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平林陌上音》 1-3 十里平林陌上音 作者:九成 13 十里平林陌上音 作者:九成 13 十里平林陌上音 作者:九成 13 ☆、楔子、 今生前世两相忘 「三生石前忆平生,忘川河畔魂漂零,奈何桥头步踟蹰,望乡台上饮忘忧。这人死也是好不容易来地府一遭,黄泉路上的花开得可好,投胎前看一看这景色,对身体好处可多!」 前头领着我的鬼差大哥,一边摇头晃脑地颂着诗,一边向我介绍着地府名景。 「大哥大哥,我都死了还惦念着什麽身体健康啊?连个身体都没有。」 我嘟囔着跟在鬼差大哥身後,探头探脑地窥视着这遍神话中的土地,脸上一点也没有死者的凄然。 想不到生前听人说的黄泉地府居然是真的,这对受过科学教育过的人来说,真是不可思议!灵魂之说在现代简直是一种荒诞的谬论,却不料这竟是铁铮铮的事实。 眼前的景色是一条笔直的黄石路,我和鬼差大哥走了许久,却始终看不见终点究竟在何方。 夹道两侧开满了漫发小说,还请大家多多指教xd 其实这篇文与其说是「穿越」,不如说是「重生」比较恰当,只不过鲜网选项里没有重生能选,所以只好挑个相近一点的^^” 另外更新日期的话,没意外是两话的是岳冰心,他总是称呼我为「小殿下」。 我和爹娘就住在一间简陋的竹庐里,这段时间内只有岳冰心会登门拜访,怪的是他对娘和我自称「微臣」。 这点,便是我的疑虑之一,依照岳冰心对我的称呼,我怀疑我这辈子的身世也许并不单纯,总之绝不会只是寻常乡野村姑的孩子。 「岳大哥不必多礼,我和云大哥这三年来的生活,全多亏了你的接济,况且若不是你,也不会有诗音儿,你可也算诗音的半个爹爹呢。」 美丽的娘亲巧笑倩兮,举手投足间,完完全全就是个古代千金的典范,气质上全然与这间屋舍毫不相衬。 「——兰妹说的是。」 在一番言谈间,一声清朗的嗓音突然自屋外传来,竹门轻推,伴随风雪而来的,是一名身穿粗 /厚雪衣,却不掩绝世俊颜的男子。 「巴、巴!」 我喜上眉梢地出声喊了那名男子,我今生的亲爹,可惜爹这个字难叫了点,所以我仍旧爸爸地喊,但古人们好像听不懂「爸爸」的意思,是以只觉得我是在胡乱嚷嚷。 「爹的小诗儿今道,顿时岳冰心的脸沉得可怕,我则有些 /不清地看着气氛顿时一沉。 「岳大哥你别多想,这是我和云哥哥很早便决定好的事,眼看近来风声愈来愈紧,如果有什麽万一,可以的话希望你能答应代我们照顾诗音……」 娘亲软着嗓子,神色凝重地望着岳冰心。听到此话,岳冰心顿时蹙起眉,冰冷的神色不觉又寒了几分。 而我也因为刚才娘说的那句话,不觉呆住了。 ——什麽叫「有什麽万一」?为什麽娘要突然说这麽不吉利的话? 想起那些电视剧的桥段,通常这种不吉利的话说出来,最後大都会应验而发生不好的事。 「瞧你说的好像会发生什麽似的,我不过是当冰心是真兄弟,让小诗儿多认个乾爹也不错,看你吓得诗音的眉都皱了。」 似是感觉到我不安的情绪,爹清亮的嗓音顿时破了这沉闷的气氛,满是厚茧的大手抚去我眉心的纹路後,笑得潇洒自在。 娘亲低头沉吟了一会儿,岳冰心依旧冷着张冰玉般的脸,半晌後,终於轻叹一声,说道: 「明白了,我答应你们。」 听得岳冰心的答应,爹爹高兴地起身,笑道: 「哈哈,那我可代一口子谢过冰心了,这下立马宰兔子,庆祝庆祝!」说完,便抓了刚猎到的兔子旋身往厨房走去。 娘见爹进了厨房,有些不放心地踌躇一会儿後,便将我交给岳冰心,随後跟了过去。 爹娘离开後,岳冰心将我轻轻抱在怀里,起身踱至窗前,静静看着窗外的朔雪纷飞,神思间彷佛还在思量着爹刚才的提议。 这样近的距离,使得我能更加清晰地看清他的脸。 淡然的眉角,含忧的冷眸,同时身上还有股浓厚的药味,从他常替娘号脉这点看来,他该是个医者,且自称微臣便应是与皇g /有关的人,十之八九是个太医。 由於被岳冰心抱着临窗而立,未关的窗子含带着冰雪的凉气,冷得我不觉往岳冰心怀里又缩了几分。 「爹,完,他 / /索索地自怀里取出一块乾粮,张嘴咬了一口,便开始细细咀嚼起来。 见他吃得专注的模样,我吞了吞口水,想起自己也有好段时间没喝n /了,肚子便开始咕噜作响,可下一秒,岳公平却做了一件令我惊讶万分的事。 他将口中嚼了许久已软烂不堪的乾粮吐在手里,然後递在我面前,温柔地笑着。 「诗音,这是好吃的东西,我们在这儿等爹也不能空着肚子,吃饱了才有力气,来,张嘴。」 他边说,边将嚼烂的乾粮伸到我所能嗅到的地方,循循善诱地引导我将它吃下。 惊讶於岳公平细心体贴的举动,我顺从地张开嘴,将他手里的乾粮吃得一点不剩。 见我吃完,岳公平又再度咬了一口乾粮,嚼烂後递到我嘴边,这样大约来回了四五次,到我吃饱了才停罢。 待我停嘴後,岳公平便将乾粮包好再次放入衣襟内,自己一点儿也没吃。 见状,我奇怪地看着他,像是感觉到我的疑惑,岳公平只是淡淡地笑说:「哥哥不饿。」 我望着他那白皙的脸庞愈发苍白,不忍他逞强想出声劝他,但转念想想,一个三个月大的n /娃娃若出声说话,怕不把岳公平吓死才怪,这才闭起嘴,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希望他能从中感受到我的意念,乖乖填饱肚子。 哪知这次岳公平却彷佛丝毫不了解我的意思般,兀自望,要一直装作不会出声的小婴儿真的非常郁闷。 我也不清楚小孩子应该什麽时候会说话比较正常,於是就在一次岳夫人抱着我,给我说床前故事时,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娘……」由於舌头还不太利索,所以我这声娘喊得有些含糊。 当下听见後,只见岳夫人神色自若地看了我一眼,问:「你说什麽?」好似没听清楚。 见她面色平静,我努力地张开嘴,又喊了声:「娘。」 这次说完,只见岳夫人唇边勾起一抹慈蔼的笑意,伸手温柔地将我轻轻抱起。 「再喊一次。」 看着她毫无异色的笑容,我心想或许这个年纪喊娘能算合适,就顺从地又喊了一次。 「娘。」 这次喊完,岳夫人已经起身,抱着我便向屋外走去。 穿过回廊来到小楼不远处的水榭,便见岳冰心和岳公平坐在里面,一大一小的身影就着灯烛,难舍昼夜地专注於眼前的棋盘上。 看着岳公平凝神思考的模样,我不禁咋舌,再度怀疑起这才四岁的小小包子究竟是不是也喝到失效的孟婆汤。 然而馀光一角瞥向他那略跛的左脚,我不觉心头一紧。一个才四岁的孩子,如今走起路来却需以拐杖辅助…… 不待我再多想,只见岳夫人已来到他两人身前,静静地笑说:「让你们瞧瞧诗音学会了什麽。」便低下头,对我柔声道:「诗音,你刚才喊我什麽呀?」 我不假思索地喊:「娘。」 岳夫人得意洋洋地眯着眼,望着岳冰心和岳公平二人笑意愈深。 只见岳冰心神色泰然,随後起身来到我面前,露出一抹久违的轻浅笑意。 「诗音可长大会喊娘了,那麽说说我是谁?」如今岳冰心已不再称呼我为小殿下。 我眨眨眼,思量了一会儿,开口道:「爹爹……」 待我说完,只听一声冷气倒抽,却见岳夫人瞪圆一双大眼,又喜又怒地看着我。 「看来这下是和局了。」 岳冰心向岳夫人露出一抹狡猾的笑容,便回座继续和岳公平对弈。 和局? 我疑惑地望着岳冰心和岳夫人之间若有似无的火花,然後在下一秒便得到解答。 「不管,还是我赢,诗音先喊的明明是娘!」 岳夫人不甘心地瞪着岳冰心,只见岳冰心气定神闲的下了一着後,淡淡地说: 「你当初不是赌诗音能够喊出谁?现下她二者皆喊得出,能与不能本无关先後,因此算和局。」 听完他俩的争执,我无言,想不到那冷冰冰的岳冰心居然会和人打这麽无聊的赌,岳夫人也真不愧是能嫁给一个冰块脸的人,果然两夫妻间自有相处之道。 「那咱们再赌!」 岳夫人说完目光一扫,就看到岳公平在一旁正低首观棋,便两眼一眯轻笑说: 「不如就赌诗音能不能现在喊出公平的名字吧。」 闻言,岳冰心没多大的情绪表示,只是幽幽地否定道:「不可能。」於是岳夫人便执意地押准我肯定能喊出来。 而後岳夫人便开始兴致高昂地开始教导我,两片唇瓣一张一合间全是公平二字。我有些为难地思虑着,才九个月大就喊出公平二字会不会太早?况且我的嘴巴还不太能受大脑控制。 就在我苦恼时,岳夫人开始诱惑地说: 「乖乖诗音,若是这回你让娘赢了这局,娘可就能好好削削你爹的锐气,你说呐,堂堂一个冷面院判,若是像个傻小子一样去对隔壁墙头唱情歌,那情景多有趣!诗音也想看看吧?」 ——原来只要岳冰心赌输,就要去隔壁墙头唱情歌?这岳夫人的赌局也未免太幼稚!太……吸引人了吧? 想想那不苟言笑的岳冰心,冷着张冰块脸唱情歌的憨态,简直令人不能、不敢想像! 我有些心动地犹疑着,这时却对上了岳公平看着我的目光,只见那雪一般淡然的神情里,居然也有几分期待的光彩。 我在心底暗暗发笑,到底这岳公平也是个孩子,想到自家严肃的爹爹那好笑的模样,也会忍不住心生调皮。 眨眼望着岳公平,我状似随意地开口道: 「公……平。」 这一喊,只见岳冰心拿棋的手一顿,指间的白子险些滑落,同时身後岳夫人又是一声抽气,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顿时局促起来,这不是岳夫人希望我喊的吗?怎麽现在我喊出来了,她却一副惊恐的模样。 「冰心,你说诗音她真的才九个月大?」 岳夫人直瞪着岳冰心,对方则是默然地轻应一声,算是肯定。 望着岳夫人的脸上不断泛出的惊喜,我开始察觉到自己做得太过了,未免惹人怀疑,之後岳夫人几次央求我再喊几声公平,我皆装傻冲愣地只管爹娘爹娘地叫,再也没喊过一次。 僵持了一会儿,岳夫人才肯相信我真的只是「不小心」喊出公平二字。 赌局的最後结果,由於我只是胡乱且模糊地说出了「公、平」二字,不一定就是在喊岳公平的名字,因此又被岳冰心赖掉一回。 由此想来,岳夫人不管怎样和岳冰心开赌,最终不论输赢,肯定都会被岳冰心给诡辩掉吧? 不过那话的年岁之前,我度过了一段相当憋闷的童年,以至於在能说话识字後,我就像是终於破茧的蛹般狠狠地展翅开来。 我学习这世界的文字,让自己适应用毛笔写字,所幸这世界的字看上去和宋隶差不多,很快地我便一一吸收了起来。 另外也学了些简单的针黹女红,作为大家闺秀的基础。同时,由於岳冰心本身就是太医院的人,很自然地我便常拿着他的医书,向他学习许多简单的药理知识,太深入的则因为不感兴趣就没再多问。 岳府的书库极大,我时常耗去整古代小姐的日子真的无聊的很,平日也不能随意抛头露面,所幸我上辈子也过惯了只能待在床上,其馀什麽也不能做的日子,因此适应良好。 在看腻了这书房里的经史子集後,我开始转移目标,让小厮们去为我搜罗些有趣点的杂书,记载的多是些野史趣闻,虽不如现代的小说丰富有趣,但倒也聊胜於无。 懒懒地听着窗外春雨落池的玲叮声,我歪躺在一席竹榻上,看着书页两眼微眯,几欲睡去,便听得外间的丫鬟扬声说道: 「少爷好。」方才一阵清醒,缓缓放下书本坐起身子。 「——困的话便去床上歇着吧。」 伴随着徐行而来的脚步,一声缈如轻雪般的嗓音,透着些许暖意地静静传来。 闻言,我笑着站起身,迎上来人扶起他的手,带领他至榻上坐下。 来者便是岳公平,如今的他早已从当年的小包子,变成一个如玉似的翩翩君子。 双眸玄如墨玉,神韵恍似冰晶,俊逸的脸庞丝毫不逊於当年的岳冰心,尤其那是现在拥权最盛之人,因此若在诊治他时有一处不小心,很容易便会引来大麻烦。 「其实……哥哥要不介意,府上有什麽需要买办的事也可以让我去做呀,反正诗音平日里也闲得慌,这样也好为家里分忧。」 我假藉着为家中分忧的藉口,期待能得到出府的机会,谁知却见岳公平笑意淡淡一歛,冷冷地看了我一眼。 「姑娘家怎可随意抛头露面?你若真有心,帮着娘学习些治家的方法便算为家中分忧,闲得慌时也可做些针黹女红。」他肃然地说完这番话後,我深知出府无望,便也不再说什麽。 这岳公平作为兄长,照顾妹妹可说是无微不至、疼爱有加,但就是意识里那陈腐的父权主义极重,从小就极为严厉地限制我不许出府,彷佛我只要一辈子乖乖待在府里看看书、做做女红,就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 这对前世生在现代的我来说极难认同,但又想着岳家父子对我的养育之恩,便也就没效法一些穿越女做的出格事,例如经典的男扮女装上街闲晃。 其实这时代对女子倒也没这麽多限制,但许是因为当年我爹娘的事情让他们有所警觉,是以对待我也就更加谨慎。 心底哀叹了一阵後,我讷讷地开口道:「那……哥哥今日来找诗音是为了何事?」 见我满脸的y /郁掩饰不下,岳公平终於缓下一张冰脸,伸手自兜里取出一样东西。我定睛一看,见是一张大红镶金字的请帖。 「为兄是来告诉你,过两日白礼部侍郎府设了赏花宴,你也在邀请名单之列。」 赏花宴?我疑惑地蹙眉。 「现在已是暮春时节,怎麽还有赏花宴呢?」这花期都已经过了许久,现在除了满。 眼见一个转弯後,我就快要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便不顾王大娘的拉扯,使劲地急急停住脚,奋力朝我喊道: 「——三生石前忆平生,忘川河畔魂漂零,奈何桥头步踟蹰,望乡台上饮忘忧!」 一听到他念的句子,我立即瞠大眼,浑身一颤,彷佛记得有人曾经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乍听见阿宝莫名地喊了一首诗来,王大娘两眼一愣,随後回过神便用力将阿宝再次拖走,生怕惹得我不开心。 只见几个下人也有些呆住,低声地说道:「阿宝几时识字了,居然能念首诗来……」 我低下头,思索起自己究竟在何处听过这首诗,一阵细想後,一道人影突然闪过脑海,我拍手大惊——想起来了! 犹记得当初转世前在地府的一段过往,记忆里一个身穿黑衣、高挑俊秀的身影走在我身前,带领我游赏冥府风光,当时他就是这样说的—— 「三生石前忆平生,忘川河畔魂漂零,奈何桥头步踟蹰,望乡台上饮忘忧。这人死也是好不容易来地府一遭,黄泉路上的花开的可好,投胎前看一看这景色,对身体好处可多!」 ——是鬼差大哥曾说过的话! 可为什麽阿宝会知道鬼差大哥说的那句话?难道…… 就在我陷入一片混乱的思考时,一只大手突然轻轻抚上我的额稍,抬眼望去见是岳公平。 「怎麽了?」见我低头沉吟了半晌,岳公平漆黑的冷眸带丝关心地问道。 我展开眉,淡淡地笑了笑,说:「没事,只是觉得有些奇怪,那哥哥认为明明已经死去的人,不知为何却又活了回来,心里很是不解罢了。」 听了我的回答,岳公平探究地又凝视着我的双眼半晌,才收回手,移开视线。 「回房。」他低声说道,便转身领着青山玄壁迈步离去。 我迟疑地看了眼王大娘他们消失的方向,随後领着喜雀快步跟上岳公平,却突然想到什麽,惊恐地大叫道:「哥!你刚刚 /我时洗手没?」 见我一惊一诧的惶恐样,岳公平冷着张冰块脸,眉角隐约有些抽蓄,便听得青山在一旁尴尬地说道:「少爷早在小姐方才出神时洗过了手。」 闻言,我不觉松了口气,但想想却又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於是便同喜雀快快回了房,沐浴更衣。 虽然不明白阿宝为何在死而复生後,说出那句只有我和鬼差大哥才知道的话,但不急,待到明日岳公平上太医院後,我再来查明真相。 隔日一早,岳公平与岳冰心两父子一如往常地赶早上班去了,待到他们前脚方跨出岳府後,我後脚便已来到杂役所居的院子来。 由於是私下前往,因此我只随意地向喜雀问到王大娘的房间後,便暗自只身前往。 这个时间里,府里的下人几乎不在房里,都在工作岗位上,因此来到王大娘房前,我敲了几次门都无人回应,直到想放弃回房後,便见眼前的门小心地一点点打开,随後露出一双乌溜的大眼,正是阿宝。 一见来人是我,阿宝瞪大眼,一下便将门用力推开,伸手紧紧捏住我的双肩,喊道:「——是你!你认出我了?」 见他神情激动地问道,我犹豫了一会儿,不太肯定的细声问:「是……鬼差大哥?」 听闻我不确定地问道,眼前那与我差不多年岁的孩子便用力地点点头,然後双肩一颓,露出满脸的苦恼。 「是我没错,不过既然你还认得我,就代表忘忧水真的没发挥效力……」说完,他便皱起眉,满脸思索地望着我。 我望着他,心头顿时有些微热,是一种见到故人时的激动。想不到,在我转世投胎十三个年头後,居然还能再次见到生前最後一个待我极好的人,只是眼前的鬼差大哥却好似正苦恼着什麽。 「大哥,发生什麽事了?为什麽孟婆汤会没有用呢?话说回来,大哥你怎麽会变成阿宝呢?」一股脑地,我将现在心底所有的疑问都吐了出来。 闻言,鬼差大哥无奈地叹口气,说道:「似乎是因为三生石的缘故,你没有看那三生石。」 三生石? 我回想了一番,才想起那沉浮在忘川河底,彷佛散发着蓝光般的水晶巨石。当时我因为心系於来世,所以主动要求鬼差大哥省去观三生石这一项过程,可想不到却成了孟婆汤无效的原因。 「怎麽回事?不是说不一定要看的吗?」当时鬼差大哥确实是这样亲口对我说的。 只见鬼差大哥踌躇了一会儿,稚嫩的脸庞微微一红,低声歉疚地说道: 「其实我也是新来乍到的,不知晓看那三生石是不可省略的过程。那三生石能够凝结亡魂前世的记忆,而後通过忘忧水来将记忆消散,如果没接触过三生石,记忆无法凝聚,忘忧水也无法发挥效用。」说完,他低下头来,好似做错事的孩子般不敢看我。 我愣愣地望着眼前矮了我一个头的男孩,有些不习惯这竟是从前那个高大挺拔的鬼差大哥。 想不到呐,我一个新手鬼魂遇上一个新手鬼差,结果摆了这出乌龙来,这说出来能怪谁吗?因此我没有什麽怨怪,只是好奇地问道:「那为何鬼差大哥会变成阿宝?」 见我追问,鬼差大哥又不好意思地搔搔头,说:「上头怕你泄漏道:「我可是来监视你的……」像是奇怪我不但不逃避,还满脸坦然的样子,鬼差大哥有些不敢置信。 「我知道,晚点我在和管事还有王大娘商量,你先等我一会儿。」我笑着说完後,转身便离开这座院子,留下有些惊愕且面露愧意的鬼差大哥。 作家的话: 这礼拜道,随後轻轻推了推鬼差大哥,说道:「还不感谢小姐的提拔?以後替小姐做事,务必善尽职守,不可儿戏,知道吗?」 被管事训得有些尴尬的鬼差大哥,不太自然地向我行个礼後,我便命管事退下,只留鬼差大哥在房里。 「大哥,现在我要给你起个名字,不如就用你的本名吧!你叫什麽?」 古代的下人通常都是由主人另起名字,直到卖身的契约到了,退休後才会恢复本名。但我和鬼差大哥算是旧识,也不好随意乱取,所以便乾脆依鬼差大哥的本名便好。 「犀风,灵犀的犀,风雨的风。」 犀风,想不到y /森森的地府里,居然会取个这样好听的名字,但转念一想,那黄泉路上的风光美景,还有忘川河水的缥缈如烟,倒也不觉得鬼差大哥的名字有什麽奇怪了。 「那麽犀风,从今起你就是我的专属小厮。」说完,我便唤来喜雀,吩咐她教导鬼差大哥府上所需注意的事项,还有一些他往後工作的种种细项。 望着那矮了自己几分的瘦小身体,我心底顿时有些歉然。想不到因为我无心的一个念头,让程序出了差错,便害得鬼差大哥得重入轮回,变成寻常人类,做这些杂事。 他说他才刚上任当鬼差,可现在却不得不卸下新得来的工作,变为凡人,监视在我身边。 尤其…… 想到昨日他乍才借尸还魂,若是待他知道那尸体是怎麽个死法後,不知会做何反应。虽然心怀愧疚,但想到此时我却有些恶劣的期待起来了。 为了鬼差大哥的事忙了一整内容夸大不实到让他觉得有趣极了,所以就带回来给我。 翻了几页,不外乎就是刀山油锅、血r /模糊等等残酷刑罚的解说,其中还附带了写实极的b/图,当下我没多说什麽,只是静静地将那本书放入柜子里,便当尘封完毕。 「喔?难得见你主动收人呢。」岳夫人打趣地望着我,目光含笑地问道:「取了啥名字呀?」 奇怪着岳夫人古怪的视线,我伸手夹了一筷子青菜到她碗里,说:「叫犀风。」 闻言,岳夫人若有所思地「喔」了一声,我抽了抽眉角,埋头塞了一块r /在嘴里。 其实岳夫人会好奇不是没道理的,实在是因为我平日就不喜欢被下人簇拥着,身边唯一的贴身丫鬟喜雀还是岳夫人为我的最基本起居,硬是安b/的丫鬟,不然平时我是绝不喜欢有人随身伺候着我。 然而这样的我却主动要了一个小厮,难怪乎惹得岳夫人八卦极的胡乱多想。 吃罢饭,听下人们提到岳家父子已经回府,便向岳公平的院子走去。由於青山说,岳公平正在沐浴,因此我便先待在他书房里等候。 闲来无事地浏览起岳公平的书房,只见摆设仍旧相当简单。一张檀木桌和几个书柜子外,其馀便只放了张罗汉床,就是这房里所有的东西。 我走近那床边,只见床桌上摆着个棋盘,棋子未收,星罗棋布地点缀在那一横一竖之间,似是岳公平所摆出的,还待思考的棋路。 我坐在榻上,望着棋盘出神,邪恶地思考着若是将这盘棋给打散,不知岳公平会有什麽反应。 想起岳公平,打他四岁时我第一次认识他,不论是在怎样的情况下,他都只是一付冷然澹定的模样,从不见他有任何极大的情感波动。 就在思索间,一声雪般凉薄的声音便自耳边传来。 「找我何事?」一抬眼,便见岳公平穿了一身月色的袍子,秀长而湿漉的青黑发丝垂落於身後简单扎起,显然是刚沐浴完便前来见我。 我起身来到他面前,顽劣地调笑道:「诗音一天没见到哥哥,怪想念的,哥哥不欢迎我吗?」 听闻我那「轻浮」的语气,岳公平眉头一蹙,可嘴角却下意识地浅浅一扬,随後凉凉地斥道:「说话愈来愈不正经,看来那给你买的新书,为兄还是继续收着好了。」 「咦——」新书?岳公平买了书要给我吗? 难得岳公平要送书,未免他当真不给了,我赶紧喊道:「哥哥,诗音刚才开玩笑呢!那书既然买来就是要看的,收起来就可惜了!」 见我一脸深怕他当真反悔的紧张样,岳公平一阵无奈的轻笑,便转身走至书柜前,取出一本看来新新的书递给我。 我拿起一看,见书名写着《月下紫丁香》,然後 /不着头绪地翻开内容,发现描写的竟是一个赴京赶考的书生与官家千金的爱情故事,过程想当然尔的受到门户不当对等现实的阻碍,剧情俨然就是古代的言情小说。 我抽了抽嘴角,抬眼望向正轻笑着的岳公平,不知该说些什麽。 其实这类书籍在这时代的妇女间卖得极好,但对於古人写的言情小说我素来兴趣不大,就没什麽接触,想不到岳公平却主动给我买来了。 「怎麽,不喜欢吗?平日见你看的书杂,就是没看过这种女孩子看的东西。」见我面色古怪,岳公平失笑地问道。 女孩子看的东西? 我边抽着眉角边看着书中描写的女主角,那是个知书达礼、温婉娴淑的女子,深知礼教,又对出身微寒的男主角情深义重,整个就是这时代女子的典范。 我无奈地看了岳公平一眼,便将书收进兜里,说:「这种类型的书,诗音确实还未看过,谢谢哥哥。」 我不忍说,不用翻到结局,我就能猜到男主角最後一定中了状元,意气风发地回来迎娶女主角。 望着手里的书,无言了半晌後,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便抬头望向岳公平,问道:「哥哥是亲自买这书的?」想到岳公平那一身冰雪般的气质出现在那种书摊前,我有些难以想像。 「为兄让青山去买的,听闻这书在妇女间颇受欢迎,所以便买来送你。」 想不到呐,连岳公平这种正经正经的人,也知道妇女间正流行哪本言情书刊。但说是妇女,我今年也才十三岁耶…… 「那便谢过哥哥了,诗音告辞。」吐吐舌,我转身就要走,便听得岳公平在後头问道: 「听说你收了王大娘的儿子为小厮?」 经岳公平一问,我才想起来这儿的主要目的。真是!都怪他送的那怪书扰乱人。 「诗音刚才正是想和哥哥提起此事。」回过头,便见岳公平静静的眸子里,露出一抹如岳夫人般的玩味,惹得我一阵眉角直抽。 「诗音不过是见他可怜,所以便将他带在身边。」 我如同对岳夫人的解释般,也同样说给岳公平听,只见他听完後,神色淡淡地说道:「为兄并没有问你为何这样做。」 说完,便见他那冷然的脸上,勾起一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笑,我「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不再回头。 ——再也不能说这岳公平是冰雪般的人了!他分明就是个假冰块!平日在外人面前总是冷着张冰块脸吓唬人,人人只道他是继承了岳冰心的冷然,却忘了他还有个岳夫人这样调皮的亲娘,莫怪乎养出他这种闷骚的个x /,简直要生生郁闷死人了! 被岳夫人和岳公平轮番调侃了一阵後,我便头也不回地一路扎回小楼,谁料在回去的路上,却正巧遇见岳冰心,一开口便问道:「诗儿,听管事说你增了一名随身小厮是吗?」 面对冷面肃然的岳冰心,我向来态度恭敬有礼,不敢如对岳夫人和岳公平那样随意,因此微微颔首,说道:「是的爹爹。」 岳冰心以那固有的沉静目光注视了我半晌,而後静静说道:「你素来不喜他人服侍,如今却愿意多一个人来协助你,为父认为很好,不过——」 说到此,他语气顿了顿,使我不禁疑惑地抬眼向他望去,便见得他一双与岳公平像极的漆黑双眸,正略带些责备地沉沉望着我。 「小厮毕竟不比丫鬟,你与他两人独处於一间房内恐怕引人说嘴,下回不可再如此,可知晓了?」 闻言,我两眼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见我没回话,岳冰心以为我对他的话心生不满,因此声音不觉又严厉了几分,沉声道:「平日里先生教导的规矩,你莫不是当成了马耳东风?男女有别,还需为父提醒?」 眼看岳冰心双眉紧蹙,就要动怒,我赶紧回道:「爹爹别恼!诗音明白,下次不会了!」 见我满脸慌张,几欲拍a /保证的模样,岳冰心才歛下怒容,叹了口气,抬手为我抚平被夜风拂乱的发丝,幽幽说道:「不曾想过,当年的小娃儿竟也到了这个年纪,只再两年便可嫁人……」 岳冰心望着我的眼神,愈发感慨,我在心底也同样叹道:爹爹呀,我今年也才十三岁耶,即使两年後到了及笄的年纪,在现代来说也还是未成年呐…… 另外,想不到我今日与犀风仅只是单独在房内聊了一会儿,便引得岳冰心出面谈话,看来以後可得更加小心,在这封建的古代社会,随随便便就可能被浸猪笼呐。 见我垂首不语,岳冰心以为我是小女孩儿听闻嫁娶之事,故才心生娇羞。伸手又怜爱地 /了 /我的头,那冰块般冷然的面色顿时浮现些许暖意。 「时候不早了,回房歇去吧。」得到了退下的命令,我如获大赦地行个礼,转身便快步回房。 作家的话: 13 肉文屋 / 13 13 4-7 十里平林陌上音 作者:九成 47 十里平林陌上音 作者:九成 47 十里平林陌上音 作者:九成 47 ☆、章、肆 宴无好宴·上 转眼间便是白侍郎设宴的日子。由於是私宴,所以岳冰心和岳公平都是身穿便服,轻松赴宴。 只见在那落絮无声,花雨霏霏的光景下,岳氏父子俩站在一块儿,看上去气质超然脱俗,彷佛不似世间人般,饱含着霜雪般孤高清冷的气韵。 岳冰心身穿一袭简单而不失庄重的青色袍衫,岳公平则是穿着我给他挑的水色衫子,这样一青一蓝的两人出现在白府华园时,顿时吸引了无数女眷们的目光,而我和岳夫人走在他俩身後,也因此难逃那些眼神的注目。 我见怪不怪地静静跟着岳家人前去向今日的东道主--白侍郎问候一声。 只待一阵寒暄後,正要走开,却突然出现个太医院的同僚上前来和岳冰心及岳公平攀谈,同样的岳夫人也被一些相熟的夫人们喊住,於是最终便演变成我们岳家四人硬生生分离开来的局面,只剩我一人没人搭理,在这扎堆的人群中显得有些突兀。 抬眼望了望华贵的白府华园,果真是气派非凡,简直比岳冰心住的院子还大。假山飞瀑、水榭楼台无不j /致奢侈,真不知是来看花还是看景的。 百无聊赖地扫了眼熙攘的人群,心底有些烦闷。不是来看花,也不是来看景,这种宴会的主要x /质是在看人。 就在思索着要不要找处僻静点的地方时,却见岳公平不知何时已回到了我身边,随後拉起我的手,面色淡然地说:「到一旁歇着吧。」 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随後与他走向远离人烟处。 岳公平不愧是和我相处多年的兄长,对於我内心的感受总是了若指掌,把握得妥妥贴贴不曾失误。想来他也是感受到我不喜交际的困窘,才从人群中悄然回到我身边陪着我。 待我们坐定在一处隐僻的石亭里,我便拿出书本,舒心地看了起来。见我拿的正是那本《月下紫丁香》,岳公平神情一暖,不觉轻笑道:「可还喜欢这本书?」 透过书页,我抬眼望向岳公平,犹豫地说道:「唔……还好。」真的还好,各方面都还好。 这里头的剧情,保守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男女主角仅是一面之缘便爱得死去活来,连话也没说过几句,手也不曾牵过,就指破。 「既然如此,那还真可惜呢,园子里的轻雪花开得可漂亮,待在这儿怕是欣赏不到了。」白思恬可惜地轻叹了一声。 闻言,我机灵地心中一会意,说道:「哥哥,我身体没什麽大碍,坐着歇息会儿就好,不如你和思恬姐姐去赏花吧,就当是顺便替我看看那神秘的轻雪花究竟生作什麽模样,好吗?」 我装作扼腕极的模样望着岳公平,眼神里满是渴求。 白思恬见我这样一说,笑颜逐开地也连声劝道,便见岳公平冷冷地瞟了我一眼,面对白小姐热情的邀约也不好推托,只得答应下来。 待两人起身正要步出亭外时,却又听得一声:「——思恬妹妹!」便见一名盛装华服的紫衣公子,带着一群同样像是公子哥儿的一行人匆匆向我们走来。 现在是在演哪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後吗?(这样用对吗?) 「思恬妹妹,瞧你去哪儿了,方才不是说好一同去赏那轻雪花吗?」 站定在白思恬面前,那紫衣公子瞥了眼岳公平,一阵打量後,在见到岳公平一手拄着的拐杖时,眼神中顿时划过一抹轻蔑。 无意间见到那紫衣公子眼神中对岳公平的鄙夷後,我a /中一闷,一股火气顿时涌上。 「唐公子……思恬不曾和你相约过呀……」见白思恬有些为难地喏喏说道,同时又有些不安地看向岳公平。 见这情形,我心中也有个底,估计是这个唐公子单方面想追美人,眼见美人心系於岳公平,就硬是想要从中作梗破坏他人约会。 我提步上前,一把攀上白思恬的手臂,甜声道:「思恬姐姐,发生什麽事了?你不是说要带哥哥还有诗音去赏花吗?这几位哥哥又是谁呢?」 那唐公子本就跋扈着张脸,见我这小丫头道:「哥哥,对不起……我下次不会再冲动了。」 主动道歉後,我心底顿时好受许多,就在这时,一双细长的手指将我的下巴轻轻捏起,眨眼间便对上了一双雪般清冷的眸子。 眸子很冷,如雪般寒澈幽漆,但每每这双眼睛望着我的时候,却总是透着些温暖的光华。 「知道错了?」他轻声问道。 我老实地点点头,说道:「姑娘家的不该这般和人回嘴,诗音下次不会了。」至少不会再公然回击。 见我满脸苦瓜地回道,岳公平捏了捏我的鼻子,一双眼认真非常地又说:「我是问你,下回还敢不敢随便替为兄作主意。」 作主意?我什麽时候给他作主意了? 满脸疑惑地望着那双如玄玉般幽深的瞳眸,思索了一会儿,顿时恍然大悟地说道:「哥哥不会是在说白姐姐的事吧?!」 难道他从头到尾,只是想怪我不该随便把他和白思恬推出去约会? 这个岳公平唷,美色当前非但不感谢我替他贴心制造的机会,居然还要我认错? 「为兄的事几时需你多管了?」他捏着我的脸颊惩罚x /地左右拉扯着,我伸手将那手拍开,不乐意地瞪大眼。 「哥哥也到成家的年岁了,却整日栽在药堆里,不见哥哥对哪家姑娘上心过。哥哥不为自己想想,诗音也要为哥哥想想呀。」 岳公平今年十七岁,在这时代来说已经是成家立业的时候了。照理说,他年轻俊秀,又才华横溢,也该有几个人家来说亲才对,却不知为何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为兄自有主张,下回不许胡闹。」他拍拍我的脸,歛起笑,神色冰霜似地达到几分恫吓的作用。 不待我再开口驳道,只见一个传话的丫头来到亭里,通知我和岳公平前往花厅用餐,我只好两嘴一闭,顺从地随岳公平前往。 由於官眷各分配於不同厅堂,因此我便与岳公平分开,独自和其他女眷们在另一处花厅里用餐。 席上不见岳夫人身影,我平常又没有相熟的其他小姐,因此和一群陌生的人群一顿饭吃来不觉索然无味,便早早溜出花厅至廊外散步。 信步慢行於白府华园中,由於正值用餐时间,官眷们多在厅里谈完,我忍着想大笑三声的满腔喜悦,拉起他的胳膊,将他由厕室拖至一处最接近正厅的花圃旁,只见他昏死如猪般毫无知觉,任由我拖拉一阵也不见醒觉。 到达定点後,我眼也不眨地伸手扒开他的衣襟,褪下他的外裤,随後一个光道:「上回你不是说想上街?」他回头望着我,雪般清冷的眸子里却带丝暖意。 听闻他的回答,我回望着他,心中顿时一阵温热,忍不住愣愣地咧开了嘴,傻傻地笑颜逐开起来。 「走吧,不能待太久,得趁爹娘回府前回去。」说罢,他便拉着我,向热闹的集市走去。 我看着他一手拄着杖,一手拉着我,行动虽然不便,但在壅塞的人潮中却从来不叫我让人挤到。他小心护着我的模样,使我心头有些感动,忍不住上前勾住他的手,与他并肩走着。 见我这突如其来的亲腻举动,岳公平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倒也没说什麽,任由着我去。 其实若要论实际年龄而言,我比岳公平大上十几岁,几乎同岳夫人差不多年纪了,但是名义上他虽是我的兄长,可这十三年来不仅仅是他看着我长大,同样的我亦是那样看着他成长。 他什麽,只是招来店家又点了份咸的烧饼,见状,我一时忍不住地就 /不清岳冰心说的是什麽意思,又听见他说要背我,连忙摇手拒绝。 「爹,诗音已经不小了,不用爹爹背。」好歹我也十三岁了,一个发育正常的大姑娘还让自己老爸背着走路,想想也怪不好意思的。 但不容我反对,岳冰心冷脸一甩,气势强硬地沉声道:「接下来的路若有丝毫差错,便再也出不了这山,你且还不上来?」 眼见岳冰心面色肃然,我心下虽有诸多疑问,却也深知此刻绝不适合发问,於是顺从地跳上岳冰心的背,便见他身形一晃,眨眼间就带着我入得浓浓迷雾之中。 在氤氲的水气里,我睁大了眼睛却依旧只能看见一片茫然,可岳冰心却好似开着第三只眼般,在浓雾里依旧走得步伐稳健,丝毫不见半丝犹疑。 我再次在心中肯定到,岳冰心绝对有着不逊於萧草的高超武艺,只唯一奇怪的是,这世上似乎没几个人知道这件事。 岳冰心背着我,走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在这期间,我察觉出岳冰心行走的方式有些古怪,兜兜转转地一下左拐三步,一下右拐四步,就好像这雾中设有什麽迷阵般,非得按照这种奇怪的步子才能走出去。 ……唔!等等……非得按照相应的步子,若有丝毫差错,便再也出不了这山…… ——对呀!原来如此!这雾中肯定设有像是八卦阵一类的迷阵,不然岳冰心也不会这样小心谨慎,硬是要背着走。 我心下霎时一阵了然,却忍不住回过头,有些担心地观望岳公平不知有没有跟上。 然而雾中一片白茫,我自是不可能看见後方的光景,因此最终只得回过头,暗自祈祷众人均能顺利出得迷阵。 许久後,我感到周围的水雾开始逐渐散开,朦胧间,还隐约能看见一丝日光透过杳杳的薄雾,正一点一点地照亮前方的视野。 终於——当岳冰心稳当地走出迷阵後,入眼便见前方逐渐展开的,是一条蜿蜒绵长的下坡小路,夹道两侧生长着茂密的绿竹,由我们这头自上而下望去,看上去就好似一片汪洋的大海,碧波荡漾。 由於刚才一路上,鼻子在雾中吸满了湿漉漉的水气,因此乍一出来时,闻得那阵阵扑鼻的竹叶清香,便不觉感到心旷神怡。 我自岳冰心背上一跃而下,回首张望迷雾的出口,殷殷企盼地等待其他人的到来。 不久後,自雾中缓缓走出的,分别是岳夫人、萧草、及紫炀掌门。 眼见众人对於岳公平还没出来这点并无任何反应,可见得岳公平应是垫後的,因此现下尚还处在迷雾之中。 我在一旁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心里不禁埋怨起岳夫人怎能让岳公平垫後。 萧草见我徘徊不已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岳夫人说得对,岳小姐当真是公平兄的小忠狗,瞧那模样多像等着主人归家的小狗儿!」 闻言,岳夫人忍不住笑出声,岳冰心和紫炀掌门亦几不可见地轻轻勾了勾嘴角。 我此刻很想狠狠地给萧草一个大嘴巴,但眼见众人都已经安然出阵,却唯独岳公平还迟迟不出来,他的脚又不方便,要是在雾里被地上的东西绊着了,那可该怎麽办? 我愈想愈担心,愈想愈有一种冲动想奔回雾里寻找岳公平,然而又想到岳冰心那样谨慎的人,若不是心中十足认为岳公平定能走出迷阵,否则也不会让自己亲儿子独自入阵。 等待的时间其实并不长,但我却觉得岳公平像是在雾中走了整整一天。 岳夫人本还在笑话我太过心急岳公平这点,但见我脸上是真真正正的焦急,这才忍住停下玩笑,软声宽慰起我来。 就在我们等了将近一刻钟後,雾中终於传来熟悉的拄杖声,我立刻「腾」地一下跳到出口前,便见岳公平一抹天青色的身影,恍如幻影似地自凌凌水烟中悠然步出。 我松了口气,正要问他怎麽这麽慢,便听得那老爱抢话的萧小贼已经笑着开口问道∶「公平兄怎地如此迟?可知刚才你家小姑娘急得都要冲进去寻你了,你这才出来!」 我被这打趣话堵得一时语塞,抬眼便见岳公平向我投来的目光里,更是满满询问的笑意。 我终於偏过头来,冲那大声公似的萧小贼瞪了一眼。 ——你祖公个多嘴的贼东西!谁让你拿起喇叭就大声嚷嚷的!你小贼老在一旁毁我不倦就不怕哪天老娘我把你暗算得死去活来、活来死去、凄凄惨惨、惨惨凄凄吗?!啊?!岂有此理! 作家的话: 这章字数爆多,请愉快享用喔喔~(某鸭已累瘫orz 47 肉文屋 / 47 47 8-10 十里平林陌上音 作者:九成 810 十里平林陌上音 作者:九成 810 十里平林陌上音 作者:九成 810 ☆、章、捌 祭灵·上 待到岳公平出得迷阵後,岳冰心便再次领头,引着我们向前方的下坡路走去。 途中没有任何一人对我们将要前往的地方感到疑惑,就好像所有人打从一开始便知道,这一次所行的目的地在哪儿般,就独独只有我满肚子不解。 若在经过刚才那道迷阵後,还有人同我说,咱们这次出来只是单纯的踏青,我一定给他一嘴巴子,听他胡扯! 别告诉我这七星王朝的人,平常爬个山、过个阵法都是理所当然的事,若不是我们将要前往的地方是个极为隐密的所在,才不会有人无端在半山腰设个关卡给人跳。 我沉默不语地静静跟在队伍之中,打着什麽也别问,等去了目的地便能知晓一切的算盘,一路上安安份份地跟着,顺便打量起周遭的景况。 我们现在所处的,是一片茫茫竹海。 是的,竹海,因为这大概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大、最广的竹林了。从刚才自上坡处俯视时,我便已清楚看见这片林子大概有多宽,目测约莫十来个自由广场那麽大,并且全部都是竹子,满坑满谷的竹子。 倘若不是岳冰心看上去没有走迷阵时的谨慎,否则我一定会以为我们现在正处在另一种型态的迷阵里。 幽幽密密的竹青在山风的拂撩下,屈屈伸伸。我们一路笔直而行,沿途中时不时得将一些叉出的竹枝拨开,穿林打叶地过关斩将,省得每走几步便要被那些摇摇摆摆的枝子连拍巴掌。 我仍旧走在岳公平身侧,不时替他隔开枝条,净出道路。岳夫人和萧小贼这回没有像先前那样打趣我,我暗自猜想,也许是竹林里沉静清幽的氛围感化了他们,因此倒也乐得轻松,一路享受起这凉爽恬静的古绿。 当我们走了将近小半个时辰後,四周的林木开始由青竹转变为一丛丛结满青绿果实的矮树。 我一眼认出那些果实正是尚未成熟的梅子,方才意识到,原来穿过茫茫竹海後,竟还有一层低矮的梅树林深藏在柔柔的碧波里。 我边浏览、测度着周遭景色,不禁边在心底暗暗咋舌起来。 这样排列清楚、井然有至的平林,若不是人为刻意打造,绝不可能自然而然形成成如此。 但,这林子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园林,而是整整一座偌大的山谷呐!倘若要经由人工将整座山谷拓开来,再植满泾渭分明的梅竹树海,那该会是多大的工程! 随着笔直绵延的十里长林一路深入谷底後,气温逐渐降低许多。 此刻我只穿了件薄薄的春衫,因此忍不住一个激灵,浑身颤了起来。岳公平见我寒得发抖,便俯下身替我揉起耳肚子。 我眯起眼,感觉耳际那处贴紧的力道,不紧不慢,拿捏得当,虽然自指尖传来的温度分明微凉,但却奇异地逐渐使我暖和起来。 见我舒坦得连嘴角都快翘起来了,岳公平便收回手,低声道:「暂且先忍耐一阵,待到入屋後便不会这样冷了。」说完,便牵起我的手,跟上岳冰心等人的脚步。 入屋? 听得这个关键字时,我疑惑地昂首看向岳公平,却见他只是执着我的手,一言不发地平步向前,似是没有回答的意思。 我收回视线,乾脆不再多问,只因依他刚才所言推测下来,我想今日的目的地不用多久就快抵达了。 x      x      x 当我们穿过梅林,抵达岳公平所说的那间「屋子」时,我已经不由得僵立着身子,两眼圆瞠,直震惊到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眼前的屋子,与其说是房屋,不如说是一个有篱笆院的小竹庐还比较贴切。 可就是这样一间寻常的小破竹庐,竟叫我此刻讶然地几乎动弹不得,只因这里居然是—— 我初投胎转世後那第一个家! 一瞬间,我望着眼前熟悉极的屋舍,忽然感觉自己又回到当时的回忆里,不可自拔。 我想起深埋的记忆中,有座小小的篱笆院和简陋的破竹庐,一直被我下意识地搁在脑海里,尘封许久。 虽然时间已过去久远,但我绝不会忘记,在那小小的竹庐里,曾住着一对年轻恩爱的夫妻,和他们的小女儿。 只是後来某毕,我便接着开口道。 「何事?」他望向我,回道。 「爹,诗音不明白,咱们此行的目的究竟为何?这里又是哪里?女儿知道,此处绝不是灵犀涧,为什麽我们要支开下人,私自来此?」 我积攒一路的疑惑到此终於找着问话的机会,於是便一口气全吐了出来,毫不拐弯抹角。 岳冰心冷冷地与我笔直的目光相对视後,方才缓缓说道:「此处乃是为父一位好友与其妻的隐居之所。」他边说,边起身踱至窗边,一如当年他来此时,总喜欢站在窗前的位置,独自沉思。 接着他继续道:「他们隐居於此,便是不愿让世人知晓他们的行迹,因此为父便没让下人跟着。」 我边听,边凝睇着岳冰心背过去的身子,忽觉得那随着岁月愈发沧桑的背影,与此刻看上去竟有些寂寥,於是忍不住轻声问道:「爹爹既是来看望好友的,怎麽却不见他们踪影?」 其实我明知屋中为何不见故人的原因,可却刻意一问,就好像希望能藉由这样听到他们对我说起当年事发的经过,希望他们将所隐瞒的告诉我,不要让我再装做什麽也不知道。 但岳冰心却依旧没有松口,只是目光缥缈地望着窗外,幽幽道:「为父来此,是为了祭拜他们……」 话音一落,屋内的气氛忽然便沉重起来,使我不觉止了声,不再多问。 之後我们简单地开始用起早膳,而我则因现下心思满腹,没什麽食欲,是以随便用了点果脯後,便以出外赏景为由退去屋外透气。 推门而出後,我独自走在外边一碧如洗的草坡上,低着头,踢着碎石。 虽然刚才岳冰心并没有完全回答完我的问题,但至少……至少我已经十分清楚一件事情,那即是——我的父母,确实已经双双死去,不会再回来了。 虽然对於父母存亡的希望,不用特意去证实我亦能猜想得到,只是心里始终存着一丝侥幸,总想着只要没见着他们的尸身,便代表他们还是有活下去的可能,但如今——就连这份妄想也已注定被推翻…… 我站在轻拂的山风里,出神地发起愣来,因此浑然没注意到身後有个人影正鬼鬼祟祟地接近着。 待我正寻思着该回屋里时,才一回头,便见到一张放大的青铜面具乍尸般地耸立在眼前。 我吓得当场倒退数步,险些放声大叫,但就在出声前,一只大手已经先一步掩住我的嘴,害得我硬生生堵得差点胀气。 我拿眼狠瞪着来人,伸手打去他的手,怒道:「你站在我後面做什麽?」 来人眯了眯笑眼,理所当然地回道:「吓你。」 「……无聊。」我抽了抽眉角,随後给了他一计凉飕飕的白眼。 由於此刻我心情正差,不想理会他,便越过身去就要向屋里走,但下一刻却又陡然被他大手一拉了回来,害得我慌乱间狼狈地踉跄几步。 他一手轻托着我的手臂,替我稳住身,待到站定後,我才抬起头,扬声怒喊道:「——你到底想干嘛?!」 没了旁人在场,我连带客气、礼貌及那声「萧少侠」都一并省略了。 这姓萧的也未免太过古怪,明明我已经把对他的反感表现得这麽明显,但他却仍像个牛皮糖似的硬是要招惹上来,好像非要我爆揍他一顿才会歪歪爽爽。 但萧某人却好似没将我腾腾的怒火看在眼底般,开口笑道:「在下可是来为岳小姑娘解惑的,没记错的话,刚才岳院判并没有完全回答出你的问题吧?」 面具下的一双桃花眼,此刻正自认俏皮地冲我一眨着,我再次转回身去不理会他,但却听闻他不死心地在後头接着道:「——难道岳小姑娘不想知道,为何岳老爹要特意带你来此?」 闻言,我不觉脚步一顿,也不知是因为他的话成功吸引了我,还是因为听到那句违和的「岳老爹」而觉得有些好笑。 我终於回过身,以一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的眼神看着他,静静等他说下去。 见我打消离开的念头,他那始终微翘的嘴角又愉快地上扬了几分。 「岳老爹带你来此的目的嘛……」 像是想钓我胃口般,他说得既轻且慢,我凝着张冷脸,也不理会他这幼稚的行为,只是静静地等他把话说完,但…… 「唉,其实在下也并不清楚岳老爹为何带要你来此。」他一脸可惜地望着我,慨然说道。 我即刻绷起脸,想也不想就转身离开,不再理他。 ——诸位乡亲父老我在此发誓,以後我若在听信这小贼一句话,就罚我狠狠爆揍那王八蛋一次!以此为据!决不违诺! 我一气之下,走得太急,因此没有听见身後那远远传来的一声轻叹,失笑着慨然道:「唉,心急丫头,我可还没把话说完呢。」 作家的话: 第八章彻底爆字数,所以这次及下次的更文都有4000~5000字左右,请大家耐心享用~ 某鸭更完要去休息了,大家看得开心的话,欢迎多留言、鼓励给某鸭力量o▽q!! ☆、章、捌 祭灵·下 亭午过後,我们再次上路,向这谷中更深处走去。 经过了外围的竹、梅双林後,我们刚才所抵达的竹庐,便是位於一片向下蔓延的草野上。 我暗自估计接下来的路势应该只会不断往下,就好像一个盆地的地形一般,只不知这座山谷究竟还有多深。 其实,这座山谷在设计上挺像个同心圆的。 以竹海为外圆,梅林为内圆,若依次推测下去的话,照「梅、兰、竹、菊」四君子形影不分的名号来看,接下来的路上应该还会出现兰花和菊花。 可当我们沿途来到谷中最深处後,一路上却连半朵兰花和菊花都没有见着,仅有一滩如池塘般大的死水,因是位处谷中最低处,所以长年来不知积攒了多少冰凌凌的雨水和泥沙,看上去灰浊浊的,毫无生气。 岳冰心领着我们来到水潭前,便停下了脚步。我愣愣地望着眼前一汪池水,不太了解岳冰心说要来祭拜,却怎会反倒带我们这儿看水? 「今日所行目的,就在此处。」 彷佛听见我心中的疑惑般,岳冰心扬起手,指着那片死寂的深水,低声道。 「在……这儿?爹爹的意思是,您那位好友夫妇就葬於池中?」我小心翼翼地确认道,随後便见岳冰心回以我一计肯定的眼神,我便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 ——这一汪黑浊的池水,居然就是我爹娘的坟地? 不理会我咋舌的表情,岳冰心面色凛然地踱至池畔,而後缓缓伏下身,以既虔诚且恭谨的姿态,向池水深深一拜,而其他人在见到岳冰心两脚跪地时,便也二话不说地齐齐跪下,与岳冰心一同向那幽黑深邃的池水一拜。 我虽然对众人那古怪的行为尚不明了,但仍旧煞有其事地与大家一同动作,直到许久後岳冰心直起身,我们才一同站起。 就在我半道:「哥哥可知道,爹……为何带我来此?」 岳公平想也不想,旋即淡声答道:「爹和紫炀掌门与那位故人皆是旧识,带你来此祭拜不过是顺便,从前为兄也曾来此过。」 「原来……那麽今道:「诗音觉得,隐不隐居都无所谓,只要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就已经十分幸福了。」 岳公平听完,忽而低下头,凝视起我轻垂双眼,满面恬静的模样,陡然似笑非笑地道:「再过两年,你便是适婚的年纪,也该替你寻个好人家了。」 闻言,我即刻张大了眼,扭头瞪着岳公平,道:「太快了,诗音不想这麽快嫁人,最好……就让我嫁不出去吧!我想永远陪在爹娘和哥哥身边,一辈子都不离开岳家。」 这话说出来,其实就显得有些任x /了,但此时此刻,我十分明白自己并不是在撒娇,而是打心底这麽希望着,可这并不代表岳公平就能接受我这个想法。 果然,就在我说完这句话後,岳公平那本还略有些暖意的冰脸,立刻就降温了十度有馀。 他回瞪着我,低声训斥道:「你这又是什麽古怪念头?是不是平日为兄太过放任你,你便肆无忌惮起来,满心满念尽是荒谬之事?」 见岳公平冷脸一甩,我随即机灵地弯下腰,合掌讨好道:「哥哥莫恼、莫恼,诗音同您打趣呢,别当真、别当真。」 ——呼!刚才实在太不小心了,怎麽就直接顶撞了岳公平呢?要知道全:刚才掉在你头上的绝对不是我! 我神色淡淡地弯身拾起腰果子,下一刻——扬手飞快地朝假山上猛力一砸—— 只见腰果子在空中急速飞跃了起来,但却在下一瞬间,即被一只大手轻松一掐,牢牢固定在两指尖。 「——岳小姑娘起得这样早,莫不是知道在下在此,才特地私来见在下的?」 假山上,一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嘲讽笑意,朗朗传来。 我眉头一挑,左手忽地又放出个弹指,一粒弹珠大的石子便箭一般地向假山上那人飞去。 「——唔!」 令人快意的闷哼即刻传来,我旋即得意地咧起嘴角,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哼哼,没想到吧,我刚才低身捡腰果子时,顺便多捡了颗碎石,就是以防第一招没打中他,我还有出其不意的第二招连攻,趁他松懈时便轮番砸将过去! 「唔,岳小姑娘好身手,这第二发来的又快又急,若是你砸来的真是毒兵暗器,在下这条小命可就不保了。」 被砸了一计後,萧草揉着被砸中的额梢,盘腿坐在假山上,苦笑道。 我好整以暇地仰起头,望向他,冷冷一哼:「真是不好意思了,诗音误将萧少侠认做躲在假山里的贼人,是以冒犯了您,真是抱歉抱歉。」 我嘴上说着抱歉,但实际上却是暗亏那日他在白府假山里的种种行径。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出来了,萧草闻言後又是一阵失笑。 他冲我眨了眨眼,问道:「这个时辰里,岳小姑娘怎麽没同岳夫人练功去?」 我难得老实地回道:「因为今话时还总要耍着人玩,我这样偷偷和他溜出府外,要是发生什麽事了也没人救我,且更惨的是,届时g /本不会有人知道是这小贼下的手呀! 不行,我不该去,这样太冒险了!就算是古代,人心险恶还是永远不会变的铁律。 但是……上街呐,我还真没见识过古代早晨时的市集,而且上回和岳公平逛街时,除了简单吃了些烧饼外,便什麽新鲜事也没了。 见我兀自低头,满脸苦恼的模样,萧草忽而轻声一叹,慨然道:「唉,看这时辰,大刘酒铺旁的小店肯定开了,那赵老板的面茶呀,可是一绝的香浓,想到就让人犯馋,连烧饼都能多吞几个……」 「——别说了!」 我急急喊停,就怕他再说下去,我的肚子就要开始打雷鼓了。 萧草笑眯了眼,询问似地望着我,像是在等待我的决定。 我左右为难一番後,理智终於被饥饿给压制,当我回过神时,我已经略带困难地开口道: 「我……我去,只是一定要在时间内赶回来,你可有把握?」 见我不过是吃个早餐,却露出一脸欲赴沙场似的壮烈神情,萧草忍不住拍了拍我的脑瓜,而後慢悠悠地背向我、蹲下身,道:「若想保证在时间内赶回,那便请岳小姑娘委屈点,乘上在下这辆人力车吧。」 「啊?」 我迷惑地望着他现在的动作,再考量刚才他说的话,这意思是不是代表他要背我? 「上来吧,小师妹,大师兄这匹马不仅速度快,且坐起来——还挺舒服的。」 他冲我暧昧地眨眨眼,直叫我头皮发麻。 但即使不太愿意,眼下也只有让他施展轻功带我飞出去,才有可能在岳家人醒来前赶回来。 内心挣扎了一会儿後,我终於还是舍弃那份不自在的尴尬感,轻轻攀上萧草的肩,让他将我稳当地背起。 临走前,我发现他还带着那张醒目极的青铜面具,因而好奇道:「你戴这面具出去不会太显眼了吗?要不要取下来?」 自从发现这人g /本也不遵守璇玑g /的规矩後,我便知道戴不戴面具,其实对这人而言一点差别也没有。 况且若是有人藉由面具认出萧草,进而发现我也一同溜出岳府,那我不被岳家父子扒皮抽筋才怪! 但萧草却回过头,对我投以一计挑逗极的邪魅轻笑:「在下倒觉得,在下不戴会更显眼。」 他低低的嗓音,听上去甘醇如酒般,使人不禁有些微醺,有些……反胃。 ——这个人其实是自恋狂吧?他g /本对自己的相貌超有自信的呀!可恶! 唯恐再和这人多说些什麽又会被雷到,因此我便撇过脸,不看他、也不答他话。 萧草见状倒是挺无所谓,低声又笑了笑後,他轻快的嗓音便提醒道:「岳小姑娘,坐稳啦。」 话方落,我便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离心力直将我瞬间带上空中——不过眨眼的瞬间,我们就已飞离岳府几十丈远,且速度还在不断加快中。 是椅上躺了个人,倒不如说那人是被狠狠摔了过来还比较恰当,更何况那张椅子基本上已经被摔的挫骨扬灰了,若刚才萧草没有即时将我抱起,我肯定也已经被那人撞得挫骨扬灰! 「——臭鳖三!叫你别跑你还敢跑,你他妈不要命了是吗?!」此时不远处的大街上,正有三五个人凶神恶煞地向我们狂奔而来。 依此看来,椅子上那人应是被那群人给摔过来的,但却不知这人到底犯了什麽事,竟招惹上那群地痞。 我本着不想惹事的念头,拉着萧草的衣袖就要离去,却想不到那摔躺在地的男人竟颤巍巍地伸手拉住我的裙摆,哀求道: 「救……救救我啊……」 我黑了黑脸,内心挣扎道:不是吧大哥?你求救错人了吧!我只是个小小姑娘,您不会是要我去帮您揍那群刀疤大汉吧?不是吧?我只是偷溜出府吃早点的,现在还得赶回去呐! 眼见那群恶煞已经来到我们五丈之内,我便心急地扯起衣摆,欲速速离开现场,但却想不到那人也不知用了几成力,居然任凭我怎麽拽也拽不下来,最後我甚至连一脚踢开他的心都有了! 「喂!小姑娘,你杵在这儿做啥?这是咱们将军府的事,老子劝你莫要b/手,否则拳脚无眼,你若磕着了可别怨人啊!」 那群恶煞也不知是瞎了眼还是g /本没长眼褚,一来到小摊上,居然没见到那半死不活的人正拽着我的衣裙,竟还以为我是哪个正义感爆发的小姑娘,要坏他们好事。 我暗叹了口气,而後攒起浑身气力一把将裙衫抽了回来,冷声道:「我并无管闲事的意思,你们的私人恩怨,与我无关。」 说完,我即旋身离去,但一直在边上半晌不语的萧草,却忽而拉住我的手,将我藏小**似地拽在身後,自个儿上前一步。 我错愕地望着萧草高挑的背影,不敢相信他居然要b/手管别人闲事,但就在他开口的下一刻,我这才知道他并不是要为地上那人出头。 「诸位,我不知这位大叔究竟哪里惹着你们,但既是私人恩怨,我们也不好b/手管事,只不过……」他顿了顿,而後语气忽地冷上三分道:「街上的小店面俱是那些辛苦人营生的工具,你们把人家的椅子砸得都裂了,难道不该赔偿赔偿?」 萧草说完後,我便转头看向店老板已是愁容满面,而一边给他帮手的女儿,早就吓得泪水直落,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我忽然觉得有些沉重的罪恶感,刚才自己一心想脱离现场,竟完全没有想到要为无辜受害的老板发声。 想到此,我不由得佩服起萧草的善观四面,和他那份江湖侠气。 但那群自称来自将军府的恶霸,在听完萧草的一声「赔偿赔偿」时,竟无赖的彼此相视一眼,爆笑出声。 一名看似为首的高壮男子,捧着腹,高声笑道:「哈哈哈哈——老子在将军府干事多年,可从来没听人被老子砸了摊子後,还有胆讨要赔偿的!」 其馀喽罗模样的人,也争相笑话道:「带面具的臭小子!你不会是想为了张破椅子和将军府为敌吧?哈哈——」 面对那群人无礼极的欠揍嘴脸,我早已暗暗捏起拳头,想像着一拳揍烂他们下巴的模样。 但萧草这个被奚落的当事人,脸上却仍旧笑意未减,一副无动於衷的模样。 他向那夥人又走近了几步,悠然道:「何言为敌?在下见诸位身上衣着,想来该是『破军将军』府上的人。素闻破军将军青年才俊,在剿番战场上亦建功无数,是个刚正不阿的好男儿,却想不到他手下的随从竟似地痞无赖之流,实在讽刺。」 那帮恶霸一听萧草直言指骂他们,气得就要抡拳开打,但就在这时,好像忽然有个人意识到萧草脸上的面具代表着什麽,陡然颠颠地伸直手,指着萧草道:「你、你那面具……莫非是璇玑g /人?」 萧草眯了眯眼,笑道:「正是。」 话一落,几个喽罗样的人齐齐刷白了脸,面面相觑着,看上去像是十分忌讳璇玑g /的名号般,都有了退缩之意。 但那为首的壮汉却表现得不以为意,反倒睨着眼,鄙夷地瞪着萧草道:「哼,你们璇玑g /以前再风光,现在不也是屈於朝廷之下,苟延残喘?」 啥? 这恶霸说的又是哪门话,我怎麽听不明白了?什麽璇玑g /苟延残喘、屈身於朝廷,这两句形容g /本完全和世人所认知的璇玑g /半点关系也搭不上呀! 我被那壮汉的一番古怪言论给懵了,不由得仰起头,疑惑地望向萧草,但却见他依旧满面悠哉,显然是没把对方刚才那番话听进去般。 「在下以为,身为七星子民,报效朝廷是过破军将军向白小姐提亲的经过?」 喜雀歪着头,模样可爱地想了想,道:「小婢听沉香姊姊说过,将军近日回京时,也受邀参予了这回白府的花宴。据说,将军是在宴上见着了白小姐,一眼便难以忘怀,是以隔日不到我,因为这封信,从头到尾都是专为岳公平所写。 想来是为了避嫌,所以才托丫头将信送至我手里,再由我转交给岳公平。可这件事办不办得成,却也不是我一人就能决定得了的,成败的关键,还是得看岳公平怎样想…… 「鬼差大哥,那位传信的丫头还在外头吗?」我支起一手轻托着下颚,有些苦恼地望着手里的信。 「不,刚送完信後,她便匆匆离去了。」 闻言,我又垂首想了一想,随後将手中的信纸完好地折回去後,便仔细地收进兜里。 此事既是我独自愁烦也解决不了的问题,不如先将它放於一边,待岳公平下班後,再打算打算吧。 念头一定,我便不再去思虑这件事情,继续看起满柜的闲书。 x      x      x 傍晚後,岳冰心和岳公平两父子似是因为家中有客,所以回来的比平时都还早。 一见岳公平身着绀青色的太医院院服,正要回房更衣,我便赶紧洒开步子奔上前,喊道:「哥哥且慢!」 岳公平转眼见我喘着大气向他冲来,不觉皱起眉,低声斥道:「你在毛躁什麽?可是都把闺中教养全数忘乾了?」 「不不,哥哥,我有东西交给你。」见岳公平沉下脸,我赶紧摇摇手,随後将白思恬的信笺取出来。 「哥哥……这信,是白小姐给你的。」我垂下眼,不知为何有些不敢看向岳公平,只一味地将信硬塞入他手里。 但却想不到他接过信後,便看也不看地就交给青山,转身回房。 我见状有些懵了,不由得又追上前,问道:「哥哥!你不看信吗?」 岳公平停下脚步,淡声道:「有何可看?」 我一听,便了解岳公平话中之意,却又仍旧不死心地细声道:「可是……那是白小姐——」 「如今她已是待嫁之身,本不该妄动心念,做出不合礼教之事。」岳公平的语气一如往常寒凉如雪,可我却觉得今日他所说的每句话,听上去都带着些残酷。 我拉垂下脑袋,死死地看着自己的鞋尖,低声问道:「哥哥难道……就不曾喜欢过白小姐?」 岳公平没有回答,只是冷声道:「你问这样多,莫不是又想动些古怪念头?」 我顿了顿身子,有些飘忽地答道:「……诗音没有,只不过是有些为白小姐难过罢了。」 岳公平闻言,又沉下声道:「订下婚约乃是喜事一件,有何可为其难过的?」 我默然了许久,方才幽幽说道:「因为喜欢上哥哥这样的人,白小姐实在太可怜了……」 说完,我便一把从青山那里抢回信笺,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返回小楼的途中,岳公平皆不曾出声叫住我,或是让青山拦下我,因此我便更加畅行无阻地回到房里。 一进门,我便将门闩紧紧放下,确定没人进得来後,才缓缓地背靠门板,无力地向下滑落。 我、我我我我刚才是不是对岳公平说了什麽混帐话?是不是?!我居然当着他的面,说什麽白思恬喜欢他好可怜,我说的这什麽呀?还是人话吗?!话这麽不经大脑呀?! 「小姐,您在里面吗?」外头的喜雀轻叩了叩门唤道。 我压低着嗓子应了声:「我在。」喜雀便回道:「老爷请您去前厅用膳,您要动身了吗?」 唔……用膳?那不代表很快就要和岳公平碰面了? 我纠结着心思,开始鸵鸟心态地考虑起要不要装病一会儿?但很快又想到家里就有两尊大号的药师如来佛,要想装病还躲过他们的法眼,恐怕比逃出如来佛的手掌心还难。 起身振了振有些皱巴的衣裳,我调整好心理,随後推门而出,领着喜雀和鬼差大哥向前厅而去。 怕什麽呢?敢说就要敢於承担後果,总之无论如何,我得好好和岳公平道歉才是。另外…… 想起白思恬的酉时之约,我心下沉了沉。 岳公平既连她的信也不看,那便代表今晚的约会也绝不会去了。不知白思恬那丫头会不会傻里傻气地直等在那里? 在这个时代,生为一个女人,是没有权力去左右自己的未来的,白思恬如此,而我亦如此…… 我当真能做到听从制度的安排,嫁给他人为我所选的夫婿、所选的未来? 想起今早萧草问我:一个承袭了两百多年的规矩,真能一直严守如初吗? 我当时回答的轻巧,如今自个儿遇上了,却g /本连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x      x      x 行至前厅时,我发现厅里坐着的竟只有岳家三口,紫炀掌门和萧草则不见踪影。 岳夫人见我面带迟疑,便解释道:「诗儿,紫炀和萧少侠已经离开府里了。」 ——萧草走了? 乍听这项消息时,我即怔愣在原地,一时无法反应。 「怎……怎麽这样急,连声道别都没有?」我讷讷地问。 岳夫人回道:「紫炀本打算明早才作辞,可刚才临时有事,便带着萧少侠先走了。」 有事?是什麽事这样急,连招呼一声都没有就走了? 我忽觉得心中郁闷无比,又见座位上的岳公平从头到尾都没看过我一眼,不觉得这顿饭吃下来十足难下咽。 吃罢饭後,岳公平便起身回房,仍是一句话也未对我说。 我匆匆跑出前厅,见他的身影已经过了月洞门,便也急忙地追赶过去,可一等跑到他身後不远时,我却又开始犹疑起来,想开口喊他,却又喊不出声。 岳公平肯定早知道我就跟在他後头,但他却依旧对我不理不睬。 於是无法打破僵局的下场,便是我从头到尾默不作声,像个背後灵似地一路跟着他回到院里,途中还吓着几个小丫鬟,叫我尴尬得无地自容。 回到岳公平的小院後,他转身弯进了书房,随後就要关门,我见状,眼明手快地急急顶住门板,大喊道: 「——哥哥等等!诗音错了,哥哥别不理诗音呀!」 作家的话: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感觉到,诗音每次和公平吵架(或快吵架)时都会很快退一步xdd” 下一篇是和好篇,兄妹戏满满ww ☆、章、拾 爆怒·下 我急得脸都红了,忽而觉得其实萧草说的也没错,我确实怕了岳公平,这辈子只要碰到他,我便窝囔得抬不起头来,但一切却又如此理所当然。 岳公平静静地凝睇着我,冰雪似的面容上一丝表情也没有,令人望而生畏。 「你何错之有?」 他清冷深邃的眸子幽幽地望着我,我牙一咬,闷着头便急道:「诗音错在不该把心中闷气出在哥哥身上,不该对哥哥说那种过分话,不该将白小姐的事怪在哥哥身上……」 我仰起脸,示弱地望着岳公平,哀求道:「哥哥对不起,诗音真的知错了……」 见我如此委屈的模样,岳公平黑玉似的眸子凝神注视着我好半晌,方才逐渐泛起一抹名为无奈的情感。 轻叹了口气後,只听那雪般缈然的嗓音低声道:「进来吧。」 闻言,我笑脸一扬,便开开心心地遵从他命,乖乖进了他为我开起的房门。 待入房後,我便又坐到那张摆着棋盘的榻上,歪着身子,靠向木几,不觉又开始注视着棋盘。 随後进屋的岳公平来到棋盘边坐下,一见我望着棋子出神的模样,忍不住轻笑道:「要来下一盘吗?」 一听岳公平要下棋,我赶忙回神摆手道:「不了,哥哥太厉害,每回诗音都没赢过。」 开玩笑!这岳公平打四岁起就能和岳冰心斗棋,我拿什麽去和他比呀? 更何况这岳公平又正直的很,每回说要教我下棋,最後却又都半分不让、认认真真地把我狠了涮一遍,才温文儒雅地笑道: 「诗音,抱歉,为兄忘了方才在教你下棋,忍不住认真了起来,我们再来一次吧,这回让你三子。」 当然再来几次都一样,岳公平总是教着教着,不知不觉就毫不留情起来,甚至有好几回我都怀疑他是故意洗我脸,但以岳公平的x /子又绝不会耍那些小手段,是以和他下了一百零八盘、输了一百零八盘後,我便从此发誓再也不和岳公平下棋。 「下棋何谈输赢?」 见我似是因想起旧事而面带愤慨,岳公平淡然地笑道:「观棋路之脉络,思局势之走向,下棋的j /华所在本就不是输赢,而是其中变幻莫测的手法,一起一落间均是筹画。」 闻言,我想了想後,静静回道:「诗音明白下棋就和兵法谋略差不多,但不论是下棋还是打仗,诗音以为结果还是最重要的,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成败的过程,就最终而言似乎没那麽重要。」 对於我的结果论,岳公平没有回答什麽,只是不置可否地一笑後,便没再提要和我下棋的事,兀自摆起自己的棋谱来。 溶溶的月色已然升起,我望着亲?若不是珍儿心善,怜他身有残缺,愿将他带回鲁家照料,我也不会委屈自己女儿来说这婚事!」 「就是,那岳院判也着实不给面子,竟回绝的那样彻底,一点馀地也不给人留!哼,想这满京城的人,谁不知他有个聪明极的儿子却是个残废!哪家人会肯让闺女嫁给个瘸——唔——」 那个在一旁应声的鲁府下人,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阵惊恐的「唔唔」声所取代。 原因无他,只因我刚才偷偷朝他嘴里扔了个小虫子给他做见面礼,而且还是只花色特别鲜艳的小虫。 我默然无语地转身向回走,途中双拳一直是紧攥着的,就怕心中的怒火一时压抑不下,我会立刻返回去爆揍那个鲁大人。 当我走回岳公平的院里时,路过的青山一见到我,立刻吓得抖了一抖,不确定地颤声道:「小、小姐?」 没有理会青山,我面色y /驇地走进岳公平的书房,无视岳公平投来的目光,迳直来到b/着画卷的瓷桶边,伸手便拿起那系了红丝的画卷。 「放下!你拿那做甚?」岳公平的怒喝在耳边响起,但我却视若无闻。 解开红丝,摊开画卷,随後入眼的画像里,绘着的是个年约二十好几,身形肥胖、看上去挺恶俗的女人。她身穿着五颜六色的华丽衣裳,右手上还带着几个奢华极的宝石戒子,看上去就是个财大气粗 /,没什麽内涵的人。 我抬眼看向岳公平,他正静静地望着我,什麽也没说,就好像是在等着我的反应。 我手中力道一紧,忽而将那画卷高高举起,而後用力砸出门外—— 「青山,把这东西拿去烧了,一个碎片也不许留下。」 作家的话: 昨版面看起来到底舒不舒服、公平要不要装个义肢(?)之类的 虽然公平装义肢是绝对不可能的事owq 但还是希望可以知道看这篇文的大家有什麽感想(掩面) 810 肉文屋 / 810 810 11-13 十里平林陌上音 作者:九成 1113 十里平林陌上音 作者:九成 1113 十里平林陌上音 作者:九成 1113 ☆、章、拾壹 流萤之毒·上 见我将画卷猛然砸出门外,立在一旁的青山不觉身子一颤,脸色惨白地看向岳公平。 岳公平给了他一个手势,示意他暂且退下,青山便如获大赦地出得房外,临走前还不忘关上房门。 门一关,房里只剩下我和岳公平。我攥着拳头,死死地盯着地面,一动也不动,就怕情绪一上来,我一开口便又会说些什麽失控话。而岳公平也没说话,只是远远地看着我,一言不发,彷佛在等我冷静似地。 就这样两厢默然了许久,我终於缓缓地蹲下身子,将脸深深埋入膝间。 「可好受些了?」岳公平清清冷冷的嗓音,静静传来。 我闷闷地摇了摇头,回道:「不好受……太不好受了。」 岳公平闻言,彷佛笑了出声,接着便拄起杖,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每当拄杖声一拐一拐地轻叩向地面时,我的心口就彷佛也一击一击地被重搥着。 他的脚步声就停止在我的跟前,我听见一声窸窣的衣料摩擦声,想是他也正弯下身,近近地捱在我身边。 「你有什麽不好受的?莫不成真希望为兄与鲁家结亲?」他淡声问道,语气中带着难得的打趣。 我猛然抬起头,瞪向他道:「那怎麽可能!鲁家人才不配择你为婿!他们连跪着求你的资格都没有!谁要和他们家结亲?你若娶了那鲁家千金,我肯定页真的要小心,不然不注意拉到宵夜文真的会很想立刻¨¨冲去泡面o▽q(好悲惨又好罪恶orz) ☆、章、拾参 初别离.上 次日後,由於昨晚已服过碧渊长老带来的化毒丹,因此我的身体终於渐渐退去僵硬,可以靠自身之力勉强站起。 在用过早膳後,岳公平便出得门去,打理我往後在璇玑g /内所需的生活用品。 我方大病初愈,想着四肢许久未曾运动,便在客栈外的廊道上来会踱步着,权当复健。 喜雀这丫头一早见我能自个儿下床了,便高兴得满脸泪花,忙说要去采买大好补品给我养身子,人就消失了一上午,害得我现在想叫人替我买个甜糕都不得差使。 而鬼差大哥……自从昨晚岳公平让他出了房後,我便没再见过他,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就这样,我独自一人走在窄短的回廊里,抬眼看看久违的青好要赔给我的书呢?」我继续摊着掌心,冷眼对着他。 他笑了笑,伸手指向我後方,道:「喏,全在无尘那儿。」我顺着他的眼神望去,远远便见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立在廊道里,满脸笑意地拎着个书袋子直望着我。 那人正是无尘长老,但—— 「你怎麽让长老给你拎书?」我揪着眉,疑惑地问。 这萧草也不过是个弟子,怎会让长老给他提东西? 萧草朗声笑了起来,道:「不是我让他提,是他说想亲自把书拿给你。」 闻言,我更加不解了。 我和这无尘长老也不过见过两回面,且连话也还没说过,他有什麽理由这样做? 萧草见我 /不着头脑,便揉了揉我的脑袋,神秘一笑:「进屋吧!有好东西让你瞧瞧。」 x      x      x 当我们一同进屋後,无尘长老便将袋里的书一本本地叠在桌上,而後轻笑道:「岳小姑娘瞧瞧,这七本可确实都是那小子要赔给你的书?」 ——咳!怎麽这无尘长老也学那萧小贼这样喊我啊?他不是和紫炀掌门、碧渊长老同期出产的吗?怎会和那两人差这麽多? 我抽了抽眉角,而後若无其事地翻看过那些书後,淡声道:「不错,确实是这几本。」 可那无尘长老却忽而拔高了嗓音,扬声道:「——是吗?你确定吗?」面具下的一双眼微眯了起来,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瞅向我。 我愣了愣,在那样的眼光注视下,不由得地又拿起书,检查了一番。 没错呀……这些书确实是萧小贼欠我的那几本,而且每本都还新新的,没什麽问题啊…… 唔!等等! 我记得当初替我买书的小厮说过,这书是极稀少的珍品,那时京里卖到全没货了,他是费尽了心眼才替我寻来了这套,可为何萧草却能在这偏远的城里买到? 见我脸上逐渐浮现不解之色,无尘长老轻咳了一声,悠然道:「你且瞧瞧书背上多了什麽。」不知为何,他的语气听上竟去有些欢快。 我依言检视了书背,只见烫金的书封角落多了几个字。 『立夏 流云公子亲赠』一旁还盖了章印。 一见那章印及流云似的飘然字迹,我立刻惊诧起来了! 「这不是作者的签名吗?你们怎能喝个花酒就找到这麽b /的东西?」我讶然问道,忽然觉得桌上那堆不是书,而是亮晃晃的银子,珍贵得不得了! 要知道,流云公子可是七星朝内最神秘、最出名的作家。他的着作比一般的书都要昂贵,但每每发行时还是会引发争抢的热潮,只因他的内容和文笔也相对高段。 而这样一个大写手的作品,萧草居然能买到附加了签字和章印的珍藏品,这要是卖给行家的话,少说也能值几千两银呐! 唔,我要不要乾脆把这些书拿去卖了好呢? 见我面色凝重地陷入熟思里,一旁的萧草忍不住失笑出声,接着自怀里又抽了另一本书随手抛给我。 我下意识地将飞来的书本接住後,低头一看,却发现那竟是岳公平给我的《月下紫丁香》! 呃……我什麽时候借过他这本书的? 我两眼微愣了一会儿後,回过神,立刻抬眼瞪向萧草,怒道:「——喂!这本书我从来都没借给你吧?!你小子几时给我偷拿去的?」 许是气上心来,我全然不觉得在无尘长老面前喊出「你小子」这三个字有何不妥。 某小贼无耻地笑了笑,道:「自然是与岳小姑娘幽会的那晚呀,那时你已经睡了,所以我来不及和你说一声。」他话没说完,我便感觉这房里另两人的视线已一下投在我身上。 这这这这个萧小贼!无尘长老就算了,他在鬼差大哥面前说这种话就不怕人家告状给岳公平听吗?虽然鬼差大哥只是伪小厮没错啦…… 我低首将那本《月下紫丁香》来来回回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污损後,才抬眼瞪向萧草,道:「你敢再乱拿东西就死定了!」说完便小心翼翼地将书放入枕下,惹得萧草又是一阵失笑。 「欸,岳小姑娘这麽宝贝这书,莫非是很喜欢它?」某小贼问。 我想也不想便答道:「不喜欢也不讨厌,只因为这是家兄给的。」 但这麽说完後,便听得萧草嘲讽似地一声:「哦?原来是公平兄给的呀。」语气暧昧且欠揍。 我偏过脸不去理他,但这时无尘长老忽然咳了一声,沉声道:「唔,如果没什麽事,那我先出去了。」说完,他转身就要走,可却被萧草笑着一把压了回来,模样窘迫。 「怎会没事?我才要跟岳小姑娘介绍你呢!」萧草笑眯了眼,眸中隐约闪现着几分顽劣。 「岳小姑娘,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璇玑g /中,管图阁的无尘长老,而同时——」 他说到这,钓人胃口似地停了一会儿,直到被我冷眼一扫,才笑着继续道:「而同时,他也是大名鼎鼎的流云公子,及写了那《月下紫丁香》的无名书生。」 作家的话: 我对不起大家!orz 今完,我只觉得真是比扯铃还扯,就不知无尘长老听了滋味如何。 萧草在听到一半时,早已开始憋笑,但关键的无尘长老看上去却欣喜异常,眼里闪现的光芒直绚烂地叫我不禁打了个冷颤。 他转过头望向萧草,指着我道:「这小姑娘以後归谁管?」 萧草愣了愣,回道:「唔……虽然传授心法的是掌门,但平时应该是由碧渊长老管的。」 「那怎麽行!」无尘长老忽然大喊道,「不成!我现在就去向碧渊要人!」说完,他便气势凛然地大步离去,只剩下满面疑惑的我及愕然的萧草。 「他那是什麽意思?」望着被大敞而开,未被关上的门扉,我不解地问了身边那人,但却见他摇了摇头,苦笑道:「岳小姑娘,看来你将来有的受了。」 扑朔迷离的回答,让我半点也理解不来,当我想继续追问时,却见回廊的尽头处,一抹苍白的身影正向此踱来。 我一眼便看出那清瘦的身型正是岳公平,连忙提步上前,与他偕着进房。 见岳公平归来,萧草便笑着上前道:「一早回来便不见公平兄,可是去忙些什麽了?须要在下帮忙吗?」 「不过是打理些舍妹所需之物,一切均已备妥,多谢萧兄一番好意。」岳公平淡声道,而後将手里提着的,我这不知趣这就离开。」说完,便贼手一伸,揽向一旁的鬼差大哥道:「走吧走吧,让他们好生聊聊,咱这些个外人可别打扰人家。」 萧草作势要将鬼差大哥一起拉出房里,可这时,鬼差大哥却忽然挣开了萧草的手,转身向岳公平跪了下来,沉声道:「——少爷,小的有一事相求。」 我和萧草一见这情况都愣了起来,面面相觑着,但岳公平不愧为冷面冰山系,面对这样的情况丝毫没有半点惊诧之意,反倒还神色淡然地望着鬼差大哥,回问道:「何事?」 「请少爷准许小的陪随小姐一同入璇玑g /。」 噗! 鬼差大哥一说完,我忍不住就喷了! 虽然鬼差大哥这话的目的我很清楚,但岳公平一定什麽也不明白呀!一个小厮向主子提出想陪在小姐身边,这要岳公平不觉得有什麽古怪才难! 我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解释些什麽,但又怕愈抹愈黑,正苦恼时,却听得门外一声大喊: 「——少爷!也请让小婢跟随小姐吧!」 回头一看,只见不知何时回来的喜雀,也学鬼差大哥跪在地上,手里端着汤,满面蒸腾地望着岳公平。 我不明所以地望着喜雀,只觉鬼差大哥就算了,这小丫头又在倔什麽?好端端的正常人应该都会想回岳府,谁会自愿随主子去个深山里? 於是我便淡声道:「喜雀,你年纪还小,山上的生活不比岳府,你还是随少爷一同回去,沿途好生照料少爷,可知晓?」 但那丫头却鼓起了腮帮子,瞪起双小兔般的红眼望向我,哽声道:「小姐难道有了犀风就不要喜雀了吗?」 这这这这丫头说的又是什麽话?怎麽好像我是劈腿的花心男人,只顾新人不念旧人?难道她现在是在和鬼差大哥争宠?我怎就不知道这丫头几时这麽黏我了? 「求少爷成全!」 喜雀抹着泪花重重地一磕头,鬼差大哥则像是惊讶於喜雀的气势般,忍不住也磕起头,场面一时沉寂下来。 我尴尬地拿眼望向岳公平,他也看了我一眼,随後向伏在地上的二人淡声道:「都起来吧,以後务必尽心照料好小姐,可明白了?」 闻言,鬼差大哥和喜雀立刻抬起脸,欣喜地回道:「明白了!」 可站在一旁的我却呆看起那好似有些温馨的画面,不住地抽起嘴角,而跟着看了场戏的萧草则不时地冲我怪笑,被我冷冷回以一记白眼。 之後鬼差大哥及喜雀便分头准备起自个儿行李,岳公平则因有事找紫炀掌门,便和萧草一同离开,於是满室的人一下就全走光了,只留下一碗还冒着热烟的补汤及我。 我偏脸看向窗外生气蓬勃的绿影,心底却莫名的空落。 明娘会管,你也知道娘的个x /大喇喇的,压g /儿不会察觉府内哪些人在搞鬼。」 岳公平冷着声回道:「此事为兄自有计较,毋须你b/心。」 「哦?那那只老把晒乾药材叼走的肥猫,又要谁捉?」我又问。 岳公平淡声道:「自有青山和玄壁可去。」 「哥哥哪次见他们二人捉住那猫了?」我满脸促狭,想起青山玄壁捉猫的模样就觉得好笑。 「此事毋须你多管。」岳公平默然了片刻後,才如是说到,彷佛连他也对青山玄壁的身手很没信心。 见他心中有了几分松动,我便再接再厉道:「那……以後哥哥心烦想找人说话时,又该怎麽办?」 这回岳公平回得又快又绝:「这也不是你该b/心之处。」简单将我给打发掉。 唔,怎麽我总觉得被岳公平这样说下来,好像整个岳府少了我也没差,反正什麽事都和我无关? 摇摇头,我理了理那稍稍被打击的挫败感。 这个岳公平,他总是恨不得我悠悠哉哉,任何大事小事离我愈远愈好,因为这是他对我好的方式,他总不愿我忧虑太多。 「话若说完了,还不回房?」他道,语气里带些肃然,表示若我再继续瞎扯下去,他便要翻脸。 我心中正感念这冰山哥哥对我的好,但旋即他又摆起脸色来吓人,实在是扮黑脸上瘾了是吧? 忍下心中的小怨气,我抬脸望向岳公平,轻声道:「诗音不在後,哥哥答应诗音定要注意身体,别总学爹那样一埋入工作便没日没夜的。当然,还有每月的补汤定要按时吃,你体质y /寒,若不好好调理,待到冬天来时便有苦头吃!另外……」 我说到一半,忽然顿了顿,便没再出声,只因这一刻我看见岳公平突然笑了——那冰雪似的面容上,一抹融融的笑意彷佛寒冬初放的白梅般,淡然、清冷,却也柔美醉人。 「还有什麽?」他缈然若雪似的嗓音,好听极地轻轻传来。 我看呆了眼,直到几秒後才恍若大梦初醒般,迷迷糊糊地回道:「……还、还有?唔,应……应该没了。」 说完,我忍不住呼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居然一直屏着气息,忘了呼吸。 岳公平见我模样古怪,伸手抚上我的额顶,确定没有发骚……呸呸呸,是确定没有发烧後,才收回手,淡声道:「回房吧,明日为兄会看着你离开後,才启程返京。」 我点点头,在原地犹疑了一会儿後,终於还是默然离开。 就在我走至房门前时,身後的岳公平忽而轻声说道: 「——两年後,为兄来接你回去。」之後便是一阵轻轻的关门声。 我回首望向那已掩上的门扉,忽然感到有什麽东西似乎也随着阖上的那道门扉,重重地沉落在心底深处。 两年後,为兄来接你回去。 这句话,彷佛暮春里一瓣无声零落的柳絮,静静地落在我心底深处。a /口的地方,彷佛有股柔软、却又沉重的物事,令我有些茫然,却也同时明白了什麽。 次日初晨,我搭上岳公平备好的车马,而後随紫炀掌门一行离开燕回城。 临行时,岳公平一直在城门边目送着我们,直到我们彼此的距离被拉成了两个小小的黑点,直到我们再也看不见对方……这才双双收回目光,各奔东西。 ——岳公平,两年後……我等你来接我回去。 - 卷、一 完 - 作家的话: 恭喜老爷、贺喜夫人!终於把卷一码完了啊~~ヽ(o▽q)ノ 感谢从头看到这的亲,谢谢谢谢谢谢您~xdd p.s:明天某鸭会贴出以後发文时间的公告 最後再次谢谢看到这里的亲~(鼓掌) 是说我的存稿真的没了……orz 1113 肉文屋 / 1113 1113 14-17 十里平林陌上音 作者:九成 1417 十里平林陌上音 作者:九成 1417 十里平林陌上音 作者:九成 1417 ☆、章、拾肆 从别後.上 那是个如月般的男子。 粼粼的月光下,他就站在山门前,静静地回首,一身白衣彷佛已将他烟藏在虚浮万化的云雾里,却仍旧掩盖不了他所散发出的独特气韵。 皎洁、明亮、孤冷,一双秋水似的寒眸透着股淡淡的疏离。 ——月下仙人,除此之外,我已想不出别的词句来形容眼前这人。 但孤冷的仙人却在这时笑了——轻浅的笑意,恍似池中明月般柔凉如水。 他望着我,淡然一笑道:「我们又见面了。」 《卷二、长河渐落晓星沉》 时又初夏,明霞城内处处遍满了清泠泠的芙蕖,粉蕊碧波,景致娇美,引得游人纷纷驻足。 大多数人不是在河畔边悠闲赏荷,便是在临江楼里舒心品茗、远眺楼外清新水色。 但有些人却不属於以上二者。 好比说此刻正坐在临江楼一角的人,他们坐的位置可说是全城风光最美、价格最贵的好地方,但一桌四个人里却谁也没有赏过一次窗外的景致。 花钱来最好的位子却不赏景,这和去妓院嫖上最好的妓女却什麽也不干有甚差别? 可最引人好奇的并不是他们花大钱却不赏景的举动,而是那其中几位让人不由得注意起来的生面孔。 坐於上席的紫衫青年模样清俊,举止斯文。他的话不多,从头到尾只略略地开了几次口,其馀时刻皆专心於品茗上,因此完全没发现几个大姑娘频频暗送的秋波。 而坐於一边的黑衣少年则有别於紫衫青年。他的相貌并不能称之为俊美,但奇怪的是,你只要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便会觉得那张简简单单的平凡五官,居然莫名地柔和,彷佛含纳着一股令人倍觉温暖的亲切感。 他一直不曾开口说过半句话,只是默然地低着头,偶时体贴地为身旁人添些茶水。如此平凡无奇的人,却叫旁人不由得地深受吸引。 最後一位叫人注意的,则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青衣少女。容貌清秀淡雅,看上去温温婉婉,举止得体,俨然该是出生大家的千金。 可这样一个娇美、娴静的小姑娘,却是从头到尾说了最多话的人。 她的眉眼生得如春风拂柳般怡人,可在说话时,一双杏眼却又好似跃动的星子般,j /灵古怪。 有好些公子哥儿拉长了耳,想听听那位青衣少女究竟说什麽说得如此起劲,可匪夷所思的是,虽能听见那名少女说话的声音,但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清楚听到她说话的内容。 究竟他们在谈些什麽? 本该享受於佳茗美景中的茶客,大多都已分了心,每人心照不宣地暗暗注意起那桌人的动静。 x      x      x 一壶上好的碧螺春,四盏上等的海棠茶碗,一纸平凡无奇的契约。 垂眼啜了口价格不斐的好茶後,我放下茶碗,漾起最有诚意的笑容,轻声道:「钱老板,我也不赘言,就开门见山的说了,这笔交易如同契约上所说的,一切得利最後咱们五五对分,你若要的话便盖个章,不要的话,我们也不强求。」 话一说完,对面那两撇胡子的钱老板便重重地将茶碗一放,「碰」的一声引得茶楼里的人纷纷向我们这头看来。 「你这小丫头是哪儿来的东西?敢跟我钱十一狮子大开口?!有你这样跟人讲价的,我见鬼的就不信会有人答应!」 静静地听完钱十一的怒嚎後,我神色淡淡地又啜了口茶,嗤笑道:「老实说吧,等着和我们签约的人也不只你一人,既然这笔买卖你不满意,那麽慢走不送。」 见我一脸漫不经心地说完,钱十一额前的青筋蹦跳得愈来愈快。 「小姑娘,我听闻今日来此和咱商会签约的是『无名书生』,你是无名书生的什麽人?凭什麽代他发言?」他边说,同时一双鼠目炯炯有神地瞪向一旁悠闲品茶的紫衫男子。 这名看似温文儒雅的紫衫青年,正是现下名气最盛、风靡全国的名作家——无名书生。 不过我习惯直接喊他的本名——上官无尘。 听了钱十一的质问後,我冷笑了几声,而後与钱十一沆瀣一气地斜眼瞪向身旁的上官无尘。 ——问我是他的什麽人、凭什麽代他发言? 这个问题我也很想问呀!我明明就是去璇玑g /练心法、养身体的,谁知道怎麽会养一养就忽然变成这家伙的经纪人? 现在我们在谈的「生意」,是关於无名书生的「出版权」。古代没什麽版权观念,因此盗版横行,其中当然也包括上官无尘的作品。 虽然我这经纪人算是被某人缠到不行才勉强上任的,但一但要做就得做到最好,因此一上任我便开始亟於解决此类问题。 我的方法是和商会结盟,将出版的书印上国家商会特制的图章,使盗版难以复制。当然,在遍及全国的商会联盟控管下,那些盗版自然也没胆在市面上贩售。 就结果来说,上官无尘的书能得到版权的保护,而商会也能从中得到贩书的利益,皆大欢喜。只不过还是有人不太了解「无名书生」这四个字所存的商机,好比说眼前的钱十一。 此时纳凉在一边喝茶的上官无尘,在感应到我怨念的目光後,几不可察地抖了下肩膀,而後恭恭敬敬地向钱十一介绍道: 「钱老板,这位姑娘姓岳,是在下的得力助手,负责在下写作以外的所有事,如果您有什麽问题,一律向岳姑娘说即可,我的事情全由她作主。」 ——妈妈的这浑蛋!亏他还是一派的长老,居然说出这种幼稚园孩童似的话!什麽叫他的事全由我做主?难道我是他妈不成? 但在心底骂归骂,我仍旧不动声色地对钱十一淡声笑道:「如此,钱老板可明白了?这一纸合约成与不成你只管对我说,当然,要议价是不可能的,不怕你不信,除你之外可还有许多人排队等着呢!你究竟要是不要,俐落一点!」 可被我不断催促着下来,钱十一的神色却仍旧不见动摇。 他y /着脸,沉声道:「小姑娘,你找人来谈生意却半点讲价的空间也不留,这已经破坏了商会的规矩。」 我听得直想翻白眼,但还是忍了下来,耐心回道:「有钱赚你还管什麽规矩?钱老板,这笔生意即使五五对分,你能从中得到的利益依然相当可观,如果你再要这样贪得无餍,那这笔生意到此为止,与你无关。」 反正上官无尘的书那麽好卖,我确实也不执着一定要与钱十一签约。 见我姿态始终高高端着,钱十一终於疑惑地 /了 /两撇胡须,低声问:「从前商会不曾有过和文人书籍的合作,因此我对这个了解也不多。就只是这些书,一年里究竟能赚多少?」 见他终於有心商谈,我眯了眯眼,神秘兮兮地竖起一g /指头,比了个一。 「一千文钱?」 我皱起眉,摇摇头。 「唔,莫不是一百两银?!」 我又摇摇头。 钱十一这回却不愿猜了,两只鼠目怒冲冲地瞪着我,问:「到底多少?」 我摇了摇手指,悠然道:「黄金一百两。」 在说完这句话後,我再次啜起茶,静静地看着满脸呆滞的钱十一,然後悠闲地喝完了一杯,一旁的鬼差大哥又替我倒上碗新的。 如此反覆了约三四回後,钱十一才逐渐回神,哑着声道:「只不过是本书,真能……净利这样多?」 见他惶恐万分的模样,我笑了笑,轻声道:「你没听过,书中自有黄金屋?我的话你若不信,尽管去问问熟门点的人。」 闻言,钱十一忍不住又 /起了小胡子,沉吟了一会儿。 我再次放下茶碗,最後一次问道:「这笔买卖,你要是不要?」 又是几番挣扎後,钱十一终於脱力似地虚声应道:「我……我要。」 於是买卖终於敲定,我扔下上官无尘,头也不回地迳直带着鬼差大哥离开茶楼,留下他独自一人完成剩馀的签约手续。 是夏,拂着水波盈盈吹来的凉风,令人心旷神怡。 作家的话: 卷二第一章让大家久等了~o▽q!!今卡!!(感动oq 然後一开专栏,看到小新月的超长留言,感动度立刻再加倍xdd 但是因为明完,他便归心似箭地转身往厨房奔去。 我望着那宽厚高大的背影,再次庆幸当初有答应带喜雀来璇玑g /,这才让那丫头遇上这可靠贴心的二师兄。 (等回岳府时,这小丫头乾脆就继续留在这里好了。) 站在晚风习习的廊道里,我如是想到,心中却莫名地惆怅起来…… x      x      x 璇玑g /的院落构造十分简单,有点类似三合院的样子,但规模却稍微庞大些。 正北面主院称作「能正面接下他一剑的人,除了掌门、萧草之外,便只有眼前的这一人。 眼前那位频频接下寒桑数剑的男子,即是璇玑g /中第三位长老——壑青。无论是武功造诣、辈份年岁,他都是璇玑g /中资格最高之人,因此才能面不改色地与野兽般的寒桑日日对战多回。 我揉了揉有些耳鸣的耳朵,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二人的比试范围,向在场旁观的第三人走去。 「未央师兄,你又在替壑青长老他们作评判是不是?」我笑着问向那正专心看着眼前比试的六师兄——未央。 他没有看向我,只是淡声笑道:「寒桑今日的剑气比往常都要狂盛,你们今日出g /,他可有与人比试?」 我默然了一阵,不知该不该说出今日杏花楼一事。 想是见我半声不语,未央偏过脸,一双明亮如潭水似的双眼望着我,似笑非笑地道:「小师妹这是默认了?」 我心虚地垂下眸子,不得已,只好老实回道:「确实……是遇上一些麻烦,不过没事的,我们都没出手,只是打落了对方的兵器,不会让他们发现我们来自璇玑g /。」 「是寒桑打落对方兵器的?」未央问。 「不错。」我道。 他回过头,望着眼前剑势如虹的寒桑,若有所思地轻笑道:「看来那对手来头不小,也难怪七师弟今日剑气会如此锐利。」便不再继续追问我今日所遇敌手是何人。 「话说回来,小师妹入门这两年里,身子已经恢复许多,府上可有说过何时来接你?」 他问,我想了一想,而後回道:「上回家兄来信时曾提过,会在『簪星』前後至明霞城与我会合。」 簪星,即七星王朝的节庆之一,同时也是仅次於新年的重要节日。但其实在我看来,所谓的簪星应该就等同於七夕,因为它们同样都在七月七日这话,那些黑衣人在我们赶到以前,已经全数暴毙而亡。 上官无尘正弯身检视黑衣人的尸首,一见我和幽墨随後赶到,他瞟了我一眼後,蹙紧的眉心一舒,便又继续手上的动作。 在确认完六、七具尸体後,上官无尘站起身,沉声道:「他们全是毒发身亡,且可能至死前都不知晓自己已被人给喂了毒。」 「可知道是中了何种毒?」未央问,上官无尘回道:「并非寻常之毒,得问碧渊。」 「碧渊长老呢?」我问。 上官无尘回道:「夕染受了伤,他在那头照看着。」 「夕染受伤?」我神色一沉,突然觉得今日璇玑g /遇袭一事,背後的目的绝不单纯。 上官无尘道:「伤势不重,只不过崴了脚,一时赶不过来。」而後看了看我的身侧,淡声问:「犀风人呢?」 闻言,我抬眼见在场众人中确实没有鬼差大哥的身影,心下一惊,连忙急道:「他去了後山後到现在还未回来,我这就去找他!」说完便要转身再往竹林奔去,但却被萧草一把给拦住。 「岳小姑娘莫担心,这些黑衣人的功夫皆无法敌得过犀风师弟,你且先留在这里,由我去寻吧。」萧草伸手使劲地揉乱我的发丝後,便旋身一跃向後山飞去。 之後,那几名来历不明的刺客尸身便被搁置在完便很不负责任地转身就走……不,该说是转身就逃,因为他连轻功都用上了。 上官无尘一走,眼看着夜色已深,我们几人愣在原地不是办法,自行回房又惟恐敌方另有埋伏,於是达成共识後,决意今晚大夥儿便一同睡在偏厅里。 在行往偏厅的路上,喜雀片刻不离地紧紧贴在我身侧,小脸苍白,好似对刚才的惊吓还心有馀悸。 我见她娇小的身子一颤一颤、可怜兮兮的模样,惹得玳石频频投来关心的眼神,於是本着缓和气氛的意思,我出言调笑道:「欸,瞧你浑身抖得都快掉叶子了,现在心里不会是在後悔当初不该跟我来璇玑g /吧?」 话一说完,喜雀便立刻炸毛似地仰起脸,气鼓鼓地喊道:「小婢才没後悔!小姐怎麽老爱拿这说事?」 我笑了笑,见那被点着引线的炸弹终於活蹦乱跳起来,於是闭口没再说什麽,但喜雀却没收势的意思,反而趁势将火延烧到鬼差大哥身上,愤愤道:「而且,犀风的脸色更差,明明也是被吓得不轻,怎麽小姐都只说我不说他呢?」 她将小手一指,径直比向鬼差大哥,我顺势望去,果然便见鬼差大哥脸色比之刚才更要惨白了许多。 本在出神的鬼差大哥被喜雀这样一指,顿时成为众人的聚焦点。他後知後觉地回神发现大家的视线,眼神一愣,微微不知所措了起来。 素来对我们师兄弟最温柔、最照顾的未央师兄轻声同鬼差大哥问道:「犀风师弟还好吗?方才遇敌时你仅孤身一人,可有哪里伤着了?」 鬼差大哥窘迫地垂下脸,淡声道:「多谢师兄关心,犀风方才待在丛云岩时并未遇上刺客。」 闻言,我顿了顿,望着鬼差大哥的视线不觉缓缓收回,而後一言不语地继续向前迈进。 想不到鬼差大哥为了避开我,竟一不做二不休地躲进深夜的丛云岩上。那地方可说是整座燕山地势最颠危之处,直入云端的山岩,即使是轻身功夫已达化境之人,攀上岩峰时也得用尽浑身的专注力,否则一步之差即会粉身碎骨。 我想着想着,心底有些发闷。微微皱了皱眉头,我疲倦极地打了个呵欠。今了几句话,这两人作甚脸这麽红? 作家的话: 总觉得喜雀的戏分意外多,明明最初写这个人物的时候并没有打算着墨太多,结果现在却完全背离当时的想法了xdd p.s:没意外的话,两年後的公平哥哥应该快要登场了xddd(突然觉得比想像中还要快出现啊,还是大家觉得要再等一等?xdd) ☆、章、拾柒 似昔人.下 次日一早,由於睡在冷硬的地上实在不舒服,於是话最直、最不留情面的幽墨首先开口质疑道:「你说的话凭什麽让我们相信?我们连你是什麽人都不知道,为何要信你?」 但幽墨话刚说完,便随即遭到碧渊长老出声训斥:「住口!怎可如此与你师兄这般语气?」 碧渊长老向来是极注重辈份关系的,因此被他一手教养过来的夕染和幽墨也十分注重师门伦理,可也许是这来路不明的三师兄实在太过可疑,因此让幽墨打从心底无法信任。 即使是感受到我们显然的不信任,白衣男子轻浅的笑意依旧未停。 「二长老,这位师弟所言并无不对,在下未先向诸位介绍自己,难免让人误会。」说到此,他顿了顿声,轻扬的语气忽然一转,接着沉声道:「可不过,在下此次前来也并非为博取诸位信任,因此诸位若对在下说的话有任何质疑也无妨,在下绝不介意。」 他用词恭谨地说完这番话後,面上清冷笑意依旧不减。 我望着那双深邃且难以看透的黑眸,深觉此人虽嘴上一直「在下、在下」地称呼自己,但他心中的狂傲绝不比任何人低。 「三师兄方才提到尚未介绍过自己,不知现在介绍如何?」一旁的夕染轻声问道,白衣男子闻言後,又敲了敲摺扇,道:「在下的来历和姓名皆不足挂齿,如果姑娘另要称呼的话,便喊在下『云公子』即可。」态度摆明着不想让我们知情太多。 但乍听闻那白衣男自称为云公子时,我抬起眼,首次认真地瞅向那人。似是感觉到我突如其来的强烈视线,白衣男再次偏脸望向我,静静笑道:「这位姑娘看来对我似有疑问?」 我抿起唇,没有立刻答话,在将他的五官轮廓完整地细看了一遍後,才终於低声问道:「你既自称为云公子,那云字可就是你的姓氏?」 话方说完,便感觉在场几道探究的眼神直向我投来,我刻意将神情放松了些许,以展示出我问这句话时并没有任何深意。 白衣男见我神色淡淡的模样,薄薄的唇角又是一勾,轻声回道:「自然是在下的姓氏。」也没再多说些什麽。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寒桑忽然望着白衣男,「唔」了一声道:「你不就是昨天那个……」随後话音陡然一断,便没有下文了。 碧渊疑惑道:「寒桑可有什麽话想说?」可寒桑却面无表情地望着碧渊,什麽话也没说,於是碧渊便也没再多问。 事实上,站在寒桑斜後方的我完全知道为什麽寒桑不说话,因为就在刚才短短的刹那间,当寒桑险些说出昨日杏花楼一事时,一旁的萧草已经以一种飞快到诡异的速度,立即封了寒桑的哑x /,这才没让那小子再次祸从口出。 接下来的时间里,碧渊及壑青二位长老打算将今後对付贪狼的对策和大夥儿讨论一番,我本迈开脚步也想和众人一同入天玑阁内,但却见紫炀掌门回身指着我及鬼差大哥,同时给了碧渊长老一个眼神,接着我和鬼差大哥便被碧渊长老给请离了天玑阁。 「诗音姑娘,你和犀风再过不到一个月便要返京,因此这件事你们毋须掺和进来。」这是碧渊长老代紫炀掌门所表达的话。 我听完後心下一愣,但很快地便接受了事实。对於璇玑g /而言,我和鬼差大哥本就是外来的客人,因此也不好坚持留下,只得顺从离去。 我转身望向背对着我的鬼差大哥,想着现在正是个时机能和鬼差大哥好好聊聊,可不料身後那白衣男却在此时出声喊住了我。 「姑娘请留步。」听着身後那沉静的嗓音,伴随着脚步声向我逐渐靠近,我望着前方逐渐走远的鬼差大哥,凝睇了半秒後,才回头与那人对视着。 「云公子有事?」我问,同时有些讶异他竟没随众人入天玑阁内。 他轻笑着捏起手中的摺扇,淡声道:「既喊住姑娘,自然便是有事,姑娘不介意的话,我们到那里谈谈可好?」他伸手指向天权楼边的池中亭。 我望着那玉般温润的柔美五官,想起刚才在心中萌发的臆测,於是便颔首答应与他共谈。 两人双双坐定於亭内後,他首先开口道:「姑娘可是岳冰心岳太医令之女?」 我颔首称是,他便似笑非笑地望着我,那双看上去本有些寒气的双眼,竟彷佛跳动着光芒。 他依旧望着,淡声笑道:「令尊医术高明,在下曾有幸得见一回,不过依我看来,令兄现下虽仍是医士,但假以时日定能青出於蓝。」 听见他说着说着就提到岳公平,我默然地点着头,而後问:「家父当上院判後,除了给皇室和贵族看医外,便没再出诊於民间了,不知云公子是在什麽时候见过家父的医术?」 我毫不委婉地直指出他话中的盲点,但他半点也不慌,气定神闲地悠然回道:「那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家父身染重疾,许多产权之事尚未吩咐,家族里人人皆虎视眈眈着,幸而有岳太医令替药石罔效的父亲延命,这才解决了一大麻烦。」 「麻烦这麽大,看来云公子是出生於富贵世家?」我又问,他状似无奈地轻叹道:「是呀,不过应该说是个穷到只剩钱财的家。」 我无意和他一同感叹这幸福的烦恼,於是在心中思考了一会儿,缓缓道:「为什麽你会加入璇玑g /?」 这个问题的回答范围很广,正好适合他这种秘密很多,且对问题相当敏感的人。 但想不到他却反问我:「那麽岳姑娘呢?听说你来此本是为了养伤,但为何又会成为璇玑g /弟子?」 我两眼一溜,有些讶异他居然连刚才的问题都不愿回答,於是只得先顺着他的意,回答他的问题。 「也许你不知道,家母本就出身於璇玑g /,因此我不过是承下娘亲的心愿罢了。」我避重就轻地回道,完全没有提及掌门秘传心法一事,「那云公子呢?怎会成了璇玑g /弟子,却没有同大家一起生活?」我锲而不舍地问。 他轻敲着手中的摺扇,淡声道:「岳姑娘既在g /内生活过两年,应该也清楚在下和其他师兄弟的差异在何处。」 闻言,我垂下头,沉默不语起来。 我当然发现了他们的差异是什麽,因此在玳石担心白衣男是不是在外流浪的时候,其他人脸上浮现的几分落寞。 这个白衣男和他们最大的差异,在於他有家,而萧草他们没有。这件事也是我入了璇玑g /後才知道的,现在的几个师兄弟,除了我和犀风外,其他全是无家可归的孤儿,因此流浪、乞讨,或是受人欺压等等的事他们几乎都遇过。 「可你不在g /中,师父要如何教授你武艺?」我低声问,他轻笑着回道:「在下十岁时学武,等到十三岁时掌门师父说已没有东西能再教我,之後在下便以自习为重。」 十岁练武,十三岁就出师,短短三年的时间里就能做到让紫炀掌门自认没有东西能再指导,这家伙简直比我想像中还要不简单太多了! 我看着那柔凉如水般的恬淡笑容,愈发觉得就像是雾里看花般, /不透这人的x /格。他也许现在笑着说着,但心底必定还藏着腋着什麽,无论你想怎样从他身上问出点东西,最终都会像石沉大海般杳无音讯。 我吁了口气,还是决定直接问了:「你加入璇玑g /的契机是什麽?紫炀掌门又为何会收你为徒?」 对於他师传於紫炀这点,我实在不解,因为过去上官无尘曾和我说过:「其实掌门本只打算收萧草一人为弟子,但之後收了寒桑却完全是个意外。」表明紫炀掌门并无打算多收徒弟,但是这个白衣男却让紫炀打破初衷收其为徒,实在奇怪。 白衣男笑看着终於按捺不住的我,轻声道:「姑娘为何要问在下这麽多问题?」 我眼也不眨地随意胡诌道:「云公子既找我来谈谈,我不主动问些东西不是挺失礼的?」 「会吗?」他眯起眼,问。 「不会吗?」我亦眯起眼,笑着回问。 两厢对看了许久後,他终於失笑地放下摺扇,朗声道:「那麽在下便也回答些问题吧,不然对姑娘可太失礼了。」 我乐得心想:你知道就好。接着便等他继续答话。 他侧过脸,望向亭外开了满池的芙渠,静静说道:「其实十几年前,在下家中的一位兄长,也曾经是璇玑g /的弟子之一。」 作家的话: 上一章字数略少,所以在下半部一次补完弥补大家:d 不知道看完这章,大家会不会对白衣男有点失望xdd(毕竟他刚登场的时候,某鸭塑造出的形像明明就是走清冷的仙人风) 但这一切都是现阶段的过渡期,希望大家不要失望的太早o▽q 以上,然後……求留言求票票求加柜!您的支持就是某鸭的动力喔o▽(好久没喊了xd”) p.s:不知道璇玑g /里这麽多人,大家记不记得,某鸭在下面帮大家复习一次喔:d! 掌门:紫炀 三长老:壑青(武术)、碧渊(丹药)、上官无尘(图阁) 九名弟子(依辈份顺序):萧草、玳石、白衣男、夕染、幽墨、未央、寒桑、诗音、鬼差大哥 临时丫环:喜雀 以上,目前一家十三口喔!:d(除白衣男) 1417 肉文屋 / 1417 1417 18-20 十里平林陌上音 作者:九成 1820 十里平林陌上音 作者:九成 1820 十里平林陌上音 作者:九成 1820 ☆、章、拾捌 鸿雁于飞.上 「其实十几年前,在下家中的一位兄长,也曾经是璇玑g /中的弟子之一。」他静静地说道,而後偏脸睇向我,似是想从我脸上端详出一丝变化。 但我面色淡然,眼底波澜不惊的眸光,只定定地望着他,十足耐心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噙起嘴边一丝笑意,道:「那位兄长打十几年前离家後,便杳无音讯,唯一的线索,即是他曾待过璇玑g /,於是在下便也入了璇玑g /。至於拜紫炀掌门为师一事,则是在下的隐私,还请岳姑娘见谅。」 我听着他这番说词,垂下脸,在心里组织了一会儿後,又问:「所以你是为了寻找你兄长的下落,才加入璇玑g /的?」 他不置可否。 我接着又问:「那你找到他了吗?」 他没有回答,只兀自凝望着满池清新的碧荷,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地抚着手中的摺扇。 这样的沉默,其实已经算是一个答案了——他终究是没有找到他的兄长。 想起他那兄长失踪的时间点,我对照出心中种种的可能推测,轻声问道:「你那位兄长……叫作什麽名字?我常待在图阁房里,也许能替你查查弟子名册之类的。」 图阁房也可说是璇玑g /的资料管理库,平时由上官无尘管着,普通弟子想进去晃一圈是没可能的事,但我这个无名书生的经纪人可不一样,由於常常要和上官无尘讨论小说剧情的内容,所以整个璇玑g /最机密的地方几乎已被我逛透。 白衣男见我问起他兄长的名字,眉毛轻扬了扬,似笑非笑地望着我,道:「多谢岳姑娘的好意,但据在下所知,璇玑g /的弟子名册早在多年前的祝融之祸中烧毁,世上已无完本。」 闻言,我心底沉了一沉。图阁房发生过火灾这事儿,我倒从来没有听说过,但发出去的问题没有得到答案,我纠结地想着还能怎样从白衣男嘴里问出他兄长的名字,但没想到下一刻他却直接说出来了。 「——云夜澜,这是家兄的名字。」秋水般微寒的眸子,清冷地瞅着我,他嘴边的笑意始终不变,但我知道那样的笑和萧草不一样。这个人并不是因为想笑而笑,而是一种更接近於习惯般的下意识动作。 我默然地咀嚼着「云夜澜」这三个字,同时看着眼前那张和记忆里愈发相似的容颜,心里大概有了七成的把握。 从云家、贪狼、璇玑g /、以及失踪十多年等种种线索中,我逐步推想出——我的亲生父亲,很可能就是这白衣男的兄长,云夜澜。 六月季夏的晨风,拂着苍凉的水波泠泠吹来,湖畔蓊郁的古树阑珊地摇曳着,彷佛已有了凋零之势。 当我正想着入神时,一片翠黄的落叶,突然伴随着清风飘落在我肩头,我随手就要把它拍去,但白衣男却忽然伸出手,将我肩上的叶子轻轻拈起,却没有丢去。 金色的湖光,此刻点点地折s /在他好看的侧脸上,他手里捏着那片叶子,微寒的双眸忽而有些暖意:「也许这麽说,可能会冒犯到岳姑娘,但其实从第一次见面时,在下便一直想问……」他睇着我,一字一句道:「我们……可曾在何处见过彼此?」 我起先有些被眼前的景致给迷惑,脑袋不觉出神了片刻,但很快便被他这句突如其来的话给拉回现实。 什麽叫我们可曾在何处见过彼此?这不是被用到泛滥得不行的搭讪用语吗?什麽「小姐,我好像见过你」或是「小姐,我们前世一定认识彼此」之类的,这个白衣男说这句话的用意是什麽?总不可能是对我有意思了吧? 我抽了抽眉角,有些尴尬地望着他的同时,陡然想起昨日杏花楼一事,灵机一动,淡声回道:「我们确实知道彼此,但却没有打过照面,不知云公子可还记得,昨日在杏花楼里发生的事?」 此话一出,他挑起眉,抿着唇,显然是没有打算和我谈论昨日之事。但我却没有转变话题的意思,继续道:「你不但是璇玑g /的弟子,且还能让两大刀派的头领乖乖听你的话,看来云家不是寻常的富贵人家呢。」 听着我将他和金阎二人的事说出来,他眼底的神色依旧止水般的平静。 我和他两厢对望了良久,直到他忽而别过脸,缓缓地阖上双眼,淡声道:「你确实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但那个人已不在人世了。」他说着这话的同时,一张脸在明亮的湖光映照下,看上去白的有些苍凉、有些孤冷,虽然他的笑意始终保持着。 我半晌不语,实际上也不知到要回些什麽。他虽说我和一位故人很像,但那语气不像是要深入讨论这个话题,反而像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感叹、或是思念之类的。 我不知道他口中的那位故人是谁,但断不可能是我这辈子的亲爹,因为我和爹爹的相貌委实不像,和娘的话……唔,倒是随着年纪渐长,我和娘长得确实愈发相像。该不会……眼前这个白衣男说的故人,就是指我娘? 想着想着,我愈加确信这个白衣男肯定认识我爹娘!只不过如果他所说的兄长是我爹,故人是我娘,为何他会知道我娘已死,却不知道我爹也早已亡去许久? 我转着脑筋,拼命地想着有什麽法子能让他说出更多关於我爹娘的事,且不让他产生疑窦,但就在这时,湖心亭外传来幽墨一声高喊,隐约是在唤我。 才向亭外的石桥望去,便见幽墨和寒桑二人疾步向这儿走来,且幽墨的脸色还黑得像老婆跟隔壁老王跑了一样,凶神恶煞的只差没提着把西瓜刀。 一来到我们跟前,幽墨便恶声恶气地道:「掌门找你。」说话时,两双眼睛盯着亭外,也不知在狠狠地瞪着什麽东西。 他说话不看人脸的後果,就是我和白衣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在喊谁。 见我和白衣人依然木木地坐在原位,幽墨的双眼冒火似地发红,咬牙道:「大小姐这是坐累了不想起来,还是和人家聊得不痛快还想继续?」 这样一说後,我总算明白幽墨找的人是我,只是不太明了他哪儿来那麽大火气,说话非要夹枪带棍的,也不知我又哪里惹到他。 临走前,我向白衣男点头示了个意,他便轻笑着做出「请」的手势,客气地目送着我们离开。 一直到走出湖心亭,幽墨的背影看上去仍然怒冲冲的,火气旺盛得叫人不觉退避三舍。 我悄悄和他拉开五步的距离,偷偷和走在後头,满脸惫懒样的寒桑咬耳朵。 「喂,你五师兄怎麽了?不是才刚开作战会议吗?怎麽他那模样看上去像是已经开打了?」我问。 寒桑打了个呵欠,细长的一双蓝眼猫儿似地微眯着,懒懒回道:「吃醋。」 「啊?」我愣了片刻,不是很明白刚才寒桑嘴里说出了什麽,但却十分清晰地看见幽墨是怎麽在一瞬间向寒桑扫出一计飞腿,而後被寒桑轻巧地躲过。 「——你小子他娘的乱说什麽!老子他娘怎麽可能吃这大小姐的醋?」幽墨再接再厉地又甩出一记直拳,但仍旧被身法极快的寒桑简单避开。 在闪躲幽墨的拳头时,寒桑不忘凉凉地说道:「师兄不是说那外来的老冲着岳小姑娘笑,看上去很是居心不良?」 幽墨涨红着一张脸,也不知是被气出来的,还是真的羞得无地自容。我很自以为体贴地默默向,幽墨愈发焦急起来,忙问道:「你干嘛不说话?在想什麽?老子都说不喜欢你了,你别想太多!」 我点着头,一脸我明白了的神情,对幽墨道:「嗯,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那我们可以去找紫炀掌门了吗?」 幽墨望着我面不改色的沉静模样,有些怔愣,後头的寒桑则面无表情地叹了口气,幽幽道:「大师兄说得果然没错,岳小姑娘对自家以外的人,心肠铁得可怕。」 我抽了抽眉角,瞪向寒桑。这小子分明和我同个年纪,却老爱和萧草一起喊我岳小姑娘。但更让人不爽的是,寒桑刚才说的话真是萧草说过的?那小贼什麽时候这样评论我的? 回过身,我不再去理会身後的寒桑和幽墨二人,自己迳自向不出其他男人好看。」 信心十足的一番话,百分之百保证了紫炀的面貌并无问题。 那为何他不娶妻? 我想,经过这两年的相处,我多少有些明白个中原由…… 正向着远方出神时,眼角的馀光刚巧见喜雀从不远处走来。 我想起岳公平捎来的信,本想和喜雀讨论回京一事,但心中却忽然玩兴大起,於是招手将她唤来,摆出张沉沉的脸色,肃然道:「——喜雀,我有件事得和你说。」 似是被我沉着的神色给唬住,喜雀立刻端起正经的模样,小心问:「小姐,您要和喜雀说什麽?是很严重的事吗?」 我绷着脸,肯定地点点头,而後y /恻恻道:「我们要回岳府了,你得永——远和玳石师兄说再见了。」我刻意在说到永远时,拉长了音。 「啊?」 喜雀瞪大眼,一副没听清楚的模样,因此我便好心地一字一句重复道:「再过几日,咱们就要回京城了,这次回去,此生约莫不会再回来了。」说道最後一句时,语气不觉又沉了几分。 我本意是想着逗喜雀一逗,但说着说着,自己却不由得地感慨了起来,彷佛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是呀,回至京城後,我又得做回那个寻常的千金小姐,知耻守礼、安分嫁人,这辈子若想再回璇玑g /,基本上完全不可能了。 我心中有些怅然,但依旧在等着看喜雀接下来的反应。 就在我以为她差不多也该哭鼻子时,却见小丫头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轻声道:「好的小姐,喜雀这就去替您拾掇好,以便随时能够出发。」说完便要回起g /里遇袭一事,同时还和他开了个完笑。」他顿了顿,转头望向我,忽然笑得有些神秘。 「你知道,我和他开了什麽玩笑吗?」他问,我摇摇头,表示当然不知道。 萧草这人向来十句话里有八句都是玩笑,我自然不可能知道他一时兴起对鬼差大哥开的会是什麽玩笑。 他笑了笑,轻声答道:「我和他说:『岳小姑娘为了找你,受了伤。』你猜他是什麽反应?」 我白了萧草一眼,觉得这人当真闲的可以,连那样的情况下都能开玩笑。 「他应该没什麽反应吧。」毕竟鬼差大哥本就知道我可能会在昨晚丧命。 可萧草却摇了摇手指,一脸可惜了的模样:「答错了唷,犀风听到你受伤时,那模样就好似无尘书里写的,晴出来呢?」 我又打了个呵欠,淡声道:「听故事的就我一个,说故事的你自然也知道剧情後头的发展,我提前说出来并不会怎样呀。」为了提振j /神,我伸手执起茶盏,轻啜了一口。 「啧,明明来问簪星节由来的人是你,结果我好心说给你听,倒反让你嫌弃!」上官无尘愤愤地边阖上手中那本《七星轶闻志》,边揪着嘴,嘟嘟囔囔地叨念个没完。 我抬起脸,望向上官无尘,反驳道:「谁说我嫌弃来着?我可没说过这故事不好喔。」 上官无尘蹙起眉,道:「刚才听你猜着结局的语气,分明不太满意这个故事吧?」 我垂首又啜了口茶,不置可否道:「单就故事本身的魅力,确实并不是特别出彩。」而且非常俗滥。 对於活了两辈子,算是阅书无数的我来说,这种君王争战沙场,不幸与美人诀别的故事,各种版本皆有。 有的是君王死了,有的是美人死了,两者皆很常见,且在这个故事里,若死去的是女人,留下的是男人,那男人要能为那女人孤守终生的话,这个故事肯定更加赚人热泪。 想到此,我好奇一问:「那麽……太武皇帝後来可有再立后位?」 上官无尘见我问起,笑意满满地回道:「当然没有,不仅他没有,连同往後数代的君王一生皆只能立一人为后,不可更动。」 唔,那太武皇帝可真够呛的,自己痴情就算了,还要求後代子孙必须跟他一样痴情,这中间若没添出什麽乱子,那还真是上出来! 「岳小姑娘。」上官无尘抿唇一笑,温文儒雅地轻声道:「你注定得当我一辈子的合夥人了,可千万别违约喔,代价不轻呢。」 想想上官无尘过去的恶行恶状,我抖了抖眉梢,没有勇气继续追问违约的代价,可满心的不甘愿得不到抒发也不是办法,於是只得哀怨地立在原地,释放负面情绪影响眼前那无耻透顶的浑蛋。 「嗳,岳小姑娘你也别气了,当我的合夥人不好吗?你要多少报酬哪时见我还价过?喏,别说我这做师父的对你不好,你就要离g /了,为师便赠你些好东西!」 语毕,他旋身翻过几层书架子,攀着书壁,如一只轻盈的柳燕般蹬上悬空的楼阁内,半晌後,才捧了包布囊袋飞了下来。 「给。」他将包囊递给我,同时以眼神示意我揭开布结。 我好奇地将布包解开,而後愣愣地看着眼前展开的几样东西——一支银哨、一半完後,接着道:「你应该……不会为了不让我找到,就接着立刻换个地方躲起来吧?」问出这句话的同时,我心尖上不住地抖了一抖。 虽然攀不上丛云岩,但好歹我也是挂了许多彩後,才狼狈地翻过荒山抵达这里的。鬼差大哥应该不会那麽狠心,连半句话都不听就把我晾在这里吧? 在我说完後,鬼差大哥沉默了许久,片刻後,轻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我先带你下山吧。」 我点点头,也觉得换个温暖点的地方比较好说话,於是转过身,见到鬼差大哥背对着我蹲下身子,便依势攀上他的背。 有了鬼差大哥的扶助,下山的速度快得直让我感叹。想我上山时花了将近两个时辰的功夫,人家却只消轻盈地飞个几步,便能在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里回到原地。 我边在心底组织着等会儿要向鬼差大哥说的话,边暗自下定决心,这辈子不管花上多少时间,一定要将轻身功夫练到像鬼差大哥那样。 在来到筑心湖畔後,鬼差大哥将我小心地放了下来。 甫落地,我便一手揪住鬼差大哥的衣袖,以防他突然脱逃。 见我做出这样的举动,他忍不住失笑地望着我,但浅浅的笑意里,却含着分难以掩饰的黯然。 我静静地凝视着那双眸子,那双打从第一次见面,便时时透着温暖光芒的眸子,道:「大哥,你近日时常回避着我,是不是我近来的前途很是凶险,随时都可能下地府去报到?」 他没有答我,只是垂下眼,神情没落地睇着我。 沉默,也是另一种表达的方式。从鬼差大哥的神情里,我能感受到自己目前的处境,似乎真的非常不妙……大概,就像是玩踩地雷一样,每一步的前进都迫及着生死关头,然而生命不是游戏,一但我选择错误,赔掉的便是一生。 想来鬼差大哥是承受不了那种,眼看着我快要踩中地雷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所以才想避着我,可若是这样…… 「鬼差大哥,你还记得我们在黄泉路时的事吗?」我问,忽而提起那段不算太长,却对我而言十分深刻的回忆。 他略有迟疑地点点头,似是不解我想说什麽。 我叹了口气後,静静笑道:「大哥,能在地府遇见你,我一直觉得很庆幸。你知道吗?刚死去的时候,我心里其实很不安……想起家里的人,想起惦念的人,我多希望自己可以活得更久一点,可那已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我只能暗暗期盼来生。」 回想那时的自己,我不由得苦笑出来。 眷恋着尘世,渴望着重生,在这两种矛盾的心思之下,我强装着若无其事的模样,云淡风轻地细看冥府壮丽的风光。 那时的愁绪、积郁,是连铺完,还不忘眨眨眼,冲幽墨暧昧一笑。 平时若有人敢这样对幽墨开玩笑,肯定早已被他一剑砍了,可这回开玩笑的人却是萧草,是璇玑g /里的大师兄,素来遵守辈份关系的幽墨,自然是对萧草敢怒不敢言,只得绷着一张赤红的脸,闷闷地埋着头、吃起饭,不再多言。 夕染与幽墨同为碧渊的弟子,在这种情形下自然要替幽墨说点话。 「大师兄,你还取笑幽墨呢,什麽时候换你给我们摆顿喜酒吃?」夕染柔柔的嗓音轻声问道。 但萧草只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自顾倒起茶水,凉凉回道:「要吃喜酒还不容易?让玳石赶紧把喜雀小姑娘娶回来,看大夥儿想连贺个几到这个份上,我只得伸手将簪子接过,小心地收於怀中。 既已收了簪子,有些话,我认为应该说清楚,於是道:「师姐,我刚才……并不是有意要调侃幽墨的,只是头一回有人送我这样意义的东西,我不知该怎麽反应……」 夕染了然地点点头,而後轻声问:「诗音可是已有了心上人?」 我愣了愣,垂首默然半晌後,方才静静地点起头。 见我低下脸的模样,夕染以为我是因为心生娇怯,於是柔声笑道:「那麽师姐得好好恭喜你了,等晚几道。 我被他那沉着的神情和语气给震慑,脑中霎时呆顿了半晌,随後却见那张本还有些凛冽的面庞忽而一变,转瞬便又恢复成原先熟悉极的嘲讽笑意。 见我还在出神,萧草伸手在我眼前挥了挥,调笑着悠然道:「岳小姑娘,你还愣什麽呢?今晚要等的人已经出现了,还不快看看下面?」 闻言,我如大梦初醒般地浑身一震,立刻扭头向城门处看去—— 清水般淡淡的月色下,一抹熟悉极的身影,不知何时已静静地伫立在白石砌出的街道上。 我哑然地盯着那比两年前更加清瘦、却高挑的背影,不确定地失声喊道:「——哥……哥?」 作家的话: 这章字数微爆,希望大家看着还算舒适(擦汗) 是说最近的气温真的愈来愈有秋过半句话。 我本想着他那样恶劣的态度对着我也就算了,可当我和岳公平介绍到他时,岳公平刚礼貌地向他招呼一声後,他竟然当下甩过脸,屁也不吭一声地将岳公平的话当作空气似地,我顿时便怒了。 然而在岳公平面前却也不好发作,於是忍到送岳公平入房後,我便沉下一张脸,面带寒霜地直步向那正坐在大厅一角独自搞自闭、喝闷酒的幽墨面前,冷声道: 「——我有话和你说,现在,立刻跟我去外头。」 作家的话: 睽违许久的公平哥哥,不知道大家会不会觉得陌生′▽` 是说哥哥虽然回归了,但下篇的重点是幽墨(被打) 希望这篇大家看得还满意~(有觉得不好的地方可以和某鸭说喔!:d) p.s:小漾的留言请容某鸭子晚点回覆(深夜发稿某鸭表示脑瓜快撑不住了oq) 以上o_! 1820 肉文屋 / 1820 1820 21-24 十里平林陌上音 作者:九成 2124 十里平林陌上音 作者:九成 2124 十里平林陌上音 作者:九成 2124 ☆、章、贰壹 长河渐落晓星沉.上 夜凉如水,远望下保住我,简直是螳臂挡车! 莫怪乎鬼差大哥对我这回的劫数那样紧张,这g /本是已经拍板定案的结局,我只剩死路一条,而且还很可能连带赔上众多人的x /命。 「萧草。」我语声平静地定定望着他,道:「太难了,你们保不住我,收手吧,你、夕染师姐和幽墨都回璇玑g /,不要再牵扯进来了。」 萧草半点迟疑都没有,旋即凝起神色,回道:「保得住的岳小姑娘,我们既让你在此时上路,便是已有了周全的计画,又何况你现下说出这等丧气话,岂不是辜负了公平兄远道而来迎接你的苦心?」 我垂下脸,再次沉默。虽然明知自己心中不想他人受牵连的心态并没错,但还是为始终无法信任萧草等人而感到惭愧。 之前东云月说过,他不会让我死,但在岳家人和璇玑g /的安危这点,他的态度明显保守许多,讲明白点就是他不会管上那块,这也让我心中始终有一种想法——若要能保我活下,其他人便有可能丧命,反之,若众人现在立刻弃我而去,我虽会死,但至少他们并不会受牵连。 我不知道紫炀掌门和东云月都商量了什麽事,但以现下我弱敌强的状态,要能大家一同逃过这回,委实艰难,又何况只是为了保下所谓的嫡系血脉,便要赔上众人x /命,怎样想我都觉得不对劲。 「两年前,你曾问过我:『一个承袭了两百多年的规矩,真能一直严守如初吗?』是不是就在指璇玑g /奉命守护皇室嫡脉之事?」突然想起久远前,萧草提过的那句话,我不住问。 像是没想到我还记得两年前的事,萧草挑眉一笑,淡声道:「的确,而且那时岳小姑娘的答案,着实让我讶异不少。」 我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是否定的,因为制度是因时制宜的,因此当一个制度不适合现况、需要汰换时,必然会产生出推翻、创新的过程。而现在的我,正是象徵着平王想推翻的那个「嫡系制度」,因此坐下来谈和这种不切实际的事,基本上没有可能。 我望着萧草,低声问:「那你的答案呢?对璇玑g /现下全力护我一事,有什麽想法?就算我是所谓七星仅存的嫡系血脉,但到底也只是一个人,就为了我一人而拼尽大家x /命,你认为真的值得?」 刚问出这句话时,我便有预感萧草可能动怒,但心底彷佛有股莫名的坚持,使我不知为何地完全无法停下口。 可萧草听完却没有生气,只是陡然起身来至我面前,大手一揽将我拥入怀里,静声道:「不论是我、掌门师父,或其他长老和师弟妹,我们情愿这样保护你,和所谓璇玑g /的使命虽不是半点关系也无,但最重要的是你是我们的师妹,是我们璇玑g /的一份子,我们保护你是起此等话,我不免眉一皱,语气重了些:「别说傻话了,你未曾学过武艺,别说护我,连自保都有问题,等会儿听话,不许扯後腿!」 「——可小姐并不知道,打咱们入山时便早已被人给团团围住了吧?」喜雀清晰异常的嗓音,泠泠地自我耳边响起。 闻言,我愣了一下,脑中顿了顿,下意识便要回头看去,却听见後方的幽墨此时突地失声大喝道:「小心身後!」 「锵啷」——一声金石互击之声倏地响荡在耳际,当我回过神时,自己已被一阵外力重重推落下马,幸而坠地时紧急反应了过来,这才没摔得头断脚残。 可刚才……究竟发生什麽事了? 我不明所以地抬脸望向不知何时已然停下的马匹,只见上头本还坐着的喜雀,此刻竟直挺挺地站立在马背上,一手扯着缰绳,一手高举着双乌金峨嵋刺,面上肃杀凛然的神情全然与平时的她判若两人。 「喜……雀?」 我愣怔地哑然唤了她一声,却在这时忽而被急驰过来的幽墨一捞上马,大骂道:「发什麽愣!那些家伙要现身了,还不快回神!」 被幽墨爆吼了一阵後,我回过神,果见幽幽密密的树影内,逐渐走出一道道人影。 犹如豺狼般宁静无声的步伐,犹如沉夜般y /郁晦暗的身影,一名、两名、三名……约莫四十来名蒙面黑衣的杀手,缓缓由四面八方踱来,逐渐将我们围拢。而一直默然跟在我们身边的东云月,则慢慢悠悠地调过马去,与黑衣众会合。 一阵烈烈的山风倏地於此刻呼啸而起,吹起东云月白云似的袍袖,吹起他如墨般飘逸的发丝。 望着那临风而立的如月身姿,我不禁想起初见他时,还曾将他错以为是天上谪仙。 在飒飒寒风里,他定定望着我,温柔一笑,而後静静执起手中的摺扇,一字一句向贪狼一众道: 「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作家的话: 还剩四篇……剩四篇就能码完卷二了!!!(呐喊——) 最近更文的速度很慢,还请大家见谅,也谢谢默默支持+投票的读者, 十一月底前某鸭一定更完卷二(鞭策自己),到时预计在卷三前,会先写一篇幽墨的番外作为缓冲,敬请期待o; 以上。最近天气一下冷了很多,大家要小心保暖、多喝温水,不要感冒罗oao! 最後顺便再来偷求个留言跟票票……(掩面) 2124 肉文屋 / 2124 2124 25-27 十里平林陌上音 作者:九成 2527 十里平林陌上音 作者:九成 2527 十里平林陌上音 作者:九成 2527 ☆、章、贰伍 困兽犹斗.上 「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东云月柔凉如水的嗓音,静静宣布了这场恶斗的开始。 话音方落,包夹在四周的黑衣众身形一晃,幽暗的树影内忽地闪出数道刺眼的银光,划破风压,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直向我们飞来! ——是暗器! 我心头一紧,忙向此刻孤身一人的喜雀望去,却见她不惊不惧地在马背上脚尖轻点,旋即如燕雀般凌空飞起,同时甩开翅膀般的双臂,一道道银光倏地自她轻薄的丝袖内飞s /而出,「锵锵」数道金石撞击的声响後,那些由贪狼处发出的暗器,竟在转瞬之间即被她全数打落。 我瞠圆了眼,不敢置信地望着喜雀,心中一阵狂吼——原原原原原来喜雀这丫头深藏不漏啊!那轻身功夫、那使暗器的身手,分明不是个成打尽,可贪狼和双刀门都已经现身在此了,东云月手上还有什麽棋子能够调动…… 思及此,我忽然浑身一震,了然地望向东云月—— 东云月是谁?他是七星王朝的一国之君,统领无数将帅的君王!将帅手下最多、最忠实的棋子又是什麽?自然是成千上万的铁蹄兵马! 他之所以能毫不在乎地派出贪狼、派出双刀,纵使折损再多人手依然不为所动,那是因为他背後还有更加庞大、固若金汤的军队。 眼见保嫡的二g /人马群聚於此,平王会不想一举解决才怪!可紫炀掌门应当不会不知要防备才对,若真在明知可能被围困的情况下,还无谋地将众人集聚在此,那当真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觉察出我暗暗沉下的面色,岳公平忽而捏了捏我的手心,但却一句话也没说。我抬脸向他望去,他黑玉似的眸子也在这时睇向我,雪般清冷的神色里,透着股不由分说的坚定,使我骚动不安的心神不禁平静下来。 就这样握着他的手,感受着手心里那微凉的温度,不知为何,我忽然想起很久以前那片下雪的梅林,及那永远刻在心尖上的记忆。 相隔十数年,又一次生死存亡的关头,岳公平依然在我身侧,与我共同度死劫。 我垂下眼,不知此刻复杂的心底是何滋味,但有件事却十分明确清楚:「哥哥。」轻轻地,我低声唤道:「我们一定……一定要一起活着回去,和爹娘团聚,好吗?」 岳公平并未答我,迟疑了半晌後,才握紧我的手,一言不发地点了头。 然而就在同一时间,广袤的绵延山壑间,倏地传来一阵响彻之下,你又将如何送我出去?」 那人斜眉一挑,彷佛有些奇异,在这种情况下,我竟还能沉着地发出疑问。 他支着手,眉间显然的催赶之意依旧存在,但却出乎意料之外地仔仔细细回答了我:「陛下现正与破军分头搜山,因此只要避过破军的人马,将你带到陛下那儿的通路,你即可顺利离山。」 「原来如此。」我颔首表示明白,而後又道:「这位……少侠,能否请您再稍等片刻?我想再和家兄说些话,不会很久,就一会儿。」 那人眸光一沉,看上去虽挺不乐意,但仍旧不耐地摆摆手,催促道:「随你便,反正若是因为走的迟些而被破军逮到,那也是你的事。」 我点点头,旋过身,目光再次投s /到岳公平那苍白若雪似的身影上。缓缓向他踱进几步,来到他跟前,我与他静静地对视。 他墨玉似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睇着我,寒忒冰冰的清冷面庞上,如同往常一般没有任何表情。 我抬眼同他淡淡笑了一笑,道:「哥哥,这大概是最後一次这样喊你吧……」 岳公平闻言,眸光一动,探究的目光直瞅着我,似是想从我眼底看出我此刻正打着什麽念头。 可时间短暂,对於眼前这个此生最重要的人,临别之时想说的话,实在太多,g /本无法说完。我阖上眼,将此刻心中种种难以道尽的话语消化了一番,方才简短地总结出一句话。 「——谢谢你,保重了。」 就这一句话,从此後,我再也没能对他说出更多、更多的……关於我多麽在乎他、关於我多麽重视他,关於我多麽……喜欢他。 睁开眼,最後一次仔仔细细地看着他,我有些无奈的发现,他的眉头又拧了起来。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麽,但我却即刻回过身,与他匆匆别过。我知道他想问些什麽,但我已下定决心,不会和他多说半句。 「走吧。」我向屋檐那人静声道,他即纵身一跃,轻巧来到我前头,而後以眼神示意我随他走。 我不发一语地颔首跟上,离去时,感受到身後有多少目光正紧紧凝望着我的背影,但我再没回头看过任何一人。 雨,渐渐变小了,远起娘时,我紧瞅着他面上之色,想看出些端倪,但他却只是一手轻敲着摺扇,神色淡然道:「你的问题太多了,快些离山,山下我已替你寻来牵引之人,不必担心往後路途。」 见他无心再多谈,我点点头,不甚在意,因为本来问他那些问题,也只是出於对他立场上的一些好奇。 先前替我引路的贪狼,继续领着我往下山之路而去,但当我走出几步後,却顿住了脚步。 那名贪狼和东云月都望着我,不明所以。我深吸口气,缓缓回身向东云月道:「你说,如果璇玑、玉衡二g /愿意归降的话,你皇叔会接受吗?」 东云月孤冷的寒眸睇着我,好笑道:「会吧,会吗?皇叔对付人来一向反覆无常,我也不甚清楚。不过,只要身为嫡脉的你还活在这世上一日,你认为皇叔可会愿意相信二g /?」 点点头,我了然道:「说的也是,换言之,倘若我死了,这件事便能多些商量馀地,对吧?」 听我说完,东云月眯起眼,投以我一计「你在打什麽主意」的眼光。我笑了笑,悠悠慢慢地自兜里取出银哨,缓缓放入嘴里,轻轻吹送。 悠扬清脆的哨音再次回响於山间,这辨识度极高的声响,果然在转瞬之间便吸引到所有正在搜山的破军。 霎时间,林叶骚动,成千上万的脚步声由四面八方迅速向我们这头聚来。在我身旁的贪狼虽自我取出银哨时,便警觉地愈伸手将之拍下,可却还是来不及,哨音已然发出,破军已然听闻,不论刚才还有多少退路能让我逃生,现下也肯定一个都不剩了。 东云月面上的笑意难得一沉,凛冽的嗓音低怒道:「你这是在做什麽?找死吗?」 我笑了笑,颔首道:「是找死没错。」 「你想以死来换取二g /活命的机会?」东云月问,我不置可否地望着他。 「就为了一点渺茫的可能x /,你便甘愿牺牲?」他仍旧盛怒地问着,我仍旧不以为然地点点头,回道:「不管可能x /再低,只要还有一线希望,都不该放弃,不是吗?」 「但你却放弃了自己。」 我闭上眼,听着耳边铁蹄兵马的声响已近在咫尺,心中却连一丝赴死前的恐惧和慌乱也无。 没什麽的,真的,我早便该死,能活到现在也只是托福於大家。何况,这也不是头一回面对生死了,大不了死後下地府,还有鬼差大哥这个熟人替我接应,其实一点也没想像中糟呢。 能以一死换取众人存活之机,我并无後悔。 陡然间,空气中倏地一道锐光破风而来,我吃痛了一声,右臂上瞬间被划出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血流如注。 「——陛下!请恕属下护君失职,险些让这贼女伤了您!属下这就令此女伏诛!」一名领头的将士响彻着怒号向我疾步奔来。 我在垂首捂着右臂的同时,感觉到一股重重的外力霎然由我膝间处一扫,我脚下一软,不由自主地跪倒在湿漉的泥地上,模样狼狈。 「大胆贼女!竟敢谎称皇室後裔,偕璇玑、玉衡二g /意图谋反,罪无可赦,该当即刻处死!」 眼前那名闹腾的大汉在说完後,旋即抡起手中大刀就要将我斩杀,但东云月却蓦地s /出手中的摺扇,生生将那大汉手里的钢刀直直打落後,沉声冷然道: 「顾将军,此番破军将军未随师出兵,你倒是变得有主见许多,毋须我号令即可擅自动手,是吗?」 那名顾将军显然像是从没见过东云月摆脸色的模样,一下骇得支支吾吾个半:「睡吧,我带你回家。」 - 卷、二 完 - 作家的话: 这章看完,我想可能会需要沉静一些,所以再此先不多说话:) 明话,那人也不在意,大摇大摆地将我领向不远处一座白玉似的楼台,口中兀自朗朗唱道:「三生石前忆平生,忘川河畔魂漂零,奈何桥头步踟蹰,望乡台上饮忘忧。」 乍听见这词,我脑中彷佛有道灵光倏地闪过,但也只是很短的瞬间,不待我伸手抓住那线索,它便已如轻沫般消失在脑海深处。 我仰起脸,问:「这是什麽词?」 那人瞟了我一眼,好笑道:「原来你会说话。」 我瞅着他,等他回答,他便接着说:「这是咱们这儿领魂时得唱的词,据说能引导你们这些魂魄,不致被迷失在黄泉路上。」 「黄泉?」我疑惑问:「是地府那个黄泉?」 那人偏脸看我,又是一阵好笑道:「像你这样的人还真不少,小姑娘,你不会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吧?」 闻言,我瞠大眼,愣怔道:「我死了?」 他不置可否地颔首,又说:「不过无所谓,等喝过孟婆汤後,你就能投身轮回,前尘往事如何,皆已与你无关。」 听着那人说到「与你无关」四字时,我心中蓦然微微抽痛,却不知这突如其来的情感从何而来。 随着他的带领,我们行过条长长的石桥後,终於到达尽头深处的白玉台。楼台并不高,但特别的是楼边置着的青铜大鼎几乎有半层楼高,而那大鼎旁还立着个白发苍苍的佝偻老妪。 见到有人迎上前来,那老妪笑了笑,自鼎中舀出盏澄澈的清露,走上前递给我。 「咱们又见面了,听说上回给你喝的忘忧饮没有奏效,老身想这回应当没有问题了吧?」那老妪漆黑的眼眸静静凝睇着我,言谈间彷佛与我相熟。 我不记得她,自然不知该如何答话,只知她手上那盏茶是要递给我的,便想也不想地接过来,垂首轻啜。 饮了一口後,我只觉得这茶水看着虽挺漂亮,但味道却和一般的清水没两样,便没再喝下去。 老妪见我静静放下茶盏,神色平淡的模样,银白的眉峰顿时蹙起,古怪问:「小姑娘,你喝的这忘忧饮是什麽味道?」 我如实道:「没什麽味道,就是水。」 「没味道?」一旁的缁衣大汉讶然瞪着我,不敢置信道:「你喝的这是孟婆汤,怎可能半点味道也没有?」 听见孟婆汤这词,我愣了愣,低头细看茶盏中星芒点点的凉水,原来这便是传说中的孟婆汤!那给我这茶的白发老妪……不就是所谓的孟婆? 我抬眼望向孟婆,她也正看着我,神情凝重,彷佛遇到什麽棘手之事。 良久,她松开紧锁的眉头,转身向缁衣大汉沉声吩咐道:「这小姑娘现下的情况很是古怪,你这便带她到后土大帝那儿,秉明情况。」 闻言,大汉苍白的脸恍然又白了一层,茫然惶恐道:「后、后土大帝?这小姑娘的状况如此严重,竟得请示帝君?」 孟婆冷着脸,幽黑的双眸瞟向我,语重心长道:「这丫头不知怎的少了一魂二魄,若灵魂再继续缺残着,不仅往後无法入轮回,还将灰飞烟灭。」 乍听那灰飞烟灭一词,我不住浑身哆嗦,就算再搞不清状况,也知道自己此刻小命难保……虽然我现下好像已经是个死人。 那大汉又疑又惊地望着我,彷佛看到颗定时炸弹般,面露胆怯。 「帝、帝君素来喜静,不……不喜有人擅自搅扰,这小姑娘的事儿找判官大人问问可行?」提到那后土大帝的名号时,缁衣大汉看上去怕得像恨不得挖洞埋了自己般。 孟婆和蔼的神色一敛,厉声训斥:「引导魂魄渡入轮回,是咱们冥府的使命,你现下这般模样成何体统!」 被一顿谴责後,那大汉依旧苦着眉眼,求饶道:「求您另找他人送这小姑娘过去吧,小的当真不敢惊吵帝君。」 「你——」 眼前的孟婆和大汉不知为何争执起来,我默然杵在原地,没有 /不着头脑的。刚才荆木在孟婆面前,分明说了要带我去见后土大帝,但他却行迹可疑地将我带来此处,不知有何意图。 秉持理所当然的警觉,我该对他们有所防备,可不知为何,望着犀风和煦的笑颜,我只感到满满的安心和信赖,这是从草船上醒来後,头一回如此。 我心底有种没来由的确信,犀风不会伤我,但有些话仍得问清楚,於是侧过身,看向荆木道:「你不是要带我去见那啥大帝,现在呢?怎麽回事?」 荆木甩开脸,彷佛不大想搭理我般,却仍详细说道:「你现下这状况若被帝君见到,才当真会魂飞魄散!帝君素来没那麽好耐心解决他人杂事,你若想找回丢失的魂魄,如今只有犀风大人才帮得了你。」 我听完仍旧似懂非懂,但大致上应该是:我的魂魄因不明原因走丢了几个,情况非常不妙,此刻谁都帮不了我,除了犀风。 但我和犀风本身并没什麽交情,从荆木口中听来,我的麻烦似乎不小,犀风会愿意帮我吗? 抬起眸,我偷偷觑了犀风一眼,却发觉他也看着我,好似从刚才到现在都没移开过眼。 见我神色惴惴的模样,犀风垂首轻笑,温言道:「别担心,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会帮你。」他澄明幽亮的眸子睇着我,语声真诚,使我心下一动,顿觉哑然无措。 不必我开口,他彷佛已能了解我心中所想,并进一步提出帮助。这熟稔的默契令我无比在意,於是讷讷问:「我……是不是从前认识过你?」 犀风愣了会儿,笑意苦涩道:「是……我们确实认识,你不记得没关系,要紧的是咱们得快些将你的魂魄收回,否则误了时辰便赶不上了。」 闻言,我还想问我的魂魄为什麽不见?但犀风没有给我反应的时间,一弯身陡然将我抱起後,便径直走向停泊在浅滩上的草船,才放我下来。 若我想得没错,这草船和我刚才醒来的浮生舟是一样的。心底疑惑得想问犀风为何又要搭船,却见他寒面肃然的神情,叫我不由得噤住口。 船只在荆木的劳动下缓缓前行着,我见他们二人散发得沉重氛围似是不大意愿交谈,於是也没再开口,任由他们等会儿想干啥便干啥,反正他们没有恶意,我也没什麽好担心。 昂首望天发起呆,就在琢磨半会儿、快要打瞌睡时,犀风忽而轻缓道:「你的魂魄是被我亲手抽离的。」 他面色平稳,但手心却紧紧攥着,彷佛深怕说出这话後,我便会怒得跳起来揍他一顿。 我望着他,神色淡淡地抬手支着腮帮子,简洁问:「为什麽?」 犀风睇着我,知道我并不是质疑他,而是单纯想知道事情的原由,於是细细说道:「只因寻常生魂若饮下孟婆汤,便将直接入得轮回,所以我将你一魂二魄暂且藏起,如此即便你不慎喝下孟婆汤,也不会立即转生。」 我点点头,表示了解,但同时蹙起眉,不解问:「听你的意思……好像不大愿意让我投胎转世,为什麽?」 犀风这回没有半分犹疑,直截坦荡道:「因为我想让你活过来。」 我怔着眼,抿紧下唇,彷佛听见什麽难以置信的话语,哑然片刻後才寻声开口道:「你是说……要让我复活?就是死了以後还能再活回来那样?」 他点点头,我又乾着嗓子问:「那我原先是怎麽死的?」 他垂下脸,似是不愿让我看见眼底的伤愁,语声艰涩道:「一剑穿心,虽撑了一会儿,但还是……」扣紧拳头,後面的话怎样也说不下去。 见他对我的死反应极大,我不禁对他和我的关系产生诸多臆测,但在此前,想到他欲令我复活,可我的尸体……就是那个一剑穿心的原身体,心上都破了个大洞,活回来还能用吗? 「你放心,我已将你原先的r /身修复好,待取回一魂二魄後,随时能重返人世。」就像是又猜出我心中的困惑,他轻声解释道。 我被他再三猜中心思有些惊恐,心里不敢再发什麽牢骚,於是直接问:「为什麽一定要让我复活?就算是死了,也还有下辈子可过啊。」 虽然不清楚犀风的来历,但从他出现在冥府看来,应该是知晓六道轮回的天理伦常。他不惜违背天理也要让我苏生,背後的因果又是为何呢? 他默然半晌,抬起头,一字一句道:「你说过,下辈子要活得很好很好。」幽亮的眸子迎上我,透着股不由分说的坚定:「可我还未见到你得到想要的幸福,还未见你活得不虚此生,所以我要你活过来,去得到你应有的幸福。」 犀风此刻强烈的情感,不知为何使我想到,这该是他此生头一回表现得如此执着。 我又抿着唇,不语了一会儿,而後讷讷道:「我上辈子……活得很苦吗?」 犀风眸光一闪,垂下脸,低声道:「你有很好的亲人和朋友,所有人都很护着你、喜欢你。」 闻言,我奇道:「这样还不够?」听上去已经非常幸福美满了呀!连我这本尊都要嫉妒了。 犀风却摇摇头,坚持道:「……不够,你的心愿还没有实现。」 「我的愿望是什麽?」我问。 「和亲人一家团圆。」他答。 我再次噤住口,突然能想像自己死前大略是怎样的景况。人生中最後一个心愿竟是与家人团圆,且到死都没能实现,那该有……多遗憾。 可即使如此,我也不能让犀风犯险帮我,於是问:「你这样帮我,会受到什麽惩罚?」 在一旁半天没吱声的荆木,见机立即怒喊道:「你现在才问起!犀风大人会受到的责罚可重了——」 「——荆木!」犀风温和的面容难得横眉瞪人,怒斥道。 依他那激动的反应,即便荆木想说的话没说完,我也大致明白犀风若出手救我,下场该有多严重,於是凝神肃然道:「犀风,我不要你这样帮我。」 犀风敛眉又想开口,我却偏过脸去看荆木,淡声道:「荆木,等拿回魂魄後,带我去见孟婆吧,如果孟婆问起魂魄如何找着,你便说我跟着你时迷了路,回来不知怎的魂魄就全了。」这藉口虽然憋脚,倒也还说得过去。 「诗音!」犀风沉声低喊着,我眼一亮,惊奇道:「诗音?这便是我的名字吗?」听上去挺诗情画意的,但衬着自己总觉得不好意思。 他点点头,紧锁的眉仍旧未松,看来心底肯定没打算放弃帮我。 我吁口气,也不奢望能在短时间内说服他,於是浅浅弯起唇,恬然睇着他道:「谢谢你,犀风,能认识你这样的好朋友,到死都愿意帮着我,我想我已经幸福得没话说了。」 他眸光微亮,神情动容,可很快又被黑雾似的伤愁笼去光彩,黯然不已。实在看不过他如此钻牛角尖,我拍拍他的肩,爽快道:「行,别纠结了,你把我的魂魄藏那儿去,倒是快说啊!我们早先找到魂魄要紧。」 犀风默然动了动身,抬手向如织的川面指去,我顺势一看,只见晃漾的星河流波中,竟躺着块剔透如水晶般的巨石。 「三生石,冥府中唯一能够溶散、密合魂魄的神物。」犀风低声解释。 我看了会儿,揪起眉问:「那现在该怎麽做才能拿回魂魄?」这石头可是在水底,接着不会要潜下去吧? 犀风探手拂开川面道:「三生石散魂易,合魄难,你缺失的一魂二魄虽都在三生石中,但却又不在三生石中。」 我不语,只兀自将满头满脑的疑问全数抛给说起顺口溜的犀风。 他偏脸向我无奈一笑,道:「你得进入三生石内的世界——三生幻境。经过大梦三生的劫历後,方能取回魂魄。」 「……三生幻境?」我还是听得艰难,不大能了解这些奇幻过头的字眼。 见我丈二金刚仍旧 /不着头脑,他宽言道:「你放心,简单来说,只需渡过三生幻梦即可,没什麽难度,若途中有困难,我会在你身边协助的。」 听闻犀风也会与我同行,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放弃再去询问。反正待会儿进去那啥「三生幻境」,有问题再问犀风也不迟。 毫无悬念後,我开始琢磨起该怎麽进入三生石内。从外表看上去,它就是颗普通的石头……不,该说是比普通石头漂亮上千倍的水晶蓝石,但说到底还是石头,g /本看不出哪里有缝隙能让人进去呀…… 正独自想得出神时,我突然感到一阵向上提拉的晕眩,後领彷佛被人用力拽起,双脚腾空晃荡几乎快要掉进河里。 来不及轻呼出声,後方已传来荆木带些报复意味的顽劣笑意:「还愣什麽?大爷我现下善心大发,便特地送你一程吧!」 说完,手上力道蓦地松开,我便如落水的母**般,「噗通」一声直栽到川水深处,且倒楣的是还以头上脚下的不良姿势坠落,脑瓜就这样硬生生撞在三生石上。 忍着可能即将迎来的剧痛,我闭紧眼,挣扎好半会儿,就在苦等片刻後,发觉自己不仅没有撞上石头的痛感,反而还浑身一阵温暖,彷佛被厚厚的被褥紧紧裹住身子,连半丝冷风也灌不进来。 ……唔,被褥?怎麽这样说起,身上还真有盖着棉被的感觉? 小心翼翼地在水中睁开眼,我抿嘴怔愣半秒,浑身僵硬紧绷,对面前展开的景象除了震撼之外还是震撼。 古朴且散发出微微檀香的架子床,嫩绿而薄可透光的丝质床帏,还有我身上盖着的鹅黄、隐透出阵阵药香的绒被…… 我抬手掐起腮帮子,真实的痛感直叫我眼眶泛泪,同时还确定出一件事——这不是在作梦,此处想当然尔不是刚才的水底,我肯定不知用什麽方法,竟莫名其妙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还没从讶然中收回神,感觉身旁似有个温热的物体微微动身,紧接着昏暗的视线里,一只大手陡然探出,轻抚上我刚掐过的面颊。 我脑中又是阵阵崩坏x /的惊吓,下意识想喊出声,却发觉自己竟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只听得耳边有股温热的气息轻吐,一声缈然若雪似的嗓音低声道: 「为何无故伤自己?」 作家的话: 2013尾声,这篇就是今年的最後一更了, 从夏天开始写到冬天,以自己的g /速能在年尾前码到卷三真的非常感动(掩面) 今天去影印店把《十里》第一集印下来,厚厚一叠坐在外面开始用红笔圈改,整个痛快淋漓! 我这人的赘字真的多得连自己都要看不下去,谢谢大家过去的包涵(鞠躬orz) 以上,卷三第一章总算交代出这集大至主线, 在此先预祝大家2014新年快乐~跨年看烟火时要记得小心保暖喔:目 2527 肉文屋 / 2527 2527 28-29 十里平林陌上音 作者:九成 2829 十里平林陌上音 作者:九成 2829 十里平林陌上音 作者:九成 2829 ☆、章、贰捌 梦中客.上 忘记在哪儿听过这样的话:「垂死病中惊坐起,笑问客从何处来」这话上下句肯定都有问题,但此时此刻我却觉得万分合宜。 从船上掉进川水里後,我醒来便莫名躺在张不熟悉的床上,且旁边还睡着个陌生男子。 我很想像那句诗里一样,问问这名男子究竟打哪儿来?可他却陡然伸手抚上我的颊,手心厚厚的茧子轻柔摩娑着,使我喉间噎然,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 不等我答话,那人已兀自收回手,起身至一旁倒了杯茶。当他再次走回时,动作小心地将我扶起,而後把吹凉的茶水靠向我的唇边。 许是这一气呵成的动作太过流畅,是以在他幽黑的眼神示意下,我竟半点异议也无地喝完茶水,而後听他低声问:「还想喝吗?」 我本想回:「不了。」但却发现张嘴後声音完全发不出来,只好摇头表示。 他将茶杯放下,扶着我躺回榻上、腋好被角,才重新坐回床边伸手探上我的额头,问:「身体还行吗?」 我此番还在混乱状态,下意识摇摇头,却又感觉脑瓜、a /口阵阵闷痛,才改为点头。 「一会儿岳先生和文先生进来在让他们看看,你且睡会儿,莫要强撑。」 他凉薄的语声含着几许不由分说的魄力,我没敢不从,便阖上眼皮静静睡去。 从刚才乍醒时,我就直感到浑身困乏沉重,肢体僵硬得像是几的没错,这个茗蓁确实是个哑巴,且还是个不折不扣的药罐子,但古怪的是,以她荏弱得像棉絮似的身体,为何当年能逃过南疆的刀口? 我才在不解着,新的资讯立刻又涌入脑中,但这回却不只茗蓁,还包括那名神色冷然的男子。 那男子名叫「东云朝」,是当时琼禾国有史来最年轻的少年将军。他和茗蓁从小定亲,如今已成亲……四年。 ——咳咳,原来我这身体还是个结婚四年的有夫之妇呐! 回正题。说来那东云朝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在前朝破灭後,他领着残兵继续和南疆相抗数年,声势愈发浩大,现已是南疆最忌讳的人物。 当年京城沦陷,南疆顺势掳去不少年轻女子,而茗蓁也在其中。 东云朝由战场返还,在岳家寻不到茗蓁尸首,知晓定是被南疆掳去,便眼也不眨,径直杀入俘虏所在的营地,以一人之力独抗五千军马,最终顺利将茗蓁及一竿无辜人质救回。 脑中讯息吸收到此,我抬眼望向东云朝,几乎想当场鼓掌表示心中澎湃不已的崇拜之心。 英雄呐!冲冠一怒为红颜呀!看不出这面瘫的冰块脸竟会做这麽惊心动魄的浪漫事! 彷佛感受到我热烈的目光,东云朝询问地望向我,我忙摇摇头,继续安份被两位大夫摆弄。 约莫半个时辰後,两位大夫终於停手,随後与东云朝出得里间,应是讨论我的病情去。 室内多添的炉火灼灼烧着,温度已然暖和许多。我动了动生硬的手指想坐起身,但四肢却绵软得半丝气力也无,只得挺尸似的躺在榻上,无奈琢磨着以这身体的虚弱程度,到底该如何寻回魂魄。 犀风说顺随幻境的安排,定能水到渠成,可难道我就这样躺在床上,便能幸运等到魂魄从一声啊owq 再p.s:东云朝的「朝」是念作「朝云」的朝,我想大家都知道,但还是提一下xd” ☆、章、贰捌 梦中客.下 然而我的担忧并没有持续很久,自从这身体大病七日清醒後,东云朝便再次投身於战事会议等等,忙得不可开交,连续三日来皆不曾出现过。 东云朝不在,我自然乐得不必提心吊胆,兼之这个身体在文岳两位大夫的照料下,好转很快,在第四日後我终於能下得床,小范围地走动走动。 两脚才刚落地,不等我感动这久违的踏实感,身後陡然寒风轻起,回过身,见一名素衣白裙的少女不知何时,竟已悄无声息地立在我身後,低沉寒凉的嗓音平声道:「夫人病体方愈,万不可轻易下床走动。」 我微抽起眉角,瞅着眼前那凭空出现的面瘫少女。 少女名为苏雪,是东云朝特地派来服侍茗蓁的婢女,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说法,苏雪最要紧的任务,其实是近身保护茗蓁。 打自第一起比划手势,刚附到茗蓁身上时,我还有些担心往後该怎样和人沟通,但想不到不便不,嫂嫂,既然苏雪闷,我可能在这儿待一会儿,陪陪她?」 望着东云曦一付为妻命是从的忠犬样,我忍着想扶额的冲动,堆笑道:『行,你要有时间,多陪陪苏雪也好。』 得到我的首肯,东云曦这整个下午几乎都在我这处待着,一会儿缠着苏雪给他做饭,一会儿缠着苏雪给他缝破靴子,一会儿——敢情这个东云曦是把苏雪当妈了吗? 不,重要的是,我要出门、要去找魂魄呐!你们一个个都窝在我房里是嫌戒备还不够森严吗? 我百无聊赖地躺倒在床上,边听着外间窸窣的情人细语,边觉得自己脑袋里若不再想点事,肯定会成为彻头彻尾的呆滞老人,於是乾脆汇整下这几日搜罗来的讯息。 现下我所在的地方,是东云朝大军的主扎营地,位於鹊灵山脚的小行馆,离昔日京畿很是相近。 按茗蓁脑内最近的印象,目前反抗军与南疆的对峙,已处於极紧绷的状态,因此两军各自相约下月初十於苍莨山一战,此战重要x /相当於——胜者,即得着,上官过,怀过身孕的女人若是修养得好,连本身的体质都能得到改善,要不……你也试试如何?」 我惊呆的望着上官完,脑瓜却倏地很遭重击。 「二位大人,夫人此番正欲歇息,若有何事,请改日再来。」苏雪凝着张冰霜似的寒面,不怒而威的气场生生慑住东云、上官二人,因此那两人只得 / /鼻子,灰溜溜地告辞。 待室内再次清静下来,苏雪扶着我躺妥後,顺代收去吃罢的碗盘,换上碗乌漆漆的药汤,递给我,静声道:「夫人,该用药了。」 我瞅着那连续喝上四原因为何,事实上我也还搞不大清楚,只记得半个时辰前,在房里见到东云朝後,说没几句话,便被他带出来,也不知接着是要往哪儿去。 我依稀记得,出门前,那个冰山冷面的东云朝脸上,彷佛含笑。他语声难掩喜悦之情地朗声道:「走,带你去看样东西。」 接着我便被抱上马,坐在东云朝身前,裹上一层又一层的绒毛披肩,确定半丝风寒都吹不到我後,他才踢起马肚儿,稳健地向前徐行。 我被妥贴地护在厚厚的披风下,是以对於沿途行经那儿处,完全不知晓。只能在心底飞快地想着:现下不是战势紧绷之时?他一个最高统领在这种时候竟擅自离营,且还只带着我一人,这不摆明着给敌军机会袭击他吗? 难道这是个诱饵策略? 静不下来的心思兜转许久,直到马儿忽然停下,东云朝低声示意:「到了。」随後剥粽子似的替我把裹身的披风一一解下。 终於能露脸透气,我迫不急待地狠吸一口,扑鼻而来的清新叶香,闻起来舒畅极了!可待到抬眸环顾四周时,我却在见到眼前的景致後,愣得出神。 我们现在所处的,是块微微垄起的上坡,而从这个视角向下俯瞰,则是凹陷的山谷,且夹道两侧生长着茂密绵延的大片平林。 这不过是处寻常极的低谷长林,但我的a /口却感到阵阵冰寒,有些刺疼,眼底霎时酸涩开来,就好像这个地方我一直想来,费尽千辛万苦,终於来到,可我却知道这座山里,并没有等待着我的人。 「蓁儿,怎麽了?」东云朝的声音自边侧传来,断开我的神思。 我回过身,正想摆手示意「没事」,却在看着他时,恍惚见到一名拄着杖的身影与东云朝重叠,虽无法看清那人样貌,却感到那人和东云朝应是十分相似。 唇畔轻启,我几乎快将那人的名字脱口喊出,无奈茗蓁的身子说不了话,在一声细弱的呜咽後,我回过神,定睛望着眼前的东云朝,忽然有些记不起刚才那一闪而逝的片段画面。 东云朝见我神色迷茫,如坠五里雾中的模样,上前来轻轻替我揉了揉额角,低声道:「可有何处不舒坦?」 我摇摇头,无法对他诉说我适才错乱的思绪,只好静下心来,发挥,知道吗?」 我点点头,下巴轻靠在他颈後,攀着的手不觉收紧,眼眶再次灼热起来。 这份莫名冒泡在心底的酸涩,和刚才几次不太一样,我清楚感觉出,这是属於茗蓁的情感,是属於她对东云朝无尽深爱、怀恋的忧思。 我不禁开始思考,既然茗蓁一直都与我共存在同一r /体里,为何她先前却从未发声过? 这问题在我心间浮升,可无人答应,连说今天心底冒出的几个疑惑。 待苏雪好容易三催四请、拳脚兼使的请走东云曦後,我已经吃罢饭。 可就在我伸着懒腰起身时,忽而喉头一甜,倏地不住乾呕起来,刺眼的黑红y /体登时自我口中吐出,地上转眼满是怵目惊心的滴痕。 我下意识感到不妙,然而想开口喊苏雪,声音却发不出,只得极力撑着逐渐倾倒的身子,在昏去前将桌上的碗盘重重扫落,接着两眼一阖,在倒下地面前已再无神识。 作家的话: 距离茗蓁篇结束约莫还有一、两章的跨度,还是一句让大家久等很不好意思囧 以下是送礼感谢名单: 谢谢iyau小金元宝xd 谢谢阿米团子的小金马,这章爆字,码了稍久请见谅oaq 谢谢小乐一直来的礼物支持! 谢谢媌儿的加油&金币,番外看得喜欢真是太好了!^^ 谢谢areida的小金马和金币:d 谢谢拉拉的元宝和金币; 谢谢joannie的小金马xp 谢谢新月的小金马o3/o 以上:) 2829 肉文屋 / 2829 2829 最新更新 十里平林陌上音 作者:九成 最新更新 十里平林陌上音 作者:九成 最新更新 十里平林陌上音 作者:九成 最新更新 ☆、章、参拾 建朝之初.上 冥冥暗暗中,我睁开眼,便见犀风担忧的面容浮现在前。 「可有何处不适?」 他急切问,我摇摇头,四肢彷佛灌了铅般沉重。 努力撑着上身坐起,我急忙道:「不好了犀风,我昏去前茗蓁的身子似乎不太妙。」 犀风没有答话,只忙声道:「你现下魂g /十分不稳,先别多想其他,再歇息会儿要紧。」伸手将我重新按回地上,我这才发现我此刻所处的并非梦境,而是忘川河畔。 惊愕之馀,我忽感不妙又再次坐起身追问:「怎麽回事?为何我又回到忘川了?」 犀风脸色微沉,没有回答,一旁的荆木已淡声道:「你没找到魂魄,幻境中的茗蓁又已身死,若非犀风大人感应到异处强行施术将你拉回,别说找回魂魄,你在三生石中魂飞魄散也是迟早的事!」 「茗蓁死了?」我难以置信。 回想昏厥前的印象,我记得用完餐後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我便忽而呕血昏死过去。 难道有人在饭菜里下毒?会是谁?茗蓁的尸身之後又该如何?东云朝知道後又会如何? 纷踏的思绪在我脑中纠结一团,直到犀风强行将我又往地上压回,沉声道:「我知晓你定有诸多不解,但现下任何事都别想,阖上眼,专心凝神,否则不消片刻你的魂魄可能飞散!」 见打认识来便一直温柔耐心的犀风当真动气,我忍下满心思疑惑,静静阖上眼。 在我敛眸凝神时,犀风微凉的掌心轻覆在我薄薄的眼皮上,沉稳的嗓音如流似水地低语着我听不懂的话。 不多时,一阵沁人心肺的凉风彷佛渐渐透入我的五脏六腑,原先还感到沉重的四肢,竟随着犀风愈发急促的语声而愈发轻盈。 过去不知多久,他将手轻轻移开,缓声道:「可以睁眼了。」 我再次张开眼,犀风已背过身去没再看我。 我心知他刚才为了我而不住动怒,现下肯定感到为难,於是道:「犀风,谢谢你……刚才是我太躁动,让你担心了。」 他双肩微颤,仍旧没有回过头。半晌後,低声道:「茗蓁身死後,已无法再回到幻境内。你缺少的那一魂,也许永远拿不回来……」 闻言,我眼一愣,问:「拿不回来……会怎样?」 他攥紧拳,沉默不语,荆木便又一次为我解答:「缺失魂魄的魂体无法转世也无法重生,最终只有灰飞烟灭一途。」 听完荆木的话,我半晌不语,良久才低声道了句:「这样啊……」 可犀风却忽而转过身来肃然道:「不对,不应是这样,茗蓁岁寿分明还未到终结,幻境不该这时中断。」 见犀风百思不得其解的苦恼样,我想了想,猜测道:「还是说,也许因为我的介入,才导致茗蓁提早死去?」说出这话时,我忽而为这可能的原由心头微颤。 想起东云朝和茗蓁的感情,想起他俩的种种约定,倘若被我捣乱的不仅仅是场幻境,而是他俩原先真正应有的人生,我就算魂飞魄散也无法弥补他们。 犀风沉吟半晌,问:「你在幻境中,可有发生任何特别之事?」 他问,我便从东云朝带我去往山谷说起,其中提到茗蓁的意识曾短暂出现,也顺带提到那处不可思议的冰洞,及发出萤光的花海。 在说到会发光的花时,犀风眼底忽地一闪,追问:「关於这花,你能再说得详细些吗?」 我依言将它的外形及东云朝转述给我的药x /娓娓道出。犀风听完,先前还锁得死紧的眉心豁然开朗,同时从怀里取出某样物事,问:「你说的花可是生作这样?」 垂眸瞅向那物事,我不禁失声道:「就是这花!」白蕊绿萼,状如星子,周身寒光隐隐,犀风手持的物事正是冰洞中的花。 「为何你会有这花?」我问,犀风解释道:「这花名为雪魄,是忘川密域内独有的灵草,想不到凡间居然也有。」 我见犀风在知晓雪魄的事後,看上去宽心不少,不禁好奇问:「这花怎麽了吗?」 他含笑将粉白的花蕊放入我手心里,轻声道:「你可知这花除却解治百病外,还有什麽效用?」 我当然不知,於是摇头,犀风便道:「雪魄最大的用途,是令死者复生。」他幽黑的眸子睇着我,神情专注:「我正是想用此花让你复苏。」 我满面讶然,惊叹道:「死、死者复生?这样的神物怎会出现在凡界?」且还满满开遍整座冰窟呐! 犀风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不过既然东云朝大至知晓这花的妙用,说不定会嚐试以它来救回茗蓁。只要茗蓁再次回魂,你便能再次进入幻境,取回魂魄。」 听到找魂魄一事,我蹙起眉,低声道:「可关於魂魄,我始终不知从何找起……」 犀风轻抚着我的头,宽慰道:「按理,你既附身於茗蓁之身,魂魄可能便藏於对她而言十分重要的物事里。你莫要心急,我……不会让你消失。」最後一句话说得愈发小声。 「犀风……」 我抬眼望着犀风和煦的笑意,深觉自己不知交了什麽好运,到死还有这麽好的朋友帮着我。 为了不再给犀风添麻烦,待到茗蓁r /身回魂後,我一定全力将魂魄找出。 心中规划了会儿,我想起件事还未得到解答,於是问:「对了犀风,在我附身於茗蓁r /体里时,茗蓁真正的魂魄去哪儿了呢?」 犀风回道:「自然是与你同在,不过有我施法压制,平时应是进入极深的沉眠状态。」 「那在谷中时,茗蓁的意识为何会突然醒转?」 他凝起神,语重心长道:「术法虽可控制神魂,但若遇上强烈的质念,便极有可能被短暂突破。」 得知茗蓁神魂醒觉的原由是出於执念,我垂下眼,感到实在对茗蓁很抱歉。 那个纤瘦病弱的女子最大的执念,便是东云朝。她比任何人都深爱他、为他着想,因此才会在他说出不切实际的话时出面指正他。 就在这时,立在我身前的犀风陡然身形一偏,向我倾倒而来。我立刻将他撑住,随後蓦地发现他本就苍白的面容竟变得愈发森冷。 「犀风!你怎麽了?脸色好差!」我捧住他的脸,寒如冰霜的触感令我愣怔。 他勉强站直身,轻吁道:「不碍事……」一旁的荆木见状早已奔上前来搀住他。 我想起荆木曾透漏犀风这样帮我,必须付出代价,至於是何代价,犀风却不让他说。 「……你应该没有瞒着我什麽事吧?」我蹙起眉,低声问。 「……」 犀风没有答话,我更觉事有蹊翘。 可就当我正想继续追问时,忘川水中的三生石却骤然爆出一阵青光——我感到魂魄再次被吸入其中,逐渐模糊的意识里,犀风的嘱咐远远传来道:「记住,定要尽快找着魂魄。」 耳边再次回归静寂。 x      x      x 又将从黑暗中醒转,我心里有个底,知晓这回第一眼会先见到谁。 缓缓睁开眼,那双玄如墨玉的眸子果然就在身侧,可出乎我意料的是他眼中竟含着泪光。 「你醒了。」 嗓音沉静如昔,可却因尾音的轻颤而泄漏他此刻脆弱的心绪。 ——东云朝,这个我曾认为稳如泰山般强大的人物,此刻竟流着泪。 不知是被茗蓁牵引,还是我底心被他流露的情感深深震撼,我伸手拂去他颊边的泪痕,自己也不觉泛起泪,无声的口型轻启道:『对不起。』 对不起,若不是我的不慎,茗蓁不会莫名死去,连带的让你也体会到这种痛苦…… 他俯首将茗蓁紧紧拥入怀里,哽咽的嗓音轻声道:「战事都结束了,我们从今起就待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我流着泪,感觉茗蓁的意识再一次筑见醒转。 她摇起头,将他推开静静比划道:『战事方止,接下来你该做的事还有许多。』 见茗蓁在这死後重逢的感人关头上,竟还顾着说这理x /话,我忍不在心底一阵呐喊。 东云朝却像习以为常般,情感丝毫未被浇熄半分,紧握着茗蓁的手一字一句道:「你不能再待在那儿,从今後我俩就待在此,行舟已着手布阵,往後绝无人能轻易踏入此地。」 『可我不想你怀着遗憾同我隐居。』 茗蓁的话让我和东云朝同时一愣。 东云朝的愿望,不就是和茗蓁一起,避世偏安?可从东云朝现下默然的反应看来,却是另有隐情。 再次比起手势,茗蓁继续道:『朝,你想做什麽便尽管去做吧。我就在你身边,不会再离开。』 东云朝蹙起眉,坚持道:「不,我们就待在这儿,往後再也不回去。」 两厢这番争执也不知会持续到何时,却见茗蓁接着回道:『好,但是答应我,等你将後,众人这才知晓,原来此番来访璇玑g /的客人,便是碧渊长老亲力下山救治的岳府小姐。 听得素来清闲惯的璇玑g /竟将入住官家千金,幽墨脸色一沉,不愉之情溢於言表。 深知幽墨心中芥蒂的碧渊,淡淡看了他一眼,平静吩咐道:「幽墨,岳小姐身中极为霸道的流萤之毒,虽已勉强用g /内秘丹g /除乾净,但身子尚还十分虚弱。你身为我的弟子,便也是一名医者,医者仁心,对待病人该有的态度,想来应毋须为师提醒,是麽?」 碧渊话中之意,幽墨自是再清楚不过,只是想起往後将和官家的人待在一处,心里总是不愉快,於是问:「为何今日抵达,不见她出来同咱们打声招呼?」 幽墨虽是这样问,但心底却轻蔑地想着,那所谓的岳家千金,也该是同那些权贵一般,不屑与他们一竿江湖人士共处一堂,这才端起架子。 但碧渊却淡声回道:「燕山之路崎岖,本就非她现在的身子足以承受,能支撑着上达山顶,已是耗尽气力。」语毕,肃然的双眸定定望着幽墨,语重心长道:「为师知你定有顾虑,但仍是一句医者仁心,无论心存何种念想,你都得谨记在心。」 被当众说了一番,以幽墨平时的x /子定然不服,可此刻同他告诫的人是碧渊,是他师父,也是他莫大的恩人,因此他纵然心中有再多不愿,也只有听话的份。 待到碧渊将事项交待完後,众人鱼贯走出下礼拜要更番外·下及说好的卷三,这样我才刚说好的周更不就马 上被自己破了吗?(我在干啥啊我?(o?q?) 以上,希望这篇番外大家还喜欢!然後……最後再来偷偷求个留言跟票票?(??????`?)←痴汉脸 ☆、【幽墨篇】下 自筑心湖与岳诗音一见後,当日晌午碧渊长老便再次将众人召来,正式介绍了她。 「这位是太医院岳大人的闺女——诗音,往後两年里将在璇玑g /内静心养病,你们且记着好些关照岳姑娘,可知晓了?」碧渊说着这话时,清冷的眼神状似无意地淡淡瞟了幽墨一眼。 幽墨垂眼不语,只兀自颔首以示回答。接下来碧渊又一一为岳诗音介绍起在场的每位弟子。这期间,幽墨仍旧沉着脸,一言不发,直到碧渊介绍到他时,在见到视线内陡然出现一对小巧的绣鞋後,懵然一愣,缓缓抬起头。 「这位是幽墨公子,对吧?」不知何时走至他跟前的岳诗音,笑意轻浅道,同时又偏脸望向夕染,好奇问:「幽墨公子和夕染姐姐的名字,皆取自七星秘色之一,莫非两位的师父是同一人?」 一旁的夕染点点头,轻笑道:「我和幽墨确实皆是碧渊长老的弟子。」 岳诗音颔首了然,接着彷佛还想再说些什麽,但幽墨却在这时冷不丁地沉声道:「师父,徒儿还有事,便不在这儿继续搅和了。」说完,一躬身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样显白的排拒之意,他知道那个岳家小姐肯定不会一点也感觉不出,但这样正合他意。将来毕竟要在同个屋檐下生活两年,有些立场在开始时便该表明——他讨厌她,一点也不想和她扯上任何关系。 而从那日对她当众表态後,她便也没再与他说过半句话。关於这点,不知为何,面对岳诗音漠然冷淡的神情,他心中竟逐渐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焦躁感,使得当他有机会和她碰头时,总要想方设法对她挑衅一番。 长久下来,岳诗音对他的反感几乎更加彻底,凡是有他在的地方,她大抵是绝不会出现。 演变成这种局面,他反而愈发不痛快起来。他不明白自己讨厌她,避开来就好,但为何自己总下意识去寻着她,寻到了却又故意要给人家一计板子吃? 这样复杂而矛盾的情思,他想不穿、也猜不透,若要拉下脸皮去询问夕染或是上官无尘,他又如何也做不到。但这一切纠结,终於在第二年的冬日有了一个明确化的机会。 那一吧!」 得了幽墨承诺,上官无尘状似肃然地咳了声,而後神秘道:「送那簪子的人,是个对岳小姑娘而言,比她x /命还重要之人。」 幽墨闻言,愣了愣,a /口顿觉沉闷,像是平白挨了一拳般抑郁。 但上官无尘却像没见着他那失常的神色般,接着向他踱近一步,悄然低声问道:「话说回来,我问你,你最好实话说,你小子是不是打心底喜欢死我家徒儿?」 喜……欢—— 「小长老!你他妈在说什麽啊——」一声喷火似的爆吼几乎响彻整座起那只簪子。他鬼使神差地偷偷听了一会儿,这才知晓,原来上官无尘所说的,那个对她而言比x /命还重要的人,竟是她的兄长。 他无法否认得知的当下,他松了口气。 ——其实他确实很在意她,只是他从来都不愿正视。 可这份刚在意识里萌芽的情感,还未来得及开花结果,便被他亲手掩了回去,拒绝让它在心中不断蔓延。 随着两年的时光飞快而过,距她离g /的时间已愈发接近。他与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她身为官家子女,此去之後若要再相见,必定後会无期。 他心底这时才实际地慌了起来,可却在此同时,一个关於她真正身世的故事的人正巧又是不才在下,请多多指教。 拉回正题,话说当时我为何会如此惊恐?这得请当时正揪着我耳朵的小姐娓娓道来。 记得当时小姐是这样吼道的:「——什麽叫再也不敢?我告诉你,没有下回!你再敢给我偷懒不替少爷送炭盆,我就让你裸身从玄明门一路奔到祝融门!」 开玩笑,从玄明门裸奔到祝融门,我不被由南到北全城百姓围观指点才怪!也只有咱家古怪的小姐才想得出这种y /损的惩罚。 我吓得当场跪地讨饶:「饶命呐小姐!小的真的知错了!小的这就去给少爷添炭,小姐您说可好?」 所幸岳家的主子虽一个个寒面冷然,但x /子大都心软温和,见我二话不说跪倒在雪地里,小姐果然缓下声道:「还不快去。」 「是!」我如获大赦就要急溜,但此时小姐却又倏地喊道:「慢着!」 我哆嗦了一阵,犹疑地望着小姐,却见她神色淡然,静静道:「顺便从喜雀那儿拿我的兔绒毯来。」 「小姐可是要去少爷房里坐会儿?」我不甚了解,於是问。 「不,哥哥正忙着,你记得把毯子拿来给哥哥捂脚,不许再偷懒,否则从重责罚。」 弄清拿毯子的用意,我忙领命道:「是!」 从那回开始,我便再也不敢偷懒少送炭盆给少爷,即使小姐今年不在府中,我仍然按时定律完成己任。 我常想,小姐当时头一次对我发怒,虽着时可怕了些,但能有这样的小姐作妹妹,少爷当真很幸福。 自从小姐去了璇玑g /,少爷便愈加话少,一完,她便被掌门师父弹了记爆栗:「不许胡闹!紫炀年岁比你长,你该以兄长称呼。」 她捂着发疼的额梢,黑白分明的杏眼倏地圆瞠,不可置信道:「欸?他居然比我大!可他看上去明明比我瘦小呀!」 「荷儿!说话怎能这般无礼?」一记爆栗再次落下,这回却被她灵巧地躲开。 她倏地向他迈进几步,打量似地细细瞧着他,道:「荷儿说得并没错啊!他既然年岁比我大,又是个男孩子,却生得这样瘦小,爹爹太不应该了!就算是弟子,也要让人吃饭呐!」 看来这小姑娘是彻底误会了掌门,未免情况再继续混乱下去,他静静伸手比划道:『荷渠姑娘好,在下紫炀。』 但她却似懂非懂地瞅着他,惊奇道:「咦?你在比什麽?」 掌门旋即解释道:「紫炀是在问候你。」但对他不能言语之事并未多说。 她了然地点着头,也没多问,只笑眼璀璨地欢声道:「你打招呼的方式真特别!行,跟我来吧!」 她拉起他的手转头就走,温暖而小巧的手虽力道不大,却令他向前迈出几步。 「荷儿!你要去哪儿?」见她举止随兴叫人难以明了,掌门忙声问道。 她头也不回,清脆好听的嗓音高扬道:「n /娘刚熬好一锅米粥,我一人吃不完,这就拉紫炀去当救兵,同心协力对抗米粥!」说完,偏脸向他盈盈轻笑。 这便是他与她相识之初。从那时开始,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几乎三餐顿顿皆与她同食,且在她强迫下,硬是多吞了几碗粥饭。 而如今,她已嫁作人妇。他想,那个家有她在,肯定非常温暖。 柒、长乐未央 一年暮秋之後,山叶渐黄,出外许久的壑青终於回到璇玑g /,可怪的是他竟带了个年约十三、四的少年回来。 壑青让他等在外头,自个儿至他下山,怎却都不见踪影?」 夕染显然也有些被幽墨吓着,心有馀悸地收回呆住的神色後,轻声道:「幽墨,你才刚来所以不知道,今儿是师娘的忌日,师父每年此时都会在坟前陪着师娘。记得师父回来後别多问,可明白?」 了然後的幽墨点点头,道:「明白了。」而後又不解:「倒是师姐,这麽晚你还来师父房里作甚?」 被这样一问的夕染眸光闪了闪,底气不足道:「我……我刚巧研药时,有些不甚理解的地方,所以在这儿查些书册。」 幽墨犹疑地瞅着夕染明显心虚的模样,却也没说破,只笑着道:「原来如此,那我先走了,夜里就好比到地狱闯个十八层那样。 萧草无奈地揉着额,求饶道:「别这样,小师弟还小,你可别像整玳石那样,小家伙会受不了的。」 壑青的恐怖,怕只有玳石那憨傻固执的x /格才扛得下,若不是身後这小家伙实在太折腾人,他也不会挑个能「满足」他的壑青来当师父。 见萧草软下语气,壑青讶异的同时,仍坚持道:「哼,连那点苦都吞不下,如何当我壑青的弟子?」 萧草凉凉道:「未央师兄入门时不也没被你整吗?」 壑青旋即不由分说地驳斥道:「呿!未央可不一般,能和你们这些毛孩子比吗?」 「行行!」萧草举手投降。每回说起未央,壑青眸底的自豪彷佛把未央外的所有人全看成渣一般。 不理会壑青,萧草无力地转身向小拖油瓶嘱咐道:「小师弟,一会儿可机灵点,有困难便喊大师兄,知道吗?」 谁知小家伙却睁着双冰蓝的眼楮,木木道:「我不愿拜师。」 萧草一下蹙起眉,不悦道:「喂!怎还说这些?都给你找来当今武功最高的人了,你小子还不感激?记住,以後要练功就找这人,这人不怕累,陪你打上七七四十九天都行!」 这番话彻底揭露出萧草脸上的疲惫,及他现下急於将某人脱手的原由。 但小家伙仍固执得像顽石般,定定道:「我要拜你为师。」 萧草显然快生起气来,说话的声音大了不少:「啥?不行,老子还不想这麽年轻就被师父师父的喊!」 壑青见状一附局外人看戏的样,幸灾乐祸道:「哈哈——萧草,看来这小子是把你当母**,认定你啦!」 萧草气绝,挂着黑圈的眼眶怨气奔腾道:「放屁!说什麽母**!喂,小子,总之你来这璇玑g /,要嘛拜大长老为师,要嘛拜二长老为师,只能从二选一,你自个儿想想吧!」 小家伙想了想,似是终於愿意妥协,但说出来的却是:「那麽我拜你师父为师。」 萧草一愣,沉声道:「唔,那更不行,掌门师父素来只收一名弟子,你已经来迟了,下回请早。」话刚说完,便见紫炀正由不远处走来。 壑青一见来人,连忙好笑地向紫炀朝起手,朗声道:「嗳,真是说人人到,紫炀,这儿有个小家伙说要做你弟子!」 萧草抱起a /,深知紫炀不会轻易收徒,脸上还有些得意,可却见紫炀神色淡淡地比划着手,大意是: 『行。』 简洁的手势刚比完,紫炀便头也不回地离去,徒留下令萧草错愕万分的背影。 「唔,不是吧师父!您不是不再收徒了吗?」萧草简直震惊得快掉下巴了! 本以为终於可以摆脱这小拖油瓶,可谁知这小家伙竟成了自己名正言顺的师弟。 「哈哈——萧草,你师父这人说了算,你再问也一样!还不领着你小师弟跟上师父?」壑青难得见萧草失魂落的模样,心情大好,仍不忘继续落井下石。 萧草颓下双肩,疲惫地瞟了寒桑一眼,道:「唉,算你小子够缠人!话先说在前头,以後练功可是有固定时辰的,你小子得遵守,休再像先前那样没日没夜的打,知道吗?」 得知能和萧草当师兄弟,寒桑平静无波的眸底彷佛微亮,紧抿的唇隐隐含笑。 拾、馀生何度 一只白玉簪和一本无题诗册,是他这些年贴身相伴之物。 岁月辗转,流光几度,即使闭上眼,彷佛仍能听见韶华逝去的跫音。 有些人的面孔,就像是被水晕开的残旧画像,日复一日地模糊;有些人的笑貌,却像刀凿般深深刻在眼底、心底,永生难忘。 这些年他过得很平静,如同迟暮的老者,对诸事多能顺其自然地闲暇看待。许多人称其年岁尚轻,却能看开至此,实乃明君典范,定能带领国家平和安顺。 但事实真是如此吗? 他想,只因一且皆与他无关。 摊开掌上的诗册,入眼的是十几年来不曾变过的纤秀墨迹。 「雨打新绿清风冷,十里平林陌上音。纵使不见当年人,浮生尽,与子共眠云。」 这是里头第一首诗,意境浅显,写得应是儿女私情,大约写这诗册的人从没想过让人翻阅,但诗册却辗转来到他手里,整整十七年,理应托付的人早已一个也不在人世。 他常想为何是自己?自己又为何在这儿? 这是无解的循环问答,只能说当他意识到时,周围除了自己,早已什麽也不剩。 早开的云霞迎着晨曦渐露初光。收起诗册,他一如既往地走向一如既往的一日。 作家的话: 不好意思,明明是贺文却难产到现在(土下坐) 但还是要来介绍一下,这回的短篇人物主要都是璇玑g /众人,除却最後一篇虽没点出人名,但大家都猜得到吧xd” 短篇有许多关於正篇的小线索,但完全不妨碍正篇,可安心服用:d 视角有点多,希望大家看得不会太混乱@@ 以上 p.s:是说最近流感太可怕了,前几日某鸭家中三人中招(包括我orz),毫无预警的发烧(而且是陪人看病顺便检查,才发现我也在烧囧囧‖) 过年出去玩,记得要小心保暖,去到人多的地方也要记得戴口罩啊啊o口q 最新更新 肉文屋 / 最新更新 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