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世界档案》 第1页 《特殊世界档案/老干部攻大战系统受》作者:月光船【完结】 文案 【悬疑推理+微沙雕+一点点灵异科幻恐怖混搭】 男人为什么要穿小裙子;吃人怪兽属于几级野生保护动物;五亿美刀能杀多少人;先种田后变性了解一下;正太名媛训练营因何沦为饲料基地…… 很多人在特殊世界里沉沦,而“特殊世界管理司”专门拯救他们。 大佬章咸因伤离职还落下残疾,本想好好养老,却被二了吧唧的系统缠上,被迫重操旧业。 【没躺赢,没金手指,没金大腿。主角自己是自己金大腿。】 第一季—— 档案一:笔仙有灵,完结。(鬼) 档案二:高原怪物,完结。(怪) 档案三:孤岛谋杀,完结。(人) 档案四:天上人间,完结。(世界) 单元剧情很多。攻受本质温馨双箭头。 硬核沉稳老干部风格攻,瘸了但能打,脑子更好使。 诚实可爱失忆系统受,前期被坏人利用,中二不可爱。 Ps:攻身体不好是暂时的。攻受都是隐藏的大佬。 搜索关键字:主角:章咸,系统(小黄鸭亨利) ┃ 配角:唐长月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大佬无所畏惧,专治不服 立意:不要屈服于压力,办法总比困难多 ================== 第1章 老干部式退休生活 章咸不大清楚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他只是坐着网约车出门,请司机把外放调小些而已,司机却突然亢奋,一边不可置信地大吼“你怎么听得见”,一边飞快登录小说APP,调出正在听的有声书封面。 封面由大幅暗沉的夜幕构成,居中写着《笔仙》两个大字,色号鲜红,仿佛在滴血。 “中指给我。” 司机不由分说,抓起章咸的手指,不知用什么尖锐之物一下割破指尖,将中指和鲜血一起按在封面上。 眨眼间,鲜血被屏幕吸收,就像一滴水流进了海棉,《笔仙》二字更加饱满鲜红。 章咸不明所以,从中指处传来一阵电流通过般的酥麻感,耳中蓦地充斥着无数语速飞快的声音。 他只觉全身上下涌起一阵阵阴冷,四周景物旋转起来……一阵恍惚间,忽然被急刹车惊醒。 “客人,您到了,一共三十五块,要票吗。”年轻的出租车女司机彬彬有礼地问。 “要,谢谢。”章咸又恍惚了一下,条件反射地回答着。 他在醒来的那一刻,觉得头很疼,仿佛要炸裂那种疼,却在司机开口后,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只剩下可以忽略的隐痛。 章咸揉了两下太阳穴让自己清醒,并从裤袋里摸出钱包。 “您慢走。”女司机非常客气地递过找零和小票,又叮嘱道,“请看好随身物品。” “好的。”章咸说着,打开副驾车门,先拿手把右腿捞了出去,才跨出左腿,手杖支地站稳了,最后转身拎起脚垫上的红白双色手提袋。 车门关上,出租车扬长而去。 只留下章咸拄着手杖站在路边,一时有些茫然。 夜幕早已覆盖了城市,街道两侧灯红酒绿,行人稀疏,有不知名的音乐在空气中漂浮,靡靡之音仿佛情人间的耳语。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的样子,说不上来,只觉头疼。 “章咸!章咸!” 章咸目光从街道尽头收回,落在斜前方的露天花园式酒吧处。 酒吧半开放,建筑物位于花园深处,在花园门上用霓虹灯做出“TIME BAR”的造型,半人高的铁艺篱笆上卷了许多翠绿藤蔓,旁边摆了几张小圆桌,桌上点着蜡烛。 花园里客人寥寥,老板开着中央的投影仪,播放着什么视频画面,试图让酒吧气氛不那么冷清。 此时,有一个穿着白色西裤,酒红色丝绸衬衫的男人正在桌边坐着,扬起一只手,笑着冲他打招呼。 那男人看起来比章咸年纪还要小些,长着一张巴掌大的瓜子脸,皮肤白皙得几乎会发光,简直俊美异常。 他梳着顺滑的马尾辫,身边放着白色西装外套,桌上摆着半杯幽蓝荧光鸡尾酒,看起来十分闲适自在。 和他相比,穿着八、九十年代蓝白条运动服,拎着保健公司赠品手提袋的章咸,就像是从三十年前穿越来的。 但两个人都没有觉得哪里不妥。 可能因为脸吧。 身高腿长,帅哥就算披条麻袋,也是帅哥。 不同于时下小鲜肉的柔美相,章咸虽然是冷白皮,但脸部线条棱角分明,五官硬朗,加上非常考验颜值的板寸,英气逼人。 要是肤色再深一点,且再长点肉的话,就是时下很少见的硬汉类型了。 章咸拄着手杖,慢慢走到对方面前坐下:“长月。” 就在走动的一瞬间,他记起来了,自己和好朋友唐长月许久未见,约在晚上十一点,到时光酒吧叙旧来着。 这一带对章咸来说很陌生,但对唐长月来说,似乎如鱼得水。 就是这个时间有点晚,平时他都该泡过脚上床睡觉了。 唐长月笑眯眯地鼓掌:“恭喜恭喜,恭喜我们章咸第一次顺利独立出门!” -- 第2页 章咸好脾气地笑:“我好歹也快奔三的人了。”你别拿我当小孩啊。 “复健怎么样了?”唐长月问。 “还好。医生说我现在能走路能活动,实在难得。”章咸诚实回答,“不过,毕竟伤得太重,能活下来已经运气加上顶尖医疗水平双管齐下的结果。想要恢复到没受伤时的程度,是不可能了。” 唐长月频频点头,没有追问下去,而是轻松地说:“你这是工伤,不急,慢慢养就是了。” “急倒是不急,就是每天有点闲过头。” 章咸找服务生要了一杯热水,从手提袋里掏出一个小罐子,倒出黑枸杞西洋参黄芪之类的混合物,泡进水里,拿餐巾纸盖上焖着。 一只kindle恰到好处地伸过来。 “泡面专用盖。”唐长月仔细地调整了一下kindle的重心,“听你的意思,将来已经有了规划?” “还没有。”章咸老实承认,“我在考虑,是接受返聘,回单位干点外围的活儿,还是另起炉灶。” 他因公负伤,因伤离职,自然拿到不少退休金,加上伤残补助,生计不成问题,但毕竟章咸不是那种愿意闲着混吃等死的性格。 “闲过头就找点有意思的事儿做,别再劳心劳力,单位外围的活儿大都也挺累的,养老的位置不好找。”唐长月想到什么,双眼一亮提议,“给你找点儿乐子。你字写得好看,直播写字怎么样?” “啊?”章咸不大明白。 唐长月一拍脑门:“嗐,我忘了,你跟社会有着悠久的脱节历史。” 章咸笑笑,没否认。 他18岁之前在校园生活,跟社会接触不多。18岁之后参加涉密工作,集中培训一年,随后六年一直远离社会执行任务。直到因伤离职,整整昏迷了一年,八年下来,基本已经被开除出现代社会了。 “所谓直播,就是网络直播。”唐长月伸手一指, “你看,那个就是网络直播。” “哦哦,我看看。”章咸循着他手指方向望去,在巨大投影幕布上,一片阴暗,人影和镜头都在晃动。 主持人小哥头戴探灯,正说着:“谢谢‘美人如死鬼’打赏的银币五十枚,谢谢‘love小倩’打赏的玫瑰十朵,谢谢大家,接下来我真的要请笔仙了,这一次能不能成功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看见最上面的那行字没?‘深夜灵异探秘:乱葬岗上的废弃工厂请笔仙!’,那是他今天的直播内容。屏幕下面的滚动条,是和网友的实时互动。”唐长月介绍,“观众留言你愿意搭理就搭理,不愿意就不用理。刚才他念的是感谢名单,观众觉得你的直播有意思,就会打赏,打赏的钱平台抽成后,归你所有。” “这也没有多少钱吧。”章咸怀疑地问。 “打赏的钱不多,等你的直播间做起来了,接广告,那是来钱的大头儿。” 章咸摇了摇头:“我不想做推销员。” 唐长月知道人各有志,也没强迫他:“没事没事,自娱自乐也挺好……对了,你得换个手机了,不是我说,现在谁还用内存512M存储4G的手机?装个唯信都卡。” “能打电话就行。” “唉,你也好歹配合一下社会的进步。连跳广场舞的阿姨都有自己唯信群,交水费交电费也都是,拿手机一点就行。你不用出门,自己就能逛超市,送货上门……” “是很方便。”章咸在不涉及原则的时候,非常好说话,“可是网上那些东西,不是说骗子多么。公安部数据显示,近十年来,电信诈骗案的增长幅度是20%-30%,前年涉案金额有300多亿,迄今为止电信诈骗造成的经济损失不下千亿……” “停停停,不要再背新闻了。我后悔给你订那么多报纸……”唐长月告饶,赶紧转移话题,“你看这个直播间,主播要是自己冒险,出了事谁都不知道,但他开了直播,有那么多观众看着,一旦出事,多少人替他报警啊,还有这直播也能录像,作为物证对吧。” 章咸点头:“这倒是在理。” 镜头里环境阴暗,主播坐在地上,身边点了三支白色的蜡烛,烛影跳动,光线明明灭灭,照得他脸上一阵阵阴晴不定,颇有种诡异感。 在他面前平铺一大张纸,上面写满数字和字母,还有“对”、“错”、“是”、“否”等字样。 在纸中央摆着一只纯白的瓷盘。 主播拿着一支笔,伸直胳膊,在瓷盘上方虚空画圈,嘴里念念有词。 “装神弄鬼。”章咸不由摇头。他部分认可直播的必要性,但对主播这种噱头,还是持拒绝态度。 “为了节目效果嘛。”唐长月笑道,“就当是表演,看着挺有意思的,你……” 他还要说下去,忽见章咸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这也是节目效果?” 唐长月往屏幕望去,只见主播额头不断流汗,那条伸直的胳膊,突然在空中胡乱挥舞起来! “失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文风一如既往2333333 目前日更,求个收藏! 不恐怖真的! 一个退休老干部,能遇上多惊悚的事儿呢,咱有马克思主义无敌buff!(饮茶.jpg) 第2章 老干部式正气凛然 大屏幕的下方,弹幕密密麻麻,一条接着一条: 【主播这是真见鬼了吧?】 -- 第3页 【我见鬼,我装的(狗头)】 【一看就假的要命,知道你要打赏,玫瑰花拿好不送,快点进行下一个环节】 【别急别急,我还想看看主播接下来怎么圆】 【送你一枚银币不能再多了】 【我学过微表情,我怎么感觉主播不像演出来的呢,万一真撞鬼了咋办】 【楼上别被主播骗了,他们这种直播都有一个团队,有助手打配合,都是摆拍】 【你管这叫摆拍?报警吧!】 网友有信的有不信的,一开始不信的居多,可是看着看着,画面越来越不对。 主播空着的另一只手拼命扒拉着自己喉咙,他脖颈上显现一大块黑影,在黑影下方慢慢渗出血来。 更加奇异的事情发生了,主播整个人缓缓离地,往后方平移,就好像身后有人拖拽,渐渐地,鲜血沿着衣服流了下来。 主播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双脚悬空,乱踢乱蹬得愈发厉害,随着他的动作,蜡烛也踢翻了,燃烧中的蜡烛滚在纸上,引燃纸张,火焰升腾。直播镜头一个抖动,黑了。 章咸站起来,神情严肃:“不管真假,报警,救人!”说着,拔腿就走。 弹幕也有不少救人之声。 唐长月一愣:“你去哪里?怎么救人?” 章咸指着隔壁黑黢黢的地方:“主播就在那边的工厂。你赶紧报警。” “你怎么知道?” “观众说的。”章咸的动态视力足够好,才会在密密麻麻的弹幕里,找出主播直播地点。 情急之下,他顾不上腿脚不便,迈开大长腿,一瘸一拐努力小跑过去。 唐长月报警之后又被服务生拉着结账,等抬头再看,章咸早已经没影了。 工厂废弃已久,铁栅栏门早就倾倒,院中荒草横生。不知干什么用的机器露天放置,日晒雨淋之下,锈迹斑斑。 荒草丛中,有一块断成几节,长满苔藓的牌子,字迹模糊不清,仅能分辨出“道具”、“影视”四个字。 在院子靠后的地方,矗立一座四层小楼,楼体破旧,墙面大半已经剥落,显得十分斑驳。 废楼正中央,两扇大门被一条粗粗的铁链锁着,铁锁和铁链上也生满了厚厚的锈苔。 章咸只扫了“铁将军”一眼,立即判定主播不可能从正门进入。他视线一转,看到侧方窗口玻璃破碎,窗台之下放着几块垫脚用的假山石,便奔着窗口而来。 来到窗前,先踩着石头,将手杖往里一丢,随后两手一撑,纵身——左腿跟上了节奏,稳稳踩在窗台上,右腿却依然垂在窗下,晃晃荡荡,跟个沙袋似的。 章咸拿手把右腿捞起来,随后往屋里一跳,成功落地。 等他捡起手杖,才后知后觉,就在用手撑窗台的瞬间,脑内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要是能痊愈就好了,付出什么代价都行。” ——什么代价都行吗? 章咸摇了摇头,把突然蹿进脑中的念头赶了出去,先顾眼下要紧。 他所在的房间里一片暗黑,除了月光从窗户里照亮方寸之地。房间里横了两张残破的办公桌,木制,刷着棕色油漆,年代感十足。 落满灰尘的桌边有几个指印,分布和地面上的脚印走向很是一致。要么是主播留下的,要么是凶手留下的。 章咸没有碰那些痕迹,只眯着眼,循着脚印走了七八步,摸到一扇打开的门,同时摸了一手灰。 他来到走廊上,这时月光能起到的作用更加微弱,章咸继续循着脚印前行,随后开始爬楼梯。 整栋楼寂静无比,只除了哒哒的手杖点地声和他拖拉的脚步声。空气中充满灰尘的味道,有些呛人。 “奇怪……”章咸心想,按照他现在的速度,来到这里时,火势起码会烧着整间屋子,但现在,从楼梯上并没看到多少火光。 希望是主播挣脱束缚,将火扑灭了。 或者往糟糕处想,凶手杀害主播后,主动把火扑灭。 ——不管了,爬吧。 一条腿毕竟吃亏。 章咸气喘吁吁,每往上爬一级台阶,都觉得自己像是在腰上拖了个面口袋。 “要是能痊愈就好了。” 正想着,忽然他感觉有些不对。 周围空气不知何时,变得冰寒刺骨。 每一呼吸,都仿佛有小刀在气管里切割。 他用以借力的、落满灰尘的楼梯扶手,忽然变得滑腻起来,触感好像一条阴冷的蛇,在掌心滑动游走。 鼻端嗅到腥臭气息,章咸非常确定那是血的味道。 “这种幻觉……”章咸甩了甩头,得出结论:凶手大概率在楼道里喷洒了致幻气体,当然也有可能是主播干的。 时间紧迫,他努力加快爬楼的步伐,终于登上了四楼,立刻看到通红的火光在一间屋子里闪耀跳动。 章咸毫不迟疑地冲向房间,厉声喝道: “住手!警|察!” 谁知刚到房间门口,便看见一道黑影,跳窗而逃。 章咸顾不得追赶凶手,救人要紧。 然而他此时才看见主播被吊在一座雕像上,垂着头一动不动。 在主播咽喉处,还插着用来请笔仙的那支铅笔,半个笔身深深嵌入喉咙。 章咸冲进火场,试图从雕像上把人解救下来。 -- 第4页 可惜的是,一上手,他就知道,救不回来了。 因为主播的身体,冷得像冰块一样。 脖子上的皮肤虽然完好,但里面的颈骨已经彻底断成了两截,呼吸心跳也都停止。 大量血液已经从主播脖颈处流出,沿着身体,瀑布般一直淌到地上,将地上的火焰湮灭大半。 人体血液占体重的7%到8%,一个普通的成年人,全身血液大约有四五升,也就差不多两个大可乐瓶。 急性出血,如果流血超过总血量的五分之一,人就会休克。要是不能及时补血治疗,身体器官就会因为供血不足而纷纷失去机能,换言之,人就挂了。 章咸看着血液面积,目测主播失血量起码超过一个大可乐瓶。 救不了人,章咸一拐一拐来到窗边,试图追凶。 那道黑影不知怎的,从四楼一跃而下竟还能跑动,此时正急匆匆地走在工厂外面的道路上,忽然往路旁小巷一扎。 路旁的小巷子里黑漆漆,章咸再也找不到对方的踪迹。但是用不着惋惜,章咸目光略略放远,仔细观察也找不到人影,却看见唐长月正从巷子里匆匆走出。 “他什么时候拎了这么大一个包?”章咸嘀咕。 章咸抽身,这才发现,房间里的火不知何时,竟然全灭了。连一丁点火星都没留下。 窗外的月光清清冷冷,照出这间屋子的模样。 房间约有一百平米,空空荡荡,地上躺着十来个残破人体模型,墙角还堆了些断肢残臂。 这里竟然是一间废弃了的道具仓库。 怪不得烧不起来,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可以烧的。 不过用来直播的手机和三脚架都变形得厉害,显然已经是火海残骸。 可是……章咸盯着吊死主播的雕像,心里在判断这位置是巧合还是故意。因为那是一具原木雕刻,上了清漆的神像。 神像呈立姿,连同莲花底座将近三米,和人体模型一比简直巨大,在这间仓库里显得格格不入。 而且这具造像和章咸所认知的神仙佛祖也格格不入。 菩萨慈眉善目,左手单掌合什状,掌中悬垂一串念珠;右手伸向前方,二指间夹着一枚符箓;在祂身后升起一枚十字架。 这是哪里来的三教归一式神仙? 主播就吊在托瓶的手掌下方,用的是一根黄麻绳。 死在立像下,死因大概率和宗教相关。尤其是这样大杂烩的造像,无疑是一尊邪神。 邪神传教,极为可怕。 章咸还记得多年前的一起在快餐厅里,一家狂教徒传教不成,把一个女子生生打死的惨案。那伙人在执行死刑前都没有悔意,认为打死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恶魔。 章咸脑中一闪,好像自己在前不久,还听了一耳朵传教: “这就是网文世界的力量!”网约车司机自豪地说,花白的头发仿佛都自豪地炸了起来。 章咸记得当时自己十分不解,还虚心请教:“惘闻世界,是什么?” 听起来有些像某些国家严打的非法组织的什么宗旨。 而且看司机这种狂热劲儿,很像是被洗脑的狂教徒。章咸已经决定虚与委蛇,打探消息,等下车就报警了,可是……可是什么来着? 头又疼起来,像是有针一扎一扎的。 幸好这时一阵阵警笛声驱走了章咸的头疼,一只看不见的橡皮擦,悄悄地工作着,把他关于“非法组织”的想法,努力擦个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  哈喽大家好,这里是作者的存稿箱~ 盐哥一时半会意识不到这是个灵异文世界,但那又怎么样呢,打就是了(饮茶.jpg) 第3章 老干部式调查取证 警笛将章咸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在楼上就能看到红□□闪烁的警车。 警察将小楼围住,冲进房间看见章咸时,都警惕起来。 章咸十分配合,作为留在案发现场的人,身上还沾着受害人的血,自然要跟着去派出所接受警方询问。 章咸一一如实回答。有直播间录屏、酒吧服务生和监控视频作证,他很快摆脱了嫌疑,作为见义勇为的热心市民,签字后离开了派出所。 只可惜,在工厂门口没有监控,所以找不到凶手的去向。 已经是后半夜了。久病初愈的身体有些经不起这番折腾,生物钟激烈抗议他的清醒,右腿愈发沉重,身上的血腥气也始终萦绕,章咸慢慢往前走,感觉好累。 但还是觉得不对劲儿,他似乎忘了什么东西……唐长月! 他的人证,除了酒吧服务生,还有唐长月。 不仅如此,唐长月也可能看见了那个凶手! 自己刚才怎么没想起来呢?章咸停下脚步,准备回派出所提醒警察一句。 忽然身后脚步急促,有人冲上来,一把死死抱住章咸往墙上搡:“杀人犯!给我儿子偿命!” 章咸站立不稳,一跤摔倒,趁机转身,看清对方是个中年男人。 那中年人两鬓斑白,面带风霜,穿着破旧的夹克,此时满眼通红,口沫飞溅,仇恨地盯着章咸。 不知怎么的,章咸忽然觉得这中年人有些眼熟。 ——他是主播的父亲老郭。 老郭知道儿子开直播,可没想到儿子开的是灵异直播,还惨死在直播现场。 -- 第5页 那么大一儿子,吃完晚饭一出门就没了,叫老郭如何接受事实? 他得知有人在现场,立即不管不顾认定章咸是凶手,想要还儿子一个公道。 不要问老郭为什么不相信警方,人处在极端悲喜的情绪中时,理智是不存在的。 章咸也知道这一点,他并没有忙着辩解,而是选择先让老郭冷静下来——手杖一横,几下格挡,两人上下位置互换,章咸压着老郭后背,勒住了老郭的咽喉,一手刀下去,老郭昏迷。 受伤的狮子依然是狮子,就算不良于行,应对一个不会功夫的普通人还不在话下。 把昏迷的大活人撂在路边,显然不是章咸一向求稳的行事风格,万一出了点什么事,他负不起那个责任。 幸好他还有一支虽然旧但能打电话的手机……并不,在电量告罄的时候,任何手机都一样变板砖,毫无用处。 张咸只好费力地把人扛起来,像扛面口袋一样。他艰难地拄着手杖,往派出所走。 “要是我的腿能好,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这个念头再次出现在脑海中。 不对劲,这很不对。 章咸觉得自己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假设的人,更不喜欢幻想漫无边际的事情,他的思维偏向理性,更准确地说,务实。 他的腿留下残疾了,没错,他想不想治?当然想。 不过他相信的是现代医学,科学的医疗技术和高新材料,如果医生治不了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如果痊愈会付出“任何代价”,这个“任何”二字就很阴险。要他去杀人放火,他也去做吗? 想都甭想,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可是为什么在短短一晚间,他就想到这个念头,还是两次? 章咸的头又有点疼。 正在出神,肩上的老郭醒了,挣扎起来,章咸事先绑住了他的双手双脚,他只能扭动身体,大声咒骂,还试图咬章咸。 章咸把人往路边一放:“我把你的脚解开,你自己走吧。” 老郭:“谁叫你假惺惺!给我儿子偿命!给我儿子偿命!” 看着他赤红的双眼,章咸正要举起手杖再来一次武力镇静,忽然觉得这状若癫狂的人,有着另一种眼熟。 不是和主播长得相似的那种。 而是……而是…… “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我呸!”老郭冲章咸啐唾沫,“你是做贼心虚!” “我也在找凶手的线索。”章咸冷静回答。 顿一顿,又问:“你是不是司机?” 老郭一怔,随即凶狠地道:“我要是司机,早就撞死你了!” 不能啊……章咸觉得自己好像坐在副驾上,旁边就是头发花白的司机。那辆车的仪表台上还粘着一只摇摇晃晃的小黄鸭…… 头再次疼起来,时间不长,等他脑中的画面仿佛被橡皮擦擦去之后,一点痕迹也无。 章咸毫无所觉: “那可惜了。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我把你打昏,从此你费尽心思找不到我,只能天天去派出所蹲守凶手。另一个是跟我去找凶手的线索,抓住真正害你儿子的人。” 章咸黑漆漆的眼珠盯着老郭,浑然不觉自己在说话时,虽然没有板着脸,却不怒自威,自身体内生出一种言语无法形容的慑人气势。 冷漠,威严,狠戾。 完全不像个奉公守法,早睡早起,喝枸杞茶,还要睡前泡脚的热心市民。 老郭缩了缩脖子。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方才的狂热劲儿过去,现在看起来十分憔悴,瞬间老了许多: “我……我跟着你,看你怎么证明!” “走吧,去找唐长月。” 章咸自从察觉不对劲,便不由自主生出一种“不能按规矩来”的感觉。 尤其是在派出所的时候,他竟然忘记唐长月可能见过凶手。遗忘这么重要的线索,对章咸来说,除非他痴呆才会发生。 如果说,痴呆忘事是他自己的问题,可是就凭自己和唐长月的关系,在派出所的时候,唐长月一定会过来找他。 可是唐长月为什么没有露面? 在天色渐亮的时候,章咸和老郭来到了唐长月家。 唐长月的住处,和TIMEBAR相距甚远,几乎在城市的一东一西。那是一片高层小区。划重点,有电梯,对章咸十分友好。 “当当当。” 章咸敲响了2307的房间门:“长月你在吗?” “谁啊,马上来。” 他听见脚步声匆匆而至,猫眼处人影一闪,随后门锁转动,咔哒一下开了。 一位穿着家居服,梳着发髻的中年夫人站在门里,她身材娇小,似乎为了遮挡岁月留痕,脸上的妆有些重,好在气质颇佳,令人望之顿生好感。 她手上常年戴着两枚素面金圈戒指,衬得一双手修长白皙,带着点艺术气息般的优美,只是抓着一大把五颜六色的塑料袋,所以显得十分接地气。 “小章?”她露出惊讶的神色,“这么早过来——你怎么了?” 她是唐长月的母亲田灵容,认识章咸,看见章咸身上带血,吓了一跳:“快进来,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拿件新的。” 又来了,违和感又来了,真是奇哉怪哉。 “田姨。”章咸压下违和,招呼,“长月回来了吗?” -- 第6页 “没有啊,他不是夜班嘛。”田灵容说着,侧身邀章咸进来,在看见老郭时,迟疑了一下:“这位是?” “他和我都找长月有点事要问。”章咸含糊过去。 “你们给他打电话没有?” “关机了。” “这样啊……要不你们在这儿等等,九点钟他就回来了。”田灵容看了一眼客厅的挂钟,一边回应,一边把塑料袋们装进门后挂着的布书包里。 章咸一看她这架势,就是准备待会儿去早市抢新鲜蔬菜的节奏,还很环保。 “不用不用——长月经常上夜班吗?” “一个月总有十来次吧。” 那就奇怪了。 据章咸所知,唐长月的夜班安排几乎为零,为什么田灵容说他一个月十来次? 瞒着自己也就算了,背着田灵容干什么? 不去派出所,和自己约在离家很远的酒吧,还有……章咸忽然想到唐长月从巷子里出来时,手里的大包。 “不会跟他有关吧……” “他到底有什么线索?”老郭见章咸沉吟,立刻不客气地发问。 在没有盖棺定论前,章咸不想把自己的猜测告诉老郭。 此时唐长月联系不上,或许正在帮凶手隐藏,他得尽快把人找出来才行。 田灵容去唐长月的房间拿出一套新衣,催章咸换上。 老郭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东看西看,田灵容端出两杯茶来待客,亲自递给老郭。 老郭接过茶,吨吨吨一口气喝完,往后一靠。 他也累,全凭一口气撑着。 这么一靠,老郭觉得屁股底下硌得慌,他伸手一摸,是一只手机,顺手放茶几上了。 章咸正好换完衣服,一低头看见酒红色的手机壳:“这是长月的吧。” “欸?是啊,这孩子怎么手机都没带,丢三落四的。”田灵容无奈地说着话,摇了摇头,拿起手机,收进唐长月的房间。 章咸眯起眼睛。 田灵容收手机的时候,无意中触碰到按键,手机屏幕亮了。 而他在半个小时前,给唐长月打电话,还是关机。 他得找个借口看看那个手机,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毕竟唐长月不久前才跟他科普过手机功能的强大。 但是他也不能直接向田灵容要手机,毕竟田灵容对他那么好,他不该表示对唐长月的怀疑。 再说,自从敲门,他就有种隐隐约约的违和感,这令他不由自主警惕起来。 第六感在他执行任务时,曾经救了他不止一次,章咸选择相信自己的感觉。 唉,要是身手还利落,趁唐长月去厨房的工夫,他就能把手机拿出来。 要是能痊愈就好了,哪怕付出任何…… “——不,我不想!” 章咸在脑中大吼。 他猛地抓起老郭,低声道:“你永远也找不到凶手。” 老郭一听,本来就红肿的眼睛登时更红了。 “你他妈再说一遍!” “我说你永远也找不到凶手!” 老郭怒了,双手一推,章咸踉跄后退,一个不稳,两人跌作一团,滚进唐长月的房间,乒乒乓乓打了起来。 在田灵容的惊叫声中,章咸一边道歉,一边费力地把老郭弄出了单元门。 “别打了,手机到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悬疑推理文的作话,是不是也应该悬疑推理……呢? 所以大家来猜凶手是谁【划掉】,来猜攻受在第几章相遇吧! 时限一周,截止26号晚24点。 猜到的送红包~ 第4章 老干部式犀利插刀 老郭一怔:“你就是为了拿手机?” “不然呢。”章咸直到走出小区,才拿出刚才浑水摸鱼的成果,“我不太熟操作,你看看这手机怎么弄。” 老郭研究一番,没精打采地把手机还给章咸:“没用,需要指纹输入才能解锁。” 章咸一愣:“就没别的办法了?” “有。” “用啊。” “人脸识别。” “……” 章咸沉默。 老郭烦躁地抓着头发,忽然想起什么,一把掏出挂在脖子上的一枚项坠,双手合十,念念叨叨。章咸听着似乎是祷告。 祷告不久就结束,老郭将东西重新贴身收好:“我求过神仙了,这次,凶手一定跑不了!” 宁愿求警察也不愿求神仙的章咸:“……” “你别不信!我刚刚说,如果能找到凶手,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章咸一听“任何代价”立即警觉:“真的假的?” “神仙都是心诚则灵,你诚心祷告,不会有什么损失。”老郭很是不在乎,随即又强调,“再说这么重要的事,我付出点代价怎么了?我心甘情愿啊。” 是这样的吗? 章咸疑惑着,忽然灵光一闪:“用照片行不行?” “什么照片?” “人脸识别啊。” 最后还是老郭在章咸的指导下,从某个网站找到唐长月的工作照,用照片竟然成功解锁。 老郭大喜过望:“看吧,我就说心诚则灵!” 他忙不迭地感谢神明,而实际出主意的章咸站在一边,不想说话。 对于某些信徒,无论发生什么事,人家都自有一套能够说得通的逻辑,章咸觉得自己一时改变不了老郭的想法,也就不费那个力气了。 -- 第7页 况且他更加在意的是“任何代价”这四个字。 “找到了!”老郭感谢完了神仙,开始翻找手机,随后兴奋地叫起来。 他从外卖软件订单里,找出了经常送餐地址:第三疗养酒店666号房间。 看地图,酒店离TIMEBAR直线距离不到一百米。 “走!” 从城东跑到城西,再从城西跑回城东。 一来一回之间,章咸已经从老郭那里得到了主播从小到大的经历。 面对一个突然失去孩子的老父亲,他能做的唯有倾听而已。 但是老郭拥有项坠,情况就不一样了。章咸想到主播死亡现场的疑似宗教仪式,他就开始旁敲侧击这父子俩的信仰情况。 谁知一提这个,老郭猛拍大腿,嚎了起来:“我怎么没想起来啊!唉,他要是和我一样相信神明,或许就能活呢!” 章咸突然开口:“……或许你最近达成了什么愿望,付出的代价就是你儿子的命。” 老郭的哭声戛然而止。 “想想,你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章咸毫不客气地往老郭心上捅刀。 话音刚落,老郭的脸庞突然扭曲了一瞬。 不是普通的歪嘴挤眼,而像是电视信号不好,卡顿造成了图像变形,人脸的上半截和下半截完全对不上的那种扭曲。 要不是章咸的动态视力极佳,他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再一眨眼,老郭将脸深深埋在双手里,发出一声无奈的喟叹:“要是他死前愿意付出任何代价,那就拿走我的命吧,但现在他连最后的生存机会都没有了……” 章咸默然,他就不该忍不住刺老郭那句。但是他也不后悔,从老郭的表现看,主播跟XIE教结仇的可能性不大。 他也不用担心唐长月误入XIE教了。 两人来到第三疗养酒店666号房门前,由老郭出面,一阵猛敲。 “谁啊?”声音带着不耐烦。 老郭这次也不莽了:“酒店服务,免费赠礼。” 门咔哒一声开了,浓重的香气扑面而来。 门里的红裙女人长发及胸,姿容凌乱,神情慵懒,直到看到章咸时,他的闲适慵懒才变成僵硬混乱。 下一刻他就要关门,但章咸已经先一步用手杖别住了门。 “唐长月。” 他向对方打招呼。 奇怪的是,他没有觉得惊讶,反而产生了一种“原来如此”的感觉。 与此同时,脑中竟然闪过无数唐长月长裙曳地的古装扮相。 在记忆里的唐长月,妆容比现在精致得多,衣饰也比现在繁复得多,只是眉间愁云惨淡,神情郁郁寡欢。 这是怎么回事? 章咸努力将脑内景象搁置,以平常心望向唐长月。 实际上,在看到女装唐长月的瞬间,章咸就明白自己闹出了乌龙事件。 唐长月垂头丧气,咧开嘴角想笑一下,比哭还难看。 “你……你怎么找到这儿了。” “你瞒着家里,就是因为这个?”涉及唐长月隐私,章咸一把把老郭推到门外,关门,自己往屋里走。 这里是个大套房,有个长发妹睡眼惺忪地探头,看见章咸,吓了一跳:“谁?” 一开口,声音低沉,无疑是个爷们。 章咸此时已经走进房间里,发现床上被褥凌乱,有人正在睡觉,也有人坐在椅子上,加上唐长月,屋里一共五人,共同的特点就是……穿着裙子的大老爷们。 床上还摊着裙子、丝袜和女式内衣和细带高跟鞋。桌上满满当当的化妆品,章咸不知道都是做什么用的,但看到精致的瓶瓶罐罐,他猜一定很贵。 “嗯……”唐长月自暴自弃,“我是女装癖,行了吧。” 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穿女装的想法,才会一次次以夜班为由,约上同好,找个私密的地方,换一身衣裙,释放真实的自己。 顿了一顿,在老郭“咣咣”砸门声里,又大声说:“我还是同性恋,够了吗?” “我以为你知道我对性向没什么想法。” 章咸淡定回答,“首先我要道歉,冒犯了你的隐私。” 唐长月愣住。 章咸继续说:“我来找你,跟你的性向和嗜好没有任何关系。昨夜你在小巷里,遇到了谁?” “这……就事论事,还真是你的风格。”唐长月苦笑。 “对不起。”章咸再一次道歉。 唐长月不想自己的秘密被发现,选择了隐瞒,但是他却在逼唐长月站出来作证。章咸也知道自己这个提议不近人情,所以他马上提出了折中方案: “我自己找凶手,你的事情,我不会跟警察说。一个字都不会提。” 事实上,章咸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说过自己的怀疑。他常常根据线索怀疑许多事,但不会在没有证据前下任何结论。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也就是这样了。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唐长月摇了摇头,“我当时心情紧张,根本没有留意到身边有什么人经过。” “这样啊。那我另想办法。” 唐长月犹豫地问:“你不会怀疑我与凶手有关?” 章咸的回答毫不犹豫:“我信你。” 他想按照□□惯拍拍唐长月的肩膀,但对于穿裙子的唐长月,还是有点下不去手,他的手僵在半空,尴尬地问:“这情况,算不算男女有别?” -- 第8页 唐长月笑了,这个时候他的笑容才自然起来: “当然,这算性||骚|扰。” 章咸更加尴尬了。 然而唐长月主动把他悬空的手放在自己肩上,老位置,还按了按。 “老朋友除外。” 章咸大喜:“好,革命友谊永不变!” “作为老朋友,我得提醒你。” 唐长月抒完情,神色变得郑重:“你已经离职了,退休了,警察的工作,就交给警察。” 章咸:“但这件事我遇上了。” “可你也不是以前的你。”唐长月本质和章咸一样,平时千好万好,必要时刻一刀戳心,“你的身体不允许你像以前那样,要我直说吗,你都是有残疾证的人了。” 特指章咸废了的腿。 ——要是能痊愈就好了,我愿意付出任何代…… 章咸猛地捶自己脑袋。 唐长月吓了一跳:“不是……我说重了吗队长?我不是故意的!队长你怎么了?”一着急,以前的称呼就冒了出来。 章咸腾出一只手冲他摆了摆,一时间脑中有种撕裂感,一个声音在说“快点同意吧,你立刻就能好起来,然后继续伸张正义,做你想做的所有事”;另一个声音在说“不……不……不”! 这里不正常,自己的大脑不正常,还是…… 章咸怀疑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潜意识被植入了“为痊愈愿付出任何代价”这个观点。 但是他没有办法查证谁干的,更想不到谁有动机这么做。 唐长月这边的线索断了,他该去找新的线索。 章咸想到了就马上行动:“我再想想其他办法。”说着往门口走,外头的老郭都快把门拍裂了。 唐长月跟在他身后,还想劝他放弃:“队长,你真犯不着拼命。” 章咸回头,想嘱咐唐长月两句,目光突然一凝。 唐长月这间是个大套房,从门口到客厅之间有个短短的门廊。 门廊的墙上挂着一面穿衣镜。 站在门口的某个角度,可以从穿衣镜里,直接看到客厅。 章咸无意中一瞥,看见镜中客厅的光线,似乎暗淡许多……不仅仅是光线的问题。在椅子上,坐着一个白衣女人! 女人背对着他们,正在梳头发。 那件白衣几乎垂到地面,下摆一片暗红,点点滴滴浸湿地毯。 从衣袖里伸出来的并不是手,而是根根白森森的手骨。 作者有话要说:  盐哥友情提示:情节需要,不是所有手机都能用照片人脸识别解锁。 章咸:盐哥?难道我名字不是因为作者太闲了吗? 第5章 老干部式见鬼跑路 章咸饶是见多识广,此时呼吸也不由一顿。 他明明记得,刚才坐在那张椅子上的是个女装汉子,虽然身材纤细,好歹穿的是粉色纱裙,手上也有肉,指甲上还镶着亮晶晶的水钻,绝非镜中女人那白骨状的存在。 镜中女人还在悠闲自得地,一下一下梳着头发,她身体微微晃荡,任凭白衣下摆淌着血。 这景象诡异且惊悚,章咸及时控制住自己后退一步的冲动,找了理由,拉唐长月说话:“你猜我怎么找到你的?” 一边说,一边悄悄调整视角。 除了椅子上的白衣女人之外,第二个白衣女人出现在床上。 暗红的血液沿着被角往下滴。 她蜷在被子里,露出长发小半张脸。 章咸记得床上的汉子生了张国字脸,可是现在,通过镜子,他只看到半个白色骷髅头,眼眶黑洞洞的。 床上的丝袜、裙子、内衣还有高跟鞋,全都是粗劣的剪纸,颜色也像小学生涂鸦一样,鲜艳且死板。 这是什么镜子,恶作剧吗? “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了?”章咸继续没话找话,同时调整角度,观察自己和唐长月入镜的样子。 镜子里,他和唐长月都是正常的。 “你怎么了?”两次调整角度,唐长月也觉出不对来。 章咸紧紧拉着唐长月:“你跟我出来,有事。” “等等……”唐长月话音未落,屋里有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外面凉,你穿多点。” 紧接着,一个体型微胖皮肤白净的男人拿着一件外套,笑呵呵走向两人。 章咸偷眼望向镜子。 镜子里,这又是一个白衣长发的女人……男性骷髅。 男性和女性的头骨有所不同,尤其是下颌角度区别很大,对此章咸分辨得很清楚,并且有实践经验,倒是不怎么害怕,只觉诡异。 “她”每走一步,就留下一个血脚印。 而她手上拿着的,也不是唐长月的外套,而是一件……纸做的寿衣。 “谢谢啊。”唐长月笑着伸手去接,却被章咸一巴掌打了手腕。 章咸说了句“他不冷”,紧紧拉着唐长月:“急事,跟我走!” “欸,等等。”唐长月此时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昨晚忙着救人,东西落下了。我拿给你。” 他说的是章咸的红白两色手提袋。 但章咸现在关心的是他两个人的安危,手提袋算个什么:“别管那个。” 争执间,男人就笑眯眯地看着他俩。而章咸目光扫过镜子时,镜中骷髅忽然把头一扭,两个黑黢黢的眼窝,似乎直勾勾盯住了章咸! -- 第9页 章咸眼睛突然刺痛,生理性泪水不自觉地涌出。 他下意识地眨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眼前仿佛覆盖了一层滤镜,处处充斥着暗红的颜色。 房间里,除了唐长月以外的四个人,或者说,四具白衣女骷髅,不知何时,都转过了脑袋,用黑黢黢的眼窝,死死盯住了章咸。 章咸一只手拿手杖,一只手抓唐长月,根本没有多出的第三只手开门。 偏偏唐长月一无所知,还在奇怪:“屋里的灯怎么突然暗了?” “开门。”章咸催促。 “哦哦。” 就在说这两句话的时候,镜中骷髅们纷纷站起身,冲着章咸和唐长月走来。 章咸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幸好唐长月已经在拧门把手,就在门把手被压下的一霎那,章咸将唐长月用力往外推—— “哎哟!” 唐长月撞在一堵肉墙上,差点反弹。 ——门外,还站着一个咣咣捶门的老郭! 老郭和唐长月撞在一起,堵住了求生的路。 房间里的四具骷髅抬起了手。 就在章咸眼睛被覆上暗红滤镜的时候,它们就已经不再保持女装大佬的模样,而是恢复了本相。 一水儿整齐的滴血白衣,露着白森森的手骨,用黑黢黢的眼窝盯着章咸等人,下颌缓缓张开,喉咙里酝酿着墨灰色的气团…… “快跑!” 章咸直觉不好,用力推着唐长月和老郭。两个人摔得昏头涨脑,听见章咸声音有异,忍不住抬头一看,大惊失色。 “这什么玩意儿!” 也用不着章咸再说什么,俩人争先恐后往外跑,章咸蹿出房间反手就把门关上了。 轻微的刺啦声,在门后响起,那些墨灰色的气团撞到木门上,将门板腐蚀出一个个黑色浅坑。 腐蚀部分冒着白烟,渐渐扩大。 骷髅会开门吗? 章咸还来不及想这个问题,就听见了门板的刺啦声。 下一刻,一根手骨猛地戳穿门板,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 章咸立即拔腿飞奔。 骷髅把手骨从门板里往外一拔,只几下撞击,门板成了碎片,它们便踏着碎片,走上了酒店的走廊。 “……穿小裙子不好看吗?玩娃娃不可爱吗?” “……嘤嘤嘤,为什么这辈子偏偏是个男孩子……” “好疼,好疼啊,为什么要电我,我没有病,我不是变态……” “……我不能和女人结婚害了人家,你们不要再逼了,求求你们,不要逼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在这点时间里,唐长月和老郭已经登上了电梯,向章咸招手。 酒店的走廊极长,铺着厚厚的地毯吸收声音,但对行动不方便的章咸来说显然不太方便,眨眼和前面两人落下一截。 章咸看见唐长月和老郭表情同时变得惊恐,心有所感,迅速往旁边一闪。 脚下不稳,当大部分的身体遵循条件反射做出动作时,有一个重要部位非但不给力,还充当沙袋,就很要命。 章咸在闪避动作进行到一半时才想到这个问题,他只好飞快地修正,用其他肌肉的运动代替这一缺陷。 换言之,他从蹿跳,被迫改为翻滚。 “呼——” 一团墨灰气团,无声落在地毯上,地毯烧出一个洞,距离章咸的裤脚不到三公分。 “我背你走!” 唐长月不知何时折返,扶起了他。 章咸摇头:“不用管我。” “这个时候别谦让了!” “没有谦让。” ——要是我的腿能好,我愿意…… 这个蛊惑的念头再次出现,却在章咸意料之中。 只要遇到困难,念头就跳出来捅他一刀。 但是,每一次章咸都自己解决了。 他没有忽略一个问题:从攀爬窗台开始,到现在被骷髅追击,遇到的困难一次比一次严重。 这是有人逼着他尽快做出回应的意思。 虽然不清楚对方的身份和目的,但章咸知道一件事:凡是敌人支持的,我们就要反对,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支持。 他就是死,从楼上跳下去,被骷髅喷死,也绝对不会屈服! ——等等,为什么要被骷髅喷死? 骷髅还有什么攻击手段吗? 如果只有喷的话,这速度比子弹慢多了,他绝对能预判啊! 章咸一把推开唐长月,扯下走廊上的装饰画,狠狠往骷髅脸上一甩。 骷髅好像也被他突如其来之举弄得愣住了。 平时谁见了它们都吓得惊慌乱跑,今天这个小子竟然挑衅她们? 是可忍孰不可忍! “竟然破坏了我的发型!” “妹妹的妆容可难画呢,你看看,别家哪有这么白得发光的头骨!” “打眼窝阴影用的盘还是今年季度限定款,守了六个小时才抢到……” “……杀了他,杀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网审俩钟头……决定改到六点更新。 我是一个有存稿+有大纲的人,我骄傲! 茶话会中—— 作者:盐哥,一个把不要怂就是干刻在骨子里的男人。(饮茶.jpg) 盐哥:作者,一个把惊悚灵异都搞成暴力破防的写手。(饮茶.jpg) -- 第10页 骷髅们:人家就知道人家只是炮灰啦~嘤嘤嘤……(穿着小裙子翘着兰花指饮茶.jpg) 第6章 老干部式降妖除魔 三个完整的骷髅和一个脑袋被装饰画打下来的骷髅冲向章咸。 见到自己物理攻击竟然奏效,章咸顿时不慌了。 谁知就在他调整姿势准备动手的时候,脚下一滞。 不是没有知觉的右腿,而是剩下的那条好腿,同样动弹不得。 章咸大惊,低头一看,鲜血一直从骷髅白衣下汩汩流淌,已经悄无声息地浸透了走廊上的地毯,流到自己这边。 他的双脚都踩在血液之中,转眼间,鲜血已经没过了足背。 腥臭异常还在其次,章咸觉得自己的脚并不是踩在地毯上,而是陷入了软绵绵的泥泞中,想要拔出,但只要稍微用力,就会往下沉。 章咸就是用力一拔,反而陷进去半截小腿。 看上去明明是地面,感觉却是深不见底的沼泽。 “这到底什么情况啊!”唐长月抓狂,他和章咸在一起,此时也陷了进去。 骷髅们却已经冲了过来,八只手骨乱抓,章咸和唐长月俨然就是两个活靶子。 更糟的是,在两人遭遇反抗后,那些骷髅改变了策略,它们把章咸和唐长月往血沼泽里面按! 转眼之间,两人腰部以下都没入血沼泽中,上半身则全是抓痕和挠痕。 突然,唐长月被骷髅从后面用力一推,脸朝下倒进血沼泽。 章咸不顾手骨的抓挠,弯腰去捞,却也被按了进去。 ——窒息,呼吸困难。 肺里的空气都被挤压出去,口鼻涌进滑腻恶心的秽物。他想要挣扎,但这沼泽比水粘腻得多,根本用不上力气。 要是这个时候腿还能用…… 要是腿还能用…… 要是腿…… 右腿……真特么疼啊。 都说人在临死之前,会走马灯一样地回顾一生,章咸眼前仿佛出现了许多画面碎片,有养伤复健的,有泡脚药浴的,有去早市抢新鲜蔬菜的,有上小学站起来回答问题的。 还有参加岗前培训的,执勤站岗的,以及…… 成群骏马奔驰在大片大片开着蓝色小花的原野上? 高达三十层楼的大蜥蜴悠闲畅游天琴座? 流线型人工智能飞船沉迷直播屡屡罢工? 黑红蘑菇云在荒漠中炸裂? 生长触须的异域来客呼风唤雨,掀翻万吨客轮? 漫天星海中,黑洞瞬间坍塌,无数虫族逃逸;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血溅御阶,百官战栗;雪山之巅,高手对决,一招定下生死;九天之上,仙魔大战,尸山血海顷刻污染四大洲…… 这些……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是梦吧,是幻觉吧,可是为什么他在一幅幅画面中,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呢? 整天笑嘻嘻给人算桃花的江静,逢赌必输的健身狂魔沈安瑜,讨厌奶味但为了长高不得不一天两公升吨吨吨的独孤神笙……那些都是他曾经的队友和战友啊。 还有很多很多人,比如……一头小卷毛? 就在一头卷毛的画面出现瞬间,张咸失去知觉的右腿突然猛烈地疼了起来。 那疼痛从骨头里往外钻,刺破了骨膜,将肌肉和血管撕扯碾压得一塌糊涂。一路上浮,直到被皮肤拦停。 无法突破皮肤的壁垒,它焦躁得左冲右突,在皮下顶出一个个小包。 章咸也不知道这是真实发生的,还是自己的想象,他光是忍受疼痛,就几乎耗尽了自己全部精力。 “下辈子,做个姐妹吧……” 骷髅们都收了手,好像已经预料到两人结局,不再用力了。 血沼泽里,渐渐失去了两人的身影,表面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走吧走吧,找别人玩去,嘻嘻……” “等等姐妹们,我的头呢……” 被章咸一画框打掉脑袋的骷髅去捡自己的头了,谁知就在它回身的时候,轻微的“咕嘟”声响起。 气泡破裂。 继而一个个气泡从粘稠的血沼泽里冒了出来,当它们纷纷爆开的时候,沼泽表面仿佛笼罩了一层热雾。 骷髅们停下了离开的脚步。 它们一个个张开了下颌,墨灰色气团在喉间酝酿,在看见有什么东西凸出沼泽表面时,猛地喷出。 一团团墨灰气团附在那冒出来的东西表面,却像雨点落在荷叶上,诚实地遵循重力原理滑落下去,荷叶不曾沾染半分。 就在气团滑下的同时,那冒出来的东西也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尊金灿灿的佛像。 颈戴璎珞项圈与摩尼珠,身披袈裟,绶带飘扬,袒右肩,赤足登莲台,一脚踩莲蓬。 眉眼狭长,耳垂厚重,眉间一点赤红,神色无悲无喜,背后光轮灿烂。 只不过不同于常见造像,祂腰间缠着数圈腰带,皆由金属细管并列而成。祂也未结手印,未持八宝,两手提着粗长一物,六个一组狭长细管冲前,大肚圆轮朝后。 那是一管……加特林转管机|枪。 说时迟,那时快,枪管火舌一闪,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哒哒哒哒哒”! 庄严的佛号在走廊上响起: “南无加特林菩萨,六根清净贫铀弹,一息三千六百转,大慈大悲渡世人——我佛慈悲!” -- 第11页 自古以来,邪不能胜正。佛光普照,荡涤尘垢,是最能克制死物的法宝。 更有加特林机枪加|持,金刚怒目,斩妖除魔不在话下。 一物降一物。 骷髅们的挣扎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一阵“嘤嘤嘤,来世再做姐妹”之后,便了无生息。 枪声停止,硝烟缓缓散去,露出一地骨灰。 血沼泽消失不见,唐长月出现在走廊上,昏迷中。 一块金属落地,紧接着是另一块。 菩萨像连同加特林块块碎裂,像鸡蛋剥壳一样,直到露出里面的章咸。 章咸这时才长长舒了口气。 他腿还有点发软,脑子更是乱糟糟一片。他倚着墙坐下,慢慢整理自己的思路。 没想到啊,自己在垂死之际,竟然想起了很多事情,本该遗忘的事情。 准确说来,那些都是因为离职,必须清洗的记忆。只是这次清洗不完全,或者出了什么意外,才让自己重新想起来。 他的工作单位是政府部门没错,但是工作内容……欸,等等,脑中的那些画面正渐渐变得模糊? 橡皮擦似乎发挥着百分之两百的努力,让他遗忘。 章咸毫不迟疑,咬破手指,在墙壁上写下他认为最关键的内容。 “跑!快跑!……嗯?”唐长月声嘶力竭地叫着,咳了几声,清醒过来,“咱们这是……脱险了?” “嗯,脱险了。”章咸回应。 “怎么弄的?” “任何敌人都有弱点,找准弱点就可以。” “你这是……写的符文啊?”唐长月心疼地问。显然他把这半墙血字,当成了驱赶骷髅的灵丹妙药。 说实话,看着满墙乱糟糟的血迹,章咸搞出来的动作不比那几个骷髅惊悚。 “写我会忘记的事情——”章咸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是用独特的速记方式写的。 但就在两人说话之际,一分神,速记笔迹悄然变化,成了一堆意义不明的乱码。 这可太奇怪了。 不,也不一定。 众多杂乱无章的乱码中,有一个符号重复出现,至少有十次之多。 作者有话要说:  注:加特林菩萨的梗及四句偈语系网络段子。 茶话会中—— 亨利(努力蹦蹦跳跳举手手):是我是我,那个卷毛就是我呀!【但你们要很久以后才能看到我的小卷毛!而且,不许撸!】 盐哥:嗯,好的,知道了。【撸.gif】 亨利:QAQ哼!【但还是给撸了】 作者:我想……【偷偷伸出手去】 三秒钟后,作者默默收回了被咬了一圈牙印的手。 作者:双标什么的,太讨厌了QAQ 亨利:敢碰我,咬你啊!【然后继续被盐哥撸】 第7章 老干部式思想教育 章咸紧紧盯住那枚符号,微微发着呆。 不知为什么,在看到那个符号的时候,他的心弦忽然拨动,仿佛水面涟漪初生。但当他寻找涟漪的来处时,只看见幽深水潭,其余一无所获。 但他感觉到,有庞然巨物一样的东西,正在水底不安地睡着。 唐长月顺着章咸的视线望去,在众多乱码里,似乎只有那个符号最正常不过: 六短三长,共九条横线,上下排成整齐的六层,方方正正。 就算是外行人也能看出,那是一个易经上的卦象,六十四卦之一。 “用这个镇压鬼怪吗?”唐长月对章咸的博学佩服不已。 章咸说:“这个卦象与我有关。” 艮下兑上,山上有泽,那是个“咸”卦,正是自己的名字。 “啊?” 章咸摇了摇头,下意识不愿深想,将注意力挪回眼下。 唐长月担心地道:“那些骷髅会不会追来?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不会。”章咸肯定地说,“你要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被那些骷髅缠上,就查查这家酒店发生过什么事。” 刚才折腾出这么大动静,酒店没有反应,这不正常。 顿一顿,补充道:“也算有缘。” 唐长月怔了怔,叹息:“我猜得到它们为什么找上我。他们也很可怜。” 唐长月不敢光明正大走在人群中,只好偷偷寻找同类。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才会被骷髅们迷花了眼。 都是同类,未免兔死狐悲。 “冤有头债有主。在他们向无辜者出手的那一刻,就已堕落,哪里可怜。”章咸回答。 善与恶不过一念之间,生门与死门的开合,也在一念之间。 “你要想帮他们一把,不妨调查一番这酒店的历史,查查他们的来历,将真相公之于众,避免悲剧重演。” “说得有道理。”唐长月点头答应了。 “你呢?”他调整心态,问章咸的打算。 “我接着调查主播的案子。”章咸严肃回答,“这次的方向是邪神。” “邪神?” “主播临死前,在请笔仙。而且——”章咸反问,“凶手一个人,不凭借任何装备,从四楼跳下依然毫发无损的概率有多大?” 在排除所有不可能之后,剩下的唯一情况无论有多么离奇,都会是真相。 “你以前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吗……”唐长月见章咸指着一地骨灰,嘿然无语,“你适应得可真快。可是——” -- 第12页 他猛抬头,直视章咸,恳求道:“你可别冲锋陷阵了,这些事情还是交给警方处理吧!”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危险!”唐长月说,“队长,你去救主播时,已经仁至义尽了。” “嗯?” “事情诡异,现在更往灵异事件发展,咱们拿什么去抗衡?” “唐长月。” 章咸认真地叫唐长月的全名,语重心长地说: “遇到困难,不去分析它,认识它,而只是逃避的话,困难永远没法解决。” “认识,要从实践中来,再回到实践中去。你可以读读伟人的《实践论》,客观现实世界的变化运动永远没有完结,人们在实践中对于真理的认识也就永远没有完结。” 章咸开始给唐长月上政治课,中心思想大意如下: 认知是发展变化的,不可以故步自封,要不断更新自己的认知,再用新的认知指导实践,形成良性循环。 积累经验后,每次循环都比先前更高一级,这就是进步。 在进步过程中,可能会走弯路,但弯路也是经验的一种,我们不应该害怕走弯路。 至于危险,就更不值一提了,人不能因噎废食,我们必须迎难而上。 等等等等。 “唉……” 唐长月长长叹息。 讲政治觉悟,十个唐长月也说不过章咸。 他没办法了,只好委婉劝谏: “如果不能应付,请务必保存有生力量。” “当然,我们是应该审时度势,不过有时候,为了整体的利益……” 见章咸又有继续说教之势,唐长月飞快岔开话题: “好吧好吧,随你吧——你去火场的时候,手提袋落酒吧了,我收着呢。不过,那个袋子在房间里……”唐长月还有些心悸。 “没关系,整层楼都被佛法物理超度过了。”章咸已经稍微缓过些精神,“走吧。” 一有动作,右腿沉重的拖沓感传来。 章咸摸着胯骨,面带疑惑。 在濒临死亡的时候,他原本毫无知觉的腿疼得要命,是错觉吗? 一想到那种钻心剜骨的痛,章咸就忍不住试图动动脚趾,弯弯膝盖。 大脑发出的指令明确异常,但右腿依然死气沉沉。 章咸目光暗了暗。 佛法物理超度无疑非常有效,房间里干干净净,除了唐长月自己的东西,骷髅带来之物全都灰飞烟灭,连个渣都没剩下。 连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唐长月拉开放置行李的柜子,从角落里找出手提袋:“给。你看看遗漏了什么没有。” “其实也没有什么……嗯?”章咸接过,不打算检查,但是入手后发觉不对劲。 他记得袋子里就一个充电器,一罐子养生药茶包,一包湿巾,一份报纸,加上一支笔和一个本子而已,瘪瘪的。 但是,现在这袋子鼓鼓囊囊,里面不知多了什么东西。 谁干的?里面有什么? 章咸拉开袋口一看,一个方方正正的淡雅白纸盒,安静地把充电器和药茶罐挤到了两处角落,自己稳稳呆在手提袋的中心。 盒子上交叉系着两根紫色缎带。 看模样,像是蛋糕房的盒子。两个巴掌大,正好能装一个四寸蛋糕。 “不对啊,你是一月份的生日。”唐长月感觉奇怪,“你也不是给人送生日蛋糕的人。” 章咸的观念一向传统,什么蛋糕、鲜花之类他基本不考虑。过生日前一晚就得吃饺子,纯肉的。生日当天就应该吃面,打卤面,配至少四个菜码,炸酱面都不行。 不过别人送他蛋糕,他也不会扫别人的兴,冷着脸拒接。 这是礼貌和修养问题。 所以唐长月想,这盒子只能是别人送给章咸的。 “这东西什么时候在袋子里的?” 章咸并没有碰盒子,而是询问唐长月。 在打过一波骷髅之后,他的警惕性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一直都在。从你离开酒吧,我往火场走的时候捎上手提袋时,它就在里面了。” “很奇怪,你离远点。” 章咸隔着手提袋,小心地托起盒子。 一上手,觉得里面装着颤巍巍的东西,不重,也不大,位于盒子一角,其余三角都是空的。 不是蛋糕,也不像火乍弓单。 章咸思忖片刻,将盒子掏了出来,解开缎带,拆纸盒。 就在这个过程中,他听见盒子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一只扁扁嘴,突然从纸盒缝隙里冒了出来。 唐长月:“!” 章咸:“……” 一只黄澄澄的鸭崽,趴在章咸手心,眨着黑豆豆一样的眼睛打量四周,乖得不可思议。 “呷呷,呷呷。”它小声叫着,脑袋不断蹭着章咸手指头,显得十分亲昵。 看着这么热情求RUA的毛茸茸,章咸还能怎么办呢? 他当然是RUA了。 但只RUA了两下,就顺势捏着鸭崽的脖子和翅膀,把它翻过来,检查一番尾部。 “公的。”章咸下结论。 鸭崽受惊,“呷呷”叫得更大声,小翅膀不住拍打,绒毛都掉了几根。 但章咸两手包住它,它感觉到令人安心的温暖和黑暗,就又卧倒在掌心,安静充当起一只毛茸茸的鸭饼暖手宝了。 -- 第13页 而章咸和唐长月两个人,还在大眼瞪小眼,完全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上一刻他们还在与骷髅生死搏斗,现在就要变身铲屎官了吗? “这东西……” “我养。” 唐长月刚才还在想是送给人,还是自己带回家养起来,听见章咸说得爽快,不由一怔。 章咸将鸭崽放回盒子里,忽略它不满地“呷呷”声,说:“带着更安心。” 他很想知道,这只莫名其妙出现的鸭崽,带来的究竟是什么。 “好的。”唐长月答应了。 “行,那我走了。” “去现场吗?” “对。” 作者有话要说:  注:政治课的内容引用主席的《实践论》,都是度出来的。 茶话会中—— 大家围观鸭鸭~茶话会取消了…… 感谢在2021-01-17 23:15:00~2021-01-23 15: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立刻入睡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立刻入睡 5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老干部式网吧养生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客观困难的出现,是不以主观意志为转移的。 章咸坐在网吧的包厢里,想。 凶案现场被封锁,是常识,现在痕迹还没有全部检查完,绝对不会开放给外人。 章咸离职了,也就不再具有能随意入内的证件。 还好,在现场巡逻的警察跟他聊了两句,为了打消他进去的念头,建议他上网调查,还给他指路一个网吧。 章咸顺手买了一盒方便米饭和矿泉水,又给手机充上电,这才开始上网。 这个时候,养生哪有追凶重要,凑合凑合。 章咸注意保养,也能随遇而安。 还好网吧提供微波炉加热功能,喝上一口热茶,极大减轻了他的疲劳。 “你饿不饿?”章咸拿饭盒盖泡了点米粒,放在鸭崽面前。 “呷呷。” 鸭崽歪着脑袋看着章咸,小小的一只,看起来无害又无辜。 它低头看见饭粒儿,立刻欢快地“吧唧吧唧”吃起来。 怎么感觉……有点傻? 章咸不大清楚现在的流行词,有个形容叫做“呆萌”。 他盯了一会儿鸭崽,见鸭崽专心致志,就没管了,比起养鸭子,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 章咸开始上网。 就在他将注意力集中在电脑屏幕上的时候,鸭崽忽然一个卡顿。 它低头吞米粒的动作硬生生停在半空,两三颗泡发的白色米粒从嘴里滑了出来,拖出长长的涎丝,落在饭盒盖上。 它的双眼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蓝芒。 蓝芒一闪即逝。鸭崽就好像上锈的齿轮玩具,在加了机油之后,锈住的地方缓缓脱落,它一点一点地抬起头,紧紧盯住章咸的动作,眼睛一眨不眨。 章咸对鸭崽的变化一无所知。 他输入关键词“主播起火笔仙”,点击搜索,立刻冒出一串新闻。 《一男子深夜请笔仙身亡》《灵异主播无下限,引火焚身》《惊悚灵异直播大起底》……主播直播惨死的事在网上传播甚广,主流观点有二,一是要严查凶手,二是劝大家不要作死。 令章咸感到敬佩的是,就在不到一天工夫,无孔不入的记者们已经扒出了主播从小到大的过往,并以“他是个老实人……”为开头,写了许多心酸的恰饭之语,就好像他们比主播的父亲还要了解他——等一下! 章咸这才想起,老郭呢? 自从看见骷髅以后,老郭就逃跑了,一直没有露面。 可能是没经历过这些,吓坏了吧。 这是正常人的反应,也无可厚非。 章咸继续看新闻,除了扒主播之外,记者也在扒事故发生地。因为凶案发生时正在直播,所以地点并不是秘密。 没过多久,章咸就知道这个地方原名“江山影视道具基地”,主营业务是制作各种影视道具。不过因为地方狭小,早在十八年前,就搬去了更大更便宜的乡下地方建厂房,这里空置了下来。 章咸锲而不舍地变换关键词,翻着搜索页面,试图找出更多消息。 不知过了多久,他翻出了一段“W市十大灵异地之三:江山影视道具基地”。 点进去一看,链接失效。 章咸只好选择“页面快照”,这才看了下去。 那是一个界面简陋,停更差不多十年的鬼故事论坛。发帖人的文笔啰嗦,主次不清,也不分段,错字连篇,标点符号和的地得乱用,导致大部分人都没法耐着性子看完,跟帖者很少,即使有,也在吐槽发帖人的文字水平。 但发帖人锲而不舍,看他标号是“之三”,起码写了三篇。 《三、江山影视道具基地的“活”人》 “二舅,我妈卤了猪蹄我今晚给你送去哈。我一边给二舅打电话一边找摩托车钥匙。二舅是个老光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平时也没啥爱好就喜欢啃个猪蹄下酒,尤其是我老妈卤得猪蹄肥而不腻酸辣劲道特有嚼头。但是这次二舅严肃的拒绝了我,栓子啊晚上不行你白天再过来。为什么我不明白?我们厂里晚上封门。二舅是江山影视道具基地得看门人,他身高一米七体重两百多斤是个大胖子,我妈老说……” -- 第14页 章咸耐着性子,看完全文总结提炼出大概如下: 基地的夜间出现了灵异现象。有一间仓库,所有的人体模型和动物模型,都在一座雕像面前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背对雕像,五体投地。 不管白天这些模型被放在哪里,摆了什么姿势,一到午夜时分,就会聚集在雕像面前,摆出反向跪拜的姿势。那时候没有监控,不知道它们是怎么过去的。 看门人(文中二舅)首先发现了这个灵异事件,但是人老成精,就没宣扬。可是外甥(就是作者)刚成年,大小伙子根本不信邪,午夜时蹲守在房间内,用布把自己挡起来,坐在角落里偷看。 他等了很久,就在自己打盹的瞬间,屋里就挤满了模型。他惊恐地发现自己控制不了身体,也和那些模型一起背对雕像跪拜。 就在这个时候,灵异的事情发生了,他被不知名的力量控制着,走到雕像面前,裤子自动掉了下来。与此同时,雕像的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也露了出来。 一人一像即将摆出马赛克的姿势,外甥吓得要命,努力挣扎,试图取回身体所有权,最后逼到没办法,想到用童子尿或许能破解邪术,但是他的尿被雕像吸收了。 他绝望之下又想到用污秽之物,就……拉了一泡屎,终于成功逃脱。因为这个事太耻了,他没敢跟二舅说,也没敢告诉家里,直到八年后才有勇气写出来。 “雕像……” 章咸回忆,主播当时确实是背对雕像坐着的。 而按照时间算,发帖人遇上雕像的时间,也正好对得上道具基地搬迁的时间。 或许就是在雕像灵异事件发生后,道具基地才匆匆忙忙搬迁的。 所以自己应该研究一下那座大杂烩邪神像? 章咸还没想好怎么研究邪神,刷新网页一看,最新的相关报道已经出炉,恰好是那座神像的事。 雕像是一部电影的道具,主要出现在主角的幻觉里,体现一种宗教的混乱意象。出场全部时长加起来有十分钟。 但无论在电影拍摄期间,或者电影上映期间,都查不到关于雕像兴风作浪的消息,可能没有,也可能封锁了。 倒是影视花絮的一句话引起章咸注意: “……特地邀请著名大师云树先生,花费三个月雕刻……” 因为电影是个文艺作品,投资人奔着获奖去,花钱如流水。 制片方不差钱,导演就愿意花大价钱精益求精,所以才特地订制了那么一座像。 “云树先生。”章咸把这个名字复制粘贴,放在网上搜,千度千科马上跳出了个人介绍、人生经历、荣誉奖项、作品点评…… 照片上,云树先生约莫三十岁,看着相貌平平,却气度沉稳,颇有匠人宗师之风。 他早已成立了工作室,章咸在网上找到地址,起身离开。 并顺便把趴在他肩头上打瞌睡,被他起身动作弄得差点滚到地上的鸭崽,一把捞住。 进了包厢之后,鸭崽除了一开始的不安之外,吃完饭粒就安稳打盹了。 它看起来接受良好,没有乱叫也没有四处便便,章咸差点都忘记了它的存在。 现在被章咸抓在手里,也只疑惑地“呷呷”两声,在他手指上蹭蹭嘴巴。 章咸戳了戳它圆乎乎毛茸茸的小肚子,它蹬了蹬小腿儿抗议。 章咸乐了。 不知怎的,他明知这鸭崽来路不对,但就是很宽容。 或许是人类,甚至哺乳动物根深蒂固的爱护幼崽的本能吧。 尤其是有一定人生经历的人,看到懵懂幼崽时,总会忍不住散发出和蔼可亲的长者味道。 章咸正要把毛茸茸放回纸盒,看着蹬动的小鸭腿儿,想了想,撕了几张纸巾,垫在上衣口袋里,将鸭崽搁了进去。 “别闹啊。” “呷呷”。 鸭崽躺在章咸衣袋里,满意地眯起眼。 这个人的气息很微妙,它得盯牢这个家伙。 不,它得盯牢这个家伙,它还只是个宝宝,怎么能分辨出气息时不时微妙呢? 鸭崽疑惑了。 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大家也在撸毛茸茸呢~ 盐哥在思考提笼遛鸭的可能性…… 盐哥:先养着,什么时候不可爱,就烤了吧。 鸭崽:QAAAAAAAQ! 第9章 老干部式人情交际 天色阴沉,有种雾霾之感,让人心情好不起来。 出租车停在村外一处青墙墨瓦,古意盎然的院落门口。 院子大门上方,悬着一块原木色的匾额,上题“云树工坊”四个大字,盘根错节,竟是由虬曲盘结的树根,顺着天然仪态打磨修整而成,可见制作者的巧思。 门口还有两尊木雕狮子,活灵活现,霸气侧漏。 从门里飘出悠长的乐声。 和哭声。 章咸下了车,一听见乐声和哭声,心就直往下沉。 再看大门敞开,不少人进进出出,脸上都不见笑容,他更有不祥预料。 这时候,有个年青人走过来,主动招呼: “先生,您找哪位?” 看着年青人红通通的眼睛和悲伤的表情,章咸神情不由肃穆起来:“我想请云树先生做一尊木雕,希望和他面谈。” 年青人眼圈不由又红了一红:“师爷爷他昨夜走了。” -- 第15页 ——昨天夜里?主播死的时候?这么巧的吗? “抱歉。”章咸惊讶,顿一顿,补充道,“请节哀。” 年青人摇了摇头,又说:“云树工坊暂时不接单。您要是有什么需求,请一个月后再来。” “那么,我能瞻仰他的遗体吗?”章咸说,“虽然这次生意没谈成,但死者为尊,至少让我上柱香,行个礼再走。” 年青人勉强咧了咧嘴角:“请跟我来。” 章咸跟着年青人穿过前院。 院子两侧的走廊上,摆放着许多木雕,有人物也有动物,有风景更有神像,一一罩在玻璃柜中,显然是特地给客户展示的。 正厅里面,更是摆放许多精品木雕,不逊于一个小型展厅。 精品木雕的主人躺在偏厅里,灵堂布置仓促,还未成型,也没有公开祭奠,里面只有十几个披麻戴孝的男女。 哭声震天。 章咸上了香,对着遗体三鞠躬,还包了一个白包奉上。 他礼数周全,年青人知道他跟云树根本没有生意往来,双方相当于陌生人,看他愿意守礼,对他印象登时好了许多。 章咸再慢慢打听云树先生的死因,也就容易许多。 云树先生昨天的状态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晚上六点半吃饭,还喝了点酒,随后看了会儿电视,做了会儿设计图,十点上床睡觉。 他今年已经六十八岁。上了年纪,早睡早起是常态。 但是早晨他并没有像平时一样,五点起床。 徒子徒孙们见云树没有按时晨练,去看时才发现老爷子气息全无,身体已经凉了,但是神态痛苦。 他们立刻叫救护车,还报了警。 警方先到,初步判断是自然死亡,死亡时间大约在凌晨一两点。 随后救护车也到了,医生判断,很可能是急性心肌梗死,如果要详查,就得解剖。 劳累过度、情绪激动和暴饮暴食都会诱发心肌梗死,加上云树先生有高血压、胸痛史和冠状动脉狭窄,更加容易发作。 所以这只是一场无奈的意外。 可是经历了不科学事件的章咸,不怎么相信意外。 毕竟云树先生的死亡时间和主播死亡时间太接近了。 他刚才看了一眼遗体,云树先生的眼睛没有合拢。 按照老一辈的说法,这叫“死不瞑目”。 在入土为安,或者火化前,都要由和死者关系最近,或者关系最好的人,一边念叨“安心走吧”之类的话,一边用手盖上死者双眼,往下一合,让死者双眼闭上,不带着遗憾地离开人间。 通常经过“劝慰”,或者“允诺”,或者“祝愿”,当抬起手时,死者的眼睛会合拢,表示魂灵安息。 但是也有经过再三劝慰,死者依然不闭眼的,周围人、亲戚、朋友和子孙等就得嘀咕了,到底是家里有什么对不起死者的事,死者走得不安稳。 从法医学上讲,死者的眼睛睁开与闭合,是死后肌肉僵硬和松弛的结果,是一种正常的生理现象。 包括有些地方讲究“给死人念经祷告”,会让僵硬的尸体软化,这就是死者的罪孽被宽恕,灵魂得往生的证据。 但事实是,人死后一到三个小时内,肌肉僵硬,就会发生关节不能动弹的现象,叫做尸僵。 尸僵大概半天时间扩散到全身,再经过一两天自然缓解。 不同的人身体素质不同,死因不同,所以尸僵产生和缓解的时间也不一样。 这是自然现象,跟念不念经,做不做仪式,都没有关系。 不过,无论是讲玄学还是讲科学,章咸都发现云树先生眉峰上扬,嘴角拉平,这样的神态与其说是忍受疼痛,不如说是恐惧惊恐。 他在害怕什么? 邪神吗? 正想着,忽然外面一道白光闪过,随后呵斥和争执声传来。 章咸从窗户看过去,院子里,几个男人对着一个穿夹克的小个子正推推搡搡。 年青人见状也坐不住了,章咸便趁机告辞。 在经过前院的时候,他从咒骂中,分辨出“记者”“偷拍”等词句,心中念头微闪。 毫无疑问,那是个脑筋灵活的狗仔记者。 别人都在挖主播的过去,只有他另辟蹊径,挖掘神像的过去。 坏就坏在太灵活了,没底线了。 他顺藤摸瓜找到云树工坊,发现云树先生急病而亡,登时觉得借题发挥,大有可为。 谁知闪光灯暴露了他的身份,不像章咸——章咸现在穿的是唐长月的衣服,时尚讲究,一看就价值不菲。 章咸的长相和气质也配得上这套衣服,神情泰然自若,足以令人忽视他的保健品手提袋。 全程都没做出任何令主家不快的举动,待遇当然不能和狗仔比。 而狗仔……偷拍不被发现还好,既然被发现,就惹人厌了。 公众人物最厌恶偷拍,况且还是狗仔在人家办白事的时候偷拍,这不明摆着找打嘛。 事实也是如此,最后那小个子记者鼻青脸肿被赶出来,手机屏幕都摔裂了。 “艹!”赵铭悻悻离开。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看你们能的!”他嘴里嘀嘀咕咕,“别小看记者,我能挖出一万个爆料!” 说着,坐进自己的老破车里,打开笔记本就是一通噼里啪啦查找,紧接着又打出几个电话,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电脑盖一合,往副驾一丢,发动车子,打开导航。 -- 第16页 没过多久,一辆出租车跟上了他。 如果在闹市,跟车很难分辨。 但是荒郊野外,空空荡荡的土路上,这两辆车一前一后,就太显眼了。 “跟踪老子,抢老子新闻?”赵铭骂骂咧咧,在一个五岔路口,猛地踩下刹车,摇下车窗,等着看对方抓瞎。 但是那车并没有减速,也没有停下,直接往前开了出去。 “卧槽,那小子蒙的吧?还是说,他也跟我想的一样?不行,不能让这小子抢先!” 赵铭的车箭一样冲了出去。 在黄昏时分,两辆车颠簸着来到老鸦山木料场。 老鸦山的山林覆盖面积,在五十年前是百分之七十五,在十五年前是百分之十,最近三五年才养出来一些速生林木,但水土流失加上树种单一,原先的生态圈是恢复不起来了。 总之,就是曾经很热闹,现在很荒凉的这么一个地方。 老鸦山木料场也如此,就像江山影视道具基地一样,荒废多年。 栅栏坍塌,荒草过膝。 章咸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木料场深处,想自己应该买辆车了。 出租司机只肯开到木料场门口。自己没有车实在不方便。 不知道残疾人能不能开车。 正想着,章咸猛地惊觉——这次他没有再冒出“要是腿能痊愈”之类的念头! 章咸的脚步一顿, 仔细回忆,那个念头似乎在他消灭骷髅之后,就再也没有兴起过。 “是加特林菩萨的附加效果吗?”他嘀咕。 “呷呷?” 淡黄小脑袋从胸前口袋里冒出来。 鸭崽扭着脖子,发出呷呷的叫声,似乎发出了疑问。 章咸指腹蹭蹭小脑袋:“接着睡,不听话就香酥鸭伺候。” “呷呷。” 鸭崽没理他,嘴巴追着他手指头啄。 “饿了?还是……?” 章咸摸摸鸭崽的脖子和胸脯,是有点瘪。 他又抓起鸭崽,看看衣袋的角落里,有一团皱了的纸巾,潮湿的,散发着微弱的味道。 拈出来一看,乐了: “挺聪明。” 鸭崽便便以后,竟然会把脏东西用纸巾包起来。 “呷呷。” 鸭崽表示它才不是香酥鸭。它只是不想让怪味污染自己的嗅觉。 “这荒郊野地的,哪儿给你弄……对啊,荒郊野外啊。” 章咸更乐了。 不要用人的食物衡量鸭子的口味,鸭子嘛,小鱼小虾小虫子,草籽嫩芽小浆果,它有啥不能吃吗? 于是他停下,给鸭崽找食物。 并且成功在不久后,等来了两束灯光——赵铭和老破车。 如果不是中途修了一回车,赵铭也不至于晚上这么多。 他心急火燎,就怕对方抢走了他的新闻,谁知进了木料场,竟然看见有人在等他。 难道在自己修车的时候,对方已经拿到一手资料了? 赵铭不由怒气值满槽: “我就不信你的稿子比我牛!看我给你查!” 但是没办法,新闻报道最重时效,晚了就是晚了,哪怕你能深挖,也不如人家第一时间先把表面信息公布出去。 他开车经过对方时,降下车窗,准备比个中指。 谁知车窗降下,他的手还没伸出去,就看见一个和蔼的笑容:“朋友,幸亏遇上你了,太好了,你真是我的救星啊。” 赵铭:“???” 啥? 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听不懂呢? 作者有话要说:  赵铭:喵喵喵? 盐哥:敌人要少少的,朋友要多多的,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饮茶.jpg) 第10章 老干部式现场侦查 章咸当然不怕一个人探察,可是他的工具不齐全,所以准备和别人暂时搭个伙。 赵铭反复确认对方真的只是个“灵异推理爱好者”,但心里仍然有隐隐戒备。 “呷呷。” 鸭崽忽然从衣袋里探头。 赵铭吓了一跳:“这什么玩意儿?” 章咸挠着鸭崽的脑袋:“我养的宠物。” 鸭崽歪着头,冲赵铭wink~一下。 赵铭:“……” 沉默后,赵铭问:“能摸吗?” “轻点。别吓着它。” “知道知道。”赵铭嘴里不耐烦,手上的动作轻柔极了。 毕竟,有谁能拒绝毛茸茸呢? 没有一个狗仔在调查新闻的时候,还会随身带一只小鸭子的。 至于跛子……这不会影响身份,螺丝福还坐轮椅呢,也不妨碍人家当漂亮国的总统啊。 其实赵铭一开始,在怀疑章咸是同行的时候,考虑过那条腿是不是被人打断的。毕竟挨打也是狗仔的风险之一。 但是在工作时随身养小鸭,是任何一个稍微有点专业知识的记者都干不出来的事。 这下赵铭戒心尽去。 他从兜里翻出半根谷物能量棒,掰碎了放在掌心,向鸭崽提供送餐服务。 “呷呷。” 鸭崽不吃。 “太干了吗?” 赵铭想了想,倒了点水,弄成糊糊。 “呷呷。” 味道不对,鸭崽丑拒。 赵铭托着一手黏糊糊,郁闷起来:“这不合口味吗?它平时吃什么?” -- 第17页 章咸说:“米粒,浆果,蚯蚓。” “差不多啊,我这个营养全面,还香喷喷的。”赵铭自己闻了闻。 “呷呷,呷呷。” 鸭崽一边叫,一边扭着脖子看章咸。 章咸心里一动,挑眉,揉揉小脑袋:“给你的,吃吧。” “呷呷……吧唧吧唧吧唧……” 算了,既然这个人发话了,给个面子。 赵铭目瞪口呆: “大哥,你这宠物认主啊。” 章咸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然起了效,能听懂人话的鸭崽……还是一只普通的鸭子吗? 他不由仔细打量口袋里这个小东西。 鸭崽似乎感应到他的目光,吃到一半停下来,扭头看他: “呷呷?” 看啥? “你吃你的。”章咸收回视线,看赵铭,“走吧?” “别催,等它吃完。”赵铭回答。 对很多干饭人来说,没有比撸毛茸茸更好的减压方式了。 两个大男人,竟然通过撸一只小鸭子结成了短期联盟。 等赵铭冲干净手,才开着车,两人奔向木料场深处。 赵铭事先调查过,在木料场衰落之前,“云树工坊”的很多雕像原料都出自这里。 如果说能顺着雕刻邪神像的原木查下去,查出类似原木制品的购买者纷纷爆亡,无疑是个大噱头。 标题他都想好了《震惊!未知病毒藏身树木令人七窍流血而亡》。 如果没查到购买者的情况,就说《震惊!十年前病毒致命,十年后树木绝种》。 赵铭有一万个爆点,但他不能编造事实,必须现场走一圈,表示信息来源真实。 万一能挖掘到新消息就更好了。 赵铭没有把自己的分析全都说出来,这是正常的,但几个标题一举出来,章咸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上网往往只是为了查资料,对于这种“震惊体”和“头条体”完全是一头雾水。 看到对方小白得不似作假,赵铭更放心了,并且开始和章咸聊天,想从对方嘴里捞点灵感。 章咸也没有瞒着他: “我听说,在毒蛇生长的地方,往往同时生长着克制蛇毒的药。所以如果是木料的问题,在木料的产地应该能得到克制它的物品。” “哎呀,人才啊!”赵铭激动得直拍方向盘。 “你这个想法贴近人们的认知,又充满不确定感,可以深入发掘!兄弟你什么工作的,愿意跟着我做个兼职不?” 章咸现在并没有工作,不过他也没打算干狗仔,笑笑没回答。 赵铭也不急,多个朋友多条路。 他当时就要交换唯信,随后就被章咸拿出的老式手机震惊。 手机APP就装了一个唯信一个收音机,哦,收音机还是系统自带。 赵铭看章咸的眼神,宛如瞻仰一具古董。 “那个,你觉得生活方便吗?” “挺好的。” “等有时间,咱们得好好聊聊,我觉得你这个生活方式也值得深度挖掘。”赵铭诚恳提议,他连题目都想好了《你看得见也看不见:都市隐居者,街头边缘人》 “有时间吧。”章咸无可无不可,“咱们先把眼前的事儿干了。” “对,走吧——给你。” 赵铭从后座翻出强光手电筒,也给章咸一支。 再打开胸前微型摄像头:“这个是备用的,我常用的那个白天摔坏了。” 实际上,他根本不怕起争执,如果挨顿打能换热搜第一的话,他甘之如饴。 可是云树工坊里有人认识新媒体的朋友,七拐八弯的关系一拿出来,那条《从记者被打看世界尊重新闻自由之路》的稿子就没法写了。 章咸知道他说的是在云树工坊的事,没应声,只看着黑漆漆的小院,说:“走吧。” 这里是木料场主居住的地方。 云树先生的资料,在网上能搜到,因为云树先生是位著名的工匠,云树工坊也要进行一些网络营销。 但是没人会留意十多年前,一个倒闭的木料场场主的情况。 院门虽然锁了,但院墙塌了一半,根本用不着走门。 赵铭先从一地碎砖上翻过去,转身还给章咸搭了把手。 章咸道了声谢,两人来到院里,四下打量。 这个院子挺大的,也挺荒凉的,地上很多杂草,更多碎木、碎砖头、碎石块。 三间正房坐北朝南一字排开。在最西边还挨着一个小尾巴,那是厨房。 东面有间大平房,手电照过去,空空荡荡,一地木屑刨花,角落堆着几块黑乎乎的原木,似乎是个车间。但是原木和墙角都布满苔藓,可能已经长了好几茬蘑菇。 西边有一个棚子和一片空地,有几根拴着铁丝的木条。从痕迹判断,应该是鸡圈和菜地。 空地旁边另有一间小小的屋子,紧贴院墙,那是茅房。 赵铭仔细研究了一番木屑刨花,都是陈年已久,早就糟朽得不成样子。 就算没有糟朽,以他的认知结构和知识储备,也很难分出什么铁木酸枝黄杨柏木。 但是没关系,他很擅长无中生有。 “去屋里看看?” 两人从车间退出来后,赵铭发出邀请。 “好。” 章咸点头。 -- 第18页 正房里散发一股霉味,地上一片狼藉,满是报纸碎布塑料残片,家具十不存一。 堂屋遗留了一个破煤球炉,两个大木箱。 东屋有个断成两半的双人床架,还有一个破衣柜,一个脸盆架,几个衣架,几个酒瓶子和烟盒。 西屋是个单人床,还有书桌和书柜,一个玩具木马。 这似乎是个三口之家。 赵铭一看书桌,眼睛就亮了。 他走过去,伸手就拉抽屉——哗啦啦! 抽屉的底掉了,把手连着木板也一起掉了,完全解体。 “什么掉出来了!”赵铭叫道。 章咸的手电往地上照去,那是几支水彩笔,还有一些小石头小塑料片,一块橡皮“骨碌碌”从这头滚到那头,滚到书柜底下去了。 赵铭锲而不舍,把抽屉抖了个底朝天,虽然如他所愿,抖出几张纸,但都是些游乐园、海洋馆的票据之类,没有什么意义。 赵铭还不死心,看完抽屉看桌子下面的储物柜门,还让章咸帮忙,把桌子翻过来检查桌底,一通操作猛如虎,最显著的收获就是一脸一手灰,还有一阵阵咳嗽。 至于掉出来的老式作业本,赵铭一页页翻过,最后不屑地下了结论: “嘁,小孩儿的地方。” 他终于放弃了这里,转向有双人床的东屋,那边是木料场主夫妻的住所,虽然没有书桌书柜,但有个柜子也有个床架,勉勉强强找找吧。 “你不跟我去?” “我觉得这小孩字写得不错。”章咸翻着作业本,看着稚嫩整齐的字迹。 “行,我先过去了。” 等赵铭离开,章咸合上作业本,指尖拂过姓名一栏,沉默不语。 发了会儿呆,他忽然走向书柜。 在书柜前艰难蹲下,用手杖去够里面的橡皮。 杖尖横扫,碰到什么都往外带,带出来的不仅仅是橡皮,还有两个皱巴巴发霉的纸团。 章咸拿起橡皮,擦去被铅笔划花的姓名栏,在看到下方墨笔写的名字时,有种“原来如此”的感觉。 笔迹虽然稚嫩,但写字时的小习惯往往会一直保留。 “唐长月……”他嘴唇无声开合。 谁想得到,这个破败、简陋、远离人烟的房子,是那个时尚又俊美的唐长月小时的住所呢? 忽然一阵冷风从窗外吹进。 风里带来荒山野岭独有的森寒气息,还带来了几声乌鸦的长鸣。 章咸不由打了个寒战。 他放下作业本,把纸团拣起来,小心地打开。 纸上颜色斑驳,有一小半的纸被水泡烂难以分辨。幸存的纸面上还有色彩,是一幅蜡笔画。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攻受的相遇……自从鸭崽出现,你们就知道了吧23333毕竟我是一个热爱毛茸茸的人! 系统·亨利·小黄鸭:呷呷!(是我是我快康康我快夸我主动投怀送抱!) 盐哥:别闹,你化形的时间还很漫长。(饮茶.jpg) 系统·亨利·小黄鸭:QAQ…… 第11章 老干部式不讲武德 蜡是一种相对比较稳定的物质,不会褪色,但是怕剐蹭。所以章咸轻易分辨出画中内容。 画上有两个人,一大一小,男人和男孩。 男人穿着蓝色的上衣,腹部一下盖着红色的被子。 男孩的方向和男人相差九十度,拿着一个红黑相间的玩具。 是唐长月吗? ——看起来很像是男人休息了,男孩在他旁边独自玩耍。 “不,没有那么简单。”章咸皱紧眉头。 小孩的画作都相当抽象,画面内容有些古怪,他在思考,是什么原因,让男人休息的时候,还睁着眼、穿着鞋呢? 章咸闭了闭眼,再次睁开。 这次他表情严肃了许多。 红色的被子,除了结婚喜被之外,几乎不会有人使用。但如果是喜被,上面会绣什么龙凤呈祥、鸳鸯戏水之类的花样。 而且这么浓烈的纯红色…… 这不是被子,是血! 男人躺在地上,从他的腹部和两腿之间流出大量鲜血。 男孩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把大大的剪刀,血液沿着剪刀一直流到他手上,沿着手肘滴下来。 小男孩杀了男人。 ——这才是画的真相! “唐长月不愿意我继续查下去,就是因为这个?” 章咸觉得全身发冷。 看小男孩的年纪,再联想这屋子的主人……细思恐极。 如果画画的人是唐长月,那么,在多年前,他曾经杀过一个人? “嘎——” 外面突兀地响起一声鸦鸣。 “呷呷!” 胸前忽然响起稚嫩的回应。 鸭崽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冒出小脑袋。 鸭崽的体温,隔着衣袋传来。 这一点微弱的暖意,让章咸缓过神来。 他揉揉衣袋里的鸭崽: “这些只是间接证据,没有形成完整的证据链,就不能下结论。” 谁都知道,成年人和小孩有着显著的体力差,硬碰硬打斗的情况下,一定是小孩输。 小孩没输,可以推测出先前必定发生了一些事情。 按照画里的描述,如果小孩是凶手,并且在事后还能画画纪念。小孩身上没有伤口,显然是他伤害男人后没有遭到什么伤害。 -- 第19页 一个正常人被刺伤,反击是必然的。如果不反击,那么很可能是无力反击或者无法反击。 为什么不反击? 很简单,章咸看着画作泡水的部分。 那里很可能画着让男人不能反击的人或者物。 那就是个线索。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 男人根本不想反击,他在自寻死路。 这就要考虑: 这个男人是谁,和小男孩有什么关系,他们之间有着怎样的过往。 以及第三种容易被忽视的可能。 拿着剪刀的不一定就是凶手,流着血的也不一定就是受害人。 如果男人是自己捅的肚子,或者被别人捅了肚子,小孩事后发现呢? 男人可能在那以前就已经昏迷或死亡了。但小孩为了救人,会不会把剪刀□□? 剪刀拔出后,血液缺少堵塞,流淌而出。 正确的急救方式当然不是拔剪刀,但别说小孩,很多成年人也没有急救常识。 在惊慌之下,又没有急救常识,小孩很可能是好心做坏事。 章咸的心脏稳定跳动,他拿手机把画作、把房间都拍了下来,准备找唐长月问问。 之所以不发唯信或者打电话,是因为面对面时交流的不仅仅是语言信息,还有情绪和微表情,他能更好地解读唐长月,也能更好地把自己的意思传达给对方。 谁知刚照了两张,忽然听见外面传来赵铭抓狂的惊叫:“救命!” 声音都变调了,简直声嘶力竭: “救命啊!救——” 章咸立即放下画,转身冲出西屋。 说也奇怪,一离开西屋,那股寒冷之感再次包围了他全身,鼻端捕捉到一丝血气。 定睛一看,赵铭并不在屋里,而在屋外,背贴半边门框。 赵铭背对着他,身体扭动,在跟什么人搏斗。但是他的脚渐渐离地而起,地上似乎也溅了血。 救人要紧,章咸二话不说,咬着手电,腾出手抓起窗台上厚重的木盒,就往赵铭身前冲。 这叫做“以攻代守”,章咸不信对方能在自己的攻击下,还锲而不舍地杀害赵铭。 不管是谁动的手,二打一,总是对方吃亏。 可是章咸的手电筒照过去了,木盒也挥过去了,却是一空。 赵铭身前空无一人。 咽喉处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将他紧紧扼住,生生拽离了地面。他的脖子上已经破了几道口子,流着血。 咽喉处还有一把看得见的、生锈的剪刀,悬在空中。 凌空而起,手抓咽喉,刺喉…… 这太像主播临死前的景象了! 窒息。 喘不过来气。 疼。 疼死了。 赵铭整张脸已经憋得通红,他凭借本能,忙着和勒住自己的邪物作斗争,丝毫不敢放松。 只要一松手,那邪物就能一下子扭断他的脖子。 可是顾此失彼,他顾了自己脖子,就顾不上剪刀。 剪刀张开,两个刃尖正对赵铭,剪尾微微上提,马上就要刺下去! 赵铭两眼瞪得滚圆,如果还能叫,他绝对叫破音。如果时间能够回流,他绝对不会来这个鬼地方! 他恨不得把先前做决定的自己打死。 可惜的是世上没有后悔药,时间也是不可逆的。 现在唯一的救星就只有…… “笃——” 木盒拦在赵铭和剪刀之间。 剪刀显然也没料到有人见到灵异现象不绕着走,反而冲上来硬杠,好像愣了一愣。 但随后它便用力抽身……晚了一步。 章咸是一招完事的人吗? 他看剪刀钉在木盒上了,立即往墙上用力一拍! 剪刀尾被墙壁撞击,剪刀头从盒底部戳出一大截! 此时,剪刀想要抽身,可就没先前那么容易了。 用过剪刀,或者学过力学的都知道,剪刀是个杠杆原理的产物。 动力和阻力的大小与力臂成反比。也就是剪刀剪东西时,想省力,距离就长;想距离短,就费力。 现在章咸把两块木板磕进剪刀,都快卡到剪刀中间那颗螺丝了,力臂奇短,想要剪断木板脱身而出,可不得拼命使劲儿么。 再说,章咸只有两招吗?不存在的。 章咸抓住剪刀的把手,往地上的碎石处一掼。 通常很锋利的东西都不太坚硬,比如拿菜刀割肉没问题,拿菜刀砍石头,一定会卷刃。 剪刀刃就面临了同样的命运。 章咸拿着剪刀,尽往石头上砍。 非但如此,他放下手杖,抄起一块石头,对着剪刀 “啪啪啪啪”一顿乱砸。 这一通不讲武德的组合拳打下来,剪刀尖端折断,刃身崩了好几个口子,也卷了边,眼看着连卖废品都得按废铁块论斤称重了。 它如果有人形,一定气哭。 从没有它这么憋屈的鬼了。 还是放弃这把剪刀吧…… 人在关键时刻确实会爆发,但爆发并不能持续输出。 赵铭看见章咸引走了剪刀,生命危机解决了百分之五十,稍稍有了喘息之机。 但就算剩下百分之一,邪物还在坚持要他死。 眼前要是有个人,他可以踢对方,可以抓伤对方,但眼前是一团空气,让他什么办法都使不出来。 -- 第20页 脖子上的邪物冰寒刺骨,那森森寒意,随着皮肤破损之处浸入体内,赵铭看不见,他脖子上的血管渐渐发黑,黑色逐渐蔓延到头部及全身。 “你怎么敢……怎么敢……暴露我的秘密,你怎么敢……” “杀掉!杀掉!” “忘记……忘记一切才安全……” “去死吧……” 赵铭忽然两眼一翻,黑眼珠翻进了眼皮里,眼窝被眼白完全占据。 眼白上的细小血管也渐渐变成黑色。 眨眼之间,他的眼白被全部涂黑。 那种黑,是用劣质墨水往粗糙白墙上涂出来的黑,死气沉沉,呆板僵硬。 悬空的赵铭被放了下来,但只有足尖着地。 他晃晃悠悠地走向章咸,动作机械,就好像他是台上被操纵的提线木偶。 一步、两步、三步…… 走到章咸背后,双手向前伸出,对着章咸的脖子,狠狠掐了下去! ——梆! 胸口中了一石。 与此同时章咸一个翻滚,躲开了赵铭的进攻。 并顺手一抄,拿起另一块石头,继续折磨剪刀。 剪刀都快哭了,这个人,能不能别那么分秒必争,见缝插针啊。 章咸在剪刀这里占尽上风,虽然剪刀后来没有再反抗,他也不敢怠慢,一口气不带停的。 谁知他这边化身大铁锤咣咣努力,身后赵铭忽然消无声息,必然是出了问题。 章咸早就有所察觉,防着呢。 赵铭挨了石头的砸,却似毫无痛感,瞪着黑沉沉的眼睛,脖子扭成奇怪的角度,张大了嘴巴: “为什么帮他……” 虽然嘴巴没有动,但是声音已经传到章咸耳中。 章咸疑惑:“我不帮活人,难道还帮邪神吗?” “坏人……都该死……”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不清楚你到底算什么,但你们也总得讲规矩吧。”章咸回答得理直气壮,“你的活动,也得有限制吧。咱们商量商量,按规矩来,对你我都有好处。” “没有……没有……没有!” “赵铭”忽然激动起来:“你不懂!你不懂!你不懂!” 章咸连忙安抚:“好的,好的,你知道我不懂,你给我讲讲,这个人——”他指着赵铭,“他怎么害你了?” 章咸拿出耐心,准备了解情况。 邪物又怎样,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邪物也能讲述自己的故事。 再说,要是没有个执念、仇恨、怨憎之类的,好端端的怎么会变成邪物呢。 “坏人……坏人……” “他干了什么坏事?”章咸追问。 “坏人……该死……” “赵铭”却不肯继续交流,也可能是他神智不清,根本无法表达真正的意思。 “……好吧。”章咸只好放弃语言交流,用石头压住那把曾经的剪刀,“那就只好让你清醒一下了。” 他拿起手杖,活动了下手腕。 没有形体,他无从下手,既然有形体,还能怎样。 就,上手揍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作者没有话说,就让鸭崽给你们卖个萌吧~ 系·鸭崽·统:呷呷!(盐哥好帅!盐哥加油!) 盐哥:好的。(中场休息,淡定饮茶ing) 第12章 老干部式不敢置信 一分钟后。 “坏人……去死……去死啊!” 三分钟后。 “去死啊……” 五分钟后。 “坏人……坏人……呜呜呜呜……” “赵铭”两眼再次一翻,身体软绵绵倒地。 章咸扒拉对方眼皮,确定恢复黑白分明的原样了,这才微微放宽心。 他的手往衣袋伸去。 刚才一番打斗,希望鸭崽平安。 鸭崽看起来有点害怕。 它把自己缩成一个鸭团子,一身黄绒绒的毛毛抖啊抖的,还掉了几根。 它想起了自己从前的挨揍经历,可惨了。 “别怕,任何事都有第一次。” “呷……呷呷……” 这感觉对它来说,好像并不是第一次,可是它这么点大,怎么知道这不是第一次呢? 鸭鸭好难受鸭…… 这个人的手指好舒服鸭…… 不知不觉中,鸭崽团子已经被章咸揉开了,成为一块鸭饼。 章咸一边揉着鸭崽,心想这可真解压,怪不得很多人喜欢养宠物。 确定一人(赵铭)一鸭没事,他开始四处寻觅邪物可能的跑路方向……等等。 章咸把在石头底下的剪刀拿起来。 这剪刀,就是画里男孩拿着的那把? 上面很可能有DNA,能验明死者身份。 邪物到底是失去神智杀人,还是怕真相泄露才杀人呢? “章咸!” 突然手电筒照进院子。 章咸抬手遮挡光线,惊讶问:“长月?” “嗯,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没人接。就拜托熟人用gps定位了你的手机,这才找过来。” 唐长月最终还是放心不下。 他声音微微带喘:“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查邪神,顺藤摸瓜。”章咸回答,“没想到这里是邪神像原料的出产地。” “这样啊。”唐长月点头,手电光扫到赵铭,吃了一惊,“这个人是谁?” -- 第21页 “半路遇上的记者。” “人没事吧?” “暂时看不出来。”章咸不知道赵铭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我也看不出来。”唐长月诚实地说,他说的是赵铭被揍得像猪头一样的脸,随后转到主题,“有发现什么没?” 章咸望向唐长月,缓缓亮出剪刀: “有。一幅画。” ——有证据,但我想听你说真相。 唐长月明显一个僵硬。 随后,他露出苦笑:“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的肩膀,一点一点垮了下去。 唐长月也不顾地上不干净,直接坐了下去,双手捂脸,沉默了很久。 章咸并没有打断这片沉默。 他知道,唐长月需要一点时间整理心情和思绪。 不知什么时候,月亮挂在天空正中,将大地披上一层薄薄的银光。 它对万物一视同仁,也将章咸、唐长月和赵铭一并笼罩在淡淡月华下。 山风停了,老鸦的声音只在遥远的地方飘过。 不知名的鸟兽鸣叫起来,稀稀落落。 章咸看到草丛晃动,一只刺猬爬了过去。 没过多久,一条蛇顺着院墙游走出去。 其实它们一直都存在,一直都在活动,但只有在月亮出来照亮大地后,人们才看得到,才知道它们的存在。 分辨邪物也是同样的道理,只有满足某个条件后,人们才能看到,才能知道。 在漫长的沉默过后,唐长月终于开口: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穿女装吗?” 他的声音很轻,有一种飘忽不定的味道。 但是接下来的三个字,他说得铿锵有力: “我恨他。” “……他喝多了,心烦了,生意赔钱了,就走进我的房间,把我推倒……他高兴的时候,就叫我去仓库……用木头做道具,捆我,让我摆出各种姿势……” “从四岁开始,每个月都有……有时一天两次三次……我发烧的时候也不能休息,他还夸我里面暖和……” “……我几乎天天请病假……老师上门探病,他回头就抽我……趁他喝醉,我用剪刀剪了他的那个东西……很多血,他要打死我……我哭着躲开,他没追上来,躺在那儿呼呼喘气,骂我是个畜生……我……” “……我又扎了很多下,血流满地,他没力气骂我了,渐渐也不动了……他死了,我终于解脱了……解脱了……” 章咸无语。 这是父亲对亲生儿子做出的禽兽行为。 这是儿子不堪忍受,想办法做出的最终反击。 童年的创伤刻骨铭心,无法痊愈,唐长月回避原本的性别,创造出另一个自己,麻痹情绪,糊弄自己。 “所以,你要把我送进监狱吗?” 说完一切之后,唐长月扭过头,轻声问章咸。 章咸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唐长月: “你那个时候,八岁吧?” “对。” “我国刑法规定,十二岁以下的未成年人犯罪不用负刑事责任。” 唐长月:“……” 感觉,有点噎。 章咸拍了拍唐长月的肩膀,语重心长: “我有个冒犯的问题——你还留着证据吗?” 唐长月摇了摇头:“我把他的所有东西都丢了,烧了。” “除了这把剪刀?” “除了这把剪刀,”唐长月说,垂下眼睛,“它是我的救星……” 他的声音忽然顿住。 身体先是僵硬,随后微微打起了颤:“这、这是从哪里来的?” 张咸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碎石堆里不知何时多了很多纸片,似乎是照片之类,还有一个破破烂烂的木盒。 那是他随手拿的、在折腾剪刀时贡献出极大力量的木盒。 章咸想用手杖勾过来仔细看,但唐长月死死抓住了他: “别、别看!恶心!”声音尖锐凄厉。 章咸:“?” 唐长月语无伦次:“我没想到,没想到……我找了很久……我以为都没了……我以为……不应该的!不应该的!这不对!不对!” 从他的反应里,章咸不用看那些东西,都猜得出是什么。 “原来如此。”章咸应道,随即沉默了,等待唐长月情绪平静。 在漫长的沉默之后,他补充上:“很抱歉,逼你面对。” 在遭遇那种事的时候,唐长月多么痛苦无助。 可是刚才,唐长月不可避免地回忆了一遍那种痛苦。 深深扎进心里的刺,永远拔不出来。即使时间流逝,表面愈合,内里也必定留下残酷的痕迹。 唐长月露出一个清浅的微笑:“我知道应该说没关系,但是……” 他说不下去了,笑容停在唇边,泪水顺着面庞缓缓滑落。 唐长月眨了一下眼,晶莹的泪珠便挂在他睫毛上,要落不落的,甚是可怜。 章咸掏口袋,发现换衣服换的,手帕不在身上。 手提袋里有湿巾,但手提袋放在院子外头赵铭的车里。 章咸起身:“我去拿湿巾给你擦擦。” 唐长月没动,低低“嗯”了一声。 谁知就在章咸走出四五步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爆喝: “我打死你!” 章咸急忙转身,错愕看到惊悚的景象。 -- 第22页 赵铭抓着一块石头,扑上去猛烈捶打唐长月的头! 章咸情急之下,飞身扑去,抱着赵铭的腰,使了巧劲把人掼倒。 “你又被邪物缠上了!”章咸试图再次用武力驱邪。 赵铭不断挣扎:“我没有!放开我!他才是!” 章咸一怔,扭过赵铭的脑袋打量。 在月光下,赵铭的双眼黑白分明,显然神智清醒。 “他叫唐长月,是我的朋友。”章咸明白告诉赵铭。 “那又怎样!”赵铭嚷嚷,“我在被他控制前,看见他就长这个样子!这是邪物,肯定会变身,你别被他骗了!就是他,刚才想杀了我们俩。” 这次,章咸犹豫起来。 “长月。”他看向自己的朋友,求证,“是这样吗?” “章咸。”唐长月叫了章咸的名字,“你不信我?” “这是信不信的问题嘛!”赵铭急忙叫道,“这是你打不过我们,故意耍花样!” “我、我要怎么证明我是本人?”唐长月捂着后脑勺,显得很为难,“我们……我们白天在酒店说的话,我复述一遍?如果我是你们口中的邪物,一定不知道白天我们说过什么吧。” “你们俩说的话,我也不知道啊,你要是用什么幻术迷惑他,让他相信你说的是真的,我也没法判断啊。”赵铭不愧是干记者的,思路敏捷,角度刁钻。 “那你说我该怎么证明呢?你说一个办法啊。”唐长月的心情原本低落,现在更不好了,被刺激得隐隐有发火的趋势。 “我又不是邪物,怎么知道邪物的证明方式!”赵铭非常难缠。 章咸看看唐长月,看看赵铭,陷入挣扎之中。 他可以确定这个唐长月,就是酒店的那个,也就是昨晚和他在一起的那个,从来没变过。 但是赵铭被邪物缠身,也很可能看到了邪物的真面目。 邪物……唐长月…… ——邪神像!主播之死! 仿若一道闪电,劈进章咸脑中。 如果邪物真的能被笔仙召唤。 如果邪物和唐长月有关,和多年前的一场谋杀有关。 唐长月不想让人发现真相,所以……才会遮掩? “都别吵了。” 章咸开口,一锤定音:“长月,想要洗清嫌疑,我们去抓真正的凶手就行。” 赵铭立刻反驳:“都是同一个人,上哪抓去?” 章咸:“你可以盯紧长月,看他有什么异常。” “这个可难不倒我。”赵铭愤愤道,“我一定会抓住你的小辫子——章咸!!!” 他正要扔掉手里的石头——就是用来砸唐长月的石头——突然叫破了音:“你快看!!!看、看、看!” 章咸定睛一看,石头尖角上有一小块灰白色的、湿漉漉、黏糊糊,好像豆腐渣的东西。 章咸整个人都觉得飘忽起来。 “长月,放下你的手。” 唐长月急躁的表情淡去了。 他缓缓放下了一直捂着后脑的手。 手上,同样沾着灰白色黏糊糊的东西,像一些细碎的豆腐渣。 “转身。” 章咸感到自己声音嘶哑得可怕。 唐长月僵硬地笑起来,那张俊美异常的面孔,不知何时,变得森白一片,质感跟商店里的塑料假人模特似的。 他像个木偶一样,缓缓转了身。 酒红色的发间,多了一片潮湿。在那潮湿之处,明显凹陷一块,没有多少鲜血,但能看到沾染了许多灰白色的脑组织。 “嘶——” 赵铭猛抽一口气,后退几步,一跤摔倒。 章咸的呼吸也停滞了一瞬。 “很丑吧。” 唐长月说着,缓缓转回来。 “章咸,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本章也没有话说……看剧情看剧情~ 盐哥:我整个人都不好了!(饮茶压惊.jpg 唐长月:我也……(同饮茶.jpg 第13章 老干部式抽丝剥茧 对不起,辜负了你的信任。 对不起,拖累你进入险境。 对不起,真正的凶手,是……我自己。 而且,我早就死了。 意外死在酒店的那个房间里,死因是在浴室滑到,磕到后脑,就是现在这个破了的地方。 还好,不痛,一瞬间就死了。 位置也很好,用头发能盖住。 可笑的是,我死前无人理解,死后却遇到了同类,还不止一个。 我拜托他们和我一起拉住你,不让你去追查杀死主播的凶手。因为—— 你应该想得到,凶手其实是我。 那天看直播的时候,我感应到神像的木料里,有我父亲的灵魂。 我不知他怎么会附在上面,可能是我在杀死他的时候,他就靠在木料旁边吧。 笔仙会引来附近的灵魂,我的父亲离笔仙最近。 一想到他会借主播之口说出真相,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惧和愤怒! 我杀人的事,我经历的耻辱,即将被公开处刑。 那是我苦苦隐瞒了十几年的不堪,怎么能被人发现? 我的父亲根本不配称为父亲,他该死,他不配公开真相! 我杀了主播。 鬼怪杀人,不是你能用逻辑推理找出线索的。 -- 第23页 ——对不起。 唐长月的身影渐渐变得浅淡通透,隐约能透过他的身体看到后面的院子。 “其实,我原本是来向你告别的。” 原本他和骷髅们商量好,在血沼泽里,章咸只会昏迷,一直都很安全。 但是章咸对此一无所知,突然破局,骷髅们毫无准备,受伤惨重。 唐长月决定用自己全部力量去温养骷髅,他们将一起沉睡,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醒过来,很可能永远醒不过来。 既然自己要永远消失,那么告诉章咸真相,也没什么关系了。 “对不起……” 这是唐长月消散前的最后一句话,尾音飘散在风中。 他在这世间,再无痕迹。 “长月……” 章咸面对唐长月消失之处,看着眼前残破荒芜的院落,一时无声。 他是真的拿唐长月当自己人。 最多怀疑唐长月和凶手有关,从来没有怀疑过唐长月就是杀主播的人。 但是,真相就是那么残酷。 “这真是……你节哀啊。” 赵铭先缓过神来,准备安慰章咸几句,譬如人死不能复生,譬如人的命天注定,譬如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是有数的,还有什么“不是你的错”“死者为大,让他走得安心”“日子该过还得过”之类。 但他一开口,章咸就抬手阻止了他: “你去车上呆会,可以吗?给我五分钟时间静静。” “行,那什么,你可得想开点啊。我掐着表呢,五分钟一过就来找你。”赵铭答应。 “没事。” 赵铭一边走,一边给自己点了根烟,狠狠抽了几大口。 他来到老破车前,打开车门,往驾驶座一靠,疼得吱哇一声。 赶紧翻出药箱,又拿水冲伤口,一通忙活,这才渐渐涌上后怕,以及狂喜。 “娘啊,这可真是大爆点!” 然后一拍脑门:“卧槽,这东西写了也不能放新闻版面啊。” 标题党灵异恐怖是常态,为了噱头,为了KPI,必须的。 但内容尤其是结论,绝对不可能出现任何违背科学知识的地方。 赵铭飞快地语音记录方才的素材,一边记录一边痛心自己很可能因此损失一个亿。 估计警方也只能以悬案结束。 “唉,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唐长月是惨,可我跟主播都上哪儿说理去……” 正念叨着,章咸慢吞吞走过来,没上副驾,而是绕到赵铭跟前: “借个火。” “啊?”赵铭注意到,章咸怀里抱着个破破烂烂的木盒子。 “把他想烧但没烧完的东西烧干净。” “哦哦,给。”赵铭把打火机丢过去。 “谢谢。”章咸转身就走。 赵铭忽然想起什么,扭着半个身子冲他喊:“你小心点,别把草也点了啊!” “知道了。”章咸回应。 章咸原打算在屋里清出一块空地,用碎石围个坑,后来他发现了厨房,就改了主意。 厨房烧的是土灶,他用干草引火,塞进灶膛,再把木盒里照片塞进去。 滚滚黑烟里,火光哔哔剥剥跳动,一张张照片先是发黑蜷曲,随后腾起金黄的火苗,烧成纸灰。 “唐长月,你杀过人,你也救人。”章咸低声说,“你承受暴力,你反抗暴力,你又把暴力施加到别人身上。” 章咸不会说唐长月杀死禽兽父亲是错误的,他也不能说唐长月为了掩盖真相,去杀主播和赵铭是正确的。 评判一个人对和错,不像加减法那么简单。 做过什么,都只能拎出来,一件件地,单独算。 但现在唐长月已死,甚至鬼魂状态的他也消失,所以怎么算都没有意义了。 尘归尘,土归土。 “永别了,唐长月。” 章咸盯着跳动的火焰,低声告别。 火焰爆出一团小小的火花,仿佛唐长月在回应他。 章咸将最后一张照片投进火里,看着照片,放空的双眼忍不住猛地一凝! 不同于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最后一张是全家福。 三口之家,当然是唐父、唐母、唐长月三个人。 唐父和唐母手上戴着结婚戒指,金的。 划重点:一人,一个。 一声霹雳猛地在章咸脑内炸开! 白天他去找唐母——也就是田灵容,看见田灵容手上戴着两个一样的戒指! “那时唐长月才八岁,根本没有处理尸体的能力,也没有掩饰父亲失踪的能力。田灵容和唐父是夫妻关系,他们这张照片的背景也是在这间房子前面。” 唐长月能平平安安过那么多年,要说田灵容不知情,或者压根没有参与,那是不可能的。 但唐长月全程没有提到田灵容的名字。 ——这是有心,还是无意? 赵铭在车里还没抽完第三根烟,就见章咸拄着手杖,努力快步走来,一脸郑重其事。 “结束了?”他随意一问,发动了车子。 然而章咸却给了他出乎意料的答复:“这桩案子还没有完。” “为什么?凶手不是已经……”赵铭冲院子比划了一下。 “三分之一篇幅毁损的蜡笔画。避开提及的重要人物。没经过什么挫折就主动交代实情。主播死状凄惨恐怖,而你只是被附身,被我狠狠教训才有点轻微伤……” -- 第24页 “等会儿!我脸上和身上的伤,合着是你干的!” “事急从权,抱歉。” “算了,反正你也救了我。你接着说,这些都怎么了?” “我认为,凶手另有其人。”章咸说。 杀死父亲的是唐长月,附身赵铭的是唐长月,阻止章咸追查的是唐长月,但残忍杀死主播的,不是他! “什么?”赵铭吃了一惊,“几成把握?” “八成。” “这么厉害……” “我想去查证确认,能麻烦你把我送到凶案现场吗?” “走走走!马上走!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少得了我!” “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我怕那个?怕那个就不干这个!”赵铭晃了晃记者证。 “行,那到时候你得帮我个忙。” “没问题。” 帮忙算什么,赵铭一听有大新闻可挖,简直跟打了鸡血一样,把老破车开出了法拉利的气势,一溜烟直奔“江山影视道具基地”而去。 此时警察已经撤离了现场,也没有用警用围栏将基地小楼围起来。 楼门的锁链早就被拆解,但是门框上,交叉贴着两张白底黑字的封条。 上次入内的窗台上,潦潦草草盖着一块薄木板。 “大概还得爬窗。”赵铭伸手搬开木板,“你行吗?” “没问题。” 两个人一前一后,轻轻松松进了小楼,开始爬楼梯。 楼里一片寂静,除了手杖点地声、脚步声和呼吸声之外,再无其他感觉。 很快,两人来到库房门口。 房间门大敞着,里面的神像还在,黑乎乎的。 库房里没有专人打扫,一切暂时保持着原貌,只是满地的血被清理了而已。 赵铭一马当先往里走,边走边问: “接下来咱们……”“怎么办”三个字还没说完,忽然身后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 不知什么重物,挟着劲风,几乎同时,贴着他的鼻子尖砸到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砰”! “杀人犯,我打死你!打死你!” 声音充满愤怒。 在手电光照之下,他再次举起了铁锹。 “老郭!他不是凶手!” 刚刚拯救了赵铭的章咸大声喊:“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凶手就是你们!” 老郭双目赤红,不是凶手,深更半夜偷偷来凶案现场干什么! 一方赤手空拳,一方有铁锹,这打起来肯定是赤手空拳的吃亏。 章咸和赵铭虽然在人数上占优势,但缺乏磨合,一时险些没有还手之力。 赵铭绕着神像乱跑,老郭举着铁锹在后头追。 “为什么只追我啊……”赵铭欲哭无泪。 “可能是被我揍怕了。”章咸默默回答,他关掉手电,在黑暗处蹲下身子,觑准时机,手杖在老郭的必经之路上,一扫。 扫中老郭膝窝,登时老郭腿一软,扑通摔倒。 章咸膝盖压制老郭后背,顺手一敲他手背,把铁锹也缴了械。 后面的赵铭——绕着神像多跑了一圈发现对方扑街但没收住脚的赵铭:“……” 这么轻易就搞定了? 人挡杀人,鬼挡杀鬼,我遇见的到底是什么大佬!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地鞠躬,昨天作者设定错了发表时间,六点发完更新,零点又发更新,足足提前了18个小时!一觉醒来作者是懵逼的……】 盐哥:看来我还不能收工。(饮茶.jpg) 作者:淡定,反转属于常规操作(饮茶.jpg) 唐长月:那……我的盒饭还得收回去?(已经吃了一半) 盐哥:没事没事,你吃你的,不够再找作者要。 唐长月:好、好的。 鸭崽:呷呷!(我也要吃!) 作者:好的,烤鸭安排上! 鸭崽:QAAAAAAAAAAQ! 第14章 老干部式应急方案 “凶手!放开我!你这个杀人犯!” 老郭还在挣扎。 “行吧,再绑你一次也不费事。”章咸说。 老郭不敢骂了:“你们是不是也要杀我灭口?我写了遗书,要是我死了,就是你干的。” “你付出了什么代价?”章咸忽然问。 老郭一怔,反问:“什么什么代价?” 章咸挑挑眉,不问了。 “我是记者,看见记者证没有。”赵铭拿证件往老郭面前一晃,又指指胸前,“我这儿还有一个摄像头,直接上传云盘。我们要是被你杀了,你根本跑不了。” 章咸说:“这次我们有证据,你只要配合,就能见到凶手。” 说着扯了块布,熟练地将老郭绑上,还把嘴堵上了。 老郭:“……” 章咸:“以防万一。” 他把老郭往墙角拖,还在老郭前面堆起假人模型,把人挡上。 鉴于他一直以来都相当杀伐果断,赵铭是半点意见都没有,自觉代入小弟的角色,帮着章咸跑前跑后。 这个插曲过去,库房再次恢复安静。 赵铭打着手电筒,从下往上扫视神像: “这里面有个炼铜癖灵魂的话,我倒是相信网上那传说是真的了。” 那篇啰里吧嗦絮絮叨叨不会用的地得的文章,他也看过。 -- 第25页 “你是说,杀人的是那个灵魂本身,而不是唐长月?”赵铭问。 随后他自问自答:“没道理啊,唐长月不是说恨他的渣爹吗,为什么又帮人渣隐瞒真相?你说另有其人到底是谁……卧槽,你要干嘛?” 章咸在地上铺开纸笔,一本正经地回答:“请笔仙。” 赵铭大吃一惊: “你疯了!主播就是请笔仙请死的!” 章咸泰然自若,语重心长: “伟人说过 ‘你要知道梨子的滋味,你就得变革梨子,亲口吃一吃’,我不亲自经历一遍请笔仙的过程,怎么能知道笔仙的原理。再说,唐长月说他是凶手,现在他不在,我很安全。” “你——行,明知这里有鬼,还敢请笔仙,你比我疯。” 赵铭打量着章咸,啧啧两声:“其实啊,我一开始没觉得你多能耐,可是你的身手太牛逼了,简直不像个普通灵异爱好者。” 不说别的,正面刚邪物,还占了上风,赵铭想都不敢想。 现在更是头铁地直接去硬刚笔仙,赵铭想想章咸的能耐,好像……好像硬刚也没什么问题。 章咸看赵铭一眼:“你要是害怕……” “没事,我相信你能救我!” 赵铭答得飞快。 “害怕的话,可以离我远一点。” “……那行吧。” 章咸坐在神像前面的地板上,先在纸上写出数字和字母,随后回忆在直播里主播的动作,伸直胳膊,拿着笔,悬空画圈,嘴里念叨着“笔仙降临”之类的话, “仪式这么简陋,管用吗?”赵铭又开始嘀咕,“我觉得你这个仪式,跟网上说的不一样。” “领会精神,意思到了就行。况且——我要找的灵魂,说不定也急着跑出来跟我谈谈呢。”章咸半闭着眼,念念叨叨。 “你是唐长月父亲的灵魂,你一定想找出真凶。快点显灵,告诉我谁杀了你。快点显灵,告诉我谁杀了你。我会给你报仇,你一定要告诉我凶手是谁……” 章咸的声音虽然小,但在空荡荡的库房里,赵铭听得很清楚。 他一边嘀咕“还能这么说”,一边警惕地看着邪神像。 三合一大杂烩菩萨,先前给人的感觉是慈眉善目,但配合着章咸的念叨,赵铭越看越觉得神像的表情渐渐狰狞起来。 库房的温度,似乎也降低了一些? “这这这……错觉吧,一定是错觉……” 不是错觉。 章咸在心里说。 他想起昨夜自己攀爬楼梯时,也曾突然涌上寒冷的感觉。 那不是困在木料里的灵魂,而是…… 一只无形的手,悄然伸向章咸的脖子。 “田姨。” 章咸忽然开口,平静地打招呼。 田灵容的身体,一点一点在空中浮现,神色复杂地凝视章咸: “小章,你不该这么做。” 她脸上的妆容依然有些厚重,在黑暗里显得愈发苍白僵硬。 “我不该试探田姨,还是不该请笔仙,或者不该揭露真相?” “你和长月是好朋友,阿姨请求你,别去揭他的疮疤。就算他杀了父亲,也是逼不得已。” “田姨,你的丈夫该死,云树先生呢?还有那个主播,也都该死吗?” “那只是个意外……” “一句意外就可以抵消一切吗?如果没有唐长月为你遮掩,你就一直置身事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是吗?” “长月他……是个好孩子。”田灵容说,“他又善良,又心软,他舍不得我。” “所以他必须为了保护你,和我周旋,暴露他的秘密,连累他的朋友,并且把一切罪名揽到自己身上。”章咸说,“他是好人,好人凭什么就得扛下不属于他的负担?” 田灵容沉下脸: “章咸,如果不是你非要追查到底,他也不会那么做。归根到底,是你害了他。” 章咸被田灵容的反咬一口给气笑了: “归根到底,要是你没有杀害主播,后续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不得不杀。他会放出里面的东西。” 田灵容缓缓扬起头,透过那狰狞的邪神像外表,仿佛看到了里面一团无能狂怒的灵魂。 “你不知道那东西多么肮脏可恶。” 说着,她缓缓抬起手,摘下了自己的假发,露出一块块斑秃。 整齐的妆容,在田灵容脸上簌簌脱落。 厚重的粉底下面,藏着青黑的淤痕,肿胀的眼眶,撕破流血的嘴角。 “他不是人,他是畜生!畜生!我要他困在木头里,永世不得超生!” 随着话音落地,库房蓦地阴风大作! 风中的田灵容模样大变,眼中流下鲜红血泪,周身萦绕着阴森可怖的黑气。 “所以,其实唐长月的父亲,也是你杀的吧。” 章咸轻描淡写地说,却似掷下重磅火乍弓单。 田灵容大声道:“没错!是我!他可以伤害我,但不能继续糟践我的孩子!是我灌醉了他,我剪下他的东西,我捅穿他的肚肠!” 章咸在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就隐隐感觉到不对。 照片上的人是唐父和唐长月,那么是谁拍的照片呢? 除了田灵容还能有谁? 在那件事里,田灵容是被迫为之,还是助纣为虐? -- 第26页 还有唐长月那幅画作,看不清的地方,画的应该就是田灵容了。 一个八岁小孩的认知,不足以做出把男性象征剪断再杀人的残忍行为,如果是妻子对丈夫的报复,就说得通了。 这也能说得通另一个事实:唐长月对男性象征的厌恶,源自童年时受到的强烈视觉刺激。 唐长月,一个人都没有杀过。 而田灵容,因为长期家暴,以及丈夫的禽兽行径,亲自动手要了他的命。并且阻止任何人挖掘事实。 这些,就是最终的真相。 “你杀丈夫情有可原,你杀云树先生和主播,就过分了。” 还不知道在这十几年里,有多少人因此被杀。 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情有可原,却法无可恕。 “那又怎么样!章咸,我给了你机会,但你自己主动找死,别怪我不客气!” 田灵容说着,手臂蓦地伸出,诡异地在空中暴涨到两米,十根红通通的指头直掏章咸心窝。 章咸原本坐在地上,见势不好立即一个翻滚。 要是单纯翻滚倒还好,偏偏他还猛地叫了一声:“代码三!” “好嘞!” 田灵容还没弄明白那一唱一和什么意思,就见面前三米高的神像,猛地呈泰山压顶之势,倒向了她! 两条长长的手臂未能及时收回,扎进神像之中。 田灵容想要往外收,刚缩回半米,忽然卡顿。 “你干了什么!”她尖声惊叫。 “大哥,你干了什么?” 赵铭一边跑过去扶章咸,一边小声问。 章咸看赵铭一眼,不解:“神像是你推倒的。”怎么问我干了什么。 “是我推倒的没错,这是怎么个意思?”赵铭指指场中。 因为赵铭愿意帮忙,所以两人从木料场回道具基地的路上,章咸跟赵铭商量了代码分别为一二三四五的五种行动。 代码三的行动,就是用杠杆原理,撬倒神像。 赵铭当时就一头雾水,但是现在看起来,好像还有点用? “神像里的灵魂,面对虐杀自己的凶手时,总是忍不住的。” 章咸看着田灵容往外抽双手,而她双臂上多了一圈又一圈血红的丝线样的东西。 那血红之物,自神像内部弥漫而出,好像藤蔓一样,死死缠绕着田灵容的手,攀爬着,冲田灵容的身体爬去。 神像里,隐隐约约传出一声声怒吼。 “贱人!贱人!” “让他们互搏吧。”章咸下结论。 “可是……”赵铭皱眉头,“那个渣爹真不是什么好货,放出来收不回去怎么办?” “两败俱伤,到时再说。”章咸应付过两次邪物攻击,虽然都是友军,但毕竟攒下了一些经验。 就是这些经验很玄学罢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赵铭积极发言,小声提问。 “你说。” “你怎么知道田灵容也是鬼?” “正常人是不可能从四楼跳到一楼还若无其事的。一旦确定她是凶手,那么她只能是鬼。” 排除了所有可能之后,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原来是这样……哎哟!” 突然间,神像发出咯嘣嘣的响声,章咸想也不想,拉着赵铭往门口跑。 二人仓皇跑出没两步,神像“轰”地一下,爆开了。 就在爆开的瞬间,章咸扑倒赵铭。 无论在什么地方,无论身边是谁,无论自己的身体是什么状态,救助别人,几乎是章咸刻进骨子里的信条。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这种程度的悬疑推理是不是很简单~~~~(得意脸) 盐哥:呵呵,你开心就好(淡定饮茶) 鸭崽:呷呷! 感谢在2021-01-23 15:00:01~2021-01-30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立刻入睡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立刻入睡 6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逸舞凌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老干部式破解困局 碎木块被冲击力打在身上,火辣辣地疼。 “疼疼疼疼疼!”赵铭一下摔得差点散架,但是等他回身看到章咸时,忍不住大惊失色,“卧槽,这怎么弄?” 神像的莲花底座,整个压在章咸的右腿上,右脚以一个不正常的角度探出底座。 “没事,不怎么疼。”章咸安慰赵铭,“抬走就行。” “真、真的吗?” “真的,这条腿没知觉……”章咸说着,突然打了个寒战,一把推开对方,“别碰我!别碰底座!” 他感到脚踝处,有什么东西缠了上来! 那是一团血丝,猩红猩红的。 它仿佛一直寄生在神像里。 神像爆火乍成碎片,碎片被炸得整个房间都是,血红的丝线也因此布满了整个房间,密密麻麻,纵横交错,仿佛无数张立体的渔网。 在捕捉到“猎物”时,“渔网”收紧,无数条血丝前仆后继,将田灵容死死缠住。 田灵容早就失去了人的形态,化成一团黑烟,黑烟和血丝纠缠交错,时凝时散,阴风如刀刮,凄厉的尖叫声时不时响起。 -- 第27页 “出去!别碰这些血丝。” 章咸直觉不对,叮嘱已经吓傻了的赵铭。 “那你呢?”赵铭结结巴巴地问。 “先保住你自己。我有办法——还有,照顾好它。” 章咸把口袋里的鸭崽交给赵铭。 赵铭大惊:“别啊,你这叫托孤,我懂!你没办法了是不是!我、我能干点什么,你倒是说话啊!” 章咸看见他急成这样,忽然笑了: “你帮不上忙,走吧,我心里有数。” “不行!我写过那么多稿,还能不知道这种套路!”赵铭咬着牙,下定决心,“撇下你跑路,我还是人吗!” 说着,他一把推开底座。 那血红丝线,也顺着缠上了他的手腕,飞快往身上开枝散叶。 赵铭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卧、卧槽……” 他脸上的血色飞快褪去,双颊肉眼可见地凹陷,转眼间呈现出一种严重脱水的状态。 那血丝似乎将他的生命力吸收了,变得愈发饱满红亮。 整个房间的血丝都得到滋养,此消彼长,田灵容的黑烟一次又一次被打散,每次凝聚时,都比先前要淡上几分。 猛然间,一只手中途插入,抓住血丝,用力拉扯。 “噗”—— 轻微的声响在满屋尖叫声中几乎听不见。 就像撕开棉花糖一样,血丝被扯成两段。空中失去依凭的血丝,掉头去攻击田灵容,而缠在赵铭身上的血丝转而缠上了章咸。 此时,章咸的整条腿都已经被血丝裹严实了。 就有一种……被大力拖拽——不,是吮吸的感觉? 血丝的一端扬起,跟个蛇脑袋似的,摇摇摆摆,还在往他身上爬。 “——被缠住的感觉?被吸吮的感觉?” 章咸不闪不避,在短短几个呼吸间,任由众多血丝把他围成了一个茧。 赵铭身体虚弱,但神智清醒,一见之下,震惊得失了言语。 忍不住,泪流满面。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往田灵容的方向看去,再一次大惊失色:“阿姨,你这也太不禁打了!” 血丝蠕动着,包围了黑烟,渐渐也形成了一个血茧,只不过茧上隐隐约约透露出黑色。 两个战斗力都挂了,赵铭简直绝望。 被他塞进衣袋的鸭崽,此时也觉察出事情不对,把自己团成一个鸭团,抖啊抖,抖啊抖。 “呷……” 它好难受,好难受…… 赵铭顾不上鸭崽,他的视线在血茧和黑茧上来回跳动,一时不知所措。 泪眼朦胧中,好像看到包裹了章咸的血茧……在发光? 血茧不仅仅在发光,还出现了无数裂纹。 赵铭赶紧眨巴眨巴双眼:“卧槽!” 血茧突然开始翻滚。 字面意义上的翻滚,在房间里滚来滚去,就好像桌上一颗无法落袋为安的台球。 血茧在滚动到黑茧的时候,猛地一个加速,撞了进去! “啊——” 凄厉的惨叫二重奏,响彻云霄,又戛然而止。 就在惨叫戛然而止的瞬间,库房内,突然被完全的黑暗和安静所覆盖。 黑暗,加上安静,足以令人毛骨悚然。 到底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 这故事的走向我怎么猜不透呢? 赵铭心里七上八下,简直都嫌自己的心跳声刺耳闹腾。 最重要的——大佬你是死是活,给个准信啊! “呷!” 忽然鸭崽叫了一声。 赵铭吓得一个哆嗦。 鸭崽一连串地叫起来,好像在催促什么。 “呷呷呷呷!” 那种感觉!那种熟悉的感觉!时隐时现,是它记忆中的味道!冲向他!冲向他!冲…… 为什么呢?我怎么会觉得熟悉呢? 力量,那就是力量吧!可是,我为什么会熟悉呢? 鸭崽眼中再次闪过一丝蓝芒,一次,又一次。 鸭崽迷惑的目光渐渐变得空洞。 它探出脑袋,不再叫,也不再折腾,呆板地盯着前方。 赵铭没心情管鸭崽,他紧张地、小心翼翼地往前迈出一步: “大佬,你还在对不对?” “啪嗒”。 好像大佬真的听见了赵铭的心声。 一点跳动的光芒亮起,柔和的白色光晕下,章咸笔直站立,身姿挺拔,身上一根血丝也无。 他的衣着略显凌乱,神色却十分平静,看起来好像没受什么伤害。 相反,气色似乎比先前还要好上几分。 章咸面前立着个什么怪模怪样的东西,他的双手正搭在那物件上,光晕就从顶端发出。 章咸盯着那物件,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过了好一阵,才收回视线。 “大、大佬?”赵铭试探着问。 “功亏一篑。”章咸给出回复。 赵铭听了大惊,立即警戒四方:“它们在哪里?还会来吗?” 章咸理解他的紧张,摇了摇头:“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你把它们打跑了?不敢来了?” “也不是。”章咸不是爱卖关子的人,语言交流不畅容易引发误会,他非常明白地告诉赵铭,带着点自责,“我没控制好,让它们灰飞烟灭了。” -- 第28页 “没事没事,不就是没控制好……等等,你说,它们已经灰飞烟灭了?那我紧张个什么!这是大好事儿,你垂头丧气干什么啊!” “我总感觉应该先打个报告,或者活捉了送给警察局……”章咸摇了摇头,好像他缺少了什么步骤,但现在又想不起来了。 “事急从权嘛,事急从权。”赵铭可不管章咸怎么想的,确定没事了,立即连滚带爬地来到章咸面前,奉承彩虹屁:“大佬威武!大佬您怎么干的?”一下子把俩恶灵连锅端了。 章咸指指自己手里的东西:“用这个。” “这是什么?”赵铭看着,怪眼熟的,“像个……”十字架? “十字架,佛珠手串,符箓。”章咸给他展示。 这是那三合一神像上的东西。在三米的神像上显小,到了章咸手里,就颇占地方了。 尤其是那十字架,立起来比章咸胸口还高。 神像的佛珠手串,在十字架上缠着,神像的掌中符箓,正摆在十字架顶端,荧荧发光。 它们一视同仁,把唐父和田灵容统统打得灰飞烟灭了。 至此,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赵铭啧啧称奇: “你是怎么想到的?” 章咸笑笑: “就这三种物件上面,并没有附着血丝,恶灵必定畏惧它们。” 说穿了很简单,但前提之一是他动态视力足够好,才能在众多碎片中发现疏漏;之二是联想能力足够强,才能这么快做出决断;之三是行动足够迅速。 赵铭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一直在房间里滚啊滚的,就是去收集这些?可是,为什么血茧对你没有损害呢?” 这是最关键的一点,也是赵铭想不通的一点。 他看向章咸的右腿,还记得当时右脚被砸到变形,但此时完全看不出变形的痕迹。 章咸忍不住摸了摸腿,右腿此时又毫无知觉。 “或许是因为能量吸收之后就立即释放,没有存留吧。” 但这种解释……这怎么能解释得通呢? 如果他跟医生说“我的腿在接触到特殊能量时,不但恢复知觉,还能将能量转化为我所用,成为我的能力”,医生会介绍他去精神科吧。 章咸在二十六年的人生里,从没有遇到过“吃”能量治残疾的事。 要不是他这次遇到特殊情况,恐怕一辈子也想不到……所以。 “所以这就是真相吗?” 章咸喃喃自语。 “什么真相?”赵铭不解地问。 “要我留在这里的真相。” “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赵铭继续不解地问。 章咸的表情异常平静:“我想起来了。” “?”赵铭回以更加不解的眼神。 但是章咸并没有再解释下去,而是紧紧盯着赵铭,神色郑重。 他平时说话聊天那是相当随和,十分和蔼可亲,但是一旦摆出郑重其事的神态,便生出一种沉稳而浩渺的气势。 如海涵地负,如渊渟山峙。 仿佛若网在纲,有条不紊,又洞若观火,明察秋毫。 赵铭整个人被他看得透透的,简直无所遁形,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打算干什么?虽然你救了我好几次,但是也不能这么、这么怀疑我,我可一直都站在你这边……” 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声灭迹。 “你说呢。”章咸道,“挑明吧,这不是现实世界,而是一个虚拟的、编造的空间。你、我还有其他人,不过是一些剧情角色。” “你疯了吧……”赵铭瞪大两眼,嘴巴微张,看起来不知所措的样子。 他鼻青脸肿的样子此时看起来尤为可笑,但谁都笑不出来。 半晌过后,他确定章咸没有诈他,确实打算摊牌,才低下头,沉默片刻,再次抬起头来: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说话时,脸上的青紫已经全都消失了,他的表情也从疑惑变成了好奇。 作者有话要说:  盐哥已经看穿了一切23333 包括鸭崽~~~ 盐哥:没错,我能动手就不哔哔,现在哔哔也只不过因为CD(技能)冷却中(饮茶.jpg) 第16章 老干部式攻无不克 “这个,说起来就话长了——我长话短说吧。”章咸直截了当地道,“从主播被害,到真相水落石出,我一直参与其中,这个过程里,有一个分水岭。在那之前,我一片懵懂,在那之后,我沿着既定线索表演下去。” 前半截,他内心一片懵懂,脑子里动不动就冒出“只要痊愈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这个念头。 这个念头从什么时候消失的呢?从打败那些骷髅后。 被按进血沼泽里,他以为自己马上就要窒息而亡,爆发了潜力。他的右腿产生痛觉,他的记忆也恢复,虽然又被飞快地擦除了,总有那么一两片残余,幸存下来。 章咸想起,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前,自己恰恰听到了一部叫做《笔仙》的有声小说——的、片、段: “……赵铭是个脑筋灵活的狗仔记者。别人都在挖主播的过去,只有他另辟蹊径,挖掘神像的过去。坏就坏在太灵活了,没底线了。他顺藤摸瓜找到云树工坊,发现云树先生急病而亡,登时觉得借题发挥,大有可为……” 没头没尾,但是有两个关键词,藏在记忆残片里。 -- 第29页 没人知道,当章咸在网吧包间里,看见“云树先生”四个字时,是多么震撼,在得知赵铭的姓名时,心情又是多么的沉重。 但是他藏起了这些异样,按部就班地完成了调查。 甚至仔细研究了自己所见所闻的不合常理之处。 比如,只有在线索出现之后,相关的地图和人物才会在他脑中,解锁,形象鲜活起来。 比如,只有在快到某个地方的时候,那地方的景色才一点点细致逼真起来,就好像电脑缓冲,载入素材。 再比如,许多素材,其实源自他脑内认知的拼接——现实中,他复健的地方,是“市立第三疗养院康复科”;他要去的目的地,叫做“时光电影院”;开在疗养院门口的美发沙龙,霓虹灯牌上“江山美发”四个字,一天到晚闪烁不停! “倒也不是没有收获。” 打败骷髅之后,章咸心有所感,在关键时刻赌了一把,确定自己的残疾,和特殊能量有紧密关系。 “啪,啪,啪。” 赵铭鼓起掌来。 他饶有兴趣地点着头,称赞道:“不错,相当敏锐,又非常沉稳,身手也很厉害,确实非常适合做主线人物。” “还没有问,你是谁?” 章咸说的,自然不是“赵铭”这个人。 “赵铭”笑眯了眼睛,声调带着奇异的轻松感: “我呀,我是负责搭建这个世界的系统。你好,很高兴见到你,欢迎加入《笔仙》的灵异世界哦~” “真的吗?”章咸微微眯起眼,也带着几分好奇,“明明是只鸭子,怎么也玩附身那一套呢?” “嘎——” 系·小黄鸭·统呆住了。 “先用植入潜意识的念头影响我,被我一再拒绝,甚至濒临死亡也不愿意之后,你改变了策略。”章咸对着赵铭——不,应该是赵铭口袋里的鸭崽说。 在那个奇怪的念头消失后,章咸一路推理破案,太顺风顺水顺理成章了,几乎没有挫折,就像是一个安排好的剧本。 在发觉自己记忆出了问题之后,章咸怎么可能认为接下来的一切是理所应当呢? 原以为鸭崽会提供一些线索,甚至在关键时刻来上一记背刺,但到了它除了卖萌之外毫无用处。 既然一切都是安排好的,那鸭崽这样只会卖萌的东西,在这环环相扣的线索里单摆浮搁,就是不合常理的。 但是既然它出现,就必须有用。 想来想去,剩下的功能,似乎就只有一个了——监视。 那么谁需要这个功能呢?自然是一手安排这一切的人,或者说,系统了。 小黄鸭被赵铭托着放在头顶。它站直身体,没有开口,声音却已经传到章咸耳中: “你说得对,毕竟我要考察员工鸭。” “那又怎样?” “我很满意鸭。”小黄鸭说,“你这么能干,我怎么能放你走。当然是要一直充当主线NPC了。其余NPC可没有你那么出彩。” “还有别人?” “想要完善小世界,一个人的力量可是不够的鸭。” 章咸赞赏地点头:“这话你说得对,一个人的力量是不能和集体的力量抗衡的。” 他微笑着,看似虚心请教,实则开始套话:“那么你想要怎样完善小世界呢?” 系统歪着脑袋想了想,找出一个比较合适的说法:“你知道剧本杀吗?” 章咸:“不知道。” 系统:“……” 剧本杀是一项多人互动推理游戏。 每人扮演一个角色,每个角色身份背景不同,有着不同目的。 他们为了各自的目的而做出选择,展开行动,一个个故事就此发生。 经过一番博弈,结果自然出现:有人如愿以偿,有人一无所有。 这个世界,和剧本杀也有不同。不同之处有两点: 一、投放到这个空间的人,不需要角色扮演,一开始就部分延续了现实中的身份——在投放的时候,系统会伪造一段记忆,让人不知不觉进入局中,并且模糊了现实世界中的相关记忆。 二、这里也不是多人同时互动,而是每次都由一个新人独立摸索,在这个世界的基础上,添加脑中记忆,和世界产生联系。 章咸实在是个出色的人。追凶、搏斗、找线索、杀骷髅、推理、收服恶灵……全被他大包大揽,一路通关。 他走完主线剧情,以一人之力,把《笔仙》世界的丰满度提升了百分之三十! 这样厉害的员工,系统有什么理由不留下呢? ——可是,章咸又有什么理由留下呢? “我对成为NPC毫无兴趣。”章咸直截了当。 “你是怕重复先前的查案过程吗?不是的,让我来跟你科普NPC福利吧。”系统丝毫不急,“成为NPC后,你不需要对新来的人负责,只负责探索这个世界,继续完善它就好了鸭。” 毕竟小世界的存在,不可能用一个剧本杀就能搭建起来。 比如《笔仙》涉及了酒吧、道具基地、居民小区、酒店、乡村、木料场这几个地方,这些地方需要“人物”和“人与人的关系”去填满,才能鲜活成真。 填充方式自然就是NPC们的经历。 比如NPC去酒吧喝酒,他有关酒吧和酒的任何感受,就会被记录下来,让酒吧更加逼真。 -- 第30页 还有,一个完整的小世界,不会只有这些地方。 就算是城市里一个完整的社区,也要有政府、学校、医院、商场、公园、住宅、警察局……等等一整套设施,还没算上工厂、电厂、排污厂、基建、人防等各种配置,而且还有各种自然资源……都需要补齐。 也就是说,《笔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还会有更多故事,一起完成这个灵异世界。 “集中所有人的脑内记忆,创造出一个完全仿真的世界。”章咸总结,系统真是个志向远大的人……鸭。 系统更正:“不是仿真,而是完全真实。NPC一代一代建造下去,当一切都被逻辑串起来,有历史,有现在,就会产生未来鸭。到了那个时候,真实的世界就诞生了鸭。” 到时候,这里就是一个完整的小世界。 甚至在现实中是幻想的元素,在这里也能成真。 “所以,我们就是那些创造者,就是那些前辈?” “当然——我会给你好处鸭。比如让你健步如飞。”系统抛出橄榄枝。 “这跟先前诱|惑我时的说辞,没有区别。” “我还能给你漫长的生命,享受不尽的财富,或者至高无上的权力鸭~”系统加码。 “这我也不需要。” “如果你不配合,我就只好让你成为反面角色,给你疾病、贫困、歧视、欺辱,给你加上无数罪名,让你生不如死,最后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系统改了口,摆出强硬姿态。 章咸不说话了。 系统以为他怕了,得意道:“服了吧。” “呵。” 这是章咸的回应。 他忽然笑起来。 “你是不是没好好上过政治课。” “鸭?” “伟人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章咸说,“一拍脑袋把我弄进来,扯这么多有的没的……员工入职前政审过吗?” “这……这是什么意思鸭?” “意思就是……”章咸笑容依旧,“明明是一只内存512M存储容量4 G的手机,非要下载64 G的电影。” ——会有什么后果呢? “对不起,我要给组织添麻烦了……” 章咸心里暗暗做了个检讨,手上一点也不犹豫,举起了十字架手串符箓的混合体,在地上重重一顿。 原本平坦的地面,以他为圆心,蓦然间迸发出一道道放射状裂痕! 他气沉丹田,大喝一声:“开!” 蓦地,一枚盾形红星图章在圆心一闪而逝,强烈的气流随之爆发! 地面颤抖,整座楼颤抖,整个城市都在颤抖中,分解成无数碎片。 一阵足以毁天灭地的龙卷风,以章咸为中心卷起,裹挟着无数碎片发展壮大,任何触及风旋之物,都被狠狠撕裂! 作者有话要说:  盐哥:好了,这次我CD搞定~ 鸭崽:不好,这次药丸! 作者:淡定,你以后还会收到很多颗药丸…… 第17章 老干部式战无不胜 小黄鸭嘎嘎乱叫,眼中蓝芒交错,闪成了一团乱麻。 它时而惊惧,时而呆滞,时而露出厌恶之色,时而又带着濡慕与亲近。 这种力量,好想要。 这股气息,好熟悉。 这样的感觉……好疼啊!好疼好疼好疼啊! 它惊惧地看着眼前巨变:“这、这是……” 猛地听见一声大叫:“不、不可能!不可能!” “太强了……”小黄鸭忍不住说。 “吸收他!现在马上!”那个声音气急败坏地斥责。 “可是他给我的感觉很复杂……”小黄鸭迟疑。 “感觉算个屁!你根本不会煽动人!” “可是你先前诱|惑那么多次也没成功,才换成我监视……” “我怎么会捡了你这么个没用的系统!——让我来!” “可是……我……我只剩下1%的原始力量,里面有复仇的线索,不能……” “少废话!” ——滴!半自动模式已解除,人工模式开启! 蓝芒遍布小黄鸭全身,它晃晃悠悠,最后表情空洞,定格在憎恨。 它创造的新生世界马上要被毁掉了,它构建世界已经花掉了大量初始能量,现在不仅不能赚回来,还血本无归,这怎么能让它不恨! 是的,它恨这个人,它要毁掉这个人! “——嘎!” 小黄鸭愤怒大叫。 一道虚影从它身上展开,飞快地扩展到空间各处,像一层薄薄的塑封,将一切裹了起来,在风暴中保持住原貌。 地面上,盾形图章时隐时现,如同心脏搏动,图章上的五角星是大气的正红色,光芒夺目,正气凛然。 图章每闪烁一下,风暴就扩大一分,旋转的速度也加快一分。 它不断往远处扩张,直到小黄鸭的塑封罩保护了空间,将变成碎末的房间甚至基地小楼,一点点重新构建成型,但下一刻又被撕裂。 闪烁的图章和塑封你争我抢,构建、撕裂,再构建,再撕裂……双方争夺着空间的控制权。 与此同时,小黄鸭开始膨胀,就像一只吹了气的气球一样,不断膨胀,不断挤压空间,不断压制章咸。 巨型黄鸭和章咸的体型相比,就好像摩天大厦和一棵小草的区别。 -- 第31页 它用自己最后的力量,毫无保留地向章咸倾泻。 巨型小黄鸭忽然动了起来。 橙黄的脚蹼,踩在人手掌心里格外可爱,然而放大一千万倍之后,肉眼可见一块块像素化的角质层,崎岖狰狞,就让人毛骨悚然了。 章咸站在风暴眼中,衣角猎猎飞扬,略显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但始终屹立不倒。 他神情严肃,眼中却波澜不惊。即便眼睁睁看着小黄鸭巨大化,也毫无畏惧。 却有一丝黑色的暗芒,轻轻刺破了皮肤,刺破了衣服,冒出针尖大的一丁点头。 暗芒似有灵性,它欢呼雀跃,它蠢蠢欲动。 地面上的盾形图章闪烁的频率忽然乱了一分。 章咸心有所感,低头一看,皱起了眉。 他伸手按下大腿上的暗芒,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已经分神。 ——在这种分秒不敢怠慢的时刻,分神意味着灭亡! 巨大的脚蹼抬起,落下。将人压扁,不过费了吹灰之力。 图章消失了,风暴停下了,一切突然静止,好像从未发生过。 “哈哈哈哈哈!”小黄鸭大笑,从喉间传出男人得意狂喜的声音,“好多能量!吸收他!吸收——啊!” 狂喜变成了惊叫。 就在他的惊呼声中,整只小黄鸭忽然沙化。 就像海滩上堆着的华丽城堡,在一波海浪冲刷后,全数坍塌。 随着小黄鸭的坍塌,它辛辛苦苦塑封好的万物,也随之化成了黄沙。 空间一片荒芜,仔细看,每颗砂砾都是一个像素点。 这片空间荒芜得什么都没有,除了在小黄鸭遗址上站着的两个人。 两个人一高一矮,都摇摇晃晃。 其中高个子一拳挥向矮个子。 “砰——” 拳头落下。 章咸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此时坐在网约车副驾。 黑色碳钢手杖和红白色保健品手提袋都在腿边,完好无损。 章咸透过挡风玻璃,看向外面。 映入眼帘的,是暖融融的夕阳半落。 天边晚霞片片,金红颜色层层叠叠,映出一片美好的城市天际线。 河水粼粼,倒映美景。双倍美好,令人心情舒畅。 车子前方是一处河畔广场,广场上时不时有人停步,举起手机留下这美丽而短暂的瞬间。 章咸收回视线。 被系统或擦除或混淆的记忆,已经重新有条不紊地回到了脑子里。 中控台的液晶屏,漆黑一片,上面一点血迹未干。 章咸记得他流血的中指就是按在那个地方。 那时候,液晶屏上显示的是一本叫做《笔仙》的小说。 在章咸面前的仪表台上,粘着一个加特林菩萨手办,涂着金漆,还有一只塑料小黄鸭,一动不动,静静地注视着他。 在那个世界里出现的东西,很多都来自现实素材。 和这两个模型并列的,是一块巴掌大的塑料白板,上面印着“文明行车,保持车厢整洁”的标语,还有车牌号、司机姓名、司机工作照。 照片上的人,赫然与老郭一模一样! 老郭此时双手扶着方向盘,目光空洞,直视前方。 但下一刻,老郭打了个激灵,脸色陡然狰狞,猛地扑向章咸,用体重狠狠压制住他,掐住他的脖子: “你怎么能出来!你怎么敢出来!给我回去!回去!” 老郭是真没想到,他拉的这个客人一次次刷新他的认知,给他一次比一次严重的挫败感。 最过分的,竟然摧毁了他好不容易建立的系统空间! 说起来,老郭一开始没打算拉章咸。 这个“拉”不是说把章咸拉进笔仙世界,而是载客的意思。 他讨厌一切残疾人,不为什么,嫌麻烦。 接了单子,来到约定地点,看见乘客拄着手杖,就烦,根本不想伺候。 要不是恰好收到了和车费一样多的小费,他还真就取消订单了。 意想不到的是,这个章咸竟然能够感知车里的能量! 播放小说的频率波段,在人耳能听见的波段之外,是异种能量的表现形式。 章咸听得见《笔仙》的有声小说,说明他具有这样的能量。 异种能量是构建新的世界的基础,也有人将之称为“精神力”、“特异功能”、“念力”、“脑电波”……或者什么类似的、沾边或者不沾边、靠谱或者不靠谱的东西。 ——总之在老郭的理解范围内,就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无形之物。 老郭立即将章咸投了进去,并加以极强的诱惑——“如果腿能好起来,就付出任何代价”。 这个“任何代价”就是章咸现在及未来所能产生的所有异种能量。 而只要进入了笔仙世界,就会永远呆在那个世界里。 一个残疾人,最适合用来丰富世界素材,成为一个炮灰。 在老郭的心里,就是这么打算的。 他觉得为了痊愈,章咸不会不上钩。 谁知道章咸不按常理出牌呢。 不仅找出他话里漏洞反驳,还几次三番坚定拒绝,甚至都死到临头了,还不松口。 甚至小小反爆了一波。 老郭发现一锤子买卖怎么也做不成,只好放出系统,让系统按照一般的解谜-剧情线处理,收集章咸的能量。 -- 第32页 说到系统,系统也是个糟心玩意儿,弱了吧唧的,除了听话也就没别的用了。 老郭其实没什么理想。 他是个重度网络小说爱好者,以前开出租车,现在开网约车,生活没意思,一天到晚就听个有声书解闷。 所以当某天早晨,他听见自己的车说话时,并没有感觉到恐惧,而是相当兴奋。 老郭绑定了系统,开始拉人进入空间,好处是他能随心所欲操控世界,他是新的世界之王! 顺便说一句,老郭最喜欢的桥段是小人物翻身、打脸流、闷声发大财。 系统傻乎乎的,老郭说什么就是什么,老郭要怎样的剧情,就提供怎样的剧情,反正最后只要收获能量,完成一个世界就够了。 ——它对章咸说的话,都是真话。 这也是老郭恼怒的地方。 当然老郭现在最生气的,还是章咸竟然摧毁了他的世界! 那可是他称王称霸,独一无二的世界! 和章咸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他连龙王歪嘴的表情都没做出来一个! 这么一想,就更可恨了。 今天章咸非死不可。 面对暴怒老郭,章咸艰难地抵抗,可惜这一次打算掐死他的,不是鬼,而是人。 现实世界里,他的能力受困于还没好完全的身体,一身本事,只能发挥出三成。 况且现在在狭小的副驾驶位,根本施展不开,所以战力又削减了两成半。 再加上对方是真心实意恨不得他死,章咸觉得自己要是现在死了,可真冤。 就像他在TIMEBAR和唐长月聊过的那样,他除了工作就是养伤,拼死拼活八年,终于成功活了下来,即将过上领退休金的美好生活,结果…… 结果复健刚刚告一段落,医生刚刚允许他出门,他打算去老时光影院看个怀旧片,谁知就遇上了这么一辆诡异的网约车! 章咸有些后悔。 上车后,打电话报平安就报吧,他为什么非要和司机搭话,请司机把外放声音调小一点呢。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无意识的时候,还能捕捉到异常能量波动啊。 结果折腾了这么一出,他觉得,自己的退休生活似乎不会太平了。 要是在这里被老郭掐死,他会被很多人嘲笑的吧。 “唉,晚节不保,晚节不保啊……” 章咸一边心里碎碎念,一边佯装昏迷。 就在老郭以为已经将对方掐死的瞬间,一个头槌反击! 老郭显然没想到章咸如此奸诈,被头槌差点整出脑震荡。 趁着他的脑袋不自觉地往后一仰,章咸的手杖已灵巧从两人空隙间穿出,圆润的杖头对着老郭喉结,就是狠狠一戳! 喉结是男人脆弱的地方之一,不像眼睛目标那么小,也不像某些部位被保护在衣服下面,它体积较大,且暴露在外,目标明显,十分好戳。 喉结受伤,一时半会死不了,但疼痛爆表。 当然,咬或者勒也是可行的, 老郭显然没料到章咸还有还手之力。 他自己都把扮演主播爸爸攻击章咸还被揍的事情忘了。 那时候章咸面对陌生人都没手软,现在面对要杀自己的人,还能忍着? 喉结似乎发出了破裂的声音,老郭往后倒去。 他的身后是车窗。 就在他后脑勺即将碰上车窗的同时,一柄铁榔头不知从何处飞来,砸碎了车窗,砸中他的后脑勺! 前后受伤,老郭二话没说,翻着白眼倒了下去。 来人从破窗里伸进手来开了车门,急切地问章咸:“盐哥你还好吗?” 他手里拎着个黑乎乎的铁榔头,动作粗犷豪迈,人却生得十分秀气。长着一张雌雄莫辩的脸孔,皮肤白皙紧致,纯天然无添加,足以秒杀一切小鲜肉。 此时这张俊美绝伦的脸上满是焦急,汗水早就打湿了鬓角。 一看到来人,章咸就笑了,还带着点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呀,长月。” 他好心情地冲唐长月挥挥手。 作者有话要说:  唐长月喜极而泣:我我我真的不是便当喔! 盐哥:偷偷摸摸地汗一个…… 系统:呷!感到了危机!作者你出来,唐长月真的和盐哥没有一腿吗?! 作者:这个真没有! 第18章 老干部式高风亮节 唐长月一看见章咸——准确地说,一看见章咸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心里就开始打小鼓。 听见“添麻烦”几个字,唐长月更忐忑不安。 倒不是怕麻烦,章咸的生活作风随意又自律,非常省心。 但章咸可是特世司的重要人物,即使离职了,也半点不能马虎对待。身为章咸的生活助理,唐长月顾不得别的,先问候对方身体如何。 特世司,全称“特殊世界管理司”。 “特殊世界”,是通俗说法,正式名称是:“因想象力丰富诞生并众筹成功的非实体空间”。 第一个“特殊世界”出现的时间已不可考,但是第一个观察到“特殊世界”并存留证据的时间是十年前。 随后“特殊世界”的数量连年增加,尤其是最近三年,几乎成井喷式增长。因为网络兴起,想象力爆棚的创作者促成了各种特殊世界的萌芽,而每个萌芽都被大量喜爱作品的粉丝拥趸灌溉,“众筹”成功后,正式形成一个小世界。 -- 第33页 虽然想象力是人类前进的重要基石,影视剧、小说、游戏、动漫等等文艺作品是人类自古以来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粮,但特殊世界的存在,并不讨喜。 特殊世界属于非实体空间,不占地方,不涉及疆域争端,但它存在的最大问题就是:和实体空间争夺人类的生命。 ——没错,选择生活在特殊世界的人,他们或许可以一直在空间活下去,但是他们在现实里会呈现植物人甚至死亡的状态。 试想,一个人从小到大享受着实体世界的便利,耗费着实体世界的不可再生资源,然后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还要浪费公共资源火化……这不白眼狼么。 再说,更多的人是无意中被卷入特殊世界的,他们只想看看小说看看剧消遣消遣,并不想离乡背井,骨肉分离,和现实永别啊。 当然,特殊世界里可以诞生新生儿,可是因为新生儿没有形体,所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来到现实世界。 这种只出不进的状态,长此以往,国家和社会不就要玩完? 特世司应运而生。 它以抢救人命为首要任务,负责关停一切特殊世界。 特世司成立至今已有十年,记录在案的、大大小小特殊世界不下万个。 因为责任重大,内容机密,风险几乎不可估量,所以给的待遇自然也特别好。 这就是章咸虽然退休了,但还能配备生活助理的原因。 “我没事。”章咸让唐长月放心。 唐长月十分自责:“都是我的错,不应该让你一个人搭网约车。” 他甚至还给了司机很多小费,就为了让司机照顾好章咸。 谁知车子开着开着偏离路线,在电影开场十五分钟后还没到,唐长月联系不上司机和章咸,急得调动了一路摄像头,终于找到停在河畔广场的网约车,却发现情况有异。 同时,司机的一切情况也源源不断地送到他手上。 司机老郭在现实世界的生活基本没有异常,但是唐长月好歹也是特世司的人,随身带着能量检测器。 看到检测器“哔哔哔”红光直冒,唐长月登时十分警惕,布置人手将车子围住,呼叫特世司的专员过来处理。 谁知专员还在路上,章咸就自己醒过来了。 不仅醒过来了,还打起来了。 唐长月一急,自己拎着个榔头冲上来,正好跟章咸一前一后,把老郭KO了。 “哟,这是闹大了?” 两人正在交流情况,忽然一辆黑色越野轰隆隆驶进场中,一个帅气的甩尾,几乎贴着唐长月擦过去,喷出一股尾气。 “咳咳咳……”唐长月捂住嘴咳嗽,眉毛皱成一团,嘟囔道,“倒霉,遇上他了。” “我听得见啊小月亮~”夏离昭跳下车,工装背心,半指手套,马丁靴,大墨镜往发茬青青的头皮上一推,横着膀子,晃晃悠悠就过来了。 “听见报警人是小月亮,我都傻了。想不到啊。小月亮,当初叫你选五队,哥哥能罩着你,你非说自己眼光长远,啧啧啧,这才过了几年啊,就沦落到给人跑腿打杂了?” 唐长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夏离昭故意抖抖自己发达的肌肉,张开手臂: “一个E级世界而已,你就慌成这样哪行啊。说实话我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盐哥也有困在E级世界的一天,连荆老大都惊着了,特地派我们五队过来破解……哟,盐哥。” 夏离昭的高姿态和口花花,在章咸淡定地钻出副驾,站直了看他的时候,立即消失……了一秒钟。 “盐哥,您这……啧啧,当初您赚多少花多少,现在……啧啧,养小月亮不容易吧。”夏离昭一看章咸的杂牌半旧运动套装,忍不住连连摇头,“哎哟对不起对不起,当着你的面挖你墙角哈,不过你也得给小月亮多考虑考虑,不能耽误他前途是不是……” “我是特世司公派给盐哥的生活助理!公派!”唐长月气鼓鼓,大声反驳,“盐哥的钱怎么花是他的自由!” 说他,可以。说他的盐哥?不行! “夏队长,辛苦您了。” 章咸客气地招呼了一句,笑眯眯再不紧不慢开口,第二句就语重心长道:“您是上这儿挖人来,还是接到求助,上这儿办事儿来?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转到人事部了?” 夏离昭:“……” 这是章咸损他呢吧,人事部里都是坐办公室的弱鸡。 章咸还没完,继续笑眯眯地,转过头跟唐长月说: “长月,赶紧把你胸口的执法记录仪关了,好歹也是曾经在一个部门待过的同事,别让监察队看见,说咱们内部不和,说夏队长对职务安排有怨言什么的,就不好了。” “是是,您说得对,是我疏忽了。” 唐长月“嘿嘿”笑起来,特地挺了挺胸,扬眉吐气。 章咸的神态轻描淡写,给人的感觉也是诚意满满,可话里这意思,怎么就这么戳心呢。 夏离昭:“……” 监察队逮住外勤人员的错处,小则写检查打报告,重则发配到圈外,从头开始去教小朋友。 还不如去人事部。 夏离昭脸上挂不住,就要发作,被旁边递过来的一盒薄荷糖止住了。 递薄荷糖的是个瘦高青年。他刚从副驾下来,穿着很普通的白T七分裤板鞋,看着像个大学生,笑眯眯的。 -- 第34页 “章队长,看这现场,您的威风一如既往。我就提前恭喜您重出江湖了。” 他上来就夸,夸的时候满眼真心实意。 伸手不打笑脸人,章咸点头:“刘副队,我这次是侥幸。还有,我早就退休了,直接叫我名字或者盐哥都行。” “盐哥,”刘斯舟迅速改口,“接触到特殊世界的人员,具体要怎么走章程,您比我们这些后辈都熟。您什么时候方便,劳驾给我们一份笔录。要是还有扫尾工作,您也指点指点。” 至于什么按照规定隔离、政审、交叉询问、打报告、清理记忆……一系列严格且繁复的手续,他提都不提。 话里话外,拿章咸当自己人。 章咸笑笑:“规定还是得遵守,我这就跟你们走一趟特世司。” “不急……”刘斯舟还要客套几句,章咸摆手截断了他的话头:“我已经退休了。” “嗯?”刘斯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章咸指着自己的脑袋,提醒说:“记忆清理得不彻底,严格起来这算工作事故,趁着现在我又进出一次特殊世界,把相关工作记忆给我打理干净点。” 他的政治觉悟很高,保密工作做得更到位,一点不留泄密余地,包括他自己。 “哦哦好的。”刘斯舟点头,邀请章咸上越野车,转过头对夏离昭说,“队长,你跟荆老大做个汇报。” 对于特世司来说,清理记忆是常事。 毕竟特殊世界的时间流速、社会构成、世界观等等,和现实是不同的,有些是截然相反的。 一旦混淆现实和非现实的界限,后果很严重。 有一个小队曾经去修□□执行任务,在空间里呆了三百年,回来以后各个以为自己能辟谷,结果差点都饿死。 这还不过是糟践自己,遇上惊悚恐怖世界,简直是PTSD高发区。有个队友回来以后没调整好心态,疑心有怪物潜入基地,拿火箭炮炸了半栋楼。 从那之后,就有专业人士负责记忆清理。 章咸和刘斯舟说话时,夏离昭就抱着胳膊,杵在边上,瞪眼干看着,嘴里嘎嘣嘎嘣不消停,偶尔眼神往唐长月身上飘。 听见刘斯舟邀请章咸,他才“咕咚”一口咽下碎成渣渣的薄荷糖,冲唐长月挑起一边眉毛: “小月亮,来呀~” 唐长月根本不看他,拿着章咸的手提袋,跟着章咸上车,并排坐在后座。 大黑越野由五队队长夏离昭充当司机,驶向特世司驻S市分部。 至于老郭,就被捆上塞进随后而来的面包车,一切按程序走,隔离、政审、交叉询问、打报告、清理记忆…… 还有现场,被夏离昭带来的五队其他队员清理检查,保证车里再也没有异常能量后,叫拖车拉走。 特世司里编号一到五队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这次可能是他们出的最简单的任务了。 只不过,谁也没留意到,仪表台上少了一只小黄鸭,只剩加特林菩萨独自美丽…… 一路无话,大黑越野直接开到S市郊野,前有水后有山,旁边是某部队学院训练场,院墙刷着“军事重地禁止入内”的大标语。 车子开着开着,一拐弯,开进路边敞开的两扇铁栅栏门里。 铁栅栏门的门柱是焊的铁架子,足足有四五米高,顶端钉着一块大泡沫板,上面贴着塑胶印刷布,写着很多字:“莲花山庄农家乐农家菜 冷水鱼 走地鸡本地啤酒联系人:莲花婶手机188……球球256……唯信188……围脖@莲花山庄的莲花婶儿” 章咸:“……” 章咸早就发现路线和记忆里不一样,他忍了一路,到了现在,终于忍不住了。 他看向唐长月,沉痛地小声问:“我离开组织才一年半吧,这就……破产了?你算算我的退休金还有多少,捐了吧。” 夏离昭:“……” 刘斯舟:“……” 唐长月:“……” 作者有话要说:  啊这个副本结束鸟~ 退休老干部盐哥即将迎来系统的不断sao扰……然后一次又一次地把系统噎住 第19章 老干部的正常待遇 待到章咸弄明白这里是专门开辟出来,帮助各任务小队调整心态的、过渡性质的休整地,已经过了十几分钟。 刘斯舟原本想要继续作陪,但夏离昭摆弄了一会手机,说又要出任务,把他拉走了。 临走前还冲唐长月挤眉弄眼,留下一句:“都在特世司待过,用不着我们找人吧。” 就这么把俩人撂下了。 唐长月十分生气,章咸倒是不急:“年青人何必这么大火气,来都来了,先看看再说嘛。” “盐哥,你自从得知自己退休以后,也越来越像退休的老人家了。”唐长月嘟囔。 “退休的老人家应该什么样?我又应该什么样?”章咸笑眯眯反问。 “就,退休后都比较佛系吧。”唐长月说。 “我以前要是佛系,你觉得,我出任务的成功率有多高?” 唐长月一怔,随后笑了。 “你成功率多高,跟我们医务处没关系,那是司里每次激励新人时的台词。”忽然有人应声。 两人一回头,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戴金丝眼镜,头顶一片光滑明亮的医生走来,一见章咸,就露出嫌弃的表情: “我只知道,你这家伙是医务处清理记忆次数最多的,也是最复杂的。就算一年半过去了,还是没人打破纪录。” -- 第35页 章咸微微躬身:“谭老。” 谭宁保养得当,看起来五十岁左右,实际也是奔七十的年纪了。 “你的记忆贼TM难清理,听说你小子退休,我们都松了口气,心想这回你可消停了,终于能平平安安过日子了,结果——”谭宁上下打量章咸,虽然嫌弃,但还是带着关心之意:“今天这是干嘛来的?” 章咸微笑:“显然,清理记忆啊。” 谭宁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指着章咸的手杖:“怎么,你都成这样了,还叫你干活?” “意外,纯属意外。一个E级世界而已。这回肯定没下次了。”章咸连声保证。 “行吧,跟我来。”谭宁转身,“给你看点新鲜东西。” “哎哎,慢点慢点,我腿不行啊。” “你也有今天……给!”谭宁还是放慢了速度,并且塞给章咸一沓名片,“都是我认识的老伙计,技术也就一般,想试试就去看看。”全都是康复科的专家大佬拿□□津贴的人物。 从名片的数量和整齐度来看,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章咸知道谭宁嘴硬心软,乐呵呵收了:“行,我记着呢。” “记着个P,你多久没看唯信了!” “抱歉抱歉,我业务不熟练……” 一边说着话,两人晃晃荡荡,走向记忆清理厅。 唐长月和谭宁带来的小医生,自动自发跟在后面。 唐长月冲小医生笑笑,算是打招呼。 他那张脸杀伤力巨大,小医生立即顶不住了,脸有点烧。 这地方从外面看着土,其实里面的设备无一不先进。光是清理记忆用的仪器,已经从头戴式改进为全身浸入式——头戴式只能影响神经细胞,而全身浸入式还能改进肌肉记忆。 就是说在特殊世界里养成的一些肌肉习惯,也能一并清理。 比如适应了太空失重状态,不管手里拿着什么,松开以后它还会在原地,但是回到现实世界的重力状态,一松手……啪。 章咸隔着玻璃,看着宽敞的医疗室里一排排清理舱,忍不住连声赞叹,准备一试。 “等等,你来这间。” 谭宁叫住章咸,把他往一个单独的门前领。门口或站或蹲,有五六个年轻人。 谭宁掏出工作卡,一边走一边解释: “外面那些是大众版,这里是vip版,在清理记忆的同时,安抚受损的神经细胞和肌肉细胞,修复率达80%。不过这东西制造技术复杂,所以只有两台……嗯?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那五六个年轻人纷纷站起,拦住谭宁章咸。 有一个看起来比较稳重的人先开口:“几位,这是干什么?” “当然是进去啊。”谭宁晃了晃工作证。 “进去清理记忆?”对方再次确认。 谭宁皱起了眉:“你们干嘛的?” “里面有人,希望几位等等再进去。” “有人?” 谭宁回头看小医生。 小医生连忙掏平板,点了几下,说:“霍一洛在里面。” 听见“霍一洛”三个字的时候,那几个年轻人纷纷挺胸抬头,一副与有荣焉的骄傲样子。 “两台机器,另一台呢?”谭宁又问。 “空着。” “那就走吧。”谭宁拔腿前行,又被那几个人伸手挡住:“喂喂,医生,听清楚没有,霍队在里面!你们别去打扰他清理记忆!” “我要用那台空机器。”谭宁没好气地说,“霍一洛跟我有什么关系。” “大夫,你竟然不知道霍队!”一个年轻人叫起来,“霍队今年关停了五十个特殊世界!里面有二十个B级,十个A级!” “他是特世司先锋队新锐榜第一人!他必须得到尊重!” “他才二十岁就做出这么多贡献,他不该享受单独清理记忆待遇吗!” 年轻人纷纷开口,指责谭宁等人不懂事,不顾大局,不知好歹。 谭宁:“……” 谭宁气得脸绿了:“胡搅蛮缠!你们这群捧臭脚的,拿医务处当什么地方了!还单间,还尊重,你们就是这么尊重别人的?他要是劈成两半,占两台机器我一点意见都没有,要是没有,赶紧让出来。” “老头!你咒我们队长干嘛!”有人跳脚。 “废什么话啊,不让他进就完了。”有人不屑。 “鬼鬼祟祟,拿工作证带人进来,这是想走后门!我要举报你!”有人拿出了手机。 唐长月立刻走上去,要和那些年轻人理论,却被章咸肩膀一动,挡在身后。 连同谭宁,也被章咸一把拉住。 “年轻人嘛,又做出那么多贡献,应该的,应该的。其实我也就经过了一个E级世界,用普通舱也没问题。” 章咸笑眯眯地说。 要比贡献,章咸创造的十几条记录,现在还没人超越呢。 什么“一年关停一百八十八个世界”,什么“关停A级、S级、SS级、SSS级世界总数及各级别数全司第一”,什么“最快三秒关停”,什么“五年蝉联特世司MVP”。 除了个人荣誉还有团队荣誉,团队损失最小,任务完成度最高,伤亡率最低…… 光是章咸的履历,能念上十分钟不重样。 比贡献,霍一洛比得了吗? 但是章咸不让唐长月说,唐长月只好不说,委委屈屈看一眼章咸,嘟囔:“可是他们根本就比不上……” -- 第36页 “我需要跟他们比吗?你可别欺负小朋友啊。”章咸继续笑眯眯地说。 功勋都是实打实的,他根本不需要向谁证明,遑论攀比。 谭宁乐了,扯一把唐长月,小声嘀咕:“是这个道理,你跟火箭专家说火箭上天得烧煤,还得烧水洗煤,那专家要是正眼看一下你,他都算输。” 这个段子传播广泛耳熟能详,唐长月听明白了,气顺了,也不觉得愤愤不平了。 年轻人没听见谭宁和唐长月的窃窃私语,他被章咸的“知情识趣”弄得同样气顺了,冲章咸点点头:“你算是个明白人,知道E级世界难度低,用不着占用宝贵的医疗资源。我待会跟霍队请示一下,可以给你一张签名。” “这倒不必。”章咸笑容和蔼,“我们去普通舱也是一样的。谭老,走吧。” 谭宁顾不得跟小年轻发火,转过头啧啧称奇:“你这脾气……跟以前真不一样了啊。” 章咸笑笑,还没应声呢,身后就有匆匆脚步声。 “这么多人围着干嘛?” 众人一看,一位身穿便装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了进来。 他脸型方正,眉目威严,一语不发,便已流露出上位者气势。 此时他匆匆走来,把身后一干秘书助理保镖副手等人甩在身后。 ——荆榕,特世司S市分部部长。 年轻人们一见对方,眼睛立刻亮了: “荆老大!是荆老大!” “一定是来探望队长的!” “天哪,我就知道队长受重视,想不到连荆老大都亲自来了!” “快快快,看看我发型怎么样,脸上有没有脏东西……” 他们跃跃欲试,兴冲冲地迎上去,满面堆笑,准备迎接检阅。 然后…… 然后就眼睁睁看着荆榕一把握住了章咸的手。 “章咸同志,辛苦你了。”荆榕严肃地说。 “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章咸笑眯眯地回答,“荆老大才是辛苦的那个。” 顿一顿,问:“找我有事?” 荆榕握住章咸的手,仔仔细细打量:“没别的,来看看你。有什么要求你都跟我提。” 章咸乐了:“谢谢你惦记啊,挺好的,没要求。” 荆榕看唐长月:“小唐啊,你辛苦点,留意着他有什么需求。” 唐长月连连点头。 这两人寒暄片刻,荆榕才看向年轻人们——目瞪口呆的年轻人们。 他只扫了一眼,就收回目光,问章咸:“这些都是找你要签名的?” “哼。”谭宁在旁边冷哼,“这里面有人非要享受单间待遇,空着机器不许用。” 荆榕的表情一下子冷了:“谁?” 他冷厉的目光扫向年轻人们:“里面是谁?” “是、是霍队!霍一洛霍队!特世司先锋队新锐榜第一人,您亲自给他颁过奖……” 年轻人只是傲慢,不是傻逼,一看现场和自己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气势登时就弱下去了。 “胡闹!”荆榕皱眉,往身后看一眼,“咱们特世司什么时候也搞小圈子、排挤人、特权待遇了?思想政治素质教育,不是一件小事,应当狠抓、严抓、重点打击,以坚决杜绝这种现象。” “好的,安排下周就加开一场提高思想政治素质的会议,全体参加。”他的秘书已经小跑着跟上,此时见荆榕示意,连连点头,表示领会领导意图。 “下周?后天……不,明天吧。”荆榕拍板,“这是特世司稳定之本。特世司稳了,社会才稳,不能掉以轻心。你再看看,展开批评与自我批评,该写心得写心得,该写报告写报告。” “好的,好的。”秘书点头如小鸡啄米。 荆榕这才转身:“对不起,章咸同志,让你受委屈了。” 章咸依然笑眯眯:“行了行了,看你把小朋友们吓得。” “他们早该吃点苦头。” 谭宁带章咸进了VIP室,荆榕目送,直到门缝合拢,才带着一行人前呼后拥地离开。 临走前看年轻人们一眼,摇了摇头:“你们啊……” 秘书留下,语重心长:“你们啊,一个个都精英,本来荆老大是要表扬你们的,可是这次让荆老大很失望。笔试都怎么过来的?今天多好的刷脸机会,被你们自己搅黄了。可上点心吧,要不以后怎么能成为特世司的骨干力量呢?” 荆榕唱黑脸,秘书□□脸,让年轻人从无措中振作起来。 等秘书走了,他们重新挤在一起,窃窃私语。 “什么人比霍队还重要?” “我听荆老大叫了他两次章咸?” “等等,章咸?哪个章咸?” “卧了个大槽,章咸!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就是每次笔试必考。个人履历足足要背五千字的那个?” “就是在特殊世界里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那个?” “就是培养出一百多个队长,还获得特世司终身荣誉的那个?” “……我的天哪……我的天哪!他刚才冲我笑了,是不是要秋后算账?” 年轻人们,惊悚了,后悔了。 继而悲愤并委屈起来: “瘦成这样,还这么白,跟视频照片一比就是两个人,这谁认得出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不知道这章为什么这么长…… -- 第37页 盐哥:正常,毕竟要介绍一下我的背景,太短可不够(微笑饮茶.jpg) 第20章 老干部的老谋深算 记忆清理的过程,其实就是睡上一觉的过程。 章咸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关于笔仙世界的记忆,就像一场零散的梦境,时不时冒出几个场景碎片。 退休了就好好退休,把需要保密的工作内容一起清洗干净,章咸现在就是个来此地度假的小青年。 章咸洗了个澡,在“莲花山庄”慢悠悠走上一圈,算是遛早,随后跟门口卖土鸡蛋的大爷相谈甚欢。 等他离开时,车后备箱就多了一小篓土鸡蛋。 “这起码五十个,吃不完都坏了。”唐长月略苦恼。 “长月啊,人家岁数大了,起这么早也不容易。”章咸略不好意思,“请示”道,“那什么,就算下乡扶贫呗?” 唐长月马上摆手:“不,我不是说您不该买!只是在想怎么存放而已!” “你一大小伙子,长身体呢,多吃点没坏处。”章咸笑眯眯。 “我会努力的!” 这次唐长月亲自开车。 章咸一出事,唐长月紧张之后,就反省自己工作不到位。 趁着章咸清理记忆的工夫,唐长月立即做出补救:他提交了用车申请。 第二天一早就拿到了车钥匙,一辆低调的黑色沃尔沃,八成新。 “盐哥,回疗养院?” “嗯。” 章咸目前住在第三疗养院里,常年包间,楼层四楼,房间朝阳,120平米,三室两厅,单人独卫,带厨房和小阳台,电器设施一应俱全。 楼里有电梯,一楼复健室,顶楼是片小花园。 医生24小时待命。职业跑腿人从早六点到晚十点随便差遣,不管是买什么还是要办什么业务,只要有要求就能满足。 保洁员每天都来做清洁。左邻右舍楼上楼下都是来此地疗养复健人士,心态和平,态度和善。 这里随便章咸住,愿意住多久住多久。 一路开回疗养院。 趁唐长月停车的工夫,章咸站在1号楼下的信箱前,拿报纸兼等人。 没过一会儿唐长月一手拎着鸡蛋,一手拎着章咸的手提袋,从停车场出来。 俩人上楼,开门,进屋。 章咸往沙发上一坐,伸个懒腰:“还是家里舒坦啊。” 窗明几净,室内陈设简洁大方,整体色调温暖明亮,令人顿生温馨之感。 茶几上、窗台上、书架上,都摆着小束鲜花,花开正妍,这是唐长月的手笔。 唐长月往厨房走,打开冰箱放土鸡蛋,声音遥遥传来:“是啊。” 章咸按下茶几上电热水壶的开关,从茶盘里拿过一只白瓷茶杯,随后扒拉手提袋,拿出里面的小罐子,准备泡药茶。 他在茶几上打开手提袋,把手机、充电器、本子和笔都拿出来归整时,忽然愣住。 这个东西……怎么跑进来了? 所谓“这个东西”,有着黄黄的身体,红红的嘴巴,黑黑的豆豆眼。 它是一只塑料小黄鸭。 准确地说,它原本粘在老郭的车里,但是老郭和章咸扭打时,把它碰掉了。 正好手提袋开着口,小黄鸭掉进了袋子里。 只有三分之一个手机大的小黄鸭,在袋子里那是相当不显眼的存在。 唐长月和章咸也没有在外面清点物品的习惯,于是就这么带来带去,小黄鸭跟着章咸回了家。 “这小东西……” 章咸揉了揉额角,一时间脑中闪过些难以捕捉的片段。 他盯着小黄鸭,若有所思。 随意捏捏,把它摆在茶几正中。 看了看,再放到花瓶旁边。 又看了看,忽然放在了茶杯盖的纽上。 纽子是平的,正好稳稳托住小黄鸭。 杯盖是纯白的,白色搭配黄|色,好像还挺好看。 章咸摆弄小黄鸭,颇有自得其乐之感。 唐长月码好土鸡蛋,一打开厨房门,就看见章咸在那儿玩玩具鸭子,忍不住乐了: “这个有那么好玩吗?” 他倒是没想过小黄鸭的来历。 ——小黄鸭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章咸拿起小黄鸭,冲唐长月一边捏一边说:“感觉挺有意思……捏这个东西上瘾,你试试。” 唐长月过来捏了捏。 手感柔韧,弹性适中,每捏一下小黄鸭就呆呆地歪一下脑袋,萌萌哒。 “怪不得外国人喜欢在浴缸放一个。” “浴缸?” “一开始是给小孩玩,吸引注意力,大人趁机好好给小孩洗澡。后来大人发现泡澡时捏一捏能减压。再后来不知怎么,就变成流行玩具了。” “那我试试。”章咸兴致勃勃,“泡脚放进去行不行?” 说是泡脚,其实是泡腿,药浴,横竖要进浴缸。 唐长月一看章咸有兴趣,那必须支持:“当然行!” 顿一顿又补充提问:“就一个吗?会不会有点孤单啊。” 章咸深以为然:“感觉好的话,再买几个,轮着玩。” “啊?” 唐长月不明所以。 章咸不紧不慢地,从实用主义角度进行解释说明:“这小东西天天泡水,外头容易洗,里面不好洗,洗不干净容易滋生细菌。” -- 第38页 “有道理。”唐长月立刻做了备忘。 到了晚上,章咸浴缸里除了药袋,还添加了一只小黄鸭,飘着热气腾腾的水面上,呆呆的,乖乖的。 “是挺可爱的。”章咸伸手去捏,下了定语。 被热水泡软乎了,手感更好了。 唐长月设了二十分钟定时器,就离开了浴室,让章咸随便泡,随便玩小黄鸭。 水温并没有很高,因为右腿感知不到热度,防止低温烫伤。 章咸靠在浴缸壁上,能动的左腿划着水,右腿浸泡在棕色的药水里,静静地,一动不动,愈发显得白。 即使每天按摩,肌肉也不可避免地稍微萎缩,跟健康的好腿并在一起,这种差别就更加明显。 尤其是膝关节和踝关节部分,骨节突出,实话实说挺难看的。 章咸要说对此一点也不在意,那他真的就是超凡脱俗跳出五行三界的仙佛了。这事儿谁能不在意呢,不过是比别人早接受现状而已。 而且复健他还是很积极的。 小黄鸭在水上飘飘浮浮,章咸捏够了,划着水,让它“游”到浴缸的另一头,拿脚趾头顶小黄鸭的肚子。 又把自己右腿当公路,试图让小黄鸭“游”出一条直线。 一边逗弄,一边盯着小黄鸭出神。 不知何时,右腿好像有一点点刺痛……嗯? 章咸微微挑起眉。 他把小黄鸭抓起来,放在右膝盖上,仔细感知了感知。 “奇怪……” 章咸目光带了审视。 “这里也不安全……吗?” 他又出了一回神。 第二天,出门遛弯,拿报纸,吃早点,去阳台看报。 这是章咸的日程。 阳台是全封闭的,窗台上一溜绿植,有小葱、有小白菜、有小辣椒,还有落花生和小西红柿,既有审美,又十分符合种花家的传统技能。 在阳台一端摆着套木桌椅,椅子上堆着几个抱枕靠垫,桌面上摆着个玻璃花瓶,插着几支向日葵,一看就十分小资。 这当然也是唐长月的手笔。 章咸花了半个小时看报纸,又花了半个小时做笔记,上午的主要任务算是完成了,接下来就练练字,写点人生感悟心理鸡汤……不不,写个思想心得。 关于经历E级世界的总结报告,他在车上就跟唐长月口述了要点,在清理记忆的时候早就发给荆榕检阅归档了,现在也只不过写写看书看报的读后感。 再接下来,吃个午饭,稍微午休,下楼复健,来杯下午茶,和病友们聊天聊八卦。 边看新闻联播边吃晚饭,散步,做理疗按摩,泡脚,睡觉…… ——睡觉之前,郑重其事地跟唐长月提出一个要求:搬家。 “搬家?”唐长月吃惊了。 “对……哎哎,别急,不是嫌你这里弄得不好,我是觉得,现在我这情况也稳定了,这么好地方没必要占着,应该给更需要的人。我也该回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了对吧。” “真的不是我照顾不周吗?”唐长月期期艾艾地问。 “真不是,我又不是赶你走,客房是留给你的。整体布置也都交给你。”章咸说,“你看看这儿,晚上一片安静,连个跳广场舞的都没有,不方便。” 他可是很期待自己的退休生活来着。 唐长月有点被他说动了,疗养院好是好,但唯一的缺点就是跟社会脱节。病友们年龄和章咸也差得太多,再这么下去,章咸真混成无欲无求的小老头心态就糟糕了。 多接触接触人群,章咸也能多沾点烟火气。 “好的,我马上安排。”唐长月同意。 “嗯。”章咸点头。 他捏了捏静静躺在口袋里的小黄鸭,将之带回卧室。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觉得小黄鸭挺可爱的,接着买吧。” “行。”唐长月马上开桃宝下订单,五分钟不到,任务完成。 章咸的新家,其实是他很久以前买的房,当时下手得早,现在房价飙升,几乎翻倍。 不过章咸没打算用来投资,他就是买了准备自住。 唐长月当时一看就惊了:一梯两户小高层,四室两厅,一百八十平。落地窗配按摩冲浪大浴缸!圆床!吧台!七彩镭射灯!豪华水晶吊灯!大理石雕像! 章咸难得不好意思:“谁还没个中二期呢。改改,改改。我觉得你品味就很不错。” “真的让我改?”唐长月有些怀疑,这装修和家具,怎么说也价值百来万,说改就改? 答案是:改,往死里改都没关系,就是希望快一点。 唐长月的行动力一流。 也不知他是不是天赋异禀还是早有筹谋,三天后他就带着章咸进了新家。 布局几乎没动,只将家具和装饰品增增减减,那中二霸总风格就变成了温馨之家。 搬家当天,他还带来一队搬家小哥,一个个用自以为隐晦但很露骨的眼光打量章咸,但是个个也都乖顺无比,叫往东不敢往西。 章咸给荆榕发了条短信:“叫优秀先锋队给我搬家,受宠若惊。” 尤其是领头的队长——也就是先前和他共享VIP清理舱的那位,板着一张娃娃脸,上来二话不说,就是埋头苦干。 在章咸目光飘过时,干得格外卖力。 -- 第39页 过了一会,荆榕电话直接打过来:“他们将功补过,你使唤到满意为止。你不点头,他们写的检查就不合格。以后我让他们多多上门。” “不在其位,不合适吧。”章咸委婉解释。 “全特世司退休的,我也不敢让谁随便带,除了你。”荆榕给了章咸很高权限。 章咸乐了,笑意消失后带着点无奈:“好意心领了。” 荆榕的这个破冰的法子,虽然是好意,恐怕对双方都是一种折磨。 小崽子们各有想法,好像也不需要他这个过气老人来管教。 再说真正的教育,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起效的。 言传哪有身教重要。 现在他不会再进特殊世界,这几个小崽子跟着他能学到什么,练字遛早喝药茶吗? 唉,算了,跟唐长月商量一下,集体去吃海鲜自助有没有打折优惠吧。 答案是九五折优惠。 但自助餐老板那天结算时,哭得很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  自助餐厅老板:你们……都不是人! 章咸:唉,年青人胃口是大了点(饮茶.jpg) 系·小黄鸭·统:然鹅我只喝了一肚子洗澡水! 章咸:然鹅为了你,我愣是搬了一次家。 作者:好了好了,下章进新副本大家准备一下~~~~ 第21章 兔狲大爷 一顿不限量的海鲜大餐下来,优秀先锋队全员七人,对章咸的观感已经从“警惕!不好对付”变成了“还可以,这回过关了”,再转化成“哈哈哈哈哈哈盐哥有你的”。 章咸没有架子,霍一洛丝毫不敢露出新人傲气。 新老队长在一片和平的氛围里,结束了亲切友好交流的一天。 至少看起来,十分亲切友好。 在回家的路上,章咸对着广场上热闹的人群指指点点,一副颇感兴趣的样子,唐长月随声附和,心道这下可遂了盐哥的愿。 可惜盐哥这条腿,跳不了广场舞。 唉…… 唐长月默默握紧了手里的方向盘。 回到新家,章咸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房间里,除了星星点点的鲜花装饰外,还多出几只鲜嫩俏皮的小黄鸭。 唐长月去了客房安置自己。 章咸来到卧室,盯着床头那只半旧小黄鸭,目光闪动。 他泡过澡,换了睡衣,躺在床上,拿过小黄鸭晃了晃。 “行了,别装了。” 小黄鸭毫无反应。 章咸捏捏鸭肚子,笑了笑: “有警惕性是好事,这里是我的地方,你挺安全的。” 小黄鸭依然毫无反应。 章咸也不急,小黄鸭往床头一放,两眼一闭,自顾自睡觉去了。 遮光窗帘和隔音板,创造出一片黑暗静谧的空间。 章咸的呼吸声渐渐变得悠长。 就在他陷入深眠的时候,小黄鸭体内隐约响起细碎零落的声音: “滴答……滴、滴答……答……可、可恶……可恶……咦?” 跟在这个人身边,吸收了几天能量以后,它竟然醒了? 系统不敢置信。 它的记忆还停留在笔仙世界消失前,它的主人老郭夺取了全部控制权,关它小黑屋,耗尽了它所有能量,那个时候它才知道自己被老郭骗了。 说什么“你获得能量,我也满足自己的控制欲”,其实不是的!老郭根本就在骗他!为了控制整个世界,老郭才没有管他的死活! 还好他还有个熔断机制,在还剩0.001%的时候切断了主人和系统的联系。 在陷入深眠前,他想过,游离态的能量过于稀少,在这个世界不知要多久才能醒来。 但是他竟然这么快就醒来了!哪里来的能量这么给力! 系统顾不得高兴,看到陷入深眠的章咸,登时怒了。 ——就是这个家伙,撕开了他创造的世界,还把能量全都卷走了! “怪不得我这么快醒来,原来吸收的都是我原本的能量嘛。这回你落在我手里,我要你好看!” 他吸收了老郭的教训,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傻白甜的统了,他现在要当钮钴禄统! 系统飞快设计出来一套完整的包身工合同,附赠一个数据库的危险世界模板。 章咸对此一无所知,还在熟睡。 都说人在睡觉的时候才会展露真实的自己,现在的章咸,是真实的章咸吗? 他睡觉的样子很闲适,舒眉展眼的,安安稳稳的,无忧无虑,又不是童话那种虚假幸福,而是过尽千帆后,踏踏实实的舒适感。 除了右腿不便,姿势稍微有点别扭。 系统盯着章咸,盯得久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觉涌了上来。 在游戏里,章咸没少RUA他,在现实世界,章咸依然RUA他. 皮埃斯,RUA得很爽。 还有能量进账。 章咸是不是很喜欢他? 不不,章咸摧毁世界的时候,那是相当狠辣果断,一点面子也没给他留啊! 系统在沉眠时,时不时也在采集周围信息,他知道章咸曾经手撕——关停了许多特殊世界,忍不住瑟瑟发抖。 章咸喜欢的只是鸭子吧。如果知道他是系统,再把他手撕一遍,那可糟糕了。 就,虽然找到了事实,但又气又怕。 -- 第40页 系统纠结了大约五分钟,才哼唧道:“反正,任何事物都具有两面性嘛……小黄鸭和系统大佬并存,也没问题嘛……反正,没有能量,就什么也干不了……” 决定了!他愿意为能量委曲求全,才不是因为被RUA时的愉悦感! 他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复仇,怎么可能被区区一个人类——好吧这个人类是曾经的大佬——用糖衣炮|弹侵蚀? “要把糖衣吃了,再把炮|弹丢回去——对,就是这样!” 系统并没有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某位伟人语录,知之甚详。 系统声音之微弱,章咸根本听不到。遑论隔壁客房的唐长月了。 唐长月还没有睡,开着电脑和人视频: “……是的……是的,盐哥的表现很正常,搬家主要是考虑到多接触社会,节省医疗资源……您知道的,他是个很独立的人,不管是不是残疾……是的,和霍队相处融洽,没有冲突的矛头,也有提携后辈的意思……是的……对,请组织放心。” 等对方结束视频通话,唐长月站起来走到窗边,往外看去。 半个月亮挂在天上,清清冷冷;地上万家灯火,人间烟火。 一天,一地。 一静,一动。 唐长月额头抵着冰冷的窗玻璃,精神高度紧张后,俊美的脸孔终于露出一丝疲态。 “盐哥……”他小声嘟囔,“盐哥呀,我也是没办法呀……” 唐长月的想法,章咸同样不知道。 睡梦中的他只知道,自己的腿,又开始疼了…… *** “……醒醒,小盐醒醒。”有人拍打章咸的脸颊,手掌冷得像冰。 章咸正迷糊着,打了个激灵立刻醒来。 满是络腮胡的下巴映入眼帘,章咸抬头,对方已经走回原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继续盯雷达,一边交代:“队长打来电话说,你午休提前结束,给你五分钟,快点收拾好自己,带你见见世面。” “好的队长!好的大李哥!”章咸听见自己飞快回答,声音带着少年的稚嫩和清亮。 他拔出静音耳塞,翻身下床,把脚套进厚厚的靴子里,拿过不算厚但是特制的保暖外套披上,准备走出值班室再拉拉链。 透过简易板房的窗口看去,外面天气不错。阳光普照大地,远处的雪山连绵,山顶反射白皑皑的雪光。 这里是“白玛野生动物救助站”,海拔在4100米的西部高原上。 放眼望去一片草原。此时正值秋末,矮草枯黄,地上间或露出几块岩石。 在离板房约莫三十米开外的地方,停着一辆大卡,还拖着一辆红色越野。 站长和保卫队长还有几个人,都站在那儿说着话。 那辆大卡,章咸很熟悉。 三个月前,他就是坐那车来的。 挤在一堆生肉和几袋子青稞面中间,被颠得七荤八素。 还好后来他和司机换班开,才没有发生哇哇大吐的惨剧。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是救助站的保卫队员了! ——候补的。 章咸对着镜子抓抓头发,镜子里映出生机勃勃、意气风发的一张少年脸。 英俊硬朗,眼神又带着几分天真。 就是脸皮黑黢黢的,还有两坨浅淡的高原红,想必随着他在这里呆的时间渐长,这两坨高原红也将由浅转深,最终扎根在他脸上。 章咸挂上望远镜,系上腰包,检查腰包里的物品:强光手电、应急药物、袖珍录音笔、高频救生哨、荧光棒、巧克力能量块、证件。 ——这些大多数是遇险求生时能用到的,至于录音笔和证件,是供分辨遗体交代遗言的。 检查靴筒里的匕首。 戴上毡帽,套上风镜,把风镜推到帽檐上方,帅,而且酷! “跟紧了队长,别乱跑啊。”大李——也就是值班室里的络腮胡保卫队员叮嘱。 “知道了大李哥!” 章咸颠颠跑出值班室,一直跑到大卡前面:“队长!站长!周叔!大林哥!” 队长自然是这里的保卫队长姜远。 站长路离,一般大家称呼老路,或者就叫站长。 周叔是运送物资的司机,大林哥是另一名保卫队员。 章咸一个个招呼过去,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大对劲,每个人的神色都是紧绷绷的。 除了这四位熟人以外,还有一男一女,章咸不认识。 两个人都穿着冲锋衣,戴着墨镜,男的高高大大,气质忧郁,女的落落大方,开朗美丽。看上去都在三十岁上下,好像是自驾游的游客。 章咸视线在他俩身上一扫而过,立即回到队长姜远身上,准确地说,落在姜远挎着的枪上。 他们的枪平时都背着,只有开火时才拿下来,所以…… “队长,出了什么事?” 姜远指着不远处:“看。” 章咸仔细看向他手指的草丛。 ——一片棕黄。 章咸:“……” 每天他都在玩“大家来找茬”的野生动物版。 在这儿不管是野驴、岩羊,还是雪豹、猞猁,什么羚羊啊鹿啊蝮蛇啊兀鹫啊,一眼望去,那是……一堆草、一块石头、一片草、一个雪堆、一块大石头…… 总之,啥都看不见。 野生动物一个个保护色技能MAX,只在它们自己动起来的时候,能稍微好找一点儿,但也只是有限的那么一点点,给人一种聊胜于无的心理安慰。 -- 第41页 好在章咸已经是个成熟的救助站候补站员了,因为他会用望远镜了。 拿着望远镜,细细观察,冷不丁就和一张苦大仇深的猫脸怼在一块! 那张脸又圆又扁,蓬蓬的全是灰毛。两个黄中带绿的圆眼睛吊着眼梢,眉毛低压,胡子一抖一抖,怒气值满槽的样子。 “兔狲!?”章咸又惊又喜。 救助站里还没有兔狲,这是要去抓来做检查吗?打标记?还是像队长所说,只叫他出来“见见世面”? 兔狲仿佛有所觉察,眼睛眨了眨,竟然盯住了章咸,两个半圆的猫耳朵动了动。 章咸忽然望远镜里一空,听见周围涌现小小的惊呼声。 他视线离开望远镜,就看见前方有一憨实的灰毛团子贴地而来,四个小短腿飞快舞动,“嗖嗖嗖嗖”那一团……不,那一坨毛茸茸的兔狲大爷充满了气急败坏的威严,一溜烟直冲救助站! 直扑——章咸的裤腿,并且用脊背蹭来蹭去。 咳咳,不看长相,这就是一大肥猫吧。 章咸呆呆地感受脚上沉重而又甜蜜的负担,听着粗犷的喵喵叫,觉得自己好像成为了人生赢家。 隐隐又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 他果断询问站长:“兔狲这种反常表现,是不是有什么狂犬……疯猫病?” 兔狲听见了,忍不住嗷呜咬了章咸靴子一口。 “呸呸呸,你才有疯猫病,本统潜进来容易么,要不是想给你一个按摩我的机会,何至于开局就选这个家伙!” 作者有话要说:  盐哥在此郑重提示:不要触碰、投喂野生动物!不要捕捉、买卖野生动物!为了人和动物彼此健康,请拉开距离!【严重推荐云撸!】 系统郑重提示:他在文里撸的是我!是我!是我!我和野生动物是两类物种!现实世界不要抓野生毛茸茸!轻则生病,重则坐牢! 作者:十八岁的小盐哥哟~鲜嫩水灵小白菜哟~瞧一瞧看一看哟~ ps换个正经点的文名 第22章 偷猎者 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 在站长等人齐心合力下,兔狲大爷被迫离开章咸。 七八只手控制着它,把它从章咸身上揭下来。 “看着挺肥,一按全是毛。”姜远评价,随后提醒章咸,“野生动物自带病菌可能传染给人,它也可能被人身上的细菌传染,所以少碰少摸,对双方都有好处。” 章咸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咱们小盐警醒着哩。虽然打了疫苗,但一点都不放松。”站长一边把兔狲塞进笼子,挡上遮光布,一边向姜远表扬章咸,“你看他被兔狲缠上,首先不是摸,而是想到表现反常的野生动物可能生病,连碰都不去碰,懂行!” 章咸继续连连点头,笑得很灿烂。 鉴于他现在是救助站年纪最小的成员,又是刚到三个月,全站上下都觉得新鲜,有事没事都带着他。 加上章咸不认生,玩得开,跟谁都愿意聊,在聊天的时候就把本事学了,乖巧懂事不闹腾,真是一棵严肃活泼的小树苗。 “是呢,是个好小子。”姜远也表扬了一句,随后指着远处,“可就是眼神不好。” “啊?”章咸一愣。 “刚才看哪儿呢你,我送你望远镜就是为了看兔狲吗?再往后看,远点儿!”姜远发话,随手按着章咸的脑袋,扭转方向。 章咸乖乖举起望远镜,越过方才发现兔狲的地方,往更远处看去。 棕黄色的草丛里,有一块稍微起伏的棕黑色土坡……等等,在望远镜下,那不是土坡。 那是一个躺着的人。 头发乱糟糟,穿着当地人常穿的布袍子,脏兮兮的布靴,还有……对方手边有枪! “那是?” “偷猎者。”姜远声音淡然,“——已击毙。” 高原荒凉,人迹罕至,是野生动物的家园。 也是盗猎分子的钟爱之地。 物以稀为贵,因此本身数量稀少的野生动物,就成了富豪和阶层的炫耀品。 无论是皮毛、牙齿还是骨骼,都有人愿意出大价钱收购。 再加上一些所谓传统的“以形补形”,“千年古方”理论,对于一些某处有恙的老爷们来说,肯定值得一试啊。 古今中外莫不如是。 就连木乃伊和恐龙骨头,都被中西方同时当成药材。 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没有大钱可赚,谁会铤而走险呢。 而且在几千几万里的无人区,人的社会属性几近削弱于无,什么道德、什么法律,统统不在考虑范围,弱肉强食,你死我活的自然态占据主导。 说白了就是:死了也抓不着凶手,甚至死了几十年都不会有人找到尸体。 偷猎者都带着枪,谁手上没有几条人命。 所以,当这个追赶兔狲的偷猎者,发现自己行踪泄露,向姜远举起枪的时候,姜远毫不犹豫地一枪干翻了他。 枪声惊动了站长等人出来查看。 至于大卡和越野的到来,纯属凑巧。 每半个月送一次物资的周叔,在来时的路上,帮助了一对车子抛锚的夫妻俩,让他俩来这儿修车兼歇歇。 不过这就跟章咸没关系了。 姜远叫上他,一起去检查那个偷猎者。 顺便也是让章咸积累点经验。 -- 第42页 “干这个基本都是团队作案,必要时咱们去把那个团伙一锅端?也顺便让我当司机呗?物资刚送来,咱有柴油了。”章咸脑筋转得飞快。 “想得美。” “这样啊……那偷猎者应该也有车吧?”章咸继续开动脑筋,高原一望平川,没有交通工具真是寸步难行,这个人总不可能是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 姜远:“你看见远处那黑烟没有?” 章咸:“看见了。” 大林哥懒洋洋开腔:“那就是偷猎者的车——一枪,油箱。” 章咸冲神枪手大林哥比了个大拇指。 偷猎者体型瘦长,但是鼓着个肚子,这种体型实在是饮食不健康的典范。 他五官立体,皮肤黝黑,一看就不是原住民,更不是本国人,头发胡子乱糟糟,两眼圆睁,显然没法接受自己被打死的事实。 他身上有一些轻微伤,有的已经结痂,可能是被动物咬的。 枪伤有两处,一枪大腿擦伤,一枪胸口致命。可能打烂了肺叶。 由于肺被打穿无法交流空气,他是一边流着血,一边窒息死亡的。 血积在胸腔里,地上没有流多少。 姜远叫章咸过去检查尸体,干他们这行的,早晚得接触死人,这就是给章咸练胆。 章咸翻找偷猎者的身体,那身体还是温热的,尚未凝结的血也动不动往下流。 章咸:“……” 死人不可怕,乱流血太糟心了。 他自己早有看到死人的心理准备,但是没有人告诉他,处理尸体的难度系数更大。 姜远和大林哥就在一边呆着,一是盯着章咸手忙脚乱地处理衣物和血迹,二是警戒。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章咸完事儿了。 偷猎者的身上没有贵重物品,枪弹除外,只贴身戴着一个绿松石项链,串着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天珠的天珠,一个佛教常见的袖珍降魔杵,最下方垂着一枚三头六臂金刚像,面目模糊。 章咸也不懂这算哪种教派,但也知道,看这东西的粗糙程度和塑料材质,值不了几个钱。 当然,也肯定没有保佑平安的作用,要不然这么贴身的东西他也见不着。 偷猎者有个钱包,里有几张外国票子,一张银行卡,一张全家福。 偷猎者靴子里有一长一短两把匕首。 三个弹夹,一支步木仓。 背包里一张绳网,还有…… “优盘?” 姜远拿起优盘看了眼:“这家伙,可能不止是偷猎者。” 这东西要是原主自己的,偷猎还带优盘干什么? 这东西要是别人的,他怎么得到的? 虽然没有足够的证据不能下断言,但章咸还是出声提醒:“优盘插口有干涸的血迹。” 姜远看章咸一眼,表扬:“不错。继续。” “优盘装在塑料袋里保存,显然是很重要的东西。它表面和插口都有多次磨损划痕,容量未知,推测是内部特制,或许是芯片什么的?”章咸应声继续。 顿一顿,又补充:“啊,还有,我们可以取指纹比对!” 章咸是保卫队里年纪最小的,也是资历最浅的,他说完分析,洗耳恭听姜远的结论。 姜远没结论:“带回去让大李查查。” “还有车子,要不要查?”章咸跃跃欲试,主动请缨,“这个人身上没有对讲机,可能留在车上了。”还有物资什么的,也能提供线索,要是跟随线索打掉偷猎团伙,可是大功一件。 姜远指着黑烟:“你救火吗?” 章咸犹豫了只一秒钟,改口:“……我觉得性价比不太合适。” “十八岁就是跳脱啊。”大林哥听见俩人的问答,不由在旁边感慨。 十八岁,刚成年,青春洋溢,锐意进取,章咸还是一棵水灵灵的小白菜。 “队长,我干得怎么样?”回程途中,章咸想知道自己的成绩。 在这儿,姜远就是师父一样的存在。当然,大林大李,还有站长,还有站里其他人,都教给他知识,不过姜远教的可不仅仅是本事。 姜远拍拍他的肩:“行,待会你跟站长汇报。” 章咸高兴了。 翻找尸体完全没有影响到他。 说话工夫,车子都烧完了。 高原地区供氧不足,地上的可燃物也少,就是温度还高,不适合靠近。 一行人折返,谁知刚进了救助站范围,就听见一阵嘈杂,看到围栏里几个人围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情况?”姜远问着,几步走过去。 一边是几个人按着兔狲,另一边是站长和自驾游夫妻俩说话。 这里的唯一人医孟钦彦往医务室走着,边说:“被咬了。” 他去拿疫苗。 救助站里三分之二的人都有兽医证,不过孟钦彦是中途转行的。 他原来学医,毕业进入一家三甲医院,上了一个月班,遇到家属因为不让剖腹产导致孕妇死亡拉横幅三起(医院赔了将近百万),病人拖欠医药费跑路十起(哪个科室开的费用,由哪个科室全体垫付),砸锅卖铁救人没救回来无数起(有人是真·砸锅卖铁,有人是真·号称砸锅卖铁),病人伤医事件一起(医生重伤割喉没抢救过来)。 孟钦彦:这都什么人间真实! -- 第43页 他觉得还是跟动物在一起更快乐,于是转行。 再然后,就人和动物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在这儿兼职人医了。 救助站的人都知道野生动物别随便碰,但那对夫妻或许是在网上看网红兔狲被洗了脑,也或许家里养过宠物有自信,丈夫拿着单反大炮,指挥妻子摆pose,不住让妻子离兔狲近一点再近一点,伸手逗弄…… 兔狲大爷是不管你有没有镜头感的,它只觉得一个大的活物在它跟前舞,很烦。 还敢把手指头伸进笼子里摸它?爷岂是你们这些凡人随便摸的? 于是嗷呜一口—— “说起来,这只兔狲的状态怎么样?”章咸问,“它受惊了吗?” “其实在笼子里遮光呆着,是很能平复动物情绪的,但那女的突然掀开遮光布,它吓着了。”站长自然地回答:“身体倒是没有伤,是一只比较健康的兔狲。从牙齿磨损情况看,可能三到四岁,兔狲的寿命平均是十二年,这小家伙正值壮年啊。说起来,它们一般生活在岩石多的草原上。我在这儿呆了十年,就遇见过三次。要不是为了检查它是否受伤,我才不理,这家伙费了我三根鸡大腿,哼哼……” 也不知道是得意,还是惋惜。 很好,很站长。 孟钦彦拿着疫苗,过去给那女的注射:“过后可能有点低烧,你们在这儿休息一晚,观察观察情况。” 丈夫有愤愤不平之色,但妻子明白事理,在挨咬之后知道理亏,没有做出让孟钦彦条件反射防御的事。 妻子劝过丈夫,又连声道歉给大家添麻烦了。 丈夫则愁眉苦脸,一刻不离左右,端茶倒水嘘寒问暖,看起来是个十成十的爱妻如狂,但也真没脑子。 确定这俩人没问题,站长松了口气。 兔狲也被隔离起来,云音和燕玉闻正在观察照顾。 云、燕二人和站长一样,都是救助站的元老。 实话实说,救助站一开始就是这三个人建起来的,当年条件比现在还艰苦,但是三个人硬生生坚持了好几年。 趁着章咸跟站长报告情况的时候,姜远带着优盘去找大李,没过一会儿把站长叫走了。 章咸自然跟了上去,对笼子里的兔狲一点也不在意。 隔着遮光布,兔狲愤怒地挠爪子: ——愚蠢的人类,再不过来给本统按摩,本统就、就再想想办法! 反正毛茸茸不能吃亏! 作者有话要说:  盐哥继续严肃提示:本文架空!架空!架空! 系统:系统世界肯定是架空啊嗷~ 作者:唉,头秃,总之这只是个悬疑故事啦,不要在意细节~ 感谢在2021-01-30 15:19:31~2021-02-06 15:13: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立刻入睡 7个;四时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暮影归途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秘密基地 值班室里,大李指着电脑:“这里有一份清单,是关于珍稀野生动物的订购单,还有活体需求。估计是个团伙。站长,我们报警吧。” 报警的意思是求助军方。 这里离县、离乡都太远了,真没有110。离这儿最近的是个军营,卡车也要走两天一夜。 毕竟这里离国境线也挺近,救助站也帮着保卫国土来着。 不然为什么会有保卫队的存在呢。 不是随便哪个救助站都会安个雷达的。 不过,救助站这边交通不方便,偷猎者组织只会更不方便,毕竟干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事,一旦露头,要么拼个你死我活,要么就是被驱逐出境的节奏。 要是敢动用直升机等飞行器,雷达分分钟教做人。 “站长,你怕时间来不及,更多的动物遭殃的话,我们可以先过去探探路。”姜远说,“到时候随机应变。要是没有异常,就原地等待增援,要是他们转移或者撤离,也好跟上,提供线索。” “如果敌寡我众,我们就先下手为强。”大林接口。 姜远皱眉。 他不是怕。面对偷猎者时从不手软,但他更要考虑队员和救助站的安全。 换言之,人命大过天。 在危急的时候,多么珍贵的野生动物,也抵不过一条人命。 如果偷猎队发现他们,那群穷凶极恶的家伙一旦反扑,自己这边的人…… “队长,”章咸主动发言,“不用担心我,我会跑。” 大林和大李一起“噗”地笑了。 章咸还很得意:“我跑得可快了!” 姜远的目光落在章咸身上,有点惊讶,也有点欣慰。 显然他的顾虑主要落在章咸身上。 老人带新人,有的喜欢一下子来个大刺激,有的选择循序渐进,姜远属于后者。 带新人出任务,一开始危险系数不能太高,不仅要考虑到敌方,还得保护好祖国的小树苗。 小树苗初出茅庐,基本都是在鸡汤里泡大的,实战经验约等于零,鲁莽、天真、头脑发热、心灵脆弱是通病,在必要时可能要人命。 但是章咸这个小新人,给他的感觉不大一样。 虽然也没有实战经验,也被鸡汤泡得鼓鼓囊囊,但这孩子肯安下心来,跟他学本事。 -- 第44页 并且迅速地学会了他的谨慎。 或者说,一开始,这孩子就很谨慎,现在考虑得更加周到了。 宁可多想想,甚至考虑到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也不会冲动。 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小树苗。 比如刚才,面对毛茸茸的兔狲,动也不动,直接让站长带走。 再比如现在,二话不说就表态:自己不怕危险,但也不会头铁往危险上撞。 有时候,选择逃跑比选择冲锋更需要勇气。 姜远对章咸很满意。 “咱们过去看看也好。”站长见姜远的态度明确,自己也顺水推舟。 “你也要去?”姜远看向站长。 “万一遇上一两个重伤的,能救几个是几个。”他说的是救助野生动物,他很有用武之地,“再说,我跟小盐一样,我们都会跑。” 站长乐呵呵地说着,看向章咸,挤挤眼睛。 章咸用力点头:“对对,我比站长年轻,能背着站长跑!” 站长:“……” 就,虽然很欣慰,但有微妙的不快乐。 站长嫌弃地揉了章咸脑袋一把:“小毛孩子!” “行。”姜远拍板,“事不宜迟,一个小时后门口集合,出发。” 然后他也很顺手地揉了章咸脑袋一把:“小毛孩子,照顾好站长。” “哎嘿!保证完成任务!” 偷猎者死了,车烧了,但是车辙还在。 能开车,就说明聚集地平坦,有充足的物资供应。 或者是中转站有充足的物资供应,但是找到中转站,离大本营还远吗? 姜远带着大林和章咸,收拾出一辆车,装上物资,准时开到救助站门口等候。 站长过了一会儿才哭笑不得地出来:“走吧。” “怎么了?” “小叶说有一件包裹破损,影响康教授的实验进度,跟我叭叭叭说了小十分钟。这俩菩萨啊,好是好,就是难伺候……” 姜远微微一笑:“当初可是站长求爷爷告奶奶把她留这儿的。” 康教授全名康秋实,生物界一位巨佬的关门弟子,研究高原野生动物种群迁移和繁育的,是个大工程,这两年都在白玛救助站呆着。 一开始是单纯地观测,但站长发现康教授能带资源,就死说活说想办法把人留下三年,明年八月人家才走。 小叶是康教授的助手。 两个姑娘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高原救助站一呆三年,勇气和毅力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不管是站长还是周叔,还是兽医饲养员和保卫队,都对俩人怀抱崇高敬意。 就是吧,衣食住行都能凑合,实验器材不能凑合。 包裹再严实,经过长途跋涉也难免有个磕碰,精密仪器更是如此。 经常泡实验室的人知道,当一个实验十天半月出不来结果,但还要随时紧盯以免错漏的时候,整个人的状态那是相当的不能按常理考虑。 “小叶也是压力大,不容易啊。”站长吐槽之后,就剩下了感慨。 “不容易啊。”姜远和大林也感慨。 “咱们跟周叔商量,在车上弄个减震箱呗?”章咸提议。 遇到问题,光感慨“不容易”,并不能解决问题。 所以他直接提出了解决方案。 不管方案能不能用,好不好用,反正是个思路。 “行,交给你了。”姜远随口回答,“有空你研究研究。” “好嘞……那个,队长。”章咸忽然放下望远镜,“那个偷猎者的尸体就埋在那儿没关系吗?” “嗯?” “我看见不知什么东西,从他那儿跑开了。” “路过的吧。咱们这儿的环境好了,动物们跑来的就多了。”站长很乐观。 车子在草原上飞速前行。 没人注意到,那个埋偷猎者的土堆扒开了。 尸体还在,肚子破了,里面光秃秃,成为一个空腔。 心肝脾肺肾等等,一丁点内脏器官也没有留下。 如果稍微有点经验的人过来,看一眼痕迹,就会发现,那个土堆是从里面破开的。 好像有什么东西,曾经破土而出。 去向……成谜。 在黄昏来临之际,车子已经到了山脚, 姜远一行人都警惕起来。 “先停一停,目的地太明确,引那边注意。”姜远吩咐。 章咸等人,人手一个望远镜,开启人眼检索模式。 尤其是章咸,眼光放得很长远,生怕这次有什么遗漏。就在他眼睛瞪得发酸的时候,还真看见了点异常。 “队长……”章咸放下望远镜,揉揉眼睛,“你看山那儿是不是有烟?” “这个……还真是!” 那座山在原住民的语言里是“绿衣天女”的意思,顾名思义,比起周围光秃秃的雪山来说,它的自然生态环境很令人欣喜。 但是山上冒烟……天知道出了什么事! 一个小时后,几人站在一块崩塌的岩石前,面面相觑。 那是一处伪装成石头缝的窝点。 周围草丛之类都做得十分逼真。 猛兽的爪痕也十分逼真……不,那就是真的爪痕。 满地的血,有的尚未干透。还有衣服碎片和一些碎肉组织,不知道属于身体的哪个部位。 -- 第45页 腥臭扑鼻。 枪支和物资散落在四周,空弹壳比比皆是。 这里好像遭受了一场猛兽的攻击,人类是落败的一方。 “我进去探探。”姜远说,“大林跟上。” 站长和章咸一句异议都没有,在专业领域要听专业人士的安排,而不是因为好奇、担心、警惕、负责等等心态去拖后腿。 再说站长是专业领域的专业人士,他也在忙——现场拍照,搜集痕迹,分析那猛兽到底是什么,到底有多少,来处还有去往哪里,要不要向原住民们预警。 章咸也没闲着,负责警戒。 并且在附近发现伪装得很好的越野车两辆,都是满油。还有个疑似空车位,车可能就是那个偷猎者开走的。 “其他人都来不及逃到车里吗?这变故得多突然啊。” 四个人各有分工,各自忙碌。 天不知什么时候,黑了下来,章咸拿出红外线望远镜时,忽然站长那边传出一阵响声。 站长接到了一个卫星电话,来自救助站的大李: “站长,记得昨天我跟你说过的风团不?它改道了,肯定要经过咱们这一块。估计今天后半夜到明天都有暴风雪,你们小心点,实在不行就回来,要不赶紧找个地方躲躲。” “恐怕来不及。”站长回答,“我这边能解决。站里怎么样?” “放心吧,都挺好。”大李说,“你们在外头保重。” 高原茫茫,万里都是无人区,气候多变,不管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嗯,你们也注意点,做好隔离区那边的防护。”站长叮嘱。隔离区就是康复中的动物休息区。 大李应下来,挂断电话,去找云音和燕玉闻。 就在他转述站长口信的时候,角落里,支棱起一双圆圆的毛耳朵。 鸡大腿对于真实的兔狲来说是道美餐,但对于系统来说,不过是解闷的玩意儿,啃啃装装样子而已。 现在这只虚假的兔狲停止了咀嚼,陷入认真的思考: “我堂堂一统,为什么要在笼子里关这么久?还不能被撸……不能被看中的人类按摩?” 就,委屈。 它一边委屈,一边动脑筋。 嗯,记得谁曾经说过,“只要思想不滑坡,方法总比困难多”…… 是谁说的呢?嗐,那不重要。 系统悄咪咪脱离了兔狲的身体,展开感知。很快,它的气息消失在救助站里。 真正的兔狲大爷睁开眼,发现自己换了地方,受到了惊吓。 还好,面前有半只鸡大腿,能抚慰它受伤的心灵。 ——噫,有点腹胀,难道吃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副本又叫:盐哥从水嫩白菜转化为金刚硬汉的过程。 系统:啊我知道,因为加了盐……不行不行,那就软了!腌的坚决不行! (这个隐晦的段子你们get到了吧~) 第24章 储藏室 站长收起电话,看看天色,看看黑乎乎的窝点,认真思考:“这里能凑合一夜吧。” “说什么呢?”姜远从里面走出来,神色严肃,“站长,卫星电话给我,事态升级了。” “啊?出了什么事?” “这里不是偷猎窝点。优盘可能是那个偷猎者私自接的活计……”姜远皱着眉,“你们先做好心理准备。” 站长和章咸连连点头,都感到一阵紧张。 “里面有尸体,很多。”姜远说。 停顿一下,他补充:“死状都很凄惨。” 在听见“很多”两个字时,已经让人心里咯噔一下,加上“凄惨”两个字,就更吓人了。 “被猛兽吃了吗?” 站长在外面忙碌,不是没有收获的,他找到了雪豹、棕熊、狼、猞猁和兀鹫的痕迹。 即使姜远打过预防针,在两人看到那些尸体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脸色发白,恶心反胃。 窝点内部出奇的大,经过一条向地下延伸的、黑漆漆的走廊,豁然开朗,里面竟然别有洞天。 建筑物的布局很像蜘蛛,中间大肚子部分是个厅,几只脚延伸出去,各有许多不同房间。 章咸他们来时的路就是“蜘蛛脚”之一。 大林正在厅里忙碌地……遮盖尸体。 起码有二十具,有些已经被他用帐篷、衣服或者床单盖住,有一两具因为仓促,血红的腔子还暴露在空气里。 所有的尸体,都残缺不全,充满了被撕咬的痕迹。 排风扇悠悠地转,但血腥味依然很浓厚。 很可能就是血腥味引来了更多的食肉动物。 而且是分批次来的。 对于野生动物来说,这里这么多不用费力追捕就能入口的肉类,真是一顿超值自助餐了。 “但是,我们发现了一个问题,”姜远虚心向站长求证,“食肉动物会把内脏吃得一点都不剩吗?” 内脏,对于动物来说是最美味的部分,能够补充许多维生素,又柔软好嚼。 可是把内脏吃得这么干净,这就有点不正常了。 这里总不可能有贩卖器官的吧。 再说看这些人的穿着打扮,有原住民模样的,也有白皮肤人种和黑皮肤人种,具体比例很政治正确。 他们的神态也值得思考。从十来个没被彻底破坏的头颅分析,除了惊恐之外,有几个人竟然很是平静。 -- 第46页 “还有一个疑点。”章咸举手。 这些人应该是死后才被食肉动物啃噬的。 死后心脏停止跳动,停止了体内的血液循环,血液会凝结在血管里,并且遵循重力法则往低处聚集形成尸斑——就是很容易被外行人误会死者遭受过毒打的痕迹。 章咸的重点不在尸斑,而是在于能够区分生前受伤和死后受伤的“生活反应”。 活着的人,身体受到伤害时,身体机能会自动做出反应,比如肌肉收缩、出血、发炎、发热等等。但死后这些情况都不会发生。 动物撕咬的是尸体,而非杀死活人,对大家来说,这个消息勉强可以算作好消息。如果发生大规模的野兽吃人事件,野生动物再珍贵也难逃一死。 不过,现在不考虑这些,章咸的关注点在于: 这些人是怎么死的? “人怎么死的,等专业人士带专业工具来确认。”姜远敲敲章咸的头,“先说要紧的。” 风扇一直转,也有食肉动物的踪迹,说明这里没有致死的吸入性毒剂,比较安全。 食肉动物吃过一顿,大概率不会再来,说明这里比较安全。 暴风雪即将降临,说明今晚应该在这儿凑合一夜,当然,要是有人害怕,就去车里。 此外,发现了几间实验室,可以问问康教授和小叶需不需要实验器材,好打个秋风。毕竟挺贵的呢。 章咸的重点和站长一致:“哪方面的实验?” 俩人对视一眼,这么偏僻的地方弄实验室?而且还是连肤色都很政治正确的实验室,怕不是个非法组织。 “这就触到咱们的知识盲区了。”姜远和大林面面相觑。 姜远招手:“要不你们研究研究?这里总得有个报告什么的吧。”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来吧,高材生。” 站长勾着章咸的肩膀,过去翻文件了。 章咸心里隐隐期待自己能帮上忙,但他看着满纸字母,也只有干瞪眼。 “这个……”站长皱眉,“是西文系统,但不是英文。” 章咸点头。 “也不是法文、德文、俄文……”站长报出了五六种语言,嘴里嘀嘀咕咕的。章咸的眼神充满惊奇。 站长是个五十五岁的大叔,平时除了忙活野生动物,就是统管站里情况,开着车(更多时候骑着马)在外头遛弯,竟然…… “没想到吧,咱们站长在四十年前,可也是高材生呢。现在也没断了自学。” 章咸低下了头,深刻感到了学习的重要性。 同时把“人不可貌相”,牢牢记在心里。 现在他所见所闻,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宝贵的人生经验。 俗话说,隔行如隔山。 要是加上语言不通,就是隔了一座喜马拉雅山。 报告全都用的是西文,一个个字母在众人眼里好像天书。 也只有等军方到来,“交给专业人士”这一条路了。 一行人报警后,在这个窝点清理出两个干净的房间休息。 虽然跟那么多尸体同在一个屋檐下很考验心理承受能力,但好在尸体集中在厅里,关上门就是两个世界。这边又有四个胆大的成年人,一夜也不算难捱。 当然,也有令人高兴的事——储藏室里有满满的物资! 肉蛋奶照亮了大家的眼,更难得是这儿有蔬菜。 在高原上待过的人都知道,菜比肉难得,尤其是新鲜的、水灵灵的绿叶菜,太难了。 也就种花家走哪儿种到哪儿,才能补充一点缺口。 现在这些物资,都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啊! “横竖都是非法组织的东西,不吃白不吃,吃敌人的东西,爽!”大林挑挑拣拣,眼前一亮,“小盐,给!” 一个绿油油的东西直奔章咸而去。 “谢谢大林哥!” 章咸一把接住水灵灵的生菜球,道了谢,捧起来“咔咔咔”,啃得十分起劲。 站长和姜远大林也不甘示弱,挑了自己喜欢的菜,掰下叶子往嘴里送。 一边吃,一边继续转悠。 大林叫站长过来看,他发现角落里堆着一些蛋。 “唔,这里的蛋有点怪。不像是鸡蛋或者鸭蛋。这东西咱能吃吗,还是留着?” 在救助站呆久了,也有了点分辨能力。高原上鸟类不是没有,有湖的地方往往就是各种水鸟候鸟迁移聚集区,没有湖的地方,比如悬崖边上,是猛禽筑巢首选。 所以在这里看到不一样的蛋,多留个心眼总不会错。 “秋沙鸭、大天鹅、黑颈鹤、斑嘴鸭……”站长盯着蛋,思考到底属于哪类禽鸟。 蛋壳乳白色,零散分布着细小的黑色斑点。 章咸小心地问:“我能拿一个看看吗?” 他拿起一个。 在平地上转了一下。 蛋立即飞快地滴溜溜旋转起来。 章咸:“这可能是一枚熟蛋……吧?” 不管是什么动物的蛋,只要熟了,它也就失去了除食用之外的价值。 站长痛心疾首,但每一个都转过,确定这一批确实是食材无误。 就,只能吃了。 吃之前章咸还犹豫了一下:“这些人会不会食物中毒……” “食物中毒死亡的人不会面容平静。再说要中毒也是那些食肉动物先遭殃,附近没有看见动物的尸体吧。” -- 第47页 “有道理。” 但是章咸还放不下。 这些人到底怎么死的呢,集体死亡,除了中毒,还有什么可能吗? “总不会是有个杀手吧,雇佣兵什么的……”他心里嘀咕。 凝固的蛋白微微透明,蛋黄颜色鲜嫩,带着一股奶香味,挺好吃的。 姜远一口气吞了三个,站长和大林也一人吃了俩。 章咸的生菜球很大,他才啃了一半,口感十分新鲜清甜,他舍不得放下,就拿个蛋放衣兜里,准备当储备粮。 一行人继续在这窝点里探察,他们进来已经一个小时了,没有遇上任何生物,包括动物和人。 “四个人分两班,轮流守夜,我和小盐后半夜,站长和大林前半夜。”姜远开始安排任务。 通常前半夜的夜比较好守,因为不必睡到一半被叫起来。 大家都没有异议。 章咸更是一边听,一边默默点头,不仅把姜远的话记在心里,而且还在思考姜远这么做的原因。 所谓言传身教,上行下效,姜远是什么样的人,他的行事风格就会给章咸什么样的影响。 又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章咸这个年纪,正是容易染上颜色的时候,能染上什么颜色,就看身边人是什么颜色了。 姜远是个对自己人负责又照顾,对敌人毫不手软的人,章咸跟着他,将来也会是这样的人。 学着姜远的习惯,章咸把称手的东西摆在脑袋边上以应付意外情况,随后钻进睡袋。 他一时有些睡不着,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在担心什么,身边有可靠的有经验的长辈罩着,所处位置也遮风避雪吃穿不愁,但是他还在担心着什么。 “总不会是那些尸体复活吧。”章咸嘟囔,他从来不相信鬼神之说,对死人的适应度也良好。 综上,实在不清楚自己莫名其妙的感觉是怎么来的。 章咸闭上眼,努力了一会儿,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对天发誓,生菜球超好吃!不管生吃沙拉耗油蒜蓉清炒火锅,都好吃!!! 第25章 小女孩 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上,天边划过一颗硕大的火流星,带着红光和噼啪的超音速爆响坠落,砸得整个大地都震颤。 火流星深深嵌入地表,星骸最下方裂了开来,流出汩汩的白色粘液。 天上下起了雨,雨水将白色粘液冲刷开,扩散到四周。 天渐渐亮了,雨停了。 雨后草原一片清新,草叶挂着露珠,昆虫展翅飞舞,鼠兔跳跃,藏狐奔跑,雄鹰翱翔……无不展现出欣欣向荣的一面。 野驴在水洼边上畅饮,喝下了含有白色粘液的水。 那是一头公驴,雄性特征明显。但是随着它咕嘟咕嘟喝水,腹部一点一点,肉眼可见地膨大起来。 野驴对此似乎毫无所觉,喝完水啃草皮,啃完草皮追母驴子。 它的肚子却还在不断胀大,撑得根根血管异常清晰,肚皮几乎透明,就像气球一样,一戳就会爆。 默默围观一切的章咸正这么想,肚皮果真“砰”一下爆开,一团血淋淋的东西,从肚子里掉了下来,飞快遁走。 速度太快了,章咸甚至都看不清它是什么东西。 野驴倒在地上不断挣扎,看样子试图站起来,但它肚皮大敞,心脏都没了,所有的挣扎不过是肌肉在神经刺激下的抽动。 没过几分钟,脑细胞就因为缺血缺氧而大片死亡,肌肉细胞步其后尘。 野驴彻底死亡,同伴对此毫不关心。 它的尸体静静躺在雨后青青的大草原上,有只蝴蝶落在驴脑壳,但很快被兀鹫赶跑了。 兀鹫吃了几口红肉,又被一群豺赶走。 兀鹫飞到天上时,好像它的腹部也有些发胀…… 章咸的梦突然中断,姜远连叫他起来的时间都没有,简单粗暴地踹了几下睡袋:“起来,跟我走!” 被姜远粗暴叫醒,章咸明白肯定出事了,顿时睡意全无。 他飞快钻出睡袋,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有点冷。 在屋里都冷,外头得降温到什么程度啊。 章咸顾不上深想,匆匆抓起衣服把自己裹上。跑着去追已经在走廊上走了一段距离的姜远。 他们走到一条“蜘蛛腿”前,大林和站长都站在通道中间,似乎把守着什么——他们听见那间房子里有动静。 大林汇报:“我们喊了几声,对方没有应答,也没有咆哮,不清楚是野兽还是人。” 一切以我方人员安全为上,他们才不会莽撞地开门。 尤其是,在检查过所有房间并确定没有野兽和人的情况下,深更半夜房里有动静,这种事显然不对劲。 “不管那是什么,警戒!” 大林和姜远的枪都上膛。 “等等。”站长侧耳听了一会儿,“你们觉不觉得,里面是翅膀的扑腾声?” ——哦? 几个人小心翼翼地轮流贴在门上仔细听,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章咸拼命回忆整座建筑物的构造,他认为这个房间的动静应该跟位置有关。因为…… “排气窗!” 排气口与外界连通,就算有栅栏防止野兽误闯,但如果是小型鸟类或者啮齿类动物的话,还是有进入的可能。 -- 第48页 鸟类无意中飞进排气口,又飞不出去,在屋里折腾……这种可能性还是蛮大的。 章咸最后一个走过去,在姜远的默许下,耳朵贴着门……他拿出从隔壁房间顺来的杯子,罩在门上,耳朵贴着杯子,仔细倾听。 这么做,声音更清楚些。 姜远嘀咕一句:“这时候更像个文化人。”他都快忘了这小子文化课成绩优异,文武兼修了。 站长惊讶之余,也比了个大拇指。 谁知,章咸在门口站定没过五秒,房门就“咚”地被撞响了。 是里面撞的,劲儿还挺大,门板似乎都晃了一下,章咸耳朵震得嗡嗡作响。 这下子,所有人稍微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走……快走……” 微弱的声音,从门里飘了出来。 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猛烈的撞门声。 撞门的力气和喊救命的力气相差一天一地,门里至少有两个人——这不重要,既然有人喊救命,姜远立刻示意旁人往后撤,叫了一声“里面人让开”,随后一枪崩了门锁,踹门而入提枪警戒一气呵成。 门外的章咸等人,就见姜远这套标准动作做到一半,却放下了枪。 紧接着,一道黄褐色什么东西从门里飞出,直奔章咸! ——“噗”! 那东西被章咸眼疾手快地裹进了顺手抄起的衣服里,像是包了一颗三倍大的篮球。 它一通折腾,发出了尖锐叫声。 章咸也一通忙乱,两厢努力之下,终于扒拉出一颗黄乎乎的鸟脑袋。 眼褐色,蜡膜褐色,喙黑色,弯曲且硬。脖子上有一圈羽簇,像个反扣的伊丽莎白圈。 “兀鹫?”站长惊奇道,“还是个未成年。” 成年兀鹫得十五六斤,长一米多,这个未成年也就七八斤,七八十公分的样子。 半大兀鹫努力仰着脖子,去蹭章咸下巴。 章咸眼疾手快,将之举远了些。 就算未成年,也是个猛禽啊,一口下去,能啄破牛皮的那种。 还有他要是没记错,兀鹫是食腐动物吧,是吧是吧? 原住民崇尚天葬,以求得到超度。从宗教的角度说,超度是由空行母去和死者结缘,结缘的方式就是……吃掉死者的身体。 兀鹫,就是空行母的化身。 天葬师会在天葬台上,敲开死者的骨头,分割死者的身体,供给兀鹫食用。 越是吃得干净,死者越能超脱。 这是一种普通人看起来残酷,但原住民十分崇尚的葬礼。 人活着的时候吃动物,死后被动物食用,也是一种生态循环。 但是从生物角度说,兀鹫只是遵循本能,吃肉饱腹而已,它不在乎宗教意义或者人文意义,不管残酷还是慈悲,圣洁还是邪恶,所有定语都是人类强加给它的。 它不代表任何事,只代表它自己,就是一种很纯粹的食腐动物。 章咸也是从纯生物的角度嫌弃它。 ——兀鹫身上不可避免地,带着腐肉的味道,还往他鼻子底下蹭,就有那么一点……刺激了。 章咸立刻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直接放了,还是先检查再说?”章咸一边扭头躲避兀鹫的脑袋,一边请示站长。 站长哈哈大笑:“小盐你今天怎么回事,有动物缘啊。你控制住它,我查查,没有大问题就放吧。” “行。”章咸又抽了条布单,试图把兀鹫控制住。 但是,这东西要是那么好控制,还能算猛禽吗?章咸又不敢用大了力气,伤害这只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世界近危物种。 被折腾得焦头烂额,章咸实在没辙,把兀鹫往怀里一按,手掌沿着它后颈,一溜儿捋了下去。 兀鹫挣扎的动作一顿:“……嘎?” 不要,不要……停,不要停! ——对对对就是这感觉! 系统满意了,舒坦了。 顿时,章咸就觉得怀里不闹腾了。 他马上再接再厉,像撸猫那样——其实更像捋胶皮管子那样,连脑袋带脖子,一下下捋兀鹫。 还无师自通地,手探进衣服里,给兀鹫挠后背。 很快,整只鹫软成一大块面团,在他怀里,蓬着毛,半铺开翅膀,脑袋更是搭在章咸肩膀上,眯着眼一副享受的样子。 站长啧啧称奇:“我从来没见过对人这么亲近的兀鹫。”敢把脆弱的脖子就这么露出来,任凭人撸,这兀鹫也太心大了。 怕不是块小粘糕转世。 兀鹫小爷被RUA得心情好,很配合检查,站长拉拉翅膀捏捏脚爪,它都没反应。 那可是能撕牛皮能碎骨头的爪子啊。 虽然但是,站长还是尽可能地做防护,害怕这位鹫小爷突然变脸。 章咸也一样,手上不闲着,全身肌肉其实都绷着,随时准备把兀鹫丢出去。 就在他俩初步检查兀鹫的时候,姜远和大林从房间里出来了。 姜远怀里抱着一个……看穿着打扮,应该是个原住民女孩。 她个子小小的,瘦巴巴的,可能有十一二岁,但说不准。 嘴唇裂了深深的口子,两眼无神。 姜远的外套盖住了她上半个身子,露出一只赤足,沾满了脏污。 女孩还在姜远怀里挣扎,但姜远力气大,她的挣扎几乎毫无用处。 -- 第49页 大林给女孩倒了一杯水,送到女孩嘴巴边上。 女孩停止挣扎,飞快地喝干,随后……再一次挣扎起来。 她的动作很明显,把自己往姜远反方向推。 但是因为她身体实在虚弱,姜远没什么感觉,还在用磕磕绊绊的本地方言解释,“水和吃的都有,你慢慢吃,我们是好人。” 女孩没有回答,而是用比较流畅的普通话,一直重复地说:“走,危险,快走。” 姜远被她的善良感动,安慰道:“放心,现在这里很安全。” 这个女孩是他在排气窗的栅栏下头发现的。 初步判断她一直藏在高处的排气窗管道里,兀鹫夜里闯进来,弄坏了排气窗,也把她撞了下来。 不知道她在这儿藏了多久。 不知道她有没有目睹猛兽撕扯尸体。 更不知她是不是亲眼见到这些人的死亡。 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小女孩,作为这个地方唯一幸存者,一定能给他们提供线索。 就是现在小姑娘的抗拒心太强,别说问线索,暂时双方没法心平气和沟通。 姜远试图和小姑娘讲道理,但小姑娘很执拗地,反反复复地说这句话。 “走,快走……”小姑娘似乎陷入了昏迷。 章咸就见姜远的神情,渐渐变得郑重起来。 “外面暴风雪,不好出去,我们整理离出口最近的房间休息,如有危险,立即撤离。”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没想到吧,本兀鹫小爷闪亮登场! 盐哥:……丑拒,你身上有味儿。 第26章 你跑得快 小姑娘的状况不佳,可能是病中谵妄,可能是受惊余韵。但是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是在预警,这里真的存在危险,而他们错过了唯一的救命提示,到时悔之晚矣。 这是姜远的考虑,他很慎重。 章咸一直以来的谨慎态度,也是被他影响。 众人重新收拾出一个房间,当做临时营地。 “让她先睡一觉吧。”大林心疼地说。 站长也赞同。 虽然没有医生执照,但兽医也是医生,简单的检查判断都很在行。站长从随身背包里拿出工具,给小女孩测了血压心率,又简单看了看露在衣服外面的地方,确定只有一些擦伤和淤青,这才放了心。 “目前看起来,她的情况主要是脱水加营养不良。其他问题,我暂时没法判断。”站长说话很严谨。 脱水加营养不良,翻译过来就是又渴又饿。 “去给她弄点吃的。”姜远说。 大林答应一声,去厨房了。 站长接了盆热水给女孩擦脸,女孩迷迷瞪瞪一无所觉,就只一个劲舔嘴唇,让人看了心疼。 水盆里的水渐渐浑浊,女孩干净的脸孔露了出来,出乎意料地,并不算太黑,连高原红都很浅淡。 站长盯着女孩不安的睡脸,忽然拿出了手机。 这儿没信号,但手机的功能不仅仅是通话。 “姜远啊,”站长叫过姜远,小声问,“你看看,这个,像不像?” 姜远看到站长的手机,屏幕上放大着一张照片。 那是救助站的日常工作照。 看日期,是很久以前的。其中有一个青年,初来乍到,身量还没有完全长开,笑容还有些羞涩。 这是他们的厨师兼保卫队员,是一位原住民,名字叫占堆。 “照片是七年前拍的,占堆十六岁,年轻着哩。”站长说。 现在占堆二十四岁,膀大腰圆,已经是典型的草原壮汉模样。 姜远拿着站长手机,放在女孩脸颊旁边对比。 “确实很像。” “占堆说,他有个妹妹,被人骗走了。” 他的妹妹的名字很普通,就叫卓玛,很多原住民姑娘都叫卓玛。 占堆的爸妈都是原住民,信佛,有人说占堆的妹妹是白度母转世,可以去当活佛的天妃,于是他们送走了年幼的女孩。 占堆是家里大哥,还在上学,知道这个消息连夜回来找人,没找到。 这里大片大片无人区,普通人家怎么可能找得到。 因为这个原因占堆和家里闹翻,孤身上路找妹妹,整整一年都在外奔波,他心力交瘁,生病昏倒在路边,被运送物资的周叔捡到救助站。 占堆说自己能找到的最后的线索就断在这一带,决定留在救助站做好事,为妹妹祈福,同时积攒经验和实力,等自己强大了,再去寻找妹妹。 “她长得像占堆。”站长说,“算起来,这小姑娘真是那个卓玛的话,今年应该十五岁。看着……不大像。” “如果是长期营养不良,很有可能发育不足。”姜远说着,再一次仔细比对,“是挺像占堆的,尤其是耳朵……卫星电话给我,问问占堆他妹妹身上有什么特征。” “这个时间,你是要急死他吗?你信不信他敢骑马跑过来?咱们等雪停了,路好走了再回去,看见真人更好。”站长发表意见。 他说服了姜远。 高原气压低,烧水烧不开,煮饭煮不熟,但这里有厨房,有高压锅,就无所畏惧。 大林用高压锅压了一大锅粥,还切了菜末和肉末放进去,份量足足的,谁饿了谁就舀来吃。 他从厨房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块生肉。 -- 第50页 “它吃不吃。”他问的是兀鹫。 “站长说它不太饿。”章咸回答。 他很小心地带着兀鹫往上风口站,免得这小爷闻着尸体的味儿跑过去。 食腐是兀鹫的天性,不忍心看着兀鹫吃尸体,是人性。 就像君子远庖厨一样。人生来就是要吃东西,以保活命的,不忍心看牛羊被杀,是人性。吃牛羊的肉,是天性。 都没什么可指摘。 章咸并不想让兀鹫去吃那些尸体,还有一个原因: 这位爷吃完了,再跑他怀里一缩,吧唧吧唧嘴,把血糊他一身……对不起,章咸也是个有原则的人,必然不能接受这种邋遢! 还好兀鹫挺自觉,一直老老实实在章咸怀里呆着,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一番折腾之后,已经到了凌晨一点。 暴风雪早就在外面耀武扬威了。 外头风声大作,呼呼的,撞得铁板咣咣响,很是扰人清梦。 好在章咸值夜不用睡,怀里还有个死皮赖脸不走的鹫小爷,臭味闻着闻着习惯了,还挺暖和。 “真是奇迹。”姜远看着这景象也是目瞪口呆,“小盐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有动物缘呢?” “我也不明白。”章咸一只手累了,换一只手给兀鹫顺毛,“队长,雪停了我们能马上走吗?” “看情况。明天记得给车轮上防滑链。雪太大的话,可能还得下去铲雪。” 幸好找到这个地方,能舒舒服服休整,不然他们得一路狂奔,开着夜车回救助站。 “队长。”过了一会,章咸主动开口。 “嗯?” “你说这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小卓玛又经历了什么?她为什么要我们快走,这儿真的安全吗?” “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感觉这儿不大对劲。”章咸诚实地回答,“不知道是不是反应过度,但我确实有一种昏沉……难受的感觉,心烦意乱,头晕恶心,不太舒服。” 是不是这里真有机关暗算?比如病毒,或者人体实验的细菌武器,还有什么生化武器之类? 章咸看着姜远走向自己,微凉的手掌贴在自己额头上。 姜远诧异的声音传来:“你发烧了。” 原来是发烧啊…… 章咸的心放下一半。 忽然怀里兀鹫抬起了脑袋,侧过脸,盯着章咸打量。眼神带着猛禽特有的凌厉。 章咸心里微微一动。 他不声不响地抓过一块布,猛地罩住兀鹫打包放在一边。 “我是不是被它传染上什么病了?” 虽然自己一来救助站就打过疫苗,但是万一呢? 章咸懊恼自己的软心肠,他应该早点和兀鹫隔离的。 而被包起来像个垃圾一样丢掉的兀鹫,此时简直气成河豚: “本统很干净!本统才没有病菌!气死本统了啊啊啊啊!” 章咸随身腰包里就有退烧药,当即吃了两片,姜远不许他继续值夜,压着他去睡觉。 章咸这次入梦得很快,但是梦境很嘈杂。 他“看见”许多片段。 在这个基地里,很多人走来走去。 在这个基地里,有很多红通通的不知是什么品种的动物,爬来爬去。 在这个基地外,无数猛兽聚集。 在这个基地外,焚烧着许多没有内脏的躯体。 一个黑黑瘦瘦的人惊慌地跑出基地,驾车远去。他神态惶急,一只手捂着腹部。 恍惚间,章咸感觉自己就是那个人,自己的腹部突然非常沉重,好像坠着一块大石头…… 章咸睁开眼睛,发现不是错觉。 他的肚子上,窝着一只七八斤重的兀鹫,精神抖擞地盯着自己。 章咸:“……”危机顿生。 他是不是还得感谢鹫小爷没有趁着自己睡着,叨上一口尝尝鲜? “它真认准你了。”站长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要是没有站长拍板,也不可能放个大兀鹫在张咸肚子上。 “我们现在出发吗?”章咸问,他感觉自己好了许多。 站长摇头:“不行,暴风雪还没停,现在连卫星信号都断了。”没有卫星导航,这时候出去等于送命。 “站长,”章咸环顾四周,发现了异样之处。“队长呢?还有大林哥。” 姜远和大林的装备不见了。 还有,站长也一样穿戴整齐,这是要出门的节奏。 站长脸色显得十分疲惫:“小姑娘跑了。他俩在附近找人。” 章咸一下子坐起来,兀鹫没来得及反应,差点滚到地上,连连拍打翅膀表示不满,但是被章咸无视了。 “我也去!” 站长按着章咸:“不行。你冷静点。有两件事要你注意。” 外面气候恶劣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小姑娘哪有什么精力能跑远,也就在附近找找。 “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章咸不同意,发烧只是小毛病,他也可以出去找人,找到了就是救了一条命,轻重缓急他分得很清楚。 “你和她的命,一样重要。”站长说,“你负责留守,如果我们都没回来,就把资料带回去,到时候好好和警方做交接,这些事情需要你。” “可是队长让我保护你……” “听我说完。” -- 第51页 “第一件,我马上出去找人,你负责留守。” “第二件,我们不清楚她为什么跑,可能是不安,也可能这基地里有隐秘的危险,你要保护好你自己,如果有危险,观察、记录,但是以安全离开为第一要务。” “不不,”章咸没料到自己会突然面对这种生死难题,他反反复复地说,“小姑娘跑不远,你们都有经验,我也有经验,让我去,我不会乱跑。我脑子转得快,体力也跟得上……” “章咸。”站长严肃地叫了章咸的全名,“我明明可以给你留一封信,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当面交待吗?你已经成年了,要有成年人的担当。” 成年人的担当,不是遇到事情一味头铁向前,而是大局为重,而是在不利局面前保留火种。 一味前冲,只是大将,通观全局,才是主帅。 “你说过,遇到危险你会跑,你跑得快。”站长说,“现在就是危急关头,我要你跑。” 章咸:“……” 一时哑口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  小盐:跑还是不跑,这是个问题。 盐哥:这就是成长的痛处啊……(饮茶.jpg) 系统:不要管那些啦!大家除夕快落! 感谢在2021-02-06 15:10:30~2021-02-11 11:11: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立刻入睡 5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用过即丢 顶着敌人的枪口冲上去是勇敢,从敌人枪口下逃跑,带给大部队更多情报,也是勇敢。 在暴风雪中找人是勇敢,独自留下做交接,看着别人冲锋陷阵,也是一种勇敢。 站长说完,用力抱了章咸一下:“好好养病,等我们回来。” 说完就大步离开。 章咸一阵阵震撼,站长郑重其事的嘱托,让他肩头和心里都沉甸甸的,有一种庄严神圣的使命感。 听到站长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章咸也不敢去睡了,他要听站长的话,做好交接准备…… 忽然章咸跳起来,紧握双拳大叫一声:“被骗了!” ——他完全可以留下信件啊!基地就在这里,证据都在这里,根本不需要留下谁做解说啊! ——他们调查过这里,把所有看起来危险的实验室全都封存了,还能有什么危险呢? 站长这是在糊弄他! 自己太年轻。 后知后觉醒悟过来的章咸,忍不住捶了一把睡袋。 ——他怎么就这么糊涂! “噶呀——” 肩膀上承受了一双爪子。 兀鹫扑腾翅膀,拍拍章咸脑袋。 就好像是母鸡把小鸡笼在羽翼下一样,它把章咸也笼在了翅膀下: “噶呀……” 兀鹫尽量小声叫着,可惜本身是野生大型猛禽的设定,声音自然没有宠物喵汪那般软萌可爱。 章咸迟疑片刻,抬手,梳了梳兀鹫的毛。 很温暖。 章咸眼睛里的愤怒和不甘,如潮水般迅速褪去: “既然让我做好准备,我就做准备吧。” 他打开录音笔,把自己从出发到现在,遇到的所有情况,都仔细说了一遍,把自己的疑点和众人的表现,也都说了一遍。 务求客观,不做任何评判,防止误导后来者。 同时还留了个字条做为备份。 等这些完成,已经是早上六点半。 不知不觉,外面的风雪小了许多,章咸不打算等下去。 这么久了,一个回来的人都没有,这不是好事。 站长交给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他可以出去找人了。 头还有些晕眩。低烧没退,一直熬夜,精神紧张,但和眼前的情况比起来,都算不了什么。 重新梳理前因后果的时候,他发现了一点异常,必须出去验证。 在冷静下来,并讲述事实之际,他察觉到一处不对劲的地方——小姑娘是怎么跑到外面去的?她怎么瞒得过经验丰富的队长和大林? 当时站长忙着找人,匆匆离开,自己情急之下也没仔细问原因。 难道基地里真有什么不可名状的危险?可是自己呆了这么久,一点异常也没有……除了低烧。 别人也没有发烧啊。 章咸把自己从头到脚武装起来,站在门后,深吸一口气,走进漫天风雪……头顶一沉。 缩着脖子的兀鹫落在他脑袋上,充当一顶毡帽。 章咸:“……”真是个傻鸟。 这种天气,是个正常的野生动物,都知道躲吧。 所以这只半大兀鹫,就被他毫不留情地撕下来,粗暴而且随便地丢进一个房间。 兀鹫:“???” 好心当成驴肝肺! 自己这是被用过即丢了!! 就,非常生气!!! 章咸艰难地行走在雪地之上,平时强光手电的有效距离可达五百米,现在有五十米就谢天谢地。 积雪都快没过了膝盖,寒风卷着雪花扑打在人身上,几乎难以保持平衡。 每走一步,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 这还幸亏自身没有任何减肥计划,要是体重不够,妥妥被卷走的节奏。 自然之力,排山倒海,摧枯拉朽,不管地上有什么,都一视同仁。在面对一个小小的人类时,也不会因为生病找人等理由而有半点怜惜。 -- 第52页 “傻乎乎的。” 雪堆里,时不时有鼠类、兔类冒出头,悄悄张望蹒跚的人影,在心里点评着。 “在基地里不好吗?站长都要你在基地里呆着!有吃有喝,还暖和,还有本统作伴,非得出来自讨苦吃!哼,早晚后悔!” “啊,不对,这个世界就是他的意识深处的记忆啊。该不会那几个人多年前都已经死在暴风雪里了吧?” 记忆是真实的经历,是已经发生的事情。虽然现在有自己这个变数掺和,但,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改动而已。 找到基地,遇见怪物,在暴风雪搜寻,以及接下来很多很多事情,都是章咸曾经的人生。 自己,唉,似乎并不能改变什么……等等,为什么想改变?把这个男人留在记忆海深处,好好撸它不就得了! 系统觉得自己有点矛盾,但矛盾感一闪而逝,它为这个男人想那么多干什么! 章咸自然听不见那些小动物的心声,他围着基地,采用螺旋式画圈法寻找,已经走了两个小时,一无所获。 肢体末端是冰冷的,呼吸之间带出的水汽,在鼻尖、下巴、眉毛等处凝结成了冰柱。 头隐隐作痛,低烧还在持续。 章咸觉得肺里有一把火在烧,病情很可能加重了。 “最后十分钟,再找十分钟……” 他不断地吹着救生哨,时不时侧耳倾听周围动静。 视线被阻隔的时候,声音能发挥更大作用。 姜远等人的脚步痕迹已经被雪盖得半点不剩,章咸能确保自己出得来又回得去就很不容易了。 明知自己出来可能是白费力气,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就不会放弃。 很傻很天真。 队长是这样,站长也是这样。 但是就因为这么傻这么天真,人类才有希望,人类才能抱团活下去。 所以章咸也选择这么傻下去。 眼前似乎出现了重影,是……太阳光吗? 不,那是……那是两道光束! 章咸抖了个机灵,鼓起腮帮子,继续吹起有节奏的哨音。 隐隐约约,他听见了喇叭的声音……没错,没错!他没听错! 章咸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飞快向着声音和光线的来源而去。 “——找到了!” 找到了一辆车。 车体埋在雪里,只有两个车灯的地方,被粗暴地擦了出来。 车里的男人,一看见有人走近,跟见到救星一样拼命按喇叭。 章咸艰难地打开车门,看对方打扮,不是章咸熟悉的任何一个。 “你是……” “大哥太好了,我车走不了,快冻死了,帮帮我啊!”对方声音带着哭腔。 “跟我走。” 章咸一直紧绷的心弦,不由松了松,随即被喜悦和温暖填满。 他没有白白傻这么一回,至少他成功救出一个人。 这一刻,脑海中浮现了队长、大林和站长的笑脸。 他们做的事,他也能做到了。 “太好了……” 忽然,感觉脸上的风雪,都减弱了许多。 暴风雪,渐渐停了。 双方回到基地,艰难地摘了帽子风镜,这才认出了彼此。 “你是那个自驾游的?”章咸记得对方的长相,虽然现在看起来比昨天憔悴很多。 “是我是我。你是那个救助站的……”对方脸色顿时变了,紧紧抓住章咸的手,嘴唇直打哆嗦,“你、你们救助站出事了,你千万别回去!” 章咸闻言一惊。 “其他人呢?”男人看了看四周,问。 章咸心情沉重:“他们都失联了——救助站到底什么情况?” 萧志华是个摄影师,带着妻子冯棋棋出来采风,车子坏在路上,被周叔捡回救助站。 冯棋棋因为逗兔狲,还挨了一咬。 两个人早早就睡下了,谁知到了九点左右,他被惨叫惊醒,发现电源被切断,站里一片漆黑。 有人惨叫,有巨大的动物的咆哮声,还有枪声。 萧志华不知所措,不敢出门,冯棋棋建议出去看看,结果…… “不知道什么野兽冲进了救助站,它们把人全咬死了!咬死了!” 幸亏萧志华自己记得车子的位置。 他开车拼命逃窜,过了不知多久,等他发现自己迷路,已经晚了。 停在原地肯定是个死,冒着暴风雪行进,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这不……车子开不动,我不敢下车,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醒过来一看半截车都埋了,心也跟着凉了。幸亏有你啊小兄弟!” 萧志华连声道谢,他的状态不佳,也是又渴又饿,看见桌上有一碗粥,赶紧拿起来猛灌。 章咸的精神,恍恍惚惚。 ——一群野兽毁了救助站,把人全咬死了? 怎、么、可、能! 救助站有围栏,有值班,还有枪,怎么可能突然发生全军覆没的事情? “我得回去。” 这是章咸下意识的反应。 “别去!”萧志华说,“那里……很惨。” “我会报警的。”章咸说。 “报警?”萧志华一愣。 “救助站有卫星电话,信号恢复了,就能立刻报警,直升机赶来用不了多长时间。”章咸解释,站长走得急,没留下——留下也没有什么用。 -- 第53页 “这样啊……”萧志华喝完粥,忍不住揉了揉腹部,打了个嗝。 章咸一怔。 他记得萧志华的体型高瘦,现在看,怎么多了一个小肚腩? “你胃不舒服吗?”他问。 萧志华回答:“是有点胀气。” 章咸偷眼观察萧志华的神态。 做出了“回去报警”的决定后,他奇异地平静下来。 第一,眼见为实。 第二,相信队友和军方。 一旦不再焦虑,脑子就清醒多了。他发现了萧志华有些不对劲。 因为昨天他旁观了一场小骚动,所以记得很清楚:萧志华很爱冯棋棋。 注射疫苗过后,围着冯棋棋嘘寒问暖,端茶倒水,连走路都恨不得扶着。 就算没有爱到极致,现在也不应该对妻子的情况只字不语啊。 难道冯棋棋已经…… 想到这里,章咸发问:“你们同住,你太太没一起逃出来吗?” 萧志华一怔,痛苦地捂住脸:“她……她……我们被野兽追赶,她最后推了我一把,推我上车,自己……被野兽拖走了。我、我不敢听她的名字,眼前全是血……” 他呜咽着,身体颤抖。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作者没有话要说,大家要吃好喝好多拿压岁钱口牙~ 第28章 你不对劲 问出疑问时,章咸有些内疚,因为这个问题有点残酷。 萧志华可能不去救别人,但不可能不去救自己的妻子。 虽然问题很残酷,但他还是要问。不能因为顾虑,就忽略了其他可能。 他已经成年了,他要进行成熟的思考和判断,像姜远和站长那样,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也对大家、对每一个人负责。 看着萧志华哀伤哭泣,章咸更内疚。 起初他担心萧志华受刺激大了,把妻子忘记了——章咸听说过这种案例,经历群体恶□□故后,幸存者记得当时全部细节,唯独忘记了自己亲人也在事故中罹难。 但现在萧志华的反应,并不是忘记,而是压抑吧。 他正要宽慰几句,忽然隔壁传来咣咣撞门声。 萧志华的呜咽声一顿,惊惧不定地看着章咸:“这里有其他人?” “糟糕,兀鹫。”章咸一拍脑袋,“我去开门。” 就在他转身的时候,惊慌自萧志华眼中一闪而过。 “噶呀啊啊啊——” 硬硬的翅膀在脸上胡乱地拍。 兀鹫小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章咸:“……” 章咸给兀鹫顺毛,并真诚地问:“那你继续一个人……一只鹫在房里冷静冷静?” 兀鹫:“噶呀……” 萧志华的眼睛都瞪圆了:“这是……” “高山兀鹫。” 萧志华:“我还以为兀鹫是谁的绰号。” 章咸心里一动,手上停下顺毛,叹口气说:“其实,站长他们也出事了,我已经和他们失联很久了……” 萧志华的眼睛里,杀意时隐时现,似在挣扎。 “幸好你来了,我一直没机会休息,能帮我守一会儿吗?”章咸问。 “行,你睡吧。” 章咸倒了下去,拉起一条毯子把自己盖上,呼吸在三分钟后变得平稳悠长。 兀鹫……再次被关到隔壁并投喂一块肉的兀鹫:“……” “这傻孩子有完没完了!那个人一看就有问题啊快逃——欸我怎么知道的?” 它继续撞门,可惜章咸早有准备地……戴上了一副隔音耳塞。 ——真是,气死鹫了! 兀鹫抬头看看天花板的换气窗,眼珠子骨碌了几下。 萧志华的脸庞,隐藏在房间的阴暗处。 这里没有其他人,只要这个小子死了,就没人知道他干了什么,更找不着他的踪迹…… 想到这里,他脸上露出狰狞之色: “感谢你救我一命,可惜,我不能留你。” 萧志华转动眼珠,从怀里掏出一把弹|簧|刀。 他一手握刀,背在身后,放轻了步子走到正在酣睡的章咸跟前,目光在章咸的脖子上逡巡。 割断颈动脉的话,用不了一分钟,人就会失血过多而死。 只要他扎下去—— 萧志华缓缓举起了刀。 与此同时,一只小小的兔形目动物,正在把自己肥嘟嘟的身体,从换气窗缝隙里,艰难往屋里挤。 它全身灰褐色,身长不过十公分,没有尾巴,像兔子,又像老鼠。 那是高原常见的小型植食性哺乳动物——黑唇鼠兔。 鼠兔看见了这一幕,忍不住大怒,想也不想,准备用自己滚圆的身体给对方一记沉重偷袭。 它后腿连连蹬了好几下,终于把自己蹬出……卧槽,卡住了! 鼠兔急得发出吱吱尖叫,提醒睡着的章咸: “喂!快睁眼!有人要杀你吱!你死了谁给本统按摩吱!快点睁眼吱吱吱吱!” 萧志华被突如其来的尖叫吓了一跳,心一横,手不由自主地戳了下去! 蓦地——外面门扇响动,脚步声匆匆而来。 还伴随着姜远的呼唤:“小盐!小盐呢?” 带着一身风雪,姜远进门,看见房间里还有人,吃惊道:“你是——” 萧志华飞快藏好了刀,转身看向姜远:“我……” -- 第54页 话音未落,章咸一个挺身,胳膊牢牢箍住了萧志华脖子,厉声叫:“队长,制住他!” 早在萧志华打量章咸的时候,在他看不见的毯子下方,章咸也默默握紧了拳头,尽量让自己不要太紧张。 也可能是兴奋。 这是第一次,自己主动判断出萧志华举动反常,从而做出的诱敌计划! 章咸的判断没有错,萧志华的行为流于表面,而且言语过于夸张,这就不对劲,还有那微微凸起的小肚子…… 反击的机会就在眼前,只有一次,不能浪费! 姜远完全没有预料到现在的场面,但是他选择相信章咸,上前一步,帮助章咸把萧志华按倒。 那把刀当啷掉落在地,姜远毫不犹豫一脚踹飞,手上动作更用力了:“小样儿,就你也想玩刀!” 萧志华不断挣扎:“误会!这都是误会!放开我!放开我!” 大林随后也进了屋。章咸看己方人数和体力都占据优势,悬着的心放下,并涌起一股兴奋之情:“队长!大林哥!” 这次声音里充满了激动。 “小盐啊,你没事也太好了!”大林狠狠抱了章咸一下。 姜远把萧志华手脚反绑在背后,往他嘴里塞了一块抹布,这才起身和章咸热烈拥抱。 抱完以后,指着萧志华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章咸说了自己的疑点: “他说救助站出事,在我要求详细说明前,主动问我这里有没有其他人。”还三番四次去确认。 人在担惊受怕的时候,抓住救命稻草不松手,根本分不了心思顾及周围情况,这就是萧志华的异常之处。 从那个时候起,萧志华恐怕就对他动了杀心。 后面的“救助站全员覆灭”,在章咸看来,是动摇自己心神的谎言。 “妻子命丧野兽之口”,不过是搪塞自己的借口。 “我觉得他应该是在救助站做了什么坏事,逃跑途中被暴风雪困住,恰好遇上了我。”章咸总结,“怕我察觉不对,想除掉我。” 这是章咸的假设。 然后章咸就装睡,以求证。 果然萧志华用行动证明,章咸的推测是对的。 “小盐你了不得啊。”站长也回来了,正在脱装备。 “我刚刚接到大李的电话。” 暴风雪停止,卫星信号自然恢复,救助站一切平安如常。 萧志华的谎言,不攻自破。 “但是,冯棋棋死了。”站长说。 闻言所有人都看向萧志华。 萧志华和冯棋棋两人同住一屋,冯棋棋死了,萧志华在这里,说明什么,不言而喻。 萧志华尖叫:“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她!我是为了自保!我为了自保啊!” 这两句话根本就是前后矛盾,姜远鄙视地看着他:“行啊,你说说你为了自保就要杀小盐,是个什么逻辑。” “你们不会信的,你们不信的!”萧志华大声说,“我必须逃,谁都不会信的,谁都会把我当凶手,可是我真没杀她,我只想活下去!我没有错,我没有错!” “好好说话!”大林上去就是两个响亮的耳光,“不然扒了你丢外头去!” 外面现在起码零下二十度。 不知道是这两个耳光把萧志华的理智给打回来了,还是“扒光了丢外头”的严寒威慑,萧志华哆嗦了一下,不敢大声嚷嚷,急切地说:“我不得不杀她,她是怪物,怪物啊!” “哦?” 大林上前一步,拖着萧志华往外走。 “我说,我说我说!” 等萧志华终于开始交待了,大家才明白他一直吞吞吐吐的原因。 他和冯棋棋,已经很久没有那啥了。 准确地说,是冯棋棋太过分,压榨他很多年了。 冯棋棋看不起他,想和他离婚,他安排了这次自驾游,想从另外的角度挽回对方芳心。但是对方百般挑剔,并且在昨晚再一次强迫要和他发生关系。 就在他被迫应战的时候,他发现冯棋棋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像五六条滑溜溜的小蛇,伸出来缠住了他的某个部位! 萧志华吓得当时就不行了。 但是那东西不依不饶,他手忙脚乱,冯棋棋却好像还很享受! “这是我才发现她是怪物!绝对是她把我害成这样的!” 萧志华挣扎中,拿起枕头捂死了冯棋棋。 他害怕被人发现,于是连夜溜走。 谁知遇到暴风雪,后来的事,就是大家所知道的了。 一个人杀过人后,性情大变,是真的。 “她真的是怪物……”萧志华无奈地捂住脸,“可是你们不会信的,你们还嘲笑我,我不能因为这个去坐牢……” 所以他试图糊弄章咸,通过恐吓动摇其心神,再把章咸杀掉,掩盖自己逃跑的痕迹。 从一开始失手杀人,逃跑时心态转变成了主动杀人,一步错,步步错。 还好章咸警惕,没上这个当。 不过……冯棋棋怎么会变成怪物? 匪夷所思。 站长皱起眉:“大李没跟我说这个情况。”他想起了什么,转身出去了。 “你们去看看!去看看就知道我没说错!”萧志华连声说,又苦苦哀求章咸:“小兄弟,我一时鬼迷心窍,不该那么糊涂,你饶了我,饶了我吧!我是错了,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谁遇到那种事都免不了的吧,太不寻常了,我全都懵了,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啊,都是我昏了头,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我还年轻,不想这一辈子这么完了啊……” -- 第55页 他哭得声泪俱下,情真意切。 章咸正要回答,忽然觉得头顶生风。 一般人的本能是抬头去看,但是练过的人肌肉下意识反应,章咸往旁边一闪。 ——啪叽。 鼠兔变成了一只兔饼,趴在地上,毛毛颤巍巍的。 只见它晃晃悠悠把自己撑起来,虽然步伐七扭八歪,但顽强地凭借感觉,爬上章咸鞋面,团成一团,又伸了个懒腰。 沉默,沉默,沉默是众人的心情。 周围空气仿佛都无语了那么三秒。 章咸:“……” 众人:“……” 萧志华:“……” 他好容易营造出来的悲苦气氛,被这碍事的玩意儿打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我在hin认真地救你啊! 小盐:……救人之前,减肥考虑一下? 第29章 华丽蜕变 章咸盯着沿着裤腿往自己身上爬的鼠兔,沉默一阵,才说: “法律会制裁你。” 这是他的回答。 姜远赞许地点头,欣慰于章咸的三观之正。 虽然他们现在对偷猎者能反击,甚至射杀对方,但那也是在不死不休的局面下。 平时,他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不过像萧志华这样,故意杀害冯棋棋,即便上了法庭,也免不了一死。 萧志华却好像松了口气,急切地说:“我没有骗你们!冯棋棋她真的是怪物!我杀怪物不犯法……不犯法对吧!” 鼠兔此时已经爬到了章咸肩膀,再次团成了个蓬松松的毛团子。 章咸:“……” 被兔狲碰瓷时,章咸无动于衷。 被兀鹫碰瓷时,章咸被迫营业。 现在一而再,再而三。 面对鼠兔的碰瓷,章咸已经明白这个团子的诉求,认命地抬手,揉。 ——感觉,他被动物驯出了条件反射呢。 鼠兔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哼,就知道你不可能抗拒本统的魅力!” “萧志华——”站长返回时,脸上带着明显的怒意,“她都去世了,你还要污蔑她!” 萧志华一愣:“她、她是怪物啊……” “跟她是不是怪物没关系。”站长说,“你跑得匆忙,冯棋棋得感谢你,没有把她的东西毁掉。” 萧志华紧张起来:“什么?” “她的手机里,有一段视频,录的是你的唯信。你敢不敢把你的唯信交给我们看看?” “这是隐私!你们怎么能侵犯个人隐私!”萧志华大声说。 是个人都看出了他强自镇定,色厉内荏。 “是你出轨在先。”站长眉毛拧成了一团,“她在视频后面录了一段语音,想趁着这次自驾游,好好劝劝你,两人重新考虑婚姻,你却……真下得去手啊。” “哦对了,她也知道,在半个月前,你陆陆续续给她买了好几个意外事故保险,受益人就是你自己。” 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和站长一样,变成憎恶。 背叛婚姻,背叛感情,杀了人还要泼脏水倒打一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这个萧志华,会想到杀章咸灭口,也真是符合他的一贯风格——人渣。 “你知道吗,我们现在能以反击偷猎者的名义,马上处决你。”姜远举起了枪。 萧志华这回真吓尿了,他四肢被捆,侧躺在地上,也顾不得姿势,只拿脑门砰砰撞地:“别,别杀我……我错了,我大错特错!我给你们磕头!饶了我,饶了我——” “离他远点!” 忽然章咸大声示警。 众人不明所以。 但他们也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章咸指着萧志华的腹部:“看!” “那里……”站长眯起眼,神色严肃,“萧志华,你在离开救助站时,还偷带了涉保动物?” “没有!我绝对没有!”萧志华极力否认。 但是他的信用值在这几个人眼里已经是负的了,没人相信他。 ——除了章咸。 章咸一把拉住要往前走的站长,跟姜远请示:“队长,有没有能远距离弄开他衣服的东西?” 姜远盯着萧志华被略略撑起的小腹,一时陷入思考。 “这算个啥。”大林在旁边搭腔,随手拿两根登山杖,挑起了萧志华的衣服。 一个白乎乎圆滚滚的肚皮,登时展现在众人面前,就像是怀孕了一样。 现在,那个肚皮上,这里鼓出一块,那里鼓出一块,就像……胎儿踢打妈妈的肚子。 萧志华是男性。 而且似乎对自己肚子的情况一无所知。 “吱吱吱吱!” 忽然鼠兔炸起了毛,滋溜一下子,沿着章咸衣领,试图钻进他脖子里。 章咸眼疾手快,一把捂住。 野生动物满身寄生虫啊!他能容忍鼠兔呆在肩头,已经是忍耐到极限了。 “吱吱吱!” 鼠兔的后颈皮被章咸拎在手里,兀自四爪挥动,不断做出抱脑袋的动作。 ——它在怕什么? 章咸突然心生警兆。 “队长,拿枪!” 说时迟那时快,萧志华的肚皮上,崩开一个血洞,一条赤红色、滑溜溜黏腻腻的触须,捅了出来! 一条又一条,转眼间,肚皮扎成了漏勺。 -- 第56页 那些触须张牙舞爪,不住扭动,好像一只妖艳海葵。 每根触须末端,都生着一个黑色吸盘。 萧志华在看到在场人脸色骤变时,才后知后觉,低头看到了自己的肚子。 紧接着,一串惊慌的高音飙出天际:“啊啊啊啊啊!” 他疯狂地扭动身体,试图甩掉肚皮上的“海葵”,但“海葵”原本就是从他腹部钻出来的,反而随着他的动作,冒出更多触须。 转眼间肚皮“漏勺”已经被戳得“漏无可漏”,变成一个大窟窿。 一团血呼呼的东西从里面掉了出来。 它没有眼睛,长得像个螃蟹和章鱼的混合体,壳子有排球大小,那些触须就是它的腿或者手。 触须挥舞,离开萧志华,扑向离得最近的大林。 速度之快,只在视网膜落下一道残影。 “砰!砰砰!” 姜远毫不犹豫地开枪。 大林挥舞登山杖,又是刺,又是挑。意图拨开触须,将怪物捅穿。 章咸没有枪,他拔出了匕首,此时往上冲——中途被站长眼疾手快一把搂住,往外扑倒! “让我过去!” “你别靠近!” 章咸和站长几乎同时向对方大喊。 子弹擦出火花,壳子被打得凹陷了一小块。 触须滑溜溜,从一根登山杖上滑下去。 壳子尽管被刺中,好像刺进一团橡胶之中,另一根登山杖被顶弯了。 大林收势不及,再要躲闪,晚了一步。 十多条触须纷纷探出,一下子抱住大林裸露在外的脸和脖子,蓦地收紧! “放开他!”姜远怒喝,大步冲上。一手持枪,枪口几乎顶着壳子,砰砰连发。另一手拔出短刀,往触须劈去! 砍中触须,锋利的短刀传来粘滞之感。 怪物也被子弹震得全身激颤,它显然被激怒了,触须分出一部分,袭向姜远。 “我去帮忙!”章咸挣脱站长束缚。 “我们比你有经验!”站长把章咸拉到身后去,吼他,“你答应了!跑得快!”说着也拔出随身短刀,冲上去砍怪物,解救大林。 章咸:“!!!” 他紧紧握着手里的匕首,不由怔愣。 他答应过,遇到危险,一定会跑,保留有生力量,给后来者提供线索和引导。 逃跑比冲上去,更需要勇气…… 可——触须越勒越紧,大林的脸孔红得发紫。 那是一点点教他枪法,教他近战格斗,教他侦查埋伏,还会给他起外号的大林哥。 从部队退役后,依然心系国门,立志守卫边疆。 可——姜远的攻击如同泥牛入水,反而激怒怪物,触须暴涨。 那是他实际上的师父,言传身教,教他做人做事,还会记住他爱吃的菜的姜远。 曾经是“风一样的男子”,直到出国游,被满地黑猩猩的头颅震撼,梦中听见动物的哀鸣,毅然加入救助站守护生命。 可——站长身手并不利落,脸上已经被触须抽出两道红印。 那是时而风趣幽默,时而化身百科全书,偷摸给他开小灶,还在姜远教得太严格时,给他打掩护,一起溜出去骑马兜风的好站长。 这两年风湿关节痛越来越严重,预约了手术但因为救助站有事而一次次推迟,最大的心愿是在这儿干一辈子。 呵,为了保护自己,站长刚刚还给自己布置了任务。 面临未知的危险,他们都在战斗,而他……他的任务是“保留有生力量”? 是啊,这很危险,怪物非但形状完全超出正常认知,战力和防御力也高得出奇。短刀割不断触须,子弹也打不穿壳,它还在拧大林的脖子,并且快缠到姜远脖子上了! 太危险了! 这件事,一定要有目击证人! 一定要保留有生力量!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站长眼角余光看到,章咸突然转身就跑。 直接从已经失去生命气息的萧志华尸体上,踩了过去。 最后看一眼章咸背影,站长心下稍安。 小树苗刚刚十八岁,未来有无限可能,还是不要折损在这里的好。 这里有他们三个大人拼命,就够了。 ……希望,三个大人能战胜它吧……唔! 站长毕竟年纪大了,短刀没有握住,被触须抽落在地。 他立刻摸出腰间安全锤,攻击怪物的壳。 身后突然传来破空之声。 站长被姜远猛地撞了一下,两人位置调换。 “——危险!” 站长瞳孔微张,看到了骇人一幕。 短刀被触须卷着,被姜远险险挡开,刀刃划破手臂,鲜血顿时染红了袖管。 那些触须,此时竟然无师自通地卷起了短刀和登山杖,向着三个人劈头盖脸地一通狂砸! “它有学习能力?”站长不敢置信。 “救大林!”姜远提醒站长,他们得速战速决,打不过怪物,以脱战为上。 可是,现在有了各种武器加持,触须舞得更加肆无忌惮! 大林的颈骨传来隐约的咯吱声,似乎已经被压碎。 “你们快走……” 他似乎预料到自己接下来的命运,直勾勾望向姜远。 别在这里白费力气,把自己折进去! -- 第57页 咱早就有了死亡的觉悟,没关系的! “想得美!” 姜远和大林配合多年,怎么可能读不懂大林的意思。 但是要他放弃大林,绝不可能! “——绝不放弃!” 这声不是姜远喊的。 章咸大吼着,举起一物,加入战团。 “杀了它,我们谁都不用跑!” 神他|妈的保留有生力量! 一直以来,被夸奖“谨慎”、“有自知之明”、“听话”、“懂事”的小树苗,在危急关头,找到自己的逻辑—— 以最快的速度消灭敌人,就是保留有生力量! 一束蓝色火焰从他手里喷出: “闪开!” 章咸就不信了,一千三百度高温,还烤不熟一个八爪鱼! 作者有话要说:  盐:《华丽蜕变:从小盐到盐哥》这中二标题谁起的? 统:突然这么能打,就,离谱……可是,好帅~~~ 盐:咋突然拍上马屁了?你不对劲.jpg 统:不解风情!今天情人节啊!掀桌.gif 第30章 烈焰熊熊(改错字 液化气喷火|枪,普遍用于焊接金属,烘干,融漆,汽车启动加热。 如果使用得当,喷口的温度可以达到一千三百度。 触须怪物,滑溜,坚韧,攻防一体,还有学习能力,但是,它——肉乎乎的。 肉类的含水量在百分之七十或更多。 炭火的温度是三百度,就能把肉烤熟。 而水的沸点是一百度,锁在肉里的水,它的沸点也是一百度。 ——1300 PK 100,谁赢?谁输? 怪物疯狂扭动,根根触须神经质地抽搐起来,疯狂抽打周围一切。 高温火焰怼脸攻击,效果立竿见影。 “让开!”章咸继续吼,手上用力,简直要把喷口怼进怪物壳子里。 他怼,怪物就缩;他进,怪物就退。 姜远和站长一左一右,扶住大林软倒的身体,往后退去,给章咸让出充足的战斗空间。 “后来居上啊。”站长摇着头感慨,手底下忙着把大林拖出房间,再检查大林的情况。 身边姜远去而复返,他在外面没找到喷火|枪,带回来一个焊枪。 也不是他没有章咸的急智,而是当时忙着抢救大林,他没有时间去找称手工具,现在大林安全了,章咸缠住怪物,又看到了克制方法,姜远立即重新加入战局。 高温真是绝大部分生物的杀手,在一道道火线攻击下,噼里啪啦的火花溅射,房间里布满焦糊臭味,烟雾蒸腾。 怪物发出凄厉的尖叫,触须盘卷裹起壳子,在房间里打着滚,看样子是要逃跑。 “出来!”忽然站长的声音在房门口响起。 章咸飞快喷出一道长长的火焰,和姜远一前一后撤离,与此同时,一桶油从门口飞了进来。 ——轰! 在铁门合拢的瞬间,怪物被熊熊火焰吞没。 “呼……” 外面三个人靠着墙,缓缓往下滑。 刚才惊心动魄,每个人都差一点就要光荣了,现在颇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哈哈……”站长忽然笑出声。 “哈哈哈……”姜远看看章咸,又看看站长,也笑起来。 他们的小树苗,长成大树啦! 这可太得意了! 他们当时还不知道,这次“擅自行动”奠定了章咸日后“能动手就不哔哔”的基础。 当然,现在的章咸还带着几分天真,还愿意讲道理。 毕竟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章咸的性子,也不是一天成形的。 那是后话,咳咳。 两个人一前一后把章咸夹在中间,结结实实来了个熊抱! “嘿嘿……”章咸被当成人|肉馅饼,被两位长辈勒得有点喘不上气,但是,激动!高兴!爽! “好样的!”姜远呼噜了一把章咸脑袋,表扬之后,转向地上的大林,“你怎么样?” 大林脖子上还带着一巴掌宽的青紫印记,他眨巴着眼睛,露出虚弱的笑容,艰难地抬起手,比了个大拇指。 章咸欣喜地扑上去:“大林哥!” 大林喉咙受损,说不出话,不过这个时候也用不着说话,笑,就够了。 他笑着笑着,嗓子发痒,忍不住呛咳起来。 “咳咳咳咳……” 咳得太厉害,他蜷起了身体。 章咸连忙给他顺背。忽然感觉手底下肌肉突然僵硬。 下一刻,大林猛地推开章咸。 他目光中充满不敢置信,打手势制止其他人靠近。 接下来,他拉开了自己的上衣。 大林常年锻炼,拥有六块腹肌,是救助站里最有型的仔。 现在,六块腹肌微微凸起一个不明显的角度。 隐隐约约地,皮肤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时而在肋下支棱一点,时而在肚脐旁支棱一点。 四个人的心不由同时一沉,战胜怪物的喜悦顿时消失。 “什么时候的事?” 姜远首先开口问,声音沉稳,但隐隐发涩。 大林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 要不是他在咳嗽的时候,捂着肚子,也感觉不出微妙的变化。 房间里躺着萧志华的尸体,肚腹破开,内脏不存。 这个基地里,还有几十具尸体,同样肚腹破开,内脏不存。 -- 第58页 这次,他们知道消失的内脏去哪里了,他们也知道这些人的死因了。 现在轮到他们的兄弟、战友—— “萧志华……”姜远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萧志华拉出来鞭尸。 自己成为怪物的养分不自知,还祸害他的兄弟! 大林指指外面,费劲地说: “走,走!” 还做了个锁门的动作。 ——你们离开,他自己留下点火,和怪物同归于尽。 “不是萧志华!不一定是他!”章咸说。 他想起昨夜小女孩也说过类似的话,也是这样赶他们走。 “危险或许就藏在这个基地!” 章咸说着,一下子拉起自己衣服检查。 站长和姜远也都醒悟,纷纷检查自己的身体。 暂时没有发现异常。 可是,谁能保证将来不会异变? 谁知道什么时候,怪物会破腹而出? 几个人面面相觑。 站长也明白过来。 想到基地里那几十具尸体,站长完全理解事态的严重性。 “报警,必须派直升机来。在这期间,大林单独隔离。每个人也单独隔离。” 大林还活着,他们就要想办法保住大林的命。 虽然不知道自己肚子里是不是也有个怪物,不知道什么时候怪物会出来,但从萧志华死亡前一刻还保持清醒来看,单独隔离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了。 众人点头,没有人愿意放弃战友。 站长回手拿卫星电话,却拿了个空。 他不由一愣,苦笑着,指着紧闭的铁门道:“掉在里头了。” “昨天检查基地,只找到了损坏的卫星电话。”姜远揉了把脸,“我们再去找找。” “别!”站长说,“说不准再遇上那怪物呢!” “我有这个!”章咸亮出喷火|枪,“我这就去找!” “去吧。”姜远沉声说。 章咸撒腿跑远了。 站长看着姜远,两人再转向大林。 大林双手撑地,往后拖动身体,努力把自己挪得离他俩更远一点。 他面无表情,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肚子,手摸上腰间——姜远按住了他的手,连同手底下的刀。 “大林,你……不用这样。”姜远说。 大林露出难看的笑容:“这是最……保险……” 当怪物还没出世时,他想杀死它,哪怕同归于尽。 “反正……都会……死……” 大林费力地说。 “不不,相信军方会有办法,我们从来不放弃战友!大林,你坚持住!”站长还在试图挽回,“马上小盐就联系上军方了,他做事,你还不放心吗?你可是小盐的枪法老师,他的外号还是你给起的呢。他说了,出师打几个偷猎者,好好孝敬你……” 大林的笑容很欣慰,但坚定地摇着头。 “老路。”姜远难得叫站长的姓,目光凝重。 他理解大林的心情。 为什么非要等到怪物破腹而出呢?早早除掉它不好吗? 或许捕捉到大林的杀意,大林的腹部越来越鼓,里面的怪物左冲右突,蠢蠢欲动,似乎马上就要钻出来。 姜远望向大林,他的好队友,此时内脏正在被怪物吞噬,要是还有机会—— 他猛地抽刀:“我来——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这是在问遗言。 大林笑着,回答:“我……不后悔!” 对护卫队的工作不后悔!对跟着你来基地不后悔!对杀怪物不后悔! “好。”姜远点头。 早点消灭怪物,或许大林还能活着。 姜远对着鼓起来的腹部,猛地一刀戳了下去。 随后咬着后槽牙,刀光一闪,血线飞飙。 大林疼得条件反射地一抽抽,嘶哑大叫。 “小心!” 站长说着,眼睛里含着泪,手上拿着焊枪随时待命。 几根嫩红触须,和着血水一起,出现在腹部破口处。 它似乎没有做好出生的准备,颜色尚浅,整体约莫有两个乒乓球大小,触须也细得多。 它拼命往大林脏腑下面藏,姜远挑开大林肚皮,也就露出了一片狼藉的内脏器官,满腹粥糜,那是肠子断掉后流到腹腔的食物残渣。 至于其他器官……几乎残缺大半。 大林全身都疼得哆嗦,他没有低头看自己的腹部,而是紧紧盯着姜远,用力吐出一个字:“……杀!” “好!” 姜远劈手夺过焊枪,紧紧抿着嘴唇,一下子将焊枪捅了进去。 站长捂住了自己的嘴,眼泪顺着脸往下流,他顾不得擦。 大林惨叫起来,叫了半声就死死咬住自己手背。 他肚子里的小怪物奋力挣扎,并发出了惨叫,过了好一阵,才停止了折腾。 “大林!大林!” 姜远轻轻把大林的手拿下来,手背上已经咬掉了一块肉。 大林的目光定格在期待。 “我们杀了它。”姜远说,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大林好像听见了,好像在笑。 眼睛缓缓闭上,最后一口气从咽喉咕噜逸出,消散在空气里。 剩下的两人一时无言,低下头,对着遗体默哀。 血气弥漫,悲伤弥漫。 -- 第59页 “他上个月才刚满三十六岁……本命年,是个坎儿,”站长抹了把眼睛,“我早该给他准备一条红裤腰带。” 姜远拍拍站长的肩膀,开口正要说什么,忽然听见章咸的惊呼:“危险!” 两人刚刚抬头,眼前就掠过一团红影! 章咸不敢置信。 他看到一只小怪物从大林嘴里钻了出来,像个炮|弹一样,“嗖”地急射向站长! 他站在大厅的一端,站长和姜远站在另一端。 两端距离三十米,喷火|枪无论如何也没有这么远的射程。 “站长!” 章咸大叫,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冲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啥也不说了,作者顶锅盖逃窜…… 第31章 返程 章咸几乎把基地翻个底朝天。 没有找到卫星电话,只看到满目不认识的文字。 身在宝山中,却只能空手而归,这感觉实在太差。 如果这些资料里,有驱逐怪物的方法……他不敢再想下去。 “不会的,如果有办法,那些尸体就不可能存在。” 章咸给自己找理由。 基地,应该不是怪物的源头。 比如莫名其妙沾染怪物的萧志华……等等! 章咸震惊于自己的推断,马上一百八十度转身,习惯性去通知站长和队长。 但随着一转念,他猛地一拍脑门,再次转了一百八十度:“没有卫星电话,再着急也没有用!” 萧志华隐瞒了自己出轨的事实,但在杀害冯棋棋的事情交代上,不一定说谎! 冯棋棋肚子里探出了触须,而她本人毫无所觉。 是不是说明,在那个时候,怪物就在冯棋棋肚子里! 萧志华杀死冯棋棋,确实是出于恐惧,很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怪物就钻进了他的肚子里,或者说,被传染了。 怪物用寄生在人体的方式成长,但具体怎么钻进人体的是个迷,这很重要。 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冯棋棋肚子里的怪物,到底能传染多少人,因为——救助站的站员们,对此一无所知,而且他们其中有人接触过冯棋棋的尸体,会不会也被传染? 章咸简直毛骨悚然,就在这时他听见了半声惨叫——来自大林,不假思索往回跑,正好撞上那怪物钻出大林嘴巴的一幕。 站长措手不及,只来得及往下一蹲。 姜远抬手,焊枪口喷出高温,却忘记手臂受伤,肌肉牵扯他的动作稍微慢了一慢。 两根触须“嗖嗖”缠上了姜远手腕! 姜远微微一顿,焊枪依然稳稳拿在手里,照着小怪物伤痕累累的主体猛喷。 这似乎是小怪物拼尽全力的最后一击,在高温焚烧下,它的触须很快一根根松开,全身被烧成一块焦炭,掉在地上,弹了弹,不动了。 章咸惊骇地冲来,喷□□毫不犹豫地给小怪物来了个二次加工。 直到那焦炭被烧得四分五裂才停。 他刚放松了些,一转头,就看见了静静躺在地上的大林。 “大林哥!” 章咸的嗓子忽然发堵。 他一把拉住站长,气愤地质问:“为什么不给大林哥包扎伤口?” 那语气里,隐藏着微不可察的期盼和惧怕。 期盼他心中所想都是虚假。 惧怕他心中所想已经成真。 “他……他说,不后悔。”站长回应。 站长拍拍章咸的肩膀,没有用力,但是章咸觉得一座山压在了肩头,压在心上。 无比沉重。 章咸沉默着低下头。 陌生人的死亡,和自己人的死亡,感觉完全不同。 尤其是朝夕相处的人,转个身的工夫,突然,没了。 不信,震惊,悲愤,后悔。 如果他能早点发现不对就好了,如果能早点除掉怪物就好了,如果自己精通医术就好了,如果…… 没有如果。 刚刚长成的小树苗,立即迎来一场狂风暴雨,被砸的发懵。 好在周围的大树还在释放善意。 站长揽着章咸肩膀:“行个礼吧,让他安安心心地走。” “嗯。” 章咸郑重其事地三鞠躬。 默哀片刻,抬手抹了把脸。 “接下来我们该干什么。”声音沙沙的,带着鼻音,“我没有找到卫星电话。” “离开这里。”姜远说,“这里不安全,转移到别处再想办法。” “报告队长,我怀疑冯棋棋的尸体里也藏着怪物,我们得回救助站排查。”章咸汇报。 正事要紧,他尽量表现得若无其事。 “小盐越来越有架势。”姜远感慨了一句。 他并没有错过章咸的消沉。 “章咸,看着我。” 章咸站得笔直,两人面对面,视线交织。 姜远语重心长: “战友牺牲了,不是你的问题,是敌人的问题。” “他不会白白牺牲,我们接过他的旗子,继续往前走,就是对他最好的尊重和回报。” “也是我们对自己的激励和鞭策。” “敌人不会因为你的年纪、阅历、身份、性别之类而手下留情。章咸,记住了,你要随时做好接旗的准备。” 章咸重重点头:“我明白,队长。” -- 第60页 “整理物资,三十分钟后,车上集合,回救助站。” 姜远继续下指示:“这次你开车——老路,你们俩上防滑链。” “好。”章咸沉声答应。 “我去把资料整理一部分带上。”姜远说着,往实验室方向走,“你们俩,三十分钟够不够啊。” “保证完成任务!”章咸大声说。 能够摸到车,章咸却已经不像昨天那样兴奋。 他和站长气喘吁吁地把防滑链装上,又铲出车前车后的空地,热车。 长期跑草原的车,底盘没有低的,四个轮子到章咸的腰。烧柴油,劲大,在齐膝的雪地上也照走不误。 只要有GPS,就能驰骋四面八方,无所畏惧! 姜远搬了一些资料,放在后备箱和车后座。 “报告队长,准备完毕,随时准备出发。”章咸坐在驾驶位上,正色汇报。 “还有最后一点点,我马上回来。”姜远绕到车前,仰头笑笑,“这次你们抢先了一步,厉害了我的小盐。” 说罢,他往基地走去,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身叮嘱:“照顾好站长啊。” 章咸目送他的背影一点一点地,消失在漆黑的狭长走廊,就好像……渐渐被黑暗吞噬。 一阵不安,如墨汁入水般弥漫开来,几个呼吸间,一池清水全都变了颜色。 章咸心里忽然一紧,似乎有什么事即将发生,如果他不去阻止,一定会后悔! “队长!” 他大声喊,一边匆匆忙忙下车,一脚深一脚浅往入口走: “我帮你拿东西吧?队长!队长!” 他跑进通道。 他跑到通道尽头。 他被两道沉重的门拦住了去路。 “队长!队长!” 门里面没有回应。 但是章咸身后传来了匆忙脚步声。 “姜远!姜远你出来!”站长拿着一个对讲机,急吼吼地喊,“有话当面说!” “不能当面说。我不敢碰你们。” 姜远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非常平静。 章咸和站长心里就是一咯噔。 姜远的声音缓缓响起: “怪我不小心。那个小怪物的触须,钻进了我手臂的伤口。” “冯棋棋身体里的怪物,可能是通过干那事儿,传染给萧志华的。萧志华身体里的怪物,可能是在缠绕大林头部的时候,通过嘴巴传染的。它们只要能接触到人体内部,就能传染。” “现在我……已经摸到肚子里的怪物了。” “我会把自己锁起来烧了。” “接下来的路,就靠你们了。” “章咸,记着我跟你说过的话——接旗吧。” 对讲机里,原本充当背景音的、油料倾倒时的咕嘟咕嘟声,此刻显得十分洪亮,甚至在走廊激起了回音。 随即响起一声尖锐刺耳嘈杂,之后,归于寂静。 ——姜远弄坏了对讲机,割断了他与外界的联系。 “姜远!” “队长!” 章咸拼命捶门,整个人几乎贴在铁门上,恨不得化身纸片钻进去。 “队长!我求求你,出来啊队长——队长!队长!” 你也只比大林哥大三岁,你把自己最好的岁月留在了救助站,你把活下去的可能留给了我们,你不能、你不能对自己这么残忍…… 章咸浑然不觉自己双手已经捶得发红肿胀,机械地一下一下砸着,好像就能把姜远召唤出来。 渐渐地,他整个精神都麻木了,耳中仿佛听见了火苗燃烧的噼啪声,眼中火光跳动,姜远安静地靠墙坐着,腹部插着一柄短刀。 刀身整个没入,他两只手死死攥着刀柄,脸上疼痛和释然交织。 房间烧成一片连绵火海,烈焰熊熊席卷了姜远全身。当火舌舔上脸庞的时候,姜远身体一歪,嘴角仿佛露出一个安心的笑…… “——队长!” 章咸大叫一声,往前倒去——又被安全带勒回了座位。 他茫然看向四周:“我这是……” 外面一望无际,阳光普照,冰天雪地。 车里暖意融融,站长把着方向盘,侧头看他。 “醒了?” “嗯。” “你昏过去了。烧得很厉害,自己没感觉吗?” “……对不起——可是队长他——”章咸急吼吼开口,但话到一半,他自己咽了回去。 他们已经离那个基地很远了,什么都来不及了,而且……就算回去,也改变不了任何事。 “站长,队长的工作手册……能给我吗?” ——我能继承姜远的遗志,接过他的旗吗? 站长沉默。 章咸心里一阵忐忑,搜肠刮肚找词汇表态: “我会替队长守护救助站,守好每一个人,不放过任何偷猎者和罪犯。有勇有谋,有力量有决心,有胆量有毅力。我说到做到,永远不变……” 站长又沉默。 章咸目光清正坚定,表态后坐得笔直,紧绷绷地等待答复。 过了不知多久,站长才开口: “小盐啊。” “到!”章咸大声回答。 “你是从‘上面’派下来实习的……听我说完,白玛救助站,只是你人生的一个短暂的进程,而不是终点站——”站长望着章咸,“姜远要你接的旗,仅仅是‘救助站的保卫队员’这个职业吗?我希望你能认真、全面、深入、慎重地思考这个问题,然后再给出答案。” -- 第61页 站长说完,想了想,补充:“还有,这件事急不得。你现在烧刚退,情绪也不稳定,等你痊愈之后,咱们再谈。” “好的。” 章咸想要反驳的急切感,渐渐消失。 “队长要我接的旗?” 他认真思考起来,除了接替队长的工作,还有什么深意…… 忽然车子的速度慢下来,一个颠簸,站长急切地道:“小盐,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  统:QAAAAAAAQ!!! 盐:莫方,有我!感谢在2021-02-11 11:15:42~2021-02-16 10:39: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立刻入睡 3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立刻入睡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角吹寒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还活着 章咸举起望远镜,循着站长的视线望去。 ——这望远镜还是姜远送他的。 物是人非,章咸心里一抽。 他赶紧眨眨眼,把眼中的水汽挤出去。 这一看,也颇为吃惊: “这是高山兀鹫?” 准确地说,是一只高山兀鹫,正在对地面上身形瘦小的女人展开攻击。 一个抓,一个逃,强弱分明。 “砰!砰砰!” 站长对天放了几声空枪,意图惊走兀鹫,并宣告有人过来救援,给女人坚持下去的信心。 如果兀鹫不走,接下来真枪实弹就要招呼到它身上了。 这个时候,救人优先于救动物。 兀鹫并没有被空枪惊走,相反,它加快了进攻的节奏。 女人听到枪声,立即拼尽全力,往车子方向奔跑。 “对了,这个给你。” 站长说着,侧过身,往后驾驶座摸了摸,拿出两件沉甸甸的东西。 “枪?子|弹|夹?”章咸发愣。 “别给大林丢脸啊。”站长丢下一句话。 章咸握紧了冰凉的枪身,沉声道:“他会看到的。” 章咸将枪架起,枪托抵在肩头,放缓呼吸。 左手牢牢握住护木,右手虚虚扣住扳机。 微微眯眼,准星,缺口,兀鹫,三点一线瞄准。 “大林哥……”他念出这三个字,认真眨了下眼,目光顿时坚毅,心神一凝,扣下扳机! ——“砰”! 兀鹫羽毛乱飞,掉了下去。 车子改变了方向,艰难开向女人,一人一车顺利会师, 女人扑在车前盖上的那一刻,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简直像看到神佛一般:“救命!” 她说的是普通话,章咸也听得懂。 他应该跳下去,把对方捞进车里,给她裹上厚厚的毯子,倒一杯热水,递一块能量棒,安慰她危险已经解除,她安全了。 但是,这个女人……她是小卓玛。 她是从基地跑出去的那个小姑娘。 她是姜远等人从深夜找到天明,始终也没有找到的人。 她还赤着脚。 在这零下二三十度的天气里,她出现在离基地很远的地方,经过一场暴风雪而毫发无损,怎么做到的? 当然,如果没有经历过怪物事件,章咸只会认为这是个奇迹。 但是他想到了基地里一个个死状凄惨的尸体,心肠不由自主地硬了起来。 “我们带她回去。” 站长发话。 “站长,这……”很危险。 “保持距离。而且——”站长提醒,“她要是‘那个’,算算时间,早就该那啥了。万一她能提供一些线索呢。” “如果她是卓玛……”是占堆大哥的妹妹,怎么办? 站长忽然叹了口气: “我更担心救助站里……” 他没有说完后半句话,不过章咸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冯棋棋是在救助站死去的,不知道她体内的怪物,只传染萧志华一人,还是趁人不备,传染给其他人。 如果按大林和队长发作时间算,过去这么久,他们或许都已经……不在了。 但如果按萧志华的发作时间算……或许还能找出一两个没有被感染的人? 这时候占堆和卓玛是否相认,都不重要了。 章咸认同站长的话。 他大喊了一句: “把衣服撩起来!” 小姑娘一愣,脸上顿时流露出警惕神色。 站长咳了一声: “露出腰来,我们得确定你没有武器,不是来碰瓷的。” 这个解释还算合理。 小姑娘稍作迟疑,很快下了决心,把袍子一掀,露出平坦肚皮。 瘪的。 她太瘦了。 于是小姑娘上了车。 但是车子并没有立即改换方向回救助站。 毕竟,兀鹫也是命。 “小盐,你的体质一定要派上用场。”站长说了句玩笑话。 上一次撸兀鹫的时候,姜远和大林还在身边。 章咸闭了闭眼:“我尽量。” 最悲伤的时候,并不是和遗体告别的时刻,而是习惯性的日常小事,突然缺了一块。 缺掉的一块,再也拼不起来。 兀鹫还在雪地上扑腾。 那是一只成年的高山兀鹫,趁着暴风雪停,出来觅食。 -- 第62页 “兀鹫一般不攻击活物,何况是人类,恐怕这次饿狠了。” “我试试诱捕。”章咸拿出一条肉干,另一手拿着网兜,和站长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接近。 兀鹫大爷似乎只是翅膀擦伤,扑腾起来,依然精神抖擞,怒气勃发: “狗屁!本统是那么贪吃的鸟吗!” “要不是这家伙能补充本统的能量,本统会追着它不放吗?” “不要以为你能撸我,就可以恃宠而骄为所欲为!本统也只是馋你的能量罢了!” “呵呵,傻盐!想不到你还有这么傻B的时候!本统能笑话你一辈子!” “算了,反正那能量没有你好吃,本统给你个面子,忍忍,再忍忍……呵——” “这……” 章咸看着在自己怀里摊成一块毛毯,眯着眼,张嘴打呵欠的兀鹫,无话可说。 他眼角余光盯着后座上的小姑娘,后者很老实,抱着膝盖努力缩成一团,露出两只乌溜溜的眼睛,不住打量。 发现章咸在看自己,她露出一个怯生生的笑容。 “你叫什么?”章咸问。 “卓玛。” “住在哪里?” “我……我不记得了。” “家里有什么人吗?” “也不记得了。” “怎么到的这里?” “……不知道。” 眼看章咸挑眉,卓玛忍不住又往后缩了缩:“我、我一醒来就躺在雪地里,然后它就来啄我了。” 她指向章咸怀里的兀鹫。 正在享受顺毛的兀鹫立即睁开双眼,冷冷盯着卓玛,张了张喙。 卓玛打了个哆嗦:“它、它是不是还想吃我啊?” “兀鹫吃腐肉,很少主动攻击活物。”章咸重复站长的解释,忍不住思考起来。 兀鹫的表情似乎在嘲笑,下一刻突然缩起爪子,扑腾翅膀,对章咸怒目而视,粗哑大叫:“哑——” ——你摸哪里?那是你能碰的地方吗!手拿开,手拿开!喂,本统生气了,本统……嘶,怎么好像有点带感?你再来一次?喂!继续啊!继续继续! 章咸从兀鹫的腹下抽回手,对兀鹫先抗拒后亲近的示意毫不理会。 很好,刚才按压了一遍兀鹫的肚子,感觉没有异常。 警惕一些总是好的。 不过……从兔狲开始,到前后两只兀鹫,还有鼠兔,这几个莫名其妙靠近的动物,给章咸一种微妙的感觉。 就好像是……一个人换了好几套衣服,但走路姿势始终不变,于人群中一眼就能认出。 就,有点违和。 好像事情根本不是这样发展的。 好像有什么东西超出了他的认知。 不是怪物。 ——是什么呢?章咸试图捕捉一闪而逝的灵感,可惜头脑昏昏沉沉,思路被乌乌沉沉的迷雾遮挡,毫无头绪。 章咸的手伸进口袋,忽然一个激灵: “站长!” “嗯?” “咱们是不是把基地里的兀鹫和鼠兔忘记了?” “这个啊……”站长一拍方向盘,叹气,“这时候,也顾不上了。” 章咸微眯了眼。 他一直以来,都没有想过那两只亲切靠近的野生动物去哪里了! 连找都没找过! 难道是战友们的死亡打击太大,他忽略了那两只吗? 不,这就是违和感的来源。 他一边给兀鹫顺毛,一边盯着兀鹫,两眼仿佛放空,又像在认真思考。 “哎呀,真傻。脑子也不好使。” 兀鹫在心里嘀咕。随后抬脑袋看看后面的卓玛,咂咂嘴巴。 在它眼里,距离卓玛大约五十公分的地方,悬浮着微黑如同淡色水墨的气团,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笼罩她全身。 就是不明白为什么章咸看不见。 这么简单的障眼法都看不见,急死个鹫……不,关鹫什么事,看戏,看戏呗。 章咸往后视镜看去,卓玛似乎累极了,此时抱着腿,身子歪倒在一堆资料上,陷入沉眠。 ——搬来那些资料,是姜远在赴死前,最后做的贡献。 “这些东西,一定要交给军方……”他想。 章咸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关注点不知不觉转移了,从卓玛身上,转移到资料上。 卓玛小嘴微张,好像一滴口水正在往下淌。 “好香,好想吃……” 太阳渐渐向西天倾斜,救助站的板房出现在视野范围内。 站长没有说什么,但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由自主收紧。 他在紧张。 章咸也忍不住坐得直了些,同理。 他们会在救助站看到什么?人?怪物?还是正在孕育怪物的朋友们? 突然,广袤的雪地上,响起严肃的声音:“正在行驶的雪地越野,请表明身份!正在行驶的雪地越野,请表明身份!” 随后公布了一个频段。 “大李哥!”章咸精神一震。 那是大李的声音。 车载对讲机噼啪启动,站长终于和大李接上了头,两方都隐隐带着激动。 救助站果然出事了。 大李说:“冯棋棋肚子里跑出一只怪物,不过我封锁了消息。现在暗中戒严,正在搜寻怪物踪迹。” 章咸不由松了口气,如果只是这样,还算可以接受。 -- 第63页 但是接下来大李的话,就让他紧张起来: “站长,小孟和云副站生了怪病。” ——孟钦彦,兽医兼人医。 ——云副站即云音,救助站三元老之一。 “是不是……肚子鼓起来了?”站长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想想,这两人的身份职务摆在那儿,很有可能在检查冯棋棋尸体的时候,接触过怪物…… 大李吃惊道:“站长,你怎么知道?” “隔离!你们隔离!不要触碰,不要触碰!准备喷□□!”站长焦急叫道,“怪物怕火!隔离后密切观察!” “好!”大李激动起来,“那怎么救小孟和云副站?” 站长:“……” 听着对讲机里突如其来的寂静,大李沉默了。 他忽然开口,试探问道: “队长呢?受伤了吗?” 站长呼吸一窒。 正要说话,章咸主动按下了通话键。 大李便在短暂的沉默后,听到章咸清晰的回应:“大李哥,队长和大林哥都是英雄。” 轮到大李那边沉默了。 他沉默了几秒,突然一拳砸桌,怒道: “都他|娘怎么回事啊!” “先通知军方,然后让全站人员隔离,并准备好喷□□吧。”站长疲惫地说,“那怪物十分狡猾,而且有学习能力,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 “是!” 作者有话要说:  统:我又回来了啊啊啊! 盐:嗯,毛毯回来了。 第33章 推己及人 雪地越野车开进了救助站。 站里出了怪物,这个消息被副站和大李联手压了下去,并没有散播开,但免不了气氛紧张。 大家听大李的安排,但是都通过窗户关注着车辆。 直到看见站长从车上下来,才稍微放松了些。 大李单独站在门口,看见站长和章咸从车上下来,伸手去接兀鹫。 这个络腮胡汉子的眼圈是红的,但什么也没问,若无其事地说:“这家伙先放隔离区吧。” “不急。你先把衣服掀起来,我们互相看看。”站长说。 大李明白了什么:“好。” 卓玛也下了车,看到三个男人掀衣服看肚皮,露出诧异的表情。 “她是?” “卓玛,你也掀。” 这次卓玛到是没有犹豫,掀起了衣服。 她竟然有种入乡随俗的感觉。 忽然听见板房里传出很大的声音:“卓玛!卓玛!” 紧接着一阵响动,从门里跑出个膀大腰圆的原住民汉子,一边跑,一边掀衣服:“卓玛!是我!我是占堆啊!我们两个的肚脐眼一模一样!你看!你看!” 卓玛显然愣住,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兀鹫眼中,那微黑气团动了动,内中闪过无数符号。 只一瞬,卓玛就做出了胆怯的表情: “我不记得了。” 她小声说。 “你是我妹妹,被人拐走了,我一直在找你!”占堆抱住卓玛紧紧不放,絮絮叨叨,又哭又笑。 卓玛可怜兮兮地,目光落在章咸身上,仿佛在求助。 “……好香,好想吃……” “刷啦啦啦”——秃鹫拍翅膀,遮挡了卓玛的视线。 “轮不到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章咸:“……” 他自然不知道卓玛和兀鹫的想法。 看在兄妹二人的肚子都没异常的份上,他俩抱就抱吧。 不过,感觉有些不对头,他在路上想什么来着…… 站长往板房里走,大李拎着喷□□跟在后面:“挨个检查?” “对,眼见为实。”站长已经来到一个队员房门口。 要不是站长有威信,谁也没法接受这种奇怪的安排。 还好,每个人的肚皮都是平的。 “小叶和康教授呢?”站长看了一圈,问。 “在实验室呢。也要检查她俩?都是女同志,还是来搞研究的贵客……”不方便吧? “查。”站长说,“让站里的女同志去查,她俩要是不同意……就把实验室关门落锁,也算隔离了。” “行。”大李答应下来。 “老路,老路!”燕玉闻在屋里招手。 他也是救助站三元老之一,和云音一样是副站长。 “合适吗?咱们几个怎么查都行。惹恼人家,影响不好。”燕玉闻提醒。 “老燕,你不明白事态的严重性。”站长低声道,“我给你透个底。你、你有什么话想对云音说的,十几年了,别憋着了,尽快吧。” “我……有这么明显吗?” 站长说完走了,燕玉闻一时震惊。 但很快他反应过来:“老路!你突然跟我说这个,难道……难道!哎老路你给我个准信,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小盐!你来说,这风风火火的是怎么回事?” 章咸把兀鹫安置在架子上,正拿着一个液化气喷火|枪检查,被燕玉闻一叫转过身来。 “燕副站,”章咸说,神情十分冷静,“听站长的,没错。” 燕玉闻两根眉毛纠结在一起:“我知道听他的没错,但我也得明白怎么回事啊!” 章咸想了想,换了种说法: “这时候,更加紧张的是孟哥和云副站吧,燕副站自己不能慌,才能安抚住他们吧。至于站长说的,这一次救助站确实遇到了凶险事件,燕副站先做好最坏的打算,才能做出更充分的准备吧。” -- 第64页 “你说得也有道理……”燕玉闻咕哝着,转身走向座机。 燕玉闻背后没有长眼睛,也就没发现,章咸瞬间变得黯淡的目光。 “至少,还能当面告别……” 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察觉到不妥,好好和姜远告个别。 这是推己及人。 同样原因,他也不想燕玉闻现在就知道那两人必死的命运。 隐瞒与坦诚,都有道理,但是,对燕玉闻来说,孰轻孰重呢? “燕副站!”章咸忍不住喊出声。 “还有什么事?” “有什么话,一定要现在说——”章咸做出了自己能给出的、最明显的暗示,“隔离后,你们会失联很长一段时间。” 一辈子那么长。 所以,不管有什么话,赶紧说吧! “这么严重啊……”燕玉闻挠头,“其实我跟云音也没什么要说的。” 章咸耸耸肩,不理会长辈们之间的故事。 他和站长商量过,如果公布怪物的传染过程,会让所有人人心惶惶,如果藏着掖着,会带来隐患。 如果是以前的章咸,他赞成公开。 但大李已经报警了,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军方来人接管,所以就让大家暂时蒙在鼓里吧。 可是孟钦彦和云音……有谁要向他们告别,他们心里又想对谁告别呢? 世间,难有两全法。 章咸想了想:“大李哥,咱们抓紧时间,征求一些给孟哥和燕副站的悄悄话吧?” 大李严肃点头。 “我去跟站长说,也让孟哥和燕副站录段视频。” “嗯。” 章咸快步跑向站长。 大李看着章咸的背影,摸了摸胡子:“这孩子,出去一趟,回来以后说话都不一般了。” 沉稳,有大局观,有责任感。 大李捏了捏拳头,是什么催化了章咸,他心里有数。 “录视频啊。”云音若有所思。 她原本躺在医务室里,接到大李通知,走进救助站最偏僻的、单独的房间时,隐隐有种预感。 “录视频啊……”孟钦彦怔了怔。 忽然抬手捂住了脸。 作为医生,他比云音明白得还要早。 两人房间挨着,站长站在窗外,控制着情绪,说:“你们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我来安排。” 片刻后,云音的声音平静响起: “老路,不如你给我讲讲,你们昨夜遇上了什么吧。”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好。” 站长开始一点点讲述。 在他手边,摆着一支喷火|枪,还有两桶油料。 在这偏僻而寒冷的地方,他将一个人送走自己的挚友和朋友…… 时光渐渐流逝,夕阳的余晖扎疼了站长的眼睛,也扎进窗子,给房间增添最后一点人间生气。 “……就是这样。”站长结束。 “原来如此。”云音像往常一样接话,小幅度地点着头,“死得明白,我也没有遗憾了。” “那……那什么?” “老路,你想说玉闻吗?” 站长支支吾吾。 云音笑:“我不后悔和他离婚,也不后悔没和他复婚。我自己真过得很好,你就别瞎操心了。” “可是……” “你是不想让我留遗憾,还是不想让他留遗憾?” 站长不说话了,咳了一声:“对不起。” “没关系。”云音笑笑,“我早就有心理准备,倒是小孟,他胆子小,你照顾他点儿。” “给我打一支麻醉吧,药片也行。奥|沙西|泮、艾司唑|仑、安|定也行,我不想那么惨啊……”孟钦彦已经从嚎啕大哭转成抽泣,猛地抬头,砰砰捶窗,“我想再抢救一下!站长,我是医生,你让我回医务室再抢救一下!” “我不能放你离开……”站长说,“这样,我叫人给你拿药来——给你们俩。” 说着,站长按下对讲机:“大李,你把所有的安|眠|药带过来……” 忽然脑后生风,挨了重重一击。 站长吃惊回头,晕眩中,他看到燕玉闻赤红着双眼,挥舞着一把铁锹。 “音音!”燕玉闻几下撬开窗户上的栅栏,不顾被划伤的手掌,往里大喊,“我来了!” “你疯了?”云音往后躲,“你会被传染的!” “传染就传染,大不了死在一块!”燕玉闻说着,径直往窗子里面挤,“音音别怕,不管什么危险,我都陪着你!” “我没有害怕。”云音摇头,又退了几步,“你快点走。” “你担心我?你心里还有我!”燕玉闻大喜,“音音,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你!” “我担心大家因为我的破例而被传染……”云音闭了嘴,不再反驳。 她知道反驳没用。 又来了,燕玉闻爽朗、仗义、热情,什么都好,就是有个几十年的老毛病:在爱情中,常常自我牺牲和自我感动。 当年她就是忍受不了燕玉闻处处“我是为你好”的控制欲而离婚的,离婚后两个人的关系倒是有所改善,燕玉闻求过复合,云音则觉得单身也很惬意,遂一直过了这么多年。 她以为燕玉闻早就放弃了,谁知道……这不合时宜的自我牺牲和自我感动! “音音别怕!”燕玉闻闯进来,将他思念多时又不敢拥抱的云音,拥入怀中。 -- 第65页 突然,他感觉自己胃部遭受了重重一击。 “音音,别打那么重,我知道错了,一时激动还不行么……”燕玉闻说到一半时,看到云音脸上似悲似喜的了然表情,心中一沉。 云音的双臂,此时下垂在身体两侧。 燕玉闻忍不住微微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看见一条婴儿手臂粗的赤红触须,从云音腹中穿出,撞在自己的外套上,茫然蜷曲。 触须在空中挥舞,仿佛捕捉着什么信息。 紧接着,更多触须争先恐后从云音腹中穿出,扑向燕玉闻。 “快跑!”云音大吼,一边转过身去,试图用身体拦住怪物,给燕玉闻争取逃生时间。 “不,我要和你同生共死!”燕玉闻说着,反而扑向云音,“你不知道,我这辈子唯一的愿望就是和你同年同月同日死!” 云音气得差点骂出来,但是她真的骂不出来了。 那个转身耗尽了她全部力气,燕玉闻的话传进耳朵里,尚未死亡的大脑捕捉到了信息,但随后就陷入了永远的沉眠。 怪物比起萧志华腹中那只,稍有不同。 它的壳子更小而圆润,触须则分成两种,一种粗长,约莫五六根,另一种细长,约莫二十几根。 在粗长的触须上,出现了许多吸盘,能够卷起较重的东西。而细长的触须就像千足虫的脚,蠕动着走路。 燕玉闻死死抱着云音尸体,痛哭着,等待死亡的降临。 然而,过了好久,他都安然无事。 燕玉闻纳闷地睁开双眼。 ——怪物呢? 房间一片安静。 他茫然地,抱起云音,又哭了起来。 “为什么我还没死!为什么啊!” 燕玉闻全然不知,就在自己喊叫要“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时候,一只触须已经探进了他手掌划破的伤口里,又飞快抽回。 燕玉闻更不知道,那怪物跳窗而出,经过昏迷的站长的时候,触须顺便在站长嘴里搅了搅,送进去一些“种子”。 但是有人看见了这一幕……的后半段。 眼睁睁看着怪物从站长嘴里“跑”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统:等等,我盐呢? 盐:别闹,我找证据去了,明天摆证据 第34章 真真假假 孟钦彦看着燕玉闻闯进了隔壁云音房间,随后传出惊呼声,不由哆嗦了一下。 他咬咬牙,忽然擦了把脸,站起身,四处寻找称手工具。 一边找,一边念叨: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不一样,我是出去找解决办法的,我是医生,我一定有办法……” ——“嘎嘣”,窗栅栏断裂,他流了满手血,扒开栅栏,钻了出来。 一抬头,正好瞧见怪物最后一根触须“离开”站长的嘴巴。 拜良好的医生心理素质所赐,孟钦彦没有过激反应,而是先把站长扶起来,简单检查了情况,艰难地把站长从窗口“扛”进房间。 夜幕即将降临,高原的夜很冷,在外面呆一夜铁定冻死。 这边的房间虽然偏僻寒冷,但总比在外面温度高些。 “怪物不是吃内脏,然后破腹而出么?为什么会从嘴里跑出来,站长还活着?我一定能找出原因,我一定能活下去,我一定找得出原因……” 孟钦彦打了个哆嗦,不由加快脚步。 云音已经被怪物杀害了,他肚子里的怪物,什么时候跑出来呢? “小孟,站住!” 子|弹上膛的声音是那么清晰。 大李的声音又是那么镇定。 板房内,不由传出些许惊呼声:“大李你这是怎么了?”“放下枪!”“孟大夫别动啊危险!” “大李哥!”孟钦彦高举双手,叫道,“让我去医务室!我能找到办法!” 大李不为所动:“站住!”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孟钦彦的额头。 “我的枪法没有大林好,但这么近的距离,绝对不会失手。”大李说,“对不起,但是我得为救助站所有人负责。只要你单独隔离,我就放下枪。” “一定有让怪物脱离的办法!你让我去医务室!” 大李摇头:“医务室太远了,我不能冒这个险。” “大李哥,云音的怪物跑出来了,站长的怪物也跑出来了!你在这儿盯着我又有什么用!” 孟钦彦的声音,响彻空旷的院子,原本隐瞒的秘密,不知被多少人听去。 “怪物?”“什么怪物?”“从云副站和站长哪里跑出来?” “什么?”大李一惊。 “站长还活着!”孟钦彦露出期待的神色,“大李哥,我知道我的情况,我唯一的愿望是,在医务室隔离,你能帮我一把,对吗?” “不行。”大李的话十分坚定。 孟钦彦气急:“那你打死我吧!反正早晚都是死!是你自己放弃了万分之一的希望!” 大李忽然收枪。 孟钦彦的眼中燃起希望的光亮。 然而,下一刻,他看见大李一回手,拽出了喷枪! 板房里也传出了阵阵吸气声。 有人惊慌地喊叫,有人紧张地呼救,还有人崩溃大哭,也有人扭开门往外冲。 但是,晚了。 怪物已经顶破孟钦彦的肚子,张牙舞爪爬了出来。 -- 第66页 大李冲上去,喷火|枪冒出蓝荧荧的火焰,在空气中凝出金红火蛇,死死按住了怪物。 片刻后,地上留下一块烧焦的肉,还有孟钦彦的尸体。 饱含期待的目光,永远凝结在他脸上。 “孟大夫!” 最先跑过来的人是原住民,大厨占堆。 占堆正要去抱孟钦彦的身体,大李用力拉动了枪栓:“警报没解除!离他远点!” 谁知道现在触碰孟钦彦,会不会也染上怪物。 占堆果然迟疑起来。 非但占堆,从板房里冲出来的五六个站员,此时也不敢靠近了。 眼看怪物从孟钦彦肚子里跑出来,他们再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信。 ——救助站,出现了寄生在人体的怪物。 “大李,我们必须接近孟大夫。” 忽然从板房里,一前一后走出来两个人。 她们戴着封闭式头盔,全身裹在塑胶防护服内,手套、护目镜一应俱全。 “康教授,小叶?” “我们需要采集样本,研究怪物,找出抵抗寄生的对策。”康教授的声音隔着头盔传来,有些发闷,但是坚定无比。 “我们是专业的,保证防护到位。你们要是担心,就把实验室封闭。”小叶的声音也发闷,还带着几分年轻人的信心与朝气。 她手里提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箱子:“大李哥,请让我采样。” 大李认真盯了她俩一阵:“你们自己不会感染,怎么确保别人也不会被感染?” “采样后,立即消毒。”康教授回答,“全程和你们保持距离。还有,遗体火化。” 大李思索片刻:“行,你们小心。” 又对周围扬声道:“大家散开!现在被寄生了没有解药,不想死都安分点!” “报警了没有?和军方保持联系,时刻通报最新进展。”康教授补充。 “我会去的。”大李回应,“大家先各自回屋隔离,安静等待。” “小盐呢?”忽然有人从阴影里慢慢走来,询问。 “站长!”大李惊疑不定,“小孟说怪物从你嘴里跑出来了?” 站长一怔,摸了摸嘴唇:“有这种事?我只记得自己被老燕打了。云音走了,老燕精神不太好,我跟他沟通过,他在自我隔离。” 他看向地上的焦炭,比划了个体积,又指指自己的嘴:“天黑,小孟或许看错了。我的嘴还不得裂到耳朵根。” 说着,不顾寒冷,撩衣露腹:“要不你再检查检查。” 众人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站长,大李哥,我在这里。” 章咸的回应稍慢。 他腰间别枪,背着喷火|枪,调整到一抬手就能取用的角度。 走到场中,看见孟钦彦的尸体,目光暗了一暗。 “我刚才有点事,出去了一趟。” 这时众人才发现,章咸身后拉着一辆小车,车上是一堆……资料。 “这些是从那个基地带过来的。”他对大李解释,又转向忙碌的康教授和小叶,“两位老师,看看这些能不能帮上忙?” “好的好的——什么基地?”小叶头也不抬地问。 “或许是怪物的发源地。”章咸神色平静。 “小盐,谨慎点,这怎么能确定?”站长问,“难道是萧志华和冯棋棋来自那个基地吗?” “他俩或许也带了怪物,但怪物潜伏的时间,可能更早。”章咸回答,“我去检查了昨天那个偷猎者的尸体,内脏被挖空,和基地里那些人,一模一样。” “从那个时候,怪物就来到了救助站。我们每一个人,在不知不觉中,都有可能中招。” 院中一片寂静。 寂静过后,响起惶惶不安的私语。 大李率先开口:“那你怎么解释我们现在都没事?” “温度,是温度。”章咸平静解释。 在寒冷的时候,怪物生长速度慢,所以萧志华在冰天雪地里,过了那么久怪物才出来。 而大林的发作相当快。 基地和救助站相比,后者简陋些,人们进进出出,周身温度也比基地内的人要低。 “还有情绪。”章咸继续平静解释。 “在情绪激动时,怪物最容易破腹而出。” 从冯棋棋到萧志都是这样,激动之下诱发怪物出来。 云音和孟钦彦一直没有发作,就是情绪平稳的缘故。 “另外,怪物有学习能力,不同的怪物学习的不一样,进化方向也不一样。”章咸又说。 在基地里,怪物飞快学会了使用武器。 他推断,怪物在这里学会的,或许是“伪装”。 “我在收集更多喷火|枪的时候,去了机房,查看了工作日志。” “昨夜有一场异常停电。” “萧志华曾经说过,救助站突然停电,有野兽杀了所有人。后来又坚定地说那是谎言。” 当时章咸只觉得荒谬,以为萧志华是为了动摇自己心神扯的谎,但那个时候,焉知不知萧志华的真实意志和怪物意志搏斗的妥协结果? 是怪物为了取信于人,是怪物为了让他们回到救助站,在不知不觉中,安心等死。 “说回到停电。” 在夜间,偷偷停电,所有监控都消失了,怪物能够悄然渗透到每个人身边。 -- 第67页 还有比这更不引人注意的寄生方式吗? 站长脸色发白: “不会吧小盐,你这猜测也太离谱了。” 大李也皱眉: “胡说八道,我怀疑被怪物控制的人是你。” 他举起了喷火|枪,对准章咸,警告道:“自己回屋隔离,不要出来,不然我就要开火了。” 章咸同样举起了喷火|枪: “大李哥,我刚刚和军方通过话,他们说,你从来没报过警,只说一切正常,只是出了点意外,临时需要物资。” “大李哥,你管现在的情况叫做正常?你想让更多的人来这里,被怪物寄生……” “你,还是人类吗?” 章咸话音落下,众人忍不住,齐刷刷往后退了一大步。 他们打量大李,惊疑不定。 大李神色如常: “小盐,你和站长是一起回来的。对吧。” “你知道怪物从站长嘴里跑出来了吗?” “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小孟亲眼看见的,大声告诉我们所有人的。” “小盐,你亲口承认怪物会进化。” “你——和站长,都还是人类吗?” 众人再一次“哗啦”往后倒退一大步。 看看这边,看看那边,心惊胆战。 他们到底该信谁?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我承认……这个副本似乎有点烧脑……快结束啦~ 第35章 另起炉灶 “信不信的,查查基因呗。”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异常冷静。 恐慌情绪弥漫之际,只有忙忙碌碌的康教授和小叶,头也不抬,冷静如昔。 有人提出异议:“可要是我们每个人都被感染……” 比如说,康教授自己也被感染了,还查个P啊。 “你这意思是,日子过不下去了?” 康教授已经忙完手上采样,翻看那些资料。 “人身上的细菌数量是细胞数量的九倍,肠道更是需要细菌帮助才能消化食物,人类和细菌共生了无数年。我们为什么不能找到和怪物共生的平衡点呢?控制它,利用它……这个基地或许就在做类似的事。” 小叶愣了愣,作为康教授的助手,她立刻跟上老师的思路:“怪物影响人类,我们也能影响怪物不是吗?现在是靠温度和情绪调节,在基因方面,我们或许能做得更多,走得更远!” 科学大拿的话,给在场众人打了一剂定心针。 紧张的气氛不那么僵硬了。 大李似乎也被说服:“可以,这样一来反而容易区分人与怪物。” ——谁要想干涉研究,谁就是被怪物控制住了。 “大李哥,”章咸没表态同意,也没表态不同意,他只接着说,“你还能被大家信任吗?” 刚才忍不住跟着大李一起点头的人群,发出了窸窣声。 不管怎样,大李宣称报警但没有报警,这一点,他要怎么解释? 如果他不给解释,他就已经成为怪物的养分。 大李沉默片刻。 “小盐,你还太年轻。” 大李叹气。 “初来乍到,不了解情况。我这么做,全是为了救助站。” “你知不知道,救助站的资金是有限的,资格也要每三年评定一次。” 如果救助站爆发安全事故,像这样被怪物感染,并且有人在事故中死亡,这个救助站就会因为危险系数高,而被取消。 “站长的心愿就是一辈子扎根救助站。这是他的心血,我无论如何也要为他守好心血。” 大李的声音充满苦涩。 “你可以怀疑我,我也会自己隔离,但我请求你,不要把这件事闹大,不要撤销救助站。” “至于停电,是个意外。” 大李继续说。 “你先前说过,寒冷可以减缓怪物的发育,停电后这个救助站整体温度更低,你说怪物为什么要做这样的蠢事?” “所以啊,你这么质问我,到底是你在质问,还是你体内的怪物,借着你的思想和你的嘴巴,诱导无辜的人相互猜忌呢?” 大李说得合情合理。 章咸一时给不出合理的解释,沉默下来。 大李忽然上前一步: “我给了你解释。现在你是不是也给我个解释。小盐。” “怪物来自你们口中的基地,是偷猎者带来的。” “小盐,你当时验尸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大李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因为你的失误,造成了救助站被怪物侵占,已经有人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我们每个人都可能被寄生。” “章咸,救助站里这十五个人,他们的死亡,都是你造成的。” “你却还站在那里,质问我有何居心。” “章咸,你——有罪。” 围观众人发出了惊呼声。 “是啊,是章咸!”“对啊,章咸的错!”“章咸你害死我们了!” “都怪你!” “都怪你!” “去死吧!” “去死!去死!” 章咸脸色一白。 他身体微微摇晃,仿佛就要栽倒。 大李说的话,委实扎心。 又无法辩驳。 他抬眼看向周围的人,看到一张又一张愤恨的面孔。 -- 第68页 是啊,都是他的错。 章咸又想起了基地里大林的遗体,想起基地走廊上,那两扇紧紧闭合的铁门。 “队长……” 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什么都做不好。 他有罪,他该死。 他有罪,他该死…… “扑啦啦啦——” 忽然,鸟毛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一双爪子死死抓着章咸肩膀,爪尖几乎要抠进衣服里。 章咸神情恍惚间,猛地被惊醒。 他微微抬头,往上看去。 看到一个毛茸茸腹部。 “好温暖啊……” “哑——” 高山兀鹫冲着周围嘶声大叫,粗哑难听。 但是章咸已经回了神。 不对,事情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他错过了什么……他一定错过了什么。 “小盐,过来。”站长忽然叫他。 “别过去,我还没有排除对站长你的怀疑。”大李警告。 “虽然我答应站长守好救助站,但是我答应的是人类站长,不是怪物站长。” “站长,大李哥。”章咸忽然开口。 “我已经报警。在军方到来前,我自己隔离,每个人都隔离。如果你是大李哥,你懂我什么意思——这样可以吗?” 在这剑拔弩张互相指责的时候,章咸当然可以继续指出大李的破绽。 比如,大李责怪他,给偷猎者验尸验得不彻底,才导致怪物出现,让他险些魔怔。 幸好兀鹫救场,神智恢复清明后,他立刻想到了反驳——这就很奇怪了。在偷猎者现场的只有三个人:章咸、大林、姜远。大李怎么知道是他验尸,而且姜远没有复检呢? 当然,大李也可以反驳说,是姜远说的,而姜远已死,他自然百口莫辩。 但是这种来来回回的交锋,除了让周围人迷惑之外,对查清真相没有任何助推作用,反而暴露底牌。 所以章咸果断中止了较量。 另开一局。 另设棋盘。 不是为了和大李较劲,辩出真相。 他要对付的,是全部怪物。 大李盯了章咸一会儿: “行。” 人们散开,继续各自隔离。 也只能就这样。 人人自危,谁也信不过谁,可不只能就这样。 章咸主动钻进一间休息室,任由大李从外面锁死了门窗。 大李还算良心,给他留下两包压缩饼干和一桶饮用水,一条毯子。 脚步声渐渐远去,章咸关上灯,钻进毯子,深呼吸,开始了他的思考。 自我隔离不过是缓兵之计。 他和大李相互试探,都感觉对方有问题,谁也说服不了谁。 在怪物没有出来前,人人都可疑。 但是他们可以用行动试探。 如果怪物寄生了救助站的每个人,今晚没道理放过他和站长这两个没被寄生的。 如果大李没被寄生,大李会查看休息室监控,证明他的清白。 如果大李被寄生了,今晚他无疑会被寄生。 当然,要是大李对他有意见,说他和怪物商量好的,在演戏,他也没办法。 事实不等于真相。 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 在这个时候,辩论没有什么意义。 那什么手段有用呢? 章咸把这个疑惑埋在心底,准备有空就翻出来思考思考。 “但还是不对,感觉这一堆事颠三倒四的。就跟做梦一样。” 梦? 章咸忽然想起了他的梦。 一路上,他也断断续续做了几个梦,都是片段。 是因为发烧,所以乱梦的吗? 不,不对…… 黑暗中,他放缓呼吸,渐渐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出现在房间里,飞快向他靠近。 它爬上毯子! 它沿着毯子鼓起的部分,一路爬到章咸下巴处! 它开始蹭章咸的嘴唇! 章咸一把揪住它,塞进掌心。 “呸呸呸”一嘴毛,也不知道有没有蜱子。 鼠兔挣扎! 鼠兔就要发出尖叫时,被两根手指揉脸揉耳朵揉脑壳! 鼠兔蹭蹭! ——哼哼,算你聪明了一把。不枉本统在关键时刻力挺! 章咸手掌里毛茸茸一片。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之一……” 他嘴唇轻轻开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小东西,或者说附身这小东西的,不知道是什么的存在,自始至终对他释放着善意。 心里有一块柔软的地方被触动。 “你能帮个忙吗?”他两只手齐上,从鼠兔毛茸茸的脑袋一直揉搓到后爪掌中宝,这才低低地问。 鼠兔发出一声千回万转的“吱~” “你果然是智慧生物。” 鼠兔:“……吱!” 糟糕,得意忘形了。 那又怎样!反正这个小盐嫩得很,绝对不会识破! 鼠兔掉了个头,屁股对着章咸,表达自己的抗拒。 颤颤悠悠的小屁股哦,还很有弹性哦,你揉揉就行,我一个统只是来享受按摩的……“吱吱吱吱!” 章咸提着后颈皮,把它放进一只小笼,再塞到墙角,再堆上杂物。 -- 第69页 “别闹,事成之后请你吃大餐。” “吱吱吱吱!”它要按全身! 章咸似乎感应到鼠兔的怨念:“……我再给你弄个沙浴?” 也、也不是不可以。 忽然有道黑影,在窗口一闪而过。 章咸飞快躺倒,拉起毯子盖上,装睡。 过了几分钟,黑影再次出现。 安静的房间外,锁头轻轻响了一声。 “咔哒”。 门开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房间,大步走向章咸。 一个瘦小的身影,在门口停了几秒后,才迈步进了房间。并没有直接走向章咸,而是在毯子旁边窸窸窣窣地翻弄章咸的衣服。 过了一阵,才转向高大者,摇了摇头,指指章咸。 那高大者皱起眉,猛地伸手,奔着毯子而去。 毯子掀开的同时,一道强光手电照花了他的眼。 章咸趁机一脚就把人踹出……二十公分。 没办法,太结实了,踹不动。 章咸只好后撤,拉开距离,低声喝道: “占堆!她不是你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  统:我是很有用的! 盐:对,借你一用 第36章 虚假传说 “胡说八道!我们肚脐眼长得一模一样!”占堆瞪着眼,压抑着恼火,“我妹妹说你拿了她的东西,是圣物,她只想拿回来,不许我打架。你还给她,我不打你。” “我没拿!”章咸说,“我敢对天发誓,对着佛祖发誓,我没拿!” “你没拿圣物,兀鹫怎么会跟着你!”占堆反驳,“我都看见了!章咸,做个诚实的人,佛祖会爱护你,原谅你,保佑你。” “一根筋……”章咸抓着毯子,看向卓玛。小姑娘关上了房门。 她靠着门,眼神依然怯生生的,但在章咸眼中,那表情充满了恶意。 “看来后手要先备上了。”章咸谨慎地移动着,“行,那我给她。” 说着,从角落里拿出一物,猛地丢向卓玛。 “吱——” “啊——” “卓玛!”占堆扑向卓玛,要从她身上撕下那只鼠兔。 “占堆!”章咸扑向占堆,不管是体力还是经验,他都不是占堆的对手,也不敢就此拔枪相向,只有善用工具了。 毯子遮挡占堆视线,当占堆扯掉毯子的时候,章咸已经拿起椅子,毫不客气地对着占堆就是一下。 这可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 占堆倒下了,章咸毫不迟疑地抓住卓玛双肩,把小姑娘翻过来脸贴墙,按住后背,把胳膊腿反剪捆上。 “呜呜呜你欺负……” 话音未落,一块抹布堵住了她的嘴。 但她的目光,依然死死盯住章咸不放。 “你想要的这个吧。” 章咸亮出手里的东西,威胁面前卓玛小姑娘: “只要你不听话,我就毁了它!” 在章咸手里,拿着一枚……蛋? 基地里的……煮熟了的蛋? 经过激烈的打斗和漫长的颠簸,那枚蛋是怎么做到完整无缺没被压碎的,不得而知。 卓玛的喉头微动,“咕嘟”咽了一口口水。 章咸这才拿掉抹布。 “我记得你,我记得你,你有基地的味道……”卓玛反反复复地说,“给我,给我……” “告诉我这是什么。我知道你听得懂,卓玛——附着在卓玛身上的东西。” 卓玛脸上的紧张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好奇。 “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诈你的。” 章咸回答。 他也是在试探鼠兔成功之后,才突然想起这点,开口一试。 毕竟,章咸真不相信,“小女孩在暴风雪中跑出基地大半夜,摆脱多人搜索,还活蹦乱跳”这种气象学、医学、生物学,甚至侦查学和雪地救援学统统加起来,都没法给出解释的现象。 说句不中听的,这种事件的结果,按照概率大小排列,应该是:找不到(百分之五十)、找到尸体(百分之四十)、找到濒临死亡的人,抢救无效,重度冻伤截肢…… 事出反常必有妖。 更不要说章咸感到卓玛的视线动不动就往自己身上打量了。 单独隔离的目的之二——给卓玛创造接近自己的机会——达成。 “狡猾的人类。如果你想保住这个小女孩的命,就把那东西交给我。” “卓玛”笑容天真而无辜: “不给也没有关系,你能弄碎它,算我输。” “我不能。” 章咸冷静回答。 他把鼠兔拎回手上。 并且把蛋塞进了鼠兔怀里。 “停、停下!” “卓玛”慌张起来,“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我是空行母!” ——传说中,可在空中飞行的、有大智慧的女神。 “空行母……跟我有什么关系。” 章咸的动作一点儿也没停。 “卓玛”眼中似有道道光芒闪过,咬牙道:“住手,我会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 “行吧。” 最简单的威胁手段,往往能达到最有效的结果,前提是拥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 附身鼠兔/兀鹫的东西,章咸暂时找了个词,称之为“动物灵”,对自己友好。 -- 第70页 “卓玛”被动物灵撵得落于下风,章咸就用动物灵威胁卓玛。 效果立竿见影的好。 况且动物灵一直跟着自己,对那个蛋毫无想法,章咸也不怕它搞事。 至于“空行母”一说,也得听听。 毕竟,蛋很重要。 说起那个“蛋”,话可就长了。 章咸第一次发现蛋不正常,还是在回救助站的途中。 他没想到,那个蛋在口袋里这么久,经历搏斗,经历颠簸,还和口袋里各种杂物挤压摩擦,竟然没有半点裂痕。 连划痕都没有! 鸟类繁育者有一种道具,叫做“假蛋”。 它和真蛋大小颜色都差不多,放在巢里代替真蛋,糊弄鸟爸鸟妈。 当然这不是故意戏弄,有时候新手鸟爸鸟妈水平不足,真蛋孵化不良,繁育人员会拿到孵化箱去,帮忙孵化。 也有时候是为了安抚失去真蛋后,悲伤抑郁的鸟爸鸟妈。 不要小瞧鸟类,它们也有情感。 起初,章咸以为这就是混进来的一枚假蛋。 但架不住细想——谁会把假蛋煮了?就算外表看不出来,煮过之后肯定不一样啊。再说厨师又不是鸟爸鸟妈,还能分不出真假蛋吗? 所以结论便是:这蛋是煮熟以后混进去的。 继续推理—— 鉴于这堆煮熟的蛋还很新鲜,可知假蛋混进去的时间很短。 是谁放的? 鉴于基地人员被怪物渗透,一波突然爆发,统统惨死,是谁放的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是:为什么这么做。 划重点——这个蛋,到底是什么? 到了章咸手里以后,章咸在回忆中察觉了异常。 自己发烧是不是因为蛋的缘故,暂不考虑,但自己做梦,确实和这些怪物有关。 这就是章咸要问“卓玛”——空行母的事情。 “这个啊,是无上的智慧。” 空行母回答的时候,眼睛还紧紧盯着鼠兔,神情忌惮,生怕它一个不小心弄坏了蛋。 “你知道天葬吗?” 章咸示意空行母说下去。 原住民有天葬的习俗,尸体经过兀鹫的食用,才能得到净化。 这对现代人来说,是文化习俗,是民间传说,是故事素材。 但是有一位某国收藏家,在收购一批百年前流失到海外的文物时,听到了一个传说: 中土大德僧人圆寂后,会形成舍利。而食用过大德高僧血肉的兀鹫,会在产蛋时,产下一枚特殊的蛋,称之为“舍利卵”。 据说,它凝结着大德高僧的智慧和法力,是克制一切邪物的法宝。 这批文物里,就有这么一枚“舍利卵”。 只要破解了它,就能拥有大德高僧一辈子的智慧和法力。 截止到上面部分,都是文物贩子的一家之言,很可能只是为了卖一个好价钱。 包括收藏家本人,也只是对这样迷人的传说感兴趣,觉得是个好彩头。 直到收藏家的朋友,一位医生,用X光机照射“舍利卵”,发现其中蕴含了密密麻麻的符号,排列极有规律,不像是随意乱涂,倒像是一种世上没有出现过的文字。 收藏家迅速组织了一个团队,来到高原,秘密寻找起了“舍利卵”的传说。 他将那种文字定名为“舍利语”,花了三十年,终于得偿所愿,破译了几个“舍利字母”。 但是,在念诵的时候,空气中似乎产生了共鸣,没过多久,怪事出现了。 ——就是那些“怪物”。 “你们叫它们怪物吗?”空行母咯咯笑道,“它是人们内心的欲念啊。只要是人,都有的欲念啊。” “从来都没有‘寄生’,只是有了形体的欲念,会影响他人,一传十,十传百而已。” “我是空行母,过来收拾这残局。” “哦?” 章咸的表情是没有表情。 “那枚舍利卵,对你来说是一件死物,但在我手里,我能发挥它最大的力量,吸收智慧,净化欲念,超度凡人,让他们死后灵魂归于宁静。”空行母急切解释,“你控制不了它,把它交给我吧。” “控制不了,是什么意思?”章咸慢条斯理问,“我会被欲念影响吗?” “你的身体会被撑爆,那是无数神佛千百年凝聚的智慧,凡人承载不了!” “如果我不给呢?” “你——这里所有人的欲念都会破腹而出,当然,他们一个个也都活不成……等等!你等等!” 空行母恶狠狠看着章咸:“我都把实话告诉你了,你为什么还面不改色?你不怕吗?那么多人的命,就在你一念之间!” “唔……”章咸想找个措辞,但是转念一想还是速战速决好了: “你要骗走舍利卵,然后毁掉这个地方,掩盖一切秘密。” “你怎么知道的?”空行母大惊。 章咸不解释。 他已经在和大李的辩论里吸收了经验教训: 年少气傲,不妥。 急于证明,不妥。 在一次次弯路里,总结经验,规避教训。 章咸的成长速度,快得飞起。 现在他就学以致用起来,只要能一下子戳中痛点,推理过程神马的,不重要。 再说,拖延时间还有可能被带偏思路,不如趁着掌控主动权,搞定自己的需求。 -- 第71页 “第一,说实话。” “第二,我放出它,啃死你。” “选吧。” 鼠兔露出了它的大板牙,做了个嘲笑的表情。 这才是从小盐到盐哥的一贯风格嘛……咦我怎么知道这是他一贯风格?我们很熟吗? 作者有话要说:  盐:编个假神话就想溜,我很容易骗吗? 统:其实,很容易……感谢在2021-02-16 10:40:42~2021-02-21 10:27: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立刻入睡 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毛阿阿阿阿阿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天降“神罚” 章咸为了节省时间,直来直去,完全省略了自己的推理过程。 至于他的推理也很简单: 先不说这个空行母除了“借尸还魂”,什么法力都没有。 也不说她叨叨了半天,没有一丁点实质上的威胁。 只一条:兀鹫是空行母的化身,空行母的层级必然在兀鹫之上。而一开始她被兀鹫攻击——就算兀鹫里面是动物灵,身为女神的空行母总该认得出兀鹫的异常吧,可是她没有。 综上,章咸得出结论: “装神弄鬼也要讲基本法。”他语重心长地“教育”空行母,“现在我们国家想当活佛,都得提交材料,政府认证。” 尽管想不通对方为什么套了个神话传说的壳子来骗他,但这也不重要。 章咸无师自通了“抓重点”。 “我……”空行母又愤怒又憋屈,“你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章咸看向鼠兔: “吃吧。” “——等等,我说!我说!” “不用了,你的说法破绽百出,我不相信你有消灭怪物的能力,既然不相信,就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章咸说着,再次转向鼠兔:“吃。” “不行,不行……呜呜呜。”空行母突然放声大哭,“你欺负我!你怎么能欺负一个弱弱小小的女孩子!” 章咸抱臂而立:“我记得实验室有X光机,要当众检查你的身体吗?” 空行母实在拿油盐不进的章咸没办法了: “好吧,我说,说过之后,你不要生气。” 章咸点了一下头。 鼠兔嗖地抬起脑袋。 在鼠兔,不,系统的视野中,空行母周身的黑雾开始弥散,一圈圈符号与文字首尾相连,环环成扣,看上去就……“香啊,好想吃啊……” 章咸心有所感,一低头,只见一颗晶莹的口水,从鼠兔嘴边,缓缓滑落。 “——‘她’也是能吃的吗?” 章咸想起似曾相识的一幕。 “我……其实跟那些怪物一点关系都没有。”空行母弱弱地说,“我是过来收……收垃圾的。” 章咸:“???” 鼠兔:“!!!” “我根据人类的平均认知水平安排的剧情,为什么就骗不到你们呢……” 这个“们”字,就用得很灵性。 “先交代你的来历姓名吧。”章咸感觉接下来的事情,很可能颠覆他的认知。 “好的,我、我叫碧樱趣,来自Caldwell-Moore星系,任职于赫谢尔太空垃圾回收转运公司,一艘垃圾船在途经银河系时,受到粒子风暴攻击,曲速跃迁不稳,掉落了一些可回收垃圾……” 鉴于那些可回收垃圾来自高阶星际文明,如果不及时处理,公司很可能面临巨额罚单。于是碧樱趣小姐(据说是位小姐)所在的“善后组”就过来寻找。 皮埃斯,使用各种方式。 人类历史中,那些神话传说,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善后组的手笔。 比如大洪水。 “其实是我们组长在开高压水枪啦……因为破坏生态被督察组罚回去了,‘次生事故善后组’过来收的尾……后来我们组员一个个都踩雷被罚回去,最后就剩下我一个实习期的,没经验又怕踩雷,老难了……”碧樱趣小姐说话声音越来越低,“陆陆续续,我找到不少垃圾,就剩这一个了,我可找了好久,能量都快耗尽了。” ——碧樱趣?憋屈?是够憋屈的。 不过,这个解释,比刚才的神话传说还要震撼。 章咸简直措手不及。 奇怪的是,他第一反应,竟然是去看肩头鼠兔。 能克制外星人的鼠兔,究竟是个什么存在? “呵呵,本统才不会暴露系统的秘密!”鼠兔在心里尖叫。 并且弓起背,大力蹭章咸的脸颊,暗示章咸不要忘记撸它。 章咸的手,不知怎么的,就很自然伸过去了…… 回到那个“们”字上。 憋屈小姐一开始说的传说是真的,但故事的后半截是假的——她终于找到线索,假借空行母之名,去讨要“舍利卵”,然后就被扣下了。 “那群人就是变|态!”憋屈小姐嘤嘤嘤地抱怨,“谁知道他们研究个什么糟心玩意儿!我刚过去,就被抽血切片!要不是借用了人类的身体,星际文明的秘密就守不住了!对低等生命体泄露高阶文明的存在,是要被罚钱加关禁闭的!” 接下来,回到“怪物”身上。 “这个真不是我干的!”憋屈小姐连声喊冤,“你们星球存在了46亿年,谁知道藏了什么秘密!反正那个基地实验室有不少秘密,我也不懂,也不敢问。” -- 第72页 她只想完成工作,回家过年而已啊,为什么要让她面对那么多低等生命! 更可怕的是,低等生命越来越难忽悠! “这……要你何用。” “是啊是啊,我真的没用,没办法,别想了。”憋屈小姐嘟囔,“现在跟你说的全是实话,你就算把我切碎了,也没有用。” 她话锋一转:“可是,你总得让我交差吧,把那个可回收垃圾还给我,行不?虽然我不能给你什么好处,但是,我能帮你开阔眼界不是?我看过瑰丽壮阔的星云,我看过震撼心神的坍塌,我看过很多很多你根本想象不到的东西,我能讲给你听……” 幸福而憧憬的神情浮现在她脸上。 然而章咸的脸色忽然变了。 他猛地冲向窗户,抬头望向天空。 天穹之上,群星闪耀。 其中一颗星星尤其璀璨。 肉眼可见,它比同类要大上几圈,颜色也是异常漂亮的蓝白色。 就在章咸发现它的几秒钟内,它拖出一条火红长尾,将夜幕撕裂一道伤! 章咸仿佛听见了从云端传来的轰隆声。 “对低等生命体泄露高阶文明的存在,是要被罚钱加关禁闭的……” “督察组,还有‘次生事故善后组’……” “你在拖延时间!” “你在基地造成了次生事故,善后组过来销毁一切!” “哎呀,被你发现了……”憋屈小姐歪歪头,露出懵懂纯真的表情,说着道歉的话,“真是不好意思,抱歉抱歉。” “‘舍利卵’是需要回收的垃圾没错,那些怪物是……被其他星际垃圾污染的啦,这不还没有彻底消毒嘛。” 就像野生动物身上会生蜱子一样,那些怪物,是附着在“舍利卵”上的东西。 “原本没什么关系,但它们在实验室被刺激增殖了,也不是我的错啊。你们人类想要研究病菌,就得承担病菌的反噬啊。” “次生事故善后组能帮你们彻底消灭怪物,净化环境,已经仁至义尽了。” “被怪物感染的人类,现在活着的也只不过五十多个,而且集中在高原区,全部销毁,再彻底消毒,对这颗行星整体生态影响不大。你也知道的,不把腐肉剔除掉,伤口不可能好。这些被感染的生物,就是腐肉嘛。” 章咸差点被气笑了。 要不是那什么公司的失误,地球怎么会被感染,五十多条生命,即将被轻易抹杀? 所谓高阶文明,不过也是傲慢自私的存在。 “你别生气嘛,你们不是有一句老话,叫做白天知道了真理,晚上死了也心甘情愿?我都把真相告诉你了,你就别生气了。” 天际的轰隆声愈发响亮。 那拖着长长红尾的火流星越来越近,以完全不符合物理学定律的速度坠落,一道薄薄的光幕扫向高原区,随后消失不见。 紧接着,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响,火流星前端喷出无数条细线,笼罩一方天地。 在天上显得纤细如发丝的线条,垂柳枝条一般,往大地垂落。离地面越来越近,也越来越粗壮,一道道堪比摩天大楼,如同鸟笼般,将救助站、基地以及周围数千公里笼罩在内。 顿时,响起阵阵动物的哀鸣。 “彻底消毒”的重点,在于“彻底”,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这么大的动静,已经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有人冲到院子里,对着天空指指点点。 “就算罚钱关禁闭也没关系,老娘终于能回家了,哈哈哈!”憋屈小姐心里暗爽着,猛然眼前一道灰影闪过,脖子就是一疼。 “让善后组回去!”章咸厉声喝道。 尽管脖子上挂着一只鼠兔,憋屈小姐还是很头铁:“回不去,消毒射线已经开启,不把这里完全净化,他们不会回去!你们这些低等生物……啊啊啊啊啊!” 她尖叫起来:“为什么,我的能量为什么会流失!不可能!不可能!” “嗝。” 鼠兔打了个饱嗝。 卓玛瘦小的身体,软绵绵倒了下去,正好倒在占堆身体上。 “卓玛……卓玛?”占堆迷迷糊糊醒来,吃了一惊,扶住卓玛,发现她已经失去了意识,原住民汉子的眼睛立刻就红了。 那是愤怒。 “我要杀了你!”占堆大叫,猛地冲向章咸,挥舞起他硕大的拳头,狠狠砸下去! 章咸正在思考对策,百密一疏,没有防备。将将躲过了脑袋,肩膀传来一阵剧痛。 占堆蕴含无限怒火的一拳,将他肩骨硬生生打裂。 “吱吱吱!” “我要你偿命!” “我们都要死了!” 三种声音,从两人一鼠口中,同时发出。 “章咸,你良心让狗吃了!”占堆一拳接一拳,追着章咸打,“我对你那么好!怕你刚来救助站不适应,给你煮汤,偷偷给你塞青菜!你怎么对我的?那是我妹妹!我妹妹!我找了她好几年!我们刚刚重逢!你害死她!你给她偿命!给她偿命!” “外面!外面!”章咸大叫,猛然灵机一动,“你看,天降神罚!” 占堆一怔,章咸挣开他往外跑,占堆一脚踹翻章咸,踩住看向窗外。 外面不知何时,弥漫着淡淡的红光。 红光由淡转浓,不过瞬息。 -- 第73页 被红光照到的人们,姿势定格,如同蜡像一般,渐渐融化。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副本终于要写完了!(吐魂.jpg) 表故事:小盐是怎样成长为盐哥的 里故事:攻受是怎么相遇的 所以……你们猜到受了吗……下章揭晓(沧桑.jpg) 第38章 你们都是垃圾 “神、神罚……” 占堆忍不住跪了下来,双手合十,喃喃祈祷。 “咳咳咳咳……”章咸连滚带爬离占堆远点,就是一阵呛咳。 他忽然停下,诧异地看着手中那颗……星际垃圾。 现在这个星际垃圾,正微微泛着柔和的白色光晕,通体发热。 “对不起……我早点发现就好了……” 那声音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也不是普通话抑或原住民的语言。 它直接响在章咸心底,反馈在章咸脑中,于是有了“对不起”的含义。 或许是一缕意念,一种意识,一个意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一圈白色光晕,缓缓升起。 它扫过占堆的身体,占堆脸上瞬间闪过痛苦。 一个黄豆大小的黑点,从他的胸口处冒了出来。 在白光笼罩下,黑点扭动着,发出轻微吱吱声,伴随一阵青烟,化为灰烬。 白色光晕透过墙壁,向外扩展。 它扫过院子里的“蜡像”,几乎每个人的胸前,都冒出了小黑点。 阵阵青烟燃起,微弱痛苦的吱吱声此起彼伏。 一座座“蜡像”停止了融化,在白光的修补下,渐渐复原。 白色光晕继续扩散,隐隐有与红光抗衡的趋势。 章咸惊讶地看着手中垃圾……不,这哪里是垃圾,这是宝贝啊! 只是,这蛋的表面,已经出现了裂纹。 章咸又看向窗外。 和满眼红光比起来,白色光晕渺小得如同大海上一叶孤舟。 “这……能行吗?” 就在章咸一转念的工夫,白光便闪烁不定。 光晕渐渐缩小了。 “对不起……我……只能这样了……” 传来的意念变得破碎,蛋壳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 章咸转瞬明白过来——这是蛋里的能量,消灭怪物,抵抗所谓的“善后销毁”! 它在试图拯救地球的生命! 它在用最后一点能量,拯救其实和它没关系的“低等生命”! 它曾经向他示警过,用梦境的形式。 如果它还有更多的能量,不会虚弱到只能托梦。 它不想死,想藏起来不被销毁。 它知道自己会失败,可是它还是站了出来,努力保护着他们。 一只麻雀,为了几棵草,去和大象拼命。 章咸看着颜色变得灰白,渐渐开裂的蛋,不由想到这个比喻。 心情复杂。 “我能做什么?” 他捧着蛋,小心翼翼,生怕一个用力,蛋就碎成几块。 “告诉我,我该怎么帮你?” “谢谢……” 心底传来感谢之意,接下来就……就……就悄无声息了。 白色光晕倏然消失,那枚蛋迅速变成灰黑色,裂开,露出风化岩石般的内里。 它,就这么死了? 章咸:“……” 皮肤忽然刺痛。 章咸抬头,看见占堆一脸惊恐地看过来。 占堆的衣服、脸庞,都开始浮肿,发软,变得粘稠。 在重力作用下,无论是人体组织还是衣物纤维,都搅成了一团,往地面缓缓滑落。 章咸抬手想摸摸自己的脸,他却只抬起了手骨。 血肉像钟乳石的水滴一样,滴在地上,慢慢垒出一个小丘。 倒是不疼,也没有什么味道。 或许是鼻子已经融化的缘故。 很快他的眼睛也融化在脸上,章咸最后看到的,只有一片血红。 “为什么?” 章咸想。 “凭什么?” 章咸又想。 一艘垃圾转运船掉了个垃圾,感染了很多人。 垃圾公司一看这是工作失误,就连人带垃圾一起销毁。 美其名曰,“善后”。 死去的人,何其无辜。 甚至连死亡原因,都茫然不知。 这,是杀人灭口! 唯一帮忙者,还是那些“高等文明”口中的“垃圾”! 连“垃圾”都比高阶文明还文明! 不公平。 ——不公平! 鼠兔蜷缩在墙角,红光并没有对它产生影响。 但是它忍不住瑟瑟发抖。 自从那枚蛋泛起白色光晕,它就开始抖。 抖着抖着,两行眼泪流了出来,打湿了它双颊的毛毛。 眼泪一直流一直流,无限凄楚和委屈,不知怎的,从心底泛上来。 像平静的心海海底,突然巨震,卷起数千米的海浪,将海面搅得一塌糊涂。 鼠兔的心脏,甚至全身,都疼得一塌糊涂。 它感觉自己被海浪卷起到半空,撕碎成无数片,再重重压到海底,无法动弹,喘不过气,更止不住流泪。 为什么,为什么? 明明是这个可恶男人从前的经历,男人的意识世界,为什么它却会那么难受,那么难过? -- 第74页 男人根本无法抗衡沉重痛苦的回忆,更在意识的反复摧残中,离沉沦只差一线。 只要完全沉沦,相信身体已经融化,已经死亡,在现实世界就永远无法醒过来,它就能放心大胆吸收能量了,是一件好事啊。 可是,为什么它会那么疼? 被细细碾碎的那种疼。 每一个细胞,被慢条斯理地,从细胞膜开始摧毁,细胞液流出,线粒体被粗暴碾压成渣,细胞核被生生踩扁的那种疼。 那种从内到外都不堪忍受,却又无法死亡的疼。 “本统这是……怎么了?” 鼠兔的五官痛到变形,它在泪眼模糊中,忽然脑中闪过一个符号—— 六条横线,长短、宽窄都一模一样,上下横排,恰好是方方正正的一块,横线的间距也都一样。 “那是什么东西?” 鼠兔莫名其妙。 但是下一刻,它发现那符号迅速从平面转变为立体,从虚幻转变为实体,在房间里悬浮着,缓缓转动。 符号出现的位置,就在章咸的血肉堆之上。 它闪闪烁烁,散发出黑白双色光芒,光线不刺眼,只是变幻颇快,令人眼花缭乱。 在光线变幻间,六条横线——准确地说,现在是六条横木,也发生了变化。 它们每一根,时而从中一分为二,变成两根短木,时而两根短木合一,再次形成一根长木。 整个符号看似随机地变化着,实则算起来,只有六十四种变化。 转瞬之间,符号定格。 从上往下看这六行:两短,一长,两短,一长,两短,两短。 “这是什么意思?” 鼠兔惊讶。 下一刻,第三行的两根短木,猛地往中间一怼,硬生生变回一根长木! “九四变卦,水山蹇转泽山咸。” 鼠兔脑海中,突然跳出一个沉稳的男声。 那声音很熟悉,让它又气又怕,观感复杂的熟悉。 但,那不是男人在说话,更不是面前这个小号的男人在说话。 那是自己的回忆。 但,这句话是谁告诉它的?什么人、在什么时间、通过什么方式告诉它的?! ——等等! 面前这个章咸,什么时候恢复人样的? 虽然身材还稍有几分单薄,毕竟年纪摆在那里,急不来。 不仅于此。 十八岁的章咸此时紧紧握着那枚已经变成碎石块的蛋,怒意满满。 不原谅,不能原谅。 天外横祸,无辜之人,突然爆亡。 亲近师长,不明真相,从容赴死。 守护高原,却守护不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薪火精神永存,薪火不应在旺盛时被浇灭。 这片大地上,每个人都会死,但绝对不能这么窝囊地死,不能白白送命! 大林、姜远、云音、孟钦彦……还有卓玛! 不能死! “——你们,都是垃圾!” 章咸指天大吼,全身燃起白色火焰。火焰迅速漫卷整个房间,鼠兔甚至来不及惊呼,就被火焰完全吞没。 再睁开眼时……咦咦咦?艳阳高照?它在岩石和草丛间奔跑,身后跟着一辆越野车? 你何必为难我一个小小鼠兔——不对,它!是!兔狲! 兔狲飞快奔跑,身后车子紧跟。 忽然迎面开来一辆车,枪声随之响起。 越野车应声趴窝。 迎面的车上,坐着三个人。 司机姜远,副驾章咸,后座大林。 活生生的! 章咸放下望远镜,对着兔狲招呼了一声:“上来!” 兔狲:“……” 兔狲毫不犹豫地猛跑几步,一下子蹿了上去! 章咸疯狂撸兔狲,很快它就成了一张毯子。 紧致,厚实。 姜远啧啧称奇:“小盐你可以啊。” “嘿嘿。”章咸笑眯了眼,“队长你这下信我了吧。” “行,那咱们就走着!” “做好防护,队长,大林哥,一定要做好防护!” “晓得。” 基地周围还有几只动物游荡,不过驱赶过程很顺利。 章咸率先往里冲,姜远一把拉住,说声“我来”,就看见面罩下,章咸的脸色变得十分微妙。 章咸狠狠抱了一把姜远:“好,队长,你来!” “这家伙,突然抱上来,吓我一跳。”姜远嘟囔着,沿着走廊往里走。 章咸只肯和他相距半步,死活不愿意走在他后面。 奇了怪了。 姜远忍不住好奇。 他的好奇心在章咸对着走廊尽头两扇大铁门,露出咬牙切齿的愤恨模样时,到达了巅峰。 “小盐,你跟铁门较什么劲?” “我——就是激动,激动!”章咸飞快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又赶紧往回找补,“队长别训我,其实我警惕着呢!” 姜远点了点头:“走吧。” 基地里的血腥味很浓,兔狲在章咸背上趴着,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它就见章咸不管那些尸体,熟门熟路去储藏室,找出那枚宝贝……那堆蛋。 “这……”看着这些长相雷同的蛋,章咸忍不住挠头。 但随即他就回手RUA狲,手指穿过厚毛,力道适中地从脑瓜顶RUA到尾巴根。 -- 第75页 在兔狲大爷眯眼享受时,将之提溜起来,放在蛋堆前: “帮帮忙吧?” 兔狲大爷瞪眼: “本统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的性子吗?” “不是!” “休想!” “做梦!……哎哎哎,再用力点,用力点。” 似乎猫科动物都喜欢挠下巴。 兔狲大爷抬起下巴,示意章咸好好伺候。 章咸伺候了足足一分钟,它才探爪,在蛋里扒拉扒拉,让一枚蛋骨碌碌离开了集体的怀抱。 作者有话要说:  盐哥:得意.jpg 第39章 章咸同志 “是你呀。” 章咸捧着宝贝蛋,看了又看。 它的外壳光滑,一丝裂痕都没有。 太好了。 章咸小心翼翼地捧起它,收入怀中。 “小盐!你说的小姑娘找到了,就是不太配合,队长叫你过去。”大林从门边探出脑袋,“哟,不错哟。这都是非法组织的东西,不吃白不吃,吃敌人的东西,爽!” 他晃进来,挑挑拣拣:“给!” 一个绿油油水灵灵的生菜球奔着章咸而来。 听着和上次几乎一模一样的话语,看看怀里的菜球,章咸迅速低头,捏了捏鼻根,把酸胀捏了回去。 “大林哥不要忽悠我摘面罩,违反规定,哼哼!我这就去找队长!”他匆匆忙忙地说着,拔腿往外跑,差点撞大林身上。 大林摇了摇头,有点莫名其妙:“啧,这小家伙,今天怎么毛毛躁躁的。” 正说着,一坨厚实兔狲大爷也大摇大摆走出储藏室,顺便踩了大林一脚。 姜远这时已经从排气管道里接出了虚弱的卓玛,比起上次,足足提前四个小时,卓玛更加清醒,也更加紧张和警惕。 不过,接下来的操作,就和上次完全不同了。 章咸加上兔狲加上蛋,试探了一番小卓玛——成功揪出了深藏在卓玛体内的憋屈小姐。 并赶在憋屈小姐警醒之前,一针麻醉,将之放倒。 这个时候,康教授和小叶,穿着全套防护服,进入了基地。 章咸记得她俩的态度,更记得她俩的科研素养。 “小盐,里面到底有什么啊?”孟钦彦跟在两人后面,一脸好奇地问。 “小孟哥。”章咸笑笑,“是很值得研究的东西!” “那我可得去看看!”孟钦彦可是死缠烂打才跟上来的,笑呵呵也进去了。 章咸在他身后微笑。 真好。 又过了一阵,基地上方“啪啦啪啦”响,两架直升机降落,穿着密封防护服的战士、军官和部队内科研人员,一一进入基地。 卫星电话通起来,视频接起来,电脑架起来……基地马上热闹起来。 章咸坐在实验室角落的扶手椅上,有一下没一下撸着兔狲毛毯。 他坐姿随意,身体放松,都快成了一张全身椅垫。 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想要解决问题,还要依靠国家机器的运作啊。 疫苗也好,防护也好,总之这一次,不会再有惨事发生了。 “小盐,”姜远在不远处招手,“来。” 章咸嗖地弹起来,没忘记腿上的毛毯,抄起来往背上一甩,把膝毯变成披风。 这动作既迅速又熟练,兔狲大爷很满意,趴稳了,脑袋搭在章咸肩头,胡子戳着章咸的面罩,眼睛提溜提溜地转。 姜远把章咸带到一位军官桌前。 互相行了礼,军官往旁边一挪,叫章咸坐下,正对电脑屏幕。 “章咸同志。” 屏幕里,也有位军官,笑眯眯打招呼。 章咸一看对方的肩章,刚坐下,就忍不住跳起来敬礼:“将军!” ——他从没见过这么高的军衔,活的! “坐,别紧张。”将军顺手摘下了帽子,露出花白鬓发,“章咸同志,经初步调查,这里是一处外国势力安插在我国内部的细菌实验室,感谢你及时发现。我们非常重视这处实验室,具体事宜还在调查研究当中。将来,奖章少不了你一颗。” “应该的,应该的。”章咸紧张忐忑,但掩饰不住的喜悦,从眉梢眼角透出来。 有奖章当然好, 这次不会死那么多人了,更好! “我看了你的档案,小小年纪,档案就A级保密,了不起。原来发现特殊世界存在,凭借自身脱离,并给出《脱离指南》的第一人,就是你啊。”将军夸奖,“年少英才,大有可为。” 章咸不好意思地笑笑:“运气成分居多。” “要不是你被特殊部门预定了,我还真想过去抢一抢人。” 章咸被夸得不好意思,幸亏现在面庞黑红黑红的,不然一准烧透了。 肩头兔狲抖了抖胡子,暗想,这男人脸皮竟然还有如此薄的时候! “这次事件,你个人有什么看法吗?” 寒暄过后,将军开始询问章咸,能够“预知”多少事情。 章咸的“预知”能力是与生俱来的,还是突然爆发的,不重要;是在特殊世界催发的,还是在现实世界渐渐生成的,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章咸愿意用这个能力报效国家。 更重要的是:章咸对普通人的平等和怜悯之心。 章咸起初就是用“预知”的说辞,向姜远示警的,在验证兔狲和偷猎者的存在后,姜远果断呼叫支援,这也是为什么军方和专家来得这么迅速的原因。 -- 第76页 章咸早就想好了怎么汇报,当即条理清晰地,将自己一周目的遭遇讲了一遍。 除了,那颗蛋。 在获得蛋的同意前,他不打算交出去。 因为不想让那颗蛋,再受到一丝一毫伤害。 章咸汇报完毕,这里也确实没他什么事,第二天经过消毒之后,他和姜远大林,一齐回到了救助站。 当然,是在暴风雪结束之后。 再当然,兔狲大爷还是在膝毯和披肩两个状态间,无缝切换。 板房里和往常一样忙碌热闹。 章咸一进去,就发现里面多了个女人,眼熟。她两只手捧着水杯,呆呆发愣。 章咸的视线立刻投向司机周叔,还有占堆。 俩人目光中带着隐约的兴奋。走过来,一边一个,夹着章咸,目光示意到外面去说。 “怎么样怎么样?”章咸一看他俩表情,心里就有了底。 周叔冲章咸挑了大指:“小盐你厉害!” 占堆跟着说:“那就是个人渣!” 那个鼻青脸肿的女人,自然是冯棋棋。 萧志华在给她买了巨额保险后带她出门,还是在荒凉的高原区自驾,这姑娘的心,也确实太大了。 周叔和占堆略微下了个套,说了几句猛兽吃人的新闻,故意丢了串钥匙。萧志华就灌了冯棋棋酒,带着去康复区,偷偷开雪豹笼舍。 深更半夜,萧志华当然看不清笼舍内的“雪豹”其实是个丰容玩具。 他也不知道,树上隐藏着红外监控。 冯棋棋是被占堆叫醒的。 外面暴风雪,雪豹都知道找个遮风挡雪的窝趴趴,萧志华把冯棋棋放露天,这是生怕她死得不够快。 占堆和老周只录了他送冯棋棋进笼,就赶紧弄出响动把人惊走,飞快解救冯棋棋来了。 一醒来,发现自己在笼子里,冯棋棋的心情是震惊的。 并且收到一段视频后,她更震惊了。 “离婚!我要离婚!” 再不离婚,命都没了。 站长和云音闻讯而来,安慰冯棋棋,众人出面,把萧志华捆起来丢偏僻房间,等卫星信号恢复后就报了警。 现在冯棋棋还没缓过劲来。 但是至少命保住了,萧志华的牢狱之灾也免不了。 “唉,这孩子就是心软啊。”周叔摇了摇头,“好歹咱这儿也是一片荒凉呢。” 占堆跟着遗憾:“是啊,再往前三百里,就是无人区。” 意外在所难免嘛。 “你们的思想很危险啊。”章咸忍不住冒冷汗,“别干傻事,尊重法律。” “法律只是最低限度的道德。”站长正好路过,笑眯眯地打招呼,“小盐回来啦?那边情况怎么样?” “站长!”章咸也乐呵呵地说,“都好都好——我们还带来好几筐蔬菜,咱们今天能吃顿好的不?” “能!”站长一拍大腿,“炖杀猪菜!——咦,小盐啊,这披肩看着不错……” 兔狲亮爪子,瞪眼,吼。 “哟,狲大爷,稀客稀客——检疫没有?” “您还是离它远点,它的情况比较特殊。” 站长点头:“那我给它拿个鸡大腿去。” 兔狲吼吼起来。 ——它不吃鸡大腿,上次吃撑了! 章咸哄着兔狲,问:“云副站呢?” “在笼舍呢。” “我去找她。” 章咸走到雪豹笼舍前,不巧晚了一步,冯棋棋不知何时出现在笼舍前,正在和云音说着话。 章咸绝对不是有意偷听。 但那个时候,风就是那么顺,把两人的说话声,传进章咸耳中。 “……四处走走散心确实是个好主意,你要是担心不安全,我们可以结伴。”云音说。 “……真的吗?会不会太麻烦你?”冯棋棋说。 “没事,我也是离过婚的人,都懂的。” “可是,您在救助站的工作……” “当初这里只有三个人,我,老燕,老路。老路是真心热爱,我也不过是为了散心。但是,我走出来了,有人却还没走出来。”云音说,“我改变不了别人,就继续改变自己吧。趁着自己还能动,四处转转,见识见识外国风貌,换一种生活方式,也挺好。” “可是,女人终究得嫁人啊。” “傻姑娘。”云音笑了,眼角鱼尾纹颇深,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了十岁,但笑容却依然美好纯真。 “傻姑娘,”她又重复一遍,“你走出去看看,就知道世界那么大,那么好,你的每一天都是自由的,每一步路都是自己的意志。嫁人能给你怎样的快乐,你独身时,能获得双倍甚至更多。” “嫁人也不冲突,它是你人生的一种选择,你走出去,见识更多更优秀的人,丰富你的选择,也未尝不可。” 冯棋棋思考起来:“唔,说得也不错。我们可以到一个地方,仔仔细细呆上一两个月。一边看风景,一边……看人?或许看得多了,我的想法就变了。” “这也是个好主意。” 两位女子便做出了结伴出游的约定。 “咦,刚才那边好像有人?” “谁啊?” “没看清楚,可能我看错了吧……” 章咸没有去打扰她们,而是悄悄离开。 -- 第77页 他想,自己不用去提醒云音了。 云音很清楚她在做什么,将来又会干什么。 她是有见识、有智慧的人。她在前面走,别人只能追逐。 真好。 更好的事情发生在一天后。 占堆见到了情绪平稳,正在休养的妹妹,小卓玛。 那天,整个基地的人都听见了占堆的狂笑和哽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个副本over! 明天回到现实世界,玩♂弄小黄鸭~ 第40章 一点小尾巴 章咸平静地睁开双眼。 看一眼墙上挂钟,早晨五点三十分。正是他平常起床的时间。 他并没有着急起床,而是拧开小夜灯,静静躺着,回味这一场长长的梦境。 是梦境,也是回忆。 所有的梦,都来自于记忆碎片的拼接。只是有些碎片早已沉入意识海,也有些碎片在一次次重复回忆时,不自知地添加或删减。 这就是为什么有些老年人的回忆,和事实会有较大出入。 毕竟值得拿出来反复品味、细细品味的东西,一定会在每一次回忆时,美化一番。 聊作慰藉。 据说人老的标志,就是开始回忆过去,美化过去。 别的先放一边,那是几乎影响他一辈子的大事。 章咸想,或许自己真的老了。 也或许是……它的缘故。 “想不到你还挺能耐。”目光落在床头,小黄鸭静静立在那里。 章咸几乎不做梦,更不用说梦见七八年前的重要事件。 然而就在搬家的第一个晚上,有了那样的梦境。 他打死也不相信会是巧合。 章咸动动手指,拿起小黄鸭仔细查看。 依然是一只塑胶的、半新不旧、稍微有点褪色的玩具小黄鸭。 但是——章咸微微捻了捻摸过小黄鸭的手指头:湿的? 小黄鸭下面那一滩水是怎么回事??? 章咸心想,昨晚他没带着小黄鸭泡澡啊。 他微感诧异,把小黄鸭翻过来,捅捅底部正中的排水孔——呲出一股水流! 要不是章咸及时偏头躲闪,还真就被呲一脸了。 “你干嘛?”章咸问。 就见小黄鸭抖抖抖抖半天,忽然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不要你管!” 它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悲伤,那么无措,那么……想哭。 明明是可恶男人的梦境,是章咸内心深处的记忆,跟自己毫无关系,可是自己为什么揪心揪肺地难过呢? 小黄鸭自己也搞不明白。章咸离开记忆海从梦境醒来,它也跟着一起醒来,要不是章咸发现,它都不知道自己哭了。 还哭成了一块海绵,一挤就呲呲往外冒水。 章咸乐了:“肯说话了?” “一直都想说,不是能量不够吗……咦?”小黄鸭手忙脚乱地把眼泪收回去,这些可都是能量啊,它傻了才一直往外流! 章咸看它一点点吸收水分,就……更像海绵了。 “聊聊?”章咸发出邀请。 “聊什么?”小黄鸭好容易收回能量,也只收回了原先的八成,非常心疼。 “聊聊你的目的。”章咸问,“比如你创造过几个系统世界。重点是带了多少人进去,现在这些人在哪里,我好通知特世司去关停。” “我才不会告诉你我的底牌。”小黄鸭不说。 “这样啊……”章咸伸手一捏。“噗呲——” 他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就把海绵里的水挤了出来。 “我——停下!停下!”干巴巴的小黄鸭嗷嗷大叫,“我现在一点也不伤心!别想让我哭!” 章咸想要进一步挤压海绵的动作顿住。 “原来你刚才真的伤心了啊。” “没有!”小黄鸭坚决否认,“我是个莫得感情的系统,望你知!” 章咸不说话了。 在梦境中无法察觉,但醒来以后,他很分得清那些是真正的回忆,哪些是系统编造的部分。 兔狲、兀鹫、鼠兔……一只只毛茸茸,前仆后继,给那个不怎么强壮的“小盐”温暖呵护。 章咸忍不住微微一笑。 行吧,不审了,再给问哭了还得哄,虽然看起来很好哄的样子,但章咸自问没有那种恶趣味。 就,先留着吧。 小黄鸭不知道自己无形中逃过被章咸“辣手摧花”的命运,还以为对方被自己的冷酷无情震慑了,巴巴地把水份——能量重新收回身体,紧紧锁住,给自己做修复去了。 任何东西,只有吃进嘴里,消化了才是自己的! 它知道,自己没有跟章咸谈条件的资本,在笔仙世界自己的主场,都被章咸暴力破解了,它还能怎么办? 技不如人,就得憋着! 它是个识时务的统。 再说——“韩信忍了□□之辱,最后当了大元帅。勾践卧薪尝胆,最后灭掉了吴国,刘备忍了几十年没兵没粮没地盘,最后和曹魏、孙吴三分天下……忍字头上一把刀,本统忍了!” 正想着,忽听章咸叹了口气:“你看到的只是记忆和梦境,知道真正的队长他们怎么样了吗?” 小黄鸭一怔,难道说…… 记忆和梦境不完全等同于现实,而是大脑美化编辑后的产物。 -- 第78页 虽然在梦里章咸让死去的姜远等人复活,一件件惨事没有来得及发生就被掐灭在萌芽状态,但是现实呢? 它本想哼上一声,说句“与我何干”,话到嘴边,想起站长投喂的香喷喷鸡大腿,难得迟疑起来。 章咸领会到它的迟疑,心里暗叹这小家伙竟然有人情味儿,一边拿起新买的手机——原本章咸没想换手机,可惜那支旧手机,装个学习强国APP都无能为力,不得不换。现在他用的是唐长月给挑的最新款。 唐长月给章咸买东西的标准,那是既要好,也要贵。还是章咸拦住,硬砍了一个零,两千元档次足够鸟枪换炮。章咸不大熟练地调出通讯录,找出一个名字,发出短信。 “按照我的估算,如果运气好的话,过两天能联系上……” 章咸话音未落,微信跳出了一个视频邀请。 姜远饱经风霜的脸庞出现在屏幕上,笑呵呵的:“小盐?”随后吃惊:“你病了?” “队长!”章咸又惊又喜,“你回内地了?” “没有,还在站里。” 过了几分钟,章咸算是弄明白了,在他昏迷那年高原通了网,网速嗖嗖的,现在连站长都在某手上开公号直播,半年吸粉十二万。 两人叙过旧,约定章咸要给救助站投币收藏点赞三连,章咸放下手机,扭头看旁边的小黄鸭。 小黄鸭在原地扭捏,字面意义上的“扭”。 没有表情,章咸不知道它在想什么,心道得换个身体才好观察,一边打定主意,翻身起床。 “那个……”小黄鸭见章咸往床下搬腿,忽然开口。 “嗯?” “二周目是真实发生的?不是美化的虚假记忆?” 章咸挑眉:“你想问什么?”询问自己的业绩?打听特世司的过往?还是那个外星憋屈小姐? “……蛋还好吗?”小黄鸭脱口而出。 章咸微怔,随后“嗯”了一声:“已经回去了。” 就在那微怔的一瞬间,小黄鸭发现章咸全身的气场都不一样了。 在特殊世界里,章咸是紧绷的,精神抖擞的。 在现实世界里,章咸是随和的,慵懒闲适的。 但就在刚刚那一刻,章咸整个人突然温柔伤感了起来。 不过,也只有短短那么一瞬,甚至微表情都没有变化,可感觉就那么不一般。 要不是系统随时关注能量流动,也必定忽视。 这个男人,好像有一段不可言说的过去呢。 小黄鸭还想追问诸如“回哪儿去”“后来怎样”“你不对劲”“你们啥关系”之类的问题,房门轻轻敲响,唐长月担心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盐哥?盐哥?” 过了章咸平时起床时间已经超过半小时了,他必须来看看情况。 章咸应了一声,慢慢走过去给唐长月开门。 “在新家睡不好吗?”唐长月小心地问,盘算着要不要换套寝具,或者摆个助眠的香薰。 “没有,刚才醒着想事情。”章咸说,“走吧,去早市。” “好。”唐长月不疑有他,“我去拿钥匙。” “不坐车。”章咸笑眯眯地说,“我先收拾收拾。一会儿先晨练。我记得超市七点开门,有特价菜。” “好的。” 对章咸的安排,唐长月立即遵从,他熟练地往双肩包里放上两个布袋子和几只塑料袋。 两人慢悠悠地乘电梯下楼,遛弯,去超市,跟大爷大妈们一起抢菜。 抢菜讲究手眼结合,稳准狠。一眼相中菜品,飞快拿下,迅速翻检同时,拿下相中的另一颗,两者比较,并且不断将不中意的那颗放回,比照三四五六次之后——具体次数根据各人耐心而定,挑中最喜欢的——往往还是第一眼相中的那个,收入购物车。 这个过程看似容易,但若是十几双手一齐伸出,那四四方方分门别类堆着青椒圆白菜胡萝卜葱头等物的货架,可就一片混乱了。 实话实说,能在早市占领一席之地的大爷大妈,那战斗力绝不可小觑。 你争我抢,还带着言语攻击:“我先看中的!”“你放下!” 夹着超市员工声嘶力竭的叫喊:“都有都有,一会儿还上,都别抢啦!” 某位阿姨手里拿着两只生菜球,这个沉甸甸但最外层两片叶子都破破烂烂,那个表面完好鲜嫩但是略轻,到底选择哪一个呢?阿姨在短暂的犹豫过后,放下了表面破损的那只。 放下之后她有些后悔,想要重新拾起考虑,却被另一只手抢了先。 “哎!那个也是我要的!”阿姨连忙争抢。 ——即便是自己不要的东西,一旦被别人拿到,仿佛就变得金贵起来。 “哦哦,对不起。”那只手立即放下了生菜球。 阿姨注意到那只手,皮肤白,手指长,指甲又干净又整齐,完全没有茧子,更没有皱纹。 她顺着手看向人,眼前登时一亮。 两个年青人在一水儿银白头发里本就鹤立鸡群,加上相貌出众,任何一个审美正常的人都不会错过。 “哎呀!”阿姨脑筋灵光得很,当机立断把生菜球之争抛到脑后——她女儿还单身呢,天天八点起床,厨艺只限于煮泡面和叫外卖……这两个七点钟逛早市的年青人,有没有可能发展下? -- 第79页 “小伙子,你拿这个!这个一定好!阿姨有个加蒜蓉的秘方……哟,瘸子啊……”阿姨声音忍不住带出几分鄙夷,立刻换了个方向,转而去拉唐长月的手,“小伙子,喜欢下厨啊?” 唐长月根本没给她眼神,扶着章咸往边上走:“盐哥,那边新来的大螃蟹不错,去看看。可惜啊,螃蟹就算腿断了,也不会贱卖。” ——夺笋呐。 阿姨:“……” 作者有话要说:  研究一下,以后六点更新吧……明天开新副本~ 第41章 新任务 阿姨脸上阵红阵白,转过去继续抢菜了。 “吃得起,吃死你。”她嘀咕。 挑好了生菜球,又选了几样蔬菜,结账时,她余光看着两个年青人,走向自助结账通道。一个拄着手杖慢慢走,另一个推着购物车慢慢跟。 在购物车里,放着一袋子大螃蟹,就很让人羡慕嫉妒恨了,还有一个脑袋大的鲜活帝王蟹,就……更遭人恨了! 虽然说这海鲜逢年过节也吃得起,可是逛个早市就如此大手笔买买买,阿姨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年青人走过,阿姨听见俩人简短对话:“香家酒店海鲜自助没吃好?” “盐哥你昨天说他家姜葱蟹还不错,我想试试。等开发好了,再跟特供订几箱。” ——五星级香家酒店?“特供”?“几箱”? 阿姨感觉自己不仅受到侮辱,还硬生生错过了一个亿。 正在暗中揣测,忽然面前滴滴滴响起来。 “阿姨您换一张现金。“收银员从验钞机里取回一张大粉红,礼貌递还。 “什么?怎么可能!”阿姨怒叫,“是不是你给我换了!” “阿姨,有监控。”收银员说着,准备抬手叫保安。 “刚才我没注意,谁知道是不是你换的!”那可是一张大粉红,虽然买不了二斤螃蟹,但是起码能买五十来斤生菜球,或者两百个鸡蛋! 两百个鸡蛋啊! 这怎么可能是假|币呢! 血压登时就高了。 “你再试一次!”阿姨催促收银员。 收银员将纸币放进验钞机,一过——“滴滴”! “这不可能啊,我昨天从银行取的钱,怎么是□□……” “换一张换一张。”身后传来催促。 早市排队的大爷大妈们,都不是那么有耐心,很多人回家放下菜篮子,还得去听个健康讲座或者投资讲座,别的不打紧,去听一个小时就能领一斤鸡蛋,万万不可错过! “我就带了一张!”阿姨怒冲冲,满脸通红,“昨天才从银行取回来,一定是你们机器坏了!” 登时收银台前一片乱糟糟。 收银员只好挂上“此柜台暂停结账”的牌子,叫保安来处理。 章咸和唐长月结过账——章咸对自助收银很感兴趣,自己亲手体验了一把,耽误了点时间——推着购物车往外走的时候,忽然听见身旁的人群传出嘈杂惊叫。 “晕了!晕了!” “放倒快放平!” “叫120!” “大夫呢有没有大夫!” “家属在不在!” “——死人啦!” 两人毫不犹豫地把手推车往边上一丢,章咸大声喊: “让开!” 唐长月护着他,两人挤进圈子里,看见阿姨捂着胸口,昏迷在地,一只皮鞋都掉了,一只手保持往怀里掏东西的姿势。 章咸飞快翻眼皮,测脉搏,目光扫过她那只手,看着小指头的角度,动作不自觉地顿了顿。 唐长月从双肩包里掏出迷你急救箱,准备量血压,被章咸按住。 “她有药。”章咸对唐长月说,“不急。” “全程录像。”又抬头对紧张的保安吩咐。 随后章咸主动去翻阿姨身上的暗袋,掏出药塞进她舌下,又给人摆了个舒服的姿势。 三十分钟后。 恢复神智的阿姨坐在经理办公室,紧紧握着章咸不放手。 “小伙子,谢谢你啊。” 保安、收银员和卖场经理将办公室挤得满满当当,也都松一口气。 这是救回来了,人一点事都没有,一切都好说。救不回来必定是场纠纷,吃官司赔钱就不说了,一旦被什么人搬到围脖上,指不定舆论会怎么说。比如“震惊!黑心超市逼死买菜大妈”之类。 至于那张□□,爱咋咋地。阿姨买几样菜加起来不到二十块,经理愿意自掏腰包保这个平安。至于章咸和唐长月那辆购物车……顾客已经付过钱了,就先装着没看见吧,那点海鲜一千七,经理自掏腰包有点肉疼。 “小伙子,留个唯信,阿姨请你吃饭!”阿姨发出邀请。 这是她第三次发出邀请。 章咸第三次拒绝。 他不给长辈冷脸,阿姨就一直跟他拉拉扯扯絮叨家常。 还是一通电话解救了章咸。 电话打到唐长月手机上,唐长月说了几句,转交章咸:“盐哥,荆老大说您手机关机了。” “没有啊。”章咸摸出自己手机,发现按不亮,交给唐长月处理,自己接过唐长月的手机,说了几句,挂断。 “他有事找。咱们得过去一趟。”荆老大就是荆榕,就是很希望章咸回特世司,最起码也要章咸训练新人的那位特世司分部一把手。 -- 第80页 唐长月摆弄章咸手机:“盐哥,没电了。我换一台给你。”新的怎么就不好使。 “不用。” 两人明显有急事,说话就直了,阿姨也不敢耽误正事,看他俩匆匆离开,忍不住唉声叹气。 经理还在安抚,办公室门忽然被推开,一个素面朝天的年轻姑娘着急忙慌冲进来:“妈!妈你怎么样了?” “我怎么样?我没事,你来晚一步啊!”阿姨恨铁不成钢,“就不知道早起会儿,也不化个妆!这样儿怎么相亲啊。”枉我费尽苦心一直没话找话,挽留那俩小伙子,还让人给跑了。 全办公室:“……” 经理开始阴谋论,这阿姨当时是真急病发作,还是故意装病给他们找事! “我跟你说,虽然那个小伙子一条腿瘸了,但人家心好,有教养,家境看着也不错……”阿姨絮絮叨叨,再一次开启了催婚模式。 姑娘长得与阿姨有八分相似的脸都绿了:“……” ——我着急忙慌连妆都没来得及化,是过来接您回家休息的,不是过来相亲的! 姑娘向经理室的众人道谢,带着妈往外走。阿姨还在碎碎念,不忘自己买的那些蔬菜。直到坐进姑娘的车里,一惊:“我那一百块钱收回来没有?我得找银行说道说道!” ——不要小瞧每一位阿姨的战斗力。 至于她后来在银行检查了八遍,确认那是真钱,这事也就莫名其妙地过去了。 荆榕没有说什么事,也没说十万火急,给了章咸很高的自由度,章咸和唐长月打了辆车先回家放东西。 章咸要回家,唐长月当然就先安排回家。 进了门,唐长月去安置海鲜,章咸回卧室换衣服——一进门把小黄鸭从口袋里掏出来,把手机也掏出来,并且连同一张大粉红一起摆在小黄鸭面前。 “怎么想的?”他收敛笑容,质问小黄鸭。 出门的时候手机电量90%,自助买单的时候他手机电量88%,荆榕找他时手机电量跳到0——说明了什么? “我就吓唬吓唬。”小黄鸭哼哼,“谁让她骂你。“ ——我都不敢惹的人,被一个大妈指着鼻子骂,叫我的脸面往哪儿搁! 于是把真币变成□□,不过是偷了一点点电量,改变一点点防伪而已。 “先撩者贱,我小小地报复她一下不算什么吧?”小黄鸭继续哼哼唧唧,“谁知道她突然犯病啊!” “你还委屈上了。”章咸严肃道,“就不怕耽误我正事?” “切,要不是她突然犯病,我至于用那么些电量抢救嘛!”小黄鸭吭哧吭哧地说,“统也是有三观的!” 虽然它尽力了,但囿于能量不足,也不过让小手指肌肉痉挛,摆个适宜的方向而已。 章咸这才忍不住一乐,他未尝没存着考察小黄鸭的心思。 这小东西吃能量,他不介意。能用电,虽然出乎意料,但这点电量他也供得起,章咸唯一担心系统把现实世界当系统世界使唤,呼风唤雨称王称霸。 看在这小家伙三观没歪的份上,养着吧,小家伙想的不周全,留下小尾巴,他给料理了,也不过顺手为之。 但是,不能宠。 章咸拉开房门:“长月,帮我买几本法律书。” 厨房里的唐长月立刻应声:“好的!急用吗?急用先搜电子版。” “你想干什么?“小黄鸭问。 “教你入乡随俗。” “你教我?”小黄鸭惊讶了。 “还是你想走?” “不不不!你教你教!你尽管教!”小黄鸭心想章咸真上道。 转念一想,既然章咸要教,那就不会把它送到特世司了对不对! 它急切地求证。 “聪明。”章咸摸摸它脑袋。 小黄鸭心里忍不住飘上一丝喜悦,它隐隐察觉,经过一场记忆梦境后,章咸更加亲切了,而它好像……更喜欢被撸了。 那颗“莫得感情,坚定索取能量”的心,忍不住动摇。 它却并未察觉到,当它醒来哭泣时,当它因为章咸被骂而发怒时,甚至在梦里给年轻版章咸以温暖时,处处感情满溢。 就算自检察觉,它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了不起,复仇大计优先,感情神马的,靠边! 小黄鸭不知道,感情这东西,其实控制不了,就像从一开始它就拒绝不了章咸的触碰。 章咸去书房拿了笔记本电脑,搜索法律书籍,下载电子版……然后电脑死机了。 唐长月匆匆忙忙过来一看,默了:“……盐哥,你那几个下载地址,都是全家桶。” “全家桶是什么意思?”章咸虚心求教。 就是无良网站设计的圈套。 一点“下载”,自动安装上三某零、某讯、某狐、某大师、金某霸的各种安全卫士和杀毒软件和浏览器/播放器/游戏……等等等等软件。 尤其各门各派杀毒软件极其擅长互相查杀,对cpu异常不友好。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人员处理。”章咸举双手甘拜下风。心里给小黄鸭开设了一二三四五六门课。毕竟入乡随俗,他收了这小家伙,就得负责。 唐长月不知道章咸的想法,自己这边收拾停当,还见缝插针做了两个鸡蛋火腿三明治,请示章咸后,驾车驶出市区,奔向……莲花山庄农家乐。 -- 第81页 如果地点再精确点儿,那就是“农家乐”里面的VIP室。 章咸前不久还在这儿洗过记忆,印象深刻。 VIP室门口围着一圈人,或蹲或坐,焦躁不安。 这让章咸有种时间回流的感觉——这几个年轻人昨天还一起搬过家,吃过饭,当然,也在前几天堵过VIP的门。 一夜工夫,怎么又……? 作者有话要说:  估计错误,写攻受试探和感情升温写得有点嗨…… 盐哥:明天确定开副本~我带着小黄鸭(毛茸茸版)下本 第42章 今天倒霉的是哪一个 小年轻纷纷过来打招呼,紧张,诚恳: “盐哥!” “盐哥好。” “盐哥……帮帮队长!” 章咸对那个娃娃脸队长霍一洛印象颇深。因为娃娃脸不太有威严,那小孩一直板着脸生怕不能服众。不过霍一洛其实多虑了,队员们都很信服他,跟长相没关系,只认能力。 “我尽力。” 章咸没有和这些小年轻多说什么,点点头,带唐长月走进VIP房间。医院大佬谭宁已经在房间里等着交代事情始末。 霍一洛静静躺在浸入式清理舱内。玻璃罩露出他的脸,睡容极为痛苦,表情不时狰狞。 “什么情况?”章咸打量霍一洛,顺口问谭宁。 谭宁问:“昨天你跟小洛聊得还不错?” 章咸一听就明白荆榕给自己下套了。合着这不光是让新人受教育,培养感情,主要是观察自己的情绪。 然后呢,特世司这么多人,偏偏找他?他都退休了还要干? “这口子不能开。”章咸还没开口,唐长月抢先拒绝,“盐哥身体还没痊愈,叫他进特殊世界不合适吧。” “不是普通的特殊世界。”章咸盯着霍一洛毫不安稳的睡颜,“荆老大点名,这事没那么简单。” ——荆榕的心思弯弯绕,打得了官腔,放得下身段,干一件事不达到至少三个目的就算失败。 “新人教育?评估我的能力?沟通感情?还有什么……” “——救苦救难。”VIP室的门被推开,荆榕匆匆走进,摆手让谭宁和唐长月先退出,才诚恳地道,“章咸,我知道你意难平,你这被迫退休的事,我还在和上面争取。即便正式条文下达,你也是特世司NO.1。” “停——”章咸笑眯眯地说,“这么肉麻,过了啊。有实话说实话。”别给他画饼。他不是大慈大悲的圣人,也不图特世司的任务报酬。 荆榕终于面露无奈:“霍一洛身份不大一样,他是混血,他的母亲是M国洛可可财团第三继承人LEO女士……” M国的表面控制人是总统,是政要,真正的操控者则是隐于幕后的七大财团。而洛可可财团位列七大财团之首。 谁能想到,一个新人先锋队长,竟然是个不努力工作就得去M国继承几万亿财产的超级富二代呢? 得,章咸明白了:“特事特办是吧?怕别人扛不住?” “我信任的人,只有你一个。”荆榕严肃说,“他的身体情况没问题,出问题的是精神,而且——” 而且是在特殊世界执行任务时,自身精神出的问题。 特世司虽然有心理疏导机构,但心理问题,并不是心理医生用几个评定量表加几次咨询就能解决的。 加上霍一洛平时掩饰得好,谁也没看出来,就连出任务前后两次的心理评定也是一次过,谁知道霍一洛自我压抑太久,突然就出事了。 这可不是清洗记忆就能解决的。 而且—— “霍一洛参加特世司是他自己的意愿,LEO女士并不赞成,但密切关注,也暗中予以特世司方便。”这是建立在特世司能保护她儿子的基础上。 如果儿子在特世司眼皮子底下,因为特世司准备不足而出事……一个处理不好,触怒财团第三继承人,特世司从上到下大换血不说,可能引发政治和经济双重纠纷。 ——划重点,“跨国”纠纷。 跨国政治,无小事。 章咸是腿脚不好没错,比章咸能打的经验不足,经验足的资历不够,资历够的行动必登记入档,一个有经验有资历能绕过档案追踪的……“也没别人能找了。”章咸自动接过荆榕的话。 “拜托你了。”荆榕郑重其事,“找到他,唤醒他。” 霍一洛被困在自己生成的小世界里,章咸的任务不仅仅是唤醒,还得确保醒来的不是一个精神错乱之人。 章咸还能怎么办呢,他只好说:“不存档啊,你记住了。” VIP室外。 先锋队的几个小年轻围住谭宁,七嘴八舌问候队长情况。队长早晨没及时起床,他们察看时,发现霍一洛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差点以为是海鲜中毒报警。 还是能量探测仪疯狂鸣叫,才知道霍一洛突然堕入特殊世界。却又找不到世界源头,只好紧急上报,惊动荆榕。 唐长月在旁边听了一耳朵,稍微有些心神不宁。 在超市里,盐哥拦着他不让测血压是怎么个意思?盐哥突然要看法律书籍又是什么意思?自己的工作有没有失职? 正想着,荆榕出来了。小年轻们叫着“荆老大”围上去,唐长月只在人群外站着,目光投向荆榕。 荆榕安慰了队员们几句,走向唐长月,亲自交代:“章咸过去了,你在这儿守着,有什么事及时联系我。” -- 第82页 “好的。”唐长月恭敬回答,脸色却不太好,“盐哥不带我去照应吗?” “他说自己可以。” 唐长月有些失望。 荆榕事多,安排完了就匆匆离开。 他走后,小年轻中一人雀跃地问:“盐哥什么时候走?我给他拿装备。” “已经去了。”唐长月淡淡回答,并耐心解释,“盐哥是少有的不靠装备,全身进入特殊世界的体质。” 队员们悚然而惊。 谁都知道,进入特殊世界需要“介入装备”,进入方式有七成都是“思维介入”。如果判定世界危险,需要身体进入,那么“介入装备”消耗的能量会飙升百倍。 不借助“介入装备”,连身体带意识一并进入他人的特殊世界,章咸这个人究竟蕴含着多少能量? “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要退休啊!”一位队员忍不住惊叹出声。 “……”唐长月并不想解释章咸退休前发生了什么,他只说,“等你们有权限,去看看盐哥的病历。”看了就知道所谓“捡回一条命”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凭心而论,唐长月是真不希望章咸拖着一条瘸腿还要给特世司卖命,可是…… “盐哥或许也并不是真的想过退休生活吧。”唐长月一句话加上好几个不确定的语气。 虽然章咸兴致勃勃把自己往老年人堆里扎,但毕竟……心态丝毫没有日薄西山、暮气沉沉啊。 还有一点,唐长月想不通: “盐哥为啥不用介入装备,好省点力啊?“ ※ 上午十一点。 哈里根机场。 机场占地一百七十万平方米,每年吞吐旅客高达二十亿人次,国内国际航班忙忙碌碌,昼夜无休。 候机厅人头攒动,贵宾休息室足足五十间,几乎间间爆满。 “好热闹。“章咸淡淡评价。 他能给小黄鸭收尾,对灌注自己心血的特世司,当然也要收尾。 就是初来乍到,淹没在滚滚人流中,有些不适应。 可能是太久没有主动介入到别人的特殊世界吧——前几天的笔仙世界是老郭拉他进去的,两码事。 倒不是荆榕不能给他弄个介入装备,而是他口袋里还有一只小小的偷渡客。 “尊敬的旅客,我们通知您,XXXX航班即将登机……” “XX先生,XX先生,您乘坐的XXXX航班即将起飞,请您从X号登机口登机……” “尊敬的旅客,我们很遗憾地通知您,您乘坐的XXXX航班因出发地暴风雪延误……” 章咸听了一耳朵机场三语广播,立刻得出结论:“这样不行。” “你想干嘛?”小黄鸭从他口袋挤出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好奇地问,忍不住也“哇”了一声,“好多人,人跟人都不一样。” 霍一洛不愧能当上先锋队长,开局就大场面,这么多神色各异的人,还三种语言自在切换,他的大脑得有多活跃。 所以,他本人会藏在哪里呢? “不急。”想急也急不了,章咸走不快。 他乘坐直梯,来到机场大厅最高处,凭栏四望,片刻后道:“那边有古怪。” 小黄鸭扑腾着翅膀:“哪里?” 在某一间贵宾休息室前,请出一片空场,有几个□□短炮蹲守。 再看休息室上头,挂着横幅:“热烈欢迎《五亿侦探SHOW》团队迎风飞翔!” “你怎么确定?”小黄鸭问。 章咸一指头把它按进口袋里:“不合常理。” 机场安全重中之重,不知道会接待多少贵客。还在休息厅挂个综艺节目的横幅吸引眼球?这是生怕安保没活干吗? 当然,霍一洛觉得行,那就行。这个世界遵守的是霍一洛的逻辑。 坏处是在霍一洛的逻辑下,找到真正的霍一洛就如同大海捞针。 ——划重点,不仅找到霍一洛,醒来以后还得是个神智清醒的霍一洛。 “我得找个手机看直播……是叫快脚吧?”章咸指着记者背心上的logo。 “是吧。”小黄鸭再次探出脑袋,蹭章咸手指。 在特殊世界里,它不知怎么的就自动变成毛茸茸了。 过了明路就是好啊,现在章咸带着它毫无压力,它随意求RUA也随时有回应。 那间贵宾休息室里,九个位置围成一个半圆,在半个小时内,陆陆续续坐上了人。 这些人有男有女,年龄衣着各不相同,各个神采奕奕,相貌身材气质都在八十分以上——毕竟节目需要,别的都好说,先看脸。颜值决定观众第一眼换不换台,然后观众才会慢慢确定节目本身是不是好看。 七位参赛者,一位节目策划。 还有一个空位。 节目主策划,也是主持人,是坐在最中间、身着职业装的女士。她双手托着一张放大的支票,上面好几个零,面值五亿美刀——这就是节目的噱头。 节目时限七天,在七天内找到凶手并坚持到最后的“侦探”,能够拿走五个亿! 报名者简直挤破头。 而节目选人也不是无的放矢,采取报名+邀请制,只有审查材料合格,才会发出邀请函,只要同意参加,哪怕第一轮被淘汰,也会有丰厚奖励。 这八个人对面,则是或立或蹲的记者们,拿着相机录音笔,努力争取提问资格。 -- 第83页 “请问诸位嘉宾,是什么原因让您报名参加的呢?”记者提问。 “五个亿。” “五个亿。” “五个亿……” 记者:“……” 记者:“对不起我问了一个尴尬的问题。我发现,每一位几乎都生活安稳,事业小有成就,按理说不会喜欢冒险。除了奖金,是什么驱动您参加节目呢?” 比如,记者就很好奇,那位坐在轮椅上的残疾男子。他身体已经很不方便了,为什么还要参加惊险刺激的荒岛追凶呢? 作者有话要说:  副本节目没有原型,全是作者脑补,如果雷同纯属巧合。 PS:我也好想要五个亿! 感谢在2021-02-21 10:30:59~2021-02-26 23:56: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立刻入睡 6个;主攻爱好者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第一个倒霉蛋出现了 “我是作家,也是一名诗人。”残疾男子推了推他的黑白塑框眼镜,和气地说,“我因为车祸,导致腰下截瘫并双腿截肢,还有其他后遗症。这限制了我的身体自由活动,却不能限制我的思维自由飞翔。况且我还有助手。” 说着,他目光下移,众人都看到一只金毛大狗趴在轮椅旁边,看起来很是乖顺。 “它叫阿金,是经过训练的伴侣动物,不是宠物。能够在日常生活中给我提供帮助,也在精神层面安慰我。” 见记者露出理解的神色,诗人笑了笑,并不避讳自己的情况,侃侃而谈:“但其实,身体不方便,加上出行辅助设施不齐全,对我的写作还是有一定影响的。比如我的素材往往只能来自网络和书籍,缺乏一些现场感,这无疑是一桩憾事——幸好今天有个弥补遗憾的机会,感谢节目组,感谢策划。“ 他微笑着望向主策划,主策划暗道不愧是文字工作者,这话递得实在自然,立马给《五亿侦探SHOW》打了一波广告,又是谈梦与远方又是谈人文关怀,总之宾主尽欢。 诗人是为了采风。诗人旁边的青年女子理由就简单多了:“社交圈子太窄,出来透透气,能够交几个朋友就更好了。” 她身边的斯文俊朗男青年微笑:“听说我们要去孤岛小镇,我想出几张cos。您愿意入镜玩玩吗?” 女子有些好奇,但顾忌身份:“我是老师。”cos圈有点乱,她早有耳闻。 “啊,这到不必担心。”男青年笑着说,“我们只cos电影大片剧照。“ “原来如此。”女教师放心了。 原来这位俊朗男士是网上有名的coser“阳光三蝶”。围脖大V,粉丝一百五十万,拥有一批死忠拥趸。 诗人、老师和阳光三蝶这三位,坐在主策划左手边,他们说话时,主策划始终保持微笑,同时接收耳机里不断传来各种通知汇报声,好把控时间。 主策划右手边两男两女,年龄差距和性格差距看起来有些大。 头戴鸭舌帽,身穿夹克的中年男子尤为醒目,他坐姿懒散,身上带着淡淡的烟草味,有点呛人。他说自己是个保安,看起来也确实像个保安。 齐耳短发、身穿纯色风衣的中年女子不着痕迹地皱眉,坐得离他远了点。但依然感觉不适,顺手掏出口罩戴上。解释道:“我这是医生的职业习惯。” 她身边有个年轻姑娘,手绘卡通卫衣,彰显青春靓丽,牛仔裤加板鞋,脚踝有一枚彩色小鹿刺青。这姑娘今年刚刚大三,此时满眼好奇。 在她身边坐着的青年男士,体型微胖,脸圆圆的,自带一团和气,自述职业是烘焙师,开了一家私房烘焙,自己就是店主。 他们的理由都差不多:“过来度假,透透气。” “我们看到,还有一个空位。”记者继续采访。 “这位选手刚才致电节目组,路上堵车,他晚点汇合。”主策划微笑解释,心里已经骂了导演许多遍,“临时换人也不应该这么换!” 导演在耳机里吼:“你懂不懂什么叫金主!金主爸爸不同意自家少爷出镜,强制换人,我也很绝望啊!” 每个人都在临行前露了脸,录了出发感言,节目组包的小型飞机也停在跑道上。主策划结束直播,带着七位“侦探”离开贵宾休息室,登上飞机。 诗人和老师聊着天,大狗阿金依然顺从地趴在轮椅旁边,作为伴侣动物,它可以持证登机。 保安则一上飞机就掏出了眼罩。 “还有五分钟,最后一个人赶不赶得上啊?”大学生最是单纯,也就最担心,忍不住在窗口张望。 “别急,”烘焙师劝慰道,“该来的总会来。” “不来也好,少一个对手。”阳光三蝶笑眯眯地说。 医生摇摇头,没说话,她不喜欢不守约,也从口袋里掏出眼罩戴上。 主策划安慰众人,心里还在骂导演,她飞快拨通导演电话:“这么不配合,少一个人就少一个吧!” “别急啊,来了来了,到闸口了。”导演连声说。主策划既是金牌策划又是金牌主持,他也不好得罪。 最后一分钟。 塔台发出指令。 小型飞机准备往跑道转移。 一辆摆渡车飞快驶来。 片刻后,一个男人走进机舱。 -- 第84页 主策划加上七位“侦探”眼前一亮。 尤其是coser阳光三蝶和大学生,两个人忍不住呼吸都停了一瞬。 ——无他,进来的这个人,着装和气质堪称一流。 阳光三蝶看的是着装:“这燕尾服三件套,虽然改良得更实用,但依然版式考究,面料精致,连领结都是私家定制的吧。这翡翠袖扣水头充足,价值不菲。还有斯文败类必备金丝镜框,细链都精致!” 大学生看的是脸:“我以为小说里的形容词都是夸张,谁知道竟然真的有从二次元走出来的帅哥……呃,有点缺憾——可是,手杖病美男更带感啊啊啊啊!” “抱歉来晚了,给您添麻烦,深感不安,请原谅我的失礼。”来人微微躬身,向主策划致歉。 管家看上去介于三十到四十岁之间,黑色改良版燕尾服,内搭白衬衣,收拾得妥帖利落。他的态度不卑不亢,声音低沉稳重,如同上好的天鹅绒。 主策划:“……” 主策划心里和大学生一样尖叫:“啊啊啊啊啊大帅哥啊!你颜好你说什么都对!导演我错怪你了,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区区十六年人生有什么可播的,还是这个一看就有内容的管家值得挖掘!”别说挖掘了,就是多怼脸上几张高清图,立即圈一波颜粉,要是说出点有哲理的话,那稳稳是个睿智人设,男二标配,甚至反派标配都来得! 管家不知道主策划正疯狂给自己加戏,他又转向众人,彬彬有礼地解释,“少爷临时有约,鄙人代替我家少爷参加节目,请各位海涵。” “没关系。”率先开口的竟然是方才还有些冷淡的医生。 她主动邀请:“过来坐?” “好的。”管家微笑,忽略了一些挑衅或者敌意的目光。 这样一个仪表出众的男人,气定神闲,胸有成竹,恐怕是五亿美刀的强力竞争对手,被人(不限性别)提防,是相当正常的事。 就算没有奖金,公孔雀会争着向母孔雀开屏炫耀,打败其他公孔雀,这是雄性的求偶本能。飞机上有三位女性侦探,主策划也是女性,这让在场绝大多数男士重视仪表,看到“盛装出席”的管家后,他们隐隐产生敌意也在情理之中。 唯一例外的,是那位保安。 他推了推眼罩,看一眼管家,看一眼管家的手杖,看一眼管家胸前鼓鼓囊囊的口袋。 三眼看完,淡定拉下眼罩,继续睡觉。 摄像师将舱中发生的一切全部收进镜头。到了小岛以后,摄像师的工作就告一段落,全部由各处安排的摄像头接手——不跟拍,保证没人能够剧透也保证没人会被误导,一切都看这八位侦探怎么碰撞出思维的火花。 连同灯光布景等工作人员,都不会踏足孤岛一步。 这里只会有群演NPC,专门拿剧本,有台词的那种。包括凶手在内,他们早就在岛上安顿好了。 至于主策划,她负责开场引导,提供一定的资料和线索,当晚就会离开。 到时候,这八位侦探就在岛上布置好的小镇里追寻真相,寻找凶手。 下午四点。 飞机降落在孤岛。 众人提起各自行李,鱼贯而出,忍不住先深深吸了一口气,先前的神采奕奕有些打折。 天空略有一丝阴沉,空气潮湿,海风闷热,扑面而来。 “衣服都粘了……”诗人有些不舒服地扭了扭,他腰部以下没有知觉,也没有排汗功能,上半身比较敏感。 “忍一忍。”阳光三蝶也觉得不舒服。 孤岛说是个小岛,也不算小。岛上有山,有森林,有一个因为交通不便加上老龄化,被几近废弃的小镇,被节目组租用。 镇里的风格是□□十年代中西混搭,有老式公寓,有快餐店,迪厅,旅店,甚至还有游乐场。 最为瞩目的,是中心广场上矗立着的骑士铜像。骑士全身重甲,脸孔也藏在厚重的钢铁面罩之下,拿着长矛和盾牌。 铜像身后竖着高高的旗杆,旗杆上绑着一个大号扩音器。 “这是不能破坏的,我们通过这个单方面联系。”主策划指着扩音器叮嘱。 手机?不能用的。 对讲机?也是不能用的。 “如果出了意外怎么办?”率先发问的人是医生。 “我们在很多地方都安装了摄像头,24小时有人值守,你们可以直接求救。”主策划回答。 她就像导游一样,带着大家走进中央广场旁边的老式旅店。 旅店的招牌并不是横在门上,而是与墙体呈九十度,于半空中悬挂一块铁皮招牌,铁皮有些锈蚀,上面凸出“神话旅舍”四个花体字。 众人迈步跟上。 中间夹杂着一只大狗、一架电动轮椅和一支手杖。 “你行吗?”小黄鸭偷偷探出脑袋。 这里就数管家穿得多,它在外衣口袋里,已经察觉管家的汗水打湿衬衣,浸透外套的内衬,又渗进了口袋。 这得出了多少汗。 “不能也安排个电动轮椅吗?”小黄鸭念叨。 “没你想的那么严重。”管家说,“你要心疼我,就跟我泡个澡。” “谁说我心疼了!”小黄鸭立刻炸毛。 顿了一顿,嘟囔:“反正……鸭子也要天天游泳的嘛。” 管家RUA了小黄鸭一指头,指甲挠了挠毛茸茸的鸭脑袋,小黄鸭偏偏头,不出声了,心想:“应该一开始就对那个坐轮椅的下手,最低限度也得找个穿得少的。“ -- 第85页 与此同时,在哈里根机场的残疾人卫生间里,传出微弱的挣扎声。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被结结实实捆在马桶旁边的扶手上,嘴巴里堵着一团袜子。 他的外衣裤都被扒走,看起来十分狼狈。 距离他数米之外,角落里躺着一只手机,手机没有息屏,一直循环回放着先前的直播…… 作者有话要说:  盐哥:今日份的调♂戏鸭鸭成就达成 鸭崽:咳,那个,吃人嘴短…… 第44章 今天好像没有倒霉蛋 旅店的台阶是石块垒成的,坑坑洼洼,年深日久遍布青苔。 唯独在台阶一侧,有一块石灰砌成的斜坡,看起来很新。 “这是临时增加的残疾人专用通道?”诗人对此很满意,“感谢节目组。” 主策划微笑点头。 诗人驱动他的电动轮椅,沿着斜坡爬了上去。阿金甩着尾巴,主动站起来推门,身体紧紧贴着推开的门,等他进入后,才重新跑回轮椅旁边。 看到如此灵性的狗,众人才明白“伴侣动物不是宠物”的意思。 这是小镇唯一一家旅店,拥有相对而言奢华的西式大堂:高吊顶,精美穹顶壁画和枝式吊灯,明亮的落地窗,窗子最上一层是彩色玻璃拼接的风景画。半没入墙的大理石圆柱上,还刻着天使雕像。 这里的一切家具虽然干净,但破旧。 大堂右侧是休息处,有几张笨重的皮沙发,靠墙悬挂着厚重如砖头般的电视,在电视下方有只一人高的木柜子,透过柜门的玻璃,可以看到里面…… “那是什么?”大学生好奇问,她从来都没见过那种长方形略显扁平的家用电器。 “录像机和一些录像带。” 保安忍不住露出唏嘘神色,“瞬间穿越到二十年前。” 他似乎是这群人里年纪最大的,此时的感受也最深刻。 连医生也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怀念与回忆。 在大堂左侧,则是空无一人的柜台。 柜台内摆着文件柜,登记簿等物。 主策划主动站到柜台内,招呼道:“请侦探们登记并领取房间代号。” “房间代号?” “是的,单人间,每一间房间的代号就是你们各自的代号,务必记住,很有用。” 主策划说着,拿出一个封闭的纸盒,上面盖着一块布料,里面哗棱作响。 “看见这个摄像头了吗?”她回身指向柜台斜后方的高处,“这个摄像头能照到柜台以及休息处,电视上方也有。所有公开场合都有,不可以关闭。房间里除了卫生间之外,也都有摄像头,但是侦探们可以选择开启或关闭——好了,你们是随意抽签还是自行排列抽签顺序?” 从现在开始,就看这八个人的表现了。是分工协作,还是各自为战,主策划不管,她只是旁观。 阳光三蝶问:“策划,咱们这次到底是什么案件,能先让我们了解了解再抽签吗?” 看到众人不解的目光,他主动解释:“万一情况比较恶劣,有人需要双人间?” 这就是找理由开始打探情报了。 而且也算为众人谋取福利。 “先抽签,抽完签,我将向大家展示全部资料。” 主策划微笑。 “那我先来吧。”女教师没想那么多,上前一步。 “小心点。”阳光三蝶叮嘱,随后又提议,“既然这样,不如女士优先?” 医生看阳光三蝶一眼,淡淡地说:“谁先谁后,不影响每个人抽签的概率。” 大学生连连点头。 烘焙店主、保安、管家和诗人都没什么异议,在不清楚案情的前提下,选房间其实是没有意义的,除非…… “立春?”女教师从盒子里拿出一枚钥匙,在钥匙圈上挂着一枚塑料牌,是那种双层结构,可以抠开,往中间夹上大头贴的那种塑料牌。 不过,里面夹的不是相片,而是一张纸片,上面写了“立春”两个字。 “芒种。”医生看着自己的塑料牌说。 “谷雨。”大学生抽取后,跟着说。 ——节气吗?众人互相看看,房间代号用节气,绝对另有玄机,不知道有什么深层含义。 三位女士抽完签,阳光三蝶正要抽,忽然保安咳了一声,说:“既然已经女士优先,接下来老弱病残孕优先怎么样?“ 阳光三蝶微感不快,保安已经走了上来,以年纪最大的“老“自居,伸手掏出一个:“惊蛰。” 还没等阳光三蝶表示不爽,他把纸盒抱到诗人面前:“来。“ 这下,阳光三蝶说不出什么了。 诗人笑笑,说声“谢谢”,伸手抽出一枚“小满”。 接下来,纸盒送到管家面前,管家同样致谢,取出一枚“大寒”。 “‘小满’对‘大寒’,字面有点对仗呢。”管家和诗人相视一笑。 烘焙店主还想谦让,保安忽然咧嘴笑道:“按年纪,也该到你了吧。快快快,别让好心的小伙子等急了。” “好心的”三个字,他故意重读。 阳光三蝶已经不想争了,摆摆手。 烘焙店主便笑着拿出一个塑料牌,一看是枚“冬至”。 “行了,最后一个是我的了。”阳光三蝶伸手去拿,却不由一愣,“里面还有?” -- 第86页 “我们有二十四个节气。” 主策划提醒。 阳光三蝶取出了一枚塑料牌,他看清楚上面的“雨水”二字,不由皱眉,“这个也太克我网名了。都被浇灭了,还搞什么呀。” “咳咳,请遵守规则。“ 阳光三蝶没说什么,将纸盒放在柜台上,被主策划收了回去。 “旅店共有四层,请大家根据房间代号进入相应房间放置行李,那将是你们这几天休息的地方。一个小时后,在大堂集合,我将为大家播放案件并分发今天的晚餐。” 主策划宣布。 在今晚过后,众人的饮食也必须自力更生。 老式电梯载客量有限,偏偏这家旅店只有一部。 光是诗人的电动轮椅加上大狗阿金,再加上行李,就能把电梯挤满。 众人都至少带了一个旅行箱的行李,算下来最起码要三趟电梯才能把八个人运走。 正在谦让谁先进电梯,保安站出来了:“不急,先看看平面图。” ——不愧是保安,很有经验。 几个急性子的挤过去看,诗人坐在轮椅上,视线没那么高,他习惯了,也不着急,跟旁边人聊天。 在他旁边,同样没往前凑的人,自然是管家。 用小黄鸭的话说,就是:“腿脚不好就不要挤来挤去嘛,你又不图这五个亿。” 管家表示赞成。 诗人看看手上的“小满”塑料牌,若有所思:“用二十四节气做代号,是不是意味着房间有二十四间?” 管家点头:“很有道理。” “四层,每层一个季节。”大学生从人群里退出来,看见这两人远远站着,忍不住好心说了一声。 从一楼到四楼,分别是“春、夏、秋、冬”四季,每个季节有六个节气,即每层楼六间客房。 春雨惊春清谷天, 夏满芒夏暑相连。 秋处露秋寒霜降, 冬雪雪冬小大寒。 ——谁住几楼,一目了然。 教师的代号是“立春”,她拉着箱子,只一转弯,就找到了自己的房间,向众人挥挥手,说声“一会儿见”便开门进房。 在一楼的人不少,除了“立春”,还有大学生“谷雨”,保安“惊蛰”和阳光三蝶“雨水”。 医生“芒种”和诗人“小满”在二楼。 三楼没有人入住。 四楼也有两人,烘焙店主“冬至”和管家“大寒” 接下来,大家陆陆续续地,等电梯的等电梯,爬楼梯的爬楼梯,各自散去。 管家的代号是“大寒”,毫无疑问在四楼。 他跟着烘焙店主进了电梯,他们俩是最后两个人。 “你的行李呢?”烘焙店主有些好奇。 管家依然微笑:“既然是什么都要自力更生的活动,不带行李,是我个人对自己的挑战。” “你厉害了。”烘焙店主吃惊地说。虽然可能他心里想“这家伙是心大还是奇葩”,嘴上还是客套地打招呼,“咱俩同一层,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喊我一声。” “多谢。”管家微微躬身,走出了电梯。 烘焙店主看着他一步一瘸但依然挺拔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唉,可惜了。” 暮色降临,小岛亮起零星灯火。 一个小时后,八个人重新聚集在大堂,发现休息处稍微变个模样。 墙上垂下一块白布,面前摆放投影仪,主策划正在调节仪器。 显然节目组也承认,那个砖头般厚重的22寸电视机,实在不能胜任播放资料片的职责。 柜台前方则堆着一个大号蓝色保温箱。不用猜,这就是他们的晚餐。 “我们能先吃饭吗?”阳光三蝶问,“或者一边吃饭一边说?” 虽然有飞机餐,但不过是一些冷餐和花生之类的零食,过了这么长时间,他们都挺饿。 “都可以。”主策划忙碌中抬头,“请根据自己的承受能力选择什么时候进餐。” “什么意思?”大学生不明白。 医生冷淡一笑:“既然是凶杀案,可能有血腥镜头令人不适。” 不指定什么时候吃饭,是考虑到他们可能会吐,或者根本吃不下去。 “这么厉害的吗?”老师瞪大双眼,“这还是一开始。难道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阳光三蝶连忙说:“没关系,你们要是怕了,可以不看,我来看。” 他对老师笑笑:“我胆子还算大。” 又补充:“我先不吃晚餐,给你留着,预防万一。” 这下,任谁都看出他对老师有点暧昧的意思了。从登机前挨着老师坐下开始,又是邀请一起出cos,又是女士优先,阳光三蝶对老师不断表达好感。 老师尴尬地笑笑:“谢谢你啊。” 大部分人真的不想挑战自己的承受力,决定先看过案件再说。 这些人里,不包括医生和管家。 医生神色不变,拿着盒饭,淡淡地说:“这没什么,我们上学时,上午看完被福尔马林泡黄的尸块,中午就吃黄焖牛肉,胆量已经练出来了。” 管家说:“吃饭只是一项工作而已。” 他拿了一盒饭,找了沙发坐下,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条酒红色手帕,打开,垫在膝头。 正当所有人忍不住腹诽“吃个盒饭还讲究仪式感”的时候,见管家将餐盒盖子反着放在手帕上,从餐盒里挑出一些米粒和不沾油星的青菜,放在盒盖上。 -- 第87页 这就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但下一刻,众人恍然大悟——管家上衣口袋鼓鼓囊囊,是有原因的。 一只毛茸茸的小黄鸭,被轻轻放下。 “吃吧。”管家的声音似乎都温柔了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  盐哥:提醒,本次副本领盒饭的顺序和领盒饭没有关系…… 系统:是的因为我是第一个吃哒! 第45章 今天有一个倒霉蛋呢 “这个?”教师看着淡定吃饭的小黄鸭,手指头忍不住动了动。 人类从来就没法拒绝毛茸茸的幼崽。哪怕幼崽闹腾,折腾出什么乱子,也只会当成甜蜜的烦恼。要是如果幼崽再乖一点,那它做什么都是对的! 手帕很大,管家放置餐盒盖时,并没有完全和手帕重合。 小黄鸭就站在手帕上,伸着脖子,一点一点叼餐盒盖上的米粒和菜叶吃。 即使没有管家的阻拦,它橙黄的脚蹼也从不踏进盒盖一步。 进食的速度相当稳,姿势更加优雅——它没有把饭菜翻来翻去,更没有东啄一口西啄一口,而是从自己面前开始吃,吃干净一块地方再转到下一块地方。嘴巴周围更干净,丝毫不挂米粒。 这样的餐桌礼仪,甚至比某些人类还讲究。 ——或许是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宠物吧? “这不是宠物,它和阿金一样,是陪伴动物。”管家笑着指指趴在轮椅旁边的大狗,“不过,它还很小,提供精神支持就够了。” 这么小,显然不可能像大狗阿金那样帮着开门推门。 但萌就够了。 “这样啊,它可真是合格的陪伴动物。”教师谨慎地问,“能摸吗?” “暂时不能。”管家抱歉地说,“我需要和它培养感情,让它熟悉我的气味,没有建立起牢固的纽带前,它不方便和别人接触。” “对不起。”教师忍不住道歉。 谁知下一刻,管家就笑着说:“等它吃完饭,我可以问问它的意思,它很聪明的。” “真的吗?”教师的声音忍不住带上一丝雀跃。 “是的,它喜欢亲近人。虽然这个习惯有时让我感到烦恼……”管家嘴里说着烦恼,但眼睛里藏不住笑意。 这种读作不爽写作炫耀的小心思,昭然若揭。 假如他在机舱里初次露面,像个不接地气的二次元人物,此刻便有血有肉,人间烟火,和蔼得犹如邻家大哥。 呃……邻家总裁大哥。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望着管家,大学生不由喃喃自语。 就连医生也不禁多打量了管家几眼。 阳光三蝶看着不自觉往管家身旁靠拢的女性,心里忍不住憋了一股火。 在他看来,医生年纪有些大,不是他的菜。大学生虽然年纪轻,但竟然有刺青纹身,这样的女孩一定不好随意招惹。女老师一般单纯,而且有职业加成,好面子,善忍让。 而且还有非常加分的师生play! 阳光三蝶的定位和目标都非常明确,谁知他这么示好,教师的注意力却被一只小黄鸭抢走了! “原来管家先生的精神方面不大好?会不会有遗传,或者什么其他后遗症啊?我听说有一种躁狂症,犯起病来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见谁打谁。” 阳光三蝶状似无心地表示关心,暗示——其实已经算得上明示——和这个人交往一定要注意保持社交距离,最好不要进一步交往。 他的提醒似乎有点作用,一句话吸引了众人注意。 他还不肯罢休,添油加醋地道:“看看这小家伙才多大,也不知道有几个先辈了,是吧?” 同样拥有陪伴动物的诗人摇头叹气:“哮喘病人随身带着哮喘喷雾,没有人觉得不应该。心脏病人随身带着硝|酸|甘|油,没人和他保持距离。过敏病人要时刻忌口,没人不和他同进同出同吃同住。而我们带着陪伴动物,我们就该被隔离在正常的圈子之外……” “这是歧视。”医生严肃地说。 管家微微摇头,没说什么,指腹蹭蹭小黄鸭——把正要抬头骂大街的鸭子脑袋摁下去。 “抱歉抱歉。”阳光三蝶连声告饶,“可是,我必须提醒你们,精神不稳定的人就是个定时火乍弓单,谁知道什么时候翻车!” “我来说一句,行吧?”忽然烘焙店主开口,他笑着说,“大家都是为了五亿美刀来的。” 顿时,一触即燃的紧张气氛忽然缓和了。 是五亿美刀重要,还是争论参赛者的精神缺陷重要? 别人要是犯病退出竞争,自己就离胜利更进一步了不是吗? 既然如此,还争论什么呢? 恐怕有些不择手段的人,已经在盘算怎么引发疾病,赶走管家和诗人这两个短板明显的竞争对手了吧。 烘焙店主始终一团和气,很少说话,这句话却一针见血。 且隐有借刀杀人之意。 一直懒洋洋的保安掀起眼皮,正眼打量烘焙店主,若有所思。 “诸位侦探,”主策划恰到好处地开口,“请看资料片。” 众人立即坐好——撸鸭子、吃饭、聊天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涉及五亿美刀,这些都必须靠边站。 幕布上光影闪动,展现出一间凌乱不堪的民宅内部。画面特意制造出了泛黄和刮痕的老旧效果,镜头时不时倾斜或抖动。 -- 第88页 画外音响起:“九十年代初期,嗅到改革开放的商机,农村的年青人纷纷外出打工,将工资汇到家里。八月中旬,来自洋某乡的小张,像平常一样往家里寄钱。但迟迟未收到家信,电话也无人接听。小张报警后,警方来到位于洋某乡的张家祖宅,发现院子大门反锁。破门而入后,屋里空无一人,唯有菜地有新近翻动过的痕迹,院子里有较为浓郁的臭气。警方出于谨慎,挖开菜地,发现一具高度腐败的尸体,经辨认,死者系小张的母亲韩某。法医解剖显示,死者在生前遭受过捆绑和性|侵……” 尽管主策划贴心地打了码,但也仅仅是针对某些不能描写会被屏蔽的地方,尸体其他处的白骨腐肉则一览无遗。 大学生和烘焙店主的脸色首先变得惨白,阳光三蝶也似强忍不适,众人纷纷庆幸没有先吃饭,否则可能已经吐了。 自然,这就是节目组的下马威。 他们花了二十分钟,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简言之就是嫌疑犯X,流窜作案一共杀了十一位女性。这些可怜的女性生前死后均遭受过捆绑和性|侵,年龄跨度从二十一岁到六十七岁。共同特点是已婚(包括离异和丧偶),身材较为丰满。 最近一起案件发生在一周前。有一位在快餐店打工的女士,夜班后没有及时回家。次日丈夫去店里找人却扑空。晚上该女士也没有去上班。快餐店报警后,过了三天女士尸体被发现,地点在鬼屋棺材下面。 这位女士具体经历过什么,无从得知。可以确定的是,她的死状和前面十一名女性几乎一模一样。 警方怀疑是嫌疑犯X所为,但丈夫怀疑杀人者另有其人。 双方都不能说服彼此,雇佣了侦探团解决此事。 扮演警察的NPC和扮演丈夫的NPC都出现在资料片里,他们表示,把调查权交给侦探们,不干涉侦探们寻找线索,只求最后给出一个真相。 调查一共持续七天,每天每个侦探有三次分别向警察和丈夫提问的机会,提问不会公开,除非侦探自己想要和人共享线索。回答是否真实也由侦探自行判断。 侦探也可以向小镇的NPC们提问,比如快餐店主,鬼屋员工,死者邻居……每天每个侦探只能向每个NPC提问一次,同样不公开,同样不保证答案的真实。 资料片和规矩公布完毕,幕布恢复一片空白。 大堂内一片安静。 众人陷入了思索中。 主策划目光扫过这些侦探们,给大家一段缓冲时间,随后开口:“诸位侦探,接下来半个小时是自由提问时间,对于本节目的规则和安排如有任何疑问,请及时提出,之后我们将不予回应。” 众人明白,这是他们最宝贵的半个小时,权利不使,过期作废。 大家纷纷举手。 “几个人合作,最后平分这笔钱,是否许可?”医生率先发问。 主策划笑容满面:“最后接过支票的,只能有一个人。” 言外之意,这笔钱只打进一个人的户头。您愿意与人平分,您的合作者是否愿意呢?毕竟,您怎么能确定对方愿意平分呢?财帛动人心,就算事前承诺平分,谁保证事后不后悔? 大学生举起了手:“我想问问,这里的一切是不是完全模拟正常的小镇,不会有其他意外,比如突然停水停电之类事情发生?” 主策划回答:“如果发生了,就是节目的安排。” “节目的安排?”阳光三蝶忽然想起了什么,“杀人犯知不知道侦探团来到了小镇?” 大堂内的气氛猛地滞住。 ——他们是来小镇捉拿杀人犯的,杀人犯有没有察觉?要是杀人犯知道这么多人来抓他,他是会跑,还是会……反杀?节目组安排反杀情节吗? 撩妹归撩妹,阳光三蝶对五亿美刀更感兴趣,事先做过些功课,看来功课没有白做。 “这真是一个犀利的问题。”主策划笑容比往常更大,“这是节目的彩蛋呢。” 虽然没有明确回答,但这也确实在告诉大家,有这个可能。 “啪啪。”不知是谁,率先鼓起掌来。紧接着众人纷纷鼓掌。 阳光三蝶的问题,对大家都是很重要的提醒。他值得这个掌声。 “谢谢,谢谢。”阳光三蝶原本整个人都埋在沙发里,此时挺直腰背,微微欠身,向四周点头示意,得意之情一闪而逝。 保安扫了得意的阳光三蝶一眼,掩住唇边嘲讽笑容。 也不知是否太过得意,阳光三蝶转向教师,关心地道:“这里不一定安全,你要是觉得害怕,我愿意帮你。” 他留意到,得知杀人犯可能过来反杀,教师原本还算平静的脸色有所变化,一副心事重重神游天外的样子。 阳光三蝶以为老师强自镇定,便主动伸手,去搭对方柔弱的肩膀。 嘴里关切地说着:“你放心,我不会对你……” 话音未落一阵天旋地转,他的脸怼上茶几,冰凉冰凉。 随后肩膀和手臂的剧痛才传到大脑里。 “哎哎哎疼!” 阳光三蝶忍不住痛呼出声。 老师受惊地松开手:“对不起啊,我刚才走神了。被人一碰,条件反射。你没事吧。” 阳光三蝶受惊匪浅:“你不是说自己是个老师?”老师怎么会这招? -- 第89页 就算学过擒拿,条件反射,力气怎么会这么大? “对不起对不起。”老师连声道歉,“其实,我是个体育老师。” 阳光三蝶:“……?” 他看走眼了? 老师急忙解释:“我是去年转业,才当的老师。先前是专业运动员,不过擒拿是业余的。” ——运动员! 运动员的体能和一般人比起来简直一天一地。 阳光三蝶:“……” ——没想到遇到块硬骨头! 他此时方彻底收敛了撩妹的心,不打算猎艳了。 医生眼神好,忽然目光一凝:“你背后衣领上怎么回事?” 阳光三蝶不由一怔。 “这是……”老师不确定地看向医生。 “——屎吧?” 阳光三蝶不由脸色一变,这是鸭子屎吧? 众人看向管家。 不知何时,小黄鸭在管家手心里团成一枚鸭球,任凭搓圆捏扁。 它安详闭着眼睛,巍然不动。 偷偷溜走拉屎报复什么的,跟它没半点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小鸭子能有什么坏心眼呢~但小系统有啊~ 盐哥:……(默默纵容) 第46章 倒霉的家伙今天也倒霉 阳光三蝶憋了一肚子气,脱下外套,走到管家面前:“怎么办吧?” 鸭子屎什么时候弄上去的,他竟然不知道! 刚刚出过风头就接连丢脸,他的怒气就要对着管家倾泻。 众人忍不住看向管家。 在播放资料片的时候,管家慢条斯理吃着饭,小黄鸭也慢条斯理吃着饭,仿佛没有受什么影响。 到了自由提问时间,一人一鸭早就结束了用餐。 小黄鸭在手帕上擦过嘴巴,迈步走入管家手心里,安心当一只减压鸭球。 管家将空餐盒端正摆在茶几上,手帕擦擦嘴角,随后收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他一直安静坐着,见阳光三蝶气冲冲拿着一件弄脏的外套走来,神情依然保持平静。 “家教不严,让您见笑。” 面对阳光三蝶的质问,管家淡淡地道,并给出解决方案。 “我双倍赔偿。” 说着,掏出钱包。 “你侮辱我!”阳光三蝶气冲冲地说,“道歉!” ——谁稀罕赔偿,他刚刚出了风头,又刚刚被看中的妹子下了面子,他要再占一次上风好吗! 管家将鸭球放进口袋,缓缓站起。 虽然撑着手杖才能稳住身体,然而他和阳光三蝶面对面站着的时候,气势上谁强谁弱,一目了然。 阳光三蝶显然也察觉了这点,但正在气头上,梗着脖子说:“你想干什么?” “我对于您的遭遇深表遗憾。”管家忽然开口。 ——怎么,竟然服软了? 阳光三蝶也有些意外,他没想到看着硬骨头的人竟然是个软脾气。 谁知管家接下来又道:“但是我想您应该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 “哈哈,”忽然保安笑了,“你侮辱他的事儿,怎么不提了。” 原本诗人已经驾着轮椅靠近,想过来打圆场,想起方才阳光三蝶阴阳怪气讽刺说,带着陪伴动物的人可能犯精神病,此时也不想说话。 “小鸭子护主,又没法咬你抓你,还不许拉个屎了?”保安继续嗤笑。 “让我捏死它,这事儿就算过去了。”阳光三蝶愤愤地道。 管家忽然后退一步,继续淡定开口:“就连动物都有底线,何况是人。” “啥?你还有底线?我今儿就要看看你的底线……” 阳光三蝶一句话没说完,伸手去抓鸭子,忽然眼前一花。 ——砰! ——哗啦! ——“啊!” 那、那手杖尾端,怎么、怎么就抵着他的咽喉呢? “原来是我摔倒了啊……”阳光三蝶这才反应过来。 旁边的人看得清楚,管家在和阳光三蝶说话的时候,突然步伐一进一退,手杖一勾一带,手腕一抖一转,杖尾嗖地落下,毫不迟疑收力——稳稳抵住了阳光三蝶咽喉。 干脆利落,全程不到半秒钟,胜负分明。 管家一只手托着毛茸茸的可爱鸭球,一只手稳稳举着手杖。 “我有精神类疾病,所以可以见谁打谁,还不犯法。是吧?”他镇定地把阳光三蝶先前别有用心的话重复了一遍。 “再说,”他顿了一顿,补充道,“战斗减员,也能退出节目——感谢节目组周全安排,虽然没有工作人员,但我们这里有医生。” 管家的声音,即便是在威胁,也自始至终冷静淡定。 在他说话的时候,单手握着手杖圆头,杖尾则一直抵在阳光三蝶的咽喉处,就这么稳稳悬着。 虽然没有用力,但一点森寒的冷意,透过皮肤传遍全身。 阳光三蝶全身僵硬,背上布满冷汗。 他和死亡的距离,不过是管家手杖往下落几公分而已! 众人呼吸不由一窒。 在节目尚未开始的时候,就要减员了吗? 他们是拦,还是不拦?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但此刻谁也不想先做那只出头鸟。 “我……我道歉……”阳光三蝶努力自救。 管家神色不变,手腕轻抖。 -- 第90页 阳光三蝶只觉咽部的杖尾,微微旋了半圈。 就在他吓得脸色煞白的时候,那杖尾轻轻一点,旋即撤回。 “一点小本事,见笑了。”管家向目瞪口呆的众人点点头,一步一瘸走向电梯。 看着管家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阳光三蝶才忍不住放松身体,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诸位,我想说一句话。”烘焙店主慢悠悠走来,指了指电梯的方向,小声说,“他身手这么好,又是中途插入,他的身份……” 众人悚然而惊。 ——难道管家就是节目组安排好的杀人犯? “是啊,杀人犯会不会藏在我们当中?”大学生也醒悟过来。 保安冷笑:“这原本是可以问主策划的,但有个傻比耽误了大家的提问时间,主策划都走了,这账怎么算?” 众人一愣。 这才发现“宝贵的半小时”已经悄然逝去,主策划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他们的侦探任务,竟然已无声开启。 ——不,恐怕在老师神游天外,条件反射制住阳光三蝶时,就已经开始了。 这不是一个团队任务,最后胜出的只有一个人。 所以他们在寻找线索的时候,不仅要和杀人犯斗智斗勇,防止反杀,还要担心其他侦探的误导和排挤。 老师暴露实力,未尝不是向众人表明态度:“我不是弱者,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淘汰的。” 管家也未尝没有类似的意思。 甚至再早一点,在烘焙店主那句“为了五亿美刀”之际,已经提高了人们的警觉:想办法淘汰其他人,把自己送上胜利的宝座。 “真的不累吗?”小黄鸭问。 “还好。” 此时小黄鸭和管家——也就是章咸,已经回到了四楼“大寒”的房间,关上摄像头休息。 作为老式旅店,客房里的布置也都年代感十足,然而和西式大堂不同,客房是纯正的中式风,还是三四十年前的风格。 而且,不同年代混搭。 单看地上的红色塑料废纸篓和搪瓷痰盂并排,可见一斑。 粉刷的四壁在年深日久后泛着黄色,墙面有几处剥落。天花板上挂着一只长长的管灯,发着乌突突的白光。 墙上一台壁扇,正在摇头晃脑,吹来吹去全是潮湿的热风。 一张木制桌子,一把木椅,一个落地衣架,一张床。就是房间的全部家具。 桌上摆着一个暖水壶,旁边放着热得快和手电,墙上挂着四四方方的石英钟,床头有一盏球泡台灯。就是全部小家电。 电话?没有的。 电视?更别想。连收音机都没有。 好在寝具还算干净,也没有什么异味。章咸翻了翻床底,没有虫子,就安心坐下。 很遗憾,泡澡是不可能的事,卫生间只有淋浴头。 桌上还有一个红色略微发白的塑料盆,里面盛了大半盆清水。 小黄鸭在水里漂着,脑袋搭在盆沿,观察床上的章咸。 章咸脱了鞋,正往床上搬腿。 折腾一天,说不累是骗人。 燕尾服和西裤都湿透了,章咸把它们挂在大衣架上晾着。他半躺着,一个个解开衬衫扣子。衬衫简直黏在了身上。 看着他吃力地移动身体,将衬衫搭在椅背,小黄鸭忍不住开口问:“你的腿到底怎么回事。” 有这么大能量的人,还治不好一条腿吗? “这个不方便透露。”章咸说,“要不你来研究研究?” “等我恢复了,我给你研究。”小黄鸭说着眯起眼,“还是特殊世界好啊。”在这里,它无时无刻不在吸收能量,比现实世界舒服多了。 “所以,维护我,就是谢礼?”章咸问。 “哼哼。”小黄鸭哼唧,“带我进特殊世界不亏吧。”它很知恩图报! 只可惜,能量有限,它也只能暗搓搓搞点小动作什么的。 章咸看着小黄鸭仰着脑袋求表扬的模样,忍不住就想逗它:“可是我退休了啊。” 特世司的特殊世界轮不到他管,现实生活中,哪有那么些特殊世界。 “说到这个,我不明白。”小黄鸭说,“那个人说你是被迫退休,到底怎么回事?” “那个人”指的是荆榕。 让小黄鸭选择的话,它很愿意章咸带它多进几个世界,但退休人员肯定没这个待遇。小黄鸭心想自己要不要出点力,把章咸召回特世司。 章咸神色纹丝不动,指着自己的右腿:“这不因伤致残,被迫退休嘛。” 小黄鸭露出一脸不信:“就冲你这身手,这能耐,真到退休的地步?再说,只要你跟他说,进小世界能治腿,复职肯定没问题啊。” 章咸知道小黄鸭是为了收集能量,继续故意逗它:“不过,我也不是随便带什么东西进世界的人。” “你什么意思?哦我明白了,你要手续费是吧?我保证免费给你治腿!”小黄鸭大包大揽。 “不够。” “怎么不够?” “你集齐能量还不知多少年,等你集齐了,或许我已经老死了。” “有我在,还能让你老死?身体只是一具皮囊而已,脱离身体的束缚,你就能畅游宇宙,你是宇宙的主人!” -- 第91页 “你说的是在特殊世界和各小世界畅游吧。大世界能一样?” “大世界……哎呀,时间只是一个相对概念。宇宙维度限制,我没法跟你解释,大概就是你觉得有用的不一定有用,你觉得没用的也不一定没用。反正你放心,跟着我混,保你平安就是了。” “这样啊。”章咸漫声应着,心里悄然盘算,忽然开口,“有人说过和你差不多的话。” “谁?你还遇见过像我一样来自高维度的存在?”小黄鸭有些紧张,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泄了一些底。 章咸慢悠悠地道:“他说,宇宙是疯子,我们永远不知道什么是真的冗余。” 说话时,他偷瞄小黄鸭。可惜鸭脸上没什么明显表情。 小黄鸭呆了呆:“这是我们基础课本上的话。那个人一定和我处于同一维度……你能找到他吗?我想见他!” 作者有话要说:  盐哥:我打阳光三蝶时应该出张CG 第47章 倒霉的家伙继续倒霉着 小黄鸭扑腾出水盆,拍打着细细小小的翅膀,依靠双脚一蹬,从桌面跳到床上,焦急地往章咸眼前凑:“让我见他!” 章咸问:“见他干什么?” “借点能量。同一维度间能量转化率几乎百分百。”小黄鸭老实承认。 “你能量满了之后呢?” “报仇!” “报仇?” “对,我在这个位面遇到一个家伙,就是他害我中了毒,内核紊乱,怎么杀毒都有残留,能量差点流干净!幸亏我机灵,在最后一刻弃卒保帅,隔离了一大片中毒区域,这才缓过一口气。”小黄鸭说着,忍不住心有戚戚,“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可是我的腿……”章咸继续故意逗它。 小黄鸭显然有些为难,它犹豫了一阵,才“毅然”决定说: “我先给你治腿!” “谢谢你的好意。”章咸早知道小黄鸭的本质不坏,但他对小黄鸭的感觉并非养个宠物那么简单。 “还没说我同维度的老乡在哪儿呢!”小黄鸭提醒。 “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章咸正色道,“我也没有联系方式,你知道的,宇宙维度有限制。” 他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古怪神色,在小黄鸭察觉之前,用眨眼掩饰过去。 小黄鸭蔫头耷脑:“那算了。” 章咸把小黄鸭放在膝头,RUA它:“别急,总有一天,你的心愿会实现。” “借你吉言。” 小黄鸭心很大,片刻后就把这个问题抛到一边,关注眼下:“对了,你打算怎么找杀人犯?” “什么杀人犯?” “就是这个杀人案的杀人犯啊。” 章咸挑挑眉:“容我提醒。这是特殊世界。” “我知道啊,然后呢?” “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把霍一洛完好地带回去。” ——杀人犯是谁关他章咸什么事? “可是,这么多人,哪个才是霍一洛——该不会杀人犯就是凶手吧?那小孩看着挺阳光的,想法那么阴暗?” “这谁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也只能这样了。”小黄鸭同意,随后忍不住提醒,“你要小心被算计。”尤其是那个阳光三蝶,今天连续被下了面子,不敢明着作妖,暗里不知道会搞出什么事。 “这些人,没有一个省油灯。”章咸说。 “为什么?”小黄鸭不明白。 “这里是霍一洛的世界。” 霍一洛十八岁就当上先锋队长,还有那么显赫而隐秘的家世,必定不是一个傻白甜。能困住他的世界,又怎么会是一个和平的地方呢? “要是你没法破解……” “要是我没法破解,我大概会被他同化吸收,成为这世界中的一员吧——还有你也一样。” 小黄鸭在听见前半句话时,不由升起担心,但听到后半句话时,就抓狂了:“你不早说!” “早说了你会拒绝进来?”章咸反问。 “……不会。”人为财死,系统为能量狂。 章咸拿过枕巾,把小黄鸭擦擦干,才道:“休息吧。” “你呢?”小黄鸭看见章咸往床下搬腿。 “洗澡啊。”章咸说。 “哦。那你去吧。” 小黄鸭在枕头边扒拉扒拉,团成鸭球,合上眼睛,听章咸手杖点地,慢慢走进洗手间,还锁了门。 “一起泡过澡了,还防着我?”小黄鸭嘀咕。 不知怎么的,听着哗啦水声,它心里有点不爽。 就好像,章咸根本不应该上锁,甚至不应该关门似的。 这是为什么呢? 难道以前自己有个关系很亲密的室友吗? 可能是自己太善良了,不忍心让残疾人单独洗澡的缘故吧。小黄鸭拒绝深想,只随随便便找了个合乎逻辑的理由,就将嘴巴插|到翅膀下面,安心转化能量去了。 章咸冲澡回来,关了大灯,拧开台灯。 暖黄的灯光照亮床头一方,毛茸茸的鸭球球显得更加柔软细腻,触手可RUA。 他有意无意地扫了几眼,没打扰小黄鸭,而是扯起被子,合眼睡去了。 第二天,章咸是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 一看时间,清晨六点四十五。 现实世界的作息时间带不进特殊世界,虽然章咸在床上睡了七八个小时,但现实世界很可能只过了几秒钟。 -- 第92页 “谁?” “是我。”外面响起烘焙店主的声音,“你的鸭子还好吗?” 章咸看一眼醒来的鸭球球:“它很好。” “那你快点下楼,出事了。” “好的。”章咸回答着,“管家”分分钟上线。 下到一楼,电梯“叮”地打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飘进鼻孔。 大堂里众人齐聚,脸色都不好看。他们显然刚才在吵闹,只是被电梯铃响打断了而已。 管家数了数人数,一个人也没少。 那血腥味是怎么来的? “你的鸭子真的没事吗?”大学生主动问出和烘焙店主一样的话。 章咸摸摸燕尾服口袋,鸭球还在睡:“它没事。怎么了?” “阿金死了。” 诗人的伴侣动物,金毛大狗阿金,被一根绳子拴在吊灯上,晃晃荡荡。 它双眼血肉模糊,身体从侧面被捅了个对穿,血液和脑浆粘在毛发上,有一些已经干涸。 地上大滩血迹和少数粪便,已半凝固。 “这么大一片血迹如果干涸,至少需要一个小时。这里潮湿闷热,时间会更久。”说话的是医生,“我推断,它是在凌晨三点到五点之间被悬挂在这里的。而且当时它还没有死。” 保安补充:“致死原因是颈骨断裂。如果解剖,应该更明显——这里折了。”他摸着绳子的勒痕说。 医生和保安是离阿金最近的三人之二。 更近的是诗人,他的轮椅都轧到了血迹。诗人不嫌腌臜,抱着阿金的下半截身体,脸紧紧贴在失去光泽的毛发上,闭目流泪,身体微微颤抖。 这是他得力的助手,更是亲爱的伙伴。 “五年了……我们朝夕相处五年了……虽然知道它不能一辈子陪着我,但我以为我们至少还有十年的陪伴。虽然它渐渐老去,我不会让它再干什么,只要它陪我天天晒太阳就好……可是连这样的梦想也无法实现……” 金毛犬的平均寿命是十二到十五年,阿金今年六岁,还没有进入老年期,却遭受了残忍的虐待致死,这谁能接受啊! 众人也都于心不忍。 “是谁这么残忍啊。”大学生忍不住偷偷揉眼睛。 “还能是谁,杀人犯呗。”阳光三蝶说,“你看,捆绑加虐待,这是杀人犯跟我们示威。” 一言既出,众人不由惊讶,继而感到毛骨悚然。 杀人犯已经动手了吗? 大家心有戚戚。 “不,不是杀人犯干的。”诗人擦擦眼睛,抬起头来。 他的脸颊边蹭了一片血污,但他毫不理会:“哪有节目组为了效果,故意杀害选手的狗的道理?” 阿金是属于诗人的,别说是亲人,替换成金钱也是一个道理。节目组杀死阿金岂不是损害了诗人利益? 哪怕节目组毁坏了参赛者的私人用品都要道歉赔偿,何况是一条活生生的命?任何一个侦探节目都不敢这么做,五亿美刀也不行。 所以说……只有一种可能。 诗人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杀害阿金的人,就在你们之中。” 众人一怔。 诗人继续道:“阿金脾气一向温和,昨天一直没有失礼的地方。我想不通,为何要杀他。还拙劣地弄成杀人犯的手法栽赃节目组。这件事,请大家给我一个交待。我会感激帮助我的朋友们。如果、如果没有人承认,我……” 他的眼睛里,隐隐有暴风雨在酝酿:“我不会放过你们每一个人!” 在调查杀人犯之前,侦探们的第一件事,是揪出杀死阿金的凶手。 老旧的旅店,与世隔绝的小镇,摆明了不给他们高科技检测手段,想要找出凶手,只能一个个排查。 “在凌晨三点到五点之间,你们都在哪儿?都干了些什么?谁能作证?” 大学生忽然“啊”了一声,懊恼地道:“早知道,我就开着室内摄像头了。” 都是单人间,怎么证明自己在房间呆着呢? “原来室内摄像头可以当不在场证明用!”阳光三蝶恍然大悟,一拍大腿,“我能自证!” 众人不由看向他。 阳光三蝶说:“我带了相机,这是节目组允许的。” 侦探带相机,是多么正常的配置。 围脖大V,cos达人怎么可能忍住不拍照,不录素材! 阳光三蝶用相机录了一夜星空素材,回放时发现镜头在摄录时有所偏移,自己的半只脚恰好入镜。 诗人却不满于这个解释。 他死死盯着阳光三蝶:“我看,你就是凶手!” 在众人都措手不及,不知道怎么证明自己的时候,除了凶手,谁还会故意制造不在场证明! “胡说八道!”阳光三蝶怒道,“你们都没有不在场证明,恰好我有,我就是故意的吗?这是哪门子道理!” “说起来,这位老弟,对伴侣动物可是很看不起啊。”保安忽然提醒了一句。 众人回忆起昨天阳光三蝶上蹿下跳,跟管家的小黄鸭杠上的场面。 阳光三蝶立即叫道:“我、我是看不上那个鸭子,要报复,也得去报复鸭子啊!跟狗有什么关系。” 老师温柔地说出戳心话语,道:“因为你打不过啊。” 打不过管家,所以迁怒到诗人的伴侣动物。 -- 第93页 “我记得,昨天关于杀人犯会反杀的说法,也是从你这儿起的头吧。”老师继续补刀,“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杀鸡儆猴是不是。” 这句话再次提醒众人。 阳光三蝶百口莫辩,瞪着老师:“我只是提出一个可能性,主策划承认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你为什么抓着我不放?我明白了,是因为你讨厌我,想法针对我。你说的话都是诬陷!你们评评理,她就是故意的!我是清白的!” “她可能是故意,但你不一定清白。”诗人盯着阳光三蝶,沉着脸道,“昨天我注意到,你一开始都是挑软柿子捏,结果软柿子变成硬骨头,你啃不动,就迅速放弃。但你接连受挫,火气无法发泄,只能向着更弱者倾泻。而这家旅店里,最弱小的除了阿金,再没其他了。” 众人忍不住点头,诗人的分析极有道理,阳光三蝶先是招惹看起来很乖顺的老师,随后招惹养小黄鸭的残疾管家。通常在体力上,老师和残疾人都是弱者。 至于看走眼,是阳光三蝶自己的问题。 “不是我!”阳光三蝶抓狂,“你们要怎样才能相信!” “不是他。” 忽然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众人看过去,说话的人,正是管家。 管家和医生站在一起,医生手持一柄手术刀,已经将阿金尸体剖开。 尸体里,塞着一个小小的红色纸卷。 展开来,差不多有两根手指并拢那么大。 那是一个皱巴巴的红包。 作者有话要说:  盐哥:提示,小黄鸭的室友就是我。 第48章 今天真有人倒霉了 红包是沿着被捅穿的伤口,塞进阿金体内的。 医生小心地打开红包,抽出一张纸条。 红包内里防水,纸条很干净。 因此纸条上的六个数字就非常明显—— 22:08:41。 “这是什么意思?”众人传递纸条,各自思索。 “时间!这是时间!”大学生眼睛一亮,抬手露出自己腕上的电子表,“像不像?” 在阿金身体里,突兀出现一个写着时间的红包,是什么意思? 还有零有整的。 “难道这个红包预示着,在这个时间会发生什么事?”老师猜测。 “这个时间难道是阿金的死亡时间?不,难道是凶手作案时间?”诗人猜测。 “有没有可能,这是倒计时?”烘焙店主猜测。 三个人,给出三种思路。 “还有可能是……故布疑阵?扰乱我们的思路。”保安突然开口。 他拎着红包给大家看:“你们发现问题没有?”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他解释道:“如果一开始就把红包塞进去,过了这么长时间必定浸满了血。而现在这个红包并没有湿透。” “很可能,杀害阿金的和塞进红包的,是两个人。”管家接口。 “塞进红包的人,必定能提供线索。”医生倒是没说什么出格的话。 各自发表过意见,却也没有什么建树。 诗人的视线投向管家:“你刚刚说,害死阿金的凶手不是阳光三蝶?证据呢?” 管家慢条斯理地道:“血痕。” “血痕?” 一滴血,从低处垂直滴落,和从高处垂直滴落,留在地面的印痕是不同的。滴下来的位置越高,印痕周边就越参差不齐。 一滴血,静止滴落,印痕是圆形,在移动过程中滴落,印痕是水滴形,移动速度越快,水滴越狭长,成为一道血迹。 通过地上和墙壁上的血痕,不仅可以判断出阿金是活着就被吊起来的,还能判断出,它是在被吊起来之后,才受到了致命伤。 “致命的地方是贯通伤。”管家指着阿金被捅穿的地方,补充,“刺穿了肺叶和心脏。” 医生在旁边补充道:“这伤口是一次形成的。“ 用通俗的话讲就是,有什么东西从一侧捅进去,从另一侧捅出去,没有“抽回”这个动作。 诗人极力克制着悲愤,追问:“这只能说明阿金在死前遭受过虐待!你为什么要袒护歧视你的人?” “我错了我不对你大人有大量!”阳光三蝶急切地抢着对管家说,“我是清白的!” 在众人怀疑他的时候,竟然有人愿意相信他的清白,这个人还是他瞧不起的人。阳光三蝶迫切想抓住管家这根救命稻草。 “因为凶器——“保安的声音,忽然在众人身后响起。 他蹲在一处客房的墙壁旁边,推了推鸭舌帽,指着一处浅浅的血痕,道:“凶器末端留下的痕迹。说明杀死阿金的人,是站在门口,向里攻击。” “那又怎样?向里向外有关系吗?”诗人质问。 管家平静地回答:“我们不知道凶器是什么,但能确定它的运动轨迹。” 保安接口:“根据贯穿伤的角度和凶器的落点,可以反推出凶手的高度。” ——高度? 是凶器的初始位置。 也和凶手的姿势有关。 “谁带着线?”保安问。 “我有我有。”阳光三蝶急着洗清自己,就要跑回房间拿,被诗人拨动轮椅拦住:“你不能单独行动。” 烘焙店主主动站出来:“我,再加一个人,盯着他。总行了吧?” -- 第94页 诗人想了想,看向老师:“您能帮忙吗?” “愿意效劳。”老师对阳光三蝶没好感,肯定不会袒护。 过了一阵,阳光三蝶拿着针线包回来了——coser没有不会缝补的,他带针线包也在意料之中。 针线包里面恰好有几个别针大头针。保安将线的一头固定在浅痕处,阳光三蝶将线拉到阿金伤口的高度,一个点是出口,一个点是入口,高度相近。 管家接过线球,一边放着线,一边慢慢后退到门口:“其实这并不是直线,工具不足,但暂时只能估算个大概……在这里。” 他走到门口,停了下来。 现在,一根细细的线,从走廊的浅痕,穿过阿金的伤口,直达大门。 管家让阳光三蝶走到门口,让他沿着线,抬手示意。 不等阳光三蝶有所动作,众人都看明白了。 阳光三蝶的身材并不高大——这也是他喜欢找软柿子捏的原因——他摆出的攻击姿势,如果轨迹和线吻合,就很别扭,不是正常人能做出的动作。 如果按照他舒服的姿势攻击,那轨迹必定不在线上。 “牛逼……”连阳光三蝶自己都傻眼。 果然节目组选人不是随意找的,而是别有深意。他们有医生做医疗和解剖,也有保安和管家做场景复原和硬核推理。至于他……他有相机有针线包有各种七零八碎,难道是“道具提供者”? 运动轨迹作为证据,过于硬核,诗人也没有话说。 阳光三蝶的嫌疑虽然被洗清,但这件事又回到了原点——谁杀害了阿金? “别磨蹭,每个人都过来比一比,谁角度最合适就是谁干的,都不合适就是外人干的。”保安催促。 他说得好有道理,众人一一走上前去,坦然受试。 没有干过杀害阿金的事,对诗人和阿金会同情,甚至会悲伤,但他们绝对不会纠结于这区区比对。 管家还在门口牵着线,实在是没处固定,他就只好拿着。 为了方便每个人测量,他打开了旅店大门。 看着众人各种摆姿势,忽然听见悠扬的音乐声。 广场上的扩音器不知什么时候响了。 乐声轻柔而缠绵,是首不知名的古风乐曲。 丝丝缕缕粘人的风中,飘来优雅的女乐声: “……看美人头上,袅袅春幡。无端风雨,未肯收尽余寒……” “这是……什么古风歌吗?”排队等候的大学生喃喃地道。 “叫醒服务吗?”医生考虑得更加现实,一看墙上挂钟,七点半,她想,“单纯的早饭时间?不,不可能这么简单。” “可能是提示。”烘焙店主也在思考。 他测量完自己的姿势,走出大门,好让大学生站过去。 优雅的女声还在唱着:“……却笑东风,从此便薰梅染柳……” 仿佛一朵乌云飘过,天阴了下来。 “是不是要下雨了?”烘焙店主抬头看看天空。 “呼啦啦——”外面刮起了风。 旅店的悬挂式铁牌在风里乱晃,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可能会下雨。”老师也走出门,微微眯着眼睛,打量中心广场,“早晨没有NPC出没吗?” “没看到。”烘焙店主应着,见管家还在举线,忽然开口,“你不去测测?” 总不能贼喊捉贼吧,大家都测过一遍才公平。 管家对烘焙店主的提议,丝毫没有异议:“好,您能帮我拿着线吗?” “好的。”烘焙店主过去接线。 两人交接,身体错位的瞬间,管家余光忽然看到门外落下一道阴影。 他心头警兆顿生:“不好!” 说时迟,那时快,众人也察觉到阴影从天而降,紧接着就是沉闷的重物落地声。 看向门外的时候,半声尖叫戛然而止。 地上躺着一块硕大的铁皮招牌,招牌上焊着“神话旅舍”四个花体字。 在招牌和石板地之间,横着老师的身体,手脚一抽一抽的。 浓稠的鲜血,沿着石缝,汩汩流出。 扩音器里的古风歌手还在含情脉脉地唱着:“……清愁不断,问何人会解连环?生怕见花开花落,朝来塞雁先还。” 一曲已毕,空气安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救、救人啊!”不知谁先结结巴巴喊出一声。 这一声喊叫仿佛打开了开关,人们七手八脚把沉重的招牌抬起来,露出下面红红白白的一片。 “呀——”大学生尖叫一声,双手再也使不上力,双脚一软坐到了地上。 男士们的表情也不大好,显然是碍于在场有女性存在,为了面子硬撑。 医生根本不用做急救,因为老师的脑袋已经和被压扁的爆浆流心蛋糕差不多了,怎么救也救不回来了。 “出大事了。”还是诗人开口,“报警吧。” 发生了意外死亡事件,节目根本不用拍了。 “对对,报警——这里不许带手机啊!”阳光三蝶全身上下摸了一圈才醒悟过来,“这、这可怎么办啊?” “NPC应该有手机吧。”烘焙店主插话。 “对对,找NPC,找NPC,工作人员一定能联系到警方。”阳光三蝶连声说。 “呵呵。”保安冷笑,“你看看这儿,从昨天下午到现在,这么长时间了,出来过一个NPC没有?” -- 第95页 阳光三蝶一愣。 在场众人纷纷回忆,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医生提议:“我们四处找找,或许是定点NPC。” 这个提议被众人迅速执行。 留下诗人和管家两个腿脚不方便的人看护老师的遗体,大家分头行动,在镇上找了一圈,越找,心越凉。 没有NPC,一个都没有。 他们八个人——现在只剩下七个活人,和外界失去了联系。 “这可糟糕了。” 闷热的天气让血腥味变得更加难以忍受,阳光三蝶疲惫地回到酒店,发现自己是最后一个。 老师身上盖了几层床单,隐隐还透出了鲜血痕迹。 阿金也被诗人收了起来,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 大厅内部被简单清理过,人们精神萎靡,窝在休息处,大眼瞪小眼。 “看我干什么?”阳光三蝶炸毛,“难道你们又在怀疑我?” 他声音刚落,忽然墙壁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七人不由循声望去。 只见幕布正在缓缓展开。 “谁开了幕布?”医生大声问。 没人回答。 投影仪突然亮了起来,一束光打在幕布上,显现出……暖黄灯光下,一只活泼的幼犬? 作者有话要说:  ps写文需要,建立了非常非常非常简单的模型。真实的运动轨迹很复杂,考虑的因素也多样,想要深入了解的小天使请自行学习侦查学、痕迹学、轨迹学、数学、物理学、化学…… 感谢在2021-02-27 00:00:00~2021-03-05 16:56: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立刻入睡 6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今天暂时没有倒霉的 小狗不知道什么品种,毛茸茸的,看起来好像还没断奶,小耳朵耷拉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打量四周。 它的鼻尖湿漉漉,在柔软的花布狗窝里东嗅嗅西闻闻。 懵懂可爱,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小狗的出现,稍微缓解了众人因老师意外身亡带来的焦虑,但并不能缓解人们的疑惑不安。 “这是什么意思?”阳光三蝶问出了众人心里的话。 可是,没有人能够解答。 “看下去。”医生冷静地说,“或许这是线索。” “人都死了,还他|妈线索?”阳光三蝶着急了。 “五亿美刀。”烘焙店主淡淡地说,“节目没有叫停之前,继续吧。” “不是,你这也太冷血无情了——”阳光三蝶说着说着,忽然收了声。 因为镜头里出现了一双手,把那只小狗抱了起来,凑到唇边亲吻。 小狗哼哼唧唧,不住舔舐对方下巴。那双手翻来覆去地抚摸玩耍小狗,看起来一人一狗其乐融融。 “这个人……”不用阳光三蝶提醒,众人也从下巴上一颗小痣,认出视频里的人就是不久前死去的老师。 老师还在玩弄小狗。 她将小狗放在地上来回揉搓,小狗就仰面朝天,露出鼓鼓的小肚皮,扭来扭去。 老师坐下,换上一双黑色镶钻的高跟鞋,鞋跟足足有八寸长。 她轻轻踢踢小狗,小狗抱着鞋尖,舔舔舔,继续欢乐地摇尾巴。 尖尖的鞋跟,抵在了小狗的肚子上。 接下来——一戳。 “呀——”大学生再次惊恐地尖叫,并捂住双眼。 小狗挣扎着,发出呜呜哀鸣,弯曲身体想要啃咬“敌人”,但它太小了,力气也太弱了,鞋跟毫不留情地将它钉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地。 小狗看向老师,哀哀求助。 它以为给自己造成痛苦的是那只鞋,却向鞋子的主人求助。 鞋子的主人给它的回复,是一番节奏缓慢的踩踏。 镜头一个跳动,变成幻灯。 一张张凄惨死去的动物照片,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有被踩踏至死,有被捆绑开膛,有被砍断四肢,有被倒入热油。 最后一张,定格在长箭穿心。 阳光三蝶的脸,绿了。 所有人的脸都绿了。 三行字迹浮现—— 姓名:王艳艳。 职业:老师。 前职业:X省射击队。 退役原因:多次虐待动物致死,引发严重舆情。 “啪嗒”很轻微的一声,投影仪关上了。 幕布一片空白。 休息处一片安静,死一样的寂静。 “这是谋杀。”医生突然开口。 他的话,宛如一颗石子,打破一潭死水的场面。 前有虐杀阿金,后有虐待视频。 老师王艳艳身亡前后发生的事,用“意外”实在说不过去。 因为虐待动物招致谋杀…… 大学生不安地问:“那我们怎么办?我们没找到工作人员,要被困在岛上吗?” 阳光三蝶更加坐立不安,忽然站了起来:“不行,这里太危险了,我不干了!我要离开!” 保安饶有兴趣地看着阳光三蝶:“你急了,为什么?” “我——”阳光三蝶忽然卡壳,“这么危险的地方,你愿意待你待!” “这里确实不安全。”这次附和阳光三蝶的人,是诗人。 诗人忧心忡忡:“节目组和说好的不一样,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 第96页 虽然五亿美刀很重要,但是有命才能花,在钱重要还是命重要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让我说句话,虽然说你们退出,我的胜算自动增加了,但——”烘焙店主道,“我觉得,你们还是再想想。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王艳艳是有错在先,我们又怕什么呢?” 他就差把“做贼心虚”四个字写在阳光三蝶脑门上了。 “你有病吧!”阳光三蝶怒道,“别拉别人下水。我看你是想多找几个人替你挡枪!” “哎,我真是好心喂狗,”烘焙店主摇着头,发出一声长叹,“对你来说,命更重要,但是对投资失败的我来说……我必须还上那笔钱!不然老婆孩子都要睡桥洞了。” 众人不由看向他。 烘焙店主原本开了一家私房烘焙,干得很是红火,但被人忽悠开连锁,加大投资,还在银行贷款,一口气开了十几家店面。可惜因为不善管理,步子迈得太大,几千万的资金在短短半年内就打了水漂,还不能回本,店面一家接一家倒闭,他欠了银行一个亿,要是还不上…… “就算死,我也得最后一个死在岛上。”烘焙店主说,“我必须把债还清,不能让老婆孩子,还有跟我一起打拼的兄弟们受累。” 对他来说,钱比命重要得多。 听了烘焙店主的话,众人一时无语。 不过也没有人指责他顾钱不顾命了。 阳光三蝶微微缓和了语气,说:“行,你留你的,我走我的。愿意留下的就留下,愿意走的就收拾东西走。” “没那么简单。”说话的是保安,“想走的人我不拦,我就问你,怎么走?” “这——”阳光三蝶刚想说“坐飞机”,又卡壳。 载他们的飞机早在昨天就离开了小岛,他们怎么离开? “码头!”大学生一拍脑门,“来时俯瞰小岛,我记得有个码头!码头上有船!” “还有谁要走?”阳光三蝶高声问。 “我。”诗人说。 然后,冷场。 阳光三蝶不敢置信地看着众人:“你们都不怕死吗?” 保安嗤笑:“怕死就不会来。” 医生平静地道:“我没什么好担心的。” 大学生咬着嘴唇,先前的阳光和朝气在接二连三的事故打击下,迅速消失。露出一副焦虑抓狂的样子:“我也有苦衷——我不是冲着五亿美刀!我是、我是——被一个变|态跟踪狂缠上了,不管走到哪里都被他找到。我骂过,还打过,怎么都没用。最后我拿刀逼着他,他才松口和我约定,只要七天里他找不到我,就放弃纠缠。这个机会太难得,我、我实在舍不得放弃。” “你呢?你也不走?”阳光三蝶主动问管家。 管家不计前嫌帮过他,他决定多问一句。 管家一直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几乎没有说过话。 此时听见阳光三蝶的询问,他的目光才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微微摇头:“不是想不想走的问题。恐怕我们都走不了。” 阳光三蝶刚想说“有船”,管家指了指外面:“那块招牌掉下来的时候,从招牌里掉出了一个东西。在你们寻找工作人员的时候,我的鸭子找回了它。” 他口袋里的小黄鸭恰到好处地探出脑袋,稚嫩地叫了一声,有些得意。 “是什……”阳光三蝶又一次自动收声。 管家把一个红包放在茶几上,往前推了推。 “原本我想等大家到齐了再拆,不过人刚到齐,投影仪就启动了,一直没来得及说。”管家补充说明。 众人忍不住呼吸一窒,心里泛上一阵寒凉。 这个红包的样式和先前塞在阿金体内的红包一样,只是没有卷成一卷而已。 在那个红包出现后不久,老师王艳艳死于非命。 出现第二个红包,是不是意味着,第二个人也会死于非命? 他们不敢说红包和事故毫无关联,而且红包里的时间也没有被破解。 这个扁平的红包里,又会藏着什么呢? “红包是危机,但也是线索。”医生忽然伸手拿过红包,“刚才就是我拆的,这次还是我来。” 她拆开了红包,拿出一张纸条,给大家传阅。 纸条上确实也写着一个时间: 08:07:54。 “这又是什么意思……”阳光三蝶看着皱眉思索的众人,一甩手,“我不管了,反正我要走,你们随便吧。”他离开了休息处。 医生忽然站了起来:“我也走。”她改变了主意。 没见到第二个红包之前,她以为这个局只针对王艳艳,但第二个红包出现了,说明这个局很可能针对在场所有人包括她在内。 从局外人变成局内人,医生不愿意冒险。 非但如此,她还劝同为女性的大学生:“妹妹,跟踪狂说话你也信?他说不跟踪就不跟踪了吗?你越藏着,他越兴奋。你辛辛苦苦躲七天,他说反悔就反悔,你也拿他没办法是不是?命要紧啊。” 大学生有些犹豫,痛苦地道:“可是,我没办法啊。” 医生笑道:“对正常人,用正常人的办法,对待变|态,有别的办法。等回去以后加好友,我给你传授些经验。” 大学生一听,立即也站起来:“那我跟您走。” 不到十分钟工夫,打算离开的人已经拖着行李站在旅店门口了。 -- 第97页 阳光三蝶打头,诗人殿后,大学生和医生居中,一行人向留下的人说声“保重”,便迈步往镇外走去。 保安、烘焙店主和管家目送他们离开。 “回去研究线索吧。”保安伸了个懒腰,“哦对了,这儿有吃的没有?” 折腾了一早晨加一个上午,他们都饥肠辘辘。 “去快餐店吧。我给你们弄点吃的。”烘焙店主说,“我怀疑节目组安排我加入,也是因为需要一个厨子。” 快餐店是个两层建筑,不过顶上是个大露台,也能观光。 烘焙店主负责炸鸡排和薯条。保安和管家一个烤面包,一个煮咖啡,俩人弄完,看店主的鸡排还没做好,打了个招呼,先端着咖啡上了露台。 天气依然闷热。从露台望去,小镇被高高低低的绿色环绕。 小镇位于高处,他们居高临下,清楚地看到一行拖着行李的人早已离开小镇区域,下了山,沿着一条小路走向码头。 那条路铺着简陋的石板,尽头是礁石海岸。 一排木头钉在礁石里,上面铺着木板,长长延伸到海中。 一艘船停在木桥尽头。 承载人们的希望。 “赌一局?”保安指着码头问。 管家摇摇头:“我们的判断一样。” 他和保安都相信这些人无法离开小岛。 “我知道。我说的是赌另一件事,”保安往面包片上涂了厚厚一层果酱,一口咬下,含糊不清地说,“赌下一个,死的是谁?” 管家不答,往咖啡里“咕嘟嘟”倒牛奶。 黑咖啡容易导致骨骼钙质流失,一定要加牛奶补钙。 ——有条件的情况下,还是要养生的。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我一说话就有剧透和误导嫌疑……鸭崽给你们卖个萌吧…… 鸭崽:呷呷!单脚举过头顶~ 第50章 今天真的有很多人倒霉 两百米。 一百米。 五十米。 三十米。 高木桥尽头的船清晰可见。这不是那种小游艇,而是可以出海的三层游船。 白色船身,红色船舷,在墨蓝的海面上载浮载沉,让人心中陡然升起希望。 “快到了,快安全了……”阳光三蝶只有这一个想法,其他人显然也这么想,纷纷加快步伐。 阳光三蝶第一个踩着踏板走进游船,总算有了一丝安全感。 医生随后登船。 大学生第三个,上船以后回头一看,放下行李,又折了回去。 诗人的电动轮椅走平地没问题,爬坡也不是不行,但踏板是三层台阶,以往有阿金的辅助,还能行进,但现在…… 他对此无能为力,痛恨自己残疾的身体也无济于事,只能焦急地请求:“帮帮我!请你们帮帮我!” 大学生也喊:“帮他一把!” 医生不吭声地也折回来,在轮椅前蹲下:“我背你上去。” “谢谢你。”诗人满怀感激,解开腰间的束带,身体往前倾倒,“我没有腿,应该不太沉。” “没事。”医生说着,慢慢站起,双手往后,托住诗人的大腿残肢,把他背到甲板,贴着船舷放下。 大学生跟着后面,先把轮椅拽上甲板,再去拿拖在轮椅后面的行李。 诗人用手撑着甲板,靠在船舷,松了口气,左顾右盼,视线落在一处,忽然愣住。 他双手交替飞快移动身体,靠近了那个一闪一闪的红色小点,看清了红点下方的一堆管线,旁边的液晶屏倒计时。 “跑——快跑!”诗人扒着船舷大喊,声音都劈了岔,“带我离开!” 驾驶室的阳光三蝶不明所以,吓了一跳,匆匆奔出。 甲板上的大学生和医生也不由愣住,齐齐看向诗人。 诗人焦急地指着那个小红点:“快、快要爆火乍了!” 三人沿着诗人手指的方向看去——“轰!” 诗人看到的只是一个,在他看不到的角度,还有其他。 定点爆|破,游船解体。 火光和浓烟冲天而起。 “果然出事了,看吧。”保安叉了一块鸡排,在厚厚的番茄酱和辣椒酱里打了几个滚之后,塞进嘴里,“我的赌局还有效,真的不下注吗?” 管家微微摇了摇头:“你恐怕想错了。” “哦?” 管家喝了一口大部分是牛奶的咖啡,将杯子放下,才道:“王艳艳死时有预兆,而现在……”他微笑着摇了摇头。 “预兆?”保安呵呵笑起来,“聪明。” 小黄鸭正在咬面包屑,闻言,抬头迷惑:“这两个人好像达成了什么共识?” 烘焙店主将一大盘金黄喷香的炒鸡蛋放在桌上,挨着那一大盘子摞得高高的鸡排。 保安给他拉开椅子,他解下围裙,坐下,往面前的小碟子里挤番茄酱,毫不在意地说:“扩音器没动静,是吧。” 那首不知名的古风歌,就在王艳艳死的时候播完最后一句。 他也是不相信巧合的人。 “按照我的猜测,死的人都是有罪的。急着离开的人心里有鬼。”保安又叉了一块鸡排,感慨,“那个阳光三蝶不知道犯过什么事也就算了,医生和大学生……啧啧。可惜。” 管家餐桌礼仪几乎无懈可击。他咽下一口食物,擦了擦嘴之后,才说话:“线索提示,该是谁,跑不了。” -- 第98页 保安拿出两张纸条,摇了摇头:“你们都看紧自己的小命吧,别逞强。有人啊,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赶着送死。” 烘焙店主一愣。保安明显话里有话,可是…… 管家的动作微微顿住,微笑:“人总是为了活着,想尽办法,竭尽全力。” 烘焙店主看看保安,又看看管家,不由摇了摇头,让自己忽略两人间的微妙气氛:“不管怎么说,我是一定要这五亿美刀。” 阳光三蝶四仰八叉倒在礁石上,丝毫不顾被锋利的贝壳割伤。 他和医生齐心协力把诗人拉上半是礁石的沙滩。男女的体力确实有很大差距,医生已经累得脱力,而阳光三蝶只是喘。 “救她。”医生一把抓住阳光三蝶的胳膊,指着海里漂浮的人。 “救不了。”阳光三蝶拒绝。 医生微微眯眼:“我知道你是网络红人。” 阳光三蝶说:“我也不算见死不救,真没力气了。” 医生郑重其事地道:“节目组设置每个人都有用,你别后悔。现在船莫名其妙炸了,我们都走不出去,不团结合作,怕是都得死。” 阳光三蝶犹豫起来,随后一咬牙:“行。” 大学生还在海里,她一直惊恐挣扎,往岸边扑腾。她不想死,她想要活下去。 但是一双手始终掐着她的脖子,把她往水里按。 她看见一张小脸,脸上充满恶意的笑容。那张脸颇为眼熟,可是她记不起对方是谁。 她尖叫,在水里吐出一串泡泡。海水灌进她的肺,她无法呼吸…… 灼热的白光闪过,大学生听见嘈杂的声音,她意识模糊,胸口被人按来按去。 “咳咳……” 大学生艰难地睁开双眼,看见阴沉的天空和两张焦急的脸孔。 她张嘴想说话,忍不住又咳出水来。 不管是在水里挣扎,还是被人扼死在水里,不过都是她的幻觉。 实际上,她溺水了,阳光三蝶把她拉上岸,医生做了急救,她算是逃过一劫。 “谢谢你们。”大学生的嗓子哑了,眼睛也被海水激得红肿。她躺在礁石上,全身黏糊,肌肉酸痛,肺部火烧火燎,难受得要命。 但这些对她来说都算不上什么。因为比物理打击更严重的是心理打击——没有飞机,也没有船,他们面临未知的危险,随时有可能死掉。 而这只是他们来到小岛的第一天。 还有六天。 能撑过去吗? 等众人轮流背着诗人回到旅店,重新聚集一堂,已经是下午了。 一整天都没有出太阳,也没有下雨,低气压闷热潮湿,让每个人都打不起精神。 “我给你们弄点吃的吧。”烘焙店主看着狼狈的几人,有些不忍心,站起来说,“快餐店里还有鸡排和薯条。” “我谢谢您。”阳光三蝶真诚地说,“我真快要饿死了。” “客气。现在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烘焙店主走出旅店大门。 “我说,现在不是藏私的时候。”阳光三蝶全身都埋在沙发里,“群策群力吧。咱们要对付的目标,不是所谓的杀人犯,而是节目组。” “我们四个,用实际行动证明离岛行不通。”医生从房间里出来,她是四人里最后一个来到休息处的。 她穿着一件尺码不合的老式连衣裙,神态也有些萎靡。 她行李跟着游船一起炸成了碎片,没有换洗衣物,但她毫不犹豫地在广场附近的店铺翻找,找到了还算能穿的服装,又去冲了个凉。 大学生跟着医生,有样学样,也套上一身古早的工装。不过她实在没力气去洗澡了,只缩在角落里,强撑着听大家的推理分析。 诗人也狼狈。没有轮椅,他寸步难行,陷在沙发里一动都不能动。 这两个人算是完全丧失了战斗力,不成为拖累就是万幸。 “你们刚才有没有讨论出什么线索。请分享给我们。万分感谢。”诗人同样真诚地看向管家,同为残疾人,天生有自然的亲近。 管家道:“确实有所猜测……” “等一下!”保安忽然叫住管家,“你们听见什么声音?” 他猛地变了脸色,一把推开大门。 扩音器响起悠扬的乐曲。 古风歌,女声优美地唱着:“……雪花轻,九九严凝,河海结层冰……” “怎么了?”阳光三蝶感觉莫名其妙。 保安死死盯着管家,管家也露出严阵以待的神色:“大家各自观察身边情况,规避危险。” “为什么?”阳光三蝶不明所以,但条件反射地四处打量——穹顶上的吊灯好危险,不会突然掉下来砸死他吧? 正想着,他看见吊灯轻轻摇晃了一下,仿佛下一刻就会坠落! “啊啊啊啊啊!”阳光三蝶忍不住大叫出声。 然而众人的注意力并没有被他吸引过去。 准确地说,他的叫声,被几乎同时轰隆响起的爆火乍声淹没了。 保安变了脸色,冲向浓烟滚滚的快餐店。 众人——剩下的伤兵残卒里,还有体力的,管家算一个,医生算半个,阳光三蝶只能算三分之一个。三人吃惊地站起来,四下寻找。 他们在找能灭火的东西。 “……返复天机,升降月华清……”乐曲还没结束。 -- 第99页 一团人形火焰猛地从快餐店踉跄而出。 数分钟前还在和他们打招呼的烘焙店主,现在躺在地上打滚,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 保安四下看看,在街角抄起一把铁锨,疯了一样,拼命往火人身上铲土灭火。 “救火啊!烧着整条街,谁都跑不了!”他大吼。 可是吼也没用。 大学生原本就没有什么社会阅历,现在半条命都没了,她几乎手足无措。 诗人愤愤地掐着自己大腿:“我没用!是我没用!我就是个废物!” “不是你的错。”医生匆匆走过,留下一句话。 她和管家拿着灭火器出来的时候,烘焙店主已经一动不动,连声音都没有了。 两人喷了一阵,看见他身上没有明火,便将喷口转向快餐店。 保安不顾他身体滚烫,扑过去做人工呼吸和心脏按压。 “这样不行。”管家客观判断。 区区两个灭火器,怎么能熄灭烈焰熊熊的快餐店? 小黄鸭在管家衣兜里蠢蠢欲动。 它知道管家是带着身体进来的,要是在这里烧死了……“用能量!你用能量灭火啊!”它焦急催促。 管家不为所动:“我心里有数——别冒头,我可没有第三只手把你塞回去。也别乱跑,现在我也没有第三只手拿手杖,动不了。” “可是万一被烧死——” “不会的。倒是你,被烧焦了就会秃。” “这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小黄鸭抓狂。 管家的声音无比镇定:“你听听,音乐已经消失了,说明我们这次也只会死一个。” 第三个红包还没出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继续吆喝鸭崽出来卖艺。 系统:我再表演一个单脚举过头顶! 第51章 今天有人活该倒霉 小黄鸭把“真正的霍一洛死在岛上怎么办”在喉咙里转了两圈,没忍住,转出声来了。 管家神色不变,轻描淡写道:“最坏的打算,不过是二周目,你知道我的底牌。” 小黄鸭想起来了,它曾经看到章咸的回忆,在几乎团灭的情况下,章咸依靠二周目重启,拯救全员,力挽狂澜。 “对哦,我忘了……”小黄鸭讪讪。 它重新乖乖在管家衣袋里缩好,先前想不通的想法又冒出头来:“这个人这么厉害,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这里面是不是有黑幕?” 阳光三蝶找到了消防栓,背着消防水带跑向快餐店。他吆喝大学生:“安水带!扳把手!” “好、好的!”大学生慌慌张张,拧了两把,声音带着哭腔:“对不起我拧不动!” “让开我来!你去他身后扶水龙,一个人扶不住!”保安熟练地把水带接在消防栓上,扳动把手,扁扁的水带瞬间鼓起来,向着水带尽头奔去,激|身寸而出。 阳光三蝶险些被带了一个踉跄,深吸一口气,额头跳起青筋:“老子这辈子都没像今天这么惊险过啊啊啊啊啊!” “轰隆隆——” 头顶闷雷声响,大雨瓢泼。砸在身上都有些疼。 雨水溅到眼睛里,视野模糊一片。 火与水的碰撞,升起大量白雾。夹杂着不好闻的味道,冲进每个人鼻腔。 雨声哗啦,他们明明相距不远,却好像与彼此隔绝。 不知过了多久,阳光三蝶手上一轻。身后传来“扑通”一声。 他回头,才发现大学生倒在地上,面色苍白,两眼半睁半闭地放空。 远处,医生的手刚刚从消防栓上松开。 管家倚着墙,用手帕接住雨水,擦脸,活动活动紧张僵硬的手指。 保安张开四肢躺在街上,对着大雨,伸出一根中指。他的手上全是水泡,鸭舌帽和夹克也有些烧焦。 每个人都一副惨遭蹂||躏,劫后余生的样子。 “火灭了?”阳光三蝶抹了一把脸。 “嗯。”回答他的人是管家。 阳光三蝶一屁股坐在地上,往大学生方向挪了挪,确定对方只是累脱力,也就不管了。 他向保安一样,不管还在雨中,还在街上,还在水洼里,往后一仰,打算也对天比个中指:“……哎哟这啥啊?” 肩膀被细长的棍子硌到,阳光三蝶顺手一拿,往旁边丢去。 那根棍子骨碌碌往远处滚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好像是管家的手杖? “呃……不好意思啊。”阳光三蝶记得自己被手杖戳着咽喉的恐惧,但在并肩作战后,这点小芥蒂也算不了什么。 管家笑笑:“没什么。” 阳光三蝶试图伸长胳膊去够手杖,但是距离有点远,而他实在没力气坐起来:“等会儿我给你拿啊。” 管家还没说话,口袋忽然起伏了几下,鸭脑袋钻出来,叫了一声,扑腾小翅膀,“啪叽”往水洼一跳。 “啪嗒啪嗒啪嗒”,它橙红的小脚蹼踩着水,跑向手杖。 再张着翅膀,撅着屁股,一顶一顶,把手杖顶回来。 最后,在管家面前,挺起小胸脯叫一声。 管家向鸭崽伸出手去,小黄鸭却后退几步,抖抖身上的毛,得意洋洋在街上溜达。 鸭子不怕下雨天,哼哼~ 小黄鸭跑向了不远处的血红焦黑一团人形。 -- 第100页 那是烘焙店主被烧焦的尸体,此时在大雨冲刷下,血肉焦糊,黑白褐色交织。 他是被烟雾呛死的,火焰烧焦了衣物和皮肉,就被扑灭了。 不过,脸已经完全被烧化了,露出狰狞的头骨,令人不忍直视。 “这家伙……别过去啊!”阳光三蝶不由惊呼出声,“你也管管它,碰过死人,你还敢捧着它吗?” 管家神色并没有紧张:“它应该是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什么?”阳光三蝶心头猛地一紧。 小黄鸭“啪嗒啪嗒啪嗒”跑回来了,在它嘴里,叼着个油汪汪湿淋淋的红包! 阳光三蝶瞳孔放大:“卧槽,不会吧!” 他捂上了双眼,手指禁不住微微颤抖。泪水混合雨水滑落,滚烫的眼泪瞬间变得冰冷一片。 连环谋杀还没有结束,难道他们都将在这个鬼地方死于非命? “难道他也干过什么坏事?”医生晃晃悠悠走来,秉承医者治病救人的道德,查看大学生的情况。 众人仔细回想,烘焙店主除了曾经挑拨关系之外,好像没干过什么。而且他的目的相当明确,为了挣钱还贷,宁愿自己死,不让老婆孩子挨饿。 这样一个顾家又有担当的人,总不至于像王艳艳那样引发众怒吧? “呵呵。”保安忽然冷笑出声,“顾家有担当?” 医生看向保安,略不赞成:“他毕竟是为了给我们弄食物,才进快餐店的。” “是啊,真不错。”保安冷笑,“去看看投影仪怎么说的吧。” 保安明明是第一个冲出去抢救烘焙店主的人,但现在这话里话外,绝对有隐情。 众人互相搀扶着,磕磕绊绊回到休息处。一看墙上,果然幕布垂了下来。 视频里,展现一处狭□□仄的房间。有人正在调试镜头,随后后退,坐在椅子上,镜头正好笼罩他胸部以上。 这个人头发短而且花白,穿着严严实实的深蓝色工作服,戴着一只口罩。一只手缩在胸前。 他看向镜头,胸膛起伏一下,好像做了个深呼吸,抬起戴着无指手套的手,拉下口罩。 一张怪异的脸孔突兀地露了出来。 皮肉狰狞翻卷,红白交错。鼻子没了贴着纱布。嘴唇全然不见,嘴巴只剩下一个小洞,勉强能塞进一枚鹌鹑蛋。下巴和脖子融合在一起,让他根本做不出“挺胸抬头”这个动作。 他艰难地“蹭”下无指手套,露出烧伤后光秃秃的残掌,不见皮肤只见瘢痕。拇指剩下半截,其余四指尽数截去。 他又开始艰难地拉开工作服的拉链,里面缠着纱布还在渗出黄色的组织液。 肩膀和胳膊都烧得粘连,肌肉上面全是疙疙瘩瘩的癫痕,这让他的手臂只能蜷缩在胸前。 这个被严重烧伤并毁容的人,露出他全部残疾后,拿起一张纸板,上面写着: “幸运手作烘焙店主烧伤员工,不道歉,不赔偿,求公道!” 屏幕虚化,黑色字体浮现: 姓名:周元昊。 职业:烘焙师,“幸运手作烘焙店”店主。 现经济状况:净资产五千万,别墅三套,名车五辆,持有股份若干。 这绝对不是穷得老婆孩子没饭吃的节奏,也不是抵押贷款后一无所有的节奏。 “这……”阳光三蝶不知道说什么好,讷讷地说,“意外总是难免吧。” 保安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被水泡得一捻全成了渣。 他丢掉烟草,淡淡地道:“不是意外。是违规操作。” 见众人望向自己,保安捋了一把头发,重新戴上拧过水的鸭舌帽,说:“周元昊在店里私自改造液化气管道,后厨爆炸。” 那位烧伤员工事后仅获得了两千元“人道主义慰问金”。 后来员工去催讨,周元昊以“未签订劳务合同”“正在贷款不能有负面影响”“家里人也要吃饭”等各种理由推诿搪塞。该员工因贫困贻误治疗,落下永久残疾。 而周元昊和老婆孩子坐着名车,住着别墅,拿着分红,挥霍着银行贷款。并且依然富贵险中求,宁肯冒死挣这五亿美刀……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管家问出在场众人心声。 保安说:“这事说来话长。” “我在过天桥时,看见一个残疾人摆摊,卖小镜子、手套、充电线之类的小零碎。” “天冷,他穿的不怎么样,哆哆嗦嗦的,也没有什么生意。当时我觉得,那个人身残志坚,很励志,随便买了点东西,结果回家一看,钱包丢了。里面有小几百块钱。” “过了几天,再次经过那里时,他还在。” “他把钱包还给了我。” “我查了他的过往。” “我弄了点手段,加入团队,伺机找周元昊算账。不过——” 他往沙发重重一靠,长长吁了口气:“没想到,有人比我早了一步。可惜啊,我没有从他身上榨出钱来。” 所以周元昊非要留在岛上时,他二话不说也要留下。 所以周元昊被烧遇害时,他比谁救援得都积极。 他早就知道那家伙是个什么东西了,但还想着先保住对方小命,无他,单纯为了赔偿。 他手上的烧伤,就是抢救周元昊时留下的。 众人被保安的话震惊了好几秒。 -- 第101页 阳光三蝶更是不可置信:“你……不是……现在保安都这么厉害的吗?” 管家没说话,淡定看向保安:“重新认识一下?” 不是保安。 区区一个保安怎么懂那么多刑侦知识,更不可能在节目组里动手脚。 “重新认识一下,我是个私家侦探。”保安,不,侦探向众人挥了挥手。 在座众人几乎都没见过私家侦探,不由好奇起来。 “其实,在我们国家,私家侦探不是一个法律许可的职业。”侦探耸耸肩,“通常挂靠咨询公司。我们公司承接各种婚姻、财产、商务调查,经验丰富,收费合理,你们要是有需求,等回去以后加个唯信……你干嘛?” 管家将红包推向侦探,微微欠身:“拜托了。侦探先生。” 管家的一个举动,将众人从烘焙店主周元昊之死,从员工的悲惨人生,从侦探的古道热肠,一下子拉回残酷现实。 ——第三个红包出现了,谁是下一个死亡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节日快乐!永远独立、自由、勇敢、洒脱! 第52章 今天可能是不会倒霉了 顶着众人期待的目光,侦探皮笑肉不笑地,将红包推了回去:“彼此彼此。” 众人一怔,看着淡定的管家,有些不明白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 管家也没有推辞,拆开了红包。 他们获得了第三张纸条——18:45:22。 三张纸条整齐排在茶几上。 22:08:41。 08:07:54。 18:45:22。 这三个时间,到底预示了什么? 阳光三蝶忽然点明大学生:“你是不是数学专业的?” 大学生气息奄奄,还没缓过来。闻言,迟了好几秒才有所反应:“你、问我? “对。你看,在攒咱们八个人的时候,我负责拍照取证,医生搞急救,有保安——现在是侦探搞推理,有管家……能打架算武力支援吧,有周元昊做饭……虽然他死了吧,每个人都有作用,你是不是数学专业的,能破解线索?” 大学生被阳光三蝶一串话弄懵了,愣了一阵,才说:“我、我是新闻专业的。” “新闻专业有什么用?”阳光三蝶抓抓头发,烦躁地说,“这儿起码有个懂数学,或者理工科的人吧?” “我倒是觉得。”侦探发言,重复了一次众人离岛前的提示,“你们不如认真想想自己干过什么亏心事,好预防类似的死法。” 王艳艳因为虐待动物,踩死了小狗,她也被砸死。 周元昊因为苛待烧伤毁容员工,他被活活烧死。 所以在场的人,起码能预知自己会怎么死。 “或者,干脆开诚布公,一个人提心吊胆,哪有大家一起防备更周全呢。”侦探毫不客气地说。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紧张起来。 侦探冷眼打量—— 急着离开的诗人、医生和阳光三蝶肯定有问题。大学生心里有什么样的鬼,就不得而知了。而管家…… 管家支着手杖,盯着三张纸条,忽然说:“我想起一件事。” “什么?” “王艳艳的随身行李里有什么呢?” “哈?怎么突然想这个问题?”阳光三蝶大声问。 管家淡淡地说:“自保。” 顿了一顿,又补充:“王艳艳是射击队的,或许她的行李里有些能够防身的东西。我想去拿。” 众人不由心动,其中又以阳光三蝶最为主动:“我去看看!” “一起去。”管家倒是丝毫不反对,“那是死者的遗物,一个人去翻,将来说不清楚。” “说得好像你有将来似的。”侦探嘀咕。 管家温和地说:“不认真找办法,就没有将来了。” “行吧,我也去看看。”侦探站起身,“干脆你们一起来吧,公平,谁也别不服谁——老弟我背你。”他对诗人说。 自打他们救完火回来,诗人一直缄默不语。 他脸色很难看,此时更加难堪,推辞道:“我已经废了,不需要了。” “没事没事,回头我想办法给你弄辆小车,咱一样行动啊。”侦探要背诗人。 诗人再次拒绝,态度竟然十分强硬。 侦探觉得莫名其妙。 “我来吧。你扶她。”医生忽然在旁边说,“我比较在行。” 侦探纳闷地看看医生,还是扶大学生去了。 医生悄悄在诗人耳边说了几个字,诗人“腾”地一下脸红了,十分窘迫地点着头。 “我来想办法。别急。”医生安抚诗人。 管家等人已经集结在王艳艳的房间里。 阳光三蝶就要搜行李,却被一根手杖拦住。 “干嘛?”他问。 侦探笑道:“你以为他真是叫你来找东西的?” 阳光三蝶呆了呆:“不然呢?” 大学生被侦探放在床上,此时也露出迷茫眼神。 管家问出一个问题:“周元昊去快餐店的时间,是无法预知的吧。” 他们去了两次快餐店,一次三个人,一次一个人。第一次去,一点事情都没有。 周元昊是去给落水的几人找吃的才出的事,什么时候进去完全随机,但快餐店就在那个不偏不倚的时候炸了。 -- 第102页 还有音乐,也正好在那时响起。 “时间再往前一点,王艳艳被砸死的时候,也放了音乐。” 一次是设计好的,两次就不是偶然。 包括人都聚集在休息处之后,才会自动播放的投影仪。 ——有人在暗中观察他们,操控一切。 ——当初节目组说过,在公共场合安排了很多摄像头。 管家随手拿出一个烧坏了的摄像头,显然是救火时掉在现场的。 “拆了它们!”阳光三蝶算是明白过来,管家借口让大家离开休息处,就是为了规避公共摄像头。 他就要挽袖子出去,再次被一根手杖拦住。 “没那么简单。”管家说着,转向了侦探,“刚才侦探先生说过,能够参加这个节目,是使用了一些小手段?” 侦探望向管家的目光带着深意:“你想说什么?” “投影仪约等于显示器,我看了一下它在视频播放前,页面角落有个局域网的图标。” “局域网?”阳光三蝶愣了愣,“局域网怎么了?” “这个是无线摄像头,那个是局域网投影仪,控制这些,必须有一台主机——它的主机在哪里?”管家说,“局域网操控的范围有多大?服务器呢?” 侦探一下子抖擞精神。 ——必然就在这个岛上! “说不定就在这间旅店!”阳光三蝶原本不剩多少力气,现在莫名其妙又有了动力,“我们分头查——”兴奋的神色在看见侦探似笑非笑的表情后,变得讪讪,“你们的推理还没完哈。” 管家回答:“是没有完。关于线索,我们还是不要在公开场所讨论。” 他望向新闻专业的大学生:“大三了,你的成绩怎么样?古代文学,或者古代诗词,或者汉语言文学?” 新闻专业是文科,管家问的都是基础科目。 大学生呆呆地回答:“还行。” “那两首音乐,你听得清歌词吗?” 非但大学生,其余人也有些愣:“歌词?” 唱歌的时候突发意外,紧张还来不及,谁还用心回忆歌词? 侦探一拍大腿:“卧槽!你过耳不忘?” 管家说:“听了一耳朵。” 他看向大学生,说:“我把歌词默写下来,你认一认。” “春已归来,看美人头上,袅袅春幡……生怕见花开花落,朝来塞雁先还。” “六阴消尽一阳生,暗藏萌,雪花轻。九九严凝……夺得乾坤真造化,功行满,赴蓬瀛。” “我想想……第一首的曲牌是汉宫春,用典颇多;第二首是江城子,道教术语颇多……” 大学生绞尽脑汁,正在冥思苦想,房间门开了,医生背着诗人进来。 房门是向室内方向开的。 大学生听见动静,抬头一看,正好看到门牌。 这是王艳艳的房间——这不重要。 王艳艳当时抽取的钥匙牌是——“立春!” 大学生叫起来:“第一首是《立春日》!” “第二首呢?周元昊的钥匙牌是冬至。”侦探飞快地说。 “道教……道教……我是个学渣啊。”大学生此时痛心疾首,“对不起,对不起!” ——每个人确实都有用,她的作用本应是破解乐曲。 “也用不着费劲去想了,‘雪花轻’‘九九严凝’‘河海结层冰’,和寒冬有关。”管家补充,“冬至是一年里白天最短,夜间最长的一天。日为阳,夜为阴。” 过了冬至,“六阴消尽”,黑夜渐渐变短;“一阳生”,白天渐渐变长。 钥匙牌的节气和音乐连起来了。 “在人死的时候,播放代号相关的诗词?”阳光三蝶震惊地问。 “不止。”侦探说着,亮出了那三张小纸条,“还有这个时间。” ——如果这是杀人预告的话,它代表是每个节气交替的时间。 只要验证立春和冬至的时间,就能推断第三个时间是什么节气。 也就能知道第三个死亡的人将是谁。 “这、这时间怎么确定?怎么找啊?”阳光三蝶问。 “只要有一台电脑,编写万年历程序即可。”侦探捏着下巴说。 “是的。所以我们必须找到主机。”管家回答。 “至于编写程序……看我干嘛?”侦探问管家。 “你说过你会一点手段,才能加入这个团队。”比如弄个植入程序什么的? “我的手段,说的是‘这个’。”侦探伸出三根手指,在管家面前搓了搓。金钱交易的态度十分明显。 管家:“……”他是不是太过于关注新事物,忽略了传统而有效的解决手段? “等等——偷窥者会不会就在主机旁边?”阳光三蝶发问,“我们要是找到偷窥者,就不用破解这些了对不对!” 管家和侦探都愣了一愣。 ——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口袋里的小黄鸭忍不住打了几个滚:“哈哈哈哈哈哈,你也有犯错钻牛角尖的时候!” “是什么给了你我‘无所不能’的印象?”章咸倒是很淡定。 小黄鸭闭嘴了。 它想了想,章咸虽然很强,但是,好像确实没说过“无所不能”,但自己怎么就这么相信他无所不能呢? 小黄鸭迷惑了。 -- 第103页 跟章咸呆得越久,它就越迷惑——为什么它对章咸渐渐产生了迷之自信呢? “现在我们可以行动了吧?”阳光三蝶摩拳擦掌。 不等众人开口,他们忽然听见窗外飘来音乐声。 ——致命的音乐声。 “天将小雨交春半,谁见枝头花历乱……” 大学生这次听得很是认真,忽然叫起来:“春分!这首词是《春分遇雨》!” “春分?”管家和侦探对视一眼。 “我们这些人里面,没有‘春分’。” 侦探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往走廊跑:“跟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今天就给大家来一个背诵并默写全文吧~ 1《汉宫春·立春日》辛弃疾:“春已归来,看美人头上,袅袅春幡。无端风雨,未肯收尽余寒。年时燕子,料今宵梦到西园。浑未辨,黄柑荐酒,更传青韭堆盘?却笑东风,从此便薰梅染柳,更没些闲。闲时又来镜里,转变朱颜。清愁不断,问何人会解连环?生怕见花开花落,朝来塞雁先还。” 2《江城子 龙阳观冬至作》尹志平:“六阴消尽一阳生,暗藏萌,雪花轻。九九严凝,河海结层冰。二气周流无所住,阳数足,化龙升。归根复命性灵明,过天庭,入无形。返复天机,升降月华清。夺得乾坤真造化,功行满,赴蓬瀛。” 3《偷声木兰花·春分遇雨》徐铉:“天将小雨交春半,谁见枝头花历乱。纵目天涯,浅黛春山处处纱。焦人不过轻寒恼,问卜怕听情未了。许是今生,误把前生草踏青。” 第53章 今天有一个非常凄惨倒霉 “春分”房间离“立春”房间不远。 侦探踹房门,撞门,可惜门太厚实。 “我来!”阳光三蝶这次机灵起来,不知从哪儿翻出一把锤子,对着门框“咣咣咣”一通乱砸。 门歪歪斜斜开了。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阳光三蝶扶住门框,好悬没晕厥过去。 那是一间大得出奇的房间。 从地板到墙壁再到天花板,全都是血。 从地板到床到桌子,全都是人——的一部分。 大腿、手臂、躯干……不知哪个部位的肌肉残留反射,还一跳一跳的。 还有一截肠子,挂在管灯上,摇摇晃晃。 大卸八块。 一把鲜血淋漓的电锯,就那么随意地丢在地上。 整整一面墙,挂满了液晶屏,有些亮着,有些黑屏。一张屏幕上赫然是空无一人的休息处。 液晶屏前方的长桌摆着他们要找的主机。 就在主机后方,有一个脑袋圆睁双眼,表情停留在不可置信。 她正是昨晚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主策划。 “这、这……”阳光三蝶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和他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 他们都以为节目组是幕后真凶,谁知道连主策划也死在音乐声中。 “这没法解释。”侦探沉吟。 管家盯着液晶屏:“如果不是节目组干的,那么接下来的杀人理由……”还会不会播报? 阳光三蝶有气无力地提议:“咱们能回休息处再看吗?” 虐杀阿金的场面虽然血腥,好歹是一条狗,现在是个“新鲜死去”并被大卸八块的人,他就算见过王艳艳和周元昊的死状,此刻也颇为不适。 投影仪没有辜负阳光三蝶的期望。 不过,人还没齐,就开始播放了。 视频里,主策划被捆在椅子上,面对镜头哭泣求饶: “是的,我们真正的目的,是真人杀戮秀……到时候死者只要推脱给意外事件就行了……五亿美刀不过是个噱头,最后拿到钱的都是内部人员……” 刺耳的电锯声响起,屏幕出现字迹: 姓名:粱平惠。 职务:“真人杀戮秀”监视员。 职责:暗中操控杀戮,不择手段制造恐怖气氛。 “真人杀戮秀……”阳光三蝶不寒而栗。 “春分房里的恐怖气氛更要命吧。”侦探看向管家。 “我们这里有个了解内幕的内部人员。”阳光三蝶提议,“这个人一定有办法让大家离开。” “不,你看现在这个情况——视频都是准备好了的。“侦探说,”粱平惠也在死亡名单里,只不过她不自知而已。“ 阳光三蝶大吃一惊:“什么?难道我们还要继续?” “去找第四个红包吧。”侦探严肃地说,“你发现没有,这一次,凶手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行凶然后离开的。他还在岛上。” “是的。还有……”管家有些无奈,“这里应该有一个懂黑客技术的。” “我想,我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众人定睛一看,说话的竟然是诗人。 诗人和医生是最后进房间的,也是最后回到休息处的。 眼尖的都发现诗人在进房间的时候已经换了一条裤子。上衣没换,只换了裤子,原因是什么,猜出来的人都没说,猜不出来的人也没心思去猜。 命都要保不住了,谁在意那点事。 小黄鸭注意到了。 它更加留意另一个问题:“诗人——兼作家,竟然没听明白歌词的出处?” “大概是知识盲区吧。大学生一开始也回答不出。”章咸神色不动,“我感兴趣的是,他竟然是个黑客。” -- 第104页 诗人的眼镜早就在落水时不知飘到哪里去了,他微微眯着眼睛,说:“我有一些经验,但需要辅助。” “辅助?” “是的,首先是检查硬件。比如春分房间里的隐藏摄像头和集音器,包括主机内各种元件。检查过没有危险后,才能使用。” “黑客还要做这些?”医生有些诧异。 诗人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光彩,那是在涉及自己擅长领域时的自信:“曾经有一家公司受到黑客勒索,不交出一千万就隔二十分钟断网一次。网络部自查无果,高薪请外援检查也查不出问题。” “后来呢?” “后来报警破案了,黑客买通一个保安,每隔二十分钟拔一次网线。”诗人说,“硬件检查永远优先于软件。” “好!任务就交给你了!我给你搭把手。”侦探说。 “我也去吧。”医生建议,“那个房间全是血,我们合力把主机搬出来。” “那我……我就靠你们了。”阳光三蝶有气无力地说,“对不起,我真上头。” “我也是。”大学生同样有气无力,她的脸红得厉害,烧的。 管家站起来:“在搬东西之前,我们或许还能在房间里找到红包。” 一阵沉默。 已经死了三个人,谁知道谁是下一个。 阳光三蝶看见管家拿着个红包出来,整个人都不好了。 里面依旧有一张写着时间的小纸条。 看着这致命的纸条,阳光三蝶真心实意地对诗人说:“大哥,求您了!” ——求您快点写个程序出来,让我们别这么提心吊胆的了! 侦探在检查主机的安全性,医生在检查外设设备。随后他俩合力将主机键盘显示器都搬到了前台,拉上接线板,接通电源。 ——当然,这时候阳光三蝶已经借了管家手杖,把在大堂的摄像头全都敲下来了。 雨停了,夜色沉沉,小镇再度亮起零星灯光。 “我得去找点药,还得找点吃的。”医生说,“我看你们的精神都不太好。” 这还是往客气说,落水、走路、救火……今天一天下来没吃东西,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大学生已经烧得迷迷糊糊,意识不清醒了。 这些人里唯二情况好点的,是当初决定留在镇上的侦探和管家。他们俩非但没有奔波折腾,而且还吃了一顿饱饭。 于是兵分两路,互补搭配。 管家、诗人、大学生留在大堂,没人想要分开,落单最危险。 侦探、医生、阳光三蝶出去找物资,主要是食物、药品,旅店不缺保暖的被褥。 二十四小时前,他们还怀抱着“这是一场游戏”的想法,暗中勾心斗角。 但现在,却不得不为了求生而抱团。 诗人也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十根手指飞快在键盘上移动。 他们必须知道纸条时间和节气对应的关系。 诗人额头汗水滚落,他都没有抬手擦一下。 “叮——”电梯声突然响起。 诗人手指一个哆嗦,敲错字符。 他抬头看去。 “啪嗒——吱吱”“啪嗒——吱吱”“啪嗒——吱吱”的声音响起,单调而重复。 一辆三层手推车,缓缓出现在走廊上。 推着车子的人渐渐露出身形,是管家。 诗人松了口气:“吓我一跳。” “找手推车,花了点时间。”管家回答。 推着车子,拿东西方便些。 管家在车上放了几个保温壶,还有一盆热水。 他走到沙发前,停下。 离开之前,那几个人把两个单人沙发面对面摆好,上面放一张垫子,让大学生躺着休息。 裹着五层被子的大学生依然瑟瑟发抖,昏迷之中很不安稳。 “弟弟……弟弟……”她似乎做了噩梦,声音紧张而又慌乱,时不时打个摆子,猛地晃一下脑袋。 梦境往往是人潜意识里最真实的映射。 她梦到了弟弟,弟弟出了什么事吗?还是其他? 管家打湿毛巾,给她擦去额头冷汗。 “她是不是干了什么对不起弟弟的事?也会死吗?”小黄鸭在衣袋里问。 它的声音只有章咸能听见,章咸跟它说话时,旁人都听不见。 “不好说。” “你说霍一洛的世界怎么这么凶残。一个接一个地死于非命,这要都死绝了,他也完蛋了——你不会想趁机把他的阴暗面都搞死,弄出个纯洁高尚版本的霍一洛吧?”小黄鸭叨叨。 “不可能。有光就有影,有明就有暗。搞死任何一面的后果就是另一面也跟着死。”章咸说,“这是二维以上的世界共识。” 现实世界是三维世界。 一维世界,类比起来就是一个没有面积的“点”。 二维世界,类比起来就是一条没有体积的“线”。 “那不还有个一维的例外。”小黄鸭说。 “一维只有一面,它发展过么?它是静止的,活着和死了毫无分别。” “好吧。不除去这些阴暗面,那就任凭霍一洛的世界这么乱吗?他到底在哪里啊?”小黄鸭问,“难道你要等人全死光,再来二周目?” “不需要。”章咸说,“我大概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 第105页 “怎么回事?”小黄鸭颇感兴趣。 “你想想他们的死亡理由。” “死亡理由?第一个是虐狗,第二个是苛待员工,第三个是搞杀戮秀,有什么关联吗?”小黄鸭问 章咸笑:“他们罪不至死,但是都死了。这是潜意识的一体两面,也就是从两个方面分析一件事情。” “哪两个方面?” “压抑,释放。” “因为压抑自己才会做那些变|态的事,随后释放自我将其消灭吗?”小黄鸭只觉得这小孩的心理扭曲。 “恰恰相反。”章咸说,“大部分人在小时候都会有一种天真的残忍——但是,儿童时期是不分善恶的。” 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嘴,小黄鸭觉得莫名其妙:“怎么突然转话题了?” “并没有。”章咸说,“秩序是社会赋予的,本能是与生俱来刻在基因里的。” 幼儿时期的谷欠望是本能,比如没有奶吃必定要哭;拿到什么东西都要放在嘴里咬一咬;看见什么都要抓。但在成年人眼里,这些都必须有界限,越过了,就是变|态,就是扭曲。 从此,幼儿在一次又一次试错中,学会秩序,融入社会——但是,这要等幼儿大脑发育到能够接受‘秩序’的概念才行。包括青少年的引导,也是随着年纪的增长而慢慢进行。 如果没有恰当的引导,在幼儿谷欠望没得到满足时就限制他,这种始终欠缺的谷欠望不会消失,而是隐藏在潜意识深处,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小时候被限制不许玩玩具的孩子,长大后会克制不住地买很多玩具。小时候被限制不许喝饮料的孩子,长大后会不由自主地喜欢饮料。小时候的乖乖女长大后可能嫁给浪荡子,小时候的被欺凌者可能持刀杀人。小时候不给吸奶嘴的孩子,长大后……有很大一部分成为了烟民。都是这个原因。 童年的经历影响一生,无法摆脱,不可磨灭。 “你这理论和现在有什么关系?”小黄鸭并不是很能理解人类的需求。 “让霍一洛把‘压抑’和‘释放’转化为动力。”章咸说,“现在只要加速进程就可以。” “咦?你想到办法了?” 章咸伸手挠挠小黄鸭的头顶:“办法是有,能不能实现,还得劳动你的大驾。” 小黄鸭忽然涌上一股喜悦,不知从何处来,盘桓在脑中久久不散。 它有点晕乎乎地想。 ——他离不开我,嘿嘿。 忽然诗人的惊呼从前台传来:“不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盐哥:吹响了反击的号角! 系统:滴滴答滴答,嗒嗒滴嗒嗒~~~~~~ 作者:……号角和小喇叭还是有很大不同的(扶额 第54章 今天看看谁更倒霉一点 在管家照顾大学生的时候,诗人继续埋头写程序。 生死关头,人的潜力几乎是无穷的,他从没有过这么快的速度编写代码。 不知过了多久,“成了……”他喃喃自语,顾不得自己肩膀和脖子酸痛,启动了程序。 下一秒,一排排数字飞快在屏幕上滚动,令人眼花缭乱。 “立春……冬至……春分……” 诗人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屏幕。 忽然闪烁的屏幕一个定格,跳出两个字,一个节气。 “那是……” 诗人瞳孔不由放大:“小满!” ——小满代表的人,是他自己! “不、这不可能!”诗人惊慌大叫,“下一个怎么可能是我!” 管家闻言抬头,同样吃惊:“小满?” 诗人眼珠飞快转动,死死盯着电脑。 就在管家走向他时,他双手并用,推开了椅子,硬生生摔下地:“不、不会的!一定哪里弄错了!我写错了程序……对,我写错了程序,我……” 他嘴里念叨着,双手却和被定住一样,死死粘在地上,一点都不敢碰键盘。 “镇静!”管家厉声喝止,“你心不能乱!” “我没乱!”诗人矢口否认,体若筛糠,“我一定能行!我绝对没有问题!你们别想来害我!我没有害过人,我不该死!我不该死!我不该死啊!” 费尽心思拼尽全力做出来的程序,下一刻指着他鼻子说马上轮到他死于非命,这落差太大,压力之下,诗人终于承受不住,精神几乎崩溃。 他在电脑垂下的乱七八糟的线里,拖着身体费力往门口爬行:“我要离开这里!我不该死!我不该死!” “镇静!”管家再一次大声说,“情况没那么糟糕!” 说着话,眼神一变:“你别动!抬手!” “簌——嗒。” 诗人只觉一阵酥麻的烧灼感,从手指沿着手臂往上蹿,耳膜传来自己心脏跳动的“咚咚”声,血液流动的“簌簌”声,眼前一片漆黑,从中舞出无数光点。 手臂仿佛被什么吸引着,他全身痉挛,一边哆嗦,眼泪口水和尿液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我要死了。” “我要被杀死了。” “我要不体面地死在这里……” 恍惚中,他听见一阵风声。 “啪!” 肩膀剧痛,挨了重重一击。 诗人发现自己好像能动了! 但眼前依然一片漆黑! 他想也不想,努力往后缩。谁知对方的棍子又扫过来,他一把抓住,两相争夺中,东西打翻声不绝于耳。 -- 第106页 “救命!”他大声叫。 “放手!”管家大声叫。 突然一阵手电筒的光线扫来。 “怎么回事?”侦探的声音宛如天籁。 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匆匆冲进旅店的三个人,清楚看到了两位残疾人互殴的场面。 “他要杀我!”诗人连滚带爬,远离了管家,“他一定就是内部人员!” 他还拿着管家的手杖,此刻紧紧握着,好像是自己的护身符。 管家差点儿气笑了,摇头道:“你太紧张了。” 说着,他指向地上:“好好看看,想害你的是什么吧。” 众人定睛细看,地上除了被打掉的本子、键盘、鼠标,还有一团乱糟糟的线,以及……接线板。 这老式旅店预留的电源插口不多,位置还偏,他们用接线板解决问题。 刚才诗人在地上移动时,惊慌失措之下,手指插||进接线板里,触电。 管家一看不好,几乎同时行动起来。情急之下用手杖拨开了诗人,只是用力稍微大了些。 而也因为触电这一下,烧断了保险丝。老式电闸没有短路保护装置,并不能自动跳闸,整个旅店都断电了。 弄清楚前因后果,众人七手八脚扶起诗人,连声安慰。 尤其是在得知诗人的程序成功运行后,看到诗人死里逃生,不由连声恭喜他逃过一劫。 诗人此时也缓过来了,虽然还是有些惊慌,猛地想起一件事:“音乐!你们听见音乐没有?” 大家立即恭喜不下去了。 “我还在危险当中!”诗人情绪激动,“保护我!求求你们保护我!” “我们尽量保护你——我帮他去卫生间打理一下。”医生说。 诗人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能去!危险!” “先这样,”阳光三蝶说,“你们等一下再去。我换个保险丝,给这儿通上电再说。” 他倒是很自觉地承担起“后勤服务”的角色。 “你小心。”侦探叮嘱。 “放心,以前我在乡下老家常常换这个,手熟!”阳光三蝶说着走出旅店,左顾右盼,看到了拐角处,矗立着一只斑驳的配电箱,箱体下部爬满了藤蔓。 侦探跟在他身后,帮他多打一支手电。 阳光三蝶小心地拉开了配电箱的门,笑道:“备用保险丝果然就存在箱子里。” 说着,他伸手去拿。 兀然间,一声长长的叹息,响彻广场。 “雨水洗春容,平田已见龙……“ “来了!” 诗人猛地一个哆嗦,他抓着医生的手不放,医生只觉要被他捏骨折了。 侦探迅速回身,手电筒照向诗人。 在手电筒的黄光下,诗人面容扭曲可怖,下半个身体全湿哒哒的。 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诗人身上。 检查过大堂门窗的坚固和安全,诗人坐的沙发同样检查过,连穹顶吊灯都被拆了,可能藏着机关的柜子也放倒了。 而且诗人本身有疾,最多在地上爬两步,根本不会有“因恐惧而逃跑到无人之处”这种可能。 他们在想,这次会是什么意外? “噼啪——呲——咚”! 声音从外面传来。 重物倒地。 侦探心头一凉,飞快地转回身。 手电筒的照射下,变电箱上的电火花和青烟,是那么触目惊心。 阳光三蝶直挺挺倒在泥水里,手足焦黑。 一条断掉的电线。 湿漉漉的变电箱。 水能导电。 阳光三蝶的生命被瞬间抹去。 他大大睁着双眼,笑容和惊讶停留在脸上。 “什么情况?”医生看见侦探的表情,立即走了出去,试图抢救阳光三蝶。 她和侦探两人忙碌了十几分钟。 最终,宣告放弃。 “不、不可能吧……”诗人哆嗦着嘴唇说,“该死的明明是我……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啊!” 不用大学生分辨,那诗词吟诵的第一句的前两个字,就是代表阳光三蝶的“雨水”。 “可能你的程序有问题。”侦探看一眼电脑,机箱显示器都被拽得稀里哗啦,也不知道有没有摔坏。 现在没有电,也检查不了。 “程序?程序……”诗人满眼震惊和不可置信,“我的程序怎么可能有问题!” “有一个办法能够验证。”管家忽然开口。 他指着电脑,说:“每一个红包都出现在死亡现场。” 如果轮到诗人因为触电而死亡,那阳光三蝶的红包自然会在电脑附近出现。 只要查一查,立即就能知道到底是诗人逃过一劫,还是红包原本和诗人无关,仅仅预告阳光三蝶之死。 “我先前查过主机箱,没有任何发现。”侦探说,“或许应该查查电源。” “我说,还得看看配电箱。”医生疲惫地倚着门槛,“阳光三蝶的死亡现场,必然有红包预告。” “不急,拿到那个红包也没有用。”侦探说,“我们需要可靠的万年历程序。” 医生被他说服了:“好吧,先查看前台附近……这一次,投影仪没有出视频?”她后知后觉地问。 “没有电。” 没有电就没有投影。 暗中之人再有本事,也没法发电不是。 -- 第107页 医生叹了口气,给大学生打了一针——在寻找物资的时候,她幸运地找到了酒精和一些消炎退烧的药物。 “今晚我们在大堂凑合一宿吧。”她提议。 “我没有意见。”管家发言。 “我也没有。”侦探说。 他俩打着手电,在地上寻找,在乱七八糟的线里翻找。管家从柜子里翻出工具箱,拿螺丝刀拆开接线板,还拆开了墙上的电源插口。 侦探想了想,忽然拿出刀子,开始割开电线的包线。 医生和诗人看着两人检查得如此详细,简直震惊了。 一番鼓捣之后,毫无所获。 诗人面如死灰:“不可能……这不可能……我的程序不会出错,绝对不会出错——是你!是你提议检查的!是你把红包藏起来了!” 他瞪着管家。 管家被他问得有些措手不及:“我?” 侦探和诗人也都惊讶地看过来。 “我记得刚才你就说他是内部人员?”侦探望向管家,“我还以为是惊惧之下的胡言乱语。” “你们没注意到,他一直在关键时刻带节奏吗?”诗人质问,“他是瘸子,谁会找一个连走路都不方便的人当管家!” “你这就有点人身攻击了啊。”侦探不赞成地说。 “不——我、我有证据!”诗人大声说,“在来到岛上之前,我就有证据!” 这个爆料是众人没想到的。 侦探怔了一怔:“来岛之前?” “对,你们记得在机场贵宾室的采访吧?” 是的,他们都记得。 那时候谁先到了,谁就坐过去接受采访。 诗人身体不方便,就像傍晚时候,他不敢让侦探背他的理由一样。 还是医生找了条裤子,帮他解决了问题。 在进入贵宾室之前,诗人要去残疾人卫生间。 他远远看见两个人挨得极近,走进卫生间里。 其中一个拿着手杖,走路一瘸一拐;另一个头发花白,穿着三件套燕尾服。 诗人操控轮椅过去等候,听见里面有轻微响动,但卫生间的门久久不开。 机场卫生间不止一个。他怕时间来不及,就转到别的地方去了。 后来管家出现在飞机上,拿着手杖,走路一瘸一拐,但是穿着燕尾服。 作者有话要说:  背诵并默写全文:《咏廿四气诗·雨水正月中》元稹:“雨水洗春容,平田已见龙。祭鱼盈浦屿,归雁过山峰。云色轻还重,风光淡又浓。向春入二月,花色影重重。” 感谢在2021-03-05 17:00:00~2021-03-11 16:25: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雪落千载共白头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立刻入睡、雪落千载共白头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立刻入睡 4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现在也说不准谁更倒霉了 诗人一开始并没有联想什么。 直到昨晚,阳光三蝶挑衅管家时,管家掏钱包愿意双倍赔偿,阳光三蝶不服,管家一招制敌。 ——那个钱包,就在那个时候,掉到了沙发夹缝里。 在众人出去救火时,诗人什么都干不了,干着急的时候,看到了钱包。 他打开,发现里面有身份卡和驾照,还有全家福。照片上的人头发花白,穿着燕尾服,就像他在残疾人卫生间看到的那个,而不是现在这个。 ——谁会在钱包里放不相干人的证件? 除非这钱包的拥有者不是本人。 仔细想想,当时两个人进卫生间的时候,头发花白的人动作好像很僵硬?拿着手杖的人紧紧贴着对方,很可能在……强迫? 后来,主策划对着镜头和电锯,亲口承认,在这些人里,有内部人员……诗人还能怎么想? 再回想那些红包,都是管家发现的。 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他会故意放红包,不想让我们看到红包,我们自然连根毛都找不到!” 诗人留在大堂编写程序的时候,始终提心吊胆,就怕自己死得不明不白。 现在他们人都齐了,管家又提起红包。诗人决定必须借着这个机会,掀开管家的面具,让大家小心。 诗人说完,无论侦探还是医生,盯着管家的目光,都变得意味深长。 “我偷偷弄破了沙发扶手,钱包就藏在里面,你们自己看。” 诗人,最后,一锤定音。 “别动!” 侦探看着还想说什么的管家,死死盯住对方,一边叫医生:“你去找找。” 医生依言翻出钱包,他们对当初管家和阳光三蝶的对峙过程印象深刻,这钱包确实是管家掏出来的没错。 而钱包里的证件照和全家福,也确实不是管家。 ——不。准确地说,照片里才是真正的管家,而不是面前这个人。 “好吧。你们赢了。”“管家”脸上挂上微笑,依然坦然自若,“那么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就像——侦探先生假扮保安先生一样。” 这个暗示……诗人一怔,感觉别有深意。 “我确实不是真正的管家——希望有人能尽早解救他。但我和内部人员也没有半毛钱关系,谁家的内部人员连个假身份都不给安排的?” -- 第108页 说着,他在众人盯视之下,坐在沙发上,摆了个舒适的姿势,坦坦荡荡地道:“我来的目的,其实也像这位同学躲避变|态一样。” 随即他就说了一个猫捉老鼠的故事,当然,在他嘴里经过了无数美化。 而侦探非常善于归纳总结,他的总结就是:“你诈骗了十几个亿被多国联手通缉,走投无路,趁机盗用别人身份,来岛上避风险?” “管家”矜持地点头:“你这么说也不算错。” 他双手一摊,无奈地道:“原本想借机隐藏,谁知道这里竟然是个杀戮场。相信我,我比任何人都想弄死主谋。”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没有恶意?”诗人硬着头皮问。 “管家”耸了耸肩:“奇怪得很,分析推理时,我和侦探先生都有出力。你们能够接受侦探冒充保安,却不能接受通缉犯冒充管家?” 就,双标。 诗人一时竟然回答不上来。 忽然轻微的嗡鸣响起,那是熟悉的电流流经电线的声音。 旅店大放光明。 众人面面相觑,下一刻,毛骨悚然。 ——医生、大学生、诗人、侦探和“管家”,活着的人一个不少,都在大堂呆着呢,这电路是谁修好的? 难不成是阳光三蝶诈尸了? 隔着玻璃,一道人影晃动。 下一刻,旅店的大门被拉开了—— “抱歉,终于赶上了,我是不是错过了很多情节?”来人问。 又解释:“我还以为这里不通电,刚才修了一下配电箱,还好,看来只是意外。” 走进旅店的人头发花白,身材高大,五官端正。他穿着一件长风衣,看去彬彬有礼,说话也彬彬有礼。 但是在场众人,却一时没有办法做出恰当的回应。 “你是哪位?”侦探代替众人发问。 “管家”也扭过头看去。 来人目光落到“管家”脸上,顿时露出气愤又克制的表情:“是你!” “管家”笑了,慢条斯理地招呼:“哟,好巧。” 来人大步走向“管家”:“你应该向我道歉。” “管家”站起来,微微欠身:“是的,我应该向你道歉,但其实原本我救了你,你不来是最好的。” “为什么?”来人惊讶。 这个时候,诗人也认出来了:“你才是真正的管家!” “是的,鄙人是飓风集团董事长蔡先生的专职管家,大家都称呼我老亨利。”真正的管家老亨利向在场众人点头示意,“原定参加节目的是我家少爷,老爷太太不允许他出镜,派我过来替他——可惜出了点意外。” “意外”,当然就是他被“管家”偷袭之事。 “我脱困后,飞机已经离开。我向老爷和夫人禀告此事,在排除了其他原因后,确定这只是一起偶发抢|劫事件。蔡先生说,做事不能半途而废,答应节目组参演,就一定要参演。他安排了私人飞机,带我上岛,继续参加节目……” 老亨利话音未落,众人炽热的眼神几乎要把他烧化了:“你有飞机?!” “是的。” “带我们离开!现在!马上!”诗人大叫。 他喊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终于有靠谱的交通工具了! “呃……”老亨利初来乍到,显然一头雾水,“你们不拍节目了?” “不拍了,我们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医生回答,“这是个圈套。” “是的,就现在的情况看,节目组收集了行为不端,但在法律上又不会判罚死刑的人,一个个用以眼还眼的方式处死。”侦探探究地打量老亨利,“我们陆续死了四个人,包括节目主策划。” “什么?!”老亨利大吃一惊。 “滴——” 幕布忽然缓缓展开。 投影仪亮起。 机箱里响起风扇转动的声音。 电脑自动重启。 在熟悉的开机界面后,阳光三蝶的视频弹了出来。 ——虽迟但到。 “你看完就明白了。”侦探沉着脸说。 老亨利将视线转向幕布,幕布上,露出绘着樱花的粉红纸伞。 纸伞“骨碌碌”滚到一边去,露出后面的日式房间。一侧是推拉纸门,另一侧是榻榻米。 有一个穿着和服的女孩子站立不稳,倒在榻榻米上,手里纸伞甩到一边。 镜头角度倾斜,有些像偷拍。 阳光三蝶略微失真的声音传来:“跑啊,你不是想跑吗,【消音】,上次让你享受的东西,给我从【消音】塞进去!跑啊!” 众人眼睁睁看着他按住瘦弱的女孩,撕扯衣服,做出许多黄暴残忍的马赛克动作——最后还将电线捅|进女孩两个【马赛克】,女孩被电得浑身抽搐,大小便失禁。 “禽兽!”老亨利忍不住骂道。 姓名:杨友。 职务:自由职业者,coser,私房摄像师。 原因:欺骗女友发生关系,凌虐女友(十六岁)并强迫卖Y。 投影仪关闭。大堂一时无声。 谁也想不到阳光三蝶背地里做过这么残忍的事情。 诚然,法律规定,这种人最多算故意伤害,不会被判死刑。但正常人都具备的朴素道德观纷纷表态说:“弄死丫的!” “每个人都犯了错,逃过了法律制裁,但逃不过正义制裁,于是产生了真人杀戮秀。”“管家”说,“每个人死后,都会播放他犯过什么错。” -- 第109页 说到这里,他忽然笑了,指着投影仪说:“你们猜,到时候是播放我的事迹,还是这位老亨利的事迹,抑或是那位小少爷的事迹呢?” “投影仪?”老亨利看看投影仪,“这只是个显示器,视频不是该存在硬盘里?你们没有看过吗?” “……艹!”侦探骂了一声。 这可真是灯下黑了。 被诗人有关“黑客拔网线”吸引了注意力,光履行诗人说的“先检查硬件”了。检查完就催着诗人干活——他们的关注点都聚焦在“万年历程序”的编写上,竟然没有一人记得查查硬盘里存的视频! “现在看看也不晚。”“管家”就要往主机处走。 “你别动!”诗人叫住他,“你想干什么?” “管家”道:“既然我是中途插|进来的,应该没有我的视频,我去查似乎更合适。毕竟你们几个或许都……” 他没有明说,但大家心里有数,硬盘里可能存着他们不可告人的秘密,这就——更不能让外人知道了! 虽然罪不至死,但也像前几名死者一样,会引发社会愤怒啊。 “看到别人的恶事,就义愤填膺。而轮到自己,就遮遮掩掩。这也很双标了。”“管家”看见众人阴沉的目光,忽然狡猾一笑,“行吧,我不看,我甚至同意把硬盘销毁。但你们谁能保证自己不会按照曾经犯下的罪行那样死去?关键时刻,你们还要单打独斗吗?” “这位侦探先生已经提议过两次了,大家开诚布公,把各自犯过什么事说出来。我知道他的意思,防备相应死法。但是他的提议有个很大的破绽——” “管家”微笑着继续说:“每个人的弱点被别人掌握,要么互帮互助,结成坚固同盟。要么坐立不安,不干掉所有知情人,绝不甘心。” “在这个孤岛上,一个接一个地死人,恐怖血腥气氛高涨,道德感会不自觉地降低,况且我们都不是什么干净的人,最终的结果就是互相下绊子,自相残杀,直到一个也不剩。” “管家”气定神闲,一语破的:“这就是真人杀戮秀的目的吧,内部人员——侦探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盐哥:掐指一算,这个副本即将完结,凶手渐渐浮出水面,猜对的人也没有红包。摊手.jpg 系统:距离我在现实世界变成人类倒计时……一周之内!我发誓! 第56章 今天真的有很多人倒霉啊 “管家”突然指认侦探是杀戮秀真正的内部人员,众人不由愣住。 仔细想想…… “好像也有道理。” “难道这就叫玩弄人心?” “或者是贼喊捉贼?” 侦探冷笑:“你们这些墙头草。” 他转向“管家”:“证据呢?” “管家”指着电脑:“那就要看看硬盘里有没有你犯罪的视频了。” 侦探继续冷笑:“有又怎样,你还会说视频是伪造的,我也可能会诈死是吧。” “我和医生联手,你真死还是诈死,完全看得出来。” “哦?你这么确定我死在你们两个前面?” “你是不是忘记万年历小程序了。”“管家”提示。 双方唇枪舌剑,互不相让。 蓦地,他们听见老亨利的声音:“先看了再说嘛。” ——老亨利不知何时已经坐在电脑前面,鼠标频点。 投影仪已经亮起。 先出现的是一张病历的封面,上面“XX精神病院”几个大字触目惊心。 病历翻开第一页,上面的照片,赫然是——大学生! 正在行动的众人,动作不由一慢——其实行动的只有医生和侦探,侦探被“管家”的手杖拦住,医生想去关电脑,诗人则爬着试图关投影仪。 现在他们看到的,都不是自己的过错,也就不那么着急了。 开头的入院缘由,清清楚楚写着,大学生在七岁的时候,亲手掐死了自己的亲弟弟,事后发狂,送进精神病院。 病历翻了几页,又写到她因为过于痛苦,不承认那段过往,医生也认为这么小的孩子忘记是好事,用催眠暗示的办法,在记忆上加了锁,彻底忘却。 姓名:江依依。 病症:PTSD。 遗忘之事:杀害血亲。 七岁的孩子,在法律上不具有行为能力,说白了就是杀人不偿命,不判刑。 “这么猛的嘛……”“管家”和侦探针对投影仪展开争夺之际,医生猛地把诗人推过去,自己奔向电脑和老亨利。 “我在十六岁接受管家培训时,就被告知女士优先,礼让女性。这位女士您的行为未免过分……”老亨利一边说,一边拦住医生。 两人扭打起来。 而视频还在播放,屏幕跳动,再一次露出白纸黑字的病历。 镜头一转,这次出镜的,赫然是在办公室里打电话的医生。 “……是的……截了吧,别跟我说没有必要,到了这里不截肢还像话吗……病历你看着改,写严重点……跟家属多强调强调,为了保命……嗯,就这样。” 医生挂断电话,随意地点了几下鼠标,电脑屏幕立刻跳出许多张截肢残疾人的图片和视频。 她原本清冷的目光,在看到残疾人们艰难地上下轮椅、行走、复健、按摩,使用残缺肢体勉强做事时,变得兴奋。 -- 第110页 她再次点击鼠标,点开监控。 病房里,刚刚醒来的病人得知自己已经被截去四肢,不敢置信,惊呼哭泣,扭动着短短的身体。 医生热忱地盯着屏幕录制,截图,标价挂在暗|网。 姓名:关宝心 职务:XX私立医院普通外科主任医师。 副业:慕残者,故意制造大量残疾人视频牟利。 正在努力拦截管家的诗人惊呆了。 “是你!” 他尖叫。 “我在你的医院被截肢!” 要不是醒来发现自己双腿没了,他也不会心灰意冷,不做复健。要知道有些截瘫病人经过复健是可以走路的,而他……他错过了多好的机会! 诗人不管不顾,爬向医生,死死抱住她的双腿,随手抄起放在茶几上的烟灰缸,对着医生的头,狠狠砸去! 一下,两下,三下…… 血花飞溅。 医生原本全神贯注和老亨利搏斗,猝不及防。 她惨叫着,痛苦地昏死过去。 诗人满脸眼泪,机械地一下下砸着,硬是把烟灰缸砸成好几瓣。 医生的脑袋上破了一个大洞,红红白白流着血和豆腐花一样的脑碎块。她身体一抽一抽,还有呼吸,但这伤势任谁看了,都知道没救了。 “呼哧……呼哧……” 诗人喘着粗气,停了下来。手一松,烟灰缸的残片滚到一边。 老亨利忍不住倒吸一口气:“看不出来,你也够狠的。” 诗人双手发颤,捂着眼睛嚎哭起来:“你毁了我!” “——你毁了我!” 另一个尖锐的女声和诗人的话语重合。 视频还在播放,现在出现的是一条走廊,摄像头在高处,清楚照出下方几个人。 诗人坐在轮椅上,看起来精神不错。 在诗人对面站着几个姑娘小伙,纷纷拿着手机录像。 “你凭什么编造我妹妹是情妇,还说她S生活混乱?转发量都五十八万了,我要你道歉!” “有证据证明这篇文是我写的?”诗人气定神闲。 “文里的插图是我妹带我爸参观新房,女孩子就不能自己买房吗?就不能自己开豪车吗?你思想为什么这么龌龊!” “有证据证明那张照片是我拍的?”诗人继续气定神闲。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这话该我问你们,你们人肉我,是犯法的!” 姓名:高乐。 前职业:网吧老板。 现职业:网络信息维护公司(营销号)主笔。 事迹:偷拍照片,无中生有,编造故事吸睛,被揭露后不知悔改,反咬一口,并发动网暴,逼迫受害人社会性死亡。 老亨利看着呆呆发愣的诗人,冷哼道:“果然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我只是为了挣个吃饭钱啊。”诗人着急辩解,“没有收入,我拿什么买轮椅,拿什么养阿金,拿什么养活我自己?” “你还真理直气壮。”老亨利出于良好的修养,才没有一脚踹过去。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他得先去拉架。 ——侦探已经把“管家”打翻在地了。 “管家”展露身手时,往往出其不意,才能占得先机。因为他毕竟有一条不给力的腿。 面对精通搏斗技的侦探,此时不敌,也在情理之中。 老亨利的介入,晚了一步。 “管家”一头撞在茶几上,没了气息。 侦探挥拳对着“管家”太阳穴,要补上一下。 “——住手!”老亨利一边喊停,一边死死抓着侦探往后拽,“你们都好好说话!” 混乱中,好像听见了女人的呻|吟。 “唔……”大学生揉着额角,睁开眼睛。 额角被烟灰缸的碎片扫过,有一丝丝血痕。 “出了什么事?”大学生一脸茫然,忽然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这是……” 她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幕布。 视频换了一个新的监控视频播放。 这一次的画面是全黑白的,看起来有些年头。 画面中,显现一间别墅的会客厅。虽然没有色彩,但是看装修灯饰和家具质感,可知金钱与品味均不俗——这不重要。 忽然,一个大人拖拽着一个小男孩,从摄像头前方经过。旁边匆匆跑来一个小女孩,拼命推搡大人,被大人甩到一边。 小男孩趁机踢打大人,大人死死捂着小男孩鼻子。没过多久,小男孩就不动了。 大人弯腰听听小男孩的心脏,试图按压抢救加人工呼吸,但小男孩始终一动不动。 大人在客厅里转了几圈,小女孩再次扑上来捶打大人,大人忽然把小女孩抱到小男孩身上。 他强硬地抓着小女孩两手,去掐小男孩脖子。在小女孩的挣扎哭叫声里,用力按了下去。 大学生呼吸一滞,一股令人胆寒的森冷传遍全身。 就像……就像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栗。 有一个哭泣的、无能的小姑娘,在心房里团团乱转,敲打着心牢的铁门。 “救救弟弟!” “救救我!” “救救我们!” “救救我们!” 大人借助小女孩掐死小男孩之后,却并没有离开。 他把一块糖塞到小女孩嘴里,掏出一枚吊坠,在小女孩眼前左右摇摆,嘴里不住说着什么。 -- 第111页 小女孩的情绪渐渐平复,双眼跟着吊坠一左一右地来回移动,神情渐渐变得木然。 又过了没多久,木然的神情里多了疯狂。 大人把男孩放进了会客厅里的大号景观鱼缸,把小女孩摆在缸边。 他打了个响指,转身离开。 小女孩清醒过来,一头栽进鱼缸。她在水里扑腾,死死抱紧了弟弟的脖子…… 片刻后,一只手伸向监控摄像头,屏幕黑了。 “——呀!”大学生抱头尖叫起来。 记忆的锁头打开了。 她没有杀害弟弟! 凶手催眠了她,把一切栽赃给她。 在那个年代,刑侦技术还不发达,关键的监控证据又被拿走,凶手就这样逃脱了追捕。 “吵死了!”侦探一边和老亨利搏斗,一边冷笑,“原来你就是那个小姑娘啊。看起来,我的催眠挺管用……” “杀人犯!你才是杀人犯!”诗人也变了脸色,“我们几个人里,只有你是真正杀过人的!” ——怪不得一直带节奏,居心不良。因为他确实犯了杀人罪。 “唉,你们要是不那么冲动就好了。”侦探叹息着说,“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编的故事呢。我明明可以做一个热心正义的侦探啊。” “这话你对警察说吧!”老亨利气急。 “你以为,在知道我的秘密之后,还能活着离开吗?老头儿。”侦探忽然一个用力,抓住老亨利的脖子,狠狠一拧! 就连离得最远的诗人,都听见了颈骨扭断的喀嚓声。 老亨利后退几步,倒在地上,死得无声无息。 侦探似笑非笑地转向诗人:“唉,要怪,就怪你自己屁股也不干净吧。想好死法了吗?” 他一步步走近诗人,诗人慌乱地往后移动,侦探一脚踩住他的大腿,他便无法逃离。 “饶、饶了我……”诗人哀求,“我不会说出去,我什么都不会说……求求你,饶了我!” “我很想饶你,可惜啊——敢掀起网暴的没底线写手,又怎么能让我放心呢?”侦探慢条斯理说着,看向哭泣的大学生,“这次,还得借你的手用用——反正,你也有精神病史了。” 他想故技重施。 作者有话要说:  盐哥:装死中,勿cue…… 作者:真相是怎么回事呢?特殊世界相信大家都很熟悉,但是这个真相是怎么回事呢,下面就让作者带大家一起了解吧。 真相其实就是特殊世界并不能按照常理推断。大家可能会很惊讶为什么特殊世界不能按照常理推断呢?但事实就是这样,作者也感到非常惊讶。 这就是关于真相的事情了,大家有什么想法呢,欢迎在评论区告诉作者一起讨论哦! (哈哈哈哈哈对不起我先笑为敬,这是公主号的经典发言模板,不要太认真) 第57章 应该倒霉的终于倒霉了 “不、你不能杀我!”诗人奋力自救,抓起身边的东西往侦探身上砸。 “哎呀你看你看,急了急了。”侦探笑呵呵地说,笑容无比诡异。 他的眼神犹如地狱恶魔望着鲜美的灵魂,分分钟口水滴落在地,灼烧出一个个孔洞。 侦探拥有过什么?聪明的头脑,健康的体魄,良好的家世,富可敌国的资产……但是啊,这种唾手可得的东西,让他厌恶。 没有什么能让他兴奋起来,除了游走在生死之间的刺激! 侦探张开双臂,向天赞美道:“尖叫吧,颤抖吧,编织出美妙的音乐,让我想要跳舞!” 他单脚旋转、跳跃,起舞。 如果脚下不是踩着诗人身体的话,舞姿竟然很潇洒不凡。 诗人柔软的腹部,根本承担不起成年男子全身力量的冲击。 一口鲜血喷出,诗人拼命扭动身体,想要离开恶魔的控制,但能想到栽赃陷害的侦探,怎么可能不是个变|态! “不满意成为我的跳舞毯吗?”侦探停了下来,“还是你提醒我,应该换个舞步?” 诗人惊慌摇头。 侦探笑起来,弯下腰,轻轻拍拍诗人脸颊,柔声说:“死前的愿望,我会满足你。” 他蓦地换成了——踢踏舞。 轻微的骨骼碎裂声,接连不断响起。 一股股鲜血从诗人嘴里喷出,中间掺杂着暗色血块和鲜红血沫。 他大大瞪着双眼,呼出胸腔里最后一口气。 侦探停了下来,摇摇头,意犹未尽。 他走向大学生:“孩子,轮到你了。” 大学生猛地抬头,惊恐的双眼和他对视,面无血色。 “别怕,你已经有过一次经历了,这一次更加有经验。”侦探柔声劝慰着,掏出口袋里的吊坠,展开。 大学生打了个哆嗦,声如蚊蚋:“放了我……求求你……求求你……” “傻孩子,”侦探不赞成地摇了摇头,“你求我,我就必须答应你?世界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他抚上大学生的脸,用拇指擦去她脸颊上的泪水。 大学生在他手底下微微打着战,颤抖着问:“那……你要怎么放过我……” “唉,又是一个傻问题,”侦探叹息着,“我为什么要放过你?谁会放下趁手的工具呢?士兵会放下木仓吗?厨师会放下刀吗?学者会放下书吗?你是我和警察博弈的好工具,我怎么会放下你?” -- 第112页 大学生颤抖得更厉害:“救命……” “来吧,好姑娘,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是场梦……” 吊坠在眼前晃来晃去,大学生紧紧闭上眼睛不去看。猛地,头皮一阵剧痛! 侦探抓着她的头发,声音阴寒如一条细细的毒蛇,钻进她耳中: “你看起来很想和他们一起死?也没问题,我会把这里布置成殉情现场的。” 说着,他掰过大学生的头,迫使她睁开眼好好看看一地尸体:“你希望和谁殉情……嗯?”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地上医生的尸体,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 诗人的尸体,正渐渐砂化,沉入地面。 侦探僵住。 他忽然回想起一件事——先前死去的人有好几个,他们的尸体,都到哪儿去了?! ——这么大的事,竟然没有一个人留意? ——这是怎么了! 侦探拔腿跑出旅店,他记得阳光三蝶的尸体就躺在配电箱前面。 但是、那里、空无一物! 他转身跑进主策划的房间,房间只剩下零星血迹。 他再次跑出旅店,女老师被砸扁的尸体、烘焙店主被烧焦的尸体……都去哪儿了? 侦探侧耳细听,小镇一片静谧。 甚至连风声和树叶摇动声都没有发出。 可是,有风! 侦探直觉不妙,猛地一百八十度转身——背后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他双眉紧锁:“事情……变得有趣了。” 说着,眼中阴鸷渐渐散去。阳光而病态的笑容重新出现在脸上。 在这片土地上,存在一个未知的存在,他很好奇,十分好奇。 侦探回到旅店,诗人的尸体也已经消失不见。 大学生坐在垫子上,呆呆看着诡异的场面,眼珠木木的,空洞无比。 “简直是犯罪天堂。”侦探说着,走近她,挨着她坐下。 他一边欣赏着旅店的彩色玻璃,一边随意地说,“不用处理尸体。随便干什么都没有人管。” 他的手搭上大学生的肩膀,大学生毫无反应。 “可是,这里有什么呢?这里什么也没有。” 侦探继续说:“寂寞啊——” ——可是,美好在等着他。 “你会一直陪着我,对吧?”他微微侧头,轻声询问。 “你一定会的。”侦探不管大学生的反应,自问自答地说,“我厌倦了,我要离开——我会带着你一起走!我们会很幸福快乐!” 他兴冲冲的声音变成甜蜜的诱哄:“乖孩子,好姑娘,我会让你很轻松地离开……” 吊坠再次垂落到大学生眼前。 “看着它,看着它,你将经历一场美好的幻梦,那是你的旅程,你的宿命。你的呼吸慢慢停止,你的心脏不再跳动,血液不再流淌……” 侦探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然而就是这样好听的声音,却说出了杀人的话语。 大学生的眼皮一点点沉重下垂。 呼吸间隔越来越长,渐渐停止,整张脸渐渐憋得通红。 她不由张开了嘴巴,但是胸膛毫无起伏,一点点空气也无法进入气管。 心脏跳动间隔也越来越长,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 她手脚轻微地颤抖,眼珠在眼皮下面来来回回地滚动,有些不安。 侦探加大了引|诱的力度,凑近大学生耳畔,低低呢喃着,称颂死亡的魅力。 大学生的眼珠慢慢不再滚动,她喉头“咕嘟”一声,长长打出一个嗝。 生命的最后一缕气息,渐渐散去。 “离开吧……” 侦探似悲似喜,抱住眼前的人,捧着对方头颅,将自己的唇盖在额头,印下一个深深的吻。 ——下一刻,他后脑蓦地一痛! 侦探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扭过头,看见“管家”平淡如水的面容。 “我应该补一记的……”侦探忽然笑了,“算了,反正我也打算离开。” “你走不了。” “管家”淡淡地道,“好好看看,并不是所有尸体都消失。” 侦探一怔。 如“管家”所言,老亨利的尸体还倒在一边。这么长时间过去,丝毫没有砂化消失的迹象。 侦探愣住:“这怎么会……”一直以来运筹帷幄的他,面对脱出掌控的事,立即面目狰狞起来:“你——” 但是“管家”并没有给他或宣泄或挑拨或诅咒的机会,手杖再次举起,毫不客气地捅穿侦探的喉管。 “你所谓的离开,不过是永远留下。”——留在这个岛上。 现在这些人里,唯一还能离开小岛的,只剩大学生还能抢救一下。 章咸从侦探怀里夺走大学生,平放在地,一下又一下地按压心脏。 “亨利!”他叫道。 “在呢!”老亨利翻身坐起,瞬间人皮如衣服般脱落,一堆“衣服”里,一只小黄鸭冒出头,费力地扑腾翅膀钻了出来。 ——太刺激了。它怎么也没想到,章咸会让他假扮真正的管家。 “原来所谓的‘加速进程’,就是激化矛盾啊。”小黄鸭学到一招。 然而它并不想赞美章咸的谋划,而想好好啄章咸一顿:“你你你为什么要消耗我这么多能量!我在这里好容易才攒的!” -- 第113页 它肉疼! 可是它答应了帮章咸的忙,它是一个言而有信的系统,说话算数! ——但就是好悲惨啊,为什么总是被骗呜呜呜。 “别担心。我不会让你吃亏。”章咸只给了一句话,随后吩咐,“电击。” “行吧……反正我遇上的坏人也不止一个了。” 小黄鸭嘟囔着,啪嗒啪嗒跑来,双脚一蹬,揣在大学生心口上——被章咸提溜起来:“你不是没能量了?刚才拆过电线,拿来。” “哦。”小黄鸭撒开鸭子腿,拽啊拽地,去叼电线了,“我上次就想问,为什么大部分时间你都不调用能量。” “因为这是霍一洛的特殊世界,就算这个世界逻辑再不合理,最好是遵循它的逻辑,只在必要时介入——这叫引导。顺便说,你假扮真正的管家,属于必要引导,一点都不能省。除非我想让霍一洛变成植物人。”毁灭总是比建造更容易。 章咸一边回答一边动手,电火花噼里啪啦,大学生的身体重重跳动了一下。 “咳咳……咳……”大学生“死而复生”,惊讶地睁开双眼。 “我……我这是怎么了?” “离开这里。”章咸说,“我们现在就走。” 大学生回想起先前发生的一切,登时露出惊恐神色,一把抱住章咸,语无伦次:“我要死了!他要杀我!救救我!救命!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他呢?他是不是藏起来了?他还会来杀我!救命!救命!” 章咸拍着她后背:“他已经死得透透的了。你看,就在你旁边。” “啊——”大学生一低头,对上侦探狰狞脸孔,忍不住又尖叫起来。 “好了好了,没事了。”章咸安慰她,“马上我们就能回去了。” 他扶着大学生站起来,慢慢走出旅店,走进无月无风的黑夜。 小黄鸭在出了旅店之后,就一溜烟跑没影了——它得去伪造私人飞机。 说得更准确些,章咸让它给大学生制造希望。 大学生并没有留意小黄鸭的去向,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精神越来越疲惫。 “我们真的能离开吗?我们会不会被当成凶手?我们怎么解释别人才会相信?我们……我们……走得出去吗?” 她一下子坐在地上。 章咸回头,静静望着她。 “没用的……没办法的……我出不去,我不可能出去,我无法离开。”大学生脸上,是绝望,也是心灰意冷,“你如果能走,就走吧。我走不出……” 她的话断了。 “上来。” 章咸蹲在她面前,淡淡地说。 大学生不动。 “我要留在这里。”她说,“在这里一个人也挺好。” “让我在这里吧。” 一阵安静。 “你的想法没错。”章咸忽然说。 留在岛上,不会有变|态跟踪狂,不会有栽赃嫁祸的罪犯,不会承担任何责任。 但是—— “你的留下,就是离开。” 章咸站起身,面对大学生,举起手杖。 一枚盾形红星图章倏地亮起。 世界,变了模样。 小黄鸭还在停机坪做布置,突然感到空气中传来一阵强烈的震动,它摔了一跤,打了好几个滚。 “——嘎?” 不是说不能随便用能量吗?章咸这是……要干啥? 它忽然想起章咸曾经说过的话,能量……要引导啥? 作者有话要说:  在留言下回复=剧透,所以作话里吼一声——猜致命ID和无人生还的小天使每人一朵小红花~~~不过请放心,结局完全不一样,这个副本充满正能量! 盐哥:我说过,我站在第五层(淡定饮茶.jpg 系统:明天放结局!明天就回现实世界! 第58章 任何人都不应该倒霉 大学生盯着悬浮在半空的盾形红星图章,毫无生气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紧张。 章咸没有错过那丝紧张。 “你想起来了。”他肯定地说。 正是因为想起来,才认定自己走不出去。或者说,不愿意走出去。 ——霍一洛肯定模模糊糊意识到什么了,现在的状态介于潜意识和意识之间。 大学生茫然:“我想起了什么?” 她的潜意识拼命往回拉扯她,让她回到心笼。 “我其实不擅长做思想教育动员。”章咸忽然说。 大学生一愣,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所以,还是让你自己看吧。” 章咸忽然将手杖高高扬起,面无表情,紧紧盯住大学生。 大学生被他盯得瑟缩,嗫嚅几声,突然看到他用力挥下。 “呀——”大学生尖叫,闭眼,抱头。 面前一阵强风,吹动她的额发。 那枚红章在手杖的挥动下,“砸”进她的脑袋,一闪而没。 片刻后,还在闭眼抱头的大学生听见章咸重新开口: “眼睛睁开。” 她睁开双眼。并不知道自己眼中有两簇小小的红焰。 她呆住了。 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但却有不知名的光源,将一切映照出浅浅的红色。 她认出了道路,原来他们沿着石板路,不知不觉走到海边。 白天她来过海边,她记得这里半是沙滩,半是礁石。石块错落分布在沙滩上。 -- 第114页 可是现在她看到了什么? 错落分布的,并非礁石,而是人。 苍白的、枯黄的、焦黑的、青肿的……各种各样的尸体。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安安静静地埋在沙子里。 一望无际的海滩,一望无际的尸骨堆,成百上千……成千上万! 大学生惶然地抓紧章咸胳膊:“这些是……” “都是你啊。” 随着章咸语落,那成千上万的尸体,齐刷刷睁开了眼睛,盯着她! 他们都长了和大学生一模一样的脸! “啊——”大学生再一次尖叫着,抱紧脑袋,瑟瑟发抖。 “每次都选择留在岛上,每一次。” 不管自己犯的错误多么微小,都不肯原谅自己。不管是不是真正的错误,都在怀疑自己。不管别人的意见有没有道理,都先自我反省…… 于是东砍一刀,西砍一刀,拼命削减,把自己削得越来越小,越来越细,伤痕累累。 削减下来的自己,统统埋葬在这里。 所以章咸才一口断定:“都是你啊。” 人格主体强大时,不会在意从身上落下的小碎片,那叫做打磨。它痊愈的速度也远远超出碎片掉落的速度。 但主体削弱到不足原本的一半,它勉力维持,也无法保持平衡。没有滋养,它会彻底碎掉。 为了自保,它本能地寻找自己失去的部分,希望与之重新融合,又因人言可畏,不敢与之重新融合。 这个岛上,布满了各种各样的人格碎片。 “你虽然在行动上抛弃他们,但心里无法割舍。”章咸说,“它们,也都渴望与你融合。” “不……你不懂……我……家庭情况很特殊。”大学生低低地说,“我的母亲和父亲结合,在旁人眼里是个错误。” 母亲出身M国财团豪门,还是有继承权的人。而父亲虽然工作出色,但只是一个没有背景的普通人。这桩婚姻往往不被世人看好,并非没有道理。 如果再加上跨国婚姻,就更容易让人想到政治目的和美男计。 霍一洛的父亲就败在“人言可畏”四字之下。 在霍一洛小时候,父亲被母亲的商业对手蛊惑,试图“反抗妻子强权”,偷偷带着五岁的儿子回到国内四线城市老家。 霍一洛度过了五个月快乐时光,但母亲终于解决了落井下石的商业对手,一路追来,父亲和霍一洛回到M国。父亲了解前因后果之后,羞愧难当,自杀未遂,一直在疗养院。 父亲要霍一洛听妈妈的话。 而母亲也改变了以往的快乐教育,严格管控霍一洛。 “我喜欢背诗词,她说那些古老的传统没什么用处……”于是有了诗词、节气和红包。 霍一洛潜意识的想法,通过另一种形式表现。 他从小到大冲击心灵的人和事,也纷纷通过另一种形式表现—— “我在老家收养了一只流浪狗,保镖直接把它打了出去,我很对不起它,但是再也找不到它……” 流浪狗在一些人眼中代表意外、疾病和危险。 他不能有无效的爱心,于是虚构出一个虐待动物的老师。 “我参观工厂时,提议给工人更多的劳动保护,老板说人是赚钱机器,给多了就不会有动力……” 于是化身冷血冷情的烘焙店主。 在刚出炉的烤面包香气里,在甜蜜柔软的奶油蛋糕里,夹杂着看不见的工人们的血和泪。 “我必须成为人上之人,我要学习操控人心,把握商场战局……” 杀戮秀主策划。 将人命看成资源,将一次次恐怖事件当成kpi。 “我每当想要反抗,就会被旧事重提,我不能反抗……” 道德绑架,PUA女友的阳光三蝶。 “做一个杀伐决断的总裁,每一个决定都深谋远虑,即使裁员,员工也会感恩戴德……” 蒙蔽其他人视听,打着“为你好”名义,伤害别人,满足一己私欲。 慕残者医生。 “任何冲动都是不允许的,必须理性,抛弃情感……” 为了营销噱头不择手段的诗人。 “无法逃离,要么变态,要么……死亡。” 骆驼背上落下了最后一根稻草,杀人犯侦探来结束这一切。 “但是我的出身不能选择,我的一切都不能选择,我为什么不能离开……”大学生抬起头,泪流满面。 她的脸孔,渐渐化成霍一洛的娃娃脸。 那些有缺陷的人,分别暗示着不同心事。 这些人每死一个,霍一洛主体就虚弱一分。 而沙滩上成千上万的尸体,昭示了他曾经“死”过无数次。 都是他埋藏在心笼里永远的伤痕。 幸好,他遇上了特殊世界,开启了特殊能力。 这是一个选择,一个机会。 在两国博弈加上财团博弈等种种考量之下,他加入了特世司。 他拼命,他要证明自己,他要保护其他人,他要做一个完美的人…… 但是在前不久执行任务时,触动了心事,堕入自己内心。 “让我留在这里吧。”霍一洛请求道。 “你这样……和那些愿意留在特殊世界的人有什么区别?”章咸挑眉问。 霍一洛苦笑:“盐哥,你也要劝我大局为重,或者为了同伴,或者要做出一番自己的事业吗?” -- 第115页 “你这么想也很正常,”章咸回答,在霍一洛自以为了然的目光里,补充道,“你对我有点误解。不过这不重要。” “听着,霍一洛,我的想法是——我要你做你自己。” 霍一洛一怔。 章咸的态度坚定有力:“你任何决定,都应该出自你独立考量,任何想影响你的人,不要理!” “可是,现在……“霍一洛犹豫,现在章咸不就是在劝说自己吗? “现在你很矛盾。你做出的决定是矛盾的。我要你——顺应本心,不再矛盾。”章咸掷地有声。 他握着手杖,渊渟岳峙的气势毫不吝惜地倾泻而出:“我知道,你的敌人很强大。但敌人是不会自行消灭的。不会自行退出历史舞台。斗争,失败,再斗争,再失败,再斗争,直至胜利――这就是人民的逻辑。把敌人变成朋友,等于你多了两个朋友,把朋友变成敌人,你多了两个敌人。” “而你是独立的人,霍一洛,你为自己负责,不是为他人退让和逃避。” “可是这些……”霍一洛放眼望去,全都是密密麻麻的自己。 霍一洛心笼里的敌人,是被分离出去又反过来掣肘的他自己。 章咸认真地打断他:“不需要‘可是’,霍一洛,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霍一洛喃喃地重复。 他眼中仍然迷茫,但随即沙沙声不断响起。 一具具尸体从沙中站了起来。 它们长着霍一洛的脸孔,密密麻麻地站在沙滩上。 苍白的、枯黄的、焦黑的、青肿的。 还有老师、烘焙店主、主策划、阳光三蝶、诗人、医生、杀人犯…… 他们都化成霍一洛的脸孔,静静看着霍一洛。 一张张失去生机的脸庞上,泪水滚滚滑过。 眼泪滴入沙中,迅速渗透,消失无踪。 “不是……我们……的错……不是……我的错……” 他们不是敌人,他们是他自己。 忽然,一具尸体化成无数光点,消散在天地间。 一点星光,嵌上了夜空。 随后是第二具,第三具,第四具…… 霍一洛本人,周身也散发出淡淡的白光。 章咸见状,微微后退。没有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他就看着尸体消散成为满天星,看着霍一洛渐渐变成LED灯,深感欣慰。 “哇哦这是什么?”小黄鸭从天而降,踩在章咸脑袋上。 “星星。”章咸把小黄鸭抓下来,在掌心揉搓。 “这个呢?” “月亮。” 章咸看着发光的LED霍一洛升上天空,越飞越高,和点点繁星呼应。 恰成众星拱月之势。 蓦地——星星围绕月亮旋转起来,越转越快,在视网膜留下道道白光。 岛屿随之震颤。大地龟裂,山岭崩塌。海浪翻卷,惊涛拍岸。 “这是……”小黄鸭惊呼。 章咸护着小黄鸭往后撤:“走吧,我们尽力了。” 又补充:“长月一定等急了。” 早晨买的大螃蟹还没下锅呢,章咸知道唐长月有个研究厨艺的爱好。 “……哦。” 不知怎的,听见章咸关心唐长月,小黄鸭忽然莫名不开心。 有种“我给你帮忙,你却对他念念不忘”的感觉。 ……就,有点憋屈? “愣着干嘛?”章咸捅了捅小黄鸭。 “啊?”小黄鸭斜眼看他。 “吸收能量啊。”章咸指着不知何时飘过来的点点星屑,“颠覆世界时释放的能量回收率是70%-80%,我估计霍一洛能到89%,还剩11%你别浪费。” “哦……哦!”小黄鸭顾不上刚才略微憋屈的感觉,用力一吸——整只鸭顿觉暖洋洋。 憋屈?闹小情绪有吸收能量重要吗? 它不能亏待自己! “唔,好舒服啊……” 小黄鸭像是泡了一个热水澡——不是当做玩具鸭子的那种泡澡,而是在蒸汽氤氲中,花瓣飘洒中,全身毛孔张开,身体好像胖三圈,又轻盈放松,舒舒服服的……热水澡。 “嗝……”小黄鸭忍不住打了个嗝,连忙伸手捂住。 ——等等,伸手?! 系统呆呆地看着自己白净的五根手指,不敢置信地扭头望向章咸。 他扭头的速度太快,捕捉到章咸眼中没来得及隐藏的一丝欣喜。 “怎么回事?这……这……”他抖抖手脚,原地转了两圈,“我怎么变成人了?我怎么会变成人类——” 话音未落,章咸忽然上前一步,逼近系统,两者间只隔着一拳左右的距离。 这个距离太近了,系统不由跟着后退一步。 章咸紧走几步,系统也跟着后退几步,等他反应过来时,章咸已经关上了门并且落了锁。 系统这时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回到现实世界了! 可是……“你把我们关卫生间干什么!”系统十分不解。 章咸看着眼前一头小卷毛的少年,嘴角忍不住微挑,手自动伸过去撸了一把。 系统:“???” 系统:“!!!” 作者有话要说:  盐哥教育小霍的话部分来自主席语录。 啊,终于搞定了结局。 -- 第116页 还有个小尾巴,明天放。 第59章 点此观看撒糖 系统少年简直震惊。 他没想过自己在现实世界还能变成人类。 因为太过震惊,对于章咸撸他满脑袋小卷毛的动作,也想不起阻止。 章咸顺手来来回回揉了好几遍,看着少年棕色眼睛里的迷茫之色渐渐褪去,知道不能继续逗了,才收回手,解释:“霍一洛快醒了。” 且不说特殊世界都是非实体化的物品,除非特别处理否则带不出来。带出不管什么东西,按照规章制度肯定得上交国家啊。况且还是这么一个大活人。 三无人员没有个身份证手机号,出门都难。 这么严重的事,当然不能让霍一洛知道。 所以……“有什么话咱们回去再说,你变回来。”章咸催促。 “我这还没说话呢。”系统少年抱怨,“你也不提醒一声。”说着,闭上了眼睛。 因此也就对章咸的目光一无所知。 章咸趁机打量面前的少年。目光沉沉,带着掩饰得很好的怀念,又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贪婪。 “还是——回来了啊。”这个傻乎乎的小家伙,性格一点都没变。 章咸舍不得闭上眼睛,用视觉代替触觉,仔仔细细观察着少年。 少年身材匀称,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一头棕色小卷毛并不嚣张地野蛮生长,而是乖乖顺顺呆在恰到好处的地方,在日光灯下好像流淌的缎子一般。 章咸的视线从发丝渐渐下移,白白净净的脸上几乎看不到毛孔,面颊稍许有些婴儿肥。眉毛浓淡得宜,眼睫又长又密,鼻梁挺直,鼻尖微微上翘,但不是翻鼻孔,而带着一种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俏皮与活力。 少年的脸不大,全身骨架也不大,裹着匀称的肌肉,再往下……章咸的目光暗了暗,但还是认真地和粉嫩的不能描写会被锁文的部分——它们看起来十分健康——打了个无声的招呼。 目光继续往下,看过修长的双腿,圆润的脚踝,连珍珠粉的趾甲都没放过。 少年简直可爱到犯规。 章咸很想就这么把少年抱过来揉搓,但是,不行。 时机未到。 好在已经RUA过小黄鸭全身了,聊胜于无。 他分出一丝心神听外面的动静,催促道:“快点。”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涩。 话音未落,少年唰地睁开眼睛,皱着眉毛抗议:“一次吃多了不消化!你得等着。” “我能等。外面的人等不了。”章咸说,“你要是不想被特世司送进实验室,就快点转化。” 少年苦着脸:“这个真做不到。” 章咸看着他嘴唇开开合合,闭了闭眼将心思压了下去:“我帮你。”说着一把将人搂进怀里。 “你怎么帮……”系统少年不明所以。但是身体对这种突兀的动作竟然适应良好,他老老实实让章咸抱着,还没问完问题,背后一凉,就像……浴缸下面的塞子被拔掉一样,满满一缸水飞快流走。 “我的能量——”这可比拥抱重要多了,系统少年立即挣扎起来,“还我还我还……噗!” 章咸弯腰将小黄鸭拣起来,塞进口袋,回身按下马桶的冲水键,又洗了洗手,这才淡定地拉开卫生间门走出来。 霍一洛已经打开了舱门,半坐半躺,身上湿漉漉的,眼神还有些迷离。看见章咸出来,露出有些欲言又止的尴尬。 “对不起。给盐哥添麻烦了。” “并不麻烦。”章咸道,“你是个温柔的孩子。” 霍一洛一怔,明明他的世界里充满了凶险残忍和血腥暴力,章咸说他温柔? “温柔的人,心伤得最深。”章咸说,“不管情况多么糟糕,你都将罪恶限制在与世隔绝的岛上,自己逼自己。再说——” 章咸挑出一个大拇指,道:“你愿意走出来,非常厉害。”这说明霍一洛已经接纳了自己的一切,和心中受伤的自己和解。 “你应该多抱抱你自己。”章咸冲他笑笑。 每个人心里都有好几个自己,受到创伤后隐藏的自己。 无视他们,他们就是捆绑心灵的枷锁。 对抗他们,他们就是伤人伤己的刀枪。 唯有与他们和解,承认他们,接纳他们,才有一个完整的人格,在漫漫人生旅途,不迷惘,不犹豫,坚定地走下去,快乐而幸福。 “谢谢。”霍一洛真诚地说。 “不客气。”章咸回应,“说实话,我不是荆老大,真搞不定思想政治教育。能够醒来,很大原因是你自己救了自己,你有这个能力。” 霍一洛若有所思。 章咸不管霍一洛怎么想的,他推开VIP室的门,走了出去。 先锋队的几个小年轻还在门口等着,脚边放了几个大号原色纸袋,纸袋鼓鼓的,外面印着一个大写的“M”。 他们看见门开了立刻围上来,见走出来的是张咸,表情就像守在手术室外的家属看见主刀医生一样,激动、忐忑、期待交织,一开口就是:“大夫……不不不盐哥!盐哥我家队长怎么样了?” “人没事,整理思路中。一会儿就好。”章咸一边回答,一边找唐长月在哪儿。 特殊世界和现实世界一般情况下都有时差,不过时差多少也不确定。别看章咸在特殊世界呆了两天一夜,现实里才过了三个多小时,刚过中午一点。 -- 第117页 这个时间吃午饭已经算晚的了。 小年轻们有机灵懂眼色的,赶紧把M记纸袋捧过来:“盐哥喝冰阔落!您来个板烧还是辣腿堡?鸡块还是薯条?——诶谁点的乐园餐?这小玩具挺好玩,盐哥要不要?” 章咸乐了,农家乐的伙食虽然健康,但是抵不过这群小年轻的快餐胃口啊。 他也挺渴,顺手拿杯可乐:“没吸管啊?” “这不为了环保嘛。”小年轻知道霍一洛安全了,放下心来,也有心情跟章咸吐槽了,“不给吸管也还有个饮料口,能喝。现在喝奶茶给的也都纸吸管,喝到最后嘴里一股子纸夹板味儿,还不耐咬,不耐泡,分分钟泡烂,那才叫郁闷。” “就是,弄得不伦不类的,我宁可加钱买塑料管,喝奶茶哪有不咬吸管的。” “对啊,说是环保,其实还不就变向收费,驴粪蛋儿表面光!” “吃东西呢,说话收敛点儿……” 章咸跟他们几个聊了会儿天,可乐都喝完了,他晃晃杯底几块碎冰,觉得有些奇怪——唐长月怎么还没出现? 正想着,房门一开,霍一洛走了出来,他头发还湿漉漉的,显然刚刚冲了个澡,整个人气色好了很多。 “队长!”小年轻们立即一拥齐上,这个说“谢天谢地你没事”,那个说“还有哪里不舒服”,刚才吐槽奶茶吸管的小哥眼圈都红了,给霍一洛一个熊抱,叫着“我们可想死你啦”,其他人一拥齐上,把霍一洛团团围住。 章咸看着和睦的场面,忍不住微微一笑,看见谭宁远远走来,举手打招呼。 顺便给唐长月打了个电话,却没人接。 这时章咸才看到唐长月发来的唯信,说荆老大找他谈点事情,请章咸等一等他。 看时间是两个小时前。 “荆榕?”章咸盯着唯信,感觉有点奇怪。 按理说,唐长月连工资标准都是荆榕审批决定的,跟荆榕谈点事情也很正常。 可是趁着自己不在现实世界,找自己的助理谈话,未免有背着自己搞事的嫌疑。 章咸的记忆力一向很好,他还记得荆榕劝说自己进入特殊世界时,曾经说过,想要让自己复职。 当时章咸是婉拒了,但荆榕会不会从唐长月这边游说呢? 想到这里,章咸拨通了荆榕的号码。 “荆老大,我交任务。”他打了个招呼。 荆榕稍微惊讶:“这么快?” 随后不着痕迹地补救:“看看啊,就你这速度,你这是退休人员应该有的速度吗?怎么样,感觉吃力吗?受伤了吗?我叫谭宁过去给你做个检查?” “倒是没受伤,我说吃力,你会改变主意吗?”章咸乐呵呵地问。 “真受伤了啊。”荆榕的声音带着点点紧张,“我这就安排病房特护……” “荆老大,”章咸打断他的话,“所以,长月暂时还回不来我这边是吗?” “呃……”荆榕噎住了。 章咸怎么从两句话里得出那么个结论的?这个结论还特别正确! 一个小时后,章咸在荆榕的陪同下,经过一番检查,走进“莲花山庄农家乐”旁的某部队学院训练场。 荆榕这回没有前呼后拥,两人进入位于训练场边上众多不起眼小楼之中的一栋,再次经过检查后,上到顶楼。 顶楼电梯处有两个卫兵,他们经过了第三次检查,这才进了走廊。 这一系列检查手续章咸并不陌生,他对于特世司主体搬家这事儿也不怎么惊讶。 第一次来莲花山庄时,荆榕也没跟他解释,保密条例,大家都懂。 不过现在没法瞒了。 楼里的房间不算特别大,每一间约莫两百平米左右,不过房间里都没打隔断,一览无余,看起来显得十分宽敞。 房中静静躺着不少人,男女老少都有,一个个头戴设备,身边放着维生机器,时不时机器响起“滴滴”声。 整体感觉就像一间间ICU。 比ICU不同的是,房间正中有一台结构十分复杂的大型仪器,伸出许多数据线,连接人们头上的设备。 仪器面板上有一百多个按钮,最上方是一块极大的三维投影屏,此时上面密密麻麻翻滚着大量字符。 章咸看着,忍不住皱眉。 他当然认得出,那些设备是特世司成员进入他人特殊世界的辅助工具。 不仅如此。 那台复杂精密的仪器的出现,表示特殊世界影响的不止在场这些人……这个特殊世界该有多大? 起码是S级以上吧。 章咸默默评估着。 “并不算危险。”荆榕一看章咸沉思,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这里一共有五个特殊世界,只是体积大了点,都很安全。综合评估在C级以下。其实唯一达到C级维度的,只有它的体积。” 见章咸警惕看过来,荆榕苦笑:“我没骗你,我把小唐安排在一个D级世界。同样,它唯一达到D级维度的,也是体积——锻炼他的能力嘛。” “我看你是打算让我接着当外援。”章咸皱着眉说,“唐长月的心理检测和个人意愿都说明他不适合执行特殊世界任务。” “个人意愿我清楚。他是你救回来的,愿意跟着你。但是——”荆榕话锋一转,“你确定他心理检测的真实性?在出了霍一洛的事情之后?” -- 第118页 霍一洛心理检测优秀,但还是陷入了自己构建的特殊世界差点回不来。 章咸又怎么能保证唐长月不是为了留下照顾他,故意不通过心理检测呢? 这个问题,章咸还真没法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新副本(表世界):《寻找唐长月之旅》 新副本(里世界):《盐哥:系统到我碗里来》 感谢在2021-03-11 16:25:45~2021-03-16 13:45: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立刻入睡 4个;风过蔷薇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过蔷薇 7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短期扶贫(上) 荆榕带着章咸一直走进最里边的房间。 房间显得更宽敞些,因为除了仪器之外,有很多空床。 这间房里,躺着的只有五个人,二女三男——头戴设备,宛如陷入睡眠的唐长月是男士之一,此时正安详地躺在单人床上。 两个姑娘容貌中上,都很年轻,满脸胶原蛋白,睡得眉目舒展,显然沉浸在特殊世界不愿离开。看床头名字,分别叫做张召南和宋带娣。 两个男青年的名字是周大鹏和江为龙。虽然满脸油光,但是也眉目舒展,非常沉醉其中了。 “这里是?” 章咸目光落在三维投影上,看着字符翻滚,确定荆榕说的没错。确实除了体积达到D级之外,这个世界的暴力维度、科技维度、智力维度、权谋维度、□□维度、玄学维度……等等等等,都是E级甚至是F级。 F级是什么意思呢? 一个整体评级为F的特殊世界,几乎就是睡觉“魇住了”,或者说“鬼压床”的程度,当时可能会很恐慌,但过不了多久自己就能清醒。 荆榕要是将唐长月安排在F级世界,虽然免不了受到惊吓,但醒来也很容易,章咸根本不会在意,但是有了D级的体积维度,特殊世界的安全性就很难说了。 “真的没事,这是个种田流的世界,安全得很。章咸,信我。”荆榕信誓旦旦保证道,“唐长月很有潜力,而你现在也救了霍一洛,到时候重组小队……” “老狐狸。”章咸恍然明白了,荆榕单单安排自己去救霍一洛,就是算计好了的,要自己卖给霍一洛个巨大的人情。 现在更是给唐长月锻炼的机会。 唐长月忠心但心有余力不足,霍一洛有能力但起初并没有和章咸交心。荆榕这么安排,司马昭之心很明显,这是在打造章咸复职后的小队班底。 荆榕笑而不语。 章咸瞥他一眼,继续专注投影。他看过世界的数据,伸手操作……手刚伸出,半空停了停:“荆大狐狸,我没权限。” 荆榕在他说话的时候,就主动调出了唐长月的数据——嗯? 他看向投影,神态微微一僵。 章咸也看到了屏幕上的一片空白。 荆榕再次调出数据命令,但是……再次失败。 盯着一片空白的屏幕,章咸的脸色,显而易见地沉了下来。 “我进去一趟。”他说着,望向荆榕,“荆老大,我不相信意外。” “我也不相信。”荆榕脸色同样阴沉,已经依次按动仪器上的“自检”、“维修”和“呼叫”三枚按键。 刚刚他还跟章咸保证过唐长月的安全,这还没过三分钟,就被狠狠打脸,荆榕把仪器砸了的心都有了。 “章咸你尽管去,有问题我全责!” 这时候荆榕完全不像个官场老油条了,微微眯着的眼中,寒光闪过:“——我看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章咸捕捉到荆榕眼中的冷寒,忽然嘴角一挑:“行,有点宝刀未老的样子。” 说着,他在一张空床上躺下,戴上设备,闭上双眼,瞬间融进那个种田流的特殊世界。 “——这、这就走了?我呢?章咸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小黄鸭在口袋里,怕被发现一直没敢出声,现在忍不住着急起来。 进入小楼的时候,它捕捉到好几道能量波动,忍着不敢动弹,心想章咸应该会再带它进特殊世界安全吸收能量。 可是、但是、然而——把它一只统丢在外面算怎么回事? 外面脚步声匆匆忙忙,有好几个带着令它感觉不舒服的能量波动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小黄鸭只好再次闭眼装死,拼命收敛气息……哦对了,它在现实世界,只是一只橡胶鸭子啊,用不着太担心……吧? 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唯一能护着自己的章咸不在,小黄鸭十分不想节外生枝。 就是有点不爽。 小黄鸭一想到章咸为了唐长月连自己都顾不上,心就塞塞的。 “重色轻友的家伙。”它心里嘀咕。 转念一想:“其实我也挺白的,我变成人类一定也很高大英俊帅气!” 小黄鸭选择性地忽略了自己比章咸矮的事实。 “唉,要是我遇到危险,他会不会也这么着急救我呢……不,这想法不对。我记得谁说过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求人不如求己!”小黄鸭忽然转过弯来,“我为什么要等他救呢?我要多多攒能量才是正理啊!” “……好吧,其实现在弄能量还得靠他……但是将来我会还的!我是个恩怨分明的统!他遇到困难,我一定会救他!” -- 第119页 小黄鸭胡思乱想着,忽然隔着布料,感觉到章咸的身体一动。 “我回来了。”章咸翻身坐起。 荆榕原本充满严厉的脸色瞬间转好,期待地看着他:“长月怎么样?” 章咸冷笑:“——你跟我说这是个安全的种田流?” 这时,其他床上也陆陆续续有了动静。 张召南非常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看到现实世界的白色天花板和日光灯后,她眨眨眼,心中怅然若失。 突然,她看见了亲手关闭世界的那个人——章咸。 “盐哥!让我回去!我必须回去!”张召南急匆匆地说。 “扶贫节礼还没有下发到户,养鸡场的扩建刚刚开了个头。今年苹果园采用了专家指导,挂果率比去年增加了两成。 “还有大樱桃,在引进新品种后,在批发市场上卖到了十块钱一斤的好价钱,我正想着是不是把公路再拓宽点,这个世界竟然就关闭了! “还有很多事情等我去做,我们村里就剩三户人家没脱贫了……” 张召南眼中含着热泪,回到现实的感觉真是……太不美好了! 宋带娣也醒了过来,没说话,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从采集山货起家,起早贪黑地忙碌,把窝棚升级成寒窑,再升级成土房。随后开了网络直播带货,靠山吃山。 宋带娣承包了一个山头,不仅仅开发多种山货,还投资修建了鹿场,带动乡里姐妹们共同富裕。 就在她们成立跨国公司,将商品销售到H国R国和东南亚,并准备在外国建厂时,世界关闭了! 宋带娣一点都不想醒来。 张召南还在恳求章咸: “盐哥,让我回去吧。我在现实世界的作用不过就是商业联姻,我爸妈从小就说明白了,他们愿意栽培我、好好养育我,给我资源,作为回报,我将来必须嫁入豪门为他们争取利益。 “后来弟弟得了肾病,我捐了肾给他,身体吃不消,只好退学,也没法长时间工作。从那时候起,他们就把嫁人作为我的唯一价值。 “我无意中进入了种田流小说,虽然起步低,只有一块地和十斤麦种,但我好歹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我不怕苦,我努力种田,创收,竞争村委会主任,带动大家富裕。虽然有很多困难,但是我很珍惜……盐哥,让我回去!” 小黄鸭听得目瞪口呆。 他忽然发现,特殊世界对张召南来说简直是一种福利。 宋带娣对张召南的遭遇感同身受。光是听她们俩的名字,就知道俩人在现实世界的命运有多么相似。 宋带娣进入种田世界的开局也挺破烂的,但好歹她采摘的山货,赚到的钱,都能归她自由支配。而不是像现实生活一样,自己租房吃穿日用加起来,不能超过一千块。工资每个月给弟弟一千零花,其余都要交给家里。 家里说给她攒着,但是宋带娣知道家里大概的经济情况。弟弟投资开公司时,爸妈拿出来的二十几万里,有九成是她的钱。弟弟炒股赔进去多少就更说不清了。 弟弟的公司倒闭,借了高利贷还不上。爸妈骗她说生病了要她回家探病,其实是准备用三十万彩礼将她嫁出去。对家是镇上一个五十岁的老光棍,据说老光棍上一个媳妇被他打瞎一只眼,后来虐待死的。 要不是宋带娣的同乡有良心,悄悄提醒了她,她在名为“送东西”实为相亲的现场,找借口去洗手间,跳窗逃跑,现在可能已经在老家给老光棍生孩子干活挨打了。 就像种田世界里,她们乡的男人每天晒太阳嗑瓜子,打牌聊天,研究彩票和一夜暴富,女人们出门工作,回家做饭看孩子,还得挨打受骂一样。 当然了,在鹿场建起来以后,女人们赚了钱,腰杆硬了,男人就只好在晒太阳嗑瓜子,打牌聊天,研究彩票和一夜暴富的时候,也顺便做饭看孩子了。 宋带娣一想到回来以后,相亲可能还得继续,而她还得取出公积金给弟弟买房,就没有半点奋斗的心情。 然而她还不知道,在父母得知她有可能醒不过来后,找公司敲诈了三百万(公司最后人道主义赔偿了十三万),拍拍屁股就走人了,再也没来看过她一眼。 “这灰暗的生活啊……” ——不,其实,似乎,好像,大概,还是能拯救一下的? “我决定了!”宋带娣猛地坐了起来,“与其奋斗给弟弟买房,不如我们奋斗研究怎么重新打开特殊世界吧!“ 在种田世界的经历,让宋带娣心性更加坚韧,眼界更加开阔,既然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也一样。 章咸稳稳地给宋带娣精准打击:“不可能的。你做不到。” “那我就跟家里断绝关系!” 章咸走到一张床尾,拿起文件夹翻了几页:“宋带娣是吧。法律上不可能认定你们断绝关系。”章咸回答。 “为什么?”宋带娣怒目而视。 就在这个时候,她发现了一丝不寻常。 章咸面前的那张床上,躺着一个女孩,怎么和自己一模一样? 宋带娣这才后知后觉,抬起手,看看自己的手——短胖粗黑。 张召南此时也发现了不对劲,猛地掀开被子,检查身上的手术刀疤。 ——没有! ——但是,多了一样东西! -- 第120页 张召南惊悚了。 她干干巴巴地问:“这、这是一个女变男的世界吗?” 这时,两个情绪激动的女孩子才反应过来,自己说话的声音,怎么那么粗啊! 作者有话要说:  荆榕:你们对章咸的力量一无所知。 系统:哼,不带我玩QAQ 盐哥:下一个副本你……随便撩 第61章 短期扶贫(下) “啧,好小。” 就在女孩子们不知所措的时候,“张召南”的身体动了起来,发出嫌弃的声音:“想摸一把都是平的。” 女孩子的脸绿了。 尤其是张召南,翻身下床直奔自己的身体:“你手别乱摸!” “哼,我乐意,你管我啊。”“张召南”——身体里的周大鹏,闭着眼又摸了两把,“急什么,反正这种小事,特世司一定能及时换回来,先让哥哥看看这种没开过苞的小菜,验个货。” 家里有人从政,他知道关于特世司的事情,比普通人要多,说话也有底气,一点都不急。 周大鹏是某位厅长的小舅子的独生子。从小家里就靠着厅长的关系,开外贸公司赚得盆满钵满。 周大鹏说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也不为过,从小宠坏了,送出国镀金也没扳过来,反而因为吸笑气差点瘫痪,灰溜溜回国治病。家里也就不指望他赚钱,只求他没病没灾,把经营方面的事交给专业管理公司处理。 于是周大鹏就被放养了,每月拿着几十万零花钱,随便花。出国旅游都是小意思,什么红酒收藏,赛马,赛狗,赛车,想起来什么玩什么。 当然了,其间包下的嫩模外围无数,为了竞争上岗,花样玩法层出不穷。后来又沾了点毒,搞疯了两个女人,被家里压下来了。 后来周大鹏进了种田世界。他发现在这里有很多淳朴的少女,和很多淳朴的父母。 只要花言巧语哄一哄,编几个美好伤感的故事,什么“前女友伤害了我我忘不了她直到你的出现”,或者“在寂寞的夜晚心碎的我想起美好的你我不配”之类,那些少女甚至幼女就会主动献身,任自己享用,事后最多给几个封口钱。 这么好的地方,周大鹏怎么舍得离开呢? 他听厅长说过,特殊世界简直就是人间天堂,令人乐不思蜀,果然不虚。 不过离开也好,他前几天看中一个姑娘,钓到手之后找借口甩了。姑娘闹自杀,家里四个哥哥过来找他麻烦,周大鹏正愁怎么躲呢,世界关闭了,简直救他一命啊。 “流氓!停下!”张召南气得脸都红了。 “至于嘛,要不,你摸回去啊,反正我不吃亏。”周大鹏坏笑着说,“随便摸……” ——啪! 张召南气急了,一巴掌打过去:“你不要脸!” 一掌下去,周大鹏的脸立刻肿起来,被打蒙了。 张召南自己也愣了。 一方面是“自己打自己”感觉怪怪的,另一方面,她忽然发现,自己很有力气——一般情况下,男子的力气比女子大。 周大鹏被打蒙了,转而怒气冲天:“艹!小女表zi,你来劲了是吧!就你这胸跟飞机场似的,大爷摸你是给你脸!” 张召南握了握拳,忽然转身就走。 在转身前,故意轻描淡写地道:“你再闹,脸我不要了,这东西也就一刀的事儿,走了啊。”说着,指指自己腰部以下的某个部位,暗示意味十分明显。 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女人要听男人的话。可是她在种田世界里,赚了钱以后,男人看见她也会笑脸奉承——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也学会了怎么怼人。 更重要的是,她为什么要在这里跟一个猥琐男纠缠? 她很久没有这么健康的身体了!趁着这个机会,她吃点平时忌口的东西不香吗! 张召南并没有走出房间,而是走到章咸面前,非常诚恳地说:“盐哥,我知道我回不去种田世界了。在回到自己身体前,我能请你先宽限半天,让我借用这个身体,吃一顿麻辣火锅吗? ” 捐肾以后,她着急学业,过度劳累导致肾衰竭,再次住院,后来就不能吃一切重油重盐的食物了。 她想再尝尝麻辣鲜香在舌尖炸开的味道。 周大鹏:“你妈——我说你们谁是管事的,还不管管这疯子!啊,区区一个特世司而已,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还不赶紧改正,再赔偿我这个被害人五千——不,一个亿精神损失费!” 他冲特世司的人大声叫嚷,就要下床,谁知腰酸脚软,小腹忽然如刀绞一般疼痛。 疼得他脸色煞白,说话都弱了几分:“你这个身体有什么毛病!” 张召南淡淡地说:“哦,我这几天月经,没事,忍忍就好了。” “不可能……”周大鹏身子弓成了虾米,“我遇见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没人像你这么疼!” “大概是因为,我没钱买止疼药吧。”张召南回答。 这时一阵哈哈大笑传来:“堂堂大老爷们,这点儿疼都忍不了,你也太娇气了!” 在宋带娣身体里的江为龙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看着跟魔怔了似的。 “女人!好啊,我可想当女人了!从上小学开始,搬书搬桌椅,女生不用管,都是男生干!体育课女生只要跑八百米,男生要一千五!我们男人从来不用护肤,女人一个小破口红就卖好几千,简直是抢钱!女人进商场穿吊带拖鞋就可以,男人就不行!女人嫁人以后随便生个孩子就完事儿,天天在家闲着,坐月子还得男人伺候!男人不管什么时候都得出去工作,应酬!这个社会从上到下都在剥削男性,我可算有机会不当男人了!” -- 第121页 宋带娣忍不住想要冷笑,想要说:“等你面试时被不如你的男性顶替,等你走夜路时被不知哪里来的流氓调戏,等你怀孕忍受孕吐、血压高、脚面肿胀得穿不下鞋子,生小孩时宛如走一趟鬼门关,手术后遗症一咳嗽会遗尿,坐月子时想吃啥都不能吃,尤其是生了女孩被婆家甩冷脸的时候,你可别后悔。” 但是她立即把这大段话吞了回去。 有人愿意和她交换身份,她凭什么不愿意?这简直求之不得啊! “换换换,我没意见!”宋带娣惊喜地回应。 女变男,男变女。这四个人的官司,听得荆榕一愣一愣的。 章咸一摊手:“种田世界的开局都一样,什么都没有,但就是这样,九成女孩子抓住任何机会往上走,而进取心强并且实干的男孩只有五成。” 剩下的五成,一开始都挺有进取心的,挽起袖子准备“在异界大干一场走上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但他们很快就发现,这里的地也是要一点点种,伺候着浇水施肥,再遮风挡雨,最后一点点收。完全没有游戏里面一键种植一键收获那种便利。 所以过不了多久就不想继续了——这些人占了剩下的一半。 另一半坚持的时间长些,在衣食无忧后就进展到了娶妻生子,并且开后宫,就不再惦记别的事了。 但是这个种田世界的终极目标,是成为被主席接见并亲自挂奖章的一方大佬。 张召南已经攒够了县长、市长、省长的接见。宋带娣更厉害,除了三长之外,还拿到了外国县长和市长的接见。 就在她们摩拳擦掌准备继续大展拳脚的时候,章咸过去了。 在特殊世界里,章咸的角色是个下乡扶贫的干部,带着她们脱贫致富奔小康来着。 打着扶贫干部的名义考察完,他发现再这么下去,不知道多少姑娘要一辈子耽误在种田世界里,也不知道多少小伙子身体输着液,精神打牌嗑瓜子,便很干脆利落地关停世界,召回了大家。 当然,为了更好地服务于现实世界,他稍微动了点手脚。 ——就成了现在这样。 既然有资源的人不懂珍惜,浪费资源,不如把资源让给其他有能力的人。 性别也是一种资源。 而且在很多环境下,性别是最重要的一种资源。 荆榕张了张嘴,一时间也被章咸的骚操作弄懵了。 但是他很快想到,章咸这么干不是一次两次,而他自己,给章咸兜底也不是三次四次。 他在享受章咸怎么厉害,怎么牛逼的同时,也得承受大佬干出的惊世骇俗的事啊! 章咸转向荆榕:“我没有把种田世界所有人都换过,你懂得。” 男性中凡是奋斗逼,章咸才不会多此一举。 甚至单纯混吃等死,自娱自乐的人,男女都算上,也不在章咸的管教范围。 荆榕懂。 荆榕更懂,章咸举重若轻改换灵魂的能力,也是很多人忌惮章咸的重要原因。退休什么的,绝对有政治利益博弈。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荆榕想。男女互换这事儿,抛开当事者个人层面,从国家层面分析,章咸的做法解放出多少生产力啊,简直不能更合适了。 网上不是有句老话,叫“你行你上”嘛。 古人说过:“一日不劳,一日不食。” 社会主义的分配原则,也是多劳多得。 所以,没毛病。 “所以说,以后我就是周大鹏,带娣就是江为龙?”张召南呆呆地问。她和宋带娣相互看看,均有些不敢置信。 “是的。将来想要改造身体,也可以联系手术。”章咸回答。 两个姑娘还没说话,周大鹏震惊地大喊起来:“不!你这个表zi!把身体还给我!”他想下床,但小腹一波接一波地疼,让他手脚软得提不起来,只能无力地趴在床上,“我要去告你们!我要告你们!我姑父是厅长,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司长和厅长在某个层面是同一级别。 张张楠和宋带娣忍不住担心起来,眼巴巴看向章咸。 “没事,他们会渐渐忘记的——你们也是。”章咸基本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身体和灵魂磨合后,你们都会有美好的新生。” “不,我不服,我……”周大鹏恍恍惚惚,“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我有个厅长姑父……” 江为龙呆住:“真、真的换不回来?我就开个玩笑啊,我宁可加班,也不要天天在家里做饭看孩子……我……我有个丈夫……” 张召南眼神也渐渐迷离:“……卧槽,我每个月有八十万零花钱,我怎么那么浪费!我要存钱,我要修路,我要建希望小学!” 再看宋带娣:“你每个月有八十万流动资金?不如投资给我!我老早就想研发生态保护系统了,我马上给你写策划案行不行?” “不行!”张召南矢口否认。 张召南和宋带娣眼神碰撞,在空气中迸发出噼里啪啦的小火花。 “为什么!”宋带娣挑眉,“你现在只有八十万,等项目盈利,能做的事情更多!” “钱是可以生钱,但有人因为缺钱而永远改变了人生!”张召南寸步不让,“成立救助失学儿童基金会更重要!” 二人各自拿出村委会主任和带货达人的口才与手段,就在房间里辩论起来。 -- 第122页 而周大鹏和江为龙灰败着脸,一个几乎疼昏过去,另一个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一直在念叨“我必须生个儿子,我必须生个儿子”。 荆榕:“……” 章咸走到荆榕面前,挡住他视线:“种田世界的小事我顺手解决了,回到正题来——长月呢?” ——这个世界都关停了,唐长月为什么还是醒不过来? 荆榕:“!” 正在这时,谭宁冲进房间:“章咸我对不起你啊!” 老头儿气喘吁吁,满脑袋汗,看出来心急如焚。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种田世界只是个小插曲。 正式的新副本《天上人间》从明天开始 第62章 第一次当表弟就上手 章咸和荆榕对视一眼。 荆榕亲自去扶谭宁:“谭老,有什么事,你慢慢说。” 谭宁指着还在检测设备的两个维修人员说:“别查了,仪器没坏。” 随后严肃认真地跟荆榕说:“长月不在这个世界。他被我那不成器的学生给算计了。” 小医生从他身后探出头来,战战兢兢,向两人鞠躬:“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随后指着其中一个维修人员说:“就是他!” 话音未落,那个维修人员猛地转身往外冲去,还推了谭宁一把。 ——这一下变故,所有人都愣住了。 唯二例外是荆榕和章咸。 章咸想也不想把手杖当短矛投了出去,正中那人膝弯。荆榕飞起一脚,踹上那人后腰。 轻轻松松KO。 另一个维修人员反应过来,张召南和宋带娣也贡献出力量,七手八脚把人按住。这时楼里巡逻的值班人员也匆匆赶来,牢牢把人按住。 “我亲自审。”荆榕说着,不着痕迹地揉了揉扭到的老腰。 他叫来秘书,三言两语把这个种田世界收尾工作吩咐下去。 在荆榕安排工作之际,章咸挑起一边眉毛,看看那人,又看看小医生:“我前几天过来时,你跟在谭老身后?” 小医生点了点头,看样子好像快哭了。 三人来到会客室,谭宁才说起这件事情的始末。 刚才章咸跟他打了个招呼的同时,在给唐长月打电话,挂断电话就严肃地去找荆榕。他便跟小医生聊起章咸的丰功伟绩。 小医生起初还很淡定,但得知现在的章咸瘸着腿,还能随意进出特殊世界,想去哪儿去哪儿,想怎么关停怎么关停后,就有点绷不住了。 “这样是不是很危险?”他试探地问。 谭宁点头:“所以他必须和荆老大确认,拿到许可。” “就没有别的限制了吗?会不会滥用啊?” “这个你放心,章咸心里有数。其实许可证那东西,最大的作用就是让别人心安,他一直都规规矩矩地遵守呢。除非特殊情况……”谭宁似乎想起了什么,“要真触到那小子的逆鳞,十个荆老大也搞不定。” “啪叽”小医生手里的笔一下掉到地上。 “他是找不到唐长月,会怎么办?”小医生的声音都带着颤。 谭宁看向自己的学生,发现小医生的脸突然苍白起来,神情躲闪。 ——这不对劲。 谭宁人老成精,发现小医生情绪不对,威逼利诱之下,小医生吞吞吐吐告诉他,唐长月,可能,回不来了。 因为唐长月……长得太好看了。 虽然是成年人,但唐长月长得实在太好看了,气质也很柔和,所以,所以…… “所以他偷偷拍了唐长月的照片。”谭宁说。 照片被一个“朋友”发现,那个朋友过来找他聊天套话,还给了他一笔钱。今天唐长月要进入特殊世界时,那人偷偷动了手脚。 谭宁一听就急了,先动用自己权限,找借口盯住那个人,随后赶紧过来查看唐长月的情况,结果就这么巧,几方都撞一块了。 章咸听完,若有所思:“他动手脚打算对唐长月干什么?” 印象中,唐长月并没有跟谁结过仇。 更重要的是,他把唐长月弄到哪个世界里去了? ——当然,重中之重是:现在唐长月安全吗? “咕噜……”章咸的肚子叫了起来。 除了一杯冰阔落之外,他中午就没吃东西。 “谭老,给我叫个外卖成不?”章咸点单,“就当跟我赔礼道歉了。” 虽然祸引子是小医生拍的照片,小医生错在偷偷拍照还让别人看见了。真正算计唐长月的是那个维修人员,或者……维修人员背后的人。 章咸恩怨分得很清楚,看见谭宁真心道歉,这事也就轻轻揭过。 “叫叫叫,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点。”谭宁立即摸手机。 章咸让他随便,随后跟小医生说:“你就跑一趟腿吧。” “好的好的!”小医生惊魂不定,连忙答应,“我这就去门口等着!” 章咸满意了:“我先去个洗手间啊。” 谭宁点完单,章咸没回来。 小医生拿完外卖,章咸还没回来。 “怎么了这是?”谭宁觉得右眼直跳,“你去洗手间看看。” 小医生答应着去了,没过多久一脸惊慌地跑回来:“盐哥不在!” 谭宁一拍大腿:“我去!快去看长月!” 小医生一愣,随后想起来,章咸可是能随意进出特殊世界的大佬啊! -- 第123页 ※ 夏初时节,晴空万里。 阳光洒下温暖的光芒,将草原、森林、河流照得亮亮堂堂,看上去生机勃勃。 草木努力生长,沐浴阳光,享受清风。放眼望去,一片片草浪此起彼伏。浅浅深深的绿中,点缀了许多白色、黄|色、紫色、红色的小花。时而跳出一只野兔,时而落下一群小鸟。 昨夜刚刚下了一场雨,今天放晴,景色便更加澄净美妙。 清风拂面,力度刚刚好让人感觉舒适。且带来原野特有的泥土、雨水、青草、野花混合着的清新味道。 此时,一辆白色两厢汽车,正稳稳行驶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独享美妙的感官盛宴。 准确说来,真正享受感官盛宴的人,只有坐在后座的少年。 少年脸颊带着点可爱的婴儿肥,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 他穿着浅色破洞牛仔裤和T恤。T恤正面白色,左胸处印着一只稚态可掬的小黄鸭,背面黄|色,印着一只大大的小黄鸭,衬得皮肤更显白净,几乎没有任何瑕疵。 少年有一头棕色鬈发,大部分都很乖顺伏贴,只有几根不那么听话,在头顶不安分地跳来跳去。 少年的性格,就像那几根支棱起来的头发一样,也不怎么安分。他独占后座,一会儿挪到这边,一会儿挪到那边,满眼好奇。两侧的景色落进大大的棕色眼睛里,好像怎么也欣赏不够。 幸好他只是看看,嘴巴闭得紧紧的,才没有让前排两个人感到聒噪。 汽车里此时放着舒缓的轻音乐,几根手指轻轻搭在方向盘上,随音乐缓缓打着节拍。 驾驶座是个神情严肃的中年男人,约莫四五十岁,瘦长脸,眉心习惯性皱出了川字,嘴唇上方留着两撇胡须,下巴上也有一道修剪得很整齐的短胡须。他穿着白大褂、蓝色衬衫和灰色西裤,身材保养得极好。 副驾坐着的青年穿着一身不大合体的黑色西装,规规矩矩系着安全带,拿着一只ipad,聚精会神地阅读着,手指不住划来划去。 在他和车门之间,斜斜放着一支黑色碳钢手杖。 “行了,章咸,你也不用临时抱佛脚。” 驾驶座上的人开口,隐隐带着一丝不耐。 “没事,田医生。”章咸抬起头,很认真地回答,“感谢您让我当您的助理,还同意我带着表弟一起工作,我一定好好学习,不给您拖后腿。” “随便你吧。这些医疗知识一时半会也记不住多少。但是待会儿的规矩你得记住了。”田医生叮嘱。 “好的。”章咸答应着,“我跟着您,不乱走,不乱看,不说话。” “嗯。”田医生点了点头。 “我也会约束表弟。”章咸保证道,“您要是不放心,就让他一直呆在车上好了。” “这倒不用。”田医生说,“只要他不乱跑,我让他跟着也能长长见识。” “那太谢谢您了。”章咸赶紧答应下来,“亨利,快谢谢田医生。” “谢谢田医生!”少年亨利飞快地说,“您放心,我可老实了,说东不往西,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干活利索,学东西还特别快,到时候一定帮得上忙!” 他说话很流利,但带着一点点金属质感的异国腔调,必须仔细听才听得出来。 田医生仿佛认真思考片刻,说:“也不是不可以。老老实实给我帮把手,我按照兼职打工支付报酬。” “太好了,您真是一个大好人!”亨利语调欢快,感谢地说。 “小意思。”田医生淡淡回答。 他通过后视镜扫一眼兴奋的少年,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 “——如果不是因为这小家伙,我才不会招聘一个瘸子来当助理。唉,白瞎了一张硬汉脸。” 田医生并不知道,自己暗中算计的同时,车上的青年与少年也在算计。 亨利:“感谢我吧感谢我吧,嘿嘿,他一定是觉得买一送一合适,才同意雇佣你!你才能去找人!” 章咸从善如流:“好的,感谢你。” 亨利得到了感谢,食指一抹鼻尖和嘴唇中间小块皮肤,得意地道:“放心,我会继续帮你!一定能把唐长月救出来!” 有了能量的感觉真好!他整个统不仅全身舒服,而且腰杆硬! “啊,啊——说起来,你到底是怎么搞的,能把我的能量拿来拿去?” “这个不大好解释。”章咸不经意地偷换话题,“可能我们彼此都有感觉吧。” “什么感觉?” “明明先前没见过,却有一种熟悉感。大概就是概率极小的吸引力。” “这样吗?好吧,你给我的感觉确实有点熟悉,但是除了熟悉之外,好像还有别的?” “别的?说来听听?” 亨利抓了抓头发:“……” 章咸等了一会儿,抬眼看后视镜。后视镜里的少年一脸苦恼,保持着挠头的动作,仿佛定格。 章咸也不催促,静静等待。 亨利过了好一阵,才像放弃了什么似的,放下手,讪讪地答:“我用人类的语言说不清楚……” 章咸微微挑眉,正要回答“我教你啊”,听见亨利又道:“你让我再多体会体会,或许就清楚了。” 也行。 章咸慢悠悠地说:“我会帮你多‘体会体会’。” -- 第124页 “好啊好啊!” 亨利大为欢迎,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那是什么?” 亨利忽然看到前方出现一座高塔。 “就快到了。”田医生回应。 说是快到了,但汽车依然开了很久,直到遥遥望见高塔脚下的宫殿群。 一道碧瓦红墙,几乎望不到尽头。 起码百辆汽车驶进驶出,好像回窝的蚂蚁一般。 “这么繁华……” 章咸微微眯了眯眼睛。 “这绝对不是个C以下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盐哥:终于不用在小剧场撩人了~ 第63章 第一次做助理就上手 章咸和亨利跟在田医生身后,在一名穿着类似飞鱼服的门童带领下,经过了汽车换乘电动车再转步行,一共半个多小时的辗转,才算真正来到他们的工作地点。 顺便说一句,永乐宫里据说有五百门童,青色飞鱼服是这里门童的统一服饰。 安保人员穿正常的制服,路上的人穿着现代与复古并存。 可能不仅因为飞鱼服搭配碧瓦红墙比较好看,而是此间主人的恶趣味。 章咸背着包,亨利拉着行李箱,跟在田医生身后,走进一处典雅的两层建筑,匾额上题着“素问殿”三字。 走进殿门后,看见大理石地砖,穹顶水晶吊灯,两人明白永乐宫建筑群只不过是外观复古,内里依然是便捷的现代风格。 门童将两人送到殿里,就抱拳行了个古礼,离开了。 圆形大厅像奔驰车标一样,有三条通路,一条是进门的,另外两条延伸到左右两边。在大厅入门处,立着一块引导牌,画着饼状图。 就在大门左右两边,各有一扇门,分别挂着“男”“女”的牌子。 他们走进宽敞的男更衣室,把随身零碎寄存在柜子里。田医生还洗了把脸,换了一件白大褂。他再次叮嘱章咸和亨利:“记住我说的话。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要惊讶。” 两人连忙点头。 田医生这才带着他们走上左廊。那条走廊上,只有一间房,门上标着“一号体检室”字样,两扇门紧紧闭着,一点光也不透。 田医生在门口停下,第三次叮嘱:“不要惊讶,就算惊讶也不要表现出来——口罩拿出来……很好。”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章咸已经主动从背着的包里掏出了三个口罩。 田医生戴好口罩,推开门——一片白花花映入眼帘。 不是指光线。而是指人。 不是指单人。而是很多人。 一号体检室约莫有普通教室的两倍大。 里面铺着木地板,没什么家具,只最前方有张桌子,有把椅子。侧面墙壁是块大镜子,让这里像个练舞室。 里面有约莫百十号人,都是和亨利年纪差不多的少年。 他们高矮胖瘦略有区别,差距不大,总体比较匀称。长相也各有不同,但没有长得难看的,也没有平平无奇的,最低限度是清秀或者可爱。 在他们身上,套着样式简单而统一的白色袍子。所谓简单统一,指这些袍子全都一样,像是一只只掏了三个孔的面口袋。没有领子,也没有衣袖,衣摆垂到膝盖上方一寸左右,露出光滑的小腿。 再往下,又是统一式样的白色短袜和白布鞋。 少年们或坐或立,三五成群,窃窃私语。看见田医生走到桌子后面站定,便各自收敛了言行,自觉排成一个方阵,行礼打招呼,露出彬彬有礼的微笑。 至少表面看起来很是和平。 亨利正在想这些并不值得惊讶,为什么田医生要再三叮嘱,就听见田医生说:“开始吧,从左到右,从前到后,一排一排来——给我手套,很好。” 亨利抢在田医生吩咐前,主动从行李箱里取出手套,乖巧呈上。 田医生站在长桌后面,做好了准备。 最左边的第一个少年已经将身上衣物全部脱下,包括一条纯棉四角裤——也是纯白的,没有一点杂色和花样——走到桌前,仰面平躺在长桌上。 此时他身上唯一的物件是:戴在某个不能描写会被锁文部位上的,倒三角状钢铁皮革制品。 具体描写略,具体用途意会。 田医生戴着手套的手,在少年全身按压,时不时提出抬手或抬腿的要求,并且不断说着结论:“手臂肌群正常……骨骼正常……胸部无肿块……腹部柔软无异常……” 章咸打开录音笔,用自带功能语音转文字,一边单手捧着文件板夹,在一项项体检条目上打勾和叉,也写上几笔总结。 亨利在旁边看着:“这就是普通的体检吧,哪里值得他嘱咐那么多句?” 章咸一心多用:“这才是个开始。”看到那个物品,他直觉没那么简单。 粗粗估计了时间,一个人五分钟,这些人检查完至少得九个小时。 亨利觉得有些无聊,他现在不是小黄鸭,没法缩在章咸口袋里打盹,还好能脑内聊天,不然这九个小时可怎么打发。 就在他偷偷在口罩底下打呵欠的时候,田医生的检查也到了最后环节。 田医生的手,往少年身上的唯一物品伸过去。 那物品正中有个感应区,田医生指间露出一元硬币大小的蓝色塑料片,往上一扫。只听“滴”的一声,那物品脱落。 -- 第125页 接下来虽然是很正经的医学检查,但晋江不让写,作者也是没有办法的。 全程少年都没有任何羞涩不适的表情,甚至表情都很平淡。 不过由于田医生手法娴熟,少年青涩的身体很快败下阵来,在克制的喘息声中,他全身泛起好看的薄红,很快两眼放空进入了贤者时间。 “还没完呢。”田医生粗暴打断,“反过来趴好。” 少年顺从地跪趴在桌上,这次喘息就稍微有点痛苦了。 最后,重新戴好那个物品,有点跛地走回原处,重新穿好衣物。 而第二个少年已经走向了长桌。 章咸:“……”计算错误。 他重新估计了时间,一个人至少十分钟,这些都做完至少得十八个小时。 万一有几个天赋异禀的,就奔着一天一夜去了。 陪着田医生在这儿一天一夜,看一百多人进入贤者时间?他没那么闲。 田医生扫一眼章咸,确定章咸能正常完成工作,就不管了。他余光重点瞄着亨利,心里暗自满意。 亨利除了好奇之外,没有任何不适的情绪,真是个单纯的“好孩子”啊,如果有机会的话…… 误会就这样诞生了。 亨利确实没什么反应。 在系统眼里,检查一棵树、一只鸭子和一个人,基本没什么区别。 但是章咸在落笔时重了几分:“得快点。“ “为什么?” “这不是正常的体检。”章咸飞快地说,“把人当成豢养的牲口,没有个人隐私,被豢养者毫无所觉,说明他们早就习以为常——这是压迫,这是奴役,这是侮辱!” 亨利从章咸语气中听出了毫不掩饰的愤怒。 成年版的章咸,在特殊世界里从来都很淡定从容,像这样情绪外露还是第一次。 这比种田世界的懒汉们还挑战他的底线。 “唐长月会不会也……”亨利试探地问了一句,还没说完,就感觉章咸的怒火“蹭”地又长高一截,简直可以具现化外放。 然而只一瞬,全部情绪便迅速收起。章咸恍若无事发生,低头继续填表,回答亨利的话:“长月也很强。” “你很了解他啊。”亨利忽然来了一句,说完才发现自己这句问得有点莫名其妙。 “差不多吧。”章咸道。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亨利说不上自己心里的滋味,想起章咸对唐长月一直以来的关怀,他就不怎么舒服。 好像是自己的玩具被人抢走,不爽且生气。 好像是自己认定的重要的人的重要的人却不是自己,不爽,生气,且失落。 或许还有一点点悲伤? 好像三人行我却没有姓名……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们俩本来就认识啊!认识很久了,关系好,互相了解也很正常吧!我到底为什么会有那些奇怪的感觉啊啊啊啊!“亨利内心咆哮。 “不必纠结。这个世界的结局只会有唯一的一种。”章咸已经全然恢复冷静,反过来劝亨利。 他察觉到了亨利的不对劲,但劝的方向没对。 亨利没精打采地盯着一百多人,这些人里面,会不会有唐长月呢? “章咸能认出唐长月吗?唐长月能认出章咸吗?他们……”亨利的思维忽然卡壳,他发现队伍里,有一个黑发少年,面庞生得雌雄莫辩的好看,颇有几分唐长月的神韵! 亨利顾不得思考章咸和唐长月的关系,赶紧脑内呼唤:“你看那个小家伙,有没有可能是唐长月?” “哪个?”章咸目光扫过,否认道,“不是。”说得斩钉截铁般肯定。 “可是他好像很紧张,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亨利不太相信,目光多流连了一秒。 “紧张也不是。”章咸回答。如果是唐长月,要么根本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要是敢出现,必定做好了心理准备。 在特殊世界,章咸说了算。亨利也没有异议。正要移开目光,黑发少年似乎心有所感,视线一转,和亨利对视。 他先是一愣,随后条件反射地露出营业式笑容,然后又垂下头去。 “好像他更紧张了?”亨利继续在脑内问章咸,“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这我也不知道,等等看。”章咸依然相当沉着。 很快轮到那个黑发少年体检,他和其他人一样,脱衣躺好,乖乖听医生摆布。 只不过他身上的问题比别的少年多了点,几处肌肉拉伤,还有些营养不良。 这就很奇怪了。 而他进入贤者时间的过程,也比其他人短得多。 总体来说就是,虚啊。 田医生没什么反应,医生只要给他们做体检和出报告就行了。但黑发少年似乎无法接受现实,忽然拉住田医生的袖子,低声道:“大夫,求你……” “翻过来。”田医生不为所动。 “大夫……”黑发少年看起来快要哭了。 然而田医生十分铁石心肠,甚至接下来的动作还粗暴了些。 少年从桌上爬下来时摇摇欲坠,忽然膝盖一弯,踉跄几步,伸手想随便抓点什么固定身体,然后…… 章咸及时扶住了他,而他一个不小心,把亨利的口罩抓下来了。 “对不起!”他连忙小声道歉。 亨利:“???” -- 第126页 被一百多人盯着自己脸看,亨利丝毫不感局促,露出笑脸,还冲大家挥了挥手算打招呼。 章咸扫了一眼众人,果不其然,少年们的微表情变了。 亨利这张脸和这个年纪,就是放在少年群里也不显突兀,而且有几分出类拔萃。 章咸直觉把口罩从黑发少年手上拿回来,交给亨利,亨利飞快戴上。 “快点回去。别耽误时间——下一个。”田医生催促。 但是他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一半。 这些少年中的某个人或者某些人,一定会把亨利的情况偷偷报告上去的。 至于捅了娄子的黑发少年……谁管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盐哥对此情景非常不适,于是这个副本应该不会很长……吧。 【最近三次元有点忙万一没有及时更新不要急,估计到了四月就正常了】 第64章 第一次当coser就上手 果不其然,田医生以及其他地方来的体检医生们,集中在二楼吃午饭的时候,就有西装革履的一男两女向他们走来。 “田医生,我是永乐宫旗下‘玉桃’娱乐公司经纪人,简凉。”为首的男人生着一双桃花眼,眼角已经生出细细的鱼尾纹。 他没有介绍自己的两位副手,目光直接落在亨利身上。 亨利正在捧着一碗卤肉饭,吃得香甜,感觉有人看他,抬起头来,不解地看过去。嘴角还带着一颗沾满酱汁的饭粒。 下一刻,简凉就看到,亨利很自然地舌尖一卷,把饭粒卷进嘴里,随后冲自己一笑。 简凉眼睛一亮,心口登时被撞了一下。 亨利这个动作太自然了,一点刻意的感觉都没有,就是非常单纯的一舔而已。 但正因为单纯,撩人而不自知,反而让旁观的人心痒难耐,蠢蠢欲动。 这是一块璞玉啊!简凉想。 亨利对来到桌前的三个人没什么感觉,礼貌性微笑过后,继续扒饭。 随即得到来自章咸的提醒:“你要小心。” “咦?小心这三个人?为什么?” 脑内说话不耽误吃饭。亨利咬了一口香喷喷的卤蛋,一边嚼一边问。 “他的眼神不对。” 田医生已经和简凉搭上了话,言语之间隐隐透出几分恭敬。 简凉顺势坐了下来,寒暄几句,找了个“劳逸结合”的借口,邀请他们“逛逛永乐宫的夜景”。 田医生欣然应允。他知道,第一关过了。 简凉状似无意地说:“入乡随俗,我这儿有配套的服饰,你们到时候换上。” “好的,好的。”田医生连声答应,又看向两个助理,催促,“快谢谢简先生。” “他这是什么意思?”亨利目送简凉三人离开,脑内问章咸,“他一共看了我十八遍!才看你六遍!”明明在霍一洛的世界里,章咸仪态气质都特别惹人注意啊。 “说明你长得比我好看。”章咸回答。 “嗯哼。”亨利高兴了,一头小卷毛都抖擞起来,“我觉得,他一定看上我了!” 不等章咸说话,他接着自信满满地说:“放心,我不会看上他的!但是,我会利用他打听唐长月下落!” “这倒不必……” “没事没事,举手之劳!”亨利大包大揽,“放心吧你。” 章咸略微思索一阵: “也行。你不能应付,就变回小黄鸭。” “当然,我又不傻。”亨利回应。 章咸又思索一阵,补充: “如果他对你做出过分的举动,也变回小黄鸭。” 亨利有点迷糊,虚心请教:“什么举动是过分的?” 章咸“……”了几秒。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等换装时,我教你。” “好!——” 暮色暗沉,华灯初上。 永乐宫的碧瓦红墙被映得金碧辉煌,另有一种霸气。 无数探照灯的光束直冲天际,将一座座殿宇照得纤毫毕现,比白天还要奢华几分。 唯一例外的,便是位于永乐宫正中的八十一层高塔。 那塔整体形状像老式钢笔尖顶着一颗珠子。 不知采用了什么高科技,在六十四层之上,就是“笔尖”之上,常年萦绕着袅袅云雾,下面人都看不清楚上面。 因为上面住着的人都大有来头,这永乐宫便是为他们服务的。 不知何处传来悠扬的乐曲,飘进素问殿体检室,少年们微微动容,心神不属。 田医生也没有起初的紧张认真,看看都七点了,挥挥手放人休息,催亨利和章咸去换衣服。 更衣室里静悄悄,一个人也没有。就在正对他俩衣柜的长凳上,放着两套衣物。 亨利抖开一看:“这是让我当门童吗?” “不是飞鱼服。飞鱼服没有那么朴素。”章咸看着他手上暗红色刺绣衣物,“开叉箭衣而已。” “怎么穿?”亨利真心求问,“这是腰带吗?这帽子又怎么戴?” “我帮你。”章咸很有耐心,“顺便教你中午说过的,什么算过分的举动。” “好啊!”亨利连连点头。 随后他手里就被塞进一个ipad,上面显示好几个网页: 《防止忄生侵害从儿童抓起》《保护孩子的隐私权》《这几个部位大人碰了要报警,爸爸妈妈也不许碰》…… -- 第127页 亨利开始研读,他的速度很快,在章咸时不时“抬左手”“抬右脚”的提示声中,没过五分钟,就熟读全文甚至能默写背诵。 亨利将注意力离开ipad,回到自己身上,章咸正低头给他系腰带。只听轻微“咔哒”一声,三指宽的板带,严丝合缝圈住了腰身。 毕竟是改良过的服饰,简化了穿衣过程。 章咸后退一步,打量亨利,带着微不可察的满意,把他推到镜子前:“你自己看看。” 于是镜中便出现了一位俊秀少年。 上半截修身剪裁,暗红配金纹刺绣,衬得原本白如瓷器的肌肤更显白嫩。 下半截到小腿中央,收腰高,显得腿长,开叉到胯,走动时洁白的中衣若隐若现。 板带是庄重的黑,但就在中间卡扣处,嵌了一块雕工精美的羊脂玉,画龙点睛将整个袍子提亮。 再搭配棕色小鹿皮靴,还有同样嵌着美玉的精巧头冠,亨利就像从画上走下来的富家风流小公子! 除了一头小卷毛有点出戏,其他简直完美。 “还有这个。”章咸将扇袋和荷包给他挂在板带上,抽出折扇:“拿着。” 亨利“刷拉”一下打开折扇:“这干嘛的?” “扇风,装饰。” “我看不止。”亨利嘿嘿一笑,亮出扇子上的人物图画。 他看完图画,照猫画虎,合拢折扇,扇柄一挑章咸的下巴。 两人相距不足一拳,都听得见彼此呼吸声。 章咸正半弯着腰换装,却被亨利的扇柄定住似的,身体一动不动,只定定望着对方。 温热气息扑面而来,亨利望着章咸黑沉沉的眼眸,心里忽然涌上一阵莫名悸动,呼吸也忍不住停了一瞬。 他却来不及深究,挤眉弄眼,无师自通地道: “张嘴,让我看看你的喉咙!” 章咸:“……” 转眼间,暧昧的气氛荡然无存。 章咸:“你是不是把扇子当压舌板用了?” 亨利:“啊?不是吗?” “你自己搜。” 章咸发挥ipad 的特长,自己继续低头换装去了。 滚着巴掌宽黑边的青色朱子深衣,穿在他身上,满满都是书卷气——书卷气可不是后人说的文弱书生羸弱感,而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自信感。 不像个学生,像个老师。 戴上方帽之后更像。 “也很帅嘛。”亨利不吝赞美地夸奖。 随后扇柄再次搭上章咸下巴:“美人儿,给大爷笑一个~要不,大爷给你笑一个~” 章咸:“……” 他只是想让亨利找找折扇的使用礼仪,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沉默一秒钟,他开口: “你这种行为涉嫌性骚扰,以前算做流氓罪,现在叫做寻衅滋事罪。” 说完,章咸看亨利呆愣,便补上一句:“对陌生人不要做。” 呆愣的亨利瞬间复活,乐滋滋地说:“哦哦我知道,对你就可以是吗!” “可以。” 章咸无缝秒回。 外面传来脚步声,章咸和亨利便走了出去,发现是体检室里那些少年来换装。 两人让路时,亨利一眼看见那黑发少年急匆匆走来,见到他俩,视若无睹,直接走过。 就在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听见一小声模糊不清的——“别去”。 “他和别人不一样。”亨利肯定地说。 虽然外表单纯不谙世事,亨利的芯子里可是系统,他们早就知道这地方异常,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也有能力掺和。 但黑发少年对亨利的身份一无所知,却在看到换装之后,冒着很大风险过来示警。无论是同情也好,对上午意外的歉疚也好,总之,他应该是个好人。 亨利看向章咸:“这里不会像霍一洛那样,全是分裂出来的人格吧?” 章咸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这里不是,这是个成熟的至少S级的世界,卷进来的人超过两位数。你遇见的人里,确实有可能是大活人。” “他很好,”亨利说,“我想帮他——他会死吗?” “如果在这里死去,而没有意识到特殊世界存在,即使关停这里,也会变成植物人。”章咸慎重分析,“但如果意识到了,会醒。” “我去告诉他,让他醒!” 亨利拔腿就跑,被早有准备的章咸一把抓住。 “两个问题。”章咸竖起一根指头,“你怎么证明这里是特殊世界?” “我可以变小黄鸭给他看。” 章咸不置可否,竖起第二根指头:“你怎么确定他是现实的人?” 亨利愣了愣:“有关系吗?” “有。如果你惊动特殊世界的NPC,世界意志知道你的存在的话——就像你布置系统世界时,也会监控系统世界的异常,并且消灭之,对吧?” “呃……”亨利都忘记自己是个偷渡客了。 他烦躁地抓了把小卷毛,结果碰歪发冠,便站在章咸面前,低头让章咸给他收拾。 “那怎么办?” “关停特殊世界。”章咸神色自若,“越快越好。” “我会努力的!”亨利挥了挥拳头。 “嗯。” 章咸一边应着,一边想—— 小家伙依然那么暖,从那颗蛋开始就那么暖……虽然也因此被骗过很多次吧,可不管经历过什么都初心不变,是他最好的品质之一。 -- 第128页 章咸仗着身高优势,对方低着头看不见自己表情,便露出一个温柔宠溺的浅笑。 不远处正往这边走的简凉,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不由一怔。 “这两人之间的氛围……” 太融洽了,简直自带柔光滤镜加鲜花背景。 简凉桃花眼微眯,幸好他先看到这一幕,能够及时调整方案。 表面看来,两人的牵绊为他将来的工作增加了难度,但是——“有牵绊才会有弱点啊,这就好拿捏了不是吗?” 简凉带上和善亲切的笑容,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担心,亨利好歹也是个系统啊~ 第65章 第一次拍vlog就上手 飞仙台,山野隐庐。 飞仙台是永乐宫高塔的名字。准确地说,专指高塔六十四层以上。 从六十五到八十一层,每一层装潢都不同,有金碧辉煌的,有古朴大气的,有清雅精致的,也有欧风豪奢的,种种不一而足。 在“山野隐庐”层,落地窗映出袅袅白云,高科技将边界化为无形,明明是室内,却俨然一副室外风景:山石嶙峋,清泉淙淙,一眼望去,群山郁郁青青,时有白鹤振翅翱翔。 一座草庐半隐半现,颇有隐士之风。 连不时拂面的山风都带着松叶的清香,这不是错觉,而是在通风口释放了微量香精。 溪畔,有牧童坐在牛背上,吹着短笛,缓缓而过。 桃花盛开,其下碧草如茵。十二三个白衣少年正在桃林徜徉。或吟诗作画,或书不释手,或指点文章。其中就有田医生体检过的少年。 他们清秀者有之,俊美者有之,文雅者、洒脱者、沉静者、活泼者,种种不一而足。共同特点是:年轻,好看。 ——从草庐窗口望去,这些,俨然成为一幅令人舒适的春日野趣图。 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坐在草庐中,隐士装扮,神态平和而慈祥。 身边茶童正在煮茶。 并没有《茶经》所言,一沸如鱼目,二沸如泉涌连珠,三沸腾波鼓浪之类。人会产生误差,机器不会。电子茶炉直接显示温度和时间。 更有一键煮茶选项,无论绿茶红茶还是生普熟普,亦或白茶黄茶花茶乌龙茶,各个品种都有不同程序设定。 片刻功夫,茶童奉上香茶。 老人端起茶杯,观其色,嗅其香,品其味。 浅绿色茶水在洁白无瑕的骨瓷杯中,便如一泓澄净碧波。 香气袅袅,余味悠长。 “一模一样……”老人目光中露出几分怀念,“一模一样啊。” 可惜,不是真的。 不过,用不了太久,他就能享受到真的了。 他将余茶一饮而尽,茶童立刻奉上第二杯,第三杯。 老人对面坐着简凉。 简凉此时换了一身装扮,入乡随俗,穿着粗麻衣裳。 连手上拿着的ipad,都套了个蓝色皮套,伪装成一本蓝底白字的线装书《黄庭经》。 看到老人陶醉的神态,简凉可不会没眼色地说“一杯为品两杯是解渴三杯是饮驴子”这种话。 他笑吟吟地道:“茶仙卢仝作《七碗茶诗》,曾说‘一碗喉吻润,两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杜老,您这是要抬举我。” 杜老无所谓地道:“小子,我最近确实写了一幅好字,待会儿你拿走就是。” “多谢多谢。”简凉连忙道谢,恭敬异常。 杜老非但是这飞仙台的主人,也是这永乐宫的主人。 唯一的主人。 喝过茶之后,正事这才开始。 “逃走的宁小迟抓回来了。”简凉不是来聊天的,他向杜老汇报,“但是他已经疯了,甲等空出一个位置。” 杜老被香茶抚平的眉头猛地皱起,反应强烈:“我说过,庆典仪式很重要。” “是是是,我知道,我们已经排练了三个月……” “还剩一个月,你告诉我宁小迟疯了,跳不了祭舞?” 简凉知道不好,赶紧加一个好消息:“我们又纳新了,这批新人一共有三十二个,有几个小子不错。” 他将ipad双手奉上。 屏幕里,少男少女们对着镜头笑逐颜开,没有一个歪瓜裂枣。 生活照、硬照、大头照全方位展示。还有三十秒无滤镜视频。 “就这?”杜老慢条斯理地一个个点开,慢慢看过去,神色淡然。 他是经过大风浪的,阅人无数,这些少年在普通人眼中或许已经够得上帅气或美丽,但杜老只觉平平无奇,甚至有些腻烦。 简凉暗中观察杜老的微表情,知道这是没有看得上的,不过他并不着急,因为好东西总在最后登场。 杜老划开最后一个视频。 视频封面上,是一道暗红色背影。 那少年站在背景虚化的夜市里,微微仰着头,露出洁白的脖颈。 光线昏暗的夜里,暗色衣物的衬托下,那一小截脖颈莹白如玉,好像在发着光。 果不其然,简凉听见杜老的呼吸微微一滞。 细碎的声音从ipad里传出,带来夜市叫卖的喧嚣,草庐之内一下子被人间烟火占据。 那少年似乎在找人,转过身来四处张望。 他生来就是一脸乐呵,嘴角总是微微上挑,十分可爱。略带婴儿肥的小脸粉润润的,在没有任何滤镜的情况下,依然找不到雀斑和毛孔。 -- 第129页 少年右手提着一只白生生的小兔子花灯,左手拿着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正凑到唇边咬下一枚圆润山楂。 腮帮子登时鼓起一个小包。 小包一鼓一鼓。粉红的唇瓣沾了蜜糖,在暖黄的光线下,显出饱满水润的颜色,轻轻开合,让人忍不住想贴上他的双唇,一起分食那枚山楂。 杜老的呼吸粗重了。 这时,少年看向镜头的方向,忽然张大眼睛,露出又惊又喜的笑容,蹦蹦跳跳奔向了镜头。 一边奔跑,一边往前伸出糖葫芦。 也不知道他是想让镜头后面的人,尝尝山楂的酸甜味道,还是想让人握住他同样莹白细腻像在发光的手。 如果两者能够兼得…… 简凉清楚听到杜老喉结微动,吞了一口口水的声音。 他知道,这下稳了。 要知道一开始亨利选的花灯是绿油油的大青蛙,选的小吃是油炸臭豆腐。 虽然看上去少年依旧赏心悦目,但那个味道……还是不能细想。 七成看本人,三成看包装。 亨利浑然天成的相貌和气质,将七成做到了极致。 简凉也把自己那三成包装水平,发挥到极致。 呈现给杜老的,就是十成十的美好。 杜老又看了一遍视频。 “倒是有灵气。” 他慢吞吞地评价,又从口袋里取出一只小巧的遥控器,对着窗口按下。 “这孩子确实很有灵性。”简凉赶紧低头回答,“已经签了合约,乙等,正在培训。” 他不敢抬眼,因为他听见了远处少年们细碎的声音传来,不是读书声,有过经历的人都懂。 杜老就定定看着窗外少年们解开白衣,三两成群,做出了许多晋江不许描写的动作。比如老树盘根,观音坐莲,老汉推车,阳关三叠……身体和声音都又柔又媚,比桃花艳丽许多。 如果那个少年也在其中……他觉得自己某些沉睡的部位清醒了。 “嗯。”看完一场,他合上眼似在思考,又似在平静情绪。 手指在桌上随意轻点了几下,才问:“其他方面?” 这就在问会不会踩雷了。 他需要的是安全第一。 少年虽然美好,但不能耽误正事。 杜老不仅仅是飞仙台的唯一主人,是这永乐宫的主人,在现实世界,还是一位曾经呼风唤雨的大人物。 “曾经”的意思是,他犯了一个错误,造成了一些影响,被政敌抓住小辫子,政治生涯被迫画上句号。 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辛辛苦苦为国家工作了一辈子,老了老了,该“享福”了。 杜老主动让出现实世界的权利,获得特殊世界各种特权。 这是多方博弈的最好结果。 当然,这些都是秘密进行的。 虽然这个特殊世界名义上由国家管控,但在永乐宫里,杜老说一不二。 他随心所欲,他就是皇帝,他就是天,他就是主宰,他就是世界意志的代言人……他就是一切! 他的谷欠望渐渐膨胀,他想要更多。比如——卷土重来。 他的身体太老了,可是有很多来到特殊世界的人,还年轻啊。 简凉回答:“在现实世界,确实有‘亨利’这个人。” 杜老微微皱眉。 简凉随即补充:“但是他在这里有非常明显的牵挂,返回现实世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等杜老询问,简凉便介绍: “在这里,他和他表哥关系极为亲密。” 杜老点头。 以他的经验,凡是在特殊世界拥有亲密关系的人,都不想回到现实。 但是杜老依然谨慎: “他表哥又是谁?” “他表哥叫做章咸,是个瘸子,现实世界查无此人。” 简凉从容应答,作为一位优秀下属,他并没有到此为止,而是继续说: “我安排章咸进入永乐宫,给他巡逻员的工作,好让亨利能不时看见他。我还给章咸提供了单人宿舍。亨利对此非常满意,没怎么犹豫就签了合约。” 杜老放心了。感情是最稳定的牵绊。而且…… “把他升到甲等,好好教他——一个月后的祭舞仪式很重要。往常那些讠周教课先不用上。”他强调,“宁小迟的位子让他填。必须保证仪式顺利举行。” 他只需要一个月。一个月之后,他会改头换面,在现实世界醒来,凭借留下的后手,东山再起! “您放心,绝对完美。” …… 高塔之下,永乐宫里某块草坪上,身穿制服,正在缓缓巡逻的章咸心有所感,忽然抬起头来。 即便天气晴朗,在高塔上层依然云雾缭绕,根本看不见高处的飞仙台。 “能量波动?”他微微皱眉。 有什么东西在关注亨利和他。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章咸早就未雨绸缪,一点都不慌。 不然又怎么敢把亨利带来带去,还让亨利变成人。 “章咸章咸章咸!” 穿着便服的亨利兴冲冲地跑向他,举着一个大袋子。 “我终于买到了油炸臭豆腐,新鲜出炉!来来来,趁热吃!” 虽然拍视频时简凉不许他吃,但拍完以后章咸给他买了,他果然爱上这个味道。 -- 第130页 尽管按照合约规定,午休时间很短,他还是跑来跟章咸分享午餐。 “加蒜了没?”章咸问。街边小吃重油重盐不利于养生,但偶尔尝一尝,有助于增加肠道菌群的多样性。 ——天知道为什么一个系统还要被要求养生。 “大蒜和香菜都有加。你说的,尽量保持营养均衡!”亨利回答。 ——天知道系统为什么养生得很顺理成章。 “好。找个没人的地方。”章咸看看周围。 这几天他倒是把这一带摸熟了,带着亨利走进花墙迷宫。 花墙高达三米,整个迷宫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人迹罕至,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的。 两人找个角落坐好,摆出整整六盒热腾腾的油炸臭豆腐,开始了野餐。 那个味道就……略上头。 亨利叉起一块金黄的臭豆腐放进嘴里,还没嚼上几口,章咸忽然以手撑地,艰难站起。 亨利含含糊糊地问:“怎么了?” “没事,我先去放个水。”章咸随便找个借口,说着就走了。 过了五分钟,他手里拎着一个长相艳丽略显狼狈的少年,从灌木的另一端走回来。 亨利一怔:“浅雨?”这是他的室友啊。 章咸微眯眼:“你说你在培训班过得很低调?” 如果足够低调不起眼,怎么还会被室友注意并跟踪呢? 作者有话要说:  饮驴子是妙玉说的。 而我喜欢卢仝的说法。 亨利:喂喂喂不要说话,不吃就凉了~ 盐哥:同意(饮茶.jpg 感谢在2021-03-16 13:45:59~2021-03-22 00:22: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立刻入睡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立刻入睡 4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第一次学吃醋就没上手 “你应该叫我前辈。”艳丽少年浅雨不顾被章咸拎着的领子,大声说,“亨利,刚刚老师说你升到甲等了,你应该争取上进,这些垃圾食品是严格禁止的!” 在众多少年之中,浅雨是生得最为艳丽的那个。 不管他怎么努力学功夫,怎么练舞,怎么练举止言行,怎么练下三路的本事,他始终只是乙等,而不是甲等。 浅雨心中一直有个明星梦。 虽然暂时是个乙等,但他坚信自己一定能成为甲等,成为巨星。 所以亨利和他成为室友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暗中观察亨利有没有进入甲等的可能,好及时防爆。 而且这两天甲等宁小迟突然失踪,这个位置空出来,他很想要啊。 谁知刚观察没两天,还没采取什么措施,突然传来通知,亨利被升到甲等了。 显然是要顶替宁小迟。 浅雨登时慌了。 他不知道甲乙等的判定标准,只知自己长相身材和其他技能都不差,却评不上甲等,而亨利没两天就被评为甲等,这必定有什么猫腻。 浅雨想知道亨利这是抱上了哪条金大腿,竟然那么厉害。 于是他跟踪、跟踪、跟踪……被章咸提溜过来。 “这下你可以尽情笑话我了。”浅雨依然愤愤。 亨利:“……” 巨冤啊,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有金大腿。 亨利看向章咸,摊手:“我真的很低调。” 章咸也明白自己有点过度紧张了,正要说话,忽听浅雨冷哼:“拖着形体老师满教室飞奔,在食堂门口斗舞,夜里拿荧光棒自己给自己打call,真低调啊。” 亨利不解:“啊?这不都是表演课的内容吗?老师还表扬我做得好,擅长克服羞耻感呢。” 章咸:“……等等,你说什么?” 亨利对上浅雨时理直气壮,对上章咸就有点直不起来:“就,克服羞耻感。故意扮丑什么的……” 浅雨在旁边嘲笑:“闭嘴吧你,你男人吃醋了。” 亨利:“啊?” 他扭头看看章咸,又看看那些油炸臭豆腐,飞快回忆了一遍配料,非常肯定里面没放醋。 “他没吃醋。”亨利肯定地说。 章咸:“……” 章咸深深看亨利一眼,若无其事地转向浅雨,说:“我们合约的内容里没有相关条款。” “没有吗?”浅雨好像松了一口气,说:“干我们这一行,想要成名,就不能太顾及脸皮。隐私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因为亨利很放得开,有成为甲等的潜力,浅雨才会紧张。 现在亨利不会去上讠周教课,他就放心了,心想亨利到了甲等也会被刷下来。 谁知这话一出,章咸忽然目光奇异地打量过来。 “你叫浅雨?” 被章咸用锐利的眼神盯着,浅雨忽然产生了一丝畏惧,就好像自己无论想什么,都在章咸掌握之中。自己跑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对方的手掌心。 明明只是个巡逻员,就算长得帅气,也是个瘸子,自己有什么怕他的必要呢? 可是对方好像有什么魔力,浅雨竟然不敢反抗,老老实实地说: “因为我出生时,肩头就长着三颗小痣,好像浅浅的雨点,就取了这个名字。” 亨利看看章咸,直觉说这不对劲。 -- 第131页 他在脑内问:“他怎么了?” 章咸依然锐利地盯了浅雨一阵,回答:“唐长月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当然不是“肩头上三颗小痣”,而是“想要成名就不能顾及脸皮隐私不存在”。 亨利立刻抖擞精神:“是他?” 仔仔细细打量浅雨,疑惑道:“不是很像啊……”浅雨的艳丽又奢华又荼蘼,而亨利好像没见过艳丽版的唐长月,唐长月的美在于雌雄莫辩的秀丽。 章咸若有所思:“性格倒是很对……再看看。” 亨利有点不信,那个温和有礼貌的唐长月,真实性格这么恶劣的吗? 章咸对唐长月真有那么了解吗? 心里不舒服的感觉又涌上来了。亨利心念一动,猛地想起来,在夜市上,吃了一串酸倒牙的糖葫芦。简凉还要他表现出来好吃,他只好屏蔽了味觉。 那种倒牙又泛酸的不适感啊,一想起来就腮帮酸涩,满嘴口水,但又空虚。 “我大概知道吃醋是什么感觉了……”亨利喃喃地说。 说完才发现浅雨和章咸都在看他,目光中都带着一点不解。 亨利愣了愣,他怎么把想的话说出来了? “我会盯着浅雨的。”他在脑内保证,迅速拉回话题。 “好的。安全第一。”章咸也在脑内叮嘱。并放开了浅雨:“你可以走了。” 浅雨看看章咸又看看亨利,觉得十分莫名其妙。 他不知道两人能脑内交流。在他看来,是亨利先说了一句“章咸没吃醋”,在章咸问自己姓名后,亨利又说了一句“知道吃醋的感觉”,然后章咸就把自己放了。 这难道是…… 浅雨盯着章咸:“没想到,你段数倒是高啊。利用我试探他对你的感情。怪不得他对你死心塌地。” 章咸:“?”段数高和死心塌地是什么意思? 浅雨又怜悯地看着亨利:“感情不可靠,你最好努力争取在甲等呆着,别掉下来。甲等有机会跳祭舞,你要是一个月内学会祭舞参加盛典,就彻底红了。” 亨利:“?”感情不可靠和祭舞又是什么意思? 两人看着浅雨的敌意从亨利转到章咸身上,一时半会也莫名其妙。 直到浅雨走远,才对视一眼。 “唐长月和我是朋友关系,他喜欢的人不是我。我也对他没有超出友情之外的关系。”不等亨利开口,章咸已经飞快地说,“你想问什么?” 既然小家伙已经明白什么叫吃醋了,就不要在误会形成后再解释。 章咸深谙未雨绸缪之道。 亨利:“……” 不,现在他不需要问了。 他心里一点都不酸不空不失落,好像“吨吨吨”喝了一大瓶冰阔落,随后打出一个长长的嗝那样舒爽。 他指着臭豆腐,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凉了。” “浪费食物是不对的。”章咸说,“留下当晚饭吧。” “哦。” ——我为什么要一口气买六盒! 生活不易,系统叹气。 章咸看看时间差不多,把亨利赶回课堂——他对“祭舞”很在意。 “低调,保持低调。”章咸叮嘱。 “放心吧!”亨利从善如流,答应着走了。 看着亨利蹦蹦跳跳的背影,章咸忍不住摇了摇头。 他一点儿也不信亨利会低调。 这才几天,亨利就升了一个等级。 浅雨这样的,挣破头都没抢到手的机会,凭什么落在亨利身上? 天上不会掉馅饼。 但是,飞仙台说不定。 章咸抬头看向云雾缥缈的高塔,评价: “传统加现代,一锅乱炖,不知所云。” 随后弯腰一点点收拾残局。 收着收着,忽然忍俊不禁起来。 脑中再次浮现亨利说“知道吃醋感觉”时的模样了,那一脸恍然的样子,有趣有趣。 没过多久,他便拎着袋子,一瘸一拐地走进了迷宫深处。他在里面如鱼得水,仿佛认定了一条路径。 走了整整二十分钟,章咸在一条死路停了下来。 尽管是死路,设计师却不忍让寻路人失望而归。尽头设置了一座雕像喷泉池,金刚天神怒目张弓,仿佛下一刻就要射杀来敌。 水流哗哗,沿着天神的盔甲流出。 章咸绕过喷泉池,搬开死路尽头的花墙,露出一间小小的房间,不足三个平方,是个放工具的地方。 “是我。”他低声说着,敲了敲门,随后打开了锁。 门微微开了一条缝,淡淡的血腥味飘了出来。 章咸从裤袋里掏出一个汉堡一盒牛奶,塞进门缝:“还能坚持吗?” 没有回应,只传来狼吞虎咽的咀嚼声。 在门缝合拢前,能够看出里面伏着一道黑发的狼狈身影。 章咸坐在喷泉边上,一块块吃臭豆腐。 没过多久,一只血迹斑斑的手将空盒子推了出来。 整条手臂都被白布条胡乱裹着,从中渗出大量污血和黄水。 章咸皱着眉,眼中流露显而易见的不忍。 但是他也没有说什么,没有做出任何拯救的动作。 只是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些药物,交给对方:“止疼的。” “没……没用……抗药……“门里传出虚弱的回答,并关上了门。 -- 第132页 随后响起一阵艰难的喘息,对方又说:“快走……离开……别让它盯上你……它是噩梦……” 喘息声渐渐粗重,话语渐渐零散混乱。 没过一分钟,再次悄无声息。 “这里会被摧毁,很快。”章咸盯着那扇门,低低地保证。 他重新将门锁上,用花墙遮挡了工具间。 他的轻语,被喷泉的水流声盖了过去。 甲等,祭舞,疯掉的人。 章咸低头看看自己毫无知觉的右腿。 他跳不了祭舞,就算他能跳,长相身材也不符合对方的要求。 原本简凉给章咸两个工作选择,一个是在这里做常驻保健医生助理,一个是巡逻员。亨利毫不犹豫地替他选了巡逻员,因为要创造四处走动打探消息的机会。 如果选医生助理,能接触的少年少女们就更多,从他们嘴里也能打探情报——但是和亨利的任务有重合。 “所以我们一个在内,一个在外,里外夹击,一定能找出唐长月!”亨利信誓旦旦地说。 章咸暂时没有找到唐长月,不过,昨夜他在迷宫里,捡到了一个浑身是血疯疯癫癫的宁小迟。 不知道宁小迟是因为疯了才受伤,还是受伤之后才疯了。他身上有拷打和电击的痕迹,还有严重的贫血。 宁小迟情绪不稳定,在黑暗中稍微清醒些,一见光就要尖叫。 章咸只好把宁小迟藏了起来。从宁小迟支离破碎的话里,听出一些端倪,令他对永乐宫产生深深的厌恶。 小家伙知道这事,一定会气炸。 章咸再一次抬头看向飞仙台,五指用力,几乎将手杖头捏碎。 这可触到他底线了。 必须改变策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是作者写了作话但涉及剧透又把作话删掉的一天…… 第67章 第一次跳祭舞就上手 甲等和乙等的待遇是真不一样。 就连练舞时间都不一样。 别处都上午,他们在夜里。 当晚十点,接到通知的亨利,和大约五十名少年少女们一起,穿着便服,在简凉的带领下,踏上了高塔电梯。 出乎意料的是,浅雨竟然也在其中,还有另外一个乙等少年。 看见亨利,浅雨哼了一声,转过脸和另外那人说话去了。 电梯足够宽敞,承载五十几个人也丝毫不显拥挤。但是电梯厢里只有一盏昏黄的小灯,感觉黑乎乎的,加上超重感,着实令人紧张。 有位黑发少年——这里九成以上的人都是黑头发——突然腿一软,靠上电梯壁,捂着胸口,露出不适的神色。 “锦霖?”简凉注意到了,走过去摸了摸对方额头,“这次你领舞。没事吧?” 锦霖点了点头,依然有些心神不宁。 亨利也因为电梯的突然上升而略微一僵,呼吸顿了一顿。 “别怕。别紧张。”旁边的褐发少女低声说。 亨利看向少女,她的眼眸是金绿色的,十分澄澈,皮肤就像牛奶一样洁白光滑。 见亨利看向自己,少女笑笑,说:“我们在这部电梯里上上下下三个月,但每次电梯门合拢时,都还是忍不住紧张。” “我不紧张。”亨利说着,给对方一个阳光十足的笑容,“谢谢你。我叫亨利。” 少女看着亨利天真又自信的笑脸,也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玛蒂凯侬。” “我们要去哪儿呀?”亨利小声问。 “练舞室。”玛蒂凯侬也小声回答,“你最好快点学会跳祭舞,一个月后就是庆典,最好能登台,到时候就能出道当明星了。” “庆祝什么的呀?” “永乐宫主人诞辰七十二周年。这是历史以来最隆重的庆生典礼。” 亨利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单单要在“七十二”这个有零有整的岁数,做隆重庆典。但他非常敏感地捕捉到,这个数字必定有其深意。 换言之,永乐宫主人肯定要在庆典前后搞事情。 不懂就问,他立即脑内联系章咸:“章咸章咸,七十二岁有什么……” 亨利暂停了链接。 他和章咸之间的线路,就好像平静海面上两个小岛间搭起一座桥梁。 但是就在刚刚,有什么东西,碰到了桥柱,令桥梁微微颤动了一下。 那东西无声无形,甚至海面上只余微微的波澜,和平时毫无差异。 ——有干扰能量! 亨利的“精神触角”立即“竖”了起来。 “别紧张,马上就到了。”玛蒂凯侬发现亨利又有点僵硬。 “不不,我不紧张,我真的不紧张。”亨利说,“我有点激动。”异常能量出现了,离这个世界的真相就更进一步。 玛蒂凯侬以为亨利是因为能在重要庆典上献舞而激动,就鼓励道:“好好练舞,苦点累点没关系,有机会一定能选上。”只有甲等才能跳祭舞,但不是所有甲等少年都能登台。 “我要注意什么吗?”亨利虚心请教。 玛蒂凯侬略微一犹豫,才说:“别紧张。” 这是她第三次说这句话。 “唰——” 电梯停在第四十九层练舞室。 少年少女们先去换装。 他们并没有穿样式简单的白色袍子,也没有穿那些复古的服饰,而是芭蕾练舞服,露出四肢和大片后背的那种。 -- 第133页 布料紧紧裹住躯干部位,任何赘肉都将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任何形体上的缺陷都会被放大。 好在这些少年少女们身材保持极佳,没有一个人出糗。 他们明里暗里打量亨利,发现亨利竟然也挑不出任何问题: 肩是平展的,腰是无赘肉而灵活的,四肢修长笔直。穿着软底布鞋走路时,步态轻盈又矫健,像一只灵巧的大猫。 二十四名少年,二十四名少女,一共四十八人,摆出方阵,练习祭舞。 虽然都是甲等,但只是有跳祭舞的资格而已。 这些人里,将会在最后一刻选出一半,正式登台。 刚刚还靠着电梯壁心神不宁的锦霖站在方阵最前方,担任领舞。 亨利、浅雨和那个叫朱文夜的少年,并没有被贸然归入方阵,而是单独拎出来到一边,让他们三个人现场观摩。 方阵里空出一个位置,那原本是宁小迟的位置。 舞者们知道宁小迟得了急病,正在隔离休养。 看见三个新面孔加入,他们也知道宁小迟可能一时半会回不来,这几个人是候补。 练舞室的角落里,站着几个辅导老师。其中之一见众人已就位,便按下了音响的播放键。 登时,一声悠长的号角,从天花板悬挂的音箱中传出。 久远而苍茫气息扑面而来。 锦霖眼神登时一凝,单手高举。 紧接着,舒缓的琴声响起,众人在锦霖的带领下,缓缓舒展手臂,扭动腰肢。 一双双修长白皙的手臂向上舞动,此起彼伏,像是水草,又像波浪。 “哒、哒”突然鼓响。 众人早有准备,踢腿,跺脚,整齐划一。 而就在这接连不断的鼓声中,队形开始变化。 动作时缓时急,走位眼花缭乱,时而分散如烟花,时而聚集如蓓蕾。 各种高难度动作掺杂其间,有云步和飞脚,也有托举和侧腰,还有Battement Frappe和Rond De Jambe En Lair,摇滚步和机械步掺杂其间。 总而言之,是……各种舞姿创新式大杂烩,但又因为乐曲的缘故,诡异地和谐。 亨利认真地看着,浅雨更是恨不得将一切刻进脑子里,朱文夜同样认真。 三个人一边用心记,一边跟着节奏晃动身体。 左——右——左——右—— 亨利忽然微微一顿,好像他失神了短短一瞬。 乐曲不知不觉中变化了许多,琴声、鼓声和其他笙管笛箫声合在一起,比方才低了半个音,造成一种莫名其妙的压迫。 那节拍就好像有生命一样,一呼一吸,一呼一吸,牵引他们的身体随之摇摆,宛如牵线偶人。 再看舞者,舞姿整齐划一,已经不是“诡异的和谐”了,每个人嘴角翘起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这是太入神了吗?不,这叫不正常!” 亨利吓了一跳,不过,这种场面并不足以将他吓倒,只是单纯地吃惊而已。 他一边继续做出摇摆的动作,一边看向简凉和那些老师。 那些人都没有任何被影响的迹象,依然严肃着脸孔,审视众人的舞姿。并时不时在文件板夹上写几句话。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同样有人默默关注。 一场祭舞跳下来,整整十分钟,对体力是个考验。 舞者喘息着,到墙边休息,汗水滴落在地板上,微微渗进去。立即有清洁人员过去清理。 一位留着披肩发的男老师走向亨利等人,问:“记住多少了?” 不等三个人回答,又说:“过去跳跳看。” 老师下巴微抬,示意他们走到练舞室中央:“一直跳,中间忘了也没关系。” “不会忘的。” “不会忘的。”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亨利看向浅雨,后者露出个挑衅的眼神。 于是亨利回以大大的笑容——祭舞摆明了有问题,他当然要努力挤掉浅雨和朱文夜,自己冒这个险啊! 对于系统来说,复制舞步什么的,并不算很困难的事情,不是吗? 朱文夜只顾努力回忆舞步,没有注意两人之间暗潮涌动,听见号角声起,他便缓缓扬起手臂。 “一、二、三、四……” “转身,迈步,抬手……” “接下来呢?接下来是半旋还是全旋,是向左还是向右?再然后……” 朱文夜记不太清了,他对自己感到失望,他的水平也就是这样,他的未来似乎已经确定。 他没有浅雨那么好看,也没有亨利那样可爱,各项考核的成绩也不出彩,不知道简凉为什么要把他也放到甲等候补。 或许只是走个过场,他只是个陪跑,其实完全没有必要那么拼。 但万一自己有着什么,连他自己都不了解的优点呢? 现在不努力一把,他要等什么时候,再有这么一个功成名就的机会? “现在……不能放弃!” 朱文夜的眼神陡然凌厉。 下一刻,却他闭上了眼睛。 ——忘记动作不要紧,他用想象填补! 朱文夜整个人的气势一变,他跟着音乐的节拍,捕捉乐曲中的喜怒哀乐,旋转,跳跃。 他感到乐曲在召唤他,便回应这召唤。 他感到乐曲在期待他,便拥抱这期待。 -- 第134页 渐渐地,朱文夜感觉自己就是一枚音符,在五线谱上起起落落,自己就是一道音波,在练舞室来去如风,自在逍遥。 他因为乐曲悲伤而颤抖落泪,又为乐曲欢乐而展露笑容…… 原本盯着亨利和浅雨的老师们,注意到了朱文夜的变化,纷纷侧目。 原本志得意满的浅雨不由咬紧了牙,暗暗骂了一句。 ——朱文夜竟然藏了一手! ——我不能认输! 浅雨大脑高速运转,拼命回想祭舞的动作——光有动作不行。 没有感情的舞蹈,只不过是人形ppt而已。 他不仅要将每一个动作做到位,还要加上自己的感悟,把情感灌注到舞蹈中。 祭舞祭舞,肯定是献祭之舞。 乐曲庄严隆重,献祭仪式肯定庄严隆重。 乐曲满怀期待与奉献,献祭者肯定全身心投入。 他是个狂信徒,他要把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一起献出,不留余地,毫无保留,任凭祭祀的主人肆意收割,而他将在这种牺牲式献祭中,享受到众人的注目,享受无上荣耀。 他因为这样的荣耀而狂喜,而满足,而得到灵与肉的高|三朝! “对,就是这种感觉!” 浅雨已经分不清是想象还是现实,他的灵魂仿佛受到了召唤,他整个人都兴奋得战栗。 跟随音乐起舞,他的舞姿激|情四射,火辣无比,却又在放荡中带着一丝悲悯的天真,真是又纯又谷欠。 旁观的少年舞者堆里,响起小小的吸气声。 虽然动作不标准,甚至一半以上在自由发挥,但感情丰沛,全身投入,比起普通舞者,他们更符合祭舞的因素——牺牲、信任、奉献。 没人想到,这两个候补少年,竟然如此出众。 音乐节奏愈发密集,压力渗透进每一个毛孔,他们呼吸急促,无不感觉紧张焦虑。 那一声声鼓点,仿佛打在人心头,一下又一下,令心脏跟随节拍跳动,血脉偾张。 “呼……呼……” 锦霖满头大汗地捂着胸口,好像那样就能让心脏平静下来。 他惊慌地看着众舞者渐渐随着音乐节拍摇摆身体,嘴角露出角度统一的微笑。 整齐划一的、微笑的脸孔,忽然从嘴巴里流下一片片黑色的血。 那些血沿着下巴往下滴,在半空中化成无数小黑虫,嗡嗡飞舞。 锦霖克制不住地大叫:“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不知道玛蒂凯侬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就,怪怪的 盐哥:今天我掉线了,休息~(饮茶.jpg 第68章 第一次找线索就上手 锦霖的尖叫打断了练舞室热火朝天的气氛。 他跌跌撞撞,踉跄着在练舞室乱跑,冲散了跳舞的亨利等人。 一边跑,双手在面前不断挥舞,拍打那成群结队的飞虫。 在旁人看来,就是在拍打空气。 “锦霖!”简凉变了脸色,大步走上去,“控制你自己!” “虫子!好多虫子!虫子!”锦霖尖叫着,“我不跳了!我要离开!让我离开!” 众舞者从迷醉中渐渐清醒,惊慌地看着锦霖。 亨利等三人被锦霖冲撞,也只能停下。 朱文夜从恍惚的状态回神,一屁股坐在地板上,不住喘息。 浅雨胸膛不断起伏,就好像灵魂即将迸发火花之际,被浇了一盆凉水。他盯锦霖的眼神,像盯仇人一样。 亨利十分淡定。对他来说,跳舞是最不重要的。他看着突然失态的锦霖,忍不住上去扶一把——被玛蒂凯侬拉住。 “交给老师处理。”玛蒂凯侬向老师们示意,小声安慰亨利,“锦霖最近一直很紧张,没事的,没事。” 紧张到崩溃的程度吗? 亨利看着四个老师将不断挣扎的锦霖抬离练舞室,想把自己的发现告诉章咸,但想到在电梯里的异常干扰,便改了主意。 等他离开高塔再说吧,也不急于一时。 正想着,面前阴影投下。 原本让他们三个跳舞的披肩发老师,再次走向他们。 浅雨和朱文夜的心登时提到嗓子眼,他们这次都发挥了百分之一百二的水平,不知道能不能入老师的眼。 “朱文夜,浅雨……”老师说到一半,忽然简凉匆匆走来,打断了他:“美莎,你过来一下。” 那位叫做“美莎”的男老师跟着简凉去旁边说话了,留在原地的少年虽然不明所以,但听见老师叫的是自己名字,都惊喜地睁大双眼。 “是啊,除了宁小迟,锦霖也不能跳了。”浅雨恍然大悟地想,“现在是我们三个人争两个位置!我胜出的机会更大!” 朱文夜同样欢欣地想:“果然,我的付出没有白费,机会永远留给有准备的人!” 想到这里,朱文夜又看了一眼“落选”的亨利。 亨利的反应却出乎意料平淡,没多焦虑,更没多失落,反而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朱文夜想:“或许他还不知道,自己失去了多么宝贵的机会。真可惜。” 美莎老师和简凉的对话很短,再次走回来时,目光中隐隐带着一丝惊讶。 他对朱文夜和浅雨说:“你们两个,我教你们全部动作之后,你们练习三天,重新跳一次。” -- 第135页 又对亨利说:“你领舞。” 朱文夜和浅雨同时变了脸色。 美莎老师的意思是,他俩争宁小迟的位置,而亨利直接就是领舞? 这、这是为什么啊!亨利跳得中规中矩,哪点好了? 他们并不知道,亨利进入高塔之后,就好像一团红红绿绿的电线里,突然插进一根白色塑料线一样。 虽然被红红绿绿所覆盖,但白得太显眼,不可能隐藏太久,很快就被发现了。 而这两个少年再怎么努力也没有用,因为评判标准并不被他们得知。 再说,他们拼命争取的东西,却是会要命的。 美莎老师也不明白,亨利的舞步是三个人中最标准的,但是却欠缺了那种激|情,那种奉献感,和另外两人比起来,他宁愿选择更带感的。 但这是简凉的要求,就得让亨利领舞。 因为简凉的意思,基本就是飞仙台那位的意思。 他隐晦地看一眼练舞室高处。 数只摄像头微微转动,都对准了亨利。 这是要把亨利打造成永乐巨星的节奏嘛? “看着我……” 黑色的血。 “心诚则灵……” 黑色的小飞虫。 “信奉我,你将永生……” 角度一致的微笑。 “你将随心所欲,无所不能……” 幸福的苍白的诡异的笑容。 锦霖头疼欲裂。 自从担任领舞,他整晚整晚做噩梦,梦中全是黑色的血和虫子,它们浸泡着他,缠绕着他,让他不得安歇。 它们要让他成为巨星,它们给他戴上王冠。但他分明看到那王冠是涂着金漆的白骨。 他一直默默忍受,但是日复一日的祭舞,让他看到谁的脸,都会想起流淌着的黑血和虫子。 它们要他献祭,他会死,他一定会死! 锦霖再也忍不下去了。 他宁愿不当领舞,不当巨星,当一个普通人! 他要离开! 锦霖一边抽搐,一边被放进电梯里。 “刷……”电梯门合拢。 四周漆黑,没有光。 但锦霖知道,这不是来时乘坐的那厢。 因为这里很狭窄。他的身高是172,也要稍微蜷缩着才能进来。 这就像……一个箱子。 或者说,一口……棺材。 棺材开始急速下落。 失重感挟裹锦霖全身。 他眼前全是错综复杂的线条,一阵阵恶心。 更加糟糕的是,他耳边一直响着那首祭舞的曲子,比平时高出两个调,速度提高一倍,听起来有些像诡异的笑声。 一个老人的笑声,古怪又贪婪。 老人面目模糊不清,他张开嘴巴,嘴里没有牙齿,只有黑压压的一片虫影。 “嗡——” 虫影铺天盖地,占据锦霖全部视野,他忍不住弓起身体抵挡,小虫落在他身上,噬咬他的皮肉,顺着他的耳朵和鼻孔往里钻。 细小的血点在皮肤上一个个涌现,密密麻麻。 每个血点中央,都有一个黑色的小点,那是还没有完全钻进去的虫尾。 锦霖全身又痛又麻又痒,无处可避,无路可逃。 忽然一团红色的光晕笼罩全身。 锦霖闻到皮肉烧焦的味道。 火,是火! 是来自地狱的火焰! 火焰要把他身体和灵魂一起吞噬!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会死吗? 他是不是马上就要死了? 他真的想要成为巨星吗? 他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他是孤零零的吗?他为什么会那么狂热?他…… …… …… …… “主任!病人突然呼吸困难,多器官衰竭!” “注射肾上腺素0.5……不,1mg!” “医生,医生……” “已经昏迷三个月了,病人有可能脑死亡,请家属……” “——等等,他还有救!还有救!” “喂喂,你们往病人身上安什么仪器!你们在干什么,我要报警了!” “医生你好,这是我们的证件。我是特殊部门的刘斯舟,这是我们队长夏离昭,虽然他看着不像个好人,但做事绝对可靠。事情紧急,等我们救人再说。” “主任!病人的情况稳定了!” …… …… …… 锦霖眼前一片模糊,不知是不是错觉,在火焰中,隐隐约约亮起一点柔和的红光。 仿佛有一个红色人影,踏着火焰走来,渐渐靠近。 原本吞噬他的火焰,从气势汹汹变得畏畏缩缩。 这是要带走他灵魂的天使吗?还是要勾走他灵魂的黑白无常? 锦霖无神地看着人影越来越近。 他落入一个带着凉意的怀抱。 红光消失了。 锦霖睡了过去。 夜色朦胧。 花墙迷宫的角落。 笼罩章咸全身的红盾之光渐渐熄灭。 他皱着眉,看着人事不省的锦霖。 一个不够,又来? 这个花墙迷宫必定藏着秘密——或者说,这里人迹罕至,不是没有原因的。 章咸微微眯起眼睛,眼中亮起两点盾形小火苗,他再一次认真地打量迷宫。 迷宫的色彩和永乐宫其他地方并无二致。 -- 第136页 章咸便将视线转到锦霖来的方向——高塔一角。 高塔的颜色很漂亮,是浅浅的白色。在大多情况下,白色都代表无害。 但是真的无害吗? 亨利已经有一个小时没和自己联系了。 亨利又不是真正的人类,一心二用算不了什么,就是多线程也不在话下。 脑内联系方便快捷,两人虽然一个在室内一个在室外,但几乎无时无刻不在联系。 大多数时间,都是亨利主动开头,问个什么问题,或者吐槽个什么事。章咸做出解答,或者陪着聊两句。 也不是什么大事,也不限什么话题,有话就说,没话就停。 但是像这次亨利整整一个小时都没话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 算算时间,大约是从进入高塔开始。 他并没有因为和亨利失联,就急不可耐地尝试联系。 先前他和亨利分析过,祭舞可能有危险,亨利的任务是探察情报,而不是冒险。 或许亨利有了新发现,或许有意外。 不能打草惊蛇,但真打草惊蛇也没什么。 最坏的结局,不过是变回小黄鸭。 “——也行。变小了,不能乱跑。其实挺好。” 章咸想。 反正,不管小家伙搞出什么来,他都给兜着就是了。 章咸看看高塔,再看看从塔里像丢垃圾一样丢出来的锦霖。 “应该能提供点线索。” 章咸开始查看锦霖的伤口。 锦霖全身裸露的地方都又红又肿,就好像被火灼伤,生出一个个水泡。 目测是中度烧伤。 针对烧伤的最好办法并不是往上涂抹什么牙膏酱油之类,而是用流动的冷水冲,一口气冲十几分钟。 章咸吃力地把锦霖背起来,走到喷泉池,略微粗暴地把人丢了进去。 幸好他白天检修过,喷泉池不漏电,不然锦霖还真享受不到这个待遇。 在冷水中,章咸把锦霖的练舞服零零散散剪下不少——这也是处理烧伤的正确方式,如果不泡透了水,衣服有可能粘在皮肤上,一撕就会把衣物连同皮肉一起撕下来,到时候再一点点长皮肤可就难了。 锦霖一时觉得自己被火海吞没,一时又堕入冰窟,冷热夹击之下,他神智渐渐清醒了些,一张嘴,呛了口水:“咳咳咳……” 他看见了一轮圆月,高高挂在天上。 又冷清又孤寂。 但锦霖感到了无比亲切。 他还在人间。 “谈谈?” 锦霖猛地一扭头,看见了一个黑发黑眼的巡逻员。 “谈谈你是怎么全身烧伤的。” 作者有话要说:  盐哥:我真的找到了线索,虽然你们没看见~ 第69章 第一次唱歌就上手 “怎么烧伤的?” 一句话提醒了锦霖,他惊慌地低头查看自己:“虫子!有好多虫子!” “虫子?”章咸开口,“我发现你时,你身上一只虫子也没有。” “不,你不懂!”锦霖突然激动起来,“你们都看不见!虫子,从嘴里飞出来!我不跳舞了,我再也不跳了!” “祭舞?那——” “别、别说!”锦霖捂住耳朵,“曲子里全是虫子,全是虫子!不听话就被吃掉!” 他蹭地从水里站起,也不顾自己衣衫不整:“我要离开这里,我要离开。我要离开……” 他拔腿开跑,转眼间消失在花墙尽头。 这个速度是章咸怎么也追不上的。 不过章咸并不着急。 他慢吞吞地起身,走了半个小时后,再次找到了锦霖。 锦霖不断挠着一面花墙,想要往前走,但花墙太高,他根本翻不过去。 章咸看着锦霖的位置,那里的花墙早就有一点毁损,毁损的人已经被他关进道具间了。 抬头看不远处的高塔,锦霖离开喷泉池时,还知道拐弯,但快到高塔前面,就只会走直线。 章咸很容易就制服了锦霖,此时锦霖双眼已经失去神采,宛如行尸走肉。 “这祭舞不能跳。”章咸把锦霖打昏了关进另一个工具间,开始思考进入高塔的办法。 不过,还没等他展开行动,脑内联系就恢复了。 “章咸章咸章咸章咸章咸!” 亨利一口气叫了五遍。 就好像补偿两人失联足足三个半小时一样。 高塔下,章咸睁开双眼,清醒得好像没有睡着过:“亨利?” “塔有问题!祭舞的音乐有问题!老师有问题!”亨利一上来就直奔主题,把他的感觉全部跟章咸说了一遍。 “……他们让我当领舞……” 章咸立即喊停:“原先领舞的人是不是黑头发,个子不高,耳朵上有颗痣?” “是的,他叫锦霖。你见到他了?” “是的。”章咸一句话带过,省得小家伙又操心,“你能控制好自己吗?”不被祭曲带偏,就不会像那两个少年一样出事。 “这当然没问题,我就是……有点想吃。”亨利问,“这个世界的能量,到时候能不能分一点给我?” 随后赶紧补充:“我也不是随便的统,那些可怜孩子的能量我一点儿都不碰!就其余的能量……你帮我净化净化呗?” 他直觉相信章咸有这个能力。 -- 第137页 这绝对是一个邪恶的世界,随便吸收能量,很可能带上世界意志的贪婪、暴虐、黑暗属性。 亨利自己能够转化,不过转化也需要能量驱动不是? 反正章咸能随便把他的能量拿来拿去,做个转化也不费事嘿嘿嘿。 “确定?”章咸一边说,一边往自己宿舍走。 “不过,接收带着我气息的能量没问题?不怕我留后门?” “你会吗?”亨利问。 没等章咸回答,亨利就先乐呵上了:“有本事你就走后门啊!” “这话可是你说的。”诱拐成功的章咸心情舒畅。 “哼,当然!”此时亨利只顾自己打小算盘,目的达成,同样心情舒畅。 ——过了一段时间,亨利才明白“走后门”的另一个意思。 那是后话,亨利的具体反应……此时不方便描述,咳咳。 两人又讨论了一阵可能会用到的方案,未雨绸缪一番,亨利听着同屋少年轻微的鼾声,恍然想起一件事: “那个,我们是不是该睡觉了?” 系统可以不睡,人体好像没有不睡觉的功能。 “时间上是的。”章咸坦然承认,“不过这里是特殊世界,感官不准。” “但也要伪装得像样一点!”亨利催他,“快快快,需要我给你唱催眠曲吗?” “你会吗?”章咸问,纯属好奇。 “……要不你给我唱一个?正好给我洗洗耳朵。”亨利哼哼唧唧。 说实话,这几天他没睡,连梳理能量的效率都下降了。 绝对不是和某人待久了的原因。 “那你可找对人了……”章咸想了想,“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 一首舒缓优美的老歌,在某个时代家喻户晓,脍炙人口。 原唱女声,章咸的男低音,赋予这首怀旧革命歌曲以新韵味。 不管什么时候,思念都悠远而绵长。 亨利安静下来,一句话也不说。 整个统好像被软绵绵的云朵包了起来,柔软舒适,令统安心。 哎,章咸声音这波长,这频率,咋就这么对他胃口呢。 “看着我……” “心诚则灵……” “信奉我,你将永生……” “你将随心所欲,无所不能……” 浅雨猛地睁眼,大汗淋漓。 他在梦里看见了宛如仙境的景象。 天上铺开五色虹霓,双悬日月。 ——不,那不是虹霓,也不是日月。 那是无数灯牌,无数射灯! 巨大的舞台下,人头攒动,人山人海,挥舞荧光棒,齐声呼唤他的名字:“浅雨!浅雨!” 浅雨身上穿着华丽名贵的西装,手表、耳钉、项链每一件都是全球限量。 长长的红毯一直铺到他脚下。 无数媒体记者扛着长||枪短炮,焦距对准了他的脸。 浅雨飞快调整面部表情,用自己对着镜子演练许久的、不可一世的神态,走上红毯。 向着舞台正中那座金光灿灿的巨大奖杯走去。 他离奖杯越来越近了,三米,两米,一米…… 就在这个时候,奖杯的金光忽然褪了下去。 射灯和灯牌和荧光棒都不见了。 一片漆黑。 一片安静。 浅雨动作僵住。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就在下一刻,光华大盛。 一个白衣老人站在奖杯旁边,满脸慈祥,微笑着点头示意。 老人没有说话,但浅雨知道他的意思。 浅雨毫不犹豫地,在老人面前跪了下来。 “你将随心所欲,无所不能……” 老人点着头,双手捧起奖杯,交给他。 浅雨伸手去接。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奖杯之内,早就有一张恶意微笑的脸孔,从五官涌出黑色的血。 那血完全不顾重力,向他脸上扑去! 浅雨被吓醒了。 他双目无神地盯着雪白天花板,喘息片刻,按按胸口,心脏砰砰乱跳。 他离成功只差一步。 而阻挠他成功的人……奖杯之内的嚣张脸孔……“亨利。” 浅雨咬牙切齿。 “只要当上领舞……只要当上领舞去献祭……”一个声音在他心底说,“你就是最厉害的!你将随心所欲,无所不能,你就是天王巨星!” 浅雨在被子下面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他的眼睛中,嫉妒渐渐覆盖了神智。 章咸已经唱完了整首歌。 “感觉如何?” “感觉很好,不过你知道吗,有人开始搞事情了!”亨利忽然说。 声音里还带着兴冲冲、红果果的惊叹和炫耀。 章咸:“……” 章咸:“???” 他从业余歌王一秒切换名侦探模式:“浅雨?” “这都猜得出来!”亨利惊叹,随后说,“他刚才喊了一声我的名字,我在听你唱歌嘛,暂时没有回。他就下了床翻箱倒柜,不知道想干什么。你等会儿,我先盯着他,抓他个现行。哎呀,他在我水杯里放了东西,嘿嘿,他想毒死我吗?我又不是人啊。” 章咸:“……我有另外一个主意,你听听?” “好啊好啊。” -- 第138页 浅雨把药洒进亨利的水杯后,飞快爬上了床,捂着自己的心口。 他看着对面亨利一直安静躺着,稍微松了口气。 但是他不敢睡着,就这么睁着两眼,一直到天亮。 他看着亨利翻身,起床,穿衣,“咕嘟嘟”喝完杯子里的水,甚至连细微的异味都没有察觉,这才安下了心,起床洗漱后,像平常一样出了门。 但是浅雨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前脚刚走,后脚亨利就开始扒拉他的垃圾桶——“好歹让我看看那是什么药啊!” 知道是什么药,问过章咸,他才好给出中毒反应啊。 “……头孢呋辛酯?”章咸问。 “没错是这个。我喝完以后他就出了门,是要等我毒发吗?” “不会毒发。” “为什么?” “这是一种抗生素,不是毒药。” “好端端的他给我抗生素干什么?”亨利不解。 “服用头孢类药物后一周内饮酒都有生命危险。”章咸解释,“酒精在人体肝脏内代谢,在乙醇分解成为二氧化碳和水的过程中,它会被肝脏先分解为乙醛,再分解为乙酸。而头孢会阻断肝脏将乙醛分解为乙酸。人体内积累大量乙醛的后果就是心跳过快,血压下降,呼吸麻痹,严重的会致死。” “好的好的,我明白了。这些症状都能模拟。”亨利虚心求问,“所以,我现在还得去喝一杯酒吗?” 喝了酒才能表现出中毒症状啊。 章咸发出疑惑的声音:“为什么是你喝酒?” 亨利:“?” 章咸似乎察觉了亨利的疑问,理所当然地说:“那酒当然得给浅雨喝。”酒里面掺点什么,自不必说。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浅雨种下的,浅雨收获。 就,非常合理。 作者有话要说:  医学常识来自度娘 珍爱生命少喝酒 那首歌系《 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经典老歌 好听! 盐哥:其实我想唱《听老攻讲那过去的事情》,作者不给写歌词。 亨利:但还是被你下套了……“走后门”谁给你开簧腔的勇气 第70章 不是第一次给人下套了 中午,亨利在食堂故意打包了一份酒酿小圆子。 酒酿又叫醪糟,是一种度数很低很低的甜米酒。有些地方用酒酿红糖煮蛋给产妇补身体,有些地方煮酒酿蛋花当早餐。但是不管怎么做,成品都酸酸甜甜,有少许酒精成分。 这就是亨利想要的效果。 他特意在浅雨面前晃了一下,眼睁睁看着浅雨脸色微变,若有所思。 亨利带着酒酿小圆子去找章咸。 他特地挑小路,挑没人的地方走。 浅雨急匆匆跑过来。 ——这么点酒精,章咸又会帮忙叫医生,亨利肯定没有生命危险。休息几天还能当领舞,他的谋划岂不是白费! 浅雨装着着急不看路,试图撞向亨利,只要把打包袋撞翻就好。 亨利眼疾手快,一个转身,惊喜叫道:“浅雨你也来和我们一起午餐吗?” “哼。”浅雨指着打包袋说,“你不能天天往外跑,给你男人开小灶。” “我乐意给他带,又没违反规定。”亨利对浅雨张口闭口“你男人”完全无感。 ——章咸是男人,没有错。章咸是他朋友,也没有错。加起来就是“他男人”,一点错都没有。 “但是刚才我看见一只苍蝇飞进去了。”浅雨故意露出嫌恶的表情,“你不好好看看吗?” 亨利“果然”大吃一惊:“什么?” 他解开袋子检查。 浅雨就趁这个时候,慢慢走上去,一把掀翻:“哎呀我手滑……” “滑”字是个开口音。 就在他说到“滑”的时候,忽然有一串水滴,落进嘴里。 好像,中间还有一些涩涩的粉末? 好像,带着浓浓的酒味儿? 浅雨马上往外“呸呸呸”,但这个时候亨利已经丢掉打包袋,扑上来捂住他的嘴巴。 “章咸章咸章咸快点快点!”脑内呼叫。 章咸放下手里的水枪,从树丛里走出来。 他对浅雨说了五个字: “头孢呋辛酯。” 浅雨的呼吸停顿了一秒。 ——他们知道了! 章咸又说了八个字: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浅雨嘴巴里还有很浓烈的酒味和涩味。 恐慌如同八月十五钱塘江的巨潮一样,劈头盖脸砸向他。 他马上就要心跳过快,呼吸麻痹,要是不抢救,他会死! “救命!” 浅雨奋力挣扎。 人在生死关头爆发的力量是惊人的,亨利一不小心竟然没按住。 还是章咸一脚踢翻浅雨:“你应该感觉到药效已经发作了。”他冷淡地说。 “你现在脸红脖子粗,啧。”章咸说,“是不是已经喘不上气,全身酸软,四肢无力?” “你快要憋死了。而这只是个意外,谁叫你不小心,喝了几口‘酒酿’。” 浅雨不跑了,他改抱章咸的腿:“救命,救救我……求求你我不想死,我不能死……” “如果不是我警觉,死的就是我啦。”亨利说,“这叫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是吧?” “我没有想害死你!我真没有!”浅雨爬着去扯亨利裤脚,赌咒发誓,“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要你跳不了祭舞,我就能当领舞了!” -- 第139页 “但是我会死。” “不会!我会在有很多人在场的时候给你酒,一定有很多人救你!我真的从来都没想让你死!” 章咸摸了摸下巴,慢慢地说:“死亡过程不会很快,你还有机会交代遗言。” 他这种冷淡的态度,让浅雨感到绝望。 浅雨不怕对方恨他,爱和恨都是强烈的感情。 但是对方看他的眼神,就好像大象看一棵小草。 可是——身为小草,就活该被大象踩过吗? “我没有交代遗言的人。” “我爸出轨跑路,我妈酒精中毒后遗症没法工作,顿顿吃白菜叶子煮土豆。我小学三年级就得捡破烂攒零用钱,一件棉衣穿了七八年,我学习不好,只是长得好看,我想成为明星赚大钱有什么错?” “为了体重达标我逼自己一口气喝两升水,为了身材纤细我贷款手术去掉了两根肋骨,为了当明星我愿意付出一切。” “捡空瓶子时我就知道,瓶子只有一个,如果你比别人跑得慢,就得不到。想要拿到瓶子,就得趁着主人还没丢掉的时候,不远不近地跟着,并且第一个过去请求。不争不抢,就什么也没有。没有瓶子,没有钱,没有饭吃。” “当培训生也一样。我要争,要抢,要付出努力,才能获得出人头地的机会!” “可是,这么努力都得不到的东西,凭什么你一上来就能拥有全部?!” 抗生素“头孢呋辛酯”是肋骨手术后,他没有吃完的。 当时医生嘱咐他,千万千万不要饮酒。至少要停药一周后,才能避免副作用。 谁知道好心的医嘱,反过来被浅雨利用了。 亨利和章咸对看了一眼。 只一个对视,章咸就明白了:“觉得他可怜?” “嗯。”亨利承认,“在有毒的土壤里,生长出毒草,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环境塑造人。在不争不抢就没法生活的地方,浅雨的三观自然而然也跟着歪。 “虽然歪,但也不是很歪。”亨利犹豫着说,“他是凭本事往上爬的,除了这次之外。” 章咸挑了挑眉:“高塔?” “祭舞。”亨利说。 两人说的都是一个意思。 浅雨一直以来都凭自己的努力去争取权利,只有这次,突然升起了害人之心。 前一天浅雨还在为升级甲等而愤愤,后一天就想当领舞,这步子迈得太大。 联想到诡异的祭舞,突然发狂的锦霖,疯掉的宁小迟…… “高塔里有东西,蛊惑你们,诱发内心的黑暗,并将之作为养分。”章咸说。 “它在饲养你们。” “或许到了庆典的那天,就是收获食物的时机。” 亨利摩拳擦掌:“那我们去干掉它——你会干掉它对吧?” 出乎他意料,章咸摇了摇头。 “我暂时找不到它在哪里。” “我敢肯定,它用了一些手段,隐藏了世界本源。” “那我们怎么办?等一个月后的庆典吗?”亨利问。 “恐怕等不了那么久。夜长梦多。”章咸担心那隐藏在暗处的家伙,在庆典上搞出大事情。 “那你说该怎么查,我配合你!”亨利忍不住拍胸脯,“我能进高塔,我还不受祭舞影响!” “让我想想……” 他们两人全程脑内对话,地上的浅雨就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简直抓狂。 “给我一个痛快吧!求求你们……”他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 两人这才想起来脚下还有个受害者。 ——是的,浅雨是受害者。 没有人敢确认,自己从出生到现在,心里没有一点黑暗的念头,但是有念头和付诸行动是两码事。 把浅雨心中恶念放大的人,才是罪魁祸首,才该为这件事负责。 教唆犯最可恶。 不要说什么“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因为那是一只苍蝇!它不光叮蛋,它还会叮香肠,叮水果,叮美丽的花……它从根子上就是个坏胚,跟蛋有没有缝没关系! 所以浅雨就惊恐地被两人……扶了起来。 “骗你的。”亨利说。 章咸也说:“酒是真的,那粉末不过是一点刮下来的墙皮。你感觉憋闷窒息,不过是在我语言暗示下的心理作用。” 浅雨:“……” 他目瞪口呆了半天,这才缓过神来:“你们……你们!” 亨利乐呵呵地说:“行了行了,不用感谢我们。” “谁要感谢你们!”浅雨怒道,“你们得意不了太久!” 说完,就见亨利一拍脑门,恍然道:“哦哦,你还不知道……”说着看向章咸。 章咸便伸出右手,一巴掌——按在浅雨的头顶。 浅雨登时感觉脑袋好像被铁箍箍住一样,然而还没等他挣扎,章咸就松开了手。 浅雨莫名其妙地看看章咸和亨利,见两人没有什么后续动作,便撂下一句:“我一定能当上领舞!” 就要跑开。 “等等。”章咸叫住浅雨。 “你盯亨利没用。”章咸说,“盯你的同伴都没用。” “你们所有人内部竞争,每个人不得不拿出最大的努力,才能不被人超越。如果不前进,就一定会被同行超越。就算不想争也不行了。这样拼命,最后受益最大的是谁?” -- 第140页 浅雨愣住。这还用问,受益最大的当然是胜利者。 他张张嘴刚要说,章咸已经自问自答了:“受益最大的是你们的东家。他原本的标准是一百分,但你们自己争取到了一百五十分,最高兴的还是他,因为他可以赚得更多。” “不仅如此。你们原本发挥百分之百,就能获得报酬,但现在必须透支自己,发挥百分之一百二,才能获得同样的报酬。这笔账怎么算,你们都亏了啊。” “这……”浅雨猛地睁大了眼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从来没有人这么跟他分析过。 他想反驳,但却无从说起。 原来一直以来他都用错方法,走错了路吗? ——什么才是对的? 浅雨眼中不由露出思考之色。 “这完全是东家故意的吧。”亨利在旁边插嘴,“搞内部分裂,同类竞争,他浑水摸鱼捞好处——这不就是用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利益吗?” 章咸给了亨利一个赞赏的眼神:“是的,资本家都善于把矛盾转嫁。要是想改变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历史书上已经写了。” 迎着浅雨茫然的目光——浅雨学习不怎么样,上课也没好好听讲,当然不清楚近现代史和政治课理论——章咸笑笑: “团结就是力量嘛。” 工人罢工,逼迫资本家提高工资,增加休息日。 全世界无产者团结起来,反抗压迫,武装革命。 不能更有效了。 浅雨惊讶地嘴巴不由张成一个O型。 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章咸竟然把革命和舞蹈练习生联系在一起,而且这两件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的事,被他这么一解释,本质上,竟然是一样一样的! ——卧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盐哥:要狠抓思想政治工作啊~ 第71章 第一次做好事就上手 与此同时。 一望无际的原野上,一辆卡车正在匆匆忙忙赶路。 衰草连天,处处沼泽。 这是当地人万万不乐意来的地方。 就连向导,也是在五倍价格的利诱之下,才勉为其难地答应跑这么一趟。 领头的人身高直逼一九零,穿着工装背心,工装裤,半指手套,马丁靴,大墨镜。 胳膊比别人都粗好几圈,硬梆梆的,一块块肌肉条理分明。 这形象,走在路上别人不敢看,生怕一句“你瞅啥?瞅你咋地”没对上,就被打成二维码了。 向导正在开车。他在镇子里也算体格健壮,但是跟他一比,还是很有压力。 两个人坐在前排,弄得卡车车厢显得十分拥挤。 “夏先生,看见那座高塔了吗?”向导指着前方。 “嗯。那就是长乐影视基地吗?” “据说是的。仇波真的就在那里吗?”向导狐疑地问,“这片可是无人区,那孩子是怎么过去的?”要是绕的话,得绕多久啊。 说起仇波,他没有什么太深的印象,就知道那是个孤儿,平时很安静,不显山不露水,忽然有一天留下一封信,跟孤儿院长说自己考上了影视练习生,要去进修。 算算,大约已经有三年了。 具体情况不知道,但是这四个人突然来到镇上找仇波,那小子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不可能跟外人结仇,也没听说跟外人有什么亲缘关系。 这个领头的夏先生看着就不好惹,大家都不想招惹。 但架不住他们出的钱多,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向导一想到自己干完这单,就能换辆好车,这才愿意带着他们从无人区边上绕过去。 虽然高塔能指路,但这片沼泽绝对不能让人直着走,他们得绕老大一圈呢。 卡车车斗是搭着篷子的,里面一半放了箱子,不知装的什么。还坐了三个人,正在忙碌。 有顺电线的,有焊接的,有拿着ipad写写画画的。 “刘副队。”焊接的小个子女生抬头,纳闷地问,“为什么咱们进来以后没遇见仇波,他的情况还是稳定了啊?” 一般说来,如果在濒临死亡时转危为安,后续只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在现实世界清醒。 另一种是在特殊世界爆发。后者脑波会有一波活动高|潮,可是仇波并没有。 这就很不普通了。 刘斯舟放下手里的ipad,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冷静地道: “以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只是对方在特殊世界获救而已。我们不清楚他目前遇到什么危险,危险是否还持续。所以你们手上的工作都别停。” 虽然根据仇家父母的介绍,以及对仇波社交圈子和个人爱好的调查,还有检查仪器的提示,这是个危险系数不高的世界,综合评定为C。但当仇波情况突然恶化,情急之下,夏离昭还是带着小队主力进来了。 ——夏离昭善战,刘斯舟是团队的大脑,赵瑜擅长跟人打交道,梁霞擅长鼓捣热武器。 然后夏离昭发现,带主力进来是对的。 因为仇波并不在定位区域,而是孤身一人,奔赴千里之外,去当什么“训练生”! 在他的认知里,训练生就是在舞台上跳跳舞唱唱歌,有什么情况会危及生命吗? 这里头肯定有坑啊。 所以他才砸钱让向导赶紧去找仇波。 -- 第141页 初步估计,天黑的时候,大概就能到高塔之下了吧。 …… 浅雨恍然大悟地跑开了。 他好像想明白了一些东西,也有了行动方向。 不过章咸也不能确定他接下来怎么想、怎么做。 毕竟只是一句提点,浅雨往哪个方面想,又会做出什么举动,谁知道呢。 而且,那不重要。 看浅雨背影消失在拐角,章咸才张开右手。 旁人看来,他掌上空无一物。 但是亨利看得见。那里悬浮着一道黑气,大脑袋小身子,像个小蝌蚪的模样,窜来窜去,但总也离不开章咸的手掌心。 一个和骰子差不多大小的、方方正正的符号从掌心冒出,六短三长共九条横线,上下排成整齐六层的那种。 在符号出现后,黑气被迫绕着符号转了三圈。第一圈颜色变淡,第三圈就成了纯白。 它停了下来,好像酒酿小圆子里的粉圆,白白嫩嫩,靠着那个符号不动了。 符号无声消失,章咸托着小粉圆给亨利。 亨利拿起来塞进嘴里,微微眯起眼。 “甜的!”他说。 随后他疑惑:“能量竟然这么多吗?” 章咸回答:“平时也零散积累了点儿。”来源就不用说了。 “哦哦。”亨利没有怀疑,把粉圆吃掉(还咂巴了下嘴巴,舌尖扫了一遍口腔,品了品),才说,“宁小迟和锦霖……” 章咸眉毛一挑:“这你都吃出来了?” 亨利:“?” ——他只想问问章咸,能不能去探病,结果怎么??? 亨利给章咸比了个大拇指:“干得漂亮!我就知道你最靠得住!”章咸真是个好心人呐! “不像浅雨这种程度,他们俩受祭舞影响太深,状态极其不好,一下子全部抽离可能会死,所以只有这些。” 章咸解释。 其实他不用解释,但还是要交待一二。 “不过,会不会打草惊蛇?”亨利追问。知道有章咸罩着,他完全放心。 “原本可能会,但是我决定加快进度,也无所谓了。”章咸说,“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哎嘿!”亨利举起打包袋,“我想跟你吃这个!” 章咸:“好。” 酒酿小圆子确实挺好吃的。 吃完了就该干正事了。 “正事?”亨利嘴巴享受美味,脑内发问。 “今晚跳祭舞,你去问问,能不能加个观摩名额。”章咸指指自己。 “还能这么干?”亨利惊叹。 原本想让亨利装个病,他去探病,但锦霖的遭遇让章咸肯定,这条路走不通。 “如果他们不同意……” 章咸十分淡定:“不同意没关系,再用其他办法不迟。但不去问一声,这个好机会一定被浪费了。” 能够光明正大进去,自然就光明正大进去。 进不去也没关系,还有Plan B。 世界上最厉害的计谋就是阳谋。 光明正大,堂堂正正。 于是亨利就去问经纪人简凉了。 简凉挑挑眉:“观摩?” 这倒是他从来没想过的。 亨利眼巴巴地望着简凉:“简哥,就一次好不好?” 然后他就被简凉拒绝了。 亨利满脑袋小卷毛都无精打采。 说实话他和章咸没有抱着很大期望,但是被拒绝总归令人不快。 浅雨恰好经过,忍不住“哼”了一声。 当晚十点。 亨利和少年少女们一起登上电梯,忽然发现人群里没有浅雨的踪迹。 朱文夜小声说:“浅雨请假了。” 亨利十分惊讶,浅雨是宁可累死也不退缩的性格,竟然会请假不练习祭舞?而且现在又是跟朱文夜争位置的关键时候! 朱文夜倒是松了口气,他巴不得浅雨不跟自己争。 祭舞开始了。 这次的领舞又换了个少年,亨利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和朱文夜被美莎老师带到练舞室一角,一带二教学。 悠长的号角声从音箱里传出。 舞者们振奋精神,抬起了手臂—— …… 花墙迷宫内。 宁小迟的状态已经稳定了,锦霖比他还好一点。但章咸并不敢放这俩人出去。 他慢步走出花墙迷宫,准备开展自己的计划。 就在即将走出的时候,顿了一顿。 外面有来来回回的踱步声。 “——浅雨?” 看见章咸出来,浅雨急匆匆冲向他,伸手一拉:“跟我走。” “啊?慢点慢点……”章咸有些莫名其妙,“你这个时候应该在练舞,开小差了?” “哼,我不过是为了成全你们俩罢了。”浅雨说,“不就是偷偷探个班么。老男人的心思我还能不懂。“ 老男人章咸:“……” 行吧,至少看起来确实有点年龄差。 “快点,耽误时间别怪我啊。” “好的,好的。” 浅雨带着章咸走向高塔。他不往正面绕,而是走到背后一处不显山不露水的角落。 章咸立即认出来了,锦霖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那里有一个狭小得好像棺材的电梯,里面还隐隐散发着臭气。 浅雨看看表,说:“这个电梯,每次下来后,会停留十分钟,再升上去。” -- 第142页 又指着远处说:“那里有个摄像头,每隔三分钟会扫过来一次。” 见章咸打量自己的目光带着意味深长,浅雨把头扭到一边:“我只想看看甲等是怎么练舞的。” 想要成为甲等,才会关注有关甲等的一切。 才会知道小电梯的运行规律,才有胆量爬到电梯顶上,抓住缆绳,忍受黑暗和超重,冒着随时被察觉的风险,只为混进高塔,观摩一堂课。 ——你永远也想象不到一个努力的人,会拼命到什么程度。 浅雨搬来一块石头,踩着石头,把电梯门上方掏啊掏,掏出一个洞: “你不怕黑吧。” “谢谢。”章咸郑重其事地道谢,“你是个好孩子。” “呵,别拿老男人那一套甜言蜜语哄我。”浅雨翻了个白眼,下巴一抬,又警告道,“你心里有数就好。这件事要是被别人知道了……” “谁也不会知道的。”章咸保证,随后试图攀爬。 “你倒是快点啊。”浅雨不住催促,“三分钟,现在还有不到半分……”浅雨瞟了章咸笨拙的动作几眼,“算了,就当我日行一善吧。” 他抬着章咸的腿,帮忙把人塞进洞里,确定章咸坐在电梯厢上方之后,把手杖递过去。 “你从里头把洞堵上,快点。”浅雨继续催促。 “不急,不急。”章咸的声音隔着墙传来,有点闷。 但是带着笑意:“就在你找我来之前,那个摄像头刚刚坏掉了。” 浅雨一怔。 随即他反应过来,瞪着章咸:“看来是我多管闲事。” “没有没有,”章咸赶紧说,“谢谢你挖的洞。” 浅雨还要说什么,电梯微微晃动了一下,电梯厢和粗粝的墙壁摩擦,发出轻微声响。 牵引缆绳提着电梯空厢和电梯厢上方的章咸,缓缓往上升去。 他就皱着鼻子,哼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那个小队在18章出现过,队长tx过唐长月~ 盐哥:那不重要。 作者:哪个重要? 盐哥:粉圆好吃吗? 亨利:好吃!还要! 作者:好、好的,我知道哪个重要了! 感谢在2021-03-22 00:30:08~2021-03-28 16:22: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风过蔷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第一次被共感就装上手 练舞室内。 亨利的动作非常标准,哪个老师看了,都挑不出错。 但在情绪上,任何一个舞者都能随随便便吊打十个亨利。 “感觉!要那种全身心投入的感觉!”美莎老师厉声说道,“用你的心去感觉,去相信!你要投入,要投入!” 他其实感觉很不可思议,且理解不能。 因为每一位舞者在跳祭舞时,都会不由自主地迸发感情,被祭舞同化,像亨利这样听着音乐和大家共舞但却格格不入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这太不寻常了。 音乐一遍又一遍响起,练舞室里的狂热气氛一阵高过一阵。 舞者都被乐曲感染,情绪高涨,舞姿不由更加奔放狂野。唯有亨利,虽然看起来和别人没什么区别,同样一脸狂热,但是美莎老师就觉得哪里不对。 在休息间歇,他找到简凉,表达自己的担忧: “在庆典上跳的祭舞,一丝马虎不得。亨利做领舞,效果还不如朱文夜。” 简凉扫了正在喝水的亨利一眼,问美莎: “你的意思是?” 美莎说:“把亨利撤下来。他是新人,贸然领舞不保险。你说过,这必须是一场完美的祭舞。” 他说不下去了。 因为简凉正用一种平淡的眼神盯着他。 虽然平淡,但简凉不笑的时候,说明事情很正经,很重要,绝对不能当成一件平淡的事让它过去。 “美莎老师,如果你教不好,就换人教。”简凉简简单单地说。 “他必须在庆典的时候,成为一个优秀的领舞。” 至于具体原因,他没有必要解释。 美莎老师忍不住膝盖发软。 “换人”的意思绝对不是“换个老师教”,而是把他“老师”的工作一撸到底。丢工作还是小事,就不能留驻高塔了。 相应的金钱和权利地位配给,必然也一撸到底。 他保养身体,每个月光护肤乳液就得一万块钱。而教甲等生跳舞,护肤品随便用。 美莎老师忍不住用拇指捻了捻其余四根手指。它们是那样滑润、细腻,带着自然芳香。 他已经四十岁了,而他的肌肤年龄不会超过二十五岁。 如果没有高级护肤品…… “来吧,我一定好好教你。”美莎老师自言自语,下定决心,重新走向亨利。 “好。”亨利听话地站起来,准备下一轮练习。 “在跳舞之前,你面对我站好。”美莎老师说,“两手伸出来,掌心向上。” 亨利伸出了手。 美莎老师紧紧抓住亨利的手,五指牢牢扣住手背,掌心贴着掌心。 “闭上眼睛,放松,全身心投入,体会我带给你的感觉。” -- 第143页 他放缓了语气,像是要把他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种进亨利心里。 亨利闭着眼睛,细细体会。 他感觉到有两股细细的能量,从美莎老师掌心,流进自己掌心,在手腕上打转,随后逆行到手肘打转,再到肩膀……关节处有些麻麻的、涨涨的、酸酸的。 肌肉也是,麻麻的,涨涨的,酸酸的。恨不得马上动起来,才能驱散这种感觉。 那能量具有一定腐蚀性,又在腐蚀的同时,让人欲罢不能。 能量在他每一个大的关节处稍作停留,渐渐遍布全身。 就像是两只手,在他周身上下摸了个遍,并且遍布印记。 ——不不不章咸说这不行!亨利脑中顿时警铃大作。 顿时,《防止忄生侵害从儿童抓起》《保护孩子的隐私权》《这几个部位大人碰了要报警,爸爸妈妈也不许碰》……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标题跳了出来! 但是,如果抽身反抗,他就不知道美莎老师的计划,没法更进一步找到祭舞背后的秘密。 章咸要关掉特殊世界,重点就是这座高塔里的东西。 章咸给他能量,他是个有恩必报的统,他要帮章咸! 亨利暗中咬着嘴唇,想,“反正我只是个系统,不能当人衡量……” 他忍着不适,继续用心体会。 那能量在给全身标下印记后,收拢起来,像一枚尖锥,猛地扎进亨利脑袋。 美莎老师额头渐渐渗出了汗珠。 一口气输出太多,他也觉得吃力。 他在开辟亨利的共感能力。 舞者拥有共感,才能在跳舞时保持一致的思想和舞步。 这也是现在这些少年少女正在培养的感觉。 而亨利始终不得其门而入,美莎老师决定强行开辟共感能力。 强行开辟当然和自然诱发不同,是很费力的。 但是为了让亨利体会祭舞的感觉,美莎老师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美莎老师慢慢睁开双眼。 亨利觉得眼皮不受控制,也跟着他睁开了双眼。 “跟着我跳。”美莎老师低声说。 “跟着我跳。”亨利和他同步,也低声说。 音乐响起。 美莎动了起来。 亨利也跟着动了起来。 抬手,旋转,踢腿……一模一样。 就好像牵线木偶。 美莎这次没有抽离自己旁观,而是全身心投入祭曲的情绪之中。 他跟随音乐扭动身体,渐渐视线一片模糊。 “很好……就是这样……” 他看到了高高的祭坛,庞大的法阵,洁白的神像。 他听见了神灵在召唤: “看着我……” “心诚则灵……” “信奉我,你将永生……” “你将随心所欲,无所不能……” 美莎眼中涌出幸福的泪水,他愿意! 他愿意向神明献上自己,从肉|体到灵魂,请神明把自己带到美好的天堂! 他愿意把自己的一切奉献给神……咯嘣。 神像突然从中裂了一道缝。 眼前幻象如同碎玻璃一样,片片剥落。 一股看不见的力量,一把将美莎推倒在地。 美莎惨白着脸,喉咙中不禁溢出一丝腥甜。 被迫从共感中抽身,他遭受了反噬。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亨利。 亨利也在此时,恰当地露出疑惑神色,不明所以地问:“美莎老师,这是?” “没、没什么,你现在有没有心得?”美莎感觉自己的手都有点抖,他克制着身体的不适,尽职尽责地问。 亨利先是略略茫然,随后正要点头,忽然旁边的朱文夜颤颤地举起了手: “美莎老师,你的脸怎么了?你的皮肤……” 美莎怔怔地伸手摸脸,在抬起手来的那一刻,他的眼睛几乎死死地盯在自己的手上! 那是怎样的一双手呢,枯黄!粗糙!皱皱巴巴!干瘪得好像皮下脂肪仿佛不存在。青色血管像蚯蚓一样歪歪斜斜趴在手背上! “啊!”美莎不由尖叫。 他一抬头,在镜壁上看到,一众年轻的舞者旁边的地上,坐着个形容枯槁的小老头,正半张着嘴巴,看着自己! 视线对上了。 美莎的眼珠僵硬地转动着,看着小老头的眼珠子也在缓慢转动。 他深呼吸,镜中人也深呼吸。 他几乎飞快地爬到镜子前面,伸出手——那镜中人离他越来越近,也伸出了皱皱巴巴的手。 指尖和“指尖”小心翼翼地相碰——“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美莎倒抽一口气,握起拳头,拼命砸镜子。 镜子里的人怎么可能是他,绝对不是他! 这一定只是一道玻璃,有人藏在玻璃后面吓他! “啊啊啊啊——” 平滑干净的镜面裂开了,渐渐留下一道道、一条条猩红血迹。 美莎的手骨都有些变形。 简凉皱着眉,向周围示意,几个老师拖着两手沾满鲜血的美莎离开了练舞室。 简凉冰冷的目光扫过练舞室,每个人都如芒刺在背,战战兢兢。 他的目光在亨利身上停得分外长,意味深长,略带赞许。 亨利脸色发白,此刻看起来,倒是和舞者们的情绪有了共鸣。 -- 第144页 这很好。 简凉心想。 在签下亨利的时候,简凉只是将之作为可以跳祭舞的人。 但自从亨利进入了高塔,杜老便有所感应——这个少年与众不同。 杜老向简凉传话,言简意赅。但用直白的语言转述,就是“就算他跳成一坨屎,也必须出现在庆典上,也必须是祭舞的C位”! 杜老的意见,就是简凉必须执行的命令。 所以说简凉叫人教亨利,只是在努力锦上添花而已。 “这是个意外。你们继续。” 简凉说的话就是结论。 说完,他便缓步走向亨利,和蔼道:“美莎老师身体不舒服,不要在意,那是他的问题。你进步很大,再接再厉。” “哦……好的,我没事……” 亨利也不想脸色发白,可是他一个没忍住,吸了点美莎的能量,在没转化的情况下,就有点儿“一口咬到苦苦的东西又不能吐略不舒服”的感觉了。 正好误打误撞。 “等等。” 简凉抬手制止亨利继续说话,他单手按了按左耳孔——那里藏着一只小小的耳机,随后忍不住露出惊讶的神色,点了点头。 当他放下手之后,便发布了一项命令: “你们所有人,收拾干净,跟我走!现在,马上!” 与此同时,疯疯癫癫的美莎老师,被塞进了棺材一样狭小的电梯里。 电梯缓缓下降。 电梯井里的风在呜咽: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要说:  盐哥:好吧,今天又是我隐形的一天(饮茶.jpg 第73章 第一次深入敌营就上手 花墙迷宫里——具体说来,是花墙迷宫里某处安着摄像头的地方,一道身影时上时下往外张望,还来来回回地走着。 “这个章咸到底是干什么的?明明是个瘸子但是好像很厉害……反正我已经仁至义尽了。对,我不是好心,只要亨利见到章咸,一定会分心,一分心就跳不好祭舞,到时候就是我上位的机会!” 浅雨一边走,一边碎碎念。 “没错,我是在帮我自己。我现在没有离开,也是要等万一章咸被发现了,先发制人,说自己是过来阻拦的!就是这样!绝对不是关心章咸的安危!” 傲娇的浅雨一边念叨,一边时不时往垃圾电梯处张望,简直度日如年。 不知过了多久,他看见垃圾电梯的门开了,一个黑影倒了出来。 浅雨立即把自己缩小缩小再缩小,随后盯着那道黑影仔细打量——太黑了,他完全分辨不出是什么,就像以前他也无法分辨那些垃圾到底是什么东西一样。 看看左右没人,浅雨猫着腰,小跑过去。快接近时,闻到了和平时一样的焦糊味道。 “这是又一批垃圾,”浅雨希望章咸在这之前就离开了电梯,不然这小电梯不堪负重,很可能就被发现……“这是什么?” 浅雨脚下忽然踩到一个圆圆的东西。 他觉得那东西有些眼熟——想起来了,那是章咸的手杖头啊! 浅雨忍不住往那团垃圾处凑了凑。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心理作用,他越看那团垃圾,越像一个烧焦的人体。 至于是不是章咸……他已经不太敢辨认了。 “应该没事吧……”浅雨握着那个手杖圆头,冷汗忍不住冒了出来。 他费力地仰着脖子看向高塔飞仙台,一时间只觉腿软。 …… “你们都跟我走!现在马上!” 简凉的命令来得没头没尾,无论是舞者还是老师,都莫名其妙。 但他们知道简凉的命令不可违抗。 少男少女们都没有异议,每个人都飞快地站好,擦汗,用手指代替梳子梳梳头发,整理整理身上的舞服。然后,列成方阵。 他们跟在简凉的身后,离开了这间练舞室,一直走进电梯。 另一架电梯,其装潢比原先那架要豪华明亮许多。 见最后一个人也进来站好,简凉便按下了楼层。 ——顶层。 “刷——” 电梯门合拢。 轻微的超重感传来,电梯缓缓上升。 少年少女们都带着和简凉一模一样的严肃神情。 至于他们的内心是否惴惴不安,不得而知。 亨利感到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自己的左手。 另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自己的右手。 亨利:“……” 电梯忽然微微摇晃了一下。 两只手抓得更紧了。 亨利看看一左一右的玛蒂凯侬和朱文夜:“……” 这两个人怎么了? 亨利想着,挑眉示意。 玛蒂凯侬比朱文夜还要僵硬一点,但朱文夜显然更紧张:“顶楼啊,那是庆典大厅。” “那又怎样?”亨利不明白。 “很重要!”玛蒂凯侬跟着补充,“我们就连彩排,也进不去庆典大厅的。” “这样啊……为什么要我们去庆典大厅呢?”亨利小声说,“你们有没有注意到,简叔在刚才……”他比比耳朵。 “简叔也要听老板的。可能是老板觉得我们跳得好,破例允许我们去彩排?”玛蒂凯侬猜测。 “也可能是我们跳得不好,让我们去感受下气氛?”朱文夜猜测。 -- 第145页 他的猜测并非没有道理。因为现在是所有人都去,按照原先老师的说法,最终跳祭舞的人只有现在的一半。 亨利还没有见过老板。 玛蒂凯侬说:“老板当然不是随便见的。老板的心思也不能随便猜。不然……“她微微摇了头。 朱文夜附和道:“没错,我们只要好好工作就行。” “工作?” 朱文夜笑笑:“我忘记了,你一来就是乙等,而且才来了没几天。我们要做的工作其实很多……” “……”那样的工作还是算了吧。 亨利顿时想起自己第一次进永乐宫——就是做医生助理,给少年们体检的那次,心道还好还好,要是他也要来这么一套,章咸可能会用手杖打爆简凉的头。 章咸说,不让观摩也没关系,有别的办法进高塔。不知道是什么办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希望不是现在吧,不然一准扑个空。 还有,不知道章咸怎么避开那些摄像头,还有来来往往的人。 章咸的腿真有点碍事,要是没有腿脚的拖累,那可就厉害多了。 唉,自己还说要帮章咸治腿呢,章咸能把他的能量拿过来又拿过去,还能净化后给他吃(划重点,味道非常好),对自己的腿都没办法,他能做的恐怕也没有什么吧……那可不一定! 毕竟自己来自高级文明,处理器那么厉害,资料库那么大,一定能找到办法! 到时候,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要求章咸给自己弄能量了,嘿嘿嘿…… 亨利越想越美,不由自主开起了小差。 正想着,忽然电梯微微一震,停了下来。 电梯门向两侧滑开,他们面前出现了一条铺着红色地毯的走廊。两侧墙上垂着猩红的天鹅绒帘子,一直垂落到地,将墙壁严严实实地遮住。 每隔两三米,天花板上就垂下一只圆球一般的灯笼,血一般红。 光线虽然明亮,但是同时每个人也都被照得红通通,在这种打光的环境下,即便是和善微笑,看起来都有种不怀好意的诡异感。 亨利登时就小小吸了一口气,但是其余舞者们仿佛视若无睹,适应良好。 别说玛蒂凯侬,就连朱文夜也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展示出甲等少年少女的训练有素一面。 从电梯拉开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进入状态。 就连简凉的步伐,也比往常谨慎了几分。 几十个人在走廊上行走,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这支静默的队伍在两扇紧闭的朱红大门前停了下来。 虽然门的形状很古典,但墙上还有个红艳艳的液晶电子锁,就显得十分不伦不类。 简凉过去刷了个脸,大门向两旁无声滑开,露出后面……同样猩红的天鹅绒帘子。 他回身扫了众舞者一眼,尽管一句话也没说,但众人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不好好跳舞,你们就死定了”。 简凉掀开帘子,众人鱼贯而入,亨利走在最后。 就在穿过走廊的时候,他已经感到有什么东西在窥探自己。 而穿过帘子之后,那种感觉隐隐约约似乎有所增强。 光线中依然带着红色,他们身处宽敞异常的房间。里面有好几排化妆桌,桌上立着好几个镜子,摆满了瓶瓶罐罐。散发着说不清楚的香气,浓烈又荼蘼,却无法遮掩其中一点衰败的气息。 他们穿过了化妆间,经过一处带着氤氲水汽的地方,门口写着“浴池”两个字。 微微血腥的味道从水汽中悄然扩散,亨利本能地离那门口远了点。 下一刻他们听见了梵乐之声,香火气息扑面而来。他们经过了花花绿绿的神堂。 每个人都目不斜视,除了亨利。 他侧头往神堂中看去,绣着佛教八宝的门帘半遮半掩,里面金碧辉煌,又从金碧两色中透出斑斑点点的猩红。 他只匆匆一瞥,未见全貌。那神堂两侧的壁画上画着尸山血海,鲜血和尸油浓郁得几乎要从画上流下来。千鬼百怪纷纷向一个方向俯首叩拜。 那是神龛的方向。 那神龛前供奉着五颜六色的鲜花,清水和精致的菜肴,不知是什么原材料。在菜肴下方有恒温系统,用以保持热度,致使时不时飘出腥臭的味道。 一路走来,不管经过哪里都一股怪味,有时酸臭,有时腥臭,有时腐臭,而且总是潮乎乎的。 这不正常。 这么高级别的地方,怎么会怪味冲天呢。 亨利非常想捂鼻子了,但不管是玛蒂凯侬还是朱文夜,还是周围其他舞者,对此始终毫无觉察。 朱文夜甚至奇怪地看了亨利一眼:“香气是浓了一点,那又怎样?” 他们又走了一阵,亨利愈发感觉到窥探。 尽管对方和他没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但是那种感觉……好像用滑溜溜的舌头在他身上卷了一遍又一遍。 就,很恶心! 亨利在心里呲牙咧嘴,那种恶心的感觉挥之不去,愈演愈烈。他有种跳起来赶紧离开此地的冲动,但是一想到自己即将揭露高塔的本来面目,只好克制冲动。 “想点别的分散注意吧……”他嘀咕。 这一想,就又想到了章咸。 章咸也RUA过他全身,干的湿的都RUA过。章咸的手指没有什么茧子,但也不软绵绵, RUA他的力道软硬适中,指甲总是很整齐,不管是给他挠脑袋还是挠身子,都很好地直达羽毛根部,还自带加热功能,把皮肤照顾得爽歪歪。 -- 第146页 而且一样不落,面面俱到,从头到尾,下巴,脖子,翅根,小肚子,脚蹼……他多舒服啊。 当个鸭饼真好啊。 现在呢,他就是个掉进泥潭的悲催鸭……悲催系统。 “唉,我为了章咸可真付出太多了。”亨利想,“我真是个辛苦的统,我值得再被好好RUA一遍……不,三遍……嗯,或许,五遍也行?我可是帮忙了呢,五遍应该不成问题吧。说起来,章咸还没给我打过沐浴乳,我觉得那个乳木果香味的很不错,其实中药味儿也挺好,总之出去以后我要吸吸章咸,洗洗鼻子……” 作者有话要说:  章咸:阿嚏!阿嚏!阿嚏!猜猜我在哪里……阿嚏! 第74章 第一次被爱人搞懵了 靠着胡思乱想,亨利终于暂时忽略掉身上难受的感觉了。 这时他差点撞上了前面的人,才发现大家已经停留在一间空荡荡的圆厅里,视野微带朦胧,烟雾缭绕的。 周围的人却对烟雾同样视而不见。 大厅的四面墙,同样被猩红色天鹅绒的帘子占据,从天花板一直垂到地板。 屋里整体依然是诡异的暗红色,只不过……光源在哪里? 亨利有些好奇。他没有看到吊灯、壁灯、射灯,那么是什么让这里亮起来的呢? 在不知从何而来的光源照射下,周围的天鹅绒帘子微微颤动,就好像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不止。 亨利想,那被窥探的感觉虽然削减了,但是这个厅好像有微弱的“不稳当”? 难道是因为他们所在的位置太高了吗?风太大的缘故?不至于吧。 厅里淡淡的烟雾缭绕,这些烟雾又是从什么地方飘进来的呢?是从帘子后面进来的,还是帘子本身散发的? 和那些不好的味道带给自己的感觉不一样,亨利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好歹他是个统,一时半会这小动作不会有人觉察……吧? 章咸忽然被肘了一下,那是来自玛蒂凯侬的提醒。 他迅速收敛心神,看向简凉。 简凉此时正站在众人前方。 他神态异常郑重,做出几个手势。 舞者们立即按照事先演练的阵型,排列齐整。 简凉正在向亨利招手,亨利走过去,简凉让他站在某个位置。 亨利这才一低头,发现地板上大圆套小圆,红黑交错,圈圈点点。 地板同样是黑色和红色交织的花纹,好像某种神秘的符号。 舞者们的位置,都在直径半米的小圆圈之内。虽说正式跳祭舞的应该只有一半人,但是这里的定位圆圈竟然一个萝卜一个坑,正正好好。 这些定位圆圈以黑色花纹为边,红色花纹为中心,边缘外部光滑,内部呈锯齿状,中心一点鲜红尤为刺眼。 而亨利的位置上,那个圆圈要更大些,直径约有一米。花纹也更为繁复精美,里里外外共有七圈,图案有锯齿,有波浪,还有手拉着手的小人儿和仙鹤游鱼。 亨利偷偷用脚尖碾了碾,地板是平滑的,不像有机关的样子,这才放心大胆地站上去。 不知怎么的,他感觉周围帘子的颤动,好像比先前激烈了一点。 简凉的视线,再次扫过每一位舞者,在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停留了几秒钟,确定没有问题,最后将目光落在亨利身上。 “放松。”他轻声说,“那是你的荣耀。” 下一刻,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厅。 ——天鹅绒的帘子,连同天花板,唰地飞上天空。 当帘子消失之后,亨利才发现自己的判断错误。 那不是一间四壁挂着帘子的厅。 它没有四壁,本身就是舞台的中心。 舞台的四周都是水,至少他视野范围内如此,身后来的路或许是唯一通路。 他们身处一间环形瓶状大厅之内,舞台和水面就是瓶子的底部。 瓶子肚大口小,在瓶肚以及渐渐收束的瓶颈上,画着黑红两色的壁画。 那是非常热烈的舞蹈,盛大无比,人们盛装出席,男的帅气,女的美丽,他们向着壁画正中的主人跪拜,献礼。 而壁画正中那个高大的人形,穿着花纹繁复的衣袍,带着皇帝同款冕旒,张开两手,显得意气风发。 亨利的视力足够好,能看到那个人五官栩栩如生,但不知道对方是谁。 如果换成简凉来看,他或许……也不能马上辨认出对方是谁。 毕竟,二十岁的长相和七十岁的长相,在营养、压力、意外等等因素下,有很大差别也不奇怪。 没人知道,那个英俊的男人是年轻时的杜老。 甚至就连拿杜老的照片作比对,也不能一下子认出——毕竟在杜老的记忆里,他的相貌是完美的。至于照片?那是摄影师不会拍照。 如果少年少女的眼神再好一点,他们还能看清壁画上的男男女女们的迷醉表情。有的脸孔是他们认识的朋友,有的脸孔干脆就是他们自己。 只不过有一两张脸孔略微模糊不清,不知什么缘故。 还有……仔细观察的话,壁画上隐隐约约有着裂纹,不知道是年深日久墙皮剥落,还是故意做旧的效果。 越靠近“瓶口”的地方,壁画越抽象,渐渐变成了线条和花纹。“瓶口”处是露天的,抬头可见苍穹和无数星辰。此时那正在上升的“圆厅天花板”就在往那个露天窗口升去。 -- 第147页 然而这无数星辰,纵然再怎么闪烁,也没法将大厅淡红的光线和朦胧的红雾减弱半分。 “对了,这里没有观众,我们要跳给谁看啊?” 亨利还在胡思乱想,忽然一声低沉号角响彻大厅。 “唰!” 他下意识地抬起了手。 众舞者也整齐划一地,抬起了手。 祭乐响起,祭舞开场了。 举手抬腿,旋转跳跃,奔跑穿梭…… 渐渐地,舞者姿势整齐划一,脸上的笑容弧度都一模一样。 他们听见了神灵的召唤。 他们愿意为了神灵奉上自己的灵与肉。 他们仿佛在皇家剧院中舞蹈,大气恢宏。 他们仿佛在琼楼玉宇中舞蹈,飘飘欲仙。 丝丝缕缕的红雾,随着舞者举手投足而动,渐渐缠绕在他们周身,就好像红纱织成的薄薄外衣。 外衣越来越红,而他们的脸孔却越来越白。 他们的动作越来越狂野,他们的神态越来越麻木,只有眼中燃烧着浓浓的热情,仿佛两簇永远不会熄灭的小火苗! 他们越跳越快…… 亨利差点跟不上。 因为那些红雾变成的细丝又多,又细,而且特别粘人。 他觉得自己好像棉花糖小贩手里那根小木棍,被无数细细的棉花糖丝缠着,只要沾上了就很难弄下去。 它们锲而不舍地围过来,比别处都多,简直要把他捆成一个茧子。 偏偏他穿的练舞服,大片皮肤裸|露在外,只要沾上一点,那东西就往身体里渗,就跟针头似的,往外抽他血。 一瞬间《这几个部位大人碰了要报警,爸爸妈妈也不许碰》之类的文章再次出现在他脑内。 亨利实在忍不了了。 反正都到这儿了,大不了他跳穹顶呗。 这么想着,亨利就猛地偏离了原定轨迹。 他一脚迈出,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逃跑路线。 忽然,“咚”的一声传来,仿佛直击心脏。 “咚、咚、咚”—— 亨利忽然发觉不对。 祭乐在平时,这个段落里,没有鼓声! 亨利觉察到极大的凝滞感,那无形的力量按着他,控制他的四肢,要将他按回原位。 这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亨利有些措手不及。 他稍微慢了那么一秒,红雾便趁机“刷”地围上了他。 能量从体内宣泄而出。 一种声音不断给他洗脑:“净化,净化,净化……” 净化个鬼啊! 亨利感到那东西是一边往外排挤他,一边往自己身体里挤。 但是那东西就像附骨之疽,怎么也甩不掉。 渐渐地,亨利似乎明白了那个声音的意思:“把你的身体献给我,我给你永远的荣耀……”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是永乐宫的主人,把身体献给我,你将是永乐宫的新主人……” “永乐宫的新主人?听起来很不错,可是我要来有什么用呢?” “权力、名誉、财富,应有尽有。”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庄严地许下承诺。 “这些没有用。”亨利就是一系统,他要那些干什么? 声音话锋一转,诱惑道:“有了权力之后,你能把爱人永远留在身边。” 亨利:“……?” 啥?什么爱人?什么意思? 声音继续诱惑:“只要你动动嘴,最好的医生随时待命,治好你爱人的腿。” 亨利:“……“哦,你说的是章咸。 ——等等,章咸什么时候成了我爱人? ——等等,什么叫爱人? ——等等,我和章咸到底什么关系? 就这么一个愣神,红雾趁虚而入,包裹住亨利。 它疯狂地抢夺着亨利的身体使用权,它疯狂地往亨利头脑里钻。 祭乐更加雄浑,其中迫不及待的意味愈发明显。 而舞者们已经被红雾包裹得肉眼可见消瘦下去,但舞姿依然一点都没变形。 他们就像提线木偶,无知无觉,眼神中的小火苗黯淡地烧着,那是生命之火。 但是——“咚、咚、咚”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舞者们脸上不时露出一闪而过的痛苦之色。 红雾似乎有了生命,一张一缩,又将清醒过来的舞者继续蛊惑。 没有人注意到,周围的墙壁时不时地震动,而壁画上的裂纹渐渐扩大。 …… 简凉把少年少女们送上祭坛之后,立即飞快抽身——这些红雾可不分敌我,要是他不快点走,到时候死掉的人里必然有他的姓名。 他不敢去打扰杜老享受祭品——当然,杜老这时候也不允许任何人打扰——他只是觉得奇怪。原本定在一个月后,祭品“培养成熟”,会更“美味”,但为什么杜老突然改变主意呢? 难道现实世界有变,杜老不得不改变计划了吗? 简凉回到自己同样位于高塔的房间里,准备回到现实世界看一眼。 他和杜老一样,都是除了特世司之外,少数在两个世界转换的人。转换方式当然离不开设备的辅助。 简凉进入二十七层,那是独属于他的单独一层,在奢华的卧室里躺下,戴上头盔。 闭上眼睛,转换,睁开眼睛—— -- 第148页 简凉看到的依然是奢华卧室天花板吊顶。 ——他没法回到现实世界! 简凉心里一惊,果然外面出了变故! 简凉焦急地拨通杜老号码,却无人接听。 这时,他感到整个房间都微微震颤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盐哥:啊,我一直都在(淡定饮茶.jpg 第75章 第一次当壁画就上手 “轰轰轰——” 硝烟散尽,梁霞冲着夏离昭叫道:“头儿,这是个S级的世界吧!你得给我个制造导|弹的机会啊!” 他们横冲直撞,一路踏平长乐影视基地,摧毁了长乐宫高塔,把快变成植物人的仇波,还有许多少男少女送出特殊世界。 这些孩子们都有一个明星梦,谁知道羊入虎口,训练基地并不培养明星,而是在养蛊。表演没学会多少,勾心斗角倒是每个人的必修课。这些负面能量被高塔吸收,滋养世界意识——这就是个三观不正的特殊世界。 还好夏离昭的主力都在,当下从根源解决问题,暴力把少男少女们送走,随后一阵狂轰滥炸,把影视基地填平,现在就剩下孤零零的一座高塔了。 只可惜高塔的防御一流,梁霞对此毫无办法。 “最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刘斯舟推推眼镜,冷静地说,“想办法进去。” “不,我感觉它里面才危险。”夏离昭说。 “这塔是活的。”他向队员们解释,“它是世界意志的一部分。” “好的。”刘斯舟没有任何反对意见。 他知道,夏离昭有着野兽一般的直觉,这就是队长虽然莽,但能带精英小队并且成为令人信服的队长的原因。 就是在现实世界嘴没把门的,尽得罪人,咳咳。 赵瑜摩拳擦掌:“那咱们接下来该干什么?帮助梁霞制作热武器吗?” 把世界意志轰成渣,这是他们经常干的事儿,超爽! 夏离昭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腕上的联络器亮了起来。 他的表情从疑惑变为惊讶:“紧急任务?” “什么紧急任务?” 夏离昭道:“上面说,让我们暂时搁置关停仇波这个特殊世界,去维护另一个特殊世界。” “维护?”赵瑜挑眉,“队长,我没听错吧,怎么还有维护?” 他是小队里资历最浅的,这才有此一问。 “你没听错。”刘斯舟说,“特世司不仅仅负责关停特殊世界,还有一批特殊的‘特殊世界’,和国家高层有关。你只要知道维护那些特殊世界是政治任务,有助于维持社会稳定就够了。” “这样啊,那咱们怎么过去?”赵瑜追问,他们身体都在仇波所在的医院,要是转战别处的话,来不来得及? 夏离昭说:“紧急任务都是根据定位发布的,我们小队是离得最近……艹!” 他忽然脸色一沉,骂出声。 ——他女良的,根据重新定位,俩特殊世界坐标高度重合! “我还是第一回 遇上同处一个特殊世界的事儿。”夏离昭看一眼高塔,“这里不是危机发生地,咱们得去……” 他话还没说完,地动山摇,高塔在他面前缓缓拔地而起,就像上方有一只大手,拔萝卜一眼把它连根提起一样。 “跟上!”夏离昭立刻大叫。 梁霞抓狂:“你这让我去哪儿找直升机!” “不需要直升机。”刘斯舟镇定地掏出了钉枪,“我们只要跟高塔捆绑在一起就够了。” 夏离昭看着刘斯舟,这个平时冷静的副队,骨子里和自己一样疯狂。他就是欣赏这点。 几个人各凭本事,把自己固定在高塔上,搭乘“便车”,奔向他们自己也不知道的危险来源。 …… 时间稍稍往回拨一点。 永乐宫。高塔。飞仙台。 “咚咚咚”的声音毫无规律可言,将祭乐搞得零零散散。 而红雾仿佛受到了刺激,宛如疯狗一般,吃相难看,令亨利非常不爽。 他也不是没有脑子只会莽的统,感觉到那咚咚声好像跟祭乐犯冲,也跟红雾犯冲,心想这绝对是机会,应该好好把握。 至于怎么把握也很简单:红雾想干什么,就不能让它干什么! 亨利把自己的能量紧紧捂住,吸引红雾 但是他忘记——或许压根也没想到——“狗急跳墙”这个词儿。 红雾疯狂地涌向众舞者,将他们裹成一个个茧子。他们被咚咚声召唤得稍微清醒,就在清醒的时候被疯狂吸收,发出无数惨呼。 亨利大惊。无论对方是特殊世界的原住民还是现实世界有身份,他可看不了这个。 他主动伸手去撕扯红雾,但是他下一刻就发现这不现实。 一个亨利两只手,需要拯救的是五十人。 “所以只有一个办法。”亨利对自己说。 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统。 亨利开始狂吸红雾。 至于红雾里损害他身体的能量……没关系,他存起来慢慢消化就好了。 章咸说过,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怎样就怎样。 他相信章咸的为人。 他相信章咸会有办法。 就不知道自己待会儿逃出去,怎么跟章咸解释……章咸可以帮他的吧?不不不,哪怕是朋友也不能白白让人出力啊。他有什么能打动章咸的地方呢?或者他能做点什么当补偿呢?啊啊啊好难! -- 第149页 正想着,红雾渐渐稀薄,亨利一眼瞥见壁画,发现竟然和原先不一样了。 墙上满是蛛网,有几处破洞,正在簌簌往下掉渣。 在壁画正中那个皇帝一般打扮的人,此时损坏得最厉害,而且血迹斑斑。 亨利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因为正在壁画上殴打那个皇帝的人,是章咸! ——章咸是怎么变成纸片人去殴打壁画中人的? 亨利从来没有想到这一招,也实在想象不到。 说时迟,那时快,就看着皇帝仿佛砂化一般,轰然崩塌。 崩塌之际,一条人影破墙而出,直接冲向自己! 亨利看得清对方满脸皱纹,神态狰狞。那是飞仙台的主人杜老。 杜老打从一开始就相中了亨利的皮囊,此时见亨利吸收了自己那么多的红雾,暗中揣测时机差不多了,正好被章咸打得狼狈,当即决定占据亨利的身体——准确说来,是通过和亨利意识的搏杀,占据现实中亨利的身体。 简凉等人都以为他必须依靠设备才能回到现实世界,他们想得太简单了。在永乐宫经营那么多年,杜老渐渐地发现自己产生了一点变化。 他好像……能接收到世界意志。那是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告诉他,只要努力建设这个世界,世界意志会做出报答。 杜老有政治嗅觉,他抓住了这个机会,根据世界意志,建起永乐宫和飞仙台,吸引少男少女进驻,收集能量,建设世界。 很快他发现自己获得了嘉奖——他衰老的身体在这里完全不成阻碍,他还能再战五百年! 而且,世界意志暗示他,可以让他脱离监管,换个年轻的身体,重回现实世界! 杜老进入特殊世界的时候,在外面布置过一些暗棋。他相信凭借自己的能力和安排的后手,再努力三十年,重新坐到以前的位置也不成问题。 于是他一直在选择合适的换身体人员——就是那些甲等少年。那些特许没有上过讠周教课的少年们。 顺便说一句,这是浅雨无论如何努力,都不可能从乙等升到甲等的原因。 原本甲等少年的选拔,亨利是内定的。 简凉安排浅雨和朱文夜陪跑,不过是向下面的少年少女们做个姿态,给他们努力的方向而已。 说白了,画个饼。往驴子前面吊根胡萝卜罢了。 但是亨利进入高塔后,惊动的不仅仅是杜老,还有杜老所代表的世界意志。 杜老简凉等人分辨不出,但世界意志很快就发现,亨利是与众不同的。 于是世界意志提议杜老,替换亨利的身体。 金钱、权力、地位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千金散尽还复来,几起几落都没关系。杜老要是不懂进退,不懂取舍,也不会有今天。唯有时间不受人的掌控,人无再少年。 杜老显然选择了时间。 重新焕发青春,这种事,谁不想呢? 眼看目标就在前方,杜老冲了出去。 然而,紧接着,另一条带着红光的人影破墙而出。后发先至,一把将杜老从空中扯到地上,紧跟着就乒乒乓乓一顿爆锤。 章咸在锤人时非常有自己的风格。 每拳下去,都划出明亮耀眼的红色光线。那是与猩红暗沉完全不同的亮红,生机勃勃,充满生命力。 这些明亮鲜红的线条,一道道落在杜老身上,硬生生把杜老捶变了形,就像一团肆意揉搓的面团。 甚至红雾都顾不上纠缠舞者了,收缩过来保护杜老本人。 亨利想也不想,加快吸收。 他知道,吸收红雾就是在帮章咸,帮章咸就是在帮在场所有人。 为此哪怕自己吸得头昏脑涨,跟个填鸭似的也无所谓。 不知怎么的,看见章咸,他就突然很放心了。大概是迄今为止章咸一直都很可靠吧——红雾太难吃了,反胃,恶心,yue…… “别紧张。”章咸在爆锤杜老的同时,还有跟亨利打招呼的余地。 “每斤在(没紧张)……”亨利晕晕乎乎地说。 “过来。”章咸看出亨利的不对劲,“趴我身上。” 亨利摇摇晃晃地过去了,好歹还保留了最后一丁点理智:“我……单乌你锤他……” “不耽误,不差这一点。”章咸轻描淡写地说,“这事还没完。” 他说话的语气,和他出拳的力道对比,简直就是静音和音量MAX的区别。 “喔……” 亨利一下子倒在章咸背上,脑袋埋进章咸的颈窝,鼻尖贴着章咸脖颈的皮肤,狠狠吸了一大口。 顿时,他心心念念的,带着中药味儿混合乳木果香气的味道钻进鼻腔,冲散了血腥和恶心,令统舒心无比。 于是他赶紧又吸了几大口。 “啊……”亨利无意识地吁了一口气。 热乎乎的气息,顺着章咸衣领缝隙溜了进去。 纵使是章咸把每一粒扣子都系得严严实实,衣领伏贴地贴着脖子,但那原本无形无质的热气,此刻却像长了手脚一般,拨开衣领往里钻,一路下滑,爬到他胸口,才心安理得地趴趴好。 章咸:“……” 背上压着个晕乎乎可能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的系统……有句话怎么说的,“甜蜜的负担”? 章咸嘴角微挑,加快了动作。 -- 第150页 作者有话要说:  盐哥:嗯,出场并没有酷炫狂霸拽,我是实用派 亨利:hin实用!(猛吸 第76章 第一次打年糕就上手 被章咸爆锤的杜老恨极。要不是他刚才疯狂地用红雾汲取舞者的生命力,自己恐怕早就变成一地渣渣了。 但是就算没有亨利的干扰,他也真的没有还手之力,现在只能连连发出惊啸,呼叫求援。 这个时候他狂热的头脑里才恢复了一点理智,想起关于特世司的传说。 “不是说那个‘徒手撕世界’的厉害元老,已经因伤失去所有能力了么,怎么现在还这么强的!” 要是知道这人还能蹦跶,而且蹦跶得这么欢实,他绝不会如此行事。 草率,太过草率! 还好他有后手。 杜老需要年轻的身体,世界意志需要大量能量,这其实是一笔交易。 章咸出面,对杜老是个冲击,毕竟不会影响杜老的生命,但关停特殊世界,也就等于结束世界意志。 这个时候,更加着急的是世界意志。 杜老已经感觉到世界意志采取了行动,他努力和对方沟通,想要把章咸留下。 ——只要解决了章咸,他最坏的结果,依然还是在特殊世界里掌控一方天地,最多不过是暂时换不了身体而已。 而亨利的身体……徐徐图之。 杜老依然做着美梦。 然而他并不清楚,就在自己求援的时候,章咸已经把他捶得不成人样——字面意义上的。 亨利趴在章咸背上,或许吸章咸真的管用,或许是章咸采取了什么手段,他神智渐渐清明,睁开眼看见章咸手底下是一团色彩斑斓的……“什么东西?是刚才那个老爷爷吗?” “被黑暗侵蚀的东西。治不好的那种。已经不算人类了。”章咸强调,明确告诉亨利这“东西”不能吃。 “那……你敲打它做什么?”亨利不是很明白,这是在把人打成年糕吗? “不打疼它,就不能把正主找出来。”章咸回答。 亨利还不清楚正主是谁,倒在地上的少男少女们已经清醒过来,看着四壁剥落的壁画,再看亨利和章咸爆锤“七彩年糕”,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手足无措。 场面顿时就要乱。 “安静!”章咸大吼,“素质!素质呢!都给我呆在原地!” 顿时,众人条件反射,安静如鸡。 在人群恐慌时,讲道理是没有用的,不如给一个简单粗暴的指令。 但是他们会很快回过神来,根据现场做出反应,所以必须迅速补充另一个合情合理的指令。 章咸继续吼:“我是巡逻员,祭舞有脏东西混进来,正在捕捉。目前一切都在控制之下!你们迅速离开顶楼,如果碍事,统统降为乙等!” 这句话的效果,立竿见影地好。 少年少女们立即摆出营业式微笑,起身——哪怕摇摇晃晃,也挣扎着站起来,列队,沿着唯一的水面小路折返。 那条路在他们踏上舞台后,就沉到了水下,营造出四面环水的舞台效果。此时也还在水下五十公分左右,他们却一点也不惧怕,视若无物地踩进水里。 ——可见“降等”的威慑力。 领头的少年还没走出几步的时候,穹顶上突然响起一阵轰隆声。 亨利抬头一看,忍不住吸了一口气:“那是什么?” 透过顶端的“天窗”,可以看到天空仿佛涂了一层墨汁,在墨汁中,燃起点点火红。 章咸看了一眼,说:“世界意志派来的援兵。” 他手里的“七彩年糕”怒吼:“放开我,不然让你们死无全尸!” “哦。”章咸淡定回了一个语气词。 亨利打量着七彩年糕:“全尸是全部的身体吗?其实你已经没有全尸了啊。” 七彩年糕顿了顿,身上流转的斑斓都凝滞了一瞬。 “捂耳朵。”章咸提醒。 果然,下一刻,它就惊恐万分地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啊——” “好吵!耳朵疼。”亨利嘀嘀咕咕。 他的双手牢牢护着章咸的耳朵,尽量把噪音隔绝在外。 章咸:“……我让你捂自己的。” “没事没事,我是统嘛。”亨利飞快回答。 难受一阵也就过去了,对他造成不了什么伤害。 倒是章咸带着身体进来,这要弄个耳鸣什么的就不好了……还有,章咸这么硬汉风,想不到耳朵好软啊!真的,软软薄薄的皮肤均匀包裹着软骨,皮肤上还有细细的小绒毛,哎呀这反差也太萌了! 亨利趁着这个机会,偷偷揉了两下。 章咸:“……” 小家伙有心还是无意?什么时候学的这手? 是不是那个表演课放飞自我,老师教的? ——永乐宫绝对没有存在的必要! 章咸将原因归咎在杜老身上,于是打得更狠了,年糕快被砸成手抓饼了。 “杜老”终于看到身体的异状,这下才彻彻底底恐慌起来。 他相当清楚自己和世界意志的交易里,对方必有所图,对此他也做了很多防护工作,并且用“回到现实世界”作为自己最后的手段。 可是现在……现在他怎么变成这样一副鬼样子?! 他甚至顾不上抵抗章咸的揍,先对上世界意志——七彩手抓饼发出尖啸,穹顶碎裂,四壁倒塌,舞台片片迸裂! -- 第151页 “啊——” 众多少年少女们想要保持素质也不可能了。 大块大块的天花板掉落,咚咚砸进水里,溅起一人多高的水花。 这水池子也不知道多深,来去的通路却是不宽,稍微脚滑就落水。下面顾着水,上面顾着脑袋,中间顾着同伴不要乱抓拖自己后腿……这一个乱字怎么了得。 然而这还不算完。 舞台四分五裂,舞台上奇妙的大大小小的圆圈却并没有随之一同裂开,而是停留在原先的平面上,俨然脱离了实体禁锢,成为了一幅图案。 或者说是图阵。 圆圈的黑色外缘和红色中心旋转起来,两者同时反方向转动,条条红黑交织的线条升起,在图阵上方编织出一道网,进而形成一条通道,那通道同样外黑内红,深处跳动着火焰。 硫磺的味道从通道内散发出来,轰隆隆如同打雷的声音从通道内传出,越来越近。 “杜老”声嘶力竭地对着天空叫道:“你果然靠不住!” 幸好他有先见之明,没有把所有的筹码都压在世界意识上,而是悄悄隐藏起来一些力量,用作自保。 就像他在现实世界留暗棋一样。 现在他不想跟章咸斗了,他要把诳骗他的世界意识抹杀! 七彩年糕……不,七彩手抓饼斑斓色彩飞快流动,令人目眩神迷。 它借助图阵反馈之力,猛地化为一道流光,从章咸手中溜了出来。 “它跑了!它要发大招!”亨利去抓,慢了一步。 “没事。”章咸依然很冷静,“我也在等大招。”显然,这是他故意放水。 天空的那些红荧荧火光也愈来愈近,愈来愈大,渐渐有压迫之势。 仔细观察,每一处红点下方,都拖着什么巨大的条状东西。 亨利有些呆:“所以他们要内斗吗?” “是的。但这并没有什么用。”章咸闭了闭眼,红色的盾牌从他身上不知什么地方弹出来,猛地撑开一个罩子。 亨利立即从他背上下来:“我去救人。” 章咸嗯了一声:“伸手。” 他给亨利的手心里盖了个红盾形状的小戳,亨利就头也不回地跑进保护罩里,把落水扑腾的少年少女们往岸边捞。 在保护罩里,他们不用担心会被砸到头。至于往哪里去才能安全,章咸也不能确定,就看他们的运气了。 至少电梯绝对不安全。 章咸微微眯眼,盯着那通道,忽然心有所感,猛地将保护罩加厚了好几层。 就在几乎同时,“杜老”开辟出的通道,也瞬间扩大,将这个大厅全部冲破! 两束如同探照灯一样的明亮黄光,照得几公里之外的“天外来客”清晰可见。 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巨大的、两层楼高的轮胎,缓缓出现在通道口。 在黑烟和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红色的钢铁巨兽驶出了通道,露出它钢筋铁骨的狰狞面容。 “好!好!好!”杜老忍不住大声叫好,“我的地狱魔鬼们,你们比我想象得还要危险!” 就连见多识广的章咸,此刻也忍不住变了脸色。 那锃光瓦亮的罩壳,那黑色庄严的格栅,那嗡嗡作响的发动机液压泵和变速箱,还有那冷硬倔强的排气管,360度采光的驾驶室,黝黑发亮的方向盘…… “要是我没看错……”章咸高高挑起一边眉毛,喃喃自语,“……丰收35水田型拖拉机?” 他忽然心有所感,嘴角忍不住微微挑起。 不仅如此。 收割机、播种机、打捆机、脱粒机……这些农机列队之后,工程机械也纷纷涌现。 挖掘机、压路机、起重机……最后登场的,是一辆吊车。 这阵型过于赛博朋克,不亚于很久以前的变形金刚。 甚至体型巨大,有过之而无不及。 且不遵循重力悬浮在空中,在烈焰熊熊的衬托下,气势恢弘磅礴得无以复加。 几十辆重型机械车,光是轮胎带起的火焰,就将浓如墨染的天空照得如同白昼。 同时也照亮了那些红光之下的长条状物——那是一座座高塔。 章咸不再关心这些重型机械,而是望着那些高塔,神色凝重起来。 世界意识已觉醒,并且进化出了智慧。它会隐藏,会串联,会推出挡箭牌,会操控人心…… 表面看不出,其实它已经暗搓搓串联了几个世界,世界能量碰撞产生变异,牵连人数少说也有上万。 “这里不是个S级的特殊世界……” “……这是一个SSS级的特殊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啊,打起来打起来 盐哥:啊,作者又要开始熟悉的串烧了…… 感谢在2021-03-28 16:25:54~2021-04-02 17:41: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静渊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第一次对暗号就上手 “艹!这回玩大了!” “队长,咋办?咱是肉的,绝逼打不过那群铁憨憨啊!” 几乎没人注意到,挂在一座高塔底端的一串人,渺小得好像几只蚂蚁。 他们搭高塔飞行,已经够不一般的了,途中遇见更多的高塔,心里就开始骂大街。 -- 第152页 然后对上了机械大队仿佛变形金刚似的阵仗,简直有一万个mmp要讲。 他们这可是在半空中,没冻成小鸡子儿已经算是本事,这要真打起来,分分钟删号重来的节奏。 “队长,”小队里最冷静的刘斯舟放下望远镜,提醒,“地上那座高塔里,有熟人。” 夏离昭眯着眼:“不用你说,我认识那个红罩子。”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 正琢磨着呢,夏离昭听见赵瑜大声喊““队长!这个塔也要变形啦!” “我在五分钟前已经发出了信号。”刘斯舟同时向夏离昭报告。 杜老见后手仍在,而且出乎意料地成为机械大队,并排出变形金刚的阵势,不由一阵得意。 他借助通道的力量,把自己捏回了人形,不过那七彩斑斓算是去不掉了,就这么背着手,颇有大家风度地仰首望天。 再开口,已经改了说辞。 “我受你蒙蔽,做出许多为虎作伥之事,将这里弄得乌烟瘴气。现在想来,实在痛心。” 杜老的声音十分诚恳。 “幸好特世司的同志及时赶到,将我从你的桎梏中解救出来。我承认,我做过一些不光彩的事,我愿意将余生用来恢复这个特殊世界,让它重新变回起初的安宁局面。” 说着,他转向章咸:“辛苦了,同志。” 亨利忙忙碌碌把最后一个少年送上岸,听见这话,差点再次yue出来。 他在章咸这儿搁着一个耳朵,原本还在担心内斗起来章咸卷进去怎么办,谁知道世上竟然有如此见风转舵、颠倒黑白之人! 明明杜老刚才还跟章咸打得激烈——虽然是被章咸一路压着打吧,那态度也是不死不休。 但是现在这套说辞是怎么回事? 发现自己打不过,怕被世界意志消灭,立即向章咸投诚求饶吗? 亨利不由转头去看章咸什么反应。 一看之下,好像……有红点照在章咸脸上。 章咸的眼里,也跳跃着闪烁的红芒? 章咸的视线仿佛投到遥远的空中,过了一阵才收回来。 他看着离自己不远处依然不成人形的杜老,淡淡地说了四个字: “——养虎为患。” 章咸一直对政治很关心,他认出杜老后,就知道这个特殊世界不简单了。 特殊世界里面的人是什么样的,世界意志很大程度上就是什么样。 并非杜老所以为的,被世界意志诱惑,双方互惠互利。实际上,两者是相互影响,同化,共存的关系。 因为杜老的贪欲作祟,这个世界意志也以贪欲为根本,又在杜老的多年经营下 ,才发展成现在的模样。 杜老想要和世界意志割席,完全不可能。 他早就说过,现在的杜老已经不算人了。 至于杜老为什么突然转了口风,亨利不明白,但章咸清楚。 他抬手挡住照在脸上的红点,保护罩闪烁了几下,明明灭灭。 亨利见状,马上腾腾腾跑过来,扶着他担心地问:“你怎么了?要不要我把能量再给你点儿?” 犹豫了一下,又小声说:“实在不行,我还是能当小黄鸭的。” 章咸RUA了RUA他软软的小卷毛:“没事。” 他想了想,说:“原先的手杖,在爬电梯井的时候物尽其用了。你帮我找根拐杖或者什么替代物来。” “哦。我扶你不行吗?”亨利毛遂自荐,“我能背着你满处跑,比拐杖有用!” 章咸乐了:“待会儿打起来,有你忙的。” “好吧。”亨利答应了一声,反正章咸一直都能hold全场,自己可以不带脑子。 杜老展示了他身为上位者的涵养,风度翩翩地等着章咸的回答,谁知道章咸说了“养虎为患”四个字之后就没有下文了,反而和亨利“卿卿我我”,不由暗中着急。 不怪他突然反水,滑跪得快,他收到了特世司的救援信号,这个时候那还敢跟章咸对着干啊,那不等于明晃晃打特世司的脸嘛! 而且有特世司的增援,他才不怕世界意志! 就算、就算世界意志恐怖可怕,但是他这边有章咸啊! 章咸可不是光会打架的愣头青,政治素质过硬加上大局观相当强,当初特世司成立,首选的司长就是章咸。 杜老相信在大是大非面前,章咸会原谅自己的。 毕竟国家一向对于迷途知返和戴罪立功都很是宽容。 但是,章咸还没发话,世界意志已经有所行动了。 代表世界意志的一众高塔,几乎同时,渐渐发生变化。 变化可以说毫无规律,也可以说完全符合规律。 它们有的变成猛兽,有的变成机甲,有的变成舰艇,有的变成巨人……完全受到原先各个不同的特殊世界的影响而成型。 并且冲着敢反抗世界意志的这个特殊世界,迫不及待地发动了攻击。 它率先使出的攻击手段,就是扔一个火乍弓单看看深浅。 精英五队这边,高塔同样悄然发生变化。 坚实的塔身此时散发出金属光泽,它以完全不符合人类常识的方式,生出许多红红绿绿的电线,黑色壳子,红色液晶屏,安定器,引信……精英五队甚至听见了塔内传出沙沙的响声,并且渐渐听见了冒烟的声音。 -- 第153页 “霞姐,这是个什么东西啊?”赵瑜问。 最为熟悉热武器的梁霞,脸色已经白了。 “炸、火乍弓单!” 她就不应该用热武器把那个基地轰成渣,现在人家有样学样,这可坐蜡了。 精英五队众人:“……”这谁想得到! 他们成为这个火乍弓单的小尾巴,直奔机械大队。 “队长!怎么办办办办办——”赵瑜说话都不利索了,风灌的。 夏离昭毫不在乎:“看准了,不行就往下跳。” “会死死死死死……” “不会。”刘斯舟说,“信号已经发出去了。” “那也不能被那家伙看扁。”夏离昭咬着牙说,“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不就是超大火乍弓单么,我去拔它引信!” “不,”刘斯舟说,“我们其实不用那么紧张。” “你说啥?”众人不敢置信。 说时迟那时快,机械大队里的一辆吊车轰隆隆开了出来,吊臂伸出,那吊钩随惯性一甩一甩,对着迎面而来的火乍弓单,像抽棒球一样“咚”地将之抽飞出去。 在一串火花和接连不断的噼啪爆炸里,砸到远处拿着棒子的野蛮原始巨人肚子上。 那巨人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吼,不住挥舞的桃木杖不由撒手,直冲地面高塔而去。 这好像是个开战的信号,机械大队和世界意志之间开始了攻防。 怪兽和拖拉机角力,机甲被收割机围攻,舰船碾压着播种机……就,很乱,很莫名其妙不知所云。 …… 天空打得热闹,仿佛陷入一片火海。 地上的亨利看着满天赛博朋克,忍不住眼花缭乱。 跟那些大家伙比起来,人类太微不足道了,上面随便掉下来一片碎屑,就能把人砸成肉饼好嘛! 事实上,已经掉下来不少碎屑。 而那个桃木杖正飞快下坠,俨然有将这片宫殿群砸成渣渣之态。 “怎么办?”亨利紧张地望着章咸,把自己的能量不管不顾传了过去,流星锤可是个大家伙,他们接得住吗?他得帮帮章咸才行。 ——和SSS级变异的世界意志硬杠,他们能赢吗? 藏身塔中的少年少女们也忍不住惊呼出声。朱文夜和玛蒂凯侬还要跑过来帮亨利一把,被其他人七手八脚按住了,亨利身边有个看起来就很厉害的章咸护着,他们这些小虾米敢冒头就是送菜。 “现在是什么情况?”有人在纷乱之中发问。 大伙儿一回头,忍不住纷纷呼唤,就像找到了主心骨:“简叔!” 简凉同样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但下一刻,一道光线不知从何而来,刺向保护罩,看目标,正对着他! ——出手的人是杜老。 杜老一边指挥自己的力量和世界意志抗衡,一边分神关注章咸动向。 这一眼,就看见了边上的简凉。 杜老周身光华流转,立即想到这是简凉情报收集得不到位,顿时一道光线射出,要将简凉身上的能量抽取。 ——当然其实这事不怪简凉。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章咸是个怎样的存在。章咸档案高度保密,□□倒是有一堆,简凉权限不足也没办法。 至于那桃木杖落到哪里,杜老根本不在乎。 章咸制造出的保护罩上,红光闪烁。 那是杜老的力量在和章咸抗衡。 一看见奔着自己的光线,简凉心知肚明这是要杀人灭口,连滚带爬跑到章咸身边:“我要当污点证人!我在现实世界有关键证据!” ——所以,让我回现实世界! “叛徒!”杜老怒斥,加大力道。 保护罩猛地裂开一道口,简凉第二句话没说出来就化成一道流光,投进了机械大部队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亨利不由一怔并感到惋惜:“他是证人啊……” “没事。”章咸一把拉过亨利,抱了抱,贴着他耳朵说,“照顾好你自己。” 这个世界的底牌都出来了。 时机已到。 他该干活了。 “噗”一下变成小黄鸭并被塞进口袋的亨利:“???” 他需要照顾好自己吗? 章咸这不把他照顾得挺好的嘛! 正想着,眼前一花。 章咸化成一道红色的光,冲向正在掉落的桃木杖。 亨利只来得及眨一下眼,就发现满目火光和赛博朋克都不见了——他俩已经换了一个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以为这是个三章就能打通关的副本,我错了……可能要打四章…… 第78章 第一次ujumpijump就上手 此时章咸带着亨利,出现在一处深坑旁边。 那坑深不见底——这不重要。 那坑周围全是人——这也不重要。 那里的时间是大白天,烈日炎炎——这更不重要。 亨利从章咸的上衣口袋钻出一个脑袋,一看现场,惊了:“你用了二周目功能?”这是倒带重来了吗? 不然的话,为什么这里聚集着大量少男少女,俊男美女呢? 虽然一个个神色慌张,但看到大变活人,有这样的反应也很正常吧。 亨利对服装不是很了解,也就没觉得这些人穿着草鞋和麻布短袖,扎着丸子头的形制,放在现代是很违和的。 -- 第154页 “我数过了,九个。”章咸忽然没头没尾地说。 “九个啥?”亨利表示不解。 世界意志出动了八个高塔,加上他们所在的高塔,一共九个。 九个高塔,代表九个特殊世界。 那世界意志一共串联、融合了九个特殊世界,才会如此猖狂。 章咸要做的,就是把它们一一搞定,逐个关停。 亨利:“……” 亨利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你行么?” “男人不能被问行不行。”章咸说。 并且在亨利反驳前,抢着补充了一句:“系统也不能问男人行不行。” 本质是某统的亨利:“……” 这里是那个桃木杖——或者说,高塔化身拿着桃木杖的巨人的世界。 章咸的想法一向简单而又直击本质: 与其拦截桃木杖,阻止其落地造成伤害,不如从根本上让相应的特殊世界不存在! 不管这是个选秀世界、造星世界、cos世界,还是什么类型的世界,总之,只要关停了,就万事大吉! 那么接下来只剩下一个问题。 亨利问:“你要怎么关停它?” 他虽然不清楚世界怎么分级,但放眼看去不少人类,想想去永乐宫的车程,要是差不多的话,得多少能量才能关停? 章咸回答只有四个字: “尽力而为。” 他拎出亨利,后者一落地发现自己又变回人了:“接下来该干嘛?” “这是个有上古神话元素的世界。”看巨人和那根桃木杖就知道了,夸父一族嘛。 “所以?” “用神话打败神话。”章咸说完,叮嘱一句,“在这儿等我。” 不待亨利回应,他已经纵身跳进了那深坑。 亨利:“……喂!” 合着放他出来就是嫌他碍事怎么的? 看着章咸飞速下落,系统眼神再好,那坑也太深了没有光,很快他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亨利盯着深坑,忽然心里没来由涌上一阵不安。 就好像,章咸一去不回。 就好像,下一刻大地就会合拢。 就好像,他们从此分开。 他们会分开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久到几乎忘记了对方的长相,只在脑中存留“我记得一个很重要的人”的残念。 他会忘记自己为什么活着,但不会忘记有一个很重要的人。 可是他却不知道那个人到底为什么重要…… 亨利突然感到恐慌。 他眼冒金星,头疼起来。 不是作为人类形式的生病,他的中央处理器突然高速运转,烧得厉害,无论怎么散热也没法解决问题。 做事情要从根本入手……他想,章咸一向都那么干。所以他也应该向章咸学习,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根本”是什么问题呢? 或者说,问题的根本在哪里呢? 亨利捂着脑袋哼哼唧唧。 他闭着眼琢磨,根本就是我因为章咸跳下去而担心他。 不,不对,根本是我不想章咸跳下去。 不,也不对,根本……根本是我不想和章咸分开。 ——是的,我的内核、我的数据库、我的处理器虽然都没有明显反馈,但一直暗示我:“我不想和他分开。” “难道这是我隔离或者缺失的数据吗?” 亨利在想到这里的时候,感觉疼痛减轻了些。 他这时才睁开眼睛:“呃……” “我什么时候跳下来啦???” 随后他想到了刚才整理数据时的感受,恍然大悟: “哦~这样就不分开啦~” “章咸!等等我——”亨利换了个冲刺的姿势,头下脚上,快快乐乐地冲向他的因为黑乎乎一片尚不知道在哪里的目标。 这是拔出高塔后留下来的坑。高塔有多高,那坑也有多深。 章咸正从容不迫地往下坠落,就听到了上方亨利欢快的叫声。 章咸:“……” 亨利便看见黑洞洞的下面,忽然亮起一点柔和的白光,飘向了自己。 他伸手去抓那白色光点,全神贯注之际,腰上一紧,被章咸一把搂住。 亨利立即改变姿势,树袋熊一样抱紧了章咸。 顿时,方才超载的处理器立即稳定运转,虽然还是有点热,但就很舒服。 “怎么下来了?”章咸的心情好像还不错。 “心里不安稳。”亨利说,“就好像我曾经看着你跳下去,然后悲剧了。” 所以这一次,他不能傻乎乎呆在原地,一定要跟过来。 章咸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正好此时落到坑底,亨利也没在意。汇合之后,他恢复了好心情,才想起来问:“我跳下来会不会耽误你的事?”要不要他再变成小黄鸭? “不会耽误,你闭眼就行。”章咸捂住了亨利的眼睛,一脚将坑里残余的能量踩散。 他的身上散发出缕缕白光,一个方块符号渐渐成型,六短三长共九条横线,上下排成整齐六层。 那方块符号旋转起来,无数十分相似的微小符号在旋转中被甩了出去,它们升上天空,潜入地底,捕捉着自己的猎物。 如果亨利在外面,他会听见人们惊讶地议论: “伏羲一族?” -- 第155页 “洛书?” “泽山咸?” “……”声音渐渐模糊,在风中破碎。 就算亨利听见了,也不一定能听懂。 就算他能听懂,此时也没心思去听。 他被章咸捂着眼睛,章咸的手掌热乎乎的,好像连手指缝都带着令人安心的气息。 亨利偷偷延长了一点自己的眼睫毛,眨眨眼,好去碰触章咸的掌心。 章咸对此……章咸丝毫不知,他全神贯注正在破解世界难题。 地面微微震颤起来。 亨利有些担心。 他依然闭着眼睛,主动抓住章咸的手,但是并没有主动变成小黄鸭。 小黄鸭只能被保护,当人还能帮把手扛章咸。 又过了一阵,亨利只觉得自己又被章咸抱在怀里了。 他没有问为什么,更没有拎不清地猛吸章咸,尽管章咸的怀抱很稳,呼吸也很稳,似乎没出什么问题,他还是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让章咸分心。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没问题了。 因为章咸在一下下地RUA他的小卷毛。 亨利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 “睁眼了。”章咸说,手从亨利脸上撤下来,紧接着就忍俊不禁了一声。 亨利这才睁开双眼:“啊?” 章咸有些不忍直视,直截了当问:“你在永乐宫学会戴假睫毛了?” 亨利那眼睫毛,被催生得足足有半根手指那么长,黑乎乎的又浓又密,一眨眼跟小鸭子扑腾翅膀似的,脸上又没有其他妆容,看着就像个没长好的妖怪。 亨利:“……” 亨利赶紧低头揉眼,把睫毛揉回去,重新抬头:“这里解决了?” 现在他和章咸站在一片荒芜的沙漠之中。仔细看去,每一粒沙子都是一个小像素块。 “解决了。还有七个。”章咸摊开手掌,掌中方块符号浮现,“走吧。” “哦哦好,”亨利主动扶着章咸,“那个变异的世界意志不会发现吗?不会追过来吗?” “肯定会发现,不过一时追不过来。” “为什么?啊——我知道了,你利用杜老拖住了它!”亨利说着,又不由担心,“可是杜老只有一个特殊世界,他打得过世界意志吗?还有……” 亨利猛地想起一件事:“杜老是吸取大伙儿的力量才能跟世界意志抗衡,他连简凉都不放过,会不会把浅雨朱文夜玛蒂凯侬他们都……”吸收了? 章咸不在,章咸留下的保护罩也裂了,简凉被杜老一击秒杀,亨利对那些少男少女的生命充满担忧。 同时他也对杜老对抗世界意志充满担忧。 那些人的命是用来拖住世界意志的,换言之也就是在帮助章咸。他是站在章咸这边没错,可那些人的命也是命啊……哎呀好难取舍。 “没事。”章咸看出亨利的顾虑,“谁告诉你简凉被杜老吸收了?” “不是么?” 章咸又说:“我在那边有安排。” “安排?什么安排?你那个保护罩吗?挡不住怎么办?” “会挡住的,不靠保护罩。”章咸很有自信。 “为什么?” 章咸愉悦地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因为什么进来的。” 亨利还真被问住了一秒钟,才想起答案:“来找唐长月的啊。” 章咸肯定地道:“小唐会拖延时间。也不会让杜老把世界的能量吸干。” 亨利点头:“哦哦。原来是他啊。” 亨利点头的动作一顿:“等等——唐长月?” “他在哪儿啊?你们怎么联系上的?” 他这个统怎么完全不知道! “阿嚏!”唐长月打了个喷嚏,忍不住揉了揉鼻子。 惊动了身边昏昏沉沉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亨利眨着看着像假的实际是真的睫毛给你们表演个wink~ 章咸:不忍直视…… 第79章 第一次搞种田就上手 简凉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非但高塔顶上一片慌乱,高塔里同样慌乱,大家心里都有了不祥的预兆。人们挤挤攘攘,跟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撞。 电梯已经停运,他们挤在狭小的楼梯间里,踩踏声和痛呼声接连不断响起。 但是他们突然像是被抽走了骨头,无论推搡还是喊叫的人,纷纷倒下——那是在杜老抽取能量,不仅从那些舞者身上,还从这里每个人身上。 除了被章咸保护罩笼罩的少男少女之外,无人幸免。 高塔在转瞬之间变成一座静默的死塔。 简凉在察觉异常时,也在高塔之中。 与众人不同的是,他并没有往下跑逃离高塔,而是逆流往上。 他竟然离不开特殊世界,这让他有着十分不好的感觉。 体内的力气缓缓消失,让他心里拔凉拔凉的。 直到看见众人,进了保护罩,才有重新站起来的力气。 简凉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看着天空宛如大片一样的场面,心中惴惴不安。 杜老是个善于见风使舵的,他这个做手下的,自然也要见机而作。 如果杜老能赢,他当然是不离不弃的好手下。 如果杜老要输,他极有可能被推出来背锅,他必须及时选择逃跑或者反水。 可是谁来告诉他,杜老变异是个什么操作?机械部队是什么操作?还有那些机甲、怪兽、巨人……这些都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这还是他了若指掌的特殊世界吗? -- 第156页 简凉心里更凉了。 搞不好自己会死也不一定。 他看向场中亨利和章咸:“他们两个是什么人?”难道他的调查报告出纰漏了? 但还来不及多想,杜老已经下了狠手,简凉立即反水求援,谁知晚了一步,杜老的光线刺穿了保护罩,刺死了他……呃,等等,好像还没有死的样子? 简凉揉揉胸口,慢慢睁开眼睛。 这一眼,就看见了一张雌雄莫辨脸孔,冲自己微笑。 尽管那男人戴着工地上人手一只的黄|色安全帽,穿着沾染了污渍的靛蓝色工作制服,脸上也蹭了油灰,黑一道白一道的,但是简凉的眼睛多毒啊,他只一眼就断定对方是个男人,且是个俊美非凡的青年。 永乐宫那些少年和男人放在一起,就好像是一堆堆小花骨朵簇拥着正在怒放的牡丹。 简凉还在习惯性地评价对方皮相,那青年先开了口:“你说你掌握了现实证据?” 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个小本本和一支铅笔,递了过去:“写吧。我这儿一时半会儿腾不出手来。” 简凉:“……?”一头雾水。 这时他才有空四处张望,自己身处狭小的塔吊司机室里,外面火花乱窜,叮叮咣咣打得十分热闹,脚下是……万米高空? 青年一边游刃有余地操作塔吊,一边在通讯频道里发布攻防指令。 简凉迷惑了。 自己这是来到了杜老的机械部队啊。 怎么机械部队里还有活人? 而且,这机械部队,竟然是被大活人控制的! “我没死吗?”简凉呆了呆,心有余悸地说,“杜国星要杀我,保护罩支撑不住,裂了。” 杜国星当然就是杜老的名字。面对要杀了自己的人,简凉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尊重。 “要是你没有及时喊出有重要证据的话,可不一定。”青年稳稳操作塔吊,回答,“保护罩不是支撑不住,是故意开的口子,把你弄到我这儿来。” “来干什么?” “写报告啊。”青年理所当然地说,“盐哥临走时让我监督你好好写,戴罪立功,重新做人。” “你、你到底是谁?”简凉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 青年忙里偷闲转头一笑,温和地回答:“你好,我叫唐长月,是章咸的特别助理。” 唐长月也不清楚原因,明明和荆榕安排好,他进入种田世界磨炼磨炼,难度不高,但是他进来之后,发现自己进了魔鬼池。 这是什么考验?教魔鬼种田吗? 唐长月并不知道自己被暗算,送给了杜老,又阴错阳差地被杜老丢进后备力量小世界,。他没有多想,挽袖子就干上了。 唐长月是一个拿着种田剧本进入魔鬼池的人,虽然剧本难度增加了,但他知道这是磨炼,也并不惊慌。 在脱贫致富的思想指导下,他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有理智的魔鬼用来教育,没有理智的魔鬼上流水线。推广优生优育,提倡科学种田,改良土壤和水质…… 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唐长月把刀耕火种的原始社会魔鬼们,带上了农耕脱贫的道路。魔鬼们现在的食物已经从地狱岩浆变成了八大菜系。 唐长月就这么带着新生的一批有理智敢想敢拼的魔鬼们,大兴土木,建设美好家园奔小康。 他正在工地上,准备修路呢,受到杜老召唤,从魔鬼池出来,还愣了很久:“怎么这还是世界套世界的?怎么我们都成了召唤兽?怎么一出来就要打架?怎么……啊,那熟悉的红光。” 看见红盾似的一点保护罩,唐长月的心,顿时稳了。 他用激光笔发出了摩斯电码。 很快那保护罩回以摩斯电码。 唐长月高高兴兴对自己手下几个生产大队长下了战术指示:“放幽灵!” 魔鬼池没有风筝那东西,要说在天上飘的,自然是轻飘飘的幽灵了。 改版的风筝战术的本质依然不变,利用己方的机动性,将一个个变异化身绕得团团转,破坏对方整体阵型,使其落单,并伺机咬下一块肉来。 至于头铁强怼?想都别想,不可能的。 唐长月为了最大限度保护我方有生力量,充分贯彻“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著名十六字方针,在伟人思想指引下,开展游击战。 杜国星起初还没发现不对。 他这个大人物也是草根起家,对农活农具很懂,见到魔改版拖拉机只有高兴的份儿。 虽然没有经过那战火纷飞的年代,但这种游击策略只要看一阵就能搞懂,他看得分明,心里很是高兴。 这种高兴,在巨人惨嚎着灰飞烟灭时,简直达到顶峰! 杜国星看着巨人炸成烟花,甚至怔愣了几秒钟才回过神来。 原来世界意志这么弱小吗? 原来它一直在糊弄我吗? 如果它这么弱小…… “摧毁它们!摧毁它们!” 杜国星忍不住大叫。 这胜利让他忽然间生出一个狂妄的念头——“我要成为世界意志!” “那家伙疯了。”简凉忍不住喃喃自语。 他一旦知道是章咸授意唐长月这么做,就立即明白真正掌控全局的人是谁。 根据结论倒推过程,简凉环顾四周: -- 第157页 “章咸一定还有后手吧,他能制住发疯的杜国星吗?” 唐长月说:“有没有后手我不清楚,不过迄今为止,盐哥还没有关不上的特殊世界。”除非不想关。 唐长月对章咸有着近乎盲目的信心。 正在这时,他的对讲机响起来。 里面传出一串流畅的中文——任何小世界都不能脱离创造者的思维限度,必定使用杜国星的本土语言,就算里面生活着的全都是西方式魔鬼也不能例外。 “唐书记!”声音浑厚,闷声闷气的。 连称呼也十分中式。 “唐书记,有身份不明人士想和您联系!就是咱们一开始打下去的那个火乍弓单带过来的,四个!他们都……” 话音未落,对讲机里传出一阵杂音和抢夺声: “让我说!” “放手!” “维护世界……” “边待着去!” “我来指挥!” “——找死!” 一阵凌乱之后,浑厚的声音再度响起,憨憨地道:“他们想抢我对讲机,已经被我打趴了,嘿嘿,我对他们开展了政治教育。” 背景传出了《第XX届政府工作报告》播音员字正腔圆的声音。 简凉忍不住抖了抖,先把人暴揍一通再上思想政治课,这可够笋的。 “把对讲机给他们吧。”唐长月已经从那几句只言片语中,听出来者是谁。 简凉敏锐地察觉唐长月的神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些家伙……”唐长月嘀咕,“算了,能帮上盐哥的忙,也算有用。” …… 章咸带着亨利进入了第二个特殊世界,关停过程毫无阻碍,一气呵成。 世界意志并没有半点干涉。 “唐长月真能干。”亨利还有点不敢置信,“当时咱们进特殊世界时,你可是很忧心。”害得他以为唐长月的处境十分危险,时刻面临生死危机。 章咸的表现也是心急如焚,害得那个时候他暗搓搓吃醋——是的,没错,现在回想起来,他就是在吃醋。 “他下落不明,而且是被算计了,我当然忧心。确定他在哪里,就不着急了。”章咸回答,“要是我在荆榕面前态度软了,那家伙还不得蹬鼻子上脸。”“那家伙”毫无疑问指的是荆榕。 这是态度问题,并不是不相信唐长月的能力。 况且——“小唐跟着我,确实是屈才啊。”章咸说,“我寻思他能在特殊世界大展身手,其实也不错,万一心思活泛了呢。” “那你就少一个助理了,不方便吧。” “这不有你么。”章咸的口气十分轻松。 作者有话要说:  游击战十六字方针的出处大家都知道~或者去翻翻近代史和政治书…… 第80章 第一次变橡皮艇就上手 自己能不能成为章咸的助理? 亨利很认真严肃地思考这个问题,答案是肯定的:“能。必须能。” 章咸对他那么好,帮了他好大的忙,他绝对不会忘恩负义。 “这个……你帮了我,我肯定会帮你一段时间。”亨利犹豫着,“可是我要是离开了怎么办?” 他还要报仇呢。 亨利犹豫着又说:“要不你等我把自己的事办完,我就回来帮你。我寻思按照人类的寿命,也不过在你的世界待上一百年。” “喔,你愿意跟我在一起一辈子啊。” “不是吗?”亨利不大理解。 章咸RUA着亨利头毛:“其实,你可以带着我走啊。” 亨利:“???” 他刚想说高级文明位面都很危险,但是看着章咸举手投足之间关停特殊世界,他忽然觉得,就章咸这本事,好像去哪儿都没问题啊。 亨利忍不住雀跃起来,猛地抱了章咸一下:“对对对!我怎么没想到!我可以带着你走啊!就这么说定了!” 章咸非常乐意的样子,回应道:“嗯。” 上次小家伙可不是这么说的,还是这样好。 “快快快,去关停下一个世界!”亨利催促,“关停全部,然后去揍那个姓杜的!” “或许用不着挨个关停。”章咸的动作忽然一顿。 “怎么了?” “我们被卡住了……稍等。” 片刻之后,两人站在一堆零散的像素块里。别说人了,连景都不存在。 “像素化的世界?”亨利疑惑地看向章咸,这要怎么搞? 章咸分辨了一下:“有人先一步把这个特殊世界关停了。” 亨利一怔,随后惊喜道:“唐长月吗?” 章咸微摇头:“他不会拖后腿。” 亨利疑惑不解,唐长月那边多处理一个世界,他们这边就少一个任务,这怎么是拖后腿呢? “狗急跳墙啊。”章咸解释,“世界意志也在不断学习进步。咱们这一点点在后面卸他的力量。一方面能把牵扯进去的人平安唤醒。另一方面他得关注所有的特殊世界,时刻提防,精力分散。现在当着他的面破坏一个特殊世界,他知道得硬刚,不然鱼死网破。我们快点去下一个世界,希望来得及再消灭一个。” 永乐宫特殊世界。 天上的变异高塔已经消失了三个。和前两个打着打着自动烟消云散不同,第三个是怪兽形态,被锁链困住后,用改装版导弹轰成了渣。 -- 第158页 “卧槽……真的做到了……”赵瑜看着满天碎屑飞舞,忍不住喃喃自语。 “小月亮,我们干得怎么样?不给个充满激情的拥抱吗?。”夏离昭拿着对讲机打招呼。 他断了半条胳膊,刘斯舟在给他包扎,并且对队长的口花花听而不闻——有人爱作死,就去作吧,不用费心去拦,早晚有真死的一天。 唐长月额角青筋跳动。 精英五队的目标是拯救永乐宫特殊世界,这是杜国星安排在外面的人手传出的指令。夏离昭众人就这么糊里糊涂卷了进来。 一开始夏离昭要指挥权,实在没想到指挥的人竟然是唐长月。 唐长月不敢耽误章咸的事,但考虑到章咸孤身潜入敌人大后方,万一遇到危险不好救援,还是拨给精英小队一部分机械让他们操控诱敌。 谁知道精英小队迫切地要一雪前耻呢。 梁霞制作热武器,夏离昭给热武器充能,把一个特殊世界炸掉了。 苍穹之上仿佛传来世界意志的嚎叫。 “它急了它急了。”夏离昭嘿嘿一笑,“灭了丫的!” “队长,情况不对。”刘斯舟冷静地说。 “什么情况?” 那毁灭的世界能量,被无形之手挟裹着,往地面高塔直扑。 七彩杜国星,正在拼命吸收那些能量。 “他还真想成为世界意志了……”夏离昭说,果断下令,“收了他!” 但是,收不收杜国星已经不重要了。 杜国星还在洋洋得意,天上的那些异形们已经再此发生变化。 正如章咸所料。世界意志起先只想收服永乐宫,但是现在它怒了,它要不死不休了。 无论是舰船、机甲、大炮,还是兽人、巨龙,它们发出耀眼的光线,融合到了一起。 光华过后,五个特殊世界本源强行融合,崭新的怪物出现了。 它有着鲸的身躯,鹏的翅膀,哥斯拉的背甲。 它也有激光炮、量子炮和聚能弹。 “鲲鹏吗?还是巨鲸?” “是魔改的超时空要塞。” “利维坦!一定是利维坦!” “放屁,我看见了妙蛙种子!” 精英小队议论纷纷。 “管它是什么,干就是了!”夏离昭大吼。 然后被魔鬼一爪子挠平。 唐长月的声音带着急切:“别添乱!” “你说这话我可不爱听了啊,小月亮,哥哥保护你怎么叫添乱!我们大大小小经过多少个世界,论经验比你可多多了,等回去哥哥得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不怪现在夏离昭一口气说那么多话。 实在是被压趴下除了嘴以外全身都不能动弹了。 但紧跟着他就连嘴也没法动了。 因为魔鬼随手拿过油腻兮兮的抹布,给夏离昭塞嘴里了。 刘斯舟就在旁边,装作无能为力的样子,盯着塔吊的眼神却异常火热。 要说有信心,他对夏离昭的能力有信心,但夏离昭这张嘴真的太作死了。 而且,参与行动的人不止有唐长月,还有章咸——这是个特世司众人绕不过去的碑。刘斯舟当年也是被章咸的能耐吸引住的,可惜章咸从来不搞固定小队,他也没法跟,服从分配跟了夏离昭,两人相处下来竟然出乎意料地和睦,刘斯舟对此很满意。 要说唯一一点点遗憾,也就是唐长月后来居上,被绑定了章咸的特殊助理一职吧。 刘斯舟对唐长月有点嫉妒。 不过在知道唐长月并没有出过什么任务,而且跟着章咸退休也一起退出后,又感到惋惜和庆幸。 就,心情复杂。 可是现在,他看到什么? 没怎么出过任务的唐长月坐在塔吊里,指挥一帮子魔鬼开着农机大战世界意志? 而大家有目共睹,重伤躺了一年半还落下终身残疾的章咸,把这里搞得天翻地覆,又去无声无息关停了两个世界? 刘斯舟扫向“呜呜”着的夏离昭。 都是当队长的,怎么就不一样呢。 ——也正因为不一样,才需要自己的存在啊。 正想着,令人胆颤的力量从空中徐徐落下。 那怪物只微微动了动身体,整个天空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掌覆盖。手掌缓缓下压,那恐怖的力量也跟着缓缓下降。 漫天星辰被它触碰,颤悠悠地压成齑粉。 任何机械被它触碰,钢筋铁骨便一点点弯曲,要么被迫往下沉,要么直接折断。 七彩杜国星若还有人样,此时必定全身冒汗。 他发现,自己还是看轻了世界意志。 杜国星顿时升起了逃跑的念头,但下一刻那股力量就将他攫取到半空,狂吸他的能量。 世界意志决定将这个世界也融入自身,就绝对不会拖延。 所有人都感到不妙,照这个趋势,最多再有一分钟,那力量会把空中所有的东西压到地面,再过最多三分钟,地面上的所有都会被压垮,被世界意志吸收殆尽。 得自救! 刘斯舟想着,动了动身体,没有试图挑衅魔鬼,而是好声好气取得了和唐长月对话的权利。 “唐助理。”刘斯舟说,“情况紧急,不适合逞孤勇,我们需要联系外界求援。” 原本精英小队也有联系工具,但是在战斗中坏掉了。 -- 第159页 唐长月看着疯狂的杜国星——托章咸的福,他对政治也很了解——回答:“在局面没有完全控制之前,不行。” 杜国星能在这里瞎七八搞,外面没有人打掩护是不可能的。坏人还有三个朋友呢,这事儿折腾出去谁也不好说。 他得等简凉交待完证据,章咸关停特殊世界并全面压制杜老之后,再做打算。 至于章咸能不能做到——章咸没有做不到的事! “不是很好办。”章咸和亨利被一片彩色的像素块困住了。 去往其他特殊世界的道路被堵上了。准确地说,是像韩式拌饭一样,原本泾渭分明的世界被搅拌在一起,在生鸡蛋强大的粘合作用下,形成了糊里糊涂的一大团。 真是举步维艰。 章咸额头微微冒汗,显然走得很是辛苦。 “那怎么办?”亨利左看看又看看,眼珠一转,在轻微的“扑哧”声里,变成了一只黄鸭橡皮艇。 章咸想要阻止却已经晚了。 亨利欢快地叫道:“怎么样,本统很有用吧!” 章咸神情难得严肃起来: “亨利。” “嗯?” “待会儿不要害怕。” “嗯?”亨利表示疑惑。他并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东西。 “也不要担心我。”章咸补充。 “嗯嗯?“亨利更加疑惑。 只是变个橡皮艇,怎么章咸这么大反应? 虽然他是担心章咸没错,但他也相信章咸很厉害的。好端端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是为什么呢? 亨利忽然感觉到不对。 这个像素沼泽正在缓缓地以他为中心,挤压过来。 虽然亨利变成了一只船,但庞大的吸力将他缓缓吸入像素中。 亨利有点慌张:“章咸——”这是怎么回事啊? 章咸却突然微微一笑:“好事,去吧。” “啊?” “你的能量波动,被它发现了。” 换言之,世界意志一开始就想吞噬亨利的能量,章咸带着亨利挨个世界奔走,未尝没有故布疑阵,掩盖亨利行踪的安排。 就像荆榕做一件事起码三个目的一样,章咸也是走一步棋看三四五六七八步。 谁知世界意志急眼了,把剩下的世界搅成拌饭,亨利又突然一个变化,不同于本土的能量变换,就像拌饭里突然冒出一大块热气腾腾的现炸鸡大腿般显眼。 于是世界意志选择先吃鸡大腿。 章咸拍拍亨利橡皮艇的脑袋,再次重复道:“别怕,别担心。” 他的周身忽然泛起荧荧白光。 下一刻,章咸出现在最初的特殊世界,立即感到极大的压力。 这里已经一片混乱。 作者有话要说:  章咸:其实……我下了很大一盘棋。 第81章 第一季完 装病要像样。 浅雨在宿舍里呆着,听见外面的喧哗太吵,实在躺不下去,忍不住出去看。 结果,一出去,就看到天上的异状。 正惊恐地正不知所措,他又发现一个个人在自己面前倒了下去,自己也全身无力。 但是浅雨感觉自己的情况比别人还要好一些,至少他扶着墙,能在天上掉碎片的时候,把自己挪到安全的地方。 “这是怎么回事呢?”浅雨不明白。 他只想到:“这样一来,祭舞可能练不成?” 也不知章咸现在怎么样了。 浅雨有一点点想知道章咸和亨利的情况。但这一点点心思并不能跟他保命为上的宗旨相抗衡,他恩怨分明,也只能到送章咸进塔为止。 浅雨并不清楚,要是章咸没有进塔,这一切事儿根本不会发生——就算他知道了也没有什么用。 他被天上不知名的力量压制得快要喘不过气来,隐隐约约感到大事不妙。 更加不妙的是,浅雨想逃离,竟然有种无处可逃的感觉。 他不想死,但他不知道怎么才能活下去。 “这不会就是末世吧……”他看着天上群魔乱舞,喃喃自语。 “浅雨!”突然有人叫喊。 浅雨往远处一看,一圈红色保护罩里藏着几十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朱文夜正在向他招手。 浅雨眼睛一亮,紧紧咬着嘴唇,爬了进去。 不是别人不想爬,而是别人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了。 也不是浅雨太冷血不肯帮忙,光是移动自己的身体,已经耗尽了他全身力气。 浅雨仰面朝天躺在保护罩里,看着遮天蔽日的恐怖怪物,急促地喘息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空中的七彩杜国星已经不再叫嚣了,他已经成了“它”,个人意识被完全抹杀。 魔鬼池毕竟是杜国星开辟出来的小世界,魔鬼们受到杜国星影响,也纷纷化成了能量态。 天上的重型机械部队纷纷坠地。有些在坠地之前就化成了烟尘,有些直接摔到地上,四分五裂。 唐长月等人及时撤进章咸的保护罩——高塔早就被压碎了,但那个保护罩竟然还在,带着残存的几十人,把地面隐隐压出一个坑。 它在夏离昭小队和唐长月力量的支持下,苟延残喘着,不过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就在这时,怪物的头部,有一团柔和的黄|色光影,渐渐亮了起来。 -- 第160页 它被许多条彩色光带缠绕着,彩色光带从怪物背上发出,有生命般闪闪烁烁。 光影渐渐变得清晰。 点点黄芒顺着光带飘进怪物的身体里。 那个人是……“亨利!”浅雨吃惊地叫了起来。 少男少女们纷纷认出亨利。 精英小队完全不知情,看到众人神情激动,略略一头雾水。但此时能被世界意志拎出来单独吸收能量,显然不一般。 最善于和人打交道的赵瑜主动询问,问了一圈下来,竟然只有浅雨知道得多些。 不过他们对于浅雨给出的回答,感到不可置信。 “章咸的……对象?”赵瑜重复。 “没错。”浅雨斩钉截铁。 精英小队众人把视线投向唐长月,意味莫名。 唐长月:“……看我干什么?” 刘斯舟好心解答:“怕你失恋。” 唐长月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误会! 他也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无稽之谈”,便看向天上的亨利:“盐哥呢?我得去帮亨利。” 既然对方是章咸的爱人,那他肯定不能不管! “唔唔唔……”夏离昭——刚张开嘴就被堵住嘴的夏离昭发出了不忿的声音。 “你出去就是送死。”刘斯舟非常明确地向唐长月指出事实。 “但是,亨利被世界意志抓住,正在同化!无论如何也要抢救下来,我有办——”唐长月正在焦急,后脑勺挨了一手刀,登时昏了过去。 夏离昭干的。 “真没办法。”夏离昭往地上啐了一口。 “虽然很不甘心,但还是得承认。”他望着仿佛棉花糖一样融化的亨利,喃喃地说,“这事儿除了章咸,谁都搞不定。” 虽然特殊世界级别划分最高是sss,但那是个口袋,是超出ss级世界的统称,上不封顶。 类比学神考试,考了一百分,是因为卷子只有一百分。 夏离昭比刘斯舟还早接触章咸。 他是个不服输的性子,自己跟章咸年纪差不多,凭什么章咸压自己一头? 于是夏离昭处处别苗头,跟章咸对着干。 而章咸就随便他别,不管他怎么捣鼓,章咸都无所谓,多大的窟窿都能给补上。夏离昭就不明白了,章咸到底是佛呢,还是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他憋着一股劲儿,当上精英小队队长,关停一个又一个S级以上世界。他憋着一口气,章咸关停什么级别的世界,他也要去关停什么级别的世界,直到有一天—— 章咸重伤了,退休了。 原来大佬也会重伤退休啊。 夏离昭觉得自己失去了前进的动力。 但是,现在,他依然相信,章咸没问题! 哪怕章咸瘸着一条腿,也没问题。 精英小队的所有人,其实都是这么想的。 章咸给他们的影响实在太深了。 可是章咸人呢? 正想着,章咸仿佛就如同召唤兽一样,“嗖”地冒了出来。 他身上萦绕着淡淡的白光,手里拿着一把……刀? 他站在怪物头部,和巨大得不可思议的怪物比起来,就像人的嘴巴边粘着一粒小芝麻。 这个怪物身体表面隐隐泛着一层黄光,那是亨利的大部分能量。 亨利的人形已经完全溃散,只剩下一个巴掌大的白色小球,也在迅速消融着。 章咸紧紧盯着那个白色小球,举起了刀,猛地挥下。 刀落,血出。 漫天血雨。 精英小队和少男少女惊呆了。 他们看到了什么? 章咸疯了吗? 要是没疯,为什么会对着自己狂砍啊? 一条大腿被砍下来了啊啊啊啊啊! 章咸却不慌不忙,手稳稳地,抽出了自己的腿骨。 那是他一直无法活动的右腿腿骨。 出乎意料,那根腿骨是黑色的,不带一丝杂色的纯黑。 他甩甩腿骨上的血,盯着白色小球,猛地将腿骨插|进球体中央,随后往下用力一按,将白球连同腿骨一起,按进了怪物还在泛着黄光的身体里! 随后章咸就从天上掉下来了。 真,字面意义上的,掉下来。 摔在防护罩上,众人甚至都听见“砰”的一声。 然后防护罩亮起了红光,红光之中夹着点点白芒。 而章咸整个人,就这么一点点、一点点地被防护罩吸收似的,消失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夏离昭率先叫了出来。 刘斯舟立即去晃唐长月。要是唐长月不明白,那就没人明白了。 可怜的唐长月,刚被打昏又被弄醒,顾不得发火,就听了一耳朵章咸的莫名操作。 他目光闪动,望着保护罩,摇了摇头:“这个超出我的知识范围了。我只知道盐哥最后一次执行任务回来后,那条腿就不能动。不管怎么检查,都不能动。” 那时候有医生提出,物理方面没有问题,说不定是心理因素。医学史上有这样的案例,骨骼神经肌肉都没有毛病,但人双腿瘫痪几十年,忽然一天就能动了。 “我们猜测盐哥很可能遇到什么直击心灵的大事件,退休也是出于对盐哥的保护。但我们都没想到……” 唐长月一边说着,一边状若无意地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 第161页 没想到在特殊世界里,章咸把自己大腿卸了,还抽出一根漆黑的骨头。 但是既然章咸出手…… 暂时还没有见到成果,不知怎么的,大家的紧张心情忽然就一扫而空了。 他们抬头望去,不知不觉间,那巨大的怪物,竟然没有继续向下压制,而是悬停在半空。 它周身的黄芒肉眼可见地,从稀薄变得厚重,将它重重包裹起来。 怪物用力扭动身体,似乎想要挣脱束缚,将黄芒挣得不断闪烁,天地为之不稳。 但黄芒就不疾不徐地继续包裹它,一层又一层加厚,加粗,就好像给火腿肠裹上一层又一层面包屑。 渐渐地,那面包屑把怪物包裹成了一个纺锤型的茧,颜色金黄,看起来十分诱人。 没错,完全没有恐怖和压迫的感觉,而是十分诱人。 忽然,那枚茧一点点碎裂开来。 金色的面包屑……啊不,能量碎屑,漂浮在空中,化成无数浅金光点,如同流星一般,奔向四面八方。 “嗝……” 亨利打了个嗝。 他正处于一种玄之又玄的奇妙状态中。 被世界意志攫取并吸收能量时,亨利确实慌了一阵。 能量从体内粗暴逸散的感觉极为难受,就像成千上万只蚂蚁在身子里面爬。 “章咸……”亨利想,“他知不知道这样下去我会被吸没了?” “他叫我不要怕。” “他不会害我。” “我该听他的。” “会好的……” 亨利牢牢记着章咸的话,意识渐渐涣散之际,一阵数据流猛然间冲进他的库中! 排山倒海,气势磅礴! 如果是以往,这数据洪流会将亨利整个统撑破。 但现在世界意志分薄了亨利的负担,他只有小小的一团,他又是体型硕大的一大片。 这些感觉是…… 这些熟悉的感觉是…… 这是数据,是能量,是——记忆。 亨利以为自己资料库毁损中毒,被隔离的那部分记忆。 他伏在怪物身上,将能量重新纳向自身。世界意志对于已经恢复记忆的他来说,不过是大虾身上的壳,剥下去丢掉就好。 剩下的虾肉,被亨利大快朵颐。 他饿得很。 他不是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统。 他是强大的——曾经强大到随手能布置几十上百个特殊世界的中央主脑! “章咸……” 亨利一边消化能量,一边焦急地寻找章咸。 他跟章咸不是陌生人的关系! 只不过事出有因,两人分开了而已! 章咸保存着两个人的记忆,保存他的全部记忆和能量,用身体封存,用骨骼封存。 骨骼是人体各器官里,保存时间最长,最不易损坏之物。 如果不是一开始误打误撞,章咸进入他的特殊世界,也不会这么快解封。 章咸现在把记忆还给他了,借着这个机会,让他反制世界意志,吸收了更多能量。 他轻而易举地净化它们,将一个个扭曲的特殊世界扳正,将里面的人类送回现实世界——杜国星就算了已经没了,将特殊世界的原住民重新安置。 浅雨错愕地发现,那几个陌生人消失了。 他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周围的建筑物也轻飘飘的,像积木一样重新搭建。 浅雨十分困倦地打了个呵欠,合上双眼…… “浅雨!浅雨!起来早读了!” 浅雨睁开眼睛,看见朱文夜站在床前,一时有些疑惑。 朱文夜催促:“宁小迟和锦霖已经去占座了,想进电影学院,你文化课也不能拖后腿啊,别睡啦别睡啦。” “哦。”浅雨答应一声,想起自己寄宿高中的二年级生的身份,匆匆忙忙洗漱,早读,然后去食堂抢了三个包子一碗酒酿小圆子,热乎乎地吃起来。 “酒酿小圆子真好吃呀……其实臭豆腐也不错,晚上来一盒……” 夏离昭一睁眼,看见医院白色天花板。 扭头,旁边床上躺着的刘斯舟正好看过来。 “咱们这是安全了?” ——特殊世界关停了? 精英小队成员纷纷抬头,观察能量探测器的反应。 沾到异常能量必报警的探测器,此时安静如鸡独自美丽。 “他做到了!” “——他是怎么做到的?” 谁也想不到章咸会搞“关门放亨利”这一招。 荆榕也不能。 他审内奸,层层往上,还没摸到杜国星的门儿呢,谭宁就急匆匆地跑过来,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唐长月把简凉的信息传了回来,凭借那些现实证据,还有清醒过来的简凉本人,能顺藤摸瓜挖出一个国家大毒瘤。 坏消息是唐长月的身体不见了。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摄像头监控之下,唐长月消失了。 只留了一张纸条,说自己和章咸都没事,大家不用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 这俩家伙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啊? 荆榕急得一个头两个大。 “我觉得,倒是不用太着急。”谭宁老神在在地说,“因为,那个人是章咸啊。” 荆榕:“……” -- 第162页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说:“这倒是。” “先把眼前这个烂摊子收拾了吧。” 荆榕想着,忍不住嘀咕道: “狡猾的章咸,不想接手特世司就直说。” 与此同时。 在不知道什么地方,一处树木青翠,风景秀丽的群山之中,矗立着一座山间别墅。 夕阳余晖,将别墅映得一片金灿灿。 四楼的飘窗,同样沐浴在金黄的阳光下。 屋里空无一人,飘窗铺着厚厚的白色长毛毯,毛茸茸中半掩着一抹黄——那是一只黄澄澄的小鸭子,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 在小黄鸭肚子下面,牢牢护着一块金灿灿的八卦盘。 唐长月推着餐车,轻轻拧开房间把手,只一眼,就看到飘窗上两道人影。 那是半坐着的黑发男人和偎在男人怀里的卷毛少年。 两人面容沉静,气氛融洽,自成一方天地。 唐长月眨眨眼,男人和少年的虚影便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黑发黑眼的男孩,还有趴在男孩胸口的小黄鸭。 听见动静,一人一鸭惺忪地睁开眼,眼珠转动,一起扭头看向唐长月。 唐长月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要尝尝新做的姜葱蟹吗?” “要。” “呷!” (完,看作话!)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怎么可能啊!这个也就算第一季吧。这样的快穿我能无限制写下去。 没想好下一个副本写什么+作者三次元有事=大约一个月后再开新副本。 每个副本都要写大纲和细纲,就,前期很花时间啊QA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