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男友两千岁[古穿今]》 第1页 [穿越重生] 《我大男友两千岁[古穿今]》作者：rikkaa【完结+番外】 文案 1. 作为沈国最不受宠的四公主，沈凝阴差阳错来到两千年后。 为逃脱和亲命运，沈凝选择留下。达成约定后，暂时寄住在程钧家中。 期限是直到她适应现代生活。 2. 程钧在C市公子哥圈里，是出了名的无情无欲，不近女色，每每见面都要被几个兄弟调侃一番。 直到某次聚会，程钧不小心按到了扬声键，温温柔柔的女声顷刻间充满整个房间。 “程先生，你家灯都熄灭了。好像是停电了，我很怕黑，你今晚还回来吗？” 3. 刚开始，程钧板着脸提醒道：“希望沈小姐能够搬出去。” 沈凝连声应下。 后来，沈凝到一家甜品店上班。 从不吃甜品的程钧，隔三差五就要来光顾生意。 沈凝忍不住，问：“你不是不吃甜食吗？” “哦，”程钧面不改色，“年纪大了，换换口味不行？” * 某日吃饱喝足后，沈凝满足的靠着沙发背。 程钧：“你现在知道哆啦A梦吧。” 沈凝点头。 “你和他很像。” 沈凝缓缓坐直，面色浮红，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为情:“你是想说，我跟小蓝一样善良可爱可靠吗？” “不，”程钧无情道，“你和他一样，肚子都是无底洞。” *轻松小甜文，1v1 he 双初恋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古穿今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凝，程钧 ┃ 配角：程冉，谢菲菲，江正则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沈朝公主来我家 第1章 1（小修） 北京时间，晚六点四十五分。 C市的十二月份，这个时间点天早就乌漆墨黑了。 市郊边界处的别墅区，是远近闻名的富人聚集地。 一辆黑色轿车在夜色中驶入。 门卫孙叔看清来人，连忙撤去阻碍杆。 孙叔：“小程，很久没回来了吧？” 风呼呼吹着，程钧只降了一点车窗，点头当作打了招呼，缓慢行进。 近几个月，生意上的事情繁忙杂乱，加班是常态。 尤其对于程钧这个工作狂来说。 他最近通常都睡在公司附近的高级商务公寓中，主要是离得近。 但今天有些邪乎。 他的左右眼皮从下午就连着跳，内心总有一股难以隐喻的预示感。 总感觉今天必须要回这里一趟，不然会发生什么令他后悔的事情一样。 他把车停在后院，大步走到堂前，识别指纹，进门。 三层楼的欧式别墅，装修简约，客厅墙壁上的名家字画暗示着主人的财力。 房间接近一个月没人住了，仍因为有地暖让人觉温度适宜。 却能轻易察觉出来，少了那么点烟火气。 一切如常。 在玄关处换了双鞋，把带回来的文件扔到茶几上。 他不急着干别的事情，坐在沙发上眯了会儿眼，才去卧室洗了热水澡。 因着地暖，屋里只穿个睡袍都不觉冷。 程钧又兴起，想喝杯红酒，连头发都没吹就去三楼储物室。 随着走动，未擦干的头发在发尾聚出水珠，一滴滴的落到羊毛毯上。 安静到似乎能听见水珠散开的声音。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划过酒柜，最终停在了23年拉图城堡上。 这是一个月前宁凯送过来的。 抽出，倒杯，摇晃，一气呵成。 小酌一杯后，程钧下楼关灯，拿着带回来的文件去了二楼书房。 刚到楼梯拐角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在十分静谧的环境里有点令人心烦。 来电人：陈云方女士。 程钧皱眉，毫不犹豫地选择拒听。 走到书房门前。 怕再被打扰，他还是打开信息编辑框，单手回了条信息。 【开会。】 陈云方女士只要临近年关就天天催命一样打电话。 内容无非围绕一个中心：程钧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你李叔叔家、孙叔叔家又抱孙子了，你什么时候让我抱上孙子？ 程钧最近索性不接了。 其实也不怪陈云方心急。 程钧今年也有26岁了，从没有往家里带过女人，还绝不接受父母安排的相亲。 陈云方与程万年时不时打探一下宁凯他们的口风，次次无果。 二老都是这么个意思：宁凯你们尽管旁敲侧击提醒他，家世如何我们家一点都不介意。只要是个好女孩，他中意的，我们双手双脚赞成。 但程钧迟迟没有这个意向。 打开书房门，迎面而来的一股冷风，吹了他一个清醒。 程钧皱了下眉，回想着上次离家时，书房的窗户好像是没关紧，露了条缝。 零下三度的冷风蛮横的穿过缝隙，呼呼往里窜。 他索性又拉开半边窗。 站在窗前往外看，积雪久未融，白皑皑的一片倒衬着月光，显得院子里亮了不少。 没有常青树，一片素白，略显单调。 他点根烟，解开颈前衬衫的两个扣子，轻吐烟圈，迷雾缭绕。 -- 第2页 程钧眸中阴暗不定，不知想起什么，把还剩半截的烟丢到地上，用脚尖稔灭了暗红的星火。 人洗完澡后，身上每个毛孔都舒舒服服地张开，营造着乏累的气氛。 他被冷风吹得清醒了，才严实地合上窗。 书房面积很大，只书架就有四个，书本排列地整整齐齐。 扎眼的冷白光，促着人精神起来。 程钧估计着九点之前就能结束今天的工作。 他揉了几下太阳穴，想接杯水却发现饮水机是空的。 烦躁地丢开杯子，他想今天就不该回来。 谁知道是乱了哪根筋。 为了避免工作时被打扰。 他按下关机键，排除最后一点会打破安静的可能性。 一时间，书房里只剩下笔尖在纸上行进的沙沙声。 除了二楼书房，整栋别墅黑漆漆、静悄悄的。 他一个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 万定二十七年，盛夏。 今儿是沈凝额娘的忌日。 偌大的皇宫内，唯有沈凝额娘这处荒废掉的院子迟迟没有住进新人。 宫里人都传这是个邪乎的地方，凡是闯进这院子里的要么不得好死，要么离奇失踪。久而久之就成了宫中禁地。 院子里乌漆墨黑的，沈凝今日独自来此，目不敢斜视，生怕看到不干净的东西。 她生性极胆小，之前都是由贴身丫鬟一道陪着。 只不过她前两天偷偷送平安出宫了。 但宫中白天人多眼杂，沈凝根本找不到机会进额娘院子。 只能等人静了才寻着机会出来。 七月末的天闷得很，即使接近人定时分也丝毫不减燥热。 沈凝穿着条粉色百褶裙，纯白的诃子外罩着一袭翠烟衫，借着火光还能隐隐约约看到她薄纱覆盖下瘦削的肩膀。 火光是沈凝给额娘烧得纸钱和信件。 沈凝坐在仔细擦拭过的石凳上，双手捧腮，思绪神游着。 今年她运气不错，来的路上没有遇见巡逻的护卫，省下了一笔封口费。 额娘是不受宠的妃子，她自然是不受宠的公主，银钱还是能省便省的好。 火苗微小，定不会透过这高高的围墙引人注目。 可她今夜总是有些心慌，似有事要发生。 “娘，这可能是孩儿最后一次来看您了。” 沈凝没再接着往下说，沉默许久才幽幽地叹了口气，两眼空空寻不到尽头。 蓦然，她轻笑了声，起身捡了根树枝把没燃烧完的信笺往火心里填，只说些喜事报与额娘听。 温声软语里，纸张燃成灰烬。 她不舍得这么快就离开，便壮着胆子进了额娘那间荒废十年的居室。 有点分不清是屋内还是屋外的小虫儿在叫，亦或是哪里发出了什么细微的动静，沈凝攥着袖子，不打算久留。 临走前她对着里屋的木床磕了三个头，借着清亮的月光，留下一只银镯。 这是额娘生前留下的，共有一对。她留下一只，带走一只。 天南海北，以后就是她的念想。 轻推开门，沈凝往四周瞅了几眼，确定没人才出来，带上门之后疾步离开。 一阵风吹过，沈凝觉得清凉许多，便暂时不想回屋里了。 内务府的人都欺软怕硬的很，她屋里的冰块，已经缺上些时日了。 漫无目的地晃悠着，哪里月光明净她就往哪边走，等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停在了宫里的池塘边。 倒是个清凉又清净的好地方。 沈凝坐在美人靠边，支颐往湖里看。 都这个点了，池塘里还时不时有鲤鱼冒出水面，不知疲倦，在这一方池水中游玩嬉戏。 自在得很。 柳眉微蹙。 她怕是这辈子也不会过得这般自在了。 有两个丫鬟经过，看见池塘边有人还吓了一跳，急匆匆地过去，小声说着什么。 “诶这不是四公主吗？不会是知道要和亲想不开吧？” “别瞎说，让公主听见就不好了！” “怕什么，她又不像其他几个公主。” “......” 沈凝低下眉，抿唇轻笑。 想不开？ 她才不是这么傻的人呢。 沈国与圣狼国交战多年，战火连绵，纷争不止。两国百姓民不聊生，痛苦不堪。 圣狼国前些日子派使者拜访，说是愿意以和亲来换两国百姓的安居乐业。 沈国求之不得，并答应圣狼国定会仔细挑选和亲人选。 沈国共有七个待嫁公主，明眸皓齿，各有千秋。随便派出去哪一个，定能满足对方在姿色方面的期望。 可这和亲的对象，圣狼国国王，已年过半百。 据说，心狠手辣，暴虐成性，后宫妃子多半死于非命。 谁会愿意去和亲呢。 但仅用一天时间，朝内大臣便得到了一致的答案：没人能比四公主沈凝更为合适了。 沈凝换了只手支撑，暗自轻笑，肩膀微耸。 她回想着从宫中听说的那些个大臣、娘娘的话。 大臣举荐她，说因她样貌更为出众，圣狼国国王是个好色之人，定会宠她怜她。 那些个娘娘推举她，因她知书达理，读书用功。性格温和恬静，比自己家的女儿要大度识时务，派她去定能俘获圣狼国国王芳心。 -- 第3页 但沈凝怎能不知道，派她去只因她背后无靠山无权势，可以任人宰割。 就算在圣狼国发生了点什么“意外”，也不会惹得朝中什么权势不满。 她心有不甘，却只得听天命。 若是能为两国百姓带来些安定，也算她尽一份力了。 只是她的未来，漂浮在急流上，不知会是哪个方向。 沈凝怀着心事，时断时续的蝉鸣声在此刻竟像催眠曲，让人乏了力气，失了清醒。 她在美人靠上昏昏睡了过去。 - 程钧批完最后一份文件，合上钢笔，把文件放到桌子右上角，随后看了眼时间才八点半。 一阵轻微的头疼袭来，程钧有些劳累，并未起身去卧室。而是支着头准备先闭目养神会儿。 大概是很久没睡过好觉，程钧居然睡了过去，胳膊紧贴着桌子，头也随之而枕下来。 他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 梦里是一望无际的干旱土地，他站在一条已经干涸的河流前，顺着岸边往里走，便能看见凭空出现的树林。 虽在梦中，程钧却感觉自己是有意识的。 起码这条路，这片树林他在梦里来过太多次了。 不厌其烦地，程钧拨开丛叶往里走，沿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到一片掉落的桂花树叶的中央。 不出所料，穿着粉纱襦裙，躺在一片金黄树叶中间的还是那个女生。 程钧皱紧眉头。看着女孩的睡颜，在脑海里搜索着相似的面孔。 他是真的对这个人毫无印象。 却在对上女孩渐渐睁开的水眸一瞬间，心脏停了一拍。 紧接着，他从梦中醒来，心跳有些快。 程钧自嘲地勾了勾唇角，看一眼手表，秒针马上要走到0，九点整了。 一瞬间，空气变得有些紧迫。 像是有什么感应，程钧忽地抬头看向偏右边的沙发，视线久久未移开。 两眼相对时。 警觉与迷蒙。 沈凝伸懒腰举起的手，停在了半空。 第2章 2（小修） 在看清沙发上女生的长相后，程钧额头蒙上层细汗。 就是刚刚，以及这个月频繁出现在梦里的女孩。 他喉结滚了滚，抓着桌沿的手有些用力，甲片微微发白。反应过来后，程钧拿着钢笔往手背上戳了下。 疼的。 那就不是在做梦。 而沙发上的沈凝，因扎眼的灯光顺势用手遮了遮眼。 她明明记得刚刚还是黑夜，转眼间就亮如白昼。 稍稍适应了些，沈凝才审视起当下的情况。 周围的摆设和家具奇怪得很，她的坐垫又是出奇的软，这里明显不是皇宫内部。 沈凝有些疑惑，自己只是在美人靠上打了个盹，怎么睁眼便到了此处。 她微抬头，仰视着扶着桌子的男人。 男人一头短发，衣着怪异，神色冰冷。 “你是谁？” “这是哪里？” 声音同时响起。 程钧又问了一遍：“你是谁？” “我叫沈凝。” 程钧咄咄逼人：“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出现在我家？怎么进来的？” 沈凝自然听得出他语气中的不善，可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男人几步就跨到她面前，因身高差挡住了大片的光，逼问着她。 沈凝感觉周边气息停滞一般，心跳因恐惧而本能地加快，扑通扑通。 面前若是好人，自不会因身份而害他。 可若是恶人，沈凝不敢设想后果。 她张口了几次都不作声，刘海沾一层汗湿，在男人散发出的无形威压下，咬牙说实话：“我是沈国的公主沈凝。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她说的有些急，带着略重的喘息声。说罢胸膛还起伏着，低头不敢抬眉。 程钧听到回答，眉头拧得更紧。离得近些，仔细打量着她，连身上的纱裙都与梦中一模一样。 程钧：“我还没听过有沈朝这个朝代。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不想对女人动手。” 程钧一句废话也不想多说，单手拧开门，冷冷的睨着沈凝。 沈凝略微思索，她是没骗人的。 可这里确实跟皇宫或者说自己那个时代差了好多，难道这还是在梦里？ 定是梦境罢了。 念此，她低头不理梦里的怪人，从发髻上拔下来一根簪子，轻轻地扎了下手背。 倒呲一口，疼得很，再抬头，什么都没有变。 又多扎了几次，白皙手背的红点连成了一个小圆。 珍珠般大的热泪不流经脸颊，直直落到手背上。 沈凝插回簪子，微抬头，吸了几下鼻子，看着程钧阴暗的脸色颤巍巍开口：“公子，我能问下现在是什么年代吗？” 程钧的回答令她瞠目结舌。 心里“咯噔”一声，沈凝的眼泪凝结在眼眶中，她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合适了。 沈凝了然程钧眼中的不耐，拂袖沾了眼角，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公子，我以性命起誓，刚刚所言无半句诓骗。” 绞着的细白手指，出卖了她表面上的从容。 程钧此刻根本不能理智分析她的话，脑海里一遍一遍地重复与她有关的梦境。那片树林，那堆桂花叶。 -- 第4页 看见程钧表情稍有松动，沈凝乘胜追击。 她语气变得更加诚恳：“我只睡了一觉就到这里，并无恶意，也别无目的。若当真是来到了千年之后，还请公子能暂且收留我。” 泪眼婆娑，楚楚可怜。 呵，程钧觉得她在使美人计。 但是不能否认，她的容貌确实让人有些挪不开眼。比妹妹程冉关注的几个当红小花长相还要来得精致，尤其那双氤氲着水汽的杏眼，黑瞳像珍珠一样来回转，困在一波汪谭中。 程钧偏不吃这套。 他不由分地拉起沈凝，带着人往楼下走。 客厅门一开，程钧烦躁地从玄关处拿一件羽绒服丢给她，随后二话不说地关上了门。 程钧松了口气，上楼去书房，准备拿钥匙离开。 别墅里的怪异，实在让他也有些发憷。 如果那个女人还没走的话，可以送她一程，去警局，或是其他地方。 程钧眉头仍未舒展开来，推开门的一瞬间，握着门把的手青筋浮现出来。 “我，我…”沈凝披着羽绒服，从沙发上站起来，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虽然极其不愿相信，程钧脑海里还是出现了那个荒唐的想法。 于是，他又带着沈凝下楼。 再上楼进书房前，他深吸一口气。 这次沈凝没有坐在沙发上，而是自觉站了起来，怯怯地说：“我一转眼，就又回来了。” 这么短的时间，况且门是关着的。她不可能是自己走来的。 程钧显然意识到这一点，他败下阵来。手松开门把，盯着有些小心翼翼地沈凝，长久地沉默。 末了，程钧终于开口：“只留你一晚。第二天立刻离开。” 如果能离开得话。 沈凝面露欣喜，情不自禁往前小挪两步。反应过来举动不合时宜才低头颔首道：“多谢公子。” 虽然只打算留她这一晚，程钧却是一分钟也忍不了，纠正道：“不要叫公子。” “那如何称呼公子呢？” “……” “恩公？”沈凝迟疑。 “……” “…程先生。” 先生？ 沈凝环顾了四周，确实是藏书颇多，看来自己还来到了文学之家。 她感激一笑，声音里更多几分尊敬，柔声回：“好的，程先生。” 程钧搞不懂，她笑里若有若无表现出对长辈的尊敬感是怎么回事。 且被她敬佩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憷。 他皱了眉梢：“你…睡客房。” 在得到回答之前还加了句：“别对我笑。” 沈凝立马敛了笑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对这里不是很熟悉。程先生可以带我去吗？” 程钧有些烦躁，不过看她一脸小心翼翼地样子，也说不出绝情的话，长腿迈开往外走。 沈凝紧随其后。 程钧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是不习惯楼道里开灯的。 沈凝咬着下唇，黑乎乎的，她有点怕。 脚踩的地板，门和墻，与自己那个时代都是大不相同的。 她出神地想着。 程钧的脚步骤然停下。 沈凝“哎”了一声，差点撞了上去，惹得程钧回头不悦地望了她一眼。 沈凝只好尴尬地扯了嘴角。 按下开关，整个屋子里面明亮了。 程钧扫了一眼床上的薄毯，眉头皱的更深。 幸好地暖足够，否则根本没有别的被子给她。 他不得不承认，家里生活气息太少。 沈凝对上他紧锁的眉头，不知自己又是哪里惹人厌烦，只好轻手轻脚走向床边，不再多话。 程钧见状转身就要走，只差一条缝就要把门带上了，又突转顿住。 对上屋里那双对周围充满好奇的明眸，他警告：“我不喜欢别人乱动我家房间。” 沈凝倏地收回想触碰床头台灯的手，语气中满是歉意：“好的。” 上。床之后。 沈凝今日还没来得及洗漱，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可她又不好意思再去麻烦程钧，只得作罢。 静谧的夜，让她的思绪泉涌，交错杂乱。 现在的感觉很奇妙。按理来说她应该有巨大的恐慌，为自己是否能回去感到分外焦虑，忐忑不安地找寻一切能回去的方法。 可奇怪的是，她除了一点对这个未知时代的恐惧，竟无法从心底剐蹭出一丝一毫想要回到深宫大院的想法。 若是其他人，别说一国尊贵的公主，哪怕是布衣百姓家的儿女，怕也是拼了命想要纠正这出错的时空。 可她不一样。 额娘早已死去；得知自己要和亲后，她更是把唯一的贴身丫鬟平安送出了宫。 沈凝缓缓翻了个身，她留给平安的银票应该能保一辈子衣食无忧了吧？ 如果说还有什么让她留恋的，那就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 但事已至此，剩下的六个公主总归是能挑选出一个的。 这么一想，她心底最后一点牵挂也没了。 甚至不能否认，她内心汩汩的往外冒出的泉涌，都是不可抑制的期待感。 她来到了这个时代，是不是意味着，可以有新的开始？ 这样想着，她竟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陌生的环境，快速入睡了。 -- 第5页 适宜的温度，柔软的床被，似有好梦让她在深睡中发出清浅的笑。 - 程钧这套别墅，甚至连陈云方与妹妹程冉也没住过。 家里突然睡了个陌生女人的感觉。 极其不好。 他几乎是一夜未眠。 当程钧顶着黑眼圈打开门的时候，哈欠还没打完就被站在楼梯口的人吓了一跳。 东方刚露出鱼肚白，昏昏暗暗的环境，有几缕透过来微弱的光线照在沈凝的衣裙与及腰长发上。 有了那么点倩女幽魂的感觉。 天未明，沈凝看不见程钧的脸色有多臭，欢快地说：“早，程先生。” 程钧直接越过她下楼。 一言不发。 沈凝脸皮薄，怔愣片刻，意识到他可能还在不快，便提起裙裾小心地下楼。 这里的楼梯，竟然比皇宫的看起来还要精致。 “啪”的一声，客厅正中间的水晶大吊灯亮了起来。 沈凝抬头寻着光望去，灯光被水晶的切割面折射出来，分散到几处，虽亮却不扎人眼。给她一种挺辉煌的感觉？ 她在心里了然。 程先生，是大户人家。 程钧坐在沙发上揉着太阳穴，周身全是怒气。 沈凝自然也能感受到，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一般蹑手蹑脚，跟随他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敛了眉眼，却是像在笑。 “你笑什么。”程钧问。 沈凝抬眉，抿紧了唇：“程先生，我没笑。” 抿唇显得嘴角更往上。 “…你以为我是瞎子吗，你不是在笑，你嘴角往上扬什么？”程钧语气更加不善。 沈凝急忙解释：“程先生，我自从生下来就是一副微笑脸，我不是故意笑你的。” 程钧抬头又瞥了一眼，眉眼才稍微舒展些。 好像就是往上的。 天还早，程钧昨天想了一夜要怎么处理她。 他是这么打算的：一觉醒来人不见了，程钧就当还是场梦。 但如果人还在，那就是最棘手的情况。 就这么把她放到大门外，保准她摸不到清周围的路。 算了，送佛送到西。毕竟有过几十场梦的缘分。 趁上班时候把她送到市中心吧。 程钧回过神来，往沈凝那边瞥了一眼，见她眼神直勾勾的盯住自己。 程钧不自然地放下翘着的二郎腿，端正坐姿：“你看我干吗？” “…有茶水吗。”沈凝咬唇说道。 被她这么一提，程钧嗓子也觉得干疼，估计是昨晚吹风时间过长。 程钧脸色阴翳，起身拿了两个杯子直接去厨房装自来水。 沈凝视线追随着程钧，看他走到厨房门口又回来，放下一个杯子又从别处拿出来一个。 “给。”程钧递给她，是纸杯。 沈凝起身双手接过，“多谢。” 沈凝保持着礼节，小口小口地酌。热水润嗓暖胃，让她倍感满足。 啜了几口，她停下来，仔细打量着杯子。 这杯子好像是用纸做的。会不会还没等自己喝完，杯子就漏了？ 于是她捧起纸杯，咬咬牙，咕噜咕噜地一个劲把水喝完了。 舔了舔唇角的水渍，她看向岿然不动的程钧，和他手里的杯子。 他那个，好像更上档次些。 沈凝难免对这里的一切感到新奇，张口想说些什么，被程钧的视线劝退了。 他冷酷无情地眼神扫过来，赤。裸。裸地传达六个字：给本先生闭嘴。 沈凝自认读懂，对着他抿紧唇点点头。端正坐姿目视前方，示意自己会保持安静。 一连串的动作，让程钧内心不免多了个考虑。 要不要先把她送医院，检查一下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 客厅的钟表滴答滴答的走，时间仿佛停滞般过得很慢。 程钧看向沈凝，难得主动搭话：“…你能不能换个姿势，你这样一动不动，像是我家请了一尊大佛。” 沈凝挺直的腰板渐松下来，身子往后倚靠在沙发背上，微笑点头不张口。 程钧：“……” 他考虑到路上积雪结冰，早上这个点，上班高峰期肯定堵车，本想等到八点以后再走。 可现在他不想再跟这个女人在同一屋檐下多呆一秒了。 程钧抓起茶几上的车钥匙，冷飕飕地说：“走。” 沈凝刚放松下来，听他语气骤变，没敢犹豫，大步跟了上去。 她想，程先生，还是个性情中人。 打开房门，呼呼的冷风迎面而来，差点一下子把沈凝的眼泪逼出来。 她本能地踏着小碎步取暖，一声冷堵在打颤的牙缝中说不出来。 实在太冷了，风抚过手的刺痛，与她幼时被几个姐姐用绣花针扎的感觉无二。 程钧皱眉，零下三度，穿着一身薄衣不冷才怪。 他嫌弃地脱了外套披在沈凝身上。 “快点走。” 第3章 3 到了车库，程钧倒车出来，从侧视镜里瞥到沈凝满脸的惊慌无措，眉心拧了下。 他收回了想去按降窗按钮的手，直接下车。 她肯定不会开车门。 程钧弯腰，拉开后车门：“还不快进来。” 只有几步的距离，沈凝走的格外慢，红唇开开合合，想说些什么。 -- 第6页 无果，看见程钧紧锁的眉头，犹豫地坐了进去。 这东西刚刚还在冒着烟，还发出轰隆隆的响声。 好高级。 出别墅区的时候，程钧停下会儿，递出一个红包。 “孙叔，这段时间我比较忙，烦你多照看点。” 孙叔接过来，手触着红包的厚度，连连点头保证。 出了门之后，果然和程钧料想的一般，走一米堵十米，驾驶座上的人烦躁地不行。 昨晚睡得不好，他抬头靠在车椅上想缓解头疼，眼神无意扫过后视镜，却看见沈凝矜持着又好奇的把脸要贴到窗户上。 倏而轻笑一声。 程钧：“一会下车，废话少说，跟着我就行。” 沈凝的视线还聚焦在窗外的高楼大厦，敷衍般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华特广场的三楼女装。 沈凝刚从会带着人往上爬的楼梯中回过神来，就被眼前这个时代的服装迷花了眼。 她当下明白过来，程先生人说话虽然孤傲，但是心肠不坏，见她冷还给她买新衣服。 在她心里，程钧此刻的形象熠熠闪光：一个大户人家的正直先生，不贪色，口嫌体正直。 程钧拧眉，他对买女装毫无经验可言。 但身后那个女人，估计更没经验。 程钧刚带着沈凝进了一家店铺，导购就马蜂窝似的围上来。 “先生，您看看需要些什么，我们家最近新出了很多时髦款式，都很适合这位…小姐呢。” 导购在看到沈凝的瞬间也怔愣片刻，面前的女子穿的衣服比古装电视剧的服装还要正统，浑身散发着大户人家的气质，好像真的是哪个朝代的贵公主一样。 沈凝受不了这么多道热烈的目光，小步往程钧后挪着，只露出来一双明眸，像受惊的小兔子般畏畏缩缩。 程钧抿唇，往左挪了一步，把沈凝揪出来交给几个导购，“给她选点合适保暖的衣服。” 末了加了句，“多选几套。” 导购员一听这话，满脸堆笑，亲切的挽着沈凝的左右手就去橱柜前挑选。 “小姐，这几件羽绒服都是新款，保暖又时尚…” “这几件羊毛衫都是进口澳大利亚羊绒羊毛，亲肤度极高…” “…” 短短五分钟，沈凝愣愣地站在原地，被塞了数十件衣服，又被人推到试衣间里。 这些衣服摸着确实挺厚，很适合冬天穿。 这个时代新颖的衣服样式也让她感到新鲜。 可她…不太会穿呀。 过了十五分钟，程钧还没见沈凝从试衣间里出来，她该不会不知道怎么穿吧？ 问清了沈凝在哪个试衣间，程钧先轻咳了声，随后象征性敲了门，硬邦邦地问：“沈凝？你不会穿…” 程钧话还没说完，试衣间门就打开了。 沈凝有些怯怯地，里面居然还有一张大镜子。她换衣服的时候，脸通红不敢往镜子边瞧。 “程先生...”沈凝低头左右盼，纤细白皙的手被衣袖盖过，只留青葱甲握住袖口，甲片因用力局部发白。 她的身上都暖了起来，除去穿着薄履的脚像冰一样凉。 程钧挑眉，注意到她的头发不再是挽成发髻，或许是换衣服时候垂落了下来。乌发如瀑却稍稍有些乱。 装扮来说，更像是现代人了。 导购员这个时候也跑过来，捕捉到程钧略显认可的神情，口若悬河，把沈凝夸得天花乱坠。 “这位小姐的皮肤是我见过最白的了！配上这件衣服真是貌比天仙啊！” “除了羽绒服，还有几件大衣和小姐气质也很配呢，保准你穿上就能去参加走秀了！” “不止这件呢，小琦，快去把昨天来的新款紫色那件拿过来...” 程钧见她们越拿越多，冷声阻止：“三套就够了，不要太多。” 他倒不是在意钱，只是冬天。衣服本就厚重，买的多了她不方便携带。 导购连声应着。 一小时后。 沈凝迷糊糊走出这家店的时候，刚刚那几个热情的姐姐还喊着“下次再来！”，她回头笑笑，来不及行礼就紧跟着程钧继续走。 “程先生，谢谢你。”沈凝手提着袋子走得有些摇摇晃晃，她有些哽咽，真诚地道谢。 程钧脚步停在D家女鞋前。 D家的导购看见沈凝手中提着的满满购物袋，更加卖力的推荐。 “给她选几双比较保暖的吧。”程钧吩咐着。 他只管付钱就行了。 等两个人走出华特广场时，程钧看了眼腕表，已经接近十点了。 他居然跟一个疑似脑子有病的女人逛了两个小时商场。 简直是天方夜谭。 沈凝穿着新衣新鞋，还带着一顶毛茸茸的帽子，缠着新式的围巾。 冷风再吹过来，她一点也不觉冷了。 心里更是像被小火炉烤一般，暖烘烘的。 程钧走到停车的地方，上车前忽然想起什么，就从钱包抽几张现金。 她肯定是不会微信支付的。 边抽边说道：“别跟着我了，我没什么义务再…” 身后有袋子落地的声响，接着有衣服布料与雪摩擦的窸窣声。 程钧捏钱的动作停顿几秒，怔愣回头。 购物袋都被整整齐齐地放置两边。 -- 第7页 女孩跪在中间，缓缓直起上半身。刘海与眉眼都沾上了碎雪，一双杏眼亮晶晶的，几滴水珠挂在天然卷翘的睫毛上。 声音哽咽，虔诚无比：“程先生，您的大恩大德我会记住的。” 程钧毫不犹豫地大跨步上前，抓住她的胳膊把人直接拎了起来，抿唇沉声道：“这个时代不用下跪谢人。” 接着把整个钱包里的整钱都塞到了她的羽绒服口袋里，“这是钱。可以去买吃的住的。” 也不等回答，快步离开，“再会。” 驶出广场前，程钧没忍住往回看了一眼，距离有些远了，他只能凭借衣服辨认出哪个是沈凝。 她臂弯挂满了袋子，像只企鹅一般，在雪中慢慢地走着。 还是只，掉队的迷路企鹅。 - 程钧刚进办公室，赵放就围上来。 “程总，下午三点钟有个会议，一个小时左右结束。有个饭局，安排在六点。” 程钧点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赵特助，”程钧随意翻着文件，佯装漫不经心的提起，“你说古代的人会不会穿越过来。” 赵放一时愣在原地。 时间仿佛定格。 “程总，我...” 程钧烦躁地合上根本没认真过眼的文件，随手扔到一旁。 多么荒唐可笑的念头。 程钧摆摆手，“出去吧。” 赵放挠头，不明所以地带上门，在门口认真思考了会才离开，嘴里振振有词，“肯定不会啊。” 整整一个上午，程钧心思都不在工作上。 他打开网页历史记录，竟然都与穿越两个字有关。 程钧想，沈凝不一定脑子有病。 但他现在肯定是脑子有病了。 午饭时候，程冉的电话准时打来。 程钧接起来，有先见之明地把手机放到远处。 对面的人不知道他的举动，即刻打开了话匣子，源源不断地往外流。 “哥，你考虑的怎么样嘛。你亲爱的妹妹真的会老老实实待在你家里，你就收留收留我嘛。”程冉声音含糊不清，似在咀嚼着食物，“你现在帮我，等爸妈催婚了我也给你说好话，何乐而不为啊！” “……” “说完了？”程钧听电话那边没了动静，扬声道。 程冉泄气，这次又没戏了。 “等等，”程钧突然出声。 程冉以为他改变主意了，洗耳恭听接下来的话。 “程冉，你不是喜欢看穿越剧吗。你觉得穿越存在吗。” 程冉把手机拿开，看了一眼联系人名字确实是程钧，才疑惑地慢吞吞说道：“哥，你不会是工作傻了吧？” “…我挂了。” “诶等等！哥你还没说让不让我住呢！”程冉赶在他挂电话之前一口气说完。 程钧：“你死了这条心吧。” 程冉临近放假，因着陈方最近更年期，过年不想回家住，就打电话来向程钧求助。 程钧挂掉电话，靠在座椅上，揉着太阳穴。 他从青年起就不太擅长与人亲近，对自己家人也是如此。 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与家里人长期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心中憋着一团无名的燥火，牵扯到许多方面。 他不得不承认，好像还有关于沈凝的，虽然只是一点。 下午程钧敛了心神，没再去想与沈凝有关的事情，一心扑在工作上才是他的常态。 专注于某件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转眼间到了六点，约定饭局的时间。 程钧从休息室的衣柜里拿出新外套，打好领带正准备出门。 手机铃声却响起。 一串不认识的号码。 犹豫几秒，程钧还是接起。 “小程啊，我是孙叔。” 程钧伸出去拿钥匙的手顿了下，还没来得及张口便听见对面说。 “小程，你家里是不是进贼啊？我刚刚去转悠地时候发现你家二楼有灯亮着，明明下午还没有…” “哪个房间？”程钧问道。 “啊？”孙叔愣了下。 程钧重复一遍：“我说是哪个房间的灯亮了。” “哦哦，”孙叔这次听清楚了，边应着边电话开门往外，走了几步才断断续续地说道，“站在门口看是从左数第二间。” “嘟嘟嘟…” 孙叔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电话就被挂了，他一脸疑惑地走回收发室，这算传达到了吧？ 赵放刚要敲门提醒程钧该出发了，就见程钧从办公室出来。 少有的急切地步伐，带起鞋底与地板相碰的声音。 “程总到饭局…” “推掉。” 程钧披上外套，直接走了专用电梯。 面对收发室左边的第二间房，是沈凝昨晚住的那间。 第4章 4 程钧把车速踩到120码，以最快速度赶回家中，直奔二楼。 果然，打开房门的一瞬间，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沈凝双手环抱在胸前，帽子和购物袋被整整齐齐放在了墙边。 雪水打湿的鞋子因暖气变干，还是留下了渍迹。 她眼神飘忽着，局促不安，几次欲言又止，不知道说什么话才会合时宜。 “你怎么回来的？”程钧冷声问。 -- 第8页 沈凝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小声解释：“我走着走着就失去知觉了。醒来后发现自己周围都是黑乎乎的。” 程钧瞥了一眼外边半黑的天，没有打断她。 “接着我周围就出现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爷，他让我选择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回到京城。” 程钧冷哼一声，侧身进房，把门带上。 他真希望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是在瞎扯。 可从昨天发生的一系列怪事，都在指向一个答案—— 沈凝没有说谎。 程钧心中郁结，直勾勾盯着低头的女孩，目光注意到她身后地上放了一摞书。 他两步就走近，想探个究竟。 没什么装订设计，都是白皮包纸，封面上写着各种大字“交通”“学习”“工具”“饮食”等等。 默数了遍，足足有十本。 程钧心下一沉，问：“这是什么？” 沈凝踱步，捏着针织衫的下摆，语调温温柔柔，说出的话却让人觉得天方夜谭。 “老爷爷说如果我选择留在这里，就会直接把你们的一些常用词汇传达给我，让我理解是什么意思。还会给我很多学习的书，只要认真看就能很快融入到这个时代。” 程钧沉默数秒，眉头越拧越紧，弯腰掂起最上面一本。 房间里只剩程钧翻书的声音。 沈凝看他认真翻阅，似乎对这个书颇有兴趣的样子。 她好心提醒道：“老爷爷说，这些书绝版的。” 见程钧不说话，小声咕哝句，“程先生感兴趣的话，是买不到的。” 程钧点点头，并不在意她说了什么，只觉女孩说话确实通顺了许多。 为了再次证实话语真实度，随意翻开一页递到她面前。 “读一下第一行。” 沈凝接过，先扫视几眼，接着认真读，“互联网是近些年来发展起来的一种网络，能够...” “停。” 沈凝乖乖停下。 冗长的安静。 沈凝抬头快速打量程钧一眼，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羽绒服口袋里摸出一张卡，双手递上去，“老爷爷让我把这个给你看。” 程钧一言不发地接过去，看清楚卡上的内容，眉头更加紧锁。 这是一张身份证。 沈凝的。 沈凝侧过身，乖巧地站在程钧身旁，小声问：“这是什么呀？” 没有得到回答。 她用指肚蹭了下小巧的鼻头，抿了下嘴唇，略感尴尬。 “你才十九岁？” “啊？”沈凝明显愣了下，随后轻轻点头，“程先生怎么知道的？” 她不记得自己提起过。 程钧把身份证还给她：“上面有你的出生年月日。” 接过，沈凝也瞧了眼，看清楚之后惊喜道：“月份和日子也对！” 空气又静默下来。 沈凝仔细打量着他的脸色，只是他低着头，光影落在身上，看不真切。 她斟酌着开口：“程先生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然后你就选择留在了这里？” 沈凝点头。 “你贵为公主要选择留在这里？不怕你家里人着急？” 咄咄逼人的语气，着实不太友善。 沈凝又低头，盯着脚尖，蜷缩着脚趾。 屋内这么暖，也抵不住她被雪打湿的鞋子带来的凉意。 她明了，选择生活在一个陌生的时代，是难以被理解的。 沉默半晌，她下定决心，抬头的瞬间目光坚定无比。 “我虽然是公主，但是皇宫里也不会有人关心我。我八岁那年额娘就去世了。父皇从不待见我。” 程钧神情有一瞬的怔愣，又听她说。 “而且我不想和亲。那个圣狼国的国王都五十多岁了，我是真的不愿意嫁过去。” 沈凝把眼泪活生生憋回去，对着程钧保证：“我说的都是真的。” 还是第一次听她提起要和亲。 程钧的语气稍松动，“那你就没有想过在这个时代你甚至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吗。” “啊？”沈凝摸了摸右手的镯子，转动两圈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不确定，“我觉得程先生会暂时收留我的。” 程钧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被气笑，冷着声音问她：“谁给你的这种错觉。” “你呀，”沈凝字字诚恳，神情无比真挚，“我觉得，程先生是个好人。” 程钧：“……” 片刻，程钧无奈道：“算了，你要住就住吧。” 话刚落。 沈凝的杏眼被赋予魔法般变成挂在天边的弯月，整个人激动的忍不住在原地踮着脚尖虚蹦了两下。 暖气到了夜里总会升温，随之缓和的，是房间里的气氛。 “你怎么不坐着。”程钧问。 沈凝有了落脚点，说话都欢快起来，尾音上扬着，“因为衣服有些湿，我怕会把床弄脏。” 她借机向程钧保证：“你放心，我住在这里也会爱惜每一件物品的。” “……” 程钧没什么要说的了，他这两天收到的信息量，一次次挑战着他的认知。 “你收拾一下吧，这个房间以后是你的了。” 说完程钧就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沈凝一个人。 -- 第9页 半个小时之后，书本和购物袋已经整齐放好，她也换了新鞋子新袜子。 一切整理妥当。 本想争分夺秒地开始阅读那些“秘籍”，可耐不住肚子咕咕叫的抗议。 不知道这个点程钧在哪。 沈凝凭着记忆走到书房前敲门，没有人应答。 于是小跑着下楼，见程钧在沙发上在阅读什么，知道此刻不应该出声打扰。 可她实在太饿了。 “程先生，有吃的吗。”沈凝柔声问道。 沙发上的人合起财经杂志，理所当然回了句：“没有。” 程钧说的是实话，这里的厨房有半年没使用了。 而沈凝显然没料到这个回答，低头看着被攥住的衣角，顿时有点难为情。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却听程钧话锋一转：“你昨天睡觉时候冷不冷？” “啊？”沈凝愣愣的，快速抬头打量了眼程钧的脸色，才放心说道，“有一点。” “走，出去一趟。”程钧说完就拎起外套，阔步走出去。 见身后人还没动静，转头催促：“跟着我。” 沈凝反应过来，小跑着跟上，出门的时候还学着程钧的样子把门关上。 两个人又坐了早上的高级“坐骑”。 “程先生，我们去哪里？” “吃饭。” “好的！” “……” 车子停在酒店门前。 程钧进了常年预定的包间，交代了服务生几句之后带着沈凝坐下来。 包间里的空气并不沉闷，布局也显雅致。一张实木圆餐桌，墙角的柜子里是琳琅满目的珍酒，靠窗的地方放置两张黑色沙发，一张小几。 服务生中途过来烫了碗筷，沈凝扯一个灿烂的笑容，甜甜地道了谢。 年轻的服务生有点红了脸。 菜上的很快，满满一桌，只用了不到十分钟。 沈凝只频繁地朝程钧投去目光。 程钧：“你怎么不吃？”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程先生先动筷，我再吃。” “为什么？”程钧好笑。 “你是主，我是客，理当如此。” 程钧无奈地拿起筷子，先吃了第一口。 随后另一双筷子就开始出动。 半个小时后。 一桌子菜，风卷残云，却又每个都留了那么点底。 程钧感觉嘴角都在抽搐。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能吃的女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难民。 被程钧的目光盯的有些难堪，沈凝迟疑着放下筷子。 她自认为今天吃的虽然有点多，但是吃相还是挺文雅的，咀嚼时也几乎没发出声响。 “吃饱了？”程钧问。 沈凝点头又摇头：“我平时吃的不多的，不过一天一夜没吃东西，我太饿了。” 说完怕程钧当真以为她饱了，摸着肚子又不好意思地加了句：“其实还能再吃点。” 她是为了文雅，才留了个底。 程钧：“……” “服务生。”程钧无奈，扬手叫道。 脸红的服务生，此刻就差把震惊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瘦瘦小小的女孩，却这么能吃。 程钧要了一碗粥，说：“晚上也别吃太多，喝完粥就走吧。” 沈凝目不斜视，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碗，也没回答他，只敷衍地点点头。 眼神里都是对食物的渴望。 得，程钧也不再打扰她，“你吃吧。” 等到沈凝吃完，两个人离开的时候，已经接近八点了。 百货商场离酒店很近，沈凝跟着程钧后面又去了华特广场。 只不过这次来的是二楼生活区。 程钧看了眼四处观望的沈凝，刻意压低声音，“你那个什么老爷爷…教你生活用品没？” 沈凝点点头：“基本的我都知道。” “嗯，那你去选吧，我在门口等你。” 程钧给她拿了个购物车，让她推着，“东西放这里就行。” 但沈凝迟迟没有动。 “怎么还不去？” 沈凝支支吾吾：“我自己去吗？” “嗯。” 她迟疑了会儿，说出自己的担忧，语气带着试探：“你不会趁我买东西的时候离开吧？” 程钧好气又好笑：“不是你信誓旦旦地说我是个好人？” 沈凝嘟囔着什么。 “去吧，我不走。” 得到承诺，沈凝这才推着车离开。 这个时间点，商场的人已经不多了。 沈凝推着购物车，自由地穿梭于货架之间。 刚开始朝电梯口望了好几眼，程钧都站在原地。 沈凝这才放心下来，往里面的货架走去。 担心时间太久，程钧会等心急，沈凝只用了十五分钟，就挑选完毕。 看着堆成小山般地东西。 她想，推个购物车实在太有先见之明了。 快步离开货架区，朝楼梯口走去。 沈凝却发现。 程钧不见了。 第5章 5 沈凝嘴里哼着的小调顷刻间失了尾音，只觉脑子一片空白。 一时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程钧不会是，丢下她，跑了吧？ 在原地等了五分钟。 还是没有看见程钧的身影。 -- 第10页 巨大的失落和恐惧感席卷着她。 长吸一口气，沈凝试图进行自我安慰。 没事，他们最多算见过几面的陌生人而已。 程钧这样做是完全有情可原的。 又过几分钟。 有将要下班的理货员过来，带着笑意亲切地与她打招呼。 “女士你好，我们冬季营业时间到九点，现在已经八点四十了，请尽快离开哦。” 沈凝晃过神来，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生硬地说了句“好”。 她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脚下有些虚浮，吃力的攥紧购物车把手，准备把东西都原路放回去。 在转身的那瞬间。 听到身后有尚算熟悉的声音响起。 “折回去干什么？” 声线压得很低，落在耳中却是震撼的。 几乎是一瞬间。 沈凝毫不犹豫地松开购物车，像急速坠落的流星，奔跑着定在程钧身旁。 程钧皱着眉往后退两步，目光越过她落在购物车上，不明所以：“你的东西不要了？” 沈凝小喘几下，拍着胸口，急切的语调里既有抱怨也有狂喜：“我还以为你偷偷丢下我走了呢！” 仰头看人，眸中聚着光，片片围成耀眼的银河。 “……” “我如果想丢下你，不用偷偷的。”程钧好笑，朝购物车扬了扬下巴，“推过来去结账。” “好。” 沈凝小跑着推过来，见程钧打量着购物车，试探地开口：“是我买太多了吗？” “不是，”程钧拧了下眉，“这么喜欢粉色？” 除了购物车，几乎所有东西都是粉色。 沈凝用力地点点头。 “…走吧，结账去。” 结完账两个人就开车回去，等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程钧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坐在沙发上揉着太阳穴。 不一会，送家具的人来了。 霎时间，客厅里，楼梯上，房间内，充满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等到这座房子再回归宁静，已经接近十点了。 沈凝刚刚“监工”完毕，有些懒懒地坐在沙发上喝水。 她现在知道这叫纸杯了，而且也不容易漏水。 趁喝水的空档，沈凝偷瞄程钧好几眼。 听刚刚进来的人说，送来的家具都是程钧在商场订的。 应该就是在她买东西的时候。 她几不可闻地轻叹口气，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再望去，沈凝眼中又多了几分感激与敬意。 程钧眼睛半阖着，像察觉到她的视线，突然开口：“我们谈谈。” 沈凝快速咽下含在嘴里的一小口水，顺势起身把杯子放回原处。 然后端端正正地坐下，手放膝盖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程钧。 俨然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 “丑话我先说在前面，”程钧声音里透着些许疲惫，仍垂着眼睑，“我不可能让你长时间住在这里。” “我知道的。” “那最好，”程钧抬头瞥了她一眼，继续不咸不淡地说着，“我也没有时间呆在这里陪你，别指望我多照顾你。” 听这话，沈凝有些不认可，小声嘀咕着：“您已经很照顾我了…” 程钧听不清，皱着眉询问：“什么？” 她立刻摇头：“没什么。” “路是你自己选的，”程钧语气生硬，“希望沈小姐能尽快适应这里的生活，” 接着，程钧提出了许多条条框框。 比如，他在书房办公时不喜被人打扰； 尽量不要独自外出，可能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 沈凝认真听着，看他不再开口，问：“还有吗？” “暂时就这些，其他的想到再说。” 她保证道：“好，我会遵守的。” 客厅只剩下钟表滴答的声音。 气氛有些许尴尬。 沈凝见程钧并没有起身的意思，佯装打哈欠问了句，“如果程先生没什么其他的事，我就先上去休息了。” 程钧点头。 到了房间之后，沈凝先把今天买的一些与洗漱有关的物品整齐摆放在卫生间里，又尝试着洗了个热水澡。 吹干头发刷完牙之后，把拖鞋并齐放在床边，她整个人扑在床上。 床上多了张垫子，是程钧刚刚订的。 像躺在棉花堆里的柔软，她忍不住勾起小腿扑腾了两下，全身都变得放松，像是从现在才感觉到后怕与疲惫。 与昨夜同样的地点。 她此刻变得安宁起来。 脑海中闪过许多零碎的画面，令人心碎的，使人愉悦的。 都成了过往。 沈凝盘腿坐起，双手合十，感谢着上天。 让她用尽了福气，换来了这一场时空的错乱。 还遇到了心善的程钧。 从这划一条分隔线，她再也不是那个小心翼翼地活着，任人摆布的沈国四公主。 而是在这个时代，一切都会重新来过的沈凝。 她要努力地，好好地活着。 才不负这场奇遇。 想到这里。 沈凝的疲惫一扫而空，酸软的四肢也变得异常有力。 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一般。 她利落地下床，捋平皱起的床单。 -- 第11页 贝齿咬着刚从手腕摘下的头绳，用手梳理着长发，扎了一个高马尾。 随后，从书柜里，抽出封面上写着“生活”的白皮书，拉过来椅子坐在书桌前，认真阅读着。 书柜，书桌，椅子，都是程钧新买的。 沈凝从小在接受少傅教学时，总会比旁人认真几分，也常有和蔼的嬷嬷夸她心灵。 再加上那位神秘的老爷爷帮她解决了文字这一大困难，这些书对她来说，理解起来并不困难。 分针转完一圈又一圈。 她仿佛不知疲倦，歪歪扭扭地在书上写写画画，灯光偷吻在脸上，柔和掺着宁静。 只是，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沈凝浑身一个战栗，书面多出条长长的黑线，浅浅划破纸页。 透过房门，在半夜传来的声音，轻易的唤醒她藏在内心深处的记忆。 模糊而令人心惊。 她转头盯着门，放空几秒，直到听出是程钧的声音才挪开椅子起身。 “沈凝？有什么麻烦？” 沈凝把门开一小条缝，手里还攥着粉色外壳的笔，小声问道：“有什么事吗？” 一身粉色毛茸茸的睡衣，让她看起来更显娇俏。 “你怎么还没睡？” 见程钧神情不似是有急事，沈凝松了一口气，把门开的大了些，“我还在看书呢。” 程钧眉梢一挑，指了指自己的腕表，提醒她：“两点多了。” 沈凝稍低头看过去，眼底多了一丝笑意，语气像是炫耀：“嗯嗯，我刚刚正在看怎么认识钟表！而且还算学会了呢。” 她眼里亮晶晶的，又夸赞道：“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可以随时随地知道准确时间。” 程钧瞥一眼她天真的脸庞，淡淡附和：“嗯。” 沈凝见他端着水杯，问：“程先生是半夜口渴？” “嗯，”程钧点点头，准备离开，“早点睡。” “你也是。” 沈凝回去之后，没多久也就躺下了。 许是太过劳累，她很快就入睡。 一夜好眠。 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 拉开窗帘，冬日的阳光霎时洒满整个房间，有种懒洋洋的韵味。 沈凝低头，看了眼放在桌子上的小闹钟，凑近仔细瞧，时针已经指向数字10。 她苦闷着脸，轻拍几下有些酸痛的胳膊。 边刷牙洗脸，沈凝边懊恼着睡到这么晚。 肯定会让程钧以为她这个住客是懒惰的人。 她待会应该做些什么事情来补救一下自己的形象！ 下楼的时候，程钧早就不在了，但沈凝一进客厅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她被牵着鼻子过去，定脚在茶几前。 旁边还留了一张纸条。 “九点半还不见你起床，醒了就吃掉吧。” 沈凝磕磕绊绊地读完，边读边脑补出程钧写这个纸条的模样，骨节分明的手指攥住笔，写下一行俊逸有力的字。 她晃晃脑袋，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换个地方。 桌子上的食物用保鲜盒装着，由于空气温度不低，还冒着热气。 沈凝吃的有些慢，半个小时后才起身，小心地把包装扔进垃圾桶。 去厨房洗手的时候，她发现白色针织衫的袖子上有一层灰黑。 用手沾了一些，仔细瞧，是灰尘。 应该是刚刚吃饭时在茶几边不小心蹭到的。 灵机一动，沈凝迅速拧上水龙头，小步跑着去楼上。 - 程钧今日下班早了些，顺路去给沈凝买了个手机。 以防万一，两个人还是能够保持联系比较好。 到家之后，程钧一进门就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变化。 倒不是说布局有什么变化，似乎是多一个人，就多了份烟火气。 还有今天的地板格外干净，把人的影子照得清清楚楚。 程钧没有看到沈凝的身影，以为她还在二楼看书，把外套搭在臂弯就往楼上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楼梯与扶栏今天也挺干净的。 程钧若有所思，到二楼楼梯口去敲门。 迟迟没有回应。 “沈凝，在里面吗？” 没有人回答。 门没锁，他直接开门进去，把房子扫视一遍，没有沈凝身影。 程钧叫了几声都没人应答，心下一惊，难不成是穿越回去了？ 他又穿上外套，正打算去问一下孙叔今天有没有人出门的时候，就听见楼上有咚咚咚的小跑声。 目光转向楼上。 沈凝提着一个程钧都没印象的粉红色小桶，就这样出现在二三楼中间的楼梯口。 沈凝被突然出现的程钧吓了一跳，差点没有刹住脚步。 “你…程先生回来了。” 她伸出双臂才勉强恢复了平衡，还尴尬地笑了笑。 程钧稍抬眉梢，不加掩饰地打量着她。 沈凝更觉尴尬，放下水桶挠了两下头，嗫喏着：“我现在的样子很奇怪吗…” 围着粉色的围裙，白皙的脸庞明显蹭上了几道灰，像小花猫。 是有些奇怪。 程钧收敛目光，脸色恢复如常，问：“打扫卫生？” “对啊。”沈凝一边回答一边下楼。 “觉得家里太脏？” -- 第12页 沈凝立马否认，摇了好几下头，“不是不是！” 她又不好意思地说着：“我早上起得太晚了。怕给你留下不好的印象。就想着做些事。” “毕竟衣食住行都用你的，我也没钱...” “不错。”程钧打断道。 “什么不错？” “挺干净。” 得到程钧的夸奖，沈凝觉得心底像沁出些蜜糖，甜丝丝的。 注意到程钧手里粉色的盒子，她毫不掩饰眼底的好奇，抬头等着听程钧说。 “这个给你的，”程钧这才想起来，把盒子递给她，“知道手机吗。” 沈凝昨天晚上有看到过一点这方面的内容，手指戳着下巴，很努力的回想：“看过一点点。是可以与别人保持联系、娱乐、上网的电子产品？” 程钧看她有些憨态的说着官方语言，淡淡点头，挑眉问道：“需要我教…” 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凝欢快地声音打断了。 “粉色的！” “需要我教…” “我可以现在就进去看吗？”沈凝边说着边放下手中的工具，越过程钧就往房间里面走。 还不忘顺带关上门。 门轻合上。 程钧：“？” 末了，程钧叹口气，提着粉红色的小桶下楼把脏水倒了。 清理完毕，程钧不急着吃饭，坐在沙发上，开始认真思考关于沈凝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她会住多久，但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的工作只会更忙。 有什么突发状况，他是不能及时赶到的。 且由于沈凝情况特殊，请保姆不是很可行。 应该找一个信得过、且跟她年龄差不多的人，不仅能照顾着她，还能帮助她尽快融入生活。 理顺思路，条件都清晰地摆上桌面。 所有的要求都在向程钧指明一个人。 说曹操曹操到。 手机铃声响。 来电人：程冉。 作者有话要说： 祝仙女们五一快乐！吃好喝好玩好么么哒，注意安全哦 第6章 6（捉虫） 不像往常，非要等电话快自动挂断才接起。 程钧这次接通的速度非常快。 迅速到令程冉惊讶。 “哥，”程冉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例行公事般开始今日份的请求，“距离你亲妹妹放寒假还有十三天，不知道你能不能让她去你家住上一个月呢。” 刚说完，程冉就自问自答，压着嗓子模仿程钧的强调：“不行。” “可以。” “哦，”程冉自讨没趣，正准备像往常一样挂掉电话。 顿几秒才反应过来，程钧的回答好像有什么不一样。 “什么？哥！”程冉嗓音瞬间拔高八度，似要穿透电波击中程钧，“哥，你刚刚是不是说了可以？我！没！听！错！吧！！” “我没听错吧！！！” “你的声音敢再大点，”程钧皱着眉把手机拉远，“我立马收回。” 一息间，程冉的音量轻如羽毛，语气变得格外温柔：“好的哥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知道吧？” “放假前一天发信息给我，我去接你，”程钧不想跟她多废话，“我挂了。” 程冉也毫不介意他话中的嫌弃，端着矫揉做作的强调回答：“好的哥哥，注意身体哦。” 沈凝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程钧挂电话。 脸色不太好的样子，似乎刚刚的通话不是很顺利。 她站在楼梯口，往下瞄了好几眼，犹豫着要不要出声叫他。 程钧注意到楼上的视线。 抬头打量她一眼，声线低沉：“有事？” 四目相对。 沈凝立马挪开目光，眼神散向四处，手藏到背后，略显慌张。 过了片刻。 她对着程钧指了指捏着的手机，语气里带着请求的意味，“有些地方我不懂怎么用，书里也没，程先生方便教我一下吗？” 程钧眉心一跳，无奈地起身。 几不可闻地叹口气。 叫程冉过来，是对的。 沈凝站在楼梯口，在他上楼的过程中就打开了手机。 然后，带着程钧去了她的房间。 一看就是女孩子的房间，几乎所有家具的颜色都是粉色，就连前几天的白皮书，都被认真地套上了粉色书皮。 黑衬衫西装裤的程钧，显得与这间房格格不入。 沈凝拉开椅子，请程钧坐下。 “我不坐，你坐。” “那好吧。” 窗帘半开着，月亮悄无声息涌入夜幕中，窗外隐隐的风声被隔开，打扰不了屋内两个人。 孤男寡女，却因着一起一合的怪异问题。 让人丝毫察觉不到暧昧的气息。 “这个相机，为什么我会长出来兔子耳朵？” 程钧稍弯腰，凑近瞥了一眼，“…美颜。” 咔嚓。 沈凝朝左上方举着手机，让程钧看的更清楚些。 “看诶，你也有兔耳朵！” 程钧皱眉，“删掉。” 她语气低落，“好吧。” 沈凝按下删除键，又开始摸索。 “这个呢，我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点联系人，最上面那串数字。” “这就注册成功了吗？绑银行卡，我有银行卡吗？是那个身份证吗？” -- 第13页 “…不是，明天给你办。” “这个，我一点就会有声音，怎么关掉呀？” “…再点中间。” …… 整整一个晚上。 等两个人摸索完一遍，沈凝有把握可以勉强独自使用一些基础功能了。 她感激地朝程钧笑笑，然后点开手机看时间。 北京时间十点整。 沈凝瞳孔在一瞬间放大，惊呼：“怎么这么晚了！” 程钧满脸黑线，盯着她不说话。 他居然陪着一个成年人。 学习如何使用手机。 学习了三个小时半。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 “这么晚了哈，”沈凝试图缓解气氛，躲开令人心虚的眼神，干巴巴地说了句，“程先生你饿了吗？” 程钧咬字道：“你说呢。” 语气里像卷了窗外的积雪一般冷。 沈凝不自觉打了个颤，打算郑重道歉。 可转念一想，程钧在这方面可以称得上是她的老师。 比起道歉，他应该更想得到尊重吧。 然后，她从椅子上起身，向后撤几步。 来了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 程钧：“？” 持续十秒后。 沈凝直起身，吞了吞口水，语气诚恳：“那程老师，我也好饿，我们去吃饭吧？” 程钧：“……” 最后程钧开车带沈凝去了上次那个酒店。 又是点了满满一桌菜。 吃到最后，沈凝是同样的意犹未尽。 她依依不舍地吃完最后一只虾，和程钧一起回家。 - 隔天晚上，程钧处理完当天的工作，难得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回。 车刚驶进大门，就看见两个人站在院子正中间。 孙立强：“姑娘你叫什么？” 沈凝扫雪，摇头。 孙立强：“我怎么不记得小程带回来人啊…姑娘你不是偷偷进来的吧？” 沈凝继续扫雪，摇头。 孙立强：“你这该不会是说不了话吧？” 她手里动作一顿，思索几秒，刚想点头。 程钧停了车，大跨步过来，瞅一眼沈凝，简明道：“孙叔，这宁凯表妹，在这住一段时间。” “那就好那就好。” 宁凯时不时会来程钧家，与孙立强也打过几次照面。 “那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孙立强笑呵呵，“小程最近经常回来啊。” 程钧淡淡点头。 直到孙立强进入门卫室。 沈凝才如释重负般吐了口气，拍胸口安抚自己，“幸好程先生来的及时，我刚刚都不敢说话，生怕被大爷看出什么端倪。” 程钧看她确实受惊的样子，语气平淡地接了句，“那你还随便出来。” 话里并无责怪的意味。 沈凝解释：“我从窗边往下看，雪被车轱辘碾得不太好看，就想打扫一下。” 末了若有所思的样子，问了句，“宁凯是谁呀？” “一个朋友。” 她点点头。 “程先生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被她一提醒，程钧想起来了正事，从口袋里掏出东西递给她：“银行卡。” 沈凝松开雪铲，双手接过，“谢谢！” 一阵风吹过来，失去了依附雪铲倒在小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又连忙把银行卡装进口袋，去把雪铲扶起。 程钧拧眉：“你在哪拿的工具？” 沈凝掏出湿巾，擦掉雪铲杆沾上的泥水，头也不抬的回：“是在停车的那个地方，我恰巧看到的。” “别弄了。” 沈凝停下手里的动作，刚回头，风就把羽绒服的毛领吹到嘴唇和鼻子边，有些痒痒的。 她用手拨了几下，语气里多了份小心翼翼，“你是介意我擅自扫雪吗？” 程钧顿了几秒，“不是。” 沈凝古怪地瞅他一眼，往前走两步，嘴里念叨着：“那我还要扫。” 程钧嘴唇有些变白，因干涩生了些唇纹，说话的时候没忍住舔了下唇，“这里冬天经常下雪，你现在扫，过两天就又脏了。” “没关系，”沈凝每张口，就会引起一团白雾，“下雪是它的事情，清理是我的事情！” 听这话，程钧思索了会，有点想要上前帮忙的冲动，却还是作罢。 “你扫它干什么。” “看起来会整洁些。你看这条小路，露出来会多漂亮。” 程钧扫了一眼，再普通不过的石子小路，“漂亮吗？” “漂亮啊。” 清理完一边，沈凝停下。 她双手叠在雪铲上，朝程钧一勾起唇角，便会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不知道到了春天，院子里会不会有花开呢。” “不会，”程钧及时制止她的幻想，“院子里没种过。” 沈凝摸了摸通红的鼻尖，有些失落的“哦”了声。 她朝邻近的左右两家打量着，都是白雪皑皑的一片，凭肉眼不能确定春天是否会有花开出来。 但都有几颗光秃秃的，被雪裹住的树枝。 沈凝扫视一遍院子，又问：“程先生家里也没种树吗？” “没。” 她短促的应了声，语气里有些遗憾，似是为看不到春天的花开树绿而苦恼。 -- 第14页 又朝周围瞄几眼，沈凝才转向小路的另一边，继续铲雪。 程钧目光追随着她，眉梢压了压，“你自己扫吧，我进去了。” “你不和我一起吗？” “你觉得呢。” “那好吧。”沈凝不强求。 向前走了几步，程钧还是转头交代一句：“随便扫扫就过来吧，马上吃饭。” 距离有些远了，沈凝提高音量问：“今天晚上吃什么？” “等你扫完就知道了。” 程钧离开没多大会，沈凝就回来了，她在门口台阶轻蹦几下，除去鞋底的碎雪。 在玄关处换了鞋，脱掉外套，顺带着把针织衫的袖子挽起来，去厨房洗手。 冻得有点发红的小手，突然遇到温水，沈凝感觉有点发痒，迅速关掉水龙头。 等她出厨房的时候，饭菜已经被摆在桌子上了。 味道很熟悉，她凑近了瞧。 “还是那家酒店的！” 程钧淡淡点头，拉开椅子坐下，递给她一双筷子。 沈凝接过，“你什么时候买的？” “刚刚回来的时候。” “我今天要多吃一点，”沈凝打开米饭的包装，自言自语，“吃饱了，我才会有力气干活呀。” 听到这话，程钧铺餐巾纸的动作顿了下。 他把清蒸澳洲龙虾挪到沈凝面前，反问道：“你哪天吃的不多？” 作者有话要说： 凝妹：我正在长身体，多吃点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吗！ （啊好像吃的就是你家的 第7章 7 沈凝的脸有些变红，讲不出否认的话，只好随便扯句话应付过去。 “食不言寝不语。” 说完连头也不抬，认真地解决面前的米饭。 程钧挑下眉梢，也不再说话。 这餐安安静静的氛围延续到了吃完饭，沈凝起身收拾了一下桌子，去门口倒了一趟垃圾。 回来的时候程钧在沙发上看着杂志，沈凝去接了杯水，边喝边想还有什么要干的事情。 好像没了。她放下水杯上楼，怕打扰到程钧，脚步声放的很轻。 只是总觉得，忘拿了什么东西。 到了门前，还没想起。 “算了，越想记起来，越记不起来。” 刚打开门要进房间，沈凝就听到身后的人喊她。 “等等。” 沈凝回头，疑惑道：“怎么了？” “把你手机给我。” 她“哦”了声，松开握住门把的手，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递过去。 “银行卡也给我。” 银行卡？ 沈凝又去摸口袋，没找到。这才突然想起来，她忘拿的东西就是银行卡。 “在楼下外套的口袋里，我去拿！” 她飞快地上下楼梯，房间一时间充斥着哒哒哒的声音。 隔一分钟，她回到二楼。 “给。” 气喘吁吁，胸膛不住地起伏。 程钧接过，切换了手机页面，对着银行卡输入着什么。 她细喘着气，看程钧的手指点点划划，好奇的探过去头：“你是在绑定吗？” “嗯，”程钧点了确认，把手机还给她，“先用我的银行卡，等过段时间再给你办。” 沈凝不太理解他的意思，但也没有刨根问底的打算，只不住地点头，小声说了句，“谢谢。” 程钧继续说：“我最近一个星期会比较忙，有要紧事可以打我电话。” 听这话，沈凝仰起头，额前的碎发沾着些水汽。 模样是在思考着什么。 程钧也不着急，耐心等她开口。 沈凝理顺思路，才问：“要打你电话，是必须知道你电话号码吗？” 程钧点头。 沈凝快速回答：“那我不知道你的电话号码呀。” 程钧挑挑眼角，“趁你下楼时候存进去了，你点联系人就能看到。” 点开，果不其然，程钧两个字赫然在列。 她仔细瞧了瞧，喃喃道：“千钧一发的钧呀。” 程钧没听清，也不好奇话的内容，“我去书房了。” “好的…”沈凝对着程钧背影，踮脚挥手，“早点休息！” 沈凝回到房间，决定先把程钧的电话号码背下来。 毕竟人生地不熟，万一有什么突发事件，她还有能联系到的人。 小小的一串数字，看似特别好背，可脱开手机就能忘得差不多。 过了有十分钟。 确定可以背出来之后，沈凝又摸索了会儿购物软件，才把手机压在枕头底下，坐在桌前摊开书本。 直到睡觉前，习惯性地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 沈凝这才想起程钧话里的重点。 是他最近一段时间会比较忙。 果然如他所说，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沈凝很少见到程钧。 其实跟两个人的作息有很大关系。 程钧一般到晚上接近十二点才会回家，第二天不到七点就又离开。而沈凝十一点的时候在房间里学习，第二天七点的时候还在睡觉。 两个人屈指可数的几次见面，是凑巧一起去楼下拿什么东西的时候，互相寒暄一句，有时沈凝也会顺带着问几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而一日三餐，几乎都是程钧派赵放送过来的。 -- 第15页 接连几天，这让沈凝感到有些羞愧。 随着对现代生活了解的加深，沈凝对消费有了初步的认识。 且不说现阶段她并没有支付程钧应得的报酬，但起码吃饭这些日常小事，是不应该麻烦他的。 因此，沈凝趁白天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根据书本以及手机APP里的内容，对着厨房进行了许多次的探索。 甚至于连晚上做梦都是在厨房的真实演练。 她倒也心灵，不过三四天就熟练掌握了现代炊具的使用方法。 当天吃过晚饭，沈凝看书的时候明显心不在焉的，支棱着耳朵注意着楼下的动静。 虽然过了一个星期，但她不确定程钧今天会不会早些回来。 又过一刻钟。 沈凝完全没了读书的心思，索性趴在桌子上。一手捧着小闹钟，眼珠随着秒针不停的转悠，另只手不住地敲打桌面。 表情呆滞，像一个失去生机的洋娃娃。 闹钟的整点提醒声。 她实在有些坐不住，起身去楼下，趁牛奶加热的空闲打开门朝院子里瞧上几眼，又蔫蔫的端着牛奶上楼。 窗帘拉开一条小缝，沈凝倚着书桌，隔着厚厚的玻璃，出神地望着院子。 不知过了多久。 院子里多出一束光。 猛的一亮。 沈凝急忙把杯子放书桌上，牛奶因这突如其来的放置沿着杯壁爬上爬下，好一会才缓过来。 她展平因为靠着书桌而发皱的衣角，小跑几步到门边。 耳朵紧紧贴着门，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不一会儿。 开关门的声音。 水流的声音。 开关灯的声音。 接着就是楼梯上的脚步声。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就是现在！ “咔嚓”一声，沈凝拧下门把往里一拉，动作快到带起一阵“阴风”。 把刚进没开走廊灯的二楼的程钧，着实又吓一次。 程钧蹙眉，看清门口的人，心跳仿佛停了一拍，停了几秒才抬脚。 他是胆子大的人。 却每次都能被沈凝惊到。 沈凝丝毫没有察觉程钧的异样，逆着房间里的柔光，笑盈盈地站在那里。 开口，也是上扬的语调：“程先生回来啦。” 程钧语气淡淡：“嗯，有事？” “嗯，”沈凝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雀跃，“我想告诉你，以后不用麻烦赵特助给我送饭了，我已经学会使用厨房了。” 程钧表情有了波澜，抬抬眼皮，扬着尾音：“是吗？” 沈凝嘴角勾起，又露出两颗虎牙。她有些小得意，宝贝似的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纸。 展开又确认一遍之后，送到程钧面前，语气里多了一丝得意：“喏。” 程钧倒没急着去接，猛地上前两步，轻侧过身，两人的距离顷刻间被拉进。 只剩不到十公分。 身影压过来的那瞬间，沈凝猛然攥紧手里的纸，她目光盯着程钧扬起的手，不知它要落在哪里。 又似能感觉到他的呼吸透过睡衣，轻轻落在肩颈上。 她喃喃出声：“程先…” 话还没说完，走廊灯猛然亮起。 刺眼的白光，并没有拉回来怔怔的沈凝。 她轻眨了下眼睫。 刚刚那瞬间，程钧的手，好像蹭过她的耳朵。 是冰冰凉凉的，完全不同的体温。 有人去接她手里的纸，轻拽一下。 沈凝下意识地松开指尖。 东西便到了程钧手中。 程钧展开有些蜷缩的纸，拍了张照片发给赵放，问：“明天中午送过来行吗？” 没有回应。 程钧提高音量：“沈凝？” “啊，”沈凝没听清，“你说什么？” “明天中午送过来行吗？” 她连连点头，“可以的可以的。” 明显还在愣神。 程钧没说什么，只以为她是每天学习时间太长，过于疲累。 把纸张收起，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眸中多了份关心的意味：“要注意劳逸结合。” 沈凝心不在焉地点头，双手背后，低头盯着毛绒拖鞋。 头发从肩后散开，滑过肩头，垂在胸前，挡住了大片的光。 她有点庆幸今天是披发。 不然。 肯定会被人察觉到发烫的耳朵。 程钧低眉，只能看到她的黑发，像晴日里的溪水面，映着点点亮光。 走廊又重新静默。 程钧颔首，“那你早点休息。” 说完就往房间走。 脚步声在静谧的夜里略显清脆。 可相比之下，更清脆的。 是沈凝有些急促的声音。 “程先生！” 程钧定脚，顿几秒，没听见下文，才转过身来。 目光打量着沈凝，像是在询问。 沈凝手搭在墙上，掌心微微发汗，目光躲躲闪闪。 她咬咬唇，心下一横，语速飞快。 “您最近几天忙完了吗？明天晚上会早点回家吗？我想请您一起吃饭！虽不成敬意，但我想通过这种方式表达一下对您的谢意！” 一连串的话说完，沈凝呼吸有些加快，更不敢直视程钧。 像是静止几秒。 -- 第16页 程钧叫她名字。 “沈凝。” “啊？” 程钧不答反问：“你是觉得我很老？” 问题实在太跳跃，让沈凝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拨浪鼓似的摇头，还犹豫着捎带吹捧了句：“我觉得您看起来特年轻。” “哦。”程钧的尾音拉着很长，像是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若有所思地点头。 然而再开口时，话语里满是捉弄的意味。 “那就是。” 沈凝咽了咽口水，打量过去，眼神像是在期待他程钧接下来说的话。 又像是在嗔怒他这不大好心、故意的停顿。 程钧瞥见她略着急的神情，才接着说：“你现在很紧张。” 他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的模样，语气无比肯定。 “紧张到，对我用了一连串的敬语。” 第8章 8 沈凝又怔怔应一声，然后顺着他的问题，回想了一下刚刚说的话。 他说的好像，是真的。 红晕悄悄爬上脸庞。 沈凝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我…我才没有紧张！”她吭吭哧哧半天，努力为自己辩解，“有时候吧，确实觉得您年纪有些大。” 程钧压低声线，“是吗？” 故作大大方方的迎上他的目光，沈凝坚定地回答：“就是这样。” 程钧好笑地看着她，话里捉弄的意味更甚：“那你怎么一会说我老，一会说我年轻，自相矛盾啊。” 沈凝故作的从容一下子被戳破。 她切切实实察觉得到落在身上的目光，不用抬头就能知道面前人的表情。 可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 度秒如年。 沈凝只想赶紧回到自己的小房子里。 行动上，也确实这么做了。 她往后退一大步，少有的把门关的砰砰作响，连带着说出来的话都被关在门外。 “程先生早点休息！” 程钧在原地，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 仅隔几秒，门又被打开。 没有人出来。 只有一条胳膊扒着门沿摸到墙上，去摸开关的时候，宽松的袖子落到胳膊肘处，露出一截藕臂。 连带着软软糯糯的语调，分外挠人心。 “不好意思，我忘关灯了。” “啪”的一声。 走廊变得黑乎乎的，静谧而沉寂。 过了会儿。 才有声带着鼻音而短促的哼笑。 而明亮的房间内。 沈凝后背紧紧抵着房门，手叠放在胸口，感受着不受控制的心跳，怦怦作响。 仿佛会一直持续着这个跳动频率。 她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沈凝开始随意地在房间里走动。 整理一遍叠放整整齐齐的衣柜。 拉严实窗帘。 收拾了书桌。 喝完了剩下的牛奶。 重重地吐口气。 她紧接着，去刷牙洗澡。 直到躺在床上那刻，心跳才将将恢复正常。 沈凝没有睡意，睁眼盯着天花板，不自觉地回想着刚刚说过的话。 像在脑中重演一般，每句话又变得无比清晰。 她猛然拉起被子遮住滚烫的脸颊，小腿乱蹬几下，不住地发出哼唧声。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此刻仿佛又要跃出胸腔。 扑通扑通，激烈地跳个不停。 天呐。 她刚刚居然暗示程钧早点下班，回家和她一起吃饭。 先不说这句话，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退一万步，就算她要说。 也应该等厨艺成熟了吧。 万一，她做的饭特别特别难以下咽。 到时候该多丢人。 而且，她最后好像还说了程钧年龄有些大。 天地可鉴，她是在撒谎！ 程钧的样貌是她见过的男子中，数一数二的俊俏，看起来也不会年长她很多。 而且这句话，怎么听都不礼貌。 沈凝蒙头，又一阵胡乱踢着小腿，床也随之发出轻微的响声。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 她一定收回那句话。 也不叫那一连串的您。 此刻，她的心情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 后悔莫及。 不知过了多久。 在升高的温度，与被子里稀薄的空气中。 伴随着浅浅的呼吸，沈凝睡着了。 期间，她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的她，怀里是不省人事的程钧。 旁边零落在地的，是看起来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碟子。 然后她听到了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喊：“太医！太医！有人食物中毒了！” 一边哭，耳边是程钧断断续续的气息，说出的话字字诛心。 “沈凝，我…就不该吃，你做的菜。” 沈凝眼睁睁看着他脖子一歪，继而感到呼吸不畅，眼前一黑。 她醒来了。 撤下仍闷在头上的被子，沈凝轻揉几下眼睛，不住地安慰自己：梦都是相反的，相反的。 而后下床洗漱。 刷牙的时候，她耷拉着脑袋，为昨天没有得到一个肯定的回复而兴致沉沉。 蓦地，她想起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昨天晚上。 她，没有学习。 -- 第17页 巨大的罪恶感让沈凝穿衣吃饭的速度都加快不少，在书桌前伏身一上午，除了上厕所，眼睛都没离开过书本。 等她感觉到腰酸的时候，恰好门铃声响起。 有一瞬的怔愣。 沈凝用手捋顺了头发，跑着下楼。 站在门前，深呼吸一下，扯一个笑容才去开门。 “程先…” “沈小姐你好，”赵放举起手里的袋子，传达着程钧的话，“这是程总让送来的几个粤菜，然后这是按照沈小姐的要求买的调料和食材。” 沈凝眼中划过一丝失望，但她反应很快，伸手接过，沉甸甸的垫子坠着胳膊往下。 她能隐约听见赵放喘气。 “谢谢，请你等一下。” 沈凝把袋子放离门最近的桌子上，迅速拿纸杯接了温热水。 “辛苦你了，喝杯水再走吧。” 赵放见状赶忙接过，满脸慈祥的笑。 “赵特助，”沈凝声音逐渐变小，“程先生，今天说什么时间下班了吗？” “这个我不太知道，不过程总还挺忙的，应该会比较晚吧。” 赵放从沈凝的神情中，像是领悟了点什么。 他思索了会，帮忙出主意：“要不然我替沈小姐问一下？” “不用不用不用！”沈凝连连摆手，笑着与赵放道别。 关门之后，沈凝靠着门，放了会儿空。 有气无力的。 她悠悠叹口气，挽起袖子去整理袋子里的东西。 东西很多。有些东西是清单之外的，她分门别类的放好。 按照了解到的知识，她把食材也分放到保鲜层、冷冻层和冷藏层。 一切归纳好之后，坐在桌边吃饭。 沈凝承认，知道程钧很大可能不会回来一起吃饭这件事，让她有些失落。 但她做饭，最重要的是为了自己。 一想到这里，沈凝又恢复了活力，嘴里还哼起小调。 吃完饭她坐在沙发上，手指缠着头发玩，纠结着下午要不要专门再复习一下食谱。 正当她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手机有新消息。 她慢吞吞地点开，以为又是骚扰信息。 瞳孔骤然放大。 来信人，程钧。 【我不怎么吃辣，留个清淡点的菜给我。大概六点回。】 读了两遍。 一阵欣喜涌上心头，雀跃之情还没来得及散开。 她突然想起来今早的噩梦。 沈凝猛地站起来，握紧手机，小跑去楼上。 以防梦境成为现实，她还是再记一遍食谱比较好。 其实之前她在宫中的时候，倒也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可她会做的，通常都是些简单的糕点。 何况，时代变化这么大，菜品，调料，都有很大的变化。 她是真的信心不足。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几个小时后。 菜谱熟稔于心。 洗菜完毕。 油烟机打开成功。 厨具各就各位。 沈凝站在案板前长呼一口气，把手表去掉放桌边，瞄了一眼时间，五点。 时间把握的很好，她准备做四菜一汤，六点应该可以结束。 程钧正好下班。 厨房里的身影开始忙碌起来。 仔细地观察着油温，调节着火候。 像是在名为厨房的结界中，与外界分隔。 沈凝太过专注，生怕一不小心出了差错。 甚至连开门的声音都没听见。 “加一个…”沈凝嘴里念叨着，转身去桌台上拿东西，余光瞟见一个身影。 是懒洋洋地倚靠在门边的程钧。 “你你你…！”沈凝惊呼。 程钧面无波澜，声音平和：“我怎么了？” 沈凝往桌边倾身，靠近了看手表，说：“现在才五点半，你不是说六点回来吗？” “哦，”程钧点点头，煞有其事地说了句，“这不我没收到你的回复，想看看你是不是准备放我鸽子。” 她眨巴着眼睛，努力回想着。 好像确实忘记回复了。 沈凝鼓着腮帮，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刚要开口说些什么。 程钧朝着里面扬了扬下巴：“不去看看你的锅？” “啊。” 她用手肘轻敲下额头，赶忙捧起切好的菜丢进锅中，翻炒几下。又加了小半碗水，调成中火。 差点就要糊了。 有惊无险。 随后，沈凝转身撵人，双手叉腰，语气不满：“你快点出去！” “为什么？” 她撒谎道：“你有点碍事。” “…我站在这里，不说话也碍事？” “对。” 程钧挑眉，也没再坚持：“那行。” 背后的视线消失，沈凝长呼一口气，顿时轻松许多。 来不及多想，她又开始忙碌起来。 半个小时后，面对着模样尚可的“作品”。 沈凝雀跃的蹦跶着出厨房，扫视一圈，客厅里没有人。 蹦跳着上了二楼，敲书房门。 “吃饭啦！” “嗯。” 得到回应，沈凝又一溜烟地跑下去。 等程钧坐下的时候，碗筷餐巾纸都放置完。 -- 第18页 简单的四个家常菜，被围在中间的是香菇排骨汤。 沈凝手攥住围裙，站在桌子旁边，目光随着程钧的筷子流转。 直到他开始咀嚼。 沈凝急切地问：“你觉得好吃吗？” 瞥到她黑溜溜的眼珠一动不动，程钧故意卖关子，沉默着。 “程先生，”沈凝紧张地吞口水，重复一遍，“好吃吗？” 又过几秒。 “嗯，”程钧放下筷子，不再逗她，“勉强还凑合。” “那就好！”沈凝拉开椅子，音量都比平常高了不少，“你尽管吃！不用跟我客气！” “？” 程钧挑挑眉，漫不经心地扬起唇角：“这是你家，还是我家？” 停几秒。 沈凝坐下，捧着碗扒了一口米饭，咬着筷子小声道：“您家。” 作者有话要说： 凝妹：现在是你家，以后说不定就变成我家了呢。 然后想跟大家道个歉，昨天由于我第二章捉虫，没有注明，害得大家又点进去啦，万分抱歉，我以后更新之前会更仔细检查的，尽量不出错，捉虫的话也尽量集中在一个时间跟大家说一下！会一直成长的！ 比心～ 第9章 9 听到回答，程钧又勾了勾唇，问：“怎么，真觉得我老？” “不是的。”沈凝低头，一个劲地扒白米饭。 静默了会。 沈凝受不了落在身上的目光，搬着椅子往前挪两下，索性实话实说：“好吧我其实就是容易紧张。” 这个答案一说出来，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为情。 紧张怎么了？不是人之常情吗。 沈凝突然间就多了份底气，挺直腰杆，避开程钧探究的目光，给自己盛了一碗汤。 程钧逸出一声轻笑。 他也盛碗汤，用勺子抿一口，“这个挺不错。” 沈凝露出小虎牙，声音如夏日风铃般清脆：“谢谢夸奖！” 两个人难得会在吃饭时候有交流。 “以后你要自己做饭？” 沈凝点点头。 “好。那食材还是会送过来。等你再熟悉一些了，可以自己去超市买。” “嗯嗯！” 沈凝吃掉了最后一块小排，拈起餐巾纸，轻柔地擦着嘴角。 菜被解决地差不多，米饭也刚好是两个人的量。 幸好程钧提前发了信息，不然两个人就要饿肚子了。 想到那条信息。 “程先生，你平日里都不吃辣呀？” “嗯。” “我也是！” “哦？”程钧收起碗筷，问了句，“我看清单上有红椒。” “我以为你会吃辣。” 沈凝也起身，帮着一起收拾。 程钧朝她扬了扬下巴，“给我吧。” “没事我自己就行！” 程钧直接单手拿过来，“这不，不能免费享受你劳动成果。” “好的！那我来擦桌子！” 程钧淡抿下唇，别扭的戴上手套，往炖锅里注水。 手机震动的不是时候。 程钧蹙眉，刚要摘掉手套。 身边探出来一个小脑袋。 沈凝侧着身，马尾向下垂，连着头绳上的小蝴蝶结随之倾斜，“要我帮你拿出来吗？” 手虚指了程钧的西装口袋。 “嗯。” 得到允许，沈凝食指拇指小心地抽出手机，在程钧眼神示意下，接起来电。 她踮起脚尖，吃力地朝程钧耳边举着。 转头向身后，闭紧双眼，以示不会偷听。 通话音量不大，沈凝本就听不真切。 只能听到程钧低沉的声音。 “嗯。” “西门。” “挂了。” 听到程钧说挂了，沈凝停了会儿才回头，悄悄睁开一只眼。 正好对上程钧打量的目光。 她赶忙睁开另一只眼，收回胳膊，把手机重新放进程钧口袋。 还讪讪地回了句，“非礼勿听，非礼勿听。” “十二月初八，”程钧在心里算了下日子，“也就是后天，下午我会早点回来。” 沈凝双手在背后交叠，像老干部似的点头。 只以为程钧是在暗示她，那天可以早点做饭。 - 腊月初八。 C市又落一场大雪，一上午便把城市即将褪去的白衫重新披上，没有停下的趋势。 冰雪天气，容易打滑，车辆本来行驶速度就慢。 又恰逢是C大放假的日子，路面上几乎没有空隙，出租车私家车密集排列在一起，谁都别妄想在这场堵车中全身而退。 堵车格外严重的结果，就是当程钧到了与程冉约定好的地点时，已经迟到了一个半小时。 程冉的脸被冷风吹得红彤彤的，四处张望着。 当视线里出现了熟悉的限量款的车子，她一手拉着行李，一手拖着背上的书包，狂奔而去。 利落的把行李箱塞进后备厢。 程冉抱着胳膊打开车门，关门的一瞬间感觉整个人又活了过来。 她免不了一阵抱怨：“哥，这么冷的天，你让我多等了一个小时，你忍心吗！！” 程钧因为堵车，心情也不大好，语气冷冰冰：“忍心。” 程冉吃瘪，又因是“寄人篱下”，只能老老实实闭嘴。 -- 第19页 后视镜里，程冉似乎真的被冷到了，还不住地往手心里哈热气。 程钧瞥一眼，默默地调高了空调温度。 车内封闭的空间，迅速升温，程冉也暖和起来，开始说个不停。 “哥，我现在还跟做梦一样，我缠了你那么久，你居然同意了！”程冉自顾自地说着，丝毫没注意到开车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哥现在的你通情达理……” 一个急刹车。 程钧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冷冰冰地威胁。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送回家？” 程冉哪里忍得了，心里叫嚣着：送就送，谁稀罕去你家！ 面上却赔笑，手指划过示意给嘴巴上了拉链，特狗腿的奉承：“亲爱的哥哥，你看你这话说的，我当然要去你家呀。你放心，我保证在下车前不会再说一句话了。” 程钧这才转过头去。 程冉果真没再说话，给嘴上的锁在下车一瞬间被打开。 “我的天啊，冷死了。” 仅仅是从门口走到门前的这段路，程冉就感觉脸都被冻得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程钧院子里的气温，要更低些。 程冉去后备箱取行李箱，跟在程钧后面。 她开玩笑，“哥，你居然不绅士的帮我拉着行李！” 程钧没理她，径自开门。 程冉自讨没趣，撇撇嘴也推着行李进去。 房内房外，冰火两重天。 把行李箱先放到了玄关处，程冉换鞋之后往里走。 她很早之前来过程钧家里，今天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去厨房接杯热水。 程冉闻到一股粥的香味。 她掀开锅盖，里面是粘稠的八宝粥。 哦对，今天是腊八节。 程冉拔高声音，问客厅里的程钧：“哥，你竟然会做饭？” 声音里满是不可思议。 程钧自然也闻到了，他没回答，想着待会要怎么向程冉介绍沈凝。 程冉走出厨房，却是往玄关处走。 握住门把，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不是她多疑，而是把种种事情联系到一起后，越想越令人发觉不对劲。 她浑身不可遏制地打了个寒颤。 程冉望着程钧，语调微颤，“哥，你变化这么大，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所以才要找我这种如花似玉的青春少女下手？” “程冉，”程钧声音凉薄，“你的脑回路，能不能正常点。” 程冉低头，无意间瞥到地板上映出的影子。 思索了会，得到了更加合理的答案。 “那哥，你家里是住了个田螺姑娘？” 程钧还没来得及回答。 客厅里就响起了哒哒哒的下楼声。 沈凝趿着棉拖，还边绑着头发，露出整张白净的脸。 程冉听到声音，几步就到了客厅中央。 两个人猝不及防地打了个照面。 愣在原地，面面相觑。 场面仿佛定格住，三个人都哑然无声。 沈凝完全是出于见到陌生人的恐惧，反应慢了几拍。 而程冉更是惊奇于这个从楼上下来，穿着睡衣，模样天真的女生。 两个人相望许久。 不约而同的转向了在场唯一的男士。 ——程钧。 程钧皱了皱眉头，放下跷着的右腿，语调有些生硬：“坐下再说。” 漫长的半个小时的解释后。 沈凝僵硬地靠紧沙发，被紧紧抱住胳膊，动弹不得。 宽敞的客厅里，充斥程冉的声音。 以及回声。 程冉激动地挽着沈凝的胳膊，不住地问：“所以，沈凝姐你真的是公主啊？” 沈凝再次点头。 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遍回答这个问题。 然后程冉再次发问，提出了许多奇奇怪怪的问题。 “沈凝姐，你们平时穿的衣服是不是会镶嵌着金线？” “沈凝姐，你们洗澡是不是有很多人伺候着？” “……” 沈凝柳眉微蹙，觉得程冉似乎是误会了什么，着实不忍心打破她的幻想。 却还是说了出来。 “小冉，我虽然是公主，却是不受宠的那种。” “那也很酷啊！”程冉高声回道，把头靠在沈凝肩膀上感叹着，“哥，怪不得你那时候打电话问我是不是存在穿越！” 程冉继续揶揄道：“哥，你家里这不是住了田螺姑娘，而是田螺公主啊！” 沈凝好奇：“小冉，什么是田螺姑娘呀？” “沈凝姐，这是我们一个成语，意思就是...” 于是两个人就源远流长的中华上下五千年文化探讨起来，上到天文，下至地理。 从女娲娘娘造人，到探索外太空。 从话本到电视。 …… 当她们相谈甚欢的时候。 似是不满被忽略。 程钧咳嗽一声。 客厅渐渐安静下来。 “我说，”对上两个人疑惑的目光，程钧淡淡开口，“你们两个人的辈分，是不是弄错了。” 他顿了几秒，才继续说：“程冉，沈凝才19岁。” “所以，你叫她沈凝姐合适吗？” 直击灵魂的拷问。 程冉一愣。 -- 第20页 其实人差两三岁，很难仔细的辨认出年龄。 程冉顿了顿，还是认可地点头：“确实诶。” “可是叫沈凝妹，我总觉得怪怪的，”程冉转头，话抛出去，“你说呢，沈凝姐？” “其实我觉得挺合适的呀。”沈凝略微思考了下，扬着笑对两个人解释，“如果严格按照时间来算，我大了你们有两千岁呢。” 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眸中闪着光，语气也有些激动：“这样说来程先生也…” 她话还没说完。 就被程钧打断。 “听你的意思，”程钧语气不带任何情绪，“你是想让我叫你声姐？” 沈凝面色稍红，她既不肯定也不否认。 因这个想法刚刚确实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可她不敢说出来。 场面一度极其尴尬。 程钧开口，声音像室外的天气一样，冷到令人发颤。 “做梦。” 第10章 10 沈凝尴尬地“哦”了声，不自在地挠几下耳后的皮肤。 而程冉捂着肚子，在沙发上笑成一团，沙发垫也随之下陷。 程钧脸色越来越黑。 避免程钧说出什么有杀伤力的话。 沈凝眼神飘忽着，扯开话题，“去吃饭吧。” - 自从程冉住进来以后，沈凝学习的速度明显加快，程钧家里也随着发生了不少变化。 程钧对这点感受极为深刻。 晚上在书房办公，熟悉的连着三下的敲门声。 沈凝站门边，探出脑袋。 程钧：“这次是什么事？” “程先生，”沈凝一个侧身进房，轻掩上门，向上指了下灯，认真说，“我觉得你书房的光颜色太冷了，对视力不好，要不要换一个带点暖调的光？” “又是程冉教你的？” 沈凝轻咳一声，双手背后，在原地挪了几步，“还结合了在书上看的。” 程钧嘴角扯一个不咸不淡的笑容，应允道：“会换的。” 沈凝对他的话有些质疑，食指戳戳下巴，抿唇又启唇：“那你可千万别只是敷衍我，记得换哦！” 然后一溜烟跑掉。 再或者。 程钧某天回家的时候，发现几乎每个角落都多出来一样东西。 粉红色的便利贴纸。 上面是娟秀小巧的字体，字迹已经变得工工整整，一笔一画之间都看不出连笔的痕迹。 冰箱门上，“今日份水果已到！” 鞋柜上，“请先在门口将碎雪轻踩掉哦～” 饮水机边，“请轻拿轻放！” …… 还有接连一个星期，快下班时雷打不动的微信消息。 不管来自程冉或是沈凝，内容都是一个性质的。 带台打印机回家。 带三个保温杯，粉色，黄色，黑色。 带一套茶具。 …… 他俨然成了两个寄宿者的快递员。 腊月二十三，程钧下班时，又收到了信息。 带的东西却不一样。 【哥，今天你去酒店打包饭菜带回来吧。】 往日里都是沈凝在家捣鼓厨房，对于这条信息，程钧也没多想，只当是她对下厨的新鲜劲过去了。 直到回到家，只看见程冉一个人在沙发上玩手机。 平日里沈凝这个点也都在楼下等着。 “哥，你可回来了，我快饿死了！” 程钧把手里的东西放到餐桌上，问了句，“你沈凝姐呢？” “沈凝姐？”程冉到厨房拿了几个小碗，一个餐盘，边用筷子分出来些菜边回，“沈凝姐身体不舒服，在楼上休息。” 把一大半虾都拨了出来，又分了小半碗银耳粥，程冉就要去楼上送。 程钧眉心微蹙，问：“她生病了？” “也不是，”程冉似乎是在纠结怎么说，寻思几秒，最后还是直截了当，“沈凝姐是痛经，应该是体寒吧。” 听到回答，程钧眉头皱得更深。 他对这方面，不是很了解。 坐在沙发上，等程冉下来的间隙。 程钧打开了某知名问答软件。 在浏览了一些科普之后，程钧有点懂了。 他刚有起身上楼的念头，就见程冉端着餐盘放到了客厅。 饭菜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程冉叹口气，自言自语：“沈凝姐对最爱的大龙虾也没胃口，做女生真的是太痛苦了。” 程钧皱眉，“她很严重？” “对啊，我看沈凝姐脸上都没血色了，”程冉无奈，往厨房里走，“哥我去把这些放保温桶里，万一沈凝姐晚上饿了，还有得吃！” 她装好之后，洗完手准备坐下吃饭，听玄关处有动静，望过去发现程钧在换衣服。 程冉疑惑，问：“哥，你要出去啊？” “嗯。”程钧披上厚外套，眉头紧锁着，嘱咐着程冉，“你吃饭动作快点，然后去你沈凝姐房间守着，看看她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程冉点点头。 程冉从没尝过痛经的滋味，生理期间吃辣吃冷都不会有什么痛感，看见床上因痛蜷缩在一起的沈凝，她也有些手足无措。 只连着倒了好几杯沸水，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 “沈凝姐，你现在饿吗？想吃点东西吗？” -- 第21页 沈凝摇摇头，额前的碎发湿着，贴在额头上，黑发与没有血色的脸庞在灯光下对比鲜明，疼痛不言而喻。 程冉也只是干着急，安慰道：“沈凝姐，我哥刚刚出去了，等他回来了我们就去医院吧。” “没事。”沈凝虚弱地笑笑，“我都习惯了，挨过去前两天就好了。” 一句习惯了，让程冉的怜爱之心更起。 正犹豫要不要打电话给程钧，程冉隐约听见了楼下开门的声音。 “沈凝姐，我哥回来了，我去跟他说！” 沈凝声音有气无力的：“真的不用小冉…” 话还没说完，程冉就跑了出去。 刚关上门，手机“叮”的铃声响了。 程冉扶着楼梯栏杆，脚下蹬蹬蹬不停，单手点开新信息。 是程钧发来的：【下来。】 程冉已经到了客厅，就看见程钧还没来得及开灯，摸黑在换鞋。 她按下开关，灯猛的亮起，让程钧眯了下眼。 程冉走近，瞧见他手里的袋子。 “哥，你拿的什么？” 没料到程冉下楼速度这么快，程钧直接把东西递给她，“医生开的药，还有她应该能吃得下的饭，你就说是你买的。” 程冉朝袋子里扒拉两下，看到有止疼片和冲剂，木在原地足足有半分钟，越想越不对劲。 这应该是程钧专门去医院开的药。 再抬头打量一眼。 程钧正用手松着领带，拧紧的眉头上，还沾着细密的汗珠。 像是刚刚激烈地奔跑过一样。 不仅如此，还要特意把她叫下来，说东西是她买的。 低下头来，程冉眼珠滴溜溜地打转。 像是明白了些什么，手里的东西变得烫手山芋般。 她又塞回去，振振有词：“哥，我一直没离开啊！难不成瞬移去给沈凝姐买的药。不行不行，你去你去！” 程钧压低声音，语气里染上一丝不悦，“哪那么多话，快点去。” 话音还没落下。 程冉就蹬蹬蹬地往楼梯上跑，声音回荡在楼道间。 “哥，我突然想起来妈妈今天要找我打视频电话，我先上去了，晚安！” 又想起来什么。 程冉折回，扒着栏杆，重重地叹口气，眼里满是痛惜之情：“哥，我都不忍心看沈凝姐难受的样子，你快点把东西送过去吧，别让我失望！” 顷刻间，客厅只剩他一个人。 程钧提着袋子的手逐渐握紧，终是关了灯，上楼。 站在沈凝门口，手抬起又放下。 犹豫许久。 咚咚—— “沈凝，是我。方便进来吗？” 隔了几秒，才听到房内人的回答。 “可以。” 程钧进房的一瞬间，感觉到了强烈的与以往不同的不自在感。 他望过去一眼，瞧见沈凝裹着棉被，只露出来小小的脑袋，慢慢地翻了个身。 犹如被皑皑白雪覆盖的松柏，没了翠绿盎然的生机，落入冬日。 没有血色的唇瓣一张一合，连发出的声音都是有气无力的，“有什么事吗？” 往上走，是氤氲着水汽的杏眸。 程钧对上视线，别扭地转过头，声音僵硬：“这是小冉给你买的药。” 沈凝微张口，疼痛之余思索着什么，喃喃道：“可她刚刚一直在这里啊…” 目光再转向程钧，眼底划过一丝疑惑。 程钧面不改色，声音从容：“她早些时候托人买的，刚送过来。” 沈凝没再怀疑，扯一个笑容，语气有了起伏，“小冉对我真好。” 她手撑着床，慢慢抽身，试图半坐起来。 有人扶她一把，手掌握住肩头，往腰后送了个抱枕。 “谢谢。”她小声说着。 床头柜上正好有杯水，程钧用手碰杯壁，是偏热的水温。 他从药板上扣下来一颗胶囊，放在左手心，稍起身送到沈凝面前。 “谢谢。”沈凝小心地捏起，用手指触了触，软软的外壳。 她好奇：“这个是要掰开吗？” 程钧声音含笑：“不用，直接吞下就好。” 沈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牙齿咬着胶囊，从程钧手里接过水杯。一口温水吞过，胶囊在喉咙有些卡住，她又忙连喝几口，咕噜咕噜。 有些尴尬的笑笑，她把水杯放回原地，问在拆着盒子的程钧：“吃了这个就不会痛吗？” “嗯，立马就有用。” 沈凝好奇：“药效这么快吗？那是不是每次疼了都可以吃？” “理论上来说可以。”程钧回想着医生的话，“每个月吃一两片对身体不会有太大危害，不过最好还是用中药调理。” 听到中药两个字，沈凝立马摇摇头，“中药好苦！” 程钧失笑，转过身来，“该吃还是要吃，先把饭吃了吧。” 沈凝闻着味道，胃稍微舒缓些，探头去看是什么。 “这是加了红糖的小米粥，还有一个水煮蛋。听说…吃这个有胃口。”程钧面色变得不自然，对着勺子轻轻吹了下。 “我自己来就行…” 话还没说完，勺子就到了嘴边，沈凝下意识地张口，就着勺子喝了一口。 程钧抽了张纸巾，垫在被子上。 -- 第22页 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蔓延，两个人保持着沉默，直到程钧将要带上门。 “程先生，替我谢谢小冉。”被子往上拉，只露出小鹿般的眼睛，说话的声音藏在被子底下，听起来都不大真切，“也，谢谢你” 低头，有不被人察觉的笑意挂在脸上，程钧嗓音醇厚，回她：“早点休息。” 第11章 11 翌日起床后，沈凝腹部的不适感完全消失，仿佛昨天的疼痛是在梦境里感受到的。 她洗漱完，换好衣服，刚出房间门，就在门口看到了睡眼惺忪的程冉。 沈凝眼睛弯弯，跟她打招呼：“早上好小冉！” “早上好啊沈凝姐。”程冉用手虚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而后又伸了个懒腰。 两个人一起下楼。 程冉见沈凝像是恢复了，问：“沈凝姐，你还疼吗？” “不痛啦！”沈凝轻拍两下肚子，“谢谢小冉昨天买的药！” 程冉还没完全清醒，疑惑着重复一遍，“我买的药？” 沈凝点点头，就被客厅上多出来的一摞物品吸引了视线。 她走近了拆开来看，小脸立马皱成一团。 全！是！中！药！包！ “沈凝姐，”程冉也走过来，探头瞧了一眼中药包，继而解释，“我昨天没有给你买药啊！” 沈凝还沉浸在对中药的恐惧中，语气低落：“但是你哥哥说是你给我买的呀。” 程冉心下了然，嘿嘿笑两声，好人做到底，不断暗示着：“沈凝姐，你想想，明明是我哥买的药，他非要说是我买的！这是为什么呢？” 沈凝顺势坐在沙发上，双手捧腮，小拇指轻拍打着脸颊，喃喃道：“为什么呢？” 程冉坐她旁边，旁敲侧击，“你想想沈凝姐，他可能是害怕被你知道了会感到丢人…” “我知道了！”沈凝坐直身体，眼里满是恍然的光，“他是想学习雷锋同志，做好事不留名！” 程冉：“……” …… 恢复了活蹦乱跳的沈凝，与程冉又将欢声笑语填满了偌大的别墅。 两个人年龄相仿，共同话题不断，彼此作伴的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间，程冉到程钧家已经半个月了，因着寒冷的天气和较偏僻的地理位置，还没有外出过。 二十多岁，正是爱玩的年纪，程冉早就憋坏了。恰逢闺蜜孙琦的生日，早早便告诉程钧与沈凝要出去住一天。 孙琦与程冉从小一起长大，是个文静懂事的女孩，与程冉共同朋友不少。 因此，当程冉提出晚上想要留宿一晚的时候，程钧也同意了。 腊月二十三，孙琦的生日。 程冉特意起了个大早，穿上昨晚精心挑选一晚的淑女裙，随便吃点早餐就急忙搭程钧车一起出门。 而沈凝坐在餐桌旁，食拇指捏着鼻子，闭紧双眼吞咽着又苦又黑的中药，放下碗迫不及待往嘴里塞一颗奶糖，然后皱着眉头与两个人挥手告别。 送走了程钧和程冉，沈凝顿时觉得家里空落落的。 人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 程冉没来之前的半个月，沈凝白天也是独自在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可如今与程冉待一起时间长了，突然少个人，让她倍感冷清。 安静下来的环境，甚至让她有点莫名的恐惧感。 但光天化日，有什么可怕的？ 她摇头轻笑自己荒唐的想法，整理好厨房之后，哼着最近学会的流行歌曲，慢悠悠地上二楼。 天气很好。 沈凝坐在书桌前，低马尾垂到胸前，随着她写字的动作不断与桌棱轻触摩擦。 室内有点暗了，又不至于开灯，她蹬地倾身，拉开半边窗帘。 冬日的阳光毫不逊色，如瀑般涌进室内，给窗户玻璃镀上层薄金。透过屏障照在规规矩矩的书桌上，落在保温杯的牛奶，与带有草莓浮雕与金边餐盘里的慕斯蛋糕上。 是会让人温暖的冬日。 - 程钧今日还没下班，便接到了几个发小的电话，约他出来聚一聚。 地点选择了几个人名下的酒吧。 确实很久没有见面，程钧利落的答应，但还是等解决完手上的工作才赴约。再加上路上有些堵车，他来的有些晚。到包间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有了一片空酒瓶。 包间是高级会员房，灯光被调的有些暗，旁边没有服务生候着，只他们四个人。 背景音乐虽然声音不大，却还是需要人提高音量说话。 秦瀚喊着：“自罚一杯。” 程钧倒也没推诿，坐在留下的主位上，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都忙着各自的工作，许久未见，不一会儿玻璃桌上的空杯就摆满了。 几个男人喝的都有点多，话也比平常多了起来。 各自谈一下最近生意场上的消息，偶尔连带着一些八卦，调侃一下各自的情感状况。 不知道是谁先提起成家这个话题。 三双带着促狭意味的眼睛盯着甚少发言的程钧。 偶尔照来的一线红色灯光勾着节点分明的手指，透过玻璃杯映他的脸上，与额前碎发撒下的光影交叠，让人觉得分外不真切。 他小酌一口，对虎视眈眈地目光置若罔闻。 宁凯与其他两个人交换一阵眼神，长腿一跨就转变了方位，凑到他身边。 -- 第23页 秦瀚识时务地把背景音乐声音调小。 “兄弟，”宁凯挤眉弄眼，声音里带着些捉弄，“真就打算一辈子光棍了啊？” 程钧冷冷睨他一眼，喝酒不作回答。 却让宁凯更加得寸进尺。 宁凯继续调侃道：“咱几个院里一起长大，你是真的打出生起就不近女色啊。” “这想来想去，你最有感情的人都在这里了，该不是，”他眼神扫视一圈，停顿之后的语气变得暧昧起来，“看上自己家兄弟了吧？” 程钧剜了他一眼，语气冰冷：“滚。” 几个人哈哈大笑。 沉默许久的孙明知淡淡开口：“陈伯母最近都要把我们的电话打爆了。” 宁凯附和：“我也一样！” 程钧烦闷地扯了扯领带，回：“改天我跟她说说。” 秦瀚也跟着调侃句，“那谢菲菲呢？人家可整天费尽心思从我们这搜刮你信息。” 程钧又倒一杯，语气中不掺杂任何感情，“不用理。” 宁凯装模作样的长叹一声，搭上程钧的肩膀，靠在他耳边拖腔带调：“唉，我们程总可是C市众多名媛的梦中情人呢。” 宁凯随着酒杯的晃动缓慢摇头，不断发出啧啧声，“可惜啊。” “把你的胳膊拿开。”程钧偏头看了眼在自己肩上敲打的大手，不想同他多废话，语气透着浓浓的不悦，“非洲那边缺执行，你想去？” “别别别，”宁凯一口酒呛在喉头，连连摆手，像逃离瘟神一般坐回原来的位置，狗腿地说了句，“您就当我刚刚放了个屁。” 其他两个人相视一笑，碰了下杯。 小插曲过后，房间里再次沉默下来，在微小的背景音下，只剩酒杯时不时的碰撞声。 突然。 谁的手机正面朝上，矩形光面散开射向天花板，与周围的暗光格格不入，猛的扎人眼。 铃声打破了房内的宁静。 程钧放下酒杯，向前倾身接起。 手却不小心触碰到了扬声键。 他还没来得及点回去。 就有温柔清脆的女声，顺着电波，顷刻间在静谧室内响起。 异常的清晰柔和。 “程先生，不好意思打扰你。”电话那边顿了顿，才接着说，“可是家里不知道为什么，灯全都熄灭了。” 没人回应。 她声音明显紧促起来，话也有些语无伦次：“你还回来吗？你知道小冉今天去朋友家玩了。现在我一个人在家有些怕黑。我打电话只是有些……” 程钧一把把手机从宁凯手里夺过来，声音清冷：“我知道了。” 说完立马挂了电话。 “我艹！！！”宁凯最先反应过来，大喊，“什么情况？” “什么叫，家里？” “什么叫，你还回来吗？” “你可别告诉我这是打错了！” “不可能打错，”孙明知沉着地摇头，望了一眼程钧，对另外两个人说，“今天孙琦生日，我就是从派对上来的，小冉确实也在。” 程钧毫无解释的想法，不顾几个男人的好奇心，把外套搭在臂弯就往外走。 秦瀚对着背影提醒道：“用给你叫个司机吗？” “不用，赵特助在楼下。” 他今天，原本就打算还是回家住。 程钧穿好外套，在门口处驻足会儿，还是转身解释了句。 “这件事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尽管这解释，对房内的人毫无说服力。 程钧还不忘警告：“别在我妈面前说。”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宁凯，这句话就是用来警告他的。 宁凯一副受委屈的样子：“就我这嘴，比保险柜都保险，你担心这个？” 他拍着胸脯向程钧保证，“谁说谁是狗！” “你最好说到做到。”程钧说完便离开了。 “嘭”的关门声落下，房间内几个人面面相觑，表情各异。 沉默只维持不到一分钟。 不知道是谁的手，先向小几上摸索去，拿起的不是酒杯，而是手机。 手指快速的在屏幕上划动着，一秒也不想多等待似的。 点了几下，手机被贴近耳边。 接近一半的嘟嘟声过，电话终于被接起，隐约听得出对面是慈祥的女声。 “对对，是我陈姨，我是宁凯，抱歉这么晚了还打给你。” “是这样的，”宁凯对着另外两个人，肩负使命般重重点头，语气突然间变了调，感慨中夹杂着辛酸，“咱家程钧，终于有情况了。” 作者有话要说： 程钧：宁凯你是真的狗 如果看到这里啦，我可不可以卖个萌求收藏吖！（* ￣3）（ε￣ *） 第12章 12 夜里道路通畅得多，再加上程钧叮嘱赵放把车尽量开快些，日常半个小时的路程，只花费了十五分钟。 在大门口分别，程钧迈着长腿往里走。酒精在体内发作，让他有点头昏脑涨，寒风吹过来，倒使他清醒些。 手还没碰到指纹锁，门就被轻轻推开了。 沈凝听到院里车子的声音，就用手机的手电筒作照明，小跑着下楼。 她侧过身，给程钧让出来空间，细喘着气，才叫道：“程先生。” 程钧低低地“嗯”了一声。 -- 第24页 “你是喝酒了吗？”沈凝关了门，后知后觉闻到了酒味。 程钧没有回答，去墙角看了下电闸，又拨两下开关。 应该是停电了。 “怕黑？”程钧问。 “是的。”沈凝紧跟着他，两人坐在沙发上，距离不超过五十厘米。 程钧揉着太阳穴，想给孙立强打电话问一下是怎么回事。 却因为不舒服，犯了懒。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沈凝把手机盖在身边，也学着程钧靠在沙发背上。 静默的气氛，只能听见客厅钟表针走动的声音。 莫名让她觉得有些怪异。 沈凝伸手摸了摸后颈，担心惊扰到身边人，说话也是小小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电。” 隔了很久。 程钧开口，嗓音喑哑：“市区有电，应该停不了太久。” “好。” 又陷入沉默。 自从程冉住进来，沈凝的作息就恢复了正常，十点左右就准备入睡。 她放空了会，脑子变得混混沌沌，眼皮开始打架，头一歪一歪的，终于支撑不住，一下子撞到身边人的肩膀。 同样发困的程钧，立马清醒了。 沈凝保持着这个姿势，停几秒才察觉到不对劲，眼珠滴溜溜打转。 意识到头确实靠在程钧肩上，沈凝立刻坐直，双手撑着膝盖，目视前方不敢去看程钧的表情。 如果不是腿有些发麻，她一定会起身弯腰道歉。 现下，她只能带着歉意说了句，“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 “沈凝。” 在黑夜里的听觉，灵敏地捕捉到了声音里饱含的磁性。 沈凝有些愣神，记忆里程钧很少会直接叫她名字。 “啊，”她语气变得仓促起来，“怎、怎么了？” 程钧淡淡道：“你知道我刚刚什么感觉吗？” 刚刚？躺在他肩膀那一刻吗？ 沈凝不作声，却悄悄用食指按住了手机的闪光灯，怕被人看到开始发烫的脸。 指肚因盖住光源，微微发热。 沈凝不自在地伸舌头舔着微微发干的双唇，双手攥紧了睡衣。停几秒，才佯装从容地慢吞吞回：“什么感觉。” 程钧仍靠在沙发上，歪头看她一眼，问：“你知道实心球吧。” 毫无逻辑的问题，让沈凝有些懵。 她思索了会，组织下语言，语气带着不确定，“知道，初中学业考试和高中阶段…学校招生考试，体育科目要考的那一项吗？” “嗯，你的头就像实心球，”程钧进一步阐明，“刚刚那瞬间，我以为是实心球砸了我一下。” 沈凝要说的话被堵回去，红唇微张着，眼睫扑闪几下。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脸颊和耳朵的温度在急剧攀升。 “程先生！” 沈凝几乎是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双手紧攥着小拳头。 “我，我！” 没了遮盖，手机照出的灯在黑夜里显得越发肆无忌惮，让人能够近距离地观察彼此的一举一动。 对上程钧那双此刻含笑的双眼。 狭长的桃花眼，眼角向上翘着。 微醉的迷离，半阖的双眼，有着平日里从没见过的几分轻佻。 沈凝的脑袋有一瞬的空白，本就结巴的话语，下文更是被瞬间遗忘。 随后她镇静下来，小拳头舒展开，背手在身后，低头嘀咕着问了句：“我要去接水，你要吗？” “要。” 随着话逸出的，是一声钻人耳的轻笑。 他一定是喝醉了。 沈凝接水时候这样想着。 像是特意照顾沈凝怕黑似的，手机在沈凝重新坐回沙发那一刻，自动关机了。 失去了唯一的光源，睁开眼，也是乌漆墨黑的一片。 耳朵变得极为灵敏。 喝水时吞咽的声音，带着喉结滚动的声音，直直钻入沈凝耳中。 她不露痕迹的，往左挪了点位置，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呼吸随着拉远的距离，似乎变得顺畅不少。 杯底与茶几轻撞的声音。 沈凝敛了眉眼，刻意放轻呼吸，心跳却有加速的趋势。 这是第一次，与程钧单独相处时，会如此紧张。 沈凝想随便扯些话来说，好打破这令人心乱的寂静。 她灵机一动，“这里真的太容易下雪了，等过两天要再清扫一次。” 程钧淡淡地“嗯”了声。 沈凝接着问：“春天是不是快来了？” “要再等等，”程钧扯了下领带，又喝口水，“一个月吧。” 沈凝“哦”了声，不自觉地跟着端起杯子，也喝了口水，神经稍稍放松，在想着春天的事情。 只可惜这里春天不会开花。 情绪低落之后，是带着希冀的语气：“我想在院子里种些花，还想有一两颗桂花树！” 程钧无声弯了下唇，在黑幕之中也能想象出说这话时，她眸中闪烁着的亮光。 他此刻挺愿意陪小姑娘聊会天，接话往下说：“桂花树，因为香气大？” “也不全是，”沈凝托腮，像是在遐想，“一两颗的话，香气也不至于太浓郁。到时候十月份一开花，可以在院子里搭个秋千，而且还能做我最爱吃的桂花糕！” -- 第25页 程钧偏头，问：“你会做桂花糕？” “对啊！”沈凝语气中有些得意，“我之前做的桂花糕，可以一口气吃一盘子！” 程钧轻笑一声，“可以种。但是桂花树开花是随缘的事情，不一定哪一年才会开花，想做桂花糕买干桂花就是了。” 沈凝认为他的话有道理，情绪明显低落下来，“等桂花树开花，我早就不在这里住啦。” “急什么。” “什么急什么？” 程钧淡淡回道：“急着搬出去。” “这个啊，”沈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单手托着下巴，轻声细语，“不是着急，早就跟你约定好了。我也不能一直麻烦程先生呀。” 程钧下意识皱了眉头，口吻生硬：“现在能适应了？” 沈凝摇摇头，轻叹一口气：“虽然小冉教了我很多，但是还不够。” “你们俩倒合得来。” “嗯！可能年龄相仿吧。” “是吗。” 沈凝没顺着说下去，而是又想起来花，“我能种些什么花？有适应气候的吗？” “你可以查资料。” “好的。” 程钧口渴的很，又去桌上拿杯子，这才想起来已经是空的。 沈凝察觉到他的用意，歪头问：“你还要喝水吗？” “不用。” 程钧声音更显沙哑，“你晚上睡觉一夜不关灯，是因为怕黑？” “啊？”沈凝心下一惊，急忙问，“你怎么知道我不关灯？” 程钧蹙眉，撒谎道：“猜的。” “是吗？”沈凝半信半疑。 “所以你真的晚上睡觉不关灯？” 沈凝“嗯”了声。 程钧解下领带，随手扔到一旁，慢条斯理地说：“那你是不是应该多给我些电费。” 沈凝不吱声，停半天才吭吭哧哧：“我…我现在还没钱。等我出去工作挣钱了，会还你的！” 程钧勾了勾唇角，没说什么话。 气氛轻松许多，沈凝打了个哈欠，睡意又来袭，但始终不敢上去睡。 她语气里带着困意：“程先生，大概什么时候会来电呢？” 程钧：“我也不知道。” 沈凝好奇：“你之前没遇见过这种情况吗？” “没有。我很少在这里住。” 她思索会，认真地问：“哦，那你是为了照顾我住这里的吗？” 程钧眉心一跳，立刻否认：“不是。因为程冉要回来住，我就提前回来。” “这样啊。”沈凝想到程冉，“小冉在同学家玩的应该很开心吧！” 没人搭腔。 沈凝侧身，朝程钧声音来源处盯了会儿，声音压得很低：“程先生，你是困了吗？” “没。”程钧连眼睛都懒得再睁开，回道，“只是喝了酒，有点头晕。” 虽是说着不困，语气里夹杂着满满的疲惫。 沈凝咬了咬下唇，声音轻柔，朝着程钧说：“其实我感觉不是很害怕了！可以上去休息了！” 为了更有信服度，沈凝故作轻松地伸个懒腰，站起来就要上楼。 程钧脸色变得不悦，一眼就能识破小女孩拙劣的演技，却又不忍心戳破。 “等等。” 手腕被攥住，随着她下意识地轻叫出声，手腕上的力道变小，隔着睡衣仍能感到凉凉的温度。 她回过头的一瞬间，手腕上没了束缚。 “我，想再坐会儿。” 程钧也被自己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他刚刚那瞬间只是觉得嗓子不舒服，不想开口说那么多。 现今，却得费更多口舌来掩饰内心的慌乱。 “总不能我陪你这么久，让你跟我多呆一会就不愿意吧？” 沈凝不搭腔，在黑夜里悄悄握住了刚刚被程钧握住的地方。 沉默只有一会儿，却让程钧无比烦躁，他一定是喝醉了，正在他用尚存的理智思考如何收场的时候。 身边沙发垫，连着靠背微微下陷。 耳边响起的是今天接到电话时温柔小声的语调，带着小女孩特有的害羞。 “愿意的哦。” 说完话，沈凝强迫自己把腕关节上的手拿开，挪到胸前，感受着怦怦的心跳。 程钧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他宁愿刚刚是直接上楼休息了。 尤其收回来的左手，此刻放在哪里都分外别扭，可若起身就走，更是欲盖弥彰。 僵硬的两个人，都离开了靠背，像在打坐一样，在脑海里念经驱赶杂念。 两只手不约而同的伸向了桌子上的水杯。 却在掂起的一瞬间，想起杯子里没有水这一共识。 沈凝挠挠头：“啊呵呵呵，我有点渴。” 程钧顺手把杯子放回去，放下翘着的二郎腿，硬邦邦地回：“…好巧，我也是。” 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沈凝提议：“那我去接杯水吧！” “…行。” 沈凝抓起两个水杯，在黑暗里摸索着前进，在饮水机那里多待了会，把水龙头拧开一点，往脸上扑几点冰水。 回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平静下来。 但气氛，还是有的不自然。 沈凝握着水杯的手收紧，在找可以分神的话题。 灵机一动。 她先喝一小口水，佯装不经意地提起：“程先生，你跟小冉关系真好。每次小冉提起你都很崇拜。” -- 第26页 说完，还不忘呵呵干笑两声。 程钧生硬地回：“是吗。” “我还听她说你公司很大呢！”说完不等回答，沈凝就自言自语，“有机会好想去看看啊。感觉在这里好久，都没出去过。给我在宫中的感觉呢。” 程钧眉心一跳，“可以让程冉带你出去玩。” “嗯嗯。” “我再有几天就放假了。”程钧迟疑着说，“你要不要去我公司看一下？” 沈凝放下水杯，连忙摆手：“不用了，我只是随口说一下。我去了肯定会添乱的。” 程钧反问：“只是看看，能添什么乱？” 想不出反驳的话，沈凝打了个马虎眼过去。 这段交谈过去，两个人不像刚刚那样僵硬刻意，距离慢慢缩小。 不知道哪里发出的微小动静，或者根本就是幻听。 沈凝一怔，又往程钧旁挪了点。 程钧以为她撑不住了，问：“困了？” “有点。” “睡吧，我等来电了叫醒你再走。” 沈凝想应着，可又害羞，正在思考怎么说。 客厅灯亮的不是时候。 猛然亮起的光使适应黑暗的两个人有些不适，立马伸手挡着，又恰好都朝中间侧头。 沈凝这才意识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有多近，几乎是肩贴着肩。 她睁大眼睛，就能看见程钧的睫毛，影子落在下眼睑。 沈凝别过头，猛地站起来，磕磕巴巴地说：“那我，我先去，去休息了。” “行。” 洗漱之后，沈凝实在是困得很，拿手机回了两条程冉的信息，便沉沉睡下了。 而程钧在房间里，不住地走动，因着口渴咕噜咕噜地喝着水，暗嘲自己怪异的举动。 看了一眼手表，接近十二点。 他在手机联系人列表翻着什么，拨出了这通半夜的电话。 “是我，程钧。定一台发电机，改天我去拿。”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像又犯傻了，应该先捉虫再更新，而不是先更新再捉虫，不然大家会误以为我没更新qaq 今天的按时更新啦！（每天都有按时更新！ 第13章 13 第二天沈凝早早起来，给程钧熬了一碗醒酒汤，又在炖锅里煲上鸡汤。 程冉回来的时候，鸡汤也炖好了。 沈凝又往汤里加些调料，调试好味道，从厨房出来准备叫程冉吃饭。 程冉刚在玄关处换好衣服，夹着手机在打电话。 沈凝就先坐在餐桌旁，看了一眼手表，才十一点。 她本无意听他人打电话，可程冉嗓门比较大，说话吐字清晰。 “没啊，家里只有我和我哥，妈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跟沈凝对上视线，程冉也坐在餐桌旁边。 对话内容更加清晰。 “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哥那个脾气！”程冉嘟囔着，“是啊，他是有胃病，但我又不住在公司，我哪知道他有没有按时吃饭啊！” “你就别操心了，我哥都那么大的人了。”程冉早就饿得不行，急着吃饭，“不说了妈。我先挂了啊，拜拜！” 说完不等陈云方回答便挂了电话。 “沈凝姐，是不是要吃饭了？” 沈凝心不在焉地回：“嗯，熬了鸡汤，已经好了。” 程冉双眼放光，挽起袖子顺着香味到炖锅前，随后就传来了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沈凝在后面走的有些犹豫。 她咬咬牙，还是问出口：“小冉你哥哥他，肠胃不好？” 程冉刚盛好汤，脱口而出：“那都是他自作自……”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 她看了眼锅里剩余的鸡汤，还有面前目光躲闪的沈凝。 立马改口。 “是呀，沈凝姐，我哥总是不爱惜身体。” 程冉眉毛拧到一起，满面愁容，还装模作样哀叹几声。 沈凝见状，站在原地愣了几秒。 程冉不经意地胡诌：“听说鸡汤对肠胃比较好诶。” 末了她又说：“这么冷的天喝完热乎乎的鸡汤，肯定很幸福吧。” 见沈凝坐在那里为难的样子，程冉暧昧地笑了。 “沈凝姐，”程冉顿了顿，用胳膊肘轻轻撞下沈凝，“前几天我教你的导航，你学会了没？” 经过半个月的相处，沈凝对程冉的性格已经比较了解。见她对自己挑眉，一口暧昧的语气，自然也知道她的话什么意思。 沈凝面色浮红，缓缓点头，“学会了。” “那，”程冉再进一步，“鸡汤还剩那么多，我们俩喝不完也是浪费，要不你给我哥送过去吧？” 心里的想法被人点破，沈凝想答应却怕被程冉笑话。 可她又怕拒绝了程冉会当真。 只好吞吞吐吐道：“这样好吗，要不小冉你和我一起…” 程冉不假思索地拒绝道：“我不去！你自己去吧沈凝姐，你知道怎么坐出租车吧？” 开什么玩笑，她可是有自知之明的好吗，从不屑于当电灯泡。 沈凝仍略有纠结，还是点点头，起身去厨房拿了保温桶将鸡汤小心装进去。站在门口等程冉，内心害羞得很。 又问好多遍：“小冉，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去吗？” 程冉披上外套，拒绝道：“不去不去，我饿死了沈凝姐，急着吃饭呢。” -- 第27页 走出别墅区，刚下过雪的路上容易滑，经过的车很少。 在门外站了有五分钟，才等来一辆出租车。 程冉伸手拦车，打开车后门，利落地把沈凝推进去，向司机说好地点，付钱之后与沈凝挥手说再见。 出租车消失在路口。 程冉抱着胳膊小跑回家，一脸姨母笑。迫不及待地给程钧发了条信息。 【哥，不用谢我，有神秘大礼哦。】 - 司机操着本地口音，热情熟络地和她聊天，跟她解释着因为道路结冰，不敢开太快。 沈凝也笑着附和几句。 接近目的地的时候，司机接了个电话。 沈凝则满脑子都在想着待会见了程钧应该说什么，没有注意司机喜悦与为难交杂的神情。 车停在路边。 司机转头，面带为难，语气透着急迫与歉意：“姑娘，你看前面再走一条街就到了，你走过去十分钟都不用，我这老婆生孩子了，哭着让我赶紧赶回去。” 沈凝思绪被拉回，有些迷茫：“师傅，我刚刚没听清，您能再说一遍吗？” 司机急忙重复了一遍。 一听是生孩子的大事，沈凝表示理解，下车之前还对司机说：“恭喜你师傅。” 下车之后沈凝把围巾重新绕一遍，摘下手套去触摸手机。 这是她第一次实战用导航，还挺简单的。 定了位置，语音输入了要去的地方，她走的极为缓慢，生怕脚下打滑。 这个城市，冬季的冰雪天，多得很呢。 沈凝往路边瞅了眼。 将近中午十二点，下班回家的、去公司附近吃饭的人来来往往，给这寒冬添了纷繁的烟火气。 沈凝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温柔女声的导航上。 没注意到身后把电动车开出汽车气势的中年妇女。 “走到下一个路口…”沈凝抬头看路，嘴里重复着导航的提示音，“然后再……” “啊！” 短促又微小的一声。 她毫无防备，只觉被一股强力带倒，天旋地转之后结结实实的扑在路边的护栏上，手机与保温桶甩出去几米远。 感受到手心一阵疼，她才反应过来，扶着护栏转身。 肇事者的车也滑到在路旁。 是个中年妇女，前面的雪堆上还有几颗滚出来的白菜。 女人扶起电动车，手忙脚乱地把白菜往车篮里塞，还不住抬头看她，嘴里一连串说着什么。 沈凝一句也没听清。 沈凝张口想喊住她，声音还没出来。 女人就骑着电动车一溜烟地跑了。 她无奈地扶着护栏缓缓直起身，倒没有摔得很重，只有膝盖和手心隐隐作痛。 两手空空，她扫视一眼便看到了保温桶与手机。 保温桶盖子被摔开，鸡汤洒落一地。 她直直弯下腰，艰难地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擦了盖子上的汤渍，小心合上保温桶。 又挪动几步，去拿前面的手机。 屏幕破碎的像雪花一样的形状，她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点几下。 屏幕亮起来，只有一片白。 她不死心地又点几下，还是没反应。 眼睫盖下来。 她擦了下手心的灰尘，有破皮的地方渗出来血肉，碰一下疼的她倒吸凉气。 有目睹了这场不算严重的交通事故发生的人，犹豫着站在护栏边问她：“姑娘，没事吧？” 沈凝回头，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她本来想回句没事。 犹豫几秒，改了口。 “能麻烦您帮我打个电话吗？” 沈凝忍住了哭腔，抽着鼻子，肩膀耸动着。 好心人打开手机，说：“我就帮你打个电话就走了啊！到时候不要赖到我头上……” 沈凝没听清她后面说的什么，利落地报了一串数字。 在这个世界，她唯一记住的，只有程钧的手机号。 而此刻的程钧，正在因为财政部门犯错而大发雷霆。 瞥见陌生的电话号码，电话响了一阵才接起来。 是个陌生的声音。 “是你家姑娘不，在路边被电动车撞了，好像走不了路了。快过来接人吧，就在前进路的中天写字楼旁。” “我只是打电话，不是撞人的啊，快来吧。” “你…”程钧话还没说出口，对面就挂了电话。 程钧脑子里重复着那句“走不了路了”，留下挨骂的员工，连外套都没穿就出去了。 打完电话，好心人离开了，沈凝站在原地等着。 看着远处撒掉的鸡汤，化了一片雪，还泛着些油光，与这雪景不协调。 她想清理一下，但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工具，还是作罢。 现在她需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站在这里。 一阵冷风袭来，吹到脸上有冰冰凉凉的触感，把手机装进口袋，她腾出一只手，去接刚起的小雪。 化出的雪水只有一点，沾到手心伤口不算很疼，但她内心翻涌着莫名的委屈。 沈凝强忍着，唇抿成一条直线，不想哭出来。 直到看见在街边停车小跑过来的程钧的时候，眼泪不自觉地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程钧急忙问她：“摔到哪里了？” 沈凝哽咽：“没事。” -- 第28页 然后扯扯嘴角，解释：“我只是迷路了，没电话里说的那么严重” 程钧的脸色并没有因她的话而有所缓和，仍沉声训斥道：“谁让你自己跑出来的？程冉呢？” 沈凝不说话，听他语气眼泪掉的更快。 她好像还是没用的人，连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程钧见她眼泪越掉越多，意识到可能是自己说话太重，刻意放缓了语气：“撞你的人呢？” “走了。”沈凝抽着鼻子，用手背摸一把泪，手心擦伤的地方展露无疑。 “手疼？” “嗯，”沈凝压下喉头的酸涩之意，“手心都破了。” 程钧上前两步，凑近了看她的手，不是很严重，清理之后贴创可贴应该就行。 看着她顺着脸颊滴到手心的泪，程钧语气温和，耐心道：“别哭了，也不太疼，嗯？” 沈凝努力抑制了哭泣声，瞥到程钧连外套都没穿，嘴唇因寒冷而苍白，她心底的柔软好像被轻抚了下。 沈凝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没事啦！你开车了吗？先去车里吧。” 程钧皱眉问：“能走吗？” “能！” 他不放心，“真的能走？别逞强。” “真的！”沈凝在原地蹦跳两下，对着程钧笑。 车就在前面的路口，不到一百米的距离。 程钧难得放慢了步子，和沈凝并肩。 程钧注意到她手里的东西，问：“保温桶里装的什么？” 沈凝这才想起来手中的保温桶，委屈道：“是鸡汤。” 脏乎乎的，还带着汤味。 她心觉可惜，从早起就熬得鸡汤。 自己一口都没喝呢。 委屈劲四面八方涌来，她抱怨的语气，带着一丝不被人察觉的撒娇意味，“我也没想到会给你添麻烦的，就是今天熬鸡汤多了些，听说你肠胃不好，才想着给你送来的。” “而且本来是直接打车到你公司，结果司机妻子要生孩子，就先走了。” 程钧听她小声哭诉着，情不自禁勾了唇，接过她手里的保温桶放进后备箱。 “有些脏，等回家时候再买一个。” 沈凝吸鼻子，点点头。 肚子咕咕叫了两下。 程钧边倒车边问：“你还没吃饭？” “嗯。”沈凝给自己系安全带，问，“我们去哪呀？” 程钧在路口停了下，似乎也在思考着。 他提议：“先去我公司吧。给你手清理一下，顺便吃些东西？” “嗯。” 到程钧公司也就是几分钟的路程，沈凝眼圈的红还没消退，但哭泣声止住了。 程钧去停车，让沈凝先去公司大厅等着，会暖和点。 周围的人纷纷朝她投来目光。 路过的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那是谁啊？新来的？” “不是吧，哪有年头招聘的啊。” “长得挺漂亮的，去要个微信？” “……” 沈凝站在大厅中央，一举一动都被放大着，连呼吸都轻了许多。 对上那些好奇的目光，她表面微笑着点头，实则内心紧张的很，微握的手心沁出了汗。 幸好程钧回来的快，踏入大厅的一瞬间，员工瞬间噤了声，佯装一直在认真工作。 沈凝松一口气，跟在他后面，上了专用电梯。 留大厅一群沸腾的八卦者，在各个私下闲聊群里绘声绘色地讲述刚刚发生的事情。 “总裁刚没穿外套就出去，接的就是这位姐吧！” “姐什么姐，人家一看就很年轻好吗，顶多二十岁的样子！” “不会是程总的妹妹吧？” “不是不是，程总妹妹是瓜子脸，跟这个女孩不一样。” “……” 不怪旁观者无聊，就算是赵特助，看见程钧带人从电梯里出来也不免愣了片刻。 “你来的正好。”程钧看见赵放，吩咐着，“去买些吃的。” 说完又转头问沈凝：“你要吃些什么？” “我都行。” 进办公室的时候，刚刚被骂的高管还站在里面面面相觑着，脸色都很严肃。 沈凝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躲在程钧身后，攥了他的衣角。 察觉到她的动作，程钧沉声道：“都先出去。” 几个人像逃离战场一样，毫不犹豫的离开，有那么两个好奇的人，偷偷打量了眼沈凝。 - 赵放去公司边一家粤菜馆打包了一些精致小菜，回来的一路上都能听到员工们在八卦着。 到顶楼的时候，秘书处的王平拦住他，用胳膊肘轻撞他，暧昧的问道：“程总那是什么情况？” 就在此刻，程钧办公室的门打开了。 “赵特助，磨蹭什么。”程钧上前接过赵平手里的东西，察觉到王平惊慌的眼神，淡淡说了句，“休息时间，不管你们闲聊。” 等到程钧进门了，王平和赵特助还迟迟没有回过来神，长久地盯着已关上的门。 他们没有听错吧？ 刚刚那么温柔随和的语气。 居然是从程钧嘴里说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程钧：今天心情好，八卦随便聊。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第14章 14 沈凝听到门关上的声音，从摆着装饰品的陈列柜前转过身来，蹦蹦跳跳地，几步就茶几面前。 -- 第29页 刚哭过的眼眶微微发红，又蹦跳着，像个活泼的小兔。 哪里还有刚刚落泪时委屈的模样。 她忽而又想起什么，起身去把窗户开了一半。 回头笑盈盈地说：“这样饭菜不会留下太多味道。” “就不会影响你办公啦。” 程钧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快来吃。” “好！” 沈凝早就饥肠辘辘，连着回答接过筷子，手心已经清理过，贴了创可贴。但手掌还是有些疼，用筷子显得特别怪异。 程钧看她坐的端端正正吃饭，捧着米饭盒子放在手中间，小口小口的去吃。 两个人目光相对间，沈凝还冲他笑笑。 沈凝尝一筷红烧肉，肥瘦相间，入口即化。 她夹了一块给程钧。 满是期待的眼神：“这个好好吃！” 程钧被她盯得有些别扭，夹起来的时候语气变得有些不自然：“吃你的。别看我。” 沈凝乖乖“哦”了一声，埋头吃饭。 敲门声打破了沉默。 程钧皱眉，语气夹杂着不悦：“进来。”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识时务的。 赵放推开门，瞥见程钧不快的神情，面上强撑着笑，立马说明自己来意。 “程总，这是为你和沈小姐准备的奶茶。” 程钧眉头皱得更深：“你什么时候见我喝过这个……” “哇，”沈凝眼里简直冒光，“这个小冉带我喝过诶！” 沈凝一手摸着饱饱的肚子，一手就要去接过来，在碰到袋子的瞬间转头看向程钧。 “能喝吗？”她舔着唇说道。 程钧的话也没说完整，看她吐出来的粉舌尖，心底多了份烦躁。 “喝吧。” 赵放松口气，如蒙大赦般放下就跑。 沈凝接过来，挪动着小步，插好吸管，递一杯给了程钧。 模样乖巧地说道：“你先喝。” 程钧从不吃甜食，摇头拒绝：“两杯都是你的，我不喝。” 沈凝不解，问：“为什么？” “给你的奖励。” “那好吧。”沈凝收手，也不去纠结是因何而生的奖励。 她举起奶茶杯，看准了珍珠的位置，拿吸管对准后，用力吮了一口。 几粒有嚼劲的珍珠，带着配调的鲜奶香，丝丝入喉。 她咽下去，轻微喟叹一声，才来得及夸赞出口。 “这个比上次小冉买的还好喝！” 咕噜咕噜，也顾不上再跟程钧说话，一个劲把两杯都喝进肚子里。 程钧：“……” “慢点喝。” 不一会。 两杯奶茶见底。 沈凝靠在沙发上，一副吃饱喝足满意的表情。 而对比起来。 程钧已经在收拾茶几了。 她也想去帮忙的。 可是肚子好饱，就偷懒一会儿吧。 程钧看她一副撑着了的样子，女孩子家特有的娇憨可爱，勾了勾唇。 他心情不错，逗她：“你知道多啦A梦吗？” 沈凝点头，程冉前几天无意中跟她提起过。 “你跟它很像。” 沈凝脑子转了几个弯，确定自己理解了程钧话里的意思。 她坐直，面色浮红，恳切道：“你是夸我，和小蓝一样可爱，万能，可靠吗？” 似是有些难为情，她刚想谦虚地说一句也没有啦。 就听见程钧笑出了声。 她疑惑不解。 抬头看见程钧提着垃圾已经走到了门前。 然后，转头无情道：“我是说，你和他一样，肚子都是个无底洞。” 沈凝直接傻了。 直到房门被带上，她才收回视线，双手捧着脸颊，感受着切实的滚烫。 她现在肯定脸红的不像话。 容不及她多想，房门就被推开了。 没料到程钧会回来的这么快。 电石火光之间，沈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到窗前，装作看风景的样子。 企图让风降低脸温。 听到的却不是程钧的声音，而是娇柔的女声。 “程钧哥？” 没得到回应，谢菲菲擅自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窗前的背影。 “…程钧哥？” 沈凝拍拍脸，莫名松了一口气，回过头来。 程钧哥，莫非这也是程钧的妹妹？ 谢菲菲眯了眯眼，问：“你是谁？” 沈凝不知道面前人的身份，也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 她模样有些紧张，说起话来都结结巴巴：“我，我叫沈凝。” 谢菲菲扯出一个标准弧度的微笑，关门往里走，语气亲昵：“你认识程钧哥？” 沈凝松口气，斟酌着回答：“我是程先生的朋友。” “这样啊。”谢菲菲若有所思地点头，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沈凝。 沈凝尴尬地笑笑，站在原地，有些局促不安。 倒是谢菲菲，像是对这里熟悉无比，径自坐在了沙发上。 “瞧我，”她突然照着沈凝挥挥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快来这里坐。” 沈凝听她说话很有礼貌，拘束感少了些，又坐到了沙发上。 她刚一坐下，就被人轻拍了下肩膀。 “刚刚忘了跟你介绍了，”谢菲菲边说边去包包里掏出名片，递给沈凝，“我叫谢菲菲，这是我的名片。” -- 第30页 沈凝晕乎乎地接过来。 名片尚且不在她的认知范畴里。 她认真看了看，突然想起来之前老爷爷给的身份证，上面也是印有名字和相片。 沈凝有些犹豫了，想把名片递回去：“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不太好吧。” 谢菲菲显然没料到沈凝会是这种反应，她笑容更甚，亲切地说：“没事，程钧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以后有需要可以按照上面的联系方式来找我。” 谢菲菲语气中多了份骄傲和炫耀：“我家公司虽然比不上程钧哥家，但在C市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沈凝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门被推开。 程钧回来了。 谢菲菲立马从沙发上站起来，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快步走到程钧身边，语气娇柔：“程钧哥。” 程钧眉头紧锁，先看了一下沈凝，才不耐烦地开口：“谁允许你随便进我办公室的。” 谢菲菲明显愣了下，脸上有点挂不住，见程钧没有要罢休的意思，回过神亲切地挽着沈凝：“我是见小凝一个人在这里，进来跟她说说话的。” 沈凝有些尴尬，想把手抽出来，却也只得干点了头。 果然，程钧没再说什么。 “你有事？”程钧语气低沉。 谢菲菲这才拿起文件递给程钧，语气嗲到飞起：“程钧哥，这是爸爸让我转交给你的。” “放这里吧，”程钧随手指了位置，转头问沈凝，语气稍柔和，“我有点忙，让赵特助先送你回去？” 被点到的沈凝有些纠结。 犹豫了会，她请求道：“我能再待会吗？想参观一下你们的工作。” 程钧挑眉，也不反对，收拾了一下就要拿起文件来看。 谢菲菲感觉自己被晾在了一遍，随即笑着跟程钧说：“程钧哥，爸爸让你有空多去家里坐坐呢。” “没必要，”程钧不喜欢工作时被人打扰，“还有事？” “没什么事，那我先走了程钧哥。”谢菲菲脸上挂不住，却还热情地跟沈凝挥手，“小凝，我走了哦。” 沈凝点头，也朝着她摆摆手：“再见。” 程钧随意地翻着文件，漫不经心地开口：“她跟你说什么了？” “啊？”沈凝正在想着如何跟他提起想去参观工作这件事，但听程钧一说，她拿着名片走到程钧桌前，“这是刚刚那个女孩给我的，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拿着感觉不太好。” 程钧坐在椅子上探头看了一眼，轻哼道：“一张名片而已，有什么重要的。” “这和身份证不一样吗？” “……” “回家让程冉教你。” 沈凝乖乖应了声，回到座位上。 程钧打了个电话到秘书部。 不一会，又有人敲门。 进来的人是王秘书。 “程总。” 程钧点点头，对着沈凝说：“你不是要参观工作吗？让王秘书带你去。” “好！” 原本有些失落的沈凝变得开心起来，快步跟着王平出门，临走前还对着程钧摆手：“认真工作！” 程钧无奈地笑了笑。 门刚关上。 王平带着沈凝进了电梯，用余光打量着沈凝，两个人视线恰巧相对时，沈凝扯起嘴角朝她甜甜一笑。 就因为甜甜的笑容，让王平觉得沈凝是个温柔的女孩。 接下来领着沈凝参观的时候，沈凝的言行举止更让王平坚信了自己的直觉。 程钧通常在总公司办公，共有三十楼，虽然有电梯，参观一圈还是会让人觉得疲惫。 王平注意到沈凝弯腰轻捶膝盖的动作，急忙说：“沈小姐，要不要去西餐厅休息一下？” “会麻烦到你吗？” “不会不会，”王平温和地笑笑，边在前带路边说，“程总今下午给我安排的工作就是陪着你。” 余光注意到沈凝微变的神情，王平在餐台拿了些小食，坐下来之后，忍不住开始八卦。 虽然沈凝给人温柔害羞的印象，但王平不敢大意，怕惹沈凝不开心，于是对话变得迂回起来。 “沈小姐，你是程总的亲戚吗？我看你们相貌有些相似。” 沈凝被咖啡苦到了舌头，眯了下眼，虚捂着嘴巴回：“不是呀！” 王平脑子飞速旋转：“那你如果是想来求职的，我可以给你介绍工作哦！” “谢谢你的好意，”然后沈凝刻意压低声音，说，“我不想在这里工作。” “为什么？”王平摆出特别好奇的表情。 沈凝低头，两颗脑袋几乎要碰到一起，“不告诉你！” 她轻快地笑起来，又咬了口三明治，用手在下面接着碎屑，一脸天真模样。 王平见沈凝就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虽不忍心，但实在抵挡不了好奇心。 她从程钧二十岁刚进公司，然后凭自己的能力征服董事会那帮老顽固，到现在把程氏集团做到C市一家独大，整整七年的时间。 从未见过程钧身边出现有过暧昧对象，更别说对人这么温柔。 “沈小姐，”王平不再含蓄，而是开门见山地问，“你和程总是不是那种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凝妹：放弃炫耀吧，现在的我还不太懂～ 第15章 15 -- 第31页 沈凝生疏地切着牛排，跟手里的刀叉斗智斗勇完，抬头疑惑道：“那种关系，是哪种关系？” “就是…” 王平手虚掩唇，往前探头，正准备附耳低言，把话说得再直白些。 “沈凝。” 程钧倚在门边，嗓音低沉。 沈凝手上动作一顿，视线触及程钧，随即意识到是要回家了。她对王平说了再见，忙吃了刚刚切好的小块牛排，拿起外套就往外走。 而伏身在桌子上的王平还在不停地拍着胸口，半天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你今天下班好早！”沈凝咀嚼完之后，抬手看表，不到五点半。 还没等到回答，赵放就与他们撞面。 沈凝与赵放见过几次面，还算熟悉，对他笑笑：“谢谢赵特助今天的奶茶！” 赵放连忙应着，“客气客气。” 沈凝心情出奇地好，径直向前走着，形体轻盈，步子迈的虽小，却很快。 而程钧故意放慢了点速度，与赵放擦肩而过的瞬间，轻拍几下他的后背，沉声道：“做的不错。” 赵放壮着胆对着程钧挑眉，看起来无比的神气，像只骄傲的孔雀。 程钧皱起眉头，想说的话都靠眼神传达：你是不是有毛病？ 两个人很快走远，赵放双臂夹着文件驻足在原地，看着两个人的背影，笑容堆满脸。 回家路上，程钧在路途中稍停留了会，让沈凝坐在车上等。 可等他回来的时候，小姑娘已经昏昏欲睡了。 也难怪。 昨天晚上十二点才睡，今早上又早早起来熬了醒酒汤，白天又受到了惊吓，是该好好休息。 余霞成绮，夕阳的光晕成片洒下，透过玻璃映在沈凝柔软白皙的脸庞，宁静而美好。 程钧不自觉弯了下唇，把车内温度调高些，随后发动车子。 一路上，程钧把车开得很慢，仔细地避开坑洼的地方。 直到回家停好车，程钧才轻拍了几下沈凝的肩头。 “到家了。” 沈凝悠悠转醒，哼唧两声，靠在副驾驶上伸了个懒腰，好不惬意。 两人解开安全带下车。 “你手里，”沈凝揉眼，注意到程钧手中多出来的盒子，“拿的是什么呀？” 程钧把东西递给她。 “手机！”沈凝轻推开盒子，语气中带着雀跃，“还是粉色的！” 程钧背对着她，弯了下唇，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 沈凝小跑着跟上，发现此刻的手机里已经有了上一部的数据，还有程冉和程钧的电话号码。 “太好了，是你帮我导入的数据吗！” 程钧点点头，拧下门把，就听她继续说着。 “谢谢你，我这次一定会好好保护它的！” 程钧开门的动作顿了一下，侧过身子挑眉看她：“一部手机，你能怎么保护它？” 像是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沈凝思索几秒。 随后极其认真的回答。 “以后如果再被车撞的话，会把手机护在怀里的，不会再拿不稳了。” 程钧的脸色瞬间黑下来，着实不太好看。 似乎预料到程钧要训斥，沈凝下一秒就笑出来。 “跟你开玩笑的！” 不说还好。话一出，程均的脸又黑几分。 沈凝倒是咯咯笑起来，稍稍弯腰低头就轻巧地穿过半开的门，转身的瞬间头发划过勾起的唇角，语气欢快喊在门外的程钧：“快进来呀……” 视线扫过客厅的瞬间，笑容忽地停滞在嘴角。 除了程冉，还有其他人。 沈凝略微不自在，低头错开陌生人的视线，后退一步，躲在刚进来的程钧身后，还轻轻拽了下他的衣角。 她今天见到的陌生人，比一个月加起来的还要多。 而且，屋内人视线太过炙热，让她有些害怕。 程钧察觉到她的动作，挑了下眉，嘴角因她莫名其妙的动作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打趣的话还没说出口，余光就瞥到了不速之客，脸色像夏日多变的天气一样，瞬间布满乌云。 客厅里两个人的表情与之相反。 陈云方笑的合不拢嘴，岁月在眼角留下的细纹里，此刻也被惊喜填满。 而坐在沙发上的程冉，模样讪讪，根本不敢对上程钧的目光，害怕一抬头，就会被那冰冷的视线刺穿。 沈凝认为此刻气氛是剑拔弩张的，她更加不敢抬头了，结结实实地用程钧的后背挡住身体，随他小步挪着往客厅里走。 一时间，脑子里闪过很多种可能。 这是程钧的债主？或者是程冉学校的老师？又或者是程冉闯了什么祸。 还没等沈凝敲定哪个想法比较切合实际，就听见程钧惯有的低沉嗓音响起。 “妈。” 沈凝惊得张大嘴巴，露出一个小脑袋，视线不停地落在陈云方和程钧脸上。 两个人的五官，脸型，细看确实有几分相似之处。 可不知为什么，沈凝此刻变得更加紧张。 她又悄悄瞄了一眼陈云方。 女人中年模样，岁月虽在她脸上留下细痕，但也沉淀了韵味。尤其扬起的微笑，更让人觉亲切慈祥。 沈凝不动声色地把视线挪开，思索着待会要不要说话，说些什么好。 -- 第32页 一阵鞋跟与地板碰撞的声音，沈凝感觉面前的光被挡去了一半，还没抬头，就被人挽住了胳膊。 她像被灌了迷魂汤似的，被陈云方指引着，走到沙发上坐下。 沈凝手心发汗，但在听到陈云方开口的一瞬间，紧张感慢慢消散。 是轻柔的女声，语速不缓不慢，吐字清晰。 陈云方：“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沈凝轻声答：“伯母，我叫沈凝。” “好，这名字好，”陈方在脑海里想了一下，笑着问，“是哪个凝字啊？” 程冉抢着回答：“肤如凝脂的凝！” “好好好，小凝，这名字不错！”陈云方握起沈凝一只手，放到自己膝盖上，轻拍几下，朝程钧说话时候就变了一张脸：“傻站在那干嘛！快过来。” 程钧无奈，坐到了她们对面，周边的气压瞬间往下降。 陈云方忽略他面上的不满，转过头来，脸上掩不住的喜悦：“小凝呀，你觉得程钧人怎么样？” 程钧皱眉，声音变得不耐烦：“不是你想的那…” 话还没说完，沈凝便诚恳回答：“我觉得程先生是个大好人。” “……” 陈云方一听，更加乐呵，追问：“怎么个好法，你来说给伯母听听。” 毫不犹豫地，沈凝嘴里蹦出来一串话。 “程先生人很正直，不拘小节，又很照顾人。” 将程钧夸了一通之后。 陈云方喜笑颜开，不忘给程钧一个赞许的眼神。 而沈凝的话完全出于好意与本心，她认为当母亲的，总是比较乐意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家孩子的优点。 更何况她的形容都是真心话。 但沈凝在触及程钧不悦的脸色后，有些胆怯。 她嗫喏着开口：“是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没有！”陈方先瞪了一眼程钧，继而亲昵地挽起沈凝的胳膊：“小凝你住哪个房间，伯母想跟你去房间里聊聊……” 沈凝被架着往前走，她回头望。 见程钧站在原地，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像真的说错话了。 “小凝你住几楼呢？” 沈凝不再去看程钧，笑着答：“伯母我借住在二楼。” 这时，程冉蹑手蹑脚，从沙发上起身，企图神不知鬼不觉地跟着陈云方与沈凝上楼去。 程冉在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离第一台阶只有一步之遥。 “程冉，你过来。” 马上就要鼓吹到极限的气球，在即将扎口的那刻被戳破。 程冉脸立马耷拉下来，而后心虚地转头，眼神四处转，就是不敢看向程钧。 开口，语气里全是奉承：“哦哈哈哈，哥哥有什么事待会再说……？” “你给妈说的？” “不不不，不是我！”程冉疯狂摇头，竖起三根手指保道：“我对天发誓，绝对不是我告密的！” 程钧明显不信：“那你心虚个什么劲？” 程冉呵呵笑着，含糊不清地说：“妈妈威胁我不准给你通风报信。” “是吗，威胁？” “对对对，就是威胁！” 程钧冷哼声，拖腔带调：“那你倒说说，是怎么威胁你的？” 程冉支支吾吾不吭声，在原地扭捏着身体，末了闭眼索性实话实说：“妈妈收了我的手机，并且答应只要我不通风报信，可以给我双倍生活费！” 一口气说完，程冉小心翼翼地抬头观察程钧脸色，语气缓慢：“这，也算威胁吧？” 程钧气极，不过现下他要找另一个人算账。 “你去看着点，有些话别让沈凝说。” 程冉如蒙大赦，在原地敬了一个礼：“Yes sir！” 而后飞快地跑上楼。 程钧面色阴冷，一把拿过茶几上的手机，拨出几个数字。 响了很久，那边才接通，像是在公共场合，背景音很杂乱。 还没等程钧开口，宁凯就抢先说道：“哥哥哥！你听我解释！” 程钧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冷冷吐出两个字：“好啊。” 电话那边有脚步声响起，似是换了一个地方，嘈杂的背景音渐渐消失。 然后，程钧听到宁凯的声音，直直灌入右耳。 “汪！汪！汪！” 作者有话要说： 程钧：婆媳提前碰头，全因兄弟够狗 第16章 16 二楼沈凝的房间里。 陈方马上就要挽着沈凝推开门，却被急呼呼跑上楼梯的程冉喊住。 “停停停！！”程冉撕心裂肺喊道。 把陈云方和沈凝同时吼了一个哆嗦。 程冉好歹是赶上了，手作刀状把沈凝与陈云方隔开，对陈云方喊道：“妈，你等一下！我有些东西放沈凝姐房间，比较乱，我先收拾一下！” 随后拽着沈凝进房，匆忙关门。 沈凝当下就领会了她的用意。 不由觉得心下一惊。 她竟然忘了桌子上全是那些书籍。 “快快，沈凝姐，”程冉手忙脚乱，抱起书就往书柜里面塞，还不忘指挥着，“该收的东西都收了，别让我妈看出什么端倪！” 沈凝也一起帮着忙，放完书之后，还把床单捋平了些。 陈云方此刻在门外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以为房间里是有什么可以八卦的东西，急着要进来：“好了没啊冉冉，妈妈要进来了！” -- 第33页 “马上马上！”程冉见状赶紧压在门上，叮嘱沈凝：“沈凝姐，你的真实身份不能对外说，我妈也不行。一会她问什么问题，先看我的指示！” 沈凝被她飞快的语速带得有些紧张，双手攥着衣角，吞了吞口水：“什么指示？” 程冉急中生智：“关于我妈妈问的问题，如果我哈哈笑两声，你就说实话；如果我咳嗽的话，你就随便撒个谎圆过去就行。” 沈凝使劲点头，表示非常明白。 程冉这才开门。 陈云方进来之后，狐疑地盯着程冉，又瞄了几下房间内的情况。 床上用品摆放的整齐，书桌上面东西摆放有序。就连室内的空气，也像刚喷了清新剂一样，再加上沈凝有些泛红的脸庞。 陈云方立马懂了。 陈云方暧昧地笑笑，却不点破，她知道这是矜持的女孩子家想给她留下好的初印象。 她拉开椅子，亲切地朝沈凝说：“小凝，我能坐下吗？” “当然可以，”沈凝柔声说道，接着乖巧的坐在了床沿，还顺带着把刚刚散落的发丝勾到耳后，露出小巧白皙的耳朵，还有柔和的下颚线。 陈方越看沈凝越觉得顺眼，听沈凝说话也颇柔美。 程冉咳嗽了两声，小步走到陈云方身边，伏身贴耳小声说：“妈，你别一个劲盯着沈凝姐看！人家都不好意思了，快说点话。” 经提醒，陈云方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 “小凝呀，”陈方切入正题，“你今年多大了？” 程冉：“哈哈哈。” “伯母，我十九岁快二十岁了。”沈凝规规矩矩坐直，回答时双手叠放在膝盖上，像认真上课的学生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暖气有些太足，手心和鼻尖都沁出些细汗。 “还不到二十啊？”陈方脸色微变，随即恢复正常，又接着问，“还在上学吗？” 程冉：“哈哈哈。” 沈凝：“没有。” 陈方倒没有先跟沈凝说话，而是看向一边的程冉，瞪了一眼：“有什么好笑的？” 才转过身来跟沈凝继续说着：“小凝呀，你家是哪里的呀？父母身体还好吗？” “咳咳。” 沈凝略微思索了下，说了一个前几天在网上了解过的南方城市，距离C市较远，应该比较容易糊弄过去。 对于后一个问题，她纠结了会，说：“我父母都不在了。” 因为撒谎，沈凝有些心虚，连带着神情也变得不自然，她的父亲还是好好的活着呢。 可她如果说父亲还在，怕是不好解释。 这别扭的神情，落在陈云方眼里便成一个孤身女孩的落寞。 陈云方心中一紧，拉着凳子往前挪了挪，与沈凝距离更近了些，忙转开话题：“小凝在这住了有多久了呀？” “哈哈哈。” 沈凝在心中默算了下，诚实回答：“一个月多几天。” 在下一个问题问出口之前，陈云方先转向程冉，口吻认真严肃：“冉冉，你如果再这么笑，生活费减半。” 程冉顿感万分委屈，张口想辩解，却不能解释什么。 她给了沈凝一个眼神：沈凝姐，全靠你了。 沈凝变得更加晕乎乎。 陈云方开始说起来程钧：“小凝呀，程钧这个人吧，不是阿姨说，他虽然面冷，但是心热呀！” 话题没有再朝着沈凝，沈凝顿感轻松不少，极为赞同的点点头：“是的。” “你别看他今年都二十七了，其实没什么经历，不太会照顾女孩子，”陈方暗自叹了口气，“如果他哪里不太细心，小凝你可多担待些呀！” 沈凝这次却是摇摇头，不大认同她的话：“和年龄无关，就算没有经历，程先生也是很好的。” 接触到两千年前的人，程钧也是第一次。 他的善，沈凝是切切实实体会的。 知音难寻。 陈云方握紧沈凝的手，“小凝，你真的这样认为吗？” 沈凝也回握：“伯母，程先生真的很好。我想换作其他任何人，在同样的情况下，也不会比程先生处理更妥当了。” 程冉有点晕了，眼看着两个人在不同的频道，她却无能为力，只能在一旁干听着。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程冉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隔空对话。 末了，陈云方终于满意地站起来，却不打算走。 “我让酒店送些菜过来，今天我们一起吃顿饭。”陈云方说着就要去拨打电话。 程冉终于能插上话了，她提议道：“妈，沈凝姐做饭很好吃的！厨房里还剩好多新鲜的蔬菜！” 陈云方：“怎么能让小凝动手呢…” 话还没落下，便被沈凝打断。 “可以呀，”沈凝眨着亮亮的眼睛，她喜欢十分友好和善的这一家人，“伯母您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您的口味，我去做饭。” 陈云方倒也不推脱，笑嘻嘻地说：“你随便做，只要你做的，伯母都吃！” 沈凝应了句好，便下去准备了。 陈云方盯着门若有所思了很久，叫住正准备离开的程冉。 “冉冉，”陈方语重心长地说，“妈妈很不满意。” 程冉心里一惊，不会吧，沈凝姐这种性格和样貌，她妈妈居然还不满意？ -- 第34页 她刚要开口辩解，替沈凝美言几句，就被陈云方拉到身边。 像是害怕会被路过的人听见，声音压得很低。 “你怎么能够笑小凝不上学了呢？”陈云方用食指戳了戳程冉的额头，训斥道，“她的同龄人虽然大部分都在上学，但这是她个人的选择。” 陈云方语气变得有些揪心：“更何况又不一定是孩子主观不想上学的。小凝才十九岁，就没了父母，不知道受过多少委屈呢。这么优秀的一个孩子，你应该真心和她相处才对！” 程冉迷里雾里，不经思考地附和着点点头。 陈云方声音又高起来，拍了一下她的胳膊：“点什么头！给妈妈记住了！” “记住了！”程冉哭笑不得，只觉得自己比窦娥还要冤。 两个人也没再多说些什么，一起下楼跟沈凝去准备晚饭了。 不到一个小时，热腾腾地饭菜就摆在了桌子上，程冉放好碗筷就去喊程钧。 四个人一坐下，饭桌就热闹起来。 陈云方不住地给沈凝夹菜，嘱咐她：“多吃点，你看看这瘦的。” 而沈凝也“来者不拒”，硬是把陈云方夹得菜都吃干净了。 一顿饭吃完，几乎是空空如也。 把碗丢进洗碗机里，陈云方看天色不早，便准备回家了。 陈云方点名叫程钧：“程钧，出来送送我。” 程钧：“你不是叫了刘叔吗？” 刘叔是程家的司机。 “我让你送我到门口，”陈云方不由分地拉起他就走，临出客厅前还跟沈凝互相交换了手机号，亲切地交代着：“小凝，有什么事给伯母打电话呀！” 程钧觉得非常无奈。 果然，一出房门，陈云方就开始八卦：“儿子，早告诉妈妈呀，妈妈还会整天打电话催你？” 她拿胳膊肘戳程钧，诡异地笑笑：“有多久了？” 程钧不耐烦：“我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陈云方：“那你说说是怎么样？” 程钧沉默了。 “哎呀别害羞了，妈妈知道你想给妈妈一个惊喜，”陈云方认定他是拉不下脸面，忽地又想起什么，询问道：“你没骗人家吧儿子？” “骗什么？” “我听小凝说她十九岁，”陈云方看了自己儿子一眼，中肯地评论，“儿子你这是老牛吃嫩草啊。” “……” 陈云方也不逼他，知道物极必反，便不再问些什么。恰好司机在这个时间也到了，便与程钧告别，欢欢喜喜地踏上回家的路程。 程钧揉了揉额头，他家里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妈走了？”程冉往嘴里送着薯片，快速瞟了他一眼。 “嗯，”程钧见两个姑娘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电视，终于得空跟沈凝说上句话。 “我妈就那样，你别介意。”程钧想了想，还是问出口，“我妈没跟你说什么吧？” 他真不敢想，陈云方女士的嘴中会吐出什么惊涛骇浪的词汇。 沈凝摇摇头，电视正看到最精彩的地方，没有再回应。 程钧：“？” 他感到被忽视了，自问自答：“那行。” 正准备起身离开，沈凝忽然开口。 “我想起来了！”沈凝转过身来，双手扒着沙发背对程钧说：“程先生，伯母说你今年27岁了，是真的吗？” 程钧挑眉：“怎么？” 只见沈凝掰着手指头，颇为认真地说道：“我十九快二十岁了，这样算来，我们差了两个多代沟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程冉没有憋住，大笑出声，瞥见程钧如猪肝的面色，一下捂住了嘴巴，肩膀抖得厉害。 “我说错什么了吗？”沈凝疑惑，回头问程冉。 “没没没，”程冉使劲憋笑，“是电视太搞笑了。” “哦，”沈凝见状探头瞄了一眼剧情，不解地问，“冉冉，女主角死了，你很开心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一阵不可遏制的笑声，与沈凝迷茫的眼神里。 程钧太阳穴突跳，不再理这两个烦人的寄宿者，径直上了楼。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努力码字的小卡～ 第17章 17 离过年只剩三四天，程冉与沈凝买了些装饰，想把家里变得喜庆一些。 当然，是趁程钧不在家的时候进行的秘密活动。 “小冉，你哥哥会不会怪我们？”沈凝扶着凳子，仰头对正在挂灯笼的程冉说，忧心忡忡地说道。 “放心吧，”程冉利落的从凳子上跳下来，拍拍手，“到时候就说是你出的主意就行了。” “啊？”沈凝呆呆然，小跑跟在她后面，“我们是同一条蚂蚱腿上的呀！” 可惜，程冉戴上了蓝牙耳机，哼着歌没去认真听她说什么。 买来装饰的红丝绒布多出一截，程冉眼珠子一转，折返牵着沈凝跑到院子里。 “小冉慢点，会滑倒！” 上午刚落的一场雪，还没有融化，雪质松软，像细砂糖一样，日光照射下亮晶晶的。 两个人都没有戴手套，刚开始用手去抓雪的时候冷的直把脖子往身体里缩。 可玩雪的人都知道，也只是一小会儿而已，用不了几分钟，手就会热起来。 -- 第35页 程冉自然是再熟悉不过。 “沈凝姐，你没堆过雪人吗？”程冉有些惊讶。 沈凝摇摇头，边把手里的雪球揉实边回答：“没有呀。我们那里常年天气炎热，偶尔会下些雨，从来没有见过雪呢。” 程冉作为一个C市人，每年冬天都会看到无数场鹅毛大雪，很难感同身受。 她有些得意，对着沈凝挑眉，讲出来的话不太正经：“小妞，今天就让爷来带你体验一下堆雪人的快乐吧。” 沈凝有些红脸，娇嗔道：“小冉！” 两个人都是刚吃完午饭，精力充沛。 从小路边划一块范围，像卷饼夹菜般把厚层雪掀开卷起再压实，几个来回之后，雪人圆滚滚的肚子初具雏形。 然后是圆圆的脑袋。 再是外装，余下的红绒布被折成一顶小红帽，又从厨房拿一根胡萝卜当鼻子。 还不够，沈凝给它再添一条暖和的围巾。 雪人很快堆好，无法满足两个人玩雪的心思，不知是谁先挑了气焰，打起雪仗来。 打雪仗有三个要求：快，准，狠。 揉雪球和转换阵地的速度要快；瞄的部位要准；出手的力度要狠。 可惜两个人揉雪球马马虎虎，不太结实的雪弹在空中就散开，落到身上毫无攻击力，只凭白耗费了体力。 到最后，两个人直直躺在雪堆里，程冉呈大大的人字形，而沈凝成十字行，也不觉得寒冷。 “沈凝姐，”程冉躺在地上气喘吁吁的，说出的话都冒着白烟，“没想到你，力气还挺大的啊。” 沈凝也喘着气，累到说不出话来。 休息了会儿。 “这个时候，应该放一首优美的音乐。”程冉习惯性地想摘掉蓝牙耳机，摸了个空。 两只耳机都不见了。 程冉挣扎着坐起来，双手撑着地，看着眼前白茫茫地一片，索性躺下。 耳机是白色的，她懒得找了。 这就是命吧。 现在快递已经停了，网购不及时，这么冷的天她又懒得专门出去跑一趟，于是拿起手机，给程钧发信息：【哥，我的蓝牙耳机丢了，回来帮我带一副。】 只片刻，便收到了回信。 【自己去买。】 程冉嘟囔了一句，真烦人！ 沈凝没听清，以为是在和自己说话：“什么？” “没事。”程冉怏怏然。 沉默了会儿，程冉突然胳膊肘撑地，声音响在沈凝脸上方：“沈凝姐，我看你没有蓝牙耳机啊。” 脸和脸的距离有些近，沈凝有点别扭，稍微挪了下。 她点点头，回道：“我用普通的就够啦。” “不行不行，”程冉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打着字，随着敲键盘的伴奏声侃侃而谈，“像我们刚刚这种打雪仗的情况，如果有了蓝牙耳机就方便多了，不用担心耳机线会扯出来。” 这话也有道理，沈凝点点头，却也没说需要。 程冉又把信息快速浏览一遍，得意地地点了发送。 【哥，我是故意弄丢的，因为我觉得沈凝姐需要，这样我不是正好给了你一个买的理由吗？】 沈凝坐起来，准备回房，无意间瞟到程冉的奸笑，背后发凉。 “等等我沈凝姐，一起回去！” 直到接近晚上，程冉才收到了回信。 【哦，那我可真是谢谢你的良苦用心。】 话虽是这样说着，晚上程钧下班回家的时候，还是给两个人带了蓝牙耳机。 程冉准备给程钧一个感谢的拥抱，被他的目光给制止了。 打开来看，程钧买的是这个品牌系列新出的二代，程冉欢快道：“谢了哥。” 而沈凝这边，颜色和程冉略有不同。 她的是粉色的。 沈凝却不是很想收下。 她有些犹豫，拿着盒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想推给程钧说自己不需要。 一个目光就被程钧读懂了。 程钧：“你以为我会用粉色的？” 沈凝讪讪地收回了手，小小声说了句谢谢，便开始摸索着与手机连接。 三个人难得在一起还这么和谐。 程冉弄好便过来帮沈凝，成功连接之后，沈凝还没来得及摘下，便有电话打进来。 陈伯母。 她抬头看了程钧一眼。 可由于声音没有外放，程钧只以为这是一个感谢的眼神。 直到沈凝开始说话。 “您好伯母，”沈凝目光直视着手机，抽个间隙瞄了一眼程钧：“在我身边。”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本来起身要走的沈凝又坐了下来：“没事的，我戴着蓝牙耳机，程先生听不到的。” 程钧：“？” 陈云方放心下来，提起这通电话的目的：“小凝呀，伯母觉得跟你很有缘分。最近有件事很为难，不知道你能不能帮伯母？” 一听这话，沈凝表情都变得郑重起来，声音像是蕴含了某种力量：“伯母您说，只要我能帮上忙，我会尽力的。” 程先生帮了她那么多，她肯定不会拒绝的。 “是这样的小凝，”陈云方听得出来沈凝讲话时的认真，竟有点不忍心继续说下去。 不过看一眼旁边一脸着急的程万年，她还是接着说了。 -- 第36页 “唉，小凝，程钧吧，一直和我们关系不太好，”陈云方语气里掩不住地失落，“这孩子从十五岁就出去创业了，还特有骨气不让我们帮他，年纪轻轻吃了很多苦。” 沈凝轻蹙着柳叶眉，时不时应一句，以示自己在听。 “我们呢，就想多弥补他一些，”陈云方痛心疾首，“平日里想让他多感受来自父母的爱。可你也看到了，他长期自己一个人在外住，根本不跟我们沟通。” 沈凝轻易就被陈云方带入了那个情绪，连说话语气都仿佛染上了一层愁绪。 她问：“伯母我能帮到什么忙吗？” 陈云方：“今年除夕，你劝一下程钧一起来家里过年吧？” 沈凝掩着嘴，小声用气音回：“伯母，您不方便自己说吗？” 陈云方继续说：“唉，程钧都不接我电话，我也找不到机会说。” 沈凝瞟一眼程钧，继续用着气音：“伯母，我会帮您，但不能保证劝得动程先生，可以吗？” 陈云方听她应下来，语气立马转变：“伯母相信你！我先挂了小凝，加油！” 挂掉电话，陈云方与程万年相视一笑。 而程钧这边，简直是一头雾水。 他十分不确定，陈女士刚刚在那边说了什么。 刚想问沈凝，沈凝就像逃避似的上了楼。 打电话给陈云方也是问不出什么的。 他被吊着胃口，难免也会觉得好奇，就连晚上在书房看书的时候也有些心不在焉的。 咚咚咚—— 程钧合上书，喊了声“进来”。 是沈凝。 像是被赋予了光荣使命的战士，沈凝把要说的话已经来来回回折腾了五六遍。 开口仍不受控制。 她坐在初穿越时的沙发上，掺杂着黄调的柔光温和了许多。 “有事？” 沈凝点点头，开口一句话就让程钧愣住了。 “我听伯母说，你十五岁就出去创业了。” “？” 沈凝吞了口口水，她真拿不出长辈的样子来劝导程钧。 “但是伯母伯父也是很爱你的，”沈凝尽量使声音听起来老成一些，“你一个人在外惯了，肯定也是非常想念家里的温暖吧。” “？” “我知道程先生是要强的人，”沈凝指甲扣着手心，虽紧张的要死，面上还保持着从容，“但每个人内心都有柔软的地方，您肯定也不例外。” 程钧迟迟不说话。 沈凝乱了阵脚。她早就应该想到这些话没什么威慑力。 软的不行，来硬的。 于是，她板起脸来，声音突然拔高：“程先生，请您背一下游子吟的最后两句！” 程钧哭笑不得，看她气鼓鼓的小脸蛋，像是为了给自己增加勇气似的叉着腰。 他鬼使神差的，真的背了起来。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程钧尾音上扬，“沈老师，我背的准不准啊。” 一句沈老师，让沈凝红透了脸。 “你别这样叫我，”她咕哝道，气势一下子低了起来，又急忙装大人，“所以我觉得你除夕应该回家过年！” 话一出，沈凝自己有片刻的失神，眼睫忽闪下，抛开莫名其妙的心神，等程钧的回应。 程钧：“可以。” 沈凝正准备说的话被堵了回去。 这成功来的有些。 轻而易举。 她松了一口气，眼眉弯弯，像个完成了光荣使命的战士，内心不愧对陈云方。 “但是。”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本来就准备回家过年啊。” 沈凝微愣，呆呆道：“伯……” 她警惕地捂住嘴巴，不知道风声有没有走漏。 “原来下午打电话就为了这个事，”程钧意料之中的答案，他随手转了下钢笔，额前碎发落下的光影盖着眼睛，让人看不清面上的神情。 沈凝后知后觉，问：“你刚刚是在套我话吗？” 程钧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那好吧，”沈凝有些丧气，光荣感一下子消失了，她抿嘴，问：“那你除夕还会回家吗？” “看情况。” 沈凝“哦”了声，有些失落的离开了。 “别忘关门。” “好。” 从书房出来，沈凝在房门口遇见端着热牛奶上楼的程冉，便想确认一下。 她喊住程冉：“小冉，你哥平时回家过年吗？” 程冉停下脚步，想了会儿才回答：“不经常回吧。” 沈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便回了房间，硬是错过了程冉的后半句话。 “我哥十五岁就出国留学了，有时候学校有事就留在那边不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程钧：妈，十五岁孤苦伶仃离家创业的励志人设，真有你的。 话说，我小时候一直以为堆雪人是把雪聚在一起，直到大学去了北方～发现好多雪人都是这章写的那个方法堆起来的！！ 第18章 18 碍于时间不早了，沈凝回房以后没有立即打电话告知陈云方，而是第二天吃完早饭之后，才简短的说明了情况。 好在陈云方态度依旧很亲切，告诉沈凝传达出去这个信息就已经够了，不必自责。 沈凝心里落下一块大石头，她把床头的日历翻页。 -- 第37页 腊月二十八。 沈凝禁不住感叹，时间过得真快啊。 她看了眼表，才八点，打算听会音乐再看书。 咚咚咚，有人敲门。 沈凝扬声喊：“请进。” 来人是程冉。 程冉绑了低低的双马尾，虚披着的白色羽绒服下是淡黄的针织长裙，脚踩的白色马丁靴是低跟款，走动的时候轻易就能发出哒哒的声音。 沈凝：“小冉，你是要出门吗？” 程冉把羽绒服收到臂弯，背上斜挎包，催她：“对啊，沈凝姐快点，我们两个一起去！” “去哪呀？” 程冉：“去找Tony！” “Tony？” 程冉：“就是之前跟你提过的改造发型的！” 沈凝经常在电视中看见各种发型的女生形象，难免有些好奇。考虑到今天没什么打算，沈凝应下：“小冉你去门口等我吧，我换完衣服马上就出来。” 十分钟后，两个人离开手牵着手出了大门，正好有路过的出租车，免了等待的时间。 程冉：“师傅去桂林路！” “小冉，我们用告诉你哥哥吗？” “我已经说过了，不用担心。” 沈凝点点头，又担心起来：“小冉，一会我在旁边等你就行了。” “这怎么行！”程冉强烈反对，“当然是我们两个一起啊。” 沈凝支支吾吾：“我怕会弄的不好看。” 听这话，程冉直勾勾地盯着沈凝的脸，语气极为认真：“沈凝姐，你相信我，你就算顶着鸡窝头也很美。” “那好吧。”沈凝低头，小声答道。 临近过年，出来逛街的人不在少数。沈凝被程冉牵着，停脚在一家店门前，她抬头在心里默念了一眼店铺名字：私人形象定制会所。 推开玻璃门，客人不算少。 沈凝悄声说道：“是不是还要等一段时间？” 程冉：“不用，我有预约。” 话音刚落，就有穿着制服的服务生走下来。 “程小姐，这里。” 程冉视线循着声音过去，在原地挥了挥手，拉起沈凝就往楼上走：“来了！” 沈凝只管跟着程冉上楼，进二楼之后发现与一楼大有不同。二楼人较稀少，各种摆设比一楼看起来要更有层次感，地板干干净净，甚至看不到碎发。 程冉去和Tony交代几句，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落单的沈凝吸引了好几个服务生。 “小姐，您要喝点什么？” “不用谢谢。” “小姐，您要吃些什么甜品吗？” “啊，不用了谢谢。” “……” 沈凝一个劲地摇头摆手以示拒绝，好在程冉很快就回来了。 “小冉，”沈凝跟她窃窃私语，“这里的人都好热情哦。” 程冉打量到沈凝发红的脸颊，心下明了，微笑着对旁边的服务生说：“我姐姐比较怕生，你们不用再问她啦。” “沈凝姐，Tony人很好的，一会你就给她说你的要求就行了，保证做出来的发型你满意！” “好的。” 沈凝仍有些没底，她刚刚偷瞄了几眼，觉得Tony有些酷酷的，莫名让她觉得有些压迫感。 可当Tony开口时，沈凝着实吃了一惊。 “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前告诉我。” 沈凝呆愣着，扑闪着眼睫，没接话。 “觉得我声音和外表不一样，反差萌？”Tony比划着她的头发，淡淡说道。 沈凝赶忙为自己的不礼貌道歉：“不好意思！我就是一时…” “没事，”Tony笑笑，“我习惯了。御姐脸加娃娃音，确实挺反差萌的。” 沈凝打量着，看她表情不像生气，才抬头笑了笑。 小插曲过去后，沈凝放轻松了许多，与Tony的交谈也变得顺利起来。 发尾修剪之后，沈凝能听到Tony推小推车的声音，接着有灵巧的双手不断穿梭于发间，时而按摩头皮，让她有些发痒，忍不住缩了下脖子。 …… 在Tony说出“好了”这两个字之前，沈凝一直紧闭着眼，不去打量镜子里的人的模样。 她潜意识里觉得，发型做好之后，睁眼的一瞬间会更人觉有惊喜感。 果不其然。 Tony洗完手，对她挑眉：“很适合你。” 沈凝颔首：“谢谢你啦。” 沈凝出来的时候，程冉已经在楼梯口等着了。 时间像是静止几秒。 程冉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眼神，盯得沈凝发憷。 程冉啧了声，上前挽着沈凝一起下楼，捉弄她：“我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吗？” 沈凝没接腔，佯装生气，朝程冉背上拍了一掌。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到附近日料店里解决了午餐，便准备打道回府。 还不到下午两点，天色尚早。 出租车里空气比较闷，沈凝有点发困，在即将会见周公之际被程冉的手机铃声拉回现实。 沈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冉接电话之后，神情有些怪异。 就连说话也遮遮掩掩的，语气里透着落寞。 几分钟后程冉挂了电话，咬着下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小冉你怎么了？” “沈凝姐，你想去我学校周围看一下吗？” -- 第38页 同时出声，相视一笑。 程冉重复一遍：“沈凝姐，去我学校周围看看吧？” 沈凝迟疑地点点头：“可以是可以，但是不是已经放假了吗？” “没关系，学校周边有很多商铺没关门呢，我请你去吃学校周围最好吃的蛋糕！” 不知道程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沈凝考虑到时间还早，便答应了。 程冉情绪明显高涨起来，快速环抱了一下沈凝，随后探头告诉司机：“师傅麻烦您掉头去C大东门。” 司机：“好嘞。” 只十分钟，两个人便到了目的地。 一下车，程冉就拉着沈凝小跑起来。 沈凝无奈地笑笑，程冉总是这么风风火火，她只得叮嘱：“小心脚下。” 两人停在一家名叫遇见的甜品店门前，细喘着气，面前很快因哈气聚起一团白雾。 程冉双手推开门，让沈凝先进。 与周围的店铺相比，这家店的面积明显要大的多，店铺外面的墙壁看起来也十分干净。进门以后，里面的装潢别有一番风格。 店铺基调以紫色为主，给人留下种神秘的韵味。 桌椅都是小巧精致的，靠窗的地方有几张四四方方的实木方桌，比小圆桌要更能容人。 接近年关，店铺里几乎没什么客人，听到开门声，收银台的男生放下手里的笔记本，起身招呼着。 看到来人是程冉。 江正则笑了笑，很熟悉地对着后面喊了声：“陆哥！” 程冉忙说：“不用喊不用喊，我到后面去。” 程冉随意找了个位置，点了几份招牌甜品，又给沈凝要了杯黑糖珍珠鲜奶。 “沈凝姐，你先在这里吃，我去后台一下，马上就出来。” 沈凝：“好的。” 奶茶制作的很快。 沈凝咬着吸管，目光扫视着店内的布局。 地板很亮，有一面许愿墙，上面贴满了便利贴。 沈凝准备收回视线，无意中瞥到某处张贴的广告。 目光顿了下。 “小姐，您的餐。” 沈凝回过头来，礼貌性地笑笑：“谢谢。” 江正则把甜品依次放到桌子上，客气地回：“不用谢，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沈凝切开慕斯的动作一顿，思索了会。 “还真的有。” 沈凝指了指远处的墙壁：“你们还在招聘服务员吗？” 江正则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摇摇头：“这个我暂时还不清楚。” “那好吧，”沈凝有些泄气，“你们这里…工资高吗？” 江正则又愣住了。 他有些为难。 江正则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商业机密，对上沈凝诚恳的目光，他纠结着。 末了，江正则诚实地回答：“还行。我的工作主要就是点单和制作饮品，由于我是兼职，一个月大概三千左右吧。” 沈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了一眼江正则，示意他坐下来。 即便周围没其他客人，沈凝还是压低声音：“那我如果应聘你这个工作，你觉得老板会雇佣我吗？” 江正则脑子飞速地转，在确认了某件事之后，语气变得不太友善：“你，是想抢我的工作？” “不不不！”沈凝连连摆手，语速飞快地解释，“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可能你这个岗位还需要人！” 还没说下去，后门被推开。 江正则莫名松了口气，指着后门对她说：“小姐感兴趣的话，可以去问一下我们老板。” 沈凝转头，看向后门。 程冉，和一个男人。 程冉红肿着眼，和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她呆呆地咽下口中的奶油，觉得此刻的程冉是陌生的。 掺杂了些许愁绪，让她看起来很反常。 沈凝联想到了什么。 凳子急急划过板砖的刺啦声有点刺耳。 沈凝像阵风一样，跑到程冉身边，一把把程冉拉到身后，模样着急。 沉默几秒，程冉像是恢复往常，语调带着笑，问沈凝吃的还好吗。 沈凝点头，本来想说的很好吃，到嘴边变成了一句“还行”。 她们两个说几句话的功夫。 陆至诚转着轮椅，灵活地绕过收银台的弯，边听江正则说话边点头。 “冉冉，你朋友？” 程冉这才介绍起来：“沈凝姐，这是这家店的老板，陆至诚。” 沈凝对这个男人莫名有些敌意。 但程冉情绪恢复得快，找不到端倪，她只能礼貌性地问了声好。 陆至诚：“听正则说，沈小姐想来这里工作？” “啊？”这下轮到程冉有点懵了，怎么吃个甜品，就要来这里工作了？ 沈凝点点头，可见了程冉这个样子，她没这个想法了。 可她刚开口，想说自己改变主意了，陆至诚温润的声音响起。 “开学之后，我们这里确实需要一位全职员工，工资一个月大概六千块左右。” “沈小姐可以考虑一下。” 沈凝摇摇头，“谢谢，但我改变主意了。” 程冉也没再多待，吃了点东西就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程冉才得空问沈凝。 “沈凝姐，你怎么突然想找工作了，我哥知道吗？” -- 第39页 沈凝摇摇头，答非所问：“我还是不去那个店了。” “为什么？”程冉疑惑，“如果你想体验生活，挺好的啊，离我又近，而且有你爱的蛋糕吃哦！” 沈凝还是坚决地摇摇头。 半晌，沈凝神情严肃，口吻认真：“小冉，你告诉我，今天那个陆先生是不是欺负你了？” 程冉一愣，问：“没有啊。你为什么这么说沈凝姐？” 沈凝：“你别骗我了，你出来的时候眼睛就红红的。” “哈哈哈哈哈哈。” 程冉的笑声，让沈凝很是莫名其妙。 “沈凝姐，哈哈哈哈，我那是帮陆至诚切了点洋葱！” “……” 气氛有些尴尬。 程冉的笑声持续着，眼泪都出来了。 直到进了家门，才收敛了些。 “沈凝姐，你想去就去，只是你告诉我哥了吗？” 沈凝咬着唇，摇摇头。 “那你最好先告诉我哥一下吧，不然我怕我哥会生气。” “为什么？”沈凝理所当然道，“我搬出来你哥应该高兴才是吧。” 程冉咬着苹果，口齿含糊不清：“沈凝姐你傻呀，你仔细想想我哥对你怎么样，他才不是把你当妹妹呢，不过你对我哥什么心思呀…” 沈凝一个字都没听清。 脑海里想着的都是一些其他的事情。 她以为程冉在鼓励她出去找工作。 “小冉，我上楼考虑一下。” 直到傍晚，沈凝才下楼，一脸“我想通了”的表情。 程冉刚从沙发上起身，见沈凝情绪激动，以为她是开窍了，也跟着激动起来。 “小冉！” “沈凝姐！” 四目相对间，确认了彼此的心意。 程冉：“你决定了？” “我决定了！” “不后悔？” “不后悔！” 双手变为十指交叉，程冉嗓音又提高一个分贝。 “那你要亲口告诉我哥吗！” “是的，一定要亲口告诉！” 程冉喜上眉梢，双手用力握，指骨都发了白，“那我就先叫你一声嫂…” 沈凝声音难得高过程冉：“关于搬出去打工这件事情，我一定会亲口告诉你哥哥的！” 程冉的笑意荡然无存。 噼里啪啦的，是心碎的声音。 第19章 19 “小冉？”沈凝用手在程冉面前挥好几下，心生疑惑，怎么好端端地聊着天就跑神了。 沈凝小心翼翼地问：“你觉得这样不好吗？” “没有。”程冉心平气和，皮笑肉不笑，“沈凝姐，还是一起看电视吧。” 沈凝莫名其妙地跟着坐在了沙发上。 是两个人前些天一起追的连续剧，今天恰好是大结局，目测结局是男女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被男女主的颜值与甜蜜爱情所吸引，沈凝和程冉十分投入，以至没察觉到客厅有人回来。 程钧在玄关处都能听到电视里男主大声喊叫的土味情话，刚想让程冉把音量调低，刚走进了些就顿下脚步，有些愣神。 如果不是指纹锁识别成功，程钧都要怀疑自己走错了家门。 沙发上的两个借宿者，都换了新发型，还染了新发色。 电视里柔美的女声听起来坚定无比：“我愿意。” 男主求婚成功，接下来是多机位拍摄的深情之吻。 “啊啊啊！好甜啊！” 沙发上的两个女孩双手贴脸，扑腾着小腿，情不自禁地叫出声。 沈凝更是要转头把脸埋进抱枕，不敢继续看这羞人的一幕。 低头的瞬间。 好像有黑影在眼前闪过。 她愣愣抬头，终于发现了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程钧。 沈凝凭直觉推测，程钧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脑袋上。 她忙起身，伸脚趿上拖鞋，情不自禁地伸手抓了抓头发。 沈凝站起来之后，程钧的视线范围更加广阔，从头到尾都看得清清楚楚。 一身薄睡裙，没穿保暖袜，修长笔直的小腿踩在羊毛毯上，相映衬之下更显得肤色白皙。 此刻粉扑扑的脸蛋，像是因被人注视着含了几分羞意，红晕悄悄爬上脸颊。 程钧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看向还在嗷嗷叫的程冉，余光却仍打量着沈凝。 印象里女孩一向乌黑柔顺的长发被烫成波浪大卷，弯曲的弧度吻过似桃花**的脸颊，在瘦削的肩膀分别。一股垂到肩后，一股落在胸前，像是跳上一只调皮的舞曲。 而浅驼的发色，让她愈发没有身处人间的真实，像坠入人间的仙子。 程钧开口，语气随意：“今天去做发型了啊。” “嗯，小冉带我去的。” 被点到的程冉把目光从电视上挪过来，应了声。 瞄到沈凝，程冉疑惑道：“沈凝姐，你站着干嘛。” “啊，我…我去接杯水！”沈凝心虚地拿起茶几上的杯子，手上沉甸甸的，满满一杯温水。 尴尬到极点。 沈凝随便撒了个谎：“最近记性不太好，刚刚接过了。” 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沈凝干巴巴地笑两声，面上挂不住才转身坐下。 她捧着水杯，照着温水装模作样地吹几口气，才啜上一口。 -- 第40页 一连串的动作，都落在了程钧眼里。 程钧挑了下眉，很快敛了嘴角，语气平和：“后天晚上，去爸妈那边过年，第二天一早就回来。” 程冉头也不抬地回：“行。” 过年是一家人的事情，沈凝很有自知之明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但她凭直觉感受到有目光落在身上。 如芒刺背。 过一分钟。 客厅的气压似乎越来越低。 沈凝僵硬地回头，挤出一个微笑，“我会在家好好守着的…” “什么意思？”程钧语气更加不悦，“你不一起去？” 沈凝不敢直视他，低头嗫喏：“你们一家人，我去不太好吧……” 往常总要起哄的程冉这时静默了，根本不往两个人这边瞧。 程钧只能冷硬出声：“你一起去。” 别扭的神情，生硬的语调。落在沈凝眼中，是勉强的表现。 沈凝是理解的，过年是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喜庆日子，任谁都不希望会有外人出现吧。但程钧是个善人，总要做做样子来邀请她的。 她扯一个标准弧度的微笑，努力使声音听起来欢快些：“没关系程先生，我在家也不会乱动物品的，不用担心。” 程钧内心一股无名之火聚起，尤其沈凝勉强挤出的微笑，更是煽风点火。 他不愿跟她迂回，直截了当：“你不去，大过年一个人在家？还叫过年吗？” 沈凝因他的话木了几秒，微启红唇，还想再说推辞的话。 “就这么说定了。你也不用担心什么，第二天早上吃过饭就回来。” 像是领会了他的心意，沈凝轻轻吸了吸鼻子，柔声应着：“好。” 对话结束，沈凝又规规矩矩地坐着。 楼梯口前，程钧瞥到沈凝半垂的眼敛，隐约觉得是落寞的神情。 刚刚语气太重了？提到过年，她想家了？ 驻足几秒，程钧手插在口袋里，几个大步走过来，努力使声音听起来和善。 “程冉，”他手握拳，食指侧抵在人中处，干咳两声，“你今天的发型挺好看的。” 程冉惊讶地回过头来，眼神古怪地打量着程钧，疑惑不解：“哥你今天是吃错药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 程钧皱下眉头，佯装随意地打量沈凝一眼，淡淡道：“卷发，很适合你。” - 除夕那晚，程钧还是回家过年。 沈凝与程冉坐在后排，一路上两个人说个不停。 路上的车少了许多，畅通无阻。 到达程家大院的时候，陈云方与程万年早就等待多时了。 一听见车声，陈云方连外套也来不及穿上，围着披肩便跑了出去。 径直奔向了沈凝。 “来了啊小凝。” 沈凝笑着点头，帮程钧一起提着礼盒，还没刚走两步，就被陈云方抢走。 “怎么能让你拿着呢，”陈云方把东西接过，又一股脑交给程冉，随后亲切地挽着沈凝，“看你这么瘦，以后要多吃点哈。” 程冉：“？” 沈凝笑笑，轻声回：“伯母我力气可大了，其实一点也不瘦！” 一进房门，暖气与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 与程钧的别墅不同，客厅的面积要小很多，但容下一家子人绰绰有余。装修是温暖的淡黄色，家具也都是暖色调的，一张长方形餐桌上碗筷已经摆好。 “小凝，我听冉冉说你爱吃桂花糕，”陈云方从厨房出来，端着两个精致的小碟，“特意请传统手艺的师傅做的，在保温箱里放着，就等你来呢！” 对上陈云方满脸的笑意，沈凝心仿佛被轻抚一下，整个心房都暖洋洋的。 “沈凝姐，快来洗手吃饭了！” 沈凝压下眼中的湿润，提高声音应了句：“来啦。” 洗完手落座，沈凝的位置紧挨着程钧，陈云方挨着程冉，程万年坐在主位。 每个人旁边还有酒杯。 程万年一开口，话里都是掩不住的笑意：“这是早就备下的红酒，你们都尝尝。” 沈凝小啜一口，她喝惯了甜的，有些不大习惯，但对上程万年期待的目光，仍说了句：“谢谢伯父。” 注意到程钧酒杯未动，程冉问：“哥，你怎么不喝啊？” “明早还得开车。” 程冉“哦”了一声，跟其他人几个人干杯。 一顿饭吃的也倒是其乐融融，陈云方越看沈凝越满意，行为举止都透着温柔美好。 陈云方忍不住打趣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呢。” 程钧下意识的皱眉，不满地瞥陈云方一眼，目光稍转左，去看沈凝的反应。 沈凝专心致志地啃着排骨，没有听到陈云方的话。 察觉到程钧和陈云方的视线，她仰起脸天真地笑笑，两排贝齿洁白如雪。 意外地没有感到紧张。 除夕夜的流程，吃完饭以后无非就是看春晚。 像程冉，对春晚早就没了兴趣。 可沈凝却是十分感兴趣。 程钧与程万年被指定收拾桌子，沈凝本想一道帮忙，被陈云方竭力阻拦。 “春晚马上开始了小凝，快过来吧，不用担心他们两个。” 程万年附和：“快去跟你伯母去客厅看电视吧。” -- 第41页 沈凝点头，帮着陈云方切了大份的果盘，然后去了客厅。 程冉无聊得很，带着手机那边只有十岁的表妹玩手游。 在帮表妹注册账号的时候，需要输入身份证号码。为了避免防沉迷，最好用成年人的身份证。 程冉：“沈凝姐，你的身份证号还记得吗？我用一下。” 沈凝把注意力从电视上转过来，略微思索一会，不太流畅地报了一串数字。 刚好要上楼的程钧，无意间听到两个人的对话。 他眉头皱了下，站在原地思索会，隐约察觉到某件事后快步上楼，在楼梯过道给宁凯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的很快。 宁凯：“兄弟，你不是去老家了吗？临时想出来玩啊？” “有个将功补过的机会给你，你要不要？” … 通话结束，程钧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下楼大步流星地走向女人堆。 沈凝与陈云方津津有味地看着小品，程冉兴致勃勃地打着游戏，谁也没在意脚步声的主人是谁。 “咳。” 没人理。 程钧不满地提高声音：“咳咳。” 陈云方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感冒了？” 程钧没有回答，扫视一圈眼神落在沈凝身上，见她仍盯着电视屏幕，语气不悦：“买了点烟花，想不想去放。” 第20章 20 “想想想！” 程冉从沙发上蹦起来的瞬间，脚往地上摸索着趿上拖鞋，语气激动：“正好不想陪小孩子玩游戏！哥你说去哪放！” “……” 程钧一个冷眼过去。 程冉并没有接到，从沙发上拿起围巾，喊专心致志看电视的沈凝：“沈凝姐，我和我哥去放烟花，你去吗？” 沈凝从电视节目里抽出神，问：“烟花？” “对啊，”程冉语气激动，“我哥说要带我们去。” 沈凝略颔首，像在思考着，有些为难地说：“可我也想看春晚…” 话音刚落。 电视机黑屏了。 “哎呀！”陈云方迅速把遥控器塞到了袖子里，浮夸地喊道，“电视怎么突然坏了！” “啊？”程冉觉得有些古怪，想走近说些什么，却被陈云方一把拉过去。 “小凝，你和程钧去放烟花吧！我跟冉冉修一下电视哈。” 程冉一听，立马要挣开胳膊，喊冤：“我又不会修电视！我要去放烟花！再说了二楼不还…” “零花钱加倍。”恶魔的低语在程冉耳边响起。 犹豫了会。 程冉抬头对着一脸茫然的沈凝，为难地说，“沈凝姐，我这个人就特喜欢看烟花。” “那就一起去呀……” 陈云方立马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对程冉说：“再加一倍，不能再多了！” “好吧。” 程冉语气变得惋惜起来，她安抚地拍了拍陈云方的手。向前走几步，帮沈凝系好围巾，一脸悲痛：“沈凝姐，我本来是打算跟你们一起去的。这不，突发情况，主要是我早就想学一下修电视了，你们好好玩！” 沈凝被她的悲痛感染到，反握住她的手，再次询问：“真的不去吗小冉？” 程冉坚定地拒绝，推着她到了门口，开门，挥手目送两人离开。 等再踏入客厅，程冉就收到了来自程万年与陈云方的点赞，随后三个人重重地击了一掌。 室外气温很低。 程钧一拉开副驾驶车门，沈凝弯腰从他胳膊底下钻进去，熟练地系上安全带。 而程钧似是在外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才进车。 沈凝的面上都写满了期盼。 她问：“烟花在哪里呀？我不记得我们来的时候有买。” “嗯，”程钧耐心地回答，“我提前买好了，去地点拿就行。” “好的。”沈凝的头向左偏向右偏，嘴里还哼着调调。 程钧余光瞟她一眼，问：“喜欢放烟花吗？” 沈凝用力点头：“喜欢！” 程钧勾了勾唇。 车开到半路，程钧停在了路边。 “是要去拿烟花了吗？” 程钧边解安全带边回：“嗯，外面这么冷，你在车上等着吧。” “好。” 沈凝通过后视镜，看到程钧走得有些远了，像是在和谁交谈着。 不一会，另一辆车驶过来，后车镜里能看到后备箱被打开。 沈凝心想应该是在搬烟花。 车外。 宁凯在原地跺脚，冻得直打哆嗦，嘴上还不邀功：“患难见真情，懂不？” 程钧关好后备箱：“走了。” “等等等等！”宁凯一把拉住他，牙关打着颤，“不让我见一眼我表妹？” “少攀亲戚。” 宁凯不乐意：“怎么算我攀亲戚，不是你说人家是我表妹？” “我什么时候说过…”程钧回想起来什么，收回了话，“等下次有晚宴吧。” 宁凯猛地拔高声音：“我去！不是吧，你讲真的啊？” 程钧没再理他，去拉车门，“走了，今天谢了。” 车门开关的瞬间，冷风涌进来，沈凝好奇地问他：“门外人是谁啊？” “宁凯。” 随着车子发动，沈凝总觉得名字有点熟悉，却又想不起来。 -- 第42页 郊外有点远，等两个人到地方的时候，已经快接近九点了。 程钧拧眉，低声自语：“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沈凝奇怪：“什么来不来得及？” “没事。”程钧抿唇，下车之后习惯性地帮沈凝拉开车门，紧接着就去后备箱搬烟花。 风不大，但是天冷得很，沈凝把挂脖手套带上，小跑着要帮程钧一起把烟花搬下来，却被他严肃的回绝了。 她撇嘴，抗议道：“我也很有力气的！” 程钧哼笑两声，把打火机和几盒仙女棒塞给她：“你先去玩。” “好吧。” 不只有他们，周围还有些人也在放烟花，沈凝分外谨慎地挑着空隙走，害怕被烟花炸到。 她找了一片比较大的空地，距离有点远，但环境不那么嘈杂。 远远望一眼，见程钧找了个推车，不用费太多体力搬运，沈凝放心下来，摸索着打火机。 这是她第一次使用打火机，出火的一瞬间被微微吓到，然后赶紧拿仙女棒往上凑。 点燃的一瞬间，黄灿灿的火光照的人都暖了起来，沈凝又就着火，点燃另一根。 她双手举着仙女棒，在空中比划着，情不自禁地跟着火花的轨迹转了几圈。 程钧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火光划破黑暗，彰显明亮。 但更明亮动人的，是沈凝的笑靥。 天上的弯月似是被摘了下来，移到她的双眼上去还不够。还要附上她的弯唇，让笑容温暖人心。 程钧低头，轻笑出声。 沈凝唤他：“快来呀！” 有调皮的小孩路过，手里甩出什么东西，砰砰作响。 沈凝吓得立即小跑到程钧身边，手虚贴着他的后背，对孩子的背影生出几分“敬畏之情”。 “没事，”程钧好笑道，“那叫响炮，只有声响，不会炸到人。” 沈凝松了口气，“这样啊。” “不玩你的…仙女棒了？” 沈凝摇头，“可以待会再玩！先放烟花吧！” 感受的到沈凝今天兴致格外高涨，程钧摆着烟花，回头问她：“就这么喜欢放烟花？” “对啊。”沈凝离得远远的，沉默一会才说，“之前在宫里的时候，除夕夜都会放烟花的。淑妃娘娘人很温柔，对我很好，我去她那里偷偷看也不会被赶的。” 程钧一愣，这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主动提之前的事情。 见她神情有些落寞，程钧话锋一转：“你不来一起？” “不了不了。”沈凝没再沉浸到回忆里，得到邀请反而往后更退几步，“我害怕，就不和你一起放了。” 她往手里哈着热气，还不忘叮嘱：“你小心一点呀！” 程钧轻叹一声，拿出火机，呲的一声去点燃火芯。 看见火光。 沈凝蹦跳着，赶紧朝他摆手，“快点过来！” 程钧难得跑了起来，带一阵风，目的地是她身边。 看见她眼里，像盛满了五光十色的星。 真挚而美好。 后面有张长椅。 程钧一跑一回地去放，沈凝就坐在椅子上看着。觉得耳朵有点受不住的时候，就燃几根仙女棒玩。 随着夜色更浓，只剩一盒烟花。 程钧看了眼手表，十点半。 十一点回去的话，正好可以取过来，路上再花半个小时就够了。 “你有什么要紧事情吗？”沈凝今晚好几次看见他看手表，“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随时回去的。” “嗯，”程钧没有回答，反而问起来，“今晚上开心吗？” “开心呀！”沈凝手撑着长椅，抬头看着月亮。 “今天对我来说，一直是很特别的日子。但我好久没这么开心过啦！”沈凝有点触动，转头望向程钧，对上他深不可测的双眸，头一回不再闪躲。 “你在认真的听吗？” 程钧点点头。 沈凝又转过去，望天上的月亮。 有聆听者，让她诉说的心思横生。 “程先生，我今天跟你提到的淑妃娘娘。”沈凝难过的顿了顿，“她是之前除了我额娘以外，对我最好的人了。” 程钧听着她的声音变得缥缈，变得难过，却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沈凝回忆起了开心的事，语气骤然变得欢快，“我那时候爱吃桂花糕，但嬷嬷们偏不分我，也不许我擅自制作。只有淑妃娘娘会偷偷命人送过来。” “平安挨罚的时候晚上回不来，淑妃娘娘也会偷偷命人接我去和她一起睡。” 沈凝忽地想起一个星期前那个停电的夜晚，她向程钧解释，“我是从小就很怕黑。因为有几个姐姐…把我关进小黑屋整整三天。” 程钧手不自觉地收紧，青筋凸显。 “但是又怕会闹出人命，就给我留几个馒头，还有我最怕的老鼠跑过来跑回去。” 沈凝有些哽咽，“我不是娇贵的人，但是真的很怕黑，怕自己一个人睡觉。” 程钧动了动嘴，声音里有着他自己也没察觉出的怜惜：“这里不会有人欺负你。” 话一出，两人都明显一愣。 沈凝内心感触更深，嘴角下压，心中是奔涌的暖流。 “程先生，你就当我刚才的话是想任性一次…”沈凝又弯起双眼，“因为我今天，实在是太开心太开心啦！” -- 第43页 程钧盯着她的眼，内心挣扎几秒，伸手去揉了下她柔软的发。 沈凝红唇微张，表情柔和，有一瞬愣神。 “去把最后一个放了，然后我们回家。” “嗯！” 程钧弯腰，对着火线稔，表情有些隐忍。 他不得不承认，刚才听沈凝说那些经过的时候，内心隐隐作痛。 自嘲般地笑了声，程钧抬头，朝沈凝望了一眼。 她问：“怎么了？” 程钧摇头，点燃火线稔，跑着回长椅。 沈凝知道这是最后一筒，有些不舍，兴起拿手机，想抓拍到烟花在空中盛开的那一刻。 烟花声音太大。 盖过了程钧手机相机发出的咔嚓声。 - 回去的路上，沈凝有些乏累，中途忍不住打了个盹，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院子里。 沈凝揉眼，下车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一楼的灯，在一瞬间熄灭了。 程钧去停车，沈凝拿钥匙开了门，对这里的布局和灯的开关位置不太熟悉，就站在玄关处想等程钧一起走。 听着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隐隐约约借着门外的月光，看见程钧手里像是提着什么东西，不像是衣服。 “怎么不开灯？” 沈凝老实回答：“我不知道开关在哪里，你是提着东西不方便，要我去开吗？” “不是，”程钧回道，“正好现在不用开。” 沈凝有点懵：“啊？为了省电吗…” 手机上的手电筒被打开。 程钧往客厅里的餐桌走，把手里的东西轻轻放心。 沈凝虽疑惑，但也跟着往里走。 手碰到餐桌沿的时候，本想去看看程钧放到桌子上什么东西。 就听到有低低的声音，拉着尾音。 “好多蛋糕店都关门了，大过年的不太方便打扰别人，”程钧操着别扭的语调，落在最后四个字上，声音变得郑重而平稳，“生日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的好困难！我就是蜗牛选手本人了o（>﹏<）o 第21章 21 沈凝碰到盒子的手停住，准备解开的丝带也随之垂落下来。 房内一片静默。沈凝扑闪几下眼睫，久久沉浸在简单的四个字带来的震撼之中。 她甚至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反应才合适。 喉咙酸涩，就连谢谢两个字都卡在嗓子眼，说不出口。 她怔怔地，脑海里有好多问题。 是怎么知道她生日的呢？是回来的路上买的蛋糕吗？烟花是给她的生日礼物吗？ 持续的沉默。 程钧皱紧眉，以为弄错了，慌乱的解释道：“我今天无意间听你的身份证号码，对应的日期是十二月三十。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月份和日子对的上，而且你之前说是十九岁快二十岁，我就猜应该是农历，可能是我弄错…” “生日快乐！” 沈凝打断了他的话，使劲吸了吸鼻子，尽量想让语调欢快起来。 “是要吹蜡烛吗？” 程钧剩下的话都不用说了，他眉头舒展开，极轻地“嗯”了声，接着帮忙去拆盒子，在蛋糕上插二十根蜡烛。 “然后许愿对吗？” 程钧点头，欲言又止。 算了。 生日歌这种东西，反正他是不会唱的。 沈凝对着被蜡烛照亮的奶油蛋糕，轻轻合眼，双手在胸前合十。 一分钟后。 她鼓着腮帮，使劲地吹口气，二十根蜡烛全灭。 “现在可以吃了吗？” “……” 经过接近两个月的相处，程钧也对沈凝爱吃甜食这件事，有了清晰地认识。 他板着脸，严肃说道：“太晚了，只能吃一块。” 沈凝应允，小心切一块，先递给他。 程钧回绝：“我不吃甜食。” “那好吧，”沈凝收回手，自己拿叉子吃了起来。 奶油是新鲜的，应该刚做不久，这个认知让她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她像是为了掩饰什么，几乎要把半块蛋糕一下子塞进嘴里。 程钧出声：“慢点！” 沈凝吸吸鼻子，抬头又朝他嘿嘿的笑，正准备把蛋糕拿去厨房放冰箱，却被程钧抢先。 “你的房间正对着二楼，先上去吧，我去放。” 沈凝点头，松手，脚下却没有动作。 她低头，忍着喉头的酸涩，语音发颤：“除了谢谢这两个字，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程钧笑笑，“已经很好了，去早点休息。” “嗯。” 沈凝脚下有了动作，即将消失在楼梯口的时候，喊道：“程先生！” 程钧回头。 小姑娘又对着他鞠了躬。 “晚安！” “……” 等听到二楼开关门的声音，程钧才提着盒子去厨房，脸上的笑意瞬间消退。 把门一推，按灯的开关。 房间里站着的是他的父母以及亲妹妹。 把蛋糕放进冰箱，程钧转身，等着听他们的解释。 周边像是停滞了的空气，无形的威压让三个人开始随便扯东扯西。 先是程冉一个侧身钻出厨房门，还不忘对着程钧举了举水杯，喝上一口赞叹道：“哥，你别说咱爸妈这的水真好喝！” -- 第44页 “呵呵。” 然后。 陈云方拍了一下程万年的后背，嘴里念叨着什么，心虚地对着程钧笑：“唉你说说你爸，非得在厨房睡一会，这不一下子就睡过头了！” 程万年则配合的伸个懒腰，“我是不是睡好几个小时了…” “呵呵。” “早点睡儿子！” “早点睡哥！” 程钧看着三个人百米冲刺的速度上了楼。 他无奈地关了灯，也准备上楼睡觉。 - 沈凝本来还怕程钧记错，进门的时候先推开一条门缝，开灯之后确认没有人再进去。 只看了一眼，她就确定了这是为自己准备的房间。 是特意被人装置过得，换上她最爱的粉色。 不由得鼻头一酸。 沈凝带来的衣服被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床上，她没来得及多加感慨，便去浴室洗漱。 一身烟火味，很重。 把水温调好。 就连沐浴露，也是带着樱花花瓣。 然后，她刷牙的时候，是全新的粉色电动牙刷。 她凝神许久，才趿着拖鞋回到房间里。 叮—— 沈凝吹干头发，边找数据线给手机充电，边点开信息来看。 是程冉的信息。 【沈凝姐，生日快乐！没有来得及准备礼物，我会补给你的！】 沈凝对着手机笑了笑，打字速度有些慢，回道：“谢谢小冉。” 很快，又收到了回信。 【早点睡哦！不要忘了明天一早还要起来拜年呢！晚安。】 【晚安。】 把手机放在一旁，留下一盏小夜灯。 沈凝确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 明明来之前，她告诉过陈云方，程钧说只会待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拜完年就会回去。 可这个房间，每个地方都是被精心装饰过得。 还有，今天程钧说生日快乐的那瞬间，她觉得自己也是被温柔的关心着的。 即使到了这个时代，她仍然是真切的活着的。 这家人对她的善意，是她无比珍贵的。 她今天许的愿望很简单。 希望程钧事业顺利；程父程母身体健康；程冉天天开心，越来越漂亮；平安也一切顺利。 至于她自己，能够越过千年来到这里，遇见这一家子人，是她最最幸运的事情了。 夜深。 沈凝下巴掖着被子，忍不住地哭出声来。 她曾经有很多晚上，想起平日里所受的委屈，忍不住哭泣。 但现在的她，是感到太幸福了。 心底的柔软，被人围成一个圈，保护起来。 - 大年初一。 沈凝还在睡梦中，就被程冉叫醒了。 平日里程冉总是睡懒觉的那个，沈凝以为是自己睡过头了，急忙看时间。 才五点半。 她松了口气。 简单地换了衣服，沈凝去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活力满满的程冉。 沈凝打着哈欠说：“小冉，你今天起得真早。” 程冉嘿嘿一笑，直接钻进房间，等着沈凝洗漱完了才一起下楼。 陈云方和程万年早就坐在下面等着了。 见两个姑娘一下来，便往口袋里摸着什么。 程冉给沈凝一个眼神。 两个人便鞠躬。 “爸爸妈妈，新年快乐！” “伯父伯母，新年快乐！” “好好好，”陈云方合不拢嘴，把红包递过去，“新年快乐！” 沈凝有些不太好意思，但看着陈云方与程万年殷切的眼神，还是上前接过来。 “谢谢伯父伯母。” 又坐着说了会话，沈凝才看见程钧的身影。 他昨晚似乎睡得不好，起了黑眼圈，看起来有点憔悴。 却比平常一丝不苟的样子，让人觉得拉近了距离。 人都醒了，便去吃早餐，沈凝起身的时候看见程钧忍不住问他一句。 “为什么你没有红包？” 看到她口袋里露出来的红，程钧懒散道：“我不要。” 沈凝面露疑色，明显怀疑他答案的真实性。 “是不是你，”她委婉地说，“年龄比较大，所以不能收了？” 程钧一个眼神扫过来。 让她本想分出去一个红包的想法，收了回来。 早餐是很简单的，几个人也都不是很饿。 许是起的太早的原因，餐桌不似昨晚那么热闹。 沈凝去楼上拿了衣服，下楼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有些耳熟的女声。 她把东西检查了一遍，抬头准备跟陈云方和程万年告别的时候，才看见沙发上坐着的人。 是谢菲菲。 沈凝正在纠结要不要打个招呼，谢菲菲就亲切地喊她：“沈凝？” 她只得笑着点点头。 “菲菲，你们认识啊？”陈云方问。 谢菲菲上下打量着沈凝，过了会才亲切地挽上陈云方的手臂，柔声说：“是啊陈姨，上次我和沈凝在程钧哥办公室见过呢。” 陈云方点点头，朝沈凝投过去关切的目光：“东西拿全了吧？” 沈凝：“拿齐了。” 程钧与程冉也在这个时候下楼了。 谢菲菲见状，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提着放在茶几上的袋子走过去，热络地跟他们打招呼。 -- 第45页 “冉冉，这是给你的新年礼物。” 把东西递给程钧的时候，谢菲菲的语气不自觉变得娇柔：“程钧哥，这是我爸妈特意嘱托给你的好茶。” 东西不大，谢菲菲娇嫩的手紧紧实实地捏着袋子边缘，若有人把东西接过去。 一定会碰到她的手指。 程钧冷冷扫视了一眼，说了句谢谢，转身让程冉接过去。 谢菲菲为了掩饰尴尬，又面带歉意地跟沈凝解释：“早知道你在这里，我也给你准备一份礼物呢。” “不用不用。” 沈凝总觉得谢菲菲语气听起来有些奇怪，可又说不出是哪里。 “爸，妈，走了。”程钧眼神示意了沈凝，“快跟上。” 沈凝也跟他们告别：“伯父伯母，那我们先走了！” “好好好，”陈云方把她们送到门口，嘱咐着：“有空来家里玩！” 谢菲菲站在屋里，脸色变得铁青。 见到陈云方转过身来，她又立马满面春风，笑着去试探：“陈姨，那不是程钧哥的朋友吗？随随便便就住家里不太好吧。” 陈云方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现在年轻人都害羞啊。这姑娘，肯定是程钧的女朋友没跑了。” 谢菲菲望着车子开走的方向，若有所思。 - 回来的路上，程冉跟沈凝分享着程钧给的大红包，问沈凝有没有收到。 沈凝摇摇头。 本来沈凝倒不觉得有什么，可经程冉这么一说，她也有些期待感了。 虽然她明白，不给她是理所应当的。 可就是有了点期待感。 回到家里之后，程钧完全没有要给她红包的意思，一切照常。 甚至在大年初一的上午，程钧就去了书房工作。 沈凝只得作罢，本准备回房间补一觉。 看见了桌子上的茶叶。 不是刚刚谢菲菲送的那一罐，而是平日里程钧比较爱喝的。 沈凝怀揣着一丝不良动机，利索地泡了杯茶，端到书房去。 她特意提醒程钧：“这不是新年礼物那罐哦。” 新年礼物四个字，她故意放慢了点语速。 “哦？”程钧抬头打量她一眼。 尝一口后，程钧放下茶杯，缓缓打开抽屉，而后从中抽出一个红包。 程钧慢慢把胳膊伸出去，眼神示意沈凝上前来。 沈凝笑意爬上眉梢，伸出去的双手又试探着地缩回，敛了笑意，站在原地难为情地说：“这不太好吧，我还是不要你的红包……” 程钧打断她：“你想什么呢？” “啊？”沈凝的手都已经抓住了红包，还没有反应过来情况，就听见程钧话带着调侃意味的话响起。 “这是我让你拿下去给孙叔的，新年礼物。” 第22章 22 沈凝的脸在一瞬间变得灼热起来。 她隐约能感觉到程钧是在捉弄自己。可禁不住脸皮薄，沈凝几乎是从程钧手里抢过来红包，转身就跑，声音都比平常高了不少。 “我现在就去送！” 连门都忘了关。 程钧无奈起身关门，脑海里满是沈凝羞到满脸通红的画面，拧下门把的一瞬间情不自禁勾了勾唇。 难得，一大早就有个好心情。 沈凝飞奔去楼下，把红包交给孙立强的时候，只记得他笑呵呵的样子，关于孙立强说了什么客套感谢的话，却是一句也没听清。 她回来的路上蔫蔫的，回到房间以后，不管不顾地一头扎进柔软的被子里，挥起小胳膊在床上胡乱捶打着。反思几番，觉得自己是失了理智。 丢死人了！ 沈凝的困意一瞬间散空，她一点也不想补回笼觉了。 应该做些什么事情来冷静一下。 目光无意间掠过桌子，沈凝注意到桌子上多出来的盒子。 她丢开被子光脚下床，拨开缠绕在脸上的发丝，伸直胳膊把东西勾了过来。 精心包装过的，像是礼物盒子？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脏又砰砰跳起来，拆盒子的动作反而慢了下来。足足有五分钟，她才睁眼去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映入眼帘的是成套的项链和手链。 手链上满是碎小的粉钻，点缀在细细的链子上，末尾还挂着两颗迷你铃铛，拿起来的时候还会有清脆的响声。项链是配套的，唯一不同的就是多了项坠，凑近能看出是海豚形状，俏皮可爱 明明没人会在此刻看到，她还是拉起窗帘，把门反锁住，才自己试戴。 在脖子与手腕上停留不到一分钟，像是害怕被察觉似的，沈凝立马取下，小心地放在盒子里，又收到抽屉中。 这个时候才发现礼物袋后面还贴着一张纸。 “生日礼物和新年礼物。” 潇洒飘逸的字体，是程钧的笔记。 沈凝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才把便利贴撕下来，小心地夹进日记本。 而后，上床睡觉。 当人不去看东西的时候，听觉会更加灵敏。 沈凝想，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吧。 她才能异常清晰地听到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声。 - C市的冬天，来得快也去的快，到了正月尾二月初，已经不需要厚重的羽绒服。 大片遗留的冬雪在一瞬间消失殆尽，好像从没来过一样，随着银白色外套褪下的，是万物复苏的花花草草，将这个城市重新染色。 -- 第46页 转春这件事，对程冉来说，更重要的是意味着，是一个购物的季节。 程钧恰好上午有些时间，便把两个女孩送到了市中心。 或是程冉表现得太过激动，对比之下，程钧明显感觉到沈凝不是很开心。 下车前，程钧给了程冉一张卡。 看着沈凝站在原地有些低眉敛目的样子，程钧叮嘱道，“给你沈凝姐买点需要的东西。” 程冉点头，笑嘻嘻地接过，“哥，卡有限额吗？” 程钧发动车，在升车窗前才回了句：“没有，随便刷。” 程冉是个大条的人，察觉不出来沈凝的异样。听到程钧的话，忍不住拍了拍掌，随后上前挽着沈凝的手，朝女装区进发。 程冉果然不愧对程家第一购物狂魔的称号，在每家店之间来回穿梭，每个试衣间里面也总要待上很久。 导购对她也熟悉的很，各种春款上新介绍不断。 她之前倒也买过一次衣服，只是那时候刚来，不知道价格。 现下了解了之后，不免觉得有些心疼。 而且实在是买的太多了。 沈凝悄悄拉着程冉，低声私语：“小冉，买得够多啦。而且我看这些衣服好贵啊…” 程冉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劝她放心：“沈凝姐，你别替我哥心疼钱了，好不容易逮到了一个宰他的机会，更待何时啊！” 耐不住程冉的软磨硬泡，两个人硬是又逛了好久。 沈凝后来实在没力气了，且她实在没有购买的兴致。在程冉不知疲倦地要走入下一家店铺的时候，柔声说道：“小冉，我有些累了，先去休息区坐一会。” 程冉没多想，点头应允。 在女装区与珠宝区的空隙，有几张按摩椅。 沈凝坐在了对面的普通椅子，眼神有些放空。 对这个时代越发的适应，她再也无法像刚开始一样接受程钧的好意了。这种感觉会让她面对程钧时，有种不自然的情绪滋生。 她打开手机，发现有条新信息，还没来得及看，就听见有人喊她名字。 “小凝？” 沈凝顺着声音望过去，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谢菲菲几步走过来，紧挨着沈凝坐下，放松地揉几下肩膀。 “好巧哦，”谢菲菲看了一眼她旁边的购物袋，“你自己一个人？我们一起吧！” 沈凝：“不是，小冉在里面试衣服。” 从第一次在程钧办公室看到沈凝，再到沈凝出现在程家家中，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陈云方之前说的话，可能是事实。 眼中闪过一抹愤恨之色，不过很快谢菲菲就重新佯装着笑脸，看起来亲切而又自信，“我看你买的东西都挺贵的，怎么没听过C市有沈家呀？” 沈凝没想到她会问的如此直白。 她只能尴尬地扯了个笑容，在脑海里搜刮着合适的说辞。 还未回答，就听见娇柔的女声说着好奇的话：“该不会，花的都是程钧哥的钱吧？” 话里的刻薄与讥讽，不需要刻意去揣摩就能感受得到。 但偏偏，谢菲菲说的都是实话。 沈凝想，幸好她现在是低着头，不然表情不知道该有多难看。 沉默只能让谢菲菲更加嚣张。 她的语气更加鄙夷，像是在陈述一件令人厌恶的事实，“程钧哥不会是，包养你了吧。” 过了片刻。 沈凝吐了口气。 声音不大，却很有力。 沈凝压下心中的怒火，强迫自己冷静些，“你不要凭口污蔑人。” 谢菲菲不屑地瞥一眼。 “你说得对，包括我住的喝的，目前都是麻烦程先生，可我会还清的。” 沈凝目光不再闪躲，也清楚了谢菲菲的敌意。 “不用你费心了。”沈凝拿起袋子，语气少有的冷冰冰，“再会。” 留下有些愣神的谢菲菲，内心恼意更甚。 沈凝走近女装区，在原地做了几个深呼吸，才调整好心情。走几步就看到从卫生间出来的程冉。 “小冉，”沈凝小跑两步，卷发在腰间勾勒出弧度。 有淡淡的洗发水香味。 程冉眼神有些紧张，瞟到休息区谢菲菲也没了影子，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拉着沈凝离开。 刚刚的对话，程冉一个字不落地听见了。 当晚。 沈凝匆匆扒了两口饭，就上了二楼。 程钧察觉出不对劲，问程冉：“你们今天出去，有什么事？” “没没没，”程冉也放下碗筷，“哥你今天收拾一下吧！我后天就开学了，去收拾一下行李。” 咚咚咚—— 沈凝听见敲门声，把本子装起来放进抽屉里，才去开门。 “小冉？” 沈凝拉开门，邀请她进来。 程冉站在原地，纠结一会才开口：“沈凝姐，你还记得我学校旁边那个奶茶店吗？” 沈凝点点头。 程冉组织了下措词，说：“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去那边工作吗？” 沈凝：“啊，怎么突然提起来这个？” “也不是啦！”程冉随意地摆了摆手，踱步到椅子边坐下，“我单纯想让你去那边陪我嘛。而且！周围家属院房租很便宜的，比较适合你呀沈凝姐。” 这对她来说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 第47页 从最近的了解中，C市的住房并不便宜，如果能够解决住处，确实能够省下一大笔钱。 沈凝有点动摇了，她声音里带着不确定，“那你说，老板会雇佣我吗？” 程冉：“我保证肯定会！” “你怎么这么确定……” 程冉对她挥了下手，“沈凝姐你心细，工作起来没问题！那我们就这样说好了，后天我开学了，你跟我再去看一次行吧？” 沈凝点点头。 “谢谢小冉。” “小冉姐，”程冉还是决定说出来，“其实我今天听见你和谢茜茜的对话了。” 片刻的沉寂。 沈凝食拇指不自觉地拉着衣角往下，干巴巴地问了句：“你怎么会听到……” 气氛有些别扭。 饶是大大咧咧的程冉，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程冉慌乱地解释道：“我提议让你去那里工作绝对不是赶你出去的沈凝姐！” 沈凝当然理解，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接下来的一番话让程冉听的一头雾水。 “我今天说的不是气话，是我认真思考了很久的。小冉，我想弄清楚一些事情，弄清楚一些情感，但这些的前提都是我自己，一个人能独独立立地活在这个时代。” “而不是依附于谁，与外界隔绝。” 程冉云里雾里的，根本来不及张口问，一些事情、某种资格代指什么。 “我很感谢你的帮助小冉，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适应地这么快。” 程冉走后，沈凝把账单详细地列好。 中间程钧有来敲门，似是察觉她不对劲，让她早些休息，沈凝应允着。 夜深，躺在床上。 她辗转反侧，又像刚来那样，有点恐惧，有点期盼。 但是一切都是值得的。 两片厚实窗帘的相接处，有几处遗漏的月光，照的床头都有点亮。 沈凝关掉了灯，尝试着黑夜里入睡。 思绪翩翩，她更坚定内心的想法。 她不期望自己会有多大的成就，但一定要有独立的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的能力。 只有这样，才会有爱人以及被爱的资格。 第23章 23 当沈凝提出要陪同程冉一同去学校报道，并且参观校园的时候，程钧利落同意。问了开学日期之后，程钧考虑到程冉的作息，提前告知了司机负责早上送她们去学校。 果不其然，开学当天，程冉一下子睡到九点半。 司机在门口候着，接到程冉和沈凝之后，经过一路的堵车，在接近十二点的时候把两人送到C大门口，便掉头回去。 熙熙攘攘的人群，渐渐升温的天气，让C大门口显得格外热闹。 连带着遇见甜品店，比起上一次，不知热闹了多少倍。 程冉带着沈凝直接走了后门。 沈凝这才惊奇地发现，甜品店后有一个小院子，有两间平房，在院子中间还有一把巨大的太阳伞。 程冉朝着其中一间房喊：“陆至诚！” 话音刚落，男人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似含着笑：“来了。” 陆至诚转着轮椅从房间里出来，对沈凝的到来丝毫不感到惊讶。他淡淡点头，客气地打招呼：“沈小姐好。” “陆先生好。”沈凝也礼貌地回应。 沈凝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本能地有些紧张。 她抬头，看到程冉用口型示意着：说呀。 还松开扶着轮椅的手，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沈凝松口气，带着淡淡的微笑，语速平缓：“陆先生，我想应聘甜品店前台一职。” 出乎意料的，陆至诚毫不犹豫地答应，问：“可以，冉冉给你说过待遇了吧。” 沈凝：“说过了，但是您不考虑一下我是否可以胜任吗？” “沈小姐如果今天方便的话，下午可以留在这里实习半天。不方便的话也没问题，”陆至诚转头对程冉笑了下，“我相信冉冉推荐的人不会差。” 沈凝立马回：“方便的。” “那好，让冉冉带你去店里吧。” 沈凝喜出望外，跟在程冉后面，心里对接下来的工作流程既紧张又期待，没能捕捉到程冉脸上异样的神情。 虽是晌午，但由于第一天开学，店里人还不算太多。 程冉跟江正则简单说明了下情况，便回头跟沈凝低声交谈。 “沈凝姐，我们寝室下午有大扫除，我必须得回去。”程冉看了眼手机，确认信息内容，继续交代着，“我跟我哥说过了，让他下午六点来接你，没问题吧？” 沈凝：“没问题。就是有点儿紧张！” 程冉会心地笑笑，两只手捏着沈凝肩膀，给她打气：“很简单的！沈凝姐加油！我走了。” “好的！再见小冉！” 女孩间的小动作落在江正则眼里，他勾了勾唇，看得出来沈凝比较害羞，主动跟她打招呼：“我叫江正则，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你哪里不会都可以问我。” 沈凝系上围裙，把头发扎起来，客气地回：“谢谢，我叫沈凝。” 江正则把每样甜品所对应地点单码仔细地教给沈凝，包括更换打印单据纸张等一些琐碎的事情。对未来同事既细心又热情。 这些简单的操作对沈凝来说并不难，很快她就能一个人完成点单出票的工作，接着江正则教给她一些简单的饮品制作方法。 -- 第48页 “你不用有太大压力，饮品制作过程只是先让你了解一下，现阶段你并不需要负责这块。” 沈凝微笑点头。 到了下午，大部分学生都已经到了学校，整理好个人杂物的便来甜品店坐着聊一会。 人渐渐多了起来。沈凝与江正则也忙碌起来。 毕竟是刚接触，沈凝还是有些生疏，但整整一个下午，沈凝除了速度稍慢，并没有出任何差错。 日落西沉，店里又渐渐安静下来。 两个人有时间喘口气。 江正则打量着看起来娇柔的女孩，语气里带着肯定：“我觉得你很适合这份工作。” 沈凝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是吗。” “嗯。”江正则指明她的优点，“你很细心，而且态度很好，对每个顾客都很温柔。” 沈凝被说的更加不好意思，低声说了句谢谢。 虽然她有点累，但打心底感到开心，好多学生点单时会跟她微笑着，一副副年轻有活力的面孔让沈凝也受到感染。 她感觉到自己在慢慢融入这个时代。 简短的半天试用期，沈凝表现尚可，陆至诚还算满意。 陆至诚推着轮椅出来，简单问几个问题之后，又把工资待遇跟她确认一遍：“早上八点上班，下午六点下班，基本工资六千，会有奖金和提成。运气不错的话，还有免费的甜品可以吃。” 沈凝点点头，“记住了。” 陆至诚：“我听冉冉说，沈小姐想住在家属院的楼对吗？” “是的，听说很近，而且房租比较低。可以吗？” 陆至诚略微思考了下，如实告知：“家属院2单元的一楼是我名下的。租金不是问题，但我有必要再告知沈小姐，家属院居住条件和治安环境都一般。” 沈凝：“我了解的。” “那好，房子装修还可以，家具也都有，空间对沈小姐来说也不算很小。今天星期六，你周一就可以来上班。” “好的！我会准时来的…” 沈凝还想再说些什么，被手机铃声打断。 她看了眼来电人，走远几步接起电话，“程先生，我在遇见甜品店这里。” 对面报了相近的地点。 “那你等我一下，我马上过去。” 沈凝挂掉电话，对着陆至诚和江正则深深鞠了一躬：“谢谢。” 江正则忙不迭地说：“不用客气不用客气。” 沈凝把围裙重新挂回墙上：“那周一再见啦！” 走到门口的时候，隔着玻璃，沈凝又用力地朝屋内挥挥手。 江正则把桌子简单收拾了下，像是自言自语：“我本以为陆大哥是因为程学妹的原因才让沈小姐来工作呢。” 陆至诚挑眉：“那现在呢？” 江正则停下手里的动作，“是一个很细心很真诚的女孩子。” 两个人相视一笑。 - 沈凝从台阶上蹦跳着下来，走出小道，目光扫过穿梭于马路的学生，落在那辆熟悉的车上。 看准了来往车辆的间隙，她跟在结伴的学生后面，小跑着过马路。 打开副驾驶，熟练地系好安全带，把头绳摘下，有淡淡地洗发水香味在车里散发开来。 她脸上藏不住地笑意，是与前些天完全不同的状态。 近些日子不对劲的情绪，突然提出参观程冉的学校，此刻明媚的笑容。 连在一起，让程钧隐隐约约察觉到什么。 但并不确定。 收回思绪，程钧倒车，问：“想吃什么？” 沈凝声音含着笑：“我都可以。” 程钧略思索一会，记得宁凯前几天提起过桂林路一家新开的法国餐厅味道不错。 “阿嚏。” 沈凝倾身，抽了张纸。 程钧把窗户升起，对她身着薄外套略有不满，皱眉说道：“昼夜温差大，衣服还是要多穿。” “好的。” 车里没人说话，气氛却很轻松，沈凝细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敲打打，与程冉聊着天。 到目的地前的最后一个十字路口，红灯。 程钧忍不住问：“今天很开心？” “开心。”沈凝把今天下午和陆至诚与江正则的对话都告诉了程冉，收起手机认真与程钧讲话，“跟好多陌生人说了话，还有小朋友甜甜的喊我姐姐！” “去吃了甜品？” 沈凝报名字的时候说的就是甜品店。 “其实我…” 沈凝欲言又止，想说的话却怎么都开不了口，她只能点点头。 算了，现在不是个好时机。 程钧把她纠结的模样看在眼里，更加肯定了内心的猜测。 “到了。” 两个人从下车到用完餐，除了点单期间的几句交流，整个过程都异常安静。 让沈凝愈加难以启齿。 到家以后，沈凝仍然恍恍惚惚地，打算先把行李简单收拾一下，在上楼之前被程钧叫住。 “沈凝，你是不是有话要我说？” 沉默几秒。 考虑到小姑娘脸皮薄，程钧不打算刨根问底，勾了勾唇角，语气笃定：“你如果想上学。” 他顿了顿，观察着沈凝的反应，有些不自然地咳了声，才接着说下去，“虽然会有点麻烦，但应该没太大问题。” -- 第49页 静默到极点，似乎不用拉近距离，能听到心跳加速的声音。 宁凯的电话来得正是时候。 程钧迅速接起电话，干咳一声，“什么事？” 沈凝也因这通电话得到了更多的缓冲时间，大致猜到了程钧说这些话的原因。 可越是意识到些什么，她本该提出的离开就变得更难开口。 程钧一挂掉电话，沈凝就抢先开口，害怕他再说出让人手足无措的话。 “程先生，我不是想上学。” 这话说出来挺别扭的，沈凝干笑两声，解释道：“也不是不想上，不过我这个样子去了学校也只是倒数吧。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程钧：“是吗，我看你今天去学校挺开心的。 沈凝声音越来越低：“不是因为去学校。” “嗯？” 她摩挲着手腕凸起的骨头，盯着鞋尖回：“是因为…出去玩了才开心。” 程钧点头，就在沈凝以为可以上楼的时候，又听他问。 “明天晚上有个晚宴，要不要一起去？” 沈凝抬头。 “算是出去玩吧。” “当天晚上能回来吗？” “可以。” “好。”沈凝扑闪着眼睫，轻声回。 第24章 24 晚宴当天，沈凝来到现代后，第一次化了妆。 与香槟色抹胸裙相应，化妆师给她涂抹上同色的眼影闪片，光彩但不显浮夸。一头及腰波浪卷发被镶嵌着碎钻的发箍固定在耳后，双鬓留出来的一小撮头发完美修饰她的瓜子脸型。 及膝的裙长恰好露出修长笔直的小腿，脚踩的D家高定水晶鞋鞋跟不算太高，但沈凝仍然有点不适应。 从劳斯莱斯下车走的第一步，沈凝就异常地小心翼翼，惶恐大庭广众之下摔上一跤，场面将会十分丢人。 察觉到她的步履维艰。 程钧放慢脚步，“要不要回去换双鞋？” “不用麻烦了。” 自然而然地，因为鞋不太方便这个理由，沈凝轻轻挽上了程钧刻意插口袋留出的臂弯。 距离被拉近。 沈凝手心的触感是同系列的高定西装，她把弯曲的手指伸得很直，不敢贴上去，害怕稍有弯曲就会弄皱衣服。 有了依靠，重心稍稍平缓，沈凝忍不住就鞋子发言：“鞋子是我自己选的。” 程钧稍低头，有意无意地勾起唇角：“为什么？” “因为水晶鞋，看起来很漂亮。” 程钧稍停脚，与沈凝错开几厘米，去探究一眼鞋子的跟高，臂弯里的藕臂被拉直，像在唤他快点跟上。 他压着声音：“下次就穿不带跟的水晶鞋。” 下次。 沈凝微微一笑，抬头发现已经到了大厅。 金碧辉煌的装扮风格，灯光很刺眼。 程钧向来很少出席这种场合，更何况这次还带来了女伴，几乎是踏入大厅的一瞬间，就吸引来了无数探究的目光。 有不少人忙着过来寒暄。 训练有素的应侍生赶在寒暄开始前走过来，盘子中是两个装有红酒的精致酒杯，碰撞时发声的质感很像敲钟声，只是要清脆上许多。 程钧拿起一只，把盘子稍往后推，声音低沉：“给她一杯果汁就行。” 沈凝倒乐意，比起苦苦的红酒，她更喜欢酸酸甜甜的果汁。 两个人往大厅中心再走几步，就有三四个人同时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绞尽脑汁地想着程钧感兴趣的话题，好让对话不那么刻意。 高高瘦瘦的中年男子推了下眼镜，带着讨好的目光与程钧碰杯，有眼尖的人把话题引到沈凝身上，一个劲地夸赞她。 入场后的一个小时，沈凝被这天花乱坠乱夸一气的架势给吓到了，一直不停地说着谢谢。她的脚酸痛地不行，刚想放松一下，又有几个人朝他们走来。 仅仅一两句问候，沈凝就能感觉得到氛围轻松许多，不再是刻意的熟络。 宁凯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插着裤子口袋，上来就围着两个人转了几圈，嘴里还不忘发出啧啧的声音。瞥到程钧紧皱的眉头，才老实下来。 他故意站得离沈凝更近一些，对着孙明知与秦瀚一个劲挑眉，说出的话却是问程钧的：“我说呢，怎么昨晚本来拒绝参加，又突然打电话改主意了。” “敢情是带我这表妹来了啊！” 几个人微微一笑。 程钧剜他一眼，声音似警告：“宁凯。” 沈凝还没思考出宁凯的上一句话，就又被下一句话给绕进了圈子。 表妹？是指她的吗？ 刚刚程钧是叫这个男生宁凯，况且这样一看，身形确实有些熟悉。 沈凝想起来了。 之前程钧确实对孙立强说，她是宁凯的表妹。 再打量其他两个人的目光，多少都带了些探究，像是好奇她的身份。 沈凝自以为在圆谎，语气诚恳地对着宁凯回了句：“表哥好。” 宁凯愣住，紧接着腮帮鼓起，硬是把嘴里的一小口酒咽下才笑出声。 旁边两个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程钧端着酒杯的手微微收力，偏头靠近沈凝耳边，低声不满：“叫他表哥干什么？” “啊，”沈凝悄悄挪一步，拉近两个人距离，语气颇为神秘，“我以为这是你替我伪造的身份。” -- 第50页 宁凯见两个人窃窃私语的样子，用力咳了声，挑着眉调侃：“这可是公共场合，有什么亲密话，回家说啊。” 有应侍生路过，宁凯瞥一眼托盘上的酒，抬手招来。 “这初次见面，喝几杯酒不过分吧？” 说话的空隙，宁凯已经在托盘上分好了小杯，给孙明知和秦瀚一个眼神，几个人都拿起来。 沈凝有些搞不清状况，看看手上的果汁，再看看宁凯的眼神，问道：“是要我喝吗？” 几个人默认。 沈凝抿唇道：“可是我不会喝酒…” 话音刚落。 程钧拿了托盘上装满半杯酒的玻璃杯，脸色阴翳，一口饮尽之前说着威胁的话：“宁凯，你别指望我再心软。” 宁凯毫无惧怕模样：“我这叫及时行乐。” 沈凝听不懂他们的交谈，手微微碰下小腿，有些酸痛。 程钧边接下一杯酒边说：“你先去休息会？” 沈凝犹豫着，悄声问：“这样好吗。” 程钧眼神望着别处地方，提醒她：“那边是休息区，我就在这周围。” 实在是腿脚难受的很，沈凝对几个人笑了下，便转身离开。 环顾四周，在大厅的角落里有几张沙发，角落里的灯光也比较暗，目前没人。 沈凝把酒杯交给旁边的应侍生，便朝角落走去，陷入柔软沙发那一刻，双脚终于得到解脱。 沈凝一手放在胸前，一手轻揉着发酸的脚踝，她暗自后悔着，不该为了美丽忽略舒适度。 有高跟鞋的声音愈来愈近，她也没抬头去看，只想着又是哪个疲累的女孩到这里来放松会儿。 直到高跟鞋的主人出声：“哟，这不是沈凝？” 阴阳怪气的语调，讨人厌的来者。 沈凝缓缓直腰，把头发重新拨回耳后，声音不带感情：“谢小姐。” 她一直腰，项坠落在锁骨凹陷处，灯光虽暗，却还是被钻石的切割面折射出光，成为谢菲菲的眼中刺。 眸底闪过一抹愤恨之色，谢菲菲也顺势坐下，手包随意地放在腿上。 谢菲菲翘起二郎腿，胳膊肘放在大腿上，捧着脸颊，配上红色紧身裙看起来格外优雅，但语气却充满鄙夷：“你的项链真漂亮呢，只是这价格我也有所耳闻，该不会又是程钧哥给你买的吧？” 沈凝下意识伸手去扶正吊坠，却让谢菲菲看到了她的手链。 不屑的哼声从谢菲菲鼻子里传出，她的语气更甚：“哎这手链也是吧？沈小姐，不怪我多想呢，听陈姨说你才二十岁，还借住在程钧哥家里，要得到这些东西，怕是——” 沈凝呼吸变得急促。 “变卖色相吧？”谢菲菲还嫌说得不够难听，还要再数落几句程钧，好显她为人正洁，“程钧哥也真是的，怎么被一只狐狸给迷住了，还是只没有教养，恬不知耻的狐狸呢。” 手心被指甲戳了又戳，周边气氛僵持到极点，沈凝咬牙忍着涌上来的怒气，才能控制住想给谢菲菲一个耳光的冲动。 谢菲菲迎着昏暗的灯光，伸手欣赏着新做的指甲，挑衅般地睨沈凝一眼，眼神好像在说‘你能把我怎样’。 沈凝沉着下来，快速对着谢菲菲扯一个无比灿烂的微笑，颇认真地说：“谢小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没有期待中的恼羞成怒，破口大骂，谢菲菲心中厌恶更甚，认定了沈凝是虚伪至极的人，像施舍般地回答：“问吧。” “你和程先生认识多久了？” 谢菲菲不屑地瞥一眼，开口时语气里多了份得意与炫耀：“我和程钧哥自出生起就是邻居，你说我们认识多久了？” “那我真是为程先生有你这样的朋友感到悲哀，”沈凝目光紧盯着谢菲菲的表情，“认识这么久，你还不清楚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谢菲菲想要张口反驳着什么，但沈凝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其次。你也不用处处敌对我，说一些不堪入耳的词汇来侮辱我。”沈凝不慌不乱地说，“我自认为，比谢小姐这种尖酸刻薄的长舌有教养多了，而是你家境再雄厚，我也不会对你有一丝一毫的羡慕。” 谢菲菲像是被气到，指着沈凝的手颤抖着，嘴里“你你你”个不停。 沈凝不甘示弱，为了增加气势也立即起身，双手叉腰，呛她：“指什么指，这样也很不礼貌好吗！” 从鼻腔里哼一声，沈凝扬着下巴，一副气势凌人的模样。 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发虚到手心里满是汗。 谢菲菲终于说出句完整的话：“你个狐媚的，你说谁长舌妇呢！！” 说着谢菲菲就要往沈凝方向走。 沈凝的怒气差不多散完了，气势渐渐弱下来。虽说她是占理的一方，可看谢菲菲气急败坏的样子，沈凝真怕场面会发展成两个人厮打起来。 谢菲菲看起来比她要结实的多，动起手来肯定是自己吃亏。 沈凝此刻也不觉得行走不便，反而是因鞋子高几厘米，让她觉得气势上增一大截。她逃离战场前还不忘给谢菲菲一个蔑视的眼神，暗示一下她也不是好惹的：“我休息好了，不跟你说了，下次见面有机会再吵！” 谢菲菲气的手包都没拿稳，啪的落在地板上。 沈凝健步如飞，走到大厅中间又回头望一眼，谢菲菲应该是已经坐了下来。 -- 第51页 她在心底偷偷笑了笑，转身就去寻找程钧。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520快乐呀～ 第25章 25 程钧跟宁凯几个人在大厅不远处，沈凝缓步走到跟前，很重的酒气。 “休息好了？”程钧偏头问。 “好了。” 几个人没再打趣沈凝，又说会儿话就离开。 程钧和沈凝往门口走，遇见有搭话的人就停几步。 沈凝低头，伸手摸了下项坠，低声问：“它们很贵重吗？” 有些醉意的程钧，没立刻明白沈凝的话，“什么？” “项链和手链。” 程钧‘哦’了声，不答反问：“怎么了？” “如果它们太贵重的话，我不方便……” 程钧皱眉，打断她，“礼物和贵重有关系吗？” 沈凝被这个逻辑困住几秒。 “我只是觉得你会喜欢而已，并不是因为它值多少钱。”程钧察觉出她的不对劲，紧接着说，“有人说什么了？” 沈凝轻轻摇头，咬过的唇肉微微泛白，沾上些水光。 明明平静得毫无波浪的语气，却能在她心底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害得她要强压下眼中的湿润。 程钧也不愿多问，酒的后劲上头，强冲着他的头脑，险些失去平衡。 沈凝伸手扶了他一下，睫毛轻轻盖下，语气也轻柔到极点：“回家吧？” “嗯。” - 赵放负责开车，沈凝与程钧坐在后排，等到别墅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一点。程钧已经烂醉，到门口的一段路是沈凝与赵放共同搀着他的。 赵放本想把程钧送到楼上，目光触及沈凝的时候改变了主意，在门口就要道别：“沈小姐，您一个人应该可以吧？我就不用进去了吧？” “啊，可以，”沈凝有些吃力的把程钧胳膊搭在肩膀上，本想让赵放帮忙，现下也不好再开口，却还是感激地笑笑，“谢谢赵特助送我们回来，路上小心些。” “沈小姐客气了，这是我的本职工作。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的，再见。” 关上门以后，沈凝架着程钧先去开了客厅灯，把灯光调成不刺眼的暖调光之后，纠结是先把程钧搀到楼上，还是先在厨房熬一碗醒酒汤。 目光触及到程钧无意识地用手敲着额头，神情痛苦。沈凝决定先把人送回房间。 平躺着睡觉，会比较舒服些。 “好沉哦。”沈凝在楼梯过道处靠着墙休息了会儿，喘着粗气，考虑到程钧意识不清醒，索性笑出声来，“程先生平日里看着挺瘦，但貌似还挺重的！” 她来两个深呼吸，一鼓作气地把程钧送入房间。 这是沈凝第一次进入程钧房间。 与她的房间完全不同，程钧这边完全是冷色调，让人有点压抑的黑色配上沉闷的灰，倒是与他平日里的穿衣风格挺像。 沈凝轻柔地护着程钧的脑袋，防止他碰到床头，脱去鞋子之后就盖上了薄被。 闭眼时候的程钧，看起来要平易近人不少。 沈凝没再多想，直起腰活动一下肩膀，便急忙下楼熬醒酒汤。 她看了一眼时间，十二点半。 沈凝把程钧半扶起身，抽了枕头垫在他腰间，拿了瓷勺把醒酒汤往他嘴里送，好在程钧不至于完全昏睡着，有感应地轻张开嘴。 她忽然就想到了，上次痛经期间，程钧喂给她的那碗粥。 兀自笑了笑，沈凝抽两张纸巾给程钧擦了嘴。 她应该去睡觉了，第一天上班，不应该有迟到的发生。 或许人在离别前总是容易多愁善感，沈凝明显感觉到今晚思绪很繁杂。 总是想起之前的事情。 反正现在也没人听得到，沈凝喃喃自语，“不知道下次再见面是什么时候了。程先生会不会也会在某个时刻想起我呢。” 在遐想着以后的事情，沈凝双眼亮晶晶的，故作轻松地耸下肩膀。 她只要一低头，视线里就全是程钧。 她再靠近些，似乎还能看到程钧的唇纹，以及下眼睑不算重的黑眼圈，甚至在眼尾发现了以前从未注意到的痣。 沈凝不由自主地伸手，想去碰一下那颗痣，看看它会不会有凸起的触感。 手机的振动在此刻显得格外不懂事。 像被当场抓住的贼，沈凝倏地收回手，看到床头柜上忽然亮起的手机了，好像是谁发了什么短信。 她自然不敢看来信的内容，又缓缓坐下，双手托腮放着空。 期间，沈凝又给倒了两杯水，还帮忙脱掉西装外套，稍微开了点窗通通风。 然后，在时针停到“1”之前，她带上门离开。 回到自己房间后，沈凝才得空换下一身礼裙。 去掉项链手链的时候，她捧在手心里，沉思几秒后再收回盒子里。 她要带走的东西不多，只用背包装了几件薄衣服，洗漱用品之类的可以到学校周边买。书籍什么的有些重，暂时不方便带回去。 出于私心，她把手链项链也装进了背包。 洗完澡躺在床上，沈凝尽管已经非常疲累，却仍无法入睡。 她算一下时间，来到这里已经快三个月了。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而她会时刻铭记在心的，是程钧一家人对她的善心。 -- 第52页 沈凝用胳膊肘支撑着半起身，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害怕会睡过去，设置了五个闹钟。 像是有个保障一样，她在夜里睁大着双眼，毫无顾忌地回想着以前发生的事情。 与程冉离得近，相见并不难。 但与程钧，很难再见面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沈凝抬手捂着双眼，感受着手心的湿润。 夜里有低泣的声音，也能混在细微的风声里，当作从未听见过。 - 翌日早上九点。 程钧抬几下眼皮才睁开眼，下床的时候用大拇指压着太阳穴，慢慢回想着昨晚的事情。 他被宁凯几个人轮着灌酒，醉到不省人事，然后……然后沈凝好像问他要不要回家。 记忆中是赵特助送他们回家的。 程钧突觉口渴得很，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几口就喝了大半。 宿酒的后遗症，就是头痛欲裂。弯腰去抽屉里拿布洛芬的时候，程钧无意中看见椅子旁边的发卡。 他捡起来，凭模样推测是沈凝昨天佩戴的。 吃完止疼片，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九点了，不知道沈凝吃饭没有。 程钧先洗了澡，换身衣服才出房间。 路过沈凝房间的时候，程钧敲几下门，没人应答。 到客厅也不见沈凝踪影。去厨房看了一眼，也没见人。 一大早的，能去哪。 程钧拿手机打了个电话，听到的却是重复的机械女声：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联想到了某些不好的念头。 程钧立马又拨打一遍，还是一样的提示。 他心底突然有些慌，如果提示是手机关机，或者是手机欠费，他都不会觉得异常。 握紧了西装口袋里的发卡，程钧又打电话给赵特助。 “赵特助，昨天你送我回来的时候沈凝还在吗？” “啊，”赵放显然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奇怪，“在啊。” 程钧挂了电话，又大步上楼去。 可能是她睡太沉了，没听到声音。 程钧加重敲门力度，同时提高声音：“沈凝！沈凝！” 没有回应。 “沈凝？我进去了？” 程钧无意识地拧下门把，就打开了门，省去了拿备用钥匙。 房间里没人，但东西都在。 程钧眉头紧蹙着，把希望放在卫生间里，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开门的一瞬间手都在抖着。 卫生间里，洗漱用具摆放的整整齐齐。 程钧强逼自己冷静下来，忽而又想到什么，急匆匆地下楼。 跑着到门卫室。 “孙叔，见沈凝出来了吗？” 孙立强很少见他这么着急的样子，认真回想了下，挠两下头发回：“好像是没有吧。但我吃早饭那会没太注意人。” 后面孙立强貌似又问了什么话，但程钧已经无心去听了。 到门口的这段路，变得分外煎熬。 程钧坐在沙发上，胳膊肘顶在膝盖上，大手掩盖住脸，遮住满脸的烦躁。 他好像隐隐约约想起来昨天晚上沈凝在他身边说的一些话。 “会不会在某个时刻也想起我呢。” 所以，她是回到原本的世界了吗？ 烦躁的抓了把头发，零碎的记忆片段翻涌而来，让程钧因止疼片而压下去的头疼又隐隐发作。 连带着胸前左侧的位置，隐隐发疼。 程钧从指间的缝隙里，看到茶几上的水杯。 他想起来第一次见沈凝的时候，接水让她用的是一次性的纸杯。 手机铃声响。 程钧愣了下，满怀的期盼却在看到来电人那一刻破灭。 他语气里透着浓浓的疲惫：“赵特助。” 对面问他今天还来上班吗。 “最近两天我都不去，不用给我打电话了。” 挂了电话。 程钧把手机直接扔在了桌子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又在沙发上坐了会，本想上楼休息，却发现连起身的力气都没了。 索性直接躺倒沙发上。 程钧紧闭着双眼，想好好睡一觉，把过去的两三个月当成一场梦。 但清晰地在脑海里播放的，都夹带着沈凝的记忆。 程钧想着。 如果她回到属于她的时代，能够生活的幸福安康，那也是值得祝福的。 可她说过不想和亲，不想再回到宫中。 他真的会担心，天真单纯的沈凝，会不快乐地生活着，在某个时空。 程钧克制着自己，不能再深想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眼眶周边在发酸，且一层层地扩散，像石子激起的涟漪，不会轻易停下。只有沉沉睡去，才能暂时麻痹这一切。 他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中途隐隐约约听到手机的响声也没心思去接。 最后这通电话，持续的时间很长。 程钧面色阴翳，摸索到手机，看见来电人是程冉，接起‘喂’了一声，嗓音嘶哑的不像话。 “哥，你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没事我挂了。” 程冉本也没什么事情，就说，“没什么事，就是沈凝姐跟我说你电话打不通，担心你出什么事。” “我还说呢，能出什么事…” “你说谁？” 突然提高的音量将程冉吓了一跳，她反应几秒，回：“沈凝姐啊。” -- 第53页 “她不是…”程钧顿了下，反应过来，“她在哪？” 程冉嘀咕着，“奇怪，沈凝姐不是说要亲口告诉你的吗？沈凝姐在我学校旁边那家甜品店打工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晚会儿应该还有一章，补5.21的更新，5.22也会抽空补上去～ 第26章 26 沈凝紧赶慢赶，付完钱从出租车下来的时候，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零五分。 左右张望着，堵在C大门口的车辆长龙迟迟不挪动。 她钻入空隙，在交错响起的汽车鸣笛声穿过马路，凭着记忆奔跑着，好在顺利找到了甜品店的位置。 沈凝大喘着气拍了几下胸口，随即咽口唾沫，嗓子又咸又干。 她两个跨步过台阶，用力推开玻璃门，门开到一半的时候无意间瞥到挂在墙外的指示牌。踮脚倾身去看，上面写的是“休息中”。 进门之后，沈凝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陆至诚。 陆至诚听见动静，放下手中的报纸，抬头跟她问好：“早上好，我还以为沈小姐不来了。” 沈凝双手放背后拖着书包，鞠躬太过用力，连高马尾都猛地下落，在空中划出半圆的弧度。 “对不起老板！我因为路上堵车来晚了！” 起身的时候，重重的书包坠着沈凝向后，眼看着就要摔倒，沈凝赶紧扶了下身边的凳子。 她伸手抓紧背包肩带，站稳之后，对上陆至诚关切的目光尴尬地扯了下唇角。 迎着照进来的晨光，绑着高马尾的沈凝充满活力，脸庞上有缠绕的碎发都被她拨开，说话时像军训宣誓的新生一般，满是向往和激情：“请老板相信，我接下来会好好工作的！” 陆至诚看着沈凝的样子，忽地笑出声，温声跟她讲：“不用叫我老板，你可以和正则一样，叫我陆哥。” 和陆至诚并不算熟悉，沈凝不太适应这个称呼，但陆至诚的眼神会给她一种哥哥的感觉，犹豫了会儿才应下，腼腆地笑了笑：“好的，陆哥。” 把背包放到储物柜里，沈凝脱下外套换上工作服走到收银台。 “老…陆哥，”沈凝改口，环视一圈没见其他人，疑惑道，“上午只有我自己吗？” 陆至诚点点头，解释：“嗯，本来还有一个女生上白天的班，但突然离职了。新的人还没找到，正则上午有课。上午人不多，会很轻松的。中午正则过来以后你可以先去看一下房子。” 说完，陆至诚就转着轮椅往后院走，对欲上前的沈凝扬了扬手，示意不用上前帮忙。 关上门之前，陆至诚又想起一事，对正在泡着新茶的沈凝说：“冉冉请人帮你打扫过房子了，一些基本家具和床上用品她也帮你换了新的。钥匙在你左边的抽屉里。” 沈凝微微吃惊：“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天。” 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沈凝打开电脑，换了新的打印纸，而后打开抽屉拿钥匙。 是带着铃铛的钥匙扣，还有个毛绒的卡通人物坠，钥匙上面还贴着她的门牌号。 沈凝摩挲几下粘在钥匙上的纸条，回想着刚刚陆至诚的话，联想到程冉忙前忙后的样子，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唇角。 她去外套口袋里拿手机，想给程冉发条感谢的信息。还想…打电话看看程钧醒了吗，可她好像没立场打这么一通电话。 手机的关机状态替她纠结出了结果。 数据线和插头都在背包里，沈凝索性打消这个念头，趁中午去看房子的时候再充上电。 “你是新来的？” 温柔的女声突然响起，沈凝被吓得微微一颤，转头却看不见人在哪里。 “在这儿在这儿，你往右看。” 沈凝这才注意到，原来墙上的帘子是可以拉开的。 女人单手撑开帘子，看见沈凝好奇的目光，笑着解释道：“后面是烘焙室，来看看？” 还没有客人，沈凝也颇好奇，把手机放回抽屉，离开收银台，趴在空窗前看着。 后厨里负责烘焙蛋糕的有两个看起来年龄比较大的男人，加上面前的女人，脾气都很温和，跟她说一些客套话。 聊了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之后，沈凝回到自己“岗位”上，忽然想起什么来，轻拍着额头哎呀一声，急忙去门外把指示牌翻了面。 还不够，沈凝拿起别在板子旁的马克笔，在‘营业中’三个字旁边几笔勾画个灿烂的笑脸。 蹦跳着回屋之后，把两边窗帘拉开，大片大片的暖光洒进来，勾着沈凝的发尾，一直跟随到收银台前，捎带着影子一起的地板上摇摇晃晃。 是新的一天的开始。 如陆至诚所说的一样，上午人流量小，店里没几个客人。 沈凝趁着空闲时间，把上次模糊学到的饮品制作又练习几遍，中间有几对小情侣来吃了蛋糕。 正式工作的第一个上午过得还挺平淡。 “中午好。” 沈凝闻声抬头，就看见穿着白衬衫牛仔裤的江正则奔跑着进来，站在门口还甩了甩头发。 她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四十五。 江正则似乎很高兴看到沈凝出现在这里，声音清澈明朗，同她熟络的说着话：“你这算是正式工作了吗？” 沈凝微微点头：“对的。” 利落地穿上工作服，江正则朝沈凝走来，带着灿烂的微笑伸出右手，“正式认识一下，我叫江正则，C大物理学院大三学生，可以叫我正则。以后多多关照。” -- 第54页 沈凝顿了下，看着江正则伸出的手，见他没有要收回的意思，便快速握了一下。 “我叫沈凝，是…”她思索几秒，才继续介绍，“是遇见甜品店的正式员工！多多关照。” 两人都笑出了声。 打完招呼，沈凝解下围裙，去柜子里拿书包。 “你要去吃饭吗？”江正则问。 “不是，我趁中午去放一下行李。”沈凝考虑到两个人是一起工作的关系，还顺带加了句，“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江正则善解人意地说：“没事，你可以收拾好休息会再过来，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应付得来。” 沈凝回头，柔柔一笑，“好的。”说完顺带把外套搭在了臂弯。 “那下午见。” “下午见。” 出门以后，沈凝跟着手机导航走，过两条街后到了家属楼的位置。 从外观上来看，确实是很旧的小区，成片脱落的墙壁上，贴满了各种各样的小广告。沈凝远远就能看到开锁，医院等关键字眼，有些贴着图像的她看不真切。 单纯的好奇心驱使，沈凝凑近了瞧，意识到是什么广告后，脸颊迅速变红，双手捂着眼跳开。 走近院子里，沈凝从刚才的冲击中缓过来，逐渐理解了陆至诚话里所说的治安差。 家属楼比周围的建筑物地基要高，需要走几段台阶。只要上了台阶，就可以随意进院子里。没有门卫亭识别来人身份，铁大门上面满是斑驳的锈迹。 沈凝倒不介意这方面，只是觉得院子中央有些脏，不太美观。 进门左拐就是二单元，沈凝拿着钥匙开了01号的房门，归功于程冉，进门的一瞬间并没有扑面而来的灰尘，而是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家属楼，顾名思义是提供给没有住所的教职工人员的房子，大多是单间规格，所以房间很小。和普通的单身公寓一样，一间主卧带厨卫。 进门就是玄关，鞋柜上有两双拖鞋，其中一双还没来得及拆下标签，尺码是沈凝与程冉的。 沈凝轻笑出声，换了鞋子去开卧室的门，把带来的几件衣服叠好放进衣柜，找到插头位置后给手机充了电。 在等待手机开机的过程中，沈凝去厨房和卫生间转悠了一圈。虽比不上程钧家里宽敞，但对于沈凝来说却是足够了。 正当沈凝打开水龙头试水温的时候，接连不断的信息声将她唤回卧室。 打开来看，短信全部来自营业厅，内容全部一样——提示着有个电话号码在关机期间多次拨打了电话。 是程钧的电话号码。 沈凝试着拨回去两个，都没有人回。 可能是中间醒来又睡了？或者是，根本不想再接她的电话了。 想到这里，沈凝敛了眉目，神情变得有些落寞，隔了会儿才故作轻松地吐口气。 昨晚很晚才睡，今天又早早起床，沈凝有些疲惫，定了一点的闹钟躺下睡了会。 梦里沉沉，有人影不断变换着，像鬼压床一般，让她觉得心口堵着十分难受，却又睁不开眼。 刺耳的手机铃声将她拉回现实。 翻个身从床头边摸索到手机，好几次才把数据线拔掉，本以为是闹钟响了，凑近了才看到是程冉打过来的电话。 沈凝含糊不清地“喂”了声，忍不住发出两声哼唧。 程冉在这边有所察觉，问：“沈凝姐，你在睡觉？” 沈凝没张口，从鼻腔里嗯了声。 “那我待会再打给你吧？” “没事儿，”沈凝这才勉强睁开双眼，撑着从床上半坐起来，动了动唇，“怎么了小冉？” 程冉那边有水流的声音，像是在洗着衣服。 “我听陆至诚说你去房子里看了，就想问问你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吗。” 沈凝下床，手机开着免提键放在一边，边梳头发边回：“谢谢小冉，好像暂时没什么需要的，再说我自己也可以去买的。” “那你现在有钱吗沈凝姐，需要陆至诚提前付你些工资吗？” “不用，”沈凝走到卫生间，洗把脸清醒多了，柔声说着，“不用担心我啦小冉，我肯定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时间已经一点半了。 程冉那边像是也要准备出门，地板上趿着拖鞋的塔塔声变成哒哒声，“那沈凝姐你有什么事都可以给我打电话，当然最好是给我哥打嘿嘿，我先去上课了。” “等等！”沈凝怕她突然挂掉电话，抢着说道，“小冉，你等有空了给你哥哥打个电话吧，我刚刚打过去没人接。看他有没有醒酒。” 程冉急着和室友一起出门，匆忙应了声，也没仔细去想沈凝的话。 - 转眼间，沈凝已经工作一个星期了。 一切都按照预想中的轨道行进着。对周边环境越来越熟悉，与店里人相处得也不错。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的偏爱，她遇见的都是一些善人。 陆至诚与江正则都很关照她，沈凝很感激。 只是偶尔，沈凝也会想起程钧。 两个人在这期间连电话与短信都不曾有，更不要提见面。沈凝隐隐期待着两个人再见得那天。她盼望着发工资那天，能够有合适的理由去联系一次程钧。 但她没想到的是，再次见到程钧，要比预计中的时间提前了半个月。 -- 第55页 正是下午茶的时间，店内满当当的都是人，沈凝与江正则忙碌着，在前台与顾客间来回穿梭着。直到接近五点半，人才稍稍少了些。 沈凝放松下来喝杯水的空隙，玻璃门再次被推开，她咕咚咕咚地吞着水，余光没有瞥到顾客上前，忙放下水杯问。 “请问有什么需要…” “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一句话，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硬生生地讲成了陈述句。 第27章 27 再见面，沈凝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期待之情，心底各种情绪悄然而生，而最不可忽略地是那一抹莫名其妙的心虚。 这种心虚，在程钧绷着脸不说话的时候，更加膨胀。 沈凝攥紧了围裙，下意识用手去摩挲着水杯，贝齿咬过的唇肉泛着白，无一不在诉说着她的紧张。 为什么好端端的重逢，却要演变成，好像是家长逮到了惹祸的孩子呢。 可程钧既不是家长，她也没做错什么。 那她心虚个什么劲？ 念此，沈凝稍稍挺直腰板，尝试着去对上程钧的视线，却在将将交汇的瞬间不争气地看向墙上的一篮假花。 她故作随意地寒暄着：“好久不见哈。” 店里人不多，但环境对程钧来说还是有些嘈杂。他紧皱的眉头没有舒展的打算，大步流星地走到前台，语气冰冷：“几点下班。” 沈凝气势一下子减弱，小声回：“六点。” 现在是五点半。 程钧又盯她一会儿，半天跟人对不上视线，索性去找了个位置坐下。 店里的空位只剩角落里的圆桌，配套的凳子也有点低，程钧手插着口袋，翘着二郎腿坐下，顿感拥挤。 伸展不开的长腿，让他脸色更加不悦。 周边空气像是被冻住一般，令人发寒。 沈凝的余光跟随着他，内心五味陈杂，也不敢上前去让他点单之类。 江正则察觉出不对劲，目光在沈凝与程钧之间来回打量，他靠近了问沈凝：“你是有什么麻烦吗？需要帮忙吗？” 沈凝面上慌乱，怕他误会什么，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真的吗？我看那个男人有点来者不善的意思。” 往那边瞟了一眼，沈凝也深刻体会到这句话。 与程钧的视线相撞，沈凝立马把头转向别处。对上江正则着急的神情，她低声解释道：“没有，是我认识的人。” 并没有说明两个人是什么关系，江正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时也不方便再问什么。 上班半个月以后，沈凝第一次盼望着下班的时间能再长一点，最好让她加班加上几个小时。 但不巧，良心的陆老板，刚到六点就从后台转着轮椅出来，温笑着提醒道：“小凝，可以下班了。” 听到这句如同宣判死刑的话，沈凝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她磨磨蹭蹭地，把围裙脱下，又把柜台擦一遍，才慢慢吞吞地走向程钧，不敢坐下。 沈凝看他脸色，说出的话也是小心翼翼地：“程先生。” 程钧不说话。 沈凝揉捏着手指，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 陆至诚朝沈凝那边看了一眼，低头思索着什么。陆至诚知道男人是程冉哥哥，在财经杂志上看到过。 保险起见，他叫了沈凝，“小凝？” 用眼神示意着，是不是有什么麻烦。 沈凝读懂了他的眼神，解释道：“陆哥，这是我朋友。我先下班了。” 程钧阔步往外走着，在这个店里，也确实不方便和她说话。 两个人刚下台阶。 江正则就急忙从店里出来，身上还是店员服装，“沈凝，你不是要去学校边超市一趟吗？我正好晚上没课，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不用，”沈凝明显感觉得到程钧变得更不开心，她只想现在赶紧离开这里，“谢谢你正则，改天吧。我朋友这边有点事。” 江正则似信非信地点点头，语气中透着失落，但还是回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路过程钧车边的时候，沈凝一眼就认出来了。她试图再次向程钧搭话，干巴巴道：“感觉好久不见。” 程钧：“半个月而已，久吗？” 沈凝尴尬地附和道：“也是，不算久哈。” “没其他要说的？” 沈凝思考了会儿，摇头又点头。八九不离十地猜想到了程钧来这里的原因。 她轻声说道：“我现在还没发第一个月工资。所以现在还没钱还你…” 程钧紧紧盯着她的脸，眸中怒气难掩。 “你觉得我来找你是要账的？” 沈凝理所当然地点头：“对啊，不然呢？” 程钧气极，咬牙点点头，“行，你工资多少？” “六千。” 他轻哼一声，察觉到沈凝的怯意，强迫自己放缓语气和她讲讲道理。 “我理解你出来找工作，为什么不来我公司工作？” 沈凝快速地望他一眼，声音怯怯的：“我怕太复杂了，我做不好，会添乱。” 程钧冷哼一声，显然不接受这个理由：“有些职位比你在这里还要简单。” 沈凝低着头，好半天才回：“我不想在你手底下做事。” 程钧皱眉，不动声色地换了位置，让她走在马路内侧，语气仍硬邦邦的：“为什么？” -- 第56页 “还要你给我发工资。”沈凝抿着唇，实话实说，“那样我挣得是你的钱，感觉就像没还你钱一样。” 这是什么逻辑。 程钧反而有点被气笑了，停下脚步，烦躁地看她一眼，“你是打算还完了钱，以后能独立生活了，就不用见面了是吧。” 这话着实不友善，甚至比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语气，更让人听着难受。 “不是。”沈凝停下脚步，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她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不是？”程钧点头，“行，那半个月你都没联系我。” 沈凝压着喉头的酸意，轻声回，“因为我还没发工资。” 所以不知道用什么理由联系你比较合适。 话题绕来绕去，又回到工资。程钧不愿再多聊这个话题，缄默不言。 长久的沉默。 程钧是因为内心烦躁至极，而沈凝是愧疚与胆怯交加，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缓解她的怒气。 程钧心中怨气难消，嘴上不饶人：“所以除了还钱，你没什么要给我说的？连声通知也没有，直接离开，这样不辞而别你觉得合适么沈凝？” 沈凝红着眼眶摇头。 她不是故意的，再说，她也不是不辞而别。 “你哭什么？我是骂你了，还是怎么你了？” 沈凝用手背擦了下眼角的湿润，哽咽着说：“没，是我自己眼泪太不争气了。” 程钧心烦意乱，觉得她的眼泪更惹人烦，积攒半个月的话一个劲地往外倒：“一句话不说就走，离开半个月连个信息也没有。你要是想撇清干系，债也大可不还。” 沈凝不住地摇着头否认，说不出话来。 蓦地，沈凝隐约猜测到什么，盯着脚尖闷闷地问：“我不是不辞而别。我给你留了信，你没看到吗。” 程钧皱眉，有一瞬的错愕：“什么信？” 沈凝吸了吸鼻子，抬头解释：“上面写了对你想说的话。我想过早些告诉你的，但就是开不了口。” 被信占据了思考力，程钧没去深究沈凝开不了口的原因，问：“在哪里？” 沈凝微微张口：“啊？” “信在哪里？” 抹一把眼泪，沈凝撇撇嘴，说道：“放在你外套口袋里了，就我们去参加晚宴那天的外套。” …… 那件外套上沾满了酒气，程钧因心情不佳，也没清理，第二天上班时候顺便扔进了垃圾桶。早就不知道进了哪个垃圾场了。 “我没看见。” 此刻的程钧，竟觉得有点理亏。 “信里写的什么？” 沈凝抬头快速看他一眼，咕哝道：“我不记得了，” 信里的内容本就是她说不出口的话。 程钧皱着眉，语气终于有所好转，瞥见她发红的眼眶，从外套口袋里拿出纸巾递过去。 “别哭了。” 沈凝接过，委屈地撇撇嘴，她低声控诉：“你刚刚好凶。” 程钧听到这话，无奈地勾了勾唇角，把沾着她泪珠的纸巾接过来扔进垃圾桶。 天色不早，街边的路灯都亮起来了。程钧隐隐约约感到胃有点疼，想着去哪里吃饭，“你吃饭了吗？” 沈凝摇头：“我回家自己做。” 程钧明明连她家的门牌号都知道，还是佯装不知情地问：“你住哪里？” “就住在家属楼，喏，就后面那片房子，”沈凝手指着，给他看，刚刚哭过的眼睛里还闪着泪光，嘟囔着，“我也有点饿了。” 程钧提议道：“去吃饭？” 她囊中羞涩：“我想回家自己做饭。” 程钧点点头。 两个人却没有折返的打算吗，慢悠悠地沿着路边散步。 解释清楚以后，随之而来的是欣喜之情。 沈凝没想到会这么快再次见到程钧。 沿着单条线走，沈凝忍不住感叹：“没想到这么快会再见到你。” 刚刚哭过，话里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程钧淡淡回道：“我今天正好来看程冉，顺便来甜品店看看。” 潜台词就是，我不是专门来找你的。 沈凝未觉不妥，点点头，笑着说：“你如果晚来一会，我们可能就见不到面啦。” “怎么？”关于沈凝的工作时间，程钧问过程冉的。 沈凝答道：“因为我今天还准备提早下班去买东西呢。” 这样一说，程钧想起来了。她刚刚下班的时候，店里那个男生确实说要跟她去什么地方。 他语气骤然变得不悦：“你本来打算和那小子一起去哪？” 第28章 28 沈凝木了会儿，才意识到程钧口中的“那小子”指的是谁。 她讷讷道：“正则啊，我准备下班时候去买点菜，正好他也要去超市买东西，所以就一起了。” “正则？” “对，他叫江正则。” 沈凝对程钧突如其来的好奇心不适应，软着嗓子问：“怎么啦。” “没。”程钧话溜了一圈，还是没忍住说出来，“你跟他关系还挺好。” 关系好到，叫的名字是正则，而不是江正则。 “还好啦，”沈凝猜不到程钧的心思，却对他的话挺认同，“正则人很好的，也很照顾我。” 程钧没搭腔，沈凝接着说：“正则和小冉同级……” -- 第57页 被左一个右一个正则折磨着耳朵，程钧没好气地说：“才认识不到一个月，叫的还挺亲切。” 沈凝到目前为止，还是一直叫他程先生。 他不觉得自己心里那点不舒服是妒忌或是其他什么情愫，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己与她认识时间长，理应更加亲近而已。 他从鼻腔里冷哼一声，提出合理要求：“你是不是应该对我改称呼。” 好在沈凝脑袋灵光，经他这么一提醒，像是早就思考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反问道：“真的要改称呼吗…这样好吗？” 程钧皱了下眉头：“有什么不好的？” “那行吧，”沈凝张嘴，却发现“程钧”两个字却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实在是觉得气氛有些怪异，亦或现在不是计较称呼的时间。可对上程钧审视的视线，沈凝紧张的不行，脱口而出：“程，程叔？” 程钧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周边的空气中被染上了无形的威压。 意识到说了什么之后，沈凝恨不得咬舌头，她指望急忙错开这个话题，便急切地问：“我还要去超市买菜，你不是也没吃饭吗，要和我一起去买菜吗？” 沈凝眸中闪着希冀的光，与昏暗的路灯对比，更显明亮。 程钧选择不计较这段插曲，点头答应。 沈凝走在前带路，完全忘了程钧是C市人，对这里比他要了解的多。 “你看，就是前面那家超市，”沈凝踮脚指了指远处“合家超市”几个大字，回眸望着程钧的时候嫣然笑着，语气很是欢快，“店面不大，但是——” 等程钧跨步过来跟她并肩，才想到那句形容的话。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程钧抬眸，就看到拨开唇红外衣得以露出的尖尖虎牙，他敛了眉眼，几步就走在前面，替她拉开了门。 是小型的生活区超市，这个时间点人很多，小孩子尖锐的笑声和大爷大妈高谈阔论的声音不绝于耳。 沈凝轻车熟路地引着程钧到了最里面，都是些新鲜的蔬菜。 沈凝看着已经挑好的蔬菜，才想起来是两个人一起吃饭。 平时她自己做晚饭，因为下班比较累，通常下碗清汤面就能凑合。但程钧只吃碗面肯定是不行的。 她咬咬牙，在心里默算一遍这个月余下的生活费，走到生鲜区挑选着肉类。 买了些鸡胸肉和精选肉丝，再配上几个土豆与香菇，沈凝准备做土豆炒鸡胸肉，香菇油菜和一盘京酱肉丝。 程钧在身后也朝购物车里打量一眼，土豆与香菇是沈凝熬排骨汤时最爱的两种配料，他问：“准备熬排骨汤？” 沈凝本没这个打算：“你是想喝吗？” “还好。” 程钧的还好，是主观认定沈凝要做，而他在一旁沉默太久，想搭话捧场；但落在沈凝耳里，程钧是在表达一种“诉求”。 她默默地把精选肉丝放回去，对着服务员歉意地笑了下，麻烦人给装了两斤小排。 眼神突然停留在某处，沈凝转头问身边的男人：“你穿多大码的鞋子呀？” 程钧挑眉：“怎么？” “家里没男士拖鞋。” “43。” 沈凝嘀咕着：“你的脚还挺大。” “……” “这双可以吗？” 程钧扭头看一眼，纯黑的款式，淡淡点头。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低声咳下，眼神眺望远处，“那什么，是不是还没人去过你家。” “不是啊。” 程钧眉心一皱：“谁去过？” “小冉啊，”沈凝边推着购物车去排队结账，边和他聊着天，“有时候小冉晚上去我那里吃饭。” “别惯着她。” 程钧又说了句什么话，张嘴幅度不大，话从唇齿缝中溜出，含糊不清。 “你说什么？” 程钧佯装随意地捋下头发，眼神随意地扫着远处，重复一遍：“那谁，江正则去过你家没。” “当然没有，”沈凝古怪地看他一眼，“他去干什么？” 程钧心里得意，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指了指收银台：“快到你了。” 从外套口袋里拿好零钱，轮到沈凝的时候，她刚要递钱过去，就有人快她一步。 “刷卡。” 穿着西装外套的长臂把收银员接钱的手隔开，有一角的硬币掉在桌子上来回转几圈，沈凝赶忙按住，还想争取一下结账的权力：“我来…” 好吧。 程钧瞥过来一眼，沈凝把钱放回口袋，默默地往购物袋里装着东西，用了一个大袋子，有点沉。 刚一出门，程钧自然的从她手里把袋子接过来。 猛地一松，沈凝随意揉下发酸的手腕，走两步又担忧地问：“你可以吗？” “……”程钧简直无语到极点，“把你提起来也没问题。” “喔。”沈凝识时务地闭上嘴。 “钱我回家再给你吧，不能让你出钱。” 程钧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声线平平：“你难道想让我吃白食？” “不是，这是两个人的饭呀，再说了，算我请你的！” “你是不是说要做饭。” 沈凝蹦跳着走在前面，说话时就回眸看一眼，束起的头发也摇摇摆摆。 隔了会儿，她才虚扶着电线杆，扬声对程钧说：“对啊，不然我们买菜干嘛？” -- 第58页 程钧也理所当然地回她：“难道你做饭不辛苦？我出买菜的钱，理所应当的事情。” 被他的话给说服，沈凝没再纠结什么，眼角下压的弧度更大，路过程钧停车的地方，她还调皮地跟车子挥挥手。在心底默念了句好久不见喔。 跳着上了台阶，沈凝感觉身后人似乎没跟上，以为是提着东西太累了。她走近，想要去帮忙分担一袋，借着微暗的路灯，看到他阴沉的面色。 连带着口气沉沉：“你就住这里？” 沈凝点点头，“对啊。” 程钧语气严肃，并不是想吐槽着什么，陈述着他看到的现状：“门卫也没有，大门没有锁。沈凝，你住这里安全吗？” “安全安全，”沈凝笑呵呵地回着，拿出许多例子来论证这句话的安全性。特意强调家属院里都是老师，租房的大部分也都是学生，素质高，不会有什么安全问题。 程钧仍面色不虞，但也没再说什么。 到了门前，沈凝用力跺一脚，楼道昏黄的声控灯亮起。 从口袋里摸出钥匙，与生锈的门锁斗智斗勇了接近半分钟还无果，身后人也不着急。 啪嗒一声，锁开了，沈凝突然转头问：“你今天是不加班吗？那是不是晚点回家也没关系。” 灭掉了的声控灯，并没有因为她不算响亮的声音再度亮起。 半晌没有回答，直到听见身后人带着调侃意味地“哦”了一声，才意识到这句话有多暧昧。 沈凝握着门把的紧了又紧，急忙解释道：“因为熬排骨汤需要一些时间，最少要一个小时，如果你急着回家的话可能不方便熬汤，我没别的意思！” 为了增加信服力，她强调：“我真没别的意思。” “别的意思，”程钧神情认真地思考了会，眼底满是捉弄的意味，“是什么意思？” 沈凝头抵着门，声音弱小地像蚊子般：“没什么，快进来吧。” 程钧垂着眼睑，掩过眸中的笑意。 进门开了灯，沈凝从程钧手里接过东西放到厨房，去厨房接了杯水放到桌子上，“喝白开水吧？” 不像平常主人家会问，“客人你要喝点什么？” 沈凝问的是，喝白开水吧？根本没选择。 接受到程钧目光里探究的意味，沈凝承认这一事实，“家里只有白开水，没别的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难为情，反而感觉得到很自在。 因为这是她的地盘。 程钧没有为难她，低低地“嗯”了声，在门口换了鞋就往里走。 房间真的很小。整间房还没别墅的半个客厅大，但房间被女孩布置的很温馨。盖着电视的桌布垂下来，最外是蕾丝的花边。茶几上的纸巾盒是可爱的卡通形象，就连沙发上的抱枕都印着HelloKitty。 坐在沙发上，程钧放松下来，把手机放在茶几上，向后靠着沙发，无意间瞥到电视机旁边的插花。 他起身走过去，手触碰着玻璃花瓶，是干花，没什么香味。 “是什么花？” 沈凝从厨房探出个头，看了眼回：“洋桔梗！” 程钧点点头，又回到沙发上，听着厨房里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闭目养神。 沈凝趁着煮汤的时间把外套送回房间，一进客厅便看到靠在沙发上的程钧。阖着眼皮，呼吸声很均匀，应该是睡着了。 怕程钧着凉，沈凝从卧室出来的时候拿了条毛毯，蹑手蹑脚地走到沙发边，准备给他盖上。 毯子落到程钧身上的一瞬间，沈凝惊呼出声。 她双眼愣楞，手腕被人攥着，五指被迫分开，毯子轻飘飘地脱离。 眼珠往下转，是程钧望不见底的瞳孔。 作者有话要说： 我对不起大家！下午写好之后忘记放存稿箱了，我才想起来，记忆力不行了，我会补补睡眠更聪明些hhh 第29章 29 手上的力道减弱，缓缓被松开，沈凝失去支撑的重心，一个趔趄倒在程钧身上。 一只脚尚且踏在地面，另外一只腿的膝盖猛地磕到沙发上，触感是柔软的，而扶着宽肩的触感却是健壮的。沈凝一时没反应过来，维持着这个姿势有一会儿，听到有人说话，才下意识地稍稍低头去看。 入目是乌黑的头发，半阖的眼皮无法捕捉到眼眸中的意味，只能越过挺直的鼻子，瞥见张张合合的薄唇。 沈凝清晰地感觉到呼吸停了几拍，似梦境一般迷幻，只待清冷的声音将她拉回人间。 “你干什么。” 程钧状态也好不到哪去。不仅声音僵硬，连身体也僵硬着。他不敢轻易挪动四肢，害怕一个不小心便会导致更多的身体接触。 幽幽的体香钻入鼻孔时，他不敢抬头，甚至连余光也不敢多去注视面前敞开的领口。 沈凝按着他的肩膀，急忙忙起身，弯腰去茶几与沙发的缝隙里捡落在地上的毛毯。 “我看你睡着了，怕你着凉，想帮你盖毯子。”声音越来越小，沈凝咬着唇说道，“不，不好意思。” 程钧换了个姿势坐着，整理下领带，声线略微不自然：“没什么。我也不睡了，用不着。” “好、好的。” 微妙的气氛，两个人实在是不擅长在此刻面面相对着。 沈凝揉捏着手中的毛毯，着急地想着逃脱气氛的理由，却是越紧张越头脑混沌，空剩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 第59页 倒是程钧不失冷静，散乱的眼神瞟过厨房，便出声提醒她：“饭好了？” “没没，”沈凝如蒙大赦般松口气，十分善解人意地顺着他的话提议道，“那我，去看看菜。” 程钧点点头。 揉皱的毛毯被无情地扔到沙发边，如果有模样，它此刻一定是张委屈的脸。 厨房里的人还在不停抱怨着它。 沈凝斜靠着墻喃喃：“早知道就不去拿毛毯了，烦死啦烦死啦。” 小心地拧开水龙头，让它保持将将出水的状态，好让客厅里的人无法捕捉水流的声音。 沈凝用手接几秒，轻轻往脸上扑着，重复几次，脸温才缓缓降下。 而沙发上的程钧坐如针毡，换好几个坐姿都觉怪异，甚至有点儿后悔不该要喝排骨汤。 拿手机看一眼时间，已经八点五十分。回了几条有关工作的信息之后，程钧处理着发过来的几个文档，暂时沉浸在公司的事务里，不再纠结刚刚的小插曲。 又过一刻钟。 沈凝戴上手套端下砂锅，用勺子调几下，在厨房里轻声喊着：“可以吃饭了。” 程钧应了声，起身去帮忙。 走去水池边洗手，程钧才发现往里走要暗很多，他转头找灯的位置，随口问沈凝：“怎么不开灯？” “开了呀。”沈凝端两个盘子放在餐桌上，注意到程钧的目光，才说道，“你说那边啊，那边的灯坏了！” “怎么不换？”这么暗。做饭看得清么？ 沈凝用手腕在额头轻点几下抹去细汗，边摘围裙边回：“我够不着灯的位置。而且不影响呀，就想着等些天再找人来换。” 程钧没再说什么，就着沈凝递过来的毛巾擦干手去餐桌边坐下。 餐桌虽小，但容下两个人是绰绰有余的。沈凝盛好了饭和汤，冒着腾腾热气。 筷子还没伸出去，程钧就来了电话。 看了一眼来电人，他不着急接起，而且夹一块土豆，嚼两口之后说道：“还是很好吃。你先吃，我接个电话。” 本没必要说明是谁的电话，程钧不由自主地多解释一句：“我妈打的。” “好。” 沈凝低头快速扒两口饭，唇角不可抑制地上扬着。 在厨房忙活这么久，不管一起吃饭的人是谁，被人夸赞饭菜美味，是让下厨者最开心的话。 只是这份开心，似乎因为一起吃饭的人是程钧而加倍。 程钧在靠近门的地方接电话，对面的人似乎不打算放他早早回餐桌，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让程钧逐渐失了耐心。 “我现在在她这里吃饭。” 电话那边语气明显激动起来，交代几句之后便挂了电话。 程钧没急着回去，虚倚着墙，在手机上点着什么。 楼道里突然吵闹起来，像在楼梯上蹦迪一样，声音洪亮扎人耳。 蹬蹬蹬的脚步声消失后，程钧收起手机，阔步回到餐桌。 沈凝不知道该不该“多管闲事”，但想到程父程母对她的好，她犹疑会儿还是问程钧：“伯母伯父还好吗？” “都好。”程钧传达着陈云方的话，“我妈还问你怎么突然搬出来了。让你有空去家里吃饭。” 沈凝笑笑，说着：“改天我会去拜访的。” 客套话从沈凝嘴里说出来，听起来倒不那么敷衍，反而像是在许诺。 两个人吃着饭，随意地聊着天，刚开始的气氛融洽得很。 后半段，两人却缄口不言。 终于，程钧忍着不快将筷子搁下，直勾勾地盯着沈凝逃避的眼神，语气饱含浓浓的不悦：“你楼上每天都这样？” 鬼哭狼嚎的歌声，用力跺碎地板的蹦跳声，还有在阳台上对着楼外吹口哨的声音，简直让人要抓狂。 “不，不是啊。”沈凝脸埋到碗里，声音闷闷，满是心虚，“他们可能今天有活动吧。” 程钧紧皱着眉头，刚要再说些什么，就被激烈的敲门声打断。 “咚、咚、咚。” 沈凝撑着桌沿推开椅子要起身开门，被程钧抢了先。 “我去。” 沈凝没坚持，坐下之后歪头朝门的方向看。 门外是穿着黄色工作服的…外卖骑手？ 沈凝疑惑，“我没点外卖啊。” “我点的。”程钧把东西放到茶几上，继续坐回来吃饭。 点外卖在沈凝的认知里，还仅仅限于食物。她慢吞吞地问：“是饭菜少了吗…还是不太好吃。” “你想什么，买的东西是灯泡。” 朝厨房那边看一眼，又微微起身朝茶几上瞅一眼，沈凝心下了然，连带着吃饭速度都快上不少。 她心下暖洋洋，明知故问：“你是要帮我换灯泡吗？” “嗯。”程钧起身，自然地接过她的碗，把筷子也收过来。 “碗我来洗！！”沈凝态度坚决，“买菜钱是你出的，我来洗碗吧。” 程钧从善如流，到茶几前去拆灯泡包装。等沈凝收拾好厨房之后，踩在刚刚做过的凳子上面帮忙换灯泡。 长臂稍稍抬起，手中的灯泡就合上灯口，然后按顺时针方向拧几下，刺眼的白光倏而亮起。 沈凝仍然没敢撒开手，单膝跪地，死死地固定着凳子腿。 让准备从凳子上下来的程钧哭笑不得。 -- 第60页 他盯几秒毛茸茸的头顶，对着白墙扯一抹笑容：“你在干什么？” 沈凝闻声缓缓抬头，这才发觉已经换好了。她仍搂着凳子腿不松手，呆呆地问：“你要下来了么？” 程钧声音含着笑回答：“嗯，你在干什么？” 沈凝松口气，等程钧朝凳子另一边跨下才慢慢起身：“我怕你会掉下来。” “……” 程钧视线落到凳子上，目测高度不超过八十厘米。 这也能摔下来的话，行吧。 把开关关上，程钧去洗了手，注意到沈凝欲言又止的模样，挑了挑眉。 沈凝实在压不住好奇心，两颗眸子亮晶晶：“你有多高呀？” “一米八八。” 发出一声惊呼，沈凝捂着嘴巴，瞳孔骤然紧缩，不可置信地神情仿佛在反问着：你一米八八，不可能吧？ 程钧唇角往下压了压，声线清冷：“你以为呢？” “我以为，”沈凝顿了顿，覆在嘴巴上的手来到耳垂边，她捏了捏，回道，“我以为你要有两米高呢。” “……傻。” 没什么事情，或者说没什么理由再继续留在这里了。 尽管程钧有点儿想多呆一会。但现在时间已经接近十点，沈凝早上还要上班，应该准备洗漱休息了。 想到她需要早点休息这件事，程钧面色阴沉几分，从沙发上拿起外套，边穿边问身后的人：“你几点睡？” 沈凝从电视桌抽屉里拿出一个袋子，回道：“洗漱完就睡了。” “楼上这些人呢？” 楼上的聚会还在进行着，各种声响仍不绝于耳，程钧根本不相信，这些声音会在天亮之前的某个时刻戛然而止。 沈凝手伸到后面去摸发尾，勉强扯了扯唇角：“不知道，楼上一直挺安静的…今天可能有事吧。” 程钧眸中阴暗不定，打量沈凝的同时注意到她手里多出的袋子，边换鞋边问：“拿袋子干什么？” “给你带拖鞋呀！”沈凝几步就到玄关处，把袋子递过去，理所当然地说着，“你买的拖鞋，你带回家吧，我这里用不到的。” 程钧根本没接过来的打算，连看都不多看一眼，开门站在楼道里，心中的烦闷因沈凝手足无措的样子有所缓解。 他出声拒绝：“我不带。” “啊？” “节省一点。不然下次我再来，还要再买一双？” 貌似合理的逻辑让沈凝顺着话点了点头，把袋子收起来，附和道：“也对。” 根本没去设想，什么理由才能产生下次再来这个前提。 程钧十分满意她的反应，颔首道：“早点睡，我走了。” “再见！”沈凝用力地挥挥手，而后关上门。 程钧走出楼道，并没有立即离开。 他抬头望着二楼，透过窗户的灯光不像其他房间一样是白光或暖黄光，而是交替闪换的彩色光束。 回想着沈凝撒谎的神情，程钧大步离开的同时，拨通了一个电话。 第30章 30 第二天沈凝去上班时，顶着大大的熊猫眼，哈欠连天。到了店里用冷水洗了几把脸，食拇指揪着上下眼皮，企图能清醒些。 打开后门出来的时候，沈凝看到了正在把门打开的江正则。她揉揉眼，笑盈盈地问：“正则你今天早上没课？” “没有。”江正则眼神有些躲闪，用门卡固定着门之后也往收银台走，几次张口想要跟沈凝说些什么，都作罢了。 沈凝哈欠一个接一个，不停地摇头驱赶着瞌睡虫。 “沈凝，沈凝？” 江正则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对上迷蒙的双眼，问：“你昨天很晚睡吗？” “嗯，天亮了才睡。” 昨天楼上的住户异常兴奋，直到天明动静才小了些。明明以前到一两点就会停止了的，沈凝出神地想着，本就昏昏欲睡，头一点一点的。 江正则不忍看她强撑着，温声说道：“你可以先睡会儿，反正上午没什么事。” 倒不至于上班时间偷懒，可以中午不吃饭睡上一觉。 沈凝站起来伸个懒腰，冲着江正则笑了笑：“没事。” 江正则说了句什么话，声音压得很低，语速飞快，沈凝愣是一个字也没听清。 “你说什么？” 江正则拿起毛巾擦着刚被清理过的收银台，好让问题听起来不那么刻意。他手上动作不停，头也不转地说道：“昨天来找你那个人是谁啊？我看着觉得有点眼熟。” 有点眼熟这句话是假的。 “哪个？啊你说程先生？他是…” 沈凝也不知道怎么介绍合适，得亏把程冉扯了进来：“他是小冉的哥哥，可能你们见过吧。” 手下动作稍顿，江正则又问：“那昨天他是来找小冉的？” 沈凝这次回答很快：“不是啊，来找我的。” 江正则不给沈凝喘息的机会，紧接着问：“你们是，朋友？” 朋友？沈凝在心底默念一遍，暗自否认道：不是的。 没有这么生疏而又别扭的朋友。 被江正则的问题难住，沈凝又被这个不愿面对的问题缠绕住，她绞尽脑汁地想啊想，为找合适的形容词汇而苦恼。 江正则适时地解围，他提供一种思路：“或者像你和陆哥这种关系？” -- 第61页 也不是。她在内心下意识地反驳。 陆至诚人很好，就像知心大哥哥一样，程钧也很好，但与陆至诚是不一样的。并不是说因为认识时间长短而有亲疏之别，而是相处的感觉完完全全不同的。 但沈凝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便违心地敷衍着：“差不多就这样。” 她背过身，抿着唇冲刷剩下的茶壶，没注意到江正则悄悄松了口气。 江正则也上前帮忙，轻松地跟她聊着天：“我昨天还担心你呢。以为那是什么来找你麻烦的人，后来想问问你怎么样了，才发现没你的联系方式。” 沈凝点点头，根本没认真听后半句说的什么，随意地应着：“不用担心。” 不咸不淡地回答，让江正则准备好的话无法顺利地说出口。偏偏沈凝还毫无察觉，专注地在水池边洗洗刷刷。 话憋在嗓子眼里不舒服得很。尤其是这句话已经如鲠在喉一个星期，他不想再磨磨唧唧，因为这件事情而分神。 江正则咬咬牙，忙接过沈凝手上的茶桶放到架子上，随意提起：“要不我们加个微信吧？以后有事情好联系一些。” 沈凝转过身来，他忙又补上一句，“我说的是工作上有事情的话。” “好啊。”沈凝点点头，觉得工作伙伴之间需要联系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她点开微信，先点最右边的人形，再点右上方，出现二维码之后把手机递过去。 江正则也忙不迭地打开扫一扫，添加好友。 滴的一声扫描成功之后，沈凝还没来得及收回手机，就觉有门前的光像被什么挡住。 她抬头，就看到朝自己走近的程钧，只比玻璃门低稍许，把明媚的晨光隔在门外。让沈凝想起来昨天晚上，程钧换灯泡的时候站在凳子上，从下面偷偷抬头望一眼，也像现在一样高大颀长。 “你怎么来了…”沈凝拍着胸口，有被突然出现的人吓到。 实在是，门敞开着，没有推开玻璃门的声音，而且沈凝也确实没察觉到他的脚步声。 最最重要的是，此刻他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江正则看到来人，低了低眸，很快恢复正常，面带微笑地问着：“客人需要点什么？” “随便来一块蛋糕。” 语气不大好地回了江正则的话之后，程钧才看向沈凝，声音凉嗖嗖：“我来当然是吃甜品的。” 沈凝小声“哦”了下，快速吐下舌尖，尽职尽责地指着墙上的价目表给他推荐着。说完之后舔了下唇，问：“你吃哪个？” “你喜欢哪个？” 沈凝快速说了上面一个名字。 “就它了，要两份。” 说完程钧就迈开长腿坐了昨天同样的位置，随意地把手放到桌子上，还在为刚刚看到的事情十分不悦。 沈凝盯着他的身影，看一眼手表，睡意瞬间消散，大脑高速运转着。 程钧是不爱吃甜品的人，虽然这不是绝对的事情？但他一个大忙人，经常连早饭都不吃就去了公司，没必要浪费时间亲自来这里买一趟。而且，去公司的方向和来甜品店的方向是相反的。 经过缜密的思考，沈凝内心有了肯定的答案。 现在没有客人，沈凝破例拉开椅子在程钧旁边坐下，带着椅子往他那边靠了靠，压低声音：“你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程钧瞥她一眼，淡淡回道：“不是。” 模样不像在说谎。 与她的结论有点出入，气氛变得尴尬。 沈凝偏着头，揉几下头发，呵呵笑两声才说：“这样啊。” 程钧没有再说什么，沉默之际，江正则把两份小蛋糕送上来，礼貌地对着程钧点头：“客人请慢用。”说完还跟沈凝对视一眼。 程钧口吻似命令：“一起吃。” “不了不了，我是员工，你是顾客，我得去工作啦。”沈凝说着就要起身。 “沈凝，有句话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沈凝手扶着椅子把手，轻启红唇：“什么？” “顾客是上帝。” 沈凝更为疑惑：“啊？” “所以，跟我一起吃。” 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沈凝又呆呆地坐下，接过递上来的叉子，直到第一口奶油入口，才无声笑了笑。语气里有着不被察觉的娇嗔：“如果每个顾客都像你一样，那我岂不是要每天吃好多呐。” 听见这话，程钧皱了皱眉，怕她真的从此恪守这个理念，便出声叮嘱：“其他人这样说，不用理。” 沈凝红唇上沾着奶油，她小心地用手在嘴角抹一下，抬头问：“为什么？” “因为我刚刚是骗你的。” 沈凝被他绕的晕晕乎乎地，懒得去细想其中的弯弯道道，只记得程钧走之前说着什么明天再来。 她把桌上垃圾扔进垃圾桶，转头就看见一脸严肃的江正则。 江正则语气少有的严肃认真，像在斥责她：“小凝，现在是人不多，人多的时候你可不能跟客人一起吃，即便你们认识。这是上班期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江正则是老员工，相当于前辈。更何况他说的是事实。谆谆教导，在沈凝听来都是善意地，她连连应着，并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 - 程钧走之前说的“明天再见”，倒真的不是一句空话。早中晚，不管那个时间段，程钧总会出现一次。 -- 第62页 靠近角落的位置似乎成了他的专属座位，偶尔遇上人多的时候他就在门外车里等上一会。 但让沈凝感到奇怪的是，程钧每次吃完甜品后脸色总是不大愉快，似乎是甜品不太合他胃口。 终于，一个清闲地上午，程钧整整一个星期来要了同一款甜品。 沈凝实在忍不住，念着店里反正没人，小碎步挪到他身边，问：“你不是不吃甜食吗？” “哦，”程钧丝毫没有被拆穿的心虚，面不改色回了句，“年纪大了，换换口味不行？” 话里像是有圈套，沈凝前些天刚在网上看过类似的段子，并没有急着附和，而是一本正经地反驳：“不是。” 程钧为了使话更有说服力，优雅地叉起一块蛋糕，克服着啮檗吞针的味觉，挑眉反问：“怎么？” “你年纪一点也不大，”沈凝吃过这方面的亏，自然不会再中圈套，“程先生年轻的很。” “……” 虽然这句话听着有点别扭，但让人很受用。程钧淡淡回了句“是吗”。唇角的那份笑意一直延续到了离开。 - 工作繁忙起来，程钧不再天天来店里，只偶尔在下班的时候来店里坐一会儿便匆匆离开，运气不好的时候还能跟程冉碰面。 沈凝发工资这天，早早便约了程冉，履行约定，请她去吃烧烤。 刚到六点，沈凝就准备跟在店里等了有一会儿的程冉离开，却被陆至诚临时告知今天要加班。 沈凝并无不愿，只是要让程冉再多等候，她问程冉：“小冉，刚刚陆哥说要加班，你如果饿的话就别等我了，我们改天再去？” “没事没事。”程冉挥挥手，毫不介意地模样，“正好我去后院看看，沈凝姐你好了叫我就行啊！” “嗯嗯。” 结果加班还不到一个小时，店里人仍然很多，陆至诚却又让沈凝早些下班。 与他一起出来的程冉，难得安静站在一旁，表情寡淡。 第31章 31 沈凝以为程冉是等着急了，急忙拿好随身物品，拉着程冉小跑着来到离沈凝住处不远的一个烧烤店。是附近C大学生公认最好吃的烤串。 夏初，七八点的天将将落黑，烧烤店店内没有空席，门前的空地临时放置着很多张简便餐桌，也七七八八坐满了人。 眼尖的程冉瞅见一个空位，拉着沈凝快步走过去，留沈凝占着位置，自己去店里点餐。 “沈凝姐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沈凝从手机屏幕前抬头：“你点吧小冉，我对这里不是很熟悉。” 程冉点点头，考虑到沈凝的经济状况，只点了很少的烤串，又要了一份小龙虾。 还要了两瓶啤酒。 菜端上来的时候，沈凝舔舔唇：“小冉，你要喝酒啊？” “对啊，”程冉把小龙虾推到离沈凝近的地方，顺手把啤酒开了也给她一瓶，“你的。” 沈凝拒绝：“不不不，我不会喝酒！” “我也不会啊！”程冉笑嘻嘻，“喝嘛喝嘛，啤酒没关系的！” 沈凝说什么也不答应。 程冉撇撇嘴：“那好吧，我自己喝。” 沈凝总感觉，今天的程冉不太对劲。 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 “愣着干嘛，吃呀沈凝姐。” 沈凝也不再多想，后桌来了新的顾客，坐下来的时候蹭着她的背。沈凝转头看一眼，是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见她望过来还咧嘴笑着，露出一口大黄牙，眼神在她身上下扫着。 沈凝赶忙搬起凳子，从程冉对面的位置挪到她旁边。 不一会儿，桌子上多了几十根木签和铁签，沈凝小口吞着矿泉水，用余光瞄着身边的手机。 程冉不再继续讲自己在学校发生的趣事，好奇地问：“沈凝姐，你怎么一直看手机？” 说完也不管桌面脏不脏，就半趴在上面，打了个嗝，满是啤酒的味道。 沈凝赶忙在她胳膊和手掌下垫些餐巾纸，回：“你哥一直没回我信息。” 她今天中午就给程钧微信转账了四千块钱。尽管江正则告诉她，就算对方不回信，钱也不会凭空丢了。可她还是不放心。 估计是忙吧，沈凝心想。 提起程钧，程冉把头枕在胳膊上，脸朝向沈凝的方向，拖腔带调地说：“沈凝姐，你最近晚上睡得好吗？” 拿几张餐巾纸又给程冉仔细擦了擦嘴角，确定衣服袖子上没有沾到辣椒粉孜然粉之类的东西，沈凝不急着回答，轻声斥责：“说了别让你喝酒。你看吧，啤酒都能醉。” 程冉嘿嘿的笑两声，脸在胳膊窝又蹭上几蹭。 “最近睡得很好。奇怪，楼上那些人像消失一样，半夜再没什么吵闹动静了。” 沈凝不想浪费，拿起最后一串烤茄子，摸着圆圆的肚子吃下。 而程冉反应慢了好多拍，在沈凝去店里付完钱出来之后才跟她说着下半句。 程冉红着脸颊，模样颇为神秘，一张嘴便有酒气：“你知道为什么不吵了吗？” 沈凝搀扶上她：“为什么呀？” “嘿嘿嘿嘿，我就不告诉你。” “……” 沈凝轻笑出声，在想着把这个小酒鬼送到哪里。不知道程冉寝室在哪，可能送她回去有点麻烦。现下她们离家属楼挺近，但沈凝不太清楚C大规矩，允不允许学生在外留宿。 -- 第63页 沈凝扶着程冉走到电线杆旁，让她暂时靠着，试着与她对话：“小冉，你们学校允许外出留宿吗？或者你寝室在哪，我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程冉突然使劲地抱着电线杆，“我就要和电线杆过！谁都别拉我！你走！” “……” 沈凝尝试着继续与她沟通：“小冉，我是沈凝姐，我是沈凝姐呀！” “你是陆至诚能怎么样！”程冉继续高声喊着，还示威似地乱踢腿，“我程冉，就要跟这个电线杆手拉手！” 实在忍不住，沈凝在原地捂着肚子笑了会，才准备换个人沟通。 幸好前些天与江正则加了微信。 此刻沈凝有点庆幸，她不太熟练地打着字：【正则，你们学校允许学生外出留宿吗？小冉喝醉了，我想带她回去住。】 信息发出去以后，沈凝本以为不会太快收到回信，便站到电线杆旁边打算虚扶着程冉后背。 “叮——” 回信速度很快，沈凝忙点开看。 【可以。】 【你们俩要注意安全，需要我去找你们吗？】 沈凝连忙回：【不用不用，谢谢你了。】 对面立马回个“不客气”的动画表情，并再次提醒注意安全。 沈凝收起手机，轻柔地拉开程冉的胳膊，试图将她与电线杆分开。 过路的人不住地朝她们投来探究的目光，醉酒的程冉仿佛也知羞，没再坚持抱着电线杆，转而紧紧抱着沈凝胳膊，头轻轻靠在沈凝肩上。 好在离家属院的位置近，几分钟的功夫便回到了沈凝住处。 在门口替程冉换了拖鞋，脱掉外套，沈凝把程冉放到沙发上，去接了一大杯水。 家里没有能做醒酒汤的东西，只能让她这样入睡了。 看着程冉红扑扑的脸蛋，沈凝微微笑着，“就这么点儿酒量还喝酒！” 沈凝简单地给她洗把脸，拖着头轻轻放到床上，给她垫好枕头，而后去洗漱。 临睡前，沈凝看一眼手机，还是没收到程钧的来信。 她叠几件薄衣服当枕头，闭眼准备入睡的时候，旁边程冉突然含糊不清地嘀咕着什么，吓沈凝一个激灵。 沈凝准备贴近去听，谁知程冉突然坐起来，清醒地说着：“沈凝姐，你知道为什么楼上不吵闹了吗？” 沈凝还没从惊吓中反应过来，就听程冉自问自答：“因为，我哥把你对门和楼上的房子都买下来了呀！” 买她楼上和对门的房子，是什么意思？ “等等……” 想从程冉口中问清楚什么，可程冉却已经躺下呼呼大睡，仿佛刚刚从没说话过。 沈凝睡觉的时候，开始怀疑刚刚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程冉早就记不清发生了什么，惊叹于自己喝啤酒都能醉的同时，也回忆着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结论是没有。 于是程冉放心上学，自然地跟沈凝打招呼说话，让沈凝想问的问题也咽回肚子里。 可沈凝低估了自己的好奇心，整整一个上午她都心不在焉的，为沈凝昨晚的话，也为微信上一直没有程钧的回信。 直到中午下班吃完饭回来，沈凝手机才有了信息提示音。 她满怀期待地点开来看，却发现是退还转账通知。 仔细阅读一遍，沈凝知道了二十四小时未接收的转账将会被退回。刚纠结要不要再发一次，下一秒就有了新来电。 来电人是程钧。 她有些紧张，接通“喂”一声。 程钧言简意赅说明来意：“我刚刚才看见手机通知，发现转账退回了。” 才退回不到半分钟。 沈凝有些怀疑，但还是相信是凑巧，便告诉他：“没事，那等挂了电话我再给你转回去吧。” “不用了，转账没诚意。” “啊？”沈凝转念一想，好像确实有点，她问，“那怎么才有诚意？” 电话那边似是咳了声，才回：“我正好在C大附近，我去你店里吧。” “可我现在没现金呀……” 程钧略微思索了会，“那你请我喝吃块蛋糕，也算是有诚意。” 沈凝松口气，语调轻快：“那好，那你快点来吧，正好现在店里人不多。” 对面应了声便挂了电话。 自掏腰包点了份程钧经常吃的那款蛋糕，沈凝与刚到的江正则打着招呼，眼睛却一直往外看。 “你在看什么？” 沈凝视线仍盯着门外：“我在等一个人。” “哦哦。” 江正则也顺着沈凝的目光往外看，看到门前熟悉的车辆，他心下一动，转身对着沈凝请求：“我有点够不着，小凝你帮我系一下吧！” 沈凝不疑有他，说了句“好”，帮忙系着蝴蝶结。 江正则低头，后背稍稍弓起，让两个人的距离不那么远。 这一幕恰好落入刚下车的程钧眼中。 本来微微上扬着的唇角瞬间下压着，程钧推门的力度有点大，不悦地喊一声：“沈凝！” “你来啦，”沈凝系完靠近肩膀的那个带子，见程钧仍站在门口，“你不进来吗？” 程钧不愿与碍事的人呆在一起，口吻生冷：“出来。” 沈凝只好快速将蛋糕打包好，还在中午休息时间，她也没多跟江正则说什么。 -- 第64页 推开门，沈凝走到程钧车边，把东西交给他，“你是要立刻走吗？” 程钧没好气地回：“怎么，影响到你了？” 沈凝疑惑：“影响我什么？” 害怕程钧真的立马走，沈凝决心把困扰自己一晚上加一上午的问题问出来，她试探着问当事人：“你是不是买了我楼上的房子？” 程钧眉心一皱，“谁告诉你的？” 她不出卖盟友：“没，我猜的。” “你能猜出这个？” 程钧自然知道是谁说的，他也不打算否认，而是瞥她一眼淡淡说道：“我觉得你楼上的房子很有投资价值。” 有新来电。 沈凝对着程钧晃两下手机，是陈云方的电话。 她接起来，踱步低声说着什么话，忽而声音又拔高，还转过头来看程钧一眼。 直到挂了电话，程钧才问：“说什么了？” 沈凝脸红的像小西红柿一样，难为情地说：“伯母好像误会我和你的关系了。” “误会什么？” “就是，”沈凝吭吭哧哧，话说得断断续续，“伯母以为，以为我们是，是情侣。” 说完，沈凝没敢抬头去看程钧的脸，继续说着：“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解释清楚了…” “沈凝，”程钧喊她名字，声音清冷，听起来一点也不像开玩笑，“要不要和我交往。” 第32章 32 要不要，考虑和我交往？ 沈凝的瞳孔因为突如其来的告白骤然放大，凝视着程钧的面部表情，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之后，沈凝脑子一片空白，手机险些掉在地上。 程钧也不比她好到哪去。屏住呼吸，也直直回望着沈凝。他能清晰听见胸腔里有力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 沈凝的呼吸渐渐缓下，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机。 有轮子转动的声音。 陆至诚推着轮椅出来，叫道：“小凝？” 沈凝如惊弓之鸟，身体打了个颤，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转身就往店里跑。 没看程钧和陆至诚一眼。 程钧想喊住她，作罢。 这算什么，被吓跑了？ 陆至诚出来喊沈凝是有事需要帮忙，现下他自己察觉到了程钧与沈凝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对着程钧微微点头，陆至诚就要掉头回去。 “等等。”程钧喊出声。 他第一次来店里找沈凝的时候倒也见过陆至诚一次，只不过那时候店里人太多，再加上心情不好，所以并未多注意陆至诚。 现在盯着陆至诚的脸，他竟觉有几分熟悉感。 程钧不太确定：“你是，陆叔的儿子？” 闻言，陆至诚微微扯起嘴角，点了点头却不愿多说，“再会。” 又在原地站了会儿，程钧纠结着要不要进去找沈凝说清楚。或者解释刚刚只是开个玩笑。 算了。越说越乱。 程钧烦躁地拉开车门，有点后悔今天来这一趟。 店内，后院。 沈凝靠着墙，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脑海中仍然回荡着程钧的话。 陆至诚推开门进来，看她的模样，关心地问了句：“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 沈凝看了眼手表，还没到上班时间，她话里带着请求：“陆哥，我能跟你谈谈吗？” “当然可以。来客厅吧。” 这是沈凝第一次进后院的房间。房间不算很大，客厅与卧室相连。或许由于陆至诚的身体原因，房子里没有沙发，只有几把椅子围在高高的桌子边边，还有一台饮水机和冰箱，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了。 房里还有股淡淡的药草味，并不难闻。 她局促地拉开椅子，坐在桌边，规规矩矩，想着事情要怎么开口。 陆至诚转着轮椅去饮水机边接了杯水，鼓励她：“有什么事就说吧，我会尽力帮忙的。” 沈凝努力笑笑，端起茶几上的水杯，放在膝盖上摩挲着，她问：“陆哥，你有喜欢的人吗？” 陆至诚愣了一下，仍带着笑回道：“有。” “我好像也有，”沈凝仍没有抬头，扑闪着长长的眼睫，闷闷地说，“但是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陆至诚抬了抬眉梢，没立刻去劝解她，而是问：“你喜欢的人，是刚刚门外的程先生？” 沈凝没有否认，面色微红，低低“嗯”了声。 陆至诚心中了然，结合程钧的表情和沈凝刚刚的紧张，他有了大致的推断：“程先生刚刚跟你表白了？” “嗯。”沈凝声音小得如蚊子般。 “你拒绝了？” 沈凝咽一小口水，点头又摇头，“也不是，我，我，刚刚你正好叫我，我就跑回来了。” 陆至诚轻笑出声，他听程冉说过，沈凝年龄比程冉还要小上一岁。小女孩的心思是最难猜的。 “你不喜欢他？” 沈凝摇摇头。 “那你是喜欢他？” 沈凝又摇头。 陆至诚笑意更浓：“那你是怎么想的？” 沈凝斟酌着用词，停了会才说道：“我不知道怎么分辨自己的感情，也没人教过我这些。” 她轻叹口气，也试图剖析自己的内心，幽幽地说道：“但是我知道对程先生的感觉，和对你与正则是不一样的。” -- 第65页 “哪里不一样？” 沈凝这次回答很快：“我把你当大哥哥，把正则当成好伙伴，但程先生…” 她又说不出来了。 陆至诚也不着急，试图换个角度来开导：“那你为什么没有答应他？” “太突然了！”沈凝语气稍稍激动，眼神飘忽着，“我没有一点儿心理准备！” 陆至诚察觉得出她有话未说：“只是这样？” “嗯。”沈凝咬着唇，对上陆至诚淡淡的笑，紧张少了大半，支支吾吾地说内里原因，“我觉得…我配不上他。” “因为家世？” 在这些天的相处中。陆至诚从未听沈凝提到过她的家人。再加上沈凝平日里吃喝也挺节俭，所以他猜测沈凝经济状况应该也不是很好。 关于程钧与程家，陆至诚多多少少是了解一些的，他很显然就以为沈凝是因为两人家世不般配而感到苦恼。 沈凝确实有这方面的顾虑，她语气有些失落：“你说对了一部分，但并不完全是。他家世工作为人都很优秀，不像我孤单单一个人，渺小还有点差劲，没有什么大的成就，也没什么优点。” 她言语恳切，是发自内心的自卑。 陆至诚却不认同她的话，反驳道：“谁说你没优点了？小凝，我和冉冉还有正则都很喜欢你，因为你是个真诚的人。你的天真和诚善都很美好。程先生喜欢你是很正常的事情。” 沈凝仍不太自信，吞吞吐吐：“是这样吗…” “小凝，喜欢一个人跟其余的都无关，你要自信些，也要相信程钧不是肤浅的人。”陆至诚脸上仍是淡淡地笑：“还有什么顾忌的吗？” 陆至诚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可沈凝脑子里总忍不住东想西想，她有新的顾虑：“陆哥，我不方便告诉你我与程先生是如何认识的。我们的相遇很偶然，我总在想，如果换作其他的人，程先生肯定也会因为相处久喜欢的吧。” 沈凝听程冉说过，程钧还没有谈过恋爱。所以，沈凝担心他只是一时感到新鲜。 很快就会发现，身边有很多女孩子要比她优秀很多。 陆至诚哑然失笑，耐心劝她：“小凝，既然程钧遇到的是你而不是其他人，这本身就是命定的缘分，哪有换成别人的假设？” “好吧。”沈凝如释重负地吐口气，内心虽仍略有纠结，但这些话憋在心里已久，吐露出来便觉得轻松许多。 她终于收起苦脸，甜甜地笑了笑：“谢谢陆哥。你刚刚叫我是有什么事吗？” 陆至诚朝卧室的门望了一眼，说了句没事了。 “那我就去工作了。”沈凝笑着挥手与他告别。 沈凝前脚刚出门，紧掩着的门就被拉开一条缝，程冉探出一个头，一脸八卦的盯着沈凝的背影。 “我是不是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事情了？” 陆至诚没有回答，只催她快点去上课。 - 沈凝回到收银台上，随意应付几句江正则的问题，就坐下来拿起手机编辑着信息。 她敲敲打打，编辑好了又删除，来来回回好几遍，苦恼地抓一把头发。她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最后沈凝终于编辑出一条还算满意的信息，咬咬牙点了发送键。 程钧坐在办公室，眼神一直往手机上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沈凝的信息。 【不好意思，我今天实在被吓到才跑的，你不要介意。然后关于你说的事…我需要时间考虑一下。】 程钧还没考虑好回点什么，就收到了程冉的电话。 “有事？” 对面没有说话，仔细听有细碎的笑声，像在憋笑。 程钧现下心情不好，口气冰冷：“没事挂了。” “别别别，”程冉收敛了情绪，好奇地问，“哥，你有没有什么事情要给最亲爱的妹妹说呀？” “没事我挂了。” 考虑到程钧现在的心情，程冉也不再逗他。掐着嗓子说道：“哎呀，真没有吗？我以为你要打电话告诉我你表白失败了呢。” “我为什么告诉你？”程钧声音不带一点温度，“谁告诉你的？” 程冉支支吾吾不愿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话锋一转，语气颇为八卦：“诶哥你给我讲讲，你怎么这么突然就表白了？” 程钧冷哼一声，怪罪着她：“你之前不是说你沈凝姐对我有意思？” 有点哀怨的语调，让程冉扑哧一声笑出来，瞬间脑补了程钧小媳妇儿的样子，越想越好笑。好一会儿，她才缓声说道：“对啊，我的情报不假。是不是你表白方式有问题？” 程钧虽不愿与她多说，可程冉与沈凝亲近些，他想从程冉这里得到些帮助。于是简单地复述一遍今天发生的事情。 当然没提到沈凝被吓得直接跑了。 “所以，你连一束花都没有，”程冉不敢相信，一字一顿地说道，“计划、准备都没有，甜言蜜语也没有，就这样表白了？” 程钧黑着脸“嗯”了声。 程冉在电话那边扶额，实在搞不懂自家哥哥的脑回路：“哪有你这么表白的啊，什么暗示和过程都没有。上来直接是要不要和我交往？沈凝姐不拒绝你才怪呢！” “你懂什么。”程钧不屑地哼一声，话锋一转，“你沈凝姐店里那个小子肯定没安好心。” “谁啊？” -- 第66页 程钧冷冷吐出三个字：“江正则。” 程冉这下猜的八九不离十了：肯定是江正则与沈凝有什么比较亲密的举动被程钧看到，再加上妈妈的一通电话，让程钧一时冲动。 “唉，”程冉装模作样的哀叹，话里是浓浓的担忧，“正则啊…那我可替你有危机感了，毕竟吧，正则年轻又阳光，啧啧啧。” 不住地啧啧声让程钧心烦意乱。 他声音变得硬邦邦，破天荒的向程冉寻求建议：“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程冉偷笑，随即佯装语重心长：“唉，哥你是要让我帮你出主意追沈凝姐吗？可这很耗费脑力呢。” 程钧自然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随口说一个数字。 “哥你真好！”程冉激动起来，倾囊相助，把平日里在小说和在电视上看到的追女孩的招式一股脑说出来，“不是我说你哥，你看看人家江正则，年轻就算了，最重要的是温柔阳光啊！你天天板着一张脸，皮笑肉不笑的，就像人欠了你几个亿一样，谁乐意跟你谈恋爱啊。” 程冉逞一时嘴快之爽，本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反正隔着电话，骂一句又掉不了肉。 可程钧居然只“嗯”了声。 哎呀呀，程冉更放得开了：“还有你那衣服，不是我说哥，天天除了黑色就是黑色，你看看人家阳光青年，穿搭休闲又干净，让人一看就觉得舒服。” “还有还有，哥你以后能不能别这么闷骚，你对沈凝姐好你就要说出来。托人定制平底水晶鞋不说，给沈凝姐买的新年礼物花费多大力气不说，为了让她能好好睡觉买下楼上的房子也不说。你不说她怎么知道？” “而且你平常说话能不能总是像教训人一样，甜言蜜语合适时候也要说，多夸夸沈凝姐啊什么的，”程冉肯定程钧不知道要夸什么，便给他举例子，“比如你今天像房间里的洋桔梗花一样美得吸引人。” “……”程钧前面的都记在了心里，夸人就不用了，他的忍耐到了一定限度，“没有的话我就挂了。” “等等！”程冉自己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想起什么遗漏的点，“哥，你平常可以多送沈凝姐一些礼物，不要太贵重的！她会有心理负担。就像玫瑰花啊毛绒玩具啊都行，女孩子都喜欢这种。” 不等程钧回复，程冉就准备挂电话，还不忘叮嘱：“哥，别忘了转账哈，祝你马到成功，结束母胎solo！” “……” 算了。好歹程冉确实给了些有用的建议，程钧也不再与她计较。 思索了会，程钧给沈凝先发了条微信，而后才转账给程冉。 与此同时，沈凝微微颤抖的细白手指点开对话框。 【今天是我太突然了，我会好好追你的。】 第33章 33 沈凝脑子里犹如放起了烟花，“我会好好追你的”这句话在口中反复流连，普普通通的字节连在一起，却拥有在她心底掀起轩然大波的魔力。 她立刻想起来过年与程冉看的许多电视剧，尤其是有一部剧里男女主求婚成功的热吻，陡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清晰地犹如重映。 察觉到脸色悄然浮红，沈凝收起手机，强迫自己不要浮想联翩。 一旁的江正则收拾完桌子凑上来，关切地问她是不是生病了，脸怎么红的这么不自然。 沈凝摇摇头，轻轻吐口气，佯装平静地帮客人点单，内心却已经是阵阵涟漪。 在皇宫的时候，沈凝情窦未开，再加上宫里人规矩制度严苛，她很少有机会听闻到男女情爱之谈，更别提真真切切地体会被人追求的感觉了。 程钧没再发信息过来说些什么，但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吊着沈凝怦怦跳动的心不上不下，忐忑的期待着是怎么个追求办法。 恍惚地撑到下班时间，回家随便弄了点东西吃，在洗漱前又看一遍手机，确定没有新信息之后，把手机由静音模式调到铃声最大，放到卫生间外的梳妆镜上面。 沈凝都不敢将水龙头拧到最大，生怕水流声，大过铃声，连洗澡时间都压缩了一半，出来之后，看一眼手机，没有新信息。 其实也没太大的失落，沈凝去拿吹风机，吹完头发，躺在床上，想入非非，就在他快睡着的时候，叮的手机提示音，在夜色里显得特别响亮，沈凝迷迷乎乎地抓过来，点开来看。 【晚安。】 天啊，她后悔刚刚没有把手机再调回静音模式，不然也不会看到这条信息。害得她一整晚睡觉都不踏实。 好端端的晚安变成了晚不安。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难得给脸盖一层粉，遮住国宝级的黑眼圈。 毕竟是情窦初开的小女孩，沈凝上班时候心不在焉的，每次有人推开门就满怀期待的望过去。却又有那么点恐惧，害怕两个人独处时会感到尴尬 可直到下午马上要下班，程钧也没出现。 沈凝掩不住的有点失落，或许程钧昨天那只是句玩笑话。 程冉没课，一天都在店里帮忙，察觉到沈凝的情绪悄悄凑上前，刻意压低的声音里是掩不住地暧昧：“沈凝姐，在等谁呀？” “没，没，我能等谁呢。”沈凝转过身去，说话都结结巴巴，不对上程冉那双贼贼的双眼。 沈凝往左转，程冉也跟着王座，沈凝往右走，程冉也跟着笑嘻嘻地往右，惹得沈凝嗔怒道：小冉 -- 第67页 有客人进来 “我靠！！”程冉突然提高音量，不可置信地盯着推门进来的人，用手拍拍沈凝的肩膀，“沈…沈凝姐，你你你…你看！” 沈凝以为程冉还在开玩笑，明眸里染一丝嗔怒：“你别逗我了。” “逗你什么？” 这声音的主人沈凝再熟悉不过了，只不过是与平常略有不同的声线，像被人刻意拿捏着。 沈凝愣愣的抬起头。一时间，每一项全部失去了焦点 瞬间，周围只剩下了面前的男人，和身旁程冉的尖叫。 程冉阔步走近，瞅一眼手表，不自觉地皱了下眉：“不下班？” 沈凝仍在打量着。 男人额前的碎发像被刻意揉过，比起平时的一丝不苟，多了点慵懒的意味；平日里总身穿的暗色西装被抛弃，随之取代的是湖蓝色的衬衫和纯白的长裤，就连皮鞋，也被男人换成了休闲款式。 更不同的是，男人脸上多了副金边眼镜，架在挺直的鼻梁上，给人一种怎么剧烈运动也不会往下掉的错觉。 店里有几个女生也频频朝这边打量着，对男人的一幅好皮囊窃窃私语。 程钧对他的反应似乎很满意，快速抬了抬每眉稍：“怎么？” 沈凝的话还未说出，就被率先反应过来的程冉的感叹截断。 程冉说出来的话不那么中听：“哥！我差点没能认出来你！你戴上眼镜还真像那么回事！还真——斯文败类！” 可惜。一个眼神就能让男人的努力付之东流。 他狠狠地剜了程冉一眼，即便因为平光镜片削弱了部分怒气，却让人禁不住想打个寒颤。 程冉倒精明的很，直往沈凝身后躲，她抓住沈凝的胳膊，在身后小声催促道：“愣着干嘛，快说话呀沈凝姐！” “哦，是快下班了。”沈凝不敢对上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视线，反手解着围裙，去员工柜子里拿出挎包，目视前方故作轻松地说着，“那走吧。” 走去哪里？她也不知道。 她现在紧张得像揣着一窝小兔子在心口。 程钧自然地接过沈凝手里的挎包，先她一步打开门，回头给要跟上来的程冉一个警告的眼神。却无意间看到江正则，望着沈凝背影在出神 于是顺带着挑衅的意味，深深的睇一眼江正则。 沈凝害羞地走在前面，到程钧车边停下，仍低着头：“我们要去哪里？” 下午6点的时间，可供选择的项目不多，程钧提议道：“去吃饭？” 沈凝点头，与脚上的白色运动鞋相看两不厌。 如果说程钧本来对自己这个样子还感到别扭，内心也有些紧张的话。有了沈凝作对比，他突然沉着万分。人家小姑娘害羞，他总不能再磨磨唧唧吧？ 程钧略微思索一会，他很愿意去沈凝家里吃饭，可女孩工作一天，肯定累得不行。 “去哪吃？” 随便是最轻松的答案。 但沈凝认真思索了会，说：“让我找地方吧，我想请你吃一次饭！” 程钧本想拒绝，哪有让他出钱请吃饭的道理，但对上沈凝期待的目光，点头答应。 “你放心，我有钱的。”沈凝勾起唇角，为自己能请人吃饭而开心不已。 程钧挑眉，让沈凝坐在副驾驶，盯着车镜倒车。 手交叠着放在膝盖上，沈凝终于提起程钧的变化：“你今天穿着变化好大。” 程钧弯了弯唇，“是吗？” 沈凝用力点头。 “那你觉得现在和之前哪个更好？” 有些直白的问题，让沈凝再次害羞起来，认真思索一番，沈凝决定实话实说：“我觉得都挺好看，但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沈凝稍稍倾身，目光里多了份担忧：“之前不见你戴眼镜，现在突然戴眼镜，你是近视了吗？” 程钧住方向盘的手明显顿了一下。 他肯定不会承认，自己是看到江正则戴眼镜才选择戴的。 对上沈凝好奇的眼神，程钧撒谎：“有近视的征兆。” 沈凝不疑，细细叮嘱道：“那你以后不要看文件到那么晚了，很伤害眼睛的。” 这话对程钧来说很受用，他淡淡应着。 根据沈凝的提示，车子最后停在了一家家常菜馆前。 两个人找了靠窗的位置坐着，点了几个家常菜，价格也不高。 这个时间点餐馆人很多，菜上的也极为慢。但两人谁都没有不耐烦，随意地聊着天。直到菜终于上完，两个人都很饿了。 沈凝推给他，你尝尝，很好吃的，陈军问你来吃过，沈凝点点头，小冉带我来吃过 程钧很给面子的夹了一块：评价到，是挺好吃的，Dan， 没有你做的好吃 沈凝的脸又有点红了，滴滴说了声谢谢 晚饭不宜吃得太饱，从餐馆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八点。程钧开车送沈凝回家，在楼下的时候喊她等等。 沈凝站在台阶上，视野广阔，轻易的就能看到程钧打开后备箱，而后抱着什么大步折返。 等他再走近些，沈凝看得更清楚，是一只毛绒绒的大熊，应该有一米高。 程钧递过去，沈凝双手搂过，勉强从绒毛里露出脑袋：“送给我的？” “嗯，”程钧对上她沾着水光的红唇，不自在的挪开目光，不由自主地放柔了声音，“不是要追你吗。” -- 第68页 沈凝脸红得能滴出血来，温声回：“谢谢，我很喜欢。” 程钧勾了勾唇：“走吧，送你到门口。” 也就几步路的距离，两个人都有意放慢了脚步，在门口即将分离的时候，沈凝在进门之前像是思索良久，下定决心般地回头问：“要来我家坐坐吗？” 程钧还没来得及回答，手机就响起来，看到来电人，他皱了皱眉头，接起来沉声道：“怎么了？” 由于距离很近，沈凝隐约听得出是赵特助的声音，似乎是有什么急事。 挂掉电话，程钧面色不太好。 沈凝抢先开口：“有事就先走吧，下次再来坐。” 被下次这个字眼冲刷掉一大半的不悦，程钧颔首，不忘叮嘱：“早点睡。” “你也是。再见！” 刚进房间，沈凝重重地靠到墙上，半阖着眼，抱着小熊的双臂渐渐收紧。 过了会儿，刚要先把小熊放到房间，突然有人叩门，力度很轻。 沈凝有点害怕，透过猫眼里往外看，站在门前的居然是程钧。 沈凝立刻去开卧室的门，站在门口把熊扔到床上，急忙换成拖鞋才开门：“还有事吗？” 程钧点头：“忘了说，熊已经干洗过了，不用担心会脏。” “好，我知道了。”沈凝对他笑笑。 “那，明天见。” 只木了两秒，沈凝随即反应过来，轻轻挥手：“明天见。” 第34章 34 一连好几天，程钧都来店里，具体时间不一定，不过通常都集中在下午。遵守着沈凝上班时不能打扰她的约定，程钧有时会坐在桌子旁点些甜品，但很少会吃。 因为程钧的到来，店里生意似乎都好了不少，有许多C大的女生，都想瞧瞧这位传说中校草级别的男神。 这天，程钧下午比较空闲，来得早了些，像往常一样随意的找个位置坐下。 坐在另一边的几个女生从程钧进门就盯着，见他落座赶忙围上去。几个人起哄着，推搡着被围在中间的女生。 女生有点紧张，说话都结结巴巴的：“同同学，你是哪个学院的？” 再老套不过的搭讪方式。 程钧当即有点不悦，皱起眉头，刚要说一句关你什么事，却在触碰到沈凝的目光后，改了主意。 他扯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佯装没听见问了句：“什么？” 男人的回话，让人觉得搭讪成功了一半。 女生的同伴替她重复一遍：“你哪个学院的呀？我们系花想跟你认识一下呢。”说完几个人还哈哈笑起来。 沈凝的目光朝这边看得更频繁了。 程钧收回余光，淡淡回了句，“你猜。” 你推我往，女生心下认定肯定有戏，柔声对着程钧说道：“我猜你是体育学院的。” 又是一阵笑声。 程钧还没来得及再开口，蹬蹬蹬之后，沈凝就站了过来。 她没看周围的几个女生，强装镇定，语气官方：“先生，麻烦把您的帐结一下。” “哦？”程钧声音含笑，“我刚刚结过账了吧？” 沈凝攥紧了手中的笔，在纸板上写写画画，不开心的嘟囔着：“还有前几天欠的债呢。” 程钧深有意味的打量着她，恍然大悟地“哦”了声，紧接着说道：“那我现在没带钱。” 听见这话，被称为系花的女生立马表示：“我带了，我们带钱的，替你付吧。” “不用。” 目的达到了。程钧推开椅子就要起身往外走，在与沈凝擦肩而过的时候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在外等你。” 沈凝紧抿着唇，对几个女生点点头，回到岗位上。 仅过一分钟，她就为自己刚刚的冲动感到后悔。 敢做不敢当，待会程钧肯定会取笑她的吧。 沈凝又开始期望下班时间能晚一些，故意在店里磨蹭了会儿，直到程钧发了微信才出门。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没有提刚才在店里的对话。 程钧散步，送沈凝回家。 沈凝突然说道：“你以后不要经常来我们店里了。” 程钧挑下眉：“为什么？” “影响店里秩序，最近我们店里的女生多了很多。” “这样不好吗？”程钧低低笑一声，“给你们店拉生意还不开心吗？” 沈凝小声咕哝了句：“谁要你拉生意，我们店都是靠实力说话。” 程钧点头，似乎颇为认同这句话，话锋一转：“那我下次换衣服吧，可能是这样穿显得太年轻了。” “那你的眼镜也能摘掉吗？”沈凝快速朝他这边瞥一眼，“戴着好不习惯。” “行。” 今夜的风有点凉。程钧把外套脱下披到沈凝身上。 依旧昏暗的路灯，把两个人身影拉长的同时，乖巧地抹去影子之间的空隙。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凝那句话，接下来的两三天，程钧都没来店里。 两个人的微信对话还停留在，那次表白。 沈凝不断的回忆，难道程钧听不出来自己那天是在开玩笑吗？还是因为不想追自己了。 胡思乱想着，推开门，一个佝偻着背的女人走过来，牵着十来岁的男孩。 沈凝认识这个女人，是附近的环卫工人。笑着问：“你好，请问需要点什么？” -- 第69页 女人跟孩子说了点话，孩子便乖巧的站在原地。女人佝偻着上前，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工作服还没脱下，张口说话的时候，便能看到少了一颗的门牙。 女人对她笑笑，口音听起来不像本地人：“姑娘，你们这里20寸的蛋糕最便宜的是多少钱呢？” 沈凝不假思索地回答：“要388元。” “哦哦，那18寸的多少钱啊？” 沈凝柔声回答：“288元。” 女人用手拨开垂在眼前的一小撮有些糟乱的白发，低声问道：“有什么优惠活动吗？” 江正则擦完桌子，斜靠在收银台里的桌子上，用食指掩住鼻孔，眼神都不往女人这边看。 沈凝不着痕迹地用余光瞥一眼江正则，认真回道：“如果充值200元的会员卡，可以打95折哦！” 女人轻轻啊了声，随即不住地点点头，低头看向手中。 站在门口的男孩甜甜地喊道：“妈妈，快一点呀！” 沈凝趁女人转头跟孩子说话的时候，悄悄踮脚，没了收银台的阻碍，看到女人手里紧握着的一大堆零钱。还有几个硬币折射着黯淡的光。 沈凝心下明了，轻声提议道：“阿姨，如果觉得价格太高的话，可以买小一点的。一般来说12寸的就够一家人吃了呢。” 女人面色为难地叹口气，再回头望一眼孩子，干裂的嘴唇张张合合：“唉，不能小，是孩子要带到班里请同学吃的。” 沈凝随着女人的目光，落到小男孩身上。十来岁的年纪，身上的校服沈凝见过，是C大附属小学的。小男孩个子还未张开，脸上还带着些婴儿肥，白白净净惹人爱。 稚嫩天真的柔软脸庞，与女人满脸的窘迫与无奈形成鲜明的对比。 有人用气音切了声， 女人拘谨地问：“真不能再便宜点吗？” 沈凝心下明了，柔声问道：“阿姨您带了多少钱？” “200吧，”女人怕不准确，手蘸着唾沫又数了一遍，改口道，“208.5。” 沈凝低头在手机按着什么东西，没立刻回答。 江正则因为女人的动作，和身上散发出的像垃圾堆的气味，掩了鼻子，语气隐约带了点嫌弃：“我们店里十八寸以上的没这么便宜，去别家店买吧。” 听这话，女人又望一眼小男孩，喃喃自语：“唉，孩子同学都吃这家店的…” “我想起来了阿姨！”沈凝佯装恍然大悟的模样，拍着脑袋说了句，“看我这记性。我们店定期有幸运顾客的活动呢，我刚刚看一下，如果您点单，正好是最新的幸运顾客呢，可以给您七折优惠呢！” 女人看到曙光，面露喜悦：“那打完折是多少钱呢？” 围裙被人拉扯一下，沈凝对上江正则不解的眼神，眨眨眼，示意他先不要说话。 沈凝趁刚刚就拿手机上的计算器算好了，她按了AC清零键，举起手机重新算一遍，让女人看结果。 “只要201.6呢阿姨。” “那太好了！”女人把零钱双手递过去，眸中难掩激动，“那我要一个，明天来取成不？” “可以。” 沈凝接过钱，按照面值放到相应的收钱抽屉里，拿出纸票放在收银台上，把笔递过去：“阿姨，您按照提示，填一下信息，明天我联系您来拿。” 女人没接过笔，敦厚地请求：“我不识字，姑娘你帮我写成吗？” 沈凝愣了下，随即点头：“好。” 除了姓名与电话，沈凝还问了男孩的年龄与对蛋糕图案的要求，女人临走前还特意握着沈凝的手道谢。 玻璃门被一双粗糙不堪的手缓缓合上。 江正则眼眸里有着怒气，说出来的话也呛人得很：“缺的钱谁拿？要拿你拿，别指望我和你平摊！” “当然是我自己拿。”沈凝理所当然地回，边干着自己的事情边说，“我没说让你和我一起拿啊。” “你很有钱是吧？” 整个过程没开口，一张嘴话里便是浓浓的火气味，再加上江正则有些扭曲的神情，让沈凝也有点生气。 沈凝停下手中的事，转过身来对上江正则的眼神，但她并没有发火，只不过少了平时的笑意：“不到一百块，我还是有的。” 江正则皱了皱眉，他察觉出来沈凝的语气有些变化，赶忙收敛了怒气，急忙解释道：“小凝你误会了，我的意思不是钱的问题，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沈凝板着脸答道。 沈凝直勾勾的目光，在江正则看来像是打量小丑一般。灵光一现，他解释道：“那个女人如果在外面到处说怎么办！到时候其他顾客来店里问起，我们不好解释。” 尽管沈凝在气头上，但仔细想来，这话不是全无道理的。 其实沈凝也并不是突发的善心。大约半个月前，沈凝经常看到女人路过店里的时候都停留一会儿，好几次想推门又回了去。有时沈凝晚上七八点才回家，还能看到女人摸黑工作。女人似乎认得她，会朝她笑笑。 沈凝知道自己的出发点并没有错，她只是想帮女人一次。可经江正则一提醒，沈凝意识到自己做法不妥。 但她恼意未全消散，语气仍不大好：“抱歉，我考虑不周，有什么后果我会承担的。” 冷静下来之后，沈凝也开始去做自己的事情。 -- 第70页 可她就是有点不满意，江正则颇为嘲讽的语气，你很有钱吗？还有那句别指望我和你平分。 这句话让江正则在沈凝心中的形象一落千丈。 沈凝故意躲避江正则的视线，拿手机扫店里二维码补齐了空缺的钱，刚要把手机放到一边，就有了新来电。 来电人是陈云方。 第35章 35 沈凝接起，轻轻“喂”了一声。 陈云方亲昵的叫了沈凝一声，语气悲痛，言简意赅：“小凝，程钧住院了，伯母这有事脱不开身，你帮伯母去探望一下吧？” 沈凝木几秒钟，在电话这边点头答应着，语气染上一丝急切：“伯母，您告诉我一下地址，我马上就去。” 陈云方快速地报了医院的名字和病房号。 沈凝拿笔唰唰唰地写着，确认一遍地址，又安慰陈云方几句便挂了电话。 用余光看到江正则一直盯着自己，沈凝无暇顾及其他，匆忙去后院向陆至诚请了半天假。陆至诚很爽快地批准。 解下围裙，从挎包里拿出点现金，沈凝急忙就要出门，却被江正则一把拉住。 “刚刚是我说话有点激动，你不会因为这个…” 沈凝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便说：“我不是因为和你有争执才要出去。我要去医院探望一下…朋友。” 江正则问：“程先生？” “对。” 江正则垂眸，没说什么。 沈凝挣开胳膊，连再见也没有说，下台阶之后跑着到马路边，恰好有迎面驶来的出租车，她踮着脚挥挥手。 车停，沈凝打开后车门的同时便报了医院名字，不忘催促道：“师傅麻烦您尽量快一点。” 出租车司机没回答，只是笑着说句：“这医院…远啊。” 沈凝扯出个笑容附和一句，嘴角随即压下，胳膊肘抵在车玻璃上，心事重重。 怪不得程钧最近几天都没有来，原来是住院了。 而且听陈伯母的口气，应该是不小的病。 沈凝控制不住发达的脑电波，甚至已经想到程钧是不是得了某种不治之症…… 意识到在想什么，沈凝立马坐直，赶忙摇几下头，轻声说着呸呸呸。 到所在医院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路程。司机看沈凝紧张的神情，好奇地问：“姑娘，家里亲人生病了？” 沈凝轻轻摇头。 “那是男朋友？” 沈凝愣几秒，又摇摇头。 见沈凝似乎不想交流，司机也没再说什么，专注地开着自己的车。 经过漫长的一个小时零六分钟，出租车终于抵达目的地。 沈凝付车费的时候，对数字微微惊讶。现金带的不够，于是扫了微信。下车的时候，她不忘说句谢谢。 医院与沈凝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与其说是医院，倒不如说是公园。一下车便能看见成片的绿木和花坛，医院中央还有喷泉。 沈凝进大厅之后，按照指示找到电梯直接上了六楼。 淡淡的消毒水味道试探着嗅觉，沈凝轻轻皱眉，她不喜欢这种味道。 到六楼之后，沈凝很快找到陈云方给的门牌号。她轻轻敲了下门。 谁知门是虚掩着的，缓缓打开。房间内的对话钻进耳朵。 “程总您就吃点吧，不吃怎么行啊。” “不吃。赵特助，你再啰嗦，奖金…” 屋内除了程钧和赵放，还有一个在配药液的护士，都把目光转到门口。 沈凝有些局促地解释着：“我想敲门来着，结果门自己开了……” “没事没事！”赵放忽略着程钧的黑脸，抢着回答，像看到救世主一般放下手中的粥，识时务地离开。 与沈凝擦肩而过的时候，赵放低声拜托：“沈小姐，程总一直不吃饭，我实在没办法，您劝劝吧！” “赵放！”程钧皱眉喊道。 回应他的是门被关上的声音。 程钧眉头皱的更深，似乎不愿看到沈凝出现在这里，沉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伯母忙的脱不开身，让我替她来探望。”沈凝挪几下脚步，问，“我可以进来吗？” 程钧点头，并对旁边护士说：“先出去。” 护士点头离开。 房间里有沙发，沈凝搬把椅子坐在病床边，扫过程钧一眼便有些不忍。 记忆里的程钧一向是坚毅的，而此刻却是从未见过的虚弱。毫无血色的脸颊与双唇，让沈凝感到心仿佛被轻轻揪了下。 她别开眼神，故作轻松的问道：“你生什么病了？” “一点胃病而已。没什么大碍。” 沈凝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粥，因程钧的回答，打开包装的动作顿了下。 这句话让她有些火气。 而已。没什么大碍。 沈凝反问他：“是吗？都住院了，还能是没什么大碍吗？” 语气有点冲。 程钧却并未动怒，低头快速勾了下唇角，再抬头时又是紧绷着脸：“你说得对。” “那就把饭吃了。”沈凝把饭递过去。 如果赵放此刻在场，一定会震惊于程钧的顺从，并顺带谴责下程钧的双标。 一碗粥喝的有点困难。 程钧因胃疼晕倒才被送来医院，检查说是严重的胃溃疡加胃出血。虽已经打了一天点滴，胃部仍有些不适。 -- 第71页 他只能小口的喝，而沈凝的视线让他很不自在。 “你不上班？” 沈凝摇摇头：“请假了半天。” 隔半天，程钧又问：“打车来的？” “对，”沈凝点头，随即撇了下嘴，“我现在想想，我应该是被宰了。” “……” 程钧差点被呛到，缓缓看向她：“被宰？” “就是被多收钱啦。”沈凝解释着，“那个出租车司机收了我好多钱。” “多少？” 沈凝如实回答。 程钧把粥放下，考她：“你知道为什么吗？” 沈凝不假思索：“因为这个医院和平常医院不大一样吗？住院费用也高？” 程钧补充：“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沈凝稍稍前倾，晶亮的双眸望向程钧，企图了解这里面的玄机：“什么原因？” “因为，”程钧故意把话了拖会，等沈凝变得着急才继续往下说，“你看起来很好骗。” 沈凝往后靠着椅子背，双颊鼓鼓的，出声抗议道：“你别逗我了。” 程钧无声弯了弯唇。 有人敲门。 沈凝看一眼点头的程钧，提声喊道：“请进。” 是刚刚出去的护士，后面还跟着赵特助。 护士推着药车过来，是要打点滴。赵特助趁机站在门口，朝屋里的沈凝挤眉弄眼。 沈凝悄步离开，虚掩上门，“赵特助，你有话跟我说？” 赵放：“沈小姐，请你多劝劝程总吧，他的胃如果再折腾，我真怕…” 后面的话赵放不愿说出口，沈凝更觉事情严重性。 她肯定地答应：“我待会儿跟他好好说。” 赵放激动道：“谢谢沈小姐。” 沈凝笑笑，说了句“不用客气”。 “沈凝。” 屋里程钧提声喊着，沈凝对赵放笑笑，开门走进去，对上程钧不悦的眼神，走到护士身边。 “护士，这点滴打完大概要多久？” 小护士柔声回：“一个半小时吧。” 沈凝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坐回椅子，视线没有聚焦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很快，护士离开，房间内又只剩下两人。 沈凝思索结束，瞅一眼顺着导管缓慢流进身体里的药液，轻声劝道：“工作是很重要。但不能因为工作经常不吃饭呀。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道理都懂，程钧点头。 沈凝看得出他的敷衍，刚要气愤地说些什么，就听程钧缓缓开口：“我会注意的。” “毕竟，要追你的话，最好要听你的话。” 沈凝来不及脸红，脑子反应更快，“你是看家里的电视了？” “？” 沈凝明了：“那这是小冉教你的。” “为什么？” 沈凝托腮，解释道：“这是我和小冉下载的电视剧里男主角的台词。” “……” 片刻的沉默，程钧打个哈欠掩饰着些微尴尬。 沈凝抬头就能看见程钧下眼睑晕着一片黑，憔悴地不行，柔声问：“你要睡一觉吗？” 程钧昨天就已住院，通宵处理一夜工作，下眼睑的黑眼圈很是明显，他确实很需要睡眠。 “嗯。现在送你走？” 沈凝咬咬唇，“我在这里会打扰到你吗？” “不会，”程钧明白过来，问，“你要留在这里？不用再去店里？” 沈凝点点头，指着吊瓶对程钧说道：“你睡吧，我帮你看着点。” 程钧躺下去，阖上双眼，没有告诉她护士一定会在点滴打完之前到来。 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窗外猛地刮起一阵狂风，沈凝蹑手蹑脚走到窗边，极轻地关上窗户，又回到病床边。 上次看到程钧睡着的样子，还是离开家里的前天晚上。 或许就连沈凝自己也没意识到，别墅和家属院的房子一样，在她的潜意识里都是能被称为家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 程钧转醒，入目是洁白的天花板，墙上时钟的时针偏向着五。手上没了针管，贴着医用胶带。他起身半坐，稍歪头就看到沈凝柔软的发顶。 宁静的睡颜让程钧起床气都消了大半。 像是有感应，沈凝眼皮动几下，缓缓睁开。头仍枕在胳膊上，沈凝眼睛藏着些许雾气，毫无防备地就撞见程钧的视线。 人还未清醒，沈凝不为这大半分钟的对视感到害羞，而是弯了弯唇，随即起身伸了个懒腰。一个哈欠打完，神清气爽许多。 两个人还没说话，又有人敲门。 敲门声很急。 程钧不悦地喊了声：“进来。” 第36章 36 “你这也太弱了吧…”宁凯的打趣还没说完，便在看见房间内的人骤然停止，反应过来后嘴角弧度咧的更大。 宁凯试探地问道：“这我表妹也在呢，我是不是不应该来？” 程钧睇他一眼，并未接话。 倒是沈凝听出来话里的别意，站起身让座，“你好，可以坐在这里。” 走廊里突然响起一串高跟鞋的声音。 宁凯后面又来了人，尖细的女声在门口响起：“程钧哥，我听伯母说…” 见到房里的人之后，谢菲菲也顿住脚步，攥紧了手机，目光不停地在程钧与沈凝身上来回切换。 -- 第72页 “好的，我知道你困了，我现在就出去。”宁凯对沈凝眨眨眼，后退一步对谢菲菲解释着，程钧要睡了啊我们走吧。 谢菲菲张嘴要说些什么，手还朝房间内伸着，可碍不住宁凯力气大，脚步连连往后退，宁凯用脚带上了门。 房间再次恢复安静，沈凝都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她甚至还在想着，上次跟谢菲菲说的见面再吵一架，能不能再拖延一回。 末了，沈凝疑惑地摸摸下巴，被窗外开始落黑的天吸引了视线，沈凝看一眼手表，下午五点半。 今天阴沉沉的，来的路上也有风，下雨的话恐怕不太好办。 程钧：“想回去了？” “啊，”沈凝视线从窗外收回，笑笑，“嗯，我怕待会下雨。” 程钧也瞅一眼窗外的天气，确实不太好。 “让赵特助送你回去。” 沈凝赶忙拒绝：“我打车就行，不用麻烦…” 最后一个“了”字还没说出口，就在触碰到程钧目光的时候咽回肚子里。 沈凝见程钧是要去拿手机，稍稍离开凳子把病床边柜子上的手机递回去。停几秒，程钧声音响起：“你来送沈凝回去。” 挂掉电话之后，沈凝又接过手机放回原处。 有人敲门，沈凝还以为是折返的宁凯或者谢菲菲，一下子紧张起来，谁知进来的是护士。看样子还是要打点滴。 沈凝喃喃道：“刚刚不是打过一次了吗…” “还需要再吊两瓶呢，小姐。”护士温柔地回答。 在程钧手上找血管并不难。护士熟练地推针进去，把液体袋倒挂，调好速率之后离开。 要打好多瓶。 沈凝这样想着，忍不住问程钧：“还要打多少瓶呢？” “不多。” 沈凝点点头，又问：“那你什么时候能出院呢？” 这次是确定的答案：“大后天。” 沈凝：“那我明天和后天再来看你。” “不用了。”程钧皱着眉拒绝，“离这么远。” 沈凝张嘴想辩驳什么，就听程钧再次强调：“不用来。等我出院了去店里找你。” “那好吧。”沈凝忍不住多叮嘱，“那你可别为难赵特助了，该休息要休息的。” “我今下午睡得时间不够长？” 沈凝不同意：“那正好说明你很累了呀。” 程钧朝门口扬扬下巴，示意沈凝可以走了。 赵放：“程总，现在送沈小姐吗？” 程钧点点头，交代着：“把她送到家属楼再走。” 沈凝快速离开，不忘与他告别：“再见。” - 翌日，周日。 程冉没有课，一大早便来店里，如往常一般先去后院待了会才来跟沈凝聊天。 周日店里客人很多，程冉索性也帮着忙。 收银台的空间装三个人是有点拥挤，但沈凝很乐意。 自从昨天与江正则有争执之后，虽然今天两个人都当争吵没有发生过，可沈凝总是觉得很尴尬。有程冉在场，会自在很多。 周日上午的客人也不算少，直到接近午饭时间，三个人才放松下来。 程冉接一大杯水，咕咕咕几口就喝完，随意用手背抹一把嘴，嘀咕着：“怎么这几天没见我哥来。” 沈凝惊讶：“啊？你不知道吗？” 程冉眼神古怪：“我知道什么？” “你哥住院了。” 程冉没有一丝惊讶，更别提神情急切地要追问程钧身体怎么样，病的严重不严重。面带微笑回完手机信息才云淡风轻地问一句：“他怎么了？” “他胃不好，很严重的。” “我就知道。”程冉在桌面上转着手机，颇有幸灾乐祸的意味，用胳膊肘撞撞沈凝，“沈凝姐你可别心疼，他这叫自作自受。” 沈凝出声反驳：“我才没心疼！” 程冉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就被江正则截断。 “小凝，能跟我出去一下吗，我有事情对你说。” 被喊到的沈凝尽管此刻不太愿意与江正则独处，但还是答应了，毕竟两个人以后还是要一起工作的。 江正则在前面带着路，走到店后面的一条死胡同停住，转过身来盯着沈凝，眼神里浮现着某种情愫。 沈凝本能地避开视线，生硬地说：“有什么事就说吧。” “你还在因为昨天的事情生气吗？” 沈凝呵呵笑两声，撒谎道：“没，你不说我都想不起来了。” 沈凝说谎的时候眼神不会直视着对方，连带着衣角也总被攥在手中。头也稍稍低着。 视线里出现一只手，平摊在手心的是几颗彩虹糖。 沈凝不解，抬头问道：“这是？” 江正则以为颇浪漫，解释道：“这就当我给你的道歉礼物吧。” “真的不用正则，你这样会弄得我更尴尬的。朋友之间嘛，有小摩擦很正常…” 江正则突然打断：“那我如果不想跟你做朋友呢？” 沈凝本想着一颗糖而已，收下也无所谓，只要能尽快回店里就好。 可听到这句话，伸出去拿糖的手顿在半空中。 经过程钧的告白，她隐约察觉得出来江正则话里的意思。 气氛太过尴尬，沈凝只想逃离，只得装傻道：“你这是准备和我绝交啊，看来为昨天生气的人是你。” -- 第73页 点到为止。江正则不是蠢人，他肯定能懂。 沈凝于是转身就要离开：“快回去吧，一会小冉该忙不过来了……啊！” 胳膊突然被人拉住，力度蛮大得她有些吃痛。转头对上江正则有点可怖的眼神，沈凝语气开始慌乱：“放，放开我。” “你知道我的意思，”江正则提声说道，“我想做你男朋友。” “你先放开我！” 沈凝用力挣两下，江正则也就放开了。 她平复着呼吸，有些恼怒江正则的不尊重，却仍是柔声回答道：“对不起江正则，我不喜欢你。” “没事，”江正则勾起一抹邪笑，“我可以等。” 沈凝：“可是我有喜欢的人了。” 江正则哼笑一声，语气轻蔑：“你可别说，你喜欢的是程冉她哥。” 话里的轻蔑，让沈凝恼怒更甚，她回呛道：“我就是喜欢他。” 江正则笑容更甚，打量着沈凝的眼神变得讥讽而痛心，说出的话尖酸刻薄：“程冉她哥，人家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他们吃顿饭都比你一个月工资高。” 还不够，江正则继续讥讽：“你不会真以为那个程钧喜欢你吧。他只是看你年轻漂亮玩玩你罢了。” 沈凝隐忍着，听他最后一句话确实更过分：“你肯定也不会伤心。因为你喜欢的也只是人家的钱吧。” “啊！”江正则惨叫一声。 沈凝紧握着拳，听到江正则的惨叫睁开满含怒意的双眸，就看到江正则捂着脸偏头向一边。 程钧把她往后拉两步，独自上前，“你起开。” 沈凝有些没反应过来。程钧现在不是应该在医院吗？话呢，他听到了多少？ 还没等沈凝思索出来个结果，就被眼前两人厮打的闷哼声拉回神来。 沈凝上前几步，喊着：“别打了！” 才没人会在这刻，来听她在说的话。 沈凝找准间隙，在江正则再一次被甩到地面时，用力扑到程钧身上，抱着他的腰往后退。“程钧，别打了，程钧！” 本以为力量悬殊过猛，谁知轻易就带着程钧退到墙边。 因冲击力过猛，程钧撞到后背，闷哼出声。 他第一次听沈凝喊自己名字，有些出神。 沈凝此刻也顾不上搂着程钧腰的动作有多么亲密，她从男人坚硬地胸膛前抬起头来，目光急切地打量着人有没有受伤。 没什么大碍。 沈凝松口气，赶忙去地上扶起来江正则。她害怕程钧下手太重，给江正则打出什么好歹来。 “你还好吧？” 沈凝抓着江正则臂弯将他扶起，深感自己问的这句话有些多余。 江正则肉眼可见的很不好，脸上被打过的地方已经开始泛青泛肿，有破皮的地方还渗着细细的血丝。 江正则借力站起来，捂着刚刚被踹过的小腹，一瘸一拐地要走出胡同，却在走过程钧旁边时被一把拉住。 程钧的声音冷的像C市冬季的气温：“道歉。” “给她道歉。” 江正则抽搐几下嘴角，被打得清醒许多，承认刚刚的话确实有些混蛋。他转向沈凝，因为脸上的肿痛说话的时候不敢张大嘴：“对不起。” 沈凝赶忙挥挥手，心里想的全然是江正则会不会报复程钧。 等江正则离开后。 沈凝几步到程钧身边，看他气未消的模样，怯怯开口：“你不是大后天才出院吗？” 第37章 37 程钧低眸，隐藏起眸中的情绪，“病好就提前出了。” “真的吗？”沈凝不信。 程钧点头，话锋一转，“换个地方工作吧。” 沈凝迟疑着摇摇头，“现在就挺好的。我向你保证，刚刚只是意外！” 说完她还使劲笑了笑，问程钧：“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 又说好一会儿话，沈凝才感到程钧的情绪恢复如常。两人并肩走出胡同，一转弯就看到了站在店门口的程冉。像是有话要说。 还没等程冉开口，程钧冷漠的声音就响起。 “程冉，我怎么总能在这见到你？” 程钧的语气和表情都称不上喜悦，眼神里满是冷冷的探究。 程冉心下难免有些慌，面上强装镇定，回呛道：“我来吃东西啊。你还说我，我还总见到你呢！” “是吗？”程钧侧眸往店里瞅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沈凝姐！”程冉不敢再与程钧对视，害怕被瞧出什么端倪，索性拉过沈凝的胳膊，“你看我哥，对自己妹妹整天阴阳怪气的！” 沈凝本来没察觉什么，听程钧这样一说，也觉得程冉来店里的频率确实很高。 不管有课没课，沈凝几乎每天都能见到程冉。而程冉很少吃些什么，总是去后院，一呆就是大半天。 程冉晃她胳膊，“沈凝姐，你发什么呆？” “没，”沈凝对她笑笑，“你还不去吃饭吗小冉？” “这就去了。”程冉本就是看到江正则捂着脸进了后院才出来看看，原本还想问沈凝发生了什么，现下程钧在这里，她还是改天再问吧。 程冉扬起下巴对着程钧哼了声，跟沈凝告别：“你也快去吃饭吧沈凝姐！” 程钧皱眉：“你还没吃饭？” -- 第74页 “对啊，”沈凝笑笑，“这不刚十二点多嘛。” “带你去吃饭？” 沈凝赶紧拒绝：“不用了，我回家做饭。” “行。”程钧看一眼手表，下午一点还有会议。 他本就是只打算来这儿看沈凝一眼，恰好听到江正则的话，到现在仍生着气，“走吧送你回去。” “大白天的就不用了吧。”沈凝笑笑。 程钧抬脚往前走，撒谎道：“反正没什么事。当饭后散步了。” 沈凝赶紧跟上。 程钧问：“下周三有空么？” 沈凝摇摇头，她要上班。 沈凝软着嗓子问：“怎么啦，有事吗？” “没什么事。”程钧语气淡淡，听不出来任何情绪。 “那好吧。”沈凝内心有些猜测，便问道，“是阿姨要让我去吃饭吗？” 程钧一愣，勉强点点头。 沈凝昨天刚请过假，不太好意思再请，便说道：“我周六日都休息，要不然我周六再去拜访阿姨吧？” “不用。” 程钧拒绝的很干脆，对上沈凝有些疑惑的眼神才解释道：“她也就随口一说，不一定什么时间。” 沈凝短促地“哦”了声，走到楼下准备与他告别。 “你回去记得吃药，按时吃饭。”沈凝有些难为情地叮嘱道。 程钧脸上表情难得放松，扯了下唇角。 “嗯，再见。” 回家简单吃过饭，又睡了大半个小时，去店里的路上，沈凝才开始担心一会儿见了江正则应该怎么说话。 她先站在门边探头往里看着，收银台并没有江正则的身影，不由得松了口气。 内心的焦虑一点也不少，以后要怎么和江正则相处呢。 这两天发生了不少事情，沈凝轻叹口气，下巴抵着手背，望着桌面出神。 直到客人站在收银台前，沈凝才发现。 她抬头，是昨天的妇人。 “阿姨你来啦，”沈凝笑着起身，“来取蛋糕是吧？” 妇人点点头。 沈凝从保鲜柜里将包装好的蛋糕盒子递给妇人，袖子往上窜了点儿，露出她手腕上的银镯。 妇人接过来，递给沈凝一百块钱。 “姑娘，我知道那天你是好心，才编出了个什么幸运顾客来。”妇人笑容淳朴，“怎么能让你垫钱呢。” “阿姨，不是…” 沈凝愣神过后，赶紧推回，却被妇人强塞进口袋里。 “我之前见你好几次了呢。姑娘，你跟东边小区一个太太长得特别像。” 沈凝无奈接过，笑着说：“是嘛，真巧啊。阿姨等我一下，我给您找零。” 从抽屉里拿一张二十元的纸钞，袖子还一直往下掉。沈凝索性挽起袖子到胳膊肘。 妇人：“是啊，你俩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诶你这手镯…” “手镯怎么了？” 妇人走进了点，看着上面的雕花。 “那个太太也有这么一个手镯。这上面的雕花我记得很清楚呢。” 沈凝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动弹不得，脑海里闪过许多个念头。她能感觉到整个身体都在发颤，颤颤巍巍地开口：“阿姨，你说的那个太太，多大了？” “有四十岁了吧，”妇人把零钱装进口袋，并未察觉她的异样，接着说，“上次她这个手镯丢哩，到处找。我恰好捡到了。这镯子肯定很值钱吧姑娘……” 妇人后面说的话，沈凝一个字也没再听清，她听见自己哽咽着问：“阿姨，你能告诉我是哪个小区吗？” 妇人被沈凝突然的哭泣吓到了，赶忙往她手里塞着纸，“就东边的典雅苑，你怎么哭了姑娘？没事吧？” “没事阿姨，”沈凝勉强扯了扯唇角，拿纸擦了擦脸，“我想起来之前的事情了。” 妇人下午还要工作，便安慰沈凝两句：“过去的就过去了，别哭了哈姑娘。我得去把蛋糕送过去了。” “好，阿姨再见。” 沈凝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收银台的，下午是怎么工作的。她脑海里反复重复着妇人的几句话，在自我安慰与期待中痛不欲生。 如果那位太太真的是她的额娘，那她额娘过得好吗。可若这镯子是凑巧，样貌也会是凑巧吗？ 沈凝已经完全控制不住翻滚的回忆与簌簌掉落的眼泪。她只想赶快到下班那一刻。 还有典雅苑这个名字，她还没听说过。住在哪单元哪栋，门牌号是多少她也不知道。 她急需一个人帮忙打探信息，而这个人她只想到了程钧。 沈凝趁空闲时间给程钧编辑了一长段时间，把事情详细描述一遍。 只隔了几分钟，沈凝就收到回信。 【你别哭。我让人去查一下。】 沈凝回了个“嗯”，她明明没有发语音，程钧怎么就知道她哭了呢。 快下班的时候，程钧发过来一条信息，不是那位太太的资料。 【下班我带你去。】 这句话让沈凝彻底紧张了。如果不是程钧查出来些什么，定不会贸然带她去。 沈凝一颗心悬在空中，抑制住不断发抖的身体，在看见程钧那一刻才找回着陆的实感。 沈凝语气急切：“查到什么了？” “先上车，路上跟你说。” 沈凝点头，拉开车门，刚进车就又问：“查到什么了。” -- 第75页 程钧能感受到她的急迫与期待，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先把安全带系好。” 沈凝手忙脚乱的去系，却无论如何也扣不上。 程钧低声叹气，帮她弄好，发动车子，说：“她可能，真的是你母亲。” 沈凝呆呆的眨下眼睫。 程钧调换着方向，“她叫顾梅，今年四十一岁。二十年前失踪了，家里人怎么找都找不到。直到十年前又回到家里了。” 沈凝在心底默算一遍时间。额娘二十二岁生下她，在她九岁那年去世——说是去世，可沈凝连额娘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所以额娘根本没死？额娘原本就是现代人？ 无数问题在沈凝心中堆积着。 “有照片吗程钧？” 沈凝太过着急，连对程钧的称呼改变都没注意到。 “在我手机里，”程钧眉心一跳，提前说道，“你别哭。” 怎么可能不哭。 沈凝看见手机照片的一瞬间，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像断线玉珠一般往下落，啪嗒啪嗒滴在手指和手机屏幕上。 照片上的人，真的是她额娘。 即便十年没见，她也能肯定那就是额娘。 是那个自身处境不好，但总想办法给她弄些好吃好玩的额娘。每次被人欺负，额娘总会抱着她一齐睡觉，手掌轻轻拍在她身上，耳边是额娘温柔的歌声。 程钧迫不得己靠着路边停车，抽着纸巾给她擦眼泪，心也被揪着，“乖，别哭了，嗯？” 他还有话没说。 一直到典雅苑楼下，程钧才开口：“沈凝，在见到她之前，我还有话要告诉你。” “你说。” “你母亲，不记得十年前的事情了。” 沈凝脚下虚浮，差点要摔倒，被程钧一把扶住。 他讲不出太多安慰的话，只能去握住她的手。 “不记得我了吗？”沈凝喃喃道，“不记得也好。” 她抬头，勉强笑笑，“我可以看额娘一眼吗？” 程钧：“她丈夫恰好与秦瀚有业务往来，我就说是聊工作的。一会儿你可以和她说说话。” “嗯，”沈凝用力点点头，使劲擦了擦眼泪，又吸了吸鼻子，“谢谢你。” 程钧没说什么，仍扶着她往前走。 沈凝手心全是泪和汗，“一会儿我按门铃可以吗？” “好。” 站在门前那一刻。沈凝仍觉得不真实，内心的期待在这一刻有些胆怯。额娘认不出她，她肯定会失落。但如果一句话都说不上，她的心会更痛。 程钧看得出她的纠结，于心不忍，“我们可以改天再来。” “不用了。”沈凝深呼吸一口气，伸手去按，然后屏息等待开门的人。 门缓缓打开，顾梅对程钧笑笑：“程先生来了。” 目光落在沈凝身上，有瞬间的错愕，她柔柔一笑，“这位小姐是？” 程钧能感受到沈凝手在颤抖着，用力握了握，说了句：“沈凝。” “沈小姐，”顾梅轻声唤着，“你们快进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我写第一章的时候就决定在后面要写的啦！因为我想让人物尽量得到圆满，这一情节不会写很长，下章就能结束。然后番外里会写点，这是我早就计划好的～ 然后预计二十章之内就能结束啦，所以不再断更了，即便有考试也会定时更新的。但是可能也没办法双更补前几天掉的了！ 看文愉快～ 第38章 38 房子不算大，装修得很温馨，米黄的暖色调从玄关处一直延伸进客厅。地板一尘不染，电视周围的墙上挂满了照片。走近了看，全是顾梅与丈夫和一个小男孩的合照。 沈凝悄悄转身擦了下泪。 程钧压低声音：“不想待了就告诉我，嗯？随时都可以离开” 沈凝用力点头。 随后，程钧与顾梅丈夫去书房谈事务，托顾梅陪一会儿沈凝。 顾梅带着沈凝在客厅沙发上坐下，去厨房洗了碗樱桃，客气地说着：“不知道沈小姐喜不喜欢吃。” 沈凝手放在身侧卧成拳，连声应着：“喜欢，喜欢得很。” 离开额娘已经整整十年。她不是没有梦到过额娘，可梦里的额娘不说话，容貌也不会变。 她多想看看额娘慢慢变老是什么模样，听听额娘的声音。 沈凝指甲戳了下掌心，把眼泪憋回去。 顾梅坐她对面，打量她好一会儿，含笑说道：“我看着沈小姐，好像看到年轻的自己一样。” “顾…顾姨，您叫我小凝就好了。” 顾梅应下，“小凝，你今年多大了呀？” 沈凝努力使声音听起来高兴些：“已经过了十九岁生日，快二十啦。” 顾梅又打量她几眼，看她笑起来的样子，发自内心道：“我都要差点觉得和你是亲人了。我不是跟你套近乎，你跟我年轻时候长得真的很像。” “我相信您。”沈凝用力点点头。 怎么可能会不像，她们可是母女。 顾梅人温柔又健谈，再加上两人冥冥之间所保留的血浓于水的关联，倒没有太生分。 顾梅见沈凝目光时不时打量着墙上的照片，很有兴趣的样子，便为她讲解：“这些都是和家里孩子还有丈夫出去旅游时候照的。” -- 第76页 “您孩子真可爱，五六岁吗？” 顾梅点头，提起来儿子，脸上笑意更浓，“今年正好六岁。我和他爸爸结婚晚，宝贝的他不行，你看他白白胖胖的。” 沈凝长久地盯着照片。为顾梅感到高兴是真的，心如刀割也是真的。 在冷漠无情的皇宫中，她们也曾拥有过美好回忆的。 两人又聊了会儿，沈凝趁顾梅去厨房的时候，偷偷拿手机给程钧发信息。 等顾梅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程钧已经到沈凝身边。 顾梅问：“要走了吗？家里多做了饭，留这里吃吧。” 沈凝客气的摇摇头，“不用了。” 顾梅再次挽留，她总觉得沈凝给人一种亲近感，招人喜欢。 “不用了，”程钧帮沈凝解围，“我们回去吃。” “那好吧。”顾梅有说不上来的失落，跟丈夫一起送人出门。 在门口分别时，沈凝一字一句地说着：“顾姨，祝您身体健康，永远幸福。” 顾梅因这正式而客套的话愣了几秒，随即温柔回应她：“小凝也是。” 程钧颔首：“再会。” - 回去的路途中，沈凝侧着头，沉默不语。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泪珠，像一个精致的洋娃娃令人心碎。 程钧从不觉得应对过比现在更为棘手的情况。他想让沈凝张口说说话，把心里的情绪发泄出来，却又知道此刻不打扰她更为好。 车停。 沈凝呆呆地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就要往里走。 程钧喊住她：“沈凝！” 沈凝回头，眼里没了焦点，毫无生机。 她看着程钧，眨了眨眼睛，“差点忘记了，今天谢谢你。” 程钧两步到她身前，带着她的肩膀走到墙边，于心不忍：“以后想去了还是可以去，或者你想和她相认…”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沈凝打断。 “我不会再去了。”沈凝摇摇头，“我不想打扰额娘了。她还好好地活着，我已经不敢再奢求什么了。” 沈凝哽咽着，“额娘现在有自己的家，过得很幸福，我为她感到无比开心。” 她终于失控，语调满是委屈，“可是她不认得我了。我也是她的孩子呀，我也想被她爱着呀，为什么……” 沈凝往前走两步，把头埋进程钧胸膛，淌着泪水要沾湿他的名贵衬衫，手攥着他的外套，呜呜的哭着不再说话。 程钧环住她单薄的背，另只手安抚似的拍着她的肩膀。 沈凝抬起头，泪眼婆娑：“明明能看到额娘已经足够了。可我还想要更多，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人都是这样的，沈凝，”程钧手滑落至她腰际，对上晶亮的双眸，声音似诱哄，“贪心是人的本性。以后想见面，我随时帮你安排，嗯？” 沉默良久。 沈凝吸了吸鼻子，闷声答道：“嗯。” 程钧勾了勾唇角，“刚刚不还说再也不去了？” “那，那是我太伤心了。” 沈凝抬头，对上他的双眸。 这时才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有多近。 她猛地离开，余光瞥见皱皱的西装和潮湿的衬衫，似乎在控诉她的无情。 沈凝意有所指，“你的衣服…” 程钧啧了声，思索了会儿，问她：“穿不成了。” “啊，怎么这么矜贵，”沈凝带着很重的鼻音，“多少钱呐？” 程钧如实回答。 沈凝咂咂嘴，心里默默说了句好贵。 程钧看出她想的什么，边带人往院子里走边说道：“要赔给我？” “我，我没说！” 他有心逗她开心点，“那怎么办呢？” 沈凝：“洗洗就行了吧？” 程钧说了句也行，然后说一个不小的数字。 “你宰我！”沈凝语气激动。 程钧淡哂，“逗你的。” 到了门前。 沈凝知道程钧是故意逗自己开心，低声说了句：“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上午害得你打一架，下午又要让你陪着奔波。 “是我谢谢你。” 沈凝使劲跺脚，让声控灯亮起，疑问着“啊”了声。 程钧淡淡说道：“你今天有事情，打电话给我，我很开心。” “所以，谢谢你。” 沈凝的脸颊比她更先作出反应，红晕散开来，她不再低头，撒娇般地说了句：“那就不客气了！” “那我走了，你早点睡。”程钧想了想还是有叮嘱一句，“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沈凝终于露出笑容，“好。” 洗漱完之后，沈凝没有立马睡觉，她忽然想起还没有吃饭，程钧应该也没吃吧？ 她穿着睡裙坐在阳台的椅子上，拿手机敲着信息。 【你是不是没吃饭呀？】 很快就收到回信。 【嗯。】 沈凝有些不好意思，他还有着胃病。 【那你赶快去吃饭吧，保护好你的胃！】 【不想吃。】 【不吃又生病怎么办？】 聊天提示框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沈凝满心等着程钧的回复，却接到了电话。 沈凝压着嗓子，想使声音听起来严厉一些，“喂。” “沈凝，我的胃病很严重了。” 突如其来这么一句话，让沈凝很容易就联想到不好的事情。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程钧又说。 -- 第77页 “你搬回来住吧，工作的话来我公司，我保证不会特别对待你。”程钧说出心里真正的目的，“你好监督我吃饭。” 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沈凝有的是拒绝的余地。 偏偏程钧还要把实话说出来：“现在的你，让我不太放心。” 沈凝喃喃：“有什么不放心的…” 一时间，只剩电流声。气氛像在僵持着，又不像。 程钧没说出的话，沈凝懂得。 隔许久，她听到熟悉的声音，像C大下晚课后，学生们结伴出来买东西的声音，热闹非凡。 她呼吸一滞，不确定地问：“你还没走吗？” 程钧低低地嗯了一声。 沈凝眼眶又一阵酸热，向上抬了抬眼皮，情绪稍缓之后，轻声说道：“给我时间考虑一下吧。” “别让我等太久。” “嗯，”沈凝拉开椅子起身，往卧室里走，“你回去吧，我暂时不会多想关于额娘的事情，我困了。” “好。”程钧放心下来。 沈凝弯起嘴角，不忘嘱咐他：“那你回家一定要吃饭，待会发给我照片。” 回复的是一条语音。 沈凝点开来，听筒放在耳边，低沉磁性的男生语气生硬，对她来说却意外勾人。 【听你的。】 躺在床上，沈凝抱着程钧上次送的毛熊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她不是圣人，她企盼着额娘能够想起过去的事情，能够认出来自己。 但那并不是一段美好的时光。在皇宫里处处受排挤。 命运真的很神奇，可至少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真的不能再要求更多了。 在一遍一遍的自我安慰中，沈凝心情终于有所好转。她放松下来，才感觉到眼睛的酸痛。今天流太多泪水了。 手机发出叮的响声。 沈凝点开来看，是程钧发的照片，晚饭是一个看起来发硬的面包。 紧接着又收到一条信息。 【想吃你做的饭。】 沈凝心头一热，回复：【那你明天要来吃吗？】 就在沈凝已经在思考明天做几个菜的时候。 程钧：【不了。我希望是每天都能在家里吃到。】 【不说了，胃疼。】 过了好一会儿。 沈凝扑哧一声笑出来，简直不敢相信对面的人是程钧。 她回复：【你这是苦肉计吗？】 或许是被戳破了有些难堪，程钧没再回复。 沈凝放下手机正打算睡觉，手机有了新来电。 她还以为是程钧。结果发现是程冉。 “喂，小冉？” 程冉很少直接跟她打电话，沈凝不免感到奇怪，“小冉，这么晚了有事吗？” 电话那边沉默很久，沈凝不禁怀疑是不是程冉睡觉时不小心压到手机，才拨出来的电话。 正当她准备挂掉的时候，就听程冉用低落的语气请求着：“小凝姐，我在你家门口。今天晚上我能和你睡吗？”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的更新！因为白天有考试，怕赶不及，所以提前啦！ 第39章 39 沈凝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道：“你在我家门口？” “嗯。”程冉低低应声。 随后沈凝就听到了阵阵的敲门声。 她快速下床，从猫眼里确认敲门的人真的是程冉之后才开门。 把玄关处的灯打开，沈凝看见程冉眼眶发红，明显感觉得到她低沉的情绪。 程冉：“突然敲门的话你会害怕，我就先给你打个电话。” 电话里声音夹杂着电流，沈凝没特别注意程冉的声音。 现在两个人面对着面，沈凝才能听出很浓的鼻音，仔细打量，还能看见程冉脸上的泪痕。 程冉吸了吸鼻子，换完鞋子，问：“沈凝姐，我想洗个澡，可以借你件衣服穿吗？” “当然可以。”沈凝看程冉此刻似乎不愿多说，便没开口问什么，而是去衣柜里给她拿了新的内衣和睡衣。 越是平时大大咧咧的人，低落下来越让人担心。 沈凝心里着急的不行，偏偏看程冉沉默的样子，不好直接开口问。 床不算大，但对于两个身形娇小的女生来说，还是足够的。 沈凝与程冉挨着，盖同一条薄被，沈凝能清晰地听见程冉呼吸的声音。 “沈凝姐。”程冉开口，哭过的嗓子有些沙哑，声音不同往常般清亮。 “我在，你说。” 程冉声音闷闷的，说话声音很小，威力却够大。 “我喜欢陆至诚。” 沈凝有被惊吓到，微微张嘴，翻身盯住程冉。 其实仔细想来并不奇怪。尤其今天中午程钧的话还提醒了沈凝，她当时脑子里闪过这个想法，但很快被否定。 现在有了程冉的答案，沈凝突然就将过年前程冉提出去甜品店、信誓旦旦保证陆至诚会聘用她、程冉几乎每天都来店里串联在一起。 沈凝又联想到不好的事情，胳膊肘撑在床上，“他欺负你了？” “不是。”程冉摇头，撇嘴委屈道，“沈凝姐，他…他拒绝我了！” “啊？”沈凝有点懵圈，“你是单恋呀？” 程冉反驳：“才不是！” 沈凝想不通：“那你表白他为什么会拒绝呢？” -- 第78页 “谁说我和他表白了，”程冉也转身来，和她侧眼相看着，“我们早就心意相通。” “那你没表白，”沈凝把胳膊伸到被子外，“他为什么会拒绝？” 程冉悄声道：“我，我求婚了。” 没人开口。 一分钟后，还是没人开口。 沈凝嘴巴张大到能塞下一个鸡蛋，眼睛一眨也不眨，直勾勾地盯着程冉。 两个人借着偷渡过窗帘的熹微月光大眼瞪小眼。 沈凝企图找到合理的逻辑关系来解释程冉的举动，“你们一直在交往？” “没有啊。”程冉理所当然地回。 “那你，”沈凝咽了咽口水，“不表白，直接求婚？” 程冉点点头。 沈凝不敢相信地问：“小冉，你怎么求婚的？” “还能怎么求，直接说，和我结婚吧。” 沈凝完全没了刚刚安慰她的心思，好奇地追问：“那陆哥什么反应？” 程冉表情又变为落寞，喃喃道：“他说我们不合适。” 沈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尚且理不清自己繁杂的情感，开导别人更是难于登天。 她只能轻轻握住了程冉的手。 沉默很久，沈凝握住的手也不动弹，就在沈凝以为程冉安然入睡的时候，程冉突然翻了个身。 “沈凝姐，你也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喜欢陆至诚吧。” 沈凝点点头。 “我有次心情很不好的时候去店里。那时候还是大一吧，人很少，陆至诚还没招聘到员工。然后他看出我心情不好，与我聊了很久的天。” 程冉眼神没有焦距，记忆回到很久之前，“我正在气头上，讨厌这种自以为是的说教，说起话来也不客气。可他没有责怪我的失礼，就那么温柔地和我谈心。” “我才相信，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一见钟情呐。”程冉想到什么美好的回忆，轻轻勾起嘴角，“从那之后我经常去店里，心情不好时他也会安慰我。” 沈凝心下了然，“所以你喜欢上他了？” “嗯，”程冉垂眸，“我也能感觉得出来，他明明也喜欢我的。” 沈凝有些不忍地问道：“是因为陆哥的身体原因吗？” 程冉闭了下眼，表示默认。 “沈凝姐，你说人相爱为什么这么难呢？”程冉眼神漂浮着，在夜空中想寻求一个答案，“陆至诚说他要考虑很多。因为爱我才不能耽误了我。” “可我一点也不介意呀…不管他以后还能不能站起来，我都不在意的。” 沈凝望得到程冉眼底晶莹的泪，柔声安慰她：“小冉，或许陆哥只是需要些时间来考虑而已。除了你，他还要考虑伯父伯母的想法呀。” 程冉眸子里的光暗了暗，“爸妈肯定不会同意的。我都做好了和陆至诚私奔的准备，真的。” “这怎么行！”沈凝语气有些急，劝她，“小冉，你千万不能有这种想法。你这样只会让陆哥压力更大不是吗？” “那怎么办…”程冉带了哭腔，“沈凝姐，陆至诚说我还小，以后会遇见更好的人。可我最清楚自己的心，我不会再喜欢上其他人了。” “他以为比我大上几岁，就懂很多道理吗！他不懂！” 程冉越说越激动，委屈难过化为满腔悲愤，她猛地坐起来，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拨电话。 “小冉你这是…” 程冉用实际行动回答她在做什么。 夜晚静谧，两个人离得又近，再加上手机通话音量不算小，沈凝很清楚地听出对面接电话的人是陆至诚。 男声刚一响起，程冉小嘴叭叭地控诉起来，恨不得穿过网线当面点着陆至诚额头数落一番。 毫无刚刚委屈憋闷的模样。 程冉对着电话那边劈头盖脸，语速快，情绪到位，逻辑清晰。沈凝头一次感觉到辩论赛这个词的含义。只不过程冉现在是单方面输出。 在程冉稍微喘口气的间隙，沈凝才有空去回忆刚刚程冉都说了些什么。 “你以为大我几岁就很了不起是吧，比我多吃几年饭值得骄傲吗？我读过的书可不比你少！” “怎么，吵到你睡觉了？害我哭这么久，你别想安心睡觉！” “废话，我为什么哭？当然是因为你个负心男！” …… 程冉双手叉腰，发泄一通累得不行，躺回床上喘着气。 然后，电话那边沉默了会儿才开口，语调温柔无比。 “冉冉，今天是我不好。”陆至诚顿了顿，“如果你毕业之前还能这样想，我会认真处理的，好吗？” 程冉因这句话情绪稍平复，仍嘴硬着：“希望你到时候还记得这句话。” 对面陆至诚笑了笑，像在哄孩子一般：“那你不要再哭了。” “我才没哭！” 程冉说完才意识到打了自己的，立即改口：“以后再让我哭你就死定了！” “好。” 于是，到程冉挂掉电话之前，沈凝怎么也想不明白。 怎么一个电话的功夫，自己就从安慰饱受情伤梨花带雨的知心大姐姐，转变成偷听情侣之间打情骂俏的路人的角色。 “小冉，我这是不是叫，吃狗粮？” 程冉见沈凝一本正经的模样，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 “其实我今天来找你…主要是为了另一件事的，沈凝姐。” -- 第79页 程冉娇滴滴的语气与狡黠的目光，让沈凝忍不住往后挪两下，拉开与程冉的距离。 程冉又立马贴上来，无辜地眨着双眼：“别害怕呀沈凝姐。” 沈凝挪到床边，像被灰狼紧逼的小白兔，“你说吧。” “其实也不算什么事啦。”程冉伸手拉着沈凝，请求道，“到时候我哥跟我爸妈那边，你帮我说说情好不好？” 沈凝沉思片刻，回：“小冉，我不反对你们。但是我说话没用吧？而且那时候万一我…” “哪有什么万一！”程冉坚定道，“沈凝姐，你不忍心看我独自抵抗他们三个吧？” 程冉又说：“而且，只要你不变心，我相信你一定会是我嫂子。” “你乱说什么呢！”沈凝支起胳膊拍了程冉一下，脸色发红，赶紧撇开话题，“好好的打趣我干嘛，你再这样我就不帮你了！” 程冉：“我错了我错了，那你会帮我的对吧？” 沈凝轻轻点头。 下一刻，沈凝就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被人勾过去，脸颊上有片刻的温热，随之发出了一声响亮的‘木啊’声音。 沈凝有些哭笑不得，下意识地抬头摸了摸被程冉亲过的地方，娇嗔道：“小冉！” “嘻嘻嘻快睡吧沈凝姐，”程冉立刻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地说道，“明天你还要上班呢。” 沈凝往床中间靠了靠，脸颊紧贴着枕头，出神地望着即将入睡的程冉。心里思绪纷杂，本就酸涩的眼眶迎来无边的困意，想去梦中寻求无数个问题的答案。 可惜这一夜，她睡得并不安稳。 C市虽快入夏，夜里倒还是有些冷，再加上沈凝住的房子背阳，本就潮湿了些。而第一次与程冉同床，薄被几乎没有盖到过沈凝身上。 于是第二天一早，程冉醒来的时候就看见沈凝盖着外套蜷缩在床边缘。 程冉不解：“沈凝姐，你不怕掉下来啊？你不冷吗？” 沈凝打了个喷嚏，裹紧外套，“你说我冷吗？” 程冉低头，看见裹在自己身上的薄被，还有叉开的两条腿，她讪讪地把被子还回去：“最近，天气是有点热哈。” 沈凝可怜巴巴地回：“你说是就是吧。” 两人醒得晚，来不及做饭，去粥铺吃完饭过后，程冉去上课，沈凝去店里。 她在路上收到了程钧发来的信息。 和昨晚样貌奇似的面包。 配字：【早餐。难吃。】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可能都会放在凌晨三点啦，白天有考试。 还想跟大家解释一下，最近两三章（包括接下来的一章）男女主戏份可能少了点～过了下一章就好啦。之前男女主戏份都挺多的！现在想把几个配角故事也说一下呀，不会很长哒。 接下来跟剧情无关的部分可以跳过： 今天发现自己有营养液qaq，但是我又一直不知道在哪里看得见，问了别的太太才知道上网页可以看到。谢谢两个小天使呀； 谢谢每个看文的小天使～（夜里废话有点多。） 大家晚安啦 第40章 40 沈凝哑然失笑，在心底悄悄吐槽了程钧有些幼稚的举动。思索片刻回了条信息。 【这周结束前我会把考虑的结果告诉你的。】 收起手机，沈凝拉开门，用余光往店里瞄几眼，还是没有看到江正则的影子。 虽然两人见面，气氛可能会有些尴尬。只是问题一直拖着不解决，不是更难相处么。 沈凝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如往常把江正则当成很好的朋友对待了，但两个人起码还是工作上的同事，难免要有交流的。 她如往常一般，做着营业前的准备工作。 “小凝，”陆至诚的声音从后院传来，“方便过来下吗？” “啊？”沈凝提高音量，“那店里没人…” 沈凝话音还没落，烘焙室的女生走出来，笑着说：“反正人少，我替你看着，你去吧。” “谢谢。” 陆至诚坐在巨型太阳伞下，朝沈凝笑笑，请她坐在对面。 经过了昨夜，此刻沈凝再见到陆至诚，突然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她想起不久之前与陆至诚的对话。她说觉得自己配不上程钧的时候，陆至诚会不会也在想着程冉。 “小凝，昨天你和正则的事情，我听说了。” 沈凝缓过来思绪，随即点点头。 “他让我再向你说句道歉。” 沈凝客气地回：“他已经道过歉了。” “我不是要替他辩解些什么，”陆至诚喝了杯茶，缓缓说道，“正则他有点极端，他妈妈在很小的时候跟富人跑了，留下卧床生病的父亲。” 接下来的话，陆至诚不用说沈凝就能懂。 ——所以他那天情绪才会那么激动。 沈凝敛了眉眼，条理清晰地说道：“我为他的遭遇感到不幸，但这并不能成为他中伤我的原因。毕竟我不是他的母亲，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 “但你放心，”沈凝抬头，朝陆至诚笑了笑，“既然他道歉，我自然是接受的。我不会将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之中，大家还是可以当同事的。” 陆至诚对她的话感到有些惊讶，赞许道：“小凝，你对有些事情还是看得很明白的。” “那他最近是不来上班吗？” -- 第80页 陆至诚解释道：“正则爸爸最近病情加重，他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沈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想起昨晚的事，忍不住开口：“陆哥，你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同时，我也相信小冉的眼光。” 只片刻，陆至诚便猜想到：“昨晚冉冉去了你那里？” “是的。” 陆至诚轻笑一声，提起程冉忍不住摇了摇头，也不忘劝说着沈凝，“你也是小凝。” 沈凝昨晚睡觉前，心中的天平就已经开始倾斜。只需要一个契机，即便注定飞蛾扑火，她也愿意尝试。 沈凝站起来，声音坚定：“陆哥，一起加油吧！” “好。” - 周三，程冉又来店里玩。下午太阳有些大，店里没几个人。程冉与沈凝还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程冉在沈凝对账的时候无聊地刷手机，看到凌晨宁凯发的朋友圈，照片上是和程钧秦瀚几个人，并且配字：兄弟，生日快乐。 程冉还心想着，总不能是程钧生日吧。 她看沈凝一眼，喃喃自语：“不对啊，如果真是哥的生日，他怎么可能不找沈凝姐…” 沈凝瞟她一眼：“自言自语什么呢。” 程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去翻了下日历，心里“咯噔”一声。她这几天因为和陆至诚有分歧，状态有点差。竟然连程钧生日都忘记了。 她忘记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她能当传话筒呀。 程冉爬到收银台上，仰头问：“沈凝姐，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星期三啊。”沈凝思索片刻答道。 程冉恨铁不成钢地边叹气边摇头，关键时刻，还得是她这个妹妹来助攻一把。 “今天好像是我哥生日诶！”程冉大声说着，手机还点开了日历，“哇，真的是！” 果然，沈凝停下手中的动作，毫不知情地模样，“今天是你哥生日？” 程冉故作惊奇地问：“对啊，沈凝姐你不知道吗？” 沈凝摇摇头，嘀咕着：“我不知道，你哥也没告诉我…” 沈凝噤了声，前几天程钧问过她周三有没有空。 “没关系沈凝姐，还来得及！还不到三点呢！” 沈凝有些为难，“那我走的话，店怎么办。” “有我啊！”程冉拍着胸脯保证道，“沈凝姐你放心的去吧！到时候不要忘了替我在我哥面前美言一番！” 沈凝有些不放心，“你可以吗？” “当然，你快去吧沈凝姐！” 沈凝边解围裙边思索着，现在订生日蛋糕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买店里现有的八寸小蛋糕。他不爱吃，应该足够了。 可她不知道程钧现在在哪。 “小冉，我要不要给你哥打个电话问一下他在哪里呀？” 程冉：“别别别，这样就没有惊喜感了！” “你等我一下，千万别轻举妄动啊。” 沈凝乖乖站在原地看她敲打着手机屏幕。 程冉先后给宁凯和赵放发了信息，然后告诉了沈凝自己的结论：“我哥在家里。” 沈凝点点头，选好了蛋糕，却又纠结地问程冉：“小冉，那我应该买什么礼物呀？现在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停停停！”程冉把沈凝攥着衣角的手掰开，诚挚的包住她的手，“沈凝姐，看着我的眼。你现在只需要最快速度到我哥家里就行。” “真的可以吗？” “相信我，真的，”程冉重重点头，“反正你现在挑选已经来不及了，大不了以后再补上就行。” 沈凝觉得这话不无道理，“那好吧。” 被程冉推着出去的时候，沈凝还不忘交代程冉：“小冉，到六点你就可以走了，另一个接班的女生会过来的！” “知道了知道了，拜拜！” 等沈凝的身影消失在胡同尽头，程冉思索片刻，给程钧发过去一条信息。 【哥，生日快乐，给你送了一份惊喜大礼。】 程冉突然就想起过年前，撺掇沈凝去给程钧送饭时，好像也发了这么一条信息。 仔细想想，已经过去三四个月了。 程钧和沈凝，都在变成更好的人。 - 沈凝为了赶时间，没有等公交，打了出租车到别墅区。 没时间去买礼物，沈凝心里还是有些难为情。毕竟她生日的时候，程钧送了那么贵重的礼物。她两手空空，其实也不是，两手提着两块小蛋糕。 进大门的时候，孙立强颇为惊讶地跟她打招呼：“沈小姐，好久不见你啊！” 沈凝也笑着和他打招呼：“好久不见孙叔。” “来找小程？” “啊对。” 沈凝实在是不擅长与人寒暄，再加上孙立强意味深长的笑容让她感到不自在。她提了下挎包带，对孙立强微微点头：“孙叔，我就先进去了。” “好嘞。” 一路上沈凝紧张的不行，越临近目的地顾虑越多，根本没发现院子里的变化。 站在门口，她不敢按开门铃。一时间各种问题涌入脑海。 如果有人在给程钧庆生，那她的出现会不会让大家扫兴； 如果程钧恰好离开家了，她要打电话过去问问吗； 如果程钧本就无意中邀请她，那她岂不是自作多情。 -- 第81页 算了，既然已经到了，不进去也太怂了吧。 沈凝下决心般连按三次门铃，站在门口想着开门那一瞬间的表情与说辞。 等她已经把对话在脑海里上演了几遍的时候，门没开。 与此同时，犹如天上凭空多条瀑布，暴雨来的悄无声息，突然一阵哗哗声吓得沈凝抖了下。 暴雨夹携着狂风，狂风亦卷着暴雨往门前打，温度骤然降低，沈凝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把小蛋糕往身前放了放，又去按几下门铃。 还是没人应答。 沈凝又打个喷嚏，腾不出手去搓胳膊，有雨滴被吹到她的后背，隐约有凉意浮现。 实在没人开门，沈凝在心底默默对程钧道了个歉，然后试着把自己手指放了上去。 门开了。 沈凝心里微微一愣，如夜色中渺小的月光，拨开一方的沉闷。 而这束月光，掠过鞋柜里熟悉的几双拖鞋，又轻抚着衣架上粉色的围巾与贝雷帽，自动地开始转换轨迹，像是要照亮每一处回忆。 沈凝换好鞋子，往客厅稍走几步，就听到了楼梯上脚步声音，脑子还没作出反应，她就看到还带着起床气的程钧。 程钧显然也没想到来人是她，脚步在一楼顿了顿。 沈凝赶忙解释道：“我，我是因为外面下雨了，才擅自进来的。真的，外面突然就下暴雨了……” “手上拿的什么？”程钧毫不关心这件事。 沈凝闻言举了下手中的盒子：“蛋糕呀。” 程钧拧眉，疑惑地问：“买蛋糕干什么？” 买蛋糕干什么。 这句话让沈凝好不容易放松的情绪又提了起来。 难道今天根本不是程钧的生日？ 沈凝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声线都有些发颤：“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吗？” 空气仿佛停滞一般。 程钧摇摇头，否认道：“不是。” 第41章 41 不是。 沈凝这下乱了阵脚，想找个说法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尴尬，“我听小冉说、说你今天生日，所以才来的，既然这样那我就走了…” 沈凝手足无措的慌张样子落在程钧眼中，他忍不住轻笑了声。 笑声里有着捉弄的意味，沈凝再清楚不过。 沈凝停下东扯西拐的解释，不明所以地盯着程钧。只见程钧挠了挠后脖颈，轻飘飘吐出三个字：“骗你的。” 骗你的。 沈凝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程钧手握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话里的笑意收敛了些，进一步解释：“今天是我的生日。” 沈凝脸上红一片白一片，腮帮鼓起，嗔怒喊了声：“程钧！” 程钧无声弯了下唇。上前接过她手中的蛋糕。 “为什么买两个？” 沈凝语气嗡声嗡气地答：“因为来不及订大蛋糕了。” 沈凝慢腾腾跟在程钧后边，瞥一眼他有些杂乱的头发，能够闻到空气中淡淡的酒气，问：“你喝酒了？” “嗯，”程钧坐在沙发上，示意她也坐下，“昨天晚上跟宁凯几个人去庆祝了。喝了点酒。” 沈凝嘟囔了句什么。 程钧没听清，“说什么？” “没。”沈凝摇摇头，接着问，“你刚刚是在睡觉吗？我按好久的门铃都没反应。” 程钧揉着眉心，语气里还有着疲惫：“嗯，从昨晚睡到现在。” 沈凝惊讶：“现在？” “嗯。” 沈凝板着脸，“你作息怎么这么不规律啊。” 程钧挑眉：“偶尔。” “伯父伯母没来给你过生日吗？” “他们出国玩了。” 沈凝想起来两个人几天前的对话，也不觉得尴尬，便问：“那你之前说周三伯母请我吃饭，其实是骗我的？” “当然不是。”程钧立马否定，“他们昨天才出国。” “那好吧。”沈凝明显不信，“你今天不会就打算在家睡一天吧？” 程钧确实有这个打算。 沈凝：“那还有其他人会来给你庆祝吗？” “没有。” 其实也不能说是没有。程钧之前也不是没举办过大型的生日宴会。可一场宴会下来，全是生日场上要来巴结他的人。没什么意思。 索性就抽时间与宁凯几个人聚一下，权当过了。 他本身对过生日这件事，不赋予任何仪式感。 沈凝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收到生日礼物了吗？” “应该收到了。”如果某个大单合同能够称作礼物的话。 “不，不好意思。”沈凝盯着脚尖，语气越来越低，“因为我临时才知道你生日，所以没来得及买礼物。” 话音刚落，沈凝又急忙保证：“但是我一定会补给你的！” “嗯。”程钧深深睇她一眼，慵懒道，“我已经收到了。” 沈凝不明所以：“啊？” “没什么。” 沈凝小声哦了下，考虑到程钧睡到下午，问：“你吃鸡蛋了吗？” 程钧摇头。 “吃长寿面了吗？” 程钧再次摇头。 沈凝一时间有点心疼程钧，即便他根本不需要。程钧既然问过她周三是否有空，就是想与她一起庆祝生日。如果今天她没来，那程钧或许要独自在家里睡上一天。 -- 第82页 这个认知，让沈凝更为动容。 沈凝起身，语气不像是在询问，“我去给你煮碗面。” 程钧虽然有点饿，但是还告诉她：“不用麻烦了。” “一点都不麻烦。”沈凝极其认真地回，“而且，我还很开心。” 程钧在对视中败下阵来，妥协道：“你看看冰箱里食材够么，不够我出去买。” “应该够的吧，现在外面正在下暴雨，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沈凝往厨房走，心想冰箱里怎么也能凑出一顿饭来。 直到沈凝打开冰箱门。 她看见了几罐啤酒，这两天频繁出现在她和程钧聊天记录中的法式面包，还有已经发蔫的青菜。去冷冻层里翻一遍，还有一袋速冻水饺。 甚至连面条都没有。 她怔愣很久。 也是，程钧不像是会亲自下厨的人。 “要买些什么？”程钧拿着钥匙，站在厨房门口问她。 确实需要买些东西。 可是外面暴雨，路上会不太安全。 沈凝：“点外卖买些面条吧，不要再开车了，雨很大。” “没事，”程钧去玄关处换鞋，“你要点什么？” “你晚上还没吃饭吧？” 程钧点了下头。 沈凝征求他的意见：“那我再做几个菜吧？” “不用。”程钧拒绝，“我会去你爱吃的那家酒店。” 沈凝走到他跟前，“我们自己做就行了啊。” 程钧是不想她来一趟这么辛苦。虽然吃沈凝做的饭会更开心，但她也会累。 他沉默着摇摇头，打开门，“想吃什么给我说就行。” “那你买点面条和鸡蛋回来吧。”沈凝叮嘱着，瞅一眼外面的雨势，有些不放心，“不然还是…” 程钧突然顿住脚，转身直勾勾地盯着沈凝：“就这么担心我？” “谁、谁担心你了！”沈凝感觉自己总被捉弄，目光越过程钧看向院中，想竭力狡辩些什么，却发现院子里的变化。 程钧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解释道：“桂花树。” 沈凝喃喃：“什么时候种的？” 程钧思索片刻：“一个月前吧。” “那边的是花圃吗？”沈凝指着院子右边问。 程钧点头，“花还没想好种什么，你考虑吧。” 沈凝有一瞬间出现了幻觉，暴风雨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暖阳在院子正上方，花圃变得五颜六色，站在门口就能闻到桂花的香气。 被温暖的雨滴带回现实，沈凝低下头，要往屋里走，“那你快去快回，路上小心。” - 沈凝去了厨房，趁程钧出去的时间把冰箱里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打开会整洁很多。炊具上沾了一层灰，应该是很久没被用过。用毛巾擦一遍过后，沈凝又拖了遍厨房的地板。 总算有点焕然一新的感觉了。 她发自内心地感谢程冉，让她今天能够来这里一趟。 院子里树与花是分开的，位置都被划定好，至少是在一个月之前完成的。 沈凝心中天平愈来愈失衡，她懒懒地趴在沙发上，脸躺在胳膊上，小腿不住地勾起落下。 毕竟在这里住过不短的时间，沈凝忍不住地放松下来，差点就要睡着。 开门的声音让她一下子清醒。沈凝揉了揉双眼，重新穿上拖鞋，软声道：“回来啦。” “嗯，”程钧看她睡眼惺忪的模样，“困了？” 沈凝摇头，“是刚刚太无聊了。” 她接过程钧手中的东西，赶紧钻进厨房，又探出头来嘱咐道：“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好，很快的！” 沈凝将水烧开的同时，往煮蛋器里放两个鸡蛋，下入两人份的面条过后又打入两个荷包蛋。最后加了点程钧买的青菜。 其实她也是第一次做长寿面。 放了调料之后，沈凝用勺子舀了口汤，尝一下味道还算可以，便把面盛出来。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菜。沈凝只瞥一眼就发现几乎全是他爱吃的。 两个人坐下，沈凝将面推给他，想起来厨房还有正在煮的鸡蛋，拿出来之后用冷水过滤了一下。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程钧就将一小碗面吃完了。 “吃、吃这么快。” “嗯，”程钧看向她手中的鸡蛋，“鸡蛋就别吃了吧。” “不行。”沈凝皱眉拒绝，“要吃的。” 程钧挑着眉接过，想着上次过生日吃蛋糕的时候是在初几。 沈凝肚子早就饿了，见程钧吃过长寿面和鸡蛋，放心地吃饭。 许久没吃那家酒店的龙虾，沈凝想念的不行。而程钧在一旁，几乎每个菜都不怎么吃，还帮着她剥虾。 沈凝有点不好意思，便问：“你不喜欢吃吗？” “一般吧。”程钧把剥好的一盘子虾全推到她面前。 沈凝吐了吐舌头，说了句谢谢，又吐槽道：“你不喜欢吃甜的，不喜欢吃辣的，对什么东西都很随便，感觉你都没特别喜欢的东西。” “谁说没有。” 沈凝停下手中的动作，好奇地问：“什么？” “你。” 将话连起来。意思就是。 特别喜欢你。 特。别。喜。欢。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习惯了程钧突然的大胆，沈凝感觉自己的脸也没想象中那么红，还特淡定的吃完手中的虾，然后语气毫无波澜地哦了声。 -- 第83页 随后，两个人还能轻松自在地聊天。 突然间，沈凝想起来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她小声说：“应该先吃蛋糕的！” 程钧也一愣，毫不介意地说：“吃不吃都行。” “那怎么行！”沈凝一副长辈教训小孩的口吻，“还要许愿的！” “行。”程钧再次妥协，“等吃完饭了吧。” 也只能这样了。 吃过饭简单地收拾了下，沈凝让程钧把蛋糕拿到茶几上，自己跑去将客厅的灯关掉。想用手机开手电筒，这才发现没电了。 她摸着黑，蹦蹦跳跳过去。 由于蛋糕尺寸比较小，插不下太多蜡烛，沈凝象征性地插上两根，点燃之前先给程钧折好了寿星帽。边叠边想着程钧戴上的样子，没忍住笑了出来。 程钧拒绝地没有余地：“我不戴。” “好吧。”沈凝撇撇嘴，不强求。又脑补了一下画面，再次笑出声。 程钧不大好声地喊了句：“沈凝。” 沈凝笑着应了声，“能让我用你手机拍张照片吗？” “拍什么照片？” 沈凝回：“就许愿时候呀！拍一张嘛，我手机没电了。” 程钧把手机递过去，没有密码。沈凝直接点开了相机。 她突然发现左下角显示的相机目前第一张照片，好像和她有关。 沈凝飞速点开来看一下。 照片里的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背景是过年放烟花的地方。 “发什么呆？” 沈凝回过神来，呆呆回了句：“没，我来插蜡烛。” 点燃蜡烛之后，沈凝膝盖扶着茶几，找到合适的角度拍下程钧许愿的样子。 “好了。”程钧睁开眼，拿回来手机，“你把蜡烛吹掉吧。” 沈凝照做。 在程钧开客厅灯的时候，他不忘嘱咐沈凝：“只能吃一块。” “喔。”沈凝快速吐了下舌头。心思还在刚刚那张照片上，沈凝慢悠悠地切着蛋糕。 那张照片是在什么时候拍的？她居然没有发觉。而且还是相机的第一张照片，难道程钧很久没再拍过照片了吗？ 程钧发完朋友圈，把手机装回口袋，见沈凝打量着自己，问：“怎么今天一直盯着我看？” “因为你长得好看啊。”沈凝面不改色地回答。 其实心里早就怦怦跳了。 她也想体验一下逗人的感觉！！！ 但程钧毫无她平时慌张的模样，往上抬了抬眼梢，不咸不淡地回：“是吗？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算了一下十章以内差不多就完结啦，会总结一下这本经验再开新文的 然后前几章我可能会修一下，主要修一下程钧刚开始的心理部分～不是大修，提前说一下，不用点进去看啦 第42章 42 如此淡定。 沈凝深知道行不够高，默默低头，吃着蛋糕。仔细想了下，该做的事情好像都做完了。看向墙上的钟表，已经快八点了。该回家了。 沈凝吃饱，将剩下的蛋糕放冰箱里，坐在沙发上休息了会儿，只见程钧一直盯着手机。 她问：“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 程钧刚刚发了条朋友圈，是沈凝拍的那张照片，配字是生日快乐。 由于私人微信号，都是他的发小和亲人，所以下面的评论很是热闹。 【宁凯：我的天，这不是万年不发一条朋友圈的程哥哥吗？】 程钧回复：滚。 【宁凯：敢情白天不和兄弟过，和表妹一起过了是吧？】 【秦瀚：你怎么知道是和你表妹过得。】 正在两个人如火如荼地从照片上找寻另外一个人是沈凝的蛛丝马迹的时候，程冉加入战场。 【哥哥哥！快感谢我让沈凝姐去给你过生日！】 程冉这一发不要紧，连在国外的陈云方和程万年也立马来评论。 【陈云方：大拇指jpg.】 【程万年：不错！】 沈凝没忍住坐到程钧身边，“你看得好入迷。” 程钧难得心虚地收起手机，淡淡道：“工作上的事情。” 沈凝信以为真，伸了个懒腰，对他说：“我要回去啦。” “现在就走？”程钧立刻皱眉。 “对啊，已经八点了。”沈凝拿起桌子上的斜挎包， 程钧起身，“那走吧。” “你要出门？” 程钧瞥她一眼，理所当然地说：“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我……” 收到程钧的视线，沈凝识相地没有说出来后半句。 因为暴风雨，天色要比往常同时刻暗上很多。程钧去车库开车，沈凝举着把伞站在门口等。 程钧把车开到门前，沈凝坐上去合着雨伞，嘟囔着：“这是我来这里之后，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雨呢。” “嗯。入夏之后雨会很多。” 沈凝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靠在车背，看着雨刷在车窗前跳着舞，车堵在十字路口，沈凝忍不住出声叮嘱：“注意安全。” 程钧勾着唇点头。 路上耽误的也不算很久，两个人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九点。程钧把车停在院外，坚持要送沈凝到门前。 “感觉你每次都坚持要送我到门前。”沈凝低声说道。 -- 第84页 程钧没有回应，把伞往沈凝那边又挪了挪。 到楼道里的时候，沈凝拿钥匙去开门，把伞给了程钧，“谢谢你，快回去吧。” 程钧颔首，听见门关上的声音转身离开，还没走出楼道，就又听见门开的声音。 沈凝声音有点急：“程钧！” 程钧闻声立马转身：“怎么了？” “好像是停、停电了。”沈凝握紧了门把，“我手机也没电，太黑了。” 程钧思索几秒，问：“我进去坐一会儿？” “嗯！” 程钧第二次来这里。上次的拖鞋仍摆在鞋架上，用手机照明，程钧换了鞋，把西装外套交到沈凝手里。 手心的触感有些湿，沈凝抿了下唇，摸黑去厨房拿了块干毛巾，“擦一下吧。” 程钧随意擦几下，坐在沙发上。上一次来的时候还没察觉，这沙发出奇地窄。 “我能用你手机打个电话吗？”沈凝靠着程钧坐下，“问一下什么时候会来电。” 程钧递给她：“打给谁？” “打给小冉。” “她能知道？” “可以让她问一下陆哥…”沈凝想到什么，立刻改口，“让小冉帮我问一下在家属院住的同学。” 程钧淡淡点头。 沈凝松一口气，本来程钧那天就已经怀疑程冉与陆至诚之间的关系，如果是她说漏了嘴，那可就成千古罪人了。 电话嘟嘟两声，便传来了程冉的声音。 “喂，哥。” “是我小冉。” “沈凝姐？我哥电话怎么在你那？”还没等沈凝回答，程冉就恍然大悟地说，“哦我知道了！” 怕她说出来什么令人脸红的话，沈凝抢着开口：“家属院停电了，你能帮忙问问什么时间来电吗？” “行。”程冉答应的很利索，“我待会给你打过去。” 沈凝看向程钧：“小冉待会问过了，打电话给我。” 话音刚落，手机铃声就响。 “沈凝姐，陆至诚说是因为因为暴风雨，有线断了，估计要等到明天雨停了再维修。” 沈凝不动声色地瞟一眼程钧，低声回：“啊，那好吧。” “我哥在你家啊？你们两个…” 沈凝语速飞快：“早点睡小冉！不打扰你了！” 挂掉电话之后，沈凝把手机递过去，“今天好像不来电了。” 程钧皱了下眉，环视一圈周围，思索片刻提议道：“去我那里住？” 沈凝沉默着摇摇头。 “坐车多了不舒服？” 沈凝：“嗯。” 程钧拧眉，他知道沈凝容易晕车，所以每次也都让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一时间两个人沉默着。 沈凝刚要开口，让程钧不用担心，可以回去。 就在这刻，她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响声。 沈凝脑子里有了模糊的认知，条件反射般地往程钧身边靠了靠，又拿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循着窸窸窣窣的声源照过去。 她的眼睛只是稍微接触到画面，便防御般地紧紧闭上，一时间余光还能瞥到一闪而过的黑色团影。 “啊！老鼠！” 沈凝尖叫出声，头躲在程钧背后，一只手扯住他小臂，声音发着颤：“为什么会有老鼠……” 程钧本想安慰她，老鼠有什么好怕的。 却突然想起来放烟花那次，沈凝说过她的姐姐们将她关在黑屋里，里面还有她最害怕的老鼠。 于是程钧拉开她的胳膊，朝她背上轻拍两下，拿过手机：“别怕，我去看看。” “嗯嗯。”沈凝乖巧点头。 程钧拿着手机朝阳台走去，认认真真看了几遍，不见老鼠的踪影。看见蜷缩在沙发上的沈凝，便安慰道：“没有。你刚刚是不是看错了？” “不可能看错！”沈凝急忙反驳，“我不会看错的，而且它还很胖！黑色的一大团。” 程钧又往厨房方向走，还没看到。 “方便进卫生间吗？” “方便方便！” 末了，程钧一无所获，看见她分外害怕的样子突然想笑。 也确实笑出声音来。 “你，你笑什么？”沈凝有点疑惑。 程钧轻咳声，“没。” “房间里怎么会有老鼠呀，”沈凝声音里含着委屈，一副想不通的模样，“我很讲卫生呀。怎么会有老鼠。” 程钧拿着手机照一圈四周，确实很干净。 但老鼠这种东西，并不是你家里整洁就不会出现的。 程钧：“你住在一楼，比较低。可能是从其他管道或者哪里爬进来的吧。明天帮你找个消杀公司查一遍？” “嗯嗯！”沈凝忙不迭地点头。 说起来也可笑。明明老鼠个头要小她那么多，可她就是害怕得不行。一想起来老鼠在地板上跑过，毛茸茸的模样便让她心生恐惧。 程钧挨着沈凝坐下，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今天好像没唱生日歌。” 沈凝停几秒才回过神来，“没唱吗？” 她回想一下，确实没唱——只顾着拍照了。 程钧按灭手机，提议道：“现在正好没灯。就现在唱吧。” “好。”沈凝把叠在沙发上的双腿放下，双手放在胸前，随着旋律轻轻拍掌。 实际上，这是她第一次给人唱生日歌。 -- 第85页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嗓音因紧张微微发颤，却掩盖不住甜美的声线。唱完之后，刚刚的恐惧也顺带消失几分。 “不错。” 沈凝勾了下唇，犹疑着说：“英文版的你要听吗？我学了一遍，但发音可能不太准。” 程钧眉梢微抬：“唱来听听。” 沈凝清几下嗓子，在脑海里回忆一遍发音，由于生平第一次唱英文歌，声音小得很。但飘荡在静谧的夜间，反而挠人心。 唱完最后一句，沈凝借着熹微的月光盯紧程钧的脸庞，生怕漏掉变化的神情。 她理解到选秀节目里选手期待导师揭晓评级结果的心情了。 “程冉教你的？” 沈凝点点头，语气里带着好奇：“你怎么知道？” 程钧斟酌着用词：“很独特。” 沈凝没料及会得到如此高的评价，十指交叉撑着下巴，语调温软：“哪里独特呀？” “跑调的方式很独特。” 沈凝愣住。 跑调的方式，很独特。 在她将要嗔怒之前，程钧又漫不经心地补充了句。 “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生日歌。” 沈凝心里升起的一小股娇怒的火苗轻而易举被扑灭，但仍鼓起腮帮，停几秒才闷声问：“真的？” “真的。” 沈凝极轻的哼了声。 她放松下来，想着时间也不早了，便催程钧回家：“你快回去吧，待会万一雨更大了。” “急什么。”程钧毫不在意，“你不怕了？” 沈凝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故作轻松地说：“其实我也没有太怕，只是刚刚太突然……” 话还没说话，便停顿了下来。 窸窸窣窣地咯吱声音又出现，沈凝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神经一瞬间被提起。 更为要命的是。 她清晰地感觉到，有毛绒绒的团球，触着她的脚踝，掠过拖鞋表面，可恶地在她脚趾上跳跃两次。 “啊——” 沈凝腿往后撇，一把扑到程钧身上。如果可以的话，她想暂时丢弃自己那双还留有老鼠余温的左脚。 虽然沈凝体重很轻，可猝不及防地扑过来，仍是让程钧结结实实打了个趔趄，顺势倒在了沙发上。 沈凝环着程钧的腰，清灵的控诉声刚出口便撞到结实的胸膛中，声音随之闷上几分：“刚刚老鼠从我腿上脚上爬过去了！” 程钧低眸，双手扶起她的肩膀，好让她说话时的气息不喷洒到胸前，望着微微收紧的杏眸，程钧忽地笑出声。 “刚刚不还说不怕？” 第43章 43 “那，那是我口是心非。”沈凝实诚道。 程钧腿被迫曲着，有点不舒服。可他清楚地知道，一旦伸直右腿，便会挤入沈凝两腿之间。 他哑着嗓子：“先起来。” “哦、哦。” 沈凝站起身，理了下额前的碎发，双手放到背后交握着。迅速抬头瞄一眼程钧，只听到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嘶了一声。 沈凝有点脸红，话里带着难为情：“把你压疼了吗？” “没。” 沈凝那点重量，加上冲击力也不至于把人压疼。 程钧把她拉到身后，几不可闻地啧了声，认命般地打开光源去找老鼠。 “那那那！”沈凝激动，但声音压得很低，害怕稍微大点声就会惊动老鼠。 程钧打量一眼四周，有些茫然。沈凝立刻搭上程钧胳膊，小声指给他看：“看到没有，鞋柜前面！” 可惜，程钧只往前走一步，小老鼠就落荒而逃。 逃得方向是—— 沈凝愣几秒，呆呆道：“程钧，它进卧室了…” 程钧沉着脚步往卧室走，将卧室角落都照了个遍，没有踪影。 他对卧室门前的沈凝摇了摇头：“跑了。” 沈凝喃喃：“我今天晚上都不敢睡觉了。” 虽然床是有高度的，老鼠可能也不会太嚣张。但只要一想到老鼠有爬上床的可能性，沈凝就感觉脊背发凉。 程钧见她如此紧张，又不甘心地进卧室转一圈，无果。他出来时倚靠在玄关处的墻上，低头无声勾了勾唇。 他居然有一天，会跟只老鼠如此周旋。 黑夜中，空气似被压缩，彼此间的距离得以拉近。 近到程钧毫不费力地就能感应到沈凝的恐惧。 他思索片刻，不确定地问：“我留下来陪你？” 之所以是疑问，是因为害怕太唐突。 显然，在这种情况下，沈凝没觉得唐突。 “啊？”沈凝眸中分明有惊喜，但又不好直接表露出来，便佯装推辞，“这样不好吧。你明天还要上班。” 说完，害怕程钧真的就此打消念头似的，沈凝快速抬头瞟了他一眼，双手背后左右摇晃两下，没再继续往下说。 程钧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含着笑意说道：“可以晚点去。” 其实公司是他的，就算不去也可以。 “那好吧。”沈凝还没来得及窃喜，又犯了愁，“可是只有一间卧室。” 程钧略微思索，朝沙发扬了下巴，“我睡沙发。” 虽然看不大清，沈凝看一眼沙发，又看一眼程钧的身形，低眼说道：“可是沙发很窄。” -- 第86页 确实很窄。 程钧正要提议回别墅那边去，还未开口就听见沈凝带着试探的语气。 “要不然睡卧室吧…你别想多！我只是害怕老鼠。” “？” 程钧语气变得玩味起来：“卧室有几张床？” 沈凝伸出食指，两个字也说得慢慢吞吞：“一张。” “那？” 程钧故意拖着上扬的尾音，语气听起来满是暧昧，有极轻的笑声逃进夜色。 沈凝闷声闷气地回：“你打地铺。” 程钧像是提前料到这个答案，不假思索地反问：“为什么不是你打地铺？” 沈凝颇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我害怕老鼠跑我身上来。” “……” 见程钧不说话，沈凝低眉思索一番，觉得自己这样做的确不太妥当。程钧照顾她心理才留下，放着别墅不住，哪有让人再打地铺的道理。 于是沈凝即刻改口：“那你睡床，我打地铺。” 程钧不作声，抬脚往卧室走。 沈凝以为他同意了，便也急忙跟着进去。 睡地下就睡地下。总比一个人面对老鼠好吧！ 借着手机的灯光，沈凝从衣柜里抱出来被褥，跪在地上铺好。又拿出一床薄被，“正好前两天刚买的，本来打算给小冉用的。” 她刚要和衣躺下，便被有力的大手捞起来。 程钧把她带到床边，“你睡床。” “那你睡地板？” 程钧点头，“刚才逗你的。” 沈凝有点难为情，却掀开被子往床中间挪，语调颇有大义凛然的意思：“那你如果遇见老鼠了，可以喊我。我也会陪你一起面对的！” “傻。”程钧解开衬衫的两颗扣子，躺在硬硬的地板上，双手枕在脑后，思考着什么事情。 沈凝第一次与异性同居一室，即便没有睡在一张床上。再加上害怕老鼠会随时出现，疲惫的神经始终不敢放松，来回翻身。 “睡不着？”程钧问。 “嗯。”沈凝趴在床上，下巴压着手背，眼眶酸涩，却无法安心下来，“可是我好困了。” “……”程钧有被无语到，抽出来一条胳膊对着沈凝晃晃手机，“电量还挺多。怕黑就开灯。” “不用啦。”沈凝转身，头重新回到枕头上面，下巴掖着被子，准备睡觉前小心翼翼地问程钧一句，“老鼠不会爬到我床上来吧？” 极其认真的语气落在程钧耳中莫名好笑，他压低声线，淡淡回道：“不会。” “那我睡啦。晚安！” 程钧没再回话，望着天花板，听着耳边逐渐均匀的呼吸声，阖上双眼，试着入睡。 末了，程钧放弃抵抗，他失眠了。 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接近凌晨一点。 他半坐起身，想活动一下发僵的肩膀，右手刚攀上左肩头，就用余光看到沈凝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程钧眉毛紧皱，试探着叫了声：“沈凝？” 停几秒，沈凝呆呆的转过头来，眼神空洞，不发一言。 程钧问：“做噩梦了？” 停了会儿，沈凝才点点头，又慢慢躺下。她转个身，面对着程钧的方向。 沈凝刚刚梦见自己在现代的这几个月其实都是一场梦。梦醒了，她回到炎热夏日里没有冰块的房子，静静地等待和亲的那一天。如同将被凌迟的犯人一般。 突然场景一换，梦境再次回到现代，可程钧、程冉与陆至诚他们都不记得她了。 嘴角有点凉，沈凝用舌头去触，尝到了丝咸意。 原来她哭了。 沈凝吸了吸鼻子，望向慢慢躺下去的程钧，声音里带着很重的鼻音：“刚刚梦见你们都不记得我了。” 夜里人的脑子总是有些混沌，尤其失眠时分。程钧这才想到沈凝身份的特殊性，他斩钉截铁道：“不会。” 沈凝用指肚拭了拭眼角，语调里带了丝撒娇的意味：“那我如果消失了，你们也还会记得我吗？” “别瞎想。”程钧皱紧眉头，借着月色看她含泪的双眼，思索几秒还是认真回答这个问题，“起码我和程冉会一直记得你。” 沈凝得到期待中的回答，却并不开心。她从来没想过会有离开的一天。如果真的发生了，她该怎么办？ 这个梦是不是在暗示着什么，来提醒她珍惜当下每一刻。 沈凝再难睡着，这才想起来问程钧：“你是被我惊醒了吗？” “不是，我还没睡。” 沈凝有点惊讶：“几点了，你还没睡着？” “一点多了。” “你也害怕老鼠吗？我睡过一觉了，我来睡地下吧。” “不用，”程钧制止，淡淡瞥她一眼，“不哭了？” 沈凝撒谎：“我才没哭呢。” 怕程钧再说什么逗她的话，沈凝抢先开口，问了自己好奇一晚的事情：“你手机里，是不是有我的照片？” 程钧反应了会儿，就意识到沈凝话里的意思。今天她拿手机拍照的时候，应该是看见里面的照片了。 他也不再掩饰，淡淡答道：“是。” “什么时候拍的？我怎么不知道？”沈凝问。 “放烟花那天。” 沈凝：“我知道是放烟花那天，但是我怎么不记得你拍照片了啊？你为什么要拍？” -- 第87页 “……” 程钧无言以对，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装作随意地说：“那天按错了。” “那你一直没删除呀？”沈凝追问。 “嗯，”程钧故作镇定地回，“挺好看的，就没删。” 沈凝有点傲娇地嘀咕了句：“也不是没有道理。” 见她心情好得差不多，程钧催促：“快睡吧，明天不是还要早起？” “嗯。”沈凝躺下，薄被拉到眼睛底下，又回到最开始的问题，“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消失了…” 程钧沉默片刻，庄严的承诺：“就算你真的消失，我会等你。别多想了，嗯？” “那，那我如果永远也回不来怎么办？”沈凝声音越来越小，似乎害怕音量稍微大一点，就会一语成谶。 她像是会被抛弃的婴童，迫切地想寻求一个确定答案，即便这件事发生的概率微乎其微。 “一直等着。”程钧不愿与她讨论这个不愉快的问题，刚要让她快睡。 沈凝支起胳膊肘，有点哽咽：“程钧。” “嗯？” “我会认真工作好好挣钱的！” 没头没尾的话，让程钧只能含着笑意嗯了声。 “我会更加努力，适应现代生活！” 程钧：“你在宣誓？” 话音刚落。 沈凝利落地从床边滚落下来，几乎是一瞬间完成的动作，沈凝的头发连着转几转，额前有几缕长发散到前面来。 床不算矮，沈凝落到地面时发出了咚的声响。吓得程钧微起上半身，立刻伸出胳膊环住她。 程钧训斥的话还没说出口，沈凝就仰起头，月光照在她白皙又天真的脸庞，眼底从未有过的坚定让程钧有些发愣。 “我想，”沈凝顿了下，斟酌几秒用词，语调满是期待与悸动，“永远和你在一起。” 第44章 44 沈凝其实紧张极了，双眼瞪大，不想放过程钧任何一个表情变化。 于是，她看到程钧先是有些惊愕，而后眉头往下压了压，嘴唇张张合合。实在称不上是开心。 反而有点严肃。 沈凝的小火苗嗖的灭一半，因为紧张说话都结巴起来：“怎，怎么了？” “从床上这样滚下来，很危险。”程钧沉声说道。 沈凝直接懵了。 现在重点不应该是这个啊… “以后别再这样了。”程钧口吻生硬。 沈凝不可置信地说：“你、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她本以为程钧会立刻答应的。难道是永远两个字太束缚人了吗？毕竟她本身是一颗**。如果真的离开了，她绝不会希望程钧一直等她的。 程钧是个好人，理应过幸福的一生。 沈凝刚要开口，就听到程钧郑重地喊她名字。 “沈凝。” 她呆呆地“啊”了声，目光涣散过后，又重新聚集在程钧身上。 “我不希望你是一时冲动。” 程钧进一步解释着：“感情的事没人能勉强。不能因为一时感动而做决定。” 空气仿佛停滞几秒。 沈凝眨眨眼睛，思索大半分钟，终于理解了程钧话中的含义。 她慌忙回：“我承认，你今晚留下和刚刚说的那些话是让我很感动。但这是我认真思考过得，从别墅搬出来那天起就考虑过得。” 担心程钧不相信，再加上今晚做的噩梦。突然之间，沈凝很想吐露出来心中的想法。 “我当时决定离开，是为了独自适应现代生活，还想弄清自己对你到底是什么感情。只有不依靠别人，能够好好存活下来，我才有资格去喜欢别人。” 沈凝有点着急，害怕自己逻辑不清晰，“你能懂吗？我害怕自己对你是感激之情。等我遇到了陆哥，遇到了江正则，我渐渐发现不是的。” 程钧唇角隐约有笑意，“勉强懂了。” 这算什么回答嘛…… 沈凝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脸羞的不行。她的告白话好多哦，比起程钧简单的几个字。 她想从地上爬起来，为没有第一时间得到答案而感到有些恼。 “好。”程钧及时拉住她的小臂，顺势起身，对着她的双眼又重复一遍，“我也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嘭。 沈凝脑海里小范围燃起烟花，她不忘闷声回应：“那就这样说好了哦。” “嗯。”程钧看她一眼，挑眉道，“还不睡觉？” 沈凝拍了拍脸颊，呼两口气，犹犹豫豫地上了床。 钻进被窝里的时候，沈凝往床边挪了挪，与程钧的视线对上。 她耳朵脸颊烫的厉害。 之前看网上有人说，确定恋爱关系之后，男女生要做情侣该做的事情的… 难不成程钧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吗？ 念此，沈凝试探地问道：“那我们现在是在交往吗？” 程钧含着笑应一声，却又不敢让笑意太浓。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做些情侣要做的事情呀……” “？” 程钧皱眉，却又感觉两个人想的或许不是同一件事。 “什么？” 沈凝没有回答，又往床边挪了挪，肩膀有一小部分露在床外。 她慢吞吞地把手垂下来，伸向程钧的方向，软着声音：“牵手。” 程钧哑然失笑。 -- 第88页 他不用起身，稍抬胳膊就能握住沈凝软若无骨的柔荑。 沈凝脸红更甚。她感觉程钧的手有些干燥，并且要大她许多，手心被男人指肚有意无意地按压着，像按在她心口的位置，有蜜泉汩汩涌遍全身。 握了有两三分钟。 沈凝垂下来的手有些不舒服，她往回缩，程钧便松开了。 “要睡了。”沈凝乖乖道。 程钧感受着落空的手心，突然脱离了温热源，有点不适应。 “晚安。” 虽是说了晚安。 可两个人不约而同的佯装熟睡了一夜。 沈凝这才发现，装睡也是一门学问。既要掌控好呼吸的频率，还要控制住因睡不着烦躁地想要来回翻身的动作。 更更重要的是，在寂静的夜色里，她要掩饰住胸前内扑通扑通、分外有力的跳动声。 早就把卧室里有老鼠这个不安定因素抛到九霄云外去。 直到第二天出门前，程钧提出让消杀公司来家里一趟，沈凝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一只老鼠。 走出家属院，程钧问她：“你准备什么时候搬回别墅？” 沈凝略微思索片刻，答道：“周日吧。我要先跟陆哥说一下，给他招聘新人的机会。” “那还早。” 两人上了车，程钧顺路把沈凝送回店里。 沈凝要下车的时候，程钧收到一条短信，来自赵特助。 “怎么了？”沈凝问。 程钧拧眉，收起手机，语气里有着抱歉：“我要去国外几天。” “没事。”沈凝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她笑眼盈盈，“正好最后几天我可以专心工作！” 程钧：“我尽量周日赶回来，帮你搬家。如果我脱不开身，赵放会来。到时候去公司报道就行。” 今早早饭时，两个人商量好，沈凝去程钧公司人事部上班。不需要太多专业知识，很适合她。 “好！”沈凝打开车门，又突然想起什么，弯腰探头说，“好好吃饭！” “嗯，快去吧。”程钧淡淡回道，望着沈凝一蹦一跳推开玻璃门的背景，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 沈凝到店里第一件事，就是去后院找陆至诚，简单明了地说了要辞职的事情。 “实在不好意思陆哥，给你带来麻烦了。” 陆至诚笑着摇头，“我理解你的好意，小凝。” 就算沈凝与程钧在一起，她还是可以选择在甜品店工作。可是江正则最近不出现，除了父亲生病，明显也是在躲她。 或许江正则比她更需要这份钱。就当是表达对他挨程钧一顿打的歉意了。 而且，江正则也是真心实意帮助过她的。 “那你来得及招聘新员工吗？”沈凝有点担心。 陆至诚思索了会儿，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最迟周日。”她和程钧说好了的。 “完全可以。”陆至诚笑笑，“只要不是今天走就行。” “谢谢陆哥这么多天的照顾。” “应该的。”陆至诚打量她一眼，夸赞道，“是比刚来时候要自信开朗些了。” “真的吗？” “对。” 听到夸奖，沈凝无疑是开心的，本想立刻走，却听到陆至诚鲜少八卦起来。 “你和程先生，刚在一起？”他挑了挑眉。 沈凝点点头，有些害羞。还没等她再说什么话，被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到。 “什么？”程冉拨开门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哪个程先生？我哥吗？” 沈凝仍处在惊吓中，就被程冉攥着胳膊晃。 “沈凝姐，是我哥吧？是我哥吧？” 沈凝哭笑不得：“你先放开我小冉。” 程冉乖乖松开。而后沈凝顿了顿，点头。 “啊！！！太棒了吧！沈凝姐！”程冉原地蹦到沈凝身上，搂着沈凝脖子带着她转了个圈，“是不是有我一份功劳！” 沈凝仔细回想一下，确实是的。有很多次与程钧的接触，都是程冉推着她走的。 “沈凝姐，你可不要忘了以前答应我的事！”程冉赶忙说道。 沈凝反应几秒，才想起是答应要帮程冉与陆至诚说情。 “不会忘的，放心吧。” 程冉仍一手放在她肩膀上，单手掏出手机来，按几下拨通电话。 沈凝：“小冉，给谁打电话呀？” “给我妈。”程冉嘿嘿笑两声，“我妈要开心死了！” “别了吧。”沈凝羞怯，她倒没有想过要这么早告诉家里人。 电话那边接通之后，程冉说了几句，大意就是沈凝与程钧正式交往了。陈云方似乎不太信，程冉便出声：“沈凝姐就在我旁边，让她自己跟你说！” 沈凝在程冉期待的目光中，硬着头皮接过电话，问了句“伯母好”。 “是的。” “昨天晚上。” “啊您怎么知道…” …… 挂掉电话之后，沈凝才想起一晚上都没看手机。遂拿出手机，翻陈云方说的那一条朋友圈。 她看到了陈云方以及程冉的评论。再仔细对应昨天的时间，怪不得程钧一直盯着手机看。 沈凝心里甜蜜蜜的，悄悄点了下爱心。 程冉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与陆至诚相视一笑，揽着沈凝肩膀就往外走，“沈凝姐，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还包括我哥小时候的事情…” -- 第89页 - 周日来得很快。 程钧也提前从国外赶了回来，两个人约好九点钟在家属楼下见。 沈凝赶在店里营业之前来收拾昨天剩下的东西。 再踏入店铺，她心底生出几分不舍，仿佛第一次与程冉来的事情就发生在昨天。 她把员工柜子里自己的东西清理完毕，一些小物件也装进随身挎包里，陆至诚在店里对她笑笑，“小凝，有机会再见。” “肯定会的陆哥，你要加油！”加油与程冉修成正果。 看一眼手表，程钧应该要从别墅出发了，沈凝将房子钥匙给了陆至诚，然后深深鞠了躬。 “陆哥，谢谢你这几个月以来的照顾。” 她口袋比较浅，一弯腰手机就掉了下来，遇见地板发出腾的响声。 像是有感应般地，手机铃声在此刻响起，回荡在空荡的房间里，碰到墙壁就回来，毫不介意让陆至诚一人忍受这点聒噪。 铃声悠长。 陆至诚仍未反应过来，直到第一遍铃声切断，他才费劲地扒着轮椅扶手，去拾起掉落在地上的手机。 手机铃声又响。 陆至诚抑制住手指的颤抖，好几遍才划过接通键。 而电话这边，程钧刚打开车门，便问：“我现在去接你？” 电话那边没人说话。 “沈凝？”程钧皱眉叫一声。 陆至诚竭力稳住声音：“程钧。” 程钧显然没料到接电话的人是陆至诚，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陆至诚打断。 “很抱歉擅自接你的电话。但是，”陆至诚顿了顿，几次张口才发出声响，“小凝，刚刚在我眼前，一瞬间就消失了。” 车钥匙在入锁孔的一瞬间掉落，毫无声响。 手机忽地又落下，撞击着钥匙，才发出了点空灵响声。 作者有话要说： 凝妹flag不要乱立呀 然后！不会虐！下一章正文完结啦，考虑很久，恋爱与结婚会放番外！大概两万字番外这样，凌晨会更新一次～ 第45章 45 那天电话挂断之后，程钧召来赵放开车，他从未如此慌乱过，连车都开不了。 等他到店里的时候，程冉也已经到了。 陆至诚与程冉的表情，以及放在桌子上的粉色手机，还有沈凝经常戴着的镯子，都在告诉程钧这不是一个玩笑。 他像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情绪，只能坐在桌子上。脑子里剩下的最后片段，便是陆至诚把店门关闭，窗帘拉下，店里的昏暗让他自在许多。 人有时候就得信命。 程钧那天没有回别墅住，拒绝程冉的陪同，一个人去了沈凝的公寓。 里面的沙发，桌子都被她罩上一层白纱，行李箱规规矩矩地立在客厅中央。卧室里孤零零一张床，薄被叠放在中间，昨天电话里，沈凝告诉程钧这些都是要带回去的。 他还记得沈凝说想好了花圃里要种什么，说回来之后想去游乐园玩一次，发短信问他回来要不要一起看场电影。 恍然间，想起对沈凝的承诺，即便她永远不回来，程钧也会一直等着。 原来人之将别，是真的会有感应的。 程钧此刻反而庆幸，因着那个梦，可以让他给出承诺。 他当天晚上在公寓睡一晚，学着沈凝的样子铺了地铺，松散的神经开始慢慢聚焦。 沈凝搬出别墅那一次，他不知情，误以为她是回去了。可那个时候即使有难过的情绪，也是可以掩盖过去，当作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现在，他骗不了自己。胸腔的位置被人狠狠揪住，像要把他的心彻底揉碎，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如果。 如果他没去出差，是不是也能留下更多美好的记忆。 程钧眼角止不住地涩意。他将这当作梦中，眼泪才有机会脱离眼眶。程钧从小对什么事情都看得很淡，从不是个感性的人。 这是自懂事以来的第一次落泪。 他紧抿着唇，实在不想太过狼狈。 翌日清晨。程钧找了搬家公司，将房间里所有可以挪动的东西都搬回了别墅。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程钧没有再去上班。期间陈云方喜冲冲地来家里，在二楼看见程钧的一瞬间被吓到半天说不出话。 “儿子，你…” 程冉紧随其后，拉住陈云方，不想让她问有关沈凝的事情。顺着陈云方视线望见程钧的一瞬间，猝不及防地落泪。 她喃喃道：“哥，你的头发…” 程钧皱眉，转身去卫生间看了一眼。 是多了些白头发。 极为自嘲的笑了声，程钧接一把冷水快速洗了下脸。 程冉在外简单地解释几句，并未向陈云方提及沈凝真实身份。 除了亲眼看见沈凝消失的陆至诚，这件事还是连陈云方也不能说。 陈云方想说些安慰的话，动几下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程冉也是最近第一次见程钧，兄妹相亲，说不心疼是假的。她故作轻松，提议道：“哥，去弄一下头发吧。这样就不帅了！” 这样沈凝姐也不会开心的。 可程冉不敢说。 后来，程冉与陈云方默默地在厨房准备吃的，期间陈云方也止不住地叹气，以为沈凝只是简单地与程钧分开。 “要不给你哥安排几场相亲吧？” -- 第90页 程冉忙让她千万别说类似的话，她解释不清，只能告诉陈云方并不是沈凝主观意愿上要离开。 可望着程钧孤独的背影，程冉心里很不是滋味。 三个人各怀心事，沉默地吃了顿饭。 到了晚上，程冉要与陈云方离开，两个人走到门口玄关处，程冉突然说：“妈，等我一下。” “诶。” 程冉转身就朝楼上跑，脚步声有点急，程钧停在一二楼楼梯转角处。 他回头，眉头轻轻皱了下，似乎在等程冉站立开口。 程冉手掌握了握，对上程钧找不到焦距的目光，踮脚上前轻轻抱了一下他，双手放在他比往日瘦削的后背，轻轻拍几下。而后快速退开。 程冉几不可闻地吸了吸鼻子，努力使声音听起来欢快些：“哥，爸妈那边我也会帮你拖着的！” “你要等沈凝姐我知道，”程冉在程钧面前提起沈凝，即刻哽咽起来，她扯一个微笑，“我会支持你的哥。但如果沈凝姐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肯定会心疼的。” “哥，不想工作的话就出去转转。好好生活，我相信沈凝姐会回来的！” 程冉又重复一遍，好像这样话就会更有可信度：“她一定会回来的！” 两人对视几分钟，程钧表情略有松动，目光由涣散变为聚集到程冉身上。氤氲着水汽的双眸，表情却很坚定。 程钧点了点头。 再多说一句话，也会多余。程冉又快速拥抱了下程钧，转身下楼。在拐弯进客厅的前一秒钟，擦了下脸庞的泪水。 她挽住陈云方的胳膊，低声说：“妈，过几天我们去山上吧。” “怎么突然要去山上？”陈云方不太理解，明明程冉每次都喊累，不与她和程万年一起爬山。 程冉孩子气地笑了下，“最近抵抗力比较弱，想运动运动嘛。” 于是两个人约在周日。 程冉爬上山时气喘吁吁。她的目的地是那座老庙，C市居民认为最灵验的那座庙。 她替沈凝求了张平安符，交给了程钧，挂在沈凝正对二楼楼梯口的那间房。 - 自从陈云方与程冉来探视过后，没过几天，程钧又回到公司正常上班。本就话少的程钧，除了工作，整天都不与人交流。 宁凯几个人托程冉的请求，时不时去程钧家聚一聚。 刚开始几个人只当程钧是正常的失恋。毕竟初恋嘛，再加上程钧自尊心强，平日里在商界呼风唤雨，竟被一个小姑娘利落甩掉，肯定会觉得受挫。 可时间一长，宁凯就深感程钧的不对劲。甚至连陈云方都不再打电话让他们打探程钧身边的消息。就连蹦的最欢的谢菲菲，都被程钧以商业手段彻底回绝。 偶尔一起去酒吧，程钧也不怎么喝酒，一日三餐规律得令人惊叹，连加班狂魔这个称号也在慢慢离他而去。有时秦瀚他们也会打趣几句，这是要做积极向上的好男人啊。 - 沈凝离开的除夕，程钧开车去了两个人之前放烟花的地方。周围有许多放烟火的人，欢声笑语，全与他无关。 在长凳上坐了一夜，程钧第二天光荣发起了高烧。 昏昏沉沉中，有些东西却越来越清晰。 他仔细回想着，总会无端感觉与沈凝是在上辈子就已经相识，不然为何相处不足半年，羁绊却会如此深刻。 多么荒唐的想法，但和他经历过的现实相比，又不显得离奇了。 高烧中，程钧偶尔唤的名字，都是沈凝。 陈云方与程冉心痛的不行，却又深感无力。 整个年，程钧的病反反复复，一直到了入春，才开始正常的生活工作。 有时候，他自己坐在沈凝房间里发呆，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两个人不会再见的可能。 但除了等待，与勉强照顾着自己，他无能为力。 - 春往夏来，盛夏尾巴牵着初秋，抚过金黄的秋叶，见证着时间的变迁。 身边人变化都不算小，例如程冉，再如陆至诚。 程冉仍然乐观开朗，只不过回家的次数明显增多，每逢周末或者节假日，总要往程家老院一趟，再往程钧别墅逗留两三个小时。连宁凯几个人都感叹着，我们小程妹妹突然变得懂事了。 陆至诚认祖归宗，回了陆家。甜品店交给了其他人打理，继续为C市一些学生提供着兼职岗位。而江正则，一直后悔着没有正式地向沈凝道歉。 在程冉与陆家的期盼下，陆至诚接受治疗。经过几个月的复健，从能够站起来到缓慢行走，终于在入夏的时候，能够做到与正常人行走没太大区别。 陆家势力虽弱，但也是名门贵族，能与程家相提并论。 门当户对，小辈心意相通。两家长辈乐呵呵地同意这桩婚事，碍于程冉还有一年才能毕业，便先把婚事定下来。 程冉跟陆至诚商讨过后，又告诉了家长们，想要把订婚宴的地点，放在程钧家里。 长辈们没什么意见，程冉磨了程钧好半天，最终也获得了同意。 订婚宴当天。 程冉并没请太多人，来得都是些从小大院里一起长大的朋友。程钧院子里的八月金桂开了一株，香气笼绕着整个院子，地上有前几天狂风吹落的黄灿灿的桂花。 到了餐后敬酒环节，陆至诚敬过陈云方与程万年，走向角落里的程钧。 -- 第91页 程钧起身与他碰杯，象征性地抿一口，听陆至诚说几句保证的话，才沉声道：“好好对程冉。否则陆叔的面子我也不会给。” 言下之意，敢欺负程冉，他这个当哥哥的不会罢休。 在一旁的程冉，毫无预兆地落泪，被陆至诚拥入怀里，“别哭，开心点，嗯？” 程冉用力点点头，果汁代酒与程钧碰杯：“哥，你也一定要幸福。” 听见这话，程钧有点怔愣。 他不知道，还能不能有幸福的机会。 到了傍晚，人群渐渐散去，长辈们也都回了家。程冉跪坐在沙发上，挪到陆至诚旁边，替他揉着太阳穴。 程钧倒没怎么喝酒，目光扫过两个人，想问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热闹了一天，对他来说已足够。 “叫司机来送你们？” 陆至诚摆摆手，“家里司机一会儿就到了。” 程钧点点头，不打算多留：“我先上楼…” 后面半句话没再说出口。 程冉抬头，看见程钧手捂在胸口，吓了一跳，“哥？你哪里不舒服？” 几秒钟，程钧眉梢往下压了压，猛然起身，直往楼上跑。 刚进二楼，不开灯的走廊里乌漆墨黑，什么都看不清。 程钧去按走廊灯，剧烈地心跳，告诉他现在这间房子里，有着他日思夜想的人。 害怕期望落空，程钧手剧烈发抖，跑着赶上来的程冉与陆至诚喘着气，扶着楼梯栏杆看着程钧按下门把。 门开的一瞬间，楼梯口得以被光照亮。 里面的人扶着桌子回过头来，一身粉色贴身薄襦裙，高高挽起的发簪流苏随着身体转动，而后定格住。 看到程钧发红的眼眶，沈凝双眼弯起，填满眼眶的泪水被迫下落，最终滴到毛毯上。 听到脚步声，沈凝望见程冉与陆至诚，对他们笑笑。 而后几步裙袂摇曳，立在程钧身前，仰头看他，泣声却含笑意：“我好想你。” 程钧干燥的嘴唇动了几动，一把揽过沈凝的细腰，另只手将将她的头固定在胸膛。 再开口，声音哑得像含了足量的沙：“等很久了。” 沈凝手环住他的后背，感受着颈间的湿意。 她刚打开了点窗户，顺着缝隙进来丝丝的晚风，掺杂着桂花的香气，都跑进这个拥抱—— 迟到了一年的拥抱。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啦！！我想让他们的结局也停留在相遇！以后一定会很幸福的！我的凝妹会被人宠爱着的！ 希望看到这里的话，大家可以收藏一下！这本收藏数到一百的话对我下一本帮助会很大的！相信大家都懂！（我怕说得太直白会被锁hhh） 然后下面是作者的啰嗦： 先是非常非常感谢大家！虽然中间有沮丧过，但是我写的很开心！读者不分多少，有了你们的支持我才能完整写下来！细纲、经验以及中间的学习写满了我两个笔记本，等以后读者多了一定要发到微博跟大家纪念一下！ 没有言语能表达我的感激之情！对你们的！对我的编辑的（不知道这个能不能说）我一定会继续写下去的，写好多好多本，也要变成更好的作者！ 最后一句，还是感谢每个读者！爱你们！ 阿喂并不是完全结束了，恋爱与婚后包括沈凝消失的这些天都还要写呢！我会尽快的！尽量日更吧，不过因为我在准备新文，也可能略有延迟。 最后的最后，还是要再说一句谢谢啦！ 记得收藏这本书！也可以收藏我 大家晚安！很幸运遇见你们！ 第46章 番外一 回来当晚，程冉与陆至诚看向沉默近似隐忍的程钧，识时务地没有多呆。 沈凝与程钧下楼送他们。 程钧跟陆至诚交待着什么，程冉趁机将沈凝拉到身边。 程冉好不容易止住地眼泪再次决堤，偏偏还刻意压低声音，让沈凝凑到她唇边，听好几次才听清说的什么。 “沈凝姐，以后，以后别再走了！我哥，他经不住，经不住这种折腾了。” 沈凝还未换衣服，没有口袋，便用束紧的袖口给她擦着泪，轻声道：“不会了。你也别哭了，今天不是订婚吗？开心些。” 程冉揉着眼睛，与陆至诚离开的时候还回头喊着：“沈凝姐，哥，过几天我来玩！” 沈凝笑笑，想以此来缓解心中的紧张。 程钧走到身旁，紧接着她出汗的手心突然被打开。 沈凝下意识地回握，跟他往客厅里走。 “要吃东西吗？” 沈凝摇摇头，“我已经吃过了。你呢，按时吃饭了吗？” “吃过了。” 路过开关的时候，沈凝用落单的手关了灯，跟着程钧往楼上走去。 楼梯上的路程是沉默的。 感受到手上的力量愈来愈紧，沈凝明白了什么，在进房间之后出声安抚道：“程钧，我不会再离开了，你别紧张。” 程钧仍绷着神经，显然不太相信。 “是真的。”沈凝笑笑，两个人在床边坐下，“你记得我刚到这里时候跟你说的那个老爷爷吗，他告诉我，以后我就在这里生活。” “真的？” “当然啦，我不骗你！”沈凝想起来什么，颇为好奇地问，“刚刚我没来得及问，陆哥的腿怎么好这么快？” -- 第92页 “一年，不算太快吧。” 沈凝听到这话，稍微倾身歪头与程钧身体错开，整张白皙柔软的脸庞就出现在程钧的主视角。 “你是不是说错啦，一年？” 程钧不假思索，“一年零四十八天。” “啊？”沈凝对这个准确地数字更为疑惑，“你怎么算的呀。” “从你离开那天起。” 沈凝又重新坐直，好大会儿才消化了这话，总结一遍，“也就是说，从我离开到现在，已经一年多了。而陆哥的腿也是在这期间恢复的？” “嗯。” 沈凝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归根到底还是疑惑占了上风，她挠了挠脑袋，不解地问程钧：“可我明明只走了三天呀。” “三天？”程钧眉头压了压。 “嗯嗯。”沈凝不至于连最近发生的事都会忘记，“我见了平安。然后在她家住了三天，太阳落了三次，我不会记错呀。” 难怪。 其实两个世界的时间很难统一，更别说沈凝是时空错乱的直接影响者。程钧将她的手机物归原主，又将日历指给她看。 沈凝完全信任程钧的话，并不再纠结于时间。 而是想起程冉临走前说的话。 她用余光瞟一眼程钧，心微微发疼。 肉眼可见的，程钧憔悴许多。 整张脸上像少了生机一般。 沈凝有些内疚，她只离开程钧三天，就感觉分外想念。 而程钧却要度过这一年。 她佯装轻松地笑了笑，开玩笑道：“有没有在家好好等我呀…” “有。”程钧口吻极其认真，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每一天都在等你回来。” 沈凝愣住。 时间静止大半分钟。 程钧叹口气，给她擦去眼角的泪水。 沈凝喃喃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程钧又花好大会儿，才哄着她笑。 沈凝又问了些伯父伯母的情况，感到身上有些不太清爽，便准备先去洗澡。 “有我的衣服吗？” 毕竟时隔一年，衣服可能放很久了。 “嗯。”程钧起身，带她走到浴室，推开门就是衣帽间。 沈凝有些惊讶，“我记得这里原来没门呀？” “你走后才弄得。”程钧总觉得以前对沈凝不够好，在她离开之后又添置了许多物件。 “这里衣服都是最新款，并且干洗过的。可以直接穿。” 沈凝险些又要掉泪，推他出了卫生间，眼眸亮晶晶地望着他，“谢谢。” 鉴于程钧在房间里，沈凝在浴室穿戴整齐，吹干头发之后才出来。 她没见到程钧的踪影，心想可能是累了一天，回他自己房间了。她想了想，趿着拖鞋要去跟程钧说声晚安。 敲几下门。 程钧开门的时候正在擦头发，脸上的神情明显放松许多，甚至于嘴角噙着笑意，望向沈凝的眼神轻松且自在。 床头崭新的日历，手机满格的电量，洗净备好的衣服，让沈凝的晚安到嘴边，情不自禁变成了其他话。 “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程钧手上动作愣了愣。 “几个小时都不一定能说得完。” 程钧挑了下眉，在等她的下一句。 沈凝虽然没有别的心思，却仍因话上表面的意思有些红了脸，“今晚想和你一起睡。” 程钧不再逗她，侧身让她进门来。 印象里，程钧房间里的床要大很多，容下两个人绰绰有余。 沈凝坐在床边，裸露在睡衣下的小腿抬抬落落，点在地板上发出规律的响声。 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程钧又拿出一床夏被递给沈凝，是粉色的。 从程钧衣柜里拿出粉色的夏被。 沈凝摸着被子，陷入思索之中。 程钧也没打算掩饰什么，好不容易失而复得，其他的事情早就不重要了。 “要留一盏灯吗？”程钧问。 “不用啦。”沈凝先他一步上了床，将头发拨到一边，侧躺在床上。 程钧也随之平躺下。 “平安告诉我，最后去和亲的是五妹。”沈凝毫无预兆地开口，语气里带了分难过，“五妹平日里娇纵，但到底还是个孩子。” 她只是随口一提，根本不用程钧在这件事上作出回应，立马转入下一个话题。 “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提到过的平安吧？她现在过得很好，在小村落里与一个朴实的农夫成亲，还怀了个宝宝。” 沈凝话里掩不住地喜悦，她意识到自己回到沈朝之后，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在一间简陋的房屋里，推开门走出去，便看见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平安。 “平安看见我，瞪大双眼，揉好几遍才作出反应，哭着想跪下行礼。”沈凝往程钧那边靠了靠，回想着似在眼前的场景，“她夫君也在一旁，和我一起拉住了她。肚子都开始显怀了！还莽莽撞撞的。” 程钧无声弯了下唇。 “后来，平安与我说了很多话。见到她我是很开心的，可一想起来你们见不到我肯定会伤心，我也是真的害怕永远留在那里了。” 沈凝稍微起身，再次道歉：“对不起，去了这么久。” 程钧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两个人又说了很多。 -- 第93页 程钧有些不放心地问：“真不会再离开了？” 毕竟这是不能掌控的事件。 “嗯！”沈凝跟他解释着，“老爷爷让我选择，永远留在这里，或者留在过去，我选择回来啦。” 程钧半天没说话，淡淡回了句“好”。 “你还记得我额娘吗？”沈凝忽然想起来。 程钧点头，“顾梅女士？” “嗯。”她语气难掩落寞，“老爷爷说，让我知道额娘的存在，是因为我好心帮了回清洁工阿姨。” “回来的时候，他说可以帮我恢复额娘的记忆，这样便会让额娘想起来我。”沈凝顿了顿，声音随即又欢快起来，“可是我拒绝啦！” 程钧给她把被子往上掖了下。 “我是真的想通了。能够和额娘一起活着，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额娘在宫中的那么多年都不幸福，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美满的生活，我何必执着与她相认呢。” 程钧低低应了声。 “现在我感觉自己是最幸福的人了！”沈凝打了个哈欠，“有点困了，可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程钧发出细碎的笑声，手枕在背后，想着今晚终于能睡一个踏实觉。 “以后再说，有的是时间。” “对哦，”沈凝转了个身，再开口声音里都带着困意，“晚安啦。” “晚安。” 房间本就是暗色格调，窗帘又被紧实盖住。程钧从没有像现在这刻觉得这间卧室如此明亮。 交错的气息一起一合，渐渐调整成相同的频率。 因着来日方长，所以一场好眠。 第47章 番外二 接下来的几天，沈凝先去程家老院拜访了两个老人。陈云方看见沈凝时本有很多想问的问题，可瞥见程钧面上难得笑容时，只握着沈凝的说，念叨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之后，据悉因为顾梅病情，一家人要搬去温暖的南方城市。临搬家前，程钧带着沈凝去见了顾梅一面。 顾梅彼时身体已经很差了。顾梅丈夫惊诧于沈凝的泪流满面，又安慰她这是老毛病，医生说去了南方城市会好很多。 沈凝与程钧来的不巧，顾梅处于昏睡中。沈凝默默坐在床前守了几个小时。顾梅的儿子中途跑进来，往她手里塞了一包纸巾。 沈凝温柔笑了笑，轻轻抚摸着小男孩的头顶。正当她准备离开之际，起身的瞬间感到手被攥住。她回头看一眼，顾梅虚弱地抬起眼皮，嘴唇一张一合。 “阿凝。” 沈凝怔愣片刻，眼泪大块大块地砸下，她半跪在床边，捧着顾梅虚弱的手。 “额娘。” 只有额娘，才会唤她阿凝。 顾梅身体虚弱，也没说太多的话，就提到自从某个时间开始，总会长时间想起来沈凝。 沈凝低了低眉，那是她回去的日子。 “我真开心，阿凝，我离开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顾梅颤巍巍地抚着她的脸庞，沈凝流着泪一个劲地点头。 “这里太冷。额娘要去南方城市了，等额娘病好了就会回来。” “听额娘的。” 沈凝与程钧离开的时候，顾梅送他们一直到楼下，临别前无力地笑了笑，“程先生，对阿凝好一些。” 程钧庄重点头，“放心，顾姨。” 自此，沈凝与顾梅保持着联系，每个月也会抽空飞往南方一次。 她拒绝了神秘的老爷爷，但命运替她作出了选择。 - 又过了段时间，沈凝开始去程钧公司上班。两个人一个在一楼，一个在二十八楼，按理来说在公司是不经常见面的。 沈凝不太想让别人知道自己与程钧的关系，害怕会有闲言碎语。 可程钧偏偏没这个觉悟，尤其在听赵放说一楼有几个小伙对沈凝格外“关照”时，掐着中午下班的点，站在文员办公室门口等她。 沈凝吓了一跳，本想装作两人不认识，使劲给程钧使眼色。 而后者呢，自顾自地上前拉起她的手，温柔地对她说着话：“今天一起去吃饭？” 沈凝：“……” 或许程钧私下嘱咐过，同事们并没有因此和她拉开距离，只不过隔壁几个办公区的男生也不再天天往文员区跑了。 沈凝也因为工作交了新朋友，偶尔下班早了也会和朋友们一起吃饭逛街。 当然，大部分时间还是跟程钧一起。 - 天气稍微凉些的时候，沈凝终于实现去游乐园玩的心愿。 刚进园，就有卖猫咪发箍的，沈凝兴冲冲地买一个戴上。 她第一次进游乐园，在旋转木马上坐了好久，并由程钧大摄影师拍了无数张照片。从旋转木马下来后，去体验了刺激得过山车。 沈凝吓得差点哭出来，一个劲告诉程钧：“以后再也不玩这个了！” 从清晨到正午，再从正午到日落，星星出现的时候，两个人去坐了摩天轮。 并且很落俗套的，在摩天轮达到顶端的时候，有了第一个吻。 两个人是新手，连初吻也是摸索着来，沈凝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被夺去，要靠程钧渡气才能得以呼吸。她情不自禁地闭上眼，手搭在程钧胳膊上。 再睁开眼时，她转头，瞥见的是满天星光。 回到家的时候，程冉过来玩。 -- 第94页 两个人累得不行，程钧先上楼洗澡，留沈凝与程冉聊会天。 “小冉你明天不上课？” 程冉点点头，“大四没课啦。而且陆至诚在这里也买了房子！” “那以后可以经常来玩！”沈凝颇为激动。 程冉凑到她身边，问：“你们今天是不是去游乐园了？” 沈凝点头。 “那你是不是坐旋转木马了？” “你怎么知道？” “我哥是不是还给你拍照了？” 沈凝又点头。 “那你们是不是还去坐了摩天轮？” 沈凝想到那个吻，羞红了脸，没应。 程冉眼珠子一转，用胳膊肘顶她，语气暧昧，“是不是还接吻了？” “你怎么知道！”沈凝压低声音惊呼。 程冉想翻个白眼：“没新意！” - C市今年第一场冬雪落下的时候，沈凝像往常一样起床洗漱下楼，身上隐隐有昨晚留下的青紫红痕。她选一件高领毛衣，恰好能够遮住脖子与锁骨。 下楼时程钧已经弄好了简单的早餐，两个人吃完饭去上班的时候，程钧突然问：“晚上去看电影吧？” “好啊。”沈凝利落答应，“好久没一起去看电影啦。” 由于程钧最近工作比较忙，经常半夜才回家。沈凝确实有段时间没和他有过二人外出活动。 她当这是平凡的一天，却没发现程钧异样的神情。 到了晚上，下班时候，沈凝发现电影院的地点不是以前两人去过的。甚至不像是电影院，让人觉得更像礼堂一般。 不过面前确实有大荧幕，一片漆黑之中也确实有两把凳子。 周围还有满满的桂花香。 “这个季节，哪来的桂花香呢？”沈凝疑惑，“我们两个这是包场了吗？” 程钧淡淡应了句，让她专心看电影。 在画面出现的那刻，沈凝开始察觉到了什么。 荧幕上的人，是她。 有她在游乐园玩耍的片段，有她平日里吃饭的片刻，荧幕上的她每时每刻笑的都很开心。 然后，大厅的灯光分批亮起，旁边有很多人，她的朋友，她的同事。 顾梅一家也在。 沈凝向上扬着嘴角，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尽管在脑海里上演过多次，甚至彩排了一次，程钧还是有些紧张，毕竟人生唯一一次。 他声音发颤：“沈凝，嫁给我吧。” 程冉在一旁急得不行，想要上前却被陆至诚拉住，恨铁不成钢的嘟囔着：“直男！这就叫直男！深情告白啊！” “今天是两年前遇见你的时间，”程钧单膝跪下，从口袋里拿出戒指盒，里面盛放着一颗粉钻，“我想以后每年都陪你过这个纪念日，可以吗？” 沈凝捂着嘴，使劲点了点头。然后看着程钧给她戴上戒指，脸上写满了温柔。 只有他们知道，这一天对彼此来说是多么重要。 - 隔两年的初夏，沈凝怀孕，并且顺利在第二年生下一对龙凤胎宝宝。顾梅和陈云方因为孙辈，往家里来得更勤快了。 又过几年，两个孩子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身体痊愈的顾梅与陈云方争抢着接送孩子上下学的权利。 沈凝喜欢两个孩子，但程钧总是更喜欢女儿些。 有一天沈凝下班回家，看见女儿不太开心地样子，便问她怎么了。 “我问爸爸，”女儿说话奶声奶气，“我是不是他的小公主。” 沈凝：“爸爸怎么说的呢？” “爸爸说不是！”小女孩撇撇嘴，圆圆的胳膊绕着沈凝脖子，脸颊贴着脸颊，“爸爸说只有妈妈才是他的小公主。” 沈凝微微愣住，随即笑着问：“爸爸说为什么了吗？” 小女孩努力模仿着程钧的口吻，说道：“妈妈小时候吃了很多苦，好不容易来到爸爸身边，所以你和爸爸都有责任让她过得很幸福，知道吗？” “这算什么回答嘛！我要再去问爸爸！”小女孩想一出是一出，离开沈凝的怀抱就往楼上跑。跑起来时候还比较慢，胳膊一甩一甩的。 沈凝用手背掩了掩双眼，吸了下鼻子。在沙发上坐了很久，直到程钧与孩子们下楼，喊她吃饭。 程钧瞥见她发红的眼眶，皱了皱眉，“怎么哭了？” 沈凝摇摇头，哽咽道：“谢谢你。” “为什么谢我？”程钧不解。 “因为我很幸福。” 程钧笑了声，上前拉过她的手，轻吻了下她额头，“那我也谢谢你。” “爸爸妈妈！羞！” 沈凝不好意思地别开脸，轻声说着：“快去吃饭吧。” 【番外完】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番外写不了太多hhh 正式结束啦！前面的如果有修改，大部分是改错别字的～ 再见啦大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