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剑会英雄(刚六美系列)》 正文 第 1 章 情剑会英雄(刚六美系列) 作者:雷恩那/雷恩娜 第 1 章 小说下载尽在恋耽美.[]整理 初会英雄 仙霞岭隘口,一处用几块木板和干草搭成的小小茶棚,外头摆了几张粗糙桌椅。这地段虽是两湖入闽浙的一个通道,但须沿着武夷山道一路过来,若非对当地形势了如指掌者,极易在崎岖路径中迷途。 因此,寻常时候,在这山岭半腰的小棚子里歇脚喝茶的过路人,绝不会没位子落座,而今儿个这等“盛况”,还真是空前、是平生首见。 二十来名灰衣汉子占满整处茶棚,没椅子坐的倒也爽快,不是靠着土壁蹲下,要不就席地而坐,每人后背皆用黄巾绑住一长形木盒,即便休息,仍不见谁卸下。 此时,众家汉子手中各持一大碗茶水,咕噜咕噜地,三两下便喝得碗底朝天,而茶棚老板持着长嘴大壶在众人中来去穿梭、添茶加水的,忙得不可开交。 “大老爷,还需要点儿什么?”茶棚老板擦了擦汗,笑嘻嘻朝一名蓄着落腮胡,长得虎背熊腰的中年大汉殷勤询问。茶棚的生意小归小,但也屹立了不少年头,接触的商旅过客多了,多少懂得察言观色,他敢打赌,这个长得像头大熊的汉子肯定是这群人的头儿。 “呵呵呵……这茶水还合大老爷口味吧?!不是我说嘴,咱们仙霞岭的山泉又甜又甘,沁人心睥,肯定让大老爷一喝再喝、三喝四喝、五喝六喝,喝了还想再……”他正自夸得意,那中年汉子忽地大掌一拍,“轰”地大响,一张木桌眨眼间断成两半。 “你他妈的一张臭嘴!老子哪里老啦?!”中年汉子倏地立起,气势惊人,吓得茶棚老板连退五大步,一跤跌坐在地。 带头的发标,按理说,众家汉子们该要有所行动才是,但二十几双眼睛却在第一时间,同时瞄向与中年大汉同桌的那名十六七岁的劲装少年,见少年神色寻常,把一碗茶徐徐喝完,众人又默契十足地收回目光,自在地于原地休憩。 “喝茶就喝茶,妈的,你话还真多!上辈子是苍蝇啊?!还敢说老子老?!”中年汉子声如洪钟,两只钵大的拳头在半空挥来舞去的,落腮胡气得张扬。 “大、大、大、大大大……”茶棚老板缩成一团兀自颤抖,想说几句讨饶的话,却不知何处得罪了人;他抖着声,也不懂为何,两眼学起那些汉子,自然而然地别向那名少年,后者对他做了个眼神,微微摇首,他心一惊,赶忙噤声,后头一个“老”字终于吞下肚去,才没引发更剧烈的反应。 “我哪里老啦?!我‘九江四海’窦大海在江湖上扬名立万,黑白两道听这名号,任谁都得给些薄面。敢说我老?!你他妈的……” “阿爹。”低柔的声音由少年口中吐出。 “存心惹老子生气!我非要……” “阿爹,别气了。您吓着这位卖茶大叔了。”少年再语,那声调已然确定,竟是姑娘家柔软的音色。 “招弟,你听见啦!他骂我老?!”窦大海还再吹胡子瞪眼。 窦招弟,正是这位男装打扮的姑娘,望住爹亲,她叹了口气: “大叔没骂您,称呼爹‘大老爷’是敬重之意,阿爹……别再借题发挥了。”心中再清楚不过,爹之所以怒气升腾,大半原因是这趟闽浙之行应委托对方的意思加派镖师护航,却被要求不能打自家旗号,一切得低调行事,这对“九江四海”窦大海来说,行走江湖十数年,可还没受过这等窝囊气。 招弟唇微抿,忆起几日前,家中大厅爹和云姨的一嘲争战”—— “什么臭规矩、烂要求?!偷偷摸摸的,做贼啊?!老子不接!” “不接?!呵呵呵呵……来不及啦!我已经替姐夫接了,订金五千两白银也入了账房,姐夫若不走这一趟,四海镖局等着砸招牌吧!” 经营镖局首重信用,名誉断不能毁,得做到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而云姨已代替四海镖局对他人许下承诺,绝无转圜余地,正因如此,爹才被迫妥协,气呼呼地领着一队人马上路,可招弟心知,除爹亲外,其他镖师并不认为未打四海的旗帜沿途张扬,是什么天大的污辱。 窦大海一张褐脸微微泛红,两道浓眉纠结着,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过分了些,藏在胡中的嘴撇了撇,声量终于压下。“那、那那他可以喊我‘大爷’,做啥儿添个‘老’字?!礼多必诈,这茶棚说不定有问题……”唉,真是欲加之罪。 他还嘟嘟囔囔说了些什么,已听不清楚,两只大脚却走到茶棚老板面前,吓得后者又是一阵哆嗦。 “茶钱啦!”他粗粗鲁鲁把五锭白银塞进对方怀里,临了还呼了句:“妈的,我妖魔鬼怪啊?!这么不经吓!” “大大、大爷,用不着那么多……”茶棚老板见那男装姑娘又朝自己使眼色,声音陡地转小,没敢再说。是五锭的白银呵……抵过茶棚三年生意。呵呵呵呵…… 明明想赔偿人家,却故意说成茶资,深知爹亲要面子的脾性,招弟微微一笑并不说破,缓声道:“这位大叔,烦劳再添碗茶。” “好好、没、没问题!这儿啥儿都缺,就是不缺茶!” 菜棚老板七手八脚爬起身,正欲过来,此一时际,一声哨音陡地破空响作,清厉远长。众位镖师都是老江湖了,立知情势有异,猛地立起,腰间刀已出鞘,须臾间,两旁山壁上和前后路各有人影现身,人数众多,团团堵住隘口。 窦大海跨步向前正欲察看,不及开口,山壁上的人皆跃将下来,抡刀就攻。 “爹!小心!”招弟扬声大喊,“刷”地拔出背上长剑,进步,左右连排,巧妙地逼退几人。此时,前后二路都已攻来,双方混战,刀剑相击声响彻隘口。 “老大,他们每人都背着木盒,抢谁?!” “全抢啦!咱们人多,五个打一个,还抢不到吗?!今日索性就灭了‘九江四海’,在道上大大露脸!”右颊上拖着条丑疤的壮汉大声下令。 窦大海已认出对方,气得哇哇大叫:“他妈的黑老虎,手下败将,上回劫镖不成,让你给逃了,今儿个带着一群不成气候的喽,敢来打老子主意。老子今日不挑了‘黑风寨’,把你打回原形,我窦大海三个字倒过来写!”说罢,徒手叩住二名喽罗的喉颈,大脚一踢,将人踹得飞远。 闻言,黑老虎却胸有成竹地狂笑,一面砍向四海镖局的人。“那你还是改姓‘海’吧,海大窦,也是个名!”霍地又是一声长哨,黑风寨众人得令,一把把的石灰跟着撤出,接着五人一组摊开细网,没留神,十来名镖师已落入险境,好几个双眼吃进石灰,痛得大骂,无奈被捆在网中动弹不得。 黑风寨的人将落网镖师背上的黄巾一个个扯开,却发现木盒里空无一物。 “撒石灰、张网子,再抢!”黑老虎又喊。 “卑鄙小人!”招弟骂了一句,堪堪闪过扑来的细网,心中怒急,回首见爹爹那方尚能应付,她持剑欺近黑老虎,“刷刷刷”连续三快招,心知今日情势凶险,非先擒贼王不可。 “招弟,小心对头的下流把戏!”窦大海一柄九环钢刀已然祭出,打得围攻众人落花流水,一面狂呼提点。 “妈的!哪里来的臭家伙?!” “老大,她是四海镖局的窦大姑娘,剑法了得!”黑风寨里的包打听大嚷着。 黑老虎被突来的轻灵剑招逼得狼狈倒退,好不容易才稳住身体,定限一瞧,心连撞三大下,原来不是臭家伙,而是一个身着男装的俊俏姑娘。 招弟冷着脸,身轻如燕,想再次逼近黑老虎身旁,左右两方又来阻碍,她只得回剑挡架,还得分神留意几张虎视眈眈的细网。 忽地,听见里老虎兴奋狂喊:“抓了她!别伤她!我要她当黑风寨的压寨夫人!谁捉住她,谁就是副寨主!”这姑娘英气焕发,又俊又俏,可真对他脾味。 听到奖赏,黑风寨众人如疯了一般,成堆的人朝招弟扑去,隐约中,招弟听见爹爹叫喊,可是她根本无力回应,剑舞成花,团团护住自己。 她拔身上跃,欲跳出围困,身在半空,却不知谁扯掉背后的黄巾布,她惊呼一声,见那长形木盒飞离出去,而木盖子已然松开,一柄铁青长器掉将下来。 四海镖局所护之物就在她身上。 “是凤鸣剑,快抢啊!”底下的人瞪大眼,纷纷举高双手。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情剑会英雄(刚六美系列) 作者:雷恩那/雷恩娜 第 2 章 窦大海和剩余的几名镖师被分散围困,只能咬牙切齿已无力护镖,而招弟不愿弃镖而去,这关系到四海十数年来的信誉,比性命更重要,她跃起的身躯竟在半空挺腰,硬生生扭转方向,回身朝坠落的凤鸣剑扑去。 “招弟不可!”窦大海厉喊,心想,她夺回剑又有何用?!人肯定要落入对方手里。 然而,事情发生得太快、太迅捷,转变仅在肘腋之间,如电疾走—— 在场百余人,竟没谁瞧清那男子从何处而来。 鬼魅般现身,他一举凌跃在众人之上,就在窦大海狂喊之际,男子右手已截住飞坠的凤鸣剑,左臂陡扬,藏青色被风跟着卷起,将招弟稳稳攫在怀里。 这一下兔起鹘落,招弟脑中瞬间空白,行动全凭下意识反应。 她双手紧紧揽住男性腰干保持平衡,感觉腰肢束缚,这人将她如孩童似的挟在腋下,忽左忽右,在众人头顶上飞窜来去,待睁开眼来,自己已安稳立在约莫五尺高的突出山壁上。 微喘着气,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截飘扬的藏青披风,披风的半端裹住自己,而另一半则随意地斜系在男子肩上。底下传出吵嚷叫骂,招弟听不清晰,耳边除了微飒风声,只有男子的心音,如节奏明确的鼓声,咚咚、咚咚,强而有力,震人心魂。 猛地回过神来,终于意识到整个情势变化,招弟心一惊,迅速放开双手,跟着小脸陡抬,这瞬间,仿佛谁掐住她的颈喉,一口气狠狠哽住,上下难移—— 那是张黝黑略方的粗犷面容,额宽而正,两道剑眉斜飞入鬓,眉峰有着细碎的纹路,鼻梁挺直,唇型明显。很难凭着第一眼去断定此人的年纪,因他的人中、双腮和下颚处,满黑粗的短髭,整张轮廓沉稳成熟,然后是那对眼,炯炯有神,精光四迸,教人激赏。 面对如此的注视,男子剑眉微挑,似乎略感奇怪,感觉左掌下是异于男性的柔软腰肢,心下顿时雪亮,已不着痕迹撤回扶持。 “借剑一用。”他低声道,目中灿光流转,唇角微扬。 一时间,招弟心口发热,不知觉竟晕生双颊,来不及回话,“刷”地一声银光乍现,已见他拔剑出鞘,身似大鹏飞坠而下。 “他妈的!哪来的程咬金,跟老大抢姑娘,我……哇哇,杀过来啦!” “快!张网子、快撒石灰呀!” “大家并肩子上啊!打他个落花流水!” 喊归喊、叫归叫,黑风寨领人见这男子持剑在手,如虎添翼,招式变幻莫测,东刺一剑、西挑一招,细网遍剑即断,石灰全教剑气逼回,叫骂声渐渐让哀号声取代,莫不心中危惧。 而窦大海这边有了助力,剩余几人愈战愈勇,黑风寨见抵挡不了,大半的人已管不了他人生死,早夹着尾巴逃得不见踪影。 “这位壮士,咱们近日无怨、远日无仇,何以坏我黑风寨的买卖?咱们又不相识,我……哦……”黑老虎已难抵抗,身上多处见血,这半路杀出的男子似乎存心折磨人,每剑都刺入寸分,忽一招撩剑下劈,剑尖指住他的喉头。 见寨主被制,黑风寨剩余几名能走能爬的喽罗全一溜烟逃得不见踪影,受重伤的干脆躺在地上装死,而之前被细网所困的镖师们皆让窦大海等人救出。 “壮、壮士,大侠……咱们有话好说,你若放我……”黑老虎话音陡断,那男子不听他嗦,向前一送,剑尖贯穿他的颈喉,又迅雷无比抽回,一道血箭激喷而出,凤鸣剑上却无血凝。 男子回剑入鞘,低沉语调响在隘口,回音灌耳:“我姓‘鹰’,鹰雄。” 一个名字,道明一切。 黑老虎膛目圆瞪,指着他欲说什么,但喉间只能发出“荷荷”短声,走了几步,终于气绝倒地。 四海镖局众汉子听到这个名字,无不心中一凛,众人尚自发怔,却见他以凤鸣剑挑起地上另一把长剑,握在手中,接着身形拔高,在山壁上借点跃进,稳稳地落在招弟面前。 被抱到这块突出山壁上,招弟进退维谷,想再去帮忙阿爹,偏偏她轻功还没练到十分火候,只能眼睁睁俯视,内心着急如焚,接着,却发现情况大异,根本不需谁帮忙,这男子武艺之高、招式之精,单一人就打得黑风寨丧胆奔逃。 她怔怔地瞧着他,心跳飞快,对他的激赏和佩服盈满胸怀。 “你的剑。”他道,将那柄拾来的剑器平递过去。 招弟瞥了眼剑,又专注地凝视他。“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剑?”适才形势紊乱,为护镖,自己的长剑在半空回身时没留神,竟尔脱手飞离。 他微微一笑,牙齿白而醒目,两眼瞄了瞄她背上的剑鞘。 “这剑 柄和那鞘身的纹路相同,剑身轻快敏捷,很适合姑娘家使用。” 闻言,招弟脸红了红,连忙宁定心思。 “谢谢。”她轻声道谢,伸手接过自己的贴身兵器,跟着手腕半转,剑首上的红穗飘荡,回剑入鞘的动作潇洒伶俐。 他眸中闪过赞赏的神色,不知怎地,对这小姑娘自然地心生好感,他蹙眉暗想,可能是她的眼眸澄彻坚定,直视人时坦然静毅,不急不躁,浑成大将之风。而自己向来喜结勇敢胆气之人,对方虽是个小姑娘,却同是性情中人。 “鹰爷,下来一聚可好?” 原还要说些什么,底下已传来窦大海响亮的唤声,他忽地朝招弟一笑,声音低沉,“握住我的手。” “啊?”招弟怔然,眨了眨清亮明眸。 “我带你下去。”他重申,左掌朝她递出。 “可是我……你……”她瞪住那只大掌,脸好似更红了。 “握住,不会摔着你的。”再次催促。对他而言,招弟纯然是个小小姑娘,还构不成多严谨的男女之防。 若无他相助,招弟心中自是明白,自己要安然回到地面,非得花点功夫不可。何况爹常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她这么忸忸怩怩的,倒要教人瞧轻了。 头一甩,她将右手放进他掌心中,感觉男性的大掌瞬间收缩,紧紧包住她的。 是自己心思太乱吗?招弟深深呼吸、暗暗调整内息,竟觉一股热气透进交握的肤中,整只小手执如火烧。 他安抚地笑了笑,将她拉近。“放松,跟随我的步伐。”语毕,他纵身往下跃去,藏青披风鼓胀,如展翅飞扬,招弟提气跟去,只觉一股力量在前头引领自己,他起她便起,他跃她也跃,在陡峭土壁上踩点,须臾,两人已飘然落下,安立在众人之前。 一站稳,招弟便挣开他的掌握,走至爹亲身边。她脸热、手热心也热,左手悄悄碰触脸颊,有些担心会让人瞧出端倪。 在场的一众汉子哪里知道她女儿家的心态,已自顾自地交谈起来。 窦大海豪气大笑,拱手向前:“原来是‘天下名捕’驾到,鹰爷的名声如雷灌耳,今日仙霞隘口上,我‘九江四海’得贵人相助才免遭劫,窦大海是有恩必报的人,大恩不言谢,他日鹰爷有何差遣,只需捎人带句话来,四海镖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天下名捕”,一个超常的官职,持御赐金龙令,他的职权不受州省各县管辖,却深入民间,游走四方,或与官方合作,或独自行动,仗剑卫道、铲奸除恶。 惟有刚正不阿、心存正念者,才能获此名号。 “窦爷客气了。”鹰雄朝众位汉子颔首淡笑,目光转到窦大海身边的小姑娘,不自觉多停留了一会儿,见她两颊融融,回给自己一个略带腼腆的笑,他深深瞧着,又缓缓调开视线,对住窦大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窦爷不必放在心上。况且,这黑老虎作恶多端,在江北一带干下不少歹事,我追踪他已有一段时候,今日终教他命丧剑下,实是快意。” 第 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 章 情剑会英雄(刚六美系列) 作者:雷恩那/雷恩娜 第 3 章 窦大海闻言哈哈大笑,两人又各自说了几句。此时,招弟扯了扯爹亲的衣袖,轻轻唤了声:“爹……” 没让女儿接着说话,窦大海忽地将招弟一把推到男子面前,爽朗道:“招弟,救你的这位鹰爷,正是爹和众位叔叔口中常提的人物。”略顿了顿,他拍拍爱女的肩背,继而道:“鹰爷,这是小女,窦招弟。” 窦大海手劲极重,这一推,招弟往前三四步才止住身子,一抬首,又对进那男子神俊的目肿中,两人间的距离仅差一小步,招弟强作镇定,直直回视。 “多谢鹰爷出手相助。”她声音低柔,双眉秀挺,自有一股英气。 鹰雄微笑,摇了摇头未说什么,锐利的眼却紧盯住她,随后将凤鸣剑递去。 “将剑奉还。” 招弟再次轻谢,伸手去接,不知怎地,心跳得好急,他藏青色的披风随风致扬,隐隐约约将那男性爽冽的气息融入她的呼吸中。她陡地紧握住那柄剑,心中直勒令自己不可失态。 取回护镖,她退回爹爹身旁,轻声道:“阿爹,几位叔叔遭暗算都受了伤,咱们先过隘口,找个地方安顿可好?” 窦大海颔首:“这是自然。”他忽地浓眉深锁,似为某事烦恼。 招弟心思何等细腻,早料到爹爹心烦什么,继而道:“这凤鸣剑 必须在期限内送至温州安家堡,现下离约定的日子只剩五天,招弟想带着剑先行一步,待几位叔叔伤势无碍,阿爹再起程至温州,如此分头行事,双方都顾及到了,招弟认为是最佳的方法。阿爹认为如何?” “可是你单独一个,又是姑娘家……”唉,为什么老天爷不给他一个儿子…… “姑娘家又如何!虎父焉有犬女?!”每回想让自己的意见获得认定,招弟只须对爹亲丢出这一句话,立马收到教人满意的效果。 就见窦大海当空挥了一拳,豪气地喊:“说得好!虎父焉有犬女。就听你的。”授着,他眼珠子滚了滚,落腮胡中的嘴撇了撇,沉吟半晌却道:“可是……还是不太放心哩……” “窦爷,可否容鹰某插个话?”鹰雄听他们父女间交谈,大致推敲出现状,脑中一个念头闪过,没多思索,已开口出声。 窦大海和招弟同时望向他,有些不明究理。 鹰雄目光和缓,淡然地扫过招弟,声音持平,“鹰某有一私事亦要上温州一趟,若窦爷不嫌弃,在下很愿意护送窦姑娘抵达目的地。” 很愿意?话一道出,清清楚楚传进自己耳中,他内心微突,才惊觉这还是生平首次用“很愿意”三个字,他向来寡欲淡薄,怎有如此想法?心下怪异,不由得暗暗苦笑。 招弟一听,又惊又愕,没料及他会有这般的提议,定定瞧住他,两颊染红,一时间心情动荡,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而窦大海可乐了,有“天下名捕”陪护,此人重然诺、守信义,兼之武功了得,招弟定能安全到达温州,将护镖送达。 他哈哈大笑,又把发怔的招弟用力推向那名昂扬男子,直要送进对方怀中,忘形地道:“鹰爷,那小女就托付给您啦!” 出仙霞岭至温州,最快的方法便是利用瓯江河运。 与阿爹和众位叔叔别过,约定在温州悦来客栈相候,招弟将凤鸣剑入盒,重新绑在背上,与一名尚称陌生的男子单独踏上行程。 初初的错愕平息下来,能与这样的英雄人物同行,招弟内心其实是既兴奋又欢愉的,然后,还带着点自己也不太明白的……羞涩。 羞涩?招弟不由得斥责自己,她是江湖儿女,往后要继承四海镖局的家业,该要心胸广阔,怎兴这种小女儿家的心态? 奋力将这怪异的反应压下,抛诸脑后,她不愿去深思。 鹰雄对这一带似乎极为熟悉,出隘口,两人在丽水上船,招弟看着男子款式的劲装,但谈吐举止间并不刻意模仿,那船老大见这个高大威猛的汉子带着一个男装的小姑娘,心中纳闷,却也不敢问出口。 船在瓯江上行了三日,这三日,鹰雄沉静寡言,但对招弟却十分看顾,他既已允诺窦大海将这小姑娘安全送至,就必定尽力为之。 入夜,江风凄冷,招弟由睡梦中模糊睁眼,会发觉自己身上多了一件藏青披风,而那男子总爱立在船头,身影孤独,不知心思何处! 以往,招弟由爹爹和众位镖师口中听过不少有关他的豪情逸事,每一件皆要人热血沸腾,抚掌赞佩。那时,对“鹰雄”二字,她脑海中已有一个模糊的影像,如今轮廓落实,他便在自己面前,内心自有许多钦慕之言想对他表明。 但这几日相处,他沉默少言,招弟咬了咬唇,只得将满腹话语压下,却忍不住要去猜想他眉目间偶然流现的孤伤,到底为何?! 这样的男人呵……肯定有许多说不完的故事。 终于,小船在第三日傍晚抵达温州。 离委托的期限尚有二日,招弟决定先在客栈落脚,好好休息一晚,待明日清早,再将凤鸣剑送至安家堡。 在悦来客栈订下两间房,这一晚,两人在客栈大堂用饭,鹰雄吃得不多,却连喝好几坛酒,仍不见醉意,但眉宇间已淡淡地染上一抹忧伤,恐怕连他自己也未察觉。 招弟暗暗打量、思索斟酌,想启口询问,又觉鲁莽,只能怀抱着疑问,结束了这顿晚膳。 “我已吩咐伙计送热水上来,梳洗过后,好好休息吧。”他送她至房门口。 招弟“嗯”了一声颔首谢过,跨入房,合上门。 “鹰爷!”忽地,门又由里头打开,她探出身子,出声唤住他。 鹰雄止步回身,温和地回望。“什么事?” “我、我……明天,你、你会陪我上安家堡吗?”唉,她才不是要问这个。招弟内心暗自长叹。她想问的是—— 他为什么瞧起来这般忧伤? 是不是遇上什么为难的事? 愿不愿意说给她听,让她帮忙出个主意? 可这些话到舌尖,仍硬生生绕了回去。 “当然。”他平静回答:“我答应过窦爷,自要护着你直到他抵达此地。” 听到这样的答复,招弟一时间有些落寞,冲口又问:“我阿爹来了之后呢?你要往哪里去?” 没料及这小姑娘有此一问,鹰雄微微一怔,很快便宁下心思。 “结束在温州的私事,我有我分内的事情要做,届时,也不确定会在何处。”他说的全是真话,无一字虚言,他前不久才完成一个任务,的确得等朝廷御令,才能决定下一个去处。 招弟以为他不愿说,心微微拧着,有些自作多情的狼狈。 “是吗……我知道了,那、那……晚安。”她点点头,深深呼吸,再次关上房门。 第 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 章 情剑会英雄(刚六美系列) 作者:雷恩那/雷恩娜 第 4 章 立在门外的鹰雄又是一怔。 对他而言,他能凭着微乎其微的线索,追踪到破案的关键,能猜测出一个穷凶极恶之徒行事的心态,能知悉一切江湖上诡诈的把戏,可如今,对一个小姑娘家心里想些什么,他竟半点儿也摸不着头绪。抬手欲要叩门,忽然间,觉得自己的举止大异寻常、如此奇至。 唤她出来,是他想弄懂什么?还是想对她解释什么吗? 有必要吗? 随即苦笑了笑,他放下手臂,终于步离那扇门。 别易今朝 夜半,深沉静寂,虫已歇鸣。 温州城郊,坡地起伏,曲线温柔,他提着一坛酒静静行来,月光将斜长的身影印在脚下。 不使轻身功夫,他步伐和缓,薄披肩撩在身后随风轻飘,头微微低垂着。由后头望去,瞧不见男子的五官神情,但那样的身影寂寥郁抑,带着难以解释的孤伤,似乎在凭吊着什么。 又行里路,隐约可闻河水声,他翻过最后一个坡顶,笔直朝河岸步去,悄无声息地,来到临水而造的坟前。 静默地伫立着,许久,一动也不动,仿佛与那坏黄土一般,已不带生命。 突兀地,一声冷笑逸出唇边,他俊颜微侧。“出来吧。朋友。”低沉嗓音有股不可抗拒的威严。空气在瞬间窒了一窒。半晌,破地锐目锁住的矮树丛中,一个纤细的黑影站了出来,毫不踌躇,直直来到男子的面前。 “鹰爷,是我。”招弟两手握在身侧,抿了抿唇,勇敢地迎视他。 鹰雄不由得怔然。适才步出城外,他便知遭人跟踪,以为是武林中的恩怨,有人寻仇来了,毕竟,如他这般在江湖上来去,在正邪里闯荡,吃过他苦头的宵小之辈不知凡几。他等着瞧对方的把戏,没料及竟是这个小姑娘。 招弟见他不语,只得硬着头皮歉然地道:“我回房后睡不着,在窗边坐了一会儿,今夜十五,月娘好大好完,我瞧着瞧着……就见到你跨出房门,穿过天井,我心里头好奇,所以……所以就偷偷跟来了。”今夜的月娘的确又大又亮,将她羞窘却又故作镇定的模样完全呈现。 “对不住,是我不对。”她微微福身行礼,心中甚是难堪。 沉吟片刻,鹰雄终于开口,双目锐利地盯住她。 “窦姑娘,你可知悄悄尾随我身后,会有多大的危险吗?”略顿了顿,又道:“江湖走踏,危机四伏,不知跟踪在后的人是谁,我可能会为了先发制人,一开始便下杀手,就如这般——”话未落,他出手迅雷不及掩耳,招弟只觉眼前一花,不能抵挡,头顶已教他用五指按祝 “天灵盖是人最脆弱的部分,只稍灌入掌气,或五爪一捺,你还能有命吗?”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是否恼怒着招弟的跟踪,但话中警告的意味很是浓厚。 他双目微眯,五指精确地掐住她顶上的要穴,稍稍施劲。 “我这一抓足可碎石,你不怕吗?” 招弟想摇头,可是无活动弹,眼珠子往上瞄了瞄他的健臂,接着缓缓与他对视。“鹰爷的手劲当然不容小龃,果真施力,招弟绝无活路,可是……你不会下手的。”心中笃定,她甚至慧黠地对他眨了眨眼。 “是吗?”他挑眉,冷笑,仍不放手。 “鹰爷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守信义、重承诺,在仙霞隘口时,你曾亲口应允我阿爹,要毫发无伤地看顾我、送我至温州,直到我们父女会合。”她语气低柔了些,瞧见男子眼瞳中闪烁两簇火光,似笑意隐隐。深深吸了口气,招弟又道:“你不会对我下手,至少现下、在这河坡上,我会安全无虞,你绝不会自毁诺言,毕竟……我阿爹还没来呢,你尚得把我完整地交还回去。” 这小姑娘竟懂得拿话挤兑他?! 鹰雄轻唔一声,看她的目光柔和许多。月华照映下,那张小脸仍带稚性,眉眼舒驰,想自己不知多长她几岁,江湖阅历不知较她丰富多少倍,如今却让她用话堵死,拿一个小姑娘家莫可奈何? “鹰爷对我气恼,是我不对。但若要杀我泄愤,也得等我爹来。” 她真不惧他。 忽地,胸臆中发出雷般的笑声,响动四周,寂静顿失平衡,他这一笑,震乱小河清澈的流音,震乱拂过草坡的风速,也把招弟的神智震得傻愣傻愣地,小嘴微微张着,眨也不眨地瞧住他豪气的笑容。 这个清寂的夜似乎起了变化。 片刻,笑声渐歇,他终于收回五指,点点头道:“没错。我不会自毁诺言。”跟着,目光在她面容上打转。 相处至今,到现下他才详细地打量起招弟的长相,之前只觉得小姑娘一对眼眸特别明亮,蕴含着沉稳气度,而今月光皎洁,芙容镶上一层银辉,眉清目俊,鼻梁秀挺,也是张可人容貌。 那爽朗大笑缓和了男子粗犷的轮廓,招弟胸口好痛,不禁咳了咳,才知自己瞧痴了,竟忘记呼吸。 “鹰爷为什么笑?”好不容易回过神,她费力地稳住气息。 鹰雄没回答,深刻地瞧了她一眼,身躯径自转向,去面对临水的那个墓冢。 想也没想,招弟举步跟了过去,旋到他面前。不知怎地,她就是不想瞧他的背影,总觉得那宽阔的肩上承担着什么,沉沉地压住,流泻出过多的沧桑。 鹰雄不理会她,只将视线沉默地停驻在墓碑上,前一刻的放怀笑意早已收敛,他眉峰微锁,忽地“咚”一声、戳破酒坛上的封膜,提坛便饮。 随着他的目光望去,招弟见那墓碑用坚石打造,上头刻有一男一女的人名,字体雄劲、入石寸深,而立碑者正是身旁沉默饮酒的男子。 死能同穴,是一对情深爱侣吧! 他眉宇间浮现的忧伤,却又为何? “他们是谁?”此话间出,招弟顿觉后悔,她没忘记之前他送她回房,在房门前那段对话,而这一问,自己又触犯到他的隐私了。 鹰雄仍由日顾地喝酒,灌下半坛,却将剩余半坛洒在坟前。 “我的义弟和义妹。”酒坛已空,“咚”地一声教他抛到小河中了。 招弟怔了怔,没想到他会回答,也没料及会是这样的答案,使她不由得要去猜想,这其间到底藏着怎么的故事?如何的惊心动魄?竟让一个昂扬豪迈的男子心怀忧伤? 能问吗?她两眸紧紧地看着他,几次掀唇皆未出声,终是忍下。 他似乎不想多谈,动手拔除上的杂草,迅捷地整理墓地,然后拍了拍覆着在石碑上的土尘,这时,一条白巾递到他眼下。 “用这个吧。” 他顺着白巾往上望去,注视着一张坦诚的小脸。 “怕要弄脏。”他没接下,仍用双掌拍扫墓碑。 “脏了洗过便是,有什么好怕的。”招弟抿唇微笑,白巾已自动履在石碑上,拭去黏在其上的灰土尘壤。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情剑会英雄(刚六美系列) 作者:雷恩那/雷恩娜 第 5 章 鹰雄动作稍顿,没再赘言,二人很快便整顿好这处墓,招弟转身往小河步去,感觉鞋面微微浸湿,她蹲下身,就着清明的月光,在河中揉洗自己的巾帕。 一道阴影缓缓罩住她,那男子已来到身后。 这个夜原属孤寂,在过往尘事中追思,自谴着、遗憾着,独自徘徊。但,却多了一个不相干的小姑娘。鹰雄双目深沉,瞪住蹲在河边的纤细身影,两脚已下意识朝她移动。 招弟拧净白巾,跟着起立回身,平声静气地道:“擦擦手吧。”第二次将巾帕递到他面前。 这回,他倒没想太久,伸手接了过来,在两掌间擦拭。 “只有姑娘家才会随身带着这种东西。”他道,闻到一股暗香。 闻言,招弟好不服气。“谁说的?!我阿爹就有。他有七八条可供替换呢。” 鹰雄低唔一声,挑了挑眉。“肯定是你娘亲为他张罗的,男子汉大丈夫,谁会把自用的污巾拿去薰香?” “不是我娘,是我家云姨,她是娘的亲妹子……我娘亲她……她已去世好些年了,一直是云姨照顾我们。”瞧瞧天上的月,玉盘温润,银光皎洁,柔和地铺洒着,想起云姨和家中姐妹,她心中一片柔软,侧首凝住他,自然便问:“你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只我一人。”他答得简单,却听姑娘轻轻叹气,带着惋惜。 “那岂不是孤单极了?我底下有五个姐妹,打小感情就好,笑一同笑,哭一起哭,喜怒哀乐有人陪伴,遇上困难相互扶持,还有云姨和阿爹……”她忽地停顿,摇了摇脑袋瓜,笑着又道:“你知道的,四海镖局在我阿爹手中闯出名声,鄱阳九江一带,人人都知我阿爹大名,他呀,一直很想有个男孩继承家业,可是偏不能如愿。” 鹰雄唇角微弯,嗓音略沉,“所以,你才被取作‘招弟’?” 她颔首,两颊晕红,声音清朗中夹带笑意: “爹想看我能不能为窦家招个弟弟,但希望还是落空了,我二妹名叫‘带弟’,三妹是‘来弟’,四妹和五妹恰巧是对双胞,爹本想再找两个什么弟的名字取了算了,云姨却大大反对,说道一堆的‘弟’,弄得不知谁是谁,唤个名字还得想半天,两人为此起了好大的争执,最后,双胞胎的名是由娘亲起的,四妹叫‘盼紫’,紫色的紫,音同男子的子,五妹名唤‘德男’,道德的德,音跟获得的得一样。唉……这才停止了云姨和爹之间的争吵呢。”她迅速瞥了他一眼,见他眉眼淡静,蓦地止住话题。 “怎么不说了?”他问。 “鹰爷不爱听的。”她叹了口气,仍微笑着,“每回提到家人,我总要说上一大串,拉拉杂杂的,也不管旁人愿不愿听,这习惯真得改改。” “我想听。”他忽地丢出一句话。 招弟顿住,瞪大眼眸,瞥见男子双顿略削,宛如一对笑涡。 他主动问:“你说你底下有五个手足,尚有一位姑娘吧?你爹爹为她取了什么名字?”这些家人之间的趣事似乎离他极远,早习惯孤独一个,除了义弟义妹尚在人世的那段岁月,虽欢乐,亦是聚少离多,而今……人事已非。 招弟噗嗤地笑出声来,离开河边,越过他面前继续步去,今晚月色温柔,夜风凉爽,很适合散步。 不太明白怎么一回事,是为了听她叙说家中趣事?亦或突然升起散步的兴致?等鹰雄回过神来,才发觉双脚自有意识,已跟着她身后而去,两人在草坡上信步缓行。 好一会儿,招弟终于开口:“双胞之后,我还有个六妹,阿爹到此已然心死,他和娘亲向来恩爱,互敬互怜,绝不愿为子嗣问题纳妾。”她瞅了他一眼,眸光如星,笑不离唇。 “我六妹名叫‘金宝’,那是我阿爹为窦家第一个男孩想出的名字,一直搁在心底,最后干脆起给六妹。金宝、金宝地唤着,我想多少能弥补他的遗憾吧!” “你阿爹不该心有遗憾。”他低低一吐,双臂负于身后。 “为什么?”她轻问,脚步放缓,与他并肩。 “你是个有胆量、有见识的姑娘,虽未见过你的五位亲妹,但我想,她们定也如你这般,不让须眉。你阿爹有女如此,自该欢喜。”这些话未经思考,极轻易便冲出口,鹰雄真觉得这小姑娘特别。在仙霞岭隘口力斗群恶、舍身护镖,与他对视时能从容不迫,敢大胆地以言语挤兑,不怕他威胁,与以往所遇的女子相差甚多。 这番话敲进心里,涌出热潮,招弟脚步陡地停住,侧身望向他。 “鹰爷过奖了。我阿爹若听到这话,不知会如何欣喜。他虽想要有个儿子,可对我们六个姐妹却很疼爱,极会护短,小时候,孩子间打打闹闹是常有的事,若咱们六个有谁和别家的孩童打架吵嘴,让对方告上门来,阿爹不问青红皂白,直接认定是对方的错,他呀,有时也像个孩童……”双手互握着,下意识绞着十根指头,她笑着又叹:“我阿爹好称赞你,若他知道你这么夸窦家的女儿们,肯定笑得合不拢嘴,要连敬你三大坛酒。” 鹰雄笑出声来,低沉回荡。“那我就同你阿爹喝个尽兴。” “鹰爷得空,上一趟九江的四海镖局吧。我阿爹酒窖里藏着好几坛佳酿,你能来,他绝对要和你喝个畅快。”招弟的邀请,是诚心挚意的,却不知他肯否应邀。 “有机会,定去叨扰。”答得随意。 两人再度拾步,月娘一会儿前、一会儿后,静静地伴着他们。 招弟心思转折,有些话问不出口,只能暗自地推敲斟酌。他和她是偶然结缘,还没相热到互剖心事,他会对她口出称赞,这点倒教她意外,亦心生感激。 但,她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在这男子眼中,她仅是一个小小丫头罢了,今夜她偷偷尾随,侵犯到他的隐私,他没多加追究,便是将她瞧成小女娃儿,才如此轻易地原谅了她,若换作他人,肯定得付出代价。 在她胡思乱想之际,鹰雄注意力亦放在她身上,见她小脸微垂,轮廓有些迷蒙,一股奇异的感觉在胸口漫开。他自嘲一笑,想起这还是生平首次,在月夜下与一名小姑娘散步,自义妹死去,他已许久不曾和女子这般亲近。 义妹……义弟……思及什么,他忽地回首张望,那墓地已隐在昏暗中,瞧不真切,而河面上载盛着皎洁月脂,品光点点,似叹似笑。 返回的路上,二人未再交谈,回到客栈后,夜已深极。 客房中,脸盆架上备着一盆清水,鹰雄卸去披风,双掌捧水泼洗面容,用衣袖随意拭净水珠,一垂首,却瞥见腰间那条姑娘家的巾帕。适才在水畔,他擦拭完双掌后,竟随手将它塞在腰绑里,顾着听她言语,便忘了还回。 将它取出,在清水中搓揉一番,拧净,晾在架上。 两臂抱胸,静静瞧着那方白巾,他双眉微蹙,忽觉温州的这一个夜大不相同,该是伤神悼念,寂静清冷,一个小姑娘的出现却改变了一切…… 变得……月色温和,风也温和。 翌日,鹰雄下楼时,招弟已在吵嚷的客栈大堂中占据一桌。 “早上好。”她笑盈盈,招手请他过来。 “我不知你爱吃什么,随意点了几样,鹰爷若觉不足,再点便是。” 对吃食,他向来不讲究,见桌上已备着一坛酒,什么都足够了。 鹰雄点点头,落座,二话不说便揭开酒坛,满满倒上一碗,仰首饮尽,再添一碗,仍喝得碗底朝天,连续灌下五大碗,这才暂歇,伸手取来一个胖白馒头,张口咬下。 “怎么?”他挑眉询问,不明白小姑娘为什么直盯住他瞧,却不动着。 招弟叹了口气。“空腹喝酒,最最伤身。” 他飞扬两道浓眉,以绑手拭去占在短髭上的酒汁,露齿一笑。 “对旁人或者如此,对我而言,一早起来没酒可喝,浑身都不舒畅。”说话间,已解决了两粒馒头,又饮下一碗酒。 第 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 章 情剑会英雄(刚六美系列) 作者:雷恩那/雷恩娜 第 6 章 她跟着笑出,神清气爽,语气却静:“你同我阿爹好像。”道完,自顾自地用起早膳。 鹰雄心下微突,想,怎么自己像起她阿爹了?他总捉不准这小姑娘脑袋瓜里在转些什么,没再多说,他向跑堂伙计又要了坛酒,喝个涓滴不剩,才稍解酒馋。 结束早膳,他和她步出客栈,前往安家堡。 无需打听所在,鹰雄如识途老马,穿过几条大街,转进一条石板巷弄,行到尽头,景象陡地开敞,瞧见一处大户人家的宅第。 “他们祖籍原在北方,为了生意往来,才将家族南移,你若以为会看到北地石堡建筑,是要失望了。”鹰雄从容地解释,已瞧出招弟心中疑惑。她真觉得“安家堡”取为“堡”,定是一栋好大的碉堡巨宅。 脸发热,她微微一笑。“鹰爷踏遍五湖四海,见识当然比我高啦。”她解下背上安置凤鸣剑的木盒,往前行去,心想将此物送达后,任务便算完成了。走了几步,却发现鹰雄并不跟来,她不禁迟疑地回头。 “你独自进去吧。我在外头相候。”他负手而立,语气持平。 这一瞬间,他目中闪烁,那情绪太快、太迅捷,如流星飞坠,教人无从捕捉。招弟心中一促,脑中顿时涌上好多的念头相互夹杂,每个想法皆未成形,模模糊糊的,却似有一条脉络连贯,毫无预警地,她记起昨夜水岸的那个双人,他的义弟也姓“安”。 擦下紊乱心思,未再聱言,招弟携木盒上前,向门前家丁表明来意,那家丁进去禀报,一会儿,前院响起骚动,一名老者匆匆步了出。 “在下是安家堡的老管家,请问姑娘是……” 招弟朗声道:“我是九江‘四海镖局’的人,这趟镖被指定得送达贵堡,今日特来交付。” 那人瞧了眼黄巾裹住的长形木盒,声音略颤:“方才家丁来传,说道姑娘护送前来的……是一把剑?!” “是。”招弟点点头,心中疑云不住地扩大,她以为安家堡亦在等待此物,可如今见对方惊愕的神态,却又不像。“里头是一把‘凤鸣剑’。” 剑名一出,那老者兀自一颤,双目迸出欣喜的精光,强接住激动地道:“你、你可见到那个委托的人!他、他、他怎么样!是否安好?!” 闻言,招弟的反应竟是回头别去,说要相候的那名男子却不见踪迹,可能正藏匿在某处,静静旁观着一切。 为什么要去瞧他!她暗暗纳闷,一时间也说不上来。 “此事非我所接洽,我只负责将剑送至,未见过对方长相。”她摇首回答。那阵子阿爹和她都不在镖局,待转回,云姨已应允这桩生意,谈妥价钱了,前来委托之人是男是女,她根本没想多问。 老总管脸色稍稍凝定,忽地回过神来,连忙道:“姑娘快快请进,我家老爷和夫人正在大厅候着呢。” 接着,招弟被引领入内,大门一合,经过半个时辰左右,又见那老管家送她出来,态度热忱可亲。 “窦大姑娘……”通才在大厅里已一番熟络,老管家送她至门口,老眉微拧,似有心里话想说。招弟不语,等着他主动开口。 “窦大姑娘,往后……往后若有人请窦镖局再护送东西到咱们安家,你若见到那个人,可否请姑娘转告他,要他……要他回来吧。”老管家顿了顿,目中隐有泪光,自言自语了起来。“这么多年,也不回来探望,说断就断,真是狠心肠,也不管老爷和夫人怎生念着他……” 招弟拱手,唇角微笑,不将心中疑虑表现出来,温言道:“我会知会镖局上下,若委托凤鸣剑的人再度前来,四海镖局的人自会将您的话传达给他。” “那就万事拜托了,窦大姑娘。”老管家拱手回礼。 “举手之劳。”她笑了笑,跨出大门离去。 沿着来时路缓缓走出,招弟神色沉吟,脑中思绪盘根错节,适才安家大厅上,安老爷子夫妇见到那柄凤鸣剑亦是难掩激动,提了许多问题,全关于那名委托人,可惜她没见到对方庐山真面目,根本无从叙说。 咬了咬唇,脑海中浮光掠影,好难掌握,她转出那条巷弄来到大街,街上人潮携攘、来来去去,忽地,眼角瞥见一截藏青颜色,她陡然抬头,鹰雄不知由何处现身,伴在她身边,并肩缓行。 “你……”刚出口,一道光凌厉地打入脑门,炸开一团浑沌。 招弟双眸瞠得圆大,定定地望住那张豪迈却带沧桑的男性面容,一个真相渐渐浮现 “那人是你……” 鹰雄挑眉,脸色瞬间僵凝,双目细眯。 “你为什么要躲?为什么不亲自将剑送来,却要透过四海镖局?其实……你从九江就一直暗中尾随着,仙霞岭隘口并非偶遇,若黑风寨没来劫镖,你也不会现身,是不是?你为什么不见他们,他们……他们很念着你。你知不知道?”原来,当日与云姨接触的人便是他,招弟也不懂为何能想通这一切,除一些微末线索,全凭直觉。 鹰雄震撼至极,步伐猛然顿下,两人杵在街心上,你瞪住我、我瞪住你的,也不管旁人投射过来的怪异眼光。 他喉头滚动,似乎极力地压抑住内心的波涛汹涌,额际泛出青筋,那神态并非震怒,像是一剑刺入最软弱的地方,教他无法招架。 “你去哪里?”他唤住调头欲走的招弟,声音微透紧张。 “我再上安家,告诉他们,那委托四海送剑前来的人就在这儿。” 他风也似的旋到她面前,掌如鹰爪,倏地扣紧她的手腕,力道之大,掐得她腕部关节发出“格格”轻响,半威胁地道:“你管得未免太多。” 招弟咬牙忍痛,听他言语,瞧他神态,心不由得一震。 是。她是多管闲事了,镖局仅负责护送委托之物安抵目的地,如今任务已成,她还管什么?以往,她从不曾这样毛躁、不识大体,怎为了这个相处不过几日的男子混乱思绪? “你、你放手。”她低低一道,手腕巧转,是解擒拿里的绝技,那男子顺势收手,没再为难她,但两道目光颇为严峻,高大的身材亦挡在她前头,不让她再回安家堡。 莫名其妙地,心微微发酸,招弟揉着教他舍疼的腕部,深深呼吸。 “是我管太多了,不自量力。‘天下名捕’是何等人物,你的事,怎轮到我费思量……只是……只是安老爷子和夫人很盼着谁能回去瞧瞧他们,还有那名老管家,他、他也同样盼着,托我将这些话转告那个前来委托之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如今对你道出,我、我再不去管了。”道完,举步便走,朝客栈方向回去,她走得好急,真怕……真怕会在他面前掉泪。 果真如此,不仅教他瞧轻,连自己也会瞧不起自己的。 “窦姑娘!”鹰雄紧声一唤,见她脚步微顿,仍继续往前。他极自然地跟了过去,心事沉沉,根本不知如何开口,更没想到这小姑娘把一切猜透了,心思飞转如电、见微知意,教他措手不及。 招弟疾步在前,已不去理会他,片刻便回到视来客栈,她跨入大堂欲往二楼客房,跑堂伙计认得她,急急将她唤祝 “姑娘,今早您刚出门,就有个留着落腮胡的大爷前来寻你,说是姑娘的爹。”客栈住房需登记姓名,欲寻找住宿房客,只需向掌柜查看登录簿子,十分方便。 招弟回神,赶忙问:“他人呢?” “在姑娘下榻的客房里呢。” 闻言,她奔回自己的客房,推开门,见阿爹果然赶来了,正点了坛酒和几色下酒菜,一个人喝得畅快。窦大海抬头瞧见女儿,呵呵地笑道: “招弟,那剑送到安家堡啦?爹安顿好受伤的人后,就连夜赶来了,以为只耽搁了一会儿,能在半途赶上你们,没想到你们动作真快。”砸了咂嘴,他还是呵呵笑着,满面红光,忽地道:“鹰爷呢?他不是同你一起吗?我要好好请他一顿,敬他三大坛酒,我窦大海无论如何定要交到他这个朋友,呵呵呵呵……这趟走镖虽说惊险,能遇上这等英雄人物,也很值得了。他人呢?” 招弟唇嚅了嚅,才想开口请阿爹别去打扰人家,楼下那名跑堂小二却在此刻跑上楼来,将一物递到招弟面前。 “姑娘,那个围着藏青色披风、生得魁梧高壮的大爷要小的把这东西交给您。” 第 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 章 情剑会英雄(刚六美系列) 作者:雷恩那/雷恩娜 第 7 章 招弟心一沉,下意识接过,是昨夜教他取走的巾帕,已洗得十分干净、整齐折叠着。 “他、他人呢?”紧声一问,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冲至围栏,由上往下瞧去,客栈大堂里并无他的身影。听那跑堂又道: “他把姑娘和自己的房钱结清,已经离开了。” “咚”一声,心沉到谷底,招弟脸色陡地雪白,也不懂为何,那落寞的情绪再再蔓延,几要不能呼吸。 他呀……根本只当她是个女娃儿,不懂事,偏爱管事吗?走得这般随意,是因在温州的私事已了,亦懒得与她牵扯? 招弟、招弟,你向来开阔潇洒,为何要去在意? 在心中找不出解答,只隐约听见阿爹在身后乱糟糟地吼着:“哇!怎么就走啦?!我还要同他喝几杯,聊个尽兴,还没好好谢他呢,怎么说走就走?唉唉唉、唉峻唉、唉唉唉……这一别,何时才能再相会啊?可恼啊,可惜呀!” 何时,才能再相见? 这一年,招弟十六,初会鹰雄。 这一别,千山万水,别易会难。 波澜隐隐 两年后—— 仙霞岭隘口,茶棚依旧,那卖茶大叔提着长嘴大壶,一手拽着抹布擦拭桌面,对住停下歇息的一行人殷勤招呼着: “窦大姑娘,两三个月没见着您啦!这会儿要上温州呀?来来来,坐这儿,阳光耀不着,凉爽一些。” 招弟颔首笑了笑,与同行的一名青衫姑娘同桌而坐,其余七八人皆是男性镖师,已自动分据其他几桌。 不等吩咐,茶棚大叔已在众人面前摆碗上茶,绕了一圈回到招弟这方,边斟茶边道:“怎没瞧见窦大爷?倒是由大姑娘和这位小姑娘领队。”两年前,黑风寨挑上四海镖局,兵败如山倒,黑老虎当场毙命,他躲在一旁目睹整个经过,印象深刻,而后四海镖局接下闽浙几趟生意,几次往来这隘口,总会在茶棚小歇,渐渐便热络了。 “大叔,这是我二妹,来往这隘口,往后也要承您关照。”招弟温言,眼神瞄向青衫姑娘,后者眉目严谨,气质较长姐清冷一些,她抬头对住茶棚大叔,薄抿的唇稍稍上扬。 他恍然大悟地点头。“原来二姑娘也开始走镖啦!这会儿窦大爷肯定在家享福,唉唉唉,真教人羡慕!” 近日,四海接了不少生意,局里的镖师几要全数出动,窦大海领着一队人马往四川去,也请了几名经验老到的镖师往北方走镖,而招弟、带弟和几名镖师负责护送这一支,九江的四海总局则交给云姨和其他姐妹坐镇。 见二名姑娘徐徐喝着,那大叔提着大壶跑去替镖师们再斟一回茶,又绕了回来,很有聊天的兴致,好奇地道:“瞧这会儿,没打四海镖局的旗帜,也没见到各位带着什么,窦大姑娘,这趟镖走得很怪呀……”他忽地压低音量,“到底保的是什么东西?” 招弟还不及应付,一只粗臂已由后头抓住茶棚大叔的衣领,提将起来,那大叔只觉脚下虚浮,一定眼,一张丑陋的黑脸与自己面对着面,满面横肉,恶狠狠地吼着:“卖茶便卖茶,你话待多?找死吗?!” 丑脸汉子突地扬高一拳,眼睁睁就要模在大叔脸上,他身材高壮魁梧,紧握的拳头又大又硬,若真打中这卖茶大叔,后果不堪设想。 “住手!”青衫倏动。 “李爷,且慢!” 见状,二个姑娘双双呼出,招弟由右方切入,想截住他欲将挥下的拳头,而带弟一扑上,腰间一对鹭鸯柳叶刀已然祭出,“刷刷”二声,前后则过他的门面,半点不留情。 在丑脸汉子手中,招弟轻易地救下茶棚大叔,正因太过轻易,她不由得怀疑,他仅是吓唬人,并非真要伤谁。待放下厥死过去的大叔,她回首望去,却见带弟已与那人狠斗起来,鸳鸯刀法凌厉扎实。 “带弟?”这是怎么回事?她焦急地喊着,试图找出适当时机介入。 一旁歇息的镖师全立了起来,错愕地瞧着眼前势态。 真不知该如何反应才是!因这位李爷正是此趟走镖的委托人。 “带弟、李爷,大家住手吧!”招弟朗声劝道,以手势要众镖师稍安勿躁。 “只怕我住手,窦二姑娘双刀连番砍上,我命休矣。”他哈哈大笑,东躲一招,西还一式,根本是逗着带弟玩儿。 在众家姐妹中,带弟性子最为清冷,行事三思,窦家中,只听大姐招弟的话。此刻她鸳鸯刀劈、撩、削、砍,一张俏脸涨得红通通,偏不肯收刀。 “大姐,这人……他这个人坏得很!是浑蛋!”骂了一句,招式愈迅。早想将他砍成十七八块喂狗,再忍下去,她鸳鸯刀自抹脖子算了。 众人看得一头露水,招弟心中又急又疑惑,双眸细眯,“刷”地一声,拔出背后的长剑,她弓脚疾步,长剑点出,迅雷不及掩耳地架开带弟的鸳鸯双刀,形势陡转,变成两姐妹相互对招。好几次,带弟想回身再砍那名男子,总让姐姐手中的长剑格开。 “带弟,别闹了!快住手!”双刀要砍,长剑要救,带弟若不收手,招弟只能一招招跟着格挡下去。到底,这一男一女结了什么深仇大恨?众家镖师疑惑归疑惑,好几位已将兵器擎握在手,戒备地瞪住一路同行的那位李爷,对方虽是委托人,但见二姑娘恼火模样,其中必不简单。 带弟仍不放弃,一面挡开长剑,一面注意那位李爷,见他双臂抱胸,目中闪烁戏谑神色,好似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带弟气得浑身发抖,理智飞到天云外,也不去理会姐姐刺来的长剑,左手鹭鸯短刀猛地以暗器手法对他掷去,接着纵身一跃,右手鸳鸯长刀朝他门面狠狠劈下—— “二姑娘!”众人惊喊。 “带弟!”招弟更是震惊,因长剑已然刺出,劲力难以收住,而带弟却不顾及,反身扑向那名丑脸大汉。 此际千惊万险,没人瞧清那名男子以何等手法制住带弟,跟着大掌击出,本欲扫偏刺来的剑式,但招弟见势极快,拼着气血翻涌,已硬生生在半途回势,不让长剑刺伤亲妹,可脚步止走不住,身子仍往那汉子冲去。 这一变,避无可避,眼见他的掌风已直接快要拍中招弟肩胛,众镖师哗然,刀剑齐出,围将上来,却怕不及救人。 招弟脑中瞬间空白,身躯感受到危险的逼近,但去势不歇,无处躲避,只能咬牙吃下对方掌力。她闭紧双眼,下意识等待着,忽然之间,一阵天旋地转,谁抱住了她。 两道掌力在耳边炸开,乱哄哄的,而勾在腰上的臂膀壮健有力,那人抱住她,正迅风似的往后倒退,这一刻熟悉而奇异,躁乱的呼吸吐纳中流进清冽的气息。 终于,一切定止下来,招弟微喘着气,缓缓睁开眼睛,然后是压抑在记忆深处的那截藏青色的披风,近在眼前,依旧半端裹住自己,半端随意地、潇洒地,斜系在他身上。 “你、你你……”招弟瞠目结舌,一时间说不出话。两年不见,那张男性面容豪迈不变,仍蓄着短短胡髭,粗犷依旧、沧桑依旧。 鹰雄垂首瞧她,神色平常,低低一吐:“别来无恙。窦姑娘。” 那一掌,是鹰雄替她挡下。 两名男子各抱住下个姑娘,单掌对单掌,“轰”地一声教人耳根生疼,双双倒退了小段距离,才泄去彼此排山倒海的劲力。 那丑脸大汉哈哈狂笑,不等众人下一步行动,竟挟持带弟扬长而去。 招弟回过神后,心中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仍强自镇定,再不去想鹰雄的出现,将乍见时陡生的汹涌波涛努力压下。 她吩咐两名镖师快马加鞭将消息带回两湖,并写了封信转交云姨,请她指派总镖局和各处分局的人手加入搜寻,而她则与随行的其余镖师分头追寻带弟和那个神秘的李爷。 第 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 章 情剑会英雄(刚六美系列) 作者:雷恩那/雷恩娜 第 8 章 出仙霞岭隘口,招弟往东疾行,经过大半天,仍无丁点蛛丝马迹。而天色渐沉,落日霞红,眼前有三道叉路,她伫立片刻,不知该选哪个方向,地上,自个儿影子被拉得又斜又长,她怔怔瞧着,发现另一个身影如她一般,由后头慢慢靠近,两个影儿在地上微微重叠。 她猛地车转回身,对住男子。“你跟着我做什么?” 别后相会,该要有怎般心情!招弟理不清、说不明,只觉得紊乱难当,她不去碰触心底热流,将全部精神投注在这件意外上。他要走便走吧,再不干己。 鹰雄怎知她心思转折,今日再见,觉得她态度冷淡许多,那对眼仍亮灿灿的,却多了股沉稳风采。步近,他深刻看着她,声音平静:“其余镖师皆二人成行,惟你独自一个,我放不下心。”本有一位姓赵的镖师欲与招弟同行,却见鹰雄尾随于她,便去加入其他人了。 听到这话,招弟微微一颤,连忙按捺心绪,回道:“我的能力足以自保,多谢关心。你……你走吧。” 她咬了咬唇,调头便走,随意选了一个方向,但鹰雄还是跟着来,以两尺左右的距离尾随不放。“你到底想怎样?!”招弟极少这般心浮气躁,她定住脚,猛地转身,两眼瞪得又圆又亮,双眉飞挺着。“你走吧!不要跟着我,我、我、我不要你跟呵……”她跺着脚,冲着他嚷。 鹰雄似乎颇为讶异,她乍现的嗔怒带着女儿家的娇气,小脸红通通的,唇微微张着,呼吸吐纳十分凌乱。他不太明白怎地一回事,是自己恼怒她吗? “窦姑娘……”他轻唤,心脏微紧,很自然地想安慰她,却摸不着头绪,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对。 话冲口娘出,招弟已然后悔,双手紧握在身侧,心终于渐渐平静。 她瞥了他一眼,随即低下,深深地呼气吸气了一番,才再抬首面对鹰雄,眸中流光,透着柔和的坚定。“对不起,我很失态。” 鹰雄又是愕然,神魂微浮,让她的眸光吸引,好一会儿才道:“窦二姑娘行踪不明,你心中担忧,情绪不佳,这很自然。” “我不是故意对你凶的。”招弟抿了根唇,眉目间继上莫名的落寞,注视着他。“说起来,我该要谢谢鹰爷才是。适才若不是鹰爷出手相助,那一掌就要打在招弟身上了。”两年前,他救过她,两年后,他再度相助,她的心自首次相见时已波澜隐隐,却不明白最真的原因。 闻言,他笑了笑,双目移向远方霞红,淡淡地道:“路见不平,仗义相助,毋需挂记在心。何况,今日掳走二姑娘的那位李爷,正是我要找的人。” “他是罪犯?江洋大盗?”招弟急问,眉心皱折,“他捉走带弟了……天啊!不行!我得快些拢到他们。”再晚,后果她想也不敢想。 “窦姑娘。”他猛地握住她的右上臂,不让她跑开。“你这么漫无目地的寻找不是办法,我已追踪他三个多月,从西域一路过来,在途中几次交手,那人绝非庸才,自有千百种方法躲开你们。”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招弟跺脚,“当日他上四海镖局,只说要保一只木盒到温州,那盒子仅仅掌心大小,他一直带在身上,并要求要与众镖师同行,这样的生意以往也不是没接过,况且他付钱很是大方,一次便把费用给足了,因为阿爹走镖至四川,所以就由我和带弟领队出来。没想到……没想到……他是你要缉捕的人……” “他来自一个神秘组织。我并非要缉捕他,是有些案件非向他问清不可。”江湖事,交缠纠葛,欲要弄清,就得找到关键之点。鹰雄不愿多说,再费心解释,以招弟目前的情绪亦听不进耳。 “我二妹在他手上啊!他若是好人、是正直的汉子,就不会随意挟走一个姑娘家!”她真的好急,一个姑娘教这样的恶人掳去,若他对带弟做出什么,毁了女子的清白贞节,该如何是好?!依带弟执拗的性子,定会想尽方法杀了对方,若不成,也要玉石俱焚的。 “该怎么办碍…”自意外发生,她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处理这个,设法那个的,尔后单枪匹马追寻而来,以为对方挟持一人,绝对无法跑远,此时却听鹰雄如是说,她苍白着一张脸,唇微微发颤,充满无助感。 “你别慌、别急,我会设法找到他和窦二姑娘,你信我不信,那人并非……窦姑娘!”他话陡断,见招弟忽地软下身子,连忙伸手撑住,让她靠进胸怀。 “我、我没事……”只是有些疲累。她眨眨眼,小手自然地扯住鹰雄的前襟,脑袋瓜在他壮阔的胸膛上踬了蹭,想甩掉晕眩感,并未感觉到这动作多像撒娇。 “你累了,需要好好歇息。”他叹了一声,明白招弟为着亲妹担忧焦急的心情。想她一个姑娘家,能临危不乱,将事情处理得有条不紊、指挥得宜,尚能支撑到这个时候,着实不易。 他垂首望住她两边发髻上微微颤动的蝴蝶珠花,肩膀如此单薄,不知怎地,心脏一紧,一股诡异却又柔软的感情流泻出来。 “得罪了。”忽地,他将她打横抱起。 招弟仍眨着眼,愕然地瞪住他,小脸白苍苍的,那神情好生无辜。 “鹰爷……你、你做什么?!” “赶路。”他声音持平,健步如飞,“他既然要四海镖局保一物上温州,我们就先注温州查去,说不定他与谁在那里接头。” “喔……”招弟怔怔地应了声,连忙又道:“鹰爷……请放我下来。我、我没事,可以自己走的,你抱着、抱着我,不方便……”四海镖局里,有谁听过她说话打结巴的?如今短短一句,说得断断续续的,半点也不像四海窦大。 他垂首微笑,阳刚气息夹入丝缕柔软,瞧得招弟心乱又紧。 “咱们得在太阳完全西下前至丽水,希望能赶上往温州最晚的一艘船。你没事,只是累了,已无体力再撑,若想睡,就靠在我肩头上睡会儿。” “我不累,睡不着的……鹰爷……”她晕红双颊,还想抗拒,突觉周遭风速变强,说出的话语全教风吹散了。 此一时际,男子已施展起高绝的轻身功夫,怀中抱住一人亦如无物,平稳又迅速地飞驰。 那股清冽的气息揉进沧桑,招弟总是梦见他的脸,粗犷刚强,眉眼深邃,她总想启口问他,为着何事忧伤?可是话尚未问出,他便飘得好远,无声无息地,在梦境中模糊。 静静睁开眼,身下微微摇晃,好一时间,招弟才想起为何会出现在此。 “醒了?”一个高大的黑影弯身进舱棚,鹰雄面对她盘腿而坐,整个空间顿时拥挤起来。“冷吗?”经他提醒,招弟才发现身上裹着那件藏青披风,男子的气味环绕,她忙要褪下,听他又逼:“盖着,江面风大水凉,你刚睡醒,容易得伤寒。” “我、我、我……”招弟嚅着唇,连自己都不知到底心里想说些什么,空气带着凉意,她眷恋起披风上的温暖。“谢谢。”挣扎了会儿,她终于顺遂感觉,将披风包得更紧更密些儿。 从来,都是她照滟人、叮咛人,娘亲早逝,她身为长姐,很该对妹妹们挑起看护的责任,而阿爹和云姨虽是长辈,总学孩童斗嘴吵架,她又得扮演安抚劝和的角色。印象中,总是她管着谁、护着谁、安慰着谁,而今,角色变换,她望着男子的披风,听到他的关怀话语,对方或者仅是随意道出,却引起她心中一阵激荡,久难平息。 “我睡了很久吗?”她最后的印象是他抱着她奔驰,风好大,她把脸埋进他的胸膛里,接着……就直接跳景到追儿来了。 “很久。”他答得直接。 “噢……” 鹰雄笑出,浑厚笑音低低回萦,震人心魂。 “你能好好歇息再好不过,有什么好懊恼的?!” 她当然懊恼呵!窝在他怀中,睡像都教他瞧尽了,能不恼吗?摸了摸微烫的脸颊,她看向外面。这艘船不大,所谓的船舱也不过是个半圆的简陋棚子,前后两边开敞,能别见外头夜色,那船老大缩在船头,似在打盹儿,船身仍慢慢朝前行去,连睡着都能摇船,实是本事。 “鹰爷呢?不睡会儿吗?”她调回视线,轻声询问。 他低低又笑,双目照摺,昏暗中如两簇火把。“我不累。”他已打坐两个多时辰,体内气劲十足,不觉困顿。 “喔……”叹了一声,觉得自己问了个笨问题。 那张小脸在夜色下显得稚嫩,眸子如迷雾一般,鹰雄明了这么盯住招弟瞧实在不对,硬生生撇开头,注视潋顾在江面上的银白月光,主动道: “我同船老大打探过,在咱们之前,是有位高壮汉子带着一个姑娘乘船往下游去,却不知是不是到温州,他们或者会在中途下船。” “真是他们吗?那、那个姑娘怎么样了?有没受伤?”心悬了好久,终于听到丁点消息,招弟一急,身子靠近,两手忘形地扯住男子臂膀,摇了遥 两年不见,招弟的身形面貌更为成熟,他抱住她赶路,初时尚不自觉,后来二人身躯相偎,一个柔软,一个刚强,他终于深刻明白她已是大姑娘家,此刻她朝他倾近,女子独有的馨香扑鼻,他定住神,片刻才道:“听描述,应是他们无误。那名姑娘并未受伤,只是昏睡着。” 第 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 章 情剑会英雄(刚六美系列) 作者:雷恩那/雷恩娜 第 9 章 “啊?”招弟怔然,连想到自己也睡得昏沉,让一个高大男子抱上船,一时间,直觉闪过,忽觉带弟和那名李爷没表面上看得那么简单。“他到底有何目的?想带着带弟去哪儿……”拧着双眉,她并非想问出答案,仅是自言着,道出心中疑惑。 鹰雄不想她牵涉太多,可不知为何,见她一脸迷惘无助,话便自然地溜出嘴边:“那位李爷行事虽怪,却非奸恶之徒,他和‘三王会’有些关连,是里头一个重要人物,我想……”略顿了顿,沉稳缓声,“他即便对一个姑娘家感兴趣,想将她占为己有,也绝不会使强逼迫,用些下三滥的手段。你不要着急,我想,窦二姑娘暂时是安全的。” 谈到女子清白,招弟脸红了红,幸得夜色为她掩去。 “我知道急没有用,可是带弟她……她涉世未深、性子又刚,我很怕她与那个李爷一言不合,又要斗个你死我活了。在隘口的那处茶棚,他们两个便是这样,带弟连贴身兵器都用上了,一出手就是杀招,不留情面的。” 鹰雄眉微挑,已听出端倪。“为某种原因,窦二姑娘或者真想杀他,但那男子仅是逗着她玩,若他存心伤人,二姑娘还能在他手下走过这么多招吗?怕一出手便要毙命。” 招弟恍然大悟,记起鹰雄同他对过一掌,当时未分胜负,这两名男子的武功应在伯仲之间,若那个李爷真要伤害带弟,多的是机会。 江岸忽地传出夜枭咕咕啼声,清冷的夜凭添生气,招弟侧耳听着,急躁的心思笃定下来,终于露出笑容。“谢谢你。”她扯住他的臂膀,摇了三四下,这才惊觉自己的举动像个孩子,紧紧捉住人家不放。 心中愕然,连忙放开双手,她脸发烫、方寸好热,低低又道:“谢谢你……” 鹰雄低唔一声,有些不明究里,但见她眉心松解,两颊笑涡轻轻,他的唇便跟着上扬了。 两人忽地静下,同时往外望去,小船在江面上和缓移动,不远的岸边,火光点点,是在草丛中穿梭来去的萤火虫。这场景、这时分,再再与两年前相同,连江上的月色,亦是这般清和。 “我听见不少你的事,这两年,‘天下名捕’与地方官府大破陇山一带八个贼窟,还在陕北逮住杀人不眨眼的霸王刀,在北地也有一番建功,你总是这么东奔西跑的。当日……你走得好潇洒,说也没说一声,我、我……我阿爹他……”话忽地一转,她小脸微垂,声音有些紧涩,“他嚷着要请你喝酒,你已经离去,你知不知道,他、他好生失望。” 鹰雄怔然,记忆回到二年前的初会,一把凤鸣剑,一个心思缜密的小姑娘,他的底细毫无预警教她看穿,当时万般错愕,情况难明,超出所能掌控得太多,不告而别似乎成了惟一的解决之法。 然而,这算是逃避吗? 不!他内心坚决否认。他发过誓,誓言尚未达成,他不能回去。 “下回,我定上四海镖局拜访,提两坛美酒登门请罪,与窦爷畅快一饮。”他四两拨千金地回答。招弟瞧着那张男子峻容,细细打量,几要望入他神魂当中。这男子呵……有太多的秘密、太多的故事,在眉宇和嘴角处,刻划下细细的印痕。 轻轻地,她叹了一声:“这趟到温州,你会去瞧你的义弟义妹吗?” 鹰雄目光烁了烁,下颚微绷,淡淡道:“自然要去瞧瞧。” “去的时候,能不能同我说一声,我也想跟。”事实上,每回走镖至温州,她定会到临水边的那处双人冢走走,为了什么,她也说不上来,或者,心中某处偷偷盼着,以为能遇上谁。 闻言,鹰雄剑眉挑得老高,定定地审视她,但姑娘的小脸很是平静,轮廓教夜色晕得模糊,看不出什么端倪。 不等回话,招弟唇嚅了嚅,幽幽又语:“那……你回不回安家堡瞧瞧?” 说这话,需要极大的勇气,她知自己多管闲事,可是偏不能克制。 果不其然,他神色瞬间僵硬,气息陡重,目中审视的意味更浓更厚了。 招弟毫不畏惧,大胆地迎视,唇上甚至展露出一朵温和笑花。 空气仿佛一下被抽光了,他胸口闷极,猛地起身步出船棚,面对江面立在船尾,夜风拂过,挟带凉意,稍稍减去胸臆间的灿意。 身后传来声响,那姑娘裹着一件被风,盈盈来到身侧,吐气如兰:“我是局外人,毫不相干,是不该管鹰爷的事,也不懂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但我见过安家堡的老爷夫人,这么可亲和蔼,还有那位老管家……这两年,我一直想着这件事,搁在心里头好些时候了,无法排解,我帮不上他们的忙,觉得很过意不去……好不容易,我终能再见着你,有些话定得对你说,也顾不得是否会惹恼你了……鹰爷,”她轻声唤着,瞅住他侧面刚峻的轮廓,“你不回去,他们总是盼着、等着,要一辈子失望,你真这么狠心……” 她绝对是个心肠柔软的姑娘,将旁人的事记挂于心,久久没能放下。还甘冒风险,大着胆子撩拨他内心私事,两年前如此,两年后依然,他该拿她怎么办? 两人在船尾伫立许久,鹰雄默不作声,浑重的呼吸转为轻浅,而招弟咬着唇,以为自己又搞砸一切,彼此之间的关系将再次僵化。此刻,竟听他启口,声音低沉沙哑:“不会一辈子盼着的,我总是会回去。” 他没动怒,只是神色不定,下颚的线条仍微微绷着。 他竟没动怒,还愿意跟她说话?招弟心中又惊又喜,努力按捺着,声音像是受他传染,也变得沙哑起来:“什么时候?” 鹰雄收回目光,侧首与她相视,这次,他没迥避她的问题,静静地道:“鹰家和安家是三代世交,父母双亡时,我十岁不到,安老爷将我接至安家堡,视如亲生。爹临终前交待,要我认安老爷夫妇为义父母,而义弟当时好小,他是安家惟一的血脉,如我一般,我亦是鹰家单传,至于义妹……”想到故人模样,他唇微牵,顿了顿才道:“她是义母在庙外捡来的小婴孩儿,没爹没娘,义母见她可怜,便将她留在安家堡,我还抱过她,好小好小,整个缩在襁褓里,很是娇嫩。后来,我们三个一同学武,义父见我资质尤佳,特请名家点拨,还送我到关外拜师学艺,离开那时,义妹拽着我的衣袖,哭得好不可怜,她呀,总说将来要当个豪气的江湖女侠,却哭成那副模样,全是女儿家的神态。” 他忽地不语,月夜下的面容闪过一丝柔和,心绪荡开,那神情教人捉摸不定。 “鹰爷……”招弟唤出,胸口微紧,隐隐约约,似乎……明白了某件事。 鹰雄轻轻一震,回过神来,有些狼狈地躲开招弟带着试探意味的凝望。“我会回安家堡拜见义父义母,但尚不是时候,我义弟义妹……他们是为我遭难,连贴身兵器亦教人夺取,那时我发过重誓,定要手刃仇人,将他们的剑器寻回。”深吸了口气,双掌紧握成拳。“若做不到,我无颜回去面对义父义母。” 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为什么,他义弟义妹的死,要算在他身上? 招弟瞧着、想着,方寸隐隐泛疼,血债血还自能理解,但他发重誓,这么严厉、毫无余地,分明是在折磨自己。 “那柄‘凤鸣剑’是其中之一?”她紧声问,一手轻提胸口。想多说些话,心里头还有不少疑问待解,但喉间似乎哽着一个硬块,不该猜测,偏要猜测,不太懂自己怎么了,又或许太明白为的是什么,却下意识不愿多加印证罢了。 鹰雄不知她内心波澜,点了点头,道: “‘凤鸣剑’是我义妹的佩剑,尚有一把‘龙吟剑’,属于我义弟。这些年过去,仇人虽一个个了结,两柄宝剑却失去所向,多方打探,才在两年前找回‘凤鸣’,如今那柄‘龙吟’尚不知落于何方。” 他看向她,目光炯炯,粗犷面容有丝嘲弄:“窦姑娘,你还想知道什么?” 招弟回望他,方寸紧涩,半晌说不出话来,脑中尚有无数个疑问。 还想知道什么,定有解答吗? 她最最想问的,是他心底深处,是否为着谁,留了一段情? 其雄雳名 小船连夜往下游行去,半途遇上交错而过的船只,鹰雄和招弟不忘沿途打探消息,所得的结果无一确定,他们只得先抵温州,再作计议。 在温州城中和郊外搜探三日,二人还特别留意客栈里流窜的小道消息,仍一无所获。招弟不禁推想,那名神秘的李爷明明委托四海 保镖至此,他中途将带弟劫走,是否算到四海的人定会追至温州,因此临了改变去处?亦或,他便在温州城中,暗中盯住他们的一举一动,笑得自得猖狂?! 这些了全是她的推论,设想一个又一个的可能,接下该怎么做,招弟毫无半点头绪,反观身边那名男子,仍是沉稳模样,得酒畅饮,偶见他敛眉深思、目光深邃,似胸有成竹一般。 这日午后,鹰雄带着坛酒出城,招弟知道他的目的地是何,自动跟着来,而他只牵唇笑了笑,什么话也没说,甚至连个眼神也没有,仿佛她不存在。 临水的双人墓冢,他将半坛酒洒在墓碑前,尔后以坛就口,将余下的酒汁饮得涓滴不剩。 招弟未出一声,静静瞧着,自那晚小船上,她鼓足勇气触碰他内心私密,虽探知了事情大概,但自那时起,二人间似有若无地,横着一层无形的薄膜,独处时,显得格外沉默。 第 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 章 情剑会英雄(刚六美系列) 作者:雷恩那/雷恩娜 第 10 章 直至夕阳如血,二人才回到客栈。 在大堂中落了座,正巧是晚膳时分,周遭坐了不少人,交谈声四起,招弟望住他严峻侧颜,费了番力气才将声音持平:“这些天很谢谢鹰爷的照顾,我明天便离开温州,会联络四海镖局的人,然后,我会继续往别处追查。”他和她,总这么不欢而散吗?是自己太过急进,明知他的心事碰不得,偏去拨弄,算是她自作自受吧。而今一别,世事茫茫,再会不知何时。 闻言,鹰雄微愣,半晌才道:“你独自一人,太过危险。” 她笑了笑,很感激他的关怀,知道这纯粹是为了侠义二字。 “我的武艺虽不及鹰爷,自保当非难事,况且我与同行几位镖局师傅约定,不管有没有打探到带弟的消息,都必须回仙霞岭那处隘口会合。” “之后呢?你会与镖师们同回鄱阳九江?”他双目眯起,神色有些不豫。 招弟沉吟片刻,诚实道:“若其他镖师有了线索,当然要继续追探,若没有……他们自会回九江知会众人,我不回去,我想继续留下来找带弟。” 秀挺的眉飞扬,她思索地喃道:“或者,我可以先沿着瓯江两岸搜寻,你说过的,那个李爷很可能半途上岸,未至温州,我会沿途作记号,等阿爹和其他师傅领人前来。” 鹰雄剑眉陡拧,对招弟的决定不能苟同,想到她要独力对付那个李爷,饶是她胆气机智,不让须眉,亦是危险重重。 “不行。”低吐一句,坚定有力。 招弟瞠目,小嘴微微张着,首次见他这么对她说话,好似她是个胡闹的孩童,提出一个可笑的主意,丝毫不值得采纳。 “我明天就走,我们、我们分道扬镳。”招弟深深呼吸,语气虽然有礼,小脸却带着赌气的神色。也不瞧他了,抓来一个馒头张口便咬,用力咀嚼。 鹰雄气息一重,内心苦笑,这姑娘从没惧怕过他,是吃软不吃硬的脾性,他若态度强硬,恐怕要适得其反。 “这几日,温州一带虽无消息,我已请江湖上几位朋友帮忙出力,昨夜早有讯息传来,在往北天台山附近,似是有人见过他们的行踪,我与那位朋友约定,他明日一早会传来最正确的结果。”能承他所托,本事自当不小,他只以“朋友”二字相称,不愿多说那人在江湖上的名号。 “窦姑娘……”沉声唤出,他紧盯住她。“咱们再等一日吧,总胜过你漫无目的的寻找,别意气用事,可好!” 她哪里是意气用事?真把她当成耍脾性的孩童? 招弟俏脸微沉,径自咬着馒头,却不回话,她吃得好专心,眼观鼻,鼻观心的,将一颗馒头慢慢食完。鹰雄替她倒了碗茶,她亦是二话不说,双手捧着茶碗,静静喝完。接着郑重地放下碗,两眼盯住桌面,轻声道:“我吃饱了,鹰爷慢用。”她立起身子,笔直朝二楼客房去了。 鹰雄怔怔瞧着她的身影,又怔怔地收回视线,在座位上愣了好些时候。 她这是怎么了?同他耍脾气吗? 一直以为招弟豪爽坦率,有男儿风,却忽略她也是个姑娘家,有其细腻而难以捉摸的一面。 不欢畅时,那张女儿家的小脸微罩寒露,敛目垂眉,沉静严肃中,竟会生出可怜韵致,他想着那个模样,不禁一叹,心头浮满一股闷气,扎得难受。 姑娘家想些什么,他总是猜不准呵…… 翌日早晨,鹰雄下楼,刚落座,一名鸠支劲装的少年由外头急奔而至,同掌柜说了几句,忽地调头向鹰雄追方看来。他双目陡亮,快步过来,直接由怀中抽出一封信递去。 “这是鹰爷要的消息。主人说,您看了信便知。” “有劳。” “不敢。”少年拱了拱手,不再多言,转身便走。 鹰雄开封,摊开纸张一目十行,迅速吞噬信中讯息。 搜寻了数日,终于有些眉目,那姑娘若是知晓,定会欢喜。持着信,他倏地起身往二楼去,来到招弟的房前。 “窦姑娘。”他举手敲门,里头好生安静。 “窦姑娘?”再敲,仍无回应。 怪了,平时这个时候,她早醒来,已下楼同他用膳,今日为何……蓦地,一个假设闪过脑海,他双目膛大,“砰”一声猛地推开房门。 “客、客官,大爷,您您这是……”跑堂伙计正巧帮人送茶上来,见他粗鲁可怖,吓得差些摔盘。待他回头,终于认出他的模样,抖声又道:“您的房在隔壁……不、不不是那间哩。” 他当然知道不是住这间,但那个住这间的人呢! “小二哥,她去了哪里?”他铁青着脸,双掌猛然按住对方肩膀,目中几要冒出火来。 那伙计吓得三魂七魄差些移位,猛咽口水,努力回想他到底间出什么。 “您您、您是说那位姑娘吗?她一早,天蒙蒙亮,就、就独自儿离开啦,不过啊,您甭担心,她倒是把您和她这几日的房钱饭钱全结清啦,不、不会把账赖在您大爷身上的。”高兴了没?放心了吧?能不能放他走呀?!呜呜呜……肩膀疼呵…… 这算什么?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 鹰雄脑中短暂空白,双手终于松开,见状,那伙计抱着拖盘茶壶连忙跑走,留他愣站在房门前,思绪全往她身上兜转,终是明白—— 这位窦大姑娘啊,除了不惧怕他,还是第一个有如此胆气把他说的话当作乱风过耳的人。 招弟未依约定回隘口处那个茶棚会合,而是直接往北行去,心中虽恼鹰雄将她当成孩童一般,但昨日大堂里,仍将他道出的消息一字不漏地听进耳中。她自是猜测得出,他所托的朋友绝非泛泛之辈,既说那个李爷和带弟在天台山出现过,消息定是准确。 这其中尚有许多关键处想不通彻,不懂那个李爷为何掳走带弟?为何要放疑阵,教他们在温州打转这么多日?!招弟心思全放在上头,却不多想自己就这么离开,不留只字片言,教她抛下的那个男子会有怎样的反应。 沿途行来,向当地人询问方向,她在许多明显处作上四海镖局的记号,或刻在树干上,或画在墙角,心想,若是阿爹或其他镖局师傅追来,见到记号,就能知道她往何处去了。 步行四日,终于瞧见马贩商人,招弟挑了一匹健壮褐马,快马加鞭继续北上。 绕行夜宿,又赶了七八天路程,这日黄昏,骑马来到一个乡城,向人打听才知,此处称作昭阳镇,再北行已入天台山麓。 这城镇虽不庞大,颇为繁荣,招弟翻身下马,牵着马匹缓缓步进,街道上人来人往,两旁店家林立,她很快便寻到落脚的客栈。 在客房中稍作梳洗,吃了些汤面,她向客栈掌柜打探一番,并无所获,便在城中四处走走,希望带弟会留下一些记号,找到些许蛛丝马迹。 巷弄中绕转了一个多时辰,接着走回大街,她向几名摆摊的小贩询问,皆无结果,此时,前头街心上忽地传出男人响亮的叫骂声和妇人的哭号,围着一群人,不知发生何事。 招弟张望了望,尚未问出,已听卖豆汁儿的老伯摇着头、低声叹息:“没天理啊,可怜张家一家老协…” “阿伯,前头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街上有人起冲突了,那些衙役大哥都不出来管管吗?”她问,瞥见衙门就在不远处。 她似乎说了一件极其可笑的事,那阿伯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一旁靠得近些的摊头也都笑了出来。 第 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 章 情剑会英雄(刚六美系列) 作者:雷恩那/雷恩娜 第 11 章 “姑娘准是外地来的,刚到不久吧?”阿伯见她点头,接着道:“你道前头啥儿事?正是那些差大哥出来管事,不让张家大婶击鼓伸冤,从衙门口赶到街心来了。唉唉……”他顺手舀碗豆汁递来,招弟被动地接下,掏出钱要给他,阿伯却挥了挥手。“喝吧,这种世道,能吃就吃,能喝就喝,也不知还撑不撑得下去?” 赶人出来的衙役已走回衙门,人群渐渐散去,街心上,一个妇人披头散发委地在坐,哭得肝肠寸断,好不可怜。 “事情到底怎么发生的?”招弟拧眉静问。 一旁卖桂花状元糕的小贩挤了过来,义愤填膺地道:“还能怎么着?不就是一个月前,咱们城里大户吴天霸看上张家十六岁女儿兰桂,硬要娶回去做姨太,那姓吴已五十几岁,家里也有七八个姨太太啦,还要这么糟蹋人家闺女,张大叔和大婶不肯应这门亲,可由得他们吗?!吴天霸的人硬是将兰桂架上花轿,当晚,兰桂就咬舌自尽,尸首还被丢在乱葬岗上。”他顿了顿,骂出一连串的粗话。 “小声点。”阿伯忍不住提点。 “怎么小声?咱们平时也受够吴家的气了,摆个摊子讨些微薄营生,也要派人出来收保护费,不给,砸摊子揍人,再不骂骂,等着憋死?!” 招弟神色凝重,心中一股热流,这吴天霸如仳鱼肉乡民,未免可恨。她目光瞄了瞄失神坐在地上的妇人,又问:“这位大婶为什么变成这模样?” 阿伯未说先叹气:“唉……事情发生后,张大叔上吴家理论,被狠狠打了一顿,浑身骨头不知断了多少根,扛回家才两天就没气儿了,张家大婶又哭又买,告上衙门,唉……有钱可使,连官都能收买,张大婶每天上衙门告状,每回都教当差的挡了回来,县令大爷根本不理,唉,这世道碍…”除了摇头,还是摇头,能怎么着? 阿伯转身招呼别的客人去了,招弟瞧着街心上的妇人一眼,慢慢收回视线,将一豌豆汁缓缓喝尽,接着将空碗递回,仍放上几钱铜板,对住那阿伯微笑静语:“这世道,总会转好的。” 近山小城,夜晚颇有寒意,空气沁凉如水。 大街上,那打更的提着灯笼慢慢走来,嚷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敲了几响,继续往街尾走去。 招弟一身夜行装束,黑衣黑裤,踏着一双半筒功夫靴,剑在背上,她藏在巷弄暗处,小心翼翼地打量周遭,接着,双目锁住不远处一块牌匾,“昭阳衙门”四个烫金大字在黑夜中已然失色。 一个提气,她身形迅速移动,双脚踏蹬,已利落地翻过府衙的高墙。 她脚步既轻又灵,入公堂,绕到院后,几个守夜的当差倚着门柱睡得昏天暗地,口水流了一摊,根本不知有人闯进。 衙门后院,招弟没费多少功夫便寻到主卧房,条地移近身躯伏在墙角窗下,待要细听里头状况,颈后没来由一阵泛麻,她思绪转得极快,已知身后有人靠近,没多想,回身便是进招,欲先发制人。 这角落本就昏暗,再加上此际惊险,行动全凭直觉,招弟对那黑影连续快打了十余招,全教对方挡将下来,她攻得凌厉,那人挡得利落,几番来回,竟是无声无息。 忽然间,那黑影将五指搭上她的手腕,腕上穴位甚多,招弟甩不掉对方的“黏”字诀,心下大惊,只觉腕部酸软,提不起力,而那人巧劲一扯,她整个便扑进对方怀中,清冽熟悉的男性气息混进呼吸,她一怔,反射性抬起头来,一只大掌已当面覆来,密密地指住她的嘴。 “是我。”他贴得好近,两人鼻尖几要相抵。 招弟眸子睁得圆亮,眨了眨,又眨了眨,真的是他。 “鹰爷……”一开口,脸红心跳的,她的软唇如同亲吻着他的粗糙掌心。 鹰雄似乎也感受到了,连忙放手,黑暗中的目光稍稍颤动,转为深沉。 “我、我、你……”招弟尚处于震撼中,口拙难以言语,只懂得细细盯住他看。 二人心中自有疑问,但此时此刻绝非相谈的好时机,他手指抵在唇上作了个噤声的动作,眼神瞄了瞄窗里,招弟即刻明白,点了点头。 房里忽地一阵细碎声响,接着烛光被点燃起来。 鹰雄健臂猛地环住招弟,背脊靠在窗边墙上,而招弟则紧紧贴在他的胸膛,鼻中尽是他的气味,一颗心躁动不已,却是动也不敢动。 此时窗内—— “老爷……怎么啦?您夜半不睡,起来做啥儿呀……”说话的是个年轻女子,尾音带着卷儿,闻之教人心野荡漾。 “没事没事,我的小心肝儿。”男人嘿嘿笑着,传出硬物致沉的敲撞声响。 “哼,我还猜不到吗?您就怕半夜来了谁,把那堆东西搬得一个儿不剩,是不?”女子发嗔,使着小性,“您呀,自从吴天霸派人送来那些东西,您眼中就没有我啦,办事也不尽力,弄得人家没一次舒坦,只顾着对那些东西傻笑,连半夜也要下床瞧瞧,您您……哼……” “哎呀,我的小心肝儿,不气不气,我不瞧这堆东西,我瞧你便是啦,你可比这堆东西美多了。”男子嘿嘿又笑,而女子却又笑又骂,接着房中静了片刻,一会儿,细碎的声音再次响起。 招弟不明究里,微仰起头,眸子清亮亮,正巧与鹰雄垂下的目光相接。 她不太懂男子瞳中的火光,那是以往从未见过的,一明一灭,闪烁窜燃,好似翻涌着什么,她愈瞧,心跳得愈急,觉得周遭氛围好诡异,仿佛被下了咒,而他横在她腰间的臂膀正缓缓缩紧,两人贴合着,气息浓重。 招弟嚅了嚅唇正欲说话,房中忽而传来奇怪的申吟,男的粗重喘息,女的浅浅吟哦,夹在交谈中。 “小心肝儿,这么着,舒不舒坦?爽不爽快?” “老、老爷……您真坏,别这个姿势……人家腰快断啦……” “轰”地一声乍响,全身血液皆往脑门冲上,招弟再无知,也懂得里头那对男女正在做些什么。她的脸热烫无比,几要冒出烟来,双脚不知怎地一阵酸软,更往男子壮阔的胸膛倚去。 而鹰雄也好不到那里去,饶是他意志力顽强,这一时分,耳中传来男女交合时的申吟,怀中抱着一副柔软躯体,然后是那对美眸,如星似月,迷蒙若雾,她的唇瓣轻启,徐徐呵出女子独有的馨香,形成一股巨大的诱惑。 “鹰爷……”她幽幽一唤,眨了眨眼睫。此时,她不再是人人口中四海镖局里那个聪敏精明的窦大,只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姑娘,不能抑制下,不知不觉对着心怡男子展现出女儿家的风情。 她无辜又迷茫的神情如毫针一般,狠狠扎进他的心头,鹰雄浑身震撼,不禁思忖,他走跨江湖这么多年,历练之深,见闻之广,如今连这小小考验都难走过?竟欲顺遂想望,去欺一个纯洁的姑娘家?他这么做,担得起“天下名捕”这个称号吗?廉耻二字尽踏脚下。 刹时间,鹰雄思如走马,问得自己冷汗盈额。 他沉下躁意,手臂陡地放开,也不管招弟能否稳住身子,下一秒,掌风拍破窗子,他翻身跃入,鬼魅般立在晃动的床前。 “谁?!”男子发出惊问。 “老爷……有、有有人……”透过轻薄纱帷,那全身赤裸的女子已瞧见鹰雄高大身影,吓得缩进床内,扯着被子不住地发抖。 招弟在外愣了愣,离开男人着魔似的拥抱,理智终于回笼,而适才一切恍然若梦,转眼间消逝无踪,只是心跳仍促,双赖红潮犹然未退。 她深吸了一口气,跟着翻身跃入,站在鹰雄身侧。 房中尚流动着一股媚惑气味儿,招弟瞥开头不去瞧床里的男女,却见近床地上堆着一座小山般的白银,烛火照耀下,银辉夺目。 “你是谁?好大的胆子,竟敢……竟敢夜闯本、本官宅第!你、你你不怕杀头吗……”那县官本来说得理直气壮,撩开纱帷,惊见鹰雄一对目光阴沉凌厉,声音忽地微弱。 “来人碍…来人啊!有刺……”话陡断,他眼珠子滚了滚,慢慢往下瞧去,一柄软剑正抵着自己咽喉,剑尖兀自颤动,他的喉结也跟着颤动。 “大侠、壮士……这、这位好汉,咱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他站不住,整个人再次倒进床里,而床里头那名女子在鹰雄拔出腰间软剑时,已昏了过去。 瞥见招弟不可置信地瞪住那堆白银,虽然肉痛,心中淌血,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说:“要银子没问题,两位双手能捧多少就捧多少,还是……还是我让人给二位取只麻袋来?” 第 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 章 情剑会英雄(刚六美系列) 作者:雷恩那/雷恩娜 第 12 章 “这便是吴天霸拿来贿赂你的肮脏钱?”招弟小脸更红了,让怒潮淹没,想不到一个父母官能做出这般荒唐之事。“你这狗官,只图享乐,助纣为虐,帮着恶人折腾百姓,你真该死!”道完,她“刷”一声长剑出鞘,剑尖同样抵住对方咽喉,性子中的豪气侠义全激将出来。 招弟弓步向前,剑往前一送,刚划破那县官皮肉,鹰雄手中的软剑竟倒挡回来,将她的剑硬生生震荡开来,又回来指往县官,整个过程在眨眼间上演。 “莫冲动。”鹰雄沉声一吐。 那县官死里逃生,吓得差些尿裤子,抖着唇语不成声:“姑、姑娘,姑奶奶、女大侠……别、别别冲动,大家都、都不冲动……” 招弟持剑瞪着,一脸不平之气。她哪里冲动了?这种贪官污吏仗着权势和职责之便,对百姓为害最深,本就该杀。 鹰雄深深凝视她,似乎想传达什么,接着视线转到那个狗官脸上,严冷地道:“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做到我所要求的事。” “我一定、一定竭尽所能,大侠想要什么?我肯定帮你办得妥妥帖帖……”听也没听什么事,反正先应承下来就对了,先逃过眼前这关要紧埃 鹰雄接着道:“我要你明日开堂审问吴天霸与张家的案子,然后,把这堆白银发送给城里清寒之户。这两件事若做得好,可暂且饶你一命。” 县官想也没想,爽爽快快地点头:“成。没问题。一定照办。”心里却另敲算盘,躲过今夜,他定要调来大批衙役团团将后院围住,再向吴天霸讨几名武艺高强的打手随身保护,这可万无一失了吧?!这臭家伙再敢夜闯,叫他有命来,无命回。 鹰雄是老江湖了,何尝不知对方打算,他迅速收回软剑,唇冷冷弯着,接着,由腰间取出一物,递到那县官鼻前,徐缓道:“此二事务必办妥,我会在一旁暗暗照看,看……是不是该取你的项上人头。” 丢下话,鹰雄没再逗留,扣住招弟手腕,潇洒地跨出房门,双双离去。 那县官儿真懵了,张着嘴,两眼眨也没眨,恍恍惚惚地跪了下来,满脑子都是方才递到眼前的那块东西 御赐金龙令? 那人、那人是“天下名捕”?! 这会儿,算盘全打破了,没好日子过。 女子快步走在前头,一名高大汉子紧紧尾随于后,这景象出现在夜深沉寂的昭阳大街上,显得格外突兀。 “窦姑娘?!” 姑娘继续走着,甚至加快速度,理也不理。 双肩猛地教一股力量拖住,接着眼前一花,待定眼,她整个身子已被按在暗巷中的石壁上,而男人的脸离得好近,正静静地望住她。 “鹰爷,请你高抬贵手。”特别加重后面四字。 “我有话问你,问完了,自然会放开。” “你问就问,不必捉着我。” “不捉着你,你肯听我一句吗?” 招弟脸红了红,幸喜暗巷中光线不佳,将外现的情绪稍稍掩饰了过去。 “在温州,我已告诉你不可单独行动,你竟是不听,一早得知你不告而别,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震惊?”不仅是震惊,还有焦急和担心。怕她一个姑娘家在途中遇上麻烦,无人照应;怕她真与那个李爷斗上,吃亏受伤,对方深不可测,绝非简单的角色。 他从没为谁这般忧心,初次体验,自己亦难以相信。此时将她整个人困在墙与胸膛之中,连日来所受的苦总算和缓下来。 “我要找我二妹。”招弟嚷回去。 “我说过,我会帮你找到。” “你、你……”她瞧着他的脸庞,咬了咬唇,决定把话都说明白。“我知道你会。但那日在温州,我想……我提了你义弟义妹还有安家的事,让你很不欢畅,你见了我,表面无事,其实心里头不舒坦,这样……真的很为难你。”她僵硬地笑了笑,垂下眼眸改盯住他的喉部。“我常随着阿爹四处走镖,对江湖上的规矩多少懂些了,独自一个找我二妹不成问题的,瞧,我这会儿不是好好?你别瞧我不起。” 鹰雄没料到她会这么想,原来是自己的态度伤了她,可她说错一事——他虽不情愿让她碰触到内心秘密,但见着她,心中感觉绝非厌恶,她就如同……如同一个妹子。 “你误会了,窦姑娘。”叹了一声,真不知从何解释。 招弟没说什么,摇了摇头,她心里也乱,见着他,总没法儿按自己心意思考。 少顷,她忽地转开话题:“鹰爷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还夜探衙府?” 得知她独自上路,他连夜赶至仙霞岭隘口,四海镖局的几位师傅都已会集,独不见她,就知这大胆固执的姑娘肯定往天台山方向北上,拜托镖师们带个重要口信给窦大海,他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会出现在这儿,不就是为了她。至于夜闯衙府,是因听取了不少民怨,那县官和地方恶霸勾结之事,他已然知晓。 “我也要问,你为什么会趁夜摸进衙门?”鹰雄不答反问,双目微眯。 这回,招弟倒温顺,乖乖回说:“我听说当地大户吴天霸欺凌弱小,干了不少坏勾当,又受官府包庇,无法无天,狼狈为奸,所以就想……就想去探探。” “是吗?”他细眯眼中闪烁锐光,回想起她在那狗官房中气愤动怒的模样,分明要取对方性命,可不只是“探探”这么简单。 招弟唇一嘟,不想不气,愈想愈怒,干脆豁出去了。 “这样人品低下的人怎配当官?!你明明知道,他、他鱼肉乡民、为虎作伥,眼里只有银两,你饶他这一回,以为他真会改过吗?”她瞪了他一眼,不知哪来的勇气,竟买出一句:“你这样还称什么‘天下名捕’?都是虚名!” 那张脸蛋微仰,下颚的弧度如此美好,灿光流转的眼瞳里全是神采,鹰雄竟是瞧痴了,二人气息相互交错,那种迷蒙昏乱的不安定感再次升起,他……他竟然又想顺遂欲望去“欺凌”一个姑娘?! 这是、这是怎么一回事! 在男子如此的注视下,招弟仿佛也感受到之间微妙暧昧的氛围,是没来由的,说来就来,把争执的两个人陡地塞进一团白云里,轻飘飘地不着力,而心也热、脸也热,情愫悄生。 鹰雄忽地低喝一声,理智终是胜出,迅速仰头,他身躯撤离她一大步,双目仍炯炯有神地凝住她,唇微牵,笑得有些僵硬:“你说得对,‘天下名捕’什么也不是,本就一个虚名罢了。” 招弟听着,一时间无言以对,缓缓嘘出胸臆中的气息,却有一抹落寞情怀,无声地将她缠绕。 散财童子 这两日,昭阳镇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奇特气氛中,仿佛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大大剌剌咧地伸了个懒腰。 街头巷尾,百姓们交头接耳,谈的全是同一个话题;酒肆茶铺中,说书客已开出新单元,今日的章节名称—— 豪侠一怒闯府入,恶吏无胆跪地扑。 店门刚开,人潮蜂拥而来,座无虚席。 第 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 章 情剑会英雄(刚六美系列) 作者:雷恩那/雷恩娜 第 13 章 昭阳大街上,依旧人来人往。 “阿伯,劳烦来两碗温豆汁儿。”女子声音清朗温和。 “好咧。”老伯掌着竹杓,眼一抬,灰眉挑了挑,忽地呵呵笑道:“姑娘是您埃我以为您早出昭阳镇啦,没想到还来我这儿喝豆汁。” 招弟浅笑。“等事情办妥就走。”她本为寻带弟下落才来到此地,却遇上不平之事,无法袖手旁观。 老伯俐索地盛上两碗豆汁,瞥了她身旁高大男子一眼,呵呵又道:“姑娘今儿个带了朋友来关照咱儿啦,尽量喝、尽量喝啊,今天不收钱,咱儿请客,爱喝多少便喝多少。” “是吗?今儿个发生什么好事了?”招弟捧起碗,眼角瞄向一旁,见那男子似笑非笑,正取起另一碗豆汁喝着。 老伯还是呵呵笑道:“不止今日,咱儿还要连请三天,呵呵呵,前些时候还怪这世道,现下老天可开眼啦,咱儿同你说,昨儿个吴天霸被县太爷派人给捉了,审都没审,说什么……什么证据确凿的,直接就关入牢里。呵呵呵呵,真是大快人心!” “这可不是最精彩的。”卖状元糕的小贩此时挤了过来,神采奕奕:“听衙府里的人说,前天夜里,县太爷房里传来呼救,喊役几声便停啦,几个耳朵尖儿的衙没赶了过去,偷偷躲在外头瞧着,嘿!还不吓傻啦,说是有十来个武功高强的武林好汉将县太爷团团包围,逼他得为张家大婶出头,真了不起!” 招弟喝完豆汁,揭了揭嘴,缓声道:“当真了不起,就该干脆点儿,一刀杀了县太爷。” 他呀,若尽职守责,便不该饶那狗官性命,招弟心想着。对目前这般的处置,她是既不明白更不认同,而男子却连句解释也没,静看着事情发展。 “嘿,大爷,都说了咱请,不必给钱。喂,这位大爷!”老伯接过男子递来的空碗,见他放了几枚铜板在摊面上,足够两碗豆汁儿的钱,然后转身就走。老伯不由得嚷着,可是男子恍若未闻。 “阿伯,谢谢您。”招弟放回碗,亦大跨步跟了上去。 街上人多,她闪避行人,身子自然地朝他移近,肩膀碰触着他的臂膀。微侧过头打量,他脸庞刚毅,神情自若,只是嘴角仍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惹人疑云暗生。 “鹰爷,我……”招弟正启口,男子却陡地停顿步伐,双目平视。 她眨了眨眼,亮灿的眼珠子疑惑地滚了圈儿,才发觉不仅他停住不动,周遭的人全止住脚步,定定地望向不远处飘扬的旗帜和骑在马背上的护卫。 “是、是巡府大人?”几个有见识的人已由旗帜上的图纹和字推敲出来。 “是八省巡府。瞧,旗子共八种颜色,各代表一省哩。” “八省?这官管得地方还真广!我连本省都还没走出去过咧!” 百姓细碎地交谈着,有几名兵勇先行上前,将冲上的人排到两旁,让出一条路来,然后掌旗的小兵已到,护卫们前后跟随着,护住一顶官轿。 “来啦来啦,挺威风呵,不知人长得什么模样?” “奇了,怎会巡到咱们这个小镇?听说这位大人是个大清官,连皇亲国戚犯了法,交到他老儿手上,说办就办,不容情面的。” “嘿嘿嘿,那……那个狗官这回惨啦,莫不是知道这位巡府要来,才快一步把吴天霸治罪?还拿出大把白银做好事?嘿,他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吗?瞧着吧,我就不信没谁拦轿喊冤。” 这人话才道完,前头已传来悲号,响彻整条昭阳大街。 “青天大老爷啊!”两旁探出好多人头,瞧着一名女子跪行,当街栏轿。 “不得无礼!”一名护卫紧张地拔出配力。 “孙三。”轿内传出男子的声音,平顺清和,自有威严,“把刀收回去。” “是,大人。” 那大官也不下轿,视若平常,从容又道:“把栏轿的人随队带到昭阳衙门,本官要马上开审,有什么冤情,在公堂上说个清楚,我自会还他公道。” 此话一出,那护卫孙三尚未回答,两旁昭阳镇的百姓们已“啪啦啪啦”地冲出一堆,全跪在轿前。“我的青天大老爷啊!”“您要主持公道啊!”“冤枉碍…呜呜呜呜……”“我可怜的儿碍…”“冤枉呀,大人!”“他侵我宅、夺我屋啊,大人!”哭号声层次分明。 “全部随队带上,往衙府去。”孙三大手一挥,兵勇们上前对栏轿申冤的百姓们又拉又搀,浩浩荡荡,再度起轿。 此刻,昭阳镇的老小哪还有心情逛街上茶店,见官轿经过,不管有免无冤,全跟着大批人马往衙府去了,衙门口才两扇门竟,挤得水泄不通,连摆在一旁的击冤鼓都给当成梯架子,爬满人。 鹰雄微微一笑,调回头,两手负于身后举步便走。 “鹰爷……”招弟回神,出声相唤,那男子毫无回应。 “鹰爷?!”随着唤声,两道掌风由身后拍向鹰雄,他背后仿如生了对眼睛,单肩微沉,已迅捷避开。 招弟未等招式使老,掌忽地变换成爪,施展大擒拿手里的绝技。 鹰雄“咦”地一声,似乎颇为赞赏,回身单掌挡架。 这时,街心上虽冷清许多,一男一女如此你来我往、对招拆招的也实是醒目,鹰雄翻掌扣住招弟手腕,突地旋了个大圈,挟着她闪进巷弄内。 招弟觉得背后冰硬,意识到自己又让他压在石墙上了,好胜心陡炽,他扣住她的腕,她五指却捉紧他前襟,右脚毫无预警一记勾拐,借着巧劲再旋一个圈,换他被她抵在石墙上。 招弟微喘着气,明眸一抬,亮灿灿地望住他。 “窦姑娘,请高抬贵手。”他微笑,短髭满的下颚刚毅严峻,神情却是柔和,故意相让。 “我有话问你,问完了,自然会放开。”对话照本宣科,招弟回想到前天夜里,唇角跟着上扬。 “你问就问,不必捉着我。” “我不捉着,你肯听我一句吗?” 鹰雄垂首相对,扣住她腕部的劲力已卸去十之七八,长声叹气,“你想说什么?” “这位八省巡府为什么会来昭阳?”劈头便问。她向来相信直觉,当心中对某事起了怪异之感,或升起相互连想,便知其中未如眼前所见。 鹰雄瞳眸深邃,摇了摇头,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再次浮现。 “鹰爷既不愿多说,邵么……让招弟猜猜可好?”她略偏着头,美好的下巴一扬,继而道出:“巡府大人会管到昭阳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地方来,全是鹰爷居中联络,是你早已拟好的计划,是也不是?那晚,你饶过县官,却要他审问吴天霸,那姓吴的自然逃不出昭阳,这是其一。其二,他入狱进监牢,对县太爷定是怀恨在心,如今巡府大人来到此地,自当过问一切案件,此二人一个是有钱有势的恶霸,一个是只手遮天的地方官吏,长时间互通有无、贿赂掩护,对彼此那些见不得光的买卖最为清楚,若对簿公堂,必会狗咬狗,一嘴毛,将对方干过的歹事一箩筐全盘出来。我猜得可对,鹰爷?”剑眉挑动,似笑非笑的神情撤去,鹰雄低唔一声,心中虽感说然,并未展露。 “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了。”模棱两可地带过。 招弟抿了根唇瓣,视线下移,见两手仍抓扯着男人的衣襟,她慢慢松开,十根指头儿平熨着,下意识为地抚去襟上皱折。沉吟片刻,忽地叹了一声:“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鹰雄闻言一怔,随即宁定,目中透着连自己也未察觉的柔和,瞧着她发髻上的蝴蝶珠花,随着动作轻灵摇颤着,在英气聪敏中凭添娇态。 第 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 章 情剑会英雄(刚六美系列) 作者:雷恩那/雷恩娜 第 14 章 见他不语,招弟深吸了口气,鼓勇又适: “你自有打量,为什么不早说?我以为、以为你真要放过那个狗官,让他继续为害百姓。”眼睫缓缓抬起,妙目中揉进歉然,诚挚地闪动。“这些天,我心里头挺恼你的,说了许多冒犯你的话,是我误会你……对不起。” 招弟是敢作敢当的脾性,有错也认得坦率,她右手抽回来便往自己脸颊扇打,还没挥上,手腕陡然酸麻,又让鹰雄认穴扣紧了。 “你做什么?!”他错愕低问,将她双手扯在胸前。 “自掌嘴巴。我骂你……骂你枉为‘天下名捕’,还说这个称号只是虚名,还……还有意无意地挖苦你。”招弟小脸固执,静声道:“我说错话,误会你。” 这小姑娘啊,心思就和寻常人不同,多上好几个窍儿。鹰雄紧紧瞧着她,不知该怒该笑。 “‘天下名捕’只是虚名。你没说错。” 嗄? 没料及他会这么回答,招弟不明突里,以为他说着反话挤兑,心里登觉难受。 “鹰爷,你、你……我是诚心道歉的……”小手扯了扯,男性的大掌依旧紧扣着,硬不教她抽回。她脸微赭,低声嚷道:“你放开。” “窦姑娘,鹰某如此回答绝无他意,也绝非心怀怒怨,说反话相激。”他亦说得诚心,不愿再造误解。 招弟方寸震动,感领到男子掌心传来的温度,红着脸又适:“你、你放开。” 这会儿,鹰雄也意识到了,二人此时的姿势太过贴近,他冷静地松开手,脑中却记起那一晚夜探衙府,与她贴靠在窗边时,体内升起的莫名炽热。 收回手,招弟连忙退开一小步,心跳得好急好响,怕他要听见。 鹰雄假咳了咳,大手抹了把肥上短髭,瞄向她。“你毋须道歉。” 巷弄狭长,静谧谧的,空气中暗流隐隐,教人心意蠢动。 听过解释,招弟垂首不语,内心其实已相信他的说词。费力地调整呼吸,她仰首迎视,脸颊上的嫣红尚未消退,如染着水粉一般,强自镇定地转了个话题:“这儿的事既已作了安排,有那位巡府大人主持公道,替镇民出头,我想……没什么再需费心……我也该离开了。” “离开!”鹰雄眉一挑,“你要往哪里去?” “我同许多镇上百姓打听过,对那名李爷和带弟都没啥儿印象,这里离天台山已近,我也不知还能去哪儿寻他们,或者,他们直接上山,根本是过镇不停。”她已在昭阳镇耽搁了两日,这下子要追踪他们更加困难。 “他们已不在此地。” “你知道李爷和带弟的行踪?”招弟惊喜地问。 鹰雄微微牵唇,举步走出巷弄,大街上阳光充足,照在石板大道上微反银光。 “鹰爷……你知道他们下落的,是不是?”身后跟着一位姑娘,边问边扯着他单边衣袖。“你告诉我呀?” 顿住步伐,鹰雄眯眼侧首面对她,语气平静:“在温州时,我要你千万别私自行动,得等一个确切的消息,你理也不理,隔天便不告而别,你这么做不觉任性?未想旁人要如何忧心吗?”那神情瞧不出是否恼着。 怎么绕回老问题了?招弟怔了怔,接着听他话中意思,见他眉峰淡蹙,他……他这是为她担心吗?没来由地,心中竟生起一番甜蜜滋味。 “我、我说过了,我要找带弟。” “我以为你至少会回仙霞岭隘口与其他镖师会合,结果匆匆赶去,你根本没来赴约。你要找窦二姑娘,却不等消息确定,只身往北行,也不管四海镖局的众位了?”他语气仍静,面容轮廓却有些严峻。 招弟掀了掀唇,心觉自己并无理亏,可是在他瞪视下,竟觉气虚。 “我沿途留着四海的暗记,镖局的人见着了,自然知道我往哪里去。而这个问题你已质疑过我不少回,我说过我的武功足可自保,四海镖局里的众人都相信,为什么你偏偏不懂?总是把我当成初出茅芦的生手?总以为随随便便就会教人骗走?” 他目光转为幽深,端详着她英气娟秀的五官,体会到一件事,知这姑娘根本不觉独自在江湖上来去有何不妥,她虽年纪轻、阅历未称丰富,又是个姑娘家,胆气与个性却不输须眉。而自己该继续责问,抑或祖掌激赏? 终于,混和着淡淡的无奈和微乎其微的赞赏,他勤了一声:“你若肯多等会儿,也不必白跑这一趟。他们确实在天台山一带出现过,但最后送至我手中那则讯息,已然交待清楚,那位李爷早带着令妹往鄱阳转回,至于是何原因、为什么目的,却不得而知。”他实在该往鄱阳继续追踪,却仍换了方向往北而来,才知心里放不下一个胆大心细的姑娘。 他告诉自己,如此为之皆为道义,一开始她便随他而行,自己就有责任护她周全。更何况,他着实欣赏她的性子,认她如同妹妹一般,知她孤身上路,焉能放纵不理? 听闻消息,招弟瞪大眼眸,试图在脑中理出头绪,愣了会儿才启口说道: “那、那我得赶紧知会阿爹,他一入鄱阳,便是四海镖局的地盘,定能由他手上救出带弟。”她来回在鹰雄面前跺步,思索如何安排怡当,忽地顿住,挫败地低喊一声,小手又去捉人家的前襟,略扯了扯: “你来到这儿的第一天,为什么没马上告诉人家?哎呀,这么一来就慢了,你知不知道?!即便快马加鞭,把消息带回鄱阳也得花上几日时间,届时,他们又不知去向了。你怎地不说?!怎地不说啊!”双手继续扯着。 那张面容仰高,在自己胸前,听着招弟来带焦急的声音,如冰珠击地,她身上总有一抹馨香,属于她独有的气息,稍稍贴近,便肆无忌惮地占领他的嗅觉。 “你快把我衣襟扯破了。”语中带笑。 “你怎地不说呵!” “啪”地一声清厉响出,来不及提点了,他的前襟已裂了长长一条缝。 “啊?!”招弟蓦地定住,呆若木鸡地瞪着,喉中发出无意识的单音节,终于,十指一根根地、既缓又慢地松开布料。 先前已扯过一回,皱折难以抚平,这会儿再扯第二回,前襟的衣料拧出许多细纹、皱巴巴的,好几处都已扯脱了线,里衬都已外翻,会撕裂出这么大的缝也是预料中事。 这是她下的“毒手”吗?!她四海窦大竟做出这等可笑丢人的事?! 招弟小嘴微张,望望自个儿的手,又瞧瞧男子破损的衣襟,脸庞一抬,见那对神俊目瞳挟有深邃笑意,一时间根本忘记要质问些什么。因一把火已“轰”地烧上来,把脑袋瓜儿中几百条思绪全烧成粉末,动也不能动。 “我、我、我买新的赔你,好不好……”良久,终于挤出话来。 她这傻愣模样千载难逢,真教人发噱,鹰雄瞧着,终于忍俊不住,摇了摇头,接着竟哈哈大笑了起来。 “鹰爷不要新的?”她无辜地拧眉,忧虑地道:“你要我补旧衣吗?我女红很差的,会缝得乱七八糟,你……你又会笑话我的。” 朗声再笑一波,半晌,好不容易压制下来,心中流泛出一股快意,通身舒畅,他浓眉飞扬,嘴角仍上扬着,炯炯地看着她。 两人都没说话,招弟还想着要怎么解决,他竟主动握住她的臂膀,豪迈地道:“别担心,这衣衫自然有人会赔。” “我知道、我当然会赔的……”尚未弄懂他的意思,身子已让他带动,双脚不由自主地跟随他的步伐奔驰而去。 “鹰爷!你带我去哪里啊?” 第 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 章 情剑会英雄(刚六美系列) 作者:雷恩那/雷恩娜 第 15 章 “天下名捕”,到底是干什么的?本来挺清楚的,但现下…… 招弟垂眼瞧着怀中鼓涨的布袋,又抬头瞄向身旁男子,他肩上背着一袋,手臂吊着一袋,连腰间也绑着一袋,全塞满东西。 “走。”他奔出几步,发觉招弟仍愣在原地,复又折回。 “你还傻愣?都个把时辰了,半点不像平常的你。”他笑着,腾出一手握住她上臂,“快走,若我失风被捕,全是你的错。” “鹰爷……”招弟语带疑惑,怀中东西抱起来沉甸甸的,好有真实感。“咱们是不是闯空门,做了……做了梁上君子?” 他大方点头,“是。所以得快快离开此地。” 招弟不敢置信。适才在大街上,她扯坏他的衣襟,说好要赔的,结果他拉着她便跑,在巷弄中兜转,来到一户人家的后院高墙外。连句话都不及问出,他说跳,她就跟着提气了,单边手臂让他带领牵引着,攀跃高墙易如反掌。 接着,他带着她熟门熟户地模进去,轻易躲开里头的人,她还懵懵懂懂,以为他要干什么重要的事,结果是入了人家的地窖金库,还交待她只要金块不取白银,只拿轻巧的珠宝手饰,不带笨重庞大的古玩玉器,能寨就尽量往布袋里塞,愈多愈好。 “你、你只是借走而已,还会放回来的,对不?”她心中尚存一线希望。 “不对。”他咧嘴露出白牙,少见的孩子气笑容。“我衣襟让人给扯破了,总得拿钱买件新的。”招弟下意识抱住布袋,努力将脑中那个严峻的男子和眼前这个合而为一。他行事定要这么高深莫测吗?她都一团乱了,竟傻傻跟着他偷东西来着? “你当过散财童子没有?挺有意思的。当过一回就会上瘾了。”他明快扬眉,拉着她说走便走,一身沉重的“负荷”恍若无物,随意来去。 散财童子?招弟任他带着,心思打转,终于若有所悟了。 夜月清朗,两名作完案、散完财的男女终于松懈步伐,肩并着肩,缓缓行来。 昭阳大街寂静沉默,凉风袭来,卷起几片枯叶尘屑,石板道上,两个黑影儿教月光拉得斜长,微微交叠着。 “笑什么?”鹰雄斜睨着姑娘,嘴角亦噙笑意。 招弟忍俊不禁,揉着肚子,呵呵地笑出声来,又费力地咬住,喘气道:“我从没想过……从没想过,你你……”手指儿指着他。 “从没想过‘天下名捕’会闯空门、当梁上君子?”鹰雄替她接话。 “嗯……”她点点头,酒窝深刻,好一会儿,眸光由戏谑转为认真。 “那吴天霸一家子在昭阳镇横行霸道,鱼肉乡民,弄得天怒人怨,咱们今天光顾他的库房,拿些金银珠宝分送给贫寒人家,也算替他做好事,积了点德。”稍顿了顿,她挥动空空如也的布袋,爽朗地道:“若事先知道那大户便是吴家,我肯定学你,手上一袋,背上一袋,腰上也一袋,能拿多少是多少。” 今日跟着他作散财童子,跑了几处贫民户,有的家里只剩个婆媳,还得照顾四五个孩子,有的是十来岁的两兄妹相依为命,四处乞讨维生,有的是父母重病在床,无力请医买药。 他与她蒙着面,将钱财珠宝公平地分送,当那些贫病者由她手中接过救命钱时,脸上惊喜震愕的神情,招弟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江湖上的剑客游侠,总把侠义二字挂在嘴上,说什么除强扶弱、路见不平的,说得空泛,这一晚,在这小镇上,招弟终能深刻体验。 “谢谢你。”这句话代表着现下的心情,极自然便出口。 鹰雄不太明白,双目微沉,静静地望住她。 “今天的事,永远不会忘记。”她笑,回视他。 男子唇微勾,双手负于后,两人并肩又行几步,他忽地低沉出声:“此地是非已了,明日是该离开了。” 闻言,招弟微怔,接着整个人跳了起来,好似想到什么要事。 “糟!我得赶快回九江,尽速联络四海镖局才是。”从干后闹到夜半,她散财散得太愉快了,竟忘记这等大事。真要命! 见她眉心淡拧,敛睫沉吟,鹰雄开口打断她的思绪:“前去仙霞岭隘口时,我已将李爷和窦二姑娘的行踪告诉四海的镖局师傅,他们赶回九江后,自会转告你阿爹,按时日推算,四海应该有所行动了。” 招弟的反应很不寻常,像傻了,又像想什么事儿想得入了神,眸子直勾勾瞪住他,小脸偏了偏,轻声地问:“鹰爷,那你呢?既得消息,为什么不赶去鄱阳,却来昭阳镇?这里……有更重要的事吗?”没来由地,鹰雄内心一震。明眸盈盈,映入月华,她的眼底有他。 “正为寻你。”他语音微哑,目光深邃,“你本与我同行,我自有责任护你周全。后来你单独脱走,我赶去隘口没见到你,便往天台山来。” 听到第一句,招弟心里轻轻悸动,脸蛋蓦地热了,却听他继续说下,才明白在这男人心中,她被当成一份责任,并未超脱侠义的范畴。一时间心绪起伏,那份悸动犹在心田,带着自己也难明白的酸涩。 咽了咽喉头奇怪的紧涩,她扯出笑容。“所以……吴天霸和那狗官的事只是顺手解决,你是专程来寻我的。” 他颔首,似乎察觉出她小脸微凝,而自己心绪亦随之浮动,他不太喜欢这样的感觉,有些不知名的东西正在滋长,蠢蠢欲动着。 蓦然间,他仰首大笑,也不怕浑厚笑声引来巡夜的兵勇,在月夜下倍觉豪迈,一扫二人之间混沌暧昧的气氛。 “鹰爷?”招弟目瞪口呆。 笑声终歇,他转头面对她,双目炯然神峻,面容刚毅。 “我有一事想问你意见。不知你答不答应?” “鹰爷请说……若、若招弟能力所及,必定相助。”她仍瞪着大眼,定定望住他笑痕犹在的脸庞,阳刚中揉入温和,自有魅力。 噢,招弟,又胡思乱想些什么?! 她甩了甩头,用力地眨眼,将神智全数拉回。深吸了口气,道:“若我不成,还有我爹和整个四海镖局,再不成,还有许许多多江湖上的朋友……”说到这儿,她忽然想起,他江湖上的朋友应是不少,来头也不小才是,怎需她帮忙!而她又能帮得上什么忙? 鹰雄静静倾听,待她停语凝望着,他微笑,缓缓叹息:“窦姑娘,此事对我而言虽慎重,倒不必请动令尊和四海镖局的朋友。你我自相识以来,相处时日虽短,却甚为投缘。我心中自有一个念头,意欲与你义给金兰,往后以兄妹相称,不知你愿意否?” 义结……金兰?!招弟懵了,脑中一片空白。 “窦姑娘!”他唤着,五指在她眼前晃动。 没一丝动静,招弟怔怔地瞪着,两片唇微启,月下的小脸皎洁异常。 “窦姑娘?”他再唤,眉心刻划着淡淡细痕,嘴角的弧度有地沧桑,低声道:“若你不愿亦无所谓,把这个提议忘了吧,就当未曾听闻。” “我愿意!” 她终于转出神,双手猛地握住他一掌,点头如捣蒜。 “招弟愿意。” 眼眸灿亮如星,兴奋之情难以按捺,她微微喘息。“你别再喊我窦姑娘,我也不称呼你鹰爷,就如同你说的,咱们……咱们义结金兰。” “往后,以兄妹相称。”他道,另一只手掌怜惜地抚了抚她的头顶。 第 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 章 情剑会英雄(刚六美系列) 作者:雷恩那/雷恩娜 第 16 章 “往后以……”话语陡地止住,她内心一紧。 兄妹相称……兄、妹相称?招弟,你要的只是如此而已吗? 她已有所意识,自问着,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时间,整个心思又颠覆了,上一刻的欢欣在瞬间归于平淡,如夜风,拂身而过。 金兰之情 “以兄妹相称……”招弟喃着,头一甩,双目晶莹。“大哥,往后我便这么唤你,好不!”这位义兄队强扶弱、名震江湖,能结为异姓兄妹,是她的福气,不是吗?她想着,悄悄按捺往愈益明朗的情愫。“我比你处长几岁,往后你唤我大哥,我喊你义妹。”他笑,眉眼俱柔。 “大哥,你唤我的名吧,叫我招弟。”男子的掌心厚实温暖,她握着、摇着。“我的亲人都这么喊我,你是我义兄,金兰之情,皎如日月,你便是我的亲人了。” “是。金兰之情,皎如日月。”鹰雄望住她,大掌缓缓反握,虽从小习武练剑,姑娘家的手就是不一样,骨骼较男子纤秀许多,竟隐隐轻颤。 “怎么哭了?”他错愕地扬眉。 招弟抽回小手,揭掉颊边泪珠,对任他咧嘴笑开。“我哪里哭了?我在笑呢,大哥没瞧见吗?” 他没有言语,只若有所思地瞧着。 招弟又道:“我一直很想要有位大哥,武功高强、英雄盖世,如今愿望实现了,你不知我有多欢喜!即便掉泪,也是……也是喜极而泣……” 他微微一笑。“我这个当大哥的只爱喝酒,偶尔当当梁上君子、散财童子,没你说得那么好,怕你要失望了。” 招弟跟着笑了出来,眸中仍隐含泪光,显露出少有的柔软娇态。 这一时刻,无丝毫预警,他单手猛地按住她的肩头,双目陡凝,姿势不变,以眼神向招弟示意,有人正悄悄地朝他们移近。 他突来的动作教人愕然,招弟见势甚快,已理会他的意思,大眼眨了两下,无声问道:两个人! 他摇头,唇角上扬,眼睛眨了三下。来者共三位。 说时迟那时快,左右两边皆见银光闪过,听闻两名女子娇喝声音,一根红缨银枪、一柄薄刀钢刀,在同一时间朝他们袭击而来。 根本用不着招弟出手,她张口要喊,身子已教鹰雄拖近,密密护在胸前。而银枪和钢刀忽左忽右、时起时落,攻势连绵凌厉,鹰雄徒手对招,见点拆点、遇式还招,双手如同八臂。 交手片刻,鹰雄改变打法,攻多于守。忽地右手一招沉腕截杀抓握银枪前段,他仗着臂力强悍,硬生生将那个持枪的人拖了过来,左掌一个捻花弹开钢刀刀锋,趁机扣住那人绑手,亦硬生生拖将过来,二人在他和招弟身前面对住面,鼻子都快碰到鼻子了,瞧见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庞。 “阿紫,你好哇!”银枪被制的小姑娘眨眨眼。 “阿男,你也被拖来啦!”手腕被制、无法使刀的小姑娘也眨了眨眼。 “你们两个?!”招弟一手一人,将两张相似的面容同时扳过来,瞧见两张过于夸大的笑脸,冲着她喊:“大姐!” 教训的话已到嘴边,见着笑脸,招弟无可奈何,叹气地道:“就爱胡闹。阿爹若知你们又偷跑出来,定要大发雷霆。” 持银枪的小姑娘嘻嘻笑着,声音清脆:“这回没愉溜,师出有名,是阿爹要咱们俩寻你回去的,瞧,关师傅也来了。” 抬头望去,不远处的街角,一个颀长身影缓步跺来。 “大姑娘。”他对招弟唤了一声招呼,目光随即瞄向制住二名小姑娘的男子,拱了拱手,微笑颔首:“鹰爷好手段。佩服、佩服。” 客栈房内。长剑、钢刀和银枪搁在桌面上,三个姐妹仅着中衣挤在一张榻上,双胞胎分两边将招弟来在中间,今晚过得挺精彩刺激的,约莫再过一个时辰,天也就醒了,榻上的姑娘却全无睡意。“带弟回来后,说了些什么没有?”招弟问,眉心略蹙。今晚相逢,由关师傅那儿得知带弟消息,不是四海镖局寻到她,而是有谁将她悄悄送了回来,问她事情原委,却抿着唇什么也不肯透露。 “你知道二姐的个性,倔得很,她心里打定主意不说,任谁也没法儿的。”回话的是双胞胎中的姐姐窦盼紫,小名阿紫。 另一个小姑娘便是窦家老五、双胞胎里的妹妹窦德男,小名唤作阿男。她忙着补充道:“可不是!阿爹和云姨都急了,才请关师傅赶紧寻你回去,二姐只听你的话,若连你出马都要中箭,那真的没辄啦!”这位关师傅是四海镖局聘任的镖师,年纪不大,经验能力倒教人不可小觑,她们两只小的硬赖着人家出来,使的手段可不如何光明,这段……嗯……自动省略。 “咱们天一亮就启程回九江。”招弟道。 “一定要这么赶吗?”双胞胎哭丧着脸。好难得才混出来一趟耶! 招弟岂不知她们心底打着什么主意,了然地道:“别想留在这儿,全跟我回九江,若不盯着点,又不知要闯出什么祸端?” “天地良心啊!”盼紫轻嚷着,一臂横过来抱住招弟腰间。“大姐就道我们会闯祸,那小金宝呢?她不找麻烦,麻烦也要找上她的。” 招弟忽地笑了出来。想起金宝闯祸的本领,当真无人能及。 德男把头靠了过来,抵在大姐肩上,双胞的个性虽活泼坦率,她这个当妹妹的却较盼紫沉稳一些。“大姐最好啦,跟着那个‘天下名捕’闯江湖,肯定遇到好多新奇事儿。” 说到这儿,兴趣被挑得更高了,盼紫干脆翻过身,两手支着下巴,亮晶晶地望住招弟。“大姐,他武功真好哩,比教我刀法的师傅还厉害,随便弹这么一下,我的刀锋就走偏啦,唉……不知他货不肯教我这一手呢?” 此次,关师傅领着她们依招弟留下的记号寻到昭阳这处客栈,在里边久候招弟不回,才会夜半出来寻找。而两个小姑娘一上来就使刀弄枪,实是有意探探“天下名捕”的虚实,鹰雄小显身手,两个好武的小姑娘已心服口服。 招弟但笑不语,双目径自合起,没想要接话。 “嘿,他这人长相严肃了点,心肠倒挺好的,托镖局师傅带回二姐的消息,还眼巴巴来这儿寻你,真够义气。阿爹没口子地夸他,一直盘算着请他上九江四海来做客呢!” “是呀是呀,难得有这个机会,咱们该同他亲近亲近、讨教讨教、琢磨琢磨。” “如此英雄,岂能失之交臂,既然得赶回九江,咱们请他一块儿去。” “好呀!两全齐美,妙得很!” 招弟闭着眼,呼吸舒长,不理她们唱双簧。 “大姐!”双胞胎在她耳边唤着,谄谄媚媚的,教人起疙瘩。“你同他相熟,邀他一起去九江嘛……好不好啦?!” 被夹在中间位置的姑娘还是不说话,好似真的睡着了。左右两旁的小姑娘目光相视,瞬间交换主意,唇边各扬起一抹诡怪的笑。 “大姐睡着了,不理人。” “唉,那没法儿啦!只好……” 陡地,两人异口同声:“呵她痒!” 房里响起招弟的尖叫声。 毕竟,双拳难抵四掌。 这一夜,在双胞尚未提出之前,招弟其实早作了决定,待天明,她要向义兄询问,若他无事,是否愿意上九江四海做客?阿爹见着他,肯定欢喜上了天,他们可以尽兴喝酒,干掉地窖里百坛佳酿。然后,她想让他见见窦家其他姐妹,而云姨若知她认了一位义兄,定也为她欢欣。 第 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 章 情剑会英雄(刚六美系列) 作者:雷恩那/雷恩娜 第 17 章 招弟心里清楚明白着,自己还想与他多聚些时候。因他总这么东奔西走,行踪成谜,若又分别,待聚首已不知何年。 她与妹妹们闹着、笑着,却未觉声音穿墙透壁,隐约传到相邻的客房。 客房中,灯火昏黄,将男子高大身形投射在墙上,他负手而立、静默倾听,唇边浅浅一抹笑。 许久,那笑声渐消,他系上藏青色披风,回身吹熄灯火,静谧地推门步出。 来在招弟的房门前停了会儿,他把一封信由门缝塞进,眉眼低垂,接着,转身毫无留恋地离去。天已鱼肚白。 一年后。九江。仲夏时分。 蝉鸣震耳,叫得人心浮气躁,欲躲无处躲。 阳光颇为毒辣,把四海镖局大门顶上那块乌漆匾额照得光芒四射,区上四个灿金大字,刚猛有力,刻着“名扬四海”。 两扇门大大方方开启着,站着两名负责守门的弟子,刚跨入门,敞在眼前便是一个四边见方的大练武场,四周靠墙处摆满各式武器,剑、刀、枪、棍、锤、斧、叉等等,应有尽有,琳琅满目。 大厅探开放式,摆着一组太师椅,中间一块大型圆桌,四边墙上挂满受赠的匾额,什么“万无一失扬四海”、“四海最胜”、“第一镖局”等等,全是红底黑大字,龙飞凤舞,吞吐豪气,把一间朴实的大厅加进不少江湖味。 此时,练武场上刀剑齐鸣,两个纤细的身影你来我往,从中间打到角落,又从角落斗回中间。几名镖师或站或坐,有的仔细观看,有的则擦拭着自己的贴身兵器,偶尔抬头别了别。 大厅下来演武场的台阶上,一名美妇大剌剌席地而坐,细眯着美眸瞧着场子里一来一往的两个姑娘,忽地,那持钢刀的小姑娘下腰一个铁板桥,避开长剑 攻式,顺势运作三个后空翻,退到安全距离。 见状,那美妇陡地立起,一手叉在腰上,一手指着脱逃的小姑娘,噼里叭啦地开骂:“窦盼紫,你好样儿的!老娘教的裙里腿,你全学到背上啦?!下了腰跟着就踢,右脚踢完换左脚,左脚踢完换右脚,你逃什么逃?!腿瘸了?!” 盼紫挥了挥钢刀,辩道:“我没穿裙子,踢不出来啦!”她一身湖绿色劲装,绑手和绑腿扎得结实,利落干净。 在旁观望的众人哈哈大笑,那美妇俏脸横了过来,轻轻哼了声,所有的笑声,管他高音低阶、浑厚细长,全默契十足在三秒内自动停止。 窦盼紫继续嚷着:“还有啊!大姐的剑招太快了,上一招还没使老,下一招已跟着出来,我回刀护身都来不及,怎么进攻?!说好相互切磋,哪有这样子,赖皮啦!” 持长剑的姑娘微微笑着,一身白衣功夫装,才着酒红腰绑,她右臂内旋,将剑贴靠着前臂垂立于后,灿红的剑穗自然地垂荡下来。 那名美妇挑了挑细眉,炮轰不止:“赖皮?我还赖账、赖床兼癞痢头咧!就因为切磋,若临场应敌,招弟那一剑刺实了,我瞧你身上多不多个窟窿?!”她头忽地一扭,朝大厅里喊:“窦德男,换你来!” “云姨,阿男肚痛,上茅房去啦。”回话的是窦家老三窦来弟,长相颇秀美,心型脸蛋白里透红,跟其他姐妹蜜色肌肤略有不同,属天生肤白。她坐在太师椅上,用净布缓缓拭着一条九节鞭。 而这名美妇便是窦大海的小姨子,窦家大小姑娘们口中的云姨,泼辣有余、美艳有余,至今仍云英未嫁,在鄱阳九江也是有名人物。 她拧着眉,撩裙跨上阶梯,边碎念着:“我瞧瞧去,不知在外头吃了啥儿脏东西,从昨晚就把茅房当卧房了,今早喝了帖药还不见效,那王大夫行不行呀?!再不转好,老娘上他的医堂砸他的招牌。”边说着,俏身影已转进内房,朝后院方向去了。 “大姐,趁机快来休息吧。”来弟招了招小手,“待会云姨出来,你还得陪着咱们练武呢,先歇着喝杯茶。”她酒涡甜美,声音柔腻,若换下功夫装,改着仕女衫裙,将手中九节鞭换成轻罗小扇,谁也猜想不出这姑娘有一身好武艺。 盼紫拉着招弟跨进大厅,倒了两杯茶,自己则“先干为敬”,咕噜咕噜仰首灌完。招弟见状不由得叹气,放下剑,用衣袖擦拭她的下颚。 “前襟都浸湿啦,怎么喝个茶也喝得乱七八糟,你啊,都多大年纪了!” “小女子芳龄一十六,小您三岁整整。”她笑嘻嘻地,胡唱了一句戏词。 “她就是这德性,管不来啦。”来弟已整理好自己的贴身兵器,边说着,手中武器猛地掷出,九节鞭去势直准,点打盼紫腰间。 “哇!做什么?!做什么?!三姐偷袭啦!”未料及这一招,盼紫闪得狼狈。钢刀喝茶解渴时被搁在桌上,想探手去取,来弟的九节鞭打得她不敢近身。 “呜呜……哪有这样子的!连歇息都不让歇息。你打吧、打吧,我反正没气力还手啦!”道完,她学云姨双手支在腰上的招牌动作,挺到来弟面前。 招弟也不管,解了渴,由腰间掏出诤布擦起手中长剑,边笑看着她们。 来弟慢条斯理地站起,将九节鞭收成一束,妙目凝向四妹:“我都瞧见啦,是大姐的东西,乖乖交出来。” 招弟挑眉,不明究里地眨眨眼。“我的什么东西?” “是大姐方才对招时掉的,盼紫捡了去,现在藏在自己腰间呢。” 招弟一怔,下意识摸向怀中,发觉那随身之物果真不见了。 “呵呵呵……嘿嘿嘿……唉唉唉……人家只是好奇嘛!真的很好奇很好奇嘛!大姐别生气,我把它还给你便是了。”盼紫搔了搔头、吐吐粉舌,终于把拾到的东西掏将出来,是一个绣工普通的小囊。 招弟接了过来,神色微微一变,看着那个小囊时,不知不觉间眸中流露出温柔感情,思念起一张男性面容,粗犷英豪,深植在心。 盼紫把小脸扭向来弟,一手挡在唇边,压低声量道:“三姐,我就不信你半点都不好奇!近一年来,大姐三不五时对住那个东西发呆发愣,也不知想些什么,那香囊里肯定藏着玄机。你啊,为什么说?好不容易才逮到这个机会,我就想找个地方把它打开瞧瞧,全教三姐坏了算计,唉唉!”顿了顿,她暗扯来弟衣袖,咬着耳朵:“瞧瞧、瞧瞧,就是现在这模样,活像害相思的姑娘呵!” “你又没害过相思!胡搅瞎猜!” “耶!我知道的可多着呢,一瞧便能分晓啦。” “真的假的?那么神?!” 四只眼偷偷觑了过来,那姑娘浑然未觉,仍凝着手中香囊,眉心淡淡蹙拢,唇边却浮出一抹幽静的笑。 后院厢房,招弟已作梳洗,适才陪妹妹们练武流了一身汗,现下已换下功夫装,卸除绑手绑腿,随息穿着中衣。 步出屏风,将换下的衣服置在一处,来到桌边倒了杯茶,还没喝下,目光又让放在桌上那个香囊吸引。没多想,她凭着意识动作,伸手拿起香囊,揭开口子,取出里头的东西。 香囊里,不放金、不放银、不放圆珠润玉,只有一张折成四方的信纸。 指尖缓缓挑开,将信平滩—— 肝肠如雪,意气如虹,金兰之义,天地同终。 上头只这十六个字,笔法刚劲,字意丹心。 一年前的昭阳镇,他再次不辞而别,留下这短短四句。 一字多面,她反复在心中体会,而情愫日长,她终是明了,这般的思念已非单纯的结义之情,是更深刻、更缠绵、更为震撼的,她对他,终有了男女情怀。 一早,蝉声响透后院,今年的夏像着了魔似的,暑气逼人,连竹编的凉席都沾上温度。招弟迷糊地睁开眼睛,发着会儿呆,才套上鞋下了榻。 屏风旁置着一个脸盆架,她就着盆里的水盥洗,四海镖局里没有服伺主子的贴身丫环,一切生活起居都得自行打理,只请来几位大婶大叔,管厨房和其他粗使的活。 第 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 章 情剑会英雄(刚六美系列) 作者:雷恩那/雷恩娜 第 18 章 用湿巾擦去脸上和颈上的细汗,略感清爽,她嘘出口气,正捡着一套轻便衣装换上,外头却传来急步声响,咚咚咚地,跑得挺着急的。招弟心中疑惑,快手快脚穿戴整齐,推门出去。 “何叔,怎么了?发生什么事,瞧你急的!” 这何大叔算来是窦家总管,在内务方面帮了云姨不少忙。听见问话,他忙调头。“大姑娘啊,呵呵,没事没事,甭担心。”他挥了挥手,“我去后头院子叫傻二和阿俊帮忙咧。” “什么事?我也帮忙去。”她步下檐廊。 “甭!到地窖里搬出几坛酒而已,大爷吩咐的,得搬到大厅。 姑娘您忙着去,这小事还能用得上您吗?” 闻言,招弟眼眸陡亮,惊奇地问:“不寻常呵……有啥儿好事发生了?我阿爹怎舍得动地窖里的酒啦?” 何大叔笑着点点头。“是一位爷,不知打哪儿来的。今儿个一早登门拜访,拎着两坛子好酒,老爷见到人家可欢喜得紧,嘴笑得要咧到后脑勺了,远道两坛酒不够瞧,便要人把地窖的极品搬上,瞧那仗阵,两人准备开封畅饮啦。” “何叔知道……知道这位、这位爷姓什名啥儿吗?”心头猛跳,她直觉向来奇准,猜测着答案,胸臆间涨满兴然欢欣,说话不禁结巴了。 何大叔唔地一声,道:“咱儿也不太清楚……姓鹰!这姓挺少见的。大爷直喊着人家鹰爷、鹰爷的,还说什么、什么天下的捕头……” “是天下名捕。”她深深呼吸,缓缓吐出,兀自镇定,眼眶竟泛上热潮。 “对!就这个称号。还是大姑娘有见识。咱儿听都没听过。”他笑皱老脸,忽又逼:“唉唉唉,得快去办事,大爷和那位鹰爷等着哩!”说道,匆匆奔走。 蝉声唧唧,叫得炽盛喧嚣,阳光由绿叶缝透射而下,招弟感觉不到燥热,在廊下的小园里静伫着,倾听着,方寸正悸动。 抬起手悄悄捂着胸襟,她合起眼睫,轻笑轻叹。 四海镖局前院大厅。 前头练武场已有几名师傅相互喂招练习,刀剑交呜,而三四名新进弟子正擦拭着置在四边木架上的兵器,一切如常。 招弟刚撩开垂帘,厅里两名汉子便调过头,直直里住她。 “招弟,你瞧你瞧,是谁来啦?!”窦大海雷般娘着,两边颧骨红通通,也不知喝了多少酒。 “我听何叔说了。”她沉稳步近,亦是直勾勾地回视落座在阿爹身旁那名男子,微笑轻语:“大哥,咱们整一年没见了,你终于上九江来啦。” 鹰雄咧嘴开怀,起身来到她面前,近近打量着,半晌才道:“你下巴尖了点,身子又抽长许多。” 听到他温和的言语,无时不刻悬念于心的面容便在眼前,嘴角和眉峰处的细纹依旧,拓落又熟悉的神态。她瞧着,已分不清悲喜,声音微紧:“大哥还是一个模样,倒是披风上多了几处补叮” 鹰雄一怔,接着豪放大笑。“穿久了,舍不得丢,只好破一个补一个。” 被晾在一旁的窦大海奇怪地瞧着他们二人,忍不住发话:“大哥?哪儿来的称呼?” “窦爷,鹰某与阁下的大姑娘已结金兰之义。”他回过头微笑解释。 “啊?”窦大海铜铃眼瞪得圆大,来往在他们脸上兜转,忽地拍了自个儿脑勺,嚷道:“莫怪莫怪!通才我一个劲儿提议咱俩结拜,你推托再推托,我还道鹰爷不愿意,原来招弟抢我一步,早和你拜天地啦!”他话里没啥儿特别意思,但听在招弟耳中,心一跳,脸颊发热。 “阿爹说什么呀!”她瞪了眼,暗暗宁定。 “说什么?你抢了我兄弟。”窦大海瞪回去,还边盘算边嘟哝:“你是我闺女,他又和你义结金兰,我是你阿爹,那这下子咱儿也成他阿爹啦,这、道这怎么敢当?!”他大摇其头,胡挥着手,“鹰爷,这岂不折煞了我?不成不成。” 鹰雄笑着,尚未回话,一对双胞小姑娘已在帘后笑出声来。 “阿爹,一码子归一码子事,您别瞎搅和。”盼紫边说着,碰碰跳跳地跑出,笑嘻嘻地睨向鹰雄和招弟。“您瞧人家感情好,心里不舒坦。” 感情好?招弟脸更热,下意识瞄向鹰雄,见他正也瞧着自己,目光深邃,唇边的弧度兴味戏谑,心情似乎极好。 此时,布帘接二连三撩开,不只双胞胎,窦家的姑娘们全聚集到大厅,除了云姨,她是晚睡晚起的习性,常是快到午膳时候才见人影。 几个姑娘们掩饰不住的好奇,一早就听说“天下名捕”拜会四海,地窖的酒一坛接一坛搬了出来,不来瞧瞧怎对得起自己? 窦大海禁不起激,浓眉飞扬,狠拍了膝盖。“他们感情好,咱儿心里都不知多快活、多舒坦!你这小丫头净是胡说八道!” 几个姐妹全笑成一团,较活泼的双胞胎和小金宝也不生分,咚咚咚地跑到鹰雄身边,一开口就没停,围着他发问,缠着他说话。鹰雄略略惊愕地瞧着小姑娘们,竟有些手忙脚乱,他苦笑,双目微抬,与招弟相凝,她爱莫能助地摇了摇头,嘴上有抹温柔笑意。 “哎呀,你们这几个丫头,像话吗!”宾大海嚷嚷:“没瞧见鹰爷同阿爹喝酒,还来打扰咱俩儿酒兴?快走快走,该忙什么就去忙什么,别杵在这儿!” “阿爹,我也要喝,痛饮三百杯。”小金宝豪气干云,一手还扯着鹰雄衣袖。 “不行!” “您不让喝,我去把云姨喊醒。”嘿嘿嘿,一拍两散,大伙都别想喝了。 “别别别!你喝,爱喝多少,就喝多少!”唉…… 结果,在一干窦家女儿们提议下,雪球愈滚愈大,不仅众位姑娘,连镖局里空间的师傅们也跟着来,一行人竟在珍香楼包了三大桌,还从镖局里抱来十来坛珍藏的美酒。这珍香楼可是九江有名的大馆子,菜色齐全,料鲜味美,佐酒下肚,真个人间至极的享受。 席间,众人不住劝酒、敬酒,南北二路的划酒拳纷纷出笼,鹰雄豪迈畅饮,拼倒不少镖师,连窦大海也败阵下来,却和小金宝斗个平分秋色。直过午后,众人才离开珍香楼,醉的让人扶着,扶着人的自己也步履蹒跚,歪歪斜斜地走回。 窦大海四肢分别教四个女儿抬着,小金宝负责捧住他的头,一路往四海扛回。 “阿爹这么回去,醉醺醺的,云姨要发脾气了。”招弟陪在鹰雄身侧,缓笑摇头,她脸顿嫣红如醉,却非真醉。 鹰雄低低笑着,由衷地道:“你的亲人好生可爱。” “嗯。”点着头,她望向他,“大伙儿见着你,心里可高兴了。大哥……你来九江就住在四海吧,咱们还有几间空房,大哥爱住多久就住多久,我阿爹有很多事想同你畅谈,我也……我也有好多事要告诉你,大哥还没见过我家云姨,她性子直接,单刀直入,很爽快的人,你会喜欢她的……” 他敛眉,不知想些什么,忽然温和地截断她的话:“招弟,我得走了。” 方寸一拧,她步伐陡地顿下,两人又杵在大街上,相互对视。 怔了半晌,招弟终于弄懂他的意思,想说地话,却觉一个硬块哽在喉头,上不怯、下不来,满腔气息闷在胸口,没个出路宣泄。 “我很想多留几日,但责任在身,非走不可。”他声音微哑,一只大掌像安抚孩子似摸了摸她的发顶,顺着滑到姑娘脸颊。 招弟不由自主握住那只大手,侧着头轻轻摩蹭,粗糙中混合温暖,教人心痛,已营不了现下是在九江大街上,身旁人来人往。 “你明明来了,为什么非要走?”她叹了一声。 第 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 章 情剑会英雄(刚六美系列) 作者:雷恩那/雷恩娜 第 19 章 鹰雄也不明白。仅路过九江,明知不能多待,却偏偏停留,两只脚自有意识,自动自发走来四海镖局的门口,然后,别后一年,他终又见到她,知她安然无恙,那份躁动渐趋和缓。 “等我办完事,一定再来瞧你,届时,我这个当大哥的就要厚着脸皮赖在你家,白吃白住一个月,你说好不……嘿!”他试着玩笑,手指竟沾到她的泪,不禁错愕,“怎么哭了?唉,都大姑娘了……” 招弟赶忙放开他的手,接着眨眨眼,用手背两三下地找去颊。一的泪珠。她深深吸了口气平稳胸臆激动,凝向鹰雄,后者双目炯然,隐有深意。 “大哥,我能不能求你三件事?” 他笑,露出白牙。“你说,我一定帮你办到。”让她一展欢颜。 “每年的这个时候,你能不能来九江一趟……瞧瞧我,让我也能瞧瞧你?”她唇微颤,声音哑哑的、轻轻的,眼瞳似浸在水中。 鹰雄静看着,颔首,语气亦轻而哑:“每年蝉鸣时分,大哥定来瞧你。” 她扬唇笑着,继而道:“这是第一件。第二件事……咱们能相聚固然欢喜,但,若到别离时候,大哥一定要让我知道,亲自跟招弟辞行,好不好?”他总是来去匆促,走得悄然无息,将她留在原处。 “你常是说走便走,不留片言,也不管、不管人家心里有无事情要对你说,你总是这么狠心肠……”幽幽叹息中似有轻怨。 心底泛出暖流,他眉眼俱柔,面前姑娘秀眉轻颦、眼底的依恋甚深,他瞧着,暗自一叹,勾引出怜情情怀,不由得说:“大哥答应你,往后,再也不偷偷一个人离去,若要走,定和你相辞。” “大哥……”她轻唤一声,小脸欢欣,目中隐含泪光。 鹰雄按住她两边上臂,拍了拍,故作轻快地接着道:“好啦,前两件解决了,你还有什么要我做?” 她抿了抿唇,双颊淡嫣,扯着他藏青色的披风,学他轻快的口气:“第三件事,离开之前,大哥可不可以同招弟去趟彩工坊?那铺子卖衣卖布,我想……想挑件新披风送给你。” 肝肠如雪 九江向来夏热冬冷,四季严明。瞧这夏风多热,年尾冬雪就有多冻。 走镖是不分时节的,四海镖局依然忙碌,外墙上张贴一排“诚征镖师”的启事,前来面试的不少,但过关合格的有限,局里头常闹着人手不足,因此那墙子启事从夏天到冬天,又从冬天贴到春临,尚无撤下之意。 新一年,春芽早发,四海接下不少药材运送的生意,着实忙了一阵。招弟和带弟已能独当一面,而来弟、双胞胎和小金宝亦时常随队走镖,颇有心得。 日子寻常滑过,就在这春末时分,招弟和带弟姐妹俩领着一支镖送往东北途中,在客栈下榻,带弟却无缘无故失踪了一整晚,不知去处,直到天鱼肚白,她才昏昏沉沉教一名男子送回。 招弟与他打了照面,甚是熟悉,一时间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那男子见她仗剑横阻,不让他再靠近带弟,笑了笑,道:“窦大姑娘,认不出区区在下吗?” 听声辨人,竟是当年在仙霞岭隘口劫走带弟的李爷。 “你易容?”她问,分不清哪张面孔为真。 男子没有作答,将一长盒放在桌上,静然道:“烦将此物转交给‘天下名捕’。”道完,目光越过她,在昏沉的姑娘身上停驻了会儿,接着潇洒转身。 “且慢!”招弟朝他背影喊着,随即奔出,“你对我二妹做了什么?” 那男子顿了顿,面容微侧,竟是阴郁落寞。“你何不问……她对我做了什么?”谜般地回话,不让招弟再有发问的机会,他身形一纵,眨眼间已跃出客栈墙外,翩然离去。 招弟怀着满腹疑云,在回房揭开对方遗留下来的长盒后,疑虑更添震惊。 长盒中安置着一柄剑器,鞘身龙纹,与剑 柄、护手上的雕着自成一格,剑穗上系着一块黑玉。拔剑出鞘,寒光逼人,剑身上清楚地刻著名字,竟是义兄遍寻不获的龙吟宝剑。 她既惊且喜,虽然整件事透着古怪,中间还夹杂着带弟和那男子的纠葛,但如今寻获已然龙吟剑,义兄多年心愿可了,招弟暗自揣想,见到这柄宝剑,他不知会如何欢喜?!定要通饮三大坛酒了。这趟子走镖顺利抵达了东北,回程时,在当地恰巧接下一支走往鄱阳的小镖,顺道多人一笔怅。 自得龙吟剑,招弟边走镖,沿途打探着鹰雄的行踪,却无所获,他总是如此,五湖四海地飘泊,常是某处贼窟被剿、某个江洋大盗落网被擒、某个杀人狂魔让人就地正法等等的消息传出,才知他曾至此地。可听闻的,早是发生过的事迹,现下人在何处,没谁能知。 回到四海,蝉鸣喧腾,四季中,正是她隐隐期盼心思浮动的季节。 这日清晨,她在蝉声中醒来,刚步进大厅,负责看门的镖局弟子匆匆跑来,递了一封短签过来。“大姑娘,是个孩子拿来的,说要给你,我问他对方是谁,那孩子也说不清楚。” 招弟疑惑地接过,摊开信纸,一瞧,容如花绽。 珍香楼上,樽酒相候,金兰一聚,互诉情衷。 她认得他的字,龙飞凤舞,蓄含劲韵。 他依约而来了。金兰一聚,互诉情衷。是的,她有满腹情怀欲诉,心中微酸微涩,已非单纯的金兰之情。 珍香楼上,菜香和酒香萦绕,人声鼎沸。 跑堂见一名姑娘拾阶而上,赶忙迎去,殷勤招呼:“姑娘好哇,要用膳吗?咦!这不是四海镖局的窦大姑娘吗?来来来,咱儿帮大姑娘安排个好位子。” 招弟有礼地笑了笑,正要说话,一个浑厚的男音已然响起:“不必,我帮她占了好位子了。” 寻声望去,男子坐在临近栏杆的地方,及肩黑发随意披散,短髭占满双赖和下颚,浓眉飞扬,双目深邃,他弯唇笑着,落拓潇洒。 迎视着,瞧见他斜系在肩的薄披风,是去年自己相赠之物,招弟不由得心中一暖,盈盈微笑,她侧过首,对那跑堂吩咐:“我就坐那儿,劳烦小哥再上五坛好酒过来。” “得咧。”响亮地应声,调头张罗去了。 她缓缓跺至,在男子对面坐了下来,将手中长盒横放在双膝。 分离一年,自有许多话想对他叙说,如今人就在面前,她妙目瞅着他,千头万绪、千丝万缕,竟不知从何说起。 “来,陪大哥喝几杯。”鹰雄咧嘴笑开,将三亚酒推到她桌前,自己却抱着一整坛子。 招弟舍杯子不用,向伙计要了一个空碗,将酒倒满。 “大哥,我先干为敬。”她仰首饮尽,抛开女儿家的矜持,烈酒入肚,整张脸迅速酡红,她总是这样,酒量虽说不差,但沾点酒,面色立即泛红。 鹰雄瞧着,目瞳更转深沉,胸臆微紧。她颊上红潮似酒醉人,唇如花瓣,抛掉了矜持,却展现出娇美的一面。 “大哥,我唇上沾了什么?”她单纯问着,双唇自然地抿了抿。 “哦……没事。”他思绪猛地被拉回,竟觉心虚,连忙转移视线,大大地喝了口酒。 招弟不懂他心思转折,微微笑着,为自己再斟一碗,边问:“大哥为什么不直接上镖局寻我?若知你来,大伙儿肯定欢喜极了,自去年夏天一别,阿爹和小金宝就直嚷着要与你拼酒,还说我怎么让你随随便便就离开,把错都怪到我头上了,吵得人不安宁。” 第 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 章 情剑会英雄(刚六美系列) 作者:雷恩那/雷恩娜 第 20 章 闻言,男子摇头轻笑。 “大哥……”唤了一声,她抬眼凝视,眸光含情。“这一回儿……你会在九江多盘桓几日吗?” 听那柔软言语,询问中带着殷切期盼,他微顿,好半晌才道:“我有职责在身,此次路过九江,只想约你出来一见,不能久待。如今知你无恙,大哥也就放心了。” 举起酒坛喝下一口,他眼神偏开,不愿瞧那小脸上浮现的失望神情。 仍是一样的答案,为着相同的理由。招弟真的好失望好失望。才相聚,尚未及体透相见的欣喜,已觉落落寡欢,竟开始为着不能避免的分离忧伤。 “大哥总是来去匆匆,我知道有好多事要忙、好多责任要担,你这回儿还是无法久留,但咱们总算见了面、说了话,总算……总算吃了一顿饭、对饮了好几碗酒。知道大哥身强体健,精神依旧,我、我也安心了。”忽地,头一甩,她振作起来,“来,招弟再敬你,咱们痛快地喝。”仰首,狠狠灌下一碗。“好。”鹰雄声音持平,再度以坛就口。 她强作无谓的模样如毫针扎在心窝,刺得他心胸生疼难受,外表虽镇静,心思又浮又躁,他脑中正转着从未有过的念头,竟生出一股冲动,想爽爽快快地告诉她,自己要留在这儿很久很久。 这是怎么了?他从未这般举棋不定。 向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计划既定,便全力执行,他已为她破了例。 本不该在九江逗留,心头却浮现她的身影,牵 挂着、心念着,尔后他说服自己,他是她的义兄,又承诺过每年要来瞧她一回,此次停留名正言顺。 可现下聚也聚过、人也瞧了,他还想如何?竟也儿女情长? 蓦地,酒坛子险险摔在地上,他心头猛震,双目瞬也不瞬地瞪住她。 “大哥,我这儿有件东西要给你,是两个月前我往东北途中得到的,你瞧瞧是什……”招弟把长盒放上桌,心想,今日能将此物归还,大哥自然欢喜,她也代他欢喜,离别之情再所难免,她将它暂抛脑后,不去多想了。说着,边拍起头,忽见鹰雄神情怪异,她话跟着顿下,讷讷问道:“什么事不对了?为什么这么瞅着我?” 他没应话,径自瞪着,目光激迸,呼吸略微促急。 “大哥?”她上身倾前,试探又唤,一手轻轻覆在他手背上。 突来的肌肤相触,又麻又烫,仿佛一股热气穿透细孔,钻进血液当中。鹰雄浑身一震,手中酒坛子又快砸向地上了,他倏地回神,连忙拖住坛底,单臂截稳,但不少酒汁已洒将出来,溅湿他的绑手和衣摆。 儿女情长! 他想着,不禁眉峰成峦,是既讶然又迷惑的,捉不准为何会扯上这四个字?兴起这怪异的念头?“我没事。”他苦笑了笑,费了翻劲儿平稳浮躁,在她掌心轻覆下的手不着痕迹地抽回,若无其事地问:“你不是有话告诉我?” 在那张粗犷的峻容上已瞧不出端倪,招弟不再胡思乱想,露齿一笑。 “大哥,有人托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你快瞧瞧此物。”边道,她揭开长盒,展现在他眼前。 缓缓放下酒坛,他目光黝黑,来回游移。“龙吟。”低低道出剑器之名。 周遭喧嚣,他恍若未闻,沉着他取起长剑,一手按在柄处,仅拔出三分之一的剑身,顿时锐气如霜,寒意扑面。他细瞧着,沉默不语,幽幽缓缓,嘴角的严肃有了温和的曲线。 招弟会心微笑,知他心中起伏,轻问着:“大哥不问是谁托四海转交的吗?” 还剑入鞘,鹰雄略略沉吟,目中锐光一闪,静静启口:“是那个李爷。” “大哥何以得知?”她小脸讶异。 “我救过他一次,他知我欲寻龙吟,此次便作回报,他不愿欠这份情。” “原来如此……”招弟点了点头。见他将剑收起,扣上木盖,一个问题在心中反反复复,她衡量片刻,深吸了口气,终是问出:“大哥,这剑……你会亲自送回温州安家堡吗?!” 鹰雄兀自饮酒,忽地一顿,他眉心淡蹙,似乎亦在斟酌着。“我有许久未曾回去了。”真到了回去的时候,竟也踌躇。 “你、你亲口说过的,只要找到凤鸣和龙吟二口宝剑,你就会回安家堡,不能食言的。”她急了,真怕他不走这一趟。两颊酒气成嫣,一发急,整张脸蛋更涨得通红。“那一家子的人都等着你,安老爷、安夫人……他们是你的义父义母埃还有那位老总管。你、你怎又不回去?!” 她唇微嘟,将脸偏向一边:“大哥若想故伎重施,将此剑托四海镖局护送,招弟直接了当同大哥说了……我、我们不接追支镖。” “你们不接,总有别人会接。”说这话,纯粹逗她。瞧那神色认真严肃,他心一动,竟觉有趣,对于回不回安家堡之事,反倒无需再想,心底已有笃定答案。 闻言,招弟怔了怔,小脸调回,定定地望住他,闷声道:“你这么做是……是自毁诺言。” 鹰雄忽尔哈哈大笑,珍香楼上,许多人全让那豪迈笑声吸引,纷纷望了过来。 “大哥……”太受注目,招弟反倒不自在。 笑音渐歇,他短髭上沾着点点酒汁,一对眼炯亮有神,温言道:“若自毁承诺,要教你瞧不起,我这义兄当起来多没味儿?”微微露笑,“我会回温州,亲自将此剑送回安家堡。这么做,你不再生大哥的气了吧?” 招弟心中大喜,听他戏谑问话,又觉羞涩,幸好酒气使然,脸蛋早霞红一片,瞧不出什么端倪。 “我、我不生大哥的气,难得相聚,自该欢欢喜喜的。”剑已交回,了结一件牵 挂,可横在心中的事层层叠叠,乱如阡陌,她凝向他,幽幽地道:“大哥,如果回到温州,见到安家老爷夫人和安家老总管,请代招弟向他们请安……若能的话,大哥可否托人带个口信来九江,让招弟知道你们已经一家团聚,我也能为你们欢喜。好不好?” 鹰雄内心悸动,感情漫漫如潮,缓缓涌来。“我一定让人知会你。” 她笑着点头,举起酒碗。“大哥,我还要做你。”不嗜酒,并不表示酒量差,真要喝个痛快,两三坛也不成问题。 “伙计,再来五坛子好酒!”她放下碗,朝里边喊着。 “唔,大哥倒把你小觑了,窦家除你阿爹和幺妹,瞧来你也挺能喝的。” 招弟还是笑,眼睛薰得迷蒙。“大哥,我陪你喝酒,一辈子……陪你喝……来!人生得意须尽欢!” 他凝视着,眉心刻划,薄唇微微掀动,好似有话要说,却又止祝 此时,跑堂伙计送酒上来,与先前的并非同一人,他低头放着坛子,边道:“客官,这酒给您送……”“来”字尚未出口,惊见他双臂动作,迅雷不及掩耳,几个酒坛已然掷出,对住鹰雄打去。 这变故来得极其突然,事前无半分征兆。所幸,鹰雄临敌经验丰富,一遇危险,动作全凭反应。他大喝一声,被风劲挥,挡开所有酒坛,另一臂将招弟扯来,而招弟身手亦是迅捷,瞬间已将安置龙吟剑的长盒牢牢抱在怀中。 他俩跃起身子,为防阻对方连续进击,鹰雄跟着踢出一脚,桌子“砰磅”大响飞将起来,朝那一扮伙计之人平直袭去。 以为能暂阻片刻,此一时际,十来名汉子冲上珍香楼,又有几名由二楼栏杆攀上,整座馆子乱哄哄的,许多人吓得往楼下奔,还有人直接由二楼跃下,不及躲又不敢跳楼的只得缩在角落,浑身发颤。 “姓鹰的,纳命来!” “大伙儿上啊!今天非斗个你死我活不可!” “你不给活路,咱们也不好惹!” 第 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 章 情剑会英雄(刚六美系列) 作者:雷恩那/雷恩娜 第 21 章 吆喝叫骂声大作,鹰雄冷冷一笑,长腿运劲一踹,整面栏杆至毁,攀在上头的几名厉声大叫,无捉握之物,全都跌了下去,这一摔,下头是坚硬地面,上头是原木栏杆,两相夹挤,骨头断个五六处已算侥幸。 “大哥,这些人是谁?”招弟紧抱长盒,戒备地瞧着,懊恼自己没将贴身兵器带出。今日是来相见欢喜,未料及会遇上一群扫兴的家伙。 “你站到一旁,他们是冲着我来的。”鹰雄沉稳地命令。 听这话,招弟跺脚,口气陡硬:“大哥还认我这个义妹吗?金兰之情,皎如日月,我和大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今危急当前,却要招弟弃大哥而去、躲在一旁冷眼以待?我办不到!” “招弟……”他紧声唤出,心头陡热,握住她上臂的手忽地一紧,微乎其微地,那严峻面容闪过什么,快得无法分辨。 再无时间多说,十来名汉子大喝着,纷纷抡刀攻来,他们早将招弟看成与鹰雄同一陈线,说砍就砍,管她是男是女、是圆是扁。 见招弟执意相护,患难真情,鹰雄心中气血翻腾,浑身蓄满劲力。他教八九个大汉围攻,刀剑由四面八方封杀,徒手应付,尚游刃有余。 而招弟亦非寻常 闺秀,自幼苦练,功夫自有其精妙之处,她一臂抱住长盒,单手夺下一刀,虽不十分顺手,也已阻退三人,另有两名汉子还要攻来,她尚未出招,鹰雄已接了过去,两三下便摆平一切。 “大哥,你出招的速度……真、真快……”早知他武艺高强,但这般快打,生平首见,她不禁瞠目结舌,瞧着倒在地上横七竖八的一干家伙。 “你不愿走避,我只得尽速解决。”他低沉地丢下话,脸色铁青,两眼灼灼,似对她患难与共的决定仍不认同。“我是你义兄,就有责任护你周全,更何况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你……你是个姑娘家,刀剑无眼,就不怕受了伤?” 招弟教他瞧得有些不自在,唇抿了抿,“我不是寻常人家的闺女,大哥明知四海以何营生,刀里来剑里去也是常有的事。” 他仍眉目飞扬地瞪着,胸膛起伏,欲反驳,却不知如何反驳。在他眼中,她虽是镖局儿女,有义气、具胆识,但危难在前,他就有责任护她周全。 招弟心跳加急,躲开男子凌厉复杂的目光,她将夺来的刀丢下,心想得赔给店家一些银子,一脚刚跨出,忽闻鹰雄厉声大喊:“小心身后!” 身后的栏杆早已垮落,大街上站着好多看热闹的群众,听见警告,招弟跟着回身,不及瞧清,颈子倏地一紧,下头有人甩着套索,绳套抛飞上来,准确地勒住她的咽喉。 “招弟!”鹰雄皆目欲裂,扑来欲截住她的身子,底下,另一圈套绳对他抛将而来,他扯住倒拖,瞬间拧断粗绳,但这一顿,招弟已让对方拖走,无栏杆护阻,整个人由二楼狠狠摔下。 鹰雄大惊,想也未想,身子如大鹏跃下。 在楼下以套绳埋伏的敌人并不多,仅五名而已,鹰雄当空飞落,尚未落地,双掌已拍中二人脑门,不留余地。 余下三人见他勇猛,吓得不敢再斗,反倒迅速地收拢绳索,将招弟拖了过来。 招弟摔在地上,犹抱住长盒不放,一手扯着颈上的束缚,张开口,喊不出来,胸口问塞欲裂,几要昏厥。那三人拿她当护身符地挡在面前,套绳再次拢紧,颈骨一阵刺疼,教她双眼泛出泪花,整张脸惨白如纸。 “姓鹰的,我警告你,别再踏近一步,再过来,我就勒死……碍…”一声惨叫,不,是三人异口同声地发出惨呼。 鹰雄根本不听他们嗦,两指扣紧小石,以暗器手法打去,那小石竟在半空划出孤度,越过招弟,“噗噗噗”连三响,穿破那三名汉子的眉间,顿时了账。 街上张望的路人惊呼不断,光天化日之下,竟明目张胆地杀人,今天这场江湖恩怨散众人眼界大开。 那三人相继倒下,手劲陡地松开,招弟亦撑不住身子,跟着例将下来。 “招弟?”唤声中充满惊恐,他风也似的冲上前去。 喉头像火烧过一般,招弟弓着身子拼命咳嗽、拼命呼吸,不想流泪,可是无法抑制,泪花不断冒出,占着双腮湿润。 “招弟……”他又唤,紧涩而焦急。 听见那声呼唤,近在耳际,这么的忧郁心焦,惊恐不能克制,她不由得怔然,方寸泛出热流。在她印象中,这个男人不曾怕过何事,可如今,为什么惊惧? 她睁开眼,发现他就半跪在自己身边,脸色又白又青,下颚绷得死紧,双手伸至半空,想碰触她,却又不敢。 “你哪里疼?招弟,说话,说哪里疼了?”他气息粗喘,问得好急。 “我、我……绳、绳子……”莫了又咳了起来。 套索仍留在颈上,闻言,鹰雄如梦初醒,七手八脚替她解下束缚。 “好些没有?招弟,你说话,哪里还疼?你说!”他似乎太过紧张了,招弟从未见他这般失常,她摇了摇头,小手搭在他腕处,竟觉他隐隐轻颤。 “大哥……咳咳咳……我、我没事……你瞧,剑也没事,咳咳,只是木盒子有些裂缝,里边的龙吟剑还是完好如初,没半点毁损,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她微笑着,想安抚他,口气故作轻快。 未料及,这一招适得其反。 不提还好,一提她死抱在怀中的剑盒,鹰雄怒火中烧,竟当着大街群众的面前开吼:“你、你……临敌对应如何危险,你抱着一个没用的木盒干什么?不觉碍手碍脚?都教人用套索拖下楼,还死拽着不放?你到底在干什么?!”她坠楼的那一幕犹在脑中,教他浑身战栗。 招弟呆若木鸡,连咳嗽都忘了咳,大眼眨也不眨地瞪住他。 “那、那不是没用的木盒,里头有、有一把宝剑,你明知道的……”好不容易才找回声一日,她辩道,却见他目光凶恶,声量不由得转轻。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把剑再好,没人用它,比一块烂铁强不到哪里去。”他火气不小,眉心打了七八个死结。“那条套素都快勒断颈项,你不会抽出长剑将它斩断吗?就傻傻任人拖了去?” 这感觉好可怕,他整个人都快疯了,仿佛几年前那个噩梦重演,义弟义妹为他而亡,适才那一刹那,他真以为……以为自己保不住她,这情义深重的姑娘亦要因他丧命。这般恐惧,他再难承受了。招弟奇怪地瞧着,有些无辜地道:“大哥……要来见你,我把长剑放在镖局里,没带出来。若剑器在手,我自然会挥剑断索,你、你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 这、这这……能教他不发脾气吗?敢情她根本没意识教自己抱在怀里的是一柄好剑器? “你就不会拔出龙吟剑吗?死抱住做什么?”他又吼。 招弟怔了怔,好似想通了,缓缓点头。 “是。的确该拔出龙吟剑的,只要一个翻花挥剑,自然能切断套索,也就不会勒得那么难受了。”鹰雄吟了一声,猛地站起,胸口起伏甚剧。围观众人纷纷后退,不敢上前。 “大哥,这剑还是你拿着吧。”她边说,试图站起,右脚筋骨无碍,换边拉直左腿时,却引来一阵刺疼,她问声轻哼,仍咬牙挺着。 “窦大姑娘,你后大腿全是血啊!”人群里不知谁喊着。 “哎呀!快去给大夫瞧瞧!” “怎么伤成这样子!还有没有命啊?” 四周一片议论,招弟还没反应过来,鹰雄已快她一着,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扳转过来。一瞧,他脸色比她还惨白,好似流血的人是他,快要厥过去的人也是他,二话不说,连忙将披风撕成长条布,紧紧绑住她的腿部。 “大哥,我、我不是很痛。这龙吟剑还是你拿着安全一些。”饶是她身骨强健,坠了楼、颈项教套索紧勒、又受伤流血,说话也已有气无力,唇上毫无血色。 鹰雄死瞪了她一眼,理都不理那递来的长盒,忽地拦腰将她抱起。 第 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 章 情剑会英雄(刚六美系列) 作者:雷恩那/雷恩娜 第 22 章 再也不是初遇时那个小小丫头,她已然成长,出落成一个标致的大姑娘家。如今,众自睽睽下,姑娘在男子怀中,这一抱,自然引起诸多猜测。 “大哥,我自己走……你、你快放我下来。”招弟虽觉昏眩,也知这样的行为有多不合宜。她下意识紧扣怀中长盒,却觉男性的双臂亦紧扣住自己,压根不管旁人议论。 他抱着她疾行,似乎向谁寻问着医馆该怎么去,语气焦急万分。招弟勉强维持神志,迷蒙地眨了眨眼睫,觉得必须向他解释些什么。 “大哥……你别生气,我、我真忘了拔剑……只记得要护住它,我没想到要拔剑,你别生气、别担心,我下次不会了,下次……一定记得……”还能有下次吗?或者,是职业上的毛病,下意识地,她将那木盒视作护镖,一有危急,只知全力保护,真忘记盒中是柄剑器,可助她退敌。 她还想多说些话安慰他,要他别为自己忧心,可唇瓣仅掀了掀,螓首跟着一偏,终是倒进男子胸膛,厥了过去。 意气如虹 蝉声纷纷闹闹,总将她由梦中唤醒,她不恼的,因极喜欢它们的叫声,告诉她夏季已临,给她一个期盼着的想望。 睁开眼眸,动也没动,习惯性地在榻上发了会儿愣。 怎么,天都黑了,她才刚睡醒? 还没想出症结所在,忽地,一张男性面容横了过来,悬在她上方。 “醒了?”他背着光,瞧不清五官,那声音似嘘出一口气,抑制着激动。 内心致震,终于,记起事情的前因后果。 “大哥……我……”她眨眨眼,话都没说全,上方又突兀地探出好几张脸,七嘴八舌地嚷着: “招弟,真醒啦?好好。鹰爷同爹说了,爹知道是哪群王八蛋打你了,快收养伤,伤好了,咱爷俩儿杀他个落花流水!”爷俩儿?他又把招弟当儿子了。 “阿爹,我也要去!” “阿爹,我也要去!” “我也要去,让他们尝尝金宝铜锤的厉害!” 前面两句是双胞胎异口同声,连义愤填膺的语气都一模一样,说出后头那句的小姑娘倒没靠过来,却一手各提着一支八角铜锤,当空挥动,虎虎生风。 “大姐,珍香楼的伙计还有许多人全跑来报信,我和来弟赶去,却已不及。” “是啊!你让鹰爷抱到王大夫的医馆,好多人为我们指路呢!”这姑娘的声音柔嫩,手心软绵绵地,伸来探着她的额,“没发烧哩,这王大夫开的药方倒还见效,要不,云姨要去砸人家招牌啦!” “去去去,招弟刚醒,你们让她转转神、说说话,别净审犯人似的围着。”那名美妇睨了她一眼,忽地把每颗头推开,只留下鹰雄的,今日首次会面,先给他客气客气,往后混熟了可不保证。 “云姨,我没事。”招弟笑了笑。她没法瞧见自己的脸色,可能失血太多,小脸苍白极了,双唇亦失去血色。但那对眼眸清明炯亮,精神并未折损。 “没事才有鬼!”她双手叉腰,猛地站起,一副找谁拼命的模样。“你什么都甭说,塞北那帮马贼竟流窜到鄱阳来了,还当街打你?!拿你当马似的套脖子?!咱们四海同他们没完没了,不发威还道咱们是病猫不成。” “对!”众口一致。 “什么马贼?云姨、阿爹,你们几个……”招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脑袋瓜,双目询问地凝向鹰雄,后者却苦笑着,似乎也无能为力。 “招弟醒来,没啥儿大碍啦!你们几个全跟我走。” “云姨,太阳都下山啦,咱们上哪儿去呀?” “去部署一番,九江是咱们四海的地盘,能任那批马贼的余党逍遥吗?” “那大姐呢!她刚醒过来。” “有鹰爷陪着,没事啦!走!”云姨丢下话,一马当先往外步去。 闻言,姐妹们偷偷对住招弟笑着,眼光充满好奇地转呀转的,又对鹰雄挤眉弄眼一番。“鹰爷,我也喊来你大哥好不好呀?”来弟故意嚷着,其他的窦家姑娘们呵呵嘿嘿地发出怪异的笑声,听在耳中真是暧昧,不等回答,众家娘子军已咚咚咚地、跟在云姨身后跑了出去。 “这几个丫头是怎么?眼睛抽筋啦?”窦大海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性子,哪猜得出女儿们耍啥儿把戏、打什么哑谜?他没走,反倒拍拍鹰雄肩膀,朗声道:“鹰爷,咱地窖放着几坛酒,就等你来……喂喂,你们两个做什么?”盼紫和德男去而复返,好有默契,一人一边架住窦大海。 “阿爹,您话好像……这么……有点儿……” “太多啦!” 两人相视一笑,劲力同出,把窦大海一个壮硕身子架了起来,往外拖走。 “喂喂喂,你们两个不孝女儿,没见爹正在说话吗?喂喂,拖着我往哪儿去呀?招弟、招弟,把鹰爷留住,把他栓在身边,爹把他托付给你啦!别让他走,我要跟他喝酒,别让他走碍…”那吼声已在廊外,渐渐远了。 房中只剩二人独处,灯火昏黄,暧暧昧昧的。外头,蝉鸣未歇。 招弟有些躁热,咳了咳,掀开薄破,两手撑着床榻勉强半坐起身。 “很痛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忽地,强健的臂膀伸来扶住她的上身,他趋前靠近,灯火映照下,那面容半暗半明,都透着同等的忧虑,低低又道:“你左腿后方裂了一个口子,大夫已经处理,敷上生肌消肿的药膏,往后几日,最好都别下榻。” “我没那么娇弱。大哥……龙吟剑呢?”她张望着,刚醒来,就只关心着一把剑器,瞥见那长盒好端端地放在桌上,安心地点点头。“没事就好……” “谁没事?”男子面容阴沉下来,两蹙火点在喧中燃烧。 说不上是何原因,颈后蓦地泛凉,她一手拧紧被子,偷觑着他,勉强开口:“剑没弄丢,也……也丝毫无损,都没事了。” 猛地,鹰雄一拳击在床榻旁的椅资,“砰”地忧虑,那张凳子已然解体,散得七零八落。他忽又扭头瞪住她,目中之火燃得倍加旺炽。 “你都受了伤,还管一把剑做什么?!” 招弟屏气惊愕,好一会儿才转回神,瞧瞧那张无辜的椅凳,又瞧瞧那张严峻如霜的面容,一股硬气激将出来,鼓勇出声:“我怎可不管?邵、那是大哥寻找许久的剑器,有其特殊的意义,价值自是不同。若有差池,岂非大憾?我、我……”她胸脯起伏甚剧,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脾气,除错愕外更觉难堪。“大哥为何对招弟气恼?我不明白,我、我没做错什么,你为什么生气……”眼眶好热,她深深呼吸,硬不让泪流下。 “我是气你、气你……”他瞪住她,欲将满腹牵 挂忧心之情叙说,却不知何以表达。在心中,那柄龙吟剑 固然重要,毕竟是死物,怎能……怎能比得上她? 思绪如潮,他仔细端详着,见她面容苍白如雪,颈项上印着清楚的勒痕,一圈圈,青淤不退,顿时心脏如中巨槌,闷紧难受,都快扼断呼吸。 末了,他叹了一声,神色忧郁。“我是气你不懂保护自己,更气自己没能及时护住你……你为我受伤,我瞧了……心中难受。” “大哥……”招弟忘情轻唤,方寸泛起涟漪。 二人对视艮久,房外蝉鸣唧唧,房内恒息斟酌,在彼此眸光中探索。 第 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 章 情剑会英雄(刚六美系列) 作者:雷恩那/雷恩娜 第 23 章 他的视线在她脸蛋上游移,而后缓缓垂下,停驻在女子的颈项上。见状,招弟疑惑地轻敛眼睫,小手不由得伸去碰触。 “别碰。上过药了。”他低声道,大掌拉下她的手。 “伤得很严重吗?” 只觉得有些刺麻,转动时才感到疼,他为什么这么看着她?边问,下意识垂下眼眸,瞧不见颈部的伤,却瞧见自己仅着中衣,前襟低松,坦露出整片颈项,再低几分,都要露出胸脯的弧度了。心一惊,她连忙抽回手紧捉襟口,一张脸红得不得了、烫得了不得,都快冒出白烟。 鹰雄脸竟也红了,假咳了咳,赶忙调开视线。 “你家云姨让人炖了鸡汤,放在盅里保温着,你肚子饿不?要不要喝些?”问归问,他已起身把瓷盅端来,不由分说地力了一匙递到她唇下。 这里是九江,是四海镖局,是她的家,他是家里的大贵客才是,怎倒服伺起她来了?她那要妹妹们全走得不见人影,连个可使唤帮忙的人都没有,她捉住胸口,大眼定定地瞧着,那汤匙一直抵在自己下唇,她只得张嘴,把汤喝下。 “大哥,我、我自己来。”虽然躁热,可也没法子了,她抓过薄被盖至颈下,双手小心翼翼接过鹰雄手里的磁盅,埋头喝汤,喝得好专注。 半晌,他面容抑郁,静静地道:“招弟,是大哥拖累了你。” 埋在盅里的小脸猛地抬起,将东西往榻边另一张矮凳上一搁,她转回面对他,小手拧紧薄被,严肃而认真地启口:“大哥,你怎这么想?什么拖累不拖累的?咱们是……是结义之情,你不记得了吗?”在昭阳镇那一年,你、你写过一张复签给我,上头四句话:肝肠如雪,意气如虹,金兰之义,天地同终。我受伤,大哥心中难受,若今日受伤的是大哥,试问……招弟心里何尝不痛?”她叹了声,一手悄悄地、大胆地按住他的,眸光如泓,“我若陷危急,相信大哥一定会舍命相救,若换作是你,招弟也一样会做自己该做的,拼命护你,成全金兰之义。如今大哥却来提拖累之事,是否瞧轻招弟?不认我这个义妹了?” “招弟,我没那个意思!”他急了,反掌握住她。 “你明明就是。”没来由地一阵委屈,她眼眶发热,喉头又紧又涩又疼,小手挣扎着想要抽回,他却握得紧了,这举止早超出兄妹之情,却浑沌不知。 “那些人是塞北马贼,两个多月前,我与朝廷一支兵勇合作,坏了他们不少买卖,还逮到马贼头子,余下的四处逃窜,这回,他们已盯上我,想将我除之而后快……”他叹息,继而道:“我总是将周遭的亲人朋友带进危机里,他们因我受伤、甚至丧失生命,我这样的人,实该孤独一个,不能再累了谁,你说是不?”那声音低而哑,沉沉地,带着显而易合的苦涩。 “不、不!”招弟急急否决,无视颈上疼痛,强调地摇着头。 “这世上没谁该孤独一个,你说这些话,说、说你拖累我,其实恰恰相反,是我拖累你……我武艺不如你高强,没法儿助你一臂之力,受人围攻时,你还得分神护我……我、我……”两颗豆大的泪珠掉出眼眶,心里好难受好难受,她硬撑着一股气,声音却支离破碎了。 “我想……我总是、总是比不上你、你那位义妹的……是不是……”也不知还能说什么,她唇瘪了瘪,赶忙垂下头,眼泪大滴大滴地掉在被上。 瞧那模样,听那言语,鹰雄一颗心绞得死紧,想也不想,手致扯,将她整个人带进怀中,紧紧抱祝 “你这傻瓜!胡思乱想些什么!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死?正是因为我啊!”他声音沙哑、痛楚万分,双臂箍住她,把她的小头颅按在胸膛上,仿佛想将那柔软身子揉进体中。 这样的拥抱,结结实实地,听着一声声强而有力的心鼓,鼻中尽是熟悉气味,她还求什么?悄悄叹息,她放任自己,软绵绵地偎在他怀里。 “大哥……把事情前因后果告诉我,好不好?在往温州的小船上、在临水的双人冢前,你瞧起来总邵么忧伤,我想追根究底,想弄清楚他们二位的死因,却也没有了勇气……你、你愿意说了吗?”她等着,这疑问搁在心中好久,揣测再揣测,只有他能解答。 他身躯僵硬,双臂稍稍收缩,沉吟片刻,终是艰涩地道出:“江湖成名,定有不少仇家,职责之故,避无可避……几年前,据太行山作乱的山贼与朝中一名权臣勾结,内外呼应,势力比塞北马贼帮不知大上几倍。我接到朝廷派下的密旨,要破山贼,以除那名大臣的在野势力。那一年,我先是连杀他们九位当家,尔后召集当地兵勇,费了三个多月的时间终能剿平……那时,义弟与义妹……他们、他们联袂北上寻我,三人相聚自是欢喜,却不知早教人暗中盯上,那些人、那些人……”他重重喘息,回忆中全是苦痛。 “那些人就如同在珍香楼对付我们这般,也团团将你们围住,明里暗里地攻杀?”她替他接话,记起他今日太过惊惧的神情,莫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以为她也会丧命吗? 感觉他微微颔首,继而道:“那些个杀手全是朝中那名大臣密派过来的,挑了太行山的贼窟还是没能将他扳下,走了一着错棋,打草惊蛇,让他心生提防。那些杀手武功很是高绝,只求将对象置于死地,不择手段,他们的目标是我,只我一个而已,却让义弟义妹为我而亡……”语气一顿,听见他喉头滚动的声音,挣扎着,身躯竟隐隐颤动。 招弟心一痛,想给他安慰,双手绕到他腰后紧紧回抱,轻嚷着:“大哥,别说了……我、我不想听了……”不是不想听,是他的感情这么痛苦,而话至此,她已能拼凑出全盘模样。 峻颜埋在她温柔发丝中,他深深地呼吸吐纳,仿佛由这姑娘身上吸取坚定的力量。“我没法顾及他们,我想救,可是太多人挡在四周,我冲不过去,只能眼睁睁看他们死在面前,而自己却逃出生天,呵呵呵……该死的没死,倒拖累了两条性命,招弟……”他唤着,自嘲地问:“我根本不配当人家的义兄,是不是?我自顾逃了,根本是个懦夫,是不是?” “大哥……”她惊喊着,小脸在他怀中抬起,见他失魂落魄又自责不已的模样,心痛无以复加。 小手改捉住男子前襟,她用力地摇动,眼眸清亮,直直望进他的目瞳之中:“不准你这么说!不准这么说!你不是懦夫!即使不逃,你仍然救不了他们的,反倒赔上自己一条命,那有什么用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话你定是知道的,而且,你为他们报仇了,不是吗?你把那两柄剑寻回来了,不是吗?你已做你该做的了。大哥……你不是懦夫,你是我心中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有担当、重义气、除强扶弱,我能认你为义兄,心中……心中不知有多欢喜,即便为你牺牲性命,那又何惧?我对你……我对你,其实……”她咬着唇,再难说出,两颊霞红,方寸如火。 一番话,多少情意?鹰雄定定地望住她,心中陡热,竟半晌说不出话来。 “大哥,往后,咱们再也别提人拖累人,好不?我听一回,心就难受一回,你若真认我这个义妹,就再也别提,好不?”她吐气如兰,将情愫硬生生地按下,怕这么冲口而出,要吓坏了他。另一原因是她说不出口呵,还没养出这么大的勇气,再给她一些时间吧。 “招弟……”他眉眼认真至极,低沉地道:“从今尔后,我再不去提了,你拖累我也好,我拖累你也好,你我肝胆相照、意气如虹,我有危急,你会护我,你有危急,我亦会不顾生死,以命相护。”这誓言,无论他待她是单纯的金兰之义,抑或有些许男女情怀,听在耳中,皆教人心情大动。 蓦然间,招弟逸出一声轻喊,也不管伤处疼痛,双臂紧紧揽住他的颈项,脸颊贴在他生满短髭的峻显上。 “大哥、大哥,我心中好欢喜!” 他顺势抱住她,大掌揉弄她披散在背的长发,内心亦是激动,惊觉颊上湿热,是姑娘流出的泪,不禁慌张喊着: “怎么哭了?别哭、别哭!是不是很疼啊?快躺下,伤口别又出血才好。” “不是伤口疼啦,我是……是喜极而泣……是欢喜呵……” 招弟忽地笑了出来,又哭又笑,哪还有当人家长姐的架势?在这个男子面前,自然而然地,全是女儿家柔软的娇态。 而鹰雄懵了,那绵软的身子贴在怀中,鼻尖尽是馨香,他忍受不住,深长地呼吸吞吐。在心中,情愫悄然滋长,将他融进前所未有的柔情里,飘渺亦真实。 这回,与招弟相会后,鹰雄原拟定北行,所要处理之务正是塞北马贼帮的余党,未料及对方先找上门来,招弟还因而受伤。 那日他当街杀人,随后,九江地方官府大批前来,他以御赐金龙令表明身份,命兵勇们将几名受伤的马贼逮捕,可详加盘问。 余波荡漾,除这批马贼余党外,难保不会有第二批、第三批,他实该彻底地处理此务,但理智这么想着,对自己下了几百道命令,起不了半点作用。也理不信心里怎么想,他竟留在九江,应了许久之前他对招弟作的承诺—— 厚着脸皮赖在四海镖局,白吃白喝。 招弟虽受了伤,心却飞扬着,在榻上连躺十来日,每天,鹰雄总会过来瞧她。 有时,房中好生热闹,赛家姑娘们全挤到这儿来,吱吱喳喳,缠着鹰雄问东问西,要地叙说江湖上的奇人轶事,要不就缠着问武艺;有时,阿爹也来凑一脚,抱来好几坛酒,也不觉怪异,在女儿房中便跟人喝将起来,直到云姨过来赶人;又有时,只剩他们二人,谁都没开口说话,气氛透着淡甜,安详又教人悸动。 这日午后,招弟下了榻,穿着寻常的功夫装,来到大厅前的练武场活动筋骨,因腿伤未完全收口,不好激烈动作,她舞了一套太极剑,动作舒长和缓,主活血通气,对伤势极其疗效。 练武场的一旁,来弟的九节鞭正和小金宝的八角铜锤游斗,金光银光往来闪烁,叱喝声此起彼落。因这两日,窦大海、带弟和几位师傅陆续出门走镖了,盼紫和德男今日被云姨派去收账,陪妹妹练武的责任便理所当然落在来弟身上。 “鹰爷,觉得如何?还过得去吧?”开敞式的大厅里,那美妇翘着腿坐在太师椅上,喝了口冰镇酸梅汤,下颚朝练武场子里努了努。 鹰雄双臂抱胸,斜倚着柱子,双目直视着练武场里的状沉,好一会儿才开口:“窦府的六姑娘年纪虽小,却是资质过人,若遇名师指点,循序渐进,武学的成就必定不凡。” 云姨呵呵地笑。“金宝儿打小就跟别人不一样,八岁便把庙口的石狮举过头,十岁那年九江大地震,她双手顶住百斤石梁,不知救了多少学堂里的孩子,我早知她有本事。”灌完酸梅汤,她爽快地嘘出了口气,跳下太师椅挨到鹰雄旁边,学着他双臂抱在胸前,有模有样地瞧着场子。 “咱们家小金宝的事不是重点啦……我是想问、这个这个……不知鹰爷觉得咱们家大姑娘如何?还过得去吧?” 此时,招弟一招回剑揽雀尾,左腿半转,似乎扯动伤口,她眉微蹙,动作跟着滞了滞。见状,鹰雄整个站直身躯,担忧神态表露无遗,已跨出一脚,见她持剑继续走招,才缓下脸色,双臂又交抱在胸。 第 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 章 情剑会英雄(刚六美系列) 作者:雷恩那/雷恩娜 第 24 章 那举止、那眼神,满满都是关怀,说他没对窦家的姑娘动心,鬼才相信! “鹰爷怎么不回答了?” “什么?”他压根没听清楚她方才的问题。 “咱们家招弟呀?您觉得如何?还过得去吧?”她用字谦逊,口气可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鹰雄目光须臾不离练武场,微微一笑。“义妹很好。是个难得的姑娘。” 听他答得干脆,云姨心下大喜,亦干脆地道:“呵呵呵……那敢情好,咱们双方都爽快一些,聘金跟嫁妆全免啦,直接谈日子吧。鹰爷哪个时候过来迎娶新娘?” 嗄? 鹰雄错愕至极,有些转不过神,他终于偏过脸,双目炯炯地瞪住那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美妇。“娶……娶什么新娘?” 她柳眉挑高,一手支在腰上,一手指了指练太极剑的姑娘。“那一位。” “什么意思……她是招弟,是我义妹。”什么跟什么?!他……娶她?! 此一念头忽地在脑中炸开,震得人心魂大动。 他娶她?一股热流被揭开封条,往四肢百骸处流窜,是被自己压抑得太久太深的情愫,稍受撩拨,竟如洪水溃堤。 “废话。难道要你娶小金宝呀?!”云姨本性渐露,早不将他当成贵客啦。 鹰雄双目陡眯,深吸了口气,僵硬地道:“招弟是我义妹,我同她金兰意气,不是男女间的情愫,何来婚嫁之谈,我想……您是误会了。” “鬼才误会!”她见微知意,眼光何等厉害,竟敢说她不是?! “谁说义结金兰的男女就不能谈嫁娶?你和她非男女情爱?好样的!那招弟干啥儿让你一天到晚待在她房里?!咱们作的是镖局生意,整天动刀动剑的,虽比不上大户人家的闺女儿秀气矜持,多少也明白女子的闺房不能教男人随便踏入,她没赶你,见着你就笑,心里自是偷偷喜爱你,而你、你你……好样儿的!敢说自己对咱们家招弟半点不动心?你扪心自问,对不对得起良心?”说这些话,最好是扯开嗓门,能多大声量,就多大声量,可她还得顾着招弟,压低声音地咬牙切齿,差些要得内伤。 鹰雄真的傻了,半句也回不上来。 招弟……招弟……她真是喜爱他吗?! 他与她呵……金兰之情已不纯粹? 是吗?是吗?想着这个可能,他不觉苦恼,内、生见兴奋得轻轻颤抖。如同盘坐在急坏之下,清冽猛地灌入脑损,神魂震惊。 大厅这儿还谈不出个所以然来,此一时际,练武场上出了点状况,引起注意。 金宝的一支八角铜锤挥得过重,竟尔甩脱了手,对住招弟飞去,她大喊一声、扑去要抓,来弟的九节鞭快她一着,挑掷过去,勾注铜锤握柄,无奈去势太猛,来弟只觉虎口发麻,没把铜锤扯回,自己的武器反倒被拉了去。 “大姐小心!” “快趴下!” “招弟危险!” 见识过的,皆深知小金宝力贯铜锤的厉害,一时间尖叫惊呼大作。 招弟反应迅捷,见银光排山倒海飞来,不敢硬挡,一个歇步下腰,顺势倒下。 她拟定上背将直接着他,那支铜锤飞扑过去,会直接系在围墙,马上就会听见轰隆巨响,然后那面墙注定非倒不可了,阿爹回来若瞧见墙又不见,定要哇哇大叫,说四海镖局走镖的银两都拿来修墙啦……瞬间,好几件连贯的事掠过脑中,然而,她下腰后倒,背部不如预期地贴在地上,却倒入男性的臂弯里。 她眨了眨眼,见那支铜锤也超出了想象,哪儿都没飞去,什么东西都没砸坏,墙还是完整无缺,因那男子动作如风如电,臂膂肌肉贲起,一手揽她,一手捉住金宝的八角铜锤,那铜制的握柄还吊着来弟的九节金鞭。 “大哥……”招弟讷讷喊着,也不知是练功所致还是吓着了,脸颊红扑扑。 “哇!哇!哇!大哥,你好厉害喔!”来弟连三赞叹,美眸亮晶晶。 “呜呜呜……大哥大哥,你真的好厉害喔!呜呜呜……还好还好,墙没破,我已经没零花的钱让阿爹扣啦!”金宝抹掉额上冷汗。 自听招弟喊他大哥,窦家姑娘们早跟着改口,管他结义不结义。 鹰雄以适当的力道将铜锤抛给金宝,扶住招弟,视线在她身上游移,紧声问:“有没有怎样?伤口痛吗?”脸色有些难看。 歇步下腰定要扯动大腿肌肉,痛是必然的,没什么大不了。招弟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站稳。“没关系,不是很痛,大哥,你、你是怎么了?”他箍在她腰上的劲道似乎太紧了些,这痛又没什么,况且她伤势已然好转,他、他地到底紧张些什么? 一旁,云姨对来弟暗暗挤眉弄眼,手势一堆,来弟理解力可高啦,点了点头,就听她清了清喉咙忧心地道: “大姐,伤口好像有些裂开啦,红红的,都渗出血来了。” 云姨贼兮兮地笑,悄悄地对她比了一个大姆指。 “有、有吗?”没这么严重吧?!招弟扭过头想察看,边喃着:“只是痛而已,扯动皮肉罢了,应该还好吧……” 谁知道,一个天旋地转,那男子竟二话不说拦腰抱起她。 “大哥!”招弟错愕地喊,不明究里。“你抱我去哪里?” “回房上药。”他脸色铁青,疾步行走,熟门熟院地往姑娘的闺房去。 “啊?”这、这上药的事……他、他好像不太适合吧。 招弟正要出口提醒,后头却传来云姨的叫嚷,劈哩啪啦地,不懂打什么哑谜:“瞧见了吧!你憔见了吧?雄爷,就是这个模样,你自己都不知道,半分儿也没察觉吗?你对她呀,呵呵呵呵、嘿嘿嘿嘿,咱们心知肚明,可一点儿也不单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已经迷得乱七八糟、没了方向,咱儿倒是瞧得清清楚楚、详详细细。看怎么着,待会儿来跟我订日子吧!听到了没……” “大哥,云姨同你说话吗?!”招弟瞧着他,满头雾水“你们方才谈到什么话题?我怎么都听不懂?要订日子干吗?还有……什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哥……你为着何事着迷吗?” 那严峻的轮廓微微软化,仍抱住她疾走,静静丢下一句:“对,我想我是着了迷了。” 铁汉柔情 招弟的腿伤根本无啥大碍,仅是扯痛肌理罢了。 鹰雄抱她回房,她坚持不换药,两人争执起来,最后,招弟一张脸红如晚霞,终于嗫嚅又给巴地对这男人提点:“大哥……我、我自己察看伤口就、就好了,你能暂时、暂时出去一下吗?” 闻言,他亦是一愣,才记起男女授受不亲,但他对她,不如何时开始,似乎没了这层顾忌。可能因二人有金兰之情,他视她为妹,戒心顿时少了,而纯粹也慢慢地、不知不觉地添入什么,让一切都不纯粹。 第 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 章 情剑会英雄(刚六美系列) 作者:雷恩那/雷恩娜 第 25 章 结果,他理会她的意思,面容也涨红了,冲出她的闺房,过了会儿,把来弟像拎小鸡、小白兔似的提了过来,落在招弟床边,简单扼要他丢下一句:“替你大姐瞧瞧腿伤。”接着转头步出。 “大哥是、是怎么啦……”招弟盯住他走出去的背影,不太懂他的转变,那对神俊的眼眸瞧着她时,仿佛炽热了些、危险了些、又若有所思了些,搅得她芳心大颤。 “没啥儿!他是同云姨谈日子去。”来弟已得知来龙去脉,理着自己被人弄乱的衣领,呵呵轻笑,那神态跟云姨像个十足十。 “谈什么日子?” “嗯……这个嘛……等谈妥才知道,我也不清楚哩。哎呀,大姐别管追些啦。”来弟无辜地眨眨眼,忽地双手叉腰,学着恶霸口吻:“现在,裤子脱了、衣衫解了,躺下。让本大爷好好瞧你的身子!”说完,自己都笑得东倒西歪。 “来弟!”她红着脸瞪人。 另一方,鹰雄步出房外,并非找云姨“谈日子”。 愈是着想,他心思愈乱,震惊于这项事实,他爱她、护她,不仅是兄妹之情,还有更深刻的,在心底萌芽滋养。 但,他能给她什么?他已惯于飘泊,却要她永远在原处等地? 走出四海镖局,他往珍香楼去,在二楼凭栏处的老位于落座,叫来五坛子酒。此时夕阳西斜,云彩变化多端,渲染上深浅不同的霞红。 栏杆是新物,旧的之前已教他毁去,他大掌抚着,想起那日的危急,招弟坠楼,面色不禁一沉,心脏紧紧收缩。唉……纵使情意横生,他能给她什么? 他凭栏独饮,一坛接着一坛,似醉非醉,直到珍香楼打烊,他是最后一个离去的客人,臂弯中还挟着一坛酒,步伐蹒跚地回到四海镖局。 他不走正门,却从后院翻墙跃入,没去惊动人,而两脚有自己的意识,静静走到招弟房门口,他抬起手欲敲,忽觉这动作好生鲁莽,手硬生生停在半空。 见着她,要说什么?更何况天都晚了,她也已睡下了吧? 才想着,两扇门已由里边打开,那姑娘陡地出现在他面前,夜下,那张小脸显得格外莹白,眸光闪动,如星如泓。 “大哥,怎么现在才回来?你……你喝了好多酒呵……”浓烈的酒气扑鼻,她语气担忧,已跨出脚步要去扶他。 “我没事。我是千杯不醉,你忘了吗?”他心动,微微一笑、紧紧按捺,退了开,转身往廊外步下。招弟跟着过来,陪他坐在阶上,柔软地道:“大哥想喝酒,一个人多寂寞,为什么不叫我一块儿去?”他的侧面当真好看,粗犷英浚 “你身上有伤,不好喝酒。” “金宝儿和来弟也去,有她们陪你喝,还怕不畅快吗?”她笑着,酒涡轻舞,“若阿爹和其他妹妹都在,那才叫热闹。” 鹰雄但笑不语,仰首饮了一口。今夜的月光真美,整个小院都镶一薄薄银辉,而蝉声唧唧,总不停歇。 “大哥……你有心事?是不是?”她双手在膝上交盘,美好的下颚轻轻搁着,细细瞧向他。 他举坛饮酒的动作微顿,眉眼深邃,似是思索着,半晌才道:“招弟,明日,我得走了。” 闻言,招弟动也不动,仍瞧着他不放,眼中光辉微微一黯,她幽幽叹息:“你不等阿爹回来吗?他若没见到你,又要吹胡子瞪眼睛。” “我耽搁太久了,马贼帮的事得彻底处理,等事务一完,我会再来瞧你。” 他不这么说也算了,偏偏提及,招弟抿了抿唇,略带幽怨地道:“你、你总这么说,可要见到你的面,同你说说话,又得等到明年蝉鸣时节……这回若非我受伤,你也不会留下的,你、你……”明知他迟早要离开,明知二人相见又得等到来年夏季,明知无力改变,还要试着去求,但知道归知道,心还是痛,还是难过。 吸了吸鼻子,她敛下眼睫:“大哥……对不起,我、我很失态。” 即模样我见犹怜,原本秀挺的双眉落寞地低垂,薄唇儿很着好紧,轻轻颤动,像强忍着什么,不敢放纵。 鹰雄瞧着,心跟着拧了,这一刻,回忆如潮,一幕幕在脑海中走过,想起在仙霞岭隘口初遇,他让一个小姑娘的英气胆识所折服,原来早在那一年,她已经在他心底撒播、渐渐萌芽。 但,他能给她什么?他自问了一个晚上、推敲了一个晚上,心中没有正面的答案。此时她在眼前,面容这般可怜,欲言又止、目中含光,他还能坚持什么?所有的疑问和答案都被粉碎了,他只剩一颗心,铁汉亦有柔情。 放下酒坛子,他悄悄地伸过一手,悄悄地握住她的,低声道:“招弟,我一定会回来,我保证,绝不会等到来年夏季。”那小手微冷,他大掌摩擦揉弄着,想将温暖渡给她。 招弟满心颤抖,轻轻抬起头来,掀了几次唇,终于说出话来:“大哥,是我任性……我知道你有好多事要处理,很忙的,我虽万分想与你见面,想、想一直……一直跟你在一起……陪你喝酒说话,却知难以做到,如今一年见上一回,我该知足的……你别为了安慰我,想要我欢喜,又迢迢远路地赶回……是我在使小性儿,你别理会我。” “怎能不理?你是我、是我……”“义妹”二字已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他忽地不语,只是定定地瞧着,月光温柔似水,在她面颊上舞动。他上身像被施了法术似的,缓慢又迷惑地向前倾去,闻到她的发香、望着那对美眸放大再放大,她的红唇润泽,欲言又止的 “大哥……”唇瓣嚅动,羞涩荡漾。鹰雄陡地清醒。 两张脸几要贴上,他惊觉到自己的动作,赶忙放开她的手,直起上身,适才若有些醉酒,现下也退得烟消云散了。 他心中对她生出原始的渴望,如今知道自己的情感,那般的渴望已无力压抑,直想将她紧抱在怀中,闻着她肤上的馨香,而姑娘的红唇如同绝顶佳酿,教他多想密密吻住,好好品尝。 招弟脸蛋蓦地红了,又烧又烫,隐约感觉到两人间就要发生些什么,暗暗期待着,他却霍然抽离,搅得她方寸大乱,偏不敢追问。 二人都在整理思绪,半晌,鹰雄假咳了咳,略艰涩地道。 “招弟……你相信我,等事情处理完,我一定再回九江,因这里……这里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也得处理,我、我……”他向来豪迈大胆,谁知遇上情字,竟也吞吞吐吐起来。未了,他叹了口气: “其实,我一直想教你几套武艺,相识以来,一直苦无适当时机,下回我来时,你的伤也复原了,我把功夫教你。”眼下先将杂务全解决了,他还得回温州一趟,将龙吟剑送回,拜见义父义母。等手边的事完了,他会来九江,向她好好表白,并设法赢来姑娘的爱。 招弟心情尚未平复,垂着眉眼,小手交相拧着衣袖。听他言语,语气坚定,低沉温柔,她咬了咬唇,终是缓缓露笑。 “你能来,多留个几天,我、我心里头就欢喜了,能不能学功夫倒是其次,我学得再多,也打不过大哥的。”后头的话带着玩笑,将适才暧昧尴尬的气氛退却不少。 他扬眉,双目照照生辉。“你跟我比武打架,我总是让着你,你剑招挥上,我不敢蹲下,你攻下盘,我不跳开,总是教你赢,好不好?” 招弟眨了眨大眼。“那还叫比武吗?更何况……我也不会这样待你的。” 鹰雄低沉地笑出声来,瞧那模样,招弟唇角亦跟着扬起,相视而笑。 “大哥,这一次,你就要回温州安家堡吗?”她轻声问。 “是。”男子颔首。 她点点头,继而道:“你帮我向安家堡的人问候一声,在临水的墓冢前,也代招弟祭一杯水酒,好不好?” 他再次颔首,带着深意,静瞅着。 招弟幽然微笑,退出一声轻叹,小小脑袋瓜倾靠过来,抵在他的上臂。 “大哥……你愿望已成,我心中真为你欢喜……” 第 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 章 情剑会英雄(刚六美系列) 作者:雷恩那/雷恩娜 第 26 章 那男子未再言语,如道自己还深藏着一个想望,这月夜这么温柔,他放任着,让那无形的情丝缠绕过来,将两人紧紧系在一块儿。 鹰雄这一走,夏去秋来,而后枫红落尽,枯叶满林,鄱阳湖上给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冬已来临。 四个多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招弟而言,一切原本寻常至极,日子仍平顺滑过,只是心里念着一个人,想他是否已回温州团圆?是否以两柄宝剑吊祭了临水墓的二抹亡魂?那一夜,他信誓旦旦,在来年夏季之前,定会再上九江瞧她,而这个承诺,让心加倍浮动,教她期盼不已。 然后,一件说不上是喜、是忧的事就这么发生了,扰乱四海镖局原有的步调,把窦大海为人爹亲的职责全盘引出。 原因皆出在某一吉祥好日,九江大户之一的王员外嫁闺女儿,四海镖局窦家自是被列在贵客之列,窦大海领着几位师傅代表出席,欢欢喜喜出门,却顶着一张臭脸回来,旁敲侧击之下,才知他刚到喜宴现场,送上贺礼,屁股尚未坐热,九江的八大媒婆一涌而上,将他团团包围,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什么城东的赵公子如何如何,城西的李公子这般这般,说得他一个头两个大,狠狠大喝一声,才逼退众家媒婆。 可事情到了这儿,话题又转,那几位媒人婆眼见赚不到窦家红包,说的话也就不太好听啦!道窦大海是个恶爹爹,霸着闺女儿不放,要她们一辈子走镖别嫁人。这罪名重得难以负荷,他可担不起,人家是喜气洋洋嫁女儿,他却垮着脸,酒席吃不到一半就独自个儿离开了。 回到镖局,把自己关在房里,检讨再检讨、斟酌再斟酌,指头扳来算去的,才惊觉大女儿招弟都已二十岁了,呜呜呜呜……原来他真是个恶爹爹,只顾着镖局生意,全没为女儿的婚姻大事着想。 门外,窦家姑娘们观望试探,半点回应也没,焦急得不得了,而云姨可没耐性再磨下去了,正撩起裙摆对住房门,要来使一招成名绝技裙里腿时,两扇门霍然打开,窦大海挺身站了出来,连落腮胡都直挺挺地,满脸严肃,双目慢慢地环视众人,坚定启口:“很好,你们都在这儿,我有一件事情宣布,要仔细听好。” 窦家姑娘们从没见过爹亲这般模样,像受到严重无比的打击,深思熟虑后,决定将错误矫正,但更教人不安的一点,是不知他会用何种方法改过,常言道,矫枉过正,依他的性子,所下的决定可能会偏激过头了。 果不其然—— “自今天起,我这个当爹的要好好为你们的婚姻大事着想,招弟是老大,都二十岁,你们的娘亲在这个年纪早为阿爹生了两个孩子,可招弟到如今迟迟没有对象,是爹的错,所以我决定了,明天知会九江八大媒人婆,重金礼聘,全力替招弟找相公。”顿了顿,后头补充:“这只是开头,再来的带弟、来弟,和剩下几个若没对象,都比照办理。” “阿爹,我不要!”招弟首当其冲,反应自然激烈。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要也得要,难不成当一辈子老姑婆,像你家云姨啊?”窦大海这话可得罪人了,那美妇发出冷笑,听得人头皮发麻。 “我不是不嫁,我、我要嫁自己喜欢的人!”招弟急了,深知爹的固执脾气,一旦决定,十匹马加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这还不简单,你把要求的条件告诉八大媒婆,让她们去找,喜欢谁就嫁谁,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全由你挑,还不好啊?” “不好不好不好!”她跺脚,脸涨得通红,求救地看向云姨。 云姨还挂着那抹冷笑,双手又叉在腰上了,款款跺到窦大海面前,娇声娇气地道:“姐夫……招弟要求的条件,咱们九江可没几个男子达得到,你叫媒婆去找,可不是存心为难人家吗?” “哟!你又知道她心里头怎么想?”窦大海挑眉。怕极了女儿们全依这位小姨子作榜样,一辈子不嫁人。 “可不是。”云姨哼了两声,“听好啦,条件一,武功要高,样样皆精,长剑要胜过招弟,双刀要赢带弟,鞭法的造诣要在来弟之上,单刀要过盼紫那一关,银枪能和德男斗个三百招,还能同小金宝的八角铜锤来个硬碰硬。是压轴的,他还得过我的裙里腿。”听到这儿,窦大海已经张口结舌,云姨却假咳了咳,清清喉咙再续:“条件二,嗯……这倒是简单了些,要长得高强雄壮,最重要脸上要蓄着黑黑的、瞧起来挺扎人的短髭。” “为什么要满腮短髭!”窦大海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瓜。 “因为那个人是……”金宝的嘴猛地教来弟一巴掌捂祝 招弟没想到云姨替她开出这样的条件,提到短短胡髭,武功高强,她脸蛋陡热,心狂跳了起来,猜测自己的心事是否泄露出来,姐妹们都心知肚明了? “如何?姐夫觉得媒婆们可能找到这般人物吗?”云姨凉凉地说,一副就要将对手斗垮的姿态。窦大海极要面子,哪容得下她张扬,决定已下,无论如何定要在年底将窦家大姑娘嫁出门。他亦双手支在组腰上,头一甩,豁出去了:“媒婆找不到,咱儿自有办法找到!” 初冬,雪花稀稀散散,有一阵没一阵地飘下。 九江几条大街交会处,二十来名的苦力正赶着搭建一座棚台。台子架得颇高,用的全是粗圆的长木和韧性极强的竹子,又铺上一块块三寸厚的木板,整个棚台瞧起来很是结实。 他瞧了眼,心想,可能是某户人家请了戏班子酬神谢天,并未多想,人已走了过去,循着大街,经过珍香楼,里边的酒香阵阵飘来,他深深吸气,笑了笑,加快脚步朝心中惟一的目的地前往。 来到四海镖局,门口站着两个看守的弟子,他走近,欲请他们进去知会主人一声,没想到此时一个姑娘蓦地冲出大门,脸颊红扑扑,小嘴喘着气,眼眸又清又亮,她瞧见了他,身子竟定住不动,数不清的激动情怀在眼底翻飞流转。然后,听她唤了一声:“大哥……”短短一声,多少情动。 鹰雄露齿微笑,想着、念着的姑娘便在前方,他跨上前去,柔声道:“招弟,我来了,我……” 此时,门里头传来嘈杂声响,似在争些什么,招弟眉尖一蹙,紧咬着唇,忽地抱住他单边臂膀,打断他的话。“大哥,走,咱们喝酒去!”那声音带着赌气意味儿,不由分说,拖着他调头便走。 来到珍香楼上,二人仍选择凭栏的老位子,空气薄冷,小雪轻覆在栏杆上。午前,天冷,客人大多选了楼下的大好座位,整个二楼只来了招弟这一桌。 才坐定,招弟已挥手要跑堂送来十坛烈酒,随意点了几盘下酒菜。 “大哥,我敬你!”她不用碗不用杯,也学他以坛就口,囫图地灌了一口。 鹰雄静静饮着,一对眼锐光闪烁,别有深意地打量她。 隐约意识到有事发生,她无法处理,又不知谁能帮忙,那张小脸虽对住他笑,眉宇眼底尽是忧愁,这是首回,他见到她这模样,如此的不安焦躁。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谁欺负她、给她气受了吗?猜想一切可能,他双拳紧握,眉峰亦拧紧起来。 “大哥,你真好,你真的来瞧我了。”第一坛酒她唱得又快又急,将空坛子推开,取来第二坛。她眼睛有些迷蒙,竟呵呵笑出。 “招弟,别喝那么多。”他大掌伸来,隔桌握住她的手,又冰又凉,心中不由得懊恼。“你是不是有心事?说出来,大哥一定帮你。”想她向来开阔爽朗,有勇有谋,见她这么糟蹋自己,他一颗心既怜又痛。 她瞧着他的大手,感领这份温暖,唇嚅了嚅,却不知该何以启口。 “你说,谁欺负你?大哥替你讨回公道。”他语气略急。 招弟仍笑着,缓缓摇头。“大哥,没谁欺负我……只是……只是近来镖局里事太多了,心里头烦,没事的……”她抽回手抹了把脸蛋儿,顿了顿又道:“现下,你在这儿,咱们能相聚,喝喝酒、说说话,我心里就快活了。”还能求什么?他在这儿,与自己把酒言欢,说些体己的话语,她很知足了,不该心痛呵…… 鹰雄剑眉拢起,正欲追根究底,招弟却“咚”地一声,戳开酒坛封口,爽朗地喊道:“别谈那些不开心的事了,人生得意须尽欢,今朝有酒今朝醉。大哥,今儿个咱们痛痛快快地喝,无醉不归!来!”她仰头又是灌酒,咕噜咕噜猛灌,酒汁由两边嘴角满溢出来,溅湿衣襟。 “这种唱法很伤身。”他试着阻止,招弟硬是抱着酒坛不放,还眨了眨眼,略有醉意地把他的话堵将回来。 “我学大哥的,为什么你能这么喝……招弟就、就不可以……这么喝……呵呵呵,解千愁呵……” “招弟?”他唤着,可惜那姑娘不听,教他满腹疑惑,心中焦急。 再也顾不得什么了,在桌上放了银两,他起身夺走她怀中的酒坛,一臂利落地支起她的身子。“回去,别再喝了。” “不、不不要,我不回去……大哥,我、我跟你走……你带我走,好不好……天涯海角,哪儿都行,大哥……”她胡乱喃着,双脚捉不到平衡,在他扶持下走得颠颠摆摆的。 “要你别这么喝,瞧,都醉倒了。到底怎么回事?”她的话教他心神震荡,醉酒的神态令他担忧猜疑。 “我没醉,我不回去,大哥……我、我一直等着、等了好久好久,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来……哎啊!”她让椅子拌了脚,身子往前扑倒,幸好鹰雄,一把抱住她的腰。 长声叹息,他摇了摇头,干脆拦腰将她抱起。下楼来时,整个大厅陡地静悄悄,好多眼睛全盯住他们不放,他压根儿没去理会,抱着姑娘直朝四海镖局奔去。 “大哥,你、你为什么不来?为什么……我想见你,想同你说说话,大哥……我想陪你好久好久……一辈子可不可能?你为什么不来……”她喃着,恍恍惚惚地,眼角竟渗出泪珠,顺着两腮滑下。“招弟,我在这里,我来了。天啊!你、你别哭!你到底怎么了?”鹰雄心痛已极,完全地不知所措,急得团团转。她为何伤心?为何失意?他离开九江的这段日子,到底哪里出错了? 第 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 章 情剑会英雄(刚六美系列) 作者:雷恩那/雷恩娜 第 27 章 奔回四海镖局,他不从大门口进去,而是抱着泪流满面又昏昏沉沉的招弟由后院跃入,几个起落已来到她的厢房前,想也未想,举脚踢门而进,匆匆步入,将怀中姑娘轻手轻脚地安顿在榻上。 抚了抚她的面颊,烈酒的后劲烧红她的脸,连珠泪也烫得吓人。他起身在架上的脸盆里拧净一条巾帕,坐回榻边,小心翼翼地擦拭她的脸蛋,眉眼鼻口,霞腮耳垂,一下下地揉弄着,向来严峻的脸上满是爱怜砷气。 冰冷的巾帕在额上游移,招弟嘤咛几声,身子不安地动了动,一个小锦囊由微松的腰间掉落。他拾起,下意识打了开,捏出里头折成四方的纸张,动作微微一顿,接着摊开那张信纸,瞧见自己当年所写下的十六个字。一时间,情潮汹涌,澎湃激荡,将他整个人淹没。 “大哥……我、我真喜爱你……你为什么不来……”榻上的人儿眉心淡蹙,那话中包含无数情意,点点渗进男子心底。 “招弟,我在这儿,来到你的身边。”这一次,要让她明白他的心意。叹了声,他禁忍不住,俯身亲了亲她的眉心,又亲了亲秀挺的鼻尖,食髓之味地,将唇印在那嫣红小嘴上。 招弟迷迷糊糊地,只觉一股熟悉的气息包围过来,她跟着轻叹,低喃着,两片唇随着心底的想望开启,完全地迎向他。 情况超出鹰雄所能控制,男女间纠缠绵刀剑难断,再强的意志也禁不起连续的火热诱引,他粗声喘皂,紧紧抱起她的上身,加深了这个亲吻,却发现怀中人儿软绵绵地瘫着,眉心皱折已然平复,睡颜如霞。 他怔了怔,忽地苦笑起来,傻傻地望住姑娘熟睡的美颜,他知自己的行为与登徒子无异,实非大丈夫所为,但心中半点悔过也无。 粗糙而修长的食指画过她的嫩颊,轻抚两道浓密而细长的眉,尔后顺着鼻梁移下,他以拇指揉着那两片柔软的唇瓣,这女子,他誓在必得,谁也不能相让,暗暗下此决定,腹中欲望顿时化为满怀柔情。 此一时际,招弟的房门突地被人一脚踹开,破坏原先的旖旎气氛。 那美妇放开裙摆,拍拍衣衫,优雅地跨进房来,后头还探出一个头、两个头、三个头、四个头、五个头,五个姑娘也笑嘻嘻跟着踏进房来。 回首,鹰雄神色平静地瞧着来人,臂膀仍光明正大地揽着招弟不放。 “你可知道回来啦!早叫你来跟我订日子,你不听!瞧,惹出多少事来?抱这么紧有用吗?赶明儿就是别人的!”云姨劈头就念,也不管对方明不明白。“你嘴还真硬,说什么是金兰之义、结义之情,要你娶,你不娶,可苦了咱们家招弟啦!” 闻言,鹰雄双目陡眯,环视她们每一个,心头隐约生起不安。 “我这次前来,便为提亲。”他已禀明义父义母,也承诺此趟定会带着招弟回安家堡拜见二老,他终于明了,对她的感情,在患难、相聚与期盼中茁壮,珍贵无以复加,再也顾不得其他。 “我要迎娶招弟为妻。”他重申,郑重严肃。 “好呀!姐夫……哇!做什么敲人家头?!”金宝跳了出来,喜滋滋地,“大哥”马上改口变“姐夫”,却吃云姨记爆粟。她捣着额,无辜地道:“他娶大姐,叫姐夫哪儿错啦?!” “娶得成,娶不成,还没个定数呢!道四海窦家的姑爷这么好当吗?明日比武场上见真章,谁是最后赢家,招弟就嫁谁!”云姨翻了翻白眼,声音由鼻孔哼出。 “什么比武场?”心猛地一促,鹰雄脸色陡沉,阴郁地道:“把话说清楚!” “哟?!敢情鹰爷还不知道?”云姨略夸张地睁大眼,“你没瞧见大街交会处搭了一个棚台?正是咱们家的杰作。明日一早,四海在九江办了个盛大的比武招亲大会,替咱们大姑娘找婆家。” 什么?! 蓦地,他整个人愣住了,脑中搅成糊,下颚隐隐抽搐。 “把话说清楚。”他掀动薄唇,一字字吐出。 众家姐妹点头承认,全怜悯地瞅着他,带弟清了清喉咙,进一步说明:“阿爹说大姐都二十岁,该托个媒人找婆家啦,大姐偏不答应,两相争执下,就办了个比武招亲。” 来弟接下去道:“明儿个是车轮战的打法,从大姐、二姐,我、阿紫、阿男,小金宝,然后云姨压阵,只要关关胜出,大姐就嫁给他啦。” 鹰雄愈听脸愈黑,胸口起伏愈来愈剧烈,好似想找谁好好干上一架。另一方面,又庆幸极了自己赶到九江,再晚个一天,他都不敢想象会演变成什么模样:“除了我,招弟谁也不嫁。”他说得咬牙切齿,脸上有野蛮的神情。 云姨皮笑肉不笑。“呵呵,这我可做不了主啦。” “你相不相信,我可以让四海办不成此次比试。”他口气好硬,目中似要喷出火来。“比武招亲?你们是拿招弟的终身大事当玩笑!” “鹰爷,咱们绝对相信你有本事闹得比武大会办不下去。但你得晓得,咱们消息已公告出去,整个鄱阳传来沸沸扬扬,若办不成这场比试,那九江四海还有颜面在江湖上打混吗?”云姨挑了挑精心绘画的弯眉,慢条斯理又道:“好呀,你来闹,闹得四海出大丑,让罪人皆知窦家大姑娘出不了阁,瞧招弟恼不恼你?理不理你?!” “招弟会出阁。嫁我!”他低吼,额际青筋泛起,今日终知这女子厉害之处。 “那也得明日比武过后才知道。”云姨稍退一步,嘴上虽斗得过人家,但见他阴森铁青的面容,像要扑来把人大卸八块,说不怕才怪,她不防着点怎行? “大哥,不怕不怕,明儿个你来,我自动躺平认输,比也不用比试啦。”盼紫机灵地打着圆场,此话一出,德男跟着附议。 “云姨和我也是。”小金宝呵呵笑着,见美妇两指又要敲过来,赶忙跳开。 “我哪里要让他啦?”云姨叉起腰。 “你没说,可是我知道。”金宝儿仍笑嘻嘻地。 比就比,他何需谁相让,自信能闯过每一关,但,并不能保证明日比武会上,只他一人有此能耐。 目光深邃地调回招弟脸上,他双眉暗蹙,薄唇紧很,若有所思、若有所知,然后,若有所决了。 “谁敢娶招弟,有如此椅。”那口气宁静得可怖,话语一下,“砰”地一响,他健臂疾挥,狠狠拍击,又毁了床榻旁一张无辜的椅凳。 这会儿可不止美妇了,五个姑娘行动一致,往门边飞返好大一步,快得不可思议,差些没做出抱头鼠窜的丑样儿。唉唉……再玩?出人命啦! 情剑英雄 “大姐,准备好了吗?”顶开房门的是两球八角铜锤,小金宝跟着探头进来,眨着圆露露地眼睛。招弟坐在榻边,两手按捺着太阳穴位,眉心拧着,听见声音,她勉强抬眼望去。“阿宝,我头痛……”她脸色极差,昨日宿醉,今儿个也难怪要闹头疼。 “二姐一早就让人煮了醒酒茶,你快些换衣服,出来把茶喝喝就舒坦啦。” “我穿功夫装,别教我瞧见那套金葱滚边的大红衫。”昨天便为比武招亲该穿什么样的服装之事,她和阿爹又闹了一回,才会怒气冲冲地跑出去,尔后,遇见了大哥…… 大哥?!她双目陡亮,急急问道:“金宝儿,你见着大哥了吗?我记得昨天在珍香楼喝酒,然后……然后……是他送我回来吧?你瞧见他了吗?” 金宝轻唔一声,嘻嘻笑着:“还能不瞧见吗?昨儿个同他说了好多话哩,他已经知道所有事情啦!大姐,你不要烦恼了。” “知道所、所有事……”招弟心一促,散邓重复着话。 “就是比武招亲咩。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大小细节,他都一清二楚啦。”金宝边说边点头,“昨夜送你回来,他就离开了,可是留了句话给你喔!”语尾还故意拉长音。 “他、他说——什么?” 金宝嘻嘻又笑。“他说,要大姐安心,他会把事情都解决的。” 招弟怔然,满头于露水。她多想做主自己的婚事,为心中男子,情愿等待花开结果,而阿爹却非要插手不可,如今,比武招亲是惟一的权宜之计。 第 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 章 情剑会英雄(刚六美系列) 作者:雷恩那/雷恩娜 第 28 章 心里有些难堪、有些矛盾,不想教他知道,又想教他知道,但他晓得了又能如何?消息早传遍鄱阳一带,这场赛事非比不可,能怎么解决?除非……除非他、他…… 她想着那个可能性,心跳如鼓,颊边扑上两朵红云,一时间竟忘了头疼。 可能?可能吗?那般的假设阿……果能成真吗? 鄱阳九江,谁人不知四海窦家的名气?窦大姑娘比武招亲的事一公,真是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街头巷尾人尽皆知,连邻近的城镇省份亦有所听闻,未演先轰动。 而这一日终于正式到来,人潮团团围住昨儿个才赶搭完成的比武台,真真万人空巷,挤得水泄不通,连周遭的楼台屋瓦上亦聚着不少人,全眼巴巴地期待着,现场弥漫着一股躁动和兴奋。 招弟和妹妹们一律身着白色功夫装,窦大海为她不穿镶金边的大红衫尚兀自嘀咕着,但见自家姑娘们一字排开坐着,个个英气焕发、眉宇挺秀,比寻常人家的女儿不知可爱多少倍,心中真是既欢喜又感慨。至于云姨,她姑奶奶还在家里里的床上磨蹭,早吩咐下来,若有谁打过金宝那一关,再派人来唤她,没啥儿大事就别来扰人清梦。 此时,台上的大铜锣连敲三响,压下乱糟糟的喧闹,众人全瞪大眼等着。 开场主持的是四海镖局里一位老资格的师傅,铜锣响过,他朝台下四方的群众谦逊地拱了拱手,声音浑厚远长:“九江的乡亲父老们,各路的英雄豪杰,四海镖局长年来承蒙各方关照,在地方和江湖上都闯出点小小名堂,得以维持生计。咱们四海镖局窦爷的夫人走得早,留下六个嗷嗷待喃的小姑娘……”没这么夸张吧?六个姑娘同时翻了翻白眼,心想,娘亲去世那一年,小金宝也都八岁了。 这位老师傅继续道:“咱们窦爷含辛茹苦,费尽心力,父代母职,终于将女儿们一个个拉拔长……” 接头,双胞窃窃私语:“他说的是咱们阿爹吗!怎么不太认识。” 老师傅还没说完:“如今,窦家大姑娘已双十芳华,文武全才,貌美如花,琴棋书画皆精,入得了厨房,出得了厅堂,温柔娴淑、高贵大方……” 招弟愈听脸愈红,真想找个洞把自己埋了了事,想不到她四海窦大,竟要落到这等地步?而阿紫、阿男和小金宝儿更夸张,在后头笑得险些岔了气:“听听、听听……他说的是大姐吗?怎么不太认识阿……” “闭嘴。”窦大海两眼怒瞪,本是为喝住几个女孩儿,没想到天生嗓门大,二字一出,那位老师傅吓了老大一跳,以为自己话太多。 “那、那不多说,咱们比武招亲大会马上开始。”他丢下最后一句,挥挥手势,负责敲铜锣的人“锵”地一声狠狠敲下,好戏终于上常 众家汉子早听闻比试的规则,第一,要一关一关地打过去,把窦家姑娘们各各击垮。每个人脑子里都在打着转儿,娘儿们嘛!能强到哪里去?三两下就摆平啦;至于第二点嘛……嘿嘿嘿嘿,众人摸摸刻意修得美美又有型的短髭,心想,原来窦大姑娘就爱男子这粗犷不羁的模样,好个镖局儿女,喜好果然不同。 第一关便由招弟亲自迎战,自听了鹰雄那句留言,心就忐忑不已。 无论如何,必得全力以赴,她不能糊里糊涂这么嫁了出去。 深埋在心中的一个梦呵……若安然度过这关,保住阿爹的颜面又保住自己的婚姻大事,她再也管不了世俗想法,再也不去克制一份感情,她要告诉他,将这些年珍藏着的情怀坦露,他不仅仅是她的义兄,更是自己心里头长驻隽永的男子。 深深吸了口气,她脸色好生严肃,终于提起剑步至棚台中央。 “在下四海窦大。哪一位上来赐教。”望下去,十个男子有九个蓄短胡,有些并不参加比试,只为有趣,瞧别人留,自己就跟着留。 忽地,一个高大汉子从人群中跃出,他有意显露武功,双手负于身后,一弹腿,身躯旋个半圈,稳稳站在台上。 “好!”内行人看门道,外行的看热闹,台下一阵鼓噪。 “在下太原陆常,人称铁臂罗汉,特来讨教。”猛地运劲,全身关节噼里啪啦乱响一通,瞧那模样,练的功夫属硬家气功。 “陆爷,请了。”招弟刷地拔出长剑,一手捏出剑诀,凝神对待。 “且慢!”一触及发之际,人群中又见一人跃出,他亦是有意显露武功,腰身在半空挺进,身形极迅,双脚轻飘飘落在台上。这等手法潇洒流畅,落地无一声响,自是较第一位来的高招。 男子南上台,后头窦家姑娘们发出惊喜欢呼,而窦大海正由小几上取茶喝着,见到那人,一口茶“噗”地喷出来。 “阿爹,好脏耶!”金宝坐得最近,首当其冲。 “他他、他他他他……”窦大海瞪大眼,手指着不放。 “阿爹,这才叫好戏连台,前一个还没开打,后一个已追上来啦,您放宽心瞧着明。”见到来者,来弟心可安定下来了,例慢条斯理端起茶喝着。 棚台中央,三人各据一方,底下众人窃窃私语。招弟只觉浑身发热,心都快提到嗓口,是紧张,是兴奋,还有万分的欣喜,眼眸亮灿灿地望住后来跃上的男子,她唇掀了掀,不知说什么妥当,只轻轻唤着一声:“大哥……” 鹰雄回给她一个温暖又别具深意的笑,沉稳地道:“别担心,我会把所有事情解决的。你回去坐好。” “可是,我、我……”招弟提着剑不知该如何是好,也猜不出他到底有何打算,鹰雄叹了声,捉握她腕部,顺手翻转,已轻松地替她回剑入鞘。 “还没到你上场,乖乖在旁边瞧着。你不想嫁别人,大哥帮你把所有人打跑。” 招弟心中冒出成串的疑问,原以为他跃上台来,怀抱的念头和其他前来比武的汉子一样,他们都想成为四海窦家的乘龙快婿,想与她结为连理,难道他不是吗?昨夜送酒醉的她回镖局,由亲妹那儿,他定是得知她万般不愿出嫁,这才上台为她把关吗?是吗?是吗? 高扬的心又跌回谷底,她想问个明白,可是鹰雄已将她推开,高大的身躯挡在前头。那泣太原来的铁臂罗汉已十分不耐,粗声粗气地道:“现下是怎么着?不是和姑娘过招比试吗?阁下若想参加这招亲大会,也得按个先来后到呀!” 鹰雄抱拳拱了拱,跟着面对台下群众,丹田激气,声音传得又远又稳。 “各位请听在下说几句。在下姓鹰,是窦大姑娘的义兄,现下比试的规则稍作异动,只要有谁赢得过区区在下,不需再与众位姑娘比武,便是窦家的姑爷。” 闻言,招弟心慌意乱,突发的一切完全超出掌控,她傻傻地愣在那儿,是带弟上前扯着她的衣袖,才将她唤回神志,随着妹妹退回后头的座位。 对鹰雄临了擅自改变规则,没引起多大反弹,因一关关地比的确麻烦了些,如今只需打倒一个,干干脆脆,一战定胜败,占的赢面还大些儿,岂有反对之理。 场中央,两名男子先礼后兵,瞬间斗上,大家睁大眼睛眨也不眨,就见两条身影扑来窜去,那太原来的汉子仗着臂力惊人,每招拳式虎虎生风,倒也不俗。 来往二十余招,鹰雄觅到一个空隙,斜里打进,双掌抵住对方双拳,眨眼间,掌改成爪,狠狠捉住,脚下进步勾拐,将这位铁臂罗汉板下台去。 “承让。”鹰雄再次抱拳拱手,沉稳地道。 “领教了。”那汉子狼狈爬起,面色泛红,胡乱回了个礼,接着,转身遁入人群中。 “还有哪位愿来赐教?”鹰雄一手负于身后,一手作个“请”的动作。 “老子来会会你!”语毕,一个庞大黑影跳将出来,他提着根狼牙棒,笨重地跨上阶梯。众人哗然,因他站上比武场,光看体积已较鹰雄大上两倍有余。 “阁下与东北兽王熊爷是否相识?”鹰雄声音持平,双目炯炯。 这巨汉愣了一愣,哈哈大笑。“那是俺大哥,俺是熊老三。你怎识出来的?” 他微微一笑。“听口音,见三爷体格异于常人,使的又是狼牙棒。” “呵呵呵!你这小子有点意思。” “那日在长白山遇狼群袭击,熊爷大腿受伤,不知现下是否痊愈?” 第 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 章 情剑会英雄(刚六美系列) 作者:雷恩那/雷恩娜 第 29 章 陡地,熊三瞠大铜铃眼,定定地瞪住他,“你怎知道?你、你……”大哥受伤的事只自家人桡得,只除当日遇狼群攻击,出手相救的那位英雄,事后,他听大哥讲述过程,那人杀狼手法前所未见的迅捷利落,莫非—— “你便是恩公?” “三爷别这么说,不足挂齿。”他摇了摇手。 此时底下有人不耐烦了,大声嚷嚷:“还打不打呀?怎聊起天来啦?” 熊三大头一甩,朝众人朗声大喊:“我打不过这位爷,甘拜下风,顺便劝劝那些有心上来挑战的,趁早死了心吧!”道完,他仰首大步离去。 几名跃跃欲试的人才不理这些话,全信心满满地跳上比武场,可惜啊!不是被甩飞出去,就是被击落台下,要不就是受不住鹰雄拳脚,当场口吐白沫厥了过去。轮番应战,该是短处愈现,他却愈战愈勇,后头几个已拿程不住劲道,受的伤重了许多,发生几起断手断脚的状况。 而窦家姑娘们除招弟外,其余五个看得是拍案叫绝,喝彩连连。 至于窦大海,是既佩服又忧虑,办这场比试最终的目的是为闺女儿找相公,有鹰爷把关固然很好,可天下间武功胜他的又有几人?好不容易这么多江湖豪杰任招弟挑,却给他一人一脚踢下台去,邵、那那他们家的招弟嫁谁呀?办这场比武招亲还有意义吗? 又解决一个,鹰雄调了调气,沉声再问:“还有哪位高手赐教?” 台下万头钻动,竟是一片静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又不是傻子,已一大箩筐的前车之鉴,掂掂自个儿的斤量,还是安心瞧热闹,甭上去找罪受啦! “鹰某再候半刻,若无人上台,此次比武招亲就圆满结束。” 此话一出,招弟双眸轻合,舒出胸口闷气,忽觉心脏揪疼一阵,才知自己屏气观斗,险些忘记呼吸。 这时—— “哪儿圆满啦?”人群中出现如此反驳,“比武为的是招亲,现下武是比了,亲可没招到呀!可怜这位窦大姑娘嫁不出去了。” “可不是、可不是!一辈子守着四海镖局,成老姑婆怎么办?” “这条件开太高,太难达到,没谁打得赢你啊!” 一字一句都说到窦大海心坎里,他猛点头,觉得九江乡亲真是可爱得不得了。 还有一个更可爱的,全帮他想妥了,那声音大声着:“既然没谁打得过这位爷,那还不简单,他就是最后的大赢家,这比武招亲要圆满,窦家就该把大姑娘嫁给这位爷!我说的有理不?” “对!没错!” “讲得好!” 一时间,附议之众汹涌如潮,四周鼓掌声大响。 “先前不是规定要打赢窦家姑娘们吗?这位大侠,您若真心想娶窦大姑娘为妻,就让窦家人心服口服,把她们全打败,你这个乘龙快婿就当得更稳当啦!”惟恐天下不乱,戏愈曲折离奇愈好看,这提议既出,拥护的声浪竟比前一波可怕。 此际,窦家的人神情大致可分为三类。 窦大海向来将鹰雄当兄弟对待,他满脸震惊,正努力消化着这位兄弟可能成为自己女婿的事实;窦家姑娘们从窦二至窦六倒镇静得很,一副尽在预料中的模样;反应最诡怪的就属招弟,小脸苍白无血色,两眼深幽幽的,她唇瓣抿得好紧,流露出一股刚毅和倔强。 小金宝像猴儿似的蹦跳到台子中央,呵呵笑道:“甭比试啦,咱们姐妹胜他不过,这就认输了。”台下跟着闹。“那敢情好,窦家爽快些,就认了这个姑爷吧!圆圆满满多好!” 鹰雄但笑不语,柔和了下颚紧绷的线条,听着众人起哄的话,他不点头、不摇头,神情高深莫测,目光缓缓移向招弟。 在这样的注视下,招弟静静起身,静静离开座位,静静地,步至他的面前,现场再度陷入诡异的寂静中,每双眼都瞪得大大的,生怕错过什么。 “大哥,你记得说要教我功夫的事吗?”她问,声音好轻,台下的人竖起耳朵全往前挤。 鹰雄微微一愣,随即颔首。“记得。” “那时我说,就算我学得再多,也不可能打赢你。” 他再次点头,目中温柔,端详着她的小脸。“是。” 招弟咬咬唇,秀眉一扬,又道:“你当时怎么回答我?大哥,你还记得吗?” 他说:她若和他比武打架,他总是要让着她,她剑招挥上,他不敢蹲下,她攻下盘,他不跳开,总要教她赢。 唇边的弧度慢慢扩大,他心中叹息,这姑娘呵,总懂得拿话挤兑他。 “我记得。”他深吸了口气。 “好。大哥是顶天立地的汉子,绝不会自毁承诺。”“刷”地一声,招弟后退两大步,已持剑在手,朗声道:“请赐教。” “咦?”这又是演哪一出?两个不是顺理成章配成对了吗?窦家姐妹歪头打量着,不懂大姐这会儿出啥儿怪招。 “招弟……”鹰雄紧声一唤,跨出两步想握住她的手。 无奈招弟不理,长剑已然刺到,左挑右了,剑招精明,他只得避其锋锐,出手格挡,一眨眼已过二三十招。两人不像比试,例如事先套好,一边进一边就退,一个攻得绵密无比,另一个便挡得妙到巅毫。 台下的人看得如痴如醉,可还是有人不满意。 “大侠,你净躲做什么!这儿可讨不到老婆!” “快赢了人家,才能娶了人家!现下可不是怜香借玉的好时机。” “是啊!别光顾着躲她的剑,一把抢来不干脆些吗?” 在阵阵鼓噪声中,鹰雄右臂疾挥,不退反进,下一瞬,食指和中指竟夹住招弟的长剑,左手按在她单边的肩膀,主动出击。 招弟既疑惑又惊愕,长剑抽不回来。他该懂的,知道她适才的暗示,他说要让她,就得让到底,就得在众人面前演足这场戏,假装败给了她,要不……要不……他们真会逼着地娶自己。 是的,她想嫁他为妻。好想好想啊,想得心都发痛、总做着这样的梦,可是若用这种逼迫的方式,那还有什么意思? “大哥,快放开我的剑阿!”她眉心蹙起,趁二人靠近时低声提醒:“你的诺言,你说过的……” 什么诺言?他说过什么? 管他去的!他再相让,真讨不到老婆了。 蓦然间,长剑教一股强大的劲力黏去,招弟虎口泛麻,肩胛发酸,五根指儿不能控制地松了手,贴身兵器已教他夺去。接着脚跟受了一拐,力道不大,却巧妙地击溃她的重心,她轻呼一声往后跌去,那始作俑者却箭步进前,稳稳将她护在臂弯里,蓄着短髭的下颚线条柔软,望住她笑着。 第 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0 章 情剑会英雄(刚六美系列) 作者:雷恩那/雷恩娜 第 30 章 “招弟,往后我都让着你,可这回……不行。” 倒进男子胸怀,招弟美眸眨也不眨,小嘴微张,真傻了。 千思万想,没料及他会来这一招,不是该输给她、总教她赢吗?他、他亲口说过的,他明明这么承诺的,可这下子……成什么了? 此等结果,应了台下台上的群众和窦家老爷姑娘们,顿时欢声雷动,叫好声不绝于耳,几位相熟的还冲上台对窦大海 恭喜再恭喜,乐得他笑不拢嘴。 窦家其他姑娘,带弟和来弟还能自持,阿紫、阿男和金宝儿已跳上跳下,又咚咚咚跑到鹰雄和招弟身边,东一句“姐夫恭喜”、西一句“恭喜姐夫”。听这般称呼,鹰雄刚开始尚能微笑以对,最后亦忍不住呵呵地笑出声来,而招弟却愈听脸色愈白,两片唇瓣不可抑制地发颤。 她咬着唇,幽幽地瞪着,忽地一把推开他的胸膛,调头就走。 “招弟……”男子的面容再次绷紧。 “大姐?”小金宝跟着出声招唤,见她愈走愈急,压根不想回头。 “大姐怎么啦?好像不欢畅哩……”双胞胎也一头雾水。 心中暗自长叹,鹰雄知自己是过分了,一直未向这姑娘表明其思,教她猜测着、期盼着,而今又自毁承诺……她会嫁他吗?喔,她非嫁他不可的! 二话不说,他拔步便追。 冲进四海镖局大门,招弟往后院去,在走廊转角处差些撞上云姨,后者刚梳洗完毕,闲闲无事,正想去比武场瞧瞧热闹。 “招弟……怎么啦?脸色好难看!” 后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招弟凝着脸蛋儿,半句话也没回,人已越过云姨,笔直朝自己房间去,“砰”一声,关门落闩。 “这是怎么啦?”云姨挑眉,还在动脑,一名高大的男子又险些撞上她。 “招弟呢?”鹰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又急又担忧。通才他在她身后唤了好几回,她充耳不闻,不理就是不理,末了还转进小巷中,东绕西绕地想摆脱他。城中地形她自是比他熟悉,可他亦不笨,失去她的踪迹不打紧,赶来四海镖局附近埋伏便对了。 云姨瞄了瞄厢房方向,还没开口,鹰雄早把她晾在一旁,径自追来。 “行啦!瞧这模样也甭去比武场了。”她巧肩微耸,转身朝厨房去,决定找些吃的填饱肚皮,谁的事,谁自个儿搞定吧! 这一边,鹰雄拍着门,不住地嚷着:“招弟,开门。我有话要说。招弟?” 里边无丝毫动静。他心一横,“砰”地大响,两扇门已教他用脚踹开,里头的姑娘心下大惊,忙回头,却见他跨步进来,那根可怜的木闩从中断成两半儿。 “你!”招弟眼眶陡地泛红,脚一跺,“你弄坏我的门了!”这绝对不是惹得她想哭的主要原因,仅是一个导火线。 “我赔给你。”他潇洒地道,走近她身边。 “谁要你赔?你、你出去,你不能进来,这儿是女孩家的闺房,你怎能要进便进?走啊!”什么金兰之义、兄妹之情,她再难维持了,一颗心疼痛难当,他为什么顺应那些不相干的人,这么捉弄她?为什么要给她冀望,最后却留着她一个在其中跌跌撞撞? “我就是进来了,我就是不出去,我有话对你说。”他是破这场招亲大会刺激了,神魂从昨日就没个安宁,如今又听闻她赌气的话,脸色跟着泛青。 “我不听!不听!”她冲过来,小手推着男子宽阔坚硬的胸膛,叠声嚷着:“走啊走啊!我不听你说话、不听、不听、不听!” 猛地,男性的单边健臂环紧她的腰,将那柔软的身子拉向自己,这紧接密触的贴熨教招弟芳心大震,她瞪大眸子,红唇微启,话陡然止住了。 “招弟……”凝视许久,那噪声充满苦恼。 招弟不回话,仍瞬也不瞬地望着,在男子深邃板黑的眼瞳中,察觉出奇异的光彩。他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眼神这般炽热? “你、你放开……”她声音好虚弱,脸若霞红。 鹰雄恍若未闻,别着她淫浸在水雾中的眼,心中不禁一痛,口气转为温柔:“招弟,你不欢畅吗?别生气,好不?瞧,你扭头便走,都忘了自己的贴身兵器还在我手上了。”他一手抱她,一手则将夺来的长剑放在桌上,“唉,剑鞘可能在比武场那儿,待会我去帮你找回来,你别难过,好不?都是我的错,你要我怎么赔罪,我都答应。你别恼大哥了,好不?” 听这样动情的言语,招弟胸口更酸,自相识以来的种种回忆、殷勤期盼之情,刹时间都袭上心头。为何如此无谓?难道他还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忍住泪,她闷声启口:“大哥……你说过会教我赢的,你、你食言。今天当着这么多人面前,你比武赢了我,可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 他的眼渗进更多温柔,柔得几要滴出水来,招弟双颊微嫣,抿了抿唇又道:“你知道不知道,他们会强迫你娶我的,我阿爹极好面子,若你不娶,四海镖局定要被许多人嘲笑,你、你知道不知道……我、我已经给你暗示,你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她幽幽叹了口气,像下了什么重大决定,头一甩,坚决地道:“大哥,你快走吧!趁阿爹和其他人还没回来,你快快离去,再也……再也别来这儿。”见他不动,她双手推着他的胸膛,口气急了:“你快走呀!” “我走了,你怎么办?”陡地,他捉住她的小手,低哑地问。 那对黑渊似的眼在面前放大,招弟方寸紧绷,深刻地望进他眸底深处。 “该怎么办就、就怎么办……总会平息的……” 有些得寸进尺,他两臂一同绕来,环在她素腰上,方知姑娘家何等纤细,情怀于心荡漾。“你要我再也别来九江四海,那咱们一年一会又该怎么办?” 那男性的薄唇似乎在笑,弯着一个愉悦的弧度。她不太确定,直觉他变得好难捉摸,很像那年的初周,他怀着心事不教谁知道。 “若有缘,自会相见。或者……等事情过了,阿爹不生气,大哥还是能上这儿做客的……”说到这儿,想往后不知何时再见,心中顿时难受至极,两行泪已顺着匀称的颊滑下。 “招弟……”他怜惜地轻唤,双臂陡然收缩,头跟着倾下,捕捉了她的唇。 她瞪大眼,脑中刚白一片,还不懂发生了什么,直到男性气息进一步侵入唇齿,舌与舌相互逗弄,她才如梦初醒,双眸终于紧紧闭着,颊如霞烧。 这吻充满惊奇和缠绵,隐约唤起招弟的记忆,昨夜醉酒,迷迷糊糊间,仿佛亦尝到这样的味道,还有他的胡髭,微微扎在自己嫩颊上。 “大、大哥……”她瘫在他怀中,分不清虚实,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静瞅着她,眼中精光流转,低哑而认真地启口:“我好不容易打败群雄,好不容易把你抱在怀中,招弟……我是真的想娶你为妻,你叫我快走,再别回来,你怎能这么待我?” 招弟迷迷蒙蒙的,眼中蓄满了泪,在泪中分明他的轮廓,一颗心激荡不已。 “你你、你不是真心的,只想安慰我……你喜欢的是另一个姑娘……” “另一个姑娘?”鹰雄大征,挑了挑眉。 她可怜兮兮地道:“你的另一个义妹……她和你是青梅竹马,你、你心里有她,一直有她,对不?”这个疑问藏在心中好久了,如今问出,没有释怀,只觉得满心苦涩,闷得难受。 “你小脑袋瓜想些什么!”他又好气又好笑,瞧姑娘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不禁大动,俯下脸紧紧堵住她的嘴。再次抬头,声音更低更沉,如歌一般:“你记得不?上回我说过,等事务结束,我必回九江瞧你,因为在这儿尚有一件要事等待处理,而这件事,便是你呵。招弟……此越回温州,我已向义父义母禀明,要娶鄱阳九江四海镖局的窦大姑娘为妻,他们两老欢喜极了,吩附我无论如何定要将媳妇儿带回安家堡与他们聚聚。招弟,我虽迟钝,但我很明了自己要些什么。”他探出一手抚着她的脸蛋,将那些泪水找去,在她耳边轻语: “我和义妹虽是青梅竹马,但她喜爱的是义弟,没错,我心里有她,一直有她,却是纯粹的金兰之情,再无其他。而我对你……再不是单纯的兄妹情义,是更深刻、更柔软、更复杂的感情,是一个男子对待他心仪的姑娘那样,招……我是真心喜爱你……我知道,我是真心喜爱你。” 这世间,还有比这更动心的言语吗?瞧着那坦然粗犷的面容,情这么温厚、这么浓绵,融化一切误解。招弟的双唇颤抖着,颤栗的热潮冲刷着四肢百骸,那对眼眸清亮得不可思议。 第 3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1 章 情剑会英雄(刚六美系列) 作者:雷恩那/雷恩娜 第 31 章 “大哥……”她喊了一句,紧紧环抱住他,两颗心相互撞击,迸出火花。这梦呵……她盼了好久好久,而今梦已成真,画出完美得圆。 “我一直等着你……一直等着呵……” 抚着她的发,他怜惜地叹了口气。“我知道,我知道。” “阿爹要我嫁人,我不要,我一直等你……你都不来、你都不来……”她理在他怀中,小头颅像个娃儿般在男子胸前揉蹭着。 “我来了,招弟……我要你做我鹰某人的妻子,从今尔后,再不负你。”以长指抬起她美好的下巴,他合上眼,虔诚地吻住她的红唇。 房门内,情意迟迟,情思绵绵。 房门外,纸窗下,窦大海、五个姑娘,外加一个捧着牛肉面边吃边偷听的美妇,大家全竖起耳排排蹲。 “呼,没事没事,大姐拿乔,大哥总能搞定的。” “什么大哥,是大姐夫啦!呵呵呵呵……大姐夫?我竟然有个大姐夫了。二姐,我的二姐夫在哪里?” 带弟斜睨了眼,颊边微红,却不说话。 金宝抵不住香气,七手八脚挨到云姨身边,小声道:“云姨,你吃什么?” “牛肉面。我自己煮的。”她挟一块嫩肉塞进小金宝嘴里。 “嗯……好吃好吃。大姐出嫁那天,把这道菜也搬上桌吧,每人一碗牛肉面,挺好的!我再喝口汤。”咛!谁家嫁女儿请吃牛肉面? 至于窦大海,他大爷只顾着房里头的动静,瞧这模样,分明大事抵定啦! 真个苍天庇估,祖宗有灵,他搔了搔落腮胡,内心呵呵大笑,这场比武招亲过程浑归浑,结果还是圆满得不得了。 胡中的嘴都要笑咧到耳根了,又想,这大半功劳得归给九江乡亲们,帮他找到一位武功盖世、酒量更盖世的乘龙快婿,除了杀猪宰羊酬神祭天,他还要办大席,好好地宴请全九江的父老兄弟姐妹。 哇哈哈哈哈!他不是恶爹爹,他家的姑娘要出嫁啦! —本书完— 小说下载尽在恋耽美.[]整理 第 31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