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作者:白鹭爱吃鱼 本文文案: 白梵路一朝穿到仙侠小说里成了反派魔尊。 原著里这位魔尊大人原本位列仙班,前途无量,可惜就因喜欢上男主,为男主入魔黑化,最后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白梵路表示严重不能接受这样的脑残剧情,那位魔尊大人黑化理由不充分,他明明是个正人君子! 当然最最重要的原因的是,魔尊大人和他同名同姓。 系统:给你个机会,让你证明自己。 白梵路:? 系统:坚持不黑化到最后,等男主拯救完苍生你就可以回了。 白梵路:如果黑化呢? 系统:当然是被炮灰。 白梵路想,要不黑化,需得坚守三条原则: 1、不和男主有肢体接触。 2、不和男主有恩怨纠葛。 3、不和男主有感情交流。 然而事与愿违 1、 白梵路下山逃跑第一天,是被男主抱着回师门的,众目睽睽。 众师姐妹:掌门师弟对大师兄可真是体贴。 白梵路: 2、 白梵路修习功法走火入魔,男主冒险帮他打通经脉,保他毫发无伤。 众师兄弟:掌门师弟舍己救人,实乃大义之举,令人叹服。 白梵路: 3、 峭壁下是无尽界深渊,按照原著剧情,他会被推进万丈魔坑。 白梵路想,难道注定要走上黑化一途了? 正在绝望之际,一道身影从天而降,祭出七彩长绫,将他从红莲业火中卷出来,扛上天。 神木树下,云山仙海,少年欺身困住他,眸底暗色翻涌,师兄你是想离开我吗? 我不允许。 白梵路: 白梵路:所以,黑化的到底是谁? #被迫背上腹黑人设的假白花魔尊受# #勉强扶住正道形象的真狼狗仙君攻# #年下,1v1双洁he# 【排雷】 1:受前期因为特殊隐情战斗值大打折扣,属新手村穿书小白普通智商成长型主角,25章以后才开始爬坡,爬到顶是战斗力A爆大美人 2:开始攻表现出的性格与实际有出入,本质是只小狼狗,攻不渣,一点渣子都没有,千万别被表象误导,这其实是只绝世好攻,非渣攻贱受(表情认真) 3:攻受双处双初恋,受有扶助弱小的执念,也有虐渣强势的一面,攻秘密很多马甲复杂多样,如与期待不相符,还请轻拍谢谢! 4:非传统修仙,私设请勿考据,快乐看文,祝小天使2021平安顺遂! 内容标签: 年下 天作之合 仙侠修真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梵路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师弟,别逼我黑化 立意:坚守本心,逐梦向善,生而为魔亦能救世苍生。 第1章 白梵路是被疼醒的。 本来睡得正香,迷迷糊糊想翻个身,肩膀突然隐隐作痛,他条件反射要去开灯,手摸个空又跌回床上,后脑勺咚一声重重磕到下面的硬床板。 白梵路眉毛眼睛都皱到一块,脑仁仿佛被震成个铜锣,铛铛响不停。 师兄,你醒了?快躺着别乱动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的声音。 白梵路听见这话,乱跳的脑仁有一瞬间卡壳。 他叫他什么? 哦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应该是,这人谁啊?怎么会在自己家? 白梵路习惯性眯起低度近视眼,偏头看去,只见来人长得倒是剑眉星目,但那一身白衣,长发高束,怎么看怎么像古装剧里执折扇的翩翩公子。 然而还未待他搞清对方身份,更大的惊疑却接踵而至他家好似遭了贼,四壁空空,什么家具家电都没有了,就连身下躺着的席梦思床垫,也在他睡梦中不翼而飞,只剩下光秃秃硬邦邦的大床板子。 是个狠贼,连个枕头都没给他留下 白梵路猛地想起什么,急忙伸手往后脑勺边探,这一动不要紧,东西没摸到,牵扯到肩膀又是一阵更剧烈的疼痛,没忍住,白梵路眼里霎时被逼出两片水雾。 方才是这陌生男子让他分神,现在才直观感受,右肩大片皮肤好似刚被滚水烙过,又痒又疼,烧心挠肝的疼! 太疼了怎么回事? 师兄,你伤口在渗血! 男子语气急切,抬起手来像是想碰他又有点不敢。 白梵路两眼雾蒙蒙,只瞅见个人影在他视野里晃来晃去,晃得他晕且憋屈。白梵路眨了下眼,感觉一缕温热液体顺着脸颊滑落,视野才终于恢复清明。 师兄你男子看见那泪痕,先是一愣,继而脸色狠狠一沉,该死!师弟怎下手如此之狠,师兄必定是疼极了,我这就去寻师尊。 人去如风,转瞬没影。 白梵路本欲询问的话也在同时被腰斩,他又眨眼,眨了再眨,眨完还使劲揉了揉。 他没看错,门还关着。男子确实是突然不见的,原地消失那种。 白梵路抖着唇咽了咽口水,又抖着脚探了探床板边缘的纹路,再抖着不那么痛的左手摸了摸脑袋边上,手机没了,耳机线也没了。 这是梦 一定是 白梵路深深吸口气,闭上眼,刻意忽略掉疼得他直抖筛的右肩,鸵鸟地逃避现实。 正以为可以睡一觉大梦方醒时,忽觉一抹奇异香味淡淡萦绕上鼻腔,紧接着一股绵若微雨、凉如薄雪的气流缓缓覆上右肩,几乎是在转瞬,大半痛楚消弭于无形。 白梵路惊讶睁眼,床边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站了一人。 只见那人一袭青衣,长发垂地,银白发丝中夹杂着淡青,如瀑纵于身后,唯一缕垂于面旁,更衬得眉山瞳水、萱华谧净。更别提他周身似有仙气缭绕,此刻右手在半空几番勾勒,两缕如纱如雾凝成印结,似流泉翻涌这种一百块特效,直叫白梵路看个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仙人啊! 躺在床上,白梵路的虔诚地望着仙人移不开眼。 然而他此刻有伤在身,人也虚弱,如此这般神情落在仙人和他身后去而复返的白衣男子眼中,却是另一种情绪流露。 片刻后,仙人收手,负于身后。 墨儿现下觉得如何? 不愧是仙人,连皱眉都像极一句诗,秋声枫影下,眉蹙寒山风。 声音也极动听,虽则清冷疏离,却于片语中透出温和细腻。职业病使然,白梵路喜欢听音断人,妥妥的声控,对仙人的好感度陡增一分。 但,这声墨儿,确定是在叫他? 白梵路搞不清状况,不敢贸然应答,只犹豫着点了下头。 白衣男子见状,对着仙人一拱手,道,师尊,师弟分明可以点到即止,却偏偏咄咄逼人,伤害师兄至此,实在难以服众,请师尊明察! 一番话说得字正腔圆,白梵路没听懂,但他却莫名觉得这台词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为师自有定夺,仙人听了白衣男子的话,既未摇头也未点头,只道,崇羽,你且先回去,下次莫要如此莽撞。 是,师尊。白衣男子报了抱拳,似还有话说,却还是闭了口,依言退下,临去前看了眼白梵路。 白梵路没留意那道视线,犹自揣摩崇羽这个名字,连接着前面的墨儿、师尊,以及二人方才的对话。 师尊? 鬼使神差,白梵路试着唤了声。 仙人垂眸看向榻上的徒弟,略一颔首,为师知晓。 知晓?白梵路懵,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喊这一声有什么意义。 正寻思接下去该如何说,忽见仙人抬起左手,万千红光在掌心汇聚,迅速凝成一枚赤色丹丸,飘摇着缓缓落于白梵路眼前。 异香扑鼻! 方才那股尚且隐约的味道好似刹那间寻到来处,纷纷齐聚丹丸之上。白梵路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只见红光一闪,丹丸消失在眼前。 与此同时,口中恍似含入一物,冰凉滑润,涩中带腥,腥中带甜,就像吃草莓咬破舌头那种味道。 白梵路皱眉,咽喉一阵上反,却仍半被迫地咽了下去。 见他吃下丹丸,仙人才淡淡道,云湛之事,为师知你所想,便只罚他三日禁闭,以示小惩。 如今按规矩,他代任掌门已成定局,为师现下领他至扶兮山,你且好生将养。 说完这句,仙人化烟作雾,翩然离去。 丹丸开始在腹中运转,逐渐溶为丝丝热流,涌入四肢百骸,一股沉郁雄厚的力量似在某处上升、汹涌,又吸纳 白梵路却无瑕体会这种妙处,他听见仙人口中云湛二字,被惊呆了。 许久,白梵路浑身一激灵,猛从床上坐起。 云湛! 他刚看完的小说《仙魔异闻录》里的男主角。这男主角有个白发师尊,凌青子。凌青子的二徒弟叫王崇羽,大徒弟则叫白梵路,原名白墨。 白梵路右手狠狠掐了一下大腿,肩膀是不怎么疼了,但腿很疼。 不是梦,他穿越了,穿到了书中世界! 白梵路站起身,游魂似茫茫然在屋里逡巡。不大的房间里,入眼皆是空旷,只在角落窗边摆一案几,墙上挂一字画,寥寥几笔山水,其中多处留白。 手在案几上抚过,摊开的卷轴点墨也无,旁边还搁着笔,似乎将动未动。 白梵路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看向外面。 玉峰顶上,琼林侧畔,烟岚尽处,凌绝之巅。 这是书中对仙界四境的概括,白梵路遥望云海翻腾,感受仙风阵阵,内心一片惶惑。 他真成了书里的白梵路? 低下头,放在窗棂的右手细白,略无血色,一缕淡若游丝的绛紫带子若隐若现,浮于腕上。这该是书中原主被封印的法器苍堇,会随着主人内心变化而逐步幻形,如今这根丝带已经开始起了变化,第二缕隐有生长之势。 原因是书中的白梵路在遴选代任掌门的论剑会上,被当着四山八门千余弟子的面打成重伤。 而伤他的不是别人,正是男主云湛。 想起这情节,白梵路就唏嘘不已。本来他接触这部小说纯因它被选做广播剧,而他是后期制作。结果当看见配音表第二位的角色名与他一模一样,白梵路就没忍住,熬个通宵把小说看完了。 其实故事刚开始,小说原主倒是没让他失望,作为全书最大修仙门派的首席弟子,不仅资质修为过人,性格更是谦和大度,堪称全修仙界新一代弟子之楷模,师弟师妹眼中的偶像,师尊最寄予厚望的传人。 只可惜这位大师兄样样皆好,就是眼神不太好,一片冰心独独看上男主云湛。 这云湛是个白眼狼,自小被原主救回来,整日师兄长师兄短地跟着、撩着,享受了不知多少宠爱关怀。却在某天说变脸就变脸,不仅论剑时用仙器打伤原主,还当着原主面与女仙暧昧,甚至在原主被围攻时冷眼相看 原主哪受得了这波操作,心神动摇跌足无尽界深渊,失智沦为杀人大魔头,手下冤魂无数。云湛正好以此为由联合各大仙门以灭魔阵对付原主,令他承受粉身碎骨元魂尽裂之苦,含恨死于挚爱手中。 通常来讲,剧情进行到这里,会出现男主幡然醒悟、捶胸顿足后悔莫及追妻火葬场,或者重生也很说得通。但白梵路抱着这样的想法,耐着性子往下看,却发现剧情居然出现惊天大逆转。 原来书中的白梵路竟是货真价实的反派,被魔族大长老唤醒记忆后,隐藏魔族少主身份忍辱负重,只为仙魔大战中殒身的前任魔尊母亲复仇。 而原主对师弟云湛也仅仅是利用,云湛之所以那样对待原主,是因为他火眼金睛早就发现了反派的阴谋,才故意设局逼其自乱阵脚。最后真相大白,云湛击杀反派魔族长老,成功拯救苍生,问鼎仙界至尊。 所以这不是一篇相爱相杀耽美文,而是一部大男主升级流爽文? 白梵路梗着脖子撑到结局,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心里膈应得要死。 书中原本温润如玉的大师兄后期继任魔尊,满手血腥杀人如麻,是彻底黑化了。不得不说,作者的文笔真是引人入胜,白梵路看着自己的名字不断出现在尸山血海字里行间,有种汗毛倒竖的感觉。 但白梵路又特别不甘心,第一次看文受内伤,不能就这么算了。于是,在一众声讨男主渣男负心汉或作者窜频道骗感情的评论中,独树一帜出现了条为大师兄正名的评论。 洋洋洒洒千余字,从头到尾历数了书里的梗,批评作者为虐而虐,并有理有据指出:就算大师兄本身是魔族,可他那么强大又自律的人,怎么可能假戏真做为情所困,色令智昏到滥杀无辜的地步。作者逻辑混乱,结局有强行黑切白、白切黑的嫌疑。 这篇长评情真意切,代入感极强,底下果然蹭蹭蹭开始盖楼,半小时评论就被推上精评榜首。 密密麻麻的回复中,有条绿色字体格外醒目。 云中路人:你好,感谢长评。我看你叫俗世梵心,敢问身在俗世如何修得佛心呢?若你是白梵路,又能保持初心吗? 对此白梵路一笑置之,看文而已,发泄了也就完,哪有那么多想法?再说,他本就是白梵路。 原是为男神本命的剧才补了这篇无脑虐文,现在正好听听男神的声音回血。白梵路把小说的事情抛到脑后,美滋滋打开手机猫进被窝听广播剧。男神华丽的攻音听得他浑身酥麻,飘飘欲仙。 他的男神本命拥有特纯特撩的帝王攻音,让人一听就想给他生猴子那种。不过,本命从没接过云湛这样亦正亦邪的角色,白梵路想不通他怎么肯接这渣攻的角色的。都说声优是怪物,真不知男神会用什么样的声线来演绎云湛呢? 白梵路边听边想,酣然入梦。当他再醒来,就已经穿到这个书中世界。 穿就穿吧,还不让他穿到受伤前,白挨那九级疼痛。 终于理清思绪,白梵路长而沉重地叹,突然想找个镜子照一下自己。勉强接受穿越事实,好歹让他知道皮囊长什么样儿吧。 这小说作者说来也怪,对每个角色外貌都多有描写,独独对大师兄的脸甚少着墨,只有一个情节,原主下山修行时曾有一次男扮女装,走在路上万人空巷,还差点被非礼,想来长相应是上上佳的。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2) 白梵路没找到镜子,正苦恼时,右手仿佛自明其意,堪堪只一动,便凭空画出一道符来,前方就此现出一面水镜。 随着水镜生成,白梵路脑海突然响起滴滴两声机械音。 恭喜你,激活系统功能,奖励读者的脑洞残片,欢迎来到《仙魔异闻录》的世界。 有穿书经历在前,白梵路这次比较镇定,倒是那个机械音似乎捕捉到他脑电波,无需本人开口询问,滴滴再次响起。 时空之门关闭,在完成系统目标之前,您无法回归现实世界。 你的设定目标为:不忘初心,坚守本真,维持不黑化到大结局。 听着这喊口号一般的措辞,白梵路万分无力地翻了个白眼,设定可真矛盾,他这个反派都不黑化转正了,那小说还怎么结局? 反派不止一个,只要男主最后消灭所有反派,大和平就算结局。 白梵路想起那个把原主当枪使的魔界大长老,懂了。 只要不黑化就算过关?灵机一动,白梵路先确定这个问题。 对。滴滴声很干脆。 剧情变了也无所谓? 是的。 得到肯定回答,白梵路勾唇,那可就好办多啦! 他本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心态向来乐观,适应环境也快,这时心里有主意,烦恼顿时去了大半。 水镜里波光潋滟,渐渐显出清晰的画面来,白梵路先见到镜中人一身白衣,与王崇羽相似,想来这就是门派弟子的服饰了。 而脸,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是他自己。 但这恐怕很难。滴滴这时突然来了一句。 剧情走向有它的必然性和合理性。 听起来怪高深莫测的。白梵路却摇头一笑,水镜里的白衣人如墨长发微微掠起,随着这一笑风采卓然,清隽柔和的面庞隐约透出种非同凡响的惊艳气度,叫人暗暗心惊。 随手一翻,水镜碎裂成万千光点。白梵路从光点中走过,胸有成竹。 不是只要不黑化就好么? 原主虽生而为魔,但本性不坏,且恩怨分明。全因男主刺激奸邪诱导才黑化杀人,既如此,那他就离那个蓝颜祸水远远的,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至于魔族长老嘛,少了一枚不听话的棋子,总还有别的辙兴风作浪,不然怎么当个称职的终极反派? 天地之大,他现在就去找个好地方避世隐居,再趁机体验一把逍遥散仙的快活日子,坐等男主功成名就,岂不妙哉! 想通个中关节,白梵路打算照方才施展水镜的方法,再施个什么瞬移咒下山。但略一寻思,莫名消失必定惹人疑心,为免旁生枝节,他得给谁留个信儿。否则估计人还没走远,整个仙门就该大肆寻他了。 给谁留信儿呢?白梵路头一个想到凌青子仙尊。 行随所念,白梵路随手一捏果真轻轻松松又是一道符咒,随即指尖稍顿,有点点墨迹纷扬镌于符咒表面。 该找个什么理由白梵路正待动动手指,外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两三道白影从窗外掠过,速度太快白梵路没看清,但接着又有十余名弟子紧随其后,各个手中执剑,踏着气流往同一个方向去。 白梵路微微皱眉,凭着记忆搜索剧情。 论剑过后,原主被云湛所伤,幸得师尊救护。之后师尊带云湛去扶兮山灵泉阵接受考验,阵行至紧要关头,突遇魔物闯入。 因云湛身在阵中无法脱身,师尊又才以仙法替原主疗伤,一边加持云湛闯阵一边抵挡魔物难以为继,正当关键时刻,原主不顾自己伤势,以身相护击退魔物 白梵路捏了捏鼻头,感觉不太妙。 按书里描写的,他现在应该立刻上去揪住一个弟子,质问出了什么事,然后不顾受重伤,毅然决然赶去献身。 当然,照后面的反转剧情,这魔物本就是原主自己招来的,贼喊捉贼,顺便演出苦肉计给男主看。 白梵路默默关上窗。 他不想演这苦肉计,肉疼。既然表面上是原主主动问才知道,那他不问,是不是就可以当做不知道?其他人也不会知道他知道 砰! 门被一道气劲豁然撞开。 王崇羽两大步迈进来,焦急目光瞬间锁定怔怔站在窗边、满脸写着无辜的白梵路。 师兄!你伤势未愈,千万别去逞能! 白梵路无语,他也不想去啊。 他本来是可以不去的。 但现在这 第2章 扶兮山,主峰为玉,山顶有一上古时期遗留的法阵,名灵泉阵。 据说该法阵乃一绝世神人所构,初衷是为运转结界护佑仙界平安,后神人羽化散尽毕生修为,其创立的仙道十二山又在五百年前仙魔大战中折损大半,只剩寥寥四山八门尚存,其中以凌青子的天枢门最强,为如今仙界当仁不让的魁首。 而灵泉阵因神人离世力量削弱,只剩阵眼核心仍在运转,对仙界来说基本丧失保护功效,但凌青子将之利用起来,作为高级弟子渡劫前的必经试炼。 用白梵路看书时的理解,就相当于模拟考。现在这个阵已经被考官调到高级别,代任掌门云湛通过此阵后,会获得极品炼器材料,可将法器碧落化神,功力一日进境。 当然这是原著剧情了。 被迫赶鸭子上架的白梵路,一边适应腾云驾雾的飞翔感,一边眺望远方青光闪闪、黑风阵阵。 只见两股主要力量在半空斗来斗去,难分伯仲,白衣弟子们被气流冲击得七零八落,根本连魔物的身都近不了。 直面战场,白梵路心里还是一阵犯怵,原著里也没具体说这魔物是什么水平的,光讲原主如何提剑上阵、舍命相护云湛了。 好强的魔气王崇羽挡在白梵路面前,阻止他向前。 !白梵路飞得本就不太灵,这下差点没能刹住车,在即将撞上王崇羽后背时急停下来,白眼一翻,止不住在心里吐槽。 现在知道拦着他了?早干什么去了。 想起刚刚才发生的对话,白梵路愈加觉得自己遇到坑队友 王崇羽:师兄!你伤势未愈,千万别去逞能! 白梵路:师尊待我恩重如山,师弟又身处险境,我必须去! 原主不可能明知那俩人有难还当缩头乌龟的,白梵路不是怕崩人设,只怕表现太明显会被当成夺舍的冒牌货咔嚓了。 但内心真实呼声其实是:快点,快拦住我,你只需稍微再阻拦一下,我就可以装作气血攻心,一晕了事了! 王崇羽仿佛听见他的呐喊:师兄你也罢。我便同你一道去,必要护得你周全! 白梵路: 真坑。 却说这口气还没换上,白梵路脚下骤然一轻,被突如其来一股怪力拉向半空,然后像被什么向心力捕获,整个人不受控制往对战中央区域惯去。 师兄!王崇羽本来看前面,这时也反应不及,只摸到他一角衣衫。 白梵路眼看着下方的王崇羽御剑飞起,却被一道黑影冲开,那黑影宛如灵蛇有形,掉转头转瞬绕住白梵路腰身。 强大的压迫力自腹间传来,白梵路感到五脏六腑都开始移位,然后那黑影一幻二、二幻三,迅速分成无数个,将视线隔绝成一片黑暗。 强大的危机感将白梵路兜头打蒙。这魔物不是原主这边的吗?演戏也太逼真了吧! 墨儿!接住! 是凌青子的声音,随后手上一凉,一条青绳冲破黑雾缠上他手腕,白梵路下意识握住,手中绳竟铿泠一声,化作一柄短刀,刀锋扫过之处,黑雾随即涣散。 白梵路大喜,反手一切将刀削过腰间,黑雾一分为二,像现出原形的黑色小蛇一样迅速变短、萎缩、逃离 白梵路循着看去,先看到半空悬浮的那团黑影,依稀可见人形,正是这次来袭击的魔物。 真是妄为,没了冰锥护体,看你能撑到几时。 那团影子发出声音,在黑雾中自带回响。 白梵路听他说冰锥,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手里是凌青子的法器,能够净化魔气,后来原主也被它伤过。 不等白梵路细想,那魔物又聚积起一波攻势,冲撞向下方圆台的凌青子。 而凌青子身后的蓝衣少年发丝随劲风翻卷,端坐圆台正中,看不清面容,他头顶百会穴金光阵阵,周身也是浮光袅袅。 不用猜,那就是男主云湛。 白梵路心里咯噔一下。 凌青子左手在胸前执印,右手翻转,一堵结印挡在二人身前,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青黑两色如短兵相接。 气流散去,白梵路听见黑影似乎冷笑一声,凌青子所站已然后退一大步。 片刻,他唇角渗出一抹红。 不是吧? 白梵路拼命搜刮原著剧情,并没有凌青子让出冰锥受伤这一着呀? 这样下去万一魔物把仙尊给灭了,男主再呜呼了,那他岂不是也得跟着哀哉了? 这什么魔物,怎么上来就如此厉害! 白梵路想起系统那句剧情发展有必然性,脑子里天人交战,难道真要让他上去挡,然后魔物看在他的面子上会手软? 镇元仙尊凌青子,也不过如此。 魔物嘲讽,黑雾似飓风一样在他隐约可见的手掌聚拢成形,周遭风声烈烈,残云如墨,看那架势分明在憋大招。 豁出去了! 白梵路再不犹豫,握紧冰锥刚祭起冰盾术,那魔物离他最近,见他动作竟仿佛顿了一下。 就是现在。白梵路执刃如风,脚尖凌云飞身掠起,转瞬到得魔物跟前,一手灵盾护体,一手扬起冰锥疾刺过去。 浓浊乌黑的魔气迎刃破出一道隙口,露出其后一抹白霜似的肤色。 可再近一寸,白梵路右手就动不了了,黑雾中不知何时伸出一只手来,把他手腕擒住,白梵路骇然,抬眼一见,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只眼睛 嫣红的瞳孔,宛如地狱妖鬼一样直勾勾地睨着他。 白梵路倒抽口气,本能让他飞快反手抽回冰锥,千尺青绳在右手喇喇散开,呼啸着朝魔物笼去。 白梵路手腕被松开了,魔物化为魔气在冰锥束缚前脱身,但同时间,有一黑色结晶样的小东西从魔气中飞出,白梵路急忙躲闪,黑晶擦过袖子的时候,他看清那是某种小镖似的暗器。 不等他再多考虑,又有更多的、无数的黑色晶体从魔气中窜出,朝白梵路扑来! 好嘛!不是见好就收的吗?这演戏也演过头了吧?非得让他受伤不可? 白梵路凭着原主身体的反应力,以灵盾和剑招格挡,既近不了魔物的身也没有空隙后退,正在心里着急,想说这暗器怎么这么多,有两个漏网之鱼就直朝他脸戳来! 白梵路一个后仰,眼睁睁看着它们擦掉自己两根睫毛,朝后方继续飞去。 失去平衡,白梵路差点从天上摔下来,亏得他身体柔软,扭腰空翻落在飞剑上。顺势一个反手,铛铛两道气劲把那两个暗器打歪,以更快、更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向另一个方向。 唔呃 听到一声闷哼,白梵路几乎忘了周围还有别人。 有人中招,那魔物也停下来,大概也好奇是哪个倒霉蛋。 白梵路循声向下望去 蓝衣少年原本端坐的身形微微一颤,缓缓向后倒了下去,倒下去前,貌似还不甘心地朝这边撂了一眼。 白梵路本来因为干架而微微发热的身体,蓦地感到一股凛冽寒气。 风中凌乱了。 大胆魔物,竟敢伤吾徒儿!凌青子冷冷的声音。 白梵路脚底一滑,到底还是从剑上掉了下去。 旁人看来,倒挺像是力竭虚脱、不支晕厥的样子。 失重感让白梵路找回自救意识,正想着怎么才能摔得轻一点,忽觉胳膊被人一把拉住,再用力一带,原来是王崇羽赶来帮他了。 可庆幸没完,身体剧烈摇晃,两个人不知怎么一起又从王崇羽的飞剑上摔下来。 这下连缓冲时间也没有了,眼看着离地越来越近,突然两人身下一道青色光轮,冰锥悬浮缠绕将之轻轻托起,是凌青子! 灵泉阵被迫中断,凌青子也不必再分心去加持云湛,只见他两指在胸前一掐,喝道,破! 青色衣袂和满头银丝随风鼓起,巨大的灵气波动缠绕上凌青子周身,下一刻诀出势成,以其为中心,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朝着四面八方汹涌撞去。 白梵路刚想看个究竟,被王崇羽一把按住脑袋,然后只能感受到强大的能量冲击,在耳边猎猎作响。 久久,方停。 再抬眼时,周围一切都变得异常安静。 白梵路坐起来,王崇羽比他更快,刚起身就立即御剑飞向圆台那边。白梵路不明所以,也跟着过去。 凌青子正盘膝而坐,闭目调息。 白梵路这才想起,四下里一瞧,只有弟子们七零八落,或站或坐或躺,哪里见得到魔物的半分影子? 第一仙尊出马,果然非同凡响 白梵路暗暗咂舌,自己真不该来凑热闹。 王崇羽抱拳,师尊,魔物在此时闯入,弟子以为,必有内鬼。 嗯,凌青子仍旧闭着眼,我方开启净魔法阵,不出半日魔物自会现形,你且带人去各处盘查,找出魔族奸细,以冰锥击杀之。 是!王崇羽领命而去,将弟子们聚集起来。 留下白梵路呆呆站着,思索该说什么。 净魔阵他是知道的,对原主没影响,所以他不怕自己被现形。 而刚刚那个魔物,猩红瞳眸,霜白皮肤,倒很符合对某个角色外貌的描述:最终BOSS、魔界大长老。 但现在剧情才在中期,他出场理应非常靠后的。白梵路又不太确定了。 墨儿。凌青子睁开眼。 白梵路回神,躬身应,师尊。 云湛被魔气侵袭,又兼内火攻心,你且带他前去灵泉沐浴,也好借灵泉之力修复你自身损伤。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3) 灵泉?沐浴? 白梵路右眼皮重重、重重地跳了一下。 第3章 灵泉阵下灵泉眼,仙君洗尘一日升。 还是说的那个绝世神人,他之所以选中扶兮山作为阵法核心,就因为山里有一眼灵泉,当年神人位列仙班,在灵泉洗尘得道,一日飞升上神,传为仙界美谈。 所以灵泉灵气充沛,曾经也吸引过无数修仙者光顾,大抵就同知名景点被人踩烂了般,后来的灵泉虽然还是那个灵泉,却再没出过神人那样的故事。 不过作为疗伤养性滋补仙力的地方,还是相当不错的。 但白梵路可顾不了这些,他此刻大脑里每一个脑细胞都在瑟瑟发抖。 按照原著剧情,云湛根本就没受伤,他闯阵大获成功,受重伤的是原主。 虽然师尊也提到要原主去灵泉沐浴,但原主一心要跟着云湛下山,不惜以障眼法隐瞒伤势,凌青子看得出来,但又不舍徒弟一片痴心,就随他去了。 而灵泉沐浴的名场面,是在很久以后,云湛真在外面受重伤回来,原主才陪他一起去的。 至于一起去的后果不可描述。 为师需闭关一日,闯阵之事再寻时机,云湛就交给你了。 凌青子的声音把白梵路小飘魂儿似游离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尴尬抬眼,只见凌青子唇角的血痕不知何时净化了,但他肤色苍白,唇色就红得别有几分触目惊心,刚才一战显然还是伤了元气的。 是,师尊。 凌青子算是为救他这个冒牌货才受伤的,白梵路问心有愧,只能硬着头皮先应下来。 凌青子再次闭眼,衣袂虚浮,化烟走了。 圆台上,只剩下白梵路以及那个躺在地上,状似人事不知的蓝衣少年。 说来也巧,云湛伤他右肩,刚才那两个暗器也正好伤在云湛肩膀,扯平! 好吧,就把他扔进灵泉,再出来便是。左右自己也不是原主,不存在倒贴上去替人贴身疗伤的诱因。 白梵路如是想,低头打量云湛,那么直挺挺躺着,目测体格比他还高还壮,要怎么才能把人弄到灵泉去呢? 看看周围,弟子们都不在了,白梵路蹲下来,抓住云湛的胳膊,心里默念瞬移术。 眼前一白,下一刻他站到了一处泉水边。 原来真的可以瞬移! 可低头一瞧手是空的。 白梵路只好又移回去。 不能带人瞬移,那就带人御剑?可联想两度从剑上掉下来的前车之鉴,白梵路主动放弃了。 书中说灵泉就在阵后小路尽头的山洞里,他还是采用最原始的方法吧。 白梵路再度蹲下来,师弟,得罪了。 说着轻轻拍了拍云湛的脸,又掐了掐他人中,确认不会马上醒来,才艰难地把人扶坐起,再一扛背到肩上。 真沉 白梵路好不容易站起身,一瘸一拐迈下台阶。 而在他看不到的角度,肩上本该昏睡的少年,却在这时微微睁开眼,凝视白梵路乌发下露出的一截白皙脖颈,冷淡的眸子里平静无波。 相比于灵泉阵光秃秃一块圆形巨石,灵泉此地才更有仙界的味道。 现下人间应正当晨时,卯阳东挂,彩霞当空。扶兮山仙草奇葩,飞鹤啭啭,轻雾浮盈,泉鸣阵阵。 可这样的美妙景象,白梵路却无力欣赏。 云湛实在是太重了,而且越到后面越重,白梵路肩膀本就受过伤,刚刚和魔头对打也不是虚晃的,现在完全是苦撑着一口气,慢吞吞往下挪。 只能庆幸灵泉在阵下,没在上面,否则若是爬台阶,他就真扛不住了。 自动吐槽心声,师弟啊师弟,以后少吃点儿。 好。 一缕溶溶热气拂过耳畔,白梵路猛一个趔趄,脚下酥软,踝关节剧痛,然后身不由己地歪了。 落地前,他感觉肩膀被人用力推了一把,然后他就从仰着变成了趴着,趴在一具柔韧的身体上,然后和这具身体一起倒在石阶,再一起滴哩咕噜打起了滚儿。 滚了不知多少圈,直把白梵路脑仁都晃晕了,又听咚的一声响,两人抱团儿落入台阶尽头的凉水里。 很快耳朵就听不见声音,眼前白亮一片,刚刚还和他捆绑的人早像尾鱼一样轻盈上升,消失没影,而巨大的窒息感却叫白梵路一点点直往下坠。 寂静,除了鼓泡泡声,四周一片寂静。 救命!他不会游泳啊! 白梵路一边青蛙踢腾,一边勉强回忆这个术那个术,关键时刻却什么术也想不起来。 咕咚,他嘴里冒出了一串泡泡。 这时,一道身影冲破波光,朝他游了过来。 白梵路惊喜过望,费力地挥舞手臂,可等那个人影近了,他惊喜的神情却变成了惊吓。 是云湛! 说实话,白梵路自己都佩服自己,这都生死关头了,他眼睁睁看着救命稻草朝他漂来,竟第一时间想到不是拼命抓紧,而是书里那段旖旎文字 他张口,含住他柔软的唇瓣,将一股灵气和着润氧缓渡过去,却没有一触即分,不知谁暗中加重了力道,两个人宛如抵死交缠的水草,狠狠重叠在一起 !!! 白梵路一个天灵灵地灵灵,在云湛即将碰到他的时候,奇迹般弄出个不知什么诀的诀,整个人像离弦的箭、哦不,是跃出海的飞鱼,弹出了水面。 一跟头栽进仙草堆里,白梵路惊魂甫定,咳出呛喉的水,拍胸口顺气儿。 好险好险 不怪他记忆力太好,怪只怪刚刚那段是原著里唯二两处颜色描写的其中之一。 而在他出水后,紧跟着又有个人冒出了头,白梵路忙跳起来往后躲。 然而某位香艳片男主角并未上岸,甚至看都没看白梵路一眼,只是缓慢游到岸边,背靠一块石头,肩膀随着呼吸起伏了一下,似乎极为疲惫似的,之后就没了声息。 白梵路等啊等,不知不觉身上的仙气把衣服都蒸干了,不知不觉人间那点彩霞也飘远了,云湛还保持最初的姿势靠着,一直再没动静。 白梵路很想悄猫地撤退,但一想原主和这位云湛师弟的关系,再回忆刚跌下来时这人还拉了自己一把,还是决定再多待那么一分钟,确认他没事再走,比较合情合理。 云湛好像真是伤得挺重,白梵路衣服都干了,他身上还一直湿着。 据说仙人湿身要么被动仙气蒸干,要么主动仙气蒸干,白梵路想他刚刚就算被动蒸的吧,那现在给云湛主动蒸蒸试试。 白梵路默念净身术,对着云湛背影一划拉,他那身蓝衣就从被水沾湿的绛蓝色重新变回明蓝色,连血迹也一并清除了。 还挺好用。白梵路有点小自豪。 师弟?试着唤一声,没回应。 白梵路壮着胆子过去,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还是没反应。 环顾四周,台阶与水流相接处有个界碑,上面题有灵泉二字,所以这里正是灵泉无疑了,或许云湛这是在入定疗伤,那他还是不要打扰。 白梵路刚想悄悄遁走,突然后知后觉一件事。 他身上伤重后的不适感似乎减弱了,现在爬台阶时人也轻灵不少。莫非是刚才跌进水里那一时半刻的作用? 他又回望一眼灵泉,觉得这么好的疗伤之地就这么走了有点可惜。 原著里说,未经凌青子特许一般是不让弟子随便泡的。当然,云湛现在是掌门除外。 稍作犹豫,白梵路折返回来,选了个离云湛直线距离最远、且遥遥相对能第一时间看清对方动作的位置,也下到泉水里。 啧,这水好冰。 白梵路不敢完全下去,刚刚差点溺水的经历还让他后怕,他只把小腿放进去,而一接触到皮肤,这泉水就像有意识般,一圈圈迅速朝双腿吸附靠拢。 先是冰寒刺骨,渐渐却感到温暖润泽,白梵路一边纳罕,一边注意到脚踝处刚才扭伤的位置青肿渐退,不一会儿就恢复如常,动作时完全没有任何异样。 好神奇,白梵路默默赞叹,又见泉水清冽透底,不由起了玩心,没忍住抬脚掬了捧水,高高扬起。 水花四溅中,白梵路见对面泡泉的人缓缓张开了眼。 呃 师兄心情很好? 听到这问句,白梵路愣了,并非是问题本身让他愣,而是这把嗓音,说出比刚刚在他背上那声好更多字节,效果没有最明显,只有更明显,明显到让白梵路身体颤抖,心灵激荡 今日是我出手任性,误伤师兄,还请师兄莫怪。 这声音,简直苏炸了! 白梵路心砰砰直跳,刚刚他又说了一句话,什么来着?莫怪? 当然不怪啊,声控白梵路表示,这等好听到爆棚的天籁之音,就是伤他一百遍他都能接受啊。 但 伤是一回事,催魂夺命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白梵路轻咳一声,默默把小腿归位,双脚并拢摆好,无妨。 小说里原主可是颇有城府的,方才那等随性作为实是不妥。 勉强找回跟着耳观跑的三观,白梵路默默拉起警戒线,万万没想到云湛声音竟如此之撩。 如果说原本以为的危险指数是五颗星,那有这把好嗓子,直接就能上到七星级酒店了。 白梵路太了解自己的弱点,他知道自己一定肯定必须要离这个人远一点,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师 你伤可好了?白梵路打定主意不让云湛多说一个字。 好了 那我就放心了,你且再多养一会儿,师尊有事唤我,我去去就来。 学着书里原主说话的语气,对这个一手带大的小师弟温和备至不见外。 师尊?小师弟似乎有疑问。 白梵路正要弄个瞬移,又打住,他忘记凌青子闭关去了。 所以莫非云湛那时候根本没晕,全都听见了? 那他第一次瞬移走又瞬移回来,不会也被云湛瞧见了吧? 不会的不会的他还掐他来着,眉头都没动一下,肯定是晕了。 白梵路默一秒,魔族奸细的事,崇羽一人我不放心,需得再去看看。 师兄云湛低下头,注视前方的水面,果然还是生气了吧。 白梵路没能拦住他这句话,而这句话用这种沉郁幽怨哀而不伤伤而不腻的绝美嗓音说出来,白梵路顿时只有一个想法,跪。 我没生气。是要泄气了。 少年还是一副落寞颓丧的样子,片刻后,身体一沉,主动潜入水中。 白梵路正不知如何应对,灵识中传来一个飘渺的声音 师兄,你走吧。 第4章 走,当然得走,现在就走,立刻马上不耽误。 白梵路回到原主房间,本打算直接走人的,想了想又在床边仅有的小柜翻找了一番,还真让他找出一个包袱。 里面有一身群演穿的那种灰布衣,还有碎银子金疮药什么的,正好拿来用,可当他包袱款款打算开溜时,外面突然又闹开了。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教训,白梵路提前把包袱藏进隐藏宝囊,刚装作静心打坐的样子,就有人来敲门。 不过这回不是王崇羽,是个小弟子,来告知他魔族奸细被抓的事。 二师兄说,师尊与掌门师弟不在,还请大师兄出面主持。 白梵路只得跟着去了,众弟子已经围成一圈,将魔族奸细挡了个水泄不通。但白梵路一来,弟子们纷纷给他让出一条道。 走进去一看,中间是个年轻的男弟子,滚在地上抱住头,似乎是异常痛苦,一团黑气在他周身缠绕,但除此之外,表面看来与一般弟子无二。 王崇羽左手执剑,右手冰锥幻成短刀浮于掌心,见到白梵路,问,师兄,魔物已现形,是否即刻击杀? 这是原本就有的剧情,白梵路别无他选,只能点头,不过在王崇羽抬手的时候,他还是别开了眼。 哪怕是纸片角色,他也不太想亲眼看见杀人,杀魔亦然。 白梵路还记得,在别的仙侠文上有那种设定,人仙之血都是红色,象征纯净无垢,魔血则是黑色,意为浑浊污秽,而这本书中没这样写。 白梵路正想着,耳边一阵冷风凌凌,那边滚在地上的弟子已被冰锥击中,血肉撕裂声中,伴随痛苦癫狂的嘶喊。 仙人被仙器所伤,是疼,魔物被仙器所伤,则是极疼。 想象两种完全对立的气息在身体里抗争,直到一方完全吞并另一方,漫长难捱的过程会给濒死者带来极致的痛苦与绝望。 就如原主,被云湛的碧落伤过,被师尊的冰锥伤过,被仙族的灭魔大阵伤过,一次比一次疼入肺腑。 白梵路暗暗把手背在身后,他本是不想看的,但这时那阵阵嘶喊中突然怒吼出一个名字。 白梵路! 白梵路心头剧震,不由地抬眼看去。 那名弟子跪在地上,胸前伤处汩汩冒出红色的血液,把白衣尽皆染红,怒睁的眼睛里像蓄满滔天恨意。 你们这些伪君子,妄称什么天下正道,背地里掠夺屠戮赶尽杀绝,总有一天,你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 放肆! 王崇羽右手一掌,冰锥入骨三分,直从后背破膛而出。 白梵路眼看着那人咽气,像一团鲜红的破布倒地,眼神中是死不瞑目。 仙界的净白玉阶上,鲜血喷溅开一大片。 不知为何,脑子里凌青子沾了血的红唇一闪而过。 在白梵路发呆的时候,王崇羽已经迅速施展净化术,将尸身所在的地方清洗干净。 师兄? 哦,白梵路回神,没什么。 王崇羽担忧地看着他,那魔物口出狂言,不该这么给他痛快的。 痛快吗?小说里原主最后被千人围困、血流枯竭、身入魔障,与这场景何其相似。 回到房间,白梵路闭上眼还能看见那魔族男子最后看他时愤恨的眼神,以及他那句让他心惊的话。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4) 目前原主魔族少主的身份还是个秘密,只有魔族长老与他唯一的亲信侍卫知道。 白梵路不是原主,也体会不到真正身为魔族却要亲眼围观屠魔的心情。 但无论如何,鲜活生命在眼前化为虚无,对白梵路这个寻常人来说,视觉冲击不是一般的大。 白梵路心里烦躁,在房中来回踱步,最后终于作出决定,手指一掐,空中现出一道符纸,随着他心念转动,纸上逐渐落了墨迹。 师尊,经此一事,徒儿自知修行有欠,心中愧疚,特请下界历练,有所成后再行归宗,望师尊勿念。白墨留。 白墨是书中白梵路的原名,后被凌青子改为梵路,取自菩提路净、梵音法雨之意。 奇怪的是,凌青子虽替徒弟改了名字,却从不以此名称呼。 原主也因此总在师尊面前自称白墨,白梵路对这件事有印象,所以留条的时候特别注意了。 按照原著所写,凌青子仙尊性情冷淡拒人千里,独对大徒弟青眼有加,自四百八十年前从人间带回此子,便悉心抚育,严格教养,短短一百年助其得道升仙,一百年后方收了第二个徒弟王崇羽。 这等事情在以往仙界师徒间绝无仅有,因此仙界一度有传言白梵路是凌青子在人界的私生子。 当然这也仅限于传言而已,因为凌青子修成净若一脉法术在前,该法术威力颇大,但断情灭性,换言之就是不可行男女之事,所以那些传言没几年就不攻自破了。 不过,凌青子待他大徒弟与众不同却是真的。 想起今天被魔物袭击时凌青子两度用防身法器保护他,白梵路还是心存感激的。而以凌青子对原主的放心程度,他留了这张条,应该可以避世好一阵子了。 白梵路又看一眼手中符咒,确认无误后五指一拢,那张漂浮的纸就化作晶莹霰粉。而他知道,这张纸此时已出现在凌青子案前,待他明日出关便可看见。 做完这件事,白梵路低头,下一刻身形一转,消失在房间里。 待他走后,术法带起的气流一瞬激荡,一瞬平稳,归于静谧。 不过过了多久,半透明的窗纸后缓缓浮现一个人影。行走无声,最后在门前驻足。 清风徐徐,门被缓缓推开,半指长的缝隙后,隐隐露出一角蓝色衣袂。 脚下再接触实体时,白梵路发现自己真的已经从仙界出来了。 因为他摸到了一只水鸭子,就在头顶上,大大的脚蹼一掌拍在他额头,挡住他半边视线。 白梵路大概是和水犯冲,弄个瞬移直接从水里钻出来了。 好在河水浅才及腰身,他不费力站起来,把头上嘎嘎乱叫的鸭子拎住,放归河里。 一得到自由,那只灰不溜秋的小毛物就扑腾红掌,忙不迭游远,看样子是吓得不轻。 白梵路耸耸肩,环顾四周。 荒野一条小河,幸而没人,不然被吓到的可不仅仅是那只野鸭子了。 白梵路爬上岸,弄干衣服收了剑。再朝河里一照,倒有几分凡尘公子哥儿的感觉。 但公子哥貌似不太适合避世隐居。 是否用幻形之术变个样子?原著里没见原主用过,白梵路不敢随便尝试,怕万一变成什么奇怪的生物,再变不回来。 这时他突然深深憎恨作者的视角,害他穿来这书里,当不成上帝,只能战战兢兢求苟活。为什么要是反派呢?他其实只想当个群演啊。 想到群演,白梵路摸摸下巴,有了! 怎么把那件衣服给忘了?他从宝囊里取出包袱,拿那身灰色布衣罩在白衣外面,再把放大的包袱斜跨在肩膀。 对还有发型,头发全部束上去,披着太娘。 转眼间,刚刚的浊世翩翩佳公子,成了市井游民小浪子,果然还得人靠衣装。 白梵路美滋滋地沿河岸走,人间不同于仙界,时间时令一见便知,太阳高挂当空是晌午,草坪青青嫩嫩是初春。 不远处炊烟袅袅,提示白梵路有人聚居。 他加快脚步往那边走去,只觉心情无比畅快,走在路上每一步都是踏实的,天上虽好,可还是比不得人间烟火实实在在啊。 不多会儿,白梵路看到前方出现个高耸的木牌坊,上面写着河关镇。 书里没见过的名字,估计是哪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毕竟原主也没有像自己这样随便掐个咒就到处乱跑的经历。 脑中突然滴滴两声 恭喜,隐藏地图河关镇达成,奖励读者的脑洞残片。 白梵路这才猛然想起,这个读者的脑洞是什么鬼?刚穿来系统就说奖励,那时他光顾着关注怎么回家,完全把这茬给忘记了。 滴滴:读者的脑洞残片是分散于本世界中的能量碎片,完成特殊事件或达到隐藏地图均有机会获得。 白梵路心问:有什么用? 滴滴:碎片收集到一定数量,将开启神秘副本,不仅可以体验别样剧情,还能收获绝世神兵。 白梵路嗤之以鼻,心道我都打算隐居当咸鱼了,还要神兵作甚,拿着孤芳自赏吗?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大概因为推销失败,系统觉得怪没面子。 白梵路迈步从木牌坊下走过,进到了这个所谓的隐藏地图河关镇。 本来还有所警惕的,但很快他发现这就是个普通的人间小镇,古色古香的建筑风格,迎风舒展的店面布召,以及时不时传来的小贩叫卖,都让白梵路新奇无比。 他按捺着激动的心情,走到一处包子摊前,老板一见他,赶紧掀开下层的蒸屉,又白又圆的大包子排列整齐,像可爱的小娃娃在朝白梵路招手。 真香啊! 白梵路馋得不行,他还是穿书前一晚吃了点面包,折腾到现在,肚子早咕咕叫了。虽说仙人辟谷,但他长了颗凡心,怎可不吃东西。 白梵路买了俩大包子,兜着牛皮纸袋边走边啃。 啃着啃着,想到一个问题,他忘了仙人要辟谷这回事,那今天在去灵泉的台阶上,他抱怨云湛重让少吃点儿那时,云湛怎么完全没怀疑他,甚至回答了好? 还是说,他其实已经怀疑了?故意说好的? 白梵路浑身一激灵,算了不想了,管他怀不怀疑,反正他已经跑路了,爱咋咋地吧。 现在先让他好好享受享受肉包子带来的幸福美好。 嗷呜!又咬一口。 咦?怎么身后还有人嗷呜嗷呜吃东西的声音?而且仿佛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谁这么 白梵路正要转身,突然被人重重带了一下,一个挑扁担的老汉扔下扁担就跑,扁担砸在白梵路脚面,紧接着越来越多人开始跑,又哭又叫又喊的。 快跑啊!妖怪来啦!快跑啊! 妖怪?什么妖怪? 白梵路傻站在路中间,没看清就又被撞得一个趔趄,手里的包子也被撞掉了,滚出去老远,还被踩了两脚。 这时有个小乞丐发现了,穿过人群往回跑去,正要匍匐着捡起包子,却被后面跑来的男人重重一撞,抬腿将他踢到路边。 白梵路眉头一皱,完全是下意识的,他手掌暗处微动,小乞丐轻轻落地,没摔到头。 然后,白梵路觉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力,转身看去,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刚刚还布召摇曳的酒楼被一个硕大的东西压塌了。 尘雾散去,露出了妖怪的面貌。 第5章 那是一只比酒楼还高还大的贝壳。 对,看样子是贝壳。 只见贝壳怪张开血盆大嘴,里面并没有闪闪发亮的珍珠,只有一条占据半张嘴大的舌头,沾满让人恶心的涎液,转动时发出咀嚼食物般的吧唧声,很显然,刚刚听见的那就是它无疑了。 白梵路也很快从贝壳怪独特的外貌认出来,这是书中描写的四魔兽之一饕餮,最擅长胡吃海喝,它没长眼睛,大舌头逮啥就能吃啥,且壳体坚硬刀枪不入。 不过这东西是在原主成为魔尊大杀三界之后才出现的,怎么现在就跑出来了? 前有魔族长老,后有魔尊宠物,都是不按剧情顺序出场的主。 白梵路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预感向来很准,果不其然那个硕大的贝壳怪果真一蹦一跳就奔这边来了,每次落地都地动山摇,房倒树塌,好不震撼。 白梵路当然不想被压成肉饼,但也没不自量力到去驯服这只会吃垮他的巨型宠物,还是掐个诀直接闪人最为妥当。 但他刚要念咒,旁边突然传来小孩的哭声。 转头一看,方才那个小乞丐坐在地上,比原先白梵路让他落地的位置竟又回来了点儿,怀里抱着两个包子,一个被啃过一口的,一个完整的。 怎么还没跑?! 白梵路还以为他早就已经跑了,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还在,估摸是为了捡掉在地上的包子,才又折回来的,而现在想跑却因为看清怪物的模样,吓得腿软,只顾得上哭了。 嗷!饕餮转眼跳到近前,白梵路啧一声,闪身跃了过去。 轰隆!那个贝壳就像座山压了下来。 白梵路抱着小乞丐落到墙边,正要御剑起飞,突然感觉脚底像踩到什么东西,下意识低头看去。只见一堆黏着的透明液体,浅绿色,散发着腥臭味,貌似是 恶,白梵路胃部痉挛,直往上反。头顶却突然有更多类似的液体滴落下来,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引力气流席卷而至。 饕餮正朝他张开大口,舌头后那个漆黑的咽喉微微张开,像个随时等待吞没一切的黑洞。 定身术!白梵路足底发力,勉强稳住身形不至于立刻被气流吸进去,但他却忽略了怀里还有个小孩儿。 哥哥小乞丐哭喊一声,被吸得脱离了白梵路怀抱。 白梵路忙伸手去抓,却只碰到小乞丐的脚,没抓住,他毫不犹豫立即放弃定身,疾掠出去将小乞丐用力揽回怀里。 但与此同时,眼前一黑,他被饕餮整个吞进了肚子。 也是醉了,白梵路无力地想,前脚被同党袭击,后脚被宠物吞进肚里,反派咸鱼果然不是那么好当的,他们莫不是变相在逼他发力? 哥哥 黑暗中,白梵路感觉小乞丐把他衣襟揪得极紧,像是生怕他丢下自己,白梵路安抚道,别怕,哥哥会带你出去。 话虽这么说,但白梵路其实一点把握都没有。 他也是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犯蠢,光想着离那个祸害云湛远远的,忘了这副身体才受过重伤,刚穿啦技能也没练熟,就头脑发热下山了。 可现在后悔也没用,只能硬着头皮想办法。他用灵力点亮身体周围,冷光照亮的地方都是类似肌肉组织,附着厚厚一层粘液,脚踩的触感也是像踩在肉上,又滑又韧,弹性十足。 白梵路强忍住鸡皮疙瘩,一点点摸索着往前走。 哥哥,我疼小乞丐呜咽。 哪里疼?白梵路记得他应该没受伤。 忙把光线移到小乞丐身上,他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瑟缩着,似乎是疼得说不出话了,光抽抽搭搭哭。 白梵路赶紧顺着检查,到那条揪着他衣领的胳膊,只见细瘦脏污的小臂中部一块类似烧伤的斑痕,皮肤还起了水泡,显然是刚刚才伤到的。 白梵路立刻明白过来,迅速张开灵盾,将二人罩住,而与此同时,正有一滴浅绿色的液体从头顶掉下,落在盾上发出滋滋声,并冒出一股白烟。 是饕餮的消化液,腐蚀力极强。 可是盾术耗灵力太多,白梵路不知什么时候能找到出去的办法,这样下去万一灵力耗尽就麻烦了。 哥哥,你是仙人吗? 小乞丐看到白梵路施展法术,似乎不疼了也不害怕了,竟还愣愣地问他,语气崇拜,可就是那张小脸脏兮兮的,又被眼泪蹭花了,这样傻乎乎的模样看上去委实有点滑稽。 是,所以不用怕,哥哥会保护你。 白梵路暗暗催动灵盾,将其缩至只将小乞丐包在里面。 他自诩是仙人之躯,还有魔族血统,这点消化液还能应付得了。 虽是这么想,但不断有消化液滴在身上的感觉,却是不太好受的,而脚下更别提还一直踩着那些东西。 得尽快想办法才行。 白梵路尝试用灵识传讯,但此地不知离仙门多远,他虽发出讯息却不抱太大希望。 为了节省灵力也为了更快找到目标,白梵路将灵火熄灭,尝试在黑暗中辨识方向,小说里唯一讲到被饕餮吞进去的人只有云湛,他现在用的就是云湛的方法。 白梵路紧张地辨别方位,小乞丐也不吭声,有了刚才那句保护的承诺,他全心依赖,穷苦出身也让这孩子早早懂事,知晓现在不能给白梵路添麻烦。 渐渐的,黑暗的视野中隐约有光线透来,而越往那处走,浓浊腥臭的味道就越是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白梵路强忍浑身不适,终于到接近那处光亮,是一颗埋在薄肉里的内核,也正是书中所写饕餮的心脏。这魔物有两处命门,除了这个死穴,就是壳身上一处暗纹。 原著里,云湛和黑化的魔尊原主对阵,不慎被饕餮吃进肚里后,就是通过刺穿这个心脏才得以逃出来的。而至于壳身暗纹,则是对阵前凌青子教与云湛的法门,虽不能伤敌却可让饕餮失去行动力。 但那个剧情在后期,男主用的是神器碧落,白梵路现在的武器只是普通飞剑,能否刺得穿是个问题。 但事到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白梵路祭出飞剑,用尽全力刺了过去。 进肉里了! 嗑咔嚓 白梵路呆呆看着飞剑上出现裂痕,断成几截。 更让他瞠目结舌的是,剑尖的确是进肉里了,但是被那团肉一点一点吞噬进去,嘎吱嘎吱似乎还吃得挺香。 白梵路傻了眼。 可不待他有下一步行动,脚踩的地面突然隐隐震颤,下一刻开始剧烈抖动起来,白梵路一个没站稳差点跌倒。 耳边响起呼啸风声,就像饕餮将他们吞没时那种气流翻涌的声音,白梵路脑子里灵光一闪,莫非这贝壳怪被他刚才那一下刺激,要打喷嚏了? 白梵路忙回头看,仿佛正应了他所想,眼前出现一条横向线形亮光,真的是饕餮在张开它那贝壳大嘴! 白梵路搂住小乞丐,几个翻身跃上气流顶端,随着一股飓风袭来,他再站不住,被那风卷着冲了出去。 视野里彻底恢复明亮,他们出来了!白梵路刚想施法落地,却一运气就觉丹田空虚,四肢也疲软无力。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5) 以为要摔到地上了,白梵路只能将小乞丐抱紧尽量护着他,忽而却有一股轻云将他托住,稳稳落下。 白梵路抬眼一看,先是瞧见饕餮,它一动不动,舌头还吐在外面,被两瓣贝壳无力地夹着,周身缭绕的黑气渐渐散去。 堂堂四魔兽,打喷嚏就能打个半死?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白梵路目光越过饕餮,望见另一头与他相对而立的蓝衣少年,一时间百感交集,语言都无法形容他此刻过于复杂的心情。 只能是,一声喟叹,师弟 云湛没有回应白梵路这一声,法器碧落还在他掌中旋转,那法器原型就是一枚火种,碧色的火焰化为通身碧绿的剑,此刻正斜插在饕餮头顶。 他一收手,碧落回到身边,在腰间缩成一个看不见的光点。 白梵路已经明白了,不是他给饕餮挠痒痒让它打喷嚏,而是云湛迫使它张嘴的。不过白梵路也挺好奇,云湛怎么现在就能知道饕餮的命门在哪,还一击将它制服? 他仿佛看到了主角与炮灰的区别。 如果是这样,那白梵路甘拜下风,师弟,多谢。 云湛看他一眼,没说话,目光落在他怀里的小乞丐身上。 哦,刚刚顺便救了。 白梵路也注意到云湛视线,把小乞丐放下来,见他破衣领里鼓囊囊的,原来还一直把包子揣着舍不得扔。 白梵路心生怜悯,从钱袋里掏出仅剩的碎银都打算给他。 却听云湛道,这样只会给他招致麻烦。 那怎么办? 白梵路虽不是烂好人,但这么小的孩子,触动他内心敏感的一根弦,他还想能帮一点是一点。不然这俩包子吃完了,之后该怎么办呢? 云湛拿出几枚铜板,递给小乞丐,拿着,南边的万华城子悦客栈,有你可以安身的地方。 小乞丐满是脏污的脸上现出喜悦的颜色,谢谢仙人! 说完转又朝白梵路深鞠一躬,谢谢仙人哥哥! 小乞丐挥着手转身要走,白梵路叫住他,等等。 云湛同时看过来。 只见白梵路从包袱里拿出一小盒东西,打开来一阵药香,他手指蘸取少许,蹲下身拉过小乞丐的胳膊,在刚刚灼伤的地方按一按,再暗中注入少许灵气。 好了,路上小心。 小乞丐眼圈微红,一抽鼻子,仙人哥哥你真好。 说着伸手搂了下白梵路的脖子,就半哭半笑地跑远了。 白梵路站起身,长舒口气,甫一回头,却发现云湛似是看向自己,但目光却有点发虚,落点不明,神情若有所思。 不过也只一瞬,便恢复如常,淡淡道,师兄。 现在就剩他们两个了,白梵路单独面对这个人还是有点天然抗拒,强装镇定地找话问,师弟怎会来此?莫不是收到我的传讯? 虽说想避开云湛没错,但现在好歹也有被救的自觉,没想到胡乱发回仙门的传讯真能被听到,白梵路也是挺意外的。 嗯。云湛奇怪地看了白梵路一眼。 那这怪物怎么办?缭绕的魔气是散了,但白梵路能感觉到,这东西还活着。 带回去,交由师尊处置。 云湛说着,抬手放出个透明水球,将饕餮包进去,再一收,没了。 白梵路现在是多见不怪,刚想说:师弟,我暂且不回去,先走一步了。 云湛却问他,师兄可有觉得不适? 不适?白梵路仔细感受一番,除了身上有点痒之外,脚似乎 白梵路猛地低头,竟见两只脚不知何时全变成了比油漆还黑的黑色,想动一动脚趾,居然从脚踝以下都毫无知觉。 被浊液腐化了。云湛语气平淡地点出。 白梵路第一反应是自己要被截肢,心里无比恐慌,见云湛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情,登时有点忍不住了,你、你怎么不早提醒我。 好家伙,黑心白眼狼,前一秒救他后一秒玩儿他! 师兄还回去吗?云湛问,老神在在。 白梵路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哪有闲心细细体会云湛话后的意思,赶忙答,回,当然回! 呜呜呜师尊救我! 云湛颔首,甚好。 说着便足尖轻点,脚下浮出飞剑,云湛稳稳踏在上面,蓝衣纷飞,身姿翩然。 白梵路顿时一阵目瞪口呆、难以置信,这家伙,真打算这么丢下他自己飞走了? 瞬移?一摸丹田空虚,没胆瞬,怕没瞬回天枢门,又瞬到某个隐藏地图。 御剑?剑断了,脚没了完全动不了啊啊啊啊! 内心的小梵路正四处咣咣撞墙,突然间身体一轻,撞进一堵有点硬又有点软的墙上。 抬头一看,云湛那张脸就在上方,发丝随着呼啸的风拂过白梵路的脸,带来一阵奇特的香味,淡淡的,有点像某种青草。 白梵路浑身一颤,等等他现在是被云湛抱着御剑? 以及肩膀和膝下各一只手。 居然还是传说中的公主抱?! 第6章 云湛御剑很稳。 凌青子门下弟子众多,除开白梵路和王崇羽,之后就不再是百年才收一徒,云湛算辈分最小的一批,云字辈,年龄排倒数第二。 但架不住人家有主角光环,天纵奇才,短短几十年时间就成了弟子中的翘楚,超过王崇羽,直追原主白梵路。 而代任掌门仙选会上云湛挑赢大师兄,又连番闯过灵泉阵顺利将碧落化神,功力大增,就此成为弟子第一人。 这是原著里的剧情发展,而照现在这情势,云湛闯阵失败,法力上白梵路本应与他不相上下。 可惜世事无常,没想到这个白梵路是新手村来的,一身修为还没用熟练,刚穿来就成为连环受伤案被害人,现在只能虚弱无力地靠在云湛胸前,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四周白茫茫一片,唯有风在流动,白梵路模糊觉得越来越冷,身上四处都在漏风一般,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这个小动作后,他感觉抱住自己的手略微收紧,一股暖流隐约从那两处贴着他的手掌心传递而来。 白梵路迷惑不解地抬头。 像坐飞机一样的气流颠簸中,新手村白梵路听见头顶传来那人酥到要命的嗓音。 抓紧我。 白梵路坚持将手缩在自己胸前,下一刻却又是猛烈一颠,差点从天上掉下去的某人,终于默默自觉地抓住了眼前那片蓝色布料。 为找到平衡点,还得勉强把脸贴在对方肩窝,感受他强健有力的胸肌和肱二头肌,心里却是一串%@#*。 不是说御剑很稳的吗?搞什么飞机! 坐飞机一路回到仙门,远远瞧到界碑上的天枢二字,晕机差点晕到吐的白梵路宛如看见救命的停机坪,翘首以盼却又不敢乱动。 到了,落地倒是又轻又稳,师兄,你还好吗? 还好。白梵路嗓音颤抖,他已经望到界碑旁有两名值守弟子。 真不想被看见公主抱,可自己又做不了主,还得求着某人。 师弟何不直接飞进去?就差这么点儿距离了,为什么好死不死偏要从大门走? 师兄不是不喜御剑? 来不及了,白梵路眼看着离那两名弟子越来越近。 忽然,身上感到一阵轻风,一件白色的斗篷被披到他肩上,在胸前自动打个结,将他全身上下罩了个严实。 白梵路先是一愣,继而脑筋极快地转过弯,觉得自己领会到云湛意思了,原来他也不想被人看见。 太好了,这样就算被众人当作云湛带回山门见不得人的新欢小娇娘,也比被大家看见脸要好太多! 白小娇娘路满心欢喜以为那块轻薄白纱即将要盖住脸,却在它翩然落下,仅在头上像块婚纱样遮到小半就再没多余布料往前遮时,茫然无措地眨了眨眼。 ?? 现在是全身上下只剩张脸还露在外面的白梵路表示,既然要避嫌,难道不应该再弄个斗笠把脸遮起来吗? 如此这般操作,不是谁谁都能看见他们师兄弟俩一起抱着回来了? 果不其然,真就是谁谁都看见了。 这个时间修习场里都是弟子,路边还随处可见巡逻的仙士,云湛毫不避讳众人目光,堂而皇之从正道走上山。 真的是用走的,一步也不少。 这一路上,看到他们的弟子不说有几百吧,三位数总是有了的。 掌门师弟。 大师兄。 几乎每个人看见他们都要打招呼,白梵路嘴角笑得略抽筋。 更有那些个凡心未消的女弟子,在他们身后自以为无声地窃窃私语。 掌门师弟对大师兄可真是体贴! 对啊,我就说他们肯定已经结成道侣了。 那掌门师弟为何要打伤大师兄呢? 你不懂,这是强者之间的情趣 白梵路憎恨自己过于灵敏的听力。 这个世界,道侣可以是同性,所以不仅舆论接受度高,想象空间还颇大,八卦传起来更是快如一行白鹭上青天。 师弟,走过了,我房间在那边。 白梵路一直苦熬坚守忍耐着,好不容易眼看到了弟子住所,云湛却径直穿过去,全当没看见。 去灵泉,疗伤。他道,惜字如金。 又去泡泉?! 白梵路真是怕了,可他现在脚动不了,掉下来就得摔个狗啃地。 我其实还好。 嘤嘤嘤,能不能请师尊出关帮忙治伤啊!他对那个泉有阴影。 一会儿将披风拿了,若你还能这样说,就送你回来。 什么意思? 白梵路很快懂了。 刚到灵泉边,云湛就践行承诺。白梵路只觉身上一凉,披风被某人无情幻灭后,他低头看向自己身上,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这哪还算衣服啊? 他身上基本就跟什么都没穿一样了好吧? 不,比什么都没穿还糟糕! 不仅布料从里到外都被腐蚀烂了,一条条惨兮兮挂着,像被什么鞭子抽出来的,本来白皙的皮肤上还遍布红印 而腐蚀过程还在继续,眼看着马上那条瑟瑟发抖的破布一断,他胸前的小可爱就要见光了。 不许看。白梵路强作冷静地咬牙,抬手护胸。 云湛道,我没看。 他真的始终直视前方,现在又是抱着白梵路的姿势,他只要不低头,就啥也看不见。 还好还好,云湛对原主一丁点儿那方面的意思都没有,书里那两处香艳描写,一处是极特殊情况下的擦边球意外,一次是原主心魔里的假刀假枪,否则白梵路真担心自己晚节不保。 把我放进水里。继续命令,像个凌驾于师弟之上的大师兄。 云湛没说什么,也没用仙法,而是步履从容走到泉边,在一处有大石可以依靠的位置,缓缓放下了白梵路。 白梵路虽脚不能动,手还是可以的,在云湛刚弯腰的时候,他就主动跳下来,脚一挨到泉池底,就双手用力扒住石头,满脸倔强地挪到石头背面。 这个角度,看不到云湛了,白梵路总算松口气,靠着石头缓坐下来。 水位还能接受,他继续往下完全坐在池底,泉水正好没到脖颈和锁骨相接的位置。 白梵路记得这块石头这个位置,上次云湛也是靠在这儿,但水面才到他肩膀,原来他俩身高差这么多的? 白梵路努努嘴,发现自己关注点有点跑偏。 师弟,我休息一会儿,你回去吧。 没人应他。白梵路探出头逡巡一圈,已经走了? 也对,云湛那么厌烦原主,不过是碍着师兄弟的身份,对他假意关照,好维持住正派形象,实际没人的时候,肯定嫌弃得要死,巴不得有多远跑多远呢。 巧了,他也是这么想的! 白梵路放松下来,两手在水里划拉,身上被灼伤的地方一点点变得清凉舒适,没有知觉的脚趾也开始传来麻酥酥的感觉,既舒服又惬意。 身上的衣服是彻底烂成花儿了,得等灵力恢复才能再造一身,现在泡在水里,褴褛的破布有等于没有,白梵路索性就把它们统统扯掉扔在泉池边。 这样无拘无束地痛快多了,白梵路闭上眼,手和腿都随着水波轻晃,很快,过度的疲惫感让他意识昏昏,难得来了困意,没一会儿就陷入了浅眠。 灵泉正在净化魔气,带起水雾浅浅一层浮在水面。 白梵路侧头枕着右手手臂,眼睛半阖,似乎睡得不踏实,睫毛在他白皙的脸颊落下一弯颤抖的暗影,几粒雾珠微微闪烁着,盈盈欲滴。 而他身后,长长的头发也湿透了,铺展着延向水面深处。 泉池边,云湛缓缓现出形来,望向不远处伏趴着的白梵路,视线游移,最后落在他光滑的脊背,心室附近那朵喷墨状的黑色胎记。 胎记没有完全显露出来,被头发遮住小半,发丝随着细细的波纹漂动,如墨色绸缎起起伏伏。而水下那些旖旎风光,就在这层层绸缎与朦胧雾气之间,若隐若现。 云湛不由自主靠近一步,水池边的人却突然睁开眼。 下一刻,灵泉洞中忽有精光一掠,一抹白色呼喇喇从天而降,兜头朝着云湛罩下来,云湛急忙后闪,手腕一翻,再低头看去却原来是一件斗篷。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师弟怎的去而复返?还有事? 云湛抬眼,白梵路已经一身白衣楚楚,隔着一池灵泉立在对面,姿态无比从容,端得是云淡风轻言笑晏晏。 可表象永远是表象,白梵路现在正在心里搜肠刮肚飙脏话,天知道刚发现被人偷窥果体那一刻,他内心潜伏的豹子狂奔得有多野! 云湛似浑不在意白梵路隐含愠怒的眼神,只随手一翻,白色斗篷就在掌中化为一缕仙气,随后他往前迈出一步。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6) 白梵路立刻后退一步,下意识戒备的姿态,但神情还是勉强端住了,毕竟他还顶着原主名号,自我意识不能太强。 如果是真正的原主,估计这种情况该是含羞带怯多一点儿了,他这反差还是太大,但要让他对着云湛羞,他办不到啊。 云湛不理会白梵路的问话与行动,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水池边,弯身坐了进去,就刚刚白梵路坐的那个地方,闭目调息一气呵成。 灵泉水渗透进衣衫,他肩膀上那两处被暗器打伤的地方就显现出来了,本来丁点大的地方,现在隐隐是两个碗口粗的黑影。 因为所以,云湛只是来疗伤的? 白梵路一愣。事发突然,他忘记云湛是受过伤的了。 再因为所以,云湛为了响应他的求救信号,冒着伤重之身赶过去,还一路御剑带他回来? 白梵路皱眉。可他呢,完全没考虑云湛的情况,一进灵泉就光顾着自己舒服,方才还把人当成偷窥狂色魔,他又忘了,云湛根本对原主不感兴趣,否则就刚刚的SM现场,早该兽性大发了。 白梵路觉得有点内疚。 师弟,你 师兄也进来吧。云湛闭着眼,淡道。 白梵路低头看一眼自己仍旧乌漆嘛黑的脚,虽然动是能动了,灵力也恢复得七七八八,但这样一双脚看着还是怪渗人的。 他从善如流地也坐进灵泉里,与云湛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师兄不妨到这边来,对疗伤有助益。 白梵路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讲究,他回忆关于灵泉的描述,倒是有云湛受重伤回来,原主辅助他疗伤,说是两个人一起在水里会有增益功效,但是具体怎么增益,没写,因为进去后就没干正事儿了。 想到这段剧情,难免记起那个水下激吻名场面。 作者写得太香艳过头引人遐思,白梵路只消稍微联想脸就有点烧。 轻咳一声,白梵路表情淡定地绕着泉池边边挪过去,他也不敢质问如何增益,怕问了暴露自己啥也不懂的事实。 终于慢吞吞挪到云湛身边,但还是和他保留一个人的安全距离。 白梵路刚要坐下,云湛偏头朝他看来,白梵路想坐的动作于是一时止住。白衣本来就沾湿了水的,现在紧紧贴在腿上,怪不舒服。 云湛眼里那抹冰蓝转瞬即逝,又重新侧过头,再度微微闭上眼。 白梵路心里毛毛的,刚在泉池底上坐稳,身边就传来一阵哗啦水声,云湛好像突然起来了。 白梵路才道一声师弟,下一秒整个人就被用力怼在泉池边。 双手被擒,双腿被制。 脸与脸近在咫尺,气息与气息交互相闻,毫厘之间嘴唇就要碰上了。 白梵路脑子里警铃大作,他瞪圆了眼,看进对方眸子里那抹冰蓝,却没能捕捉到某种一闪而逝的光。 师兄不是心悦我么? 又为何要躲? 莫不是欲擒故纵? 第7章 神特么欲擒故纵! 白梵路血气上涌,难得想骂人,可他明明心里很正直,身体却异常虚伪,因为他又一次被他的耳朵背叛了,三观开始跑偏。 主要是那种过分低沉魅惑的嗓音,简直就像淬了情毒的醇酒。 随着发声的嘴唇,从下颌一路缭绕,到脖颈、到锁骨、到耳垂,最后尾音就像带钩子的鱼线,直把白梵路的魂儿都勾跑了。 不不不不不!不可以!这人是渣男是魔鬼!不可以上当啊! 内心的小梵路攀住悬崖,摇摇欲坠,拉回白梵路仅存的那一丝儿丝儿理智。 云湛绝壁是故意的,反复无常手段下作,原主追着他的时候他弃如敝履,现在原主换了人对他敬而远之,就又故意撩来撩去地搞暧昧,就为了达到他那肮脏龌龊的目的,把原主逼疯! 他白梵路爱惜生命远离渣男,不可能屈服于耳朵之下的! 绝!不!可!能! 咳咳,师弟休要胡言,是我自己想通了,你我一心求道,当以天下苍生为重,岂可沉溺儿女情长 说一半,嗓子有点儿紧,白梵路又轻咳了一声,察觉云湛俯在自己身前的肩膀微微一动,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但白梵路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苦恼、无奈、忧伤,语调也颇为感慨地继续娓娓道来,从前是我意志薄弱,困于心魔不得其所。如今与你一战,已经彻底想通了。 好男儿志在四方,吾辈当以修仙逐道为己任,方不负师尊教养之恩 白梵路越说,差点刹不住车,没想到他口才这么好,说起大道理来把自己都感动到热泪盈眶。 云湛沉默地注视他眼里的泪花。 白梵路真诚地回视他,心里想,估计云湛还以为自己是舍不得放弃这段感情才泫然欲泣的,如此声情并茂的效果应该更真实了吧。 白梵路故意叹口气,暗搓搓数秒针,想看云湛什么反应。 倒是没等多久,握住他手腕的双手就松开了,嵌在他□□那条大长腿也同时撤掉,云湛重新坐回一边。 嗯。轻飘飘一个单音,从闭着眼的云湛鼻子里哼出来。 宛如一记重拳直直穿过空气,白梵路差点一跟头栽进水里。 敢情他刚长篇大论到口干舌燥的,心里还有一腔壮志豪情无处安放,对方就回给他这么一个字?! 白梵路演戏演的不够尽兴,还想再说点什么。 但是云湛突然睁开眼。何人! 白梵路疑惑,有人来了吗?他刚要站起来张望。 云湛扫过白梵路一眼,右手半握,一团蓝光在他掌中一凛,铿地一声朝四周扩张开来,水面被气劲掀起一圈明显的涟漪。 白梵路看向云湛,莫名其妙。 掌门师兄?是我,云翳,我想找大师兄,他在里面吗? 云翳这名字白梵路知道,是和云湛同辈的小弟子,年龄排行倒数第一的那位。刚进山不久,是原主的小迷弟,因为修仙之前家里做药材生意的,所以经常在原主受伤时给他送些药草,傻得挺可爱。 似乎是碰到什么东西,云翳顿了顿,咦,怎么有道结界? 云湛刚刚是在放结界?干嘛没事对同门师弟张结界? 白梵路更奇怪了,刚要走向外面回应,却听云湛道,衣服弄干了再出去。 白梵路低头,刚刚挣扎那几下,他浑身湿透,现在白衣服就贴在身上,仙衣轻薄,湿身效果很不错。 默默掐一道诀,白梵路把衣服烘干,淡定迈出水,向着出灵泉洞的台阶走去。 云湛在他身后,仿佛漫不经心朝他瞥了一眼,见到白梵路微微泛红的耳根、强作轻巧的脚步,勾了勾唇。 结界打开,白梵路见到在外神情期盼的云翳小师弟。 果然和书里写的一样,粉糯粉糯的,看上去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而在他身后,还站着王崇羽。 王崇羽上下打量白梵路,等他和云翳说完,才问,师兄,我方察觉到此处有魔气,是又有魔物闯入了? 白梵路听他问魔气,先是一惊,以为自己有什么不妥,但马上又反应过来,是饕餮。 饕餮?王崇羽微讶。 呃此事说来话长,我再与你细说,师尊出关了吗? 他下山时间不长,凌青子说闭关一天,应该还没出关,他主要是转移王崇羽注意,不想被问东问西。 原来仙人也有累的时候。借口有伤打发走王崇羽,白梵路回到自己居处,倒头就躺上了床。 可是短暂的小憩过后,失眠的老毛病再度困扰了他,没有手机听不到男神的声音,白梵路莫可奈何。 但身体又的确疲惫不堪,白梵路就静静躺着,躺到觉得差不多了才起来。 他先寻到王崇羽,才知时间过去了人间的一夜,对方正在带领弟子们早读心经。 估计凌青子已经出关,白梵路就没打扰王崇羽,自己去找去了。到那儿的时候,发现有个人先他一步在。 云湛似乎才和凌青子禀报过饕餮的事。 白梵路到门口时听凌青子正说,各处魔物异动,此事的确不同寻常。 墨儿?进来吧。 白梵路想撤的脚只得回到原位,抬步走了进去。 师尊。白梵路拱手施了一礼,微垂首站到云湛对面。 昨日之事,为师已听云湛说过了。凌青子道。 白梵路这才抬头,在看向凌青子的时候余光瞟了眼云湛,不确定他是怎么和师尊说的。 被饕餮吃进嘴里这种事,以原主的能耐似乎有点太扯了。凌青子应该是很了解自己大徒弟水平的,所以保险起见,白梵路没立刻答话。 墨儿何以孤身下山? 没想到凌青子却是问他这个问题,白梵路觉得奇怪,凌青子的语气,好似不知他下山的原因。 倘若看见留字,应当不至于全然不提上面的托辞啊? 他正疑惑,只听凌青子又道,云湛方才说,他资历甚浅尚需历练,不堪担任掌门之职,墨儿此时下山,莫非是为他考虑? 白梵路还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这次若是还不吭声就说不过去了,思索片刻,他用种比较纠结的语气状若很为难地回答,并非只是为师弟。 这样回答模棱两可又似是而非,比较好糊弄,全看听者怎么理解。 哦?凌青子右手在腰间的白发上轻抚了一下,那对他方才所言,你如何看法? 联系刚刚凌青子说的,云湛似乎在推辞做掌门,可这不符合原著里他一心上位的野心啊。 反正白梵路是不信的,而他不做掌门,那必定就得自己去做了,听凌青子的话意,似乎就是在暗示这件事,想想还是算了吧。 徒儿以为,云湛师弟德才兼备堪当此任,徒儿对其心悦诚服,至于徒儿自己,才是需要更加勤奋修行,方可有所进境。 语毕,白梵路见凌青子似乎微微点了下头,心里稍松了口气。 不过凌青子的神情也让白梵路更加不解,那张留字他果然没看到,刚刚掐指感受,这屋里也的确没有自己的灵气波动,那张条凭空会飞去哪里了呢? 云湛。凌青子这时道。 云湛依言上前,恭敬地垂手听着。 你师兄既如此说,为师便应了你方才所言,准你下山,但掌门之事兹事体大,你且先担待着,容后再议。 凌青子边道,搁在膝上执印的手抬起,掌中幻化出两根青色的羽毛。须臾羽毛变作飞鸟,麻雀大小的两只,红喙青羽,在他掌心跳来跳去。 白梵路看得一阵惊奇,那两个小东西还挺萌的。而且师尊说什么?要打发云湛下山?那简直的不要太好太妙了! 然而下一秒,白梵路却妙不出来。 墨儿,你既也有历练之心,便与云湛一道下山吧,这对青鸟乃是信物,魔族中有极擅易装者,有此物傍身也免你们互相错认。此外灵力不达处,可作传讯之用。 他扬手一挥,两只青鸟振翅而起,一只落在云湛手中,一只落在白梵路肩头,但很快,又都各自隐去了。 白梵路从凌青子处出来,表情管理已至极限。 云湛就走在他前面,这时回头,问,师兄可是不愿下山? 白梵路心想,不愿和你一起而已。 他刚想径直走过去,云湛这时又道,我以为师兄昨日下山是为修行,没想到也只是纸面写写罢了。 纸面写写 白梵路瞬间顿悟,他那张无故消失的留字,竟原来是错传给了云湛! 被突如其来的大乌龙砸中脑壳,白梵路头疼,又苦于不能流露,流露就意味着自己这个假大师兄不仅水平有欠,还是个彻头彻尾的糊涂蛋。 千万千万千万不能再在云湛面前掉链子了,掉链子就等于掉马甲,掉马甲就等于掉生命值。 师弟见谅,我那是 我明白,师兄是情之所系,心悦于我。 面对云湛的一本正经说瞎话,白梵路忍,一忍再忍。 孰料某人像是越撩越上瘾,忽然上前,手撑在白梵路一侧肩膀,壁咚的预先体式。 不远处有两个小弟子正在朝这边偷看,他稍微一倾斜,凑在白梵路耳边,两张脸从某种角度看,无缝衔接。 心悦诚服的心悦。他低声说。 云湛。 白梵路像弹灰一样抬指,蕴上三分灵气,将云湛的狗爪子直接弹掉,毫不费力。 云湛无所谓轻笑一声,师兄,你似乎忘了一件事。 何事?白梵路脑中警铃大作,他能忘了原主什么事?云湛终于要表达怀疑了么? 没什么。云湛却不再继续往下说,师兄还是早些准备趁手的武器吧,明日烟岚二分时,便要启程了。 烟岚二分,是仙界的时令,金乌在人间轮转会在仙界形成烟岚云海观霞的情景,而烟岚初现一分,差不多早上六点天刚蒙蒙亮,二分则是八点。 白梵路想,这云湛还算有点人性,没说六点弟子们起床练功时他们就得出发。 不过武器白梵路想着是该再弄把新的去。 天枢门弟子的武器多出自琼林,琼林中的仙木可作剑柄剑鞘,而剑刃的话则需采林中散落的补天石锻造,结果如何既靠修为也靠机缘。 这方面有一人擅长,就是王崇羽,白梵路记得书中说王崇羽修仙资质虽不算突出,但对各类灵物的内质根骨颇有见识。 原著里他曾自我调侃说,也许以后最适合掌管铸器炉。 另外白梵路能想到找他帮忙,还有个原因,就是他刚回到自己房间,就发现王崇羽已经在他屋里了,正站在案前,打量平铺在上面的那张纸。 白梵路见他看得出神,觉得古怪,印象中那就是一张白纸而已,上面什么也没有。 不过王崇羽的出现,倒让一筹莫展的白梵路瞬间想到铸剑之事,宛如找到救星。 但王崇羽听他进来,抬头时脸上神情却十分复杂。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7) 师兄,你当真打算让云湛做你的道侣? 第8章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白梵路知道这次公主抱事件后,自己迟早得面对舆论拷问,但他没料到王崇羽竟这么单刀直入,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白梵路边思考措辞,边假装走过去,然后他就看见桌案上那张本该是白纸一张的东西,上面竟不知何时被画上了画。 这是你画的?白梵路完全是下意识问的。 但对方神情却更复杂了,凝住他沉声道,师兄,我并非三岁小儿了,莫要玩笑。 白梵路不解其意,只得又多看了两眼那画。不是王崇羽画的?那还能是谁? 画中探花舞剑的白衣少年郎,有一张非常俊俏又英气逼人的脸,关键是他掌心中那团蓝莹莹的火瓣莲,法器碧落,且还是镶金化神后的,世间仅有独一无二。 这画中人是云湛。 王崇羽没事会跑到白梵路屋里来画云湛吗?显然不可能。 这画笔迹流畅,宛似一气呵成,万千情意都蕴于千万笔墨中,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会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毋庸置疑,这是原主画的。 虽然小说里没有写这幅画,但写到原主擅画这件事了。只是白梵路不明白,怎么他之前看那纸却是空白一张呢? 他凝视画中人、敛眉思索的模样,落在王崇羽眼中,就更是别有一番意味。 抱歉,是我未经你允许,擅自解开了这画的灵气锁。 哦,白梵路恍然,原来如此! 之前被锁着,敢情原主是怕被人瞧见啊?啧啧,真是太痴情了,可惜遇人不淑,不然年下强强什么的,多好磕的一对CP啊。 白梵路清清嗓,制止住脑子里那些奇怪的想法,默念两遍云湛是个大渣男,和他谈恋爱会死的那种。 然后冷静作答,无妨。 师兄你果然是有意让他的吧? 王崇羽似乎无比执着于这幅画,手指在纸面上缓慢划过。 白梵路不明所以,只见王崇羽的手指点在画中人衣襟处,这身白衣。 白梵路这才发现,这副画是彩图,因为碧落有色,但画里的云湛却未着蓝衣,白梵路穿过来见到的云湛就是一身蓝衣,所以他方才乍见这幅画里的白衣人都没反应过来是云湛。 穿白衣的话,就是还未成为代任掌门之前了,可碧落化神又是代任掌门之后才可能发生的,这不是自相矛盾? 而且原主被云湛打伤躺在床上手都动不了,不可能非得爬起来画这么一幅画,那这幅画的绘成时间应当是在比试之前。 除非,原主画这画时就已经料定了云湛会取胜。 这这感情表达也真是迂回曲折,白梵路暗暗咂舌,亏他脑筋快,居然还能反应过来。 云湛本就更胜一筹。 白梵路道,通过小说他知道原主是故意让了云湛的,但这里谈这个也没意义,再说他现在也的确打不过云湛。 想了想,还是把画卷起来,再让人看见误会可就不好了。 王崇羽见他卷得认真的动作,负在身后藏于袖里的手略收紧,在师兄画里也是? 嗯?白梵路没听懂。 师兄画里,师尊才应更胜一筹。 白梵路一怔,卷画的手稍顿。什么意思?原主还画过凌青子? 王崇羽凝视白梵路低垂的眼睫,我听师尊说,你要和云湛一道下山? 白梵路无从探究原主到底画过什么,这些书里没细说,他庆幸的是王崇羽竟然愿意主动绕开话题,不再谈什么画了。 白梵路卷好画轴转身投进旁边的竹筒,人间有异动,去查一查。 仅此而已?王崇羽问。 白梵路不解,怎么感觉总是话里有话。 王崇羽注视他微微躲闪的眼睛,又一次会错了意,师弟妹们都在议论,说你和云湛既已一同在灵泉疗伤,日后定会成为道侣。 又是灵泉 白梵路脑仁疼,他以后一定要离那个池子远一点,再来第三次,他跳进秦淮河也洗不清了。 师弟白梵路费力地想该怎么解释目前的困境。 王崇羽却轻轻叹了口气,温和的面容浮现些许落寞,师兄,你何时对我如此生疏了? 白梵路猛然反应过来,原主一直是对王崇羽直呼其名的,崇羽,抱歉,我是我糊涂了。 王崇羽深深看他眼睛,最后到底妥协,我知晓了,师兄身体抱恙,无妨的。 崇羽,能帮我个忙吗? 现在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去做点什么而不是说点什么,以原主和王崇羽几百年的情分,白梵路主动求助,对方果然动容。 师兄但说。 我的剑在打饕餮的时候断了,你能帮我再铸一把么? 自然可以。 那太好了,我们现在就去吧。 白梵路拉住王崇羽的胳膊往外走,对方被他拉着,也没挣动,脸上神情终于是渐渐恢复往日的平和。 白梵路没太注意王崇羽,书里这个角色其实没什么存在感,作者起初形容他为人似兰竹君子,低调可靠不露锋芒,时常帮助凌青子处理门中内务,弟子们也挺服他。 但后来云湛任掌门后,似乎因王崇羽与原主关系要好,也针对性削弱了他的存在,本来就挺没戏分的一个角色,到后来写着写着就没了,作者甚至忘了给他个结局。 所以从白梵路的视角,目前也只把他当个NPC来看待。 而NPC固然不重要,但白梵路刚走出屋门,却猛地想起来另一件要紧事,他对王崇羽的称呼是错了,那他对云湛的 完了,原主和云湛独处时好像也不是用师弟来称呼他的 而那句:师兄,你似乎忘了一件事。 一件事一件事 云湛魔魅的嗓音直到白梵路进了琼林还一直挥之不去,他绞尽脑汁,在想明天见到云湛该怎么办,要不要主动解释?还是继续装傻充愣? 似乎都不太好。 云湛没有王崇羽好糊弄。 师兄,你过来,瞧瞧这株如何? 正想着,听见王崇羽的话,白梵路回过神,见他站在一株树下,对自己招手。 眼前的树主干青白,枝叶修长,但与旁的树也看不出明显差别。 白梵路外行道,你说好便好。 王崇羽笑了笑,你明日启程,暂且只能先选须树,过些时候我再好好替你物色,用庾树铸一把更趁手的。 白梵路刚要说有一把剑防身足够了,但话到嘴边又止住,虽然他是没真想下山做成什么事,但在王崇羽面前表露出来毕竟不合适。 也好,那就先谢过崇羽了。 师兄何须与我客气,你且稍待,我去去便回。 王崇羽抬手,眼前的参天巨木传来叶声簌簌,银光万点后就似被连根拔起,所在地面只剩一个圆坑,但很快,那坑里又冒出一株小树苗。 须臾之间,琼林中的树生长快,销匿也快,与人间那些百年老树相比,生命甚是短暂。 白梵路绕树坑两圈,眨眼功夫那棵小树苗就已长到半人那么高了。 王崇羽果然很快回来,两手还各捧着一块玉石。 左边这块薄韧,右边这块锋锐,师兄想要哪种? 左边的吧。 听上去不容易断,更适合防身,他可不想关键时刻再出状况了。 王崇羽右手一收,留下左手的,走吧,去铸器炉。 铸器炉就在琼林边上,仙界四景之一的琼林侧畔,指的就是铸器炉在炼制极其稀有的神丹神器时所发出的七彩虹光,与琼林千木交相辉映所形成玄奇景致。 然而这次只是炼一把普通飞剑,所以景致自是看不到的。当王崇羽把材料投入炉中,由白梵路注入灵气,铸剑过程就算开始了。 不出半日,在明天出发之前就能拿到一把新的飞剑。 师兄,记得从前,师尊仅有你我两个徒弟,我们就经常来这里,看下面那个怪老儿。 铸器炉在琼林尽处的峭壁之下,一处突出的山台上,山台边长年住着一位老仙。 据说老仙其实早已得道可飞升神位,却又不屑得道,平生爱好就是不停地往铸器炉中扇风、浇酒,保持仙火不灭。 而他自己,也是个出了名的酒鬼,你要同他说话,他只会回答一个字:酒! 也有一说正是因他行为放荡不羁,才无法飞升上神。 具体如何,无人知晓。 白梵路敷衍地应付着王崇羽的话,他说的那些他当然不记得,它们是属于原主的记忆。而书中关于铸器老仙,也就简单几笔。 但王崇羽那般怀念的神情真切不假,叫人动容,白梵路也不禁生出几分感慨来。 师兄胆子比我大,总喜欢趴在崖边往下看,我就不太敢。 现在也不敢吗? 两人相视一笑。 试试? 王崇羽先走到崖边,刚刚扔东西下去不用离边缘这么近,白梵路也跟着过去。 脚下有仙雾飘过,巨大的铸器炉就在正下方,三五层楼的高度,从炉嘴冒出熔岩似的红光,无时无刻不在搅动、翻滚。 白梵路看着看着,忽而眼中仿佛有什么红影一闪而过,他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呼吸骤然变得急促。 这个铸器炉在书中存在的意义就是替碧落镀神,此外并没其他特别。 但这种心慌的感觉,怎么回事 师兄?你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王崇羽见白梵路不对劲,伸手想碰他肩膀。 突然,两人间一道风屏掠过,把白梵路衣摆都掀了起来,也打断了他的思绪。 但这一瞬间头发遮住眼睛,再能稍微视物时,他见王崇羽正低头、皱眉,看向他自己的手。 怎么了?白梵路问。 王崇羽抬起眼,远眺某处,若有所思。 没什么,师兄身体未愈,还是莫要在此吹风了,我先送你回去,晚些时候再来取剑。 好。白梵路点头应了,他心里也觉不踏实。 两人并肩走入琼林深处,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铸器炉旁的白胡子老仙朗笑一声,都走了,出来吧。 山台后的石穴里,缓步走出一个蓝衣人,正是云湛,只见他一扬手,怀中的坛子便打着胡璇儿飞起。 老仙身轻如燕,腾空一跃将坛子抱满怀,还未坐回去就迫不及待拔开塞子,狠狠闻了一口。 香!真香!有能耐,哪儿弄来的? 别说在天枢门,放眼整个仙界,酒也是大忌。 云湛不答他,只问,镜子呢? 好说,好说! 老仙打个响指,云湛前方就出现了一面圆镜,可是镜中却没映出任何景象与人影,只有浓浓的一片白雾。 人在尘中,不是尘。这镜子有个奇怪的名字不是尘。 老仙喝口酒,砸吧嘴,摇头晃脑躺下来,翘起的脚在空中来回绕圈。 好酒好酒,一坛好酒! 可惜只一坛,嘿!一坛只一坛,两双不两双,三界非三界,众生皆众生。 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呵! 云湛不理会他胡言乱语,面向镜子静立片刻,终于闭上眼。 而在他闭眼的同时,镜子里浓雾渐开,缓缓浮现出现一个少年的影像。 第9章 白梵路想要拜别凌青子,才知师尊又闭关了,云湛刚代任掌门就要下山,目前天枢门的事务暂交王崇羽管理。 王崇羽将他二人送至山下,对白梵路叮嘱万事小心,对云湛则略点了下头,交换了一个白梵路看不懂的眼神。 出了山门,俩人直接御剑前行。白梵路踏在剑上,也不知是因他现在身体复原,还是业务更熟练了,这新剑使起来还挺顺手,飞在云端时有种踩着平衡车的感觉。 直到一处驿站茶馆,俩人才停下来歇歇。 这路上云湛不说话,白梵路也乐得不用应付他。 而关于那个称呼的问题,他昨天反复思考后的结论还是继续叫师弟。 既然他已经和云湛表态,以后要同他划清界限,万一哪天云湛问起,他就说是这个原因,只把云湛当师弟看待,所以不便再用以前那个称呼。 两人皆已修成仙体,不一定非要喝水,但驿站有旁人在,店小二来问时,云湛还是要了一壶茶。 现在已是晌午,日上三竿,刚才御剑时不觉得,坐下来喝过茶水,白梵路才疑惑既然要飞这么久,他们为何不直接瞬移到目的地呢? 鉴于只有短途成功的经历,白梵路还没能完全弄清楚这个瞬移的机制,但也不可能问云湛为啥不瞬移。 正抿口茶,听到店小二和另一桌的客人闲谈。 什么?客官是投奔亲戚来的?哎呀,您没听说吗?这毓芳城里如今也不太平啦! 啊?连毓芳城都有妖怪啦?不会吧?那里不是 倒也不确定是妖怪,反正有点儿邪门的事情,城里来的人说得比妖怪还可怕,已经死了好几个了 云湛修长的手指在杯边摩挲,他垂眸看着浑浊的茶水,似乎漫不经心,但白梵路知晓,他也听到了那些话。 没为什么,因为现在的剧情开始和书里接上了。他们二人奉师命下山,暗中调查人界魔物失控一事,主要目标有两处地方,极东之地的瀛洲,和极北之境的凌城。但由于中途听说毓芳城的传言,便决定先去一探究竟。 白梵路可不想去什么毓芳城,在那里原主被云湛欺骗,男扮女装差点被人非礼,虽然白梵路觉得自己能避免,但他也不想有任何奇怪的风险。 灵机一动,白梵路微俯身,低声道,师弟,瀛洲与凌城皆是路途遥远,恐怕耽误不得。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8) 嗯。云湛摩挲杯缘的手轻轻扣了下木桌。 白梵路猜,男主角替□□道悲天悯人的情怀让他在是否改道的决定中天人交战,正好,他便给他个台阶下。 不如你我二人分头行动,我先行前往瀛洲查探,如何? 云湛闻言抬眼,看向白梵路。 他眼型偏细长,在斜着瞧人时,眸底那层蓝光就像冷岩上的冰霜,白梵路心砰砰直跳,生怕被看出内心的小九九,但表面上不露怯意,颇为自然地回视他。 为了以后长治久安不必再与这双眼睛对视,他现在必须忍住对,往死里对! 也好。云湛道,语气幽幽。 竟然答应了!白梵路压抑内心的狂喜,淡道,既如此我便马上启程,也好早日赶到,以免误事。 末了,还不忘惺惺作态一番,师弟去毓芳城需谨慎行事,如有情况立即传讯于我。 毓芳城离师门近,再有什么情况也比千里迢迢找他要有用得多。 白梵路就是看准了这点,虽然师尊给了他们一对青鸟,但远水解不了近渴。 说白了这就是一个电话专线,即使打电话,拨出去了还得要人愿意接才行。 相信云湛也没那么傻,等他跑远了,不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么? 再说关于东边瀛洲的事,白梵路本就知道剧情,要不是为了走一趟做个样子,他几乎可以把结果直接禀报给凌青子。 而如果真和云湛一起去,可就不会只是做样子那么简单了,肯定得真刀真剑的干一架。 现在正好,和云湛分开他自己去,只要确认剧情里说的没变,那等云湛再找来,他就告诉他自己已经调查完了。 既可以加快进度早点回家,又可以避免和云湛更多接触,还可以趁机游山玩水。 完美!简直一石多鸟! 事不宜迟,白梵路脚底抹油说走就走,生怕云湛反悔。 而云湛却还坐在原处,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一口茶,既没与他话别,也未嘱咐什么,至于之后怎样更是只字未提。 白梵路走出一段距离,隐约觉得这样就能脱身似乎也太过容易了点儿,不会有诈吧? 他又走了几步,闪身躲到一处树后,悄悄回头望一眼,驿站已经离得很远,但那个蓝色的身影晃在木屋之下,还是相当显眼。 白梵路当即掐指,心中默念一个地名,施展了瞬移术。 这次白梵路算发现瞬移术的基本规则了,上次他是只想着去人界,没说去哪儿,所以才随机到了个河关镇,而他这次想去瀛洲,大方向是对了,却在离瀛洲还有千里的东昌城外落了下来。 东昌,白梵路记得书里提到过,是去瀛洲的必经之地,所以瞬移术大致差不离,但是距离有限,没法一下子直接到达目的地。 这样算起来,比御剑可能也快不了太多,但纯粹耗费自身灵气不依靠飞剑的话,远程非紧急状况使用的确是不太划算。 白梵路在城外找个隐蔽的地方稍作调息,才进城去。 东昌城比上次的河关镇要大得多,人流也更密集,所以他这一身白衣即使不加掩饰,也不会太惹人注目。 不愧是大地方,照理下午时分,大多数人都该回自家去了,但主城街上依旧热闹非常,酒楼里甚至还有不少用膳的客人,不时悠扬的小曲小调传来,间或夹杂吆喝鼓掌声。 白梵路想找个小摊贩买吃的,没找到,也进到酒楼,在二层一处靠窗的位置落座。 店小二过来,他道,来两个好菜,一荤一素,酒就免了。 好不容易重获自由,先满足下凡人的口腹之欲。 好嘞客官,您稍等! 白梵路靠在窗边先向远看,城里民居四四方方,规划倒是整齐,他无聊地观察了一会儿,忽听一道清朗的音色自下方传来,刚刚似有人弹琵琶曲儿的木台子上这时站了个穿灰色短打的人。 白梵路随意瞧两眼,木台边此时聚拢了不少观众,他的方向正在台子斜后方,那人还戴着一顶草帽,白梵路看不清长相,但方才那笑声却极戳他的审美。 乡亲们,多谢捧场,下面我给大伙儿表演个猴子偷桃,请仔细看好哦! 白梵路在窗边支着下巴,挺有兴致地看。 那人单手摘下头上草帽,将草帽完全漏空的破顶近距离展示给周围,也同时绕场半圈。 当他走到这边时,那张侧脸惊鸿一瞥,白梵路禁不住怔了一下。 是个颇为英俊的少年人,而他那张侧脸 白梵路闪神的片刻,那少年又回到场中间,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只见一只通体洁白的猴子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灵巧地攀上少年肩膀,蹦跳两下,再落回地面,搓搓手,又搓搓脚。 憨态可掬的动作,惹得大家一阵捧腹。 少年左手在帽子上隔空抓了两把,故作神秘提醒台下观众,千万别眨眼 大家都不由噤声,瞪大了眼。 突然那猴子蹭地跳起来,跳进帽子里,又从帽子的破洞掉出来,再落地时,大家定睛一瞧,小猴子两手各拿个小桃子,在台上吱吱欢叫。 哈哈!还真偷到桃子了! 台下有人带头鼓掌,大伙儿也都高兴地笑,少年重又扣上草帽,对着四周抱拳鞠躬。 小猴子就从主人身后端来个饭盆儿,向着观众挨个讨赏赐,大家纷纷把铜钱投给这个可爱的小东西。 白梵路在上面看完全程,微笑着摇了摇头。 正好这时店小二把菜端上来,楼下再度传来欢笑声,白梵路也没去看了,专心吃饭,等他吃完那少年已不在原处。 白梵路也没在意,到街上随便转了转,傍晚找家客栈要了一间房。 因为不确定自己在这天仅剩的时间里御剑或瞬移,会不会晚上就得在荒郊野岭过夜,保险起见,他还是等明天再走。 这回为了不出岔子,白梵路一住进客栈就闭门不出,静静调息了一个时辰。 等天黑店家来问是否需要晚膳和浴桶,他都谢绝了,随便掐个净身咒,便倒头开始休息。 顺利的话,不出两日就能到瀛洲,虽然已经想好要怎么避免动干戈,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他得时刻养足精神有备无患。 可想法虽好,失眠的老毛病却不是能跟着想法走的。 白梵路一边回忆原著剧情一边数羊,迷迷糊糊间,窗外打更的声音不知第几次远远传来,白梵路听见了,稍稍睁开眼,刚要重新闭上,突然,屋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响动。 左上方,两个轻重不同的脚步。 有些杂乱无章,还似有瓦片碎裂的声音,现在到在他正上方了! 白梵路刚急坐起身,就听轰隆一声,房顶破了个大洞,一道人影从天而降,白梵路想躲开已经来不及,被那人直接压住。 又是一声巨响,床塌了。 白梵路本来想把那人掀开的,结果床这一塌,他跟着失去平衡,两人一起滚到地上。 滚了两圈,白梵路敏锐察觉到,那人脸埋在自己腹部,两手死命抱着他,一手缚在腰间,另一手则抓着他的呃,屁股。 白梵路眉心跳跳。 咔哒!屋顶又塌了一角,几块碎砖紧跟着掉下来,正好砸到那人脑袋,哎哟、哎哟两声惨叫。 听见那声音,白梵路手中聚敛的掌风霎时凝固,在离那人一厘的位置停住了。 第10章 是白天见到卖艺的少年。 似乎被砸得不轻,刚想爬起来又嗷呜一声趴下去。 白梵路身体一僵,隔着那层绛色薄纱床幔,某个部位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实质性碰触了。 白梵路脸色微青,深吐一口气,默默抬起膝盖。 只听一阵吃痛的闷呼,少年从他身上滚下来,滚到一边,但很不幸地,后脑勺又一次重重磕到坍塌的床板。 白梵路掀开床幔,正站起身整理衣物,一瞧少年眉毛眼睛皱一处,缩成一只大虾球的模样,刚刚的恼意下去,突然又有些忍俊不禁。 正要说什么,敲门声响起,客官,方才听见好大一声,可是有什么事吗? 白梵路抬头瞧一眼屋顶那个大窟窿,再低头看向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揉着脑袋浑然不在状态的罪魁祸首,施施然走前几步,打开了门。 这这是 首先映入眼帘是满屋子凌乱,以及那张塌成渣渣的床,还有床边躺着的人。 店家的第一理解是什么,白梵路从那双震惊又暗含暧昧的小眼睛里读到了。 看上面。他很无语,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观念不做解释。 店家这才注意到房顶那个大洞,望上去能看见月亮星星,虽说似乎很浪漫很有气氛,但他脑子还算清醒地一指,问,客官,这位小哥是从上面掉下来的? 嗯哼,诚如你所说。白梵路挑眉。 喂,小哥儿,你还成吗?店家走到少年面前。 少年扶住他颤巍巍站起来,眉头还拧巴着,晃了晃脑袋,讷讷道,成不、不成!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他大叫一声,糟了,还得去追那个采花贼! 采花贼?白梵路听到这个词,本来看戏似的心态起了点微妙的变化。 店家刚还堆着客气的笑,见少年拔腿要跑,赶忙用力拉住他,你等等!你弄坏我的屋子,想就这么走了? 少年急切道,我真的要赶紧去追上他,不然今晚又得出事儿了! 又?白梵路略一沉吟,什么采花贼? 听见他问,少年朝他看过来,收住了要冲出去的动作,店家见他似乎不是真的要赖账,也没再用力拽他,但还是拉住他袖子不放。 就是官府通缉的那个,这都第五天了,每天晚上糟蹋一个姑娘 听店家说得轻飘飘的,少年急了,大声道,哪是糟蹋那么简单,第二天那些姑娘都自杀了,他伤天害理,害人命的! 说到这更是急得火烧眉毛,不行!我得赶紧去!对不住店家,等明天我一定回来赔你! 少年说着挣开店家拉住他的手,飞一样掠出门外。 这哎!你店家慌忙追出去一看,哪里还有少年半个人影。 这这这,都是些江湖骗子,这要跑了,我找谁去啊我! 店家直跺脚,猛想起屋里还有一人,脸上又换了副表情,半带谄笑半带商量地走到白梵路跟前。 客官,您看这 白梵路不知为何,十分不喜他方才那句江湖骗子,而这点情绪让他做出了一个他自己也没想到的动作来。 他摘下腰间佩玉,拍在桌上。 这是抵押,等他明日还你钱,我再来赎。 店家一看那玉坠,登时眼睛一亮,满脸堆笑凑上去要拿。 白梵路手腕一晃,剑柄轻轻扣住店家要去拿玉的手,似混不着力,又似千斤压顶。 别耍花招。 店家脸僵了僵,嘿嘿笑道,岂敢,岂敢呀?公子,这间房不能住了,您随我来,小的这就给您换间上房! 称呼也换成了公子,白梵路心里直摇头,商人就是商人,不过也能理解。 进到房间,刚在床上躺下,白梵路想起他们所说那采花贼,少年看样子不像真有身手的,就算追上了采花贼,能制得住他吗? 要不要去帮忙?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白梵路被自己惊住。 他在这个世界的原则应当是明哲保身,坚持到大结局才对,顶多为了推进主线搞点小动作,这采花贼书里提也没提,既如此又何需他这个外来人管什么道理正义? 还是不要多此一举了。 至于那个玉坠哎,一时冲动,万一少年真不回来,就当买个教训吧。 白梵路拉起被子,强迫自己蒙头睡觉。 好不容易在后半夜有点困意,以为终于可以不被任何人任何事干扰地睡个回笼觉,结果却还是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被吵醒了。 怎么回事?一大清早谁在外边儿哭的?有人议论。 白梵路推开房间门,与他同样的还有几个住店的客人,都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店家上楼来,挨个和客人说出了点事,不是店里的事儿,是对面街市上,有官府在处理。让客人们安心回去休息。 到得白梵路这儿,店家神色隐约多了一层战战兢兢,白梵路瞧出来,问,出了什么事? 其他客人没有这样问的,住客栈的大多是外乡人,对东昌本地不甚了解,其实白梵路也是,但店家那眼神告诉他,这件事与他有那么一丁点千丝万缕的关联。 果然,店家压低了声音,是是那个采花贼。 捉到了? 没,是又犯了案子。 也就是说,少年果然失手了,但他是没追上还是追上了没打过?抑或是白梵路心里一紧,到底决定下去看看。 出了客栈门,现在时间还很早,这条街两侧大都门户紧闭,因此白梵路一眼就看见了斜对面那几个官差模样的人,还有被他们围在中间,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女子。 白梵路稍走近些,看清那女子怀里抱着的是个小女孩,四肢瘫软,头向后无力地仰着,眼睛睁开,似乎已经咽了气。 想到某种可能性,他心里像被刀子狠狠剜了一道。 店家瞧着白梵路出门的,似乎是不放心,这时也过来了,公子? 是那个女孩子吗? 这店家叹口气,哎,是的 白梵路袖里的手用力握紧,那个女孩子,看身量大概才十来岁左右。 十来岁白梵路听见自己心底一声冷笑。 再抬眼,看见对面的告示牌上,一张醒目的通缉悬赏令。 滴滴!几乎在他心里产生想法的同一时间,脑中响起提示音。 解锁支线任务恶有恶报,任务目标:击杀采花贼。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9) 任务达成奖励:读者的脑洞残片3,激活隐藏事件可获得额外奖励。 任务秘籍:境由心生,假中无真,魔自性起,真中作假。 白梵路听着系统介绍,人已经站到告示牌前,一手撕下那张悬赏令,打量上面的画像。 店家见状,忍不住问,公子,您您也要捉那采花贼吗? 他的语气含义明显,就你看上去文文弱弱的,能行? 白梵路不答,把那张纸在手中捏成一团,轻轻一捻,碎成粉末。而后他便转身返回客栈,上楼去了。 留下店家瞪着那满地的雪白,大清早凉飕飕的,头上豆大的汗珠却直往下滚。 要捉采花贼,需得等到晚上,白梵路决定就多留一日,顺便也好等少年到店里。 虽小说里有讲原主那玉坠是云湛送的意义非凡,也不知怎么换身衣服那玉坠还能神奇地留在原处,但实际这东西对他而言却没什么用处。 不过好歹是块真玉,也不甘心就这么冤大头留给个贪财的客栈掌柜,就算当掉换成银子也比这强啊。 冷静下来后,白梵路还是有一丝后悔的,不是后悔抵押了玉坠,也不是后悔摘了悬赏令,只是后悔昨晚没跟上那少年。 他不能确定的是,昨晚追采花贼的少年,今天还来不来得了。 不过很庆幸,少年上午就回了客栈,店家把他直接领上二楼。 白梵路见他除了头上撞出的鼓包,身上似完好无恙,稍稍放下心,倒是少年一见白梵路,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 公子,实在对不住,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白梵路道,是我该敬佩你狭义心肠,且还信守承诺。 我少年低下头,可我刚刚和掌柜算过,我身上的钱不够赔的,也没有别的东西可抵,公子的玉坠 少年抬起头,目光诚恳地看向白梵路,掌柜说公子只住两日,可否可否请公子再多留几天?待我攒够了钱一定将玉坠赎回来还你。 少年的声音似泉水淙淙,而他的眼睛也很亮,像是泉水里倒映的弯月,少年看过来的时候,似乎还因局促不安而微微脸红。 白梵路一时有些怔愣。 明明是与他差不多的个头,但纯澈天然的感觉在这张面孔这副体格上表现出来,一点也不叫人觉得违和,反而越看越油然而生一种亲切。 昨天初见他侧脸时,那种奇异的熟悉感又来了。 公子? 没关系,意识到自己出神,白梵路收回视线,拿出钱袋,我这里还有银子,掌柜的,他还缺多少? 啊不多不多,五两而已。店家忙道。 可是公子 少年刚要抢白,白梵路抬了抬手,将仅剩不多的五两银子放在桌上,我想还是尽早赎回玉坠。 少年低头,攥了下衣角,不吭声了。 他这个小动作,同时也落在了白梵路眼睛里。接过店家递来的玉坠,白梵路检查一下,重新系回自己腰间。 而后店家就拿着银子走了,少年没跟出去,咬着唇似乎有话想说,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 白梵路道,坐吧。 少年依言坐在凳子上,白梵路给他倒了杯茶水,推到他面前,你不必介怀,这点银子于我也没什么大不了。 虽说不知原主怎么挣钱的,但总有方法不是。 少年却摇头,下唇咬得更紧,再张嘴说话,都能看出清晰的齿痕。 可我介意,公子,你的钱我必须还给你,昨晚是我太笨追丢了,还害了那个姑娘,今晚我一定要抓住贼人,到时候也能有一笔赏金,就有钱还你了。 赏金什么的白梵路倒不在意,他现在关心的是,你身手如何? 我还、还行吧。 听起来就不怎么靠谱。 你昨晚是怎么找到采花贼的? 白梵路问,这也是他需要解决的最大难题。 夜间行动,无差别作案,东昌城又这么大,找个采花贼无异于大海捞针。 少年这时却爽朗一笑,我靠吱吱啊! 吱吱? 少年吹一声口哨,昨天那个耍宝的小白猴子,突然从窗户口窜了进来,跳到少年胳膊上,发出吱吱吱的叫声。 就是它,那采花贼身上一股子臭味儿,吱吱能闻到,就可以找到他!不过要是追的时间太长,吱吱就闻不准了,所以昨晚追到最后才追丢了。 原来如此,白梵路点头,那这样,晚上我们一起,你跟踪采花贼,我负责对付他。 少年惊讶地睁大眼,公子你? 白梵路不怪他那眼神,他外表看上去是有点太过于无害了,比起修仙大拿,更像文弱书生。 多一人总比少一人强,挣到赏金,我只要那五两就可以。 那怎么行? 这都无妨,等抓到人再说。 白梵路早已磨刀霍霍,目色柔和的眼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决然与冷冽。 他或许没注意到自己此刻变化,但在他对面,少年一直悄悄注视他神情,此时面色微黯,抿紧了唇。 第11章 终于等到夜幕降临,东昌城的主街挂起灯笼,其他街道则是陷入昏黑,除开高门大户尚灯火犹存,普通百姓人家多是已随日落而息。 白梵路等在拐角暗处,少年则在明处,由小猴子带领着四处探寻,两人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大约过了两炷香时间,吱吱有反应了。 它似乎发现目标,不再漫无目的上蹿下跳,而是朝着一个方向跑。 少年追在后面,没追出多远,对面空无一人的街道突然现出个身影来。 随之传入白梵路耳中的,还有一道略显尖细的男人嗓音。 你这小子,还真是不死心。 采花贼?哼,光听声音就知道有够肾虚的,还以为是个多厉害的角色。 白梵路躲在暗处,听少年朗声道,今天抓到你,我就死心了。 就凭你?采花贼嗤笑一声,昨天大发慈悲放你一马,你倒是上赶着送上门来,好啊,那就成全你! 他没有拔出任何武器,直接扬手朝少年劈了过来,白梵路感到一阵异动,心里一惊,竟然也是个有修为的,并非普通的江湖人士。 少年有把随身佩刀,这时想拔刀去挡,被后方一股大力推向旁侧,白梵路硬接下对面那道气劲,打开风盾,皎月般的身影高高跃起,他反手就是一剑,剑气朝采花贼面门袭去。 采花贼也有些道行,立刻察觉到来者不善,反应极快,闪身就退。 刚刚的异动虽然被距离削弱,不知是魔是仙,但那人身上有股特殊灵力却不假,饶是白梵路紧追其后,在不得其所的情况下,很快也把人追丢了。 已经出城不知多远,白梵路停下来环顾四周。 眼下是一片稀疏的林子,月色明亮,银盆一挂,倒比在城里时还要明亮几分。 白梵路盘坐下来,决定先调息片刻,但他也不敢掉以轻心,虽闭着眼,一半灵识仍旧在观察周遭动静。 果然,有东西靠近了 他猛地睁开眼,一道白影飞快窜进视野,又迅速躲到不远处一垛矮树丛后,露出两只滴溜溜的大眼睛,畏畏缩缩的,仿佛被刚刚那阵杀气给吓到了。 是小白猴吱吱。 太、太好了!总算找到你了! 少年也跟在后面跑来,一见到白梵路,就手撑膝盖气喘吁吁,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缓了半天才总算缓过劲儿。 可累死我了! 少年长吁短叹的,小白猴也跳到他腿间,趴着喘气儿,一大一小怪有默契。 白梵路默默收回按在剑柄上的手,你还追来做什么? 做什么?我来帮你啊! 少年理所应当道,还在拍胸口顺气,忽然他哈哈一笑,也是,我本来还担心你,不过刚才我发现,你好像不需要我帮忙。 这句担心你,从少年嘴里说出来,过于直白简单,让白梵路不觉愣了下,一时未知如何作答。 少年却还在自我剖析,难怪我第一眼见你,就觉得你不是普通人,刚刚看你和他打那一仗 说着眼睛一亮,公子,你该不会是仙人吧? 白梵路微愕,随即淡笑着摇了摇头,没答是也没答否。 哇!你肯定是仙人! 少年像获得什么证据,本来还蔫蔫儿地坐在草地上的,这下来了精神直起身,注视白梵路的眼神愈发亮晶晶的。 仙人,你今年有一百岁了吗? 白梵路看他一眼,半真半假道,有,也没有。 原主四百八十六岁,他自己么,二十六岁。 少年听了眼睛更亮了,像是要把整个月亮都搬进瞳孔里,白梵路又一次有这种感觉,眼前的少年,比起小太阳,更像个大月亮。 有光,但又不会太灼热。 能在黑暗的时候,驱散长夜的阴影。 少年不知他心中所想,兴奋道,那我才十六岁,比你小好多以后我就叫你仙人哥哥好不好?仙人哥哥! 仙人哥哥?白梵路记起那个小乞丐,不禁莞尔,你该叫我仙人爷爷,可能更合适。 爷爷?我才不要,你这么好看,要不是知道你都一百多岁了,我还以为你只比我大一点点,甚至都差不多呢! 少年想到什么,又往白梵路这边坐近些,对了,仙人哥哥,你可以当我师父吗? 他就那样撑着手坐在那儿,笑着问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活像只朝主人乞食的萨摩耶,要是他身后有条毛茸茸的大尾巴,那就更加惟妙惟肖了。 白梵路看看他,又低头看看他腿上的小猴儿,忍着笑,摇头,不可以。 为什么啊? 我自己都还没出师,如何能收徒? 关键是,等抓到采花贼,他就该走了,与少年不过萍水相逢,而他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以后还是不要再有瓜葛的好。 这也是为什么,白梵路一直不问少年姓名的原因。 那我就跟着你,等你出师了,再收我当徒弟吧! 随意。白梵路想,如果到时候他还能跟得住他。 嘿!那就一言为定啦! 少年不知是故意没听出他这敷衍还是当了真,竟还挺兴奋地张开双臂仰躺到草地上,小白猴被他吓了一跳,蹦起来躲到一边。 一句戏言而已,难为他这么高兴。 白梵路也没再继续调息了,他微微靠向身后树干,有少年在身边,临敌的紧绷感不知不觉消减不少。 仙人哥哥,还没问你呢,你叫什么呀?少年揪了根狗尾草叼在嘴里,小猴也趴在他额头上够着它玩儿。 白梵路思索两秒,陆凡。 哦少年微微皱眉。 白梵路想他估计是觉得这名字没那么有仙气儿。 谁知少年嘿嘿一笑,竟主动道,我叫小六! 小六?白梵路愣了愣,没有姓么? 少年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我出生爹娘就不在了,不过据说我是家里老六,所以别人都叫我小六。 少年这样解释时,依旧笑嘻嘻的,仿佛全然不知哀愁。 可白梵路找回紊乱的心跳,再看他那笑容,唇齿却一阵发苦,抱歉。 没什么的呀!仙人哥哥不用道歉,你瞧我现在,不也好的很嘛! 白梵路一时语塞,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颤动了一下,他凝视少年神采飞扬的脸,深埋心底的滋味到底被翻搅了出来。 并不是感怀少年身世堪怜,这天下比他可怜的人多得是,那个小乞丐岂非比他更叫人心疼。 可他的身世,与白梵路记忆的重合度实在太高了,同为第六个孩子,同被唤作小六,同样的一双眼睛,以及眼神里总是闪耀着的比月亮还清澈明亮的光。 他终于意识到,初见少年那种异样的熟悉感来自哪里了。 莫非因为他穿进这个世界,就把属于自己的过去也一并带来了? 白梵路不确定,因为原著里的确没有这么个角色。 而以这个角色目前的人设,似乎也并未强到会对除魔卫道的大剧情产生任何影响,简直就是比酱油还酱油的路人甲。 那眼前的少年究竟因何而生呢? 白梵路手微微动作,想确认这个名为小六的少年究竟是不是普通人。 然而还没等他右手碰到对方,小六突然一个侧身,转摸向腰间,取下个皮袋子水壶来。 刚刚一路狂奔,他实在是口渴,仰头咕咚咕咚,很快水就喝光了。 抖一抖,一滴不剩。 仙人哥哥你等等,我去打点水来。 白梵路颔首,不着痕迹把手放回膝上。 你喝不喝?我多打点儿。 我不用。 白梵路远远观察他,这附近就有一条河,小六蹲在河边先打了水,再跑进林子里去,过了一会儿跑出来,又返回河边不知洗什么。 当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抱了十多个看上去就新鲜欲滴的海棠果。 衣服可能不太干净,仙人哥哥你别嫌弃。 小六是用自己外衣包着果子的,这时把衣服铺在地上,果子小心放好,做完这些就坐在一边挠挠头。 白梵路现在知道了,挠头大概是这少年害羞紧张时的条件反射动作。 其实应该担心一下是否有毒的,但白梵路见小六那副脸红兮兮的模样,还是伸手拿了一个,稍作判断后在他满含期待的注视下,轻轻咬了一口。 酸甜多汁,味道不错。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10) 小六也一手拿一个吃,咔哧咔哧很带劲,而吱吱早已抱了三个果子在它怀里,先塞两个到自己腮帮子,然后抱住第三个狂啃。 白梵路看它那俩鼓成球还一动一动的红脸蛋,早就猜到了,昨天小六变那什么猴子偷桃,桃子就是藏在小猴嘴里。 见白梵路在看吱吱,小六笑道,我从小养大的,虽然很皮,但是可聪明呢。 从小养大,那感情应该不一般了,难怪这么通人性。白梵路想。 海棠果个头不大,十几个很快解决完,最后一个小六还和吱吱抢,不过也只意思一下,就被小猴儿扒在手上先咬了一口。 白梵路见状,不禁微微笑起来,小六本来和吱吱闹着玩儿,见他在笑,忽然说,我觉得你和我想象中的仙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除了长得好看,别的都不一样。 白梵路微微一哂,那你还想拜我吗? 当然啦!别人我不知道,但我只喜欢仙人哥哥你这样的。 白梵路很想拿根戒尺在小六手心拍一下,目无尊长、调戏老师,该当大罪,虽然他也没答应要做他师父吧。 吱吱还能找到那个采花贼吗?白梵路转移话题,说正事。 估计今天又不行了,你瞧,这个小懒猴儿。 小六对着旁边一努嘴,吱吱吃饱喝足,四仰八叉鼓着大肚子躺在草地上睡着了,边睡还边吹鼻涕泡儿。 白梵路暗暗发愁,还是准备不充分,太过轻敌,明天在出手前须得先布下结界,防止人逃跑。 可是经过今天这一遭,那贼人还会轻易出现吗? 要不要想个什么办法请君入瓮? 那采花贼一般对什么样的女子出手? 不知道,反正长得漂亮的,都有危险。 要是能有办法,大致确定他下个目标就好了,这样就能提前设置天罗地网,白梵路敛眉思索。 小六凝视他认真的模样,忽然道,若我是那采花贼,下个目标现在就定了。 谁?白梵路精神一振。 小六笑嘻嘻地,你呀! 第12章 白梵路脸一沉。 小六见白梵路真生气了,做错事的乖宝宝状低下头绞手指。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白梵路闭目静坐调息。吱吱睡得直打呼噜,小六生怕打扰白梵路,自发抱着它去了另一棵树下。 没过一会儿,少年也睡着了,周围变得异常安静。 渐渐地,夜色更深,月亮被一丝流云遮住小半。 春初虫鸣的声音还很清浅,白梵路坐得久了,有些不舒适地动了动身子,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不过是被调侃了一下而已,怎会如此魂不守舍神思不宁? 白梵路心一惊,猛地睁开眼。 不该是这样的难道? 暗自凝聚气力在丹田之内,果然察觉一缕本不该存在的异样波动,在下腹处游丝一般缓缓渗入。 糟了!白梵路刚想转头看一眼旁边那棵树,突然全身不能动弹。 周围的景物模糊了,浓雾四起,很快将一切都遮掩住。 但不出片刻,那浓雾就渐渐散开,白梵路发现自己身在一个房间里,并且能动了。 他站起来,回头看一眼刚才坐着的位置,灰色格纹的床单,还留有凹陷的痕迹。 白梵路有些恍惚,刚抬脚,没留意脚下踩的是拖鞋,趔趄着往前扑了两步。 房间不大,他一下直接抓住椅子靠背,视线落上前面的书桌。 咚咚咚,不轻不重的敲门声把白梵路惊出一身冷汗。 随之而来是门外男人的声音,小路,你回来了?怎么关着门呀? 听到这声音,白梵路下意识后退,然后他想到什么,快步走到门边,啪一下按灭顶灯。 小路?你在里面吗? 屋里只剩下桌上那盏不太亮的台灯,微弱地反射着桌面。 白梵路屏住呼吸,听到自己杂乱的心跳,他手紧紧攥着椅子,椅子边缘的棱角嵌进肉里。 不疼。他告诉自己,这是梦。 小路,我知道你在里面 敲门声停住一瞬,而后,门锁被转动了。 白梵路浑身剧烈地抖了一下,好在那个圆形的金属球只是转了小半,就转不动了,因为是从里面反锁的。 男人又开始拍门,同时不放弃地反复转动门锁,那把可怜的锁被转得发出咔叽咔叽的声响,仿佛下一刻就要受不住解体散架。 小路!快开门! 白梵路死死盯着那不住摇晃的门锁,金属色在昏暗中发出冷光,他一边看一边不由自主地后退,直至退到窗边。 小路门口男人的声音既近又远,他说,别以为躲在里面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乖乖开门,我还会让你好受一点儿。 白梵路咬牙转身,一把推开窗户。 不带丝毫犹豫地,他右腿跨上窗沿,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准备往下跳。 这时一阵冷风吹过,白梵路空白的大脑有一瞬间清明。 奇怪,应该是盛夏,哪里来的冷风?而且这冷风 境由心生,假中无真。 如醍醐灌顶,一下子将白梵路上脑的热血给冲得透心凉。 他猛然醒悟过来,意识到自己刚才昏昏沉沉,多半是中了什么幻术。 可他人虽清醒了,眼前的一切却并未消失,窗外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门那边不知何时也恢复了一片静谧。 这看似能够通往外界的两个出口,白梵路知道都不是好的选择。 假中无真无真 白梵路在屋内环顾一圈,视线仔细扫过每一件物品,直到他看见桌面上摊开的习题册,以及位于习题册右手边,没盖笔帽的那支钢笔。 不得不说,这幻境做得已经相当逼真了,用完笔不盖笔帽,是白梵路十几年也没能改掉的坏习惯。 但很可惜,这个幻境的制造者再厉害,他也不是白梵路自己。 微微一笑,白梵路抬手拿起那杆笔,将它放在了练习册的左边。 在那段时间,他还是个左撇子。 然后,白梵路看见那支笔虚幻成透明,紧接着练习册、桌面、地板、乃至整个房间都化为烟雾。 白梵路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睡衣也变了,变成了先前的白衣。 幻术破了! 白梵路刚有点儿兴奋,还没来得及欢呼雀跃,那团烟雾不散,变来变去像捏橡皮泥似,竟然又捏出了另一个新场景。 熙攘的集市,斜照的夕阳,旁边人来人往,白梵路现在是有经验了,一看这环境就知道是幻象。 可他又不知哪里假,这个场景不属于他自己的记忆,和刚才那个不同。 所以他也没什么情绪波动,一进来人就是清醒的,但这也意味着,要找到破绽会更难。 白梵路随着人流走出两步,突然听见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喊,师兄! 白梵路回头,是云湛。 但又和白梵路印象里的不太一样,穿着白色弟子服,头发完全束起,清爽干练,气质明亮,满眼都是笑容,应当还是入门早期的云湛。 很明显,这个幻境,是属于原主的记忆。 白梵路没说话,云湛就把手里的东西举到他面前,鲜艳的红山楂、外面包裹着一层浅黄色的冰糖,更显颜色透亮、晶莹欲滴。 你看我买了什么?云湛笑道,糖葫芦,师兄尝尝? 说着就把糖葫芦凑到白梵路嘴边,动作直接竟像要亲手喂他。 白梵路下意识避开,不待开口说话,云湛又抬起另一只手,白梵路只觉得鬓边影子一晃,云湛从他发间取下一小片叶子。 白梵路皱眉。 云湛却凝视他,眸光深深,唇角含笑,师兄天人之姿,无需花叶相衬,也当叫人心折。 这这情话说得。 白梵路面上泛红,心里却犯呕吐槽,不愧是渣男,撩起人来一套一套的,难怪原主一往情深不可自拔到误了卿卿性命。 咳!师弟说笑。 白梵路内心拼命讨伐渣男,表面上还得装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同时暗戳戳思考这幻境的破绽究竟在哪。 没记忆,唯一能借鉴的只有原著情节。 白梵路搜肠刮肚,都不记得有哪里描述过原主和云湛下山吃糖葫芦这一段。 倒是有一段吃别的东西的 白梵路突然想起,难怪自己那时候叫云湛少吃点儿,他还答好,丝毫没怀疑辟谷的事,敢情那人就是表面上道貌岸然,实际就没少偷吃东西! 师兄,你在想什么? 云湛一脸无害地问,伸出舌头舔了下糖葫芦。 白梵路看着他那截舌尖在鲜红的果子上飞快一绕,禁不住打了个冷战,眼皮狂跳。 师兄?云湛的魔爪又伸来了。 白梵路迅速挡住,却被云湛反手一握,低头,五指微掩,在他颤抖的指尖轻咬了一下。 一阵细微的电流沿着指尖一路往下,白梵路仿佛被电到,整个人差点没跳起来。 师兄,时候不早,我们回去吧。 白梵路被雷劈得外焦里嫩,毫无还手之力,被云湛牵着从一众没表情的群众演员中走过。 完了真是这段剧情! 原著里唯二两处颜色描写、除灵泉沐浴之外更更更更大尺度的名场面之二。 怎么这个也提前了! 不不不,白梵路强迫自己冷静,这是幻境只是幻境 可原著那也是幻境啊。 原著是假的,是心魔造的,但他人是真的,这被雷劈的感觉也是真的啊! 系统你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系统不吭声。 这事儿不赖它,要赖还得赖外面那个下幻术的人。 白梵路心里千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办法,虽然万分不愿回想,但他知道自己还得从小说里挖掘挽救贞操的线索。 却说原主被困在自己的心魔中,和少年云湛度过一天神仙夫夫的生活,他们一道在市集游玩,晚上回居所饮酒论道,酒酣情浓水到渠成时 白梵路狂甩头,不对,再、再往前倒。 再往前就是一起吃东西喝酒,吃的是人间酒楼的饭菜,有什么来着 云湛貌似还当着原主面特意报了一遍菜名。 碧绿的青菜汤,里面漂两朵花,叫鸳鸯不羡仙。 两只烤乳鸽,并排摆一起,叫愿做比翼鸟。 红线缠着对红烧小鲤鱼,叫恩爱两不疑。 白梵路佩服自己竟然还能记得住,他当时就对这脑残的心魔很是无语,感觉非常之拉低原主智商。 要不是为了看传说中的车,他就直接跳章了。 忍住,白梵路努力回忆角色当时的对话 阿湛,怎么今日的菜都是 都是成双的。 阿湛的确是原主对云湛的称呼,但白梵路委实叫不出口,太腻味了。 然后,云湛开始动手动脚,手落在原主腰间,腰带落时玉坠也落了,云湛看见深情款款,这玉坠师兄还带着?与我的一模一样 师兄,自我幼时,你便处处让我,但我希望以后,你我同心,无论什么,都不叫师兄再少分毫。 阿湛 记忆里的文字戛然而止。 白梵路猛地顿住步子,前面牵他的人回头看他,怎么了师兄? 白梵路却不答,他目光凝住云湛握在右手的那根冰糖葫芦。 难怪他刚才觉得那东西哪哪看着都不对劲,还以为是红的太妖异了,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如果真让他蒙对了,那这个幻境制造者也实在哎,无法形容的。 还是先出去要紧,白梵路轻咳一声,你这糖葫芦 师兄现在要吃吗? 云湛把糖葫芦拿起来,白梵路接过,却没放到嘴边。 盯着它看了两秒,白梵路自己也觉得挺没意思,但还是笑着说,这上面,只有五颗山楂呢。 这要怎么成双成对呢?白梵路直摇头,挑刺,太不吉利,不如弃了吧。 他将糖葫芦扔到地上,狠狠一脚踩在上面,有点黏,但感觉很爽。 脚下那滩红色一点点融化,成了一抹鲜艳的血样物体,散发出腥臭的味道。 云湛在他面前露出惊异的神色,很快就扭曲成一个虚影,连带着周围一切再度化为虚无。 白梵路感觉到空气的流动,他知道自己回来了。 夜风徐徐,风中的气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变化,小猴子轻轻的鼾声被送过来,浅慢悠长。 这么快就破了我的幻术,真扫兴,我可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呢。 草叶随风窸窣而动,缓缓地,一个瘦高人影自黑夜中逐渐现出形体。 第13章 来人白得不正常的右手上一道明显伤痕,随着他走动时往下滴血。 与此同时,空气中暗香袅袅,将迷离月色覆上一层薄雾。 白梵路心下警惕,在那阵突如其来的幽香窜入口鼻之前,及时闭了气。 再看一眼不远处树下的少年,仍旧是躺着,而嗅觉灵敏的吱吱,似乎睡得更沉了。 放心,让他做个好梦而已。 男子邪佞的笑声低低传来,方才追逐的时候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凭借气息,而此时对方主动走上前来,白梵路已然能借月光看清他面貌。 真是人如其声,一身招摇锦缎也难掩其眉目之间的邪门歪道。 还有那青白色的皮肤,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叫人胆寒的病态。 白梵路听他刚才那话意,猜小六估计也着了道了。 倒好,他醒着反而不好办。 白梵路暗自调动内息锁住身上关键几处脉门,争取到一丝喘息的机会,而他刚能换口气,却猛然惊觉自己刚刚那一声轻喘听着十分不对劲。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11) 竟然有那么一丝丝软腻。 咬牙,白梵路压低声音怒道,你是魔?伤了我,你会后悔的。 现在离得近,男子也丝毫不再掩饰他身上的诡谲之气,这无疑是个魔。 白梵路出言警告,同时竭力压制自己丹田处的奇异波动,那种说不出来的绵软酸麻随着呼吸起伏,似要超出掌控之外,竟让他努力维持的泰然心境起了莫大的慌乱。 他隐隐有所察觉,自己中的十有八九是 白梵路后背蓦地出了一层冷汗,被风一吹,体内的燥热仅被压去一瞬,反而更像燎原的野火一般灼烧起来。 该死! 白梵路暗暗调息,心内已闪过千万种可能的情形及退敌之法。 这一刻他似乎完全被危机激发了潜能,脑中关于原主掌握的能力都转移到他自己的潜意识里。 男子没发觉白梵路变化,径自走到他跟前。 伤你?我怎么忍心,不过竟被你看出来了?怎么?莫非你要告诉我,你也是魔? 惋惜地摇了摇头,男子悠然叹道,魔界像你这样脱俗的美人,那更稀罕了。再说,我们魔族,在旁人眼中不是向来也不讲什么同族道义的么? 说着,男子蹲下身,单手勾起白梵路下颌,以指摩挲那莹润光洁的肌理。 白梵路看清他双眼,在沉沉夜色中,不加掩饰地透出邪猥笑意。 心内顿时狠狠一沉,白梵路侧过脸想避开这叫人作呕的碰触,却惊异地察觉到体内那股无力感让他几乎连树干都快倚靠不住。 他刚已经尝试用治疗术驱毒,但这不是一般的迷药,怕是什么魔界的诡术 而且不知为何,随着时间流逝,他感觉自己体内有另一道古怪又阴冷的力量缓缓渗出,像从岩缝中一点点沁入经脉,在暗处角落发出毒舌吐信似嘶嘶的暗鸣。 一边是火,烧灼难耐,一边又是冰,透骨寒凉。 美人儿,感觉如何啊?男子轻笑着伸臂一带,将白梵路揽入自己怀中。 他本就是流连花丛之辈,最擅长这种撩拨人心的动作,在邪术作用下,这绝对称得上缠绵的举动立马让白梵路本就透着些奇异酥麻感的身子起了莫名反应。 有没有男子俯在白梵路耳边,轻呵了一口气。 强压下几要脱口而出的轻喘,白梵路感到下腹处那缕流连不去的诡异气机在这人满身幽香的催发下,愈发运转得厉害。 你究竟是何时下的手? 努力维持镇定,白梵路尽量拖延时间,将体内灵力聚于腕上法器苍堇,他知道那里还藏有一道密符,只需激活后便可在最恰当的时机发出致命一击。 男子手指已缓缓自下颌滑落至白梵路襟口,你认为呢? 微凉的指尖在白皙的颈项处轻柔地打着圈儿,白梵路紧咬牙关忍耐。 在今夜之前他与此人并无交集,而方才一路紧紧追踪,对方理应没什么时间下手,白梵路调息时也足够警惕,只除了 白梵路立刻明白过来,不久前和小六相处有所放松那刻,恐怕他就已经中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果然,那人在他耳边又道,哎,你和你那小相好忙着打情骂俏,我在旁边看着可真是啧啧啧! 你眼光也太差了,这么个愣头小子,一瞧就不会怜香惜玉,哪抵得上哥哥我啊 白梵路眸底一暗,苍堇在他腕上转了一圈,发出莹莹冷光。 可下一刻,他手腕被人制住,男子嗓音如鬼魅,低声威胁,别试图挣扎,否则我死了,你也得和我一起下地狱风流快活。 白梵路猛然记起,白天从小六那里得知关于这个采花贼之前犯案的情况。 据说被害女子中也有抵死不从的,都直接被诡术逼死了,死状极惨,而苟活下来的,往往第二天就禁不住羞耻而自杀身亡。 如若是这样,直接处理掉他,身上所中术法该如何解除。 白梵路思绪急遽变幻,正考量对策,却忽觉一个寒噤袭来,那人微凉的手竟已探入他犹带暖热体温的衣内。 指甲狠狠嵌进掌心,白梵路强以疼痛来保持冷静,如话家常般淡淡道,你就半点不好奇,我是谁? 见白梵路虽身子无法动弹,神情却仍旧闲适淡漠,男子眼中征服之意愈深,也不冒进,探入衣内的手缓缓在他腰间抚触徘徊。 另一手却抬起来,将白梵路手腕贴近唇边轻舔,一双狭长的凤眼微眯,饶有兴味看他反应。 强忍住腹中因那人动作神情而起的翻江倒海,白梵路冷眼看他。 好奇啊,自是好奇。 男子话虽这样说,却满脸无所谓地笑笑,只手探向白梵路腰间束带,正巧我与佳人云雨通常也是要先问芳名的,不过对你是过于急切了。 话音未落,就听唰的一声,衣带已经被扯掉,对襟散开。 清辉下,露出比月色还更莹润的、沾染薄晕的肌肤,男子看得眼发直,颤抖着手抚摸上去。 白梵路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强忍住一剑将此人贯穿的冲动,压低声音道,你过来,我告诉你。 男子轻笑出声,修长的桃花眼角微微上挑,美人儿主动,岂敢不从? 他果然凑了过来,听白梵路在他耳边道,我是 一字一顿三个字。 春夜静谧,暗香遍野。 你?男子愣住,不确定地喃喃。 突然一阵疾风吹劲草,惊起满树雀影,和着惊惶万状的啼鸣,打破这无比沉寂的黑夜。 白梵路手腕上苍堇飞速旋转,只要这个色胆包天的采花贼敢质疑他的话,便会第一时间出击。 管他什么奇门诡术。只赌这一刻,一击得手,分毫不差。 然而白梵路不知道的是,同样有个人,在这同样瞬间,甚至更早一刻,出手了。 那采花贼朝他重重压下来时,已经断了气。 风中的幽香仍旧浓郁,却隐约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开来。 采花贼似乎到死也没能弄清到底谁在后面暗算他。只见他双眼圆睁,被痛苦扭曲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右手高高扬起,大概是还想反抗。 但左胸口那突然而至的透骨银刃却不容他再多作挣扎,血色刀尖又向前狠狠透出寸余。 穿骨剜心,刹那收魂。 滴滴:恭喜达成支线任务恶有恶报,获得奖励读者的脑洞残片3,同时激活隐藏事件一春风得意马蹄疾、隐藏事件二镜花水月原非真。 白梵路脑内昏沉,听到系统机械的提示时,对那两句诗实在无力理解,只能想到采花贼是死了。 而当采花贼彻底倒下,白梵路也看见了他身后的人。 原本还算干净的衣衫此刻沾满草屑,除了握住刀柄的被溅了魔血的右手,少年左臂也在往下淌血,不知是怎么受的伤,也不知道他是如何从昏迷中醒来的。 采花贼早已瘫在地上,可小六手中仍旧死死握着刀,前端腥红浓稠的液体还在一点一滴往下落。 白梵路注意到,他的身体在发抖,双眼直真盯着脚边尸体,神情满是震惊、恐惧和慌乱。 默默叹了口气,白梵路勉强拉起衣衫,硬撑着脱力的身躯挪到几步开外另一棵树前,倚靠着它缓缓滑坐下去。 闭上眼,白梵路想靠催眠来压抑身体某处愈发鼓噪的热度,但无济于事。他本就失眠,何况现在? 清心咒是一直在念的,嘴唇也早被自己咬得没痛觉了,只能虚弱地喘气。 饶是如此抗拒,体内那股邪气却更加叫嚣着要冲破他理智。 也不知煎熬了多久,白梵路觉得身体被人摇晃得厉害,勉强睁开眼,视野里水雾迷离,好不容易才看清是小六。 醒醒,仙人哥哥,别睡!你好像在发烧,你 肩膀处少年掌心贴合的地方一阵燥热,被刺激后更加踊跃地向周身流窜。白梵路想说话,刚一开口却是抑制不住一串低喘。 可恶发作了 意识到这个让人难堪的事实,白梵路薄晕蔓生的侧颊蓦地苍白了几分,强欲用力推开小六的手,不料身子一软,却反而不由己歪进了少年怀里。 第14章 白梵路烫热的脸正贴着少年胸口,隔着微凉的衣料,听到对方渐渐变得急促的心跳,在耳边无限放大。 而扶着肩膀的那只手,五指轻颤,却似乎更用力了些。 也正是这一点微妙的变化,让白梵路骤然清醒,他半撑起身来攀上少年后颈。 这仿若投怀送抱的动作,让小六身体明显一僵。 而白梵路指间灵力催动,下一刻少年缓缓闭眼,无声地昏倒在他面前。 可即使人被放倒,小六还是紧紧抓着白梵路的衣服不放。 白梵路无奈一摇头,将他手轻轻掰开,随后调整呼吸,轻道,出来吧。 随着他声落,树后走出个黑衣男子,在白梵路面前半跪下,属下救驾来迟,请少主责罚。 这些魔族,怎么一个二个都喜欢从暗处登场?难道魔就真的如此见不得光吗? 白梵路打量来人装束,以及他腰间的连环刀,再加上方才那句话,很容易就猜到他是谁,小说中原主的亲卫庭奴,也是除魔族大长老外唯一知晓原主身份的人。 不必多礼,替我解开咒术要紧。 是。 庭奴上前,近距离飞快看一眼白梵路,又生怕逾矩似迅速低头,前去采花贼周身探了一探。 少主,此人并非出自魔都,所用咒术邪门之极,属下从未见过,恐怕 知道了,你下去吧。白梵路轻吸一口气,我已觉得好些了,尚且能应付。 是否需请长老前来? 不必。 经过这一遭,白梵路现在是身心俱疲,可完全没状态再应付个最终BOSS级别的人物。 替我将那家伙处理了。白梵路道,看着闹心。 庭奴明白他所指,施术将瘫在地上的采花贼清理干净,随即返回这边,又看向白梵路身旁不省人事的小六,右手按在刀柄上。 白梵路注意到庭奴目光,他无妨。 是。庭奴抱拳,很快就消失了。 书上说,庭奴对原主唯命是从,最是忠心耿耿,果真不假。可白梵路一想到如此忠诚的侍卫,最后以身殉主尸骨无存,就暗暗替他惋惜。 如果自己能改变原主的黑化线,是否庭奴也能跟着有个好结局呢? 白梵路一时分神,倒忘了现在还不是担心别人的时候,他自己还有个天大的问题没解决。 下腹那团热浪又开始作妖,白梵路也不信邪,他坐直身体,强行解开方才主动压制的几处大穴,换堵为疏,反其道而行之。 如果刚才的感觉没错,他体内还藏有一股寒凉之力,正可与邪火相抗衡,白梵路就是要利用它。 他意志力极强,解禁最初那股热浪如破了闸的潮水,朝他四肢百骸碾压过去,瞬间喷薄而出,却还是没能将他星火般的一点神智吞没。 片刻,各处经络穴位施加的排遣之术开始奏效,体内那股寒气虽弱于游丝,却也似极为霸道。 邪热逐渐被一点点强逼出来,白梵路出了身大汗,果然感觉好多了。 再紧跟着一轮小周天外加一轮大周天后,白梵路终于彻底脱力,浑身疲软靠向身后树干。 衣服全都湿透了,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艰难喘息的鱼,白梵路顾不上弄干自己,只想倒头睡一大觉,可老天爷像是成心与他作对,尴尬的事情还远远没完。 白梵路等了好一会儿,才纠结万分地看向自己下衣处某个起伏的位置,苍白的脸颊一点点爬上红晕。 别的地方邪气都可以靠灵气逼出来,但这个地方的邪气貌似只能靠一个法子。 白梵路看一眼身边睡得死沉的少年,又看一眼离他不远不近的另一棵树。 实在是两腿酸软,倘若又挪一次地方,估计到半道连爬都没法儿爬了,难道要让这种非自然激活状态一直保持到明天早上? 心里暗骂一个字,白梵路扶着树干勉强移动半圈,到树后另一侧远离少年的位置,默默闭上眼。 就当是掩耳盗铃吧,他看不见,就装作没有那个人,白梵路强压下心头的羞耻感,慢腾腾开始挪动手指。 当白梵路再次清醒过来,已经是第二日早晨。他不记得自己最后是怎么睡着的,只觉得很难得,居然还睡了个好觉。 阳光自树叶缝隙间柔柔倾洒下来,明亮和煦。白梵路眨了眨眼适应光线,试着撑起身体,感觉还是稍许乏力。 而随着他坐起的动作,一件灰色布料自肩头滑落,一直铺到膝盖,仿佛还残留着某种温暖的气息。 白梵路怔了怔,抬头一看,瞧见不远处河边,坐在石头上一动不动的那个背影。 而旁边,被主人忽视的小白猴吱吱正捡起一块石子往河里扔,又捡一个,再扔那机械又了无意趣的的动作,仿佛它毛茸茸的脑袋上正悬挂四个大字无聊透顶。 白梵路摇头一笑,整理好衣物,拿起那件外衫,起身向河滩走去。 小六起初没发现有人过来,呆望向河面发愣,水光潋滟,映照进他清澈的眼睛里,没了往日的神采飞扬,神情落寞。 水声哗哗作响,白梵路走近了,才看见小六身前的水里放着一刀一鞘,在水流冲刷下,刀身冷光粼粼,洁净如新。 只是,任这河水多么干净,也洗不去那刀上曾沾染过的那些斑斑血迹了。 白梵路忍不住想起昨晚,少年那个惊恐万状的眼神。 其实他自己又何尝没被吓到?虽然不是第一次亲眼看见有人倒在血泊里,但这种场面,就算再多几次,也习惯不来的吧。 何况,这才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虽然一腔热血地说着要抓坏人,但真若拿刀捅进别人身上,那后怕不言而喻。 小六,抱歉,昨晚吓到你了。白梵路轻叹一声。 小六听到这声音猛地回头,差点栽进水里,白梵路见势不对忙要拉他,小六往后一仰,也立刻攀住白梵路胳膊,顺势站稳。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12) 不过一找回平衡,小六便迅速松开手,眼神里极快地掠过一抹闪烁的光,耳根隐隐泛红。 仙、仙人哥哥,你醒了啊? 嗯,你没事吧 白梵路嗓子忽而有些不适,忍不住掩嘴轻咳了一声。 然后不待他再说话,就有一只手抚上他额头。白梵路下意识刚想避开,却不及那只手动作迅速。 肌肤相贴,宽大的掌心温暖而略微粗糙,白梵路不明所以,微微皱眉,看向小六。 怎么了? 小六的手掌根离他眼睛很近,白梵路条件反射地眨了下眼。 睫毛或许正拂过那只手的腕脉,于是脉搏的跳动顿时失去规律,变得杂乱无章。 小六不敢再看白梵路,视线逡巡两圈,假意去望不远处的潺潺流水。 但他的手,却还执着地停在原处。 小六?好脾气地等待片刻,白梵路发现眼前的少年竟然兀自按着他的额头在走神。 啊?哦小六讷讷回了两声,又愣了一下,这才猛然意识到不对,被烫了似弹开手,低头嗫嚅,这个还好烧已经退了。 莫非这孩子,竟然真以为他昨夜那样,是因为发烧? 想起昨夜迷迷糊糊时听小六说的那句发烧,白梵路虽觉得好笑,但少年溢于言表的关怀还是让他心中感动。 昨晚多谢你,你的手还好吗? 我的手? 小六似乎刚意识到这件事,抬起自己右手一看,没事。再抬左手,就见一道狰狞的刀伤贯穿整个掌心,一直延伸向小臂,骨肉模糊,脓血和痂壳都同衣料连成一片。 白梵路只记得他左臂受伤,却没料到这么严重。 你坐下,我替你疗伤。 不、不用的。 白梵路把小六按坐在地上,不由分说拉起他左手,小六疼得嘶了一声,白梵路放轻动作,仔细观察他伤口。 小六被他握住手,红着脸坐着,时不时偷眼瞧一瞧白梵路。 他们现在离得很近,白梵路正专注替他疗伤,低垂眼的时候睫毛像把小扇子半掩着,嘴巴的形状也很好看,淡色的唇水水润润的 而昨夜某时某刻,它们的颜色要更红一些,约能看见嘴唇下洁白的牙齿和柔软的舌尖,微微蠕动时发出隐忍的声音,让人 小六浑身一颤,白梵路察觉到,对着伤处吹了口气,皱眉轻道,疼吗? 不不疼了。 小六脸色爆红,庆幸白梵路专心致志,没有抬头来看他。 之后就只有乖乖的,耳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僵着手任白梵路摆弄。 白梵路有感觉小六刚在偷看自己,但却不知他那些隐秘的心思,这只手上触目惊心的刀伤实在让他无暇顾及其他。 原主的疗愈术一般,但治普通人的外伤还算过得去,不过手伤到这种程度,愈合皮肉后还是要包扎防止二次撕裂的。 白梵路眼下找不到绷带,从宝囊取出包裹,里面只有金疮药和一些碎银子了,他索性掀开里衣,撕了条干净的布料下来,撒点金疮药的粉末在小六手臂,再拿白布条给他仔细包好。 听着小六偶尔倒吸气的声音,白梵路心里也不好受,边扎完边问他,你怎么受伤的,还记得吗? 怎么受伤小六想了想,我好像是睡着后做了个梦,梦到你 话到此处突然停住。 白梵路抬眼看向小六,疑惑地问,梦到我? 嗯,小六低声道,梦到你有危险,我就想着要救你,可是却怎么也爬不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把我压住了。 应该是那采花贼的迷魂术,白梵路想。 小六眉头紧皱,似乎在努力回忆梦中景象,又似乎非常不愿意回忆起来。 他只记得白梵路遇到了很危险的事,他拼命想要拉住他,救他,却就是动弹不得,于是情急之下 白梵路观察小六的神色,忽然有所了悟,所以你就刺伤自己,好清醒过来? 小六看着自己掌心的白布条,默默垂下眼,轻轻嗯了一声。 傻。 第15章 白梵路低斥,手下动作却只有更轻几分,包扎完,道,以后做事多考虑,傻里傻气的。 小六没应,低着头收回手,右手包住左手,在手背的布料上轻轻摸了摸。 白梵路倒也不指望他能受教,起身走到河边。小六的刀还在河里,他帮着捡起来,擦干刀刃,收回鞘里,转头递给小六。 拿好,出门在外刀不离身。 小六接过来,托着那把刀看了一会儿。 这是我第一次杀人。 他说,现在似乎已经能够平静地面对这个事实,本来觉得像做梦,但醒来看见刀上有血,才知道我真的杀了人。 你没杀人,你杀的是魔。白梵路纠正他的话,不希望小六为这件事质疑自己,或者良心不安。 孰料小六却摇头,是人是魔,有什么不一样? 白梵路头一次被这样反问,一时没能立即回答,他张了张嘴,犹豫片刻,是魔的话,大概人人得而诛之吧。 你这么认为? 白梵路当然不这么认为,但是,很多人这样认为。 至少我不这么认为,小六将刀别回腰间,拍了拍刀鞘,不过我还是很庆幸,它替我结果了一个恶人,我以前都不知道自己还真能办到。 虽然这样问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无甚意义,但白梵路看着小六缠着白布条的手,突然没忍住问他,你认为人和魔,没区别吗? 或者和仙呢?又补充一句。 小六似乎挺奇怪他这样问,先是皱眉,继而开怀一笑,有什么区别?都是有好有坏的。 就那个采花贼,他就算是个人,做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我也一样要杀他。我杀他是因为他坏透了,又不是因为他是魔。 至于仙么应当也有干坏事的吧,但是我打不过的话,估计也拿他们没辙。 说到此小六犯难了,我觉得我还是太弱,仙人哥哥,要不你早点收我当徒弟吧,你就偷偷地教我,不要让你师父知道嘛! 小六正想死乞白赖地求白梵路,却发现对方正凝视他,目光深挚,若有所动。 白梵路的确是被小六的话触动了,少年的眼睛昨夜才刚流露出那样自然而然的胆怯,今天就能在他面前侃侃而谈生死论,可却丝毫不叫人觉得浅薄可笑,反而油然而生一种敬佩。 仙人哥哥?我脸上有东西吗? 是啊,你眼睛里有月亮。 白梵路摇头一笑,凝住小六的目光在树影轻晃间,随着斑驳阳光时明时暗,最终化成某种温暖的霓色。 可惜我不能教你了,我要去办件重要的事,以后天高路远,后会无期,你多保重。 说完,也不想再解释,白梵路转身,自动屏蔽掉小六还在同他说些什么的声音,默念瞬身诀。 春日清晨的树林,在一片叫人尴尬的沉默中,重又恢复一片宁谧,只有小河水声灵动,小鸟轻盈啼鸣,昭示着今夕何夕,此地何地。 白梵路睁开眼,第三遍念起瞬身诀,这次几乎念出了声。 仙人哥哥 别吵,我要飞。 白梵路手腕一转,改为操纵佩剑,没想到剑也宣告罢工,无论怎么召唤就是不飞,静静挂在腰间成了一把破铜烂铁。 瞬移、御剑,竟然统统都失灵了?! 白梵路挑了挑眉,沉着冷静将手负于身后,不言不语,迈着谪仙的步子向前走。 谪仙,意为被贬谪的仙人。换言之,飞不起来了。 小六要追上这位谪仙,分分钟不费吹灰之力,仙人哥哥,你要去哪儿?带上我好不好? 不好。 白梵路现在心情欠佳,急需要静静,可小六还不停在他耳边聒噪,问他为什么不好哪里不好怎么不好。 吱吱也不消停,抱着主人的腿吱哇乱叫,似乎是嫌弃小六把它忘了,没驮着它走。 白梵路猛停下脚步,小六刹不及撞在他身上,忙后退一步,垂着手不好意思。 突然,不知谁的肚子发出咕噜一声响。 白梵路哑然失笑,见小六红着脸局促的表情,想了想,道,好像是有点饿了。 咦?啊!我知道了!仙人哥哥你等等,我这就给你弄好吃的去! 少年转身就跑,动作跳脱而欢快,似乎根本不怀疑白梵路会故意把他支走再趁机开溜。 白梵路快步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到一棵树前停下,这树枝丫多还算好爬,他左右看了看,撩起衣袍就手脚并用地上了树。 找个舒服稳当的姿势,白梵路闭上眼,凝神开始调息。 下腹那股邪热早已消除得一干二净,但为何会感觉丹田像堵了点什么,灵气不畅,滞涩难行? 白梵路抬起一根手指,对着片树叶隔空一弹,树叶碎裂,在灵气漩涡中化为虚无。 治疗术、风灵符法这些都还可用,但瞬移和御剑却施展不出。 白梵路想不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仔细回忆昨夜的情形,一个细节引起他注意。 除开自己本身灵力与那采花贼的邪力,陌生的第三股力量究竟是什么? 现在白梵路已经感觉不到它,但那种力量冷冽如寒冰,在他毫无所察的时候现出端倪,又在他有所感受的时候逐渐占据,最后生长、蔓延、排除异己。 就好像是 被猎物从洞穴里吸引出来的毒蛇! 白梵路浑身打了个激灵,仿佛看到那条毒蛇正朝他蜿蜒吐信,覆满鳞片的蛇皮上镶嵌的那双眼睛,冷血地锁定他。 白梵路嚯的睁开眼,周围树叶都跟着颤了两颤,簌簌而落。 怎么办,还去得了瀛洲吗?不去瀛洲,天枢门也暂时没理由回去。 或者索性就在这附近驻留?按之前的打算归隐山林? 想法虽好,但这回庭奴的出现让白梵路意识到,即使自己不去招惹魔界,那边也完全有途径能找到他,更遑论仙门了。 而自己与云湛分开行动,本意是利用对剧情的了解尽快推进主线早日结局脱身,要是现在半途而废,又总觉得不甘心。 哎,真是命途多舛,白梵路默默哀叹。 一时热血,到底还是自食其果了。可就算再给他次机会,他也还是会去抓那采花贼的,只是更加小心不要中招。 事已至此,就先往瀛洲去吧,走一步算一步,反正只是不会飞而已,慢点就慢点,总比干等着云湛不知猴年马月强。 为防止被小六追上,白梵路半是小跑半是用轻功踏云术,虽则比不得直接飞,但相较普通人步行还是快了好几倍。 就这样坚持大半天也真是累够呛,好在他方向感不错,顺利找到小说里原主和云湛路过的济阳镇。 这个镇坐落于丘陵地带,面积不大,但因地理位置特殊,是瀛洲与东昌两大城池间往来行商的必经之处,因此镇民们生活相对富庶,尤其车马物资齐备,很适合长途旅客补给。 白梵路特意寻来这里,正是想就近买匹马代步,但从马市中转了一圈,才发现在古代社会,一匹马的价格大概能顶上一辆摩托车,对现在的他而言超支严重。 正常买很难,白梵路决定另辟蹊径,经过打听,他敲开了一家大户的门。 来开门的是名小家仆,看白梵路一脸面生,问,请教公子是? 白梵路答,鄙人姓陆,是你家公子的朋友。 小家仆一脸惊讶,这我家公子久病在身,恐怕不适宜见客。 无妨,白梵路道,你只消告诉你家公子,晚意岚山,小桥雪近。 晚意岚山,小桥雪近?小家仆不明所以,可是我家公子他现在 白梵路但笑不语。 小家仆看他仪表出众,气度不凡,虽犹豫为难,却还是点点头,那公子请稍候,待我禀明我家老爷。 白梵路就在门外等,他知道对方一定会把他迎进去的。 果然不出片刻,眼前紧闭的门再度被打开,这次来的除了那名小家仆,还有位中年人,白梵路猜到,应该就是这家的家主沈老爷了。 陆公子光临寒舍,有失远迎,还请进里面说话。 白梵路欠了欠身,跟随二人进去。 并非一般待客在厅堂,他被领着直接进了后院,在一处门前停下。 里面传来阵阵咳嗽声。 沈老爷仿佛才被这声音惊醒,对着白梵路作了一揖,歉然道,恕我失礼,竟直接带公子来此,也未曾給公子奉茶,实在是 白梵路知晓前因后果,理解道,爱子心切,人之常情,只是有件事我也想与沈老爷先说明一番,可否借一步说话? 哦,好、好。沈老爷忙应承。 吩咐家仆在门口等待,两人走到离那间房屋稍远些。 敢问令郎是否昏迷一年零三月,方才听到晚意岚山,小桥雪近一句,得以从昏睡中醒来,但人却宛如失智,你们与他说话,他都毫无反应,只是剧烈咳嗽,还有咳血之症? 公子所言分毫不差!沈老爷惊异万分,我儿自昏迷后,试过无数法子,今日公子来,才见他醒转,可却若痴儿一般,敢问这到底是何种怪病?可有办法解? 白梵路安抚道,您不必着急,我乃修行之人,也是机缘巧合得知令郎病因,今日来便是要替他除去这块心病的。 真的!如此就太感谢公子哦不不,是仙师大人。沈老爷太过激动,抬袖抹了抹眼,竟似落下泪来。 您有所不知,我家中仅有此一独子,自他病后,拙荆也跟着去了,但凡他再有个差池,我、我都不知该如何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13) 说着正要下拜,被白梵路扶住。 您先别谢我,只是公子之症如若治好白梵路欲言又止,忽然问他,有句话我斗胆请问,还望老爷不要觉得冒犯。 仙师言重,请讲、请讲。 白梵路正色,您是想要令郎好好活着,还是想要他替您绵延宗嗣? 第16章 沈老爷胡须一抖,这可有矛盾? 有。白梵路道,您需考虑好再作答,否则令郎此次即便治好,下次依然会如此反复,永无宁日。 长久思虑后,沈老爷仿佛已有些猜测到,他长叹口气,我自是愿他好好活着,别的都无所求了。 白梵路放下心,得老爷此言,相信令郎一定能很快好转。 可怜天下父母心,无论在哪个时空都是一样的,虽然早知剧情,但白梵路还是一阵感慨。 而等他进到内室,看见坐在床边失魂落魄形容枯槁的年轻人,也是书中的沈家公子岚山,竟不由地有些羡慕起他,有个如此替他着想的父亲。 为取信于人,白梵路当着沈老爷和家仆的面,先将沈岚山的咳血症止住。 这下沈老爷更加相信他是神仙下凡,随后在白梵路要求一样沈岚山贴身之物时,顺理成章奉上了他的长命锁。 等白梵路从沈宅出来,已经是傍晚,他直接来到镇郊一处木桥边,桥下溪流半干涸,细细弱弱的一带流莹绵延至远山深处。 白梵路拿出银锁,扔进溪水里。 噗通,银锁很快沉了下去。白梵路就在桥边寻个位置坐着等待,视线随意扫过桥身上、从桥头直到桥尾每隔小半步就贴一张的黄色符纸。 时间安静流逝,直至夕阳西坠,弦月半勾。 夜幕降临,桥上星罗棋布的符纸隐隐发出绿光,黑暗中这座孤桥孑然一身,乍见很有几分骇人。 但白梵路不怕,他这下终于体验到记忆力好对穿书是多么重要,正在上帝视角带来的优越感里怡然自得。 桥上那些符纸都是有修为的仙士做的,目的是为驱魔除鬼。 几年前,这座济阳镇西郊桥屡屡出现坠桥溺亡的事故,早被视为不祥之地,沈岚山的事更加让人们对此地讳莫如深。 而传言沈岚山在这桥边中邪后,沈老爷特意请来许多道行高深的修仙士,得到的说法无一例外是这里的确有不干净的东西。 但无数次驱魔辟邪过去,沈岚山的病状依旧没有好转,甚至每况愈下,所以才有后来云湛和原主路经此地,施以援手。 空寂的夜里,浅细无声的溪流突然轻微一声响动,白梵路睁开眼,方才还在水里的长命锁不见了。 而他抬眼,溪边此时站了一人,或者该说只是个影子而已,在月色下一片虚幻雾色,与他身前银锁两相对比,虚实立现。 你是何人?怎会有岚山贴身之物? 这声音虽隐含防备,听来却是文质清雅,如雨润珠。 但他面目模糊,身形轻飘,在这夜晚的林间月下,若是普通人见了,恐怕能直接吓晕过去。 不过白梵路早有心理准备,他站起身,道,你不必知晓我是谁,只要相信,我能帮助你们。 我们? 白梵路也不和他拐弯抹角,严肃道,沈岚山恐怕要不行了,若你关心他的安危,还请随我走一趟。 影子听见他的话,似乎是愣了一下,少顷,轻轻笑了声,你也是要怪我伤害人命,捉我去伏法的么?只可惜,我就算随你去了,也死不了呀。 他笑声无比凄楚,白梵路心中不忍,摇头道,并非如此,我要想捉你伏法,直接动手便是,哪还需将这银锁取来给你,我只想让你信我,随我去见一见沈岚山,他 白梵路琢磨措辞,你只消见一见他,他就会很快好转起来,这样你也不用被所有人误会了。 这影子似乎有所动摇,白梵路看不清他的脸,也无从体会他神情思绪。 等待片刻,才听他哑声道,公子面善,我愿信你。但公子有所不知,岚山的病确是因我而起,我若再见他,恐怕只会更加害了他。 不是的,白梵路忙道,他的病外因虽的确在你,你与他人鬼殊途使他阳气有损,但你对他避而不见,才是他现在昏迷不醒的真正原因,若你继续不见他,可能他就不仅仅是生病,而是几年之内必死无疑! 对方受到震撼,半晌说不出话来。 白梵路叹了口气,其实我还知道一件事,我方才说你们人鬼殊途,并不确切,你现在只是孤魂,未入鬼司经年徘徊阳世。 比起鬼,你该算是个魔。 还是被永世束缚,最不得自由、最底层的影魔。 晚意岚山,小桥雪近。 在原著剧情里,这只是一段最微不足道的插曲,大概只是为了衬托云湛的主角光环,将别人所不能解决的事都交由他去解决了。 但白梵路却对向晚意这个角色印象深刻,也是因为这个角色,让白梵路更加坚信在作者所构筑的世界观下,魔并非都作恶多端,原主本来也该是心存善念。 晚意所在的这座桥,几年前也只是一座普通的木桥,彼时桥下溪水还很深,水流充沛,人们要渡河必须经过这里。 但从某时起,有人过桥时不幸坠河丧生,这座桥边就开始有了亡魂。 起初是亡魂对亲人和故土的执念让他久久不愿离去,再后来却因长久徘徊人世让他无法再顺应规律进入轮回。 恰逢乱世邪道遍地,有心人告诉亡魂,只要从桥上拉下一个替死鬼,他就可以重新投胎,而那个鬼魂也如此照做了。 由是这座桥受到诅咒,从那之后每隔一段时间,桥上就会有人无故跌落。 几年之中,附近的人们再也不敢靠近这座桥,但即使如此,仍有外乡人不知情的,莫名在此地丢了性命。 而向晚意就是其中之一,也是最后一个。 他被拉下水之后,上一个鬼告诉他进入轮回的方法。 晚意就在桥边等待。 第一次,等到一位年轻的母亲,怀抱个不足周岁的孩儿,他自是下不去手。 第二次,等到一位求学赶考的年轻人,想到自己苦读圣贤书,却壮志未酬身先死,他还是下不去手。 第三次,等到一位花甲翁,垂垂老矣时日无多,与他老迈失独无所依靠的父母一般,他依旧下不去手 就这样,又是几年过去,桥上再也未曾死过人。而向晚意却因长留阳世,从鬼魂化成了影魔,没有实体,不能转世,无法超度,只待时候一到,便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 桥下的溪水日渐干涸,就是那个时候正在接近了。 小说里,云湛和原主本是不知道这些事的,刚来济阳镇,只听闻鬼邪作祟,害得沈岚山长眠不醒,他们便去查看,发现确是因邪气侵体造成的内伤。 但清除邪气后,沈岚山还是醒不来,云湛就决定去找到邪气的源头。 找到向晚意后,云湛自然是想要先降服他的,怎奈晚意即便毫无攻击能力,仙家法术却完全无法奈何他。 于是原主发现晚意影魔的身份,找机会与之交心,才知向晚意与沈岚山有过一段情缘,再猜测沈岚山是因晚意避而不见才不愿醒来。 而云湛却对这件事不以为然,坚信是妖邪惑人之语,一心想找到办法斩草除根。 直到几番曲折与误会后,原主终于成功促成晚意去见沈岚山,治好他的病,由沈岚山亲口说出来龙去脉,云湛才知是自己错怪。 最后原主给了沈岚山一道净化自身阴气的符咒,算是让他们二人还能在桥边偶尔见上一面,以此了却心愿。 至于向晚意以后无法再有转世的实情,沈岚山不知,这件事也无力可解。原主本来犹豫是否相告的,被云湛拦住了。 而后他们就离开济阳镇,向晚意与沈岚山到底如何,小说里也没再有后续,想来又是一个意难平。 白梵路看书时的确留有遗憾,但他清楚剧情,这次不必有什么曲折就能很轻松地解决问题,他本来抱有目的去做这件事,原也并不打算在其中多投入真情实感。 但一路走来,晚意的气息缠绕着他,就这样安静温柔地依附在他身上,白梵路突然有种与对方一体同心的感觉,仿佛能体会到这个人的平和与哀伤,以及长久孤独下,那种隐隐的寄望。 何其相似。 白梵路回到沈家,沈老爷早在门口等他了,揣着袖子既着急又紧张。 一见他来,沈老爷匆忙迎上前,仙师你可回来了,小儿方才突然胡言乱语,还一个劲儿要往外跑,好不容易才拉住 无妨,他是想要找个人,我替他请来了,他一见便会好的。 白梵路进了沈岚山的房间,转身栓上门。 沈老爷本还想问他请了哪位高人,但见白梵路孤身回来,这黑天半夜心头到底不安,但又苦于儿子的病情,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在外边焦急地等待着。 白梵路张开手心,一缕白光自他掌中落地,转眼化作人形,他暗中替向晚意注入灵力,使他现在身形趋于实体,如不仔细看,会觉得这还是个活人。 向晚意的样貌也的确同白梵路想象中一般,淡雅沉静,文质彬彬,站在那里就觉书香满面,很容易叫人亲近。 晚意刚现出形来,就见沈岚山被五花大绑在床上,一双眼空洞地望着床顶,比起他这个已死之人,更加面如死灰,了无生气。 向晚意始料未及,一时间惊痛交加,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白梵路见状轻叹口气,我没骗你吧?你早该来见他一面的。 人啊人,遇到问题总想逃避,如果早一些面对,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 岚山 向晚意刚唤一声,沈岚山身体便忽的一动,猛朝这边看来,无神的双眼在见到来人的一刻,霎时涌进光彩。 白梵路默默退到屏风外,推门时沈老爷立刻要迎上来,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走出来反手带上门。 您且稍待,令郎必定能转危为安。 沈老爷看看禁闭的房门,眉头深皱,到底还是问出心里的疑惑,敢问仙师,您说的那位究竟是何方神圣?他 他是令郎的有缘人。 第17章 沈老爷惊讶地睁大眼。他还想问什么,白梵路却不打算和他再多解释。 饶是向晚意心地良善,一旦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人们只会因恐惧害怕,而不停地想尽办法让他彻底消失。 他的存在本身,对普通人而言,就是一种莫大的威胁。 约摸一炷香过,门被从里面打开,沈岚山走出来,虚弱地倚在门边,但看他眼神,应是已恢复神智。 岚山!沈老爷喜出望外,忙迎上去扶住他,不确定道,你、你这是好了? 爹,孩儿不孝,让您挂心了。 沈老爷激动一把抱住儿子,忍不住老泪纵横,沈岚山也回抱父亲,仆从们纷纷抬袖拭泪。 白梵路在旁看着,没见向晚意出来,窗口有道白影一晃而过,然后他感觉到,晚意重新附回了自己身上。 许是怕吓着人,才悄悄从窗口过来的。 仙师真是我沈家的再世恩人呐! 沈老爷拉着沈岚山要给白梵路下拜,白梵路忙搀起他们,不必如此。 他从怀里掏出长命锁,这锁上我已设好一道符咒,沈公子随身佩戴,可保身体无虞。 多谢!多谢!沈老爷千恩万谢,接过来就给儿子戴上。 沈岚山看着白梵路,那目光似能透过他,看穿他身上隐藏的那个影子。 白梵路对他略一点头。 见白梵路像转身要走,沈老爷忙道,仙师这便离开吗?如不嫌弃,还请在寒舍小留一夜,明早我派人略备薄礼,仙师千万不要推辞,否则我寝食难安呐! 白梵路自然没打算现在就走,但他担心向晚意离开那桥边太久,会不舒服。 沈老爷客气,说来惭愧,我也的确有事想麻烦您,只是现下需得先离开片刻,过后自会回来府中叨扰。 如此甚好,那仙师先去,我命人替您候门。 白梵路离开时,依然能清楚感觉那道视线追随。 从沈岚山方才出门,就只对沈老爷说了一句话,旁人瞧来他或许是长期卧床精神不济,但白梵路却了解,沈岚山神情里流露出不舍与落寞,向晚意应当是与他说明白了。 回到桥边,桥身上那些碎纸片一样的符在晚风中喇喇作响,白梵路只觉分外碍眼,随手一挥皆烧尽了。 向晚意此时从白梵路身上离开,幻出形来,正好见他这番举动。 公子,我有一事好奇,不知可否请教? 白梵路正拍拍手,现在桥面上干干净净,他看着才顺眼多了。 什么事?直说就好,另外也别叫我公子了,唤我陆凡吧。 好,陆凡,晚意也不拘泥,微微一笑,你是仙人吧?方才我从你身上感觉到了。 嗯,怎么?他身上的仙气让他感到压力了? 向晚意离开白梵路,逐渐地就又恢复了那种飘渺的灵魂形态,刚刚那一笑浅得看不清,但白梵路能想象出他此刻神情,因为周遭有种挺舒服的氛围。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如沐春风。 真奇怪,即使不幸入了魔道,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却如此不可思议。 向晚意不知白梵路所想,又道,你知晓我身份,却还愿意帮我,以往来此的那些仙人,却没一个是像你这般,所以有些意外。 白梵路不觉笑了,他们这是在互相意外吗? 一个是魔又不像魔,一个是仙又不像仙。难怪觉得何其相似。 突然就想起小六,他说仙与魔没区别的那些论调,这么看来,那小孩反而比他通透。 你才是令我很意外,明明是魔,却尽想着如何舍己为人了。 陆凡向晚意听出白梵路语气中的关切。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14) 白梵路叹了口气,正色道,只剩下一年时间了,你真打算就这样下去吗? 向晚意沉默片刻,方才我与岚山说时,他也问了这句话,其实我原先并不想告诉他这些,但我又觉得,你说的亦有道理。 对珍视的人而言,有时善意的欺骗无异于饮鸩止渴,与其将来不辞而别,倒不如一起过好当下,不留遗憾。 白梵路猜的没错,晚意的确听了他劝,坦诚地告诉沈岚山,他时日无多,且再无来生。 原著里云湛并没让向晚意这么做,原主也未多此一举,白梵路当时看小说就觉得,在乎一个人,就不应欺骗他,何况事关生死。 虽然这样做似乎有些过于残忍,但在白梵路看来,若是真心对一个人,那人也同样以真心回馈,那他是生是死,都要对他坦诚相待。 决定权在对方,话语权在自己。 而反过来,要是对方欺骗他,却说一切都是为他好,他可能不会那么轻易选择原谅的。 白梵路没谈过恋爱,但他觉得应该是这样,谁还没点理想主义呢?至于现实,遇到了再说吧。 两人一起在溪边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向晚意提醒道,时候不早,你该回去了。 白梵路这才站起来,和晚意相处像多年的知己,他一时都忘了时间。 一定会有办法的,你也不要放弃。 白梵路不知自己为何这样说,具体的他也没想好,但他觉得事在人为,没什么事情是绝对无解的。 晚意却摇摇头,释然道,我本以为这一年会饱尝孤独,幸而有你相助,我与岚山才有这最后时日,已然万分知足,不敢奢求再多。 分别时,白梵路回望那桥边身影,心头像压了一块大石,万分沉重。 第二天,白梵路收拾妥当正要去正厅辞别主人,就有家仆来报,说老爷已经在等着他了,且有个年轻人一早就来敲门,指名要寻陆凡公子。 白梵路正疑惑谁能找他找到这里来,再听小仆提到陆凡这个名字,顿时猜到十分。 果然,刚走出内院,就看到在厅门口翘首以盼的少年,还有他肩上的小白猴儿吱吱。 一见到白梵路,小六立刻兴奋地大声唤着他对他招手。 仙人哥哥,总算追上你了! 白梵路瞠目结舌,他的确没想到小六这么有毅力,看他那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估摸是一晚上都在赶路没睡觉。 你怎么找到我的? 当然是吱吱啰! 所以这到底是猴鼻子还是狗鼻子啊? 白梵路朝小白猴儿意思意思瞪了一眼,那小家伙还对着他嘟噜嘴扮鬼脸,然后小声吱吱地示好。 白梵路万分无奈,好吧。 没办法,先和主人家辞行再来解决这小子的问题。 白梵路进到主厅,沈老爷和沈岚山已经在等他了,经过一夜休息,沈岚山的气色略有好转。 而客席桌案上除了备置茶盏,还有一盘整齐罗列的银锭子以及绫罗绸缎。 也不知该如何感谢,只能以这些个俗物奉上,还望仙师不要见笑。 白梵路早知沈老爷会给他谢礼,他本意也是冲着报酬来的,不过他目标却不是这些。 既然主人有心,白梵路不再假客气,直言道,这些就不必了,但我确有一物,还想请沈老爷帮忙行个方便。 仙师言重了,快快请讲。 说来惭愧,我现下急需一匹马以作代步之用,不知白梵路顿了顿。 沈老爷完全没料到他竟然只是想要一匹马,虽然奇怪,却还是立刻应承下来,这个容易!区区一匹马而已,舍下正有几匹好马,但凭仙师挑选。 白梵路正要拱手道谢,小六突然扯了扯他袖子,低声问,仙人哥哥你要马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骑啊。 白梵路道,出去再和你说。 白梵路最后挑了一匹枣红马,临行前,还特意与沈岚山话别,叮嘱他银锁不离身。 当着沈老爷的面,沈岚山客气地应了,白梵路以为他没什么话再说,便转身离开,可是刚走出没几步,沈岚山突然追上来,且甩开了跟着他的家仆。 陆公子,若有办法救他,我万死不辞! 他言简意赅,神情恳切,仅仅几个字说完,就因情绪激动又开始剧烈咳嗽,直到家仆赶来扶住他,沈岚山才依依不舍转身,嘴里还道,请一定一定 那双深陷的眼眶里汹涌的情感太过沉重,令白梵路看着,眼底也随之一阵瑟瑟。 我会想办法,你放心,务必保重自己。 不是昨晚那句一定有办法,而是我会想办法。 白梵路不知自己为何许下这样毫无把握的承诺,他本来只是为求得一匹马的恩惠而决定管这件闲事的。 但自从见到向晚意本人,白梵路就有种感觉,他实在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这样温柔美好的一个人连轮回都入不了。 而现在这种感觉实质化,成为了一个决定。 当他下决定的同时,脑中也响起系统的声音 解锁支线任务善得善终,任务目标:助晚意重入轮回。 任务达成奖励:读者的脑洞残片5,激活隐藏事件可获得额外奖励。 任务秘籍:黄泉畔,孟婆汤。生已死,死亦生。 仙人哥哥,你要想什么办法,我和你一起想吧? 白梵路正在琢磨系统的提示,被小六打断了。 但他心情沉重不太想搭理他,牵着马往镇外走,沿途打算买些干粮储备,突然发现马脖子上挂了个布袋子,打开里面有几锭银元宝。 白梵路反应过来刚才沈老爷非要塞给他银子他没要,原来还是偷偷放在这儿了。 既如此便收下吧,路途遥远当盘缠用,也省他再去想办法挣钱。 将钱收入宝囊,再置办好旅途细软,白梵路都已经走出镇外,准备上马了,小六还是跟着他,锲而不舍。 白梵路忍不住问,你为何非要同我一道? 小六望着天,好男儿志在四方,我想像仙人哥哥一样四处行侠仗义。 这个好男儿志在四方让白梵路有点出戏,他自己好像也说过。 哦,想起来了,是对云湛说的。 我并非为行侠仗义,而是有事在身。 那我保证不会影响你。小六举手发誓。 白梵路被打败,一言不发翻身上马,熟料小六竟还在后面跑步追他,很快就呼哧呼哧喘粗气。 白梵路实在看不过去,停下来。 实话告诉你,我前晚被那贼人暗算,灵力受损,你和我一起恐怕学不到什么,遇到危险我也没法护你。 什么?!小六一个猛喘,声大如牛,缓了缓,两手叉腰郑重其事道,那我更要保护你了呀! 再次被打败,白梵路头疼,打个比方吧,我要去的地方离这里几千里远,本来呢我施个法,半天时间就可到,但现在我得靠走路,恐怕得走几年,所以你看 白梵路拍了拍身下的枣红马,我才特意要了它,但就算骑马,我也得走很久很久,你又何必陪着我浪费时间? 啊?小六突然睁大眼。 有戏了,白梵路心想,他刚才那番话有夸张的成分在,目的是要吓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看来终于奏效了。 未曾想毛头小子这次不是大声说话,而是满脸恍然大悟。 仙人哥哥你怎么不早说?我有办法啊!绝对比你这个小瘦马强。 哪里瘦?明明很强壮好吧。白梵路心想,他肯定就是随口一说,能有什么办法?难道这个时代还能造个飞机出来? 可小六从衣领里掏出个玉叶子,凑到嘴边,而后只听悠长一声清亮哨音,直直划破云霄。 白梵路还没搞清楚状况,只见旷野与蓝天相接的远方,隐约出现一个黑点。 黑点逐渐变大,以极快的速度朝这边迫近,到能看清轮廓的位置,只见一匹通体纯黑四蹄踏白的骏马,长嘶着昂首向他们奔来。 系统滴滴声再次响起。 恭喜达成隐藏事件春风得意马蹄疾,奖励神驹山后雪,读者的脑洞残片3。 第18章 那匹马临到近前,四蹄如风不见任何减退之势,但当小六迎上去,它却瞬间刹住脚步。 而它四蹄扫过的地方,被劲风带倒的草叶依旧保持倾斜,似乎有股无形的压迫力让它们无法重新直立起来。 这马一看就神骏非凡,再加上系统解锁残片的数量,更加侧面印证了它的品质。不过虽是神驹,这马在原著里却并没有出现过。 小雪花! 白梵路差点从枣红马上栽下来,小六叫这马什么?小雪花? 就算不知道系统真名山后雪,也不至于给这么漂亮的马起个如此随意的名字吧。就好比是,唤一个绝世美人叫张大丽。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白梵路下马来,走到小六身后问。 因为它蹄子是白色的呀。小六生怕白梵路没注意这细节,还特别指给他看。 白梵路忍笑,咳一声,可它身上是黑色的。 唔叫小雪花好记嘛! 小六摸了摸山后雪的头面,这马也极通灵性,主动将自己丰长的鬃毛蹭向他手掌,混不在意这个有点丢份的名字。 小雪花来,这是我仙人哥哥,他叫陆凡! 小六也真是率性惯了,竟还如此正儿八经地给他们做介绍。 用着假名的白梵路听他这么认真地说陆凡,心里有点好笑又别扭,不过和一匹马较真倒没必要,反正它也听不懂。 但山后雪到底不是普通马,它可能还真听懂了,甚至朝白梵路投来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 一人一马,首次交换视线。 白梵路微愣,隐隐觉得那马又黑又大的眼珠,在浓密到不像话的睫毛遮掩下,里面仿佛正流露出某种类人的情绪。 白梵路不由正色,仔细打量这匹神驹。 风骨殊俊,毛色炫亮,额头处一条不太明显的棕色花纹,隐如龙鳞,一直延伸到右眼处。 而那右眼深邃沉静,此刻正满是认真地盯着白梵路看。 恍惚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白梵路莫名心虚别开视线,问小六,是匹好马,你从哪里得到的? 哪里啊?小六挠了挠头,也不知是哪里,我有天在山里迷路,它就在那儿出现了,还给我引路。 就这样?那你这 小六低头,见白梵路视线落在自己胸前挂着玉叶子上,他拿起来,当时小雪花嘴里就叼着这个,我本来不知这是什么,后来一次随便吹着玩儿,没想到它就出现了。 听起来好像有点认主的意思。 莫非小六不是普通人?白梵路怀疑,可他也近距离感知过,对方身上什么灵力也没有。 小六这时又道,你不是说要去的地方很远吗?让小雪花载你去,那就能很快到了。 白梵路微讶,没想到小六的办法是指这个,如果能以神驹代步,那自然比普通马匹要快得多。 小六把山后雪拉到白梵路跟前,来,你先骑上试试。 白梵路看着眼前威猛挺拔的神驹,走到近前有了对比才更直观感受到,它和自己那枣红马的区别,浑身的张扬狂放不说,光是身高都要高出许多。 而且马身上没有马镫马鞍缰绳,首先要上去都很困难。 仙人哥哥,你怎么了? 山后雪也偏了偏头,瞟了白梵路一眼。 白梵路不想承认自己对着匹马在犯怂,好,我试试。 反正他也不怕摔,不就是驯马么他恰好从小就会,这还真难不倒他。 白梵路足尖轻点,脚踏灵气飞身而起,轻飘飘落向山后雪后背。 眼看就要稳稳坐下了,却万万没想到,那马本来安静温顺地一动不动,突然毫无征兆高昂起头,蹬了蹬前腿,长嘶着狂奔起来。 白梵路一惊,急忙收住去势,借灵力腾空轻盈落地。 山后雪并没跑远,在前面几步停住,回头望向这边,一双乌溜溜的眼瞪着白梵路,从那神情里居然流露出了些许近似挑衅的意味。 被用那样轻蔑的眼神盯着看,白梵路不服输的劲儿也上来了,他刚再靠近,山后雪又开始跑动。 白梵路紧随其后,却总与它保持一丈的距离,那畜生还十分可恶地专挑蜿蜒曲折的路跑,一路扬起的碎石灰屑以极快的速度扑向后头。 白梵路现在只能依靠踏云术,短距离飞追起来有些费劲,再加上每次即将追上,山后雪都会恶质地故意高扬后蹄把他逼退。 刚刚在小六面前性情温和的宝马神驹,此刻完全换了副刁钻任性的脾气,故意吊着白梵路胃口,却又不让他染指。 渐渐的一人一马算是卯上劲儿了,白梵路为了进阶版代步工具,想着无论如何都要骑上那山后雪。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后面还有千里迢迢行路漫漫,值得下这番苦功。 而这试探追逐的全部过程,小六都远远看在眼里。 只见少年先是勾唇,无声一笑,继而走向被白梵路暂时遗忘的枣红马,突然那马儿一声长嘶,就奔着自由扬长而去,很快没入天地不见踪影。 原野上随着气流涌动不时有微风拂过,被春日马蹄踏碎的草叶碎花纷纷扬起,小六视线重又追逐向那道白色身影,眼神是面对本人时,所不曾展露出的另一层深意。 当看见那一人一马越跑越偏,小六适时吹响玉叶子。 山后雪听到哨音,便掉头往回,还不忘绕开白梵路画了一个大半圆。 但它突然改变路线还是给了白梵路可趁之机,他心思笃定,猛一提气,用了八成灵力瞬间高高跃起,马背已然近在迟尺。 山后雪很机灵,也察觉到后方局势,加速狂奔,四蹄离地。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15) 白梵路丝毫不敢懈怠,提着这股气劲直接旋身,借反冲力张臂扑那因速度过快而近乎虚化的黑影。 仙人哥哥小心!小六突然大声呼喊。 白梵路只听得耳旁呼啸,转眼已经跃上马背,双腿立刻用力夹住马腹。 随着有人落下,山后雪身上自动生出缰绳、马鞍、马镫等马具来,白梵路坐上马鞍,勒紧缰绳。 周围突然被翻卷起的一团厚重尘土和草叶遮住视线,山后雪被迫停下了。 小六朝着白梵路跑,他看不清那边是何状况,只能尽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却在下一刻,那团弥漫的沙尘中突然跃出一道白影和一道黑影。 碧草连茵,天地朗阔。尘烟淡远,飒飒如幕。 白衣胜雪的男子跨坐马上,长发轻舞,风姿俊逸。而在他身下,四蹄踏风的黑色骏马,仰头长嘶,乌亮鬃毛如疾风劲草,漫露张扬狂野。 四目相对的一刻,白梵路唇角扬起势在必得的笑容,让小六一时看得怔愣。 但还没等白梵路和他说上话,小六就警觉出不对劲,是山后雪!它正在急速奔跑中突然抬起前蹄! 白梵路连惊呼都未及出口,便觉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开始不受控制往后倾,身下的烈马竟然完全直立起来,但白梵路还带着缰绳,死死挂在山后雪背上。 雕虫小技,白梵路咬牙,轻嗤一声。 但下一刻他却慌了,不是因为自己的处境,而是他发现小六正朝这边跑,转眼就到了他跟前! 现在若强行逼迫山后雪落蹄,就必定要伤到小六,白梵路心念急转,猛力把缰绳往旁边一扯,将马头带偏,而他整个人也因陡然失去平衡,被从马背上生生甩了出去。 仙人哥哥 天旋地转间,白梵路听到一声急切呼唤,随后眼前一暗,那匹黑马像乌云罩顶,朝自己踏来。 白梵路完全呆住了,眼前的危机其实并不算多严重,即使刚刚那一摔真的很疼,骨头都快散架了,但以他现在这副身体,这还伤不到实质。 然而此刻,白梵路却是真的震惊到呆住了。 因为小六突然飞扑过来抱住他,情势变换瞬如闪电,白梵路迅速在掌中凝成风盾。 可法术没来得及放出,他手腕突然被把住,少年用力搂紧他腰身,带着连续几个翻滚,再将其紧紧压在身下。 不远处,传来马蹄落地的声音。 山后雪的蹄子是避开了,但白梵路却被滚得有点头晕,后背还正好硌到一块石头,碾过他本来紧绷发力的肌肉,正好顶在一处穴位,他手臂一酸,软在地上。 等稍微恢复体力,白梵路想动一动,发现小六按住他手腕的力气大到惊人。 逆着光,上方俯视的少年沉晦面容不甚清晰。白梵路直觉他应是看了自己有一会儿了,可到现在他才开口问,你没事吧? 声音有些低沉,和往常不太一样。 白梵路脑子里还混沌着,皱眉,转动被他钳制的手腕,你要是不突然出现,我都不会怎样 一语未毕,小六却更加用力地抓紧他。 刚刚为什么突然改变方向,这样多危险你不知道吗? 小六语气难得有点冲,把白梵路吼得一愣一愣。 你小六喘了口气,说不下去,握着白梵路腕部的手微微颤抖。 白梵路终于意识到,对方这是怎么了,因为他胸膛就贴着他,那里正剧烈跳动,比他此刻的呼吸还要急促。 本来的确是想责怪小六鲁莽行事的,可现在见他竟如此激动,白梵路脑子里莫名其妙闪过一个词,关心则乱。 所以他是在关心自己吗?白梵路感动之余又有些不忍,反驳的话没说出口,只是笑了笑,平和地安慰道,你不也是,知道马蹄危险,还跑过来 小六不言语,只盯着他。 这种上下对眼怪怪的,总觉得天然居于劣势,白梵路推了推小六,先起来再说。 小六脸色不怎么好,却还是依言坐起。白梵路不再是逆光看他,刚刚沉重的压迫感也便成了错觉。 面前依旧是这个明朗直率的少年,会用一只手拉着他,被挣动后,才不情不愿松开,暗暗和他赌气。 到底是个孩子。 白梵路愿意给孩子最大的善意和理解,刚刚发生的事就算是过去了。 山后雪立在二人身边不远,一双幽深的眸子古井无波,又恢复了最初的沉静,丝毫想象不出这匹马之前是何等恶劣剽悍,仿佛那些都只是假象。 白梵路心里突然冒出个非常非常奇怪的念头。 这畜生好像是故意的。 第19章 白梵路确认了,它百分百是在故意针对自己。 因为再一次,当小六骑上山后雪,它却乖得一匹,和方才载着白梵路时的狂野烈性完全判若两马。 白梵路心想,自己不是主角难道连马也不配骑了?可小六还只是个NPC呢。 还是骑自己的马吧,白梵路这才想起来找他的小枣红,却发现怎么都找不到。 我也没注意,是不是趁机跑了啊? 小六坐在山后雪背上,左眺右望似还在帮他找。 白梵路后悔没事先把马拴树上,和自己还未建立起感情,逃跑也正常吧。 仙人哥哥,你上来吧,我们一起骑!小六在山后雪背上冲他伸出手。 白梵路看向山后雪,熟料那畜生竟高昂起头,对他打了个异常嘹亮的响鼻,大眼里的藐视满满都要溢出屏幕。 本来还犹豫的,被这么一瞧,白梵路二话不说眉梢一挑,把手递给小六。 小六握住他,用力一带,让白梵路坐在了他身前。 虽说有较劲的成分在,但白梵路其实还是有那么点忐忑的,他已经做好随时被掀翻的准备。 但山后雪也不知是看在小六的面子上还是突然间转了性,只是晃了晃脑袋,就抬起蹄子小跑起来,看那样儿,还点子傲娇的意味。 仙人哥哥,我们去哪儿?小六在身后问。 白梵路回转头,刚下意识说两个字,东边就立即住了嘴。 他们现在这种姿势离得太近了,马背就这么点儿面积,小六双手牵着缰绳,白梵路等于是坐在他怀里。 这样的状态,他只消一回头,两个人就基本脸挨脸。 本来以为这少年看上去个子再高,也就超前发育而已,比自己还是要矮的,没想到这么一对比,小六竟然比他还高了几个厘米。 白梵路说话时,嘴唇正好与对方下巴平行,有那么一瞬间,白梵路感到了少年处于青涩状态的小胡茬,轻轻刮过他嘴唇 白梵路迅速转回头,去东边的瀛洲。 说完,就后悔了。 本来开始听小六的意思,是要把山后雪借给自己的,怎么现在莫名其妙就和他一起坐在马背上了? 而且不是不想带这孩子一道走的么?可惜闹了半天,山后雪不服他,还总莫名激他。 但是,骑都骑上来了,目的地说也说了。那现在下去还来得及不? 总觉得好像被什么东西无故套路了。 好半天,才听小六闷闷吭吭地哦了一声。 算了,应该是想多了,小六这么憨直的性格,也就一时好奇想和自己同行吧?哪有什么值得套路的,难道还能被匹马卖了不成? 白梵路想,左右不过几天路途的事,懒得计较了。 马身颠簸,白梵路找准时机悄悄往前挪一寸,还没坐稳,又被山后雪一抬头给怼了回去。 这还不算完,只见它似乎是对白梵路的动作非常不满,愤愤地呼哧鼻子,用力摇头晃脑,把被白梵路压住的鬃毛扯出来。 于是乎,白梵路和后面的人贴得更紧了,密不透风的那种紧,以至于能密切感受到少年胸膛柔韧的线条弧度,和充满青春气息的微热体温。 白梵路不敢再乱动,一阵尴尬的短暂沉默后,小六主动出声,仙人哥哥,你去瀛洲做什么? 白梵路轻咳一声,去查点事情。 哦。 白梵路找话题,吱吱呢?不带它一起? 刚才没注意,小猴子哪儿去了? 它在我袋子里呢。小六说着,他身后的布袋里就窜出那只小白猴,攀着他后衣领,回应似叫了两声。 小六腾出只手把它塞回袋子,一会儿跑快了,怕它掉下去。 山后雪跑得比开始明显变快,直到四蹄离地,腾云驾雾,也不再会颠簸了,但动作总得上下起伏,于是马背上两个人免不了跟着衣衫摩擦。 白梵路从开始的极度不适应,到后来逐渐做好心理建设,觉得他在前面呼呼地吹冷风,背后有架人形加热器也挺舒服的。 但他是舒服了,却不知后面的人是以怎样的煎熬在保持人形加热器的温度,才不至于直接喷发成活火山。 去瀛洲那么远的地方,虽有神驹代步,但也不是当天就能到得了的。 再加上山后雪是马不是车,也有自己的脾气性格,驮着两个大男人,时不时得停下来歇歇,果然最后还是赶不及,得在荒野中过夜。 自从上次树上打坐后,白梵路发现在树上更容易集中注意力,于是趁着休整时,他直接便上树去静坐。 再下来时,头上突然落了个毛茸茸软乎乎的东西,白梵路手住一看,是小猴儿吱吱,被他拎着还在卖萌,用小尾巴卷住他手腕,讨好地蹭蹭。 仙人哥哥,你下来啦?瞧我在做什么? 小六兴奋地招呼白梵路,在他面前草地都被刨翻起来,露出一大片泥土堆成个小山包,白梵路弯腰一瞧,原来是就地取材做了个小土灶。 小六趴在土灶前,呼呼往里头吹气,满脸土木灰,和白梵路边说话边还一抹,越抹越脏得连五官都看不清。 白梵路忍不住轻笑了声。 小六顿时不乐意,抬头瞪他,敢笑我,一会儿再馋也不给你吃了。 什么东西啊?他才不吃呢。 白梵路想起刚才在树上看见的果子,寻思是否该上去摘几个,转念一想自己还真是傻,随随便便弹弹手指就能落下一堆来。 法光一闪,瞬间满树的果子掉了一地。吱吱兴奋地叫着去捡,最后落下的那只果子不偏不倚,正巧掉在小六头上。 小六哎呦一声,泪眼濛濛对白梵路投来一个怨怪的眼神。 白梵路在他身边坐下,你这么吹太慢了,我教你个更快的。 仙人哥哥,你要教我法术啦? 白梵路自信满满掐了个诀,小ca色啦心里话还没说完,他响指一打,大火从小土灶里噌一下猛窜出来。 一条火龙直接呼啸着往小六脸上扑,小六吓得大叫一声连忙后退,白梵路也吓到了,等反应过来时,小六上身的衣服已经被撩出了火星。 白梵路上去拉住小六就把他往河边带,将人扔下去的时候没注意,被反作用力把自己也带下去了。 哗啦一声,两个人双双落水。 白梵路脑子里最先闪过的念头是,一、二、三,怎么哪哪都要掉水里啊淦!他真的该学游泳了吗? 好在这条小河还算浅,白梵路稍作挣扎,就颇有经验地木着脸直接站起身上了岸。 本来面无表情站到岸边的,结果抬眼一看,小六还在不深的水里四肢夸张地扑腾 白梵路扶额,转身默默走回事发地。 没过一会儿,浑身湿漉漉眼神也湿漉漉的小六湿傅也回来了,仙人哥哥,你怎么都不管我的? 想说我又不是你爹娘,想起这孩子也是个孤儿,转道,你都十六岁,算成年了。 那你是我师父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我几时答应当你师父了? 你刚才说教我的。 哟,还学会顶嘴了?白梵路笑,轻哼一声,你没学会,不算。 谁说我没学会的? 小六作势鼓起腮帮子,而同一时间,小土灶里竟又呼啦出来一道火龙,还嘭地一声在空中炸裂,冒出绚烂的火花。 吱吱飞快跳开,吓得窜上了树。 怎么样?小六骄傲地昂起头,我就说我悟性高嘛,这点小法术一教就会,嘿嘿! 他说着,一拍脑袋,哎呀光惦记这个了,烤这么久,我的鸡都要烤糊了!快快快! 小六拿两根树枝快速扒开火堆,去掏下面的木灰,很快就掏出个黑漆漆的东西来。 白梵路神色复杂地看他。 小六似乎没觉出白梵路不对劲,把那个黑漆漆的东西像宝贝似捧在手里,动作十分隆重地放在白梵路面前。 当当当,小六的独家秘制叫花鸡! 烤得黑漆漆硬邦邦的泥巴被敲开,里面还裹着一层树叶,小六小心翼翼撕开,甫一露出金黄焦香的肉皮,就有一股子诱人的香味徐徐弥漫开,飘进鼻子里,强烈刺激人的吞咽反射。 白梵路正在仔细感受周围,结果方才那股奇怪的波动没再感受到,倒先把食物香味闻了个透彻。 算起来上一次吃东西还是那几个野果,整整两天两夜没吃饭,虽说仙人不吃不喝不伤身,但看见食物了,还是很容易被诱惑。 应该用荷叶的,但是这附近没有,下次找到再做,会更好吃。 小六边解释边撕下一个鸡腿,递给白梵路,尝尝看? 白梵路盯着那流油的鸡腿儿看了一会儿,淡定地接过,在小六期待的目光以及生理需求的强烈叫嚣下,动作文雅地小小咬了一口。 挺好吃 好吃吗? 还行。 白梵路又咬了一口,小六看他吃掉第二口,像是受到无声鼓励,笑得更开心了,动手把整只鸡撕成小块。 肉多的基本都放在白梵路那边了,他这里只有鸡架子鸡脖子鸡爪子之类。 这种差别待遇太过明显,让白梵路想忽视都难,你还长身体,多吃点儿,我吃不完这么多。 小六吃得比较慢,正在优哉游哉地啃鸡架,听到白梵路这么说,微偏头看向他。 某位仙人这时早已经满嘴油而不自知,小六看得一笑,明亮的眼睛里隐隐透出宠溺,仙人哥哥吃得多,我才高兴。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16) 白梵路意识到自己失态,但又不能用白袖子抹油,稍稍侧过脸,本想用仙术清理一下,转念一想清理完也得继续吃的,这么矫情做什么,反正形象都已经这样了。 白真性情吃货路于是放平心态继续吃,直到肚子撑成个皮球,别说打坐了,坐都快坐不住。 小六也吃饱喝足,躺在他身边,嘴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翘着二郎腿,一副江湖儿郎的姿态,倒好生逍遥。 他刚收拾烤鸡时,身上又沾了许多土灰,白梵路暗中用净身术帮小六除去了,收手时,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 又是这种波动,方才小六吹出火龙的一瞬间,那种不同寻常的灵气波动。 小猴儿吱吱在旁熟睡,夜风送来他的呼噜声。 白梵路轻道,你过来。 小六翻个身,乖乖凑过去,眼睛笑得像两弯月亮,一脸无辜,就连白梵路突然扣住他手腕,他也只是微露疑惑。 怎么了? 白梵路不答,默默在掌下用力,蕴上少年沉稳跳动的脉搏。 是魔是仙是人,一试便知。 第20章 是个普通人。 长时持续的探灵术,如此直接的判断方式,确切不假了。 白梵路缓缓松开小六手腕,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失望。 其实前晚被采花贼袭击,白梵路知道自己最初发现身体异样时,第一反应看向小六,并非真担心他,而是以为暗算自己的人是他。 虽然后来证明不是,但对于小六的身份,他心底里总有一种异样的怀疑。 只是相处过程中,这少年又让他忍不住想去信任,而且总也狠不下心,或许就因为他的长相与名字? 白梵路有时候也挺不能理解自己的。 但毕竟不止一次怀疑过对方,此刻彻底确认身份,再看少年那双清澈明亮、诚然无欺的眼睛,白梵路到底生出几分愧疚。 他微微一笑,没事。 没事就好。小六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据说心性越简单的人,入睡也越快,少年不多会儿就在旁边睡着,头枕手臂,神色安然,眉心舒展。 白梵路羡慕他这好眠,虽然明知会睡不着,也还是就地躺下来。 初春草坪稀薄,白梵路反复辗转,依旧找不到太舒坦的位置,只能将就着侧躺,仅作闭目养神。 簌簌簌某处传来奇怪的声响,白梵路睁开眼,那边灌木丛里一道白色的小影子在窜上窜下的,像是吱吱? 小猴儿从灌木丛里先探出条尾巴,再是半个红屁股,似乎拖着什么东西,使劲在往外拉的样子。 夜晚视线不甚清楚,白梵路起身走近才发现,原来它拖着的是一大捆灌木枝条,用藤蔓绑着,足有个成年彪形大汉那么粗那么长,可想而知有多重。 吱吱听见脚步,回头望见白梵路,仰起脸瞅瞅他,瘦瘦圆圆的脑袋上嵌着两颗黑琉璃般的大眼珠,楚楚可怜地像会说话。 虽然不知这小猴儿想做什么,白梵路还是弯腰,帮他提起那捆灌木枝条。 要搬去哪儿? 吱吱!吱吱! 小猴子发出两声欢叫,跑前几步又回头,看那神态动作似乎是在指引方向,白梵路就依着它跟在后面走。 吱吱停下时,原地对着白梵路蹦蹦跳跳还打个滚儿,那位置就在小六旁边。 白梵路将枝条放下,吱吱立刻跳上去,动作灵活地解开藤条,开始往外搬灌木枝,先搬了一些在地面铺开,又往上加一层,铺得非常整齐。 白梵路观察片刻,突然灵光一闪,这不会是在铺床吧? 果然他猜得没错,很快一个枝条做成的天然软垫就铺好了,吱吱先跳到上面踩一踩,又跑到白梵路脚边,拿小爪扯了扯他的下衣摆。 是让我睡这儿吗? 吱吱!小猴儿忙不迭点头。 白梵路试着坐上去,果然软和多了,再躺下四周充盈全都是叶子的清新气味。 我睡这里,你主人呢? 白梵路想让小六也过来,但这床貌似有点小,要不再铺个大点的? 可是小猴儿头摇得像拨浪鼓,还学人似耸耸肩,撅起嘴吐舌头,扮了个嫌弃的鬼脸。 白梵路被它神情举止逗笑,又见小六睡得安逸,那他便不客气独享软床啰。 来,到我这儿来睡。 看吱吱还蹲在旁边,大眼巴巴地瞅他,白梵路对它勾了勾手,吱吱连忙跳过去,一头钻进白梵路怀里。 小猴子看上去有点瘦,摸起来手感却不是一般的好,软乎乎肉滚滚自带发热功能,比普通的布娃娃更适合做抱枕。 白梵路揉了揉它,吱吱和他熟络了,那小脑袋就在他怀里拱呀拱,玩闹一会儿,白梵路忽然打了个哈欠。 难得啊,居然能感到困意? 这样想着,白梵路翻了个身,一手揽住吱吱,一手枕在耳朵下面侧躺着,小猴儿的肚皮就在他手掌下微微起伏。 白梵路低头,看向那颗小脑袋,隐约发现上面有一撮毛泛着点嫩青色。 白梵路眨了眨眼,再看时,还是一片在昏暗中依旧亮眼的纯白。 他稍稍移动手腕,探灵术下,似有一团金色光球,熠熠生辉,说不出的奇特。 莫非白日里那股灵气波动,竟是来自于这只小猴儿?白梵路回忆,他感到异样时,吱吱的确都在小六身边。 有了山后雪一事在前,白梵路倒也不算太过惊讶,这小白猴怕不是寻常生灵,多半也是什么神物吧。 小六可真不简单,一个普通的少年,有何特殊之处,能同时吸引到山后雪和吱吱共同追随呢? 白梵路边想着,渐渐的那种困意又来了,他闭上眼,很快陷入睡眠。 再睁眼时,白梵路莫名感觉胸口闷热,还死沉死沉的,他努力抬头一瞧,发现自己身上居然不知什么时候趴了个人。 白梵路一动,那人才悠悠转醒,揉着眼睛对他嘿嘿笑,仙人哥哥? 小六?什么时候和他挤到一起睡了? 白梵路坐起来,少年就像整块化掉的黏皮糖从他上身滑到下身,但手完全没松,还是一副半睡不醒的惺忪样子。 唔,好舒服啊小六打个哈欠,又自顾自把脸埋下去。 敢情这是把他大腿当枕头了?白梵路无奈,掰开腰后那两只交着的手,将黏皮糖从身上撕下来,甩一边。 快起来,该出发了。白梵路让自己语气听起来尽量严厉,不然小孩总不知道要尊敬长辈。 山后雪就在不远处,不耐烦地蹬蹄子,白梵路去拉缰绳的时候,没留意与它打了个照面。 某匹马貌似在那看两个人类搂一起睡大觉看了挺久。总之眼神,嗯颇为耐人寻味。 而另一边小六正不情不愿翻个四脚朝天,身后一道白影飞快掠出,只听一声惊恐尖叫,小可怜吱吱差点被主人压扁,连滚带跳蹦到一旁瑟瑟发抖。 白梵路唤它,吱吱,过来。 小猴儿可怜兮兮地蹲着,没理睬白梵路的示好,白梵路看它那又气愤又委屈的皱巴巴的小脸儿,依然还是灵气十足的,但又隐约和昨晚感觉不太一样。 这小家伙,怎么才过一夜,就不主动和他亲近了? 莫非它也知道要忠诚,在主人醒着的时候不能随便勾三搭四? 白梵路觉得挺有意思,并没多想。 小六爬起来,逮住吱吱塞进身后的布袋子,跟上白梵路,俩人骑上山后雪继续往瀛洲方向去。 仙人哥哥,你怎么想到垫着树枝睡觉的?也不叫醒我一起弄,我半夜起来看见,忍不住就挤过去了,没影响你睡觉吧? 原来是他自己挤过来的,白梵路奇怪自己居然没醒,冷不丁被个大活人抱住,还是八爪鱼式手脚并用的那种抱法,按理他早该醒得透透的了。 没有,我睡得很好。白梵路本打算多解释一句说是吱吱弄的,再想也没太有必要,就不提了。 继续沿海岸线往北就是瀛洲,这一程片刻不休,路途也是开阔易行,终于赶在第二天日落前到达目的地。 没进城门,山后雪就与他们分开了,它太显眼容易引人注意。白梵路和小六先在城里找到客栈,要了两间房,一起用过晚膳,便各自回屋休息。 暮色四合,白梵路安静坐在榻上,回忆书中这部分剧情,以为明天的行动做准备。 凌青子让他们调查瀛洲的魔气来源,他知道那是来自瀛洲城主,那位城主也是被位于瀛洲地脉下的魔气裂隙污染,才入的魔。 彼时仙族中没有人知道魔气裂隙的存在,原主身为魔界少主也是不知情的,这其实是魔族大长老的阴谋,想要利用五百年一现世的魔气裂隙促使各地魔物苏醒,以增强魔族力量,覆灭仙族称霸三界。 而云湛和原主此行先与魔化的瀛洲城主对打,第一场没打过,被关进了地下暗牢。后无意中发现魔气裂隙的存在并将之封印,这才削弱城主实力,成功将其击杀,还了一方安宁。 在这段剧情中,也是原主和云湛第一次发生正面冲突,以白梵路的理解,原主此时对大长老的野心应当并不知情,仅仅是源于报母仇的心思而暂留仙界当卧底,但云湛却已笃定了原主有问题。 针对封印裂隙的事,云湛明里暗里指责原主潜藏异心没尽全力,对他出言不逊,气得原主直接撒手不管,云湛以一己之力完成封印,颇费了一番力气。 虽然后来关键时刻,原主还是和云湛站在一条战线,共同击杀了瀛洲城主,但云湛的态度却让原主非常寒心。 总之小说里那位瀛洲城主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白梵路本也没打算硬碰硬,他到瀛洲主要是确认魔气裂隙的存在,悄悄将其封印,就算大功告成。 魔气裂隙位于瀛洲城地下,有一条密道其入口是城主府邸的暗牢,密道的隐蔽岔口越过地下河就是裂隙,而密道出口则在城外义庄。 义庄一想到那是什么地方,白梵路心里难免有点发怵。 大半夜的,还是明天天亮再去吧。 白梵路这样打算,可他没料到,第二天刚开始他的计划全被打乱了,他才瞒着小六独自出客栈,就被门外排列的卫兵告知,城门全部封禁,所有人都不得出城。 城主有令!今日游街祭祀大典,尔等全部位列玄武道两侧观礼,不得有误! 持剑佩甲的兵士们挨家挨户入室,把民众都赶到街边,老弱妇孺均不能在内躲避。 白梵路走不了,没一会儿小六也出来了,这是怎么了? 他挤到白梵路身边,悄声问。白梵路摇摇头,他也没完全弄清楚,这和原剧情有出入。 在他们周围,人们比肩接踵站着,暗地里议论纷纷。 不是前日才祭祀过,这还没一月呢,怎么突然又来?那位夫人是不是不行啦? 嘘少说两句吧,小心掉脑袋。 白梵路皱眉,他知道那位夫人是指谁,小说里讲到,瀛洲北部渔村曾给瀛洲城主进贡过一条东海鲛人。 鲛人生得极美,歌喉也极动听,是瀛洲城主心尖上的宝贝,恩宠无限,可惜福薄命硬,克死了城主全家,自己也是多愁多病,偏偏城主对他倾尽所有,还背上骂名,却一直不肯离弃。 而这一月游街祭祀,表面是为城主夫人祈福,实则是挑选能替其消灾延寿之人,被选进城主府里的至今也没一个活着出来的。 这也是云湛和原主要对付瀛洲城主的祸因,但小说里,他们来的时候并未赶上游街祭祀。 白梵路想着,暗暗隐匿起自身灵力。 不觉中随乐声摇曳,长长的队伍中间,那顶瑰丽的华盖朝这边靠近了。他低下头,学着旁边群众恐惧垂眉的样子,避免引起轿中人注意。 很近了,白梵路从半低的视线里,已能看见抬轿那十六人的脚,次第至自己面前,再缓慢地一双接一双迈过去。 突然 停。 随着这冷冷的一声令下,那些人脚步停住了。 白梵路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握起。 四周一片安静,针落可闻。连旁边婴孩的哭声都止住了,应该是被父母死死捂住了嘴。 抬起头来。还是那个声音。 虽是命令,但白梵路也不确定是在叫他,他没动。 一柄红玉色从视野里现出,不轻不重抵住下颌,略一用力。 白梵路被迫抬起了下巴。 第21章 哥哥。 这一声,在安静的氛围中格外清晰沉定。 白梵路看见抵住自己下巴的那柄红玉拐杖一端,被小六的手按住了,再推出寸余,离开了他的脸。 而另一端,握在轿撵上那人的手中。 小六,白梵路低声道,示意他不要冲动。在他们两侧,人们不约而同让出距离,生怕受波及。 但小六还是死死按住那根拐杖,甚至还不着痕迹挪动身体,挡在白梵路面前,另一手虚落在他身侧,像是保护的姿态。 白梵路看不见小六这时是什么表情,但他顺着长长的拐杖,瞥进那一角撩起的纱帘,男人露出的下半边脸上,薄唇似勾起一个玩味的笑。 不待他发话,轿帘内又有一道柔缓的声音传来。 放了他吧。 语毕连上两声低低的咳嗽,似乎是个病弱之人,声音中透着喑哑,乍听去有点男女莫辨。 能坐在瀛洲城主身边,白梵路猜到定是那名鲛人,也就是人们口中的城主夫人。 随着他这句和风细雨的话,没有任何迟疑地,拐杖直接往回收,小六紧抓着它,这时猝不及防,被带得前跌了一大步,白梵路忙拉住,才没让他摔到轿辇下面去。 仙人哥哥,你没事吧?回到人群中,小六低声问白梵路。 听到这熟悉的称呼,白梵路明白刚才那声哥哥多半是为掩护身份,心道少年大多数时候又傻又愣,关键时刻还挺机灵。 不过刚刚就那样无所畏惧地挡在他前面,当真出乎意料。 白梵路摇了摇头,下次别这样莽撞,你忘了,我可比你厉害。 小六不好意思地笑,也是哈,我知道了。可是转头却说,那人拿棍子戳你,我看不过去。 说完又凑近些,伸出手,在白梵路下巴上摸一摸,轻声,都红了疼不疼啊,我给你揉揉吧。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17) 白梵路忙把他手捉住。 旁边的人都是低头看脚大气不敢喘的,只有他俩还在悄悄咬耳朵。 而白梵路这一抬头先看旁人反应,再望见行至远处的轿辇,后面那块绛色薄纱被风微微吹起来。 虽然只有一个侧脸,但白梵路明显感觉到,那人目光在自己身上短暂停留过。 很奇怪,今天的瀛洲城大街小巷都在传一件事,游街祭祀头一次没有挑中任何一个献祭者,仿佛城主和城主夫人真的只是出来游街,兴尽便归。 而除开就近的居民,也没人知道中途发生的那件事,以及那个差点被选中的白衣人是谁。 但白梵路却始终不能安心。 不仅是城主那根拐杖带给他的触感,包括他身边那位最后遗留的那道视线,都让他如坐针毡。 而且也太奇怪了,怎么他前脚刚进城,后脚就赶上违背常规时间的游街祭祀了呢? 白梵路私下在客栈打听,得知之前已经进行过九十八次祭祀,每次抓走一个人,到现在一共抓了九十八人。 白梵路立刻联想到原著里的九九尸人阵。 不同的是,原著里云湛他们到达此地时,已经进行过九十九次祭祀,但现在却只有九十八次。 刚好只差一次强烈的直觉告诉白梵路,若再不采取行动,过了今晚恐怕会出大事情。 还有小六。白梵路理智地决定,至少为了别把他牵扯进去,也不该恋战,应当尽快离开瀛洲城,等云湛来再从长计议。 想到这一层,白梵路却突然发现小六没在身边。 他们刚才还一道在街上闲逛的,白梵路是顺道打探消息,小六则是少年心性已经忘了先前发生的不快,东瞧瞧西看看的四处瞧新鲜。 想是被什么稀奇玩意儿跘住了吧,白梵路往回找了一段,还是没找到。 他回忆两人最后的对话,依稀是小六问他觉得什么东西好不好看,他说挺好的,然后小六就说要去给他买。 是珍珠!白梵路想起来了,刚刚路过一家珍珠坊来着。 白梵路忙又折回去找。珍珠坊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冷冷清清的,白梵路正奇怪,店老板听见脚步声,战战兢兢从柜台后露出半个头。 一见白梵路,他扶正歪斜的帽子,作了个揖,客官想看点什么呀?小店有 抱歉掌柜,我是来向您打听一下,刚刚有没有个穿灰衣服的少年人,大概这么高,到您这里来过? 白梵路刚一比划,那掌柜脸色就倏地变了,您、您是那小伙子的朋友啊? 他怎么了!白梵路立刻意识到不对。 他他被两个当差的带走了。 当差的?! 掌柜一看白梵路神情,压低声音,您是外乡来的吧?看那小伙子也像是,告诉您吧,当差的就是城主身边的人 瀛洲城主?他为什么要抓走小六?莫非因为小六冒犯他?表面上放过,私底下却要报复。 掌柜还在说,游街祭祀您知道吧?每次都要抓人的,就今天没有抓,您那朋友啊多半是哎! 掌柜这声叹气什么意思,白梵路知道,凶多吉少。 可是,他们抓他,他没反抗吗? 那时白梵路应当离他不远,只要稍微有点动静,就能立刻反应过来。小六也是混迹江湖的,应当不至于这么轻易束手就擒。 反抗有用吗?都是小老百姓掌柜刚说完这句,倒先自言自语起来,不过还真别说,好像是没怎么反抗啊 白梵路咬牙,怕就怕是小六故意不反抗的,他不想让自己发现。 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瀛洲城主府,从外表看就是一座普通的官邸,但只需抬头便可发现,这一带上方的天空,东海之滨的蓝天在此地形成一道明显的分水岭,仿佛有层稀薄但沉重的气流笼罩着这片建筑,只要站在它面前就感到莫名压抑。 门口有两个侍卫,白梵路暗中观察了一会儿,暂且离开。 不能硬闯,但也绝不能放着小六不管。 白梵路想到了义庄,他可以从那条密道进到城主府邸,如果幸运的话,小六很可能就被关在暗牢里。 事不宜迟,白梵路决定立刻去义庄,在那之前他需要做件事情,放出青鸟给云湛传信。 虽然不愿见到他,但此事牵涉到无辜,万一自己顶不住,拖延时间能等来云湛相助,至少还是条后路。 过了游街祭祀,瀛洲城门重又恢复通行,白梵路轻易就出了城,很快到得后山义庄,也是瀛洲城的公共墓园。 即便□□,极东阳盛之地,这一片区域也是常年阴气缭绕,冷冷森森。与城主府邸给人的感觉异常相似。 白梵路甫一踏入这地方,浑身就提起十二分警戒。 按照原著,连接魔气裂隙的密道出口就在由南自北第二十四块墓碑下,那是一座空墓,也无碑文。 白梵路顺利找到那块碑,手按住碑身用力一转,轰的一声,脚下现出一条地道来。 地道长久封闭,甫一打开,就有一股沼气混合着腥气涌了上来。 白梵路忙掩住口鼻,等那阵白烟散开,弯腰走进去。 他进去后,密道入口就自动关闭了,虽然知道可以从里面打开机关,但视野猛地变成黑暗,还是让白梵路忍不住咽了咽,心砰砰直跳。 密道里一点光亮都没有,脚踩在地上,感觉是一层半湿的淤泥。白梵路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做好准备后开始摸索着往前走。 书里这条密道并没什么特殊机关,就是支路多错综复杂,原主和云湛从暗牢逃出来时,曾在里面迷过路,最后是靠听声音无意中找到的魔气裂隙。 白梵路闭上眼,他听力很好,这个难不倒他。 魔气裂隙所在的位置要越过一条地下河暗流,因此会传来水声。 白梵路边走边听,到得一处死胡同,手直接摸到一堵墙,白梵路贴在墙面听了一下,确认对面就是那条暗流。 他退后一步,手触墙面,掌心一圈冷光亮起,蛛网似的裂缝自下延展开,无声地,墙面碎成了霰粉。 对面的景象呈现眼前,不再是一片黑暗,这一小处洞穴被照亮了,而照亮它的是洞穴最内侧那道深红色刀疤一样的东西。 地下暗流的水也被那东西发出的光染红了,缓慢流淌着似喷涌的岩浆,更似某种巨兽的血液。 书中描述远不如亲眼所见带来的震撼。 这所谓的魔气裂隙,白梵路看见它的第一眼,只觉得它像是什么有生命的活物。 而那道镶嵌在石壁上的刀痕,就是活物的一只眼珠,骨碌骨碌转动着觊觎来人。 白梵路越走近,越有种被什么东西暗中窥视的感觉,可周遭静悄悄的,除了暗流涌动的声音,旁的什么也没有。 迈过暗流,白梵路走到裂隙之前,他没有时间犹豫,需要尽快启动封印,若能成功,他再去救人,那样就算遇到城主,胜算也会更大。 白梵路两手一掐,身前逐渐浮现一个净化魔气的阵法。 随着他心念所动,阵法一点点成型,在那道鲜红色的刀痕上忽明忽暗,最终刷的一声,印刻在石壁上。 轰轰四周传来地脉的呜鸣,脚下的土地开始轻微的震颤。 白梵路已经做好准备,可是预想中的魔灵并未出现,只有石壁上的光印飞速旋转,裂隙血痕隐隐有扭曲之势。 这是成了?! 白梵路没料到封印做起来如此顺利,书中这般情景那就是成了,但云湛当时封印它时,还被魔灵偷袭,所以白梵路刚才特意准备着,却没有任何动静。 莫非因为他的身份? 白梵路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突然,腹部有什么东西剧烈翻搅,而后重重一击!白梵路猛地急喘两声,腿也不受控制一软,单膝跪地。 那种不适感越来越明显了,白梵路识得,是体内那股隐藏许久未曾再现的第三种力量。 若彼时那力量还只是条小毒蛇,那现在就宛如一条巨蟒,在体内疯狂游窜,像是要把这具躯壳直接顶破。 白梵路冷汗涔涔,按住肚子蜷起身,额头点地,这姿势让他稍微觉得舒服些,这才能够求得分毫神思清明。 地面的波动自眉心传来,他听到了一阵脚步。 有人在靠近这里! 第22章 白梵路强忍身体不适,正站起准备应战,看见来人却意外地愣住了。 仙人哥哥!真的是你! 白梵路猛松口气,刚想唤一声小六,就按住腹部身不由己连退两步,右手恰好撑在身后的石壁上。 轰隆!一阵更加猛烈的巨响。 魔气裂隙上那个透明法阵突然间急速转动起来,甬道里回旋着龙吟海啸般震耳欲聋的声音,整个大地仿佛随之急剧震颤。 但白梵路很快发现,并不是地在颤,而是他自己。 小六大步上前一把拽住白梵路的手,我们得快点出去! 白梵路咬咬牙,闭眼又睁开,强压下腹部的翻江倒海,可刚被拉着跑出两步,脚下忽而不受控制一软,小六察觉他不对劲,不由分说就将他打横抱起来,大步往外跑。 白梵路是实在无力抗拒了,任由他抱着,感觉喉间有血腥气在一阵接一阵上涌,他强自咽下,同时暗中以灵力相抗。 甬道里不见光,不知跑了多久,身后依然能清楚听见那种自地底深处传来的咆哮,宛似活物般的魔气裂隙再次浮现脑海,让白梵路莫名心慌。 若照原著,云湛他们会在这里迷路,但这回庆幸有吱吱在前边带路,小六跟着它一路疾奔,终于看到了光亮。 找到出口了!小六刚要过去。 白梵路突然一手按在他肩膀,等等。 出口的暗门应当是关着的,现在却大敞开,那只能说明外面已经有人在守株待兔,并且还是明守。 来不及阻止,吱吱先一步跑出洞口,只听一声凄厉的尖叫,它被抓住了。 白梵路和小六默然对视一眼。 小六轻轻放下白梵路,握了握他的手,略一摇头。 我出去,他们不知道你在这里。 他用口型这样说道。 白梵路领会了他的意思,但他同样也是摇头。 以他的推断,地下闹出这么大动静,对方不可能完全没感觉。而且从游街祭祀事件看,对方目标十有八九是自己,与小六无关。 既如此,他躲藏便毫无意义,小六又才侥幸逃脱,他也没法放任他再替自己去无辜涉险。 白梵路一个闪身,趁小六不备,已经从洞口跃了出去。 外边并没有想象中的层层包围,只有一名着绛紫华服的青年,闲适地靠坐在轮椅里,怀抱着似乎熟睡的小白猴,身边再无他人。 若不是那两根冷白修长的手指正扼在小猴咽喉,若不是周遭墓碑遍野瘴气缭绕,这画面看上去,竟恍然有斯人遗世、故友重逢之感。 瀛洲城主,魏蔺。他此时脸上神情,的确给白梵路这样的错觉。 小六到底是不肯依白梵路暗示,也跟在后头出来了,白梵路挡住他,对着魏蔺道,阁下目标是我,何必为难旁人? 白公子果真爽快,那孤便如你所愿,不与他计较,请吧! 魏蔺说着,转过轮椅,不过这小猴儿好生可爱,我喜欢得紧,便留下了。 白公子?魏蔺果然是冲着他来的,可他又怎会知晓他姓氏呢? 白梵路暗自思索,魔气裂隙刚刚才被封印,法阵对魏蔺的影响不会立即生效,现在要和他对打,胜算太低。 而从魏蔺目前这态度,倒不太像是要对自己做什么的,否则他完全可以马上动手,何必大费周章亲自等在这里请他? 白梵路飞快考虑后,转身对小六道,我同他去,你到客栈等我,若一日之后我不来,你就回东昌。 哥哥 白梵路摇摇头,拍拍小六肩膀,放心。 魏蔺操纵轮椅,白梵路就不远不近跟在他后面,两人一路没说话。 也不知是否有强敌在侧、身心紧绷的原因,方才那种不适感已逐渐调整过来,又如上次,来得快去得也快。 可惜瞬移术失灵了,否则完全可以趁机逃走,但白梵路转念一想也不可行,毕竟小六还在呢。眼下只能老老实实跟对方回去,深入敌后再随机应变。 待出了义庄,白梵路见到小路两侧一众侍从在等候。白梵路被引上一辆马车,同魏蔺坐在一处,面对面。 魏蔺双腿不便,白梵路看他被侍从搀扶上马车时,心中估量对手实力,很难将眼前这个面色苍白的残疾青年和书里描述曾称雄一方的人界霸主联系起来。 不过,当侍从合上车帘,魏蔺微抬眸朝白梵路看来,那眼神里杀气一闪而逝,如寒光柝柝,将堪堪一副病容映衬得棱角分明,仿佛与生俱来就是叫人畏惧与臣服的。 白梵路打量对方的时候,魏蔺的视线同样不加掩饰落在他身上,似笑非笑间饶有兴味,神色沉沉叫人心生戒备。 但他并不开口,只是单手抚摸膝上小白猴,动作随着车身轻晃,漫不经心。 白梵路不知吱吱现在如何,但它毛色如雪,外表看来并未受伤。 略一思忖,白梵路先道,敢问城主是如何知晓鄙人姓氏? 魏蔺轻笑一声,白君冥? 对方突然说出这个名字,白梵路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愣,才意识到他说的这个名字是谁。 魔界长老,原著最大的反派,穿过来第一天就和他干了一架的那个红眼魔物,就叫白君冥。 他怎会将他认作白君冥? 传闻冥公子神出鬼没,行事虽张扬狂放,却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今日一见,公子光风霁月,倒有些名不符实了。 白梵路整理思绪,淡然笑道,诡幻之术,真真假假阁下想来心中有数,何必拐弯抹角来试探我呢? 虽不知对方怎会将他错认成白君冥,但现在没弄清前因后果前,白梵路也只能和他打打太极。 魏蔺薄唇微勾,不甚在意地眯了眯眼,白梵路一直在注意看他,这时觉得他那双眼与众不同,瞳孔的颜色似乎很淡,在微微眯起的时候,让白梵路觉得这个人眼神虽狠,却留于表象,实际内里并没几分神采,像个半盲之人。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18) 原著里只说了魏蔺在打仗时落下腿疾,没说他眼睛不好,而关于他与白君冥之间有什么联系,更是提都没提的。 白梵路趁着魏蔺不说话,把小说这部分剧情再快速回忆一遍,也只得到瀛洲城主为救其宠爱的鲛人,以活人生祭,堕入魔道,被男主所杀的剧情。 但他既已堕入魔道,若误认为自己是白君冥,照理都是魔,也不应再起干戈才对。 除非,对方早已看穿了他现在修仙者的身份,断定他在撒谎。 白梵路仔细一想,又谈不上撒谎,因为他才第一次见魏蔺,从未对他表露过身份,且他自进入瀛洲城起,就注意收敛灵气,除非修为极高之人,否则很难仅凭目测就辨认出是仙是魔的,莫非原主之前 不对! 白梵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自己的确曾和一个人说过,他是白君冥。 那个采花贼! 彼时他为了威慑对方,谎称自己是白君冥,因为他不能对外坦言魔族少主的身份,只能换个足以让人忌惮的挡箭牌。 且白君冥恰恰极擅化形之术,行事作风又乖张难测,正好容易混淆虚实。 但魏蔺怎会知道?在他说完那句话之后,那个采花贼就被小六一击毙命了,尸体还是心腹庭奴处理的,系统也说任务完成了,理当不会再死而复生。 白梵路脑中思绪万千,回视魏蔺那双淡色的眼,试图从中找出什么蛛丝马迹,但可惜的是,一无所获。 而与他同样,对方也在探究他,不知是否看透什么。 总之两人都没再说话。 马车行至城主府邸前,白梵路这次是直接走进了那道正门,先前他在外看见的那两名守门侍卫依旧恭恭敬敬站着。 白梵路走过他们身边时,似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那俩人始终低垂着头,看不清脸。 进门刹那,一股明显的波动,这外围有层结界,进来容易,出去恐怕难了。 白公子请。 魏蔺在白梵路前方,辗转轮椅时发出嘎吱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庭院里格外清晰。 他转向右侧回廊,白梵路跟随其后。 这座宅邸比外面看起来更大,回廊小桥狭道一条又一条,房间也经过了无数,白梵路在心里默默记下来路,直到得一座红木雕花小楼前,轮椅才停下来。 这座小楼与众不同,位于一潭碧水中央,充盈的水汽被某种神秘力量不间断往上翻卷,形成一道屏障宛如海潮,只在小楼入口留下可供穿行的通路。 这种环境,白梵路能预料里面住的是谁。 瀛洲城主夫人,东海鲛人河桑。 同时也是在祭祀轿辇上替他说话、又对他回头一顾的人。 进得门内,屋里只有一道人影斜靠榻上,应当就是河桑无疑了。只见他单手撑着太阳穴,双眼微闭,身上水色薄衫衬出身形婉转,不胜娇柔。 传说鲛人一族无论男女皆是美貌非凡,这位河桑能获得魏蔺独宠,自然也不是寻常样貌。 听到轮椅声,河桑睁开眼,微微坐起。随着他动作,一只白兔从榻上跳了下来,一闪躲进帘子后。 白梵路头回见到传说中的美人鱼,目光下意识先落在河桑裙摆,水色曳地长裙铺展开,看不出下身是鱼尾还是人腿。 白公子,抱歉用这种方式请你过来。 河桑开口,声音还是那种嘶哑不明的,鲛人天生拥有美妙的嗓音,但河桑久居陆地,嗓子是毁了。 东海一别,已十年有二,能再见恩公,河桑三生有幸。 听到这话,白梵路先是惊疑,而后突然就有点悟过来,莫非与白君冥有过渊源的并非魏蔺,而是这位鲛人,而请他来的也是他。 可白梵路自认与白君冥并无相似处,为什么河桑与自己才见一面,却认错了。 除非有一种可能,白君冥与河桑认识时冒用了自己的样子。 可他这么做有什么动机? 但无论如何,白梵路知道不能承认自己并非白君冥,魏蔺现在就在他身后。 那种让他如芒刺在背的目光,如果有实质,定会是把杀人于无形的刀。魏蔺对他有很强的敌意,虽不知这敌意从何而起。 白梵路没有立刻说话,他只是注视河桑,这两人相比,鲛人的危险系数明显低很多。 书里写他没什么战斗力,鲛人天性软弱,魏蔺心狠手辣却对河桑百依百顺,只是活人生祭一事,河桑无力阻拦,魏蔺就一意孤行了。 原著里云湛杀掉魏蔺后,河桑失去庇护,在备受压迫的民众发起暴乱前自戮。 这个角色总体来说是个傻白甜式的炮灰,白梵路决定寻求与他暂时合作的可能。 虽说剧情现在因为自己的原因变得奇奇怪怪,但角色人设目前看来都正常,除开自己这个魂穿者以外。 河桑倒是也会察言观色,很快从白梵路为难的表情和略微偏头的动作中领会他的意思,对魏蔺道,主君,可否留恩公与我叙叙旧? 魏蔺没发表反对意见,驱动轮椅便转身离开了。 他一走,白梵路暗暗松口气,多谢。 河桑温柔浅笑,恩公可是有话想与我说? 鲛人的瞳孔和嘴唇都是种极浅的近乎透明的水蓝色,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滴纯净无垢的水珠,仿佛轻易就能被任何人看穿。 而魏蔺的离去,似乎也让河桑能够卸去掩饰,饶是白梵路再迟钝再没经验,对方眼里那种过于炽热的光,还是让他心头重重地一跳。 这种情感从以单纯无害著称的鲛人眼中流露出来,委实太过直接与明白,这下白梵路是知道,他若继续强装白君冥,恐怕将很难收场了。 夫人,白梵路顿了顿,很抱歉,但我并非白君冥,不过我可以帮你找到他。 你你不是白公子? 河桑满含期待的表情瞬间覆满失望,像是自云端跌下,无比怅然。 我也姓白,白君冥是我舅父。 白梵路没说谎,现任魔界长老,确实是原主母亲的亲弟弟。 河桑既唤白君冥为恩公,有这重身份在,他就算只是个外甥,应该也暂时不会有危险。 不过,白梵路还是留了一手,特意没说出自己的名字,以防传出去。 果然,河桑听到白梵路的话,眼神里又生出希冀,原来如此。 所以夫人如果想,我现在就可以将舅父从魔都请来。 顺利的话,最好能直接放他走。 不过河桑却没有如他期待地顺着往后说,而是神色一黯,微微垂下眼,主君不在,公子可否不要叫我夫人?就唤我河桑,我我唤你白大哥可以吗? 白梵路想了想,也无不可,便道,好,河桑。 不过这河桑胆子也够大的,他怎么知道魏蔺不会偷听他们谈话? 但这时,白梵路也意识到一个问题,以魏蔺对河桑的独占欲,他如何能放心让他们共处一室?且自己的身份还是河桑心心念念的恩公? 这两个人 白梵路正思索,这时响起轻轻的叩门声,有位侍女走了进来,在案上放下一只药碗,以及一个茶杯,就退了出去。 白大哥,请用茶。河桑道,自己先端起那碗黑漆漆的药。 原著里,河桑是因为亲眼见到魏蔺操纵尸体,才知一直以来喝的药其实都是活人精血,不忍他再继续错下去,在双方对战时,挡在原主面前。 等等挡在原主面前? 白梵路记得这处描写,当时还以为作者写错了,不是应该挡在魏蔺面前?难道,这里就在暗示河桑和原主有关系? 不不,现在看来应该是和白君冥。 白梵路逻辑混乱了,这剧情怎么越捅越深,他都快见不着底了。 白大哥,在想什么? 河桑问,白梵路收敛心神,看向他推来的那杯茶。 本不想动它的,稍作犹豫,白梵路还是将茶杯端起来。 河桑对他略一点头,看都不看就将手中药碗一饮而尽,不过喝完放下,还是可见的皱起眉,药的味道显然不怎么好。 白梵路则趁他喝药的功夫,利用障眼法将茶水倾进了袖子里。 方才说话被打断,白梵路主动问,河桑怎的要吃药?可是身体抱恙? 河桑摇摇头,老毛病了,当年恩公救我时哦,可能他也未曾与白大哥提起过吧? 白梵路的确是不知道,书中只写了河桑体弱多病,命不久矣,魏蔺为了逆天改命,入魔道修诡术,以九十九生魂祭祀,妄图让河桑能够获得永生。 但河桑究竟为何体弱,却不得而知。 恩公大概已经忘了我了。河桑又喃喃,惨淡一笑。只见他臻首微垂,眉目含愁,确是我见犹怜。 白梵路道,舅父定是记得你的,但他未必会与我这个小辈说起那些。 这也是。河桑面色微红,是我痴傻了,让白大哥见笑。 哪里,白梵路顿了顿,恕我冒昧,不知河桑与我舅父当年是如何相识的? 提到当年,河桑神情不无怀念,我虽是鲛人,却生来残缺,没有鲛珠,理应活不过成年,但我母亲说,东海之滨会遇到我的恩人,能够救我一命。 白梵路颔首,那恩人多半就是指白君冥了。 那日我在海边晕厥,醒来便见到恩公,他给了我一块灵石,说是可以替代鲛珠,为我续命。 灵石? 嗯,恩公是这样说的,但我也未曾见过是什么样的,他说将它封在我体内了。 白梵路点头,却又不解,那你为何现在还是这般虚弱? 鲛人族本应生活在东海之中、水汽充盈之地,可我却 白梵路明白了,因为魏蔺不肯放他回归海里,一直这样在人界生存,难怪会病弱不堪,也难怪魏蔺非要逆天而为,不惜残害那么多无辜者,硬是要将他强留在身边。 不过,白梵路还有一件事想不通,河桑为何会将我错认成舅父呢?我与他长得并不相像。 不像吗?河桑诧异,继而又摇头,很像,但仔细一瞧,的确不是同一个人。 白梵路现在可以肯定,白君冥果然是用了幻形之术,他变成了自己的样子,但他们两人的气质迥异,河桑才会开始认错,现在又说不是同一人。 但白君冥何以好端端地要变成他的样子?白梵路却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河桑又道,不过白大哥,我并非是见到你,才将你认成恩公的,而是你自己说,你是冥公子的呀。 闻言,白梵路淡然的神情略略僵硬。 河桑凝视他变换的表情,忽然抬头,看向外面。 轮椅咯吱转动,像生锈的锯齿划过木材的声音,白梵路心头一紧,微微收手,魏蔺已悄然出现在他身后。 他一手搁在轮椅上,另一手提着个鸟笼子,但里面关的并不是飞鸟,而是蜷缩成一团的小白猴。 白梵路皱眉,看向魏蔺。 魏蔺的表情似笑非笑,叙完旧了?他是对河桑说的,不同于脸上莫测的神色,语气温和。 河桑轻声道,主君,别为难他。 他这样说的时候,魏蔺对他伸手,河桑便站起来,缓缓走到轮椅前,蹲下身,伏在他膝上,像敬奉神明一样虔诚地仰视他。 白梵路这才看清了,河桑下半身是人腿,但他走路极慢,一步步好似踩在刀尖上,异常艰难。 魏蔺轻轻抚摸河桑淡蓝色的长发,放心,孤只是有事向他请教。 说着,魏蔺抬手一挥,白梵路警觉地后退一步,就见两人之间一团黑气逐步散开,竟缓缓浮现出悬空的影来。 从影像的视角,只能看见白衣男子敞开的衣襟下,大片白皙泛红的肌肤,以及一个低角度的侧脸,轻咬的嘴唇正说着,你过来,我告诉你。 白梵路眼睛微微睁大。 画面里的人唇如花瓣,诱人之极,只听他缓缓道,我是冥公子 到这里,戛然而止。 这人,无疑是白梵路自己。 所以,真是因为那个采花贼! 魏蔺和他是什么关系?又怎会有那人临死前的影像? 传说有些魔族可以怨念记录生前画面,留给同源的魔族,以作复仇之用。 白梵路感到了不妙。没想到隐藏支线和主线,居然还能串线? 所以,系统在他完成支线任务恶有恶报时,提到解锁隐藏事件,莫非是这个意思? 春风得意马蹄疾好理解,他得到马就算达成了,那镜花水月原非真 敢问白公子,对舍弟之死有何见解? 白梵路总算把这些事情串起来了,脑细胞也是不堪重负。 所以那个采花贼恰好是瀛洲城主的弟弟,自己明明想暗搓搓搞事情,却其实早在进城那刻就已经被盯上了,所以才有突如其来的游街祭祀。 再然后,自己冒用的身份又恰巧是河桑的救命恩人,于是河桑想救他,城主却想害他,两口子大概暗地里还互相争执过,最后的结果还是把自己弄到这里来了。 白梵路无需争辩,那段影像里没有出现小六的脸,因为他当时在采花贼背后,不幸中的万幸。 的确是我所为,白梵路承认道,但我那位朋友无辜,我也敢问城主,今日为何要抓他? 魏蔺挑眉,他胆大妄为,冒犯于孤,难道不该抓么? 我以为城主是为了引我上钩,白梵路笑,看来是我想多了。 呵!魏蔺也扯了扯唇角,只是没料到,白公子也是个多情之人。 伏在他膝上的河桑肩膀稍稍颤动了一下。 魏蔺安抚地轻拍他,夫人可是累了?既服了药,就先歇息吧。 白大哥他 无妨,只是留他在府上做客几日,之后孤会亲自送他出城。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19) 什么?白梵路精神一振,刚刚兴师问罪,现在却说要送他出城? 恐怕没这么简单,他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白公子请。 白梵路做出让一步的姿势,城主请。 魏蔺也不多言,控制轮椅出门,白梵路在他后面,回头看时,河桑已经面朝里背对他躺下了。 有位侍女在旁替他拉下帘子,然后转身朝这边走来。 纱帘轻扬,侍女低垂头莲步轻移,一切看似稀松寻常,可白梵路却觉得哪里古怪。 突然,一道白影自帘后闪出,之前看见的那只兔子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直朝侍女脚前蹦去,被踢到身体挣扎几下,打个滚又躲进帘子里。 白梵路微皱眉。 出了湖心小筑,魏蔺似乎不打算理他,径直转动轮椅往回廊另一边走去。 白梵路拿不准他刚说得是真是假,但也不能等着夜长梦多,他还是跟上去,道,城主,令弟的事我很遗憾,但 孤知道,魏蔺轮椅一转,回过身面对他,神色淡淡,他是死有余辜,白公子在担心什么?担心孤找你寻仇? 白梵路无法立刻回答,他没想到魏蔺会如此直接,而这位魏城主所言,说实在,他暂时辨不出真假。 白公子且放宽心,在此小住几日便好,至于那位少年,若公子想念,孤便派人领他来见你。 白梵路立刻道,不必了。 如此甚好。 魏蔺淡笑着离开,白梵路感到他刚才那句话里的威胁,他现在没别的选择,只能静观其变。 也不知那魔气裂隙和封印法阵,到底有没有被发现? 公子这边请。 侍女在旁道,白梵路跟随她进入一间厢房。他还想问话,那侍女却低着头快步退出去了。 白梵路在桌边坐下,桌子正中端正地摆着茶壶茶杯,白梵路倒了杯茶,手指蘸取茶水在桌面轻扣两下,那茶水便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深红色。 白梵路将手指凑近,淡淡的血腥气。 是障眼法,白梵路环视一周,起身往外走。管中窥豹,刚刚动用那一点灵力试探,白梵路已经发现这座府邸大有问题。 原著中,云湛和原主二人一到瀛洲,就察觉城主府魔气环伺,直接趁夜潜进去一探究竟,但是被魏蔺发现,没来得及深查,就被关进了暗牢,后来封印裂隙后再与魏蔺一战,则是在府邸之外。 白梵路走出屋,环顾四周,回廊是回廊,房间是房间,佩刀巡逻的侍从,静默穿行的侍女 看似处处寻常,却又处处透着不同寻常。 白梵路回忆进门时那道结界、门口古怪的守门人、刚刚与他擦身而过的侍女、还有那杯血茶。 突然,白梵路意识到什么,猛地瞪起眼,双拳紧握,往房中连退数步。 他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结界里,这红墙碧瓦的官家府邸中,放眼望去,竟没有一个活人! 白梵路这时是真切感受到了害怕。 宛如丧尸电影里的桥段在身边真切上演,那些侍女、侍从各司其职,活死人般在这座宅邸里走来走去。 他们明明低着头,但白梵活仿佛能感觉无数道目光在暗处贪婪地窥伺自己,只待一道指令下,就全数扑上来撕咬他。 白梵路毛骨悚然,迅速回到刚才的房间,关门,刚要在门上下一道禁制,又止住了。 如果魏蔺真想要做什么,在他的地盘他的结界里,一道禁制仅仅是螳臂当车,反而会直接泄露自己目前仙人的身份,失去唯一与对方周旋的砝码。 白梵路索性沉下心,凝神静坐,刚刚在地下封印魔气裂隙的时候,他身体有异,现在先迅速调整一番。 手腕上的苍堇,旋转的丝带中隐隐带上一抹暗金色,丝线的数量增加到三根,似乎是吸收到什么东西。 会是来自魔气封印吗? 苍堇的变化一定程度代表这副身体的变化,白梵路闭上眼,只觉体内灵气运转通畅。 与此同时,那股巨蟒般的力量却并未消失,似乎还生长得更强壮了,最初吸纳的痛苦在他克制中不知不觉消弭,与原本的灵力绞缠在一起,不分伯仲。 白梵路暗暗凝聚火灵符法,这是他现在最强的攻击法术,一团巨大的火球在掌心形成,映在白梵路眼睛里两团焰色。 他的力量恢复了! 白梵路迅速收回灵气,现在又多一成把握,他只需静待时机,等封印将魔气裂隙彻底控制住、魏蔺变弱的时候,再动手。 不过,就不知魏蔺让自己多住几日,到底出于什么目的?对于自己魔族的身份,他到底是相信了还是怀疑? 如果相信,那同为魔族,他应当不会对自己怎样,但若不信,他为什么不直接出手? 白梵路一边思考这些事件的可能联系,一边将原主所会的法术再暗中温习一遍,他甚至还试了试瞬移,可是在对方结界里,必然也徒劳。 就这样过去两个时辰,日暮西垂已至傍晚。 白梵路起身推开门,在回廊里随意走动。一直走到那座湖心小筑前。 河桑不知醒来没,只有那名贴身侍女在门外立着。 白梵路远远观察她,片刻后迈步走了过去,侍女本来低着头动也不动,却在白梵路即将踏进那门槛时,一下挡到他面前。 夫人正在休息,公子请回。 哦白梵路道,失礼了。 他拱手,刚要转身,突然间脚一滑,弯下腰,手不经意碰到地面。 一阵轻风拂过,微微掀起侍女的裙摆,露出右脚踝。 半截乌黑的刀尖斜插在脚踝后部的位置。 白梵路眼睛一亮,找到了! 正要动手,却听一道疑惑的声音,白大哥?你怎么了? 啊,没事白梵路半扣印结的手指按住脚,不小心扭了一下,本来想找你的,听说你还在休息。 河桑扶着门,似乎连站都很费劲。 你怎么出来了?白梵路问,心里暗暗着急,再晚出来一秒也好啊! 刚听到你说话,河桑柔柔一笑,偶尔也能出来的,总在里面太闷了。 白天游街祭祀他也出去了,白梵路倒不奇怪。 主君不在,白大哥,陪我走走吧。 好啊。 你脚没事了?河桑关切地问。 白梵路道,没事,动一动就完全好了。倒是你,要不要坐呃,要不要我推着你? 他的意思是,和魏蔺一样坐轮椅,但是河桑却摇头,坚持道,不,我可以自己走。 河桑说完抬起一只手,露出他撑在身旁的那根拐杖,红玉质地,竹节形状,在浅蓝衣衫摇曳间分外醒目。 白梵路看了那根拐杖一眼,稍欠身,便与河桑并肩往外走。 走出几步,白梵路问,河桑,你的腿? 白大哥是奇怪吧?我是鲛人,如何会拥有人腿? 的确是有些好奇,传说鲛人一族世代不可离海而局,但凡与人类接触者,最后大抵都因鱼尾在岸上无法行动的问题,失去自由沦为禁脔 白梵路语调一转,虽然我看得出,魏城主对你很好,但拥有双腿,毕竟才可自由,能自己保护自己。 河桑温柔的眼里漾起一抹感动,其实我这双腿是鱼尾分化而成的,说起来,这还得多亏主君一年前寻到的高人相助。 哦?什么样的高人? 这小说的重要角色统共就那么几个,但有采花贼的前车之鉴,白梵路觉得对支线也应适当了解,这时还挺想知道那位帮助过河桑的高人是何方神圣。 他当时带着帷帽,且离我很远,看不清长相,只记得是穿了身青色衣衫,感觉应当是位道行颇深的仙人。 青衣仙人?白梵路忙问,他头发是白是黑? 河桑细细想了想,依稀是黑色的吧。 那就不是凌青子了。若非他的话,身穿青衣的高段位仙人,还能有谁呢? 他有提过他的名字吗? 未曾提过。 白梵路稍稍有些失望,不过听他如此自然地提到仙人,转而又问,河桑,你知道魏城主修的是魔道吗? 魔河桑略略低头,知道的,他是为了我。 听河桑语气落寞,白梵路趁机暗劝,鲛人是有上古神族血统的,他修了魔道,不仅自己再无翻身之日,与你终会是殊途不两立,你可有试着劝他,采取别的方法?不要再继续妄伤人命。 我劝过他。河桑叹气。 他不肯听? 嗯。他说我傻,说他杀的都是该死之人。 顿了顿,河桑看向白梵路,道,其实说来白大哥可能不信,对于他弟弟那件事,他起初发现,确实对大哥颇有恨意,但很快他便释然了,说他弟弟是罪有应得,没什么好追究的。 而与你同行的那位小公子,他是一时气愤抓了来,却明知他逃跑也放任他去了。 竟然是这样?白梵路完全没料到。 河桑见白梵路一脸震惊,叹了口气,在外人眼里,主君心狠手辣,喜怒无常,但在我看来,他只是用错了方法,是我连累他。 将上台阶,河桑停下来,艰难地迈一步,白梵路想在旁虚扶他,被手势制止了。 河桑咬紧下唇,握着拐杖的手骨节突起,青筋在苍白到透明的皮肤下透出来,可见他迈这几步台阶费了多大力气。 呵神族血统又怎样,河桑边走,边自嘲一笑,眼中有泪闪烁,我们什么力量也没有,就算是面对普通人,也只能任人宰割。 只有主君,是真心为我想的,我既无力支持他,也不愿成为他的绊脚石。 河桑这席话信息量太大,也颠覆了白梵路一直在心里翻来覆去琢磨的原著剧情,让他一时很难消化。 他不说话,河桑也暂时沉默了。 河桑走得极慢,白梵路自然跟着慢,本来是傍晚的天色,等二人走出不过几百米远,天就几乎全黑了。 白梵路看着头顶因为结界遮蔽而不真实的夜空,也不知什么情绪使然,轻长地叹了口气。 白大哥,其实河桑亦有一事不明,可否请大哥帮忙解惑? 你说。 恩公是魔界现在的领袖,也是大哥的血亲,白大哥理应是魔族中人,为何给河桑的感觉却像曾经救助过我的那位世外高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白小路:被发现了。 云狗湛:不怕。 白小路:? 云狗湛:(神秘脸 第23章 白梵路一时语塞,他是暂时隐匿了灵气,魏蔺底子里是凡人,后入魔道,瞧不出来正常,但河桑不是凡人,不一定就瞧不出来。 而他说白君冥和自己长相相似,却气质不同,大概也是因为白君冥是纯正的魔族,而自己现在还是个仙人壳子,魔族血统还未完全觉醒。 方才也是大意,一心想着劝降对手,倒把自己本身的立场给忘记了。 他应该是魔,怎么还假惺惺劝人不要滥杀无辜改邪归正呢?也难怪他们都怀疑他不是真正的魔了。 我自然同我舅父一样,生而为魔,这是没办法改变的,就同你是鲛人一般,但魏城主不同,他本应是个普通人,魔毕竟人人得而诛之,不是一条好路,这世上修行之路千百条,他选了于自己最不好的一条。 白梵路看向河桑,这个人好似一朵水做的花,眸光微潋间,一川晴明里,仿佛任何污秽杂质都不该沾染。 半是有感而发地,白梵路道,因为你,我不愿看他这样。 河桑凝视白梵路,水色的眼底有波光闪烁。 白梵路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他顶着一张别人恩公的脸,为了保命故意说这种煽情话的确有点过于卑鄙了,但时局所迫,他得抓紧挣点感情分。 有机会,你还是再劝劝魏城主,现在收手,还有转圜余地。 要是等云湛来了,这二人还在此处,恐怕就只能是不死不休。 我知道了,谢谢你,白大哥。河桑道,能听到你这番话,我很高兴。 握着拐杖的手微微收拢,河桑已经转过身,我们回去吧。 等回到湖心小筑,那名侍女却没有迎上来,白梵路左右看了看。 河桑问他,大哥在找什么? 白梵路想了想,转道,我的那只小猴子,河桑你知道在哪儿吗?它脾性顽劣,我担心冲撞到魏城主就不好了。 通常主君带回喜欢的东西,会把它放在别苑的百兽园,但那个地方不太好,河桑犹豫着道。 不太好? 嗯,若大哥愿意听我的,还请不要过去,一只小猴而已,不值得。河桑说完,就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走进去了。 在他掀开帘子时,白梵路暗中朝里观望,没见到那名侍女,却有只白兔蹦跳着过来,河桑弯下腰,朝它伸出手。 帘子落下,隔开白梵路的视线,刚刚恍惚间,他觉得那只白兔的眼睛真亮,像血红血红的红宝石。 白梵路敛眉,河桑似乎话里有话。 还有那个侍女,应当是贴身服侍河桑的,突然不见 糟糕,他的意图不会被发现了吧?若真如此,河桑说的那地方,便是非去不可了。 百兽园,要找到也很容易,因为黑暗里,那处园子上空正笼罩着一团诡异的红色阴影,白梵路离那里越近,不安的感觉就越强烈。 不出所料,魏蔺正在那里。 他坐在轮椅上微微抬头,搁在旁侧的手虚摆成一个半握拳的姿势,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他的手又自然垂下,转动轮椅看了过来。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20) 没想到白公子也有这等雅兴? 他唇角隐含戏谑,狭长的眼里映着红光。 而那些红光,来自于前方园中整齐排开的大小铁笼,每只笼里都有一只动物,大至熊虎豺狼,小至兔鼠龟雀,看似在其中怡然自得,可个个眼睛都是血红血红的。 它们森森的目光正整齐划一望向这边,白梵路甫一对上这些动物,的确被唬得心头狂跳。 可再壮着胆子一看,那些血红眼睛虽然形容可怖,但其中流露出的,却并非任何嗜血与凶恶,竟仿佛是求助般的哀切。 不像畜类的眼神,分明更像人类。 白梵路走到离魏蔺一臂之隔的位置,低头就能看见他膝盖上的笼子。 笼子里的小白猴无精打采地趴着,眼皮微张,看起来非常虚弱。 城主,很抱歉搅扰你,但白梵路顿了顿,道,这小猴儿乃是我自小养大,颇有些感情,可否请城主卖个薄面? 哦?自小养大?魏蔺手指在笼子门处一勾,将门打开,手伸向吱吱的脖子。 城主且慢! 白梵路刚出声,魏蔺的手就转而抚上吱吱后颈,捏着它将之提了起来,这么紧张作甚?白公子开口,孤岂有不应的道理。拿去吧! 他随手一扔,像甩开一块破布似的地将吱吱扔了出去,白梵路飞身接住,小猴儿软绵绵窝在他怀里,一探还有呼吸。 再探时发现它身上似被下了某种不知名的法阵,初步推测是掠夺生息所用。白梵路手指飞快在吱吱身上点了两下,暗中将苍堇分出一带灵脉,绕住它左上肢,以此缓解法阵的效力。 白公子行事还真是屡次让孤意外呢。 是么?白梵路抱着吱吱,警惕又不着痕迹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不知城主指的哪些方面? 身为前任魔君之子,未来的魔君陛下,偏生了一副菩萨心肠,不仅人要救,畜生也要救这等高风亮节倒让孤委实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竟然被曲解成这样,白梵路也是一阵无语,要不是为小六,他哪犯得着淌这浑水。 但魏蔺的话还是让白梵路听出点其他苗头,他淡道,城主对魔界秘闻倒了解不少 白君冥与前任魔君的关系,哪怕是在魔界知道的人也寥寥无几,所以他才敢明目张胆地说白君冥是他舅父,只是利用这层血缘关系,又无需透露真实身份。 没想到这个魏蔺,竟如此不简单,他根本不是在猜测,而是断言。 那城主原打算如何?白梵路问。 孤原本想,既已修了魔道,自是应当臣服于你才对 魏蔺皱眉,略微苦恼的样子,手指在腹前交叉,姿态闲适又从容,但你也知晓,魔族向来不谈什么君臣道义,都讲究个成王败寇,孤若将你斩杀,他日冥公子恐怕也得称孤一声君上。 白梵路不由地笑了,他早料到这人狼子野心,刚才还真差点被河桑说动,想要劝他回头是岸。 城主倒是快人快语,白梵路暗中给小猴儿加上一层保护,那敢问城主,现在又打算如何? 他边问边抬眼看向那些笼子,若他料得没错,横十竖十,缺两个角,一共九十八个笼子,和游街祭祀被带走的人数一样。 再联想这座宅邸中空有人形却无人魂的活死人,他已能基本断定,那九十八人的魂魄就被锁在这些牲畜体内,而自己,正是他想要得到的第九十九人。 叩、叩。 轻轻两声,魏蔺手指在轮椅上点了两下,白公子当真想知道? 白梵路咬牙,没有立刻回答,现在距离裂隙被封印已经过去几个时辰,他有把握能打得过魏蔺,但没把握能救人。 方才平白失踪的河桑侍女,她脚踝有傀儡机关,是这宅子里唯一一个假人,既是阵眼,更是挽救这九十八人的关键。 该死,到底去了哪里? 但是魏蔺没给他思考的机会,淡笑着,公子不妨看看,你从小养大的小猴儿? 白梵路闻言忙低头一看,发现吱吱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而那双眼睛竟然是红色的! 他心下大骇,刚要甩开手,却觉不对,吱吱的气息他知道,这是真的。 轮椅的声音并没再响起,但魏蔺却轻飘飘到了近前,白梵路没看清他是如何站起来走下轮椅的。只一抬眼,就见对方悬然而立,那张惨白面容上,唇角的弧度诡异而扭曲! 孤在想,若是堂堂的魔族少主,也成为孤手中的棋子,岂非很有意思? 刷的一声,白梵路脚下亮起血红的光,他来不及退后,便被引魂的法阵制住,魏蔺死死掐住他,那只手骨瘦如柴,力道却重比千钧。 白梵路不能松开抱着吱吱的手,只能用另一手与魏蔺对抗,体内灵气如潮涌,魏蔺被火灵符法直接击中,整个人都成了一团巨大火球,但他竟毫无所觉,火焰中那张狰狞面孔愈发邪肆。 这人怎么没有痛觉吗? 白梵路意识开始往外抽离,灵魂仿佛被一股大力攫获,他几乎能够透过空气看见自己正被钳制的形体,正苦苦挣扎不得动弹 可是突然,魏蔺却松开了他,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他大手一挥,将白梵路狠狠摔了出去。 怎会没用?! 白梵路飞出去时一个翻滚,手撑地迅速稳住平衡,将吱吱放在地上,唤出灵剑。 他正要出手,魏蔺却凭空消失了,白梵路刹住脚步,回身一看,对方果然从后面现出形来,他浮于半空,两眼盯着白梵路。 倒是我失策了,魏蔺冷哼一声,这小猴儿身上早有两重魂灵,难怪你的会进不去。 他说吱吱身上有两重魂灵? 白梵路也吃了一惊,吱吱身上有属于另一人的魂灵,是谁?什么时候附在它身上的? 但他没时间细想,魏蔺已经与他彻底撕破了脸,今日一战是不可避免的了。 白梵路再不犹豫,操纵灵剑刺向魏蔺,他既不怕火,那就用剑招,这魏蔺也有些道行,不用武器,但魔气却极为浑厚。 两人一时间难分伯仲,正面相抗几个回合下来,魏蔺因方才摄魂之术耗费力气,终于躲闪不及,被白梵路一剑削到颌面,只见青光一闪,他脸上多出一道印子,却未渗出血来。 魏蔺正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下一刻笑容骤然凝固,你不是魔!你竟然 白梵路单足点地,半浮于地面,催动灵诀。他方在剑上祭了五成仙力,但凡将这人身上划破一点皮肉,就能以净咒之术将仙气灌注进去,通过净化魔气让对手逐步丧失力量,这是与魔气裂隙的法阵相通的。 他本来按书里提示试一试,没想到还真成功了! 但还远远不够,白梵路抓住机会,一个飞身上前,在魏蔺还要再说什么时,一剑刺透了他胸膛,汩汩的黑色液体自伤处流淌出来。 噗! 白梵路急忙后退,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魏蔺竟然在他面前 那团似血液又不是血液的浆稠液体将魏蔺高大的身躯冲散得四分五裂,最后核心处只掉落下一个被染成黑色的人形傀儡。 白梵路大骇,这个魏蔺! 不好! 第24章 白梵路猛抬起头,黑暗中数十道幢幢人影,摇晃着、以他为中心,自四周缓缓涌来 是这座府邸里的侍从、侍女,他们双手垂在身侧,随着双腿前移只有小幅摆动,乍一看仿佛游魂似漂浮于半空。 他们也不再是低着头,而是整齐划一面朝白梵路,空洞的眼眶里没有黑眼仁,眼白发青极为惊悚。 白梵路鬓角不由自主淌下了冷汗,他强迫自己冷静,扫视四周,突然发现那些人中有一人身形与众不同,格外魁梧,且着长袍并非下人服饰。 白梵路眼神一凛,定睛仔细看去,就见那人虽走动姿势与旁边尸人一般无二,但他腿根以下,仿佛是空荡荡的,既没有脚也没穿鞋,支撑身体的只有两根手腕粗的木桩。 而他的衣服,绛紫色的华服上金丝蛟纹依稀可见,再看那张脸,虽则比白梵路见过的更加瘦削苍老,但五官骨相分明。 这才是真正的瀛洲城主魏蔺,他竟然也被做成了尸人! 是原著里的九九尸人阵!原来早就已经有九十九个人了,那第九十九人,就是魏蔺。 本想提前预防的,到底没防住。 白梵路心猛地下沉,尸人们离他越来越近,密密麻麻似群体觅食的黑蚁,行走时衣料摩挲,发出簌簌低声。 太多了,方位也太散,白梵路视线游移,飞快在乌压压的尸阵中寻找某个目标。 正在这时,寂静夜空浮起一道隐隐约约的低沉乐音,悠悠一转,比萧声空旷,比笛声幽迷,从某处凄凄厉厉传递而来。 尸人们一齐张开嘴,朝白梵路发出嘶鸣。 原著中操纵阵法的是魏蔺,靠法术,但在这里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人,靠声音。 白梵路倒也不意外了,他左右无处可躲,便站定在原处,望着那些尸群一点点朝他靠近,叹了口气。 出来吧,我知道是你。 尸群蓦地静止下来。 乐音停住了,取而代之是轻轻的、节奏缓慢的像什么东西敲击地面的声音。 一步一步,是拐杖。 园林深处的竹影里,栏杆旁,一身水色长裙纤纤弱质的美人缓步走出,即使在黑夜下,那宁静淡然的容颜也是叫人一眼看去,顿生怜惜的。 但就是这样一个在原著中毫无城府半点攻击力也没有的柔弱鲛人,如今却站在九十九个尸人背后,甫出现,便是花间浅笑,一如枕水临烟。 这种反差,足够触目惊心。 白大哥,何时知晓的? 河桑抬起拐杖,轻轻拨开垂在他身前那根美人蕉的枝叶。 白梵路看到了,河桑右手正托着一枚海螺,刚才的声音应当就是它发出来的。 自游街祭祀时,便猜到几分了。 白梵路坦白,实际上河桑一开始那个回眸的眼神,就让他感到了彻骨寒意。 只可惜他过于相信原著人设,总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所以一直在猜测试探,又一直在否定怀疑。 现在看来,原著的人设不可信,现在的剧情也面目全非,是什么原因造成的白梵路还不清楚,但多半是自己的锅,莫非由于他坚持要和云湛分开行动? 但眼下想这些也无用,他得先解决目前生死攸关的难题。 对于白梵路的回答,河桑状若惊讶,继而笑了笑,无比温柔也毫不掩饰欣赏之意,白大哥还真是,难为你,与我虚与委蛇。 白梵路问,魏蔺的魂魄呢? 那些笼子里只有九十八只兽类,那魏蔺的灵魂还在吗? 死了,不在了。河桑淡淡道。 如此温柔的笑容下,说出的话却凉薄到叫人心惊,完全听不出半分情意。 也对,河桑真正心仪之人,并非夺走他自由、强行将他困于身边的魏蔺,而是白君冥。 河桑提到白君冥时,那眼神做不得假,也无需作假。 白梵路顿了下,虽然我怀疑过你,但我还是觉得,你不该是这样的。 毕竟书里可从没迹象表明,河桑是真正的幕后之人。从始至终,都只有魏蔺才对。 听到白梵路的话,河桑脸上笑意渐渐敛去,我本就是这样的。而你,也应当与我一样。 什么?白梵路不懂他什么意思。 河桑眼神冷冷,白大哥既然劝我不要滥杀无辜,那好啊 他尾音带笑,微微抬起手中的海螺。 海螺一动,尸群们也跟着仰头,空洞眼神视若无物,但大开的嘴,低低的嗡鸣在这无比压抑的寂夜里,仿佛无数条小蛇正穿行草地,比丧尸电影的环绕立体声效还要叫人毛骨悚然。 但丧尸电影里的人是被感染的,大脑已经死亡无法复生,但白梵路知道,这些人却 现在他们的命就在这里,白大哥何妨教教我,当他们想要伤害你,你该怎么做,才可既不杀一人,又能独善其身? 九九尸人阵,其实每一个都是活人,虽则魏蔺成了例外,但其余九十八人,他们的魂魄被封在那些动物体内,肉身被控制,但凡肉身受损,那些魂魄就彻底回不来了。 这也是此阵最难应付的地方,当然也可以选择无所谓去杀伤,但一则这些身体哪怕只剩一块血肉都会继续攻击,二则对普通百姓出手,的确是修仙者的大忌。 原著里云湛是正派主角,当然不可能只顾自己逃命,他最后是靠击杀阵眼破阵,救了所有人。 虽然从白梵路的角度,这些都是纸片人,大不了一个大招连带着河桑全覆盖,但他又担心,原主没入魔前也是善恶分明,不会做出滥杀无辜的事来,如果他今天杀掉这些人,会算黑化事件吗? 系统滴滴:想法有风险,试探需谨慎。 白梵路: 看来行不通。 白梵路暗自懊恼捶胸,其实阵眼他分明早已经找到了,就是那个脚踝有黑色傀儡符的侍女,她作为假人混在其余九十九名真人中,侍女们发型服饰都一模一样,白梵路本来差点就能在她身上做个标记,可惜慢一步失手了。 而现在,侍女们全聚在一起,摩肩接踵,白梵路光凭对长相的记忆,已经很难找准那个傀儡,又不能随意无差别攻击。 一定是河桑发现他崴脚时那个举动,才有所防备,真是大意了。 现在没办法,只能和反派多说点话拖延时间,再寻机找出阵眼假人。不是都说,反派死于话多么? 白梵路暗笑自己心态好,这时候还能自娱自乐,不过他还是找了个话题,河桑,关于我舅父,你也是骗我的? 听他这样问,河桑暂时停住轻抚海螺的手,不疾不徐道,不,他的确是我的恩公。 那你竟然对恩人的亲外甥动手,怎么想的? 似乎猜到白梵路心理,河桑一笑,你是想说,杀了你,恩公会怪罪? 白梵路不语。 我倒愿意和你说明,其实我也是祭祀游街时,就断定你不是他了,不过我倒真没料到,你会自称是呵!若我没猜错,那该是魔界的少主殿下吧?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21) 刚才的魏蔺已被证实是傀儡,所以真正了解魔界秘闻的人原来是河桑。 白梵路挑眉,你如何知道的? 河桑又是莞尔一笑,因为那是他的事,我自然要多了解的。 提到白君冥,河桑就像变了一个人,柔情万千,或者说提到白君冥,他才像恢复了书中的本来面目。 白梵路真是迷惑了。 许是被他那表情取悦,河桑竟还非常乐意地继续替他解惑。 首先,关于你是不是真正的魔族少主,还有待证实,因为据我所知,前任魔君陛下并未留下遗孤。其次,即便你真的是,恩公也不会怪罪于我的,你以为,他将你当成什么? 还能当成什么?棋子呗,白梵路有那个自知之明,不过这棋子应当还没到可弃的时候吧? 看来你心里也清楚得很,河桑冷冷道,那么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把你请来的真正原因,也好让你走得明明白白。 白梵路一边听,负在身后的手腕上,苍堇终于缓缓分出一缕。 原著里云湛是运气好,在河桑打断魏蔺时,恰发现面前几人中那傀儡动作与其他不一样,又感知到她是个假人,才机缘巧合破的阵。 但白梵路现在四周被围腹背受敌,河桑又早有准备,要通过微小动作找出阵眼,并不可行。 不过后期原主成魔后也会傀儡术,是用苍堇操纵的,白梵路想着,或许能利用这个,反向探知到傀儡的存在。 河桑似乎没发觉他小动作,又接着道,我说你我一样,是因为你是纯阴体质,从你进城的那一刻,我就发现了,你的腿才是最适合我的,也是我一直在等待的。 我的腿?白梵路没料到,他竟然是为了这个,那你说高人指点 的确也是他指点于我,河桑道,但鱼尾怎可能分化成腿呢?你真的信? 拜托,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不可信的!那个高人真的是仙人么,怎么教河桑做出断活人腿为己用的荒唐事? 那你现在的腿白梵路想到什么,突然打住话,再说不下去。 呵,看来你猜到了,不错,正是魏蔺。河桑唇角勾起嘲讽一笑,他倒是个痴情之人,对我也真是极好,只可惜,我恨透了他! 白梵路简直难以置信,咬牙,半晌才低声道,所以魏蔺早就被你杀死了,你一开始就是操纵傀儡,在我面前演戏,为的是让我对你产生信任,落入圈套,若非刚才那意外,我魂魄离体,你轻易就能得到我的躯壳,为你所用? 河桑轻轻笑了一声,未置可否。 白梵路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内心的震撼。原以为的傻白甜,竟然是朵彻彻底底的黑莲花,这剧情,也偏差得太远了。 而他也是这一刻晃神,连身后一具人体何时靠近的都没发觉。 苍堇?有反应了! 等再意识到时,白梵路被从后猛击中头部,两眼一黑,软倒在地。 失去意识最后一刻,他心里呜呼,这才是真反派死于话多吧?自己把自己给咒了。 河桑冷眼看着他倒下,轻声喃喃,若你早乖一些,让魂魄离体,又何需受罪?这下我要断你双腿,可不要疼得哭了哦。 他缓步走去,手中寒芒乍现。却还没碰到白梵路的身体,突然不知何方一股强力将他整个人掀翻,重重推出数丈远。 谁?! 只见某处金光渐盛,河桑定睛一看,那个躺在地上悄无声息的小白猴儿身上竟化出数道金光,飞向白梵路缠绕成一团。 砰!巨大的灵气波动迸发开来,金光散去,缓缓现出一个人形。 少年单膝半跪,微低头看向怀中的白梵路,如墨长发和着蓝衣猎猎,被卷涌的灵气鼓起,他左手揽住白梵路肩膀,右手缓缓祭出剑来。 而在他身后,那个偷袭的侍女头颅无声从肩上跌落,骨碌碌滚至暗处。 少年举起剑,直指河桑。 剑身薄削如蝉翼,剑光冷冽如黄泉。 碧落,黄泉。 作者有话要说:白小路: 云狗湛: 白小路:我只想知道,他为何不早点出现?非等我被打晕了?? 作者:这不明摆着嘛,不想让你看见呗! 云狗湛:怎么会!明明是想等那个假人现身好吧(求生欲极强的沉默) 第25章 滴滴:恭喜达成隐藏事件镜花水月原非真,奖励神丹无虚,奖励读者的脑洞残片5。 神丹无虚? 白梵路被系统的声音吵到,头晕乎乎的,却还是听清了这个词。 滴滴:神丹无虚,一切虚妄皆无所遁形,可抹去虚假之相,呈现本来面目。 这句解释让白梵路脑袋更晕了,迷迷糊糊间想睁开眼睛,眼皮却异常沉重,后脑勺隐隐作痛,他一时忘了前发生过什么。 只是手下意识往后摸去,没摸到自己的头发,却摸到了一个人的手。 手背干燥,肌肤温暖,捏一捏,皮肉是真的,摸一摸,触感还挺好。 仙人哥哥? 嗯?白梵路猛睁开眼,明晃晃的日光照得他视野一阵发虚,使劲眨几下,才终于聚焦出一张满含关切的脸。 白梵路愣了愣,试着掐一把掌下手背,就见那张脸上两道俊挺的眉毛微微皱起,紧张的表情换成了吃痛的纠结和委屈。 嘶!轻点儿,我疼啊。 原来不是做梦。白梵路清醒了,环视一周,才发现自己现在正被小六抱着在长石凳上。 白梵路条件反射想坐起来,但这件事预估着容易,实际做到却不容易。 主要他发现自己的手没地方可撑,因为小六现在一边扣住他后脑勺给他按揉着,一边搂住他腰将他固定在腿上,白梵路想靠自己坐起来,要么扶小六的胳膊要么就得扶他的腿。 还是扶胳膊吧,白梵路一把抓住小六手臂,正要来个鲤鱼打挺。 等等!别动!小六惊呼。 白梵路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觉自己额头咚地一声撞到对方下巴,然后身体受地心引力牵引不由自主朝后仰了过去。 他正拽着小六胳膊,对方自然也被他带倒,整个人直接朝他压下来。 白梵路以为自己后脑会磕个大咚,但想象中的咚没来,小六那只手始终执拗地按在他后脑勺,给了一重最可靠的保护。 最后到来的却是意料之外的那种咚,地咚。 白梵路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两人鼻子尖已经杵到一块儿,嘴对嘴只离了半厘,或许还不到。 没待白梵路有反应,上方的少年怔怔望着他,一抹红晕飞快爬上脸颊。 但奇怪的是,他眼神虽有躲闪,但也就是闪一闪而已,动作压根儿没有要退开的意思。 这下轮到白梵路脸红了,可他又不能随便动,怕万一移动不慎,那仅剩的半厘搞不好就直接归零。 小六嘴巴也不敢大幅度开张,只能小小声呵气,起来吧? 小六于是脸更红,半天才爬蜗牛般嗫嚅出几个字。 白梵路愣是把听觉视觉感觉统统结合起来,才好不容易理解他想表达的是什么。他的意思是,腿麻了,不能动了。 也不知这小子在那一动不动坐了多久,竟连腿都麻了,但毕竟他也是为照顾自己才这样的,白梵路遂耐着性子等对方缓过劲儿。 可到底视线飘来飘去实在无处安放,就索性垂眸看向自己鼻子。 但他没意识到,在这种状态下做出这种近似闭眼的举动,基本无异于放弃抵抗和邀君品尝的意思。 于是,上方原本可怜兮兮瞅着他的少年眼神蓦地深黯,视线落在白梵路微微张开的嘴唇上,喉结滚了滚,撑在下方后脑勺的手,有那么一瞬间,爆发某种张力。 白梵路也感觉到后脑那个手劲儿,他睁开眼,疑惑道,你是不是手也麻了? 全身都麻,某人在心里暗叹一声。 狼性的目光早已无缝衔接切换成无辜小奶犬,巴巴对白梵路乞怜,仙人哥哥,借我靠一会儿,可以吗? 好吧。 几乎话音才落,少年就放松苦撑在旁边那只手,像团软泥巴一样无力地瘫在白梵路身上。 最后还是怂,瘫下去时嘴略微偏开一个小角度,顺着侧脸滑过,只敢落到白梵路耳边,还不敢贴太近。 好重!白梵路热着脸,忍不住在心里控诉。 可是一对上少年那奶狗似扑闪扑闪的眼神,他就又万分无力。 乖狗狗仿佛在说:仙人哥哥,我是不是、是不是很重?压到你了吗?那我起来好不好? 算了,适应了也还行。 白梵路只得默默承受这份不能承受之重。 但这么叠罗汉似的一直呆着也不是个事儿,太尴尬了,白梵路有点想把人推到一边。 可是又觉察到小六似乎是很疲惫,这样趴在他身上时,给他一种终于得以放松下来的感觉。 放松白梵路心跳一紧,这才猛然想起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完,小六怎么会在这里?他晕倒前被人从后面偷袭了,河桑甚至扬言要断他腿来着。 但现在左右一看,他人还在城主府,天也都大亮,四下里却空荡荡的,那些笼子啊走尸啊都不见了,就连河桑也不见了。 若非不是头还疼着,白梵路会以为自己又是被下了什么幻术。 所以,他们这是平安了? 小六,你怎么进来的? 我?我就从大门进来的呀。 小六美滋滋地,杵在白梵路耳朵边上说悄悄话。 白梵路缩了缩脖子,不自在轻咳一声,这里有结界,你怎么进得来? 他刚挪远一点,那小崽子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竟也跟着凑近,还是贴在他耳朵旁说话。 结界?我没看见啊,我就是担心你,实在等不及就想趁晚上偷溜进来,结果奇怪大门口都没人把守。 莫非是九九尸人阵的运转,让结界发生了改变? 白梵路也不确定,但他潜意识里选择相信小六所说,那你进来时我在做什么? 说起这个我就气啊! 小六立刻义愤填膺,放在白梵路腰上的手也随着他情绪起伏悄悄收紧,白梵路没发觉,完全被小六说书似的神态和内心的好奇吸引过去。 我刚进来,看见这方向一片红光,可吓人了,就直奔这里,结果刚好见有人拿棍子砸你头。 棍子? 对啊,好粗好长的一根棍子!我想上去抢,可实在赶不及,我就看到你倒下去,一下子就就慌了 小六说着声音微抖眼圈发红,白梵路赶紧伸手在他背上拍拍,像安抚一只为主人担惊受怕的大金毛,只差大金毛伸舌头在他脸上舔一舔了。 虽然现在这距离,舔到也不成问题吧。 小六又把白梵路抱紧了些,头埋在他脖子里像在后怕,白梵路生怕他呜呜呜哭出来,忙追问,然后呢? 小六在他脖子里闷闷出声,然后、然后我就又杀了人了。 啊?你杀人了? 完了,小六是杀了那些尸人的其中一个吗?白梵路转念一想不对,如果只是杀了一个尸人,照理现在不该是这种光景。 对啊,说来也怪,她都没流血,直接变成了个小木偶,喏,还在那儿呢,我也不敢碰。 白梵路顺着小六所指看去,果然见离他们不远处,地上落了个人形傀儡。 白梵路沉默。 小六运气真好,自己找半天没找到,他一来直接就击中了阵眼。 难怪他们现在还能活着在这儿搂搂抱抱,对于这个结果,白梵路觉得有点啼笑皆非。 小六这运气,快赶上一般小说里的正牌男主光坏了吧?比如云湛什么的。 不过尸人阵是破了,但河桑又去哪儿了呢? 之后你还见到什么了?有没有看见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男人?我晕倒的时候他应该还在。 很漂亮的男人?小六摇头,耿直道,没注意,我进来就光顾着看你了。 他说得太过流畅,白梵路竟无言以对,但脸上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热度却悄然攀升。 对了!小六忽然又说,院子里本来有好多野兽,都红着眼睛,我看见吓一跳,但它们莫名其妙就没了,还有那些人也是,眨眼功夫全都不见了。 白梵路了然,这就证明尸人阵的确被破了,那吱吱呢? 吱吱在我背上呢,好像睡着了。 听小六解释完,白梵路再次看向地上那个傀儡,他还有疑惑,就算尸人阵被破,他也晕过去了,河桑按理不可能放弃这么好的对自己下手的机会。 除非他在忌惮什么人? 白梵路不由地将视线转向了小六。 是个健气十足强壮机灵的小伙子没错,但很遗憾却是普通人,根本不构成威胁。 这就相当奇怪了。 小六,你现在好些了吗?我们起来吧。 哦,好! 小六吃足甜头,乖顺得不行,自己起身,还拉了白梵路一把,不忘在他后脑勺揉一揉,头还疼吗? 不疼了。 白梵路不好意思地对小六笑笑,他这仙界首徒魔族少主当得委实窝囊,不仅几次三番遭人暗算,还要个小孩来关心救助,太丢脸了。 也不知这身修为怎么回事,似乎用起来总有不尽之处,小说里原主还挺厉害的啊,难道自己这人设也有崩坏的嫌疑?看来以后行事还得多点谨慎才行。 白梵路暗想,没有立刻走出院子,而是来到河桑曾经出现过的位置查看,小六紧跟着他,像生怕他有什么闪失。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22) 突然,白梵路发现一处异样,花园白玉栏杆的一侧,几株美人蕉的叶子耷拉下来,微微发黑,与别处的挺拔苍翠不同。 其实若不明就里,倒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但白梵路在上面感知到了某种熟悉的气息,魔气。 强大的、沉浊的,与采花贼或是魏蔺都完全不同的魔气。 河桑非魔,这绝不是他留下的气息,白梵路脑子里迅速冒出个名字来。 白君冥。 他来过这里!莫非是他将河桑带走的? 白梵路想到这种可能,倘若白君冥突然出现,悄无声息带走河桑,那小六没注意到他也是有可能。 只不知那人这么做是何居心,真是为了救自己吗?大概觉得这枚棋子尚有利用价值?这或许算是目前唯一说得通的解释了。 但即便看似能说通,白梵路还是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而这份疑虑的来源无从探寻,最后只能暂不去想,离开再说。 待他们走后,瀛洲城主府仿佛彻底沦为一座空宅。 湖心小筑里,似乎被人遗忘的小白兔一蹦一跳自纱帘后窜出,跳至一袭空荡荡垂及地面的暗紫布料下,再倏忽穿过。 正抬起前爪捋捋胡须,忽然被一双手抱起。 围绕着雕花楼阁的水墙已经消失,只剩下风吹垂柳,花落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白小路:这都什么年代了,这么狗血的地咚方式,亏你敢写。 云狗湛:其实还可以再狗血一点的,我不介意(你懂得作者:再狗血就怼上啦,美死你(我不懂 第26章 咯吱轻微的齿轮转动声,轮椅缓缓移动,男子的手轻轻抚过膝上白兔的耳朵,洁净无垢的皮毛下绛紫华袍焕然如新。 白兔黑曜石似的眼珠,正无辜地左顾右盼。 外面传来喧闹声,似乎有许多人一齐朝这座宅子里过来了。 男子勾唇,低声自语,终于得偿所愿了吧也是时候该走了。 城主府邸外,白梵路是看到那些民众举着火把浩浩荡荡向府中涌去的。 那九十八人已经回到各自家中,他们及家人还有城中对魏蔺心怀怨恨的百姓,成群结伴要去一把火烧了那个不祥的地方,彻底终结这段噩梦。 白梵路悄悄离开了瀛洲,到达空旷之处催动灵符,发现青鸟已经回来了。 灵识中传来云湛的声音,只告诉他收到讯息,别的什么也没说。 虽不知云湛此时在做什么,会不会赶来相助,但现在瀛洲的事情已算告一段落,他便给青鸟传了个话,告知对方不必再来瀛洲,直接去凌城会合。 有了前车之鉴,为自身安全着想,关于调查魔气来源的任务还是同云湛一道行动比较稳妥。 白梵路想过了,若来人真是白君冥,那他只将河桑带走却把自己留在城主府,应是默许了让他继续留下当卧底的。 所以凌城还得去,且凌城不比瀛洲,对手实力更强,魔气裂隙要封印还必须正面刚,不能像瀛洲这样暗地里走捷径,所以无论他或者云湛任何一人单独行动都很危险。 且因为碧落没化神的原因,云湛现在实力还不及小说里,白梵路想置身事外,指着他一人推进主线不现实。 仙人哥哥在和谁说话? 我师弟。 白梵路随口答,右手一扬,青鸟振翅而飞,化为青烟消失在天际。 小六望着那方向,那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我要赶去北边的凌城与师弟见面,小六你 已经走出城外一段距离,白梵路转身,他现在灵力恢复,可以御剑飞行了,也是时候同眼前的少年道别。 可当转身看见对方眼神,白梵路张口刚唤出个名字,后面的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却又说不出来了。 我想和仙人哥哥一起去。 果然白梵路叹气,以他对小六的了解,若是吓唬他说什么那边很危险不想牵连他之类,对方只会更黏着不放,那就只有来点儿扎心的理由了。 凌城比瀛洲更远,和你一起走,我会慢很多,我师弟嗯咳,他脾气不甚好,不可让他等太久。 白梵路如是说,潜台词是,带着你会拖我后腿,估计一般人再没眼力价儿,听见这话应该都会望而却步了。 但小六可不是一般人,尤其听白梵路说那师弟脾气不好,他眉梢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扁起嘴,露出委屈的表情。 仙人哥哥怎知你师弟定比你快?他连你危险的时候都不在,指不定现下忙着别的事情呢。 这话倒是提醒了白梵路,他这边其实才过去四天而已,这么短的时间,毓芳城的事情云湛未必能处理完,小说里在那地方可是软玉温香足足耗去大半个月的。 要是自己早早抵达凌城,万一又遇上什么岔子是一说,主要凌城那地方吧,极北极寒,若在那儿干等着,倒还真不如路上慢慢游山玩水来得舒服。 而倘若要顺路游山玩水,显然多个旅伴比孤身一人强百倍,只不过白梵路唯一担心一点,与自己羁绊越多,怕是越会将小六卷进后面那些仙魔纷争里。 白梵路暂时没给小六答复,他想等待青鸟的传讯,看看云湛大概多久能到凌城。 小六以为白梵路不说话是默许自己同行,开心之情溢于言表,二话不说立刻招来山后雪。 不过白梵路是不与他共骑了,就这样一个骑马一个御剑,俩人各怀心思走了小半个时辰,在路过一座村庄时停下。 这就是个无名的小渔村,位于清江入海口的半岛,周围水流洼地星罗棋布,居民皆以捕鱼为生,没什么别的物产,捕到的鱼多是晒成鱼干贩往内陆。 白梵路记得原著里有这么一段关于无名渔村的描写,这座村庄因为曾经捕捉到搁浅的鲛人而闻名,那条鲛人就是河桑。 这座渔村也是太小,里面连间像样的客栈都没有,白梵路和小六只得又宿在外面。 趁休整的时机,白梵路把吱吱抱过来,它腕上还有一段苍堇的灵力,白梵路抚摸小猴儿的皮毛,感觉它身上没什么大碍,但自从瀛洲城里过后,它就很有些没精打采。 白梵路本以为是受了什么内伤的缘故,现在看来不是。 收回苍堇,白梵路又探了探小猴体内,突然发现一件好生奇怪的事。 之前他曾感知过的那道金色神光竟然不见了!现在他抱着的,好像就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小猴儿。 白梵路细想,魏蔺傀儡妄图摄取自己魂魄塞进小猴体内没成功,说它身上已经有了两个魂魄。 看来就是指那道神光了,它并非小猴的神力,而是另一个魂魄,还是力量很强的魂魄。 会是谁呢?为何现在又突然消失不见?会与白君冥有关吗? 仙人哥哥,我给你烤鱼吃怎么样? 白梵路正思索,听见小六叫他,松开手上结印,将吱吱放下。它垫着小六放在地上的步袋子缩成一团,慵懒得眼皮都不抬一下。 小六已经挽起裤腿,走进了浅河滩,正弯腰寻找目标,突然有道鱼影自他脚踝一绕,小六眼疾手快,树杈飞快戳破水面,水花四溢中,一条大鱼弹着尾巴被带了出来。 哈哈!好大一条!够两个人吃的啦! 听见小六开怀的笑声,白梵路也禁不住微微一笑,这天紧绷的神经仿佛自这一刻才真正有所疏解。 白梵路一边看小六拎着鱼走回来,一边心道这孩子打野鸡捕河鱼样样都会,真是不简单。 小六走得近了,把那鱼高举过头顶,对白梵路挥手,现在正是夕阳西下,斜照的阳光将少年高挑的身形打成一个剪影。 那张脸恍惚间虚化了,只有鼻尖和两道眉毛上晶莹的水珠折射着阳光,分外耀眼。 白梵路出神的当口,小六已经把鱼处理好,熟练地升起火堆,把鱼叉在长棍上对着火堆烧烤。 白梵路开始还饶有兴致地看,后来闻着越来越香,他就闭眼不看了。 没一会儿,感到嘴边凑近一股热腾腾的香气,夹杂着焦糊味道,睁开眼,那条鱼被递到他跟前。 我我不吃。白梵路皱眉。 小六看了看手里的鱼,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而后他把鱼送到他自己嘴边,对着鱼身小心地吹一吹,再吹一吹,还试着揪掉一块鱼皮。 然后再次递给白梵路,这下应该不烫了,你先吃。 白梵路说不出话,少年巴巴望向他的眼神实在太明亮了,让人不忍心拒绝。 见他还是一脸抗拒,小六有点受伤,轻声问,仙人哥哥是怕不好吃么? 说着低下头,亮晶晶的眸子瞬间黯淡,这样看着更是委屈到不行,虽然卖相是有点不好 没有,挺香的。白梵路真诚道,但我 其实只是对鱼有点排斥,因为曾经有个人在他眼前被鱼刺卡住,差点没抢救过来,自那之后白梵路就再也不吃鱼了。 但他没法把这个原因说给小六听。 仙人哥哥不会是怕吃鱼吧?小六忽然问。 我看起来像很怕吗?白梵路觉得这种微表情应该不至于被看穿才对。 像。小六似乎是思索了一下,这种鱼刺少,你要是怕,我帮你挑干净,我可擅长这个了! 可惜没有碗筷,要挑刺不好操作,白梵路见小六那左右为难的样子,怕他真在想什么办法,忙制止他,没关系,我会挑,我自己来。 真的!那你快尝尝! 小六原地满血复活,迫不及待催促,眼神比刚才亮了不止一倍,直接从萤火之光升级成皓月清辉。 白梵路想,吃鱼也好,吃鱼能补脑,在这里几天脑细胞都快耗完了。 他刚下定决心要咬一口,嘴才张开,小六突然把鱼收回去,在白梵路错愕的目光中,不好意思地撕掉上面一层烤焦的鱼皮,解释,鱼皮糊了不好吃,你吃里面的肉,肉嫩。 这心细的连续被照顾的白梵路默默咬掉一块鱼肉,果然很嫩。 才从河里捞上来的鱼,现杀现烤鲜味十足,主要真如小六所说,这鱼没有小刺。 白梵路刚吃了两口,感觉一直有道热切的目光盯着他瞧,不由地脸颊微热,把鱼递回去,我吃好了。 才吃这么点啊,小六脸一垮,看来还是不好吃。 好吃啊,白梵路忙道,你也吃,我们一起。 那我吃一点儿,仙人哥哥再吃。小六像是生怕某人哄骗他。 好。 得到肯定回答,小六高兴地笑,低头看向手里的鱼,又偷瞄一眼白梵路。 对方没在看这边,他便就着鱼身上那处咬过的地方再咬了一口,亮亮的瞳仁闪过一丝狡黠。 吃完鱼,小六问白梵路感想,也没那么可怕吧? 白梵路笑而不语,轻点了下头。 小六用树杈拨拉燃尽的火堆,其实我小时候也怕吃鱼,因为被鱼刺卡到过。 白梵路一怔,偏头看向他,通常被卡过的人或多或少都会留下心理阴影,小六怎么完全看不出来,或许是不太严重? 那次差点还把小命给丢了。 这句话直接推翻白梵路猜测,但小六轻轻松松说出来,却是云淡风轻。 那你还敢吃鱼? 敢啊!小六理所当然道,不过其实开始也不敢啦,后来是我哥哥 你哥哥?小六还有家人?白梵路以为他一直是孤身一个人。 嗯,失散了小六说着,用树杈在灰里划小字。 白梵路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但他看着少年侧脸,被海风微微拂动的头发,突然很想伸手拍拍他肩膀,而这这么想的时候,他已经如此做了。 作者有话要说:白小路:吃鱼补脑,我得再聪明点儿。 云狗湛:要那么聪明干嘛,反正都够傻了(小声bb白小路:都什么? 云狗湛:已、已经挺聪明了(qaq 第27章 白梵路的手落在小六肩膀,轻轻拍了拍。 本打算过后就移开的,可小六偏头看向他,抬手覆在了他手上,白梵路没能撤回来,虽然惊讶,却也未试图挣开,就这么让他握着,一边聆听他说话。 我被卡到后,我哥哥比我还怕吃鱼,我们那时候很穷,能吃的东西很少,鱼是唯一可以常常吃到的肉。 我哥哥太瘦了,我不想让他因为我,连鱼也吃不上,所以就很努力让自己不怕,最后真的做到了,却没想到 说到这,小六突然说不下去了,凝视白梵路的眼底似有粼粼波光,随着他心绪起伏剧烈震颤。 可没等白梵路有所察觉,他便迅速低下头,掩饰这一刻突如其来的异样。 白梵路本来听得认真,忽然间中断了,疑惑看去时,却只见到少年低垂着头。 那只握住自己的手正微微颤抖,白梵路心里蓦地一酸,领会过来,应该是在那之后,他就和哥哥失散了吧。 所以,这个名为小六的少年,拥有让自己过目难忘莫名眼熟的一张脸,与哥哥感情深厚相依为命,为了哥哥克服被鱼刺卡到的恐惧,最终不幸天各一方 如此多的巧合,倘若只有一桩一件,还可说是巧合,全部叠加在一起,白梵路心里就不可能不动容了。 小六,你究竟是谁? 真的是这书里,因为我的记忆而被虚构出来的一个精神寄托吗? 白梵路暗暗问自己,没人能给出答案,他只听得少年又继续说起他的哥哥。 这些年我去了很多地方,就是想找到他,但是一直没找到,可我又不想放弃,就觉得只要找下去,总能找到的。 听见少年用落寞的语气说着没找到,白梵路心里辨不清什么滋味儿,纵使多么相似,这书中少年也是有个自己的哥哥的,不是他。 而这乱世之中,亲人离散,或许真就是一辈子不得相见吧。 即便知道对一个虚拟出来的纸片人抱有多余的心思很可笑,但白梵路还是不舍得让少年失望,他轻轻按了按他肩膀,柔声宽慰,会找到的。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23) 小六一愣,抬起头,仙人哥哥他怔怔凝望白梵路,明澈眼底流光熠熠。 白梵路见他傻乎乎的神情,一时又是好笑又是不忍,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隐秘情愫自心底悄然滋生,催使他张口,说出了句连他自己也没想到的话来。 若你愿意,也可唤我作哥哥的 小六本来布满愁容难得成熟点的表情,这时呈现出某种因混杂了惊喜、憋笑、期待而显得有几分别扭的古怪表情。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白梵路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本来还挺煽情挺伤感的氛围,从这句话后直接来了个神转折,白梵路措手不及,只能一脸懵地看小六一跳三尺高,原地转五转。 然后对着远处大声喊哥哥!哥哥!我又有哥哥啦! 不厌其烦,重复一遍再一遍。 连吱吱都支棱起眼皮,瞧不上地望天翻了俩大白眼。 正所谓:小六喊哥哥,一喊喊不停。这一会儿功夫就已经在白梵路耳边嗡嗡了不下百遍,闹得他神烦,嫌弃将人赶到一边。 但小六还是很高兴,他一兴奋脑子也转的快,赤脚在河滩里走来走去,突然想到个好主意。 刚刚来的路上,他记得见到过一张被丢弃的破渔网,便返回去将它找来,除去破洞的地方,长度勉强能连起河滩最窄的两侧。 小六把网一端绑在大石上,另一端都是沙没有固定之处,他毫不客气直接拉白梵路帮忙,哥哥,来和我抓鱼。 白梵路一看那张破网,抓鱼做什么? 卖钱啊!小六乐呵呵答。 那行。 说到卖钱,白梵路还是感兴趣的,因为就算仙人也不能随便变钱花,骗人的玩意儿,真金白银还得靠挣。而且在现实世界,他也算半个财迷吧。 你拉网,我去赶鱼。小六把网交给白梵路,就往上游跑去了。 小六从上游河滩一路往下跑,边跑边使劲踩折形路线,群鱼被他吓得跳出水面,眨眼就是银白花花的一片。 白梵路有宝囊,多少鱼都能可劲儿往里装,两人半个时辰捞了不知多少鱼,趁着晚市未关,把鱼倒在市集一角,再凭小六专业地那一嗓吆喝,很快就有鱼商赶末班来收购,小赚一笔。 头回体验到这种赚钱方式,白梵路还有点小激动,甚至有心想再来一趟,不过天都黑了,暂时作罢。 没想到最后赚了银子,小六却把它们全都交给白梵路,赔你的,还不够,我可以再赚。 客栈的事白梵路老早都忘记了,但见小六一脸不容拒绝的神情,只得道,我也算借了你的马,剩下的就不用给我了。 但我挣钱本来就是想给你的。 我一介修仙之人,不需要这么多,白梵路劝他,你自己出门在外,还得留着花销。 小六执意不肯拿,白梵路无奈,只能将银子先收进宝囊,想着等下次分别时再偷偷给他,学沈老爷的做法暗度陈仓。 经过这么一折腾,天色已经全黑了,白梵路躺在草地上,望着天上数星星。 这一带没树木遮挡,空气也干净清新,整个星空尽收眼底,景致倒是极美。 小六躺在他旁边,翻个身面向他,睡不着吗? 嗯白梵路轻道,吵到你了? 没有,小六摇头,我睡不着的话,喜欢想象一些事,想着想着就能睡着,要不要试试? 那我会更睡不着,白梵路笑了笑,我如果睡不着,喜欢嗯喜欢听一个人讲故事,就能很快睡着。 听故事?是你娘亲吗? 这回轮到白梵路摇头,不是,我和你一样,也没有父母。 啊 白梵路生怕小六安慰自己,忙又道,其实那个人我也不知是谁,只是单纯喜欢他的声音,听着很叫人安心,很有安全感。 白梵路说着一愣,他和小六讲这些做什么。 正想绕开话题,小六突然朝他这边挪近一些,是很重要的人? 重要吗?白梵路倒是琢磨了一下,那人也只是虚拟二次元世界的一点寄托而已吧,谈不上重不重要,非说的话,对他的睡眠至关重要倒是真的。 白梵路想着,笑道,不算。 哦,小六转过头,仰望星空,哥哥对我很重要。 白梵路心头一跳,但很快又反应过来,这个哥哥,他怎会自作多情到以为是指自己?理所应当是指这书中世界里小六真正的哥哥啊。 可即便这样理解,心里还是像被小猫的爪子轻轻挠了一下,痒痒的,莫名唇角不受控往上翘。 许是白梵路没回应刚才那句话,小六又追问他,哥哥你呢?你有对你来说非常重要的人吗? 这个问题白梵路需要好好思考再作答。 他无父无母,那非常重要的人只能是父母之外,好朋友或者另一半。 早年记忆里的确曾经有过那么一个人,当然无关爱情,但应该是很重要的。 否则也不会如此久远后,本以为早该淡忘,却还能潜意识里创造出一个幻影来。 白梵路看了眼小六,依旧摇头,没有。 这两个字后,不再听小六追问什么。 过了许久,白梵路转头看去,小六背对他,似乎是睡着了。 不知为什么,看他那略显寂寥的背影,以及随呼吸稍稍起伏的肩膀,白梵路隐约觉得,自己大概是说错了话。 而在另一侧,少年其实并没睡着,他睁着眼,黑色瞳孔微微暗沉,只被清冷月色镀上一层薄薄的、蓝莹莹的光。 若是此时白梵路能看见,他必定会发现,这双眼睛并不那么小六了,而更近似于另一个人。 早上醒来,白梵路发现小六不在旁边,原地等了一会儿,才见他气喘吁吁回来。 我刚又去村子里转了转,那边有鱼糕卖哎,早上新出锅的,闻着好香呢,我想买点。 买就买呗,莫非还需要报备? 小六挠挠头,委屈巴巴地解释,昨天只吃了点鱼,一早起来就有点饿了。 嗯,去吧。又没不让他买,这是什么表情?白梵路暗暗好笑。 小六被看得局促,面色微红,我去了才想起来,昨天把银子都给哥哥了。 白梵路这次是真忍不住,差点噗嗤笑出了声,早说让你自己拿着了。 他将钱袋扔给小六,小六乐颠颠赶回渔村,吱吱从他身后的布袋里也探出脑袋来,又恢复精神,好奇地东张西望。 白梵路摇头,这孩子,真是 不远处山后雪傲娇地踢踏两下蹄子,又是甩头又是打响鼻,似乎对白梵路这句话持极大的反对意见。 正在这时,空中青光一闪,白梵路抬头看去,是青鸟姗姗来迟,扑扇翅膀落在他肩头。 旁人听来吱吱喳喳的雀鸟叫声,进入白梵路灵识里便成了一句话 毓芳事未决,师兄可先行前往凌城,不必等我。 白梵路脑子里反复琢磨这句话,觉得他意思应该是一时半会儿去不了,这样说来,自己也无需多着急了。 想到云湛可能在毓芳城被绊住的原因,白梵路瞬间联想到一句话,英雄难过美人关。 也好,让他多见见世面,指不定就忘记和原主的恩怨纠葛了。 白梵路心情轻快,看到往回跑的小六更是锦上添花,主动迎上前。见小六来来回回出一脑门汗,以法术替他拂去。 小六还要把钱袋给白梵路,白梵路这次坚决不收。 你不要不行。小六急得横眉竖目。 白梵路不接受花式撒娇,他这次有现成理由拒绝,你总不能每次想买东西都得问我要银子吧? 为什么不行? 我不会一直在的。 小六攥着钱袋,眼神里的光像风中摇曳的火,眼看着要熄灭,哥哥你也要丢下我吗? 白梵路默了半天,拉过山后雪的缰绳,道,算了。 我就知道哥哥你最好了!小六满脸放晴,不忘拍马屁。 白梵路暗恼自己每次都对少年心软太没原则性,站上飞剑与他拉开物理上的距离,求得一点自欺欺人的内心平衡。 小六翻身上马,一手握着缰绳,边走边悠闲地啃鱼糕。 哥哥你吃吗? 不吃。 喔那我就自己吃啦。 用美食计诱惑白梵路下来骑马,失败。 小六也不气馁,愉快地轻哼一声:以后有的是机会! 白梵路就稳稳踩在剑上,跟随山后雪散步似的飘着,小六正在他斜前方,恰好可以让他有机会暗中观察。 不过没看出什么特殊,倒是吃东西那股子专注认真的劲儿,让白梵路突然想起最初遇见的那小乞丐,也是一口一个仙人哥哥地叫着,还说他真好。 也不知那孩子怎么样了,云湛让他去的地方他去了没有,会不会像原来,流落在外缺衣少食? 还有他现在又在哪里?算起来,也应当二十二岁,快大学毕业了吧。 小六。白梵路忽然道。 小六回头,匆匆咽下一口鱼糕,仰看白梵路。 白梵路淡道,你和我一道去凌城吧。 啊?真的!咳咳咳小六太兴奋了,以至于都把自己呛到。 白梵路正色,但事先说好,钱袋必须你留着,而且到了凌城,我们便分开。 为什么呀?又委屈上了。 事关人身安危,白梵路这次不打算迁就他,你若不听话,那便 我听我听,我什么都听哥哥的,只要你别现在就不要我。 少年低头,自上方白梵路看不清他的脸,但那突然垮下来的肩膀,还是让他瞧得心里难受。 想了想,白梵路补充,你不是想拜师吗?这一路我便教你些防身的法术,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白小路:我怀疑有人拿了所有人的剧本在开上帝视角。 云狗湛: 作者:那必然只能是我啊。 白小路:我不信。 云狗湛:(都怪你好好的让吃什么鱼,突然灵光了作者:(嘿还怪我嘞 第28章 既然注定会分别,那就换种方式补偿,心里或许能少些牵挂。 虽则答应要教防身的法术,可白梵路其实也不知从何教起,因为他不是原主,这一身修为并非从零学起,而算与生俱来。 怎样才能教一个普通人学习法术呢?白梵路试着从以往看过的修仙小说里找线索,却无甚收获。 他看得也不算多,再者主角团们要么天资聪颖一教就会,要么天资愚钝际遇奇佳,要么就像云湛那样天时地利人和样样不缺,一年更比百年强。 白梵路委实犯了难,可每每被小六一本正经站在面前、无比认真又期待地盯着看,他就又是想笑又是心慌,生平第一次当老师,生怕误人子弟,怪不好意思的。 强忍尴尬,白梵路清清嗓,装腔作势,修为乃法术之基,你现在体内半分修为也无,恐怕是放不出法术来的。 那怎样才能获得修为呢? 嗯白梵路想了想,道,多在灵气充沛的地方静修打坐。 这么说应该没错吧,依稀弟子们每天除了打坐就是练剑。 灵气充沛的地方? 小六求知若渴发奋进取,将半吊子老师的话牢牢记着,一路都在思考哪些地方可能灵气充沛。 比如二人途径一座山,他得问一句灵气如何,白梵路就会晃晃脑袋,悠悠答:山不在高,有仙则灵,这山中无仙,自然不灵。 小六歪头,追问,那哥哥进了山里,不就有仙人了? 白梵路稍顿,清嗓答,需是本地仙人,外地的不算。 小六背过身去,肩膀抖几抖,片刻后才埋头挤眼转回来,支支吾吾,哦 白梵路觉得他刚刚肯定是背着自己偷笑去了,老脸一红,佯怒拿戒尺晃了晃,小六就可乖可怂地伸出手,让老师在掌心轻轻拍一下。 至于为什么会有戒尺这种奇怪的道具,还是小六自己突发奇想折根竹子主动要求的体罚措施。 哎,此事罢辽。 再比如二人途径一条河,小六也得要问灵气如何,学而时习之嘛,白梵路就耐着性子答: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水中无龙,自然不灵。 小六似有所悟,挠头问,仙人哥哥,你是不是不想教我法术呀? 白梵路又顿了,心虚答,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小六叹口气,无限怅惘,那肯定是我太过愚钝,否则总也领悟不到什么呢。 毕竟是自己水平有欠,少年一心向学可惜跟错人,白梵路有点内疚,而这点小内疚一直延续到晚上,看少年抱着吱吱独自缩在一边睡觉,怎么瞧怎么身世飘零孤苦伶仃。 越往北边去,温度就越低了。 几番踟蹰犹豫心理斗争后,白梵路轻声说,你睡过来吧。 他声音很低,是故意的,觉得某人能听见就听见,听不见就算。 但小六是谁啊?这声音就算是蚊子叫,他也是妥妥听见了的,于是明目张胆搂着小猴屁颠屁颠凑过来,紧挨着白梵路躺下。 白梵路有护体灵力,虽不知这份灵力能否泽被他人,但小六自己说了,挨着哥哥,感觉好暖和呀。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24) 白梵路姑且就信了,因为他一靠过来,的确就不再瑟瑟发抖,这还让白梵路心里隐约生出一种成就感,大概是初为人师对学生油然而生的一种关爱吧? 莫非也是这个原因,凌青子对原主才格外特别,因为那是他第一个徒弟? 这么想来,也有几日没见到师尊了,一连经历不少事,总觉得挺久没见了似的。 其实严格说来,从穿书至今,他见凌青子统共就匆匆三面,可也不知为何,现在回忆师尊,却隐约有种怀念的感觉。 大概真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想到凌青子对原主是真好,即使原主入魔,凌青子也未曾主动出手伤他,冰锥那次还是原主下决心与仙门划清界限时,夺了去自伤的。 而仙族千人围攻时,凌青子也没出现,作者未直言原因,但或许不难想见,大概是不愿亲眼看着爱徒灰飞烟灭吧。 白梵路觉得,如今自己只要不黑化,自然就不必令师尊伤心了,想来于是更加坚定信念。 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步原主后尘,为个渣男让真正关心自己的人难过的。 白梵路对此相当有信心。 又一日途中,终于没什么高山也没什么深潭,不过倒是路过一处激流,随陡坡坠下,落成瀑布。 小六到瀑布前转了一圈,突然裸着上身跑来,急切地拉住白梵路的手。 哥哥!我会了哎!我放出法术了! 什么? 白梵路正在调息,起先都没反应过来,只在想小六刚在做什么,连上衣都脱了,难道是因为自己胡诌的那句天人合一,亲近自然吗? 小六见他似乎不信,眉毛一挑,小瞧我?那我现在放在你看,看好了啊! 说着就有模有样摆个手势,只听咻咻咻三声,他指尖三道灵气细如银针,打到瀑布中央那块巨石上。 你看,这不是有法术啦 话音未落,白梵路微微睁大眼,忽闻轰隆一声,瀑布巨大的水流撞击在大石上。 然后,那块将瀑布一分为二的石头竟然整个碎掉,直接被冲进下方,溅起巨大水花,将二人从头至脚淋了一身。 白梵路愣住,偏头看向小六,神情复杂。 呃小六低头看看自己手指,背在身后,不好意思嗫嚅,没掌握好刚刚明明很轻的。 后一句是自言自语,白梵路没听见,你说什么? 哦没事!小六讪讪笑道,看样子我还得多多练习 白梵路哭笑不得,掐个诀把两人身上弄干。 哥哥小六跟在白梵路身后,像做错事的孩子,小声说,对不起啊。 有什么可对不起的?白梵路调侃,这么短时间就能学会法术,你很厉害了,不过像刚才那样可得注意,小心伤到别人。 小六观察白梵路神情,见他的确不是生气,也眉开眼笑,哥哥,我是不是特别适合修仙啊?就是那种天赋异禀? 白梵路一想小六虽是凡人,但搞不好真的资质过人,要不然山后雪为什么要跟着他。 还有吱吱,虽然现在它就是只普通小猴子,但它身上曾有道神光却是真的。 我觉得有可能。白梵路点头。 小六受到鼓励,兴奋地拍拍胸脯,那我一定勤加苦练,以后变成天下第一! 他上身没穿衣服,这么一拍,倒是更凸显出漂亮的胸肌线条,白梵路禁不住视线往下,那人鱼线也看得他心生艳羡。 这小子,身材真好,这要放在现实世界,妥妥一枚真材实料小鲜肉。 察觉到白梵路在看自己,小六也不扭捏遮挡,就大大方方让他看个够。 等白梵路意识到看得有点过于久了,微微脸热时,少年才仿佛浑不在意弯腰从水边拿起上衣,动作利落地套上。 而白梵路眼中一闪而过的遗憾与意犹未尽,小六自是都捕捉到了的。 等我变成天下第一,就能保护哥哥了。 在白梵路闪神时,小六靠近他低声道。 白梵路微怔,见小六凝视自己认真的眼神,不似开玩笑。 你呀,白梵路无奈,抬手在少年头上揉了揉,那我就拭目以待。 说到这突发奇想,小六若是成了天下第一,那云湛怎么办? 转而又觉好笑,天下第一哪有那么好当的,他还真信了小六的话。看来和幼稚鬼相处久了,自己也变得孩子气了,但这感觉不坏,反而很好。 二人一路行来走走停停,哪里好玩儿就哪里待久点儿,云湛一直再没消息,白梵路也就不着急前进。 起先是真不着急,后来渐渐地,开始有了一层私心,倘若到得凌城,就该和小六分开了 只是就算不走很快,随着时间推移,目的地也是会逐步接近的。 越往北边走,地势越来越不平坦,以山地为主,要是一般马匹早就走不动路了,山后雪载着小六却还能如履平地,而白梵路仍然坚持御剑,山道险峻也好探路。 二人途径一座耳寂山时,受山下牧民委托,猎杀了两只成精伤人的棕熊。 而这主要功劳还得算在小六头上,也是他拜师学法术以来第一次实战演练,还获得牧民赠送的一朵雪灵芝,他作为拜师礼回给了白梵路。 白梵路不收,小六偏说,这是给你补身体的,你要不收,我就拿去喂吱吱了。 白梵路于是只好先收进宝囊里,却没想到这样一来竟还触发了一条系统提示。 解锁支线任务母慈子孝,任务目标:灵芝相赠春晖情。 任务达成奖励:读者的脑洞残片3,激活隐藏事件可获得额外奖励。 任务秘籍:白发送黑发,未解慈母心,来回复来回,游子终可归。 这个任务不似前两条支线,并非在特定情节及背景下触发,仅凭系统三言两语白梵路也不懂,只能是往后走着看。 翻过耳寂山,再离凌城就极近了,而这一带连山似乎也成为冷气的最后一道屏障,从越过山峰之后,气候差异便不是一般的大。 北风呼啸,杨絮般大朵大朵的雪团迎着人面扑来,好在耳寂山牧民热心,听说他们要去凌城,特意替他们准备了两身狼皮裘,这才得以御寒。 可饶是白梵路仙人体质,这样的环境也还是有些不适,没走多远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哥哥!小六在下面马背上唤他,你别在天上飞了,风雪太大,和我一起骑马吧。 白梵路的确也连续飞了有一阵,加上天上风确实太大,要稳住飞剑需要耗费更多力气,于是接受小六好意,依言降了下来。 刚一落坐,便不防被一双手臂圈住,小六还是牵着马缰,却不似以往双手虚落,而是用了点儿力抱住白梵路。 两张皮裘裹身,几乎一瞬间就暖如春日。 真冷啊,还是抱着哥哥暖和。 白梵路没待开口,小六就抢先叹了口气,把额头抵住他后脑勺,微微有重量往前倾。 于是想说的话都被堵回喉咙里,狼裘下少年的胸膛坚实又温暖,这种依靠着同时又被依靠的感觉,比独自在天上飘来飘去要好太多,白梵路也有些舍不得脱离了。 只好告诉自己,特殊环境报团取暖而已,很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 越往前进,雪下得越大,地上的积雪也越来越厚,山后雪直接跃出雪地,加速四蹄飞起以减少阻力,白梵路于是再也没能从马上下来。 人一旦享受过温暖,想重新回到寒冷的环境就很难,任他是仙是魔也一样。 最后一程花费了足足大半天,终于越过传说中的风雪带,来到一处放晴的开阔地。 仿佛云带被硬生生割裂,突然就从大雪天过渡到晴天,甚至能看见日头西挂,红彤彤一个,在漫天遍野的白里分外耀目。 估摸再往北几里,就该到达凌城了。 白梵路决定一鼓作气,赶在太阳下山前进城。 但走着走着,他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这一带并没有降雪,可地面上的积雪却与刚才的风雪带里几乎无差,依旧厚厚一层,这雪是从哪里来的呢? 书中有写这个细节吗?白梵路记不清了。只说了越过风雪带便是晴天,走不远就能进城,并没写地面如何。 又走了片刻,白梵路觉得不太对劲,凌城不该这么久还连个影子都见不到的。 他眺望四周,一望无尽白茫茫的远处隐约浮现一抹乌青色,起先觉得像是什么石头,后来靠近,才发现那竟是露在雪外的一截城墙。 越走,这些城墙也越来越多,像零星的石块分布在雪地,断壁残垣般没有规律 猛地意识到什么,白梵路迅速跳下马,几步上前,随着他抬手施法,前方积雪被推开,四散成纷扬雪沫,露出隐藏其下刻在青色城墙上的两个红字 凌城。 作者有话要说:云狗湛:我身材更好,个子比他高,胸肌比他大,腹肌比他硬,要不要看? 白小路:没兴趣。 云狗湛: 作者:安啦,以后妈妈给你机会让你展示,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那种(暧昧脸白小路:辣眼睛,不看。 云狗湛:其实我比较想看师兄(色 第29章 凌城被埋在雪下了。 难怪从刚才起,就感觉一直在往上爬坡,原来这坡下竟然是一整座城。 原著里云湛二人越过风雪带后,见到的凌城是位于四面风雪包围中唯一处常年风和日丽的城池,就仿佛飓风中心唯一的平静点一样。 而这种特殊是来源于凌城地底的死火山所散发出的地热,正是通过那座死火山口,云湛他们发现了魔气裂隙,以及深埋在凌城地下的上古地宫寻荒。 可是现在,凌城却变成了一片茫茫积雪,火山口与地宫都无从寻觅。 关键是,这样厚的积雪若是正常情况,得多少年才能形成?但据耳寂山的牧民说,他们上个月还到过凌城,那这积雪就绝不简单是天气原因了。 小六也下了马,走到白梵路身后。 此处不宜久留,我们得离开这里。白梵路沉声道。 云湛的青鸟没有回复他,现在这情形,他不敢贸然行动,尤其有小六在身边,还是先退回耳寂山再说。 好。 小六似乎是顿了顿,才答应的,白梵路刚疑惑地转头看他,就见对方突然抬眼,皱眉望向一个方向。 吱吱从他狼皮裘下钻出个脑袋,皱着鼻子嗅嗅,突然跳下来,朝那个方向跑去,身后留下一串小脚印。 小六看向白梵路,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立刻跟了上去。 吱吱起先跑得极快,后来才逐渐慢下来,在一处雪地停下来回转,一边大声叫唤,一边还蹦蹦跳跳,异常着急的模样。 白梵路试着踏上那片雪地,觉得响声与别处不同,又轻踩了踩,取下佩剑却没有拔出剑鞘,直接缓缓往雪地里插,插至一半时,到底了。 然后,他隐约听见下面传来铛铛铛的轻响。 随着这三声轻响,几丈外积雪略微松动,塌落一角,露出点青灰色,小六过去一看,对白梵路道,好像是屋顶。 似乎听见他说话,地下马上又传来铛铛铛的响声,且比刚才更大了。 下面有人! 白梵路大吃一惊,凌城全被雪覆盖了,竟还有生还者! 两人马上着手施救,这层雪虽比起别处要薄,但生挖还是太慢,使用灵力强行推开又怕一着不慎屋顶塌陷砸到下面的人。 用火灵术融化积雪显然是最有效率又安全的方法。但融化成的水恐怕也会给建筑造成不小的压力,再者此处温度极低,化雪后若不马上处理掉还会转眼凝结成冰。 白梵路说出自己的计划,小六道,你忘了?我现在也会法术的,交给我吧,我来化雪,你善后就好。 两人配合默契,很快就将这一片积雪全都处理干净,露出整片琉璃瓦的屋顶。 这屋顶上有处破洞,或许就是空气还能勉强出入的原因。 对着那处破洞,小六喊了一声,有人吗? 这次终于有清楚的回应了,有、有救救 是个老妇人的声音,吐字断续气若游丝。再细听,依稀还传来小孩儿有气无力的哭泣声。 白梵路听得心里一抽,不知下面什么情况,只能一点点徒手掰开那些瓦片,想弄个大点的通道,他先下去看看。 小六见他一声不吭已经开始行动,对着下面安抚道,别怕,我们这就来救你们。随后也同白梵路一道掰瓦片。 终于弄出个能容纳一人的洞口,小六制止白梵路迫不及待的动作,我先。 说着就跳了下去。 很快,听得小六喊道,哥哥,下来吧。 白梵路立刻跳下去,小六正在下面扶住他。 这处地方本来昏暗,只有刚刚挖出的洞口投进些许光线,反射明亮白雪,映照这一方狭小的空间。 角落里蜷缩着几个人影,仔细一瞧,三大四小。大人中有两个头发花白一个头发全白,小孩最小的尚在襁褓,最大的那个女孩子看来也就七八岁年纪。 大人中只有一名老妇还清醒着,她右手里拿着个小铁铲,刚才的求救信号应该就是她发出的,而她左手怀抱最小的那婴儿,还有位小男孩紧贴在她身边,瑟瑟发抖。 微光中孩子的眼睛张开一条缝,低低呜咽了几声,就再没声息了。 大概是求救已经耗尽老妇全部力气,且没想到真有人能听见并下来,她激动得直抖,张嘴也说不出话。 白梵路和小六立刻走到她跟前,从包袱里拿出干粮,水袋结冰了,白梵路以法术融化,又在这小空间内布下结界,抵挡部分冷气入侵,然后以治疗术替他们治愈身上创伤。 渐渐地昏睡中的老人和孩子也都苏醒过来,小六忙将食物和水分给他们,只除了那个最小的婴儿。 他一直不停啼哭既喂不进食也喂不进水,照理这样小的孩子应该要吃奶的,再不济也得是流食。 白梵路想了想,抬起手。 哥哥?小六正照顾另外三个大点的孩子吃东西,叫他们慢点别噎着,看见白梵路动作面露不解。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25) 熟料白梵路一颔首,腕上苍堇一闪,左手食指就渗出一抹血珠,然后,他把食指送进小婴儿口中。 小婴儿立即止住哭声,含住白梵路的手指吮吸起来。 公公子。老妪浑浊双眼泛红,布满裂纹的唇颤了颤,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无妨,白梵路道,见那婴儿抱住自己的手拼命想往这边蹭,半个身子都露在老妪的破棉袄外,便对她温和一笑,我抱抱他吧。 小六看着白梵路接过小婴儿,双手将他搂在怀里,替他盖上狼皮裘。 小婴儿撅着小嘴,努力吮吸的声音夹杂在人们狼吞虎咽进食的响声里,小六听得分外清楚。 逐渐的,婴儿脸颊一点点恢复红润,而白梵路那张本来就被寒风吹得发白的脸色更加显得透明了。 我来吧。小六坐到白梵路身边,低声道,并伸手要抱孩子。 白梵路却抬眼,笑了笑,我的血有仙气,你有吗? 好心被呛,不过小六知道白梵路是故意这么说的,却又无法反驳,干粮都分出去了,暂时也没什么事,小六就挨着白梵路坐下。 白梵路正专注地看着怀里的婴儿,突然感觉一只手伸到他狼皮裘下,覆住他抱着婴儿的那只手。 刚刚掰瓦片时被冰雪割伤的地方,虽然已经在仙力作用下很快愈合,但时间还短,那些伤处留下的疤痕尚在。 小六那只手就在他伤处微微试探、抚触、轻揉,白梵路心跳突然就有些不稳,想把手缩回来。 可是抱着孩子又不敢大动作,只能偷看下四周,没人注意他们俩。 狼裘下,那手得寸进尺,直接将他手握住了。 小六 嗯? 小六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还伸出另一只手触碰婴儿的小脸,笑容比他在梦中吃奶还要甜蜜满足。 白梵路没话说,只能由着他耍小动作,到最后将婴儿送还给那老妪时,白梵路不经意看见自己的手,发现上面的伤口痕迹竟全都没了。 是灵气自动修复的吗?亦或是 白梵路不太确定,莫非小六最近还真长进了不少修为? 婴儿吃足了,终于砸吧嘴恬然睡去。劫后逢生的这一众老小,被雪压在地下也不知多久,此刻恢复了些许体力,惊魂甫定,终于能道出凌城发生的变故。 原来自一月前开始,常年天朗气清的凌城不知为何遭遇一场突如其来的特大暴风雪,当时就将房子掩埋了一批,也死了不少人。 那场雪日夜下个不停,将作物牲畜都冻死了,人们饥寒交迫,但凡年轻力壮有些能力的人就开始往城外逃荒,只留下老弱妇孺残病之身渡不过风雪带的,在城里熬着等死。 他们往哪里去了?白梵路问。 往南的话应该要过耳寂山,耳寂山南麓北麓都散有牧民住处,他们不应没见过凌城逃出来的人,若是有人出来,肯定会传出凌城的消息。 果然,老妪回答,往西边去了。 为何不选择往南? 西边如果白梵路没记错,是一片戈壁荒芜之地,明明南边有往来交通也有人烟,更适合休养生息。 南边风雪太大了,他们走不过去,好些人都在南边迷路,只逃了几个回来,说是有鬼打墙,走不通的。 鬼打墙?白梵路沉吟片刻,他们才刚从南边过来,风雪虽说大了些,但还不还至于走不通。 这种情况要么就是因为他们的确比普通百姓强一些,要么就是有人刻意阻碍里面的人往南去送信,防止凌城失陷的事传出去。 白梵路直觉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您说暴风雪是从一个月前突然开始的?白梵路确认。 对。老妪回答。 具体哪一天您还记得吗? 老妪皱眉想了想,那天前两日清明刚过对,是四月初二。 白梵路当然算不清这个日期,因为他穿来时也从没关注过这世界日期是哪一天,他看向小六,想要征询对方,发现他正敛眉沉思,神情凝重。 你是想到什么了吗? 小六抬头看向白梵路,是我们刚到瀛洲那天。 白梵路想要推测的正是这两天的关系,没料到被小六一下说中了。 作者有话要说:云狗湛:我也想吃手手。 白小路:你小时候吃得还少? 云狗湛:那是我自己的手,我想吃你的 白小路:滚。 云狗湛:你对小屁孩总比对我好! 白小路:等你变小了再说吧(?哪里不对?) 第30章 瀛洲与凌城相隔几千里远,它们之间能有什么联系?又或者,与被改变的剧情有什么联系? 小六也许不清楚个中缘由,但白梵路怎会不知道,那天在瀛洲他封印魔气裂隙后,地脉传来那股异常的波动。 虽然原著里提到过几处魔气裂隙,但封印一处并不会对另一处产生什么明显影响,不过这是在原有剧情条件下。 现在凌城发生的变故已经同小说里顺序颠倒了,小说里是云湛二人封印魔气裂隙后凌城才出事的,且也并非被风雪掩藏,而是彻底陷到地下去了,事发突然,全城的人没一个活下来的。 白梵路已经习惯了剧情有变,也猜到与自己有关,倘若封印瀛洲魔气裂隙的时间与凌城开始遭遇暴风雪的时间恰好是同一天,那说仅仅是巧合就有点太过于轻巧了。 但现在这个问题没有其他头绪,仅仅停留于猜测,白梵路暂且搁置一边,问那老妪道,大娘,凌城还有多少人像你们出不去城,被埋在雪下的? 不少了,但在我们前头,好些人早就已经不行了。我瞧着不对劲,就招呼这俩老邻居带上娃儿住进了塔楼里,想着这里高一些啊,能坚持得久一点,说不定就会有人进凌城来,寻到我们 倒的确是做个了非常聪明的选择,塔楼应该是全凌城最高的地方了,幸亏他们找到这处塔楼安身,这才有了这份救命的幸运。 雪太大了,我们也差点冻死在路上,那一路走来,城里就已经没几个活着的了,太惨了哎这雪说大就大,等我们到了塔楼,没两天过去,那个晚上突然就像撒麦子一样,一睁眼就在地底下了 老妪边说,他身旁的小男孩又呜咽起来,爹,娘!奶奶,我要娘呜呜呜 白梵路最见不得小孩哭,听他哭着叫娘,更是胸口都沉重得喘不过气,小六注意他脸色不对,伸手在他后背上轻轻顺了下。 白梵路看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其实有时候连他也痛恨自己那些微薄的执念,如果说每个人都有跨不去的软肋,那白梵路的软肋就恰恰在这儿了。 明知理性来讲,这事不必管也不该管,但白梵路还是抬头,认真看着小六道,我们想个办法,送他们出去吧。 好,小六一点也没犹豫,我们做个雪橇,让小雪花拉着,可以同时将他们都带走。 是个好办法,白梵路本来还没想到,小六竟已把解决措施都考虑进去了,着实叫人刮目相看。 不过这一众老小,路肯定是走不了的,要做实打实的雪橇载人,四周都是雪,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白梵路既不能凭空变个雪橇来,想着如果飞剑也能同孙悟空的金箍棒一样随意变大该多好,那就可以让他们都坐在剑上。 想象也只能是想象,白梵路一琢磨,倒真让他想出个替代品,塔楼挨着城门,若能把城门拆了,正好做个雪橇。 古代的城门那种木质结构,运气好还有升降城门用的缰绳,说不定都可以利用。 但城门被埋在雪下,首先得确认它在哪个位置。 想到就做,白梵路从塔楼楼梯摸下去,发现这条通道还好没被雪堵住,小六也跟他一起,地下伸手不见五指,只能亮起灵火照明。 探路的时候,白梵路突然莫名记起云湛那日将那么大只饕餮缩进蓝色水球的一幕,心想还是碧落好用,师尊怎么不把好的留给自己,偏生给他了? 若是有碧落在,就能将这些人都缩小带在身上,岂非一切都好办得多? 突然有点遗憾云湛没在身边了。 白梵路叹了口气,小六正摸索通道,这时听见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想起我师弟。 昏暗中,小六似乎顿了顿,是哥哥之前说的那个师弟? 嗯。 想他做什么?小六闷声道。 也不是想他,就是觉得,他如果现在在这儿,大概能省很多事。 啊?能省什么事? 他有个法宝特别厉害,可以将很大的东西缩小放进口袋,如果他在,我们不用雪橇,就能将那些人都打包带走。 小六没来由低笑一声。 你笑什么? 咳咳,没,小六清了清嗓子,我是觉得,听起来不太可信。变东西是有可能,但活人变小,太太假了。 可能变人是不一定能行吧,我也不知道。白梵路摇摇头,现在云湛不在,想这些纯粹是瞎想,还不如抓紧时间找城门。 可惜楼梯下到最后,还是被雪压塌的脊梁给堵死了,不过从脊梁处看去,几根同样粗的木桩被铆钉钉在一起,看样子很像倾斜的城门。 两人找到大概位置,打算沿原路返回,刚转身走了几步,白梵路感觉小六没跟上来,回头一看,他正蹲在暗处,俯身查探什么东西。 白梵路也靠近看,只见覆满积雪的墙缝里有一株奇怪的植物,紫红的茎,墨绿的叶子,大概有十公分高,有点类似于苋菜,但叶子更大更稀疏。 小六伸手将那株植物拔了下来,这是什么野菜吗? 白梵路也看不出所以然,只觉得这植物还真是顽强,寒冷没光还能在雪地里生长。 小六随手将那植物塞进腰带,两人继续往上爬。 在他们走后,灵力照亮的光一点点消弭,那植物断掉的茎面缓慢愈合、向上生长,迅速又长出了新的茎叶。 当小六将那株植物带上来询问时,老妪直呼都是菩萨保佑,并连连道,多亏了这草,我们才能坚持到现在啊。 经她这么一说,白梵路才知晓,原来这还真是一种野菜,在地下暗无天日的这段时间,老小七人就是靠着生吃这草和喝雪水熬过来的,就连小婴儿,也愿意吸吮它的汁液。 但一株草如何能供这么多人吃这么多天呢?这个问题老妪也很快给出了答案,原来这植物有个神奇之处,就掐掉了还能马上再长。 言谈间,小六手上的草已经被那个小男孩拿去吃了,并且吃得津津有味。 但白梵路看到小六指尖沾着的那草红色的汁液,心里莫名有些不安,他暗施法术,将小六手指那抹红悄无声息拂去,这才觉得踏实了些。 接下来就要取出城门,白梵路和小六首先要说动人们出塔楼,这着实还费了一番功夫。 塔楼算是他们最后的避风港了,为了取得信任,白梵路先让老妪一人出洞口,让她见到山后雪,二人再将计划细细说与她听,这才打消疑虑。 等她下去说服其他的人,再全部上来后,白梵路和小六一人背个老人和小孩,山后雪再驮着剩下几人,将他们放在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便可以没有顾虑地施展火灵符法。 火符一出,只听轰隆几声,堆雪卷起化为水龙,在白梵路身前腾起几人高的巨浪。 前方也同时出现个大坑,白梵路一眼看见倾倒的城门,苍堇幻出两根丝带,直接将它整个拉了起来,腾空再重重落在旁边的雪地上。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突然又是更大一声响,白梵路身前的巨坑突然毫无预兆,自边缘起一点点往下陷落! 见势不对,白梵路急速后退,一边用力操纵苍堇带动城门往小六他们所在的地方飞去。 小六看到白梵路一脸焦急往这边来,而他身后团团白雾像尘暴一般紧随其后,正要相迎,被白梵路大喝一声,别过来!快!准备让他们上城门去!凌城要塌陷了! 这是小说里描述过的画面,凌城下陷,意味着地宫寻荒很快要浮出表面! 小六二话不说先行抱起一个老人三个孩子,白梵路以苍堇作牵引,自己在后面以灵力推动,城门有了惯性,急速朝这边冲来,片刻就到小六他们跟前。 小六动作极快地将几人送上去,同时山后雪也准备就绪,当苍堇化成的丝带缠上马鞍两侧时,它便长嘶一声,奋力往前急奔。 风雪呼啸,小六正要回头招呼白梵路,一件狼皮裘被抛了过来,然后听见迷茫白雾中那人的声音,给他们披上! 狼皮裘蕴了灵气,过风雪带里温度不是一般的低,速度又这么快,那些老人孩子必定承受不住,小六立刻反应过来,也脱下自己的皮裘,一个飞身追上去,落在城门做成的雪橇上,给他们系好。 突然身子一歪,小六努力稳住众人,再看身后刚刚城门碾过的地方,一条细长的裂口从身后绵延到白梵路所在的位置。 哥哥!快点!他大喊。 凌城陷落得越来越快了,脚下的雪地开始出现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裂口,越来越粗,越来越长。 来不及了! 白梵路的身影被后面的雪雾彻底吞没,陡然就看不清。 小六急得正要不顾一切飞扑过去,突然隐隐有嗡鸣之声传来,下一刻阴沉的暴雪陡然被撕开一道光隙。 光隙瞬间扩展成巨大的光轮,白梵路站在光轮中,右手飞剑在他掌心急速旋转,将追着他的雪雾尽皆挡在身前,霎时掀起十丈高的巨浪。 轰 巨浪被灵气凝聚成冰,堆雪千层就在冰上耸然涌动,仿佛下一刻就要冲卷而下。 白梵路执掌飞剑做盾,他没想到这剑禁不住冲击碎裂后,却仅仅是裂开表层,露出里面更加锋利的内里。 一刹那像是解开了什么封印,迸发出难以置信的雄浑力量来。 这不是把普通的剑!是崇羽?! 千钧一发不容他顾,身前的雪啸只能被抵挡一时,白梵路一边继续稳住剑身,一边将灵力源源不断注入于它,飞剑承受的压力已然越来越大,不住发出低低的嗡然剑鸣。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26) 正拼力抵抗时,灵识中竟传来小六的声音。 回来! 白梵路微顿,才听出来是小六,他怎会用灵识传讯的? 白梵路却来不及细想,你带他们冲出风雪带,切记,往西走,别回头。 往南走,以小六和那些普通百姓之力恐怕没有生机,东或北地理上也都是死路,唯有往西,才有一线可能。 你等着我。 小六说完,就没声音了。 白梵路知道他不会放下那些人不管的,也算松了口气。 而另一边,后面追赶的雪暴被白梵路挡住后,裂口暂时也停止了蔓延,城门雪橇顺利抵达风雪带,在进去之前,突然刹住停下。 白梵路不在身边,小六没什么可顾忌的了,只见他右手一扬,一团青色火焰自他掌中幻化出来,做成一个结界,将老幼七人及吱吱都罩在里面,防止他们跌落下去。 而后小六飞向前边的山后雪,对它沉声令道,接下来交给你了,一定护他们平安。 山后雪扬了扬头,竟然开口唤声,君上 小六拍了拍它,去吧。 说着给城门灌注一股推力,山后雪长嘶一声纵身跃入茫茫的风雪带 白梵路估算时间,觉得他们应该已经跑远了,他掌剑的手早就麻木,这时猛一松懈,差点被自己的剑划伤。 足尖刚落地,脚下的雪几乎不给他一点反应时间,立刻就碎成豆腐渣。 四周的雪花旋舞纷绕,正在形成一个巨大结界。 情知是出不去,白梵路心头一阵苦笑,他其实早有被埋下去的觉悟,原著里就是这样的,看来无论先后,注定是要到那上古地宫里走一趟了。 这样想着,白梵路索性放弃抵抗,仰身随着塌陷的地面落了下去。 却突然,感觉一道不同寻常的灵力朝他涌了过来,白梵路睁开眼,竟然看见一道人影出现在他上方,然后,就被那股沉郁又雄浑的灵力给包裹。 小六总算是拉住了白梵路,一把将人抱进怀里。 随着两人下落,耳边风声呼啸,雪片如舞,白梵路看着眼前不住缠绕的头发,还有些怔愣。 而小六附在他耳边,紧紧拥住他,长长叹了口气,还好赶上了。 这次终于,没留你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白小路:只要救人就没好事?作者你这社会主义价值观不对啊。 云狗湛:就是,见义勇为应当褒奖的。(此处很严肃作者:有好事啊,怎么没好事! 白小路:比如? 作者:成人之美。(瞥某人 第31章 随着雪地塌陷,一座巨大的城池掀开凌城的断壁残垣,从底下显露出来。 白梵路脚挨地时,小六还搂着他,白梵路用力想挣脱开,可某人就是执拗地不放,两人暗中互相较劲片刻,白梵路终于怒了。 你就那样放着那些人不管了?忘了我说的话? 想用责备来逼退对方,熟料小六不吃这套,就知道你会怪我,但我绝对是做得万无一失才来的,若你不信,等我们出去,我证明给你看。 如何万无一失? 我在他们四周布下结界,而且小雪花它小六一时不知该怎么往下解释。 白梵路盯着他看了两秒,冷冷一笑,果然是隐瞒了实力的。 我没有!小六急忙否认。 可白梵路满含质疑的目光直直拷问他,其中还有被欺骗后压抑的沉重情绪。 小六看得心颤,低声又道,我也不知就、就那天在瀛洲,我去找你那晚过后,突然就觉得身上不一样了。 白梵路还算耐心听他解释完,你先松开我。 松开你,你跑了怎么办 他原来是在纠结这个,所以才非搂着自己不放?白梵路哑然失笑,再望一眼四周这副光景,无奈道,不会,我现在还能跑哪儿去?你松开吧。 小六犹豫片刻,才依依不舍松开,却刚落下,手就被白梵路一把抓住了。 他这次光明正大地探灵,果然在小六身上看见一道神光,与最初在吱吱身上发现又莫名消失的那个如出一辙。 你怎么不早和我说? 白梵路松开小六的手,依然很怀疑。 就算小六所言是真,神力是转移到他身上的,但他为何要隐瞒这么久,难道体内莫名其妙多出这么异常的力量,他心里一点都不害怕吗? 小六低头沉默着不说话。 白梵路叹了口气,不说算了,他转身要走,反被小六拉住。 回头看,少年还是低头,却总算说了句话,我如果早告诉你,你就不会让我跟着你了吧。 白梵路转念一想,的确是这么回事,他本意是瞧他孤苦伶仃,也说服自己可以教他点防身法术,才最后决定带他走这段路的。 若早知小六无意中获得神力,变得如此厉害,他又何须操这份闲心? 白梵路没正面回答小六,他反问,那你又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呢? 我 一开始说是拜师还说得通,瀛洲之后,仍旧为拜师吗? 小六被呛得说不出话,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白梵路。 白梵路微微着恼,他就知道,自己不喜人欺骗,现在果真被骗,这滋味儿不好受,比想象中还要不好受一百倍。 心里像被钝刀划了道,这小兔崽子,亏他这么信任他! 白梵路莫名烦躁,猛用力挣开小六的手,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还 我喜欢你! 白梵路愣在原地,他说什么? 剩下的话被打断,也想不起要说什么了,只能眼看着少年一个大步拉近俩人仅有的那点距离,再度将他揽进怀里,用力摁住,分毫松动的余地也不留给他。 我喜欢你,所以才想跟着你。哪怕知道瞒着你不对,但比起被你甩掉,我宁愿这样。就算你生我的气,我还可以赖着你,总好过离得那么远,看不见也摸不着。 这段心理剖白,少年说得异常流利。 因近在耳边,白梵路每一个字都听得再清楚不过,连在一起却只有大写的懵。 到最后,脑内浑浑噩噩,反复回荡都是最初的、也最让人无法忽视的那四个字,我喜欢你。 以一个现代人的感受,头一次面对这种情况,白梵路首先是脸红耳烫、心跳加速、口干舌燥。 但与此同时,他也还在尽职尽责扮演一个古人的角色,于是思维短暂当机后,他突然抓到个足以救命的脑电波。 古人用这四个字,会是那个表白的意思吗? 好像不是的。太棒了!他阅读理解果然满分!还好反应快,要不会错意可尴尬了。 小六,我知道,你把我当你哥哥了吧。白梵路声音虽还跌跌撞撞,但心态已经淡定从容得多。 小六皱眉,敢情他刚才补充说了那么多,竟都被左耳进右耳出了? 我不止把你当哥哥 白梵路哪管他说什么不止,只管自顾自点头,我也把你当弟弟。 小六抱着白梵路的手略僵。 两人不约而同沉默,过了一小会儿,白梵路实在是浑身不自在,此刻也早忘了怀疑小六身份,只想尽快从这种异常气氛里解脱出来。 于是顾左右而言他问,吱吱呢? 我将它一起送走了。 也是,跟着来更不安全。 白梵路还想说什么,小六突然又开口,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不成熟? 白梵路无言,并不是这个原因啊,他怎会突然这么想。 若是我现在开始成熟了,让你觉得能依靠了,你还会选择忽视我刚才说的话吗? 想说其实没有忽视,却又毫无底气,因为事实确是如此。白梵路正自纠结,小六却不知怎么自己想通,突然放开了他。 我会改变的。 小六倒是自己往前走了,白梵路看着他那背影,哑然失笑。 等人转过去后,一直压抑的心跳才开始砰砰不停,白梵路禁不住抬手碰了下自己的脸,略烫,丢人! 他暗自调整紊乱的心跳,轻舒口气,也缓步跟上去,不想让自己显得太慌张没经验。 可是当他不经意抬头,却发现少年并没走出几步,就在前面回身看着他。 那双弯月似的眼睛微微发亮,隐含笑意。 白梵路呼吸一滞,怒目而视,这小王八羔子,不会将他方才那些小动作全都看在眼里了吧? 瞧那得意劲儿! 咳咳白梵路掩嘴,只不知这样更显欲盖弥彰。 等他走近了,小六问,我如果马上变成熟,你会不习惯吗? 哪有人说变就能变的? 白梵路赌气回嘴,等你学会不对我撒谎,勉强就算你是成熟了。 不想这随意道出的一句话,却让小六微微变了神色,他苦笑了下,不再吭声,小步跟上白梵路。 凌城之下的这座城,表面看来与普通城池并无太大区别,不过空阔的街道和两侧房屋皆无一人,脚踩在雪上发出的嘎吱声回荡在偌大的死寂空间,光是这种诡异的安静就足以让人心生恐惧。 但白梵路既然已经被迫进来了,即便云湛没回复,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走剧情,毕竟不可能与小六一直坐以待毙困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空城里。 关键他知道,这结界是上古神明所设,若是不推剧情,外面人进不来里面人出不去,就是死局了。 不过也算幸运,小六阴差阳错有了一身不俗的法力,这样想来,云湛不在倒也好了,至少小六会听他的话来行动,他还无需与他多解释什么,工具人实锤了。 白梵路总算心情能好点。 尤其那少年似乎真的在学着变成熟,这一路什么话也不问,就一门心思专注当好小跟班。 按照原著剧情,云湛二人到凌城后,发现凌城下方的火山口里还藏有一座古城,宛如凌城的影子一样,就是他们目前所在的地方。 而这上下两城格局完全一样,唯有城中心的祭天神殿不同,下方神殿的屋顶雕像是龙,上方的则为凤。 直接穿过贯通南北的大街,就到了城中心的祭天神殿。白梵路的目标正是神殿下方的封神台,魔气裂隙就在那里。 神殿的木门已经半风化,推开时有木屑随着碎雪沙沙落下。 正殿宽敞,房顶极高,内中挺立的青龙雕塑栩栩如生,双瞳如炬俯视来人。 白梵路倒吸一口清凉气,若非提前知晓那是假货,他估计进门就会被吓一跳,再反观小六,倒是胆子颇大,神色如常。 还真是说成熟就成熟啊? 二人走进殿中,绕至后面的静心堂,那里摆有一张长形的雕刻精美的柳木桌,桌上香案一盏,神龛一座。 三根残香似乎才燃至一半就被外力熄灭了,炉中厚厚一层灰烬颇显出几分颓败之意。 这地方,还真是让人莫名抵触。 白梵路暗想。不仅仅是这地方而已,周围肃穆中透着阴森的气氛,还有面前那神龛中的精铜神像 武将的铠甲微微反出冷光,但那双没有刻出眼珠的神眼,却让白梵路越看,越是心中涌起一种古怪的排斥感。 移开视线,发现小六也是在打量那尊神像的。 这是谁?小六问。 上古龙神,寻荒。白梵路简单解释后,便绕到香案后,右手试探着抚摸墙壁。 那些经过打磨的方形石块堆砌成的石墙遍布斑驳裂痕,不过有一块色泽却隐隐显得与其他不同。 白梵路食指与中指并拢,轻叩那石块三下。只见石块中央突然蓝光汇聚,形成一个小型的封印结阵。 这是种专司时空牵引的阵法,这处神殿只是阵法之形,真正有效的是这个阵眼之后的空间。 亲自体会阵法带来的灵气波动,与书中描写不同,白梵路觉得有哪里熟悉,细细想来,竟与凌青子那日对付白君冥所用的大招有几分类似,但又不完全相同。 小六也凝神看向白梵路解阵的动作。只见他手指对着那封印寥寥几划,勾勒出一个与明阵相契合的暗阵,两阵重叠的一刻,面前石墙缓缓后移,尘土纷扬中,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入口。 自入口深处,隐约有润泽寒凉的水汽冲散障目灰尘,逸散而出,一级级青色石阶于是愈发清晰可见。 进去前,白梵路特意叮嘱,你跟在我后面,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只需注意保护好自己,其余的我来。还有,龙神寻荒有一条长尾,千万别被它伤到,切记! 见小六还要说话,白梵路沉声道,答应要成熟的呢?别让我担心你。 小六一愣,白梵路刚才说什么,担心他?是他理解的那个担那个心吗? 可惜不等他有机会确认,白梵路已经钻进入口,小六忙跟进去。 前边的白梵路将剑握在手里,同时祭起两道护身符咒。小六见状,也在掌中蕴起灵气,打足十二分精神。 这条通道不算长,墙边还隐有幽光,不过走得半柱香时间,前面就似大亮了。 白梵路早知会遇到对手,但他真没料到竟这么快,转眼豁然开朗时,只听一声震天动地的暴喝 擅入者,死! 作者有话要说:白小路:我只把你当弟弟。 云狗湛:真的? 作者:傻,必须假的啊,知子莫若母嘛(pia飞 第32章 叮! 地道尽头,硬物击打在剑刃上的清脆声响穿透耳膜,立时变故陡生! 数道银芒挟带破空劲气扑向前方的白梵路,他正要拦剑去挡,熟料后方小六突然飞身而起,越过他冲入攻势,抢先一步掠出了地道。 白梵路大惊,这小六,不是说好了让他在后面的,他怎么又 收回那句变成熟,他还是那个幼稚鬼! 白梵路急忙冲出洞口,骤然间一片晃眼明亮,余光过处,只觉似是进了一处明朗疏旷的好地方。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27) 然而白梵此时完全顾不得观察周遭环境,小六呢?他踏空掠起,空气陡然变得阴寒无比。 抬眼望去,正看见半空中与小六缠斗在一起的身影。 那怪物状若人类模样,后头却拖着条长长的龙尾,身披银色战甲,手执九尺长戟,身形足有两人多高,小六与他一处,看上去简直就同小孩儿一般。 而他浑身呼之欲出的霸道能量,恐怕与凌青子相比都要略胜一筹 不对!那根本不是仙气,而是一种比仙气更具压迫力和攻击性的神力。 刚刚空气中那股异样的寒气,正是自他身上喷薄而出,而他周身冰霜旋绕,仿佛近一寸就会被割裂至粉身碎骨! 上古龙神,果然不是闹着玩儿的。 白梵路也加入战局,龙神寻荒似还未发现他,手中巨戟翻飞,召唤风雪自四面八方涌出,变作成百上千兵将,潮水般向小六围去。 幻灵,灭! 白梵路两指一掐,数道仙气凝聚的符咒击落在上空,瞬间青雷狂闪火光阵阵,那些冰将立时浑身焦黑,融化成水珠尽数消弭。 趁这当口,白梵路脚下踏云,一个腾身跃至寻荒身后,右手两指掐住剑身,口中默念束缚之术,两道青芒随着击出,啪啪两声重重嵌入寻荒身后,迅速结成一个烙印,缚! 何人竟敢挡吾 随着这一声怒吼,寻荒身上风霜暴涨,周遭事物哪经得起这等倾轧摧折,一时间石块落木草叶尘土漫天飞扬,在风雪倾轧之处寂灭,满目肃杀萧条。 白梵路在混乱中找寻小六身影,忽觉视野蓦地一暗,一股极寒气息扑面而来,寻荒竟强逆束缚,转瞬冲撞至他身前。 不过,在与白梵路接近时,寻荒似乎怔了一怔,他双目覆着一带冰色,本该看不见眼睛的,但此时流光一闪,那条冰色丝带忽有瞬间透明。 白梵路惊讶发觉,那双微眯的狭长蓝眼注视自己,竟诡异地流露出一丝,极度复杂让他捉摸不透的情绪。 哥哥! 小六高喊一声,还好束缚之术已经发挥作用,寻荒被牵制行动,终于没能再靠近白梵路一步。 而白梵路正惊疑不定,这寻荒是识得原主吗? 现在剧情有变,他半点不敢掉以轻心,但无论如何要先困住寻荒,封印魔气裂隙要紧。 小六终于劈开风雪阻拦靠近白梵路身边,挡在他面前,欲做出再一轮攻击。 寻荒有所察觉,眼见二人协力,并不冒进,竟先退后一步。 机会!用火咒封住他! 灵识中传来小六的声音,白梵路恰有此意,迅速调整内息,在小六发起攻击的同时,催动火符。 轰隆!一条火龙自白梵路脚下拔地而起,到得至高处,火龙凝滞,转瞬化为龙卷奇袭直下。 寻荒见势不对,突然将手中巨戟猛力一横,整个空间随之巨响扎扎,似尽皆融入这股怪力形成的法阵之中。 白梵路与小六相视一眼,同时退后撤出火咒范围,浓烟滚滚之处,霎时化作一片火海。 你 寻荒望向白梵路,只来得及发出最后这沙哑一声,就被火舌阻隔住了。 火结界已经生成,按照小说剧情,他成功制住了寻荒。 但白梵路却忽略了一件事,小六是如何知晓寻荒弱点并且还在灵识中提醒他用火咒的? 可疑点不止这一处,比起小六,更让白梵路耿耿于怀的还是寻荒没入火中那张扭曲的脸。 不知为何,寻荒明明声音浑浊不清,堪称粗糙刺耳,再加上他那身蛮横霸道的实力,更是可怖瘆人。可白梵路却隐约觉得,他最后这个字还有未尽之语,让他忍不住想要揣度。 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受伤?小六着急询问。 白梵路甩掉脑子里那种奇怪的想法,刚想说什么,却突然紧皱眉,拉起小六胳膊。 只见他右手臂上赫然几道狰狞刀伤,伤口渗出的血微泛乌青色。 白梵路顿时睁大眼,小六匆忙抽回手背在身后,可惜为时已晚。 我没事 小六勉强笑道,本还想宽慰一番,可白梵路眼神里从未出现过的惊惶却让他立刻住了嘴。 被上古龙神寻荒的龙尾所伤,可是剧毒,原著里云湛就被伤到了,那次是真正的重伤,还是他本身底子好,又有碧落护体,再加上原主帮他压制毒性,才勉强撑回天枢门 白梵路心像瞬间不会跳了,他屏住呼吸,快速点中小六身上几处穴位。 先这样暂时抑制毒性,记住,从现在起,切忌不可动用任何法术,否则 白梵路很难往下说,小六领会其意,却反而比他轻松得多,也不管手臂处冰火交替的剧痛,展颜一笑,我知道了。 白梵路背转身,那就快走吧,火咒只能维持一刻。 眼下只能是争分夺秒,找到魔气裂隙封印它,唤醒寻荒真身破除外围结界,他们才能趁机出去。 现在是唯一的机会了,若等寻荒挣脱火咒功亏一篑,小六不仅白白受伤,连命都会 白梵路不敢往下想,他扶住小六,施展踏云术,带他继续往深处前进。 好在剩下这一路总算畅通无阻,放眼望去,此处云雾缭绕,山清水秀,竟仿佛与仙界相差无几。 不过,越往里走,却又越发显出些许不同。 山水尽处,高低错落的灰暗轮廓在白雾之中若隐若现,本以为是与天宫瑶池一般的琼楼玉宇,到得近前才发现,竟然是一片巨大的建筑遗址。 白玉雕砌的石栏、台阶、圆柱无一完整,全都破碎成堆堆碎石,横七竖八地散落着。 与外围的生机勃勃相反,这里一片死气沉沉。唯有地上青黄交错的杂草,仿佛仍旧暗示着四季更迭的痕迹。 封神台,封神台到底在哪儿? 白梵路心急如焚,迫切地寻找小说里提到的魔气裂隙所在。 等到终于看见一座四角高台的影子,白梵路大喜,对小六道,你在此地等我,千万别擅自施法。 他再次严肃强调,见小六点头,便抓紧时间,直接飞落封神台前。 那座巨大的四角高台傲然耸立,在高台顶点,云雾飘渺。 白梵路默念符术,解除障眼法,一枚金色的凤凰羽毛自圆台顶上盈盈落入他手心,是此间的极阳圣物,赤焱翎羽。 而随着它出现,云雾渐散,高台上方一道金光乍然闪现,凝聚着某种尖锐杀气,睥睨着突然闯入领地的这个凡人。 又是敌人?!原著这地宫里应该只有寻荒才对。 白梵路警惕地环视四周,小六这时也走过来了。 小心。他低声道。 周围却是一片空旷,除了刚刚小六那句话,这寂静之处却是再无任何声息。 白梵路谨慎释放灵力,驱散最上层的那片迷雾,高台顶金光熠熠的影子终于得以缓缓现出全貌。 是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右脚轻抬,脖颈微曲,保持一个固定的姿势,俯瞰高台下方。 若不是它满身金灿灿的羽毛,以及那双灵动高傲的眼睛,看见它的人估计都会以为,这也只是一尊雕塑。 可它偏偏又如此栩栩如生,究竟是凤凰真身?还是雕塑? 两人面面相觑,白梵路是知道小说剧情的,这应当仅仅只是雕塑而已,雕塑下方的圆台镇压着魔气裂隙,但眼见为实,那凤凰委实太过逼真了。 白梵路扬手将凤羽送上半空,飞快在口中催动念诀,那凤羽便似被无形之箭射中,直直朝高台上的凤凰钉了过去。 刹那间,凤羽微弱的金光融入凤凰脖颈正中,直至浑然一体。 轰隆隆,地底传来阵阵暗鸣。 经历过瀛洲那一次,白梵路知道这便是封印在开启。 稍松口气,白梵路正要带小六离开,却听身后猛地传来一声巨响。 天塌地陷?! 不对,是脚下的百尺高台居然在迅速向上拔高,就好像地底深处有什么硕大的东西正奋力将它顶起! 啊 远处传来寻荒痛苦、宛如撕心裂肺般狂躁的怒吼,白梵路心一惊,丹田之中莫名紊乱,这种感觉,分明是他的火咒要被强行破解了! 迅速凝聚灵力,白梵路正要带着小六御剑飞起,飞剑却无端被往下吸,因这瞬间延迟,不等他二人脱离地面,脚下又是一阵剧烈摇晃,仓促间他们只能彼此扶住对方以稳住平衡。 仅片刻功夫,前一秒还在上升的封神台,仿佛被什么暗力从反方向拉扯,突然间于半空抖了三抖,最后终于斗不过那股神秘怪力,整体如断线纸鸢般,飘飘摇摇轰然坠落,就连那金翅凤凰也掉下来了。 不好! 小六惊呼,一把推开了白梵路。 白梵路措手不及被推出去数丈远,好不容易止住去势,再回头望时,巨大的封神台已轰然倒塌。 四周被砸出一眼望不见底的天堑深坑,霎时间尘土飞扬,漫天漫地都是一片穷极不到的昏黄。 小六! 白梵路满目烧疼,哪里还见得到少年的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白小路:我觉得谁谁都像认识我,可我却真的谁谁都不认识。 作者:一般这种情况奏是失忆了。 白小路:为啥好好的让我失忆? 作者:我可没让啊! 云狗湛:不是失忆。 白小路/作者:??? 第33章 白梵路顾不得尘土碎石就扑过去,在漂浮着尚未落下的灰蒙扬灰中,好不容易才寻得一只露在外面的手,小六几乎完全被断壁残垣压住了。 白梵路强抑住心头巨大的恐慌,不敢用法术,徒手将那些石头一块块搬开。 可是手颤得厉害,等到终于看见小六的脸,白梵路一愣,不知是汗还是什么别的液体,落了一滴在他满是灰尘的手背上。 哥哥 我没事你你别哭啊 白梵路怔住,他哪有哭?明明没哭,就是眼睛瞪太久有点酸了而已。 小六吃力地想抬手,却动不了,他脸上被石块划伤了好几道,额头还磕出了血洞。 但那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嘴唇已经呈现乌青色,白梵路知道,是毒,它扩散了。 别说话。白梵路握了握小六的手,咬紧牙关,继续去扒那些石块。 一边扒一边还在心里骂:傻子,傻子,大傻子! 叫你不听我的话!叫你乱用法术! 你明明就是普通人多好,偏偏要会什么劳什子的法术啊! 可这些话都骂不出口,直逼得白梵路眼眶更疼,疼得他喘不上气。 终于将小六挖出来,白梵路腕上苍堇仅剩最后一带灵脉,他将它分化出来,替小六吸取一部分毒性,又以治疗术替他疗伤,但这都只能是聊以慰藉,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小六沉默地看着这一串动作,目光软软落在白梵路脸上,张了张嘴不说话。 白梵路受不了他那种眼神,别开脸,轻轻将他扶坐起来,小六趁机还大方地靠向他,把脸贴住他胸口,扯着嘴角偷笑。 这宛如小狗捡到骨头般窃喜的小表情,叫白梵路好气好笑更多还是难受,却又拿他完全无可奈何。 都什么时候了,还乐得出来?没心没肺吧你。 是没心小六喘了喘,无力地叹口气,本来有的被哥哥拿走了。 白梵路都已经快炸了,这人居然还有心思调戏他?所以这是笃定他现在说什么自己都只能接招了? 白梵路的确无言以对,但对方这种好似左右活不了也就无所谓豁出一切的态度,反而让他更难过,还十分恨铁不成钢。 白梵路不语,抬手捂住小六的眼睛,须臾后,少年抓着他的手一软,昏睡过去。 可接下来呢?回去找凌青子?小六能撑得到天枢门吗? 答案几乎是可以预见的,但白梵路还是背起小六。 刚跃出大坑回到地面,白梵路就看到尘雾茫茫中站了一个人,就在倒塌的封神台对面。 寻荒到底还是挣脱了火咒束缚。他抱胸而立,长戟在侧,过于高大的身形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漠视白梵路。 你不是他。 缓缓地,沙哑的声音如斯说道。 白梵路闻言皱眉。 却在这时,变故再起。 寻荒出手极快,冰雪的凛冽挟带着压抑的能量波猛扑至近前,近乎于毁天灭地的透骨寒意,几乎要将白梵路整个人完全冰冻住。 他迅速放下小六,可这须臾之间,寻荒已经离他极近了。 那张如寒霜凝成的面庞上,看不见的双眼里,此时正散发出一股与他周身寒气恰恰相反,竟似无比灼热、滚烫、深刻到肺腑的强烈杀气。 白梵路没有任何反应时间,就被寻荒扣住脖子,猛用力按在地上。 这一刻白梵路只觉几欲窒息,寻荒力道奇大无比,颈椎骨在他掌下发出明显的咯吱声,像要被从中生生拧断。 白梵路勉强维持灵台一线清明,倔强回视寻荒。 寻荒冷冷盯着不肯服输的白梵路,覆目的冰纱又是一闪,后面显露的瞳孔中没有半分感情,像是看着一具死物。 他一边逐渐收拢五指,一边用沙哑的嗓音缓慢吐出一句话,你到底是谁? 特么我也想知道啊! 白梵路又急又怒,催动灵力抵抗,却在聚集到对手掌心时仿佛突然间就掉进无底洞,尽数被吞噬一空,白梵路脸色越涨越紫,脖子已经疼得快要失去知觉。 意识涣散间,白梵路费力转过头,看向昏睡在旁生死未卜的少年。 小六 不他不能死!绝对不能! 这念头惊似闪电,在白梵路脑中如雷炸响,刹那丹田突有一股蛮力奔涌而出,仿佛什么桎梏被瞬间破除。 下一刻白光陡盛,紫芒冲天,自二人之中贯如长虹,寻荒瞬间被震开,连退数步,长戟落地方才站定。 光团中白梵路立于虚空,右手正结成剑阵,仿佛破碎万物的巨力自阵法中隐隐透出,凝为百尺鸿蒙,发出一声震彻天地的鸣响,不过眨眼功夫手中灵剑便迅速分成无数道凛冽剑光,朝对手急射而出。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28) 寻荒长戟一挥,旋身闪开第一道剑气,上跃避开第二道剑气,身犹在半空,第三道剑气已至,直向胸口扑射而来。 无数剑芒越来越密如影随形,寻荒怒吼一声,整个身体陡然再增一倍,硬扛下剑阵攻击,手执长戟向白梵路刺去。 他来势汹汹,白梵路却面容平静,寻荒这才意识到有诈,果然那剑阵分明仅是前奏,后手他掌中正在聚能的灵爆之术才是实招。 可现在后退已经晚了,寻荒周身风雪凝聚,正面扑向白梵路,两股能量如短兵交接恰在半空相撞,霎时间天昏地暗,尽被涌动的残云笼罩。 寻荒闷哼一声狂退七丈,覆目薄纱下,双眼圆睁不可置信地看向白梵路。 可渐渐尘烟寥落,半空却并无一人 白梵路早已趁机背着小六飞远了,他现在没时间打架,论持久战他内力修为必然比不得龙神,如今只想憋着一股劲儿出去救人。 出了神殿,外面依旧是空荡荡的一座城,寻荒是出不了神殿的,暂时不必担心。 白梵路飞了许久,都没能飞出这片领域,像是迷路了,但他知道不是。 他太过急切,心乱如麻,寻荒真身尚未觉醒,他们怎么可能出得去? 这座城就是一个巨大的结界,专门对付龙神寻荒的,但现在,也同时封住了他们的去路。 按照小说剧情,云湛和原主在魔气裂隙封印后同寻荒交手,也是没打过他,云湛还中了毒。 但没过多久,封神台下的寻荒真身就觉醒了,直接化为龙形冲破结界,二人才得以逃出生天。 再后来,仙魔爆发战争,寻荒因一己之私覆灭整个凌城、屠害无辜生灵之罪被仙界讨伐,也加入魔族大军,最后被云湛斩杀,也算冤有头债有主。 不过眼下这城的结界还在,便意味着寻荒真身并未觉醒,白梵路只能等待,按小说里,封印魔气裂隙后几个时辰就差不多了,他必须想办法让小六多撑些时间。 白梵路找到一处大门敞开的宅院,里面虽然到处都落了灰,但屋里竟还有床铺被褥,白梵路以法术将其打扫一新,把小六放在榻上。 苍堇围绕着小六手腕,原本澄净的光亮消褪,变成暗沉的紫色,但与之相对应,小六的脸色总算略有好转。 这情形,若时间拖得再久一些,被迫不得不收回苍堇的话,白梵路自己也会中毒,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反而觉得若真能将毒素全部吸收掉,自己中毒反倒比小六中毒要好办。 这种想法冒出来时如此理所当然,白梵路潜意识里认为是对自己的体质更有信心,他没往深处想,也拒绝往深处想。 哥哥 低弱的声音打断白梵路思绪,他忙低头看去,人并没醒,只是在梦噫。 小六喃喃,手在半空摸索,白梵路刚伸过去就被他攥住。 一攥住,就很紧。白梵路没有抽离,在床边坐下,默然看着少年的脸。 难以想象一个昏睡的人还能这么有力,他这是有多怕被自己撇下。 想到不久前,少年还对自己笑嘻嘻的,耍赖说骗他是为了跟着他,现在却只能虚弱地躺在这里,白梵路就自责到无以复加,若早知会这样,他当时就不该心软答应同行。 如果从一开始就形单影只,也不至于现在 现在如何? 白梵路怔了怔,开始又如何? 这些全都没有答案,脑子里一团乱,比浆糊还乱。 他刚想撒开手出去走走,却还没站起来,又听小六轻轻哼了一声。 冷 少年皱着眉,手明显颤抖一下,似乎是打了个寒噤,白梵路探他额头,异常冰凉,再到被子下面,肩颈处也是。 毒素蔓延至第二阶段了,这毒是寒毒,源自龙神栖息的上古寒渊,最为煎熬就是冷。 想到小说里,原主为救云湛所做的事。白梵路没有犹豫,便掀开被子躺到小六身边。 他身上凝聚火灵力,在被褥下徐徐散发温暖,小六似有感觉,主动就挤靠过来,没一会儿双手双脚缠住白梵路,大概在睡梦中把他当成了个热水袋。 白梵路也不动,就这样静静看着小六。想起曾经有天早晨醒来,少年也是这样八爪鱼一样抱着他。 可那时他匆忙将对方推开,不像现在这样能仔细看看。 离得这么近,少年的脸色苍白,但五官都生得极好,俊朗英气,明媚阳光。虽然闭着眼,可那双眼睛是如何,白梵路早就记得再清楚不过。 忽然,那双眼睛动了动,缓缓睁开来。 你盯着我这么久我会不好意思的。 小六一笑,干裂的嘴唇牵动时扯到了,他轻嘶一声,做个鬼脸。 你 白梵路刚要动,又顾惜某人有伤在身,初始的抵抗只能扼杀在萌芽状态,任由他继续抱着,甚至还进一步被拉近了距离。 哥哥,你好温暖啊 拜托你讲话可以不要这么暧昧。 白梵路用眼神严正抗议,可少年明明现在冻成个冰棍,目光却比方才烧寻荒的那团火焰还要炽热。 若不是实实在在正感受他身上冰冷的温度,白梵路会以为这小兔崽子又在忽悠他,故意骗取同情。 哥哥,我真的好喜欢你 白梵路装作听不见,虽然他悄悄地脸红了,可他现在正在放火,浑身都是热能散发,本身脸就挺红的,对方应当看不出来。 哥哥,你是不是害羞了? 没有! 白梵路斩钉截铁,说完意识到回复速度太快等于欲盖弥彰,又说,你、你想多了 磕磕绊绊,也等于欲盖弥彰。 白梵路慌忙补救,我是在给你保暖,你中的是寒毒,所以会冷。 说得太多,还等于欲盖弥彰。 小六眉眼间的笑此时落在白梵路眼里,就仿佛能看穿他所有心境一般。 白梵路窘得猛转过身,背对小六面朝外边,手指揪住一角被子,掩住半边脸,装鸵鸟。 哎,我还是很冷啊小六无比可怜地哀叹。 白梵路不打算理他,身体却先于控制地,默默将法术调高一档,真正是全自动控温人形电暖器。 小六轻轻的笑声落在白梵路耳朵里,暖热的被窝温度节节攀升。 外边是数九寒天,屋里却是流火盛夏。 不一会儿,白梵路就热得直冒汗,偏偏某人还在被子里到处摸摸索索,最后抓到他的手,就握住不放。 哥哥,你转过来可以吗? 小六呼吸凉凉的,在他后面说话时,让白梵路痒得直缩脖子。 不可以。白梵路答,正面反面他都可以发热,没差。 那我想亲你一下可以吗 白梵路本就慌乱得不行,一听这话可不得了,刚想严词拒绝说绝对不可以,为表明态度甚至还转过头。 结果这一转头,嘴唇便碰到一个同样柔软的物体。 白梵路睁大了眼,惊得忘记了后退。 少年凝视的目光似深潭,白梵路不由自主魂飞天外,把什么都忘记了。 所有的感受都集中在唇上,那两片嘴唇并不平滑,还有冻伤结成的痂壳,凉凉的一点也不舒服。 白梵路脑子里先是一片空白,待能够重新运转后,他下意识想,所以这就是亲嘴吗? 亲上去,并没有小说中描述的那种又甜又美又缠又欲,可却有一样感觉相同。 心跳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白小路:捂脸。 云狗湛:初吻g。 作者:g你个大头鬼。 云狗湛:什么意思?(阴沉脸 作者:就你牛,你记得你是哪个马甲g的初吻吗?自己都不记得了吧? 云狗湛:emmmmm(默默数马甲中) 第34章 他的初吻,在今天、现在、此时、此地,献给了一个小说中的纸片人? 不对,连纸片人都算不上,原著里根本就没有这么个人。 所以他白梵路,是在做什么呢?心跳加速什么的,又是为什么呢?白梵路浑浑噩噩,理不清思绪。 他怔怔地忘了闭眼,对面的少年便也睁着眼,但他明显比白梵路更在状态,眼神里快溢出来的柔情在在都表示,亲这一下,是故意而非意外。 不过白梵路亲嘴的表现也太差劲了,连小六最后都实在维持不下去,忍着笑暂时离开让这他眷恋的美好双唇,额头轻抵额头,低声嗔道,哥哥,你可真是的。 嗯 嗯嗯??白梵路一头雾水样,仿佛还没回过味来。 小六无奈又宠溺地一笑,手指在白梵路唇上轻捻一下,眸光深黯,嗓音低哑,你若再不回魂儿,我可就要来真的了。 等等。白梵路挡住小六作势要靠近的嘴。 什么真的假的?难道刚才那是假的? 不可能啊,明明是真的亲到了,这小崽子,敢吃还敢不认账了! 白梵路怒气冲冲瞪小六,小六柔情款款回瞪他,甚至在白梵路捂住他的手掌心轻轻嘬了一下。 不出两个回合,白梵路便败下阵来,要论脸皮厚,他真的甘拜下风。 你是不是不冷了?那我出去了。 哎别走啊!我冷的,小六忙拉住白梵路,楚楚可怜道,你摸摸我,不骗你,真的好冷啊。 谁要摸你?白梵路暗暗腹诽,可小六不由分说就握着他手放在自己胸口。 白梵路还是没能挣开,贴上去才发现,那处的确是冷得像冰,一般人体温降到这种程度,估计早就成坨了。 不久前,他还希望小六就是个普通人,可现在,他又庆幸他不是。 这种前后矛盾,或许也是因人而异,白梵路隐隐有感觉,却不得不承认,这原书中根本不存在的、连纸片人都算不上的少年,在自己心里终究是不一样了。 意识到这个可笑的事实,以及这一刻眼下悲哀的处境,白梵路深刻体会到造化弄人四个人,自己都忍不住感慨地叹了口气。 我不会死的,哥哥,你别难过。 白梵路眼圈一酸,刚想说他才没有难过,出口却变成了,别说什么死不死的。 小六嘿嘿笑,抱着白梵路,还是额头贴额头,眼睛对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把白梵路盯得怪不好意思,可是又舍不得移动分毫。 哥哥,你也喜欢我的吧。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谈这些唧唧歪歪的,白梵路硬着语气回,我说了,我把你当弟弟,自然是 自然是什么? 是喜欢吧?小六孜孜不倦循循善诱。 还没完没了这家伙,白梵路索性不回答,他也是信了小六的邪,竟然信他真会变成熟。 所以成熟的人会在生死攸关的时刻讨论这种毫无营养的话题吗?有那闲心难道不该想想到底怎么救命吗?等出去了再风花雪月难道不行吗? 白梵路完全没意识到,他这想法无疑是在承认,并非不能风花雪月,而是时机不好罢了。 此刻白梵路光顾着受不了自己,觉得他跟小六一样变得婆婆妈妈的,好像眼圈又在抖,鼻子又在酸,他真的好想把眼前这人痛扁一顿,可又下不去手。 感觉自己即将到情绪崩溃的边缘,为避免人前丢脸,白梵路虽没挣开小六,却在他怀里直接翻个身,又背过去。 小六知晓白梵路心情不好,也不再闹他,正要贴上去将人搂紧,突然发现一处不对劲,白梵路翻身的时候,长发被扭转压在身下,完全露出后颈。 小六瞳孔霎时一缩,哥哥,你脖子上是什么? 嗯?白梵路疑惑,顺着小六惊骇的目光,微转过头,伸出右手碰触自己颈部。 指尖抚上皮肤时,莫名一股灼痛骤然袭来,白梵路很快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 不小心被寻荒弄的,皮肉伤而已,过几日就好了。 小六皱眉,这围绕脖子一圈的暗红色痕迹,若只是打斗所伤,理应不会是如此形状这种模样,倒更像是被什么人用力掐出来的 深深看向白梵路,小六欲言又止。 白梵路不想让他担心,就没多解释,因为寻荒为何突然掐他脖子,他也搞不懂,而后自己再莫名逆袭,也是挺让人诧异的。 于是就只和小六说是出来时再遇寻荒,小打了一架,侥幸逃生的。 白梵路重又背过身,回忆原著剧情,想看关于寻荒的线索还有没有遗漏。 而在他身后,小六凝视他脖子上的伤痕,眼中飞速掠过一抹阴沉,刚想伸手碰触,忽听白梵路低呼一声,回来了? 什么?小六问。 白梵路转过来,对他抬起手,只见苍堇的那两带灵脉重又回到他手腕上。 他们已经安全渡过风雪带了吗? 白梵路问的时候,正巧又有一道蓝光闪过,白梵路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见小六手一扬,将那道光抓住,我的也回来了。 那是什么?白梵路掰他手,小六也不阻拦,但摊开来里面什么都没有。 做保护结界用的,他们的确已经平安了。 总算有件值得庆贺的事,白梵路虽觉那道蓝光颇为眼熟,一时也想不起来,不过苍堇回到他这里,他考虑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又可以替小六争取更多时间。 他毫不迟疑,生怕怠慢一刻,就将返回的两带苍堇全都束到小六手上。 苍堇作为法器,初期其实没什么攻击力,它的特质是以柔克刚、以虚引实,在原著后期,化魔后操纵诡术才有了卓越的攻击效果。 小六本来想说不用的,但看白梵路盯着自己手上的苍堇,那一刻如释重负的表情,到底没有出言拒绝。 但他暗中却将掌心覆在白梵路腰间。 白梵路感觉小六好像轻轻挠了一下自己,你做什么? 你想我做什么?小六笑嘻嘻看他。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29) 白梵路脸一红,狠狠瞪他一眼,又默默转回去了 再次进入神殿,已经过去了半天,看着神龛后那扇打开的暗门,白梵路已经做好了准备。 目前他有两条路可走,第一条路是继续等待,如果幸运的话,寻荒马上就能觉醒冲破封印,他们也能全身而退。 不幸的话,无止境拖延,小六毒发身亡,自己活下来,但苍堇的毒转移到自己身上,生死依旧取决于时间。 而第二条路,就是他现在正打算走的这一条,主动回来找寻荒,虽然书上没有这条路,但毒是寻荒身上带出来的,他理应有法可解,端看他愿不愿意。 可上古龙神,凭什么要听他的呢? 莫非要说,我知道你的未来,会死在一个叫云湛的人手中,我可以帮你避免? 那未免也太可笑了,但白梵路现在没办法,第一条路他等不下去了,已经超出原著时间,寻荒真身却毫无动静,小六刚刚又昏睡过去,苍堇撑不了太久的。 若将小六换作别人,他或许还可以想象狠狠心,早些收回苍堇,压制转移到自己身上的毒性,争取到足够时间继续等待寻荒觉醒,这也是该是最不费力也最为理性的办法。 但现在,小六就是小六,不是任何别人,白梵路不能放任他去死,即使反复告诉自己,这仅仅是个纸片人,他们早晚要分开的。 但白梵路也已经做不到最初的心平气和心如止水了。 哪怕孤注一掷,白梵路也只能选择回来,和寻荒谈条件。 这次穿过暗门,白梵路其实有打算先兵后礼了,不过那位龙神大人倒是客气不少,没一上来就直接武力招呼。 而且他似乎早料到白梵路会回来,就立在一处石台边,听到暗门内传来脚步声,微微偏头看来。 白梵路发现,寻荒外表有变,体型缩小了不少,虽然还是比他高很多,但那条可怖的龙尾不见了,身上的杀气也略微收敛,乍看上去就是位身穿银铠的人类儒将。 若非他双目还是覆着那条冰色丝带,白梵路会以为这是另外一人。 而那双被遮掩的眼睛,白梵路现在也可确定对方是在看向自己。 所来何人?所求何物? 没想到寻荒先开口,白梵路正求之不得,在下天枢门弟子陆凡,求龙神赐寒毒解药。 天枢门?陆凡?寻荒冷哼一声,无名小辈! 白梵路恭敬站着不露声色,这龙神足有万年修为,现在未完全觉醒就已如此厉害,倘若不用与他硬碰硬,当然再好不过。 寻荒打量白梵路片刻,忽从石台边缓步走来,何故闯吾封神台? 在下奉师尊之命,前来调查魔气裂隙,正在封神台下,并非有意损坏。 寻荒冷笑,你胆子倒不小。 龙神尊上乃是上古神明,魔气失控魔物横行,于苍生亦是浩劫,不可不管,相信您不会怪罪。 口出狂言!苍生竖子,吾何忧之! 寻荒怒道,周围隐隐响起龙吟之声,白梵路感到强烈的神力压迫,却还是暗中铆劲稳稳站定。 寻荒覆目的薄纱又是一闪,他似乎双眼眯起,瞧着白梵路细细探究。 这人在他看来分明不过一只蝼蚁,但此刻那眼神坚毅,执拗面容,却由不得他忽视。 你这副不怕死的模样倒像他。 他?谁?今天交手寻荒似乎就将他错认成了什么人,不会又是白君冥吧? 以寻荒的资历,被封印万年之久,不应当是白君冥,时间线对不上。 而寻荒说完这句奇奇怪怪的话,缓缓踱步,一直绕到白梵路身后,白梵路感觉他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像绵密有形的针。 将对手置于身后,绝不是明智做法,白梵路暗暗握拳,而他这动作寻荒也瞧见了,他挑了挑眉,唇角似笑非笑。 哼!要解毒不难。 白梵路闻言大喜,但他还得忍住,神尊需要我做什么?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个道理白梵路当然懂。 很简单,寻荒在他身后,冷冷道,杀了与你同行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云狗湛:亲都亲了,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作者:你想做什么? 云狗湛:当然是(酱酱酿酿 乱入群众:当然是掉马!!!快扒啊!!哪有穿着衣服酱酱酿酿的!!!不嫌碍事吗!!! 白小路:这一刻我成了透明人 哈哈哈哈除夕夜啦大家新年快乐!太幸福今年能遇到你们,这章评论区即将有红包雨降落,请各位小可爱接住接住啦! 第35章 白梵路闻言,当真是怒极反笑,这位龙神大人怕不是在捉弄他吧。 我求寒毒解药是为救他,怎可能又杀他? 你若现在不杀他,等他死了,寒毒就会落到你身上。 寻荒一针见血指出。 白梵路皱眉,寻荒怎知他用苍堇分担了部分毒性? 你如何知道? 笑话!这天地之间,有何是本神不知的! 寻荒狂妄一笑,他此时就在白梵路身后,离得很近,瘆人寒气直接无视护体灵气透入骨骼,白梵路听见自己手骨仿佛攥着冰碴咯咯作响。 再打一架?最好结局不过两败俱伤,他救人的目的也达不到。 寻荒沉声道,杀了他,你便可安然无恙离开此地,本神绝不阻拦。 他与你有何仇怨,你要杀他? 无仇无怨。 白梵路简直莫名其妙,这个龙神,真如书中所说视人命为草芥,枉为上古神明。 我做不到。白梵路说完,转身。 放肆!寻荒暴喝,此处岂容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突如其来的龙吟之声将周遭石块堪堪震碎,眨眼间一杆寒冰长戟就横在白梵路脖子上。 血液还未流出便立即被冻合,白梵路强忍刺痛,主动又往前迈一步。 倒是寻荒没料到他竟如此坚决,将长戟稍稍退后,没让它真的削掉白梵路脖子。 你杀不杀他? 办不到。 寻荒覆目冰纱又是一闪,白梵路能感觉到那双眼里正迸发出的勃然震怒,但除此外,还有些别的东西。 经过这一试探,白梵路知道自己猜的没错,寻荒此时不与自己动手,是别有用意。 神尊若想杀他,他就在这城中,且也命不久矣,何须借刀杀人? 寻荒不答,他只是稍稍转动长戟,让它自白梵路喉间落于胸前。 而神尊若想杀我,现在亦可手起刀落,又哪需在此与我故弄玄虚? 寻荒唇角几不可查地抖动一下。 所以神尊的目的根本不是我们吧,我二人不过蝼蚁之辈,与阁下万年大计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寒冰长戟终是落了下来,幻入寻荒右手,他微微侧过头,边审视白梵路边思考他这一席话。 白梵路已经能确定,龙神真身觉醒必定是遇到阻碍了,眼前这寻荒□□出不了神殿范围,他是需要自己替他去办些事,而寻荒最在意的事,毋庸置疑当是如何在万年一遇的这时机冲破结界才对。 可寻荒一开始坚持让他杀死小六,这和冲破结界又有什么关系? 白梵路虽则不解,但现在明确对方的把柄后,这场谈判便有底气多了。 寻荒想离开这里,他们也想离开,很容易就能达成一致。 片刻沉吟后,寻荒终于开口,你不想杀他也无不可,但若要解药,你需得去做另一件事,会比此件难上百倍。 寻荒说着,缓步绕出。 当他走过身旁时,逼人的寒气一阵接着一阵,白梵路握拳的手略微松弛,只觉冰凌簌簌下落,手指尖直冒白烟。 太好了,有希望了! 我做。白梵路毫不犹豫道。 你倒不问何事? 寻荒走回最初的石台边,掌心落于台面,石台应声而裂,露出一个旋转的黑色光柱。 光柱里隐隐发出什么声音。 对于寻荒的问题,白梵路并不在意,左右是肯定要去做的事,他问与不问,效果都是一样的,还是速度点开门见山吧。 见白梵路那副慨然赴义的神情,寻荒唇角满含兴味地一勾,也不拐弯抹角,直言,去鬼界,替本尊办一件事。 听到这话,白梵路再看向那根光柱,便明白了,原来那里面传出的声音是鬼魂。 黑色光柱后,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鬼门关。小说里原主也曾经到过鬼界,但不是在这段剧情,不过进入的方法描述得也和这差不多。 在一些特殊地带会有鬼界入口,掌握法门的人能够打开。 怎么,怕了?见白梵路似在思索,寻荒嗤笑。 怕是自然怕,但白梵路没有别的选择,我只怕我朋友等不到阁下的承诺。 你可将他带至此地,本尊会替你留他一条命。 带到这里?万一寻荒出尔反尔,转头就把小六杀了,白梵路可冒不起这个险。 寻荒像是猜到白梵路心思,眉一挑,本神还不屑与尔等竖子玩小把戏。 事关生死,不得不谨慎。 见白梵路还是不怎么信,寻荒不耐地轻嗤一声,展开手掌,幻出一颗莹蓝色的明珠,这元和定风珠,你可听过? 元和定风珠!据说是上古遗物,小说里云湛后期斩杀寻荒后,从他身上取出来,在飞升神劫的过程中起了莫大作用的。 本神就将此珠借与他两个时辰,可保寒毒稳定,若两个时辰后你不出来,本神便将它收回,这下可放心了? 两个时辰就是四个小时,小六身上还有两道苍堇护体,时间上应当不成问题,白梵路问,好,成交!那我去鬼界需要做什么? 替本神带回七道幽冥鬼火。 幽冥鬼火?那是什么?白梵路暗自奇怪,幽冥鬼火要如何取得? 你自去一问便知。 白梵路微微咂舌,怎么感觉这寻荒也不知幽冥鬼火如何获得的样子? 好,还请神尊说话算话,待取回七道鬼火,便将解药给我。 寻荒冷哼,本神从不食言。 白梵路接过元和定风珠,还请神尊稍待,待我确认他安好无虞。 寻荒不置可否,负手转身并未阻拦。白梵路不敢耽搁,尽快赶回小六所在。 将元和定风珠置于少年腹部,不多时果然见他僵青的面色稍缓,白梵路这才放下心,立即返身回到寻荒处。 那根黑色光柱宛如一块幽冷的黑水晶,白梵路毫不犹豫向它伸出了手。 当他身形消失后,寻荒立于原处,抬手触碰覆目的那条冰纱,薄唇微抿,露出一个森冷的笑。 呵复仇的时候到了,你这万年活得可寂寞?正好,且再等些时日,亲眼看看本神如何款待你的天下苍生,呵呵,一定相当有意思! 鬼界,在原著的世界架构下,是完全独立于仙、魔、人三界的所在。 无论生前是什么,哪怕神仙长命万年不朽,最后若有寂灭之期,只要死后灵魂不灭,按规律都要进入鬼界重新投胎。 所以鬼界其实就是一个通道,白梵路这样想的时候,对这处预期是阴森恐怖的地方勉强能增加点接受度,内心少些抵触。 鬼界入口就像个光线昏暗的地下室,只有一些游离无意识的鬼魂在飘来飘去,白梵路给自己加了顶帷帽遮住脸,同时以闭息之术收敛生息,才漂浮着随游魂往内走。 书里原主就是这样避过鬼使的,等避过鬼使去到孟婆的地界,就可以找机会潜入别的地方。 原主进鬼界的剧情本该是发生在寻荒破除结界离去之后。云湛伤势严重,归途中白君冥趁原主不备,抽了云湛三魂一魄,好在原主及时阻拦,魂魄未被吸收,却被鬼使误擒入鬼界。 这一段原主和白君冥生出嫌隙,原主为救云湛,主动献出自己一魂一魄稳住云湛肉身,自身灵力却就此失衡,魔血印痕松动,有了觉醒的征兆。 而云湛因体内存有原主魂魄,魂魄之间会产生吸引,才有了回归仙门疗伤时灵泉水下那一幕。 后来原主求凌青子教他进入鬼界的方法,想要替云湛寻回遗失的三魂一魄,之后原主就进了鬼界。 同现在的白梵路一样,进鬼界后原主也不清楚具体该去哪里找,只知不完整的魂魄无法进入轮回,但飘去何方却不得而知。 后来原主是通过找到鬼界的百晓生、一位在鬼域孤锁桥边的野鬼,向他打听后得知那三魂一魄所在,并以向孟婆交换来世为代价才寻回它们,而这也直接导致原主死后彻底灰飞烟灭。 白梵路现在要找幽冥鬼火,也打算去那野鬼处先探探消息。 他已有所准备,避开鬼使找到孤索桥就很容易,孤索桥边仅有独独一个影子,乌色衣袍,长发半束,背朝来路孤零零在桥边坐着,面向近处的黄泉海发呆。 而距他右侧一段距离还有一座相似的桥,应当就是书中的连锁桥了,那桥上鬼魂如织,正排队过桥,那边才是通向往生之地、黄泉海孟婆处的。 白梵路走到孤索桥边,那野鬼头也没回,便道,此桥不通,还是速速投胎去吧。 说罢,扬起右手摆了摆。 白梵路还是不走,对着野鬼一抱拳,也不论他此刻是背对他看不见,敢问前辈,何处可得幽冥鬼火? 那野鬼还是没回头,只是左手臂猛地高抬起,有什么银白的东西一闪而过,白梵路才看清那是杆鱼竿,白影则是鱼线,在黄泉海的清波粼粼中反射着亮光。 哎哟,我的鱼跑了!野鬼右手一拍大腿,微恼。 白梵路心道原主问讯可没有这一糟,他该不会无意中触到霉头了吧?莫非问的问题不同结果也不同? 但是好在,接下来倒没发生什么冲突,野鬼又自顾自把鱼竿架好,却不再说话了,仿佛彻底将白梵路的问题抛诸脑后。 白梵路等也不是,不等也不是,正犹豫时,那野鬼忽然问,幽冥鬼火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取来作甚?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30) 白梵路忙道,救人。 救何人? 白梵路本想说弟弟的,想了想,却答,一位朋友。 野鬼似乎是点了下头,抬手,一指前方孤索桥面,过了这桥便是,想要多少取多少,端看你本事了。 多谢前辈! 白梵路大喜,晃身掠上桥面,奔着对向跑去。他心中急切,却也谨慎小心地掩住帷帽避免身份暴露。 但行至长桥正中时,黄泉海上忽起一阵怪风,白梵路虽急忙拉住帽子未至于吹掉,白纱还是不防被掀起一角。 野鬼执竿的手微顿,已到勾子边的鱼被吓跑了。 越过孤索桥,起先周围并没什么特别,但白梵路继续往深处走一段,眼前便开始出现萤火虫似的光点。 逐渐的,光点越来越大,数量也越来越多,一团团巴掌似的绿色火焰零散分布于眼前密林中。 若非是在鬼界,这种林中流萤的景象倒真是极美。 按野鬼所说,这些小绿火必定就是幽冥鬼火了,看着数量不少,他只需要七道即可。 其实白梵路知晓应当不会太容易就到手,所以在伸手去碰最近那鬼火时,他就已经准备好要随时应变了。 而白梵路所料也不错,当他手指碰到那团鬼火的一瞬间,鬼火突然暴涨开来,在他眼前化为一个巍然大鬼。 锋锐獠牙,火红双目,狂吼一声朝他扑来! 作者有话要说:若干年后 白小路:现在觉得吧,不救也好。 云狗湛:!!! 白小路:救回来,遭罪的还是我,图什么呀? 作者:喂,你是不是惹人生气了? 云狗湛:也没有啊,也就昨、昨天晚上 白小路:嗯?(腰疼) 第36章 那大鬼身长足有十尺,在周遭绿莹莹的光线映衬下,面黑如煤炭,上边光着膀子,布满狰狞的纹身,左手一柄巨弓,腰间一挂箭袋并一把弯刀。 将对手武器粗略扫过,白梵路刚心里有谱,大鬼就拉满弓,一箭朝他射来。 白梵路本想着这鬼物射出来的箭镞是真是假,再拦剑一挡,铿锵一道清脆的金属相接声就给了他答案。 他尚未还击,又遥遥射来一箭,这大鬼看着蠢莽,动作却极灵活,插满箭的皮袋子不见如何缩减,手也不见怎么转换,飞箭就迅如流星,片刻不停地朝他射来。 未击中的箭头落在地上,立时化作一道白烟,一时间瘴气四起,白梵路边躲边找近身制敌之机。 鬼物比不得旁的,普通法术不一定可行,果然他一道雷术祭出,发现大鬼纹丝不动,所以这鬼显然不惧法术,恐怕有什么别的要害法门。 这是第一道幽冥鬼火,后面还不知会遇到什么,白梵路不敢掉以轻心,决定先保留实力,能巧胜就不蛮取。 这样消耗片刻后,大鬼腰间的箭囊终于空了,而屡射不中大鬼似乎也急,放弃远攻,改拔出佩刀,旋风似飞舞着向白梵路猛劈来。 白梵路敏捷避开,鬼刀一击又落空劈在地上,大鬼更加恼怒,一连几刀堪堪扫过白梵路衣服、头发,就是伤不到他的人。 一来二往,白梵路已经暗中画出数十道符,在大鬼身上各处试探,寻找弱点。终于,有道符亮了! 白梵路不知鬼会否疲累,但大鬼屡屡打不中他,暴躁之下刀法越来越乱却是真的,白梵路早寻着机会,这时等他再全力劈来时,他一下从大鬼肋下钻过去,反手一剑刺穿他后胸上那道发光的符。 大鬼呜鸣一声,庞大身躯轰然倒地,只见白烟散去,那道幽冥鬼火出现在白梵路眼前,它试着将其收入囊中,果然如愿。 这样看来没错,每道幽冥鬼火背后都是个强劲的对手,白梵路轻舒口气,快速调整后,走向了第二道幽冥鬼火 小说这回是诚不欺他,的确无论人仙魔,最终都会归于鬼界,后面的五道火,白梵路除了对上难缠的人鬼,还意外地遇上个狐仙。 不像别的鬼上来就开打,这狐仙还主动自报家门,称其早已得道升仙,只因觉得做仙太没意思,还不如投胎做人,享受七情六欲,这才又来了鬼界,打算再投个祸世妖姬来玩玩儿。 结果临到孟婆那里,感叹自己孤身一个去投胎,连个伴儿也没有,就打算在这里等个如意郎君或金兰姐妹,共下凡尘潇洒一世。 白梵路趁调息时耐心听她说完,那狐仙竟还问他,愿不愿意与她一道投胎。 白梵路想一般来讲这或许是个坑,愿或不愿大概率是两种不同的结果。 于是他昧着真心地答了个愿意,熟料狐仙半点不高兴,突然朝他呲开尖牙,果然男人都是骗子,你该死! 白梵路后悔说错了话,但的确也是,经过前面的山匪头子、无头大将军、酒肉和尚还有鹰翅魔魈,他真的累够呛。 到现在能经历的武器都经历过了,能用的法术都用上了,车轮战下虽没受太多伤,身上也不是最初完好无损了,实在很想这一场能轻松点过关,但无奈还得拳头底下见真招。 这狐仙也是有几分道行,她不用武器,纯靠术法,还会千变万化,在白梵路周围幻出无数个影来,不仅让他辨不出真假,还会飘来飘去媚笑耳语,意图惑乱人心。 白梵路在中央席地而坐,以结界护体,默念咒术防止被狐仙扰动心智,只等时间一长,她自己露出马脚。 但狐仙仿佛知他意图,一道尖啸突从天灵盖上方打入,随后地下钻出一只野狐,不同于虚幻的影,而是有实质的,直接朝白梵路心口咬去。 野狐速度太快白梵路这次避之不及,那两颗尖牙已然刺透衣襟,千钧一发时,他胸前突然迸发出一道耀眼青光,瞬间将那野狐击落,滚在地上抽搐两下,化成一缕白烟。 见这一幕,白梵路飞快扫过一眼,果然捕捉到一只狐仙情状有异,霎时疾剑如飞,携一道定身咒朝她刺去。 狐仙被迫定形,周围那些幻影倏忽收回,她双手交叉以全力抵挡白梵路这一击,白梵路也飞身而起,抓住机会紧跟着降下雷火咒,狐仙惧雷,终是无力招架化出狐狸本体来,蜷成一团作求饶状。 大人饶命,小仙一时鬼迷心窍,却真真只想投胎重新做人,若大人这时下手,小仙便就再无转世之机了,还望大人网开一面,放过我吧。 白梵路术法凝在手中,未能发出。 并非心软,而是她所说再无转世让他陡然想起一个人。 这时忽有一道紫雷光球斜刺里飞来,狐仙本来滴溜着眼睛偷看白梵路,一下被雷击中要害,哀鸣一声,缩在地上化成一团幽冥鬼火。 多余的善心,要不得。 白梵路循声望去,来人的脸是陌生,但那乌衣长发的身影,以及他说话的声音,竟然是孤索桥边的那位野鬼! 不是说他寸步不离孤索桥的吗?如何来了这里?还替自己出手? 这狐狸仗着修成仙体,肆意为祸,这才无法入得轮回,过这孤索桥的鬼多半都是十恶不赦的,只能变成幽冥鬼火,百年后入这黄泉海,被我钓着玩儿了。 原来如此,这片林子里的幽冥鬼火原来是这样形成的。 善是好事,但不分是非的善会害了你,下次若再遇这种事,未必有人助你,你又当如何呀? 前辈教导的是。 被误会了,白梵路本就没打算手下留情,不过还是谦逊地接受这番教诲,而他覆面帷帽在连番打斗中褪去了,早露出真容,想必这野鬼也已看出,他并非鬼魂。 活人阳寿未尽擅闯鬼界,本是万万不该,可那野鬼方才这一席话,听来不仅没有要刁难的意思,反而有种长辈对晚辈的关切之意。 白梵路正犹疑时,那野鬼手一抬,竟然捞出顶一模一样的帷帽,递给白梵路,道,物归原主。 白梵路吃了一惊,这意思很明显,他看出他身份了,然而却打算帮他隐瞒? 多谢前辈。 白梵路接过帷帽,边戴边暗暗打量那人,因为小说里将他描写的挺神秘,原主也是一看他就尊称前辈,白梵路就以为至少是个中年人。 但很意外的,这野鬼长相很年轻,约摸也才二十五六的样子,披散的长发让他看来稍稍有些不羁,不算很英俊的外表,但五官方正给人一种面善感。 你想要幽冥鬼火,人间亦有方法取得,或许能省些力气。 白梵路愣了一下,他这意思,人间也有幽冥鬼火?白梵路立刻联想到小说原本的剧情。 寻荒并未让原主帮他取幽冥鬼火,而是直接时机一到便觉醒了,那是否意味着,寻荒在原本的剧情里就已从人间取得了幽冥鬼火? 敢问前辈,人间的幽冥鬼火该如何取得? 人间有一种红根草,你可知道? 白梵路摇摇头,那野鬼又道,红根草长于雪原中,五百年方成一株,红茎绿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但仅能存活一月,再见又是五百年。 白梵路想到了,他的确见过那种草! 吃了红根草或者碰触过它的人,一旦身死,便会直接化为幽冥鬼火,是以人间也有飘散的幽冥鬼火。 白梵路恍然大悟,那老少几个正好七人,躺若他们没被救起,恰恰就是七道幽冥鬼火! 这时白梵路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小六也碰过红根草。 他急忙问,那如果不是凡人碰了那草呢? 同样的结果,只不过无论是仙是魔,灵力越强,所化鬼火的功效也会越强。 功效越强,是否指神仙所化一道鬼火,能顶的上凡人七道? 可以这样讲,或许不止。野鬼顿了顿,道,吸收幽冥鬼火可短时间提升修为,但此法也极为凶险,是逆天而为你 野鬼摇摇头,还是没说什么,而白梵路则眉头紧皱,这席话在他脑中如醍醐灌顶,他似乎有些猜到,寻荒为什么要让他杀掉小六了。 难怪他说与小六无仇无怨,其实就是感应到他身上红根草的气息,想要幽冥鬼火而已! 而相应的,寻荒其实也可坐等小六毒发,但或许是时间不容许他继续等待,他才逼自己下手,不成之后退而求其次,让他走鬼界这一趟的。 到这里,白梵路才总算将凌城的事理顺了。 原本龙神寻荒的龙形真身被封印在封神台,那封印之人还颇有心机,知道寻荒实力太强终究麻烦,于是特意抹去寻荒记忆,让他自己的分/身来把守封神台,再在外围构筑结界,结果之外还有凌城,于是任谁也想不到这地底下还会压着一座城和一条龙。 但魔气裂隙的出现成为一个转折点,小说里云湛二人闯入封神台封印魔气裂隙时影响到地脉,地底的龙神真身出现复苏迹象,分/身的记忆或也同时被唤醒,于是寻荒试图挣脱禁制,强行将凌城顶翻,而后顺利冲破结界。 这里本来是顺理成章发生的事,现在看来,小说中没有讲到的是,因为凌城全城的人都被埋了,那些吃了红根草的人所化幽冥鬼火才如期而至,被寻荒吸收促使他最后觉醒。 而现在被改变的剧情里,首先是瀛洲封印魔气裂隙的事,造成了地脉之间互相影响,目前这个原因尚且不明,但这件事却导致寻荒真身早一步在地底开始活动,凌城提前被埋。 只不过本该在雪灾中丧生的那七人却机缘巧合被救起,以至于寻荒觉醒恰好少了必要条件。 而这囚禁寻荒的结界与所有的结界都一样,某些时刻会是最弱的,寻荒之所以着急,大概现在就是千载难逢的时机了。 毕竟寻荒已经找回记忆,他一心只想逃离结界,却又无法突破禁制来鬼界,于是不得不与自己合作。 白梵路终于理清个中关节,感觉与瀛洲那次同样,大脑又是不堪重负。 那野鬼其实一直观察白梵路,他思考时他也不说话,等听他似乎轻舒了口气,才接着又道,不过在人间要想找幽冥鬼火确需机缘,这草本是从魔界来的,通常也只有魔界中人才可得到草种。 白梵路吃了一惊,莫非这是在暗示,红根草是人为种在凌城的吗?人为种在凌城,创造条件诱使寻荒觉醒魔界 大波ss白君冥!若说谁有实力和心机做这件事,必定是他无疑了。 你要幽冥鬼火是为救人?那野鬼忽而问。 白梵路收敛思绪,认真道,是,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看得出来。野鬼微颔首,没再问什么。 白梵路瞧了眼林中跳跃的鬼火,转向那野鬼,抱拳道,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巫仲。 白梵路默默记下这个名字,多谢巫前辈,晚辈只差一道鬼火,可否请前辈行个方便? 巫仲对他抬了抬手,示意他继续。 白梵路深吸口气,正要走向一道鬼火,忽然旁侧有一鬼火飘摇而来,主动落入他掌心。 白梵路莫名,这是何故? 它与你有缘。巫仲这时走到他身边,也看向那道鬼火。 它既愿助你,便收下吧,也算功德一件。 白梵路本来已经做好再战的准备,这时试着将那道鬼火收入囊中,它竟一点也没有反抗。 若每一道鬼火都代表曾经一个生命,那这鬼火又是谁呢?感觉它方才在掌心跳动时,温柔又活泼,可有这样特质的生命会幻化成幽冥鬼火吗? 白梵路想不出,巫仲这时道,快回去吧,此处不是你该久留的地方。 白梵路点点头,小六还在等他,但临走前,他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前辈,晚辈还有一事想请教您。 你说。 若是影魔想要重入轮回,该怎么做? 这巫仲略一皱眉,白梵路就知不太好办,但系统提示黄泉海、孟婆汤,那就是需要在鬼界解决的事。 巫仲摇头,轮回之事,需得去问孟婆,我只管这孤索桥的鬼火,她才管着往生。 晚辈知晓了,多谢您。 嗯,去吧。巫仲微颔首,目送白梵路快步离开。 等见他走过那孤索桥,似乎是往连锁桥的方向去了,巫仲才摇摇头,面朝流萤微光的密林,舒朗一笑。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31) 你儿子长大了同你还真是相像呢。 作者有话要说:白小路:继续别人认识我,我不认识别人系列。 云狗湛:我比较在乎这个原来我就是你一个重要的朋友? 白小路:不然呢? 作者:纠结这干什么,听的人都已经懂了你没看见嘛。 云狗湛:╯^╰(狗眼不爽) 第37章 白梵路混迹于众鬼魂中走过连锁桥,远远望见孟婆正在一碗一碗地给那些鬼魂递孟婆汤。 关于孟婆的外貌,书里已经有浓墨重彩的描写,所以白梵路倒不吃惊,听着是婆婆,实际却是位妙龄女子。 每每对着往的鬼魂粲然一笑时,明艳又高冷的气质总能勾得他们对那碗孟婆汤趋之若鹜,但如果真有鬼魂试图与她搭讪,她却是理都不会理的,除非心情极好。 原主为了云湛就在她这儿碰过不止一次壁,他开口才问第一句,就将孟婆给问烦了,结果一直等过三天三夜才肯搭理他,最后即使同意交出云湛魂魄,还要拿原主转世来换,总之感觉像那种蛮横不讲理的。 孟婆行事乖张,白梵路自然不敢怠慢,他走上前微作一揖,却不说话,吸取原主教训,沉默是金。 先等等看吧,白梵路想着,还有时间可以等,看一会儿孟婆心情如何,若运气不好没赶上,他就暂且离开,待救出小六,回天枢门请凌青子送他再来一次鬼界。 黄泉海上也有日升日落,白梵路进来时日头斜挂,预计等到太阳接近黄泉海面的时候,孟婆若是还不理他,他就先出去。 时间缓慢流逝,终于在白梵路琢磨着是否离开时,孟婆突然不知冲谁喊了一声,那死心眼儿的小子,今儿还是不打算来投胎吗! 喊完没人应,又不耐道,嘁!真是麻烦!这都多少天了,还在那儿碍老娘的眼! 码头上已经没有其他鬼魂了,但白梵路望见远处海边还有个人影。 哼!不来算了,老娘乐得清闲! 孟婆一扭身,黑纱裙翩然一摆,权当白梵路不存在,就那么随意往半空一倚,不见她靠着什么,却是坐得稳稳当当,光裸的脚踝扫过黄泉海面,好一幅美人戏水图。 白梵路想了想,转朝海边那人影走去。待走得近了,发现那是个布衣打扮的青年。 一般鬼魂的模样也就是他临死前的样子了,这青年身上布衣本就破旧打着补丁,但除此之外还有大大小小多个破洞,唯一用来绑头发的带子也松了,半截头发落下来,乱糟糟的显得十分狼狈。 他此刻就跪在海边,面朝黄泉,双手合十,像在祈祷。 这位兄台?白梵路打了声招呼,那人倒是很快睁开眼,朝他看来。 你何故在这里不肯投胎? 或许已有不少路过的鬼魂问过他这个问题,青年听白梵路问,没太惊讶,只是叹了口气,家母病重,我却离她而去,实在心中放不下。 原来如此倒是个孝子,可惜了。 白梵路想着,又劝道,可你在此不去投胎,也已于事无补,你娘亲既在人世,必定是希望你能早日安息的。 我也知晓,青年低下头,可我曾听人说,对着黄泉许愿七七四十九天,就能获得所求之物。 听着这话就像是臭道士用来蒙人的。 果然,孟婆在那嗤笑一声,早与你说过多少遍,就是不信,偏信些江湖骗子所言。 青年面色一黯,却还是固执地跪着,白梵路问他,你所求之物是什么? 大概是觉得说出来也就博人一笑痴心妄想罢,青年反倒没什么可隐瞒,我想求朵雪灵芝。 雪灵芝?白梵路一怔。系统那个母慈子孝的支线任务,原来竟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白梵路的脸被帷帽遮住了,青年看不见他表情,这时兀自又道,我娘常年虚劳咳喘,只要有朵雪灵芝便可治愈,我访遍山都没采到,结果最后反而 青年一声惨笑,眼眶微红,白梵路见状大抵明白了,看他这满身伤痕的样子,十之八九是采药从山上摔下来才丢了性命的。 白梵路很想拍拍青年肩膀,但对方只是鬼魂,自己去拍他,估计会直接穿过去。 他于是走前一步蹲下来,正好背对孟婆的方向,低声道,我可以帮你。 青年闻言,猛地转头看向白梵路。 白梵路对他比了下手指,意思让他不要声张,随后手腕一翻,一朵莹白如玉的雪灵芝出现在他掌中。 青年睁大眼,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这 告诉我你家在何处,令堂姓甚谁,剩下的都交给我。 孟婆在黄泉海边,时不时望一望那两人,他们似乎在交谈什么,青年脸上神情从震惊变成释然,随后竟自己站起身,朝她走过来。 我来投胎了。 青年的话让孟婆颇觉讶异,柳眉上扬,哟!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那好啊,来吧。 孟婆伸手一划,盛着孟婆汤的碗就出现在青年眼前,她好整以暇地笑道,喝了它,这辈子就算结束了,下辈子愿你长命百岁。 听这句话,这孟婆倒也有几分人情味儿,白梵路想。 青年双手捧住碗,对着白梵路递去一个眼神,就直接仰起头将那碗汤一饮而尽,一脚踏进黄泉海中,再没回头。 黄泉海的波浪褪去,很快又恢复平静。 孟婆忽然道,你呢?不投胎吗? 看来终于肯同自己说话了,白梵路略一思索道,我也有未了心愿。 呵!孟婆轻笑一声,正巧我觉得无趣呢,说来听听? 我想让一位影魔能重入轮回。 影魔?孟婆先是惊讶,继而又笑了,他是你的什么人? 今天大概是第二遍回答类似的问题,白梵路这次的答案是,知己。 知己么?孟婆摇摇头,士为知己者死,果真不假。 这句看来挺多余的诗让白梵路觉得,孟婆似乎发现他没死的事了,但孟婆却未直接点出,而是道,影魔要想投胎,难是难了点,但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白梵路的脸隐在白纱后,按捺喜悦,却听孟婆又道,我告诉了你,你要给我什么好处呢? 不会吧?白梵路想到原著剧情,难道是要他也让出转世来吗? 这样想时,已然开口问道,是要拿转世来换吗? 你孟婆突然掩嘴笑了,笑得花枝乱颤,黄泉海中的银鱼都被吓得胡游一气,你这傻小子,怎么想的?我要你转世何用? 白梵路感觉被嘲笑,所以他这是又一次被原著欺骗了? 你只要帮我做一件事,我便告诉你方法,左右我是告诉你怎么做,成不成还得靠你自己,这才是公平交换,我看起来有那么不讲理吗? 听着孟婆止不住的笑声,白梵路只觉得自己真是有点蠢,那您需要我做什么? 孟婆微微直起身,两指弯曲支在颊侧,昳丽容颜笑靥如花,简单,替我去孤索桥,问那死鬼一句话。 额?死鬼指的是巫仲吗? 你就问他,想通了没?想通了的话,趁早过来,否则老娘就不等了。 孟婆说完冷哼一声,骄傲地扬起下巴,但她娇媚万方的脸上分明浮上一层可见的红晕。 白梵路一下子会过意来,敢情是让他当信使红娘,这可比他想象中要好办多了。 在孟婆暗戳戳的注视下,白梵路回到孤索桥边,巫仲还坐在原处钓鱼。 就见他一直钓,那些鱼却不知钓起来去了哪儿。 巫前辈,孟婆有句话让晚辈带给您 我知道。巫仲也不意外,鱼竿一捞,光影一闪,鱼没了,勾子重又落回水中。 白梵路稍待片刻,没听见下文,巫前辈? 巫仲悠然道,你回她这三个字,便可以。 哦,好 就回个我知道,孟婆不会气吧?白梵路心头惴惴正要离开,巫仲忽然哎了一声。 白梵路回头,巫仲正看向他,脸上带着温和笑意,办完事速速离开,以后有机会若能再见,我讲个故事与你听,如何? 讲故事? 白梵路不明所以,巫仲神情看似玩笑般轻松诙谐,但白梵路又隐隐被他此言勾起兴趣,直觉那故事很值得一听。 拜别巫仲,白梵路将他的话原封不动带给孟婆。 如他所料,孟婆的确不怎么高兴,但她也就气闷地哼了一声,倒没再出言刁难,就痛痛快快将方法告知了。 影魔不能转世是因他那魂魄有损,而这世上还有些人灵魂完整身体却未来得及长成,就又去投下辈子了。 故而只消找到那样的肉身,附于其上降人世,在阳间活过二十年,便可重塑魂魄再入轮回。 白梵路这时再想起系统那句,已死,死亦,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如此! 这一趟鬼界来得还真值。白梵路暗想,最后检查下宝囊里七道鬼火一个不少,终于心头踏实,又从原路返回。 来到鬼界入口处,随着脚下光印亮起,再一眨眼功夫,周身冰寒刺骨的气息便提醒他,他又重新回到了寻荒这里。 拿到了? 嗯。白梵路看向寻荒,却不打算把东西马上拿出来。 寻荒勾唇,似是明了白梵路想什么,他抬起左手,那只人类的手突然间变成一只狰狞龙爪,爪尖锋利,正朝向白梵路这边。 白梵路也不躲,左右鬼火还在他手中,要是寻荒敢出尔反尔,他立刻就毁了宝囊。不过他们现在各有所需,相信寻荒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果然,寻荒左手覆于右手龙爪上,勾起食指用力一抠,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有一片冰玉似的龙鳞被翻了起来,飘向白梵路。 本神一片龙鳞,解他身上那毒足矣,拿去! 白梵路喜出望外,迅速将龙鳞抓在手里,同时宝囊大开,七道幽冥鬼火飞了出来。 然后他也顾不得寻荒如何,转身掠出暗门,奔神殿外飞去。 白梵路推开门的时候,小六还在原处,正坐着闭目调息,他周身蓝光熠熠,乍见到他那一刹那,白梵路眼前恍惚闪过一个人,在视野里两相重叠。 哥哥! 这一出声,脑内只差一刻便呼之欲出的字再度被抹去,白梵路心急,几步上前扶住小六。 他身上还是冰得骇人,白梵路不说多余话,先拿出龙鳞,快吃了它。 小六乖乖配合地张嘴含住,白梵路这才稍稍放下心,正想说什么,忽觉地面明显一晃,随之一阵暗响,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地底倏忽钻过。 下一刻地板猛地被掀翻,露出一大块亮白色的冰来。 不,不是冰!冰不会有破土滑过的力量。 白梵路与小六对视一眼,迅速在二人周身张起结界。 下一刻,那冰状物彻底破土而出,块块巨大的半圆形鳞片附着其上,然后是比人身还粗长的尖利指甲 直至全副龙爪露出地表,轰然踩下,霎时屋顶塌陷,冰屑满天。 是寻荒真身,它觉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云狗湛:救我还得捎上别人,桑心了。 白小路:什么醋你都吃? 云狗湛:当然了,我还能自己醋自己,师兄信不信? 作者:数你骚操作多,拜托行行好别折腾我啊QAQ 第38章 觉醒的寻荒彻底从地底挣脱出来,如小说中所描绘,那真身足有整座凌城那么大,巨型龙躯在半空盘绕、吟声震耳欲聋,掀起暴风将周遭一切都吞噬在茫茫白雪中,唯有一个小光球尚在风雪里穿梭,仿佛残烛般随时都要被掐灭。 不过少顷,那光球便骤然变亮,盘绕龙身数圈之后,向着更高处飞去,转眼消失在云端。 白梵路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他本来努力维持防护罩,还要分心照看小六,生怕他身体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暴风雪,直接再冻成冰棍。 哪知原以为虚弱的少年竟反客为主,在白梵路御剑而起时,突然将他揽在怀里,本来白梵路是头一回带人御剑业务还不甚熟练,小六这样将他一揽,脚下飞剑就忽如脱离他掌控,但又异常稳当。 白梵路只觉瞬间身子一轻,两人潇洒无匹冲上云霄,视野中那条张牙舞爪逞威风的巨龙被远远甩在下面,眨眼变成了条蠕动的小白蚯蚓。 白梵路略懵,刚想看看小六,却被少年一把按住后脑,将额头紧贴住他侧脸,白梵路感觉他脸颊还是微凉的,就没出声也没抗拒,只是下意识垂眼,隐约见到脚下踩着的飞剑。 蓝莹莹的剑身,在呼啸着不住后退的层云间若隐若现,这是他的剑吗?怎么感觉像变样儿了? 而不待白梵路注目看清,按着他脑袋的手突然下滑至他颈后,小六似乎撤了些手劲,白梵路终于得以放松些。 不过这放松没持续多一秒,颈后那两根手指转而绕至他下颌,白梵路感到小六手掌手指微用力,托着他轻轻往上一带,随后眼前一暗,嘴就被封住了。 比起上一次不太舒适的初体验,这回覆盖他的双唇柔软,且恢复了温度,在他嘴唇上辗转厮磨的时候像是初融的雪水,带着点清新的气息,凉意一点点退去,逐渐变得灼热缠绵。 白梵路眯着眼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小六这是在一边御剑,一边亲他?他御剑功夫怎如此了得,这都可以行? 一个新手竟能有这等花式操作,改明儿他也得试试 !!! 不对!白梵路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跑偏十万八千里,用力推开小六,身体陡然失去平衡往后一仰,这才猛然想起现在还在天上,刚张嘴惊呼,就被人捞回去。 结果惊呼没喊出来,嘴又被堵住,这回堵得更死,而且是他自己作死。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32) 作死地张嘴给了对方可趁之机,刚才的浅尝辄止已然升级成深度交流,少年舌头毫无阻拦闯进来,原本满含抗议的语言最后只剩下呜呜呜以及某种饱含邀请意味的暧昧喘息了。 等白梵路感觉自己即将因缺氧而晕菜时,他们早不知何时已经平安落地。 小六终于舍得松开他,白梵路柔若无骨的小拳拳立刻挥舞上去,你这人,干嘛突然猛打住,突然怎样?说不出口。 不突然啊,小六微微一笑,附在白梵路耳边,因亲吻而带着点沙哑的嗓音低道,其实早想这么做了。 早想? 白梵路本来耳根烫热,听见小六这话,脸色像点着鞭炮一样炸红,这早是指多早?不会一路上他都是别人的假想对象而不自知吧? 当然他是不可能想到,小六说的早其实真的很早,比他以为得更早,而且早很多。 眼下他只能在心里捂脸,低头默默转移话题,你你怎么会御剑的? 我?无师自通啰。小六说谎向来不用打草稿。 白梵路记起刚才看见那剑,又问,你的剑哪儿来的? 他记得小六身上只有刀。 小六眼神一动,却道,那是你的剑。 哎? 白梵路记得刚飞上去时的确他是用的自己的剑,可自己那剑不冒蓝光啊?而且后来感觉都是小六在御剑。 小六从白梵路腰间拔出剑来,叮的一声,剑身发出一层莹莹蓝光,与白梵路在天上见到的的确挺相似。 原来真是自己的剑啊?所以小六的御剑能力竟到了能操纵别人飞剑的地步了?果然什么因缘际会天降神力通常都不是盖的。 白梵路羡慕嫉妒恨,再仔细打量小六,哪里还有中毒病秧子的模样?不过这么点儿时间,就又恢复了往日那个健气少年。 这一刻白梵路几乎都要怀疑,即使不取解药,小六或许也能靠他自己解毒? 不过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就被白梵路打消了,原著中连云湛都搞不定的毒,回去天枢门后凌青子也是费了好大劲才解开的,小六不过是恰巧走运获得了些神力,还不至于厉害到这种程度。 当着小六的面,白梵路没留意自己毫无防备,那点心理活动全写在脸上了。 而小六深深看了他一眼,便移开视线,指向某个方向,看,小雪花来了。 白梵路抬眼望去,原来他们已经离开了寻荒城的范围,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沙黄的土地与蓝天相接处,山后雪疾奔而来,转眼到得近前。 小六先一步翻身上马,白梵路看向他伸来的手,犹豫下到底没好意思接,唤出飞剑踏于剑上,问他,去哪? 小六收回手,抖抖缰绳,你不是担心那些孩子?去看看吧。 白梵路微微睁大眼,这一刻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同时也为小六的贴心感到无以名状的暖意,他这句话真是说到他心坎儿去了。 好啊!你带路,我跟着你。 小六轻笑一声,在山后雪鬃毛上拍了拍,走吧。 广袤无垠的戈壁滩上,风也是不小的,但不再有冰雪刺骨,偶有掀起阵阵黄沙。 白梵路紧跟在山后雪侧后方,当然是在半空,否则很容易被马蹄扬起的沙尘打到。 从他这角度往下看,视野无遮拦,日暮昏沉下大漠长河,壮美辽阔的沙地中一匹奔驰骏马,而黑马上的少年背影挺拔,身姿朗逸。 白梵路飞着飞着,莫名走神。 哥哥,你掉队了。 灵识中忽然传来少年清朗中带着揶揄的笑声。 白梵路一惊,才发现不知何时落下老远,小六停下来,在前面打马回头,望着他。 最近这张脸不太受控制,动不动就冒火,白梵路默念一遍清心咒,才追上去。 他还特意飞得更高避免对方看清自己局促的样子,又见对方还是停在原处,便在灵识里回呛,愣着干什么? 等你啊。少年每次的回答都底气十足,不像某人。 走啦!剑光划破天际,白梵路这次飞在山后雪略前面的位置,坚决不要走神! 小六在下方看白梵路御剑,低低一笑,山后雪遂又奔跑起来,他们速度很快,不需再多言语,便到了一处沙中绿洲,找到被安置在此的老人和孩子。 还有小猴吱吱,一看见主人,就扑上来扒住小六的肚子,甚至吭叽吭叽挤出了几滴泪泡儿。 亲眼看到他们安然无恙,白梵路对小六的赞许更甚,虽没直接表露,但小六也从他明显释然和欣慰的神情里看出来了。 这处绿洲面积不小,水源充足,还有一大片沙棘林,但绿洲不稳定,也是风餐露宿之地,毕竟不能久留。 天快黑了,还是先在此歇一夜,明早我们带他们往南去,回耳苍山那边。 我也正这么想。白梵路点头。 没料到小六与自己打算相同,再见他看向自己,白梵路就手痒没忍住,在少年头发上薅了一下,亲昵道,不错,真的变成熟了。 明明是心有灵犀。小六不满意,白梵路这举动像是把他当小孩儿。 谁之前说想变成熟的?白梵路敲打他。 小六立即反驳,我本来就很成熟! 两人你来我往假意打闹,之前那位善谈的老奶奶抱着婴儿过来,递给他们两个沙棘果,又对他们好一番感谢。 小婴儿正在吮手指,似乎才刚睡醒,又打了个哈欠,这时转头看见白梵路,忽然眨了眨眼睛,朝他张开小手要抱抱。 白梵路忙接过来,一手小心抱着,一手手指轻轻刮他小鼻子,小宝宝忽然抓住他那根手指,往嘴巴里一放,吧唧吧唧地吮。 吃上瘾了,还认得人呢?白梵路忍不住笑了。 却听见小六在旁轻哼,转头就看他一副不以为然的假臭脸。 哥哥都没这么抱过我。 好家伙,这不是在吃小婴儿的醋吧?抱歉他要再次收回前言,谁说这人变成熟了的? 白梵路不好意思地抬头,生怕那老奶奶发觉他们不对劲,没想老人只是善意地笑笑,对小六道,你哥哥一看就是对娃儿耐心的人,你小时候指不定多享福呢。 看来她是听到小六的称呼误以为他俩是亲兄弟了,白梵路也不解释,倒是小六,故意还对着襁褓里的奶娃娃扮个鬼脸。 那婴儿忽闪忽闪的大眼一片懵懂,自顾自咕叽咕叽吮白梵路指头,一副人间美味乐此不疲的样子。 这一幕,看得有人是心都要化了,有人却整颗心都泡进陈年老醋缸。 等到夜深人静,白梵路刚有点困意,还没眯着多久,就感觉窸窸窣窣一片响,有谁趁着夜晚摸到他身边。 他本来是靠着棵树在睡,这时就势被按在树上,好在白梵路这回反应快,将挂有前科还敢胆大包天来偷袭的某人挡住。 手被扒拉下来,露出一张写满欲求不满的苦瓜脸。 哥哥,让我亲一下。 小六低声道,语气是强制的,表情是乞怜的。 白梵路于是又有那种感觉,这人活像只加大号的萨摩耶,因为他大部分时候都能笑得一脸无害,又蠢又萌,还长得很讨喜,但究其本质,那还是一只大型犬科动物,有尖牙利爪,不栓绳子存在一定危险性,尤其野生的更不用说。 不行。白梵路可不想被啃得渣渣都不剩。 就亲一下。小六还在艰难让步,可脸已经不知不觉凑近了。 白梵路觉得自己应该生气的,但也仅仅是觉得,因为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上翘的嘴角,于是他强装冷漠的脸在朦胧月色下看来真就没什么拒绝的力度。 小六最后还是趁机在他唇角啾了一下,是真的只有一下,因为还没来得及深入,就被白梵路毫不迟疑的一推给撂了个人仰马翻。 小六狠狠瞪他一眼,就地背转身睡觉。 最后那万分委屈又愤恨不甘的小眼神,简直让白梵路哭笑不得,好似自己成了十恶不赦的千古罪人。 又等了一会儿,对方一动不动,不知是不是真睡着了。 白梵路于是靠向树干,闭眼假寐。 果然,安静不出片刻,他听见某人又爬起来的声音,在他旁边也坐下,然后,一颗又大又沉的脑袋搁在了他肩窝。 白梵路脖子被那脑袋上支棱的毛扎得痒痒,推了推推不动,放弃了。 就这么任他靠着,白梵路仰头看天上的月亮,大漠里的夜晚格外寂静,满天缀满繁星,能轻易辨认出传说中的星座。 城市里是没有这样的体验的,而穿来后,这样惬意毫无压力的夜晚也并非没有。 只是以前从没有过哪个晚上,像今夜給白梵路这种内心安宁的感觉。 莫名就想到一个词,岁月静好。 原来如此呵白梵路想,原来小六在身边,就这样简简单单相偎着,自己的感觉就是静好了。 他微微勾唇,闭上眼。 这次意外的没有失眠,不用耳机不用听男神的声音,不到一分钟,白梵路就睡着了。 而等他睡着后,旁边的少年却缓缓睁开眼,动作小心地抬起头,坐直后往白梵路又靠近了些,轻轻将他放倒,让他枕在自己腿上,膝盖微微弯起,防止他在睡梦中掉下去。 做完这些,少年才抬手,轻轻抚开白梵路垂在颊边的头发,拂过他微微上扬的唇角,深邃眼底闪过一丝痛苦。 哥哥,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白小路:谁能告诉我,那个早究竟是多早?(耿耿于怀作者:劝你别问。 热心读者:请回顾第6章 ,不要谢我,我做好事不留姓名。 白小路:云!湛! 云狗湛:(掏耳朵,早不知躲哪儿去了 第39章 清早醒来时,白梵路感觉自己不是背靠树干,而是半躺着,头和肩膀枕在处柔软且颇为温暖的地方,动动,还很有弹性。 坐起身看,山后雪四蹄跪地呈靠枕姿势,白梵路这才知道,他方才倚着的是山后雪侧边肚皮。 堂堂代神驹,面无表情地甩了甩头,打个响鼻站起来,踢踢腿活动筋骨。 白梵路纳罕,低声自语,我怎么靠着你睡着了? 山后雪低头嚼草根,睨他眼。 没指望会从它这里得到答案,白梵路听见不远处传来欢笑声,望原来是小六和那仨孩子在跑着打闹,老人们在旁看得乐呵呵的。 也是邪门,自己竟然成了最晚起床的个,白梵路忙整理下衣衫,往那边走。 正听见那个的小女孩儿在念,金钩钩,银钩钩,伸出小指打个勾,勾勾,不吵嘴,勾两勾,握握手,勾三勾,我们都是好朋友。 白梵路脚步顿,怎么这个世界也有这样的童谣吗? 小六这时看见他,正要打招呼,那个念童谣的小女孩先跑过来,拉住白梵路的手,陆哥哥,刚刚小六哥哥教我们唱诗呢,好听吗?我是最快学会的! 白梵路探究地看向小六,却听少年道,我这也是哥哥教的。 白梵路怔住,而后微微笑,没说什么。 两人又陪着孩子们戏耍了会儿,早晨戈壁滩风沙太大,这处绿洲还能起到屏障作用,等到太阳跃至高处,风渐小点,他们就开始整装往南出发。 山后雪背上驮两个老人两个小孩,年纪最大的那老爷爷由小六抢着背了,白梵路就抱着剩下的两个孩子。 只能靠纯走路,还不能走太快,走段便得停下来歇歇,这样行进到下午,才看到戈壁滩的边缘。 龙神脱离结界,围绕凌城的风雪带也跟着消失了。离开戈壁滩,再往南的路就要好走些,到得傍晚时分,已能远远望见山峦青绿的轮廓。 不过这带原本被风雪覆盖,寸草不生,周围什么也没有,白梵路和小六还不要紧,这些老人孩子经历整天奔波,总归需要补给的。 水还好解决,周围随处可见雪化成的水坑,但要找吃的就难了点,之前带的干粮已经都给他们分完了。 最后还是小六有办法,逮了两只飞过的野雁,用刀剖干净了,也不用找什么柴火木叉,直接对着火灵术烤,现成的烤肉就做出来了。 虽然口味估计不会太美,但对饥肠辘辘的人而言有肉吃已经是极好。 等填饱肚子,众人养精蓄锐就地躺下睡觉。 才化雪的地面很是湿冷,白梵路先用火烤干,再施以结界。但这处四面透风开阔又无遮挡,他担忧夜里会有闪失,便对小六说,此地不太隐蔽,我守着结界,晚上就不睡了。 那我同你起守。小六马上道。 你才受过伤,还是好好休息。 可你也受伤了呀! 白梵路不知小六早看出来,他在鬼界那些小伤不足挂齿,也自以为掩饰得很好。 听我的,我来守。白梵路还想坚持。 小六却道,那不然我们分别守半夜,你上半夜,我下半夜。 白梵路其实不想让小六守的,他身上寒毒刚解,虽然看上去活蹦乱跳,谁知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我现在还不困,小六说完,也不管白梵路还有无意见,起身去看那几个孩子。 他们正挤在起睡觉,狼裘垫在身下,身上盖着衣服,吱吱也和他们睡在起。 小六就在孩子们旁边不远坐下来,开始操控结界。 白梵路见他那样,知道拗不过,只好勉强让步分工合作。 不过还是没忘悄声叮嘱,记得叫醒我。 小六眯眼笑,低声道,当然,我会用很特别的方式叫你,你肯定能醒。 白梵路瞪他眼,心却不受控砰砰乱跳,暗想他还是闭目养神,别睡了,太危险。 可最后的结果却是,白梵路莫名其妙又睡了个好觉,不仅没能在半夜醒来,小六也压根儿没叫他,默默把这夜熬完了,顺便也盯着白梵路看了宿。 离小六不远,山后雪又是在白梵路睡熟后,被迫献身,陪着主人整夜无眠,双幽怨的眸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到底是无可奈何,只能尽职尽责当个马形靠枕。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33) 第二天,白梵路发觉被骗,脸黑得能滴出墨来,整整路没理小六。 直等到耳苍山北麓,终于看见户牧民家,得以暂时歇歇脚,小六才终于有机会把白梵路拽到边,你到底为什么生气啊? 白梵路眼斜,副你说呢的表情。 我骗你,真让你这么生气吗?像是试探什么,小六小心翼翼问。 白梵路其实早就气消了,但他不想惯着小六这总爱忽悠他的毛病,故作没好气地反问,不然呢? 小六沉默了,没搭腔。 白梵路本以为他会继续说什么的,他也等着他说呢,可没想到小六只是定定地凝视他片刻,那双明亮的眼点点黯淡下去,隐约闪过丝受伤。 我知道了。小六低下头。 白梵路莫名就有些着慌,在小六欲转身时拉住他,怎么了? 小六不看白梵路,却还是握了握他的手,轻声道,没事,是我错了,抱歉。 然后他就放开,到那边和牧民说话去了。 白梵路怔怔站在原地,小六从来没用刚才那种语气和他说过话,他从来都是开朗活跃甚至有点嬉皮笑脸的,哪怕那时候都在生死边缘,也还不忘调戏他。 但是刚刚的小六,让他觉得很陌生也莫名心疼。 他是不是话说得太重了点?小六也是为他好,想让他多睡会儿,他这样是不是有点像吵架中无理取闹的那方? 白梵路走过去,很想问问,缓和下,但小六此时又与人谈笑风生,仿佛刚才那根本不是他。 白梵路于是又不确定了。 哥哥快来,小六招呼白梵路,我和大叔商量过了,我们可以在附近造个木屋,然后开垦些田地,这样那些孩子以后就能在这长住下。 是啊是啊!热心的牧民大叔也附和,我们这边人少,现在下来了这么多小娃娃,可真是太好了,这下我伢也有伴儿了! 牧民家的院子里此时尽是欢声笑语,孩子们无忧无虑互相追逐着跑来跑去。 小六望向他们,笑容再明晰不过,白梵路看着他阳光的侧脸,觉得刚刚真是错觉,小六这样的性子,怎会还与自己计较呢?说来倒是他小气了。 白梵路展颜笑,那好,我们现在就动手盖房子吧! 小六挽起袖子打算大干场,我听哥哥的,你叫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贫嘴,白梵路哪会盖房子啊,还是听大叔的,看该怎么做,有些什么工序您教我们。 其实这山里多的是木材,用仙法建个木屋应该也可以,估计摸清门道很快就能搞定。 但白梵路也不知为什么,竟觉得仙法盖的房子不定可靠,反正已经将这些人送到安全的地方,就不用太着急赶路了。 就当是帮人帮到底,把房子盖好再走,也不差这几天时间。 他这样劝说自己,以求得份心安理得,却忽略了这样的想法实际与尽快推进剧情的初衷早已是南辕北辙。 之前除开主线,他做任何支线都不会是完全单纯不带任何目的的,而这次留下来盖房子的事显然既非主线也非支线,但潜意识里,他却不愿做对等比较。 就这样,趁牧民每天上山放牧牛羊时,白梵路就和小六道上山,砍树运下来,首先积累足够的木材。 简单粗加工后,就得凭刀刻斧凿将木材的链接凹槽做出来,古代也没钉子,只能以榫卯结构盖房子。 两人这方面都是新手,最初都仅靠手工雕刻木头,后来掌握窍门后就可以适当用仙法偷偷懒了。 而旦用上仙法,这画风就变得不大样。 哥哥,你这道槽位置不对,应该在这里啦! 我知道我知道,我还可以修改。 也不知谁道行更深,小六的准确率竟然比白梵路高多了。 你确定你改了还能用吗? 不能做房顶,不然就拿来做床好啰! 总归是能用上的,不至于浪费。 陆哥哥,你要做个好大的床,以后我们都睡在起才好呢! 见白梵路真的在做床,孩子们纷纷聚拢来,对着他撒娇卖萌。 小六不屑地哼声,对着木材磨刀霍霍。 目前是日常吃味环节,比日三餐还要准时。 但即使这样,要做出能盖个大房子的材料还是颇费功夫的。 直到第五天,他们还才做出半的木料,中午休息时,孩子们争着来给俩人端茶递水。 正被缠得不可开交时,牧民大叔推开院门进来了,带回些从山里摘的新鲜野果,以及意外猎得的两只野兔。 他本意是打算给大伙儿开开荤,但那两只兔子被带回来,就立刻吸引了孩子们注意,纷纷求着不要杀兔子,要将兔子养起来。 我们给小兔子取个名字好不好? 叫小灰?还是叫小白? 要不叫小七和小八,排在小六哥哥后面,哈哈哈! 不知是哪个孩子调皮,竟拿小六开起玩笑。 白梵路听见那话,记忆里某些模糊的童言童语自然与之重合,仿佛在哪里也听到过这些话,叫人禁不住怀念。 哥哥?哥哥? 听到小六的声音,白梵路猛回过神,脑子遥远的对话被猛然打断,他才意识到自己很久没有如此清楚地记起那时候的事了。 清楚到具体词句,再回味才是时光荏苒,恍在昨日。 刚想什么?那么出神?小六问他。 白梵路不无感怀地叹,想起小时候,觉得吧果然还是当小孩子更好。 是吗?小六顺着他目光看去,那些孩子们天真无邪,不识忧愁,的确惹人艳羡,我以前也这么觉得,不过现在不这么想了。 现在?白梵路收回视线,转头看向小六。 小六正注视白梵路,眼神深邃,似有所指道,人只有长大了才能变强,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若直长不大,终归是自欺欺人罢了。 又是这种认真到仿佛与谁暗中较劲的神情,看得白梵路莫名阵心虚,只得赧然笑,低头继续打磨木材。 那边孩子们已经给小兔取好名字,最终还是投票通过了小灰与小白,直观好记。 小六也开始手头的工作,将颗圆木表面打磨得光滑,这根是梁柱,他想做到精益求精。 等磨完小六还特意转过来转过去检查,表面是在找瑕疵,实际趁人不注意,迅速在木材端刻下了几个字。 细细端详那几个字,小六偷瞄了眼白梵路,满意地笑了,而后像是不经意般低声道,还是把房子做大点儿住着舒服,最好多几个房间,以后再回来,还能住呢。 白梵路沉默,表面上像没听见,手却顿了顿。 等待片刻,听着小六又开始叮叮咣咣干活儿了,他才稍抬眼看去。 少年此刻正专注地低头,卷起的衣袖下小臂肌肉结实地紧蹦起来,汗水沁出额角,扎起的头发干净利落,嘴角还带着笑容,似乎现在做的事让他无比之乐在其中。 也就这几天吧,白梵路想,帮忙把这房子建起来,安顿好那些老小。 然后就去送雪灵芝,再然后去找向晚意。 至于再再然后是什么他却还没有想好。 其实本不必想,凌城之后再回去就是原主由仙入魔的关键转折点,剧情由此开始往后半部推进。 白梵路应该高兴的,他现在与云湛毫无瓜葛,完全没有入魔的契机,更别谈黑化了,他只要坚持住,剧情越往后就意味着回家的日子又近天。 他的目标就是回家,难道不是么? 白梵路做事多数时候都习惯给自己提前定目标,比如在原来的世界,他的长远目标是赚很多很多钱,短期目标则是做好部广播剧的后期。 但眼下,他在这书中世界的长远目标大抵成了海市蜃楼,并非不可实现,而是不知何时已经让他怯于直面了。 于是就只能靠拟定那几个短期可执行的目标来聊以慰藉,指明方向。 可惜就是这么几个小目标,白梵路却没机会亲手实现了。 来到耳苍山北麓的第七天,木材终于全部打磨完成,房子眼看马上就要从地基要开始盖起,但当天晚上,突然在夜空中炸响的信号灵弹却让白梵路不得不停下手头的切。 等他匆匆赶去灵弹发射地点,果然见到两名天枢门的弟子。 他们见白梵路便急道,大师兄!总算找到你了,承影门那边出大事了,师尊命你尽快赶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哎哟喂你就别试探了,趁早自觉点脱了吧,没看读者都等不及了嘛。 云狗湛:这个脱?那个脱? 作者:(怒扔书)少给老娘装蒜! 白小路:文明文明 孟婆:谁学老娘说话呢?来来,心灵鸡汤喝不喝? 作者:orz(这年头,不光师尊这职业是高危,作者这行也不好干昂泪奔QAQ 第40章 白梵路御剑往天枢门赶回,一路遇到不少仙家人士,可知现下形势有多严峻。 承影门被魔物突袭,不仅弟子死伤大半,连掌门都被当场杀掉,这件事波及整个仙界,群仙人人自危,天枢门作为仙界之首,主动收留承影门幸存弟子,至此四山八门又少了一门。 虽然在仙界中,论实力承影门位列末流,但总归是正统仙门,突然遭此浩劫,其他各仙门也不敢掉以轻心,纷纷加强防备,同时派得力弟子主动出击,在各自仙门所辖范围搜寻魔族,见一杀一。白梵路沿途所见,正是这些仙族先锋。 不同于去时的轻松心境,这回来紧赶慢赶,两天两夜后白梵路回到天枢门,虽仙山宁和依旧,可弟子住处随处可见正在疗伤的承影门人,还是让山中气氛多了一层紧张压抑。 就连小云翳都加入到医护小队,替那些受伤的承影门同僚忙前忙后,月余不见,整个人倒显稳重了,不过在听说白梵路回来后,他还是第一时间过来打招呼。 大师兄!你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听说外面现在都是魔物,你没受伤吧? 白梵路揉揉他脑袋,没有,我很好。 云翳不好意思地笑笑,大师兄刚回来,是不是要去拜见师尊呀?他晨起时才来过这里,有半日没见着了。 嗯,我自己去找,你忙吧。 白梵路与云翳道别,就往凌青子处去,远远望见三暮居的匾额,却首先见到门口站着的王崇羽。 王崇羽似乎早就等着他,几步迎上来上下打量一番,见他安然无恙,一连几日覆着愁云的面容总算是稍稍显露些许笑容。 师兄,听说你回来,去晚了没遇见你,想着你肯定会来见师尊,就在此等着了。 白梵路看出他虽言语如常,却到底掩饰不住疲态,知道承影门出事后,王崇羽必定尽心尽力受累了。 你辛苦了。白梵路道。 王崇羽目光定定地看了看他,稍稍低下头,我无妨,多谢师兄体恤,要论辛苦还是师尊 他这一迟疑,把白梵路吓了一跳,师尊怎么了?他被魔物伤到了? 这么严重的情况,云翳没告诉他啊?还是说师尊故意瞒着他们呢? 白梵路着急,就要往三暮居里去,王崇羽忙拦住他,师尊没事,他现在也不在里面,他一早就去承影门了。 听说凌青子无碍,白梵路陡然放心,又奇怪王崇羽说话通常有分寸的,刚才干嘛吞吞吐吐,唬得他以为凌青子出什么事了。 师尊去承影门做什么?那边现在应当已经没人了吧。 王崇羽解释道,师尊说感觉到那处地脉有异动,魔气四散很不正常,所以要去调查。 白梵路才放下的心再度提上来,地脉异动?莫非也是魔气裂隙? 原著里是有提到承影门灭门,这是仙魔争战的直接导/火索,但并没提到那处有魔气裂隙,怎么感觉这密度,不止原本的三个五个那么简单呢? 师兄,云湛呢?没同你一道回来吗? 没有,我们分开行动了。 白梵路正琢磨魔气裂隙的事,随意回了句。 王崇羽注意观察白梵路,见他提起云湛时漫不经心的样子,并不似人前强装,反倒像真的毫不在意。 师兄你王崇羽眼神微微闪动,刚说了个字就听远处有人传话,崇羽师兄,师尊回来了,在大观堂,唤你过去。 正好,师兄,我们一道去。 大观堂紧挨着弟子演习场,是日常聆听讲经的地方,凌青子应是回来后与弟子有要事说,就近直接去了那里,王白二人赶到的时候,已经有弟子陆续从里头出来。 进去前,王崇羽特意道,师尊这几日颇为劳神,见你回来,他定会非常高兴的。 白梵路刚答了声好,又隐约觉得王崇羽这句看似没有特别要说的必要,原主是凌青子最爱重的徒弟没错,但凌青子又非那种喜怒外露的人,何谈高不高兴? 果然也如白梵路所想,凌青子见了他,表情的确没太大变化,且王崇羽所说劳神,于这位清冷仙尊身上也体现不出分毫。 但仙界出了这么大的事,作为杠把子,外表再如何不动如山,需要他出面出力的地方必定是不得少的。 不过,有个细节还是体现出区别来,凌青子明明传唤的是王崇羽,在见到白梵路后,他还是先问了句,墨儿回来了?此行可有何收获? 白梵路早知会有这么一问,路上也打好了腹稿,于是便将瀛洲和凌城发现魔气裂隙并将之封印的事,结合原著剧情避轻就重稍加禀报,自然是略去与小六有关的部分。 凌青子微微颔首,你做得不错。 只是龙神寻荒觉醒,徒儿未能阻止,恐怕他在人间作乱,实在心中有愧。 虽然当着凌青子和王崇羽的面,白梵路是按原著剧情的发展顺序讲述这件事的,那寻荒觉醒就与他无关,顶多是封印魔气裂隙造成的无心之失。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34) 但实际上白梵路清楚,如果自己能有那天下大爱,选择带着小六和寻荒同归于尽,不替他取那鬼火,寻荒说不定就突破不了结界了。 当然这种走向是不可能的,自己到底一介俗人,至于寻荒之流,还是交给男主云湛去解决吧,杀了小波ss还有宝珠拿呢。 只不过还是得和师尊强调一下寻荒的事,让他们对未来强敌有所准备。 白梵路暗想,而关于他方才所说担忧,凌青子略一沉吟,并未立刻给出解决办法。 果然这事的确棘手,寻荒虽沉寂万年,却也是仙史留名的人物,凌青子怎会不知其实力。 王崇羽这时道,师尊,寻荒既是神族,应当不至与魔类同流合污,或许我们可以不与他树敌? 凌青子摇头,他枉顾凌城百姓性命,这件事终归还是要有个了结的。不过,眼下当务之急还是清缴魔族一事。 凌青子从蒲团上站起身,白梵路和王崇羽二人忙垂手让开,临到白梵路身边时,凌青子似乎是停顿了一下,而后才走过去。 不知为何,当那身青色仙衣自跟前掠过,带起一阵沉郁仙风,白梵路微皱了皱眉,感觉身体忽而有些不适,各处肌肉隐隐酸痛,仿佛被什么东西突然碾压,但瞬间就又恢复如常。 为师此去承影门,情况与墨儿所言相似,若为师料得不错,魔界应是早有准备,在人界各处布局,妄图以五百年契机为引,诱导魔气四散污染人界,以壮大实力,再与我仙界抗衡。 五百年契机?师尊莫非指五百年前的仙魔大战? 王崇羽不知剧情,白梵路却是知道的,他没搭腔,因为的确就如凌青子所说,魔界正是这样打算的。 嗯,人界地脉每隔五百年会出现松动,这次魔界早有准备,魔气裂隙恐怕难以一一除尽。 连凌青子都这样说,那这件事的棘手程度可想而知,白梵路有亲身经历,他刚封印两个裂隙,就已经非常耗时耗力了。 但王崇羽一直在仙门中,未必知晓难处,既如此,那我们便先下手为强,能除去多少便除去多少。 他这方法最为直接,凌青子道,三日后凌绝峰四山会盟,正是要商议此事正说着忽而转头看向白梵路,怎么不见云湛? 原主这是给了众人什么样的印象,为何他就一定得和云湛一起? 白梵路虽无奈,却还是恭敬回道,禀师尊,徒儿与云湛自出山门后便分开行动了。 凌青子闻言眉梢微动,从见到白梵路那刻起始终平淡的面容这时才终于起了一丝极浅的变化,他要与你分开行动? 不是,是徒儿提出要分开行动的,因为徒儿觉得,这样做事会更快。 白梵路没说谎,且此刻他再说这话,心里比最初这样决定的时候更清楚明白了。 似乎躲开云湛这个理由已不复存在,就连云湛这个名字对现在的白梵路而言也毫无压力可言。 他根本不必再担心会被云湛逼到黑化,至于原因白梵路想起某人,心底里微微漾起涟漪,连他自己也没发觉,唇角自然上翘的弧度出卖了他此刻的心境。 王崇羽视线在凌青子身上飞快掠过,又收回。 凌青子负手凝视白梵路,白梵路也坦然地迎视自己的师尊。 静默半晌,凌青子道,如此也好。 墨儿,你以青鸟向云湛传讯,唤他速速回来,既已代任掌门,四山会盟之事他也需得参加,旁的事都先搁置下来。 是,徒儿遵命。 凌青子将王崇羽留下,白梵路便自己出了大观堂,到得一处宽敞处唤出青鸟。 上次发出的讯息云湛还未回复,他于是再发了一道出去,也许对方纯粹是不想理他,但对于师尊的命令白梵路必然要遵守的。 结果仿佛是为印证这个猜测,云湛对讯息是有选择性回复,这才不消半个时辰,青鸟便带来了回音。 明日午时,毓芳城百花阁,还劳师兄来一趟。 白梵路知道原剧情,看样子毓芳城那麻烦还没解决。 待王崇羽出来后,白梵路又进到大观堂,向凌青子请示是否要下山接应云湛,毓芳城离得近,那事多半也有魔物作祟,凌青子便同意了,不过让白梵路先不急着出发,说是晚些时候还有事要找他。 白梵路回到自己居处,一边等师尊传唤,一边不由自主又想起小六。 那晚临别时,本以为少年会多么依依不舍,但实际上他却比想象中还要懂事,只除了抱着他好一顿猛亲这件事以外。 白梵路耳根泛红,猛摇头甩掉脑子那些旖旎印象,暗嘲自己未免也太不禁撩拨了,头一次春心荡漾,竟然败给个足足小他十岁的狗崽子。 不过也庆幸,最后还算头脑清醒,猜到这一遭回天枢门时间不会短,所以走前将雪灵芝还有向晚意的事都托付给了小六,否则等他有空去办,肯定就得耽误了。 哎,也不知小六现在在做什么,耳苍山的房子是否建好了,若他出发得早,算算时间应该已经将雪灵芝送到老人家手里了吧? 再一次兜回一圈,不知不觉满脑子又都是小六那狗崽子,白梵路本来打坐的,这时也实在静不下来了,索性走到桌案旁,不经意瞥见墙角那个装有画轴的竹筒。 没什么可打发时间的,看看画也好,白梵路随手抽出一个画轴,打开来,无意外是云湛。 之前是怕看云湛,现在纯粹赏画的心态去仔细研判,似乎除了帅点也没什么意思。 白梵路又抽出一个打开,还是云湛,动作不一样,还是没啥看头。 第三个,如果还是云湛,白梵路想,那他就 结果,真的不是云湛了。 这幅画上有两个人,左侧男子一头银发半泻于肩,姿态端雅,两手执印搁于膝上,看似是静坐调息的姿势,但他双眼微张,唇角微勾,目光却是看向画卷另一侧。 而那另一侧是个穿白衣挽单髻的小男孩,约摸八九岁年纪,正跪坐地上,双手捧着男子一截银发,仿佛玩闹般,将一段红绳在那发上打了个蝴蝶结。 左侧的男子毋庸置疑,是凌青子。虽然神态气质略有差异,但外表如出一辙别无第二人。 而右侧这男孩,圆圆脸,笑得眉眼弯弯,身上没有太过明显的个人特征,白梵路一时不能确定,只在心里隐隐有种猜测。 墨儿。 白梵路执画卷的手莫名地一抖,下意识想将轴卷起来,却来不及了。 凌青子是直接出现在他屋里的,现在已经站到他身边。 白梵路甫抬头,就见凌青子垂眸看向他手里的画。 师尊,这是 白梵路下意识想说什么,张了口却又突然忘了要说的话,凌青子的神情有些微妙,虽清冷依旧,但那眼波随画上笔触流转,却给人一种难以琢磨的缱绻之意。 白梵路也不确定原主之前有没有让凌青子见过这画,若是见过还好说。 若是没见过现在这种情况,会不会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尴尬?因为在凌青子看来,这画必定是自己画的。 墨儿的笔力又精进了。 凌青子终于出声,白梵路陪着笑道,只是随便画画,师尊莫要取笑徒儿。 这样谦虚的回答应当没什么问题吧。 熟料凌青子忽而道,画的很好。接着又将视线落于那画上,准确说,是画中的小男孩身上。 墨儿自小便可爱,也聪明,学什么都很快。 白梵路一下子有点懵,刚刚倘若他没看错,凌青子嘴唇好像勾了一下,他本来生得端雅绝伦,就是太过冷冰冰的,可方才那似笑非笑,瞬间就与画中人重叠在一起。 不过也只这瞬间,那笑就消失无痕,白梵路还不知该如何反应,凌青子已经执起他手腕,在他脉上探了一下。 方才在我那里,就觉你身上不对,是被寻荒伤到过吗? 白梵路因不想牵涉小六,就没说去鬼界的事,但不曾想凌青子如此敏锐看出他受过伤,他身上那些伤其实早就痊愈了。 没事的师尊,不严重,已经好了。 听他这样说,凌青子眉头微皱,拉过白梵路手腕,引他往榻边走去。 你坐,为师替你看看。 白梵路依言在榻上盘膝而坐,凌青子便开始施法。 他此刻离他很近,白梵路觉察那股幽幽冷冷的仙气,感觉浑身异样的酸痛感又来了,且此刻愈演愈烈,他禁不住浑身一颤,终于难以忍耐闷哼一声。 墨儿! 白梵路两眼恍惚,刚张嘴便眼前一黑,坐也坐不住只想往后倒,却被一双手扶住,没有倒在榻上,而是歪进了一人怀里。 师 别说话,张嘴。 白梵路睁不开眼,只觉嘴唇碰到两根微凉的手指,丝丝药物的清苦夹杂着某种沁人心脾的异香漫上鼻尖。 乖,吃药。 白梵路迷迷糊糊地,听见凌青子的声音,顺从地张开了嘴。 那颗药丸被推了进去,在口中缓缓化开,不知是否口腔内太过干涩的原因,白梵路只觉舌尖的腥甜味儿带着潮气,润润的,明明初尝很舒服,下咽时却引起一阵莫名上反。 这香气、这味道,似乎在哪里曾经闻到和尝过 白梵路脑内一阵恍惚,想不起来任何事,只觉身上疼痛仿佛有所减轻,但痛过脱力后就剩下昏昏欲睡了。 可凌青子还在这里,他不好意思就这么睡着,强撑着一丝游离的意识抵抗潮水般汹涌的困意。 睡吧,醒来就好了。 这话仿佛具有特殊的魔力,白梵路意识涣散间,甚至没听清凌青子后来又说了什么,大脑就彻底坠入一片望不尽的黑暗。 床榻边,凌青子沉默地凝视怀中昏睡的徒弟,沉静的眸中闪过一丝别样的波澜。 等待片刻,确认白梵路的确是睡沉了,他才抬手探向他衣领,轻轻拉开,白皙的锁骨露出来,紧接着是肩膀,然后是整片平滑的后背。 本该如身前皮肤一样洁白的后背,却突兀地呈现出一大朵泼墨状的印记,此刻狰狞地张牙舞爪,宛如有生命力般,仍在一刻不停地生长 作者有话要说:云狗湛:竟然 作者:敢怒不敢言了吧?那可是师尊哦~师尊哦~ 白小路:只有师尊夸过我可爱,我觉得吧 乱入群众:嗯,我们也觉得 云狗湛:!!! 第41章 凌青子的药真有奇效,白梵路再次醒来,浑身通透没有半分不适,就连身上旧伤留下的印子,也都不见了。 只是身体突然出现异常,他还觉得有些不对劲,之前凌青子也有离他近的时候,并没觉得哪里不妥,这是怎么回事呢? 白梵路犹豫要不要问问凌青子,不过却在推开门时看见守在外面的王崇羽,他正负手望着远处不知在想什么,很是专注的模样,就连他出来的动静都没让他回伸。 也就是王崇羽会这样,即使无人在侧,站得还是那么笔挺一丝不苟。 怎么了崇羽?有事吗? 白梵路走近一步问,也顺着他目光看去,却只望见流云如丝,在群山簇拥间安然流淌,两只仙鹤衔拾灵草,悠然翩跹滑过。 王崇羽转头看见白梵路,敛去面上深沉,温和一笑,师兄,我同你一道下山。 白梵路这才想起今天还得去趟毓芳城,不用,只是接应云湛,我自己没问题,你还是留下来协助师尊吧。 是师尊的意思,人间现下魔物横行,他吩咐谁都不可独自下山。 原来如此,白梵路表示明白了,那我们这便走吧,快去快回,也好让他放心。 师兄别急,王崇羽抬手,将一柄剑递给白梵路,上次说好要替你再铸一把更好的,可不能食言。 提到铸剑,白梵路才猛然想起一事,他将自己的飞剑幻出,崇羽,我的剑变得有点奇怪,你看。 王崇羽一瞧,原本银白的剑刃微微泛蓝色,白梵路还将剑身突然碎裂、露出新刃的过程描述出来,想问王崇羽是否在铸剑中加入了什么特殊材料。 王崇羽拿过剑细细端详,转动剑柄时,剑光斜射进眼底,他眸中一闪,将剑递还白梵路,应当是铸器时机缘颇佳,此剑已接近化神了。 白梵路惊异,这意思是王崇羽并未暗中给他助力,而是因为他运气好? 穿书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被气运之神眷顾,白梵路受宠若惊。 王崇羽欲送给他的剑与本来的这把相形见绌,自是打算默默收回的,白梵路见状,还有些过意不去,这把剑也给我吧,多一把更有安全感。 师兄说笑,哪有同时佩两把剑的?还不得乱套? 王崇羽虽不无惋惜,却还是正色,剑事主,忠心不二,剑主也当如是。 所以飞剑是由主人意念操纵,作战或御剑时人剑合一,要多一把,估计命令都没法传达了。 白梵路理解这意思,却又觉得奇怪,那小六是怎么做到可以操纵他这把剑的呢?莫非剑还有可能认错主人?或者小六实力强劲,以至于自己的剑也听他的? 这个问题只能等下次有机会再去当面向小六求证,王崇羽将多余飞剑重新熔入铸器炉,二人即刻启程,顺利赶在午时前半个时辰到达毓芳城。 毓芳城城如其名,初春时节正是满城桃红李白时,一脚踩过全是花瓣,足下生香。 而据传说这城名字的由来还与仙界有关。 传言仙界曾经出过一位神尊,也有说就是设下灵泉阵的那人,无从考据,而那神尊收过两个关门弟子,姓甚名谁不得而知,只传说那师兄弟俩关系极好,志同道合,修为也是不相上下。 他们俩还经常游历人间,斩妖除魔为民除害,而有一日就到得这毓芳城,见满城飞花甚是好看,其中那师兄一时兴起,就说要采集四时之花酿造一种酒,但凡喝了这酒就能成个半仙,百毒不侵受仙灵庇护。 他还给那酒取名毓秀流芳,久而久之毓芳城也因此得名。 不过毓芳酒到底有没有酿成,功效是否真那么神奇,而酒方又是什么,成百上千年过去早没人知道了,或许那本来也就是凡人酒商的新奇噱头罢了。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35) 但毓芳城所产的酒格外好喝是真,毓芳城几百年太平无忧也是真,人们都传这就是因着神仙庇佑。 所以才有之前初下山门时和云湛于驿站听见那一说,毕竟在普通百姓眼里,但凡哪里出事,毓芳城都该是太平的。 只是现在,这太平却不复存在了。 白梵路和王崇羽按云湛所说,直接去了约定地点百花阁。这百花阁说白了也就是勾栏院,正午时分,它应当是不开的。 果然到得那漂亮的三层雕花楼阁前,大门紧闭。 二人于是就在道旁等待,突然白梵路直觉有人在看他。转头一望,云湛正朝他们走来了。 二位师兄,久等。 白梵路还是不太想与他搭话,王崇羽先看一眼云湛,又看一眼白梵路,似有所悟。 我们也才到不久,王崇羽道,掌门师弟为何不直接回仙门?可是遇到什么事? 王崇羽不知剧情,自然有此一问。 云湛答,确有一件棘手的事。 何事?在王崇羽看来,没什么事比得上凌青子的命令,之前只是青鸟传讯并不得说,现在见到本人,少不得还是以师兄的身份再劝一句。 师尊的意思,眼下以四山会盟最为要紧,师弟若身体无碍,便与我们先回去再说。 王崇羽语气隐含不满,是想给云湛施压。 其实白梵路本来也以为云湛是遇到麻烦脱不开身,这才以青鸟传讯让自己来接应的,可现在看来云湛来去自如好得很,并不需帮手。 这件事正是与清阳门掌门有关。 什么? 王崇羽与白梵路面面相觑,只听云湛又道,现在仙界的清阳掌门,恐怕是假的,若要让她混进四山会盟,是什么后果?师兄担待得起? 王崇羽微微眯起眼,你这话什么意思? 云湛无谓一笑,目光却是落向白梵路,徐徐道,百花阁里,多半才是真正的清阳掌门。 夜晚,华灯初上,百花阁的白昼才刚刚开始。 繁华的红楼前,丝竹声声带着靡靡韵致,十指翻覆间,奏的,也无非就是些奢艳的秦淮小曲,不时有清甜的调笑声从门内传出,未见其人,光闻其声,却也足够沉醉往来之人。 一些穿着大胆的姑娘们斜倚窗扉,挥着小手绢,笑得眉目张扬,看得人免不得脸红心跳。 白梵路三人扮作生客,门口的老鸨花娘一见他们就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云湛是走在最前面的,看上去轻车熟路毫不露怯,王崇羽越瞧他那背影,越是忍不住拧起眉,看向白梵路,却见对方一点都没在注意云湛,反而猛见到门口那个衣着暴露的大美女,脸微微就红了。 那女子妩媚地一扭腰肢,笑吟吟朝这边走来。 白梵路这下不只是有点脸红,是彻底闹了个大红脸,实在不怪他生嫩,而是那个美人姐姐衣着实在是太没眼看了,这个时代这么开放的吗? 白梵路正低着头想蒙混过去,孰料那浓郁的脂粉香气越来越近,却在美女柔荑即将勾上他的时候,有人挡在他们中间,无声将他护在身后。 抬头一看,是王崇羽。 崇羽 师兄若是不喜这处,我与云湛进去就好,师兄不妨在客栈等着我们。 白梵路忙摆摆手,不不,我就是有点呃,没事的,一起进去吧。 大美女自讨没趣,又去搜寻下个猎物了,不过眼角余光还是瞥了眼白梵路和王崇羽,对旁边的女伴暧昧一笑。 王崇羽眉头拧得更深,不着痕迹替白梵路挡住各色探究的视线,警惕地留意周遭,而反观前面的云湛,在一众美女簇拥下,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百花阁里正是热闹时,大厅几乎人挤人,云湛出手阔绰,他们直接被安排到二楼一处单独的露台雅阁。 从这里俯瞰,处处丝竹乱耳笑语欢声,莺莺燕燕穿梭其中,巧笑倩兮长袖善舞。 云湛身边也是早就坐了两位佳丽,而王崇羽和白梵路皆是一表人才,少不得有不放弃又来搭讪的,王崇羽都替二人拒了,白梵路不需说话,端着正经仪态挡桃花。 乍一见,这样两个君子样的美男在此处实在显得格格不入,颇有种进了窑子还要立牌坊的感觉,总之暗地里说他们闲话的,白梵路只当听不见罢了。 其实他在原来世界就从没去过任何娱乐场所,连酒吧都从未涉足,所以现在这场面对他来说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结果头一遭就这么火爆,实在是适应不能。 王崇羽渐渐有些不耐烦,冷冷问云湛,清阳掌门真在这里? 云湛不直接回答,反道,一会儿亲眼看看不就知道了? 王崇羽又看向白梵路,征询他的意见,白梵路想了想道,再等等吧。 嗯。王崇羽瞥一眼云湛,倾身靠近白梵路,低声问他,云湛这样,你当真不在意? 啊?怎样?白梵路愣了一下,见王崇羽一脸忧色,反应过来,哑然失笑,我早和你说过,我同云湛不是道侣,以后也不会是,所以我在意他做什么? 你上次没有这么肯定地说。 是吗?白梵路一回忆,好像当时是岔开了话题来着,主要因为那副画让他宛如被抓现行,百口莫辩。 不过看你的样子,似乎是真的想通了,王崇羽看着白梵路,目光深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师兄,云湛配不上你,你不再为他神伤,我就放心了。 虽不知王崇羽这不放心从何而来,但他也觉得云湛渣男,的确不值当自己费心,以后就是清清白白的师兄弟而已,多好。 白梵路心情挺好,拍拍王崇羽,朝云湛那边努嘴,他喜欢如何是他的自由,我们也干涉不了,左右问心无愧就好。 又不是修的无情道,仙门对这类事也未有多么严令禁止的要求,顶多就是道德层面谴责唾弃,强制不强制的无所谓。 小说里云湛不就是在百花阁左拥右抱,将原主气够呛,所以现在看他这般表现,白梵路半点也不奇怪,只是稍微替原主觉得不值。 就这样再等了一会儿,终于外间的声音似有些变化,白梵路探头看去,三层的雕栏边,有位女子缓步走出。 那袭艳红裙衫十分惹眼,让白梵路一下就注意到她,再不由一细打量,并不似其他勾栏女子能露则露,相反应当算穿得相当保守了。 但那张脸,却足以令所有男子浮想联翩,真是个人间少见的绝代佳人。 此刻佳人凭栏而立,微微垂眼看向下边,眼神中透着冷意,仿佛在她眼中,这满室污秽就是玷辱了她。 真是清阳掌门王崇羽轻声喃喃。 白梵路穿书后没见过清阳掌门,书中对她描述是穿着道袍的冷美人,是以白梵路刚看见这大红裙裳,还没意识到这是谁,听王崇羽这样说,才算认识了。 清阳掌门名唤邬月霜,是仙界唯一的女仙尊,凌青子同门师妹,论实力也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但有一点白梵路就纳闷了,据说邬月霜也同凌青子一样,修的是无情道,那她怎会来这种地方,莫非是被迫的?可她修为高深,谁还能强迫她不成? 王崇羽显然也与他一样疑惑,两人交换个眼色,先都静观其变,看看邬月霜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们这处雅阁观景位置极佳,别人看不进内里,里面人却能很好地窥见外面发生的一切。 只见邬月霜才在三楼伫立片刻,厅中已有人望见她,不知谁先赞叹了声,就有越来越多人抬眼看来。 有些公子哥直接撇下怀中佳人就要跑上台阶一亲芳泽,短短时间楼梯上就挤满了人,连白梵路都能明显感觉脚下木架子发出轻微震动感。 不一会儿,有人开始大声叫骂,似乎是那木楼梯太过狭窄,这时承受不住多人拥挤发生了踩踏事件,很快彻底乱作一团。 然而即便如此,从门外闻风而来的客人却越来越多,整座百花阁都陷入一种超负荷状态,顿时是乌烟瘴气难以形容。 不过反观那清阳掌门邬月霜,仿佛底下这些骚乱都与她毫无关系,她就冷眼睥睨着那些人,雪玉般的面庞上满是不屑与鄙夷。 就在这时,一阵打骂声自近处传来,白梵路和王崇羽同时回头,就见有两个壮汉厮打着滚进了他们所在的雅间,其中一人被重重揍了一拳,直接滚到白梵路脚下。 那人捂着青肿的左眼,正要站起来,眼看手到处乱摸就要碰到白梵路。白梵路本来不以为意的,王崇羽这时一柄剑横过,直接拨开那人的手,将他整个人挑飞。 那人凌空飞起,嘴里刚啊呀一声喊道哪个不长眼的小白脸敢暗算老子,很快便淹没进这满楼的喧闹中。 王崇羽挑开他时用了几分力道,掀起一道气流,正好撩动雅阁中阵阵仙风,对外覆盖的帐幔抬起片刻,又缭绕着飘落下来。 那人还在骂骂咧咧,白梵路制止王崇羽要教训对方的动作,突然感觉另一道凌厉的气劲自他身侧掠过,一回头就见邬月霜从三层栏杆边跳下,朝他们这方向飞身而来。 崇羽,快看 什么? 王崇羽顺着白梵路目光看去,只见那绯红人影已然到得近前,雅阁的浅杏帐幔被来人气势拂动猎猎大开,女子霜冷明眸扫过满室狼藉,最后定定凝住一人。 清阳师叔 完全不用怀疑,对方是在看自己,白梵路出于原主仙门晚辈的立场,无论这位掌门是真是假,此时未有定论前,还是先打招呼为妙。 邬月霜一声不吭,突然她手腕翻转,衣后突然飘出一根红绸,转瞬缠住白梵路的腰,将他拉了过去。 白梵路惊呼一声。 王崇羽忙道,师叔这是何意? 白梵路、王崇羽、云湛,可算是天枢门最出名的三个弟子,虽然原著没写他们与邬月霜有何私下交际,但也不存在任何过节,这么突然的针对是几个意思? 而且最诡异的是,邬月霜还是一句话都不解释,转身飞出雅阁,连带着将白梵路也拉出了帐幔。 王崇羽没料到她会这样,正要追上去,却突然被一剑挡住了去路。 作者有话要说:白小路:好不容易蹭一回欧气,一章没结束就又成了最倒霉的那个。 云狗湛: 作者:你怎么不说话? 云狗湛:我能说什么?你写什么我不就得说什么?今晚师兄又不会让我进门了。(气鼓鼓) 作者:又? 白小路:╭(╯^╰)╮哼! 作者(悄咪咪):掉马倒计时了啊,呼声越高倒计时越快昂,以1挡5来来来开始起哄hhhhhh 第42章 当着一屋子男男女女,白梵路被邬月霜亲自挑中成为入幕之宾。 邬月霜,在此地的身份当然不会是清阳掌门,而是百花阁新晋花魁千黛,人称千千姑娘。 直至门在身后被砰一声关上,外间不绝于耳还是那些添油加醋的高谈阔论,以及男人们或愤愤不平或嫉恨艳羡的咒骂。 清倌千千姑娘入驻百花阁一直都是卖艺不卖身,也不见对谁或有青睐,今晚竟然主动把个弱鸡小白脸带回闺房,那小白脸看样子就是个雏,铁定功夫不行云云 白梵路就算把耳朵堵住,都能想到现在这事被舆论歪曲成什么样。 而事实上他听力绝佳,那些话一字不落全进耳朵里了。 但现在还不是纠结所谓男人面子的时候,眼前的清阳掌门邬月霜,虽然自进门后就松开了缠着他的红绸子,但那目光却比绸子还要紧密,不仅始终绕在他身上,内中露骨含义甚至比那些主动搭讪的青楼女子还要更甚几分。 白梵路被她盯得心里发毛,又不确定对方究竟是不是清阳掌门,这屋里熏香味太过浓郁,干扰了他判断,即使离得不远,也闻不出邬月霜身上到底有无仙气。 不过既然已经强拉他来此,总该要说几句的。若是真的清阳掌门,应当识得原主,所以看她会怎么打招呼,或许能稍微给点线索。 白梵路心里想过几种对方可能的开场白,但他没料到,最后会是完全意外的一种。 只见邬月霜莞尔一笑,妩媚万方,一改传说中无情道女仙尊的凛冽高冷,用着寻常人家小女儿的声调对白梵路道,灵珏师兄,许久不见了,别来无恙? 白梵路早不是头一回被错认成别人,但这回的确有点离谱,他居然被错认成一个在小说里没出现过名字的人,这显然已经超出了他可以进行逻辑思考的范围。 迟疑片刻,白梵路试探道,清阳师叔,是否认错人了? 邬月霜本来走到桌边,正作倒茶状,听见这话回眸一笑,衣鲜欺海棠肤白胜霜雪,这举手投足倒真堪称天姿国色。 师兄还是这般爱说笑呢。 怎会有如此固执的人,白梵路无语,都说她是认错了。 可也不能这样就走,走不走得脱是一说,而且他是来调查清阳掌门的,如今人就在眼前,兴许能寻到机会下手。 师兄何妨坐下说话?你我许久未见,就一点也不想陪陪小妹我吗? 白梵路在桌边坐下,但邬月霜却是走到另一侧的美人榻旁,半躺上去。她单手支颐,注视白梵路,媚眼含情眼波如丝。 她没穿鞋袜,一双玉足就露在外边,足踝上缠着红绳银铃,随着不知故意还是无意的动作,发出叮铃铃叮铃铃的轻响。 白梵路微皱起眉。 这满屋子脂粉香味中似乎还额外薰着种淡淡的香,有上次采花贼的经验,他凝神闭息,在体内先下一道咒枷,避免被外物所扰。 随后他又暗暗打量四周布置,以防有陷阱。 这屋子不大,一眼望去除了他所坐的这桌案,房间里最显眼的地方就单独摆着的那张美人榻。 红木雕花的榻身,流苏银泻,轻若烟云,美人侧卧时悠悠摇曳,便自有一股风流雅韵从中透了出来。 灵珏师兄,邬月霜见白梵路始终正襟危坐,娇嗔,难道不觉得我今日美吗? 这种问题通常都是明知故问,白梵路略一点头,自然美,但你 他很想说,但你真的认错人了。 可转念一想,邬月霜这姿态摆明是在勾引他,或许这正是个好机会,不妨就趁势靠近,确定她究竟是不是清阳掌门,也省得碍于对方身份,束手束脚。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36) 我如何?邬月霜巧笑倩兮。 白梵路不语,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朝榻边靠近。 邬月霜见他过来,笑得更加千娇百媚,并有意做了个稍稍扭身的动作。 叮铃铃银铃轻响,这动作让她身上曲线在艳红衣衫下更显玲珑有致。 到底是一张白纸,即使打定主意要投其所好搞美男计,可等走到美人榻边,对上邬月霜那双撩人的眼,白梵路还是有点怯场。 邬月霜直勾勾盯着他,神情满含期待。 不料期待中的郎情妾意并没有到来,却被白梵路一把擒住手腕,且力道绝对和怜香惜玉不沾边。 邬月霜轻笑一声,任由他握着,甚至还松开支颐的另一只手,迎合地凑近。 随着她靠过来,那香味更加浓郁了,仿佛无形之手缠绕上周身,白梵路强忍住,片刻后才松开手。 邬月霜眨了眨眼,吐气如兰,又问一遍,我如何? 白梵路已经退后两步,又离她远远的,清阳师叔当真不认识我了? 师兄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是邬月霜吗?白梵路被她自说自话的疯劲儿逼得也要疯。 邬月霜一愣,美目中闪过受伤,师兄怎的如此唤我?你不是总唤我霜儿的吗? 白梵路是真拿她没辙,这样根本没法沟通。 而他连番后退的举动以及不加掩饰的烦躁似乎也让邬月霜感到受挫,这时略摇头,笑中含苦,一声叹息愁肠百结。 普通男子若是目睹此状恐怕早已为之折服,哪舍得美人如此忧心。 但白梵路却只有更加无语的份儿,他们二人中也不知谁在装傻,总之白梵路有限的认知里,这位清阳仙尊完全沉浸在她自己的主观臆想中,不仅将他当作另一个人,还彻底闭目塞听,这种感觉,非常像是中邪了。 白梵路正寻思着接下来该怎么办,邬月霜忽从榻上撑起身,顺手将一头青丝拨于肩后,白梵路见状立刻警惕地看向她。 师兄在怕什么? 邬月霜莲步轻移举止娇娆,一点点朝他靠近。 师兄不喜我性子冷淡,我便都改了。我现在这样,莫非还比不上她? 白梵路一个头两个大,他很想说,姐姐你说的我都听不懂,求求了别再靠近了。 但邬月霜对他浑身抗拒的气场置若罔闻,仍旧步步紧逼,同时抬手点触上自己右肩。 走动中那手腕一翻,白梵路也没看清她怎么做到的,就见方才还算保守的一身衣服陡然被扯散。 薄纱委地,玲珑娇躯上眨眼只剩了一条抹胸长裙,露出大片欺霜赛雪的肌肤。 白梵路懵圈,凭本能反应立刻背转身,往门那边大步走。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先不要想怎么办的问题了,这不是他一个人能解决得了,被美女投怀送抱什么的,他真的认怂。 邬月霜的嗔笑声自身后传来,白梵路手已按在门上,忽觉满屋香氛凝聚成一股暗潮冲向脸面,差点将他熏晕。 绕是有所准备,那香气还是漏了几丝到身体里。 白梵路急忙以术法抵抗,好在及时,不过再回神时,就见邬月霜纤纤素手五指青葱,正徐徐嵌入他指缝。 而身后是软语温存,她会的那些狐媚之术,我都已学会了,师兄何妨试上一试,看看我与她,究竟谁更得你心? 气沉丹田,是可忍孰不可忍! 白梵路凝神聚力,本来是想到邬月霜实力强劲,必定得多过几招才能脱身。 却不料千斤拨四两,他刚放出法术,不仅身后紧贴着他的那股无形压力骤然退去,眼前的门也轻而易举被震开了。 白梵路迎面看见外边那人,惊喜道,崇羽! 师兄! 陡然嗅到外边清新空气,白梵路禁不住晃了晃。 王崇羽忙扶住他,白梵路这才深吸口气,刚刚憋太久了大脑有点缺氧,虽然外面这百花阁里的脂粉味儿也浓,但比起里面,真是小巫见大巫。 你怎么了?王崇羽见白梵路脸色忽白忽红,忧心问。 我没事。白梵路想起邬月霜,回头一看,这一眼便能看清格局的闺房内,已然不见任何人影。 清阳师叔呢? 方才还在这里的,怎么突然不见了? 白梵路正奇怪,又想起刚刚被掳走时所见一幕,王崇羽明显是要追着自己来的,却被云湛挡住。 可现在不见云湛,门口只有王崇羽。 险些就被女人非礼,白梵路还是心有余悸,师弟,你怎么不早进来? 王崇羽看样子就不是刚到门口,显然他们是亲眼看见邬月霜将他掳进了这个房间。 清阳师叔对你做什么了?王崇羽难得听到白梵路怨怪他,一下颇为紧张。 嗨!白梵路有苦难言,踟蹰半晌最终也只能叹口气,尴尬地摆手,试图打消王崇羽好奇,倒也没什么,我一介男子,还能吃亏不成,就是这个,她哎怎么说呢 三言两语真说不明白,难道要讲自己被错认成疑似风流花心大萝卜?让女人为他争风吃醋,然后还要霸王硬上弓他? 云湛呢?这种情况,转移话题永远是上上计。 王崇羽见白梵路不愿说,也没追问,只是解释道,云湛说,让我不要进去打草惊蛇,或许正可以趁机弄清她是不是清阳师叔。我心想也是这个道理,就决定先等一等了。没想到让师兄受惊,我的不是。 我没怪你,就刚才着急了些,白梵路赶紧补救,你别往心里去。 不过云湛那想法,倒和他想一起去了,那云湛人呢? 提起这个,王崇羽脸色就不怎么好,仿佛甚至连说都不屑说。 白梵路和王崇羽回到方才的雅阁,就见云湛仍在原处,与左右两位美人饮酒取乐,一派怡然自得,仿佛丝毫未曾顾及他这位大师兄的安危。 虽说自己也瞧不上云湛吧,但看他如此表现,白梵路心里还是不甚通畅,主要想到原主一片痴心就喂了这么一只白眼狼,现在看还是不折不扣的色狼,就非常想为他抱不平。 偏偏这是主角,打不得也骂不得。 见白梵路回来,云湛还算识趣,先让花娘们退下了。 雅阁中再无旁人,白梵路才低声道出自己探灵术的结果,我试了,那人就算不是清阳师叔,也是位修为不浅的仙人。 王崇羽讶异,师兄为何这样说?她是仙人,却不承认自己是清阳师叔吗? 白梵路想了想,因不想抖搂出细节,便道,我与她交谈时,称呼她为清阳师叔,她却始终不曾正面应答,一直在与我兜圈子,不过我叫她邬月霜,她倒没有否认。 这是何意? 我也不知,白梵路摇头,她就一直在胡言乱语,像是神志不清那样。 云湛一直低头思量,这时突然抬头,问,她为何偏偏掳你去?师兄与她有什么渊源吗? 王崇羽也看过来。 这云湛,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白梵路本想将他们关注点转移到邬月霜可能被人控制上,结果他还挺会找重点。 她认不出我,还将我错当成了别人。 当成谁? 其实白梵路也想知道,正好顺水推舟,让他俩帮忙一起研究研究,那个灵珏是谁。 她将我当成了她的灵珏师兄。 灵珏?王崇羽愕然。 而云湛则是微微敛眉,露出玩味一笑。 看到王崇羽和云湛迥异的神情,白梵路心道不好。 很明显他们两个都认识这位灵珏师兄,唯独自己不认识,这玩笑可就开大了,不是一起研究研究那么简单了。 因为若是连他俩都认识,又是清阳掌门的师兄,按理推测也该是凌青子的师兄或者师弟,那在仙门中肯定并非汲汲无名之辈,原主不可能不认识,可偏偏自己就是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难道小说里确实曾经提到过这号人物,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自己给忘记了? 王崇羽和云湛神情实在很指得推敲,白梵路好奇得抓心挠肝,却又苦于什么都不能问,问了就等于暴露自己不是原主。 现在我们怎么办? 一片死寂后,白梵路还是鼓起勇气先开口,想知道灵珏是谁的好奇心与怕谈及灵珏时自己接不上话的担忧相比,后者还是占据了上风。 王崇羽显然也没想好,事关清阳师叔安危,兹事体大,我们还是回禀师尊 什么都没查清,回禀师尊有何用?难道让他亲自来这里查?云湛打断他。 这话旁敲侧击,似乎在暗指白梵路方才办事不利,都进了虎穴都没把老虎崽子带回来。 白梵路看云湛一眼,自己还没开口,王崇羽已经先道,总好过师弟你,在毓芳城月余,还一无所获。 来路上,白梵路是同王崇羽简单提及过,云湛和自己分开后,就直接去了毓芳城来着。而这也提醒了白梵路,云湛这一个月时间究竟在做什么?怎么好像是白过了一样? 对于王崇羽的反唇相讥,云湛不予置评,他手里正端着个酒杯,这时仰头饮尽杯中物,眼中锋芒一闪。 既如此,那我今晚宿在这里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灵珏(jue),音谐凌绝,因为二者有关系,所以特别说明一下读音,不然怪怪的哈哈~ 白小路:你就直接醉在青楼好了。 云狗湛:(继续谜之沉默) 作者:我替他说,借他十个狗胆,他也只能变成十个色胆都用在师兄身上啊,哪能夜宿青楼呢你说是不是? 白小路/云狗湛:(瞪!) 第43章 什么? 王崇羽惊呼,同时看了眼白梵路,对方倒不似他这般惊讶,反而神情很漠然。 王崇羽顿了顿,对云湛道,清阳师叔情况不明,可能背后有魔物作祟,你独自留在此地太过危险,不如明日一早我们再一道潜进来查看。 云湛搁下酒杯,对着外面拍了拍手,那两名美艳佳人又掀帘进来,一左一右坐到云湛身边,一人给他捶腿另一人替他斟杯。 见王崇羽瞪大眼,一脸正派人士的鄙夷之色,云湛竟好心情地笑了,我宿在此处,不过是顺便探知一番而已,怎么?莫非二位师兄也有雅兴,欲与我同享齐人之福? 真是够够的,云湛都能说出这等惊人之语来,白梵路和王崇羽还能留下那才真是见了鬼了。 于是二人相看一眼,白梵路耸肩摊手,表示无所谓他想留就留吧的表情,王崇羽对云湛道,那我们回客栈了,明日一早再来。 不必再来,等我消息便是。 云湛不知哪里来的自信,明明传讯让接应的是他,现在让他们撒手不管的还是他,白梵路回忆云湛方才听说灵珏时那一脸的高深莫测,难道他真有什么计划不成? 回到客栈时天色已晚,白梵路有件事着急办,便与王崇羽道别,哪知王崇羽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又双叒向他确认,云湛如此随便,师兄当真不介意? 不介意啊。 原来王崇羽还在担心这个?白梵路颇为无奈,你可别再瞎操心了,你最了解我,看我像是在骗你吗?像吗? 白梵路故意睁大眼直视王崇羽,倒把王崇羽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禁不住展颜一笑,轻舒口气道,那便好。 云湛现在放浪至此,任谁都会觉得原主吃亏,白梵路也算彻底看清这糟心主角了。 本来以前还有所顾虑,觉得若突然与云湛表现过于隔阂会惹人怀疑。但现在云湛当着同门的面自甘堕落,自己与他划清界限简直再恰当不过,没人会觉得奇怪,反而还会赞许他及时止损实乃明智之举。 白梵路拍拍王崇羽肩膀,这下放心了?那早点休息吧。 正要回屋里,王崇羽忽然又喊住他,师兄。 嗯?怎么了? 你既已无心云湛,那 话至一半又顿住,王崇羽眼神在白梵路脸上停驻片刻,到底只是轻声说了句,没什么,师兄早些歇息吧。 奇奇怪怪的,白梵路心想,目送王崇羽进到隔壁房间,然后先是掩上门,等了一会儿,才蹑手蹑脚地下去一楼。 柜台那边还有个值班小厮,正捣头打瞌睡。 白梵路走上前轻轻推了推他,小厮睡眼惺忪的,刚嗫嚅了声谁啊,突然精神一抖,从座椅上弹起来。 看也没看清是谁,就忙不迭道,掌、掌柜的!对不住我不是故意偷懒的! 小哥别怕,是我。 小厮这才定睛一瞧,看见白梵路,猛松口气,是客官您啊,怎么了您是还需要什么吗?宵夜还是洗澡水啊? 小厮边说边打了个哈欠,他刚才是见着王崇羽和白梵路回来的,所以自然对他有印象。 白梵路道,都不用,我只是有件事,想和你打听一下。 哦,客官你说。其实心里在想,什么事非得这会儿来叫醒他。 小厮明显不耐烦的神情白梵路自然接收到了,他也早有准备,一块碎银的小费拿出来,足够他知无不言了。 小厮一看见银子,什么瞌睡虫都跑没影儿,立刻精神抖擞,将银子拨到自己这边,笑言,客官想问什么?尽管问,我天天在这里跑,没谁比我更灵通了! 白梵路于是开门见山,毓芳城是不是流行过奇怪的瘟疫? 哦,您是说前段时间吧?这是大事,小厮自然知道,是流行过,但现在已经好啦!所以客官您放心,您现在住毓芳城,四月里正赏景,我们这城是神仙城,酒也好喝,要不我现在给客官您来一壶 小厮犹自热情地说不停,白梵路却在意那个流行过,已经好了,难道云湛这一个月真没白呆,是他除去了瘟疫?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37) 白梵路于是又问,你说瘟疫好了?是怎么好的? 怎么好的啊?小厮仔细回想,也不知怎么好的,这瘟疫来的时候就莫名其妙,走的时候也悄无声息,好像这得有小十天了吧,城里没再那样死过人,大伙儿就都说是好了。 那样是哪样,白梵路自然知道,原著里说得很清楚。 今天进到毓芳城,他注意听周围百姓闲谈,没听到任何关于瘟疫的事,就觉得有些奇怪。 但王崇羽一直在身边,他不好直接问。如今从这客栈小厮处,才知晓毓芳城的瘟疫竟然好了,而且好得不明不白。 那百花阁的千千姑娘,是什么时候来的毓芳城,你知道吗? 听到这问题,小厮脸一红,露出些神往,小人粗陋,没见过千千姑娘,但是总听店里客官谈论她,若小人没听错,千千姑娘第一次在百花阁露面应该是在七天前,我是七天一轮值,大体不会错。 所以,邬月霜是在瘟疫过后几天出现在百花阁的。 白梵路没什么可问了,又回到自己房间,来回踱步两圈后到榻上坐下。 毓芳城发生的事和原著又不一样了,他需要静下心来理一理思路。 瀛洲和凌城的事情本来也不一样,但关键部分与原剧情还是有共通之处的,照这规律毓芳城应当也有可以借鉴的地方。 原剧情里云湛和原主初到毓芳城时,得知城中正在蔓延一种古怪的疫病,未知源头,也不明传染方式,得此病的人会骤然流失精气、形容枯槁、临死时体态恐怖宛如干柴一般。 但由于此病初期并无明显症状,一旦发病又极其突然,半炷香时间人就去了,再加上发病时病患会神智尽失,无法问清什么,亲人之间也没有显著传染性,故而原因一直难以查明。 云湛二人到毓芳城后,经过走访发现因疫病去世的人皆是男性青壮年,没有小孩,五十以上只有一个,再观那些人死状,以及尸体被抽干精气的情状,初步推断这并非什么疫病,多半是魔物作祟。 可毓芳城因传言有仙人庇护,城中也自有一层稀薄仙气,略等于半个仙界,普通魔物难以在这样的环境久留,于是他们考虑魔物会频繁进出城中,便二人合力在城外布下结界,若有魔物碰触则能马上感知。 但几天的守株待兔后,魔物始终都未现身,城里却又出现了新的病死事件。 二人转变最初的思路,猜测魔物可能就藏身城中,最危险的地方正是最安全的地方,恰恰因有仙气掩护,魔气不容易被发觉,所以他们才始终找不着目标。 但毓芳城太大,敌暗我明,找起来必然不容易。通常这种时候,也就该轮到主角光环上阵了。 云湛某日依旧在路上打听消息,偶然听闻一位夫君新丧的妇人对旁人说,她丈夫前些时日总和友人到百花阁寻欢作乐,而那友人刚刚故去,她担心她丈夫会不会也有危险。 云湛起了心思跟踪这妇人,一日后果然得知她丈夫也去世了。由此百花阁引起了他格外关注。 这种风月场所,云湛和原主自然是都没去过,但为了调查,二人还是偷偷潜入了百花阁,暗中查探一番并无收获,却在无意中目睹了不可描述之画面。 这下可好,本来没收获也就罢了,云湛竟第二晚还要再去百花阁,并且是堂而皇之扮成前去寻欢作乐的公子哥,当着原主的面与美人打情骂俏,扬言要在此留宿。 原主一气之下离开了百花阁,而云湛之后竟然真就在花楼里住了一夜。 其实小说里是云湛视角,所以也直接写出来了,云湛宿在百花阁其实什么也没做,而是在暗中寻找线索。 他已感觉到百花阁不对劲,浓郁的脂粉香气中纸醉金迷的表象下似乎掩饰着什么。 但原主并不知实情,云湛还偏偏什么都不解释,就任凭他越误会越深。最后原主在城中几经周折,还是这百花阁最为可疑,于是只得返回来找云湛。 结果见到的就是夜夜醉卧美人膝、驾轻就熟左右逢源的云某人,也就如白梵路今晚见到的那副样子,不过白梵路完全不介意,但原主却不可能不介意。 原主这一受刺激,再被美女灌酒,他本身是受凌青子教养,谨遵门规从不饮酒的,这第一次喝酒必然是浑身难受,最后烂醉如泥被美女搀进了厢房。 不过云湛跟进去后,将美女全部赶走,自己和原主在那张大床上隔着几丈远睡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老鸨亲眼看见两人一前一后出屋,还暧昧地打趣云湛,说昨夜原主那宿醉的样子,真是春色无边,让她这阁里的姑娘们都自惭形秽。 这处描写白梵路还记得,原主恰好听到了老鸨这话,云湛却嘲讽一句,长得再好又如何,怎么也及不上女子软玉温香,抱着舒服。 这话简直混账到令人发指,白梵路当时看见这句,就在心里连骂了几遍渣男。 人是他撩的,到头来却嫌弃人家是男的,虽然上帝视角云湛是没真正做什么出格之事,但在原主视角,这可就够石锤他那些风流韵事了。 原主实在忍无可忍,问云湛究竟要怎样才肯和他走,谁知这时有爱慕云湛的花娘在旁故意挑事,提出让原主穿女装,要真那么美,说不定云湛看见,就心甘情愿舍下她们这些红颜知己了。 一听这提议,周围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主受辱之心可想而知,而云湛也是渣渣,竟丝毫不反对这个提议,默许她们随意起哄。 最后,原主一气之下真的穿了女装,书中描写还是穿的红衣服,大抵与今天邬月霜那身差不多,总之穿出来时惊呆众人。 连阅人无数的老鸨都忍不住赞叹原主绝色,并夸要是这样子到街上走一走,绝对迷倒一票男人。 有含酸的花娘打量云湛神色,阴阳怪气讽刺说也不怎么样,有胆量到街上走一遭,大家都说美那才是真的美。 原主这时已经是怒极,还有与云湛赌气的成分在,真就二话不说豁出去,戴上半截面纱,到最热闹的街市去游了一圈儿。 于是,就出现了原主穿女装现身,以至万人空巷的名场面。 而在那名场面之后,有人尾随原主发现他进去百花阁,误以为是烟花女子,一时间百花阁里都是慕名前来一睹芳容的男人们,为原主挤破了头。感觉那架势应当与邬月霜今天差不多。 也正是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带起一股奇异的魔气波动,被云湛捕捉到,意外发现隐藏在楼中伪装成青楼女子的尸魔女。 将这尸魔女制服后才发现,原来她一直在百花阁中靠吸取阳气进行修炼。 其实尸魔修为一般,还做不到能自如地收敛魔气,但她算聪明的,恰恰由于百花阁中多为女子,阴盛阳衰,正好利于她隐藏阴性魔气。 且那些浓郁的脂粉中也特意混入了不易察觉的迷香,可作中和阳气之用,若是有修为的人士进入闻到,对她的身份也会有掩护作用。 而到了夜间,这尸魔女可以借百花阁中人流,以迷香吸取阳气,由于无差别不是针对特定一人,吸取速度又极慢,因此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怀疑到这里。 只不过她没想到原主一次男扮女装,招致百花阁中一时挤进太多的男人,阳气陡增致使她迷香耗散过快,魔气掩饰不足,就这么突然暴露了。 但关于尸魔女明明是魔,为何可以久居毓芳城中不受仙气压制,云湛二人回天枢门后将此事禀报凌青子,他的解释是若是有高人指引,可以在浓郁的仙气包围中找到最为薄弱之地,再者修为至一定程度影响较小也是说得通的。 比如白君冥,就可以承受住天枢门的仙气压制。但尸魔女修为不高,那这就是有人特殊指引,教她如何藏身在百花阁。 白梵路当时看书时还没往这方面想,但此时再回忆剧情,想起那句有高人指引,他第一反应就记起河桑曾说过的那位高人,也是不按正道常理出牌,引导邪类走旁门左道的,他们有可能会是同一人吗? 这件事目前还仅仅停留于推测,今日邬月霜引起骚动,阁中并无魔气泄露,证明尸魔女应是不在了,但疫病又的确发生过,只是现在已经消失,明日是否该问问云湛? 他二人当初分道扬镳时,就是听说毓芳城有怪事,还死了不少人,就以这个为开头问他,应该可行。 不过除去尸魔女的事,百花阁现在莫名多出了一位清阳掌门,她和原著里的尸魔女又有什么关联呢? 白梵路想起今日在百花阁中闻到的迷香,倘若尸魔女还活着,那她的迷香应该也在,反之,这迷香就并非来源于尸魔女。而这样的迷香,更不会出自普通人。 白梵路决定去找王崇羽商议,就说他怀疑百花阁中的香气有异,也不必明言他知道的那些事,先查查那迷香是什么,王崇羽正好对炼药在行,应该能有所收获。 找到了突破点,白梵路稍稍放下心,不过今天太晚,他打算明天再与王崇羽细说。 思及此,白梵路正准备专注盘膝打坐一会儿,却突然感觉耳边风声一紧。 他猛回转身,窗外一道人影飞速闪过,而随之而来一只箭矢破空而入,铿一声钉进脚边的木板里。 箭矢末端系着一小团白色,是纸。 白梵路立刻追到窗边,窗外夜色沉沉,人影早就没入黑暗消失不见。 他略一沉吟,又走回那支箭旁,俯身拔出箭头凝视片刻,忽而那箭化作一阵雾雨,只剩张纸条落在白梵路掌中。 是支灵箭,上面还残留有仙气。 白梵路仔细打开纸条,见上面只有四个字 小心云湛。 作者有话要说:白小路:我一直都很小心云湛。 云狗湛:(心上插刀.jgp) 作者:不发表点获奖感言? 云狗湛:(你等着瞧.jpg) 作者:哎~(摊手.jpg) 第44章 白梵路立刻去找王崇羽,可是隔壁敲门却无回应,直接推开里面并没有人。 正疑惑间,白梵路又听见异常动静,转身看,窗口跳进来人,正是王崇羽。 师兄!王崇羽看见他,猛松口气,原来你在这里! 这下白梵路更疑惑了,你出去是找我?那怎么 如果是找他,为何不走正门要飞檐走壁从窗户进? 王崇羽走近两步,收敛周身气旋,解释道,我方才听你屋里异动,见窗外有个人影飞过去,我以为是有人对你不利,就去追他,可惜没追上。 白梵路刚见王崇羽那刻,其实还猜测那纸条该不会是他暗中给的吧?可如果是王崇羽,他当面讲出他的疑惑即可,又何必用这么曲折迂回的方式。 看这样子,应当不是王崇羽,那会是谁呢? 白梵路思索间,听王崇羽接着道,我回来见你那窗户大敞,还以为你出事了,就直接去你屋里,没看见你 所以时情急,从窗户出去又进来了,原来如此。 王崇羽对于自己跳窗的举动也是有些尴尬,这时长舒口气,还好你没事。 刚刚那箭矢射进来声音的确不小,王崇羽是修行之人,能觉察也不奇怪,不过刚见他跳进来时满脸忧色风尘仆仆,恐怕真以为自己被劫了。 白梵路将箭矢上的字条拿给王崇羽看,并将事情经过讲给他听。 这王崇羽看着那四个字,皱起眉,师兄怎么看? 我也不确定。白梵路琢磨着,让我小心云湛,我想来想去,难道云湛也同清阳师叔样,中邪了? 要么,他是假的?! 白梵路脑子里陡然冒出这个念头。 王崇羽盯着他看了会儿,师兄还是相信他的吧。 什么?白梵路还在想有没有真假云湛的可能。 王崇羽道,所以你还是相信他的为人,今天在百花阁里那般作为不是他本意,或者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他,对不对? 王崇羽怎么突然说话如此犀利?白梵路从他话里嗅到丝火/药味儿,自己并没有因为张字条就下定论,毕竟原著里云湛的确也有过这么段剧情,并非是不合理。 只不过这字条的出现让白梵路想起凌青子曾经的提醒,多留个心总归是没错的。 倒是王崇羽,从来给人感觉就是挺温吞内敛的,但提起云湛的次数多,就明显沉不住气了样。 我并没说我定信他,白梵路道,颇为无奈,只是这张字条未知虚实,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王崇羽稍稍偏过头,抱歉师兄,是我说错话,你信他也是应该的,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有办法,明日我试试他。 白梵路不想再提云湛,就迷香的事与王崇羽商议,王崇羽今日在百花阁也注意到有迷香存在,二人正好想到处去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昨夜还门庭若市的街道此时冷冷清清,晨雾中三层高的百花阁如美人腰肢窈窕,在众矮房中鹤立鸡群。 不过那四面雕花门扇紧闭,也无环肥燕瘦笑脸相迎,还是稍显萧条寂寞得多。 按照昨夜计划,为保险起见,白梵路和王崇羽是打算先等云湛出来,以免百花阁里真有什么问题,易中对方圈套,于是他们就在街对角早点铺子里坐了小半时辰。 经营早点铺的中年大叔恰好在和人聊百花阁的千千姑娘,白梵路正注意听,忽然王崇羽站起来,言不发越过他走向了街对面。 哎!崇羽! 白梵路喊道,可王崇羽根本不应他,转眼就到百花阁门口。白梵路忙几个箭步追上,在王崇羽即将推门而入时拦住他。 怎么了这是? 我闻到那迷香了,比昨天还要明显。 王崇羽面色阴郁,眼睛死死盯着那扇已被推至半开的门。 真要现在就进去? 白梵路还是觉得有些不妥,说好等云湛出来的,可这门后现在直都没出来过人,不太对劲。 不能等了,我担心里面人出事。王崇羽道。 感觉王崇羽轻轻拉住自己袖子,神情肃穆,白梵路也担心起来,毕竟百花阁里还有好些普通人。 他俩已经提前吃了抑制迷香的药,短时间内问题不大,虽然犹豫,白梵路还是沉声道,好,注意闭气。 嗯,师兄,离我近点,别走散了。 门缓缓被推开,发出微弱的声响。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38) 眼前的花楼陈设与昨夜无差,却是空无人,但那些觥筹交错后的残局还保留原样,仿佛所有人只是临时离开,下刻就会回来。 这种诡异的画面让白梵路心头涌上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他扯了扯王崇羽,在灵识中道,当心,我们可能中计了。 半晌,无人应答。 白梵路疑惑地看向身边,竟见他拉住的那只手不知何时变了样子,再抬眼,面前已然站着位白裙翩跹的少女! 再四下环顾,哪里还有王崇羽的影子? 眼前的琼栏丽苑仿佛幻化成无数个重叠在起,只除了面前的少女无比清晰。 白梵路明了,这八成又是谁的幻术。 少女明眸善睐,娇俏清纯,着实是位少见的佳人。 不过白梵路不为所动,闭着眼随手挥,佳人就在他眼前四分五裂,化为袅尘烟。 这处空间又剩了白梵路人,他就在原地站着,观察两侧,走廊侧是栏杆,侧全是门,尽头也是门。 尽头那扇门还是大敞着,正对外边的屏风挡住里面景象,屏风上绘有折扇四美图,似在直勾勾地引诱着谁。 不多时,右侧第道门自动打开,又有位美女婷婷袅袅走出来,白梵路继续视若无睹,随后各门次第大开,数位风情迥异的美人们纷纷投怀送抱,最后甚至还来了位长相可人的小倌。 只可惜弹指挥间,这些美人们全部烟消云散,白梵路耐心告罄,朝着走廊尽处道,还是适可而止吧。 又是那股迷香味,比刚才更浓了。 最后那门里、屏风后,忽而传来声婉转轻笑,红衣烈烈的女子终于现身,轻抬右手,抖落掌心抔尘灰,笑得无尽雍容。 这些可都是等的美人儿,师兄个也瞧不上吗? 白梵路不再与她打哑谜,直言,清阳师叔,你真的认错人了,我是天枢门凌青子座下大弟子,白梵路。 白梵路?邬月霜娇娆笑,灵珏师兄可真会说笑,凌师兄何曾收过徒弟?他说过他绝对不会收徒弟的。 白梵路愕然。 师兄为了躲我,还真是什么样的谎言都编的出呵! 邬月霜见白梵路不说话,突然柳眉挑,面露狠色。 白梵路连闪几步避开她探来的掌风,反身挡将她扫翻,发现这邬月霜不是幻象后,迅速以道法术将之禁锢。 但这毕竟是仙尊,修为在他之上,关键是要找出在背后操纵她的人。 邬月霜被他制住,清丽面容惨白片,画着的胭脂也掩不住她满目痛恨,反而让她整个表情更显狰狞。 灵珏师兄,那个白楚郁就真的那般好?你为她,当真就什么都不顾了吗?我不信!我不信!我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你就只属于我了,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白梵路听见白楚郁这个名字,着实吃了惊。 而邬月霜突然捂着头痛苦倒伏在地,状若疯癫,嘴里不住喃喃,不不是的不我不是要杀你我不是师兄师兄 白梵路连退两步,突然感觉身后撞到个人,他骇然转身,同时迅速拔剑,剑光没受什么阻拦,就落到了来人脖子上。 云湛微笑着,仿佛完全没将白梵路手中的剑当回事。 师兄这是何意? 白梵路不答,轻轻转动手腕,剑身在云湛皮肤上擦过,有明显的灵气在剑上流淌。 所以这也是真人,而非幻影。 白梵路可还记得,自己今日是为何而来。他不松剑,直截了当地问云湛,青鸟呢? 若他真是云湛,那就该立刻证明给他看,若他不是,也不怕打草惊蛇,他现在剑架在对方脖子上,是抢占了主动权。 云湛却笑而不语。 白梵路不着痕迹将剑身又贴近毫厘,云湛微抬高下巴,剑刃划过的地方隐隐有红痕渗出。 再问你遍,青鸟在哪里? 云湛不以为意,只是凝视白梵路,眼底里的笑逐渐敛去,到最后,半分也无。 白梵路这次留了个心眼,早就察觉身后异样,等地上伏倒的邬月霜突然跃而起时,他已反手击火灵术。 但前面剑身削过处,云湛却在眼前化为烟雾,眨眼不见。 白梵路立刻旋身飞出栏杆,闪开后头紧追不舍的攻击,毫不含糊招风卷云残直接将这室的琳琅华丽彻底击破,土崩瓦解。 宛如看着镜子碎裂,邬月霜在他眼前也散成了碎片。 而碎片落尽后,原先的场景消失,白梵路发觉自己置身于个房间,两对冷烛飘摇,光线昏暗。 他正要找寻入口,突然有道白影不知从何处也冲了进来。 两人打个照面,皆是愣。 王崇羽手中剑没放下,半是警惕半是犹豫道,师兄? 他这动作让白梵路心下猛地松,崇羽,是我! 师兄!王崇羽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上前急道,云湛真的有问题,他方才竟然袭击我!还有清阳师叔也与他道,这太奇怪了! 看来王崇羽和他遇到了同样的事。 白梵路点头,这里不仅有幻术还有阵法,从现在起,我们必须寸步不离,千万别走散 话音戛然而止,白梵路震惊地睁大眼,王崇羽居然伸手点了他穴道。 崇羽白梵路动弹不得,而王崇羽定定站在他面前,眸底霜色片,看向他时目光像看着个陌生人。 简直防不胜防,连王崇羽也被控制了?! 白梵路身形抖,鼻腔突然涌入大量浓郁到呛人的幽香,他穴道被制,体内抵御迷香的咒术也同时失灵了,怕是要糟 师兄,我有这么可怕吗? 身后传来道熟悉的嗓音,似乎带着笑意,而后只手缓缓落于肩膀,万般柔情揽住他,将他打横抱起,白梵路却半分也抗拒不了。 这房间挨着床的位置,有面半人高的铜镜,白梵路眼看见镜中的自己,被云湛抱着放在凳子上,面朝向镜子。 镜子里还能看见王崇羽,他木然地站在门边,面无表情。 你对崇羽做了什么? 师兄现在还有心思担心别人?云湛微微笑,手指在他耳珠上轻轻揉捏,若再这样时时惦记着别人,我可会吃醋的。 白梵路感觉耳垂刺痛,似被几根细针扎过,浑身却不知怎么,愈加酸软无力。 我吃醋,你的好师弟可就要遭殃了。 白梵路狠狠盯着镜子里的云湛。 云湛低笑声,终于暂时松开了他,退后步,似乎在打量镜中人,而后不甚满意地摇头,右手随意挥,幅浅紫色的布料落在他手腕上。 抖抖敞开来,竟是件女子衣裙! 不会吧?这样都躲不开女装梗?白梵路咬牙,你不是云湛,你究竟是谁? 师兄何以这么笃定我不是云湛? 白梵路也不怎么笃定,其实是在套他话,云湛喜欢的是货真价实的女子,没兴趣找人男扮女装。 何以见得?云湛却已经将那幅裙衫披在他肩上,从袖子到腰带,极为耐心细致又动作温柔地替他穿好,你怎知我不是想故意试探你心意? 云湛没那么无聊。 云湛啧啧两声,无不无聊也是要看情况的,比如我现在就点也不无聊。 他说着走到妆台前,挑了挑,拿起把红木梳。白梵路头发是被白色丝带半束起的,云湛随手扯掉带子,大把青丝就落了下来,垂至腰际。 白梵路心里觉得也是够够的了。 可是云湛真就心情很好地,拿着那把木梳,仔细地替他梳头,从上之下,从左往右,似乎每根头发都要经过他掌心,丝缕都不放过。 而后,云湛拿起脂粉盒里的朱笔,在白梵路眉心点了粒朱砂。 美人冰肌,这点绛确是更添风致了。 还真是好看呐。云湛饶有兴致细细端详,眼中不加掩饰痴迷之意。 白梵路这下也拿不准这个云湛究竟是真是假了,他不会是故意羞辱自己吧?就像原著里那样,而且刚穿来时,他也的确屡次戏耍他来着。 这得是什么仇什么怨,以至于都如此退避三舍了他还要大费周章地算计。 正犹疑间,半透薄纱从上罩了下来,白梵路眼前彻底变成片模糊的淡紫色,然后他就被抱起来,这次的方向是朝着那床去的。 你!白梵路差点七窍生烟,你别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师兄觉得,我该如何欺你? 白梵路口气憋在胸口,差点背过去。好个云湛,给好脸不要,就是上赶着和他结梁子是吧,那他 突然脑子里灵光闪,白梵路不由自主打了个激灵,难道是因为自己躲着云湛不被他影响,所以云湛主动出击,要逼自己黑化? 就是系统所谓的,剧情发展有必然性? 很有可能啊,因为目前经历的各地剧情表面上都被白梵路影响走偏,但最终结果与原著又殊途同归。 比如这个女装梗就是证据。 不会吧,这疯子莫非真是云湛本人?! 白梵路惊疑不定,脑子里飞速转着,云湛注视他不停乱眨的眼睛,悠然笑。 师兄想什么呢?如此专心,难道你没听说过,春宵刻值千金? 云湛低低笑,白梵路只觉后背软,他人已经被放倒在床上。 现在不光是穴道的问题,那迷香着实厉害,白梵路整个人都软绵绵的,完全提不起半分力气。 而面上紫纱随着他紊乱的呼吸起伏,视野虚蒙片,又给人种可怕的迷失感。 但他没料到,更可怕的还在后面,云湛附在他耳边,幽幽问,师兄在害怕吗?对你,我会很温柔的 话音未落,他右手啪地打个响指,突然就听声怒喝,是王崇羽的声音,云湛!你做什么!放开师兄! 白梵路浑身激灵,下巴被人捏住,扭向门的方向。 门边,王崇羽被禁锢在个法阵中,望着这边目眦尽裂,而他身上满是剑伤,白衣都被染出大片红。 而那盯着这里焦急又愤恨的眼神,显然已经恢复神智了! 白梵路感觉云湛的呼吸喷洒在颈项,仿佛饿狼对准猎物要害,让他浑身血液都凝固了,只有颈部脉搏还在剧烈地突突跳动。 王八蛋!竟然当着同门师弟的面 但这还远远没完,不知何处传来许多脚步声,似乎离这里越来越近。 这边可还有许多除魔卫道的师兄弟、师姐妹呢,他们来得比我想象中还快呵,师兄你说,若他们看见这幕,会怎么想? 云湛!你疯了!王崇羽厉声嘶吼。 云湛好兴致地勾唇,没错,我是疯了,我还有更疯的呢! 他手缓缓覆上白梵路额头,向上移动至天灵盖。 突然白梵路感觉股压力将他攫住,令他头痛欲裂,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头顶上被强行挖出来,但他拼命抵抗,那种强力逐渐地又卸去了。 啧!还挺坚强,云湛摇摇头,收回手,邪肆笑,既如此只好来点更刺激的了。 他单手抚上白梵路衣襟,随手挑,亲手系上的腰带就随之散开,稍稍凌乱的女子裙衫下露出里面纯白的弟子服。 云湛的手却不止于此,仿佛还将有下步动作。 云湛!你住手!你这样做,师尊他 下刻云湛扬手,王崇羽被什么暗力击中,撞在透明结界壁上,又跌落下来,捂着胸口撑剑半跪在地,身上那些血迹霎时晕出大片,整个白衣彻底染红,而他重重喘气,竟似个字也发不出来了。 白梵路难以置信云湛竟对王崇羽下如此狠手。 崇羽师兄,最好安静点,否则 突然砰地声,道蓝光破窗而入,也同时打乱了着周遭结界的平衡,霎时间清明空气开始混乱,出现无数涟漪似的波纹,如雨落静湖,眼前的切都开始朦胧。 再清晰时,屋里便多了人。 白梵路大概是最先看见来人的,那人与他隔着帘紫纱、几步之遥,不知为何,白梵路忽而生出种奇怪想法,以及微弱希冀。 惟愿时光倒流,永不再往前走。 作者有话要说:白小路: 云狗湛: 作者:别沉默,下章你们会更沉默,好歹这章先说点啥。 白小路:我能不穿女装么? 云狗湛:我这段能跳过么? 作者统一回复:不能!(快洗洗睡吧,睡一起也行,有人想看。 第45章 你是何人? 云湛问,但那表情却半点不像询问,甚至丝毫没有惊讶,依旧是笑着,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有人破了他的阵,突然闯入,他不仅不以为意,却反倒心情更加愉悦了。 而少年视线在白梵路身上落了一下,就迅速移开,神色阴沉盯着云湛,放了他。 真的是小六。 白梵路心里那种莫名的忐忑感愈发强烈,他想着小六论实力或许尚可,但若讲心机肯定不是云湛对手,他得想法自救,不能将小六扯进来。 而且自己现在这样子,被小六看到了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39) 其实无论是担心小六安危亦或是这种羞耻感,似乎都未能触及他真正不安的源头。 白梵路就是有个迫切的念头,要赶紧和小六离开这个地方,不然 不然会怎样他也说不出,趁云湛在看小六,白梵路赶紧暗中运功,寻找让自己恢复的法门。 而云湛和他所在的地方还有最后一层屏障,小六好像进不来,他得想办法出去。 小兄弟,你搞错了吧? 听到小六的话,云湛微笑,我与我师兄两情相悦,水到渠成,又岂容你来置喙呢? 云湛的手还在白梵路腰间徘徊,小六黑眸一紧,冷声道,你不是云湛,他也不是你师兄。 听到这话,云湛眉梢微扬,唇角笑意似有若无,哦?你又是如何知晓?莫非你很了解云湛? 白梵路好不容易找到体内一丝残存的灵气,打算以它来激活苍堇,替自己解穴,云湛这句轻飘飘的问话却撩过耳膜,带起不重的一阵战栗。 小六?了解云湛?什么意思 白梵路看向小六,对方正怒视云湛,这时似察觉他视线,却是稍与他对上一眼,就如最初那般,又极快速地移开,这回躲闪的意思相当明显了。 怎么回事,那种异样的不祥预感又来了。 白梵路强压下心头惴惴,微攥起手指,指尖灵气沿着手指到掌心,一点点攀住腕上沉寂的苍堇。 云湛却又道,对了,师兄让我给他看青鸟,我本来还忘记了,你这么一提醒,别说,我还真见过这屋里有人有呵。 苍堇亮了一瞬又暗,白梵路呼吸一滞,仿佛感觉空气中瞬间有什么东西被绷到极紧,他不由自主再次看向小六。 这次少年却没看来,他身体站得笔直,一股气流恍惚在他周身旋绕。 云湛稍稍低头,好整以暇一笑,师兄,你想知道是谁吗? 白梵路觉得,他此刻竟半点也不想知道,更不想看见那只青鸟。 苍堇有些不听使唤,或者说是他内心不够强大,仅凭这点灵气还控制不了它,白梵路暗暗着急,逼迫自己不去深思云湛方才那话。 这云湛,自己是个王八蛋,却想甩锅给别人,他绝对是疯了,疯透了! 他就是云湛,只有云湛才会这么混账!白梵路反复告诉自己,拒绝去想这个人可能真不是云湛,哪怕只有一丁点可能。 不过也无所谓是谁了云湛抱胸而立,他们很快就要进来了 走廊外一间间门被推开的声音,还有人声都离这里越来越近,很快这屋里发生的所有一切都会被看见。 看见天枢门新晋的代任掌门云湛和仙门首席大弟子白梵路八卦和舆论终归是性质迥异的东西,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足以预见。 王崇羽急红了眼,他手掌中尽是血,顺着剑柄剑刃一直流淌下来,看着云湛的目光恨不得将他活剐了。 终于在这扇门即将被撞开的一瞬间,小六两手一握,萦绕在他周身那股气流陡然冲撞而出,刷一声向他四周扩散开去。 砰!门重新被关上,吵嚷的空间突地一片死寂,仿佛被与外界隔绝开来。 这是一道仙气结界。 为了对抗暗中法阵的压制,这结界会耗费主人更多力量才可凝成。 若要有所保留地施法,是不可能了。 少年身上还有蓝光未褪,腰间那团蓝莹莹的火焰更是燃烧着跳跃着,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云湛轻笑一声,有点能耐么。 小六沉默。 云湛冷笑,想说什么,现在还来得及,否则 这话是对着小六说。 可白梵路却觉得是对着自己的,他也想说什么,怕来不及,可张了张嘴,就是发不出声音。 小六正定定地看着他,隔着薄透的紫纱,面容看不清明晦,唯有那双眼睛里的东西仿佛能直接刺进他心里。 终于,小六缓缓开口,我才是云湛。 到底无论如何躲来躲去,最后还是不得不承认了。 门边禁制里,王崇羽震惊得忘记了挣扎。 云湛不怒反笑,你说你是谁? 深吸一口气,小六扬声道,我才是云湛! 床榻上,隐约传来一声压抑着痛苦的低喘,白梵路强行挣脱被禁的穴道,摇摇晃晃坐起来,他胸口大幅起伏,猛抬手一把扯掉了头上的紫纱。 小六! 这是在开玩笑吧。 凌青子只告诉他魔界中有人可能假扮云湛,却从没说过修仙的云湛可能扮作其他人。 还扮得如此活灵活现,惟妙惟肖 不,这完全是两个截然相反没有丝毫类同的人。 不可能是一个人的。 小六和云湛 绝对不可能的! 云湛也在问,你口口声声说你是云湛,那你何不变回来让我瞧瞧? 对啊!若是真的云湛,他为什么要顶着小六的样子出现呢?他又不是傻! 白梵路的眼睛里猛然升起期盼。 可是小六站在那动都不动,也不说话。 白梵路的心于是一点点往下沉。 随着压抑到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眼里仿佛绝处逢生般最后的亮光,也破碎着临近熄灭了。 云湛冷哼一声,唇角勾起戏谑又嘲讽的笑,变不出了? 小六终于抬起手,掌中光团骤亮。 白梵路怔怔望着那道光,瞳孔倒映着两个跳动的光轮,让他惨淡的面容仿佛瞬间枯木逢春。 然而光黯,却是彻底如坠深渊。 小六掌中已然幻出一只青羽红喙的小鸟,叽叽喳喳扑腾翅膀,它无视任何结界,直接飞向白梵路,轻轻落在他肩膀。 青鸟碰触他时,白梵路浑身猛地一颤,手握拳用力撑在床边,那只青鸟化为万千光点,便刹那消失不见。 白梵路张口,欲说出什么字,忽而紧闭双唇,唇角一抖,一抹嫣红顺着颌角缓缓渗出。 小六心中大恸,正要上前,可对上白梵路那双深深凝视自己的眸子,双脚却像钉在原地,动不了分毫。 就连那个称呼也再叫不出口。 云湛拍了拍手,精彩!真是精彩! 白梵路闭眼,片刻后再张开,他已经咬紧唇在压抑,可喉间尽是腥涩的苦味,咽下去又漫上来。 这样反反复复让他胸膛控制不住剧烈起伏,必须拼尽全力才能维持呼吸。 但却连呼吸都是充满着苦涩,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下一下重重锤击他心肺,让他既想恸哭,又更想放声大笑,笑到再不会笑为止。 所有莫名其妙的直觉,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所有看似无根据的怀疑,在这一刻都得到印证。 所有出生入死的赤子真心,在这一刻都成了跳梁小丑的搞笑戏码。 原以为那是个傻子,原来自始至终,自己才是傻子,彻头彻尾大傻子! 白梵路哇地一声吐出了大口鲜血。随后整个人便如枯叶般,朝床边软倒下去。 师兄! 王崇羽和小六同时惊呼,小六浑身杀气大盛,却陡然刹住。 只见云湛揽住白梵路,一手掐着他腰身,一手放于他天灵盖上。四根手指张开,似在微微发力。 你到底想干什么? 小六厉声问,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只手,生怕它直接捏下去。 云湛的无名指就在白梵路额头状似随意地撩拨,拨开散落在前的头发,露出那枚血红的朱砂。 小六看得心头直跳,低声警告,你别乱来。 云湛反问,你又知道我想做什么? 嘲弄地看了眼少年,云湛笑道,不过我料得不错么,你对他的影响力果然很不一般。 白君冥!你想做什么,冲着我来,别伤害他。 白君冥?王崇羽一愣。 云湛或者该说是白君冥,听到小六直呼这名字,稍稍挑眉,被你看出来了?瀛洲那一架也没白打么 只可惜啊!白君冥悠然一笑,有些人不见棺材不落泪,非到最后才肯说实话,否则哪需他平白无故受这苦楚呢? 话音落,白君冥按在白梵路头顶的手陡然一收,白梵路眼睫颤抖,眉心紧蹙,似乎正在承受什么巨大痛苦。 白君冥看着,唇角的笑愈发邪恶,啧啧两声,其实呵,你应当感谢我的,若非是我,你能看见你做梦都想看见的这画面吗? 他看向小六,这可不是在梦里哦,你人人敬爱的好师兄,现在这痛苦无助的表情,这让人把持不住的模样,你敢说你没想象过吗? 小六握紧拳。 白君冥很快又松开了手,长叹一声,在我构筑的美梦里,你做了什么?所有能做的,不能做的,比起我装扮的你,你本人的演绎恐怕更淋漓尽致吧?需要我一件一桩,细数来给你听吗? 你!小六脸上红白交错。 白君冥忽而露出恍悟的神情,哦对了,我应当把他弄醒了,说给他听才对呵! 白君冥!小六低吼,但这么一闹,他的确不敢轻举妄动了。 白君冥手指还在白梵路额头上滑过来、拨过去,他像是故意的,一点点消磨人的意志。 你看看,他因为你,竟如此灰心,一点想要抵抗的意愿都没有,白君冥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可怜啊,被你骗了这么久,也难怪 小六心里惊涛骇浪,可饶是他再如何着急,白梵路的命门正捏在这人手里,他只能忍着。 白君冥像是终于玩够了,既如此,我就行行好,帮他解脱解脱吧。 他手掌一团黑雾喷薄而出,将白梵路头顶圈住。 小六见势不妙,直冲那边扑去,可还是没能突破最里层那道结界,明明只隔着几步,却就是靠近不了。 只见白梵路仰着头,忽然一阵剧烈抽搐,头顶黑雾缭绕中,现出一团闪烁的浅紫色光轮。 白君冥将其收入手中,另一手松开,白梵路委顿倒下。 你瞧,是不是相当漂亮啊?与他的人一样漂亮 白君冥无比专注地看着掌心的光,似乎在透过它看什么令他神往的东西,抑或是什么人。 王崇羽终于能挣开禁制,刚有动作,就见白君冥微微眯眼,一收手,那团光轮就被他掐住了。 别去。小六拦住王崇羽,对他摇了摇头。 王崇羽偏头看他,眼神里毫不掩饰恨意。 小六知道他现在想什么,是怪自己欺骗了白梵路,还有刚刚白君冥那些话,但此刻再怎么解释也于事无补。 白君冥手里不知是什么,仿佛是从白梵路身上取出来的,自它出来后,白梵路的状态就透着诡异。 这可是他的人魂呢,这么轻易就被我得到了。 白君冥痴迷一笑,无限满足。 小六大骇,他说人魂?他竟用了摄魂术! 白梵路的人魂就在白君冥手中,小六更加没法近前,只能眼睁睁看着白君冥将手指缓缓蜷起,像捏住只颤抖的兔子一样捏住那颗光球。 你说,我现在要毁掉它,是不是易如反掌啊? 说着,真就一反掌,小六忙喝止他,住手! 白君冥暂时停住,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似乎很想听听看小六最后要做怎样的申诉。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哪怕要我的魂魄,都尽管拿去,你放了他。 白君冥闻言微微眯起眼,笑了,真是个痴情的小傻瓜,叫我好生感动呢。 可那笑意飞快敛去,像是此刻才露出本来面目,白君冥换上阴狠之色,淡淡道,那么为表诚意,现在就请自卸修为吧。 好。小六缓缓祭出碧落。 王崇羽没料到他竟会答应这种条件,虽然对云湛充满怨恨,但这做法明显是极端不理智的,正要阻止,忽然觉察周围有异动。 桌案上的茶杯,仿佛在颤。从开始的轻颤到很快的明显颤。 小六也察觉到了,他停住动作。 紧接着听见砰地一声巨响,床边那面铜镜竟从中裂成了两半。 随后那道裂口一直蜿蜒到脚下地板 小六猛抬头,看向床榻上的白梵路。 白君冥也正要碰他,却突然被一股莫名怪力震开,但他被这一击,落地时双眼却是精光灼灼,盯着白梵路露出诡异一笑,而后衣袖一拂,悄无声息消失了。 白梵路肩膀动了动,缓缓从榻上坐起,一言不发。 他周身围绕着一层浓重黑气,散乱裙衫无风自动,眉心冽冽冷光渐散后,只见那颗朱砂不知何时被抹去,无故多出了一枚紫色柳叶状的印痕,宛如花钿恰在中央。 而他那双眼此刻似张非张,目中无神,映着额上印记,原本黑色的瞳孔也仿佛被染上一层浓紫,乍看去仿若走火入魔,情状十分骇人。 师兄?王崇羽刚试着唤了一声。 白梵路眼睛猛地睁大,下一刻宛如天崩地裂,整个百花阁随之剧烈震颤,周围所有物品都飞起至半空,在他们眼前逐一瓦解。 仿佛慢动作的凝寂后,又一道更为强悍的灵力冲涌而出,几乎没看清白梵路是如何动作的,围绕他的一切都归于虚无。 眨眼间,百花阁被夷为平地。 白梵路浮于废墟半空,发丝乱舞,静默地俯瞰下方。 在他周身四溢的灵气如惊涛骇浪般还在持续散出,近乎要扭曲了空间。 毓芳城中桃红李白,皆因经不起压制花叶纷纷坠落,可转瞬间又得灵气滋养迅速生出新芽,一时间绿叶红花漫天飘散,被灵气旋绕进去,缠上中间的白梵路。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40) 仿佛开天辟地,破灭与新生同时进行,废墟中的人被团团紫气包裹,从中缓缓浮起来,竟都完好无损。 时间仿佛凝滞,所有人都惊异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直至风忽止,旋转的花叶不知为何又瞬间化为灰烬,白梵路往后一仰,从半空直直往下掉。 那些仙家弟子里,不知谁惊呼一声,大师兄那不是大师兄吗他怎么 白梵路下落时,周身激荡的沉郁灵气中,分明还夹杂了不容忽视的强大魔气! 小六暗骂一声,飞身而起抱住下坠的白梵路,掩住他面容,并用仙法压制他身上四散的魔气。 王崇羽追赶不及,那两人身影已经消失于天际。他这时才想起白君冥和邬月霜,可他们也早不知所踪。 崇羽师兄 王崇羽闻声回头,竟然见到本该在仙门的云翳。 云翳面色惊惶,红着眼眶,颤声问,他们说,大师兄好像是好像是魔吗? 作者有话要说:白小路: 云狗湛: 作者:就说这章你们会更沉默吧。虎摸,麻麻理解你们的心情,emm尤其是狗湛,让你背锅了,抱歉啊(挥泪云狗湛:(眼刀 作者:下章有你甜头吃的(暧昧眼 白小路:(不对劲 乱入群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终于掉马了!!!啊啊啊啊啊啊捶桌!!!可是掉马后不该是火葬场吗?甜头是什么?可以拿来当肉吃? 作者:当然可以。 乱入群众:!!!天惹我听到了什么???? 【温馨提示】明天那章最好早点来看,那啥,万一凉凉了就没法吃了(你懂得 第46章 本来晴朗的天空突然间乌云密布,前一刻还是白日初升,这一刻却连太阳的影子都见不到了。 天是黑的,地也是黑的,天地间呈现出一种莫名的交融感,仿佛造物神开天辟地时那般无边混沌。 小六找到一处清净隐蔽的洞穴,刚落下,就听身后电闪雷鸣,他心里猛一咯噔,再低头,白梵路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那双漂亮的眸子被闪电的余晖才掀亮一角,又飞快熄灭,深紫色的瞳孔复归幽黯,内里淌不出任何情绪。 小六手臂略收紧。 不能在这洞口,他想,马上就要下雨了。 小六硬着头皮抱白梵路进去,对方竟也没有反对,就沉默地靠在他怀里动都不动。 这洞穴不深,进去才几步路,小六只恨距离太近,到不得不放下白梵路时,还没能完全做好准备。 小六 可是白梵路开口,却叫小六愣住了。 他竟然,还愿意这样叫他吗? 但自己终于是羞愧于唤那一声哥哥了。 小六抿了抿唇,环顾四周,这山洞里阴暗潮湿,只有一片突出泥地的石面,他用法术烘干枯草,让白梵路坐在上面。 小六,为什么要骗我呢? 白梵路一直看着小六动作,他问这句话时语气还是那样温和,甚至堪称温柔的。 小六隐隐觉得不对劲,不光是语气,他的眼神也不对劲。 为什么要骗我说,你是云湛呢?白梵路微微歪头,面露疑惑。 小六嘴唇轻颤,这才意识到是哪里不对劲,白梵路望着他的时候迷迷糊糊的,整个人似魂游天外。 魂小六明白了,他被夺取了人魂,所以才像失去神智一般。 哥哥 小六终于能够鼓足勇气,敢这样轻轻唤了一声。 白梵路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对这试探的一声恍若未闻。 小六,你根本不用装是云湛的。那个假的云湛,他拿不出青鸟来,他就是假的。 你是不是怕他伤害我啊我知道了,给我那张纸条让我小心云湛的就是你吧? 白梵路唇角带着浅浅的笑,只是这笑进不到眼睛里。 你也到了毓芳城,是来找我的吗?为什么不早点来见我呢? 要是早点来见我 要是早点 早点什么? 白梵路说不出来,他絮絮叨叨的话语在这里卡壳了,露出迷茫不解的神情,像是无助的孩童,在皱眉寻思什么明明很简单又始终想不明白的事。 小六心痛难当,如果说白梵路会变成这样,直接凶手是白君冥,那最大的帮凶就是自己。 摄魂术虽厉害,要夺取别人的魂魄只能在身体和意志异常虚弱的时候才有机会成功,而意志上的虚弱是最为致命的。 白君冥那句易如反掌,就是这个意思。 小六,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我们不是在盖房子吗? 似乎刚才的问题难倒了现在的白梵路,他想不通,懵懵懂懂就又换了个更易理解的话题。 我们的房子快要盖好了吧。 白梵路想到什么,眼睛微微弯起,像是笑的表情,又像不是,继续着自言自语。 有了房子,就能遮风挡雨你说过的,我们以后会有自己的房子,和奶奶一起,还有小七和小八,我们一直住在一起 小六再也忍受不住,即使他多么迷恋这一刻白梵路所以构筑出的言语温情,他都知道这些不过黄粱美梦,终归是要醒的。 醒得越晚,陷得越深。 他已经因为胆怯错过一次了,不能一错再错了。 哥哥,你听我说。 小六在白梵路跟前单膝跪下,双手紧紧握住他的手,以一种仰视的姿态,对上白梵路干净到让他无处遁形的目光。 被夺去人魂的人,可能出现不同的结果,有的失忆有的失智有的变成杀人狂魔。 可白梵路刚刚震碎百花阁,却未曾伤到里面的人,还在保护他们,他应该是有意识的,能控制灵力的。 还来得及,只要自己让他清醒过来,再还给他一个人魂,他就会恢复正常了。 哥哥,我真的是云湛。 听见小六这话,白梵路先是皱眉,很快又舒展开,别开这种玩笑,我那个师弟可讨人厌了,你怎么会是他呢? 小六抬手,碰上白梵路的脸,让他面对他。 白梵路也很顺从,低垂着眼朝向小六,可那里面仿佛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迷雾。 小六心如刀割,咬牙道,我骗了你,我知道你讨厌我,所以才变成这样子接近你的。 白梵路一愣,半晌,摇摇头,不会,你是小六。 小六还想说什么,被白梵路急不可耐地打断,你就是小六! 他重复道,又宛如申辩似接着说,你的样子,你的名字你 对,你吃鱼刺卡到过,你有个哥哥,你还会念童谣,你你真的是小六,和我的小六是一样的! 白梵路慌得想站起来,像是抓住什么关键线索,又不小心弄丢了,无措地绞动手指,整个人都紧绷到极点。 小六不忍心看他这样,直起身将白梵路揽进怀里,让他额头抵住自己胸膛,手轻轻抚摸他后背。 感受怀里的人一点点变得安静,呼吸渐渐平稳而缓慢。 我想到了。白梵路忽而很欣慰地笑了声,你就是骗我的,你才不是云湛。 他的语调透着轻松,小六你果然学坏了,都知道欺负哥哥了。 云湛怎么可能认识你呢,你在我脑子里啊,他要扮成你,难道还会读心术不成? 是了,他怎么早没想到呢。 你就是小六。白梵路开心地笑起来。 小六抱着白梵路,身体一僵,轻轻拍着他后背的手顿了顿。 片刻沉默后,他唇角扯出一丝自嘲的苦笑。 我的确会读心术啊。 小六松开白梵路,认真地看着他,我进过你的梦里,见到你梦里的孩子,他就叫小六。 白梵路愣愣地看着小六,刚张嘴,就被小六掩住唇,对他摇头示意。 你和那个叫小六的孩子一起长大亲密无间,又被迫分离,你们所经历的一切我都看见了。 你突然对我冷淡,避之不及,我没办法接近你,只能想象他长大后的样子,扮成是他,想着这样也许你就会对我放下戒备。 小六见白梵路眼神不住闪烁,知道已经快了,只需要最后一个定论,他的理智就该回来了。 可是真的临到跟前,小六却突然没有勇气继续。 如果刚得知实情,白梵路就责问他、对他厉言相向、与他划清界限,可能还不会像现在,体验到这个人的温柔以待,还希冀着他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可能原谅自己。 他还能够有所期待吗? 小六微微撑起身,平视白梵路,靠近他。 哥哥。 或许听完我的话,你就不会允许我再这样叫你了吧。 那我最后叫一次哥哥,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白梵路现在的思维已经完全不会转了,他朦胧的眼里涌动着翻腾的迷雾,比外边云谲波诡的天还要暗沉。 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是同意了。 小六说着,在白梵路唇上吻了一下,轻轻的,很快就挪开,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快。 可他脸上偷香得逞后小小耍无赖的表情,多熟悉呵,白梵路都看得呆了。 只是听觉还在继续,他还能听见少年的声音,正平静地一字一顿地说,所以你明白了吧,小六根本不存在。 他是假的,云湛才是真的。 师兄,我是云湛。 白梵路死死盯着小六的眼睛,不放过里面任何一丝一毫情绪流露。 却没能捕捉到他想要的东西。 他想要什么? 白梵路脑子里突然一阵昏胀,他在眼前看见了什么? 那个总是眉眼带笑的少年? 那个想尽办法跟着他,甩都甩不掉的小无赖? 那个动不动占他便宜,明明幼稚得要死却装非要成熟的小狗崽子? 还是那个偶尔会害羞但多数时候脸皮贼厚地,会一遍一遍说着哥哥,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那个少年,他真的说过的。 那样清晰的缠绵的深切的记忆,虽然短暂,却像用刀刻在脑海里一样。 如今却被告知,都是假的?不存在的? 可是刚才明明还尝到过一个吻,白梵路微微张开嘴,想再回味一下,舌尖却蓦地觉出一抹苦涩。 原来不知不觉,竟已泪流满面。 小六抬手,似乎还想碰他脸,被白梵路一下避开,反手一掌将他推出去,后背重重撞到石壁上。 小六,或者终于该纠正是云湛了因为在白梵路眼中,最后勉强维持的存在感也没有了,的的确确就只剩下云湛而已。 压抑着咳嗽几声,云湛眼看着白梵路朝他步步走近,那张清丽面容上泪散得干净,前一刻的柔情缱绻彻底换作了冷若冰霜,以及一丝压抑至极的憎恨。 你最好现在就变回来。 他没说任何威胁的话,但这一句的语气已经足够。 白梵路是脾气好,但越是脾气好的人,真正生气才越是可怕,就如他此刻。 他刚才那一掌也是实打实的,云湛都能感觉到体内脏腑移位,他这师兄半点也未留情。 伸出舌头舔去唇角血渍,云湛露出个欠扁的痞笑,很遗憾,变不回去了。 你! 白梵路阴沉着脸,刚刚那一掌打出去,他也觉得身体不适,还有点头晕。 他暗暗稳住,平静道,你既然见过我梦里,就该知道我身份了吧? 所以云湛一早就猜到他并非原主,而是鸠占鹊巢,那他为何不拆穿他? 云湛笑笑,对我来说都一样。 这话状似无所谓,但他说这句时,凝视白梵路的眼神却并没表面看上去那么随意。 只不过白梵路现在没心情与他打哑谜,这样充满歧义一句已经足够引爆他。 好个渣渣,什么叫对他来说都一样?! 白梵路本就神思昏沉,这下更是气得脑袋都要裂开,强忍住胸中翻涌的怒火,猛地背过身去。 对着还是小六模样的云湛打出那一掌已经算他所能承受的心理极限了。 而且他现在身体不太对劲,不想在云湛面前示弱,更不想再面对他那张脸。 白梵路朝洞穴外走,没走出几步,突然停在那儿不动了。 外边雨泻倾盆,一道闪电乍然亮起,映出他单薄身形在雨幕下格外萧瑟。 云湛一惊,刚走过去就听白梵路一声别过来! 这声音带着颤,似乎勉强维持生硬,却效果不佳。 云湛情知不对,正要把人扭过来,熟料白梵路仿佛感知他靠近,更为了避开他碰触,突然拼力飞出洞穴。 却是刚没入雨帘没多远,就直往下掉,最后落时明显不稳,踉跄着摔倒在地。 手一抓,一把草叶上全是雨水。白梵路挣扎着想站起来,胳膊被人拉住,抬头一看,除了云湛还能有谁? 你放开 白梵路低吼,但他陡然气弱的声息却让云湛察觉到异常。 顾不得对方挣扎,云湛强行用力将白梵路拽起来,熟料白梵路一贴上他就奋起反抗,不管不顾对他拳打脚踢。 角力中两人失去平衡,云湛被白梵路带得连进数步,最后倒在他身上。 白梵路被云湛压住,动弹不得,云湛正想说什么,忽而又是一道电闪,猛地照亮白梵路的脸。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41) 那张苍白的面容隐隐泛着潮红,睫毛被打湿,黏在那双雾雨濛濛的眼睛上,宛如受困的小兽,眼圈微微发红。 而他咬紧的下唇上,已经有一道极深的红痕,血水和着雨水一起,染在唇上触目惊心。 云湛刚想伸手碰他嘴唇,白梵路就猛地缩住脖子,喉间泻出一丝微弱的呜咽。 他的眼神又开始涣散了,身体似乎在发抖,却不像是冷得,而像是那种竭力想压制、却控制不住的发抖,小腿一边还无意识地轻轻磨蹭。 云湛心下一颤,他这是 百花阁的迷香! 云湛像触电般迅速退开。 拥抱他的温热身躯骤然远离,白梵路一瞬迷乱的神智立即恢复清明,瞪着云湛羞愤交加,勉力说出一个字,滚。 他被雨淋得半点气魄也无,这个字有几斤几两重可想而知。 云湛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我们回山洞里,我替你解毒用法术。 不用你假惺惺 白梵路摇摇晃晃站起来,腿一软勉强自己坚决不能倒下,他也不知去哪里,就想离这个人远一点,越远越好。 总之先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再逼毒。 这劳什子的玩意儿,他上次就解过,有什么难! 白梵路憋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好不容易走了很久,感觉身上一阵接一阵出汗又都被雨一阵接一阵浇透。 到最后,其实还没走出多远。 白梵路累极,浑身脱力,总算到一棵树下撑住站了会儿,这树冠浓密,下边雨能小一些。 要不然就在这里解毒吧? 一松懈,脚下更是发软,白梵路头昏脑涨,禁不住手掌撑住额头,脸上湿黏黏的,长发有几缕粘在嘴唇上,他随手拨开。 可这么一扯,才发现头发实在太长了,根本弄不顺,就绞缠在手上,他烦躁地甩开,再低头,瞧着这一身衣衫凌乱,雨珠还在顺着下巴沥沥拉拉,落汤鸡一样。 竟然沦落至如此狼狈的地步,这失魂落魄的鬼样子,怎么会出现在他身上呢,未免也太难看太窝囊了! 白梵路悲哀又无奈,颇想直抒胸臆为自己大笑三声,张口却反而是不由自主地剧烈咳嗽。 身后传来动静,白梵路惊起回头。 少年离着不近不远,站在厚重雨帘中,与他相望。 无数雨滴打落在他身上,给他勾勒上一层浅灰的线条,区别于其后所有的背景。 而他从头到脚也被浇透了,没比白梵路好到哪儿去,只不过他依旧站得挺拔,衣服湿了粘在身上,曾经刻意展示过的身形线条便愈发清晰,一览无余。 思维有瞬间迷离,白梵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站在他面前的那是谁。 突然不知自己怎么想的,白梵路勾唇似笑,对那人道,我原以为你云湛就是个渣男,现在才发现,还是个孬种。 云湛已经走过来,凝视白梵路故作充满恶意的眼神。 你这么费尽心机,不就是为了把这具壳子逼上绝路吗? 哈!白梵路挑衅一笑,微微抬起下颌,额头雨珠滚落下来,露出眉心那个紫色的印痕。 这一刻,云湛忽然觉得,白梵路有哪里不一样了,似乎 他本就长得好,此刻更如雨中半开的罂粟花,花瓣含珠泣露,花香勾魂摄魄,生生叫人挪不开眼,被蛊惑着就想去把它摘下来,藏深处。 明知莫可为,而为之。 云湛不由自主拉进两个人的距离,却在离着半臂远的时候,不再靠近。 你在那儿装什么正直清高? 白梵路冷笑,伸手一把扯住云湛衣领,将他猛地拽向自己,你哄骗人的时候,不是很熟练吗? 你撩拨人的时候,不是很得心应手吗? 白梵路牙咬得咯咯响,唇齿开合,红白相应。 这种奇异的视觉对比,仿佛白月光与红玫瑰的完美结合,又宛如亲手在一张纯白缎面抹上热乎的血,刺激得人禁不住微微战栗。 云湛听不清白梵路说了什么,任他冷嘲热讽,也不答一句话。 他只是盯着他,眼中不知何时燃起两簇火焰,倒映着一双人影,那人影憔悴如斯、瑰丽如斯,凤凰涅槃般正在火中苦苦煎熬。 如果这个人注定要在火中煎熬,云湛想,那燃烧他的人,只能是自己。 若是换成别人若是换成别人 云湛喉结滚动,却还是愣着不动。 呵!装得跟真的一样,现在装不出来了? 白梵路用力揪紧云湛衣襟,他明明身体发虚,全部力气都在这只手上了,只知道发狠地用力,再用力,用力到拳头都在急剧颤抖。 云湛想去掰开他指甲,不让他这样自残,却先摸到那手指尖不知是雨还是血。 温热与沁凉交融在一起。 他真的是恨极了他,也好,不妨再恨一点? 云湛握住白梵路揪他衣领的手,在两人呼吸即将交叠时,像是为了确认什么,终于轻声说了一句话,师兄,我是云湛。 我特么知道你是云湛! 白梵路嘶吼,另一手发狠似勾住云湛,不带丝毫温情或旖旎的动作,他像是极端想掐他脖子却又力不从心。 可是云湛分明在他眼睛里看见自己的身影,那个名为小六的少年的身影。 白梵路死死盯着云湛的眼,看出他眼里的动摇,冷冷道,怎么?不用装了?所以也下不去嘴了? 他一声嗤笑,云湛,你是不是不行? 话音落,那种仿佛要将人吞没的吻就落了下来,比周遭的狂风暴雨还要激烈,瞬间将人裹挟进去。 白梵路本来是挑衅,想把云湛气走,没想到他竟然动真格儿的,顿时蒙了,下一秒回过神就只想把这人踹飞。 艹!还敢占他便宜!当真是对他来说都一样?精虫上脑的乌龟王八蛋大渣男! 可是云湛不给白梵路任何反悔的机会,抱住他仿佛要将他揉进身体里般,狠狠用力。 白梵路被揉得几乎窒息,眩晕的大脑因急速缺氧而天旋地转。 他怨愤地看进云湛眼睛,两人额际的水珠粘连起来,又随着不停变换角度的深吻,溶化着模糊他视线。 可那眼睛里的火苗却愈发炽烈,已经燎原成足以毁天灭地的大火,很快就殃及到他身上来。 白梵路恍惚了,那双属于小六的眼睛里,火焰温暖又热烈的颜色,曾经在哪里无数次看过,该死的熟悉! 不知是被恨还是怒亦或单纯就因他眼里那火,白梵路浑身也引着了火,明知不该这样的,可是体内的迷香渐渐弥散,将两人包围。 无知无觉间,白梵路仰起头,恍惚是见到白雾迷离,树冠在风雨中颤动,而他的人也是 再然后,才意识他这时是被抵在树干上,雨滴正透过浓密的树叶,一闪一闪的,灰黑的树冠若能替代夜空,细细的雨珠则就是夜空中的星子。 哗啦啦哗啦啦随着树冠被风雨拍打,一阵又一阵剧烈摇曳,那些星子就落下一片又一片,间或滴进眼睛里。 闭上眼,会顺着眼角流出来,反反复复。 白梵路什么也不愿想了,他是谁?在做什么?都不愿想了。累得慌。 心上像被钝器持续地狠狠碾过,疼得他直想抱头痛哭,又想恨声叫骂。 小六为什么要是你啊 到底为什么偏偏要是你啊 狗云湛,王八蛋! 老子弄不死你! 白梵路突然狠狠一口咬下去,云湛动作顿了顿。 白梵路就这么泄愤似的不要命地咬着他不松口,也不管是咬在哪里,反正他牙够疼,越疼就越能盖过心疼。 可偏偏咬得再紧,那疼却只有愈加透骨难忍。 渐渐的,意识涣散的最后一刻,白梵路都还记得这满嘴的血腥味,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唯一仅剩,某颗顺着肩膀滑落的雨珠,似乎凉凉的,很舒服。 可是转瞬就会没入泥土里,再也寻不见了吧。 雨势似乎变得更大,逐渐淹没所有的声音,到处都是模糊不清的雨,唯有这棵树下一方天地,被蒸腾的水汽映成一片朦胧 真正是:几回事,烟雨中。 又谁知:多少人,梦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云狗湛:竟敢说我不行? 白小路:哼,不会那么容易得手的。 云狗湛:哈?我脖子上印子还在呢!你看,你看!还敢抵赖?现在再来大战三百回合! 白小路:死开! 作者:(捂脸看不下去)你自己反反复复弄个印子,有意思没? 云狗湛:有意思啊,至少情敌会以为师兄多耐我呢! 作者:这一句,就是智商堪忧(窝怎么造了这么个傻儿子 第47章 白梵路做了一个梦,或者应该说是好几个梦。但他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最后那一个。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无尽的虚无里,有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喃喃说些他听不懂的话。 他说,原以为死是世上最难的事情,活着却很容易,但现在我却觉得,能够为你活下去,很难。 所以倘若有一天,你不希望我活着了,我会欣然如你所愿。 只是,你须亲自动手,我才甘心。 否则就是死不瞑目。 白梵路猛地睁开眼,那死不瞑目四个字掷地有声,让他惊出了一声冷汗。 做噩梦了? 茫茫然转过头,看到坐在榻边的凌青子。 白梵路想说话,嗓子却又干又紧,张口发不出声音。 凌青子垂眸看他,抬手覆上他额头,轻轻拍了拍,白梵路就觉一股清凉沁入喉间,久旱逢甘霖般瞬间滋润了。 可施完法,凌青子也没收回手,而是在白梵路额头偏上挨着发际的位置,将他头发顺了顺,继续轻轻拍着。 凌青子的手温不凉不热,轻拍的力道柔若清风,仿佛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有些像记忆里奶奶抚摸他额头,哄着他睡觉的感觉。 白梵路从梦中带出来的惊惧奇迹般消失了,他不由地抬眼望向凌青子,而他微垂的眼眸也如他此时的手温一般,柔和熨帖,注视他的时候,让人的心莫名就踏实了。 师尊。白梵路唤了声。 凌青子眼波闪动,似乎愣了一下,才道,嗯,为师在呢。 越过凌青子,白梵路看清屋里陈设,才知这不是在他自己的房间,而是凌青子的三暮居里。 但他是怎么回了天枢门的? 他只记得 想到什么,白梵路脸上血色一点点褪去,刚刚才平复的心情又瞬间动摇了,连带着胸口剧烈起伏,两个急喘气从榻上坐起来。 凌青子就静静看着他,手从额头落到他后背,拍一拍。 白梵路抱住膝盖,把头埋进去,半晌道,师尊,我 他犹豫着没说,但凌青子懂,他道,为师出去一会儿,你好好歇着吧。 白梵路闷闷地嗯了一声。 等到门扉被掩上,白梵路才抬起头,看向自己。整洁的白色弟子服,正好好穿在身上,仿佛一切都同他上次下山前一样。 可白梵路知道,是彻底不一样了。 这三暮居,不是自己该呆的地方。白梵路大脑当机,不想其他,就想着回自己那亩小池塘,其余等他想明白再说。 白梵路从榻上下来,推门走了出去。 在他走后,凌青子身形显现,注视那道步履飘忽的背影,良久。 要回自己的住处,势必经过其他弟子居所,白梵路神思恍惚,也忘了可以瞬移,就这样游魂似走过去了。 庭院中有几人看见他,交头接耳,哎,你们听说了吗? 什么? 这天枢门大师兄竟然是个魔。 啊?那他怎么还能在这里待着?凌青子仙尊都不管的吗? 嘘,那还用说,必然是护短呗 再护短也不能这样包庇魔类啊?咱们师尊都被魔头杀了,他竟还留个魔在这里,就不怕其他仙门不服吗? 是承影门的弟子? 白梵路驻足,那些人立刻噤了声。 虽然当时他没多少意识,但有一幕是有印象的,就是他曾经在半空,俯瞰下方倾倒的房屋,仅剩的意念就是要为屋檐下的人张开结界,那一刻,他周身围绕的是魔气没错。 不过他本来就有魔的血统,早知会有这么一天,没什么大不了,左右他还能自己控制自己,那他就还是他。管人家说什么? 白梵路继续迈步,可惜后面那几人不识相,又开始叨叨。 叨叨,还叨叨?好嘛他正愁有火发不出呢,有人自愿上赶着当沙袋,岂有不笑纳的道理? 白梵路轻哼,手指在袖中一并,就听那边哎呦哎呦数声,那些人几乎同时捂着嘴倒地,皮球碰碰车一样满地打滚。 无妨,牙疼几天,说不了话而已。 这一发泄,心情爽多了,白梵路脚步轻快,眼看绕过回廊就要到自己住处,突然前边又撞见三个不长眼的。 依旧还是承影门的弟子。 直接照面,这几人是半点不客气,竟当着白梵路就开始含沙射影。 有些人面子可真大,仙尊都请不走他。 这你可就说错了,哪是人啊?分明是魔吧? 他这不叫面子大,叫脸皮厚,我要是他啊,趁早滚回魔窟里去了,省得到时候两头都不要他,看他往哪儿去哦! 白梵路笼在袖中的手握了握,总算知道为什么他会在三暮居醒来而不是在自己房间了,因为这里到处都是嗡嗡叫唤的苍蝇。 徒手打苍蝇,脏! 白梵路正要施展瞬移,突然听见一道带着稚气的少年音由远及近。 你们这些人,我师兄明明就是被魔头陷害,练功不慎走火入魔而已,早已经恢复了,你们凭什么这么说他!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42) 是云翳,还有一位天枢门的女弟子。 原来对外宣称是走火入魔吗? 白梵路正思忖,两人已落在他身前,云翳说话还算客气点儿,那女弟子与他身量相当,性子却是泼辣多了。 只见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那几人大声喝道,敢诋毁我大师兄,我打得你们滚回那破承影门去,那里才是魔窟呢,你们个个都是从魔窟里出来的! 那几人没料到这一出,登时吹胡子瞪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人抢先回骂。 云翳低声喝彩,景虹师姐,好样儿的! 白梵路不由就有些好笑,刚想说不必如此,结果那几人被呛得噎住一轮,现在反应过来,大概是看云翳年纪小,景虹一介女流势单力孤,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还真敢回嘴。 我、我们仙门是被魔族袭击了,才不是魔窟! 那可真是好笑嘞!景虹阴阳怪气一笑,这么多仙门都没事儿,怎么偏生就你们被灭门?哦哦哦,我知道了,因为你们没本事呗! 就是就是!云翳跟道,自己没本事护住一方地界,如今受人施舍,就该懂点儿分寸明点儿事理,知不知什么叫寄人篱下少说话,尽在这丢人现眼,我都替你们羞!羞死了! 有师姐冲锋在前,云翳胆子也大了,说这么多竟然一点不磕巴,说完还拉下眼皮扮个嫌弃的鬼脸。 景虹既惊讶又欣慰,拍拍云翳肩膀,对那边骄傲地抬起下巴。 我们自己的大师兄什么样,还轮到你们来说?奉劝你们管好自己的嘴,再敢乱说话,仔细本姑娘割了你们的舌头,再扔出天枢门去!到时候看你们遇见真正的魔头,还不得哭着喊着要回来? 那几人面红耳赤,好半晌都没再接上话。 你你们! 其中一人还在负隅顽抗,歇斯底里喊道,他就是魔,我师兄亲眼看见的!他还杀了人!杀了好多人! 云翳正要再说,突然被白梵路拉住,他走上前,盯着刚刚说话那人,冷冷一笑。 哦?你师兄哪只眼睛看见我杀人的?左眼还是右眼? 那人旁边的男子腿一抖,悄悄往后退一步。 白梵路注意了。 其实他才不怕被说是魔,他本来就是,所以也不屑与那些人争辩理论。 但若无缘无故往他脑袋上扣滥杀无辜的屎盆子,可就不一样了。 毕竟他好歹还记得点儿,那些差点被压在废墟下的人里,依稀就有承影门打扮的人吧。 真是运气不好,早知道直接送他归西算了。 这种忘恩负义是非不分还爱乱嚼舌根的人渣,留着他干什么。 白梵路面带微笑走过去,就是你吧?是你这双眼睛看见我杀人的? 那人见着白梵路的笑,先是一阵失神,继而反应过来,惊恐地睁大眼,忙不迭摇头。 我我我没有 是没有看见?还是没有什么? 白梵路又走近一步,随着他唇角上扬,周遭隐隐有微风扬起。 那人承受不住他灵气重压,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这下头摇得更像拨浪鼓,看起来怂得要命。 白梵路嫌恶地挑了挑眉,还以为多硬气呢。 那人只差五体投地了,根本不敢看白梵路,吓得语无伦次,我没没看见不!不是我!不是我传的! 云翳闻言气得跳过去,一脚揣在那人胸口,将他踹飞。 原来是你在背后乱说话!污蔑我师兄!看我今天不收拾你我就不叫云翳! 这大概是小云翳能说的最严重的威胁了吧。 白梵路看他气得脸红脖子粗,喘得和什么似的,忍不住伸手揽住他肩膀,在他脑袋上揉一揉,别气,为这种人不值当 云翳犹不解气,可 可他该死。 突如其来的沉冷一句,白梵路惊讶转头,竟然是王崇羽。 也该瞎。 他又说了一句,话音未落手中剑光一闪,刚刚跪地的那人突然捂住眼睛痛苦地扭作一团。 再下一刻他身形化为黑雾,魔气自他周身飘散开来,最后在仙气包围中凝结成细碎乌晶。 在场的几人都露出震惊的表情,包括不远处那些被打掉门牙的承影门弟子。 都瞧清楚了?真正的魔是这样的。王崇羽视线逐一扫过承影门人。 白梵路神色复杂地看向王崇羽,两人目光相触,王崇羽对他点点头。 而他手腕一翻,刚刚出手的剑光这才清楚显现,原来是凌青子的冰锥。 所以这也代表本人授意。 承影门人面面相觑,终究是默默低下头。 只听王崇羽声音洪亮且清楚地道,此事关乎我天枢门弟子清誉,且四山会盟时即有定论,若旁人再敢随意置喙,误传言论,休怪我天枢门不客气。 那几人诺诺地应了声,头也不敢抬,就灰溜溜地走了。 看看他们那副样子,现在外面那么乱,就只会当缩头乌龟,除了背地里说闲话,还会干点儿干什么呀?师尊还真是够好了,要是我,现在就将他们扫地出门,任他们自生自灭去! 景虹师姐,我以前都没发现你吵架这么厉害的? 云翳崇拜得星星眼,景虹红着脸敲他一记,揪揪他发髻。 你才是啊,往常一见大师兄说话就结巴,今天流利得跟什么似的,看来结巴是为他,不结巴也是为他嘛! 云翳不好意思地整理头发,转头见白梵路正定定看着他们这边出神,忙道,大师兄,你怎么了? 不会是气坏了吧?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王崇羽也问,你昏睡三天了,才醒来会不适应,我扶你回去。 白梵路心内五味杂陈,他们这样照顾他维护他,但实际上,他确实是魔啊,而那一幕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即使他真的没伤人,也改变不了他魔气觉醒的事实吧。 思及此,白梵路才意识到,他方才动用灵气时并没发觉有魔气溢出,奇怪。 我、我也想送大师兄回去。云翳恋恋不舍的。 景虹嘲笑他,哎呀有崇羽师兄呢,你这小不点,就这么几步路,还担心不成?快和我去采草药啦! 她欺负云翳上瘾,作势又要捶他头。 云翳这回躲得快,嘿嘿一笑,边跑边对着白梵路和王崇羽挥挥手,那我们走啦! 看着那两道鲜活跳跃的身影,白梵路心里涌上种莫名的惆怅,仿佛这一幕无比珍贵,下一秒就再也看不见了似的,让他忍不住还想多看一看。 他不是原主,可不知为什么,这些师弟师妹,就好像真正是存在于他人生一样。 还有天枢门,这里的流云、仙鹤、山风、鸣泉一切一切 白梵路觉得自己真是太贪心了。 而他在这里看了多久,王崇羽就陪他待了多久。 等白梵路终于回过神,王崇羽还在一旁等他,见他看来,温声道,进去吧。 嗯。 白梵路没有拒绝他扶着自己的手,在榻边坐下后,王崇羽也跟着他坐下了。 白梵路其实有太多的疑问,但一时间要问出来,却又不知从哪个先问起。 最后还是王崇羽替他选了,他直接挑了最犀利、也是最让白梵路不想面对的一个问题。 他说,是云湛送你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白小路:我一点也不想听到这个名字,师尊多好,师弟师妹们多好,就这样幸福地生活它不香嘛? 第48章 听到这个名字,白梵路心跳还是不可避免地停滞一瞬。 而后却是自嘲苦笑,是该庆幸云湛尚还有点人性,没说把自己随便扔在某处等谁找来? 不过这样他也放心了,总归不会是衣衫不整的样子被其他人再看见。 所以,他们的事应当没人知道吧。 云湛送你回来后,就向师尊请辞了掌门之位,现在已不在天枢门了。 白梵路本来心里还纠结得要死,听见这话顿时震惊得忘了在纠结什么,云湛?那个云湛?他离开天枢门?这怎么可能? 这时白梵路才意识到,若依照原著,云湛都已经逼得自己魔血觉醒了,必然要闹得人尽皆知在仙界无法立足只能回魔界才对啊?怎么可能就这样不声不响地给他送回来? 这剧情发展又不对了,而且偏差有点离谱。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不过师尊自然没答应他,但强留留不住,就准他下山去了,说是让他自己想想清楚。 这、这样啊,那他白梵路平复内心惊涛骇浪,略一犹豫,问,他变回原来的样子了吗? 王崇羽摇头,没有。 没有? 白梵路也不知怎么回事,心像是一沉再一松,一松又一沉,脑子里随着这两个字不由自主再度浮现出那张脸。 他一愣,顿时只想抽自己两巴掌,都这样狼狈不堪地回来了,难道还不够他追悔莫及痛定思痛?竟然还在想那个王八蛋? 强迫自己稳定心绪,白梵路自我告诫,要想真正克服一件事情,就得先学会面对它,逃避永远是最没用的,不能逃避。 暗暗舒口气,白梵路尽量平静地问,他为什么变不回来? 云湛既然亲自回天枢门,那凌青子见他换了副样子,肯定会问他事情经过,他不解释说不过去。 果然,王崇羽答,他与师尊说的时候,我也在。他说他用了不是尘。 不是尘? 人在尘中,不是尘。这是一面古镜的名字,源起于太古洪荒年间,失传已久。 小说里提到这面镜子,是在云湛尚且年幼的时候,原主教他读仙史,识别典籍中各种闻名的法器,其中就特意提到了不是尘。 因为名字太过特别,所以小云湛很好奇地问原主这镜子的功用及来头,于是白梵路也就恰好知道了这东西。 相传不是尘乃创世神于太古洪荒之初的一粒沙尘中悟出道法所造。人只要对着这古镜,在脑海中构想一个形象,它便可以据此创造出镜像,但与此同时,照镜子的人本体会暂时隐去。 可是创造的镜像没有思想,只是个提线木偶。对于这个木偶的行为,创造者有两种选择,一种就是将它作为没有真情实感的假人,予它指令操纵它全部照办,这也是最简单的做法。 而另一种则要复杂得多,就是创造镜像的人将自身意识与镜像融为一体,这样镜像的思想和感受就会与创造者和谐统一,相当于同一人。 只不过有个缺点,镜像没办法继承创造者的任何灵力和法力,也就是说创造者会暂时成为普通人。无法继承的法力需要暂时放置于容器中,而只要是活物便可作为容器。 与此同时,若创造者控制意识的能力足够强大,还能以法力为饵,随意在镜像与容器之间转移,甚至操控容器为自己行动。 但由于容器毕竟是有独立思想的第三者,所以这种方法存在两个风险。 第一个风险就是,在镜像存在的有限时间内,创造者绝不可以动用修为施展法术,若创造者打破这个禁忌,就需要强行突破容器,暂时以本体形态出现。 但这仅可维持极短时间,之后本体就会被镜像反噬,镜像彻底成为既拥有人格又拥有法力的真实存在。 而这也意味着,本体将从现实里消失,同时法力还会被不是尘吸收一部分,严重的甚至会化为乌有。 不过无论是镜像栩栩如生的程度,还是最终被反噬的结果,都取决于创造者本身的意志力。 那第二个风险呢? 小说里讲到这处时,幼年云湛问。 而原主当时仔细翻阅古籍,风化的残页上只隐约显现出一个字,记。 他摇摇头,看不清了。 所以不是尘的第二个风险,白梵路也无从得知,只不过至此,他算是明白了,云湛为什么说他变不回来。 因为他被自己创造出来的镜像反噬了,而反噬的契机,白梵路稍作回忆,容器吱吱失去那道神光之前,自己在瀛洲城主府遇袭,而后奇迹脱险 原来根本就不是什么误打误撞。 所以云湛这是为了救自己豁出去如此大的代价? 白梵路摇摇头,他怎么可能这么理解,云湛当然不会是为了自己,他只是为了除掉敌人吧,毕竟敌人不除,他的容器也危险了。 不过古籍上并没明说,容器若死亡,会有什么后果,或许这是第二个风险?又或许并不会有任何风险,只是再换一个容器罢了。 但无论怎样,白梵路就想理解为,云湛是为了他自身,才不得不那样做的,绝不可能是为了他白梵路。 而他这样想的时候,其实已经刻意忽略了一件事,云湛从开始就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险。 虽说仙族不同于魔族,不擅易装或傀儡诡术,但他若是想戏耍自己,直接创造一个镜像假人就可以,又何必非要代入什么真情实感? 但这个问题,白梵路连碰都不愿意碰,更别谈往深里想了。 他如此细致地回忆这不是尘,仅仅是想搞清楚云湛为什么还不变回来,他需要做好心理建设,如果万一以后再遇到云湛,会否还得面对那张脸。 不过现在不必担心了,云湛刚回来就走了,已经走了三天,昨天的会盟是王崇羽跟着凌青子去的。 那个假的邬月霜在清阳门莫名消失,真的邬月霜既没回仙界,也未派人参加会盟,而承影门被灭,最后四山八门到场的只剩下六门。 且如同白梵路所料,他出了走火入魔这档事,外边传得沸沸扬扬,有仙门质疑他身份,却被凌青子严词打脸。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43) 天枢门正道之首的地位不是白来的,第一仙尊出声力保,又是仙界齐心对敌之际,明面上便无人再有异议。 哪怕有两个仙门的掌门人资历更老,对凌青子也得礼让三分。只是少不得有今天这样的苍蝇,还在底下嗡嗡嗡,掀点儿小风小浪。 对于师尊和众师弟妹的维护,白梵路当然受之有愧,因为他的确是魔,虽不知凌青子用了什么样的方法,他现在身上又好似没有魔气了,但这事实改变不了。 不过对于这件事,王崇羽只有两句话表明态度。 师兄,师尊要护你,我们也义无反顾,必要护你到底。 无论你是何身份,在我这里,你只是我的师兄。 话没明说,却是告诉白梵路,他和凌青子都已知道他是魔了。 即使白梵路立场如此微妙,王崇羽甚至将最后会盟的结论都告诉了他。 由于不断有凡人受魔气裂隙污染堕入魔道,肆意为祸,且目前没有有效净化的方法。为免更多无辜者被害,所有仙门都在做准备,将尽最大投入去封印各地魔气裂隙,清剿堕魔者,同时查找魔都入口凋华亭所在。 白梵路是知道凋华亭的,但那地方时刻在变化,且被白君冥设下障眼法,原著里是云湛解开了障眼法,才开启最终一战。 再者原主黑化后就没了意识,小说也未明写他如何来去魔界。白梵路就算有心想帮仙族越级直接刷到魔族老巢,这件事他也无能为力。 而王崇羽敢这样告诉他四山会盟的计划,大概是知道他有魔族血统,却不知他其实还是魔界的少主吧。 不过的确也就只是个名头而已,除了白君冥和魔卫庭奴,魔界甚至都不知道有他这号人存在。 因为原主本来从没在魔界待过,小说里讲凌青子发现他时,他才一岁多,是一对人类夫妇捡来的孩子。 之后原主就被凌青子收了徒弟,算真真正正是其一手带大,若论对原主了解程度,恐怕世上再无人能出其右。 其实白梵路看书时就觉得,凌青子可能早发现了原主有魔血,以他的修为,还有与原主相处的这五百年时间,若说全然不知,怎么也说不过去。 想到自己连声招呼都没打,就从三暮居出来,白梵路决定回去找凌青子。 沿途遇到两名天枢门的师弟,见到他拱手见礼,待相去远后,二人回头又看看白梵路,低声交谈。 我觉得大师兄样子变了,嗯怎么说呢,好像变得更更好看了。 大师兄本来就很好看,听说以前咱们天枢门有位三界第一美人,我没见过,但我觉得大师兄肯定比他好看。 哎,要是我能与大师兄做道侣 你瞎想什么呢?大师兄和掌门师弟是道侣。 白梵路听力太好,听到这些话,心道八卦无聊又可怕,还是速速离开为妙。 可是很快,他脚步却不由自主慢下来 我不过感叹两句而已,哪还真和掌门师弟争啊不过话说回了,大师兄走火入魔,掌门师弟为了替他打通经脉,一看就哎,你那天见过掌门师弟的样子没?不光是乔装的问题,我怎么觉得他好像很严重啊 所以这才是大义之举,不得不佩服的。你要能做到,你也可以和大师兄做道侣。 呃,要这样的话,我还是算了吧 什么意思?云湛他? 白梵路想转头问问,犹豫一下,到底作罢。 无论他如何,都与自己没关系了吧?若是真有什么,那也是他自找的。 白梵路拂袖,不再信步而行,索性踏云飞起将那些恼人言论甩诸身后,再不去想。 到得三暮居时,凌青子正坐在案前专注地观察一面棋局,白子与黑子杀得难舍难分,棋局另一边却没有人。 白梵路于是未打扰他,就先在旁站着。 他穿书后,除了方才醒来时,就只进过一次三暮居,当时脑子里还都在琢磨怎么怎么与云湛划清界限,没想到后来反倒被一起打包扔下了山。 可叹造化弄人,想避避不开,早知今日如此局面,当初真该大大方方与云湛一道行动的。 白梵路自嘲一笑,抬眼打量师尊住的这房间,三暮居。 比他的房间要大,因为有一面木架子,上面摆着挺多书,这里就是原主和幼年云湛经常会摸进来偷看书的地方了吧。 而书架前边,是一方长形的棠木矮几,矮几上镇纸压着一幅未写完的字,洒逸的行书,又是倒着的,白梵路看不出是什么字。 砚台边的墨块已被磨去一半,砚台里黝黑的墨汁还是湿润的,反射着窗棂角照进来的微光。 咦?好像不是窗子那边的光 白梵路定睛一瞧,原来是矮几旁挨着墙壁处,一个莲座形青玉香炉里隐隐发出的光。 香炉里为何会有光? 那光源很微弱,透着薄薄的一层青玉,在他注目中仿佛轻轻跳动了一下,白梵路眼前一花,使劲眨了眨眼,想再仔细看看。 墨儿?到为师这里来。 白梵路回神,依言朝凌青子走去。 脑子里却还在闪回刚才依稀看见的画面,怎么好像桌案前出现了两个虚幻的人影?是他的错觉吗? 帮为师看看这棋局,黑子可还有胜算? 凌青子问,白梵路便收敛思绪,在他对面坐下。 他其实只是会一点围棋,并没专门学过,所以起初只是抱着随便看看的想法,可这一眼落上棋局,却有些移不开了。 他盯着成片的白子看了半天,突然目光锁定一个位置。 凌青子注意他神色,手执黑子,问,这里? 试试吧,白梵路点头。 凌青子便将黑子落于示意处,略一思索,白子随即跟上。 之后便像是完全的心意相通,白梵路想到哪里,黑子就能落在哪里,直至最后一步粘,黑棋连成一片,成功渡过,扭转败局。 白梵路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像经历一场大战,没想到竟然成功了。 他竟然还有下棋天赋的吗?以前怎么没觉得。看来回去后值得挖掘一下。 这么高兴? 凌青子问他,眉眼舒展间是难得的温柔,令人如沐春风。 白梵路愈发觉得,之前就想回来陪师尊下棋真是对的,下完这一局,感觉自己整个都像焕然一新。 凌青子又看向棋局,沉吟道,这一步走法很厉害,可以叫它 釜底抽薪。 白梵路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说完脸一红,他怎么敢打断师尊说话的? 凌青子却分毫没有责怪的意思,反倒微微勾唇,依稀是笑了一下,墨儿与为师所想一样,正是釜底抽薪。 白梵路不好意思地也笑了,感觉自己真是班门弄斧,但师尊如此温柔待他,再回忆穿书以来每次自己一身伤,但凡师尊在,就总是陪着他,替他疗伤,对他说着看似冷淡却贴心的话 白梵路心中有愧,很想对凌青子坦白自己不是原主的实情,但临到嘴边又舍不得了。 说是自私也好,他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剩下不多,等他走了,原主也就回来了吧? 所以,他可以小心翼翼珍惜吗? 就如他之前所想的那样,不黑化,不死,就是他能为凌青子,为那些关心爱护原主的人所做的唯一的事,也是在这个世界能做的最有意义的事。 不再只是为了回去,即使为现在又多出的这一重坚定信念,他也一定不能再溺于小情小爱,继续消沉下去了。 白梵路瞬间又充满了力量与干劲儿,而现在,只消再确认一件事。 师尊,徒儿想问您一个问题。他鼓足勇气。 凌青子点头,你说。 您当年,为何要选择收我做徒弟呢? 连邬月霜都说,凌青子不会收徒,何况还是有魔血的徒弟。 对于这个问题,凌青子只微微一笑,未立刻作答,而是朝白梵路稍抬起右手,他肩上正有一缕银发,随着他动作滑落至身后,蜿蜒落于他所坐竹席上。 白梵路这才注意到,竹席上那团缠绕的银发里,依稀有一抹红色,像是什么丝带的东西。 墨儿,过来。 白梵路收回视线,半立起身绕过棋盘,膝行至凌青子身前。 凌青子抬手,抚上白梵路额头。 白梵路什么也看不见,只觉他指尖点触眉心,一抹清凉的感觉隐隐浮现。 而后,气流随着幽香飘入鼻端 是自己的魔气!白梵路惊异地睁大眼。 在他看不见的位置,凌青子手指抚过处,眉心紫色印记若隐若现,却只一瞬,就被一道透明冰綃覆盖,灵光一闪,眉心处又恢复一片光洁。 魔气,也随之消失。 凌青子的手忽而下落,掩住白梵路的双眼。 模糊中,白梵路感觉额头被温柔地碰触了一下,都无法辨清那是什么,凌青子的声音便自近处传来。 他说,因为你,是我的墨儿啊。 作者有话要说:白小路:我燃起了熊熊斗志! 云狗湛:师兄v5! 作者:喂,你师兄都要舍弃你了,不和你小情小爱了,你还v5? 乱入群众:就是,斯哈,还是师尊香 云狗湛:你们亲额头算什么,我可是都已经哼!我会让你们知道啥是真香的,走着瞧! 第49章 四山会盟后,各仙门超过大半弟子都按修为三五成队,查探魔气裂隙同时清剿各处魔物,天枢门自不例外。 但也由于多数弟子离开仙门,魔族可能趁机入侵后方,凌青子便要留下看护结界,终日都在凌绝峰上,白梵路从那次下棋后就未曾见到他了。 这几天真就应了刚穿来时那点愿望,白梵路成了个闲散仙人,如果他现在还算是个仙人的话。 连王崇羽都到前线去了,但凌青子就是不许他下山,表面原因是他刚刚才走火入魔,身体易出问题,但实际的原因王崇羽和他说了,师尊是怕他在立场上难做。 其实白梵路没什么难做的,他不像原主,原主就算最初不想与师门作对,也总算还有替母报仇的意愿,父母之仇大于天,而他没有父母,空有这身份而已,是仙是魔实际都没差。 不过想到原主的父母,白梵路倒不可避免记起一件事,就是从邬月霜那里听见的那个名字,白楚郁。 也是小说中写到的,原主的母亲,魔界前任魔君陛下,现任魔界长老白君冥的姐姐。 白梵路已经从王崇羽处知道,当日假扮云湛的人就是白君冥,因为他后来晕厥过去,清醒的那短暂片刻白君冥已经不知所踪,是以他起初还不知这件事。 据王崇羽所说,他是晕厥过后突然就走火入魔,白君冥趁乱跑了。 白梵路隐约觉得白君冥这走得太过轻巧,联系小说仔细一想,在后来所谓的反转剧情中,白君冥教唆原主卧底仙界,主要目的一是探寻白楚郁被杀的真相,二是找到仙界的衡清之钥。 但最终这两个目的都不了了之,小说里原主还未完成这两件事,魔血就觉醒了。 相较于本来剧情,白梵路这回觉醒动静要小得多,而且不同于小说里,云湛没有对外宣告自己是魔,反而将他送了回来,有师尊庇护,之后这发展也不一样了。 不过白梵路想不通,白君冥是出于什么目的要假装云湛来刺激他呢? 起初白梵路是没有多余心思去考虑这些,如今已经冷静下来,又待在仙门无所事事,正好可以仔细缕缕清楚那些盘根错节。 首先若云湛被不是尘镜像反噬是在瀛洲城主府,那他当时应是与河桑打了一架,联系后来发现的魔气残留来看,白君冥极有可能目睹了云湛和镜像小六之间的转换。 所以他才知道小六就是云湛,而白君冥刚好出现在那附近应当不会是偶然,搞不好其实他一直不放心自己这枚棋子,在暗中监视自己。 可他为什么要假扮云湛的原因还是不甚明晰,从目前结果来看,也就是将自己逼得魔血觉醒、差点在仙界无法立足,可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表面看来不仅完全没有任何好处,还会直接影响卧底的处境。 而且,白梵路还想起一事蹊跷,与他青鸟传讯的明明是云湛本人,白君冥如何知道要在百花阁等他? 再而且,云湛与自己约好百花阁见面,没见到,稍微查探就该知道被冒名顶替,或许他当时是小六的样子,不想当面向自己指明被假扮之事,那为什么不用青鸟告知呢? 反而是选择用字条,且只敢写一句小心云湛?而非直接写云湛是假。 倘若他再用青鸟传一次讯,直接说那云湛是假的,有青鸟作证,他们都不用再深入百花阁试探,也就不会中白君冥圈套了。 白梵路来回踱步,还是想不出任何所以然,这些只有云湛本人才能解释得了。 白君冥这条线是混乱了,只得又回到白楚郁那条线,白楚郁是原主的生母,但是小说中并未提及原主生父是谁。 白梵路想到令邬月霜念念不忘的灵珏师兄,他似乎与白楚郁关系匪浅,惹得邬月霜都嫉妒不已。 再加上邬月霜会将自己认作灵珏师兄,白梵路忽如醍醐灌顶,那个人,该不会就是 白梵路激动得心砰砰直跳,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仙界秘闻。 他立刻想到要去三暮居,那里的古籍很多,若是仙界有名姓的人物,应当都可能载入史料,这个灵珏说不定也会有记录的。 原主拥有随时出入三暮居的特权,当时就靠这个带着小云湛偷摸进去的,这恰好给了白梵路便利。 他将那些古籍一册册拿出来,心法秘籍最多、还有些仙界人文风物之类。 好不容易找到几本史料的,翻开都是上古志异,还有一本回忆录,字迹模糊看不清楚,白梵路瞧着没有自己想要的,就放回去了。 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一小本蓝色册子,翻开上面记录着许多人名,仔细一看真是类似仙门族谱之类的东西! 他大喜,小心抱着册子在案几前坐下,直接略过前面那些名字,先在其中找到凌青子。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44) 果然,找到了!凌青子师父名叫苍梧神君,他的徒弟是凌青子咦?怎么只有凌青子一个? 再往下找,原来邬月霜并非凌青子直系师妹,原本是外门弟子,后来因资质突出才破格入门的,这旁边有朱笔批注。 然后一顺溜的名字看下去,都已经看见自己和王崇羽的名字了,也就是这一辈人都找完了,都没找见灵珏两个字。 白梵路不相信,生怕自己漏看,像背书一样拿手指着纸面一个接一个从后往前回看过去,却在回到凌青子那个名字的时候,手指感到一阵灵气波动。 他一怔,不确定地点触两下纸面。 纸面上仿佛荡漾起涟漪,波纹一圈圈散开,露出位于凌青子旁边,黑笔描摹的三个字来。 路、灵、珏 白梵路将这三个字读出来,脑中不可思议响起一个声音。 小路,你怎么又出来了?快随我回去。你若想要翠叶流觞,明日我找来与你便是,别再赌气了。 白梵路猛地回头,三暮居中空空荡荡,除了他没有第二人。 刚刚那怎么像是凌青子在旁说话的声音?而且还是从自己意识中冒出来的声音? 凌青子有在小说里说过这样一句话吗?有用小路称呼过原主吗? 好像都没有? 白梵路匆匆将书摆回原位,以最快速度离开了三暮居,不是做贼心虚,而是刚刚那个声音让他隐隐觉得不对劲。 到个安静的角落,他又仔细回忆过,愣是没想起来在哪里见凌青子对原主说过方才那句话。 他摇摇头,不会是魔怔了吧? 没在小说里写出的话,直接出现在自己脑海里,如果不是幻听、不是法术,难不成还能是自己亲耳听过的? 胡扯。 肯定是小说里的,脑子太混乱所以忘记了。 白梵路点点头,肯定是。 可惜刚才太着急,刚见到个路灵珏的名字,就跑出来了,没能探索到更多。 而且本来还想顺便再近距离看看那盏青玉香炉来着,这下也没看成。 算了,他查那个灵珏师兄,是因为与原主有关,勉强算名正言顺,但对师尊的私人物品,还是不要好奇心过盛为好。 白梵路注意力转移到唯一查到的路灵珏三个字来,所以那个灵珏师兄姓路,全名路灵珏,是凌青子的师弟,二人同为苍梧神君关门弟子。 而原主名字恰好有个路字,这名字还是凌青子帮改的,再加上邬月霜说路灵珏偏爱白楚郁,所以基本可以推断,原主的生父大概率是这路灵珏没错了。 不过奇怪的是,为什么名册上要将路灵珏这名字隐藏起来呢? 莫非因为他犯了什么大错被除名了? 哦!结合以往看小说的经验,白梵路立刻恍然大悟,他明白了,这大错十有八九就是与魔界搭上关系了吧? 难怪王崇羽和装成云湛的白君冥听到这个名字,表情怪怪的。 原来如此。 原主的父亲若是仙人,那也更好解释他为何资质突出,无论修仙修魔都得心应手了。 不过白梵路还有个疑惑,从邬月霜的表现看,自己长相或许与路灵珏是有几分相似的。 但为何以往在偌大一个仙界,从没人怀疑过原主与路灵珏有何关系呢? 难道他们都没见过路灵珏? 而邬月霜,小说里之前见原主时从来都没认错过,她不是喜欢路灵珏吗?怎么可能对着原主泰然自若?是无情道的原因? 不过她在百花阁发疯,现在失踪,白梵路猜到多半是白君冥捣得鬼,或许是用邬月霜的心魔控制了她,不二招数,他最擅长这个。 白梵路正在考虑这些事,突然脑中响起滴滴两声,竟是许久都没听到过的系统提示音。 乍一听见,白梵路心中竟油然而生一股亲切感和时代感,若非系统,他几乎要沉浸在剧情里,忘记自己穿书者的身份了。 还好,还好,他不是美强惨本惨。 白梵路莫名其妙松口气,头一回异常期待系统的声音,好给他洗洗脑。 滴滴:恭喜达成支线任务善有善报,获得奖励读者的脑洞残片3,同时激活隐藏事件一草色烟光落微雨,隐藏事件二烬中如有碧玉丝。 白梵路本以为是自己刚刚考虑到什么点,触发了新的支线提示,结果不是,还稍稍有些失望,而后才反应过来这支线达成说得是什么意思,所以,向晚意已经成功进入轮回了? 他惊喜未完,系统提示竟又来一条。 滴滴:恭喜,检测到隐藏事件草色烟光落微雨已达成,奖励神灯引魂。 滴滴:注意,由于达成度仅80%,余下奖励于20%完成后发放。 白梵路疑惑,这隐藏事件还有提前完成的可能?而且什么草色烟光落微雨,也太文艺了,感觉完全不能理解啊。 以及,80%完成度,是指啥? 神灯做什么用的?他问。 滴滴:神灯引魂,引游离之魂,入相迭之局,渡换骨之劫,置死后之生。 白梵路默默思考两秒,再两秒。 这系统可真是,开始说什么不忘初心那么接地气,后面一套一套的越来越搞不懂了,感觉好像精分了一样。 滴滴:东西都会用得着,好好收着就行。顺便温馨提醒,你还有一枚神丹无虚,据推测很快就能用上,预祝使用愉快。 只差后面机械语气热情道:亲,五星好评哦。 白梵路: 不过还是这样好理解多了,于是真精分系统这个时间给他发提示,换言之,他现在远在天枢门,向晚意的事却办妥了。 能是谁办的呢?也没有第二人选了吧。 他竟还能白梵路喃喃,发觉自己有心软的趋势,立时眉毛一竖,哼,还能有这闲心。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干了件好事而已不代表什么。 白梵路发觉自己现在越来越伶牙俐齿,挖苦人的词句信手拈来,可挖苦完,被挖苦的人听不见,反倒惹自己一通心烦意乱。 大概是因为无所事事,所以才这么躁得慌,白梵路于是就自发在天枢门里四处走动。 虽说是留守,总也得帮着做点事情,例如巡逻看看有没有可疑人闯入之类的。 正行至上山道,就见有两名弟子踏剑而来,他们也看到白梵路,猛刹住从剑上跳下,大师兄,师尊在何处?我们有事禀报! 白梵路答,师尊还在凌绝峰。几天都没下来了。 两名弟子面面相觑,凌绝峰他们也上不去啊。 何事?白梵路问,我去替你们禀报吧。 一听这话,二人面露难色。 白梵路心中了然,又改口道,我请师尊下来,你们先到大观堂候着便是。 好!多谢大师兄!二人长舒口气。 凌绝峰是整个仙界最高的地方,且周边布有专门的结界,一般人很难上到顶峰,凌青子已经教了白梵路上去的法门。 不过没到最高处,刚到四山会盟所在的第二峰时,凌青子就察觉到他,先下来了。 白梵路将二位师弟的话转达后,自觉回自己该在的地方,没跟着去大观堂。 弟子演习场已经过了集中早修时间,白梵路就独自在那耍了几招,对面万顷云海,下方就是人界,他停下来眺望一眼,可惜什么也看不见。 凌青子来时,就见白梵路对着茫茫的远方出神。 这几日可是闷着你了。 白梵路一听这话,回身看凌青子朝他走来,忙作一揖,师尊。 怎么感觉凌青子这话语气有点像在揶揄他,但他的清冷师尊表情还是那样无波无澜的。 白梵路微赧,自己一介闲人,帮不上也就罢了,还要让师尊担心他闷不闷像什么话呢。 眼下正是危急关头,徒儿却只能留在此地安享太平,是以心中忐忑 白梵路又道,不过徒儿明白师尊用意,都是为徒儿着想,便不觉得如何难受了,毕竟留在此地也是替师尊分忧为师门尽力的一种方式,我会按师尊所说去做,绝不让您还有师弟妹们为难。 凌青子瞳眸中微光闪动,半晌略一颔首,方才你那两个师弟,还特意替你向为师请命,想听听他们怎么说的吗? 呃?白梵路没理解到位,替他请命是指? 其实是为师下的令,让门中弟子不要对你提及任何有关外边的消息,因你先前走火入魔一事,他们也都担心你身体未能复原。 担心他?白梵路怔愣,他还以为那只是官方说辞,实际是要他避嫌 凌青子接着道,所以他们方才与我说,若是什么都隐瞒你的话,你能看出来,或许会多想,以为你自己被同门孤立,但其实并非如此。 白梵路的确以为,那些流言到底还是会影响到师弟妹们心中对他的观感的,他刻意装作不懂、不理会,谨守本分闭目塞听,却并非真的一点都未察觉,但没想到,他们心中竟是这样想的。 心头忽然就盈满一团酸胀,白梵路微微垂眼,五指轻轻握在一起。 凌青子注视他,所以为师想,若你愿意,今日起便下山协助崇羽,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白小路:原来我是仙魔之子,那我既可以入魔又可以成仙,感觉可以开挂了(嘻嘻,小确幸云狗湛:明明这才是所有厄运的源头,但是师兄你放心,有我在!无论你是仙是魔,我都会保护你的!(师兄真可爱,嘶哈作者:秀儿。(鄙视 乱入群众:连人都见不到,就会说大话,欲e,我们站师尊!(doge白小路:其实还在想,那个80%到底是啥?(耿耿于怀云狗湛:师兄想知道,那不然我们现在就把剩下20%【做完】?(扑拉登:我来辣 懵逼群众:???啥!!! 第50章 上元灯节,万家欢庆。 毓芳城中这一夜,不仅是百花阁,街上处处都流光溢彩,火树银花千金履,宝马香尘走不绝。 已经戌时将过,酒肆外依旧布召摇曳,游人们比肩接踵,各个手里皆拿着一盏璀璨花灯。 或大或小,或精或简,或双或单,总归在这日子里要借燃灯寄托一份寓意的。 白梵路就坐在酒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悠闲地端起酒杯,正要喝酒。 他今日可谓做足了准备,特地从人间寻来一张传说中的人/皮/面具,从酒杯里看这脸是越看越舒坦。 就许别人换一张皮骗他?他也可以! 白梵路想着终于能够清清静静自由自在过个节了。 谁知大好时辰,美景当前,有人太不识相,偏要败兴,白梵路酒杯尚未沾唇,身后便有一只手突然伸来,完全不讲礼貌地,握住了他执杯的手。 而后,那人还不松开他,直接坐在他旁侧。 长条木椅,一下就逼仄了。 白梵路挑了挑眉,不语,眼角微垂,看一眼握住自己的那只手。 来人不理会他暗示,甚至在他手上摸了一把。 这位哥哥,独自喝酒何其无趣,不如让小弟我来陪你共饮? 少年笑,本来是张俊郎英气的脸,举止神态却偏流里流气。 白梵路不露声色,手腕一转没能挣开。 行啊,又来这一套,好,奉陪啰。 这位小兄弟,你不放手,却不知这酒要如何与在下共饮呢? 少年哈哈一笑,这才爽快地松开了手,白梵路只不理他,自顾自接着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哎哎,你等等! 少年正倒酒呢,一看白梵路喝都喝了,没来得及拦住他,顿时有些不乐意,抢过白梵路的杯子,说好的一起喝,你这人怎么如此不讲义气! 白梵路淡道,义气?与你非亲非故的,有何义气可讲? 少年气结,满上两杯酒,将其中一杯推至白梵路面前,白梵路正要拿起,不想一阵袖风拂过,那杯子却被那人捞回了自己跟前。 且慢! ? 白梵路不解,又搞什么名堂? 熟料少年微微凑近,手指勾住他下巴,轻轻一挑,白梵路抬眼看他,只觉这人瞳孔中目光灼灼,似映入街外灯火。 上元佳节,此情此景,这样喝酒太没意思,不如我们喝个交杯酒,如何? 完全不搭腔。 酒肆里正热闹,催促的声音此起彼伏,店小二在酒桌中间忙前忙后穿梭,白梵路面色不动,右手一扬扔出去两枚铜钱。 其中一枚正中少年肚腹,却只贴上就被他飞身退开,而另一枚,哐当一声正落在店小二的托盘上。 好准的手法 真是厉害! 托盘上摆满了饭菜酒壶,那枚铜钱不偏不倚,就着托盘的缝隙掉落,的确让周围的人看得瞠目结舌,暗暗叫绝。 白梵路起身,转眼已经走出酒肆大门。 好哥哥,怎么说走就走啊! 少年追上来,生怕旁人听不见似的,跟在白梵路身边大声嚷嚷,那么多酒没喝完,实在太浪费了,赶紧赶紧,回去咱俩继续喝! 耳边实在聒噪得很,白梵路停下步伐,这位小兄弟,你若觉得浪费尽管回去喝个够,在下还有急事,恕不奉陪。 少年不依不饶,我自己喝有什么劲?相逢即是朋友,我看哥哥你也是斯文讲理之人,怎的如此不给面子? 这文绉绉的话从这人嘴里说出来倒头头是道,白梵路好气又好笑。 装,我让你再装。 咦?哪位客官的钱袋掉了哪位客官的钱袋掉了啊 酒肆里,店小二张着嗓子喊。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45) 白梵路覆着人/皮/面具的脸上,一双勾人的眼睛与那张平平无奇的容颜格格不入,那里笑意分外清亮,闪得少年一愣一愣,喂,你笑什么? 笑得这么贼,非奸即盗。 在下笑,盗亦有道。 白梵路这话说得云里雾里,少年起初没反应过来,而那店小二没听见店里有谁答应,已经开始朝外边儿喊,哪位客官刚才在店里吃酒,把钱袋掉了的啊? 少年怔住,钱袋? 下意识一摸腰间,咦咧?还真的是他的钱袋子! 蹭蹭蹭跑回去又折回来,不许跑,一会儿找你算账! 白梵路不置可否,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乖乖在这儿等着那家伙。 果不其然,等少年匆匆忙忙跑回来,白梵路早就潇洒走一回去了。 于是,少年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后果的确很严重,严重到完全超出白梵路预料。 城外三里地,少年很快就追上来了,手里还抱着个大酒坛子,气喘吁吁挡在白梵路面前。 站住! 白梵路还是站住了,有何贵干? 少年托了托手中酒坛,一脸理所应当,当然是找你喝酒啊! 酒鬼! 白梵路轻哼,若在下不喝呢? 少年右手抱住酒坛,左手摸了摸下巴,似乎很认真地在思虑他这个答案,若你不喝的话,让谁代劳也是可以的,比如说它! 左手一挥,然后一握,凌空拽出了一个东西。 被过度喂养得胖乎乎的身子,通体白花花的绒毛,黑亮的大眼睛正溢满泪,被人拎着颈子捏在手里,挂在半空,怎么扑腾也挣脱不开。 吱吱~吱吱~ 白梵路好一阵无语。 拜托这可是你自己的宠物,拿它来威胁旁人有用吗? 答案是,当然有。 半晌,白梵路手一挥,脸上的人/皮/面具就飘然散去。 只听那少年朗声一笑,身上亦是一抹蓝光掠过,下一刻同样现出了本来面貌,正是已经莫名消失好几日的云湛。 云湛手一挥,小白猴好不容易重获自由,逃命似跑了。 哈哈!师兄这就服了?可不太像你啊? 白梵路笑笑,太无聊了而已。 是想我想的吗?云湛问。 白梵路觉得自己就不该说话。 云湛嘿嘿一笑,无聊的话,再陪我喝一坛吧。他说着,拍拍手里的酒坛,上好的毓秀流芳,我排了好几日才排上的。 所以这么些天不见人,竟然就为这劳什子的玩意儿? 白梵路不知怎么,心头微恼,道,醉死你算了。 哦云湛笑得一脸欠揍,那我死了,师兄可会心疼? 白梵路想自己真没吸取教训,明明决定不再搭腔的,怎么偏就记不住。 没有等到答案,云湛也不恼,抱着坛子席地而坐,拍拍身边的草坪。 白梵路虽犹豫,却也坐下来。 星空舒朗,明月当空。 两人就着一只酒坛,你一口我一口,不知不觉已过三巡。 云湛朝酒坛里瞧一眼,又伸手摇晃了两晃,对白梵路一撇嘴,喏,竟然只剩最后一口了师兄,谁喝? 白梵路全无所谓,你喝。 本来大半都是那人喝走了,现在倒在这儿谦让起来。 云湛想了想,这样吧,咱俩过过招,三个回合之内,谁赢就给谁喝,如若是平手呢,就一人一半,怎样?够公平吧? 其实不必,你喝就好。他又不是酒鬼。 那不行,我可不能占师兄便宜! 请问你占的便宜还少吗? 抬手一让,白梵路示意对方先行。云湛也是毫不客气,迈步向前方空地走去。 同样风采超然的男子,同样卓尔不群的身姿。只听几声铮然凝重之音,白梵路双手同时扬起,苍堇中瞬间祭起两道银芒封住云湛的上下方位。他的袍袖随即长卷而出,另一道金芒如经天长虹,绚烂耀眼,直向云湛身前袭去。 而迎上那弦刃的,云湛腰间青光一闪,碧落挽起千万朵浪花,墨意卷轴般层层铺卷开来,一如浩荡的长河秋水。 然后,自苍堇之中倏然而来的、矫若长天游龙的灵气便没入其中,瞬间消散于无形。 仅此收敛一瞬,苍堇五道齐齐伸展,横于指尖,又有数声澹澹秋水一般的风刃反掠攻出,半空中飞花被揉碎了吹散。白梵路五指齐动,跃然如春燕。 云湛仍旧不慌不忙,扬臂随手一挥,碧落仿佛化为一直笔,刹那扶摇直上,正在当空与激射而来的风刃短兵相接。 这两个回合,皆是白梵路攻,云湛守,攻势破不开防御,便只能算平局。 而这第三回 合,双方心照不宣改变了攻防策略,借着方才发现的破绽,云湛将碧落扣于左手掌心,口中低声念出一道要诀。 须臾之间,就见白梵路周身仙气尽皆为云湛所指引,突然一圈又一圈荡开,恍若绚烂之极的霞光缭绕直上。 这一招下去,纯是出于对高手的敬意,分毫不曾留有余地。云湛唇角志得意满的笑意愈发灿烂,正对上白梵路凝然不动的神色。 卧龙笔醉,封卷一击! 威严的金光降下的一瞬,白梵路只是略微仰了仰头,下一刻始终盘旋在他周身如风如刃的灵气也在同时凝滞,不知何故尽数缩回手中苍堇之上。 他竟然将自己完全暴露在对手攻势下! 云湛心头剧震,急忙收手,却不料白梵路手腕突然大放异彩,似彻底与他合二为一。 云湛这才知晓中计,却已经来不及,一股强大灵力转瞬之间已经如伞盖一般,覆上他面门,连退路也被封死。 只这一眨眼功夫,形势便已完全逆转。白梵路右掌扬起,那些直指云湛的凌厉风刃,这次方才真正被全部收回。 略一抱拳,他淡淡一笑,师弟,承让。 哎,我的酒啊 竟然利用他的一片爱心,搞苦肉计?太坏了师兄!他那白纸一张的师兄去哪里了? 云湛心里默默哀悼,眼巴巴瞅着白梵路。 酒坛子都已经到嘴边了,白梵路被他这样盯着瞧,浑身不自在。 师弟,方才其实应该是平局,不如,你我各饮一半? 本来就只有一口,各饮一半还不够塞牙缝儿的。 白梵路其实也就那么稍微一说罢了,熟料 好啊好啊,就知道师兄你对我最好,那我就不客气啦! 云湛几乎是立即扑上来。 白梵路眉毛抖了抖,迅速闪到一边,才避免了被抱满怀。 云湛乐颠颠地接过酒坛,真只喝了半口,就将酒坛递还给白梵路。 白梵路看那酒坛,突然就后知后觉想起一件事,他怎么像是突然变蠢了?竟然会因为区区一口酒而跟云湛打赌,不仅颇费周章打了一架,现在竟还在同分一口酒 心里默默叹气,都已经到这节骨眼儿上了,白梵路还是抄起酒坛喝下仅剩的那小点儿酒液。 师兄云湛突然靠近。 白梵路直觉没好事。云湛那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白梵路被看得喉咙发痒,下意识舔了下嘴唇。 你看着我干什么?我这儿又没有酒了 云湛摇头,认真道,有的。 刚刚饮过酒的嘴唇上亮晶晶的,再被舌尖这么一舔,这怕不是美酒酿成的吧,沾上一点人就会醉了 云湛捧住酒坛,低头轻轻凑近它边缘,似在闻酒香,师兄,你说我们方才这样喝酒,算不算间接接吻啊? 于是又不可避免地打了一架。 白梵路也不知怎么回事,自己最近火气好像有点旺盛,回回看见云湛都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想二话不说上去将他揍一顿。 或许打架真是男人泄愤的有效方式,如今这架也打完了,酒也喝光了,白梵路觉得通体舒畅,那种对云湛莫名其妙的火气也仿佛消了大半。 云湛累得躺在草地上,白梵路坐在他旁边,离他们不远就是一面湖。 湖对岸是毓芳城,远远能望见画舫上灯光璀璨,隐约还有嬉笑声与弦乐声传来,更衬得这处林子开阔静谧。 云湛突然眼睛一亮,站起身,师兄,你等一下。 白梵路还未反应过来,云湛已经御剑向毓芳城那里去。 怎么了这是?白梵路疑惑,见不到云湛的影子了,才收回视线,拔起旁边一棵草,捻在指尖看一看,再去遥望那面湖。 湖上还零零落落浮着三两花灯。 对岸应该是有许多人放花灯的,不过今夜无风,能随着波浪飘到这里来的寥寥无几。 白梵路注视着湖面,出神。 在想什么?脑子里似乎被放空了,似乎云湛一走,他就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这种空虚感类似寂寞,可怕又无助。 白梵路抑制不住这种心情,几番站起来,又坐下去,甚至他也想立刻飞越那面湖。 直到终于看见空中蓝光一闪,云湛在他跟前落了下来。 同时也揽回了自己悬在外面的那颗心。 云湛见到他,挑眉一笑,师兄,我才离开这么一会儿,就想我啦? 白梵路竟然破天荒没有怼回去。 云湛走近,突然从身后变出两盏花灯。 一只兔子灯,一只莲花灯,他轻轻吹口气,那盏兔子灯就亮了。 云湛将莲花灯递给白梵路,师兄,你点这个。 白梵路皱眉,看了看他手里,我想要那个兔子的。 这可不行,兔子是我的,我已经给它起名叫白小兔了,谁都不能抢,白小兔是我的。 幼稚!白梵路悄悄红了脸。 可他没事脸红个什么劲儿?快点别红啦! 白梵路暗暗给自己下命令,愤愤接过莲花灯,吹亮里面的火,火光一起,脸红什么的自然就看不见了。 可这莲花灯真的好丑,他还是想要那只兔子。 师兄当真喜欢这个? 嗯。 白梵路是属兔子的,所以这算某种属相情结吗? 那就给你好了。 啥?白梵路闻言眼睛一亮,又黯,云湛怎么可能这么好心? 不过 就知道,有诈。 不过师兄得赔我一只。 话音落,趁白梵路抬头看来的当口,云湛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就这只好了。 白梵路一把抢过兔子灯,想把莲花灯直接扔到云湛头上,一想有火,还烧钱,忍住了,转头就朝湖边走去。 两人默默放花灯,再默默许愿。与对岸那些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许完愿,白梵路以为云湛定会诈自己许了什么愿,结果他竟一点都没问。于是白梵路也不好意思问了。 两人就在湖边坐下来,安安静静地看灯。 也不知过了多久,云湛打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真是难得这么清闲啊! 是啊,这话白梵路倒是挺同意。 师兄,云湛笑起来,颇有些怀念道,你说像现在这样,我们这么坐一起,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白梵路闭上眼,装作没听见。 云湛侧过身,一手撑着脑袋,师兄,你在想什么? 什么也没想。 是吗?云湛稍稍靠近白梵路,清朗的嗓音略微变得低沉,仿佛循循善诱,师兄真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白梵路别开眼,没有。 云湛紧紧盯着白梵路,并未立即反驳他。 白梵路呼吸微乱,云湛那目光太过直接,让他有种无所遁形的错觉。 师兄可是在怪我? 白梵路心头一惊,他能怪他什么?怪这人明明平日里甩都甩不掉,却突然连续这么多天都不出现? 还是怪其他 想不起来,也不愿想起来。 不怪你。他说。 那云湛微笑,那师兄就是在想我了? 白梵路无言以对,半晌道,没有。 云湛凝视白梵路,两弯月亮映在他的眼睛里,师兄敢再说一次么? 那有什么不敢的,但是白梵路张了张嘴,说不出来。 云湛盯着白梵路,半晌他摇了摇头,哎好伤心啊,师兄竟然不想我,我可是 云湛又自腰间取下一个葫芦,在白梵路眼前晃了晃,既然师兄不想我,那我还有一壶好酒可就没你的份儿了? 白梵路垂眼,师弟自饮便是。 云湛凝视白梵路,一弹拇指掀开木塞,仰头灌酒。 白梵路无所谓地笑笑,撑起手臂刚想站起身,却不料一股大力突然袭上他肩膀,紧接着,他整个人失去平衡,被重重推倒在地。 而随之覆上来的、结实的胸膛犹带着浓郁的酒热,瞬间压得他呼吸一片凌乱。 云! 未出口的呼唤被尽数吞没在喉咙里,毓秀流芳是极品佳酿,滋味儿甘冽无比,伴随着那人霸道至极的唇齿交融,瞬间便占领了这片甜美的领域。 白梵路根本来不及反抗,就已经被攻城掠地,而等他终于从惊怔中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被迫咽下云湛哺过来那些温热的酒液。 唔 两手都被死死按在身侧,白梵路想要挣脱开确苦于无法,云湛力气实在太大了。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46) 白梵路情急之下不再躲让,张口将云湛的唇咬住,不过,略一犹豫,还是没能加重这个力道。 感觉到白梵路在咬他,云湛睁开眼,却一点儿都不着恼,那深邃的眼睛里还隐约闪烁着几分狡黠笑意。 师兄,到底还是舍不得我的吧? 确定肯定以及笃定,白梵路从云湛那股子欠揍的笑容里,愣是读出了调戏的意味。 而白梵路瞪回来那眼神,终究让云湛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笑得不行,松开白梵路,额头抵住他,微微用力将人抱住。 师兄,这几日你都没来找过我,我真的很难过啊,我还以为,你真的要放弃我了。 如果我今天不回来,你会找我吗? 白梵路给不出答案,他只能沉默。 温热的呼吸轻柔拂过上唇,白梵路身子下意识一僵,方才那样霸道的侵略却并未如预想中到来,熟悉的酒香混合着丝丝血腥味道,径直越过鼻尖,最终温温软软落了下来。 这个吻,烙印在眉间,却仿佛,能直接刻入心底。 而后,鼻子、耳垂、下巴、颈窝 这次的吻比湖畔的水波还要温柔,再辗转回到唇上的时候,白梵路心跳得一团乱,脑子里嗡嗡直响,浑身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想要退却。 可是那人不放过他,紧密追逐上来,高挺的鼻子轻轻顶住他的,稍稍往上一带,白梵路就只能被迫与他形成一个契合的角度,仿佛主动般迎上这个吻。 唇间触感薄如羽翼,因紧张而不住颤动时,会带起些细腻如春草的情绪仿佛抽丝作茧,缠在二人身上。恍惚以为,就这样缚住了谁的一生。 白梵路终于无能为力,回抱这个正抱住他人,感觉他身躯微微一震,闭上眼。 当视觉消散,亲昵交缠的触觉便更加扣人心弦,口中尽是浓郁的酒香,又随着不住吐纳而逐渐仅剩浅浅的余味。 白梵路一度觉得自己都无法呼吸,只感到胸口酸酸涩涩,五味杂陈。 然后也不知过了多久,当这个仿佛极为漫长又极为短暂的吻结束,他才感觉云湛更加用力地拥紧他,在他耳边轻轻说话。 师兄,你知道吗?我这几天天天都在想你。 白梵路沉默,云湛的唇贴近他太阳穴的脉搏,那里起伏的节奏不知何时,早已经仓促而慌忙,白梵路缩了缩脖子,仿佛生怕被人看穿心事。 可是,即便别人看不穿,心事却就在自己心里。 骗谁也骗不了自己。 其实白梵路顿了顿,我也 一语未尽,云开雾散。 湖面上那两盏灯,飘摇着结伴朝湖心而去,忽有微微的波浪将它们一晃,两盏灯分开了,朝向两个不同的方向。而后,却又被返回的水波簇拥着碰到一处。 白梵路醒来时,已记不清自己想说什么,只是记得那两盏花灯,一盏是兔子,一盏是莲花,而他还对那兔子灯许了愿来着。 这许是很多年后的现实一瞥。 又或是今晚此时的南柯一顾。 白梵路以为主角会是另一个人,但没想到竟然是他,埋在心里,似乎比那个人埋得还要深。 这是属于谁的记忆呢? 谁又知道呢? 大抵都不过是些话本中传唱的那佳期如梦,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应小天使想要糖的愿望,临时加了一篇番外,所以发文发得晚了点,抱歉哈!应该有虫,比较仓促没咋修捂脸,最最最重要,祝大家元宵节快乐!爱你们(づ ̄3 ̄)づ╭~于是突然发现!!! 我今天竟然日万了啊!! 酷爱来顺顺毛我攻了哈哈哈又粗又长(????) 第51章 王崇羽所在的南梦溪一带出现了条目前已见最大的魔气裂隙。 白梵路赶到时,天枢门有几十余弟子都守在那裂隙旁,正艰难张开结界,裂隙中魔气仍在疯狂涌出。 王崇羽没料到白梵路会被派来,但见他手中冰锥时,便领悟几分。 白梵路已了解到,先前南梦溪周围方圆百里的村镇,所有百姓无一幸免,全被感染的魔物所杀,现在好不容易控制住魔气逸散的范围,却怎么也靠近不了裂隙,无法将其封印。 白梵路此番来就是要带着冰锥进魔气中央,深入裂隙一探究竟的。 对此王崇羽尚有担忧,因为他必须留在外面守住结界,就意味着白梵路只能一个人进去。 放心吧,师尊说了,有冰锥在不会有事的。 这句话像是定心丸,即便白梵路不一定清楚个中含义,王崇羽却再明白不过。 而白梵路这边也有万全准备,南梦溪的魔气裂隙,正是继凌城之后书中写到的第三处。 云湛起初封印这裂隙未得法门,失败了,朝凌青子借来冰锥才成功的。不过白梵路这里却没等开口借,师尊就将冰锥给他了。 还说是无法分/身离开天枢门,所以让冰锥代替,助他一臂之力。 虽然没有主角光环,但能被师尊关心和特殊照顾,白梵路觉得更胜于那个什么破光环。 有冰锥护体,就如师尊在侧,白梵路一点都不害怕,轻易就进到裂隙中心,拨开重重迷雾,越过死寂村庄,直到南梦溪出现在视野。 溪水被周遭厚重的魔气映成黑色,当他靠近时,水中有什么东西飞快游过,黑色水面翻起红色波浪。 很快那东西冲破溪水冒了出来,只见一条通体紫红的大蛇,吞吐着信子,浑身鳞片倒竖,看上去像遍布倒勾,异常骇人。 又是一个魔兽,水莽。 白梵路手握冰锥,足下御剑飞上空中,直接去寻巨蟒要害,很快目光便锁定它三寸处一圈紫纹。 水莽巨大蛇尾一绕,蛇躯缠绕起来,将要害笼藏其中,同时蛇头飞快掉转方向,朝白梵路张开血盆大口。 白梵路本欲用冰锥直接刺穿它的嘴,一想不可,若伤到水莽,它的血溅出来,会污染南梦溪水。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还需利用水莽封印魔气裂隙,避免走弯路。 先封印再杀敌,取其要害,一击毙命。 白梵路旋身躲过水莽欲缠上来的庞大蛇躯,在空中故意引它追逐,水莽极为灵活,很快也盘绕成一团,白梵路转而停在半空,一手抬起。 水莽吞吐的信子在离他一丈远时突然被一股无形力量捏住,下一刻蛇身仿佛拧麻花一样,蜿蜒扭曲着在空中扭动起来。 白梵路暗暗发力,身上的灵气一股接一股源源不断灌注于手掌,蛇躯在他手中逐渐伸展变形,最终变成一张巨型大弓。 他迅速以另一手祭出冰锥,冰锥化为利箭,往弓上一搭,两手呈射箭状,缓缓拉开。 唔 这东西比想象中还沉,白梵路很快有些力不从心了。 同时控制水莽和冰锥,水莽还在不停剧烈地挣扎,意图冲破他掌控。 而水莽身上魔气被他不停往冰锥上引,冰锥也震荡得厉害。 不过只此一刻,他还能坚持。 白梵路正咬牙,突然感觉灵识里有什么奇异的声音响起,而后握着蛇弓冰箭的手便陡然而生一股无穷力量。 白梵路猛一发力,就听嗖的一声,冰锥离弦而出,裹挟着水莽的魔气和自身仙气,两股力量交相缠绕,冲破南梦溪水,霎时没了进去。 哗啦一声,溪水表面激起千万莹莹光点,以冰锥为中心,向四周飘散去,所到之处,魔气一点点湮灭,重又现出青山绿水。 水莽在白梵路手中扭成盘结,白梵路陡然松开手,迅速一剑补上,果断刺穿它要害。 水莽呜鸣一声,落在地上挣扎片刻,彻底静下后,庞大身躯瞬间萎缩,变成一节小鞭长短。 白梵路收回冰锥,打算将蛇身清理掉,谁知它竟自己消散了。 正纳罕间,忽觉手腕微热,抬起一看才发现,苍堇逐渐显现出多一带灵脉,现在总共已经有五缕了。 倒没想,此行还有意外收获。 不过这第四缕什么时候出现的?他怎么完全没意识莫非是魔血觉醒那天? 白梵路沉思,小说里原主苍堇的最终形态好像是有七带吧,因为有个场景,是将苍堇的七根灵脉撒开如七弦琴一样拨动,以此来操纵暗灵和释放杀招。 所以剩下还有两带,怎么有种集齐七龙珠召唤神龙的感觉?白梵路暗自好笑,他可不想要神龙,那个寻荒一点都不好玩儿。 他转身朝外边去,魔气很快散尽了,外围王崇羽他们收拢结界,见到白梵路出来,有位师弟欣喜道,大师兄,果然还是你厉害! 哪里,多亏师尊帮我。 寒暄一番,剩了王崇羽和白梵路时,王崇羽问他,你说师尊帮了你? 白梵路想到方才那情形,觉得应当是师尊没错,他将力量通过冰锥借给了自己。 与王崇羽描述后,对方似沉思片刻,并未再说什么。 既然已经下山,凌青子又是让他来协助王崇羽的,接下来白梵路就打算同他一起行动。 南梦溪是紧急集结的这么多人,现在危机解除,王崇羽便让弟子们按原先安排各自回各自的巡逻地,他生性谨慎,分开前与师弟妹们又是好一番叮嘱。 王崇羽本来有队友,白梵路加入后这队实力更是爆棚,对付起那些凡人感染成的魔物来委实有些太小儿科。 而且最为尴尬的是,自白梵路来后,魔物们好像心照不宣,极少暴露行踪了。 这似乎就有点过于微妙。 不等王崇羽说,白梵路主动提出回天枢门复命,暂时离开了他们。 而他之所以单独行动,其实还有个不便明说的原因,等与王崇羽分开后,果真引出了暗处的魔卫庭奴。 正好,白梵路其实也有事要问他,长老现在何处? 庭奴回道,长老现在魔都,少主是否需要属下带话。 白梵路想了想,这倒不用,我前日杀了水莽,这几日跟着我师弟除魔,他知道吧?是否说了什么? 长老知晓,他说庭奴顿了顿,他说,随少主高兴。 随我高兴? 也是,到底那些人都只是炮灰而已,不过这白君冥不是要壮大实力吗?眼看着魔气裂隙一个接一个完蛋,他怎么半点都不着急? 要说小说进行到这里,原主魔血觉醒,身份曝光,与仙界划清界限,仙族终于全面出动剿灭各地魔物。 白君冥此时就该带着魔族大军和仙界叫板了,然后趁着两方混战时,云湛将原主推进无尽界深渊,给了他最为致命的一击,就此在黑化杀戮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结果现在可好,他是成功入魔没错,可不仅云湛将他送回了仙界,这白君冥也没拉他回魔界,二人合力整了那么一出诛心戏码后,竟然双双退居幕后? 有意思是有意思,搞不懂也是真搞不懂。 白梵路委实犯难,他问庭奴,长老交给你的任务是什么? 暗中保护少主。 哦? 保护?白梵路眸色一冷,那百花阁一事,你可知道? 庭奴一时哑口。 但这也等于默认了答案,他知道或许还看到,不过受命于白君冥,他不能管也无力管便是了。 而且这一路走来,白梵路遇到的危机算不少了,若真是暗中保护 保护?不如说是监视吧。白梵路冷道。 庭奴突然跪下,属下该死! 白梵路也不是要恐吓他,因为没意义,他只是想让他拎拎清楚。 不过这次他没让庭奴起来,只是道,长老所为如何,想必你心里有数,我也不要求你做什么,不做什么,你自己保重便是。 毕竟他还是希望庭奴不要和白君冥的阴谋牵扯太深,省得最后被波及,又走回炮灰老路。 至于白君冥那厮,监视就监视,他还怕了不成? 白梵路正好也起了兴致,想让那大波ss看看他现在怎么扮演个称职的仙人的,绝对比他扮云湛要像得多。 想到百花阁里白君冥扮云湛对自己所做的事,白梵路现在对这反派波ss的评价只有两个字,变态。 原主可是他亲外甥,又是女装又是那啥,白梵路现在想来还是浑身鸡皮疙瘩。 就算是为了让云湛现形,这种做法白梵路也接受不能,他很不爽,相当不爽,何况这是反派波ss本就该杀。 但是现在云湛不知去了哪,白梵路杀不了白君冥,恶心恶心他还是做得到的。 既然派人监视他,那他就索性去多杀几个魔物好了! 原本打算直接回天枢门的,白梵路这下还真不想这么简单回去,于是到处晃荡晃荡,遇见作恶的魔物就随手除了,遇到尚存善念的就让庭奴带走,安置到魔都。 不是随他高兴吗?这样就挺好,时间久了魔界该多和谐啊。 结果短短几天过后,白梵路所到之处,恶魔看见他就绕道走,他又从山上闲人变成了山下闲人。 不过人间这么大,御剑时不觉得,这种地毯式搜罗一通,其实覆盖不了太大面积。 白梵路继续扩展业务,到得一处叫做巩华镇的地方,他看见那名字,正巧想起一件事来。 那个托他带雪灵芝的青年,家就在巩华镇旁的渌水村,当时青年鬼魂生怕村子太小白梵路找不到,就把比较闻名的巩华镇说与他听。 白梵路当即决定去渌水村,如今魔物四起,也不知那孤寡老妪独自一人是否安好。 他光想着这事,等到渌水村口,才意识到他那支线任务没提示完成,雪灵芝应该是还没送到的。 所以云湛没来? 好吧,算他高估他了。 白梵路现在一想到某人,就会使劲儿将他往歪了想,但架不住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提醒。 向晚意的事情他都办了,这件事应当不至于不办,何况还关乎老人家治病这么要紧,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个匡扶正道的仙人 掌门师弟为了替他打通经脉好像很严重啊 那天那师弟的话陡然响在耳畔,白梵路心头一颤,不知为何生出种不好的感觉。 该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不对,他担心那骗子做什么! 白梵路胸中郁郁,脚步一抬,进到渌水村里。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47) 这处小村庄人烟稀少,只有寥寥五户民居,但看上去平和安宁,未受魔物侵扰。 白梵路顺利找到位于大槐树下最破旧的那间草庐。 门口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坐在道场边,面前堆着几根老黄的玉米棒,她正将玉米粒捻下来,旁边的小石磨里还有刚刚碾成的玉米渣。 老妇年纪大了,要捻下玉米粒非常费劲,动作很慢,好半天才能捻下一排,一不小心滚了两粒到簸箕外边,她便佝偻着腰颤巍巍地去捡。 白梵路看见忙大步上前,刚帮忙捡起来,旁边不知哪儿窜出只瘦小的黑狗,上来就咬住他腿,嘴里发出充满敌意的呜呜声。 老妇人忙喝道,黑子!一边去!去!还作势要拿扫帚打,刚抄起一半,因为气没顺过来,背过身直咳嗽。 小黑狗被吓到一边,却还是警惕地盯着白梵路,生怕他做什么。 白梵路于是站在那不动,以免再激起它敌意。 等老妇人缓过劲儿,他才将手里的两粒玉米递到她手中,那两只手枯瘦如柴,将玉米收到簸箕里,可怜的一小片老玉米粒,连个簸箕底也盖不满。 谢谢谢请问您是? 白梵路刚想说话,又不知怎么介绍自己,于是试着问她,大娘,最近有没有谁给您带来过一朵雪灵芝? 啊!老妇人浑浊的眼睛一亮,有啊!是有的咳咳 她说两句就要咳几声,她儿子说她虚劳咳喘,看来是这病。 不过她说有,便是云湛已经来过了? 白梵路耐心等着,暗中以仙法替老妇人缓解。 老妇人觉得舒坦些,才又接着道,那小伙子说是他哥哥要给我的,你就是他哥哥吗? 白梵路犹豫下,还是答了,是的,您收到了?那您怎么 老妇人摇摇头,多谢你啊,小伙子,其实我呀,用不着那好药了。 这是何意? 老妇人摆摆手,又想回那小竹凳上坐下,白梵路就顺势搀扶她一把。 旁边的小黑狗呜呜叫了两声,这次倒没扑上来咬他,不过还是紧紧盯着它。 老妇人坐下,手把着小石磨打算磨玉米渣,白梵路还想帮忙,被她制止了。 我这是打发时间的,不着急,那些吃的,我都有。 老妇人许是思维不太清楚,又许是挺久没人坐着听她讲讲话,她打开话匣,一会儿说起他儿子,一会儿又说起那条小黑狗。 最后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说起了来送灵芝的那个少年。 那孩子也同你一样,愿意陪陪我这老婆子就是比你呀聒噪多了,总是叭叭叭说不停,哎哟说得老婆子头都晕啦! 白梵路忍俊不禁,反应过来觉得不能笑,他才不会想起那个谁叭叭叭说不停的样子,就觉得很好笑呢。 他一直跟我说哦对,跟我说起你呢! 说起我? 白梵路的心不受控制地连跳了一下,想要阻止老妇人絮叨那些事,可是潜意识里又有些想听,这一犹豫,她就已经说开了。 他说啊,我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的人,还说啊,如果有一天他讨厌我了嗯,什么来着? 老妇人学着少年的口吻,可到关键时,似乎记不太清了。 白梵路屏息听着,生怕打断她思绪。 哦对对!老妇人拍了拍簸箕,总算想起来,花白的眉毛一展,笑道,那孩子说话怪怪的,他说呀希望在他忘了你之前,你要先把他忘了,那样他就可以就可以 又中断,且断的位置更让人揪心。 白梵路没意识到,他呼吸都暂停了,一口气堪堪憋在喉头,不上不下,这回等了老半天,实在是忍不住,问,他就可以怎样? 老妇人摇了摇头,没了。 白梵路, 也不知是老妇人真的记不清,还是那少年真没别的话可说,做好准备洗耳恭听的长篇大论,最后就变成一直在重复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可仅此数言,白梵路越琢磨,心里却越是躁躁的,不知为何有些坐立不安。 他想着或许是因为讲了半天话还没讲到正题,他应该关注的是雪灵芝的事情吧。 对了,雪灵芝! 白梵路终于能够稍稍冷静一点,她又问起老妇人雪灵芝,这才听见自己想听的,也才知道为什么那条支线任务没有被系统提示完成。 原来那朵雪灵芝的确被送到老妇人手中了,但她一直没舍得吃,后来卖给了路过的药商,而卖它的原因是,想替儿子买一口上好的棺材,从镇上请人风风光光办葬礼。 白梵路以一个现代人的思维方式的确是不太能理解,这种宁愿豁出活人生机,也要求得对逝者一份心安的做法。 但老妇人已经这样做了,便是她的心愿了了,至少现在看来,老妇人余生过得会踏实。 不过这样任务该算失败了吧,白梵路刚刚想着,脑中就响起提示。 滴滴:任务秘籍:白发送黑发,未解慈母心,来回复来回,游子终可归。 白梵路早忘了这句话,因为当时完全不能理解,现在再看,他一下就注意到那个来回复来回。 这是指什么来回呢? 正考虑时,不远处忽然传来马车的声音,一名车夫驾着车过来,吁一声停在草庐门口,小黑狗听见,率先冲过去了,对着马车汪汪直叫。 那车夫好不容易稳住受惊的马匹,不敢松开缰绳,看见白梵路,冲他喊道,那位公子!可否出来一下? 白梵路走过去,小黑狗才稍稍后退些,车夫转身,拨开后边的车帘。 里面有人递了个东西出来,车夫小心接过,是个精致的锦盒。 他将锦盒递给白梵路,这是我家主人要还给徐老夫人的东西,还劳公子帮忙转交,小人这便不进去叨扰了。 虽然疑惑,但白梵路以为这是人家私人的事,就没多问,进去直接将锦盒给了老妇人。 老妇人也挺奇怪的,还要问问车夫,却见马车已经走了。她于是打开锦盒,白梵路一眼就看见里面,竟然是一朵雪灵芝! 他惊讶不已,忙去追上马车。 这位大哥,敢问你家主人是? 我家主人是巩华镇仁心药铺的掌柜。 白梵路更吃惊了,刚刚听老妇人说的就是将雪灵芝卖给了他,怎么还会送一朵回来,雪灵芝极稀有,这搞不好就是之前那一朵。 那卖得的钱呢?他不要了吗? 这时老妇人也在后面追过来了,脚步蹒蹒跚,边挥手边喊。 车夫忙跳下车,迎上老妇人,老人家您这是 老妇人急得直喘气,话也不说清,边说边比划,好几遍才解释明白,原来她是要将锦盒还给人家,她已经将银子用掉了,这是诚信交易不可反悔。 谁料那车夫却说,有位公子给您赎回来了,还交待一定要送还您,我家主人也是诚信为本,答应送回来就一定要送的,请一定收下,不然小人回去没法交差呀! 公子?白梵路问,什么样的公子? 大概是比您略高一些,挺年轻的一位小公子。 他有说他叫什么吗? 这车夫面露难色,小人不知,不过我家主人或许知道,公子若想问 哦,算了,没事。 白梵路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或者想听见什么样的答案。 马车走时,老妇人还满怀感激地看着,白梵路便也注视马车的影子。 颠簸的山道上,马车歪歪斜斜走着,旁边那车帘飘起又落下,快到尽处时,马车往右侧倾,车帘就豁开了一条窄窄的缝。 隐约露出车里坐着的人,他没有回望,目视前方,手扶在边缘把住平衡。 待马车彻底转过弯后,那只手才稍稍抬起,拨开车帘。 而这时,扶着老妇人的白梵路似察觉什么,也转身望了眼那辆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是昨天为了发番外,着急忙慌把原本这章的作话就替换了,于是突然傻眼,不造该写点啥。 emmmmmm等我想好了小剧场再来。 欢迎小天使投稿哈哈哈哈哈! 第52章 马车绕过那个转弯,很快进入密林,只留下两道车辙,和少许微扬的尘土。 白梵路收回目光,送老妇人回了草庐。 就这样,雪灵芝从最初始,真就应了那句来回复来回,辗转又到了老妇人手中。 这次为万无一失,白梵路直接替老妇人将雪灵芝化为药丸,亲眼见她服下,才算放了心。 他本来还要留点银两的,想到老妇人方才非要拒绝再收雪灵芝,估计她是不会拿自己给的钱,就作罢了。 想来最初她愿意收下雪灵芝,多半也是因为他儿子的遗愿。而后来卖了它,则是作为母亲爱儿子的方式吧。 辞别了老妇人,白梵路在去巩华镇的路上收到系统提示。 滴滴:恭喜达成支线任务灵芝赠情,获得奖励读者的脑洞残片3,同时激活隐藏事件一浮生两处寄君情,隐藏事件二朝如青丝暮成雪。 虽然依旧是对隐藏事件不理解,不过总算又完成了一件事。 白梵路到巩华镇,随意到那仁心药铺门口走了一遭,终究还是没进去。 再出巩华镇,他暂时还是不想回天枢门,有了老妇人这件事,他决定去济阳看看沈岚山和向晚意,毕竟自己应承下的事,总该有头有尾的。 到了济阳,发现那里有一批不认识门派的仙家弟子,应当也是除魔的队伍。 自己现在风评尴尬,虽不确定那些人识不识得原主,为免徒生事端,白梵路还是稍作乔装掩去了天枢门弟子衣服。 然后他便绕去沈宅,见到沈岚山时,差点没认出他来。 沈兄,一别多日,你这气色可好多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向晚意的难处已解决,果然就是不一样,这丰神俊朗的模样才配得上向晚意喜欢么。 白梵路调侃沈岚山,熟料对方却是盯着他细细打量了好一会儿,方笑道,你才是,变了好多。 我?有吗?白梵路可不希望别人说他变憔悴了。 沈岚山摇摇头,也没有,还好。 寒暄过,沈岚山便领白梵路进到内堂,同时着下人去提前传话。 等到得一间屋外,有位容貌清秀的年轻女子走出来,对着二人福了福身,她怀里还抱着个婴儿,看样子才出生不久。 很快白梵路意识到,这婴儿十有八九是 对,这是他。沈岚山轻声说。 白梵路立刻就懂了。 那婴儿似乎极黏沈岚山,离开一会儿就要抱,他也不哭,还很爱笑,已经长得有些开了,眼睛大大的,非常讨喜。 沈岚山抱着小婴儿逗弄,那女子还十分关切地看着,她在这里他们不太好说话,等逗了一会儿,小家伙饿了,那女子才抱着他进屋里去了。 沈岚山这才能和白梵路说起事情经过,那日小六兄弟回来,说起可以让晚意投胎的办法,我们就去找了。 起初是去医馆里打听,看看有没有那样的情况,不过没什么线索,我们还到附近的镇里乡里,请大夫帮忙留意。 最后说来也巧,我堂姐,就是你刚见到的那位,她家中出了事来投奔我们,可惜路途中我堂姐夫病逝,她肚里怀着孩子受到惊吓,生的时候难产,生了三天,孩子其实已经没了 晚意就是那个时候也是多亏了这机缘,要不然产婆说,孩子生不下来大人也保不住了。 真的是世间事都讲究缘法,白梵路禁不住感叹。 而且有了这孩子,我爹也很欣慰,我堂姐的父亲是我亲叔父,这孩子怎么说都是沈家的血脉,其实不瞒你,那天你走后,我就和爹说过我以后不会娶妻了。 白梵路倒不意外,我知道你肯定得说。所以他才特意提前给沈老爷打了个预防针。 沈岚山了然一笑,多谢你,你是我和晚意的恩人。顿了顿,又道,小六兄弟也是。 白梵路表情忽而就有些不太自然。 沈岚山道,你有所不知,我堂姐生产那几日,换了好几个产婆,都是他找来的,小六兄弟看起来年纪不大,其实办事相当细致,且很耐心。 白梵路干笑两声,不知该怎么接话,只能稍稍点头表示同意。 沈岚山与向晚意两情相悦,对感情之事自然比旁人多一分敏锐,他早已看出些眉目了,对白梵路道,其实我挺羡慕你们的。 羡慕我们? 对,你和小六。沈岚山握住手里的茶杯,低头看里面青翠的茶叶,浮浮沉沉,一如人生。 白梵路低头,看似抿茶,却其实一点儿水都没沾到。 你们两个相差不大,还有许多时日,能同享最好的年岁。但我和晚意沈岚山笑笑,方才一叹,等他再长大,我就老了,在他面前该要自惭形秽了。 我和小六不是白梵路急于澄清,却被沈岚山望过来的眼神调侃得说不出话。 如果不是,没必要反应这么大,因为沈岚山什么也没点明,不过说了句年龄如何,结果这么一来,倒是不打自招了。 白梵路定了定神,转移话题,晚意不会介怀这个,你看他现在还这么小,对你就不同。若真在意一个人,即使他样子变了,心里的地位也不会变的 可这话说完,却怎么听怎么像在剖白自己。 我的意思是越描越黑,描还是不描?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48) 沈岚山却微微一笑,听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可白梵路的心却更乱了。 接下来,白梵路留在沈府住了两天,一方面想看看镇上那些仙门弟子在做什么,另一方面也是想和晚意转世的小婴儿待一待。 他向来对这种软糯的小生命毫无抵抗力,在福利院的时候,他是所有孩子里年纪最大的,从小四小五开始都是他带,天天周旋在婴儿床与尿不湿之间,屁股后面还要跟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俩大宝宝。 还是小六最好带,也是在最早才八个月的时候,就会叫他哥哥了,不学叫妈妈也不学叫爸爸,就只叫哥哥。 和现在的晚意一样,他从来只对他笑,不开心不被关注的时候最多扁扁嘴,闹个小情绪,一看见他就眉开眼笑。 再长大一点,就会求亲亲求抱抱,还会和别的小弟弟小妹妹争宠,争宠的方式就是啥也不说,直接挤进人堆里、挂在脖子上、贴住脸啵啵。 其实还有一招,白梵路后来无意中才发现的,原来当他背转身,小六那乖乖无辜小萌娃脸会立马大变样,变成霸道高冷小痞子,对着想要觊觎他的小弟弟妹妹,瞪眼摆po色把人都吓走。 至于效果如何不知道,总之最后小六就顺理成章成了孩子们口中大哥最偏心他、他最坏总是霸占大哥、大哥今天又被他扮可怜骗啦的那一个心机小波y。 于是之后 哥哥你不是最偏心我吗?为什么给他穿袜子不给我穿? 小六,你已经四岁了,早就会自己穿袜子了啊。 我不,哥哥你给他穿了,也要给我穿,还要先给我穿。 那我给他嘬奶瓶,你也要用这个喝奶吗? 要! 那我给他换尿裤,你也要穿尿裤吗? 要 有孩子哈哈哈起哄,小六小六不知羞,这么大啦还穿尿裤,羞羞羞! 白梵路故意逗他,那来,脱裤子吧,哥哥给你穿。 不、不要了! 捂着脸一溜烟跑远。 可知羞不过半天,到得晚上别的小朋友都呼呼大睡,心机小波y又会蹭回到白梵路床上,挤进他和小宝宝中间。 哥哥我要你陪我睡。 知道了,睡吧。 哥哥,你还是最喜欢我的吧? 是,最喜欢你,行了吧? 嘿嘿!我就知道,哥哥我、我也喜欢你!非常非常非常喜欢!最最最喜欢!你可一定要记得,以后以后 以后如果你忘了我,听我说我喜欢你,一定要再想起来,一定 白梵路猛然惊醒,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趴在摇篮边上睡着了。 而刚才那最后一句,不是梦里孩子的声音,是 白梵路皱眉,手紧扣住摇篮,感觉头隐隐作痛。 摇篮里小晚意正睁着圆圆的眼睛注视他,呀呀 白梵路回过神,看见小晚意,心里一软,刚想伸出手指在他脸蛋上捏捏,又打住。 也不确定这魂魄投胎有没有记忆,万一是婴儿的身体成年人的心,那他摸人家脸就不合适了。 可这奶娃娃的样子,真让人手痒啊。 白梵路改为拍拍摇篮,轻声道,晚意,我得走了,去看看另一个和你现在差不多大的孩子,眼下到处动乱,我不太放心他们。 他这样说的时候,沈岚山正进到院子里,听见了,这就要走吗? 白梵路点点头,问他,怎么样了外面? 沈岚山是替他打听消息去的,这时道,听那些人说话,似乎是什么留枫门人,追踪魔物来的,好像还没找到,你要现在就走吗?万一真有魔物 白梵路没告诉过沈岚山自己身份,只说,我一介修行之人,不用担心。 这一带不是天枢门负责的地块,而且留枫门的话,那位掌门人是个顽固不化的主,小说里讨伐原主呼声最高的就是他,虽说师尊替他压下舆论,但指不定那些人心里怎么不服呢,得小心避开他们为妙。 白梵路决定用个瞬移术,然后御剑去他想去的目的地。 这一路比上回要顺利且效率得多,仅仅用了一天时间,直接从济阳镇到达耳苍山,赶在一片落日余晖中,飞剑停在了位于北麓一片绿林掩映的院墙外。 老远就已经听见孩子们的欢声笑语,白梵路还未从剑上跳下来,整颗心早飞过去了。 他收剑几步小跑,直到看见房子的草顶棚,烟囱正往外徐徐冒出炊烟,现在该是晚饭时间,都能闻见烤白薯的味道。 深深嗅了一口,白梵路正要推开那门,里面传来女孩子银铃般的笑声,这个好香啊!我可以吃了吗? 可以,但是很烫的,再凉一凉。对了,叫他们都过来吧。 依稀还是那道少年音,却比从前更多了一丝沉稳,于是像两种声线结合在一起,既陌生又熟悉。 白梵路脚步顿在原地,欲推门的手也停住了。 他们在和小灰小白玩儿呢,说要再玩一会儿,我来扇扇,凉得快~ 茵茵。 嗯?怎么啦? 你再叫我一声我好像 哈哈!小六哥哥你可真是的,今天都说第几遍啦?小、六、哥、哥! 女孩又连续叫了好几遍,少年才低低笑了一声。 白梵路听见,不知为什么,心仿佛被那声笑揪了一下,他轻轻退开两步,打算悄无声息先离开。 突然身后有人叫他,陆凡兄弟,你回来啦?怎么在门口不进去啊? 里面传来什么东西倒地的声响,然后是女孩子的怨怪,小六哥哥,白薯都掉地上啦! 白梵路尴尬地回头,牧民大叔背着一大捆木柴,手里提个竹篮子,朝这边过来,见白梵路站着不动,笑问,是不是房子盖起来,认不出啦? 他说着已经走到跟前,白梵路自然让开一步,牧民大叔已经推开眼前的木门,冲着里面喊道,张婶,看看谁来了? 却是话音才落,见到道场里一群孩子中间站着的少年,脸上笑容更加扩大,哟!小六兄弟也回来了,今天人可真是齐了 院子里的孩子们看见白梵路,顿时都忘了手里的事,小燕子似扑过来,围着他又蹦又跳叽叽喳喳。 白梵路一边和他们互动一边余光忍不住悄悄注意某处,少年杵在原地,半晌默默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白薯,一声不吭,也无多余举动。 牧民大叔估计也觉得这情形不太对,还没发问,白梵路就忙解释道,我们不是一块儿来的,我才刚到。他他比我早到一点。 哦哦这样啊,就说呢。 牧民大叔憨厚一笑,好在这时屋里又出来了人,冲淡了这热闹重逢中隐约的不和谐。 是那位大叔口中的张婶,也是当时救下三位老人里最年轻的那位,她手里正拿着一把青菜,还带着水珠,似乎是做饭半途急匆匆出来的。 她背上还绑着个小婴儿,头转过来转过去地看,小手挥舞,小声哼唧哼唧,似乎才哭过。 一见白梵路,张婶立马笑得合不拢嘴,陆凡也来了,小六怎么都没和我说一声,我这就再多准备几个菜去! 正好我送柴火来了,张婶我给你打打下手。 哎呀不用,你屋里也忙着呢,你这总给我送柴来,我 一捆柴而已,牧民大叔推着她,走,我放柴房,哎对了今天家里母鸡孵出了几只鸡崽子,特意拿过来给你们养着 一听说有鸡崽子,围绕着白梵路的孩子们立刻被吸引注意力,纷纷围上牧民大叔,争抢着要看他篮子里的小鸡崽。 生怕小孩子们下手不知轻重,牧民大叔忙把篮子提高,一群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往后边柴房去了。 刚刚还热热闹闹的大院子,陡然就安静下来。 只剩了门边的白梵路,还有院子里坐在一个小铁皮桶旁,低头沉默地摆弄烤白薯的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白小路:冤家路窄,又见面了。(拔剑 云狗湛:你果然最偏心小六!(抱枕头挡 白小路:所以你也要让我给你换尿裤吗?来啊(黑化脸云狗湛:师兄你你想干什么哦no这可是你下半辈子的幸福啊啊啊999999999命!(都说是拔x无情,师兄这是什么啊啊啊啊啊啊此处先是女王受妄图反杀醋精攻(真相:诱受送上门不自知),后逆转成狼狗攻夺回主动权将诱受压死酱酱酿酿。 %;:[emailprotected]*#此处省略一万字ht或wb见hhhhh 咳咳咳,回归正题。 作者:猝不及防一口醋,自己酿醋果然香。 读者:猝不及防一口粮,瓜子不香肉最香。 PS:越来越觉得作话里这个才是真我emmmm莫非我也是精分攻(?) 第53章 白梵路唇角才因孩子们而自然泛起的笑意艰难维持不过一秒,就垮掉。 他果断迈开步子,也去了后院。 牧民大叔已经将柴在棚子里码好,装着小鸡崽的竹篮被他暂时放在高处,不让孩子们够到。里面小鸡大概被吓得不轻,那竹篮肉眼可见地摇晃,好在没多会儿,大叔就把它拿下来了。 我们就看看,我们不抓它们。 名唤茵茵的小女孩恳求道,其他小孩也跟着使劲儿点头,手指竖在嘴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嘘 估计是牧民大叔嫌他们太吵,已经被说过一顿了,所以他们做出绝对安静的表态,真是些古灵精怪的小孩儿。 白梵路心情又好一些,不去想外面那人,过去与他们一起看小鸡崽。 叽叽喳喳拱来拱去的黄团子,黄澄澄毛茸茸的,四五只挤作一团,张着红红的小嘴嘤嘤叫唤,真的蛮讨喜的。 白梵路蹲在那看了一会儿,又从后门绕去厨房,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张婶正在灶台前忙活,虽然有烟囱,但这里油烟还是重,白梵路见她背着小娃娃,提出自己替她照看一会儿,张婶自然满口同意。 白梵路抱着小娃儿坐到靠窗的位置,空气能好一些,一边摇晃着哄他一边同张婶说话。 之前做饭一直放床上来着,前天滚下来一次,哭了老半天,就不敢放了外面那几个娃子天天皮得很,不敢让他们看,那两个老的也不能理事了,自个儿都顾不来。 哎就这小娃儿没爹没娘,也没奶水喝,可怜见的,不想再委屈了他,就成天背着了,心里踏实些,他也欢喜我背着。 白梵路听张婶絮叨,心想应该买个摇篮,远一些的镇上应该有,毕竟总这样不是事儿,尤其厨房烟熏火燎的,对孩子也不好。 他正这样想的时候,张婶已经招呼外面闹哄哄的孩子们来端菜了,本来留牧民大叔一起的,不过他是吃了饭才过来,将小鸡崽安置好这就告辞走了。 白梵路其实也想借口走人,可是刚琢磨要提出来,就见茵茵急匆匆跑到厨房,小六哥哥怎么突然不见了!哪里都没找到他! 茵茵说着拉住白梵路手就将他往外拽,陆凡哥哥快帮我找找,他能去哪儿呀?说好要陪我们多玩几天的! 白梵路不太想挪窝,被她拉着慢腾腾往外走。 另一个男孩子这时慌张道,听大叔说最近好多妖怪,小六哥哥不会是被妖怪抓走了吧? 白梵路心头略跳,刚要有所行动,又想不会的,他那么能耐的人,还能被妖怪抓去?他不抓妖怪都不错了。 可到底还是去院子查看一番,没有打斗痕迹亦没有魔气残留,应当是自己离开的。 很好,还算识相。 在孩子们一致要求下,白梵路假意去房子周围晃了一圈,自然是找不回他们想要的人。 但为了不让他们失望,白梵路还得给个善意的谎言,找到小六了,他说有急事,但明天会再来的,放心吧。 反正听茵茵刚才那话,云湛是打算在这里多留几天,而自己只在这里待一个晚上就走,所以他们可以完美错开。 预计云湛也是这样想的,其实明明被欺骗的人是自己,之前多么理直气壮的一人,如今竟怂起来,连面对他都不敢了,该说是做贼心虚吗? 白梵路心中嘲笑,但其实又隐隐有些不满,这家伙,自己不理他,他竟连声道歉也不说了?可恶! 但他若真的道歉,自己莫非还能回应一声没关系不成? 哎,纠结这些乱七八糟的算怎么回事,早就决定不去理他的,爱怎样怎样吧。 这短短时间,白梵路心中已是千回百转。心态从最初的这人识相到随后的这人可恶,自己都没发觉前后矛盾。 而他明显有漏洞的说辞,哄骗这些小孩子总算还勉强过得去,他们很快又都高兴起来。 趁着天没全黑,就在场院里摆了几张凳子当桌子,大家席地坐着,几个炒野菜,最奢侈的除了鸡蛋,还有特意为待客现蒸的荞面馍馍,连粗茶淡饭都算不上,老人孩子们却吃得异常香甜。 而且今天还有加餐,烤白薯。白梵路是不知那个当烤箱的小铁桶是从哪里来的,总归某人办法多的是。 不过提到某人,也不得不说有某人在和没某人在氛围到底不太一样,主要是说话的人少了。 虽说食不言寝不语,但这种一大堆人的情形,有个核心活跃分子,哪怕其他人只会跟着附和,也会是很下饭的。 白梵路有些食之无味,他简单将这归结于在沈岚山那里吃得好,对比太强烈。 但其实望着手里的灰馍馍,他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回想之前盖房子那些天,大家在乱糟糟的木材堆里随意找地儿坐,多数时候每人一个馍馍,就能解决一日三餐。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49) 还有少数时候,能有所谓小六秘制烤肉吃,但不管有没有肉,那些粗粮馍馍嚼起来,都不会像今天这样干瘪难咽,反而总是不知不觉就吃完了,甚至有点想再来一个。 而那个聒噪的家伙,看见他大抵是意犹未尽又不好意思的表情,就会贼忒兮兮凑过来,把自己咬得只剩一丁点儿的那馍故意递到他面前。 喏,仅此一口,仅此一人,要不要? 不要! 哎,那我可伤心嘞 哥哥,以后我可能真的要伤心了该怎么办呢? 突然响在脑海的一句话,把白梵路吓了一大跳,一口干巴巴的面团卡在嗓子眼,差点不上不下。 他捂嘴呛咳着对着众人摆摆手,匆忙奔去厨房水缸里舀了大勺水咕咚咕咚灌下,这才顺过气来,撑在水缸边缘,惊魂未定。 刚刚的声音 又是这样和上次听见的一样,这种第一人称的独白,怎么那么像是那个人的心声? 为什么他会能听得到呢? 水缸里的水一点点恢复平静,这厨房光线昏暗,水缸里黝黑一片,白梵路盯着水面出神,突然他发现,额头处有一抹紫光依稀是闪了一瞬。 他抬手抚上额头,感受到冰綃的存在,就在那日师尊碰过的地方,也想起他曾叮嘱过的话。 墨儿,这寒冰丝切记不可摘下,但若遇生死关头,取掉它可以让你实力大增,但与此同时你的身份也就暴露了。若真到时,杀了看见你的人,不要让任何人威胁你。 自苏醒后,白梵路其实还从没有通过什么东西看过自己现在的样子,他也不曾关注过这件事,如今起了心,将手指点触水面,一圈圈光晕铺开水缸,里面便徐徐映出一个人的影子。 仿佛还是自己那张脸,并没什么特别,他有些奇怪,那天师弟还有沈岚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变了?哪里变了? 陆凡哥哥!你怎么样了? 有人在唤,白梵路意识到耽误得有点太久,回了一句,整理好灌水时弄湿的衣衫,便出去了。 这天夜里,白梵路就在屋外草垛上休息,他本来可以睡在屋里的,这房子有三个房间,不过最近不太平,在外面守着比较稳妥。 白梵路一直没睡着,他已经许久未曾体会过这种失眠的感觉了,但这一夜也不知为何,脑子里没想什么事情,却就是辗转反侧。 他闭上眼,也不知过去多久,感觉眼皮有亮光透入,心想,这么快就清晨了? 可是一睁眼,却望见远方东南角处似有火光冲天,将半个昏黑的天幕都被照亮,他惊跳而起,冲那方向飞掠而去。 那里他记得是个小聚落,约摸有个几户人家,是这耳苍山北麓人烟最密集的一处。 隔着一段距离,已然能见火势凶猛,仿佛不止有一处起火点,那几间房屋都烧起来了,巨大的火龙随着呼啸山风连成一片,眼看就要蔓延到黝黑的林子里去。 白梵路大惊,还没过去心中就已在飞速闪过念头,这火烧成这样,附近也没有水源可引,水灵术对付这样的大火完全是杯水车薪 当务之急,不是灭火,是先救里面的人! 他正要冲过去,忽听下边隐蔽处有说话声。 我们走吧,那么大的火肯定都烧死了,没人会知道的 不着急,再看看,师尊说了要万无一失,可别逃出来人,到时候徒惹麻烦 白梵路心中一动,以水灵术护体,便自树顶飞起纵身跃入火中。 啊!师兄!刚有人进去了! 白梵路听见那两人中有人喊道。 周围火焰温度极高,白梵路从一处房屋寻到另一处房屋,可惜火已经烧了太久,房屋都被烧得只剩架构。 白梵路迅速从火舌上越过,挥开倒塌的房梁,强忍空气中弥漫着的焦臭气味和滚滚浓烟,压抑心头对那些惨烈死状的极度不适,不放弃去探里面每一个人的生息。 越探希望越渺茫,白梵路终于狠一狠心,放弃了这几处地方,直接去到最远的那间房子,应当是起火时间略晚,此时窗口处还在往外冒灰烟,火没彻底烧起来。 白梵路直接冲进窗户里,果然见窗边躺着一男一女两个人,身上没有明显烧伤的痕迹,有脉搏,应该是烟中毒没多久。 还来得及,他用力带起那两人,飞出窗外。却是刚落地,身后就响起火爆声,热浪冲涌而出,那间房子瞬间没入一团大火球。 这么快就补刀来了? 白梵路心头一凛,迅速扬手在头上罩了一层斗笠。 何人竟敢坏事? 报上名来! 是刚刚说话的那两人,透过纱笠,白梵路看见那两名男子身上皆是穿着厚厚的蓑衣,他立刻猜到他们身份。 小说里位于北边的朔北门弟子,因仙门地处极寒之处,因此那门人都是身着一种苇草编制的特殊衣服,外表看上去像是挡雨的蓑衣,故而朔北门也称蓑衣门。 看二位也是修仙之人,怎么做出这等杀人放火之事?白梵路冷声问。 那两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道,既然被你看见了,那对不住,今日定要杀你灭口了! 言毕,二人同时执起手中长剑向白梵路刺去,白梵路微微侧身,仿若一点不在意,他手腕一转,一股气旋就自他掌中生出。 那两人见白梵路不动,以为他吓傻了,还嗤笑一声,谁知这笑没笑完,二人的剑刚近白梵路身侧三分处,便被一股怪力吸住,插不过去也拔不出来。 而后白梵路五指一收,只听铿锵一声,那两柄剑同时断裂,在三人之间身前落如枯叶。 你! 两名朔北门弟子骇然惊呼,眼看着那些断剑竟突然凭空飞起,如同无数银镖,朝他们反弹回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也太匪夷所思,二人根本闪躲不急,就被这些银镖击中,但却没有没入皮肉,而是隔着一层灵力被掀翻,整个人飞将出去。 砰砰!砰砰! 转眼只见那二人被钉在树干里,一上一下,动弹不得。 而那两身蓑衣,早碎得稀烂。 作者有话要说:白小路:我很大度,我就当被狗咬了一口,我不和狗计较。 作者:我交着你这个狗砸充满了浓浓的爱~意~嘞白小路:禁言! 云狗湛: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 作者:此处应有配乐。(无视禁言) 白小路:为啥要安排我听心声,我明明不是心理医生。 作者:可怜可怜崽吧,不然他这存在感咋刷啊我可太难QAQ云狗湛:(大眼睛.jpg) 第54章 那两人就那么吊在树上,好似杂技里闭眼扔飞镖的活靶子,不过白梵路睁着眼扔,技术也不太好,还是有些飞镖擦过皮肉,疼得他们鬼哭狼嚎的。 白梵路没空理会,先救人命要紧,好在仅是口鼻吸入尘烟造成的缺氧,他略施术法就醒转了。 只不过刚一醒来,那对夫妻就要往火里扑,听他们说话,原来屋里竟还有个孩子,但现在这样恐怕是 那女子悲从中来,直接哭晕在地,他丈夫看着熊熊大火,垮坐在那儿,头埋下去悲痛万分。 但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白梵路走过去,对勉强还能说话的男子道,那边那两个,你见过吗?是他们放的火。 他指向树上那俩活靶子。 男子一听,红着眼扑过去一看,嘶声大吼,是他们,就是他们! 就是他们今日来,非要抢张老头挖到的那棵草张老头不让,他们就放下狠话来着!我们几家都看见了!就是这两个人! 男子奋力揪住其中一个蓑衣门弟子的脑袋,拽着他头抡拳。 他说得很不连贯,但断断续续白梵路也听明白了。 原著里这耳苍山一带就尽出天材地宝,像那雪灵芝就是,但这些东西寻获纯靠机缘,有时候可能仙人几百年都遇不到一个,有时候可能普通人就拿来当补药,皆未可知。 但为了一株什么草就伤害这么多人性命,实在太过了。 那男子悲愤交加,直将人揍得厥过去还不解恨。左找右找,找到一根大木棒就冲上前。 这一棒子狠狠落下,估计也就差不多了。 另一个蓑衣门人见状,吓得直打哆嗦,边抖边道,你、你们最好现在就、就放了我我、我师尊马上就要来了!有你们好看的! 他不嘴硬还不要紧,一听这话那男子更是恨得牙痒痒,抡起大木棒就走到他跟前,白梵路拉住他,他后面有人,先问问清楚。 已经挂了一个,还得留个活口审。 若是普通夺宝伤命,应当害怕被同门知晓吧,他怎么还能如此明目张胆地求包庇。 除非,他那师尊默许甚至就是他叫他们做的! 那蓑衣门人听见白梵路的话,以为自己的话让他有所忌惮,登时来了气势,我师尊可是八大仙门第一,你们还不快快放了我,我好替你们求情! 他那副瞬间就变狗仗人势的样子,叫白梵路禁不住嗤笑,你师尊?是叫沈同善吧?仙门第一?哪门子的第一?我怎么没听过? 你!你大胆!竟敢直呼我师尊名讳! 白梵路冷冷道,我胆子大不大无所谓,倒是你们胆子可够大的,你们师尊号称有济世美名,怎么你们身为他徒弟,竟然在此杀人放火? 他手一扬,如此,我可得将你们提到他老人家面前,让他好好管教管教才对。 不用你提,老夫自会管教! 突如其来的老者声音,如洪钟大吕,其中蕴了仙力,明显的压制警告之意。 白梵路暗中相抗,抬眼一望,是位同样着蓑衣蓄发皆白的老仙,长眉垂面,看着倒是仙风道骨的耆老形象。 这便是朔北门掌门,沈同善了吧。 只见他飞身而下,那两名弟子便被解开禁制,其中一个直接倭在地上不知生死,另一个噗通跪倒手忙脚乱爬起来,躲去了他身后。 师师尊,那草在那人悄声说。 沈同善瞪他一眼,随后状似随意地抬起手。 可是白梵路抢在他前面,将晕过去那名蓑衣门弟子以灵力带起,一卷卷到自己面前。 沈同善微微眯起眼,老夫这徒弟犯了错,自有老夫责罚,这位小仙友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吧? 犯错?白梵路朗声一笑,沈仙尊不妨看看,我身后这大火可还没灭呢,里面十几条无辜人命,难道连个陪葬也不配有吗? 他说着,卷起身前那蓑衣门弟子,就往大火里扔去。 沈同善一看,立刻挥袖而起,似是完全不管那弟子死活,一掌拍在他身上,只想将他拍离那大火。 沈仙尊还真是大义灭亲啊,这一掌下去只怕是活不了命了,正好,直接葬了吧! 白梵路迎住沈同善掌风后劲,只见那人未及落地便被重新推起,四肢软垂如破布娃娃般被一股无形力量又拉回火面。 沈同善暴喝一声,直冲那人掠去,白梵路也跟上,两人正面对上一掌,又迅速分开,两股灵力同时缠绕上蓑衣门弟子残躯,交织于中央僵持不下。 小仙友,沈同善压抑怒火,勉强维持和善的表情,这是老夫门中弟子,要陪葬也得按朔北门规矩来,你最好松开手。 白梵路笑道,何必这么麻烦,索性这火还有些烧头,直接火葬了,以慰这些枉死者在天之灵,岂非更好? 沈同善的脸在火光中有一瞬扭曲,小仙友这是势必要与老夫作对了? 哪里?白梵路冷道,沈仙尊今日只要能将这人扔进火里,我便可当什么都没发生。 沈同善眯起眼,目光中掠过一抹狠色。 仅这明显的迟疑,就足以确认白梵路先前猜测了,果然这两名弟子抢那什么草是沈同善授意的。 而现下好巧不巧,天公作美,那草正在死了的这名弟子身上,于是沈同善舍不得让它喂火,无论如何也要夺回残躯。 好个道貌岸然的小人。 偏生叫什么同善?真正讽刺至极。 白梵路不禁想,仙门中竟有此等败类,还是仙尊级别的人物,这蓑衣门,趁早关门大吉吧。 沈仙尊可考虑清楚了? 沈同善脸上那仅余的一丝伪善终究是没了,他拧起眉,再不掩饰因愤怒而彻底变形的满脸皱纹,露出本来面目。 小仙友既如此固执,那也就休怪老夫不留情面了! 他说着手掌一翻,却是扑向白梵路面门,掌风过处,那顶斗笠帷幔飞起,随后整个被掀开。 看见帽下面容,沈同善先是一愣,继而朗笑三声,老夫还当是谁?原来是你啊 凌青子的好徒弟,白梵路,呵!你当真好大的胆子! 他掌中灵气陡盛,白梵路结印接住,两股力量冲撞在一起,在半空放射出的亮光瞬间暴涨,火舌都被从中截断,又瞬间连起一片更大的火焰。 白梵路小退一步,沈同善这招明显是动了杀心,如此硬碰硬,修为根基到底还是不敌对方。 两人一触即分时,那名死掉的蓑衣门弟子失去支撑,掉在地上。 沈同善这会儿也不管他了,悠哉地抚了抚胡须,你这魔类,竟然还敢出来,正好,老夫就需要你这样一个人。 他转向下方另一名弟子,故意问,魔类杀人放火肆意为祸,被我蓑衣门秉承正道斩于刃下,为师这主意可好? 那名弟子忙不迭点头,好!好!师尊英明! 白梵路眉头微皱,这老头子,脑筋转得倒快,这么快就想到找人背锅这一招了? 而且他和那留枫门沆瀣一气,都是暗地里对凌青子不服的,若今日自己真背了这锅,恐怕对天枢门对凌青子影响都会很大。 绝对不行! 白梵路心念急转,立即想到对策,操纵苍堇将地下那死人拽起来,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50) 他不是真跑,而是要引那两人追来,若是不带上这死人,恐怕他们就要趁机去夺他身上那草。 果然那师徒两个都追上来了,白梵路对这一带还算熟悉,很快到得一处地方将尸体藏起来,而后现身。 现在这方圆皆无人烟,他也不必担心被瞧见了。 等那二人追上来时,白梵路的手刚从额头落下,正支在下颌处,指间勾着一带冰綃若隐若现,仿佛静待来人般,躲也不躲,就那么站定。 沈同善看见白梵路那一刻直觉他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这里没有火光,密林里一片昏暗,只能看见模糊的虚影。 沈同善示意徒弟绕至白梵路身后。 白梵路岂会不知,他已在这二人靠近时便悄然张开了结界,绝不能让他们活着走出这地方。 借助觉醒的魔气是孤注一掷的办法,现在已经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对方来头不小,又要杀他灭口甚至栽赃陷害,必须先下手为强,还要做得干干净净不留后患。 否则不仅自己活不成,天枢门和凌青子也要受牵连。 当脑中冒出想法时,白梵路都诧异于自己此刻的果决,仿佛有人替他迅速做出判断,告诉他必须得如此一样。 而自冰綃拿下起,他明显感觉自己体内浩瀚魔气,汹涌着冲向四肢百骸,迅速填满周身经络,瞬间激起无穷无尽浩浩荡荡的能量来。 沈同善犹不知危险迫近,还道,白梵路,你逃跑也没用的,老夫今日定要将你杀了,让凌青子看看! 暗处的那影霎时掠至近前,沈同善甚至还未发现白梵路如何行动的,一股凌厉杀气就迎面扑来。 但他到底还是有些实力,这一遭闪躲过去,反手掌中凝起光印,朝白梵路盖去,白梵路旋身躲开,白衣随他动作翻起千万道逐花浪蝶般的气流,尽数化为杀招。 两人往复来回不分伯仲,这样不知过了多少回合,下边那弟子躲在树后,紧张地注视战局,眼瞧着沈同善体力上似乎要落于下风,就打算趁机施以暗算,却是刚弯起身,就被一剑从后卡住咽喉。 而半空中斗得难舍难分的二人,都没注意到这边。 沈同善同样也觉吃力,节节退让,暗想下边弟子怎的还不行动。 却不知那慌张狡诈之色尽收白梵路眼中,他眸光一冷,再不与对手机会,手中长剑与苍堇缠绕,化为一道冲天紫芒。 沈同善正要挡招,却赫然发觉那紫芒气势雄厚异常,竟直接洞穿他护体真气,下一刻自他身体破膛而出。 沈同善犹还低头看着自己胸前那个大窟窿,惊骇地瞪大眼。 然后他身躯一抖,从空中落了下去,强撑着没倒地,迅速捂住胸口。 可惜他无论怎样施以治疗术,胸前的那个洞都像是被灼烧腐蚀般越变越大。 白梵路也落了下来,收剑,缓步走向他。 沈同善的脸因痛苦而显得越发狰狞,他像是想撂下什么狠话,却在看清白梵路的样子后,脸上的狠厉逐渐换成不可置信。 他想动,却动弹不得,周遭旋绕两种迥然不同的气息,一边是无比精纯的仙灵之气,一边却是滔滔似海的邪魔之气。 手上剑都被压得发出嗡鸣,沈同善用尽极大力气才勉强挣脱开来,后退数步,却是刚刚使出一招,就被白梵路徒手接下。 宛如拨云见日般轻松,白梵路挥开他法术,反手,灵团直直砸向一棵树。 黑暗中,高大树影左摇右晃,哗然倒下,惊起一片雀鸣。 你沈同善死死盯着白梵路。 那人依旧只是随随便便站着,但整个人透出的气息却已宛然大变,绝非之前文弱好欺的模样。 魔物原来你竟真是个魔物! 沈同善恶狠狠道,眼神外强中干,分明流露出怯意。 哦,又加一条罪状,看来之前并不确定他是魔物,却还言之凿凿装什么正义。 我是魔,您老人家这么惊讶?白梵路声音文雅淡然,却无端透着冷意。 看来你白活这几百年,连个魔都没见识过,还敢妄称什么仙尊?难怪手底下尽出些小人,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呵。 你你 沈同善气得想指白梵路,可是手抬到一半,就觉身上压力又沉三分。 那股铁锁一样的魔气更强了,重似五岳压顶,他膝盖一软强以剑支撑才没倒地。 我乃朔北仙尊,岂可向尔等魔物低头下跪,你休想 却话音未落,支撑的剑铿然断裂,他被迫一个趔趄,伏倒在地。 不过白梵路飞快让开身,不需要你向我下跪,你这一把年纪了,我也承受不起。 他说着,冷了面色,一指沈同善面朝的方向,是让你向他们下跪,那些丧生火中的人何辜,让你跪这一下已经是便宜你了。 沈同善是仙界耆老,人人敬仰,何曾受过这等屈辱,当即羞愤欲死,恨声道,你这魔物,竟连老夫都着了你的道,你等着! 他手中灵弹发出,在天空激起大朵星子似的光。 白梵路一点都没阻拦,但要他等着?他为什么要等着?傻子才等着呢。 手指微动,穿透沈同善胸口的那道紫芒从后头又折返回来,直接没入心脏。 沈同善睁大眼,似乎是还想说什么,却再说不出来,只能侧倒,抽搐两下,咽了气。 他从没想过,自己一世英名,竟然毁在今夜,白梵路从沈同善眼睛里读到这样的讯息。 这个人或许修仙之初也当是胸襟坦荡的,只是这些年利欲熏心,为了区区一株草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真是不值,可偏偏临到死前,还如此不知悔改,趁早回炉重造,免得污了仙界名声。 白梵路抬眼,看向那名蓑衣门弟子先前躲藏的位置,却没见到人。 果然怂包一个,丢下他师父就跑了,不过这结界里,他跑也跑不远。 白梵路朝树后走近,却不想意外见到横倒在地的一具新尸。 那蓑衣门弟子已经死了,一剑封喉。 谁这么无声无息进了他的结界?若是有旁人闯入,他应该有感觉才对啊,是谁? 白梵路正想着,忽觉一阵头晕目眩,眼前隐隐发黑,撑住树干才没倒下。 想是与沈同善一战耗费修为,又兼魔气刚觉醒,到底后继乏力,且魔气在体内有隐隐动荡感,似乎渐有暴走趋势。 稍微缓解片刻,白梵路赶紧要将冰绡重新系回额头。 却是刚把手伸至脑后,身体又不由自主晃了两晃,正想屈膝坐下,一双手臂从后伸来支撑住他。 师兄,我帮你。 作者有话要说:白小路:这谁啊? 云狗湛:师兄,不带你这样儿的qaq。 白小路:我师弟有很多。 作者:比如隔壁老王。 白小路:(揪住作者)为什么他可以进我的结界不被我发现?这是有bug吧? 作者:你猜?(萌萌哒大眼睛) 云狗湛:因为我和师兄一、体、同、心(考试:请圈出这四个字中最重点的一个字XD) 第55章 白梵路这一愣神,那条冰绡已经被好好地系在了额头上。 体内翻腾的魔气瞬间被压下,白梵路立时觉得身体轻松多了,可这份身体上的轻松却很快被心理上的沉重所盖过。 白梵路虽仍旧不想理会,可眼下情形特殊,他不得不回应那个声音。 你都看见了?他问。 其实这一问还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要转身面对那个声音的主人。 不过好在,那人面容身影都掩在树影下的黑暗里,不需要白梵路看清,他就只需要退开一步,让两人离得远一些,然后听见一声回答,看见了。 诚实,简略。 白梵路始终不明白云湛怎么就能进了自己的结界还一点异动都没有的,但目前纠结这个也无益。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向仙界揭发我?我杀了朔北掌门和他的两个门人。 这人是我杀的。 云湛指的是地上那个被一剑封喉的弟子。 这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的意思? 白梵路还想说什么,云湛随手将地上那弟子甩出去,和沈同善的尸体扔在一起,而后掌中一道火灵术起。 等等!白梵路道,将树后他藏起来的那弟子也甩过去,三人叠成罗汉,然后拍拍手,好了,烧吧。 你不要灵草?云湛问。 不要,你想要你拿。白梵路道,见者有份就送了,祝主角早日功力大涨一路飞升至大结局。 孰料云湛摇头,我也不要。 说完,就干脆利落,一把火烧光。 亲眼见那三人烧成渣渣,用的是仙火,一丁点人形都看不出了,白梵路甚觉解气,正要离开,突然眼角余光瞥见残骸灰烬里一抹亮绿。 滴滴:恭喜达成隐藏事件烬中如有碧玉丝,获得神草化生。 滴滴:神草化生,普渡噬心,流连皆往,可解世上三大奇毒。 普渡、噬心、流连,是古籍里提到过的三大奇毒,早已在现世销声匿迹。 白梵路不知系统给他这个有何用,因为上次的提醒是,这些物品最终都能派上用场,但他可不想试那些毒,一个也不想试。 正皱眉,抬眼却见对面那人,仅余的一点微弱火星点亮的光影里,正注视自己,目光深沉,若有所思。 系统的声音分明是响在自己脑海里的,可白梵路当着云湛的面,竟忍不住想,他该不会也听得见吧? 开玩笑!白梵路收了结界转身就飞回刚才着火的那小村落。 本以为离开这么久,火势肯定得往山上蔓延去,结果到那才松了口气,火没烧进林子,但是那几间房都烧光了,只剩下零星火点。 现场满目疮痍,只有两个人活下来,他们正在被烧毁的房子里,在那些余烬中找寻什么,看着委实叫人揪心。 白梵路不忍再观,转身时,看到身后似是故意离他一段距离的云湛,心里一时说不清什么滋味儿。 那些百姓,白日里还是鲜活的生命,短短一夜过去,就成了火中冤魂,而那对夫妻,更是骨肉分离阴阳两隔 白梵路又想起沈岚山的话,他说羡慕他们,还有许多可以共度的时光。 可那些时光,真就能自己掌握吗? 白梵路走一段,身后那人便跟着他,也不离太近,但同样不会走远。 毋庸置疑,这里没旁人,应是云湛用法术挡住了火势向山上走,才避免了更大的灾难,可是他跟着自己是什么意思呢? 他这样子,该死地令白梵路想起来那个下雨天,他也是这样离他不远不近的,看着像在保持距离,但最后还是出大事。 白梵路一言不发,改步行为御剑,也不理云湛如何,径直飞回那间木屋,还是躺在草垛上。 可心头却像是放不下什么事,过了一会儿,他翻个身,睁开眼。又过了一会儿,翻回来,再闭上眼。 不知多少个循环后,白梵路终于耐不住,稍抬起头左右瞟了下,确认没人,这才能完全坐起来,四下张望。 没有 云湛竟然又走了! 白梵路心里莫名烦躁,明明被欺骗感情的是自己,也想好要舍弃这些小情小爱,护佑师尊师门,朝着自己的目标去走。 却为何在见到云湛这一刻,他一次再一次动摇。 彼时不见还不觉得,方才那个人就只站在那里,于白梵路而言就好像已经存在了很久很久,脑中一幕幕闪回,尽是二人这一路走来相携相伴的画面。 清晰到让他无论怎样努力都挥之不去,就像是双重记忆堆叠在一起,被格外突出显示那样。 白梵路深吐口气,随手抓起一把干草,看了看。 睡不着,干脆编草玩儿好了,他随意选出两根长些的干草叶,手指弯弯绕绕几勾几挑,便出来只小鸟的形状。 白梵路将小鸟放在掌心观察,愁云密布的脸上终于缓缓现出一丝笑来。 材料不太合适,若有那种韧性好的蒲苇或者秸秆之类,让他编只小兔子或者小狗都不成问题,不过现在也凑合可以看。 白梵路索性不睡了,拿草叶开始编各种简单的小物件,不一会儿身边草垛上堆起一座小山包,而此时天也快亮了,他便将那些玩意儿兜起来,放在院子一角。 等茵茵他们出来瞧见,肯定会非常高兴的。 趁天色尚早,白梵路御剑前往离此地最近的集市,在木匠坊刚刚开张时,买了一个小摇篮,运气不错,有现成的不需要订制。 而后他又去布庄采办小摇篮上的被褥床单,顺便买了几身孩子穿的衣裳,上次沈老爷给他的几锭大银子都没处花,现在才派上用场。 这一通折腾后,市集上行人渐渐多起来,有小贩在叫卖糖葫芦,白梵路于是又买了几串糖葫芦。 回去的路上,白梵路已经在琢磨该将摇篮床放在哪里,以及孩子们看见他买的这些东西,该是怎样兴奋雀跃的模样。 他心里想着这些事,推门前也就没注意动静。 而等抱着婴儿床推开门,白梵路喊了一声茵茵的名字,里面人望过来,他才悔之晚矣。 云湛坐在地上,手中拿着个锤头,正在敲几根木条,见白梵路进来,他动作一时停住。 白梵路皱起眉,并非因为厌恶到真的一眼都看不了,而是因为云湛望向他的时候,那样子很奇怪。 昨天白天刚见面时,白梵路毫无心理准备,因此始终都没正眼看过云湛,而昨晚光线又太暗,他也看不清。 但现在,他和云湛正面对上,早晨的空气清新阳光明媚,可云湛看上去却有些昏沉的,宛如没睡醒一样。 尤其是那双眼睛,无端给人一种深坠云雾的感觉,没精打采的,从内里透出种说不上来的迷茫空洞,但他又确实是在看他的。 只是,很陌生。 这和本来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差异实在太大,叫人不得不注意。 师兄,你回来了。云湛淡淡道,就又低头锤锤子。 白梵路沉默地走向他,里屋几个孩子这时笑闹着跑了出来。 他们手里都攥着几只草编小玩具,见到白梵路,欢呼着扑上来,陆凡哥哥!陆凡哥哥!这些是你编的吗?小六哥哥说是你编的,这个真好看!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51) 云湛知道他编这些东西?昨晚他在附近? 茵茵举起手里的草编小兔,其实以白梵路从前的水准,这个成品真挺粗糙的,但小女孩却非常宝贝地捧着,几个小孩纷纷争执谁的小玩意儿更好看些。 白梵路瞥了云湛一眼,道,喜欢的话我就再给你们编,过来吧,刚才去了趟集市,给你们带了些东西。 他将摇篮床放在地上,拿出里面的新衣服还有糖纸包的糖葫芦。 这下场面可热闹了,小小的院子里炸开锅,连张婶和其他二老也被吸引出来。 一见那个摇篮,张婶惊喜道,哎呀这么快就做好了?好看好看!小六兄弟你真麻利 可夸赞的话才说完,看到小六面前那几根散落的木条,张婶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搞错了,她犹豫地转向白梵路,陆凡兄弟,这摇篮床是? 白梵路答,我刚去集市上买的。 啊这,张婶尴尬地笑笑,你和小六兄弟 意思是,你们俩怎么还弄岔了?如果白梵路早决定要买床,那小六怎么还在现做?只能说明他们没事先通气。 于是昨天感觉到两个人之间不太对劲的氛围,似乎是得到了证实般,张婶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而小六握着锤子的手顿了顿,打破这尴尬,我没做摇篮,在做别的。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你和陆凡兄弟嗨,看我这张婶大声笑着缓和气氛,张罗着将摇篮床抬回屋里。 而几个小朋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本来张嘴咬糖葫芦的,这下也咬不下去了。 还是大姐大茵茵小姑娘揪了揪白梵路的衣服,轻声问他,陆凡哥哥,你是不是和小六哥哥吵架了呀? 白梵路摸摸茵茵的头,没有,只是我忘记和他说了。 哦哦,茵茵还是不太放心,踮起脚,白梵路依着她微俯下身,小姑娘在他耳边悄悄道,那你现在和小六哥哥解释吗?他早上就在做那个摇篮,我觉得他他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难过?云湛? 白梵路看向云湛,对方正低着头,还在敲敲打打,看起来相当认真,且手的动作一丝不苟,并不像带了什么情绪。 可再细想茵茵提到难过二字,白梵路心里竟有所感应般,仿佛真的体会到了云湛此刻的难过。 他还是走来,本想说摇篮已经有了,不用麻烦了。可当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看着云湛,他忽而就有些说不出口。 越是离这个人近,就越是体会到一种奇异的感觉,非常矛盾。 明明是该厌恨他的,却又不由自主被吸引,明明是不愿想他的,却又控制不住回忆起许多事。 就仿佛云湛本人,也是矛盾。 矛盾到可以无视他白梵路是魔,矛盾到甚至能下手杀仙,现在还在这里,与自己心有灵犀,想到要给那凡人婴儿一个摇篮。 白梵路实在无法理解,颠覆了所谓仙魔之别,颠覆了所谓冷血无情,这样一个云湛,还是书里那个云湛吗? 此时再想起最初杀采花贼时,身为小六的云湛,曾侃侃而谈的仙魔论。 到底是扮演小六太过入戏,还是云湛本身就是这样。 到底哪一个才是他? 白梵路糊涂了,他这才意识到,自云湛身份暴露后,他们还没对以往那些事好好谈过。 该听听他怎么解释吗?这样一棒槌定刑,是否还是太过草率,毕竟现在的剧情走向的确与原著不同。 而且云湛现在的样子,也让他不得不担心。 既如此,那就好好说说吧。白梵路想,至少明明白白,不然这样一直不清不楚的,他也难受得紧。 云小六,我们谈谈。 想到那边还有孩子们,白梵路临时改了口。 云湛一锤子下去,直接砸到手,可他愣在那,也不管手指是破了还是肿了,半晌没能回神,整个人像是傻了一样。 他那手指头甚至还压在锤子下面,白梵路皱眉,暗中施法替他将那伤口处理掉。 云湛仿佛大梦初醒,手指微蜷起,放下锤子,缓缓点了下头,好,等我把这个做完。 已经有摇篮了。 我还可以做别的,柴房那边缺一个鸡舍。 昨天牧民大叔带回的小鸡崽,以及那两只小兔子,的确是需要个长久安置的地方,云湛竟然连这都想到了。 白梵路点头,好。 他也没说别的,坐下来和云湛一起弄。 小孩子们看到二人终于又恢复之前那样,开开心心围拢来,一边吃糖葫芦一边看他们怎么造鸡舍。 白梵路同时也在观察云湛,现在离得更近且是平视,能看得更清楚,云湛真的很不对劲。 等到孩子们终于失去兴趣,跑去一边玩游戏了,白梵路才问他,他们说你为了替我打通经脉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身体有损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云狗湛:我为了替你打通经脉,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眨眼,使劲眨) 白小路:不知道,不记得,没感觉。 云狗湛:没感觉?(雷劈成炭.jpg) 作者:小白你你这就有点扎心了(妈妈都捂脸看不过去.jpg) 乱入群众:我们也没感觉,话说某人,你到底是做没做啊? 云狗湛:你们就会合起来欺负我一个QAQ我那个哥哥呢我要哥哥啊呜(精分.jpg) 第56章 云湛却道,没有,师兄想多了。 并非他想多,而是别人说的。白梵路后来还听到有弟子再议论云湛,言语之意似乎是帮他打通经脉引起自身修为损伤。 但问题他明明不是走火入魔,云湛怎么可能因此修为损伤,若真有损伤,也只会是不是尘吸收了他的修为,吸收了多少也不得而知。 不过而今亲眼看见云湛,白梵路觉得他不止是修为损伤,更像是精气神损伤了,整个人变得沉默寡言,无精打采。 对方明显懒懒的样子,这天从开始聊就很难聊下去,白梵路一口气也堵着,不愿显得倒像他上赶着求和一样,那不说也罢。 等二人将鸡舍做好立起来,再同孩子们一起给它搭上草棚草垫,转眼已到暮时。 找个时机,白梵路还向茵茵询问了一番,得到的结论同样,云湛这次回来表现是挺古怪。 虽然话照样能说,但总像反应慢半拍,而且最奇怪的是,每隔一会儿,就会拽着茵茵让她喊他小六哥哥。 这让白梵路觉得非常难以理解,但他如此执着于这个名字,又让白梵路心里隐隐有些松动。 云湛是为付之真情实感,也因此受到了不是尘的惩罚,但这足够让他选择原谅与忽视吗? 似乎也能,也不能。 吃过晚饭,还有月光照亮,孩子们舍不得睡,仍在道场里耍。云湛没有要走的意思,白梵路今夜却是打算返回天枢门的。 虽然心中对云湛还有气,但问题不解决总归不是办法,第一次逃避那是事发突然没有准备,如今冷静这么多日,再逃避就说不过去了。 再怎样讲,云湛也是主角,与自己命运维系在一起,他如今身体受损,要是再流落在外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子,这人就该废了,还打什么波ss。 白梵路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走向云湛,心想这次谈话无论如何不可半途而废。 云湛靠坐在草垛边,手里拿着不知什么东西正细细地看,白梵路走近才发现,也是只草编的小玩意儿,但样子不太好看,勉强有两个犄角,大概可能推测是只兔子,或者驴子也说不定。 你编的?白梵路问。 云湛听见他声音,立刻将手握起来。 白梵路这才发现,他腿上还放着一只草编的小玩意儿,比他手里那只精致多了,白梵路当然认识,是自己编的小兔子。 昨晚编的那一堆里,总共只有两只兔子,茵茵拿了一只,他白天没注意,原来还有一只被云湛拿走了。 只是随便编一下,难看吧。云湛自己也很嫌弃,皱眉将两只兔子都收起来。 这一刻,白梵路在他身上依稀又觉出那种熟悉的孩子气,他心下叹息,语气也没最初那般生硬了。 随我去外面,有事想和你说。 云湛嗯了一声,站起来就跟着白梵路出去了。 二人走到院子外面。 我马上就回天枢门,你和我一道走吗? 云湛未立刻作答,白梵路等待片刻,不知这人究竟在想什么,但抛开别的不谈,有句话他一定得和云湛说明。 仙魔早晚有一战,现今正是用人之际,师弟妹们都在全力以赴,师尊也很需要你,希望你能回来。 云湛却问他,那师兄希望我回去吗? 白梵路既已想好,也不再纠结,心平气和道,我也希望你回来,否则现下不会与你在此说这些,你连日在外想必也看得多了,天下不太平,你我都该尽一份力。 他只是希望云湛回到天枢门,尽一个掌门该尽的义务,完成主角的使命,至于别的都无所谓了。 云湛定定看着白梵路,听他说完,木然地站了一会儿。 这问题其实很好答,但云湛想了许久,不过他想的并非是回与不回,而是另一个问题,师兄希望回去的,是云湛,还是他? 白梵路愣了一下,他看着眼前的人,这少年模样是自己心里无数次百转千回过的,可如今站在面前,他心里看他已说不清是何感想。 白梵路反问道,你觉得你自己是谁? 云湛沉默了。 其实白梵路现在才明白,这许多纠结,他最想确认的其实只有一个问题,云湛,你扮成小六,真的是为捉弄我吗? 那样子是假,你用假的样子所做的事,是出自假意还是真心? 更久的沉默后,云湛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似是觉得这样回答不妥,他又道,师兄,我是真的 他眼睛里更迷茫了,像在证明他没说谎,而是真的不知道。 其实云湛真正想说的是,他好像忘记了很多事。但这样的回答,恐怕更混账吧。 唯一能确定的只有,我不是想捉弄你。 这就够了,白梵路轻叹口气,释然。 该说云湛自作孽不可活呢?现在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本身的样子找不回来,难怪会无所适从。 白梵路心里早有打算,这时手掌摊开,露出内里一粒金色的药丸。 这个应该可以帮到你,虽然不确定有没有用,你可以试试。 神丹无虚,系统说可以抹去一切虚假之相、回归本来面目,白梵路就权当拿云湛当试验了,看看系统可不可信。 云湛接过药丸,看了一会儿,就打算直接送进嘴里。 你白梵路暗想,他都不怕是毒药? 不过云湛停了动作,微微抬眼,看向白梵路,师兄,云湛或者他你更希望我是谁? 听到这个问题,白梵路先是一愣,继而无奈道,不是我希望你是谁吧?而是你其实是谁才对。 我其实是谁?云湛喃喃,低下头。 白梵路看不得他这颓丧的这样子,他宁愿他还是最初那个讨人厌的云湛,也好过现在这样死气沉沉。 他道,若是你开始出于什么不想说的原因,骗我在先,但后来也是你亲口说的,不会再骗我了,所以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说过不会再骗你了? 云湛垂眸看向手中,金色药丸正释放着明亮的光,真如它的名字似,一切虚妄皆无所遁形,半晌他才道,我知晓了。 师兄,你能否云湛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又止住,略一摇头,仿佛还笑了笑。 云湛、或者说现在这张小六的脸,脸上若是有笑向来是很好看的,快乐从他英俊阳光的面容迸发出来,总会有着感染整个世界的活力。 可此时此刻,这笑容却宛似含着悲哀。 白梵路心头一紧,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已见云湛毫不犹豫抬手,将那药丸送入口中。 没想他动作如此果断,白梵路一瞬间心像提到嗓子眼儿。 他其实预料到可能会发生什么事,但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方才的轻松释然荡然无存,他听见脑子里不知是谁,轻轻的声音。 哥哥,对不起。 白梵路眼前突然不可抑制涌起一片迷雾,心痛得像被一分为二。 少年身形点点涣散,金光仿佛从脚下升起,由下至上将他整个人彻底包围。 最后才笼罩上那张脸,依稀是带着笑的脸,最后还张嘴,说了一句什么话,但没能说出来,可白梵路脑子里却又响起那个声音。 哥哥,你能再唤我吗? 再唤什么? 白梵路突然发现刚刚明明听见的那两个字,莫名消失了,而他努力想要抓住,却无论怎样都想不起来那两个字是什么。 等一下!白梵路终于喊出来,朝那金光伸出手。 可是,只碰到空气。 哥哥,再见了。 面前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白梵路在原地怔怔地站了一会儿,视线在那处空了的草地上找来找去。 他不知自己在找什么,就是有种强烈的直觉,那里不久前曾经站过一个人,是谁呢? 突然,白梵路在深绿的草叶间发现了一抹异色,他忙过去扑过去捡起一看,是两只枯草编的小东西。 一只是他自己编的小兔子,他认识的,那另外一只呢? 这是什么,好丑啊 白梵路看了看,忍不住皱眉,眼眶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流出来,滴在这个丑不拉几的东西上。 我这是怎么了?他自言自语,抬手抹了下眼角,湿润的,擦掉后又涌出来。 怎么会这么难受,怎么还哭了呢?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52) 院子的藤架门吱呀一声被拉开,茵茵探出脑袋,陆凡哥哥,你在那里做什么? 白梵路应一声,唉?是啊,他自己站在这里做什么呢? 他慌忙擦干眼睛,又眨了眨,努力不去理会眼角莫名的酸涩。 茵茵过来拉住他的手,陆凡哥哥你今天真要走啊?可不可以不走啊? 我白梵路刚说一个字,后面的话仿佛被突然抹杀,他一下不知该说什么,想了想,才犹豫道,我得回去了。 他刚才想说什么?他是想说,我们?他和谁? 茵茵满含期待的小脸垮下了,而在她身后门边探头探脑的孩子们都很失望地垂头丧气。 白梵路临走前特意去看了眼最小的那个婴儿,他正安然躺在摇篮中睡得香甜。而后鬼使神差地,他又去了趟柴房那边。 月色下,柴房角落的鸡舍里,几只小鸡崽窝在一起,闭着眼小红嘴还时不时抖动抖动,发出叽叽的小声叫唤。 陆凡哥哥做的房子,它们可喜欢呢。茵茵道。 这的确是他做的,白梵路还记得他是如何坐在外面,一根木条一根木条将这个架子搭起来,再给加盖上草垫,但似乎应当不仅仅是这样才对。 茵茵,你还记得我在凌城发现你们的时候 白梵路摇摇头,自己也不知想问什么。 茵茵疑惑地看向他,当然记得啊,是陆凡哥哥救我们出来的,我怎么会不记得呢。 不是这个。白梵路还是没想出究竟想问什么,他仔细想,使劲想,真的是尽了最大的努力,才像是骤然冲破那一层无形屏障,脱口而出 那天,就只有我一个人吗? 问完,连他自己也怔住了。 若不是一个人,还能有谁?他不是为了与云湛分开,而特意选择独自行动的吗? 白梵路屏住呼吸,急切想听茵茵的回答。 小姑娘也是被他问得愣了一下,才笑嘻嘻道,陆凡哥哥你怎么傻乎乎的?当然只有你一个人啦,你怎么了? 这无比确定的回答,将白梵路心中最后一丝莫名的期待也抹杀掉。 白梵路突然感觉心脏处什么东西被硬生生剜去,陡然间空出了一大块,那一大块是什么已经不得而知,但血还在淌着,疼痛的感觉也真切到无以复加。 他浑身颤抖,再也忍耐不住,匆匆与茵茵道别,就逃也似飞奔出去。 跑出了不知多远,当终于能顺畅地呼吸一口空气,他放出飞剑,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天枢门。 剑未落,白梵路便直接飞入灵泉山,有谁在身后唤他也仿若未闻。 千丈高的仙山,飘飘然悬浮的云层,远远望见灵泉水流在下端汇成道道飞瀑,如白练舞空,砸在石上,化作层层轻雾萦绕山间。 熟悉又美妙的景致,白梵路都无暇顾及,他脚不沾地,冲进灵泉洞。 洞中流淌着水声,已经有人在了。 那人半身泡于泉中,高挺笔直的后背稍微倚住泉边大石,周身仙雾缭绕,依稀可以看见那身蓝色仙衣。 而当他回头望来时,白梵路脚钉在地上,像是再不能动了。 师兄,好久不见。 那是云湛,白梵路认识那张脸的,可又仿佛不认识了。 尤其是当他唇角微微扬起一丝不带感情的淡笑,对他道出这句好久不见时,白梵路几乎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认识这个人。 站在灵泉洞口,脚下是一级一级的台阶,白梵路还清楚记得他是怎样背着云湛从这里滚下去,也记得他急于与他保持距离、划清界限,恨不得离这个人十万八千里。 可现在,看着对方神情里的陌生,白梵路眼眶中瑟瑟发抖的液体终是压抑不住,被生生给逼了出来。 他也不知自己这反应怎么回事,只觉得丢脸至极,狼狈转身冲了出去,不想迎面撞进一个人怀里。 抱、抱歉白梵路仓皇中只顾着掩饰,被那人微用力抬起下巴,朦胧视野中,白梵路看见是凌青子。 他赶紧飞快抹了把脸,正要解释什么,就被凌青子不由分说拉住手腕,带了起来。 仙山流云皆于身侧晃过,再有实景时,已是在三暮居中。 白梵路其实已经调整好了的,可他还没说话,脸上的强颜欢笑也未来得及摆出,凌青子却道,墨儿,想哭便哭吧。 我没 过于微弱的反驳在突然涌上来的溃堤情绪下不堪一击,白梵路喉咙梗住,凌青子已经张臂拥住他,略带强势地将他按进自己怀里。 这个怀抱犹带霜冷风清,与眼里灼热的东西形成鲜明对比,更刺激得那些脆弱隐藏无所遁形。 而他身上的气息围绕着,那种隐隐的暗香,彼时会令他浑身不适的,而今闻着却是幽冷怡人。 白梵路埋着头,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意识到刚才多失礼,白梵路自觉脸上凄惨无法见人,赶紧退后一步,低着头,师尊 这不着痕迹的距离感,让凌青子凝视白梵路的目光微微深沉几分,不等他说什么,便道,云湛把以前的事都忘了。 白梵路闻言愣住。 他方才突然回来,记得自己是谁,也清楚你我是谁,但问他发生了何事,他却一概想不起了。 一概,想不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白小路:qaq。 云狗湛:小六没了,你就这么难过?(愤愤) 白小路:泥奏凯!(推) 云狗湛:师兄,抱抱别难过,小六没了还有我呢,我身材比他好,湿身更有看头!快摸摸怎样?有没有治愈一点?(疯狂暗示) 作者:变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秀身材?原来这就是所谓的自己醋自己,啊,骚操作,真可怕。 云狗湛:等等!我想起一件事! 作者:说。 云狗湛:对小六的记忆没了,是不是意味着,那天雨中XX的事情,师兄也不记得了?! 作者:你觉得咧? 云狗湛:(瞬间燃起熊熊斗志!)本来就对那天表现不满意,这下太好了!我一定会给师兄一个更加难忘的初体验! 作者:那20%都没做完,在这儿说什么大话?(凉薄.jpg) 白小路:你、们、在、说、什、么?(魔尊之怒.jpg) 第57章 白梵路脑子里反复回旋着这句话。 有点奇怪,他想,他不是特别讨厌云湛的吗?为什么听说他想不起以前的事,心里会如此空落落的? 白梵路明明记得,自己是个穿书者,而云湛是小说里将原主害死的凶手,所以穿来后他对他避之唯恐不及,自下山就与他分道扬镳。 之后再之后 白梵路摇了摇头,感觉脑子里异常混沌,他有些站不稳,被凌青子扶住。 凌青子似乎在说什么,白梵路见他嘴唇翕动,却听不清,他现在急于回忆与云湛分开后经历的事。 先是遇到采花贼并杀了他,然后路经济阳镇认识向晚意和沈岚山,再到瀛洲破九九尸人阵却被河桑逃走,在耳苍山除黑熊精得雪灵芝,最后则是凌城。 在凌城他还去了躺鬼界 为什么会去鬼界呢?对了,是为取幽冥鬼火给寻荒,而后寻荒觉醒失踪 这些事,都是他独自完成与经历。 所有事情顺理成章,表面上都能连接起来,却已经少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 只是白梵路想不起来,在他现在的记忆里,没有第二个人,他一直是一个人,就连茵茵昨晚都说了,那个鸡舍是他做的,从始至终他们都只认得他。 自下山分开后,他与云湛就没见过了,无论如何搜肠刮肚,白梵路也无法再刨出个所以然。 确实是这样没错!可脑子里那片空白又是什么?他很想去弄清,却再怎样拼命努力,都够不到那里。 反而他越用力,似乎马上就要发现什么了,却又在下一瞬间,被无形之力推得更远。 白梵路蹲下来,无声地抱住头。 凌青子注视他半晌,俯身,起初是轻轻地搂着,之后微微用上力。 墨儿,这样也好 白梵路感觉到肩膀上抚触自己的那手掌。 师尊说,也好? 是啊也好云湛失忆了,许是与他分开的这段时间,他也经历了不少事。 这样其实正好,他不会记得与原主的恩怨,不会因此再针对自己,而自己依旧离他远远的,这样再好不过,简直超出预期的好。 可为什么,他会觉得如此不甘心。 就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旁人未经他允许就将那东西夺走了,那种极度的不甘心。 师尊 我知道。 白梵路感觉拥住自己的手劲一点点加重,凌青子的手放在他后脑,再次将他紧紧按在胸前。 仙衣冰凉,摩挲的体温却暖热,暗香浮动,淡淡地萦绕在两人之间。 他忘了你,你便也忘了他,这样才是最好。 墨儿,忘了他吧,重新开始。 白梵路怔愣,缓缓松开抱着自己头的手。 他跪坐在地上,凌青子也半跪着,他抬头望向凌青子,而他也低头看着他。 那双凝视的眼里,淡色瞳孔从来都是平静无波的,这一刻却仿佛映入全部的银河清辉,徐徐流淌。 若你忘不掉,我会帮你 墨儿,我们重新开始。 白梵路坐在琼林崖边,心里还在思索凌青子最后的话,他才发觉,不知从哪句话起,凌青子对他的自称从为师变成了我。 而他看向他的眼神里,暗含隐忍与压抑,甚至最后微微俯身,低头靠近的动作,差点让白梵路以为 但在他下意识想要退却前,外边突然响起敲门声,云湛来了。 见他从三暮居中出来,云湛只稍稍点头示意,与他擦肩而过时,莫名其妙说了句,师兄,你头发愈发长了。 白梵路当时心情复杂自是顾不上想,其实头发的事他发现了,只不过没在意,而等这时想起云湛的话,他坐在崖边,随手挥出一面水镜。 终于看见镜中人全身,就连白梵路自己也惊住了。 他已经不止一次听人说他样子变了,但没想到是真变了。 这种变化并非留于表面,甚至仍旧是一样的五官,只不过眉眼之间透着种形容不出的陌生感。 尤其是那双眼睛,白梵路自己看着,就像在看一个非常熟悉的字,多看几遍,最后根本就认不出来。 那双无形之中顾盼流光颠倒众生的眼睛,很适合一个形容词,桃花眼。 这是谁?真是他本人吗? 身后长发铺展在地面,白梵路握住一缕,确定不是假象。 谁在上面?都坐半天了,也不下来陪陪我老头子? 低头一看,是铸器炉的那位老仙。 白梵路飞跃下,拱手道,晚辈有礼。 嗯,老仙盘坐着,挑眉睁开一只眼瞟向白梵路,有酒吗? 对不住前辈,没有准备。天枢门禁酒,他怎会有酒? 老仙兴趣缺缺,一吹胡须,闭上眼不言语了。 不知原主之前与这老仙有无接触,但白梵路还没正式与他照过面,如今这样一看,虽这老仙行为不羁,形容却是亲和坦荡,与那道貌岸然的沈仙尊截然不同。 难怪会只第一次见,就觉有种莫名亲切之感。 不过老仙不搭理他,白梵路也不打搅,在旁寻个地方坐下,看向铸器炉。 这么近距离观察铸器炉,那高大的精铜炉体,与从上往下看不同,侧边不见烧得通红的内里,炉身上龙盘虎踞的纹路分外明晰,表面看来就是只比寻常大得多的巨鼎。 稍待片刻,上方忽有一物投入,白梵路仰头望去,不知是谁投的,但下一刻,铸器炉突然神光大盛,整个炉体都变成了通红。 哟,那小子又来了。 白梵路才听老仙这样说,铸器炉口便冲涌而出一股七彩华练,映得成片的琼林恍若碧霞漫舞,须臾众木宛如仙子结伴,霓裳丽影目不暇接。 可了不得,真让这小子炼成神器了! 老仙看着这景,不住点头捋胡须。 白梵路猛地明白过来,这莫不是碧落化神了? 所以老仙口中的小子,是指云湛吧?他在上面? 与自己分开前云湛闯灵泉阵失败,看来这次回来是成功了罢。 白梵路沉默,倒也与他无关,若说有关,则是云湛越厉害,白君冥死得会越快。 白君冥他做了什么让他这般厌恶? 白梵路细细回忆,毓芳城里,白君冥假扮云湛调戏他,不过被他当场识破,但白君冥好像做了什么,让自己魔气觉醒了。 到底做了什么呢?依稀那时候自己失去意识来着,觉醒后白君冥就跑了。 白梵路又开始头疼,他还是觉得这些事之间有多个断点,连不起来,等王崇羽回来,他得再仔细问问他那天的事。 顺便还要问问 白梵路正想着,老仙突然指向上面,对他道,喂,那小子是不是在看你? 白梵路顺他所指抬眼望去,铸器炉的神光已经一点点褪了,但还有些彩色的薄透霓霞浮于半空,云湛掌中捧着碧落,正低头朝这边看来。 白梵路收回视线,淡淡道,不知道他。 咦?你们两个不是关系好得很?他还为你非缠着我老头子帮他铸剑老仙突然瞪眼,捂住嘴。 完,说漏了。 但是嘛,他故意的。 老仙狡黠的眼神里明示得清清楚楚,生怕观者看不出。 白梵路愕然,他?帮我铸剑? 不不不,你别问。老仙头摇得飞快,用来缠发髻的小葫芦被晃得摇摇欲坠。 白梵路拔出自己的剑,这一把。 都说了你别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53) 好吧,白梵路没问他,他那是肯定语气。老顽童摊手,没否认,一副你猜啊的表情。 不过白梵路能肯定了,自己这剑是云湛帮铸成的,他可能在王崇羽和他铸剑那天,托老仙在里面加了什么料,所以这剑才得以开光,脱离凡品。 云湛在半空停驻少时,就翩然飞走了,不似老仙所说是在看他。 白梵路低下头,突然觉得眼前有光一晃而过,却见那老仙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面挺别致的圆镜。 镜面反射日光,随着老仙把玩转来转去。 不等白梵路发问,老仙便炫宝似的道,这可是好东西,不是尘,听过没? 不是尘?白梵路有印象,小说里提过。 但东西虽好,用起来却也不是那么好使的,要么就是变不回来,要么就是变回来却 老仙故意吊人胃口,停在这里不往下说。 白梵路记得小说里提到不是尘的风险,那第二个风险恰巧没讲明白,听老仙这意思他知道。 还请前辈赐教。 哈哈!老仙爽朗一笑,这镜像反噬本来是不可逆的,但若真能恢复原形,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么 他抚了抚胡须,看向白梵路,似有所指,这世上本无两片相同的落叶,若是镜像消失,那关于他的一切,将会从所有人记忆里抹杀。 就好像,从未存在过那样。 白梵路告辞离开了。 而他离开后不久,铸器炉旁又出现了一个人。老仙手中镜正要收回,这时看见来人,哈哈笑起来。 老头子这一亩三分地,几百年都未曾这么热闹了!你也是来借我这镜子的? 那人没有答话,只是从铸器炉边走过,一袭青衣如瀑银发,在铸器炉未灭的红光下宛如重重虚影 白梵路走后,还一直忘不掉老仙说的那句话,关于不是尘的第二个风险,果然与记有关。 那被抹杀的镜像,会是他记忆中缺失的那处空白吗?可惜他什么也想不起来。 之后的时日,白梵路再也没有见过云湛,据说他将碧落化神后,主动请缨去了最可能接近魔族老巢的西蛮边境,还有几名弟子与他同行。 白梵路本来一开始也是想去那里的,他目的是引诱白君冥出现,看能否找到凋华亭,也就是魔界入口。 但云湛抢先他一步去了,白梵路想到原著里就是云湛发现的凋华亭,既然他愿意去,那他就不与他抢功了。 白梵路不想留在天枢门,自那日之后凌青子也上了凌绝峰,关于他说的话,白梵路后来认真思虑过,心中只觉万分沉重,原主辜负的,他似乎只能选择继续辜负。 既不想原地咸鱼瘫,也不想下山无所事事,就只能去找王崇羽。 王崇羽是现在天枢门人界除魔组织的领袖,白梵路想着去问问他关于魔气裂隙的新进展,给他帮忙出力。 白梵路找到王崇羽时也真是时机恰当,对方正因除魔受了伤,不过据他所说,各仙门捷报频传,魔气裂隙被相继封印后,新的魔化事件大幅减少,目前就剩下些实力稍高不太好对付的魔物,仍在负隅顽抗。 又用了小半月时间,合力除掉这一批魔物后,他们总算能够回到天枢门中,稍作休整。 虽然大部分弟子都平安回来了,牺牲仍旧在所难免,承影门重建完成且选出了新掌门,原本借居的那些弟子便也走了,天枢门中一下子少了很多人,稍显得空荡荡的。 白梵路某日走在廊间,路过一处地方停住脚步,旁边那扇房门紧闭,白梵路看着它出了会儿神。 师兄在想云湛?白梵路转身,看见王崇羽。 西蛮那边还没有消息? 没有。王崇羽摇头,已经连续数日没有传讯回来了。 白梵路想了想,崇羽,有件事一直想问你。 什么事?师兄直说便好。 百花阁那次,你说是白君冥假扮的云湛,我只记得我晕过去,醒来就回了天枢门但我是为什么晕倒的?我晕倒后白君冥又做了什么?为何我后来屡屡感到头晕? 白梵路皱眉,我总觉得,这件事里应该还有一个人,但我就是想不起来。 王崇羽也露出了诧异的表情,还有一个人? 嗯很奇怪的感觉,铸器炉前辈告诉我不是尘的事,我猜可能是以前存在过的镜像,但我一点头绪都没有。 王崇羽见白梵路苦思冥想琢磨措辞的样子,表示出他多么急切想弄明白这件事。 可他仅能摇摇头,没有,当时只有我和你,还有白君冥,白君冥是以邪术让你晕厥,而你许是急于挣脱他禁制,灵力才觉醒的。 至于头晕,你以前并未说过,现在如何了?或者请师尊替你看看。 听他提起凌青子,白梵路忙道,不用,最近已经好了,别劳烦他。 可惜如今,连王崇羽都肯定地说,并没有第三个人存在,他被白君冥害得魔气觉醒后,就回到天枢门,然后去各地除魔,再到现在真的是镜像的原因?还是因为他自己糊涂了。 接下来的时日,天枢门里重回安宁,凌青子却不怎么露面了,唯一见过两次,一次是弟子早修时,白梵路同师弟妹们练剑,凌青子从旁经过,停下来看一会儿。 白梵路装作没发现,但可能是从前练剑时,凌青子只要出现他便会去与他打招呼,因此一直都没发觉。 这次他故意不看凌青子,却意外注意到了旁边的王崇羽,注意到他目光落在何处。 还有一次,王崇羽来找他,说是从人间回来带的小东西,白梵路一看竟是只藤编的小马,还上了色,非常精致惟妙惟肖,明显就是颇有技艺的手工匠人做的,不是他们这种非专业人士随意编出来的。 王崇羽虽没明说,但白梵路大抵猜到这是谁给他的,他那天半夜睡不着,跑去灵泉山赏月,对着那两只草编的兔子发呆。 等回过神来,就见到不远处的凌青子,那是唯一一次他拿那两只兔子出来看,所以除了师尊,也没人会想到送他这种小玩意儿吧。 师兄,不要再想云湛了,换一个人不行吗?王崇羽送他这个的时候,还问了他这么一句话。 白梵路约摸懂得他的意思,但他只道,从前你总说我与云湛是道侣,其实一直都是你们误会了,我和云湛不是道侣,且我并没想过要找道侣,以后也不会。 他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找道侣难不成还为修炼?若为感情,更别指望还能相守多久。 不过也是至此,白梵路才总算有点领悟过来,王崇羽为何总对他与云湛的事那么关心,也为何他从没觉得王崇羽对他有除师兄弟情谊外旁的感情。 原来都是因为 白梵路的确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他根本不是原主,却要如何替他承受如此深重的一份情义,但凌青子并未挑明,现在似乎也刻意在疏远他,只能希冀于真是他想多了。 或者,那无情道,真能替人太上忘情吧。 云湛仍旧没有消息,天枢门开始往那边增派人手,王崇羽也去了,似乎是战局不太乐观,白梵路有次还无意中听闻,魔族老巢被发现了,不过后来又说是假的。 这很正常,凋华亭有很多个假象。 但后来有一天,白梵路突然见到几名修为最高的弟子被紧急召去大观堂。 他意识到事情不妙,好不容易等那些弟子出来,他第一时间进去。 时隔多日再相见,凌青子看着白梵路明明焦急却强忍的模样,到底是叹了口气。 云湛落入无尽界深渊了。 作者有话要说:白小路:天道好轮回,从来饶过谁。 云狗湛:我觉得师兄对我怨念好深,谁的锅? 作者:我。(主动) 隔壁老王:哎,什么也不说了,心疼师尊一万年。 第58章 无尽界深渊,小说里原主被云湛推下去、受红莲业火焚烧、困于心魔最终黑化的地方。 风水轮流转,这回云湛被推下去了。 据说是着了一位蒙面人的道,回来报信的弟子称,云湛当时怀疑凋华亭极有可能就在无尽界渊附近,结果调查时正和白君冥对上,打得难舍难分时,那蒙面人突然不知从哪冒出来,给了云湛一掌,他就掉下去了。 这情节与小说里原主掉下去的过程极为相似,只不过和原主对打的是仙界几位掌门,推原主下去的是云湛。 白梵路刚听见这消息时,还能联系原剧情进行思考。 而等最初维持的冷静过后,白梵路仿佛才慢一拍意识到,是谁掉下去了。 有一瞬间,他脑子里只剩下空白。 而下一瞬间,他已经被一道禁制困在了三暮居里。 凌青子站在禁制外,对他道,休怪我无情,那无尽界渊,你绝不能去。 白梵路盯着凌青子看了半晌,抬手落于眉心。 墨儿你! 闭上眼,白梵路没有丝毫犹豫扯下冰绡,瞬间墨发乱舞,浑身的魔气都释放了出来。 师尊,我必须去救云湛。 要他冠冕堂皇地对凌青子说,说他的命、乃至天下大势都系在云湛身上? 白梵路只知道自己一定要去,一想到原主在那深渊里承受了如何摧折人心的煎熬,而后因痛苦绝望变得弑杀暴虐,他就没办法任由云湛走上那样的路,而坐视不理。 若以原主的角度,或许那是云湛罪有应得,但他不是原主,真的放不下,而他认识的云湛,也不是书里那个他。 哪怕这记忆很短,他内心里仍有个意识在告诫,去救云湛,不然他一定会后悔! 仙山似都在隐隐颤抖,弟子们只觉突然有股强大魔气自三暮居中暴涨开来,再仰头看时,一紫一银两道光芒冲天而起,转瞬化作两点消失于天际。 而那魔气与仙气的余韵很快便被天枢门的结界冲散了,若非亲眼看到过,恐怕会以为那是眼花。 白梵路无瑕去管自己如何知道无尽界深渊在哪的,他跟随心中意念到达那悬崖边上时,再低头脚下已是万丈深谷。 一直下望,漆黑见不到底,唯有罡风猎猎冲上,鼓起他广袖长袍。 白梵路忽而察觉什么,仰头一望,空中凌青子正急急追来,冰锥已出。 他于是再不犹豫,纵身跳了下去。 圆月清辉,巨轮一般几乎笼罩住整个夜空。 白梵路身影在至暗之中宛如银蝶翩飞,宽大衣袖遮掩住瘦削纤细的身形,如张开的雄鹰翅膀,清傲又决然。 凌青子最后看进眼里的就是这一幕。 他立于悬崖边,握住冰锥的手紧攥成拳,终于,他松开冰锥,让它浮起化为光源,落入下方的深渊,而他的人也跟着一起落了下去。 在他身后,原本空无一人的暗野里,缓缓浮现两个人影。 白君冥右手托着一枚细小火种,对旁边的青衣仙人笑得别有用心,呵!竟连他也下去了,那我这红莲业火,放是不放啊? 青衣仙人不言,双眼沉沉盯着前面的深坑。 既不说话,那我可就放了 你敢! 白君冥哈哈一笑,是,有大人您在,我委实也不敢的。 他说着收拢手掌,红莲业火的火种便被掐灭了。 白君冥微微眯起眼,猩红双眸闪过一丝阴鸷,对眼前指手画脚的青衣仙人似乎是有三分忌惮七分不满。 而青衣仙人岂会不知,他冷哼一声,道,若要达成你的目的,就少动些歪心思,按我说得做。 知道了,白君冥懒洋洋地道,既然看不了好戏,我也就走了,你要愿意便再待着吧,恕不奉陪。 说完白君冥甩袖,玄色衣袍没入一片暗雾中,消失了。 而那青衣仙人走前一步,俯身看向下边的深渊,眉头紧紧皱起,许久之后也负手转身,散入空虚不见。 坠落的过程无比漫长,白梵路从最初的还能控制自己下坠的速度,到后来被引力吸着往下走,最后终于见下方出现许多绿光,便知差不多该到底了,稍作缓冲稳稳落地。 书中描写的无尽界深渊,弥漫着望不到尽头的红莲业火,可现在这深渊,除了压抑至极的黑暗,就唯有那些数不清的、萤火虫般的绿光。 而很快,白梵路发现那些光是什么,是死魂的眼睛。 这大概是比鬼界还要恐怖的所在,那些死魂围绕着他,绿森森的眼里充斥着不甘、怨愤、狠厉、贪婪所有情绪都深切地流露出来,让人看过一眼就再不敢看第二眼。 白梵路周身的护体结界在这些死魂的不停试探下,仿佛不堪一击,有好几次白梵路都感觉自己被死魂碰到了。 还有那些哀鸣声、诅咒声、嚎叫声不断地冲击着耳膜,白梵路屏息凝神,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至少没被红莲业火灼烧,已经比原主好太多了。 得快点找到他 云湛,你在哪里? 以他的修为,应当不会这么快就变成死魂,他一定能找到他,将他带出去的,这可是书里的主角,绝不会领饭盒的。 白梵路边给自己加油鼓劲,边在暗处搜寻。 咯吱咯吱脚下累累白骨,堆积的厚度足以没过脚踝。 突然,白梵路感觉自己脚下碰到了一具身体! 他猛地顿住,立即俯身查看,却是什么也没看清,就有一道绿光从那身体的眼窝里窜出来,直接冲进他眼睛里。 白梵路惊得后退一步,差点坐在白骨上,他闭着眼摇了摇头,那死魂被他逼出,白梵路再去摸那具身体,已经消失了。 应当不会是云湛 白梵路继续往前找,类似的情况又发生了好几次,死魂似乎极其想要占领他,每次都会往他眼睛冲,不知多少次后,他视野里就一片模糊了。 云湛,你究竟在哪里 白梵路刚喃喃一声,突然听见某处传来阵轻微的动静,他心头一跳,赶紧循着那声音摸过去,正摸到一只还有些温度的手。 他急忙将那只手握住,云湛,是你吗? 没人回应。 感觉那只手的余温越来越凉,白梵路立刻试着探一下,没有脉搏。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54) 白梵路的心陡然下坠,忽而一阵微弱的灵气波动,有法器到他身上来了,但白梵路看不清,只觉是一道蓝光,但这感觉很熟悉。 他猛地想起在鬼界时与狐仙对打那次,还有南梦溪与水莽暗中给予他帮助的那道光,是碧落! 这个人真的是他! 云湛!你醒醒! 白梵路扶起这身体,握着他肩膀晃了晃,没有动静。 他颤抖着手缓缓移至这人脖颈、胸前没有,一点生息都没有。 不、这不可能 白梵路喃喃,云湛怎么可能会死?他是主角啊!他不可能会死的! 他已经死了。 是凌青子的声音。 白梵路抬眼,视野里一片模糊到虚化的绿光,他不知凌青子现在离他多远,又是以怎样的神情在陈述这件事。 他没死。白梵路坚持。 凌青子道,他的魂魄已经离体,就在你眼前。 他的魂魄? 白梵路浑身一震,他怎么竟忘了,那盏神灯引魂! 凌青子俯视白梵路,他眼看他抱着云湛的身体,从试探坚持到仓皇无助的表情,从轻轻搂着那人到紧紧将他拥住的动作,他眼睛里宛如失去一切般的空洞,皆历历在目。 而白梵路仿佛还不放弃,他变出了一盏灯,将云湛的魂魄吸了进去。 也正是这一瞬,让凌青子陡然发现了一件事,他大惊,蹲下身悄悄靠近白梵路,须臾,淡色眸中一抹乌压压的黯色开始缓缓积蓄。 而白梵路终于将云湛魂魄保住,他轻轻舒口气,感觉到凌青子离他很近,似乎在试探什么。 白梵路心有所感,他缓缓转头,看向凌青子,无神的双眼似在凝视,又似什么都没照进去般,恍如两潭空洞。 明明还是同样的形状,同样的颜色,同样的眼眸,同样的动人心魄,但凌青子抬起手,在那双眼前轻轻摇晃。 没有反应,那正看着他的眼睛,眨都没眨一下,仍旧空荡荡未起半点波澜。 墨儿凌青子嘴唇微微颤抖。 白梵路收好神灯,扶着云湛站起来,苍白面容浅浅浮起一丝微笑,师尊,不必试了,我眼睛的确看不见了。 凌青子心头剧震,试图拉开白梵路的手,却是徒劳。 白梵路半背半抱着云湛,那身体分明已经凉透了,可他就是抓着不肯撒手。 而他眉心的紫色印记在黑暗中闪烁强光,令他周身都旋绕上异常强大的气场,可他自己却仿佛一点也没察觉,全副心神都在云湛身上。 周围那些死魂不敢靠近,却都纷纷觊觎着白梵路肩膀后那个死去的躯壳,等待着寻到时机就扑上去吸干他的血肉。 那些垂涎的声音,那些讪讪的阴笑,几乎要击溃白梵路,若再拖延下去,魂魄离体太久,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该怎么办怎么办对了!引魂灯说的,引游离之魂、入相迭之局 师尊!相迭之局!是不是相迭之局可以救活他? 白梵路激动地问,却没听到凌青子回应。 但他这沉默却让白梵路立即生出希望,若是没有相迭之局,凌青子肯定会直接否定或者疑问,不会这样一言不发,他一定知道相迭之局是什么! 师尊 白梵路朝凌青子伸出一只手,试图够着他,他此刻眼睛也看不见,若说有谁还能救云湛,那就只有凌青子。 然而凌青子却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白梵路在黑暗中寻找他的方位,那种濒临崩溃的模样,就出现在这张他魂牵梦萦的容颜上,瞬间在脑海中重叠成一个场景。 同样是怀抱挚爱之人,那般风流雅致的人物,也会出现那样凄惨卑微的一面,不顾一切地求他,师兄,救救她吧,求你了! 凌青子闭了闭眼,握紧拳,他已经死了,大罗金仙也救不回了。 白梵路一愣,突然吼道,不会的!救得回来的! 他身上巨量魔气突然迸发出来,瞬间将周遭死魂击成碎片,那些恼人的声音都没有了,只剩下沉沉寂静。 白梵路呼吸急促,我要去鬼界。 死生之事,去鬼界一定有解。 凌青子见他竟如此决绝,心一狠冷声道,没用的,他魂魄不全,就算去鬼界也无用。 魂魄不全? 白梵路宛如被当头棒喝,愣在那里不得动弹。 这话是什么意思?云湛魂魄不全?他怎会魂魄不全?难道是 白梵路脑中突然就闪过一幕画面。 但那画面视角很奇特,仿佛他变成另一个人,正看着昏睡中的自己,然后一团金光从自己天灵盖处降下,没了进去。 这是一段记忆的碎片。 白梵路直到现在才隐隐猜到,究竟是怎么回事,师尊,你说云湛魂魄不全,他丢失的魂魄是不是在我这里? 凌青子没料到白梵路竟能一下想到此处。 师尊若是不肯相告,我便去问白君冥,他肯定知道。 墨儿!凌青子拉住白梵路。 白梵路一言不发,明明眼神空洞,但那抿紧的唇却昭示了他的决心。 凌青子终是无可奈何,你随我回去,我会告诉你这件事,以及或许能让他复活的方法。 白梵路大喜,多谢师尊! 凌青子见他那副宛如绝处逢生的模样,蓦地只觉心头酸涩,可为这人勉强一笑,即便现在这时候,他也不得不退让。 你又何须谢我,云湛也是我徒弟凌青子道,却似有未尽之语,难以言说。 只能是以灵阵托起白梵路,二人合力跃出无尽界渊,白梵路一落地便急于回去救人。 先将寒冰丝系上吧。凌青子提醒他。 要回天枢门,便不能以魔族身份示人了。今日白梵路一时冲动在仙门里摘了寒冰丝,多亏凌青子紧随其后以仙气掩饰,否则当场就会被看出来。 白梵路这才发觉慌乱中连寒冰丝也不知丢去哪里,还是凌青子上前,替他系于额头,嘱咐道,顾人先顾己,下次别再让我担心了。 视觉受阻,听着人语便更能领会其中情意来,不等白梵路有动作,凌青子已经扶住他手臂。 凌绝峰顶有浮玉床,可保身体不朽,先将云湛送去那里。 白梵路看不见,又要稳住云湛,只能随着凌青子,让他带着他一同御剑,二人离开无尽界渊就往天枢门赶回。 这还是白梵路第一次上到凌绝峰顶,可惜他却不知是何光景,仅觉仙风呼啸,是比别处更高许多的地方。 而实际的凌绝峰顶方圆不过百米,一眼望到边的狭窄石台上,四周众山小若无物,极目尽是仙云缭绕。 而绝顶中央有一棵树,高至云霄不见树冠,粗壮的主干宛如擎天柱般耸立着。 神木树下就是浮玉床了,走吧。 听到凌青子说神木,白梵路抬了抬眼,心里想象它的样子。 凌青子领着他走到神木边,默念咒诀,神木下方就现出一方封印的图案来,两人一脚踩进去。 短暂迷光后,白梵路已置身一处仙境。 青山如嶂,白云满地,绿树掩映间竟还有处竹篱茅屋,隐然间尽显出尘清气。 白梵路虽看不着,却约略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气,初时很淡,越走越觉浓郁。 凌青子并未领他去那茅屋,而是带着他走进一处洞穴,进去前,凌青子扶着白梵路的手忽然用力,让他停顿了一下。 师尊? 凌青子瞥他一眼,手指微动,两片花瓣自白梵路身前落下,他眼睛却眨都不眨,凌青子没再说什么,继续往里走。 又过了一会儿,到得洞穴深处,白梵路感觉有凉气扑面,而凌青子又停下,想来浮玉床已经到了。 将云湛给我吧,那边就是浮玉床了。 白梵路松开云湛,凌青子接过他,白梵路也跟着走前了几步,那股凉气于是更加明显,他微微俯身,正摸到一处坚硬冰冷的表面。 凌青子已将云湛放在浮玉床上。 白梵路等了一会儿,没再听见动静也没听见凌青子说话,正觉得奇怪,而那熟悉的幽香在这洞中更浓郁了,他突然想起来,这是凌青子给他吃的那红色药丸的气味。 其实白梵路此时若能看见,他会发现,这山洞里除了一条小径,到处都种满了一种花。 血红的花瓣,并蒂双开,叶子也是红色的,成片相连,红雾随着花香弥漫上浮,人行其中,就仿佛没于花海。 而花海中,蓝玉做成的浮玉床上,云湛闭目躺着,床上烟气袅袅,缓缓将他身体包围,令他僵冷的面容忽而就生动了许多。 而在他身边,其实还躺有一个人。 凌青子不说话,便是正垂眸注视着那个人,仿佛看过无数遍,也看不够般。 而那人却无法回应,他睡容恬静,交叉在腹部的双手上,指尖正勾着一朵那种红色的花。 花蕊中有金丝蜿蜒,缠上他手腕,便似有什么发光的东西从他腕部流入那朵花。 师尊? 白梵路能感觉到凌青子还在。 凌青子回过神,看向白梵路,出去吧,我与你细说。 他扶着白梵路,目光细细落在他脸上,这张脸的变化更明显了,而这些细节,恐怕没有谁比凌青子更清楚。 他回头,又看了一眼浮玉床上云湛身边那人。 作者有话要说:云狗湛:总算知道我的付出了吧。 白小路: 云狗湛:师兄感不感动?要不要以身相许? 白小路:谁要你付出了?边去!(转身跑) 云狗湛:咦?师兄你跑什么?(挠头) 作者:云崽啊,还不快追去,你师兄都感动得哭了啊!趁机上啊!!摇小旗呐喊~) 第59章 出了洞外,凌青子领白梵路到竹篱内,小院里一方石桌两只石凳,他让白梵路坐下后,引着他手摸向石桌面。 白梵路先是摸到几颗圆润的珠子,再一感觉,似乎是棋子与棋盘。 这就是相迭棋局,你带着云湛魂魄进入其中,若能成功渡过天劫,他便可脱胎换骨,死而复生。 凌青子的话让白梵路心头陡然一亮,是了!引游离之魂,入相迭之局,渡换骨之劫,置死后之生,引魂灯的系统提示就是这意思! 好,该怎样才能渡劫?白梵路已经迫不及待。 凌青子凝视他,半晌道,这棋局一日约等于人之一世,这一世的云湛可能改变样貌,也可能不改,你要找到他,助他渡过天劫,他人魂自会归位,你也便可以出来。 天劫何时会降临,是什么样的劫? 这要看相迭棋局的走势,与你二人的造化,无法预料。 我明白了那只要找到云湛,一直和他在一处就可以了,白梵路想着,突然又问,师尊方才说人魂? 小说里,原主给云湛那一魂一魄,其中的魂就是人魂,而失去人魂后,原主时常神思昏沉,脾性变得浮躁易怒,还失去了部分记忆,后来去鬼界找回云湛魂魄,人魂归位,才恢复的。 所以,不仅是无尽界渊,就连换魂之事,都变成云湛替他承受了? 可是白梵路记得,原主失去人魂后,因为拼命想要挽留住记忆,曾有一段时间非常虚弱,但云湛现在却是洒脱地放弃了记忆,身体仿佛并未受太大影响,只是单纯地失忆了而已。 所以他对与自己的记忆一点都没有不舍得吗? 白梵路心里隐隐作痛,明知自己与云湛其实并无什么记忆可言,但这种失落感却不知为何,总是真切存在。 师尊,到底是怎么回事?云湛的人魂 凌青子道,那日崇羽回来找我,说你被白君冥袭击,人却不知所踪,后来是云湛送你回来,但他不久也请辞下山了。 崇羽告诉我说,白君冥夺了你的人魂,但我却发现你魂魄并未缺失。 我观云湛异状,才知他少了人魂,便猜测是他将人魂给了你。 白梵路忙道,那云湛呢?当时师尊可问过他? 问过,他说他记不清了。 听到这回答,白梵路握着棋子的手微微攥起,片刻又松开。 那些脑子里时常闪过的零星段落,终于都有了来历,应该是属于云湛视角的记忆。 但那些记忆尚存有很大一片空白,曾经有个人在那记忆里留下过声音,他有种感觉,与自己遗失的那部分记忆很相似。 师尊,我若现在将人魂还给他,可以吗? 凌青子道,他肉身已死,还也无用,倒是你若要助他渡劫,倘若再失人魂,恐怕很难成事。 白梵路思虑片刻,我知道了,师尊,我准备好了,现在就可以进到棋局里。 凌青子看着白梵路,你眼睛是死魂所伤,短时间内无法修复 没关系,我可以的。 白梵路轻松道,凌青子当然不会知晓,他曾有十年时间都在黑暗中度过,看不见东西对他而言一点都不可怕,他完全能克服。 渡劫成功人魂归位后,你便会魂魄不稳,可能也会失去记忆,或者旁的情况,甚至更糟,因为将会有天劫干预,谁也无法预知会是什么情况。 我懂。 白梵路当然考虑了这后果,但那些后果与让云湛死去相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虽不知当时云湛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选择将人魂给他,但物归原主,本来就是他的东西,就当人情也是要还的。 更何况自己是真的 既然说不清原因就是放不下,白梵路也不想再自欺欺人了,他释然一笑,劳烦师尊,这便送我过去吧。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55) 他此言便已是定决心,任再如何确认也是徒然。凌青子沉吟,良久后手指在棋盘上轻轻一点。 黑子白子凌空而起,逐渐结为飞速旋转的太极图,白梵路坐在棋盘边,下一刻人影虚幻,不见了。 棋盘中黑白子全部消失,只凌青子手中尚余一枚黑子。 他以那黑子轻轻敲击棋盘,半晌终于握住它,黑子所化灵雾也被吸入太极图中。 滴滴:检测到正在进入副本世界,可消耗读者的脑洞残片6激活信物,是否执行? 混沌中白梵路听见系统的声音,信物有什么用? 滴滴:字面意思。 信物的一般含义,那或许是可以利用它识别谁是云湛了?而且那残片一直都没用过,如此能派上用场也好,白梵路潜意识里这样想,选择了是。 滴滴:成功激活,已确认选择剧情线二一生一世一双人。 再次清醒过来,白梵路睁眼视野却是一片黑暗,他才想起,自己现在是失明了。 引魂灯已经消失,看来是已带着云湛的魂魄进入这一世,只不知棋局中的他会是什么身份。对了,还有那个信物,指的是什么呢? 白梵路坐起身,发觉现下是在床榻上,并非郊野中。 公子,你醒了?少女的声音伴随着推门声一并传来,我扶您! 而后他手就被虚扶了一把,白梵路脚落地,忽有所感,他身上的修为灵力都没有了,成了一个普通人。 莫非在这棋局里,他也有一个新身份? 白梵路手扶住床边,摸索着重又坐下,便听少女急切道,公子是不是还在头晕?孟三少爷也真是的,明知公子不喜那些场合 我这是怎么了?白梵路装作虚弱地问。 公子前日去凌波楼赴宴,被孟少爷那那朋友从二楼推下去 说着,少女一惊,公子您不记得了? 白梵路就等她这句话,他摇头,不记得了,头疼。 少女急得带了哭腔,公子您等等,我这就去请大夫! 大夫来了,诊断是并无大碍,许是摔到头,因此出现失忆之症,需要时间调理。 之后白梵路便顺理成章从少女口中套出话。 原来他在这里的身份是陆霖秋,祖上世代行医,后受冤狱牵连没落了,家中只有一婢名唤流莘,目前他是靠卖画为生。 而有一日流莘在市上卖画被孟国公府三公子孟琦瞧见,执意上门拜会,见到本人非说一见如故,要拉他去结交恒昌府郡的贵胄公子们。 陆霖秋百般推辞,最后敌不过对方权大势大,不得不前去赴约,没想到他生得貌美,被孟琦邀来的江天一色头牌花魁嫉妒,欺他无所依靠,暗中着人将其推下了二楼栏杆。 后面这是流莘猜的,陆霖秋眼盲,流莘一直服侍左右,只除了二楼孟琦不让她去,嫌弃她身份低微。 所以这是相迭棋局给他的开局?这一世看刚开始就够命途多舛了。 白梵路才刚了解这些背景,外面就传来脚步声,直接不打招呼闯进来的,他大概猜到是谁,果不其然听流莘又气又恼地唤了一声,孟三少爷! 是我对不住陆兄,这不特来请罪了么,顺便也带陆兄去我府上调养些时日,可别落下什么病根了! 白梵路听着这人声音就心生厌恶,再说以自己现在的身份,美其名曰调养,只怕没好事。 可他礼貌拒绝,对方根本不听,直接着人上手拉扯,这样真撕破脸,恐怕吃亏的还是自己,白梵路只得维持主表面和平,暂且跟着那些人出去。 流莘被迫留下,走时她替他整理衣衫,还给他腰间系上玉坠。 想来是卧床养病暂时摘下了,只听流莘说,公子现在也不记得,但您独自在外,仔细别把玉丢了。 白梵路问,这玉有什么渊源吗? 这是公子幼年一位高僧所赠,保平安的,戴着就能遇见命里的福星,所以千万要保管好。 好,我知道了。听着似乎是平安符一类的东西,挺常见的说辞。 白梵路上了一辆马车,孟琦却没随他一起上来,但白梵路落座后,很快察觉到对面先前已经坐了一个人,那打量的目光很明显。 白梵路现在戴着斗笠,是孟琦命人给他戴上的,许是想少惹麻烦。 对面那人不说话,白梵路只当不知道,始终安静地坐着。 从城西的平民巷到城东的富人区,要路过恒昌城中心最为繁华的地带十里巷。 凌波楼,就坐落于这里,是远近闻名的酒楼。 楼中掌勺的红案皆是前朝御厨的嫡系子孙,共计三十余位,擅长各地珍馐佳肴八百六十一道,可谓天南海北的风味皆能在凌波楼中一尝而尽。 而若仅仅是这美食一样,或许还远不能使得凌波楼达到今日之盛况。 八月桂花飘香,正是金桂丹酿问世的时节。 凌波楼前已经排起了一字长龙,绵延十里巷遥遥望不见尽头,人人皆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嗅那随风飘漾而来的绵柔酒香。 马车内,白梵路还在思虑对策,陡然间闻到这酒香,恍惚有种异常熟悉的感觉。 喂!让开让开! 突然,一声清亮的吆喝声大喇喇穿越十里巷而来。 白梵路听见这声音,本来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他依旧看不见,但那声音 是云湛! 小爷我要买酒!还不速速让开! 马车外,人未至,声先闻。 须臾之后,排队买酒的群众只觉眼前影晃而过,凌波楼门前那只大石狮子上,已翩然立着一人。 一身天青色纹衫,外罩凝白江帛的织锦短袍。剑眉星目,神色舒俊,眉眼间笑意朗朗,左手正将一柄折扇随意转了几转。突然那折扇啪一声展开,露出白玉扇面上游龙狂草四个大字天下无双! 端的是锦衣公子少年客,轻裘王爵笑从容。只可惜那举止言行之间无论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无赖痞气。 老头儿,小爷今日心情好,你这儿的桂花酒,小爷全包了! 掌柜的听见动静,匆匆迎了出来,本想着赶在来人开口前先将这尊大佛请入楼中好生供着,却不想还是晚了一步。 这不瞒小王爷,楼里的酒已经已经售卖一空了您看这 啧!你当爷我的鼻子是吃素的吗? 锦衣公子杨眉,身轻如燕从石狮上落下,大步迈开就要闯进楼里去探个究竟。掌柜的叫苦不迭,诺诺跟在后头。 小王爷恕罪、恕罪委实是今年的金酿陈得过久,小王爷若真要喝多了,怕是受不住啊! 锦衣公子顿足,你说什么? 小小王爷掌柜的头上豆大汗珠滚滚而落。 满恒昌城的人谁不知道,这位慕小王爷是个嗜酒如命的主,而且平生最恨人怀疑他的酒量。一旦有人怀疑,他必定是要拉着那人拼酒拼到你死我活不可。 而且最最关键的问题在于,这位爷若真发起酒疯来,那可是天地都要为之变色。因此小王爷他娘曾经当众撂下狠话,谁都不许卖酒给他这疯儿子,否则就带兵掀了他场子。 酒楼内,不知何时,满当当的食客们四散一空。 酒楼外,也已由原本的人头济济,变成了门可罗雀。 于是街巷正中那辆大方驶过的马车,就此显山露水,锦衣公子余光瞥处,正巧就落在马车外坐着的人身上。 那不是孟三的马车嘛! 马夫眼皮一跳,想装作没听见,默默地继续驾马车。 那人却不理会他这态度,施展轻功几个凌空跟上马车,一只脚踏向车沿,半个身子顺势探入车内。 孟三,又做什么强抢民女的勾当呢咦? 突如其来的重量压下来,白梵路有些反应不及,他本来也注意听着车外那人一举一动,却没料到,他会用这种方式就钻进车里来,还不巧正挤到他身边。 而方才外间议论白梵路也听到了,这是镇北王慕大将军家的独子慕云河,既不学无术又好惹是生非,偏偏武功奇高后台贼硬,疯起来人人皆怕,号称恒昌郡的混世魔王。 不知样貌,只听声音,他会是云湛吗? 你是何人?慕云河伸手就要去抓白梵路头顶的斗笠,白梵路感觉到他动作,不免紧张,不过对方却没能有下一步动作。 一杆剑柄斜刺里挡住他,马车上的人神色冷冷,一股内力贯入剑柄之内,不着痕迹将慕云河推离白梵路身边。 慕云河嘿嘿一笑,收手摩挲起下巴,略带思索状凝视他半晌。忽而又怪笑两声看向马车里另一人。 我说老五,你去了炎州这两年,终于开窍了,居然晓得借他人之手金屋藏娇?还盖着脸穿着男装,这等掩人耳目的小伎俩,我可一眼就看穿了! 话音未落,慕云河手下忽如闪电,又伸手去够白梵路斗笠,那速度之快,隐隐带起一阵罡风,斗笠前的白纱也随之动了一动。 不过也仅是动了一动而已。 同时间,慕云河与那人过了两招,谁也没占到便宜,啧啧老五,你也太过小气,看一眼都舍不得! 马车里掩在暗影中的人懒得理他,只是瞥向白梵路,坚硬的唇线微微抿起。 倒是白梵路听见慕云河说话,不禁低笑一声,这人当真是云湛吗?怎么如此大大咧咧的?一点儿都不像他,不过也似乎有那么点像他?真是矛盾的感觉。 而慕云河听见这声笑,突然就住了嘴,一双眼瞪得铜铃般,直要把白梵路身上盯出两个窟窿来。 半晌,他才狐疑地看向马车中人,竟真是男人老五,你何时好了断袖之癖? 作者有话要说:白小路:等等,在正式开拍前,我必须确认一件事。 作者/导演:说。 白小路:这副本是谁写的剧本? 作者:系统。 系统:???(无辜.jpg) 云狗湛:我知道。 作者:你知道什么? 云狗湛:那么明显的读者的脑洞,这剧本肯定是读者YY的产物(我最机智.jpg) 白小路:(真不详预感.jpg) 第60章 在下陆霖秋,幸会。 这是白梵路对慕云河说的第一句话,说完慕小王爷就自讨没趣,下马车继续讨酒去了。 但慕云河后来想了半天,总觉得那人和那声音撩得他心烦,于是素来行事随性不肯委屈自己的某人,趁着月黑风高,翻越墙头夜探孟国公府,寻到客院窗下,先凝神听了一会儿。 哼,老五不让我看,我偏要看看。慕云河轻声嘀咕,缓慢戳开一个窗洞,却是刚把眼睛对准,就立即退开,迅速蹲下藏匿。 待到他呆滞的脑袋反应过来,窗后便隐隐传来水声,他只敢抬头偷瞄一眼,见那盏烛火在灯笼里一晃一晃,窗纸上依稀透出个身影,似乎是衣服展开,而后剪影恰到好处描摹出肩膀弧度。 这是在沐浴?! 虽明知道那是个男人,且也只有背影而已,可慕云河不知怎么就有点心慌,鼻子还痒痒的,他使劲忍住才不至于打喷嚏。 白梵路已经听到动静,他现在完全适应了如何运用耳朵,曾经超群的听力在视觉的反向刺激下,又被最大程度的发挥出来。 他从浴桶中出来,披上浴袍,屏风外侯着的婢女进来服侍他更衣。 忽然那婢女咦了一声,公子,这是您掉的东西吗? 嗯?白梵路疑惑接过,握着感受了一下,竟然是那两只草编小兔,他攥在手里摩挲片刻,将它们收入袖中。 慕云河在外边等了好一会儿,终于许久听不见声音了,才推开窗扇,身子一轻斜掠而入。 屋内一片昏暗,慕云河轻手轻脚朝内室挪动步伐,注意力高度集中的他,并未注意到,离他几步之遥的桌边,正坐着一个人。 所以,当有衣料拂过手边的触感突然传来的时候,慕云河起初竟没反应过来,直等到那触感愈发清晰了,这位混世魔王才惊骇得汗毛倒竖。 莫不是有鬼? 白衣翩翩的鬼影,悠然自得重又走回椅子上坐下,抬手倒了一杯茶。 小王爷深夜来访,有失远迎。 慕云河一听这声音,才知对方早有准备,自己偷偷摸摸进来被抓了个现形,面子上过不去,道,你既没睡觉,为何不点灯?黑灯瞎火的做什么名堂? 点灯? 白梵路重复一遍这两个字,摇头轻轻地笑了。 他刚才还故意离这慕云河很近,结果没有灵力,离得再近也觉不出所以然,该怎么判断这人是不是云湛呢? 原是如此,小王爷到来,居然忘了点灯相迎,确实疏忽了,这就以水代酒,敬阁下一杯。 说着,就伸手去拿桌上的杯盏。 昏暗的夜色里,暮云河只能看见个隐约的轮廓,见那人动作行云流水,毫不迟滞。 慕云河略一犹疑,不确定地问,难道你一个人的时候,都不点灯吗? 白梵路手下动作不停,指尖所落,每一个位置都十分准确而平稳,仅仅是稍微抬了下头,他似乎看向慕云河。 点不点灯,于我而言并无差别。说着,白梵路将手中杯盏递出。 而慕云河摸着黑接过,两人指尖似是无意又似有意碰到一起,白梵路手微顿,杯盏差点脱落。 慕云河武功底子好,反应极快接住,小心! 他语气沉稳,并无其他异状,白梵路于是道,多谢小王爷。 慕云河尝了一口杯中物,温热的水带着洗茶后的苦涩回甘,他似乎没太理解白梵路话里的意思。 你说点不点灯没差别,怎么会没差别? 问出这句话,慕云河就后悔了,因为他仿佛觉察到了什么。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56) 而白梵路毫不避讳,很快解答了他的疑惑,用着与寻常毫无二致的平静语调,因为我是个瞎子。 慕云河愣住。 第二次见,又是自己理亏冒犯人家,慕云河就在那坐立不安地呆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开了。 短短时间,白梵路判断不出这人到底是不是云湛。 而凌青子说这一世云湛可能样貌改变,也可能不变,那自己的样子呢?现在自己看不见,便无法确定变没变,一切都毫无头绪,真是想着容易,做着难。 不过既然自己身上有云湛的人魂,按理说他们之间应当存在某种互相吸引。 方才的指尖相触还是过于短暂,或者他该试着再主动接近那慕云河,看能否找到线索? 白梵路这样想着,又考虑自己现下处境,孟琦将他莫名其妙带到这里后,就着人仔细照顾着,再没来过。 但白梵路能感觉,马车上那神秘人,曾经出现了两次,也没刻意躲藏,就在门外观察他。 晚间白梵路曾趁机问过仆人,得知那是当今皇帝的第五子,端王韩凌。 白梵路听说那是皇子,不由想这慕云河当真胆大妄为,竟敢称呼皇子为老五,但后来又听闻其父慕将军与当今皇帝乃是拜把兄弟,一起打下的江山。 只可惜慕将军以身殉国英年早逝,因此皇帝感念他,对慕云河也是颇为爱重,某种程度上甚至及得过他自己的皇子,早早就让他世袭了王爵。 不过这帝王之家,大抵也是难有几分真心,反倒是对皇位毫无威胁的闲散王爷更让人放心罢了。 如此看来,孟琦将自己带至此间,多半也是那位五皇子的意思。 白梵路躺在床上,刚翻了个身,随手摸到枕边玉坠,是方才婢女替他更衣时摘下来的。 彼时他只以为是普通的东西,这时仔细摸了摸那玉坠轮廓,竟摸到上面有两个小小的刻字,云湛!这是云湛送给原主的玉坠! 第二日孟琦来到,告知白梵路正是韩凌让他住在这里的。 至于这五皇子是何用意,孟琦表示也不知,只告诉他,坠楼那日韩凌其实也在场。 而等问及何时可以回去,孟琦则说,这段时间韩凌正忙于朝堂之事,恐怕都会在皇子府,不会过来,但也没提到要放他回去,是以让他再待些时日。 白梵路只得继续在孟国公府住着,他现在既无修为又没有武功,无法飞檐走壁穿墙瞬移,还是个瞎子,暂时只能先这样,好在饮食起居皆有人仔细照顾,闲时于竹林中品品香茗,倒也乐得悠闲清净。 且孟琦还特意替他准备了笔墨纸砚,白梵路独自一人时,尝试着盲画一通,再假意找婢女过来看,得到的回答自然是好,但白梵路不确定这话是否可信,因为他看不见。 而白梵路不急着想法出去也还有一个原因,他有预感某人会再来。 果然才不出一天 小王爷还打算在树上待多久?何不下来一叙? 慕云河不情不愿从树上跳下,怎么我才刚来,就被你发现了。 这话委实欲盖弥彰,但慕小王爷又怎么可能乖乖承认,他一早便躲在树上偷看白梵路,目的就是为了看对方什么时候把斗笠摘下来。 结果想看的没看着,反而被他画画那仙姿态度给吸引了注意。 白梵路放下手中笔,朝向慕云河所在的地方微微侧目。 小王爷? 慕云河回神,咳!本王其实是恰好路过此地,呃话说那老五呢? 明显的顾左右而言他,人却一点不客气,在白梵路对面的石凳上坐下,随手倒了杯茶水咕咚喝个干净。 白梵路从容答道,五皇子并不在此地。 他手中笔又开始在宣纸上滑动,随意勾点,一杆修竹跃然纸上。 慕云河看看那画,又看看白梵路对面竹园,突然伸手在他前边晃了晃。 小王爷在怀疑什么? 慕云河闻言,立即缩回手,解释道,你误会了!不是怀疑你,而是你画的这实在太像了,我忍不住觉得 觉得我应该能看见?白梵路淡笑,笔走偏锋,那杆修竹就似随风摇曳,落下几片竹叶来。 我画的东西都是我记得的,听着风竹之声,就能将它画出来,若是从前没见过,自然也是画不出来的。 哦慕云河似乎是有些失望。 小王爷缘何叹气? 慕云河没想到白梵路听觉如此敏锐,就是突然不知怎么,觉得你没见过我有点可惜 语罢自己哈哈一笑,洋洋得意道,说起来,像小爷我这般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人物,你见不着也的确是你的损失。 白梵路摇头,这人可真自恋。 不过说真的慕云河摸摸下巴,你如此擅画,要是能替我画一张像就好了。 若小王爷想,在下可以试试。白梵路不确定是否可行,若他画出云湛的样子来,会和这慕小王爷相像吗? 几次试着下笔,可画人毕竟不是画物,他现在缺点灵感,不知从何画起。 而慕云河就在旁看着白梵路,心道那纱下不知是怎样一张脸,总觉得从未有过的好奇,又不想如此唐突直接去掀开来看。 两人各怀心思又坐了一会儿,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 慕云河看一眼天色,问白梵路,你是一直都住在这里吗? 白梵路疑惑,小王爷为何这样问?在下昨日才来。 昨日才来的?慕云河心头忽的一阵轻松,那你想待在这里吗? 白梵路顿觉纳闷,想与不想的,全在五皇子吩咐 听你这样说,便不是自愿的了,既如此,我带你出去。 白梵路还没答应,慕云河已经拉住他手,将他毛笔也拿开了。他什么也看不见,就觉腰身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箍住,而后身体一轻几起几落。 最后落坐在一处地方,白梵路手按在前边,一摸好像是什么手感略硬的毛发,以及轻微的响鼻声和马蹄声,是匹马。 而身后很快又坐上一个人,胸膛张扬的热度瞬间包住他。 这种感觉似乎在哪里也曾经有过,白梵路顿时迷惑了,他同云湛这样亲密地骑过马吗?记忆中并没有,那这熟悉感从何而来? □□马开始奔跑,白梵路问,小王爷要带我去哪? 慕云河声音轻快愉悦,自然是去好地方! 语罢又道,别小王爷小王爷的叫我了,听着拖沓,没劲。 白梵路想了想,那不然,慕兄? 慕云河还是纠结,似乎也不怎么样,勉强还行,先凑合叫吧。 这是什么意思,先凑合?那不凑合该是怎样叫法?白梵路理解不能。 江天一色楼。 与凌波楼齐名,同为恒昌双楼之一,同样有美食美酒,同样是宾客济济。 只有一样不同之处,凌波楼最出名的是美酒,是金桂丹酿;而江天一色楼最出名的是美人,霓裳妖姬。 像是此刻,楼门边就立了两位环肥燕瘦的美人,远远望见慕云河走来,相视一笑,其中那位丰腴的红衣女子已经巧笑嫣然迎上前。 哟奴家还道是谁?原来是慕小王爷大驾光临!快快请进!莺莺,燕燕,还不速速出来迎接贵客 这女子声音极是酥媚入骨,白梵路甫一听见便立即觉察到异样。此刻空气中萦绕着兰花香、桂花香、芍药香各种浓郁异香。 有过一次经验,白梵路隐约猜到这是何地,但还是不太敢相信,慕云河竟然带他来这种地方,慕兄,这是? 慕云河搂住他肩膀,装模作样道,你只管放宽心随本王进去,绝对是个令你叫绝的好地方! 好地方。哼!当真是好地方! 果然到哪儿都不改本性。 白梵路不知自己怎么突然如此介意,心里像是很不舒服。 饶是他看不见,也完全能想象到慕小王爷此刻足下生风、前呼后拥,该是何等风流意气。 理当还有一句左揽右抱的,但慕小王爷眼下只揽了白梵路,旁的美人莫名就成了花背景。 江天一色楼,虽然实际是个青楼,但楼中布局也细分为三六九等。 前院是最普通的勾栏院所,后院则独辟蹊径,开设了三个大小不一的阁楼,分别称为风、雅、颂,其中雅阁是最为别致的一处,又分为镜花水月四间。 慕云河不需人带领,就自携了一众美人朝月间而去。 此刻,月间的主人已经得了通报,正怀抱一把青木琵琶,身边案上是新沏好的一壶龙井,正从壶口往外徐徐冒着热气。 待得来人进门,女子才婷婷袅袅移步上前,屈膝行了一礼。 月弄见过云河少爷。 光听这称呼,就与旁人不同,温温软软多了一丝别样的亲昵。而那女子容色也当真是如其名,一身鹅黄衣衫简单素净,却恰到好处衬托出弱质纤纤,清丽可人。 慕云河上前虚扶一把,倒怜香惜玉。末了,拉过身后兀自沉思的白梵路,推到月弄面前。 这是本王新结识的朋友,叫作陆霖秋,名字虽不太好记,但人却是极好的 后边几个姑娘听见这话,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慕云河全无架子,她们好像都不怕他。 白梵路自从踏进江天一色楼大门起,就浑身都不对劲,眼下突然被慕云河推上前,莫可奈何,只得拱手施一礼,对月弄道,在下陆霖秋,姑娘有礼了。 白衣公子温润沉静,虽不见相貌,但举手投足之间便可见得风仪不凡,兼之他的声音也极是温柔可亲,早已惹得慕云河身边一众美人心如鹿撞。 月弄低垂了头,轻声道,奴家月弄,见过霖秋公子。 慕云河心头有些不是滋味,自己向来在美人堆里是千呼万唤最受欢迎的,如今怎的白梵路初来乍到,而且连脸都瞧不见,竟比自己还要吸引美人目光? 慕小王爷十分愤愤不平,将一众翘首以盼的美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机灵的燕燕,和温柔可人的月弄。 屋里顿时清净许多,慕云河满意地关上门,回头就见白梵路面对二位美人,站在桌边动作迟疑,似乎不晓得如何自处,全无先前的淡定从容。 慕云河灵光一闪,突然起了小心思,凑近白梵路耳边,贼不溜吐出一口气,霖秋 白梵路浑身一颤,这称呼 让我来猜猜你不会是没来过青楼吧? 白梵路手一抖。 慕云河不知是否自己错觉,方才他怎么感到一股莫名其妙的杀气? 不过眼下他最关心的显然不是这个,慕云河从白纱缝隙中窥见白梵路一角发红的后颈,突然心里像是吃了蜜一样甜。 随便逗一逗就这么害羞啊 慕云河亲热地搭上白梵路肩膀,凑近那只已经在冒烟的耳朵,没想到霖秋竟如此纯情,果真今日是来对了。 想了想,慕云河又道,不过也可惜你这般纯情,倒让本王不知该怎样教你,才好让你体会这人间妙处呢! 他调戏上瘾,浑然不觉有两根手指已经抵住他腰腹要害,别说什么人间妙处,白梵路虽没了修为,功夫招式还是记得一点的,徒手点个穴,虽不至于伤身,疼起来也足够让某人好好妙个够本了。 慕兄 白梵路咬牙,极冷极冷地笑了一声。随后他微转过身,握住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腕,反客为主,也学着慕云河的样子,凑近他耳边,吐字轻而清晰地说了一句话。 白纱随着呵出气息轻轻拂动,只见慕云河听过那话,瞬间呆若木鸡。 白梵路不着痕迹抽身离去,施施然在桌边坐下,品一口龙井香茗,老神在在好不从容。 而他方才说话那嗓音不大不小,刚够燕燕和月弄听个大概,饶是二人身在青楼,也不禁闹了个大红脸。 他原话是这么说的。 若霖秋所料不错,慕兄花名在外,怕是到如今,还未真正与美人一亲芳泽吧?慕兄你莫非 慕云河隔着白纱迅速捂住白梵路的嘴,可他那两个字已经说出来了。 白梵路其实是想到小说里云湛虽在青楼左拥右抱,但实则都是表面现象,于是心有怨愤下故意试探,但没想到竟激起慕云河如此大的反应,难不成他真与云湛是一样,就把青楼当客栈用? 而他刚才脱口而出的那句不行,说完连白梵路自己也惊住了,怎么感觉好似对谁说过这样的话。 慕云河脸上已是爆红一片,简直恨不能当即挖个地洞钻进去。只见他都顾不上对美人道一声告辞,拽住白梵路就冲将出门。 二人身后,江天一色楼龙飞凤舞的匾额被远远甩到十万八千里。 这一遭下来,传说中英俊神武、风流倜傥、举世无双、一夜七次的慕云河慕小王爷,或许得有大半年,不会再进出花柳风月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云狗湛:论错误言论的传播途径与害处 作者:我的锅我的锅,你肾不虚,你一夜七次。 白小路:他几时一夜七次了? 云狗湛:哎师兄你别走啊!你误会了啊,我是和你一夜七次,哦不对,我和你还没做过还是不对,师兄别走QAQ云狗湛:(凶巴巴!)我什么时候和师兄一夜七次,这么重要的剧情你怎么不告诉我! 作者:前、前世qaq 吃瓜群众:???!!! 第61章 白梵路被攥住手,一路带着跑。 从出得热闹的江天一色楼,到不知何地,周围听着人声寥寥,约摸是个清静之处。 白梵路着实跑得累,他现在这副躯壳没有修为加持偏弱,还挣不开前面那人。 不过他刚喘了两声,那人倒是挺体谅地停下来。 慕云河还带着气,竟敢那样说我,你就有经验了? 原来他还惦记着那玩笑话呢,谁叫他歪打正着,对方竟真是个不太行的主。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57) 说到不行,白梵路又觉得对谁说过这种损话,但总不可能是云湛?他要听了那还不得气炸了。 白梵路弯腰平复奔跑后急促的心跳,这种问题不能答,答就是准坑。 喂!你还没回答我呢,有还是没有? 白梵路手一动,慕云河这才低头一看,这人手腕也忒细了,被他抓着,白生生的形成肤色反差,仿佛他随便一掐就会出来道红印子。 慕云河一时不忍,松了手。 他出身将门,从来最厌烦那些只会舞文弄墨的酸腐书生,更何况还是依附于权贵的弄臣。 可昨日一见白梵路,明明连对方的脸没看到,回去后脑子里就尽是这个人的影子,挥之不去。 有或没有的,似乎也与慕兄没什么关系? 听白梵路这样说,慕云河更加烦躁,盯着白梵路看了半天,恨声道,你与老五不是那种关系吧? 那种关系?是何关系? 慕云河一时语塞。 白梵路知道他什么意思,但被误解成这样,他心里气闷,不愿多言。却是刚转身,又被拉住。 慕云河这回手劲留了余地,比方才收敛许多,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慕兄又如何了解我了? 我就是了解! 被白梵路转头似望来的动作一噎,慕云河道,我感觉的。 白梵路有些好笑,这人真是 慕云河听他笑声约摸是消气了,试探道,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白梵路还真不知道原先住的是几里几间,于是只好答,哪里来的,回哪里就好。 慕云河以为他还要回孟国公府,顿时心里膈应,还涌上种说不出来的酸,总之不太舒坦。 他一时冲动,故意道,行,那你去吧! 可是刚说完就后悔,而白梵路竟也不反驳,大概分辨了一下来时方位,就要往回走。 慕云河见他毫无留恋,也不为自己的话所动,突然就这么给他撂下一个背影,那样独自走去,离他越来越远。 心头陡然就升起巨大的恐惧,慕云河冲上去一把拽住白梵路,将人转过来面朝他。 你你就不能服个软吗? 白梵路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向你服软? 虽然他有点怀疑他是云湛,但也没有直接证据,且就算他是,也谈不上服软。 慕兄 是我不对! 白梵路刚唤了声,就被打断了。 是我不对,不该未经你同意就带你去青楼,所以所以对不住了!我向你赔礼道歉! 想来是很少说这种低声下气的话,慕小王爷金口一开,中气十足,简直半点道歉该有的弱势也没有。 而且估计腹稿打了无数遍,语气平仄,竟与夫子教背书并无二致。 不过白梵路没想到,他说服软,竟然会先跟自己道歉。 青楼什么的,去就去了,又有什么好道歉的,虽然自己心里多少是有点不爽吧。 但不爽的点不在于他带自己去,而是在于 白梵路暗自摇头,不知慕兄预备如何赔礼道歉? 我请你喝桂花酒! 白梵路不感兴趣,重又迈开步伐。 那可是我多年私藏,连我娘都不知道! 慕云河这下看来真是着急了,怕捏他手腕把人弄伤,转而握紧白梵路胳膊,这桂花酒是我平生第三宝贝的东西,从不舍得与人分享,你别不识抬举! 第三宝贝?那第二和第一是什么? 白梵路好奇心起,顿足也不说话。 慕云河觉得自己又失分寸,求人原谅倒跟威胁一般,心中后悔之余不免紧张,呐呐开口不留神再度先服了软。 本王我今日是诚心诚意跟你道歉,你若不肯答应,就是不认我这个朋友! 他俩何时成了朋友?白梵路暗叹一口气,到底有些许动容,略一点头道,承蒙慕兄看得起,再推辞倒显矫情了,索性便与慕兄去罢,只是霖秋不胜酒力,还请慕兄多多担待。 慕云河喜上眉梢,生怕白梵路又反悔,赶忙招呼一声,将人扶上了马。 听说白梵路久居家中,对恒昌城并不熟悉,一路上慕云河便热络地与他介绍些城中好吃好玩的去处。 然后到得所谓私藏好酒的地方,取了两坛子陈酿。 酒楼照理说不可私带酒水的,但慕小王爷行事也无人敢阻拦,慕云河就这么堂而皇之拎着两坛子酒,进了凌波阁的大门。 二人挑个靠窗的雅间,叫了菜,关上房门,将外面觥筹交错的吵闹隔绝开一些,只余窗边时而飘进来的人流车马穿行声,小贩悠长的叫卖声。 白梵路听着听着,不由想到外间世界。 那争战纷扰的,这种时光可谓是相当稀有了吧,不过隐约记得,这种与人坐着饮酒的时候,还是有的。 慕云河瞧他一手执箸,吃东西还得掩在斗笠之下,虽然动作十分优雅耐看,但未免过于麻烦。 霖秋,我有件事一直搞不明白。 慕兄请说。 你为什么一定得戴着这劳什子的斗笠呢? 白梵路想,为了少惹麻烦?还是说五皇子授意?因这斗笠是晨起时婢女帮他戴的,他左右看不见,便也忘了摘。 不过这理由说起来毫无意趣,再听慕云河似乎颇有兴致,他不觉也起了逗逗这人的心思。 呵个中缘由倒是说来话长,只不知慕兄有无耐心听我一说了。 当然有,当然有,你说你说! 慕云河忙不迭凑上前,连酒杯也暂且搁下,神情异常专注,只听白梵路娓娓道 实不相瞒,我戴这斗笠起初是家父的意思。家父认为男儿志在四方,理应多多外出历练,否则即使再学富五车,也只能算得上井底之蛙。 但我自小眼盲,体质也不便舞刀弄剑,家父忧心江湖险恶,我会缺乏自保之力,便嘱咐行走在外时都必须戴上这斗笠。 哎?这是什么道理?难道斗笠能帮你打架不成? 慕云河刚听了一半,就忍不住出声问询。 白梵路也不着恼,耐心解释道,慕兄说笑了,斗笠自是无法帮助制敌的。只是我虽目不能视物,行动却可做到与常人无异,戴斗笠乃为迷惑敌人的障眼法,让人看不出我眼盲,此为其一。 原来如此!慕云河了然点头,而后又突然想起什么,追问道,可那天晚上,你怎么那么直接就告诉我了呢?你就不怕我有心害你? 白梵路笑而反问,慕兄会么? 慕云河想也不想就拍胸脯道,本王自然不可能趁人之危。 那便是了,慕兄待人如何,我心中还是有数的。 慕云河只觉这话听入耳中十分受用,不由有些陶陶然,那你都知道我待你怎样了,左右反正也没其他人,你就把斗笠拿下来给我瞧瞧,实在好奇得紧。 白梵路却笑了,慕兄只听了这缘由其一,怎么倒不问其二? 是了是了,还有其二,那你快说! 慕云河轻易就被转移注意力,加上方才说过许多话,觉得有些口渴,便倒了一杯金桂丹酿自己先灌下肚去,然后不忘给白梵路也满上一杯。 白梵路顺势握住酒杯,却并不喝下,只是两指轻轻摩挲杯沿,片刻才微掀起斗笠前的白纱,欲要饮下。 慕云河赶紧偷眼去瞧,可惜只能看见一角下颌。 莹润如玉的肌理,仿佛比那层轻薄的白纱还要透明,似会绽放出淡淡光华一般。只可惜嘴唇被酒杯遮住下缘,慕云河未能窥见。 只是光那下颌便已令他遐想连翩,想象若是有酒液顺着那样优美的线条滑落,该是怎样一幅令人心醉神迷的画面。 慕兄? 温润的声音响在耳畔,慕云河猛一激灵,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忙定了定神,慕云河突然庆幸白梵路看不见。 只是他也忍不住纳闷,自己明明早有倾慕之人,哪怕除那之外,欣赏的也都是像燕燕和月弄那样的美女,怎么好端端的会对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男人乱发花痴? 没事,大概是这桂花味儿太香了,不管它,咱喝酒咱喝酒! 找到合理解释,慕云河赶紧给自己满上酒,却见白梵路手中那杯酒还未喝下。 霖秋,你肯定没听过这桂花酒的典故吧。我告诉你啊,这可是天上的仙子带下来的配方,有句打油诗怎么说来着 慕云河想了一想,摇头晃脑念道,水晶宫里桂花香,玉兔银蟾争相醉;试问瑶池何处寻,去向凌波楼中酿。 慕云河说完便仰头喝下一杯,啧啧称赞两声,此酒只应天上有,你快尝尝,包君满意! 白梵路依言将酒杯凑近嘴边,清香袭人,待到入口之时,只觉齿颊生津,不同于一般酒酿的辛辣刺激,这酒沉着馥郁,醺人便觉欲醉。 好酒!白梵路不由赞叹,也是好诗,两相得益。 慕云河大为得意,又与他斟满了酒杯,拊掌笑道,两相得宜,正是这个道理!霖秋,你我也算酒逢知己千杯少,这就痛痛快快喝一场,如何? 白梵路执起酒杯,慕兄诚心相邀,霖秋本当舍命陪君子,只是前日里旧疾复发身体不适,恐无法饮得太多,还望慕兄见谅。 你身体抱恙?怎的不早告诉我,我还迫你喝了两杯,这样看是一杯也不该喝的,现在如何?我带你去医馆看看? 听慕云河紧张的语气,白梵路本意是托辞以免喝醉的,这时也心中熨帖,摇头道,并无大碍,慕兄放宽心。 那你别喝了,我喝酒,你以茶代酒。慕云河说着,替白梵路换了杯,又叫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 多谢慕兄体恤。 客气什么?若真有身体不适,定要知会我,别自己忍着。 好。 如此终于前嫌尽释,二人觥筹交错,那两个酒坛子很快就被慕云河倒得一滴不剩,喊店小二上酒,人家还不敢,慕云河开始耍酒疯,嚷嚷着大有不醉不归的气势。 不过转头看见白梵路,那人就那么沉静地坐着喝茶,一下就把慕小王爷腾腾上窜的气焰给浇灭了。 慕云河又坐回椅子上,半醉中坐得不太正,歪歪扭扭一腿高高架住桌案,案上碗碟皆空,一片狼藉。 他一脚将碍事的东西踢开,半分世家公子的仪态也没了,脸上两团红云飘然,眼前事物时单时双,迷迷糊糊看不分明。 就瞅着对面白梵路衣胜雪、姿如玉,那气度当真少有的神秘。 慕云河正想捞起酒坛子再倒一倒,余光瞥见白梵路模样,忽然就停下手里动作,嘴里嗫嚅道,可惜霖秋不能喝酒,否则真想看看他醉了 慕云河甩甩头,怎奈眼前愈发看不清,又懊恼道,不对,我本来就是想灌醉他的,这他若不醉,还怎么看他长什么鬼样子 慕云河这厢嘀嘀咕咕自说自话,浑然没发觉他早先打的那如意算盘已尽数被对面人听了进去。 白梵路暗暗好笑。眼前这人已然烂醉如泥,心里却还记挂着这件事,真是难为他了。 不过,自己同样也在想着算计他呢,可惜这人酒量不错,现在还能维持清醒。 慕兄?白梵路声音柔软。 慕云河听着心里非常舒坦,不由半睁开眼,却只能望见一片白茫茫的轻纱,伸出手去一片空索。 慕兄,酒喝完了未免无趣,不如来玩个游戏? 慕云河本已意兴阑珊,一听这话玩心大起,酒也醒了小半,这主意好!但是玩什么呢?行令就免了,射覆倒不错,就是怕你玩不过我。 白梵路轻笑,慕兄既然做东,在下听慕兄的便是,射覆之术霖秋也略通一二,只不知慕兄要怎么赌? 慕云河往周遭环视一圈,从地上捡了个大酒坛,坛口向下反扣于案上。 就用这酒坛吧,你先选我来猜,只可惜酒都喝光了,倒不如就赌点东西吧,赌什么随意。不过你看不见,我也把眼睛蒙上,这样才公平! 慕云河一手掀开外袍,手上用劲撕下一块布条,利落蒙住双眼,霖秋,你且摸摸看,我说话算话,绝对不耍诈欺你。 说罢竟要抓白梵路的手来摸自己的眼睛,好在白梵路反应快,躲过他动作。 慕云河咧嘴笑开,你别得意,我就算眼睛蒙着,那运气也是一等一的好,我娘还说,我是福瑞星君转世,你就等着输光光吧,哈哈! 呵!慕兄可别高兴得太早。 白梵路想了想,首先挑了自己面前一样东西,置于酒坛下。慕云河几乎想也未想,就脱口而出,这下面是个勺子! 白梵路但笑不语。 慕云河摸索着掀开酒坛,触手处不知怎么,居然摸到个酒杯。 这怎么可能!小爷我的感觉向来没出过错的! 慕云河一把扯开眼前布条,直到看见那酒坛下真是一个酒杯,才意识到自己这第一局是确确实实输了。 好吧,这次算你赢,那你要什么? 听着慕云河明显不服的语调,白梵路但笑,无所谓,慕兄看着给吧。 口气倒不小,一会儿非输得你哭喊求饶不可! 慕云河心里暗道,从荷包里大方掏出一锭银子,随手扔给白梵路,白梵路循声接住,动作既准且稳。 慕云河哧鼻,左右环顾一圈,才谨慎选了样东西搁在酒坛下。 白梵路似乎沉吟片刻,两根手指置于鼻尖,片刻后才轻轻一笑,这房间中初时有茶花、桂花、芙蓉之香,此时桂花香甚浓,芙蓉次之,茶花味道却似淡而不闻,莫非慕兄这酒坛之下,是茶花? 可不正是茶花! 这一局,又是白梵路胜。 如此来往,已不觉赌完十局,慕云河随身的银两连同那荷包都尽数输了个精光。十分不信邪,他叫来店小二帮忙监督,防止白梵路耍花样。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58) 可饶是这样,慕云河每每放进去的东西都能被猜个确切,而白梵路放进去的东西则总与慕云河所猜偏差那么一星半点。 如此这般,慕小王爷甚至将身上的衣衫也输没了,最后竟至于赤膊坦胸,浑身上下只剩了一条长裤。 好在店小二已经被赶走,否则这位混世魔王离声名扫地的日子真正是不远了。 终于,最后一条裤子也要保不住,慕云河扯了蒙眼布条,黑着一张脸就准备寻后门离开。 慕兄且慢!莫非你打算不赢一局就走了? 白梵路出声叫住他。 慕云河低头瞅见自己尴尬模样,心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何况他是决计不能再输了。 白梵路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若是以我头顶这斗笠为赌注呢?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发布一则命题作文【互相看不到样子的两人要如何谈恋爱】白小路:我知道,这才是柏拉图式恋爱的高级呈现。(好学生举手.jpg) 云狗湛:我也知道。(坏学生嗑瓜子.jpg) 作者:说啊。 云狗湛:反正都是师兄本人,我就直接上就对了! 乱入群众:噫~~~~~~~~~~~~~ 第62章 慕云河停住脚步。 只听白梵路又道,如果慕兄接下来这局赢了,我便摘下斗笠让慕兄一见,这赌注如何?是否值得慕兄再搏一把? 此话当真?慕云河问,脚已不自觉往回走。 自然当真!白梵路点头。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慕云河重新坐下,横竖也没什么可输的了,反正就算脱光了你也看不见,既然都这么说了,就豁出去跟你赌最后一把! 白梵路一杯茶正入口,听见他这慷慨赴义的陈辞,差点没将茶水都喷出来。 咳咳咳!慕兄果然豪气干云,这便请吧! 说着将酒坛推向慕云河,意思是让对方掌握主动权了。 慕云河也不推辞,不过这局至关重要,他定下心来决定仔细想一想。 等他将东西放好,白梵路并未立即说出答案。 此物在慕兄心中应当颇有些分量,且容我先琢磨一二 白梵路说着,突然间话锋一转,随口问慕云河,刚刚说到第二个缘由,慕兄可还有兴致听一听? 慕云河虽紧张,到底抵不过好奇心重,嘴里自然应了好,不过一双眼睛仍旧死死盯着酒坛,生怕白梵路趁机使诈。 白梵路的注意力却仿佛已经不在酒坛中的物什上,他微偏过头朝向窗外。 家父曾告诫于我,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让人看见相貌,但他从没说过这第二个理由。直到有位姑娘,坚持非要见见我的样子,还以多种方式相要挟,万般无奈下我只得让她如愿。 说到这里,白梵路突然顿住了。 慕云河正听得专注,忙问,怎么不说了,后来呢? 后来她吓得晕过去了。 啊? 白梵路听他那震惊的语气,禁不住笑出了声,呆子,骗你的! 不过想来我这容貌必定是粗陋不堪,家父才如此嘱咐的,这样看慕兄待会儿可得小心,别也晕过去了才是。 怎么可能!你爹必定不是这个意思,休要胡言。 慕云河想都未想就表示反对,他直觉白梵路不可能长相吓人,反倒应当是好看的。 白梵路装作叹息,道,不说这些了,我还是来猜猜,慕兄这回放的是什么东西吧。 说着,白梵路一手支住下巴,另一手食指并中指,仿佛随意般轻轻叩击桌面。 叮叮叮 酒坛下的东西随着他手指发出声音,旁人或许只觉得他在思考,但白梵路其实是在借助材质进行辨别。 还有,方才慕云河急切中翻找东西时衣服的动静,想放又舍不得放的犹豫 白梵路思路逐渐清晰,手上还在无意识点叩。 有醇酒肆意的清香随他动作弥漫起,在二人忽而静默的氛围中渐渐幻化开。 慕云河看着那只手,听着它节奏缓缓,不知不觉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阵清朗的少年笑声 师兄!我今日又下山去了,还给你带了好东西! 你看,一对玉坠。 梨花开,满目亮眼的白,将那一双人影都笼在其中。 慕云河一时之间有些怔忪,眼前不辨虚实。 而对面坐着的那人却仿佛笑了,隔着一帘纱,明明望不清,却觉那一笑,便是春山花颜也不及。 他果真是很好看的,慕云河心里想。 慕兄,这酒坛之下应是你随身玉坠,我所猜可还确切? 慕云河犹自沉浸在房才那隐隐一笑里,觉得自己大抵是又醉了,不然怎么会眼看着白梵路拿起那玉坠,潜意识里其实想抢回来,手脚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想必慕兄不会愿意将裤子输给我的,所以这玉坠该是你身上最后一样东西了吧,那它算归我所有了? 只听白梵路低低的笑声落入耳畔,尽是揶揄。 临走之前,还不忘将慕云河输给他的那整袋银子拿出一些,给店小二算作封口费,剩余的仍旧全数留在桌上了。 其实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只有一样东西而已,可惜某个呆子没发觉。 于是乎,凌波楼中突然爆出一声惊天大吼 陆霖秋!你你你太狡猾了!简直气煞我也!还小爷的玉来! 恒昌百姓人人侧目,若说慕小王爷天不怕地不怕,连他老娘都不怕,却有三样东西最为宝贝。 排第三的是酒,排第二的就是他那随身玉坠。 慕云河紧跟着白梵路,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要把玉还给我? 慕兄的玉?白梵路侧目,既然是输給我的,哪有再要回去的道理? 慕云河急道,那是喝多酒才不小心输的,算不得数! 白梵路语调一冷,哦?原来慕兄竟是这般输不起的言而无信之人?也罢!那便算我错看了 说罢就作势往怀中探去,慕云河忙以手压住他动作,气恼道,你明知我是什么样人,却还说这种话来激我? 白梵路反笑,霖秋与慕兄不过萍水相逢,又如何能知晓慕兄究竟是何等样人? 简直翻脸如翻书,慕云河闻言愈发气急,你我可真是服了你了!你若喜欢玉坠,王府里随便装就是一大箱,哪怕一马车都不在话下,我这里还有几块好的,全部都给你! 慕云河说着就将两块玉塞进白梵路手中,那是方才路过玉器坊,拿的最好的。 一块羊脂白鹤,一块岫纹翡翠,触手细腻,默而升温。白梵路不消看,就知这随便哪一块单拎出来都是世间无双的上等美玉。 却将它们转手扔给慕云河,淡道,无功不受禄,我赢的才算我的。 慕云河被噎得无言,好,你有理,我也不和你吵,但这玉坠对我真的非同一般,我今日起算欠你一个大人情,你非得把它还给我不可! 我若不还呢? 白梵路反问,慕云河已握住他手腕,欺近他身前。 白梵路也不反抗,只淡然一笑,听闻慕小王爷自幼得慕大将军亲传,一身武艺卓绝罕逢敌手,莫非今日要用来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瞎子? 这瞎子二字听入耳中,慕云河心下不由狠狠一紧,钳住白梵路的手劲蓦然一松,随即卸去。 行!行!我真是彻底服了你!你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就算上刀山下油锅也定然替你办到,你将玉坠还给我,要什么做交换都可以!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慕云河大声说着,一边还举起右手盟誓。难得听他如此言语郑重,白梵路沉吟片刻,反问,这玉究竟与慕兄有何因缘?你竟如此紧张? 慕云河不假思索回答,的确因缘不浅,我绝不能把它弄丢了,你要什么我都没话说,但这玉坠你务必还给我。 他这认真不似作假,全没了先前嬉笑打闹的态度,白梵路也不得不慎重起来。 其实他本打算悄悄取得玉坠,进而试探一件事,无论结果如何都会将玉完璧归赵,之所以不直接问慕云河要,是不想被他刨根问底,于是才出此下策声东击西的,没想到却是无意中夺了人心头好。 思及此,白梵路不由地一摇头,说笑罢,惹慕兄如此却是我的不是,其实我也并非让你割爱,不过想验证一事而已。 啊?什么事? 白梵路自腰间取下自己的玉坠,慕云河盯着他动作,突然觉得他手里那玉看上去很有些眼熟。 而后他又从襟口拿出慕云河的那块,两枚玉坠小心并在一起。 都是半月形的玉,玉扣处的凹凸纹路恰到好处拼合,没有丝毫缝隙,稍一用力,两枚玉坠就连成了一面环形玉。 甚至玉面内的水头都接续得完美流畅,丝毫看不出这是两块玉,仿佛天生就是浑然一体。 慕云河是完全愣住了。 白梵路其实有所猜测,他今日就是为了验证此事,但突然得到结论,如此顺利就找对了人,他也有些没回过劲儿来。 好一阵沉默后,慕云河脸上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支支吾吾问,这玉,是是你的? 白梵路不知他此刻情状,答道,是我的。 慕云河忽然就不说话了,眼神在白梵路那面纱上飘来飘去。 白梵路还是觉得这么快就找对人有些不可思议,他还没来得及从慕云河身上感觉出魂魄间的牵引。 他拿住玉,摸了摸玉身,自己那枚刻字是云湛,云湛那枚刻字是白梵路,其实都是少年云湛小儿科的把戏。 应当不会错了,这个人是云湛。 慕兄 霖秋 两人异口同声。 呃,慕兄你先说吧。 慕云河纠结半天,才道,我我先送你回家,已经很晚了。 到江天一色楼时是下午,后来又去凌波楼,白梵路虽看不见天色,但想来的确是不会太早。 慕云河刚说完那句,意识到白梵路或许要回的是哪里,本来他不太乐意,这下更是打心眼儿里一百个不愿意。 你别回孟三那里。 白梵路是不想回,奈何他的确报不出家门来。 但我没地方可去,不管去哪里,总会被五皇子找到的。 慕云河突然道,那我带你回去。 不是送回去,而是带回去。 白梵路疑惑,慕兄此言何意? 慕云河道,你去我那里,谁也不敢欺负你的。 其实要助云湛渡劫,那即是要留在他身边的,白梵路想这样也好,于是顺水推舟稍作客套便答应了。 两人还是一起骑马,此时月已高悬,城中街巷已没什么人。 嘚嘚的马蹄声踩透夜的静谧,白梵路明显感觉后面人身形有些紧绷,不似来时那般轻松自在,且一会儿离他很近,一会儿突然又离他很远,不知在纠结什么。 到得王府,慕云河直接引着白梵路到了一处房间,今日时间紧,临时先住这里,明日我差人再给你换一个地方。 白梵路道,不用麻烦,此处就很好。 慕云河没答是或者否,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等外间婢女端着洗沐用品进来,他才提出告辞。 白梵路提醒他,你的玉还没拿走。 他说着就打算将玉环一分为二,被慕云河按住手,不必了。 见白梵路抬起头,明知他看不见,可慕云河还是下意识躲开目光,脸上神情又变得古怪,现在不用了。 嗯?白梵路莫名其妙,他不是很宝贝这玉么,怎么突然又不要了? 慕云河更加局促,没什么,你先早点休息。 说罢正要离开,恰好撞见两位仆从抬入一只大木桶。 这都是慕小王爷吩咐下人要好生伺候贵客的,可这时他再看那木桶,以及婢女手上的浴衣,忽而想起昨夜在窗外的惊鸿一瞥,心头就泛起些莫名的不乐意。 等他们将东西放好,慕云河道,你们都下去吧。 婢女不确定地抬眼看了看,见主子手势,确定是不需要她们,才躬身退了下去。 白梵路听见动静,知道是抬洗澡水来的,但慕云河却遣散了下人,这让他不明白是什么用意。 若不叫他们服侍,你自己可以吗?慕云河试着问。 白梵路想,当然可以,他以前看不见,个人事务都是自己解决的,有人服侍其实才会不习惯。 只是回答未出,慕云河又接着问出了下一句。 要是不方便,我也可以帮你。 作者有话要说:白小路:这个真是云湛?怎么觉着有点儿 云狗湛: 作者:有点儿愣? 云狗湛:丢了人魂,我也没办法,而且愣怕什么,愣才擅长直球。 作者:身为一个合格的攻君 乱入群众:首先要功夫好。 作者:非也,首先要琢磨怎么把媳妇拐进门。 云狗湛:窝可以! 第63章 慕兄果然是还没放弃,就这么想知道我长什么样子? 白梵路无奈,那便给你看好了。 结果手才抬起来,就听见门响,又砰一声关上。 嗯?这就走了?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59) 呵。白梵路轻笑,居然以帮他沐浴来做幌子,当真锲而不舍。这不被拆穿,面子上过不去还一走了之。 这臭脾气,有那么点点云湛的意思了。 没将慕云河的奇怪表现当回事,白梵路收拾停妥,到门口听有侍从守着,便让他们进来清理过,而后躺下休息。 闭上眼忽而想起什么,白梵路从枕边摸到那枚玉环,才觉踏实,渐渐地放心睡去。 这一睡着,便做了个梦。 这梦初时还比较清晰,大约是几番花语里,乌蓬摇落前,青川白水畔的江南好风景。 从白梵路视角,就仿佛是坐在船上,去眺望岸上石径横斜中的一角酒旗飘处。 流云水榭边,一人正背对他静坐。 雪白长衫,如云乌发,并不用任何丝带朱钗束缚,单单一个背影就足见仪态万方,清丽脱俗。 不过可惜的是瞧不见面容,但从这角度望去,只觉得那人抬手饮酒的姿态优雅从容,并无一般庸脂俗粉之气,一身骨骼清奇,更仿佛不是处于这喧嚣尘世般。 那是谁? 白梵路脑海中冒出个想法,催促他过去看一看。 可刚要有所动作,已有人抢先一步朝那人过去了。 是名魁梧大汉,往桌边一站,手上佩刀重重拍在桌上,一条腿架着凳子,边摸下巴,视线边放肆地在白衣人身上来回打转。 小美人儿,怎么一个人喝酒? 白梵路闻言皱起眉。但观那白衣人背影,仍旧自在斟酒,眼前不过半臂远就是一把明晃晃的长刀,他却半分也不为所动。 啧,敬酒不吃吃罚酒! 大汉朝白衣人伸手,却还没碰到他,那人举杯的手腕就那么随意一翻,满杯酒液不偏不倚,洒了面前的登徒子满满一脸。 白梵路心中惊讶,还没反应过来,就忽觉眼前骤然间一片白亮,视野好似一瞬间远离。 而后他就见到另有一穿着暗金长袍的男子带着那白衣人纵身一跃,消失在乌篷船的浆影里。 船头划破水面,激起雪白的层浪。 白梵路依稀听见那两人对话。 你你竟是男子? 阁下以为呢?呵,多谢阁下相救,我得走了。 哎!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莫九黎,有缘再会。 莫九黎莫九黎 白梵路突然从睡梦中惊醒,他想起来了,这声音他听过,曾经梦到说着死不瞑目的那个声音! 你须亲自动手,我才甘心。否则就是死不瞑目。 那时候听来无比苍凉的声音,在这梦里却是跃然轻灵的。 这两个梦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梦醒已是天明,白梵路听到门外时而有人走动,知晓这是早上了。他起身等待片刻,就听婢女敲门,领他去新的住处。 他虽看不见,倒能感觉这地方特别,进到院子里,能闻到些许花香味,清雅恬淡,挺好闻的。 再问才知,原来这处名为先雪苑,匾额上提有梨花先雪四字,院子里种的都是梨花,很可惜白梵路看不见。 不过他坐在院中,大概听到了些关于这先雪苑的事。 那两名打扫的婢女似乎也是第一次进这里来,赞叹梨花盛白的美景之余,不忘对他这个神秘来客诸多揣测。 其中最让人啼笑皆非的一条,莫过于猜他是慕小王爷的新欢男宠,带回来是要金屋藏娇的。 白梵路觉得慕云河这风评是有多差,带个客人回来竟会让人联想到这等事,不过他更听说,慕小王爷还是第一次让人住进先雪苑。 外界传闻中慕小王爷第一宝贝的东西,便是这先雪苑了。里面梨花树全是他自己种下的,日常也由他亲自打理,从不假手他人。 而除了这次要住人,他才特别允许婢女进来扫洒,之前从不让下人出入。 如此重要的地方,却让自己一个认识才两天的外人进驻,白梵路不知慕云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想着等他再来,得问问清楚,最好换个地方住,省得惹出那些风言风语。 哪知这一等没等来慕云河,却先意外地等来了王府的女主人,慕云河的母亲慕王妃。 白梵路还是坐在院子里画画时,冷不丁听人评价,这梨花画得好看! 他的确是在画梨花,其实白梵路印象里并没近距离观察过这种花。 在原来的世界里,他前面时间都在与小孩打交道,后来失明十年,再后来复明后奔忙于生计,并没有太多闲情逸致,若说见过梨花,大概也只是马路边小花园里那种。 不过今日听那些婢女说梨花如何好看,他就随手画着玩儿,画着画着下笔如有神助,虽看不见,却觉视野尽是雪白梨花,仿佛置身其中一般。 小说里有提到过梨花树,白梵路想这大概是来自云湛人魂的记忆吧。 他画着想着入了神,乍得那声夸赞,起先还不知是谁,光听声音只觉是位年纪不大的女性,且嗓音明亮很有底气,应当不是婢女,便起身施了一礼。 他还没出声,慕王妃便笑道,在家里不用如此拘礼,我是云河的娘亲,你便是陆霖秋? 这慕王妃乃是名副其实的将门虎女,与已故的慕将军伉俪情深相得益彰,现在还掌管着一支军队,是当之无愧的女中豪杰。 白梵路对慕王妃事迹略有耳闻,是以早就心生敬意,见过王妃,在下正是陆霖秋,昨夜在府上叨扰,还未曾拜会您,是晚辈失礼了。 慕王妃点点头,白梵路感觉对方正在打量他,他本来开始戴斗笠是因为被迫,后来与慕云河结交后,则是有意与他开玩笑。 没想到不得收场,现在还得防着慕云河随时进来,但眼下别人家里做客,面对的还是长辈家主,这样未免太有失礼数,他便伸手打算将斗笠先摘下。 孰料慕王妃却阻止了他,不必现在摘,留着让云河那小子替你摘。 ?白梵路没听明白。 慕王妃似乎是还笑着,但笑声里忽而就带了些尴尬,嗯,是这样的霖秋,你能将那玉环给我看看吗? 原来是为那玉啊,白梵路恍然,从怀中掏出玉环道,这半块玉本来也是小王爷的东西,该要还给他的。 他正要将玉分成两块,就听慕王妃道,不,当然不是让你还,就这样给我看看。 白梵路不明所以,却还是照办。慕王妃接过玉,在手中细细翻覆着看了又看。 你这玉上的刻字是云湛,可有什么含义? 白梵路当然不能和她说清云湛是谁,只道,这玉是我幼年时一位高僧所赠,说戴着它便可遇到我命里的福星,护佑一世平安,并未言及上面的两个字。 慕王妃惊喜道,竟是如此!那你与云河当真有缘呐。 小王爷这玉也是? 可不!他十岁那年生了场大病,有位道长给了这块玉,他戴上才好了。但许是他爹去世的事影响了他,这孩子病愈后性情大变,小时候挺稳重一孩子,现在越大越浑,谁也管不住他,闹得严重时都像是失心疯 失心疯?白梵路想,或许是对应丢了人魂这件事?小说里原主没了人魂,也差不多是这等表现。 不过那道长之后又来过一次,他说那道长说的与你不完全相同,有一点点差异,不太大,呵呵! 白梵路听着慕王妃突然又变了意味的笑,心里不知怎么有点打鼓,那个一点点差异,怕不是那么简单? 慕王妃压低声音,霖秋,你能帮我个忙吗? 王妃请讲。 你先答应我? 这话听起来就有阴谋,白梵路不犹豫才怪了。 慕王妃却说,事关我儿生死,这个忙你一定得帮我。 事关慕云河生死?白梵路心头一跳,是指的那天劫吗?这样的话那他肯定得答应了。 但 绝对不会让你杀人放火,也不违背道义良心,只是除了你,别人做怕是都没用的。 既这样说,白梵路也没什么可讲,他本就是为了云湛才来的此地,就算真让他在副本里杀人放火,恐怕都得克服障碍去办到。 好,我答应,王妃您说。 真的?你真答应?慕王妃还要确认。 我答应。 能不答应吗?事关云湛生死劫,再难的事他也得先答应下来再想办法,毕竟办法总比困难多。 他这样想着,就听慕王妃长舒口气,太好了!其实是那道长预言,云河将在二十二岁生辰这天遇到生死攸关的事,唯一能化解的方法便是找到与他拥有同样对玉的人呃 她微顿,做一件事帮他化解,同时这人也能降得住他,可让他收收心,不会再整日里胡来。 末了又道,据我观察,云河在你面前的确不一样,那道长所言当真。 所以是因丢了人魂,在这副本里成了不务正业的混世魔王,但因人魂在自己身上,所以对他而言自己恰好是对症的良药? 以及什么生死攸关之事看来果然是渡天劫,白梵路表示听懂了,王妃需要我做什么? 我慕王妃张了好几次嘴,都没能说出具体内容来,终于她像实在说不出口,转身冲着外面喊道,臭小子,还不快进来,这种事明明就该你自己说! 白梵路才知慕云河一直在那边。 慕云河其实已经观望了许久,听到白梵路亲口答应,但慕王妃明显就是在诱骗人家,他几次想过来插嘴,都被慕王妃频频回顾的眼神给瞪回去。 娘,不是你自己提出由你来说的吗? 什么?我几时说过?慕王妃想装糊涂。 慕云河哪能让她蒙混过去,你方才说的,半个时辰前,要三媒六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的,才非不让我自己说。 我慕王妃被呛回。 听着这母子俩言语太极,白梵路感觉自己才是真糊涂了,他们在说什么?什么三媒六聘父母之命? 请问白梵路踟蹰着张口。 这时慕云河像是走到他身边了,白梵路能感觉他手落在自己身后的竹椅背上。 还是我来吧说,但是 慕云河皱眉看向慕王妃,娘您能不能先出去? 慕王妃瞧着儿子那像是要提枪上战场的严肃模样,虽然极力装得无所畏惧,神情却分明扭捏在乎得很,不由捧腹。 但为了慕云河的脸面,她还是出去了,临走前将玉给慕云河,对白梵路说,霖秋啊,记得你答应过我的啊。 白梵路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咔嗒,院门被轻轻关上了。 院子里的又恢复了安静,好似只剩他一人,可白梵路知道,慕云河现在就在他身边坐着,呼吸清晰可闻,为何这个人像很紧张? 不待白梵路发问,慕云河先道,霖秋,你画的这是梨花吗?这院子里好多梨花,都是我种的,真想让你也能看见。 白梵路能感觉到慕云河说话明显顾左右而言他的意味,仿佛在做什么准备。 我以前也种过梨花。白梵路顺着他道。 小说里云湛和原主初识,就是在农家的梨园里,云湛那时候五岁,想在梨园里等梨子成熟,好摘来充饥。 但其实那梨树才刚刚开花,原主告诉小云湛,要等花落才会结出果子,于是小云湛就爬上树,把梨花全都摇落了。 满天雪白的花瓣纷扬,也算得上是一个浪漫的开场。 他故意说这个,其实也是想进一步试试慕云河。 结果慕云河问他,你在哪里种过梨花? 肯定不可能说是棋局外边的世界里原主种过,白梵路联想到自己昨晚做的梦。 有了,就说是做梦梦到的。于是他半真半假道,应该算在梦里。 慕云河忙追问,什么样的梦? 是有很多的梨花,还有个叫云湛的小孩儿,我和他一起种梨树,想要以后结出果子。 慕云河没说话。 怎么了?这梦有什么奇怪吗? 慕云河凝视着白梵路,眼神专注,正落在他斗笠缘上一朵梨花。 随着白梵路微微偏头的动作,那帽缘倾斜,梨花落了被慕云河接在掌心,只可惜落花人却看不见。 你是不是 嗯? 慕云河轻轻吸口气,小心道,你是不是在梦里唤那孩子叫阿湛? 白梵路明显地一愣。 是的吧? 慕云河肯定道,不用等回答,白梵路的沉默已经印证了这问题的答案。 而在白梵路这边,从慕云河口中出来的这声阿湛,着实令他始料未及。 因为原主只会在与云湛独处的时候这样唤他,旁人在时都只叫他师弟。 慕云河又道,我从十岁得了这玉坠,就开始梦见一些事,梦里都是同一个人,但醒来就会忘了内容,我说来也是我太自以为是,我一直不信我娘说的。 梦见阿湛,这比玉坠更能证明云湛的身份,白梵路听他道来,才知慕云河竟还保留了一点零星记忆。 可云湛失去人魂,本该什么都不记得了才对,是因为引入了信物的原因吗? 无论如何,既已反复确认过是云湛,那接下来就是要陪他一直到渡劫了。 假说做梦却歪打正着,白梵路装作不知内情,听云湛继续说。 虽然因为我娘天天叮嘱的原因,我也很重视这玉,但想到给玉的道士说的那话,我又觉得是一派胡言,所以才总往江天一色楼去 白梵路不太明白,这和青楼有什么关系?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60) 他没说话,慕云河以为他是心怀芥蒂,又补充道,你放心,我去那里什么也没做过,就是去装个样子,而且以后都不会再去了。 这澄清的语气,让白梵路听了心生古怪,慕兄 刚想说你这些话似乎不该对我讲,慕云河却忽然离他近了几分,仿佛生怕他不信。 遇到你我才信了那道士的话,我 慕云河手中正攥着慕王妃走时给他的玉环,玉的温度已完全沁入掌心。 可这我了半天还是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白梵路终于意识到不对劲,那道士究竟说了什么?王妃说关乎你生死,是很难办的事吗? 这母子俩都像是有难言之隐,谁也不说正题,尽给他兜圈子。 也不算很难,慕云河顿了下,你担心我生死吗? 这问题,就很有水平。 白梵路一想,反正是在副本里,承认有什么难的,他本来就为生死来的,哪怕在这里替云湛去死,那边的云湛只要能活过来,就算目的达成。 自是担心的。白梵路难得不打诳语,坦然承认。 慕云河心中一喜,眼神微微发亮,那你方才答应我娘的事,也做数? 做数。 虽然他直到现在也没搞明白慕王妃要他答应什么。 那霖秋 终于要说到什么事了吗?白梵路琢磨,既然是要帮忙渡生死劫,必定还是有些难度的,他已经准备好洗耳恭听了。 刚这样想着,手却被握住。 那只因为练剑而布了些许薄茧的手,五指修长,很轻易就将他的手包覆其中。 你说什么?白梵路怀疑自己听错了。 慕云河又离他近了些,深沉的眸子紧紧盯着白纱后那人美轮美奂的侧影,不放过一丝一毫他的变化。 而后贴近他耳边,低声道,师兄,我们成亲吧。 作者有话要说:白小路: 云狗湛:师兄,嫁给我吧! 作者:之前是扮猪吃老虎,现在这叫什么? 云狗湛:缘分天注定。 系统:感谢我吧? 群众:明明应该感谢我们贡献了脑洞。 作者:此致,敬礼! 第64章 你叫我什么? 不对。 你说我们什么? 白梵路觉得自己听错了,那句话严重超出他的理解范围,所以必定就是听错了。 慕云河闻言低笑,这是云湛的声音,天生带着华丽感,沉时如松风阵阵,清时若碧海微波,对耳膜具有不容忽视的攻击性。 都穿来这么久了,白梵路其实对这声音已经生出免疫力,但此刻在看不见的情况下,耳边蓦地传来这么一笑,不说浑身酥麻,至少半边耳朵是麻了的。 我说,我们成亲吧。慕云河又说了一遍,这回是带着笑说的,杀伤力翻倍。 所以没听错。 白梵路感觉自己刚拯救回来的耳朵,连同他整个人一起石化了。 成亲?是他理解的那个成亲吗? 虽然小说里的修仙世界同性可以结为道侣,但人间界还没到随随便便就能在两个男人间谈婚论嫁的地步吧。 是他对这个副本有什么误解吗? 慕兄 你不是该叫我阿湛吗?师兄? 白梵路皱眉,你为什么这么叫我?难道云湛其实有记忆,还认出了他? 我以为,你应该会喜欢我这样叫你,难道不喜欢吗? 慕云河微笑地看着白梵路,一手撑在他藤椅后背上,手悄悄勾住白梵路一缕头发,在指尖缠缠绕绕。 我觉得这样叫你挺好的,更亲近,梦里我就是这样叫你的,你不是也该叫我阿湛? 原来是因为梦才这样叫的。 白梵路大概是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了,刚刚真不该谎称什么做梦的,但谁又能知道,慕云河还真有这回事。 我们不过是做了差不多的梦而已,再说梦又不是真的,况且你都没见过我的样子,怎么确定那就是我? 身后隐约亲昵的小动作,让白梵路心跳莫名不稳。 可是慕云河并不松开手,甚至抬起勾住头发的手指凑在自己鼻端,轻轻碰触一下。 我是没见过你的样子,不过我知道,那一定是你。 白梵路稍稍坐开些,强迫自己不要受他影响,别提这个了,那道长到底说了什么,你你刚才是开玩笑的吧? 我怎么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 慕云河说,也不怕白梵路避开,他此时才发现,初见一身淡远气质的白梵路、耍心机时仿佛颇有城府,实际在这种事上却完全不经撩拨。 之前是他没往那方面想,如今不过稍加主动,这人反而害羞了,比在江天一色楼时还要可爱得紧。 那道长说了,与我有对玉的人是我命中注定的姻缘,我要与他结为百年之好,同时不可有贰心,需得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才可保佑我度过厄运,平安顺遂。 一生一世一双人? 原来这就是系统所说的剧情线二,他下血本花五个残片换来的结果?还真是读者的脑洞,也委实太清奇了。 白梵路真恨自己一时冲动,可问题现在怎么办? 王妃说你二十二岁生辰会有一劫,因此道长才说让你用这方法渡过的,你生辰是哪一天? 还有不足一月就到我生辰了。 你骗我的吧?白梵路高度怀疑。 你若不信可以问我娘,否则她也不会如此着急来找你了。 白梵路觉得脑壳疼。 只听慕云河又道,这的确有些强人所难,所以我本来和我娘说要与你多相处几日,培养感情再提婚嫁之事 你等等! 白梵路深呼吸,并不是培养这,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你尽管说,我都可以解决,若是需要三媒六聘,或是旁的什么礼节,我一样都不会委屈你。 白梵路尽量耐着性子听他讲完,你第一次见我就知道了吧,我是个男人。 从慕云河当时那惊诧的语气,误会五皇子好断袖之癖让他吃惊,说明这里的风俗还是相对保守的。 而那些婢女见慕云河带他回来,且是住进他最宝贝的雪苑,都只敢往男宠方向想而已。 不过现下白梵路也算明白了,为什么慕云河这么舍得,让他住在这里。 关于白梵路对自己性别的强调,慕云河却说,你有玉,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妻子 你!白梵路恼羞成怒,只想将这人嘴巴捂住,省他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来,恒昌郡的法令可以娶男妻? 这倒也没说不可以。 之前有过? 没有。慕小王爷掷地有声道,大不了我开例,珠玉在前! 你喜欢的是女子吧? 慕云河在江天一色楼与书中云湛如出一辙的表现,白梵路可没忘记,他提醒道,要真按了那道长所言,你这之后 可就要不得有贰心,对他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后面的白梵路莫名说不出口。 孰料慕云河道,我几时说过我喜欢女子了? 这不明摆着,不喜女子为何总往青楼跑? 可这话白梵路不想说,总觉得说出来感觉像是在意一样。 慕云河却看着他,认真道,我一直倾慕的是梦里那人,却总在梦醒后就忘了,唯一记得只有梨花,我也是因为他才辟了雪苑。 因这份心思,我始终对道士所说天定姻缘嗤之以鼻,也从不曾喜欢过其他女子或男子。 但你不同,我初见你就觉熟悉,且自遇到你第一天,我方能记住我梦里的内容,我现在能确定那是你。 听他这样说,竟然是自己让梦具象化了吗?白梵路陡然想到,这莫非就是指的魂魄间的彼此牵引? 慕云河见白梵路不答,又说,我只是没想到,你与我的姻缘竟然是同一个人,所以 意识到他后面想表达什么,白梵路道,那你娘呢?你你这样草率成亲,你慕家血脉如何延续? 关键还不能三妻四妾,这对只有一根独苗的慕家来说,这么容易接受? 我娘若看重子嗣,方才便不会来了,我爹当初就只有我娘一个,我娘生我时诸多艰难,我爹就说了,若是因为子嗣痛失所爱,他宁愿不要孩子,就与我娘相守一生。 慕将军铁骨铮铮,竟还有如此柔情的一面,白梵路倒是万万没想到。 我爹总教我,人活一世便要过足一世的快活,所以孝敬我娘也是当下之事,无后什么的我不在乎,我娘亦然。 你可是皇亲国戚,这等惊世骇俗之语还是谨慎谈论的好。 这样就算惊世骇俗吗?慕云河反问。 白梵路沉默了,他心里乱七八糟,想着那道士预言什么不好偏要如此坑他,可若不按道士说的去办,万一云湛真渡不了劫该当如何。 这时慕云河问他,霖秋,你是不是不愿与我成亲? 废话,怎么可能愿意?让他以男儿身去嫁人,当人家的妻子,就算那人是云湛 好吧,是云湛也不行,只是现在有天劫在前,白梵路不得不犹豫。 毕竟云湛命悬一线,他赌不起。 你若当真不愿,我也不强迫你,大不了我就能活到二十二岁,总归我十岁那年就该去见阎王了,这十二年也是赚来的。 听慕云河如此不屑地说着自己生死,倒让白梵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而慕云河已经站起身,我与娘说一声,叫她不用找人算日子了。 你等等!白梵路本想扯住慕云河袖子,一时情急却拉住了他的手,同时也碰到他握在掌心那枚玉环。 这两枚玉严丝合扣,是信物。 白梵路心一横,也、也不是不愿意。 慕云河愣住,猛然反应过来,你这是答应了?答应和我成亲了?真的答应了? 白梵路想反悔,他莫名觉得臊得慌,刚刚说那句话时仿佛心都要跳出来了。 偏生这呆子还在这确认个不停。 你若再敢多说一句 慕云河大臂一展将人拥入怀里,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 你知道什么? 白梵路推慕云河,喂,我们现在可还没成亲。 成亲就可以抱你了吗? 当真会接话,白梵路无语,可现在这副身体不仅完全推不动慕云河,还该死的那么像欲拒还迎。 我就知道我们有缘慕云河喃喃,语气里的开怀完全流露。 你就知道,你就知道,你知道的事情可真多,唯独不知我这是做了多大牺牲。 可是慕云河现在这样子,却让白梵路觉得,这人也未免太容易高兴了吧。 在天枢门,别人都说他和云湛是道侣,也不见云湛真有多么大的反应。 为个预言搭上一辈子,倒值得你这般。为掩饰心里波澜,白梵路故意凉凉道。 不是为了预言,是老天爷待我不薄,我以后定要天天给他烧高香,感谢他。 白梵路耳根被拂得发烫,心想这傻愣二世祖怕不是假的吧,怎么这么会撩。 不过,印象中云湛只有在灵泉那次对他动手动脚,而他应是抵触这样的,为何现在却觉得这感觉并不那么坏,甚至还有些怀念。 就好像记忆里那种虚无的空白,此刻隐约被填补了一般,说不出的安心。 不过白梵路可不会承认这是因为被某人抱着,你虽然你说不是,但我得声明我却是为了预言才答应你的。 我懂,你是因为关心我,怕我死了。 慕云河笑,半分不见气馁,大概厚脸皮的人就有这优点。 他这么说其实也没错,应该说相当正确,白梵路无可指摘。 对,所以我只关心你生死,你若想去青楼,我我不会干涉你。 该死,白梵路脸上一热,说就说了,磕巴个什么劲儿?! 不对啊他本来是打算嘲笑慕云河的,怎么说出口的感觉完全不对劲? 赶紧补救,不过我看你,就算去青楼也是白去吧。 只是这酸味儿怎么越来越浓了呢? 慕王妃果然找人算好了日子,说本月初六便是良辰吉日,白梵路一问才知那就在三天后。 会不会太赶了? 才不会,流莘边给白梵路梳发,边打趣道,公子您呀什么也不用做,只管安心等着就好,小王爷说了时间再紧也不会亏待您的。 你这丫头,胳膊肘就往外拐。 哪里是往外,明明就是往里啊,公子与小王爷马上可就是一家人了。 白梵路贫嘴不过,索性不理。 他现在正在郡北一处别院中,流莘也被接了来,知道他要成亲的时候,流莘起初还以为白梵路是被胁迫的。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61) 后来一见慕云河,听他说二人这双玉奇缘的由来,且自家公子去王府是要当正妃的,往后还不会有妾室,一下就倒戈了,恨不得白梵路立马嫁过去享福。 下个吉日得半年以后,所以目前这日子是最好的。 这么巧,自己才进副本就赶上吉日,可白梵路也不能质疑慕王妃。 既然已经亲口答应,再拖泥带水也无意义,只不过还是会有点别扭罢了。 眼下离慕云河生辰只剩不到一个月,那这假成亲也就至多这点时间,等渡过此劫,他们就能出去了。 公子你有所不知,昨日孟三少来了,说是您突然失踪,把我也吓了一跳。而且这两天总有好些不知打哪来的人,到家中找您,定是因为那日孟三少将您带去凌波楼闹的。 哦?竟有此事?白梵路闲闲问。 所以啊,流莘其实还在担心公子回来后该如何,如今有了小王爷庇佑,那些登徒子可再没机会了。 流莘咯咯笑着,替白梵路将发带束好,打量镜中人,我们公子这般好相貌,流莘原还想着,该怎样女子才能相配,如今见着小王爷,才知能配公子的不是寻常女子,而是他那样的人中之龙呢。 还真是无论哪个世界都有颜控,白梵路刚想说什么,流莘又不无惋惜道,唯一可惜了公子,从今往后都要扮作女子示人,总觉得还是委屈您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白梵路就万般无奈。 但流莘说从今往后白梵路想反驳她,只有这短短一月罢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他还能忍,不过对流莘当然是不能直言的。 况且他连成亲这等事都答应了,扮成女子其实也没那么难以接受,并且他现在看不见,说实话穿什么也就是个心理问题,若是慕云河没坦诚相告,他都不会知道自己即将穿女装进王府。 一开始说成亲时并没考虑到这问题,还是住进别院后,慕云河才托流莘带的话。并称若是白梵路实在接受不了这样安排,他就再去向慕王妃争取。 虽然慕云河本人确实天不怕地不怕,但毕竟有王爷这一重身份在,若是公然迎娶男子为正妃,必定会在恒昌郡引起轩然大波,甚至惊动皇上,于是慕王妃斟酌过后,替白梵路编了个身份,让其假扮女子嫁入王府。 好在白梵路进慕王府时未曾以真面目示人,所以他接下来换个女子身份,下人们也不会识得他。 不过为保万无一失,慕云河还是找个理由将服侍过白梵路的几名奴婢都调去了旁的宅院,再让他从郡郊别院出嫁,如此顺利完成身份转换,神不知鬼不觉。 虽然孟三少和凌波楼那几名公子哥是个问题,但慕云河原本就不是他们那圈子里的,王府内眷也不会轻易与外男见面,因此还算安全。 这些都是流莘从慕云河处听来的,他现在因为礼数不能来见白梵路,就托流莘将这些事都告知他,好让他放心。 白梵路其实没什么不放心的,因为在他看来,大不了这一个月就是宅,他本来就想越低调越好,避免闹出什么事端。 但慕云河此番布置大约是真心想着要与他天长地久的,这份粗中有细让白梵路心中难免生出种无法言说的感觉,不足为外人道罢了。 三天时间,用作婚嫁前的小别其实已然短,但在等待的人眼里却是以日为年。 慕小王爷白天忙得转不开,一入夜里唯有睹玉思人,终于在孤枕寒凉的辗转难眠中,盼来了他这辈子最重要的良辰吉日。 作者有话要说:白小路: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作者:你的预感很准确。 白小路:我不是已经跨过那个梗了吗? 作者:不,你没有。 白小路:真的有qaq 作者:相信我,真没有。 云狗湛:你们在说什么?窝怎么不懂?(无辜) 作者:你就装吧,下章你要还能好好坐在这我算你赢。 第65章 白梵路知道古代婚嫁礼仪相当繁琐,却没想到竟然这么繁琐。 就算时间紧迫,什么三书六礼也都没省,像是提前一月的纳吉,也都在一日之内完成了,且光是将聘礼搬进门,都花了足足半天时间。 虽说根本上来讲完全就是做样子,但这排场之大倒真能看出用心程度了。 不过白梵路身为当事人,不用抛头露面,王府中自有人操持这些事务,他就只需坐着当闲人。 可这身闲耳不闲,总免不了流莘热心肠,一个劲儿和他汇报外面在做什么,又是收了多少订亲礼,还有半夜悄悄送来预备充当回礼的那些东西。 公子,这聘书好精致啊,你猜猜上面怎么写的? 聘书大概就是古代的结婚证,白梵路左右无事,遂配合地问,怎么写的? 封面上是:天、作、之、合! 白梵路正在纸上写写画画,就简单哦了一声,心想这是两块玉凑成的姻缘,说上天注定倒也恰当。 里面还有呢,我给公子念念啊府亲翁如面:小子与贵府千金经媒妁之言,预结秦晋之好。谨预定淤乾元年五月初六为完婚之佳期。 并淤五月初四日,特谴舍人携犬子至贵府行聘,为迎娶贵府千金略备:聘金六千六百六十六金、酒九百九十九斤、绸布八百八十八丈、礼服六百六十六件、三牲鸡六对、豚肉六斤双飞 停,可以了。 白梵路扶额,听流莘几乎换不上气仍不松口的架势,这礼单后面想必还很长很长,而且这些数目,委实听得他头大。 不过白梵路突然想到聘书上写的,小王爷昨日来过了? 对呀,说到这,流莘禁不住掩嘴偷笑,小王爷在公子房门口站了好久,我还问他怎么不进去,你猜他说什么? 又要猜? 这小丫头片子。 算了,当我没问。 哎公子你怎么能没问呢,流莘打趣他,我看公子是不好意思吧,其实你也想知道小王爷为什么不进来看你的,对不对? 白梵路佯怒丢了笔,一扯肩上的袍子,道,我要睡了,你不是说明天会有很多事吗?我早点休息。 嘻嘻!流莘笑着,扶他往床边走,等安顿着躺下了,不管他想不想听,就道,小王爷说呀,礼成之前不能见新娘子,不然不吉利,他与公子是上天注定的姻缘,要百年好合的,一点点不吉利都要不得。 所以聘书上那些大吉大利的数字,白梵路约摸能想象是谁的手笔了。 于是这一夜他脑子里就充斥着那些六九双数,到半夜才睡着,等再被流莘强行叫醒,还有些懵懵懂懂不知身在何处。 公子,离吉时只剩一个时辰,快赶紧准备梳洗了。 白梵路慵懒地揉了揉有些落枕的脖子,这身体就是凡人体质,熬夜果然成问题。 而他尚在神游的时候,流莘已将他拉起来,推至妆台前。 漱口净面,流莘看着镜子里的人,皱眉,公子你昨晚是不是太紧张没睡好啊?眼睛下有点暗,我给你抹些脂粉。 本来还打瞌睡,一听这话白梵路浑身一激灵,瞬间清醒过来,不用!我什么也不抹反正都要盖盖头的。 那怎么行?新娘子成亲一定要好好打扮的,这是吉利。 吉利昨晚就是因为这两个字才失的眠。 我又不是真的新娘子白梵路轻声怨念。 公、子!你胡说什么呢,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 行吧,你弄,白梵路放弃抵抗,都到这一步了,脸上抹东西真算不上什么事儿,少弄点,就你说的眼睛下面,别的地方都不用弄。 不行,腮红也得抹,唇脂更是一定要的,就浅浅的抿一点,气色能好很多,而且据说尝起来会有香香甜甜的味道哦。 白梵路本来垂着眼让流莘在他眼皮和腮部周围捣鼓,一听后面这话,那抹着腮红的部位肉眼可见地更显气色了。 你你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说话也未免太过大胆了些。 流莘顽皮一笑,张媒婆和我说的啊,还有这些胭脂水粉可都是香品阁的特等货,只有公主郡主才能用到的,都是小王爷买给公子的。 白梵路, 也就熬过这一天而已,他肯定之后不会再用这些玩意儿。慕云河怎么想的,再撑场面也不至于讲究到如此细节吧? 我不需要这些,等过了今日,你拿去用便是。 流莘连忙摆手,我可不敢,这是小王爷专门给公子的,还是成亲礼,公子真不想用,就算放着也不能随意给别人的。 也是吉利? 那当然! 这小丫头倒有原则,白梵路唯有万般无奈。 而流莘又说,其实小王爷还给了流莘好些礼钱,说是犒赏我作公子的陪嫁侍女,那些钱都够我去买上好的胭脂水粉啦,小王爷真的对公子非常非常上心呢,连带着流莘也跟着沾光。 这妥妥的收买人心!完了,还没过门,唯一的娘家人就已经彻底倒向那边去了。 白梵路期期艾艾想,谁叫自己这人设没钱没权呢? 流莘画完腮粉,给他端来一碟糕点,公子你先吃些东西垫垫,今天到晚上可都不能吃东西了。 白梵路听说要一直挨到晚上,就想得多吃点,可这些甜口的东西实际再吃也吃不下多少。 有点儿腻,他随口道,将盘子放一边。 吃完漱了口,流莘最后才给他抹上唇脂,又转去折腾他头发,白梵路问,头发也要编吗? 他可不想顶一脑袋的朱钗红花,这个真的想想都受不了。 稍微编一下而已,不会给公子弄太复杂的,那些东西俗气,我给公子就只用红发带,不过凤钗还是得简单配一个,否则也撑不起盖头的。 白梵路稍作想象,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撑起盖头了,我会不会看着比小王爷还高? 啊?流莘噗嗤一声笑了,不小心扯到白梵路头发,他嘶一声,流莘才不好意思边笑边道歉,对不住公子,我轻点儿我轻点儿 流莘还笑不停,所以到底什么情况这么好笑?白梵路一头雾水,难道他的担心很多余? 公子你的担心太多余了! 果然,流莘笑道,小王爷可比你高多了,你在他面前,就和真的千金大小姐差不多,最多只能算身材比较高挑的小姐,没人会看出来你是男儿身的。 对比有这么强吗? 白梵路自尊心受到了严重打击。 他决定不再自找没趣,耐着性子让流莘给他上上下下从头到脚一通折腾。 等到终于大功告成,流莘盯着镜子里的红妆美人挪不开眼。 天呐,小王爷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白梵路本来好奇自己被捣鼓成什么样,一听这话决定继续保持沉默。 这躲不开的女装梗,他暗暗吐槽。 公子,准备好了吗?我要盖喜帕了,盖上了可就不能摘了,再摘得要小王爷来给你摘。 可以不用强调后面这句。 白梵路觉得有些口干,先等等,我喝水。 流莘给他倒了杯水,喝过后他又道,我能再吃点东西吗? 不能,吃了东西唇脂就花了,公子你该不会是太紧张了吧? 流莘古灵精怪,一下就将自家主子整得没话说。 白梵路盖上喜帕,默不作声了。 不多会儿,外面传来敲锣打鼓,这声音极富场面感,白梵路都能联想到某些情景,诸如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前边是各种花箱礼盒,后面才是花轿。 然后新郎官一般都是骑着高头大马处在队伍最首,意气风发对着左右围观的人群抱拳还礼。 若是云湛的话,他穿大红的新郎服会是什么样的呢?若是能亲眼看看 白梵路一惊,不知不觉想得好像有点儿多了。 本来新娘子要出门还有很多礼节的,但流莘告诉他,小王爷吩咐的有些会累人的事情就省掉了,他只需直接上花轿便可以。 不过流莘也强调了,今日婚礼的所有流程都是秉承必要前提下,为他着想精简过的,因此剩下的步骤必须一步不差地完成,否则这成亲在老天爷那里都做不了数了。 这话白梵路记得清楚,就算假成亲,他也得让老天爷看着是真的,这样才好渡天劫不是。 白梵路被流莘搀扶踩着小步走到门口,院外还在燃鞭炮,他一出现噼里啪啦炸得更热闹了。 白梵路也不知往哪里下脚,正在这时,一只手过来牵住了他。 白梵路一愣,觉得这手的感觉有些熟悉。 交给我吧。 这声音 流莘虚扶在他肘边的手撤了去,白梵路本来是双手捧着红绸花的,这时一只手被牵住,缓步跟着那人往前走,鞭炮声就落在了身后。 白梵路听见有人议论。 送新娘子上花轿的不应该是娘家人吗?小王爷怎还亲自屈尊降贵? 这你就不懂了,那些彩礼还不够明显吗?小王爷多重视他这新娘子,你听说了没,他们乃是天定姻缘,小王爷那玉可就是媒人呢。 原来真好奇这新娘子长得什么样,小王爷竟如此爱护,还这么着急就要娶回家。 白梵路感觉身边人停下来,握着他的手没松,腰间却环过来另一手,稍稍用力,小心,要上轿子了。 那只手劲大,白梵路几乎只抬了下脚,就被单手半抱着送上了轿子,待他坐稳了,那手才放开他。 白梵路正要松口气,忽听一道低邃的声线响在耳畔,他们说得没错,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有多珍重你。 轿帘落,白梵路感觉这空间只剩了自己。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62) 升轿 随着司仪这吆喝,花轿摇摇晃晃抬起来,之后却比较平稳。 白梵路坐在里面,心还在砰砰直跳,本来好好的,他怎么竟真的有点紧张起来了? 都怪那慕云河,好端端说的什么话! 深呼吸几次,白梵路催眠自己,只当是在体验风土民俗,尝试角色扮演。 上午迎亲队伍绕整个恒昌郡一周,慕小王爷散尽千金得到全城百姓的祝福。 人们纷纷表示,都要认不出慕小王爷了,这位新嫁娘当真如传闻所言,是能让慕小王爷收心之人,回头恒昌郡中再不会有混世魔王这么一号人,想来还有点小激动呢。 白梵路没料到自己连面都没露,就已成了恒昌百姓心中的活菩萨天仙女,胜造七级浮屠。 轿子终于停下,轿帘再次被拨开,白梵路刚听见轿帘边铃铛的声音,手便又一次被握住了。 他刚随着打算站起身,结果猝不及防那手将他一带,白梵路身子前倾脸贴住那人胸膛,然后整个被打横抱起来。 边上响起起哄喝彩的声音。 哎呀这新郎官怕是等不及要抱进洞房里了吧! 成成成!我是司仪,我特许你们直接洞房! 那怎么行?那太便宜他了,他这辈子不是只能成一次亲吗?这不陪我们喝酒就打算办事了?我不准我不准! 几个慕云河平时玩得好的狐朋狗友,趁机大损特损,后面一句比一句混。 不过慕云河半点不介意,反而爽朗笑着回应道,直接洞房的那位仁兄,重重有赏,盘龙玉、金墨宝、颙和鼎,随便挑。 啊啊啊啊! 仿佛错过一个亿,人群中响起追悔莫及捶胸顿足的大喊,以及一呼百应的洞房洞房洞房。 白梵路听得是头皮发麻,偏生抱着他的那人浑厚笑声就自胸膛鼓噪而来,更是让他耳根发热,心里也是慌乱到了极点。 管家在后头大声招呼客人,表示人人进门都有礼金拿,自今日起慕王府大摆三天流水席,无论男女老少,无论身份贵贱,只要诚心祝福新人皆可进府一聚。 白梵路也看不见周围是何状况,就感觉王府里应是有许多人,都在看着这边,所以这大概才是盖头的最大功用。 慕云河一路抱着白梵路进的礼堂,虽然抱得很稳,但跨过门槛时白梵路手还是不由自主揪住了他襟口。 被放下来时,他听见某人俯首轻声道,别紧张,有我呢。 就是有你才紧张啊。 本以为的角色扮演,因为这个拍对手戏的搭档过于认真,而莫名有点入戏是怎么回事? 主座的慕王妃眼看着儿子护妻的小动作,唇角上翘。 这时厅中仍旧人声鼎沸,她摇头叹息,自语道,老慕,我早看出来了,哪是为什么玉啊,你儿子分明是对人家一见钟情了,这面都没见着就被吃得死死的,往后啊我可终于能安生点儿了。 新人既已到得门口,赞礼人这时也开始号召观礼的众人安静,吉时已到,有请二位新人入场! 这悠长嘹亮的声音,让白梵路听得心里一颤。 手中的红绸子被相连的那头轻轻扯了一下,他才反应过来,硬着头皮跟着往前挪步,按事先说好的,走十步刚好停下来,才是十全十美。 一拜天地 现在是往后转,要顺着绸子的方向转,白梵路在心里默背流程,一丝不苟仿佛在临场考试,包括行礼的动作,流莘都教过他,要怎么做得像位闺秀。 二拜高堂 然后又转回去,白梵路想象,上面应当是慕王妃,再福身拜了拜。 夫妻交拜 这时该顺着红绸方向转四十五度,那就是与慕云河面对面了,感觉到对方那绸子一端已经先行往下,他也赶紧跟着拜。 新郎行礼的动作本就比新娘大气,但慕云河比一般拜得还要深,等他起身时,白梵路明显感觉盖头前端被碰到重重地晃了一下。 果然旁边有人低语,小王爷好生认真,从未见他如此一本正经的样子。 白梵路心里于是有点微妙。 不过接下来并不是常知的送入洞房,在赞礼人的引导下,白梵路被带着依次拜见了慕王妃,还有几位慕姓旁支的尊长,赞礼人一一做介绍,他只管挨个拜就是了。 等此礼结束,才到送入洞房这一环。 流莘过来服侍白梵路,慕云河作为新郎官自然要被留下,筵宴各路亲朋的。 流莘悄声道,瞧小王爷,方才还想和公主子说悄悄话呢。 白梵路岂会不知,不过多亏半路杀出一群拉新郎官喝酒的。 他绝不会承认自己想听慕云河说什么,总归不可能是正经话就对了。 新房就设在先雪苑白梵路之前住过的房间,不过此时这处早已布置得焕然一新。 窗上榻上皆贴着大红喜字,才下午时分,红烛就已点亮整个房间,被褥换成了龙凤呈祥与鸳鸯戏水,还有床单底下早就铺好的一层花生莲子。 这些白梵路都看不见,是流莘在旁和他说的。 但白梵路只想问,我现在可以吃东西了吗? 流莘给他端来果盒,可以吃一点不沾唇的东西。 那我能先把盖头摘了吗?好重。 绝对不可以。 可是昨晚没睡好,还坐了大半天晃晃悠悠的轿子,本来就没怎么吃东西,白梵路此时又累又乏。 躺下去睡觉预计是不会被允许的,他半倚在床梁边上,对流莘道,实在顶不住了,让我靠一会儿,就一会儿。 好吧,那主子你睡,我在旁陪着你。 白梵路几乎是立刻马上,就这么睡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发觉自己竟然是侧躺着的,身下是柔软的被褥,他一惊,条件反射去摸头上。 盖头还在,他刚轻舒口气,就听一道带着笑的低沉嗓音。 醒了?今日辛苦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乱入群众:哇哦这是要洞房花烛了吗? 作者:嘿嘿~我亲妈吧? 云狗湛:其实我早就想了,但师兄修为太高,我要让他嫁我,还得努力修炼超过他 作者:所以我这人设很不错吧,文弱美人,身娇体软易推倒,任你为所欲为。 观众:斯哈!不行了不行了,gkdgkdgkd!洞房花烛夜还不gkd云狗你行不行! 云狗湛:这就让你们看看我到底行不行!(撸袖子上) 白小路:(被迫躺平.jpg) 白OS:人设貌似会医术,哼你等着!(时刻在黑化.jpg) 第66章 白梵路以最快的速度坐起来。 慕云河等他缓了片刻,才对外间道,进来吧。 房门被推开,白梵路听着似乎是进来了好几个人,他正襟危坐,手端正地搁在腿上。 慕云河对他道,还有些步骤没完成,完成了再让你好好睡。 有侍女低声窃笑,白梵路耳朵灵,听着就觉得心里直打鼓,这时有人上前,将新郎新娘的喜服下摆系在一起,小王爷、小王妃,永结同心! 慕云河给那托盘里放了一锭元宝,取过上面的喜杆。 小王爷可以挑盖头了。 白梵路放在腿上的手微微蜷起,其实没什么,之前戴斗笠也并非因为不能见人,只是阴差阳错,可这毕竟将是慕云河第一次看见自己。 而且还是在这样的场合白梵路不知怎么,就很紧张。 但却迟迟没有动静。 只听慕云河道,你们出去吧,东西留下就好。 没等到挑喜帕,白梵路暗暗舒了口气。 侍女们将各自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白梵路听着有好多东西,也不知是什么,终于等到门再次被合上,屋里又静了下来。 于是刚刚才放下的紧张感,仿佛海潮回涌般,尽数往胸口返。 白梵路屏息凝神,不知慕云河什么时候会掀他的喜帕,心头惴惴不安,又想现在反正没人,也不用装模作样了,与其扭扭捏捏等着,不如爽快点自己扯掉算了? 我要挑了,别紧张。慕云河忽然道。 白梵路胸口憋着股劲儿,自然回怼,我不紧张,是你紧张吧? 感觉两个人像小孩子过家家。 白梵路正吐槽,头上忽而一轻,盖头似乎是被挑飞了。 而后便是长久一阵沉默。 慕云河猜到白梵路相貌应当是极好的,但却没料到会这般好,好到才见第一面,就仿佛每一寸地方都是按自己心目中合该钟情的那样去长的。 若说之前对他的好感是出于一种冥冥中的吸引,那此刻这种好感被实体化,便尽皆化成了眼前这个人。 连他看不清长相的梦中人,也变成了他的样子,拥有了他的声音。 慕云河情不自禁抬手,轻轻碰上白梵路的脸。 他此刻眼睫低垂,突然被掀了盖头,似乎还有些茫然,白皙的面庞泛着薄红,嘴唇微微抿起,是淡淡的水红色。 察觉到有肌肤贴靠,白梵路条件反射,侧过脸就避开了。 他也不是故意要躲的,那真是条件反射,总觉得现在这气氛怪怪的,尤其是什么也看不见的情况下,先前的紧张便慢慢都演化成了防备。 但此刻那双美得不可方物的眼睛里,却到底还是无神的。 慕云河没再试图碰白梵路,该饮合卺酒了,不过你没怎么吃东西,空腹饮酒伤身,先用点宵夜吧。 现在什么时辰了? 宵夜?白梵路想起慕云河该是从喜宴上下来的,怎么觉得他没喝醉? 已经亥时三刻了。 竟然都这么晚,那喜宴应当已经结束挺久了,自己竟然一觉睡了半天,那慕云河岂非一直在旁等着自己,难怪连酒都醒了。 白梵路觉得怪对不住他的,嗯,你也吃点吧,是不是被罐了不少酒? 慕云河道,我酒量好,那点酒算不得什么。这桌上都是凉食,我让厨房再去做点,你想吃什么? 白梵路摇头,不用这么麻烦,随便吃点就好,也不太饿。 他刚要站起来打算往桌边去,被慕云河扶住,别走太快,喜服还系在一起。 白梵路本想说要不然解开吧,一想合卺酒没喝这礼未成,现在估摸还不能解。 他便由慕云河搀着并排在桌前坐下,两人一起简单用了些糕点。 吃的时候白梵路意外发现,这点心比早上的要好吃,没那么甜腻,清清爽爽的绿豆糕,还有一种微带咸味的酥饼,吃着还挺可口。 白梵路早把什么唇脂抛在脑后,他是真饿得虚了,这时放开了吃,等吃到半饱才意识到,慕云河似乎没怎么动。 你不吃? 我在席间吃过了,不饿。 其实慕小王爷比较想说的是,很饿,但比起吃点心,还是吃别的东西更能解馋。 比如新娘子唇脂上的食物碎屑,看起来就异常香甜。 白梵路没意识到自己正被人觊觎,又从面前盘子里拿了一小块发糕,但他不知道的是,这桌上其实摆着十数个盘子的东西,慕云河亲自替他挑选,往他面前的盘里摘放,而且还特意避开了甜腻的,选的咸口或者清淡的。 看他吃得快差不多,动作慢下来,慕云河还帮他剥了两个小橘子,白梵路正想补充水分,吃了这橘子异常满足。 还要不要? 要不要了。 那再吃一片这香瓜,解渴。 好 白梵路咬一口香瓜,忽然觉察,刚才他吃的东西品类多样,不会是恰好堆在一起,橘子也不会自己剥皮,所以慕小王爷这是一直在伺候他吃宵夜? 口里的瓜有些甜得过分了,白梵路明明不喜吃腻的东西,可这回嚼着嚼着,这甘甜滋味仿佛入了心。 不知不觉就又吃了两片瓜,甚至还想再要,慕云河却突然把盘子收走,让白梵路扑了空。 太晚了,吃多积食,明天再让你吃。 慕云河将盘子拿开,从缀着红绸的银托上取下两杯酒,该饮合卺酒了。 白梵路本来还在惋惜,一听合卺酒,顿时也顾不上那瓜了。 正要说什么,慕云河捉住他手拿帕子擦了擦,然后自然又在他嘴边缀了两下。 多谢。白梵路嗫嚅。 指间被放进一只酒樽,白梵路仔细拿稳,不知怎么还觉得有些手抖,他定了定神,暗示自己要坚持住不可怯场。 合卺酒便是交杯酒,也是流莘说的成亲礼最后一步,总归得完成的,不然老天爷那里不作数。 白梵路感觉慕云河手臂已经绕过来,他于是微微低头,将酒杯往嘴边送,两人同时这样动作,距离自然而然被拉得很近。 白梵路刚想尽快喝完了事,听慕云河道,等一下。 以为自己紧张忽略了什么,白梵路正要发问,那人接着说,忘记盟誓了。 盟誓?有这么一步吗?白梵路不记得流莘说过,他也没有拿到任何台词。 你不用说,听我说就好。 原来是新郎的台词,白梵路刚想着,就听慕云河已经一字一顿道出他所谓的盟誓 嘉礼初成,良缘遂缔。今云湛与白梵路 白梵路这回手是真的抖了,慕云河轻轻扶了一下他。 可他杯子里的酒已然洒去一大半,慕云河便将剩下一小半都倾入自己杯中,满满一杯,他饮一半,剩下一半送至白梵路唇边。 白梵路不由自主含住杯缘,轻轻抿了下去。 随着他饮酒这一片刻,那道沉定的声音犹在继续。 系定赤绳,珠联合璧。愿往后岁月与君相谐,有如此杯 白梵路能感觉对方正注视自己,也能清楚体会额头发丝与发丝间若有似无的碰触,随着酒樽里酒香流淌,彼此呼吸朦胧微热地勾连在一起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63) 共饮同心,永不相负 白梵路慌得直想退开,却发觉对方还保持那个姿势,被挽着的胳膊也动不了。 他语气稍急,你这盟誓连名字都弄错就不怕老天爷那里作不得数吗? 没弄错。 白梵路一惊,他是想起什么了? 慕云河却笑,人都说缘定三生,无论哪一世都是你我,有玉为证,不会错。 白梵路顿时不知该如何反驳。他只微微低下头,脸上被周遭大红的花烛镀上一层薄纱般的影,让他整个人显得有些缥缈。 难怪都说红衣最能衬出美人如玉,慕云河细细看着,忍不住想离白梵路再近一些,想知道他那双眼里即便看不见,此刻映出的自己又会是什么样子。 不过他刚要碰到白梵路,就听他咦了一声,这酒里,是加了什么东西吗?味道有点奇怪 陆霖秋的人设是有点医术底子的,白梵路自己没发觉,思维就先一步替他做出了判断。 不过毕竟医馆是他幼年时没落,未出师的水平再经久不练,是以虽觉察酒中有物,也一时判断不出是什么。 慕云河这时也醒悟过来,他皱眉,谁这么大胆,敢在王府、还是大婚当天搞小动作? 待他查出来,一定 慕云河正将剩下酒壶中没倒完的酒拿过来试了一试,却是刚试完,拧住的眉头一僵,脸上表情忽而变得不太自然。 这 白梵路听出他语气有异,怎么了?是不是有问题? 不会吧,天劫没来,就先被下毒? 慕云河不知该如何与白梵路讲明,之前从喜宴上下来,往新房走时碰到慕王妃对端着合卺酒托盘的侍女说话,彼时他以为就是普通的叮嘱。 而看见慕云河,慕王妃挥退那侍女,神神秘秘对他道,房内柜子的第二个抽屉,别忘了。 慕云河本来是真忘了,他一心记挂白梵路,结果进门发现对方竟靠在床边睡着了,他于是不声不响将人放倒,在旁边守着,没事才想起慕王妃说的话。 他好奇去那第二个抽屉,结果就在里面发现了些嗯,不好描述的东西。 诸如小册子,《xx十八式》《xx春戏图》或者像是脂膏类的小盒子,还不止一个。 慕云河看见那些东西,当时傻了眼。 但怎么说呢?其实等待大婚这两天,他自己也暗地里找人问过这些事,目的当然是想好好表现。毕竟他也不会承认,自己其实真没开过荤。 但他娘这手准备也实在太好吧只能说不愧是女将军,行事作风就是干脆爽利不拘小节。 所以现在,再联想这合卺酒,慕云河已经明白过来,酒里加的料,八成是某些东西。 慕兄?你在发什么呆? 白梵路正着急,这可是下毒事件,慕云河怎么回事?竟像完全无动于衷。 慕云河盯着他看了半晌,没事,这里面没什么。 不可能,绝对有东西。白梵路道,你再替我斟一杯,我细细分辨一二。 刚才是囫囵吞枣,他决定这次再仔细感觉一下。 可是慕云河不给他斟酒了,这还如何斟得?他道,酒里没东西,我保证。 白梵路刚要说话,突然隐约感觉身体有异,他直觉就是毒性发作,忙往前伸手摸到慕云河,抓住他就道,你相信我,真的有毒,我 白梵路禁不住喘了一声,怎么哪里不对? 他手正按着慕云河大腿,对方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不过唯一不同的是,慕云河能看见。 看见眼前的美人双颊一点点泛起红晕,明明惊慌无助,犹在强作镇定的模样 就让人很想欺负。 于是本来不打算明说,想去找他娘要解药的,这下临时改变主意,慕云河轻轻握住自己腿上那只手,手指在还那手背上摩挲一下,果然感觉对方轻轻颤了颤。 他勾唇,缓缓道,这是催情酒,不是毒药。 催 催什么?! 白梵路大惊,猛从椅子上坐起来,但他忘了二人衣服还系在一起,这么一扯脚下失衡整个往后倒去。 慕云河就怕会这样,所以才要拉着他,但白梵路这次是吓得不轻,慕云河竟然被他挣开了。 于是乎衣服连着衣服,白梵路倒地的同时又绊到慕云河的凳子,连退之下慕云河顾不得许多,直接一个翻身捞住人,将白梵路放在自己身上,当了人肉垫子。 白梵路只听见沉重的咚一声,可他自己并没痛感,才知慕云河定是撞了。 你怎么样?是不是伤着哪儿了? 慕云河的确是头磕到床边,但对他这而言这种小磕小碰不值一提,只不过抬头却见白梵路无比紧张地问自己,那双看不见的眼睛,正试探着在寻找的方向。 慕云河心里一热,没有立即报平安。 慕兄?慕兄?糟了,不会是晕过去了吧?白梵路急道,得赶紧叫人来 刚说完,被一只大手捂住嘴。 我没事。 慕云河坐起来,这下正顺势将人抱在怀里,你担心我? 你!我我才没担心你。白梵路意识到上当,手推住慕云河。 这还不叫担心?慕云河一点他嘴唇。 白梵路恍然,刚刚他一时情急,差点忘了自己不能说话,却还想着叫人来,我只是要去把门拍开。 白梵路迅速想到解释,就听慕云河低笑,挣扎一下挣不开,佯怒道,合卺酒喝了,礼也成了,把这衣服的结解开。 若不解开,再跑还得摔跤。 慕云河仿佛知他所想,将人拥得更紧,贴着他道,谁说礼成了?还差一步呢。 作者有话要说:白小路:不是我想的那样。 云狗湛:师兄在想什么? 白小路:(脸红.jpg) 云狗湛:师兄真是秀色可餐,不行不行忍不住啦!(捂鼻血跑.jpg) 群众:啥?就这?忍不住了难道不应该直接上吗?云狗你还跑?你是不是真不行?不行早说,我们早想爬墙了,换人!换人!导演! 作者:云崽啊,你要是再这么班中溜号一次,只喊不做,你那风评妈妈我就真无能为力了_|||作者OS:枉费我苦心孤诣,不惜客串演出给你送那些终极示范教材和淘宝五星好物,还要背着骂名当坏人,这要还成不了事,麻麻我可就真没招了QAQ 第67章 带着酒意的热流伴随低沉诱惑的嗓音徐徐喷进耳里,白梵路深切感觉到危险逼近。 他强作镇定道,什么一步 可下一刻,白梵路就无比后悔自己问了多么单蠢的一句话。 自然是洞房之礼。 轰! 白梵路感觉自己脸上快爆炸了,好不容易抓到一丝灵光,他舌头打结,不对,你、你骗我。 我骗你什么? 慕云河把挣扎着要逃跑的新娘子牢牢禁锢在怀里,充分利用体能优势,好整以暇欣赏他六神无主。 难怪都说洞房花烛夜是人生一大乐事,他是开窍太晚,如今才知道,调戏自己媳妇儿是这种感觉。 真是越撩越爱不释手,也越撩越得心应手。 白梵路还在据理力争,你是不是和流莘说过,饮过合卺酒就算礼成了? 对,是我说的。慕云河不否认。 白梵路忙道,那我答应的是与你成亲,所以礼成便算可以了,后面后面我没答应。 后面是指什么? 白梵路脸上冒烟,得亏是看不见,要能看见慕云河此时那表情,他绝对能瞬间羞死过去。 你先放开我。 这样坐在对方怀里谈判,别提喝过那催情酒了,就算没喝,要保持头脑清醒都很费劲。 喜服还连在一起,我放开你又该摔了。慕云河好心提醒。 白梵路道,结在哪?我要解开,已经礼成了可以解了。 好吧,我来解。慕云河暂时松开白梵路,侧过身两手去解那个结。 白梵路没料到他这么痛快,这时全神贯注等着,仿佛只待结一打开就能立马从某人腿上跳起来。 等了一会儿,听慕云河道,解不开了。 怎么会? 真的解不开了,她们系的是死结。 慕小王爷甩锅甩得面不改色,反正这表情也不会被看见,只要腔调保持住,就很无辜。 是不是你系的?白梵路不好糊弄,果然生出怀疑。 怎么可能!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慕云河惊呼。 我来解,你不准动。 白梵路偏不信邪,也去解那个结,结果它竟真的是个死结,无论怎么使蛮力或者用巧劲,都愣是一团子打不开。 慕云河小心观察白梵路脸色,现在怎么办? 有剪子吗?剪开! 嘶媳妇儿好凶残 但是他喜欢!喜欢得紧! 慕云河面不改色,淡定道,直接剪的话势必损坏喜服,这是大忌,不吉利。 根据流莘说的,白梵路很在乎吉不吉利,虽然慕云河观察,白梵路在意婚礼的出发点与自己似有偏差,但总归希望是好的。 果然,他这话一出,白梵路沉默了。 那总不能我们一直要这样吧?从此后成了连体人可还行?这是什么婚嫁习俗? 慕云河强忍住笑。 不行他媳妇儿简直太可爱了,真没想到他那看似精明内敛的性格下竟隐藏着如此一面,让他恨不得现在就在那张满含纠结的脸上大亲特亲,再对所有人宣示主权。 不过眼下还得先将人安抚住,真气跑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自然不会一直这样。 那要怎么解? 既不能损坏又打不开,白梵路百思不得其解。 慕云河强抑住笑意,认真且无奈道,脱了就能解了。 白梵路怔愣。 并非没往那方向想,而是自动屏蔽了此法。 慕云河手还环在他腰上,手指恰好就在腰封旁边,哪有新婚夫妇睡觉不脱衣服的?所以脱了自然就解了。 那我现在帮你脱? 白梵路用力按住慕云河的手,阻止他扯自己腰扣。 慕云河笑问,又不想与我分开了? 白梵路咬牙切齿,你脱,我不脱。 笑话!要解除连体状态,有一个人脱不就行了?他才不会上当。 好啊。 慕云河大大方方脱下外边的喜服,白梵路虽看不见,但听着那衣服窸窸窣窣的声响,还是让他莫名有些脸热。 脱掉喜服慕云河就只剩了一身里衣,白梵路立马将那新郎服抱在怀里,避免它拖来拖去让自己行动不便。 然后呢?希望我做什么?慕云河问。 白梵路这时已经退离几步远,清了清嗓子,刻意冷声道,那个酒,解药呢? 不是我放的,我怎么会有解药? 怎么可能不是你? 是我娘。 咱娘,你婆婆。慕云河本想这么说的,又怕白梵路脸皮薄,点着他敏感神经,便暂且作罢,反正明天都要敬茶的,到时就正式认亲了,他不急。 你又骗我,王妃怎么会 这种事我也没想到啊,因为她不止在酒里加了东西,还给了我嗯一些书,以及别的东西,我觉得你可能不会想知道是些什么。 白梵路这一时半会儿受的刺激有点多,他脑子好半天才能勉强消化讯息,那所谓书还有别的东西,出现在婚房里,能是指什么? 总归不会是让新婚夫妻坐在床上读的四书五经诗词歌赋。 对此他是真的无言以对,唯有脸红以馈。 不过如果你希望,慕云河道,我现在去找她要解药,她应当还没歇下。 你等等。 慕云河手已经落在门扉上,被白梵路紧急叫停。 开玩笑,慕小王爷你是认真的吗? 你别去找王妃,你你今晚能去别处睡吗?哦对了你衣服脱了,或者我我换个地方 这话刚说完,许久,就听一声叹息。 这场闹剧进行至此,白梵路觉得自己大概、仿佛、或许是有点过了。 这可是新婚之夜,他俩分房睡,怕是第二日流言蜚语就要出来了,不过他也相信慕云河有办法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半晌,慕云河问,你真这么不愿意? 他这声音与方才不同,明显是受了挫,郁郁的。 答应与我成亲,真的就只是为那个预言?一点别的都没有? 白梵路听得心里不是滋味儿,可他又的确是没辙,体内那股燥热愈发让他忽视不了,天知道他现在多努力在维持表面的冷静。 这已是他第三次着这种东西的道,记得采花贼那次,是自己杀了他后逼出来的,百花阁也是跑去山洞里逼出来的,可现在他没有武功修为,谈何逼毒? 好在就目前感受,应当仅仅只是为闺房间的小情趣准备的,所以药效没那么强,但两人共处一室,危险指数就会翻倍。 我白梵路咬唇,再给我点时间,毕竟,真的太快了。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64) 他还是没能拒绝得太直接,而是选择了个相对委婉些的说法。 好。 听慕云河答应,白梵路攥着衣料的手刚要松开,却听他又问了句,需要我等多久? 天呐这问题问得白梵路刚凉下去的脸腾一下又烧起来。 他很想敷衍说,不确定。但鉴于这婚都结了,自己在对方眼里到底是合法另一半,这么说话未免太不负责任。 其实白梵路实在没必要有这负罪感的,偏偏这婚结的无论有几分真几分假,他到底还是在乎慕云河想法的。 于是斟酌过后,白梵路给的答案是,等你生辰之后。 也就不到一个月,届时天劫一过,他俩脱离相迭棋局,这里发生过的事便如黄粱一梦,一笔勾销,而承诺自也不必兑现了。 过了生辰就可以?慕云河问。 有必要问得这么清楚吗?具体到哪一天哪一个时辰什么的,仿佛有多么迫不及待。 白梵路耳朵一直烫到尖,只得道,对。 云湛笑了声,好,我等。 他大概是在门口又站了一会儿,白梵路感觉对方还在看他,便把头低着,手指揪住怀中新郎服上一处绣纹,强迫症似的捏来捏去。 终于,慕云河道,那我走了,你好好歇息。 你也是。 白梵路就盼着那声开门关门赶紧来,然后他就可以把自己这身累赘的衣服撇开,窝进被子里睡觉,结束这乌龙的一天。 只可惜,期待中的开门声并没有来,变成了重重一咔嗒,再带动什么锁链碰撞的声音。 慕云河又使劲拉了两下门,还边抬掌拍门边扬声道,来人! 无人回应,万籁俱寂。 怎么了?白梵路问,有种极端不好的预感。 门被从外面锁了。慕云河平静道。 这时门缝下被塞进一张红笺。 慕云河拿起一看,上面写着几个潦草的毛笔字,很明显出自某位不常练字的女将军之手。 儿子,别谢我。你娘。 慕云河将那纸笺拿在手里,先是皱眉,继而唇角缓缓勾起一丝无奈的笑,转头看向那边还在懵圈中的白梵路。 有人故意锁的,还留了条,想听听写的什么吗? 不想,白梵路转身,如果慕云河之前说的那些全是慕王妃做的,那这件事毋庸置疑,也是她。 这当娘的,真是为儿子操碎了心。 他应该夸她姜还是老的辣吗? 白梵路循着感觉走,慕云河迅速过来扶住他,但其实明知对方也用不上。 他生怕白梵路误会,解释道,我娘是好意。 白梵路坐在床边不说话,慕云河也不敢贸然和他坐一处,道,今晚你睡床,我睡地上。 能让堂堂的慕小王爷主动提出睡地上,这待遇大概绝无仅有了。 不过想来能有机会和慕云河在夜间共处一室的,也只有他的新娘子。 白梵路不想让自己有机会心软,倒头就钻进被子里。 慕云河却是跟了进来,白梵路感觉床塌下陷一角,正要翻身,就听慕云河道,别动,我替你把头发散开,这样睡不舒服。 凤钗还是好摘的,最难的是发带,对一般男人来说女人发式就是不必研究的东西,也的确研究不来,更何况慕云河是习武之人,让他解那发带也是难为他了。 不过他动作却很认真,一只腿屈膝跪在榻上,另一只腿伸在外面,不敢离白梵路太近,就斜着身子去琢磨那些缠绕的发带,时间久了多半都要手抖。 但他始终耐心细致,不曾有一次扯到头发,等白梵路回过神来,他已用指缝在帮他梳理长发。 手指从发间穿过这感觉很微妙,安静地,还有几分撩人心弦的暧昧。 白梵路往被子里缩了缩,慕云河意会到,收回手挪下床。 初夏的夜间,还是有些微凉意的。 白梵路合衣裹着被子,也不觉得冷,他闭着眼半天没睡着,身体那股热度倒好像渐渐扛过去了。 他注意听,慕云河就躺在不远处的地上,呼吸听来也没睡着。但这么长时间,他几乎是一动不动。 他还穿着单衣呢,这样会着凉的吧? 有前面几桩事在,白梵路也不用考虑这屋里是否会有备用能够打地铺的褥子了。 犹豫再一,思虑再二,反复再三,白梵路面向床帐里的虚空,不知对谁说了句话。 你也上来睡吧。 等了好久,才听得那人轻轻声响,身侧床榻上便又躺了一人,但他谨守礼节,没有钻进被子里,而是直挺挺躺在被子上面,动也不动。 白梵路想这又何必,都让上来睡了,就是怕他着凉,他这么躺着算怎么回事? 被子好像还挺大的。白梵路淡淡道。 于是短暂的沉寂后,慕云河也钻进了被子里,他与白梵路离着大概一条楚河汉界的距离,从背后看着他。 又过了一会儿,白梵路不怎么舒适地动了动。 是不是热?你还穿着衣服慕云河问。 白梵路的确是热,一个人在被里还不觉得,突然又来一个,这身繁琐的新娘服就太过厚了点。 我转过去不看。慕云河转身,意有所指。 白梵路听他果然转身,心想算了,脱掉外面的还有里衣呢,再说两人都已经说好了,慕云河刚才也规规矩矩的,他个大男子再扭扭捏捏倒显矫情。 于是白梵路坐起身,想将新娘服脱了。 可这新娘服除了腰封好解,里面还有一排暗扣,白梵路研究半天也没能完全解开。 我帮你。慕云河听出不对,等了一会儿还是主动提出帮忙。 白梵路现在有点出汗,急于想把这身裙子卸掉,就没推辞。 不过慕云河也是新手,这一会儿在胸前一会儿在腰间,同样手忙脚乱。 我没替人宽衣解带过。慕云河边解边澄清。 我知道。白梵路答,不过也没必要现在声明这种事,虽然他听了之后,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舒服的。 许是这样解衣服两人不说话会尴尬,慕云河又道,所以我娘才担心我没经验,怕我今晚会伤到你 这、这种事情,不用解释的。 白梵路慌了,他看不见,只觉对方的手隔着衣料在他身上游走,明明是足够厚度的衣服,偏偏这触感还无比明晰,必定是心理因素作祟。 白梵路手攥着下裙,刚想这衣服怎么还解不开,结果肩上一轻,那件大红的喜袍终于下来了。 但连带着滑下来的还有里衣左肩的衣领,以及因为裙子敞开隐隐现出某个部位的变化。 白梵路迅速抬手扯住下滑的里衣,七手八脚把两人喜服揉成团,随手扔到床尾,自己钻进被子里。 被子被掀开一点点,白梵路浑身一激灵,身后的人靠了过来。 你对我也有感觉的 不是!那是因为催情酒!白梵路急忙否认。 糟糕,被套了话,原本慕云河不一定看见了,但他这就是承认自己有反应的事实。 其实我准备好了,不会弄伤你的 我没准备好。白梵路气闷道。 怎么觉得这人离他又近了,刚刚的楚河汉街好似在变窄。白梵路使劲缩成一团,掩饰自己此刻越来越失控的异状。 但已经晚了,有只手绕过他的腰,准确落在他身前。滚热的手温,烫得白梵路浑身一颤,差点晕过去。 我知道你还没准备好,所以我不会趁人之危的。 慕云河在他身后,额头顶住他后颈,似乎在竭力压抑什么,也有些发抖。 白梵路已经不能思考了,他只觉得不对,但又抗拒不了。 还说不趁人之危你明明答应的别别这样放手 白梵路几乎是在哀求,嗓子里带了泣音。 听说床第之间,越是表面内敛规矩的人,反而越容易动情,慕云河原先是心不在此,临时抱佛脚去学了点理论皮毛也觉得不过尔尔。 但眼下见白梵路这反应,他才忽然感觉,以往挂在嘴边那晃人耳目的所谓人间妙处,都不及此情此间的万分之一。 慕云河轻轻咬住白梵路耳朵,我是答应了暂时不圆房,没说不能这样。 白梵路脑子里一白,这是犯规!不带这样玩儿的! 别怕,我只是想帮帮你慕云河在他耳垂上辗转,师兄让我帮帮你 白梵路听见那声师兄,浑身如被电流窜过,喉间不可抑制地逸出一丝低吟。像被迫拖出水的鱼,在网子里挣扎,喘得厉害,却无论怎样张嘴都无法呼吸。 而他无意识扬起下颌时,那人滚热的唇落在他颈间,恍惚中,白梵路听见低声诱哄,师兄,叫我阿湛吧,我想听。 乖叫我阿湛 白梵路完全不得思考,所有感官尽数集中到身体的那点,堵在一处不得冲破。 他颤抖着发出一声轻哼,阿湛 不够,还要听再叫 白梵路觉得自己要都被逼哭了,他又恨又气又急,连声唤,阿湛!阿湛 可剩下的呼唤却尽数被吞没在喉间。 慕云河倾身覆上来,掰过他下颌,不由分说吻住了他。 白梵路身不由己,在那种让人眩晕的感官刺激下,他被迫张开嘴接纳这个几乎窒息的深吻。 舌尖一会儿被惩罚似咬住,一会儿又被勾着无处躲藏,对方一路攻城掠地,无论身体还是心都被禁锢得死死的,想跑却跑不开,只能溺得越来越深。 唇齿交融间,合卺酒的香味犹在浮荡,慕云河觉得自己千杯不倒,如今这一杯就够醉了,连白梵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主动迎合,都已经不晓得。 脑中一片空白,只知道当他感受那人给予回应时,一瞬间的狂喜。 之后慕云河便近乎失去理智,急于夺回主动权,要将白梵路不安分的勾引都压回去。 两人其实都不甚熟练,初时仍显生涩的亲吻,随着每一次的试探摩挲逐渐转为流畅缠绵。 可白梵路还是渐渐喘不上气,胸腔紧绷着尽是两个人的心跳声,他急于想要撤退去寻找一丝新鲜空气,却被慕云河追上。 深吻未断,温柔抚触的手指还不放过他,白梵路觉得自己真的快要疯了。 慕云河凝视他无神的眸子,那里面看不见,唯眼角有什么晶亮的液体在凝结。 他的吻于是转上白梵路的眼睛,轻声道,求我,师兄 唔白梵路无意识摇头,唇间流泻出一串细碎喘息。 他还在负隅顽抗,坚决不肯服输。 慕云河垂眸凝视他,看他睫毛边缘的晶莹随着不住地眨眼而摇摇欲坠。 阿湛 仿佛被羽毛挠到心尖,这声宛如猫叫的呢喃差点在瞬间击溃慕云河理智。 他稍加停顿便又加深了吻,原先的绵长细柔逐渐转为短促激烈。直到胸腔因缺氧而收缩疼痛,还依旧不愿稍有停歇。 白梵路想要躲开,却苦于不能动弹,深切的无助感让他努力抬起手,却反被擒住手腕,阿湛 求我慕云河声音也已断断续续,却还执拗地在白梵路唇角要挟。 求你求你 白梵路什么羞耻也顾不上了,那只手能助他上天堂,就能送他下地狱。 而这一刻,是天堂还是地狱? 白梵路不知道,也不愿知道,更没法去想,他只能看见 眼前本来沉沉的黑暗,仿佛突然劈进一道惊电,瞬间白光晃亮,仿佛一瞬间他又恢复光明一般。 随即,便是彻底没入沉沦。 作者有话要说:白小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云狗湛:你也骗我了。 白小路:我骗你什么? 云狗湛:你骗我说过了生辰就让我上的,但你其实是比着时间要逃跑。 白小路:你说话别这么粗俗,圆房不代表就是我要让你上。 云狗湛:我也没说你一定是在下面啊,《xx十八式》里有你在上面的,我翻翻啊。 白小路://////你可以死一死。 云狗湛:我想在师兄身上死。 群众:虎狼之词!虎狼之词! 作者:你们俩,别处撒狗粮去,老娘要码字,这段好难码(怨念ing) 作者os:谁能告诉我wb上允许到多大尺度? 第68章 白梵路又做梦了,仍旧是梦见那个莫九黎。 周围依稀是有许多烛光,晃得整个视野一片模糊不明。 莫九黎的声音很清,似泉水流淌,闻之便能想象他的模样。 而他似乎在对谁说,若是镜中之影,在感受这世间诸事后,学会了人的贪念,该当如何?而倘有一日那影子舍不得回归镜中去了,大约又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另一个不知从何处来的声音笑道,影子会贪心,说明他有了心,而舍不得回去,则说明世间之事是进到他心里了,也不枉有人追逐这么些年不放弃。 那笑如松浪风涛,白梵路识得的,是上次梦境里救了莫九黎并问他姓名的人。 所以他们是有缘再会了? 岐昭 莫九黎唤的这名字让白梵路微微皱眉。 若是我与天下苍生 阿黎!岐昭打断莫九黎这后头的未尽之语,今日不要说不好的话,你我是要在神面前起誓,永生相伴的,其余什么都不要想,至少不要在今日想。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65) 神是啊,是神 白梵路不知为何,仿佛能深切感受到这被唤作阿黎的人,他此刻内心的哀伤与无奈。 突然就很想伸手去碰碰他,而视野中已经有人替他做了。 那两道模糊的人影逐渐重叠在一起。 岐昭 嘘,别说话,只需感受我阿黎,我只要你,别的我都不管,什么天下苍生,正邪清浊,其实又与你我何干! 岐昭的声音像要推翻所有犹疑不决,他说急切,不让莫九黎有任何反驳的机会。 莫九黎似乎是叹了口气,好那便不管,我们说好了,都不要管。 白梵路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样简直就像是在偷听,可又不仅仅是偷听,他似乎还能看见什么。 是交织的衣料与长发?抑或是十根紧扣的手指,还是那些被碾碎一地的、缠绵悱恻的花? 也不知过了多久,莫九黎微微低哑的嗓音在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岐昭却懒道,管它做什么 你该回啊 紧接着的响动一阵高过一阵,叫人脸红体燥,若刚才只是隐隐约约的声息,那现下便是如在耳畔,不能再清晰明了。 他们竟然在 白梵路心跳霎时失速,起初是源于撞破秘事的难堪,但渐渐的不知为何,那种紧张和隐隐的激荡,竟令他仿佛有种感同身受? 白梵路立刻就想把自己掐醒,可他没有形体,唯有一点意识,还不受控。随着那两人干柴烈火,他身上也愈发的不对劲起来。 可恶!为什么醒不了! 阿黎,居然在这时候走神?那我该再努力一点才能让你忘了那些烦人的家伙吧? 岐昭的声音微喘中带着与生俱来的张扬与肆意,唯有一声阿黎,里面暗藏浓得化不开的眷恋,还有一丝无法触及的沉痛。 阿黎,看着我 这明明是对阿黎说的,可白梵路不知为何,也跟着心跳漏了一拍。 岐昭他不由地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岐昭莫九黎也在唤,声音似被海浪撞击的小船,后面言语都破碎不成。 衣袂摩擦声中,依稀有什么铜制器皿滚落在石面上,发出叮地一声,伴着清脆回响。 而后白梵路便闻到空气中骤然弥漫上的、异常浓郁的酒香。紧接着整个人都似被醉倒了,混沌中,他听见岐昭盟誓般的话。 阿黎,从今后,九黎殿下与昭诃帝君,系定赤绳,珠联合璧。 往后岁月皆与君相谐,有如此杯,共饮同心,永不相负 共饮同心,永不相负 白梵路浑身一颤,惊醒过来。 睁眼还是一片黑暗,没有了那些绮丽梦幻的模糊色块,彻底什么也看不清。 但他还清楚记得最后那句誓言,昨夜饮合卺酒时,慕云河说过的,竟一个字都不差。 白梵路定了定神,感觉腰间被一只手臂箍着,头还枕在另一条手臂上。 抱着他的人似乎觉察到他醒了,稍动了动,抱得更紧。 却只嗯了一声,便没有动静。 白梵路估量,以双方体格悬殊以及目前姿势的黏着度来看,在不弄醒后面那人的情况下爬下床可能性趋近于为零。 于是只好默默闭上眼,装作继续睡,因为白梵路还没想好万一慕云河醒了,他该以何种状态面对。 其实装睡这种弱爆了的伎俩,他昨晚他也用过,被某人逼着不知喊了多少声阿湛后,最终羞耻到无以复加,只能一晕了事。 然后听着那人在他耳畔低笑,师兄真是好狠的心,这样就不管我了睡着的话,难道不怕我趁机做坏事什么的? 白梵路就在脑子里不停地念经:我听不见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然后感觉唇角被啄了一下,慕云河翻身下床,拿了什么东西过来。 白梵路趁机缩成球作防御状,可惜没太大用,慕云河轻而易举就将他拨开,哄道,你睡吧,我帮你擦一下。 老天爷,让他消失吧! 为什么你总能面不改色说这种事?你说你去青楼什么也没做,其实是骗我的吧。 明显自己羞,所以才更加要强词夺理。 可说完白梵路意识到,这装睡的伎俩维持不过三个计数,就已然露馅儿。 慕云河拉过他拼命遮掩的手,仔细将他裤子上擦拭干净,完全不理会白梵路已经红透到能煎熟鸡蛋的脸。 我们已经成亲了,这种事算什么。而且慕云河顿了顿,你怎么知道我就面不改色了? 白梵路, 慕云河俯身靠近,低声道,说不定我比你还会害羞呢,要不要试试看? 最后那句试试看,语气还可怜兮兮的,非常无辜,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白梵路哪会不懂他暗示,下流! 一个枕头朝他怼过来,慕小王爷稳稳接住,看着手里的东西皱眉,谋杀亲夫? 白梵路平日的冷静自持伶牙俐齿对着在某些事上天赋异禀的厚脸皮,当真是毫无用武之地,白梵路背转身,爱咋咋地吧,他困死了他要睡觉。 师兄? 不回答。 师兄你睡了吗? 还不回答。 师兄我难受 都说了不要这样叫我了。 尤其是在床上,这种带着某种禁忌色彩的称呼,实在是太让人羞耻了! 你喜欢我这样叫你的,我知道。 你知道个鬼! 白梵路蒙在被子里自我放逐,他真的只是为了救活云湛,而不是要和他发生不清不楚的关系,可现在这还能算清清白白吗? 慕云河扯开他被子,别憋坏了,我不逗你了还不行吗? 白梵路信他才撞邪了。 可是慕云河已经巴巴贴过来,强行将他翻了个儿,白梵路浑身无力,就这样被他揽靠在胸前,头枕着他肩膀。 白梵路虽看不见,但被那条胳膊圈着,后脑感觉到他肩线弧度,以及肌肉坚实有弹性的触感,不得不说,这身材应当是蛮好的。 慕云河抱着白梵路,手指在他发旋上缠绕,时而低头看看他,时而又抬头望向大红的床帐。 透过那红色,依稀还有摇曳的烛光透过来,一片朦胧的红色。 所谓花烛光暖,大抵是如此了。 白梵路看不见烛光,只觉得慕云河手在他头顶上绕来绕去,起先觉得有点烦,后来渐渐地竟也习惯了,甚至还因为这种亲昵自然的举动,频频打起了哈欠。 师兄? 可恶都讲了不要这样叫他了。 白梵路迷迷糊糊想,之后就睡了过去。 明明是想要慕云河别抱着他睡,可最后貌似忘记了这茬。 更没料到一觉睡醒,两个人还保持最初的姿势没分开。 醒了也不动,莫不是舍不得为夫 头顶忽然传来慕云河懒洋洋的声音。 白梵路睫毛一抖,直接一推慕云河坐起来,原先还在纠结醒后会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气氛,这下也不用纠结了,直接发挥目前仅剩的那点水准在慕云河腰腹左上掐一把。 新的一天从泄愤开始。 他挑的那处痛感最明显,慕云河果然连连哎呦痛叫。 师兄你,你手要再下去一点,我可就废了! 白梵路不理他,摸索着要下床,慕云河立即止住叫唤,扶住他胳膊,当心。 我发现了,白梵路忽然道。 发现什么? 你就是欺负我看不见是吧? 冤枉啊!慕云河大呼,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我哪舍得欺负你,心疼你还来不及。 白梵路呼吸一滞,冷道,我堂堂一介男子,被你如此称呼,不是欺负是什么? 啊?慕云河装作恍然大悟,哦那个啊娘子? 白梵路咬牙,你要敢在人前这样叫我,信不信我手真往下一点? 虽然我的确很期待 慕云河一把握住白梵路袭来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凑近在他鼻尖吻了一下。 但不过还是人后叫吧,毕竟这是我们之间的闺、房、乐、趣。 浑话说起来没完没了了。 白梵路现在是深知这人不能搭理,越搭理越来劲,唯一对付他的招只有凉拌。 慕云河见他真不理自己了,忙安抚道,别生气,我不闹你了,来,先坐这儿。 他扶白梵路到妆台前坐下,替他搭上一件外衫,我叫人进来了。 白梵路点头,这意味着要保持沉默。 慕云河拉开内室一侧纱帘,将白梵路掩在后面,才对外招呼了声,门外的铁锁也不知何时撤掉的,这时门开,几名侍女走了进来。 小王爷安好,小王妃安好。 她们端着水盆、巾帕之类,仍旧是放下东西就出去了,唯独留下了流莘。 流莘帮白梵路梳洗,慕云河则是自己洗漱更衣。他虽贵为小王爷,但从来也不需婢女贴身服侍这些事。 今日是新婚第一天,要去拜见慕王妃的,于是礼节上新娘的装扮需得庄重,也偏繁复。 流莘替白梵路更衣时,慕云河就在旁看着,看她如何将那些束带绕成漂亮的绳结。 这是一身鹅黄底色的宫装长裙,外罩杏色薄衫,其上暗堇的云纹水绣,随意动一动便熠熠生辉,初见只觉得端雅无争,再看却是华贵非凡。 流莘已经在替白梵路梳发了,他长发此时全数散在衣后,能垂到与凳子平齐。 慕云河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等流莘用完了梳子开始编发,他便将那梳子拿起来,看了看。 流莘不解其意,但慕云河一直在这儿观察她给白梵路穿衣编发,那认真的神情,她大概还是猜到这位小王爷正琢磨什么呢。 不过看破不点破是丫鬟的本分,包括编头发时瞧见白梵路后颈那个红印子,也是一样的。 她不说,就默默在心里偷笑。 等衣服头发都整理好后,流莘给白梵路脸上加了一块藕色面纱,遮住半边脸,长度正好到胸前,这样还可以稍加掩饰身形。 而对外的宣称是,小王妃脸上有疤痕,是以才如此遮掩的。这也是后来想到的避免被有心之人一眼认出的办法。 准备妥当,是时候去正厅拜见慕王妃。 白梵路被流莘搀扶着,从出房门后便不时感觉旁边有视线投向自己,但这些还无所谓,主要想到马上要面临的场合,他心里到底还是有些紧张。 并非没见过慕王妃,只是经过昨晚那一遭,他对这位行事作风大胆豪放的女将军当真是有点难以言喻的或许可以称之为惧意? 不过再怎么样,该走的过场还是要走的。 敬茶过程倒顺利,慕王妃虽端着长辈的姿态,却还是很顾惜这位新媳妇,没让他下跪,毕竟男儿膝下有黄金。 你身子弱,昨日也辛苦,下跪就免了吧。 表面是体恤儿媳妇,但那语调听着怎么有点旁的意思。 喝了媳妇茶,改口的话也不需白梵路说,他声音是男子,故而这位新过门的小王妃除了眼盲、脸上有疤,还有个标配就是不会说话。 这对白梵路而言自然是极好的,当花瓶谁不会啊? 于是就光听慕王妃一口一个为娘的自称,难掩对新媳妇的怜爱之情。 云河啊,往后你可就成家的人了,不许再像从前那般行事。 霖儿你也是,云河若有做得不妥当的,你直接上手管教,不需看在为娘的面子。 所以陆霖秋这名字对外也叫不得,直接去了个字叫陆霖,好在族谱上只需写陆氏,女子闺名旁人也不管。 这厅中还有些因远道而来昨夜就在王府中住下的慕氏旁支,白梵路也得做做样子。 而那些长辈们对着白梵路则是一番表面上的赞美,暗地里的猜测,不过有条评价却是不约而同诚恳一致。 这云河娶了妻,果真成熟稳重多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大约慕云河之前表现实在太差,如今只是乖乖站在这里听长辈们训导唠嗑,都够他们感动到热泪盈眶。 白梵路也是好笑,不过这厅中好奇打量的目光,不同于外边的侍女仆从,更加明着来不加掩饰,被看久了难免让人不太舒服。 白梵路正低头站着,忽听慕云河说,娘,您就放心吧,我定会好好护着霖儿的。但既然说到成家,眼下也有一事,儿子听闻青荥县的布庄生意出了些问题,打算去看看,借机也学习一下。 慕王妃欣慰道,你有这心当然甚好,青荥风光秀美,气候也潮湿宜人,正可让霖儿去那边将养将养。 多谢娘体恤。慕云河装模作样回,再扶着白梵路落座,暗中捏了下他的手。 等到终于结束这场无聊的宗族会见,二人回到房里,白梵路才问,青荥县是怎么回事? 慕云河故意道,就是有些事要处理,我若一个人去,你会想我的吧? 想是肯定不会想的,但跟是肯定得跟着去的。因为就剩一个月不到,万一这分开期间出什么岔子,那这婚岂非白结了? 我和你一道去。白梵路只说。 慕云河好心情地哈哈一笑,佳人在侧,旅途甚美,岂有不应的道理? 就你贫。白梵路暗道。 照理才刚成亲,府中还有亲眷在,是不该撇下客人远行的。但慕小王爷才不管那么多,早上和慕王妃打过招呼,下午就安排马车出发往青荥去了。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66) 而等他们离开恒昌郡老远之后,白梵路才后知后觉明白,慕云河为什么要这么急着带自己出远门。 作者有话要说:白小路:这是什么? 作者:啥? 白小路:这个梦。 作者:哦,这个吧其实就是传说中的一夜七次。(如果能写的话) 云狗湛:!!!为什么不让我做这个梦??? 作者:你现在肾虚。 云狗湛:师兄你看见没,我也有过不去的梗,扯平。 白小路:该! 第69章 用过午膳后,慕云河就盘算带白梵路从后门离开慕王府,彼时前院还是宾客如云,大摆流水席好不热闹。 而人们关于慕小王妃的传言也自早间的敬茶后,悄然不胫而走,此是后话。 按理主子出远门,怎么也得带一二陪侍的,但慕云河本就是行事随意,最不喜人跟着,何况这是带白梵路出去,更加不愿有无关人等在旁碍事。 不过流莘听说白梵路要去青荥,还是免不了担心,毕竟在她眼中慕云河出身金贵,必定于生活细节上是不会照顾人的。 江南饮食多甜腻,主子去了怕会不适应吧。在房中替白梵路收拾衣物时,流莘这样说道。 慕云河正叫人备马车,从外边进来听见她这话,自信道,我知霖秋口味,青荥那边早安排妥了。 小王爷几时知道我们主子爱吃什么了?流莘对慕云河不让她跟着去有小意见,毕竟这可将十天半月回不来。 慕云河却道,真的,不信你问问他,我知不知道? 他这样说,白梵路便想起昨夜新房里的宵夜,其实婚礼前早上垫肚子的那些东西据说是按成亲礼数准备的,因此全都是甜甜蜜蜜的吃食。 但后来晚上的宵夜,却明显风格不同。再加上慕云河替他挑选得恰到好处 我也并非完全不吃甜的。白梵路不想遂了慕云河得意,避重就轻,略过刚刚的提问。 流莘一看自家主子那明显别扭的神情,又见慕小王爷毫不掩饰热切的注目,顿时恍然,捧着脸暧昧道,哦我明白了 衣服不用带太多,这些就可以了。 白梵路作势去收衣服,流莘这才舍得收起八卦心,抢回自己的活儿。 我来我来。流莘边麻利地叠衣服边吐舌,我不造次了,公子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 白梵路又没那些主仆尊卑观念,哪有什么造次不造次,不过是觉得这小丫头片子,短短时间就被慕云河带坏,尽会揶揄他。 慕云河看向榻上那几件女装,转对流莘道,这些也多了,就这件白的、紫的,还有这身藕色的。 只带这么少吗? 流莘想这路途中少说得有三五日,没到青萦怕是不好换洗的,难不成路上慕小王爷要亲自动手洗衣服不成? 路上我再给霖秋买几身。慕云河道,就带三套足够。 白梵路纳罕,这些都已经是新的了。 全都是为成亲订制赶工做出来的,新到不能再新。 我给你买更合你心意的。慕云河说得神神秘秘。 两人出城门时正是午后,马车摇摇晃晃,白梵路困意上头,就虚倚在侧边闭目养神。 几乎要睡着时被慕云河揽过去,半身放倒,感觉躺到一层软垫上。 这样睡,舒服一些。 白梵路迷迷糊糊是觉得舒服多了,至少头有地方可放,不会再一晃就惊醒。 慕云河等了会儿,见他睡着了,这才抬手拉起薄盖。 马车车厢里有相对的两排位置,慕云河本来是在白梵路对面的,这会儿才悄悄坐过来,其实是让他枕在他腿上了。 不过上面还铺了一层垫子,这样白梵路估计会以为是直接躺在马车的坐垫上。 没办法,媳妇儿脸皮薄,只敢这么偷偷地来。 慕云河打量白梵路睡着的侧脸,越看越觉心里热乎,仿佛仅仅这样看着,便是难以言喻的满足。 车帘外景色正在后退,慕云河吩咐车夫适当放慢速度,车身摇晃的幅度有所减小,白梵路无意识动了动。 慕云河见他叠着身子睡得不踏实,便抬起他腿,把鞋脱了,整个人都放平。 大概这姿势感觉不错,白梵路竟转过身来,往慕云河这边贴了贴。 他脸恰好埋在他腰间,慕云河顿时浑身绷紧,一动也不敢动。 好半晌,白梵路都没动静,应当是睡沉了。 可慕云河却再不能放松,身体某处随着那人呼吸起伏,昨夜就未能纾解过,最后硬是强忍了下来,本就不经挑逗。 此时美人在怀,又是这种让人浮想联翩的姿势,温热鼻息若有若无贴近,时而撩拨时而又安抚,简直是冰火两重天,叫人又爱又恨,欲罢不能。 白梵路是被硌醒的,准确讲是鼻子撞到什么硬硬的东西,疼得他一下就醒了。 前面车夫这时大声回禀,原来地面突然多了许多石块,似乎是从山上滚落的,车轮碾过时才有晃动。 白梵路估摸自己大概是撞到马车梁子了,他往前伸手,想找个支点能坐起来,却还没够到什么实质的东西,就被人一把抓住。 好险慕云河轻吸一口气,差点就让媳妇儿抓到不该抓的。 白梵路知道是慕云河,但他捏着他手腕的手掌热度异常,能感觉手心还有点冒汗,这是怎么了? 前面还有车夫在,不能随意说话,白梵路也不好问,而慕云河另一手在他后背轻轻一推,让他先能坐稳。 方才马车颠簸中,白梵路躺的垫子已经移位,这时随他起身而滑落,慕云河还没来得及捡,白梵路转身时手自然往身侧一放,碰到了他,这才发觉两人竟然是并排坐着的。 莫非他刚才一直是睡在某人腿上? 不过某人可不会主动承认错误。 白梵路默默往旁侧挪了挪,把脚放下去时才知鞋子也没了。 白梵路刚弯下腰,慕云河也不说什么,迅速就将鞋子挪放到他手边,白梵路顺利摸到,熟练穿上。 其实他察觉到慕云河动作了,这种方式虽迂回曲折,要猜到其心思却也容易,不过是想照顾他又要护着他的自尊心罢了。 所以该说这慕小王爷什么好呢? 接下来这段路,慕云河没再坐回对面去,就一直在白梵路身边。 他将车帘掀起来,外面经过时遇见什么,就说道一番,白梵路只管安静地听,同时想象有些什么景致会随风闯进眼睛里,这种感觉倒很惬意。 而听着云湛的声音也是一种享受,与听广播剧差不多。 白梵路突然就想起他的男神本命来,其实已经有很久没想起过他了,白梵路都快忘了。 如今再想回忆那人声音,许是隔的时间实在太长,白梵路不太能记起那是种什么样的音色,竟能让曾经的自己当作寄托那么多年。 反倒是现在云湛的声音,给自己心里的触动依稀是盖过了它。 此时听慕云河讲话,其实只是些简单描述的语句,充分体现出这个人平时书读不多,写景叙事缺乏条理,描写陈述枯燥乏味。 可却仍旧是吸引人的,至少白梵路听得入了迷,再回神时,已经被告知到达了今天的目的地。 这驿馆房间简陋,要委屈你先住一晚上了。 只剩下他们单独在房间时,白梵路就不用再装哑巴,这有什么可委屈的?你还真当我是女子了? 不是将你当女子,是将你当夫人。 那不还是一个意思? 哪儿的话?世上男女千千万,夫人却只有你一个。 白梵路自认驳不过,不再纠结这种毫无营养的话题。 驿站管事送来晚膳,慕云河显然是在这处住过的,介绍道,这里常有官员路过住宿,因此膳食还算不错,你试试,看我选的合不合胃口? 他先帮着布菜,白梵路一尝果真不错,又想起一事,你怎么知道我不爱吃甜食的? 这还不容易?慕云河笑道,那日在凌波阁,我就看出来了。 白梵路一想,他那天的确是,甜的东西夹到碟子里,吃过第一口就绝对不会再去取第二次。 看不出慕兄与友人吃饭,还能关注到这种细枝末节? 本欲稍稍奚落他的,结果话说完,听得慕云河低笑一声,白梵路就先猜到对方大概会怎么钻这句空子调戏自己,赶紧又道,这里膳食的确不错。 是不错,美味,且下饭。慕云河闲闲道。 防住第一句,防不住第二句。 白梵路想,等自己出去恢复了修为,定要先点了云湛哑穴,让他也尝尝吃哑巴亏的滋味儿,这笔账就这么愉快地记下了。 用过晚膳后,二人在驿站周围走了走,等到天彻底黑了,白梵路还不太想回去,他下午才睡过一觉,此时精神很好,慕云河便也陪着他。 只是驿站周围也无甚可以打发时间的,慕云河仰望天空,忽然想到什么,对白梵路道,你以前见过星星的吧? 白梵路点头,不知他问这个什么意思。 那走,我们去高点的地方,我指星星给你听。 啊? 白梵路本想质疑两个男人一起看星星看月亮的趣味性,这时也反应过来慕云河说的是指星星给他听?觉得这说法倒是蛮新鲜的。 慕云河揽住白梵路的腰,施展轻功将人带了起来,本来是落在驿馆的房顶上,转念一想不妥,这驿馆中有人识得他,万一听见二人谈话,白梵路是男人的身份就暴露了。 于是慕云河便带白梵路去了稍远些的一处塔顶。 这里更高,观景效果更好,只是风也大,慕云河扶白梵路在屋脊上坐好,脱下自己的外衣将他罩住。 白梵路刚想说不用,鼻子微痒就打了个喷嚏。 这身体还真是弱啊,白梵路轻声问,我现在可以说话了? 可以了。怪我,该早点把衣服给你的,慕云河搂住白梵路,这样还冷吗? 本来也不太冷。可被这么一搂,大抵还是挺暖和。 你把衣服脱给我,你自己呢? 我是习武之人,这点冷不算什么,慕云河又笑,我身体很强壮的,夫人你放心。 白梵路默默叹气,道,你不是说要讲星星吗?那讲吧。 这古代没有手机电视,能有个播音员倒也聊胜于无,左右总比坐着发呆要好太多。 而播音员通常都是先以亲身经历或小故事开场,比如临时上岗的慕小王爷。 我娘和我说,每个人都是一颗星星,像我们普通人就是小到看不见的那种,死后会从天上落下来。但其实他们并不是落到地上,而是落去另一个世界,又变成新的星星。 这倒是与一般说法不同,白梵路听过的版本是,人死后才会变成星星,像是至亲挚爱,都会在天上看着你,保佑你替你指路。 那那些看得见的、很亮的星星呢? 我娘说那些是指神仙,不死不灭的那种,所以才亮,不过我不太信。 白梵路没答话,听慕云河继续讲他眼里此时能看见的那些星星。 在古代星相学应当是一门挺高深的学问,慕云河也不知从什么杂书里看来的,从南天的朱雀七宿到北天的玄武七宿,从八星组成的像水井的井宿,到六星连接的似舀酒器的斗宿,只要能看见的,都给白梵路描述了个大概。 最后说完了星星,又讲到关于星象的种种志异传说,白梵路听都没听过,什么心月狐、奎木狼、壁水獐 这偏门学问着实有趣,白梵路听得认真,慕云河也讲得来劲,二人逐渐都忘了时间。 等慕云河意识到月亮已经开始东斜,大约已到后半夜,才道,回去吧,剩下的明天我继续给你讲,还有很多。 好。白梵路其实还没听尽兴。 慕云河扶他站起来,这时抬眼一望,发现西天上一颗极亮的点,他道,参星升起来了。 那是什么? 现在天上最亮的一颗星,就在最西边,刚刚才出现的。 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慕云河道,特别的意义谈不上,有意思的事倒有一件。在它上来之前,天上最亮的是东边的商星。 你刚与我说过,青龙星宿里心宿的一颗星,对吧? 嗯,这参星和商星有个规律,永远是参西商东,两颗星其中一个升起,另一个就必然落下,永远不得相见。 这基调,听着怎么有点悲啊。 是不是挺惨的?慕云河望向天空,那颗孤零零的亮星,周围没有别的星能与它比肩。 其实我也想过,若那些真是神仙,这一对儿会是怎样的两个神仙?怕不是宿敌就是 就是什么?白梵路问。 慕云河耸了耸肩,无限惋惜又似故意叹了口气,就是像牛郎织女那样的苦命夫妻啰! 白梵路觉得好笑,你倒会想。 你是不是觉得我瞎说?慕云河哈哈一笑,神仙我虽不信,但若真有的话,我觉得我应该是能去当一当的。 白梵路噗嗤笑了,这种迷之自信算有根据吗?要不要跟他说,其实你前世真是个仙人,而且是仙道第一人。 走吧。白梵路催促。 慕云河问他,你不信我说的? 没有,我信。 白梵路腰被慕云河搂紧了,应是要以轻功带飞,可是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慕云河动作,白梵路刚要发问,右手被人拉过去,五指展开。 做什么? 忘了帮你看手相。 你还会这个?怕不是骗人的神棍吧,就算在仙界,也不是凭手相就能知命运这么简单。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67) 我看出来了!慕云河却突然惊呼。 白梵路还真被他唬得有点紧张,这是看出什么了?怎么这种语气? 慕云河突然将手腕一转,翻过白梵路的手与自己十指相扣,我看出我们手相很互补。 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可白梵路还没来得及说他,慕云河已经靠过来,所以就算我们是神仙,是天上的参星与商星,我也不怕。 白梵路愣了下,他这话是 就算注定我们得在不同时刻照亮天空,但哪怕你不能看见我,你也会知道我在。 我一直都在。 作者有话要说:白小路:莫名有点感动是怎么回事? 云狗湛:哎,想敌过宿命,总得有人付出代价的。 作者:这话题沉重了点,啊,来点轻松的emmmm,导演,还是插播广告吧。 第70章 这夜的梦,景比上次愈发清晰了,唯有人模糊的,除了衣饰动作,面目辨不分明。 但白梵路还能认得出莫九黎,他正独自坐在石凳上,身影映着院中松竹,皆是清廖。 阿黎!何处传来声呼唤。 白梵路望去,岐昭转眼已经出现在他面前,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 说着将一副衣袍展开披在莫九黎肩膀,风露重,莫要着凉了。 这人甫一出现,就如强势驱散黑暗的日光,将这满院孤寂都消弭于无形。 白梵路也试图看清他的脸,仍旧是失败了,不过今夜听他声音,隐隐觉得有些耳熟,似乎在别的什么地方听见过。 莫九黎低了下头,似乎是看了眼身上那衣服,没说话。 今夜星星很多啊。岐昭已在他身边坐下。 莫九黎道,是。 你喜欢?岐昭问。 莫九黎摇摇头,谈不上喜欢,但天上有它们在,不觉得热闹很多么? 那倒是,岐昭朗声一笑,这里视野不够开阔,我们去屋顶上看。 屋顶? 岐昭一手圈住莫九黎腰身,你才受过伤,别动,我带你上去。 说着二人凌空而起,随着这一动作,周围树影摇曳,似是被股阵风撩动。 很强的灵气,就连梦中的白梵路都隐隐感到非同凡响。 二人稳稳落到屋脊之上。 画面似乎完成某种玄妙的转换,白梵路发现自己的视野也跟着变了。 春末天朗气清,没有一丝浮云,夜空深邃如幕,满缀着碎钻似大小不一、亮暗不同的星子。月只浅浅一弯,细长如勾,与群星相比,此时倒觉黯淡无光。 这梦似乎正是为弥补今天没见着星空的遗憾,来得恰到好处,白梵路正在天上寻那不知参星还是商星,就听莫九黎道,据说这天上星都是神明,我若对着他们许愿,能实现吗? 岐昭闻言傲然一笑,何须对着那么远许愿?你面前就是当此世上最厉害的神明,有何愿望你尽管说,本君定会替你实现。 那我没愿望了。莫九黎很不给面子地淡淡道。 岐昭很不乐意,你这话什么意思?瞧不起本君? 就是太瞧得起你了。莫九黎语调带着玩笑,又道,我不过一介凡夫俗子,能有何大愿望?方才不过随口一问,神君莫要当真。 岐昭不知信了没有,但两人却是一时无话。 半晌过后,岐昭问,阿黎,总见你夜里独自在外,真不愿与我说吗? 莫九黎仰望夜空,随意道,屋里闷而已。 可我听你的侍女说,你夜里睡觉都要燃着灯? 只是种习惯罢了,莫九黎轻笑,怎么堂堂神君阁下,还会听凡人墙角? 你岐昭无奈,我若想知道你的事,又何须听墙角。 也对,神君通晓天下之事 阿黎!岐昭打断他,半晌道,你是不是怕黑? 莫九黎忽然一怔。 白梵路觉得自己好像也懵了。 满天群星璀璨被骤然间旋转变形的黑夜吸入深渊,他视野里转瞬又只剩下了黑暗。 并非简单源自眼里的黑暗,而是从心底破溃而出,将他整个人彻底卷入般喘不上气的那种压抑的暗。 仿佛全世界都只剩自己一个人,与暗相伴,看不到任何光明。 不怕阿黎,不要怕 白梵路听见了岐昭的声音,仿佛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破开一道裂口。 他渐渐又能看见了,看见莫九黎被岐昭揽住肩膀,一声不吭,那身形依旧挺拔如昔,但白梵路不知为何,依稀能感觉到,这个人此刻的心绪起伏。 我不是怕。莫九黎摇摇头。 在我面前还需逞强?岐昭反问他。 莫九黎自嘲一笑,是,岐昭帝君天下至强,谁人在你眼里都不过蝼蚁一般,而我更是多狼狈的样子的都被你瞧见过,在你眼里有什么资格逞强呢? 你又故意曲解我意思岐昭哑然,就你这张嘴,我当真 当真如何? 岐昭定定地看了莫九黎片刻,松开他肩膀,我就不该觉得你需要安慰,虽然我的确是这么做了,哼,好心当成驴肝肺,这天下也只有你,敢屡屡对我不屑一顾。 莫九黎低低一笑,是啊,竟是我不知好歹了。 岐昭作势抬起手,白梵路以为他是被气得要泄愤,却见那落手处竟是拨过莫九黎脑后,往他自己那边拉靠过去,早和你说过,不要离本君那么远! 遵命,神君。 这张嘴真是愈发的不服管了看本君今日不好好治治你 岐昭用力按住那颗不安分的脑袋,两人突然就贴靠在一起。 刚刚的唇枪舌剑转眼变了性质,热烈的亲吻声将白梵路惊了个措手不及,周围气氛陡然变得无比暧昧。 这一吻很久都没停,都后来甚至还带了喘,白梵路立时想起上次的春梦,但这好歹是在房顶上,他们该不会是要在这里办事吧 哗啦,瓦片掉落的声响,好几大片,像是被谁故意踹下去的。 有刺客!快!保护九殿下! 下边传来一人惊呼,岐昭被迫松开手。 莫九黎轻轻的笑声还带着颤,听起来分外诱人,他拂袖端坐,对着下方悠然道,刺客在这儿,来捉吧,捉到活的有赏! 岐昭似乎气得不轻,阿黎你,故意的是不是! 堂堂超诃帝君,都不介意跑到人界来当梁上君子登徒大盗了,我不过秉公处理,何谈故意? 侍卫们举着火把往这边聚集,岐昭见势不妙,在莫九黎耳边道,好你个阿黎,你且等着,我明日再来找你算账。 莫九黎笑,恭迎神君。 岐昭袍袖一挥,就没了影。 莫九黎正跳下房顶,忽然暗地里一股灵力将他轻轻托起,再稳稳落地。 这灵力很有辨识度,白梵路都能感觉到,他想到二人上屋顶时岐昭说的话,所以他这临走还惦记着莫九黎身上有伤? 侍卫们自然是捉不到所谓的刺客的,莫九黎随意编个由头将他们引至旁的去处,自己在院外静立了一会儿,便返身往寝殿走。 到得门口处,却望着门里迟迟不进去。 白梵路就站在他身后,忽听得一声叹息,怕就有用吗?至于愿望若真的说出来,恐怕你会是第一个要杀我的吧。 梦的片段,就终结于这样充满深切无力的一句话。 白梵路这回醒来,已经习惯了,除了对做梦这件事,还有对身后正拥着自己入眠的这人。 想到慕云河,白梵路心里隐隐有种猜测,梦中的莫九黎与岐昭,或许和云湛有关。 从时间上,云湛将人魂给他,他才第一次梦到莫九黎,听到他说死不瞑目。 后来他与云湛接触甚少,再没做过这样的梦。 而现在,自从进到相迭棋局里,他又开始梦到莫九黎,且次数频繁,梦中场景也一次比一次清晰。 且最为明显的是,每次梦境的内容,都与白日里发生的事有些关联,他猜想许是因为慕云河,他们之间魂魄彼此牵连,才互相影响了各自的梦境。 慕云河梦见的是云湛和白梵路,而自己梦见的是岐昭和莫九黎。 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白梵路想着,伸手探到枕下,摸到了那枚玉环,这玉自合二为一后就没再分开,在白梵路的坚持下,现在是由慕云河随身佩戴。 他是因为担心生死劫,觉得既然是信物,说不定真有防身作用。 生死劫 白梵路越想越睡不着,身后贴着这具大火炉委实也太热,他稍稍起身,想把自己从慕云河怀里挪出去。 师兄 身后传来梦呓似的呢喃,一条长腿突然伸过来压住他的腰。 白梵路屏住呼吸等待片刻,没再有其他动静,才试着先将身上的胳膊挪开,而后从那条腿的桎梏中奋力抽身。 唔怎么醒这么早? 慕云河还是被惊动了,重又把白梵路按回去,陪我再睡会儿。 白梵路推他,你睡,我起来。 慕云河不情不愿地坐起,真薄情。 白梵路不理睬这吐槽,他是睡在床里的,这时要下床还得从慕云河身上过,孰料刚抬一条腿,就被某人从中拦截,一抱跨坐在对方身上。 贴着他耳边,慕云河道,你这么精神,我也挺精神的,感觉到了吗? 两个精神显然不是一回事。 而现在这姿势,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对方那支棱着的精神? 白梵路腾一下满脸通红,用足吃奶的劲儿将慕云河推了个人仰马翻,你去死。 我死了你可要守活寡了。 我乐意。 慕云河噗嗤一笑,所以你这是承认我是你相公了? 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白梵路迅速爬下床,慕云河跟在后面,见他要去拿床边的衣服,先一步抢过,这件的样式比较复杂,得我帮你穿。 白梵路脑中灵光一闪,问,你挑的三套,该不会都是样式复杂的吧? 慕云河打着哈哈,当然啦,越复杂才越好看嘛。 得,中了圈套。 可白梵路也不可能穿着里衣就满街跑,只得道,那穿吧,烦劳慕小王爷金手了。 不烦不烦,我很乐意。 于是晨起服侍白梵路更衣的就此变成了堂堂慕小王爷,若这种闺房之事被当秘闻传出去,指不定会被他那群狐朋狗友笑成什么样。 除了更衣,慕云河连梳发也主动承包了。 他拿着梳子从头梳到尾,动作不甚熟练,这样重复了好几遍,白梵路还感觉他一直在顺梳。 以为慕云河是打肿脸充胖子,实则根本不知女子发式怎么编,白梵路打趣道,终于难倒小王爷了? 慕云河却问,你听过一个说法没? 什么?白梵路不明所以。 慕云河手正捧着他发中,梳子早将这一头乌发整理得顺滑,五指穿过如流水,直至发尾。 边梳,慕云河边道,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双比翼,四梳 白梵路心一抖,生怕慕云河说个没完,正要出言打断。 孰料小王爷到底不是文人担当,说到这第四句就卡壳了,不过他半点不懊恼,还笑道,我小时候偷偷见过我爹给我娘梳头,就说了这几句,所以我也只会这几句。 本来很有点小甜蜜的氛围,这时又蓦地变成叫人忍俊不禁。 白梵路心想,真不愧是慕大将军生的儿子,他总算明白慕云河这一套套土味撩法是师从哪里了。 简单的女式编发还真没难倒慕云河,他昨日特意观察流莘给白梵路编头发,可不是白看的,就为今天做准备呢。 待给白梵路收拾妥当,慕云河自己穿好衣服,又给白梵路腰间别了个东西,一摸是个香囊。 我不挂这个。浑身香喷喷的,岂不真成了女子。 慕云河却道,这里面不是放的香料。 那是什么? 慕云河打开香囊,从里面拿出两个东西,放到白梵路掌心,他这才发觉是那两只草编的小兔子。 怎么在你这儿? 白梵路还以为弄丢了,他刚被慕云河带进王府那夜,自己沐浴更衣,之后就找不着这两只小兔,问了侍女也没见着,他还奇怪来着。 不过因为想不起这东西的来头,他也无法说多么重要,总不能让王府里的人帮他翻来覆去找,只得当丢了便丢了。 昨夜在新房里发现的,你是要找这个吧? 白梵路并没和慕云河说过这件事,那估计侍女告诉他的,白梵路点点头。 慕云河说,那这样装着不容易丢。 原来他给他这个香囊,是这个用处,白梵路又试着摸了摸,这香囊表面倒没什么绣花之类,应当是比较朴素。 慕云河见他这么宝贝这两只兔子,一副失而复得的表情,问道,看你的样子,不会是相好送的吧? 嗯白梵路听他那语气,微微勾唇,心头一动就顺着道,是又怎样? !慕小王爷怒,不敢言。 找回两只小兔,白梵路心情大好,摸了摸面纱确认没问题,转身出得门去。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68) 慕小王爷苦心孤诣将自己媳妇儿打扮得漂漂亮亮,本想志得意满地带在身边长脸的,此刻却是深深后悔。 离目的地青荥还有两天路程,白梵路上马车时听见慕云河与车夫谈话,听出那车夫是换了人的。 他心中疑惑,不过这慕云河安排自有他的用意,这种事上他不管,也不必问。而这□□程过后,他们到达下一个驿站,第二天早晨仍旧是又换了一个车夫。 等到第三天,白梵路睡醒后,慕云河照例替他穿衣梳发,到最后白梵路才发觉不对劲,也终于明白慕云河为什么只让带那三身衣服的真正用意。 作者有话要说:白小路:那真是我相好送的。 云狗湛:你相好就是我。 作者:请问一下小白,和多人谈恋爱(哗)是什么体验? 白小路:你确定要问? 云狗湛:嗯哼。 白小路:我只想说,拜托你下次卖马甲,给我也来一件谢谢。 第71章 慕云河竟然替他恢复了男装打扮。 今日我们便能进桐桥地界了,到时找个成衣铺再给你多买几身。 白梵路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虽然看不见,但知道重新正大光明恢复了男子身份,他还是打从心里高兴的。 不过,为什么是桐桥,不是要去青荥吗? 桐桥无人识得我,你才好恢复男装。 原来是这样,慕云河考虑得倒挺周全,不过白梵路马上想起一事,你和王妃说的要来青荥的理由 被你猜到了,就是你想的那样,慕云河朗声一笑,不过我娘懂的,你放心。 居然是从敬茶那时,就考虑好这后面的事吗? 说不感动是假的。 今天的行程慕云河特意没安排马车,而是带白梵路从驿站后门出来,二人各骑一匹马,在没有第三人的情况下完成了从慕小王妃到陆霖秋的身份转换。 而且这样一来,白梵路也不必戴面纱,更不必再装哑巴了,这种自在的感觉当真是好极了。 白梵路诚心道,多谢慕兄。 我这样替你着想,是不是应该给点补偿? 听起来又像陷阱,白梵路暗道,但慕云河这事办得实在合他心意,一点不表示也说不过去,他恩怨分明,道,你想要什么补偿? 原以为对方又会说什么揩油的话,谁知慕云河只说,慕兄这称呼听着实在不怎么悦耳,换一个。 云河? 像我娘,也不行。 白梵路差点没笑场,这人怎么有时候如此孩气,不过一个称呼而已。 那你想我怎么叫你? 当然是相公最好听慕云河悠然自得,不过你现在这身打扮也的确不合适,不然你就唤我阿湛吧。 柳丝刀裁,桃花竞艳,在这暮春时节行路江南,随处皆是氤氲的湖光水色。 慕云河看向白梵路,对方正端坐马上,看起来闲适慢行,但那专注的神情,还是泄露了他此刻正在仔细聆听的状态。 慕云河不打扰他,只是侧头欣赏,那人无论何种装束都是美人,在四周景致映衬下容颜越发精致夺目,但要真比较起来,还是这翩翩如玉的公子装更合他意。 大约穿女装到底拘束,此刻展露出真性情,那感觉才是最好。 霖秋,到码头了,我们改坐船。 好。 白梵路直接翻身跃下,慕云河本想要扶他一把的,都没他动作快。 自从换了男装,连这近身照顾媳妇儿的机会也少了。 租了一艘小船,两人坐在船头,往桐桥腹地驶去。 都说是迤逦江南,这桐桥也是枕水人家,十字交错的内河河道时而有小船滑过,船夫们遇见便互相吆喝一声。 连这打招呼都是吴侬软语颇有腔调的,白梵路不太能听清他们说的是什么,只觉与水上摇撸声分外贴合。 脑中忽而就有了画面,两叶扁舟划破一江春水,岸边是万条金线垂钓流云,几树繁花曳动檐角,当真是秀美江南。 那边有家茶楼,还有人在唱花鼓戏,想去听听吗?慕云河问。 白梵路摇头,在船上听才正好。 船夫笑道,这位公子所言极是啊。 大概听出是外乡人,船夫说话也改了些调子,让他们能听清。 舱内也有凉茶,二位客官若不嫌粗陋,可自取来饮用。 慕云河便到船舱里替二人各倒了杯凉茶。 其实这茶里只有两片大茶叶,味清且苦,慕云河从前不怎么喝茶,觉得不如酒,大口饮更痛快。但转头见白梵路喝得从容,不由也多抿了一口。 在随波摇晃的船头听吹拉弹唱,喝点小茶,身边再有斯人相伴,还真是种绝妙享受。 从船上下来,二人到了在桐桥的临时居所,一处专供人短期下榻的宅院。 慕云河边引白梵路进去边给他介绍,前院是书房、寝室,后楼是厨房、小阁,中间有一个小小的庭园,一半连通外边的莲池,只不过这季节莲花未开。 宅子整体不算太大,典型的江南式玲珑风格,简单雅致。 宅子前面就是客栈,热闹时能听见各式各样的人声,还有演奏小曲的乐声,不会太显冷清。 白梵路现在看不见,就喜欢听各种各样的声音。 连日的奔波后,靠在院子的躺椅上,听着那些声音,就能深切体会到人间烟火气。 慕云河知道他不愿动,从外边小馆里包了些吃食回来,二人就在院子里吃。 江南虽说饮食多甜腻,但他挑的这地方与众不同,厨子是恒昌皇城中御厨后人,是以做菜风格也与桐桥本地不同。 吃完正是傍晚时分,二人沿着河堤散步。 桐桥此地是以镇子中心那座桐桥命名,桥东桥西是截然相反的两种风格,桥西的夜市非常热闹,自然也少不了那些寻欢作乐的去处。 白梵路经过某地时听见那些标志性的谈笑,特意驻足问慕云河道,想进去玩玩儿吗? 慕云河知他故意,想激我?我才不上当。 他既已承诺不会再进青楼,那必然是不会去了,不然可不是打自己脸吗? 但二人这一驻足,门口揽客的姑娘竟主动迎了上来。 还是慕云河眼明手快,哥俩好般揽过白梵路肩膀,实则是替他闪开姑娘伸来的手,笑吟吟道,美女姐姐,对不住,我二人皆有家室,我家娘子管得严,不可在外乱来。 说罢转向白梵路,问,我说得对吧? 姑娘被当街泼了冷水,轻嗤一声,转身风情万种地走了,嘴里嘟囔着,看上去人模人样,怎么偏生是个怕老婆的。 慕云河闻言不屑道,怕老婆又不是坏毛病,我就觉得挺好的。 白梵路, 许是这青楼里怕老婆就是个热门话题,两人才刚路过,就有几个往青楼去的公子哥讨论,大约其中一人是怕老婆,偷偷出来的,讲到这时又带出了旁的逸闻。 只听一人道,恒昌城里出了两件新奇事,你们听说了吗? 什么?什么新奇事? 这第一件事啊,是那个五皇子回来了。 白梵路听到说五皇子,稍稍顿足,慕云河也停了下来。 五皇子?他不是被贬了吗?怎么又能回来了。 这还不好猜,必定是回来啧啧,夺那个位子了呗。 啊那岂不是又要大乱了? 夺嫡吗?白梵路低声问慕云河,你与五皇子相熟? 熟啊,不过我和我娘都不参与那些朝中事,不必担心。 但这种事,往往就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白梵路又问,你不关心谁做皇帝? 不关心,慕云河道,这些个皇子都不是草包,只要能让百姓安居乐业,谁当皇帝我都无所谓。 这心态还真是好,不过人家也有资本这样说。 那边几个聊完了五皇子,又开始八卦第二件新鲜事,而这回对慕云河而言可就无法事不关己了,因为他就是那事的主角。 这第二件事,是关于那个慕小王爷的。 慕小王爷?他又惹出什么祸事了? 慕云河满脸黑线,白梵路则是忍俊不禁。 这你都不知道,连我都听说了,他娶媳妇儿了! 啊?他?娶媳妇儿?是娶大还是纳小啊?他不是要给江天一色的头牌赎身的吗? 慕云河脸一沉,凑到白梵路耳边,别听他们胡说。 说着就要拉白梵路走,白梵路感觉他那紧张劲儿,心中好笑,故意装作扳起脸,闲闲道,听听呗。 慕云河无法,就听那几人又说,必然是娶大的啊,就算要纳小也得先把大的请回家,懂不懂规矩了? 是是是,你懂得多,快说快说,那慕小王爷是不是娶了个河东狮回来?那他还能不能給花魁赎身了? 一听河东狮,慕云河差点就要冲过去,被白梵路觉察拽住。 必然是悬了呗,哎我听说啊,那位新王妃当真是个厉害的主,敢要求慕小王爷以后都不能纳妾 啊?我听说的怎么是,那新王妃和小王爷是靠什么玉定下的姻缘,小王爷是自愿不纳妾的? 有这等事? 我还听说那小王妃又是瞎子又是哑巴,脸上还有疤,但小王爷就是看上了,婚礼那天排场可大了。 那几人同时陷入沉默。 白梵路摇摇头,听到此处也没什么意思了,正要走,就听又一人暗搓搓道,哎,你们说,那小王妃是不是那方面功夫特别了得,就是那种狐媚之术,否则怎么 话没讲完,却是哎呦一声痛呼,腿软扑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惹得青楼门口一众姑娘笑得花枝乱颤。 谁!哪个暗算老子? 哪有人?你这是看见美女腿软了吧? 就是,今天还行不行啊你? 白梵路听见那边动静,又听慕云河不满地哼了一声,顿时明白过来。 等走出几步,慕云河道,那样说你,没卸了他腿算不错了。 既然是传谣,多的是人这样以为,你还要都治一治不成? 要搁以前,我还真得好好治一治! 想到慕云河混世魔王的名头,白梵路大概能想象。 不过现在嘛,教训教训得了,不能惹你一身腥。 慕云河拍拍手,似乎还是不甚解气,嘴里道,敢在我面前说你 白梵路偏过头,那你自己呢? 什么? 给花魁赎身什么的。白梵路慢悠悠道。 慕云河微窘,你怎么还记得这事儿? 哦?我不该记得吗?白梵路唇角一弯,撇开慕云河揽着他的手,兀自往前走。 霖秋!霖秋! 慕云河急忙追上,正慌慌张张想要解释,一见白梵路那似笑非笑的狡黠表情,心里一咯噔,找准时机就将人拖进旁边小巷子里,怼在暗处。 小王爷这是恼羞成怒,说不过就要动手了? 君子动口不动手,我是君子。 白梵路准确掩住慕云河的嘴,我不当君子,我当小人。 那好啊,晚上回家我再和你动手慕云河说着,在白梵路手心轻轻舔了一下。 隔着一条窄窄的通道,外边就是人来人往的街道,白梵路听见自己心怦怦直跳,匆匆收回手。 喂,注意场合。 让我亲一下,我忍不住。 你突然发什么疯? 谁叫你刚刚撩我的,故意装作生气,让我追着你跑,小霖秋,学坏了呀? 这人也不傻嘛?白梵路脸一红,其实从新婚那晚过后,他们就没亲过,虽然夜夜睡在一起,慕云河也就是抱着他而已,没再对他动手动脚。 这下撩翻了车,竟然要索吻以偿。 不行,白梵路果断拒绝。 慕云河恶狠狠道,不给我亲,现在就把你扛回去,摁在床上亲。 白梵路权衡利弊,那还是现在亲吧。 于是被怼在墙上吻得七荤八素,身边还有过往行人,白梵路心里又是羞愤,又是隐隐觉得刺激,不一会儿就浑身软了一大截,被慕云河搂着平复。 慕云河也呼吸不稳,在他耳边道,我媳妇儿果真是狐狸精,被迷死我也心甘情愿。 白梵路很想白他一眼,可惜现在做不来这个表情。 等到二人终于从那暗巷里出来,白梵路才意识到自己被带跑偏,刚刚花魁的事还没说完? 慕云河干笑一声,完了,媳妇儿还没忘记这事儿呢。 我现在就坦白,其实没什么,是我一时看她可怜想替她赎身,但她没同意罢了。 白梵路冷哼一声,没说话。 慕云河道,你别想歪了,我替她赎身不是要接她进门的,所以她知道我没那想法后,心思就不在我身上了,她是想找个可靠的人从良,但我肯定不是她的良人,我早就和她说好了。 那你们现在什么关系? 红红颜知己?慕云河挠挠头,不确定道。 白梵路直接甩了他一个背影。 慕云河急匆匆跟在后头,哎!霖秋!你等等,你别走太快啊,危险的!我说错话,不是什么知己,我现在都不去那儿了,就是知己也再见不着了啊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69) 白梵路猛地顿住脚步,慕云河差点撞在他身上,赶紧抓住人手腕,生怕他再跑。 再见不着了,失望吗? 不!慕云河大声道,坚决不失望。 但是我失望。 白梵路微微一笑,下次我去青楼,你不许跟来。 他也得让某人尝尝这滋味儿,以牙还牙,不然这口恶气不出,早晚憋在心里发酵。 慕云河顿时大受打击,霖秋你竟然要背着我去逛窑子 霖秋你果然学坏了 白梵路听着他哀嚎,心中只觉一个字,爽!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夫夫日常貌似来得有点早了啊。 重要预报:豪车还有三天抵达停车场,请各位旅客提前买票,准时发车嘟嘟嘟嘟嘟 第72章 这一夜白梵路睡得舒舒服服,虽然睡前某人非逼他保证不去逛窑子,但最后自己就不保证,他也拿他没辙。 第二日晨起白梵路醒时,慕云河已经不在身边。 他听着外间传来声响,到窗边一听,慕云河似乎是在练剑。 白梵路穿上衣服,随意将头发在发中一束,就出去了。 慕云河练至酣畅处,浑然忘我,也没察觉白梵路出来正在院中看他。 这还是白梵路第一次看见慕云河练剑,连之前云湛他也没见过。 此时剑气如游龙,带起的风卷动衣袍,隐隐有龙吟裂帛之声在空气中回响。 白梵路能感觉到,依稀在脑中描摹出一幅画面。 他心中微动,赶忙去屋里取了笔墨纸砚,回院中铺在石桌上。 刚刚突然就有灵感,他急切地想将它画下来。 笔落时,便再也关注不到其他,耳中只余鸣剑,脑中只堪走墨。 小院里两人,一个痴缠于剑舞,一个沉醉于画意。 明明慕云河应是没发现白梵路的,但他走剑处,却又在在都围绕于白梵路身边,地上落花红的白的,剑风挑处,依依人语。 互不知其在,又互知其正在。 随着最后一式收,慕云河抬眼一望,白梵路也同时搁下笔,对着纸面微微绽出一个笑容。 慕云河走过去,就看到桌面上刚刚完成的画,那是一个在树下舞剑的身影。 像吗?白梵路问。 很像。慕云河答。 两人心照不宣,白梵路先是自然而笑,却不知笑什么,之后却是笑自己。 这如何能看出像来? 他是将心里的云湛画出来了,但这画是水墨勾就的,再像也只是神似,做不到形似,就算慕云河真是云湛的长相,也不可能仅凭一幅画就看出来。 慕云河仿佛懂他意思,道,这画中是你心里的人,所以我肯定和他一模一样,因为我就是你心里的人。 白梵路面色微红,笑言,你倒有自信。 那是当然! 白梵路现在已经习惯了这人一贯的厚脸皮,每日听听免疫力明显见长。 俩人收拾过后,先去用了早膳,而后便按原计划,去逛碧湖青堤。 时值春末,踏青的人不少,路边便有农家售酒水的,据说是今春的梨花采来制的梨花酿,湖心千岁亭上饮一杯,再祭一杯,是图吉利。 要不要这个吉利?慕云河故意问。 白梵路笑了声,你自己想喝酒便喝,问我做什么? 慕云河嘿嘿直乐,去买了一坛子梨花酿回来,抱着欢欢喜喜上了千岁亭。 谁曾想这喝过之后连呼过瘾,还不得劲,下来时候又买了两坛。 晚上酒菜下肚,当真是满足,白梵路防着慕云河发酒疯,结果没想到那人喝醉后,虽的确是将他扑倒了,但就只是在身上蹭了半天,呼哧呼哧说,师兄你太坏了。 我哪儿坏了? 喂,你说清楚。 没声儿了,慕云河脑袋耷拉着,埋在白梵路脖子里呼呼大睡。 几推不动,这人像是千斤顶,压得他差点背过气去。 阿湛?阿湛?白梵路试着唤,感觉对方好似动了一下,忙道,起来回屋里睡,会着凉的。 唔 眼看又要呼呼呼。 白梵路灵机一动,起来,我要被你压死了。 嗯?啊?不、不能死我、我起来了 巨大个小朋友慕云河,从白梵路身上晃悠悠爬起来,白梵路趁机站好,生怕他再倒下去,哄道,来,和我一起回屋里睡。 一、一起? 慕云河语气难掩惊喜,活似大宝宝吃到棒棒糖那样甜滋滋的。 这不天天都一起睡吗?在这儿乐个什么劲。 嗯,一起。白梵路对宝宝最有耐心,半扶半背地好不容易将人带进屋里。 慕云河一挨到床,白梵路就要走,他吓得马上坐起来,拽住白梵路衣角,师兄 放心我不走,我去弄点水给你洗脸。 不洗要师兄呜 听着竟然要哭了? 天呐,传说中慕小王爷恐怖的发酒疯就是这样发法么?果然够吓人的。 白梵路一个头两个大,只得先回床边,某个傻大个儿立刻破涕为笑。 白梵路闻着他满身酒气,道,要洗,不然嫌弃你。 哦 洗不洗? 洗~ 白梵路强忍着鸡皮疙瘩,帮他简单洗漱,自己也收拾好,想了想,外衣还得脱。 慕云河就无比乖巧地配合,白梵路几乎能想象到他坐在床边那样子,大概和在宠物店打工时看到的那种坐在美容台上让美容师洗剪吹的大金毛差不多。 大金毛终于巴巴等来主人临幸,白梵路一坐上床就欢天喜地抱住他躺倒。 而后像蹭毛绒玩具那样蹭半天,满足吧唧一口,师兄,我喜欢你! 白梵路脸红心跳,知道了。 真的喜欢你。 嗯 喜欢你 黏黏糊糊的大金毛总算折腾够本,抱着他心爱的毛绒玩具一起睡去。 不知金毛这回有没有梦到什么,但白梵路隔了这几天,却是又梦见了那两口子。 还是在上次那院子里,但这次是白天。 莫九黎正在桌上写写画画,不知画的是什么,白梵路刚要过去看看,就听一声朗笑,怎么样?完成了吗? 岐昭正收剑,大步朝这边走来,带起一阵风,过处落花满地。 白梵路循着他身影看去,那两人已经站在一处,似乎对着画面在说什么。 青草香,绕过红砖雕砌的矮墙,他们背后就是小院的曲径通幽,连着外间的一抔碧湖。 五曲长桥逶迤,亭上清风,波光如玉,浮萍碧藻,深浅不一。 浩瀚奔涌的绿与浓淡相宜、无穷无尽的红静静铺开,天光花影,应接不暇。 那两人大概就是这美景之中最耀眼的存在。 依稀觉得这情景很熟悉 白梵路正想着,就听岐昭问,之前画的都藏哪儿了?每次见过一回,想再看就看不着。 莫九黎道,见一回足矣。 那可不够,上次那幅万里江山图,我得看上几天几夜才能看完。 那幅送人了。莫九黎轻描淡写道。 送谁?岐昭的声音明显含着酸,那可是你一年不眠不休的心血。 谁想看,就送谁了。 那我想看呢?也没见你送我。 莫九黎似瞥了岐昭一眼,你若想看,我再用一年给你画一幅。 算了,岐昭道,我宁愿你少费点眼睛。 又过了一会儿,等莫九黎将画卷收好,放入寝宫中出来,岐昭问他,我不要画,你补偿我,陪我喝酒吧。 莫九黎答,好,你去宫外等我。 何必麻烦,我带你出去便是。 今日有宫宴,我需向父皇禀报一声,且人多眼杂,你就收敛些吧。 岐昭只好作罢,那成,我去宫门外,别让我等太久,否则来了先罚你三杯。 随着这笑声落,画面一转,白梵路离开了那院子,眨眼来得一处开阔地。 依稀是片草原,时间从白日又到夜晚。 竟然又让我好等,这次一定要罚你! 岐昭单臂一挥,带起两个滚圆的东西,其中一个挟着力道,直向莫九黎。 莫九黎翻转手腕,双手将那飞驰而来的东西稳稳扣于掌心。 这是一只酒坛,不过似乎接得力道不妥,只听一声轻响,那酒坛在莫九黎手中蜿蜒裂开一条缝。 不过还未完全裂开,便被一股力道稳稳托住,岐昭一手握住他手腕,另一手掌心蕴起一股灵力,紧紧裹住那只即将破碎的酒坛。 突然,他手掌一收,酒坛才彻底碎了,整坛美酒如散开的星光般,朝四面八方敞去,电光火石一瞬间,岐昭催动念力,口中发出一声低喝。 起! 半空中,那些晶莹的酒液像被赋予了生机,忽然与酒坛的碎片分离开来,一则向下落,一则向上升。 待到二者完全划清界限,岐昭张开的手掌略微收起,碎散的酒液便随着他这动作,也很快汇聚成飞速旋转的一团,仿佛重新形成一个透明的酒坛。 缓缓落回莫九黎手中。 这招万物化形,如何?岐昭得意道。 尚可。 口气倒不小! 莫九黎淡淡道,我若也如你一般会法术,未必比你差。 岐昭笑道,原是不甘心这个,那好,本君不用法术,你我来抢这两坛酒,看谁能先喝到算谁赢! 他说着,另一手捞起那只没破的酒坛。 莫九黎看一眼,似乎无甚兴趣。 岐昭又道,若你赢了,本君许你一件事。 那我若输了?也要许你一件事? 岐昭反问,怎么?不敢? 莫九黎道,没什么不敢的。 岐昭一只手还握着莫九黎不松,痞笑道,本君让你一招,你先。 白梵路不是很明白这比法,他心里也觉得,这岐昭真是神仙吗?怎的如此无聊? 而莫九黎大概也同他一样想法,此时低头看去,透明酒坛在他手里,而他那只手正被岐昭握住。 另外一只酒坛在岐昭手里,相比而言,他比岐昭还多出一只手的空档。 白梵路感觉莫九黎要出手了,果然,下一刻他毫不客气,抢先一步左手猛探向岐昭握住他的那只手腕,却被对方一记绕身给轻巧躲了过去。 声东击西,莫九黎趁岐昭手劲略松的一刹那,就要去够他另一手里那只酒坛。 岐昭哪准他得逞,掌刀带风从中切下,接着追上去,莫九黎不躲不避反而迎向对方,左臂一挥,似要将他掀开。 莫九黎轻声一笑,白梵路直觉不对,果然见那人忽而压低身子,抬腿就朝岐昭膝盖招呼过去。 岐昭大概那瞬间想用法术,但又不能用,一时迟疑要避开,却为时已晚。 莫九黎虽没动真格,但到底也搭上几分力气,岐昭着了道,向后一跌。 好你个阿黎 在倒下的一瞬间,岐昭还用力拽住酒坛口。 呵! 却听莫九黎轻轻一笑,也随着那酒坛一并被带倒在地,不过他似乎一点也不着恼,反而像是正中下怀般,就着落势欺上岐昭胸前,将他制住。 岐昭,我赢了!莫九黎的声音满含笑意。 白梵路正纳罕,酒坛明明还在岐昭手里啊?怎么能算他赢? 酒坛的确是在岐昭手里,只可惜这局的胜负一开始就不在抢夺酒坛本身,而只在坛子里的美酒而已。 岐昭也是反应慢了半拍,明白得太迟,莫九黎身子前倾,就着他右手微斜的姿势,直接张口咬住酒坛边缘。 用力一沉,壶口半倾,甘冽的美酒便顺着淌入口中,还有一些沿着他下颌精巧的轮廓,蜿蜒直下。 正巧,滴落在岐昭唇上。 同时抚过他嘴唇的,还有莫九黎墨玉一般温润的长发,柔软被微风吹起,散在岐昭胸口的位置,仿似一张迷魅的网,铺洒在这令人沉醉的夜色里。 草色,清风,勾月,繁星。 薄衣,青丝,美人,醇酒。 还有如此这般亲昵宛转的姿势,看在有心人眼中,便如半倚半就,欲语还休。 白梵路也被这画面惊住了,他不由地看向岐昭。 那位神仙仿佛正痴痴地呆望着身上的人,一动不动,从上方滴落的酒液,他许是饮下了,喉间有吞咽声。 白梵路恍惚中也想起酒的味道,这种传说中的忘忧之物,初饮时入口是甘,入喉是辣,入胃是灼,并没那么好喝。 但关键就是回味,越是陈酿便越有回味,仿佛还夹杂了些恬淡的、微冷的,像是春日梨花的幽香。 岐昭,你若再不还手,我可就不客气全部喝完了? 不知过了多久,莫九黎才终于停下来,看岐昭还在发呆,他便笑着重又作势要去咬那坛口。 岐昭一把拉住他手臂,不许喝了! 莫九黎笑,为何不许? 岐昭狠狠道,我陪你喝! 夜里的风格外清冷,不过有酒喝,就仿佛风再冷,也能让人温暖到发热。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70) 岐昭侧过头,旁边的莫九黎应该已经睡着了,白梵路听见隐约轻微的呼吸声。 岐昭抬手,掌心一团光正要扬起,忽而一迟疑,转收起来。岐昭直接从身上解下自己的外衫,展开披在莫九黎身上。 莫九黎朝岐昭这边翻过身,身体微微蜷缩,保护自己的姿势。 岐昭就这么静静在旁坐着,白梵路看不清他神情,只看出他在低头瞧着莫九黎,瞧了许久。 周围异常安静,可是梦并没结束,白梵路还在这片草原上,又等了一会儿,他听到远处传来马蹄声。 循声望去,是一匹黑马,夜色下那马周身镀着一层神光,幽幽然宛如冷火一般。 白梵路忽然觉知到一种异样的熟悉感。 岐昭起身走到那匹马旁边,特意离开莫九黎一段距离。 君上,您这次下凡时间太久,恐怕 我知道,岐昭回头看一眼莫九黎,顶多十日,我定会回去。 他拍拍那匹马,山后雪,再辛苦你,稳住那帮老不修。 山后雪? 白梵路吃了一惊,这名字,怎么如此耳熟 他在哪里听过? 君上放心。 白梵路还待再看一看那马,它却已经消失于天际。 岐昭又回到莫九黎身边,也跟着躺下,面对着莫九黎的方向。 白梵路不知那两人现在什么情况,似乎这梦应该是在春梦之前,感觉他们之间顶多只是种略微暧昧的气氛,还不到后头那般。 而他正疑惑时,却听岐昭道,阿黎,若我走了,你 半晌,又自嘲道,我在想什么呢罢了! 岐昭突然坐起,施展法术,下一刻莫九黎便自草地上消失。 只余了岐昭一人缓缓站起身,对着某个方向遥望伫立。 便如你说的,有缘再会吧。 白梵路心头沉重,下一刻白雾茫茫,这梦又要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啧啧啧 云狗湛:干啥? 作者:原来你竟是这样的酒疯狗。 云狗湛:有意见? 作者:没有,你高兴就好。 白小路:我不高兴。 第73章 白梵路本以为这一个月会很慢,但游遍小半个江南,不知不觉中天气转暖,连荷塘中最早一批花骨朵都开始外露,他才意识到时间过得飞快,离慕云河生辰只剩下不到六天。 他们开始往回走,毕竟庆祝生辰这种事还是要在王府中才合适。 回去的路上起初骑马,到快要接近恒昌郡的两个驿站时,白梵路再次换回女装,慕云河雇了一辆马车,他二人还是坐马车回。 想到还有两天就是慕云河生辰,白梵路心里还是有些七上不下,修仙世界中渡劫都是很可怕的,动辄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他真的能帮云湛渡过劫难吗? 白梵路如临大敌,早没了去时那种非倒计时状态的轻松惬意。 慕云河一直注意白梵路,自然看出他心不在焉。但二人现在不能交谈,他便又从白梵路对面坐到同侧,都在车尾部,正要和他说什么。 突然,车身一阵极为猛烈的颠簸。 外边车夫大声喊道,落石啦!落石啦! 轰隆隆,滚石声从上方传来,随即一声惨呼,马车前半部被一块巨大落石砸中,马车车厢被从中劈成两截,那车夫和方才慕云河所坐的位置眨眼就已经在落石底下! 慕云河正要带白梵路脱离车厢,但紧跟着又有几块落石砸下,截断了他们去路。 前方马匹没被砸到,这时受到惊吓,使劲往前冲,半截马车被它带着拖行,又有几块落石密集地从上方滚落。 前方道路被堵住,马匹慌乱中不顾方向,嘶鸣一声飞蹄从路边山坡跃了下去。 天旋地转间,慕云河只来得及一手护住白梵路,一手使劲攀紧半截马车,不让人车脱离。 也多亏他临危不乱,这山坡下尽是尖锐石块,翻滚中马车几乎完全支离破碎,替二人挡去了大部分伤害。 但马车到底已经破了一半,最后翻转速度越来越快,两人还是被重重甩了出去。 慕云河施展轻功,尽最大力气保证白梵路在庇护中,落地时却自顾不暇,后背怼在一堆碎石上。 他强忍住没发出声,只觉右肩处一片火辣辣的疼,有那么一瞬间都没意识了,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能动动手指。 白梵路迅速从他身上爬起来,你怎么样?是不是受伤了? 没有,我没受伤。慕云河牵动唇角,镇定道。 白梵路顿了顿,你别骗我,有血腥味儿,很重。 慕云河撑起左手坐起来,右肩一点小伤,不碍事,你别担心。 白梵路伸手摸到慕云河,感知他肩膀,还没到右肩处,就已觉察一片湿黏,明显是血。 手还能动吗?得先帮你止血。白梵路问,马车在哪? 他们的包袱都在马车上,里面有旅途常备的金疮药和止血药膏。 慕云河左右看了看,马车后部的残骸的确在那不远,但遗憾的是,包袱放在了马车前部。 方才那惊险一幕白梵路没看见,慕云河道,你别担心,我真的没事,而且说起来,你真是我的福星,要不是我想和你坐在一处,这会儿恐怕已经压在石头下面了。 啊?白梵路听他说起,心有余悸。 但转念一想,要不是为了陪我去江南,也不会遇到这种事。 傻。慕云河左手揽住白梵路,笑道,那这样说,我才是罪魁祸首吧。 白梵路无奈他还能笑得出来,得先想办法给你处理伤口,这附近是什么地方? 慕云河回他四个字,荒郊野岭。 他故意这么说的,已经离恒昌郡不远,不至于真是多么荒凉的地方。 白梵路侧耳听了下,那边好像有水声,我们先去找水,有水的地方容易有人家。 好,我媳妇儿真厉害,这都能听出来。 你就贫吧,还能走吗? 不能了,你扶着我。 白梵路无语,你好像伤的是肩膀吧。 某无赖哎呦一声,我腿也伤了 白梵路想了想,哦,既然这样那你肯定走不了,我去找水,你留在这里等我。 呀别走啊!怎么这样! 慕云河可怜兮兮跟上白梵路,往他身上半挂,疼得嘶一声。 白梵路果然停下来,叹了口气,扶住他道,你能看见你肩膀后边是什么伤的吗? 慕云河不用回头也知道,碎石吧。末了补充一句,很疼。 你还知道疼? 白梵路真是被他弄得没脾气,石头插进肉里,还在肩膀那种地方,想想都很疼,这家伙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可是心里到底难受,他这是为了顾及他,不然也不至于不能自保。 得快点找到水源,剔除石块清洗伤口,再止血包扎,否则时间长了肯定得感染。 你身上带着刀吧? 慕云河身上应当有把防身小刀,白梵路摸到过。 有啊,在呢。 嗯,若是石头扎得深,得用刀剔出来,可是没有火 慕云河见白梵路眉头紧皱,自顾自说着,知这真是担心得紧了。 他心里一热,我没事,我刀鞘里有火折子,也有行军专用的愈创药,伤口我能自己处理好,你放心。 白梵路偏头,似是怀疑。 慕云河将腰间小刀取下来,一转刀鞘与刀刃分开,果然从里抖出个火折子,还有一包药粉。 我小时候和我爹住过营房,这些都是他教我的。 白梵路这才稍稍放心,他眼睛看不见,刚还担心怎么才能给慕云河处理伤口,慕将军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果然还是教了他儿子基本自救手段的。 二人循着水声找到一条河,此处视野开阔,但依旧看不到人迹。 在岸边坐下,慕云河反手扯开上衣一看,果然右肩那伤口不浅,现在疼麻了以为没什么,其实是完全透肉,只露出小半石头尖在外面。 怎么样?看得见伤口吗?是在肩膀上面还是下面?白梵路问。 慕云河只庆幸,幸亏他看不见,否则这伤口的样子,怕得把人吓一跳。 能看见,小伤而已,就在肩膀上面,我左手就能给它挑出来。 白梵路听慕云河语气如常,以为真如他所说,那我 你就在这儿坐着,我去捡柴生火。 白梵路此刻觉得自己成了累赘,他刚低头,慕云河蹲下来,留着力气,一会儿帮我包扎。 包扎?要力气吗? 白梵路没明白,但好在能有一件自己可做的事情了。 慕云河生火烤了刀子,开始动手给自己生挑伤口,烫热的刀子刺进肉里,一点点将石块撬出来,这亲眼看着再兼亲身感受,个中酸爽可想而知。 慕云河本想一鼓作气,但到底是□□凡胎,他几度疼得不得不停下手。 因为到后面左手就抖得越来越厉害,胳膊也因长时抬着而发虚,有次差点将刀子脱手,但想到白梵路还在旁,他咬牙忍着,愣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但白梵路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安静等了一会儿,忽然挪过来,坐到慕云河对面。 慕云河不知他要做什么,却见白梵路抬手,然后脸就被轻轻碰了一下,继而停在额角。 霖秋? 白梵路摸到慕云河脸上的冷汗,他手试着往旁边,放在慕云河拿着刀子的左手上,微微握起来。 如果没力气了,我借给你。 慕云河一愣。 白梵路的手只是在他手背上轻轻握了一下,似乎是怕干扰他动作,稍作停留就离开了。 但他人就坐在对面没走,等你弄好了,我替你包扎。 慕云河凝视着面前人沉静的面容,心里涨满了说不出的情绪,好,就快了。 啪嗒石头掉在地上发出声音的同时,白梵路也不由自主直起身,那东西从伤口出来,必定会出很多血。 没怎么出血。 慕云河仿佛看出他所想,但白梵路接下来分明闻到一股明显的焦糊味儿。 你 刚说一个字,就觉得身前一沉,慕云河朝他拥了过来,左手揽着他,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慕云河没说话,他这会儿不能说话,一说就会泄露,这止血的痛感真的忍不了。 白梵路大概猜到什么,慕云河脸就靠在他肩膀,汗涔涔的,整个上身也是,露在外面的皮肤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当真是疼极了吧,这骗子 白梵路刚刚其实就发现了,慕云河头上冒汗,青筋绷起,明显是在硬撑,所以他才说要借他力气的。 虽然借力气这种事听着很玄奥但他脑子一热就那么说了。 慕云河抱着白梵路待了一会儿,才总算缓过来,啊,舒坦多了多亏我媳妇儿借我力气。 又恢复了那种吊儿郎当的语气,只不过的确是虚脱过后劲头没那么足了。 白梵路难得不怼他,只催快点撒上愈创药,然后用慕云河上身的衣服扯成条帮他包扎。 而这时,白梵路才终于明白,慕云河说让他留着力气包扎是什么意思。 因为伤口在肩上,要包扎就势必要从肩到腋下多缠几圈,白梵路专心致志这样做的时候,某人趁他离得近,揽住上来就亲一口。 白梵路表示,对待伤员,可以适当忍。 熟料又缠一圈,再获一口。 白梵路暗暗叹息,伤员有特权,大不了当赠送一次。 可有些人就是这么得寸进尺,前两次得了甜头,第三次直接箍着白梵路来了个湿热长吻,直接将人按在河滩上,碾压了半天。 当真是留着力气全用完了,才瘫在白梵路身上,意犹未尽道,若这是床该有多好 若这是床,信不信我直接把你踹下去。 就因为不是床,白梵路才考虑这货万一被掀翻,后背着地伤口又得碰到,这才手下留情的,没想到他如此不识好歹,占足了便宜还不知见好就收。 他就不该心软! 白梵路没意识到,其实打从答应成亲起,他这颗心就已经软成熟柿子,可任人揉圆搓扁了。 总算暂时解决伤口的事,现在最大的困难就是如何从这谷底出去。 听慕云河描述,掉下来的地方是一处断崖,原路返回行不通,而两人身上除了一把刀和火折子,也没别的用具。 按照落点与恒昌郡的方位,二人决定沿着河往上游走。 他们掉下来时才是上午,再经疗伤休整,这连番下来,已经到了黄昏。 我们歇一夜再走。 白梵路看不到天色,但也的确走累了。 慕云河原地升起火堆,上树去摘来几个野果,两人垫了垫肚子。 这林中或许有野鸡,我去碰碰运气。 慕云河虽然右手不能大动,但毕竟武功不错,不多时真就逮回来一只野鸡。 褪毛清洗做得倒是熟练,白梵路听着,问他,也是慕将军教你的? 当然了!慕云河架起野鸡在火上烤,我爹什么都会,比我厉害。 白梵路突然就想起慕王妃说的那句,从慕将军故去后,慕云河大受打击难怪,他们父子感情一定很深。 你也很厉害。白梵路道。 慕云河笑了,可我不喜欢打仗,但他顿了顿,或许有一天我也会去的吧。 你不会去,你没时间了,白梵路想,不过等出了棋局,外面那仗更难打。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71) 嗨,说这个做什么!来,霖秋,尝尝我烤的野鸡,许久没烤了,也不知成不成,而且没作料也没酒,味道大概会腥的。 白梵路接过一块,是大腿肉,他咬了一口,火候正好,还可以不腥,已经很不错了。 真的!慕云河大受鼓励,那你多吃点,这个肉多还有这,这地方肉嫩! 他挑挑拣拣,把好的都分给了白梵路。 白梵路本来不好意思想婉拒的,这时忽然觉得这情形莫名熟悉,似乎在哪里也曾有人,像慕云河此般这样待他。 等吃完了,天也彻底黑下来。 两人多捡了些干木柴,存放在身边,保持夜里篝火不灭,防止有野兽偷袭。 慕云河上衣破了,晚上就有正当理由挤着白梵路睡,白梵路脱下外衫给两人盖在肩上,就这么靠着过了一夜。 第二天,依旧是继续沿着河往上走。 上午没什么收获,但下午慕云河却有了惊喜发现,这条河从某处起被分成了两部分,也就是有了两个源头,其中一个源头汇入的水流微微有些冒出热气,他摸了摸,明显有温感。 其实慕云河经常在外边各地游玩,恒昌周边他算是比较了解的,这时心里便有了数。 沿着这条河再往上应该会到一个村镇,是远近闻名的温泉镇,有与恒昌连通的山路,他们是肯定能回得去的。 估摸此地到温泉镇慢慢步行最多不过两天,到了那里再雇车马,再有多一日也足够回恒昌了。 慕云河正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白梵路,却在这时,听他忽然问道,今日是不是五月二十八? 慕云河答,应该是吧。 猛地他意识到一件事,白梵路记挂着日子,该不会是他想的那个原因吧? 但只到这里,白梵路就没再继续说话,而是像在思虑什么。 慕云河之后同他说起温泉镇,白梵路一听还有两天才到,心情更加低落。 怎么了突然不高兴? 没什么,想快点回去罢了。 不是那个原因吗?慕云河有点失望。 过了中午,就只剩短短六个时辰十二个小时,其实白梵路一直在默默计算。 起初没提出来,是因为心里期待着,至少能到个像样点的地方,好好给慕云河过一下生辰,等待天劫降临,而不是这般狼狈流落在外。 可是所剩时间越来越短,白梵路就越来越觉得心里难过。 他不想在这个棋局里,他们两人就以掉下悬崖落难以结尾。他会不由自主想起云湛,临死时候也是在悬崖下面。 两人各怀心思,又相携着往上走,到得夜幕降临时,慕云河已经能看见远方山影没处最后一袅炊烟。 估摸着明天再有半天时间,他们就能到有人居住的地方,再不多时抵达温泉镇。 又是露宿的一夜,照例还是生火、烤野味。不同的是,白梵路感觉到今夜这水声与昨天不同。 而且这附近温度好像略高一些,入夜后即使不在火堆旁也不会太冷。 这里有个水潭,我去洗个澡,你洗吗? 慕云河是特意选的这里,天然的温泉潭,他身上出了不少汗,再不洗都臭了。 白梵路劝他,你肩膀上有伤,还是别沾水,再忍两天吧。 伤在上面不碍事。 白梵路听见哗啦水声,情知慕云河已经去了,只不管他。 在原地靠着大石坐了一会儿,听见那边忽然没拨拉水的动静了,他提醒,阿湛,别在水里睡着了。 没人回应。 白梵路心里一咯噔,怎么回事? 阿湛? 他试着朝刚才慕云河去的方向摸索,感觉离水边近了,还有湿润温热的水汽往脚边扑来。 他正蹲下要探一探水潭的边缘在哪,谁知手刚往外伸,就被另一只大手拉住,用力往前一拽。 哗啦!整个人跌入了温泉里。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前方高能预警。 白小路:导演,请问我有替身吗? 导演:什么替身?武替还是裸替? 云狗湛:(惊)师兄这里不会武功,哪来的武替? 白小路:那就裸替。 云狗湛:你 白小路:我?(温柔一笑.jpg) 云狗湛:那我也要裸替(狗牙咬碎.jpg) 观众:???啥?我们不会是要看到两个裸替在那啥啥吧? 作者:放心啦,他俩真人去别处开车,裸替在绿棚子里做做样式就行了。 作者OS:我是不是很有才?是不是!是不是! 此处要是再没有鼓励,菌就要枯了t? 打滚球球小天使摸头不然下章鸽了它!bu侍 呜呜呜伦家只是想摸摸头球球了最近真是快冻死了QAQ【高亮显示】豪车车票提前买,售票点见作者专栏。 第74章 霖秋,这温泉可舒服了,你也下来洗吧! 慕云河好似憋了半天,这时才放声笑开,拥住被他扯下来的人。 白梵路听见那笑声知道又被暗算,刚想从他怀里挣脱出,可脚下河滩尽是鹅卵石,试了几次都踩不稳,只能用手稳住平衡,可他无论把手往哪里放,按到的都是一片溜光水滑的皮肤。 慌里慌张往后退,刚挪远一点又被捞回去,坐在慕云河腿上,而他那两条大长腿明显还是光着的。 上身光着,腿也光着,可想而知这位泡温泉的慕小王爷,现在是在裸泳。 而白梵路自己,刚刚那连番扑腾下衣衫也都湿去大半。 白梵路顿时就不敢动了,既不敢往后退,更是绝对绝对不能往前挪。 慕云河还能笑得出来,捉住白梵路那两只僵在半空无处安放的手,替他选了个相对安全的位置,放在自己两侧肩膀上。 本该也是光着的肩膀,此时却覆着一截湿布料,白梵路因尴尬而乱哄哄的心跳骤然一紧,道,你伤口弄湿了。 还不是你刚刚那么大反应,不然不会湿的,所以 白梵路皱眉,所以什么? 所以你要对我负责。慕云河贼特兮兮笑。 白梵路接住这茬,好,我负责帮你重新包扎,现在烦请小王爷和我上去吧。 趁着这会儿交流的冷静期,白梵路脚下已经踩稳了,很轻易就站起来,慕云河正要摊手叹息,忽然见白梵路往左侧走去,似要迈步上岸。 他瞳孔一缩,小心! 白梵路还未反应过来,右脚踏下去竟踩了个空,原来连慕云河都没发觉,这处浅滩下竟有一个断层,水明显比旁边要深许多。 白梵路一脚踩进,人直接没了进去。 沉沉的压力立刻从周身侵袭而来,黑暗,闷热,胸腔内仅存的少量空气被迫挤压,取而代之都是带着矿石味道的泉水,从口鼻之间凶猛灌入。 好难受没法呼吸了 而另一边,慕云河刚钻进水里,便被急速涌入的暗流冲了开去,他凭着一股狠劲下潜,眼前终于出现一抹人影,正随着水波晃动。 慕云河迅速游过去,顾不上许多,直接堵上白梵路嘴唇,撬开,将自己温暖的气息让渡。 昏暗的水底,两人发丝交缠在一起,遮挡住慕云河视线,他刚要带着白梵路往上升,忽然感觉对方回抱住他,嘴唇更加用力贴了过来。 虽然非常享受美人主动献吻,但眼下还是先到安全的地方要紧,他一手抱住白梵路的腰,向水面升去。 甫一上岸,白梵路便用力推开慕云河,咳了半天才恢复过来,无力地趴在岸边大喘气。 慕云河看他缓神,等了一会儿才道,刚刚还缠着我不放,这么快就扔到一边了,原来真是将你夫君我当成了救命稻草,哎,伤心啊。 白梵路只想揍他,谁让你要拉我下水的。 是是是,都怪我。慕云河笑道,不过娘子你竟然不会水,这样还是多有危险的,不如我教你怎样? 不怎样,白梵路冷冷道,只想爬上岸,边爬便道,你伤那儿湿透了,必须马上处理,快上来。 突然慕云河从后面过来,一把搂住他,白梵路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往后一仰,周围又有大量的水涌了上来,但他还没得及惊呼,也还未没入水中,慕云河的嘴唇就上来堵住了他。 耳边只有水声,没了第一次落水时的惊慌失措,因为知道有人会护着他,白梵路虽然气愤,但也不能离开那两片嘴唇,那是赖于呼吸的源头。 不得不说这家伙真是肺活量惊人,白梵路好不容易才等到慕云河带他浮出水面换气,心中唯有这一个感叹。 可即便喘不上气,他还惦记一件事,你的伤 话没完就又被按进水里,被迫汲取气筒打来的那一丝极为抠门的舍予。 如此反复几次,最后白梵路实在是筋疲力竭,攀住岸边就趴着死活不动,面红耳赤气喘吁吁,我、我不学了,你完全就是、就是在 就是在趁机揩油! 慕云河也游过来,单手支着下巴歪头看他,可你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 你现在没那么怕水了。 白梵路一愣,这倒是,他现在在水里的确自如多了,刚才不慎掉进去的心理障碍也没了,全都替换成对某个接吻狂魔的阴影。 而且你憋气的时间也变长了。慕云河笑着,这该归功于我吧? 吻技好,能让人浑然忘我。 就算不说白梵路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可他现在不想动,头偏过去,后脑勺对着这边,枕在胳膊上只想歇会儿。 喂,你的伤顺便还没忘。 慕云河心里一动,就听白梵路语带怨愤道,算了,懒得管你。 慕云河低笑,也靠在岸边,两人静静地不再说话。 温泉表面冒着浅浅热气,随着腿拨动水波,热气被催生,一层层上浮。 白梵路衣衫全湿透了,身线被勾缠在飘带似的水波之间,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衬着半透明的衣料,几分妩媚隐隐从骨子里透了出来,骤眼望去分外引人遐思。 慕云河视线就在那水面上下,眸底微微深邃。 过了子时就是你生辰了。白梵路忽然打破沉寂。 他并没偏过头来,只是接着问,你生辰有什么心愿吗? 果然,白梵路先前问他时间是记着他的生辰。 慕云河盯着他后脑看了片刻,我有什么心愿,你知道的。 白梵路枕着的胳膊微微动了一下,除了那个 除了你,我没别的心愿。 白梵路微微脸热,并不是一定要要那个,才算 才算什么?白梵路也不知自己指什么。 慕云河却说,的确并非一定要那样才算,但若是你不愿意,说明你心里始终对我而不像我,我看见你,就会想你,想拥抱你,想把你据为己有,若是心悦对方,这才是正常的吧。 慕云河说的话虽露骨,但又十分坦然,而事实也正如他所说,再正常不过。 白梵路却沉默了。 慕云河无奈道,所以只能说,你还没那么喜欢我。 我白梵路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到底嗓子一滞没说出来。 怎么我生辰,你这么紧张?慕云河故作轻松地调笑,莫非是想到生辰后答应我的事情? 白梵路咬唇,他哪是担心那个。 慕云河以为说中,好了别这样,瞧把你吓得,我那是逗你玩儿的,我怎么可能用这种方法强迫你,我会等到你真心愿意的那天的。 不管多久,我都等。 白梵路听着,只觉心头微颤,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捏了一下,短暂的扼住停跳后,再跳时就失控了。 身侧传来水声那人似乎打算就这么上岸。 白梵路突然转过来,慕云河措手不及,见白梵路过来还以为他是滑倒,忙伸手拥住他,却被一下扑在泉边。 现在就可以 慕云河呼吸一紧,他听见了什么? 白梵路紧紧抱着慕云河,像是生怕给自己留余地,埋在慕云河颈边,义无反顾道,我送你生辰礼物。 慕云河脑子里嗡嗡直跳,白梵路整张脸都烫的吓人,连带着他颈间剧烈跳动的脉搏也要被烫化了。 霖秋 你可以叫我师兄,我喜欢你这样叫。 似乎一旦开了头,要豁出去坦诚面对也没那么难了,可白梵路好不容易勇敢一回,对方却像是傻了,平时不让他撩他偏要撩,现在送上门来,反而怂不拉几的。 虽然自己这手也有点抖,但白梵路还是抬起来试着摸上慕云河的脸,眉毛、眼睛、鼻子他还是第一次用这种方式去看清一个人。 手指到嘴唇的时候,感觉那人微微张开,白梵路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就将手指伸进去,立即被他含住。 白梵路禁不住浑身一颤,就听慕云河道,师兄,你坦白的样子真可爱。所以你这是在勾引我吗? 明明是你在勾引我。 慕云河低低一笑,咬住那根手指,我是天天都在勾引,只可惜勾不动。 其实白梵路刚想抽手,却被对方捉住,往下拉。 两人这姿势,任何细微的变化都再清楚不过,更何况还是和小完全不沾边的那种变化。 你真的想好了?我可是很难满足的慕云河按住白梵路明显带怯的手,逼迫他感受。 就算没想好又怎样?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72) 慕云河看着眼前这张羞红的脸,微垂的眼睫明明泄露了这人此时的心慌意乱,可他咬着嘴唇,说出话时又仿佛分外坚决。 慕云河轻轻吻上去,挑开,想咬就咬我,别咬自己,告诉我,为什么突然愿意了? 白梵路想说,因为还有两个时辰,就到你的生死劫。 可又发现,其实这理由挺单薄的,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似乎心有不甘,又似乎为了印证什么,白梵路一把勾住慕云河脖子,吻了他。 这吻持续很久,直到分开还是藕断丝连。 阿湛 嗯,我在听 慕云河的吻一点点落在白梵路嘴唇周围,接着是耳垂,颈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温柔且珍惜的,虔诚到仿佛生怕将他弄坏了。 白梵路微微扬起头,手捧住慕云河后脑,五指在他发间缠绕。 安静的,只有水声。 呼吸,也极为静谧到几乎不察。 而当那吻终于落在心口时,白梵路突然就想明白了,他轻轻一笑道,你觉得为什么,那便是为什么吧。 这句话意会一下,其实应当是 阿湛,我喜欢你的。 不是喜欢你的脸,或者你的声音,而是喜欢你,即使换了一个世界,还是轻易就会动心。 白梵路现在能确信了,之前是他一直在自我麻痹,下山后他与云湛一定发生过什么,和不是尘有关,绝不是现在以为的那么简单,哪怕记忆找不回来,对这个人的感觉却都一点不假。 总有一天,他会将记忆找回来的,而在这之前,他不想失去这个人,更想让他快乐,哪怕快乐地过完这个生辰也好。 想通之后,无比轻松,原来自我承认并没以为的那么难。 我觉得为什么,就是为什么?慕云河又问了一遍。 嗯。白梵路轻轻回答,却没有迟疑。 半晌后,慕云河埋在白梵路心口,听见那里正跳得厉害。 一声喟叹,慕云河手突然用力,吻住白梵路再一次将他按进了水里。 这次没有任何挣扎反抗,二人在水中紧紧相拥,白梵路的衣服不知被谁拉扯,看似繁复的裙衫在水的作用下散开一半,另一半也很快脱离了束缚。 慕云河一直看着白梵路,看他那双半眯着的细长瞳中虽无神采,却是薄薄覆着一层水光洌滟,底下一抹神秘的暗紫色。 明明是很脆弱的一双盲眼,也仿佛蕴涵着动人的情愫,万般妩媚娇艳皆是平常见不到的风景。 这样漂亮的一双眼睛,这样美的一个人,似乎只要被他这么撩上一眼,便是万劫不复 两人宛如两尾游鱼,绞缠在一起,随着交换亲吻,水泡不断从水下往水面冒。 先在水中畅游,再脱离水面换气,最后是搁浅岸边。 慕云河抱着白梵路,看着上边的他在月下美到触目惊心的影子。 这一刻简直就像做梦,可感官却又真实到令他欲罢不能,只能一次又一次去证实,去索取。 直到彻底释放出,对这个人浓烈到失控的爱。 朦胧间,白梵路听见自己脑子响起什么声音,可他却没来得及分心去理解,就又被那个人带进新一重迷幻的境地。 天地枕席,星月明灯。 篝火不知什么时候烧尽了,木柴断作白灰,掉落时激起几点火星。 但温泉水暖,这比火还要热烈的夜才刚刚开始燃烧,离熄灭还早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咳咳,啥也不说了,买票吧。 第75章 再次醒来时,白梵路发觉自己是睡在柔软的床铺上。 他手指才动了动,就被一人握住,霖秋。 是慕云河,白梵路刚想坐起来,就觉身体那处传来异样胀痛,两条腿更是一阵发酸,完全使不上劲儿。 昏迷前的种种如放电影,在脑海中迅速回播,白梵路猛然想起来发生过什么,嘭一下脸色炸红,迅速从某人那抽回自己的手,缩进被子里。 只听慕云河一声低笑,害羞了? 白梵路默默鸵鸟, 慕云河伸手探上他额头,还好,烧退了。 听到这烧退,白梵路恍惚了一下,短暂闪神过后,慕云河已揽住他肩膀,将他轻轻扶起,一杯水贴到他唇边。 正觉得嗓子哑,很快就着水杯喝完了。 还要吗? 白梵路摇摇头。慕云河重新放他躺好,起身搁了杯子,又回床边坐下。 这里是温泉镇的客栈,离恒昌也就两日路程,我已托人带信回王府,你身体虚,我们多待几天再回去,不用着急。 听到慕云河说时间,白梵路陡然想起一件大事! 今日是不是你生辰了? 慕云河没想到他开口第一句竟是先确认这个,你昏睡一天一夜,我生辰昨日已经过了。 白梵路嗓音蓦地就有些颤,过了? 那天劫呢?天劫怎么没来?他怎么会还在棋局里? 我昏睡时,你发生什么了?白梵路不信地又问。 他这突然变得凝重的表情和语气,让慕云河也紧张了。 霖秋,你怎么了?我带你来温泉镇,就一直守在这儿,什么也没发生啊。 什么也没发生?这怎么可能? 白梵路问,那道士不是说你生辰时会遇到生死攸关的事 慕云河这才恍然,原来你在担心这个,他说的那是二十二岁生辰,我昨日满二十一岁而已,再说我与你成了亲,就该化解了 白梵路面色微沉,发觉他话中纰漏,你刚说你是二十一岁生辰? 对啊。慕云河笑道,你忘了,我们还合过八字的。 可你那时明明说 白梵路猛然意识到,那时候他问慕云河生辰是哪一天,的确没问过对方是多大年纪,他以为他默认问的就是离他生死劫还有多久。 而合八字那个流程确实能看出来,但白梵因不知年庚几何,再加上有先入为主的印象,便也没想着要确认。 可是 既然你还有一年多时间才到道士说的生死攸关,为什么王妃会那么着急让我们成亲? 啊?慕云河还没太闹明白这件事。 从他的反应,白梵路也算基本相信,慕云河并非有意拿这么大的事骗他,毕竟他曾说过如不愿意就给自己多点时间培养感情。 放缓了语气,白梵路道,当日我问你生辰是哪一天,其实是想问你离二十二岁生辰还有多久 慕云河一时有点懵。 你还说若我不信就去问王妃,否则她不会这么着急,我就以为真的只剩这二十多天了。 这乌龙闹得白梵路顿时深觉无力。 慕云河沉默半晌,我娘其实一直都着急,毕竟早一天定下来她就早放心,她可能也不知道,你原来是误会了 白梵路叹了口气,归根结底还怪自己,没多确认两句。 可白梵路这声叹息却让慕云河心里微微一抽,霖秋,若你早知道我还有一年多时间,是不是就不会答应我了? 白梵路一愣,这答案很明显,若早知还有一年,他定不会那么快就答应成亲的。 但此刻这答案他却说不出口。 原来,你真的只是为了那个预言慕云河的声音听着满是落寞。 白梵路想说不是,但一开始却真的是。 如今两人才刚心意相通,还发生了最亲密的关系,如今再纠结这些显然也没那个必要了。 一年就一年吧,白梵路想,平白多了一年相处时间,回去后还要面对那些仙魔纷争,这一年安逸也算是赚来的了,他该感到庆幸才是。 阿湛 我知道了! 刚唤一声,便被慕云河打断,我知道你的意思,不用说了。 白梵路一听这就是要误会的前奏,可不待他解释,慕云河已霍的站起来,我去后厨看看粥熬好了没,你先休息会儿。 阿湛!我不是 砰一声门被关上,白梵路心里随着这一声也落了空,他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以慕云河那样一根筋的性子,恐怕真要钻牛角尖,以为自己前天夜里说的话做的事都是为生辰哄骗他的。 白梵路想去追上那人,可是坐也坐不起来,他把住床边正要翻身。 忽然门又吱呀一声开了,白梵路惊喜道,阿湛,你不许走,过来听我说。 慕云河看他倚在床边,动都动不了的样子,到底挡不住心疼,走到床边握住白梵路伸来的手,我不走。 说着又闷闷道,我若真想走,也不会这么快就回来了。我我其实在门口,哪儿也没去。 白梵路被他逗笑,心里又是蓦然一暖,这呆子呵,有时候能得很有时候却笨得很。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为你生辰才答应和你在一起的。 是。慕云河答得半点不含糊。 你这样说其实也没错,白梵路感觉握住他的那只手陡然一紧,心内禁不住一叹,你也不仔细想想,我至于为个不在意的人,委屈自己付出这些吗? 身为男子却愿以女装出嫁甚至屈居人下,现在把什么都搭进去了,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 慕云河犹在发怔,似还没领悟过来。 白梵路难得在言语上占回便宜,这时拍拍他肩膀,故作温柔道,好弟弟,你还是太嫩了。 他说着好心情地笑起来,不料牵动身体难以启齿的痛,顿时倒抽一口凉气,慕云河这才像是缓过神。 你刚刚是不是调戏我了?他问。 有吗?白梵路在被子里装傻。 有!慕云河气冲冲俯身,对着那张欠□□的嘴又磨又咬,直将它啃肿了才算冰释前嫌。 白梵路被亲得浑身暖融融,笑道,这就化干戈为玉帛了?我还以为慕小王爷这么争强好胜的人,肯定得气闷一阵子呢? 慕云河在他唇边道,化干戈为玉帛? 他手在白梵路腰肢上划了一下,等你有力气了,我们还是化玉帛为干戈比较好。 开了荤的小王爷成熟了,真心不好惹。 你肩膀上伤怎样了?转移话题。 不影响,我一只手也可以 然后窸窸窣窣一片呼哧带喘,白梵路被迫认识到他那一只手有多可以。 不过好歹人性尚存,在他连连告饶中,某人终于舍得结束这甜蜜的惩罚。 喂白梵路喝过粥,再半强迫给他那里上了药,慕云河心满意足搂着自己羞成红果的媳妇儿,两人窝在一起补眠。 之前昏迷后睡了一天一夜,白梵路完全没意识,也没做梦,这回再睡着,隐隐才出现新的梦境征兆。 只是在那梦之前,白梵路听见系统提醒。 滴滴:有大脑未接收的新消息,是否重新读取? 白梵路想起昏迷之前的确听见过奇怪的声音,原来是系统,这时选了是。 滴滴:恭喜达成隐藏事件草色烟光落微雨,获得奖励傀儡镜像。 滴滴:该事件前80%进度被异常能量干扰,已全部抹除,现由新进度100%覆盖,可花费读者的脑洞残片3检测异常能量来源,是否执行? 异常能量?白梵路一听就选择了是。 滴滴:判断干扰能量来源,古镜不是尘。 真的是这个? 白梵路之前就猜自己那片空白的记忆是被不是尘抹杀了,但始终停留于怀疑,并没直接证据证明。 所以这意思就是,隐藏事件草色烟光落微雨原本已经完成了80%,因为不是尘抹杀了与镜像有关的所有记忆,所以这80%也跟着全没了。 那必定这件事是与曾经存在的那镜像直接相关的。 白梵路在心里问,这隐藏事件到底是指什么?光凭一句诗看不太出来啊。 系统:已达成事件允许查看事件回顾,是否现在回顾? 白梵路自然选是。 比视频网站更快,无需加载等待,脑子里便开始出现清晰的画面,可进度条刚到1%,白梵路就紧急叫了停。 好在这系统还算灵光,刹车也快。 只是脑子里以他和慕云河为主角的那些画面已然挥之不去,白梵路红着脸,问,确定是指这种事? 滴滴:无法识别此问题,请重新提问。 白梵路深吸一口气,好吧他懂了,虽然这句诗很委婉,但如今联系起来再看草色烟光落微雨这几个字,当真不是单纯写景。 所以,之前已经完成的80%,由不是尘消除的记忆,云湛和被抹杀的镜像,以及他与慕云河那100% 白梵路已经基本可以推断,他和云湛曾经在那段记忆里也发生过某些事,只不过没做完全程。 这个突如其来的猜测让白梵路心慌意乱,他是已经接受自己对云湛感情不一般的事实,但没想到的是他们甚至可能曾经非常亲密过,但那些记忆却全都没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白梵路迫切想要弄清真相。 他突然记起,傀儡镜像是什么? 滴滴:傀儡镜像,世间罕有的一种傀儡,可代替饲主进入任何镜中,窥探内里世界,需以傀儡术操纵,操纵难度取决于镜魂强弱。 白梵路,镜魂是什么? 滴滴:镜的守护者,要突破镜界必须打败的人。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73) 白梵路大抵明白了,要使用这个傀儡,他首先得会傀儡术,其次要有足够的实力。 而傀儡术原主是成为魔尊之后才会的,难道自己也必须如此才能修成吗? 仙界并没有傀儡术,只有魔界才有 白梵路正思虑,忽听有人在说,你这身力量哪儿来的? 更清晰了,那是岐昭的声音,你身上怎么突然多出这般阴邪的法力?还有今日那个人,是你操纵的吧?这到底是 傀儡而已。 莫九黎嗓音淡淡,仿佛在说今日天气很好。 白梵路知自己又进梦里了,又听莫九黎说到傀儡,赶紧屏息凝神,听这二人在讲什么。 只是四周雾气袅袅,略微还有些闷热,他们这是在哪儿? 有水声传来,莫九黎自玉石台阶上走下,坐在一方圆形池边,双腿没入水里。 我要沐浴了,神君若无旁的事情,还请回避。 岐昭却不离开,反而大步走到那水池边,伸手一探,阳灼之泉,专门压制阴邪之气的,阿黎,你到底在做什么? 岐昭手掌按住莫九黎肩膀,他此刻仅着一身单薄绸衣,腰间虚挽着一根带子,衣襟半敞在下腹才收拢。 与之前冷漠疏离的气质大不相同,今日的莫九黎依稀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魅惑感。 只是说出的话依旧是冷的,我在做什么,似乎也与神君无关? 莫九黎不动声色拢了拢衣衫,微侧身似要避开。 而岐昭的手仍旧停留在他肩膀,见他语气似有不悦,本打算松开,却是忽然掌下一动。 阿黎,这是怎么回事?你 莫九黎沉声道,放手 这声音外强中干,连白梵路都听出不对劲,并且他还依稀感觉到,莫九黎周身似乎有什么异常熟悉的灵气在波动。 至阴至寒,宛似毒蛇一般 岐昭反扣住莫九黎左腕,似乎是在探他脉搏。 与此同时,白梵路感觉周遭空气里若有热流汩汩涌入,温和却又不容抗拒,霎时便将围绕着莫九黎周围那股冰寒之气冲散大半。 那两个人不知何时都变为盘坐的姿势,岐昭一手扶着莫九黎肩膀,一手握住他左腕。 而透过肩处的衣料,岐昭手掌灼亮得似要燃烧,而他浑身上下也被一层赤红的光晕笼罩着。 莫九黎无声地面对着岐昭,右手五指间深紫色的雾气正在缓缓形成。 白梵路看着莫九黎那动作,不知为何有种错觉,错觉他即将要给岐昭一掌。 泉水自地底涌动的声音很清浅,整个殿内极其安静,针落可闻,大殿四周低垂的帐幔被夜风鼓起,摆动,时而剧烈时而舒缓。 沿着手腕脉搏的跳动,仍旧有沉厚神力源源不断涌入莫九黎身体。 白梵路仿佛能看见它们自四方经络传至他周身各处,让他整个人都似被岐昭神力包裹,拥了个密不透风。 莫九黎挣扎着就想要站起来。 别动!不要命了?岐昭低吼一声。 莫九黎正要反驳,与岐昭对过视线,又迅速偏头避开,再无其他动作。 片刻后,岐昭终于长长吐了口气,你这家伙,明明身体就没复原,偏生还要逞强。 莫九黎道,多管闲事。 算了,你不想说也罢,左右本神君就护着你便是了。 莫九黎似是瞥了岐昭一眼,不言。 岐昭身形略微后仰,捧起莫九黎肩膀上的一束半湿的头发,握在手中细细摩挲。 灵气过处,不仅仅是衣衫,连头发都被彻底烘干,格外柔软顺滑。 嗯,头发已经这么长了啊岐昭感叹,爱不释手。 莫九黎自动忽略他这句废话,稍微一偏头,那束头发就从岐昭手中溜走。 方才多谢神君相助。 多谢?哈哈!那你倒是说说,要怎么谢我?岐昭支着下巴,明显故意问。 莫九黎不为所动,神君说笑,当今之世哪还有神君求不得的东西,还需在下区区一个谢礼?况且,神君想必也清楚得很,方才即便你不出手帮忙,我也完全有那个能力自救。 这算过河拆桥吗?白梵路心想。 不过岐昭仍旧笑着,敢情照你的意思,本君救你竟还是多此一举了? 大约如此。 狡辩 出其不意,岐昭突然一个猛子扑上去,莫九黎侧身躲开。 岐昭也不是省油的灯,左手飞快探过去,一把揽住莫九黎腰身,再猛一用力整个人随着欺上前,将人制于身下。 莫九黎大吃一惊,你 岐昭语带不满,阿黎,我足足等了你一个月,你可倒好,又要故技重施,用完本君就想走? 莫九黎冷哼一声,那神君想要如何? 岐昭没有立即回答,他微微低下头,看向莫九黎,莹白如玉的肌肤衬着乌黑发亮的头发,两者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 真漂亮!岐昭笑道。 莫九黎似是一愣,仿佛才反应过来他指什么,我非女子,当不得这两个字,奉劝说话还是小心为好。 岐昭摇头,低低笑了两声,那笑声低沉而又随意,仿佛兴犹未尽般,他愈发贴近莫九黎,连鼻子尖都快碰到他耳垂。 嗯,还很香 白梵路心里略打鼓,这是□□的调戏吧? 然而这还不算完,岐昭此时居高临下,占据有利地势,他手还攥着莫九黎手腕,约摸是制住他脉门了。 总之莫九黎就那么躺着不动,像被点了穴道般。 在两人身侧,岐昭的头发垂落下来,与莫九黎铺散于地面的头发重叠在一起,深黑中依稀隐藏着几缕深紫,看上去流光熠熠。 岐昭也是在瞧那头发,阿黎,你看咱俩的头发现在纠缠在一起呢,你说,这样子像什么? 像不像结发? 白梵路暗暗咂舌,感觉气氛不太妙。 果然下一刻岐昭身形一晃,被朝水池中央扔了出去。 四溅的水花中,昭诃帝君连同他满腔的梦幻泡影,一道栽进池底。 等再出来时,他破口大骂,好你个莫九黎,现在有了点邪门的法术就知道对付我了?你个背信弃义的负心汉! 莫九黎冷笑,负心汉? 可不就是负心汉!岐昭一边抹把脸一边道,你昨晚才和我海誓山盟,今日就要谋杀亲夫! 听到这谋杀亲夫,白梵路差点没笑出声,这岐昭,愣起来和慕云河有一拼。 莫九黎大约也是气笑了,我几时与你海誓山盟,我怎么不知道? 就昨晚,你说你下辈子要如何,我说我下辈子要如何,你敢不承认? 莫九黎还真没有不承认。 白梵路有些好奇,他们说下辈子如何具体是怎样?但可惜莫九黎没搭这茬,拢住衣服起身就要走。 岐昭在后朗笑一声,你现在敢走,就是认了我方才说的。 莫九黎只稍作停顿,仍旧抬步往外去。 而岐昭还不放弃,在他身后接着喊,反正下辈子你要当个画师,以墨为友,名字就叫墨。而我呢嘛 声音最后略微涣然。 白梵路感觉梦境将散,可他听见那个墨字,心头震动。 然而后面还有话。 空灵的大殿内,水汽纷纷随着岐昭浑厚嗓音,每一粒水珠仿佛都带着那回响。 他说,纯阳之体,至清之神,这是你给我取的名字,水甚清则湛。 你为墨,我为湛,阿黎,我记住了。 下辈子我会去找你的,你休想跑得掉! 你听见了吗?休想! 作者有话要说:白小路:原来我的名字是这么来的云狗湛:原来我的名字是这么来的+1 白小路:也不怎么样 云狗湛:也不怎么样+1不对!如果是师兄取的当然好! 作者:总之雨我无瓜(望天) 第76章 慕云河发现,自温泉镇回来后,白梵路就不一样了,而这种变化准确来说,从还在温泉镇休养那几天就有了苗头。 起初慕云河以为是他身体不适又羞于启齿的原因,毕竟也的确是自己的错,害白梵路连续两天都下不了床。 而除了最初醒来那一次,他还允许自己替他上药,之后就坚决拒绝,且上药时还一定要把他赶出去。 这个也能理解,白梵路素来脸皮薄,难得主动那一回已经很不容易了,但后来渐渐地,慕云河发现不是这么简单。 白天其实还好,在王府中白梵路都是安静画画为主,他不出门,慕云河也无俗物在身,本就是一闲散王爷,连朝堂都不必常去的。 如今不再四处玩乐,也能静下心在家中翻翻阵图兵书、武学秘籍,或是习武练剑之类。 白梵路不画画时,慕云河便会主动念书给他听,除了从陆家祖宅里搬回来那些药典医书,还会读慕家兵法。 那些兵法其实自幼时慕云河便已烂熟于心,只是后来慕将军出事后,他性情大变,整日游手好闲渐渐就荒废了。 如今能再捡起来,有天资基础在,讲起兵法倒也颇有见地。 其实你适合带兵打仗。连白梵路听了都忍不住说。 我觉得也是,不过慕云河又道,但带兵打仗少则数月多则数年,我现在又不想离家这么久了。 白梵路知他所指,岔开话题,又回到兵法上面。 像这样的情形其实有很多,但细究来也没什么,毕竟二人皆是男子,感情上不似女子细腻,也并非是要多黏糊才叫恩爱的。 但到了晚上,这种疏远感会比白天更明显。 虽然两人还是夜夜同榻,慕云河也仍旧能抱着白梵路睡觉,但就是莫名觉得他经常走神,还心不在焉。 而偶有亲昵时,虽白梵路不直接开口拒绝,但那种下意识的抵抗还是再怎么掩饰也隐藏不住。 慕云河察觉到,自然不会强迫白梵路做什么,他以为是自己那晚需索过度给他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他愿意给他时间调整和恢复。 所以自从温泉之后,回到王府足有半个月,两人都始终维持那种相敬如宾的状态,甚至还比不得江南游玩那些日,至少还相处得自然。 慕云河几次试探,得到的说辞要么就是没有啊,要么就是有点不舒服,休息下就好了,要么就是才画了幅画,似乎欠了些意思,帮我看看诸如此类。 总之要真说起来,白梵路的表现其实一点瑕疵都挑不出来,但慕云河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也不知是否初尝两情相悦难免患得患失,慕云河总有种感觉,白梵路没那么在意他了,以至于他又开始怀疑是否真只是为预言委身。 可他又绝对没忘记白梵路说过的,他不会为不在意的人付出这些。 更何况慕云河也坚信,白梵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他对自己是真心的。 所以思来想去,慕云河确信白梵路必定是遇到什么不合意的事,却由于某些原因不愿与自己说明。 慕云河于是有了大多数男子娶妻后的烦恼,需要猜测老婆的心思,想着怎么对症下药以博美人一笑。 一日,在院中。 慕云河状似随意道,你若觉得不自在,以后在先雪苑里都不必穿女装,除了流莘和我娘,我不会让旁人进来的。 白梵路执笔的手未停,不甚在意地摇头,无所谓,没有不自在,反正眼不见心不烦。 慕云河,他也不是有意要拍到马蹄子上。 第一轮尝试,失败。 又一日,还是在院子里。 慕云河拎着一条黄金大鲤鱼,在白梵路跟前一晃,鱼尾巴撩起水花。 白梵路闻到明显的鱼腥味,问,这是什么? 城东河里钓的,我打算辟个池子将它养起来,怎么样,我带你出去钓鱼? 白梵路昨日画的正是锦鲤戏水图,没想到慕云河竟然因此打算在家中养鱼了。 他却眉梢微挑,只道,你想养便养,钓鱼我就不去了,同是坐着,不如画画。 第二轮尝试,依旧惨败。 再一日,终于不是在院子里。 慕云河带着白梵路去了一间小馆,本来恒昌郡的十里八乡凌波阁酒菜才是一绝,但那边经常会遇到爱找事的纨绔公子哥。 慕云河知白梵路不会喜欢那场合,便特意带他到这城郊小馆。说是吃久了王府家厨的饭菜,偶尔也得给他换换口味。 小馆里还有唱戏的班子演出,二人包下雅阁,边用点小吃边听着唱戏,而桌上的吃食照例没有太过甜腻的样式。 慕云河见白梵路吃得似乎称口,听戏到有意思时还露出明显的笑意,以为自己这次终于顺对毛,不由地飘飘然起来。 霖秋,其实我没和你说,我知道你不喜甜食,不仅因为在凌波阁那次。 白梵路微微偏头,怎么? 我曾经梦到过和你一起吃饭 白梵路面色微变,笑意一点点收敛去,可惜慕云河还未发觉他变化,仍在说着,依稀是什么万华城叫子悦客栈的地方。 万华城?子悦客栈? 白梵路记得,刚穿来时从啮余口中救下的小乞丐,云湛就是让他去那里寻找安身之所。 那地方白梵路并不知晓,书中也没提及,但从云湛那句话能感觉到,是对他而言有特殊意义的地方。 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白梵路问。 慕云河不知有异,以为总算调动了白梵路兴致,更加受到鼓励,仔细回忆了下,才道,表面上就是间普通的客栈,但那老板人特别亲善,收留了许多小孩儿。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74) 梦里云湛也是那些小孩儿之一? 对啊!慕云河拊掌,看来霖秋你也梦到过。 白梵路轻轻咬了下唇,摇头道,我没做过这个梦,只是猜的。 呃慕云河稍顿,又笑道,那我正好给你讲讲,这梦里云湛、也就是我,我在梨园里遇见你后,你便将我送去那客栈了。 你有天到那边去看我,我也是傻,不知你喜欢吃什么,就做了我新学的糖饼给你吃,结果你 慕云河说着哈哈笑起来,你那个表情啊,就是那种既不想打击我,又实在吃不下去,那张脸苦得哦! 不过呀,还是很好看。慕云河伸手要去捏白梵路的脸。 刚碰到,就被猛然躲开。 慕云河手僵在半空,愣住了。 白梵路犹豫一下,道,还有旁人在,注意点。 可哪里有旁人,他们这雅阁里谁也没有,外面的人都在吃吃喝喝或者听戏,不会有谁闲的无事透过这纱帘来看他们,或者就算看,其实也什么都看不清。 慕云河讷讷收回手,一时也不知该如何缓解这种尴尬,刚刚的满心欢喜仿佛被兜头一盆冷水浇淋下来,让他这素来开朗无拘的人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白梵路提着筷子的手莫名就有些无力,他停箸,轻声道,抱歉,我我吃饱了。 为什么道歉?是为方才那躲闪? 白梵路不确定,只觉胸口闷得慌,急于想有什么东西代替纾解,他站起身,你接着吃,我到那边走走。 他指的是二楼的美人靠,正对着恒昌的护城河,来时慕云河对他说过,那是个观景的好地方。 霖秋! 慕云河发觉白梵路情绪不对,拉住他胳膊反被挣开。 他其实并没用什么力气,但白梵路明显回应得却很激烈,这种异常坚决不似玩笑。 霖秋,我是不是哪里说得不对,你生我气了?你别气啊,我跟你道歉。 慕云河还是执拗地抓住白梵路的手,生怕他跑了。 明明是自己无理取闹,但他竟先道歉。 白梵路手被握得极紧,掌心的温度让他只觉一阵无力,半晌失笑道,你又没有不对,为何要道歉? 我哪有那么容易生气,没有的事,你别在意。 那你怎么慕云河细细盯着白梵路的脸,这样子不像没事。 白梵路勉强一笑,我就是突然有点闷,想去透透气。 那我陪你一起。 白梵路本想说不需要陪,但又怕慕云河多想,只得点点头,好。 于是两人就在二楼的美人靠边站了一会儿,之后又回去吃东西听戏,一切似乎没什么不同,但其实是真的不一样了。 这第三次试探,本打算来点情调的,没想到起了反作用。 但白梵路这遭突然的情绪变化,不同寻常的激烈反应,也让慕云河确信,他一定有事在瞒着他! 而这晚睡觉时,白梵路对慕云河说,已经入夏了,有点热,你 慕云河几乎是立即领会了白梵路的意思,沉默片刻,松开了环抱他的手,背转身去。 这是两人自同床共枕以来,头一回背对背睡觉。 白梵路轻舒口气,但那种堵得慌的感觉却反而更加明显了,他其实这些天一直在想一些事,但这些事也的确没办法与慕云河说明。 自从那天那个梦后,白梵路就知道了,岐昭和莫九黎,与云湛和原主,是什么关系。 他们,是前世今生,且是在云湛人魂记忆里存在的前世今生。 其实白梵路原本以为云湛对原主没那方面的感情,而是在自己穿书来后,才与自己有了那段被抹杀的过往,那是他们之间才有的故事。 可自从进到这棋局世界,白梵路最初是隐隐有种感觉,云湛和原主有牵绊,但或许是潜意识里将这可能性压抑住了,是以在它还只是种猜测时,被白梵路选择性忽略。 可是这一连串越来越清晰的梦,梦中那两人关于下辈子的约定,以及慕云河梦里幼年云湛与原主的过往。 都彻底粉碎了白梵路仅剩的那点坚持和幻想。 原来云湛对原主并非是没有感情的,相反这感情起于前世,开始得很早,还藏得很深。 所以哪怕他现在失忆了,身体在外面,棋局中这魂魄所化的慕云河,还依然惦记着那个人,保留有那些记忆的碎片。 无论是梨花还是阿湛,乃至承载着一生一世一双人誓言的玉环信物,都是属于云湛和原主的过往。 与现在的白梵路实际一点关系都没有。 从穿书意外就一直被原著误导的白梵路,这时才后知后觉,原著给他开的最大的玩笑,挖的最大的坑,竟原来是在这里。 云湛对原主根本就不是书里表现出来那样冷漠无情,而自己这是无形中成了原主的替身? 同一副躯壳,不同的灵魂,说好听点应该算是高级替身,不好听点按先来后到,就是插足那两人感情,鸠占鹊巢的第三者吧? 自发现这事实,白梵路就陷入了反复的纠结与折磨,完全不知该如何接受慕云河对他的好。 而直到今晚,他才依稀想明白了。 还没到不可自拔陷进去的地步,还来得及,他还没那么难过,他还可以做到循序渐进去疏远慕云河,断掉自己的念想,回到自己该回的位置。 一个帮助主角走剧情的穿书者的位置。 等到结局后,再将这副身体还给原主,还给他们一个美满结局。 白梵路以为,自己应当不会太难过的。 可此时此刻,慕云河背对着他,白梵路手握在嘴边,喉咙里不知为何一片酸涩,感觉心里像是被狠狠扎了刀子。 他不由自主又想起慕云河给他讲述的那梦,那些孩子,云湛曾是其中之一,他新学了手艺,就要做给原主吃。 白梵路居然能在脑海里想象到小云湛殷殷期盼的脸,那一刻他感觉自己有种濒临崩溃的危险。 似乎没有什么比记忆明明清楚地在自己脑海里,却被告知那全是别人的记忆,更让人难堪又可怕的事情了。 白梵路本来坚决相信自己不会有心魔的,一定不会黑化。 而现在他居然觉得,倘若此时身下是无尽界渊,弥漫着红莲业火,他只怕也会迷失心智吧。 曾经嗤之以鼻的为情所困,原来竟是这种滋味。 从前他还唏嘘原主意志不坚,现在却只想自嘲,若他是原主,恐怕会跌得更惨。 可惜他不是原主,仅仅是一个穿书者。 多可惜,他不是 所以该是时候清醒了。 白梵路埋在被子里,暗暗下定决心,强迫自己不去理会身后那人,任由他们之间的鸿沟逐渐拉大。 只是这朝夕相处,以后一年恐怕要诸多艰难了。 白梵路苦笑,已经做好了演戏的准备,却没想到以为的诸多艰难,竟因老天怜悯,很快给了他解决之机。 当初的交谈一语成谶,慕云河真要去带兵打仗了,且这一去就是征途漫漫,归期渺茫。 作者有话要说:白小路:你不想解释一下什么? 云狗湛:嘤~ 系统:那个我能说两句吗? 云狗湛:你是谁? 系统:某个大佬的马甲。 云狗湛:好吧那你说。 系统:emmm就是吧,云狗其实*@#^ 白小路:??? 云狗湛:哦~~~原来如此~~~师兄你看我是有苦衷的(吉祥狗挂件.jpg) 白小路:我啥也没听见。(边走边甩挂件.jpg) 第77章 慕云河要去带兵打仗,据说是五皇子与另一位老臣合力举荐的结果。南蛮边境动乱,驻扎军节节败退,已经丢了一座重要城池。 但朝中现今亦是风雨飘摇,调动都城近处几个郡的防守风险太大,于是便将主意打到慕家军身上来了。 这支部队现在听命于慕王妃,她还尚未转交给慕云河。 本来慕王妃想要秉明皇帝自己挂帅的,却被慕云河拦住,他再不济事,也没有让老娘上阵的道理。 从前确是儿子混账、荒废了,这确实是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如今我都有家室,就该靠自己闯出功勋,不应再仰赖爹的余荫过活。 他如是表态,让慕王妃大感欣慰。 但慕云河唯有一事心中失落,对于他接下这出征令,白梵路丝毫反对都没有,只是淡淡表示他知道了,半分不舍也未曾流露。 你不是担心我生死吗?本想这么问的,却又觉矫情,慕云河心中愤懑,就一头扎进出征的事里了。 感觉到他有情绪,白梵路也不解释,他现在要的就是这效果。 只是再如何撇清感情之事,生死也是必须要关心的。 而其实他早已从慕王妃那里仔细了解过,南蛮那边战事虽紧,但慕家军所向披靡,从前就多与南蛮交手从无败绩。 慕云河虽没带兵经验,但还有一位慕将军往日的心腹作为副将辅佐,这仗不会太难打,顶多半年能结束。 白梵路算着半年时间,还到不了生死劫,且他想与慕云河保持距离,这样正正好天赐良机。 从决定出征开始,慕云河就见不到人了,开始夜里还会回府,后面几天直接宿在慕家军军营,提前与将领们拟定行军策略。 白梵路对此也不闻不问,而等终于临出征前一天,慕云河回王府,慕王妃特意替他安排了践行宴。 席间慕云河喝了不少酒,慕王妃让人扶他回去休息,他却吵嚷着偏要白梵路扶。 当着慕王妃和一众下人的面,白梵路也不好冷待,便自己扶着他,两人歪歪斜斜进了先雪苑。 不是头一回伺候这个醉鬼了,白梵路熟练给他收拾妥当,外边响起敲门声,是流莘送来醒酒汤。 白梵路端进屋,便让流莘回去歇着了。 扶起那醉醺醺的人,端稳醒酒汤,白梵路问,还能自己喝吗? 不能,你喂我! 又开始耍酒疯,白梵路无声叹气,将碗口递向慕云河嘴边,熟料他刚喝下一口,突然整个人直起身,把白梵路拥住,嘴唇抵了上来。 碗摔在床边,醒酒汤撒了一地。 白梵路被迫咽下那人渡过来的一口醒酒汤,连连呛咳,他又没喝醉,为什么要喝醒酒汤? 霖秋你你真是坏、透、了! 慕云河像只八爪鱼一样缠着他,嘴巴找不准目标似的往他脸上怼,那酒味儿熏得白梵路嫌弃得要死,边躲他边道,我再去给你弄碗汤来。 你需要尽快醒酒。 我没醉! 慕云河紧紧箍着白梵路的腰不放,大声嚷道,我没醉! 白梵路万般无奈,喝醉的人都会说自己没醉。 我没醉,是你醉了慕云河忽然埋在他腰间,你醉了,所以才才不理我,我要让你醒醒酒,你醉了 白梵路皱眉,用力去掰腰间那两只手。 霖秋,我好难受 白梵路一愣,瞬间手却没力气了,他怔怔坐在床边,片刻后微微侧过头,似乎是看向身后那人。 你别不理我 慕云河半个身子吊在床沿,另有半边挂在白梵路身上,他满脸醉得通红,重复着呓语,语气满是哀求。 你这副鬼样子,哪像个要上阵杀敌的将军。 白梵路拍了拍他手,你放开我,我再去弄一碗醒酒汤。 身后却没动静,但白梵路听着呼吸声,知他还在。 那你哄哄我我就放开。 哄哄?你当自己是小孩儿啊。虽这样想,白梵路还是不由地放缓声调,听话,先放开。 稍稍停顿,慕云河果然松开了手,白梵路不犹豫地起身,走去了外面。 慕云河呆呆坐在床边,就在他以为白梵路会一去不复返的时候,门动了,那人端着碗醒酒汤走了进来,来到他跟前。 喝了它吧,好好睡一觉。 白梵路站着,平静地递来醒酒汤。 而慕云河坐着,微微仰头看向白梵路的脸,这次他没再耍酒疯,乖乖捧着碗就喝光了。 然后他看着白梵路也坐上床,如同近来许多天,到得里面和衣而卧,未同他再多说一句话。 醒酒汤滚入胃里,仿佛比刚刚下肚的那些穿肠烈酒还要烧灼人心。 慕云河自认已拼尽全力在忍耐,但某种依稀被人扼住咽喉喘不上气的感觉却愈发明显。 握在床沿的手一点点掐紧、发白,突然他扬掌一挥,两侧床帏随之落下。 白梵路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人发狠似的紧紧拥住,慕云河像野兽一样咬住他咽喉,没有什么柔情的吻,也没有任何温存的前戏。 白梵路开始还本能抗拒,后来就不动了。 只是临到要进去的时候,慕云河却停了下来。 忽然他一个翻身从上面下去,掀开床帏大步走出。 白梵路听着那脚步声减远,心里突然一阵凄凉,他睁着眼就这么沉默地躺了许久,都没想到要把衣服拢好,或者盖上被子什么的。 直到一只温热的手掌贴上他胸前,白梵路浑身打了个寒噤,才意识到这副身体现在有多冷。 慕云河叹了口气,这是我第二次为你去而复返了,没办法,我就是这么窝囊,你笑我吧,我不怪你。 他手里拿着药膏,动作温柔地抹向白梵路脖子,方才下嘴没轻重,这人肩膀脖子上全留了印子,腰间还有手指掐出来的紫痕。 他居然都没吭一声。 可在自己走后,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到底有情还是无情? 慕云河算是彻底糊涂了。 你若是心里有气,可以咬回来。他说。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75) 白梵路当然不可能咬回来,他又不像某人,是犬科动物。 身上其实是疼的,但慕云河给他上药的动作,指尖每到一处,无比细致的轻揉,才真是让白梵路心疼到发颤。 拼力维持的自制再差一点点崩解,差这一点点他就要唤出一声阿湛了。 但现在这个称呼,以他的立场,却是无论如何都叫不出口。 上完药后,慕云河替白梵路将衣衫重新穿好,俯身在他额头吻了一下,像从前无数夜那样,拥住他在他耳边道,睡吧。 半晌,白梵路答,嗯。 又安静了许久,明日卯时我就去军营了,你不必来送我,多睡会儿。 末了一句,保重自己。 白梵路没回话。 寂夜里,不知是谁轻轻叹息,更添了这一衾薄冷,两身孤寒。 慕云河出征后,白梵路这日子就更清净了,先雪苑中除了流莘,就只有慕王妃偶尔会来。 白梵路照例还是让流莘给他读医书,后来也会买药材回来,觉知药性,钻研医理药理,同时有空就画画。 他为自己选了个长期目标,要画出一幅万里江山图。 莫九黎花了一年时间,他也差不多还有一年。 这样每天过得充实,既无人打扰,也没什么烦忧事,直到半月过后的某天傍晚。 白梵路照例坐在院中画画,忽然他感觉有人在某处看着自己。 只是那道视线稍纵即逝,待白梵路想要仔细分辨时,就跟错觉一般消失了。 这种异样持续了约摸一周,总是同样时间出现在同样方位,终于有一天,白梵路明显听见院墙外有动静,似乎是小猫攀上房顶。 他等了一会儿,问,阁下何人? 那人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无波无澜,就当白梵路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时,那人问了他一句话。 还记得小六吗? 白梵路一愣,他自然记得小六,那是他在现实世界中、儿时最重要的弟弟。 但他怎会在书中被人提起?白梵路隐隐觉得古怪,但又似乎不仅如此。 这小六似乎还有什么重要的身份在,白梵路却想不起来,要再问时,那人却已经走了。 起初白梵路还特意等过一段时间,但之后那人就如来时般神秘消失,再没出现过。 渐渐的,距慕云河出征已有小半年,他每月都会来一封家书报平安,同时还有一封是单独给白梵路的,但白梵路都没看。 流莘每次拿到信都兴冲冲过来找白梵路,白梵路总是推说忙,稍后再看,其实就为一直拖着不看。 到后来流莘也觉出不对劲,在白梵路面前都极少提到那位小王爷了。 他们初识是在暮春初夏,如今转眼已至中秋。 王府中简单办了一席家宴,白梵路同慕王妃一道用过晚膳,饭后喝桂花茶吃月饼,比寻常时候回屋要晚。 白梵路本来也不需人服侍,再者最近流莘结交新的好姐妹,白梵路早早就放她去了,自己独在院中坐着。 中秋佳节惯例该赏月的,可白梵路也看不着。 他往后靠住藤椅,稍稍仰起头,凭着记忆想象月亮的样子。 这时候其实适合画点应景的,但白梵路却懒得动,不自觉就想起那人那句我指星星给你听。 若是他在,会说什么呢? 要赏月,没我怎么能行? 后头一双手臂突然拥了来,白梵路被密实缚进一个强有力的怀抱。 他这是出现幻觉了吗? 可这幻觉也未免太真实了。 白梵路不由自主抬起手,碰上身前圈住自己的这双手臂,温度和触感都很真实。 霖秋,是我,我回来了。 慕云河沙哑的嗓音,连同他整个人都犹带着风尘仆仆,仿佛前一刻尚在战场杀敌,这一刻就到了此地,连口气都还没得及喘匀。 你你怎么回来了?白梵路还不确定。 慕云河疲惫地笑了声,跑坏了六匹马,才回来的。 不是问你这个,前线战事呢? 战事稳定,目前没太大问题,中秋夜大家都思乡,我也是。 白梵路这才能确认,越过南蛮到恒昌的千里之遥,这人居然真的回来了。 定了定神,想要先脱离这怀抱,却反被拥得更紧,慕云河累极的声线明显带着无力,嗡嗡地发出鼻音,我两天两夜没歇过一刻,霖秋,你这心是石头做的吗? 白梵路自认已经硬成石头的心到底还是颤了一颤,我是要去找人给你弄来洗澡水,洗一洗能解乏。 慕云河还是没放开,只说,不用了,我就是想回来看看你,一会儿就走。 白梵路愕然,一、一会儿? 慕云河收紧手臂,无限眷恋地在白梵路颈边磨蹭,是啊,一会儿就走了,所以也不必和我娘说,她知道肯定该怨我没出息了。 白梵路怎么也想不到,两天两夜,六匹马,竟然就为了这一会儿。 慕云河自嘲地笑,可我就是没出息,就是想见你想得不行霖秋你真是好狠的心,不仅我写信不回,连我今日好不容易回来,你也对我这般冷淡。 这样听来,自己是挺狠的,但不狠能行吗? 白梵路沉默了半晌,才道,你还是睡一觉再走,这样不眠不休赶路,身体会垮的。 慕云河却问他,那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自己几时拒绝过他不要和他睡了? 可以。白梵路答。 慕云河啄了啄他眉尾,真好。 你还是先洗一下,会舒服些。白梵路是想让他别这样一直抱着不放。 慕云河闻言却笑了,若你说话的语气能温柔点儿,我会以为你是在暗示我可以做什么。 听到这不正经的调笑,恍惚竟又回到从前,那些什么也不知道的时候。 白梵路低下头,不再催他放开了。 可是慕云河既没有洗澡,更没有留下来睡,他只是抱着白梵路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又和他讲了些天上星星、月里婵娟的逸闻俗事。 仿佛无数团圆的家庭那样,既平淡又温馨。 然后白梵路手腕一凉,一枚玉镯套上来的同时,慕云河倾身吻了他嘴唇。 浅浅一下,似乎生怕再多一会儿就会舍不得般。 亲过,就走了。 他在这里可能最多半个时辰,白梵路后来独自坐了很久,终于起身想回去休息时,还有些未知今夕何夕。 可手腕上温凉的触感做不得假,那人是真的回来过。 跑坏六匹马,两天两夜,只为这短短不足半个时辰,只为亲口说这一句 圆圆满满,长长久久。霖秋,中秋喜乐。 这一夜,白梵路终于又做梦了,从那日关于墨与湛的梦后,他就再没梦到过那两个人,许是因为与慕云河生出嫌隙,是以梦都不再光顾了。 只是这回的梦又变得模糊,什么也看不清,只听见那两人言语交谈。 莫九黎的声音冷如冰雪,没错,我就是魔神,这天地间的浊气皆因我而起,岐昭,你还不动手吗? 魔神?白梵路听见了这个字眼,那是什么? 你怎会是魔神,你明明只是个普通人! 岐昭似乎正置身于什么之中,白梵路听他声音分明含着冲天怒火,却是断断续续,仿佛被某种异能剧烈搅动。 莫九黎还是那般冷冷地,你不是早就怀疑了吗?否则你怎会将山后雪囚禁起来,你也察觉到了吧,它身上的那是我用来掩人耳目的。 阿黎 不杀我,这天下苍生你护不住。 岐昭似在努力挣脱什么,他一瞬间狂怒,白梵路明显感觉到四周都是他那强大的神力场。 不会的!你不会忍心毁灭这世界,你画的那些画,那些人间百态!我不信你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莫九黎应该就处于岐昭的神力压制下,可他嗓音却如拈花抚水,冷淡得一丝波澜也无。 昭诃帝君,你未免也太天真了。天下第一的神祇,世上唯一的至清之神,心中该只有正道,如你这般优柔寡断,这天下早该倾覆了。 白梵路隐隐感觉,一丝阴冷的气自岐昭神力的压制之间蜿蜒而出,直接缠上他手腕,然后是他整个人。 莫九黎冷笑,你已亲眼见到了不是吗?而那些画又能代替什么?能代替你的双眼,还是能代替你的双手,能替你守护谁,还是能替你消灭谁? 阿黎 岐昭,其实我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好奇,注定会作为我对手的你,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而现在我觉得很满意,动手吧,我说过的,若终有这一天,我希望是你亲自动手,也只有你,能杀得了我。 不!岐昭怒吼一声,我不下去手!阿黎,你你别逼我!我会找到办法的,我会想到办法让你恢复的!我一定会的! 你等着我!哪儿也不许去!你等着我! 岐昭的神力骤然间撤去。 白梵路这才发觉,空间之中,依稀有股更加冷绵沉郁的力量,就仿佛洪荒之初,浩瀚天地宇宙苍穹。 是谁的力量? 而自岐昭去后,这里便重又恢复一片寂静。 白梵路怔怔站在那儿,看着满目虚空,突然,他听见莫九黎的声音,自心底深处传来。 我就是已经恢复了呵岐昭,这才是真正的我这个在暗中苦守万万年的可怜人,他早就该死了,也早就想死了。 可如今,却这般舍不得呢 白梵路醒来,不知为何,泪流满面。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香囊,本来自从闲在家,这香囊就一直在枕头下面再没戴过,可这回不知怎么,睡梦中无知无觉就将它攥进了手里。 掌下布料光滑,捏一捏隐有小东西的轮廓。 鬼使神差,白梵路伸手探进去,想将那两只小兔子拿出来,可手指却先碰到了别的东西。 滑顺的丝状物,似乎是头发?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你说我们这样像不像结发? 原来那是两束头发,红线束着的两束头发。 作者有话要说:白小路:你什么时候剪了我的头发? 云狗湛: 白小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不知道吗?(内心脸红偏嘴硬.jpg) 流莘:我給小王爷证明,他没剪公子的头发。 白小路:? 流莘:他是从梳 云狗湛:(慌忙打断)啊那什么 云狗os:这章已经够可怜了,再被知道偷偷从梳子上薅头发,那我还要不要做人了。(圈地怂狗.jpg) 第78章 白梵路终于还是从屉中找出了慕云河的那些来信,可是拿在手里摩挲了又摩挲,放回去再拿出来。 这样几番犹豫,正觉可笑,流莘端着茶进来,看见了他。 公子,您是想要看信了吗?流莘这就给你读。 白梵路本想拒绝的,可他又莫名其妙迟疑了下,就这功夫流莘已经飞快替他拆了封信,展开。 咦? 怎么了? 这流莘低头看,抿嘴笑了,公子,这信您可以自己读。 说着就将信纸递到白梵路手里,您摸摸? 白梵路试着摸了一下信纸,竟不是普通纸张,而是某种特别厚的皮纸,上面字迹全都印刻进了纸面,手指很容易就能凭比划辨认出那是什么字。 流莘嘻嘻笑道,小王爷可真是有心了,估计是怕悄悄话被流莘听去吧。那就不打扰小王妃看信啦,流莘告退! 小丫头机灵地放下茶盏就走了,还给掩上门,好留白梵路专心看信。 都到这份儿上了,还是看看吧。白梵路不忘为自己找理由,才坐下来开始一点点去抚触纸上的字迹。 从去时,共计四个多月四封信。 第一封是讲到了南蛮,那边民众如何受战乱所苦,慕云河正与众将商议,如何能不采用强取硬攻的方法,尽量减少人员伤亡。 目前战局虽有僵持,但形势还算乐观,他在那边也都妥当,让白梵路不必担心。 第二封是讲首战告捷,已经收复了边境郡府,目前正在安顿城中百姓。 因为长久围城造成城中物资短缺,亟需从周边借调,粮草兹事体大,是以他打算亲自押运。最后依旧是报平安。 第三封是讲南蛮军已暂时撤回大本营,军中有多人主张乘胜追击,一举歼灭南蛮,但慕云河没允许,他觉得南蛮本土地势复杂,多瘴气毒物,士兵很难适应。 再者南蛮统治者虽然可恶,但当地百姓却无辜,若是杀入腹地,是弊大于利。慕云河想问问,若白梵路会怎么决定。 第四封没有什么关于战事的内容,虽然这仗打赢了,但慕云河还要带着部众在当地帮助百姓恢复生产,不能立即撤去,以防蛮夷卷土重来。 信中他讲到了这边诸多流离失所的孤儿,他在当地建了孤儿所,给予衣食并教以生存本领。 末了还说,这边如今风光甚好,许多恒昌见不到的花,若白梵路来了,也定会喜欢。 白梵路看信看得异常认真,一个字都没漏掉,本以为慕小王爷那个性,单独写给自己的信必定又是油嘴滑舌居多,却没想到每封信的内容都很丰富,也很有实质。 完全想象不到是出自某个人的手笔,只除了每封信最后那一行字 心念吾妻,见字如晤。 这算是唯一字面上占得的便宜了。 白梵路放下信,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76) 等到回过神来时,他手已经握住毛笔,半悬的笔尖滴落一滴墨迹,落在纸面上他亲手写下的八个字旁 愿君安好,见字如唔。 都说下笔如有神,大约就是指这种情况。 白梵路匆忙将那张纸叠起来,只觉异常心虚,把它和慕云河那些信一起放进抽屉里,去院中继续研习药理。 等他离开后,流莘才悄悄进到书房,从抽屉里找出那张纸,刚看了眼就不由笑开了花。 还真让小王爷猜对了,公子真的会偷偷写信又不送出去呢。 她将信仔细折好藏进袖子里,然后蹑手蹑脚出了先雪苑的门。 而这一切白梵路还蒙在鼓里。 其实以他的听力,是能察觉到的,只可惜他此刻心乱如麻,根本静不下来而已。 又过了十多日,当白梵路正在作画时,脑中突然响起系统提示。 滴滴:恭喜达成隐藏事件浮生两处寄君情,获得仙方明目。 听到这,白梵路先是心中一喜,仙方明目?继而却是狐疑,最近没发生什么特殊的事,这隐藏事件是怎么达成的? 滴滴:仙方明目,可治愈任何眼疾,药方内容请见。 白梵路脑中随即出现了一行小字,他已有些医理知识,这时稍一琢磨,这方子果真神奇。 可这其中有一注解很奇特,说是药引又不像,它要求按此方服药,但最终需有血凝珠才可激活药性,重见光明。 血凝珠是什么? 滴滴:未知结果,可自行探索。 白梵路决定在医书上找一找,先按此方服药,方子上说只需连服一月即可。 又反复确认过药方上的药材品类,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副作用,似乎方子本身就是普通的明目解毒的功效,故而关键还在那血凝珠。 不过白梵路还是想知道这浮生两处寄君情是怎么回事,于是他让系统进行事件回顾。 回顾的内容,是两封信。以及两个天各一方,低头看信的人。 白梵路大吃一惊,忙回到书房打开抽屉,果然发觉他写的那张纸不见了。 这先雪苑没旁人能进来,他立刻想到流莘,将那小丫头叫来一问才知,真是她偷偷将信寄出去了。 小王爷走时吩咐过,若是他寄信回来公子不理睬,就留心等着,说你也许会偷偷写回信,但必定不会寄出给他 白梵路听了流莘的话,只觉心中五味杂陈。 公子,对不起啊 白梵路摇摇头,不怪你。 流莘似是犹豫了一下,才终于问出一直以来的疑惑,公子,你和小王爷? 顿了顿又道,是流莘僭越了,但委实觉得,小王爷真的挺挺可怜的。 可怜吗?白梵路心中微涩。 公子可能不晓得,但那段时日流莘看在眼里,小王爷为了哄公子高兴,每天都在费尽心思想办法,他到您面前试过的事真的才是其中一小部分。 流莘实在想不通,公子到底对小王爷是 有情还是无情。 后面这话她即使不问出口,白梵路也能猜得到。 只是究竟有情无情,又岂是这么简单就能说得清楚的。 流莘走后,白梵路独自在院中画画,但这万里江山图真的很需要心力,他现在眼睛看不见,全靠心去画,而他今日心乱得很,只得作罢。 正好有了那仙方明目,他暂时放下画笔,转去按方子摘选药材,系统里随时能将方子调出来看,不出多时,就配好了。先雪苑有个单独小厨房可用来煎药,如此也方便了他。 之后的几日,白梵路就是按时服药,并让流莘帮他在医书中寻找有关血凝珠的记载,同时还会去外边医馆询问有经验的大夫,但直到连续服完一个月,关于血凝珠仍旧无甚收获。 不知不觉时至深秋,坐在院中开始感到北风带来寒意,距离慕云河去南蛮打仗已经整整半年过。 而这天终于发生了件不同寻常的事,慕王妃突然吩咐流莘替白梵路收拾东西,他们连夜离开了恒昌城。 白梵路起初不明所以,后来才知原来那夜五皇子韩凌发动宫变,太子在狱中自尽,三皇子下落不明,现在新皇已经登基,老皇帝被尊为太上皇。 慕云河被新皇圣旨召回恒昌时,慕王妃和白梵路都已去了别处,问留下的家仆才知,他们回了凌潼的慕家祖宅。 而慕云河先入朝觐见新皇,受封为平南大将军,同时也接下了新的征伐令,拿下南蛮老巢永绝后患。 可以休整的时间很短,慕云河立刻马不停蹄赶往凌潼。结果好不容易到了,却被告知慕王妃和白梵路都不在府中。 原来凌潼所辖的多处乡镇涝灾刚过,许多灾民涌入外城,慕王妃是亲自出城去赈济灾民,白梵路也与她一道。 慕云河于是又立刻赶往外城。 到达城门口时正当日暮,这里的落日远不及西南之地的高原来得壮观,只是在大灾之时,饿殍遍地,哀鸿遍野,残阳嫣红的血幕之下,万物都仿佛镀上一层凄凉的苍金色。 就是在这样一幅画面中,有个人却格外显得与众不同。 只见他一袭素衣,长身立于草棚之外,朝一位蹒跚走近的老者挥手致意。 草棚仅是拿芦苇与硬树枝简单搭就,才比那人高出一个头。 在他周围,大大小小几乎全是这样的草棚,但他身后这一顶,似乎就因这人存在,而显得那么光彩夺目。 仅仅一个背影,慕云河却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 霖秋! 在马上还未来得及唤,那人就转身迎向老者,也因着这一转身,他朝向了慕云河现下所在的方向。 他头上还是戴着一顶竹篾白纱的斗笠,看不清面容,但慕云河却仿佛能清晰想象,那人温柔微笑,朝老者颔首致意的样子。 一瞬间这四周夕阳余晖的苍凉皆被驱散,慕云河只恨不能立刻飞到那人身边,将他紧紧拥住。 只是眼下这种情形,如此作为显然是不理智的。 慕云河就默默地在旁看了一会儿,直到那人与老者说完话,半个身子欲隐入草棚内,才打算悄悄先去找慕王妃。 而在另一边,白梵路似是察觉到什么,他回头,斗笠白纱随之而动,须臾后摇摇头钻进草棚中。 里面正有一位妇人在等待,白梵路不作他想,开始专注替她把脉。 慕云河走过外城,本以为如此多灾民涌入凌潼,外城该是混乱不堪的,却不曾想一路上几乎不见任何冲突骚乱,一顶顶草棚就那样静默地驻扎着,带给人们安定和希望。 当找到慕王妃时,她正在查看赈灾账目,临时搭的行军帐篷外,灾民们排队领取米面,还有现场施粥,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云河!你回来了? 突然见着儿子平安归来,慕王妃喜不自胜,拉住慕云河一通询问,知道是新皇让他回来的,只是不久还得回南蛮。 要你攻下南蛮吗?你爹曾经也有这打算,但这肯定得是持久战了,恐怕几年都不一定能行。 听慕王妃如此说,慕云河也颔首,我明白。 慕王妃问,你见到霖秋了吗? 见到了,不过他忙着,我没去打扰。 嗯,我本不想让他过多辛劳的,但他主动提出要给灾民义诊,这涝灾其实最怕接着瘟疫,他胆大心细,真是个好孩子。 慕云河想到刚刚见着的白梵路,问,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我这儿没有,你去问问霖秋? 好! 慕云河就等着这句话,有了母亲大人的委任令,他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去找人了。 慕王妃看着儿子跑出去的背影,不由地一笑,片刻又是叹气,要去几年啊,这可麻烦了。 白梵路坐在草棚中,正送走一位病患,下一位请进。 没听见回应,他以为外边已经没有排队的了,揉了揉肩膀正要起身,却听衣袂窸窣,又进来一个人。 这草棚颇为狭小,那人一进来就带来种逼仄感,应是个人高马大的青壮年男子,白梵路于是道,请问有何不适? 那人不答,直接伸出手,搁在脉枕上。 白梵路感觉这动作,莫非他不会说话? 倒不是没遇到过不会说话的灾民,但那两个旁边还好都有家属陪伴,这孤身一人来问诊也是可怜。 白梵路抬手,轻轻搭上那人腕脉。 身强体壮,没什么问题,严格来说就是火气有点旺,这种情形在灾民里是很少见的,毕竟灾民多是体虚之症,而这个明显不存在。 白梵路立刻意识到,怕不是有人来砸场子的吧?之前慕王妃说可能会有流民使坏,让他多加小心的。 正要收回手,却被那人一把抓住手腕。 白梵路皱起眉,忽然他像是意识到什么,眉心微展,抿了抿唇却没说话。 下一刻,面前斗笠的白纱被轻轻拂起,白梵路一惊还未来得及后退,一个吻就落在了唇上。 四周寂静,苍凉的空气仿佛也随着这吻变得温热起来。 白梵路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渐渐加速,也听见了那个人唇齿间呢喃的情语。 我不要见字如晤,我要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发现某人披着马甲贼会撩,脱了马甲就不会。 云狗湛: 第79章 这天夜里,慕云河无论白梵路怎么给他冷脸看,都始终坚持不懈,却也仅仅止步于压在床上热吻的程度。 不过慕小王爷已经很满足了,要问他为什么还能厚着脸皮上,当然归功于那封宝贵的八字家书。 霖秋,我知道你记挂我的,虽然我还是不知你心里究竟藏着什么事,但我不在乎,我早晚能把你捂热。 白梵路转过身背对他,表面还冷着,实际心却像要从胸膛里跳出来,许久没吻过,感觉像头一遭,真丢人。 你看我连打仗这么难的事都能手到擒来,你我也不会放弃的。 白梵路听他在那儿自说自话,心里愈发纠结,他已经知道了慕云河接下来的战事,可能几年都拿不下来。 而他二十二岁生辰时会有天劫,慕云河若是出征在外,自己不在身边,又如何能帮他渡劫? 可如果跟在慕云河身边,他又不确定能否心如止水。 他不是原主,实在做不到占着别人的躯壳心安理得享受属于别人的感情。 这时的白梵路似乎忘了,起初发现凌青子对原主有意时,他的反应虽有惊诧和尴尬,但更多还是感动,想要帮凌青子保住原主的生命,同时也替原主守护师门。 但对于云湛,发现他钟情的是原主时,他却只想逃避,想快点完成这一切,将这躯壳还回去,让这两人双宿双飞。 或许这才是无情和有情的真正区别,白梵路却没意识到。 第二日早晨,白梵路提出要同慕云河一起去南蛮,随军做军医。 他给自己的理由有两个,一是保证慕云河渡劫时自己肯定在,二是听闻南蛮那边多奇诡医术,或许能有血凝珠的线索。 对于这个提议,慕云河自然求之不得,他之前不是没想过将人带在身边,但也实在担心白梵路安全,现在他主动提出做军医,军医不必深入前线,这建议甚合他意,自然是立刻就答应下来。 但我有条件。白梵路道,我只是以军医的身份去,且必须与其他军医住在一帐,还请将军不要有任何特殊对待。 好,我答应你。 慕云河思虑后还是只能答应,总好过隔着万水千山,想见一面都难。 就这样,白梵路与慕云河同去南蛮,成了一名随军军医。 南蛮条件艰苦,越往腹地深入行军速度就越慢,军队现推进至边寨外围安营驻扎,分为东西两个大营。 白梵路和慕云河在东营,而东营的军医帐中还有一位老军医和他的学徒,三人同住一个帐篷。 那位老军医对南蛮本地的医术有些了解,白梵路正好与他讨教,但问及血凝珠,也表示并未听说,只言及南蛮巫蛊术中多有以心头血做引的传闻,不知是否与这血凝珠有关。 要端了南蛮老巢不是朝夕之事,首先这南境地势险峻,城池也都不大,敌军部众更是散于各地聚落,要摸清行军路线就是个大难题,为此军中派出前哨,屡屡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爆发小的战役。 军医帐中天天都有得忙,渐渐地白梵路与慕家军也混熟了,而他待人亲和手法温柔,很快在军中便有口皆碑。 慕云河偶尔见着手下人出入军医帐,也听他们夸白梵路如何,心中总不免是有些含酸的。 但他仍谨守承诺,除了有次受伤严重去了军医帐一趟,还是那位老军医替他处理的,他也就远远瞧了白梵路几眼,其他时候就再没见过,更别提说上一句话了。 而随着战线推进,战事渐渐也到了紧要关头,慕云河身上系着数十万将士身家性命,容不得他有丝毫分心。 统帅帐中,慕云河指向地图一处地方,诸位请看,这便是南蛮大本营所在,左将军攻取东侧南陵关,助我们打下基础,但南蛮军本就熟悉地势极擅野战,我军若不能寻得突破,持久消耗之下,只会让对方占尽地利人和,最终反失先机。 那么,大将军有何高见? 说话的中年男子,身材魁梧玄铠蓝披,眼里精光敛然,语气丝毫不掩饰内里那轻蔑与讽刺。 这督军魏严是先皇老将,与慕将军素来不和,慕云河自然听出他有意针对,却仍旧只是笑笑,魏督军身经百战颇得陛下倚重,本将军也深感佩服,故而很想求教,依督军之见,这种局面该如何应对? 哼!此战陛下亲封大将军为主帅,我等也不过行辅佐之职,大将军莫非觉得自己能力浅薄不足以解决这区区一个小问题? 已经是很明显的夹枪带棍了,一时让本就肃穆的作战会议更加针落可闻。 在慕云河身侧的是先慕将军的结义兄弟辛武,他眉头紧皱本想开口,却在下一刻心内稍加揣摩,神色又蓦然舒缓起来,看向慕云河的目光微带赞许。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77) 果不其然,慕云河并未表现出任何动摇,反倒大度一笑。 慕某不才,承蒙圣上信任,将这南境边陲安危托付,自当竭心尽力。只是军队作战,士卒一心固然关键,但将帅之间,同进退共存亡亦是根本。正所谓唇亡齿寒,督军说是否是这道理? 魏严闻言默然,面色忽红忽白,神情亦有些闪烁无常。 与辛武交换了个放心的眼神,慕云河扫视一圈帐内众将,方又将目光移回图纸上,也不再说话,敛眉沉思。 片刻之后,魏严到底沉不住气了,大将军,末将倒有个想法。 哦?慕云河微一颔首,应道,督军请讲。 前方关隘虽多,但大都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我军始终徘徊不下也不是办法,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舍近求远从边缘找寻南蛮薄弱之处,与南陵关内外呼应,直切腹地擒贼擒王。 慕云河略一沉吟,督军所言确有道理,只是我军虽占人数优势,但到底远离中土长程征战,若再将军力分散,一旦陷入敌方包围,恐会出现难以为继的局面。 这魏严微露急色。 慕云河道,本将军倒有一计,或许可行。只是必须冒些风险,不知各位同僚是否愿意出力协助? 见时机成熟,慕云河终于将筹谋已久的话说了出来。 众将面面相觑,在他们印象中,这位统帅总是奇计迭出,虽不明他究竟预备如何施为,却仍是恭敬应道,我等愿凭大将军差遣。 魏严微眯起眼,在慕云河向他看来时,心神不知为何一震,开口道,魏某也愿随大将军之计。 慕云河向四周抱拳,那么本将军就在此先多谢各位同僚了。至于此法若有纰漏,还望诸位不吝赐教,共商大计为宜。 说着朱笔点划,圈住地图之上一小块地方。 此处名为壶关,地势外窄而内阔,潜守于此,可御可攻。兼之周围三面环林,只在正前方有一大片空地,宜为伏兵。 众将中立刻有人悟出,大将军的意思,莫非是要? 慕云河颔首,朱笔在地图上勾画出三条线路,不错,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分兵遣计,诱敌深入,起承转合,围而歼之。 魏严想了想,反问,可南蛮若存戒心不肯上钩,又当如何? 慕云河似乎早料到他会有此疑问,微微一笑,确实如此,故而我们须得放大饵才能钓大鱼而这鱼饵,就由本将军亲力亲为了,诸位以为如何? 白梵路虽一直在军医帐里,也会听到士兵们说起现在局势,虽军机大事这些底下人肯定不会知道太多,但白梵路从前与慕云河谈论兵法,结合他们说的那些表面现象,大约也能猜到些许。 这天,白梵路明显感觉营寨中少了很多人,而老中医和他的学徒也不在帐中,白梵路便明白这是已到大战前夕。 壶关。 气氛紧绷,一触即发。 大将军,情况好像不太对。副将面色焦虑,询问站在关口指挥御敌的慕云河。 距离事先约定已经过去半个时辰,可是信号发出之后便如石沉大海,再也收不到回音,从外边敌军的情况来看,非但魏严没有动静,就连另一路重要部署也未按计划行事。 副将显得很紧张,不过慕云河却完全明白这是因为什么。 自己这肥饵,果然钓上来大鱼了。 无妨,慕云河道,局势未明,副将切不可自乱阵脚。我军守着天险,南蛮也占不到便宜,至于其他,我早有准备。 大将军? 你且去看看,我们事先藏于谷中的粮草是否完好,还有,将此处士兵仔细编制起来,不可漏掉一人。 是。 慕云河见副将离去,暗暗握了握拳,他此刻是绝对不能走开阵前一步的,否则会令本就有些不稳的军心更加产生动摇。 唯今之时,也只能庆幸自己早有防范,计中设下连环计,且身边所带这一干兵将全是亲自选拔,属慕家军最忠诚的旧部,所以暂时还可撑得一时。 大将军!一声急促的呼唤打断他沉思。 怎么?莫非粮草出了问题?难道这些人里面也藏有暗线?慕云河一惊,直觉问出。 但是,回答他的却非副将,而是自山顶之上传来的一个声音。 大将军!魏某对不住了! 放箭 魏严一声令下,控弓发箭百矢同出。铁镞泛着寒光,一批又一批接连而至,宛若暴雨倾盆,朝慕云河袭下! 慕云河早有准备,身形如大鹏展翅,突然拔地而起,手腕轻抖,一串罡风从剑下倏然飞出,切开迎面而来的箭雨,直朝后面的弩手划去,只听接连两声痛呼,已有两名弩手倒下。 魏严不动声色,站在山顶上居高临下,刚一扬手身后立时就有两名士兵抬上一弯长弓。他单臂执起,置上三杆巨箭,微微眯眼,瞄准战局中心。 嗖嗖嗖三声,宛如划破穹宇的惊电,慕云河身形急转,堪堪擦着胸前避过一箭,抬腿又是一箭,但最后一支却逼近侧腹。 大将军! 却听倏忽一声,那支箭被突然斜插过来的长刀死死钉在地上,咔嚓断裂。 辛将军!是辛将军!快看!真的是援军来了!几乎已经濒临极限的将士们精神大振,疾走而呼,壶关入口仿佛突然从死路变成了生路。 援军如洪流般涌入,在被困的同伴前竖起挡箭铜牌,架云梯开始上攻。 大将军,你怎么样?辛武扶住慕云河,见他胸前还是受了箭伤。 一把折断那支没入皮肉的箭杆,慕云河道,伤在皮肉,不打紧,你怎么来了?南蛮那边呢? 真如大将军所料,南蛮中了计,我们全歼敌军。辛武很激动。 好!慕云河大为振奋。 身边不断传来士兵们高呼的号子,慕云河趁着这股排山倒海的势气,不顾身上箭伤翻身上马,重新整军与魏严一战。 魏严从恒昌带来的部众岂是同心齐力的慕家军对手,他本因占据地势才得拖延时间,最后仍旧被慕云河斩杀于剑下,所剩兵将留了性命,降的降俘的俘。 现在危机解除,得速速赶回营中整顿军心,军队内部出了奸细,外边还有南蛮虎视眈眈,这仗不好打。 回去路上,慕云河想起一事,问辛武道,辛叔怎会来此? 这并不在他计划之内,慕云河是很早就怀疑魏严了,所以才故意引他上钩想把奸细一窝端,但辛武却是不该出现在这儿的。 这辛武似有难言之隐。 但慕云河毕竟是主将,他略一犹豫还是坦白道,不瞒大将军,是秋医官暗中与末将说的,但他不让末将告知你。 慕云河大惊,他当然知道秋医官是指谁,那是将士们给白梵路取的代称。 昨日整军前,秋医官找到末将,说魏严有问题,让我注意保护大将军安全,且也是他和我说,要防备南蛮军的瘴蛊之术,我军今日才几乎没费一兵一卒,就避开了埋伏。 故大将军虽未派末将驰援,但我还是未做整军就来了,还好赶得及 辛武话还未完,却见前头忽有一人一马疾驰而来。 大将军!不好了!军营着火了!军医帐起火,已经烧到火器营和粮草房 第80章 眼前是早已失控的熊熊大火,慕云河却不顾一切冲了进去。 就要被火墙彻底吞没时,被辛武和几个将领死命拽了回来,摁在地上,可已经灰头土脸,铠甲下的衣服也都燎着了。 将士们慌作一团,挑水的挑水,拉人墙的拉人墙,他们谁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军医帐烧着,竟会让主帅如此失态。 你们怎么不先救人!辛武气得大喊。 士兵也吓着了,哆嗦道,他们说看见秋医官出去了,这帐子里应当没人啊 那秋医官现在人呢?去哪儿了? 士兵们相看着答不上来,明显并未有人见着白梵路。 这火是以军医帐为中心烧起来的,初步推测是由于里面药炉的火星。 待发现时那帐篷已经烧着大半,但这地势正刮东南风,火很快就波及了士兵帐、火器营还有粮草棚。 今日大战营中本就只留有少量人,救起火来顾此失彼,为减少损失最大限度地保护火器和粮草,才先将那两处火扑灭了。 且此时正当白日,谁也不会想着军医帐中还有人在,就算真有人,也会在起火第一时间呼救或者出来了。 辛武怀抱一丝希望,但愿那帐里真的没有人。 大将军,秋医官应该不在里头,你冷静些,火烧起来需要时间,他有自保能力的。 在辛武看来,白梵路就是个普通的医官,虽是慕云河亲自带来营中的,但并不见他对其另眼相看,所以便认为慕云河着急,只是源于他对士兵那样的一视同仁。 但这失态的程度却是辛武万万想不到的,慕云河简直眼睛都急红了,他从未见他如此这般,哪怕方才被困陷阱,他也始终镇定自若。 可辛武能够冷静分析,慕云河却完全不能了。 天塌于顶他都可以全无所谓,唯独这帐子里的人,如果他真在里面 哪怕一丝一毫的可能性,慕云河都接受不了,他必需亲眼证实,证实里面的确没有人。 我要进去,你们让我进去。 慕云河沉着嗓音,声线明显发抖,像是困兽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字眼。 大将军,这火烧成这样,进不去的,只能等烧光了再看 你讲的什么话!辛武打断那人,大将军,这里面没人的,你放心,我这就派人去寻秋医官,他知我们凯旋,说不定已到伤员那边去了。 对对对,怎么忘了,秋医官一向都是最先过去的,快,你们去找找看,要是找到秋医官,立刻来报 不用来报!慕云河忽然站起,大力挥开摁着他的几位将领,我去找! 辛武见他终于不再执着于这顶火帐篷,把希望放到别处,赶紧跟上他,一道去寻方才大军队尾的伤员。 伤员们坐在空地上,正由军医按照伤情程度挨个查看,若是伤重的要送去伤员帐,伤轻的则可以现场处理后,自行回帐休整。 可是辛武远远地就看见老军医和他那个小学徒,并没见着白梵路。 抢先几步跑过去,辛武问老军医,秋医官没和你们一起? 老军医摇摇头,没有啊,我们是随军回来的,秋医官不是在营中吗? 慕云河一言不发,转身就朝伤员帐那边去,辛武暗示几个将领,寸步不离跟着慕云河。 伤员帐里已经陆续抬进了重伤员,可除了士兵,里面没有旁人。 辛武的心陡然往下一沉,悄悄观慕云河神色,知道不妥了。 大将军,别处也有可能,我再派人 他话未完,就见慕云河垂在身侧的手握拳,下一刻转身朝军医帐那边狂奔去,辛武和几个将领立即追上他。 可他速度实在太快,一路撞到好几个人也没能让他停下来。 最后辛武只能眼看着慕云河再度投身火海,连士兵给他递来浸过水的大氅也没顾上接。 辛武拽走那大氅披在身上,又拿了一幅,跟进了火里。 这帐子就这么大,辛武一眼在里面找到了慕云河。 冲天的火光撩到他身上,他却不管不顾,趴在地上寻找什么,辛武过去将大氅兜头盖在慕云河脑袋上,死命将他往外拽。 大将军! 慕云河挣开他,又扑过去。 辛武这才发现他扑的那地方,真的躺着一个人,一个早被烧得面目全非的人。 但那人被压在烧红的木架下,慕云河徒手就去推那架子,怒吼一声将它掀开来,一把抱着那人就不撒手。 然后,竟还要在那人身上找寻什么。 帐篷已经烧了太久,早在摇摇欲坠,辛武急得不行,快走啊! 慕云河终于摸到一只手,辛武打眼就看见,那手腕上一截青玉色的镯子,在焦黑发红的背景下,触目惊心。 而且是,当那镯子被慕云河血肉模糊的手掌握住时,那个人若被烧得还能算是个人的话,那只环着玉镯的手腕直接折断了。 慕云河紧紧攥着手镯,浑身都在剧烈颤抖。 大将军! 无论辛武怎么呼唤,慕云河都置若罔闻,他整个人失魂落魄,仿佛已经傻掉了。 辛武实在没辙,斗胆一拳头将慕云河打歪,想将他和那尸体分开,可慕云河浑身一震,又连滚带爬扑了过去。 他身上的大氅掉下来,整个人在火中炙烤。 辛武急得上头,撕破喉咙大喊,慕云河!你清醒点儿!你若还当我是叔叔,你想想你娘,你想想外面的兄弟,你这样子 见慕云河完全不为所动,辛武连着好好好几声,浓烟呛得他喘不上气,他一把扯住慕云河衣领,狠狠道,那些你都不想管了是吧?成!那你看看这个人,想想他是怎么死的? 你想想这火怎么烧起来的?真有那么简单吗?你不替他报仇,就在这儿等死吗? 你 他话音未落,慕云河突然挣开他手,抱住地上那人就往外冲。 他一言不发,哪怕那人显然已经没了生息,他还是将大氅护住他,自己迎火冲了出去。 辛武大喜,跟在后面,却是刚出火帐,就眼看着慕云河高大的身躯晃了两晃,轰然倒塌。 而直到晕厥,他还死死拥着怀里的人,任是他们几个合力都没能将他的手掰开。 慕云河这一晕就是三个日夜,他烧伤严重,左手坏了三根手指,本来俊朗的脸几乎毁去一半。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78) 等他三日后醒来,问出第一句话时,人们才发现,他嗓子也毁了。 原本清朗的声线变成粗噶不堪,而他半边脸裹着绷带,仅这短短时间,就从一个英挺的少年将军变成了如今的一身残疾。 而他问的第一句话是,他呢? 辛武知他所指,葬下了。 最后是怎么将人从慕云河怀里弄出来的,辛武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好在慕云河也没问,他只是接着道,起火原因查明了吗? 查明了,从帐子内部着的火,表面看来是药炉倾倒引起的,但在军中搜出一个南蛮奸细,这事儿是南蛮干的,因粮草帐护卫森严,所以才烧的军医帐,目的是声东击西,想引人去那边灭火,再烧粮草。 奸细呢?慕云河问。 辛武答,还关着。 慕云河的手在床边握紧,五马分尸。 遵命。 辛武心里一叹,慕云河从来没下过这么狠的命令,他治军从来宽严有度,就算要杀俘虏也是给个痛快,颇有其父当年的风范,所以才在短短时间获得将士拥戴。 那个秋医官,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问题辛武也反复想了很久,作为老慕将军的昔年挚友,慕云河娶妻的事情他自然知晓,但从没见过。 只听说他娶的妻子又盲又哑脸上还有疤,从来在王府都是遮着脸,但也有传言,他那露在外面的半边脸是生得极美的。 眼盲,又生得美 辛武突然想起,有一晚曾见到慕云河在军医帐外流连不去,他当时还奇怪,以为这后生那样子,估摸是有什么隐疾,想去看大夫又抹不下面子。 难道! 某个大胆的猜测一旦成型,慕云河这种种异常表现都得到了最充分的解释。 辛将军。 听到这声,辛武悚然一惊,末将在。 传令下去,自今日起全军整发,一月之内攻破南蛮。 他语调平静,但那沙哑的嗓音,却宛如地狱里的传令官,辛武听得心头惴惴,更多却还是得知真相后的怆然。 是,大将军。 辛武转身出帐时,回头见慕云河孤单坐在床边的身影,他手里还攥着那玉镯,当日他摔倒在地,玉镯也碎成了两截。 真是可惜。 一月之内拿下南蛮,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目标。 但这也仅限于一般的打法,辛武现在知晓了,这目标能实现,因为慕云河完全就是不要命的打法。 他是自己不要命,每每冲锋在前,并不需士兵为他如何拼死,自己单枪匹马横扫敌军三千先锋都不在话下,更何况是众兵之中取敌将首级,竟如探囊取物一般。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都不足以形容,关键是他现在完全不怕死,更不怕受伤,身上无论插着几刀几剑,都没法让他停下来。 南蛮境内从此谈之色变,谁都知道这么一位鬼狱将军,只消被他半张脸上那只眼睛望过一次,任何人都只有腿软求饶的份儿。 南蛮很快就被拿下了,甚至连一个月都没到。 而慕王妃接到辛武的书信,这来回间也终于赶了过来。 只是见到的,已经是大仇得报,再无念想、终日在那坟茔前喝个酩酊大醉、没一天是清醒的慕云河。 更别提毁掉的那半边脸,此时掩在狰狞可怖的铜面具下,左手仅剩两根手指,连个酒坛子都握不稳,唯一齐整的右手还攥着那两截玉镯,断裂的表面几要嵌进肉里。 慕王妃看得心如刀割。 嫂子,这到底辛武在旁问。 慕王妃道,霖秋正是云河娶的妻子。 猜测得到证实,辛武一时也说不出话,这新婚就遇死别,难怪慕云河如此。 云河特别中意他,霖秋也是难得的好孩子,怎会遇到这种事 慕王妃叹了口气,明明是天定的姻缘,辛武,你还记得那个道士吗? 道士?辛武一想,嫂子是指先前替大哥预言过的那个道士? 对,正是他。 慕王妃道,云河十岁那年他又来过府里,救了云河一命,也是他成就的这段姻缘,说霖秋是云河命里的福星,待云河二十二岁生辰时 啊!慕王妃突然悟到什么,我怎么没想到呢! 嫂子? 辛武疑惑,就见慕王妃在慕云河身边蹲下,手按住他肩膀。 儿子,霖秋可能没死。 慕云河仿若未闻,还在大口大口地灌酒。 真的,你二十二岁生辰未到,他不会就这么死的。 慕云河突然肩膀一颤,神情恍惚地转过头来,看向慕王妃。 慕王妃发觉他那只眼里隐隐有光,这仿佛揪住一点希望却又生怕失去般、无比脆弱的神情,顿时心疼得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儿子,这下面的人一定不是霖秋,你二十二岁生辰未到,他如此在意你的生死,不会就这样走的。 哐当一声,酒坛落地。 慕王妃握住慕云河那只残缺的左手,强忍着眼泪道,儿子,你信娘,娘不会骗你,霖秋一定还活着的 对对啊慕云河顿时又是哭又是笑,霖秋怎么会死呢,他一直记得我生辰他不会这样丢下我不管的,他肯定没死他还活着还活着 那只浑浊的眼睛里开始有大颗的泪水滚落,辛武看见,也是心酸不已。 从那天起,这只杀红了的眼里就只剩下仇恨了,几时见他像个孩子似的这样哭。 边哭着,慕云河还边笑,霖秋没死,我哭什么,真窝囊他知道又该说我了 这笑声不再清朗,粗噶又悲怆,像是锯子锯在人心上,慕王妃再也忍受不住,拥住慕云河,哽咽道,傻儿子,傻儿子。 是,我是挺傻的呵呵 慕云河现在才像有了意识,他觉得自己是真傻,可就是忍不住,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嘴里喃喃着,娘,我想去找他。 好,娘陪你一起找。 慕云河轻轻点头,手中的玉镯摩挲着,仿佛还留有那个人的体温。 霖秋你等着我,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他心里道,祈祷着这声音,能穿过所有阻碍,到得那个人的耳朵里。 第81章 白梵路隐约听见一个声音,一个很陌生、却又有点熟悉的声音。 依稀在说着会找到你的。 他突然就惊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已不知过去多久,他既看不见日升,也看不见日落,自从到了这不知名的地方,他就一直在不眠不休地绘制这幅万里江山图。 还好,方才笔没落在画上,不然就毁了。 白梵路轻舒一口气,觉得眉头酸涩,手指揉了揉,又打算提笔。 可是刚才的声音却让他隐隐介怀,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谁会找他呢?慕云河吗? 那声音好像不是他吧 白梵路突然也不确定了。 想起那日,他在军医帐中煎药,忽有人进来,他还以为是士兵,问来人是否哪里不适,那人回答了句就走了过来。 白梵路正要替他把脉,后颈猛地一疼,接着便不知如何了。 再醒来就是在这地方,每日有仆从服侍,衣食用度都被安排得妥当,所穿皆是富庶之地才有的绸料,南蛮条件艰苦,不可能是在那边。 所以谁袭击了他?现在又是在哪?这些一概不明。 唯一只被告知,何时画完万里江山图,何时主子才会来见他。 且这幅万里江山图,还是白梵路随军前在慕王府画了一半的那幅,为接上原图,她们口中的主子还特意让画师来协助他两日。 这让白梵路非常诧异,对方知道他在慕王府画这幅图,到底是谁呢? 伺候他的人守口如瓶,什么也问不出。 而当白梵路琢磨是否可以用什么方法来逼幕后人现身时,但凡他有小动作,就会立刻收到警告,显然这附近不少人监视他。 那位主子甚至还强调,务必要以最初画这幅画的态度来完成万里江山图,但凡偷工减料,就得重新来过。 白梵路别无他法,唯有尽快画完这幅画。 这都多少天了,他必得累到极致才会小憩一会儿,不分白天黑夜地画,功夫不负有心人,现在总算已近末尾。 只是刚刚瞌睡的片刻,听见那句如泣如诉的呼唤,白梵路心情莫名有些憋闷,几次在稿纸上下笔都觉不得要旨,他决定出去屋外喘口气。 自从来了这里,他还从未出过外面。虽然婢女和他说过院中有竹林,闲时可以散心,主子不希望他总闷在屋里,但他还一次都没去过。 深夜月下的院子格外冷清,果真是有竹林,随着微风发出沙沙声响,白梵路走了一会儿,摸索到一方石凳坐下。 该是冬天了吧,连空气都明显冷了许多。 但这竹子竟然还未枯凋,萦绕周围尽是鲜竹清新的味道,林中既无喧嚣蝉鸣也无鸟雀婉转,静得让人仿若能听见心声。 白梵路不是没想过慕云河,但他急于画画,将这些念想全部压下了,因为知道想亦无用。 可到底此刻还是想了他,想他若是发现自己不见,该如何着急,会影响到南蛮的战局吗? 白梵路摇摇头,大事上慕云河不是那般不知轻重的人,他信他。 忽有一阵风过,竹子被掠动相互摩擦发出沙沙声,恰有一片竹叶落在身前,白梵路有所觉知,抓住了它。 而后感到什么,他微微偏过头。 在他望向的那个角度,黑暗中站着一个人,不知在那里停留了多久。 那人半隐在竹林阴影后,手中短短的玉笛在月光下泛起莹莹辉光,他抬起笛子轻抚几下,旋即凑在口边吹奏起来。 笛声清澈,徐徐流淌在竹林间,宛如一泓委婉化开的春水。 和着竹叶清风的浅吟低唱,初时宛如珠玉坠落,清脆明亮中透着一股畅怀高远。 到得后来突然音调一转,蓦然高亢,恰似冲天而起的战歌,惊得竹林中鸟雀都躁动起来。 这是一曲极悲壮的《破釜》。 三军列阵,沉舟破釜。残阳如血下,将士们带着视死如归的决心,踏上一条喋血不归路,和着笛音依稀唱的是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白梵路也不知自己怎会识得这首极难的古曲,只是突然在脑海浮现那些大漠黄昏、两军对垒的画面,心头一热一冷,便认出了这首催人魂魄的战歌。 千军万马,壮怀激烈。笛音凄厉萧瑟,却分明铿锵有力,一折两折三折,仿佛能透过这乐声看见将军战驹次第倒下的身影。 音调愈往后走便越发绵亘低徊,到得极处,似哀戚呜咽,隐隐力尽衰竭。 竹林后那人浑身似愈发绷紧,狭长双目中不知看见什么,深刻现出一抹杀意。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他也丝毫未觉,到得最后,连握笛的手指都微微颤抖起来。 音调溃不成军,却依旧挣扎着急转直上,仿佛绝境中亟欲寻得出路。 左冲右突,宛然入魔。 正在这危急万分的关头,突有清亮一声长鸣激越破空,响遏行云,骤然切入笛音低徊,宛如鹰击长空,瞬间便相溶融。 起承,转合。 仍旧是那曲《破釜》,笛音却随之逐渐明朗,开阔,终入佳境。 直至终结 黑暗中,白衣的身影缓步走出。轻捻一捻手中细长竹叶,搁于唇边又吹奏出两个清浅的音节。 刚刚和这笛声的人正是白梵路。 他也不知自己怎会用竹叶吹出乐曲的,只是听到这笛声就忍不住跟着和了,尤其那笛声中途有不受控制的趋势,他生生给拉了回来。 吹完后自己也是一身冷汗。 再仔细回忆,原主似乎真的会吹竹叶,小说里曾有一处描写是,原主教小云湛吹竹叶,就是教不会,但云湛拿竹叶学隔空打物却是学得极快。 那原主这手吹竹叶的技巧是谁教的呢? 白梵路疑惑,但他也没忘了眼下最该关注的是这竹林后藏着的人,阁下是谁? 那人收了玉笛,似乎打量了他一会儿,才道,又见面了。 白梵路听出这个声音,是那天晚上问他可还记得小六的那个声音! 你是你!你为何要掳我来此? 这人见过自己在慕王府画万里江山图,白梵路立刻想到,他就是掳自己到这里来的人! 只听那人轻轻一笑,你是在问朕为何要掳你吗? 朕? 白梵路大吃一惊,他是皇帝? 南蛮没有皇帝,只有部落首领,他们是称王的,那这皇帝仅可能是恒昌郡中那位新登基的帝王,曾经的五皇子,韩凌! 想到自己刚进棋局时,韩凌似乎就盯上自己,白梵路便不意外了。 只是他还没弄明白,这位人物为什么隔了这么久才又将自己抓来,明明之前在慕王府,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藏身之处了。 白梵路心中思虑,若论身份,他该给这位帝王下跪参拜吗? 待你完成万里江山图,朕会再来。届时,朕给你答案。 说完这句意有所指的话,韩凌就离开了。 白梵路潜意识里觉他掳自己来的原因绝不是一幅万里江山图这么简单,但韩凌走后真的再没来过,他只能是一门心思赶紧将那副画画完。 等到终于完成,白梵路第一时间差人通报,韩凌果然亲自来了。 他对着桌上长卷仔细观摩许久,最后道,不错,是朕要的万里江山。 白梵路心中一松,正要说话。 外间忽然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陛下,早朝时间到了。 现在是早上?白梵路心想,自己不睡觉快连时间都搞不清了。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79) 朕晚间再来。 白梵路听见珠帘被掀开又落下,一名侍女上前道,公子,奴婢服侍您用早膳。 几天没睡觉,终于不用再画了,白梵路随意吃了点东西,就倒在床上一直睡到下午。 只是等到晚间,韩凌却命人带来了话,说临时有要事处理,这几天都不会过来,让他自己好生休息。 直到有一日,白梵路听见隐隐有丝竹乐声,问身边的侍女,才知多地战事告捷,举国欢庆,宫中设宴庆祝江山一统,为凯旋归来的将领接风洗尘。 原来那幅万里江山图,是韩凌的野心。 白梵路有所了悟,但听将士凯旋,他不免想到慕云河,难道他也在宴会上? 可南蛮战事没那么容易,路途又遥远,就算告捷也不一定代表结束,慕云河应当不会回来这么快,于是这念头遂又被打消。 但白梵路还是为此特意在院墙附近徘徊,试图能听到些什么。 不过这庭院位置过于偏僻,就连那些乐声都听不太清,更别提人说话了,绕是白梵路听觉灵敏,也只能从院墙外偶尔路过的婢女口中,大约得知宴会热闹的场面。 孟大人。院门守卫忽然一声。 白梵路转过身,有人朝他过来了。 陆兄,别来无恙? 乍听这个声音,白梵路差点没反应过来,竟是孟琦孟三少。 对了,他应是韩凌的幕僚。 今日宫中颇为热闹,陛下怕你独自在此无趣,便让我这个故人来同你说说话。 白梵路却道,不知我与孟三少何故之有? 孟琦笑道,是了,你与我自是没什么交故的,不过现下庆功宴中有一人,大约还是同你渊源匪浅。 白梵路皱眉, 关于那慕小王爷,我想你会有兴趣愿意听一听? 白梵路先是一惊,继而心生警惕,孟琦知道他和慕云河的关系? 孟琦见他神色淡然不为所动,故意道,要说起他,那可是今日庆功宴上最引人注目的功臣呢! 白梵路虽看不见孟琦表情,但从他阴阳怪气的语调里,听出一丝不怀好意。 同时他却也获得了重要讯息,慕云河如所期待顾全大局,打了胜仗平安回来。 想到那人现在就在宫中,在离他不远处,白梵路虽再冷静自持,心跳还是不由自主加快。 孟琦还在夸赞,西边和北边战绩虽都不错,但总也是悬而未决,唯有他这一鼓作气,当真叫人刮目相看呢。 说着,孟琦微微压低嗓音,接道,陛下给了他三年时间让他灭掉南蛮,而他却只用了不足一月就完成此事,你猜猜原因? 慕云河灭了南蛮?这么快? 白梵路本以为他是小胜归来,自是难以置信,但同时他也察觉,孟琦这话中有话,你什么意思? 孟琦靠近他,缓慢道,他以为你死了。 什么?白梵路大惊。 孟琦终于满意地在那张平静的脸上看出一丝难得的动容。 他以为你被火烧死,而那火是南蛮人做的。 白梵路心中忽如明镜,隐隐明白什么。 其实嘛,我也算与慕云河相识多年,这人倒是个人才,偏偏心不在正途,需要点儿激励才可成事。所以你想想,什么样的情况下,他可成为陛下的一把刀,专心为陛下打天下? 呵,白梵路彻底懂了,好一招借刀杀人祸水东引。 孟琦却嗤鼻,陛下早有招揽之心,谁叫他自己不识相?敬酒不吃吃罚酒。 可陛下让他上战场,他也从没退过! 那还远远不够。 哦对了,忘了你看不见,孟琦故作神秘道,你可知那慕云河,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白梵路眼睛微睁,手指不由自主握起。 孟琦啧啧两声,他啊,为了将你的尸体从火里拖出来,差不多整一张脸都毁了,手也烧残了,但杀起人来却是凶得很,你可知他现在得了个什么名号吗? 听到孟琦的描述,白梵路只觉胸膛内惊涛骇浪,肩膀禁不住微微颤抖。 压低声音,孟琦道,鬼狱将军。 指尖掐进手掌,也远不及心疼,白梵路完全能预料,慕云河得知自己死去的消息,会受到什么样的打击,但没料到竟会如此! 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失踪,没想到竟然是被死亡。 可天劫都还未降临,慕云河就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你听了没什么要说的?孟琦似乎觉得白梵路的反应还是太过轻巧了些,让他不甚如意。 白梵路暗暗咬牙,让我画的万里江山图,我已经画完了,若你们想逼慕云河那目的也达到了 孟琦一笑,你倒冷静,是想说,陛下该放你走了?然后呢?你好去找他? 无奈地摇头,孟琦道,其实不瞒你说,我原本也想着,有了慕云河这把刀,江山早晚都是陛下的,他留着你有何用,倒不如直接杀了,永绝后患,但只可惜啊 孟琦目光放肆,上下打量白梵路,你这模样竟比我初见你时还要美上三分,也难怪陛下对你念念不忘了。 感到孟琦离他太近,白梵路后退一步,陛下刚继承大统,这等遭天下人唾弃的事情他定不会做的。 你是想说,你是慕云河明媒正娶的王妃? 孟琦哈哈笑了,慕云河娶的是世家之女陆霖,若是让人知道他娶的是你这可是欺君之罪,要满门抄斩的。 白梵路担心的就是这个,若韩凌想名正言顺对付慕云河,简直轻而易举。 你最好乖乖顺了陛下的意思,否则,现在皇城里禁军三千,到时候,随便一道圣旨,他可就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了。 好好想想,这天下是谁的天下。 孟琦这次来,能进得了皇宫内苑,有胆量与自己说那么多,绝不是宴会闲暇的一时兴起。 除了韩凌,没人能默许他这么做。 白梵路已经猜到了,这不过是正主阵前的说客,来教他认清现实,做好准备的。 孟琦走后,宴会的丝竹声也随着时间流逝渐渐远去,白梵路还没想好若韩凌真对他提什么要求,该如何应对,或者拿什么筹码与对方谈判。 婢女来问过两次是否沐浴,但白梵路不想回屋里,就一直在竹林这边坐着。 没多时,传来了动静。 在等朕? 白梵路闻言,转身行礼,陛下。 韩凌看他一眼,抬手招来身后侍者,侧首对他说了句什么。 随后一位宫女捧着雪狐裘袄出来,披在了白梵路身上。 之后韩凌便挥退旁人,白梵路安静地等待,打算先听听他会说什么,然后自己再借机行事。 他没主动提起慕云河,怕会激怒韩凌,毕竟君意难测,不能轻易听信孟琦一面之词。 白梵路心头百转千回,熟料这位皇帝开口却只道,再听朕吹吹笛子吧。 还是那夜那曲《破釜》,听来豪气干云,对万里江山的野心这回丝毫不掩,都寄予其中。 但白梵路无心听曲,好不容易耐着性子等他吹完。 韩凌颇能察言观色,竟主动道,你不必担心,朕已着人送他回去了。 白梵路没答,想装得不甚在意。 但韩凌却道,你对他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白梵路微微皱眉,他不是情绪外露的人,怎么可能把对慕云河的心思写在脸上。 韩凌莫非是在套他话? 你好好在此,朕不会为难他的。 白梵路沉默了一会儿,道,他为陛下建立汗马功劳,却变成如今这样,还不叫为难吗? 他自己意志不坚,轻易被表象所蒙蔽,怨不得朕。韩凌似是一笑,况且他现在也并不信你死了。 朕替他留下了念想,已够仁慈。 听着温和的嗓音,说出来的话却让白梵路感觉透骨寒冷。 当晚,这位皇帝留宿在了白梵路的院子,但却只是歇在一墙之隔的另一个房间。 白梵路一直保持清醒,没真睡着。 而等不知多久,他感觉果然有人进来了,还走到他床边。 是韩凌,但他只是站定片刻,低声说了句奇怪的话,真的不记得小六了? 你就那么确定他是你要找的人? 白梵路迷惑了。 应当来说,韩凌是个好皇帝,他不是那种色令智昏的人,哪怕孟琦都那样暗示了,白梵路也觉察不到这个人对自己有什么别样的兴趣。 他似乎只是想将他禁锢在此,操控着外面那员大将,让那人怀抱希望,又不忘仇恨,彻底变成一把没有感情却有软肋的利刃。 之后,白梵路慢慢发现,这位年轻的帝王甚至都没有三宫六院,他要想到自己这里来,会着人提前通报,若不来,也会告知是歇在澄鉴堂处理奏折。 而即使到自己这里,也是隔几天才一次,并且仅限于吹笛或喝茶,谈论些民生之事或诗词书画,就寝时同院不同屋。 最为奇怪的是,有段时间韩凌特别执着于赏赐白梵路一些民间的东西,尤其是各种草编的小玩意儿。 有一次还忽然问他,你喜欢兔子? 白梵路莫名其妙,随口道,算是吧。 谁曾想之后韩凌竟真的命人送来一对活的兔子,说是让白梵路养着解闷儿,着实将人吓了一跳。 韩凌偶尔还会提及慕云河,告知那人现在安好,只是仍未放弃寻找。 这是暗示自己踏实待在这里,白梵路明白。 不知不觉,一整个严冬都过去了,转眼又到春暖花开的季节。 白梵路数着日子,离慕云河二十二岁生辰还有一个月。 也是时候认真考虑该怎么出去的问题了。 白梵路现在眼睛看不见,又没武功,身边都是韩凌的人,靠他自己插翅难飞。 但他一直在注意探索这院子所处的环境,旁边人工开凿的景湖是活水,白梵路猜测这或许与宫外连通。 只是院子里还有监视的暗卫,无法下水一试,且他水性还没好到有把握的程度,这条路恐怕得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才能用。 正一筹莫展时,白梵路听说了件事,一月之后芒种,宫中要举行祈福仪式,同时为让民众能够安心农事,特别赦免了一些轻罪且家中无劳力者,同时皇帝还会亲自出宫至国寺祈福。 白梵路算算时间,祭祀前后三天,第二天恰好就是慕云河生辰。 于是他借机向韩凌提出,希望能在祭祀那天与百官同行,共同到国寺中为民众祈福。 这理由很正当,韩凌没拒绝他。 朕想向国寺捐几样有意义的宝器,又不想落于俗套,陆卿觉得什么样的好? 这问话正中白梵路下怀,他装作思虑片刻,道,若陛下不嫌拙笔粗陋,万里江山图寓意应是最好的。 韩凌凝视他半晌,微微勾唇,无可挑剔。 白梵路心头还有些惴惴,生怕韩凌发现什么,没想到他却欣然接受了这提议。 只是那图朕天天看着,若捐出去,朕就见不到了陆卿,不如再替朕画一幅吧? 是,陛下。白梵路低眉顺眼答应。 不用再画一样的,朕不希望你太劳累,就画幅小图 韩凌垂眸看向自己手中把玩的玉笛,青玉上蜿蜒一道裂口,似乎是断过又重新接合的。 他道,就画一幅折笛吧。 散入春风,月夜折笛,画你心里朕吹笛的样子。 这白梵路想说,他都没见过天子龙颜,如何画得出来。 而韩凌似解他意,道,不必着急,等你想画的时候再画。 白梵路自然是不会认真去想怎样给韩凌画像,他关注的是那幅即将送入国寺的万里江山图。 它会和其他祭礼一起,被公开展示多日,无论去国寺参加祭典的文武百官还是敬香的普通百姓都将能看见。 不过,韩凌的疑心比白梵路预想得还要重,到了祈福那日,他身边一直有禁卫把守寸步不离,一直到回宫,白梵路都没找到丝毫逃跑的机会。 这夜一过就是慕云河生辰了,也不知他生死劫到底会在什么时候来。 白梵路暗暗着急,他们已经成亲,该做不该做的都做过了,是名副其实,若按那预言慕云河应能平安渡过天劫,可他心里还是莫名不安。 前殿的宴饮仍在继续,白梵路一直没放弃寻找时机,而某一刻他突然感觉监视他的暗卫竟都不在了。 虽这情形透着明显古怪,但白梵路不愿让任何可能的机会溜走,毕竟最后一天,不试也得试。 迅速做下决定,白梵路走到湖边,正要入水一试,却是刚落下一条腿,胳膊就被人猛地拉住了。 本应在前殿与群臣欢饮的韩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那只手几乎要将白梵路的小臂掐断。 他的嗓音没了往日的温和,更冷得像冰,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去见他? 作者有话要说:云狗湛:又是见不到师兄的一天,生无可恋。 白小路:又是自在逍遥的一天,春暖花开。 云狗湛:师兄你就欺负我吧,我会欺负回去的。 白小路:到现在还在躺尸的人没资格说话。 第82章 那个炼狱修罗般的男人,就这么背对月光,一步步逼近殿门,禁卫在他面前都只如飞蛾扑火。 他浑身染血,剑刃上那种鲜红而黏稠的液体,顺着脚步滴落在汉白玉石阶上,盘桓成蜿蜒交错的线条。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80) 剩下禁卫身不由己,只能纷纷让出一条路。而那些血淋淋的尸首顺着那人脚边,直到宫墙深处 那幅万里江山图,到底还是将他引来了,你高兴吗? 韩凌说着,手指轻抚上白梵路嘴唇。 白梵路心中震动,慕云河真的看见那副画,并猜出他在皇宫里了! 陆卿果然是很高兴吧,韩凌微微勾唇,眼中一片漠然,方才瞬间的锋芒敛去,又似往日言语淡淡。 你在朕身边一百九十六天,朕还从未见你这般和颜悦色。 他稍倾下身,仿佛在观察他,白梵路强忍住不躲,知道此刻不能激怒韩凌,他现在需要做的是尽可能拖延时间。 陛下说什么?微臣 韩凌手指正从白梵路微微抿起的唇上滑过,让他不得不中断了想说的话。 你这些时日经常皱眉,但面对朕时,总算还能装作笑着,但现在你却连强颜欢笑也作不出了,是知道他要来吗? 韩凌一手揽住白梵路,稍用力将他拉近自己,那陆卿恐怕要失望了,他找不到这里的。 陡然压迫的距离,让韩凌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变得异常浓郁,却依旧掩不去一股苦涩的药草气息。 韩凌宿在这里时也会按时服药,白梵路略知医理,凭着味道能分辨一二,只觉是养身固本的补药。 但此时此刻这么近,他闻着那药分明像是 白梵路强抑心慌,陛下! 韩凌垂眸看着白梵路,那双无神的眼睛里仿佛融了墨色,衬着他剔透面容,恍如霜月寒星。 许多个夜里他只要注视着,便会无比心安。 可现在 即使小六也不能让你忘了他吗? 剑拔弩张的时刻,韩凌竟又一次提到了小六。 小六到底是谁?白梵路问,他不止一次问了,可惜韩凌从不正面回答他。 而这次韩凌却反问,难道不是你心里想的那个人吗? 我心里? 他会像朕一样送你兔子,会编那些东西来讨你欢心,还会陪着你发乎情止乎礼,你真能把他忘了? 白梵路感觉心里一团混乱。 小六这名字真的好熟悉,不是他所知道的原本世界的那个小六,而是另一个人,似乎韩凌说的那些 慕云河不是你要找到的人,韩凌靠近白梵路耳边,他不过是替身而已。 替身! 这个词瞬间让白梵路混沌的大脑清醒过来,在韩凌要吻上他那刻,白梵路用力推开他,冷道,陛下请自重。 自重?韩凌忽而一笑,你知道这么多天来,朕为何不碰你吗? 白梵路往后退了一步,却抵到石栏,下面就是湖水了。 他手紧紧把住栏杆,正要有动作。 韩凌却极快地欺身上前,将白梵路困在栏杆与他之间。 朕不碰你,并非朕不想。但今日,可以了。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后,白梵路忽觉外头那层衣衫被用力扯掉,连带着有什么东西从身后掉了下去,落进湖里。 是那个香囊! 想都没想,白梵路挣脱韩凌反身跳下了后面的湖水。 他知道自己是冲动了,跳进湖里第一想法就是要捡回香囊,但他根本看不见,而若是逃命的话,当着韩凌的面下去也逃不掉。 真是太蠢了,为了个香囊。 果然,香囊漂走,白梵路也很快被捞上岸。 但他万万没想到,捞自己上来的会是这九五至尊的皇帝。 而且是他刚跳下去,韩凌便跟着下去了。 你怎么会水的?韩凌劈头就是质问。 我白梵路一愣,出征前因南蛮多湿地,为了安全慕云河逼着他学的,但韩凌这语气,竟像是知晓他本来不会水? 若朕稍微放松一刻,你是不是就打算从这里游出去了? 陆卿啊陆卿,你当真好得很! 韩凌终于震怒,一把拽起白梵路,另一手正要碰到他,突然间一股剑气袭来,韩凌手背剧痛,不得不松了开。 白梵路失衡往后跌去,以为会摔到地上,却不想跌进了一个潮湿的怀抱。 来人并未说话,但白梵路感觉掌心被塞进一个东西,是浸湿的那个香囊。 脑子里忽而便是一震,白梵路失声唤道,阿湛! 韩凌在二人对面,神色阴沉,一声冷笑后拍了拍手。 四面八方突然涌上数十道黑影。 擅闯禁宫,不愧慕将军,好胆量。 来人玄色衣袍、银铠加身,铠甲上还有方才沾染的斑斑血渍,未能被水完全洗去。 虽满身煞气与从前已大不相同,但确实是慕云河。 四周响起亮武器的声音,白梵路知道他们被暗卫包围了。 慕将军怎么不说话?韩凌问,还是怕他听见你说话? 慕云河直接抬剑,周围暗卫立时蜂拥而至,他却猛一转身,带着白梵路向屋顶一跃而起。 已找到白梵路,他显是想声东击西,以逃出去为目的。 可暗卫实在太多,慕云河撂倒这一批,后面又来一批,他浑身又染了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 白梵路被他单手揽着,身上里衣单薄,清楚感觉到环住腰间那手仅有两根手指,力道却丝毫不减。 密集如雨的兵刃相交声,剑气擦身而过的惊险清晰到无以复加,白梵路紧抓住慕云河,尽量让自己别成为他的累赘。 而他潜意识里有种感觉,午夜将至,这或许就是慕云河命里的劫难了。 那自己帮他渡过,需要做什么? 突然,某个方向强烈的危机感让白梵路有所知觉,下意识就要去替他挡住暗算,慕云河却在此时身形一转。 剑刃划破血肉的声音还是来了,白梵路并没受伤,但圈住他腰间那手劲却陡然一松,白梵路落下时被暗卫擒住,强行带至韩凌身后。 断臂的滋味儿好受吗? !白梵路大惊,正要站起来,却又被暗卫制住。 韩凌与慕云河相望,面不改色,淡道,你现在这副样子,若是让他看见,怕是要做噩梦了 周围暗卫全数涌来,将慕云河团团包围。 慕云河不需再束手束脚,右手缓缓抬起了剑。 混战中,白梵路听见一声怒吼,宛如被围猎的野兽,他完全能想象到那个浑身浴血的人正如何在独自拼杀。 这一刻白梵路只恨自己为何什么能力也没有,他多想冲去与那个人并肩作战,而不是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 心疼吗?韩凌微抬首仰望天空。 一轮圆月已上中宵。 可沉沉夜空隐隐风雷大作,那明亮圆月正一点点没入稀薄的、卷涌的云层之后,只依稀透出一抹诡异的白光,仿佛要变天了。 韩凌依旧波澜不惊,一会儿还有更让你心疼的。 不知何时,慕云河已杀光了所有暗卫。 那只独眼都杀红了,浑身的血在往下淌,唯一的右手臂连着剑锋都被红色浸透,宛如从地狱深处苏醒的修罗,每走一步都是冲天血气。 终于,他一剑刺向韩凌。 这动作极快,可天上那抹白光甚至比他更快,放大的光轮一瞬间将黑夜彻底遮蔽。 天地尽白,宛如密集的鹅毛大雪,裹挟着暴风,将三人所在的空间完全缩进一个狭窄的圆圈,左右都找不到出路。 韩凌突然拾剑,明黄身形迎上慕云河,铿锵一声短兵相接,刹那回荡整个夜空穹顶。 空气仿佛一瞬间凝固,只有两把交叉的剑刃寒光冽冽,带起气流翻卷,隐隐暗潮涌动,杀机起伏。 对手是叱咤风云弑人无数的鬼狱将军,可韩凌似毫不在意,面容仍旧冷冽无痕,堪堪直视对面那只被仇恨烧红的眼,动作竟仿佛透出几分漫不经心。 慕云河单手掌剑,速度飞快,剑招变幻如风,两个人看似稳如泰山,却皆是极激进的打法,所有出招都卸去防守,所有命门都暴露无疑。 如此强悍逼人的锋芒,任何一方只要稍有偏差,便是凌迟刮骨、万劫不复。 直到让人眼花缭乱的寒光蓦地一暗,缠斗中不知是谁竟在抹剑的关键时刻放弃手中武器! 白梵路感觉到空间异常的挤压,突然他意识到什么,猛地睁大了眼。 而韩凌的手垂在身侧,精光湛然的深眸淡淡望向正刺来的那把血剑。 气流卷涌的中心,雾中灯塔般微弱的红光逐渐清晰明亮,他那只手似是微微一动。 铺天盖地的白却在此时,突然黯淡了,缩小汇聚。 宛如月华流转,珠玉般碎了满地。 在慕云河与韩凌之间,摇晃倒下的身影,单薄宛如一叶纸船,轻飘飘落进这满湖波光。 只余,万籁俱寂。 三人中似乎唯一清醒的仅剩下韩凌一人,而很快地,他那素来平淡无波的眼里,亦然生出一抹狂乱。 韩凌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就在方才,这只手做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而在他面前,白衣人被一剑刺穿胸膛,缓缓软倒。 剑脱手,慕云河原本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的,可恍惚间,耳边似听见一声金器坠地的清脆铿锵,微弱得像是自天从传来 喷溅在手背上的液体异常炽热,似烈火灼烫,呼啸而过的夜风吹冷了浑身咆哮沸腾的血,赤红的浓雾渐渐在眼前散去。 清澈的眼底,月影成双,而那下面,是已被血染得殷红的纯白颜色。 霖秋? 他的声音比哭还要难听,白梵路捂着剧痛的胸口,本想牵出一个笑来,却是刚一勾唇,一抹热流就止不住顺着颌角往下淌。 依稀脑海里中浮现出某些画面。 许久未梦见的莫九黎和岐昭,宛如有形之体般出现在白梵路面前,他亲眼看见岐昭手中的剑刺穿了莫九黎的身体。 而莫九黎不顾剑刃会没入更深,边抬手边靠近岐昭,伸手抚上他的脸。 然后,他吻了他。 血迹顺着莫九黎嘴角流下,他却笑如春风。 岐昭,苍生之责太重,这次换我来守护。 莫九黎一掌击出,岐昭被迫退出已然贯穿他身体的长剑,阿黎! 血雾四溢中,白梵路感觉自己的眼睛被蒙上一片红,仿佛有什么又凉又烫的东西沁入眼窝。 顷刻间,世界崩塌损毁,万般玄奥美景皆随灵气散去,归于虚无。 莫九黎被吸入一个深沉的黑色漩涡,这里只剩下了岐昭。 半跪在地,空对着一片寂寞的岐昭。 渐渐的岐昭的身形也变了,变得具体,有了样貌。 白梵路依稀觉得他眼睛能看见了,他终于看清在他面前那个人的脸。 原来这就是所谓血凝珠么。 阿湛 或许别人都看不出那是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慕小王爷,但白梵路还是能认得出。 那只眼睛,被血糊得辨不清形状的眼睛,涌出不知是血浆还是什么液体,正顺着脸颊往下滚。 阿湛,你别哭啊白梵路张口道,却发现出不了声音。 而这时他才意识到,不光是声音,他整个人都飘起来,离开了躺在地上的那具身体。 白梵路想要拥抱慕云河,却直接穿过了他,眼看着他缓缓伏倒,抱住地上白衣人的身体。 唯一的右手抚摸那人的脸,颤抖的嘴唇上血珠混合着泪水低落。 霖秋霖秋 我知错了求求你醒醒 霖秋我求求你别再这样吓我了 霖秋是我该死你醒醒你醒醒啊! 压抑的痛哭声充斥着整个寂静的空间,白梵路的心被那哭声紧紧揪住,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而在另一边,韩凌冷冷看着地上状若疯癫的慕云河,眼里若无物。 就在这时,白亮的天空忽然一道闪电,劈开这叫人窒息的黑夜,紧接着越来越多密集如雨丝的惊电降落在地面。 白梵路猛地意识到,莫非这才是真正的天劫? 前世的岐昭亲手杀了莫九黎,而这棋局中慕云河杀了陆霖秋。 原来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生死劫,是云湛心中过不去的那道坎! 白梵路扑过去,无形身体面朝慕云河。 阿湛!阿湛!你听我说! 可是慕云河置若罔闻,那独眼里只有一片死灰色。 白梵路心急如焚,突然他看见慕云河抱着陆霖秋,手里紧紧攥着那个香囊,顿时他想到魂魄可以寄物现形,便迅速投身入香囊里。 香囊微微发热,依稀有亮光从指缝中透出,慕云河终于有所反应,低头看向香囊,颤抖着将它抬起来。 满是血污的右手轻轻一抖,从里面掉出两只草编的小兔子,还有红线系着两缕头发。 阿湛 慕云河仿佛听见了白梵路的声音。 死灰似的眼睛蓦地一亮,慕云河急切唤道,霖秋! 白梵路渐渐在他面前变得有形,慕云河感觉自己唇上被轻轻碰了一下。 二人灵魂交叠的一刻,那两只小兔子、还有那两缕头发化为光点徐徐上浮,将他们包围起来。 白梵路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往外走。 是人魂吧? 阿湛,记起来了吗 慕云河怔怔看着白梵路,方才那个清风拂过般的吻,令他突然想起一些事。 记起莫九黎最后吻了岐昭。 记起那人舌尖温热缠绵缱绻,直让他心神恍惚沉浸其中,忘却何时何地。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81) 也记起自己舌下曾经压着一颗药丸,在炙热吻中被翻搅出来,反没入那人口中。 洒脱如你昭诃帝君,何时也这般懦弱了? 不可寻短,替我好好守着这天下苍生,记得这里万事万物,皆为我一分心血。 这世我已了无遗憾,若有来生,若有来生 慕云河想起来了,他都想起来了,他想起他是云湛,也是岐昭。 而陆霖秋是莫九黎,也是白梵路。 阿湛,醒过来,我等着你,你一定可以的。 白梵路的魂魄在说着,当他感觉身体涣散,即将消失时,无限不舍地又抬头看了一眼。 慕云河正对他伸臂欲挽,可怀中人却已身形渐淡,化为万点银芒,似蝶舞旋绕周身。 唯有那只空荡荡的香囊还在膝头,被不知是谁的血染成了红色。 四周空茫,电闪雷鸣过后,又只剩了吞噬一切的黑暗。 这短短一年姹紫嫣红,都在此刻归于结尾。 慕云河大吼一声,浑身神光炽盛,如极速劈开黑夜的掣电,飞上空中惊起阵阵闷雷,瞬间亮如白昼。 无数雷电如寒冰铰链将他紧紧缠绕,却忽有一道落雷自另一天边陡然降下。 那是一道暗红色的雷,虽只一道,却比这些所有加起来都要明亮。 那也是天劫吗? 白梵路浮于半空尚有意识,他关切云湛渡劫仍未离开,这时看见又有雷降,以为它也要加诸在云湛身上,孰料那雷直接往下坠,却劈中了另一人。 竟是韩凌! 只见他被那道雷击得单膝半跪,身形却始终挺拔,仅是稍微颤了一颤。 这情景他也不是普通人。 白梵路眼看韩凌身上透出冷芒,装束逐渐改变。 然而最让他惊异的是,那一头黑发随着风散开,微扬起,竟一点点被染上如月色般闪耀的银白。 发丝缭绕间,韩凌仰头,霜冷色的眸子朝白梵路看来。 白梵路瞬间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那竟是 师尊! 作者有话要说:白小路:终于渡劫了,这副本好难。 云狗湛:我才难。 师尊尊:我更难。 作者:你们都不如我难qaq 第83章 滴滴:达成隐藏任务朝如青丝暮成雪,获得神魄结罗。 滴滴:检测到记忆流失,自动触发神魄结罗,开始织结记忆。 白梵路隐隐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飞速离去,他努力想抓却抓不住,是系统说的记忆吗? 他将人魂还给云湛了,所以随着魂魄融合,那些云湛人魂中的记忆正在从自己脑子里消失? 那是否也意味着,云湛能够复活了! 滴滴:记忆织结完成,进入待唤醒状态。 白梵路听见系统这一句,就觉眼前世界开始土崩瓦解,空中浓重黑云与白亮月光迅速幻化、交叠、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太极图。 白梵路忙去看云湛,只见他整个人都还雷中不辨身形,而下方的凌青子亦然。 太极图越转越快,白梵路被一股巨力吸引,突见太极中心涡流阵阵,他身不由己没了进去。 渡劫成功人魂归位后,你便会魂魄不稳,可能也会失去记忆,或者旁的情况,甚至更糟,因为将会有天劫干预,谁也无法预知会是什么情况。 凌青子的话犹在耳畔,白梵路感到自己正在发生某些变化。 但不待他想再弄清这变化是什么,脑子里的意识已经开始急速流失。 恍惚中,一道黑影出现在他面前。 白梵路皱起眉。 那影子周身黑雾缭绕,一双猩红的眸子对他微弯起,笑得邪肆而妖异 师兄! 云湛在浮玉床上惊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身边还躺着一个人。 这人和白梵路长相肖似,但明显不是他。 仿佛做了无比漫长的一个梦,云湛愣了一会儿,惊道,师兄呢? 洞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云湛忙抬眼一看,是凌青子。 云湛还记得最后韩凌被天劫加身,一夕之间青丝成白,变成了凌青子,也记得在棋局中,韩凌拆散了他和白梵路,引出了天劫。 可凌青子对棋局中的事只字未提,他走向云湛,看着浮玉床上的人。 这是你师叔,路灵珏。如你所见,他与你师兄很相像。 云湛显然并不关心路灵珏,他问,师兄去哪儿了? 凌青子道,魔界。 是不是白君冥! 云湛起身就往外走,他渡劫之时便觉异常,后来见白梵路被一黑影带走,原来真是白君冥闯进相迭棋局里了。 云湛。 凌青子依旧垂眸注视路灵珏,忽然唤住了云湛。 你不恨吗? 云湛正要出洞口,听见这问话,顿住脚步,棋局里的事本就是我的劫难,没有师尊相助我也活不过来。 人魂替他保留了白梵路之前的记忆,他知道白梵路是如何求凌青子救了自己。 况且,弟子曾听闻,相迭棋局乃化自上古天盘,进入局中必须是对立的黑白双方,才可成局。 而相迭的意思也是因为最后要降下双劫 云湛转过身,所以师尊,是想护着师兄不让他承担这第二劫吧。 凌青子淡淡道,墨儿体内魔气不稳,由他来渡第二劫,他受不住。 云湛颔首,所以若我知道的不错,棋局里的事都是源自心结,师尊既也是渡劫,身在其中便不是师尊能控制得了的,故而怪不到师尊头上。 这句表面释然实则不甘的话,流露出小徒弟一贯的性子。 凌青子道,相迭棋局是上古昭诃帝君所创,如今知晓的人寥寥无几,你倒很了解。 弟子是听酒老仙说的。 酒老仙便是铸器炉边那位疯癫仙人,但实际如何,云湛心里清楚。 因此弟子不恨师尊,只恨自己还不够强大,没能护住心爱之人。 听闻这句,凌青子浑身一震。 云湛凝住他背影,弟子斗胆,敢问师尊在棋局中,渡的是何劫? 沉默片刻,凌青子道,你渡的是何劫,我便渡的是何劫。 云湛不由地又看向浮玉床上的路灵珏,那个人真的和白梵路很像。 师尊,师叔和师兄是不是? 凌青子答,你猜得不错,他正是你师兄的生父。 云湛并不惊讶,只听凌青子又道,他早于五百年前仙魔争战中身死,眼下留在浮玉床上的,不过是个躯壳罢了。 云湛不知详情,但他从凌青子语气里,大略猜到几分。 凌青子叹息一声,轻道,五百年前你师叔,就死在我面前他也曾经,为我挡过一剑。 不过这次,是我自己拉墨儿挡了你的剑。 凌青子微微摇头,似是自言自语。 云湛已经转身欲走,凌青子却问他,倘若那棋局中,真是因由心生,你当如何? 云湛没多片语,只道,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凌青子闻言轻笑,而云湛说完这八个字,便离开凌绝峰,赶去魔界了。 在浮玉床边坐下,凌青子望着仿若熟睡的这人,脑中又回忆起,他死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幕。 说是让白梵路助云湛渡劫,其实是他想要渡这一劫吧。 从修仙之初便选择的无情道,早已该是太上忘情,任何事物都扰不了他的心。 可亲眼见到路灵珏身死,哪怕先前有无数次机会,他也出于仙道正途的执念,未能有一次出手。 直到现在,凌青子还能记得最后路灵珏那个眼神。 无怨无恨,只除了没能救下白楚郁的那刻,到临死那个人依旧是温暖明媚、令他心慌。 莫名的,这个劫就过不去了,无数次飞升受阻,心魔中呈现都是这一幕。 所以凌青子才想,借着这相迭棋局,将往事重现,亲眼看白梵路被杀,他觉得自己一定能渡过去的,却到底还是高估了。 又是一夜青丝变白发,这一刻凌青子明白,他并非是执着于路灵珏的死。 他只是不甘心,那个人直到最后,惦记的还是别人,看到白梵路不顾一切帮助云湛,而自己从来都进不到他眼里,这才是他真正的劫,真正的心魔。 墨儿,这一着釜底抽薪,到底还是我输了。 即使是那万人之上的位置,也依旧不能得偿所愿么。 若是过不了劫,那便应劫而生罢。 凌青子手指抚过路灵珏的脸,那层薄薄肌肤上绒毛清晰可见,在浮玉床温养下仍旧栩栩如生。 他手指次第划过,最后落上路灵珏交握的手,和他手中的那朵殷红的花。 普渡花,真是好看呐。凌青子感叹。 那花色如血,微微泛着冷光,却的确是娇艳万方,妙色难言。 凌青子抬起手,手中冰锥露出尖利锋芒,他毫不犹豫,刺向自己胸口 白梵路进入魔界,白君冥带他穿过凋华亭时,他俯瞰满目疮痍的魔都,脑内还是一片混乱。 直至落地,他们到了位于魔都中心的魔宫外围。 白梵路还是没想起什么,他的记忆仿佛碎成无数片,依稀有魔气觉醒的画面,还有云湛,以及两个人发生争执 魔宫两名守卫上前,长老,您回来了。 嗯。白君冥微微睨向白梵路,他一直注意他,早察觉他不对劲。 怎么了? 白梵路扶住额头,低声道,头疼 白君冥眯起眼,假意伸手在白梵路腕上一探,你魂魄不稳,怎么回事? 魂魄不稳?白梵路头还是隐隐作痛,但那些记忆碎片似乎因这魂魄二字迅速重组,他恍然记起,云湛被白君冥袭击丢了魂魄。 白君冥说是要逼他认清云湛,不要再执迷不悟。可是自己执意要救云湛,甚至为他献出一魂一魄。 而后又去鬼界拿转世换回了云湛魂魄,结果虽然云湛是救回来了,自己却因魂魄不稳暴露了魔族身份。 对此云湛不仅没有任何感恩,反而与自己划清界限一刀两断 唔头又开始疼得更厉害了。 白梵路勉强稳住身形,抬眼看向白君冥。 他见白君冥的次数并不多,如今记忆里存留的也只有两次,一次是百年前他找到自己告知身世,一次是他夺云湛魂魄自己不允。 这人少以真面目示人,此时一袭黑衣,浑身上下除却冷白面孔,只有一双眼睛是猩红的,明明是这热烈色泽,偏偏透出一股冷硬邪肆的寒意。 白梵路越过白君冥,看向他身后巍然耸立的魔宫。 舅父,我知道了白梵路道,深吸一口气,是我错看了云湛,我已经不想再回去了。 白君冥若有所思,道,不回去更好,这里才是你该在的地方。 至于那些仙族白君冥冷哼一声,庭奴。 属下在。庭奴从暗处现身。 送少主回水流居休息。 是。 待白梵路同庭奴离开后,白君冥却并未进入魔宫,而是身形一晃隐匿而去,片刻后到得凋华亭外一处郊野,那人已在等他。 呵!本以为将他掳来还得费一番功夫,没想到竟如此顺利。 青衣人听到白君冥声音,回身道,我早说过天劫降下时,他会将人魂给云湛,届时是下手的好机会。 顿了顿,又问,到了魔界,他没说什么? 白君冥站到青衣人身边,这也正是古怪之处,白墨似乎记忆紊乱,不知为何,居然以为是云湛害得他如此。 哦?青衣人道,失了人魂又被天劫所扰吧,那岂非正好,云湛也很快就要找来了。 白君冥把玩手中红莲业火的火种,上次就失了手,这次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呢。 青衣人冷笑一声,你这舅舅也当真狠心,他可是你亲外甥。 白君冥却道,为了我族能重见天日,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更何况,白墨早该看清那些仙族的伪善面目,我不过是要助他变得更强。 青衣人负手,没发表意见。 白君冥红眸愈发妖异,像是被掌中火焰点着了般。 他现在已经对云湛生恨,真是天助我也,接下来只需静待时机 从魔宫到水流居,其实很近,但白梵路没急着过去,而是让庭奴带他四处走走,初回魔界,他想了解一些事情。 魔都与白梵路想象中不同,与人界的那些城镇并没太大区别,魔族民众也与人类一样,看上去衣食住行样样都有。 他们并不识得白梵路,但显然对他这陌生面孔颇为好奇,频频回顾,但他们又都认识庭奴,见到他会恭敬地称一声卫长大人。 庭奴本欲向他们说明白梵路身份,被制止了。 而这一路走来,白梵路也发现,魔都虽听着像是一座巨大都城,但实际却不算繁荣,除了刚刚走来的魔宫周围还算相对热闹,再往外围去,就仅仅相当于城镇水平了。 且这里地势并不平坦,不仅所建民居都较低矮,连土质也看似贫瘠,整个魔都的天空阴暗昏沉,仿佛笼着一层浮土,看上去就是一片暗黄的空间。 魔界原本不是如此,先王在时,魔界也同人界一样有四季交替,风景很好。庭奴说。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82) 白梵路正想听听魔界从前的事,便让庭奴讲给他听。 原来这魔界自从五百年前仙魔大战后,原来的魔被摧毁,白君冥带着幸存的魔民迁徙到这处地方,以三界禁地无尽界渊为隐蔽,将魔都藏在结界凋华亭之后,才得以留存至今。 但这几百年时间,魔族被仙族赶尽杀绝,而原魔界的能量灵脉衡清之钥也在大战中被仙界夺走,致使魔界失去生机,逐渐变成如今这般四处凋敝的景象。 白梵路穿过集市,看见有不少魔民在挑着扁担卖一种形似深红色晶体的东西。 那些是血焱。庭奴道。 而有些店铺的布召上,也挂出了血焱膏、血焱粉等字号,街上来往魔民熙熙攘攘,十之八九都会在这些小摊或是店内徘徊一阵,甚至有些魔民还会买进相当数量的血焱。 白梵路注意到,这些大户多半不是本地魔民的打扮,看起来更像外地赶来的商旅。 除了魔都,我族在人界还有几处领地,他们就是从那里来的。 他们买血焱什么用? 少主有所不知,没有了衡清之钥,现在我族生存所需的灵脉都是从这血焱中临时获得的。 庭奴走到一处小摊前,买了一小簇血焱回来,少主请过目,这是最原始的血焱丝,它可以提炼成血焱膏、血焱粉,灵脉的纯度会更高一些。 手里这簇小草样的东西足有巴掌大小,殷红的颜色很衬这个名字,白梵路将血焱丝拿起来闻了一下,又以指尖轻捻,感觉逸出丝丝仙气。 这血焱,是不是本来长在仙界? 是的,不过现在魔都也具备种植它的条件。多亏长老发现了它,否则这几百年我族很难坚持下来。 白梵路明白了,现在人界到处都是仙族,那些商旅往来魔都,该如何保证安全? 少主,还有一处地方,请随属下来。 庭奴在前引路,白梵路刚走出两步,突然停下来。 不远处拐角,有个小孩儿在盯着他看,察觉被他发现,那孩子立刻朝墙后面缩了缩,只露出半张脸,却仍旧怯怯地朝这边观望。 白梵路顺着他视线,低头看向自己手中,原来是在看这簇血焱草啊。 白梵路手掌一翻,那簇血焱草立时消失不见。 躲在墙后的孩子顿时睁大眼,神情里满是失落,不过下一刻,他前边突然出现一团紫光。 光芒一闪,血焱草落入他张开的掌心。 啊!娘! 那孩子喜出望外,忙转身钻进巷子里,还没跑到家门口,突然想起来应该和人说声谢谢,可等他再匆匆跑回去,白梵路早已经不在那儿了。 离开魔都聚居区,白梵路随庭奴来到一处山脚,不同于方才所见荒凉景象,这里山脊都被成片的血焱草田染成红色,灿若云霞,艳若桃李,一直绵延至天边。 少主,到了,您看那边。 庭奴伸手指向东侧一个山洞,白梵路惊讶地发现,从那山洞入口排出一条长长的队伍,似是在街上看见购买血焱的商旅。 他们满载而归,都聚集在这个石洞前。 石洞洞口一片漆黑,时不时有白光亮过一瞬,队伍便往前移动一人。 这就是凋华亭的瞬空轮,通过它可以去往其他的魔界领地。 原来如此。 凋华亭的结界也是白君冥做的,看来他统领魔界这几百年,的确做了不少事。 只是白梵路还觉得疑惑,我久不在魔界,舅父如何放心让你与我说这些。 庭奴却道,少主是未来的魔界之主,理应知道这些。 到得水流居,白梵路先看到进门正中那牌匾上,清秀娟丽的水流居三个字,字形乍看是出自女子手笔,却又自成一种洋洋洒脱之气,真会让人想起浩荡流水来。 这是先王写下的。 白梵路走进水流居,这处居所不大,但布置却考究,甚至于现在魔界见不到的绿柳树,都在院中生长得葱郁,不知是靠什么而活。 先王生前就住在水流居,这里是长老按照从前样式重建的,布局摆设都一样。 白梵路注意到屋内右侧墙壁上还挂了一幅画像。 画中是位端坐的女子,一身淡紫色衣裙,容颜如出水芙蓉般秀雅脱俗,但眉宇之间那紫色印痕,透出一股凛冽英气,如同水流居三个字,将柔美与刚强两种迥异的特质集于一身。 这是我母亲? 作者有话要说:云狗湛:好不容易活了,但我那么大一个师兄呢?怎么又没了? 白小路:我才苦,人魂又丢了,又双叒失忆。 作者:不是失忆,是记岔了好伐。 白小路:? 作者:你看看,是不是记成小说情节了? 白小路:还真是 云狗湛:⊙⊙!有没有搞错,小说里师兄可恨死我了! 作者:不是我恶趣味,是系统(甩锅.jpg) 系统:emmmm 第84章 这画是谁画的? 庭奴答道,是长老以幻影术拓印出来的,并非是画的。 幻影? 画像中的女子气质温婉,一点也不像传说中以一己之力平复叛乱、为魔族万民拥戴,且实力超群曾震慑整个仙界的传奇魔尊。 白梵路细细观察那幅画,越发觉得笔触动人,尤其那双眼睛极为传神,似有顾盼流光,仿佛正深深看着画外之人。 舅父他是不是很怀念我母亲? 先王对属下有救命之恩,属下自幼就跟着长老,他对先王敬重有加,自是不一般的。 能在迁都之后依然照着原样重建故居,以幻影术拓印出画像还能如此生动,这番姐弟情谊不难想见。 白梵路在水流居中调息一夜,头痛症稍有缓解,起来便去魔宫中找白君冥。 长老正在暗牢,说若少主来,可随时过去。 石室幽密,也无窗户采光,唯有正中一团青红交错的火焰持续跳跃着,将打在墙上的人影拉出扭曲变换的形状。 一身红衣的美丽女子静静站在墙边,身体一动不动,仿佛一个面容精致却没有生命的瓷娃娃,可她身后整面墙挂满各色各样的刑具,这反衬便是分外瘆人。 就连白梵路进来,见此情景也是心中一惊。 白君冥似乎正等着白梵路,这时悠然问道,认识她么? 白梵路蹙眉,清阳掌门?她怎会在这儿? 而且这身打扮 他印象中的清阳掌门,还是那个穿深灰色道袍、脾气甚差不苟言笑的无情道女仙尊。 白君冥注意着白梵路,此时观他神色,道,她是本座抓来的,想知道为什么抓她吗?让她自己说给你听吧。 白君冥突然打了个响指。 随着这一声,邬月霜缓缓抬起低垂的眼,仍旧是那副提线木偶的模样,却能开口了,只听她道,我憎恨白楚郁,她夺走了灵珏师兄,师兄应该是我的 白君冥问,你做了什么? 邬月霜扯动唇角,我做了什么?我我让白楚郁吃了毒药,她临阵毒发她不是厉害得很么?我要看看她中了毒还能打过谁? 说到此,邬月霜忽如癫狂般哈哈大笑起来,蓦地笑声又戛然而止,但是灵珏师兄! 她语气激动,灵珏师兄怎么能为了那个魔女牺牲自己!他怎么能这么做!他一个修仙者,竟然为魔族殉身!他丢尽了我们仙族的脸!他 邬月霜突然痛苦地掩住脸,不我在说什么,我不是灵珏师兄 猛地,她抬眼看见了白梵路,瞳孔一下子缩紧,灵珏师兄! 那道直勾勾的视线让白梵路反应不及,他问白君冥,她在说谁? 灵珏这名字恍惚有些耳熟。 白君冥面无表情,手中符术若隐若现,你爹,路灵珏。 白梵路闻言一怔。 白君冥手掌微微下压,邬月霜忽然跪倒在地,向白梵路这边膝行过来,抓住他衣服下摆。 灵珏师兄我没有害死你,不是我害你的,真的不是我 白君冥看着匍匐在地一脸悲痛的邬月霜,她此刻哭得梨花带雨,全没了方才提到白楚郁时那狠厉的态度。 啧!这副我见犹怜的样子,看来你这无情道,也算白修了,还是说所谓无情道,也不过为了少点儿负罪感? 白君冥嫌恶地一摇头,真是一个赛一个的虚伪,那本座这便行行好,让你睁大眼睛仔细瞧瞧。 符术在空中一划,邬月霜抓着白梵路衣服的手僵住,陡然间浑身剧颤,犹还带着泪的眼睛一眨,泪水滚落,恢复清明。 她立刻发现自己正跪在别人面前,正要起身时却看清了白梵路的脸。 灵白梵路?怎么是你 她一愣,你!你竟然是魔物! 邬月霜想站起来,却使不上劲,这才意识到自己双手双脚都被无形的锁给锁住了,那锁穿过筋骨,不动则已,一动钻心。 这可是我们魔族的血脉连锁,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仙尊,滋味儿如何啊? 白君冥邪恶一笑,微微俯身,轻佻地抬起邬月霜下巴,但比起你加诸在我姐姐身上的痛苦,怕是万分之一也不及呢。 邬月霜猛偏过头,尖声道,那个女魔头她该死!我只恨没早点下手! 啪! 白君冥突然一鞭子甩在邬月霜身上。 邬月霜紧咬住嘴唇,一声不吭,愤恨地看着白君冥。 紧接着又是两鞭子重重抽下,这七星离魂鞭,沾了身瞬间切肤断肉,却不会对外边的衣物造成丝毫损伤。 邬月霜衣衫是大红的,连血色都不会透出来,唯有袖子下面顺着手指淌下血迹,证明她身上早已破溃不堪。 白君冥下手狠到极致,暗光下那张脸狰狞扭曲,握着鞭子的手背青筋突出,足见力道之重。 可邬月霜倒刚烈,被抽了几十鞭仍旧哼都没哼一声,到最后也只是微微喘气。 我我就是死,也不会向你们这等魔物低头的! 她浑身无力,却还执拗地挺着脊背。 终于见人快晕倒了,白君冥才暂时收手,看向一直在旁沉默的白梵路。 白墨,作为你回来的见面礼,这个人就交由你处置了。 白梵路低头看向摇摇欲坠的邬月霜,没说话。 白君冥似乎抽鞭子抽到累极,恰逢有魔卫进来,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他直接走出暗室,只留下白梵路和邬月霜。 白梵路看着对面掩住肩膀强忍颤抖的女子。 这就是害他父母的仇人吗? 说实话,白梵路自问心中并没多么深刻的恨意,自出生他就未能见过父母的样子,他是凌青子一手带大,养育四百年,知身世才一百年。 可自古以来就是这样,父母之仇大于天。 刚才白君冥折磨邬月霜,白梵路只觉这场面不好看,但也并非怜悯她。 他更多是感慨于白君冥挥鞭子时浑身迸发出的煞气,和冲天的恨怒。 明明是为解恨才折磨仇人的,却是越抽仇恨越重。 他想到庭奴所说,白君冥和白楚郁姐弟俩,感情深厚非同一般。 仙魔皆有心,失去至亲的悲痛任谁都一样。 白梵路虽自幼受的是仙门那套正道熏陶,但对于因果报应还是深信的。 杀人偿命,何况杀的还是他父母,所以没什么可心慈手软的。 白梵路抬手,手中现出一把剑。 邬月霜定定地望着白梵路,像是在仔细分辨他眉眼,我真是从前我只觉得,你和灵珏师兄长得有几分相似,却没想到,你竟真是 她凄然一笑,是我傻了,我以为他们没有孩子,所以也从未想过,你会是他的儿子。 这算报应吗?若是报应,那来得也太晚了些。 邬月霜喃喃,似是在对白梵路说,又似是在对自己说。 白梵路看着邬月霜那状若痴狂的样子,想起他在水流居中见到的白楚郁的画像。 他的剑指向了地上的邬月霜。 剑光反射火光,映在邬月霜美丽的脸上,明晃晃的。 呵!是我自己无能,输给白君冥,我技不如人,自不必再多说什么。 缓缓闭上眼,邬月霜道,动手吧,能死在你手里,也算给灵珏师兄一个交待了。 你不是说,绝不向魔物低头吗? 听到白梵路这淡漠的一句,邬月霜惊讶地睁开眼。 叮一声剑被扔到地上,扔在她面前。 邬月霜定定地望向那把剑,捡起来,半晌唇角浮起一个微笑。 你还真是很像师兄 邬月霜摇了摇头,仙魔殊途,我奉劝你一句,还是不要走师兄的老路,纵使情深,又能有什么好结果呢? 说完这句,邬月霜便横剑自戮了。 仙魔殊途么果真如此呵。 白梵路自嘲一笑,转身步出暗牢。 少主,长老说,您若办完事,可去议事厅找他。庭奴已经等在暗牢门口。 好,知道了。 白梵路正打算与白君冥说说魔界之后的事。 不同于昨天他还是个陌生人,今日魔宫中侍卫巡逻走过,见到他都会停下来,恭称一声少主。 却是还未走到议事厅,就遇见了一个令他更加意外的旧相识。 左护法。庭奴先对来人抱拳施礼。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83) 在白梵路打量他的同时,那人目光也不甚客气地在白梵路身上扫过。 许久不见,你样子好像变了不少。来人道,那一袭浅蓝衣衫纯澈柔美,与这幽暗魔宫格格不入。 正是东海鲛人河桑。白梵路诧异于他会出现在魔界,在瀛洲时魏蔺被杀,他应当也死了,怎么还成了魔族的左护法? 长老说你受到打击,意识不清,看来果真不假。 河桑缓缓走近白梵路,苍蓝色的眸子里满是温柔无害,那你也一定,不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了? 什么话? 白梵路觉得河桑那眼神分明带着丝丝恶意,记忆中本该是无辜受害者的这个人,突然让他生出一股莫名的反感。 其实也没什么,河桑退后两步,似是为了展示什么,稍稍侧身。 水蓝色衣料下露出一截线条漂亮的小腿。 我现在有了一双新的腿,如何,好看吗? 白梵路不知河桑为什么突然问他这个,他的腿好不好看与他何干。 河桑却还在顾影自赏,连长老都说漂亮,你难道不觉得吗? 抱歉,我还有事。 白梵路欠身,还算客气地从河桑身边走过。 两人擦肩时,河桑忽而娇娆一笑,假清高,不愧是那个女人生的。 却是话音刚落,暗处一道黑影突然掠出,两人都没反应过来,河桑脸上已然挨了清脆的一巴掌,瞬间一大片红,人也被打偏了,踉跄几步差点跌道。 白君冥神色阴鸷,冷冷道,再让本座听见你提她,可不是一巴掌那么简单的。 河桑不可置信地捂着右脸,愤而转身跑了。 白梵路无视这场闹剧,开门见山道,舅父,我想找你商议些事,关于与仙界 见白君冥神色稍缓,似是在听自己说,他道,人界那些魔气裂隙已被封印,如今我族式微,凋华亭早晚会被发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若你能找回衡清之钥,便不会是这种局面。 白梵路知白君冥对自己也有气,潜藏至今身份暴露,却未能如他所愿的找到衡清之钥。 那是魔族灵脉,没有它魔族连生存都难,更遑论与仙族争锋。 衡清之钥的事暂且不谈,你说调华亭会被发现,现在倒的确来了个棘手的,从方才起便一直在冲击结界。 白梵路大吃一惊,冲击结界? 白君冥单手挥开炎镜,看看是谁? 炎镜一出,火焰中心很快浮现出画面,结界外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 云湛站在那儿,掌中灵力一股接一股源源不断朝这薄壁冲来,虽然他们此刻身在魔都中心没有感觉,但画面里却是浮土震荡,看来昏天暗地势不可挡。 白君冥好整以暇瞥向白梵路,见还是不见? 那人还在执着地冲击此处,结界虽没被撼动,但毋庸置疑,调华亭的确切位置肯定已经被他发现了。 见。白梵路道。 下一刻白君冥身侧紫气舒卷,白梵路人已经消失。 须臾之后,炎镜呈现的画面里,云湛身后缓缓浮出一道人影。 半个字都不多说,白梵路直接祭出苍堇。 是师兄!云湛立即察觉到,可惜一声惊喜呼唤还未来得及出口,他刚转过身,白梵路手中苍堇凝成六道丝线,震灵之声含着裂帛清音瞬间炸响。 云湛只觉脑内一痛,下一刻两团暗芒就朝他左右袭来。 不是仙气,而是魔气,白梵路竟然在用魔族的法术来对付他! 师兄!你做什么?是我啊! 打的就是你。 苍堇迅速缠绕上云湛手臂,一抹冰寒如刀刺向他后腰。 白梵路这是动真格儿的,半分不留情。 师兄?! 云湛强忍腰间剧痛,反手拉住苍堇,意图将人带向自己,可白梵路直接一掌拍过来,云湛不得已先挡上去。 轰的一声,结界都被震荡了。 两人被巨大的反力冲开,白梵路轻巧落地,一双眼无波无澜,冷漠看向半跪的云湛。 你实力倒长进不少,何不全使出来让我见识见识?别以为留这一手,我就不敢将你怎样了。 云湛腰腹已中一刀,方才更是被迫迎那一掌,实则一点战意也无,因此吃亏吃大了。 但他见白梵路正看着自己,顿时也忘了疼,大喜过望,师兄,你眼睛能看见了! 白梵路先是一愣,继而冷笑,是,我之前是眼瞎,现在能看见了,能看清你了。怎么?很意外? 话音落,又是一记猛招,云湛躲来闪去疲于应付。他根本不想与白梵路交手,可对方却像铁了心,下手狠到骇人。 师兄!你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被白君冥控制了?你不识得我了吗?我是 云湛,我岂会不认识你? 白梵路手中杀招片刻不停,你就算化成灰我也认识。 云湛震惊到无以复加,白梵路从棋局中出来,怎么就翻脸不认人到如此地步。 棋局!对了,他怎么竟没想到!相迭棋局无比凶险,天劫中白梵路将人魂给他,的确很有可能出现各种意想不到的情况。 云湛借着迫近,道,师兄你先别打,我们好好谈谈! 你我早已一刀两断,有什么可谈的! 白梵路招招紧逼,云湛却步步后退,他也觉得分外着恼。 你今日闯我魔界,不就为破结界,好赶尽杀绝吗?怎么现在手软了!你给我好好打! 我不和你打,我也不是为闯魔界,我是来带你回去的。 云湛瞅准时机,一把抓住白梵路的手,可对方直接手腕一震。 虎口处陡然破开血口,可云湛还是强忍着没松开。 而这一下,也让白梵路惊得止住动作,你 云湛温声道,师兄,跟我回天枢门去。 他突然离得很近,让白梵路脑中警铃大作,猛地甩开云湛迅速退离数丈远。 笑话!你处心积虑,不就是想逼我入魔,与我划清界限?这时还来说这种话,未免也太过可笑了! 我处心积虑?云湛急道,我什么时候 白梵路嗤笑,你在这儿装什么无辜,是觉得我曾经给了你一魂一魄,甚至为你让出来生,我就合该每回都被你耍的团团转吗? 云湛,劝你还是趁早收了那套哄人的把戏,拿起你的剑,好好守住你正道弟子的本分吧。 白梵路言语里的夹枪带棍不似作假。 云湛听得完全愣住了,他说的那些事一魂一魄、让出来生,分明 云湛一时竟无言以对。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白梵路抬起手,苍堇几番缠绕后逐渐化为剑形。 云湛,我是魔,你是仙,我现在在做的是保护我的子民,若你执意要闯我魔界,那便赢过我手中剑。 否则便是我今日在此结果你,为我族消灭一个威胁。 你自己选,我都可以奉陪。 作者有话要说:云狗湛:师兄别打!有话好好说! 白小路: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这回可得好好算账~群众:哎呀呀,夫夫两个,床头吵架床尾和嘛。 云狗湛:我也想床上打闹,但是但是师兄把我腰子伤了啊喂!QAQ白小路: 群众: 作者:之前谁说想看火葬场?相爱相杀的? 第85章 云湛凝视白梵路半晌,试图从他那神情中找出哪怕丝毫挣扎犹豫。可惜没有,他说这些话时,是下了十分的决心。 而这人一旦坚决起来会怎样,云湛再清楚不过。 绝不能被激将和白梵路打,且还是他口中那种你死我活的打法。 云湛见带不走白梵路,也不介意在他面前认怂,只能先离开这里,以免激起更多仇视。 云湛主动放弃得如此干脆,倒让白梵路出乎意料了。而在他走后,白梵路再仔细回想他方才种种表现,心底疑窦丛生。 奇怪 突然,白梵路敏锐察觉身后有人,他猛回转身,就见一青衣人远远立于对面。 那人身上浓郁仙气无遮无拦,显然是个仙人。 刚要发问,那人朝他这边飞身而起,清风带起斗笠,隐约露出小半边脸来,一瞥间白梵路竟觉分外眼熟! 但那人动作极快,掠过他往另一个方向去。 白梵路立即追上,没追出多远,那人便在一处断崖边停了下来。 此地空旷,劲风呼啸卷起一层薄沙,在前方突然被截断。 白梵路潜意识感到不安,尤其那人所站那处断崖,仿佛有什么东西自下方发出声响,牵引他去一窥究竟。 那神秘的青衣人转过身,仙衣被风吹得扬起,他身姿从容如故友重逢,表面看来并无敌意,但白梵路不敢掉以轻心。 你是谁? 话音刚落,后头又传来脚步声,白梵路回身一看,竟是去而复返的云湛。 糟了,怕是中计! 那青衣人一看实力便深不可测,若与云湛同时夹击,他胜算太小,白梵路心念急转,理智地选择了寻机撤退。 可是暗中施术才发现,周围不知何时被布下结界。 好你个云湛,方才不动手,原来是在这里耍小人手段。 白梵路心中又恨又痛,再不犹豫,直接大招开满,朝云湛攻了过去。 可云湛既不说话也不还手,仍旧只是躲,而那青衣人加入战局,几招几式间雄浑内力立时将白梵路压至下风。 这人厉害,恐怕比凌青子还要更胜一筹。 仙界何时多出这样一位人物?白梵路回忆方才所见那张脸的印象,想要在间隙再一窥究竟。可那人修为本就高深,哪能让他如愿。 对过几掌后白梵路渐渐不敌,正觉丹田激荡,云湛突然加入二人,白梵路本就气血翻涌,这时一见他那眼神,顿时心内狠狠一抽。 下一刻胸口沉痛,他被云湛一掌击中,而后紧跟着又来一掌,白梵路灵力涣散,直挺挺仰了下去。 身后就是刚才让他觉得异样的那处断崖,随着他下落,本来黑漆漆的崖底骤然间红光乍现。 团团妖异诡谲的火焰沿着石壁,从崖底深处攀爬而上,宛如急速生长的藤蔓,瞬间将白梵路缠住。 满天都是枫叶般艳美的火焰,层林尽染,青衣仙人垂目看向崖下,白梵路被一团火舌包围,已然看不出身形。 青衣仙人之后,又一人落在崖边。 云湛周身黑雾散去,原来是乔装的白君冥,他手中红莲业火的火种正烧得旺盛,似乎吸收到什么能量,还发出噼啪声响。 突然那火嘭一声炸开,紧跟着悬崖下面的那团红光也冲天而起,将半个天地都喷溅上一抹浓烈的血色。 红莲业火的中心,白梵路只觉浑身血液都在沸腾,仿佛整个人正被从无数个方向撕扯。 可这种难言的痛楚与心里的相比,却是不足其十万之一。 这些火从每一寸皮肤钻进他身体,让他脑中不可抑制地想起云湛,无论睁眼闭眼,这火里都是他。 既是他们如何恩爱缠绵,又是他如何被云湛一剑刺中,再推下万丈深渊。 反反复复,都是这些画面。 白梵路似被扼住咽喉,他无法控制自己,苍堇飞快旋绕他,在他周身不断制造出大大小小的伤痕,可白梵路恍若未觉,只恨疼痛不足以让他恢复埋智。 啊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呜咽,他痛苦地蜷起身子。 浑身筋脉仿佛在一根接一根断裂,又一根接一根重组,体内强大魔气终于化为巨蟒,嘶鸣着要破体而出。 与此同时,曾经那种既不是魔气也不是仙气的、至阴至寒的东西也在隐隐浮出水面 而在白梵路看不见的地方,他眉心的紫色印记越来越深、越来越亮,而他后背上的黑色瘢痕正缓缓离体,真的变成了一副蛇形,似乎有什么封印被解除了,灵魂也开始剥离身体。 白梵路口干古燥,突然有种极为强烈的嗜血的冲动,他想杀人! 想杀云湛。 不不仅仅是云湛。 他想杀人,想杀很多很多的人 似乎杀光他们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白梵路神思开始变得恍惚,他喉咙滚动,抬起自己手指,正要舔去上面一滴血珠。 师兄! 一声急切呼唤霎那破开灵识。 同时间半空神光熠熠,猛冲入这无边红雾。 白梵路怔怔眯起眼,仰望上方被霞彩染成霓色的身影。 仿佛被吸引全部注意力,连身上疼痛都感受不到了,连那七彩长绫是如何自云中缠上他的也没发觉。 直到身子一轻,他人已经被从红莲业火中卷了出来,扛上天。 下方深渊旁,白君冥正要去追,青衣仙人道,不必追了,他魔血已完全觉醒。 说着,轻笑一声,如今放眼仙界,也无人是他对手,你们要与仙族争,大可去放手一搏。 白君冥反问,那你呢? 我?青衣仙人摇头,我非仙非魔,你们的纷争与我无关,无论谁输谁赢都无区别。 那你为何要帮我族? 青衣仙人道,日后你自会知晓,至于我们的交易,也算到此为止了。合作愉快,冥公子。 白君冥看着青衣仙人消失,又抬头望向天空,刚刚那两人消失的方向。 不知是否错觉,他感到脚下的大地似乎颤了一颤 被天上的冷风一吹,刚从火里出来的白梵路就清醒了大半。 而当发现扛着他的人竟然是云湛时,白梵路浑身血液都似凝固了,正要发力,周身几个大穴却受阻严重,根本动不了。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84) 云湛! 白梵路是压着嗓子狠狠喊这一声的,可出口不知怎么,就软绵绵的像猫叫。 他登时气得浑身颤抖,有本事解开我穴道,我们光明正大打一架。 云湛听见,不理会这浓浓的火/药味儿,反将扛着的动作转成抱着,又以灵气在白梵路身上加了一层衣衫。 我不穿你的衣服!拿开! 不止穴道,白梵路四肢还被七彩绫缚住,不得使劲,要不然他肯定当下就手撕这件衣服。 云湛瞧他那受气小媳妇的模样,心中得意,多亏从酒老仙那儿借来这宝贝。 方才白梵路不肯和他回去,他以平生未有之快速度赶回去要了七彩绫,打算直接用捆的也将人捆来身边。 可就是这样回来晚了,眼见着白梵路被红莲业火焚身,差一点就没赶上。 再晚一刻,白梵路定要彻底失去理智了。 云湛现在还心有余悸。 白梵路仍在和七彩绫作斗争,你给我解开!你个混蛋!你陷害我居然还敢出现!我不穿你的衣服! 他竟然还在纠结这个衣服。 云湛客观陈述道,师兄的衣服方才烧毁了,严格来讲,除了我这件,你里面什么也没穿。 白梵路七窍生烟,你你 若非知道该适可而止,就这别扭又可爱的模样,云湛真有些把持不住。 我还记得,那天你被啮余吞进去,我救你出来时,也是这样抱着你回去的。 白梵路莫名其妙,你说的什么鬼话! 师兄稍安勿躁,一会儿我会和你好好解释的。 白梵路瞪着他,我不听你解释,我要杀了你。 云湛无所谓地笑,就算要杀我,也等到落地吧。 从天上最高处飘过,直至远远望见一处山头,云湛才落了下来,到凌绝峰顶了。他渡劫后修为大增,现在要上凌绝峰都已是轻而易举。 云湛将白梵路放在神木树下,白梵路刚想要说话,就觉腿一凉,云湛竟直接撩起他下衣。 你干什么! 白梵路缩腿,被云湛握住脚踝,你身上很多伤。 云湛看得出来,这些是被苍堇划伤的,猜他多半是为了对抗红莲业火保持理智,才不得不用苍堇自伤。 看着这条腿上的伤痕累累,云湛皱眉,更加自责没能早点赶来。 而白梵路本来就对云湛满心愤恨不得而发,一听这饱含关切的一句话,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张口就是连珠炮,怎么?我这么多伤拜谁所赐?看我伤多莫非你还要帮我治不成? 我帮你治。 云湛说着就要伸手,可白梵路很快发现他并不是要用治疗术,而是要去拉他衣襟,一下子慌了。 你!你要敢脱我衣服 错,这是我的衣服,师兄不是不想穿我衣服吗?那便如你所愿。 云湛说着,七彩绫已将白梵路两手和神木树缠在一起。 你这! 白梵路又惊又怒,抬起另一脚飞踢过去,不想仍旧被云湛握了个正着。 结果两只脚都被对方抓住,他人失去平衡,只能背靠后面的神木。 云湛目光在白梵路虚挂的白衣上飘过,坏笑,这姿势很是赏心悦目呢,我们下次可以试试。 白梵路先是一愣,继而双眼圆睁,不知是被气得还是怎样,面红耳赤,恶声恶气道,你嘴巴放干净点儿。 我嘴巴很干净啊,是你心里不太干净吧? 云湛靠近白梵路,在他耳边呵气,看来师兄还记得,我们曾经可是不干不净过的,休想耍赖,睡了我就不认账。 你还敢提!明明是你睡了我不认账!白梵路头脑一热,就这么反驳。 但,他什么时候和云湛睡过? 云湛愉快地笑起来。 白梵路又被套话,再听他这笑,心中更加愤恨急怒羞恼悲怆种种情绪齐齐涌上,以为云湛存心戏耍,气到无以复加,手腕猛用力,竟不妨突破几处穴道,瞬间挣脱了七彩绫。 他一手劈向云湛,云湛躲闪不及,被白梵路轰出数丈远,差点直接从凌绝峰顶跌下去。 云湛,白梵路胸膛起伏,余怒未消,你若还自诩是正道中人,这种两面派的把戏,就别玩儿了,我腻了。 白梵路恨得牙痒,手一抖就将据说柔韧不断的七彩绫给扯成两截。 看着他抖落长绫,云湛目光微沉,终于端正面色,师兄,我没和你玩儿,我对你从来是一心一意,你现在记忆里的都不是真的 他一顿,有些底气不足道,至少至少绝不是表面看来那样。 不是表面看来?白梵路冷笑,那你方才将我推下悬崖,不是表面看来,实际又是为了什么? 云湛万分诧异,而不待他回答,白梵路又接着道,难道是为了先推我下去再将我拉起来吗?给一掌再拿颗糖哄?你当我三岁小儿吗? 师兄你等等!你说我将你推下去的?云湛道,我没有做过!我对天发誓! 白梵路嗤笑一声,明显不信。 云湛急了,我也不是三岁小儿,若真想推你下去,又怎么可能这么快拉你上来? 白梵路不是没想过,但他实在是不敢信了,他怕了。 云湛见白梵路仍旧不为所动,忙又道,我和你分开后就来取这七彩绫,回去找你时你已经在下面了,我对了,酒老仙可以替我作证! 你们仙族沆瀣一气,我要他作证?白梵路摇头,只觉好笑,我宁愿相信我自己见到的。 你亲眼见我推你下去的? 白梵路像看傻瓜一样看向云湛,似乎懒得回答这个问题。 若非亲眼,他至于这么难受吗? 云湛突然灵光一闪,我知道了!是白君冥!他之前就假扮过我,一定是他! 方才他急于救出白梵路,根本没注意四周,白君冥当时一定在那附近。 假扮?显然白梵路也没有百花阁那部分记忆了。 云湛急得不行,忽而他想到什么,立时幻出青鸟,我有青鸟,师尊给你我的这对青鸟,我是真的! 白梵路摇头,继而更是好笑,你是真的,如何证明那个人是假的。 云湛迟疑了,他显然也没想好这个问题。 这病急乱投医的表现,看在白梵路眼里,倒似证明他并未说谎。 其实很简单,问问白君冥就知道了。 我可以找白君冥对质!云湛大声道。 想到一处去了,但是白梵路当然不会拉着云湛一起去找白君冥,他未置可否,后退一步,直接转身就像要走。 师兄!云湛挡在他面前,你去哪儿? 不关你事。 你还是不信我说的吗?我说我没对不起你,没推你下去,还有你现在脑子里的东西,都是受那该死的天劫影响,那些根本就不是我们经历的事,我这样说,你信吗? 白梵路挑眉,不是我们经历的事,那为什么会在我脑子里存在? 云湛咬牙,这个问题,他真的回答不了,或者说,现在还不能回答。 再者白梵路眼中的恨意不知何时已经散得淡了,他道,信如何?不信又如何?我是魔,你是仙,我们已经这样了。 云湛深深凝住他眼睛,这样是哪样? 那双眼睛幽深如潭,其中比从前更添浓墨重彩的一笔紫色,愈发叫人难以看清。 而那眉心的印痕,也是灼亮地刺着他。 这样是哪样?云湛又问了一遍。 白梵路深觉无力,这个人为何就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呢。 仙魔殊途,你难道没 听说过。 这几个字未能说出来,已经被人制住,云湛也不管白梵路会如何抵抗,一把将他推在神木树上。 不由分说,低头吻了上去。 白梵路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起先是怔住,等云湛撬开他嘴,在他口中肆虐时,他才意识到荒唐。 可对方抱得他太紧,比七彩绫还要紧,白梵路能撕开那绫,却挣不开这怀抱,而且这吻竟然该死的让他有点 白梵路猛然清醒,咬在云湛舌头上。 瞬间血腥味充斥二人胶着的空间,可云湛竟然不放,还试图加深这个吻,手甚至探向他衣襟。 !白梵路不得不松口,头一偏避开。 云湛在他耳边道,又想离开我,我不允许 可是下一个吻却没能落下,白梵路手中苍堇化为尖刀,抵上云湛脖颈。 那里动脉正突突跳动着。 云湛,我早说过了,我们已经一刀两断。 一刀两断?云湛轻声重复,好啊,那现在给我一刀,就往这里刺,往深了刺,我们才能两断,否则,这辈子都别想我放开你。 白梵路的手微微往前送,可云湛丝毫没有后退,他只是沉默地看着白梵路的眼睛。 他目光沉郁,里面深切映出一双倒影,白梵路的手隐隐有些抖。 但其实他手中刀握得很稳,真正在颤的是操控它的那颗心。 凌绝峰上仙风拂过,吹起两个人交缠的衣角,他们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肯让,谁也不肯退。 不知安静多久,才有一阵旁的声音夹杂进来。 云湛最先反应,很快为白梵路收拢衣服,挡住他身形。 越过云湛肩膀,白梵路看见,是凌青子和王崇羽。 第86章 白梵路推开云湛站了起来,师尊。 凌青子神色依旧是淡淡的,但王崇羽的表情却明显不那么好看。 不知他们看到了多少,白梵路轻咳一声打破尴尬,师尊,有件事想与您商量,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是不想与云湛再在此地纠缠了,无休无止,心累。 云湛偏头看他一眼,径直走到王崇羽身边,崇羽师兄,我们下去吧。 王崇羽没说什么,很痛快地跟着下了凌绝峰,他正好有话对云湛说。 白梵路总算脱离禁锢,这时暗暗调息,忽觉身体与最初有些不同,才恍然意识到,方才云湛的手在自己身上 原来是在替他疗伤吗? 白梵路定了定神,对凌青子道,师尊,您一向教导我是非善恶,徒儿此去魔界,对这是非善恶又多了些感触,本想心中彻底想明之后再来见师尊的,但既然今日到了,便现在说了罢。 他心中暗暗叹气,这里的仙风是他熟悉的,只可惜世事难料,再回归已物是人非。 原本如今,以我的立场是不该说这种话的,但师尊待我恩重如山,我若不与师尊坦言,怕是他日战场相见会过不了心里这关。 凌青子静静听白梵路说,也走到神木树下。 他眸光清冷却温和,与从前还是师徒时分毫未变,仿佛给白梵路吃了一颗定心丸,只一个表情就告诉他,无论说什么,他都愿意听着。 白梵路说得很慢,因为他的确还未完全理清,从入魔界起,将所见残败凋敝、族民生计艰难,凡此种种都描述了一番。 从前是我没亲眼见过,在我还不知自己身份之前,我也以为魔族皆恶,其罪当诛。 而在知晓身份后,我就开始迷惑了,若魔族皆恶,那我自己呢?师尊又是为什么,始终不曾舍弃我。 再后来,人界出现魔气裂隙,很多人都被魔气污染,我当时想,原来魔真是恶的,竟然拉普通人入魔道,煽动他们杀人做坏事。 可当我回了魔界看到普通的魔族民众,我才发现,那些被污染的人根本算不上真正的魔,他们只是被激发了内心邪念的普通人。 说到这里,白梵路稍稍有些激动,他握拳,看向凌青子,认真道,师尊,我怀疑那些魔气裂隙是有人暗中捣鬼,虽然现在我还未查明原因,但我有种感觉,那东西并不是魔界造成的,那是本来就存在于人界的。 魔族不过是被逼到绝境,恰好借助它,获得与仙界对抗的时机而已! 凌青子没料到白梵路竟能想到这些,他眼神微微一动,深深凝视着自己的大徒弟。 他此刻面容坚毅,侃侃而谈,颇有些那个人的风范了。 师尊,徒儿承您教导,自问哪怕如今成魔,也未做任何昧心之事,但在立场上,我却不得不与师尊、与天枢门、乃至整个仙界为敌。 但我始终想不明白,这样敌对的意义究竟在哪里? 白梵路垂眸,师尊,三界众生皆平等,两方争战势必伤及无辜,人界也不能幸免,没有谁能独善其身 不争战,真的不可以吗?他问,复又抬眼,目光灼灼看向凌青子。 凌青子回视他,颔首道,若无野心,自然可以。 那不是野心,魔族只是想要安身立命的地方而已。 就因这安身立命,在人界国与国之间,弱肉强食,也是一样的道理。 白梵路沉默片刻,所以师尊的意思,争战是不能避免的了? 凌青子一笑,并非是这个意思,若争战双方中的领袖有足够实力,又愿意握手言和,并非全无转圜的余地。 白梵路听出些他话中暗示,那师尊,我有个请求,或许能避免这一战,或许仍旧不能,但我还是想试一试。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85) 墨儿希望我做什么? 若师尊愿意,请将衡清之钥归还我族。 衡清之钥? 对,白梵路道,那原本就是魔族的灵脉。 可凌青子却摇了摇头,有一段时间或许是,但其实衡清之钥属于上古神祇昭诃帝君,本该是仙界之物。 昭诃帝君 白梵路莫名觉得这个名号十分耳熟,似在哪里听过。 凌青子不会说假话来诓他,白梵路也没想到,衡清之钥竟然还有这个来头,但他还是不想放弃,即使如此,魔族仰赖它生存至今,却是 凌青子轻轻一叹,并非为师不肯交还,只是那衡清之钥,早在五百年前大战中就遗失了,并非在仙界,故而我也无能为力。 怎会遗失了?白君冥说的是被仙界夺走,如何能随随便便遗失?白梵路不解。 此事颇有些曲折,凌青子似乎不愿多说,只道,但应是落去了人界,我也曾多番寻找,却一直没找到。 落去人界?难怪在仙界一直没有线索。 可人界那么大,更加不好找了。 凌青子看白梵路皱眉苦恼,微笑,墨儿只是向我要回衡清之钥?我本以为你会要求我,不让仙界进攻魔界。 他的语气带着点和风细雨般的宠溺,和几不可察的试探,可惜白梵路心中焦虑,并没听出来。 他只以为凌青子同他开玩笑,理解道,师尊有师尊的立场和难处,我懂的。 就算是第一仙尊,也不可能背离整个仙界为他出头,更何况魔界也不会甘心缩在他后面当缩头乌龟,这不是他们两个所能决定的。 只是白梵路琢磨的是道理,凌青子指的却不是。 若是你要求 话到此忽而顿住,凌青子似自嘲一笑,道,墨儿也不必忧心,天数轮回便是如此,你能阻止这一次,阻止不了以后的每一次。 但我可以向你保证,若仙魔终有一战,我定不会与你为敌。 师尊白梵路心中动容,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不说这些了,凌青子转身望向远方,云海苍茫。 这凌绝峰,风光甚好吧,他抬手指向一处,正有鹤影自云间掠过,从这里不仅能看到整个天枢门,还能看到人界最高的那些山。 白梵路也走了过去,顺着他所指眺望。 凌绝峰,会当凌绝顶,师尊从前和我说,人当有远大志向,方可不负此生。 这只是其中之一,其实凌绝峰之所以叫这个名字,还因为说这句话的人,他叫路灵珏。 同一天,白梵路第二次听见路灵珏这个名字,没想到是从凌青子这里。 邬月霜喊他灵珏师兄,她又是凌青子的师妹,所以这上一辈人间看来是有许多故事的。 凌青子眼神随着云鹤飘远,似在怀念。 和凌绝峰不一样,他的灵是钟灵毓秀的灵,珏是珏玉天成的珏,这两个字,很配他。 凌青子看向白梵路微微一笑,现在你知晓,我为何要替你取这个路字了吧? 所以是得名于路灵珏吗? 方才你说的那些话,关于仙魔之间究竟有无绝对的正邪善恶,是否非争战不可,其实你父亲都说过,甚至常常挂在嘴边。 白梵路吃了一惊,倒不是路灵珏这些论调如何,而是,师尊知道我是 不错,我早就知道你是他的孩子。 凌青子早就知道,还在他幼时就改了他名字,而路灵珏叛离仙界又是人尽皆知,所以凌青子也早知道他有魔族血脉? 是早知道,并非他以为的是魔气觉醒之后,才同大家一样发现他是魔的。 白梵路意识到这事实,心中愈发震动,师尊早知我是魔了,何以还还肯收我做徒弟? 还对他那般好? 凌青子看着白梵路半晌,叹道,傻墨儿。 白梵路正疑惑,凌青子的手已轻轻拂过他头发。 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你了呵。 啊?白梵路暗暗回想,找不到关于这个问题的记忆,难道真如云湛所说,他现在的记忆有问题? 他绞尽脑汁思考,这略微懵懂的表情,落在凌青子眼里,令他淡色的眸子里亦是随着泛起流光。 你与你父亲真的很像,唯一不同的,大概也就是当年的我对他只有斥责,而如今却能心平气和与你在此谈论这些仙魔之事了。 凌青子轻笑,收回手,道,罢了,你回魔界去吧,云湛那里我会替你拦着,记住我方才说的就好。 师尊 白梵路突然跪下,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徒儿拜别师尊。 凌青子知他意思。 从此一别,怕就是两方阵营了。 直至白梵路飞远,凌青子犹在追随那背影,眼中却蓦地划过一丝痛楚,丝丝入扣般,叫他禁不住浑身一颤。 悟住心口,凌青子扶着神木树,许久才渐渐平复。 这就是噬心吗 他唇角溢出一丝苦笑,墨儿,若有一日,我做了令你厌恶的事,你定要记得今天我说的话,我不会与你为敌,永远不会。 凌绝峰下,天云碧涛粼粼,在仙山簇拥间安然流淌,似静默地回应这一句苍白之言。 而在另一边,王崇羽同云湛也刚刚结束一段对话,只是气氛并不算愉快。 正愤而转身要走时,王崇羽听云湛道,我当日被推下无尽界渊时,崇羽师兄可亲眼看见了? 王崇羽转头,什么? 云湛打量他神色,他特意问过那日在无尽界渊的几位师兄,王崇羽并不在场。 我奉师尊之命赶去支援时,你已经掉下去了,王崇羽皱眉,你问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该问的我都问了,我总得调查是谁在暗算我。 王崇羽冷道,随便你。 云湛注视他离去的背影,微微眯起眼,王崇羽神情不似有所隐瞒,对这位师兄的为人他还算了解,奇怪了 回魔界前,白梵路决定先在人界暂留几日。 他打算暗中观察一下那些魔气裂隙,却在短短一天之中,惊讶地发现原本已经被仙界封印的裂隙,竟不知为何成片解封,向人界逸散出比先前更为恐怖的能量。 之所以称为能量,是因为白梵路发觉从裂隙中往外冒的那种东西,与魔界的魔气并非是一回事。 地底下这能量至阴至暗,远比魔气来得更叫人毛骨悚然。 白梵路突然想起封印魔气裂隙那几次,感觉到的身体异样,这种毒蛇似的能量,他终于能形容出来了,就好比所到之处,一切都会悄无声息地消失,被吞噬 很快地,受这种诡异能量影响,更多人开始堕魔,所见之处,简直成了人间炼狱。 越来越多的修仙者聚集到人界,与这些魔类对抗,白梵路虽试图封住几处裂隙,但都是徒劳无功。 他甚至还发现,之前的封印法门竟好像是加速那些裂隙延展的! 难道从一开始,所谓封印就是有人在暗中设局? 可惜调查很不顺利,白梵路几次遇到修仙者,都被认出是魔族爆发了冲突,白梵路只得先返回魔界。 其时白君冥正在议事厅中,他便隐于暗处听他们商议,那些魔族臣子主张与仙族决一死战,且全是附议无人反对的。 魔族急于结束这几百年屈辱,祈求更多生存之地,愿望强烈到毫无置喙的余地。 等白君冥结束议事后,白梵路找到他,舅父,那日在无尽界渊,是你吧? 白君冥既已见着云湛将白梵路带走,自然知晓他会有此一问,承认道,是本座。 魔气瞬间暴涨,起先是风云变幻,之后便是更加强劲的暗流在两人之间剧烈涌动,整个魔宫的地面都似在隐隐震颤。 白君冥被压制,猩红眼眸里闪着妖异的光,白墨,你身为我族少主,却与仙族中人牵扯不清,本座既是你舅父,便有义务叫你好好清醒清醒。 白梵路冷冷盯着他,若我没被拉上去,又待如何? 白君冥道,你会成为强者,不会像现在明明心里恨,还下不去手。 轰! 白梵路身上衣袍突然间扬起,席卷的魔气直将白君冥击退数步。 强者?白梵路冷哼一声,怕是杀人工具吧? 白君冥邪气地勾了勾唇,舔去唇角丝血,是又如何?难道你想像你母亲那样,到最后被人抓住弱点,死无葬身之地?杀人还是被杀,你觉得以从前的你,有资格决定? 你是她儿子,你身上流着她的血,你必须变强,没有选择的权利! 白君冥狠狠盯住白梵路,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 提到白楚郁,他整个人就会格外失控。 白梵路问,那魔气裂隙呢?我在人界看见了,魔气裂隙没那么简单,你激活它们,考虑过失控的后果吗? 我要的后果已经有了,仙界现在疲于奔命,就是我族大举进攻的好时机! 白梵路猜到了,可是魔气裂隙真的让他非常不安,总觉得地下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而有朝一日,那东西会直接浮出表面来! 不是魔族,更非仙族,那到底是什么? 隐藏在仙魔之间,似乎还有第三双窥视这个世界的眼睛 白梵路突然想到在无尽界渊与自己交手的那个实力强劲的青衣仙人。 那个与你一道的仙人是谁?白梵路问。 他?他才不是什么仙人,白君冥冷笑,他助我族获得血焱,我助他唤醒魔气裂隙,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的合作关系,而现在合作已经结束了。 那青衣仙人的目标也是魔气裂隙? 那人明明一身仙气,不会不是仙人,他为何要唤醒魔气裂隙,与仙族作对呢? 而且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当日实在太快了,根本没来得及分辨,白梵路觉得自己一定在哪里见过他,且不止一面! 魔宫刚才打斗的动静引来许多人,白梵路撤去禁制,与白君冥不欢而散。 回到水流居,白梵路还在思索人界魔气裂隙一事,忽而庭奴过来,将一样东西交给他,那是一颗紫色的灵珠。 是长老让我给少主的,先主的遗物。 当被白梵路拿在手里时,那灵珠便散开成一带灵脉,是苍堇的最后一带灵脉。 从出生就戴在腕上的这法器苍堇,终于幻化成形,而与此同时,一袅紫气落在白梵路身上,将他白衣染一层淡淡颜色。 紫气浮光,烟笼寒月,他认出是画像上白楚郁穿的那件衣服,原来苍堇竟是她留下来的。 长老说什么了? 长老说少主魔血既已觉醒,就该让您来继承先王遗志,往后我族兴衰还得依靠少主,希望能 希望我什么? 希望少主能多为我族兴衰考虑 庭奴传话必然是委婉过的,白梵路明白,白君冥是让他自己掂量掂量。 再度抬眼看向墙上白楚郁的画像,白梵路心中说不清什么情绪,却是沉重万分。 魔界与仙界这五百年后终于还是再度开战了。 白梵路关注战局动向,得知北方两个仙门合力对抗魔界右护法,本来已到强弩之末,多亏天枢门掌门云湛及时赶到,才将那右护法暂时击退。 白梵路没见过右护法,这时恰逢他回归,一见才知那是谁。 如寻荒这般高傲的上古神祇,竟也会加入魔族受白君冥驱使,却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 而对此寻荒的回答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又见白梵路也在魔界,他还颇为不屑,你这身份倒是转变得快,那什么仙门的弟子,几时成了魔? 白梵路笑笑,龙神阁下乃是上古神明,可曾听说过昭诃帝君? 寻荒脸色倏地一变,浑身冷冽如刀似剑,逼向白梵路,你与他什么关系? 他就是阁下的敌人? 何止是敌人!我被封这万年,正是拜他所赐。 那阁下何不直接找他报仇? 白梵路想,上万年的神明,如寻荒这般应该不会轻易寂灭吧,那个昭诃帝君现在何处?他的衡清之钥又在哪里? 哼!他死了。 寻荒似是极度不甘,本神等了他万年,他竟然敢去死!无能鼠辈,当年就是如此! 昭诃帝君死了? 白梵路心中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他既然已死,龙神阁下还要报仇? 他死得太轻松!他那些后生党羽也同他一样,满口的天下苍生仁义道德,本神便要一概都杀了,否则难消心头之恨! 原来如此,还真是执着啊。 白梵路又问,昭诃帝君是不是留下过衡清之钥? 哦?寻荒面露讽刺,你是不是听说,衡清之钥是他的东西? 凌青子的确说,衡清之钥是昭诃帝君的。 哼!寻荒道,那是莫九黎的遗物,根本不是他岐昭的,不过这么久过去,衡清之钥早就没什么用了,你问它做什么? 白梵路听到他口中那两个名字,愣了下。脑中忽而有什么东西飞速闪过,却抓不住。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86) 怎么回事 稳定心神,白梵路道,衡清之钥曾给我族提供灵脉,五百年前大战时被仙族夺走,据说遗失人界,我想将它找回来。 遗失人界?寻荒眉宇上扬,似是看好戏般,那你还是别费力气了。 为什么? 衡清之钥乃是灵物,它落在人界染上人气,便可轻易修成凡胎,你还能去哪里寻它? 这 意思是衡清之钥很可能已经成了芸芸众生中的一员?白梵路没料到竟是这样。 还欲再问什么,忽而听得阵阵鸣金之声,从外围广场处传来。 寻荒眸光闪动,兴奋道,呵!终于要开打了。 广场上浩浩荡荡的魔族士兵黑甲玄剑,下一刻尽数化为缕缕黑烟消失于魔境。 原来,南梦溪边聚集了两个仙门的仙士,被白君冥带人埋伏了,但同时那两个仙门的仙尊也现身战场。 紧接着魔族和仙族都往那边调派人手,如今战局持续激化,大战一触即发。 作者有话要说:云狗湛:这句话我也会说,师兄,我也不会与你为敌。 白小路:(不信.jpg) 作者:身为一个攻,你的台词难道不应该是我会保护你吗? 云狗湛:虽然但是师兄好像比我能打(怂包.jpg) 白小路:你可以去掉好像。 云狗湛:qaq(预约家暴现场ing) 云狗湛os:好怀念身娇体软易推倒副本。 作者: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副本。 群众:明明是听着很甜实际虐skr副本。 _摘自上章被吞的作话。 第87章 南梦溪。繁华尽坠,绿叶枯折,原本清澈见底的溪水散发着深红到凝滞的血腥气,全然不见了此处昨日的如画美景。 成千修仙士们结成阵式,虚虚实实连成望不到尽头的一片,原本仙魔双方以溪水为界,但此刻沿岸三百里混战,早已看不出明显分歧。 魔族中白君冥同两位魔将首当其冲,而仙族这方虽凌青子未在场,沈同善和邬月霜已死,但余下五大仙门的仙尊实力皆不容小觑,各自门下弟子也多出类拔萃者,是以此方援军一来便立即展露优势。 仙士们齐心结阵,隐隐的符文声和围绕其中的仙气相交,魔气被压制其中,渐渐呈现弱态。很快的,仙族占据上风,以灭魔大阵将魔族军队包围。 白君冥!奉劝你尽早投降,或可留你全尸!一仙尊呼喝道。 白君冥冷笑,强压下气血虚涌,这次开战虽突然,但也绝不是仓促无准备的,本想打仙界个措手不及,运气好的话趁先声夺人可再灭两个仙门,可仙界援军的反应速度还是超出他预料。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全不在意。 稍作稳定后,白君冥正要再与那几人对上,忽而天上雷霆阵阵,一条巨大银龙自云端降下,化作人形。 寻荒手执寒冰长戟,也投身魔族大军。 瞬间情势转变,五大仙尊被分成两拨,寻荒神力雄厚,被他盯上的两个仙尊逐渐落于下风。 正当寻荒手起戟落,将要斩掉其中一人脑袋时,忽而战局中又加入一人,两招将寒冰戟打偏,救了那仙尊一命。 云湛? 寻荒看到来人,眼中反倒露出狂色,似乎终于等到他对手。 本神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 云湛祭出碧落,二话不说与寻荒缠斗在一起。 他出手快且碧落形神无定,寻荒接招却是狠准,两人时近时远,兵器冷光与灵力金光交相辉映,天昏地暗间直叫人眼花缭乱。 长戟劈来,云湛横剑挡下时,寻荒眯眼盯着对手沉定无惧的眸子,道,若非知晓那人死了不会转生,本神几乎都要以为,你就是他了。 云湛也不问他是谁,防御不动如山,稳稳接下寻荒一招,反手又攻去,两人很快一触即分,但刹那间却是更加猛狠的交手。 寻荒与云湛打得火热,哪还顾得上魔界如何,白君冥很快又被五个仙尊同时包围。 但有方才喘息之机,他重新布下暗阵,让河桑辅助操控阵法,与仙族灭魔大阵相抗衡,让魔族士兵能重整士气,突出重围。 只是两员魔将实力不足与仙尊匹敌,白君冥自己以一当五到底难以为继,正当几位仙尊齐齐向他下了杀招时,他心中一凛,迅速在周围搜寻阵眼,意图在此时找出起死回生的机会。 一片肃杀中,空气都仿佛凝滞。 突然远方飘来阵阵铿锵击弦声,仿佛钟鸣鼓乐,沉郁浑厚。宛如峰回路转,毫无预兆响彻在这片战场。 仙族大阵,陡然虚晃,仿佛指尖轻挑便是拨云见日,阵眼已然开了。 如此熟悉的招式,白君冥立时知道那是谁出手,他唇角一勾,接下对面仙尊一剑,掌心虽然鲜血直冒,但他重新找回被灭魔大阵压制的法力,手腕一转,将那剑拧断。 悬于半空的紫衣人,单手五指错落,动作徐徐舒缓悠然自得,像是在随意拨动一把巨大的、不辨琴身的古琴,七根紫光冽冽的琴弦,就随着他手指发出嗡鸣,在人脑海中持续不断的震荡。 一瞬间云谲波诡,连心神都似被慑住了。 直到白君冥反手一鞭袭来,五大仙尊才幡然醒悟,刚刚竟中了摄魂术! 他们早在来时就专门提前布下禁制,就为防着白君冥的摄魂术,没料到这半路杀出程咬金,比白君冥更加可怖。 而他们也很快认出来人,白梵路!你竟真的是魔! 难怪凌青子今日不来,他果然与魔物沆瀣一气! 听到诋毁凌青子,白梵路心中不悦,也懒得与他们争辩,手中苍堇所化七弦齐动,浩浩汤汤的乐音再度鸣响,天地之中忽有黑压压的一片,宛如万马奔腾朝此处汹涌而来。 再细看时,赫然是无以计数的魔族士兵,未知虚实却都带着凌厉杀气,瞬间没入下方仙族大阵中,将阵形哗然冲散,魔族仿佛瞬间多出数倍兵力,局势再度扭转。 是阴爻魂禁术!仙尊中有人识得,当日白楚郁就是用的这招 众仙面面相觑,万没料到会如此。 知晓五百年前大战情势的仙族中人,顿时心中已暗生怯意。 当年那场大战有不可告人的内幕,以白楚郁的实力,不应那么轻易倒在阵前,致使魔族输得那般凄惨,所以今日又见魔尊禁术重现,五仙尊都预料此战难度了。 但仍有不肯服输的,怕他作甚!难道凭他一人还能敌得过我们五个? 白梵路淡然一笑,敌过与否,何妨试试? 他这轻浅一句,犹如一石千浪,和着苍堇鸣声在天地间回响,仿佛将浩瀚宇宙都采撷进他掌中,汇聚成一团灿若星河的巨大紫光。 仅这气势便不同寻常,叫人腿软了。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五大仙尊相看一眼,都使出十二分力气共同对付白梵路。 而白君冥刚受了一剑,这时依旧突入包围,与白梵路并肩作战。 另一边,其实从白梵路出现那刻,云湛就看见他了,虽然被寻荒牵扯无法脱身,但他还是密切注意白梵路那边动向。 虽然他现在魔血觉醒,实力强劲,但云湛观那五大仙尊,正面不敌已经开始使出阴损招数。 毕竟他们有五个人,只要其中三人牵制住白梵路,另两人就完全可以趁他防守不备下手。 果不其然怕什么来什么,白君冥被一仙尊刺伤,白梵路才将那人击退的当口,另外三人攻他上中下三处,最后一人直接从后方杀来。 白君冥最先发觉,将剑气挑开,那仙尊迅速再补来一剑,白梵路有所反应,却还是在侧身时被刺中了脚踝。 看架势那暗算者竟是要去挑他足筋,这下手之恨,从被卸去的残劲中可见一斑。 白梵路心头冰寒,手中攻势频出再不迟疑,原本残存的那些想要制止战事的念想也在这一刻都成了梦幻泡影。 仙魔之间,注定是不死不休!他果然还是太天真! 既然他是魔,那便只能这么做了! 阴爻魂禁术走至极处,仙族大阵都被压制得发出嗡然巨响,数万飞剑随着魔气凝集,疾雷狂闪般狠厉射出,密如雨下。 只待一声令出,饶是这阵中之人有通天本领也难逃万剑穿心。 可白梵路最后看着那些与魔族鏖战的修仙士们,突然手腕一撤,魔气凝成的飞剑转移方向,密不透风尽数朝五大仙尊袭去。 短短时间,高下立分! 白梵路正往前走出两步,忽然天边青光滢滢竟似又来了一人。 凌青子突破云层,一把抓住白梵路手臂。 师尊? 跟我走。 五大仙尊已相继倒地,饶是坚持硬撑到最后的那个,也免不了力散魂消,一命呜呼的结局。 而魔族这边,白君冥虽也受伤,但下方战局显然是魔族取胜,毫无悬念可言。 那边云湛和寻荒 白梵路抬眼,恰巧云湛也正朝这边看,两人视线相触,云湛情急之下一脚踹开寻荒拦路的寒冰戟,要朝这边过来。 凌青子也发现云湛意图,抓住白梵路的手微微一动,白梵路感觉到,不再回顾,跟着凌青子一同消失了 三暮居中,还是那种隐隐熟悉的香味。 但这一路过来,天枢门冷冷清清,整座山都空了,想来师弟妹们也加入了那仙魔之战。 白梵路庆幸,自己刚才终是忍住,没有真的痛下杀招。 但无论如何,一边是立场,一边是情义,伤亡他既避免不了,就得在尽量少人牺牲的情况下,尽快结束这场战争,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凌青子与他在书案前席地而坐,案几上还摆着那盏青玉香炉,炉中一抹幽光无风自动,轻轻摇曳。 白梵路无暇观赏,只觉心头沉重。 凌青子率先开口道,墨儿今日这仗打得很漂亮。 白梵路却摇头,师尊,徒儿问心有愧。 有何愧? 我白梵路自嘲一笑,我觉得自己真是虚伪,一边想着要当个称职的魔族少主,一边又在战场上对敌人手软,一边怨恨舅父只当我是一把刀,一边又甘心被他所驱使。 而我现在这样,真正成了所谓的魔尊,继承我母亲的衣钵他说着,胸口起伏,情绪渐渐有些波动,可我其实一点想要统领魔界的自觉都没有,我 白梵路低头,一缕发丝从耳后垂下随着他呼吸拂动,师尊这才刚刚开始,我却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凌青子注视他,半晌轻声道,记得我从前教导你的吗?若是想要顾虑的事情太多,便只先专注于一件。 白梵路喃喃,专注于一件 对,凌青子颔首,其实你的这些情绪我又何尝没有?但我只记得应承你那一件事,绝不与你为敌,今日做到了,便觉足够。 白梵路微怔,复又抬头看向凌青子,对方那平淡眸中一泓秋水,静静映出什么,仿佛江畔寒山、澹澹烛火,忽而就觉无比心安。 饶是记忆破碎,这自襁褓中起便已陪伴他至今的温柔眼神,大抵是纷乱世间唯一一处避风港了。 墨儿,若是觉得累,便留下吧。凌青子道,手轻轻落在白梵路肩膀。 不管魔界,也不必管仙界,你我都不管,这世间事自会有平息的一天 肩上的手掌,是恰到好处的位置和温度,并不突兀,白梵路被他眼神蛊惑,差点就要不由自主应那一身好,可却只稍加迟疑,便坚定道,多谢师尊,但我必须回去。 无论如何,已经走到这一步,便不可能再回头了,而且留在此地,只会给天枢门招来祸端。 白梵路虽矛盾纠结,但还算拎得清,自己现在到底是何立场。 他站起身,对凌青子施了一礼,师尊,徒儿这就走了,还请师尊保重。 可垂着头却不听凌青子回话,白梵路刚觉得疑惑,抬头时忽觉一阵目眩,下一刻眼前沉黑,控制不住软倒下去。 凌青子接住他,看着怀中即使晕倒也眉心紧蹙的徒弟,缓缓牵出一个无奈又苦涩的笑。 即使这样,也要回去吗? 那便只能用这种方法留下你了 南梦溪一战,魔族大胜仙族。河桑本欲领军乘胜追击的,但由于白君冥受伤不轻,且云湛击退寻荒,有他阻挡在前,魔族接下来也讨不到更多好处,只得暂时退回魔都。 云湛以最快速度赶到天枢门,却没在三暮居中找到白梵路和凌青子,但他敏锐地发现,凌青子案头那盏青玉香炉不见了。 他是有之前记忆的,凌青子对路灵珏还有白梵路容貌上的变化,这些微妙的迹象都让他异常不安。 云湛立刻想到凌绝峰顶之前渡劫醒来的那个山洞,他不知入口,费了好一番力气才解开封印。 可下去后却发现,这里面竟然也是空无一人,就连山洞里的那些红花还有路灵珏的身体都不见了。 难道他们去了别处? 云湛反复搜寻无果,只得先下凌绝峰,而这时天枢门弟子也陆续从南梦溪回来了,五大仙尊折损三人重伤两人,仙界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他去善后。 他不得不暂时放弃寻找白梵路,先将门中事务安排下去,再考虑去哪里寻人。 隔着一重帘,凌青子看着云湛匆匆找来又失望离开。这浮玉床下还别有洞天,只可惜除了他自己没人知晓。 凌青子回头,看向身侧躺着的白梵路。 他两手半握胸前,指尖一朵殷红的普渡花,若非是那一身明显由魔翎织就的紫衣,凌青子几乎出现幻觉,以为这是真正的路灵珏。 是的,白梵路那张脸已经彻底改变,变成了他父亲的样子,若说之前只是相似,现在就是完完全全同一人,那位曾经的三界第一美人,即使睡着的容颜也是这般叫人赞叹。 可在凌青子眼中,这是他的师弟路灵珏,无论是何样貌,是他便好。 整整三百年,他种在白梵路体内的普渡花终于长成,直至今日,吸收路灵珏身体上那道双生血花蛊,成功将白梵路改造成了他的父亲。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87) 如今,只差最后一步了。 凌青子抬手,掌心的青玉香炉缓缓浮现。 他注视里面不住跳跃的光点,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和痴迷,低声道,小路,回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白小路:我飒吧。 云狗湛:我只关心,我那么大一个师兄咋又没了。 作者:我因为挑拨离间被某投资人告了,然后被警察叔叔抓走了,故而你师兄还得过阵子才回的来。╯^╰ 第88章 路灵珏还在人界的时候,最喜喝酒,他自小体寒,唯喝过酒方觉温暖舒适。 可自从拜了苍梧神君为师开始修仙,他就不怎么喝了,倒非仙门里绝对不允许,而是他终日在山上,仙山既不产粮亦不酿酒,是以喝不到罢了。 不过近日却有了机会,在去人界历练功课时,路灵珏到得一处地方,发现那里以鲜花酿酒,颇为有趣。 他便多留几日,特意学习如何酿酒,还给酒取名叫毓秀流芳,并寻来名贵青玉酒器,埋于桃花树下,只待他日酿成再来豪饮。 这过程凌青子看在眼里,纯当小孩兴致,却没想在来年春日,路灵珏真的下山挖出酒来,兴致勃勃要尝鲜。 师兄,你就让我喝一点儿吧,真的就一点点,行吗? 他那张过分漂亮的脸,再兼这么温温柔柔的一问,但凡是个人都得说行。 可惜他面对的是凌青子,他只会冷着脸一言不发将酒没收,再顶多强调两字,伤身。 路灵珏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身体的确从没好过,也因此才会被送来修习仙法强身健体,他慧根极佳,修为涨得倒快,可惜身体依旧不怎么样。 若搁往常,凌青子这么说他也就认了,可这回路灵珏不知怎么,却对他夺酒的举动反应颇大,不仅在山下历练的几日甚为沉默,后来回到仙门两人也同从前不一样了。 哪怕凌青子一直是副冷面孔,但也从来冻不住路灵珏的,可这回他这师弟似乎真生了他的气,见面不过点头示意,连招呼都不打了。 这在路灵珏来说,的确反常,他生性活泼爱笑,虽身体不好但也从不自怨自艾,自入仙门以来,凌青子这个师兄给过他多少脸色看,也没见他如此冷待。 后来一次偶然机会,凌青子听闻路灵珏下山挖酒那日,其实是他在凡间的生辰,亦是他娘亲忌日。 又一年过去,凌青子领到任务下山前,与路灵珏擦肩而过。 十日后,当他返回仙门,远远见到路灵珏,两人仍旧是沉默不语。 但再度经过对方身边时,凌青子扔了一只青玉瓷瓶给他。 翠叶流觞,这是用来盛酒的那个瓶子,泥土混合着桃花清香,瓶塞向外隐隐浮动酒意。 路灵珏回头,只见到凌青子留下一个颇为高冷的背影。 当晚,路灵珏在外徘徊许久,终于鼓起勇气敲开门,见到了寝休时也仍旧一脸肃穆仪容端整的凌青子。 师兄想喝酒吗? 他问这话时睫毛垂下,白玉雕琢似的手衬着怀中的青玉瓷瓶,却反而显出一种廖落的孤寂来。 凌青子只瞥一眼,已至嘴边的不想变成了一声低不可闻的嗯。 两人到仙门后山,在月下对饮。 凌青子是第一次喝酒,没多一会儿就觉神思昏沉,可他自制力强,趁还有意识便起身要离开。 但猛这么一站不妨酒意上头,他晃了两晃顿时不稳。 师兄,你慢点儿。路灵珏扶住他。 他还没醉,只是脸颊被酒意晕染得微微发红,一双眸子却还是清亮的,比天上的月色还要亮,还要软 凌青子怔怔地看着他,而后就不知怎么,好像酒劲上来头晕脑胀,只觉得这人怎么能这么好看,让他心烦意乱,太是不该了! 第二天,凌青子一整日都没见着路灵珏,又或许是,他自己刻意避开他。 但到晚上,路灵珏又来敲了他的门,依旧是怀抱着翠叶流觞的瓶子,他似乎很有些紧张,始终低着头。 师兄,今晚还喝酒吗? 凌青子淡道,不了。 路灵珏抬头,眼神躲闪,这是我 无情道者,不可饮酒。 说完这一句,凌青子便关上了门。 可你昨天路灵珏在门外,想说的话都被那扇砰然关上的门给生生逼了下去。 路灵珏还是没放弃,以后每一年毓秀流芳酿成,都会来邀他师兄喝酒,却回回吃个闭门羹。 无情道不能饮酒吗? 没听过呀。 我就说嘛! 路灵珏多方打听越挫越勇,终于有一日他突发奇想,想到一个妙招,竟偷偷在凌青子随身带着的玉笛上抹了酒液。 本是一个小小的玩笑,却不料那一次,凌青子直接将笛子摔断了。 适可而止。 路灵珏默默修补好笛子,送还至凌青子房门口,从那之后再也没动过邀他喝酒的念头。 不过那一次路灵珏自己也没喝酒,他连夜孤身下山,就想找个地方出口闷气,这么多年在师兄那儿受的气,似乎直到现在才能尽数释放出来。 而也是在那次,他遇见了白楚郁。 直到许多年之后,凌青子偶尔都还会想起,若是那第二晚他没拒绝路灵珏邀他喝酒的请求,若玉笛不断,是否之后的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凌青子其实也很想问问路灵珏,为什么总要找他喝酒。 而又是为什么,后来不找了。 直到路灵珏死后,凌青子才从他住的地方寻出那只酒瓶来。 翠叶流觞,里面还满着酒,已然成了名副其实的陈酿,他手轻轻一捻,酒液与玉瓶融溶在一起,最终成了这青玉香炉。 而香炉里就是他最后抢回的路灵珏的人魂。 此刻,它正没入白梵路身体,凌青子紧紧盯着它,生怕有任何闪失。 嗯白梵路眉心微皱,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他指尖那朵普渡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凋委,彻底被这身体吸收,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待了一会儿,白梵路才稍偏过头, 凌青子沉默地注视他,两人都没说话,视线在空气中似有一瞬间凝滞。 白梵路坐起来,垂目看向凌青子落在身侧的银发,凌青子以为他会问什么,孰料他只是站起身,就往洞外走。 随手一拂,结界散开,眨眼已在凌绝峰顶。 禹山 望着茫茫云海,白梵路说出这样一个名字,凌青子平静眸中隐隐波动,上前唤了一声,小路。 师兄还吹笛吗? 凌青子掌中幻出一柄青玉笛。 白梵路看向那笛子,上面蜿蜒着一道裂口,任是多么精湛的仙术都无法修复得完美。 师兄,你说的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已决定了,你让我走吧。 凌青子眼神微黯,他的记忆竟然还停留在这一天? 即使你不让,我也一定会走的,我要去找楚郁,仙魔一战既不能避免,我必与她共进退。 你不能走。凌青子道。 他曾经最后悔的就是在这一天让路灵珏走。 若这就是老天爷给他的时光重来,他决不要再看他替自己挡那一剑,更不要看他浑身是伤地抱着那个女人来求他。 师兄,你拦不住我的。 白梵路说话的声音还是他本人,语调却带着点病恹恹的柔和,与路灵珏相似。 但他有多坚决,凌青子知道。 小路,她已经不在了,你心里明白的,只是不愿意面对罢了。 我不愿意面对吗? 白梵路忽而一笑,师兄,你的头发是因何而白的? 凌青子微微一顿,他修的是无情道,早已臻近太上忘情,只是可笑后来情劫未过,在路灵珏身死的那天,一夜之间就全白了。 师兄何尝不是心里明白,却不愿面对呢? 白梵路抬手,接住神木树的一片叶子。 这万古神树,大约从开天辟地那一刻就存于世间,无人见过它的树冠,没想到今日竟还能有这一片落叶,吸收了上万年的天地精气,也是不同寻常。 若是竹叶,或许还可与师兄的笛声和一曲,只可惜了,白梵路叹了口气,你看,神木尚会落叶归根,更何况是你我,寿命虽长也终有时尽。 白梵路一笑,指尖抖动,那叶子便落于脚下,没入凌绝峰已长有碧苔的泥土。 凌青子突然抓住白梵路手臂。 白梵路却是转头看向他,目光里的温柔一点点敛去,师兄,让我走吧。 小路 我已经死了,师兄,你心里明白的,只是不愿面对罢了。 刚刚的话原数奉还,理智到可怕。 胸口骤然袭过剧痛,凌青子不由地肩膀微颤,却还是抓着白梵路不放,似乎要将他看穿般,又迫近了一步。 白梵路回视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似熟悉似陌生。 你到底是谁?凌青子咬牙问。 白梵路轻叹一声,半晌,缓缓开口道,师尊希望我是谁? 凌青子浑身剧震,无论何时都冷静克制的神色在这时终于开始崩解,你! 白梵路强忍头痛,方才两种意识在他脑子里交替,他一直敌不过,却是突然那另外一个意识主动放弃,他自己的意识就回来了。 依稀是,那个他主动让出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而之前,白梵路还约摸听到了一些对话。 小路,你在说什么凌青子钳住白梵路肩膀,迫使他抬头来看他。 可白梵路意识虽回来了,身体却还是有些乏力,四肢像刚刚被重塑过,仿佛初学走路的孩童,很难操纵。 而凌青子压迫的力道更是让他痛苦,尤其被他手抓着的地方,似是有什么源源不断的吸力,正将他的力气抽走。 师尊,你醒醒吧,我不是我父亲! 不,凌青子握住他肩膀的手仿佛要掐进他肉里,你是小路。 他手腕一紧,两人身前霎时浮现一面水镜,白梵路清晰看见镜中的自己,已然变了另一副样貌。 仿佛有透骨寒意自脚底升起,直到今日白梵路才彻头彻尾明白过来。 原来在师尊这里,我只是用来复活我父亲的工具? 凌青子不答,那双隐隐狂乱的眸子,死死盯着白梵路的眼睛,似乎要将他看穿,而对方亦然。 白梵路凄凉一笑,我可真是傻 眼前这个人,这个将他一手带大,无论何时都给他包容,哪怕对谁都冷淡、唯独对他是再好不过的从来当父亲般敬重的人,竟一直是抱着这样的心思? 白梵路愤而转身,感觉到凌青子跟上他,他下意识躲后两步,却反被推倒按在地上,半个身子都出了凌绝峰顶。 头发被风撩散,白梵路整个后背凉飕飕的。 可凌青子的眼神比这更凉,冷得像冰,与刚才那般狂乱的表现又不同了。 当与白梵路目光对上,凌青子捂住胸口,喉间一声痛苦喘息,手突然抖得愈发厉害。 白梵路察觉不对,师尊? 刚唤出口,脖颈处蓦地一片灼烫,凌青子猛地掐住他。他掌温极热,但另一手冰锥抵在白梵路心口,刀尖却是极凉 王崇羽从前日在对战中看见凌青子将白梵路带走就觉不妥了,他紧随其后,比云湛还要更快地追了过去。 而在三暮居外等待不多时,便亲眼见到凌青子带着白梵路上了凌绝峰,之后再没下来过。 云湛也曾向他打听那二人去向,但王崇羽思量过后隐瞒了实情。他见云湛上去过凌绝峰,却是无功而返,是以他也觉得疑惑。 但随着时间过去越久王崇羽心中疑虑也越来越深,最终他还是亲自上了凌绝峰顶。 却不料这一来,竟见那两人在凌绝峰悬崖边上,凌青子将白梵路按倒掐住,冰锥化作的刀锋抵在他胸前。 师兄!王崇羽大惊,正要冲过去。 白梵路艰难转过脸,神色痛苦,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王崇羽一下愣住,这穿着白梵路衣服的人,那张脸却并不是他所熟悉的。 崇羽白梵路终于勉强说出话,别过来师尊他 王崇羽猛然惊醒,那真的是白梵路! 发觉他还能出声,凌青子掐着他脖子的手更加用力了,白梵路被压制得喘不上气,后面的话也再说不出。 但王崇羽看出了,他那眼神分明在说,凌青子现在很危险,让他别冲动。 凌青子仿佛没见到王崇羽,又或许是根本没将他的闯入放在眼里,他只盯着白梵路胸口处,被冰锥破出的红痕。 那双淡色眸中,似两滴血落进去,随着衣料上逐渐晕开的红,有什么东西也正无限放大。 占有他。 若是得不到,就毁掉。 毁掉 脑子里有个声音不住叫嚣,凌青子握紧冰锥一点点下压,白梵路能感觉到皮肤被切开,可却依旧使不上劲儿,那只掐住他的手诡异非常,仿佛在源源不断吞噬他力量。 正要试图反击,忽有剑气袭来 白梵路一惊,崇羽! 而凌青子也似终于觉察到有旁人存在,手肘微转便轻易挡住那剑。 但白梵路抓住他手劲略松的瞬间机会,猛从旁侧一个翻身,堪堪擦过悬崖滚到一边。 凌青子看着他,也站起来, 刚才的举动非常惊险,白梵路脚边几块碎石掉下凌绝峰,云隙散开又合拢,全然听不到落地之声。 白梵路暗暗运气,发觉果然是因为凌青子的原因,一旦离他远了,受压制的情况便立时得到缓解,力量开始逐渐回流。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88) 王崇羽已一步挡在他面前。 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别说一言难尽,白梵路都没来得及回话,凌青子已经冷声道,让开。 他手中冰锥变长,从匕首变成了一把剑。 凌青子目光锁住的是白梵路,但那眼中无比陌生的冰寒,让王崇羽震惊,方才所见一幕并非意外,凌青子竟然真的要杀白梵路。 师尊!这是师兄,你会后悔的! 我再说一遍,你、让开。 凌青子手中剑扬起,直直指向王崇羽。 王崇羽却摇头,半点不让,师尊,你守了他几百年,难道就为今天刺出这一剑吗?我不能看你做这种事,绝不能让你将来后悔! 凌青子缓步逼近,右手指剑,袖中左手暗暗握拳。 刚刚王崇羽的话让他感到莫名烦躁,心脏像被什么紧紧揪住,越揪越紧,可是越疼,他就越想要去到那个人身边,越疼,他就越想要毁了那个人。 不杀他,我永远也解脱不了。 凌青子淡淡道,目中冰寒里隐隐燃起火焰。 王崇羽发觉他不对劲,这种感觉像是被迷了心智,明明神情平静,但这种平静反而让人胆颤。 师尊,你难道忘了吗?你当初收我为徒,对我提的唯一的要求,就是今后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保护师兄,哪怕伤他的人是你,我也必须做到。 白梵路正在努力找回力量,此时听见这话,惊诧地抬头,看向王崇羽背影。 凌青子握拳的左手陡然松开,猛按住他自己胸口。这疼痛快让他受不了了,王崇羽的声音像是魔咒,在他耳边回响。 一派胡言!他禁不住怒道。 可王崇羽还在说,师尊本来不愿收徒的,说只收我们两个,可是后来你听师兄说喜欢和我相处,喜欢照顾师弟的感觉,你才决定要多收徒弟。 白梵路完全没想到,自己都忘了曾经说过这种话,竟然 王崇羽苦涩道,甚至就连发现师兄中意云湛,你都只会暗暗成全,只要师兄能高兴,你这么在乎他,难道就为了 话音戛然而止。 崇羽! 白梵路痛呼一声,猛扑过去。 可凌青子剑出如影,已无情洞穿了王崇羽胸膛。 作者有话要说:白小路:我是工具人石锤,谁都想利用我QAQ读者:师尊尊怎么这样?我还爬墙呢。 作者:俺早说过,这所有人里只有湛湛对白白是真心无杂念的。 云狗湛:其实也有杂念啦 作者:就是狗对肉骨头的杂念是吧?没出息的东西!(娘打儿.jpg) PS:鉴于某投资人昨天的预言(啊呸)推理,这章隆重登场(无情甩锅~) 顺便引用一下:某投资人说绝对不会后悔催更,emmm。 第89章 王崇羽低头看向自己身前那把剑。 淡青色的冰锥,泛着森然凛冽的光,却远不及此时握着他的那只手,冷白到全无血色。 王崇羽注视它,目光缓缓往上,是不知望穿了多少回的人。 师尊答应你的我都做到了你不要伤害师兄 他唇角牵出个笑来,我不想你后悔 凌青子面目空茫,转瞬惊醒过来,始终维持的冷静在这刻仿佛终于溃堤,他怒吼,你住口! 随后毫不留情拔出冰锥,任它捅破的那处汩汩涌出鲜血,白梵路已扑上,手掌焦急捂住王崇羽伤口。 崇羽!崇羽 王崇羽身形微晃,似乎想说什么,却张口嘴里便连续不断涌出血来,白梵路给他输送灵气,可冰锥伤及要害,这血是止也止不住。 师兄他人已经很虚弱,还用力把住白梵路手腕,攥紧的手背青筋毕露。 你别怪师尊 王崇羽气息短促,边说胸口边急劇起伏,每下都会带出更多血来。 你能不能和他他真的很很 那双眼直直盯着白梵路,眼神带着涣散般让人不忍卒读的热切。 白梵路摇头,眼底渗红,强作冷静道,崇羽,你别说话。 突然道劲气从后方袭来,白梵路顾不上许多,他力量未全恢复,只能以身体掩住王崇羽接下这招。 可他刚反手拦去,王崇羽却比他反应更快,用仅剩力气把将他往旁侧推开。 凌青子那掌毫无阻碍,直接击在王崇羽身上,他毫无招架只是往后仰,无力地倒了下去。 身后,是凌绝峰飘渺浮云,穿风过耳,如几百年尘烟尽散。 王崇羽闭上眼,清楚感觉到体内血液将要流干,是对那个人日日夜夜的牵念,如今被他剑掌亲手放空。 到头来,皆不过自欺罢了。 崇羽 白梵路凄厉大喊,正要追下去,却被凌青子扯住。 只这瞬间错后,那道身形便没入云层,再见不到。 白梵路惊怒至无以复加,煞白脸上唯有眼圈激红,咬着的唇也是尽失血色。 脑中回荡都是方才王崇羽同他说的、最后那句气若游丝的话。 他说,他真的很需要你 王崇羽到死都还惦记着,可他们的好师尊,竟真的对他痛下杀手! 白梵路如鲠在喉,目光似蒙了尘,他狠狠甩手挥开凌青子,毫不犹豫飞身下了凌绝峰。 凌青子走前步,沉默地看着脚下,银色发丝在风中猎猎飞扬,次又次拂过他冰冷的面容。 渐渐地他神情似有些恍惚,左手按住胸前,缓缓半跪。而后不知为何心中痛,等他再意识到时,发现自己竟也飞下来了。 白梵路只觉上方有青影闪,凌青子离他越来越近。他以为他还要抓自己,孰料对方却是直接越过他,以更快的速度俯冲直下。 冲破云层,王崇羽还在下坠。 白梵路意图用苍堇够住他,却似有股力量在暗中捣乱,苍堇近王崇羽的身就会失去实形,化为魔气。 而凌青子眼看就要抓住王崇羽衣角了,可只刹,那道身形便被抹刺人眼目的红所吞没。 四溅的火光夹杂着熔岩似的液体,掀起团滚烫热流,冲天而起。 霎时间如火山喷发,什么也看不清,唯那热浪袭人直将白梵路和凌青子双双逼退。 烂漫艳霞灿若桃李,映着半天殷色,皆如滚血披红。 待到终于能看明形状时,那巨大炉口只余几丝袅袅青烟。 是铸器炉 白梵路脑内片空白。 凌绝峰底竟然是铸器炉!王崇羽掉进铸器炉里了! 胸中涌上难以接受的翻江倒海,可还未待白梵路消化这个恐怖的事实,更让人震惊的变故陡然而生。 铸器炉忽而红光大盛,整个天地都似被染上万千霞彩,琼林里流芒四溢,层层神光幻化成连绵蜃景,而团金光就在这蜃景中,自铸器炉口徐徐升起。 起初那光芒叫人无法直视,什么也看不清,渐渐地白梵路才依稀辨出,那像是把钥匙的形状。 只听酒老仙惊呼道,哦?那不是衡清之钥么? 衡清之钥! 白梵路大惊,难道王崇羽就是那衡清之钥修成的□□凡胎? 凌青子已经飞到衡清之钥跟前,将它拿进手里,之后也不再计较白梵路,没入云端消失不见。 刺人眼目的光芒瞬暗淡,只留下天光云影,昭示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师兄! 是云湛的声音,铸器炉边如此大的动静,也难怪他会找来了。 白梵路头也不回,正要走却被拉住。 你怎么云湛握紧白梵路肩膀,不对,你这样子是 刚看到背影,这时强迫人转过来,云湛先是见他双目通红面罩寒霜,似乎才受了什么严重刺激,而紧接着惊骇发现,白梵路的样子变了。 云湛是见过浮玉床上的路灵珏的,立刻就认出了,再回忆渡劫醒来时,那山洞里遍布的红色花朵 彼时云湛是没功夫理会它们,现下再将这种种情形联系到起,终于有了猜测。 师兄,你中了普渡花的毒。 普渡花? 白梵路本欲去追凌青子,听到这话停了下来,他是知道自己被凌青子当成了复活路灵珏的的工具,但并不知他用的什么方法,也根本还没来得及深究此事。 云湛语点醒梦中人,他立刻想到古书中记载的那奇毒。 普渡花,与噬心草相生相克。 每朵普渡花都是并蒂双生,若在两个活人身上种下此花,那这两人就是死生同命。 而若在死人身上种下此花,那待三百年花期成熟时,被种下另朵花的人,就会被借命,变成已死之人的样子。 但这前提必须是,种在死人身上那朵普渡花要以血液滋养,而这血液,便是来自于噬心草。 噬心草吸取宿主鲜血,与普渡花的花瓣起制成药丸,让被下了普渡花的活人定期服用,便可实现亡者与生者之间并蒂双生花的联系。 以及,令那被下了普渡花的人,终生受制于噬心草的宿主。 白梵路虽记忆凌乱,但对那种他连服了三百年的红色药丸,却是记忆犹新的,那是凌青子亲手炼制,他从不怀疑有任何不妥。 可现下喉间仿佛尽是那种腥涩到令人上反的滋味,白梵路只觉浑身冷汗直冒,眼前忽黑忽红,几欲站不住。 师兄!云湛扶住他,我们现在就去找师尊。 关于刚刚发生的事,云湛显然还不清楚,但白梵路也不欲与他多说,我自己去。 直找人找不到,云湛本就有点着急上火,现在又再度被拒绝,他语气也忍不住发冲,究竟怎么回事,你倒是和我说啊!我们起想办法难道不比你个人逞强 想办法?连番打击下白梵路早就几近崩溃,咬着牙嘶声道,崇羽掉进铸器炉了,你还能想何种办法,你能让他出来吗? 什么! 云湛话音刚落,脚下大地忽而猛地颤。 两人不约而同止住动作。 却只安静少顷,股波动自地底深处传来,似乎是突然持续几个起伏,就连铸器炉也跟着晃了两晃,差点倾倒。 哎呀,今日怎么了这是!酒老仙边喊着边施招稳住炉体。 可紧接着地下又是震,个大幅起落间,白梵路和云湛皆有所察,同时抬眼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天边像是有座黝黑高山拔地而起,瞬间撕开这平和的云中仙境。 可下刻他们却发现,那根本不是山,竟仿佛是什么会动的活物! 白梵路和云湛立时向那处飞去。 往日风光秀美的灵泉山,此时被从中央劈开,往四周轰然坍塌。 冲涌的灵气漩涡间,凌青子低头注视掌中衡清之钥,口里念念有词,传说的灵泉封印随着衡清之钥轻轻转动的霎彻底解封。 而刚刚白梵路和云湛见到的那个活物,此时单足从土地深处踩踏而出,完全站立起来,四肢伸展,居然是个比周围仙山还高的人形怪物。 凌青子目若死灰,平静地看着灵泉山的美景在顷刻间崩塌。 天枢门的弟子们四散呼号,也有不自量力对怪物施法的,可那怪物都毫无反应。 他喉咙里发出瘆人的嘶吼,巍然屹立于凌青子面前。 那浑身散发的诡寒之气,仿似自地底深渊带出,而那双眼里燃烧着的灼热炼火,皮肤布满岩浆似的突出血管,又与他身上寒气截然相反 白梵路心头震,恍惚想起事。 在封印魔气裂隙时,他曾感觉到地下似有活物,那裂隙就像活物的眼睛,正森森窥视着自己。 这种如毒蛇般阴寒的气息,隐藏在熔岩之下,与自己碰触裂隙时,曾感受到在体内蠢蠢欲动的那股怪力极为相似。 此时远远再见那怪物,白梵路莫名感到种强烈的吸引,让他不由自主踏前步 师兄!云湛也发现白梵路异样。 那怪物此时似微微偏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白梵路心中没来由惊,他刚才是怎么了?怎么这种时刻还在晃神? 而那怪物手臂高高扬起,团裹挟着冰雪风霜的暴力能量迅速凝成,再被拳挥出,直朝这边笼来。 白梵路正要施法抵挡,云湛突然将他揽住。 无数道雷霆符术接踵而至,云湛堪堪避开,施念咒诀,踏上飞剑带白梵路迅速离开。 打都没打你跑什么!白梵路怒道,天枢门不要了?! 你没发现吗?那家伙的目标是你! 白梵路真没发现,但他刚才的确感觉和那怪物之间有什么异样的牵连。 但若真如云湛所说,怪物是盯上了他,那受普渡花影响,方才凌青子身上噬心草吞噬了他部分灵力,此时尚未恢复,硬刚的确不是好的选择。 你说那怪物的目标是我?什么意思? 云湛眼神微动,只道,总之你听我的,别靠近他。 到得相对安全处,云湛放下白梵路,我回去,你在这儿别乱走,等着我来。 同时间,灵泉山的废墟上空,凌青子正俯瞰下方。 他面无表情,仅随意挥,那怪物便似得到指令,反手将众弟子扫翻,脚踏在天枢门的界碑上,将它踩了个粉碎。 之后,凌青子便再度消失了。 他似乎已不在乎后续会如何,任由残忍无情的虐杀拉开帷幕。 当云湛再次赶回时,见到的就是这样惨烈的场面。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89) 他立刻提剑冲上去,可那怪物不仅力大无比,浑身更是充斥了难以言喻的邪气,普通仙法只要靠近,就会被轻易抵消。 云湛阻止不了他毁灭天枢门建筑草木,只能是拼力保护门中弟子,拖住那怪物让他们尽快撤退。 白梵路自然不可能听云湛的就在原地等待,他稍作调息便悄悄返回,藏于暗处观察局势。 他也想趁此再看清些,可谁知那怪物将天枢门摧毁后,似乎就对此地失了兴趣,直接踩过废墟,步步走远。 至此,昔日繁华强盛的仙界第只剩了满门破败景象。 白梵路追踪那怪物,想要弄清他到底是什么,但那怪物自进入人界后,便身形隐去。 白梵路久追不至,反被云湛拦路堵截。在他再追问下,只得将今日发生的事说了。 云湛这才明白始末,知晓是王崇羽掉进铸器炉变成衡清之钥,凌青子再以衡清之钥打开了灵泉阵的封印。 难道真的不是崇羽师兄?云湛自语。 你在说什么?白梵路没听清。 没什么。云湛摇头。 你方才说那怪物目标是我,到底什么意思? 云湛这时神色倒坦然了,那么多人他唯独看准你出招,目标不是你是谁? 白梵路仔细琢磨,方才的确众仙门弟子,不远处还有酒老仙,那怪物却独独难道是因他身上魔气? 也不对,当时他和云湛站得很近,不定就是针对他,到底如何,找到便知了。 二人又追路,那怪物所过之处生灵涂炭,草木摧折,成片焦黑的土地上巨大脚印,充斥着死亡和血的气息。 这路寻来,白梵路隐约发现,那怪物竟然是往无尽界渊方向去的。他心头悚然,若这东西真是眼将自己当目标,那他此行莫非是要去魔界? 白梵路尽快赶回,可还是晚了步。 凋华亭的封印已被撕开,魔都入口处士兵魔民的尸体横倒地,血流成河,比人间所见那炼狱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梵路眼看着河桑挡在白君冥面前,被无情吸去元神,而那怪物另手还将寻荒的龙形真身捏住。 就听声震破耳膜的龙吟,万年的上古龙神,被这不知名的怪物轻易终结了生命。 将两个元神相继吸入体内,怪物体长陡增几分,掌拍下去,魔宫倾塌,白君冥此时在前边,根本就是螳臂当车。 白梵路只来得及以苍堇卷起白君冥,避开怪物紧跟着的又掌。 掌风落空掀起焦泥,空气中霎时弥漫尘土与血腥的味道,白梵路眼看那怪物朝他这边脚踏来,云湛反应极快,就要与他联手对敌。 可这时奇怪的事却发生了,那怪物望定白梵路,却未如最初那般直接下手,反倒是在原地停顿片刻,冒着火焰的眼眶里双血红的眼珠往旁侧转。 之后更诡异的,那怪物居然撂下二人,径自转身朝魔都出口的方向离去。 白梵路和云湛相视眼,并没追上去,转身扶起白君冥。 感觉这人身上黑衣都被血染透了,手碰上片湿凉,但很快又有温热的新鲜血流出来。 白梵路微微皱眉,这伤不止处。 白君冥却跟没事人样,上下打量他,嫌恶道,你怎么搞成这幅鬼样子?看见这张脸就讨厌。 白梵路手中魔气在他伤处凝结,却收效甚微,这伤及脏腑,周身经脉都已被震碎,即使救回来,以后恐怕也成废人了。 哼,是普渡花吧?白君冥坚持坐正,拒绝白梵路扶他。 他面色惨白如鬼,却还偏要摆出副强硬姿态,那丑八怪从哪里冒出来的?如此厉害! 白梵路道,天枢门地下出来的。 白君冥咳出口血,天枢门?本座知道了,定是那家伙 舅父是指那青衣人? 白君冥愤恨地咬牙,寻荒与河桑的事都是他暗中指引原来!原来竟是这样咳咳!美其名曰要为我族增添实力,却其实早就看上了他们的元神! 白梵路想到凌青子今日种种反常,的确仿佛有人在背后操纵。 这怪物身上气息和魔气裂隙的感觉很像,恐怕魔气裂隙也是他的阴谋了。 可恶!白君冥连连咳血,气得拳头砸在地上。 从他刚才的话里,白梵路也明白了,河桑与寻荒都有神族血统,其元神对修为增长大有裨益,只是般人不可企及罢了。 那怪物,光是对战寻荒幕,就已是难以想象的强悍! 而那青衣人,为这天恐怕筹谋已久。 白梵路思量时,云湛也在想这些事。 他原本怀疑过青衣人与王崇羽有关,但王崇羽今日掉下铸器炉,被证明是衡清之钥所化。 而王崇羽死后,凌青子依然能以衡清之钥打开封印,难道那幕后主使真的另有其人? 到底是谁呢? 云湛知晓自己被推下无尽界渊时,凌青子就在天枢门里,这点毋庸置疑,除了白梵路很多弟子都能证明。 因为王崇羽两边都不在,又恰与那青衣人身形相似,云湛才先怀疑他的,现在没了嫌疑,云湛也百思不得其解。 白君冥咳嗽得愈发厉害了,白梵路明显感到他气血逆行,怕是要不好。 虽然对这人毫无好感甚至厌恶至极,但白梵路也没法这样放任不管,仍试图替白君冥疗伤。 可白君冥却挥开他手,抹掉唇边血渍,不屑道,干什么?死不了! 舅父还是别说气话。 白君冥轻哧声,突然抬起手,云湛以为这厮又要搞什么把戏,个箭步分开他二人,警惕地将白梵路推至身后。 哟,还护犊子呢?白君冥阴阳怪气。 他手中忽现团紫光,趁本座反悔前,拿去! 这是?白梵路不知那是什么。 人魂!云湛立刻反应过来,把抢过。 白君冥嗤笑,总算还有个脑子清楚的。 这是在讽刺自己脑子不清楚?白梵路心中不悦,却又隐约觉得,白君冥似乎是故意的,这语气怎么竟好像是在交待后事? 以后多留个心眼儿,像本座这样精明都被骗,何况是你这么蠢的? 白君冥不怕讨人嫌道,又瞥了眼白梵路,还有你这张脸,趁早换回去,本座看了就烦。 白梵路无语。 白君冥轻哼声,拍拍衣袍站起来,似乎完全没受伤般,腰杆挺得笔直,去鬼界找巫仲,让他教你解毒之法。 魔界已毁,你也不必留下了,趁早滚吧。 白君冥背对着白梵路,忽然间黑雾逸散,不知去了哪里。 他留下的魔气中还残存着浓烈的血腥味道,白梵路猛想起什么,立即朝某个方向飞掠而去。 水流居,白楚郁画像前的地面上,颗黑色魔晶静静躺在那里,而离它不远,还有滩新鲜的血迹。 白梵路站在那颗魔晶前,伫立良久。 直到云湛也到得他身旁,见了那幅画上的人,明白几分。 白梵路注视着那画,恍惚间,那副画和那颗魔晶起,在他眼前浮现出些模糊景象。 据说魔族中人临死前,会将铭刻于心的画面记录下来留给血亲,无论是报仇还是念想,都用得上。 而白君冥这是什么呢? 袭紫衣的白楚郁,正提笔书写着,成堆文书摆在案前。 冥儿,姐姐知晓你不喜仙族,但灵珏是不样的。 虚伪! 此时的白君冥大约还小,说话语气更加嚣张跋扈,却脱不去少年心性,自从有了他,你就极少管我了。 白楚郁摇摇头,搁下笔,怎么会?我与你,和同他是不样的。 又是不样!是不样,凭什么他们仙族就可以在外行侠仗义替□□道,受人人称颂,我们魔族就不可以! 哦,我知道了,白楚郁微笑,声清如银铃,我们的冥儿,是羡慕别人能当大侠吧? 我才没有!我我走啦! 片刻过后,白楚郁身侧又出现人,那人样貌白梵路在水镜中见过面便再难忘记,那是路灵珏。 我都听见了,君冥看来有远大志向呢。 白楚郁无奈道,他做事执着认真,但有时也过于偏激,我总担心若有天我无法看着他了,他会不会误入歧途。 楚郁对自己的弟弟这般没信心吗? 并非没信心,只是他太想变强,也太想让魔族变强了,倘若哎 声叹息,便如漫天飞沙,将这安宁祥和的场景尽皆吹散。 画面中白君冥托住白楚郁肩膀,垂着的手缓缓抬起,在空气中稍顿,打颤,轻轻触过去,没有鼻息。 这刻,那双猩红的眼似能淌出血来,却实是滴眼泪都没掉。 路灵珏倒在旁,身上白衣被染红,还不断有血流如注,他已气若游丝,只是看向白君冥,不住地摇头,神情急切不知想表达什么。 都是因为你。白君冥也看向他,我不会杀你,因为姐姐会怪我,但我知道你必死无疑。 白君冥冷冷笑,缓缓抱起白楚郁,转过身。 你放心,等你死了,我会用你的样子,让你继续活在这世上的。 好事坏事我都会替你做了,我想如何便如何你们这些仙族人,满口的仁义道德,我就让你们感受感受,生来就背负着骂名苟且偷生是什么滋味儿! 轰隆!闷雷阵阵,天上似乎有神光降临,乌压压的仙族军队,正在结成灭魔大阵。 白君冥抱着白楚郁坚定走向那处黑暗,不知是对谁说的,他道,我告诉你们,魔族不会亡的,哪怕没有魔血,我也定会变强。 姐姐,你看着我。若做不到,那我便去死! 白梵路心神颤,就见满目疮痍归静默,脑中幽幽荡荡只剩句叹息。 终于能去陪你了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吃瓜群众:白君冥不是反派吗?白白干嘛还救他? 作者:这不白白在棋局被天劫影响,记忆错乱,忘了自己是穿书的,把自己当原主了嘛天劫:明明是他许愿,希望自己是原主的(甩锅) 云狗湛:师兄你许这种愿干什么? 白小路:瞪!不许问! 云狗湛:哦我知道了~你吃醋了~ 白小路:_ 吃瓜群众:这天劫可真行,劈醒一个+劈晕一个+劈疯一个,神了天劫:请叫我巴拉巴拉小天劫蟹蟹! 作者:瞥一眼存稿箱,似乎不知不觉已经快要结局了昂~ 第90章 凌绝峰云雾缭绕,浩浩如海。 如今俯瞰,四面悬垂更是再无比肩之山入眼之木,巍然一枝独秀。 凌青子伫立神木树下,在他脚边泥土里片叶子破土而出,缓缓上升,是先前掉落、曾在白梵路掌中短暂停留过的神木树叶。 蕴了天地灵气,日月精华,此时金光熠熠,点点化出形来。 凌青子头顶抹黑雾缓缓抽离,融入金光之内。 那里似有轻笑道,还是这样吧。 金光逐渐拉长,变成了人形,对凌青子伸出手。 而凌青子瞳中涣散,似无知无觉,缓步朝他走了过去 魔界水流居,云湛看着静静望向那画像出神的白梵路,等他终于垂眸,似是摇头苦笑了下。 云湛不免心疼,我早说过了,你记得的那些都不是真的,你偏不信我我现在帮你将人魂回位。 白梵路看着他手里的人魂,的确有种熟悉感,与身体互通不会假,这是他的人魂。 在现在的记忆里,也有鬼界的事,是他去替云湛寻回三魂六魄时,但巫仲这个名字,他没有印象了。 而寻回三魂六魄后,他自己那一魂魄也应是已经回归,为何人魂会在白君冥那里?真的是记忆错乱了? 奇怪,怎么进不去? 云湛发现白梵路的人魂收不到身体里。 去鬼界吧。白梵路说。 现在这魔晶在两个时辰内可形成短暂与鬼界连通的入口。 关于他错乱的记忆、普渡花、还有人魂,他预感去那里必定能有答案。 鬼界,孤索桥边,巫仲仍在钓鱼。 白梵路现在的记忆里虽没有巫仲这个名字,但却知道他是鬼界的百晓生,便与云湛前去问询。 见到戴着斗笠的白梵路,巫仲笑道,又见面了。 这白梵路想了想,拱手道,抱歉前辈,晚辈经历了些事情,如今记忆可能有些差错,敢问您是否就是巫仲前辈? 正是我,你说你记忆有差错? 嗯,我现在人魂离体,却回不去,不知是何原因 巫仲细细打量他,你身体里现有道人魂,占了位置,故而回不去。 怎么还有道人魂?云湛也没想到。 这位是巫仲看向云湛。 他是我师弟云湛。白梵路介绍。 幸会,巫仲颔首,又向白梵路,这多出的人魂我可替你将它引出。 巫仲本就是鬼界中人,此时只需略一施法,白梵路就觉头脑昏涨,先前的人魂已然脱离身体。 云湛扶稳他,将原本的人魂送入天灵穴。 但见到取出的人魂,巫仲却吃了惊,这是 白梵路人魂刚归位,脑中意识昏沉,云湛见巫仲神色有异,忙问,可是有什么不妥?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90) 巫仲从惊讶中回神,竟欣然展露笑意,没有不妥,只是感叹世间巧合,我钓这人魂钓了几百年,未曾想如今竟由你们给送来了。 巫仲说着抬起身边鱼竿,那上面还愿者上钩地挂着条虚幻鱼影,他摘下鱼影随手又扔回黄泉海中。 这下好了,终于不用再成天坐这儿钓鱼了,腰酸背痛的! 云湛诧异,前辈原本钓鱼是为了钓这人魂? 是啊,人间残魂若无所依,便会进到黄泉海里,所以我直守在这儿。虽是大海捞针吧,但左右鬼界清闲,便想碰碰运气。 那这人魂到底是谁?云湛问。 是我父亲吧? 白梵路忽而出声,云湛和巫仲同时向他看去,云湛惊喜道,师兄!你恢复了?现在感觉怎样? 白梵路摇了摇头,没事了。 那你全都记起来了吗? 嗯。白梵路点头。 太好了师兄!你终于想起来了!那你也不讨厌我了是不是? 若非还有巫仲在场,云湛那表情简直恨不得现在就扑上来了。 白梵路面色微红,警告地瞥他眼,可隔着白纱显然无甚效果,甚至目光还被自然软化,撩得云湛心痒痒。 不能抱,好歹拉拉小手也好,云湛正要去握白梵路的手,可他师兄恢复后的身手不是盖的,不动声色就给他手上掐了把。 没摸到,勉强算有肌肤之亲,云湛看着白梵路傻笑,显然是开怀极了。 白梵路更窘,不好意思地偷瞧巫仲,对方正微笑着在观察那人魂,还好没注意他俩。 而刚刚人魂归位,白梵路脑中开始有个奇怪的声音,告知他神魄结罗正在释放记忆。 他还觉得不知所云,但等记忆回归,人魂稳定后,他想起先前种种,才知那个奇怪的声音是系统,而他自己是个穿书者。 先前记忆混乱时那些错综的情节,什么三魂六魄献出来世,都是书中原主的经历,与他毫无关系。 还真是错得离谱! 白梵路轻舒口气,看向巫仲手中那个人魂,巫前辈,这人魂是我父亲的吧? 不错。 白梵路恢复了之前的记忆,想起曾经在凌青子案前看见的那个青玉香炉,里面那团不知何物的光。 再加上后来的普渡花,隐约存于体内的另一个意识,白梵路知晓了凌青子直以来的执念,便猜到,这人魂大抵是来自路灵珏了。 能和我说说,它怎会进到你身体里的吗?巫仲问。 白梵路正好想请教普渡花解毒的事,便将经过大略说了番,也同时拿下斗笠,让巫仲见到了他现在的样子。 原来如此,凌青子我也知晓,灵珏从前常与我提起他,但是普渡花之毒不好解,据我所知,能解它的只有化生。 云湛惊问,前辈说的可是神草化生? 正是。巫仲颔首。 白梵路记得,自己曾因完成系统任务而获得神草化生,但云湛这反应是? 他向云湛投去一眼,云湛察觉,狡黠笑道,怎么了? 巫仲既知化生,便说明这种东西是确实存在于这个世界的,那云湛会知晓倒也不怎么奇怪。 没事。白梵路收回视线,对巫仲道,若这样的话,晚辈机缘巧合下恰好得知那草下落,但还有事请教,若同时想解噬心该如何呢? 巫仲知他是想替凌青子解毒,株化生只能解人之毒,不过好在普渡毒性是由噬心激发的,所以若是将你师尊身上的噬心草解了,你这普渡的毒也会失效,但反之便不可行。 这样啊白梵路明白了,所以他现在还不能用那化生为自己解毒。 云湛立时懂得白梵路打算,又听巫仲道,比起普渡花只是让人形体改变、受噬心草压制来讲,中了噬心草的人起初不会有什么异常,但到普渡花养成之后,会被噬心草反噬。 且要让普渡花达到转变样貌的最终目的,还需在三百年届满的最后时期,剜取心头血将普渡花炼化这步极为关键,若不成,便前功尽弃。 所以噬心的意思就在这里,时间越久中毒之人越会执迷于心魔,当普渡花炼化时,大抵也就是此人彻底失去自我意识的时候,且这毒发作起来犹如万虫噬心痛苦难当,尤其是 言及此处,巫仲忽而顿,你师尊修的是无情道吧? 是的,前辈怎么知晓? 灵珏同我说的,他说他那师兄最是冷漠,修无情道是为获得最强的力量。但越是对他这般冷情冷性的人而言,噬心草的危害只会越大,怕是 他话未尽,但白梵路和云湛却了解他意思。 巫仲低头看向手里的人魂,那人魂似乎在轻轻跳动,仿佛心室随着脉搏在一鼓缩。 灵珏?你也在担心你师兄?巫仲似乎能与魂魄交流。 白梵路想起事,问巫仲道,父亲魂魄只剩这人魂了吗?那他是不是没能投胎? 巫仲颔首,是啊,这人魂遗失后我便一直在找,只不过你父亲当年即使魂魄齐全,也是很难投胎的。 啊?这是何缘故? 上回你来鬼界,我便说过,要讲个故事给你听,既然你又回来了,我便将当年之事都尽数说与你吧。 关于你的身世,你舅父应当同你讲的不多,他既怨恨你父亲,又对你母亲的死耿耿于怀,当是不愿回想的。 巫仲略一叹息,不过现在也好,他算卸下魔族重担,解脱了。 前辈知道? 白梵路还未在巫仲面前提起白君冥,现在看来他们也是故人了,且巫仲还知道白君冥已经身死。 在你们来之前,他便投胎去了。 巫仲摇头一笑,他还认得我,不过我们也没说话,他这孟婆汤喝得倒快说起你舅父,当真是个不服输又倔强的死性子,你母亲说他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确实不假。 我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从那回忆的画面看,是很温柔的人吧?白梵路想。 他自己没有母亲,就有些好奇原主的母亲,现在可以当成自己的母亲来了解,这感觉很微妙,也很复杂。 你母亲是外柔内刚,与你舅父恰恰相反,我和你母亲也算得上青梅竹马,不瞒你说,曾经你外祖还有意想撮合我和你母亲,不过我们都不愿意。 后来你外祖去世后,魔界有过段时间严重动乱,你母亲因是继承人最先遭到迫害,不得不离开魔界躲避追杀,就是在那时,她认识你父亲的。 你舅父当时还很小,因为王族魔血只传人,这代是传给了你母亲,因此你舅父在那帮人眼里不构成威胁,才侥幸捡回条命,只是被软禁了。 后来你母亲从人界回来,经历许多艰难险阻,才从乱贼手中夺回魔界,救出你舅父。而后又以女子之身扛起执掌魔界的大任,其实当时许多老臣不服她,她从孤立无援做到让万民拥戴,真的十分不易。 白梵路安静听着,异常认真,生怕漏了个字,连云湛在暗中悄悄握住他的手,都没发觉。 巫仲接着道,关于你父亲,起先我并没见过他,却也曾听过他的名号。后来是魔界初定,你母亲将他带到我面前,告知我他二人已订下终身,我才第一次见你父亲的。 起初我因为你父亲的身份,很反对他们两个,但我与你母亲是挚友,她很希望能得到我的支持,我怜惜她这些年不易,孑然一身难得遇到喜欢的人,便决定尝试接纳。 没想到相处过后我才发现,你父亲真是很有个性,在他那里仙魔并无分别,我后来受他影响,也摒弃这些固有观念,对他愈发欣赏。 巫仲笑笑,手指轻触那人魂,它便也似有所回应般,跳动两下。 而且你父亲这样的性子,真的很难叫人不喜欢,既豁达通透,又温柔可亲,为人还仗义体贴,我渐渐也理解了你母亲为什么非他不可。 她从来都太辛苦,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强大足以能让任何人依靠,她将心中软弱一面都藏起来,太需要像你父亲这般细腻又温暖的人了。 白梵路听巫仲描述白楚郁,突然却想起另一个与她十分类似的人。 所以凌青子,也是因为这样而被路灵珏吸引的吗? 同样力量强大的、仙界第一人,看似毫无弱点完美无缺,实际内心真实面都隐藏起来,无人关心亦无人知晓。 白梵路正想得出神,忽觉手被人轻轻捏了下,这才发觉云湛握着他。 想抽出来却反被攥得更紧,刚要用力就见巫仲朝他们看过来,白梵路慌忙将手往下藏,不敢再弄出大动作。 巫仲其实早就看见了,这时只装不知,你父母感情也很好 这个也字,就别有深意。 云湛悄悄咬耳朵,前辈说我们感情好哎。 白梵路却以灵识回他句,噤声。 巫仲轻咳一声,表示他这个单身几百年的老头子还在呢。 云湛立刻正襟危坐,抱歉前辈,您继续。 开玩笑,好歹是白梵路的娘家人,表现也是要的。 巫仲抿嘴,说到哪儿了?哦对了,你父亲还曾想尽办法让仙魔间减少敌意,但魔族弱于仙族,这种不平衡的状态是很难解决争端的。且仙族那边你们也知道,对魔族的偏见是古已有之。 不过两方对垒此消彼长,没有谁能彻底抹杀谁,这是规律。在我看来你父母虽不能昭告于天下,但只要互相喜欢,也不必管他人怎么想。 你父母成亲时我是司仪,也是唯一的见证者,他们之后还去人界住过段时间,我想那大概是你母亲最幸福无忧的段时光了吧。 白梵路发现处疑问,前辈是唯一见证?那我舅父是不是 巫仲面露无奈,对,他接受不了。其实我从前还担心,你舅父争强好胜,怕是越大越懂事,会因自己没能继承魔血而对你母亲生出嫉妒之心。 但是好在他们姐弟两个从小到大都感情深笃,再加上你外祖故去的早,他们一起经历许多动乱,真是相依为命过来的,因此你舅父对你母亲非常依恋,但这最后却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另一个极端么?白梵路似乎明白了。 后来便是仙魔大战,那时候你母亲已经怀了你,这本来就对她身体造成了不小的负担,但她还是带领魔族打了许多胜仗。 仙族中人都对她颇为忌惮,但只可惜,她不慎中毒,其实那时候以她的修为,完全可以将毒过到你身上,然后再通过你 巫仲看向白梵路,若白楚郁那样做了,现在这孩子恐怕就来不了这世间了吧。 哎,可她不愿意,硬是要保住你,后来战场上便出了事。你父亲为了护着你母亲,还曾带她去仙界求助,没想到反倒负伤回来,之后仙族大举进攻 巫仲叹了口气,你母亲那时其实已经濒危,但你父亲拜托我以死生之术作引,他自己割裂魂魄,将寿元渡给了你母亲,让其假死进入鬼界。但这样一来,他魂魄四分五裂,几乎不可能转世了。 你母亲与我起在鬼界隐匿十年,你也是命不该绝,经历那许多伤害,竟奇迹般活了下来。但因鬼界没有生只有死,你便在母腹中待了整十年。等到人界初定,你母亲才重回阳世生下了你。 白梵路不知这其中竟有这么多曲折离奇,而也终于明白,为何原主是魔族少主,但白楚郁明明在五百年前就已战死,凌青子却是在仙魔大战后十年后才在人界发现那个婴孩。 而也是因此,除了知晓内幕的这几人,别的无论是仙是魔都不知白楚郁原来留下过个孩子! 那我母亲她既然返回过阳世,为何最后还是不在了呢? 你母亲到底舍不下你父亲,我没敢告知她你父亲为她所做牺牲,她当他是殉身战场,之前的中毒再兼受伤,忧思成疾,本也时日无多,没过许久就故去了。 因我动用魔族禁术,也无法再回阳世,她知魔界不是个好去处,你无人可依,便将你托付给了对农人夫妇。 在那之前她曾和我说,她怀你时做过个梦,梦中说你日后会有大劫难,不能让你魔血觉醒,于是她便在你身上种下封印,以期你能做个普通人平安度过生。 而你后背的墨色胎记就是那封印,也是你名字的由来。 白梵路恍悟,原来如此。但他其实见不到后背有没有什么胎记,只是原主魔血的确被封印了。 不料云湛这时却附和,对,师兄身上原是有那胎记的 要你多嘴。白梵路面色烧红急得直瞪眼,却反倒欲盖弥彰。 巫仲理解地笑了声,那封印应当是极难祛除的,但我观你现下情形,似乎是完全觉醒了吧? 白梵路刚点头,又想起另外事,他现在回归的记忆里,在凌城曾有取幽冥鬼火的事,那第七道幽冥鬼火 前辈,之前我取的幽冥鬼火,是不是也是我父亲? 巫仲颔首,正是。 白梵路还记得,当时那魂魄是如何主动到他掌心,甘愿被他俘获,当时他还觉得这人如此温柔,怎么就成了幽冥鬼火? 原来是因魂魄支离破碎无法入轮回,徘徊鬼界才变成了这样。 若我当时知道,定不会收下这鬼火的。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91) 白梵路深深自责,我那日取鬼火,是为龙神寻荒觉醒用,那七道鬼火都已被他吸收了,而现在寻荒 蓦地一顿,白梵路陡然想到什么,对了!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白小路:某人小动作实在太多了,我不要和他同桌,老师我申请换座! 作者:安啦,教室里就剩你俩打小怪兽了,赶紧打完赶紧撤。 白小路:(我忍.jpg) 第91章 白梵路终于明白,为什么那怪物刚出现时还将他当目标,却在吞了寻荒元神后,突然变得行动古怪,不再攻击他了。 是因为路灵珏的残魂在他身体里! 巫仲前辈,若是将我父亲的魂魄全都找回,和这人魂重新合在一起,他还能再入轮回吗? 巫仲略一沉吟,本来应是不行的,但我之前找他人魂,也是有这方面打算,目前虽无先例,但我认为可以一试。 好!白梵路道,我一定会把父亲的魂魄带回来的。 离开鬼界前,云湛和白梵路走出一段,突然说,师兄,等我一下。 他跑回孤索桥边,对巫仲拱手道,晚辈想同前辈说声谢谢。 巫仲淡笑着看他,谢我什么? 晚辈曾有个很重要的人,他为了找回我误入鬼界的魂魄,向孟婆交换了来世。 云湛神色郑重,认真道,若非前辈相助,他无来世,我和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巫仲眉宇舒展,他神色似有疑惑,目光却又仿佛透彻,是我帮你的吗? 是,可惜没能在那时就来道谢,但前辈大恩,晚辈没齿难忘。 巫仲爽朗一笑,虽我真不记得有见过你,但既然你这样说,这份恩情我便收下了。 他又道,只是谢有谢法,你预备如何回报? 前辈希望如何回报?晚辈定全力以赴。 云湛是字字重于千斤,昭示他的决心。 相较之下巫仲却只轻描淡写看他一眼,悠然卷起鱼线,转身之际道,何须全力以赴谢我? 全力以赴待他,便好。 说着,朝连锁桥走去。 而连锁桥那头是黄泉海边,绚波粼粼间,孟婆眼波含笑,望向来人。 从鬼界出来后,白梵路先回魔宫,那里尚还有些幸存者,他决定先将他们集合起来,再去另寻个安全的地方,重新布置结界。 虽白君冥说魔界已毁,还赶他走,但毕竟不可能真这样任其自生自灭。 云湛是不请自留,主动跟着忙前忙后,但他一介仙人,就算将仙气收起来,仙魔战中他名头打得响亮,认得他的人不少。 因这尴尬身份云湛没少遭人仇视,总被怀疑居心不良,但白梵路赶也赶不走他,就随他去了,想着这人多碰些壁,就该清楚仙魔隔阂,离他远远的。 我知道你想让我知难而退。云湛索性对白梵路挑明,但你也了解我,好不容易抓到你,退是不可能退的,你还不如好好用用我这劳力。 劳力?白梵路暗叹,刚给一老臣治伤,接过庭奴递来的魔卫名册,打开扫过一眼。 又抬头看向庭奴,你伤怎么样? 一点小伤而已,少主放心。 白梵路点头,那你带他去别处,这里交给我。他指云湛。 别处是哪里?云湛皱眉,明显不乐意。 白梵路低头细看名册,默默计算可用人数,还好情况没到最糟。 魔都周围还有很多偏僻处,烦劳师弟跟着庭奴走一趟,协助他将全部人带到此处。 云湛明白了白梵路意思,那些地方认识他的人少,的确比在这遭白眼强。 但他也不想离开白梵路身边,怕他转头又跑了。 见云湛一副不肯动的样子,白梵路反问,不是你说的用用你这个劳力? 不看着你,我不放心。云湛直率道。 庭奴在旁垂手而立,眼观鼻鼻观心。 你白梵路愕然,继而是好气又好笑。 但不得不说,有某人在旁绕来绕去,时不时缠他说句话,烦虽烦了点,心情也的确没最初那般郁结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担心我跑了不成? 潜台词是,仙魔两界都遭了殃,他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云湛却是瞪着眼,暗示我不懂潜台词我要你保证。 白梵路只得以灵识道,好了,我不跑,我就在这等你回来,总行吧? 这还差不多。 云湛满意地去了,转头见庭奴似乎表情不太自然。 他挑眉道,你想的没错,我和你家少主就是那种关系,板上钉钉拆不开的那种。 白梵路一阵无语,庭奴,不必理会他。 是,少主。庭奴老实巴交道,继续修两耳不闻窗外术。 白梵路忽然有点担心这俩凑在一起办事,庭奴会不会被带坏。 摇了摇头,白梵路继续忙起手头事,这魔都里都是伤亡的士兵和魔民,他要组织幸存者、维持秩序、疗伤,再与大臣商议如何找到另一处合适的地方安置族民。 凋华亭结界已破,瞬空轮用不了,白梵路临时修复后,与其他地区族民恢复传讯,最后暂时选择一处避难区,陆续完成疏散,重新建立起结界。 等将魔族事务暂时交待下去,白梵路委任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代理魔族事务,便与云湛一道赶去天枢门。 从人界经过恰逢夜晚,两人披星戴月一刻不停。可到了云湛之前让弟子们藏身的地方才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他们又直奔凌绝峰,没找到凌青子,更别提那幕后的青衣人。 在天枢门内四处查看,发现除了灵泉山,别处没添新的打斗痕迹,那怪物应是并未回来过。 但意外的是,他们发现铸器炉旁那酒老仙竟然还在。 他仿佛完全不在乎发生什么,正躺在那儿呼呼大睡,鼾声似雷,安如泰山。 云湛直接过去拍醒他,老仙!老仙! 酒老仙翻了个身,迷迷瞪瞪看到来人,立刻吹胡子瞪眼,是你这混小子,干嘛扰老人家睡觉? 云湛急道,天枢门的人都去哪儿了? 人?哦,逃命去了吧。酒老仙打个哈欠,作势又要躺下去。 那你怎么还在此?云湛拉住他不让他再躺。 哎哟!酒老仙烦得很,挥手拍开云湛爪子,老人家这一把年纪了,逃也逃不掉,左右没打到我这洞里来,急什么? 奇怪,发生这等大事,酒老仙怎么如此镇定?当真是见多不怪了吗? 云湛扫视四周,这一小处洞府还真是完全没受那怪物影响。 白梵路上前,前辈,晚辈有个不情之请,想借不是尘一用。 酒老仙本来哈欠连天,一听这话,白飘的长眉一抖,你们怎么一个两个三个都要借我那镜子? 还有谁借过?白梵路问。 酒老仙哈哈一笑,饶有兴味看向云湛,云湛摊手,我是借过,但我借来做什么,我也忘记了。 那是不是尘的原因,所以你才忘了,白梵路早推断云湛和被抹杀的镜像有关。 但他听见酒老仙所言,又觉出一事,前辈说三个?除了我们,还有第三人借过么? 就是你们那师父啰。 师尊?白梵路惊道,他借过不是尘?他借来做什么? 老人家哪知你们这些年轻人成天在想什么,他呀就到镜子里看了看,然后脸就冻成个大冰块似的出来啰! 到镜子里看了看 白梵路沉默,凌青子难道也是察觉记忆有空缺,进去找答案的? 酒老仙闲适地一捋胡须,瞥向白梵路,所以呢?你这后生是借来做什么? 晚辈同师尊一样,也是想到镜子里去查些事情。 哦这样啊那你给我什么好处?酒老仙眨巴小眼,表情浑不正经。 云湛抢道,待此间事了,我陪老仙喝酒如何? 白梵路皱眉,这是我在求前辈,要喝也是我喝。 分什么你的我的,云湛理直气壮,再说我也想进去,毕竟这事儿我早想弄清楚了。 酒老仙顿时乐得哈哈直笑,嘿那敢情好啊,也不必分了,就你俩一起陪老人家喝!镜子给你们,睡觉去了! 他随手一挥,不是尘被云湛接住。 白梵路从宝囊中拿出傀儡镜像,看上去就是个人形水晶,没什么特别。 他刚要以傀儡术催动傀儡,让他与自己意念合一进入镜中,突然想起一事,一个傀儡应只能牵引住一个意念,云湛说也想进去,那他要怎么进去呢? 仿佛猜到白梵路这一停顿是在迟疑什么,云湛故意凑近他耳边,低声道,你我早已一体同心,你进去,我便也进得去,放心。 白梵路面色微红,什么一体同心?他们那是在相迭棋局里,那些事根本就不是真实发生过的,顶多算来就是一枕春梦了无痕。 但自己这样想,怎么倒像是期待真正发生什么一样? 白梵路故意冷下脸,那我进去了,你自便。 云湛笑道,好,一会儿见。 白梵路操纵傀儡成功进入镜中,先遇到传说中的镜魂,以他现在觉醒之力,刚对上就发现那镜魂根本不足为惧,但麻烦就麻烦在他会反射攻击,因此还有些棘手。 正在考虑怎么打时,又有一人进来,直接找了个无比刁钻的反射角度,一招给镜魂击碎了。 我就说我进得来吧。云湛得意洋洋地显摆。 白梵路懒得搭理他,做正事要紧。 这镜中世界光怪陆离,似乎每走一步就会变一重影子,像是踩在万花筒里一般。 渐渐地,他们能看见一个类似多棱镜的物体,内中有通道,踏进去反射的镜面上隐约出现人影。 而离他们最近那个人影,依稀是个穿灰衣服的少年。随着白梵路和云湛看向那处,少年容貌身形逐渐清晰。 宛如放映电影般,镜中画面一帧接着一帧晃过。 从初时的言笑晏晏到最后的烟消云散,虽然速度极快,但映射到大脑中的却是漫长的许多时日。 本就存在的东西,被一点点填补回来。 宛如镜中少年笑意,涟漪般圈圈晕开,逐渐扩大。 良久,白梵路和云湛还都是沉默,这段记忆带来的冲击显然是双重的,无论创造这镜像的云湛,抑或曾经身在迷局的白梵路。 原来这些影子都是镜像难得来一次,再往前看看吧。 白梵路最先开口,仿佛对方才所见不以为意,接着往棱镜深处走。 云湛跟住他,欲言又止。 这不是尘是创世神造的,存在了不知多少万年,曾经使用过它的人不说数不胜数,也该是许多的。 白梵路逐一扫去,也不知想要找寻什么,明明要找的已经找到了,但他就是觉得,还有什么放不下。 直至已能望见棱镜尽头,再出去就是茫茫混沌,宛如天地之初的景象。 白梵路在第一面镜像前停住脚步,这其中有个白衣人,是个背影,隐于缥缈云烟之间。 当白梵路望向他的时候,那人转过身,回眸一瞥。 不止是白梵路,就连他旁边的人也惊住了。 心中震撼太大,云湛一时没能压抑住,轻声唤出个,阿黎! 从不是尘里出来后,白梵路原本想将镜子放在酒老仙身边就走的,但想这么重要的东西,还是叫醒他亲手还给本人,顺便也有件事想向他请教。 前辈,镜子里的镜像,是按被创造出的时间来排列的吗? 是啊,怎么了? 那第一个镜像是谁创造的? 云湛看了白梵路一眼,也等着酒老仙的回答。 那老头儿挠挠头顶白发,第一个啊?啧,这可难倒老人家了 他眼珠子一转,突然像是灵机一动,若要猜的话,谁造了这镜子,定会拿来自己先试一试的吧? 谁造了不是尘? 白梵路敛眉,前辈是指创世神? 酒老仙轻抚胡须,感觉嘛应当是这样。 所以莫九黎,极有可能是创世神的镜像? 白梵路见酒老仙那老神在在摇头晃脑的模样,心中忽而一动,敢问前辈究竟是哪路高人? 我?高人可不敢当,天地一老朽而已罢。酒老仙朗笑,却声扬如洪钟大吕。 白梵路又问,那您是否认识当年的纯清之神昭诃帝君和魔神莫九黎? 酒老仙摇摇头,不识。 末了又添一句,你识得不就行了? 白梵路觉得酒老仙那看似浑浊的眼中,分明泛着莫名光亮,他必定不是普通人! 这酒老仙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给他种十分异样的熟悉感? 可看酒老仙那猴精的样子,就不会替他解惑。 离开铸器炉后,白梵路问云湛,你不是记得你们之前的事吗?你不知道莫九黎的真实身份是镜像? 师兄何故这么问?那也是你啊。 云湛皱眉,听出白梵路话意不对,从在镜子里找回关于小六的记忆,他就不对劲了,更别提那一声阿黎后,白梵路整张脸就臭得不行。 那不是我。白梵路停下来看向云湛。 已经准备充分,他能够坦然正视他,你既想起小六的事,就该知道了,我并不是你的师兄,更别提那莫九黎了。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92) 你云湛张口,后面有些话却没法承认。 白梵路看着云湛那神情复杂的样子,心一点点下沉。 他现在也懂得了,为什么在棋局中凌青子会提到小六,因为他进来看见了,知道他和云湛有过这么一段。 或许镜像让人恢复的,只是本身存在于脑子里那些记忆,所以凌青子虽然知道有个小六,却不知自己和云湛在山洞里那些对话,因此没发觉自己不是原主。 又或者已经发觉了,对他而言也无区别,只要这具躯壳能让路灵珏复活便可以了。 白梵路现在已不愿再深究这些,他只想尽快找到这所有事件的真正罪魁祸首,那个青衣人,将反派都消灭了,自己好尽快回到现实世界。 走吧,这些事先往后放,白梵路道,你我现在还是一起行动,我们去找那怪物,或许能引出幕后人。 师兄!云湛一把拉住白梵路。 白梵路回头看他,淡淡一笑,云湛。 云湛定定盯了他两秒,松开手,好,我听你的,大局为重。 但你也得答应我,在我没亲口对你说是或否之前,不要对我们的关系有任何怀疑,也不准胡思乱想。 好。白梵路本也不打算想。 一言为定。云湛伸出手。 白梵路轻舒口气,击掌道,一言为定。 刚欲收回手,去被云湛抓住,还有一件事,你得答应我,不答应我就不放。 你说。 云湛道,和从前一样,叫我阿湛。 白梵路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几番踟蹰下到底没有拒绝,道了一声,好。 云湛飞快地在白梵路手指上啄一下,抢先一步飞走,师兄!快来啊! 他简直笑得像朵花儿,白梵路心中别扭,道这种小事也值得他如此高兴,幼稚鬼。 二人就此离开天枢门,去人界寻找怪物踪迹。 那怪物身上煞气极重,所过之处皆是骇人惨状,时而是被火烧尽一片焦黑,时而却又是洪水泛滥哀鸿遍野。 白梵路和云湛顺着残迹找到那怪物时,他正将一江劈两半,江上船只倾轧,场面异常混乱。 二人仅来得及救下两艘大船,剩下的都被那怪物一卷浪给打翻了。 但见白梵路过来,那怪物果然动作稍滞,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大步走去。 拦住他! 好! 白梵路抢先跃至怪物身前,那怪物停住脚步,正要掉头时云湛从后侧设下结界,白梵路紧随其上,二人以江水为界,协力将怪物暂时困住。 那怪物发出一声怒吼,两手张开撕扯结界,江流都在他掌心成了涡旋状,一时间所在空间翻云涌雨,惊涛骇浪。 好蛮横的力量!云湛感到极大压迫,师兄,你怎么样! 白梵路咬牙道,管好你自己! 二人艰难守住结界,根本再无余力去攻击那怪物。 但好歹三方本是暂且维持的平衡,可下一刻,空中突然斜插进另一股力量,如刀劈斧凿切开云湛和白梵路之间灵力桥接。 哗啦!江潮下落,怪物冲破结界。白梵路感觉那股力量,仰头看去,只见两道青色身影一左一右浮于半空。 是凌青子和那个神秘的青衣仙人! 你挡住师尊,我去对付那人!云湛灵识中传来白梵路声音。 白梵路身上还有普渡花的毒,易被凌青子压制,他这安排显然是恰当。而他说完已直冲向那神秘青衣人,云湛遂与凌青子对上。 但刚过一招云湛便发现凌青子明显目中无神,且对他说话毫无反应,是被人摄住了心神。 他身上属于昭诃帝君的实力未全保留下来,渡劫后与现在仙道第一的凌青子算势均力敌,而白梵路那边也差不多是如此情况。 但青衣人似懒得与他两个消磨时间,手中符咒一晃,那怪物就一掌朝云湛挥去。 白梵路见势不对,临时调转目标去帮助云湛,可他刚一过去那怪物便有所感应,这明显的不同寻常让青衣人也察觉到。 青衣人冷哼一声,手中仙气凝聚,眨眼风云变幻,一道符咒击落在那怪物头顶。 巨雷狂闪间,那怪物恐怖眼窝一点点涌上血丝,突然有黑气成团,眼神瞬间就变得杀气腾腾。 再没了方才的迟疑,直朝白梵路和云湛二人杀去。 他是对路灵珏的残魂做了什么! 白梵路大惊,霎时恨得牙痒,再反观那青衣人姿态从容淡观战局,他心念一动,以分形之术分出另一个自己唬住那怪物,真身迅疾落于青衣人跟前。 青衣人本来注意那怪物如何对付云湛和白梵路的,未有防备,忽感迎面变故,只来得及以硬招格挡。 掌风过处,斗笠被掀开,白梵路终于如期看清了那张脸。 再熟悉不过的剑眉星目、温润面容,眼神却是陌生而阴冷。 自足底往上遍体生寒,白梵路脱口而出那个名字时,连牙齿都无法自抑打战。 如坠冰窟,也不过如此了。 作者有话要说:云狗湛:师兄你看,不光棋局里,在外面我们也做过的。 白小路:那是小六,你自己说的,他身材没你好。 群众1:重点是,只做了80% 群众2:但这数据就很魔性,到底是在哪一步刹车了呢? 群众3:按照进度100的十分之八来看,应该是xx了,但是没xx群众4:关键取决于攻君的耐力、时长以及步骤 白小路:你们!/////// 云狗湛:师兄是想到小六脸红了吗?可恶!不行这样绝对不行! os:小六好歹80分,慕云河是300分(还是400分来着?),岐昭是700分(一夜七次那个),但身为主角本角的云湛,脱了马甲竟还是0!!!这样绝对不行!!! 作者:两个娃都太不成熟了,没事都爱自己醋自己。(摊手.jpg) 群众:尽说风(da)凉(侍)话。 os:不过我们还是很好奇,那80%到底是怎么算出来的? 作者:别问,问就是你想的那样=(`*))) 第92章 崇羽 王崇羽凝着白梵路那僵硬表情,不慌不忙唇角一勾,是我,很惊讶吗? 听见这声音,白梵路仿佛才大梦初醒,他嗓子干哑,震惊到无以复加,怎么会?你为什么要 王崇羽冷道,师兄还是先顾下云湛吧。 你!白梵路转身,那边云湛正腹背受敌。 但见凌青子背影朝他,虽只一瞬白梵路陡然想到一招,灵识传讯道,阿湛,你引住师尊注意!先不要管那怪物!快! 云湛迅速反应,越过那怪物一掌打去,凌青子当然不会毫无所觉,全力迎上。 白梵路本是朝那怪物去的,这时声东击西突然补位,凌青子被他击中后背,但白梵路这一掌不含杀意,只是在他风池穴上以灵力冲击。 凌青子被迫微微张口,白梵路便将早已准备好的苍堇化为一带细弱灵脉,裹挟着仙草化生没入凌青子口中。 他速度极快,与云湛配合默契,这一连串动作仅在瞬间发生。 而下一刻王崇羽已冲上来,白梵路刚与其对了一招,那怪物又从侧边展开攻势,云湛拉住白梵路避开接连两道雷咒。 王崇羽跃至凌青子身边,怎么回事? 凌青子摇头不答,片刻唇角却是逸出一丝泛着黑色的血。 师尊!王崇羽刚唤一声,凌青子却呕出更多的血来,突然晕死过去。 王崇羽不得不先揽住凌青子,俯瞰下方战局,而那怪物正随手一挥将江岸震碎,水光剑芒漫天铺展,云湛和白梵路被他缠住,各自对付不暇。 总算听话了,看你们能撑多久吧,王崇羽哼一声,带着凌青子转身离开。 那怪物比原先下手更加暴虐,招招狠准,云湛和白梵路为防他去别处涂炭生灵,一致决定必要将其制于此处。 这一战打得天昏地暗,足足两个日夜也没分出胜负,那怪物虽也受伤却愈合极快,尤其他身上那股力量甚为古怪,非仙非魔,既霸道又绵柔,还含着持续新生之力。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白梵路每与怪物近身一次,就觉那股力量愈加熟悉一分,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而除此外,那怪物的主要攻击目标也是他自己,这同样很不对劲,莫不是与有什么渊源吧? 相较于怪物伤势愈合的速度,白梵路和云湛明显后继乏力得多,且无论是苍堇还是碧落,对那怪物而言都伤不到要害。 以他们两个人,这纯粹就是消耗战,再拖下去绝不可行。 此等自愈能力超强的庞然大物,对付他必须得是一击得手,若是能有那种厉害的神兵利器 白梵路忽如醍醐灌顶,他怎么竟忘了!神兵! 刚穿来时系统不是说过,可以开启特殊副本获得绝世神兵? 白梵路当时还嗤之以鼻,如今看来,系统每次的支线任务或隐藏事件,所给奖励都是有的放矢的,所以这般设置定然有它用武之地。 阿湛,我们得暂时撤退。 白梵路以灵识传讯,一直打架都不带喘息的,这突然说话声音到底有些气虚。 师兄你退,我来对付他,还撑得住。 留你一人肯定不行。 但他们若同时撤走,这怪物必定又要四处为祸。 有了,我们引他去西边沙漠,那里荒无人烟,我们再设阵阻挡,或许能困他一段时间。 好!就这么办! 二人说做就做,边打边退,一路引那怪物越过戈壁进入沙漠。 白梵路以自己作饵,云湛借地势之便摆好阵法注入碧落,趁他拖住怪物时,阵势轰然运转。 这是外围障碍,而后白梵路再加一层魔族法术,用苍堇幻影构筑障眼法,让怪物能被多牵制一段时间。 做完这些,两人已耗去大半修为,事不宜迟白梵路立即在脑中呼唤系统。 绝世神兵副本怎么进? 滴滴:检测到读者的脑洞残片不足,缺少数量4,无法开启副本。 还有什么任务没完成吗? 除了支线什么的,与小六在人界游历时他还到过不少隐藏地图,另外也用过两次,白梵路不知自己现在有多少脑洞残片,但缺4个就麻烦了。 滴滴:任务已全部完成,目前还有一个隐藏地图未到达。 哪儿? 滴滴:万华城。 白梵路二话不说拽住云湛就御剑起飞,往万华城赶去。 说来也怪,对于他这莫名突兀的举动,云湛半点不奇怪,反而非常乖顺地任由他拉着,似乎还十分享受。 比起白梵路苦大仇深眉头紧皱一门心思办正事的态度,他这大祸临头还吊儿郎当苦中作乐的精神,倒让白梵路委实不知该如何评价好了。 怎么我说去哪儿就去哪儿,你问都不问? 因为师兄在哪儿我就会在哪儿,没什么可问的啊。 云湛一个剑旋,绕白梵路两周,动作既潇洒又流畅,故意在人面前显摆技艺。 我们这叫夫唱夫随。 白梵路不理他,兀自加快御剑速度。 啧啧!云湛暗笑,他师兄刚才好像脸红了哎。 这么容易就不好意思啊,明明两人都已经成亲洞房不止一次,却回回撩拨都像初恋,这感觉也很不赖嘛。 若非是时局不稳,这样御剑双飞该是多么惬意的事,可惜真可惜! 云湛这厢陶醉于破镜重圆,白梵路被他闹得好容易不再惦记那怪物,心中却是勾起另一事,更是压抑,真没想到,崇羽竟然 云湛倒没他那么惊讶,我之前被打下无尽界渊时就怀疑过,但他掉进铸器炉,我便以为不是他了,现在看来另有隐情,怕是用什么方法重塑身体了吧。 我总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我真的不信崇羽他一直是装的对了,衡清之钥的事你应该清楚吧? 衡清之钥其实不算岐昭的东西,而是莫九黎留下的。云湛故意以全名称呼二人,担心白梵路再多想。 而白梵路心里琢磨的是,看来寻荒所说的确是真。 莫九黎临终时,忧心自身邪气将来再度逸散,便将其聚集后封在衡清之钥里,交由岐昭保管 说到此处,云湛突然惊呼,莫非是这个原因! 怎么?想到什么了?白梵路忙问。 衡清之钥的本体即可转世,但因衡清之钥中还封了一道邪气,所以,难道崇羽师兄是一体双生有两个元神? 白梵路一惊,这是所谓的双重人格的意思吗? 这倒真的有可能。 因为与他相处时的王崇羽完全看不出任何异常,若说他一直在伪装,那这演技也未免太好了。 且不止他自己,就连云湛也是,以至于就算怀疑,只要没真正见过那张脸,都不会联想到那会是同一个人。 白梵路想,这样便说得通了! 但王崇羽确确实实是掉进了铸器炉,现出了衡清之钥的本体,那他现在的身体是用什么重塑的?原本那个人格还会回来吗? 白梵路仍有无数个疑问,但王崇羽掉下铸器炉那天情景历历在目,每每想起心中还是会抽疼,如今只愿王崇羽未彻底黑化,他能想办法让他恢复过来。 白梵路思虑这些事,不知不觉万华城也到了,白梵路只待系统一提示,就立刻往神兵副本进发,可是直到落地进城,那提示也没有来。 白梵路拉过一个路人问,麻烦请问这里是万华城吗? 是啊! 得到肯定回答,白梵路有点懵,都已经到了也不提醒,这系统是关键时刻宕机了吗? 系统默默地不答复。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93) 云湛拉着白梵路往人群里走,打了两天架,我都快饿死了,先吃点东西去。 你还能饿?仙人辟谷,明明不吃都没事。 白梵路心里压着事情,哪还能踏踏实实坐下吃饭。 但云湛可就比他轻松多了,道,放心吧,我那阵法坚固得很,没个三两天出不来的,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补充体力,不然拿什么去打架? 云湛要了满满一桌子菜,还一个劲儿往白梵路盘子里布菜,与其愁眉苦脸的,不如快吃饱好想办法。 人都已经坐进来,云湛说得也有道理,白梵路便不再纠结,收起满腔郁结,动动筷子。 方才他专注想事情没注意,这时偶一抬头,发现旁边跑来跑去的几个伙计面容稚嫩,似乎都才十多岁。 由此想到一事,这里就是子悦客栈吗? 对啊!云湛笑,老板娘方才还与你打招了,师兄都没注意。 白梵路这才恍然,刚刚进来时那老板娘的确同云湛热情谈笑,自己下意识就当迎客,完全忽视了人家。 她还认识我吗? 怎会不认识,去年我与师兄还一同来过,再说她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就认识我们了。 那是原主,白梵路不点破,约好不再拿这个说事的。 不过,我现在样子都变了,她还能认出来? 云湛正吃得痛快,一听这话表情似古怪,憋着将吃食咽下,仿若扫兴地笑道,哎不小心说漏嘴了,本来想给你个突然惊喜的,好吧 他对白梵路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近些。 什么啊?白梵路云里雾里。 云湛像个纨绔勾起白梵路下巴,流里流气的眼神在他脸上打转。 嗯先前那张脸据说是什么三界第一美人,但在我看还是这张好,当世无双仅此一个,再美不及我师兄。 搞半天居然是调戏他!白梵路正想要拍掉那只咸狗爪,突然一愣。 刚刚那话的意思是 云湛轻笑,主动撤回手,抬起茶壶倒了杯茶递给白梵路。 你已经变回来一些了,估计毒性已经解去大半,所以师尊那也可以稍稍放心了吧? 白梵路下意识摸了把脸,这两日无暇顾及此事,将化生扔去纯粹是见机行事。 没想到悄无声息竟然生效了,他接过茶杯抿一口,感觉心里痛快多了。 刚刚老板娘那我一会儿再去同她说两句吧。 谁要同我说两句啊?两句哪够?得好多句才行呢! 一声娇笑穿过这热闹客栈,到得二人跟前,老板娘将酒盏搁在桌上,白大哥你可真是的,这么久没来光顾,难得一次还对我视而不见,该罚! 说着夺过白梵路手里的茶,换去一杯酒,笑吟吟瞧他。 是我不对,理当赔罪的。 这么一小杯酒而已,白梵路索性端起便一饮而尽。 老板娘拍手,爽快!我就喜欢你俩这性子,来来来,今日正好忙得开,我得同你们好好喝一顿,我请客! 她直接边撤去酒杯,直接摆上三个酒碗,酒壶一过纷纷满上,大有豪饮的气势。 白梵路看得瞠目结舌,他虽不怕喝酒,但现在这局势,哪是能一醉方休的时候? 这白梵路对云湛狂使眼色,可云湛仿佛看不懂他暗示,对着老板娘拱手笑道,徐姐发话哪有不应的理,自当奉陪才是! 白梵路灵识传话,都什么时候了,还喝酒? 云湛却道,我馋还不行吗? 白梵路无语,真是白瞎了正派主角的名头,他这个原本的反派都比他更知轻重缓急。 解决了那家伙,以后有的是机会。白梵路劝道。 可云湛抬头看他一眼,灵识中的声音莫名低了下来,谁知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同你喝酒呢? 世事难料,去日无多,今宵有酒今宵醉,不行吗? 云湛端起酒碗,流水似咕咚咚下肚。 白梵路胸口发闷,手指在酒碗边缘轻轻摩挲,粗糙的纹理,并不精美,他终究还是端了起来。 老板娘笑着替他二人满上,客栈正是往来热闹时,处处皆有谈笑风生,但那些笑声忽而变得很遥远。 云湛在灵识中问,师兄,你怕死吗? 等了一会儿,白梵路答,怕,但比起死,我可能更怕 什么? 白梵路摇头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酒碗里,黑色内壁盛着清透佳酿,他心道,也好。 这或许真是他们之间最后一顿酒了,而酒老仙那里,是注定要食言的。因为当一切尘埃落定,他便没有时间了吧。 抱着这样的心思,白梵路连日来的压抑和苦闷都似找到发泄口,这时也不想管那什么怪物、什么王崇羽凌青子、什么苍生安危,只想能醉上一时半刻,也好。 这样喝了不知多少酒,到最后白梵路脑子彻底放空,什么也不知道了。 云湛就看着那一碗接一碗,也没拦他,最后一直到半夜客栈打烊,整个大堂都没人了,二人才歪歪倒倒相携着回客房。 将白梵路放在床上,帮他以仙法净身,再褪去鞋袜盖好被子,云湛正转身要去隔壁,突然被拉住袖口。 阿湛 白梵路翻过来,一双眼被酒意熏得亮晶晶的,唇角是喝醉那种迷糊的笑。 刚唤了声,就打了个酒嗝,白梵路不甚舒服地皱起眉,似乎忘了想说什么,一副十分苦恼的表情。 阿湛很轻很轻又唤了一声。 听到这久违的称呼被带上暖暖的意味,云湛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似乎还没清醒地见过白梵路喝醉的样子呢,这人看着文文弱弱,却天生好酒量,要灌醉他不太容易。 云湛在床边坐下,正要碰碰白梵路的脸,对方又煞风景地打了个酒嗝儿,那眉头皱得都跟毛毛虫一样了,可手还拉着他袖子不肯放。 难难受。 白梵路眼雾朦胧地吸着鼻子,云湛哄道,乖,我去给你倒杯水,喝了会好一些。 与棋局里恰恰相反,白梵路照顾两次醉酒的云湛,这第三次终于轮到云湛来伺候他,不过明显酒品差距天壤之别。 从桌上倒来杯水,喂白梵路喝下,云湛正要帮他解开外衣好休息,结果白梵路本来安静顺从倚着云湛的,这时忽然抬眼看他。 迷迷糊糊眨眼道,新婚夫妻睡觉都要脱衣服的吗? 这话颇有些耳熟,云湛笑了,是啊,要脱的。 哦白梵路又低下头,醉酒的脸上本就一片酡红,这一垂首落在有情人眼里便更添了无限娇羞。 云湛一下就想起棋局中那个新婚夜,红烛高照美人红妆,真是无边春色皆系于一心了。 强抑下心中绮念,云湛仅仅替白梵路解开外衣,扶他躺好再盖上被子,师兄,好好睡一觉,我就在你隔壁。 这话说完,白梵路迷蒙的眸子微微睁大,又疑惑地看了过来。 怎么了? 云湛这一问,白梵路凝着他看了一会儿,忽而像是有些不知所措,被酒意染红的脸稍稍往被子里缩了缩。 喝过酒了不用不用那个吗? 嗯?云湛听不清他说在什么,俯下身靠近他唇边。 就听白梵路轻轻道,就是那个洞、洞房之礼不用吗? 耳朵拂过的呼吸犹带酒的清香,云湛心跳一停,猛然间狂跳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云狗湛:没想到喝醉了竟然是这样的师兄(斯哈) 白小路:不,那不是我(打死不承认) 作者:谁叫某人喝醉了还不顶事,只能安排个醉酒吐真言的诱受属性给你cp但是 成不成的我就不负责了。 第93章 喝醉的白梵路,竟然这么这么 突然感觉鼻腔发痒,云湛暗道不好,赶忙默念清心咒,压下某种一出来绝对让他丢大脸的红色液体。 白梵路不知某人在正邪交战,犹自低声喃喃,我、我还以为成亲用用洞房呢 他醉到不知人事,脑子里蹦词儿一样蹦出来都是连他自己都理解不了的东西。 唔既不用了,就睡吧 白梵路笑嘻嘻松开手,反被云湛拥住,那如果我说用,你要吗? 被裹在被子里这样抱紧,热得不行,白梵路难耐地动了动,边嘟囔道,要什么? 云湛在他耳边,要我啊。 白梵路还是懵懂,躲着那恼人的气息,上下眼皮打架,要你?有什么用? 要了我,我就是你的人了,我可以给你做牛做马,耕地犁田我力气很大的。 云湛一本正经胡说八道,道的还是带颜色的荤话。 可惜某人听不懂,一脸天真地弯起眼睛,听起来还不错哦 可是突然又垮了下,我不喜欢牛我喜欢兔子 云湛咬住白梵路耳垂,那我就给你当兔子,会打洞的那种 嗯白梵路被他咬得直往后缩,云湛追着他不放,威胁,要不要? 白梵路躲不开,只能笑着告饶,好了好了我要 你说的,不许反悔。 这有什么可反悔 云湛拉开被子钻了进去。 白梵路本来是想逃开他咬耳朵的,觉得太痒,结果这下不仅是耳朵,全身都被挠得痒痒。 渐渐地调笑求饶变了意味,成了一声声或轻或重的呼哧带喘。 阿湛 嗯,说喜欢我。 喜欢你 说你要我 我要你 云湛低笑,在白梵路唇上吻了一下又一下,浅尝辄止,给他分些空气让他能够出声。 因为要他师兄说句真心话,实在太难得了,以至于云湛都舍不得停下诱哄,想听得再多一些。 意犹未尽在下唇舔过,最后才将这些可爱的坦白话尽数吞进嘴里。 这个吻极尽缠绵温柔之能事,到难舍难分情不自禁时,云湛勉强用仅剩理智挥下床帏,同时以仙气铸了一层结界。 这样一来,无论里面动静多大都不会传出去 云湛额头冒汗,三下五除二将自己扒了,手正要往某处探索,怀中忽而嘤咛一声,白梵路不知怎么,竟抽抽搭搭小声呜咽起来。 小六你嗝你个骗子! 云湛身上憋着火正不上不下,被白梵路一哭傻眼,这是怎么了? 师兄喝醉酒除了会勾引,会撒娇,还会哭吗? 可惜不是被自己欺负哭的,就很没成就感。 乖,宝贝,我没骗你 说着标准的渣男床上台词,云湛不放弃仍要上下其手,白梵路却哭得更悲伤。 还说没骗我你骗我的好难过你个骗子大骗子 一双通红的含泪的眼无比哀戚,能把人心都看酥了,你不光骗我你还喜欢别人 云湛大呼冤枉,我怎么会喜欢别人呢? 这语气可能是急了点,白梵路瞪着眼瞧云湛两秒,瞳仁里水雾更迷了。 云湛忙低声下气,乖,我帮你把衣服脱了,洞房是要脱衣服的,你看我都脱光了 不许脱!我不要洞房了! 白梵路完全无视某人大方展示的身材,推拒的手劲儿还疲软着,但反抗的语气却强硬。 也只强硬一刻,又软绵绵道,我不洞房我要小六你不是小六你、你是云湛 云湛默,似乎不好办呐。 刚才失策,应当先扒了白梵路再扒自己的,现在白梵路身上还有一层亵衣,直接影响深度交流。 否则哪用得着现在费这口舌,春宵一刻值千金,直接用行动让人服服帖帖,哪还有功夫胡思乱想。 云湛耐着性子哄,我是云湛,也是小六,都是你的。 你又骗人白梵路哽咽,云湛喜欢的是他师兄,我不是我也不是他的阿黎,我是白梵路不、不对我是那个白梵路不是这个白梵路反正反正 云湛一个头两个大,那照这样说,你喜欢的是小六,也不是我。 就是啊,小六才是我的我要去找小六我不要你你走开 白梵路哭哭啼啼推云湛,看架势竟是想就这样爬下床,被云湛一把捞回来锁进怀抱。 白梵路泪眼婆娑,一副你个大坏蛋的表情。 云湛之前就血脉贲张把持不住,这时被他可可爱爱的眼神一瞧,本来拖得太久有点疲软了,陡然又来感觉,二话不说一个热情的吻怼上去。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94) 唔唔唔! 反抗无效,媳妇儿缺乏安全感,务必直接用行动证明情深似海啊。 孰料吻着吻着,白梵路又故技重施用牙咬。 得以喘口气的间隙,白梵路无力狠狠道,我不是你师兄,你你不许亲我 云湛不答话,嘴手都不闲着,反正能亲的地方又不是只有嘴,能摸的地方那就更不胜枚举了。 你个色狼!白梵路挣扎,都说了呜不是你师兄,还能能下得去嘴你、你你 你了半天没下文,云湛抬头反笑,我怎样? 最好夸他活好。 白梵路终于无比流畅中气十足蹦出一串叫骂,精虫上脑、下半身思考、不忠不贞、负心汉! 负心汉这个梗,约略出现于前世,云湛发现自己被反将一军。 顿时哑然失笑,师兄你 我?嗯我 白梵路似乎骂得爽,胸中一口恶气也出透,这时浑身通畅如置身徜徉云海,无限惬意不可明言。 他嘿嘿傻笑,眼皮打架。 师兄? 嗯呼 睡着了。 云湛目瞪口呆,注视白梵路半晌,那人窝在他怀里,睡得毫无防备,大约觉得他身上暖和,还在无意识往这边拱。 可惜啊,拱出火来就一睡了之,完全的不负责任。 你才是负心汉,小负心汉,看我怎么收拾你。 话虽这样说,到底还是没舍得再折腾他醒来,云湛低低叹了口气,俯身在那两片唇上啄了啄,分开时意犹未尽轻咬一下,算作惩罚。 师兄,不管你信不信,我现在无法说太多让你明白,但你一定要知道,我心里的人从来都只有你一个,无论哪一世哪个世界何种身份,都只有你。 云湛搂住白梵路,在去隔壁睡和这里睡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盖上棉被纯会周公。 不过这种行为纯粹就是自讨苦吃,适才耳鬓厮磨,某处蠢蠢欲动还下不去,这样抱着便是更难。 云湛心中憋闷,暗暗吐槽,师兄你个妖精,可害死我了。 哎为什么是灌醉他这种任务故意整我的吧 云湛正纠结,没注意他其实自语出了声。 而正像只猫一样窝在云湛怀里的白梵路,这时迷离的眼微微睁开,眸中不似先前朦胧,已然恢复清亮,眼神闪烁疑惑。 刚才脑中响起滴滴声,他就醒了,恰听到云湛对他剖白,心中震动,却又不知该如何面对二人现下这种尴尬情形,是以继续装睡。 没想到后来又听见云湛这么奇怪的一句。 滴滴:达成隐藏地图万华城,获得读者的脑洞残片2。 滴滴:提示,已获得足量残片,能够开启绝世神兵副本,是否立即开启? 白梵路问:不是缺少4个残片?怎么就够了? 滴滴:检测到作者的执念残片2转化为读者的脑洞残片2。 作者的执念? 白梵路从没听过有这东西,那是什么? 滴滴:很抱歉,此问题属于系统限制回答范畴。 若读者的脑洞残片是存在于自己这个系统,那作者的执念听起来也像类似的东西,白梵路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云湛似乎已经睡着,下巴就抵在他头顶,匀长呼吸拂过头发。 白梵路试着稍微一动,云湛便将他拥得更紧,手从耳垂扫过脸,将他的头往他脖子里按。 这样一来嘴唇几乎都要贴在对方喉结上,白梵路咽了咽,强忍住没大喘气。 却是眼眸一转,他微微弯唇,在那上面轻轻咬了一下。 啧,没想到还有点好咬哎。 白梵路又要来一口。 师兄,你若再勾引我,信不信我现在就办了你。 白梵路惊而抬眼,就见云湛眸色深沉,直勾勾盯着自己,里面火苗乱窜,一点也不压抑雄性的占有欲。 心跳失稳,白梵路强硬道,许你刚才咬我,就不许我咬回来? 云湛低笑一声,好啊你,原来是在装睡,看我不 白梵路按住云湛作势要在身上乱来的手,看向他,你到底是谁? 云湛动作顿住,眼中异色一闪而过,仿佛很快意识到自己是哪里出了纰漏。 他表情淡然,不甚在意的一笑,我还能是谁? 别装蒜,白梵路已经彻底清醒,不吃他这套,灌醉我的任务,是谁让你做的? 还有小六,你说你是通过进入我的梦境,知道小六的存在,也发现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说到这里,白梵路也很无奈,我那时候的确是伤心昏头,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竟信了你的鬼话,现在想来,关于小六那么多的事情,不可能是你从我梦里知晓的。 因为我自从来这世界,睡眠就不好,下山前那几天,更是从没做过梦。 还有那神草化生,白梵路获得时云湛也在场,当时系统出来提示,他就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 白梵路问,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的阿湛,或者你的小六,都是我。 你懂我问的是什么。 云湛凝视白梵路的眸子里幽光变幻,终是轻叹,果真被你怀疑了,但是很遗憾,这个问题真的不能回答你。 为什么? 云湛苦笑,我说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但绝非对你不利,你信吗? 云湛似乎总在问自己信还是不信,白梵路看他那神情,心中踟蹰。 但两人还是衣衫不整搂在一起的状态,如此脸贴脸嘴对嘴谈这么严肃的事情,似乎并不太严肃。 可云湛的表情可是很严肃的,不带分毫玩笑。 白梵路仔细想了想,那我再问你一件事,你需得如实回答我。 好,你问。 在百花阁的时候,你为什么给我传那个纸条? 白梵路后来知道云湛就是小六后,冷静下来思考就觉奇怪。 云湛既然还能自由行动,为什么要绕这么大弯子,若他直接告诉他云湛是白君冥扮的,后面或许就不会发生那件事。 而云湛道,其实我以青鸟传讯,让你来百花阁,就是打算好好向你坦白的。我当时在毓芳城听说瘟疫解除,恰好见到清阳师叔,猜测是她解决了瘟疫。 但她表现十分古怪,又出入百花阁,我才想要调查,正好你给我传讯,说四山会盟师尊让我回去,我才借此让你来的毓芳城。 这个白梵路猜到,他点头,那然后呢?白君冥怎么又扮成了你? 那天我早就等在百花阁门口了,但我一直在想怎么和你坦白的事,也是警觉不够,就着了他的道,被禁锢在幻术里,等我突破出来时,发觉你已经和他假扮的我见过面了。 白梵路问,那你为何不直接现身告知我真相? 他和王崇羽还在客栈住了整整一夜,不知有多少机会可以说。 云湛看向白梵路,眼神幽怨,白梵路被盯得有些发毛,干嘛这样看着我 云湛叹气,你那时候对云湛这个人厌恶至极吧,我暗中跟着你们,见你对云湛在青楼的种种言行不屑于顾,还和崇羽师兄说那些话你知道我什么感受吗? 白梵路呼吸一滞。 我真希望自己永远是小六,反正不是尘已经让我变不回去了,那索性就让云湛消失,岂非更好? 而一旦知道真相,你曾经有多喜欢小六,就会多恨云湛吧,那加诸在云湛身上的,就是双分量的讨厌了。 我没那个自信云湛叹道,能受得了这样的结果。 白梵路张了张口,觉得云湛这落寞语气让他不忍,但又不甘心被骗,遂微讽道,所以因为这个,你就不敢坦白了? 云湛无奈一笑,是的,你说我是懦夫也好,我退却了,有了私心,但我知道白君冥肯定别有目的,便想要提醒你。 之所以写小心云湛,是怕万一被你追上,我若是留条云湛是假,你问我如何知道真假的,我没办法解释。 而不用青鸟传讯告知,也差不多是这原因,真正的云湛如果人没事,为什么明知有人假扮,却不出来澄清,也不现身来见你,我同样没法解释。 云湛自嘲,其实是件很简单的事,是我自己一念之差,害你被困,还被夺了人魂,你要追究也的确是我的错,我不会逃避责任。 至此,白梵路总算理清了百花阁的事,所以白君冥在瀛洲知道了小六是云湛,又发现两人暗生情愫,于是想出逼他们反目来趁机夺取自己人魂、迫使魔气觉醒的这一损招。 不过白楚郁的魔血印太强,所以一次不行,才有了后来的幽冥鬼火第二次。 我知道了。 白梵路点头,就这一件事,别的估计你也不会说,我也不问。已经发生的,我不怪你。对我而言现在怎么解决那个怪物才是关键,如今你我是同盟,其他事情以后再说。 若消灭反派后,还有机会的话。 他正想着,突然被云湛用力抱住,好,以后我们再说。 他特意着重强调那以后二字,以及松开手时那种过于炽烈的眼神。 白梵路莫名脸热,推了下云湛,你睡,我起来了。 大半夜的,你去哪儿? 有事,你别跟来。 白梵路穿好衣服,下床就往外走。 但云湛怎么可能不跟,白梵路没走多远,就知后面拖了条尾巴,也随他去了。 边走边问系统,绝世神兵副本怎么进? 滴滴:距离此处六百里,东南方位有一处岩穴,参商二星交替时出现,届时中天红光三缕,下方被照亮的地方就是副本入口。 二星交替最近一次是午夜,那离现在也不剩多少时间,事不宜迟,白梵路就向系统所说方向飞去。 那一带多石林,夜幕中月轮放大,缓缓移向中天。 白梵路果真找到个岩穴,待到红光出现时,他走进岩穴,发现那三道红光在他面前形成一个交叠的阵法,宛如齿轮一样转过几圈。 轰然一声,明明很浅的岩穴里露出一个更深的洞口。 白梵路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都跟到这儿了,不一起进去吗? 云湛轻笑,也不多问便走了进来。 二人同往岩穴深处,不多时面前出现两个岔路口,白梵路道,看来有你跟着是对的,你选左边还是右边? 师兄先选。 白梵路随意道,我右边吧。 那我走左边。 白梵路问云湛,你都不好奇来这儿是要做什么?进去以后呢? 云湛耸肩,我都有不能对师兄讲的事,哪有立场问呢?至于进去以后,随机应变吧。 白梵路莞尔一笑,有情况,青鸟传讯。 好啊。 二人在岔路口分道扬镳,白梵路继续往里走。 这石道说来也怪,不仅墙壁上有明显人工雕凿的痕迹,仔细看还是些经年日久早已风残的壁画,虽辨不出是什么,但确实不是天然形成的东西。 且每隔一段路,墙壁都有长明灯,看着像是夜明珠一类。 走了又有许久,才到得这石道尽头,眼前没了路,只有个相对宽敞的石室。 石室正中是一方石台,白梵路走上前去,只见那上面刻了个奇怪的六边形图案,每个角上都凿出圆圈,这些圆圈彼此相连,在正中间形成一个太极图。 这是什么? 滴滴:请宿主将右手放于太极图上。 白梵路依言照做,而他手掌刚覆上那太极图,奇妙的事情就发生了。 那六边形的六个圆圈突然同时旋转起来,宛如什么全息影像,而后飞快变幻出许多墨字,依次凌空组成六句诗,每一句后又陆续摘出六个字。 镜花水月原非真,镜。 草色烟光落微雨,落。 烬中如有碧玉丝,中。 浮生两处寄君情,两。 朝如青丝暮成雪,成。 春风得意马蹄疾,疾。 是之前达成的六个隐藏事件,白梵路正惊讶,只见那六个字最后在中央合成一句镜落中消两成疾。 消! 滴滴:绝世神兵副本已开启,正在传送中,请宿主做好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云狗湛:怨念,又没吃到。 作者:大战在即,你还想着吃? 云狗湛:趁现在是仙人,当然要吃啊,善后工作好做,还不容易受伤。 白小路:打你! 作者:球球别家暴了,我不想再被警察叔叔抓走QAQ 第94章 传送阵后是一片黑暗。 白梵路隐约觉得,这种感觉似乎有些熟悉。 滴滴:此为配音副本,提示,宿主不需有任何行动,按照右下角红字角色台词,结合情景注解进行配音,全程无误即可通关。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95) 滴滴:如有错误,本幕重新开始,不限次数,但会延长副本时间,请宿主注意。 配音副本?听起来有点意思,也像是什么语言考试,白梵路舒口气调整心态,他必须一次通关,尽快拿到绝世神兵。 正想着,视野右下方出现一个小框,上面浮现几个银字。 序幕暗源。 流光一闪字消失,有种身临其境看大片的既视感。 而忽然响起的念词,就像是电影旁白,下边同时出现剧情字幕。 天地初开,分神人二界,清气上扬,浊气下沉。创世神无名,匿迹暗源,以身定明暗,从此再不复入世,独万年如一日,直至 压抑的空间,寂静的氛围,放眼望不到边的黑暗,仿佛孑然一身,时间都在这里静止。 系统说不需自己行动,白梵路就凭感觉,身体似乎一直在往前走,脚下没有大地,他像是踩在空中,却不会往下掉。 渐渐地,视野尽头出现一团模糊的白影。 他正是在朝那方向去的,明明看起来不远,可也不知走了多久,才离那白影稍近一些,但仍旧看不清楚,只知约略是个人形。 忽然那白影微动,抛出个东西来,霎时间金光四射。 待眼睛适应那光线,白梵路仔细一瞧,竟然是古镜不是尘! 终于造出来了人在尘中,不是尘。 白梵路听见一个沉郁又清澈的嗓音,很有辨识度,带着些独特的沧桑感,却很好听,而听这一句,白梵路心中同时一惊。 造出不是尘,那这白影莫非是创世神? 自然而然心生敬畏,白梵路很想见见,这位开天辟地之初就诞生的神祇,究竟长得是何样貌。 可惜身体不能操纵,见到的也只是一团不清晰的白影。 创世神与古镜相对,白梵路等待许久,听他轻轻笑了一声。 似乎是这样的吧都记不清了 下一刻白梵路感觉自己被什么无形的力牵引,朝不是尘瞬移而去,再眨眼他已是站在那团白影跟前。 从今后你就是我创造出来的镜像了。 创世神低声自语,该给你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白梵路这才发觉,他面前隔着一层磨砂玻璃似的镜面。 所以他这是在不是尘里?成了创世神造出的镜像?那他岂不就是 便叫九黎好了,九州黎民,天下苍生,可好? 嗯?创世神又道,忘了你现在没有意识这样吧,我教你会些基本的言语道理。 说着,创世神似乎动了动手,白梵路就觉一点白光自眼前飘来,额头热了一热。 你也不需别的技能,只要会画画就好。 创世神缓缓道,就替我画些画回来,人景事物皆可太久没看了,也不知现在这天地变成何种模样 白梵路这下明白了,原来创世神造莫九黎,并让他拥有精湛画技,竟是为了这个目的。 难怪在棋局中梦到莫九黎时,他会对岐昭说,他画的画都送人了,原来是送给了创世神。 可创世神为何不自己出来看,要假手镜像?这黑暗空间里有什么?他一定要寸步不离在此地待着?听他那话意,还待了很久似的。 你出去还需一个身份。 我那破庙也许久不曾有人光顾了,昨日恰来了一位女子,与其小儿自幼离散,大约是求助无门,竟还求到我这里。 我替她一算,她那小儿子早已不在人世,不如便让你替了他吧,也算还她一桩念想。 她若找到你,你便告诉她,替她偿愿的神明为你赐名九黎。 创世神说完一扬手,白梵路眼前蓦地大亮,黑暗突然散去。 四下里一看,周围荒草萋萋,身后果真是座破庙,不远处隐约传来人语,紧接着一位华服女子并几个仆从匆匆走了过来。 之后很长一段都是宫中起居,白梵路成了人们口中的九殿下,那位曾在梦里出现过的莫九黎。 画面成帧,在眼前迅速掠过,如走马观花。 等到时间流速突然变慢时,眼前情景变成了青山绿水、碧树繁花。 岸边遥望烟柳画桥,随处可见亭台水榭。 视野右下角又出现几个亮字。 第一幕初识。 白梵路还记得这个梦。 眼前这人一脸色眯眯地,刀拍在桌上,近看不比梦里,倒有几分唬人。 不过他也动不了,就看好戏,等着人来救吧。 就不知那岐昭 想谁谁到,白梵路刚还在琢磨呢,面前那糙脸大汉被掀了个人仰马翻,而白梵路自己也被拦腰抱起来,眨眼落在一艘船上。 你没事吧? 这声音!白梵路脑袋一热。这不是他男神本命的帝王攻音吗? 白梵路控制不了身体动作,那人却先低头朝他看来。 只见一张硬朗又不失俊美的脸,灿烂张扬的笑容,豪不掩饰天生傲气,不愧是上古昭诃帝君。 与白梵路在镜子里见过的莫九黎一样,岐昭与其转世云湛长得并不相像,也难怪寻荒见着云湛,认不出他是仇人了。 白梵路注意看视野,没有所谓的红字台词,看来这里他不需答话。 岐昭脸上的笑转而变成惊讶,你竟是男子? 视野下方出现一行红字,后面括号还附了语气。 白梵路淡笑道,阁下以为呢?呵,多谢阁下相救,我得走了。 心里稍有点慌,但貌似还好,总算之前做过剧,不是完全抓瞎。 白梵路感觉身体跃出船舱,几步跳上岸。 哎!你叫什么名字?岐昭在后面喊。 在下莫九黎,有缘再会。配这第二句,就自然多了。 白梵路其实早想尝试给广播剧配音,只是没什么信心,毕竟这不是一个人的事,但现在系统里,其他都是系统NPC,不必有心理压力。 没想到这最后一个副本成全了他,而且还是和男神本命配CP。 不过本以为的心如鹿撞,但实际感觉却还好,男神对他而言似乎也就是一个好听些的声音而已了,他现在有使命在身,心里更是填满了另一个人。 既然是最后,就当作体验来好好加油吧!白梵路想,暗暗给自己鼓劲。 眼前情景虚化,完成某种切换。 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搓其精要,刚刚几句带过,便是相遇。 而相遇之后,便当是相识了。 白梵路随着莫九黎行走人间,他这个角色明显话少,白梵路时刻注意有没有台词,生怕漏掉一句。 走着走着,在个说书摊子前停下。 才子佳人的故事刚听个开头,身边略挤,有人插话道,你喜欢听这个? 是岐昭,自来熟的语气,全然没有才见过一面的生分客气。 无台词,看来这时要保持沉默。 白梵路不理会他,等台子上说书人讲完那些奇事收摊走人时,已不见了岐昭。 回到住处,莫九黎照例是笔墨纸砚伺候,将今日所见市井繁荣景象皆记录下来。 画完第一幅时,身边忽而清风阵阵,藤椅中大喇喇坐入一人,姿态肆意,打眼一瞧倒称得上风流倜傥。 不用说,还是岐昭。 白梵路也还是没有台词。 他继续不搭理,就等着莫九黎画完一张又一张。 岐昭在旁边喝茶边等,明明是别人住处却完全不将自已当外人。 每画完一幅,莫九黎都会转头瞥一眼那人走了没。 可岐昭偏生毫无自觉,兀自弯起一条长腿搁在另一膝盖,单手支顾唇角带笑,狭长的眸子半眯起,眉稍上挑,一副十足纨绔的样子。 这时白梵路终于有了台词,阁下有事? 不是你说的有缘再会? 又没台词了。 白梵路忽然想到,该不会创世神只教了莫九黎最简单的人际往来,而岐昭这种超出常理的行为让他没法应对,所以才出现这种局面吧。 不过后来莫九黎又是怎么变成像梦里那样,感觉有点腹黑又精明,屡屡能把岐昭气得跳脚呢? 跟了你几日,我算看明白了。 岐昭拍拍衣服,走到书案前,将莫九黎的画拿起端详,你是想将所见都画下来? 岐昭摇摇头,你这样画太单调了,这附近诸事大多一样,还有更好玩又好看的去处,才值得一画。 白梵路照台词道,什么去处? 岐昭朗笑,南江北漠,西山东海,都是好去处,想不想见识见识? 莫九黎下面的台词是,可以。括号里还有注释,思考后回答。 白梵路念完,想这时的莫九黎还真像块木头,就这么答应和才见三面且深更半夜擅闯民宅的不明人士一起出去旅游? 就连岐昭临走也问,我刚突然出现,你不怕? 白梵路淡然答道,不怕。 倒也不怪莫九黎不怕,他连创世神都见过,也知自己来历和使命,对这些神幻之事当然无畏。 这时场景再度切换,右下方显示:第一幕初识,完。 紧接着是,第二幕入心。 旁白:莫九黎由岐昭带着,往来天南海北,那些无论自然风光抑或人文景物,无一例外被他收入笔下画中。 又是一日回到皇宫,莫九黎利用镜阵将画作传与创世神看。 你最近画中总有此人,他是谁?创世神问。 白梵路对台词道,他说,他叫岐昭。 是何身份? 不知,他没说。 创世神将画纸全部扬起,围绕周身一圈,画幅展开,似在端详那些画。 看向山水间,也看向画中人。 难怪你近来画的东西愈发多种多样,原来是因他,不错,有些意思。 从镜阵里出来,白梵路在想创世神最后那句话,听起来他好像对岐昭挺感兴趣。 而相较之下,莫九黎还是块木头,以至于岐昭都忍不住道,这都一年了,你和我说话统共加起来超不过十句,其中三句用得次数最多。 哪三句? 托角色台词少且语气平平的福,白梵路早已练就对答如流。 岐昭数道,好,做什么,不知道。 白梵路瞥下提示,敬业地哦了一声。 岐昭大笑开怀,差点忘了,还有这个字呢。 这场之后,又到创世神面前。 他说你与他说话不多?创世神笑了一声,却不知那是因你没有真正的思想。 他沉吟片刻,不如这样吧,我与你一些我的神识,这样你便可慢慢开启灵智。 创世神手中金光滢滢,白梵路本就是有灵智的,所以也感受不到明显变化。 但他此刻才恍然大悟,原来莫九黎的灵智是来自于创世神,那岂不是相当于,他是创世神的一个分神? 就如云湛用不是尘造出小六来,不给意识前只是傀儡,给了意识就相当于另一个他,之后还要面临各种禁忌。 不过若是创世神的话,他既造了这镜子应是不怕禁忌的吧。 这时却听创世神道,但这样做的话容我再想想。 过了许久,那道金光还是被送了过来。 一半灵识尚影响不到此处稳定,我且会会那岐昭,快去快回便是。 所以创世神是对岐昭好奇,才想要亲自出去看看的吗?白梵路有些了解了。 旁白:自从莫九黎开了灵智,起初与岐昭还同从前般,一问一答或一问不答,但后来渐渐地,莫九黎开始有了些除日常用语外的答话,这让岐昭大感欣慰。 岐昭,我发觉你最近灵光了,不像先前那么木讷了。 白梵路心道,那是因为莫九黎的内里已经换成了创世神。 不过还是照着台词念,我久居深宫不通人情世故,但与你游历这些时日,总归要进步些的。 这句要求念得慢,以示仍旧不熟悉之意。 岐昭笑道,我就说我厉害吧,你就是块木头我也能让你开出花儿来。 这是什么烂比喻。 白梵路暗暗吐槽,是,你厉害。 岐昭笑得合不拢嘴,你这语气,不错不错,我再努把力,兴许明儿你都能学会骂人了。 好吧,白梵路想,莫九黎估计不会想学骂人。 他们继续往前走,沿途杂耍叫卖,遇见个画糖人的。 下面跳出台词,这回居然是莫九黎主动发问。 那是什么? 岐昭走到他身边,难得啊,第一次见你主动问起这些东西。 这个呢叫糖人,先前我请你吃你还不乐意,今日既有兴趣,我便不计前嫌再请你一回,吃还是不吃? 白梵路看看台词,要求他以别扭又期待的语气说出,吃 岐昭哈哈大笑,没问题! 手中就此多出个糖人来,晶莹剔透的糖线,勾勒出一个扁扁的小肥猪的形状。 莫九黎低头咬了一口。 白梵路仿佛也能尝到那种味儿,甜丝丝的,倒不算太讨厌。 这时岐昭却突然抓住他手,急道,糖人哪是你这么吃的,把头咬掉都不可爱了,得用舔的,慢慢品尝,就像这样。 说着还拿自己手里糖人做了个示范。 白梵路当然不需人示范,但莫九黎却需要,他按岐昭所做,默默试着照做了。 然后,白梵路看见右下角出现一句台词,怎么了?我做得不对吗? 对面岐昭正在看他,突然间变得深邃的眼神,隐隐流露出某种情绪。 白梵路曾多次在云湛眼中见过这种情绪,当然不可能辨不出。 他心头咯噔一跳,岐昭是从这时候,看上莫九黎的?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96) 右下方没有台词了,出现了一大段剧情 岐昭看着莫九黎伸出舌头,轻轻舔过那晶亮的糖人,呼吸陡然一滞。 活了这么些年,什么天上神女地下绝色没见过,却是头一回,对着人心跳加速,仿佛情窦初开的二八少年。 明明已认识莫九黎一年半载,却不知为何,往常看来不过花瓶一个、画技了得的闷葫芦,顶多算他下界游玩的消遣旅伴,今日突然形容生动,由内到外都对极了胃口。 岐昭不是莫九黎,他未入红尘却知红尘事,所以,这种心情代表什么,他懂得。 白梵路看到此处,算是印证了方才猜测,岐昭对莫九黎动心了。 而下一句台词是,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岐昭微笑,看你好看啊。 第二幕入心,完。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小天使们久等啦~ 这个副本会解释一些来龙去脉,主要是上辈子留下的烂摊子(doge) 配剧的设定是给后面回到现实世界打基础的hiahia(算剧透吗?) 但是不像前面那个副本那么长,三章解决 明天早上九点加更 第95章 第三幕情衷。 悠悠岁月,便如万万年时间长河里碎玉凝珠,不过转瞬间便道尽一生之苦。 岐昭知莫九黎是凡人,实非自己良缘美眷,但情之一字就是如此磨人,待到知心识意时,早已情根深种,难以自拔。 转眼五年须臾而过,创世神意识虽已入世,但莫九黎画笔仍未曾停过,他要将此留存,待往后回了那黑暗之地还能接着再看,是为念想。 而这些,岐昭并不知情。 两人从旅伴到挚友到桶不破那层窗户纸的亲呢暖味,岐昭当然清楚自己是何心思,但莫九黎仍旧是不懂七情六欲一张白纸。 岐昭屡次暗示,都落了个灰头土脸,直到有一日两人行至书肆,莫九黎恰想要找些小人书来,学习上面的故事绘法 剧情旁白结束,白梵路看到眼前木架上有个暗格,莫九黎也看到了,他拉开抽屉,刚取出一本册子,还没来得及打开,岐昭眼明手快夺了去,捂住他眼睛。 但白梵路其实已经看到封面了,貌似是春宫图册。 你挡着我眼睛做什么?刚刚那是什么? 从台词看莫九黎表现应当是很淡定的,白梵路庆幸不需要他演戏,只用配音,不然现在表情绝对崩坏。 这个不能看,我们走。岐昭松开他眼睛,转拉着莫九黎手往外带。 为何不能看? 这个不好看。 我都没看怎知不好看? 莫九黎转身回去,拉开暗格一瞧,里面就是些普通的书册。 白梵路立刻明白过来,必定是岐昭用了法术,将原来的给替换了。 但还是有点假,刚那本封面明显有画,换的却只有字,不知莫九黎注意到没。 岐昭轻咳一声,正色,我说没什么意思吧,走,那边还有更好看的,我们去看看。 白梵路还是觉得,绕是莫九黎不懂床笫之事,以他的观察力,应当还是察觉到岐昭暗中搞鬼的。 正所谓有些事情时机到了该来还是得来,岐昭神力通天他也不是天,千防万防到底防不住。 当晚莫九黎还是看到了类似的画册。 剧情里说,莫九黎贵为皇子,也早已到了适婚年龄,起初是皇后不舍他成亲,才一拖再拖。 后来则是莫九黎成日在宫外游历,皇后想借成亲让他收心,如今终于相中一位合意的千金,欲指婚于他,而莫九黎尚不知此事。 这晚洗沐过后,宫中一位年长的嬷嬷带着名女子,并几个宫人进了莫九黎寝殿。 九殿下,老奴奉皇后娘娘旨意,前来教引殿下。 教引?教什么?白梵路一时也没看懂。 那嬷嬷让人奉上一个锦盒,只见里面打开是一本书和一个脂膏盒。 那书上有画,上面一男一女拥在一起,白梵路一天之内看见两次这玩意儿,尴尬到不行。 而这厢再看眼前这架势,才明白过来,据说古代有那种给贵族男子成年时教引这种房中事的,没想到居然被他给遇上了。 天呐他现在算是附在莫九黎身上,不会要来真的吧! 不会的不会的按广播剧避重就轻的做法,这种情节就算是有,也不会拿来细说,更何况莫九黎和岐昭还是一对,真出这档事,也太败坏听众缘了。 嬷嬷将那美貌女子推上前,这是丹朱,是皇后娘娘专门指给殿下的,以为大婚做准备。 大婚?白梵路虽然着急,好歹没忘了配音。 这时梁上传来动静。 白梵路心里一松,他就知道,这种时候岐昭不可能不出现。 我今日累了,你们先下去吧,待我明日问过母后。 是,殿下。 莫九黎又低头看向那本奇怪的书,刚翻两页门关上,手中书忽然被一阵风吹落在地,发出啪的一声响。 岐昭从房梁跃下,随手一拂将书扫至一边。 他神色阴沉,很是不悦,你要成婚? 白梵路一看这样子就知不好,岐昭明显吃醋了。 你这是何意?莫九黎皱眉,今日在书肆,那些书也是你掉包的吧? 你只需回答我,你真要成婚? 既是母后旨意 你!岐昭咬牙,眼睛里能喷出火来,你不准和人成婚! 莫九黎大约是莫名其妙,正要从席上站起来,岐昭一步上前,将他困在书案与他之间。 就算你要成婚,也只能是和我。 白梵路看着岐昭那眼里的火,本来是没什么感觉的,却是突然想到另一人,岐昭的脸就仿佛被自动带入了,内心也不由地震撼。 可是云湛,喜欢的又不是他。 算了,决定好别再想这件事,白梵路强迫自己不要代入些有的没的,只当是配剧,重点是语气。 现在莫九黎的台词明显比原先多了,语气情景也更复杂了,白梵路专心看着右下方提示,想着千万不能配错。 和你? 对,和我。 莫九黎突然清醒,用力推开岐昭,别胡说!我和你怎能成婚? 岐昭道,怎么不能? 男女成婚为繁衍生息,乃天道伦常,你我皆为男子 都是男子怎么了?爱欲嗔痴亦是天道伦常,我心悦你,无论你是男是女,我便只认定是你而已。 你你说什么? 岐昭突然靠得很近,这一段节奏相当紧张,白梵路只顾着注意台词,忽觉莫九黎猛侧过身,挣开岐昭站了起来。 你说的什么糊涂话你一介神明,我不过是个凡人。 凡人有什么?虽寿命至多百年,大不了百年后你投胎,我再去寻你。 白梵路这时看到右下角出现了两句话,提示是莫九黎的心声。 可笑我哪有百年,又哪有转世。 罢,我怎么还真往那处想去了,我应是明确给他一个答复,让他死心才对。 之后,莫九黎平静道,但我将你当友人,很好的朋友。 岐昭定定看着他,你 半响方摇头,好吧。 岐昭神情难掩失落,他转身要走,莫九黎在后头道,喂,把我的东西还我。 什么? 那个盒子。 白梵路这才知方才岐昭不止打落了书,还将锦盒也给没收了,再一看地上,本来掉在地上的书同样没影儿。 他将盒子变回来,里面却空无一物。 莫九黎问,东西呢? 我说了,那些你不能看。 为何不能? 岐昭一顿,强硬道,我说不能就不能! 莫九黎皱眉,那好,我明日再去书肆,反正城中多的是。 本神有的是办法,让那些东西从今晚之后,一概都见不着。 你怎么如此不讲道理? 台词上写着,莫九黎是略微动气了,这很少见,而紧接着两人之间连珠炮似的对白,也让白梵路跟着大为紧张。 那你为什么非要看那个! 你又什么非不让我看?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那不就是图册吗,有什么不能看的。 这台词出口,白梵路莫名觉得有些好笑,而他也见到岐昭脸上十分精彩的表情。 岐昭盯着莫九黎看了半晌,你你到底知不知道成婚意味着什么? 当然知道,缔结姻缘方可绵延子嗣。 那子嗣要如何绵延? 这莫九黎这字语气是不确定,并非不好意思讲明。 就你这样子,还叫知道? 两人干瞪眼,气氛随着安静突然尴尬。 白梵路想,创世神造了这世界,定下最初的规矩,大约是只知皮毛理论不懂具体实操? 若是连这表浅之事都不知道,那更深的情爱只怕是更加难懂的吧。 莫名有点同情岐昭了,白梵路想。 下方剧情有言,岐昭带莫九黎行遍人间,是到过烟花之地的,但这位人界皇子心性单纯的程度远超他想象,是以那次发现后便再没带他去过了。 虽岐昭端着身份并不乱搞关系,但那些事情他该知道还是知道的,再加上从来自诩风流,嘴皮子功夫也没少做,让人都以为他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主。 如今,却栽在一个凡人手里,只怕说出去会叫人笑掉大牙。 阿黎,你别好奇心过盛去问别人,你想知道的,以后本神会告诉你。 岐昭临走还不忘强调,听到没?不许问别人。 这别扭的醋劲儿,白梵路暗叹。 第二日,莫九黎晨起向皇后请安。 不待他说起,皇后便道,黎儿是想问大婚之事吧?这事暂且作罢了。 你父皇今早来,说昨夜卜师占卦,卦辞有言你命格金贵,需人上之神方才得配,否则姻缘错结会给我国招致祸端。 白梵路一听,这就是岐昭会干出来的事。 画面转换,变成莫九黎独自走在宫中,右下方出现剧情承接。 莫九黎对婚事取消并不失落,相反觉得轻松,他原是打算在人界待个一年半载,谁料不知不觉五年过,早已超出许多时间。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迟迟不想归去,但灵识总有一日要走,这人界的莫九黎便会再度成为没有思想也无意趣的人偶,哪个女子嫁来都是不幸,不如这样也好。 走之前,还是同他好好道别吧,彻底说明,叫他不要再来了。 这是莫九黎的一句自语。 不同以往,这回等了许多天,岐昭才终于又找上门。 抱歉,被些事缠住,来得晚了。岐昭进门就是解释。 下方没有回应的台词,白梵路就看剧情。 原来东方天界两位主神发生争执,大打出手,将天宫的柱子都砸断了,费了好大功夫方才平息那两人怒火。 只是天界从未发生这样大动干戈的事,中央天帝又闭关不出,着实让岐昭头疼。 此番解决事端再下界,岐昭见到莫九黎只觉神清气爽,分别几日,对自己心意更加笃定。 阿黎,来,我今日带你去个特别的地方。 莫九黎被他带着坐上山后雪,一骑绝尘飞上半空,越过云层到得一处格外幽静的所在。 这是无名谷。 无名谷? 白梵路想到创世神也没有名字,这无名谷倒是和他挺搭。 岐昭道,我从前常来此地修炼,这里离天界极近,风光甚好,也相当于半个天界了,你可以在这里画画,看与人界景致是否大不一样? 白梵路随着莫九黎视线四下一瞧,此处细花零落、碎雪纷扬,说春不是春,论冬又不似冬。 白茫茫一片素裹,望眼处千里红妆,琼枝翠叶,银雪江天,两种截然不同的美景浑若天成,的确是从未见过的玄妙,叫人心生赞叹。 这里还与天河连通,我带你去看看。 跟随岐昭往里走,不多时就见一条银晃晃的瀑布挂于眼前,细看似由大大小小数十个组成。 隐隐的流击声夹杂润泽水汽,卷起雾烟飞珠溅玉,上方还覆盖一层错落冰凌,映着霓虹之色,壮观奇秀,美轮美奂。 喜欢吧? 莫九黎点点头,是个好地方。 要不要画下来? 岐昭袖手一挥,莫九黎身前就齐备文房四宝、一桌两椅。 白梵路心道神仙就是有撩汉的资本,想要什么信手拈来。 剧情里说道,之前画的都是人间,莫九黎此刻正有灵感,想将这天界之景也画下来。 而他此时再观岐昭,立于瀑布前也不失为好景入画,想着即将到来的分别,便更加挥毫如洒,淋漓尽致。 岐昭在旁等着,一边观察,只觉作画之人才是造化绝笔,百看不厌。 等到终于画完,岐昭收了东西,顺便将那画也取走。 在我的地盘,这个就送我了! 莫九黎无奈道,你可常常来此,何必要看画?我这是拿回去收藏的。 有我在,你想来便来,还需要什么收藏? 莫九黎伸手去抢,岐昭直接将画化为一缕灵气吸入袖中。 这景致算不得什么,天河最美是在夜里,你再等等便知。 画面转到晚上,白梵路才知所谓天河最美是什么意思,他想他这辈子或许都不会忘记眼前这一幕。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97) 以前在海报或照片上见过银河,但从没如此近距离,就仿佛那种全景特效,自己置身于银河环绕中,周围点点星子缓慢流淌,遍洒琉璃清辉。 阿黎,你见到那颗最亮的星没? 啊?见到了。 那就是我,我现在将它摘下来送给你,好不好? 岐昭手碰上那颗星,真的像将它擒入指间,送至莫九黎眼前。 你怎么突然 白梵路念着台词,见岐昭朝莫九黎靠近,预感到少儿不宜,专注看提示框,避免漏掉台词。 虽见不到了,但剧情实况还是同步在描述的。 莫九黎不知岐昭意欲何为,被他那样看着,身后是星光璀璨,映着他幽深的眼比银河还要绚烂。 一种从没有过的感觉窜上来,莫九黎只觉浑身发麻,心跳加速,说不上是什么,不坏,但很陌生。 他眼看着岐昭越靠越近,手指从他鬓角滑至脑后,轻轻一带,唇上温热,两个人碰到一起。 试探的吻浅尝辄止,岐昭再见莫九黎两眼怔怔似在出神,他轻叹一声,手掌用力,加深了这个试探。 九天银河在二人身侧旋舞,银瀑飞练,水珠溅起,让这吻一点点变得潮湿。 情到浓时,连神明也难免失控,岐昭拥住莫九黎,靠在他身上平复呼吸 白梵路脑子里嗡嗡的,终于看见了自己的台词。 你怎么了?莫九黎呼吸也不稳,一双剪水瞳眸清澈中泛着迷离。 岐昭注视他,低声问,阿黎,你难道从没自纾过? 莫九黎问,什么意思? 岐昭拉着他,引他感受,就是这个意思。 你莫九黎倏地抽回手。 这是男子正常的反应,我说了,嗔痴爱欲也是天道伦常,我心悦你,吻你就会产生欲望。 岐昭轻轻碰了碰莫九黎,瞧,你也有点感觉了所以阿黎,它告诉我,你也是心悦我的。 莫九黎面色微红,强作冷静,你都说这是男子的正常反应,那怎么能算。 的确也不算,之前你好奇的那些书,其实画的就是这种事,真正的仪式是在两人之间进行的,是很神圣的,而且,只有成婚之后才叫名正言顺。 随着手指轻轻抚弄,莫九黎咬着牙不肯服输,却又欲罢不能。 那是相爱的两人独属于对方最私密的事情所以我希望这种事是由我来亲自教会你,我可不想让你看着书上别人的样子,我只想让你看见我。 白梵路默默看台词,听着岐昭说话,只觉得烫耳朵,也烫嘴。 偏偏他的台词里,还有某些语气词要配。 谁要看你 岐昭轻笑,可我很想看你,不仅想看,还想要你只属于我。 莫九黎呼吸急促,一把推开岐昭,逃也似跑开了。 岐昭在后面笑,片刻后唤出山后雪,送他回去。 君上不亲自将他追回来吗? 今日怕是吓着他了,再给他些时间让他好好考虑吧。 这几句不知莫九黎是否知道,白梵路从下面剧情里看见,也听见了。 虽那天之事仅点到即止,莫九黎却一连几日恍惚,画画都会走神。 他依稀还同从前一样,但又的确是不一样了。 第三幕情衷,完。 第96章 第四幕魔神。 原来他也会有这么一天,心旌动摇。 意识到这种状态绝不能再继续,太过危险,已到了非离开不可的地步。 创世神果断收走灵识重回暗源。 一月之后,莫九黎再度来送画时,创世神问,岐昭见你,可有说什么? 他说你怎么又变得如此沉闷,我知道我那日是过分了些,但我都已经快要死了,你还是不肯应诺一句吗? 这转述要求语气平仄无波无澜,白梵路念完,心中奇怪,怎么好端端的岐昭就要死了? 他说他要死了?创世神也问。 是的。 神族当有无尽寿命,他除非是元神损毁,否则如何会死? 创世神几番犹豫,终究是放不下,再度借由莫九黎之体投身人界,见到岐昭时,他果真形容憔悴,远不复最后分别时那般意气飞扬。 堂堂神君,怎么就成了这副落拓模样? 呵!岐昭笑得挺惬意,还是听你这样说话舒坦,怎么?见我快死了所以心软了? 还是说知道我快死了,今后无人再缠你,你心里高兴?也好也好,总比不理我强。 这里没有台词,白梵路看下面剧情。 莫九黎此次出来特意带了少许灵力,待岐昭熟睡后,他探其神识,果真见元神裂损,心中大骇。 再究其记忆,才知凌云天中央天帝神消寂灭,上神分为两派,东方帝神和西方帝神因争夺下任天帝之位发生争斗,为达目的甚至不惜毁掉天帝神坛,破除天帝神谕重建天界。 岐昭在护佑天帝神坛时遭到双方重创,伤及元神,本来以他之力不至如此,但天帝神坛关乎人界稳定,为保它完好无损,岐昭不惜以元神修复,这才落至如此局面。 莫九黎深知元神碎裂意味着什么,他看向睡熟的岐昭,一夜无眠。 阿黎?去哪儿了? 岐昭醒来没再见到莫九黎,失望地回了无名谷。 躺在满目星河中,就在岐昭以为自己即将形神俱灭时,天上突然降下一团白光,将他包围。 下一刻他意识全无,等再清醒时,元神竟奇迹般复原了。 莫九黎就藏于不远处,悄然转身,再出现是皇宫寝殿。 我竟然也会有如此不理智的举动。 看到这句台词,白梵路隐约有些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下面的剧情里写道,为救岐昭,创世神冒险将自身力量随灵识带出一半,以太古创世之力化腐朽为神奇,修复了岐昭的元神。 可这样一来,不到这身体陨灭,便暂时回不去了吧。 莫九黎抬手,手中忽现一把金色钥匙,白梵路识得,那就是衡清之钥。 席地而坐,莫九黎双手在胸前结扣,缓缓一缕细若游丝的黑气自他唇间逸出,进入衡清之钥里,再然后将其封于腹部丹田。 我如今这般,迟早会被他发现 如所预料,岐昭很快就找了来,虽元神刚刚复原,但他还是迫不及待想见莫九黎,也得亏他如此着急,才没察觉莫九黎身上刻意压制的神力。 阿黎,我不会死了! 你是神,本就不会死。 神也是有弱点的,虽不知是哪路友神相助,待我寻到他必定要好好报答。 嗯。 岐昭看着莫九黎冷淡面容,犹豫片刻,道,阿黎,我得回无名谷了,需闭关一段时日才能完全恢复,你 莫九黎抬眼,你想让我同你一起? 啊岐昭略显局促。 也不是不可以。 岐昭受宠若惊,莫九黎竟主动愿意陪他去无名谷养伤,但却不知,对方此行真正的目的并不在他。 当夜,岐昭闭关时,莫九黎化为灵雾接近山后雪。 白梵路正不知他想做什么,右下角出现一句莫九黎的内心活动。 山后雪是神驹,以它为容器或可藏住神力,且它常在岐昭身边,关键时刻还可作媒介相助岐昭,不失为一举两得之法,便先这么做吧。 天界动乱在短暂平息后,祸事再起。这回甚至波及到了人界,天人两界同时爆发战火。 莫九黎察觉丹田中邪异之气流转,衡清之钥里的暗开始蠢蠢欲动了,怕是很快就会影响到暗源 岐昭已经有好一阵没来,天界局势想必相当不稳。 眼下四处都不太平,莫九黎没再出去,偶尔皇城中随意走动,听得路边有几人交谈。 你听说了吗?那个 听说了,好可怕啊,皇上已在诵经寺祈福多日,可还是祸事不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神是不是不再眷顾我们了?那个自称是魔神的家伙他真的是神吗? 怎么可能是神!他杀了那么多人! 可他那么怎么也不像普通人啊 魔神? 白梵路想到棋局中的梦境片段,这似乎接起来了,他也很好奇,莫九黎既是创世神的分神,如何就成了魔神?是与他说的那个暗有关吗? 莫九黎此刻皱眉,心道,神是我亲手所创,神族虽拥有强大力量,却被神谕和天规法条约束,怎么可能杀人? 这位兄台,你们说的魔神是? 你还不知道啊?现在都传遍了,那东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自称是魔神,我国夜袭姜国时突然出现,将两国军队都杀光了! 莫九黎心中一沉,前日早间醒来,他曾感觉自己做了个噩梦,且身上有奇怪的血腥味道 那是哪一天的事? 就前天啊,简直太可怕了! 那几人议论声渐远,莫九黎回到寝殿,关上门。 九殿下?门外侍女怯生生询问。 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来。莫九黎沉声道。 是。 莫九黎将自己关在房内,他隐约记得那晚噩梦的内容,血雨腥风大肆屠戮,两方战旗倾倒尸横遍野,原来竟是真的。 以灵识查找山后雪所在,想要召回神力,却发现它被用阵法禁锢在无名谷。 想起不久前神族争战,关键时刻他曾借山后雪,帮助岐昭避过危险。 果然被他怀疑了 莫九黎没能唤回神力,若岐昭不来见他,以他现在凡人之躯也无法找去无名谷。 而之后,魔神再度现身,仍旧是夜里。 这一次莫九黎终于能确定,那些晚间所做噩梦,是身体被衡清之钥里的暗控制后,真实发生的事情。 暗,你终究是耐不住寂寞了吗? 从此魔神现世,为祸人间,天地混乱的局面愈演愈烈。 岐昭终于匆匆赶来,阿黎,听说人界出了魔神,你没事吧?别再到处乱跑了,现在不安全,你先就待在皇宫里,哪儿别去。 我可我想去无名谷。 无名谷?岐昭看向莫九黎,那也好。 你且稍等,我给母后留封书信。 好,我等你。 莫九黎此时已经知道,自己这一去怕是再不会复返。 岐昭见他写完信,压在镇纸下,对他道,走吧。 将莫九黎安置在无名谷中,岐昭几度欲言又止。 莫九黎道,你事务繁多,不用管我,我就在此地,哪儿也不去。 那好,待天界事了,我便回来陪你。 莫九黎一笑,未置可否。 待岐昭走后莫九黎立即找到山后雪,拿回神力。 可此时已经晚了,衡清之钥里的暗有了自我意识,莫九黎的身体因杀孽太重沾染上浊气,想要用这副身体带着衡清之钥重返暗源,已是力难从心。 创世之初,清气上升浊气下沉,除了最上层的凌云天和最下层的阿鼻地狱,天界与人界清浊二气是保持一定平衡的。 而随着天界和人界争战,浊气日盛,清气消散。 下沉浊气上扬,上升清气下降,阴阳正邪失去掣肘,处处都是血雨腥风。 天界往日高贵的神祇受浊气所染,毫无章法只余本能厮杀,人界更是哀鸿遍野,洪水猛兽横行。 暗趁机占据莫九黎更多控制权,从原先只在夜晚偶尔出现到白天也会出现,渐渐的莫九黎本身意识越来越弱。 暗因浊气而强势,要重新带走他,只能以纯清之气消灭体内浊气,再突破形体束缚,将暗重新封回暗源。 莫九黎想,创世之初他曾将纯清之气赋予凌云天,凌云天是第一任天帝诞生的地方,后来的纯清之气应当是代代相传。 岐昭回到无名谷,我遇到魔神,可惜被他逃走了。 莫九黎问,他长得什么样子? 岐昭皱眉,他黑雾缠身,我见不到他。 他真的一点都没察觉吗?白梵路在这里看到莫九黎的心声。 而岐昭又说,本来天界是不应管人界事的,但这魔神既然自称是神,又将人界搅乱,还是没法坐视不理。 莫九黎颔首,天界诸神中可有谁拥有纯清之力? 岐昭看他,面露疑惑,我,怎么我以前没和你说过? 莫九黎一愣,淡笑摇头,并未说过。 那你突然问这个是 魔神祸世,皆因浊气所染,纯清之神当是克他的。 你怎么知道? 你不必管我怎么知道,总之下次遇见你便直接给他一剑,贯入纯清之力,他自会一命呜呼,永绝后患。 阿黎?岐昭突然靠近,目光如炬,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我一介凡人,能有何事瞒得住纯清之神?莫九黎轻轻一笑,不过闲来无事,在你那些神界史籍里见到,由此猜测罢了。 当真? 是真是假,你试试看不就见分晓?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98) 莫九黎语声淡远,心中只想着,这本就是自己引起的祸端,自该由他来承担全部后果,将一切回归原位。 至此,白梵路算是将之前棋局中的梦境和这里联系起来了,岐昭此时还不知莫九黎就是魔神,后来知道却下不去手。 但他最终应当还是下手了的吧。 第五幕时空。 沉沉的黑洞外。 莫九黎道,这就是我同你说的暗源,我原是这里的守护者,只因一己之私,天地间自创世之初便积聚的暗,有一半都逃逸出来了。 如今它就在我身体里,务必要重新封回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岐昭看着莫九黎,你的一己之私,是指我吗? 不是。 嘴硬。 你最好快点动手,再拖半刻,你我还得打上一架,你不一定能打得过我。 岐昭祭出乾元印,布设阵法,纯清之气浩荡汹涌而出,若奔流入海冲进阵眼,自四面八方化为剑气。 莫九黎闭上眼,只等剑气贯穿身体,驱散浊气,再将暗重新引入暗源。 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体内浊气被强势清气压制,莫九黎睁开眼,就见岐昭正在画出一道灵符。 莫九黎突然感觉身体不能动弹,再下一刻,体内衡清之钥被乾元印拉出,徐徐脱离身体。 岐昭见他看来,扬眉一笑,还是那般自信飞扬。 白梵路读着剧情,无意识抬眼,恍惚那笑竟分外眼熟。 他心神一颤,下意识喃喃道出台词,不你不可胡来 你又知道我想做什么了?岐昭一笑,你聪明,但我可不是回回都要听你的。 岐昭收回乾元印,莫九黎拼命想要挣脱禁制,却根本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岐昭将乾元印没入怀中。 随后,缓缓吐出一颗药丸。 莫九黎大惊,这是你你竟早就 岐昭笑道,是啊,本神原本还想,若是成不了,我就杀了你,然后再呵!还好成功了,没让你得逞。 莫九黎摇头,说不出话来。 所以你瞧,还是这样更好,与其悲惨又丢人的殉情,我们之中能活一个,还是要划算得多。 谁谁让你殉情了!我根本 是是,我知道,都是我一厢情愿,好吧?不过我这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自认为配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莫九黎咬牙,眼圈红透。 岐昭怜惜地看着他,我如今知道,你为何会怕黑了,我在外边逍遥这么多年,你却一直在这黑漆漆的地方守着漫长寂寞,如今我去换换你,也好。 白梵路听着这话,心中揪疼,明明起先还只需按照情绪念台词,现在却难受到,下边没有他的台词了,他却非常想能和岐昭说句话而非如莫九黎此刻这般,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岐昭语带嫌弃,眼神却满是不舍。 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喏,先解决这麻烦的家伙,等哪天我在里面蹲腻了,你再换我出来吧。 那就不道别了,总会再见的! 岐昭最终也没等到莫九黎只言片语,转身背朝他,潇洒地挥了挥手,坚定投身暗源。 白梵路万万没想到,事情竟会是这样。 这与他在棋局中的梦境完全不同,梦里是岐昭杀了莫九黎,可为什么在这里,岐昭竟然代替莫九黎进入了暗源? 剧情却还在继续。 暗源恢复平静,天界与人界的清浊二气历经百年终于再度归于平衡。 莫九黎以创世神之力平定天界,却在拥立新的天帝后,突然功成身退,无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再过百年,暗源消失。 莫九黎临风而立,同归于尽么?这种事也只有你能做得出来。 同归于尽?白梵路震惊,莫非是指岐昭和暗? 山后雪出现在莫九黎身后,殿下您真的决定了? 莫九黎道,我找了百年,才终于寻得这方法,是断然没有回头的余地的,而他如今这般做,更是让我 他轻叹口气,且这本就是我的责任,不该由他替我承担。 如今天下已定,我也能放心执行此事,不必再有后顾之忧。 白梵路不知莫九黎要做什么,岐昭都已和暗源同归于尽,他还能做什么挽救吗? 莫九黎手中术法一点点成形,道道清芒于空中渐结玄奥符文,正凝成某种阵印,莫九黎立于当中,发丝皆为罡风撕扯着飘飞而起。 天际日月星辰移形变位,投射下光怪陆离的倒影。 时空逆行,起! 岐昭,我来了。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犯傻。 莫九黎两句心声,让白梵路隐约明白,他那时空逆行,是什么意思。 眼前景致变幻,又回到了那一天。 是白梵路曾经在棋局梦境中见到的情景。 岐昭手中执剑。 锋锐剑尖戳破肌肤削断肋骨,红艳液体浸湿白衫,纯清之气刺透魔神身体。 莫九黎死于岐昭剑下,岐昭想要服毒自尽却被莫九黎主动一吻将毒卷走。 之后便是吸入暗源黑洞,那个创世神孤独守护了万万年、也是被禁锢了万万年的地方。 我去后,你将这身体消灭,衡清之钥留给你,替我好好守着,有朝一日 莫九黎灵识虽回归,其身体却已被浊气污染化身魔神,但岐昭却未依言将其消灭,而是选择了封印。 历史被改变,接下来的一切开始往不同方向发展。 天界初定,那些在争夺天帝之位中失败的神祇被贬下界,其中以龙神寻荒为首,始终不服岐昭执掌帝位。 岐昭,你以为当日你与莫九黎的事本神不知晓吗?本神都亲眼看见了,似你这般冷血负义之人,还妄称天界至尊,当真叫人耻笑! 没能救下莫九黎,终是岐昭心中隐痛。 我没必要对你解释,但看你我昔日曾为兄弟的份上,奉劝你早日回归正途,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那本神就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来吧! 寻荒与岐昭大战一月,最终被封于极北之地,而寻荒麾下众神亦被驱逐,散落于人界各处,不再拥有无穷的神格寿命。 漫长岁月中,那些神族经历世代繁衍,又与人界浊气逐渐相容,形成了负神性,他们的后人尊魔神为始祖,渐渐称自己为魔。 世界开始由天人二界变为天、魔、人三界。 岐昭拟重新制定三界秩序,遭到天界众神联合抵制,但他力排众议,以一己之躯将新的神谕写在了凌云天上。 君上,你为此耗尽元神,当真值得吗? 虚空中,不知是谁在问。 岐昭双目半阖,形容舒展,似乎是放下一切般再无牵挂。 神族独大已久,我早想这么做了,从此世上再无永生之神,只有长命之仙。 魔族会慢慢崛起,足与仙族争锋,而人界位于中立,吸纳天地之灵最为繁盛,如此三方互为牵制才能长久稳定。 岐昭说着,手中现出衡清之钥,魔族寿命短于仙族,疆域少于人族,这衡清之钥能为魔界提供灵脉,护佑你族万世生息,往后,不必再来了。 谢君上。 我累了,你去吧。 是。 岐昭倚靠于云端,恍惚中他似又看见一人。 那人就坐在他对面,身姿端雅,神情淡漠,而他手中当是握着酒杯的吧,那手指莹白如玉,酒香芬芳四溢。 他就那么坐在那儿,也不见如何笑,只是眼波朝这边稍稍一瞥,便是这世间最美的风景。 酒不醉人人自醉岐昭对着空无举起手,一如举杯同饮。 阿黎,如今天下稳定,你再也不必担心了,该是时候出来看看了吧? 但你所说来世我恐怕等不到了,你也真是怎的如此之慢,害我等的这般辛苦 你若再不从里面出来怕是连我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你可会后悔? 岐昭摇头,自嘲苦笑,从来都是我自作多情,你是胸怀天下,几时心中有我一席之地了? 也罢,也罢 岐昭仰头饮尽一杯虚幻,甩手扔将出去,杯落如云,杳然无痕。 阿黎我真没用为什么就让你识破了呢若是当日 白梵路看岐昭躺倒在地,似醉似痴,心中绞痛,这一瞬间他突然有种强烈冲动,想要告诉这个人真相。 想要告诉他,他其实成功了,他救了莫九黎,替他去了暗源,并非是他没用。 可惜岐昭听不见。 许久之后,岐昭身形消散,在他刚刚躺着的地方缓缓浮出一团白。 还是晚了吗? 第五幕时空,完。 第97章 神谕:二分神魔,同源而立,三界鼎足,阴阳平衡从此世上,再无纯清之神吗? 可即便如此,终是殊途难归,你二人皆无来世三生,又如何等得到?痴儿,痴儿啊。 那白影缓缓抬手,看向手中一团白光,你我本是一体,可你如今有了自己的执念,再也无法相融,从今后,你是你,我是我。 那逆转时空的法术乃是创世禁忌,你不惜为他逆天改命,造成如今错乱迷踪之局,不过 本该无法转世的,倒也因此有了契机,只是这命格哎纵使一时相交,也终将渐行渐远。 白影似在自说自话,可他口中的你,让白梵路觉得他正在同谁交谈。 虽是命途多舛,但你我心意相通,我知你是想去的,那便去吧,乾元印已替你封住一半的暗,暗源中有我守着足矣。 你是在担心魔神真身?无妨,若有一日他被唤醒,这乾元印我会替你交于命定之人。它有这世间最后的纯清之力,还有你的力量,足以将他彻底消灭,如此,你便可以放心去了吧? 衡清之钥里我懂,待到时机成熟时,我会去完成那件事,让他到人界走一遭的。 许久之后,那白影才又喃喃道,我已替你抹去记忆,但愿这一世能够平安顺遂,不要再与他相遇了。 至于这不是尘,惹祸的东西,从今后便给它两道禁制吧,省得平白惹出你二人这般无妄纠缠。 天地缓缓打开,白梵路看见那白影翩然而至,他手一挥,身前出现乾元印,白梵路见过的,那是岐昭的法器,而它竟落入自己手中。 拿着它,化剑为形,乃此世上第一的神兵利器,可助你一臂之力。 你是谁? 那个声音道,我没有名字。 那 若你真想知道,我可能算,另一个你。 另一个我? 白梵路大吃一惊,猛地理解过来,这白影莫不是创世神的另一半灵识?所以他刚刚说的那些话,是对莫九黎说的! 可惜我没有形体,否则在你的世界,初次见面,我该同你握一下手的。 不过我相信,很快就有机会了。 在我的世界?握手?白梵路疑惑,所以创世神知道他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 可他只是穿书者,创世神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何还会说,他是另一个他? 难道他 等等 滴滴:通过副本,获得神兵乾元印,正在脱离,传送中。 白梵路走出洞穴时,还在想那白影最后的话。 师兄!你也出来了! 听到声音转头一看,云湛正靠坐在洞穴上缘,一条长腿垂下来,另一腿曲起,手随意搭在膝盖,似乎心情很好,对着他笑眯眯地露出一口白牙。 你在那儿做什么? 看星星啊。 还有心思看星星?白梵路道,走啦。 云湛跳下来,正落在白梵路身边,师兄,我真高兴,原来我做到了! 什么? 嘿嘿没什么,云湛神神秘秘一笑,里面如何,有什么发现吗? 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云湛摸摸下巴,这样啊,那咱俩一样,走吧! 两人又御剑飞回西北荒漠,老远就见得黄沙漫天,那怪物在法阵中横冲直闯,掀起巨大尘暴,形容骇人。 白梵路这下算明白对这怪物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原来这是魔神莫九黎的真身,被封在地底深处万年之久变成了如今这副可怖模样。 而他身上的力量,的确不属于现在的魔族,是来自暗、浊气与创世神的神力交织演变而成,所以才会具有新生的能量。 而魔神想要吞噬自己,或许也是因为同样的熟悉感和吸引力吧。 但不管怎样,若非岐昭当年心软,仍对莫九黎的离去抱有幻想,这具身体早该彻底灰飞烟灭,而不仅仅是被封印而已。 阿湛,待会儿你我同时解除阵法,那家伙杀过来,你就于他后方牵制,我攻他前位。 好,全听师兄的! 白梵路两指在胸前结印,正要解阵,忽听云湛道,师兄,待一切结束,可别再忘了我。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99) 白梵路一顿,怎么会? 可他说再?应是指从棋局出来那次? 不会的,他即使回去原来的世界,也决计再忘不了这个人了。 准备动手了! 好。 轰的两声次第巨响,苍堇和碧落同时回到主人手中,一紫一蓝两道身形便如离弦之箭,冲入眼前飞沙走暴。 霎时尘土激扬,除了那个巨大无匹的黑影及两个往复穿梭其中的光点,便什么也看不清。 白梵路镇定对战,几度欲出手却找不到可趁之机。 魔神被困这时间已异常狂躁,面对回归的二人更是怨气冲天,四周石龙沙柱冲宵而起,声势之大堪称漫天席地。 相较而言,两人没身其中,影子小得仿佛一击即碎,全然不是同等量级。 突然白梵路灵识传来声音,师兄!机会! 白梵路不知云湛在何方,就见面前魔神突然扬起手臂,似有雄浑能量无声无息自他身后扩散开来,与魔神周身强大邪气相击,互相消泯于无形,那漫天飘散的石块与沙砾亦是纷纷化为灰烬。 这场面太过震撼,但白梵路没时间犹豫,在魔神扬起手臂似乎是要转身的同时,他投出乾元印。 一股至清至阳之气从乾元印中现出,转瞬化为一柄长及擎天的巨剑,白梵路双手虚控剑身,毫不迟疑向魔神胸口刺去! 剑入体,似发出铮地一响。 白梵路仿佛听见自己的心也在那一刻停跳,在这轰然阵鸣与飞沙走石声中细小到几不可闻,却如削金断玉去不复回,亦锐不可当。 魔神身体骤然静止,仿佛被什么东西定住一般。 成功了? 白梵路喃喃,可总感觉这也太顺利了,刚刚云湛做了什么? 成功了灵识中云湛的声音,意外地有些羸弱。 渐渐尘埃落定,气旋凝滞,片刻后魔神周身邪气全无,连同他那巨大的可怖身体,亦点点化为焦黑碎土,哗啦啦如暴雨坠地。 乾元剑褪去神光,缩小为本体,在魔神心脏处,而当这巨大身体彻底土崩瓦解,那剑并未随着坠落,却是插在一人身上。 那人面目俊朗笑意飞扬,虽时时刻刻都像混不正经,可到底是曾经的纯清之神,即使转世后仍旧是那般渊渟岳峙、叫人心折的气势。 白梵路定定望向云湛,眼眶生疼,却愣是憋不出一个字来表达心中所感。 云湛却说,师兄,如此我也算还了你一剑。 他身中乾元,手中阵法尚未撤回,可这言笑晏晏云淡风轻,仿佛在说什么,师兄,该轮到你喝酒了吧。 还有,我都这样了,你还不肯过来扶我一把吗? 白梵路飞过去时,正接住云湛下坠的身体。 他不敢动那剑,却也分明感到云湛体力正飞速流失,云湛握着白梵路手,别白费力气,这可是乾元剑,我自己的东西我还能不知么。 别废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梵路吼道,声音抖得厉害。 云湛勾唇,上古魔神,就算是神兵利器,也得需要里应外合,方能刺中要害的。 白梵路眼圈发红,眼神狠厉,我说过了,我不是你师兄,你不欠我的,凭什么还我一剑,你不觉得亏得慌吗? 亏就亏吧。 云湛抬起另一只手,身前飘起一盏引魂灯,这是你当日引我魂魄入相迭棋局,今天我也用它,将这个给你还好,保住了。 白梵路低头一看,那里面跳动的是路灵珏的残魂。 白梵路再难忍耐,眼睛干痛,心如停滞,他只能用力握紧云湛的手,你又骗我。 我没骗你啊,云湛笑着看他,虽然现在我还是什么都不能说,但我知道你一定能做到的,你可比我坚强多了。 不,他一点都不坚强!白梵路眼睛瑟瑟,他觉得自己简直软弱至极。 师兄你怎么不亲我?之前我刺中你时,你都主动亲我了还是你舌头下也压着毒药,不敢给我亲啊? 白梵路想亲云湛,却是浑身僵硬,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仿佛失去知觉,更喘不上气。 师兄你别难过。 我没难过。 云湛叹息,可你一脸要哭的表情。 白梵路定定望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是随着云湛越来越虚弱的气息,而濒临崩溃的波动。 云湛,你别骗我,你到底是谁,我又到底是谁? 白梵路怀疑了,他好像真的无论哪一世都感同身受。 刚刚面对岐昭时,他看着他走向暗源,亲眼见到,那些分别之际的台词,许多次其实都是脱口而出。 而痛彻心扉的感觉更是骗得过刚才,骗不了现在。 师兄,云湛摸着白梵路的脸,却是答非所问,答应我两件事,一是活下来。 还有,相信我。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一直都在的师兄,你一定要相信我 他手有些无力,开始往下坠,白梵路抓着不让它掉下去,阿湛你别睡你还没回答我! 师兄,幸亏你选了右边,否则又该轮到你受苦了,我可舍不得 还有师兄,你最后也不肯亲我呢好失望啊 白梵路终于能够低下头,可却在碰到那嘴唇时,一抹仙风吹过,怀中再无温度。 宝剑锋利,清气精纯,乾元剑犹在,斯人却已空逝。 白梵路手没颤了,他只觉如坠幻境。 无爱无恨,无怖无忧,仿佛什么也不记得,只剩一片虚无,空余一具躯壳。 终于感受到,岐昭曾经感受过的。 眼前渐渐水汽氤氲,一片模糊。 白梵路浑浑噩噩站起身,鼓足全身力量收起乾元剑,将引魂灯送进鬼界入口,巫仲见到他,诧异于他怎么一个人。 白梵路只是摇头离去,他什么也不想了,只有一个意念驱使他,要去天枢门找到王崇羽和凌青子,将这一切终结。 凌绝峰,仙界至高之山,山上神木树直通凌云天,无人所及之处。 白梵路到达山脚下,仰视高山,直接一剑劈开凌绝峰,只见一半山体轰然倒塌,露出其中的别有洞天来。 那处倒影清流、结庐碧树,两道人影相伴坐于花间。 白梵路一步步走去,只见悬空浮着许多画,画中都是那白发青衣的仙人,不同角度与姿态。 王崇羽背对他,正在打量其中一幅,是白梵路曾经见过的那幅,凌青子与一个小男孩儿。 听到脚步声,王崇羽回头,终于来了?不错,比我想象的要快。 白梵路看进他眼睛,里面眼神冷漠如冰,你不是崇羽。 你说得对,我不是他。王崇羽邪气一笑,但我也是他,你口中的崇羽不过是另一个,被我抛弃的废物罢了。 白梵路亮出手中剑。 王崇羽似无所惧,转头看向身侧凌青子,又望向那幅画,师兄画中的师尊,果然才是最好,比云湛强多了,不知你为什么会看上他。 他勾住凌青子下巴,凌青子眼神空洞毫无反抗。 不过也多亏你,这么好的人,便是我的了。 白梵路听到云湛二字本就恨到极点,这时再见他轻薄凌青子,再也压抑不住愤怒,握紧乾元剑,右手凌空一击,将那二人分开。 下一刻王崇羽和凌青子一起迎上,短短几招,白梵路避开凌青子,将王崇羽直逼入绝境。 你这般打法,是气得不想活了? 我答应他,一定会活下来的。 哦?他死了? 白梵路眼神凛冽,心中再无杂念,乾元剑出,剑气与杀气同时压下。 紧要关头,视野中突然冲入一个人影,是凌青子! 白梵路已收不住剑,却在这时,王崇羽突然大力推开凌青子,让他脱离了白梵路的攻击范围。 轰地一声震响,纯清剑气自二人中心激荡开,四周花草倾轧翻起,一瞬间化为碎片,围绕着剑阵疯狂飞舞。 乾元剑终于直直刺破身体,这次却无血肉模糊。 王崇羽看向白梵路,淡笑,师兄,早想和你这样打一场了,还是你厉害,我服。 他眼神清澈,如同以往如数次二人论剑那般。 是熟悉的王崇羽,他回来了,但是也走了。 不远处,凌青子缓缓起身,一步步迈向这里,他低头看向地上的王崇羽,那人身体正一点点变得透明,隐隐约约现出本体,是神木树叶。 白梵路见到,凌青子眼中又有了感情的色彩,不再是那般空无一物。 白梵路握了握剑,乾元化为印玺,他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什么动静,白梵路微微仰起脸,让那些苦涩液体从眼窝回流入喉咙,闭上眼,决定再不回头。 凌绝峰外,须发皆白的老仙坐于云端,似在等着他,想回去吗? 白梵路不问,只点点头。 那便回你该去的地方吧。 白梵路感觉身体上升,周遭一切则在下降。 万物凋零,天宇陨落,全部都在扭曲、消失。 唯有面前的酒老仙,拈须含笑,在一片倾轧的混乱中,安如泰山。 恍惚,白梵路见那老者朝自己走来,缓缓伸出手,他仿佛受什么驱使,也伸出了手。 两手交握,就好似打招呼那般,再之后,白梵路便失去意识,如坠深梦。 待他消失,酒老仙渐渐化作白光,自凌绝峰顶也有一团黑光同时上升,仿若太极图的两端,交幻升至神木树顶。 树冠之上,两个人影似在对弈,刚有一局终了。 白影道,这场相迭棋局,你输了。 黑影哼一声,似是不悦。 白影轻笑,我都如此让你,害那孩子开局不利,多方坎坷,但你还是输了。 愿赌服输,少废话。 白影听黑影语气桀骜,明显心中不服,但那煞气却已是荡然无存。 这么长的相迭棋局,感觉比你我在那黑暗里纠缠万万年还要久,那你可得偿所愿了?到这人世间走一遭,有何心得体会? 无趣。 既说无趣,那便是心愿了结,无嗔无怨了吧。 黑影似乎总是惜字如金,白影却总能一言点破。 随你怎么想。 总归有你与我纠缠至今,否则成天让我苦守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才是真无趣。虽不知你怎么想,但如今我是再无遗憾,这天劫渡过,那二人终将有一世圆满,不必再经历轮回分离之苦了。 哼。 你还真是别扭,想当初若非他特意为你留那一手在衡清之钥,你我今日这棋局也是不成的,所以你该谢谢他才是。 所以,他就这么确定我会输? 输赢其次,他不过是想了却你一桩心愿罢了,但这人间七情六欲,也是苦的,有何意义呢? 白影轻笑起身,棋盘上棋子散落,我们也该走了吧,怎么?还不想走吗?说好的愿赌服输? 你还真放的下,就让你那一半元神投胎去,剩下你这一半,以后世上可就彻底再无创世神了。 你这暗都没有了,要创世神又有何用?总归我的使命是看住你,最后还有你我相伴一程,岂不很好? 随便你吧。 轻轻的笑声如流云松风,沙沙沙,神木树也开始逐渐幻化成影。 天光渺渺,星子细碎,仿佛预示一切又将有个新的开始。 第98章 白梵路挣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他盯着头顶纯白的天花板看了许久,才缓缓起身,沉默四顾。 毋庸置疑,这是他在现实世界里的房间,枕头边上有手机,也有耳机线。 打开屏幕看到日期,离他穿书只过去了天,或者说他在床上睡了天夜,这期间发生什么,他也不确定了。 手机里只有几条微信,以及几个明显是骚扰电话的未接来电,没有人找他。 白梵路也不知自己怎么还能如此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个无比漫长的梦,无论在梦中曾有过多么激烈的情绪,梦醒就都归于平淡了。 他踩上拖鞋,下了床,游魂似走到洗手间,随手开灯,见到镜子里的人。 怔怔看了好会儿,白梵路才抬手摸了摸脸,那是些早已变得冰凉、黏在脸上的透明液体。 打开水龙头,用热水洗了把脸,再去厨房打开冰箱,里面没什么可吃的了。 他返回卧室脱掉睡衣,换了身行头,如以往再寻常不过的某个早晨,去超市买面包,再添些新鲜的蔬果。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切并没什么改变,白梵路依旧是宅在家里,偶尔出门转转。 他的职业是家工作室的音视频后期制作,最近主要接的是广播剧,也不需上班打卡,按时交东西即可,同时也开了家网店,偶尔接接私活。 但即使回归现实半个月了,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总像缺了点什么。 只是即便如此,白梵路也不想再去碰那本小说了,他找到策划,正想要提出不再担任这剧的后期,这剧还没正式配,现在退出也不算太坑。 但他才点开QQ,对方却先给他来了条信息。 策划简灵:【小白小白,求救啊求救啊!】 白小路:【怎么了?】 他刚回过去条,策划似乎急得不行,直接给他发来语音。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100 就咱们那个剧,作者又更新了第二部 ,反响超级超级超级火爆的,我们正在抢授权呢,简直不要太火了! 妹子语气十分激动。 可是抢授权就抢授权吧,为什么要特意和他说呢? 提出不干后期前,白梵路还是礼貌性地问了句,那现在抢到了吗? 这个你去剧组群里看看吧。 什么意思? 白梵路才点开剧组群,立刻就传来不绝于耳的滴滴滴滴,里面竟然有几百条未读消息。 他返回到与策划的聊天窗,【消息好像有点多。】【你直接搜后期,看大写的加粗字!】 白梵路照她说的做了,搜到几个结果,而第行特别引人注目,果然是大写的加粗字。 浮云墨白:【授权会给你们,只要之前的后期不变,另外还有个条件,主役受的cv必须要用我的人。】白梵路皱眉。 如果他没记错,浮云墨白就是之前那个小说作者,他竟然被他亲自点名? 再往下便是水儿的呼唤后期大大、后期大大你快粗来啊、小白白求拯救以及叫人啼笑皆非的你们有没有觉得,浮云大大这个笔名,和咱们后期大大明显有情况啊! 不对不对!你们难道没看见吗?浮云大大说主役受的cv是他的人!他的人哎!这个更有情况!求大大告知主役受cv是哪位大大!我们要嗑CP! 淡定淡定,剧都还没开始配,你们难道就要开始拆攻受CP吗?不要酱紫没节操啦! 之后便歪了楼,讨论重点变成了到底谁和谁之间有隐藏JQ,以及哪对CP更好嗑。 滴滴滴,QQ弹出个界面,【来自群聊的浮云墨白请求添加您为好友,是否同意?】白梵路犹豫下,选择了通过。 浮云墨白:【第二部 看过了吗?】 白小路:【还没有。】 浮云墨白:【有空看看吧。】 聊天框右边出现个文件传输请求,似乎是个mp4文件,白梵路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 浮云墨白:【收下,等你看完第二部 ,再听听这个。】 白梵路觉得莫名其妙,却还是点了接收,文件有些大,看起来得传段时间。 白小路:【是什么?】 浮云墨白:【你听了就知道了,听完后记得给我发感想,我等着你。】文件还在传输,这样待着挺无聊。 白梵路想起策划说的,那第二部 很火爆,但他已经决定不再碰那部小说了。 白小路:【为什么要让我看第二部 ?】 浮云墨白:【我希望你来做后期,自然得先看看小说,你才能做决定。】白小路敲出几个字:我其实正打算和策划说 但还没发出,又删回去了。 看就看吧,作者都亲自来邀请他了,他看都不看眼就直接拒绝,连个理由都不好找,也不太有礼貌,毕竟是大神作者,以后免不了还有合作呢。 就稍微浏览下,会儿看看能怎么委婉的说。 白梵路点开小说网站,找到之前的历史记录,果真见那个作者出了《仙魔异闻录》第二部 ,看发表时间是在半个月前。 整整三十万字,竟在短短十几天就更新完了,现在总数据已经超过第部,粗略扫眼,底下是水儿的鲜花,完全不同于之前那本全是砸鸡蛋的。 尤其热评区,十分显眼的都是嗑CP和歌颂什么神仙爱情的帖子。 他切回QQ聊天界面,发现浮云墨白的头像变灰了,而文件也已经传完,他下意识想点开,突然想起他说的话,要看完小说再听这个。 虽然的确不太想碰这本书,但还是耐不住如此巨大的评论区反差,白梵路在几次进了退退了进之后,还是点开了第章。 原来是老套的重生梗,云湛在代任掌门论剑会上打伤原主后突然重生,想起前世痛定思痛,决定善待师兄,却发现师兄突然拒他于千里之外,无论他如何亲近,师兄都躲着他,丝毫也不给他机会。 不同于般的重生文,这里直接就点出,云湛试探师兄梦境,发现他也是重生。知道师兄对自己不再信任,云湛不得已找酒老仙借来古镜不是尘,变了副样子 剩下的剧情,白梵路越看越熟悉,越看越不对劲,这分明就是他梦里不,是穿书过去后发生的事啊! 但也有不同,这小说里是以云湛的视角,讲他如何化身小六,如何跟着师兄走瀛洲到凌城,如何完成师兄托付的事情,如何被揭穿身份,以及在他师兄被夺走人魂、失去理智、误会他心意的那个雨夜,帮他解毒,却又强忍住没有真的伤害他。 包括最后起深入秘境之地,选择让师兄取走乾元印,而他自己进了魔神体内,引纯清之气消灭敌人,与师兄再度阴阳两隔 而最后,才吐露云湛心声。 原来因为岐昭与莫九黎的前世之因,种下第二世之果,云湛自恢复前世记忆起便被深知,若继续让白梵路为他种下情根,只会让他不得好死。 于是云湛才会在重生前的那世刻意冷落,甚至主动促使白梵路入魔,虽然最后白梵路依旧是死于灭魔大阵,但云湛却是在关键时刻将其转换为引魂阵。 白梵路是魔神转世,本来这世他必须死,但这种方法,至少可保他此世魂魄不灭,让云湛还有机会救他。 只是在后来,云湛发现用这种方法,即使救了白梵路,也无法掐断他心中情根,只会令他痛苦不堪,若是直痛苦下去,哪怕再有来世又有何用,因此他才后悔。 而许是上天开眼,让他得了重生的机会,于是云湛想尽办法,想要推翻天命,让两人既不必反目成仇,也保得白梵路魂魄不灭。 最后云湛也确实做到了,白梵路没有死,他们还互通了心意,只是他自己却替白梵路死了。 到这里读者才知道,第部里的云湛不仅不是渣男,反而是隐忍专的深情好攻,两人还是前世今生的缘分。 白梵路刻不停看到这里,最后还剩章结局,这本并非是穿书文,那当云湛在那个世界里死去,独留白梵路个,后面的结局会是怎样呢? 白梵路深吸口气,点开了最后章 仙山又恢复往日平静,凌绝峰下,凌青子手中冰锥所化匕首碰到个坚硬的金属物,偏离本来位置,仅仅划破皮肤,割裂开道浅浅的红印。 凌青子低下头,看见阻挡冰锥的那东西。 衡清之钥被划出裂纹,失去神光,断成两截。 凌青子颤抖着手捧起它来,以仙法将之重新接合 自那惊心动魄的战后,魔神消殒,三界终于重归太平。 仙界百废待兴,镇元仙尊凌青子却不知去向。 听说他无情道修至极处,早已天下无敌,太上忘情,是以对这些凡尘俗物再不感兴趣。 也有说他到底没能渡过最终劫,修为尽散,成了普通人,去人界隐居去了。 无从知晓。 唯能确定的,只有凌绝峰脚下那根裂纹斑斑的青玉竹笛。 而据最后个见过凌青子的弟子所言,他师尊离去当日,腰间再未佩着那根竹笛,反而是挂了把奇怪的铜钥匙 魔界比仙界受创更重,如今更是急于重建。 在魔族老臣的致推举下,庭奴成为魔界新主,魔血虽不复存在,但庭奴却得前任魔尊亲传,不仅修为拔尖,治理魔界亦是井井有条。 而在他正式执掌魔界后,前任魔尊便销声匿迹。 人界,万物新承恩泽。 不知从哪年起,自那无名山洞中,花尖开化,泓碧水清流漫过千山、涌过万岭。 裹挟着沃土,带去无穷无尽天地之间的性灵,路向北,向东,向南,向西。 或许流淌了十年,或许流淌了百年,又或许流淌了千年,终于流淌出片绮丽明媚的万里江山图。 院子里,小男孩笑容灿烂,边跑边快活地喊着,姐姐!快来看呀,天上有风筝!姐夫!陪我放风筝吧! 房门推开,走出位眉眼温柔的少妇,她怀抱婴孩,身边是他的夫婿。 好啊,走,起去! 栅栏门外,白梵路稍加伫立,在他们过来前默默走远。 阵风过柳叶刀裁,无人知他来过。 最后,白梵路还是去了鬼界,今日桥边是巫仲当值,在给来往鬼魂递那碗孟婆汤。 见到白梵路来,巫仲笑道,你也要喝吗? 白梵路道,可我答应过,不再忘了他的。 那便不喝了。 白梵路望着邈远的黄泉海岸,正要走下去,巫仲叫住他道,你真想好了?不等了?下去可就不能回头了,要重新开始了。 即使下去,我也依然会等的。再说重新开始,不好吗? 不后悔? 不后悔。 那好吧,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白梵路背转身,朝着黄泉海面抬起只脚。 谁说下去就不能回头了?他可是会水的! 身后道嗓音,白梵路腿颤,往黄泉海栽了去,却被人揽住,重又带了起来。 他微微勾唇,低笑,早知这样,我便早早去黄泉游了。 竟敢不等我,会儿看不罚你! 从鬼界出来,飞了不多远便落地,白梵路后背被重重撞上树干。 梨花如白雪,纷纷扬扬自二人身边落下,如初见时。 凸凹不平的老树皮满身斑驳,扎得皮肤阵阵刺痛,白梵路已经无暇顾及。 云湛异常狂烈的吻吞没他全部思绪,千年的思念从二人激缠的唇舌间漫溢出来,和着春日繁花浓郁芬芳,熏人欲醉。 此时此刻,所有言语都成了多余,云湛仿佛将全身力气都用上,将白梵路狠狠压住,紧紧拥抱他。 胸膛鼓荡的心跳承载不住太过猛烈的情绪,几乎觉得下刻就会这么在汹涌的幸福中窒息死去。 可是如何舍得下这人?他们还有数不尽相依相伴的日子要过,他们的感情从今天起才算真正开始,如何能舍得放开手? 师兄师兄终于找到你了 喘息着,急躁的吻如雨点般落在白梵路脸颊、眉稍、眼睫,最后轻轻啃咬上柔软耳垂。 发间熟悉的清香让云湛忘却今夕何夕,仿佛整个天地都只剩下他们二人。 阿湛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好,再也不分开。 火焰从脖颈路蔓延,在莹润肌肤上留下串串绯红,衬着肩头飘落的那片白色花瓣,纯美中透出妖娆。 云湛心中动,咬住白梵路,也同时将那雪白花瓣含进嘴里,然后,再次倾身吻上他嘴唇。 清淡的、芬香的酸甜味道在二人缠绵的舌尖扩散,云湛满足地舔舔,笑着抬起头,看进白梵路微醺的瞳孔,里面映着自己,再无他人。 师兄,记住这个味道。 嗯? 吻像是永远都不餍足,又次封缄言语,脑中清明逐渐远走,周遭切皆不得入,直到最终完全陷入迷乱和混沌。 然而白梵路已经懂了,云湛的意思 那种味道,有个唯美的名字,梨花白。 指尖在夹缝中艰难攀上云湛心口,白梵路笔划细细研磨着那个字,勾勒着那个字。 花瓣纷纷扬扬落下,蝶舞成双,燕子声声。 那个字,横撇点搙,整整十划。 曾经,他们辗转半生,几多悱恻,却直到如今,才终于将这个字牢牢握在手中,写在心房。 镌镂下,这世悠长世缠绵的 爱。 第99章 奶茶店里,优美柔软的乐声混合着清香甜品的味道。 现在是下午四点,并没什么人,白梵路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双手捧着一杯奶茶,手指时不时扫过杯盖,再低头轻啜一口。 已经不烫,他来得太早。 可即便独自静坐快半小时,心情还是很忐忑。 耳机里的音频在重复第二遍,但对白梵路而言,其实该说是第三遍了,听着里面的人物对话,还有娓娓如诉的剧情旁白,记忆又被拉回一个小时之前。 他从上午打开电脑直到下午三点,中途一刻不停地将仙魔异闻录第二部 看完,连午饭都忘记吃,看完后除了震惊,还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所以他是按照既定剧本穿进了作者的第二部 小说里? 白梵路立刻返回去查看小说发表时间,结果是在他穿回来那天上午。 他切回与浮云墨白的聊天框,那人头像是亮着的,而聊天记录还在页面上清晰显示。 白梵路看到那句等你看完第二部 ,再听听这个音频,听完后记得给我发感想,我等着你。 于是就点开了这个mp4文件。 没有报幕开头,但有音效、有旁白、有对话,有熟悉的名字和称呼,里面的主角是祈昭和莫九黎。 然而最最让人震撼的是,那两个主角的声音白梵路再熟悉不过,是他自己,还有他的男神。 这音频如果白梵路记忆准确,是来自最后那个绝世神兵副本,系统说让他配音,没想到竟还形成了实体。 难道那个小说也是因这穿书事件而产生的? 白梵路靠坐进椅子里,耳机线也没拔,突然滴滴滴的信息提示将他惊得差点弹跳起来。 一看电脑屏幕,底下闪烁的最小化窗口是来自策划。 白梵路下意识瞥一眼与浮云墨白的聊天框,心里不知怎么先是松口气,继而又有一瞬间失落。 策划简灵:【小白,浮云大大私戳你了吗】 白小路:【嗯,刚加了好友。】 策划简灵:【那你们聊了授权咩?他不是开玩笑的吧?】白小路:【还没怎么聊,我觉得他应该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吧。】白梵路觉得要是这时候自己直接提出不干这剧后期,策划一定会崩溃的吧。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101 毕竟他们不是第一次合作了,这妹子有多么风风火火他是知道的,何况这部剧的筹备时间也不短了。 哎,还是不太好意思开口,怎么说这理由都立不住脚纯粹是因心理上不想再多接触那部小说而已。 毕竟作为后期,要反复听主役cv扮演云湛和白梵路,再在剧里爱恨纠葛,他觉得他心理还没强大到那个地步。 策划简灵:【他怎么会是随便说说!浮云大大不会开这种玩笑的!小白你和他该不会真有什么隐情吧?】白小路:【怎么可能,我不认识他。】 策划简灵:【真的?】 白小路:【真的,不信我给你发聊天截图,我俩今天才加的好友。】刚发出信息,白梵路就想撤回来,因为他不能发截图,那个mp4怎么感觉怎么像有内情,一定会被八卦的妹子追问。 好在策划没真要求截图。 策划简灵:【那你就问问他授权的事,最好能请大大出面官方石锤,要不老有人乱炒作,搞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白小路:【你私下里问过他了吗?】 策划简灵:【问了,没回我,这位大神啊总是隐身,万年潜水员,昨天群里发了那条信息后就不见人了,我也不知他在不在。】隐身? 白梵路疑惑,切回与浮云墨白的聊天窗口,看见上面彩色头像,分明显示是在线。 白小路:【你现在看他是隐身?】 一条消息发出去,很快收到回复。 浮云墨白:【我是隐身,只对你可见。】 白梵路一惊,才意识到刚才手抖,将发给策划妹子的信息发给了浮云墨白。 怎么能回得这么快,让他撤都没法撤了 策划简灵:【小白你怎么不回我?人呢?】 白梵路心头怦怦直跳,匆匆打字回复。 白小路:【有点事,等会儿和你说。】 策划简灵:【好哒,一定记得授权的事啊!我们全剧组可就巴巴指着你了,比心心!小白你一定能搞定浮云大大的!】搞定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白梵路默默叉掉与策划的聊天界面,只留下一个框,就怕再出刚才那种乌龙。 可是当面对那条隐身只对你可见,白梵路委实不知该回复什么好。 还是重新起个头吧。 白小路:【关于那个授权,请问浮云大大是认真的吗?】浮云墨白:【当然,百分百认真。】 白小路:【那如果,我现在暂时不想做后期,你肯定不会将授权给我们剧组吗?】浮云墨白:【不想做后期,主役也可以。】 白小路:【什么?】 浮云墨白:【这部剧的攻音是与君昭,你很喜欢他吧?如果你愿意,可以来配主役受。】白梵路没想到他竟会提出这样的邀请,虽然他的确是喜欢男神的声音,但这个浮云墨白是怎么知道的? 浮云墨白:【他的剧,但凡有人请你做后期,你都会一口答应。】白梵路有种心思被看穿的错觉,但那是从前,现在他对男神已经没什么感觉了,或者说从前也就是一点憧憬而已,现在则 白小路:【我不是cv,也从来没配过剧,我不行的。】浮云墨白:【这段音频里的,是你吧?我听过你在群里的语音,你声音很好听,很适合这个角色。】白小路:【你这段音频是哪里来的?】 浮云墨白:【想知道?出来见一面,我就告诉你。】白梵路吃了一惊,见面?他还从没和网友见过面,他们今天才刚认识吧,这也太快了,而且他就这么确定他俩同城? 可是字没打出来,又来了一条信息。 浮云墨白:【华光路3号熙城国际底商那个奶茶店,4点,不见不散。】白梵路也不知事情怎么演变成这样,对方霸道地就定下见面,连个反驳的机会都不给他,头像就灰了。 既没有接头暗号,其他信息也不提供,这人简直太奇怪。 可白梵路在家东一下西一下无所事事直到三点一刻,最终还是出了门。 他又不是女孩子,太白天见个网友也没什么,而且事实上那家奶茶店是他常去的地方,离家不远,走路十分钟就过去了。 但浮云墨白竟然和他同在B市,还知道那家奶茶店,着实令他感到意外。 巧合? 白梵路划开手机,时间显示是3点55分。 他抬头看向玻璃外面,在稀疏往来的人流中无所依循地,随意探测可能的身影。 还有五分钟,那个人会准时到达吗? 玻璃明亮,能将外面看得很清楚。 不过白梵路知道,从外看里却是模糊的,所以不需如何掩饰,他此刻脸上表情大约还是好奇甚至有些期盼的。 毕竟是第一次面基。 白梵路稍稍眯起眼,能从反射的角度,在玻璃上看见一点自己的倒影。 看着看着,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倒影后,在吧台侧后方不太显眼的一角,还有个人。 他刚进来时,并没注意那里有人,是什么时候坐在那儿的呢? 那人收起桌上的笔电站起身,朝这面玻璃走了过来,于是反射着的阳光似乎也随他脚步,发生了些许明暗切分上的微妙变化。 外边清晰的景象模糊了,反倒是这玻璃里的两人一坐一站,一静一动,逐渐越来越近,直至重叠。 白梵路转过身,抬起头。 黑裤子白T恤加休闲外搭,右手臂夹着笔电包,脖子上随意挂着个蓝色无线耳机,进一步往上,就是那张脸。 如此简单不过的装束,也掩不住那张登上海报也掉掉有余的、青春洋溢又帅气逼人的脸。 百梵路差点从凳子上跌下去,被对方一把拉住胳膊。 白小路? 连声音都是一模一样。 白梵路感到喉咙在抖,他心里想唤出的那两个字大约也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清。 阿湛 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在现实里遇到和云湛几乎一模一样的人,除了时代不同,这活脱脱就是书里走出来的那个他。 你好,我是浮云墨白,很高兴认识你。 白梵路脑子里陡然一惊,借由对方搀扶的动作迅速站稳,脸上慌乱一闪而过。 他不认得他了?这样陌生的语气 你好,我我是白小路。 白梵路勉强道,对方是用网名做的自我介绍,那他也用网名吧,虽然他的网名与真名也就一字之差。 可是云湛 白梵路不由自主又抬眼看向那张脸,心头一阵恍惚。 在书里他也曾怀疑过,云湛不仅仅是个简单的书中主角,他可能也与自己一样,然而现在这个人真真切切站在自己面前,却又如此陌生。 到底是只有自己还痴痴记着曾经发生过的事,还是他傻傻地搞错了,书就是书,现实就是现实,根本不可混为一谈。 你的人和你的名字一样可爱。 浮云墨白拉开凳子,在对面坐下。 相比于白梵路,他的确要自然得多。 白梵路被他那双含笑的眼睛打量,不知怎么就有些心慌,不过好在对方还算绅士,很快收回目光,对着吧台招了招手。 服务员,来一杯摩卡,再上一份双色千层。 白梵路听说双色千层,那也是他喜欢的,由柠檬和山楂调成的双色果酱,配合千层蛋糕,是他能接受的甜度,酸酸的也不腻,他在奶茶店除了喝奶茶,也就吃过这个。 蛋糕上来后,浮云墨白却对服务员道,给他吧。 然后白梵路面前就莫名其妙多了个双色千层。 等服务员走了,白梵路才不好意思道,谢谢你,但还是你吃吧,我刚喝了杯奶茶,吃不下了。 你午饭不是没吃吗? 浮云墨白见白梵路露出惊讶表情,微微一笑,我那本小说你从上午看到下午,中午应当是没好好吃饭吧?我的读者经常说我不厚道,总让他们废寝忘食。 原来是这样,白梵路也莞尔,那是因为你写的吸引人。 他是夸奖,可浮云墨白的关注点却在,所以你果然没吃午饭吧? 我白梵路语塞。 浮云墨白说,你先吃点这个,不然光喝奶茶胃会难受的,时间还早,我们先在这里坐一会儿,等六点我请你吃晚饭,我知道这附近一家餐厅很不错。 白梵路听到这话,正要说什么,浮云墨白径自拿起蛋糕旁的一次性叉勺,撕开塑料膜。 白梵路以为他是想要吃这个,便将蛋糕推过去,孰料浮云墨白舀起一小块蛋糕,却是送到了他嘴边。 喏,不答应的话,我可就喂你吃了。 他一眨眼睛,笑得促狭,十足的阳光大男孩。 白梵路被这举动弄得尴尬不已,偏偏对方还一副坦荡神态,完全不认为自己行为有任何不妥。 旁边玻璃外仍旧人来人往,吧台的服务员正在专注地刷手机,白梵路迅速偷看一圈,最后对上那双笑意盈然的眼。 抿了下唇,白梵路承认被看得有些紧张,浮云墨白先生,你今天约我出来,不是为了吃东西的吧,那个音频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好吧,浮云墨白放下叉子,既然你这么着急想知道,其实那个音频来自半月前,我收到的一封匿名邮件。 匿名邮件? 对啊,我也在查是谁发的,可惜还没查到。 这样啊 我听是你的声音,以为你会知道。 白梵路皱眉,审视对方片刻,半晌才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只是与我相似的声音吧。 浮云墨白同样在看他,你确定? 与君昭呢?这里面不是也有他吗? 我问过了,他说不清楚这件事。 这样啊,白梵路想,这估计是系统的什么把戏,用男神的声音做了NPC。 但他难道要对这个人说我穿进了你写的小说,里面有个和你长一样的主角,我还进了个配音副本,这段音频估计是系统发给你的? 他怕是会以为自己疯了。 浮云墨白在对面,一边喝摩卡,一边优哉游哉观察白梵路。 好了,你想问的我已经回答你,现在轮到我了,你看过第二部 ,有什么感想吗? 白梵路想了想道,和第一部 反转很大,挺出人意料的。 结局呢? 大家都算各得其所,我觉得很好。 浮云墨白微笑,那你答应来做后期了? 白梵路摇头,我最近真的不打算接广播剧,抱歉。 好吧,浮云墨白双手交叉,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能强人所难,这样吧,本来我是很期待同你合作的,但你拒绝了我,今晚这顿饭就一定不能推辞了,否则 他神色郁郁,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否则我会伤心到睡不着觉的。 虽然理智告诉自己不应该,白梵路却还是招架不住那种磨人的眼神,他叹了口气,勉强妥协,那好吧,我请你,算赔罪。 两人至此算是认识了,通过之后的闲聊,白梵路知道对方比他小了五岁,现在才二十二,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学的还是工科专业,刚上大学就开始写文,成为职业写手的理由是喜欢这样自由自在。 浮云墨白成名很早,白梵路之前接剧时就听过他了,只是现在才知他竟如此年轻。 白梵路虽不是健谈的人,但浮云墨白却很能聊,从在奶茶店到最后一起吃饭,就如相见恨晚的老朋友般从不冷场。 最后临分别,白梵路还不知不觉由对方陪着走到了自家楼下。 谢谢你,我到了。 略显昏暗的路灯下,两个人的面容都被覆上一层朦胧,好似那种欲行未行的恋恋不舍。 好,我也回去了,今天真的很高兴,晚安。 我也是,晚安。 虽道了晚安,两人还是面对面,没有谁先动一动。 白梵路觉得不能再这样站下去了,等一楼有扇门开,带动楼梯间路灯亮的时候,他迅速转身,强作步履稳定实则却略显仓促地走上了台阶。 浮云墨白注视他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等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一直走到那家奶茶店旁的停车场,摁亮了车钥匙。 白梵路进屋先洗了个澡,然后在电脑前坐了大概有十分钟,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他点开QQ,一进去就有个头像闪烁,发出急切的滴滴声。 浮云墨白:【我到家了,你在做什么?今天耽误了你许多时间,晚上还有工作吗?】白小路:【没有很着急的工作。那个有件事情想问问你,希望不会太冒昧。】浮云墨白:【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有什么你就问吧。】白小路:【就是,关于《仙魔》的第二部 ,能告诉我你的灵感是来自哪里吗?】这次没有像之前回复得那么快,白梵路看见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反复出现在上方,聊天框却没有新的消息进来。 以为会收到什么长篇大论,不想最后终于响起滴滴声,却只有短短一行字。 浮云墨白:【应该算是一个很真实的梦吧。】是梦,却真实。 似乎很矛盾,但与白梵路的感受如出一辙。 忽然就有股冲动想再多问一句,那你今天看到我 可浮云墨白今天见他,说出的那句和名字一样可爱,委实不像是对自己这张脸有任何印象的。 浮云墨白:【怎么不说话了,你很在意这个?】 白小路:【没有,就是有些好奇。】 白小路:【我准备睡了,晚安。】 对方那个正在输入中顿了一下,也回来一句【好的,晚安】。 白梵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若浮云墨白长的不是和云湛一模一样,他可能还不会如此胡思乱想,可这第二部 小说的发表时间恰在穿书之后,完结还这么快,系统里提到那个作者的执念,这些巧合加在一起,让他很难不往某个方面去想。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102 但浮云墨白看上去又的确不像认识自己的,虽然他说话的语气、举止神态,还有对自己时不时的不正经 阿湛,不是你吗? 还是说,是你,但你忘了? 白梵路在心里默默地问,可惜没人能够回答。 第100章 从那天起,白梵路一直独来独往的生活里,便多了一个人。 那人出现比太阳起落还要准时,每天早晚强势报到,从单纯的线上联系到后来隔三差五就要把人拐出去见面,成功将白梵路一条直线般的生活节奏扰乱成了波浪线。 白小路,今天天气很好哎,要不要出来走走? 白小路,你午饭吃了没?我在你家附近采风,一起吃饭怎么样? 或者只是简单的问候,白小路,你在做什么? 但即使认识已经有快一个月,白梵路还是不知这位浮云大神真名叫什么,而他每次一口一个白小路,又聒噪得很,白梵路也没什么机会需要主动喊他名字。 因为浮云墨白令人发指的纠缠功夫,白梵路还是半推半就继续接下那两部剧的后期。 只是拖到现在,这广播剧连第一部 都迟迟未能启动制作,原因是主役受一直没有合适人选,白梵路翻到之前的演员表,才发现原来他这个角色的cv是写的待定,而云湛则是一早就定了是与君昭了。 白小路:【策划说你今天pass掉第10个cv了?】 浮云墨白:【除却巫山不是云。】 白小路:【】 浮云墨白:【你明天要出远门吗?】 白小路:【你怎么知道?】 浮云墨白:【你后面床边有个行李箱,个头还不小。】百梵路才想起来,他刚被这家伙忽悠开了视频聊天,而后来为了浏览网页方便,他将视频窗口给最小化了,之后之后不知怎么又开始敲字,就忘了还连着视频这回事。 顿时有种被窥视了好长时间隐私的感觉。 白小路果断挂断视频。 浮云墨白:【生气啦?】 白梵路默默不理踩。 浮云墨白:【我只是看见你换睡衣了,别的什么也没看见。】白小路:【都是爷们儿,看见有什么的。】 浮云墨白:【宝贝儿你真可爱,忘了我是写什么小说的?】白梵路脸一红,直接扔给他一个小兔子拔出胡萝卜暴揍的表情,这人真是越发没脸没皮了。 但是第二天清早,白梵路在楼底下见到拎着早餐等待多时的某位大神。 大神眼明手快,将手中早餐塞给他,抢过箱子扔进车后备箱,随后打开副驾驶的门做出请的姿势,全程一气呵成。 我送你,机场还是火车站? 白梵路被他打败,火车站。 坐了两个小时火车外加一小时巴士,白梵路终于抵达目的地,他每季度都至少会来一次的地方。 曾经的乡镇小福利院,如今已经扩建成一个正规的儿童福利机构了。 当年的老院长、他们的姥姥,早几年就退休回家养老,换了位年轻的院长,她早知白梵路会来,此时正等在院门口。 大哥! 这也曾经是福利院的孩子之一,叫张晓伶,比白梵路小了两岁。 一进她办公室,白梵路就将箱子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各种衣服玩具零食礼物都拿了出来,福利院里现在一共有十三个孩子,每个他都有特别准备,还对应贴了名签。 你都已经转钱过来了,又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多沉呀这个。 东西不一样,他们看见准会高兴的! 白梵路笑容洋溢,一件件在办公桌上摆好,如数家珍。 现在孩子们正在课外活动,白梵路打算等到晚上聚在一起玩游戏时,再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到了晚上,活动教室里一派欢声笑语,孩子们围着白梵路叽叽喳喳。张晓伶手机响了,去外面接电话。 小六?嗯,大哥来了你又要等他走了再来吗?好吧我知道了,他说还是待三天,大后天早上走嗯,知道了知道了,你就放心吧拜拜。 张晓伶挂了电话,朝窗户里面看去,白梵路正在和孩子们玩抓人游戏。 他被蒙住眼睛,故意装作没方向感抓不到,偶尔碰到桌子凳子,逗得孩子们哈哈直乐。 张晓伶叹了口气,真搞不懂小六,明明小时候最黏着大哥了。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又到了分别的时候。 白梵路被挤在一堆哭成泪人的小团子中间,挨个和他们亲亲抱抱,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镇上到底还是车少,等了半小时才来一趟出镇子的巴士,他上了巴士坐在前排靠窗。 这条道路正在翻修,坑坑洼洼不好走,白梵路坐着坐着昏昏欲睡,等到了火车站取票时才发现,书包隔层里用来放证件和现金的夹子好像落在福利院了。 昨晚拿出来包红包,作为哥哥给妹妹的额外补贴,怕张晓伶不收,才特意拖到昨晚才包好,早上偷偷放在她办公室的。 白梵路赶紧拿出手机,将回程火车时间改成下午,好在这里虽然偏僻,但离B市不算太远,是许多长途火车的必经站,所以票还剩的有。 改签好后,白梵路又等来一趟巴士,打道回福利院。 本想提前知会张晓伶一声,但想到现在这时间她估计在忙,便决定直接过去,反正只是拿个东西而已。 下了巴士,白梵路匆匆走到福利院,意外发现铁门旁边的空场停了一辆私家车。 是有客人吗? 白梵路猜测,福利院偶尔也会有爱心人士过来,他起初没当回事,可是越接近,却越觉得那车很有些眼熟。 而等看清车牌号时,他在原地站住了。 院长办公室里,张晓伶看着堆成小山包、几乎占去她一半办公室面积的那些东西,万分无奈。 她对着旁边的高个子青年说,你们俩,行事风格差得远,做事本质都一样。 二姐总结得很到位。 不过我就奇怪,你为什么不肯和大哥见一面?他小时候就最疼你,难不成你长大反而知羞了? 我已经见过他了,只是他不知道我是小六而已。 好吧,你和小时候比,确实长变了许多。 青年低低一笑,是变得更帅了吧? 你可别贫了!哎对了,大哥前天又问起那笔资助的事了,我可替你瞒着,什么都没说。 谢了二姐。 你先别谢我,他这次问我那事儿,我看得出他是非常想要找到资助人的,还说他现在有了钱,必须要还那笔医药费来着这事儿吧,知道的不止我一个,我不确定还能替你瞒多久 白梵路慢吞吞走出福利院大门,门卫热情地同他打招呼,白老师,你怎么回来了又要走啊? 白梵路勉强笑笑,忘了东西,回来取一下。 可经这么一提醒,白梵路才意识到他根本就没去昨晚睡觉的房间取他那个包。 真是 只能硬着头皮又回去。 好在宿舍这边没人,他还有客房的钥匙,就直接去那里打开了门。 客房里又多了一只行李箱,这是白梵路可以预见的,福利院就只有这么两个供客人临时居住的房间,通常是按男女分配。 他早上已经搬走,那人过来应当也是住在这里的。 白梵路走进去,在靠外面那张床的床头柜缝隙里找到他的小夹子,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他又转头望向那只行李箱。 东西拿到了,他该走了吧,可是 白梵路心里百转千回,就这么在椅子上坐了许久。 直到外面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是从楼梯那里传来的,应该是刚上一楼,这宿舍楼有两个楼梯,他此时出去,可以从另一个楼梯下去,不必与人照面。 但白梵路还是静静等着,直到掏钥匙的声音随着门被推开的声音,在不远处戛然而止。 我想了很久,开始的确是气你瞒我,想就这么走了的 但又觉得,这样太便宜你了,从小到大的情分,难道还不值一个解释? 白梵路缓缓说,抬眼看向门口。 逆光站着的高大身影,浮云墨白,那位大神写手,亦或是他曾经的弟弟小六。 浮云墨白见到白梵路时,表情有一瞬间错愕,最后还是释然,被你知道了?好吧,与其让你费劲去查,倒的确不如我告诉你。 他走了进来,将一个提袋放在桌上,拉开椅子坐下,与床上的白梵路面对面。 我被收养后,出国了一段时间,之后回来找过你,但那时你你已经看不见了。 白梵路知道自己离开后不久,小六也被收养了,两人从那之后再没见过,原来他曾经找过自己吗? 我写小说挣了钱,第一桶金寄回来给了姥姥,但是医生和医院是我养父帮着联系的,要是没有他帮忙,我人脉也不够。 浮云墨白三言两语就将这事带过,白梵路从那闪烁的眼神里看出,他大概是不想让他回忆起那些不好的事吧。 其实那些事,白梵路现在也没那么介怀了,只是,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若你知道是我,你会接受我给你钱吗? 一个匿名的爱心人士,给了钱就找不到人,想退都退不掉,才是叫人无法拒绝的。 那你为什么明明回来过,却从不和我说? 浮云墨白看着白梵路,目光在他脸上停驻两秒,垂下眼,无奈地轻轻笑了一声。 因为我在你身边,会给你带来不好的事。 什么?白梵路没理解他这话的逻辑,你怎么会这么想 可浮云墨白却开始有些激动,他咬牙切齿,眼睛微微发红,泄露出隐藏的恨意。 那家伙开始想要的根本不是你,都是我缠着你要拉你出去,他看见你,才临时改变要收养你的。 白梵路摇头,这怎么能是怪你呢 怎么不怪我!浮云墨白低吼着打断他,在听到你出事后,我天天都做噩梦,有人和我说,都是因为我,你才会遇到这种不幸! 我不该离你太近,不该对你有非分之想,我只能离你远远地,就看着你,不接近你,你才能平安 他说着,将手撑在椅背上,头埋进胳膊,揪住头发的指节泛白,肩膀颤抖。 都是我的错,你才会看不见的,我差点失去你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多难受吗?怎么能不怪我 突然,他愣住。 白梵路抱住了他,手在后背轻轻拍着。 就像是小时候那样,只是眼前的青年已经长得比自己还高还壮,白梵路弯着身子,将坐在椅子上的他揽住,感觉到一双手臂缠到腰间,是强健的成熟男人的力道。 可是那张脸深埋胸前,又无端给人脆弱的感觉。 白梵路轻轻地一下一下拍抚,给足全部的耐心和温柔。 小六,不可以这么说自己。 虽然的确,那个男人差点改变他的一生,白梵路曾为躲避那人的意图不轨,从三楼跳下去,最严重的后遗症就是视神经受损,之后长达十年时间都在黑暗中度过。 就算不是我,也会是我们的兄弟姐妹,你想过吗,但凡他选中别人,年纪都比我小。 他是年龄最大也最懂事的,正因为警觉性高才没被恶人得逞。 我是你们的大哥,你不是从小就说,大哥最厉害,可以赶走大灰狼吗?所以我才能打败他啊。 是他,才侥幸躲了过去,跳楼的事闹大,还让那人前科曝光进了监狱,没多久就遭天谴病死了。 如今我又能看见了,我们珍惜的兄弟姐妹也都平安长大,福利院越来越好,那些同我们当年一样可怜的孩子们,能够享有更多更好的照顾,没有什么比这更圆满了,我们应该知足,应该高兴才是。 自梵路慢慢说着,感觉到怀中呼吸,手指抚摸上他头发,安慰似的拍拍。 小六,你说对不对? 哥哥 浮云墨白拥紧白梵路,不知从哪句话起,就哭得像个大孩子。 你还哭什么?多大人了。白梵路装作嫌弃,再哭我可不抱你了。 威胁的话一出,却反被拥得更紧。 哥哥对不起你最艰难的时候,我却没在你身边,可我真的很想很想很想你 我知道别哭了,你就是傻。 将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还因为这种破理由不和他相认,可不就是傻! 改签的车票最终没能成行,张晓伶得知白梵路与小六相认,非劝白梵路再多留一晚,三人一起好好聚聚。 晚上俩人虽然住一间,但各自睡一张床。 白梵路躺下后,见小六对着他傻笑,故意背转身不看他。 不一会儿听动静那人睡着了,白梵路才又悄悄转过去,小六还维持刚才面朝他的方向。 白梵路知道他是开车来的,就为了多带东西,这么远的路,毕竟也是累了,这一睡着倒睡得很香。 窗子没拉窗帘,月光能将房间照亮一些,白梵路静静看着那张睡着的脸。 听张晓伶说,小六这些年给福利院捐了不少钱,那数目算起来,估计能占到他写作收入的一大半了吧。 小六 白梵路想起之前的怀疑,云湛借由不是尘变成了小六的样子,他不仅知道小六小时候长什么样,还知道他各种细节的事情,以及两个人的过去。 他还记得他问过云湛,为什么会对小六这么清楚,云湛说不能回答。 白梵路觉得,他可能猜到原因了。 第101章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103 从福利院回来,是小六开车。 白梵路没怎么说话,他一直在想今天早上从张晓伶那儿知道的事,小六的领养人姓云,他被领养后的名字叫云湛。 天底下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云湛到现在也不肯亲口告诉他真名,之前他们只是网友,是没必要知道,但如今不一样了,他再问云湛这事的时候,对方却说希望永远是他的小六,名字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明显就有鬼。 到家后,白梵路刚打开电脑准备工作,策划妹子果然还没放弃一日三连催,她已经知道浮云墨白之所以一直定不下主役受的cv是因为白梵路。 策划简灵:【小白,别犹豫了,你真的可以!球球你答应了吧,剧组真的等到花儿都要谢了!再说我之前听你声音我就觉得你可以,你自己非说干不来配音专干后期的,但是现在机会摆在你面前,你】白小路:【我答应。】 策划简灵:【哇靠!太棒了!】 没多一会儿,好友浮云墨白发来语言连线请求。 哥哥,你真同意配音了? 当然。 那太好了!我这就准备呃准备让你和与君昭认识一下。 不用,他不是在群里吗?我加他。 好,那我先挂了,你和他好好聊聊。 那是自然,他可是我男神,我当然要趁机和他聊聊,向他好好请教请教配音的问题。 白梵路特意强调好好这两个重音,可云湛不知是没听出他意思还是怎么,很痛快就挂了语音电话。 白梵路向与君昭发起好友申请,对方很快就通过了。 以前也不止一次和男神在同一个剧组,算神交已久,但白梵路还从没和他私聊过,照以前的想象,要是这样和男神私下里聊天,应当还是会紧张的。 不过现在却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倒是那位男神,两人通语音的时候,白梵路隐约觉得,虽然声线再熟悉不过,但以他多年做后期对声线情感的判断,这通私聊反而是男神在紧张? 奇怪 白梵路暗想,但他本来接下配音这活儿就是别有目的,现在也不太在意男神如何。 之后的几天,两人晚上都会约时间对戏,男神做起工作来到底不一样,非常敬业,对白梵路的指导也相当耐心,白梵路本来就有底子,很快地就能独立完成一幕的干音了。 又过了几天,云湛打来电话。 哥哥,我听了你最新那段干音,真不错啊!状态越来越好了! 是吗?谢谢夸奖,但是这些天晚上光顾着和昭哥对戏,都没怎么同你说话,抱歉。 云湛在电话里嘿嘿一笑,没事的,这都是工作嘛,而且哥哥也是为我的剧做配音,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白梵路略一琢磨,觉得他这话语气确实挺愉快的,一丝一毫勉强都没有。 他难道没听见他叫那人昭哥吗? 话说回来,不愧是我一直喜欢的男神,声音真的超好听,每次和他对戏都感觉心砰砰直跳,我觉得我好像 啊?好像什么?云湛急问。 白梵路故意微微停顿,缓缓道,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他了。 电话里一瞬间卡壳,好一会儿才听云湛咳嗽,是、是么?你不是以前就挺喜欢他的? 白梵路满意听到电话那头情绪波动,但仿佛与他预想中的那种波动又不太一样。 听到自己说喜欢别人,他不是该吃醋吗?怎么感觉这酸味儿不够冲似的? 白梵路斟酌措辞,继续说,我对他和以前那种欣赏的喜欢不一样,我是想和他在现实里见一面。 啥?电话里传来一声惊呼。 不行吗? 当然不呃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白梵路追问。 据我所知,他在圈里一直很低调,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这种情况通常来讲长得会比较磕碜。 白梵路听他说与君昭的坏话,仍旧听不出醋意来,慌乱倒是有几分。 这种情况还有一种可能。白梵路说。 什么可能? 他长得非常帅,不是一般的帅。 哥哥 这声哥哥,当真一星半点醋味儿都听不出来,甚至还有点窃喜是怎么搞的? 之后发生的事,让白梵路嗅到不对劲。 白小路:【昭哥,我们对戏也有好多天了,要不我把编剧和策划拉进来,给我们提提意见?】这剧本是作者亲自操刀,所以编剧必然就是那位浮云墨白大人了。 白梵路是故意的,他想让云湛进来,亲耳听听他和别人秀恩爱,就不信他还能沉得住气。 等了几分钟,与君昭回一句【也行】。 浮云墨白和策划妹子就被拉进了群聊,白梵路和与君昭语音对戏,云湛就一直是打字,每次都等他们对完,才来几句点评。 策划简灵:作者大大你也发语音吧,这样打字太慢了。 云湛这才发了条语音。 但有一次,云湛发出一条语音赶紧撤回,白梵路已经点开听到开始一小截,那声线居然有点怪异,很像是情绪没切换过来。 白小路:不然四方连线,这样更方便。 与君昭:【太晚了,以后再连吧。】 然后,这个往常对他还挺殷勤礼貌的男神,就撂下人很拽地下线了。 怪,非常怪。 白梵路觉得不对劲,不仅是云湛,与君昭也不对劲,越想越不对劲。 与男神对戏配音差不多半个月,终于到了重头戏,第一部 里白梵路心魔中的那段伪h。 白小路:【我觉得这种事吧,就算是假的也不能随便来,必须和互相喜欢的人,不然我后期还得剪辑,听着实在太别扭了。】浮云墨白:【】 白小路:【我决定约男神出来见面,或者视频也行,然后当面和他告白。】浮云墨白:【啊?不需要这么复杂啊,配戏而已,那些cv都配了好多了,又不全都是现实里的cp。】白小路:【但我不行,我本来也不是专业的cv,我只配这两部,之后就不配了。】浮云墨白:【哥哥你别啊。】 白小路:【要不然作者大大你发话,把这段戏删了。】浮云墨白:【不能删。】 白小路:【那我就要见我男神,我一定要见到他。】云湛在电脑那头,瞪着屏幕无言以对,他哥哥这是怎么了? 云湛当然没法让那个男神出来和白梵路见面,但问题是,他又很想听白梵路配h戏的娇喘,太想听了简直,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就算一次也行啊,事到临头要他放弃实在是 两难,当真两难。 而这厢白梵路也在思索,云湛的种种反应古怪至极,看来有必要使出杀手锏了。 白小路:【策划大大,剧也做了快一半了,要不组织一次剧组面基怎么样?】策划简灵:【呀难得小白你主动!】 白小路:【我第一次配剧经验不足,大家都很关照我,所以应当请大家出来聚聚的。】策划简灵:【好的好的,我这就在群里问问大家,看什么时间合适。】白小路:【好,那就辛苦啦!】 搞定! 过了几天,面基的时间地点确定下来,白梵路主动联系与君昭。 白小路:【昭哥,剧组面基你会去吗?】 与君昭:【可能去不了,那段时间估计在A市出差。】白小路:【哦,真可惜啊,还以为能见到你呢,那到时候我给你发活动视频。】与君昭:【好。】 白小路:【我喝了酒可能会有点缠人,若是想给你打语音电话,会不会打扰你休息?】与君昭:【不会的。】 白梵路微微一笑,心中有了主意。 面基那天的活动地点是在KTV,白梵路是和云湛一起到的。 进了包间,人来的也差不多了,逐一介绍后,大家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玩得兴致渐高。 白梵路用手机QQ给与君昭发了现场视频,对方没回复他。 云湛正在唱歌,白梵路刚起身要出去,云湛本来盯着屏幕的眼睛不知怎么第一时间扫到他,放下话筒就凑过来,怎么了哥哥? 酒劲儿有点上头,这里面闷,我去外面透透气。 我陪你吧。 不用了,我想给昭哥打个电话。 云湛本要扶白梵路出去的动作一顿,收回手说,好的,那你去吧,我陪他们玩儿。 白梵路走出包厢,却并没如他所说去外面,而是绕至门后的拐角处,拨通了QQ语音。 第一遍没人接,他编辑了条信息。 白小路:【昭哥在忙吗?我喝的有点多,头有点晕,还是打扰到你了吧】刻意营造出一种暧昧的撒娇语气,果不其然,当白梵路第二遍打QQ语音电话过去,那间包厢的门开了,云湛小快步走出来,往后门方向而去。 过了一会儿,电话被接通。 喂我喝多了。白梵路装着醉醺醺的,掩着嘴边说话边悄悄往后门走。 你怎么样?要是喝多了别在外面待着,小心着凉。与君昭的声音还挺平稳。 可我想听听你的声音啊里面实在太吵了。 乖,回去吧,等你到家我们再聊。 我不要昭哥下次聚会,你来吗? 白梵路故意拖延时间,蹑手蹑脚走过去,直到看见云湛背影,听他用男神华丽又温柔的声线说着,我尽量吧。 你难道不想见我吗?白梵路眼睛一眯,刚刚还含娇带嗲的声调稍稍清冷。 配音么,谁不会啊? 当然想见的。 好你个云湛,还装! 白梵路本想直接握着电话就冲过去逮现行,略一思忖又改变主意,对着电话说,是么那好吧,那我姑且信你了,可别再让我失望了。 白梵路边说边后退,挂断电话后去卫生间洗了个脸。 装作什么也发生,白梵路回包厢后又喝了些酒,他酒量相当不错,才到微醺的状态,但其他人大多已经不行了。 云湛在外面呆了一会儿才回来,他因为开了车,所以没喝酒。 等到聚会散了,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云湛先送另外三个人回家,最后再送的白梵路,那三个人醉的更狠,白梵路还算清醒点。 但坐车饶了大半个城,白梵路靠在副驾位上也昏昏欲睡了。 临下车时,白梵路稍醒过来,迷迷糊糊自己打开车门,要起身却被勒了一下,原来安全带还没解。 我来,云湛倾身给他解安全带,好了。 手绕过白梵路腰侧正要收回时,被一只手按住,云湛抬头,就撞进一双媚眼如丝。 要不要上去坐坐? 半夜,坐坐。 虽然早知道白梵路住在哪儿,但云湛这还是第一次进他家的门。 关门声响,云湛正想问要不要换鞋,就感觉身后人突然贴得很近。 他以为白梵路醉得站不住,转身要扶。 熟料白梵路一把扯住他领带,另一手勾住他脖子往下一拉,唇贴上来。 云湛惊得睁大眼,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了。 但白梵路似乎没找准方向,只是从脸颊擦过去,身子就往下软,好晕 云湛很快反应过来,将白梵路揽抱起,一个转身将人怼在墙上。 玄关的灯还没来得及打开,只从客厅阳台落进一点朦胧月光。 离白梵路嘴唇还有寸余时,云湛停下了。 白梵路抬起眼,一双泛着酒意的眸子似笑,睫毛上仿佛氲了层雾气,潮湿得像一碰就会化掉。 云湛呼吸有些快,他咽了咽,艰难说,哥哥,你还认得我吗? 白梵路手指在云湛额角撩拨,认得啊,你是云湛 云湛凝视他的眼睛,哪个云湛? 哪个?还能是哪个白梵路面露疑惑,手指从云湛额角流连到耳垂最后到眼睛。 那双眼睛,深深地像是能将人吸进去,专注看着的时候,就再容不下任何别的东西,也让自己再想不起任何别的人。 师兄,如果我说我有不能言明的苦衷,你信吗? 师兄,从始至终,我喜欢的人只有你。 师兄,不要再忘了我了。 师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一直都在。 师兄,相信我。 相信相信 好,我就信你! 白梵路突然攀住云湛,方向准确地吻上那两片唇。 云湛微微眯起眼,圈住白梵路腰间的手稍用力,强忍住没给回应。 待到这个主动却生涩的吻暂停,唇间尚余缱绻气息,云湛问,哥哥为什么亲我? 你问为什么啊我也不好说呢 白梵路眼睛亮亮的,映着脸颊绯色,带着些许狡黠的捉弄。 云湛眼神微黯,却听白梵路又说,不过,我可以写给你 他手指沿领带往下落在云湛心口,一笔一划横撇点捺,不多不少整整十划。 云湛愣住了。 白梵路轻轻笑开,俯在他耳边说了三个字 不大的一室一厅的房间,卧室离玄关不过几步远。 两个激烈纠缠的人影,却是花了好久才从客厅摸索到床上。 云湛刚压住白梵路,对方一直都迎合的,这时突然制止他动作。 怎么了云湛哑着嗓子问。 白梵路眨了眨染着酒意的眸子,紧紧盯着他,竟还舔了下嘴唇,刚刚才接过吻的嘴唇,色泽饱满晶莹剔透。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104 心跳霎时快到极点。 云湛想,如果这时候白梵路让他收手,他一定会疯。 让我听听,如果你能喘得和我的男神一样让我心动,我就让你吃,否则看得到吃不着 云湛低头看着白梵路,从他眼神里读懂了什么。 白梵路轻轻动了动,做出一个姿势。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哦煮熟的鸭子,可别再让它飞了阿湛 配合他那比勾引还要大胆的动作,这个宽和严,瞬间就具有了某种叫人发疯的隐秘暗示。 更何况最后那声带着颤音的阿湛,这要是还能忍,那真就不是男人了。 云湛微俯下身,贴近白梵路耳边,低着嗓,用那种传说中能叫耳朵怀孕的帝王攻音幽幽说 阿黎,竟敢挑逗本神君,好大的胆子对付你这样的妖精,便只能教你领教领教本神君的一夜七次神功了。 呵那就拭目以待? 第102章 地板上床沿边,散落的衣服被子枕头,空气中潮热未褪,不知过去多久,浊重呼吸仍旧此起彼伏,未曾稍作停歇。 窗帘外斗转星移,路灯透进的微光被初晨第一缕朝阳接替。 白梵路无力地软着,任身体随波逐流,喃喃,你够了啊 云湛捉住他手,十指相扣,七次呢不够 白梵路又困又累,招架不住喘气,你还真的你怎么不干脆让我死了算了 云湛低笑,我的好哥哥这种话可不能在床上乱说,会出人命的 你流氓! 谁叫你勾引我?还说什么宽、严、有、度 动作随着这几个字急缓张弛,白梵路呜咽两声,泛着水光的眸子狠狠瞪向始作佣者。 可这一瞪完全不具有任何威慑性,反倒是让某人更加得到鼓励,惊涛拍岸势如破竹不达顶峰誓不罢休。 之后的结果是,初尝甘醴的两人,整整一天一夜才算真正离床,准确来讲,其中一个还是被抱下来的。 白梵路噪子哑了,想骂人都骂不出。 云湛察言观色,喂饭喂水洗澡搓背细致善后贴心照顾,鞍前马后将媳妇儿伺候得服服帖帖,然后再扶上床躺好。 床单自然是换过的,原来那条怎么说呢完全没眼看了。 但云湛还是去洗干净晾起来,白梵路看他在阳台晾床单,脸上云蒸霞蔚甚是赏心悦目。 这就害羞了?昨晚那么大胆。 云湛钻进被子里楼住热烘烘的某人,心想果然还是酒后吐真言的哥哥更撩人,看来以后家里得多备点酒,时不时助兴用。 白梵路还是四肢无力,以沉默作为反抗。 云湛笑着在他额头吻了一下,哥哥,真好,你终于肯相信我了。我知道你心里还有很多不舒服,现在我也都能和你坦白了,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是为了以后能好好和你在一起。 白梵路抬眼看向他。 云湛手指温存地抚摸他眼尾,那个人和我说,我不能主动向你坦白身份,必须是你先将我认出来,先承认喜欢我,才能彻底破除我们之间世世分离的宿命。 那个人? 就是另一个你啊,我的创世神大人。 云湛捉住白梵路手指,一根根轻轻啄过,无限虔诚仿佛真在膜拜他心中至高无上的神抵。 白梵路其实隐隐有些猜到,最后的绝世神兵副本里,那团白影说的那些意味深长的话。 创世神的另一半灵识和力量 来自酒老仙的亲切感,最后两人之间那个握手,没想到能与万万年前的另一个自己相见,还真是奇妙。 哥哥进到我写的小说也是他安排的,但严格说来,你并不是穿进小说里,而我其实是在你前面进去的这来龙去脉有些复杂,我从头和你讲吧。 好。 自梦路稍稍坐起身,云湛竖起枕头垫在后头,两人窝在一起。 这样腰酸吗? 还好。 云湛笑着在百梵路脸上亲了一下,那我开始讲了,我是在你出事那年后,开始逐渐恢复上辈子的记忆的。 我们前世就是我在第一部 小说里写的那样,至于为什么会那样,你看过第二部应当也明白了,我必须对你心狠,否则只会害了你。 第二部 我写的我们是重生,实际上并不是,我没有你那么厉害,不会逆转时空的方法,并且对我们来说,重生没有在何意义,即使再来一遍,我依旧只能选择伤害你,来保全你性命。 白梵路问,那你这第二部 是? 是在回到这个世界后,我按照我们经历写出来的,但那些其实是创世神和暗的一场相迭棋局,所以那么久的时间,在这里也才过了一天而已。 相迭棋局? 白梵路惊讶,难怪不过这棋局中还曾有过棋局,得是多大的一盘棋啊! 其实我很早就想将我们的事写成小说了,只是一直没有合适机会,上学时我一门心思想出人头地,将来挣很多钱,等终于考上大学,我靠着给别人当枪手赚外快,有编辑找上我,说我可以写小说,我就去试试,没想到还真有了些粉丝。 至于为什么直到前不久才发表了仙魔第一部 ,其实也是因为你。 因为我? 云湛捏了捏白梵路的脸,对啊,因为你。 我从二姐那知道你现在在做音频后期,后来无意中又在一部我自己小说改编的广播剧制作名单里看见白小路这个名字,我第一感觉就是你,等听见你的声音,就更加确定了。 你又没和我说过话。 白梵路很少在群里发语音,印象中是最近才被起哄发过一次,两人分开时都还小,云湛说之前就认出自己,那显然不是因为这次群里的语音。 你常去的那家奶茶店,我听过你说话。 奶茶店?你原来你早就 白梵路激动地坐起来,又倒吸了口气,云湛忙给他揉腰,别起这么猛,你就当我是痴汉跟踪狂好了,谁叫我脸皮厚呢? 云湛故意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只可惜你总来去匆匆,从没注意我,不过我也怕你看见我。 因为怕会害了我? 当然是怕我太帅,你万一对我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白梵路作势要打人,被云湛抓住拳头。 笑闹一阵儿,云湛又接着说,后来我就在网上偷偷关注你,发现你特别青睐某一类声音,我就模仿那种声线,试着配剧,没想到还真把你给钓上来了。 钓白梵路想,自己竟一早就成了某人的大鱼,他凉凉说,你声音还真是多变啊。 一会儿小六的少年音,一会儿岐昭的帝王音,一会儿又是本人,连白梵路都愣没听出来。 那当然!对了,之前你微博上说失眠,我还录了睡前故事。 原来那是你特意给我录的? 嗯哼,不然呢?云湛在白梵路鼻梁上刮了一下,可惜不能亲自讲给某人听,只好广撤福利了,我可真难啊。白梵路脸色微红,那后来呢?你怎么会想到发小说的? 这个原因嘛,其实是想写出来做广播剧,穿上男神马甲配音将你吸引来,顺利的话还能忽悠你配个CP。 为什么一定要我配音? 这不明摆着么,当然是想就算现实里不能和你相见,在二次元谈个恋爱也好啊,而且还有h戏,我存下来,以后每个夜晚寂寞难耐时 停我知道了!小说里我心魔那段,该不会是你故意写的吧,实际上根本就没有! 怎么会我那是响应你的心声 云湛说着手又开始不规矩,白梵路猝不及防被吃豆腐,边抗拒边虚喘,你给我住手我腰还酸着呢 云湛痛快地收回手,在他唇上啄一口,放心,我没那么禽兽,会让你休息两天的。 休息两天 我谢谢你。 云湛见白梵路那副苦闷的表情,笑着说,好啦,不逗你了。还接着讲吧,我发表了仙魔第一部 ,被读者骂得多惨你也知道,连你都骂我来着。 白梵路心虚,看来他的阅文马甲号也被扒了。 的确我在书里就是渣男,我还特意没想着在第一部 就洗白,本来打算再来第二部,以重生的方式让我追你火葬场,最后来个he的,结果没想到读者怨念太深,尤其是你啊 云湛在白梵路额头戳戳,我回了你那条评论,就穿越了。 啊?看来云湛穿得果真比他早。 不过我进去后先遇到了创世神,我那时不知他是创世神,更不知他还是另一个你。虽然我有第一世的记忆,但对你的身份,我也是不知道的,因为你最后都只告诉我,你是魔神,体内有暗的能量。 但其实你是创世神的镜像,拥有创世神一半灵识和神力,曾经动用过逆转时空的法术修改历史,这些我都是在最后那个神兵副本才知道全部真相的。 现在你应该也猜到了吧,副本我去了左边你去了右边,是我和你一起配的音,还被创世神用系统的方式记录了下来。 而我刚穿进去时,创世神就和我约法三章,一是要按他给的任务去完成剧情,二是不能透露自己是穿越者,三是保护你活下去。也是那时候,我知道我并不是简单的穿书,而是进了创世神和暗的相迭棋局。 相迭棋局是他告诉你的? 嗯,创世神说知道我们的事,他有办法借助天劫帮我们突破宿命,但需要我配合他。我虽不认识他,但我从他身上感觉到与你相熟的气息,便答应了。 他后来再将你拉了进去,我从你对我的态度转变,发现你也是穿过来的,但因为约法三章,我什么也不能和你说。 对了,有件事我想应该让你知道云湛忽而神秘一笑,创世神说他开局还让了暗三步。 让了三步?白梵路正听得认真,疑惑,什么意思? 云湛忍着笑,你开始时,总是接二连三莫名受伤,还坏武器 啊?竟然是因为这个!白梵路无语,他就说他怎么能那么倒霉。 不止如此,我开始时被迫对你动手动脚,遭你误会讨厌,也是暗的反间计,创世神因要让他,才叫我那样做的。 白梵路这下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开始的云湛那么讨人嫌,原来根源竟然是在这里! 而云湛的行动都是创世神指挥,那不难猜测,自己这边的系统,也是创世神操纵的,所以各个支线和隐藏任务才一步步都有联系。 而那读者的脑洞,系统起初说是散落于书中世界的能量碎片,现在看来,估计创世神那些棋路走法,是从原书读者的留评里获得的灵感吧?比如始终挥之不去的女装梗,他还记得在原书评论区出现过无数次。 至于作者的执念,明显就是来自云湛那一边,顾名思义就更好理解了。 白梵路啼笑皆非,就因为你开始那些举动,后面你再说你是小六,我第一感觉你一定是疯了,这么性格迥异的人 对不起哥哥,都是我不好,云湛搂住白梵路,但你现在知道了,我真是有苦衷的。 比起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却一个字都不能说,一个表情都不能流露,还要不停地被你误会,被你讨厌,被你抛弃我更惨的好不好,你说是不是 云湛边说边在白梵路身上乱蹭,再兼那种招牌小狼狗乞怜的神情,直叫人丢盔卸甲,举双手投降。 白梵路笑着,是是,你惨你惨。 那你要怎么补偿我?正好借题发挥。 昨晚不是刚补偿过了?白梵路小声埋怨。 云湛笑得促狭,哥哥你色色,脑子里在想什么呢。 白梵路窘得满脸通红,你 云湛亲亲他,我要你搬去和我一起住。 什么?同居吗?这进展未免也太快了但其实说快也不快,严格算来他们都已经是老夫老夫了。 好不好嘛哥哥,你搬来,我们一起配剧更方便啊。 我让我考虑考虑。 马上就月底了,又要交房租了吧?你租房子还是一笔开销,我的房子没有房租也没有房贷,你搬来,省下钱还可以给二姐他们,那不是更好嘛,几千块够承包一个月奶粉了。 云湛眼里闪着算计的光。 这好像也是白梵路犹豫不决。 云湛掀开被子,麻溜滚下床,那就这么决定了,我现在就去帮哥哥收拾东西! 哎!白梵路没叫住人,突然想到不对,他怎么知道我是月底交房租云湛!你给我回来! 恋耽美 反派师兄不想入魔[穿书]——白鹭爱吃鱼(105 虽然过程是鸡飞狗跳了点儿,但甜蜜的夫夫同居生活还是如所期待拉开了帷幕。 某天,白梵路坐在电脑前,边开QQ边揉腰,下面头像一片平静,怪了。 白小路:【你怎么不催我干音了?好不习惯。】 策划简灵:【已经交了呀。】 白小路:【交了?】 不对啊,白梵路想,他正跟难卡h中呢,这第二部 的h戏可难多了,再说那家伙去外地参加作者会,回来连续两个晚上把他折腾够呛,哪还有时间精力录音啊。 策划简灵:【小白你不会是录h太过火,失忆了吧?你昨天半夜发给我的,还是说你梦游?】白小路:【昨天半夜?】 策划简灵:【真失忆了?喏,你要不要自己听听?你录完听没听啊?啧啧啧那娇喘那背景音听得我幻肢都等等!】白小路:【?】 策划简灵:【我发现一个问题,你给我的是你俩合成音啊等等、等等让我理理我的天!这该不会不是合成,是真枪实弹现场版吧!】白梵路脑子一慌,飞快点进邮箱查看发件记录,果然看见已发送里一封邮件,昨天半夜两点。 他那时候绝对睡着了!所以 哥哥!云湛走过来,手自然落在白梵路腰间,我熬了粥,你想在这儿吃还是去餐厅吃?你要去餐厅吃我就给你把垫子拿出去。 白梵路转过头,指着电脑屏幕问,这是怎么回事? 云湛看见页面上的内容,面不改色心不跳,那个啊,不是策划一直催的音嘛,我就交了,省得她着急啰。 你你是怎么录的这个 这还不简单?云湛从枕头下摸出一支录音笔,这个,国产大品牌,只要999。 白梵路眼皮狂跳。 云湛还在说,你听了没?我觉得音质细节都很惊艳,完全不需要后期处理,稍微配个乐烘托气氛就可以了,这样你还能省事。 这下不止眼皮跳,手也在痒。 云湛故作惊讶,哥哥这是什么表情?要是你觉得不满意,我们还可以再录一遍嘛。要不,就现在? 云湛你去死! 可惜没死成,被云湛按在椅子上,低头磨磨叽叽半天,耳朵边传来那人酥到指尖发麻的喘音。 哥哥我昨晚已经死过好几次了但现在再来一次,我也甘之如饴 不过说实话这种时候你最喜欢听我哪种声音?少年音?帝王音?还是现在这种天然无修饰 都都不喜欢 要死了这耳朵真的顶不住啊!白梵路身不由己在溺毙与溺卒之间反复横跳。 云湛呼吸撩过他耳垂,哦都喜欢啊那我就都试试看看哪种最让你受不了 喂你别现在是早上啊我、我还没吃饭呢你个禽兽! 打闹声、低笑声、抗议声,最后都变成了撕衣服和接吻的声音。 电脑屏幕上,策划的QQ头像还在不停闪烁,滴滴滴滴 【喂,小白,你怎么不回我话了?】 【我貌似闻到了jq的气息】 【不是吧你们天理昭昭下白日宣淫,给我适可而止啊喂!】 【虽然但是,为什么没有视频啊,光听声音怎么能够!】 【内牛满面QAQ这年头想吃狗粮都得会穿屏幕吗】真烦 轻轻一声叹息,鼠标在推搡中被人点了一下,叉掉QQ,出现了网页页面。 那是QQ空间的一个加密日记,浅蓝色的信纸,上面两行手写字。 问我为什么隐身只对你可见? 因为我答应你的,我在,就会一直都在。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完结了~qaq 深鞠躬感谢一直陪伴云白的课代表们还有投资人们!!!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