喘了口气。 “霍掌柜,你属猫的吗?走路没声的......慕容冲还没回来吗?你怎么没跟他一起去?” 霍不戒稍微后退一步,“抱歉吓着您了,先吃晚餐吧,慕容先生跟褚爷去见几个玉石商,还得有一个时辰才回来。” 霍不戒不过三十出头,有些清瘦,常年不苟言笑,面相看起来就显得几分凶煞,但只要多相处些时日,就知道他其实是相当儒雅的一个人,只是比较沉默寡言,让人觉得不好相处。 跟着霍不戒来到一楼餐厅,晚餐准备得很精致,但并不铺张,不过,看见已坐在餐桌旁的另一人,让柳颂一愣,她也没跟褚爷出去? 刚准备开吃的兰婇看见柳颂时,不自觉皱起眉头,将瓷勺往桌上一放,站起身来,而霍不戒就这样板着一张脸挡在她与柳颂之间,兰婇看着一脸凶煞的霍不戒,暗自咬咬牙,转身上楼,“倒胃口,不吃了。” 柳颂不知兰婇为何每次看见自己都那么大火气,不过嘛,见兰婇吃瘪,柳颂心情莫名就好起来,这下明白为什么霍不戒不跟着慕容冲去了,想来是慕容冲特地留下给她撑场子的,于是笑眯眯道,“霍掌柜,坐下一起吃吧,这么多菜我也吃不完。” 或许怕她一个人吃饭太无聊,霍不戒也不推诿,大方落座,而且两人时不时还能聊聊文物古董,气氛十分和谐的吃完了这顿晚饭。 晚饭后,柳颂回到二楼露台,看着山下小镇,虽没有白日那般繁闹,但依旧有一派火热朝天的景象。 在远处起伏的山峦之中,无数的人和车辆还在忙碌着,不知是在做什么,到处是耀眼的照明灯和穿梭往来的车灯,远远看去一片璀璨点点,在山谷之间汇聚成了数条迤逦迷人的光河。 “好漂亮的夜景......”柳颂懒洋洋反趴在露台小沙发靠背上,由衷的发出一声赞叹。 “虽然漂亮,但这美丽的光河下,一定有无数的鲜血与枯骨。” 慕容冲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引得柳颂惊喜回头,便见他一身黑西装已走近露台沙发边上,在她身旁坐下,伸手就往她腰上搂来。 一身醇香酒气随风扑来,柳颂嗅了嗅,然后支起手臂推开他,“又喝酒?” “反正又喝不醉,以为我是你?”他笑意里略带调侃,言外之意,分明是取笑柳颂酒量差,轻松将人揽入怀中。 柳颂身上有股幽幽淡香,很好闻的味道;自从正名男友身份后,柳颂倒是不抗拒他的近亲了,但碍于未来岳父岳母在这虎视眈眈盯着,一直没机会一亲芳泽,这好不容易寻着两人独处机会,一番缠绵悱恻的吻自然是逃不掉的。 第45章 枭雄的影子 可柳颂倒底脸皮薄,这露台虽空旷无人,但到底算是公共场所,一个吻后,却是不许慕容冲有半分逾越举动了。 连忙转开话题:“你方才说什么鲜血枯骨?什么意思?” 慕容冲搂着人坐在沙发上,指着远处光影,“你所看到的那条迤逦光河,全是往来的玉石矿工和运输玉石的货车。” “缅甸矿区开采最佳时间是每年十月至次年四月,其余均是雨季,坑洞积水,气候炎热,生活和挖掘都十分困难;在缅甸的□□中,矿产属于国家所有,然而动荡的政治环境,催生了缅甸军方的腐败,只要变相缴纳一定的金钱,就可以民间开采,在金钱利益驱使下,无数的人前仆后继,一根铁棍,一双破烂的鞋,就是多数矿工的全部装备,用铁镐撬棍像打井一样向地下深掘,把那些美丽的翡翠玉石,从暗无天日的地下,从险山恶水中挖掘出来;翡翠进出口贸易曾高达57亿,与这骄人的贸易额形成对比的是玉石矿工低劣的生活境遇。” “我去实地看过翡翠矿区,环境恶劣,气温更是酷热难当,洞中漆黑,若逢雨季,一旦垮塌即被活埋......很多缅甸工人每天在矿坑中工作超过十几个小时,身体上的超高负荷,让许多挖矿工人不得不吸食毒品麻痹自己。” “那条光河,会通宵不灭,直到第二天黎明。” -- 第82页 他的声音低醇好听,娓娓诉来的却是一个不怎么美好的故事,柳颂将视线从远处收回,转至慕容冲的侧脸上,那坚毅挺拔的轮廓,目光深邃不见波澜,望着远方不知何处。 或许大都市的繁华喧嚷会让人恍若隔世,会让他模糊了曾经的记忆,可这里的荒败苦乱,是不是又让他想起了一千六百年前的金戈铁马,尸横遍野,痛苦和折辱...... “你又是从哪儿知道这么多的......”似乎这个话题转得并不高明,但柳颂还是想要努力转移下一个话题,话却说得有些艰难。 慕容冲缓缓的勾起一边嘴角,露出一个极浅的,略带讥讽的轻笑,“再繁盛的地方,都有阳光照不进的黑暗,历朝历代,皆是如此,而时代下的蝼蚁,只能在黑暗中等待灭亡......” 并不擅长终结话题的柳颂,想了想,握拳往他胸口一锤,“哎呀你真讨厌,说得我都不想要那什么金丝红翡的手镯了,感觉自己变成了剥削劳苦人民的奴隶主似的......” 上次赌石的那块金丝红翡,慕容冲还真让工匠做了一对手镯过来,这种极品翡翠雕琢出来的玉镯,自然是华美得令人难以挪开视线。 柳颂却不敢戴,这几千万的玩意儿能戴手上?不是拿来供起来的? 但好歹慕容冲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开,回头问她,“不喜欢吗?恰好明日有场地下赌石大会,从新再找块别的翡翠?” 柳颂翻个白眼,“我不是这意思......” 第二天的赌石盛会,慕容冲还是带着柳颂去了,同行的当然有褚爷和兰婇,不过有褚爷在场时,兰婇倒不敢过于明显争对柳颂,柳颂毕竟是慕容冲的正牌女友。 对此,柳颂不免想到,如果兰婇真想对她如何,慕容冲必然是会护着自己,却不知,褚爷是袒护兰婇,还是袒护慕容冲,但以柳颂的观察了解,但凡这类枭雄人物,看待权力名利都是高于感情的,所以,兰婇必然是知道自己的处境,以至于在褚爷面前才会有所收敛。 褚爷是如此,那......慕容冲呢? 以前柳颂从未想过这些问题,一开始只当他是什么都不懂的古人,可慢慢发现,现在的他,才和历史上那个占领阿房屠尽长安的凤皇,影子渐渐重叠起来...... 柳颂也开始思索这样的问题了,曾经的凤皇,心里唯有仇恨和杀戮;如今的凤皇,心里会有她吗? 说是赌石盛会,但柳颂却看不出丝毫和‘盛’字相关的事物,所以抵达目的地,她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地方有些偏僻,眼前的建筑是缅甸标志性的尖顶佛塔,但非常陈旧,墙面都有些斑驳,里面也没有僧侣,他们一行十来人,被引着朝后面院子走去。 褚爷搂着兰婇走在最前方,柳颂因甚少穿高跟鞋出行,步子就慢上许多,由慕容冲牵着,落在了尾巴后面,心里嘀咕着,失策啊失策,今日居然穿着一袭长裙踩着高跟鞋。 她原本以为,所谓的赌石盛会,应当都像第一次在杞柳台那次看到的那样,优雅奢华的酒会上,一群有钱人才玩得起的东西。 进了后面院子,小路上并不平整,柳颂每一步都走的心惊胆颤,在慕容冲实在看不下去打算将她一把抱起时,总算到了楼梯口,要下到地下室的仓库,变成了平石板阶梯。 倒不料外面破旧佛塔后院内,大有乾坤,这个地下室非常之大,几乎赶得上沃尔玛地下负一层了,不同于沃尔玛琳琅满目的商品,这里整个仓库陈列着的全是玉石毛料,当然,在柳颂这种外行的眼里,就是全都堆着大石头,上千吨石头。 除了他们这十来人,场内已有百来号人了,在宽阔的地下室内,却一点不显拥挤,反而显得有些寥寥。 而更让柳颂忍俊不禁的是,这些个或西装革履,或是儒雅长袍的大小富豪们,一个个极其认真的或蹲或站,拿着手电筒和放大镜对着那一堆堆石头细细研究,跟买西瓜似的。 柳颂疑惑道,“为什么灯光不开亮些,这么暗,怎么看得清?” “这是规矩,听说以前看货时,只点一盏蜡烛。”慕容冲扶着她走下楼梯,耐心解释着。 “你说,在佛塔下面赌石,佛祖看了能高兴吗......”柳颂凑在慕容冲耳边小声嘀咕。 慕容冲一听倒是笑了出来,“缅甸人信奉佛教,大约是觉得有佛祖在,灵运会好些吧,赌涨的机率高。” 正说着,里面有一阵不小的骚动,随后有人被抬着出来,经过他们身旁,上了楼梯往外抬去,原来是有人一晚上赌跌了上百吨石头,输的倾家荡产,一气之下怒火攻心,直接倒地上抽搐了。柳颂看着这幕,被慕容冲牵着的手有些冰凉,心有戚戚。 那边褚爷兴致显然极好,要亲自下场去挑选毛料,远远对着慕容冲招了招手,“阿冲,今个儿咱爷俩比比,看谁先拔得头筹。” 慕容冲牵着柳颂走过去,应道,“好啊,赌注是什么?” 褚爷豪气挥了挥手,“你说。” “就赌你珍藏那壶汉帝茅台如何?”慕容冲未作多想即答道。 褚爷闻言失笑:“你小子,早盯上我那酒柜了吧,好,赌了!你要输了,那酒,一口别想。” 定了赌注,两人似乎都来了兴致,各自挑选毛料去了。见柳颂也饶有兴趣有模有样的东摸摸西看看,慕容冲问她:“要不要挑一块试试手?” -- 第83页 “怎么挑?”柳颂疑惑挑眉,待慕容冲跟她讲了一遍理论知识后,什么表皮莽带松花,什么出产那个场口...... 亏得慕容冲过目不忘的本事,简直是行走的教科书,柳颂一个石盲也听的一知半解,然后颇为认真的挑了一小块看上去表现不错的毛料,表皮呈暗褐色,一端有黄绿莽带,稀疏的松花,根据理论知识来说,应该差不远。 问了价格,一口价40万不讲价??? 柳颂立刻将手从那块也就五十公分高的石头上拿开,一坨石头都能赶上一台车了,什么鬼。而慕容冲转头就让霍不戒付了钱,还是现金支付,小黑皮箱子一提,往桌上一摆,钱货两清后,石头就归柳颂了;这下算是明白为什么他们出门还带着十几个人了,本以为的什么合作的珠宝商,敢情不是提箱子的劳力就是保镖? 柳颂诧异,“这又是什么规矩?要是几千万的交易也提现金?” “小额交易才用现金,大额交易也可以转账的。”慕容冲抬了抬下巴,示意解石师傅现场解石,“看看你的眼光如何。” 听他这么一说,柳颂一颗心也被提了起来。 好奇自己选的玉石毛料究竟里面有没有宝,这块玉石毛料外表完全符合那些理论知识啊,随着砂轮滚动声,剖开一块,花白一片,结果居然完全不出意料——废料一块,什么没有。 “就...就这样?40万就没了?”柳颂实在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脑子还有些懵。 “嗯,不过,至少你证明了理论知识终究是纸上谈兵,做不得准。” 慕容冲倒是一副淡然,连眼神都没有一丝波动,而后笑了笑,“你眼光也不怎么样嘛。” 正沮丧不已的柳颂闻言,便有些微恼,“的确不怎么样,不然怎么会看上你。” 本打算逗逗她的慕容冲,这才发觉刚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连忙补救道,“我是指赌石的眼光,你看人的眼光,还是极好的。” 柳颂脸一红,啐道:“......挑你的石头去。” 这边打情骂俏的两人并没注意到,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总时不时朝他们看来。很快,慕容冲也挑了两块毛料,一百零六万,在柳颂一脸期待的目光下,解石师傅手脚利落地切割——居然也是废料? 柳颂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慕容冲,后者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看我做什么,即便是赌石教父,都不敢保证每块都中。” “我还真以为你每块都赌中的...看来赌石的人大多也都是靠蒙的啊...” 柳颂摇摇头,可心里似乎又有块石头落地,还真以为他是不是有什么特异功能,神到那种地步,敢情也是要靠运气,于是拍了拍慕容冲的肩膀,“总算有个人样了。” “怎么?之前在你眼里,我不是人?”闻言,他凤眸威威一瞟,朝柳颂看来。 第46章 枪声 “呵呵呵...怎么就不是人了?我的意思是,之前你在我心里都快神化了。”柳颂呵呵干笑几声,送上一副谄媚的假笑。 好不容易将话圆了过去,赶紧推着他继续去看翡翠毛料。 没几分钟,慕容冲倒是很快的又挑出一块,当场解石后,竟然是纯正冰种艳绿翡翠,引起一阵不小欢呼,柳颂又凑过来,嘀咕道:“这么快又赌中一块?你刚才,不会是故意的吧?” 慕容冲没说话,一脸高深莫测的笑,越是如此,柳颂越是犹疑,他到底是真本事还是靠蒙的? 摸着那浓绿的切面,沁凉细腻的翡翠,柳颂惊喜道,“你先找到,那和褚爷打赌赢了是不是?” 慕容冲没说话,往褚爷那边看了眼,柳颂也随之看去,褚爷那边竟然也开出两块品相不错的翡翠,似乎比慕容冲还要早些,柳颂失望的啊了一声,“输了啊....”她还想着慕容冲赌赢了,也沾光尝尝那传说中890万高价的汉帝茅台呢。 “你怕是对头筹有所误解。”慕容冲却不甚在意的一笑,继而继续寻找毛料。 他们所谓的拔得头筹,自然不是这种普通翡翠,能成为褚爷口里的头筹,那必然是极品翡翠莫属。 看毛料的过程是漫长的,看石人不觉,旁边等的人却快要发霉了,起先柳颂还饶有兴趣地跟着研究,但很快就了然无趣了,看来看去都是石头,没切开前都跟石头没任何区别嘛。 好在场地边缘放置了数十张桌椅板凳,柳颂寻了个空位坐下,无聊得开始玩微信小游戏了,中途不知是不是电路短路,还断了一分钟电,场内几百道手电晃来晃去,跟荧光灯似的,好在电灯很快又亮起来了,虽然光线并不亮堂,在还是能看见人的。 即便如此巨多的毛料中,可能也只有百分之十是好货色,可在没有切开前,谁都不知道,这究竟是一文不值的废料,还是价值连城的珍宝,说是赌,其实对看石人的眼光经验要求极为严苛,成败往往在一眼之间。 不知过了多久,一处角落突然传来一阵嘈杂,柳颂抽空抬头望了眼,却是慕容冲身边一人诧异喊道,“什么?一亿?!” 周围不少人也跟着围了过去,柳颂当下心里一惊,忙跑过去,刚站到慕容冲身边,就听霍不戒问道,“真不能少?” “一文不少。”开口回答的是一位身穿长袍的老者,胡子花白,颇有几分儒家之态,但脚上缺穿着一双旧皮鞋,颇有些古怪,操着的还是一口纯正京腔,居然是国人。 -- 第84页 而慕容冲沉默许久后,居然点头应道,“好,我买。” 周围一片哗然,一块全赌的翡翠毛料喊价一亿,疯了吧?柳颂这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慕容冲看中的一块蒙头毛料,货主要了个天价,一亿?! 这什么概念?花几十万买块石头也就算了,他疯了吗?难怪人说赌石多半倾家荡产。柳颂不知道这时候方不方便插话,蓦然侧头去看了看褚爷,后者目光灼灼盯着那块巨大毛料,并不表态。 霍不戒沉着脸完成转账后,办好交接手续,这块毛料就归了慕容冲。柳颂看着这块表皮粗糙不堪,甚至可以用丑陋来形容的巨石,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人潮没有散去,大家都兴致勃□□哄让现场解石,慕容冲没开口,似乎并不想现在就切割,反而是一直没开口的褚爷说话了,“解石吧,看看这壶酒,你有没有本事赢走。” 慕容冲这才从一旁解石师傅手中拿过切割机,固定好,开始亲自动手解石,切割机砂轮嗞嗞声像是凌迟在心头般,柳颂只觉得整个心脏都被攥紧了,那可是一个亿啊!她实在想不到什么翡翠能卖出一亿。 切开上层一块后,并没给到大家什么惊喜,白花花一片,已有不少窃窃私语,不会是赌垮了吧。 随后慕容冲就不再用解石机,换手工擦石,柳颂倒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小心翼翼,擦开表皮后,慕容冲取清水洒上去,顿时,一抹惊心动魄的鲜红跃入眼底。 四周一时沉寂,尚还拿捏不准,随着无数道光照来,那艳丽至极的鲜红,简直跟鲜血一样的色泽,水头好,透明度极高,晶体细腻,宛如一轮火红旭日,顿时一阵吸气声:天呐!居然是血翡? 血翡,翡翠中的极品,纯正浓艳的血翡可以说是稀世罕见,历来只存在传说中,带着诸般传奇色彩,许多玉石大家,终其一生也无缘得见。 传说里,血翡是上古祭司器皿,受古老种族顶礼膜拜,更说,佩戴血翡首饰,经年历久将与血脉融合,通灵性,保容颜不老。 虽只是传说,但足以说明血翡的珍稀度。 “看来这酒,到底是归你了。”褚爷都难掩眼中惊喜,惊异追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方才关灯时,表面有玉莹,只有这朦胧月色下,才隐约能显现。”说着,慕容冲瞟了眼角落处高高的通风天窗口。 褚爷摇头笑道,“这玉跟你有缘。” 周围大多珠宝商对褚爷显然是认识的,纷纷上来祝贺。 柳颂见此情况,才稍稍放下心,这意思是,慕容从这回又赌涨了? 不过奇怪的是,这回居然没人开口问价,遇到好的翡翠,这群人一般不都疯抢吗?这个疑惑,直到后来霍不戒才帮她解答了,不出意外,这块血翡最低也是十几个亿的价值,当然,褚爷和慕容冲未必会想要出手。 至此,柳颂不得不再次仰天长叹:果然,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 回去时,那块一吨重的极品稀世血翡自然是由重兵保护运输,由霍不戒亲自开车,周围不仅有褚爷的人,还有东道主派来增援的人手,这么贵重的货从他这儿拉走,如果出了问题,他也没法跟褚爷交代。 这回柳颂和慕容冲的车靠前方,最前头还有一辆皮卡车开路,褚爷的越野车则是压轴殿后,他们下午出门,回来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多。 山路一片寂静,不知名的虫声彼此起伏,吹奏着一首催眠曲,柳颂有些昏昏欲睡的靠在慕容冲肩膀。 “砰——轰——” 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和枪声,让柳颂陡然惊醒。 下一秒就被慕容冲按在怀里,低身躲在车内,紧接着一阵枪声朝车窗扫荡而来,前排司机当场被击毙,鲜血往后溅来,柳颂抬头时正好看见慕容冲衣服上溅到的血迹,瞳孔蓦然扩张,一声惊恐尖叫抑制不住的从喉间发出—— “趴下!别动!”慕容冲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怎...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枪声...后面的车队似乎受到更为激烈的攻击,火力并不集中在最前面,抢...抢劫吗? 柳颂的手在不自觉颤抖,整个人懵在他怀里,大脑宛如死机般。 而慕容冲在经过短暂的慌乱和护着她狼狈躲避后,迅速敏捷地拉着柳颂下了车,柳颂甚至不知他手中何时多了一把枪,根据刚才的枪声判断敌人的方向后,摁着柳颂蹲身躲在车身另一边。 “对方的目标......”慕容冲透过破碎的玻璃看去,蓦地瞳孔一缩,眯起眼,开枪解决了一个朝他们方向开枪的人后。 拉着柳颂跑向中间霍不戒开的那辆货车,本以为对方是针对血翡而来,货车这边自然是重兵把守围拢着,但现在看来,不知名的敌人火力似乎都集中在后半截车队,他们的目标,不是稀世血翡。 一把将柳颂推上霍不戒那辆车的副驾,对霍不戒命令道,“你带着人突围出去,人和货都要给我安全带回去,这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管。立刻走!” 车门被关上,柳颂才惊觉他并没有打算一起走的意思,“你要干嘛?你不走吗?” “回去等我。”慕容冲只来得及简短对她说了一句,霍不戒就已经执行命令启动车辆,带着一部分人护送血翡突出火力范围。 另有两辆车护送着他们突围后,这边的人快速往后去支援,对方目标根本不是翡翠,而是褚爷,今日这批货物价值连城,他们自然担忧有人劫货,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装着翡翠的货车上,却不料,对方竟是为褚爷而来。 -- 第85页 褚爷那辆越野号称派拉蒙掠夺者,防弹级别达到北约组织认可的第三级标准,但正应这俩车的气派,反倒成了火力集中攻击的对象。 支援的人顶着火力过来后,护这褚爷逃离车辆,可兰婇却还没来得及下车时,一个手榴弹便在旁边炸开,保护褚爷自然是重中之重,保镖护着褚爷撤到后面的房屋躲避。 “我这边没事,去救兰婇。”褚晷到底不算是薄情之人,稍微安全后,立马对慕容冲道,可话音还没落,又是一排机枪扫荡过来。 慕容冲只来得及将褚晷一拉,反手开枪回击,但还是因帮褚晷一挡而导致左肩中弹。 褚晷被护着躲进房屋,那辆越野自然不再吸引火力,兰婇尚还在车身旁,原本保护她的保镖中弹后压倒在她背后,竟成了人肉防护。 慕容冲将那尚且抽搐的人一掀,一把拉起兰婇,在枪声过来时抱着人就地一滚,躲过子弹扫荡,避身在一方破旧矮墙后。 第47章 真相 兰婇浑身颤抖着,不知是吓着了还是呆滞了,只晓得紧紧攥着慕容冲的衣服。 在火力过去后,才抬头看着将她救出来的人,抹了抹脸上的血迹,眼泪止不住的滚落,终是哭出声,却又知道这不是哭的时候,死命咬着下唇。 “闭嘴。”慕容冲低斥一句,烦躁得将她往旁边一推,挡在里面。 那边的交火还在继续,远处似乎已经有警方的声音,对方显然并没有太多时间了,短时间内没有完成任务,再不撤走就要落入缅甸军方手中。 兰婇被他一推挡住里侧,却看到了慕容冲左肩血流不止的枪伤,明明吓得手软,却还是用手里原本拿着的褚晷的一件马甲,去给他堵住伤口;兰婇虽害怕惊恐,慌乱失措,但到底跟着褚爷好些年,很多事情即使没有亲眼见过,却又有所了解。 或许曾经也遇到过类似的危险,反应不算快,但也不会是累赘,半跪在慕容冲身后,颤巍巍的用那件暗褐色马甲按在他伤口,哽咽着艰难地小声道“你的伤口一直在流血,怎么办......” 慕容冲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观察对方的火力,闻言只皱着皱眉,“死不了。” 随着尾音落下,矮墙后一个人影突然朝兰婇扑过来,亮晃晃的刀迎面砍来,慕容冲反应极其快速,一把拉过兰婇护在身后,回手就是两枪,而手臂不可避免的又硬生生挨下了这刀。 那人之前本就有伤,被慕容冲补上两枪后再也起不来。 “你......可以不帮我挡的......”兰婇跌坐在墙角还未回过神来,但看着慕容冲不断流血的手臂,立马又反应过来,用那沾血的马甲去给他裹手臂上的伤,内心还在一阵震惊中久久未平。 难得做回好事,还要被问为什么,慕容冲并不想回答这样的问题,继续观察着四周形势。 好在缅甸军方来的速度并不慢,这么大的动静,足以惊动政府,危机形势很快逆转。 直到他们安全后,回到车上前,兰婇都未曾再说话,看着慕容冲坐上另一辆车,而她被后面过来的褚晷拉上原先那辆派拉蒙掠夺者,直到回到褚爷势力范围的别墅基地,似乎都还在震惊呆滞中。 早先被霍不戒安全送回的柳颂,在大厅坐立不安的焦灼着,慕容冲有危险,可是这种情况下她除了哭和等待,竟一点办法都没有,一路上她哭喊也无用,霍不戒不会放她下车,并且,柳颂也不会这样做。 因为她自己也明白,留在那里,留在慕容冲身边又如何,只会成为累赘,成为他的负担。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他们将翡翠运回到别墅基地后,霍不戒立马要带人回去支援,但那边传来消息说形势已被缅甸军方控制住,慕容冲和褚爷都没有生命危险。 但霍不戒却没告诉柳颂慕容冲受伤的事,所以在挨过这煎熬的几小时后,当慕容冲满身鲜血被送回来时,柳颂吓得顿时就哭了出来。 她是坚强,她是理智,她是好强......可不代表也能平静接受这些事情啊。 在她那岁月静好的二十五年生活中,连抢包这种情况都没遇到过,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宛如枪战片的情形,她真的,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该如何冷静,那种打心底发出的颤抖,并不是她能控制住的。 而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脸色苍白的慕容冲,还能虚弱地朝她笑了笑,右手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哭什么,还死不了。” 私人医生是霍不戒一早就安排好的,接到人就直接推进临时手术室,柳颂被关在门外,明明泣不成声,却还是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太大声。 就连褚爷都走过来拍了拍她肩,安慰道:“没事的,阿冲会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那是活生生的人,是人都会痛,会流血,会死亡...... 我们往往为那些电影主角的坚强勇敢所感动,可那毕竟是电影,当这一切在现实里发生时,没有人可以真的云淡风轻不痛不痒。 等麻药失效后,慕容冲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清晨。 阳光透过窗纱泄露进来,睁眼便瞧见趴在床边睡着的柳颂,身上还是昨日那套衣服,显然是在床边守了一整晚,闭着眼时,能看到卷翘的睫翼,眼周还有些红肿,也不知在他手术昏迷后哭了多久。 随着慕容冲稍稍一动,柳颂就惊醒过来,见他想要坐起身,忙一把按住,“好好躺着,别乱动!” -- 第86页 原本清脆的嗓音有些沙哑,语气却是毋庸置疑的坚定。 在经过昨日的险境,惊慌恐惧担忧等等各种复杂情绪交织后,经过这一晚漫长的煎熬忧虑,现下的柳颂似乎变得比之前更加冷静沉着几分,即便一双漂亮的眸子肿的跟胡桃似的,却不再像昨晚那样慌乱无措。 用另一只可以动的手拉住柳颂,慕容冲语气带着些试探:“真的没事,别担心了。” “躺好别动,我去叫医生来做检查。” 柳颂抽出手,并不多话,微微垂了眼,起身出去叫私人医生进来做进一步检查,她模样看上去很冷静,可在转身刹那,慕容冲还是看到了她又红起来的眼眶。 医生再次做了检查后,褚晷也在兰婇的搀扶下过来了,特意问了医生慕容冲的状况,得到的回答是:子弹贯通肩膀,幸而没伤及骨头,慕容先生身体健壮,好好修养几日就没有大碍。 是以,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似乎自从恋爱后,柳颂性格转变了许多,面对慕容冲时她也会有着小女儿家的娇憨蛮横,也会撒娇撒泼,可她本质到底有着非常固执的倔强。 待众人散去后,慕容冲拉了拉柳颂的手,眼底满是歉意,“抱歉,让你受惊了。” “为什么会发生这些?那些人是要杀褚爷吗?” 柳颂心底有太多疑问,价值十几个亿的惊世之宝不要,只为了杀褚晷?而且褚爷一行显然都是随身配枪械,甚至,慕容冲为什么也会有枪?而且枪法居然还不错? 对于一个出生在战乱年代,经历过国破家亡,起兵复仇的帝王来说,他面对这些从容冷静柳颂并不感到意外,可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在这个世界,他是什么时候接触到枪械的? 慕容冲摇摇头,表示并不知情,“我不清楚,应该是褚氏的仇家吧。” “那你......为什么会用枪?”柳颂看着慕容冲,秀眉始终不曾舒展。 慕容冲顿了顿,沉默了片刻,才缓缓扯出一个笑,“不是说,是防身的武器吗?就像人人皆可佩剑。” 佩剑?防身的武器?他的犹豫,让柳颂心里泛起一阵惊疑,慕容冲没有说实话。 “那你知不知道,在这个世界,杀人是犯法的,在国内,配枪也是犯法的。” “出了国境才有枪的,之前也只是在室内练射击。”似乎察觉到柳颂的震惊和愤怒,慕容冲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她,神情却有些不明所以。“你怎么了?” 柳颂顿了良久,而后缓缓地,一字一句道,“所以,半年多的时间,你从什么都不懂都不会,到成为杞柳台大老板,结交上褚爷这样的大人物,会开车,会使用枪械,会赌石鉴玉......慕容冲,当我是傻子吗?” 这个谎,终于编不下去了。 慕容冲沉默片刻,才抿了抿唇,“你当然不傻,否则我也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 拉过她的手,握在掌中,慕容冲小心翼翼说出真相,“之前所说的一切,都没有骗你,我的身份是真,只是,时间上......” 他顿了顿,还是说出了实情。 当柳颂得知这样荒唐的真相,瞪大双眼,简直不可思议,从一开始相遇就耍得她团团转?在她以为他是真的刚穿越而来事事替他发愁担忧时,他却......好,很好!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理不出任何头绪,只觉愤极,当下要甩开他的手站起身,却被慕容冲攥得紧紧的,“松手!” “我承认是有意瞒你,不过是怕你不接受我,这样的方式不对,我认错,保证再也不会了。” 柳颂倒不曾想到慕容冲会如此快速且不要脸的就低头认错道歉,一腔怒气还来不及发泄。 “欺骗就是欺骗!你放手!”她把他当三岁孩子照顾,他却将她当三岁孩子耍得团团转。 怒气难平,柳颂只想着挣开被他钳住的手腕,慕容冲死死攥着不松,拉扯间一再碰到伤口,硬是连哼都不哼一声。 最后却还是柳颂看着那纱布又渗出血迹,强行压下怒火,不与他争执,由他说什么,就是不搭理他,好像谁还没个脾气似的。 一连这养伤的几日,柳颂都体贴入微地照顾着,却也不再搭理人,慕容冲明显感觉出,她在生气,并且很严重。 霍不戒在一旁看着,只得摇头感叹,主子这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慕容冲并不擅长哄人,只能用一些笨拙的方法去引起柳颂的注意,譬如一会儿渴了要喝水,一会儿想吃苹果,一会儿又背上痒......柳颂没有不耐烦,且很有耐心的照顾着,不过脸上始终都是淡淡的表情,也不怎么说话,她一贯如此,一生气就不爱搭理人。 各种方法用尽,却没有什么成效,想来想去,还剩两招:美男计和苦肉计。 于是,在柳颂正在沉默削着第五个苹果时,慕容冲又闷闷来了句,“我要洗澡。” 第48章 赌气 削苹果的手一顿,柳颂淡淡抬眼看了看他,缅甸本就是亚热带地区,三天不洗澡的确难受,不过,他手臂不能抬...... 柳颂放下苹果和水果刀,起身朝浴室走去,在浴缸放好热水,又将洗漱用品从高处拿下放在顺手的地方,备好毛巾浴巾,才走出来,二话不说去解慕容冲衬衫纽扣,反倒让慕容冲有些措手不及的一愣。 “你......” 而柳颂却是一言不发将他衬衫纽扣挨个解开,脱了下来,面对□□健硕的胸膛,却依旧面无表情,眸光冷静,相对于她的漠然注视,慕容冲倒生出一丝不自在了。 -- 第87页 脱完衣服,柳颂垂眸瞟了眼他裤子,淡定道,“你只是手不能抬,皮带扣还是能解的吧,洗完再叫我。” 然后头也不回关门出去了,慕容冲无奈苦笑,叹口气走进浴室。 在外面小客厅沙发坐着,却久久没有等到慕容冲叫她,看了几次时间,柳颂又开始有些担忧,干脆直接推门进了卧室,却正好看见慕容冲腰上裹了条浴巾刚从浴室走出来,正单手擦着头发。 还来不及脸红的柳颂,一眼就注意到原本包扎好的伤口打湿了水,被他把纱布也扯开了,尚未愈合的伤口,还能看到微微渗血的狰狞的皮肉,顿时心头一颤,之前被压抑在平静表面下的怒意和担忧便一股脑儿爆发了出来。 “你就这么急着找死吗?身体就一点儿都不重要吗?不知道我会心疼难受吗?早知如此,我当时救你干嘛?干脆就让你自生自灭好了......” 话刚一说完,却又想起,当时他哪里真的需要她救?不过是骗局罢了,顿时,扭头就欲走。 面对着连珠带炮火力密集的拷问,慕容冲微微一愣,擦头发的手一僵。 就见柳颂愤然地打算转身拉门走人,下意识敏捷反应,几步上前将人拉住,把门抵上,若真让她这样跑了出去,他这样追都没法去追。 柳颂显然是非要和他争夺门把手的控制权,无奈之下慕容冲干脆将人抱住,就在柳颂挣扎时轻轻的嘶了一声,就让柳颂一下子僵住动作,她就算生气,都还是怕碰到他伤口。 “别生气了,都是我不好......” 慕容冲单手扣在她后脑勺,将人按在怀里,语气放的很软,明显知道自己有错在先,但只要她不闹别扭了,他愿意放低姿态去道歉。 埋首在他胸口的柳颂,终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将连日来的担忧委屈害怕等等各种复杂的情绪,全部发泄了出来。 “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为什么要接触那些危险的人?我不要什么金丝红翡,不要什么稀世珍宝,也不要你有几个亿......我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好好的......” 她哭的很伤心,吐字都有些不清晰,滚烫的泪水砸落在胸膛上。 一路燎灼着滑落,让慕容冲内心既触动又震撼,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这是第一次感受到柳颂炽烈浓烈的感情,一直以来,她都是淡淡的,让慕容冲心里没底,原来,柳颂还是在乎他的。 不记得了又如何,她还是再次爱上了他。 在她呜咽声中,慕容冲一阵难以言喻的懊悔,这次意外受伤,在他自己看来不过是小伤,却让柳颂连续几日这么难受担忧,也顾不得肩膀的伤,将人紧紧抱住,“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 “不哭了,乖...我保证以后不做这些危险的事......” 柳颂哭得梨花带泪,慕容冲一阵心疼,捧着那张小脸慢慢吻去泪水,最后又变成深深的绵长的吻,待他还想下一步动作时,却被柳颂抽噎着推开。 “滚去包扎伤口!” 也好在柳颂有医护经验,不需要又去费事的喊私人医生过来。 期间,柳颂听说褚爷安排专机将那稀世血翡送杞柳台去了,说既然是慕容冲赌出来的,自然就归他,但是却说,慕容冲有伤不能饮酒,那瓶汉帝茅台暂时帮他保管着。 这让柳颂有些哭笑不得,竟不想枭雄大佬也有会因一瓶酒耍赖。 次日一早,兰婇送来一堆昂贵补品,还破天荒地对柳颂和颜悦色了一回,“帮我跟他说一声谢谢。” 正要去厨房煲汤的柳颂只好停下步子,挑眉,“帮你?他是为救褚爷,和你有什么关系......哦,你是替褚爷感谢慕容冲?” 看着眼前柳颂,兰婇提起礼盒递至她面前,微微扬起一抹笑。 “他是为了保护我,手臂才被砍伤,对于救命恩人,我感谢一下总没错吧。” “要说自己说,我没义务帮你。” 对于兰婇,柳颂素来也没什么好脸色的,那左臂上深至见骨的刀伤,竟然是为兰婇挡的? 是,救人是没错,但是,为什么心里总有几分不舒服? 在柳颂没有去接兰婇递过来的补品转而走下楼后,兰婇才缓缓放下因举得久了有些泛酸的手臂,看着柳颂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她察觉到内心正在翻涌的嫉妒和不甘,凭什么,柳颂除了工作优秀外,论身材样貌才情,哪一样比得过自己?而柳颂能遇到慕容冲这样的男人,自己却只能做褚晷名副其不实的情人。 在外面走廊站了好一会儿,才敲门进去,慕容冲正闭着眼睛假寐,听闻响动以为柳颂去而复返,即刻睁眼看去,却见兰婇提着几大盒补品放在桌上。 “你来干什么?” “不欢迎吗?”兰婇将东西放下后,兀自走到床边的凳子坐下。 “你救了我,如果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是不是也太没良心了,虽然,大家都觉得,我本就是个没良心的人。” 这样说完,又不禁低声一笑,带着几分自嘲,之后不等慕容冲有所回答,接着道:“你救了我两次,为什么?为什么要帮我?” 慕容冲本就只是在柳颂面前装柔弱,此刻却不想躺着和兰婇说话,动了动,坐起身来,在他起身时,兰婇快速地起身帮他拿了枕头垫在身后,似乎不适应不熟悉的人突然靠近,慕容冲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避了避。 -- 第88页 兰婇动作一僵,将枕头放好后,坐回凳子上,没说什么。 “没有为什么,刚好看到了,顺手而为。” 将养了四五日,手臂和肩头的伤都已经在愈合结痂,只是倒底行动有些不便而已,慕容冲却没怎么将这伤放在心上,虽然在柳颂面前装作重伤的样子,不过也是为了博得柳颂心软照顾,柳颂不在时,他行动就自如了很多。 “顺手?”兰婇失笑,若说金钻会所那次是顺手,她信,可那晚枪战,那种随时有生命危险的关头,还是顺手?这点她决不相信,她不相信真有活雷锋,为了救人不顾自己安危。 更何况,以她对慕容冲的观察,他绝不是什么善类。 她看到过,或许连柳颂都未曾见到过的,很多慕容冲在生意场上的样子,兰婇知道,他跟褚爷到底做了些什么生意,除了明面上那些古玩玉石珠宝,连褚爷暗地里一些见不得光的买卖,他都有涉及,一个没有势力背景,不带任何政治枷锁,做事狠辣决伐果断的人,于褚晷来说,用起来最为合适,精心打磨成手里一柄锋锐的刀。 在兰婇看来,表面无限风光的杞柳台大老板,青年才俊的慕容冲,不过也是一个行走在黑暗中的人,他的冷血无情,是刻在骨子里的,所以,她不相信,这样一个人,会被柳颂的绕指柔就牢牢套住了,柳颂,还不具备能降服慕容冲的能力。 低笑之后,兰婇紧紧盯着慕容冲,不放过他面上任何一种神色,“我以为,在你心里,我与旁人至少是有些不一样的。” “的确与旁人有些不一样......”慕容冲几乎未作多想,随口就答。 兰婇闻言,美眸里几分掩不住的惊喜,可慕容冲接下来一句话,让她迎头一盆冷水浇下。“在我看来,你至少是嫂夫人的存在。” 嫂夫人?兰婇怔了怔,然后不可置否的发出讥讽的嘲笑。 她差点忽略了,一路悉心栽培他的褚晷,已经在慕容冲心里占据极其重要的地位了。“你们都以为我是褚爷的女人,可事实上,我究竟算什么,这么多年来,褚爷从未碰过我,在他那儿,我不过是一件包装精美的奢侈品,用来装饰门面的物件,用来,隐藏他秘密的借口......” 兰婇突然觉得自己太过疯狂,疯狂到居然想要背叛褚爷,而事实上,等她察觉到自己有这个想法时,话已经说出口,“难道你不知,褚爷他,根本不能拥有一个女人吗......” 她的确的疯了。 或许是这些年的经历让她扭曲了,又或许,是从小的痛苦过往早已让她的疯狂深刻在骨子里。曾经她是为褚晷心动过,即便他已经与她父亲一样的年纪,可那时的兰婇一无所有,这个站在金钱帝国顶端,气度不凡的男人,有足够的魅力让兰婇心动,可当她踏上这样一条路后,发现自己对褚晷更多的,是依赖和利益。 可对慕容冲却不一样,那种心动,是可以让兰婇疯狂到不顾一切想要和他在一起的心动。 “你不觉得,我们俩,更像是一路人吗?” “我们不一样,你本可以有其他的选择。”慕容冲摇摇头,对她的说法极不认可。 “其它的选择?”那娇艳的红唇缓缓勾出一个冷笑,兰婇走近他。 第49章 正宫降临 “你知道我什么叫兰婇吗?”她眸色暗下来,有些哀伤。 “婇的意思,是指宫女,越是贫穷的家庭,越是重男轻女,生了五个女儿还不死心,直到生出儿子,可我不是他们的宝贝儿子啊,从出生起,我就是一个仆人的存在,低微下贱......” 兰婇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看向慕容冲,带着执拗的疯狂,“我哪有其它的选择,如果我不选择这条路,那就要一辈子过那种低微下贱的生活,谁想一辈子做别人的仆人呢,所以啊,我跟了褚爷......我的家人,他们可高兴了,以为从此能通过我获取更多的金钱,可是,我偏不给他们一分钱,我要他们后悔,后悔曾经像打骂畜生一样对我......” 可慕容冲面色如常,毫无波澜,“路是自己选的,你说这些,关我何事。” 这样的回答极其冷漠,对于兰婇情绪愈渐激动的那番话,慕容冲不置一词,甚至对她抖出了褚晷不为人知的隐秘,都没有显露出一丝意外,他对旁的事并不关心。 在听了兰婇这些,极容易引起他不想再回忆的事,可他一双冰冷的眸子里,还是古井无波,不现波澜。 他已经经历了足够多的曲折的故事,经历了足够多的让人难以置信的事,甚至经历过灭亡,再深刻的仇恨,都将随着时光流逝而消磨。 唯一亘古不变的,是爱和温暖,就像太阳,无论经历多么黑暗的夜晚,终将会在第二日清晨,驱逐所有黑暗,带来温暖和光芒。 所有人都认为他和柳颂相爱不过半年,可唯有他自己知道,柳颂一定就是那个,在黑暗中陪伴他长达八年的人,是他晦暗艰险而短暂的一生中,唯一的一束,带给他温暖的光芒。 “自己选择的路,无论多难,都要自己走下去,今日的话,我会当作从未听到过。” 想到柳颂时,原本冷漠的语气渐渐有了几分温和,可随之,也没有再与兰婇说下去的意思,下了逐客令。“你的感谢我收到了,不送了。” 兰婇垂着眼,缓缓将情绪缕缕收敛起来,沉默一会,才勉强露出一个笑,缓缓起身往门外走去,拉开门时,又低低地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不是所有的路,都要一直走到黑。” -- 第89页 慕容冲没有打算去解读她眼底的意思,在人走后,没有重新躺回去,转头看着窗外,的确不是所有的路都要一直走到黑,可是,他想走路,却只有一条。 接着一连几日,对慕容冲来说,不知算不算因祸得福,得到柳颂前所未有的温柔体贴细心呵护,如此一来,他便恨不得这伤一直不好。 可正如医生所说,年轻力壮的慕容冲,不过一个多星期,就已然好的差不多了。在恢复自如行动后,慕容冲带着柳颂将缅甸几处有趣的去处挨个玩了一遍,也算不枉此行。 而在即将踏上归程的最后几天,他们还要去参加一个翡翠公盘,一听闻这个消息,柳颂当下就皱起眉头。 在慕容冲再三解释,这与私下的赌石大会不同,翡翠公盘是由当地政府监管保护的,非常安全,又怕柳颂无聊,打算让霍不戒带她去别处玩,柳颂自然不干,一定要跟着去。 说起上次的赌石大会,柳颂也曾问过那晚之后的处理结果。 那晚的人并非为打劫翡翠而来,目标是褚爷,可能的因为私仇,不过缅甸境内本就多方势力,又位于著名的金三角区,毒品军火走私等等见不得光的生意比比皆是,且对方部署严密,一时间还真查不出是底细,但褚晷肯定不会就此算了。 对此,柳颂心里不由得再次疑虑,这位大名鼎鼎的褚爷,真的只是一个有钱的古玩珠宝商吗? 翡翠公盘的前一晚,却发生了一件令人非常不愉悦的事情。 慕容冲刚洗完澡,依旧是随意裹了条浴巾,走出来时,却被不知何时坐在房间内的一位不速之客一惊,稍稍一愣,随即伸手拿过衣架上的浴袍穿上,将腰带系了个死结。 “进门之前先敲门,这是最基本的礼节,兰小姐还是遵守一下吧。” “我敲门了,你没听见而已。”端坐沙发上,似笑非笑瞧着慕容冲一副警惕模样的,正是兰婇。 似乎不愿于她纠结这个问题,慕容冲开门见山的问其来意,“有什么事?” “来谢你救命之恩。”兰婇笑着站起身,朝慕容冲步步走近。 后者神色隐隐有些不耐烦,“你已经谢过了,请回吧。” 似乎觉得他的反应有趣般,她掩唇笑出声,即便上次话已说到那个地步,可兰婇还是不死心,任何一个男人,或许他有自己所爱,但男人么,心里再忠坚,身体可就未必了...... 兰婇俏生生的站在慕容冲面前,将风衣解开,“救命之恩,岂是一个谢字就可报答的?自古以来,不都是要以身相许么?” “不需要。”在兰婇走过来时,他不自觉退开一步,始终保持距离,抬手指着门。“出去。” 风衣底下只穿了件单薄的丝质吊带睡裙,深V的领口露出一大半诱人的魅惑。 “怕什么,你的女朋友去夜市采购,短时间是回不来的,褚爷也去酒会了,如今这栋偌大别墅里,只有我们两人......” 慕容冲闻言皱眉,有些微怒,“滚出去。” “你紧张什么?” 兰婇笑得异常开心,眸里秋波,娇媚蛊惑,“怕自己把持不住,背叛柳颂么?” “慕容冲,你本来也是适合在黑暗中生存的人啊......我们,其实很像呐.......”她突然的上前,拉住了慕容冲浴袍的衣领,将自己整个身子偎了上去。 她不信慕容冲和别的男人有多大不同,天下男人不都一个样,除非都像褚晷那样不举,否者,谁能抵抗得住一个风情万种投怀送抱的美丽女人? 柳颂可以拥有的,她兰婇也一定行。 而不待她朝慕容冲吻上去,就被慕容冲非常粗鲁的推开,那双清亮锐利的桃花眼,极其轻蔑地,嫌恶地,淡淡看了她一眼。 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两个字:“真脏。” 兰婇被他用力一推,跌倒在地面,真脏?呵......抬眼看见慕容冲头也不回的要出门而去,兰婇眼底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随即被怨毒代替,突然就扑了上去,从背后抱住慕容冲,然后扯断了本就纤细的睡裙吊带。 可慕容冲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见她如此纠缠不休,心中怒意翻涌,反手直接一把揪住兰婇的头发,丝毫不留情面的重重一拉扯,在兰婇吃痛不得不松手时,门突然打开—— 柳颂看着房间里的一幕,脑子轰的一声,僵在原地。 慕容冲尚且穿着睡袍,而被他揪住头发拉往身前的兰婇,却基本上的一丝不挂了,活生生一副春宫图大胆的呈现在眼前......柳颂甚至没来得及去看慕容冲脸色诧异震怒的神色,下意识的,慌乱的转身逃开。 她为什么要跑,作为正宫,她不应该是理直气壮走进去,再狠狠扇一巴掌吗?痛快淋漓的骂那对狗男女吗? 她为什么要哭?柳颂一面跑下楼梯,一面伸手擦着不知为何自己跑出来的眼泪,止都止不住。 兰婇也没预料到柳颂会这么快回来,但这对她来说,是个意外惊喜,不由自主地笑了,眼底恶毒和得逞之意就流露了出来,丝毫不介意白皙赤裸的身子展露在慕容冲面前。 她不顾头发拉扯的疼痛,就要缠到慕容冲身上,然后被慕容冲毫不留情的扯着头发一把甩开,就在她还想伸手去拉眼前的浴袍一角时,被慕容冲阴沉着脸,一脚踩在手背上,十指连心的痛,让她痛呼出声。 -- 第90页 “别以为我不会对女人动手,除了柳颂,其它任何人都不会是特例。” 帕敢这边的拖鞋并不是软底的,木质硬底碾磨在手指上,惨痛可想而知,而慕容冲却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打算。 撂下狠话后,追出门去,柳颂已经跑出一楼大厅。 慕容冲几乎不做多想,根本没时间换下身上的浴袍,直接穿过二楼走廊,从走廊尽头的窗户跳了下去,在柳颂往别墅大门跑去时,成功的在花园喷泉池将人阻截。 “事情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样,她故意想要你误会!” 一把被拽胳膊,柳颂明显被突然从树上跳下来还穿着浴袍的人吓一跳,听他这句话,气就不打一处来,一面抹着眼泪,一面想要挣脱他的桎梏。 “你冷静一点!”本就不善言辞的慕容冲,一时间更是不知如何解释,但就是不肯松手。 “你让我怎么冷静?你们都那样了!难道兰婇在你房间一丝不挂的聊人生哲学吗?” 扪心自问,柳颂却断然不信慕容冲会是坐怀不乱的君子的,他们几次差点擦枪走火的经历,让柳颂很明白他就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 念及此,心中阵阵苦涩翻涌而来,是她太古板保守了吗?忽略了慕容冲也会有正常的需求,可是...可是为什么...... 柳颂脑子一片混乱,也说不出到底什么为什么,只是拼命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钳制。 “你松手!别碰我!” 对于柳颂的质问,慕容冲竟一时嘴笨到不知如何回答,怎么说?他不想和兰婇上床,是她硬凑上来,刚才也只是在推开她? 即便这是事实,可是说出来连自己都觉得荒谬..... 他虽解释不出个所以然,但却知道如何也不能放手,由着柳颂打骂推搡挣扎,往脸上挠了好几道血痕,无可奈何之下,干脆拉着柳颂往旁边喷泉池一倒。 第50章 诡计 嘭嘭两声落水声,这下倒是够冷静了。 花园别墅的喷泉池不小,水位也不低,足够淹到腰间,柳颂因毫无准备,硬生生被拉入水池里,足足呛了好几口水,才被慕容冲捞起来搂在怀里。 “我发誓,即便你没出现,也不会发生什么。” 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柳颂就差怒火攻心了,挣扎得更厉害,但因在水中行动不便,如何也挣脱不开。 两人谁也不肯退让,就这样僵持着,直到这二楼窗户观望许久的霍不戒看不下去了,一脸尴尬走过来,拿着两条浴巾。 “老板,柳小姐,还是先上岸吧,一直在水里待着也不是办法。” 顿了顿,又朝柳颂道,“柳小姐,你应该相信老板,他不是那样的人,更何况,那是褚爷的女人。” 柳颂对慕容冲置气,加上霍不戒本就是他的下属,自然也没有好脸色,冷哼一声,她不是不相信慕容冲,而是不相信下半身思考的雄性动物,但经此一番,全身都湿透了,就算再生气,也得先回屋换衣服。 上楼后,慕容冲本欲再解释,谁料,柳颂竟先一步进了门,而后“嘭”的关上了门,并反锁了起来。 慕容冲耐心的敲着房门,好久才得到回应,却是让他快滚,碰了一鼻子灰,也只好作罢,他深知柳颂的脾性,现在正是气头上,说什么都听不进去的。 然而慕容冲还是低估了柳颂真生起气来的顽固程度,本说好要一同出席的翡翠公盘,柳颂却推脱身体不适不去了,明眼人都知道,这哪是身体不适,分明是在怄气。 在慕容冲劝说无果后,霍不戒再次上阵。 只见他轻轻的叩了叩房门,道“柳小姐,早年前褚爷悉心提拔重用老板,撇开情面上不谈,单利益层面上,老板绝对不会去动褚爷的女人,兰小姐的意图我们尚不清楚,但是柳小姐若执意如此,才是正中了她的下怀,您难道想让亲者痛而仇者快吗?” 霍不戒到底是混迹江湖多年的人,不过寥寥数语,便是简明扼要一针见血。 果不其然,在一阵沉默后,房间的门终于打开了,柳颂已换好衣服,气质清清冷冷,也不看慕容冲,错开他,径直朝前走去。 目睹那一幕,任谁也得气上好几天,这气哪有那么容易就消了? 她之所以会出来,还真应了霍不戒的话,不想亲者痛而仇者快,至于慕容冲,还是得留着慢慢收拾才行。 缅甸翡翠公盘无疑是翡翠商们的“擂台赛”,是一种财力、眼力和胆识的大比拼。 会场上是极其严谨的,高墙大院,全副武装的保安林立,进出检查都非常慎重,闲杂人等是不允许进入的,所以,但凡参加赌石的都要携持邀请函,缅甸对翡翠资源管理严格,只有通过公盘交易才可出境,其它一律视为走私。 入内后放眼望去,里面非常规整的堆放着翡翠毛料,上面都标明了件数、重量、编号以及低价等信息,不过不同的是,翡翠公盘上都实行暗标,也就是说选好毛料后,自行根据低价评估价格,投入标箱中,竞争者相互之间不知道对方投标价格。 因此,投标价格的确定就非常微妙了。 价高了要亏损,价低了又怕被别人买去,在公盘时经常发生因相差几十元几百元而错失价值几百万翡翠毛料的事例;在正式下标的次日开始正式逐一公布中标的公司,中标的价格,其后,毛料则有中标者这付款后由专门的公司运输至目的地。 -- 第91页 挑选毛料的过程依旧是漫长的,柳颂上午半场还很有耐心地陪在慕容冲身边,后来下午半场干脆坐在外围休息,门都不想进。 她的气早就已经消了大半,其实霍不戒的话并没有错,但兰婇的意图是什么?挑拨离间?还是就单纯的看上了慕容冲? 柳颂几乎是数着时间在过,最后饱受无聊煎熬的她决定去附近找家咖啡厅坐坐,跟一旁的霍不戒打声招呼后,走出会场。 打算寻找附近的咖啡厅或者环境清雅的餐厅,结果找了好长的路也没见到咖啡厅,最后挑了家环境还算不错的小酒吧坐下,随便点了一点东西而后便百无聊赖的低头玩起了手机游戏。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一道人影在面前站定,抬了眼,发现是兰婇,顿时就皱起眉头。 兰婇大约也是消磨时间来的,柳颂不由得想起昨晚那一幕,脸色一黑,这种事不管是放在谁的身上都会不痛快,没上前抽她两巴掌都算是客气的了,身处异国他乡,加之也不是喜欢生事的人,她只当没看见,盼着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自己知趣地从眼前消失。 但是很显然,往往事与愿违。 兰婇不偏不倚的,拉开了她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懒懒的撑着头看着柳颂,显然是故意的。 饶是柳颂再好的脾气,此刻也是有些上火,冷冷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样,就是跟你聊聊天。” 兰婇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燃上,深吸了一口而后吐出,挑了挑眉,打开此行目的第一个话题,“你知道褚爷是做什么生意的吗?” 柳颂闻言微微一愣,心中揣摩着兰婇说这话的用意,“不就是古玩珠宝生意。” 兰婇轻轻的笑了,她在笑,原来柳颂什么都不知道,“呵,那不过是因为褚爷自个儿喜欢古玩玉器,因此做了些古玩珠宝生意,至于原本嘛,那是做军火买卖的。” 她轻轻看了柳颂一眼,似乎笃定柳颂不会也不敢将此事说出去。 “褚家发迹很早,可以追朔到民国初年了,在乱世发了一笔横财,不过早在解放前就把资产转移出去了,后来大部分生意都在东南亚,你别看褚氏在国内名声大,但跟褚氏根基相比,那些投资不算多,虽然表面上已经洗白了,不过那也仅限于国内资产,至于国外嘛......” 她说的很是轻松随意,可柳颂却听得心惊胆颤,兰婇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军火买卖?走私?她一直隐约觉得褚爷不简单,听兰婇这一说,很多想不明白的事似乎突然明白过来,什么缅甸政府也查不到人,怕是褚爷根本不敢让缅甸军方插手调查吧。 但她知道兰婇和自己说这些必然有其用意,不敢大意,皱了皱眉,“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对褚爷的发家史并不感兴趣。” “慕容冲你总感兴趣吧?”兰婇将燃尽了的烟熄灭,重新抽出一根点燃,不知为何她的烟瘾竟然大的和年龄严重不符。 “一个毫无背景与人脉资源的人,褚爷究竟看重他什么呢?” 柳颂不敢轻易搭话,怕又中了她的诡计,想了想,不阴不阳的回了句:“褚爷看重的,自然是他的本事。” “是呢,他确实很有本事,很多事并不需要褚爷教,慕容冲就做得很好。”兰婇悠悠道。 “有胆有谋,手段强硬,杀伐果断,你的男朋友,的确是个人物。” “当然。”柳颂正视着对面笑吟吟的兰婇,猜不透她到底是何用意,但却聪明地转开话题,“他书法也很好。” 闻言兰婇竟是毫不掩饰的笑出声,笑了好半天,才在柳颂逐渐黑沉的脸色下缓缓收住。 “你还真,天真的可爱啊......只是,那双写书法的手,枪法好像也不错呢,你不觉得,他已经成为褚爷手里,最锋锐的把刀吗?” 或许连柳颂自己,都未曾想到兰婇对她的了解程度如此之深,一开始兰婇不喜欢柳颂的原因就很简单。 因为她太优秀,优秀让兰婇妒忌,后来兰婇又渐渐觉得,和柳颂作对很有趣,和她比拼也很有趣,只不过,柳颂眼里的对手,只有沈旭东,她甚至不把兰婇视为对手,这一点,让兰婇非常的不舒服。 不过柳颂这个人啊,说起来还真是简单的紧,多数时候她都是理性沉静的,并且总带着一股清高姿态,不屑于一切肤浅的东西。 是,她柳颂是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接班人,是信奉科学法制教育的好人,是充满阳光的小天使......一般这种人,不都是最不能接受所有违背道德法制的东西么? “在我看来,慕容冲,他本来就是适合在黑暗中行走的人,你与他根本就不在一个世界,你不会了解他的,能了解他的人,只有我。” “这只是你的想法,请不要以偏概全,了不了解,不是由你说了算。” 柳颂站起身来,似乎一句不想多说下去,“谈话到此结束,你的啤酒,自己买单。” 走出那间幽静的小酒吧后,柳颂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兰婇依旧坐在靠窗的位置,垂眼看着捧着手中的那杯啤酒,不知在想些什么。 柳颂也不在乎她想些什么,因为心里很明白,刚才那番话,兰婇就是不怀好意。 虽然心里很清楚明白对方怀着目的说出那番话,可心情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影响了,柳颂深深吐出一口气,那种莫名其妙的担忧又来了,近来慕容冲的种种变化,她看得一清二楚,比谁都清楚。 -- 第92页 不是不知道历史上的慕容冲曾干过什么事,不去说历史评价是否客观公允,无论是被逼还是被迫,慕容冲,的确不是心怀慈悲之人。 当时出来时没注意,这间酒吧距离会场,还是有很长一段距离,不知道这边的出租车不多还是怎么回事,老半天也没拦到车,渐渐失去耐心,柳颂打算就这样走回去,也就二十分钟的路程,好在今天是休闲鞋。 第51章 鱼游沸鼎 晚霞笼罩下来时,整个帕敢好似都普照在一层淡金的佛光中,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和尖顶佛塔,美得不可方物。 往往在独自一人行走时,大脑就能安静下来想一些事情,或是漫无目的的放空,或是冷静地整理一些思绪。中间有段路非常冷僻,是一条正在拆迁的老街,昔日繁荣的商铺都已关闭,颇有几分萧条意境。 迎面还有几个当地装扮的人,柳颂注意到这五六个人是因为忽然想起之前慕容冲说的缅甸的玉石矿工。 那其中两人瘦骨嶙峋的模样,倒很像是长期吸食毒品的症状,另外有个看上去才十七八岁的男孩子,个子很高,却也是面黄肌瘦的,而眼睛出奇的大,走在最后的两人倒是高高状壮的,手里拿着根铁棍,有点像赶押苦力的工头。 老街道并不算宽阔,五个人站了一大半的路,柳颂刻意往旁边避了避,打算让他们先过,而那五人却好似没看见,直愣愣地朝柳颂走来...... 柳颂稍微一愣,随即不知怎的,下意识掉头就跑,那是突然背后发凉的一种不详预感,她怎么忘了,这不是国内,这可是著名的金三角地区。 果不其然,那几人也拔腿追来,柳颂暗叫一声不好。 脑子里电光火石般闪过无数念头,这条街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周围都没看见什么人,喊救命估计是没什么作用,要如何自救? 她此刻突然觉得,越是紧张脑子就越是清醒,完全不似那晚的慌张无措,或许当时是有慕容冲在身边,下意识觉得有人可以依赖,而如今,慕容冲不在,他不是神,不可能每次能准确无误的从天而降来救她,心里一阵懊悔,都怪自己太掉以轻心! “Help!救命——” 灵活的躲避着伸来抓她的手,好似一尾游鱼,但这样慌乱的躲避终归难以持久,几人围困而来,似鼎牢固,毫无缝隙,而此时的柳颂,无疑是在沸鼎中挣扎逃生的鱼,若跳不出这鼎,就要沦为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了。 柳颂用尽全部力气的奔跑,也亏得这些年田野考古时各种艰苦,倒不至娇气得不行。 但身后追来的五人显然跑得更快,距离瞬间拉近,柳颂气喘吁吁地咬牙跑着,一边摸出包里手机,刚按通慕容冲的电话,手肘就被扯住一摔,整个人便撞到一旁的砖墙上。 手机掉落在地面,根本来不及去捡,狼狈爬起来就跑,而没跑上两步就被那个十七八岁的缅甸少年一把抓住头发。 然后有名壮汉抡起铁棍就朝腿上打来,柳颂根本无从反应,咚地跪倒在地,确实太痛了,眼泪一下就涌了上来,但她很清楚哭是没有用的,即使害怕地发抖,却还是理智的试图自救或者沟通,她不会说缅甸语,中文和英语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得懂。 “你是要钱吗?我可以给你钱......How much do you want?I can give you money...” 可实际上是,对方根本不管她说什么。 倒底不是电影,坏人都死于废话多,这些人完全不给她开口商谈的机会,目的性非常明确,劈头盖脸就是一阵毒打,似乎愤怒她的挣扎逃跑。 五个大男人的拳打脚踢落在身上,那简直是锥心刺骨的痛,不过,他们目的不止于此,打人不过是为了让她失去反抗和逃跑的能力,很快,那些人停下殴打,用柳颂听不懂的语言简短交流了几句,然后朝她俯下身,伸手去扯她身上的衣服—— “Stop!Stop!Who will help me...” 柳颂的惊恐简直到了极致,看着那些肮脏丑陋的人围拢过来,一种绝望叫做绝望的东西将她整个笼罩。 死命的抱住自己蜷成一团,却抵不过七手八脚的拉扯,且不说男女体力的差距,光是以寡敌众都是无法抗衡的,即使喊叫的声嘶力竭,也无法阻止布料撕拉的声音,和猥琐的笑声交织组成了噩梦...... “砰!——” 在那一片混乱中,惊天的一声枪响,打破了这不堪的一幕。 连撕心裂肺的哭喊都在刹那间短暂的一滞,子弹穿透那瘦骨嶙峋的胸膛钉在破旧的墙面上,飙射的血溅了一地,柳颂顺着子弹来的方向看去,然后仿佛浑身泄了气一般,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他来了。 那几人显然并非善类,看着一个同伴在身边倒下,竟眼都不眨,拿着铁棍就要冲过去,这些不过是一些亡命之徒,什么低贱的活都干过,只要给足够多的钱,连命都可以不要,在这样的地方,反正活着也没多大乐趣。 若论格斗搏击,这几个人慕容冲并不放在眼里,但此刻他只想立刻去到柳颂身边,以至于连动手的想法都不曾有,一脚踹开那少年,身后霍不戒带着人立马和那几人交上手。 “阿颂......”将人搂进怀里时,慕容冲的手还带着细微的颤抖。 柳颂现在的情况很糟,头发凌乱,脸颊嘴角都有血迹,上衣衬衫被撕破,连胸衣都露了出来,牛仔裤的皮带不容易扯开,于是大腿上布料被撕烂一大块,衣不蔽体,身上还有红肿淤青...... -- 第93页 慕容冲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用西装外套将人牢牢裹起,“没事了,没事了,我来了......” 柳颂在他怀里几乎哭得断气,那种死里逃生的后怕和恐惧将她吞没。 这样的新闻看了无数次,却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无法想象,如果慕容冲来的再晚几分钟会发生什么,她不敢去想,整个人哭得发懵,连眼前人影都看不清,几欲痉挛晕厥,内心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害怕和恐惧。 慕容冲将柳颂抱起,朝越野车走去,路过霍不戒身边时,步伐顿了顿,冷冽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传来。 “留活口,我要问话。” 回到车里,将车门拉上,慕容冲才敢拉开西装去检查她身上的伤。 脸上不知是被踢的还是拳头打的,已经破了皮渗出血,嘴角亦有血迹淤青,背上还有棍痕,两个膝盖都磕破了很大一块,血淋淋的触目惊心,手臂上也是大大小小的伤,越看下去,慕容冲的眼神就越冷几分,怒火也就愈盛。 小心翼翼搂着柳颂,轻声软语的安抚着,待她哭够了,缓过神,渐渐平复下来,手却依旧紧紧攥着慕容冲的衣领,生怕他不见了似的。 车窗外传来两声轻敲,霍不戒的声音响起。 “老板,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知道自己没了活路,打死不开口。” 慕容冲将柳颂放好,抬手擦了擦她脸颊的泪珠,将她手拉下,示意她先待在车内,然后开门下车。 仅着一件黑衬衫的人,个子极高,看着跪成一排尚且活着的四人,握紧的拳头骨节咯咯作响,手臂明显凸起的肌肉,极力地克制着杀意,脖子间的血脉因用力而喷张。 所谓的玉面修罗,俊美玉面仅是表象,而修罗才是实质,宛如死神的凝视。 “不开口?那就让他们体会一下,什么叫生不如死。” 他的愤怒已经将理智吞噬,曾经因灭亡而冷寂下来的血液,似乎在某种意义上又活了过来,那种通过杀戮和释放仇恨的快感,又一次浮现上来。 黑曜石般的瞳仁似浸着冰棱,洞黑的枪口对着那人下半身,极快速精准的一枪过去,传来撕心裂肺的嚎叫,那人捂着双腿间,痛苦地痉挛。 车内的柳颂被这枪声突然一惊,蓦然想到什么,似乎忘记了害怕,连忙爬下车一把拉住慕容冲,“不要杀人!” 而慕容冲的枪已经对准下一个人,那个壮汉哭喊着说着什么,说的是听不懂的缅甸语,下一秒又是一声枪响。 柳颂吓得一声惊呼,然后被慕容冲搂紧怀里拍了拍背。“你先回车上去。” 本就剩一口气的人捂着身下歪倒在地上,痛的几乎晕厥,仅剩半口气还在哀嚎着,这时,一个听得懂缅甸语的手下才向慕容冲回禀道,“他说是一个中国女人指使的,给了他们一百万。” 那个中国女人是谁,几人心里自然有数,即使得到了答案,慕容冲却并不打算就此停手。 枪口又指向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在那惊恐的眼睛中,冷冷道,“对待蝼蚁,要一视同仁,否者,对他们不公平。” “凤皇!不要开枪,不能杀人!” 柳颂没有注意到那枪子弹是射向什么位置,只当他要杀人灭口,挣扎着要去拉他持枪的手,即使她也无比恨这些人,但所有的罪恶自有法律制裁,她不能看着慕容冲走上罪恶的道路。 原本就哽咽沙哑的声音,听在慕容冲耳里,更是怒火中烧,下一秒准确无误的射中目标,他小心翼翼碰都舍不得碰的人,几只蝼蚁也敢妄想? “不算致命,但总要教会他们,什么叫后悔。”慕容冲冷厉的声音毫不动摇,再次举枪。 那些肮脏恶心的玩意儿,不杀可以,直接断子绝孙。 “凤皇!” “砰!” 随着柳颂制止的声音,最后一道枪声同时响起,然后把枪往霍不戒怀里一丢,揽着柳颂重新回到车上。 关门前对霍不戒道,“把人带回去。” 这一连串的变故让柳颂始料未及,才稍稍从之前的恐惧中回过神来,又被这一幕吓得呆住,慕容冲......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可以,不行!这不是他那个打打杀杀、金戈铁马、弱肉强食的时代,这是违法的,这是触犯法律的! 兰婇在酒吧说的话,又一次响着耳边,褚爷精心打造的一把刀吗? 第52章 发威 “凤皇,不要再用枪了好不好,你不能做犯法的事,不可以的......” 脑袋里一阵阵的胀痛和晕眩,她哭得一双眼肿的跟胡桃似的,却心心念念不能让慕容冲走上一条不归的路。 “杀人是犯法的,是要被逮捕的......我没事,我真的没事...我只要你好好的,好好的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别怕,没事了......”慕容冲捧着那张伤痕累累的小脸,小心翼翼擦去滚落的泪珠。 那珍珠般砸落的泪珠浇灭了他心里的熊熊烈火,只剩一阵难受和心疼。 担惊受怕后的无力感席卷而来,惊疑交加,情绪起伏之大,到底撑不住,柳颂声音渐渐微弱下去,最终倒在慕容冲怀里,晕了过去。 回到别墅时,私人医生早已等候。 霍不戒细心安排了女医生,和护士一起将人推进房间,换衣服和处理伤口,之前慕容冲也检查过,看着虽吓人,但庆幸都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的致命。 -- 第94页 慕容冲抖了抖之前柳颂披着的西装外套,丝毫不嫌弃上面还有血迹,就这样穿上,然后走了出去。 别墅二楼书房—— 静谧的书房里,诡异的气氛逐渐蔓延,四个满身是血的人跪在中间,将那张昂贵的地毯,染满鲜血。 慕容冲站在几人面前,至始至终,浑身都散发着冷冽的气息,目光咄咄逼人地盯着兰婇,而兰婇垂着眼,不敢去对视他的眼神,站在褚晷身边不说话。 褚爷抽着雪茄,烟雾朦胧里皱着眉头,然后在铂金的烟灰缸里抖了抖烟头,站起身。 “慕容老弟,你救了我一命,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要怎么谢你这救命之恩呢......” 他说话的语速很慢,似乎真的陷入思索,停顿好一会儿,突然拉过一旁的兰婇,往慕容冲面前一推,“这人,就给了你如何?” 兰婇惊异抬头,褚爷的意思......是把她送给慕容冲? “好啊,谢褚爷。”慕容冲回答得很快,甚至没有考虑,也没有觉察丝毫不妥,爽快应下。 褚晷一愣,似乎没想到他真会答应,兰婇也是一愣,看向慕容冲的眼神里,带着几分不敢置信的惊喜。 而下一秒,慕容冲却直接拿出□□上膛,洞黑的枪口直直对着兰婇眉心。 他会开枪的....他一定会开枪的! 兰婇几乎毫不犹豫的相信,慕容冲一定会对自己开枪,下意识腿一软,扑到褚晷身后,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拉着褚晷的裤管,眼泪涌了出来。 痛哭哀求道,“褚爷,我错了褚爷,您救救我......我再也不敢了......” 因着兰婇往褚晷身后一躲,原本指着她的枪口,就变成对着褚晷,慕容冲没有放下手,褚爷也没有开口,两人看似平静的眼神交锋中,却任谁都能感觉到那暗潮汹涌的对峙。 在这样的高压之下,兰婇瑟瑟发抖地抓着褚晷的裤脚,头都不敢抬。 良久之后,褚晷突然笑了笑,伸手从慕容冲手里,拿过那把枪,转身举起,极快速的四声枪响,那跪在中间的几人应声倒地,然后将□□往尸体旁一扔。 “仇,我帮你报了,这女人,也是你的了。” 慕容冲缓缓放下手,冷冷地看了兰婇一眼,“这么忠心耿耿的狗,我就不夺人所爱了。” 然后抬眼,暗黑的眸里冷意瘆人,看着褚晷,一字一句。“会咬人的恶犬,褚爷可要拴好了,若是反咬主人一口,我会忍不住帮您清理门户的。” 待慕容冲走后,褚晷才慢慢低眼看了看兰婇,然后有些恶嫌地一脚踹开,兀自坐回沙发。 兰婇婆娑着泪眼,从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面爬过去,扑在他腿边,抽抽搭搭的小声啜泣着,像一只被拔去利爪的宠物,再也没有往日光彩,她清清楚楚的明白了。 褚晷可以给她一切,也可以轻而易举的拿走一切,离开褚晷的庇护,她兰婇什么都不是。 许久之后,褚晷才长长叹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她趴在腿上的脑袋,像驯服了一只野猫。 慕容冲回到二楼套房时,医生已经处理完伤口走了,霍不戒一直笔挺挺的站在门外护栏处,直到看见慕容冲过来,才对他点点头离开。 屋内没有开灯,只有即将没入山脉后昏黄的几缕夕阳,透着昏暗的光,慕容冲伸手欲开灯时,柳颂突然开口,“不要开灯......” 已经摸上开关的手顿了顿,没有按下去,他走近床边坐下,此刻柳颂有些恹恹地躺在床上,情绪已经平复下来,换上了一身宽松的睡衣,伤口也抹了药已包扎好,只是光线太暗,看不清她的神色。 随着慕容冲靠近,柳颂朝另一侧翻个身,拿背对着他,似乎并不想他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闷声道:“你回你房间去,我想睡觉。” “那就睡觉。”慕容冲应道,却没有走,而是将那件沾有血迹的西装外套脱下往沙发一丢,掀开被子躺在她旁边。 感觉到背后有人靠近,柳颂本能的一僵,似乎很抗拒,转身就来推他。 “你走开,别碰我......” “不走,我抱你睡。”慕容冲不理会她的推搡,在旁边躺下,将人搂进怀里。 什么事都可以顺着她,唯独这件不行,即便之前的险境让她心里产生了阴影,但绝不能让她因此抗拒所有亲密的接触。 “别推开我,阿颂......你可以推开所有人,但是不能推开我。” 被他强行搂入怀中,柳颂僵硬着身子还有些轻微颤抖,努力不去想之前那让人恶心又恐惧的一幕。 慕容冲低沉温厚的声音,带着眷恋的温和,轻轻抚着她背,那极其小心翼翼的呵护姿态,终是让柳颂慢慢的放松下来,安安静静躺在他怀里。 可没过多久,慕容冲明显感觉到衬衫被打湿了一块,湿腻的贴在胸膛。 柳颂埋在他怀里,无声的哭着,最后缓缓伸手回抱住他,抽嗒嗒地控诉,“我好害怕......” “没事了,别怕,我在这里。”低声安慰着,再次收紧手臂,将柳颂紧紧抱在怀里。 慕容冲反复的、一遍遍的对她说着,直到柳颂哭累了,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这晚柳颂睡得并不安稳,似乎总做噩梦,秀眉紧蹙,手却一直紧紧攥着慕容的的衣服,而慕容冲却一晚没睡。 在黑暗中,他想了很多事,似乎这才惊觉,自己现如今在做的事情,是极容易让柳颂陷入危境的,他所认可的,一千六百年前那时代的法则,却并不适用于现在这个世界,柳颂原本安稳的生活,却因他而一再遇险。 -- 第95页 其实,至始至终,他想要的从来不是至尊的权力地位或者金钱,他想要的是什么......慕容冲忽然想起那日在镜湖的乌篷船上,柳颂写下的那个字:风。 是啊,他想要的,只是难能可贵的自由,是能和柳颂一起,安度余生。 柳颂再次醒来时,窗外已能看见和煦的阳光,昨晚刚睡时一直不大安稳,总是浑浑噩噩,可到了后半夜,或许是紧紧抱着她的那个怀抱太有安全感,竟真的安安稳稳的睡沉了。 而当她第二天依旧在这个宽阔温暖的怀抱中醒来时,那霎那间,有一种叫幸福的东西一瞬间填满心间,顿时,就觉得,什么误会什么赌气,那些都不重要了。 她悄悄抬起头,望向还闭着眼的慕容冲,或许这两日太忙无暇打理,下巴冒出了淡青色的胡茬,高高的鼻梁,依旧锋锐英挺的眉,虽闭着眼,但还是能看出孤傲清冷的神态,即使这样看着,就觉得满心欢喜。 这个从未谈过恋爱的人,终于懂得,为什么世世代代人们都歌颂爱情,原来爱情这种东西,真的比糖果还甜,比阳光还暖,比酒还醉人。 就在她这样出神望着,慕容冲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在柳颂不及反应,偷看被抓包后微微错愕时,他已快速的低头吻了下来,“唔......” 柳颂伸手推在他胸膛上,勉强躲开,“我饿了......” 好在慕容冲顾念着她还一身伤痕,不再继续追究,只似笑非笑的睨着她,“饿了?那为何不起身,我以为你就这样眼巴巴看着我,就能看饱了。” “谁看你了,我是在研究千年前老古董的胡茬!”原本只是在心里想,结果柳颂还真的伸手摸上了他下巴,咦,扎手。 “嗯?”慕容冲微微眯起眼,又要低头凑向她,摆明了要用胡茬扎人。 蹭在颈脖间又痒又扎,柳颂立马没骨气的求饶,“我错了我错了,不闹了......” 一面躲着,然后在慕容冲大发慈悲放过她后,翻爬着坐起身来,又开始趾高气昂的发号司令,“我要去洗澡,你去拿早餐来。” 慕容冲也坐起身,闻言,认真的看着她,“你的伤口不能碰水,不如我帮你洗?” “不要!我自己知道避开伤口。”柳颂脸一红,看他一脸认真,还真怕慕容冲非要帮她,连忙跳下床,朝浴室跑去,直到将门反锁了才舒一口气。 等柳颂慢腾腾洗完澡出来,桌上早就已经摆着早餐,稀粥和几碟小菜,以及阿姨特地煲的浓汤,慕容冲也已经洗漱完毕,换了身休闲的衣服,胡茬也刮干净了,正坐在桌边等她,见人出来,开始盛粥。 “快来吃,吃完上药。” 吃完早餐,还被盯着喝了一盅汤,又吃了几片切好的蜜瓜,却还不见昨晚的女医生过来,柳颂疑惑。 “不是说要上药吗?医生怎么还没来?” “医生?”慕容冲喝水漱口后走出来,从一旁柜子提了医药箱。 “这种好......小事,何必麻烦别人,过来,我给你上药。” 第53章 忍功了得 小事?没听错的话,他是想说好事吧? 柳颂一眼瞪去,坚决不同意。“不行,你笨手笨脚的,叫昨晚那个女医生过来,否则我拒绝上药。” 哪容她那么多要求,慕容冲干脆地将人打横一抱,放在沙发上按着坐下。 柳颂倒是想挣扎,但是动作一大,就牵扯到伤口,特别疼,昨晚擦着药膏,裹着纱布还不觉得,方才洗澡时拆了纱布,还不小心沾了水,这会儿就开始疼得不行,虽然都是不严重的皮外伤,但大大小小也有七八处,两个膝盖,手臂胳膊肘,背上还有脸上。 其实女孩子就是这样,在外人面前再故作坚强,可是在喜欢的人面前,就会变得特别娇气。 不就上个药,以他们如今这关系,柳颂若再是扭捏下去,就真显得矫揉做作了,郁闷的撅着嘴,朝慕容冲踹了一脚。 “窗帘拉上。” 谁知慕容冲眼明手快地,一把握住她脚踝,“仔细腿疼。” 被他抓着,缩又缩不回,柳颂有些气急败坏,“快去!” 等慕容冲拉上窗帘再过来时,却见柳颂不知为何红着脸,非常不自在地躲开他视线。 而柳颂别扭了半天,慕容冲却真的只是认认真真给她擦着药,待稍干一些,又细心地缠上透气的纱布。 柳颂暗自撇嘴,怎么就她思想不正经似的。 将膝盖和胳膊的伤处理好后,慕容冲又伸手去解她衣服,没记错的话背上也有一块不小的擦伤,昨晚睡觉都只能侧躺。 衣衫解下,背对着他坐着,光洁的玉背上一片殷红擦伤,清凉的药膏涂抹在肌肤上,不自觉泛起一阵轻微的颤栗。 莫名的,柳颂又想起那晚看到兰婇在房间的那一幕,柳颂咬了咬下唇,她是有些害羞有些保守,是还没准备好,可是,自己的男朋友,凭什么要让旁人捷足先登? 想着想着,似乎下定决心般,待慕容冲在背上贴好医用胶布后,还不待拉上衣衫,柳颂突然转身,将慕容冲推到在沙发。 对她这番举动,慕容冲有些错愕,但眼前无线春光的白皙娇躯,顿时让他呼吸一紧。 在看懂柳颂眼底的意图后,心中微动,却有些艰难地别开眼,“别闹,快坐好......” “我没有闹,之前拒绝你那么多次,现在我后悔了。” -- 第96页 此刻的柳颂是紧张的,却也是大胆的,既然打定主意这样做,就断没有退缩的道理,言罢,俯下身,主动吻上他的唇。 面对首次主动的柳颂,慕容冲是无法也不想抗拒的,但随着这个缠绵的深吻愈渐不可收拾时,他还是艰难的停了下来。坐起身,一把将柳颂的头按在胸口,伸手捡起衬衫将人裹住,声色有些暗哑。 “不许胡闹,刚擦完药,再这样下去,伤口又蹭裂了。” 被他用衣服裹住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柳颂有些气馁,之前火急火燎的是他,现在一副正人君子的也是他,她都这样了,他居然还敢无动于衷? “你在怕什么?” “我怕你这个不理智的决定,会让你伤势加重,并且,久不能痊愈。” 慕容冲说话时,声音压得很低,明显在忍隐克制着什么,而话里的意思,等柳颂听明白时,脸上腾地烧起一团火,久不能痊愈,他是打算多久...... 但他这话也是没错,自己这一身伤,的确不是最佳时机。 柳颂方才本就是憋着一口气,壮着胆子,这下早没了原先的气势,到底脸皮薄,竟一句反驳的话都想不出,况且此刻就坐在他身上,对于他身体明显的变化,自然是感觉出来了,先前还视死如归,这会儿却坐立不安了。 “你...你......那算了,你松手。” ‘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柳颂还是怂了,挣扎着想要远离他,刚才头脑发热的决定真是,太丢人了。 到嘴的肉却吃不得,慕容冲几乎憋得内伤,忍到这会儿,这异于常人的毅力可谓是万分难得了,但也不打算就这样轻易放过率先挑事儿的柳颂。 “就你会折磨人,我若是忍出内伤,将来你可如何是好?” “那也是你活该。”柳颂现在一心只想挣脱他的怀抱,虽然没了先前气势,但嘴上却不饶人。 “明明是你闯的祸......”低沉暗哑的声音,吐出的气息轻轻喷在耳畔,引得柳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然后被慕容冲拉着手,没脸没皮地往身下摸去,“要不你帮我揉揉......” “臭不要脸......” 就在屋内这擦枪走火时,一阵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慕容冲邪恶的动作,也解救了快要窒息的柳颂,趁慕容冲起身去开门时,柳颂抱着衣服快速溜进隔壁换衣间。 慕容冲阴沉着脸打开门,面色不善,“什么事?”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火气,霍不戒有些懵,机械式回道,“老板,机票行程都安排好了,什么时候出发?” “等我洗个澡,中午再走。”慕容冲缓缓吐出一口气,某些方面没有得到纾解,脾气自然暴躁。 “好。”霍不戒何等精明,大约明白过来自己可能是打扰了慕容冲的好事,说完事一声不吭的赶紧走人。 但不知,这会儿柳颂却对他感激涕零,感谢了祖宗十八代。 等回到安城,距离他们离开时,已过去整整一月有余。 这一个月里,发生了诸多事,每件都可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在走进曲江公馆时,还觉得这段经历恍若梦境,若时光能倒退,柳颂一定选择不往缅甸跑这一趟。 但生活似乎又重新步入正轨了,在经历那些或惊险或刺激的桩桩件件事情后,他们再次回到平凡而充满烟火气的生活中。 而这这趟缅甸之行后,柳颂倒是和慕容冲认认真真谈了一次,将自己的疑虑忧患悉数表露,而慕容冲在沉默良久后,也答应她不再涉及那些灰色地带的生意,只专心经营好杞柳台。 慕容冲既然答应了她,自然会这么做,对此柳颂并不担心,她担心的只是褚爷那边儿,褚爷会放任慕容冲回到正轨吗?精心打磨出一把好用又锋利的刀,若就此束之高阁,岂不可惜? 对此,慕容冲却让她放宽心,表示自己会处理好的。柳颂倒是想宽心,可总是隐隐的担忧,特别是后来辗转得知当初欲对她不轨的那几人,皆被褚爷处置了,心中更是忧虑慎重,法规法则都敢藐视的枭雄人物,会大发慈悲的放过慕容冲这把刀? 但胡思乱想毕竟是胡思乱想,缅甸回来之后,柳颂就再也没见过褚爷了。 又在慕容冲的强制要求下,多休息了几天才回到研究所上班。 “往日的拼命三娘如今也开始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恋爱中的女人啊…...” 回来后的柳颂,免不了受到了众人的一致调侃。 她不在期间,研究所一切井然有序,唯一让她头疼的便是,堆积了一大堆需要她处理的资料与各类文件,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一脸苦相,早知道就不跑这一遭了。 研究所中并未见到兰婇的影子,但是对于大家来说,兰婇的到来与否根本就无所谓,旷工早退都是家常便饭,就算来了也不能对工作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更何况之前她做别人情妇的消息不胫而走,大家在心里对她可以说是不屑的。 不过事情无绝对,倒是个别几个平日里想攀她高枝的有念叨那么几句。 若说在柳颂不在期间有发生什么让她感到惊讶的事情的话,那莫过于是秦教授以外编人员的身份进驻临城崖洞墓项目协助研究了。 不过一个研究磁场与时空的科学家似乎与考古墓葬研究格格不入,专业极不对口吧? 柳颂心中冒出无数个疑问,后来才从别人口中得知,那是因为在地宫中疑似发现了磁场,所以秦教授便空降至此了。 -- 第97页 而在这期间,或许是因为同一处工作,相处时间大大增多,加之秦峯近年来也意识到自己对女儿造成的影响,也极度反思自己,遂以一心想要弥补秦沐沐。 秦沐沐对秦教授的态度也缓和了些,至少,愿意喊秦教授一声“爸爸”了。 对此,柳颂也大感欣慰,她对秦峯教授的印象一直不错,他并非是大家所盛传的怪异孤僻的人,相反非常健谈,和蔼。所以说,世俗人的偏见啊,往往喜欢以自己的主观去轻易判定一个自己所不了解的人和事。 柳颂叹了口气,这就如同考古,不理解的人往往戏称考古就是挖坟盗墓,就比如说柳颂老家的那一干亲戚,其实无需对比,考古与盗墓根本就是两码事,性质不同。 接下来的日子要平和许多,柳颂每天按时上下班,与慕容冲的感情也在日益剧增。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着元旦便到了,柳颂晨起,隔着窗户便看见外头白茫茫一片,突然想起了她刚从南方小城来到这的时候见的第一场雪,着实让她惊喜了老半天。 而现在她早已习以为常,北方的冬天与南方不同,室内有暖气,所以柳颂穿得并不厚实。 早在几天前,秦峯教授与秦沐沐便邀请大家元旦上他们家一块过节,说到底,不过是父女俩多年不曾单独相处,即便有心弥补错过的那些年,如今却也只能对坐无言了,倒不如邀请一些熟悉的朋友,大伙儿热热闹闹的过个节。 慕容冲作为柳颂的正牌男友,自然也在受邀之列,一起去的还有古教授、沈旭东与其他几个同届要好的同事。 第54章 秦宅 由于秦教授的家在城郊,有一段路程,所以沈旭东与慕容冲两人的豪车荣幸的成为了众人的代步工具。 在他们到达时,秦沐沐系着围裙来给他们开门,双手沾满了面粉,原来父女俩正在包饺子,秦沐沐本就是心灵手巧的丫头,饺子包得十分精致,而秦教授明显不擅长这些,包出来的饺子惨不忍睹。 “爸,你包的这个,下锅就散了......” 于是乎,在被第N次嫌弃后,他十分光荣的被秦沐沐请出了厨房,看着众人憋笑的样子,颇有几分无奈。 秦沐沐的母亲并未到场,也不知两人当年具体发生过什么,这么多年过去,竟尚未原谅秦教授,但是女儿做如何选择,她并不能干涉,在听到秦沐沐元旦想陪父亲过节时并未阻拦,只是由她。 柳颂与另外两个女同事自然而然进了厨房帮忙,男人们在客厅坐着,看新闻,谈财经,说工作,场子倒不冷。 沈旭东与柳颂把话说开了,心里放下了,再见慕容冲时,两人自然也没了往日的交锋相对,由于沈旭东的父亲是古董商人,所以他对慕容冲近来的事迹可谓说非常了解,褚爷身边的红人,赌石奇才,千金博一笑的豪爽,使他对这个往日的情敌另眼有加,只是…… 沈旭东似乎有话要说,但是看了一眼慕容冲后,犹豫了一下,将本来到了喉的话又咽了回去,也罢,他还是别多事的好。 相比于沈旭东,慕容冲的话则要少上许多,极少主动开口,而是静静的看着电视上的新闻。 而古教授即使在这种时候,都还在埋头看着手中的文件,即便是节假日也毫不松懈,仿佛工作就是他生命的全部。 秦沐沐她们很快将包好饺子下了锅,一阵滚煮而后捞起,有配汤的蘸酱的,简单的饺子也被几个丫头们做出好几种花样,端出来时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其中一个女同事帮忙将碗端出,却因与旁人笑着闹着,也未曾注意到脚下有水渍,猝不及防向前滑去,碗一个拿不稳,滚烫的汤汁不受控制的朝古教授处溅去。 古教授大惊,在躲闪的时候不甚将随身携带的公文包打翻在地,大大小小的文件翻出,一地狼藉,有些甚至被汤汁打湿,女孩子因被刚好在旁边的沈旭东抓住,人倒没什么大碍,但显然被一地的狼藉吓到了,站在一旁不知所措,一个劲的道歉。 “没事没事,小林,你给我找块抹布来就行。”古教授拿起一张被沾湿的文件,抖了抖上边的水渍,向一脸无措的女孩子宽慰道。 小林应了一声急忙转身进了厨房,柳颂与秦沐沐循声从厨房而出,看着一地狼藉还不明情况,而其它几人已经蹲身帮忙收拾了起来。 一张照片飘到了慕容冲脚下,他蹲下了身拾起,却不经意间瞟到上面内容,脸上的表情便凝固了,似乎忍隐着什么情绪,身体却似乎不由自主的有些颤抖。 在他旁边的古教授察觉到了他的异样,站起了身。 疑惑的望去,将照片从他手中抽出,瞄了一眼,这是之前发现的鲜卑贵族墓葬群中的其中一座拍下来的墓文,古鲜卑文难解,且很多文字无考,而这墓又被破坏得厉害,古教授并不能推测出这到底是什么人物的墓,不过,看慕容冲的反应,莫非他看得懂? 仿佛印证古教授的猜测,慕容冲轻不可闻的说了句什么,似呢喃自语,却还是被古教授灵敏的捕捉到了,可是他听不真切,隐约听得‘清河’二字,不确定慕容冲到底在说什么。 “你…看得懂?”古教授迟疑了一下,还得开口问道。 “慕容冲!”柳颂突然喊了一声。 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急切,众人疑惑的看向了她,柳颂才反应过来,遂将话引向别处,“这是研究所的机密文件!不能乱动的!” -- 第98页 众人这才释然,心里却有些嘀咕,柳颂的反应有些过激了吧?可是并未再多想。 慕容冲也回过神,歉然道,“抱歉。” 而后被柳颂拉着坐回了沙发上,却似乎比刚才更为沉默,整个人蒙上了一层阴郁的色彩。 散落的文件很快被收拾好,交还到手上,古教授落眼瞥到了文件的第一页的几个字,眉头轻皱,有些疑惑,随后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看向慕容冲的眼光中多了丝探究的意味。 柳颂暗中松了口气,刚刚真的是好险,作为古教授的学生,柳颂深知他不好糊弄,也不知道古教授作何想,只是照片里究竟是什么,竟能让一贯冷静的慕容冲失态至此? 好在这个小插曲并不影响众人的食欲,兴致高昂的将美味的饺子一扫而空,连秦教授那几个抽象的作品也不放过,一个两个都吃撑了肚皮,不住的将秦沐沐大力夸赞了一番。 “沐沐的厨艺真好啊,羡慕死了。” “以后谁要娶到咱们小沐沐啊,才真是有福呢,就是不知道那有福的人在哪里哟。” “要不,旭东,你考虑考虑我们沐沐如何?” “喂喂,秦教授可在这呐,怎么样也得问问未来老丈人的意见不是?” 众人一阵七嘴八舌,倒把秦沐沐说的有些不自在,悄悄的看了一眼沈旭东,红着脸收拾了碗筷后躲进厨房。 秦教授则笑了笑,没有多话,心中却早已将女儿的心思猜得七七八八。 一般人家在这种节日酒足饭饱后,都会打上几圈麻将或者扑克来活络活络气氛,可是秦教授和古教授在场,年轻一辈的学生们都放不开,于是乎两位教授心知肚明的表示,另有要事要谈,去了书房。 两尊菩萨一走,气氛一下就活跃开了,几人拿了扑克起哄玩牌,而慕容冲自刚才起便一直兴致缺缺,本来话就不多,此时此刻成为了一个真正的锯嘴葫芦。 而另一边,本应在书房的两位教授,却在秦宅的地下科研室。 “实验在经过上万次的模拟成功率均达到百分之八十五以上,但是……”秦教授露出了难色。 “但是什么?”古教授皱眉,急切问道。 “缺一个能量场,一个足够的能量磁场,古迹的每个角落我都寻找过了,虽然探测器指针反应剧烈,但是却一直找不到。” 古教授倒底是不能免俗,他清心寡欲了这么多年,似乎早已被磨平了心性,唯一坚持的也就只有考古事业,但在得知或许秦峯的实验能成功后,心底早已浇灭的火焰又开始燃了起来,如果......如果能回到过去...... 秦教授之所以能以外编制人员的身份接触到那座崖洞墓,其中自然也少不了古教授的手笔。 “老秦,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会不会根本不在墓室里?” 秦峯拧紧了眉,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身旁探测仪器上的指针似乎隐隐跳动了一下,他原本以为自己眼花看岔了,不料,在他的注视下,指针又抖了一下。 “探测器上的针在动!” 古教授循声看去,见探测器上的仪表盘并未有任何动静,心中疑惑,刚想说是不是秦教授眼花了,而探测器上的指针却真的又跳动了一下,虽然十分微弱,但用作实验的陨石此刻并未在此,按理说探测器应该不会有任何反应才对。 照此情景看,要不,是他们遇到了灵异事件,要不就是有另外的具有相同磁力的东西出现,作为科研工作者,对那些牛鬼蛇神之事向来是嗤之以鼻的,这个想法很快便从他们脑海中排除了。 那么可以肯定的就是有别的什么东西,与他们所研究的磁力相同的东西这栋房子里,在此之前,秦峯并未发现过这种情况,那么,是今天来的人? 究竟是谁? 秦教授决定启动搜索系统探测方位,还未待他详细搜寻,探测器屏幕却黑屏了,紧接着实验室也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似乎是跳闸。 秦教授在家中地下设有秘密实验室,电路向来都用上最好的铜管线,且有定期检查,绝对不会出现跳闸这种情况,唯一可以解释的便是磁场干扰。打开手电,两人快步走出地下室。 而客厅里,众人正在兴致盎然的打着扑克,柳颂刚甩出王炸,眼看这把就要赢了,周围却突然陷入一片黑暗,有胆子较小的女孩发出惊叫,随即被同行男生安慰道。 “许是跳闸停电了吧,沐沐,你家电闸在哪儿?我们看看去。” 与此同时,柳颂的胸前一道荧绿的光亮起,光的周围似有什么在流动,像是分子与粒子,众人皆看呆了,柳颂也呆了。 发光的正是慕容冲从临城崖洞墓下带出来的星曜石,柳颂一惊,暗道一声疏忽了,古玉上镌刻的凤凰与柳颂二字在黑暗中略显清晰。 她慌忙将玉捂住,而这时,灯亮了。 秦峯教授站在了客厅门口,不知是否看到方才情景,按理说出现这种情况,屋主人肯定要宽慰客人几句,可是他只是嘴唇紧抿,未说半句话,目光死死的盯着方才光芒出现的方向。 第55章 身份危机 “爸?你怎么了?”秦沐沐第一次见到秦教授这样的眼神,心里一阵怪异。 秦沐沐的喊声让秦峯回过神来,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笑了笑,正打算圆场时,古教授也走进了客厅。 -- 第99页 他的手里拿着手电筒,看来刚刚去拉电闸恢复电力的就是他,看样子他对这栋房子十分熟悉,也不知是秦教授提前告知的他,还是因为经常进出此地,想来古、秦二人年轻时关系就颇好,所以古教授对秦教授的屋子熟悉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吓着你们了吧?刚刚在书房里说着事,突然间就停了电,我和古教授还吓了一跳呢,原来是电路老化跳闸了,真是人老了,容易一惊一乍。”秦峯笑了笑。 “不是跟你说了,要定期检查线路的嘛。”见秦峯教授脸色恢复了正常,秦沐沐松了一口气,嗔怪道。 “没办法,年纪大了记性就不好使了......”秦峯摇摇头,感叹岁月不饶人。 秦沐沐默然不语,不知该如何回答,近来才渐渐发现,父亲是真的老了,他不知她何时就长大了,她亦未曾注意到昔日英俊倜傥的父亲何时就已经鬓角灰白了。 在父母破碎的婚姻中,她也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从前诸多的不理解甚至是误解,直到前些日子才有所缓和,其实她很爱自己的父亲,她觉得现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如今只剩下母亲那关,不过她相信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不过,柳颂这块玉石还真奇特,能借我看看吗?”秦峯话题一转转到了柳颂身上。 本来以为可以就此糊弄过去的柳颂此时心中有些紧张起来,表面却故作羞涩的看了慕容冲一眼,捂紧了胸前的玉,忸怩道,“这是我们刚认识那会儿,他淘到送给我的,说什么不许取下来,上的是固定锁扣,洗澡时都没法取,我还正困扰呢......”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而后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无形间被喂了一口好大的狗粮,纷纷哄笑了起来,拍桌表示自己不吃! 秦教授也跟着笑了,既然柳颂都这么说了,那只得作罢了,总不好一个劲的讨要着要看人家小情人间的定情信物吧? 时钟钟声适时敲响,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众人这才意识到时候不早,纷纷道谢秦家的热情款待,也就准备散去了,柳颂此刻巴不得赶紧走,一晚上心情好似在坐过山车,忽上忽下。 她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她与慕容冲的那些秘密被公之于众的话,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古教授坐的是爱徒沈旭东的车,直到半路,他才想起了自己有东西落在了秦峯家。 而在秦教授的地下秘密实验室内,一份文件安安静静的躺在了桌面上,上面标题写着前燕清河公主的字样,俨然是一份关于这位公主的论文。 在一行密密麻麻的小字中,不知为何,‘胞弟慕容冲’几个字被红笔圈了起来。 柳颂再次遇到秦峯教授,是在三天后,她随着古教授再一次来到了刘宅村,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 今天后,他们对这个墓的所有工作便全部结束了,接下来磁场云云的一些科研问题,便要全部交给秦峯教授了,虽然工作环境较差,但是丝毫不影响秦教授儒雅的形象。 柳颂礼貌的向秦教授打了声招呼,而秦峯则笑着点了点头,而后似是想起了什么,看向柳颂。 “我记得你之前对一些关于时空学的事情颇为感兴趣,怎么样,想不想去参观参观我在这里的实验室?” 秦教授主动相邀,柳颂却不好驳了人家的面子,事实上,一开始之所以会拜访秦教授,一方面是因为慕容冲的出现,另一方面才是求知欲,当然,前者自然占了大部分原因。 秦教授的实验室设山体之中,净是一些柳颂叫不上名的科学器材,秦峯负手踱步,领着柳颂参观。 “之前古教授从这里带回了一块特殊的石头,交给了我,我研究之下发现石头竟然是一块有着强大磁场的陨石,还记得我给你讲解的关于磁场与时空的那些问题吗?” 柳颂点了点头,心中却越发惊恐了起来。 秦教授边走边自顾自的说道,“如果能够形成一个足够强的磁场,那么我们就可以进行实验,扭曲时空,打开虫洞,只是………目前还是缺了点东西。” “什么东西?”柳颂不自觉跟着秦峯思维走,闻言问道。 秦教授摇了摇头,“十分重要的东西。” “你说,这世界上是不是已经有人实现了时空穿梭,只是我们不知道?”秦教授回过脸,突然道。 “宇宙之大,无奇不有吧,但未经证实的东西,这个说不好。”柳颂干笑道。 “无奇不有...”秦峯沉思着什么而后也不管柳颂,兀自走开。 柳颂浑浑噩噩地走出秦教授的实验室,目前为止,秦峯是最接近真相的人,慕容冲的秘密即将有可能被他们挖掘出,她心中惴惴不安,只是期盼着秦教授找不到所谓的重要的东西。 好在收尾工作并不复杂,等回到安城时,才刚到五点,正好赶上下班时间。 自从有了慕容冲这个专属司机接送后,柳颂那台车基本就一直在车库停着,彻底失宠。 每天一早慕容冲将她送到研究所,再慢悠悠去杞柳台,下午又在她下班前过来接,让柳颂不止一次感叹,自己当老板就是好啊,时间自由,不需要按时打卡。 在车上,柳颂想着这段时间古教授和秦教授的研究进展,心中一直悬着一块石头。 将担忧再次跟慕容冲说明后,无比认真的再次问道,“那个墓和你有关系的吧?那根本不是什么刘渊疑墓,可是......也不应该是你的墓啊......” -- 第100页 似乎两人一本正经的讨论这是不是你的墓这种问题,有些怪异,但柳颂根本无暇顾及这说法合不合适,只是迫切想要问清楚。 如果临城崖洞墓真的和慕容冲有关,现在秦峯和古教授显然是已经有所怀疑了。 “按道理,即便当时历史上你真的死了,也不大有可能会给你修建这么大一座崖洞墓啊,况且你出事是在长安,那处可是平阳,隔着好几百公里远呢......” 一直以来慕容冲都不愿提及这些事,但还是到这无法避免的时候,握着方向盘的手,缓缓收紧,因用力骨节有些发白,最终,他打算告诉柳颂最后的秘密。 “那是我修建的......为你修的。” “我?”柳颂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那个‘柳颂’,顿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就像慕容冲一直回避崖洞墓的问题,柳颂心里其实也一直回避关于她和‘柳颂’的问题,她不明白为何慕容冲一直坚信她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柳颂’。 一开始是十分介意的,可当她意识到自己对慕容冲的感情后,一直刻意回避这件事,以为不去想,就不存在了,但此刻,她突然想知道更多的,关于他那个时代的柳颂,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是说,那个陪了你八年的柳颂吗?” “她就是你。”对于这一点,无论柳颂怎么反驳和不承认,但慕容冲却十分坚定。 而柳颂脸色明显变了变,突然就有些泄气,到现在,他还是将她当作旁人吗?张了张口,想要反驳,但最终却没发出声,沉默下来。 早就预料到柳颂对这个话题的敏感和介怀,所以慕容冲从来不提,但考虑到古教授和秦教授的研究,他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那个墓,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墓,石棺里本来就没有人...那不是为死人准备的。” “墓室是个幌子,为了掩饰地宫而设的障眼法,在那座山底,还有个地宫,有当时最有名的术士布置的阵法,我能来到这儿,应该与那有关,我不知道他施了什么法术,但我确实没死,并来到了这里。” 障眼法?地宫?阵法?术士?一连串的词汇让柳颂一阵惊愕,好半天才理解出他的意思来。 也就是说,临城崖洞墓下还有个地宫,而崖洞墓是一千六百年前慕容冲修建的,为了掩饰地宫的存在,可地宫是用来干什么的呢?术士布置的阵法导致慕容冲实现穿越? 对于这点,柳颂是不信的,但也没有反驳他,虽然慕容冲学会了现世里很多东西,但有的观点是日积月累形成的,他们那个时期对鬼神的观念大多还是根深蒂固的。 “秦教授和古教授已经有所怀疑,也就是说,如果他们发现了那个地宫,就能解开这个秘密了......之前在秦家你看到的那张照片上,到底有什么,能让你当场失态......” 慕容将车停在车库,垂下眼睑,“上面记载了关于清河的事......” 柳颂黯然,他姐姐清河公主吗? 虽然一直以来他们都在极力掩饰这个秘密,但从最早柳颂提出怀疑是西燕威帝之墓,再到请教秦峯时空穿越的事,以及被他们看到星曜石,和慕容冲的异样...... 当时就该让他改个名字的,直接叫这名字,这不是摆明了让人联想吗? “不让他们发现秘密也很简单。” 忽然,慕容冲抬眼,眸里似乎有种意味不明的光,“在这个秘密被发现前,毁掉就好了。” “你...你想做什么?”柳颂一愣,看着他眼神,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不要管。走吧,回家。” 慕容冲说完,打开车门下车,再过来帮柳颂拉开车门,却不再言及此事。 第56章 疯狂的科研 此后几天,慕容冲似乎变得忙碌起来,甚至下班的接送都被取消,对此柳颂并没觉得什么,他有自己的事要忙,她就自己开车回去就好了。 但心里一直隐隐担心着,慕容冲所说的如何毁掉那个秘密,要如何毁掉? 他自己就是那个秘密的核心。 这天,秦峯回到家时,已是月明星稀的时辰了,那处小院偏僻而寂静。 他迈着沉重的步子,踩着冬季的枯叶上,发出嚓嚓的破碎声,在寂静的夜里尤其明显,独院里黑暗无光,可当他打开灯后,屋内却坐着一人,下意识一惊,在看清来人后,又镇定下来。 “褚老板?” 原本坐在黑暗中的人,缓缓转过身,暴露在灯光下,秦峯家里出现的人,正是褚晷,明明的漆黑的夜晚,他却还戴着一副茶色墨镜,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只见他拄着纯金打造镶嵌碧绿翡翠的蛇头拐杖,慢慢走近秦峯,在秦峯略有闪烁的眼神中,慢慢开了口。 “秦教授,离咱们的五年之约,要到期了吧,研究可有结果了?” 秦峯关上门,从玄关走进来,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还差一点,褚总,你不要急,再给我一些时间......” 答案还是预料之中,但也叫褚晷那一丁点儿的希望也荡然无存,面露愠色,显得十分焦急而暴躁。 “不急?我怎么能不急?我没有下一个五年还可以等了!这些年,为了你这破实验,我给你资助了多少钱?你说最迟五年给我一个想要的结果,结果呢?!倒底还差什么?!” -- 第101页 “差一个能量场,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一旦自己的实验受到质疑,秦峯立马板下脸色。 “现在只差一步了,就能达到你我的梦想!无论结果是成是败,我必然会给你一个答案。所以,你的资金链不能断,只差一步,我的实验就要成功了!” 与褚晷伫立相对时,秦峯眼里坚毅狂热的光是无法掩盖的。 这个为了科研奉献一生的男人,坚定的相信自己能研究出时空旅行的奥秘,他要成为主宰时间的人,掌控了时间,就是站在宇宙中的巨人,将成为本世纪最伟大的人。 “好,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月的时间,记住,最后一个月。” 褚晷隐藏着墨镜后的眼神,是复杂的,没有人能看见。 谁也不知道,原来,一直暗中资助秦峯继续做研究的,居然是褚晷,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何对这个感兴趣。 而褚晷资助秦峯这项研究的原因,也无法对任何人说,这是他一生中最难以启齿的一件痛事。 五年前在一次境外军火走私交易中,被当地政府的包抄,交火时意外中枪,仿佛老头跟他开了个巨大玩笑,不偏不倚,正好能让他再也不是一个正常的,完整的男人。 他拥有滔天财富,权势地位又如何?拥有无数风情万种如兰婇这样的女人又如何?只能干看着!对一个男人来说,这简直在一种致命的打击。 这些年用了无数方法都没用,唯有寄希望与秦峯身上,如果,能回到那场意外前,如果,能重来......他愿意付出全部的财富! 安城考古研究所—— 研究所外两旁植满的高大的银杏,已随着时间转移,从苍翠浓绿换上金茫盛装,将一条长长的街道染成金黄,在柏油马路两旁铺上一层金毯,干枯的树干依旧挺拔俊美。 慕容冲一身黑色运动服,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整个人与黑夜融合在一处。 踩着那一地落叶走向研究所时,同样是在这个夜黑风高的晚上,这个点研究所早已空无一人,唯有一两盏亮起的灯。 他轻车熟路地从外墙翻进去,沿着壁角朝一间办公室寻去,并不是去上回的陈列室,而是去找古教授的办公室。 虽然柳颂也有打开门禁的磁卡,但这样势必会牵连到她,据他所知,每晚古教授几乎都要在研究所加班到很晚,他要做的就是趁古教授不备拿走门禁卡,再在古教授发现前去陈列室盗走古剑,虽然成功率不高,但必须冒险一试。 在这个秘密被更多的人发现之前,必须要带走古剑,有了这把钥匙,才能毁掉这个秘密。 晚上十点多仍旧还在埋头工作的古教授,除了保安室也就他的办公室还亮着灯,正专心致志看着文献,忽然听得外面一声响动,引起了他的注意。 愣了愣,金丝镜片后眼神有一瞬间古怪神色,然后起身走出办公室,闻声寻去。 几颗砸落在走廊的石头子儿,还有一只在黑暗中睁着眼的猫,碧绿的瞳孔泛着幽幽的光,古教授看了看,回身走进办公室,四下环顾,并无异常。 回到座椅上,刚坐下便一眼瞟到桌面上工作牌的绳子在桌子边缘晃悠,压在工作牌下的门禁卡不见了踪影,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似乎终于等到了什么,倏尔起身,快步往陈列室而去。 慕容冲走近那方玻璃展柜,月色下古剑安静的躺在支架上,他缓缓伸出手,拉开一方玻璃柜门—— “啪!”的一声,陈列室灯光昼亮,古教授出现在陈列室门口。 一眼便看见一道修长的身影,电光火石间,已推开窗户一跃而出,古教授朝着窗户跑去,探头望出窗外时,却是空无一人。 陈列室在四楼,后面是一片修剪整齐的灌木,那人究竟从何而去?这么短时间消失不见? 刚才那黑衣人的脸隐藏着压低的帽檐下,但古教授还是在刹那间瞧见了一眼,那轮廓,久久萦绕在古教授脑子里,慕容冲...... 古教授站在昼亮的灯光下,凝视着防弹玻璃内的那把古剑,一个个谜团浮现出来,一条条细微线索开始串联起来—— 墓室,古鲜卑文,铜牌背面的招魂赋,来路不明的慕容冲......柳颂戴着的奇怪的玉石项链,铁陨石磁场,时空研究...... 那个墓室,到底还隐藏着什么秘密呢? 他拿出钥匙,将防弹玻璃展柜打开,用布将古剑包起,然后关了灯,带着剑,走出研究所。 冬日难得的艳阳天,安城还沉浸在阳历新年欢乐的氛围中。 本是周末,柳颂却一大早接到古教授的电话,说研究有重大突破性发现,要柳颂即可赶往刘宅村,柳颂皱眉,不是收尾工作都已经完成了吗?想着想着,突然心中一惊,难道...... 难道他们已经发现了墓室下的地宫? 不敢耽搁,立刻收拾东西驾车赶往临城刘宅村,而已经走到半路时,突然又接到一夜未归的慕容冲的电话,才得知他昨晚盗剑失败一事,忙问,“你现在哪儿呢?” “我在墓室附近,这边的事我会处理好,无论谁叫你,都不要过来,明晚之前,我会回去。” 在柳颂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自己已经快到临城了,慕容冲已经匆匆挂了电话。 柳颂想了想,摘下蓝牙耳机,加大马力朝目的地驶去,慕容冲想要如何毁掉秘密?而古教授和秦教授就在哪里,实在太危险了......他不能有事! -- 第102页 无从得知古教授已经知道了多少,秦教授的研究进行到了哪一步,慕容冲的秘密是否已经被发觉? 柳颂也无法预知自己去了是否能帮上忙或者阻止谁,但她心里很明白,自己必须要去,即便想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但她不能坐视不理。 戴上工作牌,一路畅通无阻走进被封锁的墓室工程内,因着之前项目已经研究得差不多,大部队都已经撤回,如今这项工程只留了人看守而已。 等待重建和修筑遗迹,这段时间里几乎是没什么人在这里的。走进主墓室,不出意料的见到了古教授和秦教授,还有五六名助手在一旁拿着各种仪式进行着什么探索似的。 “秦教授,没错,就是这里,但是始终找不到准确的位置,信号干扰太强,但我敢肯定,我们要找的那个磁力场就在附近。” 与此同时,柳颂出现在门口,“老师,您找我?” “来,柳颂,给你看看最新的研究进展。” 她的出现让众人一顿,古教授还是往常那般的严谨肃穆,对柳颂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 而秦峯在见到柳颂后,眼神变得有几分耐人寻味,抱着那台精密的电脑走过去。 柳颂带着几分忐忑,心里一阵犹疑不定,这两位老教授,究竟研究出了什么,他们是不是已经知道慕容冲的真实身份了? 秦教授的研究不被任何人看好和相信,可因着慕容冲的存在,那么秦教授的研究势必会成为本世纪最伟大的研究项目,这会是让全世界狂欢的研究,可他们的狂欢对慕容冲来说,却是毁灭性的灾难...... “柳颂,你相信时空穿梭吗?”古教授领着她朝里面走着,突然发问。 这一问,却让柳颂不敢回答,她当然应该说不信的,即便这是说谎,可她也只能说不信,但是......秦教授也在旁边,说不信的,就是全盘否定秦教授。 柳颂悄悄看了眼秦峯的脸色,后者却颇有几分好奇地朝她看来,柳颂忽然想起自己本来特意去请教过秦教授关于时空旅行的可实施性,心中顿时一惊,然后垂下眸子,掩去内心的慌乱。“老师,我不知道。” “哦?我以为你是相信并且知道的。”走在最前方的古教授顿了顿,回身看了柳颂一眼,然后继续往前走。 “我是相信,并且希望是存在的。你知道吗?秦教授终其一生的研究,就要成功了......” 随着话音落,他们转过那面照墙,墓室里原本摆放石棺的位置,正摆着一台巨大的仪器,周围有几个工作服的助手在忙碌着,这一幕让柳颂短暂的震撼了一把。 他们是如何做到将秦教授的实验室搬到这考古研究项目里来的,是得到了上头的批准?还是瞒天过海私自的行动? 第57章 地宫的秘密 “这座墓室,或许并不如我们所推测,是刘渊的帝陵,它还有别的秘密......你注意到藻井上的壁画了吗?” 古教授拿着强力手电朝上照射去。 崖洞墓不同于普通墓室大多低矮,崖洞墓利用山崖洞穴,非常之宽阔高大,没有高梯,他们仅站在地面仰头看去时,那三幅壁画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 “那三幅壁画上有个人物的眉眼刻画,与你,怎么看都有几分神似,真是神奇......或许这个墓室,真的和你有缘,那鎏金铜牌上的文字,也只有你能解译出来......你是说,那上面刻的是招魂赋是吗?” 古教授的话让柳颂听得心里一惊一惊的跳,喉咙有些发紧,说话时不自觉咳了两声,“我哪有本事能解译出来,是一个朋友帮忙的而已......” 当时出土的鎏金铜牌背面的古鲜卑文字,她扫描了拿回去问慕容冲,后者只是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淡淡说了句,是屈原的那篇《楚辞·招魂》,柳颂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完成了古教授交代的任务,即刻满心欢喜将解译结果告知了研究所。 却不料,这也成了一处破绽。 “那这位朋友,是指那你神秘的男朋友慕容冲吗?真是个有意思的名字,第一次听还曾想,这不是与西燕威帝重名了吗,就连长相,也符合史书所说,五胡十六国倾国倾城第一人......慕容冲,临城,平阳......”古教授似乎陷入了沉思。 “老师,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若说名字,不过是巧合罢了,若说长得好看的,那多了去了,现在的那些小鲜肉,哪个放在从前不是倾国倾城的......”柳颂干笑着,脸色有些难看。 “柳颂,能否把你戴的那块玉给我看一看?”一直没出声的秦教授突然开口。 闻言柳颂一愣,伸手摸了摸大衣下的那块星耀石,有些为难道,“秦教授,这个是闭合锁扣,除非扯断,否者解不下来的....” 对于她的婉拒,秦峯也不作反应,反而道,“你知道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柳颂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时,秦峯又自顾说下去了,似乎也没打算听她如何回答。 “我的研究已经进入最后阶段,一直找不到能够推动能量的磁力场,倒底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这处墓室,居然有铁陨石,可能是很多年前宇宙坠落的陨石,可奇怪的是,这铁陨石上面有一种奇怪的磁力,能够仿造成穿越时空的虫洞,不过目前能发现的磁力还太小,而你所戴的这块玉,似乎和这些铁陨石有着想通性,并且能影响磁力的作用更大些,所以,想请你帮个忙......” -- 第103页 秦峯的话让柳颂心跳愈来愈快,果然,他们已经察觉到了.... 她有些僵硬的笑了笑,“什...什么忙?” “进入舱内,帮我完成这个实验。”秦峯转身指着那台巨大仪器,在助手的启动下,舱门缓缓打开。 柳颂这才意识到,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阴谋,她在担心古教授秦教授发现了慕容冲的秘密,担心慕容冲有危险,而没想到的是,他们竟要她来做活体实验,是因为她戴着的这块古玉? “这......” “你放心,不会有任何危险,我向你保证!”秦峯的眼神里渐渐升起狂热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老师,我.....”柳颂后退两步,周围都是秦峯带来的助手,唯有将目光看向古教授。 而古教授却怔怔地看着那台巨大仪器,低声呢喃着什么,根本没管柳颂的处境。 秦峯的保证是没有任何信服力的,这么多年来做这项研究的科学家不在少数,但均以失败告终,且那次毁灭性的大爆炸,让那批研究者尸骨无存,血淋淋的教训还历历在目。 柳颂脑海中有些恍惚,曾经忘记的某些重要的事,突然闪过几个片段,为什么......好像有些熟悉的感觉。 “来吧柳颂,你将成为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实验者......”在秦峯的示意下,那几名助手慢慢向柳颂靠近—— “谁?”突然,一片黑暗笼罩下来,似乎断电了,整个主墓室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高速旋转的仪器也慢慢停了下来,秦峯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好像是断电了,我立刻去发电处查看。”一名助手迅速找到手电,打开来递给秦峯。 “柳颂?柳颂你去哪儿了?”众人纷纷找出手电时,却发现早已不见柳颂的身影。 就在刚才那黑下来的瞬间,柳颂被人一拉,随后的慕容冲熟悉的气息靠近,轻不可闻的一声在耳畔传来,“跟我来。” 慕容冲似乎趁乱拿了什么东西,柳颂跌跌撞撞的被牵着在黑暗中穿行着,这个地方的布局,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最后停下来的地方,居然又是上次那处祭台,暂时没人跟过来,柳颂急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他们已经知道你的来历了吗?” “不清楚,但古教授已经看到我了,我们能想到的这些事,凭他们的智慧,应该很快就能想通,他们现在唯一不知道的,就是墓室底下的地宫。” 慕容冲借着祭台石柱外悬崖边漏进来的月色,看了看方才趁乱拿出来的古剑,然后拨通霍不戒的电话。“让兄弟们先撤,你去西南山脚下接应柳颂,然后尽快带她离开这。” 挂了电话,还不待慕容冲开口,柳颂就抢先道,“你要干嘛?要走你也一起走。” “之前我已经让人运输了□□过来,现在只要把□□安置到墓室下面去,然后引走他们,再炸毁这里,就不会有人知道这个秘密了。” 慕容冲从一旁提出事先备好的大黑皮箱,然后拿出一个手电递给柳颂,“你先走,去引开古教授他们,否则他们会死在这里,霍不戒在西南山脚接应你,快走。” 原来他所说的毁掉这个秘密,居然是炸毁整座山体? 柳颂摇头,“不行,我要和你一起去。” 两人正说着,远处已有手电光着闪烁,没时间了,慕容冲皱眉,将古剑插入石柱机关口。 祭台石柱中间的地面开始震动,随后开启了一个地下通道,柳颂虽然听慕容冲说过,却从未去到过地宫下面,如今跟着慕容冲身后,不由得瞪大双眼去看这个隐藏终极秘密的地下通道。 一条狭隘的石梯走下来,还是黑暗,长长的通道似乎没有尽头。 直到一个转弯,看见了朦胧月色泄露进黑暗中,那是一个小洞口,不知是怎么形成的。柳颂随即想到,曾经那次两人来这里拿古玉时,没有开启地宫机关的古剑,慕容冲似乎从悬崖外爬下来的,原来是这里有一个洞口。 再往前走,一块巨大的陨石震撼的出现在柳颂眼前,在黑暗中星星点点的发着荧光,竟与她所戴着的星耀石有些相似。 走进细看却又不同,这陨石就是一块巨大的铁陨石,却不知为何会散发着荧光,而慕容冲给她戴的是一块玉。 墓室地下的地宫,因为太过黑暗,看不见究竟有多大,但柳颂猜测应该比主墓室还要大上数倍,随着石梯走下来,似乎到了山体底下,站在石阶上看见的那块巨大陨石,可能有一层楼之高,还有许多溶洞。 随着走近,头开始隐隐的发晕,慕容冲拦住她,“你在这儿等我,别靠近了,这里的阵法玄妙,容易让人迷失神志,我去安置完□□就来。” 柳颂点点头,显然慕容冲对这处的极为熟悉的,自己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将手电递给慕容冲,然后留在最后两阶石梯处等他,“你小心。” 看着慕容冲手中的光束朝泛着荧光的陨石而去,柳颂大概理解出,他说的阵法玄妙,迷失神志,应该是这块巨型陨石产生的磁场能量,能干扰脑波频率。 古时候对这些无法解释的现象,多半是以鬼神论来阐述。而显然这里的磁场能量的巨大的,大到能干扰任何科技仪器,难怪秦教授无法找出准确位置。 谁也不曾想到,会有这么大的秘密隐藏着地底深处,或许慕容冲的穿越就是通过这巨型陨石产生的磁场,可这陨石是从何而来没人知道,在一千六百年前慕容冲为什么会在这里建造一处墓室,为何知道这块陨石有巨大能量? -- 第104页 柳颂也想不清楚,唯有以后问慕容冲,或许才知道答案。 可就在她出神发呆时,上面却传来了脚步声,不会吧?秦峯和古教授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事实上,秦峯和古教授远比他们想到还要聪明,自从有所怀疑后,他们调查了慕容冲,而这个人的所有能查到的信息,几乎都是从五年前开始的,身份证是通过褚爷的手段弄到的,除此外没有任何一个有关系的人。 秦峯曾向褚晷询问过慕容冲,褚爷不知他是何用意,但在得知这个实验有关,想了想还是告诉了他自己所知道的关于慕容冲的一切信息。 柳颂能想明白的事情,秦峯和古教授这两个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饭还多的老江湖,自然也能推测出其中奥秘。 一如慕容冲推测,他们唯一不知道的,只有这处地宫。 随着秦峯和古教授找到这处地下通道,局面就陷入混乱和震惊了。 柳颂顾不得慕容冲的嘱咐,在他们下到石阶后,忙朝慕容冲所在位置跑去,越是靠近,头脑越是发晕,在□□已经安置好,但却无法原路返回了。 在秦峯一行人看到这座地宫下的巨大铁陨石后,发出了震撼狂喜的惊叹,本世纪最伟大的实验,马上就可以成功了! 那些穿着工作服的助手朝柳颂慕容冲扑来时,慕容冲一面护着柳颂,一面和那群人交手,而这巨大磁场干扰下,那些人因为穿着特制的工作服,能大大减少干扰,以至于慕容冲一开始就处于下风。 柳颂被慕容冲拉着,一手按着头痛欲裂的脑袋,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一个不慎,被人从慕容冲身边拉开。 “啊——!” 一时乱了分寸,只顾拼命反抗来抓自己的人,却不知何时退到了铁陨石附近,而那个巨大溶洞中,居然还有个石棺,她一脚踩空,跌进溶洞,直接落入石棺中—— “阿颂——!” 一阵天旋地转,黑暗中她什么也看不清,却彷如被磁浮悬空,瞬间失去神志,垂下头。 【上部《余生尽温柔》完 】 【下部《凤皇不归巢》待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