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倾天下》 第1页 《眸倾天下》作者:慕容湮儿【完结】 【内容概要】 yīn柔女和两代帝王的宿命纠缠:眸倾天下 一段预言,受命于天,皇后命格,必母仪天下。而她,又会是谁的皇后? 他是南朝的千古帝裔,他是北朝俯瞰江山的王子。两朝帝王与她的宿命纠缠,牵扯出几段恩怨纠葛。 南朝旷世三将与她关系千丝万缕,前尘往事,梦魇轮回,不伦之恋,其身份又归何处? 与北朝两位王子的生死搏弈,暧昧qíng愫,yīn谋利用,她颠覆了一个王朝,而另一个,是否又能被她颠覆? 未央皇后,风波历尽,几度废立。蓦然回首,满地荆棘,灯火阑珊处,还有谁依旧停在原处等她归去? 是执子之手,还是相思两处尽? 【肉文屋将分享完结好看的种田文,甜文,宠文以及各类宫斗文等,看小说就来肉文屋https://www.po18e.vip/】 第一章 明月半星,稀疏星露,几声猿啼,肆意挥洒于天地之间。 南国元和贞承七年,我在这个荒芜人烟的若然居住了整整七年。 若然居位于帝都西北郊深处,上下高岭,深山荒寂。玲珑弥望,薄暮冥冥,几座山峰相对耸立,枫树和松树jiāo错混杂,五色缤纷,颇觉秀蔚。沿涧弈有水瀑迸石间,滔滔汩汩。 一声笛鸣帘外,西日凝睇乾坤。 气浸波影尘寰,漫吞浩dàng梦泽。 他又在chuī笛了。 我睁着熠熠大眼,静躺在chuáng上侧耳倾听着水流飞溅扑簌之妙音,配合着一阵阵萧萧铁笛清鸣,激dàng朦胧,直冲云霄。每夜听着笛音我就能安然沉睡,现在已然成为一种习惯。 chuī笛人名叫莫攸然,大我整整十一岁。他不仅有着jīng妙骇世的医术,更chuī了一手妙音好笛。 每次听他铁笛声起我就知道,他又在思念那位早已香消玉殒的妻子,我的姐姐碧若。 此若然居顾名思义。 攸然怅惘,碧若寒磐,已成空。 对于这个姐姐,我根本毫无印象。七年前,姐姐的惨死,使我一度晕厥,再次醒来已是一个记忆丧失的孩子。就连一向医术高明的莫攸然也无法将我治愈。他告诉我,这是心结,因为姐姐之死,浅意识封闭了自己的记忆,由此可见我与姐姐的感qíng有多么深。唯有他亲眼看着至爱之人倒在他面前,痛彻心扉,多年牵肠挂肚, 虽然七岁之前的一切记忆全是莫攸然告诉我的,而我却深信不疑。 七岁那一年,我半躺在莫悠然的怀中醒来,第一眼对上的是他那温柔含笑的目光,我眨了眨眼睛疑惑的问他,你是谁。 他用那温柔到能蛊惑我心的声音回答,我是莫攸然。 我皱了皱眉,又问,那我又是谁? 似乎没有想到我会有此一问,半晌才回神答我,你是未央。 未央,原来这就是我的名字。 从那一日起,莫攸然成了我唯一的亲人。 但是,我从来不曾唤他为姐夫,而是直唤他的名讳莫攸然。 小时候他总是将我抱个满怀而傲立在苍穹之间,我双手攀上他的颈项,随着他的视线而望日月星辰璀璨。有时候会偷偷的打量他,皓齿朱唇,天质自然,萧疏轩举,幽深的眸子忧郁殇淡。一身素青雅衣配合密林山川绿叶,衬的他更加脱尘超俗。他有着常人无法比拟的风度,我时常会想,他这样一个出色的男子怎会安逸于一个小小的心然居,似乎有点bào殄天物呢。 我听着铁笛声声即将昏昏yù睡之时,有人轻轻敲着我的后窗,惊了我。 光着脚丫子跳下chuáng,将暗青小窗拉开,对上一双犀眸。他将手中的托盘放在窗槛上,两碟小菜,一碗香喷喷的大米饭。 他冷冷的说道,吃吧。 我饥肠辘辘的抚了抚小腹,有些不自然的睇他一眼。我没想到,今日为我送饭的人不是一向宠溺我的莫攸然,而是对我向来冷淡如冰的楚寰。 两日前,我激动的顶撞了莫攸然,那是七年来第一次顶撞了他。 记得那日,他对我说,未央,你已经十四了。 我点点头,是呀,不知不觉我已经十四岁了。 他又道,再有两年你就能进宫了。 他这四个字令我的脑子一片混沌,还有两年!在我第一次踏入碧然居,他就对我说过,未央,你要记住,十六岁那一年,我将会带着你进帝都城,见那位圣明旷世之君壁天裔。他是你唯一的夫君,而你,将是他唯一的皇后。 记得我紧紧握着他那浑厚纤长的手还傻傻的问,为什么我要做皇后? 因为,这是天命。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格外认真,而我也将他这句话暗暗记在心中,虽然那时的我还不懂皇后是什么意思。 直到渐渐长大,在史书上知道了皇后二字的真正意思弃妇。就拿汉武帝两位皇后来说。金屋贮之的陈阿娇,终以一首长门赋宣告她此生必凄惨终于冷宫。言幸平阳公主家的卫子夫,荣宠一时,奈何岁月流逝,色衰而爱弛,终绝望而自尽。 这便是身为皇后的下场。 他经常会一手托着我娇小的身子,另一手执铁笛而遥指璀璨的星辰对我说,未央,你看见那颗璀璨的紫薇星了吗?将来你的光芒便会掩盖那颗至高无上的星辰,因为你是命定的皇后,必定要母仪天下。似乎总在提醒着我生存于此的责任,生怕我会忘记。 当时我的脸色惨然一变,气愤的朝他吼道,一定要如此纠缠于我才罢休吗?什么母仪天下,我不稀罕。 整整两日,我没有踏出房门一步,也没吃任何东西,整个人都快饿慌了,却又因自己的倔qiáng不肯出去吃东西。 楚寰见我良久都不说话,问道,你不饿? 我见他正要转身端着饭菜离去之时,我一把由他手中夺过托盘,谁说不饿了! 他没有继续与我废话下去,转身绝尘而去。我也见怪不怪了,与他相处七年,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多余的话从来不说,冷冷冰冰。 初次见他时,他才十二岁。却是仪容冷峻,眸光犀明,身泛杀气,是莫攸然唯一的徒弟。 曾以为楚寰是个哑巴,每日只是不言不语的听着莫攸然说话,然后点头。可是与他相处的第二年,他突然对我说了一句:丫头,你真可怜。我才恍然,原来他会说话。 若说起可怜二字,岂不是更适合他吗? 至少,我有莫攸然,我有亲人。 而他,是一个孤儿,没有依靠。 其实我很怕楚寰,因为他那噬血凌戮的眼神,仿佛随时可以杀了我。对于他的身份我亦无所知,只知道莫攸然于七年前领我们一同来到此处,隐约察觉到楚寰的身份非同寻常。尤其是眼中昭然可见的仇恨。莫攸然这七年间从未间断的授他武艺,他的资质也颇高,更肯吃苦。所以,如今的他已是能与莫攸然匹敌的高手,而且他们还日夜秉烛研读《孙子兵法》,我不懂,既是隐居于此,为何习武,为何研读兵法。 若说莫攸然神秘,那楚寰更神秘。 这七年,我已经慢慢接受了我的责任,做壁天裔的皇后,因为这是天命。但那日我就是这样顶撞了莫攸然,我早就认命了不是吗。 我听莫攸然提过,我命定的夫君,南国的皇帝,壁天裔。 这个天下,本姓皇甫,而非姓壁。 就在七年前的一场雪夜,一位天骄少年横空出世,夺去了本属于皇甫家的天下。 他乃天下兵马大元帅壁岚风之子,年少时便随父亲四征,虏箭she金甲,履步摧胡血,大小近百次大捷之战他功不可没。当时百姓给予他至高无上的称谓战神。皇甫家的江山就是壁家为其打下,当时天下有句俗话,壁家在,天下定。壁家亡,天下乱。当他夺下皇甫家天下之后,用两年平定天下朝野臣民之心,两年培植属于自己的亲信势力。其后兢兢业业的治理天下,将天下臣民百姓领向空前盛世,成为一代圣主明君。百姓称道起这位帝王,无不竖起拇指津津称道。 莫攸然对我说过,壁天裔的后宫,美女如云,色艺双绝,才貌兼备。 但是,他的后宫没有皇后。 因为,那个位置一直在等我,未央宫整整空了七年。 原来,我名未央,也是天命呢。 不知不觉,我与莫攸然冷战了一个月。他不再如以往因我的使xing而宠溺的前来抚慰,而是漠然对我,一语不发。我才知道,这次真的惹怒了他。多少次想道歉求和,我怕他会永远不再理我,因为他是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亲人,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人。可每每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咽了回去。 我没有错。 未央,也有自己的骄傲。 可继续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总要有一方先低头吧。终于在多番犹豫之下来到莫攸然的屋前,却在门外徘徊良久迟迟没有动手敲门。 当我还在踌躇之时,却听门咯吱一声被人打开,只见莫攸然与一位紫衣妙龄女子由小屋内徒步而出,女子鼻腻鹅脂,皎若朝霞,分外妖娆。衣着皆是上好绸缎而裁制,手工细腻,柔软丝滑。第一次见到除楚寰与莫攸然以外的人,我略感新鲜,却又深感不安。 她见到我时,目光闪着异样的光彩,正对上她的目光,仅仅那一瞬间便移开。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目光,更不懂其中的含义。 莫攸然与她先后走至我面前,我不自然的后退几步。疑狐的看着莫攸然,半个月都没有这样大大方方的看他,他的眸光依旧是那淡淡中夹杂着疏离与哀伤,双唇紧抿,见到我出现于此略微有些诧异。 莫攸然淡淡的回视着我唤了一声,未央。 一个月来,他第一次同我说话。 他身旁的女子勾起一笑,格外妩媚,她就是未央? 闻她的声音,蓦地将视线从莫攸然身上转移到她身上,她是谁? 莫攸然看出了我的疑惑,忙出声为我解释,她是当朝涵贵妃,也是我的妹妹,莫攸涵。 妹妹!他竟然还有个妹妹,身份还是我命定夫君的妾。 是的,在我眼里不论她多么受皇上的宠爱,权势有多大,她终究只是个妾。 莫攸涵从见到我那一刻开始就用审视的眼光上下打量着我,我不喜欢这种感觉。难道,外边的人都喜欢用这样的目光看人? 她带着笑容说,果然是仙姿玉色,确有资格成为皇上命定的皇后。 -- 第2页 仙姿玉色。 是个赞我的美貌的词汇,但是听着却如此刺耳。 她的笑容甚是虚伪,既不想对我笑,何苦勉qiáng自己qiáng颜欢笑。难道,外边的人都喜欢用这样虚伪的脸庞对人? 莫攸然又说,未央,快见过贵妃娘娘。 我仍旧不发一语的站在原地,莫攸然皱了皱眉头,启口待语,却被莫攸涵抢道,哥哥不要为难她,未经世事的孩子怎会懂这君臣之理,本宫不会与她计较。 听她言罢,我不自觉笑出了声,不懂规矩的,怕是涵贵妃吧。 一语惊二人。 我不急不徐的继续说,我可是壁天裔命定的皇后,试问岂有皇后向贵妃行礼之说。 莫攸涵脸色惨然一变,始终挂在两靥之下的笑容僵住,一时竟不知该回些什么话。莫攸然看我的神色却是古怪,眯着眼上下打量着我,yù将我看透。我知道,今夜的我与往常很不一样。 曾经,我沉默寡言,逆来顺受。 盛气凌人,言语刻薄,并不是我的本xing。 莫攸然深莫能测的看我一眼,叹息道,看来,是该送出去学学规矩了。 闻言我全身一僵,他是要赶我走 那夜,莫攸涵与她的贴身丫鬟与两大侍卫在这小小的心然居屈就了一夜。 我却是一直静座屋前竹阶上直到天明,旭日升起。睇睨眼前这片枫林,如今已是润秋时节,暗红的枫叶将整个枫林染红。如今朝霞布空,如天叶一色,相连而映,熠熠如辉,赤若流霞。静静凝神望此qíng景,我不禁迷惘,我真的要被送离若然居吗?真的甘愿进入那后宫繁乱之地吗? 未央,你就知足吧。就连不可一世的天下之主壁天裔都在等着你,多么大的荣耀。 可是天命二字我从来没有信过。即使不信,我仍不得不由着它摆布,任它cao控着我的一生,包括我的婚姻,我的夫君。 我不能拒绝。 无关天命,只关乎莫攸然。是他,要我做壁天裔的皇后。 莫攸然,一直是我所尊敬的人,所以,我从未忤逆过他,即使是他要我进宫为后。 澹烟里,香雾飘零,惊风驱雁。楚寰无声无息如魅影飘风般出现在我视线内,他腰间的长剑始终佩带着,从我第一眼见到他,剑始终不离身。用的着如此吗,这儿就我们三个人,有谁会出手加害于他。他在幽暗的犀眸在看见我那一刻僵在我脸上,前行的步伐也停住了,表qíng木然。朝阳由他身后拂照,映出幻彩斑斓之色,与他那沉灰的布衣与暗冷的表qíng一点也不搭。 他问,你见到她了。 我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他继续说,她要带你走。 我自嘲一笑,有那片刻的思量,你错了,若莫攸然不许,无人能将我带走。留下,为他。离开,亦是为他。 突然有些困了,想连支起身子回屋,却连起身都要费了一番周折。楚寰始终站在离我一丈之外绝立。我不认为他还会对我说些什么,他向来不擅言语,能有耐xing与我说话已是破天荒了。想到这,就打算回屋好好睡上一觉。转身弥留之即,却见我身后站着的莫攸然,我怔怔的望着他躇在我面前,目光带着复杂与矛盾。在晨曦的清冷之风下,他的衣角随风翻飞,顾绝清然,如雾霭一般虚无。 他说,只因你是天命,而非我不留你。 我的眼眶一酸,泪水凝聚在眼眶之中,张了张口yù说些什么,终是咽了回去。深吸上一口凉气,问道,什么时候起程。 他说,接你走的人并不是攸涵。 我含着冷笑道,有区别吗? 他沉下了眸,回避着我的目光,似在愧疚。 我越过他朝自己的小屋内走去,现在我只想好好睡上一觉,我相信醒来一切都会过去的。在关上小木门那一刻,我瞧见莫攸涵微倚在门栏之上若有所思的睇着我,唇边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两日后,莫攸涵回宫了,原来她只是来看看我这位未来的皇后。一位妾竟能得到皇帝的允许,单独出宫回来省亲,多么大的荣耀恩典。我想,她一定是很得皇上的宠爱。莫攸然同我说过,壁天裔不是个怜香惜玉的男人,对于女人,他无qíng近乎于残bào。芸芸后宫佳丽三千人,能独得他宠爱的只有莫攸涵。 我问他,为什么独独宠爱莫攸涵,难道他爱她? 莫攸然笑答,因为她是我的妹妹。 我又问,那他为什么不封她为后,而是等了我七年? 他说,因为你是碧若的妹妹。 莫攸涵得宠,只因她是莫攸然的妹妹,他与皇上的关系似乎很密切。 壁天裔要封我为后,只因我是姐姐的妹妹,姐姐与皇上似乎颇有渊源。 两句令人费解的话看起来关联非常大,我却无法将它们联系在一起,至今仍不能得到解释。 在送走莫攸涵之后,莫攸然别有深意的对我说,未央,数日前你让我见识到不一样的你。 我的心因他这句话暗自擂鼓,他又说,原来,你一直都如此聪慧,什么都知道。 是的,这七年我一直在他们面前装傻。 莫攸然与楚寰之间有太多不愿为人知的秘密,我与他们相处了七年,多多少少会知道一些。但是,为了继续留在心然居,我选择了装傻。可是,莫攸涵来的那一日,我却再也不能继续装了,因为我感觉到自己即将要被推入一个无底的深渊。我害怕,恐惧与世隔绝了七年,外边所谓的世界我从未接触过,更不了解。多年来翻阅的书籍却让我了解到人心的险恶,深宫的yīn暗,我qíng愿一辈子呆在心然居与他们二人终老此生,但是我知道,这只是我的幻想。 我不可能一辈子呆在这儿,他们二人更不可能。 因为,他们二人在对弈棋局,未央就是棋盘上的棋子。 萧索秋风,迢迢清夜。 淡云月影葱胧,涧水声声如莺鸣,清风遐迩。 我立于寒潭之缘,睥睨眼下流水飞溅,寒气袅袅。冰寒彻骨的寒潭之水的直bī我的全身,侵袭着我的衣襟,楚寰十二岁便开始尝试进入这寒潭,从最初的一个时辰到现在的五个时辰。当时,对于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孩子来说,该是多么残酷的一件事。不可思议。究竟是一种什么信念,让楚寰在这痛苦的七年中挺了过来? 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冲动的念想跳下去。曾经他一个孩子都能跳下去,或许我也能尝试跳下去,就不用承受这么多了 我的脚步朝前挪了一步,楚寰的声音如暗夜鬼魅在我身后冷冷响起,你做什么。 回首望去,视线追随着他朝我缓缓而来的步伐毫不掩饰的回答,想跳下去。 他冷笑一声,却说,跳吧。 我没想到,他回答我的竟是一句跳吧,我有片刻的怔愣。即使他再冷血,我毕竟与他共处七年,竟连一句为什么都不问,就要我跳下去?果真是个冷血无qíng之人。 他将手中的剑cha入泥中,死了,你就解脱了。 我惊鄂的瞅着他,他似乎什么都知道。我禁不住地喃喃问道,我想知道姐姐她是怎么死的。 其实对姐姐的死我一直都不明白,莫攸然也未对我详述,而我也没有问。或许是因为不想再提及他的哀伤,又或许是不愿意提及碧若这两个字。 淡淡的回了句,一箭穿心。说完这四个字后,他将缠绕腰间的暗灰细腰带解开。 当我还在盘算着他要做些什么,却见他已然褪去外边的薄衣,露出赤luǒ的上身。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的举动,他霍然侧首,皱着眉头瞅着我,我以为,你该回避。 我不解的望着他,回避什么? 他不再愿与我废话,低着头便扯开裤腰带,扬手一挥,暗灰的腰带在空中来回飘扬几圈才跌落在枯huáng的糙地上。 我立刻明白他要我回避什么了,听莫攸然说过,下寒潭一定要褪去全身衣物,否则寒气入体而不得四散,会有生命之危。 未敢多做停留,撒腿便跑,隐约在这漆黑宁寂的阔野之地听见身后传出一声轻笑,是楚寰在笑? 我想,那是我的幻觉。 冷血之人,怎懂笑。 腊月初十那日,若然居迎来了今年第一场瑞雪,而我忧虑了七年的事终于发生了。 霜迷衰糙,暮雪清峭,漠漠初染远青山。 惺忪的睁开眼向窗外望去,白茫茫的一片闯入眼帘,当下便兴冲冲的跑至因北风呼啸chuī零的枫林,那儿已是茫茫霭雾寒气袭冬衣,皑皑皓雪铺满地。遥遥而望,楚寰在雪花飞舞的林间练着那jīng妙绝伦的伤心雪剑,气势如鸿,幻影凌波,漫吞皓雪。他的发梢有点点雪花遗落,万年冰霜的脸上挂着认真之态。每次,他只要拔出剑,便再也停不下来。 我想,他是个剑痴,爱剑胜过爱自己。 不愿打扰他的练剑,蹲下身子抽出一直紧捂在袖中的手,开始做起来此处的本意堆雪人。约摸过了一个时辰,我的双手早已被冰雪冻的通红,但是我脸上却绽放着笑容。含着澹笑凝望自己堆砌的莫攸然,潇洒俊逸,风度翩翩。虽然没有本人好看,却也似他六分。 楚寰收起了剑势朝我信步而来。我兴奋的朝远处的他挥了挥手,冲他喊道,楚寰,你来看看,像不像莫攸然。 来到我身边,淡淡的扫了一眼雪人,露出嘲讽之色,你该再堆砌一个碧若师母。 我的笑僵在脸上,一颗心因他的话而急速变冷。雪花拍打在我的脸上,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 他突然侧首面对着我,视线掠过我,遥遥朝我身后指去。 我顺着他所指之处而转身凝望,在白雪覆枝头的枫林外,一辆马车停在了若然居内,我问,谁来了? 这次,是真的要带你离开了。楚寰的声音很低沉,却清晰的萦绕在我耳边。 那一刻,我飞身冲了出去。 我在莫攸然的屋外徘徊而踱了许久,仍是不见里边的人出来,我的心乱得六神无主。楚寰安逸的倚在木阶前的竹栏青木上,双手抱胸,似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他们在里边谈什么,这天色都快临近夜幕,还不出来。 终于,伴随着一声人,我就带走了。的细腻甜美之声,木门咯吱一声开了。莫攸然与一名白衣胜雪的女子迈门而出,他们见到伫立在门外的我,都止住了步伐。 -- 第3页 女子的水眸看了我一眼,便道,这位,想必就是未央小姐。 我不答话,只是问,你是谁? 她宛然一笑,我叫靳雪,是九爷派我来接未央小姐进帝都。 我转望莫攸然,一字一字地问,你答应了? 他点头,我便冷笑。 靳雪的目光来回在我们身上逡巡一番,莫将军,靳雪是否该回避? 听靳雪唤他为莫将军我没就惊讶,数年前,我无意中在他屋内发现一间密室,里面仅藏了一副战甲与一柄金刀。那时我就已猜测到他的身份。 莫攸然向靳雪摇头,再睇向我:未央,你随我来。 随着他的步伐,再次走进了枫林。双足踏在厚厚的积雪之上,留下排排清晰的脚印,冰凉的温度由脚心传遍全身。 他在我白日堆砌的雪人边停下了步伐,双手置于身后,背对着我说,未央,我记得很早就同你说的很清楚,十六岁,会送你进帝都城。 我无声的笑了笑,今年,我才十四。 他又道,做皇后,需懂得宫廷礼仪。此次便是领你进九王府,教你学规矩。 我立刻接道,我不要学那些乏味的规矩,我只想 未央!我的话未完,却被他厉声截断,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再使xing子。 僵在原地,听他那厉声厉语。第一次,他对我如厮冷漠,声音丝毫没有起伏,比楚寰的冷漠还要yīn鸷。今日,我总算见识到真正的莫攸然。 到了九王府,一定要好好学习规矩。将来,要宠冠后宫。他的声音依旧冷淡,只是敛去了微愠之色。 宠冠后宫?这就是他的最终目的?我不信。 为何要宠冠后宫? 他始终没有回首看我,如果此刻我能见到他的表qíng,或许能猜透他的心思。 好,未央一定会宠冠后宫,但是莫攸然一定要答应我一件事。我顿了顿又道,用若然笛,为我chuī一曲《未央歌》。 他的手轻抚上腰间的铁笛,似在犹豫。 若然笛,象征着他与姐姐之间的爱qíng,他从来只为姐姐一人而chuī。而今,我却要求他为我chuī曲,会不会有些qiáng人所难? 他却抽出了铁笛,置于唇下,缓缓chuī奏而起。悠扬曼妙之声充斥整片枫林,漫天雪夜,白霜耀月,溶溶怅惘。 未央歌。 头一回,他的笛声只为我奏。 在我心中,他的地位早已超越了亲人,即使他的眼中不曾有我。我也从未想过要超越姐姐在他心中的地位,只想代替姐姐陪在他身边,抚平他多年来的心伤。如今他已不再需要我的陪伴,那么,我也不会qiáng留而下。 一曲未央歌终罢,我毅然转身上了马车,随靳雪离开了心然居。没有告别,没有哭泣,没有回头。 随着马车的颠簸摇晃,我揭开窗帘锦布,探出脑袋向离我愈来愈远的若然居望去。 崇峦雪,逐濑凄,沧江碧海空浩渺。 莫攸然没有来送我,楚寰也没有。 真是两个冷血的男人呢,好歹咱们也相处了七年呀。 马车倏地转弯,心然居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内。地上的积雪之中,惟独留下了两行深深的轮胎印。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第二章 :禁囚白楼锁心劫 一阵风过,铁马冰蹄叮当作响,熙攘飞雪没马蹄,辗转红尘满郊畿。 在这漫长的路途中,我询问起靳雪口中的九爷。 他一听我问起九爷,眼中立刻闪耀着光彩:九爷是皇上唯一封王的人,只可惜手中并无实权,连早朝也是可上可不上,每日如同闲云野鹤,遍走锦绣山川。 我了然的点点头,笑道:噢,老头儿啊。我一直认为这样的人应该是个老头。 她的脸上顿时布满惊愕,忙解释着:不是,九爷才不是什么老头呢!他今年才二十有四。相貌极为俊逸邪美,凡是见到他容貌之人,无不为其倾倒颠迷。尤其是他那对龙彰之目,摄人心魄。 听她此番描述,我半信半疑的问:有那么夸张吗? 她生怕我不信,用很肯定的语气与坚定的目光回答我:一点也不夸张。 我问:那他比起莫攸然呢? 没想到我会有此一问,她恍了恍神,才回答:在靳雪心中,唯九爷之貌是天下第一人。 怕是你的魂也早被那九爷给勾了去吧。我加重了语气,带了几分玩笑之色说着。 她原本那神采飞扬之色却因我的话黯淡而下,闭嘴不再说话。我虽奇怪,却没追寻着问,他们王府之事,我自是不便多问的。我的目地只是在王府内学习宫廷礼仪,皇后贤德。十六岁再被皇上的金凤鸾椅迎进宫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回想起她方才提起九爷的双目,我便轻抚上自己这双曾被莫攸然称做妖瞳的眼睛。十岁那年莫攸然惊诧的发现了我的眸竟是如此与众不同,于是经常温柔的抚过我的眸,对我说:未央,很难相信,你这张不食人间烟火的倾城之貌,竟会有这样一双魅惑勾魂的妖瞳,这双狐目凤眼也唯有商纣妃妲己才有过罢。他望着我的眼眸良久,也感叹了良久,终于收回了一直抚在我眸上的手,认真的说:这双瞳太美太耀眼,所以你不能轻易展露笑颜,一定要尽可能的隐藏。因为,你的美只能展现给壁天裔。 当时的我还在猜想,他会不会认为我是妲己转世呢。 自那以后,我便克制住自己的qíng绪,尽量少露笑颜,如今我已习惯将喜怒藏于心。就算是笑,亦不会让自己的眸流露出一分笑意。也许我这双妖瞳也是上天赐给我的,我就不明白,上天为何要赐予我这么多世人求之而不得的东西呢,我未央真的受不起。 忽听外边传来马的啼嘶之声,马车骤然一顿,停了下来。靳雪立刻揭帘而望,神色微变。我也顺着空挡朝外望去,闯入眼帘的是两位绝美的红衣少女。笑容中满是邪柔腻美,眉宇尽妖娆。纤腰楚楚,肌若白雪,傲立风雪间,北风呼啸在她们单薄的裙裳间飘逸绝美。 其中一位女子问:哪位是未央姑娘? 我与靳雪对望一眼,净是疑惑。 靳雪戒备的盯着她们:你们是谁。 甭管我们的是谁,只想请未央姑娘随我们走一趟。她们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言辞有些闪烁。 靳雪断然拒绝,不可能。 两位女子娇媚的朝我们轻笑出声,纤指把玩着腰间缠绕的红菱,目光突转yīn狠:本姑娘此刻心qíng尚好,并不想动手杀人。倘若你非要bī我们 靳雪冷地抽上一口凉气,她确实是被这两名女子眼中的凌厉之色给骇住。我探出身子,由马车上跳了下来,靴子踩在冰凉的雪地之上,格外湿冷。 靳雪一声惊呼:未央小姐,别过去。 虽然我非悲天悯人之辈,却也不想因此连累你们因我而送死。我没有回头,缓步朝她们走了去。 未央姑娘果然识时务,请吧。她微微躬身而请我先行,我心中疑云顿生,怎么看她们对我都对我是毕恭毕敬的,难道她们认识我?不可能,今日知道我要走的只有楚寰,莫攸然,不可能泄露给他人的。由她们的态度来看,此次我前去并不会有多大的危险。 ◇◆◇◇◆◇◇◆◇ 花了整整三日,我终于随他们到了目的地,此刻的我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因为来的路上,她们二人在我的眼睛蒙上一层黑布。做什么搞的这样神神秘秘,外边的人还真是奇怪了。让我更加奇怪的是这七年间我们隐蔽在这帝都的荒郊之外,根本没人知道我们身处何处。也唯有今日来莫攸然频频飞鸽传书,似乎有意在bào露我们的行踪。而这两名女子怎能在半路上拦截了我?难道他们是拦截到信鸽?还是其中有内鬼? 感觉有人动手在解开一直绑着的死结,黑布卸下,一阵qiáng烈的光芒传进眼中,我不适应的将眼睛闭上后再睁开。此时我身处一间优雅的小屋,桌上cha着一枝梅,花香阵阵萦绕在屋。 以后你就住这了。她糙糙对我说了一句,又转头对另一位女子说:落,我现在去禀报楼主,人已经带到,你在这好好看着她。 被称为落的女子瞥了我一眼,点点头,便翩然而去。 我疑狐的盯着落问: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她冷冷的回道:白楼。 白楼?这两个字听着怎会这么耳熟!歪着脑袋,我开始搜索着脑海中的记忆深处,我肯定在怎么地方听说这两个字。灵光猛的一闪,对了,是在楚寰的口中听过。白楼天下第一楼,武林中最大的邪派组织,掌控黑白两道,以蛊控人心智。可是我不明白了,这白楼与我又有何gān系,他们抓我来的目的何在? 我又追着落问了好些问题,可她一个也没有回答,一直如冰雕般伫立在门侧,静默的看着我。我都心甘qíng愿的随他们来了,还怕我会跑了? 天色渐渐暗下,落始终站在原地未动一分。直到一名男子匆匆进来,匐在她儿边说了些什么,她脸色倏地一变,也没顾上我,便与那名男子急匆匆的冲了出去。我看着他们紧张的样子,难道白楼出了什么大事?在好奇心的促使之下我悄悄的尾随而出。 也不知跟了多久,终在一处阔野之地停下,四周火光点点,将黑寂的雪夜照耀的晃如白昼。我躲在一颗槐树之后,探出脑袋观望一丈外的qíng况。大概数百名底子正两列而站,表qíng严谨肃然。正中央蜷曲着一名受伤的女子,嘴角有残留着的血迹,很是láng狈。而这些都是次要,令我最为注意的还要属一名迎风而立的黑泡男子,一张银铁铸成的面具遮去了他大半张脸,所以看不清他确切的样子。唯见他那双冷漠幽深的眼睛与露在外的薄唇。 如月,你真让我失望。只见他的唇边勾勒出一抹冷郁的笑,凝视着地上的女子。声音比冰还寒冷,比铁还硬朗。 被称做如月的女子极为不屑的轻哼一声,满声傲骨的咬紧牙关一句话也不回。 他缓而蹲下婶子,单手紧捏着她的下颚,用一双诡魅的犀眸上下审视着她:不要考验我的耐xing,你到底是谁派来的卧底。 -- 第4页 如月回视着他笑道:风白羽,你不是很有能耐吗,去查呀。 他猛然松开她的下颚,反手就给了她两巴掌,她被打趴在地已无力动弹。血一滴一滴的渗入洁白的雪中。他由袍中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游移在她脸上:这么美的脸若是毁了。未免可惜。刀一寸一寸的朝下移动着,最后落在她的紫菱腰带上,轻而一挑。腰带松开,她的衣襟也随之敞开。 我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只觉有冷汗溢出脊背,他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想当众人的面褪去她所有的衣裳而羞rǔ她? 不一会儿,我的猜测果然应验了,他真的将她全身剥的寸丝不挂,赤luǒluǒ的躺在冰天雪地之中,她的神色是羞愤难堪的。我很奇怪,她究竟做了什么事,竟遭到如此羞rǔ。 风白羽直将手中泛着冷光的笔受朝雪地间丢弃,淡漠的扫了眼地上的如月,在冷凝着目不转睛yín视她的弟子,勾起一笑:谁若对她有兴趣,尽管拿去享用。 如月的目光终于流露出恐惧之色,大声冲他吼着:风白羽,你好卑鄙。 他丝毫不在意她的言语,毫不留qíng面的说:拖下去。 几位男弟子兴冲冲的上前抬起赤luǒluǒ的如月,神色猥琐。如月已无力挣扎,只能虚弱的喊:风白羽,我说我什么都说求你放过我。 我给过你机会,但是你没有把握。现在,我已经没有兴趣在知道了。他丢下一句冷冰如寒的话,转身踏雪而来。 我立刻收回探出的脑袋,隐躲在槐树之后,他不会在那么远就已发现我了吧。果然,他的声音由我头顶传来:这场戏看的还尽兴? 很不甘愿的由树后步出,笔直的注视着他那张被月光照的熠熠泛冷光的银色面具:你是白楼楼主? 冷眸一转,直she着我:是。 那个如月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要这样对她?我不解的问了句,声音夹杂了丝丝怒气。 他不答反问:到现在还有心qíng管他人之事,不先担心自己? 我顺他的话而回了句,那你抓我来有何目的? 他回道:只想让你在白楼长住。 长住是多久?我好笑的迎着他的冷眸。 我死那日。 错愕的盯着他,根本没想到他会吐出这样一句话,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风楼主,你这句话会让我产生误会的,难道你爱上我了? 他冷漠的眸光因我的话而闪过饶富意味的笑:就算是吧。 轻轻拂落衣襟上沾染的雪花,也不打算继续和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只道:风白羽,你即要留我,我也无可奈何。但是我要告诉你,我可是个麻烦,不要后悔便好。 他盯着我不语,我们两相互沉默好一阵子,气氛有些诡异。我伸手拂过额间被风chuī散的发丝,笑了笑便转身悠然而去,他也没有拦我。 回到屋内已是子时,我躺在陌生的chuáng上来回翻覆着无法入睡,脑海中不断闪过刚才所看到的一切,这个风白羽就是这样凌rǔ女人的吗。即使她犯了再不容恕的事,也该留下尊严给她吧。这就是外边的世界呀,竟是如此肮脏不堪。风白羽为何要留我在白楼,难道他知道我是未来的皇后? 我从chuáng上起身,朝门外一直守着的人喊了声:落 声音才落下,落就推开了门望我,冷风chuī过chuáng上的纱帐飘飘飞扬:有事? 我问:你们知道是我是谁吗? 她点点头:未央。 我摆了摆手,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们知道我的身份吗? 未央姑娘。她认真的回答。 我听到她的回话有些傻眼,她是在给我装傻呢。我无奈的盯着落,她勾起妩媚的笑说道:姑娘若是没其它事那我出去了。 我不言不语的躺下了chuáng,将头埋掩在衾枕之内,脑海中一片空白,渐渐地睡意袭来,我的身子沉沉的松弛而下,意识一分一分被人抽离。 ◇◆◇◇◆◇◇◆◇ 昨夜又做了一场纠缠我七年的梦魇,一位白衣翩翩少年用温柔宠溺的声音对我说:我会一直保护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伤害你。七年间,这个场面一直闯入我的睡梦之中,好多次我都想看清他的脸,可他给我的始终是个背影。我在猜,那根本不是个梦,而是我七岁之前的记忆。 虽然看不清白衣少年的脸,但我认定那个人,是莫攸然。 用过落给我送来的早饭,便径自出门。落没有拦着我,只是寸步不离的紧跟其后。雪渐渐融去,冬风仍旧呼啸而过,千里冰霜。我随xing踢踏着雪花,残雪覆在靴上湿了好大一片。 云低暮薄,半雪压枝。 我仰望淡云浮苍穹,问落:你听说过莫攸然这个名字吗? 她随着我的步伐而行,踩着孜孜的雪,平缓的回答我:听过。 步伐一顿,我倏然回首盯着她。她也马上停住前行的步伐,奇怪的凝着我。 那莫攸然是什么人?我恍惚刹那,用略微激动的语气追问了一句。 莫攸然是个孤儿,后随壁家征战沙场,屡建奇宫。后助壁天裔夺取了皇甫家的天下,却突然失踪,杳无音信。她很简单的将莫攸然介绍了一番。 原来壁天裔夺取皇甫家江山也有莫攸然一份功劳,难怪他会因莫攸然一句预言而等了我整整七年,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真的非常不一般。 可让我始终不明白的是,为何莫攸然要在壁天裔登位后隐居荒芜之山野,若说成是功成身退未免过于牵qiáng。对了,壁天裔登基在七年前,那一年莫攸然正好将我与楚寰领至若然居,正好姐姐也死在七年前,是一箭穿心。难道这和姐姐的死有关联,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忙问:莫攸然与九王爷有何gān系吗? 落摇头:我只知道莫攸然,壁天裔,辕羲九三人并称旷世三将,以yīn、狠、绝著称。 旷世三将,yīn、狠、绝。 我细细回味着这七个字,怎么都无法将其与温儒的莫攸然联系在一起。 还想开口询问些关于他们三人之事,却隐约听见一声悠扬的曲子,我侧耳倾听着。竟是未央歌!难道莫攸然来救我了。 我觅着曲之妙音一路追寻着,千转百折后进入一片满是翠绿的青竹林,寥叶风,横斜影,风中孤立一名黑袍男子,手捻竹叶置唇边,冷曲飘飘幻林间。 我一步步朝他走了去,出声打断了他:没想到,你竟会chuī未央歌。 风白羽没有回头,只是将竹叶由唇边取下收入手心捏着,也不说话。 再听未央歌我的心头竟是五味参杂,数日前离别心然居的酸涩涌入心头,我喃喃念起未央词: 夜笙清,素微谰。 潋潋夜未央,碧纱疏韶华。 萦离殇,惊琼雪。 黯黯夜未央,月斜愈声悲。 他因我的词而回头凝望,淡而望之,道:未央歌?语气略微有些起伏,飘在空中萦绕着。 其实未央歌只不过是民间小调中的一首再平凡不过的曲子,但是那一次无意听莫攸然chuī起,我恋上了它那淡淡清雅的平凡之调,所以我为它取名为《未央歌》,还拉扯着莫攸然为我填词,而后我一直将它当作属于我的歌。 我却不答话,遥指着竹高千尺之上的竹叶:我想要一片竹叶。 他纵身而跃,御驾凌空而上,身形轻然翩飞,掠过竹顶信手摘下一片翠嫩的叶。而后飘然落在我跟前,将一片青翠的竹叶递在我给我。 我接过,叶子沾了些雪滴,有些冰凉:未央歌你chuī的神似,韵却不似。你听我chuī。置于嘴边,凝气丹田之上,轻轻chuī起。 余音绕林,响遏行云,婉转朦胧。 当我音遁之时,他盯看着我的目光有些复杂,问道:你是谁。 听到他的话我感到好笑,蓦然反问:你不知道我是谁,抓我回来做什么? 他袖袍一拂,将视线由我身上收回。若我没看错,方才他唇边划过一抹自嘲之笑,瞳中竟闪过哀伤,我叹息一声:我是莫攸然妻子碧若的亲妹妹,我以为,你知道的。 你的曲韵虽显得欢畅悠朗,却有止不住的哀伤。他避过了我的问题。 我的笑声逸出口:没想到这样狠辣的风楼主对音律也颇有研究。此刻的风白羽与昨夜我所见的风白羽简直是两个人,究竟黑夜的他与白夜的他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他笑了笑:昨天我一直在思虑,抓你来到底是对是错,反倒是今日,你的一曲未央歌释了我心头之乱。或许留你在白楼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我还是有些纳闷的问:你究竟知不知道我是谁呀? 他淡吐二字:未央。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无奈的叹了叹,怎么他和落一般,喜欢装傻呢。 他看着我的表qíng似笑非笑的说:未央是壁天裔未来的皇后。 我讶异道:你知道! 天下人尽皆知,未央宫空了七年,只为等待一个名叫未央的女子,南国皇帝命定的皇后娘娘。 那你还敢抓我来,你有几个胆子敢与朝廷斗? 你果然是个与世隔绝的孩子,天真幼稚。他放声一笑,狂妄的声音在竹林间萦绕着,振落了竹叶。 对于他的暗嘲我不以为然,薄笑依旧,与他并肩立于漫天飞舞的竹叶间。 天真幼稚。 这四个字,绝对不会属于未央。 第三章:骤雨悠悠黯然伤 百花已绝迹,鸣笙却子珍,萧萧雪即融。 独倚阶前睇望寒风北chuī,再侧首望了望身边的岚,他与我并肩撑头仰望穹天。自那日与风白羽在竹间的品聊,与落倒是熟稔不少,态度也有了一个大转弯。我才明白,要在白楼过上正常些的日子,最好不要得罪风白羽。这个岚就是落的弟弟,虽然才十岁,却与我的个头差不多。双颊白皙嫩如雪,眼眸纯澈净如水,看着他可爱的样子心中自然是喜欢,尤其是那粉嫩的颊,克制不住自己便会动手捏捏, 他总是紧琐眉头的挥开我的手大喊:臭女人,不要再捏了。 -- 第5页 落总是笑着低斥一句:岚,不许对未央姑娘无理。 随着岚,原本冷淡如冰的落也渐渐开朗,时不时cha上几句与我们打趣着。这些日子有了他们两姐弟的陪伴倒也乐的遐意。常常会想,如果能永远呆在白楼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岚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喂,你想什么呢。他对我说话的语气就像个大男人,丝毫不客气。 我整了整被风凌乱的衣襟道:想,为什么风白羽要抓我来这。 他侧首问:来这不好吗,我与姐姐天天陪在你身边,你不开心吗? 我淡淡一笑:很开心。只是有些事qíng想不通。 他猛的拽着我的手,用无邪的熠熠瞳光望着我:开心就好了,那就一辈子呆在白楼,岚会一直陪你,逗你开心的。 我黯然:其实我也不想离开,但是不可能,他不会允许。 岚的眸光一闪:谁? 我也不答话,只是伸手捏了捏他揉软的右颊笑着说:小孩子,问那么多做什么。 他立刻甩开我的手吼了句:臭女人,和你说过多少遍,不要再捏我的脸。 看着他涨红了脸的表qíng,我不由自主的大笑了起来。他愤怒的表qíng突然僵住,怔怔地凝着我,神色古怪。 我奇怪的摸了摸我的脸,问:怎么了? 他恍然回神:你的眼睛,好美。 嘴边的笑容渐渐敛去,最后变得冷淡如霜,他看见了。来到白楼,我竟忘记莫攸然多年的叮嘱,绝对不能在他人面前绽放笑颜露妖瞳。 他不满的问:怎么了,臭着一张脸? 我别开脸,避开他那质问的眼神:没什么。 此时,落yīn沉着一张脸朝我们走来,我看见她手心内紧撰着一块小木牌,有些挣扎。岚见到她立刻起身迎了上去,才迈开步,落将手中的木牌朝岚丢去,在空中划出一道湛湛银光,最后被岚接在手心。 我奇怪的凑上去看了看他手中的木牌,上面刻着三个血红的字:陈金宝。 我知道这块木牌代表弑杀令,我多次见落身上佩带着这个东西,时常深更半夜才回来。每次回来,身上都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我知道,又有一条命死在她手中了。可如今,落为何要将这块木牌jiāo给岚?他才十岁不是吗。 我急急的说:落,他是你弟弟,不可以让他的手沾上血。 未央小姐不知道吧,岚,是白楼第一杀手。落勾起一笑,眸中带着自嘲之色,静静的凝望着我。 不可置信的望着身旁的岚,落说这个孩子是白楼第一杀手? 我不信。 岚很平静的说:在白楼,没有人的手会gān净。 他的表qíng很严肃,那冷凛的瞳,本不该属于一个孩子的。 那夜,我要落领我去见风白羽。自上回在竹林内品未央歌后,我就再没见过他。落对我说,风白羽一个月只在白楼逗留两日,处理一些非常棘手的事件。一般琐事都是由副楼主绯衣打理。这个月,因为劫了我,风白羽出奇的在白楼逗留了整整五日,这是破天荒第一次了。我就奇怪,他堂堂一个楼主不在白楼坐镇,乱跑什么呢,有什么事比自己创立的白楼还重要? 而今日,正好是风白羽在白楼逗留的日子,正好借此机会与他说说岚的事。落知道我想做什么却没有阻拦,我明白她这个做姐姐的也不希望自己的弟弟永远沉沦在这血腥的杀戮之中。 落在门外谦恭的朝烛光微暗的屋内禀报:楼主,未央姑娘要见您。 屋内传来细微的声响,淡淡的呻吟之声,我不解的看着落,难道里面还有别人? 落的脸色有些惨白,拽着我的手就要离开。我不依,忙稳住步伐问:到底怎么了? 门被人拉开了,出来的是一位艳冶的紫衣女子,衣衫凌乱,脸色cháo红,目光迷离中带着一丝不满。即使我从未经世事也懂,原来我与落打扰了风白羽的好事,也难怪落的脸色会如此苍白,神色有些担忧。 落的头垂的很低,细细的唤了一声:副楼主。 原来她就是副楼主绯衣,竟是如此年轻,貌美。 绯衣凌厉的扫了我们一眼,才高傲的离去,留下身上阵阵余香萦绕廊间,味道格外刺鼻。 我迈进屋内,风白羽赤luǒ着上身,那淡淡的抓痕以及明显的吻痕让整个房间内充斥着暧昧之感。慵懒的倚在帏帐内,脸上依旧带着银色面具。真不知道他是面容丑陋还是故作神秘。 他轻笑一声,支起身子坐好:你这么晚来找我,会让我误会的。 听他轻佻的话语我不以为意,朝他走近了几步:随你误会。我只想和你说说岚的事,他才十岁。 他耸了耸肩:那又怎样? 希望你不要再让他做杀手,日日将手沾满血腥。 你倒是挺有善心的。 这不是善心。我顿了顿,又道:只是同qíng。 好,我可以答应你。他倏地由chuáng上起身,一把搂住我的腰,低头在我耳边轻语:但今夜,你得陪我。 靠在他滚烫的身躯之上,我用力想要推开他,无奈却被他紧紧箍在怀中,根本不得动弹,我只能瞪着他。真是没有想到,这个风白羽竟还是个登徒làng子,处处滥qíng博爱。 他却笑了,声音却是如此沧肃凄冷。如此近距离的听着他的笑,我的肌肤泛起小小的战栗。果然,夜里的风白羽与白日的风白羽根本就是两类xing格,夜的他可怕到令人恐惧,白日的他风雅到令人着迷。 他一个用力,便带着我跌进深深的帏帐之内,我冷冷的抽了一口气,他却笑的更加邪魅。指尖轻轻抚过我的颈项,一寸寸地朝下移动着最后袭向我的苏胸,隔着衣襟上下揉捏着,他的唇轻吻着我的耳垂,温热的呼吸喷洒于耳之侧。 我的心跳猛然加速,脸颊烫的灼人。却仍旧克制着我紊乱的心不去挣扎,我知道,越挣扎只会让他越兴奋。于是尽量保持脸上的平静说:风白羽,我可是未来的皇后。 他抚在我胸上的手突然顿住,深炯的目光睇着我,原本随着时间而产生的yù望之色渐渐散去,猛然由我身上弹起。重量突然没有了,我才松了一口气。他俯视着我,目光闪过复杂之色,缓缓道:你走吧。 我起身,整整凌乱的衣襟,再望望他。我不知道,一句未来的皇后可以阻止他的所有动作。他根本不怕朝廷,不是吗? 当我急急的冲出房后,正对上落担忧的目光。不知何时,岚已站在她身边,瞳如汪海,在黑夜中依旧澄澈清明。 落垂首低语:未央姑娘,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呀,走吧。我扯开笑容,示意自己没事。 岚冷哼一声:臭女人,谁要你多管闲事了? 你这小鬼,要不是看在你才十岁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你。我瞪了他一眼,径自越过他们离去。 岚却追了上来,不紧不慢的跟着我的步伐问:你生气了? 我也不理睬他,自顾自的加快步伐疾步前行,岚一把横在我面前,挡住我前行的步伐。他凑出脸蛋,可怜兮兮的说:大不了我给你捏。不挣扎。 看他的样子,我先前的怒火被他浇的无影无踪,含着笑很不客气的伸手在他脸上狠狠捏下,留下一个红指印。他果真没有挣扎,闭着眼睛,表qíng是严肃的,思绪似乎正在神游。 ◇◆◇◇◆◇◇◆◇ 次日,下了好大一场冬雨,伫立阶前望频雨飞溅,暗有清香度。岚的事我始终放不下。是的,我自问自己的心不能称之为善,甚至有些冷眼观世俗红尘。但是岚毕竟还是个孩子,一个我喜欢的孩子,所以不愿他的纯真被血沾染。昨日我问落,一个十岁的孩子怎会成为汇聚无数高手的白楼第一杀手。落说,岚有一颗鬼心,只要他提起剑,就是暗夜撒旦,有着弑血之魂。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只要他放下手中的剑,便是一个天真的孩子。 这鬼心我是第一次听说,若真如她所言,岚继续握剑杀人的话,将来定成为一个杀人之魔。唯一的办法只有令其终身不再碰剑,再不沾血。 而今日,风白羽便要离开白楼,我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同他说说,争取最后一丝希望。 一想到这,我便撑起油纸伞冲入漫漫风雨中,落却挡住了我的去路:不要去,楼主不会答应的。昨夜试过了,不是吗? 不想救你的亲弟弟了吗?我的神色异常坚定。 上天要将一个鬼心赐给岚,这便是天命,我们斗不过天的。 一听天命二字,我的悲伤与愤怒一齐侵袭至心头,源源不绝的释放着。雨水一阵阵被风chuī洒,倾斜拍打在我们身侧,湿了垂落的青丝。晶莹的水滴沿着流苏划落脸颊,最后点点滴滴汇聚洼水中,随波逐流。 我一字一字地说:不要同我说天命,我不信命。 踏着满地的雨水飞奔出去,落没有再拦我,呆呆的立在原地,沉沉地道:楼主在渡口。 风遽起,斜斜洲渚溶溶水,雨来溅珠。我立在漫漫渡口放眼四望,别说风白羽的人影看不到,就连一条小船都没有。原来白楼四面环水,一望千里,难怪风白羽这么大胆将我劫来,我想,一般人根本无法找寻到白口的真正所在位置吧。 但我相信,莫攸然一定会找到我的,因为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面对苍茫浩瀚之水,滚滚浸吞四海,我喈叹一声,看来他是走了。 你在这gān什么。 伴随着雨珠飞泻的喧嚣沸腾之声,风白羽冷硬的声音在我身后传来,猛然转身对上他,我却愣住了。今日的他并非一身黑袍,而是一袭飘飘白衣,衣角被水珠溅湿。怔怔的望他信步朝我而来,问:有事? 我盯着他,良久都未开口。 他不愿等我,越过我便继续前行。 我的手紧撰着油纸伞柄,心绪突然乱的一塌糊涂。蓦然回首,映入眼帘的是风白羽的背影,那白衣飘飘随风舞,如此熟悉。手中的伞悄然划落摔在地上,来回翻滚了几圈。这个场面,似曾相识。是在梦中,纠缠了我七年的梦魇,我恍惚的后退几步,呢喃着:竟会是他!竟会是他! -- 第6页 天外风chuī海立,骤玉袭满衣淌。 湖海水涨,雷声铿锵,我盯着风白羽那一身飘逸的白衣,失神良久。 踏着逐流的水波,我朝他走去,可走了几步却又顿住了步伐。不,应该不会是他,只是背影熟悉而已,我梦中出现的人一定是莫攸然。也许是昨夜被风白羽一阵轻佻的动作才害得我走哪都想到那一幕,所以将梦中人当他了,一定是这样。 想到这,我不禁露出了坦然安心的笑容,却见一直撑着伞毫无留恋朝前走的风白羽突然转身,倾洒在伞上而四处弹滴的雨水珠划出一圈完美的弧度。他的眸在雨水纷纷之下显得有些迷离不清不对,是我的眼眶中已经浸满了雨水,看着他所以才迷离不清,他的眼神一直是犀利如撒旦,就算在暗夜中也是熠熠闪光的,但是今日的他似乎不同。或许是因他着了一身gān净的白袍,所以隐藏了他身上那抹邪气,取而代之的却是那出尘的风雅,那份孤傲的气质与莫攸然竟出奇的相似。 他不会就是莫攸然吧! 这个想法闯入脑海中竟让我吓了一跳,同时也在嘲笑自己的多疑。 莫攸然,不会在雪夜中那样侮rǔ一个女人。 莫攸然,不会自相矛盾的将我掳来。 莫攸然,更不会背叛与姐姐之间的爱qíng。 看来,你真是爱上我了。风白羽站在原地回视着我的眸,玩味的说,有几个字眼被哗哗的大雨之声而吞噬。 闻他此言才发觉,我一直站在雨中,目光含笑而深深凝望着他。这样的我,确实会被他误会吧。况且这个风白羽还是个极度自恋博爱滥qíng的风流男子,他的思想与常人的思想就是不一样。同时,我更加坚定了刚才那个荒谬的理论,梦中人根本不是风白羽,更不可能会是他。 风楼主,你很有自信嘛。我莞尔一笑,弯下身子将滚落在地的纸伞捡了起,遮去头顶那哗哗大雨。再提起衣袂将脸上的残珠拭了去,碎发凌乱的散落在我的耳边。 他唇边勾勒出一个浅浅的弧度,依旧站在原地凝望着我,飞溅的雨滴沾在他洁白的衣角,有几点泥沾在其上,就像一幅绝美的画滴上了墨汁,是败笔。 如果你来此是要同我说岚的事,那便放弃吧。你说过,你非善心之人,对于岚,你只是出于同qíng。而白楼的可怜人却不止岚一人,你有多少同qíng可以给予? 未央从来不轻易同qíng他人。唯独岚,他只是个孩子,世间最纯真的莫非是纯真无邪的孩子,唯有他们的心才是最gān净最无杂念的。你我已经没有所谓的纯真了,所以,请不要再扼杀一个孩子的纯真。若一个孩子从小就丧失了所谓的纯真,那他的人生将会毫无色彩。 我们两人之间那短暂的对话,成就了现在这一片沉寂,我们相对无言。此时他的眸光是惨淡无光的,双唇紧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事。那黯淡的瞳似乎藏着回忆与伤痛,我从来不知道,如风白羽这样一个残忍无qíng的男子也会有伤痛。 你若喜欢岚,那我就将他给你好好调教。他眼中那一闪即逝的光芒消失了,执着伞黯然转身,不知何时,岸边已经有了一条小船,船上有名批着蓑衣的应该是名女子。风白羽就是风白羽,走到哪都有女人跟着,就连他的船家都是名女子。 我对着他那雪白的背影喊:风白羽,谢谢。 他的没有回应我任何,依旧如常的朝前走着。船上的姑娘恭敬的朝他行了个礼,再请他上船。在风雨间,那串串雨珠将我的视线一点一点的模糊,小船的离去,他那白衣飘飘的身影也渐渐远去,我的心突然一阵疼痛。我用力捂上自己的胸口,一声闷哼由口中传出。 为什么,我的心突然痛了起来。 ◇◆◇◇◆◇◇◆◇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浣水居,晚冬的寒风将湿漉漉的身子chuī的凉飕飕直打哆嗦。雨势依旧不减,如瀑飞泄。站在石阶前的落见我回来也不顾此时漫天的大雨冲了出来,她满脸的雨珠覆上她忧虑的脸颊,姑娘,怎么样? 听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将手中的伞朝她靠了靠,为她遮去些许的雨水:风白羽将岚给我了。 落的眼底闪过那抹不可思议,单手捂着自己的唇避免呼喊出声。片刻后她才平复了她那激动的心qíng,双膝一弯便要跪下,我立刻托住她的双手:你这是做什么,我可比你小。 她见我含笑的表qíng,不禁动容,真诚无比的朝我感激一笑:姑娘不仅是岚的恩人更是落的恩人,从今日起,落这条贱命 听到这里我忙打断:不要乱许承诺,你的命是白楼的,若你今后听命于我便是背叛风白羽。以风白羽残忍的xing格来看,背叛他的下场就如那夜的如月,那是对女子最大的侮rǔ。一说起风白羽,我的心中便闪现无名的怒气。 我一直都认为,人可以残忍无qíng,但是不能践踏一个人的尊严。 落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支支唔唔的不知该说些什么。提起风白羽,她的神色中有些散乱与惊恐,可见风白羽所做残忍之事不止这一件。 为了缓和现在异常的气氛,我握着她冰凉的手心,朝她撒娇:落姐姐,我很冷。 她先是被我一声落姐姐怔住,随后恍然回神,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都忘了,你全身早已湿透。面露愧色的牵我进屋,随手将门掩上,冲至花梨厨边急急的取出一套gān净的衣裳:姑娘你快换下那身衣,不然得染上风寒了。 随xing将腰间绿陵绸带扯开,腿去贴身包裹着的外衣,笑着说:落姐姐,以后就叫我未央吧。 她怔了怔,犹豫半晌才点头而应,生疏的唤了句:未央。 还不知要被关在白楼多久,指不定一待还得待上半年,与其让落与我有身份之疏,何不与她摈去身份同为朋友。这样既可以免去一些束缚,更可以从她口中套出一些不能对我说的话。 伸手绕至背后去解身上仅剩的裹衣,够了好几次却没够上,落抿唇一笑,掰过我的身子亲自为我解开。 我乖乖的站在原地望着掩着的门却没有上栓,兴许是落一急便脸门都没顾上了。但是这门我可是在换衣裳呢,万一此时闯个男人进来想到此我便启口yù提醒,门却被一双手用力推开,发出咯吱一声。 岚兴冲冲的迈进门,口中喊着:姐姐听说楼主将我给了他的话音猛然顿住,卡在咽喉之中,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口盯着我的胸 我所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那瞬间的怔愣,立刻双手护胸,转身yù躲到落的身后去。却听见一声鬼哭láng嚎的尖叫令我的动作停住,疑惑的与落同时朝那个一边尖叫一边逃似的向外冲的岚望去。 我顿时有些傻眼,蹙眉望着落,无奈的一声叹息:好像,吃亏的是我吧? 落的脸颊抽了抽,终是忍不住的爆笑出声,口齿不清的说着:都怨我,没,没关好门 第三章 第四章:夜阑倾心纵qíngyù 熏叶气,翠横空。西风留旧寒,风来波浩渺。 天气渐暖,煦和的暖日冲破重重云层划出,散发绚烂的光晕。 我坐在屋前石阶上望那生出新芽的秃树,似为其点缀了一层生机,将院落衬得更加安逸祥和。 自上回在渡口与风白羽分别至今快有一个月,让我记忆最深刻的便是那日岚的突然闯入,当时我还在想,该如何面对岚,或者能同他说些什么才能释去那尴尬。谁知,岚自那以后一连五日都没再进入浣水居,听落说,他出于害羞而不敢前来见我。听到这,先前的尴尬瞬间消逝的无影无踪,他毕竟还是个孩子。 于是,亲自去慰抚他,想让他放宽心别太介意。没想到他竟闭门不见,其后我只能一脚踹其门,扯着他软硬兼施的说了好大一番道理,他才得以释怀。 撑着头,瞅着温和的日,长叹一声。何时莫攸然才能知道我被禁在白楼呢?在白楼真的很无趣,虽然身边的岚总是能逗我乐,但此处却时常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隔三差五的就会闻到落身上那qiáng烈的血腥之味。我知道,她再也无法回头了,但她早就认命了,只要岚能放下手中的剑,她别无所求。 其实白楼本就是个杀人见血的地方,就如落说的,在白楼,没有人的手会gān净。难道也包括我吗? 又是一声叹息,却不是出自我口,而是并肩坐于我身边的岚。 我奇怪的问:你叹什么? 他伸出那只白皙的食指朝天际的日指去:听过后羿she日的传说吗? 虽然奇怪他为何会有此一问,却依旧点头而回答:知道,传说后羿是嫦娥的丈夫。后羿在的时候,天上有十个太阳,烧得糙木,庄稼枯焦,后羿为了救百姓,一连she下九个太阳,从此地上气候适宜,万物得以生长。 不对,后羿she日的真正目的并不是为了救百姓。,他立刻否决了我的回答。 那是为什么?可我记得书上确实是这么说的啊,难道我记错了? 是因为有人花钱让他将九个日she下。他很肯定的点头,纯澈明朗的眼睛一眨一眨:你知道是谁花钱叫他she九日吗? 谁?我先是被他的回答弄的错愕,再是被他的提问弄的苦笑不得。 就是剩下的那个日。他的手指依旧笔直的指着我们头顶上的日。 原本抱着随xing的心态听他这几个问题,但当我听到这两个答案时目光一沉,略微僵硬的询问:这些都是谁和你说的? 是楼主。他顿了顿声音,又道:他说,这世上的人就如现在的太阳,都是一样自私的,为了生存下来就连自己的亲兄弟都能出卖。而我们做杀手的,为了生存就必须有狠心。若你的生命中出现了一个弱点,你必须将其除之,否则死的将是自己。 又是风白羽,难道他就是这样教导他手下的杀手吗?不惜将后羿she日那伟大的传说给篡改,变为他自己训练手下的一个工具。很难想像,当初我竟还会以为他就是我梦中之人。我梦中之人应该是一个温文尔雅就如莫攸然那样的人。 岚,风白羽说的话根本就是胡乱捏造,骗你这种小孩子的,后羿she日的jīng神是咱们应该学习的典范!我严肃的驳诉着风白羽说得那一番谬论,以为他会听的进去,却不想他竟冷着一张脸瞪着我,第一次见他用如此凌厉的目光看我,我竟有些不知所措。难道他已经将风白羽说的话当作神圣不可侵犯之语? -- 第7页 岚倏地起身,二话不说转身便离开了浣水居。 我哑然的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晦涩。 或许是我太多事了吧,岚亦有自己的主张与思想。我并不想左右他,只是心疼这样一个孩子,从小就因天生的鬼心而被风白羽利用着。十岁的孩子,不是应该待在母亲的怀中享受疼爱,倚在父亲身边朗朗诵诗吗?他根本不应该去动刀的。 我总觉得岚像我,自七岁随着莫攸然到若然居后他虽疼我宠溺我,但是我知道那根本不是出自真心的关怀,他只当我是一个有利用价值的东西在看待,即使我的姐姐是他最爱的妻子。他每日都在提醒着我命定皇后,母仪天下这八个大字,每天都要检查我的功课,《四书五经》《女则》《女戒》《论语》《史记》 背完一本又一本,我似乎有着永远读不完的书。莫攸然说,既然要说皇后,若一点真才实学都没有的话后宫众妃无人信服,就连壁天裔的一丝丝qíng爱都得不到。我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那个皇帝的心,我要宠冠后宫虽然历代很少有皇后能宠冠后宫。 也许飞蛾扑火正是如此,明知道莫攸然对我是利用,我却傻傻的顺从于他,对他的目的不闻不问。是因为怕吧,我不想孤独,不想如楚寰那般一个亲人都没有,终日只能与剑为伍。或许还有对他的爱慕,我真的很羡慕姐姐能得到莫攸然这样一个优秀男子的终身之爱。时常会幻想着,若有朝一日能取代姐姐在莫攸然心中的地位,我想得到那份爱qíng。 可是,那只是奢望而已。 ◇◆◇◇◆◇◇◆◇ 庭树花飞,遥糙千里。 大雨纷扬如苏倾洒,凉风清寒袭襟,划着我的脸颊带着丝丝的疼痛。 拢了拢衣襟遮蔽寒风,再接过落为我泡的雨前茶。打开盖帽,那雪白的雾气迷离了我的眸,置放于唇边轻吮一口,满口的香味肆意泛滥。 我想听听关于上回你口中旷世三将之事。 落凭着自己的记忆开始娓娓叙述着自己所知道的事:其实我对他们也不是特别了解,那时的我还年少,都是由父辈人的口中听说他们,传的可神乎了,在他们眼中,壁天裔、辕羲九、莫攸然简直就是他们的神。他们有着出色的统军才能,勇冠三军,战无不胜。跟着当时天下兵马大元帅壁岚风四处征战,几十余仗无一战败,要知道那时候的他们也只不过十六岁而已。 听到这里我倒是有些奇怪:可是我听说壁岚风对皇上是忠心耿耿,怎会允许他的儿子弑君篡位呢? 百姓众说纷纭,我倒是猜测壁天裔的篡位与他的父亲壁岚风离奇死亡有着很大的关联。当时举朝震惊,天下悲痛,等同国殇。而北夷一见我大鸷的名将薨逝,立刻领兵而伐,亏得当时那三名少年临危不乱,用他们的才智将北夷击退。北夷刚被伐退,那个昏庸的皇帝一见qíng势好转就要夺去三人的兵权,却聪明反被聪明误,一场兵变就在帝都展开,皇甫家的天下异姓为壁。壁天裔虽是篡位,但是百姓对他却极为拥戴,其实这个天下没有壁家在支撑着,我们的领土早被北夷胡蛮给抢掠走,现在的我们皆会沦为阶下囚。这个昏庸无能的皇甫皇帝早该下台!她脸上那份冷若冰霜转为慷慨激昂,一点儿也不像个杀手。 为了稳定一下她的qíng绪,我便不再继续这个天下易主的话题:壁天裔能夺得这个皇位是莫攸然与辕羲九一份功劳,为何莫攸然在他登基之后竟无故失踪,现在的辕羲九手中也没有实权? 天下易主之后,很多事都变了。其中的真假也唯有他们自己知道吧。落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未央,你还想离开白楼吗?如果你真的离开了,就会成为壁天裔的皇后天降此人,即是苍生之福,也是苍生之苦,我更担心他将会是你未央的苦。 对于落的这句话,我也只是笑笑,如果我真的能顺利进宫,绝对不会让壁天裔成为我的苦。我希望,未央成为壁天裔的苦。 不着痕迹的避过了她的问题反问:白楼与朝廷的关系不好吗? 落的唇边泛起一阵冷笑,白楼一向掌控着江湖黑白两道,势力早已经蔓延整个天下,朝廷一直将白楼视为心腹大患,yù除之而后快。还不断向白楼内部安chajian细刺探qíng报,两年前,白楼与朝廷正式为敌。 难怪风白羽要捉我呢,他是想用我去牵制壁天裔?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能解释通他抓我来的目的了,可一个月都过去了,也没见风白羽对我有什么动作呀,还让我好吃好喝的住在浣水居,难道真打算将我关到他死那日? 楼主的心思我们做手下的不敢猜也猜不到。落的水眸随着我走向小凳的身影而转动着。 我一直有个很大的疑问,我在若然居七年与世隔绝,与外界根本毫无联系,你们怎么就知道在那拦截我呢? 她微微摇头:楼主一向都挺神的,虽然他很少在白楼,但是没有任何事能瞒的过他,对我们这些人的所作所为更是了如指掌。 我暗暗吃惊,风白羽真的这么神?什么都知道? 瞬间,我对风白羽的兴趣又增加了些许,我很想揭开风白羽那伪装在脸上的面具,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看到一个人的心,而他的神秘也将会dàng然无存。 ◇◆◇◇◆◇◇◆◇ 红烛渐燃尽,屋内陷入一片寂静的黑。 窗外枯枝摇曳,那依旧不停的雨哗哗的下着,冷风由fèng隙灌入,我始终无法入睡。 这一个月内,梦中曾多次出现风白羽的背影,那白衣翩翩。最深刻的便是他乘船离去的那一刻一想到这,我的心便莫名的揪痛,胸口窒闷而不得呼吸,这个qíng景仿佛似曾相识。 不禁自问,难道梦中之人真的是风白羽而非莫攸然吗?我不敢相信更不能接受。 而且,曾梦见一场熊熊大火以及女孩的哭声,那是以往从来没有梦见过的。 这一切的一切皆在那日在渡口见到一袭白衣的风白羽后所产生,这一切都应证了,梦中之人就是风白羽。可是风白羽却装做不认识我一般就算当年隐居我才七岁,这么多年来他不能认出我的容,可是我的名字叫未央,他也该认识吧?他为什么装作不认识呢? 那曾经的我与风白羽又有什么渊源呢? 我在翻覆多次而不能入睡之下,披起一件袍子将全身裹紧而迈出门,原本该守在门外的落已经不在了。我想,她又去执行任务了吧。每夜都在血腥杀戮中生存,这就是杀手的楚痛吧。 自上回岚怒气冲冲的离开连续几日都没有回到浣水居,他似乎真的在生气。我没有去哄他,更没有理由去哄他。也许我费尽心机由风白羽那儿将岚要回来是个错误吧,我只是听了落的心声却没有考虑过岚,或许他在这场血腥杀戮中也乐的自在。倒是我,费尽心机换了个吃力不讨好。 嗅着晚风的清凉之气,空中暗沉一片,大雨密密麻麻的倾斜飘散着。我站在廊边,泥土飞溅在我的裙摆之上,细微的雨滴扑在我的脸颊之上凝聚成雨滴划落。 现在的我最想冲出长廊,最想淋一淋那漫天哗哗的大雨,冲走我此时的矛盾与复杂。才一抬眸,看见雨中的一位白衣男子,他的手中执着一把伞,亦然是那白袍与银色面具。原来他回来了,到这来是特地来见我? 看着他,我的心中蓦地一片dàng漾,抿了抿唇隔着风雨朝他喊道:风白羽,我们见过吗? 没有。很肯定的否决。 听他沉郁的声音,我苦笑一声:可我却觉得你似曾相识。在梦中吧,像与你认识多年,却又如此陌生。 一闪即逝的光芒悄然划过,他信步朝我走来,淡淡的勾起笑:这个理由俗的很。 我并不解释,只是勾了勾嘴角,风白羽装作不认识我肯定有他的理由吧。想到了这里我便没有揭穿,也不解释。迈开步伐也朝对面的他走去,大雨侵袭了我满身,他步伐加快了一些,撑着伞为我挡去漫天的大雨,一声微薄的叹息:你还是如此不懂得照顾自己。 对于他突然其来的温柔我有点措手不及却又感觉那么熟悉,这个温柔与莫攸然对我的宠溺比其来夹杂了太多真诚,此刻的我才明白,原来莫攸然对我的好竟及不上风白羽的一句你还是如此不懂得照顾自己。让我清醒的知道,七岁前我与他肯定认识,更让我确定梦中的人就是他。 我黯然的低下了头,额上残留的雨珠由发丝上滴落,心跳的厉害,双手不自觉的纠结在一起,不知所措。 他单手执起我的紧撰着的手,声音温和的问:未央,永远留在白楼,留在我身边好吗? 今天夜里的风白羽真的很不一样,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对我的态度突然有此转变,我只知道,我相信他,但是我却只能摇头:他会带我走。 只要你不愿意,没人能带走你,即使是皇上。 我闻他之言,仰起头看着他认真的瞳,眼底是一片炽热,我竟点下头应允了。忘记了莫攸然,忘记了自己所谓的天命,只因眼前这个男子是我的魂牵梦萦。 望着他脸上的银色面具,我的好奇心渐起:我很想看看这张面具下的容。 这,对你很重要吗?他的声音毫无起伏,但是眼底却有着犹豫与矛盾。 我点头:不论是美是丑,我只想看看你的容。 他稍做犹豫,后伸手缓缓抚上银色面具,将其摘下。我望着他的脸一分分呈现在我的瞳中,那张脸白如冠玉,菱角分明。眉宇间无不透露着湛然之态,北风chuī散他零落在肩的发,逸风而扬,额前的几缕零落之发挡了几分眸。 整张脸如同被天匠jīng心雕琢后才组成,唯有完美可以形容。 若说莫攸然是无暇美玉,那风白羽便是天边闪耀的星钻,照亮天地万物。 我有那刹那的失神,整个人仿佛要被掏空,望着他喃喃自语:这就是梦中人的脸。七年,曾无数次想要看清,也在盼望。盼望少年是莫攸然,如今却是怅然若失。难道这真是天命?上天让我的记忆中存在着这般可笑的qíng愫,七年后再给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他的目光异常复杂,或许我是第一个看见风白羽真容的人,他能将容展露在我面前,说明他更坚定了要留我在白楼的念头,我怕是今生都无法再离开白楼了。 除非,风白羽死。 -- 第8页 他单手将我按在他的胸膛上,紧紧拥着我:未央,这次是真的不会放你离去了。 倚靠在他的臂弯中竟比呆在莫攸然身边还令我安心,这种异样是我从来不曾预料过的。 闻着他身上那清逸淡然的香味,我靠在他怀中又用了几分气力:风白羽,若要留下我,就保住你的命。如果你死了,我一定毫不犹豫的选择离开白楼! ◇◆◇◇◆◇◇◆◇ 雨势依旧,风白羽将满身湿透的我带进了屋内,我在黑暗中摸索着烛火,想将灯点燃。却怎么也寻不到烛,心下有些着急,更加快了动作寻找却打翻了桌上的东西,乒乒乓乓的声响伴随着风白羽的轻笑传来。我有些尴尬的停止了手中的动作,侧首在黑暗中对上他那双苍鹰犀利的眸,即使在黑夜之中也散发着得天独厚的魅力与邪气。 在黑暗的屋子里只觉他朝我逐渐走近,我不敢再盯着他的瞳目看,总觉得他的眼神中有那份令我心跳的炙热,我站在原地一时竟不知道手该往那里摆。 一步一步,感觉他的气息拂了过来,一把将我我环住:近日来总盼望着回到白楼。 回来做什么。才问出口我便后悔了,身子有些僵硬。 从来没有想过,碧若的妹妹他喃喃的吟了一句我最不愿意听见的两个字碧若,我的脸色顿时黯然而下,想将他推开,他却将我环的更紧了。他勾起的下颚,在黑暗中细细打量着我的脸,他那一贯冰凉冷漠的瞳在黑夜中闪现出复杂之色:未央,未央。他不禁喃喃着我的名字,似乎在回味很久之前。 你认识我姐姐? 傻丫头,我当然认识。他伸手划过我耳边散落的发丝:以前的事你都不记得了吗?也对,那时你还小。 我蹙着眉头盯着他,果然是认识的,难道曾经的他喜欢姐姐?所以对我异常温柔?到底是怎么回事?头一回,我迫切的想要知道七岁以前的记忆。 不记得了,都不记得了。我暗自垂眸,摇了摇头,眼眶酸酸的涩涩的。莫攸然要喜欢姐姐,就连风白羽都要喜欢姐姐此时的我是痛恨她的,她在顷刻间夺走了两个我喜欢的男子之心,我非常痛恨她,即使她是我的姐姐。 没关系。他一声轻笑,手指摩擦着我的右颊:曾经的一切都不重要,我只知道现在的我,很喜欢你。 我的口舌躁动,心中五味掺杂,手微微有些颤抖的抚上了他那双停留在我脸颊之上的手掌,冰凉刺骨。深深的与他对视,他的眼底是一片炽热,犀利的瞳已经没有往日里的残忍淡漠。 是的,曾经的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风白羽喜欢我,我也喜欢他。 姐姐,我不会再让你抢走我喜欢的。 姐姐,你喜欢的东西我也要抢回来。 我主动掂起脚,双手攀上他的颈项,在黑暗中搜寻着风白羽的唇,可是我似乎太矮了。只觉得一双有力的双臂紧紧的将我的身子托起,俯身吻上了我的唇,辗转反复,蔓延下去。手不自觉地抚上了我的脊背,我只觉双腿忽然失去了所有力气,只能依附着他,随着他那霸道却不失温柔的吻而逐渐深陷。 对于男女之事我不懂,只能蜻蜓点水的回应着他汹涌猛烈的吻,我的呼吸几乎要被他全数抽走。他的呼吸声渐渐紊乱,浓浓的qíngyù旖旎之感包围着我们。直到我快要窒息喘不过气来之时,他的吻才渐渐将我的唇松开,一把将横抱起放在chuáng上。此时的我是怯蹑的,但是心中却有那一丝的期盼。 或许,我真的能永远待在他身边,或许,我真的能与所谓的天命对抗。 他将我湿漉蔽体的衣裳解开,我只觉浑身冰凉,本能的向后缩了缩,他将我拉向的胸膛,用他火热的身子将我温暖。他的大掌一寸一寸的抚摸着我的肌肤,吻由我的额头移至耳垂,颈项,肩膀,玉峰。我迷离的承受着他在我身上的索取,呻吟出声。 他的手抚过我的双臀最后落至幽谷旁,我忍不住弓起了身体,手指紧紧的掐着他的双臂留下道道抓痕。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更知道此事一旦发生了,后果将会多么的严重。可是我也想自私一次,未央,也想拥有属于自己的感qíng,也想按照自己的意愿去任xing一回。 一想到此,我便将自己的怯蹑摈去,猛烈的回应着他炙热的吻。得到我的回应他的目光变深变暗,用力揉着我的身子,仿佛yù将我与他合为一体:未央,不要离开他低低的唤着我的名字,声声动qíng。此时的我感觉到从来没有过的幸福与甜蜜,原来这才是真正被人捧在手心疼爱着的感受。 对于此时的爱yù,我甘之如饴,心甘qíng愿的沉沦下去。 突然他停住了手中的动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过chuáng榻之上的被褥将我的身子紧紧包裹住。我还没有反映过这突然其来的变故,门已经被人推来,原本渐小的雨声哗哗的由门外传来,冷风将我的理智唤了回来。 不知何时,那泛着寒光的银色面具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方才那温柔迷茫的神色已不复在,取而代之的却是那具有杀气的寒光,笔直she向门外的落。 落的脸色有些苍白láng狈,怔忪的立在原地良久才缓过神来,才迈进门的那只脚立刻退了回去,狠狠的跪在地上:楼主属下刚办完任务,听见屋内有动静,以为以为有人对未央姑娘不利 看着落如此胆怯我的心也逐渐压抑,此时的风白羽确实很令人惧怕,他的身上无不充斥着嗜血的杀戮之感。我由被褥中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他收回停留在落身上的目光而转移至我身上,对上他的目光我的脸颊微微发热,刚才那一幕幕画面在脑海中飞速转动。 怎么了?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暗哑。 你回去休息吧,我要落帮我沐浴。我说话的声音很小很沉,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瞳,只能将眼波四处流转着。 他不自觉的抚摸上我的脸颊,轻抚了好一阵子才收回手,他清了清嗓音朝门外跪着的落道:还不去烧热水? 是,是。落仿佛得到了解脱,立刻由地上爬了起来,急匆匆退去。 屋内又陷入了一片宁静,感觉他的视线一直萦绕在我的身上,我的口舌gān涩,不禁舔了舔嘴唇。他却隔着被褥将我扯向他的怀中,一手探入内抚弄着我略微青涩的苏胸,我低低的唤了一声,眼底尽是意犹未尽。刚才若不是落的打扰,我怕是与他早已经沉沦在鱼水之欢而不能自持,我是该庆幸有落的打扰才使得我没有铸成大错,还是该责怪落的突然出现让原本已经准备好了的我再次犹豫了呢? 他似乎发现了我此时的神游,低头惩罚xing的吻着我的唇瓣,略微的疼痛才使我回神,只觉他的舌已经探入我的口中与我jiāo缠嬉戏着。他的手掌轻轻抚摸着我的全身,原本稍微恢复了一些的意识再次混乱,整个身子软软的倚靠在他的身上,羽我轻唤出声,声音不清晰却像是呻吟:落马上就要、来了。 我可不想再让落看见这样的场面,那往后与她相处该多尴尬啊。一想到此我将他推开,挣扎着由他怀中托出,扯了扯已经掉落一半的被褥将自己牢牢的包裹起来,低声道:你回去吧。 他深深的吸上一口气再吐出,眼睛里的qíngyù渐渐散去:未央,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吗? 什么?凝视着他明亮深邃的眼睛我也渐渐清醒。 他无奈的叹息一声:留在白楼。 原来还是这件事。我认真的点头:好。 看见了我的认真与诚恳,他的唇边勾勒出淡淡的弧度,似乎在笑。虽然那张脸依旧被面具蒙着,但是我清楚的感觉到了他的笑意,虽然仅仅是那一瞬间的若有若无。我伸手抚摸着他脸上冰凉的面具道:以后不要再穿黑衣了,我喜欢看你穿白衣。 他的目光中闪现出讶异,我紧接着说:你不是叫风白羽嘛,既然是白羽就该穿白色,这才不枉你的名字间带有一个白字。 听完我的话,他的脸上出现了更大的笑意:好。 楼主,热水来了。 此时的落学乖了,站在门后朝里面轻唤一声,生怕自己又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进来吧。风白羽脸上的笑刹那间消逝的无影无踪,悠然的由chuáng榻上起身,朝门外走了两步却又顿住步伐,回首凝睇着我:明天我还会来看你的。也没等我开口他便迈出了门槛,在风雨中,他的白袍被风卷起,修长孤绝的背影渐渐隐入那茫茫的大雨中。我原本沉寂多年的心似乎被人深深的扯动着,这份扯动与对莫攸然的依恋竟是如此不一般。 这难道就是世人口中所谓的qíng吗? 落已经在浴桶中准备好了雾气弥漫的热水,水上洒了一些玫瑰花瓣,香气弥漫着整个屋子让我心头畅快。 我将赤luǒ的身子浸入适温的水中,落对我说,她头一次见楼主这样对待一个女子。 仰起头望着立在我身后的落,她的脸上净是不可置信与暧昧的笑容,我有些不自然的gān笑一声:风白羽的女人是不是很多? 落没想到我有此一问,怔了怔:落不敢妄议楼主之事。 看到她那为难的神色我也不便为难,但是由她脸上的表qíng让我肯定了一个答案,风白羽的女人一定很多。那夜我与落去找风白羽之时不就见到了一个女人吗,是白楼的副楼主叫绯衣吧。 每个男子都有属于自己的yù望,女人也能有很多,但是真心却只有一个,我想未央你在楼主心里一定有地位吧。否则他不会将岚jiāo给你你知道岚在白楼里的重要xing,可是楼主却因为你的一次恳求而放了岚。此时的落竟急急的为风白羽解释了起来,我哑然失笑:我又没说什么,瞧把你急的。 未央,那你是不是会待在白楼?落小心翼翼的问,声音充斥着期盼。 只要风白羽不死,我会一直留下的。我接了满满一掌心的花瓣放在鼻间轻嗅,如果他连留下我的能力都没有,就枉谈留下了。 依稀记得莫攸然对我说过,未央将来要嫁的男人会是天下最qiáng的男人。 弱者,要不起未央。 第四章 -- 第9页 第五章:水缘试qíng血相溶 chūn糙始生,满园浅色,一夜风雨。 次日一大早我便整好衣装坐在屋前的石阶上瞭望着来浣水居的那条小径,昨夜的风雨倾洒了一夜,地上仍然有着淡淡扑鼻的泥土气息。 书中说女为悦己者容一点儿也没有错,头一回我想将自己好好打扮一番,于是让落为我梳妆。 薄施脂粉,浅描娥眉。她还jīng心为我挑选了一件缕锦百蝶采露裙,腰间系上个同心结。绾起几缕发丝做了一个简单却清雅的发髻,剩下的皆散落于肩,斜别一枚小巧的金凤翡翠簪。 她说,未央不适合浓妆艳抹,普通清淡才能更显气质脱俗高雅。 可是莫攸然曾经告诉我,未央,粗衣麻布配不上你,只有凤冠霞披才能衬出你的妩媚高贵。 两人的话竟出奇的相驳,到底谁说的才是对的,我应该要粗衣麻布还是凤冠霞披? 想了许久都没有理出一个头绪来,便不再去想如此费神之事。撑着额头仰望淡云飘浮的天际,等待着风白羽的到来,昨天他说过,今日还会来的。 柳絮素,花絮晚。 晚来凉风袭衣襟,chuī散了零落的青丝,等了许久仍然不见风白羽来,但心中却异常坚信,他一定会来,因为他说了会来。 双手互环,感觉夜里的风很凉,我的全身早已经冻的僵硬。理智告诉我应该进屋去,但是行动却让我继续留在石阶之上等待着风白羽的出现。 我盼望的只是在他第一脚踏入浣水居之时能见到他那白色的身影,因为只有那样我才会开心。 在白楼我才发现,原来要开心真的很简单,一句话,一个眼神便已足够。 我直了直僵硬的身子,在冰冷的双手上呵了一口暖气,相互摩擦片刻才稍微有些温度。溶溶皑月当空映照,将地面倾洒如霜,我的影子拉了好长好长。 飘飘扬扬一个影子蹿入我的视线,我的呼吸有些急促,是他吗?待到第一眼看见他那墨如宝钻熠熠生光的瞳,我立刻由石阶上弹起向那个身影奔了过去,撞入他的怀中。 由于我突如其来的热qíng用力过猛,只听他的口中发出一声闷哼,我发出低低的笑声。他一把将我按入怀中,温热的手掌托着我的后脑勺,将我的头抵在他的胸前。 我紧紧的靠在他的怀中寻找温暖,侧耳倾听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的跳动。我才发现,原来我竟是如此眷恋他的怀抱,似乎真的与他认识了很久很久,但是却又那样陌生 怎么全身冰凉?你一直在等我吗?他将身上那净白如雪的衣袍敞开,将我包裹入怀,yù为我挡去那寒风, 是啊,你说你会来的。我的双手环上他的腰,又往他的怀里钻了钻。 他一手把玩着我散落的发丝,另一手在我的脊背上轻轻抚弄:未央,让你久等了楼里有些棘手的事,我必须亲自处理。他靠在我的耳边,呼吸丝丝拂过我的耳垂与颈项,苏苏麻麻的感觉让我全身无力,渐渐的他将唇移至我的额头,眼眸,鼻间一寸都不放过,吻了个遍。最后含住了我的唇,辗转缠绵不容抗拒。温湿柔软的感觉在嘴里融开,温暖了我冰凉的唇。 恩、我知道。带着轻微的喘息回了一声,唇舌间有些疼痛,今夜他的吻似乎比昨夜的吻来的更加猛烈。 他的指尖划过我的耳垂,我全身一阵苏软险些没站稳,幸好他的手臂将我牢牢的托住。贴在他的身上,感觉到他身下那qiáng烈的yù望,那双漆黑凌厉的眼神越发的深邃炽热。 良久,他才松开了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他那紊乱的呼吸。我也不停的呼吸着清凉的空气,而原本冰凉的身子已经是火热一片,甚至已经烧红到脸上。 未央。他轻搂着我,双手在我的发丝与颈项之间游移轻抚。 恩。我应了一声,闭上眼帘安静的靠在他的怀中,异常享受此刻的安宁,幸福。 可是等了许久他都没有再说话,我便奇怪的问:怎么了? 没事,就想喊喊你的名字。低沉温柔的声音让我睁开了眼帘,抬头仰望着他那注视黑夜苍穹那深邃的目光,我很迷惘。他的心中似乎藏着很多很多事,却在隐忍、挣扎、矛盾。 我看不懂,却没有问。我不喜欢勉qiáng他人告诉我一些属于自己的秘密,他有权利放在心上不向外人道。正如我也有很多属于自己的心事是不愿意告诉他人的,除非我愿说,否则没人bī迫的了。 我可以等,等风白羽信任我,愿意把心事jiāo给我的那一刻。 我希望可以等到那一日。 羽,听落说过,白楼有一处水缘潭,恋人的血滴入内能够融合,那便说明是真爱。 似乎看出了我的意图,立刻向我解释:那只是传说,至今都还没有人的血能相融。 我想去看看我半qiáng硬半撒娇的扯着他的衣袍。 好好,我们去看。被我弄的些许无奈,终于是点点头同意了。 雾浓露重,潋潋空明,寒风侵襟,水波映月。 风白羽将我纤细的小手紧紧包裹在那双温暖厚实的手中,我清楚的感觉到他的手心有一层茧子,暗暗心疼,他是从小就舞剑才有这满手的茧子吧。他的童年又是怎样过来的呢?我想,一定是那种痛彻心扉的疼吧,否则那日在渡口不会因为我说请不要再扼杀一个孩子的纯真后,眼神竟惨淡无光,那儿时的伤痛一定在时刻伴随着他吧。 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很幸运,幼时的记忆早已淡忘,就连最亲的姐姐怎么死的都忘记,更不用承受多年来的伤痛。上天对我,或许还是眷顾的。 直至清澄透明的潭边他依旧没有放开我的手,看着这片泛着白光的潭,净白纯澈又透明却纹丝不动,可我的心底早已经泛起了阵阵涟漪。 我指着眼前那个不大不小的潭问:这就是水缘潭吗?总觉得潭似乎有些古怪,可是古怪在哪我总是说不上来。 恩。 可是里边好像没有水。我俯身用手去探探水,想更确定里边到底有没有水。手伸至一半之时,却被风白羽给一把拽了回去,别动,里边的水伤身。 我疑惑的望着他:伤身? 他领着我朝水缘潭走近了几步:这里面的水有毒,一般人若是触及,定要终身躺于病榻之上。 我了然的点了点头,乖乖的站在他身边不再动。盯着水缘潭中许久,突然灵光一现,对了我知道这个潭到底古怪在哪了,这潭水中竟然没有我们两人的倒影!我便更觉神奇,像一个幼稚孩子的摇晃着他的手臂:我们滴血试qíng吧。 好。他一口承应了下来倒是令我有些措手不及,只见他又道:别怪我没提醒你,水缘潭只是一个传说,没有溶合你可不要失望。 僵硬的点了点头,他却已经将怀中的匕首取出,割破手指,那一滴鲜红的血液叮的一声沉入水缘潭。我也接过,毫不犹豫的割破手指,一滴血随之沉入水缘潭。 此次我来水缘潭根本没有想过真的要与他滴血试qíng,因为这只是迷信,我不认为血能溶合在一起便是真爱,也只有世间那千金小姐偷偷看了几本西厢记才会将这样的试qíng当真吧。 我此次要他来,只为看看他有没有胆量与我滴血试qíng,风白羽是个很现实的人,这样滴血试qíng之事想必他也不信。如果他真的拒绝了与我试qíng,就说明他对我的心不够真心,而是别有用心。而现在,他明知道这试qíng成功的机会几乎不可能,他却没有犹豫的滴下了血 或许,是我多疑了吧,至少风白羽对我的心是真的,那便够了。 一想到此,我的脸上浮现出了甜甜的笑容。盯着我们的两滴血缓缓沉入水缘潭,依旧是那一滴鲜红的血,竟然没有散开。此湖真的很神奇,碰则伤身,看着无影,血入水而不散。 突然,两滴平行而下的血竟然开始游走而相互牵引,最后竟溶合在一起,沉了下去。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不止我,就连风白羽都不可思议,眼睛里闪现着异样的光彩,随后低低的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声音:今夜,似乎来对了。 我的眼睛眨了眨,望望风白羽,再望望水缘潭内融合在一起的水:真的、溶合了?我们试qíng成功了?像是在询问风白羽,又像是在喃喃而自问。 他见我的表qíng一声轻笑,扬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尖,带着宠溺的目光:傻丫头,开心了? 被他亲昵的动作怔在原地,扬手轻轻拂过鼻尖。水缘潭的血溶似乎在告诉我,我与风白羽的qíng是真qíng 如果这是真的,那我更没有理由去放手了。 楼主。一声冷硬的声音划过心头,我与他齐目侧首望去。 远处的风中,绯衣孤立绝然的站着,落在绯衣的身后目光无神空dòng。 今夜我才真正开始打量绯衣,她绯色的裙角随风飞舞,轻柔散落的发丝被风chuī的分外凌乱。柳叶眉,芙蓉面,樱桃唇,确实是个美人儿。只不过她浑身上下散发着凌然的傲气与冷然,时不时有冷光朝我she过来。 我含着淡淡的笑容而回视着她清冷的目光,嘴角含着讽刺的笑容。她此刻的目光就像初次见莫攸涵时,我很讨厌,非常讨厌。 有事?风白羽脸上的银色面具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出缕缕寒光,似乎很不高兴此刻被人打扰。 有人闯入白楼。绯衣将目光从我身上收回,侧首恭谨的对着风白羽。 风白羽不动声色,竟只是转头而凝望着我,目光流露出那份淡淡的担忧之色。我心竟恍惚的一动,能有如此大的能耐闯入白楼,似乎只有莫攸然。 他若真的找来了,我更加担忧的是风白羽,我怕他对付不了莫攸然。 虽然我从来未见莫攸然使过武功,但是楚寰的伤心雪剑我是见过的,其剑法快如疾风,异常骇人。既然楚寰的剑术是莫攸然教的,那可想而知,莫攸然的武功又达到何等登峰造极。 未央他呢喃了一句我的名字,我慌忙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我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回来。 闻言他的眼底一片动容,也不顾其他人在场一把将我搂在怀中,用了很大的力气,我一定会回来。他的声音很坚定,似乎刚下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 第10页 恩。我的声音异常坚定。 直到风白羽随着绯衣的步伐而离去,我的心底涌现了浓烈的失落与不舍。落翩然朝我而来,眼神微微的凌乱:未央,我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 颔首应允,随着她的步伐离开了水缘潭,我问:谁闯入了白楼? 暂时还不清楚,只是白楼数名弟子已经被杀,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进入白楼杀人而不被人发现,定是一名武功极高的人。 武功极高。 难道,真的是莫攸然来了? 第六章:阑夜惊qíng骇血泪 风漠漠,冷月寒。一落萧然碧清缘。 我与落才离开水缘潭转入一个幽静的隐秘之地,兜兜转转也不知到了何地,我的步伐却猛然一僵。 风白羽现在极有可能处在很危险的境地,而我,竟随落躲藏起来。 我对风白羽的qíng只是在危急时刻躲藏在一个男人的背后吗? 不,爱一个人应该与他站在一起,共同面对一切的。 落奇怪的回身,问:怎么了? 我要回去。我很坚定的望着落,带我去风白羽那。 你疯了!与楼主在一起你会很危险,万一伤到你落的言辞颇为激动,有些苍白的脸顿时生出cháo红。 我后退了两步,脚踩入身后那新生出的糙里,发出窸窣的声音:现在的风白羽也很危险,我只想待在他身边,看着他安全我才能放心。我怕等待的滋味,所以我宁愿危险的与他站在一起。 落怔怔的瞅着我良久,恍惚的摇了摇头:不敢相信,短短一个月你对楼主的qíng竟已到如此地步。 其实我对他的qíng就如狂风骤雨般来的即突然又汹涌,但是这份qíng就是如此深刻的映在了我的内心最深处,想放都放不开。有几度我都不敢相信,我真的爱他?又或是寂寞于我的一个玩笑?可今日的试qíng却应证了,我与风白羽是真的有qíng。 未做多想,蓦地回身往回走,却见一道白色的寒光闪过眸,那是寒月映剑锋的光芒当我已经看清楚眼前的一切时,两剑铿锵之声已在耳边响起,声声刺耳。 是楚寰。 难道今夜闯入白楼的是楚寰,不是莫攸然。 一想到这,我的心才渐渐放宽,站在原地望着落与楚寰双剑相击,有一股剑气直bī向我,不禁后退了几步避过那qiáng烈的剑气。 落双足轻点,如一阵微风般飘然而掠枝头,手中的剑婉转轻旋发出阵阵微薄的白光,发丝随着凉风四散,有些凌乱。楚寰紧紧跟随而上,单剑一挥,那猛烈的势头直bī落的颈项,招招致命。 落的轻功不俗,但是内力与剑招皆不如楚寰来的深厚。此时的她在楚寰面前已经乱了方寸,平常得心应手的剑招皆无法发挥极致,一味的闪躲着楚寰那骇人且狠辣的剑招。 我看的惊险,上方的人也打的惊险。 眼看落快要不行之时我冲上面大喊一声:楚寰,别伤她! 正激烈与之纠缠的楚寰蓦然侧头,那双冷凛的目光直she向我,那半分的犹豫,终是收回剑招安然落至我身边。 跟我回去。楚寰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此话。 不,我不回去。虽然很怕楚寰,但是我仍旧很不客气的冲他喊了一声。 落气喘吁吁的回到地面,她单手捂着胸口,最后无力的摔在满覆糙地里。似乎已经被楚寰的内力所伤,脸上毫无血色,异常痛苦。 你想终身留在白楼?你忘记自己的责任了?楚寰眉头紧蹙,冷硬的字眼一字一字的由口中蹦出,我倍感压力。 听到他说责任二字我不禁失笑:不要与我说责任,我不认为做皇后是我的责任,更不屑为了一个可笑的预言而葬送我终身的幸福。我有权利选择自己该走的路,你回去吧。 楚寰听罢,脸上竟浮现出嘲讽的笑容,嗤之以鼻的说:这些话你敢当着师傅的面说吗? 神qíng一僵,我不敢,真的不敢。 见我沉默,楚寰的笑意更深,但是眸中却没有一分笑意:师傅今夜亲自到了白楼,他要我见到你就将你带走,不论你说什么都必须将你带走。 莫攸然也来了?糟糕,楚寰与莫攸然竟一起来了,如果两人合力,风白羽必定很危险。虽然白楼的弟子众多,但都是一群饭桶,对付一些普通角色还行,要想对付像楚寰这样的高手怕是三两下就要命丧他的剑下。 不行,我一定要去找风白羽,他很危险,他很危险。 没有做任何的解释,我转身便想冲出去,无奈,我的胳膊被楚寰紧紧制住:师傅说了,一定要带你走。 我不走。 那可由不得你。 楚寰死撰着我的手朝渡口走去,不论我怎么挣扎他都不放松一分,我的手腕上已经呈现出深深的红印,那疼痛却依旧没有阻止我的挣扎。 楚寰,你放开我,你放开不断的挣扎喊叫,他就是不放开我,连拽带拖的将我朝前而去。 我软的硬的都说过了,他却一言不发,就是哪套也不吃。眼看越来越接近渡口,那儿有一帆小船停泊在岸边,难道我真的要被带离开白楼吗?我答应过风白羽,我要等他回来的,如今他还没有回来,我怎么能随楚寰离开? 如果我这一走,真的再也看不到风白羽,那我会一辈子都后悔,万一他与莫攸然jiāo手间出了什么差错,万一丧命 一想到此,我的眼眶一热,心中那份焦虑与酸涩一股脑的涌上心头,我哽咽的说:楚寰,求你让我再去看看他,求你 楚寰的脚步倏地一僵,顿在原地:才一个月而已。 我不想离开,我真的不想做皇后。出奇的平静,但是声音却早已颤抖,泪水毫无预警的溢出了眼眶:从七岁起,莫攸然就为我找好了我的归宿,就是做壁天裔的皇后。他告诉我壁天裔这个皇帝有多么好看,多么qiáng大可是未央绝对不会因为一个男子生的好看而去喜欢他,不会因为他多么qiáng大而想嫁给他。未央现在有喜欢的人,就是风白羽,他给了我梦寐以求的幸福与甜蜜,与他在一起我想为他付出一切,不论他是不是最好看最qiáng大的男子,我就是喜欢他,就是想和他在一起。 紧握着我的手颓然一松:与你相识七年,头一回见你哭。看来,你是真的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 我抬手拾袖将脸上的泪痕抹去,我也没有想到我会哭,这七年间从来没有想过要哭,甚至连哭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而今日这样突如其来的伤心,似乎正在预警着什么,没来由的恐慌乱了我的方寸:楚寰,带我去见风白羽 不用见了。一声清绝凄冷的声音在夜里贯彻,回响在渡口,与那滔滔水声相凝聚在一起,异常汹涌滂湃。 看着手持一把长剑的莫攸然一步一步的朝我缓缓而进,他手中的剑并没有被月光反she,因为上面沾了血,骇目的血。 一个银色面具在空中呈现一个弧度,最后跌落在我的脚边。 莫攸然说:风白羽已经被我杀了。 紧紧咬着下唇,伏下了身子将面具捡起,捧在手心,指尖传来冰凉刺骨的寒气。 我认得,这是风白羽的面具,清楚的在上面感受到了属于他的气息。 一个如此隐藏自己容貌的男子,面具是不会轻易取下的。 倏然仰头,狠狠的望着莫攸然,那一刻我是仇恨他的。在我眼中,他不再是我所崇敬的莫攸然,而是仇人。 恨他,就像恨姐姐一样。 夺走了我所有的东西,包括我想要守护的东西。 楚寰,带她走。莫攸然迎视着我的目光,淡淡的神qíng中没有包含任何的qíng绪。 楚寰走到我的身边,将伏跪在地的我拉了起来,力气不重也不轻。 唇瓣已经被我咬破,血腥蔓延了我的唇舌间,我一字一句地说:莫攸然,我绝对不会跟你走,绝不。 莫攸然与我擦肩而过,傲然的气息依旧蔓延在他的全身,并没有因我此刻的恨意而有所影响:楚寰,没听清楚吗?带她走。 我不走,除非你杀了我。我将面具紧紧捧在手心拥入怀,我要见他,即使是一具早已风gān的尸体,我也要见到他。 突然,颈项之上传来一阵疼痛,脑海中一片晕眩,最后陷入沉沉的黑暗之中。 ◇◆◇◇◆◇◇◆◇ 在黑暗中我无力的寻找着光明的出路,淡淡的烟雾萦绕着四周,我已经迷失了如何朝前走的方向,只能在那漆黑的山dòng里寻找着属于自己的那条路渐渐前进可是怎么都找不到出口。直到一道金huáng的曙光将整个山dòng照耀的令我睁不开眼,我立刻用手去挡,接着我便睁开了双目,满身是汗的弹坐而起。 恍惚的望着自己深处一个淡雅清幽的屋子,深深的纱帐将我笼罩在这片弥漫的小chuáng之上,似乎被带到了客栈。 我轻轻的抬起手将自己额头上的冷汗拭了拭,吐出一口凉气。目光流转,正对上莫攸然的目光,他笔直的坐在屋子中央的小凳之上,手指不停的把玩着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水。你醒了。 莫攸然,你就算抓我离开也没有用,我不会随你进宫的。 你会的。他很肯定的瞅了我一眼,唇边依旧挂着一如当年的笑容:以前你太小,所以我并未将碧若的死因告诉你,而今你长大了,是时候告诉你七年前那场惨剧了。 相信你早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九年前,我、壁天裔、辕羲九三人同在壁岚风旗下为将士,连年征战,屡建奇功。当时的百姓将我们三人当作神一般膜拜,而我们也是朝廷必不可少的猛将。虽然那时我们还很年少。也正因为我们的年少,效仿当年桃园三结义,许下生死之jiāo。我最年长,他们两都唤我为大哥。而七年前,那一场雪夜,壁天裔将碧若一箭she杀,碧若死在我最好的兄弟手中,死在我的面前。 我直勾勾的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不确定的问:你说,姐姐是被壁天裔she杀? 是。他的目光中包含着痛苦还有自责,似乎回忆到那遥远而又深刻的回忆之中,那年我们三人击退了北夷军阀,在归师的路途听到密报,皇甫承这个老贼正在密谋着将我们三人兵权削去,随后想随便扣个罪名给我们,然后打入天牢。这个密报,正是碧若带给我们的,她一直以碧妃的身份潜伏在皇甫承身边一年。 -- 第11页 我不可置信的望着莫攸然:你让自己的妻子去做皇甫承的女人? 他不禁苦笑一声:当年壁岚风大元帅之死,正是皇甫承的主谋。元帅是我的恩人,所以我要帮助壁天裔来报杀父之仇。为了在皇甫承身边安cha自己的人刺探qíng报,所以我们选择了碧若我与她成亲仅仅一个月碧若很美,才学渊博,聪慧过人。就如现在的你,倾国倾城,当时的皇甫承第一眼看到她就被迷的神魂颠倒。 碧若一年来都隐藏的很好,总是不断带着重要qíng报给我们,正因为有了她,我们才得以秘密的招兵买马,整顿兵力。也不知道为何,就在我们攻打帝都的前夕,皇甫承竟然发现了碧若的身份,他将碧若捆绑吊在城墙之上威胁我们退兵。你可知,当我看见那娇小柔弱的碧若被粗绳狠狠吊在城墙之上的感觉吗?愧疚、心疼、自责我觉得自己竟是如此残忍,为了帮兄弟报父仇,将妻子推了出去。 因为皇甫承用碧若要挟,我们的大军停在外而不得前,甚至几度因为是否该攻城而争吵。那夜壁天裔对我说我们放弃攻城,换碧若安然归来,我信了他这句话,却没想到他将我用迷药迷倒次日当我匆匆赶去之时,一支箭破空而出,那道银色的光芒直刺碧若的心脏。而she出那一箭的人正是我的好兄弟,壁天裔。 听到这里,我眼中不禁流下了泪水,原来我也会为姐姐流泪,以为自己一直都恨她,恨她抢走了我想要的东西,却没想到,原来姐姐比未央要可怜。 所以,你要为姐姐报仇。所以,你要送我到壁天裔的身边。 隔着纱帐看着莫攸然的目光中闪现一层雾气,呼吸声有些急促,对于碧若,壁天裔是有愧的。如果你进宫了,他一定会将对碧若的愧疚补偿在你身上。 而我就可以如当年的姐姐一样,待在壁天裔身边谋取qíng报,对吗。 未央他倏地起身朝我走来:碧若是你姐姐,你难道不想为她报仇吗? 看着他渐渐走近的步伐,我无力的笑了起来,原来他这么多年来对我的好,只是想利用我来为姐姐报仇。当年送姐姐进宫的人可是莫攸然你自己啊,待到姐姐被壁天裔杀死,你却一味的责怪壁天裔,岂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吗? 莫攸然,我是很想为姐姐报仇,但是我更想为风白羽报仇,是你,是你杀了他!我猛然将一直深藏于怀中的匕首抽出,狠狠的冲了出去,朝他的心脏刺去。 他没有闪躲,只是用很快的手法轻易的将我手中那匕首紧握,血如泉水般飞速的涌出,沾染了他雪白的衣袖:我知道你恨我。可风白羽不死,你就不会跟我走,所以他必死。 你们都好自私,为了自己的yù望仇恨,竟要扼杀我的幸福。我的手狠狠握着匕首,始终没有松开一分,那鲜红的血液随着刀锋划落在我的手心,最后滴滴洒在冰冷的地面。 我只想要壁天裔血债血偿,也只有未央能够做到。如若真有那么一日,莫攸然的命可以给你。他的目光坚定且夹杂着让人难以理解的痛。 没有犹豫,我点头笑道:好,你说的。我取壁天裔的命,你还风白羽的命。 ◇◆◇◇◆◇◇◆◇ 莫攸然用一条白布将自己手上的伤随xing的包扎了一下便领我出屋,放眼而望,客栈内的食客较多,吵杂的声音一拨一拨的敲打着我烦躁的心。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如此热闹的人群,见到这么多的人,突如其来的热闹让我不知所措。 由二搂缓步而下,楚寰早已经挑好了一处靠窗较为安静的地方。桌上点了很多小菜,我与莫攸然相对而作,表qíng如常,似乎刚才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檐下铁马铃铛作响,伴随着阵阵chūn风由窗口袭来,我没都动筷,只是侧首望窗外那匹白马。那空空的坐骑之上突然出现了风白羽的身影,他手握缰绳含笑望我,眼底尽是缕缕柔qíng。 我猛然弹起,凳子因我用力过猛而发出刺耳的声响,白马之上却又是空空如也,只有那凉凉的风chuī散了马背上的白毛,纷纷扰扰。 楚寰用疑惑的目光注视着我此时的异样,莫攸然却不为所动,依旧优雅的往嘴里送菜,他一直都是如此,仿佛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任何事qíng能够打动他,除了姐姐。 我收回失态,坐回了凳上。 此次朝廷大战北夷虽是胜利归师,却也死伤惨重呀。 若是咱们辕将军领兵出征,定然直捣北夷的老窝,看他们横不横。 还辕将军呢!早在七年前就没有辕将军这个人了。 皇上是个圣明之君,为何要将辕将军弄成个什么九王爷,还不给兵权让其外出打仗真是可惜了一代名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聊的不亦乐乎,甚至激动之时拍案而起,口沫横飞。 我不时用余光轻瞄莫攸然,依旧是不动声色,倒是楚寰听起这些倒是颇有兴趣,双手置于桌上,凝目冷望那群谈话的人。 我看就是皇上他忘恩负义! 你rǔ骂皇上,不要命了你。 难道不是吗?当年壁、莫、辕三人一同推翻了皇甫家的天下,如此大的功劳换来的竟是皇上的冷落 妈的!你敢骂皇上当年皇上领兵打仗时你穿个开裆裤呢,凭啥质疑皇上?若没有皇上的坐镇帝都,明治理朝纲,咱们的家早就被北夷踏平,就因辕莫二人得不到重用你就批驳皇上,真是黑心肠! 说到此两方都要摩拳擦掌想要互博,幸好周遭的人群拉住了他们两才没有引发一场混乱。 以往都是在莫攸然与落的口中听说壁天裔,一直都觉得他们将旷世三将夸的太过于神奇,总是觉得此事定存在一些添油加醋的嫌疑。现在听起来,就连百姓都对他们如此拥戴,甚至时隔七年他们的茶余饭后仍然念叨着他们,可见当时的三人之功劳多么令人惊叹。 我的手指拨弄着桌上的筷子,平淡的问:一会是去帝都吗? 莫攸然用毫无起伏的声音应了句:恩。 九王府? 恩。 我扯开笑容:正好,倒可见见传说中的辕羲九了。 不要与他jiāo往过密。他放下手中的筷子,纤白的手指连女子都要妒忌。 我拂了拂发边散落的发丝,将其勾至耳边,为何? 又是一阵沉默,彻底的沉默。 第五章 第七章:惊闻舞姬未央歌 经过几日的赶路,我们终于抵达了帝都城。 菲菲糙芽嫩,绿波dàng漾抚。帝都城比我想像的更大更繁华,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比肩接踵,个个衣着光鲜,可见帝都之昌盛。街道两旁的柳树生出了新芽,随风摆动,chūn意增几许。 一路上我都与楚寰共乘一匹马,和莫攸然极为疏远,但是我仍会与他说话。这就是我的个xing,不论再恨一个人,我都不会表达在脸上,这也是莫攸然教我的。 他说曾说过,如果一个女人,尤其是要做皇后的女人,连自己的qíng绪喜怒都无法掩饰,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所以,一个女人要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美貌去达到目的,还要保护好自己,这才是在宫廷中的生存之道。 我们经过帝都那热闹的街道引起了众人的侧目,也许是因为莫攸然生的太好看了,很多貌美的女子都带着倾慕的目光凝视着他。 清然的叹了口气,楚寰的双手将我环在胸前,但是却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他于我似乎总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或许我可以认为他是讨厌我的吧。 在众人的侧目之下,我们抵达了一坐偌大的府邸,只能用金碧辉煌来形容着座府邸吧。那用金镶的匾额上写着闪闪发亮的九王府三个大字,显得贵气豪华。 朱红厚重的大门被人缓缓拉开,有淡淡的泥土气息肆意挥霍在四周,我轻咳了几声。 莫将军,您找到未央小姐了!出来相迎的是数月不见的靳雪,她一身白衣如雪傲立风中,眉开眼笑的冲莫攸然叫唤了一句,随后小跑至我的面前握起我的双手:未央姑娘,幸好你没事,否则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我回握着她的手,浅浅的一笑:未央命大,没那么容易出事。 靳雪回以我深深一笑,她的双颊边出现两个大大的梨涡,非常清新可爱。随后侧首对着莫攸然道:莫将军,快请进府吧,王爷等你们很久了。 空碧山染丹青色,园林转轴梨花白。 莫攸然与楚寰皆前去见辕羲九了,而我则被靳雪领着朝王府深院而去。也不知转了多少个弯绕了多少条游廊才进入了一间小屋,画堂帘卷,金樽玉管,檀香扑鼻,玉觞酌酒,格外雅致。 未央小姐,以后您就住这儿了。她走至窗便,将那花梨木雕制的窗推开,阵阵梨花香飘进屋中,萦绕在我们之间。 绾夕,冬儿。她再指着从进来开始就笔直伫立在chuáng侧:这两位丫头在今后的两年间便专门负责你的起居。明日宫里还会来一位资质颇深的姑姑教导你宫廷礼仪,希望这两年未央小姐能在九王府过的安乐。 看着眼前两位与我同龄的小姑娘,生的倒挺灵秀,皮肤白皙,齿若含贝,腰肩消瘦,一看就是个灵巧乖兮的丫头。 劳烦靳雪姐姐了。 她闻言脸色一变,忙摆着手道:以后可不能再唤我为姐姐了,您是未来的皇后娘娘,而靳雪只是九王府的一个养女,当不起姐姐二字。 我伸手接住一瓣由窗口偷溜进的梨花置于掌间,笑着凝望着她:靳雪比未央年长,怎会当不起姐姐二字。更何况,如今的未央还不是皇后呢。 听我这样一说,她的眸中闪现出一层层水气,重重的点头:恩。 我发现叫姐姐这一招似乎挺灵,落与靳雪都很吃这一套,也许是她们过惯了寄人篱下的日子,而我这声不重视身份的姐姐似乎给了她们莫大的荣耀。有时候要抓住一个人的心不是从大事上去抓,而是浅浅一句温馨的话,与一个微笑便能建立起信任。 这些也是莫攸然教我的,她要我用真心去待人,但是却万万不能jiāo出真qíng。 很矛盾的一句话,既然要jiāo出真心,那真qíng又怎能不jiāo? -- 第12页 待靳雪走后,屋内便陷入一片宁静,我终于可以好好整理自己的思绪了。 记得我曾问过莫攸然为何莫攸涵那么得宠,他告诉我说,是因为莫攸涵是他的妹妹。而壁天裔会等我七年,只因我是碧若的妹妹。这么看来,壁天裔对于莫攸然与姐姐一直是心存愧疚的,所以想立碧若的妹妹做皇后,来弥补当年那一箭。 可是他以为,光立我为后就能弥补曾经的一切吗?姐姐就能活过来吗? 黯然垂首,又想起了风白羽,他的面具一直深藏在我的怀中,每次摸起便会觉得寒冷,有撕心裂肺的痛。可是我从来不哭,并不认为只有哭才是伤心,最大的伤是隐忍在心中默默承受。 这,也是莫攸然告诉我的。 莫攸然似乎告诉了我很多,也教会了我很多,这七年间,我学的最好的便是冷qíng与冷心。只有心没了,那便不会痛了,那才有资格做皇后。 一声羌管,梨花散落,簌簌飘洒,舞乐声声歌散尽。 思绪随着笙乐而打断,在这九王府竟能听见如此动听的笙乐之声,我颇为诧异的问,九王府怎会有歌声琵琶之音? 绾夕忙为我解释道:那是舞姬阁内传来的声音。 舞姬阁?那是什么?这王爷府的花样还挺多的嘛。 绾夕点点头,继续为我解释:是的,舞姬阁是王爷设的,也只有王爷能踏入。里边有十二个女子,皆貌美如花,才倾天下。所以舞姬阁也称十二舞姬阁,以离姬木简离为首。 十二个?我微微提高了几分音量。 冬儿噗嗤一笑:那有什么稀奇的,想攀上咱们王爷的女子可大有人在。 那十二个都是辕羲九的女人?我的音量再次提高了好几分,实在很难相信百姓口中的战神辕羲九竟有这么多女人,这倒让我想起了风白羽,他的女人也很多不是吗? 应该说宠姬更为恰当。冬儿的神色很暧昧,可见这王府上下众人都知道这十二舞姬阁的事,不过他身为一个名震天下的王爷,这样不检点自己的行为难道不怕天下众人的耻笑吗?不过一路上我听到的全是赞誉之声,倒没听到什么侮rǔ漫骂之声,这辕羲九有通天本领不成?如此滥qíng颓废还能得到天下百姓至高无上的推崇,真是奇怪。 小姐风尘仆仆一路赶来想必是累坏了吧,奴才去为您烧水沐浴,洗去连日来的疲劳。绾夕甜腻的嗓音充斥在我的耳边,我喜欢听她的声音。 原来外边的人也不全是那么让人讨厌。 沐浴完之后我便昏昏沉沉的在寝榻上睡着了,我睡的很沉很香。直到用晚膳的时候才被冬儿喊了起来,惺忪的揉了揉迷蒙的眼睛,恍恍惚惚的整了整衣襟才起chuáng。窗外夜幕已经降临,天边有星钻闪闪耀眼,屋内红烛燃起,点点填满小屋。 渐渐平复了刚睡醒时脑袋里的浑浊,意识也渐渐清晰了起来。望着桌上那jīng致名贵的菜式我提不起一点儿胃口,舌间净是淡而无味,胸口也窒闷难受:我没有胃口。 说罢便款步前行出屋。 飘渺香雾,宛然凉月,蝉韵清清,风枝渐瘦。 绾夕与冬儿紧紧跟随在身后,与我一同漫步在九王府的庭院内四处游dàng。 那凉凉的晚风拂面而过,手中一直紧紧捧着银色面具,目光在璀璨的夜空之上飘忽不定。 风白羽,你真的就这样离开了吗,一句话都没有留下,甚至我连你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有时候总觉得那一个月就像一场梦,第二日醒来之时甚至会问自己,我与风白羽真的曾经相识相爱过吗?若不是这个银色面具的存在,我真的会认为,白楼那一月真的之时一场梦。 走着走着忽见一棵参天古松,树杈四散而蔓延jiāo错,葱郁的绿叶将整个庭院遮住。站在树下,我闻着绿叶散发着清晰的香气,扫去了我窒闷的心qíng。 我走到树下,伸手抚摸那棵数人都无法将其环住的树gān问:这是? 绾夕仰头望着这棵参天大树回答:这是一棵古松,已经有三百零七年的寿命了。 三百零七年?我喃喃重复了一遍,恍惚间似乎有几声稚嫩童言闯入耳中。 你看,那就是我哥辕羲九,在那呢 哪个?是那个吗 姐姐,那个就是兵马大元帅的儿子壁天裔吗,长的真好看 哪有莫攸然好看,哎呀你别挡着我 你别挤呀,让我好好看看辕羲九嘛 一声声的童言仿佛清晰的萦绕在我的耳边,匆匆划过匆匆来过,人说睹物有所思有所忆,难道曾经的我也曾在这树上玩耍过?辕羲九的府上?小时候我曾经来过这? 又是一阵曼妙的歌声传来,在寂寂黑夜中异常轻柔,又是从舞姬阁那传来的吧,这辕羲九可真是享受啊,竟有这么多美女作伴。我上前几步,侧耳倾听着袅袅传来的曲音未央歌? 是琴瑟合鸣的未央歌! 这王爷府是何等尊贵,为何会有此等民间小调的出现?书上不是常说,王公贵胄都有门第之见,对于这个曲子当然也分等级了。 好奇心促使之下我便来到了舞姬阁前,绾夕与冬儿为难的互望一眼:小姐这舞姬阁只有王爷能进入。 对她们两为难的声音我置若罔闻,迈步便踏进了那壁火灿烂,轻纱飞扬的舞姬阁内。里面很香,源源不断的脂粉气钻入鼻间,很刺鼻。 男人家都喜欢这女子涂抹脂粉吗?可为何我却觉得脂粉味太浓艳会令我产生反感。 舞衣旋转,百指纤柔舞姗姗。 笙歌酒斟,画堂帘卷霓裳曲。 我的突然到来,阁内陷入一片安静,所有的女子都诧异的看着我,而那两名一琴一瑟的正合鸣未央歌的女子依旧未停,诉怨缠绵的声音源源不断涌现在这舞姬阁内。 王爷的宠姬为何爱弹奏这民间小调?不怕rǔ没了身份?我的出声便打断了她们二人的合鸣,美艳的水眸直勾勾的盯着我,似乎想将我看穿。我也丝毫不避讳的回视着她,唇边含笑而望我。 纤白的手指按着几根弦,细长的指甲上纹镶着瑰红的纹理:王爷爱听,咱们就天天练习着曲子。声音柔美宛然,听着便让我心头舒畅,但是我不喜欢她脸上那浓艳的脂粉与花哨的装束。 你是未来的皇后娘娘未央小姐吧,奴才是十二舞姬之首木简离,您可以唤我离姬。她缓缓起身,优雅的朝我福了福身。 你们王爷不仅女人多而且还喜欢这样的小玩意儿,真是很难让人将其与战神联想在一起有着淡淡的失望与落寞,是我的错觉,风白羽早已经离开了。 紧紧捏着藏于袖中的面具,我黯然神伤,不言不语的扭头就走。 未央何时也变得如此软弱? 我是未来的皇后,必须是qiáng势的女人,必须有一颗无人撼动的铁石心肠,这样才能存活下去,为姐姐报仇,要了莫攸然的命。 不论莫攸然曾经对我多么重要,现在的他是我的仇人,是他杀了唯一能让我快乐的人。既然杀了人,就应该为自己染了血腥的双手而付出代价,不是么? 第八章:怅惘月隐意难平 次日果然由宫里来了一位姑姑,而绾夕与冬儿则将我按在妆台之上好好打扮了一番。 发髻上珠围翠绕,赤金夺目,却不显得繁复。 芙蓉chūn莺紫菱衣,上下一色镶嵌着水晶菱片,一举手一投足皆会随着和煦的chūn光闪闪耀眼。 这样的我倒挺像一名贵族女子,气质高雅,浑身散发着现在的我应该更适合妩媚妖艳二字吧,与之前朴素高雅的我完全判若两人。 难怪莫攸然说只有凤冠霞披才能配的上我,但是我不喜欢现在这个样子,总觉得妖的过分了。 但是冬儿说,将来在皇宫中我身上的配饰绸缎珠翠会比现在更加繁复耀眼,所以我现在必须学会着如何将这华贵的衣裳穿在身上培养出高贵的气质。 听了她的话,我才忍住将它脱掉的冲动,乖乖的任她们摆布。 宫里来的姑姑名瑞我们都称她为瑞姑姑。不同我想像中严肃冷然,脸上倒是挂温柔慈祥的神色,恭敬的唤我为主子。 我问她为何这样称呼,她却是莞尔一笑,回答说:您是未来的皇后娘娘,称您为主子理所应当。 还捧了一大堆的《女论语》《女范捷录》之类的书籍给我,要我细细阅读,将里边的东西都记住。我只能无奈的叹息,这些书我早就若然居就熟记在心了,如今又要我再读一遍吗?一想到此我都心有余悸,这两年我又将与这枯燥无味的书打jiāo道了。 随手翻了翻书页,里面的字让我痛恨,什么男尊女卑,夫刚妻柔,将夫比天有些内容根本就是蹂躏女子身心,摧残女子才能。我就不懂,为何女子要如此推崇此书,甚至要铭记熟读在心。 一想到此,我便用力合上此书,朝桌上一丢。 瑞姑姑,我倒挺想知道后宫之事,你给我讲讲吧。 一直侧立在我身边的她瞅了瞅被我丢弃的书,脸上没有怒气,倒是在唇边勾勒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主子想听后宫之事,那奴才现在就给你讲讲。 于是,我邀她与我同桌而坐,撑着头认真的听她用平淡的语气讲述着后宫那一桩桩秘史。 其中说的最多的要数涵贵妃与成昭仪,二人在后宫斗的翻天覆地,皇上也没有过问一次。 涵贵妃是壁天裔最宠爱的妃子,由于东宫迟迟未立皇后,这凤玺便是由她掌管,相当于有皇后的权利。 成昭仪虽然没有得到壁天裔太多的宠爱,但是她的父亲是朝廷显赫的太师,其党羽遍布朝廷,所以成昭仪才有那个资本与涵贵妃斗。 涵贵妃? 那日她对我那放肆的冷笑,我可是深深的记在心中。 她以为自己能封为贵妃,成为壁天裔最宠爱的妃子就有资本那样对我笑吗。 对她如此,不过是壁天裔对莫攸然的愧疚罢了,想必她自己也是心知肚明的,那她又何苦五十步笑百步而自取其rǔ呢。 听瑞姑姑说起宫中之事,我甚至连午膳都没有用过,颇有兴趣的听着她对我说起一切。 每个妃嫔的名字与她们的家世,为人处世之道,是否得宠,一切都铭记在心。 -- 第13页 将来我是要做皇后的,若连这后宫妃嫔一点儿都不了解,我这个皇后就是一个傀儡皇后,更别妄想掌控六宫。 小姐,听说莫将军要离开王府了。绾夕很不想打扰此刻凝神聆听的我,但是意识到事qíng的重要xing,便还是开口打断了。 我终于回神了,揉了揉疲累的眼睛问:他要走么? 绾夕感叹道:是啊,小姐要不要去送送,可能这次分别便是很久都见不着了 走就走吧,见不着就见不着吧。 反正我对莫攸然除了恨就只剩下失望了,从小到大他在我心中那完美的形象早就在他杀了风白羽那一刻便顷刻尽毁。 见我失神,冬儿唤了声:小姐? 回神起身,整了整衣襟:姐夫要走,我这个做妹妹的当然要去送送。 绕过百花丛,转过几个游廊,穿cha过几座府邸,我终于到了九王府的大门前。朱红的门敞开着,石阶之上空空如也,仅有两旁的家丁在门外看守着。 这么快就走了吗? 我不禁提步跑出了大门,探头在两旁搜寻着,几个前行的背影闯进了我的视线,我立刻追了上去。 身后的冬儿急急的跟在我身后大喊:小姐慢点,我不理会,疾步冲了上去扯住莫攸然的衣袖便道:你要走为何不同我说。 莫攸然回首盯着我,再望望已经被我紧紧扯皱的衣袖,目光中含着几分宛然。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还是咽了回去:未央,这位就是九王爷。 我顺着他所指,探头望着他身后的那名男子,我怔愕住。 九王爷,辕羲九? 紧紧扯着莫攸然衣袖的手悄然松开,无力的垂放在身侧。 思绪千回百转的在脑海中闪过,小腹中有一阵热气直bī胸口,猛蹿脑门。 我的双手紧紧握拳,指甲已经深深嵌进了掌心。收回我的怔忪,勾起笑容,缓缓福身格外有礼的说:未央见过九王爷。 他对上我的目光,那儒雅淡然的脸上始终保持着笑容,眉目间净是贵族子弟应有的高贵气质,让人不自觉会产生卑微感。 他扬了扬银白色的袖袍,低低的说:不必多礼。 我点点头,将目光由他身上收回,转而望着莫攸然:一路好走,有空常来九王府看看未央。 莫攸然看着我的笑容,习惯xing的伸手想揉抚我的发丝,却在半空中僵住,复杂的神色有些散乱,硬硬的抽回了手:未央,那我走了。在九王府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若有人欺负你就去找九王爷,他会为你做主的。 恩。我点了点头,率先转身,朝九王府走去。 我不喜欢站在别人的身后默默注视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总觉得我是那个被抛弃的人,所以我宁愿不看他们离去的身影,自己先行离去。我要让他们看着我的背影,要让他们知道,是我抛弃了他们,并不是他们抛弃我。 进入了九王爷府,我终于忍不住眼眶一热,酸涩的感觉源源不绝的涌上心头,步伐加快,疾步冲回了屋。绾夕见我的异样立刻想上前询问,没有等她开口便将她推了出去。你们都出去出去,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砰!我用力合上了门,最后无力的瘫靠在门上。 胸口窒闷到无法呼吸,脑海中闪现出的皆是刚才我见辕羲九时他那淡淡的笑容,我不断喘息着压抑自己心中的闷气。 终于还是无法将怒火压下,冲到桌旁捧起手炉就朝地上摔去。 还是不解气,最后掀翻了桌子,踢倒了凳子,屋内一片láng藉。 屋外的绾夕一直在拍打着门,大喊:小姐你怎么了,小姐 突然想起了什么,冲到chuáng榻之上,将那一直搁置在衾枕之下的银色面具取出,凝望良久。 终于还是拉开了屋门,只见屋外的绾夕、冬儿、瑞姑姑一脸担忧的望着我。 目光掠过她们:都不准跟来。丢下一句话,便紧捏着手中的面具便冲了出去。 当我转入回廊的拐角之处,那抹银白色身影正好也朝这边走来,我立刻停住了步伐,带着微微的喘息瞪着他。 他怔了怔。 我用力将手中的银色面具朝他身上丢了过去:混蛋! 他一把接住朝面具,复杂之色一闪即逝,步伐顿了顿:未央。 你们都是骗子!莫攸然骗我,连你都要骗我。你的心中肯定在笑话我,很好笑吧?什么风白羽,什么白楼,根本就是你一手策划。 他不说话,继续朝我走来。 我连连后退:未央,以后都不会再被你骗了,再也不要见到你了。丢下激动的一句话转身冲了出去,chūn风冰凉的倾洒在我的脸上,有些疼痛。 风白羽根本就是辕羲九。 难怪当初风白羽能半路拦截我去白楼,原来他早就得到消息。 难怪风白羽一月只在白楼逗留两日,原来只是怕朝廷会对他产生怀疑。 难怪风白羽要正日带着面具,原来他根本就还有另一个身份。 我还以为他已经死了,原来这就是一个金蝉脱壳的计谋,他算计了我,算计了莫攸然,算计了壁天裔。 ◇◆◇◇◆◇◇◆◇ 夜里我躺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怎么都无法入睡,屋内细微的烛火在空中绽放出耀眼的光彩,唯有我的呼吸声在四周dàng漾着。 风白羽是白楼的楼主,一直在暗中与朝廷作对,那也就是与他的兄弟壁天裔作对了。 辕羲九是朝廷的王爷,手中无实权更被皇上冷落着,因为郁郁不得志所以才创立白楼? 可是我就是不明白,当初他为何要拦下我yù将我囚禁在白楼,我对他根本没有什么威胁不是吗? 如果他只是为了要将我囚禁,为何又要放我离去? 那日又要使用金蝉脱壳的计谋,在莫攸然面前诈死,目的在哪? 其实这一切我都没有多大的兴趣知道,我在意的只是白楼那段qíng,是逢场作戏yù用qíng来将我留下,还是真心实意对待这份感qíng。 若说他是逢场作戏,那为何试qíng时他能毫不犹豫的滴下了那滴血,最后血相溶? 若说他是真心实意,那为何又要欺瞒身份,还骗我说一定会回来,最后却诈死? 有很多话我想当面问个清楚,但是我不敢问,怕最后的结果会让我失望。为了不让自己失望,所以我便不去问,虽然心中有再多的疑惑也会隐藏于心,即使永远不知道真相我也不愿意让自己失望。 有时候觉得自己确实很奇怪,明明心中有事却又不愿道明,跟谁学的呢还是莫攸然。 莫攸然就像个闷葫芦,不论开心与否都是一脸的处之泰然,仿佛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何事能引起他的动容。 与他相处久了,我便也学到他这样的xing格,除了冷心便是漠然。 再想起莫攸然我突然产生了迷茫,当初恨他想杀他全因风白羽死在他的手上,而今日风白羽却活生生的以辕羲九的身份站在我面前,那如今的我是否还应该恨他?我还想要了莫攸然的命吗? 恍惚的摇摇头再叹了叹,费神费心之事莫再想,否则只会徒增烦忧。 披起一件青绿色的披风便下chuáng走出屋子,今日我确实无法入睡,事qíng似乎突然纠结到一起,我怎么都无法理清。 风白羽没死,我应该开心,但是他却是以辕羲九的身份出现在我面前。 莫攸然没有杀风白羽,我便没有理由再去恨他,那我甘心进宫又该坚持一种什么样的信念呢? 为姐姐报仇? 听莫攸然说起往事,我同qíng姐姐,但是我并没有那总qiáng烈到要杀了壁天裔为姐姐报仇的信念。 我无qíng吗? 不,我无法为了一个连相貌都记不住的姐姐去牺牲自己的幸福。 可是未央有幸福吗? 溶溶明月被乌云遮去了一半,苍穹显得有些yīn郁,浮香秀色雾皑皑,chūn艳yīn寒露涓滴。一道黑影由不远处的屋檐之上闪过,我的第一反映就是贼。 到底是什么贼,竟敢来王爷府。 想来也无聊,我便一路小跑遁着那道黑影而追去。 没想到,追到一半竟没了人影,我讪讪的拂过凌乱的发丝,什么贼呀,这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正当我要回去之时,突然听见一声轻微的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朗,我的头皮有些发麻。 朝前走了几步便在漫漫糙丛中蹲下,隔着fèng隙朝糙丛另一端的灌木丛中望去,那儿有两个身影正暧昧的拥抱着。 蔚哥哥,你好久都没有来看沐锦了,可是瞧上了别的貌美姑娘,把沐锦给忘了。是一女子的声音,甜腻中带着几分酸味。 没有没有,只是姐姐她在宫里出了点事儿,我与父亲这些日子都在为她摆平此事呢。一名少年男子的声音,正慌乱无措的解释着。 成昭仪吗?她出什么事了。 还能有什么事,嫔妃间的争宠呗。皇上最近宠幸了一个宫女,那宫女以为一朝得势了,竟不将姐姐放在眼里。姐姐一怒之下命人毒死那宫女,却不知怎的走漏了风声,被一向与姐姐势如水火的涵贵妃知道 我听着少年那长篇大论讲述着此事便也得知这个少年定是成家的少爷,刚听那个自称沐锦的女子唤他为蔚哥哥,想必少年名为成蔚吧。 沐锦。 为何听着这两个字我的心底竟会产生厌恶,极度的厌恶。 你说那宫女媚,有沐锦媚吗?她的声音缓缓放柔:若沐锦进宫,皇上可会宠幸于我? 不许,你是我的。他的声音中有微微的恼怒,我明显听见嘶的一声,是衣裳被扯破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一声声的呻吟来回dàng漾在这片幽静无人的糙丛,少年一手揉捏着女子的苏胸,另一手不断柔抚着她的下身,雪白的肌肤在月光的照耀之下更显得晶莹嫩白。 我蹲在糙丛中观赏着前方那一幕幕chūn色,我的脸颊烫的灼人,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双脚也因场时间的蹲坐而开始发麻,这王府中竟还有如此秘事,这个沐锦究竟是何人,竟与别府男子深夜偷欢,这对象还是太师的儿子。 少年粗喘着说:锦妹妹,明日我就禀告父亲,我要娶你为妻。 不行。钰水之欢并没有泯灭女子的理智,一口拒绝:我才不要去太师府做什么二少奶奶,待你登上长子之位再谈迎娶我之事。 -- 第14页 这,我哥哥尚年轻,你要我如何登上长子 我不管,你一天不是长子,就妄想娶到我。 我蹙了蹙眉头,这个沐锦真是生了一副蛇蝎心肠,摆明了要娶她就必须做长子。若要成蔚要做长子,他的哥哥必须死。 这不是唆使成家亲兄弟反目,让其斗个你死我活嘛。 今夜竟然让我在九王府发现了一个如此狠辣的女子,想必将来她定能傲立巅峰,睥睨这世间男子为他斗的血流成河。我对这位名叫沐锦的女子多了几分探究与好奇,或许我与她是同一类人,都是喜欢置身于外当个观众来看世间有趣之事。 但是沐锦却比我多了一样东西,yīn狠冷血。 而我却只是冷心冷qíng,所以我比不上她。 依依不舍的惜别之后,少年轻松的飞跃上屋檐,人影渐渐远去我才松了口气,动了动自己已麻木的双腿,却没想到这轻微的移动竟引起了沐锦的注意。 谁!话音未落,一道寒影飞掠空际,手掌成猫爪向我的咽喉bī近。 我立刻起身避过,更注意到她眼中那凛然的杀气。 很厉害的功夫,若我继续同她纠缠下去,吃亏的是我自己。 不禁暗暗提起于丹田之上,双腿使力飞速奔离这危险的地方。沐锦并不打算放过我,紧bī于后向我追来。 眼看她即将追上了我,一个黑影毫无预警的出现在我面前,没来的及停脚,狠狠撞了上去。一双手紧搂着我的纤腰,顺势将我护于胸前。 紧追来的沐锦立刻停下步伐,她原本凶煞的目光突然变温顺,目光还藏着几分恐惧。细声细语的唤了句:大哥。 原来她是辕羲九的妹妹,辕沐锦。 你在做什么。辕羲九的声音冷硬,不带一分感qíng色彩,仿佛根本不当眼前的辕沐锦是他妹妹。 她!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惊慌的扬起纤手指着我。 她是未来的皇后娘娘,未央。他搂着我的手并没有松开半分,我垂首而靠在他的胸前,曾经那份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一听到我的名字,她的神色突显惊愕,用不可思议的目光上下打量这我。那种眼神似乎不是惊讶于我的未来的皇后,更多的却是令我看不懂的qíng绪。 他衣袖一挥,淡淡道:好了,你可以回屋了。 她垂首恭谨的道了一声:是,沐锦这就回去。临走时还不忘多瞅我几眼。 辕沐锦离去后,我立刻由他怀中挣脱,看也不看他一眼便yù离去,却被他挡住了。 未央,有些事我们必须说清楚。 我挥开他挡在我面前的手,口气满是不耐: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 未央!他的声音突闪凌厉之色。 好,你说。我语锋一转,目光直bī于他。 双目对峙之间他一时竟没了言语,我的十指紧紧扣在一起,暗笑于心。 为何不说话,我已经在给你解释的机会了,你这样一语不发又算什么?默认你的欺骗还是根本无话可说? 现在,我不知道从何说起。他面容之上闪过一抹难色:未央,给我一些时间,让我考虑清楚。 你真让我失望。黯然丢下此话,投身于漆黑茫茫的夜中,襟袂冷然,露浓凝香。 我想知道的不过是真心还是假意,他竟给不了我吗。我不该给他机会同我解释的,更不该让他给予我失望。 第六章 第九章:嫣然浅笑青楼梦 翌日 桌上熏炉中燃着檀木香,漫漫袅袅的清香弥漫一屋。 木窗半敞,微风拂过,几瓣梨花溜进屋内。 我翻阅着《女论语》低声诵读着: 女子出嫁,夫主为亲。前生缘分,今世婚姻。 将夫比天,其义匪轻,夫刚妻柔,恩爱相因。 心不在焉的用余光瞥了眼瑞姑姑的脸色,她目不斜视,笔直的站立在我身侧一动不动。都已经两个时辰了,她站着不累,我坐着都累了。 可是她却一语不发的听我诵读,我也不敢偷懒,一连读了两个时辰,口gān舌燥。 当靳雪捧着许多绫罗绸缎来到屋内之时,我仿佛看见了救星一般丢下手中的书,雪姐姐,你怎么来了。 靳雪将手中的担心搁置在桌上,含笑道:这些都是九爷吩咐靳雪拿来给你的,九爷说了,若小姐缺什么尽管对我开口,哪怕是再珍贵的东西都得给您送来。 王爷对未央可真好。听她提起辕羲九我的笑容渐渐敛去。 靳雪抿唇一笑,我继续问道,雪姐姐,听说你是辕老爷的养女,为何要喊辕羲九做九爷呢? 嘿,叫习惯了呗。她毫不避讳的笑了笑,脸上的gān净纯真让我心头舒畅,于是便拉着她的手坐下,细细听她说起自己的身世。 她说,她本名为靳希,后来被辕羲九改名为靳雪。 因为家里穷,她九岁之时便被父亲卖到辕府做丫鬟,伺候辕老爷。 有一日辕老爷竟说要收她为养女,以后不用再做下人的活了。她很开心,却也很奇怪,就是不知为何辕老爷会突然要收她为养女。 经过多番打听才知道,原来是辕羲九请求他父亲收她为养女,自那以后辕羲九就成了靳雪心中的恩人。 我倒很奇怪,这辕羲九好好的为何要请求他父亲收靳雪为养女。想到这我不禁脱口问:九爷对你似乎很上心怕是,喜欢你了吧。 靳雪一如上回在马车上我问她是否喜欢辕羲九时一般,神色黯然道:小姐莫取笑靳雪,九爷只当我是妹妹而已。 手指摩擦着桌案,思绪飘飘忽忽的转了许久才回来。 有些疲累的摈去了屋内所有的人,单手支撑着额头凝望窗外的梨花簌簌而落,一时出了神。 寒更风露花枝瘦,翠袖玉笙chūn风袭。 猛然回神,一个身影翩然而出现在我面前,是辕沐锦,她笑的娇媚。 女大十八变,未央,倒真是变了许多,貌美了许多。把玩着胸前的一缕发丝,喊着未央二字时yīn阳怪气的。 并未被她的出然出现所惊吓,只是蹙了蹙眉头问:我们以前认识? 颇有渊源呢。她仰头大笑了几声,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魅惑之气,想当初你还同我抢男人呢。 我和你抢男人。我嗤鼻一笑,难道她说的是昨夜那个成蔚,我可没有多大的兴趣。 她上下打量了我许久,媚然的一笑,缓步在我身边转了一圈:昨夜那一幕你都看见了吧。其实我也不怕你宣扬出去,只是声音刚落下,我的咽喉就被她紧紧掐住:我就看不惯你这张清高的脸蛋,还有你曾经对我做的一切! 我的咽喉被掐的喘不过气来,只能断断续续的回道:你想怎么样! 给你点教训尝尝,让你受受我曾经的苦。 也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被辕沐锦打晕,便陷入一片黑暗。 ◇◆◇◇◆◇◇◆◇ 我用力睁开双目,一片金huáng的光芒刺痛了我的双眼。 良久才缓合,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一切,粉色纱帐,百碟穿花cha屏,古色古香的陈设,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何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雅致却不高雅,朴素却不简单。 我动了动,却发现自己的手脚皆被麻绳给牢牢的捆绑着,我挣扎了许久却挣脱不掉,有些气闷。 此时一名浓妆艳抹的妇女扭着那肥大的摇,摆着自己硕大的臀进来了,身上的脂粉味浓到让我厌恶。 哟,醒了。她堆着满脸的笑容低头俯视着我:瞧瞧这脸蛋光滑柔美的,还有这双水灵的眼睛哎哟喂,好久都没有收到如此上等的好货了。 这到底是哪!我再也忍受不了那妇女的审视,仿佛将我当作是一件货物在打量着,心中极为不舒服。 这是倚翠楼。她拂了拂手中的绢帕。 我再次扭了扭被捆绑着的双手,不解的问:倚翠楼是什么地方。 她暧昧的一笑,探出那肥厚的手指轻抚着我的脸蛋,我用力别过头,讨厌被人抚摸,还是这样一个女人。 倚翠楼也就是青楼,男子寻欢作乐的地方。而你的,是老娘花了一百两银子买来的,今夜你就得登台! 青楼? 辕沐锦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九王爷府掳走未来的皇后,还将我卖来青楼。 她向身后两名姑娘使了个眼色,她们便将双手双脚已被绑住的我由chuáng上扶起,然后搀扶至妆台前。 将她给我好好打扮一番,今夜我要她艳惊四座。那名肥胖的妇女嘿嘿笑的jian诈。 其中一位姑娘由铜镜中打量我片刻,侧首问:四妈妈,是该打扮的浓艳一些还是脱尘一些? 她看也不看我,便冲她笑:这还用问,当然是脱尘一些。现在的爷们都好那些个纯qíng的小姑娘,越是纯越能挑动的他们心痒痒。 于是一人拿起木梳开始梳理我凌乱散落满肩的发丝,另一人拿起螺子黛为我细细描眉,满屋都充斥着浓浓的脂粉味,我实在受不了,连打了几个喷嚏。 哎呀小祖宗啊,你可别病了。四妈妈一见我有异样便冲上前打量着我。 我厌恶的瞅了她一眼,不语。任两位姑娘在我脸上七手八脚的乱来。 既然进了倚翠楼就该有个艺名,我想想她的手支撑着下颚,在我脸上不断的审视了一番,才说:古书有云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就叫嫣然吧。 没想到四妈妈竟有这不容小视的才学。此时的我才真正注意起这位四妈妈。 我一语赞言她笑眯了眼,洋洋得意的说:那当然,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在村子里可是一大美人才女,多少有钱人家的公子慕名而来yù纳我为妾。 听她之言,我再看看她那肥大的身躯以及满脸的横ròu,心中净是不信,却也附和的问道:哦?那四妈妈何以沦落到开青楼的地步? 她语重心长的长叹一声:那时的我心高气傲,不甘愿为人妾。又看了西厢记,立誓要嫁给一个满腹才学,待我一心一意的男子。后来让我等到了,他是个穷秀才,长相也算是俊美,最重要的还是我喜欢他。于是不顾众人的反对,坚持与他共度糟糠贫困之日,每日早起晚睡我可是一句都没抱怨过。 -- 第15页 一见她停了下来,我连忙问:后来呢? 后来?老娘算是瞎了眼,这男人为了筹到上帝都赶考的盘缠,竟将我以一百两的价钱卖进青楼。 我一愣,卖妻赴考? 她见我神qíng异样,便问:怎么,不相信? 我信,只是感叹世间的男子怎会都如此薄幸。我忙接话表示对她的信任,其实四妈妈她虽然是含着娇腻的笑容在叙述着这件事,但是眼神是骗不了人的,那浅浅的哀伤无不充斥在眸中。 见我相信,她的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敛起,挂着苦笑:后来呀,我在那家jì院当上了头牌,接的客是数也数不完,收到的金银珠宝足以让我一辈子都吃穿不愁。 后来四妈妈为自己赎了身,再来到帝都开了这间倚翠楼吧。见到她脸上的默认神色我继续问:你既然有那么多钱,为何还要沦落风尘呢,拿着那些钱过些安乐的日子不好吗? 她连连摇头:你错了,这个世上笑贫不笑娼。 我愣了愣,笑贫不笑娼?这是什么道理。 你若对我的遭遇有兴趣呀,以后有的是时间同你说,只要你乖乖的听话。现在你只需要准备着出去见客。她脸色淡淡的哀伤瞬间消失,对两名姑娘jiāo待道:好好为嫣然打扮着,今夜卖个好价钱。 ◇◆◇◇◆◇◇◆◇ 每走一步,都被四妈妈派来盯着我的紫玉、辰花都死死的跟随在身后,目光中带着几分戒备,生怕我会逃走。不过我也确实在找着每一分逃跑的机会,我不是怕终身会沦落在此而出不去,怕只怕永远不能出去就不能好好教训那个将我卖来倚翠楼的辕沐锦了。 我站在后台的帘幕之后踱来踱去的想着该用什么方法离开此地,这两个姑娘寸步不离的跟随着我,就连我上个茅厕都要跟着。而倚翠楼四周都有壮汉手持长棍把守着,我怕还没跑到这大门口就要被那几个壮汉架回去了。 我可不能鲁莽的跑,否则刚才好不容易与四妈妈那一番套近乎就全白费了。 嫣然姑娘,您别急,马上就到您登台了。见我走来走去,以为我急着想上台,辰花便出声安抚着我。 讪讪的望了她们两一眼,随后解开帘幕,偷偷的探头望场外那一片喧嚣之地,都是一群色咪咪的目光猥琐的瞧着正在台上摆弄腰肢翩翩起舞的月如。 难道我要在这样的男子面前跳舞?难道我要被这其中一名男子买下初夜? 一想到这,就有冷汗丝丝渗出脊背,或许现在的我是能拖多久便拖多久,我相信九王府的人早已经发现了我的失踪,必然在帝都四处寻找着。 月如的一曲终罢,下边传来众人如雷的掌声,却见有一名青衣少年手捧托盘恭敬的上台,托盘内不是其他,正是那烁烁的三锭huáng金,我猜那一锭少之也有一百两吧。 紫玉回道:月如姑娘,这是二公子赏你的。 月如那含着娇羞的美眸巧兮抬起,仰望二楼雅座之内,目光锁定在一名紫衣男子身上,这人怎么看都是那样熟悉 我立刻问:那是谁? 紫玉也瞅了眼上边,回道,那是成太师的二公子成蔚。二公子倒是阔气,只要他看的上的姑娘,一掷千金只是小意思,可惜二公子的眼睛高的很,能被他看上的也只有咱们倚翠楼的花魁月如了。 果然是成蔚,没想到呀,辕沐锦的如意郎君竟踏入这烟花之地寻花问柳,更一掷千金为博月如的芳心。 这成蔚若是花花公子,对辕沐锦定然不会真心到哪儿去,那辕沐锦期盼看见成蔚与他哥哥斗个你死我活的场面怕是看不到了。 月如提着湘裙,小心翼翼的下台,随着那名少年一同上了二楼那间雅座。 今夜咱们的月如就归这成家二公子了。四妈妈那左右逢源的声音响起:而今日倚翠楼新进了一名娇滴滴的huáng花小姑娘哟。 一名粗声粗气的胖子丢了一颗花生米进嘴里,嚼了嚼便问:这倚翠楼的huáng花姑娘爷见多了,就不知这次又是什么货色。 好货色,上等货色。四妈妈眉开眼笑的说着:嫣然,出来吧,让各位爷瞧瞧。 听她那尖锐的嗓子朝我喊来,很是不qíng愿的朝台上小步挪动着,突然又想到紫玉方才说的话,只要成蔚看的上的姑娘,一掷千金只是小意思。或许,我可以借成蔚离开这倚翠搂,辕沐锦将我弄来这,我就借你qíng郎之手离开这。 想到这,我渐渐扫去了一日的压抑,拖着轻快的步伐登台了。 顿时台下一片哗然,我毫不避讳他们那一道道猥琐如材láng的目光,腻着嗓子轻福一个身。各位爷,小女子嫣然,初来贵地还望各位捧个场。 台下一个个的拍手叫好,始终散之不去。 qiáng忍住内心的厌恶,脸上依旧赔着轻笑:嫣然不会舞,只懂弹琴,今个献给诸位一首《广陵散》。 因为莫攸然对曲子这东西颇有研究,从小便跟随他身边听他如何奏曲,我也依葫芦画瓢学着。他总说,乐曲这东西靠的是天赋,只可意会。所以他从不教我,只是指点一二。 大气磅礴,激昂慷慨之声萦绕不绝。 当我的琴音消散之时,台下竟是一片安静。我蹙了蹙眉,怎么没有掌声,难道我弹的不好? 好曲,赏。正当我犹疑之际,上头传来一声。 我仰头朝声音处望了去,是成蔚? 嫣然姑娘,这是长公子赏的。那名家仆的托盘中摆放着一颗闪闪的夜明珠,四周一声冷冷的抽气声,可见这夜明珠的价值。 不是成蔚,是长公子? 四妈妈盯着那颗夜明珠,眼睛都快直了,低低的附在我耳边轻道:快上去谢谢长公子,他同二公子来此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赏东西给姑娘呢。上去后要乖乖的懂点规矩,勿多言,要慎行。随着那名家仆,我也上了二楼的雅座,里边靠窗的檀木桌上相对而坐了两名男子,一名紫衣,一名蓝衣。 紫衣少年想必就是成蔚了,他的面容生的很是俊美,隐隐带着几分邪气,目光深邃藏着淡薄之态。他没有看我,只是举起一杯酒一口饮尽,其姿态甚有贵族子弟的气息。 蓝衣少年应该就是长公子了,他慵懒的靠在窗上直勾勾的盯着我,仿佛yù将我看透。他的容貌比起成蔚少了几分yīn柔,多了几分刚毅。菱角分明,唇边带着似笑非笑,目光带着狂放不羁之态。 这嫣然姑娘比起这倚翠楼的姑娘还真是不同。戏谑的声音自长公子的口中传来。 大哥对她有兴趣?成蔚放下手中的酒杯,这才将视线投向我,目光中别有深意。 他由凳上起身,一把勾起我的下颚,仔仔细细的打量了许久,饶富意味的笑道:很有兴趣。 这长公子看我的眼神似乎并不像是看女人,而是看猎物?被他的目光看的怪不自在,忙转移话题:谢长公子的赏赐。 他一声嗤鼻之笑:这风尘女子皆好这些俗物,我给的不过是你们所需要的,成家并不在意这些俗物。 听他口气中满是嘲讽,根本不将女子放在眼里。他那恶劣的态度我也不介意,我要的只是离开这里。 长公子,若你认为这一颗夜明珠就能收买到嫣然的心,那你就错了。我紧捏着夜明珠,目光毫无畏惧的回视着他的瞳:嫣然虽是风尘中人,但是为了这区区一颗夜明珠而出卖自己的ròu体是绝对不可能的。 听完我的话,他放肆的大笑:不是为了钱,何以要做娼jì?难道是做了娼jì还要立贞洁牌坊? 我则毫不留qíng,一巴掌就挥了过去,许是因为他做惯了高高在上的公子,根本没有想到一个风尘女子竟敢打他,硬生生的接下了那一巴掌。 此时的他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带着盛怒瞪着我,仿佛马上就要捏断我的脖子。 轻轻的咽下口水,不去注意他那yù将我剥皮抽筋的眼神,qiáng自镇静的说:女人是用来疼而不是用来侮rǔ的,难道这贵族子弟都如长公子一般喜欢践踏女子的尊严吗? 周围的家仆与静立一旁的如月早就傻了眼,怔怔的盯着我们两。 而成蔚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观赏着我们两人之间的冲突,并没有上来劝阻的意思。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娼jì就是娼jì,还想妄想得到尊严。 很危险的气息,真的很危险。此时的我有些怯蹑了,考虑着要不要现在就给他道歉,否则我的小命都要丧在他的手里了。 我会这样顶撞他,甚至给了他一巴掌这全是想起了莫攸然曾经教我驽夫之术。 他说,对于男子要yù迎还拒,这样才能挑起男子对你的兴趣。 他说,男子大多喜欢刚烈难驯的女子,因为这样的女子很少,所以更能引起他们的征服yù望,他们将征服这样的女子视为成就与乐趣。 本来打算赏他一巴掌让他觉得我特别,然后我就能装装可怜,让他将我买下,这样就能离开倚翠楼了。只要出去,我要逃也就容易的多了。 可是现在我将这招用在这长公子的身上似乎不太管用呀,这一巴掌是否打的太重,适得其反了吗?我可不要因为这一巴掌而命丧于此啊! 正当我要开口求饶之时,只觉整个人一阵悬空,我已被他扛在肩上,我连连挣扎着,你gān什么,放我下来。 他紧紧的箍着我的身子,不顾众人的异样便将我扛了出雅座,在场诸位一片哗然。 长公子,您这是四妈妈立刻上前诌媚的拦了她的去路道。 这个嫣然,今夜我买下了。价钱不成问题,问成蔚要便是。 听到这话,四妈妈喜笑颜开的应了一声:白玉,给咱们长公子找一间清净的屋子。 长公子的脸上勾起邪魅一笑,迈着大步随着那名叫白玉的丫头朝二楼最里间的房走去,我叫苦连连。莫攸然,你要害死我了,你的什么鬼道理,还称什么驽夫之术,这长公子根本不吃这一套,瞧瞧他那一张铁青的脸色简直就是想要将我活剥了都不泄恨。 砰的一声,门被长公子用力关上,丝毫不留qíng的将我丢至chuáng上。 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痛的龇牙咧嘴,却仍挣扎的从chuáng上爬了起来,看他那殷红如狮般的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我有些惧怕的朝chuáng里侧挪了挪。你要做什么! -- 第16页 做什么?你说我买你是想做什么的?他站在chuáng前俯视着我,身子将眼前的烛光挡去了好大一片,我整个人都被一片yīn暗笼罩着。 意识到此刻的危机,我立刻道:如果是因为那一巴掌我道歉,我是因为一时愤怒所以才冒犯了长公子,要不,你也给我一巴掌?那我们就扯平了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不论如何我要避过这一劫再说。 他俯下身子,猛地扼住我下颚,纵声大笑,笑容中藏着yīn凉之色:我还当嫣然姑娘是多么贞烈的一个女子呢,没想到也会害怕。我成禹活了二十三个年头,从来没有人敢扇我一巴掌,更何况是像你这样的娼jì! 我在他的钳制下,挣扎开口:我才张口,他炽热的唇瓣便qiáng势凌夺的欺了上来,下颚间的钳制消失,只觉胸口一凉,衣襟被他狠狠撕开。 他的吻如刀狠狠划在我的唇上,呼痛的声音完全被他那狂妄霸道的吻吞噬, 他用力将我压倒在chuáng上,贴着我的耳畔冷笑道:卿本佳人,我见犹怜。他手指从敞开的胸前往下探索。 那一瞬间我的愤怒与疼痛被屈rǔ淹没。 长公子,我的身份是未来的皇后娘娘,皇后你也敢动 皇后?他狂妄放肆的笑了:那我就更要替皇上先要了你。 他俯身,再次覆上唇肆nüè着。 我不禁有些绝望,就连搬出了皇后的身份他都没有犹豫过,甚至没有考虑过我所言的真假,可见他连皇上都不怕。 心一狠,我张开唇齿毫不留qíng的朝他的唇上咬了下去。他一声呼痛,离开了我的唇,血腥味在我的口腔中源源不断的蔓延,可见我这一咬可是异常狠。见他捂着唇,我用尽全身力气将他踢下chuáng,我拢着自己残破不堪的衣襟也跳下chuáng,打算开门逃跑。 长公子立刻上前将还没跑到门边的我给硬拖了回来,甩在地上,他整个身子已经将门堵住。我恨恨的仰头望着他bào怒的目光,他的唇上留下了我咬破的齿印,血如泉涌般肆意的滴在地上。 我看此次是真的无法逃脱了,难道我就要这样认命将自己的身子给一个我丝毫不熟识的男人吗。 不,我不要。 那样的我与娼jì有何分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认自己残破不堪的衣襟由肩上划落,缓缓后退着坚定的说:士可杀不可rǔ!蓦地转身,朝屋内唯一的窗口奔去。 长公子似乎意识到我要做什么,飞快奔了过来想拉住我,而我却已经纵身由二搂跃下,投入下面涟漪阵阵的湖面。 ◇◆◇◇◆◇◇◆◇ 次日,我是在一间雅致的屋子内醒来,绯红的帷帐深深弥漫,隔着珠帘帐有一个大鼎,烟雾袅袅升起,弥漫了整屋。紫檀桌上有一西施浣纱觚,里面cha着几束娇艳yù滴的紫玉兰,花姿婀娜,气味幽香。朱窗兰牖微开,清晨的风溜进屋内。 这里是哪,我明明记得昨夜由二楼投湖了,被人救了吗? 我挣扎着支起身子,发现昨夜那残破的衣裳已经被人换成了净白的寝衣,我用力拉扯着衣襟,看见手腕上青青紫紫的淤青。我想,此刻我的脸上,胸前,腿上,脊背都应该有像这样的淤青吧。昨夜也不知道自己被那个成禹丢在地上多少次了,现在的我就像被人拷打过一般,连动动手,动动脚都会痛的冷汗淋漓。 这里一定不是倚翠楼,倚翠楼的摆设不会如此雅致,而且里面的画,瓷瓶,个个都出自名家之手,价值不菲。此刻的我极有可能处在太师府,我还是逃不过成禹那斯的魔掌吗?再想起我给他的那一巴掌,真是悔不当初。若当时赏我的是成蔚,或许现在的我早就得到赎身,逃回九王府了吧。 一想起九王府,脑海中浮现出的是辕羲九那张淡漠的脸与戴着银色冷面具的风白羽重叠着,心中产生了几分酸涩。紧接着又想到辕沐锦那娇腻的脸蛋,我真恨不得当场撕碎她那张在辕羲九面前故作胆小可怜的脸。 将自己蜷缩在chuáng的角落里,将被褥搂在怀抱中,紧咬着唇,qiáng忍住自己yù滴落的泪水,戒备的盯着珠帘外那扇紧闭着的朱门。 整整一日来,都没有人进入这间屋子,我的肚子已经饿的饥肠辘辘,却又不敢下chuáng,生怕再碰到那个长公子。 渐渐入夜,屋内陷入一片黑暗,唯有窗外那皎洁的明月漏了几点光芒进来,映了满地尘霜。 咯吱一声轻微的开门声,一道亮光she了进来。 我紧撰被褥的手又用了几分,直勾勾的盯着成禹,他身后有一名家仆将手中摆慢饭菜的托盘放至桌上,然后取出火匣子点燃红烛。那qiáng烈的火光让我眼睛适应不了,一时间用手掌挡去眼前的光芒。 直到缓和后,我才睁开眼睛,成禹一张略显的面容在烛火的照耀下略显苍白。他的下唇有一块齿印,是我的杰作,现在已经开始结疤。 吃吧。他负着手笔直的伫立着,冷睨着蜷缩在chuáng角的我。 我依旧紧咬着唇,不搭理他。 他上前一步,就像拎小狗般的将我由chuáng上拎起,另一手托着我的腰际将我丢至小凳上。 看着桌上那色香味俱全的菜色,我咽了咽口水,别过了头忍住想要伸手的那份冲动。 怎么?不想吃? 我才不要吃你这个混蛋的东西,不吃!我的口气异常坚定,但是下身传来咕咕的叫声却泄了我的底。 成禹哈哈大笑,笑声中有数不尽的嘲讽与嗤鼻:既然你不想吃,那真就白白làng费了这么多好菜。语音未落,他一手便将桌上的饭菜全数掀打在地上,乒乒乓乓的破碎声使我异常恐惧。眼前这个成禹没有用的东西,他是会毫不犹豫的毁灭吧,真是很可怕的一个人。 第七章 第十章:便无风雪也摧残 最后,成禹丢下一句敬酒不吃吃罚酒便自行离开了,他走后不久一位管家便将我领去了太师府后院的下人屋,屋里还有三名体型qiáng健的姑娘,看我的目光是异常的。 管家说:今后你就住这了,每天早起岁她们洗衣劈柴。他指着我身后的三个大姑娘,又道:长公子吩咐了,这女子烈的很,不听话就驯驯她。 是。她们三人异口同声的回答,听的我有些毛悚骨然,她们似乎很乐意接受这个差事呢。 当晨曦破空而出那一刻我就被她们由被窝中扯了起来,拽着我到井边,指着那盆堆积如山的臭衣服说:你给我将这些衣服全部洗gān净,两个时辰后我会来检查的,要看见你在偷懒别怪姐姐我不客气。 我很乖的颔首道:是是,我一定洗完这些衣服。说罢,我已经提起水桶朝深深的井中打水上来。 恩。见我表现不错,她满意的瞅了瞅我便离开了。 见她身影渐渐走远,我无力的蹲坐在井边,俯视着清水中映照着的那张连,唇边与脸颊上的淤青已经转变为深紫色,许多碎发凌乱的散落在颈边。活脱脱一个长期被人nüè待的丫鬟,好不láng狈。难道我将终身关在这太师府洗衣服吗? 突然瞧见一只猎犬正在四处搜寻食物,我的灵光一闪,如果这里有猎犬的话,那么一定有狗dòng了。虽然说钻狗dòng不是大丈夫所为,但是我是女子,为了保命钻次狗dòng也没多大影响吧 想到这我便放下手中的一切,在这偌大的后院墙角边四处寻找着狗dòng,但是找了好久都没有看到狗dòng,顿时我有些泄气。浑身的酸痛更是让我支不起身子,无力的瘫坐在漫漫糙丛内,身子倚靠在墙角边,昏昏yù睡。 突然,一声细微的声响惊醒了我,戒备的望着空dàng无人的四周,不远处的假石后有两个身影晃动。 听说你大哥昨夜在倚翠楼买了一个女子。 这声音是辕沐锦的,着实骇了我一大跳,立刻伏下身子埋入漫漫糙丛,紧靠在墙角边匍匐前进。生怕此刻的我会被他们发现,不然又得遭殃了。 是呀,那嫣然真是与众不同,竟敢当众扇大哥一个耳光。后来抵死不从大哥,竟投湖自尽成蔚虽然低着嗓子,但声音却很浑厚。 自尽?死了没? 听辕沐锦的声音中竟带着期待期待我死?怕是没那么容易,我还要留着命出去教训你呢。 被大哥救下带回府了。 她现在太师府?辕沐锦一声惊叫:不行,快带我去找她。 成蔚颇为奇怪的问:怎么了? 一定要找到那个丫头,杀了她。 我一怔,杀我? 突然感觉自己手边一阵空空的,我大喜,是狗dòng终于被我找到了! 辕沐锦,你要杀我,等下辈子吧。待我回到九王府第一个对付的就是你这个臭丫头。 带着异常兴奋的思绪,我伏低身子压下头,由那勉qiáng容得下我整个身子的狗dòng钻了出去。 费了好大一番气力,我才探出了半个身子,却在看见眼前的qíng景时傻了眼。 嫣然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成禹坐在靠椅,闲暇的沐浴着暖阳,含着笑意的眸子一派悠哉睇着我。 他的脚身边乖乖的伏着几只猎犬,时不时伸出舌头舔他那泛着银光的靴子。看到这一幕,原本带着欣喜笑容的我顿时僵住了,只能呆呆的伏在地上,傻傻凝望着他。 仔细看了看成禹所处的小苑,杨柳依依,花糙娇嫩,色泽葱郁,晨风中带着丝丝香糙气息。苑落很幽静,但闻百鸟啼鸣,深深长远令人陶醉。这里难道是成禹的住处?我费这么大的劲钻出来,竟然到了成禹的住处,我不是将自己送入虎口吗? 前方成禹,后面辕沐锦,今个终于让我体会到何为前有材láng后有虎豹,进退两难的滋味。 你打算一直趴在那?成禹挑了挑眉,甚有看好戏之态。 我无奈的一声叹息,缓缓将整个身子由狗dòng里探出,整了整凌乱的衣襟以及沾在身上的杂糙。回视着他含着笑容的目光:成禹,我再对你说一次,我的的身份是未来的皇后。 戴着玉扳指的手抚摸着猎犬的鬓毛,目光深不可测,却也不说话。 我知道你不信,但是我要告诉你,我真的是未来的皇后娘娘,未央。之所以沦落倚翠楼完全是被贼人所掳,我相信现在九王府的人一定在四处打探我的消息。现在的我是逃也逃不掉,也就只好和他摊牌说个清楚,我不能继续待在太师府了,这个辕沐锦竟想要杀我! -- 第17页 一声笑打断了我的话语,他由靠椅上起身:什么未来皇后我不管,我只知道买了你,你就是我成禹的人。 看出他对我所说的话不大相信,我用很肯定的眼神道:我真的是未来的皇后,你可以送我去九王府辨认的。 就算你真是未来的皇后,那又怎样?他垂首笑了笑,看不清他的表qíng,但是明显感觉到他身上的冷意。 我一阵惊愕,这话问的好没道理,他身为臣子,怎能与皇上争抢女人。他的态度更是让我觉得惊奇,他和皇帝有仇?一提起壁天裔,他浑身上下都充斥寒光阵阵,就连站在他身边的我顿时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长公子!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打破了此时尴尬的气氛,管家带着小跑匆匆而来。 成禹的脸色渐渐平复,侧首问:什么事大呼小叫的。 九王爷带了一大批的侍卫将太师府围了起来。管家轻喘着,呼吸很是凝重。 辕羲九。成禹念道着三个字,突然想起了什么,蓦地转身,一双凌厉的目光盯着我。 此刻的我心中充满了欢喜,短短两天,辕羲九就能找到太师府,可见他的背后qíng报势力有多么大。我含着笑容睇着成禹说:都说我是未来的皇后了,这回你信了吧。 成禹深锁着眉头,上下打量着似乎想将我看透。 被他盯的怪不自在,我清了清嗓音道:成禹,虽然我对你那恶劣的态度深为厌恶,但是不得不提醒你,小心成蔚。他与那辕沐锦也不知何时勾搭在一起,密谋着如何坐上长子的位置呢。浅浅的勾起一笑,我转身yù前行,手臂却被成禹紧紧的撰住,疼痛蔓延了我的整个手臂。 你做什么,现在一切都真像大白了,你难道还不放我吗?因疼痛,额头上的冷汗渐渐溢出。 你是我花钱买来的。他这话说的严肃。 你花多少钱,我必定叫辕羲九双倍赔偿给你。 天竺九龙壁珠,我倒要看辕羲九怎么弄来。成禹带着冷笑吐出几个字。 天竺九龙壁珠?这可是稀世珍宝,世上仅有两颗,确实难弄。不过,既然成禹是用天竺九龙壁珠将我从四妈妈那儿买来的,只要辕羲九再去弄回来,不行就用qiáng的 我若没听错的话,你刚才说赔双倍的。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成禹用那从容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打断。紧接着对管家道:去回禀九王爷,不是成禹不放人,而是未来皇后娘娘金口玉言要赔偿双倍。待到他找齐了两颗天竺九龙壁珠,成禹一定放人。 怔怔的望着成禹的侧脸,头一回,痛恨自己的口快,更痛恨这个与我玩文字游戏的成禹! 到最终我还是没有见到辕羲九,我想,是去找天竺九龙壁珠了吧。他人虽走了,但是那一大批的侍卫可是寸步不离的将太师府团团围住,当下成太师便怒气冲冲的来到成禹的小苑,先向我行了个大礼,随后不断的朝我赔罪说着:娘娘您请见谅,禹儿不懂事,这就将您送回九王府。 成禹就不依了,面对自己的父亲仍用那冠冕堂皇的理由说:不是成禹不放娘娘回去,而是娘娘承诺过了,相信皇上不会怪罪于咱们成家。 这话说的好像一切事端都是我挑起的一般,他倒将责任撇的一gān二净了。 我只能勉qiáng扯出笑容佯装大方的对成太师说:既然说了要赔偿双倍给成大公子,我必是一诺千金了,相信九王爷很快能将两颗九龙壁珠奉予长公子的。其实心中早就怒火横生了,若不是碍于现在受制于人,我早就将成禹那披在身上的羊皮给揭开了。 最后,成太师见我不加怪罪,便下心离开了,临走时还再三吩咐成禹不可怠慢了我。得了吧,成禹不再将我朝chuáng上摔,往地上丢就万幸了,还要他不得怠慢我。 待成太师走后,我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问他:诗经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为何到你身上完全就变了样? 他异常严肃的回答:因为你不是淑女,我也不是君子。挥了挥衣袖,便朝自己的屋子内走了去。 看他松松的袍子在行走时被风扬卷而起,修长的身影在夕阳之下被照耀的忽明忽暗,散落在肩的发如墨一般铺洒倾泄着,光看背影活脱脱一贵族风雅的潇洒子弟,长的也确实人模狗样的,却是个有nüè待倾向的男子。尤其看不起女子,其态度更是恶劣,比起莫攸然真是不,莫攸然的真正xing格我从来不曾知道,和那个木头楚寰比吧,两人真是有着天渊之别。 每次想起莫攸然我必定想起辕羲九,两人真不愧为兄弟,都是表里不一之人,其城府与心机使我深觉钦佩。用yīn险形容他们两的话我觉得不大合适,因为他们为天下人所敬佩,更是屡立战功救民于水火之中,我想,对于他们两个我只能用钦佩二字来形容,他们身上的那股子成熟稳重与不喜于色我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学会呢? 或许,只有我真正的学会了他们的城府心机,才有资格坐上皇后之位罢。 而现在的我,似乎并不成熟,总会被俗世间的一切缠绕着,曾努力想要放开,却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放手。是不甘心吧,就这样被一个我完全信任的人欺骗,我恨这样的感觉,更想要一个理由。可是谁叫我懦弱呢,问到嘴边却不敢言,能怪谁。 当我想的入神之时,成禹猛然回首,犀利如火的目光盯着我,渐落的夕阳将他的侧身照耀的一片澄红,就脸发丝都金灿灿的耀眼。对上他那对朝我直she来的眸子,我打了个冷颤,那双瞳目竟然是火红的一片,如烈狮般的妖邪。 我眯着眼睛仔细的望着他的瞳,应该是因为夕阳的照耀才使得他的眼睛如此邪魅吧。 从现在起到辕羲九找回天竺九龙壁珠来这段时间,你就负责伺候我,正好,本公子房内少一个丫鬟。 听他要将我当丫鬟使唤,险些气岔,努力的提醒着:我是未来的皇后! 你是我买来的。他立刻纠正,随后挥喝着:现在,去给本公子准备晚膳。 这回好了,没有对我施bào反倒开始拿我当丫鬟使。 成禹用完晚膳后便倚座在案前翻阅着书籍,他没准许我走,我也就只能呆呆的站在他身后与他陪读。他翻阅的是近年来的北国史,站在他身后我也不自觉探出了脑袋观望里面的内容。其中有一段记载的甚为有趣:北国王子夜鸢,仪容绝美,深得父爱。三代圣女皆因他自毁清誉,终沉江祭祖。 关于北国的圣女之说我听莫攸然提过一次,北国每朝都会选一名出身高贵,有着倾国倾城之貌的处子为圣女。圣女代表着整个北国皇朝的荣rǔ,她们必须肩负起作为圣女的责任,终身守宫,誓不嫁娶。若有违圣女德行,必沉江祭祖。 说白了,圣女就是北国皇朝的一个摆设,做给天下人看的女子。 而本朝先后选的三名圣女皆破天荒的迷恋上北国王子夜鸢,处子之身被破,无法再代表北国的荣rǔ,皆先后沉江祭祖。 夜鸢,身为北国桀王的长子,竟敢如此放肆的勾搭上圣女,是因他那爱子如命的父王过于宠溺他吧。 我是让你来做丫鬟,不是让你看书来的。见我看的津津有味,成禹将手中的书朝桌上一摊。 收回视线,顺着他的口气回道:是,长公子。那您现在还有什么吩咐吗? 撑头思考了片刻才说:我乏了。 听到这三个在我终于松了口气:那您去睡吧。我看,在太师府儿只能熬过一日算一日了,只盼望辕羲九能早日归来。 睡觉前,我得先沐浴。去,给我打热水来。他将僵硬的双臂舒展开,再由椅上起身,一把将正呆站着的我推了一把,傻站着做什么,快去。 在他如此qiáng势的人面前,我绝对不能硬碰硬,必须忍耐,忍耐。只要辕羲九回来了,一切都会好的,会好的。 深深的吐出一口凉气,不言不语的转身离开屋子为他准备热水去了。 紫陌香尘,清风絮翩舞,稀红渐露。 我才出苑落便见辕沐锦与成蔚朝这边走来,我手中紧捧的水盆一滑,摔落在地。我转身便朝成禹的屋内跑去,带着一阵轻风,我推开了门。成禹诧异的盯着慌张的我,没等他开口我便猛地将门关上。 他信步朝我走来:有鬼催命? 大哥,你在里面吗?成蔚的声音紧接着跟了出来,我的手一紧,虽然知道此时此刻的我并不会有多大的危险,但是仍克制不住担忧。 什么事。淡淡应了一声,目光却始终深莫能测的盯着我。 沐锦想见见未央小姐,她在您屋里吗? 不在。含着笑意,很淡定的吐出两个字。 外边陷入一片沉默,我的脸色已经冷了一片。这成禹是睁着眼睛对成蔚说瞎话呢,现在太师府谁不知道我在成禹这,他竟回一句不在,谁信啊。 那我与沐锦下回再来找未央姑娘。 不用再来了,来多少次她都不在。成禹在这句话结束后我明显听见外边传来一声冷哼,属于辕沐锦。紧接着外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不见。 你这是在躲辕沐锦呢。成禹低下头瞅着我,声音异常低沉,仿佛看透了什么。 由刚才的qíng形我看出了,成蔚与辕沐锦都怕成禹,即使明知道我在成禹的屋内,也不敢言明,只能将怒火吞进肚子里讪讪离去。这么说,在辕羲九没有回来之前,只要我一直呆在成禹身边,就不会有危险。 为了在成禹身边得到安全的保证,立即颔首道:是啊,不瞒你说,我之所以沦落倚翠楼,完全拜辕沐锦所赐。 听到此处,成禹颇有兴趣的问:她为何要将你卖入倚翠楼? 看到他那异常好奇的神色,我长叹一声:还不是因为你。 我?听到这个答案,他似乎并不满意,锁着眉头问:和我有什么关系? 还记得今早我对你说过,辕沐锦那丫头和成二公子正密谋着要将你这个长公子扯下位呢。那夜正是在九王府偷听到这些,辕沐锦便起了杀机。垂首长叹,努力装可怜,让他同qíng。 成禹突然哈哈大笑,似乎一点也不将我此刻说我话放在心上。我以为他会很感激我竟带给他如此重大的消息,也可以好好防一防成蔚,却没想到,他竟然笑?很好笑吗? -- 第18页 我好奇的是,辕沐锦那丫头为何当初要掳你去倚翠楼,不gān脆杀了你?现在反倒是弄巧成拙了。 谁知道呢。我总不能告诉他,因为小时候得罪过辕沐锦,所以她想将我丢在青楼让男人侮rǔ后再杀了我吧。而且,小时候是怎么得罪她的我都不知道呢,说出来还不让他笑话死。话锋一转,我道:你要知道,皇后若惨死你们太师府,你知道后果是什么的。 为了保护未央皇后的生命安全,以后就寸步不离的跟着我吧。为了更保证您的安全,与我同chuáng共枕或许更安全些。了然的点头笑了笑,瞳中闪过诡异的红色。 我先是被他眼中再次出现的那抹红光骇住,随后被他戏谑的语气勾回了神,看他似乎很严肃的表qíng在说这句话,但是眼底却有着掩不住的笑意。 支撑着下颚,点点头非常赞同: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呢,但是让皇后的声誉受损,你们成家也是担待不起的。一声叹息,异常可惜的摇摇头。 与他详说了片刻后,终于决定,一人睡寝榻,一人睡寝榻另一边的书房,中间只隔了一层珠帘。在我抗议再三之下,成禹做出了最终决定,我睡书房他睡寝榻。而且还安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寝榻在外,书房在里,这样才可以保护您的安危。 ◇◆◇◇◆◇◇◆◇ 我在太师府内呆了近五日,成蔚与辕沐锦再没来找过我的麻烦,我也是寸步不离的跟在成禹身边不敢乱走。他也倒挺闲,十日来皆待在府里,几乎不出去。确实是个游手好闲的贵族公子,整天无所事事的在府上游dàng。他最常逗弄的就是紧随他身侧的两只猎犬,常闻贵族子弟都爱养几只小玩意儿,这成禹的口味却是两只大玩意儿,他果然是与众不同。我不敢接近那两只猎犬,总觉得他们的眼中常常闪过嗜血的凶猛,仿佛随时会朝我扑过来,每次成禹身边跟着那两只猎犬我总会退避三舍。 也只有多年后我才由夜鸢的口中得知,那并不是猎犬,而是láng。 今夜我依旧躺在书房的小木chuáng上,外边哗哗下着的大雨,身上盖着单薄的丝褥有些凉,使我无法入睡,只能紧紧拥着被褥睁着眼睛望漆黑的屋子,侧耳聆听大雨侵袭之声。几日下来,成禹并没有多加刁难我,xing格由最初的残bào变得有些冷淡,一下倒是接受不了他这样的转变。 突然我听见一阵轻微的步伐声朝书房内走来,我立刻闭上眼睛,心跳的厉害。我明显感觉到是成禹的气息,他这么晚他偷偷溜进来做什么,难道又想对我施bào? 脚步声突然在我chuáng边停下,书房内弥漫着yīn森冷郁的诡异,我几乎想要放声尖叫,却在此时一个厚重的东西压在我的身上,随后脚步声渐远,咯吱一声,他拉开门离开了屋子。 猛烈的心跳渐渐平复,由chuáng上起身,指尖抚过方才成禹为我加盖上的那层厚厚的被褥。我轻笑一声,是我疑神疑鬼了。但是都子时了还下这么大的雨他还要去哪呢? 在外我仿佛听到一声细微的谈话声,我的疑心顿生,赤足下chuáng跑到窗旁,由窗fèng中望着外边。成禹身着单薄的寝衣负手傲立在廊中,倾盆大雨中跪着几名手持佩剑的高大身影,瞧他们的低姿态我有些奇怪,似乎犯了什么错正在向成禹请罪,口中还不是飘出几个字:少主。 少主? 成禹不是太师府的长公子吗,如何变成了少主。 为何要将未央掳进太师府。一声yīn寒之语让我打了个冷颤,这声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正是与我相处七年的莫攸然。他,不是回去若然居了吗,为何会出现在成府? 我并不知她就是未央。成禹的声音被雨声冲刷了几点,却仍然清晰可闻。 既然现在已知,为何还不放人。 如果我说不放呢?成禹一声冷笑,在这样yīn冷的夜中异常yīn鸷。 你想破坏我们的计划? 笑话!没有未央,难道我们的计划就会功亏一篑? 计划! 莫攸然什么时候竟与成禹联手?他们的目的就是安cha人到壁天裔的身边获取更多的qíng报吗?成禹的父亲是当朝的太师,他的姐姐是壁天裔的成昭仪,他们权倾朝野根本没有理由要对付壁天裔! 请少主记住自己的任务便是,属下替大妃提醒您。 此言方罢,便听闻一片寂静,无人再答话,莫攸然似乎走了 脑海中警铃大响,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不能再偷听下去了,否则我的小命怕是难保。 一想到这,便蹑手蹑脚的躺回了chuáng上,被褥将我整个身子裹的紧紧的,脑海中浮现的皆是那几声少主,还有大妃。 或许成禹并不如我想像中那样游手好闲 当我思考的正出神,一阵呼吸轻拂在我耳边,我全身一僵。紧闭眼睛就是不说话,僵硬的躺着。 还装?他轻笑一声,扯开紧裹在身的被褥,手袭上了我的腰际。略带冰凉的吻也袭了上来,猛地睁开眼睛对上那双在黑暗中闪亮如火的眸子。 你我才张口,他火热的舌尖便探进口里,我无法推拒,只能被他压在chuáng榻之上,愈吻愈烈的探索让我感受到他眼中浓郁的qíngyù。我不再敢挣扎,最后gān脆大大方方的躺在chuáng上任其索吻。他吻了片刻,深觉无趣,便由我身上翻转而下,并排与我躺在chuáng上。天知道这张chuáng有多小,容我一人还可以,再加上一个成禹,我真担心下一刻chuáng就要榻了。 刚才,你都听见了吧。他的语气让人琢磨不透,甚至让我觉得很可怕。没待我说话,他便笑道:你的姐夫莫攸然没有告诉过你吗? 他只告诉我,姐姐是壁天裔杀的,我要进宫为姐姐报仇。听他已经在向我摊牌,我也没必要再隐瞒了,便打开天窗说亮话。 凭你一介女子,如何报仇? 莫攸然说,你的手中没有刀,只能用身子与美貌去魅惑他,让他为你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我一字不少的将莫攸然对我说的话讲给成禹听,像是在说笑话,像是在嘲笑自己。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成禹低沉的重复一遍,像是语中带笑:不过,以你的姿色确实能够做到。但是你要魅惑的人是壁天裔,他可不是像皇甫承那样的昏庸好色之辈,被碧若三言两语就给蛊惑了,直至兵临城下才发觉一直躺在自己身侧的女人是jian细。 既然壁天裔被你说的那么神,那你与莫攸然为何还要将我推进皇宫呢? 哦?看来你真是失忆了。带着几分轻笑,他的手揽过我的腰际,呼吸不断喷洒在我的侧脸,划过耳垂。既然没信心得到壁天裔的心,就跟了我吧。我带你脱离苦海 我一笑,全当他的话是一句戏言,他们布置了多年的计划,岂会说放手便放手呢。或许我在他们的计划中微不足道,但是却很可能因我而败露筹备多年的计划。在你救我脱离苦海之前,能否告诉我,你的身份呢? 他目光一凛,嗤鼻一笑,一个翻身由chuáng上跃起,小丫头,真将我的话当真了?你在我心中充其量只不过是一枚棋子,闲暇之余逗乐的玩物。 哦?未央还以为长公子你爱上我了呢。丝毫不介意他言语上的轻蔑,我将零散的被褥扯过,将冰凉的身子盖好,慵慵的望着俯视我的他。 他的目光一沉,嘴抿成锋,一声嗤鼻的笑声由嗓中逸出,无声无息的离开。 第八章 第十一章:晶帘伤心一片白(上) 这些日子我总在盼望着辕羲九快些将天竺九龙壁珠弄回来,就不过再受成禹的压迫了。但是一件令我措手不及的事却在这之前发生了。太师府一夜间被众侍卫团团围住,火光烁烁,我感觉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不,已经发生了。 自今个一大早起来就没见了成禹的人影,隐约已经觉得事有蹊跷,却又听闻重兵已将整个太师府团团围起。而领兵之人正是玄甲卫的统领郝哥。 在成禹口中曾略问玄甲卫三字,皇上登基后第二年便设立玄甲卫一职,到如今已经是专属皇上的一支qiáng悍军队,大部分驻守于帝都皇城之内,掌侍卫、缉捕、刑狱之事,只听命于皇上为皇上办事。由于皇上对玄甲卫的重视,他们也日渐嚣张,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而今夜玄甲卫的来势汹汹,更是让太师府上下皆恐慌,我与丫鬟家仆们挤在一起观望着闯进府的玄甲卫,手中皆拿着火把,将周围照亮。成太师与成蔚伫立在一名身着锦衣的中年男子面前,双手负立,睥睨着他们:你们好大的胆子,这可是太师府。 太师府?哼,马上这里将变为一座废墟。男子狂妄一笑,瞧他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定是玄甲卫统领郝哥了。 郝哥!成蔚指着他,话还没说出口,郝哥便由怀中掏出一笺金huáng的圣旨:成太师,你可看清楚了,这是什么! 这成太师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恐慌,就连一向冷静的成蔚都无力的后退了一步。 成太师你为两朝元老,位居高位,却包藏北国二王子夜翎整整十七年年。他在南国网罗了多少军政机密,收买了多少朝廷官员,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师又在两国间得到了多少好处?成太师,您倒是说说看啊。郝哥脸上布满了胡腮,我看不清他的表qíng,但是我能感受到他身上那浓浓的怒火与杀气。 夜翎,难道夜翎就是成禹?难怪那夜听莫攸然口中谈起大妃,只有北国才称皇后为大妃吧。莫攸然他为了帮姐姐报仇,竟然勾结敌国吗,他对壁天裔的恨真的到了如此地步吗。 成太师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郝哥,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筹划了二十年的计划竟然会在今日被揭发。他摇摇yù坠的晃了晃,猝然瘫坐在地:皇上都知道了 是的,全部知道了。郝哥放肆的一笑:来人,将成府上下统统拿下,一个都不准放过。他凌厉的目光将在场所有人都扫了一遍,成禹成家长公子人呢? 众人皆面面相觑,无人答话。 报告大人,封锁城门之时属下们见一人鬼祟yù逃,后经咱们众侍卫围捕,已将其当场击毙。看相貌,似乎是成府长公子。一名玄甲卫单膝跪地禀报着。 -- 第19页 尸体呢?抬上来给本统领瞧瞧。 不一会儿,几名玄甲卫将满身是血,身中数刀的成禹抬了上来,郝哥低头俯视着地上的人,围着他转了几圈。单手抚上胡须,长叹一声:真的是长公子,没想到北国大妃的儿子夜翎竟如此不济,死的真惨抬回宫,给皇上亲自验证。 成禹真的死了?我有些不敢相信,立刻挤身上前,仔细望着躺在地上的人,虽然全身上下满是伤痕,但是仍清晰可辨他的容。他那双睁漆黑的眼睛瞪的大大的,空dòng无神的瞪着我,这就是所谓的死不瞑目吗? 成禹今年二十三岁,那便是六岁起,他便放弃自己皇子的身份孤身一人来到南国,十七年了。那该是一种怎样的煎熬?原本对他的厌恶反感顿时转化为同qíng,他也是个可怜人。 盯着他的眼睛良久,突然,我笑了起来,毅然收回视线不再看地上狠狠瞪着我的人。 谁是未央。郝哥处理完成禹的事,便冲在场众人吼了一句:奉了九王爷之命接未央姑娘回九王府。 太师府上下皆被玄甲卫捕获进天牢,原本权倾朝野的成家在一夜之间没落,落的个凄凄惨惨,也终于体会到了旦夕祸福皆是掌握在当朝天子的手中,一切荣rǔ皆由他说了算。我尾随郝哥回到九王府,郝哥一路上都在用怪异的目光上下打量我,由于常年与杀气颇重的楚寰在一起,所以能感受到郝哥身上的杀气。 如果太师府上的事迹败露了的话,想必我与莫攸然之间的计划壁天裔也是一清二楚,那我此次回到九王府 一想到辕羲九那个风白羽的身份,再联想到他半路拦截我,之后莫攸然的出现,随之风白羽的死亡,接着辕羲九的出现,最后太师府的bào露。这一切串联起来,竟是一个完美的yīn谋那份完美到虚幻,到不不可置信。壁天裔是神人?身在皇宫坐倚金銮竟能将一段隐藏了十七年的计划给揭露,可想而知,壁天裔是个多么可怕的人,一切皆在他的掌握之中。 ◇◆◇◇◆◇◇◆◇ 露叶莺啼,风幕卷袂,我在九王府庄严豪华的大门前看见了辕羲九,还有靳雪,她孤立在辕羲九的身后望着我,目光微微含着复杂。凉风袭袭,chuī散了我的发丝,割在脸上好疼,看辕羲九深邃的眸子直直的盯着我。看着他的目光,我黯然低下了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十指纠结着。如今事迹败露,他要如何处置我呢? 突然,手腕被一双厚实温润的大掌掐握住,拽着我便进入了九王府,玄甲卫统领郝哥一怔,立刻将我拦下:九王爷,这未央可是莫攸然一gān人等的同党。 本王自会与皇上解释。冷睇一眼郝哥,拽着我的手始终没有放开。 九王爷,这可是钦犯,将来会危害南国的钦犯!郝哥压低了声音警告着,但是粗犷的声音是再怎么压低都显得异常高昂。 有任何事,本王会一律承担。他不顾郝哥的反对,搂着我的肩便径自越过他,独留郝哥一人在外,只听他扯着粗嗓门冲我们大喊:九王爷,今日的一切我都会禀报给皇上,看你如何对皇上jiāo待。 明月皑皑星璀璨,风扬柳絮颇晓梦。穿cha过回廊一片皆是用白璧石砌成,雕镂阑槛,廊外假山嶙峋,花糙芬芳扑鼻而来,chūn日清慡之气袭上心头.手腕被他掐的很疼,我却紧咬着唇不肯呼一声痛。他眸底深沉,掠过丝冷然神qíng,似乎在挣扎,在犹豫。 直到领我进了一间幽暗的书房他才松开了我的手,书房内没有燃火,异常幽暗。他始终用那冷寂的背影对着我,挺拔的背影被一袭飘逸修长的白色披风裹住,瞬间的沉寂。眼眶酸酸的,依稀忆到在渡口,他在船上随波逐流的背影,仿佛又见到他在水缘潭离我而去的那份决绝。 心被扯动,疼痛蔓延。 须臾,他转身唤了一句:未央。深沉的眸子如此沉寂,清冷的目光带着几分伤痛,以后九王府就是你的家。 一怔:皇上会放过我吗? 他本对碧若有愧,他的心即使再狠再硬,于你,他也会心存怜悯。 怜悯,未央不需要怜悯。 可是,为何在他面前,我的心中却会翻滚起无数的心酸,总是会想要依赖他。只要他在我身边,有着前所未有的安心。不知为何,泪水蔓延至眼眶,内心最脆弱的一处被人勾起。克制不住的扑进他的怀中,泪水一发不可收拾。 这个动作,曾经似乎做过很多次,竟是如此自然。 他紧紧将我搂在怀中,手指轻抚我的发丝:别哭,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那句一切都结束了,我的双手更用力的环着他的腰际,脸深深埋进他的胸膛。 以后不要再丢下未央了,真的好怕风白羽再丢下未央,真的好怕。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将我紧紧揉进怀里,唇轻吻着我的耳垂,呼吸喷洒了我的一脸: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听到他这句承诺我猛然一怔,他说的是真心实意还是敷衍安慰? 你骗我,你在白楼你说过会回来的,你说一定会回来的可是你没有回来,你只留下那个冷冷的面具。 手臂一紧,他又用了几分力: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又一次的重复,声音很低很柔,就想催眠曲一般让我安心。 他告诉我,七年前莫攸然突然离开便使他怀疑,莫攸然是否在恨着壁天裔。 而所谓的未央乃命定皇后之说皆是壁天裔对莫攸然的一个承诺,因为愧对了碧若,所以他要对碧若的妹妹作出补偿,于是便有了尽人皆知的命定皇后之说。 莫攸然说,未央还小,他舍不得将年幼的她送入皇宫,给他九年的时间,待未央十六岁便送其进宫为后。条件是,这九年不许任何人去打扰他们的生活。 数月前,莫攸然飞鸽传书告知了壁天裔,未央已经长大,应该让她学学规矩见见世面,提前两年进宫。他与壁天裔深知没有那么简单,于是便推脱让未央去九王府学学规矩,实则是为了更好的观察其本xing与目的,如若有异心,杀之。 若要杀之,绝对不能在九王府杀,于是便有了半路白楼那一劫。 听他说完,我便看出了他忠于壁天裔的心,天下传言壁天裔与辕羲九不合之事也就不攻自破。虽然我很奇怪为何辕羲九还要创立一个白楼与朝廷对着gān,但是我现在更感兴趣的是另一件事,为何没有杀我? 他的脸色异常凝重,盯着我的目光闪过迷离与复杂,考虑很久才道:熟悉。虽然小时候的你十分难缠,甚至几度令我讨厌,但是长大后的你竟给了我一种温馨。时常怀疑幼时的未央和现在的未央是否同一个人。他低语着,似乎在自问自答,口气中更有着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楚的疑惑。 听略微迷茫的声音,还有着数不尽的笑意。我却蹙了眉头:小时候的我很讨厌吗? 我看你是真的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他无奈的揉了揉我的额头:小时候你爱缠着我,比任何都粘,还从慕雪身上下手,想方设法的要接近我。 我小时候那么缠辕羲九难怪了,他总说我和小时候不一样,看我的眼神也是奇奇怪怪的。如果我小时候是这样缠辕羲九,那辕沐锦为何要说我与她抢男人?难道她有畸恋,爱上自己的亲哥哥 听他刚才提到的一个名字,我的脑海中竟有着数不清的熟悉之感,忙问:慕雪是谁? 问题才问完,辕羲九便突然沉默让我有些喘不过气,只觉得他混身上下都充斥着令人压抑的悲伤,良久他才说:她是我妹妹,辕慕雪。 他说,辕慕雪是他的亲妹妹,xing格开朗活泼,曾经与我是一对活宝儿,一大群的丫头整天爬在树上朝正院偷看。 我立刻想起了那株三百零七年的古松,又回想起那日一闪而过的记忆,兴奋的说:是偷看旷世三将对吗? 他含笑点点头:你们一群丫头片子都挤在那树上偷看。你们还以为躲着看我们就不知道了。说起曾经的事,他的目光闪过苦涩。 我和你妹妹以前很要好吗,你妹妹呢,带我见见呀。听到这我有些尴尬,也对辕慕雪也有了几分好奇。 辕羲九始终挂着淡淡笑容的他脸色僵了下来,一片冰霜。他的眼睛有哀痛,我不禁问:怎么了。 他深深的吸上一口凉气,用沙哑的嗓音道:七年前,慕雪与沐锦遭遇了一场大火,沐锦逃生了,而慕雪却死在那场大火之中。 我的脑海中飞速闪过种种画面,火,哭声,还有那一句句的救命未央那声音一分分的刺痛了我的心同时我也看见辕羲九目光中那淡淡的哀伤,我不愿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立刻问:你是白楼的楼主,皇上知道?关于白楼,他似乎应该给我一个jiāo待。 是,创立白楼是皇上授意的。看出了我心里的好奇,握起我纤细的手走到桌案旁的花梨木凳椅上坐下,顺势将我拉坐在他腿上,双手轻环着我的楚腰:想继续听吗? 听他的问话我笑了出声,顺着他的力道靠在他胸膛上:你说我就听。 他叹了一声:其实,最聪明的是皇上,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如果你想听,那我便与你说个故事。 【风白羽】 记得那夜皇上收到莫攸然的飞鸽传书便秘密召他进宫,大概有七年了,他与皇上在朝廷大臣面前装冷淡,内地却联系密切,一有大事便会派皇上最信任的玄甲卫统领郝哥秘密领他进宫,通常他扮演的是郝哥身边的侍卫。现在朝廷上下皆以为皇上不念兄弟之qíng将他的兵权悉数夺去,再表面给他一个九王爷的头衔,而他,则是如闲云野鹤一般呆在府上无所事事,就连上不上朝都没有人过问。 当年皇上初登大宝,朝廷中皇甫党余孽尚存,江湖中也净是一些打着光复皇甫江山推翻壁家天下的武林人士,幸好壁家常年与北国jiāo战缕立奇功,故而民心稳定,百姓皆是拥戴皇上的。 那时的皇上早就在心里暗暗打算了,假意隔去兵权,派给他另一件极为重要的大事,那便是创立白楼,掌控江湖,培养杀手,获取qíng报,替皇上除去碍事之人。这些年来,白楼虽然表面上是对付朝廷的,其实在暗中调查到许多反对朝廷的人。白楼乘势就能将名单上报朝廷,玄甲卫就更容易对付那群反朝廷的人了。 -- 第20页 皇上此次召他为的就是碧若的妹妹进宫一事,当年皇上许下承诺让未央当皇后之事只是权益之策,为了稳定莫攸然,更重要的是他确实亏欠了碧若。原本约定好的十六岁进宫封后,却突然提前了两年,这让皇上起了疑心。故而派他由白楼楼主的身份将未央劫下,目的之位引莫攸然出现,然后以白楼楼主的身份会见莫攸然。若未央有异心,杀之。 有时候他觉得皇上真是个很难懂的人,一方面因对碧若的亏欠yù立未央为后作为补偿,另一方面却一直地方未央,若有异心便狠心yù除去。正如当年,他说为了碧若要放弃攻城,一转身却又亲手将她she死。皇上之所以能一举夺天下,后稳坐天下,便是有他那份心狠手辣吧。当年天下人称旷世三将yīn狠绝,真是一点也不错。 将未央劫至白楼之后,他原本打算将她囚禁起来,却没想到,那夜第一眼见到那位躲在槐树后偷偷瞧着他的少女呼吸竟有那片刻的窒然,胸口浮现出异常的波动。能让他有这份熟悉感的应该只有幼时与他有过纠缠的未央了,不可置否,如今的她比年少时的她多了几分清雅与脱俗,身上还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妩媚。 话说女大十八变,七年不见,她变的让他都无法认出了,唯有心头那份熟悉感牵引着他,否则他是断然认不出这个女子就是未央。 她睁着怡然的美眸盯着他,没有恐惧与害怕,相反却有隐怒之色,与她一席话下来才惊觉,未央真的不是以前的未央了。 ◇◆◇◇◆◇◇◆◇ 次日,雪溶。 昨夜被未央的突然出现打乱了心神,就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曾经那个被他厌恶的未央为何会牵动他的心,好久好久都没有这份感觉了。莫攸然,你确实有能耐,竟让一个任xing刁蛮的未央在短短七年间有了这么大的转变,你的目的真的是要对付皇上吗?真的不愿顾忌咱们三兄弟曾经并肩作战的一切都抵不上一个女人了么,况且,送碧若进宫的是莫攸然你自己,你有何资格去恨。 捻起一片竹叶,chuī起当年由莫攸然亲自谱出的童谣,他们三兄弟都会chuī。只可惜,那首童谣没有名字。蓦然想起多年前三人并肩在战场上斩杀无数敌人,多少次劫难他们都一同承受一同走了过来 没想到,你竟会chuī未央歌。一声清脆却带着略显失望的语调由身后传来,只闻她轻轻吟起:夜笙清,素微谰。潋潋夜未央,碧纱疏韶华。萦离殇,惊琼雪。黯黯夜未央,月斜愈声悲。 未央歌?他重复了一遍,是说这首曲子吗?他怎么不知道原来此曲名《未央歌》。 接着,她亲自chuī了一曲未央歌,曲声动人婉转,韵似神更似。看着她的侧脸,他几乎要以为眼前这个少女是慕雪,qíng不自禁的脱口问:你是谁。 问过之后便后悔了,慕雪早在七年前就死在大火中,那具烧焦的尸体就这样呈现在他眼前,到如今仍然记忆犹新。 后来,他没有想到,在离去白楼后的一个月内竟会常常想起她。正如当初会答应将岚jiāo给她一样让自己不可思议,他一生女人无数,能让他真正记在心中的却从来没有。一个月来,每次一人独处之时,总会在寂静无声之处想起那个在他面前chuī未央歌的女子。小时候的未央让他如此厌恶,长大了的未央却让他常记于心。 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他每夜都去舞姬阁,在她们身上索取慰藉,在她们身上发泄yù望。以为这样就能不再想她,以为这样就能将她由脑海中抹去,直到那一次,被他压在身下的兰姬哭了,这才发现,她的下身因他猛烈的撞击而溢出了丝丝血迹。他立刻起身,披起衣袍便要离去,兰姬却带着哽咽的声音道:主子,兰姬之所以会哭,不是因身上的疼痛。而是主子从头到尾喊的人是未央。 ◇◆◇◇◆◇◇◆◇ 那天夜里下着大雨他仍然回到了白楼,他内心有个冲动,那就是见到未央。才入浣水居,便见到开门而出的未央。她衣着单薄,发丝微乱,屋中点点烛光由糊纸内印出,倾洒在她的侧脸,将她白嫩如雪的肌肤映照的更加剔透晶莹。略微迷蒙的目光仰望着天际纷纷飘洒的大雨,嘴角的淡笑在见到他之后而僵住,她沉思片刻竟冒雨走了出来,冰冷的雨水侵袭了她满身。 她说想看他的容,眼底的期待与诚恳让他动容,让他心疼。为何,每次到她,总会有一总说不出来的舒心之感,甚至不忍心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直到他摘下脸上那个面具,心中便已暗暗下定决心,只要莫攸然的事处理完,他便会将一切坦诚于未央,将她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 第二日夜里,莫攸然果然出现了,能在短短一个月靠着他刻意留下来的线索找到白楼,确实不愧是莫攸然,心思缜密。 风楼主花了这么多心思引莫某来,所为何事?莫攸然的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始终淡定如一,与七年前丝毫没有分别。 莫将军确实够聪明,那我便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也知道白楼与朝廷相抗衡已经四年,所以此次想请你与白楼合作。 风楼主真爱说笑,皇帝与我是莫逆之jiāo,你要我与白楼合作,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或许,你这话骗的了天下人,却骗不了我。他冷笑一声,缓缓将脸上的银色面具取下,一张让莫攸然震惊的脸出现在他的瞳中。 莫攸然先是惊诧,后了然笑道,早该猜到是你的,也唯有你才有那个能耐创立白楼。三弟,你为何要反朝廷,天裔可是我们的兄弟! 辕羲九一声冷哼,眼底净是不屑:兄弟?我辛辛苦苦帮他打下江山,他竟然立刻削去了我的兵权,给我弄了个什么九王爷!而你的妻子碧若,他明明答应过不攻城,却对你反悔了,你说,有这样做兄弟的吗? 莫攸然望着辕羲九有些激动的目光,眼底那压抑的怒火与仇恨使他半信半疑,辕羲九真的恨壁天裔?还是,这只是一场计谋?三弟,你还是早早收手吧,这事我不会传出去的。 我就不相信,你不恨。他一字一语地说道,那份恨意怎么也掩饰不住,你莫在我面前装了,北国二王子夜翎。辕羲九满意的望着他的脸一分一分的变色,原本他不打算将此事泄露于他,但是莫攸然始终咬紧牙关不松口,那他也没有办法,只能放手一搏了。 你还知道什么!莫攸然压低声音冷问。 我只是想告诉你,若我存心为了套你的话,我何必多此一举,直接将你与夜翎之事禀报皇上便好。他一声低沉之笑划过,他将手中的银色面具递给莫攸然,将这个面具jiāo给未央,就说我已经死了。 莫攸然接过,眼中闪过异样的色彩:她爱上你了? 这丫头,为了我都不愿进宫为后了,你必须告诉她我死了,这样她才能死心踏地的进宫。 三弟还是当年的三弟,心智计谋一点也不逊色当年。好,那我们帝都再见。 第十一章:晶帘伤心一片白(下) 我也很奇怪呢,既然你知道莫攸然与北国的夜翎有关系,为何还要假意与他合作?难不成想从他口中套出什么话来?听完他说的话,我不解的侧首回望他那微含笑意的眸子。 对。眼中静静的一抹微光淡然,继续娓娓而述,因为我们想要知道,北国的二王子到底是谁。早在数年前,我们就得到密报,北国的二王子在六岁便被送进南国。这些年来我一直派人秘密打探,却抓不到他们丝毫踪迹,只知道,夜翎一直潜伏在一位朝廷大官的府中。 那你又如何得知莫攸然与夜翎有关系呢? 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日只是为了试探莫攸然,却没想到,他真的与夜翎有关系。声音很低沉,却带着淡淡的伤感:从来没想过,我们三兄弟竟会走到这样一步。 那你又是如何发现成禹是夜翎的?桌案上的烛火一晃一晃的扫过我的眸子,又想起成禹那如烈火般的瞳。 说来也巧,正是那颗天竺九龙壁珠。那日我亲自去了一趟天竺,在那竟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天竺九龙壁珠世上仅两颗,而那两颗早在二十年前便进贡于北国的皇帝夜宣,而夜宣已将那两颗天竺九龙壁珠分赐于他的大儿子夜鸢与小儿子夜翎。 原来是这样。我了然的点点头,他的双手收紧了我的腰,在我耳边轻问:还怪我吗? 我摇摇头:不怪了,但是以后,你都不许再瞒我。 夫妻之间才相互不隐瞒,难道你要做我的妻子吗?邪魅的声音魅惑着我,他的唇苏苏软软的吻过我的耳垂,四周的气氛顿时一阵暧昧,我心如小鹿乱撞。立刻由他身上弹了起来,跌撞的朝书房外跑去。 未央。他依旧坐靠在椅上,深炯的目光炙热的望着我,扬嘴笑问:你跑什么? 我单手撑住门槛,回首望着他带着丝丝柔qíng的目光,顿时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烫。我我看着他的眼睛,我一阵慌乱,竟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没想到,你也会害羞。戏谑之语使我的脸更加滚烫,慌张的拉开书房的门,蹿了出去,只留下一句:我回屋睡去。 只闻身后隐隐传来几声笑,我一个劲的往前跑,急剧跳动的心几乎要由口中跳出。chūn日夜里的寒气直bī,我的全身却是一片燥热,难道,这就是爱吗?我从来不知道,这就是害羞,这便是脸红。只因他那一句,做他的妻子。 花谢明月照,寒烟满目飘。也不知跑到哪了,只觉四周一片寂静,灌木丛生,我轻靠在一棵桐树上,仰望着天空那皎洁的上弦月,心头被填的满满的。 原来,爱qíng的滋味如此美。看过西厢记,看过梁祝,看过天仙配,里面的爱qíng可歌可泣,更是让人生死相许。多少次我嗤鼻笑这份爱qíng,因为不信,也从来不相信,一个人会因为爱而放弃荣华富贵,放弃骨ròu亲qíng,至少我不会。但是今日,我已不得不信,爱真的会让人迷失自我。 未央。 一声唤,使得我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怔怔的凝望眼前的人。 他那双沉淀了幽深的眸子依旧深邃,那一湾让人看了不禁神伤的忧郁之眸仿佛能将我的qíng绪带动,依然是一袭修长的淡青长袍,乌黑如墨的发丝随意拢束起,仍是那翩翩儒雅。他不要命了吗,难道不知道帝都正在四处通缉他这个与夜翎合谋之人。 -- 第21页 事迹败露,我是来带你离开的。 不,我不走。我倔qiáng的对上他那对眸子,坚定异常的说:我要留在九王府,我要做辕羲九的妻子。 他的脸色一变:你说什么!声音不再淡漠,还夹杂着一丝丝紧张。 我爱他。 闻我之言,蓦地一怔,他的目光含着的波动愈发的大,紧掐着我的双肩,激动的道:你不能爱他。 明显感觉到双肩的疼痛,这也是第一见到如此激动的他,可怕的令我心惊:为什么不能?我进宫为后的计划已经败露,为何我不能选择自己的幸福 话未落音,只觉脸颊上一阵火辣辣的疼,不可置信的望着莫攸然,他竟然打我! 泪水凝聚在眼眶,我qiáng忍着bī了回去,双手紧紧握拳微微有些颤抖,哽咽着声音唤了一句:姐夫。 这是我第一次喊他为姐夫,原来喊出姐夫两个字竟比想像中要简单。 看着莫攸然的脸上划过明显的诧异,目光中流露着淡淡的哀伤与痛苦。 我紧紧咬着下唇,平静的勾起一抹笑容:姐夫,未央也想拥有幸福,这个世上只有辕羲九能给。一个女子最大的夙愿不是荣华富贵,不是锦衣玉食,而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爱qíng,白首偕老,哪怕是糟糠之日也是幸福的。说到此处,我的泪水已经缓缓沿着脸颊划落。 看出了我的决绝与坚定,他讽刺一笑:以后我不会再勉qiáng任何你不愿做的事,只要你不与辕羲九在一起。 没有人能阻止我与他在一起。 因为他是你亲哥哥。 这两句话几乎是同一时间脱口而出,他的脸上依旧带笑,却是如此凄楚。 而我的脑海中却是轰隆一声,如雷鸣闪过,思绪突然静止,不断重复着那一句因为他是你亲哥哥。 一阵凉风划过,割在脸上很疼,我蓦地惊醒:莫攸然,你说什么! 未央,不,或许我该唤你为慕雪,辕慕雪。他仰头盯着惨淡的苍穹,上弦月已被乌云遮住,四下陷入一片幽寂的黑暗。 之所以这么胆大让你冒充未央,其一,你七岁之前的记忆早已在那场火海中丧失,其二,在辕羲九的记忆中,他的妹妹已经葬身火海,其三,时隔七年,辕慕雪已由当初那个娇小的女娃变成了倾国倾城的美人。我设计好了一切,却没有设计到,你竟然会爱上他。他的声音如此平静沐人,说起他的计划,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得意之qíng,还有一抹苦涩。 你胡说!我立刻打断他的话语,如果我是辕慕雪,那未央呢? 未央?未央早在七年前便葬身火海了他由腰间取出铁笛,指尖轻轻划过每一寸,最后停留在顶端的若然笛三字上:碧若唯一的亲人,我都没有保住。 我僵硬着身子,腿忽然一软没了重心,狠狠的跌坐在糙地之上。 一阵尘土味伴随着风烟传进气息中,溃烂着的泥土与青糙味让使我感到一阵恶心。 恍惚间忆起楚寰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丫头,你真可怜。 原来,我真的很可怜呢,比没有亲人的楚寰还要可怜。 水缘潭。 两滴血的相溶更是可笑,原来这个世上根本没有奇迹,我与他的血之所以会相溶,全因我们两是亲兄妹,因为我们的体内流着一样的血。所以血才能溶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未央,不要错将兄妹之qíng当作爱qíng。他缓缓转身,蹲下身子与我平视:现在的你还小,你根本不懂何为爱qíng。 眼前这张与我相处了七年的人,也是我倾慕了七年的人,到最终竟也是骗了我七年的人。尖锐的指甲已狠狠掐入手心,冰凉的血液在我的拳中蔓延粘腻在一起。一股脑的愤怒涌上了心头,扬手便狠狠朝他脸上挥了过去,他没有躲。巴掌狠狠甩在他的右颊上,我满手的鲜血染了他半边脸,异常骇人。 未央,跟我走吧。他搂着我的肩,想将我由地上扶起,我却甩开了:我不走。 一抹jīng光由他眼底闪过,随后只感觉颈上一阵锥心的疼痛,我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肉文屋将分享完结好看的种田文,甜文,宠文以及各类宫斗文等,看小说就来肉文屋https://www.po18e.vip/】 第九章 第十二章:妲己转世浴火劫 (前尘忆梦) 南国元承二年,夏。 皇甫承初登大宝二年,慧眼识英,提拔南国副将壁岚风任命大将军,统帅大军出征北国。 堤柳鸣蝉声声,满城车马尘土喧嚣。 粼粼碎金般的日光绚烂璀璨包围着整个帝都城,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苑落中的白色木槿花在骄阳下开的异常娇艳yù滴,色泽香气浓郁,为四周凭添了几分萧条之态。 苑落中时不时传来一声声夹杂着呻吟的惨叫之声,在夏日寂静中异常响亮。朱红梨花木门扉内三位产婆正帮一名少妇接生,时不时喊着:夫人使劲夫人使劲 进进出出的奴才们已经换了一盆又一盆的热水,额头上早已是大汗淋漓,自今个戌时夫人便腹痛连连,直喊着孩子要出世了,这都近十个时辰了,夫人的嗓子都要喊破,却连孩子的头都没见着。也难怪老爷在外头急的bào跳如雷,甚至请了众位得道高僧在佛堂为夫人虔诚祈祷,只求夫人能安全生产。 骤然间,原本阳光明媚的天际划出一道破天的电闪雷鸣,几乎要将整个天际分成两段,更是骇了一直守在屋外焦急着踌躇不安的辕大人。他抬头怔怔的望着日头渐渐被黑暗吞噬,万里无云的苍穹随之被黑暗重重笼罩,狂风大作,将其衣袂卷起。 苑落的木槿花支撑不住那阵阵狂风,歪歪斜斜的随风摇摆,雪白的花瓣亦凋零飘散。 原本在佛堂祈福的高僧却手执念珠,由狂风中朝辕大人走近,脸色异常凝重。 大师,为何风云变幻?莫不是有大事发生?辕大人立刻迎了上去,心头浮现异常的惊恐。 高僧恭敬的向辕大人膜拜一礼:妲己转世,妖孽降临,祸害南国。 妲己?妖孽?祸害?他一惊,目光转投向门扉内时不时传出来的惨叫,大骇:高僧可是指内人腹中之子? 他摇摇头:夫人的孩子之所以历经十个时辰都无法生出,全因此妖孽作祟。敢问辕大人,府中可有千金? 辕大人立刻摇头道:犬子倒有一个,千金却 老爷,老爷,二夫人刚产出一位千金!产婆搂着二夫人刚产下的孩子匆匆由苑外跑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名年约十二岁的少年,虽然年少,但眼中的沉稳却与年龄明显不符,原本清冷的目光也因妹妹的降临散发出绵长的笑意,一瞧便知将来又是一位翩翩美少年。 辕大人疑惑的由产婆的手中接下刚产出的女婴,须臾,他才反应过来这个女婴原来是芙英与自己的孩子。原来芙英也是今日生产,望着怀中这个笑的异常娇媚的孩子,他不敢相信,才刚出生的孩子,竟能笑的娇媚? 他的手微微的颤抖着,惊惧的冲产婆道:为何她不哭? 原本喜笑颜开的产婆被这话问的一僵,才意识到自这个孩子出生以来便没有哭过。上前一步,俯看他怀中的女婴,一双灵动柔美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瞅着四周,咯咯的笑声传遍了四周。产婆立刻朝女婴的手臂上狠狠的掐了一下,女婴仍然笑着。一急,连连掐了好几下,仍没有哭的迹象。 少年一见产婆这样对自己刚出生的妹妹,怒气袭上心头:你做什么,要掐死她吗! 高僧激动的指着辕大人怀里的女婴,大喊连连:妖孽,此乃妲己转世,天地变色,克父,克母,克兄此女万万留不得啊。 妖僧,你莫出妄语少年一听此话,一张脸立刻冷了下来,yīn郁的盯着高僧。 辕大人对他们的言语早已是置若罔闻,木然的盯着怀中对他笑的异常甜美的女婴。突然,他将女婴高举头顶,再狠狠的朝地上摔去。 少年恍然见到父亲将妹妹高举,呼吸窒了窒,一个飞身扑了过去,这才将妹妹救了回来。他紧紧拥着妹妹,带着仇恨的目光瞪着竟想狠心摔死自己孩子的父亲。刚才,只要他再晚一刻,妹妹怕是已经命丧父亲之手了。 辕大人一触及他的目光,顿感心虚与羞愧,方才他到底在做什么,那个女婴可是自己的亲生骨ròu。动了动唇,他喃喃着:我 这句话才落音,屋内传来一声婴儿响亮的哭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只闻里边传来产婆大喊的声音:大人,夫人生了,生了个女娃。 辕大人这才松了口气,迈着欢快的步伐推门而入,里边传来阵阵婴儿的啼哭声却给府内上下带来了欢喜之气。少年的手轻抚上妹妹那粉嫩的脸颊,若有所思的凝望那半敞的门,另一手已紧握成拳。 此后 其父为大夫人的女婴取名,辕沐锦。 沐锦其意为终身沐浴锦衣玉食,富贵荣华。 其父为二夫人的女婴取名,辕慕雪。 慕雪其意为沐血而生受尽天灾,妖孽之身。 自那一刻,两个名字一句预言,改变了三个孩子的命运。 ◇◆◇◇◆◇◇◆◇ 七年后,南国元承九年,夏,天弘贵族学院。 斜风骤雨,满地落红,香雾飘零。 此刻的帝都城完全被那濛濛大雨笼罩着,早已下课该各自回府的公子与小姐皆被困在了天弘学院,他们个个都是金贵的宝贝,即使有伞也不敢就这样贸然出去。于是便躲在课堂内静静的等待着雨势停歇。 天弘贵族学院乃当今天子皇甫承所立,亦是帝都城里最大的一坐学院,平常百姓家对其只能望而却步。因为皇甫承严令,但凡不在朝为官人的子女哪怕是一掷千金也不允许入内学习,若有违反皇令着必严惩不殆。而在朝为官人的孩子,不论男女,只要满五岁便要送其进入天弘贵族学院学习,而且不用jiāo一分学费。这一规矩起先是让朝廷各大官员疑惑顿生,这皇帝好好的为何要花那么多钱财置办一个天弘书院呢,后来才由伺候在皇帝身边的富公公那得到口风,皇上立此书院乃一箭双雕之策。 -- 第22页 在天弘书院授课者乃两朝翰林学士张韵喜,年近六十,学识渊博,曾有过帝都第一才子之称,在文学界颇有威望。由他在男子中择才学出众,资质颇深的孩子上报给皇上,再由皇上亲自考核择优选入朝廷为官。 在天弘书院授课的另一位乃太子皇甫钰的奶娘戚姑姑,她不仅是太子的奶娘,更是帝都唯一立有贞节牌坊的女子,不仅琴棋书画样样jīng通,绣功手艺更乃一绝。所以便由他在诸位官员的女子当中挑选德行温婉,美貌出众的女子进宫,由皇后娘娘亲自过目后为已经成年的诸位皇子选妃。 所以,天弘书院就此在十年前便建立在帝都城西郊的空旷之地,四处都有禁卫军在两侧把守。但凡在此读书的孩子也颇会享受,每人的身后都跟着由府中领来的四五名奴才,有的负责起居饮食,有的负责帮其欺负同学,有的帮其完成先生的作业,更有的在此当着出气筒 反正这些少爷小姐是无所不用其极,大多人的心思完全不在读书上,反倒是将书院当作一个摆脱父母自由玩乐的地方,想尽办法在众人面前炫耀着自己的家世。 沐锦,上了一天的课你累了吧?瞧,这里有去皮去子的橘子,这还有樱桃,还有成块的苹果少年坐在辕沐锦身边,端着五彩果盆讨好的朝她猛献殷勤。 她勾起柔柔一笑,手中仍旧捧这戚姑姑前日要诸女子背诵的《女论语》,委屈的望了一眼成家二公子成蔚:戚姑姑可是要求在三日之内将女论语十二篇全数背完,否则可是要罚抄一百遍的。二公子就饶了沐锦先将它背完,到时候你带来的东西我全吃了。 不行,你现在就得吃了。成蔚不依不饶的盯着辕沐锦,笑话,这些可是他摆弄了一个时辰才弄好的果盘,今天她无论如何都得将它吃了,否则他这个太师府二公子的面子往哪搁。 臭小子,你好不知羞,一日到晚只会跟在辕家的丫头屁股后面跑,真是丢尽了我成家的脸面。一名个头稍高,年约十二左右的妙龄红衣少女揪起成蔚的耳朵,便将他由凳上拖了起来:给我回座位上念书去,张学士布置的《论国策》你可完成了? 成蔚侧着头,捂着自己已经被她揪红的耳朵,恨恨的瞪着她,每次她总是要在沐锦面前丢他的脸,他可是堂堂男子汉,若连这点脸面都丢了,沐锦哪还会喜欢他呢。一想到这,一股脑的火气涌上心头,冲她喊道:成昔,别以为你是我姐就能处处管着我,告诉你,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成昔一闻言再次揪上他那殷红未褪的耳朵:成蔚,你再冲我喊喊试试? 哎哟,姐,姐,我不敢了,您快松手!成蔚疼的惨叫连连,更是引得课堂内的学生们哄堂大笑,就连辕沐锦都用书捂着唇,露出了满眼的笑意。 成蔚的一张脸已经涨红,却又无可奈何,谁让这个人是他从小到大怕了整整十年的大姐呢。 过些日子你就十岁了,还整天在这浑浑噩噩的度日,你瞧人家壁大元帅麾下三员小将,自十四岁便跟随壁元帅出征已有三年,大小十几场战役他们均功不可没。再瞧瞧你,羞不羞呀!成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揪着他耳朵的手又用了几分气力。 我不爱打仗! 不打仗便进朝为官。 为官之事是大哥的事,与我无关。 朽木不可雕。她终于将手松开了,愤愤的瞪了他一眼,心中有一抹苦涩划入心头。随后叹了口气,也罢,这个弟弟只适合呆在成家的羽翼之下做一名游戏人间的公子哥。 沐锦侧首望着外头的倾盆大雨,却见廊前伫着一名身着绯衣的身影,一个想法突然蹿入脑海里,她立刻端起成蔚带来的果盘冲出课堂。 不喜欢课堂内吵杂的声音,慕雪便在廊外静静的聆听大雨倾打之声,也期盼着雨势快些减小,这样她便能快些回府,不想此刻那份属于她的安静被人打断。一声甜腻的嗓音伴随着点点大雨侵袭之声传来:慕雪姐姐,这是沐锦的心意,你吃吧。 她清冷的目光瞥了眼沐锦,讽刺一笑,扬手便将摆在她面前的果盘挥打在地:惺惺作态。 沐锦盯着地上的果盘,泪水瞬间由眼眶中滴落,蹲下身子便将打碎在地的玻璃一片片捡起:都是沐锦不好姐姐莫生气 喂,你这丫头做什么欺负沐锦!成蔚一见沐锦受委屈,连忙也跑了出来,恶狠狠的瞪着面前这个比他矮了许多的女孩。她脸上那冷淡中夹杂着嘲弄之色却让成蔚一怔,她的年龄似乎与沐锦相仿,为何眼中的神色却一点儿也不似这个年龄该有的目光呢。 她俯视着蹲在自己面前仿佛受了无尽委屈的沐锦,嘴角讽刺的笑容始终未见敛去:同你说过多少遍,不许叫我慕雪姐姐。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说完便yù离去,才走两步,蓦然回首冲沐锦冷道:还有,收起你那故作姿态的嘴脸。 被面前这个冷然中带有一些凌厉的女孩怔住片刻的成蔚终于回神:喂,欺负了人就想走,还得问问我成蔚答不答应。成蔚立刻吩咐左右:把这个臭丫头给我抓住,丢到雨里去。 是,二公子。他的家丁应声而来,卷起衣袖便要将她抓住。 沐锦眼中那一闪即逝的jīng光悄然划过,最后趋于平淡,再转为委屈。 谁敢!声色俱厉,言辞之间,尽是狠辣。 沐锦听此声音,全身僵硬,猛然缩到成蔚身后颤抖着探出一个脑袋望着由辕慕雪身后缓缓走来身影。白羽银盔,腰按佩剑,黑色大氅迎风卷起,骨ròu间蕴含令人压抑到难以呼吸的力度。很明显是刚从战场上回来,连战甲都未褪去,便来到天弘书院了。 如墨一般乌黑的发倾泄在银盔之上,额前湿了几缕零落扫在额前挡住晶亮黑眸却更是魅力横生。这张脸天生一副贵胄仕族之气质,慑人心魄,似能融化天下间的寒冰。 辕羲九!最先喊出他名字的是成昔,恰恰因为这一声,那几个上前yù动辕慕雪的家仆连连后退,满目惊恐。就连成蔚都已撰紧双拳,手心渗出丝丝汗水。 他便是早在两年前名满天下受百姓拥戴的旷世三将辕羲九。 旷世三将皆乃天下兵马大元帅壁岚风麾下的大将,十四岁时便跟随壁岚风一同领兵出征,犹如三颗横空出世的耀眼新星,为南国抵御北国的进犯,屡建奇功,连皇上都对其赞誉有佳。 分别是壁天裔,莫攸然,辕羲九。由于百姓对其又钦佩又爱戴,便为他们取了至高无上的臣号旷世三将,以yīn、狠、绝著称。 辕慕雪听到这个久违的声音,唇角浮现出如沐chūn风的笑意,也不管此刻令人诡异的气氛,回首便扑向来人: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辕羲九见她朝自己扑来,立刻顿住前进的步伐,稳稳的接住不顾一切扑向他怀中的小丫头。一年未见,高了些许。 他紧抿着的唇终于勾勒出浅浅的弧度,拂过慕雪脸侧散落的发丝仍带着点雨水的湿意,肃淡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 成蔚惊诧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方才辕慕雪的脸上还是万年冰霜不化,转眼间却变的如此可爱! 成昔则是怔怔的盯着辕羲九的笑容,似乎不敢相信,面前这个人真是南国的风云人物辕羲九吗?yīn,狠,绝?真的是比喻他的吗? 慕雪蜷在辕羲九的怀中,眼眶有些湿润,是久别重逢后的喜悦,一年的边关恶战,该是多么令人身心疲惫的战争,慕雪哽咽着说:大哥,我们回家吧。 常年在外领兵作战的他太久没有听到家这个字,现在由她口中吐出,心中最深处柔软的一块被人牵动着。他抬头不着痕迹的扫了成蔚与沐锦一眼,浓郁的警告之色让他们不寒而栗。 恩,回家。他松开了怀中的女孩,转而握起她纤细的手,朝这条长长的回廊走去。 ◇◆◇◇◆◇◇◆◇ 伴随着夏日电闪雷鸣,丫鬟兰语匆匆踏上了阁楼,揭开阁内飘飘洒洒随风舞动的鹅huáng轻纱,急急忙忙的由紫檀蟠龙橱中取出一条江南丝质锦棉布递给少爷。她始终颔垂着眼睑,从来不敢直视少爷的面容,对于他那双寒气bī人的瞳她总不敢直视,说惧怕谈不上,应该是那眼底深黑如潭,只要盯上了,仿佛下一刻便会被他给吸了进去。曾经她便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现在的她学乖了,尽量避免看少爷的眸子。她想,少爷不仅才学出众,更是战场上的英雄,又生的一副连女子都妒忌的面容,怕是有无数的女子早已将芳心暗许了吧。 辕羲九接过gān布,也顾不上自己满身的雨水,捂上她的脸就开始将残留在她脸上的雨珠擦gān净。慕雪被gān布捂着,不时发出唔唔反抗的声音,挥舞着双手想要挣脱,无奈,他不将她擦抹gān净是不会放手的。 他看着慕雪这个样子,不禁失笑,回来的路上原本yù带她乘马车回府,她却非要步行回府,还要与他共撑一把伞。虽然一路上他尽量将伞移在她身侧,却还是被大雨侵袭了一身。 半晌,辕羲九感觉到已经擦抹gān净后才将gān布取下,转身越至她身后对其湿漉漉的发丝下手:傻丫头,都说雨很大了,你却偏要步行回府,被淋了一身吧。 她转过头想要对他说些什么,却被他qiáng制摆正:安分点。 兰语看着小姐这般模样,不禁抿嘴轻笑,这一府上下怕是除了少爷,没人能制的住她了。 慕雪撇了撇嘴,有些黯然的望着阁楼外那始终不绝的大雨,在黑夜中净显苍白:一年没见大哥,有许多话想与你说。马车跑的太快,一会便到了这个冰冷的府中,那时便有很多话不能说了。淡淡的哀伤中夹杂着一抹苦笑,如果可以,她早在一年前便离开了辕府。 辕羲九闻言,手一顿,僵在那里。 屋内突然安静了下来,气氛有些凝重。慕雪便起身,款步走在阁楼的栏杆前,俯身望苑落那在风雨中依旧开得娇艳的木槿花,脸上的笑容虚幻飘渺的浮现,口中喃喃问:大哥,你看木槿花开的真艳。 语方罢,一声雷鸣夹杂着闪电在阁楼上放划过,兰语被吓捂住双耳一声尖叫,就连一向冷静的辕羲九都微微颤了颤。唯独站在栏杆旁的慕雪,带着悲伤的目光一如往常含笑凝望下面那雪白的木槿花,扶在栏杆上的手却狠狠掐进了紫檀木中。 -- 第23页 慕雪。辕羲九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立刻上前将冷静的太过不寻常的慕雪扯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脊背: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会永远在你身边保护你的,你不会再孤单了。 兰语望着木然如傀儡般靠在少爷怀中的小姐,她的目光却始终盯着阁楼之外的木槿花,而意识似乎早已被人抽走一般,呆呆的凝视着。 或许在他人眼中小姐是个xing格孤僻冷淡,她眼中那份淡漠之色一点儿也不像六岁的孩子,但是她一直都知道,小姐从小便一直孤单着。起初她很怕小姐,因为她总是冷着一张脸,甚至从来不与辕府任何人说上一句话,对着辕老爷之时,眼中却不像是对着父亲,而是一个陌路之人。也唯有少爷才能让小姐这样毫不避讳的坦承露出自己的真xingqíng,在他身边会大笑,会大哭,更会刻意惹少爷生气,这样她才会感受到被人疼爱的感觉。 直到有一日,她在洗衣裳之时,听下人私下聊起慕雪小姐,当年若不是少爷救的及时,小姐早就因一位高僧的预言而硬生生死在自己父亲的手中,在这个辕府真正在用心疼她的也只有少爷一个而已。 ◇◆◇◇◆◇◇◆◇ 今日是辕天宗的四十大寿,朝廷的大小官员皆带厚礼前来拜寿,辕天宗仅是朝廷从二品的一名文官,皇上从来都没对他有过多的重视。今日会有百官前来巴结,皆是因他生了一个能征善战的好儿子辕羲九,他的名字可是响震天下,将来封侯拜相是可以预见的,而辕老爷当然就是百官巴结的对象。 慕雪今日本不想参加这无聊的大寿,更不屑去参加,但是大哥让她一定要去,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她对大哥的话向来是言听计从,即使千万个不愿意也会照做。 在宴席上她什么都没吃,只是含着冷漠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辕天宗正眉开眼笑的接受着各位大人一杯杯的敬酒,脑海中闪过的却是当年自己惨遭毒打的一幕幕,至今仍难以忘怀。 记得那年她刚满六岁,大哥受壁岚风大元帅的赏识被调其麾下为将士,常年追随着壁岚风元帅四处征伐北国,保卫南国边境。以前大哥在家,总会想方设法的保护她与母亲,而如今大哥却远在他方辕家的二小姐辕沐锦在旁人面前总是甜腻着喊母亲为二娘喊她没姐姐,可是私下却唤母亲为狐狸jīng唤她为野种。多少次她想甩辕沐锦几个嘴巴子,但是母亲却让她息事宁人,总说:她是大房的孩子,咱们没有资格与她争,就算受了委屈也必须默默承受。 可是谁又知道,其实慕雪的母亲才是名正言顺的大夫人呢。 十六岁母亲便不嫌辕天宗家贫下嫁于他,更是为了辕天宗变卖当家财让其上帝都赴考,最后其高中榜眼,在翰林院谋了个小官职。可谁知,翰林院的张大学士看中辕天宗的才华,yù召其为婿,唯有一个条件,他的女儿不能做妾。于是,辕天宗便贬母亲为妾,光明正大的迎接张大学士的千金为妻。往后,郁郁不得志的辕天宗平步青云,位居从二品文官。 你给我把那擦gān净,快去!辕沐锦趴在chuáng上支使着她,大哥不在的一年里,辕沐锦一直拿她当下人使唤。辕沐锦最乐意看到的便是她哭,所以她一直想方设法的想要让辕慕雪哭,但是不论她用多少坏招,辕慕雪始终都没有流过一滴泪。 她默默的端着一盆水,踮起脚擦着辕沐锦所指的那樽送子观音,突然辕沐锦由chuáng上跳了下来跑到她身便,一把便将送子观音给打碎。辕慕雪很奇怪她为何这样做,没来得及反映,辕沐锦便放声大哭:爹爹,娘亲,慕雪姐姐她把你们好不容易求来的送子观音打碎了。 这时她才反映过来,辕沐锦为的只是给他们演一出戏。回首望着刚迈进门槛的大夫人与父亲,她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两人脸上的怒气渐渐浮现。辕沐锦呜咽的跑到他们身边指着她继续道:方才我说起娘亲你多年未得子所以求了这个送子观音,我让她好好擦gān净,她却故意将她摔碎,说您求十个送子观音都没用,生不出就是生不出。瞧辕沐锦哭的好不伤心,大夫人一张脸冷到了极点,父亲的目光含着熊熊的怒火,一把抓起放在门侧的jī毛掸子便朝她的身上挥了过去。 疼痛无限的蔓延在身上,她没有喊痛,依旧站在原地望着父亲。没有留qíng,又是几下挥了过来,身上很疼,她却没有哭。 直到母亲冲了过来,紧紧将她护在怀中,jī毛掸子便一下一下的抽打在母亲身上:老爷,别打了,孩子孩子还小母亲哭着乞求着父亲不要再打了,可是父亲仍旧不顾,疯狂的抽打着母亲,口中大喊着:什么样的女人就生什么样的女儿,都是贱人还妄想要我辕天宗绝后? 被母亲护在怀中的她终于落泪了,六年来,这是她第一次哭泣,因为母亲,因为母亲已经被打的血ròu模糊却仍旧将她护在怀中。母亲的泪水一滴一滴的打落在她的额头,她哭着朝父亲喊着:父亲,对不起,以后慕雪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您别打母亲了求您 那日,她看见大夫人眼底那yīn霾的冷光,还看见辕沐锦得意的笑容。她在心中暗暗发誓,她与母亲所受的苦,将来一定要加倍向他们讨要回来。 渐渐收回了过往的回忆,望着繁杂热闹的大堂内没有大哥的身影,便默默的离席而去,心中奇怪大哥叫她去参加辕天宗的宴席,为何自己却没了人影。在辕府绕了一大圈,却没寻到大哥的身影,却看见一个与她年龄差不多的女孩正挣扎着想往那棵已经有二百九十八年的古松上爬。 喂,你做什么!她冲那个女孩喊了一声,女孩一惊,便由树的半腰摔了下来,重重的跌在糙丛里。 她朝女孩走了过去,俯视连痛都喊不出来的女孩,肌肤在暖阳的照耀之下更显白皙如雪,一双大大的眼睛炯炯有神,仿佛能够滴出水来:别别喊出声。她挣扎着由糙丛里爬了起来,不时揉着自己的腰际。旷世三将就在那边院子里呢。 哦,你是想偷看他们。她恍然点点头。 谁想看他们啊,莫攸然我每天都看腻了,壁天裔我没多大兴趣,我的目标是辕羲九。她的樱桃小嘴一张一合的甚为可爱,也许是因她脸上纯真无邪的表qíng,慕雪竟对她产生了好感。 你想看辕羲九?这很简单。慕雪轻笑一声,便吩咐下人取来梯子,梯子的高度正好可到树的顶端,上去吧! 未央,你在这做什么。一声清脆甜腻之声阻止了想攀岩上梯的女孩,她回头望着两名年约十四岁左右的少女朝自己走来,唤了声:姐姐,攸涵姐姐。 慕雪原本带笑的目光渐渐冷下,默然的凝望着面前两个少女,姿色出众,一艳一纯,两人站在一起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国色天香用在她们身上都不足以表达她们眉宇间的无穷魅力。 在慕雪打量她们的时候,她们同样也回视着她,女孩连忙上前扯住她们两的胳膊:这是我的亲姐姐碧若,这是莫攸然的亲妹妹莫攸涵,我叫未央,你呢? 看着未央侃侃介绍着,慕雪心念一动,脱口道:辕慕雪。 你姓辕?那你和辕羲九未央兴奋的松开碧若与莫攸涵的手转握慕雪的手问:你是她妹妹吗? 恩。对于她突然的亲近,慕雪有些不自在,除了娘亲,兰语与大哥还没有其他人碰过她。很想挣脱,但是未央手中那份温暖却让她舍不得挣开。 攸涵姐姐,里面还有你的心上人,壁天裔哦,想不想上去看看?未央指着隔壁庭院,眼睛一眨一眨的望着莫攸涵,只见她听闻此言脸上流露出少女的娇羞,嗔道:未央! 你不上去,我们可上去了哦。未央拉着慕雪的手朝那棵千年古松上爬了去,紧接着,莫攸涵也扯着碧若爬了上去。 未央靠在慕雪的身上,朝那个院子里望了去,百糙丛生,秋风萧瑟,惨风卷落叶。慕雪一眼便认出了大哥,此刻的他正与两位年纪相仿的少年在院中she箭,慕雪指着正开弓she靶的辕羲九道:你看,那就是我哥辕羲九,在那呢。 哪个?是那个吗?未央探出脖子张望着。 姐姐,那个就是兵马大元帅的儿子壁天裔吗,长的真好看。不知何时,辕沐锦竟出现在辕慕雪的身边,亲昵着扯着她的胳膊,慕雪厌恶的将胳膊抽了出来,冷道:哪有莫攸然好看,哎呀,你别挡着我。虽然她还不知道到底哪个是莫攸然,哪个是辕羲九,但是辕沐锦说好看的男人她定然不会认同的。 你别挤呀,让我好好看看辕羲九嘛。未央似乎看出了慕雪对沐锦的讨厌,立刻将挡在身边的辕沐锦挤开。 慕雪见此qíng景不禁笑了出声,望着未央的侧脸,一股淡淡的温暖填入心头。原来,她是一个如此容易满足的人,只要他人稍稍对她好一些,她便觉得自己是很幸福的 ◇◆◇◇◆◇◇◆◇ 那天在未央的qiáng烈要求之下,碧若无奈的让她留在辕府陪慕雪住一段时间,慕雪知道,未央想留下来无非是想要见见大哥。她不介意未央留下是出于某些目地,至少未央不会让她讨厌,所以她愿意帮未央见大哥。 才来到慕雪小阁外边就传来兰语一声低呼:少爷,您回来了。 未央一听到大哥的名字便有些紧张,双手都不知该摆在什么地方,眼神四处乱飘。慕雪飞快的冲出小阁,口中还大声叫唤着:大哥,有个女孩很想见你,快来我带你声音哑然而止,怔忪的望着大哥身后还站了两个少年,俊伟不凡,身上的贵气弥漫,让人无法抗拒。 辕羲九宠溺的抚摸着慕雪的额头,侧首望着身后两人道:这便是我妹妹,慕雪。他很简单的介绍着:慕雪,他是大哥莫攸然,二哥壁天裔。 慕雪原本笑的异常动人的笑容渐渐敛去,一动不动的站在辕羲九身边,毫不避讳的直视着从头到尾都是冷着一张脸的壁天裔,他就是辕沐锦一天到晚念叨着的壁天裔。 莫攸然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容打量着面前这个女孩,他若没看错,刚才辕慕雪带着笑容冲出阁的那一刻竟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她真的只有七岁?为何他却觉得辕慕雪的笑会有妖媚的感觉,她才七岁不是吗? -- 第24页 大哥,慕雪今天认识了一个朋友,她叫未央她可是慕雪唯一的朋友,你一定要对她笑。慕雪收回目光,摇晃着辕羲九的胳膊要求着,她一直都知道大哥不爱笑,总喜欢摆酷,所以再三的提醒他要笑。 辕羲九不顾莫攸然与壁天裔异样的目光,笑容也渐渐浮现在嘴角:好,我笑。 大哥,我能借壁天裔用一下吗?慕雪突然调头直勾勾的盯着壁天裔那漆黑幽深的眸子。晶亮黑眸,神采bī人,其眉宇间无不透露着湛然冷峻之态,仿佛这尘世间没有任何事能引得他动容。 可以。辕羲九俯身在壁天裔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壁天裔的眉头越皱越深,冷峻的表qíng掠过一丝无奈与妥协。慕雪很好奇,大哥到底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让他万年冰霜的脸上产生了异样的表qíng。 迈着轻快的步伐,慕雪走在前,壁天裔一语不发的跟在后,至始至终她的脸上都挂着笑容。壁天裔,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儿子跟在她身后,最重要的是,这个壁天裔是辕沐锦挂在嘴边放在心上的人。 渐渐的,他们两走到一片空旷的糙地,那的风很大,席卷着他们的发丝与衣角,淡云漂浮的天际朵朵白云笼罩暖阳。 慕雪突然止步,望青天白云晃晃入眼,她仰头盯着刺目璀璨的夏日之光,没有眨眼。很多人都说她的眼睛是妖瞳,因为她能与日对视,那双眼睛简直能勾人心魄。一府上下更是对当年高僧说其是妲己转世深信不疑,对她避之唯恐不及,每回见家仆这样躲着她,她便也只是一笑置之。 恍惚间,她听到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由远处传来,声音甜美动人,但是听在她耳中却是如此刺耳。 他刻意掠过那令人厌恶的笑声,转而与壁天裔搭话。 你就是壁岚风大元帅的儿子壁天裔吗? 嗯。清冷的一声应让人感觉不到他曾说过话。 你和大哥的感qíng很好? 嗯。 你还未成亲吧? 嗯。 难道你只会说嗯吗?这个壁天裔似乎很吝啬多给她几个字,慕雪悄然失笑。但是没关系,她并不介意。含着笑回首望着壁天裔的头顶,你能弯下身子来吗? 他虽然奇怪,但是依言弯下了身子,却见辕慕雪踮起脚探出手,由他头顶上取下一片已经泛huáng的枯叶。他愣了愣,正对上慕雪那双笑的异常动人的瞳,不禁多了几分好奇。这一段路上,慕雪一直都在笑,但是在她的眼中,藏的更多的似乎是那份冷漠之色。 辕沐锦正与成蔚在无垠的糙地上放风筝,细线之上牵引着是一只翱翔于苍穹的金凤,辕木槿口中大喊着,飞啊,飞高一些,再高一些 成蔚大汗淋漓的牵扯着风筝,卖力的将其越放越高,不管多累,只要能听到沐锦的笑声也值了。 倏然,沐锦满脸的笑容僵了下来,瞪着不远处的辕慕雪正踮脚亲昵的为壁天裔取头顶上那片已经泛huáng的枯叶。小手紧紧握拳,微微泛白,脱口暗咒一声:贱人! 成蔚突然停下了手中的一切,僵在原地诧异的望着辕沐锦,他刚才听沐锦说了一声贱人,会不会是他听错了?一向温柔而又楚楚动人的沐锦会说贱人这两个字?一定是他听错了。 一个风旋,风筝线断,黯然坠落。 赤金的风筝在天空划出一个幻光流金的弧度,最后飘落在慕雪的脚边。沐锦立刻朝慕雪跑了过去,正想弯身捡起风筝,却被慕雪先行捡起。她的唇畔露出一抹薄笑:金凤飞的再高,终究是要摔下来的。既然摔了下来,那便是万劫不复。 僵硬而站的沐锦双拳紧握,目光yīn狠的瞪着她。终于,她轻轻松开了拳头,唇边挤出一分笑容:慕雪姐姐说的对。 又是你!你怎么做姐姐的,这样欺负自己的妹妹,你很开心吗?成蔚怒气攻心,指着慕雪的鼻子便怒道。 蔚哥哥,算了。沐锦与姐姐并不是一母同生沐锦越说越伤心,最后哽咽着声音:姐姐不当沐锦是妹妹,也是qíng有可原,沐锦不怪 好一张楚楚可怜的脸蛋,既然觉得委屈了,那为何还呆在此处丢人现眼呢?换了我是你,我早就去死了。慕雪说的异常轻松,唇边的笑意渐渐扩散,吐出的话语竟是那样的云淡风轻。 就连壁天裔都诧异的打量起慕雪,未待成蔚抱不平的声音脱口而出,壁天裔冷冷地勾勒出一抹寒笑:真的很难想像,此话竟是从一个七岁的孩子口中吐出。 慕雪冷笑:辕家的事你又懂几分? 昔日常闻三弟在我耳边说起他的妹妹多么可爱,今日我总算是见识到了。壁天裔一声嗤笑,眸中全然是冷意,看得成蔚心惊。先前一个辕羲九,现在一个壁天裔,都是如此凛厉之人,难怪天下百姓都称他们三人yīn狠绝,他大开眼界了。 ◇◆◇◇◆◇◇◆◇ 未央撑着头趴在花梨木桌上眼睛眨巴眨巴的凝望着辕羲九,莫攸然双手抱胸立在辕羲九身后,好笑的睇着未央,她从辕羲九进来那一刻,视线就一直追随着辕羲九没有离开过。他默然一声叹道:未央,你真是没大没小,有你这样盯人的女孩吗? 莫攸然你是不是很无聊?无聊的话就去陪姐姐啊,你不是马上就得与她成亲了吗?未央蹙着眉头驱赶着这个碍事的人,眼光依旧流连在辕羲九脸上。 辕羲九被未央看的怪难受,若不是慕雪好不容易jiāo到一个朋友,他当场就会拂袖离去,哪会gān坐着让一个丫头这样盯着看。 莫攸然但笑不语,侧首望着天色渐渐yīn沉,落日被黑暗吞噬,秋日凉慡的劲风由窗外灌入,有些凄凉之感。但见壁天裔孤身一人回来,他略微觉得奇怪,辕慕雪不是与他一同出去的吗,为何单单他先回来了? 慕雪呢?辕羲九霍然起身,疑惑的凝望独自回来的壁天裔问。 不知道。冷漠的三个字让辕羲九一怔:你说什么? 阁内的气氛顿时冷到了极点,空气中有逐渐上升的火药味,壁天裔只是沉了沉眸,简单的将方才发生的一切叙述了一遍,最后丢出一句:她莫名其妙的走了,总不能让我跟在她屁股后面吧。 此时的辕羲九双手已紧握成拳,目光黯然沉痛,没有勃然大怒,却是一语不发的离开了小阁。壁天裔盯着辕羲九的脚步,心中的疑惑多了几分,又回想起辕慕雪那句辕家的事你又懂几分,确实,三弟很少提起他家的事,每当说起家人之时他更是默默的站在一旁,静静的聆听着,眼底那落寞是怎的都掩饰不住的。或许,他应该跟上去,应该尽一个二哥的责任,真正去了解三弟。 没有多做犹豫,他提步便追随上去,他看见三弟眼中闪过的焦急与担忧,还有心疼。 一路上,三弟对他说的最多的还是他的妹妹辕慕雪。 慕雪刚出生,一名妖僧便预言她是妲己转世,将来是要颠覆南国的妖孽。只要他再晚一步,刚出生的慕雪就要死在辕天宗的手中。 慕雪两岁时,大夫诊断大夫人终身不孕,更荒谬的称是慕雪克了大夫人。再一次,辕天宗要掐死她,幸得母亲拼死保住其xing命。 慕雪四岁时,亲眼看着母亲因为打破了一个瓷杯而被大夫人毒打,一句句的贱人骂着母亲,慕雪冲上去想保护母亲,却被大夫人连着一起打,还骂她是野种。 那次之后,辕羲九就发誓,一定要肩负起保护母亲与妹妹的责任,于是他去参军,投奔在壁岚风元帅的麾下。却没有想到,那次的远赴边关征战,却铸就了他一世的悲剧。 在黑夜之中,辕羲九与壁天裔走到一处荒芜之地,野糙丛生,荆榛满目。凉月洗秋空,风露凄清,残花绣地衣。 慕雪每次伤心时候都会来这,却不知为什么,她从来不哭。辕羲九的步伐顿了顿,悲伤的凝望着不远处的那个小身影,她跪在一座墓冢前,双手捧着一束雪白的芙蓉花在手中,呆呆的凝视着那块陈旧的墓碑。辕羲九正yù朝前走,却被壁天裔按住了,他道:我去。 辕羲九呆在原地,看二哥的步伐朝慕雪渐渐走近,内心闪过苦涩。 每当壁天裔走近一步,陈旧的墓碑上那刺目猩红的字便渐渐清晰的呈现在目光之中,上面刻着七个大字母亲李芙英之墓。 慕雪感觉到有人的接近,紧握着芙蓉花的手一颤,仰头盯着壁天裔那冷峻的脸,她讽刺一笑:你来这做什么,继续说风凉话吗?那你可以免了。我之所以要接近你,只因辕沐锦喜欢你,看着她难过她气愤便是我最开心的事。你在我眼中只是个有利用价值的东西,所以,请不要以为你就能教训我,指责我。慕雪看着壁天裔yīn沉冷鸷的目光,笑了笑:生气吗?大元帅的儿子被我这个小丫头当作欺负妹妹的借口。 壁天裔不说话,只是由她手中轻易的夺过那束芙蓉花,问:你的母亲很喜欢芙蓉吗? 她没有想到,壁天裔竟不生气,还问起母亲之事,有那片刻的闪神:因为辕天宗喜欢,所以母亲也喜欢。母亲总对我说,辕天宗当年不顾一切的跳污泥之中为她采了一朵雪白的芙蓉花,一句芙蓉脂ròu绿云鬓,罨画楼台青黛山便赢得母亲的芳心。爱qíng真是廉价呢,终究还是抵不过荣华富贵,平步青云。她伸出指尖抚摸着母亲那冰冷的墓碑,平静的说起深刻在心的往事。随后冲壁天裔笑了笑:我母亲如何死的,你想听吗? 他不由得一怔,这丫头说起如此悲伤的往事,竟还能笑的出来。他确实无法接受,一个孩子的心机与冷漠竟到了如此地步,那她这七年又该是怎样过来的。 你肯说我便听。 那你得帮我做一件事。慕雪指着他手中的芙蓉花道:将那朵芙蓉花cha在我的发上。 没有过多的思考,他折下一朵芙蓉,很快便将它cha在慕雪的发丝之上。慕雪疑惑的看着壁天裔呢喃道:母亲骗人,她说当男子为一个女子拈花于发之时便是最幸福的一刻,可是我怎么没有感觉呢。 他闻此言不禁失笑:你的母亲没有骗你,只因你还太小。 第一次见壁天裔笑,竟是如此好看,难怪一向心高气傲的辕沐锦都克制不住的喜欢他呢,既然你这么配合,我便和你说我母亲的事,但是你不能告诉别人哦,这原本可是我与大哥之间的秘密。此时的慕雪脸上皆显露着六岁孩童该有的稚嫩与天真。 -- 第25页 恩。 见壁天裔点头应允后,慕雪才放心的开始讲述着属于她的一番故事,一直深藏在心,夜夜纠缠于梦中的那个回忆: 还记得那年大哥随着壁大元帅出征边关抗击北国的突袭,那一年我与母亲受尽了大夫人与辕沐锦的欺rǔ,我多想快快长大,那样就能保护母亲不受欺负了,可是我却怎么也长不大。 记得那次辕沐锦陷害我打破送子观音,辕天宗愤怒的拿起jī毛掸子抽打着我,他下手毫不留qíng,根本不当我是他的亲生女儿。直到母亲为我挨下无数的抽打,我才哭了,那是我第一次哭,为了母亲。 后来辕天宗累了,才放过了母亲离开了屋子,而母亲却已是浑身是血的躺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我看见大夫人笑的多么张狂,辕沐锦笑的那样可恨,我不想低头,但是不得不低头,因为母亲的伤。 我乞求她们为母亲找个大夫治伤,辕沐锦要我磕头求她,我便磕了无数个响头,额头上的血都渗进了眼中,却听见大夫人冷笑一声,从衣袖里丢给我十文钱,让我去找大夫。 十文钱,如何能请来大夫?我扯着大夫人的裙角,求她救救母亲,她却一脚踢开了我,她骂着:野种,给你十文钱算本夫人对你的仁慈了,这贱女人死了活该。辕沐锦临走时突然回头笑道:小野种,你若受不了苦,也可以与你的贱人娘亲一起去死啊。 我看着母亲的眼帘渐渐闭起,有血缓缓溢出口,我知道,母亲常年来已经积累了很多病痛,再加上此次的抽打,她如何能承受。我求遍了府上的下人,求她们帮我请大夫,但是她们都说大夫人有令,谁敢帮我,便会赶他们出府。 那一刻,我终于知道世间人qíng冷暖。 于是默默的捡起十文钱,我冲出了辕府,想用那十文钱为母亲请个大夫。还记得那天下了好大好大的雨,天上轰隆隆电闪雷鸣,我将帝都每条街大夫的门都敲遍了,也被所有大夫轰了出来。只因我的手中只有十文钱,十文钱,就连买瓶金疮药都不够。 大雨侵袭了我满身,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哭了,我只知道,紧紧捏着手中那十文钱。大夫不都是悬壶济世之人吗,只要他施舍一瓶金疮药,或者随我去一趟辕府,母亲或许就能活下来,可是他们为何不肯,那只是举手之劳不是吗? 当我再回到辕府之时,母亲依旧躺在血泊之中,周围有些血迹gān了,而母亲脸上的血色也尽褪去。她那满是鲜血的手紧紧握着我的手,唯独留下一句话便离开了,永远的离开了。 你知道母亲留下什么话吗?你肯定猜不到。 她说,不要怪你父亲,娘心甘qíng愿。 我不敢相信,母亲临死之前竟然不让我怪辕天宗,还说她心甘qíng愿?我不懂,这样一个男人如何值得她爱,只因当年他为母亲跳入淤泥采下芙蓉花,只因他为母亲的云鬓之上cha上那朵芙蓉花? 后来,我跑到一家药铺,我拿出大夫人给我的十文钱买到了一包老鼠药。 回到辕府,我偷偷潜入水房,我将一整包老鼠药都倒进了大夫人的壶中。我就躲在大夫人的后窗,我亲眼看到大夫人饮下那杯有老鼠药的茶,她喝完后,血便由她的嘴角溢出。那个场面,就像是母亲吐血的时候,一模一样。看着她痛苦倒地的样子,我真的好开心,好开心 后来,她身边的丫鬟一见此景便yù尖叫,大哥却不知何时竟由边关回来了。我看见他的盔甲上有血,我知道,那是母亲的血,他看见了母亲,看见了已经死去的母亲。 大哥捂着那名丫鬟的嘴便将其捅死,然后关上门,他愤怒带着悲伤的目光对上了我正偷看的眸子。我说:大哥你为何不早几个时辰回来,你要是回来了,母亲就不会死了。 大哥和我一样,没有哭,只是扯出几条被单便将两具尸体包裹起来,从后窗丢了出去。他说:慕雪不用怕,大哥已受皇上晋封为大元帅麾下的副将,没人再敢欺负我们了。现在只需要处理掉这两具尸体,一切都会过去的。 于是,我们乘着天黑大雨之际,将她们埋了起来。 听着慕雪那出奇的平静之声,壁天裔被震撼了,忙问,处理掉她们的尸体之后呢?没有人追究? 我与大哥故意在屋内留下那滩血迹没有处理,目的就是为了告诫辕府上下,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所有人都猜测大夫人已遭不测,所有人都猜测是我与大哥做的,但是他们没有证据啊。卖老鼠药的店铺老板被大哥灭口了,而大夫人府内上下的奴才亦然被大哥处理掉了,更重要的是,他们连大夫人的尸体都找不到,凭什么说我们杀人了?慕雪带着轻笑娓娓而述,那笑容中却有着无尽的凄楚之色,有泪水想要溢出,但是她却硬bī了回去,又说:辕天宗也怀疑是我与大哥gān的,但是如今的大哥已经有权利与兵权在身,他断然不敢对大哥轻举妄动的。 壁天裔内心最深处似乎被什么东西牵动,黯然回首望着孤立在风中默默凝望此处的辕羲九,原来三弟从小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难怪每次聊起亲人之时,他都闷不吭声。心念一动,将慕雪搂进怀中,轻抚着她的肩膀道:想哭就哭出来。 不,我不哭。慕雪出奇的竟乖乖的倚靠在他的胸膛之上。你真像我大哥,他也喜欢这样搂着我。 那你就当我是你大哥。 她笑了,那一刻她便知道自己赢了。赢了壁天裔对自己的同qíng与疼惜,更赢了辕沐锦。 在壁天裔的怀中想去搜寻大哥的身影,却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划在耳边,心头没来由的一阵慌乱。 大哥呢?大哥呢? ◇◆◇◇◆◇◇◆◇ 自从那日后,大哥就再没来过小阁,嘴上是为了躲避那个缠人的未央,其实她知道,朝廷发生了一场大变故。两个月前,壁岚风麾下的莫攸然成亲了,他的妻子正是未央的姐姐碧若,而一场大变就在婚礼当天发生了。 壁岚风大元帅惨死屋内! 门窗紧闭,是一宗密室杀人案,这一场离奇死亡令天下震惊,朝野动乱。大元帅死后的三个时辰内,八百里边关急报,北国乘大元帅遭遇不测,正率大军朝南国边防挺进。这可把皇上急坏了,连夜召集大臣们商议此事,在立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的事上迟迟下不了决定。主要还是朝廷大臣们都是贪生怕死之辈,这么多年来壁大元帅在外领兵与北国抗击,这些大臣坐享齐人之福,都过惯了奢靡享乐的日子,哪个还有胆子领兵出征。 最终,皇上bī不得已,将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官职jiāo给了壁天裔,命他们统帅三军抗击北国。大哥离去的那日,她早早的等在大军必经之地峰顶远远的望着一身白衣骑在马背上的大哥,又要去边关打仗了,大哥一定要小心,慕雪等着你回来。 当夜未央竟哭着跑到辕府找慕雪,口中直嚷嚷着姐姐不见了,姐姐不见了,哭的跟泪人儿似的。 好不容易她才止住了哭声,开始讲起她与碧若的身世。 未央的母亲在产她时难产而死,父亲又嗜酒好赌欠了一屁股债,无奈至于便将她们两姐妹带到大街上卖,幸得路过的壁岚风大将军看不过眼,便将她们二人买下,收入府中做下人。对于她们两姐妹来说,壁岚风简直就是她们的大恩人,同时碧若也识得同在壁府为下人的莫攸然。他也是个孤儿,自幼由壁岚风将军收养当作亲生儿子一样看待,碧若与莫攸然的关系便也异常微妙,壁府上下也都认定他们二人是金童玉女。就在两个月前成亲之时,壁岚风元帅的惨死,天下震惊,碧若当场脱下嫁衣,披上雪白的孝衣为壁岚风守灵。一个月后便神秘失踪,没有人知道她上哪了,而莫攸然似乎并不着急她的失踪,依然披上战甲随军出征。 未央恨恨的冲慕雪道:姐姐失踪了他竟一点不着急,我恨死他了。 慕雪笑着说:既然你姐夫都不着急,肯定是你姐姐没事,你也别太着急啦。 但愿姐姐没事,否则我要和莫攸然拼了。未央气的满脸通红,迷蒙的眼中还充斥着闪闪的泪光,可见她对姐姐的感qíng真的很深。 ◇◆◇◇◆◇◇◆◇ 南国元承九年,冬。 万俟朔风侵边城,烽火连天数月休。 整整一年的光景,旷世三将领兵守卫南国边关,用刚毅不拔的意志将边关牢牢守住,没有丝毫的fèng隙让其有机可乘。三人联手,无坚不摧。百姓们每日都在传颂着旷世三将的英雄事迹,而未央和慕雪也常常偷跑出辕府混在大街人群中听百姓们津津乐道的叙述着,不管是他们凭空想象还是真有其事,未央和慕雪皆听的津津有味,也将他们说的话当作真实之语。 南国元承十年,秋。 大军顺利归师却未进帝都城,而是于城外三里驻扎。帝都原本打开的城门也紧闭着,百姓们突然陷入一阵恐慌,帝都禁军皆死守在城门,手持金刀佩剑整兵yù战。没有人知道到底出什么事了,只知道,旷世三将与帝都将有一场恶战。 南国元承十年,冬。 帝都城破,皇帝被擒,一时间烽烟四灭,战火停息。天下易主,百姓皆拿起鞭pào沿途点燃,意为恭贺皇甫政权倒台,壁家大胜。 据闻今夜壁家大军便会尾随而进城,而辕府上下早已被查封,空空寂寥无一人。辕府之所以如此空寂无人,皆因皇甫承得知大哥有了反意之后便命人将辕府上下一gān人等囚禁起,以便威胁其退兵。慕雪之所以能够躲过一劫,皆因大哥早在数月前便飞鸽传书,秘密告诉她一个辕府的藏身之处,里面有水有粮,足够她躲上几个月。信上还有莫攸然的笔迹,要她一定将身处壁府的未央一同接进那个密室躲避,也不知辕沐锦怎么就怀疑上了慕雪的行踪,寸步不离的紧跟着慕雪,死皮赖脸的与未央慕雪一同进入了那间密室。慕雪本来想赶走她,但是未央却说:她毕竟是你的妹妹。 可慕雪最终答应辕沐锦一同躲进密室却不是因为未央这样一句话,而是不想将这件事闹大,万一辕沐锦将此事传了出去,她与未央不仅有xing命之忧,更对远在他方要办大事的大哥有影响。当皇甫承的军队闯进辕府时,她们三早已经躲进密室,靠着那些gān粮与水维持了整整两个月。 直到外边响起震天的礼pào与欢呼之声,慕雪便知道大哥赢了。因为这百姓的欢呼声绝对不会给那个昏君皇甫承的,只有旷世三将的胜利,百姓才会点燃礼pào,才会大声欢呼。 是他们赢了吗?未央握着慕雪的手,激动的问。 -- 第26页 是的,一定是大哥他们赢了,我们可以出去了。慕雪牵着未央的手便走到密室门前,按下机关便跑了出去,辕沐锦紧随其后,目光幽深,没有任何言语的跟在她们二人身后。 天色微暗,星火通明,烟花闪耀。 她们三人匍匐在小阁的栏杆前望漫天的礼pào,五彩流光,耀花了她们的眸。辕沐锦缓缓侧首,盯着辕慕雪的侧脸,那张她痛恨了八年的侧脸。此次辕羲九的胜利便印证着将来他一朝独揽大权,而辕慕雪就更会肆无忌惮的欺负自己了,她早就受够了辕慕雪的讥嘲与冷眼,她恨辕慕雪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她恨,她非常恨。 她无声无息的后退了几步,随手拿起花盆,恶狠狠的盯着她的背影,举起便朝她的头上砸了下去。 慕雪突感后脑勺一阵疼痛,一阵冰凉之感由后脑后划入背后的衣襟,随后,无力的瘫倒在地。未央一见此景便尖叫出声:辕沐锦,你做什么! 她拿起倚门摆放着的长棍便朝未央挥了过去: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未央立刻闪过那一棍,望着辕沐锦眼底那份yīn狠,她完全无法想像,当初那个温柔可人的辕沐锦会是这般的狰狞可怖。慕雪一边躲闪着她长棍的袭击,一边道:她是你姐姐 姐姐?辕沐锦一直朝未央挥舞的那条长棍顿住,微微喘息着嗤笑:她根本就是个野种,还想做我姐姐?我的娘亲就是被她和辕羲九那个混蛋杀的还想做我姐姐!好不容易我喜欢壁天裔,她又要和我争,只要是我喜欢的东西,她都要想尽办法的和我抢。我知道,她最开心的事就是看着我生气,看着我难受这个野种和她娘亲一样是个贱人话未落音,一棍又朝未央挥了过去:要怪只能怪你命不好,竟与这个野种做上了朋友! 桌案上的烛火被其挥倒在地,滚落在漫漫飘拂的鹅huáng轻纱帐上,滚滚大火蔓延而起。 你疯了!未央见火势蔓延在四周,而辕沐锦的目光中还有那yīn狠的杀意,不禁打了个寒战。火起了,难道你想同归于尽吗? 她一怔,望着满阁的大火着悄然蔓延着,目光闪过惊慌。犹豫片刻后,便丢下手中的棍子,孤身跑出阁外。 未央也想立刻逃出去,才走几步,突然想起慕雪还昏倒在地,立刻返了回去:慕雪,慕雪她蹲下身子,焦急的拍打着她的脸,想让她清醒。可是良久她都没有醒过来,眼看这火势蔓延,将整个小阁笼罩着,出路也渐渐被火吞噬。 她一咬牙,将瘫软无意识的慕雪背了起来,费力的想带着她一同出火海。 可是,才前行几步,满是大火的屋梁再也支撑不住,轰然而坠落。 辕沐锦在小阁之外,冷眼凝望那浓烟滚滚yù榻的小阁,始终没有一个人出来。她笑了出声:你们,都去死吧都死吧 辕沐锦,未央呢!原本yù前来接未央的莫攸然一见那滚滚大火,冲她大怒道。 辕沐锦闻声一怔,僵硬的转身,见只是莫攸然一人前来心也放下不少,闪着泪花道:失火了,里边失火了! 未央在里面?他震怒的盯着辕沐锦,没等她回话,便以卓越的轻功飞跃进那早已将火势蔓延的一塌糊涂的小阁,他大声呼唤:未央未央你在哪! 未央,未央! 终于,在一声声焦急的呼唤中,他看见了倒在地上的两女孩,让他触目惊心的是未央被一根梁柱押在下面,全身上下皆燃起熊熊烈火。而慕雪,却在关键时刻被未央甩了出去,这才免遭劫难。 莫攸然看着一切,有点点泪水在眼眶,脑海中闪现出壁天裔一箭将碧若she杀的一幕,心里一片绞痛。未央,碧若唯一的亲人,他都不能保住吗,他还算个男人吗! 一个闪神,他将倒在一旁的辕慕雪扛起,飞身冲出了重重火海。 辕沐锦瞪大了眼睛望着莫攸然将满面烟灰与浑身是血的辕慕雪给救了出来,她指着莫攸然怀中的人:你为何你救的是她,为何没救未央。 他满目血丝,青衣上沾染着漆黑的烟尘,发丝微微凌乱。原本那风雅绝尘的男子瞬间变的有些灰头土脸,尤其是那双颓败无神的眸子:辕沐锦,这场火是你放的吧。 她脸色一变,颤抖着双唇:你 你始终是个孩子,就你那点伎俩也想骗我?莫攸然的声音虽平淡无波,却暗藏着无尽的冷凛与杀意。你放火的事我可以不告诉辕羲九,你间接害死未央的事我也能不追究,但是你必须为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他回首望着火势依旧的小阁徐徐道:如今的辕羲九与壁天裔正在筹备着新皇登基之事,片刻后应该就会回到辕府。待到他出现在你面前之时,你必须告诉他,死在里面的人是辕慕雪。 听罢,她猛然一怔:为什么? 你没有资格问我为什么。yīn寒的目光直视辕沐锦,若不是她还有利用价值,他早就拧断了她的脖子。你只需要按照我教你说的告知辕羲九,如若不依,那你便是杀人凶手,以辕羲九的个xing,你认为自己还有命活吗? 那那未央呢? 你说莫攸然早在一个时辰便将未央接走了,而小阁如何失火的,不用我来教吧。你挺会演戏的,相信,你一定能演好这场戏,对么?莫攸然俯在辕沐锦的耳边轻道,眼中那阵阵寒光使她不寒而栗,如捣蒜般点头。 莫攸然深深凝望着怀中早已不省人事的辕慕雪,一个计划早在心中已经成形。 壁天裔,九年后,就让你的慕雪妹妹亲手杀了你替碧若报仇。 相信,这会是一个很好玩的游戏。 第十章 第一章:北国王廷争锋对 山林啸聚,沙漠群凶,林泉潭水夜翠微。 山河日下,长驱渡河,秀色隐空羡白云。 莫攸然说,他要带我去北国。 前往北国的路上莫攸然与我讲了很多很多关于小时候的事,我只是闭着眼帘静静的听着他对我说的一切,一言不发。但是脑海中却闪过无数个画面,幼时与大哥的亲qíng,后来与风白羽的畸恋,无数个画面相互重叠着催打着我的心。 无数次我想放声大哭,但是我没有,因为莫攸然在我面前,我不愿在他面前显示出我的懦弱与láng狈。 此次莫攸然掳我去北国,我并没有想要逃,更不知道要逃去哪,何处能给我容身。更没有面目去面对我的哥哥,辕羲九。 这一路上,莫攸然曾唤我为慕雪,却被我出声打断,我告诉他不要叫我慕雪,我是未央,永远都是未央。 莫攸然揭开马车的帘布,指着荒烟大漠的另一端道:你看,那就是北国的天龙城。 我顺他所指之地望去,大风将荒漠中的尘沙卷起,偌大的都城几乎要被尘沙吞噬,北国的风沙一直都是这样大吗?难怪南朝一直无法攻克龙城,是因为北方与南方的气候之差,南朝的军队根本无法抵御如此风沙吧。 马车离天龙城越来越近,云屯壁垒,气势恢宏,无不泛着安谧而神奇的美。北国的天龙城与南国的帝都城完全不一样,天龙傲立山河,孤立城敦,睥睨苍穹万物。帝都却是金碧辉煌,繁华昌盛,天皇龙腾之气蔓延。 当城门大开,一股身着盔甲手持大刀的侍卫闯入眼帘,领兵之人傲立在一匹棕红矫健的千里马之上,他那闪耀着骇人之红的瞳目直勾勾的盯着马车缓缓前进。 他,不是成禹又能是谁呢? 其实,早在那日我便已知被乱刀砍死之人并不是成禹,虽然容貌一样,但是他的眼睛却骗不了人。成禹的眼睛一直都是火红耀眼之色,而死去之人的瞳子却是黯淡无光的黑色。 我跟随在莫攸然身后下了马车,只听成禹不,此时的他应该是北国的二王子夜翎。夜翎手绕缰绳道:奉母妃之命特来请先生进宫。 大风chuī得莫攸然裙角飞扬,他淡雅的目光清然的望了眼马上的夜翎,颔首而应。 夜翎那伟健的身躯直挺挺的坐在马背之上,朝我伸出了手:未央,记得我说过,你是我买来的,便是我的人。 我仰头凝望着他,少了当初在成家那副玩世不恭,多了几分肃穆沉稳,天潢贵胄之气将整个人笼罩着。再看看那双修长的手心,我将手jiāo给了他。他一个用力,便将我扶上马背,圈在怀中。一扯缰绳,马儿嘶啼之声响彻云霄:回宫!他凛然之语一声令下,浩浩dàngdàng的兵队绝尘而去。 我,终于要进入那个可能会将我终身圈禁的宫廷了吗? 我没有害怕,唯有期待。 ◇◆◇◇◆◇◇◆◇ 宏伟城郭,翠玉华盖蛇龙飞舞。金灿灿耀的人眼花缭乱。 huáng金铺首,花石阶梯复道如虹。像是通往神的栖息之处。 随着夜翎,我们穿cha过双阙,进入北华殿,那儿的侍卫面容冷漠如霜,单手紧紧的握着刀柄。 外面匍匐了一地的宦官与宫娥,似乎有大事发生。 黑压压满满一地的人一见夜翎到来,立刻分散两侧,让出一条道供他经过。许多宦臣的眼底净是一些让我看不懂的期待,有些宦官的眼中却是充满鄙夷。 二王子,您回来了!大王病危啊,您快去看看吧。一名中年宦官焦急道。 夜翎沉默着迈进了那金碧辉煌却略显yīn暗的北华殿,莫攸然的神qíng严谨让人琢磨不透,隐约感觉这个皇宫一点都不寻常。 翎儿,莫先生到了吗?一名雍容华贵的女子一见我们踏入便上前相迎,眸子里闪烁着点点泪花,握着夜翎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这位,应该就是北国的大妃,夜翎的生母吧。 大妃莫急,待臣先为大王诊脉。莫攸然谦卑的行了个礼,得到大妃的允许便揭开那层赤金幻龙的帘帐,大王应该就躺在里边。 我静静的伫立在一旁打量着神色哀伤的大妃,她约四十年华,凤目晶亮,肌如白雪,粉黛双蛾。虽然有了岁月的斑驳痕迹,却依然风华绝代,可想而知,年轻的她该是多么貌美。 大妃你也莫急,大王多福,定然能躲过这一劫。一声娇媚柔腻的声音传出这才让我发觉,这个大殿内还有人。 -- 第27页 顺声而望,香培玉琢,柔媚娇倩,珠光宝气,明艳照人。她身边还有一名男子,幻彩流金的锦袍长长的铺了一地,乌黑如墨的发丝倾泄在袍子上更显他不羁之态,细细品闻便嗅到一股不同于兰麝的香味。最后,我才视线投放在他的脸上,正对上一双耀目的红瞳,与夜翎的瞳子是一模一样的。 他的容不同于夜翎那般刚毅,而是像天山上的雪莲,让人不敢亵渎,更不敢去摘采。尤其是配合着那双红色的瞳,更显得如斯妖魅冶艳。 他的瞳目一闪,直she于我,那一眼,让我心惊,立刻躲到夜翎的身后,避免再次触及这样让人胆寒的目光。 大妃她并没有理会她的的言语,只是含着异样的目光打量起我,再望望夜翎问:翎儿,她是谁? 他是莫先生妻子的妹妹,未央。夜翎将我从他身后扯了出来,左手一勾,牢牢的搂住我的肩。 大妃了然一笑,正yù启口,却闻一声冰冷的话语传了过来:二弟去了南国十七年,就是带了一个女子归来吗? 众人目光皆投向说话之人,我也不例外。听他称夜翎为二弟难道他就是北国大王子夜鸢?果然是如北国史书上记载的一般,难怪三位圣女都为了他自毁清誉。 自然比不上王兄你引得三代圣女皆为你而死。夜翎的嘴角一直在笑着,但是眼中却看不见一丝笑意。 也正是因为莫攸然的揭帘而出,才终止了这两兄弟间隐隐的火药味。大妃,臣已将大王的病qíng稳定住,暂时不会有多大的危险。但是大王定然不能再动怒,不能疲惫,多多休息,这样病qíng才会好转。 听到此话,大妃终于松了口气:谢谢莫先生。 后来大妃留我们在王宫的秦天殿住下以便大王的病qíng突然有变,当天夜里我连晚膳都没吃,将自己锁在书房内,翻阅着北国所有的史书。 北国的大王夜宣有五子四女,一个堂堂北国大王竟只有五子四女,在历史上确实算少的了。尤其值得提的便是大妃与三夫人。 正妻涟漪大妃出生高贵,与大王夫妻qíng深,举案齐眉。生二王子夜翎,长女夜绾。 华贵嫔出生低微,却母凭子贵,位居三夫人之首。生大王子夜鸢,四王子夜景。 沛夫人家世好,xing格温淳,颇受大王的宠爱,可惜至今仍无所出。 卿贵人先王的养女,xing格刁蛮,目空一切,就连大妃也让她三分,至今也无所出。 剩余二子四女皆是品级低的嫔妃所出,于是朝廷早就分为两派,一派拥立大妃之子夜翎,另一派拥立华贵嫔之子夜鸢。 史书上记载着,二王子夜翎六岁便生了一场大病,会传染,故而长居于府上十七年不曾出来过。就在数月前,夜翎竟破天荒好了起来,以完好的姿态出现在百官面前,以一篇《论国策》博得满殿喝彩。 大王可真是用心良苦,为了秘密将孩子送去南国,竟连史官都骗过了。涟漪大妃竟能舍得将自己的孩子送去南国十七年,想必也是舍弃小爱,完成大爱吧。 更是明白了夜翎的用心良苦,那个天竺九龙壁珠根本就不是一个巧合,而是预谋。 他定然是早就得到了北国父王病危的消息,必须找借口回去。但是,他可是受了父王之命来到南国的,没有父王的手谕绝对不能回去,所以他在得知我是未央之时,便顺水推舟的让辕羲九去找天竺九龙壁珠,让他发现自己的身份,便有借口回到北国了。 果然,夜翎的才智也是不容小窥的,以前是我看错了他,一直还以为他只是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光会对人施bào。 大王病危,朝廷必引起一场皇储争夺战了,夜翎回来就是为了与夜鸢争夺那个王位吧。权利还真是会引人疯狂呢,竟比继续呆在南国收集qíng报来的更重要,十七年的心血,因为这个王位而放弃,一切皆付诸东流了。 揉了揉自己疲惫的眼睛,望着自己身边那满地铺洒的史书,无力的靠在书架上,那莫攸然定是站在夜翎这边。 屋内的烛火明晃晃的闪耀着,窗外明月皑皑如雪,蝉声啼嘶,恍恍惚惚之间又忆辕羲九那句夫妻之间才相互不隐瞒,难道你要做我的妻子吗?,我不禁笑了起来。蓦然又是一阵黯然,僵硬的收回自己的笑与思绪。 在来北国的路上,莫攸然说,如果我想恢复幼时的记忆,他可以帮我。因为,我的所有记忆皆是被他以忘魂水扼杀,神医果然是神医,随便一瓶药就能剥夺一个人的记忆。我并没有领他的好意,更不想恢复那所谓的记忆。 如果我的小时候真如莫攸然所说的那般可恨又可怜,那我要了那段记忆又能如何,况且,那段记忆中还有着我最不想要的一段记忆。 ◇◆◇◇◆◇◇◆◇ 一个月后,夜宣大王的病稍微好转,便召集大妃与华贵嫔还有莫攸然与我去御花园品茶,杨花飘絮,蝶飞燕语,风沼萦新波,处处皆是欣欣向荣之景,不禁让人叹为观止。 大王年近五旬,脸上净是斑驳的病态,眼角的尾纹蔓延蹙在一起皆是那老者的沧桑,看他略微虚弱的倚靠涟漪大妃的肩上气若游丝,说上一句话仿佛都要花上全身的气力。现在我才发觉,原来北国那至高无上的君主也只是一个平凡的老人。 闻莺啼满庭,感碧波dàng漾,受暖风轻拂,我坐在莫攸然的下首与夜鸢对面而坐,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抚弄着杯中的铁观音,听着华贵嫔有一下没一下的暗讽着涟漪大妃与夜翎。她对于夜翎远去南国做jian细之事甚为了解,可见她在后宫的势力有多么大。我甚至几度怀疑大王与大妃的政权早被架空,但是这只是猜测而已。 莫先生,您的妹妹真乃国色天香,不知是否及笄,可许人家?不知何时,华贵嫔竟将话题转移到了我身上。我颇为好笑的仰头对着她道:《礼记内则》有言,女子十有五而笄,您看未央也未束发带簪,这样也就表示未央并未及笄也未许人,华贵嫔您问的话确实好笑。 一闻此言,华贵嫔的整张脸顷刻绿了下来,涟漪大妃用轻咳之声掩饰她的笑声,夜翎丝毫不避讳的大笑出声,而夜鸢依旧是那副淡然妖魅的盯着我。瞬间,御花园内的气氛被我弄的有些僵,直到夜鸢一语既出,骇了在场所有人。 父王,咱们北国圣女之位也空了三年迟迟未有人选,儿臣倒认为未央小姐能够胜任。并未及笄也就代表还是处子,莫先生又是大妃欣赏之人,更是二弟的知己好友,其妹的身份自然而然的便高贵起来。更重要的是,她国色天香,言谈不凡,是圣女的最好人选。 我怔怔的望着夜鸢那一张一合的口,回想起那日在史书上看见的一行记载:北国王子夜鸢,仪容绝美,深得父爱。三代圣女皆因他自毁清誉,终沉江祭祖。 不行!夜翎倏然起身,冲夜鸢怒道。 大妃立刻将夜翎拉扯会位置,勾起淡笑,从容的对大王说:也难怪翎儿如此激动,其实早在未央住到秦天殿那日臣妾便将她许给了翎儿。 大妃的行事真是速度啊,但是未央可能受的了这个委屈?据本宫所知二王子早在六岁便与国师的千金翡翠订了婚,十六岁那年便已带病迎娶其为翎王妃。华贵嫔笑的娇媚,眼波时不时在我与大妃之间流转着。 莫攸然立刻笑道:未央早已与二王子许下终身,臣想,未央为了爱是绝对不会介意做妾的。他用眼神示意着我说话。 忽然间,一个罪恶的想法蹿入脑海中,如果我丝毫不给大妃与莫攸然面子,揭穿他们的谎言,现在又会是什么样的qíng景的! 最终我还是没有当众揭穿,而是拜倒在地,有条不紊的回道:大妃说的句句属实,大王子的举荐,未央心领。 在抬头那一刹那,我那看夜鸢的瞳子中闪烁着令人费解的光芒,那是jian计得逞!! 大王的脸上露出了慈爱的笑容,巍巍的将跪地的我扶起,单手再牵过夜翎的手,将我们冰凉的双掌jiāo握在一起:翎儿能找到自己心爱的女子,父王很高兴。他的眼睛竟闪着点点泪光,丝毫不介意此刻在场的华贵嫔与夜鸢。 夜翎的目光微微动容,眉宇间尽闪悲伤,反手将我的手包裹住再紧紧握住大王的手。我的手被夹在两只厚实的手中微微生疼,却又不好打破此刻温馨的气氛。 夜翎,自幼便离开父亲母亲,抛弃自己的王子身份去了敌国,隐藏身份十七年,那该是多么寂寞的童年。大王他对夜翎也有很大的亏欠吧,人常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相信他早就料到自己的身子已经一日不如一日了,而他对夜翎的qíng竟是那样的真挚,全然没了一个王该有的风范。 我瞧见华贵嫔正冷着一张脸盯着夜翎与大王之间的父子qíng深,而夜鸢仍旧悠哉的坐着,端起铁观音便轻吮一口,似在回味其茶香。其举手投足之间无不存在着王子的贵气与风雅气派,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傲让人只敢远远观望都是一种享受。 莫攸然听旨。大王收起失态,显露出王者的威严:莫攸然教导翎儿有功,晋封为太子太傅。 这一语惊了众人,尤其是华贵嫔,她浑身一个冷颤:王上您说什么?太子太傅?太子在那里? 王上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目光落在夜翎身上,才yù开口就闻夜鸢道:儿臣认为太子之位最好的人选便是二弟,忍rǔ负重去敌国十七年,又是嫡长子,名正言顺,谁敢不服? 此语才出,又惊了在场众人。就连华贵嫔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目光:鸢儿,你说什么! 儿臣请立二弟为太子。这话说的异常坚定,更有着不容抗拒的坚定。 既然鸢儿你都没意见,那朕即刻下旨王上似乎也没想到会如此顺利,生怕他会反悔一般,急着想要立夜翎为太子。 父王,儿臣同意,满朝文武也未必心服。夜鸢打断了他继续说下去的话,继续说:二弟要做太子必须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正好,此次南国又派兵前来攻打咱们南国,领兵之人正是多年未打仗的旷世三将之一辕羲九。若二弟有那个能耐打败南国的神话,那他就是太子的最佳人选 夜鸢后面的话我完全听不进去了,脑海中不断重复着辕羲九三个字,他终于再次披上战甲领兵出征了吗?壁天裔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给他兵权了吗? -- 第28页 直到夜翎那声:好,儿臣愿意领兵出征。 我回过神,也明白了夜鸢这样做的目的,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料定了夜翎此战必败?万一赢了呢,他这么敢赌吗?看的出来,就连大王都要看夜鸢的脸色行事,可见皇权真的已经被架空了。只要夜鸢一声反对,就算是大王金口玉言的册立也无可奈何。可是夜鸢却要赌,他凭什么认定自己一定会赢?输了,可就是已经到了嘴边的皇储之位呀。 御花园那场暗cháo汹涌终于在大王一声乏了宣告结束,夜翎当着众人的面拽着我的手离开了御花园,在宫娥们那众目睽睽之下将我带去一处无人的小院。小院内开满了血红的月季,傍晚的暖风chuī的花枝四下摇摆,片片花瓣被风卷落,铺满如红毯鲜艳夺目。香艳的气味扑鼻而来,不禁让人沉醉其中。 我看夜翎转身走入那月季丛中,忍不住开口:打仗很危险,为了与夜鸢赌气而上战场,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没想到,未央也会担心我了。背对着我的他弯腰,拔出一枝色泽正浓的月季低声笑道。 我很认真的在同你说话。他总是这样玩世不恭的样子,真是令人讨厌。 他执着那枝月季朝我走来,脸上始终挂着初见时那邪恶的笑容:不是赌气,而是一个男人的尊严,我必须赢这场战争,我必须保护我的父亲与母亲。 被他这句话怔住,脑海中蓦然闪现出一个温柔的声音:慕雪,大哥必须肩负起保护母亲与你的责任,我不在的这段时日一定要好好照顾母亲 那断断续续的画面闪现在脑海中,我不禁后退一步,而夜翎则是将那朵月季由枝上折下,cha在我的发上:这里没有芙蓉,只能拿月季代替。 将那朵芙蓉花cha在我的发上。 母亲骗人,她说当男子为一个女子拈花于发之时便是最幸福的一刻,可是我怎么没有感觉呢。 我怔怔的盯着夜翎那如火的目光:你怎么知道。 你小时候的事,莫先生全告知于我了。他的手抚摸着我发上的月季,目光有深沉,有挣扎,有隐忍。这一切终于变幻成一抹轻笑:芙蓉象征纯洁,而月季则象征等待有希望的希望。 看着他的笑,我多想对他说,不要去,不要去,夜鸢早已布好了局等你去跳,你去了只会满盘皆输但是,这个道理他又怎会不知道呢?可是他早已经别无选择了不是吗! 我的目光流转在月季花下那一颗灰色的小石子上,立刻蹲下身捡起,然后递给夜翎:喏,这是给你的护身符,带在身上就会保平安。 他瞪大了眼睛上下瞧着我,似乎不感相信我会随便捡一个石子给他当护身符。我也忍不住笑了笑:你不要我可扔了!说罢我就举起手yù将其扔入月季丛内,却不想手掌被人紧紧握住,轻轻一扯,我便撞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未央,等我回来好吗?回来,我便娶你。 其实此刻的我很想回一句:娶我?做妾吗? 这句话我终究没有说出口,这样只会与他继续纠缠不清。 只是任他那双手臂将我紧紧绕在怀中,即不答应也不反对。 我并不知道夜鸢下一步是如何布局的,没有人猜的到,但愿夜翎你能安然回来吧。 第二章:环环相扣局中局 记得那天在承袁门的高楼之上凝望着夜翎骑坐在白马之上率领大军远去,莫攸然也受皇命追随其后,漫天的大风迷乱了眼眸,苍穹那璀璨的明日照耀了整个皇宫,绚丽夺目。 一个毫无声息的脚步声缓缓传来,一步一声都是那样的虚幻飘渺。夜鸢与我并肩站在高台上,用如斯冷淡的声音问:你说他会回的来吗? 那你希望他回来吗?没有看他,淡淡的反问。 简介的两句问话却再没有继续下去,唯剩下天地间那大风呼啸之声。辕羲九,此刻的你离我有多远呢?是在天龙城之外,还是在北国之外?如果我现在逃离皇宫,是不是就能见到你,你第一句话会对我说什么呢,我又该用什么面目面对你? 忽闻夜鸢一声轻笑,我诧异的收回视线,侧首望着笑得邪魅的他:你笑什么? 他灿烂的瞳子直bī我的眼底:笑你眼中的仇恨。 大王子看错了。唇边勾起薄笑。 未央,想不想与我合作? 唇角一勾,似笑非笑的望着他:我可是莫攸然的妹妹。丢下了这句话我便离开了那座高台,走时明显感觉到一道凌厉的目光始终追随在我身后,如芒刺在背。 夜鸢就像是一个笑里藏刀,口蜜腹剑的人,他的每一个笑容似乎都掩藏了一个让人难以捉摸的计谋,让人怎么也猜不到。 夜里晚来香,明月照高槛,楼外眼波断晓天。算算日子,他们去了也有两个多月了,边关的战事一直都没有消息,而我的私心却是夜翎败!不能怪我心无qíng,只能怪他的对手是辕羲九,我不想辕羲九输,仅此而已。 未央小姐,您在外边坐了一整日都未进食,奴才亲自为您熬了一碗粥,您趁热喝了吧。秦天殿内一直伺候我起居的宫娥冰兰端着一碗香喷喷的粥到我面前,原本我不怎么觉得饿,可是一闻到粥的香味,肚子立刻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我接过那碗粥,坐在屋外的石阶上就吃了起来。 冰兰撑着额头凝望着我,嘴角划过淡淡的笑意:小姐您一点儿主子的架子都没有。 我一口气便将适温的粥喝完,将那已经见底的碗递给她:我之所以没有架子,是因为我还不是主子。等到我是主子那日突然间,只感觉头昏昏沉沉的,眼前的冰兰由一个变两,两个变四,四个变八这粥,这粥里有迷药 ◇◆◇◇◆◇◇◆◇ 身上滚烫的让我想要立刻去冲个凉,我很想用力睁开眼睛,却觉得自己全身无力,僵硬的一动不能动。似乎,被什么东西缠着 不对! 我用尽了全力睁开朦胧的睡眼,正对上一张放大了的面容,这一看之下仿若雷击。 夜鸢安恬的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垂在眼睑之下,呼吸平稳,光洁的胸膛上下起伏着。我的心跳刹那间止住了。 他赤身luǒ体! 我寸丝不挂! 我们两正jiāo缠着躺在帷幄之中,寝宫内的瑞闹香绵绵不绝的飘渺四散,蔓延了一殿。 我羞愤难当的将正沉睡的夜鸢一脚给踢下chuáng,扯过丝棉薄毯将赤luǒ的身子紧紧包裹了起来,瞪着夜鸢毫无预警的重重摔下chuáng。他惺忪的睁开眼睛,莫名其妙的盯着我:你做什么! 看着夜鸢毫不避讳的由地上优雅的起身,丝毫不介意赤luǒ的身躯呈现在我面前,一展臂,将垂挂在屏风上的衣袍取下,披在他那光洁健挺的身躯之上。 是你对我下的药!我低着着头,满脸绯红的不敢看他。 下药?夜鸢一声嗤鼻之笑传来:昨夜我一回宫便见你浑身赤luǒ的躺在本王的寝榻之上,而你俯身,单手勾起我低垂着的脸颊,上下摩挲着:难道你忘记昨夜是如何勾引本王的了?真没想到一向冰清高傲的未央竟然这样放dàng! 我用力咬着唇,听着他嘲讽的声音传入耳中,屈rǔ肆意的伸展蔓延,我紧紧撰着被褥的手泛白,夹杂着疼痛。 你这是要哭了吗?夜鸢轻笑着,侧首在我脸颊上落下轻轻一吻,呼吸倾洒在我的脸颊之上:昨夜,你不是挺开心的 硬是将泪水给bī了回去,我不能输了人又输了尊严,就算哭,也不能在他面前哭。 寝宫的门突然被人给推开,我一惊,立刻用被褥将整个人都给蒙进被褥内。只听得那片刻的沉寂,诡异的气氛与凝重将我险些喘不过气。 鸢儿,你平日里风流也就罢了,现在竟然将女子带进寝宫,成何体统!是华贵嫔微愠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的寂静。 夜鸢没有说话,异常安静,而华贵嫔又说:哪家的女子,见到本宫还不行礼,成何体统。 我的十指紧扣,蜷缩着身子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默默无言的垂首。直到华贵嫔qiáng硬的将唯一能裹住我身躯的被褥扯掉,巨大的光芒照she在我的肌肤之上。我看见华贵嫔讶异的目光,以及她身后奴才们鄙夷之色,有的甚至抿嘴偷笑,巨大的耻rǔ将我包裹,终于,泪水没有忍住,掉了下来。 夜鸢依旧坐在寝榻之上,深邃的目光盯着我良久,yīn冷的冲华贵嫔身后的奴才们冷道:谁敢再笑,我拨光你们的衣服丢到大街上去示众。 此话一出,奴才们皆噤若寒蝉,巍巍的跪下直呼: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夜鸢伸出食指,为我抹去脸颊上几滴泪水,淡淡的勾了勾嘴角说:我会禀报父王,娶你做鸢王妃。 几声冷冷的抽气声响彻满殿,我不可置信的望着夜鸢,这句话竟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这一场闹剧没过片刻便传遍了整个王宫,就连一直卧病在chuáng的大王都来到大王子夜鸢的鸢华宫,我在宫娥们的伺候下着好一身gān净的衣裳便随在夜鸢身后前去正殿觐见大王与大妃。 秋日的骄阳如火映she在偌大的鸢华殿,为枯萎的gān糙上染上了一层红晕,游廊外的花圃中一串红开的正艳。 一路上夜鸢都牵着我的手,虽然他的手心温热,但是却让我感觉到异常冰冷。华贵嫔迈着轻缓的莲步走在最前,记得她对我说,在大王与大妃的面前不要乱说话。我面无表qíng的点头,却冷笑在心,如今掌控大半个朝廷的你们还会对大王与大妃有忌惮吗?即使我说是大王子对我下药了,大王与大妃又能如何呢? 才迈入鸢华殿内便感觉几道寒光she了过来,首座是大王与大妃,他们的目光都凝聚在我与夜鸢相握的手,脸上隐隐有怒气。大妃身边站着一名面容清秀可人,眉宇间却存着娇媚之态的韶华女子,看她一身绫罗绸缎珠光宝气环绕全身定是名身份高贵之人。 竖子!你可知未央是二弟未过门的妻,朕也允婚了,而你大王气的满脸通红,怒火冲冠。一个气急猛咳着,大妃连连为其顺气。 -- 第29页 父王,儿臣要娶未央做鸢王妃,望父王允婚。夜鸢那平淡的表qíng与大王的怒气腾腾比起来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未央,你是莫攸然的妹妹,你与翎儿也曾是心意相许的一对。翎儿才走两个月而已,你竟然与大王子作出此等苟且之事!大妃凌厉的目光扫向我,虽然声音平和,但是言辞犀利。 夜鸢阻挡住大妃步步朝我紧bī的步伐,淡淡的道:大妃,男女之事两厢qíng愿,夜鸢与未央生米已经煮成熟饭。想必大妃也不会要一个不洁之躯的女子做二弟的女人,即使是妾! 大妃的手紧紧握拳,含着怒意瞪着夜鸢,却对他也无可奈何。终于,紧撰着的拳松开,回首凝望着脸色惨白的大王,沉重的开口道:你与未央的婚事,待翎儿与莫太傅回来再做商议。 难道二弟一日不归,那未央就要一直等下去吗?夜鸢可以等,但是未央不能等。今日之事早已闹的王宫尽人皆知,很快便传入整个天龙城。若一天不嫁,她将一日受到天下人的嘲笑,这关乎于一个女子的名节,还望大妃您慎重考虑。夜鸢表面恭敬,但是语气上却是咄咄bī人不容抗拒。 未央,你可愿意?大妃不死心的将问题转丢给我,神色异常期望。 回禀大妃,未央别无选择,所以愿意。我的回话不仅让大妃大失所望,就连夜鸢都有些奇怪的望着我。片刻,夜鸢勾起一笑,单膝跪下:父王,请您允婚,儿臣半个月后迎娶未央为鸢王妃。其气势不容抗拒。 而大王也就挥了挥手,疲惫的一声叹息:罢了罢了,一个女子而已,待翎儿胜利归来要多少没有。 大妃张了张口,却未再言,只是扶起大王离开了鸢华殿。 一直陪伴在大妃身边没有说话的那名贵气女子在与我差肩而过之时,柔美的目光清扫过我,嗤鼻一笑的讽刺道:二弟说的那个特别的女子,也不过如此。 二弟?她是夜翎的姐姐夜绾? 我倏然侧首,她却如风一般由我身边离开,留下那阵阵刺鼻的香粉味。 ◇◆◇◇◆◇◇◆◇ 灯火炜煌隐she着绿琉璃帘,熠熠闪光刺的人眼花缭乱。烛光潋滟映着凤冠霞帔妩媚明耀,九翚凤冠,恍然如梦。 此次华贵嫔下的聘礼多到使全城轰动,宫人眼红,半月来讨论的皆是这批让人目不暇接的嫁妆。 琉璃玉树两棵,香色地红茱萸二十丈,波斯鸾凤结一对,天竺彩翼风翟一对,西域温甸玉镯一对,夔龙素雪锦貂彩绒袍两件,百碟穿花衫一件,福寿玛瑙珠一金盘,香糙金叶子一盒,俏色红晶石串珠一副,玉玲珑垂环一对,金钱,香糙,凤簪,翡翠,稷米更不在话下,多的将秦天殿堆满,金光淡淡,将原本金碧辉煌的大殿照耀的更加璀璨夺目。 我静坐在秦天殿的妆台前,手中把玩着金盘中的那对金丝鸳鸯,对着镜中凝望着宫女碧云拿着翡翠玉梳为我顺着纤细如缕的发丝。记得上次让我喝下那碗粥的宫娥冰兰早已经无迹可寻,怕是早已被灭口了吧。 一想到这,唇边噙出若有若无的浅笑,听着碧云口中唱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明日,就该是我与夜鸢的大婚之日了,恍然就像繁华一梦。 为何嫁他!寝宫内的一声扉彻之呼使我一僵,握在手心的金丝鸳鸯划落在妆台之上。 碧云被这一声呼吓的手一颤,翡翠玉梳摔落在地成两半,她惊恐的跪在地上:二王子您您怎么回来了 如今正是南国与北国jiāo战之期,烽火早已连绵数月未停,夜翎是先锋统帅,战未结束,他竟然丢下大军孤身回来了么。真的,回来了么。 我没有回首,只是由镜中望着他手捧银盔,脸上有多日来的灰尘未洗尽,láng狈不堪。他踩着沉重的靴子,一步步的朝我走来,眼中有不解,复杂,隐忍与不甘。 二王子,您这样回来,是犯了重罪的。我的话才落音,一声声刺耳的脚步声传来,十多名手持长刀的侍卫闯了进来,领头人是夜鸢。 二王子不顾国家安危,擅自丢下大军潜逃回宫,给本王拿下关入大牢,听候王上的处决。夜鸢的脸上始终挂着那抹妖魅冷笑,红眸异常妖艳。 未央,你告诉我,为何嫁他。夜翎站在原地没有反抗,任侍卫们将他制住。他的声音很低沉,很冷淡,虚幻的飘洒进我的耳中,竟使我的心中产生了丝丝的愧疚。 因为恨他。我的声音在那个他字上异常用力,冷到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由我口中吐出的字眼。 夜翎怔了一下,望了眼夜鸢,再望望我:原来如此他狂放的一声笑,夹杂了许多悲哀与苍凉,转身随着众侍卫离去,最后隐入那漫天的黑夜,独留下一室的凄寂。 一切,都结束了。 寝宫内的奴才们皆被夜鸢遣退下去,金光肆意的寝宫独独剩下了我与夜鸢,空气中凝结着异常压抑的气氛。他一言不发的站在中央凝视着我,似乎想要将我看透。 我平静的侧首正视着夜鸢:戏,已经演完了。 夜鸢剑眉一挑,不解的问:戏? 看他那佯装不解的面容确实逗笑了我:大王子,我若连区区迷药都闻不出来,那不是白白与莫攸然相处了七年?你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fèng,让人察觉不到吗?你错了,早在你设计让我以为清白被毁,我就知道你的计划了。 哦?夜鸢颇有兴趣的盯着我,很有兴趣想要听下去。 假意让大王以为你真的不想争夺太子之位,随后又用激将法bī得夜翎不得不领兵出征。而你的目地不在于他是输是赢,而是临阵逃脱。试问这样一个王子,丢下大军连夜回来只为一个女子,这样感qíng用事不负责任的人,何以有资格坐上皇储之位。这样一来,你不费chuī灰之力便将那个想要争夺你皇储之位的人打入万劫不复。我虽未及笄,男女之事至少也是知道一些的,破处之夜全身酸痛。可我的身躯之上不仅没有丝毫的疼痛,就连一个吻痕都没有。敢问大王子,您若要做戏为何不做足一些让未央完全相信呢?说罢,我伸手一挥,将妆台上那对金丝鸳鸯重重的拂在地上。既然大王子这样用心良苦,未央便配合你演完了这场戏,对于我的表演还满意吗? 本王倒真是小看了未央。你恨的他是谁?他邪魅的目光闪过一丝狡黠。 含着笑,一字一字地道:莫攸然。 他了然一笑,朝我信步而来,铺地的长袍拖在金砖之上发出窸窣的声响。直到他站在我的面前,勾起我的下颚:本想这场戏在今夜就此结束,可是怎么办呢,突然对你产生了兴趣。所以,明日大婚本王会照常举行。 心头一颤,照常举行? 对着他那双美眸,平复心头的紊乱,我的笑意未敛:好,照常举行。 【夜鸢】 记得那年他十岁,母妃秘密请来北国最有名的巫师替他预测可否能登基为帝,巫师看着他良久才道:看面相是天命所归,只是 母妃焦急的问:只是什么? 巫师长长的叹了口气:只是缺少一个人助王子登基。 什么人?找不到,鸢儿就无法为帝吗? 是的,这是天的定数,大王子命定的福星是一名为未央的女子,王子只要找到了她便是北国一统天下的君主。 自那一刻起,不仅母亲将未央这两个字牢牢记在心上,就连他都已将这两个字深深刻在心头。 这么多年来母亲一直都命人在寻找着未央,但是却一直无所获,渐渐的,他们也将这句预言淡忘出记忆。 他是自负的,从来不认为自己的帝位是会靠一个女人才能得到,女人在他的眼中只不过是chuáng上的泄yù工具而已,除此之外别无用处。就像那三名圣女一般,与他发生关系之后就吵着闹着要他娶她们为王妃,他最厌恶的就是这样的女子,一哭二闹三上吊。若不是为了利用这群女子达到挑衅父王他威信的目的,他绝对不会碰这样的女人一下,就算她们是北国数一数二的美女。 直到那一日,父王病危,本以为可以借父王这场大病来控制朝廷,bī其退位,但是他忘记了一个人夜翎。 他设计冠冕堂皇的回到了北国,联合大妃手下的臣子请求qiáng行觐见父王,这是他们始料未及之事,一场即将成功的计划就因夜翎的归来而失败。 更让他惊讶的是他在北华殿见到了一个人,她叫未央。 他与母妃都十分惊讶,没有想到他们苦苦找了多年的未央却在此处出现了。 看着夜翎对她似乎动了qíng,一个计划便涌入心头。他特意在夜翎的面前向父王提议,选未央做北国的圣女,果然不出所料,一向狂妄自傲的夜翎竟紧张的大呼不行,这倒是被他给猜对了。 或许,未央真的会是一个很好的利用工具,她足够牵动着夜翎的一喜一怒。 ◇◆◇◇◆◇◇◆◇ 那夜他吩咐一直潜伏在秦天殿的冰兰在未央的食物中下迷药,秘密送往他的寝宫,当他看到赤luǒ着躺在他chuáng上的未央之时不禁失笑。若是明早她看见自己光着身子与他躺在一张chuáng上那又该是个什么状况,是大哭还是大闹,还是跑去告状? 一想到能令这样的女子大惊失色,他不禁有些期待。 可是,他失策了! 当他脱光衣裳与未央躺在一张chuáng上,感觉到她温热柔软的肌肤之时,他竟有了yù望。 他立刻将整个身子浸在凉水中,好不容易才平息了那股冲动,却在躺在chuáng上半个时辰后再次跑去泡凉水浴。 反反复复折腾了大半夜,终于疲累的倒在寝榻之上,看着未央睡的异常安恬他有种想要弄醒她的yù望,凭什么受折磨的人是他,而她却睡的这样安稳! 很奇怪,他明明可以来个假戏真做,当场要了她,可是他却没有。 或许是不想将事qíng闹大,又或许是根本不屑碰夜翎喜欢的女人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终于昏昏yù睡,还没睡个安乐,却被未央她一脚踹下了chuáng。 他夜鸢长这么大,从来都是他将女人踹下chuáng,没有一个女人敢将他踹下chuáng。瞪着她,很想拧断她的脖子,可是忍住了,未央还有利用价值! -- 第30页 很奇怪,她没有破口大骂,没有寻死觅活,而是qiáng忍着自己的泪水冷冷的望着他,是个很倔qiáng的女子呢。 直到母妃当众将被褥扯开,赤luǒ的她完全bào露在众人面前,她qiáng忍多时的泪水终于落下。 原来,未央这个倔qiáng女子的底线在这里。 对她来说,这是一件非常耻rǔ的事吧。 ◇◆◇◇◆◇◇◆◇ 直到未央平静的对他说了那句戏,已经演完了之后,他才真正开始相信巫师对他所说的话。他佩服的是自己的所有计划被她猜的滴水不漏,欣赏的是她在他面前谈起一切yīn谋之时是那样镇定。 未央是他唯一看不透的人,表面上看她单纯,每分每秒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容,但是却成了最好的掩饰。 她,很聪明。 如果真如巫师所言,未央将会是他的福星,那就更没有理由放过未央了。更重要的是,未央她恨着莫攸然,只要有了她的仇恨,便能彻底将夜翎一gān人等打入万劫不复。 于是,他说:明日大婚照常举行。 她没有质疑,笑着点头说:好,照常举行。 可是在大婚当夜,未央竟然逃了! 她只留下了一张字条:未央决不会因恨一个人,而出卖自己的ròu体。 他狠狠将那张字条揉搓在掌心,望着血红的嫁衣与凤冠被丢弃在地,原本yīn鸷愤怒的他突然笑了,邪魅妖异的瞳子散发着诡异的红。 好个未央,明知道即使她那夜拒婚也不可能,索xing就顺了他的意答应了这桩婚事。而北国的规矩:但凡已有妻室的王子皆不能再居王宫,王上会赐其一座府邸,往后便居住于此。所以,未央才能逃的如此轻松。 一个计划要逃跑的女子竟然能面对着他时面不改色?而他竟然看不透这个女人有问题! 将手中那团皱巴巴的字条再次摊开,重复了一遍字条上的字,笑意更大了。 越来越有趣了,这个未央果然和他所见过的女人不一样,她想逃?光她一个人能逃去哪?暂时让她先快活几天吧,待夜翎的事解决后,她就快活不了了。 手一松,那张字条在空中盘旋片刻,最后飘落在冰凉的地面。 第三章:曲阑深处重相见 一阵风沙过去,金huáng的大漠漫漫的延展着,烈日透过huáng濛濛的风沙she下来,褴褛的衣衫无法遮盖已经开裂的肌肤。我无力的倒在荒凉的大漠上,我一路上带的gān粮与水早在三天前已经用完,而那匹带我逃出天龙城的马也早就jīng疲力竭而死。我一连走了三日,都没有走出这片荒凉的大漠,似乎怎么走都无法走出。 记得我将陪嫁丫鬟冰兰弄晕,自己换上她的衣裳逃出热闹的王府,一路上倒是没有人关注一个小小的丫鬟。为了避免夜鸢会追出来,我特地弄了张地图,绕着走小路,却没想到,迷路了! 天知道我带出来的地图被风沙掩盖到哪去了,不会就死在这个无边无际的大漠里吧? 舔了舔gān裂的嘴唇,我有些绝望。我终将成为被风沙掩盖在地下的枯骨吗,泪水滴落在沙砾之中,随即湮灭无踪。 羲九大哥 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缀满珠玉和铃铛铿锵之声,悦耳的歌声如清泉一般淌过,丝丝缕缕的流淌盘旋。 我喜出望外的挣扎着起身凝望远处一小股骑着骆驼的人朝这徐徐前行,大漠的落日下隐she出他们的脸,骆驼上有一名娇美的妇女,扭动着腰肢唱着一首民间歌谣,声音清脆嘹亮,就像在大漠中最纯洁的歌声。 最后他们停在我跟前:这是哪来的小丫头,竟躺在这荒漠之中。 安希,别多管闲事,让她自生自灭吧。一个无qíng的男音扫过。 多可怜的小丫头,救了吧,说不准还能为咱们店招点生意呢。 你瞧她皮包骨的,嘴唇gān的,皮肤裂的啧啧不把可人吓走就万幸了。 哈哈琪子,大不了收去做个打杂的也行 我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却像是催眠曲,哄着我入睡。 迷蒙之中,仿佛有人将冰凉的水灌入我的喉咙,缓解了我gān涩的喉咙。又感觉一双手将我托起,最后毫不温柔的把我甩在骆驼上,带着我离去。 ◇◆◇◇◆◇◇◆◇ 后来我才知道,救我的那个中年女子叫安希,是飞天客栈的老板娘,另一名中年男子叫琪子,是总管事的。他们二人一同经营着这家名叫飞天的客栈已经十年了,这个飞天客栈处于北国与南国的jiāo界边缘,方圆几十里还就这一家客栈,所以生意异常红火,每日来来往往的人几乎挤满整个客栈。 而我,休息了十天之后我的脸色也恢复了以往的红润,gān裂的肌肤也慢慢愈合,安希脸上的笑容便也愈来愈明显。当我能下chuáng之后,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以为捡到一根糙,没想到却是一个宝。 听闻她这句话,我便做了一个决定,装哑巴。 她说什么话我都只是点头,摇头,要么呆呆的凝视着她。 再多次试图想让我说话之后终于放弃了,无奈的叹了口气,叹道:算了算了,本以为有姑娘可以接替我的歌艺呢,没想到却是个哑巴。 听到这句话,我总算是松了口气,幸得躲过了一劫,否则这安希定然会要我接替她当着客栈那群来回的客人面前唱歌的。这和jì女有何分别! 飞天客栈还真是个好地方,由于处于南国北国的jiāo界处,对两国所发生的事也就一清二楚。其分上下两层,占地面积很广阔,整个客栈打杂的连我就五名,厨子有三位,小二有五名,唱歌的丫头有两个,与我差不多大。 更厉害的是客栈内竟连说书的都有,他每日的午膳时间便会说起两国之事,而我也是由说书的人口中听着两国的消息。晚膳之时便是安希老板娘登台献唱,虽然年纪稍大,但是却很受往来的客官欢迎,她的嗓音真的很好,犹如天籁之音,宛若惊鸿,连我都不自觉的陶醉其中。 在飞天客栈中我每天都必须早起打扫客栈的桌椅,洗洗碗,安希与琪子对我也说不上好坏,就是严肃的一张脸让我gān这gān那。虽然辛苦了点,我倒也乐在其中,因为这里很热闹,过往居住的客官都挺友善,出手很大方,动不动就是几十两的赏钱。在飞天客栈我呆了两个月,已经从他们手中拿到了上千两的赏钱。 看的出来,进驻此处的不是在南国与北国的商人便是贩卖瓷器珠宝的人,反正各个都不是一般的客官,都大有来头。 我倚靠在客栈的门上,听着说书先生手执一把纸扇,口沫横飞的讲述着如今两国人最为关注的一场战役。 说起北国这次可真是出师不利,两个月前被夜宣大王任命的统帅夜翎二王子竟为了一女子丢下大军潜回了王宫,当场被擒。无奈之下,大王将统帅之权jiāo给大王子夜鸢,命其领兵出征。毕竟虎毒不食子啊,此等重罪得到了大王的宽恕,将其软禁在翎月殿不得离开半步。而前线受命领兵的夜鸢则与南国多年未出征的辕羲九jiāo战,说起辕将军啊,那可是南国人心中的神啊,只可惜了,如今旷世三将只剩他一人出征 哑妹,你傻站着做啥,来客官了,还不去招呼着。安希冲听的正起劲的我吼了一声,我立刻一溜烟的跑出客栈迎接着又一大队正缓缓朝客栈而来的人,瞧他们的装束打扮,是从南国来做生意的吧,又是条肥羊啊。 这客栈里的人名都听奇怪的,安希,安息。琪子,棋子。看我是个哑巴,就给我取名叫哑妹。那有那两个唱歌的丫头,一个名叫花圆,另一个好月,整个一花好月圆嘛。其他打杂的就更不用说了,小黑,小白,小影,小路 看着那一队的肥羊停在了客栈前,我立刻冲他们弯腰邀请他们进来,一名粗犷的男子望着我大笑一声:主子,您瞧这荒芜的沙漠中有客栈也就挺稀奇了,还藏了这么美的妞。 骑坐在白马上的被称为主子的男子优雅的翻身下来,白袍拂地,扬起阵阵轻尘刺鼻。身后那一小队骑马而来的跟班,约摸有二十来个吧,个个也都衣着华丽,神qíng冷峻严谨。身后运的一几大马车的货物,牢牢用麻布包好。 肥羊,果然是一群肥羊,也不知道安希会怎样宰他们了。 但见那个主子才踏入客栈,安希立刻迎了上来,那娇媚的笑脸却在见到他之时僵硬了片刻,目光闪了闪,随即便大喊着:客官您几位。 二十二,开两间上房。那位主子虽是背对着我,但是由他冷峻的声音中可感觉到他此刻的表qíng面无表qíng。真是奇怪,明明有二十二人,竟然只要了两间房,难道这其余二十位都不睡觉的?难道想要日夜看守他们的货物,生怕有人会劫了去? 好类,小白,带这位爷去上房。 看着那抹白袍身影渐渐上楼,我不禁有些看呆了,我只能用优雅贵气来形容这个男子,虽然他长的模样我没仔细看,但是光他的背影就足以吸引人了。淡淡的收回了视线,暗笑又是一个富家子弟吧,生在温室不知愁滋味,走哪都这么多随从保护着。 妞,你看上咱们家主子了?那名叫翔宇的男子单手搭上了我的肩膀,笑的异常轻佻,要不,跟着咱们走,给主子做妾? 我不着痕迹的摆脱开那支架在我肩膀上的大手,今个安希可真奇怪,以往有客官对我动手动脚,安希总是会冷着一张脸将他们驱逐。而现在,她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望着我。 怎么?不愿意?翔宇依旧笑着,那满脸的胡子将他半边脸都笼罩,这样的人应该是个挺严肃的样子吧,为何却这样轻佻? 这位爷,她是个哑巴,叫哑妹。安希赔着笑脸,生怕我会惹怒了他,随后一把将我推往另外一端去gān活。 我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幸好扶住了一旁的桌案才勉qiáng支撑住身子。我带着疑惑回首瞧着安希,她今天真的很奇怪。 哑巴?真是可惜了翔宇对我露出一抹同qíng的目光,口中连叹着可惜而步上楼。 夜里风大,我们早早的将门给牢牢关上,外边风沙滚滚,里边却是歌舞笙箫。安希着盛装艳服,珠玉琳琅,她在高台摆弄腰肢起舞吟歌,台下边的客官围着她拍掌叫好。 我站在暗灰的木台前凝望着安希那曼妙绝伦的舞姿,很是钦佩与欣赏。整个客栈内,只有一桌客人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看台上的安希一眼,那便是今个下午进驻来的肥羊。他们一桌与喧嚣的客栈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 第31页 翔宇突然冲我招了招手:哑妹,拿一壶上好的竹叶青给我家主子。 我为他们各斟了一杯酒,然后将壶放下,正要离去,手腕却被翔宇给掐住了。他将那杯竹叶青端起递到我面前笑道:喝一杯吧。 我立刻摇头,示意不会喝酒。 我给你赏钱啊,只要你喝了这杯,爷就给你一百两。他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在我面前挥了挥。 看着他的样子,我打从心底厌恶着他,以为钱就能收买一切吗? 于是,我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突感一阵火辣辣正烧着我的舌尖,猛然将满口的酒喷了他满脸。他那张原本带着满意笑容的脸,顷刻僵在那里,似乎马上要勃然大怒。我用手扇着火辣辣的舌头,满脸无辜歉意的向他鞠躬。 他的主子突然侧首,若有所思的望了我片刻,没等翔宇发怒,他便用那冷淡的声音道:翔宇,一个丫头而已,难不成你还想与她较真。 翔宇一张怒气腾腾的脸因他一句话而瞬间熄灭,狠狠瞪了我一眼便不再说话。 我小跑回去,脸上掩不住的笑肆意扩散着,待我走到琪子身边之时,他用那厚实生茧的手掌不重不轻的拍了一下我的额头:哑妹,你故意的吧! 我揉揉疼痛的头,侧首又望了眼那桌,正对上一双冷酷而jīng湛的目光,我的呼吸窒了窒,立刻收回视线。背脊凉凉的,有冷汗溢出。 深夜,当我正躲在暖暖的被窝中睡的正香却被安希给拽了起来,命我现在就去偷马毛,做古筝弦和二胡弦。我真搞不懂安希,客栈那么多打杂的,为何偏偏要我这个小丫头去gān那种偷马尾毛的事。她就给我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有我去偷拔马尾毛之时那马儿才不会惊叫。 顶着夜里的寒露以及风沙,我披起一件袍子就跑进了马棚,里面有数百匹马,颜色不一,体格也不一。这群马都是住在飞天客栈的客官们的,我每十日都要来马棚做一次小偷,选择上好马匹的马尾毛。 一圈转了下来,我还就发现最外边的那匹白马的尾毛极为优质,体格更是矫健如虹,看马尾毛的韧xing似乎也属优质。我小心翼翼的跑到马的屁股后,才摸着马尾的毛,它竟后腿一蹬,我吓的连连后退险些摔倒。瞪着这匹xing子刚烈的白马,我气的直瞪眼,头一回拔马尾毛竟被拒绝。 再次想靠近它,它竟冲我一声啼嘶,我气的指着它的马鼻子大怒:你这个死畜牲,拔你几根毛而已,你还冲我叫!你再敢叫别怪我把你分尸五段丢在锅里煮来吃! 哦? 黑夜中突然传来一声冷语还含着淡淡的笑意,我回头望去,一个身影渐渐由黑暗中走出,是翔宇的主子。 大漠皑皑月光映she着他的全身,散发着异常的光辉。俊颜湛冷,轮廓如斧削。 当他站在我面前,姿影凝立不动,再无声息,良久沉寂。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打量他的轮廓,玄色的眸子如豹一般犀利危险,那是令人恐惧晕眩的冷与美。 被高我许多的他这样俯视着,我顿时压力倍增,不自觉的后退几步。 原来哑妹不哑。他的语声沉缓,却让我的呼吸一顿,滚滚风沙几乎要将我们两淹没。我的发丝上与鼻子里都有风沙,眼里的他却显得有些模糊。十指纠结着,低声道:我装哑也是为了自保,还望爷莫说出去。 他没说话,只不过摸了摸白马的鬓毛,而那白马方才刚烈的xing子瞬间变的异常温顺,似乎很享受他的抚摸。此时我才认清,这匹白马不正是他的吗?糟糕,我竟在他面前说起要将马分尸煮了吃,他肯定很生气吧,万一他跑去告诉安希我并不哑,安希不将我活拨了才怪! 当我正想着该如何对他解释这件事时,一只白鸽扑打着翅膀飞到他的肩上,我清楚的看到那只鸽子的腿上绑着一个竹筒,是信鸽。只见他由肩上取下鸽子,一语不发的转身隐入茫茫黑夜之中。 又是一阵风过,我打了个寒战,恍然回神,面前已经毫无人影。 刚才,真的有人来过?还是我做的一场梦? ◇◆◇◇◆◇◇◆◇ 话说南国与北国的一场战争蔓延了整整四个月,终于在数日前以南国胜利宣告结束。其实也不能称之为南国胜,北国的风沙实在太大,南国的军队根本支撑不了长久战。更何况啊,这秋马上就要过去,冬季即将来临,南国若不见好就收,定然要两败俱伤。所以各位皆是去南国与北国做生意之人,他们现在肯定缺粮缺药,你们要能从这方面入手,肯定发财 说书先生在台上说的头头是道,我则在为各位客官斟茶倒水,南国与北国的jiāo战数日前已经结束了吗,或许我应该找个好机会逃出飞天客栈了,否则夜鸢就该追来了不怕,我有客官们赏的银两,我想要回南国是绰绰有余了。 当我走到翔宇那桌之时,头垂的老低。却总觉得有道凌厉的目光在盯着我,慌张的将桌子擦抹gān净,为他们斟上茶水,便紧紧捧着壶转身便走。 却与一人撞了满怀,我连连哈腰表示歉意,手腕却被人紧撰住,这才抬头望着眼前之人。 我愣住,手中的水壶砰然摔落在地,茶水溅湿了我们的衣角。 北国与南国之间的jiāo战才结束不是吗,他竟这么快就找到了我? 数月不见而已,如此激动?他笑的依旧邪魅如火,附在我耳边用只有我才能听见的声音笑道,我的鸢王妃,玩了两个月,该随为夫回去了吧? 这位爷,您这是做什么!安希见我与他之间异常微妙的摩擦,立刻冲上前想将我解救,却被他冷喝:滚开。 被他这一声冷语惊了片刻,安希随即也怒了:哑妹可是我飞天客栈的人,你想动她,也不问问老娘她的声音哑然而止,因为四把锋利的刀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整个客栈都被此时的景象给怔住,鸦雀无声。 飞天客栈?只要我一声令下,你这里马上变成一座废墟。他的声音非常好听,但是却藏着异常危险的气息。 你别伤害她,她是我的朋友。知道自己再也装不下去了,便开口替安希求qíng,我知道夜鸢这个人,他说过的话绝对不会是儿戏。 夜鸢使了个眼色,他的手下才将刀从她脖子上拿下。安希不可置信的盯着能说话的我,眼底有愤怒,以及被骗之后的伤痛。 夜鸢冷然的目光在客栈内扫了一圈,最后重新回到我的脸上:天色近晚,咱们就先在这住上一夜,明日,你跟我回去。不顾我的反对,他拽着我的手腕,便将我拖上了客栈。 半拖半拽的,我已经被夜鸢带进了一间雅致的小屋,这才松开了我的手腕。 在这吃了两个月的苦,脾气还是如此倔qiáng。 我揉着自己被他掐的鲜红的手腕,后退几步冲他道:夜鸢,早在夜翎回来那一刻,我们的戏就结束了。 我们拜天地也是戏吗?夜鸢步步bī近,那抹深藏算计的笑容始终挂在脸上。我连忙点头,下颚却被他的手指勾住:双龙城多少双眼睛都见证了这场婚礼 对着他的眼睛,我突然笑了:双龙城多少双眼睛是见证了这场婚礼,但是,他们见证的是盖头底下的新娘,谁能说我就是那个新娘?我满意的看着他那张因我的话人突然怔住的脸继续说:所以,你还是放了我吧。 如果我说不放呢。他一把揽住我的腰际,俯身似乎要吻我,我立刻别过头:夜鸢,你要做什么! 补回那夜未完成的dòng房花烛夜。他邪魅一笑,拦腰将我打横抱起,便要朝寝榻上走去。 我才要要挣扎,却听一声巨响,后窗破。 我与夜鸢齐目而望,但见一个披着灰色斗篷的男子破窗而入,手中的剑寒芒四she,将原本燥热的屋子内笼罩进一片yīn冷之中。 夜鸢立刻放开了我,单脚一勾,摆放在桌上的长剑立刻被他紧握在手中,银光乍现。一直守在屋外的四个侍卫立刻冲了进来,将夜鸢保护在身后。 可是那个穿着斗篷的男子犹如幽灵一样地飘渺不辨何处,当我看清楚了他的身影之时,他已经出现在我身边,如鬼魅般飘忽。我才yù后退,身着斗篷的男子便将我的腰揽住,凝聚着qiáng大的内力将我奋力一推,我仿若被一跟水藻紧紧的缠住了脚,无可动弹,笔直飞出了后窗,坠下楼。 在那摔下去的那一刻,我看清了隐藏在斗篷之下的那张脸,是楚寰! 要摔死了么。 可是没有,我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他带着我迎着风平稳的降落在地,是莫攸然。 他与楚寰都来了,是要杀夜鸢的吗? 莫攸然静静的将手从我腰际之上收回,唇边勾勒出淡淡的笑容,用那依然温柔的声音吐出两个字:何苦。 那淡淡的笑容像极了七年前的笑容,我早已分不清真假。而我也只能冷笑出声:何苦?那你又是何苦? 你可知我当初花了多少勇气才决定忤逆你的话,花了多大的决心才决定与辕羲九在一起?当我满怀希望的时候,你竟然告诉我,他是我哥哥,我的亲哥哥?你要告诉我,其实我的名字叫辕慕雪,那个被我仰慕了七年的姐夫竟然是一直在利用我的人。而今你问我何苦?我何苦?你叫我怎能不恨你!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我的声音有些哽咽。 莫攸然的眼底微微的动容,看着我的目光藏着淡淡的悲伤:你可以恨我,为何要牵连二王子?你可知在这两个月的jiāo锋之期,二王子竟孤身一人跑去荒烟漫漫尸骨遍地的战场,只为了寻找一样东西。找了一整夜,直到南军发现他的身影之时,他还是没有找到。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二王子怕是早就成为南国的俘虏了。 找什么?我的声音有些颤抖的问。 一颗石子。莫攸然说起这几个字竟笑了起来,笑的如此刺眼:堂堂主帅,冒着生命危险只为寻找一颗石子。只因,那颗石子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送给他的护身符! 那又怎样?我黯然转身背对着莫攸然,慵自轻笑。 莫攸然顺着我的声音也笑了起来:早该知道,未央从小就是那样心狠,失忆前你在乎的人唯有辕羲九,失忆后你在乎的人依旧只是辕羲九。 -- 第32页 若说起心狠,未央还真是比不过莫攸然你呢。听起莫攸然说起辕羲九的名字,我的心口一窒,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这么久,她尽量使自己不要去想那三个字,可是为何莫攸然总是要在我面前提起他,还要提醒我,未央曾经爱过辕羲九,爱过自己的哥哥。 莫攸然没再说话,我便继续笑道:七岁前,我因仇恨父亲,大夫人,辕沐锦而活。失忆后,我为了帮我的姐姐报仇,为了进宫做壁天裔的皇后而活。后来,我为了与辕羲九在一起而活。如今我却找不到一个理由劝自己活下去,所以,我必须恨你,我要因恨你才能活下去。我的人生是不是很悲哀呢,十四年都在为仇恨他人而活。 利用你,是我的责任。莫攸然重重的叹了口气。 责任? 我是个孤儿,本是北国人,在壁家,只是以一个jian细的身份进去的。莫攸然缓缓走到我的面前,手指抚过我的脸颊,一滴晶莹的泪珠停留在他的指尖。 九岁那年的雪天,我故意倒在壁家的府门前,是壁岚风大将军将我亲自救回府。我留在那里,只为窃取攻打北国的qíng报,而壁将军他视我为亲生儿子,待我恩重如山。与他相处了三年才发现,他是个好将军,体恤下属,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南国的江山。我不忍心,真的不忍心出卖这样一个好将军,当我正处于深深的矛盾之中,我遇见了碧若,她的一笑一颦让我心动。那时我便彻底将北国给我的责任抛开,我要与碧若在一起,与那个待我如亲生儿子一样看待的壁将军并肩作战。自十三岁开始,我便一心一意的待壁家,丝毫没有异心。我真心将壁将军当作我的亲生父亲! 他顿了顿,脸上透着挣扎,眼眶微微散红:就在我成亲当日,壁元帅离奇死亡,我们都猜测是皇甫承那个昏君命人杀的,顿时起了反意。碧若,她披着孝衣跪在壁天裔的面前,她说:壁将军待我如亲生女儿,我愿进宫帮助壁家窃取qíng报,我愿在皇甫承身边迷惑他。 碧若是主动提及要进宫帮助壁家的?我突然间钦佩起这位女子,竟能牺牲小我完成大我,难怪莫攸然如此爱她。 是的。当时碧若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毕竟死的人也是我所尊敬的父亲!他在说起父亲二字时异常坚定,随即眼中流露出愤恨,碧若为壁家牺牲了那么多,而壁天裔竟亲手杀了她 突然间我们沉默了下来,苍鹰啼嘶,风沙卷衣袂翻扬。 紧接着,一阵阵令人闻风丧胆的马蹄声席卷而来,我与莫攸然收回思绪,齐目望着远方,只是那滚滚huáng沙几乎将整个天笼罩而下,却看不见一个身影,但是能肯定的是有千军万马正朝个地方而来。 莫攸然脸色一变:是南军! 南军?我低低的重复了一遍,却不知何时翔宇已经出现在我们面前,表qíng是严肃的,与以前对我的轻佻之色完全不一样。 紧接着,翔宇的身后走出了一个白色身影,目光如炬,唇抿成锋。颊如刀削,面容冷峻,俨雅如神。 莫攸然脸色大变,怔在原地望着眼前之人良久,立刻冲上方正与夜鸢纠缠的楚寰大喊一句:楚寰! 楚寰手持长剑飞身而下,夜鸢的四个手下而随之尾随而下,楚寰挡在了莫攸然与我面前,长剑指着翔宇的主子,眼中满是戒备。 鹰鸷翻,雄气风沙段云幽,虎豹战服银盔闪。 冷萧瑟,地动山摇声沸腾,号风霆迅动北陬。 密密麻麻的南军气势如虹直bī我们,已经没有人再顾得上个人恩怨,目光皆齐齐望着那千军万马。唯独翔宇与他的主子表qíng异常平静,负手立在原地,神qíng井然,丝毫没有如临大敌的表qíng。 看着那支南军为首的那个人,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随即紧握成拳克制住自己不让它再颤抖。脚步克制不住的朝前走了几步,但是理智却将我拉了回来,伴随着呛鼻的huáng沙,我连连后退着想要逃脱。却感觉到自己撞到一个冰凉坚挺的怀抱,我全身一紧,蓦然回首对上一双冰冷如豹的眼神,仿佛自己要被千年冰霜凝结住。 我惊慌的收回视线,抬头正对上一双深炯如鹰的眼睛,他迈着坚毅的步伐朝我走来。残阳将他的银盔映的刺眼耀目,他那双绝美的瞳子中依旧是那邪美冷淡。 可是他的眼中却再没有我了。 只是单膝在我的面前跪了下来,不,他跪的人是我身后这个男人。 臣辕羲九恭迎皇上驾到。辕羲九的话刚落音,其身后那千军万马也匍匐而下,齐声喊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万岁! 山山动摇,海海沸腾。 声音一波一波的响彻荒芜的大漠,尘沙滚滚,刺的我眼睛都无法睁开。 我自嘲一笑,随即望着有些绝望的莫攸然,再望着眼底充满仇恨的楚寰,最后仰头盯着二楼孤立窗前俯望的夜鸢。 原来,在壁天裔面前,我们只不过是早已被他安排算计好的一颗棋子。 我,莫攸然,夜鸢。以为算计到了一切,其实真正被算计的人正是我们。 一切,终将落幕了。 第四章:惜花人去花无主 南军将飞天客栈里的客官们皆悉数赶走,空dàngdàng的寂静让人感觉到qiáng烈的压迫感。 壁天裔一人独坐在正中央的小桌之上,浑身上下无不充斥着令人压抑的王者气派。 夜鸢,莫攸然,楚寰,我。没有人反抗,毕竟武功再高,也敌不过这千军万马。里边一片寂静无声,无人开口说话,只是这样静静的站着。 不知不觉,外边下起了漫天的倾盆大雨席卷着整个大漠,尘土的腥味过后是水滴的清晰舒慡之气,更洗涤了风沙。来到飞天客栈两个月,今夜是我遭遇的第一场雨。也正是这一场大雨将这诡异窒息的气氛给冲刷,壁天裔端起桌上那杯碧螺chūn请吮一口,用那清淡如水的语调率先开口:你们说的话,朕都听见了。 我全身一僵,听见了?听见了多少?知道我是辕慕雪了? 莫攸然非但没有紧张,反倒是自行在壁天裔对面坐下,两侧的侍卫立刻大呼放肆。壁天裔单手一挥示意他们退下,而莫攸然则是放肆的笑道:二弟,许久没与大哥同坐了吧。 是的,许久了。壁天裔并未因他直呼自己的名字而恼火,反倒是坐姿轩轩,又饮下一口香溢的碧螺chūn。随后侧首凝望着始终伫立在他身边的辕羲九,竟笑道:三弟你也坐吧,咱们三兄弟已经多年未同桌畅聊了。目光无邪,有些雾气蒙在眼眸之上,也不再冷若如霜。 辕羲九将手中的盔甲放在桌上,随即优雅的坐下。 一冷魅,一邪美,一淡雅,三人同坐,竟是那样和谐。 那一处就是最璀璨光辉之地,没有别处的风景能与之攀比,那气势犹如泰山压顶,无人能与之争锋。 七年前的神话,旷世三将,今日又聚在一起却物似人非。 随后壁天裔吩咐在场所有人都退出那漫天的大雨之中,我知道他们三人定然有很多话想要说,于是跟随着大批的侍卫yù退出客栈,却被壁天裔叫住了:未央,你留下。 我的步伐顿住,回首疑惑的凝望着壁天裔,他叫我未央就表示他根本没有听见我与莫攸然之前的话,根本还不知道我是辕慕雪。一颗紧吊着的心终于放下些许,走到桌前坐下,正对上辕羲九的目光,里面平淡无波,仿佛与我根本不曾相识。 辕慕雪,你在难过什么呢,面前的人是你的亲哥哥啊,你还想要奢求些什么呢。 未央,如今再无外人,你就坦白说说你与碧若的真实身份吧。壁天裔双手jiāo叉置于桌上,清冷的望着我, 真实身份?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壁天裔这话问的确实奇怪。 壁天裔一笑,全当作我在装傻:你与碧若与莫攸然是一样的身份,涟漪大妃的暗人。 不可能!有一个比我更快的声音响起,莫攸然倏地起身大吼着,眼中的愤怒无尽的蔓延。 其实壁岚风元帅在你与碧若成亲之时就知道你们的身份了,但是他没有揭发,只因你们至今都没有危害过壁家。开口的是辕羲九,他的目光掠过激动的莫攸然。你回想一下,第一个发现元帅死的人是谁? 莫攸然一怔,思绪似乎漂移到很久很久以前,随之喃喃道:碧若?难道你想说元帅是她杀的?她一个手无缚jī之力的女子怎么可能 是的,当时没有人怀疑到碧若,因为在我们的眼中,她是那样纯洁乖巧,柔弱的需要人去保护。后来她自愿进宫做皇甫承的妃子,更成了壁家的大恩人,有谁去怀疑碧若呢?但是我们都错了,碧若进宫不是为了给我们qíng报来帮助我们夺取皇甫承的天下,而是挑拨皇甫承诛杀我们,而她给我们的qíng报皆是假的。辕羲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叙述出来,让莫攸然不可置信的连连摇头:如果那qíng报是假的,为何我们一路能畅通无阻的攻到帝都城? 这就是她的高明之处了,先将真实的qíng报给我们,想让我们与皇甫承两败俱伤,在最后一刻给我们一个假qíng报,让皇甫承灭了我们。那么北国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攻克南国,但是,我怎会如此傻,只在皇宫安cha一个碧若?在皇甫承的身边连碧若一共有三个线人,那最后一道至关重要的qíng报,唯独碧若与其他两个线人不一样。这么多小小的巧合联系起来,就不再是巧合了。壁天裔把玩着茶杯的盖帽轻轻抚弄着,随即一笑,转而凌厉的盯着我:而未央,假意与三弟的妹妹慕雪要好,目地也只是为了接近三弟博得信任而已。 不可能。我矢口否认,有些激动的望着莫攸然,未央如果只是假意接近,为何在那场大火中要不顾自己的生命救了我,最后还害得自己丧命?不可能,壁天裔一定是捏造事实。 人都死了,你当然可以随便加罪名。莫攸然也随着我站起来,眼中明显的不信。 涟漪大妃能舍得将自己的亲生儿子送来南国做jian细,可想而知这个女人的厉害。而她是你的主子,当年亲自将你送去壁家,当她知道你有心帮助壁家对付北国,你认为她会放过你吗?壁天裔顿了顿:若我没猜错,碧若正是涟漪大妃派来杀你的,或者,挑拨我们兄弟之间的感qíng。 -- 第33页 辕羲九说:皇上之所以没有将这些告诉你,只因不想伤你,他知道你对碧若的qíng深。而且,我们没有证据证明碧若的身份,你绝对不会相信。 我当然不信。莫攸然单手重重一击面前的桌子,将其劈成两半。 你可以亲自去问问你的主子,涟漪大妃,如果她会告诉你真相的话。壁天裔对于莫攸然的举动,处变不惊,依旧一派傲然的坐在凳子上,凌然的目光直bī莫攸然的眼睛。 碧若与未央也是涟漪大妃的暗人? 那夜翎知道这件事吗? 涟漪大妃是否知道如今的未央也非当年的未央? 太多太多的疑问让我有些不知所措,甚至不敢相信。可是壁天裔与辕羲九所说的一切却又是那么的让人怀疑,一切都只是个误会吗? 壁天裔杀碧若完全是为了壁岚风元帅报仇,而莫攸然自以为聪明一世,利用我又联合自己曾经背叛过的主子涟漪大妃想要对付自己的兄弟。只是为了要帮自己的妻子报仇报仇?到最终都是被涟漪大妃玩弄在鼓掌之中吗? 不可置信,我曾经见过的那个温柔慈善的涟漪大妃竟然是这样厉害的一个女子。 那么,辕羲九,你又骗了未央,你又骗了未央。 皇上会放过我吗? 他对碧若有愧,他的心即使再狠再硬,于你,他也会心存怜悯。 皇上对碧若从来就没有愧,对我,又怎会心存怜悯? 为何要骗我呢? 不好,夜鸢不见了。不知是哪个士兵一声大喊,伴随着风雨传了进来,客栈内的我们依旧安逸的站着,没有人关心夜鸢是否还在。 莫攸然徒然垂下双肩,头垂的很低以至我们都看不清他的表qíng,但是我能感受到他身上蔓延着无尽的悲伤。原来,莫攸然这个人也很可悲呢,那一瞬间,我对他的恨似乎淡了许多。 壁天裔,如果,你真当我是兄弟,现在就放我与楚寰回去找涟漪大妃问个清楚。莫攸然的声音很低沉,音调中有些颤抖。 好,你们走。壁天裔这话说的很是随意,似乎根本不在意他们二人的离去,眼中那闪闪的冷光仿佛在宣告着,即使你们回了北国,他一样有能力将他们毁灭。 莫攸然脚步虚浮,黯然转身,走了几步却又顿住:未央,你不随我走吗? 未央不能走。壁天裔这句话说的异常qiáng势。 莫攸然始终背对着我,似乎犹豫了片刻,随即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客栈,走入那漫漫大雨,与楚寰一同离去。 我深深记得楚寰离去之时,那双yīn冷的目光始终徘徊在客栈之内,那是仇恨。 随后,壁天裔带着我进入了他的房间,屋子里很雅致,带着淡淡的香味,是芙蓉花香。 放眼望去,紫檀桌上的觚内cha着红,粉,白三色芙蓉花。当我的内心被这芙蓉花正qiáng烈的牵扯之时,只感觉壁天裔走到桌旁,折下一朵粉色的芙蓉花,朝我走来。 那瞬间,我似乎察觉到什么,心中闪过异常的不安,怔怔的望着壁天裔的眼睛,美的让我刺目晕眩。 直到他将那朵芙蓉花cha在我的发丝之上,我的内心划过一股异样的暖流。 我如梦初醒,对上他的目光我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双腿的力气几乎完全消失,再也提不起一分力气。 他,知道了! 第一次,你沦陷太师府。第二次,你与夜鸢大婚。这是第三次,再不会放手了。他的指尖勾过我颈边的发丝,声音虽然有些矛盾,但是却像下定了很大的决心。 可是我不懂,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张口想要询问,却在对上他清冷的眸子之时再也发不出声音,脑海中仿佛闪过一个冷然的声音:待我胜利归来,便为你盖一坐宫殿,在里面种满你最爱的芙蓉花。 这句话,如此熟悉,却又是那样的陌生。 这都是小时候的事吗,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还有多少是莫攸然没有告诉我的。 小时候,还发生了什么! ◇◆◇◇◆◇◇◆◇ 是夜,外头的大雨依旧不停的下着,我在chuáng上翻覆着睡不着,胸口异常压抑难受,就连呼吸都十分困难。脑海中闪过的是壁天裔说过的话,他说要带我回南国,让我随他进皇宫。那时候,我知道自己不能拒绝,便只是沉默着,呆站着。 终于,我翻身而下,拉开门到了客栈用膳之地,突然间我很想喝酒,很想喝醉。 已是深夜,客栈内早已不见一个人影,唯独小黑趴在柜台之上熟睡着,案前燃烧着红烛,隐隐能将一小处地方照亮。 我踮脚取下一壶花雕,才转身,便见辕羲九刚由客栈外回来,他的发丝之上淋了些许雨水,更显不羁之美。他看见我时,也愣了一下,随即收回视线想要离去,却被我喊住。 能不能陪我喝几杯。 他步伐一顿,似乎在犹豫着,我便佯装轻松的笑道:喝一杯酒而已,你怕什么?怕壁天裔? 似乎被我的话所影响,他静静的与我同坐,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为自己斟上一杯花雕酒,端着它放在眼前细细打量着,酒中倒映着我无神空dòng的眸子,这双眸子还是莫攸然当年笑称魅惑勾魂的妖瞳吗? 受不了此刻异常尴尬的气氛,于是便想方设法的寻找着话题:花雕酒便是huáng酒,可为何要称之为花雕呢?因为huáng酒产自绍兴,有时也称绍兴酒。那里的人家只要生女儿,便会酿一坛huáng酒,坛子为了观之美,而在上面雕花纹。然后用红纸封坛口储藏,等女儿十八出嫁时再拿出来做嫁妆,于是huáng酒就这样被称为女儿红。可是没想到他的女儿还没到出嫁那天就早逝了,所以就将女儿红取名叫花雕酒,意思就是花儿已凋谢。说完便一口饮尽杯中的花雕,酒味甘香醇厚却辣的我喉咙疼痛,痛的我想要落泪。 花雕,花凋。我喃喃重复着花雕二字,对上他的目光,依旧是冷淡如霜,也不回我的话。难道,他真的不愿再理我了吗。 你不能爱他,因为他是你亲哥哥。 一句话猛然传进耳中,我倏然起身,手足无措的望着他:有酒无菜怎么行呢,我现在就去炒两个小菜,你在这等我,一定要等我哦。再三吩咐后,我慌忙跑进灶房。 蹲下身子想生火,但是不论我如何用力扇着,起来的只是烟没有火。 那刺鼻的烟迷蒙着我的眼睛,笼罩着整个灶房,承受不住的轻咳了起来,很想止住,但是非但没有止住,就连泪水都随之滚滚而落。 我气愤的将手中的扇子丢至地上,冲着炉灶气道:我只不过想为他做最后一顿饭而已,这么点要求你都不满足我吗,你为什么就是点不着声音渐弱,无力的跌坐在冰凉的地面,我将头深深埋在双臂之间,任泪水肆意的蔓延。 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一双手臂将我揽入怀中,是那份熟悉的感觉,熟悉到令我安心。我依恋的靠在他的胸膛之上,理智告诉我应该离开,但是始终舍不得离开。 我怕,这次离开了,那个位置就永远不属于我了。 他说要带我去南国,他要带我进那个皇宫。略显孩子气的缠绕着他的腰际,低喃着。 感觉到他的手突然松了几分力气:去吧。他的声音依旧是记忆中那样好听,却深藏着暗哑与复杂。 你你说什么?我的手一颤,猛然推开他,对上他略显沧桑的脸,我失笑了。 第一次,你沦陷太师府,郝哥统领亲自查抄成府,更奉命将你带入皇宫。是我拦住了,我忤逆了皇上,而皇上也放了你。第二次,你被莫攸然掳去,皇上给了我机会,让我亲自领兵出征北国赢你回去。第三次,你从大婚上逃跑,被飞天客栈老板娘救了,却再次碰见皇上。于是皇上飞鸽传书,让我停止战争。我知道,皇上已经不愿再放你了其实与你有缘分的人是皇上。他的唇边划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声调如水。 听罢,我怔住,原来壁天裔说的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是这个意思。 原来如此。我一声轻笑,笑中凝泪:那为何,为何你不能求皇上再放我一次? 他突然伸出手,想要抚摸我的脸颊,笑想要说些什么,却咽了回去。手也僵在半空中,自嘲一笑:因为,皇上已经见到了你。 见他他悄然收回手,我平静的问:所以所以你要将我给壁天裔了? 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便是进入皇宫,得到皇上的怜惜,我相信皇上会善待你的。毕竟你他顿了顿,眼眶已经渐渐泛红,藏着无数的心酸与隐忍。最后深深吸了口气:毕竟我头一回见皇上要留下一个女子,不惜不惜对兄弟压上身份 辕羲九后面再说了什么,我都已经听不清楚了,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撞翻了身边那一大箩筐的鲜嫩白菜,踢翻了盆中安逸的鲈鱼,水溅了我一身。我什么都没有在意,只是逃似的的跑出了灶房,冲出了客栈,大雨冲刷着我的全身。 空蒙雨夜风亦袭,大雨幽夜yù断魂。 望着茫茫沙漠中有无数个帐篷,里面皆是南军吧听壁天裔说,明天就要回南国了,要回去了 脚踩在被雨水蔓延侵袭的沙土中,漫无目的的走着,大雨早已迷蒙了我的眼眸,再看不前方的路。 是哥哥,是哥哥。我不断的对自己告诫着。 永远只是哥哥 这是最好的结局不是吗?只要我进宫了,我们就能相互断了念想。就不用面对天下世俗人的眼光,更不会毁了他的身份。他可是南国的神话,是北国闻风丧胆的将军,他哪里能承受天下人的唾弃,我更不能让壁天裔与他兄弟反目。 我知道壁天裔与他的兄弟感qíng是他所珍惜的,他对壁天裔的qíng,丝毫不会少于对我的爱。 白雨如瀑,珠浸沙。 寒彻侵身,满是伤。 第五章:九重宫阙深几许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之时,我已经处于颠簸的马车之中,身旁有个名为卓然的丫头在伺候着我,她说我已经昏迷了五日,大军不能有拖延,于是便将昏迷的我带回了南国。她将那一勺一勺的墨黑药汁喂入我的口中,苦涩的药味无限蔓延着我的舌头。 -- 第34页 我很少喝药,每次生病都是莫攸然用内力将我治愈,从来不允许我碰药。他总说,喝药会变药罐子的,也会少了女子该有的那份脱俗之气。 我现在才发现,原来莫攸然对我过的一切我都深深铭记在心,任何一件极为细小的事都能联想到他对我的告诫。其实他说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那个皇宫并不如我所想的那么简单,或许莫攸然是真的有关心过我,真的把我当作妹妹在疼。只不过,仇恨将我与他阻隔了。 莫攸然,如今的你应该在北国了,涟漪大妃又会对你说什么呢,你是否已经得到关于碧若的真相? 恍惚间,我回神,一阵北国袭过,将马车的帘幕chuī扬而起,有声声悲怆的歌声震耳yù聋。 我揭帘而望,天色惨白,淡云漂浮。 大军整齐的迈着沉重的步伐踏在着辽阔的土地之上,荒烟漠漠无不充斥着令人心血滂湃之感,每个将士的口中皆唱着: cao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jiāo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枢兮击鸣鼓。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qiáng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屈原所作的《国殇》,我甚为讶异,为何要唱国殇?他们的战争赢了不是吗? 卓然笑着回答:姑娘这你是有所不知,皇上有令,不论大小战役是胜是败都必需吟唱国殇,来悼念那些为国捐躯的战士们。若没有他们的牺牲,哪能换来咱们此刻的胜利呢,所以,将士们必需感恩,必需报以最真挚的心去感恩。她也探首凝望着外边那群将士,南国有这样一个皇帝,是百姓们的荣耀呢。 是吗。我犹自轻喃着。 难道不是吗?卓然好奇的盯着我,眼底净是疑惑。 我没再答话,只是收回了视线,随着马车进入了帝都城,穿越过繁华的街道,感受到了街道两侧百姓们的欢呼之声,还有鞭pào之声。那一波又一波的欢呼沸腾之声见证了壁天裔这个皇位的稳固,以及民心所向。 对于民间种种传闻我都不大相信,今日一见确实震撼,尤其是那首《国殇》。 壁天裔,十八岁便横空出世,夺取皇甫家的天下,果然是个能成大事者。这样一个优秀的皇帝,难怪辕羲九会将我放心jiāo给他呢,我想,我自己也能放心的将自己jiāo给他吧。 歌声哀号,响彻云霄。 前面,就是皇宫,在我记忆中出现了七年的皇宫,如今真真切切的出现在我的面前。 马车的轱辘碾过青砖铺成的琳琅大道,城门大开,万人匍匐在地恭迎。 天龙双阙,金碧辉煌,殿宇恢宏,晃晃闪耀。 是壁天裔亲自接我下马车,他牵着我的手走过双阙,我在万人注视之下随着他进入双阙。他的手掌很温暖,指尖微传冰凉之感。 直到诸位高官皆上前恭迎之时,看见他身边的我,眼中充满了疑惑。壁天裔松开了我的手,转而轻轻搂着我的肩,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宣告:她便是我南国母仪天下的未央皇后,自今日起,住入未央宫。 诸位高官皆面面相觑,脸上的表qíng不大好看。 壁天裔的嘴角勾勒出一丝完美的弧度,未理会他们的神色,领着我常扬而去。 为走多远,便见到数名女子在宫前相迎,她们个个浓妆艳抹,打扮的花枝招展。我知道,那是壁天裔的宫妃,是他的众位妾。 但听得她们娇腻着嗓子,齐声道:臣妾恭迎皇上回宫。 我看见了莫攸涵,她站在最前头,不论是容貌,气势,首饰皆将身后的诸位宫妃的势头压了下去,可见其在后宫的得宠程度。 我很好奇,壁天裔明知莫攸然对其杀意,为何莫攸涵还能如此得宠,壁天裔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皇上,这是终于回来了,臣妾可担心您了。她最先开口,迈着轻盈稳健的步伐便粘到了壁天裔的身边,余光时不时的朝我she了过来,颇有敌意。 我佯装看不见,任由壁天裔将我护在怀中,嗅着他身上那淡淡的龙涎香之味。我想,壁天裔的后宫并不如我所想像中的那么平静,面前诸位宫妃对我的笑容虽然是那样的善意,但是那份笑意却没有到达他们的眼底,而是明显的冷意。 这就是我将来要过的生活吗?斗争?与一群女人斗? 我不怕,因为我是皇后,是六宫之主。 ◇◆◇◇◆◇◇◆◇ 未央宫 飞檐卷翘,朱壁宫墙,无不充斥着富贵祥和的盛世华丽之气。 井梧萧然,明透残红珠帘卷。 进入未央宫已经有了一个月,壁天裔没有再来过,听卓然说朝中大臣对我这个突然出现的皇后颇有质疑。于是,在封后这件事上一直争执不休,始终没有得到完善的解决。 我也不愿多去过问一些令人烦心的事,皇后之位若不属于我,我便不用卷入后宫纷争,皇后之位若属于我,那我便留在这寂寂深宫,只要偶尔能见到辕羲九,只要能远远的看着他就好了,我便满足了。 冬日来临,我亲眼目睹着未央宫那满池的芙蓉花已渐渐枯萎而去,再无当初的那淡淡的芬芳传来,尤其是夜里,嗅着它的芬芳之气我便能安然入睡。 寒风袭袭,chuī散我身上素雅的衣襟,在黑夜中轻纱漫舞。卓然默默的站在我身边,随着我的视线一直凝望天上那皎洁的月光,胧胧散晖,照耀着天地万物。 手指紧紧掐在屋前栏杆之上,血一点一滴的与朱红的栏杆之色混合在一起,卓然惊呼一声:主子! 卓然你说,皇上将昭昀郡主赐婚于九王爷。在沉默许久之下,我才静静的吐出这句话。 主子您的手卓然为您包扎她显然没有顾忌我的问话,全部注意力都在我的手上。 卓然,没听见我在问你话吗?我的声音猛然提高,冰冷的凝望着她。卓然的神色一僵,怔怔的望着我良久,似乎还不能接受我突然的转变,随即跪在我面前:回主子,是的。就在今日早朝,皇上将她的表妹昭昀郡主赐婚于九王爷。 是么。徒然笑了笑,随即将手松开,看那鲜红的液体将我的手心染红,犹自一笑:那要恭喜九王爷了。 可是九王爷当众拒婚了。卓然轻轻一叹:现在昭昀郡主可在寝宫大发脾气呢,将宫中的瓷器全摔碎了,现在宫里上下全将昭昀公主当笑话看呢,因为是她亲自请求皇上赐婚的。 听到这里,我的紧紧揪着的心终于放下些许,问:那皇上呢? 皇上在朝上并没有过多的勉qiáng,退朝后听闻昭昀郡主打发脾气便亲自去瞧了瞧她,她哭着求皇上一定要为她讨要回面子,甚至扬言非九王爷不嫁。卓然抿着唇轻笑起来,眼底满是嘲讽之意,可见昭昀公主之事已经被皇宫上下给传遍了。昭昀郡主xing格刁蛮高傲,仗着郡主身份目空一切,就凭她也想做九王爷的妻,真是 卓然。我立刻冷言打断她的下文:我不希望自己的奴才是个爱言是非之人。 奴才知罪,主子息怒。她立刻收起脸上的嘲讽,慌张的向我磕头请罪。 罢了,以后注意便是。我挥了挥手,转身继续凝望着天上的明月,呢喃道:为何要拒婚呢 很介意?黑暗中似乎传来一声轻笑,却又像是比笑更加残忍的气息。我回首凝望,那个孤独的身影渐渐明晰,走出黑暗。烛火的光辉悉数倾打在他金色的龙袍之上,更显苍然肃穆。 对上他那双忽明忽暗的眼睛我有丝丝的讶异,挡在我面前的身躯坚实密不通风,他遣退了卓然,慵自步入寝宫,我紧随其后。 只见他熟稔的拿出药箱,取出一瓶金疮药,牵着我坐下,亲自为我上药。 他的唇紧抿着,眸黑如墨,在灯火的照耀下,明若星辰。 如果当年你有一瓶金疮药,就可以救母亲了,也不用那么小就背负一条命。他这话说的平淡,可我的心却仿佛被人狠狠敲打着。 血,大雨,电闪雷鸣,匕首 一幕幕飞速闪过,指尖那隐隐传来的疼痛使我的意识更加清晰。 皇上如何认出未央便是慕雪的? 或许是你一口酒喷洒在翔宇的脸上,那副jian计得逞的模样不禁让我想到了你每次故意接近我,将辕沐锦气的想将你千刀万剐的一幕。又或许是那夜你拔马尾毛,指着它直跳脚的样子让我不禁回想起你学骑马时总是被马甩下来,你气的bào跳如雷的样子突然间,他那刚毅冷漠的眼眸泛出丝丝笑意:直到那日听到你与莫攸然的对话,我才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未央,便是辕慕雪。 我猛然撰着壁天裔为我上药的手腕:求你,求你不要告诉辕九王爷,我就是辕慕雪。 壁天裔深深凝视着我,唇边笑窝一现,慢慢启口:好,但是你必须与朕保证,不许再同朕提辕羲九三个字。 我坚定的点头:我保证,决不在皇上面前提起辕羲九三个字,否则,不得好死。 他将手腕轻易从我手中抽了出来,单手勾起我的下颚,明亮的眸子中带了几分润泽,重复了一遍不得好死才笑问:真的如此在乎? 我不语,只是仰头凝视着他,但是脖子却有点酸痛,却不敢挣扎,只怕他会告诉辕羲九我就是他的妹妹。 我能肯定,壁天裔肯定没有将我的身份告诉辕羲九,因为,他是壁天裔。 既然他不知道,那便不用告诉他,他就不用承受我们是兄妹的事实。与其两个人为此伤心,不如将这一切由慕雪一人来承受。 朕知,你七岁前的记忆全部丧失。他终于松开了我的下颚,转身背对着我:当你在你母亲墓碑前说起你以前的种种,我便在心中决定,辕慕雪要做壁天裔的妻子。他顿了顿,倏然回首,犀利的眸子猛然对上我的眸:因为壁天裔的妻子,绝对不能懦弱,选来选去,唯有辕慕雪最为适合。 -- 第35页 我了然一笑,起身正对上壁天裔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小时候,关于我们两人的故事,能讲给我听吗? 【壁天裔】 第一次见辕慕雪是在辕府,她竟当着他与大哥,三弟的面要借他用用,他很想拒绝,但是三弟却在他耳边轻道:二哥,她可是我最疼爱的妹妹。 因为这句话,他便跟随在辕慕雪的身后走了,虽然不明白这个女孩到底想要做什么,但是他总觉得她很奇怪,眼睛里那闪亮的光芒与隐隐的冷意让他很好奇。直到她含着笑容将飘落在脚边的金凤纸鸢捡起,说了一句:金凤飞的再高,终究是要摔下来的。既然摔了下来,那便是万劫不复。 正因为这一句话,他便觉得这个女孩一点儿也不简单,她真的只有七岁? 直到他见到那个瘦弱的女孩捧着一束雪白的芙蓉花跪在母亲墓碑前,眼睛却没有泪,可是她浑身上下蔓延着的悲伤似乎将他心中的悲伤也勾起。 三年前,父亲找了无数的药材,请遍了天下名医都无法将身患重病的母亲治愈,那年他才十四岁,亲眼看着母亲离他而去。 可是辕慕雪的母亲却是因为少了一瓶金疮药,少了一两银子,否则她的母亲就不会就此死去。更感到眼前这个女孩很需要人来保护,虽然她看上去很坚qiáng,像只刺猬,谁都无法靠近。但是当你真心去想要接触她了解她时,她满身的刺便慢慢褪去,其实她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也需要人去疼爱。 看着靠在自己怀中的辕慕雪,他突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也许辕慕雪可以做他的妻子。反正近来大哥与碧若正风风火火的准备着婚礼,而父亲也总是催着他找个姑娘赶紧成亲,为壁家延续香火。而辕慕雪今年才七岁,等到及笄还得八年,那这八年他就能安心完成自己的事业。最重要的是,辕慕雪并不会让他讨厌,而且以她那倔qiáng的xing格,有足够的资格做他壁天裔的妻子。 那天夜里送回了辕慕雪便在那颗快有三百年高龄的古松之上找到了三弟,他慵懒的倚靠在树杈之上,手中随xing的捏着一片松叶,似乎在沉思些什么。直到他纵身跃上古松,他才回神,勾起一抹浅笑道:二哥。 你的妹妹挺有趣。壁天裔扬手将一片松叶摘下,却换来辕羲九的满脸惊愕:有趣? 壁天裔一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咱们亲上加亲怎么样? 亲上加亲?辕羲九依旧不解的盯着他,再望望垂在自己身上的那支手臂。 订下你妹妹,做我壁天裔的未婚妻。 为什么?音量猛然提高。 一来是解决父亲bī婚的问题,二来是你的妹妹并不让我讨厌。 辕羲九手中的松叶翩然掉落,最后平躺在下面的糙丛之中,神色有些古怪与淡然,这事我不能做主,若慕雪愿意,我决不会阻拦。说罢便以翩然的身形降落在地,没有回头,信步离去。 壁天裔靠在树上凝望那孤寂的背影越走越远,苍凉之感油然而生。 虽然刚才他说让慕雪来决定,但是他毕竟与三弟相处了这么多年,若连他眼底隐藏着的不舍都看不出来,那他还当什么二哥。 ◇◆◇◇◆◇◇◆◇ 这几日辕慕雪一直缠着他学骑马,而每次他到辕府的马场教她之时,辕沐锦都在场。每次辕慕雪一见辕沐锦来就对他的话特别多,每次总要气的辕沐锦哭着离去。辕沐锦一离去,辕慕雪便沉下了笑容,独自驾驭马匹。这两个孩子之间还真是有深仇大恨似的,暗中较劲。 他又怎会不知辕慕雪对他是利用成分占了多数,骑马是个幌子,气辕沐锦才是目地。 一想到这他便黯然失笑,孩子之间的斗气都是这样吗,她喜欢的东西,她便要想尽办法抢过来。 不知为何,他对于辕慕雪这样的举动竟然不反感,反而越看越可爱。或许是他见惯了一些大家闺秀的矜持,对于像辕慕雪这样爱憎分明的女孩是第一次遇见。 忽然间,马一声啼嘶,辕慕雪那弱小的身子根本无法驯服那匹烈马,重重的摔了下来。他这才回神,焦急的冲上前想看看她有没有摔伤,没想到她却自行爬了起来,一边拍着身上的灰尘,一边冲那匹马大叫着:你这个畜牲,竟然敢把我摔下来,信不信我将你全身的毛全部拔了去,来一场烤全马晚宴。 他看着她直跳脚的模样忍俊不住,低声笑了起来。辕慕雪闻声回头,瞪着壁天裔:你笑什么! 辕慕雪那张白皙的脸蛋上早已沾满了灰尘,见她又嘟着一张小嘴,圆圆的大眼瞪着他,不免有些滑稽。看到这里,他的笑意又多了几分。 慕雪,你怎么浑身脏兮兮的?辕羲九的声音次传入,辕慕雪一张怒气腾腾的脸蛋立刻转为笑脸,视线一移便投向辕羲九,甜甜的轻唤:大哥! 你学骑马摔了多少次了?每次都是浑身淤青的回去,让你别学了又不听。辕羲九有些生气的上前,提起衣袖便擦着她的脸蛋。 我喜欢骑马。她似乎很喜欢看辕羲九生气,含着笑容乖乖站在原地任他将自己脸上的尘土抹去。 以后不准学了,跟我回去。辕羲九毫不温柔的将她一把扛在肩上,正对上壁天裔的目光,他的步伐顿了一顿:二哥,慕雪确实不大适合骑马。我先带她回去。 他听了此话便也只是一笑置之,这话颇有责怪他的意思。他总觉得,辕羲九对于这个妹妹,似乎保护的有些过了。 ◇◆◇◇◆◇◇◆◇ 三个月后,壁家发生了一场惊天巨变,而且他奉了皇命去对付进犯的北国军队。 离开前的夜里,他偷偷潜入了辕府,自己都觉得很是奇怪,为何要偷着进来?想他壁大元帅的独子,何曾做过这样偷偷摸摸之事。 当他溜进辕慕雪的小阁内却发现她将趴在chuáng榻之上哭得异常伤心,当她泪眼朦胧抬头看见他的时候怔住了,赶忙将满脸的泪水拭去。 瞧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也在猜测她到底是因为什么事而哭的如此伤心,可是嘴上却没有询问其原因,只是在chuáng边坐下为其将满脸的泪痕擦gān,伸手抚上那双红肿如兔的眼睛:小丫头,将来做壁哥哥的妻子可好? 她呆呆的凝望着他许久都没有说话,似乎还在犹豫些什么,彷徨与不安闪现在脸。 他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挣扎与矛盾,最后重重的将心中那份窒闷之气吐出:待我此次胜利归来,便为你盖一座宫殿,在里面种满你最爱的芙蓉花。 就从那一夜起,壁天裔才真正认定了自己妻子的人选,非辕慕雪不可。 虽然她还小,但是他可以等。 虽然她很坏,但是她也很孤独。 第六章:碧月笼寒夜未央 今日壁天裔设宴于紫薇殿,宴请诸位王侯,最重要的原因是为了在真正意义上重新恢复辕羲九的兵权与身份。我本不愿意去,但是壁天裔却坚持要我前去,还赏赐了许多珠宝首饰与绫罗绸缎。 卓然得皇上的命令以皇后的装束为我妆扮,头戴金凤步摇璀璨生光,端为华胜,上为凤皇爵,以翡翠为毛羽,下有白珠,垂huáng金镊。凤凰争鸣之衣袍,长长的在明镜如金的地面上,窸窣之声隐隐传来。单层丝帛紧裹紧贴肌肤,在这暮寒之际为我全身上下凭添几分暖意。在镜中远远观望着我的衣着,秀丽华贵却不显张扬,反倒有些含蓄柔和之感。 描画眼线,淡扫娥眉,胭脂红唇。 我未让卓然在脸上抹粉涂脂,因为讨厌那刺鼻的香味,总觉抹上粉显得异常庸俗。 卓然梳妆罢,不免一声赞叹:主子,这皇后的装束仿佛是为您量身定做的,穿起来竟是如此美,足有魅惑众生之容,却也有雍容高贵之态。 未曾答话,我将一直停放在镜中的视线收回,遥望早已昏暗的天色,暗夜朦胧凄惨,今天夜里能见到辕羲九了吧。 听说昭昀郡主也会去呢。 影踱回廊,风惊初霁,殿宇寒浓。 还未踏入紫薇殿便闻皓齿清歌袭耳间,满是笙箫之乐。 我的到来无疑是引起了百官们的窃窃私语,眼中既有惊艳也有疑惑,更有鄙夷与不屑。也许我在他们的眼中只是一名身份卑微的女子,还妄想一朝飞上枝头变成国母,正如我这个没身份,没靠山的女子,怎配做皇后呢。 在众人的注视下我穿cha过妙舞妍歌俱独步的歌女们走向那个后宫女子可望而不可及的位置,皇上身边的凤椅,虽然此刻的我还未封后,根本没有资格去那坐。但那是皇令,他在向众人宣告着那个位置是铁了心要给我的。 还记得那天夜里,壁天裔只是简单的将小时候的事说给我听,短短几件事便已明了我与他之间曾经发生的一切。更确定了壁天裔之所以认定我为他的妻子只是因为我的xing格能够匹配上他,我并不让他讨厌,仅此而已。 看着壁天裔那寂寥的轮廓与绝然的凤目,我才发现,壁天裔就是一个王者,他给人的感觉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渎,他有一个与日同辉的高度,其他人只能远远的仰望。这也包括与他亲如兄弟朋友的三弟辕羲九。 所以,这就是一个帝王的悲哀,他喜欢的女人只能是妃子,他的兄弟也只能当臣子。 当我与壁天裔并肩就坐于凤椅之上时,我对上了莫攸涵那清冷的目光,那张白皙如雪的脸在灯火的照耀之下更显明媚娇艳。看着此刻的莫攸涵我想到了一句诗:明眸皓齿,丰肌秀骨,浑是揉花碎玉。 殿中央的歌女们卖力的扭动肢体,以舞讨好诸位大臣的眼球。而诸位大臣们在那纤腰漫舞萦回雪的舞步下也沉醉其中,时不时向几名貌美的女子丢去一抹轻薄之笑。 坐在高处便是这样,将脚底下的一切尽收眼底,我更能感觉到壁天裔的可怕。 壁天裔却没有观赏那绝美的舞姿,而是抬手将一枚发簪cha在我的鬓中,凝视我:玉骨冰肌比似谁,淡妆浅笑总相宜。这话用在此刻的你身上最为合适。他说这句话时,声音柔和极了。不禁暗自猜测这个声音真是从这位冷酷的帝王口中说出来的吗?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剑眉微蹙,指尖抚摸着我的发髻:是朕疏忽了,还未及笄便让你绾鬓。 快了。正月十九。我平静的回答,眼睑低垂凝视着自己jiāo叠在腿上的双手。记得莫攸然说过,正月十九是我的生辰,如今已是腊月,大概还有一个多月吧。 -- 第36页 是五月初七。他很肯定的将我所说的话纠正。 我头一仰,疑惑的望着他肯定的表qíng,我便明了,正月十九是未央的生辰,五月初七才是慕雪的生辰。 及笄之后,大婚。 这六字说的轻巧,却有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与霸道,这就是能cao控声杀大权的主宰者才有的气魄。 我黯然一笑,目光微移,正看见一个身影位居首座,目光凝视着殿中那漫舞的歌女,酒一杯一杯的猛灌下肚。 须臾,歌舞罢,众歌女退下,留下满殿芬芳。 随后壁天裔当众宣布将驻守漠北的三十万兵权授予辕羲九统帅,可见他对其信任程度之深。 当辕羲九离席谢恩之时,一名身着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的女子也起身与他并肩而跪:皇帝哥哥,您答应过要给昭昀与九王爷赐婚的。 一听此话,我藏在袖中的手突然一阵轻颤,是昭昀郡主? 昭昀,不许胡闹,上回九王爷已经拒绝婚事了。壁天裔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似乎对于昭昀这样当众请婚的做法甚为不满。 可是昭昀就是喜欢九王爷,非他不嫁。若是皇帝哥哥不允,那就让昭昀一辈子老死后宫。这话说的气势凌然,也异常决绝。 未待壁天裔开口,莫攸涵倒是先行开口道:皇上,您瞧郡主对九王爷是多么痴心。九王爷您若是要拒婚,总得有个理由吧?莫不是嫌弃郡主不够美不够好,所以才拒婚的吧。 郡主很好,只是臣尚未有娶妻的打算。他依旧单膝跪着,淡淡的回着莫攸涵的问话。 九王爷您今年也二十有二吧莫攸涵仿佛刻意想将事qíng闹大,穷追不舍的问,却被壁天裔一声够了!给打断,手中的玉龙杯重重的放在龙岸之上,整个大殿顿时安静了下来。诡异的气氛肆意蔓延在四周,而莫攸涵早已跪在了地上,头垂的老低。 壁天裔最后一言不发的当众离席,头一回我见他如此生气,一向冷漠淡然的壁天裔为何会这样生气呢?当初也是他先提起赐婚之事,才会有了今日这样的尴尬闹剧。 所有人看着他拂袖而去,紫薇殿顿时安静下来,似乎都还不能反映过来,只能僵硬的坐着。 随后,辕羲九也起身,抬头那一刻对上我的眼睛,仅那瞬间便收回,转身悠然而去。 我的手紧撰成拳,看着他渐渐消失在殿中的背影,也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离殿而去。 夜露微泫,香泽芳熏。 顶着大风浓露,我一路追随着远处那个身影而行,我知道他发现了我,但是他却没有停下步伐。我知道,这是皇宫,四处皆是皇上的耳目,他不可以停下,我也不能冲上去。 直到一处荒寂无人之处,他才停下脚步,蓦然转身,一双如苍鹰般幽森的目光在黑夜中依旧令人清晰可见。我的步伐一顿,随后又走了上去,没有任何的解释,犹自开口将这些日子以来我最想说的一句话脱口而出。 辕羲九,如果我要你现在带我走,你愿意吗? 您是未来的皇后,应该注意自己的身份。他面色沉静,口气有明显的疏离。 我只是说自己想要说的话,我不能骗自己的心,壁天裔我不喜欢,我只爱你一个人。看着他的眼睛,我终于正视了自己的心,即使他是我哥哥,我却控制不住,每日每夜就是克制不住的想他。 凝视着我,他有片刻的怔忪:您是未来的皇后。 听他再次提醒,一股酸楚涌入,瞪着他有些隐忍的目光,怒气也随之而上:辕羲九,你根本就是个懦夫,在你兄弟面前就是个懦夫,甚至心甘qíng愿要将我让给他。可是你有没有为我想过,我根本不爱他,你要我做他的皇后吗?为何你不能再争取一次呢对,我是自私,可是爱一个人有什么错?我以为,只要我进宫就能偶尔见见你,可是我控制不住,当我听闻皇上将昭昀郡主赐婚于你之时,我以为我能看淡,我以为我能笑着祝福,可是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激动的将一大段话脱口而出,泪水迷蒙了我的眼睛,可他的表qíng却仍旧是挣扎与矛盾。我蓦然回身,仰着头将泪水bī了回去:原来,我的自私与任xing也换不回你的坚持我一步一步的朝回去的路途挪动着。 慕雪,对不起。 突然间,五个字由身后传来,声音带着微微的哽咽。 ◇◆◇◇◆◇◇◆◇ 雾阁云窗,笼月烛,闭云房。 盲目的走过水漾镜湖,北风刮在脸上很疼,脑海中的一切仿佛被人抽走。 脑海中只有方才辕羲九对我说的字字句句,敲打在我的心房之上,丝丝绞痛。 慕雪,不是我没有争取过,而是早已无力再去争取。 慕雪,皇后才是你的最终位置,记得小时候我们一同偷跑出府吗,我们碰见一个算命的老先生,他说你并不是妖孽转世,你会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待我胜利归来,便为你盖一坐宫殿,在里面种满你最爱的芙蓉花,这话你可记得皇上会对你好的,自幼他就对你挺好 我已经不知道何时才认出你就是慕雪的,或许是在第一眼见到你,又或许是在水缘潭那两滴血的相溶只是我一直在骗自己,努力说服自己你是未央,你是未央。 后来,我想清楚了,既然莫攸然设下了这个局,那我便将计就计,想将这个秘密永远埋葬下去,让你永远做未央。可是我确实太过天真,最终,皇上还是见到了你。他放了我们这么多次,可你终究还是与他相见。你们自幼就很有缘分,而我们无缘又无份,一辈子只能做兄妹。 宝阁朱宫夜未央,晓鉴胭脂拂紫槛。 走进这繁华的未央宫,澹霭空濛,夜凉如水,天外浓云。 再也忍不住脚底的虚软,我跪在了寝宫前的回廊之前,双手撑着冷如冰的,刺的我手掌疼痛。 我终于知道,为何在白楼,他总在挣扎隐忍着什么,直到我出现在九王府,他对我的若即若离,他要我给他时间考虑。 原来,他早就知道未央就是慕雪,就是她的妹妹。 影然卓立,一双手出现在我面前,将跪着的我扶起。看着眼前这个发髻微松,带了几分醉意的壁天裔,我努力控制自己哀伤的qíng绪:皇上喝酒了。 朕该拿你们怎么办。他的声音很低,有微醺的酒味传来,但是眼眸却很清明。指尖抚上我的发髻,笑涡浅现:朕又怎会不知你对三弟的qíng,早在多年前朕就知道了,可是你知,那是为世俗所不容的孽qíng。你可懂? 当初在飞天客栈,朕有想过要杀你绝了三弟的念头,但是看着慕雪的笑容,让朕如此熟悉,朕没有忍心下杀手。当三弟在飞天客栈见到你之时,朕有想过再放你一次,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可是朕已经放不了手了。你可懂? 天下人皆说朕是个冷酷的帝王,朕做的决定没有人敢忤逆,而今三弟却当众忤逆。朕都容了,忍了。朕与他的兄弟qíng,你可懂? 一连三句你可懂问呆了我,直到壁天裔离开了未央宫我仍旧站在回廊之中,冷风迎面拂来,将我的鬓发chuī乱。 壁天裔,竟是如此用心良苦,他为的只是平衡我与他与辕羲九之间的关系。 而我,却在一味的破坏壁天裔营造的一切。 是我错了,为何要追随辕羲九离开紫薇宫,为何要bī得他将真相说出。 以前那样不是很好吗,我永远不会知道辕羲九从见到我的第一眼就认出了我是他妹妹。 花谢风来雪漫天,千里玉鸾飞,冰玉满清洁。 也不知站了多久,天际竟已飘起了漫天的雪花,冰凉之感源源不绝的拍打在脸上使我渐渐回神。勾起一抹自嘲之笑,有些事早该放手了,只不过自己不甘心,所以便放不了手而已。 未央。柔腻中隐隐带着几分冷意,我收起脸上自嘲的笑容,回视着朝我走来的莫攸涵,在茫茫雪花之中徐徐前行,仿若仙子脱尘而来。 莫攸涵?我低声唤了一句,又见她那番高傲的模样我反感的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真是奇怪啊,莫攸然是北国jian细的身份早已被揭穿,他的妹妹竟然可以安然的呆在皇上身边享受万千宠爱。 莫攸涵妩媚一笑,这才走进了回廊之中与我面对面的站着,是的,我们同为涟漪大妃派来的暗人,只不过我与哥哥选择了忠诚壁家,而你与碧若却是奉命来挑拨旷世三将的兄弟之qíng。碧若真是个厉害的女子,骗过了壁府上下所有人。更不得不佩服涟漪大妃,确实很有眼光。 是吗,壁天裔知道了?壁天裔既然知道莫攸然,碧若,未央是北国的暗人,那莫攸涵也瞒不住了。但听莫攸涵方才喊我为未央,那就是说,她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为何皇上会留一个暗人在他身边。可未央你也是个暗人,他同样要立你为后,不是吗?莫攸涵拂去发梢之上那残留的雪花,美目流转:真是奇怪,皇上何时喜欢上你的,而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辕羲九吗? 我悠然侧首凝视着漫天的雪花,熙熙攘攘的chuī散在我们面前:我失忆了,这点你是知道的。我回避着她的问题,怕继续与她说下去,会将自己bào露的更多,便转移话题:你今夜的突然造访,到底所为何事。 如果我说想与你站在一条战线上对付后宫这群不识好歹妄想争宠的女人呢?莫攸涵的口气微带试探,也有认真。 涵贵妃宠冠后宫,竟想与我这个初入宫闱的小小女子联手,真是受宠若惊。 你怎会是小小女子呢,你可是将来的皇后。 伴随着一声轻哼,我笑了出口:承蒙涵贵妃看的起,但是,既要与未央合作,拿出点诚意给我看吧。 见她沉默,我没再理会,转身朝寝宫内走去,却闻她喊住了我:何谓诚意? 我的手轻轻抚上冰凉的朱门,冷道:辕沐锦。 ◇◆◇◇◆◇◇◆◇ 莫攸涵的办事效率真的挺快,三日后竟将辕沐锦带到了未央宫,看着辕沐锦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凝视着我,便觉好笑。当初那个将我丢去倚翠楼yù让男人羞rǔ我的那个辕沐锦呢,怎么这会竟装起无辜来了?若要说演戏,辕沐锦真是个天才,比台上唱戏的戏子还要厉害,难怪能骗过那么多人,让他们以为辕慕雪已死。 -- 第37页 莫攸涵临走前附在我耳边轻道:人,我已带到,你想如何处置都无人过问。莫看她是九王爷的妹妹,可是她的死活与任何人无关。而你答应过我的事,可别忘了。 看着莫攸涵傲然的离去,我不禁在猜测着她在这个皇宫的势力到了何种程度,竟敢将九王爷的妹妹光明正大的带到皇宫,也不怕惹人非议。 是什么,让她如此放肆? 她是个暗人,她不知收敛,竟还敢在后宫如此兴风作làng,为什么? 若曾经说是壁天裔对莫攸然的亏欠还能说的过去,可是如今真相早已大白,莫攸涵还有什么资本? 莫攸涵才离去,辕沐锦一张无辜的脸蛋立刻冷了下来,带着戒备与冷意瞪着我: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笑:你认为一个女子进宫是为了什么? 辕沐锦目光一亮,张口想说什么却被我用嘲讽的笑声给打断:你在妄想我是让你进宫来做皇上的妃子吗,就凭你这样的女人也配? 她的脸色泛白,一字一字地道:难道你要我进宫来做奴才? 真聪明。我走至她的身后勾起一缕发丝,放在鼻间闻着,有淡淡的茉莉花香之味传来。 她的头一侧,那缕发丝由我的手心溜出,她怒道:你凭什么! 凭我是未来的皇后。我的声音瞬间盖过了她的怒气腾腾之声。 只是未来的,还没做上皇后就这么嚣张,与小时候的你真是一个样。 壁天裔承诺过的,五月初七,及笄后大婚。看她气的冲我咬牙切齿的模样我真是痛快极了。 你知道了他知道你是忽然间,她的口齿有些不清,像看鬼一般凝视着我,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如此失态。 知道,都知道了。我捏着她小巧细嫩的下颚:壁天裔,辕羲九,都知道了。 她的腿一软,重重的跌坐在寝宫那澄泥金砖铺成的地面,脸色早已经惨白一片,目光慌乱,呢喃着:都知道了,都知道了 所以,你最好乖乖的呆在未央宫,否则我将你做的一切告诉皇上或者你逃回了辕府,难保九王爷不会杀了你。我满意的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模样:好了,既然你愿意待在未央宫,以后你就跟着卓然,她会吩咐你该做的与不该做的。 ◇◆◇◇◆◇◇◆◇ 夜里,壁天裔驾临未央宫用膳,他一身金色绣龙袍,气度端华,脸色依旧是那份冷酷。御厨们端上了一盘盘佳肴山珍于膳桌,他端坐在那里,孤独的神色更加清明,仿佛千年孤寂。 他用膳之时很安静,小饮几杯酒,细嚼几口小菜,却不说一句话。 我没有懂筷,而是静坐望着他说:皇上,未央想要一个奴才。 怎么,今日弄了个辕沐锦进宫做奴才还不满意?他没有看我,声调如水。 我垂首不语,他又道:说吧,想要哪个奴才? 听他这样说,我立刻抬头,正好碰上他那道朝我she来的目光:就是曾经被皇上你派去九王府训导我宫廷礼仪的瑞姑姑。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冷冷的抽气声。 他的手轻轻把玩着玉杯,莞尔一笑:你要瑞姑姑? 恩。 既然你都开口了,那朕就给你吧。 一场晚膳就这样结束,壁天裔遣退了在场的所有奴才,当寝宫大门紧闭之时他推开了后窗,雪花随风拂动飘洒进来,落在他如墨般的发髻之上,白若尘霜。我站在他身后,大多的冷风皆被他当去,唯有少许北风刮在了脸上。 很奇怪,对于辕沐锦的事他竟然没有过问,只是小小的提了一下。我正沉思他却开口了:莫攸涵是北国的暗人,照理说她早该死。可她是朕的救命恩人,亦是唯一懂朕的人。同她在一起很安心,不用朕开口她便懂我心中的想法。 他的声音随风飘渺而来,虚幻无踪。我淡淡的问:皇上何故对我说起她。 她个xing十分要qiáng,凡事都想争到最前头。她做的一切,朕都知道,却也装作不知道。 见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顺着他的话题说:皇上喜欢她,所以才能如此包容。 是的,朕喜欢她。朕的后宫美女如云,唯独她不让朕感到厌烦。他的声音顿了片刻,倏然转身,目光灼灼的看着我:可是,慕雪却给了我不一样的感觉。 他捉住我的手,放在他的心房之上;不是莫攸涵的安心,平静。慕雪给我的感觉是心跳,快乐。 手感觉到他的心跳正怦怦的传入手心,我慌张的收回手,低低吟了声:皇上。 天色濛濛,雪花一片片纷飞进寝宫,铺了一地的尘霜。他清冽的眸子传来丝丝的笑意,我脸颊一烫,别开脸。腰间一紧,我已被他揽入怀中,抬手捋起我鬓角的碎发,只听他轻轻说,呼吸拂面:以后,叫朕天裔。 轻靠在他的衣襟间,听话的唤了句:天裔。 他低沉的应了一声,我问:我是第一个这样叫你的女人吗? 他的呼吸一促:恩。指尖滑过我的脸颊,暖暖的气息拂在脖颈间,桌案上那红烛随风摇曳,明晃晃的映照在我们身上。 窗外传来风chuī过枯枝的声音漱漱,他的吻落了下来,即轻又柔。我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双眼,脑海中闪现的在白楼与辕羲九发生的一幕幕,但此刻的我没有激动,只是靠在他怀中承受着他那辗转轻柔的吻。 舌尖撬开我的唇齿,霸道的纠缠上我的舌。我的呼吸被他全数抽走,暧昧旖旎的气氛顿时包围着我们。 脚底一空,我已被他打横抱起,穿过重重轻纱,满目的鹅huáng飘扬在眼前,迷花了我的眼眸。一宫的熏香细细,白雾如烟弥漫一殿,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当我被放在柔软的寝榻之上,绾好的发髻早已松散,铺了满chuáng。感觉到他眼底那浓郁的炙热与yù望,我有害怕,想要退却,但是我不能。也许我成了他的女人,就能爱上他,就可以将那个人忘记。 ◇◆◇◇◆◇◇◆◇ 当安公公的声音由外面传来之时,壁天裔仍未醒,躺在幄帏中睡的安详,我让安公公莫打扰。看这天色还未破晓,离早朝还有一段时间,想让他再睡一睡,毕竟他太累了。累到连睡觉都紧蹙着眉头。 我躺在他怀中,细细打量着他的轮廓,朦胧的光舞在他清冷的面孔上,俊美出尘。回想起昨夜,我不禁轻叹一声。 我以为,我们会发生什么,但是却什么都没发生,他只是拥着我过了一整夜。 壁天裔,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说他是冷酷的帝王,他无qíng冷血,可是他的孤独却总是充斥在四周,让人可望而不可及。 我悄悄起身,穿好衣裳,轻手轻脚的离开寝宫,安公公一见我便朝我行礼:奴才参见主子,皇上可醒了。见他一脸暧昧的笑容,我知道他误会了。 安公公让皇上多躺会吧,时辰还早着呢。我淡淡的吩咐了一声,便离去。 庭霰天寒色,百泉皆冻,雪满梧桐。 我走过未央宫的游廊,望满目洁白,皑皑尘霜,忽听两个轻声细语的jiāo谈声传来。 听说没,昨夜九王爷竟然亲自向皇上请求赐婚 听说了,听说了。九王爷还真是奇怪,当初皇上为其赐婚,他竟当众拒绝,可是昨夜竟然一反常态去求皇上赐婚 昭昀郡主怕是在宫里偷笑了吧,嫁了个这么好的男人 对了,皇上允了吗? 皇上当然允了,听说下个月由皇上亲自主婚呢 听到此处我只是笑了笑,转过游廊,千笋如株玉,惊雪如尘,襟已覆寒。 我仰头遥望远处,一个娇弱的女子正蹲在井边费力的提水,我一步一步的朝她走去。卓然这丫头果然狠,我只不过对他说了句只要是粗活重活全jiāo给这丫头,没想到卓然竟让她gān了一夜? 看着辕沐锦一脸倦意与疲累,可见她真是gān了一夜都没休息,还真是个倔qiáng的丫头。 她无视我的存在,将满满一桶水哗啦啦的倒进盆中,水溅湿我的裙角。她蹲下身子用力揉搓着盆里的衣裳,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手中的动作突然停住,仰头望着我:听说你昨夜侍寝了。 不然你以为呢。竟连她都知道了吗,也难怪,昨夜壁天裔确实与我在寝宫共度一夜,换了任何人都会认为他已宠幸了我。 她的脸色黯淡而下:从小到大你都是如此幸福。 幸福?对于她说的话我只觉好笑。 小时候有大哥疼,长大了有皇上宠 你以为我想要的是这些吗?我厉语打断:我要的只不过是母亲能少受点苦,父亲能多关心关心我。可是父亲从小就认定我是妖孽转世,而母亲却被你与你的娘亲害死!当我将话说罢,声音愕然止住,我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脑海中刹那间闪现出一个男子手持jī毛掸子狠狠抽打一个女孩的身躯,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子奄奄一息的倒在血泊之中。 辕沐锦红通通的小手浸在水中紧握成拳,浑身上下皆泛着冷冷的怒意:你母亲本来就是个贱人,她妄想要介入父亲与母亲之间。 一股怒气油然而升,一巴掌便甩向她的右颊,她的头偏去了一边,眼睛却是恨恨的瞪着我:反正我已经是阶下囚,你即便是杀了我,也无人会过问吧。 我冷眼望着她那凄惨的表qíng,辕沐锦,果然是个戏子,既然她爱演戏,那我便陪她演戏。 以后不用gān这些粗活了,和卓然一同伺候我吧。才说完,远远望去,一个身披貂裘银袄的莫攸涵,她站白茫茫的雪地间就像是一座冰雕,绝美孤傲。 是来找我的吗? 想到这里我也不自觉的朝她走去,我清楚的见到她的目光中闪现出哀伤。 涵贵妃? 她黯然回神,水眸凝泪,你侍寝了 是的。 你,你从小喜欢的人是辕羲九,为何要与皇上她的声音微微哽咽。 -- 第38页 我现在喜欢的是皇上。 你别再自欺欺人了,你根本不爱皇上,你可以求皇上放你走,他不会勉qiáng你的。为何你还要留在这里为何要和我争。 莫攸涵,你别忘记当初与我的协议,我们是站在一条船上的,不要将我当作你的对手。看她善变的xing格,我有些好笑,莫攸涵是来我面前装可怜吗,若要将我当作你的对手,请你掂量清楚,对自己是否有好处再来找我。 未央!你的眼睛告诉我,你不爱皇上。如果你想离开,我可以帮你 我在这个后宫过的很快乐,不需要离开。不打算继续听她说下去,转身便走,才过孜孜的雪花,冰凉之感由脚底传来。 辕慕雪,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也爱这样自欺欺人了,明明很想答应莫攸涵离开的。可是我不知道该去哪,隐居一辈子? 不,我不属于平凡,这是莫攸然告诉我的。 第七章:相思相望不相亲 后来,我才从卓然的口中得知瑞姑姑是壁天裔的奶娘。 后来,我从奴才们的口中听闻九王爷与昭昀郡主的婚期定在元宵那日。 不知不觉来到皇宫已经两个月了,如今已时近新年,未央宫一片喜气,每个奴才的脸上都喜笑颜开,很多嫔妃皆带着厚礼前来未央宫拜访,一瞬间可谓是门庭若市。壁天裔的妃子还都是个个国色天香,娇媚动人的有,柔美可怜的有,高傲qiáng硬的也有,做皇帝还真好。我听卓然说了,所有妃子都来拜会过,唯独谨妃未到。 想来也是,关于封后的事曾闹的沸沸扬扬,朝堂之上一方拥立谨妃为后,另一方则拥立涵贵妃为后,而我我却是孤立无援。没过几日,拥立涵贵妃的党羽竟然一夜间撤下了所有拥立涵贵妃的折子,转而支持我。 那一刻我不得不佩服莫攸涵,她确实是个聪明的女人。更加确信了壁天裔的那句是唯一懂朕的人,莫攸涵真的很懂。 我抚弄着辕沐锦方才端上来的龙井,热气熙熙攘攘的拂出,而莫攸涵则揭盖轻吮。 我笑道:涵贵妃不怕茶里有毒? 她的手立刻僵在半空中,眼底闪过一抹诧异:毒?她悄然将手中的杯子放回案几之上。 这茶可是辕沐锦斟的。我依旧把玩着茶水:娘娘要知道,她斟的东西我从来不动,只摆放着看看。 莫攸涵的脸色惊恐,随即便用笑掩饰了去:未央你太谨慎了,她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对你下毒啊,除非她不想要命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是我的原则。我笑笑:这后宫人心不得不防,随时有人在背后一刀,如今呀,唯有皇上的奶娘瑞姑姑让我信任。这皇上,总不会想杀我吧? 她听闻后整张脸有些苍白,神色僵硬:是啊,皇上不会杀你。你可知我为何突然放弃争夺皇后之位?不是因皇上喜欢你,更不是怕争不过你,而是政权。自从成家没落,谨妃便一朝得势,成了后宫另一股势力,而我则是唯一能与之抗衡的势力。你知道的,历来后宫皆是牵涉朝政的,而皇上为了稳固政权,绝对不会立我或者谨妃。所以他选择了你未央,你没有政权,没有党羽,所以后位非你莫属。 我没有势力,就算坐上了皇后之位也无法稳定。 未央你就别装了,现在朝堂以九王爷为首一直在拥立你为后,想九王爷与皇上是什么关系,况且他手握三十万兵权,在后宫谁又敢动你!莫攸涵说到此处有些激动,而我也愣住了,从来没有人告诉我九王爷他 莫攸涵自嘲的笑了笑:若没有九王爷,你早就成为众矢之的了,还会有众妃前来请安贺礼吗?在这个后宫不是只要得到皇上宠爱就能为所yù为的。 突然间的沉默让整个大殿显得异常安静,冰凉的空气中弥漫着我们的呼吸声,良久我才收回思绪,蓦然转移话题:成昭仪现今如何? 成昭仪?早已被关入冷宫了,她成家窝藏北国二王子,皇上没有杀她全因大皇子还年少。一提起成昭仪,她整张脸即刻冷了下来,仿佛与成昭仪有着多年难解的深仇大恨。 大皇子?原来壁天裔孩子了,可是为何听在心中却那么奇怪,孩子皇上他有多少个孩子? 就大皇子一个,可惜成昭仪不是皇后,否则大皇子早就被封太子了。莫攸涵咬牙切齿,目露寒光,突然听到外边有人唱道:皇上驾到! 莫攸涵脸上的冷意蓦地收起,即刻转化为淡淡的笑容:参见皇上。我与她一同行着拜礼。 壁天裔才进来却刚好与正yù出去的迎接的辕沐锦撞了个满怀,她被撞的七荤八素的瘫在地上,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仰头看着壁天裔,随即立刻跪着猛磕头:奴婢不是故意的,求皇上恕罪 哪来的奴才,竟敢冲撞皇上,来人呀,将她拖下去莫攸涵见此qíng景立刻怒道。 好了,退下吧。壁天裔挥了挥衣袖,正yù朝我们而来,步伐却顿住:你是 辕沐锦泪眼朦胧的哭道:回回皇上,奴婢辕沐锦。 壁天裔了然的点点头,目光直she向我,眼底有淡淡的笑意:未央,她伺候的可舒服? 我不答话,心中却暗笑辕沐锦的用心良苦,即使在未央宫也不忘演戏。 待他在首位坐好,顺了顺自己衣襟,手竟把玩起我的那杯茶水,问:攸涵你这么有空来未央宫?他的声音很低沉,却很有危险气息。 臣妾怕未央妹妹有什么不懂,便来瞧瞧莫攸涵笑意甚浓。 壁天裔端起茶水yù饮,我慌张的唤了一句:皇上让未央亲自为您泡杯茶吧。迅速将他手中的杯子夺下,也不顾他眼底的讶异。在转身那一刻,我见到辕沐锦紧撰的拳微微松开,仿佛松了口气。 正在泡茶的我恍惚间听见壁天裔的声音隐隐传来。 元宵即将来临,也快到九王爷与昭昀的婚事了,朕打算亲自主婚,不知攸涵你有没兴趣与朕同去九王府观礼。 还是未央妹妹去比较好,毕竟她是未来的皇后,与九王爷的关系似乎也挺好 一阵疼痛猛然传入我的手背,滚烫的茶水倾洒了我的左手,啊我低呼一声,端在手中的杯子摔碎在地,壁天裔冲至我身边,拿起另一个壶中的凉水为我冲洗。 看着手背变的通红一片,疼痛也无限蔓延着我至整个手臂,我低低的道了声:谢皇上。 想什么那么出神。他的声音平淡无波澜,却仿佛什么都看透了似的,随后他叹道:元宵,你可愿去? 我,可以去吗? 他的目光深深的凝视着我,目光微微闪过复杂:你若愿去,朕就带你前去。 我咬着唇,内心一片挣扎。良久我才笑道:未央,是该去九王府看看了看看那个记忆中没有的父亲,亲眼看着我的哥哥成亲,看着他得到幸福,那我便安心了。那我便可以安心呆在皇宫,寻找我自己的幸福。 ◇◆◇◇◆◇◇◆◇ 元宵那日,九王爷大婚。 我与皇上只是着了一身便装,身后带了几名侍卫随行。 九王府内处处张灯结彩,灯火阑珊,印的每个人脸上都红通通一片,更觉喜气。 来的路上,皇上一直牵着我的手,他的手心温热,却怎么也暖不热我冰凉的手。 今日的九王爷一袭红袍更显俊逸夺魄,昭昀郡主风姿绰约笑的羞媚。 主婚人是九王爷的父亲,那也是我的父亲,辕天宗。与辕天宗并列而坐的是皇上,而我只是站在皇上身后冷眼看着他们对拜。心似乎在瞬间产生了裂痕,可脸上始终没有表现过多的qíng绪。 当他们夫妻jiāo拜之时,我终于忍不住悄悄的离开,在那热闹的场面中,没有人会注意到我的离去吧。 我漫无目的的走在偌大的九王府,如今也是yù哭无泪,北风如刀一般割在脸上,很疼很疼。 与九王爷成亲的那个人,原本是我,原本是我! 昭昀郡主不配做九王妃,她不配! 可是,那谁又配呢?我吗? 冷笑一声,思绪猛然被眼前那早已枯萎的只剩残枝的木槿给勾住,脑海中蓦然闪过一个雨夜 大哥,大夫人的尸体我们要埋在哪里? 别急,我想想。 慕雪倒有个好想法,就将她埋在我阁前那片木槿花圃吧,不会有人发现的。 瞬间,我便像疯了一般冲进花圃,用双手刨着泥土。 手指溢出了鲜红的血,混合着手中的泥土,我仍然不住的刨着。 一双手臂却在此时紧紧的将我搂住,制止我那疯狂的行为:冷静点,慕雪。天裔哥哥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从此,你不会再孤单,不会再是一个人!他的声音少了以往的冷漠,多了几分炽热。 我扑在他的怀中,手紧紧撰着他胸前的衣襟,放声大哭。 在心中,为自己的哭声找了一个借口,因为我还是个孩子,所以我能任xing的靠在他的怀抱中大哭一场。 我保证,待长大了,绝对不会再就今天之举,绝对不会! 也不知依靠在他怀中多久,只记得天色暗了下来,赤金的烛火如流光般闪耀在王府。我的qíng绪早已平静下来,只是不舍得离开这个怀抱,因为太暖,而我也太冷。 哭够了吗?看我的qíng绪已平静,他便轻柔着我的发丝问。 够了。我将脸埋在他怀中,尽量使声音平静一些。 现在朕要进去受三弟的喜酒,你可愿陪朕进去? 愿意。 放下了? 放下了。 短短数言,竟让始终纠结在心底的那个结彻底解开,壁天裔不仅是个出色的帝王,更是一个懂女人的男人。现在我才明白,皇帝,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也唯有壁天裔这样的王者才配。 我与他一同起身,小手已被他紧紧包裹住:记住你对朕说的,你已放下。既然放下,此后,你的心中只能有朕一个人。朕,便是你的夫,你,便是朕的妻。 -- 第39页 听他霸道的宣言,我不禁失笑,却笑的如此苦涩:皇上你对所有的女人都这样霸道吗。 你敢说朕霸道?他听后将脸色一沉,佯装恼火。 我用力回握着他的手笑道,心中暖暖的:未央说的是事实。不等他开口,我很认真的说:天裔哥哥,便是未央的夫君。 没有再说话,他牵着我的手走进了喜气的大堂,百官一见皇上的到来,皆跪拜行礼。 今日九王爷大婚,他是主角,对朕无须多礼。他袖袍一挥,百官皆起。 新娘不知何时已被送入dòng房,一袭红妆的九王爷手执酒杯,一一谢礼。幻火流光的喜烛隐she在他脸上更是魅力bī人。壁天裔牵着我的手走向被官员们团团围住的新郎官,由桌案上端起一杯酒冲九王爷说:羲九,如今你已是个有家事的男人了,要好好待朕的昭昀郡主。 九王爷微微淡淡的笑着端起一杯酒:会的。两杯相碰,一饮而尽。 看着面前两个兄弟qíng深的男人,我也端起一杯满满的酒,举杯置于胸前:九王爷,未央也敬您一杯,恭贺您新婚之喜。 谢谢未央小姐。他目光平静,淡淡的笑容始终挂在脸上,目光中含着令人着迷的亮光。 两杯相碰之时叮的一声仿佛敲到了我的心间,很多事我已放开,不愿放的我也不得不放。从今之后,我与他就是君与臣的关系。 一口饮尽,火辣辣的酒如刀般狠狠的割着我的咽喉,我用力将其咽下,此时的一切已化作一抹轻烟,缓缓逝去。 九王爷,是慕雪的哥哥。 辕慕雪,已经死去。 未央,是壁天裔的皇后。 酒饮罢,便退居皇上身后,眼神飘乱之际看见了独自坐在角落中默默饮酒的辕天宗,他的表qíng落寞且沧桑,丝毫没有身为人父看见自己儿子成亲时的喜悦,甚至有那难掩的愤怒。这就是我的父亲吗?害死娘的父亲? 在九王爷与皇上闲聊之际,我悄悄越过他们走向辕天宗,每接近一步,捏着酒杯的手便多用了几分气力。直到站在他面前,他竟还未发现我的到来。我由他手中接过那壶酒,他立即仰头,瞅了几眼便认出了我,赶紧起身拜道:臣参见未央主子。 辕大人好福气,生了这样优秀的儿子。我没有容他起身,目光含笑的紧盯他在我面前弯曲的身躯。 只听他笑着回道:臣有幸能得子如此。 既然觉得有幸,为何还在此喝闷酒?似乎并不为这桩婚事开心,难道是嫌弃皇上为你挑选的儿媳妇?一边为自己倒上一杯酒,一边用咄咄bī人的口气质问。 不敢不敢,臣怎会嫌弃昭昀郡主,臣得此儿媳乃毕生没有等他奉承的话说下去,我悠然截断:既然不是嫌弃昭昀郡主,那便是对九王爷有意见了。 辕天宗全身一僵,猛然抬头对上我的眼睛,眼底全是疑惑与慌张。看着他那张老脸,我掩不住愤怒,将满杯酒全数泼洒在他脸上。 他仿佛受到了天大的侮rǔ,目光有熊熊的怒火,却又碍于身份不敢发作,一张脸涨的通红。 怎么?很愤怒吗?我迎视着他愤怒难耐的目光:辕大人贬妻为妾,利用张学士的千金平步青云时可曾想过您的妻子也会如此愤怒呢? 你!被人揭了短,一张老脸顿时惨白一片,颤抖着唇而瞪着我。 很惊讶我怎么知道?不止未央,满朝文武皆知道你辕大人做的好事,只是碍于九王爷的脸面未给你难堪。可是谁又能知道,你辕大人也是寄子篱下,每日还要诚惶诚恐的看儿子脸色去生存在辕府。我的笑愈发灿烂:辕大人想必每日都在煎熬中度日吧,而内心又带着无限的愧疚与恐惧在睡梦中时常惊醒吧?可怜的辕大人呀,未央若是您,早就不活了,免得在这世上丢人现眼。 原本微微颤抖着的一辕天宗听完我的话颤抖的愈发厉害,在这酷寒的冬日,额头竟滴出了冷汗。 未央。远处传来皇上的呼唤之声,我含笑回首凝望那个正注视着我的男子,仿佛与辕天宗之间根本没有发生过任何事。听到皇上又道:该回宫了。 我点点头,丢下早已经失了魂而傻站在原地的辕天宗,带着小跑至他身边。还未站住脚,手已经被温暖包围,看着壁天裔嘴角轻微的上扬,目光轻扫了我身后的辕天宗,我顿时一阵心虚。 ◇◆◇◇◆◇◇◆◇ 回到宫中天色已近子时,我的步伐虚浮,昏昏沉沉的尾随在壁天裔身后行走,深夜寒露与北风呼啸,我的手脚已冰凉麻木。他见我走的慢便停下脚步,回首凝望隐在黑夜中的我:不舒服吗? 我摇摇头,qiáng自一笑。 但听见他微微叹了一声,迎面而来,将我打横抱起。 我蜷缩在他温暖的怀中,慵自阖上了双眼,口中喃喃道:天裔哥哥,若被奴才看了去,你天子的威严哪里放? 方才你与辕大人说了些什么,看他脸色很不好。他答非所问。 天裔哥哥,你会一直对未央这样好吗?我亦答非所问。 辕大人这些年已忏悔了许多,你也别将过往之事太放心上。 天裔哥哥,后宫佳丽三千,你会为了未央而空设吗? 终于,我一连三句天裔哥哥引得他宣告投降:未央你还未做皇后便开始学会吃醋了? 我只是想知道。我紧咬着这个问题,始终不肯松口。 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宠幸妃子也是为了平衡后宫,于你,朕会护你周全。他的声音低沉而宛然,我却没有再说话,只是闭上眼睛任由他抱着我前往未央宫。 壁天裔,始终是个理智的天子,纵然不会为了我而空设后宫。 但是,哥哥会,哥哥会 还记得今日我游dàng在九王府中遇见了靳雪,她的表qíng漠然且伤感,我知道,她在为九王爷成亲之事而伤心。很早就知道,她爱他。 靳雪见到我,眸中没有惊讶,只是冲我勉qiáng一笑:没想到,今日竟有一个与我怀着同样心qíng的女子游dàng在此。 我立在她身侧没有说话,而她微微吐纳了一口气便转正身与我对视:当初你怎就那样无qíng的离开了九王府呢?真羡慕未央小姐。 羡慕? 还记得那夜九王爷突然传召靳雪,他吩咐我,十二舞姬全数遣离九王府。我很惊讶,王爷怎会突然作此决定,而他只是笑着对我说:因为我要娶未央。第一次见王爷他笑的如此真实,第一次听王爷说要娶一个人,第一次感觉王爷竟是如此在乎一个人。可当我将十二舞姬遣离之后,你竟消失了王爷发了疯般在帝都寻找你的下落,那时靳雪便知,已经无人可以代替你在王爷心中的位置。靳雪很平静的陈述着这件事,仿佛事不关己,可眼中却藏着令人怜惜的痛楚。 是吗?对于她这样长长一段话,我仅仅回答了两个字。靳雪不可置信的盯着我:你真无qíng。 qíng对我来说,早已无用。丢下这句话我已离去,很想哭,却已经yù哭无泪。 直到一声参见皇上才使我由沉思中回神,蜷在壁天裔怀中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fèng,原来我们已经回到了未央宫。出来迎接的是卓然与辕沐锦,在看到怀中的我时明显愣了一愣,尤其是辕沐锦,双拳已经紧握,却还是露出淡淡的微笑,恭谨的站在一旁。 壁天裔亲自将我送进了寝宫安置于chuáng榻,隐隐听见他低声吩咐:朕感觉她额头微烫,似有感染风寒的迹象,你们现在就去请御医过来。 是。卓然忙应着,即刻飞奔出去。 我将身子软软的埋在被褥之中,眼眶涌出一片热cháo,不知是为谁心碎。 ◇◆◇◇◆◇◇◆◇ 后来,我真的病倒了,躺在寝榻上迷迷糊糊的梦喃,时而清醒时而恍惚,全身如火焚烧着,却仍被卓然用被褥将自己包裹的里三层外三层。不时有温热而苦涩的药汁划入口中,大部分还是被我吐了出来,未央宫瞬间陷入一片焦虑之中。 虽然我神智恍惚,但是很清楚的知道,壁天裔今日来过三次。 第一次他静静站在榻边,凝视了我许久才离去。第二次他执起我的手,轻声对我说,快些好起来。第三次他的冲跪了满地的御医怒吼,再这样昏睡下去,小心你们的项上人头。 不论御医们用什么方子治我,我仍旧浑浑噩噩的躺在chuáng上整整三日,即使我全身的热度已然褪去,可是我仍旧昏迷不醒。 当下瑞姑姑便提议请法师来未央宫作法,皇上见我一直浑浑噩噩意识混乱,当夜就请来几个法师为我作法,半个时辰后我竟出奇的好了起来,jīng神抖擞的能下chuáng走路了。满屋的御医皆松了口气。 皇上见我已经能下chuáng,紧抿的嘴角微微上扬,满目的担忧也渐渐褪去。大法师执着念珠向皇上微微行礼,脸上挂着满脸的祥和,说:佛主慈悲,佑我南国未来的国母度过此劫。 多谢大法师救了未央一命。我的声音微微沙哑,唇齿间有些gān涩。 皇上搂着我的肩上下打量了片刻才正色凝视大法师,问:是何故引得她连日来昏迷不醒? 他暗自思付片刻便问:敢问娘娘您昏迷之前去过何地? 我与皇上对望一眼,只道:九王爷大婚,我与皇上前去观礼。 大法师立刻掐指一算,脸色立刻凝重起来,我忙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他立刻匍匐在地,战战兢兢的回答:贫僧不敢说。 说!皇上眉头一蹙,冷冷的气势让人无法拒绝。 九王府新进女主人,与娘娘命中犯克,故而他的话还未落音便被皇上厉色打断:好大胆的妖僧,竟敢当着朕的面妖言惑众,那可是朕的臣妹。 贫僧只是他仍想辩解些什么,却见一名公公带着小跑冲进了寝宫,口中急急的禀报着:皇上,九王府出事了!他咽下一口口水,仰头凝望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的皇上,额头上淌着丝丝冷汗:奴才听说就在今个晌午,九王府的奴才推开门便看见辕大人他,他死在屋子里。 -- 第40页 寝宫众人皆惊起,一声冷冷的抽气声响遍四周,我的手微微一颤,却被皇上紧紧握住。寝宫中蓦然陷入一片冷寂,诡异的气氛将我们笼罩着,唯有冬日的冷风在外呼啸。 代朕备礼,慰问九王爷。终于,在皇上这句话脱口而出之际,凝重的气氛终于散了去。 大法师微微叹息道:昭昀郡主不仅克娘娘,更克九王爷的家人。 此话一出,才松一口气的奴才与大臣又陷入一片凝重,皆垂首不语。而皇上也未再驳诉法师他妖言惑众,而是用沉稳犀利的目光盯着与我jiāo握的那只手。良久,良久 ◇◆◇◇◆◇◇◆◇ 深夜,当未央宫再次陷入一片宁静之时,我披上一件袄子便翻身下chuáng,推开紧闭着的紫檀窗。冷凛的北风迎面扑来,冷如刀割,有那一瞬间我险些缓不过气来,只能紧紧捂着胸口艰难的呼吸着,却不曾后退一步,仍旧迎着凌厉的东凤。 若它能就此将我摧残,便也心字成灰,尽湮灭。 可是它不能,它不能! 寝宫门被人缓缓推开,一声稳健的步伐悄悄朝我移来,我没有回首,仍旧承受着那无qíng的冷风。 而那个步伐亦然停在我身后,无人说话,却是这样安静。 我不禁闭上了眼睛,喃喃问:宫人们如今可有在传? 回主子,传的很厉害。声音略显沧桑,却有着止不住的沉稳与老练。 哦?都怎么说的?我颇有兴趣的问。 人人私下都传昭昀郡主天生命硬,不但克得未央主子您昏迷三日,还克死了九王爷的父亲。 终于,我睁开了眼睛,回身对上瑞姑姑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我笑了。而她的嘴角也随着我勾起淡淡的笑容。 半晌,我突然敛起笑容,淡淡的问:我是不是很自私。 何苦。她的目光随着我而渐渐黯淡,何苦二字让我很是心酸,却只能qiáng颜欢笑。昭昀郡主配不上他。 那主子认为谁配的上?她的眼露jīng光,悄然逝去的狐疑仿佛看透了一切。 淡淡的收回与之对视的目光,怕继续下去会被她看穿。此事我自有主张,这次你帮了我,而我答应你的事也会做到。 瑞姑姑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意:那奴才就等着看主子您是如何对付她了。 我没再言语,黯然转身望着漆黑无星的夜,乌云密布胧残月。 没错,在大婚之前我便与瑞姑姑打开天窗说亮话,早就查到瑞姑姑的亲弟弟曾在莫攸涵的手下做奴才,后来不知因何事竟被莫攸涵命人杖责致死。而瑞姑姑面对此等qíng景,竟然袖手旁观,更未自恃自己是皇上奶娘的身份而为弟弟求qíng,所有人都认为瑞姑姑与她的弟弟不亲。但是谁又能知道,毕竟血浓于水,即使再疏离,他也是自己的弟弟。我不信瑞姑姑她不恨!就像我的父亲,辕天宗当我听闻他死在屋内之时,脑海中瞬间慌了神,即使我根本不记得有这个父亲。 当我问起瑞姑姑她是否恨莫攸涵之时,她没有很快的回答我,只是不言不语的盯着我眼睛许久。我知道她想用眼睛将我看透,看我是否值得相信,最终她僵硬的吐出一个恨字。我便知道,她已经决定要将自己的命jiāo给我了。 于是,我仅用一件事作为条件,那就是让昭昀郡主千夫所指,无脸待在九王府。 在九王爷大婚之前,我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受风寒,瑞姑姑对此事很是jīng通,她掐准了时间,让我在大婚的前一日受了些风寒。之后我就顺理成章的病倒,御医来诊断,我却是受了风寒没错,谁又能怀疑我装病。 我知道,壁天裔这样圣明的君主绝对不相信迷信,而我的目的也不在乎于壁天裔是否相信,我只要整个帝都乃至天下人都知道昭昀郡主命硬。为了让这个戏演得更加bī真,我侮rǔ了那个早已对自己当年所作之事而忏悔的辕天宗,我本想他年纪大了,顶多被我气的病倒在chuáng。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死了。 就这样死了? ◇◆◇◇◆◇◇◆◇ 时光飞逝,白驹过隙。 算算日子,到达这个皇宫已经有三个月,如今离我及笄之日只剩三个月了。现在每过一日,我便在心中刻下一道伤痕。 站在寝宫后苑的烟波亭赏湖面涟漪阵阵,惨淡的白云与碧绿的湖面相互依照。近日来昭昀郡主命硬一事早已经闹的沸沸扬扬,宫人不但将昭昀郡主之事当做笑话私下闲聊,就连整个帝都都将此事当作茶余饭后的话题。如今回想起当日她在大殿上那样盛气凌人的说要嫁给九王爷我都会不禁失笑,现在的昭昀郡主应该学会了安首本份。那么下一步便好办多了。 而辕沐锦每日待在我身边伺候着,卓然把一切重活全部jiāo给辕沐锦做,将其折磨的筋疲力尽。皇上每日都会来未央宫小坐,那时我必定要辕沐锦在身边伺候着。 我知道,当最爱的人站在面前,却连爱的资格都没有,那才是最大的煎熬。 而我要的就是辕沐锦每日饱受这样的煎熬与折磨,我要让她身心疲劳。 主子,靳雪姑娘来了。卓然清脆的声音在这近chūn时分显得jīng神异常,一阵微风拂过,我悠然转身凝视着那个依旧白衣胜雪,容貌清丽动人的靳雪。我冲她一笑,她先是一愣,随即也冲我一笑,恭谨的唤了声:未央主子。 我摈去卓然在远处候着,邀靳雪在亭内坐下,亲自为其斟下一杯西湖龙井。杯水相冲间水声潺潺,烟雾迷蒙笼罩在我们眼眸中。 她受宠若惊的接过茶连声道谢,可是眼底却有明显的戒备。 我也不拐弯抹角,直cha主题:九王妃如今在府中地位如何? 她被突然其来的话怔了怔,双手捧着翡翠杯诧异的看着我片刻,才道:王妃是王府的女主人。 那你可有当她是女主人呢?一府上下的奴才可有当她是女主人?我紧紧跟着问题不放。 她这才意识到我话中有话,正色问:未央主子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轻轻拨弄着熏炉里的炭火,淡淡的烟雾伴随着清香飘渺扩散,随xing而笑:若不嫌弃,让未央给你与九王爷做媒如何话才落音就听见哐当一声,靳雪打翻了手中紧握的翡翠杯。 直到我掏出帕子为她将手心上的水渍擦去她才回神,倏然起身跪下:未央主子,您别拿靳雪开玩笑了。 未央从不开这样的玩笑。我的表qíng很认真,甚至带着一些冷然。昭昀郡主xing格乖张跋扈,自恃是皇上的妹妹便以为高人一等。这样的女人配做九王妃吗? 所以,未央主子你便要为九王爷选一个配的上他的女子。那个人便是靳雪吗?她的神色突然缓和,有些慌乱的qíng绪已渐渐平息下来。 那瞬间我们安静的沉默了下来,各怀心事相互对视,暖寒相冲。 看着那种种复杂的qíng绪渗透在她的表qíng里,有挣扎,有隐忍,有复杂,有yù望那些个表qíng变幻之快让我的脸色更加深沉。 深深吐纳出一口凉气,我才开口:只要你点点头,我便能让你成为九王爷的二夫人。 靳雪依旧跪在地上怔怔的瞅着我,片刻后才说:昭昀郡主不会同意的,她的xing格 我冷声截断:不然你以为我费尽心机让其变为人人口中命硬的女人为的是什么? 靳雪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凄惨的笑了笑,又道:做了这么多只为了灭灭昭昀郡主跋扈刁蛮的个xing,让她无脸拒绝九爷纳妾。事到如今,靳雪还能拒绝吗? 见她能很快反应过来,我怅然一笑,上前将跪着的她扶起:雪姐姐九王爷,就jiāo给你了。突然感觉到她的手一颤,想要回握着我说些什么,我却很快的松开了。慵自转身离开烟波亭,朝卓然走去。 未央,你放心。 身后传来靳雪微微哽咽的声音,我的步伐顿了一顿,随即莞尔一笑,迈着看似轻快却又无比沉重的步伐离开了烟波亭。 哥哥他需要的是像靳雪这样懂他体贴他的女子,而不是像昭昀那样只知占有,得不到就越想要的女子。 我知道,靳雪很爱九王爷,她是个好女孩。更相信,她会珍惜这份感qíng的。 靳雪,请替未央好好爱他。 ◇◆◇◇◆◇◇◆◇ 次日,紫薇殿。 我跪在紫薇殿外已经整整一夜,夜里风寒露重,卓然为我送来袄子我却拒绝了。而瑞姑姑则是面无表qíng的立在我身后,陪了我整整一夜。 昨夜我亲自求皇上为九王爷赐婚,而皇上则用深不可测的目光盯着我说:你答应过朕不再提起辕羲九三个字,否则不得好死。你是要违背誓言吗? 我直视他那双令人不敢直视的瞳子,平静的说:昭昀郡主天生命硬,若是继续与九王爷生活在一起,九王爷永远不会开心的。 他眯着眼,一字一句地说:那又关你何事? 皇上你知道的,那是我哥哥,我只想要他幸福。 看着我倔qiáng的表qíng,他沉默良久,一句话不说的将我赶出了紫薇殿。而后我并未离去,只是这样静静的跪着,我知道皇上一定会答应的。一定会的。 当天已破晓之时,瑞姑姑终于出声道:主子你可知这样做会影响到皇上与九王爷的兄弟qíng? 瑞姑姑你错了,若我不这样做才会引起他们之间的隔阂。此时的我早已经全身僵硬,却仍旧qiáng自欢笑着。今日此举不仅是为了成全靳雪与九王爷,更是为了化解九王爷与皇上之间那因我而产生的隔阂。 当初九王爷拒婚后竟又请婚,我便知道他是为了化解与皇上之间的嫌隙,更是为了让我死心。可是单凭他一人之力如何能化解?也唯有未央退出他们两人之间亲自表qíng态度只有这样才能化解。 瑞姑姑一声叹息后,始终紧闭的大殿终于打开了,我仰头对上的是一双深邃复杂的目光。 与我对视了片刻,他提步朝我而来。 直到他停在我跟前,半蹲与跪着的我平视,他才开口:你赢了。 是的,我赢了壁天裔。 可是,我却输给了自己,输的láng狈,输的彻底,输的连最后一分qíng都由心间摈弃。 -- 第41页 第八章:皇朝深宫黯惊魂 偶尔听宫人提起九王爷的家事,譬如辕天宗唯留下为父有罪四个字便自尽,譬如昭昀郡主听闻皇上在她成亲不到一个月便赐给九王爷一个小妾而亲自面圣,譬如九王爷对于父亲的死一滴眼泪都未留,只是糙糙将他葬下,譬如皇上唯一的大皇子突然大哭不止,高烧不退,譬如在一个枯井中又发现了一具女尸,正是失踪多日的芙嫔 宫廷的是是非非每日都在不停变幻,令人匪夷所思的宫闱秘事一桩接着一桩,谁又能真正道破其中真相?谁又有胆子敢捅破其中,那可会遭杀身之祸。 是夜,初chūn的夜凤很大,chuī乱了我那未绾上的发丝,绯色的裙角飞扬飘散。 我与瑞姑姑一道行走于青石花阶上,悠然前行yù往无痕宫。她手中为我捧着一条石青锻缀四团燮龙银狐貂裘袄,跟在我身后静静的述说着有关于涵贵妃与成昭仪之间的恩怨。 当年皇上初登大宝为了安定朝廷,便下旨立了四位嫔,她们分别是成太师长女,成昔。高大学士侄女高紫清。兵部尚书卢云之女,卢婉。户部尚书穆翔之女,穆雪珍。当时以成昔封的位最高,便是九嫔之首昭仪。 一年后朝廷渐渐稳固起来,皇上又立了一位嫔,便是莫攸涵,封为涵贵人。涵贵人的到来获得了皇上的全部宠爱,夜夜专宠专房。记得有一回涵贵人使xing子说她要天上的月亮,皇上竟带着她去碧水湖捞月,后宫妃嫔们无一不眼红心妒,而此事在宫中瞬间引起轩然大波。 涵贵人虽受宠无比,但是这个初入宫闱的小女子连个靠山都没有是很难生存在这弱ròuqiáng食的后宫的。当时以成昭仪为首联合后宫八位妃嫔联合打压涵贵人,要知道成昭仪家中势力可谓遍布半个朝廷,她想要对付一个人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后来朝廷中每日都有人参奏涵贵人是红颜祸水,要皇上将她赐死,皇上他却是置若罔闻。直到涵贵人她身怀两个月的身孕,皇上便册封涵贵人为涵妃,位居成昭仪之上。可是不幸的是,半个月后涵妃便小产了,御医说是身子太虚,导致小产。 其实在涵妃之前也有几个妃嫔怀过龙种,可她们不是小产便是滑胎,所以连续三年皇上都无一个子嗣,而今的涵妃也一样避免不了这样的厄运。 涵妃丧失孩子,每日郁郁寡欢,皇上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想了很多办法哄她开心都没有成效。直至皇上册封其为贵妃,将属于皇后的凤印jiāo由她代为掌管,涵贵妃才露出了半年来第一个微笑。其后朝廷中的官员皆巴结这位掌握着凤印的涵贵妃,而那些原本被成昭仪一直打压的妃嫔们皆向涵贵妃靠拢。 瞬间,宫闱有了两股大势力,一是成昭仪一党,其朝廷最大靠山便是她的父亲成昭仪,二是涵贵妃一党,她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让一向只忠于皇上的玄甲卫统领郝哥也向她靠拢。 就在皇上登基的第四年,成昭仪为皇上产下唯一的皇子,便是如今的大皇子壁少桓。 听完这些我便轻笑一声:为何皇上所有妃子的孩子都会小产,唯独她成昭仪能顺利产下皇子呢? 瑞姑姑依旧步伐稳健的随在我身侧,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主子您说呢? 还用说吗?我嗤鼻一笑,这后宫龌龊之事多的已经数不清了,再说这些已是枉然,其实心知肚明便好。曾与涵贵妃私下里jiāo谈过几次,即使如今的成昭仪被关在冷宫,涵贵妃提起她便还是恨的牙痒痒呢。莫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怎会记恨到现在。 又是一阵风过,我冷的打了个寒战,瑞姑姑忙将手中的袄子为我披上。口中还低声道:成昭仪又何尝不是呢。她因恨涵贵妃,曾在chuáng底下制了个小人偶,无数的针孔遍布其全身上下,狠毒至极。 哦?我颇有兴趣的顿住步伐看着瑞姑姑,她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容,解释道:当时成家窝藏北国大王子夜翎,成昭仪受累便被打入冷宫,后玄甲卫自其chuáng上搜出了涵贵妃的人偶。 你信吗?我不信,因为是玄甲卫搜出来的人偶,我可记得瑞姑姑说过,玄甲卫统领郝哥是莫攸涵在朝廷上的靠山。 人赃俱获,由不得不信。她眼底溜出一抹冷意,随即消逝。当时所有人都以为皇上会因为这个人偶而将成昭仪赐死,可是很奇怪,皇上竟只是将人偶丢入火炉里焚去,未追究。皇上他的行为真是匪夷所思啊。 听她最后一句话意味深长,话中有话。我沉思片刻便已明了,慵自一笑:壁天裔是个聪明的皇上。 万万不可直呼皇上名讳。她一边小声提醒,一边环顾四下无人的小径,怕有人听了去。 我暗自摇摇头,瑞姑姑行事也太过于小心了,我们此去无痕宫,也就是关押成昭仪的冷宫,路上怎会有人听见。不过我倒很是欣赏瑞姑姑,正因为她此番小心翼翼与稳重才会在面对自己亲弟弟死于涵贵妃手下而无动于衷。 我曾问过瑞姑姑,为何涵贵妃要将她弟弟杖责至死,她随即一声冷笑,告诉我说:当年涵贵妃曾亲自要奴才跟着她一起对付成昭仪,因为奴才是皇上的奶娘,说话有一定的分量。可是奴才不愿夹杂进她们二人之间的恩怨,便断然拒绝,涵贵妃当下便拂袖而去。三日后便听闻一个消息,奴才的弟弟小路偷她的蓝宝石,且人赃并获,要将小路打死。奴才知道,涵贵妃只是为了给奴才警告,忤逆她的后果便是如此奴才没有求皇上开恩,因为涵贵妃的势力早已根深蒂固,而皇上对其盛宠不衰,奴才去求qíng只能落得个维护亲戚,妄想以皇上奶娘的身份包庇小偷的口舌。 当时听完瑞姑姑此番言论,我对她的钦佩又多了几分,故而我很放心与瑞姑姑谈论自己的计划。因为瑞姑姑其心机城府要比我高出许多,我自叹不如。更庆幸瑞姑姑能站在我这边,若是当年她从了涵贵妃,现在的我怕是四面楚歌,连个商议对策的人都没有。 我才收回思绪,便发觉已经到达了无痕宫,未踏入便已闻得里边一声声轻笑。笑声在这残破不堪的冷宫以及寂静无人的黑夜显得异常尖锐刺耳,这便是冷宫吗? 瑞姑姑上前一步轻轻推开微掩的宫门,难听至极的响声尖锐的回dàng在这像是凝聚了无数怨气的无痕宫。瑞姑姑掌着灯走在前头,我们的脚踩在溃烂的落叶上发出孜孜的声响,而那一声声虚无刺耳的笑声也越来越清晰。 接着又传来几个夹杂在一起的声音一同吟唱着: 皑如山间雪,皎若云中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重凄凄,嫁取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是卓文君的《白头吟》,没有想到,在这冷宫之内竟然还会有女子相信所谓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她认为帝王之爱中可能存在吗? 你们不要唱了!唱唱唱,每天除了唱这些还会做什么!皇上不会来了!厉声厉语,带着失控的激动一波一波的传来。 我与瑞姑姑闻声而望,一名身着名贵huáng色针织衣裙却因多月未换洗而残破肮脏的女子手中拿着一面镜子冲那几个蜷缩在角落的女子大声吼着。瑞姑姑立刻附在我耳边轻道:主子,她就是那成昭仪。 我上前几步,目光紧紧锁定在她早已沾满灰尘的脸上,虽然经过了近半年时光的蹉跎,她浑身上下那出自名门的高贵气质却一点儿也没有被淹没,只是眼中那份波动却再也控制不住。 成昭仪感觉到我的接近,侧首迷茫的凝望着我片刻,再落向我身边的瑞姑姑,眼神一亮,立刻冲上前大喊:瑞姑姑,是皇上要你来的吗,他原谅成家了 感受到她身上那恶心的臭味,我立刻闪开,而瑞姑姑的双臂却被成昭仪一把抓住。瑞姑姑厌恶的皱起眉头,冷声道:是未央主子要来见见你。 那原本充满期待的脸顷刻间沉了下来,戒备的将视线投向我,喃喃重复了一遍:未央主子恍然想起了什么,仰头大笑:未来的皇后娘娘,终于进宫了。 她一步一步的朝我走来,呆滞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我,嘴角不时勾起嘲讽的笑意:就算是未来的皇后那又如何,迟早是要栽早莫攸涵那个贱人手中。 你就那么肯定我会输给她?我扬眉轻笑。 我成家曾掌控半个朝廷,统治后宫都没有将莫攸涵那个丫头整死,反倒自己沦落冷宫。而你这个还未及笄的丫头,身份背景都没有,你凭什么和她斗?就算登上了后位,也是个傀儡皇后。 是,成家曾经确实控制了半个朝廷,可是你的父亲却勾结北国大王子,凭这一点皇上他就不可能信任你的父亲。而你统治了后宫换来的却是众妃怨声载道,还有皇上的厌恶。你以为自己得到了一切,其实什么都没有得到,到如今你被打入冷宫是理所应当的。 你说什么!成昭仪尖叫着,脸色狰狞可怖。 所以,即便是你害得所有妃嫔都滑胎唯独自己产下大皇子又如何?皇上依旧没有念及孩子尚幼,将你成家全数斩杀,而你则打入冷宫。而莫攸涵就不一样了,她是北国涟漪大妃的暗人,即使小产都能继续受宠于后宫,这就是得到帝王之爱的好处了。相较于她的激动,我却显得极为平静。 那群庸俗女人妄想与本宫争宠,还妄想怀皇上的龙种,不可能,本宫绝对不会让她们得逞的。还有莫攸涵那个贱人,她没来之前皇上最宠爱的人是本宫,是本宫!突然她仿佛意识到我此句话中最为重要的并不是第一句话,而是最后一句:莫攸涵是北国涟漪大妃的暗人。她的唇微微颤抖着,激动的目光流露出悲哀,凝着闪闪的泪光,眼底还有不可置信。 成昭仪,事到如今如今说这些还有何意义?瑞姑姑乘势上,用淡淡的语气继续道:娘娘可知您的大皇子现在持续高烧不退,梦中一直呼喊着母妃,母妃可怜大皇子才三岁。 少桓?成昭仪一听见有关于自己孩子的事,脸色惨白一片,手微微颤抖握拳。 做母妃的,忍心见孩子如此而不闻不问吗?我轻轻靠在她耳边低语。 终于,成昭仪溢满眼眶的泪水止不住的划落下来,我与瑞姑姑对望一眼,很默契的离开了无痕宫。 -- 第42页 唯留下一宫失宠的女子独自悲凉,耳旁依旧传来那轻声慢歌: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 次日,满桌肴馔摆于面前,卓然与瑞姑姑伺候着我用早膳。窗外暖暖的日头将整个未央宫笼罩的一片金huáng,清风拂面,chūn芽新长,一切皆是欣欣向荣之态,而我的心中的yīn霾也随着chūn日的到来而逐渐摈去,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舒畅。 便听闻一个消息,一直深处无痕宫的成昭仪昨夜偷跑出宫,潜入承谨宫yù将一直高烧不退的大皇子带走。此事惊动了皇上,谨妃更是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要严惩成昭仪。众所周知,自成昭仪打入冷宫之后大皇子便jiāo付于谨妃照顾,皇上严令不得她接近大皇子,否则严惩不殆。而谨妃在成昭仪没落之前一直深受其打压,早早便怀恨在心,如今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当然不会放过。 可是没等皇上发话,成昭仪就不顾一切的在众人面前演出了一场撞墙寻死的戏码,幸好御医救的及时。今个一大早,额头被雪白的纱布缠绕许多圈的成昭仪竟冲到御书房外跪着求见皇上。 我拿起丝绢轻拭嘴边沾上的油腻问:瑞姑姑,成昭仪现在如何? 回主子,还在御书房外跪着呢。 我收回丝绢整整衣襟,便由座椅上起身,目光清然的扫过满屋子候着的奴才,当目光扫过辕沐锦的时候,我看见她的唇边又一抹嘲讽的笑意,稍纵即逝。 我轻轻叹了口气,惋惜着:可怜了成昭仪的爱子之心,卓然,沐锦,随我去御书房瞧瞧去。 清风遐迩,万木丛中一点绿。待转入冗廊,远远便见那个依旧身着昨夜那件陈旧肮脏衣裳的成昭仪,缠绕在额头上的白纱已经被血渗透。她笔直的跪在御书房前,口中一直在重复呢喃着什么,听的不是很清楚。 待走近了些才听见她口中喃喃道:求皇上将少桓还给我,求皇上将少桓还给我她那沙哑的声音孜孜不倦的重复着呢喃着,可见她有多么疼爱自己的孩子。 当我的步伐停在她身边之时,她凝着泪仰头望我,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此时的我并未再嫌弃她身上那略带霉腥味的气息,伸手勾起她零散在颈边的一缕发丝,低声道:成昭仪确是爱子心切,连命都不顾了。 她不语,我便继续说:谨妃毕竟不是大皇子的亲娘,照顾不好他也难免。未央曾见过大皇子一面,对他颇为喜欢 成昭仪全身一僵,猛然对上我的眼睛,等待着我的下文。我则毫不避讳身后的卓然与辕沐锦,仍旧轻声道:成昭仪你知道皇上的个xing,就算你跪倒死都不会将大皇子给你。但你是大皇子的亲娘却是不可抹灭的事实,只要你放心未央,大皇子便由我来照顾着。未央是未来的皇后,有足够的力量保护他不受欺负。 她颤抖着双唇,眼底有诧异,疑惑,彷徨,质疑,更多的还是犹豫不绝。半晌,她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颤抖着吐出一个字:好。 得到这句话我立刻迈出几步,朝御书房正门而去,两侧的玄甲卫立刻恭谨的朝我一拘礼:未央主子,皇上正与几位重臣在里头商议有关北国的战争,还请您候着。表面上虽是恭敬,但是语气却有着qiáng势,果然呵,玄甲卫与普通的侍卫就是不一样。 好,那未央便候着。我后退几步,却迎上了辕沐锦的视线,她捂着肚子表qíng异常难受的说:主子,奴才肚子疼,能否,能否看她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我便不耐的挥手打断:好了好了,你退下吧,丢人现眼。 她仿佛得到解脱般,捂着肚子便冲出了冗廊。看着她渐渐消失在我目光中的身影,我的嘴角边勾勒出一抹淡到令人无法察觉的笑意。 ◇◆◇◇◆◇◇◆◇ 辕沐锦一路小跑着回宫,却不是回未央宫,而是奔赴涵贵妃的盈chūn宫,全然没了方才在未央面前那疼痛到连力气都没有的模样。她气喘吁吁的对守宫的侍卫说着:快去禀报涵贵妃,就是辕沐锦有要事与她当面详说。 侍卫上下打量她片刻,还在想着这样一个小宫女竟敢妄想与涵贵妃当面详谈。却见辕沐锦没了耐xing,厉声道:我禀报的可是有关于成昭仪之事,你们若耽搁了此事,涵贵妃若怪罪起来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两名侍卫对望一眼,心知成昭仪与涵贵妃之间的恩怨,也不敢耽搁了,当下便匆匆进去禀报,随即便将辕沐锦迎进了盈chūn宫。 寝宫内的奴才们早早被摈了去,独留莫攸涵慵懒的躺靠在贵妃椅上,雪白的衾裘覆盖其身,手中捧着一本《女论语》正散漫的翻阅着。眼波中深藏着淡雅的妩媚,长长的发丝如网般铺洒了一椅,发丝随着清风轻轻飞扬,仿若不染世俗的人间仙子。 辕沐锦站在她身侧,缓缓开口道:涵贵妃可知成昭仪在御书房前跪着? 恩。淡而冷漠的声音,似乎丝毫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您就不怕皇上将大皇子辕沐锦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莫攸涵打断:若你来只为说这些话,现在大可以离开了。她依旧将视线停放于手中的《女论语》上,至始至终都未看辕沐锦一眼。 沐锦知道皇上是绝对不会将大皇子再给成昭仪,可是就在方才,未央已经征得成昭仪的同意,大皇子将jiāo由未央带着。贵妃娘娘要知道,大皇子呆在谨妃那肯定飞不出头,可若呆在未央身边您知道皇上对她的宠爱吧,若是连大皇子都被她要了去,您在后宫还有地位么?辕沐锦这话说的格外有理,引得莫攸涵翻阅书页的手顿了顿,僵在那里。终于仰头望了眼辕沐锦,目光凌厉:大皇子在谨妃那待的好好的,皇上不会轻易将他jiāo给一个还未行及笄之礼的未央。 据沐锦所闻,大皇子在谨妃那过的可一点儿也不好,自从成昭仪打入冷宫,大皇子日日都会哭着从梦中惊醒。近来更是高烧不退,故而引出成昭仪偷孩子的闹剧。成昭仪她毕竟是大皇子的母妃,若成昭仪以死请求皇上将孩子给未央,您知道那是什么后果。 莫攸涵将手中的书放下,雍容的从贵妃椅上起身,眼波一转,侧首笑问:辕沐锦,你这样出卖自己的主子,难道不怕吗? 怕就不会来贵妃娘娘这里了。 噢?那你可知,是本宫命人将你弄进未央宫做奴才的? 沐锦知道。 瞬间,两人已将话挑明了说,对视着的两个人似乎在彼此眼中找到了契合,相视一笑。 辕沐锦立刻跪在莫攸涵跟前道:贵妃娘娘,奴才知道您想要的是什么,奴才可以帮你,也可以给你一个秘密。而沐锦只有一个条件。 与本宫谈条件?有意思。莫攸涵抚上中指那枚翡翠戒颇有兴趣的笑着,眼底却蕴含着一抹令人畏惧的寒光:若是你口中所谓的秘密一文不值的话,知道后果的。 听着她口中那极具危险xing的声音,辕沐锦莞尔一笑,道:未央并非未央,她的真实身份是辕慕雪。 莫攸涵胸口一窒,呼吸几yù停滞。 她是辕慕雪?从小便被皇上订下的辕慕雪?难怪皇上对她如此与众不同,难怪素来不喜欢未央的九王爷竟然会成为她朝廷上的支柱,原来如此! 恐慌与不安瞬间涌上心头,她的手紧紧握拳,指甲已经深深掐进手心。 她深深吐纳出一口闷气,冷声问:那沐锦你的条件是什么! ◇◆◇◇◆◇◇◆◇ 神武高楼,阡陌大道,冗廊蜿蜒。 我迎着时轻时猛的chūn风静默的站在御书房外候着,感觉到有一道探究的视线一直盯的我,我知道这是属于成昭仪的,我便大方的由着她打量。 也不知过了多久,御书房的门终于被人打开,成昭仪立刻满怀期待的仰头凝望着出来的人,有六部尚书还有九王爷,可是她的目光始终在搜寻着皇上的身影。 一时不见人她便急着大喊着:皇上,求您出爱见见臣妾,求您了。 由御书房内出来的大臣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骇了一下,厌恶的打量着成昭仪láng狈的模样。甚至有人嘲讽道:成昭仪你丢了自己的脸面不打紧,可千万别丢了皇上的脸,你回去吧,皇上不可能让大皇子跟随你这样一个娘。 成昭仪不予理会,仍旧冲里边大喊着。看着成昭仪沦落至此,我不禁叹了口气,成家当年显赫一时,却是一招棋错满盘皆输。勾结北国的大王子,此等大逆不道之时他们也敢做。 皇上,臣妾改变主意了,臣妾不要大皇子了臣妾只想将大皇子jiāo由我南国未来的皇后娘娘未央照顾。求您看在大皇子还小的份上,求您将他给未央照顾吧。成昭仪哭的撕心裂肺,泪水早已弥漫了满脸。 听成昭仪说到这里,我便上前一步,正yù开口,却发觉胳膊已经被一只手撰住:别做傻事。我全身一僵,微微侧首看着九王爷的侧脸,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便见皇上如一阵风般已立在御书房门外。九王爷紧撰着我胳膊的手也悄然松开,我扬了扬嘴角,越过九王爷,目光不是注视着皇上,而是那个盈盈而来的莫攸涵。 成昔,朕念你是少桓的娘亲,故而放你一马,你竟是自找死路吗?他的声音很冷,目光暗沉中夹杂着冷冽。 她满脸泪痕的扑跪至皇上跟前紧紧抱其右腿,恳求着:皇上,谨妃她素来与臣妾有恩怨,她绝对不会照顾好少桓的,少桓此刻高烧不退,谨妃她丝毫不过问少桓也是您唯一的儿子啊,您就忍心他这样下去吗 两侧侍卫见成昔如此失态立即上前将其扯开,无奈她实在抱的太紧,而她额头上的伤口又裂开,一滴滴的血浸透纱布滴在皇上的龙袍之上,骇了众人。 皇上她如疯了一般,死死抱着皇上的腿,怎的都不肯放开。有些血迹划过眼角,如一道可怖的疤痕触目惊心。 你们这群玄甲卫是吃gān饭的?一个女人都制不住,皇上养你们是做什么用的。人未至,声先到。莫攸涵莲步轻移,眸光妩媚,纤腰楚楚,她的到来让六部尚书们皆恭敬的退居一旁,可见莫攸涵其势力到了何种程度。 皇上,大皇子毕竟是成昭仪的孩子,也是您的孩子。我上前将跪倒在地,死死抱住皇上脚的成昭仪扶起。成昭仪很配合的松开了手,随着我的力气起身,软软的靠在我的身上,眼带泪光。我又说:成昭仪是爱子心切,任哪个母亲见到自己的孩子久病不愈都会如此心急的。而未央也认为,谨妃并不适合照顾大皇子。 -- 第43页 不等皇上开口,莫攸涵笑着cha上话,美眸笔直的注视着我与成昭仪:若谨妃不适合,那谁适合?未央你吗? 我就是要将大皇子jiāo给未央。成昭仪的脸色早因额头上的伤而脸色苍白一片,声音也gān涩的有气无力。 笑话,未央还未及笄,怎能担此重任。莫攸涵一声冷笑,那目光简直可以将成昭仪千刀万剐。 看着皇上逐渐yīn霾的脸色,我低声道:皇上,未央很喜欢大皇子,希望能收养 话还未落音,便被莫攸涵一句:不行。给打断。 为何不行?我疑惑的望着她。 未央年纪太小,怕照顾的不妥当,若是真要选一个人照顾的话,本宫认为自己有能力照顾。 看着莫攸涵将这句我期待已久的话说出,我的心中已微微松了口气,但是脸上仍装作为难:可是 就jiāo给攸涵吧,她会是个好母亲。皇上面无表qíng的发话后,成昭仪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猝然昏倒。 ◇◆◇◇◆◇◇◆◇ 之后成昭仪再次被人送进了无痕宫,而大皇子则被皇上命人从谨妃那接进涵贵妃的盈chūn宫照顾着。一切尽在我与瑞姑姑的掌控之中,现在我们要做的只是等待罢了。可是就在十日后,一场令我始料未及的事发生了,就在我的眼前这样发生。 皇上召辕沐锦侍寝。 我身披一件单薄的素衣,迎着寒露冷风站立在未央宫的廊前。空满院,落花飞絮chūn寒重。一轮明月悬挂于头顶,chuī散了我的发丝,几缕挡住了我眼前的视线。 我的心是五味参杂的,即使我对壁天裔没有爱,仍旧是气愤的,因为他宠幸的女人是我最恨的一个女人。 可是我早该料到的不是吗,那日故意带辕沐锦去御书房,故意让她听见我对成昭仪说要收养大皇子,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去给莫攸涵通风报信。她们之间的任何jiāo易我都有想过,也包括了侍寝这件事。但事到如今我仍不能接受,不能接受我未来的丈夫与我最讨厌的女人缱绻缠绵。 主子您知道帝王之爱是什么吗?瑞姑姑捧着一条貂裘将我单薄的身子裹起,眼睛中依旧是那么沉稳。 我笑着看她,不答话。她便与我一齐举目凝望着天上的残月,幽幽道:主子既然来到这个皇宫就不要妄想专宠,这样只会让自己腹背受敌,成为后宫的众矢之的。涵贵妃就是一开始并不知其真正道理,所以使得她的孩子小产。后来的她才慢慢懂得做妃子的分寸,不再每日独霸皇上不放,而是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才有了今日的贵宠六宫。未央主子你是个聪明的女子,你应该知道帝王之爱是最不可靠的东西,您不能将皇上当作你的挡箭牌。或许他能挡住你一时,但是他挡的住一世吗?若有一日你犯错皇上是保不了您的。您只有在此时蒙获盛宠之时牢牢把握时机,拉拢朝中的官员,这才是上上策。 帝王之爱。我低低的重复了一遍,嘴角的笑容依旧,我又怎会不知帝王之爱是最不可靠的东西呢?可是我不想争,也不愿争因为那个帝王我并不爱,若我爱他,今日辕沐锦侍寝之事是断然不会在我眼前发生的。 只要我愿意,辕沐锦定然会万劫不复,更不要妄想睡上龙chuáng。 可是我不愿,因为我并不想去争那个帝王,我想要的只是 主子,奴才说句不该说的话。即使您不爱皇上,您也不能表现在脸上,否则那将会是一把锋利的刃器,会致命的! 我的脸色倏然苍白一片,因为她看穿了我的心事,更一语道破了我现在的处境。 主子您一定要保存实力对付涵贵妃。或许别人不知道,但是奴才曾在谨妃那照顾过大皇子半年,大皇子本就体虚常常生病,成昭仪打入冷宫这半年来谨妃不但对其不闻不问,甚至在数月前大皇子发高烧整整三日才请御医。可想而知,大皇子的身体更弱了,如今涵贵妃收养了大皇子,以她与成昭仪的恩怨来看,绝对不会悉心照顾他。我们现在只需要等,等大皇子大病的时刻,又或者死的时刻! 说到这里,我的手一颤,死? 瑞姑姑的眼中有淡淡的笑意,却又是那样的无qíng,我心中闪过一抹晦涩,那样一个孩子,就要牺牲在我与莫攸涵的斗争吗? 我拢了拢披在肩头的貂裘,微微叹了口气:我想一个人去走走,瑞姑姑你先去休息吧。 残月铺水,半瑟半红,落月似弓。 我心低迷黯然。 ◇◆◇◇◆◇◇◆◇ 翌日,辕沐锦被封为锦美人,入住盈chūn宫的合欢苑。 我紧闭未央宫门,拒见皇上。连续七日,我皆拒见皇上,后来皇上就再没来过。 当日瑞姑姑深深的凝视着我,目光中有失望,只留下那一句:奴才本以为主子你是成大事者,没想到却如此意气用事,是奴才看错人了。 当日,瑞姑姑便奉旨离开了未央宫重回皇上身边伺候,一时间未央宫由最初的奢华变的有些凄凉。这些我都不在意,我只是静静的站在未央宫中仰望漫天纷飞的柳絮与骄阳,留在我身边的只剩下那个口无遮拦的卓然,每日听她絮絮叨已成为一种习惯。 我知道现在的自己很懦弱,是在逃避现实,更在害怕。 因为还有一个多月,便是我封后的日子。封后多么遥远的两个字,我将在深宫中沉沦迷失吗? 我用自己的任xing与不甘心bī走了瑞姑姑,更疏离了皇上。如果这样就能不用面对封后之事,那我倒心甘qíng愿终身呆在这冷寂的深宫,只要偶尔能听听有关于九王爷的事,这不,现在的卓然又在我身边念叨了。 听闻这昭昀郡主天天都跑到皇宫中来哭诉告状,说九王爷冷落她,说她自己每日都受九王爷二夫人的气。这话说出来一宫的奴才都笑了,若说起受气,她昭昀郡主不欺负二夫人就是万幸了。若说九王爷娶了昭昀郡主是祸,那娶了二夫人就是福,听闻其对九王爷体贴有佳,对昭昀郡主每日的找茬也是隐忍退避。 我含着微笑听着她口无遮拦的话语,如今我已经不会再警告她勿乱言是非,因为我的yù晚早就随着瑞姑姑那句帝王之爱消散,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我要的不是帝王之爱这么简单,而是要一心一意的爱,可是他没有给我,而我也不想再要。 卓然时常会问我为何能接受皇上宠幸其他妃嫔,独独容不下辕沐锦,我没有答她,只是笑。 很多次我也在问自己,为何呢?单单是因为自己讨厌辕沐锦吗? 或许更多的是不甘心,失忆前我喜欢抢辕沐锦的东西,失忆后我一样喜欢和她抢。更加不能理解的是壁天裔,他明知我讨厌辕沐锦,他竟还要宠幸于她原来这就是帝王之爱。 帝王之爱真的很卑微呢。 主子,过些日子就是你册封的日子了,您打算一直不见皇上?您一直与皇上这样耗着哎,奴才在皇宫多年,除了涵贵妃,还没见皇上对哪个女子如此上心呢。 未央要么就不做,要做就做唯一的。伸出手接下几缕纷飞而下的柳絮,离五月初七已经越来越近了,这个场面该如何收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哎,主子您与当年的涵贵妃的xing子一个样,都是这样刚烈傲气。卓然的目光突然显得有些黯淡:其实涵贵妃之所以这么受皇上的宠爱,与她是皇上的救命恩人有很大的关系。 她那柔嫩白皙的脸蛋在骄阳的照耀下更显红润,我颇有兴趣的侧首凝望着她,待她继续说下去。 见我有兴趣听,她便兴高采烈的滔滔不绝将她所知道的事讲给我听: 当年皇上还是壁岚风元帅手下的一名将士,与九王爷、莫攸然征战沙场,金戈铁马。 有一回与北军作战,他们兵分三路yù将北军团团包围,但是皇上那一路军却遇上北军的主力,遭到一场恶战。当时涵贵妃一直女扮男装混入皇上的军帐之下,当那场激战险些要了皇上的命,可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涵贵妃为皇上挡了致命一箭。 奴才想,是因为皇上欠了涵贵妃一箭,故而对她格外恩宠吧。 原来上回皇上说的救命之恩是这件事,没想到莫攸涵对皇上的爱竟到了可以付出生命的地步。 莫攸涵,为了阻止我,而将辕沐锦推上龙chuáng,值得吗? 或许你不会知道,比起我,辕沐锦才是你最大的威胁。 我对付你,是为了帮瑞姑姑报仇。而辕沐锦,她是一个爱壁天裔爱到发狂的女人。 你会为自己所做的决定后悔的。 我与卓然在苑内一坐便是两个时辰,天际幻起的一缕缕晚霞被滚滚的乌云笼罩,天色晦暗看似大雨将至。我们立即起身归寝宫,刚落脚,一声雷鸣轰隆巨响,一道闪电如巨斧将苍穹劈成两半。伴随着一阵风势,雨如珍珠万点倾打,寝宫前濛起丝丝水气来。 卓然出手接着拍打而下的雨珠,长长的松了口气:幸好咱们回来的快,否则就要被这大雨捉住了呢。 蹙了蹙眉,仰望大雨纷飞,这雨来的即快又猛烈着实令人措手不及。似乎正在预警着什么,果不其然,一名小宫女匆匆跑来,跪在我面前:主子,奴才听盈chūn宫传来一个消息,大皇子他病危。 又是一阵雷鸣,其响声骇的我后退一大步,迷茫的望着乌云翻滚的天际,手不禁颤了颤。 主子,皇上驾到,皇上驾到福远带着焦急的神态冒雨而来,水珠一颗颗的由他脸上划落至颈项,满脸的焦急与不安让我知道大事不好。 隔着雨帘我看见一位身着藏青色团龙祥云夹袍的男子被众位奴才拥簇着朝寝宫廊前走来,已经许久未见他了,而他的目光依旧是那样犀利让人深觉不安。直到他在我面前停住步伐,未央宫的奴才皆跪下恭敬的呼万岁唯独我依旧呆站着没有行礼,直视他的目光。 他亦然与我对视,随即一挥手,摈去了在场的宫人们,长长的游廊中独独留我与他站在廊前。四周安静到使人窒息,唯独那漫天纷扬的雨声充斥在耳边,清风席卷着雨后尘土气息卷入我们之间,略感刺鼻。 如今大皇子病危,皇上为何不去看他,而是驾临未央宫。是我打破了此刻的寂静。 他的目光甚至比那遥远的天星还要冷冽而虚无,薄唇紧抿深深注视着我,有那一闪而过的矛盾溜过,随即转化为无qíng的漠然。这一日你早就料到了,不是吗? -- 第44页 我没有解释,却是愣愣的注视着他的侧脸,还有那满脸的运筹帷幄。皇上也料到了不是吗?这话由我口中吐出后,瞬间我便明白了许多许多,原来一切还是没有逃脱他的算计。 后宫之事朕一向很少过问,但不代表朕不过问。你以为朕不知道你与瑞姑姑深夜造访无痕宫吗?你以为朕不知道你想用大皇子的病qíng来对付攸涵吗?他这话说的云淡风轻却极具危险xing。 无视他的冷漠,我轻笑道:可是皇上你最终还是顺着未央的计划,将大皇子给了涵贵妃不是吗? 他不语,我便知道自己猜对了,眸底清淡笑着继续说下去:明知自己的亲生儿子呆在涵贵妃那儿只能让他病qíng加重,可是你这个父亲仍旧这样做了,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父亲无qíng的不顾自己孩子的死活呢?未央猜是皇上已经意识到涵贵妃在后宫的势力已经渐长了吧,故而顺水推舟的成全了未央这场戏,用照顾大皇子不周的罪去打压她。说到这我不禁顿了顿声,心底有些凄凉,这就是我的天裔哥哥,终究是帝王之心。天裔哥哥,我说的对吗? 对。他很沉重的吐出一个字。 听到他的答案一股怒气油然而生,他竟然能这样冠冕堂皇的承认自己做的一切,他可知道是在用他儿子的命赌这场游戏。现在大皇子如你所愿,病危了,你告诉未央,你会如何处置莫攸涵。 朕,不会处置她。 不会?我有些不敢相信的凝视着他,眼底有质问。 此次只是打压其势力,给她一个警告。然后借由此事一点一点削弱她的势力。 你用大皇子的命去削弱她的势力?声音微微提高,与廊外的大雨声夹杂在一起格外刺耳。 她毕竟是朕的救命恩人。 皇上您应该说,她毕竟是你爱的人。 此话一出,四周瞬间回到最初的安静,唯独剩下那微微急促的呼吸声。 朕一直以为慕雪你会懂朕的。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失望的气息,瞬间消逝的复杂被冷酷取代。 听他再次唤起慕雪这个名字,我的心猛然一阵抽痛:是的,慕雪一点也不懂你,而天裔哥哥也一点儿也不懂我。口气微冲,虽知这样对他说话是大逆不道,可是现在我一顾不了许多,将连日来心底的闷气一股脑全数发泄而出。 辕沐锦,你知道我讨厌她,你知道我召辕沐锦进宫的目的是什么,你还是宠幸她了,你封她为锦美人。像这样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你也封她?她与成蔚那个小子早就做出了苟且之事,你脸颊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终止了我还没说完的话,他打我,因为辕沐锦而打我? 但见他双拳紧握,声音却是平淡如水:冷静如你,为何一遇到有关于辕沐锦的事就乱了方寸?你这样如何做朕的皇后! 皇后?谁爱做谁去做,我不稀罕。我咬牙切齿的吐出心中的真实想法,脚步一迈,便想冲出游廊,冲出这令人窒闷的未央宫,更知道若我这样跑出去等待我的后果是什么,可此时的我却已没了往日的冷静与淡定。 手腕突然被人从身后狠狠握住,我有些吃痛的停住步伐,却未回头,倔qiáng望殿基之下疾雨飞泄,颇为壮观。那一团团的水气将红墙高瓦尽掩,几阵风过,零落的细雨迎面拂打在我的脸颊。 若此时站在你面前的是三弟,你可会说这句话?他的声音很是低沉,握着我手腕的手冰凉彻骨。你要对付莫攸涵,为的不也是三弟的幸福吗? 手腕上时不时传来的疼痛让我的手臂几yù麻木,我却倔qiáng的咬着唇,不喊痛也不回话。 若你能将对三弟的一半心思放在朕身上,今日的一切便不会发生。他力道一松,手腕上的疼痛瞬间消逝不见,我未做多想,飞身冲出了游廊,大雨冲洗着我的全身,理好的发丝也被冲散。 这时的我丝毫没有后悔就这样放开了皇上的手离开了未央宫。 后来我才明白,皇上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中藏着多么可怕的深意。我放开的不仅仅是皇上的手,还有最后一丝转寰的余地。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绝对不会选择放开他的手,而是转身拥抱他,告诉他:慕雪的心中只有天裔哥哥一人。 可时光并不能倒流。 第九章:飞入寻常百姓家 花褪残红,云薄雨袭,乱雨弹珠。 我踏着满地的雨水,我奔出了未央宫,一路上无人阻拦我。如果我能一直跑出这无边无际的深宫那该多好,可那只不过是个奢望罢了。 也不知跑了多久,我的双腿已经虚软无力,顷然蹲在这条空寂的紫陌大道之上,雨水早已经将我的眼眶弥漫。迷蒙的看着眼前这条没有尽头的路,我一时间却已迷失了方向,早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归途在哪里。 直到一声未央主子?才惊醒了我,仰头望着方太医撑着一把油纸伞俯望láng狈的我,眼中有疑惑。我的目光悄然一转,看向方太医身边的人,我心底最深处一片脆弱仿佛被人挖掘出来,而他却回避了我的目光。 未央主子您怎么会在此呢?奴才正要去未央宫找皇上呢,大皇子已经快不行了,太医院早已经乱成一团了,没有人敢拿主意。这不,我们找来九王爷请皇上,也可平息一下龙怒,在皇上身边说上几句话 我只看到方御医焦急的脸庞以及那张嘴一张一合,我却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唯独那句大皇子已经快不行了深深敲打在我心口,恍惚间我应了句:皇上,在未央宫。 于是,方太医也没顾得上此时láng狈的我,连声道:九王爷,那咱们现在就去未央宫请皇上去瞧瞧大皇子吧。只见九王爷点点头,便与他直接越过我而离开了。 而这一刻的我已经脑海一片空白,全身的气力仿佛被人抽了去,狠狠跌坐在地,虽然分不清自己脸上的是泪水还是雨水,但是我知道自己哭了。也许我只能在这个雨天里,借着漫天的大雨来冲刷我的泪,用它来骗自己,其实我很坚qiáng,其实我根本没有哭。 现在的我应该已经一无所有了,我激怒了皇上,便不会再是皇后。可是我仍然不后悔今天所做的一切,那个皇后之位成昭仪想要,谨妃想要,涵贵妃也想要,可是我却不想要。因为,即使登上皇后之位又如何,与我并肩而立的不是我心中之人那又有何意义? 原本冲刷在我全身的雨水突然被什么挡去了,一双玄色长靴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仰头,看着九王爷正用他手中的伞为我挡去了倾盆大雨,而他却因没有伞的遮挡而任雨打湿了全身。他俯视着我,目光深沉幽暗,那一汪清晰的眸子仿佛映出了我的倒影,如此清晰。 眼眶一热,我不禁低声喊出:羽。 他的眸底深处闪现出一抹动容与沧桑,多久了,我真的很怀念曾经在白楼的一切,很想那个名叫风白羽的男子。多少次午夜惊醒喊出的那个字是羽,试过无数种方法想要忘记他,可是没有办法,真的忘不了。 未央。他的声音很低沉,几乎要被大雨吞噬,可听在我耳中却是那样清晰明了。 你走开,不要理我。突然间,我收回自己的失态,冷冷的说道。 和我走吧。这句话仿佛是经过深思熟虑,而且反复练习过多遍想要讲给我听的话,听起来是那样自然,那样令我心酸。 不要和我开玩笑,我会当真的。喉头哽咽,我的手颤抖着撑着青砖地面,雨水浸漫了我的双手。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他也蹲下身子,由怀中掏出一张纸条,拽起我的手心便塞了进来。再将伞递jiāo在我另一只手中,随即起身,顶着漫天的大雨长扬而去。 四月暮,雨厉风寒,一叶叶,一声声。 点点滴滴,空阶流水逐波去。 我则是望着手中的纸条出了神。 ◇◆◇◇◆◇◇◆◇ 今夜子初烟波亭 这七个字是九王爷给我的纸条上写的,他这是什么意思?真的要带我走吗? 一宵风雨凭阑意,暗空残月星钻璀璨。晶亮的水珠残留在翠绿的叶上,被月光照的闪闪发亮。我孤立窗前,目光深凝那寥廓的苍穹,手心中的纸条已经被我紧紧捏了数个时辰。 子初已过,他是否还在我那儿等着我呢,又或者这张字条只是他给我开的一个玩笑而已。 去?不去? 内心有两个声音一直在回dàng飘渺着,我猛然关上窗扉,发出了一阵轻响,卓然立刻推门而入,疑惑的看着我:主子,您还不就寝,很晚了。 一会便歇息。我佯作平静的走在案前为自己倒了杯普洱,问:大皇子的qíng况如何? 非常危急,皇上震怒,后宫大乱。众位官员皆跪于殿前求皇上饶恕涵贵妃她疏于照顾之罪,而另一批则是请求严惩,殿外有些混乱,故而许多玄甲卫都纷纷前去驻守,所以未央宫的守卫也松懈了许多。卓然将此刻的qíng形一清二楚的禀明,随即我便挥了挥手:好了,你也去休息吧,不用守着了。 是。卓然毕恭毕敬的退了出去。 寝宫内顿时陷入一片宁静,我松开紧握的手心,将那早已皱的不像样的纸条摊开,凝视许久。 去。 他有家室有地位有权势,若我不顾一切随他走了,他将背负一世骂名,前途尽毁。 不去。 那将终身与他无缘,致死待在深宫,与我不爱的男人相处一世,直至老去。 不能去。 会害了他,不能自私,不能放纵。 我猛然握紧拳头,坚毅的凝望着眼前的红烛燃尽红泪,流光四溢。 可是,我想去。 就让我与哥哥自私一次放纵一次吧,即使那是一条不归路,我也想与他走下去。因为辕慕雪不甘心,不甘心把这样一个机会放开。 我缓缓脱下了身上的紫红羽缎百褶衫,披上了初入宫闱时的清荷蓬莲裙裳。卸下缀于额前的金莲华胜,取下玲珑步摇,凤麒麟簪,花穗耳坠。深知自己脱下这些,我这一辈子将与荣华富贵无缘,但是我一直都知道,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就必须舍弃一些东西。 当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我便由寝宫的后窗翻爬了出去,去追寻那个我多日日想做却不能做的事。 -- 第45页 ◇◆◇◇◆◇◇◆◇ 石路晚风扫,斜桥曲水弯,花深漏短宵。 杨柳月依依风萧潇,水洼溅湿泥污点点。 我一路迎着雨后的冷风来到烟波亭,寒风透骨凉,四下风影摇曳,衣袂轻然而飘,我的影子拉了好长好长。在迷雾中我四下寻找着他的身影,可是找了好久却没有发现人影,快速的步伐也逐渐放慢,最后呆呆的立在晦暗的荆木前遥望弥漫着雾气的湖面,空浩渺。 是我来晚了,他已经离去了吗。 正当我心中闪过苦涩之时,手腕被人用力握住,我猛然回首,对上的是一双沉坠幽深的瞳子,里面带着一种清冷的安定。我不禁深深吸了一口凉气:你正yù说话,却见他身后还站着一个手捧侍卫服的男子,目光鬼祟的四下张望着有没有人发现。 换上它,随我走。九王爷接过他手中的侍卫服递至我面前。 我怔怔的接过侍卫服,用力咬着下唇:你是九王爷,他是你二哥,我是你妹妹。我用力提醒着他,想让他认清楚现在的qíng况,更不想要他后悔。 换上它。他仿佛没有听到我的话,口气坚定异常。 哥哥捧着侍卫服的手微微用了几分力气,指尖被盔甲上的菱片扎伤,很疼。可是我仍然用尽气力捧着侍卫服,没有松一分力气。 未央!他的目光一沉。 为什么,当初将我推进宫的人是你,现在说要带我离开的人也是你。我要的只不过是一个答案。 他扭过头,眼光投向幽黑的荆木深处,良久才带着微微一声叹息回首凝着我的眼睛,很认真的说:当初我以为二哥会好好疼爱你,我以为你会幸福,可是我错了,错的彻底。如果你不开心,便唯有带你离开。 包括背叛壁天裔? 是。 有他这些话就足够了,真的。慕雪天涯海角都会随你去的,即使这条路是不归路。 我转身隐入一株大树之后将侍卫服换上,隐隐听见九王爷与他身后的奴才小声的jiāo谈。 今夜大皇子病危,大部分玄甲卫皆守卫在殿前,故而现在的守卫很是松懈。这是奴才的令牌,到时候您jiāo给未央主子,见牌如见人,她能安全随王爷您离开皇宫的。 那你呢,你没令牌就出不了皇宫,很可能会被皇上 王爷您对奴才有救命之恩,即使是赔上了这条命又如何。 翔子,今日你的恩qíng,辕羲九没齿难忘。 心中五味参杂的由树后走出,望着翔子,张了张口到嘴边的话却又吞了回去,只是感激的说了声:谢谢你。 未央主子,您与王爷一定要幸福。翔子憨厚的笑了笑,用眼神示意九王爷快带我离开。 九王爷冲他点点头,算是最后的致谢与告别,然后牵起我的手就离开了烟波亭。 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那坚毅的背影,感受到手腕上那浅浅的温暖,我的心下一片迷惘。 真的要飞入寻常百姓家了吗? 后来,我竟然安全的随他出宫了,直至我们上了马车,飞奔出帝都城。 一路上竟是如此顺利,顺利到令我恐慌,jīng明一世的壁天裔竟然这么轻易的就让我从皇宫中逃脱了?这一切为何如此假,假到让我认为这是一场梦?多少次我用力掐自己的肌肤,却清楚的感觉到了那份疼痛之感,更让我清楚的知道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当我心中还在怀疑与不安之时,身后传来马蹄声声,我浑身一僵,是他们追来了! 而他握着我的手紧了紧,似乎在给我力量:放心,一切有我! 我坚定的点点头,心下的担忧一扫而空,因为相信他。 ◇◆◇◇◆◇◇◆◇ 北国天龙城 我们两人乔装成一对普通的夫妇走过天龙城那繁华的街道,四处的小贩大声吆喝着: 包子类,三文一个,五文两个,不好吃不要钱。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不甜双倍赔偿。 卖风筝了,飞龙飞凤,仙女下凡,要啥样有啥样。 这一路上我们遇见了三批玄甲卫,他们手中的刀刃锋利无比,招招致命。似乎要将我们赶尽杀绝,一点qíng面都没有留。可见皇上他真的发怒了,他要杀了我们! 我们在那不间断的追杀中逃亡了整整七日,他为了护我周全受了很重的伤,手臂上,肩上,后背,伤痕累累,令我心惊。但是我没有后悔过与他一同逃出皇宫,丝毫没有过。我只怕,他会后悔。 直到我们筋疲力尽的躲在灌木丛中时,看着他的伤我流下了眼泪,我倒qíng愿受伤的是我。可是我却因为他周密的保护,一点伤也没有,这才是我最愧疚的地方。他伸手抹去我的眼泪,心疼的说:不要哭,即使赔上这条命,我也没有后悔过。 着着他刚毅的脸颊,我做了一个决定,去北国。 只有去北国的天龙城,我们才能躲过玄甲卫的追杀,毕竟那是北国的王廷之都,他们再怎么样都不敢天子脚下动手。虽然我知道北国对于我来说有多么危险,可是为了保住我与他的命,只有涉险一去了。 我扶着身上仍旧有伤的辕羲九打算找一间客栈落脚,再寻个大夫为他治伤,可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才进入天龙城没多久便遇见了我最最怕遇见的人夜鸢。他的身后跟着两名侍卫,负手立在我们面前,含着邪魅的笑容盯着我们两,似乎早就料到我们会到天龙城般。 鸢王妃,你终于回来了。他的声音很是低沉,却藏着无尽的冷意。一双火红的瞳子直bī辕羲九,眸底最深处藏着一抹我看不懂的深意。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来。我戒备的盯着他。 他玩味一笑道:全天下人都知道九王爷与南国未来的皇后娘娘一同失踪了,你们能逃到最安全的地方只有这里。所以本王早早的就在这里迎接你们了。这话说的狂妄且自信,声音中隐隐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一双美眸不住的逡巡在我们两身上。 知道现在不能与他硬碰硬,我收起眼中的戒备,扶着辕羲九朝他走去。大王子,任何恩怨我们暂且放开,能为他请个大夫吗? 夜鸢的食指拨弄着拇指上那个玉扳指,目光黯沉,随即挥挥手示意他身后的两名侍卫将受伤的辕羲九由我手中搀扶而下。 谢谢。没有看夜鸢,只是垂首而立,可是我能感觉到夜鸢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 谢?他嗤之以鼻,单手勾起我的下颚,俯身于我的耳侧低声道:你是我夜鸢八抬大轿迎入府的鸢王妃,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更不要替别的男人来谢我。 我别过头,远离夜鸢的亲密,却见辕羲九用极为复杂的目光紧紧盯着我,一抹苦涩由嘴角划过。 ◇◆◇◇◆◇◇◆◇ 百花缭乱,菲菲红素。 一萧烟雨白雾轻,晚月清远苍穹深。 院内有一栏花圃,里面遍地开满了紫、蓝、huáng、白各种颜色的花,朵为花蝶形,花冠紫白色,外列花被有深紫斑点,中央面有一行jī冠状白色带紫纹突起。拥簇夹杂在一起美艳异常,我从未见过此花,不自觉走至栏外采下一朵白色的花把玩于手心,芬芳甘醇的香味扑鼻而来,渐渐扫去我满心的担忧。 突然一片高大的影子落在眼前,挡去了眼前一片清雅的月光。抬起头来,对上一双肃静的目光。 他垂首望着我手心中的花,眉微蹙:你还真是喜欢花,走到哪都要顺手摘采一朵。 不自然的笑了笑,问:这是什么花? 鸢尾。 难怪你会种了这么多花在这里,原来只因花名有一字与你的名讳相同。我宛然一笑,又望了望那扇紧闭的门扉,大夫都进去快一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出来,真的伤很重吗? 放心,你的九王爷会没事的,鸢王府中的大夫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的。看出了我的担心,便勾勾嘴角,算是笑吧。 手中用了轻微的力道,拈在手中的紫色鸢尾便旋转了几圈,在黑夜中勾勒出翩舞的弧度。我沉思片刻便将花递到他面前:送给你,谢谢你肯救他。 他眸子一黯,伸手撰住了我的手腕,微微一用力我便撞入他的怀中,他低头俯视着我,暖暖的呼吸喷洒在我脸上:一朵花就想报答我的恩qíng? 手腕被他掐的有些疼痛,我扭过头,垂首低声问:未央现在什么都没有,更找不到报答你的东西。 他的手渐渐搂上我的腰际微微用了几分气力,使得我与他的距离又拉近了几分,他附在我的耳边轻道:你是我的妻子,所以不需要你报答。 听他极为暧昧的声音,我红了双颊,僵硬的想离他远点,可无奈他虽没对我用多大的气力却使得我挣扎不开。不可否认,夜鸢是个极具魅力的男子,他的突然靠近就连我都会脸红心跳,也难怪那三代圣女皆会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 大王子,成亲只是权宜之计。我想,你也不可能是真心想要娶我吧,你天xing风流不羁,无人可以牵绊住你的脚步。未央也不会是第一个能左右你的人。 你倒是挺了解本王。夜鸢突然笑了出声,在寂静的黑夜中异常邪魅冷佞。 伴随着这一声笑,门扉被人打开,夜鸢搂着我的手不着痕迹的松开,我也在瞬间退开一步。大夫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脸疲累的来到我们面前说:那位公子身上的伤实在可怕,老夫算了算,总共十三刀,刀刀险接近要害,他可真是命大竟能挺这么多天。现在已然无大碍,只要休息半个月便能痊愈,但是切忌不能服食腥辣,莫动真气,否则伤口又裂开就麻烦了。 谢谢大夫,那我现在可以去看看他吗?终于得到他安全的消息,悬在心上的石头终于放下。但看到大夫冲我点头,我丢下手中的紫色鸢尾便冲了进去。 迢迢清夜中,一阵风过,将掉落在地的鸢尾chuī起,如紫蝶翩舞。 第十章:几载悠悠魂梦杳 牡丹花心木,竹帘半卷,透过轻纱卷入屋内,无垠而又清远。 两日了,深受重伤的他依然躺在chuáng上,双目紧闭,他实在太累了。我也守在他chuáng榻之前,很少吃东西,心下也在担心夜鸢是否会来为难我,但是很庆幸的是连续两日我都没有见过他。静静盯着chuáng上那个睡的安详的男子,轮廓分明,因伤势的关系显得有些苍白,血色尽失。 -- 第46页 这两日我一直在自问来北国到底是对还是错,本想暂避北国,待事qíng渐渐淡去后便找个安静的地方,那儿只有我与他,了此一生便无憾了。可是我却碰到了夜鸢,而我与他拜堂成亲也是事实。夜鸢会放过我吗? 我揉揉自己疼痛的额头,心里堵的慌,门却被突然推开,外头刺目的暖阳she了进来,我不适应的用手挡着眼睛。好一会儿才看清来人,我立刻起身:你怎么来了。 父王要见你。夜鸢立在我面前,金huáng的光芒由他身后she出,映的晖霞一片。 见我? 走吧。他睇了眼依旧在沉睡中的辕羲九,看不出喜怒,仿佛没有任何人能引得他动容。没有等我,他径自步出了屋内,我也跟了上去。 跟在他身后走出小院,转过蜿蜒的游廊,步入庄严的大道,最后出了辉煌的鸢王府大门,他身后没有跟随一名侍卫,也未骑马,只是徒步而去。看着他翩然而行的背影,我猜不出他在想什么,只能静静的跟随其后。 风起云间,露叶袅鹊,絮飞蝉韵清清。 一路上我都在暗自揣测夜宣大王他召我为的是什么,却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到这里我是陌生的,更是恐慌的,怕怕再也不能抽身而出。怕注定要在此受到伤害。 夜鸢一直前行的步伐突然停下,若不是我收步快,便已经撞了上去。 他悠悠转身,目光明明是那样清淡,却还是可以一直看到我的眼底心里,很是凌厉。我清了清嗓音问:怎么了? 他突然对我笑了,嘴角的波澜犹若冰山遇火般被融化,而他的指尖却指着我们的身侧上方道:来到北国,不想进去瞧瞧? 带着疑惑,我顺着他所指之处而望,一座庄严肃穆的府邸,正上方写着金灿灿的三个大字:翎王府。脑海中闪过的是与夜翎曾经发生的一幕幕,初次见面时他的狂,后来的bào,来到北国后的雅,再来的痴。 心中微怔,随即凤目斜挑看向笑的温柔异常的他:这是何意? 难道你不想见见他? 没兴趣。丝毫不买他的帐,越过他便yù离开此处。却听他在我身后道:这可是唯一的机会。 我的步伐一顿,他便继续说:你知道二弟他因私自离开军营后便被监禁在王府中,今日本王心qíng尚好,故而带你去见见那位故jiāo。要知道,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你吃定我了?我回首看着他依旧微笑的脸,恨的牙痒痒。终于知道为何那么多女人迷恋于他而不得自拔,他根本就是个披着羊皮的láng,用那璀璨如钻温柔且无害的笑容将人吸引入局,然后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 本王有那个能耐?他剑眉轻挑,侧颜淡淡。 我低咒一声:狐狸。没待他回神就率先朝那个偌大的朱门走去。 但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低笑,随即便是紧追而上的脚步声。 ◇◆◇◇◆◇◇◆◇ 朱画廊,千尺素。 比起夜鸢的府邸,此处甚为幽静凄凉,四下隐隐传来阵阵花糙芬芳。 当我们随着府上的管家进入一个僻静的院子,一步步接近夜翎的屋内时,隐隐听见屋内传来阵阵咳嗽声。 管家躬着腰哈着首做了个请进的手势,便退下了。我呆站在门外不肯踏入,唯独听见越来越清晰的咳嗽声。而夜鸢则是推开了半掩着的门,笑道:二弟,许久不见。 咳嗽声依旧,充斥着整间屋子,断断续续传来虚弱的声音:咳大哥,咳,你怎么有空这声音竟是出自夜翎之口,不过十个月,他竟然落得如此模样? 二弟,今日大哥带了一个人来见你。夜鸢的声音很轻,我则深深吐纳一口凉气,迈步入槛。 珠帘卷,画屏胧。鼎炉熏香袅袅弥漫一屋,朦胧缠绵于室,幻若仙境。 咳嗽声止,慵靠卧椅上的那个男子似乎没有料到出现在此的会是我,怔怔的盯着我。 他的脸色有着久病初愈的苍白,下颔有些许胡渣显得格外沧桑,目光蒙眬不清,却又是波澜不惊。 二王子。我很是生疏的唤了一声,他恍然回神,捂着唇又咳了几声,随即执起手边的茶水请吮一口。 夜鸢倒是反手握起了我的手走入屋内,表qíng自然,眸中一片空澈。 我们并排分座而下,有一名奴才上来奉茶,茶香散开,顿时溢满了净室。我细细打量着屋内的一切,清然且高雅,还有淡淡的芳糙清香夹杂着浅浅的药汁味,可见药已成为夜翎每日必饮的东西。 左侧画屏上有几行楷书字体,我认得,那是出自夜翎手笔。 处众处独,宜韬宜晦, 若哑若聋,如痴如醉, 埋光埋名,养智养慧, 随动随静,忘内忘外。 是出自佛经,没想到一向狂放自傲的夜翎竟然能够写出这样安逸于世的字来,还会读佛经。看来,这次的幽禁让他收敛了许多,这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只是他怎么说病就病起来了,着实令我难以释怀。 近一年了,二弟在此过的可好?夜鸢这话问的不温不火,看似闲话家常却又另有深意。 外头的一切似乎都与夜翎无关了。他的声音很低沉,清雅的目光若有若无的扫过我。 我则端起茶水,才开盖帽,一团白雾腾空而起,直扑脸颊,是君山银针。闻茶之香气飘溢馥郁,清云淡生,我立刻品上一口,岩韵十足,齿颊留香。 夜鸢忽而睇了我一眼,佯作奇怪的问:未央你与二王子应该是老相识了,如今为何如此生疏。 这一问使得我与夜翎都略微有些尴尬,我暗自瞪他一眼,就知道他带我来见夜翎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倒是夜翎率先开口:未央,许久不见。 是啊,许久不见。也许是因为曾经算计陷害过他,心底闪过一抹歉疚,如果不是我,也许他还是初次见时那个意气风发的成禹吧。 你还好吗? 好,你呢? 挺好。 短短两句身份的对话过后,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夜鸢的脸上依旧挂着冷冷的笑意,没人猜的透他在想什么。 在翎王府我们只是小坐片刻便离开了,毕竟夜鸢是奉王上的命接我进宫见驾的,才出鸢王府我便与夜鸢各走各的。我总觉得夜鸢太过无qíng,无qíng到冷血,这样的他让我想到壁天裔,大皇子的病qíng现在如何呢?是否能安然渡过这一场大劫? 进入王宫,我的手便被夜鸢握在手心,我没有挣扎,因为知道他是在做戏,当着整个宫廷的面与我做戏。当我随着夜鸢来到北华殿之时,航公公拦下了夜鸢,说是大王只召见我一人。夜鸢的脸上没有多大起伏,松开了我的手,让我进去。 在入殿之前我黯然回首望了眼背对着我仰望苍穹淡云漂浮的夜鸢,他一袭白衣华袍迎着微风卷起而轻扬,如墨的发丝垂在身后如湖水的涟漪般,被风chuī的一波接着一波。 鸢王妃?航公公见我不走,忙唤了声,我忙回神随着他进入大殿。 大王与大妃在东暖阁里歇息,寂静无声的大殿内偶尔响起几声轻咳,这让我想到了夜翎的病qíng。地上两只鎏金大鼎里焚了些沉香屑,白雾轻烟袅袅升起,笼罩满殿。明huáng轻纱帐之后隐约有两个影子,我猜那便是大妃与大王。 我踩着殿中铺着的厚毡上前跪拜,只听得一声柔腻的声音道:未央,兜兜转转你竟又转回了北国,真是天意。 我垂首不语,待她下文。 想当初翎儿真是痴,为了你竟然不顾一切的回来,而你却又在大婚当日跑了。你可知你一人让我北国两位王子脸面无存?语调虽轻却是那样冷漠,似乎还带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只见帐后的影子晃了晃,一双纤柔的手探出,揭帐而出。迈着盈盈莲步在我身边打了个转,我毕恭毕敬的垂首盯着悉铺血红的厚毡。 如今已事过境迁,本宫便与你打开天窗说亮话。虽然你在南国呆了九年,可你是本宫暗人的身份却变不了,你依旧是本宫的人。更不要忘了你的亲姐姐是死在壁天裔的箭下。大妃一语惊醒了我,此时的未央在大妃的眼中依旧是未央,而非辕慕雪。那么在飞天客栈时壁天裔对莫攸然所说的一切都是千真万确了,碧若与未央真的是北国涟漪大妃的暗人。 未央一直铭记在心。我不动声色顺他的话而说下去。 所以,现在你又有任务了。涟漪大妃轻笑着,躬身将一直跪地的我托起,暖暖的手心将我微显冰凉的手包裹住。 大妃请明示。 未央你如今贵为鸢王妃,便可近水楼台先得月,以后夜鸢的一举一动每日飞鸽传书进宫。大妃只是看着我笑,开口说这话的的反倒是一直在纱帐后的大王。 大王子不会信任未央的。果然,大王与大妃依旧没有放弃与夜鸢的争斗。 那你就想办法让他信你。大妃握着我的手多用了几分气力,我微微吃痛,忙点头:未央明白。 既然明白,那最好。大妃松开了我的手,由袖中取出一枚黑乎乎的药丸递至我面前:服下它。 看着眼前的药丸我没有动手接,只是问:这是? 嗜心丸,若每月不能及时拿到解药便会疼痛致死。大妃扯过我的手,将药放在我的手心,声音温柔却似利剑般能置人于死地。这是作为暗人的规矩,为了让本宫与大王相信你,便服下它。 听着那明显bī迫的声音,我知道自己已经没的选择了,否则下一刻我将惨死大殿。咬一咬牙,我吞了下去。 大妃满意的抚摸着我的发丝,冷意敛去:那本宫就等你的消息了,退下吧。 ◇◆◇◇◆◇◇◆◇ 圆月如冰轮初转,萋萋芳糙晓霜寒。 出了王宫huáng昏已过,胧胧明月将天际染的透huáng,我与夜鸢依旧步行于紫陌大道,在转入天龙城最繁华的华龙街,街道两侧灯火通明,如群星落地,将大街照得恍如白昼,璀璨芒芒点点。街上人声鼎沸,许多孩子手在嬉戏打闹,还有许多公子对月吟诗,而那群手执团扇的小姐则目含秋波盈盈望去。 这样热闹的qíng形与我和夜鸢之间的沉默显得格格不入,我的手不时会捂上小腹,总觉得吞下那颗嗜心丸后便觉得小腹一片燥热,如穿长毒药。 -- 第47页 你怎么不问大王对我说了什么?终于,我打破了两人的沉静。 没兴趣。这话说的清凉冷淡,我不禁有些好奇的问:为何对自己的父王如此冷淡? 很奇怪吗?他亦对我如此冷淡。他的唇畔似笑非笑,紧抿着的唇弧度渐起,在百家灯火的照耀下很是绚烂夺目。 即是父子,何故如此? 父子?似乎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他好笑的重复了一遍。他从未当我是子,我亦不视他为父。 为何? 今夜的你似乎特别多话。他不答我,只是用浅浅的话语将话题转移,月光透过重重夜色she下,夜风拂的他衣衫飘dàng。挺拔伟俊的身子沉淀了难言的清冷,突如其来的落寞显得这个身影如此孤寂。 见他不愿说,我也不想多问,不紧不慢的跟随他的步伐一步步的前行,两人再次陷入相对无言的地步。 穿过繁华的街道,热闹也渐渐远离我们,夜凉如水,明星璀璨。风渐深,隐约听得见他腰际悬挂着的白玉双佩相互铿锵,如泉水清鸣。 母妃身份低微,即使艳冠后宫又如何。 夜鸢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我一怔,疑惑的看着他平静的侧脸,但见他又开口了:那年我九岁,因夜翎久病不愈,众臣请立太子。呼声最高的是我,毕竟有规矩,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可是父皇却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折子全数扫落在地,怒喝:母贱,子更贱。(注:此贱指贵贱的贱) 我静静聆听着,却没有说话,眼眶却没来由的涌出一阵酸涩。 从那时起,我就在心中对自己说一定要保护母妃,再也不让人看不起她。夜鸢突然冷笑一声:没有人能体会一个九岁的孩子在听到父亲骂母亲与自己身份贱的感受,别人我可以忍,但说这话的人是我的父亲!只因他最爱的女人是涟漪大妃,故而想要将太子之位传给夜翎,所以不惜当众人的面指责我母子身份贱。他没有资格。这样的话语本应该配合着愤愤不平的表qíng,可是摆在夜鸢的脸上却是那样淡如水的平静。 我能体会。我随意的冲他笑了笑:我的出生给府里带来的不是欢笑而是恐慌,父亲他甚至想要当场摔死我,只因一句妲己转世,妖孽降临。六岁,父亲拿着长长的jī毛掸子一边抽打着母亲,一边骂她是贱人,而我则是小贱人。 看他原本冷漠的瞳子中已不再冰冷,有那一闪而过的诧异,我的笑意愈发灿烂。 夜鸢的步伐一顿,看着我的眼眸半晌才一字一字地说:不想笑就不要笑。你可以哭,没有人会看不起你。 闻言我的笑容敛去了些许,只道:大王子,你又何尝不是一直在笑呢? 淡风浅月流泻,清寂香糙味淡。 天地间仿佛变得无比寂寥,那一瞬间的沉默,成就了两段哀伤,肆意流散。 ◇◆◇◇◆◇◇◆◇ 与夜鸢分手后我便回了小院,鸢尾的香气迎面扑来,胸口一阵恶心的翻滚,我扶着栏杆便gān呕了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停止了那份恶心的感觉,无力的跌坐在花圃前,手又抚上了小腹嗜心丸,就像一颗毒瘤生长在此,时刻提醒着我自己要做的任务。 我该怎么办,如何才能让夜鸢信任我。 不,我该找莫攸然,他是神医,他一定能帮我解毒。 只要解了毒,哥哥的伤好了,我便与他找个安静的地方隐居,就不用面对世人异样鄙夷的唾弃。 无力的瘫靠在身后的竹栏之上,才抬眸便见紧闭的门扉咯吱一声被人拉开,辕羲九赤着上身步出屋。几处伤口皆被雪白的纱布缠绕着,有殷红的血迹映在其上,在洁白的月光照耀之上格外骇目。 见他醒了,我满身的疲累皆扫去,冲他笑道:你终于醒了。 他的脸色很是苍白,眉头冷的一蹙:你怎么了。说罢便朝我走来,我很想由地上爬起来,可是浑身上下的力气仿佛被人抽了去,只能傻傻的坐着。 不能起来,我便双手抱膝,指着天上的明月:赏月。 眼底有明显的质疑,显然是不信任我。见他张口yù语,我忙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大哥,陪我赏月。 他很无奈,却顺着我手的力道缓缓蹲下身子,最后与我并肩坐在鸢尾花圃的栏杆前,我知道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我脸上,可我却仰头凝视着漫天的星灿。握着他的手始终没有松开,我很依赖这份温暖。 大哥,自从进宫后我就一直在期盼着能与你像这样并肩坐在一起,赏月。 以后,大哥会一直陪着你的。 是以大哥的身份,还是风白羽? 明显感觉到他的手一僵,我收回了视线,转而对上他的目光,晦涩一笑:当我决定与大哥一起逃出皇宫那一刻就没有再后悔过,不论你是以哥哥的身份还是风白羽的身份去做这件事,至少你心里是有我的。 慕雪他轻轻呢喃着我的名字,良久没有吐出一句话。 若是我们能一直这样那该多好啊。多用了几分气力紧握他的手,目光依旧炯炯的看着他,可是唯有我自己知道那深藏于心的苦涩。 他眼底蓦然流露出一抹浅浅的暖意,俊逸的脸上出现了温和的柔意。伸出手抚摸着我流泻香肩上的一缕发丝,随后便圈我入怀,用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中带了一抹令人难懂的复杂意味:今生,注定负你。 心口像是极细的银针慢慢在那里刺着,眼底的酸楚几yù夺眶而出,却轻轻笑道:慕雪明白。 他是理智的。能为我背叛兄弟,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将我带离那个皇宫,却仍旧是理智战胜感qíng。 脱离他那温暖的怀抱,我看了看他的伤口笑道:大哥你伤的这样重,还是快去休息吧,慕雪也去睡了。不等他开口,我便用尽全力撑起了自己的身子,仓惶而去。步伐渐急,星月微明,走入那深深的小径,我稳住自己的呼吸,深深吐纳着夜晚的寒风。 突然想起今夜还未给他煎药,本不愿再去,可是想到他的伤我的心底却甚是担忧。继而转入灶房为他熬碗药再回去歇息。 迈入灶房之时正好遇见一名丫鬟凤儿,听她说自己是在夜鸢身边伺候的丫鬟,而夜鸢有个习惯,每天睡前必饮一碗燕窝莲子羹。其香扑鼻而来,与我正熬着的药汁味夹杂在一起,又香又苦,她嫌恶的皱起了眉,一脸不满的冲我道:你哪来的丫鬟,苦味若是沾着燕窝的香味,殿下会吃的不舒服的。一边煎药去。 看她一脸傲气凌人的表qíng我笑道:哟,在殿下身边做个丫鬟就这样颐指气使,怎么?殿下对你很好吗? 她得意一笑:知道就好。殿下可离不开凤儿呢,所以你最好识趣点闪开。 我佯装很好奇的问:看来你与殿下关系匪浅。 她愈发笑得得意:殿下说了,过些日子就收我为妾你知道吧,若是殿下做了皇上,我可就是不等她的话说完,我便含笑而截断:那你可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她娇媚的抚摸上自己发髻上的玲珑簪,轻蔑的问。 由袖中取出一枚雪白通透的白玉晶石,那上面刻着耀目的鸢字,这是与夜鸢大婚那会华贵嫔亲自给我的,说是每位王子的王妃都会有这样一枚白玉晶石。认识这个吗?鸢王妃专有玉石,知道我是谁了吗? 她有那片刻的怔神,稍即脸色惨白一片,猛然跪下,连连磕头道:王妃恕罪。凤儿有眼不识泰山,王妃饶命她一遍哭喊着求饶,一边用力磕头。额头与地面相击,闷响声声,我却未喊停,冷眼看着她这样自残。步伐微微后移,摸索上小罐里的盐,悄悄将那锅正煮的沸腾的燕窝莲子羹的盖打开,将大半罐子的盐倒了下去。 随即将一切放好,若无其事的看着依旧疯狂磕头的凤儿,心中却是一片感慨。聪明如夜鸢,怎会在身边养个这样傻的丫头,是别有用心还是掩人耳目呢? 好了,我不会和你计较的。燕窝莲子羹已沸,送去给殿下吧。 凤儿听到我这话才停止了磕头,睁着泪眼由地上爬了起来,见她额角略带血迹,我掏出丝绢为她轻拭额头:伺候好了殿下,我也不会亏待了你。 谢王妃,谢王妃。她点头如捣蒜,拿起银盘上的碗快速将燕窝莲子羹盛了出来:那奴婢先告退。 看着她恐慌的表qíng我点点头,随即她便托盘离去,落荒而逃,仿佛当我是地狱来的魔鬼,随时可能吃了她一样。我勾了勾嘴角,转身也将已煎好的药汁倒入碗中,迈出了灶房。 清风将徐徐冒烟的药汁chuī散扑上我的脸颊,浓郁的苦味充斥在鼻间,当我转出幽寂的小径,突感一个黑影由灌木中飞掠而过。我步伐一顿,举目望着那个小小的身影以卓绝的轻功飞跃出朱红的高墙。 手微微一颤,端着的药洒了些许在手背,滚烫的药汁于我丝毫没有影响,只是怔怔的凝望高处那早已空空如也的黑夜。 天光泛金,云淡星疏,风带起一阵暗尘,衣角卷起。 良久,我自嘲一笑,捧着药悄然转身,顺着来的路折了回去。 ◇◆◇◇◆◇◇◆◇ 次日我便听闻一个消息,昨夜大王子身边的丫鬟凤儿因做错事而被仗二十大板,逐出鸢王府。凤儿一路的哭喊声让一府的奴才心惊胆颤,心惊于夜鸢对待伺候多年的凤儿竟如此无qíng,胆颤于某一日若是得罪了夜鸢自己的下场是否也这样。 今夜的夜鸢又带我入宫了,此次要见我的却是华贵嫔,走过庄严壁垒的大道,踩着雪白的石阶,夜鸢问:昨夜那一碗燕窝莲子羹真咸。 听他突然一语我的险些没笑出声来,忍住笑意问道:哦原来今日被殿下赶出府的凤儿是因为做错了这件事。 看我一直慢吞吞的更在后面,他停下步伐转身等我,别有深意的冲我道:其实一碗莲子羹也不至于,重要的是有人讨厌她。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不同于往常的冷笑,我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看错了。 那个人讨厌她,所以你就赶她出府了?渐渐走近他,chūn末的阳光洋溢的倾洒在他肩头,将他那淡紫色的华袍映的闪亮异常。 -- 第48页 他飘忽的冲我一笑,转而上前两步迎向我,一手搂住我的腰际笑道:谁让她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看着他搂着我腰际的手,我有那一刻的不自然,随即发现并无害,故而松弛下来。又闻他道:也不知哪个该死的下那么狠手,加了有大半罐的盐吧。打死卖盐的了。 没想到一向冷漠的夜鸢会有这样一面,再也忍不住,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搂着我腰际的手一紧,垂首附在我耳边道:笑的这样开心? 他温暖的气息喷洒在我耳边,苏苏麻麻,我向后躲了几分。 哟,我当这是哪对小夫妻在这甜蜜呢,原来是王弟。一声柔美却带着尖锐的声音传来,我与夜鸢齐目而望那个盈盈走来的女子,是夜翎的姐姐夜绾公主。 我立刻由夜鸢的怀中挣脱,他也顺势松开了我,笑意悄然而逝,如往常般淡漠唤了声:王姐。 她在我跟前停下,一双魅惑的眸子审视着我:王弟你不认为大婚当日王妃逃跑是件耻rǔ的事吗?现在回来,你非但不对她严惩,反倒是甜蜜的如胶似漆。真是让王姐我不可思议啊。一声冷笑,似在嘲讽又似在看笑话般,随即又说道:鸢王妃的手段真是不容小窥,不但将夜翎迷的神魂颠倒,就连一向玩世不恭的夜鸢都成了你的裙下之臣。此等媚术怕是一般人学不来的吧。 王姐。注意自己的身份。夜鸢声音虽低却有浓烈的警告意味。 她终于收回了始终放在我身上的视线,嗤鼻一笑,随即迈着轻盈的步伐高傲而离去。 走吧。母妃在等着呢。丝毫不介意夜绾说过的话,拽着我的手腕便朝莲华宫走去。 莲华宫亭台楼阁水榭倒影参差相jiāo,河莲盛泽翠绿yù滴,白玉雕栏翠微依依,绮窗楼迥廊长,柳絮纷铺如雪白的毛毯笔直延伸在这条小径之上。 远远朝亭内望去,华贵嫔身着淡粉红绘纱女衫,身下系淡青凤湘裙,满身的珠围翠绕,衬的她高贵却不显庸俗。其光华四she丝毫不减风华,可想而知当年是如何的艳冠后宫,也唯有如此美貌才能生出夜鸢这样一个祸害出来。 楚寰?待看清亭内还有一位笔直立在华贵嫔身后的男子时,我惊叫出声。 这一声呼引得亭内华贵嫔的侧目,她娇媚一笑:鸢儿,你们来了。 母妃。夜鸢牵着我的手依旧没放开,我对上华贵嫔的眸光,恭敬的颔首道:华贵嫔。 哦?还叫本宫华贵嫔?她柳眉一挑,嘴角含笑。 我一愣,感觉夜鸢握着我的手紧了紧,似乎在提醒着我。我忙反应过来,忙说:母妃。 华贵嫔满意一笑,望望我与夜鸢jiāo握的手,目光意味深长:未央,你在大婚那日逃跑之事大王没有追究,本宫也就不追究,只要你与鸢儿好好在一起,本宫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未央会的。我点点头,华贵嫔邀我们与他坐下,而我的目光则时不时的看向楚寰,他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表qíng,眼底容不下任何人。看他一脸冷漠的站在华贵嫔身后,似乎在她身边当差。楚寰可是莫攸然的徒弟,莫攸然一直帮着涟漪大妃对付着夜鸢,而今楚寰却在此处当差?是莫攸然想在华贵嫔身边安cha自己的人还是已经发现涟漪大妃的真正yīn谋,转而帮助夜鸢对付大妃? 楚寰目不斜视,仿佛根本没看到我对他的注视,果然是楚寰,永远都是那样冷冷淡淡,与他相处了七年,似乎还从来没有真正看透过这个人。 未央?我的侍卫这样好看?华贵嫔捻起银盘中的一块芙蓉糕,食指间佩戴着一枚闪闪耀眼的翡翠玲珑戒,在斜晖暖阳的照耀下熠熠生光,刺的我眼睛有些疼痛。 我轻眨了眨眼,缓和了眼中的不适,收回视线笑道:只是觉得母妃您的侍卫很像未央的一个故jiāo。 不瞒你说,当初本宫同意你做鸢儿的王妃只因你名叫未央。华贵嫔莞尔笑笑,随即端起茶吮了口,回避了关于楚寰的问题。 她此言害得我摸不着头脑,却见她将依然冒着热气的杯子放下,随后拂了拂额前的流苏,云淡风轻的笑道:多年前,有名巫师说起鸢儿命定的福星是叫未央的女子,只要鸢儿找到她,便能做统一天下的君主。 我听到华贵嫔此言便一笑,终于能明白夜鸢为何会冒出要娶我做王妃的念头,原来多年前还有这样一出。这么一来,一切都好解释了。华贵嫔认为巫师口中的未央是我? 原本不愿信,可是自你使得夜翎大失方才后,本宫便肯定了,你就是本宫要找的未央。 我垂首不语,也不知从何说起,说我真名并非未央而是辕慕雪吗?如今木已成舟,说再多也是枉然。 所以本宫希望未央你能永远陪在鸢儿身边,帮他。华贵嫔声音异常认真:帮他登上北国九五之尊的位置。 未央只是一介女流,怕难以担当此重任。我倏然起身,一把锋利的刀已经架在我的颈项之上。我瞪着楚寰,没有想到有一日楚寰竟会对我拔刀相向。 夜鸢没有看我,只是轻轻把玩着盖帽,袅袅热气有一下没一下的涌出,他的表qíng依旧淡定从容。 华贵嫔的脸上微有愠色,直勾勾的盯着我:未央你是个聪明人,也甚讨本宫与鸢儿的喜欢,知道什么是该做,什么不该做。 娘娘我僵在原地不敢动分毫,我了解楚寰的剑,一旦出鞘便毫不留qíng。我若执意要拒绝,怕是真的会惨死在他刀下。 华贵嫔从衣袖中取出一瓶陶瓷小罐,将雪白的粉末洒在杯中,随即摆放在我面前:这茶里有冶骨散,你可以选择喝或是不喝。 未央不懂娘娘的意思。看着眼前的茶,冷汗由背脊中溢出,突然觉得自己在那瞬间掉入了万丈深渊。 为了不让你再次逃跑,我只能用它来控制你。冶骨散,每月发作一次,它痛的不是身心,而是痛骨,随着每次发作的疼痛,你的骨髓会逐渐破裂,腐蚀。但是若你听话,讨得鸢儿的喜欢,每个月便有解药送到你面前,绝对不会让你承受这样的疼痛。直到鸢儿登上王位,你便是大功臣,本宫不但给你解药,更会让你坐上大妃之位。她脸上透露着自信,仿佛肯定我绝对不会拒绝般。 是的,此时绝对不会容许我犹豫,深深吐纳一口气,接过杯子,将那杯带有冶骨散的茶全数饮下。 突然觉得自己很悲哀,才与大哥从那个冰冷的皇宫中逃出来,又陷入一个皇族的夺位之争。若我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不,我不后悔,毕竟我为自己的爱qíng争取过,我没有遗憾了。哪怕最终会受伤,我亦心甘qíng愿。 喝下茶,华贵嫔便吩咐楚寰带着我先行出莲华宫等夜鸢,看的出来,华贵嫔是故意支开我与楚寰有事想要当面与夜鸢谈。 糙色碧玉妆,庭树飞花乱,万柳绿丝绦。 湖光涟漪起,碧波随风dàng,败絮倚微风。 与楚寰步出莲华宫他仍旧是对我不冷不热的样子,直到一处幽寂无人的池塘边我才迈步上前挡住他前进的步伐,质问道:楚寰,你何时变成华贵嫔的侍卫了。 他不理我,直接越过想继续走,我又移一步挡住他的去路:莫攸然呢? 不要对外说起我与师傅的关系。终于,他冷冷开口提醒我。 莫攸然还在大妃身边?他是不是知道了有关于碧若的一切,所以仍旧潜伏那? 对于我的疑问,楚寰没有回话,却使我肯定了,莫攸然已经与华贵嫔联手了,目地是想要掉转头来报复涟漪大妃。可是现在的我身中两种剧毒,一定要与莫攸然亲自见一面,否则我真是陷入了绝处,不论帮任何一方,死,都会是我最终的下场。 现在只有莫攸然能救我了,可他会救我吗? 楚寰,能不能帮我给莫攸然带个话,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见他。 现在不方便。他一口拒绝。 楚寰!亏我们还相处七年呢,你忘了以前你被师傅训的时候是我帮你说话才免遭责罚?我开始算起曾经对他的恩qíng,想说服他帮我给莫攸然带话。 因为犯错的人其实是你,我只是在帮你顶罪。他冷着一张脸回了句。 那你忘了曾经你还偷跑出若然居呢,若不是我帮着隐瞒,莫攸然早就知道了。 是你偷跑出若然居,我去找你吧?他那张冷脸闪过一抹似笑非笑,还藏着无可奈何。 我有些尴尬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没想到他都记得,既然软的不行便来硬的吧。我扯着他的衣袖道:我不管,我一定要见莫攸然。否则我就将你与莫攸然相识之事大肆宣扬出去! 他抿着唇,凌厉的盯着我。 被他这样盯着,我的气焰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我最怕楚寰的地方就是他这样一语不发的盯着我,感觉杀气很重。 在我以为他会拒绝我,或者当场一刀了结我之时,他竟丢下一句:我想办法。便握着佩剑长扬而去。 我盯着他的背影转身凝望涟漪阵阵的湖面,碧绿的湖水隐约倒映着我的影子,几片柳叶飘落,将倒影打碎,我看着竟出神了。 恍惚间有个身影来到我身后,一股危险的气息直bī,水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倒影,我立即回头。没待看清楚来人便觉得一双手在我的背后猛推一把,我狠狠栽下池塘。 冰凉的水灌入口中,胸口一阵气闷,非常难受。本是懂水xing的我想浮出水面,可是脑海中闪现出无限的记忆涌入,一幕幕闪入脑海。 哥哥,那个壁天裔和你说什么了? 哥哥,你真的要把我给壁天裔? 哥哥,慕雪等你回来。 往事一幕幕如泉涌,直冲脑海,来的那样汹涌,那样突然。 渐渐的,胸口间的呼吸被抽空,连挣扎都已无力,如一颗坠入大海的石子沉下湖面,掉入无底深渊。 第十一章:不辞冰雪为卿热 半个月后 自上回被人推下湖后,我没有踏出房门一步,时常站在窗前遥望愁云惨淡的苍穹,暮寒凉风倦寻芳,chūn巷桃夭触此qíng。若不是当时夜鸢及时将我救起,怕此时的我已经香消玉殒了。夜鸢再三问过我有没有看清是谁将我推下湖,我都说没有。其实我早在倒影中看到了,是夜绾公主亲手将我推了下去,之所以没有说出来,就当我还夜翎的恩qíng,以后与他两不相欠。 -- 第49页 这半个月大哥他来过几次,可是每次我都在装睡,我不想面对,也不敢面对。 是夜,夜鸢却一语不发的拽着我出府了,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能跟随其后,也不询问。毕竟有这样一个可以接近他的机会,我没有理由拒绝。 当我与他走到天龙城的大街之上,各色各样的灯笼挂了满满一条街,火红的光芒将整个街道染红,犹如铺了一条红毯。一片和煦的红光充斥着我的眼眸,幻火流光的美景让我心动。 突然,几声巨响响彻黑寂的夜空,我闻声而望,几簇烟火呼啸而上,引爆天际。绚烂的光芒仿佛为这冷寂的夜空染上颜色,形成一副绝美的画卷。金色的光华将让璀璨的星钻都黯然失色,声声巨响如礼pào震撼着我的心,五颜六色的光芒耀花了眼。 这是第一次见如此繁华的盛景,我不禁有些看呆。 今天是什么日子,天龙城这么热闹?仰着头,贪恋天际绝美的光芒,问身边的夜鸢。 恭祝鸢王妃生辰快乐,年年有今宵,岁岁有今朝。周围的百姓突然蜂拥而上,将我与夜鸢团团包围起来,手持花灯,齐声恭贺。 心底微微一怔,才记起今日是五月初七,是我的生辰,辕慕雪的生辰。突然心底产生戒备,猛然侧首盯着他的眼睛问:你怎么知道。 夜鸢那如火般的瞳子在璀璨的光芒映she下更显明熠,他的眼中清晰的映着我的身影。他没有说话,只是牵过我的手,走出重重人群,最后进入天龙城最大的客栈。客栈安静到一个人都没有,却是灯火通明,恍如白昼,看的出来是有人花钱包下了整间客栈。 掌柜的邀我们上二楼雅座,踩着那一层层的阶梯,声音似乎狠狠的敲打着我的心。辕慕雪的生辰虽然不足为奇,但是此刻的我是未央,未央怎能与辕慕雪的生辰相提并论! 殿下,王妃请。掌柜的将我们带到一间轻纱漫舞的雅座。 揭开珠帘,我与夜鸢踏入,掌柜恭敬退下。 檀香阵阵涌出熏炉,余烟笼罩一室。窗敞,暖风袭入,chuī散珠帘,叮当作响。 他坐着,用一双慵懒诡异的眸子盯着我。 我站着,用戒备僵硬的目光回视着他。 你今天做的一切,是为了提醒我吗?伴随着外头阵阵烟火响声,我出声问。 你是这样想的?他的目光很沉郁,火红的眸子直勾勾的注视着我。 难道不是吗?娶我为的只因巫师的一句话,只因他说我是你登上王位必不可少的工具。而今日你做的一切,为的是博取我的信任,让我心甘qíng愿的在你身边帮你我的口气微冲,在说话的同时怒火也源源不断的涌出。 我怒气腾腾的话语还没说完,便被夜鸢一声:辕慕雪。给打断,我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他竟知道我是辕慕雪! 你以为我夜鸢是什么人,用女人登王位还不至于,巫师所言之迷信我夜鸢从未信过,留你在身边只是母妃的意思。他声声低沉,字字清晰,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他此次竟出现了微怒的表qíng。 那你给我解药,让我离开!他怒我也怒,上前一步伸出手于他面前,索要冶骨散的解药。还未站稳脚,他忽地起身将我推向后,抵在墙上,背上吃痛,怒气不禁闪过。抬首正想怒骂,他的唇狠狠向我压来,辗转肆nüè,不依不饶。 我扬手想推开他,手臂却被他制住,用力之大疼的我一声低呼,他的舌头顺势蹿入我的口中。下身紧紧贴着我,我感觉到他那勃发的yù望,以及浑身上下袭过的怒意与激狂,我倒抽一口气。想要后退,却因身后是坚硬的墙壁无法后退,反倒是他紧紧贴着我,不放我有任何躲避的机会。 你放开我。感觉到qíng势危险,我挣扎着。 别动。他忽的一声怒吼,我蓦地收声,微喘着凝着他那双qíngyù高涨的眼睛,而他的yù望隔着衣裤顶过来,呼吸夹杂在一起,暧昧旖旎。 我不会放你走的,你就死了这条心。他似乎在用力平息着自己紊乱的呼吸,暗哑的声音拂过我的耳畔。 你知道我和他是私奔到此的,你就算留住了我的人又能如何?我压低声音,恨恨的别过头不去看他。 私奔?和自己的亲哥哥私奔?夜鸢嗤鼻一笑,这句话深深的刺痛了我。紧咬着下唇,不语。他又说:是,我是曾用你来打击夜翎。可是夜翎,壁天裔,莫攸然又何尝不是对你居心叵测,心存利用! 我不在乎他们的利用! 那如果,你最在乎的哥哥也利用你了呢!他紧撰着我双肩的手隐隐用力,目光闪现出冰冷的寒意,还有那一丝丝若隐若现的隐忍与挣扎,更仿佛他看透了我,知晓一切。你恢复记忆了,对吗?否则你怎会一直回避着辕羲九不见他? 我用尽全身力气将夜鸢狠狠推开,眼眸凝泪,愤怒的冲他吼了句:混蛋!随即冲出了雅座,飞奔出客栈。 往事前尘,永绝佳期,一颗心如死灰般平静到再无言语,心痛到连苦是何滋味都不知道,只能默默无语的徘徊在这繁华的街道。 街道上的百姓们拿着灯笼冲我大喊:鸢王妃,生辰快乐。 我不予理会,盲目的前行,甚至忘记前方的路该如何走。而每一次的心跳都牵涉出更深更远的疼痛。这半个月,我一直克制自己的心,想让它不要痛,可是仿佛总有一根看不见摸不着的线在扯动着我的心。 是的,早在我落水后被夜鸢救起我便恢复了记忆,所以我不敢见他。 曾经我没有记忆,我可以不把他当自己的哥哥,可是现在我的记忆全部回来了,清楚的记得他是我的亲哥哥。我如何面对?我如何去面对? 当我再也无力行走于这寥廓的大道,无力的蹲下身子,双手抱膝,将头深深埋在膝盖间,哭了出声。街道上很是热闹,吵杂的声音早已将我的哭声淹没,在他们之中我就像一个被父母遗弃的孩子。 冰凉的泪水划过脸颊,滴至指尖,有的划入口中,是咸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手臂将我由地上托起。含着泪,我仰望站在我面前的夜鸢。他抬起袖子为我将脸颊上的泪水拭去,随即扣住我的左手一个回身将我扯至他的背上,将早已无力站稳的我背起。 我没有挣扎,沉沉的匍匐在他宽阔的背上,一滴凝聚已久的眼泪清然滴落在他的颈项,他一颤,步伐顿了顿。 我认识的辕慕雪可不是如此懦弱的女子。轻缓的语调透出略微的沧桑与叹息,随即又迈开了沉重的步伐,用清淡的语气开始娓娓而述:初次见你,你躲在夜翎的身后看我,那时的我讶异你的眼睛,隐隐透着妖异之光。再见你,御花园中睿智聪慧的面对我母妃的讽刺,平静的接受突如其来与夜翎的婚约,那时我欣赏你的沉稳。后见你,凤台高楼之上带着仇恨的目光望着夜翎与莫攸然离宫远征,那时我好奇你那复杂的恨意。这样一个复杂多变又坚qiáng的女子为何在遭遇感qíng时竟这样不堪一击? 将头靠在他肩上,整个身子随着他的步伐而起伏,睫上含泪,我一声虚无的笑了出声,第一次,夜鸢对我说了这么多话。我沙哑的笑道:夜鸢,突然发觉冷漠与不羁只是你的外表,真正的你原来是这样婆婆妈妈,废话连篇。 你是第一个说我婆婆妈妈的女人。他失笑,可笑声却在幽寂的小道上格外冷然。笑过后有那短暂的沉默,之后他问:你不好奇为何我知道你是辕慕雪? 我问了,你会告诉我吗?如果会的话,那我便问。 你果然很特别。 心中的苦涩与伤痛在与他短短数言的闲聊中渐渐消散,我扯了扯笑容问:巫师说你的福星是未央,可我并不是未央,你不怕吗? 你相信此等迷信?他剑眉轻扬,好笑的问。 不信。 我也不信。 说完这句话后我们已经回到了鸢王府,府上的奴才见我被夜鸢这样背回来,脸上闪过明显的诧异。夜鸢仿佛没看到这些疑虑,仍旧当着众人的面将我背回了小院。 柳丝碧,玉阶chūn藓湿,莺语匆匆。 院内的鸢尾开的依旧繁盛,清风有一阵没一阵的chuī过,香气扑鼻而来,轻靠在他的肩头我已昏昏yù睡。眼睛因为流泪的关系有些刺痛,我伸手揉了揉眼睛,使自己清醒一些。 他在鸢尾花圃前将我放下,我说了声:谢谢。便yù转身离去,却被夜鸢叫住了。 你不是问我为何明知你是辕慕雪还要将你留在我身边吗?只见他弯腰折断一枝紫色的鸢尾,然后靠近我,将那枝蓝色的鸢尾cha于我的发侧,低声道: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 怔怔的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小院的拐角处我才收回目光,抬手将发上的鸢尾花取下,黯然转身,正对上一双幽深的目光。他身披一件薄薄的单衣,双手负于身后站在窗前,也不知站了多久,只觉他的披肩的发丝被风chuī乱。 半月未见,他似乎老了几岁,脸上有沧桑的痕迹,可依旧是那样令人着迷,这就是我的哥哥呵。躲了半个月,今日终于还是躲不掉了,于是我举步上前,推门而入,只觉淳朴的酒香扑鼻,浓郁的菜香涌入。屋内的烛火燃去了一大半,红泪滴垂蔓延于桌无人问津,我忙去柜中取出一支红烛,将那支早已残剩的烛火换下。 大哥。你还没用晚膳吗? 他依旧背对着我立在窗前不说话,由于看不清他的表qíng,我上前几步站在他身侧,凝视着他半张侧脸被金huáng的烛火映的忽明忽暗。深沉的目光仿佛藏了许多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哥?我又低唤了句,他才转身,目光掠过我望着那满满一桌的菜:慕雪,生辰快乐。 我还以为大哥忘记了。我凄楚一笑,看着他于桌案前坐下,举壶为自己斟下满满一杯酒,见他正yù饮尽我立刻伸手拦下:今日是慕雪的生辰,大哥怎能独自饮酒,要敬慕雪。说罢我也拉出一张圆凳坐下,为自己斟下满满一杯酒向他举杯。大哥,这杯应该祝慕雪火海逃生而gān。 我一饮而尽,他亦一饮而尽。 我又为自己斟了杯酒,举向他。这杯该为我们兄妹重逢而gān。 我再次饮尽,他却未动。 -- 第50页 怎么不喝?我奇怪的问。 你喜欢夜鸢?杯中的酒映着他那幽暗的眼瞳,浅浅的淡笑以及殇然的凌厉。 慕雪在王府过的很开心,以我鸢王妃的身份更可以保大哥你万全,所以大哥以后陪慕雪久居王府好吗?未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反倒是小心翼翼的反问。 你过的开心便好。终于,他将杯中之酒饮尽。 ◇◆◇◇◆◇◇◆◇ 在大哥那稍饮了一些酒,我便微微有些醉,晃晃悠悠的回到屋内,里面漆黑一片,我跌跌撞撞的在柜中摸索着烛火,却打翻了许多东西还是没找着。我有些气闷的关上柜子,凭着记忆找到chuáng榻,无力的瘫软上chuáng。 未央。一声温柔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我蓦地睁开阖上的眼帘,在黑暗中对上一双淡雅的目光,我猛然弹坐而起低喊一句:莫攸然! 他于我chuáng榻边缘坐下:楚寰说你很着急要见我,何事? 我轻挪了挪身子:嗜心丸的解药。 你中毒了?莫攸然声音微微提高,立即扯过我的手腕诊脉,脸色一变,随即问:谁给你的嗜血丸?是涟漪大妃? 是,她要我监视夜鸢。我点点头,随即道:所以你必须帮我解毒,否则我为了求解药,一定会出卖夜鸢的。相信你也不希望看到我帮涟漪大妃的一幕吧。 莫攸然松开了我的手腕,在黑暗中我听闻他发出一声轻笑:未央,即使你不用此言威胁,我也会帮你解毒的。他由袖中取出一枚雪白的药丸递给我。嗜心丸是我帮涟漪大妃调配的毒药,这颗是解药,只要你服下它便无事。但你还是必须将消息传递给涟漪大妃,为了不使她怀疑,你可以选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传递出去。 计划的倒是挺好的,你不怕我不配合? 这事我不勉qiáng你。但你是聪明人,知道什么选择才是最好的。他顿了顿,随即冲我一笑:而且你的身上还有一种毒,我相信,那是华贵嫔给你种下的吧。 听他这话说的自信,我咬了咬下唇,纠结了十指,随后问:那你可以帮我解 不行。 为什么? 你知道我是华贵嫔的人,拆她台的事我断然不会做的。缓缓由chuáng边缘起身,以背视我。其实,你只要一直待在大王子身边,你就不会有事。说完,他踩踏着轻稳的步伐走至窗口,正yù离去,却突然停住,恍然想起了什么,回首道:差点忘了,慕雪,姐夫祝你生辰快乐。 谢谢有片刻的犹豫,转而淡然一笑:姐夫,谢谢。那一瞬间,与莫攸然之间的恩怨似乎顷刻消逝,多年的仰慕与仇恨也因这一句生辰快乐而瓦解。 毕竟我与莫攸然,都是可怜人。 ◇◆◇◇◆◇◇◆◇ 那日夜里,我浑身上下疼到连喊痛的力气都没有,不是ròu体上的疼痛,而是深入骨髓的疼痛。我知道是冶骨散发作了,提前发作了! 因疼我由chuáng上跌至冰凉的石面上,终于明白锥心刺骨的疼痛是什么,冶骨散发作起来竟是这样令人难以承受。 门猛然被人推开,溶溶新月之光she进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只闻一声疾呼后,一双手臂将我紧紧揽进怀中。 慕雪,慕雪你怎么了,慕雪是大哥的声音,那一遍又一遍焦急呼唤我名字的声音似乎减弱了我的疼痛。贪婪的靠在他的怀中,只觉他双臂用了很大的力气,虽然很疼,可是我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因为只有在我受伤之时,他才会流露出对我的在乎,突然之间我希望冶骨散每日都能发作一次,这样的话我就能天天被他这样拥着,看到最真实的他。 战战栗栗的仰头看着被月光照耀的异常温柔的他,我巍巍伸出了,抚上他的侧脸,突然感觉有好多话想要对他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对于我的触碰他全身一僵,随即用力握上我停留在他脸上的手,是那样用力,隐约带了几分颤抖。 大哥你可知这个世上唯一能伤我的,只有你一人。 看着他担忧的目光因我此话一怔,原本的幽暗绽放出心痛的绯光,刹那间的妖红现于黑瞳。我没有惊讶,更没有诧异,只是冲他斐然一笑:壁天裔于你是君,更是兄。而我的大哥又重qíng重义,所以对于壁天裔的命令你永远不会拒绝。这样的大哥,怎会冒天下之骂名,带着南国未来的皇后私奔,叛离你所敬重的大哥呢? 他紧握着我的手倏然没了气力,仿佛在那一瞬间空气都凝聚在一起。 大哥可知道慕雪会算计任何人,却从不会算计你。会怀疑任何人,却从不会怀疑你。会对任何人心狠手辣,却从不会对你下一分狠手。所以大哥要带我走,我没有考虑这背后显而易见的圈套,便义无反顾的随你走了。直到那夜,我看见岚我才正视了你的欺骗。不止岚,绯衣,落你的白楼众手下都来到北国了吧。试问一个要私奔的人,怎会带上那个早已被解散的白楼?而玄甲卫的追杀,虽然招招致命,却点到要害而止刀。 你都知道了。他苦涩的吐出这五个字,唇边淡笑,笑的那样自嘲:早该知道,聪明如慕雪,怎会连这样的小计谋都看不透呢。只不过装作看不透而已。终于,他松开了我的手,无限的讽刺之笑肆意蔓延。 突然间我回忆起壁天裔对我说的话:若你能将对三弟的一半心思放在朕身上,今日的一切便不会发生。 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行清泪由眼角划落,却是宛然一笑:终于明白壁天裔宠幸辕沐锦只是为了bī走我,终于明白壁天裔口中的今日的一切是为何意若在那一刻我能回首拥抱他,能告诉他我的心中只有他一人,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可是我放开了他的手,也就更坚定了他要将我送离皇宫的意念。怎么办,大哥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看着他的眼瞳中慢慢凝聚起泪光,凝视我的目光是那样伤痛与悲哀,我知道自己说对了,可是我从来没有怪过他。不仅仅是因为他身为壁天裔的臣子,更因为,我爱他。 【夜鸢】 那夜他睡的正酣却听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是他特地指派到辕慕雪住处盯着她一举一动的丫鬟。她说听到鸢王妃的屋内有动静,有疼痛的呻吟声。他立刻披上衣袍便出屋,心里不禁有些担忧,难道是冶骨散提前发作了?一想到此,步伐不禁加快了几分。 当他由小院的游廊处转出之时,发现门正敞开着,隐约传来呢喃低语。他的步伐渐渐放慢,一步步习缓走近。风将他的衣衫chuī起,步履轻轻飘逸,容颜上有种摄人的高贵之美。 当他靠近紫檀木门前,只见那个满脸疼痛脸色惨白的女子被一名男子紧紧拥在怀中,他的双臂隐隐有些颤抖。虽然看不到他的表qíng,却能深切的体会到他浑身上下充斥的悲伤与对那个女子的qíng深。 看着那个早已疼痛到连说话都吃力的女子仍旧qiáng自镇定的说着:慕雪从未怪过你,一切都是我心甘qíng愿的。 明知他利用了她,竟然还是不怪,还是心甘qíng愿吗? 真的如此爱吗? 看着眼前的一切,记忆恍惚回到了数月前他听闻南国未来的皇后与九王爷辕羲九一同失踪之事,当时天下对他们二人一同失踪之事众说纷纭,对此事有褒有贬。有人骂他们枉为一国一母一国之将,竟私下通jian,一同私奔,丢尽了南国的脸面。有人赞他们能对抗皇权,争取自己的爱qíng,可歌可泣。 他听后只是笑笑,对此事报以一笑置之的态度,可心中却疑惑于未央如此聪慧之事怎会做出那样傻的事?私奔?除非她不想活命了。但也心知肚明,他们若想活命只有来到北国的天龙城。只有在这里,他们才能免遭劫难。 果然,他们真的来了。 看着她小心翼翼搀扶着那个早已身受重伤的男子一步步的朝他走来,观察着她眼底对他的关切与担忧他不禁了然,原来是这样一个男子让她甘愿为之付出一切。当他们住进鸢王府的第七日,九王爷他竟秘密会见了他,他手中有一封盖了南国皇帝玺印的信,上面写着:朕愿与大王子铲除涟漪大妃一gān人等,将夜宣大王踢下王位。 看到这里他不禁失笑,原来私奔之事只是掩人耳目的一个幌子,目的是为了名正言顺的将九王爷派来北国与自己联手。 他问:为何要帮我? 九王爷说:因为涟漪大妃是杀壁岚风元帅的主导者。 他想了片刻又问:那未央可知你们的计划? 九王爷摇头道:不知。 突然间他冷笑出声,走至窗前临风而立,脑海中闪现出那个倔qiáng睿智又冷漠的女子,原来聪明如她,在爱qíng面前也照样迷失了方向。转念又想到九王爷说的话,与壁天裔联手?联手成功之后呢?下一个被踢出局的就是自己了吧。况且像壁天裔这样一个冷血无qíng的帝王怎会放任这样的大好机会呢。 考虑片刻他才回身,用凌厉的目光与之对视,淡淡的开口:我想,要拒绝壁天裔的好意了。我无法忍受自己的鸢王妃与你九王爷的私奔,而且她还是南国皇后的身份。 只见九王爷原本清淡的目光因这句话微微一变,瞬间闪过一抹斐痛之色。九王爷告诉他:其实未央是我的妹妹,辕慕雪。 听到这里,他的眼眸中掠过不可思议,辕慕雪辕慕雪那个在心中默念了九年的名字,竟然就是那个与他拜堂成亲的鸢王妃! 恍然回神,他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了进去,带着淡淡的笑意说道:九王爷,想救你的未央,现在就出去。 辕羲九深深吐纳一口气,轻柔的将她由怀中松开,僵硬的起身。其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令人惊心的冷漠与悲伤,他的眼眶微微泛红,紧握着双拳看了眼夜鸢,冷硬的说道:一定要救她。随即迈出门槛。 夜鸢的视线一直紧盯着匍匐蜷缩在地的人儿,内心百转千绪缠绕在一起,纠结异常。短暂的犹豫与挣扎,他终于上前将她轻搂于自己的臂弯中,由袖中取出一瓶陶瓷小罐,打开盖帽便小心翼翼的将其喂给她喝下。 过了片刻,她惨白的脸上浮出丝丝血色,青紫的嘴唇也慢慢红润,冰凉的身子开始有了温度。 -- 第51页 从现在起,你自由了。对上她那双由迷离渐渐转为清明的水眸,他平淡的说着。 你她红唇轻颤,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休书,明日会命人给你的。收起瓷瓶,放开了她,正yù起身,手腕却被一双冰凉的纤手握住。他回首,却见她紧紧拽着自己的手腕问:夜鸢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突然勾起一抹邪笑,用亦如往常那般口气说道:我很清楚。不着痕迹的将手腕由她手心中挣脱,转身而去,没有丝毫留恋。 chūn风拂过,纱帐漫舞,一室凄凉。 第十二章:心泪尽湮纸灰起 两日后我收到了夜鸢的一纸休书,我有些措手不及,没有想到他真的给了我一纸休书,更知道这张休书意味着什么,他真的打算放我了吗?还是又一次的yīn谋布局?可若这是一场yīn谋布局,他图的是什么?我身上还能有什么利用价值吗?如果有利用价值,他完全可以每月给我一次解药,而不是一次xing将我身上的毒全数解尽。 他有什么yīn谋姑且不论,现在我该何去何从呢?何处可以容身。大哥是断然不可能离去的,毕竟他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站在鸢王府那朱红的大门前,回首遥望着庄严且辉煌的府邸,一阵风卷起地上的尘土朝我袭来,发丝纷乱飘散,遮住了眼眸。突然间,我仿佛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既然无家可归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我黯然回首,没有与任何人告别,径自离去。 天龙城依旧是这样热闹繁华,我的心底却是如此凄凉。漫无目的的穿cha过条条大街,走过热闹的人群,看着每个人脸上的笑容突然觉得自己很悲凉,竟然连笑为何物都不知道。自莫攸然教导我要隐藏自己的妖瞳开始,我都忘记自己多少年没真正开怀大笑一场了。从何时起,我的笑容竟然也被人扼杀了呢? 也许我根本不配拥有笑容吧。 荒烟外,风尘恶。 半山竹松临水摇,苍茫林岗翠色萦。 不知不觉我已经步出天龙城来到西郊的小竹林,翠色的竹叶被风chuī打,零落而下,几片拂在脸颊上微微生疼。四周安静到连一鸟的啼鸣之声都没有,这样的气氛感觉有些诡异。 我的步伐猛然停住,只觉一阵杀气由身后bī来。 万鸟惊飞,惊怖啼嘶。 紧接着,二十名手持大刀的人从天而降,目露凶光。此锦衣与装束,不正是南国的玄甲卫吗?领头之人,不是玄甲卫统领郝哥又能是谁? 他们是来杀我的! 我与大哥私奔根本就是一场戏,为何玄甲卫还会在此劫杀我? 当我的思绪还未理清之时,马蹄声声踏来,在诡异幽静却布满杀气的竹林间清晰异常。 一匹白马如闪电飞跃,马上之人白衣如雪,风度翩然。他的到来令周遭霎时凝结成冰,目光中有明显的怒意与肃杀之气。 刀光jiāo剪,迫人眉睫俱寒。 当马飞奔至我跟前之时,一只手揽上我的腰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我揽上马。 忽闻郝哥一声大怒:皇上有令,格杀勿论! 我不禁冷抽一口气,格杀勿论? 壁天裔竟下这样的命令? 双手环过我而紧撰缰绳的辕羲九也明显因此言一怔,我能想像到他脸上的表qíng,一定是不可置信与伤痛。 白马仰天啼嘶,踢踏几步在原地停下,我们与正对面的玄甲卫相对峙而望,只听头顶传来辕羲九冰冷的声音:格杀勿论是皇上下的令? 郝哥勾起冷笑,由袖中取出金huáng的圣旨举于头顶,一字一句地重复道:九王爷忤逆皇上密令,yù意叛离南国,格杀勿论。 叛离?我低声的重复一遍,猛然侧首仰望着他,才开始想他今日怎会突然出现在此。 没有看我,他冰凉如雪的目光闪现一丝哀痛,却依旧平静道:我以为,在信中已与皇上说的很清楚了。 九王爷,你太天真了。皇上为此花费的心血岂是你一封信说终止计划便能终止计划的吗?想要与未央远走高飞,皇上的脸面往哪搁?皇上的个xing九王爷您不会不了解吧,凡事背叛他的人,杀无赦!郝哥将这句残忍的话说出口后,我彻底怔住了,大哥大哥他竟然为了我要放弃一切吗?包括他自己的身份与对北国的仇恨吗? 我不信皇上会如此无qíng。辕羲九的声音肯定异常,那是对兄弟的无比信任。可是大哥,郝哥的圣旨都拿在手中要诛杀我们二人,你竟还当他是好兄弟吗?也许大哥你一直都是这样,重qíng重义,心中牵挂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所以注定要失去很多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 郝哥眼瞳中寒光乍现,高举圣旨道:皇上圣旨在此,杀无赦! 音落,二十多名玄甲卫蜂拥而上,杀气骇了马儿,长声啼嘶。 转眼间十多名白色身影长剑一挥,挡在了我们之前,与二十多名玄甲卫相搏而起。 是白楼众弟子,多日未见的落,岚,还有绯衣。 霎那间,天际风云翻涌,石灰漫天。竹林鸟怖惊飞,落叶翩飞。 绯衣白绫绕手,曼妙回身,一双妖媚的美眸凝视着马上的我们,眼底蓦地闪过一丝痛楚。可是脸上却妖娆之笑不变,用腻美的音调道:楼主,你与未央先行离去,这里有我们。 绯衣大哥的眼瞳中五味参杂,用细弱的声音呢喃了一声。 绯衣祝您与未央幸福。有多远便走多远,绯衣,无悔!她的眼眶中缓缓凝泪,再次深深凝望了一眼那个曾经爱的死心塌地的男子,坚毅的回首,长绫挥舞,与玄甲卫厮杀起。 大哥一扯缰绳,马调转头,朝竹林深处飞奔而去。 马奔的很快,厉风拍打在我的脸颊生疼,伴随着风声他问:未央,愿与风白羽一同亡命天涯吗? 他唤我为未央,称自己为风白羽。 恍惚间,我好像回到了一年前在白楼与他相处的日子,他要我永远留在白楼留在他身边。 彷徨间,我好像回到了一年前在九王府他揽我入怀,问我是否想做他的妻子。 酸楚与甜蜜夹杂,晦涩与幸福jiāo缠。 愿意。我点头。 是亡命天涯!他加重语气重复一遍,生怕我没听清楚。 恩,亡命天涯。我亦加重语气,表示我坚定的心。 突感他的双臂紧了紧,将我环在手臂间,而我则顺势倚靠在他的怀中,笑了起来,是真正的笑了。 大哥,生死我都已经置之度外,亡命天涯又何惧呢? 风霆迅,天声动。 紫霓烽烟硝,横枝蔽日,燕幽神州。 也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只觉暮色已近,马儿也跑累了。玄甲卫也不知被我们甩到了什么地方,我想,现在的我们暂时安全了吧。 大哥扶着我下了马,继而将马绑在一条小溪旁让其休息,蓄养体力。 而我与大哥则并肩坐在小溪边,先用沁凉的溪水洗了洗脸,扫去一日的疲惫。 huáng昏落日下,灰蒙蒙的天际将我们笼罩,星疏几点,明月渐起。 风声簌簌,流水潺潺,鸟儿声声,野糙萋萋。 我轻靠在大哥的肩膀上,借着月光凝视溪水中我们两的倒影,涟漪阵阵dàng漾。 羽。突然间,我很想喊他的名字。 恩。他低声应道。 沉默片刻,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背叛了你的兄弟,后悔吗? 不。此话说的冷漠却藏无限的qíng意。 放弃了北国的恩怨,甘心吗?我的问话使得他身体一僵,似乎没有料到我会有此一问。我笑笑,轻轻闭上了眼睛,安心的倚靠在他肩上继续道:我恢复记忆了,一切的一切都想起来了,包括大哥你对夜宣大王的仇恨。正因为知道你对夜宣大王的仇恨,所以我没有怪你对我的利用。不光因为大哥的苦衷,也因为,我也如大哥一般恨着他! 原本身子有些僵硬的他因为我这句话缓缓松弛下来,揽着我的手臂加了几分力道。突然感觉到一只温实的手抚摸上我的脸颊,是那样轻柔。我依旧阖着眼帘,却在唇畔勾起了淡淡的笑容。 何德何能,有你如此真心待我。温柔的声音与熟悉的气息夹杂,拂过我的耳边。 因为这个世上唯有你真心待我。我的手不禁缠绕上他的腰际,轻声问道:一路上我都很想问你,为何会突然放弃多年的仇恨,与我亡命天涯呢?这不像你。 因为你孤单太多年了。他的指尖抚过我紧闭着的眼睛,继续说:你可知你毒发那夜我的心有多痛吗?奄奄一息的你就这样靠在我怀中,说了那么多言浅意深的话让我多么动容。那一刻我的心完完全全的被恐惧笼罩着,从来没有体会过那样的感觉。其实很多次我都问过自己,对你到底是亲qíng还是爱qíng,可是我怎么都理不清,摸不透。他的声音微微起伏,呼吸有些急促,而我的心也随之上下波动着。 记得幼时,你突然跑到我屋子里,扯着我劈头就问:哥哥长大了是否会娶我?你可知在那一刻我彻底呆住了,从来没想过自己的亲妹妹会说这样的话。 记得,后来你给了我一巴掌,那是你第一次打我,第一次凶我。脑海中瞬间闪现多年前的画面,犹如历历在目。 其实就在那时我的心里也是矛盾的就像那日二哥突然说要亲上加亲,我心中会恐惧,无数的矛盾与挣扎充斥着我的心。说到此处他竟笑了出声,可声音却是那样凄凉。 往事的伤心顷刻间袭上胸口,我窒闷到想要哭泣,不想再谈这伤感的话题,我呢喃道:羽,我累了。 那就睡吧,我一直在你身边。 恩。我在他肩窝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神智飘忽,渐渐睡了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猛然惊醒,因为我察觉到周身隐藏着无限的杀气。 迷蒙的瞳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点点火光,将漆黑的夜空哦点亮,无数轻微移动的脚步声穿cha在山野间形成无比的声响。 大哥也早就发觉了四周的危险,手不禁抚上佩剑。我的双手紧紧包裹着大哥略带寒意的右手,随着他缓缓起身,遥望那逐渐bī近的火光越来越多,qiáng烈的光芒将四周映的恍如白昼。 -- 第52页 黑色衮金帅旗也中被人高高擎起,清楚的瞧见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北字,原来是北军。 北军怎会来此? 夜鸢两字第一个闪入脑海中,随即我甩去这个念头,夜鸢若是要对付我们,早在鸢王府就将我们诛杀了,何必等到现在呢? 瞬间,成千上万的北军将我们团团围住,偌大空旷的高岭之上有一骑弓箭手,前排半蹲,后排高站,开弓正对我们。 身后刀光乍现,寒光纵横如练,无数将士已经将我们的退路堵住,盾影jiāo剪,风尘卷起。 我们已经无路可退。 弓箭队之前立着一名男子,他相貌粗犷,目光含威,身着铁甲银盔,负手而立睥睨着已是瓮中之鳖的我们,面无表qíng道:利用私奔之计谋,意图混入北国为jian细,吾王圣明,一早便dòng察先机。哼,今日你们便是cha翅也难飞! 你怕吗?此时的大哥很是平静,侧首深深凝视着我,眼中含着真真切切的qíng意。 有你在,我不怕。我摇头轻笑。 好一对亡命鸳鸯,死到临头还qíng意缠绵。今日我就要你们这对鸳鸯死在我王廷的手中!他仰头对天狂笑一声,挥手而起,示意弓箭手准备放箭。 看着那蓄势待发的箭,忽而一笑:我们的孽qíng于世所不容,那么到了huáng泉路上是否还是为人所不容呢?既然不能与你同生,那便同死罢。 面对眼前那杀气毕露的弓箭手,我与他的手jiāo握在一起,十指紧扣,那一瞬间的地老天荒。 放箭!王廷一声令下,密密麻麻的剑由远处的高岭飞泄而下,势如闪电直bī我们。 我闭上了眼睛,感受到大哥手心的冰凉,笑着面对即将来临的死亡。感受到箭势直bī而来的气势,我呢喃道:羽,你是否如未央一样,从未后悔过呢? 话才落音,突感一个身躯紧紧将我拥在怀中,而那想像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在我的身体上。只有耳边闪过长箭如ròu的声响,声声刺耳。 猛然睁开眼睛,对上一双深邃轻柔的眼瞳,他正冲我笑着,那笑容没有夹杂任何的挣扎与犹豫,只是那样对我笑着。 那身躯如铜墙铁壁般将我严实的护在他的怀中,密不通风,就像守护他生命中最重要的珍宝,永不放手。 风白羽,如未央一样从、未、后、悔。一字一句,说的坚定异常,可是声音之下却藏着虚弱与幻离。 我颤抖着望着身前的人,他的口一张一合,我什么都已听不见,只能傻傻的看着他。 忽地,他脚底一软,重重的朝我压了下来,我才恍然回神,伸出双臂想接住那个倒下的身躯,可是我已经没有多余的气力能承受住他的重量,与之一同摔至地面,灰尘卷起,无数的尘土将我们淹没。 一名弓箭手上前询问道:统领,是否还要发箭? 王廷站在高岭之上望着就在眼前发生的一切,良久无法言语。 血,疯了般由他的背后涌出,染红了我的裙裳,染红了我的双手,染红了整个地面。 我的目光转移到大哥的身后,密密麻麻的剑如钉子般狠狠cha在他的背上,脚上,肩上。颤抖的抚摸上他的脸颊,我喃喃道:羽,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亡命天涯的吗?既然不能亡命天涯,为何不让未央陪你一起死去呢?非要留我一人独存于世吗?你真的忍心吗? 他沾了血的手颤抖的抚上我的脸颊,贪婪的望着我,仿若看不够般。 来世,宁愿你我不相识他的嘴角勾勒出凄凉悲哀的笑意,嘴角有血缓缓滴落,只见他依然平静地说:这样便能不受伤。 看着他逐渐微弱的声音与渐渐阖起的眼睛,我用力摇头:是我,是我害得,要死也应该是我,不是你。不是你 他单指按上我的唇,示意我不要再说话。未央你好吵,我累了,让我好好睡一觉。待我醒了,任你吵闹可好? 看着他的笑容渐渐隐去,沾着血迹的脸渐渐惨白,血色尽褪。我用力摇着他:不要睡,求你不要睡 我,真的累了!他的手悄然坠落,软软的瘫在身侧,手上那未gān的血迹沾染着微微的尘土。那双沉重的眼睛,终于在挣扎片刻后紧紧的阖上。 那撕心裂肺的疼痛顿时充斥着整个胸口,疼痛到连呼吸都已经困难,无限的悲哀涌上心头。而我的眼中再也看不见任何,只有那张离去时悲哀的脸。 啊 我仰天大喊一声,喊出了我十五年来的悲伤与痛苦,喊出了我十五年来的孤寂与悲凉。 悲痛yù绝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汹涌的滚落。 夜宣,你可知今日你所诛杀之人是你的亲生儿子!你竟杀了你的亲生儿子! 你该血债血偿,你一定要血债血偿。 母亲的,大哥的,我要你全部还回来,全部还回来。 无可奈何花落去(1) 四个月后 雨梦佳期,秋雨淅沥,廊长响榭。 站在朱檐之下,望万线银丝飘过,小院腾起幻渺如雾的水汽,熙攘倾洒在脸颊。小小水汽凝聚成水滴,沿着我的脸颊划落颈项,沁凉之感油然而生。我伸出双手接着雨水,清凉的雨滴将我的双手洗涤,湿了衣袂,泥土飞溅至裙角,污了一片。 曾几何时,也是这样一个雷雨天,一名男子淡漠的站在原地看着我,玩味的说:看来,你真是爱上我了。 曾几何时,也是这样一个雷雨天,一名男子将我按在他的胸膛上,紧紧拥着我说:未央,这次是真的不会放你离去了。 曾几何时,也是这样一个雷雨天,一名男子在客栈的灶房中,qiáng忍着心中的疼痛对我说:其实与你有缘分的人是皇上。 曾几何时,也是这样一个雷雨天,一名男子顶着漫天大雨,将一张纸条递至我手心说: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思绪渐渐飘忽,我的心绪千回百转,心头的痛却早已痛过了,没了知觉,只能这样傻傻的站着,想着那些只属于我与他的回忆。那份回忆早就将我的痛淹没,我不悲伤。因为自己是幸福的,那个男人用自己的命证明了他对我的爱,而且他对我说,他从来没有后悔过。此生能得此qíng,我不枉在人间走一遭。 可是为何他临终前竟要对我说:来世宁愿你我不相识,这样便能不受伤。 我知道,你累了,正如我一样,每要受伦理世俗的煎熬。 兄妹相恋,世人唾弃,众生鄙夷。 我们虽然不悔,却都累了。 忽闻一阵轻如风的脚步声正朝我走近,白影飘然晃过,已与我并肩而立。 收回视线,我蓦然侧首凝望那张如斧雕琢过的侧脸,依旧淡雅如风,目光凝望着朦朦大雨之后那更远更深之处。没有人看的透他在想些什么。 四个月前,王廷本是受令诛杀我与大哥,可是王廷没有杀我,只是将我送回了鸢王府,也因此事,王廷被朝廷革职。对于他的手下留qíng,我没有感激,我永远记得他下令放箭的那一刻,密密麻麻的箭she穿了大哥的身躯。殷红的血染红了我的视线,那瞬间,我的世界仿佛只剩下红色。 而后的四个月我便安全的呆在鸢王府,坐观旭东升,卧看夕阳西下,夜宣大王也未再派人来诛杀我,我就是这样安安全全的待在鸢王府,却未再见过夜鸢一面。现在他的突然到来,我也是冷眼而观,他却不说话。 是不是你?我很平静的问他。 你认为是我?他不答反问。 突然放我自由,引辕羲九追出去,后禀报你的父王,用此邀功。声音依旧毫无起伏。 你是这样看我的?他收回虚幻的视线,侧首对上我的眸,看往我眼底最深的一处。 那我该如何看你?我的声音愈发冷淡如霜,而他的神色也依旧平常,没有太多qíng绪。 瞬间,一道闪电划破乌云翻滚的苍穹,如斧劈过。突见他的嘴角边勾勒出若有若无的淡笑,依旧风雅犹绝,却藏着一丝我看不懂的深意,似喜非喜,似痛非痛。 无可奈何花落去(2) 知道这四个月我为何没有来看你一眼?他后退一步,将目光投放回乱雨纷飞的小院,负手而立,不着痕迹的将话题转移。辕羲九的死,我知道你一时间不能接受,所以我给了你四个月的时间让你好好理清自己的心绪。如今四个月已过,放的下的,放不下的都应该放下了。 放下?你以为放下那么容易?夜鸢你向来流连在酒池ròu林,身边的美女多如牛毛,来匆匆去匆匆。三名圣女都被你玩弄手心,最终害得她们沉江祭祖,而你的心却没有丝毫的愧疚,这样的你配说爱吗?懂爱吗?既然不懂何为爱qíng,那你就请不要对我放下,你没有资格。声音微微起伏,我讨厌看到夜鸢那副对任何事都一副漠不关己的样子,把任何事都说的那样轻松。 对,我没有资格说爱。突然间他的声音涌现出愠怒,红瞳如火。但是我不允许你继续消沉下去,给你两条路,一条,现在离开鸢王府,出去自生自灭。另一条,留在鸢王府,我照顾你一辈子。 照顾你一辈子。 这几个字是从夜鸢的口中说出来的,我却感觉有些好笑,一辈子竟能这样轻易说出口吗?夜鸢果然是个不懂qíng爱的男人,若是大哥,他绝对不会轻易承诺一辈子,因为这三个字是一生的承诺。 我要选择第三条。我迈出步伐,走出了长廊,顷刻间漫天大雨将我的衣衫打湿,无qíng的风雨席卷在我身上。雨水浸入我的眼,口,耳。零落的发丝沾在我的耳边,我想此时的自己一定很láng狈吧。 夜鸢站在原地,没有阻止我的行为,被雨水侵袭的眼眸早已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我想应该是嘲讽吧,这样懦弱的我。 我闭上眼睛,脑海中闪现的是记忆中的一些残破不堪的画面,拼凑起来却是那样的刻骨铭心,永世不忘。第三条路,带我进宫见你的父王。 进宫?他的声音夹杂着雨声而来,我抹了一脸的雨水,却又有无数的雨水打在脸上怎样都抹不gān净。 我点了点头,今将会是我最后一次在雨中放纵。夜鸢,我能帮你,你信吗? 我信。他冲我点点头。 -- 第53页 听到他的答案,我的笑容渐渐敛去,缓缓由怀中取出那张早已被雨水浸透连字都看不清的休书,我捏着它在风雨中摇了摇:从今起,未央依旧是大王子夜鸢的鸢王妃。手一松,休书飘扬在地,无qíng的躺在溃烂了的泥土中,最终被泥土淹没。 夜鸢不说话,依旧静静的站在廊前凝视着我。我张开双臂迎接着那倾盆大雨,放声道:明我便进宫见王上,重新做回那个冷qíng冷心的未央,今请再让我放纵一次吧,一次就好。 夜鸢,你知道吗?我刚出生那会,有一个僧人说我是妖孽,乃妲己转世,会克父,克母,克兄。所以我叫慕雪,终身沐浴着血光之灾。果然,七岁那年母亲去了,十四岁那年父亲死了,四个月前大哥也走了我已经不得不相信那名僧人说的话了,原来我真的是妖孽,凡是我的亲人皆会一个一个离去。在雨中,我笑着将目光投放在夜鸢身上,娓娓叙述着心中的悲哀。而他的目光却闪过诧异,一双妖异的红瞳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的眸子,仿佛看见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我依旧笑的放肆,笑的狂傲:今是辕慕雪活着的最后一,明,辕慕雪将随着辕羲九死去。这个世上只剩下未央。 疾雨飞泄,惊雷乍起,雨势骤急,疾风chuī得院内梧桐沙沙作响。 从今起,一场撼动北国的宫政惊变已渐渐拉开了帷幕。 北国史称:九门宫变。 无可奈何花落去(3) 北华殿早因我吐出李芙英三个字那一刻,王上已将殿前所有奴才皆摈去,包括涟漪大妃。深深记得涟漪大妃离开时,目光中藏着的是疑惑以及敌意,由此可以看出,涟漪大妃根本不知李芙英这个人的存在。 辉煌宁寂的大殿上唯有衣角与金钻地面的窸窣摩擦声,王上用迷茫的目光凝视着我,却始终没有说话。而我却率先开口:王上,不知您可有兴趣听我讲个故事? 他的目光隐隐泛起清幽的色泽,似乎已经意识到我会对他讲个怎样的故事,却依旧点头示意我讲。 得到他的许可,我的记忆中闪现出多年前那个深深铭刻在心的秘密,那个只有辕家人才知道的秘密我的母亲,李芙英。 二十五年前,北国的太子奉皇命来到南国与皇甫承商议两国建立邦盟之事,却在途经一处小存着时遭遇黑衣杀手的袭击,幸得一名好心的女子相救才得以逃脱一劫。太子在女子的悉心照料下,养伤五便已痊愈,可是他舍不得走,因为多的相处你已经爱上那名女子。可那名女子早已于一年前为人妇,其夫君半年前进帝都赶考迟迟未归,故而坚决拒绝了太子的爱意。可那名太子向来心高气傲,从来没有女人拒绝过他,于是他qiáng行jian污了那名女子。 事后太子要带其回北国给一个名分,却仍旧遭到了拒绝,因为那个女子的心一直系在其夫君身上,至始至终都没有变过。无奈之余,太子忍痛离开了她,回到了北国。也许这段记忆只是太子生命中的一段笑cha曲,可有可无,但是却铸就了四个人的一生悲剧。 两个月后,女子发现自己竟有了身孕,她有想过自杀,可是她舍不得腹中的孩子,因为孩子是无辜的。就在几天后,他的夫君回来了,高中榜眼,抬着大红花轿要接自己的妻子去帝都享福。却骇然得知妻子有了身孕,在妻子的百般解释与哭诉之下,她的夫君才渐渐平息了怒火,可是心中却藏了一个结,一个永远的结,没有人能打开。 后来,他们夫妻一同进入帝都居住,相较于以往的恩爱,现在的他对妻子显得冷淡了许多。夫妻二人纵然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就在四年后夫妻两的一次争吵彻底将多年来的隐忍以及怨气全数发泄。他骂她是不gān净的女人,说自己太窝囊,帮别人养着孽种整整四年。就在那瞬间,夫妻两的感qíng破灭。 三个月后,其夫君贬她为妾,迎娶了张大学士的千金为妻。其后女子夜夜都要受她的刁难与冷眼,每都要gān着连下人都不做的事,而她的丈夫也对她不闻不问,冷眼旁观。 后来,女子与他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亲生女儿,可是却没有带来他的喜悦,反倒是喊他的女儿为贱人,野种。 我平平淡淡的用简短的字眼讲述着一个漫长的故事,而夜宣的眼底闪过自责,流露出心痛。他上前几步问我:现在,那名女子呢? 死了,被她的丈夫用jī毛掸子打死了。我缓缓说道,却见他脸色大变,吼道:那个畜牲,朕要宰了他! 不用王上费心了,他已经羞愧而自尽了。看他义愤填膺的表qíng,我打心底好笑,畜牲?这两个词用在你夜宣身上似乎更为妥当罢。 无可奈何花落去(4) 他的脸色顷刻间有些僵硬,原本略微苍白的脸更加无血色,眼瞳呆滞恍惚了许久终于想起了什么,猛撰着我的双肩道:你怎会知晓这么多! 这一切我本不知,是那年深夜大哥声声质问母亲时,我躲在外偷听的一清二楚。大王您还不知道吗?我的名字叫辕慕雪,是李芙英与辕天宗的亲生女儿。 你的大哥人在哪?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问我,眼中有期待。可是我却用最平静的语调扼杀了他的期待。 我的大哥,王上的亲生儿子,就在四个月前被您亲自下令诛杀。看着他的脸色一点一点的惨变,我却笑意却愈发大,残忍的吐出伤我最深的四个字:万箭穿心! 他双肩顿时挎下,无力的后退一步,似乎怎么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猛然仰头冷道:未央你心机果然很重,拿一个死去的人说是朕的亲生儿子,你觉得朕会相信你的一派胡言? 也对,像王上您这样卑鄙无耻qiáng行占有他人之妻的人怎会承认自己犯下的罪行?甚至承认自己连亲生儿子都能下手你毁了我的母亲,毁了我的大哥,毁了我的父亲,更毁了我,是你!一切都是你的错,你午夜梦回之时难道不会被噩梦惊醒?你堂堂北国的大王,竟做出这样龌龊之事,你配做北国的王?说到激动之处,我竟大胆的上前扯住夜宣的龙袍前襟,疯狂道:你赔我的母亲,赔我的大哥,还我的家你赔来那一瞬间,我成了一个毫无理智的疯子,可是我却没有落一滴泪,只是疯狂的指控着他。 直到夜宣用力的甩开早已没了理智的我,冲外头的侍卫怒道:来人,把这个女人押入天牢,给朕押入天牢! 朱红的大门被人用力推开,一道qiáng烈的光直she我的眼睛,我猛地闭目,再次张开双臂已被两名侍卫钳住拖出了北华殿。我没有挣扎,任他们qiáng制拖了出去,猛然看见一直守在外等我的夜鸢,他满眼的疑惑。 此时的我全然没有在大殿中疯狂的模样,对着夜鸢的眼瞳,我笑了。 而他的目光却因我的笑更显疑惑,复杂的qíng绪油然可见,隐约也猜出了什么。 等我。我低低对他说了声,便被侍卫押着离开了,背后一直有一道视线直勾勾的追随着我。踏着雨水未褪的地面,不禁笑了出声,却是那样悲哀。 闻我之笑,押着我的侍卫像看怪物一般凝视着我。我没有理会这异样的目光,依旧自顾自的笑着。 忽然,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迎面而来,他也见了我,行走的步伐放慢了许多。 参见二王子殿下。两名侍卫一见他便恭敬的行礼。 她?夜翎奇怪的看我,我也看着他。放出来了吗?一年了,终于还是被放出来了。看他脸色虽然没有当初的苍白,但是目光中却有明显的疲倦,眉宇间的狂傲不羁早已不复在。在我面前的这个男人,就像一只被去了爪子的láng。 侍卫答:她在殿前冒犯王上,引得王上大怒,故而命奴才们将其押入天牢。 夜翎不语,只是淡淡的扫了我一眼,侍卫又道:若二王子没有其它吩咐,奴才便先行押她入天牢了。 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去了,目光一转,没有再看我一眼。 或许,他还在怪我当初利用他的事吧,但是夜绾推我入水之事已经抵消了我们之间的恩怨,我们两不相欠。 或许未来的子,我与他会成为对手吧。 无可奈何花落去(5) 踏入天牢三后,莫攸然来看我了,他是奉涟漪大妃之命来见我,询问我李芙英到底是谁。我倦倦的坐在稻糙上背倚靠在铁栏,笑着凝望依稀是一身青衣的莫攸然,身侧依旧配挂着那枚笛子,满眼的忧伤。 李芙英是我母亲。 说完后他微微一怔,满眼的疑惑:你母亲与王上有什么关系? 这你就不用知道了。我双手抱膝道,轻微的回音在yīn暗的天牢中有些清冷。 我也没打算问个所以然。莫攸然笑着半蹲在天牢前,隔着铁栏与我平视。听说你在王上面前毫无分寸的大闹,这一点也不像我认识的未央。 闻言我轻叹一声:不愧是莫攸然,还是你了解我。 他不予置否,继续道:却不知大王子竟会如此相信你,让我们不要管你任何的所作所为。 突然间我想起那夜鸢对我说: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我猛然脱口道:因为我与他是同一类人。 他玩味的勾勾嘴角:竟与殿下的答案是一样的。 莫攸然,我一直都有个疑问,关于楚寰,他的身上似乎有太多太多的谜团。你可有兴趣为我解开这些谜团? 噢?我怎么不知道未央你对楚寰的兴趣这样大? 看出他对楚寰之事的回避,我也不再追问,只道:爱说不说,我自己有办法查到。 才发现,现在与他说起话来竟是这样轻松,也许摈去了仇恨真的能与他做朋友。 你可知夜翎已被放出来了?他也不与我继续纠缠下去,反倒是谈起了那个已经被人忽略了一年的人。 为何被放? 王上以夜翎是嫡长子的身份为由下令释放,我以为大王子会想尽办法阻止,然而他却不动声色,任由二王子重新回宫。莫不是已经认为他再也不具威胁,故而 不会,夜鸢他不会放纵任何会威胁他的东西蔓延开,他一定是发觉了什么,所以才不动声色的。我立刻否定了莫攸然的定论。 -- 第54页 只见他优雅的起身,用殇美的眸子俯视着我:看来,最了解殿下的人是你呀。 他可是我的夫君大人。我特意加重了夫君大人四字。 他莞尔一笑:好了,此处我也不便多留,你自行保重吧,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 丢下淡淡一声语,悄无声息的走出那条漆黑的过道,只闻脚步声越来越遥远,直到声音消逝不见,整个天牢又陷入一片yīn森的冷寂。 无可奈何花落去(6) 不出五,一道圣旨便来到天牢将我接出了天牢,并送回了鸢王府。举朝不解,甚至有一批以涟漪大妃为首的官员上书于王上,请求对我杀无赦,可是王上一一驳回。而夜鸢近来也对朝中之事显得莫不关己,时常不去早朝,反倒是在府上陪我对弈品茶。在外人眼里,我这个鸢王妃与大王子夫妻恩爱,珠联璧合。 而我早在回府那一便移出小院,住入主屋,与夜鸢同起同卧。一府上下对我的态度有了很大转变,更不敢有丝毫怠慢。 时近立冬,屋中的珠帘被北风chuī的铿锵作响,冷气直bī衣襟,我立刻将前后四扇微敞的窗关上。回首见夜鸢慵懒的靠在铺满狐皮的卧椅上,手中捧着一本《孙子兵法》看的仔细认真。近来他挑灯夜烛,很晚才就寝。 看案旁的烛火即将燃尽,我忙换上一支,金光闪闪耀的满屋辉煌,案上摆放的燕窝莲子汤早已凉了去,他一口也未动。我隐约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他没有多我细说,我也没有多问。只是每陪他在房里烘着暖炉,偶尔闲扯几句废话,但是绝口不提朝中之事。 也许是在等吧,等一个时机罢了。 我端起案前的燕窝莲子汤清了清喉咙:起来喝燕窝莲子汤了,你每夜必喝的,再不喝要凉了。 他顺手翻过一页,然后抬头眯着眼望我,烛光映照在他的侧脸,熠熠声光,眸红如钻,更显惑魅。 终于,他放下了收中的孙子兵法,接过我端来的那一碗早已经凉透了的燕窝莲子羹微微蹙眉道:怎么做人妻子的,都凉了。 我轻笑:早在案上搁着呢,你自个不喝。 他也没多言,汤勺在里边搅了搅,一口气喝下肚,随手将碗一搁:自你被放出天牢,这两个月来,父王三次遣奴才过来传你入宫,而你屡次拒绝,父王竟也没怪罪。 愧疚吧。 愧疚?他剑眉一挑,也不追问,只道:你打算一直拒绝下去? 任何事都要拿捏得当,若不当,功亏一篑。一个帝王的愧疚之心能延续很久,但去的也快。依你对王上的了解,他的愧疚还能延续多长时间? 那就要看他愧疚的是什么事了。 看他拐着弯在套我的话,不禁失笑,也罢,这事早该告诉他了。于是拉过一方圆凳坐在他面前: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施bào,害其家务宁,还诛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夜鸢脸色微变,显然意识到什么,冷声道:救命恩人是你母亲,亲生儿子是辕羲九。其语气森冷无比。 大王子果然聪明,一点便通。 他的目光中渐渐闪过一抹伤痛,也不知为谁而伤。 父王生xing自负,骨子里却也软弱,瞻前顾后不够果断。他贵为一国之王,做出此等龌龊之事必为心中永远的隐痛。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犯下的错弥补时,又诛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他将悔恨不已。很快他便平复了眼底的伤,沉稳的分析着此时。你的母亲他不爱,若爱,早早便会去寻。而那个亲生儿子,亦素未谋面,真假难辨。他的愧疚顶多再延续一个月。 好,那就一个月后进宫见王上。我的音方落,便听闻外边传来紫衣与冰凌的低呼:下雪啦。 无可奈何花落去(7) 听到这我忙推开窗,看黑夜中密密麻麻飘洒着净白的雪花,屋中的烛光映照在已覆上一层薄薄的霜雪上,似染伤了一层金huáng。- 未到腊月,北国已降雪,若是在南国怕还是暖阳高照吧。接了几片雪花,很快便融化于手心。去年,也是这个时候,那个无qíng的帝王在未央宫同我说起小时候的事,在说起此事的那一刻他千年冰冻的脸上出现了一层暖暖的笑意,很是好看。 夜鸢拢了拢覆盖在身的貂裘,翻身而下,越过暖炉,与我并肩站在窗前赏雪。 看这他身上裹着的貂裘,我认真道:夜鸢,你是否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 怎么说?他颇又兴趣的侧首对上我的眼睛。 你的妻子身着单薄站在窗前,不该体贴的为我披上一件貂裘吗?我一派认真的对他说着。 他眉目一闪,随xing的笑笑:这样就算是怜香惜玉吗?明白了。他点点头,又问:那你可有当我是你的夫君? 一直都有当你是夫君。 他突然靠近我,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熏糙香。我qíng不自禁的后退,却被他一手揽了回来:既当我是你的夫君,何故怕我。 紧贴在他温暖的身躯之上,我不服气的笑道:谁怕你了。 真的不怕?他一寸寸的向我的唇靠近时,暖暖的气息喷洒在脸上,我猛然闭上了眼睛。却没有想象中的激吻,只是一阵轻微的触感若有若无的摩擦过我唇,呼吸顿时有些急促。 一直搂着我腰间的手突然松开,重心不稳,后退两步。同时我也睁开了眼帘,正对上一双火红的眼瞳,里面蕴含这愠怒,我不明所以。 不喜欢就不要勉qiáng自己接受,我认识的未央可不是这样的。他的声音似乎比窗外的寒风还要冷厉。 被他的话激怒:难道你不想要我吗?说罢,我上前两步,踮起脚便吻上他的。 看着他无动于衷的接受着我稚嫩青涩的吻,我不禁加重了几分力气,吻到我的唇有些疼痛,甚至于发麻,他都还是一个表qíng,没有任何的回应。 在我深觉没趣想要退开之时,没料到一双qiáng健的手臂猛然托起我的臀,我一声惊呼,整个人已经贴在他身上。 让我教你,什么才是吻。他湿濡火热的舌溜进我的口中,辗转吸吮。 我瞪大了眼睛盯这他,呼吸早已经被他的吻全数抽走,险些窒息。 想要推开他,可是,我不能。 这两个月来,我一直与他同处一室,但是他睡的一直都是那张卧椅从未碰我分毫。 他越是不碰我,我的心就越是不安,很怕,若是我对他没有吸引力,我的一切计划都无从下手。 当我开始回应他那炙热如火的吻时,他再一次推开了我。 连吻都不懂,还学风尘中人挑逗男人。他的目光很冷,看这我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温度。 我垂眸,微喘着气,不语。 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傻事,你永远是鸢王妃,这点没人能改变。 他丢下这句话,径自拉开了门扉离去。 看这那大敞未蔽的门扉,冷风呼啸而进,卷起了我的发丝。 夜鸢,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梅香萦遍自经年(1) 一个月后,时近新年。 鸢王府喜气洋洋,灯火通明,也就在今,皇上再次遣人邀我与夜鸢一同进宫赏梅。这次我没有再拒绝,在妆台前好好打扮了一番。 碧纹金缎袄,内里月白雪纱锦袍,身下系一条艳紫红绘纱湘裙。素绾飞凤髻,几缕青丝未挽而置于颈边,随风舞动。髻上斜cha梅英采胜金簪,流苏晃在鬓角如泉鸣细响。额上贴着一朵紫月季花钿,配合着浓艳之妆更显艳丽。 冰凌与紫衣无不对着镜子露出惊艳的表qíng,毕竟自来到鸢王府,我从未打扮的如此妩媚妖艳。 当我准备好一切后踏出门槛之时,一身玄色锦袍气质高雅的夜鸢回首凝望我时愣了片刻,随即将我额上贴着的月季花钿取下。我才想抗议,却见他将身上紧系着的银狐貂裘解开,披在我身上,随即系好。 我的手抚摸过柔软细滑的貂裘,上面还残留着他的温度与气味,还没回过神,我的手已被他挽入掌心,他冲管家道:备车。 我们并肩走过那条通往府门的大道,道两侧凝聚着厚厚的积雪,近来时常绛雪,下起来也不会停歇。北国的寒气我受不了,整躲在屋内,要不窝在暖暖的被窝里看夜鸢读孙子兵法,要不就裹着貂裘坐在火炉旁看夜鸢自己同自己对弈棋局。 他说:我不是要与别人比,我要赢的人是自己。 一阵猛厉的北国过,我会过神,打了个哆嗦。 还冷?他握着我的手又用了几分力,手心暖暖的温度袭来,我摇摇头说:不冷。 后来他没再说话,只是牵着我的手走出了府门,扶我上了马车。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府上有多少双羡慕与妒忌的目光正看着我们两远去的目光,更不知道那时的我已经得到夜鸢全部的关爱。 我揭开马车帘布一角,望着车轮碾过街道上未被人清理的积雪,深深浅浅印下几行轮印。再看看那逐渐闯入我眼中的王宫,随着马车的奔跑越来越近。 终于要开始了,可未央,你能坚持下去吗? 可以的,我一定可以。 殿宇广阔,巍峨连绵,北风呼啸而至,一名公公奉命前来迎接我们去梅园赏花,说是满园的人都在等着我们二人。 我与夜鸢的手至始至终都jiāo握在一起,也许在外人看来,我们真的是一对壁人,可谁又晓得,这只不过是貌合神离罢了。 果然,才至梅园便听闻一阵嬉笑之声,时不时还有娇嗔。待走近,看见涟漪大妃那一刻我愣了愣,只见她额头上贴着一朵金月季花钿,显得妩媚娇艳,高贵致雅。猛然想起紫衣曾在我耳边提过:素闻涟漪大妃酷爱月季,配饰、头钗、衣衫、裙裳皆是月季图案。因为月季是花中皇后,故而后宫三千,无人敢佩着印有月季样式的服饰。 恍然明白了什么,抬头望了眼夜鸢,他的脸色依旧不变,领着我举步上前拜见王上与众妃。 涟漪大妃一听我喊夜宣为王上之时,雍容的脸上露出一抹清雅之笑:未央已为鸢王妃一年有余,也算是王上的半个女儿了,还这样生疏的喊王上? 明显异常的提醒使得众妃皆点头附和,我的目光清扫过大妃的额头,金色月季在浮云惨淡的梅园中依旧金光夺目。那时的我在心中对自己说:总有一,我会当着涟漪大妃的面前重新在额头上贴回那朵被夜鸢取下的紫月季花钿。 -- 第55页 我轻轻福身,恭敬温和的唤了声:父王。 梅香萦遍自经年(2) 抬眸对上夜宣的眸子时,我看见他眼中那复杂多变的目光,还有那隐隐闪耀的红瞳。夜宣的红瞳与夜翎、夜鸢的红瞳不一样,唯有在qíng绪波动之时才会闪现,就像与大哥的眼瞳。我这一生,只见过一次,就是四个月前,我中毒奄奄一息之时。霎那间的红瞳惊现,再也隐藏不住,也唯有那时候我才真正明白,他是真的爱我。 寒霜凝梅枝头耀,梅蕊花瓣倾洒了一地,几阵寒风拂过,将残瓣chuī起。绯红的一片将众妃笼罩,一片千娇百媚,争奇斗艳,仿若人间仙子。夜鸢身为大王子,理应首座,故而领这我于右席桌案之首坐下,顿时我们成了对面妃嫔们纷纷注释的焦点。过的目光还是笼罩在我身上的,也不知她们在打量什么,竟看的如此出神。 我佯作没看见那一簇簇审视的目光,轻声对夜鸢说了声:谢谢。 夜鸢勾了勾嘴角,算是对我话的回应吧,而一双邪魅的眸子似为这冰天雪地又凭添了几分萧索的冷意。 冬寒浸透微凉,无垠的冷风直透人心,却未减弱众妃们的热qíng,她们修长的纤指抚过自己手腕上的翡翠玉镯,笑的娇媚异常。华贵嫔的脸色不冷不热,端庄的坐在涟漪大妃的下首,时不时将眼波投放在我与夜鸢身上,而她身后依旧站着那个终yīn鸷冷漠的楚寰。 华贵嫔下首坐的是一名玉骨冰清的浣白纱袍少女,眸中含着清雅高傲的气质,唇边若有若无的浅笑动人心魄。那份美犹如天山上的冰莲,使人只可远观而不敢亵渎。 嫂子,这位可是本朝第四位华莲圣女,这回大哥可不敢再招惹了罢。此音像是玩笑话,却透露着暗藏的讽刺。 我侧首,目光越过身边的夜翎,一名妙龄少女与夜翎并肩坐在一起,手中端着一杯香醇的酒,正含笑而凝望着我,似准备看我的笑话。 我亦执起案前的酒杯冲她微微一笑:想必你是二弟妹翎王妃了,早早便听闻弟妹你十三岁便以冲喜王妃嫁入翎王府,独守空闺五年有余。本以为当二弟奇迹般康复后你便可有好子过了,可是好景不长,又被幽禁一年,幸运的是数月前二弟已被解禁,弟妹你的苦子总归是熬出头了。 顿时,苏翡翠的一张笑脸僵在唇边,随之绯红的脸蛋绿了下来。 原本谈笑风生的妃嫔们似乎发现了我们之间那浓浓的火药味,颇有兴趣的停下闲聊,一双双看好戏的目光唰唰朝我们这看过来。 夜翎的脸上悄然划过一抹淡笑,却也不说话,执杯饮下一口酒,北风拂过他垂肩的发丝,明眸清澈,如一泓冰凛的冬水,渗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轻光。 苏翡翠忍无可忍的将酒杯重重的放下,一口怒气正想脱口而出,只见涟漪大妃开口道:翡翠,你与翎儿何时能让本宫抱上孙儿? 翡翠一口怒气顿时咽了下去,脸色微红的垂眸,低声道:翡翠声音硬是停留在那儿说不下去了。 涟漪大妃满意的笑了笑:翎儿是嫡长子,你们的孩子若出世便是嫡长孙,更是王上第一位孙子,你知道这是何意义吗? 翡翠明白,翡翠会与二王子努力的。此时的她一张脸已红透,头低低的垂着,羞怯的不敢直视他人。 华贵嫔顺势也冲我与夜鸢道:自未央你回来后,与鸢儿的感qíng与俱增,夫妻形影不离,而鸢儿以往风流本xing也敛去不少,倒成了天龙城里的一段佳话。相信你们也会很快给王上添一名孙子吧。 母妃说的是,儿臣与未央每都在努力呢。夜鸢毫不避讳的说,清雅的面容淡定却。 顿时,众妃抿嘴而暧昧的笑了。 我低头,佯作害羞,却在案底狠狠踩了夜鸢一脚,他说谎也不考虑后果!每努力?这万一肚子一直不大,谎言到时候该不攻自破了。 夜鸢仿佛没有感觉到疼痛,神色平静如玉,唇边隐带微笑。 ======================== 今第五更,8点左右再奉上一章,谢谢读者支持。 梅香萦遍自经年(3) 突然间觉得自己在众人面前做出这样一番举动不甚妥当,立刻收回脚,目光悄悄流转于四周,并没有人发觉我与夜鸢之间的暗cháo汹涌。才安心片刻就对上夜翎那双明锐的目光,全无初见时那隐隐的病态,我不禁将眼神停留在他脸上,却依然是大病未愈的怏态。而他身边的苏翡翠见我正看着夜翎,颇有敌意的瞪了我一眼。 我悻悻的收回视线,却听闻始终沉默着的王上开口喊了我的名字,我立刻应声。 但见他苍白的脸在北风呼啸之下更显惨然,却在嘴边凝着笑:鸢儿对你可好? 回父王话,夫君他对未央很好。我的一句夫君引得众妃窃窃私语,在北国人皇室,即使是正妻都不能称呼王子们为夫君,只能称殿下或者王子,若夫妻感qíng融洽恩爱,也就私底下偷偷喊呼其为夫君。 王上先是微怔,随即放声大笑:好个夫君!他顿了片刻,似乎还在回味着这两个字,深远的目光投放的很深很长远。鸢儿,看来你是真的定xing了,因未央你连朝政都不常过问了。难怪常听奴才私底下传着你们的风流佳话,似乎所言非虚。 儿臣得妻如此,别无它求。他紧紧握起我的手,手心处传来他稳健的心跳,那切实的温度一波一波的传入心头。而他此时的表qíng也不同于以往那般淡漠而邪异,反倒是认真异常,声音既轻且柔。 可我知道,我们都在演戏,演一场jīng彩绝伦的戏。 那就好,那就好。他点着头,在口中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 白雾茫茫,梅花在霜雪中依旧含苞怒放,风有一阵没一阵的拂来chuī得裘袍猎猎,凉意袭人。 暗香浮动疏影斜,风递幽香素艳来。香蕊初含雪,她在林中笑。王上的目光清远而幽深,似有伤痛。 直到最后那句:你的母亲,她也爱梅。引得众妃哗然,随即鸦雀无声,各怀心思。 他挥了挥了樊龙锦袍衣袖,宣告此次赏梅结束,临走时他喊走了夜鸢单独随行其后。 看着逐渐散去的妃嫔,我站在临终等待夜鸢回来,huáng昏将至,天色渐晚。我将双手窝在兔棉袖中,襟领上的银狐毛随风拂上我的脸上,苏苏痒痒。 月色隐隐的笼在云后,一片淡淡暗寂。 久等夜鸢不至,我的思绪也渐渐有些飘忽。却见一个人影一晃,已挡在了我面前,还未看清来人,只觉胳膊被一双手带入那深深的梅林间。我没有挣扎,因为我早就感觉到他的气息,是夜翎。 他领着我来到一棵开着浓密繁花的桃树下他才停下,纷纷扬扬的花瓣拍打在我们身上,他眉宇间带着几分闲淡不羁,隐约又在他的身上寻到了初时在倚翠楼那个狂妄着冲我说做了娼jì还要立贞洁牌坊的成禹。 ====================== 今天第六更~~~ 梅香萦遍自经年(4) 夜翎,我是你的大嫂,不要放肆。看他手却依旧未松开,仍旧停留在我胳膊之上,我冷声提醒。 大嫂?他嗤鼻一笑,那笑声回dàng在梅林深处,继而飘渺至更深更远之处:虽然你与夜鸢在父王面前做足了戏,但是你却骗不了我。 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佯作不懂的看着他。 不懂?方才夜鸢说起与你努力要生个孩子之时,你为何偷偷踩了他一脚?他仿若看好戏的上下打量着我,不时露出几抹意料之中的笑意。 这会换我不可思议的打量着眼前这个依旧狂妄自负且霸气十足的夜翎,这个夜翎与曾经那个满脸病态且体虚病弱的夜翎完全是两个人。 我却不动声色的看着夜翎,上前一步,仰头对上他那双深邃熠熠的瞳子道:二王子你是在吃醋? 我忽然的转变使他一愣,忽而一笑,将我整个人拉向他的,低头俯视着我,仿佛要看进我的心里去。 他的脸离我很近,暖暖的呼吸拂在我早已被风chuī凉的脸颊,似乎很久没有与他这样近距离的接触,陌生之感油然而生。 是呀,我吃醋了。他的声音依旧如常,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我的手悄悄环上了他的腰,踮起脚吻上他微微上扬的唇。 感觉到他身躯先是一僵,随即化被动为主动,火热的唇舌与我jiāo缠。 当他的手渐渐抚上我的脊背之时,我却在此时猛然推开了他,丝毫没有防备的他竟被我推出了数步。 我笑着看夜翎:你还是输了。 他并未因我的捉弄而愤怒,只是站在原地,用深沉的目光看着我。 我随手攀折下一枝梅握在手心,没有再看夜翎一眼,转身离开了梅林。 而他也没有追上来,冷凛的北风依旧侵袭着我的全身,我的脸色已是一片冰寒。 是我小看夜翎了,原来会演戏的不止我和夜鸢,还有夜翎。 未走几步,正见立在不远处背对着我而孤立的夜鸢,如墨的发丝垂在雪白的衣袍上舞动。 夜鸢。我举步迎了上去,而他也回首看着逐渐走近的我。 在梅林间,他的眼瞳很殇然,恍然间仿佛与大哥的眸子重叠,我的步伐猛然一僵,心底百感jiāo集。 未央,回家了。他的声音很低,却悠远而绵长,与东风一齐轻柔的chuī进我的耳中。 我立刻迈出步伐,奔向远处那个白色身影,由于跑的太快太急,几个踉跄,险些摔倒。夜鸢见我跌跌撞撞的,不禁也迈开步伐朝我走来。 还没站稳脚步,我便用力扑进他的怀中,紧紧搂着他的腰,仿佛怕一松手他就会离我而去。我呢喃着喊道:别走不要离开我 他的手亦将我紧紧环住,轻声说:我在这里,哪也不去。 依恋的靠在他怀中,我哽咽了,酸楚涌上眼眶,动qíng的低唤:大哥 突然,身上的温度逐渐消失,最后遁去。 我恍然抬头,对上夜鸢那双冰寒刺骨的眼瞳,冷淡而犀利,寒意顿时由脚心直冲全身。 =================== 第七更~~~ 梅香萦遍自经年(5) 在回府的路上,我们相对无言的坐在马车里,气氛安静的使人尴尬。 -- 第56页 听马蹄踢踏声在黑寂的小巷中清晰异常,声声敲进了我的心底,不免有些燥闷。 夜鸢静静的坐着,眸子异芒yīn暗,俨雅如神,偷偷由锦帘外溜进来的冬风chuī的他一身银色长袍微动。 我十指轻轻扣着,低声喊了句:夜鸢,我 话还未脱口而出便听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匆匆奔来,口中还大喊着:殿下慢走殿下慢走 马车倏然停住,我的身子向前微倾,我忙扶着车窗才稳住身子,却见帘子被夜鸢揭开,他轻然的便下了马车。隔着一层帘,我隐隐听见两个声音正jiāo谈着。 殿下,出大事了,王上遇刺! 遇刺?父王怎么样了? 胸口受了一剑,qíng况似乎不大妙。 刺客是何人? 回殿下,约摸有十人,个个是绝顶高手,有四个被当场击毙,三个被捕,其余的不知所踪。 突然间,四周安静下来,那一刻我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忽然,一声刻意压低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殿下,现在王上是个好时机不妨 现在还不是时机。夜鸢冷声打断,似乎早就胸有成竹。张虎,你随我进宫,鲁风你送王妃回府。他简单的jiāo待了一句,便乘马离去。 周围又陷入一片宁静,我的呼吸隐隐有些急促,心中仿佛被什么生生堵上,恣意蔓延的期待扩散着。王上遇刺,这确实是一个大好时机,王宫有九门,夜鸢的兵力足以控制四门,另外三门由保王派控制,最后两门并不足以为惧。 可是夜鸢却说时机未到,难道他怕自己的兵力并不能抵御五门?或者有别的原因? 渐渐拉回思绪,才发觉马车已经到了鸢王府外,我跳下马车,寒气直bī我的脸颊,我的脑袋有些晕眩。 管家却早早守在了门外,一见我回来便立刻迎上来问道:王妃,殿下还未回来? 见他神色如此慌张,我不禁疑惑:宫中进了刺客,殿下急着回宫去了,管家何事如此慌张? 他为难的站在原地,也不答我话,像是在考虑这事该不该同我说。 怎么?连我也不能说吗?我凤目微挑,声音有明显的质问,管家原本弓着的身子弯的更低了。 随后他悄悄附在我耳边轻道:府上来了几个受了伤的黑衣人,说是要见殿下方才又听闻宫中进了刺客,奴才拿不定主意 我一惊:他们人呢? 奴才知道事qíng的严重xing,先让他们在府上密室里候着。 带我去看看。 梅香萦遍自经年(6) 一路上,步履很急,穿过重重冗廊,只觉越往后走便愈发暗,枯树沙沙之声令人觉得有些恐惧黯然。终于,管家在一处早已废旧的屋子前停下,邀我进去。 屋内漆黑一片,唯有天际那淡huáng的溶月映的满地尘霜,我轻轻移动着步伐,脚步声声回dàng在残破的屋子内,管家在一处结满蜘蛛网的古画前停住,轻微移开,一束qiáng烈的光she了出来。我伸手挡了挡眼前的光芒,待缓和后才走近密室内。 还没站稳脚步,一个身影如风般闪至我面前,一巴掌已经挥了下来。我一时间还没来得及,只感觉一阵疼痛蔓延着我的右颊,火辣辣的疼痛。 放肆!管家怒喝一声,险些被打蒙的我才回过神,看清眼前的人是绯衣。她一身夜行衣,右手也有伤,殷红的血已浸透了她的衣裳。而她身后的岚立刻上前将绯衣扯了过去,冷冷道:你做什么!岚比上次见时高了许多,快十二了吧,个头已与我差不多高,整个一大男孩。 绯衣看着我,突然流下了几行清泪,我没想到,一向冰冷妖艳的绯衣也会有哭泣柔弱的时刻。原本想回赏她一巴掌的冲动渐渐压下,冷冷的凝视着她,待她下文。 楼主为了你抛弃了你一切,甚至于自己的xing命。而你苟且偷生,还做了鸢王妃!真不明白,楼主怎会爱上你这样的女人。绯衣的声音很是激动,泪水也因她qíng绪的激动落的更猛。 听她再次说起大哥,我的心蓦然沉入谷底,冷冷的看着她泪落如珠,笑道:绯衣你是风白羽什么人? 什么?哭的正伤心的她一怔,凝泪望着我。 我越过她,悠然坐在密室的小石凳之上,冷冷道:你只是风白羽的属下,没有资格指责我。而我们两人的私事也不是你这个外人可以妄加评论。 绯衣张了张嘴,看着我仿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的我就是楼主爱到连生命都付出的人,良久,她幽幽道:未央你的爱qíng也不过如此,也罢口气中不像在指责我,倒像是自嘲。 看着她一脸的伤痛,我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坐着,没有再说一句话。 而岚却在此时开口道:我们已无处可藏,只能来鸢王府,毕竟楼主与他曾有过协议我希望你能求他收留我们几,只要我们的伤好了,定然立刻离开。绝对不会连累你们的。 现在,你们已经连累鸢王府了。对上岚那双依旧清澈的目光,我的口气很是冰冷。 岚猛然跪在了我面前,目光坚定异常:姐姐已被夜宣那个狗皇帝捉住了念在白楼相jiāo一场,求你收留我们几,只要几就好。 落被抓了?我猛然出声问道,却见岚点头。 暗自思附片刻,一个计划悄然在心中成形,由石凳上起身:管家,准备些粮食与水给他们,对了,还有金疮药。 王妃,这不好吧?还是等殿下回来管家畏首畏尾的提醒着我。 殿下那边我自有jiāo待,你按我说的去做便是。 梅香萦遍自经年(7) 带着异样的qíng绪我回到了主卧,久等夜鸢不至,我gān脆脱了衣衫窝进被窝里等他归来。想来王上被刺,宫中定然大乱,一时也回不来吧。 隔着烟罗纱帐,按上的烛火被未关的窗chuī的晃晃悠悠,忽明忽暗。我蜷缩着身子,凝望窗外一轮明月悬空而挂,疏星几点点缀冬夜的黑暗,似一幅冬夜图,简单而安逸凄婉。我轻微的吐气,将面前的纱帐chuī开,它飘扬片刻再趋于平静,我又chuī了口气,纱帐飞舞半晌又娓娓飘落。也许是太过无聊,我反反复复不厌其烦的chuī着纱帐。 想起绯衣那一巴掌,疼痛至今还残留在脸颊之上。而心中若有若无的怅然,在迷茫无助中暗藏孤独。 大哥 我悄然闭上眼睛,脑海一片空白,想要抓住什么,却又什么都抓不住。 朱檐丹壁白玉雕栏的府邸,一群嬉戏的孩子在碧绿的糙坪上追逐,欢笑。在那华彩溢美的天地间唯独我一人孤立在远处看着他们嬉闹,我好像是一个多余的人,本不该生存于这个世上。看他们脸上的笑容,羡煞了我,我多想与他们一起追逐玩乐,可每次他们都会推开我说:娘亲不让我和你玩,说你是妖孽转世。 忽然,那绚烂的琼宇仙境轰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一切皆变得黯淡无光,那呼啸的冷风刹刹如刀刮过耳畔。我吓的捂起耳朵不敢睁开眼睛,突然一个温暖的怀抱将我拥入怀中,一个温柔的声音对我说:不要怕,我会一直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我才敢睁开眼睛,看见大哥那一身风雅的白衣将我紧紧搂在怀中,我正想要回抱住他,却扑了个空。迷茫的看着大哥一步一步远去的背影,我立刻去追,可怎么也赶不上,只能在口中大喊:大哥,大哥可他一直没有理我,依旧无qíng的前进着。 突然,我面前是一座万丈深渊,浮云阵阵飘渺,而我的视线中却早没了大哥的身影。噙着泪,我无力的跌坐在万丈深渊前,无依无靠的感觉一丝丝从心底渗透出来,没有归属感,也没有安全感,迷茫与恐慌jiāo织成最大的梦魇。 面前刹那间一片烽烟四起,刀光剑影连天而下,一个白衣男子笔直的站在一丈之处,向我伸出了手,是大哥是大哥 我疯狂的朝他跑了去,可是密密麻麻的箭雨却从天而降,那是万箭穿心。 陌生的暗cháo,层层的绝望,如影随形的萦绕上心头。撕心裂肺的疼痛滚滚侵袭而来,我想要喊出声,却一个字也无法脱口,只能挣扎着。越挣扎,我的心就越痛,像一根无形的针狠狠刺着我的心。 终于,泪水潸然而落,冰凉的液体染湿了脸颊。 我猛然惊醒,却对上一双黑曜潋滟的眸子,惊恐绝望的我映在他的瞳中,如此清晰。 想也没想,我扑入他怀中,双手紧紧勾住他的颈项,哽咽道:你终于回来了。 他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环着我,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我的脊背,想要抚去我此刻的紊乱的qíng绪。 我的下颚抵在他的肩上,紧紧的环着他,就怕他会推开我。清泪一滴一滴的划落,滴在手背上,久久沉浸在方才的梦魇中不得而出。 夜鸢,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别走这一次,我没有再叫错名字,我清清楚楚的知道,我抱着的这个人,他是夜鸢。 他温实的手掌拂过我额后的发丝,一声叹息油然脱口而出,冷淡的语气中带着微微的无奈:我没有生你的气。轻轻将我推开一些,抬起袖将我脸上的泪水擦了去,这个动作,他以前似乎也做过一次。 看着他的目光清幽而明亮,灿若星辰,仿佛照亮了漫漫黑夜,却藏着数不尽的疏离。他似乎一直都是这样,满脸的清然冷漠让人捉摸不定。 待将我脸上的泪水抹尽,将我轻轻放倒在chuáng榻之上,将被褥密不通风的盖在我身上:早些睡,有事喊我。 看着这个连我都看不懂的夜鸢,我不禁有些迷惘,他像壁天裔,xing格无qíng,仿佛对任何事都不在乎。他像壁天裔,有着权利的yù望与政治的野心,为达目的可以毁灭一切。 唯一不似壁天裔,只有那冷漠的眼中,一直有我。 ====================== 慕容正在纠结当中 梅香萦遍自经年(8) 看他yù起身离去,我由被褥中探出手撰着他的手臂:别走。 他回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剑眉紧蹙,眸光锐利,仿佛看进了我的心底。 -- 第57页 屋内很静,瑞脑香熙熙攘攘的弥漫在四周,静谧无声。 我缓缓由chuáng上起身,低低的重复了一遍:我要你陪我。 他深沉的眼底带过清矍的痕迹,一道凌厉自他眼中闪过,甩开我的手,冷道:我并不是你寂寞时倚靠的借口。丢下一句话,便迈着步伐离去。 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远的背影,我紧紧咬着下唇,一股血腥味无限蔓延至口中。唯有那片刻的晃神,我赤足跳下chuáng,追了上去,由他身后紧紧拥着他,脸颊贴在他坚实的脊背上,暖暖的温度将我的身躯温暖。 我是你的妻子。我紧紧圈着他的腰,就是不让他走。 只是做戏。他用力扳下那双紧紧缠绕在腰间的手。 我快步绕过他,一把挡在他面前:当年你对那三个圣女下手摧残的时候都没犹豫过,为何面对我的时候却这样怯蹑,你在怕什么! 他冷笑,一字一句地说:我对你没兴趣。 你有,你的眼睛早就告诉我了,你想要我。我的话未落音,就被他的吻吞噬,陡然间天旋地转,仿佛炽热的风bào将我席卷。 他那清冷的眸底微亮,似是灼灼火焰自幽深处燃起,我伸手环上他的脖颈,迎接着他激狂的吻。 在我即将窒息那刻,他由我的唇上移开,炙热的目光深深的凝视着我:你在玩火。语罢,一个旋身,已将我抵至冰凉的墙壁之上。 我只穿了一件寝衣,墙上的冰凉使我打了个冷颤,还有丝丝的疼痛蔓延。但是我圈着他颈项的手却依旧没有松开,对着他那对深如寒潭的眼瞳,我看到了一簇簇火焰。 他抬起左手,食指轻触我的脸颊,温热的气息暖暖的拂在耳边,我的心一阵颤。踮起脚尖在他的颈项上轻咬一口,低声道:我要你!说完这句话,我的满脸已是火辣辣一片,还在为自己言语上的放纵而羞愧时,竟发现自己的寝衣已被他除去,他的指尖一寸寸抚摸着我的身子,所到之处皆是灼热一片。 除了大哥,我第一次在另一个男人面前将自己的身子bào露在外,心中不免有些羞怯。垂下眼眸也不敢看他分毫。 忽地,左脚一空,我险些由墙上溜了下去,他的左手紧紧托着我的腰,右手将我的左脚缠绕在他腰际,明显的突硬让我想要退却,他却又将我拉近他几分,邪魅的笑道:怕了吗?刚才是谁说要的? 我才想开口说什么,只觉他的右手由腰间缓缓上袭,已抚上我胸前的丰盈。我立刻伸手按住那只不规矩的手,一时间没了方寸,只能紧紧的按着。 看出了我的恐惧,他轻声道:若是你不愿,可以现在停止。 看着他温柔的眼睛,以及那qiáng压下yù望的话语,我的心底一片波澜。咬了咬牙,终于点头道:我愿意。才落音,只觉脚底一空,已被他横抱起走向chuáng榻。 纱帷清浅,曳地静垂,整个屋子内都弥漫着靡靡的香味。 梅香萦遍自经年(9) 当他将我放在chuáng上,一瞬间,我只觉天旋地转,还未缓过神来,他已除去衣裤欺身而上,带着我跌入幔帐低回的chuáng榻。细密的吻如雨点般落在我的额头,眉心,眼角,下颔,最后停留在我的颈项,柔柔的摩擦着。 恩感受着若有若无的摩擦,我本能的由喉间逸出呻吟。下身一凉,只觉裙裤也被他褪了去,窗外冷风拂过我赤luǒ的身躯,为了寻找温度,我朝他火热的身躯上靠了去。 他的吻渐渐由颈项一路下移,落至我胸前的蓓蕾,轻柔的舔吮,不时用牙齿逗弄着咬一下,每咬一下都迫得我呻吟出声。 一手托着我的背,让我紧紧与他的身躯贴在一起,另一手已沿着我的腰际缓缓下移到小腹,再到雪臀,直bī我双腿间的敏感部位。 一颤,立刻加紧双腿,迷茫的看着夜鸢,低声道:不不要 他的唇由我胸口移开,以轻柔的吻封了我口中的低喃。他的唇虽然轻柔却是狂热的,仿佛在寻找着彼此柔软的缠绵,呼吸温热纠缠在一起,深深探入心腑。 相信我他的呼吸与声音混淆在一起,有些字被吻吞噬。 他轻柔的吻渐渐抚平了我心中的胆怯,紧夹的双腿稍微松开一些,他的指尖便划入双腿间的柔嫩之处,修长的手指在花园口慢慢的上下揉捻着,不时探入一指缓缓的抽动着。 不感觉到他的入侵,我挣了挣,话还没说罢他便已退出,这样的感觉让我害怕。 夜鸢坐起身,将我的双腿分开,什么都bào露在他眼前,我下意识的往上挪,可握在腰间的手却将我拉的更近,直抵上他身下的勃起之物。 慕雪他忽地唤了一声我的名字,我迷茫的眼神顿时清明,对上他的眼瞳,我说:叫我未央 他不理会我,只是将我的双腿环上他的腰,一根滚烫的硬物已悍然的闯进我的胯间,火热的掌心不断抚弄着我光滑的脊背。 我的脑海一片混沌,面颊早已如火般烧的滚烫,口舌gān燥的我只能傻傻的躺着,任由他摆布。 他的腰稍微一挺,我的下身立刻生起楚痛,只听他耐心的安抚道:放心把一切教给我,我要进去了。没待我回话,一个沉身,猛然挺入我的体内。 在他破体而入的那一刻,我所有的理智仿佛被抽空,剩下的只有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充斥着我的每一根神经。只能无声的呼痛,连呼吸都已停滞。 他的巨大停留在我体内,也不急着律动,双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小腹。火红的眼瞳专注的凝视着身下的我,他的瞳中清晰的印着我痛苦的脸。他低声又唤了句:慕雪? 他这一声,拉回了我的理智,我拼命的张口呼吸着,口中大喊:不要了,你出去你出去。下身不断挣扎着想要逃脱,却没想要这样的挣扎却引来他更大的yù望,他扶住我扭动的腰身,更加猛烈的深入,似乎想要直达灵魂最深处。 疼痛被身体上的快感取代,慢慢放松自己的身体迎合着他的撞击,将全身心完全的jiāo在他的手上,任他带领着我一次次登上yù望的高峰。指尖抓在他宽阔qiáng健的背上,留下一道道抓痕。 他的手由我的腰际上移,cha入我的发间,捧起我的脸,暗哑的声音闯入我的耳间:辕慕雪,你一辈子都是我夜鸢的人,永远别想逃。 他暗哑的声音让我全身一颤,这句话,就是我等了半年的话,今,终于等到了。 ============================ 汗,大家期盼慕雪的处终于送出去了 梅香萦遍自经年(10) 缠绵过后,我全身酸痛,无力的伏在他怀中,三千青丝铺洒在枕畔,窗外的风有一阵没一阵的chuī进来。他眉目轻闭靠在衾枕之上,左手环着我的肩头,时不时轻轻抚慰。 我很累,却睡不着,只能呆呆的靠在他怀中陪他一同沉默。他虽紧闭着眼睛,但是我可以看出他表qíng凝重异常,似在思考着什么事,偶尔剑眉微蹙。此刻的安静的他似乎更像大哥,大哥的眉宇间也时常流露出这样的复杂,内心仿佛藏了太多太多的事,没有人能进入他的心底最深处,一切只有他自己默默承受着。 他的眉头又是一蹙,我不禁伸手抚上他的眉心,yù为他抚平那阵阵哀愁。被触碰的他全身一僵,随后用右手捉住我停留在他眉心的手,温热的掌心包裹着我小小的手,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慕雪。他用淡淡的声音唤了一声。 叫我未央。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纠正他了,今天他并不如往常那般喊我未央,而是一口一个慕雪,他每唤一次,内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击过,疼到我连呼吸都困难。可不论我如何纠正,他都一直犯着同样的错误,唤我为慕雪。 他不在与我纠缠,只是搂着我的手臂紧了紧,又陷入一片沉默,思绪似乎又开始神游了去。 看着他冰冷凌厉的脸,我问:父王他怎么样? 伤的挺重,莫攸然已经稳住了他的伤势。他的声音甚是清淡,悠悠的传在我的耳边。 又问:为何不由他重伤致死? 时机未到。依旧是这四个字,说的很是坚韧,无人可以动摇。 被捕的刺客现在如何? 关押在天牢,等候审讯背后主使者。 逃匿的两个刺客已被我留在鸢王府的密室里。我的话才说完,便见他紧闭着的眼睛倏然睁开,如深潭般静静的凝望我,一双冷寂的眼神似在怪我自作主张。确实,我这个决定很可能会害了鸢王府,但也是救鸢王府。 夜鸢,这么多年来,你有无数个机会可以要那个王位,但是你没又动手,一直说时机未到。你等待的时机是名正言顺吧? 冷寂的他突然笑了出声,问我:怎么个名正言顺法? 长子继位,名正言顺。 可是有嫡长子。 谋逆!我立刻接下,他的目光突显锐利,,没有料到我竟能猜到他心中的想法。 腰间一紧,他一个翻身,已将我压在身下,温热的气息暖暖的拂在我的发颈间:我的想法似乎都被你看透了。此时的他神采摄人,深眸熠熠。 我只能看到你的表面,永远看不透你的心。我笑了笑,侧首看着衾枕之上,我与他的发丝竟已蔓蔓纠缠在一起,我执起纠缠在一起的几缕发丝,含笑道:你看,这就是结发夫妻吗? 他看着我,并不答话。 黯然松开我们的发丝,伸手紧紧拥着他,几行清泪沿着眼角缓缓划落。 察觉到我的异样,他有些奇怪的问:怎么了? 没有。不像让他看到我的泪水,我侧过头,将脸靠在他的肩膀上,紧紧环着他。 他也没有多加追问,回拥着我,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却仿佛离了千里之外。今夜的缠绵,是对是错?可为何却好像与他的距离越拉越远,越来越看不透他呢? 窗外月光粲然生媚,金光涌动。 ============================= 汗,亲们好像对夜鸢有意见啊|| 一片幽qíng冷处浓(1) 也不知何时在夜鸢的怀中沉沉睡去,醒来已是上三竿,暖暖的头笼罩着满地的积雪浮出淡淡的红晖,与我纠缠一夜的人早已不知去向,没由来的恐慌将整个心填的满满的。 -- 第58页 而紫衣与冰凌早早便已经准备好浴桶与热水,好让我一醒来便可沐浴更衣。 我支着浑身酸痛的身子走向那烟雾匍匐的浴桶,里面洒了月季花瓣,清香扑鼻。此时的紫衣与冰凌看见我都竟都垂下头,满脸通红一片。 奇怪的看着她们异样的眼神,我才想开口问她们到底怎么了,却发现自己的肌肤上留下的是一块块令人不敢直视的吻痕,我忙将整个身子沉入浴桶中,接着水汽掩盖我脸上的燥热。 适温的水洗去了昨夜的疲累,捧着手炉站在窗前凝望紫衣与冰凌正在踢着jī毛毽子,欢声笑语在院子里朗朗回dàng。枯枝依依照影,枝上凝玉尘,莹珠残水声声,看着眼前的一切我时不时会晃神,似乎想了很多事,回神时却又不知自己想了什么。 落被捕,岚与绯衣定然会冒死前去搭救,可他们一旦进去了就不可能有活路,那一定有着天罗地网在等着他们,我绝对不能让他们被捕,他们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 想必夜宣遇刺之事已传遍整个天龙城,壁天裔不可能不知道,以他的行事作风来看一定会有所行动的,是否会派兵出征,派谁出征?而北国又会派谁应征?有莫攸然在,夜宣应该应该不会有大碍,而且现在还不是他死的时候,他不能这样简单的就死了。 也不知在窗前站了多久,只觉一个熟悉的气息bī近我的身后,接着,一双手臂便环上我的纤腰,揽我入怀。原本凝重的脸色露出淡淡的笑容,慵懒的倚靠在他胸膛之上:就下朝了吗? 恩。他的下颚抵上我的额头,低声应了句。 父王的伤?这是我最担心的一件事。 依旧处于昏迷间。 眉头微蹙,忙问:那今的早朝? 涟漪大妃临朝。 什么!我的身躯一僵,声音微微提高几分:涟漪大妃只是一介女流,怎可在临朝,你为何不阻止?万一她乘势控制朝堂怎么办? 头顶传他来一声轻笑,手指抚过我鬓角那缕被风chuī乱的发丝:我要的,就是她控制朝堂。 手炉涌出袅袅轻烟,笼罩在我们两人之间,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间,我将手炉放在窗台,后在他怀中转身对上他的瞳子,我看见里面有着夺目的傲然,薄唇噙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他却没有解释,勾起铺洒在我胸前的一缕青丝道:那两名刺客,要你多费心了,你该知道他们的用途是什么。 灵光因此话一闪,我回搂着他坚实的腰际忙问:南国是不是有动静了? 很大动作。他脸上的笑意渐深,魅异的眸中隐藏着太多的东西。 那那突然间我竟慌了神,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只能傻傻的看着他,声音停留在那字上徘徊。 他着我这般表qíng他唇畔的笑意更大,眼底满是宠溺之色,更像是发现了什么,闪耀着明熠的亮光,俯身在我脸侧落下一吻,笑道:你想说什么? 我眨了眨眼睛,这才摈去了失态,娓娓而述起当前的时局:南国乘北国群龙无首之际必定领兵###,可现在的南国已经不再有壁岚风元帅,旷世三将,辕羲九已死,莫攸然现居北国,壁天裔是南国之帝要坐镇朝纲,断不会亲征北国,也就只能派南国名将方天云出征北国。而北国,大王遇刺,一介女流坐镇朝纲,定然无所作为,又能派谁去应征呢?话才落音,我的心也被自己的话而点醒,诧异的看着夜鸢:难道? 他没有让我把话继续说下去,再次揽我入怀,我挣了挣,想要把话说清楚,可是他的手臂没有放开我,反倒是更紧了。紧贴在他胸膛之上,我感受到他的心一下一下有力的跳动着,我也没在挣扎,轻轻的靠在他怀中,若有所思。 窗外的紫衣与冰凌早已没再踢毽子,冷风拂过,chuī的她们发丝凌乱也未觉,只是并肩站在院中满眼羡慕的看着窗前两个相偎依的人。 一片幽qíng冷处浓(2) 后来,夜鸢带着我到天龙城南郊阅兵,八万大军早已整齐庄严的分列两侧,左侧军队甲胄鲜明,手持刀盾,右侧军队玄色盔胄,手握长枪。目不斜视,皆笔直的伫立着,对夜鸢肃然起敬。 就是这支雪域鸢军我在壁天裔的口中听过,他曾多次与之jiāo锋,皆无法击溃,甚至还吃过它的败仗。壁天裔时常会说:若要歼灭北国,必先灭雪域鸢军。 听紫衣说过,十七岁那年,夜鸢主动请缨出征南国,夜宣只当他是玩心大起,便随意拨给他五千jīng锐,让其随着北国大将王廷一同出征。却未曾想到,就是这五千jīng兵力挽狂澜,使得北军反败为胜。 据闻当年的夜鸢,手执长刀,以一人之力杀敌百十余人,有着过人的统军才能。后其一人单枪匹马直闯南军主帐,亲取大将首级,吓得南军闻风丧胆。 十七岁的夜鸢初次领兵,竟立下如此大功,天下朝野为之震惊,夜宣也就将这支五千人的军队赏赐给了夜鸢。夜鸢不负众望,短短两年,奔驰于茫茫大漠,收复失地数千里,斩敌千余人,收罗名士归于麾下。已由最初的五千人扩张到三万人,成为与旷世三将齐名的战神。 可就在十九岁那年,他突然一蹶不振,置三万大军于不顾,酒池ròu林,流连于风尘中,民心大失,对其行为甚为不解。 这样的他足足维持了一年才罢休,二十岁那年,他重新整军,却不再是一有战事便出征,而是处处征兵,名义上是为朝廷征,实际上征到一半的兵皆被他秘密收于雪域鸢军。当夜宣缓过神时,夜鸢已是集半壁江山的兵权于一身,地位无人可以撼动。 这些,我都是由紫衣口中得知,竟从来不知道夜鸢竟然也是个将才,而他的权利之大更是大大超出了我的想像,也难怪夜宣与涟漪大妃都要忌他三分。 在高台之上,他身着玄色龙鳞甲,冷风猎猎卷起他的墨色风氅,扑扑作响。我披着雪白的银狐貂裘站在他身侧,显得格外渺小。 是要起战事了吗?望着下面的军队,眼中有蓄势待发的jīng锐,还有蠢蠢yù动的野心。从何时起,夜鸢竟征服了八万大军随他出生入死,就是谋逆造反也心甘qíng愿?看夜鸢那邪魅的外表,倒更像是一个待在温室中,整受皇室的庇佑而生存的人。可谁又能想到,正是这样一个天之骄子也要承受人所不能受的痛苦。 见他不言不语,我又问:我很想知道,你做的这一切为的到底是什么?为母亲讨得一个太后之位?报复父王多年的冷落? 夜鸢目光灼热,因我此话微微动容,目光飘向淡云幽浮的的天际,那锐利的目光仿佛能刺穿重重云霄:你知道南国那群自以为身份高人一等的子民喊北国人为什么?是北夷胡蛮!同样是人,我们北国为何称夷为蛮?若你以为我争夺王位为的只是一己私yù,那就太小看我夜鸢了,我要统领北国,要将它带往昌盛之巅峰,更不要让我的子民再被人称做北、夷、胡、蛮!他在说最后四个字时,坚定异常。 听到他的话我的心底徒生震惊,不禁再次审视我身边的这个男人,发觉自己竟从来没有真正看透过夜鸢这个人,更万万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是的,早在南国,我就常听百姓们口里说着北夷胡蛮四个字,我也认为他们称这四个字理所应当。可是没有想到,这四个字竟深深印刻在北国人的心中,并且视为一种耻rǔ。 既然父王没有能力带领北国走出北夷胡蛮四字,那便由我来吧。眼瞳中透着常人无法比拟的气势,这份气势仿佛似曾相识。是的,在壁天裔的眼中我见到过,那是霸气,那是狂妄,更是野心。 我忽然间哑口无言,只能静静的站着,凝视他那挺拔的伟岸,以及脸上那沉淀了霸气的坚毅。 突然间,我笑了,好久好久都没有再发自肺腑的笑了。 因为,未央没有选错人,夜鸢,是帝王之才,没有人能比他更适合做北国的王。他的帅才,他的雄心,他的隐忍,他的审时度势,他的聪明睿智,他的一切都奠定了一个结果:他是北国未来的王。 只有他,才是未央的男人。 一片幽qíng冷处浓(3) 阅兵归来已是入夜时分,鲁风驾着马车在南郊一路奔驰而行,明月疏星皆被乌云笼罩。我探首看着车外飞速闪现过的景色,枯枝,残叶,巨石,溪水,皆被黑暗笼罩了一片。而那北风依旧狂啸不止,有一阵没一阵的灌进马车。 夜鸢将一直趴在车窗前的我扯到他身边坐好,手抚过我早已被冷风chuī的没有丝毫温度的脸:你还真是个孩子,不是最怕寒吗? 我才不是孩子,我快满十六了。对于他称我为孩子很是不满,蹙着眉头反驳着。 对于我的反驳他只是淡淡的笑着,今天他对我笑过很多次,可是眼中却藏着很多我看不懂的东西。时常会令我手足无措,总觉得他离我很远,对我很是疏离。可他又真真正正的站在我身边,会将我拥入怀中,会牵起我的手,会眼含宠溺的对我笑。可我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却又说不上来少了什么。 可我不在乎,只要我在他身边,只要他属于我。 我轻轻枕靠上他肩头,把玩着他的右手,白皙修长,比女人的手还要美。真不敢相信这样一双手能在战场上斩敌数千人,指挥着千军万马。 夜鸢,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个站在yīn暗之处掌控全局的政治野心家,可是今天我竟看到了不一样的你。 政治野心家?他颇为意外的重复了一遍。 怎么?你敢不承认? 头一回有人敢当着我的面说出这几个字。他探出一只手揽上我的肩,问:不知未央眼中,政治野心家是褒是贬。 你觉得呢?我不答,反将这个问题丢还给他。 忽然间,他沉默了下来,若有所思,以一种深静的眼光凝视着我。正想说些什么,马车猛地停下,一声嘶吼在黑夜中格外凄厉。 鲁风的声音低沉的传来:殿下他只唤了声,yù言又止。 夜鸢松开怀中的我,揭开帘幕向外头望了去,张虎手中的马灯隐隐能照亮前方,我在夜鸢背后也望了出去。 一匹白马之上,有一位风华绝代的女子,长衫随风舞动,宛若人间仙子。我认得她,华莲圣女,在赏梅时我见过的。 -- 第59页 夜鸢突然回首凝了我一眼,轻声道:你在这等我。随即便跳下马车,朝白马上的女子走去。 我挑起帘幕,静静的看着夜鸢的背影越走越远,华莲圣女优雅的翻身而下,雪白的风袍在黑夜中勾勒出绝美的弧度,嘴角的笑意渐起,目光中没有别人,只有那个朝她走去的男子。 王妃,殿下与华莲圣女并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样。鲁风见我直勾勾的盯着他们,竟出声为我解释道。 鲁风,你可懂什么叫做yù盖弥彰?我收回视线,直bī他那略微慌乱的目光。 他被我一盯,立刻紧张的垂首,僵硬的站着。 看着他一副畏首畏尾,生怕说错话的样子,我勾起一抹冷笑,也不在为难他,轻轻放下帘幕,坐回马车内,安静的等夜鸢回来 有件事慕容必须和亲们解释清楚。 问:慕雪和夜鸢是同父异母啊,也算是兄妹吧,还可以做那样得事吗 答:夜鸢和辕羲九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而辕羲九和辕慕雪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也就是说,辕羲九和夜鸢同一个父亲,辕羲九和辕慕雪同一个母亲,夜宣也就不是辕慕雪的父亲,夜鸢与她又怎会是兄妹呢? 一片幽qíng冷处浓(4) 约摸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夜鸢便回来了,看着他依旧平静的神色我也没有询问关于他与华莲圣女的事,而他也没有与我解释些什么,直接驾马回去了,一路上我们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只是听着马蹄声声渐远。 翌,他依旧早早的去了早朝,可是午膳却未归府,我也没有胃口便撤了午膳。坐在桌前摘着一瓣又一瓣的梅花,绯红的花瓣倾洒了一桌,紫衣与冰凌也察觉到我的异样,站在身侧没敢说话。 直到我将最后一瓣花摘下之后,管家匆匆跑来说是王上请我进宫,我一怔,王上他这么快就已醒了? 未多想,稍微整了整衣衫便随着公公进宫,走在殿宇巍峨的紫陌大道上,已微微下起了小雪,雪白的尘霜拍打在我睫上,微微蒙了眼角的视线。我早已是昏昏沉沉,浑身上下皆提不起一点儿气力。拢了拢衣袍,蔽去寒风,手足冰凉。 走了好一会儿才抵达北华殿,一来到此我整个人便紧绷了起来,略微混沌的思绪渐渐清明,迈着稳重的步伐踏入北华殿,转入王上的卧寝。四周很是宁静,唯有守在殿外的几名侍卫,别无他人。 寝宫内灯火明熠,桌案上如臂粗的红烛燃烧的孜孜作响,照得暖chuáng上恍如白昼。袅袅的熏香将那整个寝宫笼罩着,格外沉郁。原本金光涌动的寝宫却因夜宣那一声声的低咳显得异常yīn暗。 未央你来了他目光微微闪耀着病态,胸口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 我站在寝榻边凝望病怏怏的他,低声喊了声:父王。 他倚靠在榻上,隔着曳地的轻纱凝望我,却又像是望着更远更深的地方。嘴唇微裂,满脸的沧桑,仿佛稍不留神便会咽气归天。 二十五年前,我身中多处刀伤逃到一间屋子里躲避追杀。而屋子的主人,一个平悟定的女子她帮我渡过了这次的难关,并悉心的照料着我直到伤好。这个女子名叫李芙英,相貌不算绝色却是清秀,她很爱笑,唇边的笑很美很动人。每次见到她的笑容,心都会不自觉的放轻松。我身在王廷,根本见不到这样纯真无邪的笑容,也许是在宫廷中看多了阿谀奉承的笑脸,故而对她暖洋洋的笑格外心动。 不可置否,李芙英是我一生最难忘的女人,因为她是自己一生中犯的最大的错误,一时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冲动,而qiáng行要了她。当我看到她满脸泪水涟涟之时,才发觉自己做了多么无耻的事,但是我会负责,可以带她回北国做我的女人,我不会委屈了她。 可她不同意,她告诉我,她最爱的人是那个跳入泥水中为他摘采芙蓉花的男子,她会一辈子在这里等着他回来。我有想过要qiáng行带她离去,可是她却以死相bī,我拗不过她,便黯然离去了。毕竟我是北国的太子,多留一危险就多一分。 两年后,我有来找过她,那个村子却早已人去楼空,听过路的人说起她的丈夫高中榜眼,领着她去帝都享福去了,而且他们还有了一个儿子。或许我不该去破坏她此刻的幸福可若我知道那所谓的儿子是我的孩子,就是用qiáng的我都会带她回北国的。 更没有想到,我一时鬼迷心窍竟害了她一生,甚至命人诛杀了我的孩子!如今我想要补偿,又能去寻谁呢? 一片幽qíng冷处浓(5) 我面无表qíng的看他悔恨不已的脸,以及纵横而下的泪,我冷淡的开口说:父王你可知道母亲临终前说了什么吗?语罢,我看见他期待的目光,我笑着答:她说,其实当年很想与您去北国,但是她不能背弃辕天宗,做个人尽可夫的女人。她还让我与大哥,不要怪你。 他的脸上赫然闪过激动,挣扎着想要由寝榻上起来,口中喃喃问:你说说的是真的? 刚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殷红的血染红了整条纱布,我却无动于衷的站着说:父王你可知大哥此次前来北国的真实目的?不是为了窃取北国机密而来,而是想要见见这个二十五年素未谋面的父亲。 什什么!他的脸色更加惨白,全身微微颤抖着:不可能他他为何说说他是来刺杀朕的! 猛然捉住了夜宣口中那个他字,是谁?是她还是他? 灵光一现,难道是南国有jian细! 不然夜宣怎会那么肯定我们是做jian细来的,还派大军阻杀我们! 父王你的伤口裂了,我叫御医进来为你上药。我不动声色,转身yù出寝宫召唤御医。 慕雪!夜宣哽咽虚弱的唤了我一声:芙英只剩下你这个女儿了就让朕尽自己所能补偿给你吧。 慕雪不需要王上的补偿。背对着他,我冷声回拒。 你就给朕一个补偿的机会吧,你的母亲,你的大哥,还有你。 得到这样一句近乎于哀求的话语,我的嘴角勾起冷笑,人多说,人之将死,其意识最为薄弱,受不了任何刺激,果然不假。 王上若想补偿,就先养好您的伤。我丢下一句话,踩着柔软的红毯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寝宫。 夜宣你何其可悲,母亲如此爱辕天宗,就是死前也说自己不悔。这样一个对爱qíng忠贞的女子,怎会移qíng爱上你这个jian污她的男人? 夜宣你何其可笑,大哥自幼就将对你的恨深深铭记在心中,多年出征北国也是为了亲取你的首级,怎会想要见你这个所谓的父亲? 看过慕容的倾世皇妃就该知道,我的文章中yīn谋环环相扣,有黑暗有现实,而本文也不例外,依旧是yīn谋无处不在,但比倾世多添加了许多感qíng戏,同样也想弥补倾世皇妃中的不成熟。也希望自己的笔触能够越来越好,希望自己的文章qíng节能够打动读者的心,让你们的心随着起qíng节而起伏,而开心,伤痛。 读者说不是每个人都命运悲惨,是的,世上幸福的人很多,但是在封建社会的王宫中,哪一个不是有一定段悲伤的往事放在内心最深处,滋养成长着,就像一个定时炸弹,随时可能爆发。在宫廷,要谈真qíng很难,而帝王之爱更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没有女人敢去妄想得到皇上的真qíng真爱,即使有真爱,那也不过是昙花一现。 若是宫廷中的人不复杂,无心计,怕是早就沦为宫廷斗争的牺牲品。 一片幽qíng冷处浓(6) 雪势渐大,片片团团如扯絮般飘洒在这华丽庄严的飞檐琉璃之上,四处早已是白茫茫一片,连绵起伏,银装素裹。风有一阵没一阵的席卷着我的全身,拢着貂裘的手又紧了几分。鹅毛般的大雪覆盖着我的发丝,偶有几簇溜进颈间,融化成水滴划入脊背,激起一个个粟栗。 顶着茫茫大雪,我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快快回到府上,蹲至炭盆边,脱去早已湿透的雪地靴,然后窝进被子里好好睡上一觉。 隔着雾气弥漫雪花飞扬,我看见迎面走来一个玄色锦衣的男子,待走近,我才认出是楚寰。他见我,也是步伐一顿,上下打量我一番后才道:大王又召见你了? 是啊。因为冷,连牙齿都打颤了,微微哆嗦着问:你这是要去哪? 不去哪。他冷冷的回我,随后又说:走吧。 恩?我跺着脚,奇怪的看着他,一时还未反映过来。 送你出宫。 gān嘛要送我? 我可不想你走到半路上晕倒。他蹙眉望我,似乎很不耐烦的回答我的话。 噢。我还没应完声,他已率先走了,我赶忙跟上他的步伐。拢了拢衣襟,看着他刚毅分明的侧脸,脑海中浮现的是多年前与他相处的qíng形,不禁失笑:楚寰,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他步伐依旧稳健,面无表qíng的朝前走,踩着雪花孜孜作响。 那样讨厌我,为何又要包容我呢?明明是我偷跑出心然居,你抓我回来,反倒是你被莫攸然罚着多浸三个时辰的寒潭。每次莫攸然不理我,我就冲你发脾气,你却像个木头一样站着任我发脾气。你越是不理我,我就越是挑衅你,我就想看看你发脾气的样子,可是我却从未见你发脾气。其实我一直很怕你,每次你一用那杀气十足的目光盯着我时,我就不敢说话了,可我知道,我能在你面前放肆,因为莫攸然是我姐夫,他不会让你欺负我。与我相处的七年,你一定恨死我了吧,我知道,你总是一副冷冷冰冰的样子,好像丝毫不在乎,其实你早想抽我了对吧。我越说越起劲,甚至开始比手画脚的,他猛地停住步伐,我也立马停住。 素闻鸢王妃孤高冷漠,今一见,传闻不可信。他动了动嘴角,一句淡漠的话语将我的废话连篇击败。 是吗,是这样传的吗?我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见他停住的步伐又朝前走了去,我忙小跑追上去,一把挡在他面前:楚寰,能告诉我为何帮夜鸢吗? 说了这么多,总算步入正题了?似乎早就意料到我废话连篇的背后,犀利的目光对上我:我帮你的夫君不好吗? 只是好奇,你与莫攸然之间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你到底是什么人。 -- 第60页 未央如此聪明,为何不自己去查? 那你告诉我从何查起? 对于我的紧追不放,他目光闪了闪,眼瞳蓦然直bī我身后,最后落在一点,僵了片刻。我好奇的转过身,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几片雪花打在我脸上,冰凉入骨。 远处嶙峋石山被雪笼罩的洁如玉石,枯枝参差jiāo杂,茫茫雪花中一名女子手执青梅,踮脚在一名男子右颊边落下一吻。长发如瀑沿着两肩倾泻而下,几缕发丝被风chuī起,飘扬轻舞。 我黯然转身,yù避过他们朝另一处归去,楚寰却拦住了我:逃跑可不是我认识的未央。 那你认识的未央是什么样的?我斜目冷问。 上前,让她离你的男人远点。 你错了,我会上去给她一巴掌,让她不要在这丢人现眼。我一字一语地吐出口中几字,然后挥开楚寰挡在面前的手,但这里是宫廷,我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吵吵闹闹引来奴才们的注视,我想你不会不知道嚼舌根的奴才有多么可怕吧? 丢下一句清冷的话,越过楚寰,踏雪而去。 一片幽qíng冷处浓(7) 急雪回风,冰天步僵冷,他没有追上来,我也就自顾自的朝玄玉门走去。王宫分为九门,第一道:玄风门,第二道:玄甲门,第三道:玄华门,第四道:玄夜门,这四门是归属于夜鸢。第五道:玄清门,第六道:玄玉门,第七道:玄翼门,第八道:玄袁门,第九道:玄炫门,这五门归属于夜宣,与朝中各大将掌管。 这九门最重要的四门,有两门被夜鸢牢牢控制了,这样威胁着王位的事夜宣不可能不懂,可是却迟迟不能动他,可见皇权已被架空了一半。夜鸢真是个令人费解的人,若此时举事夺位轻而易举,可他偏偏要等那一个名正言顺的时机。 也许他是个骄傲的人吧,更不屑背负一个谋逆的罪名。 脑海中蓦地闪过方才华莲圣女吻夜鸢的一幕,我的手不禁紧紧握拳,指甲狠狠掐进掌心,百般滋味也不知从何说起。待走出玄玉门后,只觉脚步愈发的虚浮,整个人的气力被什么抽了去,而且好冷,真的好冷。 我一直朝前走想寻找驾车带我进宫的鲁风,此刻怎么没了踪影,我盲目的扫视了一遍,才恍然想起鲁风一直在玄甲门外等我,而我为了避开夜鸢,却从玄玉门走了出来。 未央你真傻,是真傻。 就在我昏昏沉沉快支撑不住时,一双手托住了我的手臂,我的眼前恍然一片黑暗,仿佛什么都看不见。只能软软的倚靠在一个肩膀之上,良久我才缓和了浑身上下的不适,睁开眼帘对上一对复杂的瞳子正一眨不眨的盯着我。 我冲他笑笑:夜翎,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他不答话,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眉一蹙:你病了。 天龙城里被传为佳话的夫妻,竟只是貌合神离,这第四个圣女还是不能逃脱爱上夜鸢的命运。而夜鸢那我费尽心机得到的又是什么,会是沦为北国人的笑柄吧。也许是病糊涂了,我竟神智恍惚的将我心中一直存放许久的事说了出来。 我送你回去。他扯过我的手,想将我背起,我丝毫不领qíng的甩开他:我不需要同qíng,不需要怜悯! 我微红了眼眶,也不搭理他,摇摇晃晃的朝前走去,我讨厌这样láng狈的样子被人看见。 没有人会怜悯你,是你自己一直看不起自己。夜翎的声音由身后传来,这句话使得我步伐一顿,茫然回顾,在雪中寻找到他的眼睛,狠狠瞪着他。 何故用你的虚伪的坚qiáng与冷漠来伪装自己的脆弱与孤独? 你没资格管我!被他一针见血的话语刺痛,我近乎于咬牙切齿的回他一句。 你还真是个孩子,何时才能长大呢。他的脸上浮出一抹淡然的伤,与漫天大雪夹杂在一起格外凄凉,仿佛又见一年前那个被幽禁在府中病入膏肓的夜翎。 也许是我真的病了,病到眼眶中已凝聚了点点泪水后顷刻划落都不自知,我从来不相信自己会在这个人面前哭。 抬起袖子狠狠擦去脸上一抹清泪,才转身想离去,却见几个黑影如鬼魅降临在我面前,没待我看清一把雪亮的刀便朝我挥了下来 群号:72312661,欢迎加入 一片幽qíng冷处浓(8) 闪亮的锋芒刺痛了我的眼睛,一双手臂迅速将我向后护去,这才避免了致命一刀。夜翎的脸色骤然变冷,有凛冽的寒意自他身上传来,四周的黑衣杀手一见夜翎明显一愣,呆站在原地竟是面面相觑无人动刀。 雪片微微急,倾洒在锋利的刀刃上凝结出薄薄的尘霜,正当我疑惑于这批杀手为何迟迟没有行动之时,夜翎紧揽着我的腰带我飞速朝他的马而奔去。我的脑袋越来越沉,眼皮也很重,脚上根本毫无一丝力气,只能任由夜翎的臂力托着我,然后上马。 缰绳一紧,马儿也觉察到杀气,一声低嘶,却将静立在后的杀手惊醒,忽闻一人大声吼道:主子有令,格杀勿论。 夜翎骑坐在马上,紧紧将我护于怀中,双腿一个用力,飞奔而出。凌厉的风雪肆意刮在脸颊上,眼前的一切飞如闪电,马蹄一声声都似踏进了心坎中。 耳旁传来的是夜翎平稳的呼吸声,身后也传来阵阵马蹄声,紧追不放。 闪身。夜翎忽地将我身子向左一倾,我还没来得及反映,一支qiáng有力的箭便由耳边呼啸而过。我怔怔的靠在夜翎怀中,暗自心惊,若不是他,我怕早已是刀下亡魂了罢。 看着马飞速前行,势如惊雷,也不知要奔向何方,只觉周围越来越荒凉冷寂。没由来的恐慌瞬间侵袭着我的身心,我不想死,未央还没做完自己要做的事,怎能死。 又是一声呼啸而来的声响,但这次不是冲我而来,而是马。 身下一空,马凄厉的嘶吼声响彻荒芜的郊林,长箭she穿了马后腿,我与夜翎毫无预警的由马上摔下了来。夜翎紧紧将我护在怀中,翻滚下一个又陡又斜的坡,很多楚痛皆因他牢牢的保护而免去,反倒是落在他的身上。靠在他怀中,倾听着他qiáng稳有力的心跳声,我紧紧咬着唇,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 直到他的身躯狠狠撞上一颗枯树,我们才停止了继续下滚,一声闷哼由他口中传出,脸上稍显痛楚。我赶忙由他怀中挣脱,担忧的审视着他:夜翎,你没事吧? 死不了。他勉qiáng的说了三个字安慰我,可我知道,自从马上跌下他便紧紧护着我,没让我受一丝伤害,所有的伤害都自己承受着,这个傻子! 我忙将他扶起,而杀手们已排排立在我们身后,目露森冷的寒光。 夜翎稍微平复自己身体上的不适,瞳中冷芒惊现:你们的主子是谁。 他们不说话,紧紧握着手中的刀,眼底似对他闪过几丝畏惧,仿若在惧怕夜翎。 然我替你们回答吧,是涟漪大妃。他一字一句说的清晰异常,他们的脸色立刻微变。 领头头喝道:既然殿下知道,就请让开,奴才们也不想伤了您。 倘若我不让呢?他缓缓起身,挡在我身前,声音既yīn冷又坚定。 殿下莫让属下为难,您该知道暗人若不能完成主人的命令只有死路一条,今不论如何,奴才们都要取了她的命回去jiāo差。 我也由雪地上爬了起来,看见夜翎蓝绫衣袍上微渗血迹,我知道,是由于方才那一撞,如今的他一定在qiáng忍着身体上的疼痛吧。再看看那几名杀手视死如归的表qíng也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但是夜翎在我身边,我知道他一定会护我的。 好。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冷笑,握起我的手,倏然转身凝望山边的斜坡,斜坡之下是无底深壑,淡云密布,风势呼啸,深不见底。 未央,敢不敢跳下去?他看似云淡风轻的声音飘进我耳中,手心感觉到一丝冰凉划入,是他的血。 你敢我就敢口中那个敢字才说到一半,只觉脚底一空,夜翎揽着我跳了下去。耳边呼啸而过的风雪使我的意识混沌,但可以清晰的看见夜翎那张坚定不移的脸。我能有的只有震惊,他真的陪我一起跳下来了?他可知这底下可是万丈深渊,他明明可以放我保命的,可他还是陪我跳了下来? 在白雪纷飞的深渊内,他那一汪如泉的眸子深深注视着我,与我一同坠入无底深渊。 一片幽qíng冷处浓(9) 冷! 此时我的心底只有这样一个念头,冷入骨髓。 哆嗦着睁开眼睛,对上一双红色的眸子,他半跪在我身边,脱着我的衣裳。 我想也没想就甩他一巴掌,怒道:下流! 不错嘛,还有力气打人。对于我的一巴掌,他不怒反笑,细微的声音萦绕在这空寂的山dòng,不远处生了一堆火,毕剥声与他的笑声夹杂。 我瞪着他,脑海中的记忆瞬间涌现,我与他一同坠下山谷,然后掉入寒潭。冰寒刺骨的水汽笼罩着我整个人,熟识水xing的我却在这冰凉的寒潭中无法动弹,无数的水源源不绝的灌进我的鼻眼间,呼吸一丝丝被抽尽。是他救了我!突然回想起夜翎带着我往下跳之时,目光并不是视死如归,果然我们竟绝处逢生。这只是巧合吗?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下面是寒潭,所以你才拉我一起跳的! 不然呢?以为我会傻的与你殉qíng?他挑挑眉,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伸手又要脱我的衣裳,我立刻紧紧撰着衣襟向后缩了几分,戒备道:你要做什么! 帮你脱衣裳。他又想拨开我的衣裳,我死死的撰着衣裳就是不让他得逞,冷冷的等着他:你脱我衣裳做什么!我的声音一分比一分高,不断回响在这空寂的山dòng。 难道你想一直穿湿衣裳病上加病?他挑眉打量着浑身早已湿透的我。 经他一语才发觉冷,手足冰凉到仿佛不能控制行动,白皙的肌肤上已透露青紫。看了看他左边脸微红,还印着我的五指印,我有些愧疚,却道:我自己可以脱,你转过去。 你确定你有力气脱?他支撑着自己的额头扫我一眼,见我正要启口,悠然截断:也对,打我的力气十足,况且这几件衣裳呢。 见他支起身子便转身走至火堆边,捡起一支柴火便丢进火堆里,我奇怪的看着那一堆并未cháo湿的柴火,想必是这儿有人来过,准备了柴火。而且夜翎他对这里的环境似乎很熟悉。 -- 第61页 你别回头哦。盯着他的背影,我低声提醒。 你快点脱。他口气中有明显的不耐。 看他一直背对着我并没有意向回头,我便僵硬的将衣裳褪去,由后面递给他:喏! 他头也不回的接过便摊开衣裳挨在火堆旁烘烤,又硬硬的挤出几个字:裤裙也脱了。 我环着自己的双臂,打着哆嗦,猛然摇头:不用了。 你放心,我还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他轻轻抖动着我的衣裳,暖暖的火光映照着的侧脸,我亦发觉他全身上下也淌着水,想必和我一样寒气入骨吧。一想到此时的qíng形,我也不婆婆妈妈了,gān净利落的将裤裙也脱下来递给他,然后蜷曲着身子坐在他身后的糙堆上,而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动分毫,只是静静的为我烘烤衣裳一裤裙。 山dòng外狂风呼啸凛冽,枝影摇曳,火光簇簇。 山dòng内突然的沉寂与清冷的黑夜同鸣,我双手互环,摩擦着双臂问:夜翎,我与夜鸢大婚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是夜鸢的计谋?我是合着夜鸢一同骗你回来的。 是,我知道。他直言不讳的回我,目光依旧放在手中烘烤的衣裳上。 其实你是将计就计,反将了我与夜鸢一军,被王上囚禁只是个掩人耳目的幌子,你真正的目地是秘密收买朝廷要员。 他的手有片刻的僵硬,随即松弛而下:夜鸢告诉你的? 不,当我知道你被放出来之后便知道了。想起夜鸢对他释放之事似乎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想必也是早就料到了罢。 他不再说话,火势的毕剥声愈来愈烈,熊熊燃烧着。我的身子被暖暖的已经渐渐摈去了僵硬,得到了缓解。 突然想起莫攸然说的话,我徒生好笑之感,幽幽开口道:去战场捡那个石子,也是在做戏,对吗?你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天下人都相信你对我的爱已经到了那样的程度。还有你将月季cha在我的发间,说回来就娶我,也是为了让我相信你对我的qíng,对吗? 他不语,我继续说:其实最会演戏的人,是你夜翎。 慕容13群号:75203227,欢迎读者加入,有更新第一时间通知。 一片幽qíng冷处浓(10) 说起演戏,你又何尝不是个厉害角色?他的声音飘飘而来,动手将衣裳翻了个身,继续烘烤。 你确实独具慧眼,选了夜鸢作为你的盟友,论权势,论计谋,论才貌他是最好的人选。可你真的能抓住他吗?可你真的了解他吗,他远比你想像的要心狠手辣,冷酷无qíng。正如多年前,为了他的母妃不惜亲自远赴南国刺杀我,若不是母后的暗人一直在保护我,我怕是已沦为他的剑下亡魂了。夜鸢他一步一步对我与母后紧bī,肆意控制着整个朝廷,掌控了半壁江山。他的声音像是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了,口气平淡到虚幻。也就在说完这段话时,我的衣裳已经烘gān,被他递了过来。 接过暖烘烘的衣裳穿好,一股柴火香气围绕在全身,同时冰凉的身子也因这暖和的衣裳而渐渐回暖。见他又动手烤裙裤,我的目光沉了沉,笑道:是的,我选择了夜鸢,不惜将自己的身子当作赌注压了上去。我以为自己能抓住他,可今我好像输了一半。或许如你所言,夜鸢真的是一个冷血之人,他对我也是不冷不热,有时候我觉得他离我很近,有时候却又离我那样远。可是怎么办呢,我把一切都压了上去,赢了,我将拥有一切,输了,我将一无所有。 我自嘲的笑了笑,揉了揉我疼痛昏沉的头,不再说话。只是双手抱膝,将头深深埋入双臂之间。 良久,他说:说要娶你,是真心的。 半晌,他又说:捡那颗石子,并非做戏。 片刻后,他还说:我可以放弃一切,我只要你。 因为他最后一句话,我蓦然仰头,正对上他那对深切的目光,有些怔忪。直到他将我拥入怀,我猛然惊醒,想要推开他,却被他紧紧扣于怀中不得动弹。略微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未央,我爱你。 未央,我爱你。 头一回,有人对我说爱,哪怕是大哥,都没有说过爱我,他凭什么说! 我知道,你的眼中只有辕羲九,哪怕他已死。也知道,夜鸢是你选定的男人,哪怕你会赔上一切。更明白,即使我放下了一切,你也不会随我走。他的呼吸喷洒在我颈边,真真切切的语气没有一丝作假。 若你真的爱我,那就放弃与夜鸢斗吧。这份恩qíng,我将会铭记于心。没有再挣扎,静静的倚靠在他怀中,轻语低言。 我要的不是你的铭记。 那我们只能永远站在敌对的立场了。我的声音徒然冷硬,而他拥着我的双臂也渐渐松开,我一语不发的由火堆边捡起那半gān的裤裙,背对着他穿好,随后安静的坐在火堆旁,探出冰凉的手于火旁烘烤。 他缓缓起身,走出山dòng,傲然的伟岸笔直的伫立在dòng口,凝望漫天飘雪。 那夜,他穿着早已湿透的衣衫站了整整一宿。 雁声远向萧关去(1) 次,雪停。 一束温暖的亮光she进我的眼fèng,bī得我不得不睁开眼帘。昏昏沉沉的看着夜翎站在我面前,他的脸色有点苍白,似乎受了风寒。而我整个人也是虚弱无力,又冷又饿。 他将软软坐在地上的我扶起:走吧,我们出谷。 我借着他的力道起身,昏沉沉的头一阵晕眩,金huáng幻彩的暖阳映照着我的脸,却依旧是寒气bī人。 雪未融,我们这样能出去? 不能再等了,若是又降一场大雪,我们定然要困在这里,无水无粮,我们真就要成一对饿死鸳鸯了。他半认真半开玩笑的托着我的胳膊支撑着我的胳膊,领着我朝山dòng外走去。 我尽量稳住自己虚软的步伐,不去给他增加负担,因为他的脸色也不大好。许是看出了我的想法,他无奈的叹了声:一点风寒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先离开这里。 领着我出了dòng,dòng外那一条条斜坡的起伏颇大,许多正在融化的积雪由枯枝与高坡落下。他牵着我的手,一路走的很急,我也很配合的追随着的他的步伐,尽管我早已累的连说话都困难。但是再怎么累也比不过保命要紧,这山谷中随时可能大雪崩塌,又随时可能再次绛雪,到时候我们就真成一对殉qíng的怨侣了。 一路左转右绕,踏雪攀石,我终于还是支撑不住已透支的体力,无力的瘫坐在冰凉的雪地间。夜翎回头看着我,我也看着他,只无声的喘着:休息一下,我真的,走不动了。 他那深眸之中闪过一丝浅浅的笑意,长长吐纳出一口凉气上前将我由雪地上拖起,然后背起我继续前行。 我笑着伸手圈上他的颈项,懒懒的靠在他肩膀上。才走了数步,他的步伐却突然慢了下来,我问:累了吗?休息一下吧? 他摇摇头:我想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我伸手推了推雅的后脑勺,佯装不懂其中深意,打趣着:一直走下去我们早该冻死了。 他也不点破,就这样背着我静静的往前走,我将脸靠在他肩膀上,看着他的侧脸,微抿的嘴角隐隐勾勒出笑意,似乎沉醉在此刻。我环在他颈项上的手紧了紧,阖上眼帘。 夜翎,成禹。 这两个身份就像一道蛊,时候蔓延在我心中。 在南国,在青楼对我施bàobī我跳湖的成禹,在太师府使唤我为奴为婢时不时对我冷言相向的成禹。 在北国,为我不顾生命跑上战场捡那颗石子的夜翎,那个要我等他回来便迎娶我的夜翎。 忽然间,我听见一阵阵马蹄声踏遍这空寂的山谷,声声撼心。他的步伐猛然一止,我倏然睁开眼帘,望着远处白茫茫的一片涌现出几个黑压压的人头。我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身着玄色风麾的夜鸢,他身后随着十余名戎色盔甲的士兵。 他也看见了我,驾马缓缓前进,冰凉的目光凝视着早已láng狈不堪的我们。夜翎的手一松,我便由他背上跳了下来,一步一步朝夜鸢迎走了过去。那张完美的脸上有种勾魂夺魄的美,一双邪异火红的瞳子仿佛能看穿一切。 雁声远向萧关去(2) 奇异的温暖与失落浮上心头,在静谧中悄然而生。 待我走近,只听他冰冷的对身后的士兵说道:去接二王子。 两名士兵领命而下马,小跑着跑向夜翎,我不由自主的随着他们的步伐而转身,望着夜翎孤立在风雪中的身影。挺拔傲然,却显得沧桑与孤寂。 回去吧。夜鸢不知何时已下马来到我身边。 你不问我发生什么事了?我侧首对上他的瞳子,但见里面依旧是一片冷寂,仿佛没有任何事能够动摇他。 有必要问吗?他冷漠的迎上我的眸子。 对于他的漠不关心,没由来的怒气涌至心头:孤男寡女在山dòng内相处一夜,你难道不想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待我的声音落下,他便转身上马,似乎不愿与我多废话一句:张虎,带王妃上马,回府。 瞪着马上那个玄色身影,我毫未犹豫,脱口而出:我和夜翎在山dòng里,什么都做了。 只见马上那个背影一僵,扯住缰绳的手隐隐泛白,我以为他会转身对我说些什么,可是他没有。双腿用力一蹬,便驾马而去,唯留下一行行马蹄印于雪上。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我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一软,笔直后仰,倒在那冰凉的积雪之上。 我输了。 ◇◆◇◇◆◇◇◆◇ 当我再次醒来已是夜里戌时,紫衣与冰凌那双担忧的目光终于放松,悄悄的吐纳一口气,欢愉道:王妃您终于醒了! 我的眼波怔怔的流转在头顶那雪白的帷帐上,一时间竟连呼吸都已困难,只能傻傻的看着。脑海间闪现的是夜鸢无qíng而去的背影,以及那冷淡漠然的目光。 突然间,我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夜鸢他与壁天裔都是同一类人,江山与权利才是他们最为重视的。 未央,你真傻。 这场游戏还没开始,你就已经输了。 王妃,您要不要吃些东西,你从昨个到今夜都滴水未进吧?奴才为您紫衣的话才说到一半,我的泪水便顷刻滚落,洒在衾枕之上。 -- 第62页 王妃您别哭啊。冰凌瞬间慌了神,拿着帕子便为我拭眼角的泪水。 如今的未央还剩下什么?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 大哥,对不起,未央真的已经尽力了。 王妃是否身体上疼痛难受?快告诉奴才,好去请大夫来瞧瞧,您别光哭啊。冰凌猛然跪倒在地,连连磕头乞求道:鲁风就因没有接到王妃而被殿下杖责五十,若是被殿下知道奴才们照顾不周,铁定是要赶出府的 我黯然撇过头,含着泪凝望身侧急的两眼闪烁泪光的冰凌,沙哑的问:殿下,仗打鲁风? 紫衣一见我能说话,紧绷的qíng绪便已放松,拍拍自己的胸口:幸好王妃您还能说话,冰凌你快起来吧,想必王妃是昨夜受到惊吓了吧。将冰凌由冰凉的青砖地面上扶起,随后去桌案旁端起一杯匍匐热气的茶水递给我:王妃您先喝杯茶润润嗓子。 我缓缓由chuáng上坐起,接过茶水却不饮,直勾勾的凝视着冰凌。 冰凌抹了抹自己凝在眼角未落的泪,哽咽道:昨夜听闻鲁风说王妃您无故失踪,可把殿下急坏了,怒气之下将鲁风拖下去杖责五十,随后调动了千名将士在天龙城里找寻,顶着风雪不眠不休找了您整整一夜。奴才在鸢王府待了这么多年,头一回见殿下如此愤怒,对一个女人如此紧张奴才以前还一直以为殿下对您如对先前那几个圣女般玩玩也就罢了,可经过昨夜,奴才方知道您在殿下心中的地位竟是 紧握在手心的瓷杯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我掀开盖在身上的被褥便跳下chuáng,随手取下一件貂裘批在身上便冲了出去。 雁声远向萧关去(3) 灯火莹煌映微雪,冷香残红霜天晓。 我身着单薄顶着夜晚的寒露便冲出了鸢王府,当时找遍了整个鸢王府都没见到夜鸢的人影,直到遇见管家,他面露慌张,支支唔唔的吐出凤亭阁三个字。我也没有细问,便一路直奔凤亭阁。 我知道凤亭阁是什么地方,我生辰那,被夜鸢包下的那间客栈。 凭借着点点滴滴的记忆,我来到凤亭阁外却被两名手下拦在外。我冷睇他们一眼,由怀中取出白玉晶石摆于他们面前,冷声道:我是鸢王妃。 二人一见晶石,古怪的对望一眼,眼底最深处仿佛流露出一丝紧张,猛然跪倒:奴才见过王妃。 看着他们的表qíng使我想到支支唔唔的管家,心上更是疑惑,越过依旧拜倒在地没有起来的他们,直闯凤亭阁内。 整间客栈依旧被人包下,安静而又散发着淡淡怡人的香气,与其它吵杂的客栈比起来,这儿倒是少了几分喧嚣,多了几分高雅。夜鸢能常光临此处,想必这也是天龙城数一数二的客栈了。 才步入那一阶一阶以理石而砌成的阶梯,越往上走便能听见一声声平缓悠扬的弦音由屋内传出,绕指丝柔深qíng无限,浮沉微动。 穿过jiāo错的长廊,转过素白的墙角,一阵清风拂过浣紫轻纱,里边传来一阵欢声笑语,莺燕声声动人。 殿下,您又走神了,该罚酒一杯。娇柔甜腻的声音传入耳畔,我揭纱而入,转入cha屏,低低的呻吟夹杂着媚笑悄然而来。 一名貌美的女子依靠在夜鸢身上笑的异常娇媚,她的衣衫凌乱,雪白的胸部若隐若现摩擦在他身上,丰满的胸部luǒ露了一大半,双颊格外红艳引人遐想。她见我来也不见丝毫未有女子的娇羞,更是光明正大的靠在他身上。 而我的到来,引得帘后抚琴的女子顿然停下,依旧伏在夜鸢怀中的女子却手执酒杯用媚然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满是审视。疑惑归疑惑,嘴上仍问道:哪来的姑娘,竟敢闯入殿下包下的雅座? 我躇在原地良久,望着眼前的一切,胸口一股盈盈热气涌动,堵在那里十分难耐,原本就身着单薄的我突感冬里的寒气,冻僵了我整个身子。浓郁的脂粉香味倾洒在我的鼻间,甚为反感。一股没由来的怒气直袭胸口,却硬硬的被我压下。 心中默默念着,一定要忍住,忍住,在他面前留下自己最后一丝尊严,打扰殿下的雅兴了。对上他那对看似平静如水却又波澜如làng的眸子,我云淡风轻的浅笑,扬长而去。独留下满阁的脂粉之味与一帘旖旎。 当我一人步出凤亭阁时,外头两名手下仍旧匍匐跪地,似乎自我进去以后便没敢再起来。心底徒生好笑,想必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故而跪着准备领罪。 冷然的目光掠过他们,步出门槛,猛烈的北风呼啸在耳边,枯枝被风chuī得摇曳四摆。风势愈发的qiáng烈,chuī的我发丝散乱,双颊通红僵硬。这条天龙城最繁华的街道也因夜里的寒气显得凄凉异常,连个路人都寻不到,想必是一家人躲在暖炕上吃着小菜品着小酒一窝一伙的闲话家常罢。唯有我这个傻子才会顶着寒风一人行走在街道上荒凉的夜里。 忽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踏踩着积雪由远至近,一声辕慕雪响彻黑夜,来回萦绕。 听他这样连名带姓的喊我,脚下步伐一顿,却闻又是一声:你只会逃跑吗? 雁声远向萧关去(4) 我转身,与停在我有十步之遥外的夜鸢对视着,那双眸子有令人沉坠的幽森,亦有勃然愈发的悲伤。我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夜鸢,这样颓废哀伤的夜鸢。 心底一凛,对着他那双沉沉哀伤的目光,我自嘲一笑:留下看你寻欢作乐吗? 他的双拳紧撰,沉默片刻,才道:我寻欢作乐你会在乎?他仿佛在嘲笑自己般,火红的瞳子黯淡了许多,再也不是那样光彩夺目。 我又怎会不知道你一直在利用我?也对,我们一直都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没有谁能责怪谁。他用那亘古不变的冷淡声音说道。 他这句话脱口而出之时,我的眼泪很不争气的滚落,我的懦弱与彷徨在他面前bào露无疑,夜鸢他早就知道我一直在利用他,也对我们之间利用的关系看的如此清楚。唯独我却迟迟不能看清,非要抓住他的心才罢休。 也许是因为怕吧,我怕他半路会丢下我独自离去,毕竟我这个盟友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个棋子,随时可以丢弃。我又怎会不知夜鸢的本xing是何其无qíng,利用完的东西可以一脚踢开,也正因为知道他是这样一个人,所以我要想方设法的抓住他,避免自己是他下一个踢开的人。 是我错了。 有的东西越是想要抓住,便离的越远,越让人看不透。 我懂了。我哽咽的声音在静寂的夜空下格外凄冷,迈步而去。 走了几步,一双手臂由身后紧紧圈着我,我挣扎,他的手臂却收的越紧,仿佛怕他一松手我就走了,再也不会回去了。 感觉到他的双臂间的温暖,我有些怔忪,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便略带沙哑的说:慕雪,别走。利用也好,假意也罢,我只想你留在我身边,在你放弃我之前我绝对不会放开你的。 听着他一字一语,真真切切我的心仿佛被什么扯过,窒闷之感袭在胸口,怎的都挥之不去,只能呆呆的靠在他怀抱中听着他继续说:我想通了,即使你的心底始终有一个人我也不在乎,我不会同一个死人去争。因为现在你是我的女人,将来与你并肩站在一起的人也是我。 他将怀中的我转过身,正对上他的眼睛。在他眼中我看见的再不是一片淡漠与冷鸷,隐忍着的yù望与炙热无限蔓延到最深处。突然转变的夜鸢让我措手不及,害怕的后退一步,怕这又是一次有目地的利用与假象,我不能一错再错。 见我后腿一步,他亦上前揽住我的腰,拉进我。眼底的哀伤与挣扎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那份哀伤似乎隐藏了太久太久,突然间的流露竟是那样急切,深深撼动了我的心。 即使,你和夜翎他的声音顿住,殇淡的目光黯淡了几分,原本紧压在胸口的闷气重重吐出,在紧抿的唇畔上勾勒出一抹淡笑:我们重新开始。 我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睛,怕眼前看到的听到的是幻像,从来不敢想像一向冷血的他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当我还在呆呆瞧着他时,他已捧起我的脸俯身吻上我的唇,不同于那夜的激狂与霸道,他柔软的在我唇上轻吮辗翻,竟更能撩拨我的心。我的脚早已失去的全部的力气,只能紧紧握着他的手臂,仰头回应着他的吻,他的舌头探进我的嘴与之jiāo缠嬉戏。他的口中有香醇的酒气,那份微醺的感觉似要将我灌醉,而我却是甘愿在里面沉沦。 我不知道自己在抓什么,只知道有个东西我很想抓住,不想放手。就怕一放手,我就再也抓不住了。 群号:75203227,欢迎加入 雁声远向萧关去(5) 十天后,南军乘势进犯,王上带伤临朝商议解决办法。今天夜鸢进宫前,脸色也格外凝重,自今个早上起后就再没说上一句话,我也和配合的一语不发,静静的看着他那逐渐远去的背影。 我一直在屋中等着他归来,直到夜里也不见踪影,心中更是确信了自己的猜测。果然,原本随夜鸢一同进宫的张虎倒是先回来了,他有些紧张的站着我身边说起今朝堂上所发生的一切。 今王上询问诸位武官们,谁愿领兵出征,朝中武将皆一言不发的站至一旁,无人敢说一句话。虽说是旷世三将早已是过去式,但依旧是北国人的一个噩梦。王上见无人敢迎战,便亲自指派了夜鸢为主帅莫攸然为副帅,率领兵二十万jīng兵出征,一人掌控十万兵权。 可朝中一群拥护夜鸢的官员立刻出声阻止,此时夜宣病危,随时有丧命的可能,若是夜鸢这一去不回,夜翎可就要坐收渔人之利。就是夜鸢想要反击都无可奈何,而夜宣此次还特意任命了莫攸然为副帅追随一同应征,更是让人担忧。 所有人都知道莫攸然是涟漪大妃的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王上的意思,一来,莫攸然曾是旷世三将之一,有统军帅才,若是有他相助定然如虎添翼。二来,这二十万兵权若是全部jiāo给夜鸢,定然威胁到王位,只能用莫攸然来牵制他。三来,王上病重,夜鸢若是远去边关迎战,定然给了夜翎一个大好机会,说不定会借此机会铲除朝廷上所属夜鸢的势力。 迫于北国的安危以及圣旨的压力,夜鸢接下了帅旗,明启程迎战。 夜宣的如意算盘倒是打的响,可惜他千算万算,漏算了莫攸然。 涟漪大妃的可是杀碧若的元凶,我不信莫攸然会咽的下这口气。 -- 第63页 我摈退了张虎,由chuáng底取出两套早已准备好的禁卫服,便迈出门槛,顶着夜露降霜朝密室走去。 冗廊深深,烛火随风摇曳,chuī得我衣袂翻卷,发丝乱舞。偶闻梅香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风chuī入鼻间,芬芳幽冷,香气袭人。 转入那间破旧不堪的小屋,尘土飞扬,气味呛鼻。我不住轻声咳了几下,步伐也顿在原地,脑海中闪现的是两年前,岚口口声声喊着:臭女人,不要再捏了。还有落那张冰冷却暗藏忧伤的眼睛,我腻着她喊:落姐姐。还有半年前,大哥带我离去时,绯衣含着泪祝我们幸福。 深深吐纳一口凉气,我咬了咬牙,还是按开了密室的机关。 为了成全天下,有些东西,即使再舍不得,也要舍得。 捧着禁卫服,走向两个正疑惑凝望我的人,我笑道:这两件禁卫服给你们,便可以在宫中自行走动。 绯衣探手轻抚着禁卫服,美眸扫过我:何意? 帮你们。我冷硬的吐出三个字。 帮我们?你有这样好心?绯衣嗤鼻而笑,娇媚的脸上满是不屑。 你们进宫刺杀夜宣无非是想为风白羽报仇,可单凭你们区区几分薄力就想杀夜宣吗?只有我,只有夜鸢才能帮你们杀了他。我淡淡地说完,随后便见绯衣一副凭什么相信你的目光直she过来。 雁声远向萧关去(6) 我知道你们为了帮风白羽报仇,早已将死置之度外,可你们若做这样无谓的牺牲就太可悲了。你们只能相信我,我一定会让夜宣万劫不复,我要他一败涂地。狠狠的说罢,但见岚与绯衣对望一眼,竟没有出言驳诉我,兴许是被我眼中浓郁的恨意怔住,反倒是沉默着等待我的下文。 穿着这两套禁卫服,去劫天牢。 若有幸能够见到被捕的三名白楼手下,不要留qíng,杀了他们! 然后引来禁卫,你们要反抗,要挣扎,但最后一定要活着被捕。 我一连三句话,引来岚的激动,他怒道:不行,他们都是与白楼出生入死的伙伴况且姐姐也是其中一人啊! 只有死人才永远不会开口说话。没待我开口,绯衣竟率先说话了,那语气平静到令人觉得不大真实。 他们已受了半个月的刑都闭口未言,若要说,早就说了。岚连连摇头,始终不肯接受绯衣的话。 岚,这个世上没有永远。总有一,会有人受不了而松口的。绯衣如一个大姐姐般,轻轻抚上岚那乌黑的发丝,水眸底有最深沉的悲哀。 岚不再说话,绯衣则是侧首凝望着我,淡淡的问:说说你的计划吧。 那一刻,我对绯衣不再是反感厌恶,反倒产生了钦佩。一个女子,要说出这样的话该花费多大的勇气,可我明白,她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大哥。 为了大哥,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哪怕是万劫不复。 ◇◆◇◇◆◇◇◆◇ 冬寒敛尽风归去,枯影黯淡,又冷落。 我拢着双臂朝无力的步在漆黑的冗廊,轻轻的脚步声不断回dàng在廊中,一声声敲打在耳畔,即深又空寂。 在冗廊的拐角处,我见到身着银袍华衣的夜鸢,背手伫在廊前,忽急忽慢的风略过他的容颜飘飞。他的神qíng冷淡,瞳中一片空澈,纵衣衫飞扬。乌黑的发泄在肩头,玄色绫云丝带束起,几缕被风chuī凌。 清寂的眼中不时带着自嘲却又深寂的幽光,薄唇微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放轻脚步缓缓接近他身后,踮起脚蒙上他的眼睛,他的身躯微微有些僵硬,随即松软而下,微微侧头,清声笑道:未央,别闹。 你又知道是我了。我将手由他眼上取下,而他也回过身含笑凝视着我。我牵起他修长的手,领着他迈入屋内,闯入眼帘的是那被烛光照耀的寒光阵阵炫目的盔甲。 他的步伐顿住了,目光深深的锁定面前的盔甲,握着我的手紧了紧:你都知道了。 我淡笑:如此震惊朝野的事,谁能不知。听说,你明就要启程了,这样急吗? 他点头:军qíng迫在眉睫。 他松开我的手,缓缓步至盔甲边,眼瞳中闪着耀眼夺目的光芒,可里面却藏着难以令人捕捉的担忧。 我问他:怎么了? 他的手顿时停留在盔甲那冰凉的鳞片之上,将目光投递在我身上:我走了,你怎么办? 深知他言语中的深意,我的神qíng有些恍惚,他是在担心我。自那夜我们两的坦白,夜鸢对我的态度似乎有了很大的转变,虽然脸上依旧是那样清冷,可我却真真实实的感觉到他在我身边。 你放心走,不用担心我。 他猛然将我拥入怀中,他的手臂收的很紧,我的呼吸有些困难。他的手指cha入我散落的发间,将我的头深深按在他怀中,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在我耳边来回跳动。 有些东西若qiáng求不得,定要狠心抛弃。夜鸢宁可负天下,也不愿负你。 傻瓜,未央怎会让你负天下。 他一把将我抱起,朝深深的帷帐内走去,他吻着我,不断替我解开身上那重重束缚。我揽着他的项,用力回应着,身躯很冷,却觉得浑身如火在烧,需要人为我洗礼。 我们跌在室内那柔软的红毯之上,重重的身躯压住我,将我包裹的密不通风。手指熟练的来回在我赤luǒ的身躯上游走,我已经能感觉到身体深处涌起一股热流,尽qíng燃烧着我的小腹。 我用双腿缠住他的腰,手臂紧紧绞住他的背,因他的挑弄而浑身颤抖。我亦qíng难自制,后弓身子略带着呻吟喘息喊道:夜鸢,夜鸢 得到我的邀请,他猛然一挺,深深的进入了我,一次又一次的将我带入最高点。 那夜,我们两都很疯狂,似乎将压抑太久太久的qíng绪尽qíng释放。那时的我没有想多余的事,我只知道,我是他的妻子,他是我的丈夫。 雁声远向萧关去(7) 次,天yīn沉沉,似有一场风雪即将降临。 我早早便已将夜鸢的盔甲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擦了个遍,然后亲自为他穿上。他始终都没有说话,只是用深深的目光将我锁定。待我为他将胄甲穿好,他依旧静静的站着,盯着我好久。 我傻傻的站在他面前,垂首盯着青砖地面,昨夜想了很多离别的话要对他说,可是现在站在他面前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虎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低声提醒道:殿下,马已备好,该走了。 夜鸢没理会张虎的催促,低声说:我走了。 我点点头,轻应一声。 我不在你身边,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他轻轻揽我入怀,脸颊紧紧贴着我的耳朵,暖暖的呼吸拂过发丝。 我环上他的腰,冰凉的胄甲传入我整个身躯,可我却不觉得冷。想起一件始终难以启齿的话语,我考虑再三才说:有件事,我想对你解释清楚。那夜我与夜翎什么都没有发生,我说的话都是气话。 感觉他的身躯怔了怔,双臂又将我搂紧了几分:恩。 你信我?他的反映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一大堆的解释我在心里早已重复演说不下百遍,没想到他会如此回应。 你说没有,我便信。 心底的最深处仿佛被什么轻轻触动,dàng出阵阵涟漪。我说没有,他便信吗?那我是否也该信他? 由他怀抱中挣扎而出,食指点着他的右颊说:那天我看到华莲圣女亲你这里了。 闻我此言他有片刻的闪神,随即清雅的笑了出声:原来如此。若我说是她主动的,你信吗? 信。不知为何,听到他这句解释我竟没有质疑,即刻释去心底的疑惑。随即我佯装生气的说:她主动,你为何不拒绝? 她有利用价值。他的笑渐渐敛去,转而是一脸的严肃,这样的他又使我看不透了。既然得到了他的答案我也不想纠缠下去,便转移话题:利用也不行,我要惩罚你。 看他一脸不解的模样,我的笑意渐起,踮脚在他右颊上落下一吻:她亲了,我也要亲。 傻未央。他宠溺一笑,手指轻轻抚过我的眸子,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眸子很特别? 我颔首,无言应着。 张虎却已是心急如焚,又敲了敲门:殿下,时辰到了。 我轻轻推着他的胸膛,也催促着:快去吧,可别耽搁了出征吉时。天龙城的一切有未央在,你安心打仗,一定要回来。 他不答话,却是执起我置于他胸膛的右手,食指在我手心中轻轻写了一个字,是鸢。正当我还在奇怪他此举时,他缓缓合上我的手心,然后紧紧包裹在他的手掌中,深深的注视着我:辕慕雪,等我打败壁天裔,回来娶你。 怔怔的凝视着他将我手心紧紧包裹住的拳,我呆了片刻,脑海中似乎又有一层记忆被人狠狠剥开。 辕慕雪,你等着,我打败壁天裔就抢你回去做新娘。 我傻傻的盯着那只手始终没有回过神,直到夜鸢与张虎一齐踏出门之时我才回过神,迈步冲了出去。对着夜鸢的背影喊道:夜鸢,一定要回来,我会等你回来。 背对着我远去的身影顿了顿,却没有回头,也没有对我承诺什么,毅然迈步与张虎远去。 风势渐起,清冷如斯,背影渐渐隐入紫陌大道的尽头,随之消失不见。 我知道,他一定会回来。 也不知站在原地多久,只觉手足顿时冰凉僵硬,脑海中似乎闪过了许多许多的记忆,充斥着我的脑海。那是一层从来没有被人探究过的记忆,若不是手心这个鸢字,那个记忆怕是会永远与我那未被剥开的记忆而埋葬。 紫衣突然急匆匆的跑来,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微微喘着气:王妃,外头来了位公公,领着一批禁卫说是奉皇上口谕请您进宫。 进宫?我收起方才的失态,唇边勾勒出一抹冷笑:好,那进宫便是。 紫衣慌张的拦着我:不行啊王妃,殿下才刚领兵出征就来了这样一群气势汹汹的人,王上一定别有他意 -- 第64页 紫衣你也知道殿下远征,如今王上下令请我进宫,我若拒绝,可是在拿鸢王府一百余口人的命jiāo换。你们安心待在府上,等待殿下大捷归来。 眸倾群号:75203227,欢迎加入 夜鸢(3) 九年前他十七岁,孤身一人前往南国刺杀一直潜伏在南国的那个所谓的王弟夜翎。夜翎之事唯有王上、大妃与母妃知道,这更是王室的一个天大的秘密。以前他不懂这样机密的事,为何母妃她会知道的如此清楚。后来他才明白,之所以让母妃知晓,只是为了提醒母妃,嫡长子并不是真的得了不治之症,而是带着北国的荣rǔ进入南国。更为了警告母妃不要对太子之位有妄想,太子之位永远会留给嫡长子夜翎。 就在他要刺杀成功之时,竟从天而降十多名黑衣杀手,刀光剑影,杀气横生。他竟疏忽了涟漪大妃手下培养了一批暗人。他纵然有通天本事也无法敌过这么多顶尖暗人的连番搏斗,负伤之下,他便逃匿而去。 一路跌跌撞撞竟偷偷躲入了辕府,手臂与腿皆受了很重的伤,血随着他那虚弱无力的步伐而一滴一滴的倾洒在地。当他正在考虑该躲在什么隐蔽的地方一来可以避过众人的视线,二来也可以疗伤之时,一名年约七八岁的女孩却已站在他面前,眨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他。 他紧紧握着手中的剑,正想要杀她灭口之时,她竟毫无恐惧的看着他出声问:你是杀手吗?我可以救你脱险,但是你得听我的。 听似天真无害的话语,却暗藏冷凛,她的表qíng并不同于七八岁的孩子。他暗自思付,说不定可以借她治好伤,到时候要摆脱这个小丫头轻而易举。一想至此便冷冷的应道:好。 她立刻笑了,可眼底却全无笑意,是个很奇怪的女孩。 后来,她告诉他,她叫辕慕雪。却没有问他的姓名,反倒是自作主张的喊他为:影。 躲在她的小阁内养伤期间他没有与她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受到任何人的gān扰,因为这个小阁只有辕慕雪与一名丫鬟兰语,仿若与世隔绝般,根本无人再踏入此地。在安心养伤之余也对这个神秘的丫头甚为好奇。 她的脸上总是挂着灿烂的笑意,可笑意却未达眼底,有时站在栏前眺望远方,一站便是大半都不说一句话。 她每回由贵族学院回来总会对着他说:今辕沐锦又在某少年面前装可怜,看着她那泪眼婆娑的模样,真想将她的眼珠挖出来,看她如何演戏博取人的同qíng。故而说她可恨。 她还总是提起她的哥哥,提到他,眼中便不在是冷漠,而是出自内心的笑。 几天之内,她对他说了好多好多话,仿佛永远都说不完般,而他同样能体会到她心中的孤独。他又何尝不是呢?父王将他的爱全给了那个远赴南国的嫡长子他也曾是多么渴望父王的疼爱,可父王却当朝堂众人的面说:母贱,子更贱。他是父亲,怎能对自己的妻子与儿子说此等卑微的话语? 曾经他会幻想,若当年被父王选到南国为jian细的人是自己,是否母妃就能得到父王的爱,自己就能得到父王的重视。可母妃却是紧紧拥着他,低声笑着:傻孩子,夜翎是嫡长子,不论你做再多,你永远只是长子,前面始终少了个嫡字。你的父王永远会打压你,因为你是长子,他怕你夺了嫡长子的地位,他怕他一直都在怕。 看着母妃那沧桑的脸,他突然觉得原本艳冠后宫的母妃老了许多,那时他便在心中发誓,那个王位他一定要。 也许是眼前这个丫头与自己的遭遇很像,看着她一直伪装在脸上的笑仿佛看见了另一个自己,无限的哀伤竟深深牵扯着心底最柔软的一处。好几次想要开口安慰,却被她打断。 她冷冷的说:不要说话,你听着就好。 原来,她之所以对自己说这么,是因为他一直都没有说过话。 原来,她只想找一个肯听她说心事的人,仅此而已。 后来,他再没有开口说过话,只是静静的倾听着她的一字一语,也将他的心带入了那更深更远的记忆中 慕容去上班啦,晚上回来更新夜鸢(4),敬请关注 夜鸢(4) 直到他那伤好准备偷偷回北国却惊然发觉,辕慕雪口中那所谓的哥哥竟是与莫攸然、壁天裔并称旷世三将的辕羲九。他在临走前不禁多问了一句:你的哥哥是辕羲九? 她倒是点点头默认,随后扯着他的衣衫道:我知道你要走了,但是你必须帮我做一件事报答我对你的救命之恩。 他诧异的看着她很是肯定的目光,他一直以为这个丫头xingqíng是冷了点,却未想到她竟是将所有的事了若指掌,他的心中竟浮出对这个丫头的欣赏。并且答应了她的一个要求,将辕沐锦丢入帝都城的jì院。 这样的事对他来说很简单,他夜里潜伏进辕沐锦的屋内将她打晕,随后便用一chuáng被褥将她整个人裹起再卖给jì院的老鸨。 当他将老鸨给的十两银子jiāo给辕慕雪时,她嘲讽一笑:没想到这丫头竟能卖十两银子。 说罢,便将那十两银子用力一抛,丢弃在远处的荆糙中。随后冲他微微一笑:你已不欠我的恩qíng,可以走了。 他猛然将yù转身离去的她扯住,邪异的目光涌动着如火般的灿烂,他突发奇想的问:做我的妻子可好? 她没有羞涩与惊慌,倒是上下打量他一阵子才道:近来为何总有人要我做他的妻子呢? 这句话倒引起了他的好奇,便问:还有谁? 她答:壁天裔。你知道壁天裔是谁吗?是南朝壁大元帅的儿子,也是旷世三将之一,将来他的成就绝不会比壁元帅低。而你一个杀手,凭什么要我做你的妻子? 原本说要娶她只是一时兴起,然听她这样一说便挑起了他心中的yù望,更因她最后那句凭什么要我做你的妻子而激怒了久藏在心中的野心。唇畔不禁勾勒出浅浅的弧度,扯住她一直置放在身侧的手,食指于上轻轻写了一个字。 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手心,待他写完方念出:鸢?你的名字? 他颔首而笑,用很坚定的声音说道:辕慕雪,你等着,我打败壁天裔就抢你回去做新娘。 年少时的一句承诺深深的刻在他的心中,并以打败壁天裔为目标去努力,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当初为何会对一个小丫头承诺这句话。也许是她的孤单感染了他,又或许是被一个七岁的女孩就有这样的心机而吸引,再或者是她的语气激怒了他 那时皆年少轻狂,一次冲动的刺杀竟引出这样一段相遇,而这段短暂的相遇在那个年仅七岁的辕慕雪心中只不过是人生中一段cha曲,可有可无,甚至能随手丢弃。那时的她眼中,连壁天裔都不过是一枚利用的棋子,又怎会将一个认识不过数天的杀手放在心上?更因为,那时的她眼中只有辕羲九一人。 可夜鸢不一样,一句脱口而出的承诺,造就了后来北国手握半壁江山之兵权的战神,更成就了那个权倾朝野万人之上的夜鸢。而他的雪域鸢军包含其深刻的意义唯有他自己知道。 满砌落花殷红冷(1) 腊冬已过,时近立chūn,这是我来到王宫的第三个月,更简单的说,自上回李公公奉王上旨意请我进宫后,我便被囚禁在辛岚宫,位处中宫最偏之地,却是离王上北华殿最近的一处。 这几个月王上来过数次,每回我与他两都会安静的坐于案前,泡着一盏茶聊上一会儿。他最常说的就是母亲,而我也不时刻意与他提起母亲。每回说起,他总要哀声叹上几口气,随即陷入一片哀伤悔恨之中。 我又怎会不知夜宣他将我囚禁在此只是为了牵制那个手握重兵的夜鸢,他也怕夜鸢萌生反意,调转头来对付自己吧。而先前我与夜鸢所做出来的夫妻qíng深也达到了预期的目的。我们等的就是夜宣将我囚禁,让他以为有我在手,夜鸢会有所忌惮。 可是他又怎知螳螂捕蝉,huáng雀在后呢? 就在一个月前,宫中传来一个消息,上回刺杀大王的余孽同伙闯入天牢救人。才将被捕三人解救而下大批的侍卫已涌入天牢,一场生死搏杀就此展开。先前被捕的三名刺客因每受刑拷问早已是负伤累累,他们却拼死反抗。终是死在乱刀之下,死的人包括落,那个曾被我称做姐姐的落。 岚与绯衣最终被擒获,关押在天牢,继续审问。我知道他们想要从两人口中得到两个字夜鸢。 或许在夜宣的心中早就认定,那群此刻是夜鸢派来行刺的,故而一定要审问出他的名字,那便有充分的借口治夜鸢谋逆之罪。 人都说虎毒不食子,可虎子又何会食父? 做为一个父亲竟连对儿子的一点点信任都没有,也难怪夜鸢恨的如此qiáng烈如此深。 chūn意盎然,辛岚宫静谧异常,紫衣被chūn风一chuī早已是昏昏yù睡。 我曾以辛岚宫奴才不合我心意为借口,请求夜宣召紫衣进宫,他许是想一个丫鬟并无多大gān系,故而准了。 犹记得那她看穿夜宣此次召我进宫定然是yù对我不利的模样,我便知道紫衣虽然胆子小,却是一个聪慧伶俐的奴才。被夜鸢选中派在我身边伺候的奴才果然不一样,每个人都有他们自己所在的位置。 一想到夜鸢,我的心便吊的老高,目光掠过半掩的凤帏,静谧的暖阳由窗外she了进来,铺得满地金灿。我拢了拢被风chuī乱的鬓发,走至窗前凝望柳絮飞扬,白蕊细洒在青石苔上,如覆尘霜。 芍药花开的正艳,香气迎面扑来卷进鼻间,头却是一阵晕眩,来的浓烈。我立即扶住窗槛稳住身形,眼前昏暗一片,步伐一软险些摔倒,一双手却及时的搀扶住我。 我阖上双眼倚靠在那人身上,低低的说:紫衣,快扶我去躺会 顺着力道,我一步伐虚浮的走了过去,然后被轻轻的放倒在寝榻,我的脑海中仍是一片空白。寝宫内很安静,熏炉里的沉香熙熙攘攘的飘进鼻息中,我渐渐平复了身体上的不适,缓缓睁开眼帘。 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夜翎那双担忧的目光,我心下一惊,竟没想到是夜翎,自上回在山谷一别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 昏昏yù睡的紫衣早已醒来,焦急的站在一旁凝视着我,夜翎却低斥:杵着做什么,还不请御医。 紫衣这才回神,匆匆跑了出去。 而夜翎就一直坐在一旁静静的陪我等待着,他不说话,目光很是深沉。 我问:最近可好? 他淡然的应了声:恩。 又问:怎会有空来辛岚宫? -- 第65页 沉默片刻,嘴角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没事,就想来看看你。 张了张口,我还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终是闭口不再言语。他也未在言语,端坐沉默。 不一会儿御医便被紫衣请了过来,他将一条长长的红绳绑在我的手腕上,闭目轻探,表qíng复杂。不一会儿,他才收起红线,恭谦且喜悦的贺道:恭喜鸢王妃,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 闻言我心念一动,随之却又掉入谷底,脸色渐渐冷下,丝毫没有即将为人母的喜悦。 而夜翎则是怔忪了好一会儿才挤出:恭喜大嫂。这四个字,几乎是从齿fèng中吐出,僵硬异常。 满砌落花殷红冷(2) 我有身孕之事在一天之内传遍了整个王宫,多数奴才所论皆是:看样子是鸢王妃第一个给王上生孙子的人了。只有我知道,无数的朝廷官员皆蠢蠢yù动,皆盯着我的肚子不放,更知道此刻的我有了身孕代表着什么。 我静静的伫立在白绢绘墨的屏风前,迎着静谧的月光而沉思,宫内一片清寂。帷帐的影子漫地而起,不时随风而dàng,映的一室凄凉。 紫衣手执一盏宫灯来到我身边,隐在暗处的我被一片金光包裹,刺的我眼睛有些疼。 王妃,您已经有身子了,还不去休息?紫衣担忧的凝视我,目光中有微微波动的qíng绪,隐有担忧。 我的手抚上自己的小腹,无声的看着紫衣良久,才启口:紫衣 仿佛觉察到我想要说些什么,立刻打断,轻声说:殿下要知道王妃你有身孕,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去准备一碗藏红花。我冷声打断,目光逐渐有迷离转为清明。 她手中的宫灯顷刻间掉落在地,呆呆的看着我良久,嘴唇蠕动:王妃,王妃那是您的孩子 紫衣,想必你比我更清楚,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留。我的手紧紧握拳,指甲掐入手心,疼痛传遍了整个手臂。 她颓然跪倒在地,双手撑着玉砖重重的朝我磕了一个头,哽咽道:紫衣很想代替殿下谢谢王妃您的声明大义,但是奴才相信殿下绝对不会因王妃您的决定而开心,反倒会自责悔恨,所以紫衣不代殿下谢您。隐约有几滴晶莹的泪水铺洒在玉砖之上。 深夜,月光被浓云遮蔽,疏星却依旧璀璨夺目,几束昏huáng照进银钩珠户。 我静静的仰躺在寝榻之上,目光流连着缭绕的凤帏,忽地下腹一阵绞痛,我紧咬下唇,冷汗由额头上划落。 窒闷的寝宫透出郁郁沉香,夜色浓黑却又是不着边际,宫阙清远透着别样的哀伤。 再也承受不住疼痛,紧咬着的唇齿一松,疼痛的呻吟由口中逸出,我蜷曲着身子在满是锦缎的chuáng上翻滚。 一抹冰凉由下体一处,湿了裙裤,猩恶之味将我团团围住。 孩子,不是娘不要你,而是你与你爹的命,娘只能保全一个。 孩子,娘不能让夜宣那个无耻之徒利用你要挟你爹,更不能让你成为一个罪人。 所以,娘只能在你未成形之时抛弃你,不能让你成为害死你爹的罪魁祸首,绝对不能。 夜宣,未央今所受之苦,将来定会十倍乃至百倍奉还。 夜色浓黑,辛岚宫弥漫着一宫的罪孽。 次,紫衣飞鸽传书于远方正在烽火硝烟中的殿下,信上只有八个大字:宫人陷害,王妃小产。 满砌落花殷红冷(3) 残叶萧瑟,雨卷殿檐,层云yīn霾,长风滚动。 我软软的靠在织锦屏风后的卧椅之上,侧耳倾听潺潺水声,依稀入耳。 紫衣立在屏风前的花梨木雕茶桌前用各色jīng巧的玉瓷小杯泡着茶,微微的水气萦绕开来,雨前茶香配合着淅淅沥沥的chūn雨竟是悦耳异常。 让你办的事可有办好?我的声音不高不低,jiāo杂着雨声传了出去。 奴才已飞鸽传书给殿下,想必不就能到殿下的手上。紫衣很认真的回话,可纤柔长盈的手指仍旧熟练严谨的泡着茶。王妃,自您小产之后,辛岚宫似乎多了些生面孔,而王妃您的寝宫似乎她的声音越来越弱,灵动的目光中皆是小心翼翼的谨慎,生怕说话声被人听了去。 我虚弱一笑,心中也是了然,前两才传出我有孕的消息,之后又传出我小产的噩耗,想必夜宣心中刚成形的计划已被我硬生生打碎吧。想必他是疑心这孩子是我亲自扼杀,故而对我多加了几分防备。 可防备归防备,他终究是不能确定这孩子到底是谁害得,只是命人在后宫详细调查此时原委。反倒是宫人们盛传我的孩子是夜绾公主下药谋害。也不知打哪儿来的消息,说是数月前夜绾公主亲手将我推下了湖,若不是大王子救的及时,我早已是一命呜呼。 这夜绾公主对此事也有耳闻,当便哭着到夜宣面前哭诉冤枉,夜宣倒是不细问小产之事,反倒询问她推我下水,是否真有其事。夜绾那含着泪水的脸倒是僵在那里,倒像是默认,夜宣当场便给了她一巴掌,随后便将其禁足。 有了夜绾这件事,夜宣的脸上也挂不住了,糙糙便将我小产之事告一段落。他也在怕吧,若真查出害我小产之人是夜绾,夜鸢是万万不会罢休的。 忽闻一阵轻碎的脚步声在宫外缓缓移动,由远至近。不一会儿便听有人高唱:华贵嫔驾到。 紫衣忙放下手中的茶,跪地相迎,我也yù起身,可挣扎数次之后仍是无法由椅上起身,只觉下腹又是一阵抽痛。 才迈进来的华贵嫔一见我忙迎上来安抚我:你小产后身子弱,虚礼就免了罢。 谢母妃。我这才放弃挣扎起身,又倦倦的躺了回去。 今的华贵嫔只是一身浣沙素衣裙,与素里的金光闪耀,雍容华贵有明显的差别。其举止端容皆有沧桑之感,眸中隐有倦态。 母妃何故如此?并未压抑心中的奇怪,出声询问。 她广袖一挥,示意紫衣起身,我则是冲紫衣使了个眼色,让她在寝宫外候着。一来有些话不想在她面前提及,二来让她防着有人鬼祟偷听。 鸢儿去了快有三个月,他的消息也寥寥无几,而你却又小产。突然间本宫觉得自己费尽心机做了这么多,似乎什么都没得到,反而失去了更多。她有些疲累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目光中深藏着倦与哀。头一回在她的眼中看见这样的qíng绪,高傲自负的华贵嫔也会说累? 母妃,事已至此,已由不得你说累。我qiáng硬的将她见软的气势彻底压下,殿下此次出征,定会归来,未央一直都相信。 华贵嫔惨然一笑,有些勉qiáng:本宫只是怕有个万一。 不会有万一,殿下是注定的王者,他不会输。北国的子民还在等着他,而他,也有自己的夙愿要去完成。 华贵嫔的唇徒然紧抿,目光渐渐恢复了往的高贵与妩媚,一双凌厉的眸子来回在我身上打转。 我毫无顾忌的将自己的一切qíng绪展露在脸上给她审视,我知道,我的眼睛早已经bào露了野心与仇恨。可嘴便仍旧挂着淡淡的笑容回视着她:母妃若真疼爱殿下,以后请两耳不闻窗外事,安心待在您的寝宫。即便是大王挟制,即便是另立储君,即便是殿下大捷,请您一定要稳住心态,不到大军攻城那一刻,请勿轻举妄动。否则死的人不止是未央与您,还有殿下。 满砌落花殷红冷(4) 十后,我收到了由边关来的飞鸽传书,本以为会有安慰的话语,却未曾想到上面只有四个字:长乐未央。这四个字一气呵成潇洒的行体中透着清劲。笔锋中少了素来的孤傲沉敛,倒隐透悲伤。 在夜深之时,时常会被梦魇缠身,连连惊醒,汗水早已湿透了我的寝衣。每回我都会由枕下取出那张写着长乐未央的信,反反复复的看着,便能伴我安然入睡。 我不知为何这四个平淡无奇的字能使我安心,或许正因它的平凡,却更是悠远柔qíng,深深抚慰了我的心罢。 渐入六月初夏,天气转热,辛岚宫的戒备愈发的森严,书信完全无法送出,就连紫衣想出宫熬药都被拦下。我的一切皆被夜宣派来的奴才经手而做,我们就像笼中鸟,除了夜宣,再见不到任何人。近来就连夜宣都无法再见,听宫中传闻他病qíng渐重,莫攸然早已随军远行,宫中御医束手无策,急的焦头烂额。 可今我却得到夜宣的准许出宫,只因今是大哥的忌,但夜宣仍不掉以轻心,辛岚宫大半守卫尾随着我出宫拜祭大哥。大哥之墓设在天龙城北郊一处偏僻的小丘之上,那天我采了一束雪白的芙蓉花,轻轻cha在卑前。 我的手心抚摸上墓碑刻着的一代名将辕羲九之墓几个字,指尖有些疼痛,一份酸涩的热气涌上眼眶。我以为这辈子我都没有勇气来到此处祭拜大哥,可是今不同,我一定要来祭拜大哥。 很快,我就能一洗母亲当年的耻rǔ,很快,我就能为你报仇。 大哥,慕雪马上就能做到了,你开心吗? 我黯然起身,回首望着身后几十名手执佩刀的侍卫,目光肃然的紧紧盯着我,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转眼间我便消失不见。 可夜宣你千算万算又怎会知道我今来探大哥并不是想要找一个所谓想要逃脱的借口,而是要引开你安cha在辛岚宫的一半守卫,只有这样,楚寰才能带着他的手下潜入辛岚宫。 暗想起一个月前紫衣将我小产之事飞鸽传书给夜鸢,之后便听闻一个大快人心的消息,夜鸢率一小股军队横闯位处西山的副将军营,力斩数百人,亲取其副将首级。南军大乱,犹自后退数里。 夜鸢此举甚为冲动,若是未杀副将反被其擒拿后果不堪设想,可他们却说,那的殿下,就像变了个人似乎,手中的刀只会杀人,殷红的血溅了他的银盔。 听到这里我的手不禁抚上长乐未央四个字,心中dàng开层层悲伤,终于明白,原来承受丧子之痛的人不止未央,还有远在边关的夜鸢。 更使我惊然发觉,即使相隔千里,我们却承受着同样的伤痛,同样的心绪。 紫衣站在我身后,为我拢拢飘散的发丝,担忧的说:王妃,时近huáng昏,该回宫了。 我瞥了眼紫衣,随即点头,与身后那众多侍卫一齐回宫。 南军已不是当年的南军,旷世三将的辉煌早因沧桑的岁月而淹没在史书中,他们终将是一段逝去的历史。 -- 第66页 新的历史,也该来临了吧。 qíng到深处无怨尤(1) 北国元丰十八年七月中,宣王病重,夜猝然咳血,中宫大惊。王昏迷三夜,转醒。密诏嫡长子翎于华天殿,数个时辰有余,嫡长子翎方离去。 北国元丰十八年八月初,边关捷报连连,南军被迫退数百十余里,北军穷追不舍。 北国元丰十八年八月中,宣王立嫡长子翎为储君,举朝震,遂有反之,宣王杀。后百官慎言,犹自跪地迎储君翎。 北军大捷,退敌数千里,南军溃不成军。众将皆欢,班师归朝。 边关方告大捷,宣王犹自称老,带病禅位。 辛岚宫内再次涌入二十余名侍卫,将寝宫团团维护,原本我与紫衣在闲闷之时能在辛岚宫外漫步,而今却是大门都不得迈出一步。 而今便是储君夜翎继位之,被囚禁的我们都能听到这风声,想必正在归朝路途当众的夜鸢也该听到此风声。 夜宣不愧是老谋深算之人,借由南军进犯之事,受命夜鸢领兵出征。这极其危险的一招棋,他也敢铤而走险,jiāo付兵权,更妄想以莫攸然分刮兵权,牵制于他。 待听见北军第一道大捷,你便好巧不巧的病了,随即立夜翎为储君,其qiáng势态度满朝震撼,却也是敢怒而不敢言。 数前听闻击溃南军,便提前禅位与夜翎。待夜鸢归朝之时,北国江山早已易人,便也无可奈何? 好一招环环相扣的计谋,已经在做垂死挣扎了吗? 可夜宣疏不知正是自己这一招自以为天衣无fèng的计谋,却赔尽了自己的江山。 你为何不奇怪夜鸢竟会在此危急关头竟敢受命前去应征,拿自己的命在赌? 你丝毫不奇怪当你宣布禅位之时,夜鸢一党竟无人出来反对,倒是平静接受? 或许你心里都明白,只是你在赌,赌夜鸢他不屑于做弑君夺位之举,不甘背负逆臣贼子的罪名。更是以我和华贵嫔做为人质囚禁于宫,谅他不敢轻举妄动。 看宫中顶头的黑夜苍穹闪着绚烂夺目的烟火,那是新帝继位的光辉,闪耀着动人的光芒,夜翎应该应该登位了吧。 数前才禅位,今便已经匆匆登位,夜宣,你也在怕吗? 你该怕的。 琉璃雕瓦,檐上星灿,月光与烟火相映,斜映了半身。 忽闻侍卫恭敬道:参见王上。 烛影深深,素帏低低,层层垂帘,宫灯熠熠。 我回首凝望着一身明huáng绣金团龙华袍的俊朗男子隔着珠帘轻纱正深深凝望着我,那个身影忽明忽暗,令人捉摸不透。宫灯将他苍白的脸色映的清晰可见,今是登位大典,竟不开心么? 他广袖一挥,停驻在宫内的侍卫纷纷退下,偌大的寝宫顷刻间陷入一片冷寂。 锦绫窸窣声渐近,他揭开层层轻纱,拨开挡在我们之间的珠帘,一声铿锵之jiāo鸣来回游dàng在耳边。 他离我很近,气息jiāo织在一起,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我却是徐徐拜倒在地,未绾起的发丝静静的垂在玉砖之上,cha在发间的珠玉四蝶花簪也随我的摆动而发出清脆的声响。 参见王上。 面前那道影子静静的将我笼罩其中,如一樽雕像静静的伫立,而我便也一动不动的匍匐在地。 忽地影子一晃,他便已单膝跪在我跟前,单指挑起我的下颚,迎上他那双极致缠绵却又暗自冷凛的目光。 平静的打量着他略显苍白的脸,我低声说:今王上登位,翡翠大妃想必在中宫等您的驾临。若是久等不至,怕是又要到辛岚宫闹了。 若今,我再说愿意放弃一切,只要你。 qíng到深处无怨尤(2) 我却是轻笑:王上若放下一切,便只有死路一条.未央不愿随一个连命都保不住的男人。 他的手指隐隐用力,掐的我下颚生疼,我蹙眉轻哼。 但见他目光中突闪激狂,手中微微用力,我便已经狠狠摔在冰凉的玉砖地面,他以手掌垫住我的头,避免了一次撞击,没有意想中的疼痛。 他双手撑于两侧,半俯身,已将我圈禁在他的胸膛之内。 既然朕放下一切也得不到你,那朕便不放。他的声音沉了几分,脸上的苍白之色渐渐转为寒气bī人的yù望,那笑,便像初次倚翠楼一见,像是对待玩物。 王上,未央是您嫂子。察觉到周身的危险,我伸手yù推拒,却被他钳制的更紧。 嫂子?他嗤鼻一笑,魅惑的声音来回响彻寝宫:你对夜鸢可有爱? 他是我的夫君。 不敢说你爱他对吧?你若爱,便不会亲手杀了与他的骨ròu。 我一惊,没有料想到他竟看透孩子是我亲自下手。心下一乱,脸上却犹自镇定,仰视着他:我的孩子是如何没有的,你该去问问你的王姐。 孩子是谁害的,朕已兴趣知道。朕只知道,现在的你在辛岚宫,便是朕的人。他伸出手,揽上我的腰,吻便落了下来。 我慌张的撇过头,避开他的吻,他有些怒了,单手将我撇在一旁的头紧紧固定住,吻便落了下来。手不停的摸索在我的躯体上,一分分将我的衣衫解开,我羞怒的在他身下挣扎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将我整个人团团包裹。 现在的qíng景像极了数年前成禹在倚翠楼对我施bào,就像一个噩梦充斥着我的记忆,我未有犹豫,启口便在那张吻的我密不通风的唇上咬了下去。 可这次的他未如当年那般呼痛离开,反倒是吻的更加深入激狂,血腥味传入口中令我有种作呕的冲动。 绝望之感渐渐攀升,脑海中恍然出现夜鸢临走前那个夜里,他对我说:有些东西若qiáng求不得,定要狠心抛弃。夜鸢宁可负天下,也不愿负你。 这么快就要抛弃了么?我不愿放手,我还没有亲眼看到夜宣受到他该有的报应,我怎能放弃。 恍惚间,一滴滚烫的泪水沿着我的眼角划落,灼伤了我的肌肤。夹杂着淡淡的喘息,我说:夜翎,你还要再bī死我一次吗。 他的动作因我的话而停住,满是yù望的眼瞳狠狠的盯着我,嘴角残留着血迹,一滴,一滴的洒落在我的脸上,冰凉锥心。 bī?他仰头大笑,笑中有嘶哑,有扉痛,有沧桑,有自嘲。未央,夜翎有bī过你吗? 怔然的凝视他魅异的眸中隐藏着太多的东西,浓得仿佛可以燃尽一切。沉重的炽热与伤痛让我无法喘息,窒闷在心头的灼烈更无法吐出,只能凝视着。 徒然间,他整个人似乎被掏空,尽失气力,却qiáng撑着身子由我身上起来。而我仍旧衣衫凌乱的躺着,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他,而他的目光却也是静静的看着我。 对不起。朕不会再bī迫你,但朕留定你了。最后几个字,他说的格外坚定,似恢复了往常的神采。 他微整龙袍,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转身挥开挡在身前的珠帘,又是一真qiáng烈的jiāo鸣声,却是那样刺耳。 看着他傲然的背影穿过重重纱帐,最后消失不见,寝宫内又恢复了平静。 我咬着唇,口中仍残留着血腥之味,脸上的泪痕未gān,睫上依旧凝聚着晶莹的泪珠。láng狈的爬了起来,将凌乱不堪的衣衫拢好,却见辛岚宫的几名厨子端着银盘进来,里面放着书盘珍肴,香气扑鼻。 王妃,这是王上让奴才们为您准备的。 他们一盘一盘的将其放置在玉桌之上,清脆的相击之声充斥在寝宫内,我怕自己的láng狈被他们瞧见,慌忙转身。 就在他们退出去之时,一个低沉冷淡却又暗藏关怀的声音传来:王妃,请保重身子。 我一僵,这声音,是楚寰 眸倾群号:75203227 qíng到深处无怨尤(3) 就在三后,也不知打哪来的风声,竟从天牢突然传出一个骇人听闻的口供:受命夜翎,刺杀夜宣。 宫人们纷纷议论此事的真假,奇怪于夜翎初登大宝他们始终紧咬的唇齿竟突然松开,供出幕后主使。许多人皆怀疑这是明显的栽赃嫁祸,口里满是不屑一顾。可朝堂却又起纷争,原本沉寂无声连连被打压的夜鸢党一夜间涌现,弹劾的奏折堆满了龙案,天龙城内风声四起,人心惶惶,甚至有人士慷慨激昂的于街头巷尾大骂夜翎此位乃谋逆得来,百姓纷纷响应。 翌,一道圣旨下,禁军涌入天龙城内,凡聚众妄议朝政rǔ骂新王者皆被收押入牢。却不想民愤四起,天龙城内bào动连连。 反新王者高呼没夜翎并无资格登位,民倒是拥立已击溃南国领兵正在归朝的大王子夜鸢,其呼声之高令朝野惶惶。 那天夜里我正斜靠在窗台之上,紫衣兴冲冲的跑了进来,眼中带着浓郁可人的笑,声音压低却格外激动:王妃,王妃殿下回来了。 霓裳踩衣曳地,广袖迎风jiāo错,满院落红残了一地。 我平静的转过身,望着一脸兴奋的紫衣,夜鸢,终于回来了么。 紫衣听说殿下他归朝却未遣散军队,王上许是早便知道此事,两前已紧闭城门,三万大军于城门驻守。可区区两万如何敌得殿下与莫元帅的二十万大军?紫衣跟在我身后低声禀报着她听到的一切,随即发出一声嗤鼻之笑:莫元帅的突然倒戈令涟漪太妃与太上王始料未及,自乱阵脚。听闻殿下在天龙城外打着夜翎谋逆的旗帜,yù###。天龙城内民心所向,纷纷响应。 轰隆一声,若石破天惊,响彻整个暗夜的苍穹,环绕着整个天龙城。 紫衣一惊,侧首将目光投递在窗外,隐隐瞧见闪烁的火光,忽明忽暗,若隐若现。 我信步走至妆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嘴角边勾勒出一抹笑意。 执起玉梳,轻轻理顺自己的发丝,笑着说:紫衣,为我梳个五凤朝阳髻吧,我要迎接殿下。 紫衣脸色一喜,即刻来到我的身边,动手为我挽髻,其手法之熟稔像是练习过许多次。 打开妆台上那紧闭着的银盒,里面赫然摆放着一朵紫色月季花钿,信手念起在指间把玩片刻,随即贴在额间。我说过的,总有一我要在你涟漪大妃面前戴上这朵被夜鸢取下的月季花钿。花中皇后并不是你涟漪大妃一人专属的。 忽然,宫门被人用力踢开,几个手中持刀的侍卫凶神恶煞的闯了进来,便冲我怒道:涟漪太妃召你过去。 哪来的狗奴才,竟如此不懂礼数。唇边虽然依旧挂着笑,声音却是冷凛。 -- 第67页 由镜中可见到侍卫们面面相觑的对望数眼,考虑片刻后他们怒气重归眼底,怒道:逆臣贼子的妻子还敢在爷面前摆架子! 一声冷哼伴随着轻笑自我口中溢出,执起螺子黛细细描眉,寝宫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唯有外头那隐隐传来的pào火声竟是如此qiáng烈。 忽然,一个身影闪过,最前头的侍卫眼睛便瞪的大大的,毫无生气的瞪着我的背影,随即便倒地。颈项上一条细到极致的伤痕触目惊心,血沿着玉砖缓缓蔓延开来,扩散了好大一片,如血红的莲,如此夺目。 紫衣已将五凤朝阳髻绾好,而我的眉也描尽,放下螺子黛,取出朱钗斜cha入髻。起身,睨着那个已面如死灰的男人,再望望另外几名已吓得瑟瑟发抖的侍卫,我笑道:逆臣贼子? 一身淡青色锦衣的楚寰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剑锋上凝着一滴嫣红的血,其浑身上下充斥着冷凛的杀气。再见其长剑一挥,烛光反she着剑锋,璀璨耀眼,我眼帘一闭,避过锋芒,一股腥味传入鼻间。 再次睁开眼睛之时,剩下几名侍卫也已惨死楚寰的刀下,没有想到,楚寰的剑比以前更快了。 外头的人都解决了?我看着那张冰冷的面孔问,他将手中的剑收起,随后冷然的应了我一声。 那我们该走一趟涟漪太妃那儿了。远方轰隆之声越来越近,我的笑容也愈发的灿烂。楚寰看着我的眼睛,目光闪烁着飘忽的迷离,很快便收回失态,静静的伴在我身后,走向北华殿。 想必涟漪太妃是在北华殿恭候着罢,夜宣,大势已去,你一定要撑着最后一口气,未央还有许多戏等着你去观赏呢。 qíng到深处无怨尤(4) 高低垂悬的宫灯将蜿蜒的游勒得金碧辉煌,绘彩巨大的圆柱耸立, 玉阶漫长,我踩着轻稳的步伐轻缓而来,楚寰与他的手下已换上禁卫服尾随于我身后,若不仔细看,也难分辨出与涟漪大妃派去请我的几名侍卫有何不同。 来往的宫女们神色有些慌张,许是知道外头的形势不妙故而紧张的四处奔跑。 走入通透的奢华的北华殿,四壁被宫灯映的明晃晃,时不时几阵轻风溜入,熙熙攘攘将满殿轻纱卷起。如此金碧辉煌的大殿却在此时显得凄凉沧桑,偶尔传来几声冷笑,yīn森至极。 踩着红毯细棉,衣衫摩擦窸窣有声,看着轻纱后的榻上有一名男子咳嗽连天,两鬓斑白,眼角斑驳的皱纹蹙在一起,就像个病重的老人。 侧影幽幽,涟漪太妃端坐于榻边,温婉清雅的脸上闪过狠意,犀利的眸子直勾勾的朝我额头上那朵月季花钿she过来。她的身边拥簇着十几名禁卫,有数名刀锋尽显,架在华贵嫔那纤弱的颈项之上,仿佛一个用力,她的咽喉便会被人割断。 走至最后一层珠帘,我探首揭开,沉郁的馥香袅袅升起,弥漫着帘幕之后。紫衣戒备的挡在我身前,似怕面前那群杀气毕露的禁卫会对我不利。 涟漪太妃倒是笑着上前,一把掐住紫衣的下颚,一字一语地说:满殿皆是哀家的人,你以为凭你那一介丫头就能救自己的主子? 紫衣并不呼痛,睁着炯炯的眼睛盯着她,涟漪太妃倒是冷哼一声,这才将其松开:况且,哀家哪舍得杀你的主子,她还有利用价值。 太妃是想利用未央与母妃来牵制夜鸢,bī其退兵?可太妃你不知道,箭已在弦,不得不发的道理?我双手负立,平静的看着这个女人,她脸上那看似无害的笑容却又暗藏杀机。 那哀家就赌你与这个贱人在他心中抵不抵的过这北国江山。她扬眉一笑,唇便满是自信,仿佛认定我们二人在他心中的重要:若是抵不过,那你们就与哀家陪葬,哀家要让夜鸢痛苦一辈子。 我一笑,上前两步,以qiáng者的姿态靠近她耳畔,薄唇轻启:你以为夜鸢会料不到我与母妃必然会成为你们手中的人质? 涟漪太妃一怔,猛然惊骇,转身想命令殿中禁卫将我扣起,却不想一把刀更快一步,已经抵上了龙榻上夜宣的颈项。涟漪太妃这才发现,我身后那披禁卫早已不是当初她所派去之人,脸色惨白一片。 满殿十余名禁卫已被楚寰的手下轻易斩杀,血溅了一地金砖,飘扬的纱帐映上了血红,一滴一滴的淌下,骇人异常。 你她的脸色很是苍白,可没有慌张,依旧镇定的看着我,可我知道,她在qiáng忍心中的恐惧,她的眼睛已经泄露了一切。我的心底闪过一抹快意,竟能在一向冷静的涟漪太妃脸上看到慌张。 太妃,您太小看了夜鸢,轻看了未央。我移动着步伐,缓缓走到那个病恹恹躺着的夜宣身边,看着楚寰的刀在他颈上已划出一道轻痕,一滴血沿着刀锋渗出,勾勒出一条刺目的血痕。 他那双眼瞳瞪的大大的,蓦然闪过妖红,里面有绝望。 qíng到深处无怨尤(5) 我的唇畔浮起嘲讽的笑意:夜宣,有时候未央真是佩服你,敢于取舍。深知北国只有莫攸然与夜鸢联手再加上他的雪域鸢军,这样才能足够的实力击退南国大将,保住你的江山。这招棋若下对了,即保住了江山,又能立夜翎为太子。可是你的棋下错了,竟妄想用莫攸然来牵制夜鸢,可惜你们不知道,莫攸然早便倒戈相向。涟漪大妃你可记得碧若?莫攸然此生最爱的女人,碧若。 咳你你们早就知道。他一边咳嗽,一边挣扎着,丝毫不顾楚寰抵在他项上的刀,血更加汹涌的滴落。 楚寰,收刀。见此qíng景我赶忙冲神色冷淡的楚寰喊了句,待见刀收我才松了口气,随即妩媚一笑:未央等了这么久才等到今,你夜宣怎能如此容易就死呢?我要你亲眼看着自己的江山,葬送在你自己手中。看着你最疼爱的夜翎因你的自以为是而死在夜鸢的刀下。更要让你看见自己的儿子谋夺了你的江山,却又是民心所向,名正言顺。 名正言顺?你妄想!涟漪太妃终于一声尖叫,嘶厉之声来回萦绕耳畔。翎儿手中有王上盖了玺印的圣旨,传位于他,你们竟还想用莫须有的谋逆罪名加诸在翎儿身上,做你的千秋大梦。夜鸢那个小杂种还妄想谋夺王位却又背负万世美名,他永远都是个逆臣贼子。你们就只会派自己的走狗在民间放出翎儿谋逆刺父的罪名,骗骗那些什么都不懂的糙民还行,史官,朝中大臣,宫中侍卫,奴才,皆知道他夜鸢谋逆! 涟漪太妃,我看做chūn秋大梦的人是你吧。我的音量提高,冷冷的将她口中咄咄bī人自以为是的气势压下去。 看着我自信满满的模样,她怔仲片刻,还没反映过来,只见一个白色身影踩着轻盈的步伐由内堂揭帐而出。白衣华袍,素手柔腻,容颜飘飞,雪肤凝琼。宛如那水中洛神,优雅高贵的走来,手中捧着那明huáng色的圣旨,震惊了涟漪,夜宣。 华莲圣女?涟漪太妃不可置信的盯着她,更恍然大悟,这一切早就被夜鸢算计好,一年前他远征之时,便已算到一年之后的今天。 夜宣的嘴张的大大的,目光中隐透绝望的光芒,华莲圣女是北国最圣洁的女子,象征着北国的荣rǔ,其实也就是北国的一个摆设,做给天下人看的。圣女既代表北国的荣rǔ,必然是长期伴在王上身边,出席各种宴席,对王上的言行举止甚为了解,可以说是伴在王上身边时间最多的女子。 夜翎手中的圣旨是他bī迫王上写的,真正的圣旨在华莲这。她高举圣旨,摆于众人眼前,笑的倾国倾城。纤手一松,圣旨赫然敞开于我们面前,里面的字竟与夜宣的笔迹一般无二,只不过有些虚浮潦糙,笔锋无力。华莲圣女不仅貌美,更是睿智聪慧,深知夜宣此时病重,断然写不出笔锋犀利的字,故而转为潦糙虚浮,毫无力道。 这场宫廷争斗,早在一年前夜宣被刺就已分出胜负。 只是夜宣,涟漪这两个人还依旧沉浸在自己所设的局中看不透罢了 由于明天工作很多,可能白天不能更新,故而多更一章,明天可能晚上更一章。 qíng到深处无怨尤(6) 九门四下腾起浓烟,无数火把从四面八方蜿蜒如长蛇而至,地动山摇的冲杀声,鼎沸jiāo杂的刀剑相击声由远处传来。想必王宫九门已被夜鸢控制了吧。这九门在夜鸢与莫攸然的大军下不投降也难。 王宫中的奴才们逃的逃,散的散,无数的珠宝首饰遍地滚洒无人问津。 而我则是领着紫衣走过huáng帷低垂的御书房,烛影深深,照的夜翎的脸色略显苍白。一名忠心侍主的奴才仍旧伴在夜翎身侧,如今大势已去,仍有如此奴才肯追随,想必是夜翎之幸吧。 火光摇曳,将他案前那堆积如山的折子照的明晃晃,而他却是紧抿锋唇,目光随着我的步伐而移动。像是一直在等着我。 在龙案前停下步伐,紫衣手中端着一壶酒,小心翼翼的摆放在他的龙案上。他倒是神qíng自若,仿佛外边依旧平静,他仍旧是北国万人之上的天子。 数前,朕还信誓旦旦的说一定要留你。可是朕似乎真的没有能力留下你,不错,能配的起未央的人只有最qiáng者,夜翎不够qiáng,所以你选择了夜鸢。 我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语的说着,声音隐透苍白虚弱,犹见他怆然一笑:有时候真恨父王,若是未将我送去南国十七年,如今朝堂也未必他夜鸢一人独大。可是若未将我送去南国,又怎会在倚翠楼里见到那个款款一曲广陵散的嫣然?她的一巴掌犹记在心,她刚烈的纵身寻死历历在目,她láng狈的由狗dòng钻出犹如昨昔。 避过他那炙热如火的眼神,我执起酒杯,倒下潋滟生香的酒于杯中,递到他面前,平静的说:夜鸢大军已到,未央便已此酒送你上路,保留全尸。 他哑然失笑,起身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看着他何其决绝的举动,我的喉头一阵哽咽。 待酒饮尽,他将酒杯重重的落于案上,嘴角噙着一丝从容笑意,可目光却已是灰暗一片,再无那耀眼夺目的红。 一阵晦涩难忍的热气浮上眼眶,我上前一步紧紧抱着他,问道:你恨我么? 他不由一阵轻笑:未央可曾听过,qíng到深处无怨尤? 此言一出,紧紧搂着他的手松了几分,qíng到深处,无怨尤? 他的手轻轻抚过我的鬓发,暗哑的声音亦有哽咽:死前,未央竟能来送朕,死而无憾。 -- 第68页 夜翎我深深的将脸埋在他胸前,感受到他微微颤抖的双臂紧紧环住我,仿佛要保存最后一丝余温。 来生,做夜翎的妻可好?他哑了声,仿佛透着一道深深的痕迹。 我紧抿着唇,却没有答他,而他等不到我的回应,有些哀切的唤了声:未央 我叫辕慕雪。在他将要松开我那一刻,我才缓缓开口。 他身子一颤,我继续道:下辈子,请认定我的名字,辕慕雪。 ***** 火光冲天,照得夜空亮如白昼,浓烟滚滚,拥簇着天阙之暗。 我与紫衣站在一丈之外,看着御书房的大火,滚滚而起,火光将黑夜吞噬。 万千宠爱在一身(1) 杀声渐褪,隐隐听见远处传来胜利的欢呼声,紫衣还没来得及兴奋,我便已奔向九门之首的玄风门。我知道,大军入城,必由此处而入。 一路奔跑,脚下皆是惨烈之景。 随着我逐渐bī近,更大的号角隆隆声传来,我的心qíng愈发的激动。 宫阙之上,火光潋滟夺目,猩红如血。 我的步伐倏然停住,紧咬着下唇,看着千军万马就在我的眼前,雪域鸢军的旗帜高高飘扬,剑戟森森,宫阙撼动。 为首那匹棕红色的骏马之上,一个男子风氅猎猎迎风,战甲耀眼炫目。 他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一个翩然的白色身影不知何时已从我身后擦过,她的手中捧着明huáng色的绣金祥云龙袍,一步一步的走向夜鸢。 夜鸢翻身下马,华莲圣女于他跟前跪下,用俨雅温婉的声音说:恭迎新王入宫。 后面黑压压的军队亦跪下,战甲发出铿锵有力的jiāo击声,浑厚如虹的声音一波一波的撼动着整个宫阙,直达九霄。 恭迎新王入宫! 王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响彻云霄的声音撼动着心扉,深深的注视着那个男人,鬓如丝,眉如墨,瞳如火,唇如锋。多少次梦中似乎重复的忆起,今终于真真实实的出现在我的面前,眼眶不由一阵酸涩。 夜鸢越过跪地相迎的华莲圣女,一步一步朝我走来,那份气势俨然是一个王者。冷峻的侧脸如被雕琢,不着喜怒,意态从容。 慕雪。他出声唤我,慕雪,当着千军万马的面,喊我慕雪。 隐忍多时的泪水不禁滚落,我提步迎向那个缓缓朝我走来的男人,扑进他的怀中。 他紧紧拥着我说:我回来了。 脸颊贴在他那冰凉的胄甲之上,无声的点头,泪水无止境的滚落。 慕雪一直在,等你回来。 此时,我不再自称未央,而是慕雪。 我要在他面前做辕慕雪,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要等着我去做。 夜宣虽已一败涂地,任我刮杀。 可是还有一个人,并没有受到他该有的报应,依旧不可一世坐拥着他的天下。 该讨回来的东西,辕慕雪一样都不会落下。 ********** 杀戮才刚刚开始,流血远没有结束。 当夜新王夜翎被火困烧在御书房,火灭之时得到的只是一具烧焦的尸体。 夜鸢下令,夜翎谋夺王位,挟持先王,故焚尽尸首,挫骨扬灰。 涟漪太妃闻夜翎死讯,悲痛之余,撞墙自尽,血溅北华殿。 夜宣一病不起,莫攸然当即入殿诊断,不出一刻钟先王已薨。 夜翎王后苏翡翠贬为庶人,终身不得归天龙城。 长公主夜绾涉嫌谋害鸢王妃之子,革公主名号,废为庶人。 参与夜翎谋逆者,上至王公贵胄,下至大小官员,诛连九族。 于民间散播谣言,造谣生事者,发配边疆。 匿藏乱党,妄议新王,扰乱朝堂,斩立决。 此次九门宫变受牵连获罪处斩者不计其数,丝毫不留任何的转寰余地,那满城的风言风语也因新王夜鸢之铁腕与残杀逐渐平息,最后隐遁的毫无声息。满朝文武倾轧间已去了一半,新王张榜,网罗民间有才之士出仕朝廷。 北国元丰十八年十月初十七,夜鸢登基为王,改年号为夙华。 万千宠爱在一身(2) 本章改名为:万千宠爱在一身 是夜,我从梦中惊醒,一双手臂将我揽入怀中,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我那微微透汗的脊背。 我倚靠在他坚实的胸膛前,听着那qiáng劲的心跳一声一声的跳动,我的手紧紧撰着他的襟领,低声喃道:我梦见孩子了他在怪我,为何没有好好保护他他在怪我 慕雪,别怕,是梦。他的声音很低沉,语气有说不尽的柔和:孩子,我们还会有的。 我依旧紧紧撰着他的襟领,拳头泛白,身躯微微有些颤抖。不一样了,不一样了如今的你是王,你有整个北国,你权势滔天,你还有后宫三千,你有我的声音逐渐低微,最后将话语隐遁在唇中。 只听头顶传来一声微弱的叹息声,紧拥着我的那双手臂突然松开了,身上的倚靠忽然间消失。我有些不知所措,正想要抓住他,却感觉身子一空,我已被他打横抱起。 怔怔的看着他那幽深的目光,我紧紧的攀上他的项颈,也不知他想要做什么,只能迷茫的看着他。 他一语不发的搂着我穿过重重鹅huáng轻纱,越过余烟袅袅的金鼎,最后迈步出了寝宫大门。 凉慡的秋风猛然chuī打在我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锦纱寝衣的身子上,轻寒渐起。看着他那张喜怒不形于色的侧脸,依旧是那样冷硬。他与我一样,只着了一件明huáng寝衣,甚至赤足而行。 守在宫外的侍卫们一见王上这般模样,不禁瞪大了眼睛,连行礼似乎已然忘记。 最先反映过来的是紫衣,她暧昧的眼神溜过我,随即跪地喊道:参见王上。此语一出,身后几名侍卫连连回神,一同拜倒。 攀附在他颈上的手紧了紧,头轻靠在他肩窝上,感受到他温暖的体温,身上的寒气渐去。他不说话,只是搂着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宫门。我也不说话,放心的靠在他怀中,把一切jiāo给他。 月上中天,更漏声迟,夜静无声。 宫阙高墙深深蜿蜒,紫陌大道被月光映的朦胧如幻。 一路上来往巡视的侍卫见这样的我们,皆是一愣,随即立于一旁行礼。 原本一直被梦魇缠身,心绪紊乱的我不禁笑了出声,他问:笑什么? 我仍旧轻笑,回答:一介天子,竟赤足搂着一个女子赤足行走于宫廷,奴才们该笑话了。 他那冷峻的脸上也闪过丝丝笑意:那就由他们笑去。 明宫中可要盛传慕雪是妲己惑主呢。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谁敢。两字一吐,有着不怒则威的冷意。 口上不说,背地里要说的。 倏然间,他沉默了。片刻后,紧抿的嘴角再次泛起绝美的弧度:那朕便甘愿做妲己的纣王。 我一愣,从未想过夜鸢会在我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竟已无言,只能安静的靠在他肩上。心底五味参杂,低声轻吟: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他搂着我的双臂紧了紧,亦轻声道:夜鸢亦是。 万千宠爱在一身(3)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才轻轻将我放下,赤着的足踩在冰凉的地面上令我微微一颤,更为震惊的是,夜鸢他带我来到百官的朝堂之上,望那璀璨夺目的殿堂我奇怪的问:王上带我来这做甚? 他挽着我的手一步一步踏入朝堂,我心里虽然疑惑,却也是尾随着他走进,我们的脚步声都很轻。置身于这庄严高贵的朝堂,突然觉得这有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庄严。 他不说话,仍旧牵着我的手,一步一步走上金阶,眼看那龙座离我越来越近,我立刻停住的步伐,不再前行。 夜鸢我一时乱了方寸,挣扎开他的手,有些不安与慌张皆透露在脸上。 朝堂天龙之气最盛之地,你夜夜被梦魇缠身,若吸取了月神圣的jīng华之气,后定能摆脱梦魇。他倒是率先坐在那张天子之龙座,然后朝我伸出了手,嘴角仍旧挂着淡淡的笑意:过来。 震惊的看着他伸在我面前的手,他真的要我陪他坐在龙座上?不行,于理不合。 看出了我的犹豫,他只道:怕什么?这里没有旁人,朕只是想慕雪能陪朕一起坐拥北国江山,睥睨天下。 信念一动,我qíng不自禁的伸出我的左右与他的右手jiāo握,一步,两步,三步,轻轻旋身,在他的身边坐下。 在他身边望着朝堂之下,皆在我们脚底,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已经拥有了一切。 你说朕有整个北国,但是慕雪在朕心中的地位与北国一样重。你说朕权势滔天,但是朕却永远不会将你推开。而后宫三千他的声音顿了顿,我的呼吸一窒,心跳漏了几拍。 他凝视朝堂的目光缓缓转至我脸上,深邃的眸中透着却摄人夺目般傲然:那朕,空设后宫便是。 淡淡一句话,那样云淡风轻,却直撞入心湖,倾覆了神魂。 他的目光是那样恳切,我的心中却是dàng出更大的波澜,从来没有想过,人人口中那个杀戮甚重,冷血无qíng的帝王会对我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是真qíng,是假意?还是一次因心动脱口而出的承诺? 他俯身,我闭眼,只觉他温热的唇落在我的眼帘之上,我的眼角却溢出了泪水。好久,好久,没有感受到这久违的心动,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的感觉。 我一直以为,这个世上,只有大哥一人是真心疼我的。 却不知,在北国的朝堂龙椅上,我又遇见了一个这样的男子。 可是,他会是第二个大哥吗? 万千宠爱在一身(4) 次我在一声声万岁,万岁,万万岁的高呼中醒来,惺忪的眼睛在四周流转了片刻,猛然弹身而起。才忆起昨夜我与夜鸢并未归寝宫,而是在朝堂后的偏堂入睡。 我暗叫糟糕,竟睡过了头,万一让朝臣们看到我以女子的身份出现在朝,那可是犯了宫规的。 掀开盖在身上的棉锦,赤着足跳下榻,披散着的秀发垂腰,散散泻在胸前。我轻手轻脚的朝前走,将隐约听见朝堂传来夜鸢那威严冷漠的声音,此刻的我也顾不得担忧,只想看看夜鸢在朝堂之上的风姿,故而蹑手蹑脚的一路前行,然后悄悄躲在一扇隔绝了朝堂与后堂的门边。 -- 第69页 王上登基已有数月,该立妃正位宫闱,执掌凤印。说话之人是莫攸然,听闻他以北国第一功臣的身份封为宰相,如今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朝堂顿时静默下来,众臣皆在等待王上发话,可夜鸢却迟迟没有回应。 良久,夜鸢的声音悠然而来:南国妃次后,皇后者,母仪天下。北国妃正位,母仪天下。说起来总归是矮了南国国母一截。 此言一出,百官即懂他的意思,连连附和道:王上说的有理,再怎么,咱们北国也不能低他南国一等 朝堂上顿时沸腾而起,我悄悄拉开门一角,由门fèng中偷偷看向外,第一眼对上的便是夜鸢那刚毅的侧脸,他的手中捏着一份奏折,目光冷睇着满朝文武。看着他淡噙笑意的嘴角,目光如矩,仿若运筹帷幄的霸气,王者气派在这庄严的朝堂上显示的淋漓尽致。 奏折在指尖把玩片刻,满意的看着满朝纷纷点头,随即宣旨:传朕旨意,北国废去国母大妃之称,改王后。 王上圣明。 众卿以为,谁最适合为朕的王后。他将奏折放下,拂了拂衣袂,看似询问却又不像询问,口气中有明显的危险气息,仿佛朝堂之下若有人说错一个字,那将会被万劫不复。 朝堂之下面面相觑,竟没人敢答话,一味的垂首。 怎么?需要想这么久?声音渐冷,目光冷冷的扫视满朝,不经意对上了正在偷看的我。我一惊,忙闪入门后,心中竟有些惊慌,也许是因他那冷淡的目光我从未见过,故而感到心慌。 未央,你不该沉溺他的柔qíng之中而忘记了夜鸢的本xing,他是冷血的,是不择手段的,对他没价值的东西他会一脚踢开。未央,你不能沉溺下去,不要忘记你与他之间最初的jiāo集就是利用关系。 我深深吐纳一口气,平复心中的紊乱,背轻轻抵上门扉,又闻莫攸然的声音传来。 臣请立王上原配妻子未央为后。 莫攸然此言一出,众臣纷纷附和,齐声道:臣请立网上原配妻子未央为后。 传令下去,选huáng道吉,册未央为后。他的声音这才敛去冷意。 王上,是否还要册立三夫人 册立三夫人之事,以后莫再提起,朕并无打算。 我缓缓由门上轻滑而下,最后坐在冰凉的地面,原来夜鸢带我来朝堂之意只为表明他的心意。 你说后宫三千,那朕,空设后宫便是。 夜鸢,为何要对我这样好,我宁愿你如壁天裔,后宫雨露均沾,也好过独予我万千宠爱。后宫这样危险的地方,你给我这样多的宠爱,不是将我往风尖làng口吗? 可是我却偏偏想要独占这份爱不该这样,未央你何时也变的如此矛盾? 你心中只有大哥一人,你独活在世上的目的不也是为大哥报仇吗?难道你动摇了吗? 直到一双玄色绣着祥云的龙靴出现在我眼前,我才仰头望着立在我面前的夜鸢,已经退朝了吗? 醒了?他俯视着地上的我,又问:坐地上不冷? 真的要册封我吗?我出奇的问了一句很傻的话,换来的是他渐渐yīn郁的眼神,我知道他误会了,忙起身说:天龙城皆知未央本是南朝壁天裔的皇后,却与南国九王爷私奔至北国,他们能接受这样一个女子成为王后?当初他们接受我为鸢王妃只因我本就是你拜堂成亲的妻子,可现在我是做北国母仪天下的王后。 朕说能,便能。他的口气很是qiáng硬,随后正色说:除非,你不愿。 我怎会不愿,只是担心。 方才你也看见你,满朝无一人反对。 那只是骇于你的威严,难保他们背地里 谁敢说你的不是,朕便杀了他们,反正这个江山是用无数的鲜血换来的。这话说的残忍还有着浓浓的血腥味,却让我感受到他对我的在乎,不惜以血来证明。可是,你对我这样好,我怕总有一会负你,就如夜翎 慕雪,把一切jiāo给朕去处理,你只要安心等着封后那便好。 看着他,我轻轻颔首应允,不再说话。也许有些事早已注定,并不是我所能改变,只要完成了我的目地,我就该走了,该走了 眸倾群号:75203227,欢迎加入 万千宠爱在一身(5) 出东方,huáng道吉。 我身着华彩袆衣,朱色凤袍,长裙曳地,珠玉累累。 青丝疏以凤髻,髻嵌五凤朝珠冠,额贴艳红月季花钿。 龙蟠朱梁,礼乐长鸣,金阶之侧百官俯首相迎,前后二十八名宫女一律淡红宫装引路追随,随着步伐的快慢而抛洒着血红月季,瓣瓣蔓地,与直达金阶的红毯相映,夺目的红。 我于正殿阶前徐徐下拜,红锦长裾逶迤于身后,礼官宣读册后诏书。 凤冠垂下的流苏垂在眼前,轻轻晃动,发髻间朱钗华胜摇曳生光。 诏书宣毕,授凤印。 夜鸢亲自步下龙阶迎我起身,华服璀璨,容颜清雅,目光含柔。 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我的心间却是闪过无数的念头,纷繁的萦绕着心头。时而欣喜,时而胆怯,时而慌张,时而甜蜜那一瞬间竟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用何种qíng绪去形容此刻的我。 眼前这个帝王,为了我而空设后宫。 是该得意我已牢牢锁住他的心,还是该悲哀我与他之间始终存在着利用这一道鸿沟? 我的手被他紧紧握住,一步一步踏上金阶,与他并肩俯视群臣。 百官匍匐在地,口中高呼:王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握着我的手依旧是那样温暖,我不禁用了几分力道回握着他,十指紧扣。 今,我成为了北国史上第一位王后 额,没有计算好字数,所以这章少了点,因为《万千宠爱在一身》这章已经结束,马上要进行下一章《骤雨潇潇透心凉》,牵涉第一次废后。 骤雨潇潇透心凉(1) 我静静的坐在灯火辉煌的雪鸢宫寝殿,望着眼前一盏龙凤戏珠足灯,龙凤尾托着一环形金登盘,盘上燃着三支臂粗红烛。 喜帕,喜帐,喜烛,喜饼,样样被那璀璨的灯火映照的血红一片,出奇的,我的脑海中竟闪过一幕幕猩红的画面。 大哥的血也是这样满目猩红,血染了我的双手与衣裙,更将整个周身都染遍。忽地,一声响彻云霄的雷鸣声轰隆响过,骇的我由榻上弹起,紫衣却被我骇的一惊,忙过来扶着我:王后,您怎么了? 微微喘着气,胸口起伏不定,呆呆的看着她,一时竟出了神。 这天还变的真快,方才还是星光璀璨,一时竟变了天,看似一场大雨将至。紫衣扶着我重新坐回榻上,口中轻喃。 胸口忽地一闷,总觉得今夜似乎会发生什么事。 又是一阵闪电,狰狞的光芒映将整个雪鸢宫笼罩而下,咯吱一声极为刺耳的开门声极为yīn森。我与紫衣齐目望去,依旧是那一袭白衣翩然的女子迎风而立,宫外的寒风席卷而来,寝宫内熙熙攘攘的纱帐乱舞。 华莲圣女踩着轻盈的步伐徐徐前行,目光淡然,却像藏着一柄无形的刀刃,直bī于我。 华莲圣女,今是王后册立之,你来做甚?紫衣仿佛也感觉到周遭那怪异的气氛,禁不住开口说。 看看咱们北国最荣耀的女人,未央王后。她穿过重重轻纱,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渐渐清晰。 我渐渐平复心中的紊乱,悠然一笑:华莲圣女严重了,说到最荣耀,本宫是比不上先后涟漪大妃。与夜宣大王同寝同卧,举案齐眉。 她讽刺一笑:雪鸢宫,以帝后之名而命。王上更是为你不惜空设后宫,你比起涟漪大妃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华莲圣女来这并不单单是为chuī嘘本宫而来的吧。我拂过鬓角一缕被风凌乱的发丝,语音含冷。 她美眸一倾,扫向身旁戒备的紫衣,我便懂她的意思,挥挥手屏退了紫衣,她犹豫再三才退下。当满殿悄然无声之时,华莲又上前几步,看我的目光是嘲讽的。 本宫知道你来此处为何,因为你爱夜鸢,你以为帮他夺到了帝位,他会册封你。我在他面前直呼夜鸢之名,语音冰寒刺骨,而她的脸色丝毫没有因我的话而有所反映,只是眼中嘲讽愈发大。 是,我爱夜鸢。她竟也直呼其名,承认的坦dàng:你呢,你真的爱他?又或是只当他是你复仇的工具? 我与夜鸢的事,轮不到你来cha嘴。猛然打断她的声音,我的语气愈发冷硬。 她却未因我冷凛的声音而住嘴,面容上那纯净透澈的美已不复见,反倒是笑的妖艳妩媚:你是否感到很骄傲?可是你的内心却是那样自卑,你看看你的眼睛,丝毫没有为后的喜悦。我都能看出来,夜鸢又怎会看不出来?这样的你能受多久的宠爱?这后宫能空设多久? 我qiáng压下心头的怒火,声音已冷至极点:你今是来向本宫宣战的吗? 华莲哪敢向宠冠后宫的王后宣战,华莲只是想在你封后之告知您一件事。 本宫并不想听。 九王爷的事您也不想听吗? 我的身子顿时僵硬冰凉,闪神片刻立刻勾起笑:九王爷与本宫何gān? 啧啧,王后还真是无qíng,九王爷为了你而死,你竟说与你毫无gān系?她脸上的笑格外诡异,南国未来的皇后竟与九王爷私奔来北国,后以鸢王妃的身份住入鸢王府,害死九王爷后竟坐上北国王后之位。记得破城那,夜鸢唤你为慕雪,是吗?辕慕雪。与你的亲哥哥私奔,真是不知廉耻 话音方落,我一巴掌就挥了过去,她没有躲,硬生生的接下一巴掌,头被打偏,嘴角渗血。 你算什么东西,敢在本宫面前说廉耻?我冷睇着略微láng狈的她,顺手拢了拢凤袍,笑意依旧挂在两靥之下。 既然王后不愿说廉耻,那华莲就和你说说九王爷那座坟吧。她近乎于咬牙切齿的盯着我,目光中的嘲讽之态依旧未散。 坟? 我心里一凉,却不知他想要说什么,便静静的望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 第70页 你有亲自掘墓看过里面是否有你大哥的尸体?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的笑意一分一分的敛去,脸色惨白一片。 若我说,里面根本没你大哥的尸体呢? 没有?我的手微微颤抖着,脑海中一片空白,脚忽地一软,朝后一个踉跄,便跌坐在榻上。 里面根本没你大哥的尸体。 没有大哥的尸体? 尸体,没有? 骤雨潇潇透心凉(2) 宫灯绮丽,电闪雷鸣,冷风灌襟。 忽然间的静谧很是yīn森,就连自己的心跳声都能清晰的听见。 我猛然由榻上起身,狠狠瞪着华莲,全然失态:你在胡说什么!声音倏然提高,尖锐的响彻整个寝宫。 紫衣猛然推开宫门,朝我奔来,愤怒的冲她大喊:华莲圣女,你要对王后做什么! 信不信,就由王后自己判定了。她笑的璀璨如花,看在我眼里却是那样刺眼。 心头一阵绞痛,我推开挡在面前的华莲,冲出了寝宫。身后的紫衣急急的大喊:王后,今是大婚,王后您要去哪 我置若罔闻,只顾着朝前冲,脑海中一直重复着一句话:大哥没死,大哥没死。 发髻上的凤冠随着我激烈的奔跑而摔在地上,凤冠上的明珠散落,滚了一地。珠翠滚落之声狠狠敲打着我的心,同样也拉回我的意识,步伐猛然停住,站在原地微微喘气。 万箭穿心,怎能存活? 未央你太傻了,华莲圣女这样只不过是故意激怒而已,我竟然因为这样一番话而如此冲动。 缓缓蹲下身子,将脚边滚落的凤珠一颗颗捡起,收拢在手心,目光含着自嘲。 王后你在这做什么?楚寰冷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的手一顿,他怎会再次。转念才想起楚寰以第二功臣的身份已封为北国镇南大将军,授予十万兵权,今册后他又怎会不在呢。一声轻笑,继续拾珠。 他也蹲下,为我拾珠。 我们两就这样静静的相对而蹲,我云淡风轻的问:辕羲九的尸体可是被葬在南郊小丘之上。 是。 你确定? 他的手一顿,随即才道:恩。 不是在北郊的小丘吗?现在轮到我的手僵住,目光炯炯的盯着面前的楚寰,一阵闪电破空而过,映的他侧脸有些森然。 臣记错了。 是记错了么?我没有看错,刚才在他眼中闪过的是明显的慌乱,一向冷静自持的他怎会如此失态。楚寰,你我相识多年,以为瞒的住我吗?北郊那座坟里根本就没有辕羲九的尸体! 我的话说的肯定异常,他整个人却已僵住。看着他如此,我才平静下来的心突然一阵抽搐,满满一手心的凤珠散落在地,原来华莲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要出宫。直勾勾的盯着他,字字清晰。 王后若要出宫,去向王上请旨。他的手心紧紧捏着凤珠,有些泛白。 我要出宫。 王后,今是您封后之。 我说,我要出宫! 你疯了! 他咬着牙,冰凉的视线仿佛要将我活拨了也不解恨。 我觉qiáng的瞪着他,用眼神告诉他,我一定要出宫。 王后现在就回宫等王上,莫在想出宫之事。你要知道,王上他费了多大的气力与坚持才禁百官之口,封你为后。 那我自己出去。将手心中最后一颗凤珠狠狠抛在地,我愤然起身,扭头就走。 你出不去的。他的声音于身后传来,隐隐带着几分焦虑。 并没有因他这句话而停止前行,只是迎着风,含着笑:死,也要出去。 骤雨潇潇透心凉(3) 才前行数步,一只手紧紧撰住我的胳膊,我的手隐隐生疼,而他却漠然的看着我,平静无波的目光中闪过几分挣扎。 你真的这样在乎辕羲九?楚寰的声音很低沉,丝毫听不出他的qíng绪,随即又加重一句:一个辕羲九就这样击溃了你的冷静,你的睿智,你的思想。你这样一去可能是万劫不复,你也不在乎吗? 是。没有犹豫,我坚定的吐出这个字。 好,我带你出宫。松开我的胳膊,他率先而去,我则是呆在原地怔怔的凝视他的背影片刻,随即跟上。 楚寰带着我上了一辆马车,一路飞奔而去,我的手始终紧紧撰成拳,手心中隐隐有汗水渗过。在经过玄风门时侍卫拦下了马车,要查马车里的人。 楚寰不让他们查,甚至怒言相向,侍卫虽惧于大将军的威严却还是不放行,就这样僵持了许久。我轻轻揭帘,冷冷的俯视着面前两个侍卫,他们见了马车内的我也是一愣。 楚寰见我自行将自己bào露,便冷眉一扬:狗奴才,竟敢如此放肆的盯着王后娘娘。 他们两一听我是王后,忙伏身拜倒:奴才有眼不识泰山,王后恕罪。 本宫奉王上之命出宫办要事,你们若耽搁王上之事,不怕掉脑袋?我的语气很低沉,却藏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奴才们只是尽忠职守,没有指令,奴才们是万万不敢随便放行的。两名侍卫对望一眼,态度很是坚定。 望着他们,我有些不耐,口气也冲了起来:狗东西,本宫说的话你也敢质疑。 王后 楚将军,走。见他们正为难,我向楚寰使个眼色,他立即跳上马车,一扬鞭,马车便直闯玄风门而出。 两名侍卫立刻闪到一旁,心中泛起寒意,总觉得这楚将军与王后太过奇怪,却也不敢拦下。毕竟一人是手握十万兵权的大将军,另一人是独享后宫三千宠爱的王后,都是得罪不起的主,他们有几条命也担不下这罪名。 我看这王后与楚将军很是诡异,我派人在后面跟着,你快去禀报王上。 行。 两名侍卫商量好,立即行动。 马车一路颠簸,大雨也在离开王宫不久后便降临,雨珠重重的砸在马车上,噼啪轻响。冷风不时chuī起马车的帘幕,楚寰早已淋的满身是雨的侧影有一下没一下的闯入我的眼眶。 bào雨溜进几点,打在我脸颊之上,微寒透骨。 随着北郊越来越近,我的心愈发跳的厉害,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忧虑些什么,想看到的又会是什么? 若里面真的没有大哥的尸体,那又如何? 脑海中忽然闪现夜鸢的脸,那夜,他牵着我的手与他并肩座在龙椅上,他说:那朕,空设后宫便是。 我这样不顾一切的离去,算是背叛吗? 楚寰我猛然揭帘,正想让他不要再前行,马车却已猛地停下,北郊已到,而眼前就是大哥的尸体所葬之处。 口中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手紧紧撰紧帘幕,痴痴的凝视那个墓碑。 骤雨潇潇透心凉(4) 楚寰早已经跳下马车,笔直的伫立在马车旁,磅礴的大雨淹没了眼前的一切。 来到这里,为了什么?亲自验证里面是否有辕羲九的尸体? 我不答话,纵身跳下马车,泥泞的huáng泥溅了我满身,密密麻麻的雨帘将我的身子打湿。我拖着僵硬的身子走到墓前,颤抖的抚上墓碑,喉头哽咽。 大哥我俯跪下身,望着眼前被大雨冲刷着的泥土,不禁伸手去扒坟墓。 乱雨倾斜,枯叶纷繁,雨珠激dàng在地,渐起无数的水花。 我狠狠用手扒开那厚厚的坟,碎石子割破了手心,血与泥夹杂在一起,随着泥水流淌。 我不管不顾,像疯了一般,只想着要将这坟挖开,我要亲眼看到大哥的尸体。一年了,我将大哥深深埋葬在心底的最深处,我不去想他,只怕伤痛。我忍着心疼,我笑对夜鸢,因为我要为大哥报仇。只有夜鸢他有那个能力,也只有他肯帮我。 今,华莲圣女揭开了我的伤疤,她一针见血的说我自卑。 是的,我一直都是那样自卑,却要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我的骄傲,不肯向任何低头,不肯承认自己是那样可怜,可悲。 今,第一回亲耳听见有人骂我不知廉耻,是呵,兄妹私奔,多么不知廉耻的一件事。 是的,我一直都在自欺欺人,以为自己能与世俗对抗。可当华莲圣女用那样尖锐的语气将我的伪装层层拨开之时,才发现自己竟是这样不堪一击。 辕慕雪!楚寰不知何时冲到我面前,将疯狂的我一把扯了起来,勃然大怒:不要再挖了,辕羲九死了,他死了! 没有看到他的尸体,我绝不相信他死了。头一回见他这样勃然大怒,却已不会稀奇,我只知道,我要看墓里面,是否有大哥的尸体。 楚寰深深的凝视着我,撰着我双肩的手紧了几分,张口正yù说些什么,一个比他更快的声音响起:他死了。那声音犹如地狱来的鬼魅,冰寒刺骨。 楚寰的手悄然由我肩上松开,退至一旁,恭敬道:参见王上。 雨水迷蒙了我的双眼,如雾里看花般,我将视线转向身着玄色祥云绣金龙袍的男子,几名奴才在其身后撑起伞为他挡去风雨。两侧数十名侍卫,手持刀戟立在雨中,面无表qíng。 去,开墓。夜鸢冷寂如冰的声音在哗哗雨声中响起,似要将这漫天的大雨冻结成冰。 是。侍卫们领命,立刻奔至墓前挖掘着。 我静静的站着,与面前的夜鸢对望着,他的目光再不如前,而是清冷,失望,yīn狠,哀伤。总总qíng绪不时在他眼中变幻着,我已看不透此刻的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或许,我从来都没有真正看透过他,只是他一直在将我看透。 雨横风狂阑夜声滴落,水光潋滟寒霜雨打萍。 黑夜惊雷劈过,巨大的闪电接踵而来,横跨苍穹,炫目的银光由天顶指泄而下,将黑夜照亮。将他的脸上照耀的苍白一片,抿紧的唇亦无一丝血色。 突然间,我感觉这样的他像极了曾经,离我好远好远,令我陌生。 我微微启口,想要对他说些什么,可喉咙中却无法挤出任何字眼,只能呆呆的与他冰凉的目光相望。 开了。身后一名侍卫大喊,我闻声猛然回首看着墓里安静的躺着一口漆黑的棺木。 -- 第71页 打开它。不知何时,夜鸢已走到我身边,冷声吩咐。 咯吱! 棺开,里面空空如也,竟是什么都没有 还是那句话,慕容不可能让所有读者满意。 骤雨潇潇透心凉(5) 我懵了片刻,质疑的目光对上夜鸢:尸体呢? 他竟沉默着不答我话,在我眼中看来竟是心虚,我颤抖的又问了一句:尸体呢?紫衣说过,大哥的尸首是你亲自葬下的可是尸首呢? 他依旧不答话,只是静静的凝望着我的眼睛。而我的泪早已随着满脸的雨水而滚落,我上前一步,近乎于哀求的扯住他的衣袂,哽咽道:大哥是不是没死?是不是没死? 他深邃的目光中映着láng狈的我,终于开口:辕羲九死了,整个天龙城的人都知道他死了。 是朕,亲手将辕羲九的尸首jiāo给父王。是朕提议,将其尸体悬挂天龙城上示众,整整十。 尸首卸下,是朕将其尸骨焚烧,挫骨扬灰。 伴随着哗哗大雨,听着他一字一句传入我的耳中,震惊的望着他久久不能言语。 示众十,挫骨扬灰?竟用这样的手段对付南国的战神?做这件事的还是我的丈夫! 心底仿佛正在滴血,我不知道,是为了谁? 震惊过后,我竟出奇的平静,低声笑道:也就是说,整个天龙城皆知道这件事,独独我一人被蒙在鼓里。这坟,也是为了骗骗我这个傻瓜对吗? 看着他平静默认的目光,我竟笑了出声:夜鸢,你可知大哥在我心中所处的是什么位置? 我本就是个可怜人,自幼被父亲排斥,被大夫人与辕沐锦欺压,而母亲却又一直忍气吞声,从来不肯勇敢的站出来保护她的女儿,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我被人欺负,不闻不问。后来,我亲耳偷听到母亲对大哥说,曾经被一个叫夜宣的男人玷污,生下了他。那时我才四岁。 我自卑,甚至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幸好,我还有大哥。是他一直在我身边保护着我,时常牵着我的手说:有我在,慕雪不怕,大哥会保护你。那时候我才觉得自己还是有人疼,有人爱的。所以大哥成了这个世上,我唯一能够倚靠的人,信任的人。 所以,明知大哥带我来北国是心存利用,我也甘愿。我不想揭破,因为我怕,只要我一揭破,我与大哥之间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再也没有人视我如珍宝般呵护。 数句自嘲,几段往事,无限悲哀,我竟是在这样的qíng况下和盘托出。 头一回在他面前坦承我对大哥的qíng,不需要再伪装,一直压在心头的千斤担就这样放下了。 泪水与雨水早已将我的眼眸弥漫,再也无法看清夜鸢的表qíng。 他能给你的,朕一样能给你。语气带着丝微哑的声音凄然,听在我心中却是一阵疼痛。 他已将自己的命给了我,你能给吗?我嗤鼻一笑,换来他无声回应。 雨水沿着脸颊淌入口中,心口苦楚蔓延:夜鸢永远不会是辕羲九。缓缓敛起靥下的笑容,认真的凝视他:不论你为何要那样残忍对待大哥的尸体,我只知道,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原谅你了。 你就这样在乎辕羲九吗?嘴角淡噙着残忍的笑意,锋锐暗隐。 是。辕慕雪从来没有爱过你,至始至终爱的人只有辕羲九,你只是我利用的一个工具,仅此而已。音方落,一巴掌便迎面挥了过来,这声音在黑夜中格外尖锐响亮。 头被打偏,目光怔忡的凝视零落的雨水,溅起一阵阵波澜。 传朕旨意,未央以下犯上,无皇后之德,母仪天下之风,废去后位,打入夷苑。 夷苑,冷宫。 前一刻,我还是万千宠爱的王后,位居雪鸢宫。 后一刻,我便已成废后,打入冷宫夷苑。 原来在王宫里,得与失只要王上一句话,那便是万劫不复。 浮华梦,仇似海(1) 册后当王后被废,举朝震惊,朝臣议论纷纷。王上重设后宫,立两位夫人。 凌太师之女凌湘,册封湘夫人,授玺印,正位赐合欢宫。 范上卿之女范雪如,册封如贵嫔,授玺印,正位采薇宫。 并下旨光招朝廷众臣之女于正月初一入宫选妃,以充后宫。一时间,朝廷内众臣皆蠢蠢yù动,他们的目标皆盯着空下来的王后之位。 而楚寰,因纵容王后出宫,小惩六十刑棍。 夷苑。 我站在北风依旧的苑落沐浴着冬里暖暖的光晖,仍旧是极冷。芳糙早因冬来袭而枯萎,枯木被斜晖映的通红一片。杨柳梢头寒霜聚,降霜迷雾迎北风。 陪在我身边的依旧是紫衣,自我被废入夷苑之后紫衣主动请旨来夷苑伴我。如今的辕慕雪还有人雪中送炭,是幸还是不幸呢。 她消瘦的身段蹲在井边,一双纤细的手浸在冰凉的水中使劲揉搓着里边的衣物,金huáng的光芒映照在她的侧脸更显其脸色红润,娇俏可人。 许是感受到了我的注视,她侧首对上我的视线,柔柔一笑:王后外头风大,您赶紧去里屋避着点。 我已不是王后。我淡淡的回视她那张笑脸,冷声提醒。 您在紫衣心中永远都是王后。她提起挽上的袖口擦了擦脸上微溅的水渍。 我沉默须臾,才问:你我不过主仆一场,何故如此? 她微怔片刻:王后是指陪您入夷苑这事吗?您也说了,紫衣与您是主仆一场,既是主仆,那奴才追随着主子不是天经地义吗? 是么?淡漠的勾了勾嘴角,目光却是直勾勾的凝视着她的眼睛,想从里面发掘更深一层的东西,却是净澈明朗。我微微蹙眉,试探xing一问:你说我会在这夷苑待多久呢。 但见她微微叹了声:其实只要王后您向王上认个错,任何事都会有转寰的余地。 你不明白。黯淡的扫了眼紫衣,后撇过头,仰望苍穹,与那光晖四she的头对视。眼睛突然一阵刺痛,一滴泪沿着眼角滚落,我闭上眼,脑海一阵晕眩。 一双手臂轻轻扶住我的胳膊,担忧的问:王后,您没事吧? 良久,眼中的刺痛才渐渐散去,缓缓睁开眼睛,对上紫衣焦虑的目光,心中不由一暖。此时此刻的我,还会有人担心么? 恍惚间,我似乎见到年幼时认识的那个未央,她天真善良,整天缠着大哥跟进跟出。每回一听到大哥的名字,她的目光中就会大放异彩,很多次我都会嫉妒她,能这样表达自己心里的qíng绪,可我做不到。 似乎又忆起那,熊熊大火中,未央将我用力抛出去,救了我而牺牲了自己。虽然我没有亲眼看到,只是听莫攸然讲给我听,但以我近一年来与未央的相处,可以想像到她死前最后一丝奢求。 她,为了救辕羲九最疼爱的妹妹而死,想必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罢。 直到现在我依旧不能理解未央她为何要为救我而牺牲自己的命,她是涟漪大妃的暗人,她的目的是为了窃取qíng报,不是吗?为了救我,放弃自己的命? 未央,未央。 辕慕雪欠你一份永远无法偿还的债。 若真有来生,辕慕雪愿与你成为好姐妹,携手笑傲红尘。 再回神之时,紫衣却已是怔怔的凝望我良久,眼中闪过不可思议:王后,您笑了。 怔忡片刻,我问:很稀奇? 她点头如捣蒜般,连连道:虽然王后您对着王上时笑,对着奴才时笑,开心时笑,生气时也笑,您似乎一直都在笑,可是却仿佛从来没笑过。 听到她笑不离口,我不禁莞尔:紫衣你在说急口令吗? 她忙摆摆手,赞叹着:王后,紫衣是说真的。刚才您的笑是紫衣从未见过的,很美尤其是您的眼睛,散发着动人心魄的光芒。 一阵风过,chuī散我散乱的发丝,几缕漫过眼帘,我伸手去挽。 紫衣,以后莫再喊我王后。丢下这句话,我转身离去,衣角飞扬,暗尘扑鼻。 【肉文屋将分享完结好看的种田文,甜文,宠文以及各类宫斗文等,看小说就来肉文屋https://www.po18e.vip/】 浮华梦,仇似海(2) ◇◆◇◇◆◇◇◆◇ 时光飞逝,我在夷院已有两个月,正月匆匆而过,想必那时的王宫内是喜气一片吧,唯独这凄凄惨惨的夷院感受不到新年的喜气,伴随这儿的只有那冰寒刺骨的飘香,凄凉惨淡的落叶。 紫衣告诉我说,元那天,王上再次晋封了五位宫嫔,其中三名为各部尚书选送之女,另两名是由宫女而晋位。紫衣脸上的愁色也是愈发的明显,常劝我去给王上认错,定能重获宠爱。 而我一直都是沉默不语,她见我淡淡的目光中似乎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脸色也渐渐闪过失望之色。 我瑟瑟的倚靠在简陋的榻上,屋中冰寒一片,却连个炭炉也没有,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世态炎凉吧,紫衣说破了嘴都求不到几块炭火。一向怕寒的我就此病倒,紫衣将她屋里的被褥抱过来,全数加诸在我身上,将我紧紧包裹着。 轻咳几声,迷蒙的双眼凝视伫立在榻前心急如焚的紫衣,我唇喉沙哑道:紫衣,你走吧,不要再奢望我会再次晋位,你便能跟着我这个王后主子,我这辈子都不会向王上低头的。你知道我有多么恨他,恨他 紫衣眼眶一酸:紫衣未曾想到,原来在主子您眼中,奴才是这样一个人。 自从数月前我让她不许唤我为王后,她便改称我为主子。 即使主子您一辈子要终老于此,紫衣依旧会伴在您身边。说着,她的眼眶泛红,泪水涟涟而落,溅了满地。 我还yù启口说些什么,紫衣猛然接口:主子,求您不要赶紫衣走,若紫衣走了,您怎么办?紫衣保证以后都不再让您对王上认错,奴才已经对王上彻底失望了,他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殿下了今他竟废华莲圣女头衔,册封莲贵人,为三夫人之一,正位披香宫。册后那,是她破坏您与王上的关系,事后王上曾将她幽禁于采芳居一个月,却不知她用了什么狐媚的手段,竟然重获恩宠还晋为三夫人。难道王上真的铁了心要将您囚禁于此终老吗 -- 第72页 听着紫衣哭诉的声音,我的唇边勾起一个弧度,随即消逝而去。 可恶的太医们,见主子您失宠,断定您再无翻身之,竟不肯来 藏在被褥里的手瑟瑟发抖,不禁双手互换,虚弱的淡笑:紫衣你说完了,该轮到我说了罢。去找楚将军,或者莫丞相,他们会有办法请到御医的。 她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忙点头起身,跌跌撞撞的飞奔出去。 月上中天,寒风怒啸,chuī得木窗摇摇晃晃,吱吱呀呀,空dàng异常。喝过方才紫衣熬的药,昏昏沉沉的头舒服了许多,沉沉的倚靠在榻上却始终无法入睡。 紫衣说,这药是楚寰吩咐御医配好,紫衣亲自熬好给我送过来的。 侧着身子,望素帐被风chuī起,飞舞飘扬,与纷铺在地的月光jiāo织成那蔓蔓黑影。华莲圣女,今晋封三夫人了是么? 一个闪神,忽地,门发出一阵尖锐的咯吱声,一条长长的影子漫地而过,将满地溶溶的月光覆盖。一缕杜若之香充斥鼻间,随着北风溜进,将我纷铺在枕上的云丝卷起。 浮华梦,仇似海(3) 次,我揉揉昏沉的额头,下榻为自己倒了杯水,指尖一触碰到冰凉的茶杯,一个冷颤,我猛然收回手。双手颤抖的撑着桌面,双腿虚弱无力。虽然昨夜服过御医开的药,病qíng好了些许,可是整个人仍旧是昏昏沉沉提不起一分气力。唇舌gān燥异常,可这水却又是冰凉一片,如何下咽。 再也支撑不住,我后退一小步,软软的坐在凳椅之上,单手撑着滚烫的额头,却听一阵开门声响起。一抹清雅的香味扑鼻迎来,步伐轻缓走近。 这不像是紫衣的身形,尤其是这香味,竟是如此熟悉。 我费了好一番气力才仰头,先是被一阵刺眼的光芒she的眼睛无法睁开,缓和片刻,我才凝目于那浅浅素衣的女子。 啧啧,曾经不可一世的王后竟落的如此田地,一杯温水都没的喝?她目光中带着浅浅的鄙夷,更多的还是那毫不掩饰的嘲讽。 我qiáng硬的撑着自己病恹恹的身子,冷冷睇着眼前这个貌若天仙,却又心如蛇蝎的华莲,并不想在她面前示弱。 都这般láng狈了,还不忘维持自己那所剩无几的骄傲?她单指轻佻过我苍白的脸颊,我明显感觉到她指尖的冰凉。 昨被册以三夫人之一的莲贵人,今便已来到夷苑对未央耀武扬威,莲贵人你只会做这些无聊的事?我嗤鼻一笑,看着她的笑脸一分分沉了下去,我继续说:后宫佳丽陆续崛起,你倒是有此等闲qíng逸致来到夷苑探望我这个废后,未央倒是不介意莲贵人来,只是你有这些时间与手段,何不留着对付那些个对你有威胁的宫嫔? 这就不牢你cao心了。她下巴一扬,更显高傲,珠翠琳琅的首饰在光之下熠熠生辉,晃的人眼花缭乱。 未央怎能不cao心呢,莲贵人您费尽心机在封后那将我骗去北郊,为的不就是那个王后之位吗?看她高傲的模样,我昏昏沉沉的脑袋却是渐渐清明,目光犀利的盯着她。 她柳眉微挑,广袖一拂,优雅的坐在凳椅上与我对峙而坐,护甲轻轻拨弄着案上那几个瓷杯。华莲倒是挺欣赏你对九王爷的qíng深,我短短数言,竟能引得一向冷漠高傲的王后如此失态,真是始料未及。整个天龙城的百姓都知道,南国的九王爷被挫骨扬灰了,你却还傻傻的跑去掘墓,身为一国之母,你真是将王上的脸都丢尽了。 对于她的话语我只是苦涩一笑,不可置否:未央倒是有个疑问一直想问问华莲圣女,你又是如何得知我叫辕慕雪? 她似乎早料到我会有此一问,狂妄一笑,脸上尽显妩媚与妖娆:你的底细,早在我爱上夜鸢那一刻便着手调查了。 华莲你倒是有通天本领,我本姓辕的秘密,知晓的人屈指可数,你竟能查到?未央佩服。我毫不吝啬的赞赏着眼前这位女子,可声音中却听不出任何赞赏的味道,只有好笑。当着夜鸢的面,你也是这样解释的? 一个男人,他的怒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更何况,像我这样一个楚楚可怜的女子,为了请求原谅,跪在大殿上承受风雪四四夜,还在采芳居为王上抄了千遍法华经,乞求上天庇佑王上,换了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动容的。 浮华梦,仇似海(4) 看她如此自信的表qíng,我倒是更觉好笑:虽说莲贵人你是天下难见的红颜佳丽,可你未免太过自信,不是任何男人都会为你那绝美的容颜而沉沦的。 她却笑的愈发放肆:可华莲至今还未遇见一个能抵挡住我魅力的男子,包括那个曾经目光只为你停留的夜鸢。 对于她的出言相激我倒是显得冷淡异常,她那张得意的脸竟与我记忆深处的一张脸重叠。我瞧着她许久,才开口:看着眼前的你,倒是让我想起一位旧识。 噢?她稍微敛起几分笑,白皙的肌肤配合着嘴角的笑真可谓是巧夺天工的一张面容。 她与你一样,很爱笑,尤其是得意之时。而她的演技,比起莲贵人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华莲倒是要好好拜会一下你口中这位旧识。 须臾后,她徐徐由凳椅上起身,用一种高姿态俯视着我:好了,看过废后华莲也该走了。 待她走至门槛前,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冲我道:你已经是夜鸢的过去式,一个当着侍卫与王上的面去掘墓的女人,一个亲口说至始至终都将王上当作报仇棋子的女人,一个冷血无qíng的女人,永远不会有翻身之的。 目光一眨不眨的凝视那个渐远的素衣背影,嘴角笑意勾起,用一种虚幻飘渺的声音低喃:未央最擅长的,便是与人斗,尤其是你这样的女人。 华莲的身影才消失,紫衣便一脸慌张的跑了进来,上下打量着我是否有事,口中还喃喃着:奴才方才瞧见莲贵人由您屋里出去,她有没有对您怎么样? 我悠然从凳椅上起身,目光斜睇了她一眼:你当我是纸糊的? 紫衣噗嗤一声轻笑:莲贵人还真来对了,瞧您现在jīng神奕奕的,一点儿也不像有病的样子。 你就知道贫嘴。我半笑半斥的说,如今对眼前这个紫衣,我已渐渐放松自己冷漠的姿态。她对我如此不离不弃,一个奴才对主子能做到这个份上,已属难能可贵。 主子您要不要再去榻上休息片刻?她对于此刻的我还是有些担忧。 恩。我点点头,才转身,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 记得我再次醒来,第一眼对上的便是楚寰那依旧冷淡的目光正直勾勾的俯视榻上的我,那目光冰寒刺骨,凌厉骇人。我一见他便挣扎着想要起来,他的脸色更是寒霜一片:别动。 先是被他那突如其来的声音骇得僵住,半晌继续挣扎着拥簇着身上的被褥起身,疑惑的望着他:你怎会来此? 是奴才请将军来的。紫衣立在楚寰身侧,接下了我的话。御医来看过主子了,说是感染了风寒,又为您抓了几副药。亏了将军,您瞧,夷苑终于有了炭火,这样一来,主子就不会再每受冻了。 浮华梦,仇似海(5) 顺着她的手所指之处望去,屋正中央摆放着两个炭盆,炭火烧的毕剥有声,潋滟如红宝石,将整间屋子烘的暖扑扑的。 我苦涩一笑:谢谢。 楚寰只是静坐榻边,也不说话,看不透在想些什么。 我向紫衣使了个眼色:紫衣你也累一天了,早些下去休息吧。 看出了我的意思,便恭敬的向我与楚寰拜了个礼,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顺手将那微敞的门扉闭紧。 炭火味与毕剥声萦绕在这yīn冷简陋的屋子,几缕冬风由残破的窗溜进,我不禁拢了拢被褥,将自己包的愈发严实。 我率先打破了此刻的沉寂:记得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丫头,你真可怜。是否早在那之前便知未央便是辕慕雪。 楚寰目光不变,可眼神却是默认了。 自嘲一笑,我说:那时你说我可怜,我嗤之以鼻,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真的很可怜。 他的目光动了动,可唇锋依旧紧抿。 我又说:其实当你完全有能力阻止我去北郊,若你阻止了,或许我仍旧是母仪天下的王后。 死,也要出去。他终是由口中吐出几个令我莫名的字眼,正待开口询问,却见他又启口:记得你说,死,也要出去。 我僵住,怔忡的盯着他,许多质问的话竟堵在喉间不得而出。 有想过将你打晕后带回寝宫,可是你坚定的表qíng告诉我,即使这样做也是枉然。就像那在白楼,当师傅对你说,风白羽已被他杀,你眼中流露出来的恨意竟是那样qiáng烈。我从来不知道你会为了一个男人这样仇视你仰慕了七年的师傅。辕羲九死后,你在鸢王府待了足足四个月之久,而天龙城内却是人声鼎沸,南国战神的尸体被悬挂在天龙城门之上,bào尸十。整个天龙城都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唯独你被蒙在鼓里。 四个月后你突然进宫觐见夜宣,他愤怒之下将你锁入天牢,殊不知,你被关在牢中的几,夜宣下令封锁了辕羲九bào尸的消息,你自然就是天龙城内唯一一个不知晓辕羲九被bào尸的人。纸是包不住火的,好巧不巧在你封后那得知真相,带你出宫,不愿你枉顾法纪出宫,这样只能将事越闹越大。可最终,你失态,你掘墓,甚至对王上出言不逊,最终将事闹大,成为废后。看你如今落的此般模样,还是不悔吗? 字字清晰冷淡,冰凉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宛然。 不悔。我答他两字。如你所言,辕羲九在我心中的地位无人能敌。而夜鸢却是那个将辕羲九尸体如此折磨的罪魁祸首,还是我的丈夫。我有何理由去原谅?连我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 所以,因为恨他,就连对壁天裔的恨都要放下了? 他一针见血的直指我的心事,在被褥包裹下的我打了个冷战,戒备的望着他:你知道。 他的嘴角勾了勾,算是默认吧。 突然间,整个屋子里安静了下来,看着他的表qíng,喜怒难辨,我突然觉得与他白白相处七年,竟是对他一点儿也不了解。 -- 第73页 我深深呼吸一口气,才试探xing一问:听说,华莲是莫攸然举荐进宫为圣女的? 恩。 我要见莫攸然。 浮华梦,仇似海(6) 竹林枝影簌簌声,寒相向。微尘清雾空生润,香萦绕。 我的手中捻着一片翠绿的竹叶,身着素白衣裙伫立在竹林间,凝视满目苍翠,斜晖脉脉,浅红铺洒着一色碧绿平静而深渊的竹林。轻抬手臂,叶置唇便,chuī奏起多年未再chuī起的未央歌。 斜晖脉脉,衣袂飘然,风卷发梢,清寒渐起。 曲调随风而低缓,沉远而平旷,似在耳边,却又远在天便,飘渺而无踪。 曲到高cháo,一声响彻九霄的笛音乍起,声势直bī而来,霸气中仿若金戈铁马便在眼前。相较于那恢宏的笛音,我倒是刻意压下曲调,以轻缓丝柔的曲音配合于他。 一刚一柔,配合起来却是天衣无fèng。 曲罢,收音,回首。 那个依旧高雅出尘,一身青衣华袍的男子迎风绝立,手执铁笛,信步走来。 他问:这儿住的还习惯? 我笑答:既来之则安之。 他嘴角淡淡的勾了勾:你倒挺能看开不过,这样冲动的你并不像我所认识的未央。 听他提起辕羲九,我的笑容立刻僵了下来:你知道辕羲九在我心里的地位。 莫攸然倒是了然一笑:我一直都知道。 突然间我沉默了下来,心qíng渐渐低落:你恨王上? 你说呢?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对上他那双依旧冷淡却看不出任何qíng绪的目光,我冷冷的吐出一个字:恨。 他却突然笑了,笑的风雅犹绝,依稀不像我曾熟识的莫攸然,我在他的眼中看见了野心。这真的是我所认识的莫攸然? 笑声渐止,yīn鸷凌厉的目光直勾勾的注视到我的眼底:恨到想要杀了他么? 内心咯噔一下,静待他的下文。 告诉我,是否恨到想要杀他?他一句句的紧bī,我却仍旧不言不语。眉峰一挑,不敢说吗?我知道你对他一直都心存利用,而今他那样对待辕羲九的尸体,你自是恨到想要杀他。 莫攸然果然很了解我。深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拳,冷冷凝目看他。 相处七年,未央的xing格我很了解。他的脸上无不充斥着自信,而我则是冷笑一声:未央听说,华莲是你举荐进宫为圣女的。 满朝皆知。 那你可知她在我封后那对我说过什么? 略知一二。 你与华莲圣女什么关系,她竟知晓我的身份。 萍水相逢。 莫攸然!对于他的敷衍了事,我的声音不禁提高了几分,有些恼怒。 他上前一步,铁笛轻点我的眉心,用一阵蛊惑的音调对我说:如此骄傲的未央绝对不会想一辈子都待在夷苑,只有我可以带你脱离此处,还能帮你报仇。 浮华梦,仇似海(7) 他突如其来的一番话令我诧异,怔忡的上下打量他许久,疑虑渐起,蓦然出声:为何?你已为碧若报仇了不是吗? 还有壁天裔。 壁天裔杀她只为报父仇!况且,你与夜鸢联手完全有实力对付壁天裔。 我的话换来莫攸然嗤鼻一笑,顿时我了然:原来为碧若报仇只是一个幌子,野心最大的人,其实是你! 噢?怎么说?他将点于我眉心的铁笛收回,颇有兴趣的问。 或许曾经你是为了帮碧若报仇而对付涟漪与夜宣,而今时不同往,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夜鸢最信任的丞相。楚寰,官拜正一品大将军,手握十万兵权。你们二人控制了大半个朝廷,有这样的野心很平常。我喃喃吟念着,内心似乎被什么深深触动了一下,原来,权利真的能让人失控呢。就连一向清高的你可未央也与你一样,最大的便是野心。 他的脸上依旧挂着淡雅的笑,魅惑之态令人着迷。 让未央猜猜莫攸然此次要我为你做何事。我恢复了往的神采,眼波一转,重新回到壁天裔的身边,完成我最初的使命,做他的皇后。 他目光闪出赞赏之色:从第一眼见到辕慕雪之时,便知道你不平凡。经过我七年的调教,你愈发聪慧了。 可如今的未央要用什么身份到壁天裔的身边?或者说未央还有什么资格做他的皇后? 这个我自有计较。待时机成熟后,我便会送你入南国。但你现在最重要的便是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安心待在夷苑,安抚楚寰。嘴角的笑意依旧,却是令我心惊,看他的眼神,似乎早已将一切预料好,所以的事皆在他的掌握中。 听他突然提起楚寰,我疑惑的问:安抚楚寰? 他不答我的话,我虽疑惑却也不再询问,因为他的表qíng告诉我,关于楚寰他不会透露任何。 你就不怕我将你的心思告诉夜鸢? 没有十足的把握,你认为我会站在你面前与你谈条件,摊牌吗? 捻于指尖的竹叶倏然划落,在空中翻转几圈,最后静静的躺在脚边。 ◇◆◇◇◆◇◇◆◇ 当夜,楚寰一身黑衣如鬼魅般出现在我的屋里,还是骇了我一跳。 好一会儿才定下心神,借着窗外淡淡的月光看清了他的侧影,没来得及说话,他便揽着我的肩,以轻功领我飞跃出窗。 冷露凝香,风势微急,寒烟白。 也不知他将我带到夷苑的哪个地方,只觉僻静幽深,荆木荒凉。晚露早已湿了我的鬓角,滴滴露珠沾染其上,手脚已是冰凉僵硬。 听师傅说,你答应了。面对着我,沉声问。 是。我承认。 他却突然沉默下来,半晌,他背过身:不论师傅对你说过什么,楚寰今夜只是想与你说个故事。 他那僵直孤寂的背影在月光的普照之下显得格外沧桑,我的心也渐渐沉下,孤立风中,等待着他说那个属于他的故事。 我叫,皇甫少寰。 浮华梦,仇似海(8) 皇甫,少寰? 我先是莫名的呆滞了片刻一时并没有反映过来,脑海中还在思绪着皇甫少寰四个字。 皇甫? 难道他是 那年,壁岚风元帅之死引发朝廷内乱,不久后旷世三将联手夺了皇甫家的江山。那时我才十二岁,躲在柜子里亲眼看见母妃血溅大殿,满目的猩红笼罩着整个寝宫。直到一个温雅如玉的男子拉开柜子,问:为何不哭。我不说话,只是紧紧握拳,带着仇恨的目光盯着他,丝毫没有恐惧。男子突然笑了,对我说:太子殿下,一条路,惨死壁家军手下,另一条路,跟着我走,帮你报仇。 而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第二条路,因为我要杀了旷世三将,为父皇母后报仇雪恨。后来,我才知道这个男子名叫莫攸然,也是旷世三将之一。 因他的话,我彻底震撼住,从来没有想过,一向冷漠的楚寰在今夜会对我说说出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我曾对楚寰的身份有诸多的猜测,可是皇甫少寰我怎么都猜不到,莫攸然竟然会收养皇甫承的儿子。 突然间,我很佩服莫攸然的心计与手段,不愧为旷世三将中的yīn。他不会放过所有能为他所利用的东西,只是他那张风雅出尘看似无害的脸掩饰了其真正的野心。 楚寰始终背对着我叙述着往事的一切,我看不到他的表qíng,只能注视到他那僵硬孤寂的背影,隐隐颤动。晚露同样湿了他那乌黑如墨的发,似为头顶覆上尘霜,莹莹晶亮。 我的一切已如实相告,还满意吗? 原来你恨的人至始至终都是旷世三将,壁天裔为最。 嘴角勾了勾,似笑非笑:你真的决定重新回到壁天裔身边吗? 难道你想阻止我吗?你与莫攸然不是早就打定主意要利用我对付壁天裔吗? 楚寰不再说话,盯着我半晌,眼瞳中闪过一抹失望与黯然。却没有解释,只是静静的转身离去。 ◇◆◇◇◆◇◇◆◇ 不知不觉五月已过,初夏渐近,清慡暖和的风迎面袭来,万物欣欣向荣,翠绿的枝叶悬于枝头,迎风摇曳。满苑芬芳怡人,晓朦胧,百鸟啼鸣。 潋滟波光,落芳糙,渊静鱼跃,冷蕊红香。 近来寒暑不常,夜里忽冷忽热,有些闷燥。而楚寰这几个月时不时夜里会带着我隐入漫漫黑夜,教我剑术。但是他不许我舞剑,只是找了根细长的竹枝让我耍着玩,可我学剑术可不止是玩玩这么简单。 月上中天,我准时从后窗爬了出去,一路小跑至每夜练剑的地方,晚露清香甘慡,疏星密密麻麻布满夜空,如钻般,耀花了眼。我不禁仰头,观赏这寂静无声却又美妙璀璨的夜。 突然,一个缓缓上升至夜空的孔明灯闯入视线,我眨了眨眼,真的有孔明灯?心下不由一动,竟提步追逐而去,一路小跑,踩的满地青糙沙沙作响。 也不知是我跑的太急没看清楚,还是来人跑的太快,我竟与人撞了个满怀,一个踉跄后退数步。 浮华梦,仇似海(9) 大胆!竟敢冲撞如贵嫔。一声尖锐的低喝让我抬头凝视面前的一主一仆,一名娇弱的妙龄少女摇摇yù坠的被身旁的婢女扶稳,目光中并无愠色,只是含着疑惑的目光打量着我。 她一袭碧罗云锦长裙,簪玉环绕,白玉凝脂的肤色,微微上翘的樱桃红唇,配合这柳眉下那双温婉纯净的眸子,楚楚动人。 见我这样放肆的打量如贵嫔,那婢女脸色又沉了几分:哪来的奴才如此不懂规矩,见了娘娘也不行礼。 白心。如贵嫔低低打断她的声音,温柔如水的声音响遍周遭。 只见一阵火光bī近,被称作白心的婢女忙要拉着主子向后退:娘娘小心 她却是孤立不动,侧首仰望逐渐飞近的孔明灯,一簇簇耀眼的火光将孔明灯上那龙飞凤舞的四句诗照的明亮入眼。我与如贵嫔并肩立在漫漫空寂的青屏之上,静静的注视。 -- 第74页 只听得她缓缓念着上面的诗句: 思伊心乐又黯然, 急雪风快寒露冷。 帝业星辰乾坤定, 白头死生共携手。 而我则在心中默念着,手心微微颤动,喉头哽咽。 这是王上的字迹如贵嫔嘴角勾起淡淡的笑,耳上垂挂的两个泪珠在她缓缓迎向空明灯时勾勒出幻美的弧度。 白心也小心的尾随,眼中黯然道:这是王上与莲贵人放的孔明灯,为何偏偏要一路追逐,看到这上面的诗,岂不是徒增烦忧。 为何烦忧?如贵嫔的侧影在我不远处,声音淡雅中还藏着一丝笑意。 白心张了张口却没出声,反倒是瞥了一眼不识趣的我,而我却神色不变,依旧望着孔明灯上的字。如贵嫔似乎察觉到我白心对我的防备,倒是会心道:说罢,无妨。 她撇了撇嘴:您瞧瞧这诗,思伊却黯然,白头共携手。笔笔皆是王上对莲贵人的qíng,您看了能不忧伤? 没见此诗之前,本宫是忧伤,但见此诗后,本宫只是宽慰。 宽慰?白心不解:难道此诗非王上的手笔? 不,这是王上的手笔。 那 却见如贵嫔缓缓转身,目光从容的扫过我,再到白心的脸上,似乎看透一切般巧兮一笑:据本宫所知,今并非莲贵人生辰。 我一惊,不由再次审视这位看似温婉的女子,却藏着一颗慧心。 白心倒是用茫然疑惑的目光看着她:生辰? 如贵嫔但笑却不言,将目光重新投放至我身上:你是新进的妃嫔吗? 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微微一个躬身行礼道:回贵嫔话,是奴才。 奴才?她走近几步,嘴角微微上扬,带着无害的目光打量起我来。看这气质倒像是贵人家的孩子,是家道中落被迫进宫? 娘娘慧眼。我低头瞅瞅自己一身素衣罗裙,在心中暗自一笑,换了谁都会这样误会的吧。 她一笑,却猛然咳了出声,白心忙上前为她顺气:娘娘,外头风大,咱回宫去吧。 却见她脸色苍白的勾了勾嘴角,俨然一个病美人,纤弱的让人止不住的去怜惜。 花落人亡,谁人怜惜?她轻扯着丝绢,捂着唇,眸中闪过悲哀的泪水。 闻她悲哀绝望的话语,我想到了她为了追逐孔明灯时焦急的身影,又想到她看见孔明灯上的诗竟犹自一笑的开怀,我不禁问:娘娘这般感怀,是为帝王之爱? 如贵嫔自嘲一笑:帝王之爱何其悲哀。 在莲贵人之前,一直都是咱们娘娘最得王上宠爱,可自从那夜也不知她用了什么狐媚的手段,竟然使王上废去她的圣女封号,将她从那小小的采芳居接了出来,封为贵人。白心说到此处亦是愤愤不平,恨的牙痒痒。 听闻华莲圣女的美貌倾国倾城,王上恋她,自是理所当然。我敛眼低语。 如贵嫔微微一叹:倾国倾城又如何?外人看来,本宫确曾最得王上宠爱,可其中的心酸唯有自知。顿了顿,她含着泪瞧了我一眼:因为王上的眼中没有任何人,包括莲贵人。 慕容书友群:13113067 欢迎加入讨论,有更新第一时间通知 浮华梦,仇似海(10) 娘娘怎知道?我抬头,对上她那被月光照的白皙如纸的肌肤。 因为王上看莲贵人的眼神同看本宫的眼神是一样的,眼中有我,心中却无我。这话说的肯定。 娘娘为何要苦苦追寻帝王之爱,后宫佳丽一年一翻新,待到人老珠huáng时,王上已不再记得你是谁。不知为何,今夜的我多言了。或许是因她眼中时不时流露的悲伤而动容。 听我的话后,她竟笑了,笑的花枝乱颤,发髻上金钗jiāo鸣。 我与白心皆静静的看着她笑,因为她那晶莹的泪滴已划落在脸颊上,那一瞬间我才发现,这个绝美的女子在那温柔的笑容之下竟藏着无尽的悲伤。 终于,她止住了笑,泪水却未止住。颤抖的问我:你可知道废后未央皇后? 我一愣,不知她为何会突然提到我。 没等我回答,她自顾自的说:在府上,我每天最爱听下人在我面前讲北国与南国之事,尤其是大王子夜鸢的事迹。记得第一次听到夜鸢这个名字是八岁,家仆兴冲冲的说,北国终于赢了场大胜仗,说大王子真是年少有为,将来必成大器。那时,我的心中一直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男子竟能单枪匹马直闯南军主帐,亲取大将首级。那两年来,北国子民天天谈论的是大王子如何英勇,如何败南军,而我的心中也早将他当成北国的英雄。 我每天都在盼望自己快点儿及笄,只要及笄了我就能让爹爹去求王上赐婚,可就在我还有三个月就能及笄之时,我听闻一个消息,大王子有了王妃,一个名叫未央的女子。我气愤,我伤心,我失望,我妒忌,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竟能做他的王妃。 后来我听说那个王妃竟在大婚当逃婚了,我是欣喜的,以为她一逃,大王子就会讨厌她,就会休了她。可是没有,当她再次回到鸢王府时,我听人说他们夫妻恩爱,举案齐眉,天作之合。其实那时候我还不死心,直到那一刻那个轰动北国的消息:王上为了未央,打算空设后宫。 她何其幸运,隋文帝的独孤皇后也不过如此呵,可她为何不珍惜这天下女子都羡慕不来的万千宠爱呢? 说到此处,她已声泪俱下,泣不成声。 天下女子都羡慕这万千宠爱吗?何其傻。我别开眼,望着已飘落在糙地上的孔明灯,怔怔的说:娘娘不懂政治,更不懂未央王后她承受着什么样的言论。空设后宫,威胁皇权。独享宠爱,祸国妖姬。 音方落,才发觉自己今夜真的是多言了,忙福身:奴才一时感慨妄议宫闱,娘娘恕罪。 不妨,本宫今夜不知怎的,竟能与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聊这么久。满腹伤心吐出痛快多了。她柔柔一笑,丝绢早已将脸颊上的泪水抹去:本宫还真想见见那位废后。 我忙道:还是不见的好。 为何? 都已是废后,娘娘何苦再去纠缠,到头来,不过徒增伤感罢了。 她沉默,轻轻吐出一口气,转移了沉重的话题:本宫与你聊了这么久,还不知你叫什么名? 我说:雪儿。 她眼睛一亮:雪儿?本宫名讳里也有个雪字,范雪如。 凝视眼前这个又哭又笑的如贵嫔,我竟徒生羡慕,单纯无心计,纯洁的就像张白纸,丝毫没有主子样。这样的姑娘竟敢进宫为妃,她不怕那遍地的荆棘刺伤了她吗?但是她很聪明,并非空有美貌,相信假以时在这宫中多多历练,又会是一个狠角色吧。 可一想到将来的她会变得世俗,我的心不由得沉重。 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又有谁能永远这样天真单纯? 小编说书已经出来了,现在应该已经陆续上各大新华书店了,网购的话淘宝似乎有几家有卖,但是当当和卓越还没正式上来,我还是支持在当当和卓越上购买,一来邮费便宜,二来折扣比淘宝多。 关于写长评赠书活动,我另外以自己的名义购买了一些实体书,打算发放出来。 很多长评,每篇我都有认真看过,挑选了几篇优秀长评赠书,以下是名单: (1)《眸倾天下》:品茗爱qíng与yīn谋 作者:冷雨幽心 (2)浅谈辕慕雪与五大男主的感qíng纠葛 作者:千羽 (3)忆往昔,qíng何以堪 作者:紫木 (4)谁比谁清醒,谁比谁残酷 未央,该拿你如何(1) 未央,该拿你如何(2) 作者:紫忧(这位MM写了3篇哦,辛苦了) (5)眸倾天下,qíng倾几何 作者:安希阳 (6)《眸倾天下》:人生若只如初见 作者:蝶舞寒烟 (7)兄妹qíng:宁愿来生不相识,只因今生不得求 此文的作者是谁,被我丢失了联系我 (8)眸倾天下之淡墨心语 作者:云悠然 请这八位亲亲速速给我发邮件,邮箱是:j20355@126. 请附上你的地址,邮编,姓名,联系电话,再加上新làngID截图以便确认你的身份。 也可以加我的QQ联系:854499891 浮华梦,仇似海(11) 与如贵嫔匆匆分别之后我才想起今夜楚寰要来教我练剑,拍拍额头暗骂自己竟与范雪如聊的忘了时辰,便一路小跑回到约好的地点。微微喘着气,目光扫过寂静的四周,风有一阵没一阵的chuī打在翠微劲糙之上,簌簌有声。 一个黑色的身影正慵懒的倚靠在一棵松树杈之上,背影被溶溶月光笼罩,我走至树下仰头向上看着他:等很久了吗? 他不说话,手中拿着一块木头,也不知在削些什么,削的如此认真,连看我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现在,华莲圣女似乎很得宠。看他沉默不语,我便靠着树gān坐下,双手抱膝仰望天上那璀璨的繁星。 头顶传来轻轻削木的声音,一下一下节奏平缓有序。 记得我问过你华莲是莫攸然举荐进宫的,是否意味着,华莲是帮莫攸然做事? 你想多了。他淡淡的回我。 嘴角勾起笑意,松开抱膝的手捡起残肢把玩于手心,似不经意却又带着质问:册后那,华莲圣女说的一切都是你们指使的对吗。不是询问,只是肯定。 削木之声突然消失,周遭安静的有些诡异。 莫攸然是想扶植华莲登上王后之位,正好用辕羲九被挫骨扬灰这件事bī出我的恨意,使我失宠。这样我就能心甘qíng愿的为你们做事,去南国,对吗。依旧是肯定的语气。 削木之声重新传入耳畔,很平稳,似乎丝毫没被我的话所影响。 而你之前对我说的话皆是假话,你说,是因为听见我说死,也要出去才带我出去的。错了,当时你根本不是巧合出现在那,而是算好了一切,一早便在那等我到那,是吗。这些子我一直都在等你告诉我,可是你一个字都没说话音才落,一个身影由树上跃下,伫立在我面前,将迎面倾洒的月光挡了去。 -- 第75页 他将手中那个已经削好的木头递至我面前,毫无温度的对我说了句:给你。 别转移话题。我仰着头,盯着他,看也不看那个木头。 生辰快乐。 我一愣,手中不停玩转的枯枝掉落,举手接过他递来的木头。木上雕刻着一个女子,神韵,笑容,身形,俨然是我的模样。 我以为今要孤零零的过十七岁生辰呢。没想到,你记得。我轻轻抚摸着手心的木雕,原来他一直在雕这东西。 快十年了。突然,他重重吐纳呼吸,未央听我讲个故事吧 浮华梦,仇似海(12) 楚寰(番外) 记得莫攸然带他去若然居的那年,他还带了一个女孩来,看着她一双炯炯的目光里透着纯净,清澈,仿佛不识人间烟火般的笑容,心下讶异。莫攸然告诉他说:这个女孩叫辕慕雪,是辕羲九最疼爱的妹妹,也是壁天裔选定的妻子。 那一刻,手握长剑的我想要将她杀了。可是师傅让我切莫冲动,因为这个女孩有很大的利用价值,将来会是我们对付壁天裔的致命棋子。 因为她的身份,他打心底对她产生了厌恶与仇恨,以至于整整一年来都没同她说一句话,只是用冷漠的目光盯着她。直到第二年,在寒潭边看到她迷茫的对着潭里的倒影,似乎努力想要回想过往却什么都记不起来。心中不知是悲悯还是嘲笑,竟说了句:丫头,你真可怜。 那一刻,他看见她眼底闪过一抹诧异,打量他许久后,嘴角上扬,讽刺一笑,随即转身离去。 本以为此后的人生都将在仇恨血腥中沉沦,可是有一,她竟突然跑到我面前问:你想出若然居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这句话使他动容,曾为太子每次对着红墙高瓦,最渴望的便是离开宫廷,品味五柳先生口中采jú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意境。可十四年来,都没有任何机会能够出去见识这个繁华天下。 她没等他回答便扯着他的手臂跑了出去,没有挣扎,随着她一同偷跑出若然居。她就像个对任何东西都如此新鲜的孩子,这看看,那瞧瞧,对一切都是那样稀奇。其实当时的他对这一切也是很稀奇的,只不过他不会表达qíng绪而已,只是静静的追随在蹦蹦跳跳的她身后,目光在四处辗转流连。 huáng昏时分他们才回到若然居,却被莫攸然逮个正着。他们二人垂首站在他跟前,她尤其紧张,十指紧扣。他一直都知道,她最怕的就是莫攸然生气。所以,当她说:是楚寰带我飞出若然居。他没有反驳,毕竟,她说的没错,确实是他以轻功带她飞出若然居的。所以最后,受罚的是自己。 记得在若然居第七年,一向不敢忤逆莫攸然的她竟对他怒言相向,因为提前进帝都之事,她将自己关在屋里两都不肯出来,更是滴水未进。一向纵容她的莫攸然这次竟出奇的没有去哄她,而自己却开始担心她是否能承受住两来的饥饿,所以为她送出了香喷喷的米饭。 突然发觉,不知从何时起,他的目光竟已开始追随于她,常常爱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她的一喜一怒。在这七年中,最初对她的反感与仇恨竟随着时间渐渐消逝,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种习惯。 后来,她离开了若然居,他却没有去送她,只是将自己浸在寒潭中,想用那冰寒刺骨的温度将自己冲醒。 不能阻止她去帝都,他不能坏了满盘计划,大仇未报,怎能谈起儿女私qíng。若他注定要为仇恨牺牲感qíng,那便也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毕竟他对她的感qíng并没有深到可以为她放弃仇恨。 直到一个名叫辕羲九的男子出现,他看见她为辕羲九落泪,看见她因为莫攸然杀了风白羽而露出仇恨的目光,甚至为了他而忤逆进宫。那时他才深深懂得,原来爱qíng可以不顾一切。 他不懂,那时自己的心为何会隐隐作痛,是因为她为了一个男人而哭泣? 直到那个辕羲九为了留下她的命,宁可自己万箭穿心而死是的,当辕羲九万箭穿心那一刻,他也在场,本是为了搭救她,却未曾想过自己会目睹那样触目惊心的一幕。 看到她悲痛yù绝的泪水,听见她撕心裂肺的哭喊,那瞬间他才明白,原来爱可以用xing命来证明,原来爱可以如此伟大。可是辕羲九只知保护她,却不知他正在对她做一件极其残忍的事。他万箭穿心,死在她怀里,了无牵挂的离开了,却把一个沉重的包袱jiāo给年仅十五岁的孩子。 那时候我的心也随着你的悲哀而扯动,而伤痛。回首多年的往事,原来楚寰并不是个冷血之人,他除了仇恨,原来还可以有爱。 他也有想要守护的人,那个叫未央辕慕雪的女子 浮华梦,仇似海(13) 当他一字一句平淡的叙述完多年的往事,虽然没有正面的回答我之前对华莲的质疑,却清楚的让我知道,那天他冒着重罪带我出宫,并非假意。我苦涩的笑了笑:对不起。那任xing的要你带我出宫,害你杖责六十刑棍。 从没想过,未央也会有说对不起的一。他的声音依旧冷淡如冰,听不出喜怒,只是用那淡淡的目光深深注视着我。 那瞬间与他的对视,又想起他字字句句述说的往事,我不大自然。虽然他说这些之时口气仿若事不关己,可我却看出,今夜的他与往不一样,在他的眼中真真切切的看到他眼底的真诚。未央再不懂人事,也能感觉到他的qíng意。也明白了莫攸然当初为何会要我好好保护自己,安抚楚寰。是否楚寰曾对他要求过什么? 可我必须忽略这些,不管此刻的他到底是做戏还是真qíng,但是这一切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计划可以提前一步实施了。 我由糙地上缓缓爬起,与他面对面的站着:当你听说辕羲九万箭穿心那刻,你的心是否痛快?而当年谋夺皇甫家江山的旷世三将,莫攸然也是其中之一,你是否也在深深恨着莫攸然? 见他目光一沉,正yù启口说些什么,我便悠然截断:你若有恨,莫攸然心中定然清楚。 他清渺锋锐的眼睛打量我许久才说:未央确实聪明,看透三分便能猜透七分。 你提起莫攸然时没有尊他为师傅,而是口口声声喊着他的名讳,可见你至始至终都未将他当做你的师傅对吗?你们一直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我与莫攸然心中都清楚。 若这次莫攸然成功了,得到他想要的,他还会留下你吗? 他深邃的目光冷寂如冰:只要他为皇甫家报完大仇,我便功成身退,哪怕是丢了这条命。 你要任他宰割?声音微微提高。 这些年来,唯一支撑我活下去的理由就是仇恨,若大仇得报,此生已毫无留恋。 此生,无留恋?我轻吟着重复他这几个字,随即对上他那双死寂的瞳子:可是未央需要楚寰。 骗中骗,谋中谋(1) 时光荏苒,光yīn似箭。 冬雪始伊,北风猎猎,红梅绽放。 chūn冬寒暑jiāo替,又迎来一个腊月,算算子,来到夷苑已有一年又一个月。 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每夜苦练剑法,子倒也过的飞快。 而朝廷中也发生了很大的分歧,原本范上卿与莫攸然是站在一条线上,却因这立后之事分裂。 四个月前,王上提议选后,询问众卿意见,莫攸然推举莲贵人,范上卿却拥护自己的女儿如贵嫔,一时间争执不休,不仅在御前吵的面红耳赤,背地里都暗自搞小动作。终于在争执一个月后彻底分裂二人关系,朝廷如今形成两方势力,一方是拥立莲贵人,另一方拥立如贵嫔。故而王后人选迟迟悬而未决,我却像一个看戏人,每都听紫衣对我说起朝中之事,也不发表自己的意见。 莫攸然位居丞相之位,朝廷巴结之人自是不少,但他在朝为相两年不到,其势力还未在朝中扎根,能真正能为他效命的除了楚寰还能有几个?都是一群攀龙附凤的官员。 可范上卿却不同,自先帝夜宣登基三年后,便靠着自己的才学一步一步爬上正一品上卿之位,在朝二十年有余不说,其朝中挚友更是比比皆是。 莫攸然这样公然与范上卿较劲并非明智之举,夜鸢是何等人,在此刻竟是隔岸观火,看鹬蚌相争。莫攸然,一向冷静的你去哪里了?还是你有把握你会赢? 静坐在炭火旁,将手置于其上烘烤,可是我的手却像冰一般,怎的都烤不热。后窗半掩着,北风夹杂着阵阵幽冷的花香扑鼻而来。 一声声急促的步伐由远至近匆匆跑了过来,紫衣莽撞的推开门,带来一阵冷风,我打了个哆嗦奇怪的看着紫衣:何事如此慌张? 糟了糟了,宫里传来消息,有人向王上呈递密折揭发莫丞相谋反。 那王上什么态度? 紫衣也不知道,只听闻军队隐隐有调动,似乎紫衣目光闪烁着,吞吞吐吐。 我起身,拂了拂自己散乱的衣襟,举步走向窗旁,推开半掩的窗,迎风而立。裙裾逶地。 不知是谁出卖了莫攸然我似在自问,又像是在问身后的紫衣。 整间屋子顷刻间只剩下风声,仿佛只剩我一人存在。 一阵风过,颈间传来疼痛,我还没来得及呼痛便已经栽倒在地。 眼前一片漆黑,耳边安静到令我觉得不真实,想动,却感觉到双手被麻绳捆绑住。我挣扎了几下,却无法挣开,隐隐听见呼吸声。谁。我出声试探xing的一问,因为眼睛被黑布蒙着,故而看不到眼前的一切,使我有种恐慌的感觉。 没人回答我,便又出声:说话,你到底是谁,为何要绑我至此! 感觉一只手被蒙在我眼上的黑布用力扯下,一阵qiáng烈的光直扑我的眼睛,我别过头,避开qiáng光,缓和了好一阵才睁开,看着眼前人,竟是莫攸然。而我则被绑在一张椅子上,不得动弹。 莫攸然,你抓我来做什么!含着怒气,略微激动的冲他怒道。 我以为,未央很清楚为何抓你来。莫攸然嘴角噙着一丝残忍的笑。 确实不清楚。扬眉冷对,用眼神质问。 他冷哼,邪魅的目光直bī我的眼底,我却是坦dàng的迎视。 忽然间的沉默使得空气渐渐凝滞,一直坐在右侧的楚寰手中仍旧执着那把剑起身,待走至我面前才沉声说:相信你已听闻有人密折状告师傅谋反之事。 -- 第76页 你们认为是我做的?我那样恨夜鸢,怎会帮他对付你们。我好笑的看着楚寰。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楚寰,你。莫攸然口口声声的质问,仿佛已有证据在手,证明我就是告密人一般。 你似乎漏说了一个人吧。我的话使得莫攸然目光一凛,我继续说:华莲,她是你的人,对吗? 莫攸然的眼睛微眯成fèng,格外危险:你似乎很清 楚。 你举荐华莲为圣女,封后那日她来捣乱,楚寰正好撞见要出宫的我。被废入夷苑之后,你要与我重新合作。这一切的一切看起来是理所应当的巧合,可加起来却是一个真相---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就算我用了手段,也只不过是揭发真相而已。 就因为你揭发的是真相,所以未央没有怪你,仍旧决定与你合作,毕竟我们都有共同的敌人,夜鸢与璧天裔。可是今日你竟然怀疑密折是我呈给夜鸢的,我有何理由帮他,况且我一直呆在冷宫,在众目睽睽之下如何能呈密折?我一句一句的给他解释,他似乎也有动容,我乘势继续说:而华莲就不一样了,她只是你的一枚棋子,她与夜鸢也无深仇大恨,难保不会因为真爱上他而出卖了你。你却在事发后将我绑了过来,未央在你心中竟是如此得不到信任? 师傅并非不信任你,其实他也将华莲绑来了。楚寰走至帘幕之后,将一名同样被绑了双手,堵了嘴的华莲扯了出来,下手丝毫不留qíng面,她一个踉跄便摔倒在地。 楚寰蹲下身子,将其口中那一团布扯了下来。 主子,不是我,她血口喷人!嘴巴刚得到自由,她便激动的说。此时的华莲早已没了昔日的风采,发鬓散乱,衣襟微敞,几缕发丝凌乱的散在耳边,格外láng狈。 血口喷人?北国人尽皆知夜鸢的风流往事,就连三位圣女都能不顾死活的爱他,你与他朝夕相处,难保不会chūn心大动。我的声音很平淡,换来的却是华莲一阵大笑。 我从未否认夜鸢的王者魅力,那你呢?他那样深qíng款款的待你,你又能如此铁石心肠? 够了。莫攸然愤怒的将相互冷嘲热讽的我们打断:既然你们都不承认,那我便两个都杀了。 主子,你要相信华莲,不要被她的几句话蒙骗了!华莲恐惧的仰头乞求莫攸然要相信她,眼角有泪水 缓缓滑落:华莲对您的心日月可鉴,您不能怀疑我。 莫攸然冷眼俯视躺在地上的她,瞳子里毫无温度,猜不透他眼中到底想什么。楚寰,你怎么看。 徒儿认为,华莲的嫌疑似乎更大。楚寰的话还未落音,华莲便愤愤的仰头瞪着楚寰:华莲当然比不过未央与你的十年qíng谊,你的话自然偏向于她。主子,你为何不怀疑他! 你也说了,十年qíng谊。我与莫攸然还有楚寰,你 比不上。我眸光一闪,深深看着莫攸然:你是了解 我和楚寰的,有什么事能瞒的过你? 莫攸然突然笑了:好,我信你们。到时候我会让夜鸢来告诉我,到底哪一个才是背叛我的人。 一名家仆匆匆跑了进来,单膝跪下禀报着:丞相,禁卫军已将丞相府团团包围,听说,王上亲自领兵前来...... 如今丞相府内因紧急调动已经有千余名jīng兵守卫,我们的大军由于事发突然,未来得及调动,如今正在赶来,现在能拖多久便拖多久。楚寰的声音依旧平稳,丝毫未受到外面危急时刻的影响,平静如常。 莫攸然瞅了我与华莲一眼,挥手将外头两名侍卫召了过来:看好她们俩,一会儿还有大用途。随后双拳握紧,青筋浮动,头一回,我看见他这样愤怒,目光含着嗜血的杀戮之气。也深深感受到这一刻的危机。 当我与华莲被松绑后就一路尾随着莫攸然与楚寰走到相府大院,四名侍卫分别手持大刀置于我与华莲的颈项,仿佛只要一个用力,我将会血溅当场。 大院内两批人马拔刀对立,隐隐杀气尽显于空气之中,一眼望去,正前方一名明huáng身影我已一年未见。 他众侍卫的拥簇中傲立,让人无法忽视他身上的气势。 他的眼神淡淡扫过被挟制的我与华莲,表qíng不变,唯独目光凌厉了几分。 站在他身边的是范上卿,目光愤愤的指着莫攸然怒道:莫攸然,你这个jian佞小贼,竟敢私国莽匪,暗中 铸造兵器,你是何居心!亏的老夫早早与你划清界限, 相信王上乃圣明之明察秋毫。 十年了,你似乎忘记诛杀huáng埔家你也有一份大功劳?楚寰的声音冷至机电,语调中藏着无qíng与冷漠,那一瞬间,已经否决他们十年的师徒之qíng。 将莫攸然拿下。夜鸢沉声下令,众将领命,提刀yù上前拿他。莫攸然却斥道:不劳动手,如今我已是瓮中之鳖,还怕我cha翅飞了不成?她决绝的看了我与楚寰一眼,将腰间的若然笛取出:在我死前,还是想为我的好徒儿与好妹妹chuī奏一曲。《雪未央》,这曲创作许久,从未奏过,今日就让你们听听这天籁之音。 不等我们说话,他便将笛置于唇边缓缓chuī奏起来,柔美宛然,曲调飞扬,如慕如诉,眼前仿佛若流霞飞掠,心中丘壑斑斓广阔。 当众人皆沉浸在这无限的美妙之音中时,曲调一转,尖锐的闪过耳畔,我的小腹一阵绞痛,闷哼一声,捂着小腹。而一直挡在我身前的楚寰双肩微颤,背脊有些弯曲。 曲调逐渐尖锐,如鬼魅炼狱般的嘶吼传到我的脑海中,击溃着我的全身,小腹的疼痛如万千只毒虫在里面啃噬。再也承受不住那疼痛,我跌倒在地,而楚寰也单膝跪倒在地。 不要chuī.....了,不要....再chuī了。我qiáng忍着疼痛对着莫攸然大叫着,到底怎么回事,我与楚寰为何会因这首《雪未央》而疼痛? 莫攸然的嘴角一勾,收音,狠狠的看着我们俩:做任何事都该留一手的,你们也太小瞧我了。早在你们第一日来到若然居我便将嗜血蛊虫的种子种在你们体内,十年了,应该长大了。你们若是不背叛我,它将会永远沉睡在你们体内,可你们背叛了我!!这首雪未央已将你们体内的蛊虫唤醒。每当它饿了,就会在你们体内嗜血,待血慢慢吸gān......就开始食ròu....... 我的手死死握拳,躺在地上听着莫攸然一字一句的讲述着嗜血蛊虫的厉害。 众多侍卫冲上来将莫攸然制住,他没有丝毫的挣扎,就那样冲着我们笑着,笑的那样刺骨。 这就是你们背叛我的下场! 一双手有些颤抖的将我拥起,他用暗哑的声音在我耳边低语:慕雪,对不起。 靠在那个熟悉的胸膛之上,深深感受他身上的杜若之香,红了眼眶,忍着疼痛笑道:慕雪说过,定不会让你负天下,所以,不用说对不起。 可是,朕负了你。他的手笔将我紧紧圈在怀中,一滴泪水沿着他的眼角而滴落在我的手背,灼伤了我。 看着相拥的我们,莫攸然彻底明白了一切,喃喃着用我们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原来你们早就知道我心怀不轨,便将计就计,让华莲将你引去掘墓,乃至废后。利用你的失宠,提携众位高官的千金,表面看来是夜鸢因爱二狂,其实是为了分裂原本与我站在一条线上的高官。 自己的女儿入宫为妃,王后的位置又悬空,各怀鬼胎是必然,谋久必裂,这样便成功瓜分了我的势力。原本与我连成一线的范上卿在女儿入宫之后他便与我渐渐疏远,他心底打什么主意我都明白,若他拥立自己的女儿做了王后,将会是我在朝廷一个很大的威胁。我只能想方设法的拥立华连,当机立断的与他划清界限。我可以等时机成熟,但是我的时机成熟,那夜鸢的时机也将成熟。我只能尽量缩短时间,在夜鸢初登大宝天下朝廷未定之时奋力一搏,可是我漏算了,漏算了你与夜鸢竟能配合着演这一场苦ròu计引我上钩。 而你又一再表明自己恨夜鸢将辕羲九锉骨扬灰,甚至当着众人的面说你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他。这个理由足以废后。这一切看起来都是这样合qíng合理,却没有料到,其背后都是一场戏。我以为自己对你很了解,以为你根本不爱夜鸢,以为你已被辕羲九的仇恨冲昏了头脑...... 夜鸢将我横抱起,冷冷的看着莫攸然:将他押入天牢。 我靠在他怀中看着莫攸然的背影越走越远,直至消失。犹记得他临走前说:未央,总有一日,你会后悔的。 虽然小腹中的绞痛一刻都没消逝过,我却一直在笑,因为不知道此刻的我除了笑还能做什么。 范上卿似乎也听到了莫攸然那席话,一张老脸都绿了下来,不可置信的凝望着我与夜鸢,眼中还有恐惧。 我相信,经此一事,朝堂上再也无人敢轻看这个年少的王上,无人再敢与之对抗了。只有朝堂稳定,皇权得到控制,百官真心臣服,这个北国才会真正的qiáng大,才有足够的实力,与南国相抗衡。 熏炉内瑞脑香阵阵萦绕,金砖铺首,明huáng纱帐轻轻摇曳飞舞,宫灯通明,映的满殿明灿熠熠。 我躺在龙chuáng之上,隔着纱帐看地上跪了一拍冷汗淋漓的御医,垂着首大气不敢踹上一声。夜鸢脸上净是寒意,声音夹杂着隐隐怒火:朕养你们这么久,为的不是听一句束手无策。若你们再找不到去除王后体内的嗜血蛊虫方子,都给朕卸袍归田。 王上息怒.......臣确实是........太医院首一边擦拭着额上的冷汗,一边俯首吞吞吐吐无法再说出下面的字眼。 废物!都给朕滚出去。 得到这句话,众御医仿若得到解脱,仓惶逃出了大殿。 我深深凝视着失控的夜鸢,竟笑了出声:这可不是我认识的王上,胡乱发脾气呢. 他的目光愈发暗沉,揭开纱帐,于榻边坐下,俯首深深凝视着我:对不起。 我没怪你。巍巍的伸出手握住他那紧握成拳的手,他的拳被我触碰之后渐渐松开,反手回握着我问:还会痛吗? 我摇头:早不痛了,它怕是已经吃饱,睡去了。 他无奈:如今你还有心qíng开玩笑。另一手抚上我苍白的脸颊,目光又冷凛了几分,眼瞳身处有藏不住的伤痛。朕,一定要将你体内的蛊虫去除。 -- 第77页 呆呆的看着他,心里深知除了莫攸然,无人能解。 我不许你这样。他手中多用几分力,捏着我的手心,让我回神。 思伊心乐又黯然,急雪风快寒露冷。帝业星辰乾坤定,白头死生共携手。谢谢你。我突然吟念起那夜孔明灯上题的诗。 你看懂了? 每句第四字,乐,快,辰,生。连起来不就是生辰快乐吗?回想起那日见到孔明灯时我内心的震撼与激动,却不能在人前表露,只能默默看着的煎熬。我苦涩一笑,浅浅低语:夜鸢,哪怕不能偕老,我也会执子之手。 他眼底动容,将我搂起,轻吻落在我的额头,暖暖的呼吸拂在眼睑:我们一定会白头偕老。 不答话,我往他怀里钻了钻,闭上眼帘呢喃着:我想睡了。 嗯。 你不要走开。 嗯。 我想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人是你。 嗯。 ....... 我的思绪恍恍惚惚的回到了一年前。 记得那夜我陪伴夜鸢在御书房内批阅奏折,我支撑不住昏昏而睡,迷迷糊糊感觉有一个人影飘过,还听见他隐隐低语说华莲圣女的行迹可疑。顿时,我睡意全无,睁开眼睛时御书房内只剩下夜鸢一人。 他对上我睁开的眼睛,良久都未说话,而我也是沉默片刻才起身,跪在他跟前,他诧异之余要扶我起来,我却挣开他的手说:请求王上重设后宫。 他微微叹了一声,无奈的将跪地的我揽起,指尖轻划过我的鼻尖:都听见了重设后宫又如何,并不知道华莲到底是谁的人。 我问:那你觉得? 他说:两种可能,一是璧天裔送至北国的jian细,二是莫攸然纵其进宫。 我暗自沉思片刻,后说:我觉得莫攸然的嫌疑最大,因为华莲圣女是他举荐进宫的。若华莲背后的人真是莫攸然那就危险了,他贵为丞相,现在与范上卿的关系格外密切,楚寰也掌握了兵权...... 他就静静的瞧着乱猜的我,也不说话,我急了,轻捶他的胸膛:你倒是说句话呀,你才刚登基,许多事也未稳定,万一莫攸然再cha上一脚,你...... 突然间我住嘴,怔怔的看着他那复杂多变的目光,我深深意识到此刻的qíng形比数月前谋夺王位之时还要严峻。掐着他胳膊的手隐隐用了几分气力,突然觉得是自己将夜鸢bī到这一步,若不是空设后宫,皇权又怎会分散,百官亦无人可以真正信任。 夜鸢说的对,重设后宫又如何?真正能引诱他们分裂的是王后之位! 于是我说:那就废后吧。就在立后当日 深深记得当时他的眼神格外深沉,深沉中蕴含着一抹使我看不懂的东西,看着我,他只说了一句:慕雪,你不恨我吗? 我明白他口中所指的是辕羲九那件事,其实,早在他登基为王当日他便将辕羲九之事告知于我。记得当时,他每说一句,便会有一滴泪沿着我的眼角滚落,那份痛依稀是一道烙印,刻在我的心上痛的让我无法呼吸。 得知他将辕羲九bào尸于城墙之上,甚至焚烧尸骨,挫骨扬灰的种种行为,我只问了一句:为何如此对待一个尸体,我要听你亲口解释。 那一刻,他的眼中是诧异的,或许他曾想过我会恨他,会怨他,会与他闹,却没想过我会如此平静的要听他一句解释。 后来,他告诉我:对辕羲九做的一切只为保你。你与辕羲九皆是北国来的jian细,辕羲九惨死,而你却安然待在鸢王府无人动你,皆是因为辕羲九的bào尸与挫骨扬灰让父王泄了愤。而我以诛杀jian细的功臣做了这件事,自然有资格为你求qíng,因为你是我的鸢王妃,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呆呆的听着他的解释,我紧握着的双拳紧了又松开,松开后又握紧,反反复复。 我说:我信你。 他问:为何? 我说:因为你是我丈夫。 再后来,我们绝口不提这件事,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可我们都知道,其实这件事已经产生了一道隐形的隔阂,即使我们仍旧这样甜蜜的在一起。 当我们决定在封后那日用辕羲九这件事来引发两人的矛盾,可是华莲圣女先行一步,正好,我便将计就计,顺着她的计划走下去。果然发现,华莲背后的莫攸然。 后位一空,夜鸢便大肆选进佳丽充实后宫,所有人都以为夜鸢此举是因为我,其实不然,他立了很多高官千金,包括范上卿的女儿范雪如。为了争夺那个后位,诸位有声望地位的大官开始相互猜忌,暗中联合官员打算推举自己的女儿为后,这样以一来,便成功的瓜分了朝中那几条统成一线的势力。只有他们的势力散了,才能更好的掌握皇权,坐稳龙椅。 废入夷苑之后,夜鸢曾偷偷来看过我一次,记得那夜我病的很重。他抚着我的脸颊说:对不起。 我终于还是克制不住,在他怀中无声的哭了出来,这些日子我的脑海中不断回忆着掘墓时的疯狂,虽然那都是做戏,可是我流的泪全是真的。 为大哥,为夜鸢。 也就在那夜雨中的疯狂与放纵,让我真正明白,大哥是真的已经离开我了。而夜鸢却一直都陪在我身边,一直都在。 其实一直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夜鸢一直在包容着我的任xing与放纵,即使我利用他,即使我的心底仍旧藏着大哥,他仍陪在我身边,不离不弃。 从何时起,夜鸢他竟已驻扎进我的心底,生了根,发了芽。到如今已经开了花,结了果。我很想伸手去摘采那美丽的硕果,可是现在的我还不能去摘。 我不要做百姓口中的祸水,辕慕雪,绝不能让夜鸢因我而负天下。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后来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双迷人的眼瞳正专注的看着我。削薄的唇边挂着一抹淡淡的浅笑,仿若耀目的日光穿破冰层,绝锋雾散。 青丝流泻在枕边,他轻倚在龙chuáng之上,手似乎还是维持我睡前的姿势。我问:我睡多久了? 两个时辰。他轻柔的将我鬓角一缕发丝勾至耳后。 你一直都没离开吗? 嗯。双手一个用力,将我横抱而起,越过珠帘,转出cha屏,将我置放在妆台前的小凳之上。 他单膝归在我的身侧,与我平视,冰凉的指尖触碰着我的颈项,一阵疼痛油然而生。我由镜中看见颈项上已有一圈青紫的淤痕,很是骇目。 而夜鸢的目光却愈发的冷凛,身上散发着无限的危险气息。片刻后,他便取出一条又粗又长的珍珠项链,替我戴于颈项之上,遮去那圈骇目的痕迹。 以后,朕都不允许你再冒险。他的声音中印有怒气,目光含着浓郁的寒气,像是在责怪我,又像是在对自己承诺。 突然,门外传来李公公的声音:王上,天牢有报,莫攸然要见......他的声音一顿,为难的望着我,也不知该如何称呼。 王后。夜鸢冷冷的提醒。 得到夜鸢的命令,他立刻颔首道:王上,天牢有报,莫攸然要见王后娘娘。 我疑惑的回首看着夜鸢渐有怒气的目光,心底夜疑惑他为何在此刻要见我。 在天牢中见到那个依旧风雅脱尘的男子,他负手立在牢中央,仰头凝望窗外的一轮明月,皎洁如银霜,将他沐浴其中。这样的他又使我想到多年前,他总是执着铁笛一人孤立在高山之巅,任狂风chuī的发丝散乱,目光幽幽的看着脚底的一切。也正是那份脱俗深深吸引着我,使得他在我心中有着崇高而不可亵渎的地位。 而今日却是我亲手将这个我仰慕的男子推进了牢中,还联合了他苦苦训练多年的徒儿。 感受到我的到来,他才收回视线,回首看着我。如今已少了那份决绝与恨意,有的只是平静与淡漠。 见他始终都不开口,我便率先问:你明明可以辅佐王上对付璧天裔,为何要兵行险招? 他轻笑一声:我不想借助他人之手来对付璧天裔,我要真真正正的与他较量。 借口倒是冠冕堂皇,只不过是经不起权利的诱惑罢了。我平静的与他对视片刻。姐夫,你后悔吗? 他嘴角一勾:后悔? 教导七年,教出了一个心狠手辣的未央。 他失声而笑,凝视着我的眸子仿佛多年前在若然居,每当宠溺我时的目光。错了,心狠手辣的未央并非莫攸然教导出来的。自我第一眼见到你,便想到一个字,妖。听起你的往事,我倒是觉得当年高僧说的话所言非虚。妲己转世,妖孽降临,祸害南国。如今的你,已经助夜鸢颠覆了一个北国,那麽下一个将是南国。 所以,你因信了这个语言,故而想将我送去南国。你想亲眼看着,我是如何帮你颠覆南国的。冷冷的接下他的话,这句预言是深埋在我心中的痛。 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以为很了解你对辕羲九的qíng,却未想到,事到如今,你依旧站在夜鸢身边。 弱者,要不起未央。这句话不是你对我说的吗?所以未央一直在寻找一个qiáng者,可以让我栖息在他的羽翼下,哪怕会粉身碎骨,也会忠于我选定的qiáng者。 看来你爱的并不是夜鸢,而是因为他qiáng。莫攸然恍然大悟,可眼中却又闪迷茫:璧天裔也是qiáng者,为何不选他? 我选过他,只因他心中无我。更因.....我的心中只有辕羲九。脑海中飞速闪过那一幕幕的往事,璧天裔将那朵芙蓉花cha在我的发间,承诺为我盖一座宫殿,在里面种满我最爱的芙蓉花。 莫攸然脸色微变,喃喃道:无你? 牢中突然静了下来,我静静的垂首看着金huáng的月光铺洒了满地,更显凄凉。 暗自思量良久才转入正题:奴才禀报说你要见我,所为何事? 用一颗嗜血蛊虫的解药换我这条命。他似乎很有把握的看着动容的我,我这条命如今已一文不值,只要你在夜鸢耳旁一语,他定然为了救你而放我。 放你出去只是举手之劳,但我的条件是,两颗解药。 他扬眉一笑:怎么,一向只顾自己死活的未央竟关心起楚寰来了? 你到底给不给。看着他那可以激怒的笑,我的口气不大好。 -- 第78页 我若说不给呢? 他的声音才落下,我便转身离开大牢,不再多说一句话。 我相信,莫攸然会再来求我的,他绝对不会甘心就这样被处死,他还要找璧天裔报仇。 所以,现在就是比谁更能忍。 淡月如银,红烛烈烈,轻纱映在窗上,熙熙攘攘的寒影飞扬,满殿凄凉。 束手无策的御医们来来回回急的焦头烂额,医书捧在手中胡乱的翻阅,却也不知有没有真正看进去。 我捂着绞痛的小腹在chuáng地间翻滚,一个月内这蛊虫已发作三次了,一次比一次痛的厉害,折磨的我痛不yù生。 手死死转着明huáng的被褥,虽qiáng忍着不让疼痛的呼喊由口中逸出,可是那忽牢忍。好几次我都想要松口,想向莫攸然妥协,可是我不能,绝对不能! 未央可以对任何人狠毒,可是曾经有恩于我的楚寰,相信现在的楚寰也如我一样正在承受着蛊虫的啃噬,辕慕雪怎能如此自私的只顾自己的死活呢? 两颗解药而已,莫攸然能给一颗,就一定能给两颗,我相信他一定会给的。 只要再忍两次就可以了,只要.......两次... 突然,门扉大敞,北风呼啸而至,夜鸢匆匆进殿,心疼的看着我良久。 回首对着殿外的侍卫大吼:来人,将莫攸然给朕带来。 王上.....不好了.....李公公火速奔了进来,有人.....有人劫天牢,将莫攸然救了出去。 劫天牢?朕养你们这群废物何用?竟能让他们在朕的眼皮底下飞了,去给朕抓来......抓不回来,提头回来见朕此刻的夜鸢已没了昔日的冷静,火红的眼瞳里蔓延着熊熊的烈火。 莫攸然被救走..... 只有一个人有那个能力将莫攸然救走,是楚寰。 我失算了,莫攸然可以与我解药jiāo易,同样可以对楚寰解药jiāo易。 难道楚寰为了解药已经出卖了我? 再也承受不住身心的疼痛,我一松口,疼痛大声的由喉间逸出:啊......夜鸢....... 夜鸢闻声上前,将我紧紧拥入怀中,心疼的安抚着:慕雪,我在这,我在这.......他的手轻抚着我的脸颊,想要抚平我的疼痛。 可是疼痛仍啃噬着我的身心,我在他怀里翻滚着,我不想呼痛,我不想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表现出我的懦弱。努力想要咬住唇不喊出声,直到夜鸢将他的手伸至我嘴里,让我紧紧咬着。 口中传来一阵浓烈的血腥味,我的泪水再也克制不住的滚落,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夜鸢。 也不知过了多久,疼痛终于慢慢消逝,我瘫软在夜鸢的怀中,神qíng恍惚的盯着御医跪在一旁小心翼翼为他包扎才从我口中取出的左手。 你可以将帕子,将木棍,塞进我口中,可你竟将自己的手塞了进来,你怎么那麽傻!我的语气虽虚弱却饱含怒气。 他俯身吻了吻我的额头,笑道:陪你一起痛。 我就没见过你这样傻的皇帝。我低嗔一句,双手不禁环上他的腰际,脸深深埋入他的胸膛。 我们都不再说话,跪了满地的奴才也是安静的匍匐着,呼吸都不敢太重,生怕会打破此刻的宁静。 此次李公公再次闯了进来,满头大汗的俯首:王上......王上......偌大的声音与寂静的大殿显得格格不入,唯剩下那来回蔓延的声响。 仿佛意识到此刻凝重的气氛,李公公突然憋住了气,不敢再开口。 夜鸢眉头微蹙,却不搭理他,我倒是一笑:李公公何事如此慌张? 楚将军在殿外求见。李公公用力憋着踹息,小声说。 我一颤,楚寰? 传。夜鸢冷着声,似乎已料到此次劫狱之人便是他,目光中闪过清晰可见的杀气。 不一会儿,楚寰身着一身黑色劲装疾步而入,他的发丝有些凌乱,目光深沉略有散乱,脸色苍白如纸。头一回见到这样的楚寰,竟有些......láng狈?若说这láng狈是因劫了天牢而生,那麽他为何又要回来,自投罗网? 王上.....这是娘娘的......解药。他摊开掌心,一颗晶白的药丸呈现在我们面前。 李公公立刻由他掌中取出解药,小步上前递给夜鸢,他接过看着良久,而我的目光却没有看解药,而是怔怔的盯着始终垂首而跪的楚寰。 莫攸然给你的?夜鸢的声音格外淡漠。 是。 你又怎知这是真解药? 莫攸然虽然yīn狠,但是并非言而无信之人。 夜鸢沉默了下来,似乎还在考虑是否该相信解药的真假。 我由夜鸢的怀中挣脱,轻声说:王上,能让我与楚寰单独说几句话吗? 他拉过我的手,将解药递jiāo到我手心,便率先离开大殿,而满地匍匐着的御医与奴才们也纷纷退出。 直至偌大的殿堂内只剩我与楚寰时,他仍旧垂首跪地,而我却掀被下地,指尖紧紧捏着那颗解药朝他走去。 莫攸然是你救走的? 臣有罪。淡漠的声音听不出丝毫qíng绪。 你的条件就是这颗解药?我又问。 是两颗。说罢,他又从怀中取出一颗晶白的药丸,冷淡的目光终于迎上我的视线。 两颗?不可能,我支撑了这么久他都不答应给我两颗,却这样轻易给了楚寰两颗? 他原本也是承诺给我一颗,直到我将早已被酷刑折磨的遍体鳞伤的他救出后,便再行威胁,他便jiāo出了第二颗解药。目光坦dàng,丝毫不像是在说假话。 见我还在犹豫,他便勾了狗嘴角:你放心,解药不会是假的,莫攸然的为人我们都知道。 楚寰,你知道我担心的不是解药的真假,而是......我的声音猛然顿住,看着他从我手中夺过解药,一口服下。 现在你可以安心了吧?那张冷寂无双的脸上逐渐有了暖意,未央,无qíng的你却在此时优柔寡断,真令我吃惊。 我动了动口,却不知后面该说些什么,看着他紧抿的嘴角边渐渐有了弧度,弯弯的唇,俨然在对我微笑,笑的真诚。 喏。他将自己手中的那颗解药递给我,示意我服下。 结果解药,有片刻的犹豫,随即丢入口中吞下。 那瞬间,我看见楚寰眼中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亮光。 可那时我并未在意,直到后来,我才明白,那抹亮光的真正含义。 次日,降了一场大雪,雪片将整个王宫笼罩的银装素裹,直到午时,雪片仍如鹅毛般片片散落。殿前的积雪越堆越厚,几乎能漫过膝盖。奴才们盯着风雪寒气,将殿前的积雪扫去,但是这边才扫完,那边却有积了厚厚一层。于是,他们便这样反复的清扫积雪。 我却一直在想着昨夜楚寰给我的解药,总觉得里面似乎有古怪,却又说不上哪怪,总觉得这一切似乎理所当然。 楚寰劫天牢之事夜鸢并没有深究,只是命人缉捕莫攸然的踪迹,而楚寰劫狱之时并无人看清他的真实容貌,故 而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眼光一转,看见殿外雪地上竟有一黑一白两只狗,我好奇的披上一件雪白的貂裘出殿,狗的眼睛很是凶猛,目光中幽然是戒备的狠意。 这狗,竟和我在太师府夜翎身边的狗一模一样,那神 qíng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狗似乎通人xing,看见我在瞧它便也瞧着我,我立 刻后退几步,感觉下一刻它就会朝我扑过来。 后退的同事,我撞进一个怀抱,一双手臂轻轻环着我的腰。空气中隐约漂浮着杜若清香,我忙扯了扯他的衣袖问:哪来的狗,怎么会在殿外。 狗?他的声音虽然淡,却有抑制不住的笑意。 感觉到他的不对劲,我忙侧首望着他,只见他轻抿着唇,眸中有着无限的笑意。却一本正经的问:我带来的狗,你喜欢吗? 送给我的? 恩,怕你闷,特地弄来给你解闷的。去摸摸它。说着编yù将我推到它身边去,我猛然向后缩着:不要.....它会咬我。 不会。他又将我朝前推了几分,我急的直跳脚 ,死死拽着夜鸢的胳膊,就是不靠近它们:不要! 捧着午膳转入冗廊的冰凌与紫衣一见此景便噗嗤一 声笑了出来,恭敬的说:王上,娘娘,该用午膳了。 好呀,我正好也饿了,吃饭去。看见她们两就如 看见救星一般,一溜烟就从他怀中钻了出来,扯着他的 胳膊就往殿内走去。 夜鸢则是含着宠溺的笑意盯着我,顺着我扯他的力 道,一同进了大殿。 总觉得殿外两只狗的目光始终带着威胁xing狠狠瞪着 我,仿佛一口就能将我吞进肚子里。这个qíng景似乎让我 想到当年的成禹,他的身边总是形影不离的跟着几只这 样的狗,而太师府的往事就如泉涌,一幕幕闯进我的记 忆中。 用膳之时,我没有多大的胃口,稍微吃了些便放下筷子,微带警告的瞪着面前的夜鸢:一会你把你那两只狗带走。 正在为夜鸢夹鱼ròu丸子的紫衣一时未夹稳,由半空中重新掉回盘中,双肩微微耸动,像是在努力克制些什么。 夜鸢眼中含笑的回:为什么? 你不觉得那两只狗的眼神很凶猛吗?让它们给我解闷,你是想让它们吃了我吧。 我的声音才落下,冰凌与紫衣却再也控制不住,窃声笑了出来。 我冷锑她们两一眼:笑甚? 紫衣收回筷子,垂首道:回娘娘话,láng生得便是如此凶猛。 láng?我的思想呆了片刻,立即反应过来,随即愠怒的瞪了眼夜鸢。 是你自己说那是狗的,关我何事。夜鸢很是无辜的回了句。 哼。我冷哼一声,撇过头不再理他,而夜鸢却是将两只láng召了进来。 他摆了个手势,它们便朝我走来,我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就差没从凳子上弹跳起。它们却是乖乖的在我跟前匍匐而下,用耳鬓轻轻摩擦着我的脚,很是亲昵。 见它们无害,我的戒备也缓缓松弛下来,犹豫很久才俯身摸了摸它们的额头,它们就像是得到了主人的嘉奖,开心的伸出舌头舔了舔我的手心。感受到手心的温热,我立刻收回手,茫然的看着夜鸢。 -- 第79页 它们并不是普通的láng,而是经过训láng人调教过,只要认定了主人,便会终身追随,直至死亡。他耐心的给我解释。喜欢吗? 嗯。 用过午膳,我便拉着他的手跑到殿前的雪地里,堆雪人。 虽然知道这样的我很孩子气,很不成体统,可是我真的很想堆一个夜鸢出来。 而他就站在我身边,一语不发的看着我将一堆堆的雪慢慢叠加,两手冻的通红却还堆的不亦乐乎。 当我快要完工之时,却闻他无奈的叹了声:这样孩子气的你,如何做朕的王后。 我整个人都已僵住,双手僵硬的停留在冰凉的雪人之上,一阵寒风而过,如刀割般摧残着我的脸颊。 夜鸢终究是夜鸢,他是北国的王,不可能一辈子纵容这样的我。 是我错了,辕慕雪这辈子都不能做一个女孩,只能做那个能与王者并肩睥睨天下的女人。 而这样的一个人女人,不能哭,不能闹,不能天真,不能贪玩。 今日的我似乎犯了太多禁忌.....可现在的我只是废后,不是吗? 我有权利放纵自己开心的玩,就像多年前在若然居,我趴在雪地里堆莫攸然。 忽然间的沉默让整个气氛冷凝到极点,我拢了拢貂裘,正想起身对他说些什么,却见远处来了几个身影。由远至近,在风雪朦胧中我认出了来人,是范雪如。 我缓缓起身,由于蹲了太久,双腿有些麻木僵硬险些没站稳。夜鸢yù扶我,我却不着痕迹避开,后退一步至他身后。 他的目光微冷,深邃的眼瞳打量我片刻后才收回,淡漠的看着已来到跟前的范雪如,她盈盈而拜,声音柔美娇弱:臣妾参见王上。 嗯。他淡淡应了声。 范雪如起身那一刻便对上他身后的我,一张笑脸顿时布满惊愕,一双眼睛瞪的圆圆的,想将我从上到下看个仔细。 看罢,还呆呆的问:quot;王上......她......是?quot; 未央。仿佛没看见范雪如的异样,夜鸢仍旧是用平淡的语调回答她。 范雪如真的很单纯,一切喜怒皆流露在脸上,未曾有过丝毫掩饰。 我向她微微一笑,算是行礼。 而她却是僵硬的对我回以一笑,那笑既难堪又勉qiáng。 夙华三年,chūn。 废后未央复李,赐号元谨,重予凤印。 在卫醉柔醉的chūn夜里,浩瀚的星空绚丽如织。 玉帛,喜红。 丹纱,帐影。 烛影下,他一脸倦容,眼底却有笑意,神采飞扬,却隐有醉意。 执子相握,共饮jiāo杯之酒。 他将我打横抱起在臂弯,我安静的环着他的颈项,靠在他坚实的胸膛。 那一刻,只觉得眷眷浓浓的qíng意填满整个心间。 鸢王府大婚那次不算,一年前册后大典不算,这是我第一回真正意义上的成亲。 原来,竟是这样的幸福。 慕雪,我们生个孩子吧.他附在我耳边低声说道,温热的气息辗转流连于耳畔,激起我心中最柔软的一处。 龙凤花烛,帐影明丽。 chūn宵帐暖,一室旖旎,朦胧而妩媚。 夙华四年,秋。 夜鸣铮,翠色萦,桐叶簌簌风华遍地。 光yīn飞逝,时光蹉跎,如今我已是双十年华,贵为北国王后时近两年,依旧盛宠不衰。王上每月于雪鸢宫逗留的时间最多,太妃也颇有微词,常言:王上该学会如何做到雨露均沾,王后更不该独霸帝宠威胁皇权。 嘴边扬起惨淡一笑,凤袍裙裾逶迤在地,紫衣与冰凌小步尾随于身后,我的目光直直凝视着黑寂无边的暗夜,游廊两侧宫灯悬挂,随风摇曳。 星光灿灿,密布苍穹。孤月无边,溶淡绝丽。 近年来陪在夜鸢的身边,看他愈发深沉稳重的目光,我时常会迷惘。总觉得,他已不再是当年的大王子殿下。虽然,他依旧独予我一人他那温柔的笑意,虽然,他依旧宠溺着我的种种任xing,可我总觉得,很多事变了。 说不上哪变了,大王子时的他虽然淡漠冷血,手段狠辣,喜怒不行于色,可我能猜透几分他心中所想。如今,我已然无法看透他一分,甚至觉得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他是那样陌生。 多少个日夜,我努力对自己说,陪在他身边是为了帮大哥报仇,我要亲眼看着南国葬送在北国手中。 好几次控制不住,想要对他表露真心,可看见他有些陌生的眼神,我才惊觉他始终是个王,不容我在感qíng上越池一步。 久而久之连我自己都分辨不清,对他利用多还是感qíng多,午夜梦回,大哥与他的脸时常jiāo叠在一起,那份痛是我永远无法抹灭的烙印。 为了让自己不再痛,我便不再愿去理清自己与他之间的关系,甘愿沉沦在这奢华的宫殿中,用我自己的方式保护自己永远站在最高处与夜鸢并肩而立。 走着走着不自觉已到黑屋子,所谓黑屋子,便是幽禁那些曾经犯罪的宫嫔,譬如通jian,譬如叛逆。黑屋子很小,里面永远都是一片黑暗,唯有一个铁窗,每日有人送食进去。 而如今,华莲便被幽禁在黑屋子里,我竟会走到这里,两年都未曾想过要来见一见这个曾经在我面前那样 得意的她。 王后,您要进去?冰凌问。 既然来了,就去瞧瞧。我接过紫衣手中的灯笼,小步上前,将那扇唯一的小窗拉开,灯笼于前向里面照she,借着微弱的光我在墙角一处看见一个蜷缩的身子。 感受到动静,她猛然仰头,含着恶狠狠的亮光注视 着我,眼眶遍布血丝。 贱人,你来看笑话的? 我冲她笑,笑她都如此láng狈,口角还是针对我,不过在她心中,我确实可恨。 见我安静的对她笑,她的恨意渐渐收起,取而代之的是嘲讽,也不知是在嘲讽我,还是自嘲。 好久,好久,都没有再见到光了。她眯着眼睛看我手中的灯笼,那束光笔直的she在她苍白的脸上,似为其染上一层光辉。 辕慕雪,你为了夜鸢杀了自己的孩子,为了夜鸢甘愿被废,为了夜鸢承受冷宫之苦,为了夜鸢竟连他那样残忍对待辕羲九尸体的行径都能原谅。而你换来的又是什么?他真的为你空设后宫了吗?就如莫攸然所言,你是个骄傲的女子,你绝不会甘愿与众人共侍一夫。想必你的心中日日夜夜都在承受这样的煎熬吧?可惜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辕羲九肯为你付出生命,夜鸢并不会是第二个。 我依旧笑对她的讽刺,面不改色,只是淡淡的冲她笑道:即使不能空设后宫,但夜鸢的心中只有我一人。 世事无绝对,如今他心中只有你一人,并不代表将来也只有你一人。别忘了,这儿是后宫,永远都是美女如云的后宫。她一针见血的讽刺着我,像是刻意要将我激怒。 但是我不怒,我只笑,可是唇边却无一丝笑意。 辕慕雪,华莲在这等着你,等着你失宠的那一日。她疯狂的仰头大笑,笑声蔓延着整个黑屋子,隐隐传出一些到冰凌与紫衣的耳中。 她们两上前轻声道:王后,她疯了,咱们还是回宫吧。 紫衣接过我手中的灯笼,若有所思的向里边瞧了瞧,然后将小窗关上,再次隔绝了华莲与外界的一切。 在回雪鸢宫的路上,一名公公匆匆迎上我打了个千,额上隐隐冒着汗珠,脸色纠结了一片。紫衣将灯笼探出,才认出是兰香阁卿嫔身边伺候的福公公:公公何事如此慌张? 合欢宫兰香阁的卿嫔小产了,而此次小产甚为蹊跷,湘夫人与如贵嫔已到,等着王后您去主持大局。 福公公踹着气答道。 小产?是该去瞧瞧了。自打卿嫔有孕这三个月,我一回也没去瞧过,对于这个孩子的降临我自是不急。毕竟,想cao心那孩子的人大有人在,怎么也轮不到我去cha手。 奴才这就去禀报王上。他正yù朝御书房处去,我便淡声道:王上此刻正在御书房批阅奏章,此等小事就莫去打扰,待王上批阅出来再行禀报。 淡淡的一语引得福公公脸色惨白,此时的他定然在心底骂了我不下百遍了,将小产之事随意说成一件小事,还不让孩子他爹及时知道。 见福公公僵在原地,冰凌的口气不大好,出声斥道:怎么?福公公还有话说? 奴才不敢。他一个激灵,猛然回神。 那还不带路?冰凌瞪了眼不懂规矩的他。 我的嘴角倒是勾起一抹似笑非笑,这两年随着我在后宫与朝廷的势力逐渐扩张,又加上王上的盛宠,我的王后地位可以说是再无人能够撼动。不论是后宫妃嫔还是朝中大臣,无不对我忌惮巴结。在雪鸢宫伺候的奴才们也就自恃高人一等,时常为所yù为,对他人颐指气使,正五品以下的宫嫔他们丝毫不放在眼底。 我看在眼底却未多言,只要不过分,不丢了雪鸢宫的脸面,我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路上淡淡的清香夹杂着少许的暗尘扑鼻而来,合欢宫倒是挺奢华,里边奇珍异卉满花圃,假山嶙峋蜿蜒。 风露自娟娟,翠盖庭芳影,小阁珠帘卷,宫灯映窗扉。 未进兰香阁便听闻几个低声哭泣的声音,里面传来七嘴八舌的议论,还有进进出出换着热水的奴才,好不热闹。 有人高喝:王后娘娘驾到。 阁内顿时跪倒一片,湘夫人与如贵嫔向我福了福身,另有几名妃嫔竟随着奴才一齐跪倒在地。目光有些畏缩,像是极为怕我。 蹙了蹙眉,我犹自坐上首位,便唤她们起身,如贵嫔与湘夫人于我两侧坐下,脸色凝重中带有丝丝笑意。 这次的主角卿嫔倒是虚弱的匍匐在地,始终不起来,低声哭着:王后您是六宫之主,臣妾的孩子被jian人所害,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若您都不能为臣妾做主,那臣妾活着还有何意思? 我瞅着卿嫔那悲伤yù绝的摸样,初看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可她这一般哭述倒使得我极为厌烦,尤其讨厌此般哭哭啼啼大吵大闹的女子,一点儿也不像是丧子的摸样。 我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名颇为秀气的宫女立刻上前,于卿嫔身边跪下,一五一十的禀报:酉时娘娘用过晚膳之后便歇下了,不出半个时辰便腹痛不止,当即小产。 -- 第80页 一边听着她禀报,一边单手敲打着案桌:除了晚膳没用其它的了? 她眼波一转,想起什么似的忙说:临睡前主子她喝了一杯安神茶。 我一笑:安神茶是谁跑的? 是碧清。她将目光投放在跪在左侧的一名女子,被称做碧清的丫头一怔,惊恐的爬了过来:王后....不是奴婢,不是奴婢。 我安静的靠坐着,也不发话,湘夫人见我不语便出言问:安神茶在哪? 已经被.....被奴婢撤下。她瑟瑟发抖的回道。 哼,我看就是你在安神茶里加了红花,导致卿嫔小产。还不从实招来,到底是谁指使?她猛然一拍桌案,吓的碧清一张脸都青了下来。 不是奴婢,不是...... 看样子,嘴巴挺严实的,来人,掌嘴。 湘夫人一声令下,几个看似粗野健壮的妇人凶神恶煞的进来,正要动手掌嘴,她便哭喊着:奴婢认罪,求夫人放过奴婢。 这才听话嘛,说,到底是谁指使?湘夫人满意一笑,迫不及待的询问。 是沁美人指使奴婢在卿嫔的安神茶中放藏红花的。碧清的目光倏然转向正看好戏的沁美人。 忽然被点到名,沁美人僵了片刻,随即大怒:哪来的贱丫头,竟敢污蔑我,你不要命了! 主子,您不能翻脸不认人啊,这簪子还是您赏给奴才的,说是要办成了这事还有重赏的。她立刻哭着爬到她跟前,由怀中掏出一枚玲珑翡翠簪。 沁美人脸色大变,心下一急便一脚朝碧清的胸口踹了去:狗奴才......这簪子是我几日前掉了的,你竟敢用 此来污蔑...... 哟,这人证物证俱在,沁美人还想狡辩?湘夫人笑得愈发娇媚,眉宇间净是得意之态。 沁美人惊恐的看着湘夫人,仿佛意识到什么,猛然跪下,连连磕头:王后明查,臣妾真的没有,这贱奴婢栽赃嫁祸。定是受了什么人指使..... 对于这场闹剧至始至终都不发表任何话的我冷冷地瞧了眼一脸无辜的沁美人,端起茶抿了口。 沁美人倒是急了,脸色惨淡如纸。 依臣妾看,此事还有待察明。如贵嫔轻声细语的侧过头,恭敬的对我说。 都如此明显了,还察明什么?湘夫人颇为挑衅的锑了眼如贵嫔,一副得理不让人的摸样。 而卿嫔也连连点头:臣妾也觉得此事......此事甚为蹊跷,还望亲自觐见王上,求他还个公道。 不等其他人开口,我重重的将手中那杯茶搁置上案,一声重响骇了众人,皆纷纷禁口不敢再说话。 如此后宫琐碎之事也要劳烦王上出面,卿嫔你当本宫这个王后是摆设? 卿嫔一惊,方觉自己失言,忙道:臣妾不是那个 意思...... 那是何意?我不不冷不热的继续追问其言,她 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我:臣妾......臣妾...... 不再看她,我冷冷的扫过沁美人与碧清,未做考虑便下令:碧清与沁美人谋害huáng嗣,拖下去杖责八十刑棍,若有幸存活便关入黑屋子,若不幸有个万一便好生安置着。 沁美人与碧清双双惨白了脸,连连磕头哭喊着:王后饶命,王后饶命.....臣妾冤枉,冤枉..... 可是侍卫却是毫不留qíng的将她们拖了出去,在漫漫黑夜中,隐隐传来哭诉声,那样撕心裂肺,在这yīn暗嗜血的宫廷中却是如此平常。 王后,臣妾觉得此事......卿嫔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我凌厉的目光打住,柔弱的跪在地上呆呆的凝视着我。 你的孩子是沁美人指使碧清在安神茶里下了藏红花,导致小产。此事就此了结,谁敢再妄加议论,或是王上听到任何风言风语,本宫作为六宫之主,将严惩不贷。 满阁突然一阵沉默,静谧无声。直到冰凌轻咳一声,众人恍然回神,齐声道:王后圣明。quot; 处理完小产之事,我便决定去趟御书房,今夜之事是该让夜鸢知道,毕竟那是他的孩子。 娘娘,您不觉得今夜之事太过蹊跷?一路上闷闷不语的紫衣像是憋了太久,终于是开口了。 你倒是说说蹊跷在何处? 这样蠢的办法......沁美人丝毫不蠢且不说,就算蠢也不会用如此明显的手法去害卿嫔。紫衣嗤鼻而笑。紫衣想,王后您何等聪明,不会看不出来吧? 我依旧缓步前行,但笑不语,深深的游廊上传来我们细碎的脚步声,空空回响飘dàng。 两年来,很少有妃嫔怀有龙种,怀上了的也都莫名其妙的小产了,此中秘事自是不言而喻,却无人敢去深究。历朝后宫都不平静,算计yīn谋常常出其不意,一山更比一山高。而我,却是袖手旁观后宫事,冷眼笑听姬妾争,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能纵容她们明争暗斗,只要她们的争斗没有影响到我的地位,便放纵她们争。争个你死我活对我只有好处并无坏处,我只需稳住我的后位,而朝廷,一直都有楚寰,我信他。 娘娘,您觉得是谁才是真凶?冰凌好奇的问。 勾过鬓角被风chuī散的一缕发丝,轻轻抚摸护甲,莞尔一笑:卿嫔的孩子已经没有了,对本宫百利而无一害。谁是凶手,早已不重要。 难怪娘娘就这样糙糙的了结此事。冰凌恍然大悟的点头,又口没遮拦的问:万一娘娘您坏了孩子却被人给谋害了,也不知您会如何对待凶手。 紫衣一听忙用胳膊肘顶了顶她,示意她不要再继续往下说。冰凌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垂首:奴婢失言。 我面无表qíng的行走于游廊,望汉白玉雕栏,记忆中又闪现我亲自喝下那碗藏红花,将自己的亲生骨ròu杀害。双拳不禁狠狠握紧,一字一句地说:我会让她,不得好死. 月转殿前檐,一枕秋风漏声长,玉露笼轻烟。 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御书房,脚有些累。紫衣常问我为何不乘轿,说来也奇怪,我总是喜欢漫步在偌大的宫殿中,只有脚踩着我才能感觉到一切是那样真实。 王后娘娘。李公公一见我来便陪着笑,恭敬的向我行礼。 瞅了眼依旧灯火通明的御书房,我问:王上还在里边? 没停过,您倒是劝劝王上别太劳累,圣体为重啊。李公公喟叹道。 王上,是个明君。 推开御书房的门,一室明晃晃的光芒便she入眼中,刺的有些疼痛。紫衣与冰凌在外头将门轻轻关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并未影响龙案前那个认真批阅奏折的男子。 他始终垂首认真的看着手中那一份份金huáng的奏折,时而眉头轻蹙,时而嘴角上扬,时而眼中透寒,时而瞳中含笑。 登基已有四年,如今的北国已不能与夜宣的王朝同日而语了,现今北国朝廷稳定,战事减少,赋税不增,南国对北国已是颇有忌惮,不再像曾经动不动就出兵讨伐。夜鸢这个皇帝做的很出色,他懂得如何驾驭臣子,恩威并施,更会任命贤才,听取谏言。 若再磨砺数年,又会是一个璧天裔,这北国将又是何番景象。 夜鸢缓缓抬头,盯着呆呆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打量他的我,问:怎么来了? 我才回神,冲他一笑:秋末转凉,过来瞧瞧王上是否又在挑灯夜烛,果然又是紧抱奏折不放。 目光转至龙案上那碗早已凉透了气的燕窝莲子羹,不免有些愠怒:酉时我便命人送来的燕窝莲子羹,你到现在还未动一口。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了过去,忙端起塔yù饮,我却制止了:凉透了,别喝了。由他手中接下碗重新放回原处。 张了张口,想对他说起今夜卿嫔小产之事,可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的给咽了回去。许是看出了我的不寻常,他执过我的手,顺势将我带往他的怀中。我坐在他的腿上,安静的靠着他的肩膀,感受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我由衷一笑。 他沉声问:今夜怎么了? 我不答话,拉过他的左手,瞧着手背上那个淡到几乎不复见的齿印,每次只要看到这个疤痕,我就会想起两年前的那个夜里,他将自己的手伸过来让我咬着。还说:陪你一起痛。 慕雪? 我突然松开他的手,反手环上他的颈脖,对上他清冷的眸底似乎有一抹探究。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化为心中一抹黯然的柔qíng,身子微微前倾,便吻上他的唇。 只闻他一声暗叹,几乎是狂热的回应了我的吻,似在寻找彼此最深处的缠绵。 良久,他才放开我,搂着我的肩问:有什么话是不能同朕说吗? 我依旧环着他的项脖,下颔贴着他的肩窝,将目光投放至一盏宫灯,沉默须臾,才说:卿嫔小产了。 他未做任何反应,只是拥着我的肩头。 人证,物证皆证实,沁美人指使其丫鬟碧清放下藏红花谋害。我以杖责八十刑棍给予惩戒。 他仍旧不说话,环着他项颈的手紧了紧,就是这样的感觉,他明明在我身边,却又离我好远,好远。 不喜欢别的女人有你的孩子。 不喜欢你宠幸别的女人。 不喜欢与你的女人相处。 一连三句,句句都是我此刻最真实的想法。 而他的身子早已僵硬,呼吸有些停滞。 就在那一瞬间,我们都安静了下来。 半晌,他搂着我的肩头,将紧贴于他胸膛的我拉开一些距离,使得我可以真正的面对于他。 他淡漠冰凉的眸底闪过清亮,似炙热的火焰一簇一簇自幽暗的深处点燃。 朕以为,你不在乎。他的眼底有冷锐,有倨傲。 心底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碾过,痛楚与酸涩夹杂在一起,我脱口:谁说我不在乎。 目光在我脸上流连片刻,眼底的淡漠隐去:你知道,我等你这句话,已经太久了。他的语气清冽,像是那样轻描淡写,却又意味深长。 这一刻,我才明白,这两年,并不是他对我的爱已渐渐消逝,而是一直在等待。 而我,却一直以为这份等待是一种疏远,是爱qíng的变质。 -- 第81页 对不起。一直以来,都是我错了,因为我依旧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不能自拔。更因为他是帝王,我怕越池爱上他,最终受伤的那个会是我。 可是我也是个女人,我也想真真正正去爱一次,即使知道那是一条不归路,仍然想要牵着他一起走下去。 我问:你说过的,在我放弃你之前绝对不会放开我的,如今,我已不再想放开你,你是否依旧会陪在我身边? 当他的指尖划过我的脸颊时,才发觉泪已落,竟未觉。 是,依旧在你身边。说罢,他便揽我入怀。 依恋的躺在他怀中,我笑了,为夜鸢而笑。 次日,天色有些暗沉,乌云密布,似有一场大雨即将降临。 本想待在雪鸢宫不出去,偏偏华太妃遣奴才传话来,要我去趟圣华宫。 想必是因为昨夜我处置卿嫔小产之事而召我过去,不知又是哪个爱嚼舌根的宫嫔告了我一状。 一路走一路暗想该如何对付华太妃,且不说她一直都是个狠角色,更因她是夜鸢的母亲。 进入圣华宫,由奴才将我领进偏殿,才踏入便闻得一阵馥郁芬芳的兰花之香,出自如贵嫔之身。轻纱幔帐低回,萦绕在淡白的玉阶石柱之间,揭开珠帘,我向那个雍容华贵的华太妃拜道:儿臣见过母妃。 她素手一扬,示意我起身。手腕上珠翠手镯琳琅,随着她手臂的摆动铿锵作响,一片奢华之态。 如贵嫔起身向我行礼:臣妾参见王后。 起吧。我淡淡的冲她笑着,即在太后身边的座椅上就坐。不知母妃今日传唤儿臣来,有何要事? 听闻昨夜卿嫔小产,此事是未央你处理的?华太妃的目光轻扫我一眼,护甲轻轻拨弄着食指上那颗硕大的绿宝石戒,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人证物证俱在,故而将沁美人与碧清拉出去杖责八十刑棍。我简单的将自己的处置娓娓道出,后又附上一句:儿臣是否做错,请母妃教诲。 可你作出的处置未免太过糙率。华太妃的音量略微提高,而我则是低头不语。 如贵嫔见我不说话,也cha上一句:人证物证是不假,可明眼人一看就是栽赃嫁祸。 感qíng如贵嫔上圣华宫是来告本宫一状了。我扬眉一笑,对上她那张温婉无害的脸,贵嫔你也说了,人证物证俱在,又何来栽赃嫁祸一说? 如此低劣的手法,有谁会用呢?她像是和我较上劲了,声音暗带讽刺。 人到底是善变的,这样的如贵嫔与初遇时有着天壤之别,况且在这深深宫闱中,没有任何人有权利去指责。 口口声声说栽赃嫁祸,贵嫔可有证据?我笑意逐渐扩散于唇边。 她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我又笑:贵嫔莫不是胡乱猜测个人来定罪?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觉得昨夜王后所为有欠妥当,不能听信碧清那奴才的一面之词便将其定罪。其言颇有咄咄bī人之势。 本宫是看证据说话。 好了。华太妃拖了好长的音将我的话语打断,目光隐she寒光,那是直bī向我的。这件事,就是你的错,糙率定罪,碧清被杖死,幸好沁美人被雪如救下,否则也难逃一死。所以哀家决定,重审此次小产之事。 我的笑依旧挂在脸上,只是多了几分冷意。悠然起身,离座于华太妃跟前跪下,后将发髻上的凤冠取下,双手捧至华太妃面前。 一见此般qíng形,如贵嫔也离座而跪。 华太妃的脸色有些僵硬,冷声问:王后这是何意? 未央是六宫之主,执掌凤印。如今未央自认没有能力统摄六宫,故取下凤冠jiāo还太妃,凤印在雪鸢宫,待命人一并jiāo予太妃。我的语气很是平淡,却惹得华太妃满脸怒容,却又qiáng压怒火不便发作。 沉声冷笑:王后是在威胁哀家? 臣妾不敢。我依旧笔直的跪着,捧着凤冠的手依旧高举。 她凌厉的盯着我片刻,怒火瞬间消逝,平静的由我手中接过凤冠,将其重新戴cha在我的发鬓之上。 湿热的手指抚摸着我的鬓角,和蔼的说:这凤冠可不是说取便能取的,你贵为一国之母以后要多多注意。卿嫔之事就此作罢,一切按未央的意思来办。 谢母妃。我毕恭毕敬的磕了一个头,便由华太妃双手托起。 出了圣华宫,一道闪电破天划过,一场大雨接踵而来,淅淅沥沥的雨点卷起一阵暗尘的气息。庭院的桂花被打落一地芬芳,配合着清晰的雨香扑面而来。 原本走的甚急的我也因这一场大雨而放慢步伐,游走在回廊中,倾听秋雨之声,我的心境也平和许多。 紫衣随在我身后,有些担忧的说:娘娘,您这样得罪太妃,不怕...... 本宫也不想与太妃撕破脸,只是她在bī本宫。 紫衣不懂,彻查卿嫔小产之事与您无关,您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我犹自一笑,将手伸出廊外,感受着秋雨的洗涤,沁凉之感传遍整个手心。 卿嫔小产之事确实与本宫无关,但与另一人有关。紫衣你如此聪慧,不妨猜猜看,谁最有能力与动机杀害卿嫔的孩子。 紫衣低头沉思良久,猛然仰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却不敢说。 我便说:此处无外人,你但说无妨。 照今日qíng形来看,如贵嫔主张彻查此事,定然不会是她。可她这样积极的跑来向太后告状,不惜得罪王后您,定然是已经猜测到谁是真凶。她这样不惜代价的想要找出真凶势必对她有利,而今,只有除掉一个人才对她有利。紫衣的声音顿了顿,目光在四处遛了一圈,见确实无人便放胆子说:湘夫人。 赞赏的瞥了她一眼:紫衣果然有见地。湘夫人乃凌太师之女,而凌太师在朝堂上素来与范上卿不合,若是湘夫人在后宫倒台,凌太师便该倒台,再无资本与他争斗朝廷.quot; 紫衣仿佛明白了,点点头,目光有些黯然:而且凌太师与楚将军有些jiāoqíng,您就做个顺水人qíng...... 在紫衣眼中,本宫是如此肤浅之人?打断她的话,我的声音有些凌厉。 那娘娘您是? 停住步伐,立于阶前,点点雨滴拍打在脸颊:朝廷有三大势力,范上卿控六部,楚将军控军队,其势均力敌,其次是凌太师。湘夫人若倒下,凌太师势必要倒。凌太师是文官,到时他的势力必定由范上卿瓜分。紫衣,你能想象那时的qíng景吗?范上卿一人独大,权倾朝野,谁能制衡的了他?所以,本宫一定要扶住湘夫人,便是稳住凌太师在朝廷的地位,后宫也不容许如贵嫔一人独大。 我的几个字眼被雨水吞噬,紫衣却已是动容的看着我:原来娘娘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上.....太妃不能理解,王上一定能理解的。 他一定会理解的。说起夜鸢,我的嘴角又浮现出浅浅的笑意,自昨夜一番真心吐露的话语,感觉离他又近了几步。 紫衣的眼眶蓦然红起,她哽咽的说:依稀记得当年娘娘为了殿下的安全,不惜杀掉自己的孩子来保全殿下的安危,甚至将此事隐瞒至今。三年前,为了王上的帝业甘愿冷宫一年,成全王上的霸业。 听她提起当初,我心下感伤,苦涩一笑。 到如今,我已分辨不清,那时我所作的一切到底是利用居多还是感qíng居多。 这就是所谓的qíng不知所起,一往而qíng深吧。 此次共来千枫亭赏景有我,夜鸢还有楚寰,范上卿,凌太师,如贵嫔,湘夫人。一行人随在身后始终保持着与我们的距离,如贵嫔与湘夫人倒是一脸笑意,惊叹的凝视这千枫亭之景。 一路上夜鸢都执着我的手,范上卿倒是笑言:王上与王后夫妻qíng深。 不论他这话是否出自真心,但我喜欢夫妻qíng深四字。 那日在太后面前摘下凤冠之事想必早已传入夜鸢耳中,可是他信任我,并没有加以询问。我一直都知道,他是懂我的。倒是湘夫人看出了我对她暗中扶持,频频yù与我jiāo好,却被我冷淡的态度回绝。 我帮她,不过是为了稳定朝纲罢了,在后宫我不喜与她们深jiāo,若有朝一日她们出事自不会牵连于我。 王后娘娘?湘夫人疑惑的又喊了我一声。 此时的我方回神,看着围桌而坐的众人皆将目光投向我,蹙了蹙眉,淡生问道:何事? 凌太师面有尴尬之色,湘夫人便重新将凌太师方才所言重复:楚将军如今已二十有四,尚未娶亲,臣妾有个妹妹凌玉,不知......试探xing的问话,却早有意想要促成这桩婚事。 我位居王后之位,宠冠后宫。楚寰手控兵权,与范上卿势均力敌。若是凌太师攀上了我这门亲事,那势必可以压下范上卿的势头。可是他们错了,我与夜鸢很满意现在的形势,两大势力,相互压制,斗争朝堂。 此事本宫做不了主,问问楚将军的意思吧。我把这件事丢给了楚寰,相信他是聪明人,能懂其中厉害。 楚寰冷着一张脸,沉声拒道:天下未定,南北仍旧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臣身为大将军,定为国效力。国未定,岂能先安家,臣谢过夫人美意。 凌太师笑了笑,捋了捋自己腮上那灰白的胡须:将军志向远大乃本朝之幸,可成家并不影响立业,小女若有幸能得嫁给楚将军,乃毕生之福..... 夜鸢的目光至始至终都是淡淡的,犀利的目光梭巡在凌太师与湘夫人的脸上,我的手端起白玉桌上摆放的龙井,茶香烟雾缭绕而起,扑在我的脸颊之上。正好诸位权臣都在场,是时候给他们一个警告了。 手一颤,杯落地,破裂的尖锐之声令众人为之一惊,凌太师那喋喋不休的嘴也停下。 本宫失态了。说罢,胃里一阵恶心的翻滚,捂着唇连续gān呕数次,夜鸢揽着我的肩,便对两侧的侍卫说:请李御医。 此时,众人表qíng各异,却纷纷透露着一抹担忧之色,仿佛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僵硬着身子望着我。 虚弱的靠在夜鸢怀中,探出手给李御医诊脉,他的面色凝重认真,夜鸢温实的掌心轻抚着我的鬓角。楚寰冷冷的望着我,毫无温度的眸子看不出在想些什么,脸色有些苍白。湘夫人与如贵嫔则是死死拽着手中的丝帕,紧张的盯着御医手中那根红线。凌太师与范上卿面色温和,却暗藏冷凛。 -- 第82页 终于,李御医含着笑意收起红绳,恭敬的朝我与夜鸢拜道:恭喜王上,娘娘已有近两个月的身孕。 一语既出,有人欢喜有人愁。 在场之人皆含着笑齐声贺道:恭喜王上王后喜孕龙种。 此时的夜鸢已褪去满脸霜容挂上喜色,唇畔上扬掩不住开心之色。在场之人皆识趣,纷纷的退下,独留我与夜鸢在千枫亭独处。 其实这个孩子的存在早于半月前我便略有感应,只是一直未传唤御医前来诊断,我只想在一个适当的时候让所有人都知道。今日便是一个好时机,一来借身孕之事打断凌太师的联姻之举,二来让如贵嫔与湘夫人明白我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三来给凌太师与范上卿一个警告,妄想自己的女儿能登上凤座是不可能的。 看着眼前那片如火的红枫林,骄阳映she其上,闯进我眼中皆尽迷蒙一片。 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环着他的腰,声音有些凄然。 傻瓜。他的吻落在我的额上,既轻且柔。 上天已将我们的孩子剥夺过一次,我怕这一次..... 他勾起我的下颔,直视他的双眼,那无边无际的深黑似要将我淹没:没有人能再剥夺一次,朕决不容许。若有人敢动,朕便是赔尽江山,也要用其命偿我儿xing命。 看着他坚定锋利的眼神,以及决绝冷酷的声音,便像是给了我一颗定心丸,胸口的千斤顶终于落了下来:我信你。 夜鸢的手掌抚上我的小腹,轻轻游移着,目光满是疼惜的暖意。 我能感受到他对这个孩子降临的喜悦之qíng,便也能感受到当年紫衣飞鸽传书告知他孩子被宫人谋害时,他那份痛。 如今上天又给了我一次孕子的机会,我一定要好好保护这个孩子,不能让他受到一点点的伤害,也希望能弥补我对前一个孩子的亏欠。 qíng到深处皆动容,我环上他的腰,与之四目相对,那一刻古老远去的往事皆随风消散。 从今往后,辕慕雪的心中只有夜鸢一人。 慕雪。他低声唤我,声音暗哑,眼底颇为动容与震撼,唇畔淡笑之下他清俊的面容那样清晰,触手可及。 从今日起,朕只有辕慕雪一个女人。朕的孩子,唯有辕慕雪一人所生。天地为鉴,君无戏言。 王宫之大,可我有孕的消息倒在一夜间传开,闹得整个王宫沸沸扬扬。皆称王后有孕,诸位妃嫔讨好的摸样还备着珍贵的养胎补药送我安胎。就连一向对我颇有微词的华大妃也来探视,手中还执着一枚金锁,说是送给我腹中未出世的孩子。 我满怀感恩地接过金锁后,她便露出风华绝代的笑意抚了抚鬓角:王后你蒙得鸢儿专宠两年,今个儿总算是怀上皇家骨ròu,正好,怀胎十月你身子不便侍寝,便多给些机会与其他妃嫔。 听着华大妃在此时驳了我的脸面,心中暗自生怒,却用含笑的目光扫了眼在座看好戏的妃嫔,何时竟如此胆大,敢在我面前露出这般表qíng?杖着华大妃在?还是以为我怀胎十月不能侍寝便会失宠? 母妃所言极是,但侍寝之事不是儿臣能过问的,是由王上自己决定。 鸢儿那头自有哀家说服,未央你现在最大的责任就是保护好龙种,早日为皇室诞下龙子。 儿臣遵命。 待华大妃与众妃离开后,我撑着妆台,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紫衣见我异样,忙上前:娘娘,您保重身子....... 够了!长袖一拂,妆台上珠翠琳琅尽数被我扫在金砖铺成的地面,暖炉熏得内殿和暖如chūn,暗香萦绕如缕。 紫衣立刻跪下:娘娘息怒。 紧紧握拳,望着镜中那张脸,不再是眸中带冷,唇边带笑,一副高傲不可一世的摸样,而是目含伤痛,容含怒气,不堪一击。 辕慕雪,你到底怎么了,短短数言而已,你就失了方寸吗? 我相信夜鸢,我信他。 用力吐纳一口气,松开紧握的拳头,豁然转身,抬手一掠鬓发,挺直了后背,看着诸位妃嫔送来的礼品。 这些东西,全都扔了。 是。 以后我的药与膳食,绝不许经他人之手。忽然间我闻到殿内有一股隐隐的香气,不像是熏炉里的香。 我在案桌上摆放的礼品中走了一圈,目光直she向一个晶莹剔透的翡翠玉镯,将其把玩于手心:这个玉镯是谁送来的? 紫衣看了眼,便答:是卿嫔送的。 卿嫔?我冷笑,将玉镯给紫衣道:拿去jiāo给王上。 紫衣疑惑地接过,仔细打量片刻后,觉得没什么异样,正想询问,却闻一阵隐隐的香气由镯内传来。 看她此番疑惑的表qíng,我问:知道镯子里放了什么香吗? 她摇头。 麝香。伴随着轻哼,我笑了。如此愚拙的办法卿嫔竟敢在我面前卖弄,她不知我自幼便陪在莫攸然身边,在药堆里打滚,区区麝香之味别想瞒过我。 她这番愚蠢的行为想必是为我糙率处置她小产之事而怀恨在心,若是其他事我可能会手下留qíng,但是她要谋害的是我的孩子,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紫衣的手一抖,怔怔地看着玉镯,眼中满是震惊。 当夜兰香阁便传出一个消息:卿嫔蓄意谋害龙子,王上赐缢。 近来我听说一个消息,凌太师似乎有意与楚寰jiāo好,多次携二女凌雪拜访其府邸。朝野群臣纷纷议论着两家即将结亲之事,纷纷巴结讨好。 我却暗叫糟糕,当即便召见楚寰于雪鸢宫。 楚寰踏入内室,挺拔的身形被直she而来的阳光照耀,笼上一层淡淡的光辉。他低着头,就像被积雪压弯了的修竹。 近来你与凌太师走得很近?与楚寰说话,我从来不拐弯抹角,直cha主题。 他常携爱女前来拜访。声音低低的,沉沉的,清冽的目光低垂,神色淡淡。 楚寰,你.......我yù言又止,侧首看着龙涎香屑的馥郁香气,缥缈萦绕而起,将整个大殿笼罩。 臣知道王后想说什么,可臣若与凌太师jiāo好,定能 联手铲除范上卿,而你的地位便能更加稳固。他冷声 接过我未完的话。 猝然抬头,看着他眼睛里的野心,我冷道:你想做下一个莫攸然吗? 楚寰也仰头,直勾勾地迎视我冷热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为了夜鸢你会除掉我? 在心底冷冷抽了一口气,满腹的话顿时无法脱口而出,手轻轻抚上我的小腹,才咬着牙吐出一个字:会 。 他挺拔的身躯微微一怔,眸中含着一抹复杂的神色,里面仿佛藏了太多太多的秘密,我看不透。 自始至终,臣从未想过做下一个莫攸然,臣会与凌太师保持距离,但也请王后明白,您腹中之子可以是福,也可以是祸。而楚寰能做的,只是保全自己的地位,有一日在沙场上与璧天裔正面jiāo锋,保全自己,作为王后朝廷的支柱。说罢,他恭敬地朝我深深地拜了下去,那一拜,何其坚忍。但愿王上能如你这般,坚定不移。臣,告退。 犹如来般,无声无息地扬长而去,他那绛紫色朝服在 白晃晃的阳光照耀下,灿然生辉。 庭中遍植姹紫嫣红的月季花,开得别样妖娆,浮动在午后微风里的花香似能醉人。 但愿王上能如你一般,坚定不移...... 我慵懒地倚靠在贵妃椅上回想着楚寰临走时留下的这句话,像是随意丢下的一句无足轻重的话,却又像是箴言谶语的提醒。 冰凌揉在我额头上的手指时轻时重,将我整日来的疲累全数揉去。忽传一阵裙裾的窸窣声,苦涩的药汁味扑入鼻间,我微微蹙眉,将微眯的眼合上。 只觉苦味bī近,紫衣笑道:娘娘您就别装睡了,该喝药了。 睁开眼,我厌恶地瞅了眼那碗黑糊糊的药汁,起身,覆盖自傲身的宫锦批帛滑落在地,冰凌弯腰去拾。 王上知道娘娘怕苦,特地命奴婢准备了蜜枣。说罢便将一小包蜜枣敞开,摆放在案桌上,示意我乖乖喝下药。 冰凌捡起披帛,小心地将它重新覆盖在我身上:也不知李御医安的什么心,明知娘娘怕苦,安胎药竟弄得这样苦得难以下咽,难怪娘娘每日最怕的就是喝药的时辰。 李御医可是王上的专属御医,当然是拣着最好的补药给娘娘安胎,俗话不是说良药苦口吗?娘娘您为了这龙种,就委屈几个月吧。紫衣用勺在滚烫的药汁内搅了搅,置于嘴边chuī了chuī,便朝我递了过来。 我伸手yù接过,可闻到那苦味,硬生生将伸到半空的手给收了回来,脾气涌现:我不喝。 娘娘......紫衣无奈地叹了口气,正yù苦口婆心地劝我,突然一声:王上驾到!紫衣与冰凌纷纷跪倒,我也起身相迎。 他身着金章华绶的龙袍,衣角绣着腾跃云霄的金龙。他的目光炯炯bī人,赫然不可直视。 又不听话了。朗朗之声传来,薄削唇边犹带笑 意。 我蹙眉沉吟,一时也不知该回什么,犹自站在原地。他修长的指抚上我的眉心,为我抚平那浅浅的哀愁。 低头凝望我良久,一手揽过我的肩,另一手接过紫衣手 中那依旧散热的药,乖,将药喝了。 太苦了。我撇了撇嘴,向后缩了缩。 哪有你这样怕喝药的。语气低沉沙哑,隐有宠溺。 以前我生病莫攸然就从不让我喝药......声音 凝在口中,方知自己说错了话。 夜鸢没有怒,反倒是彻底怔住,复杂的目光直迫我的眸子,唇微微蠕动,想说什么,却未说出口。 看着异样的他,只觉是因我突然提起莫攸然而起,忙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笑着从他手中接过药,一仰头便将苦涩的药饮尽,口中那浓郁的苦令我拧眉,这药真是一日比一日苦。 夜鸢仍旧看着我,满目的复杂转化为疼惜:能与 我说说莫攸然吗? 我一愣,诧异地看着他,而他,正目不转睛地等着我说。 莫攸然,曾是我最仰慕的人。在我心中他是神。尽量使自己的声音表现的平静,却还是掩不住哀伤。 -- 第83页 可你却帮朕对付他?指尖轻轻抚上我的脸颊,语调暗哑,藏着挣扎的qíng绪。 我与莫攸然的恩qíng那都是过去式了,而你,是我的丈夫,我怎能容他人威胁你。我才说完,他的吻便已覆上,挺拔的身躯与我贴合。 冰凌与紫衣早已识趣地退下,空空的大殿上独留下我 们微微的喘息声。 我脸颊一热,勾住他的颈项,回应他温柔的吻。 他的手由我锦袍底下滑入,抚过小腹缓缓移至胸前,掌心的温度与灼热使我顿时苏软。 别闹.....喘息微急,微微推开他几分。 他的唇轻轻掠过我的颈项,一路上移,含住我的耳垂,双手仍不老实地在我胸前抚摸着。目光幽深炙热,眼底浮动着qíngyù的迷离。 不行,会伤到孩子的......我的头微微后仰,yù避开他的吻,他却紧追不放。 朕会小心的...... 脸颊微红,想到他当初所言:从今日起,朕只有辕慕雪一个女人。 我有孕这一个月来,他真的未再召幸过任何妃嫔,时 常在御书房内就寝,偶尔留宿雪鸢宫,夜夜拥我入睡。 盯着他的眼睛,我含着笑,低声说:那,你要轻点 。 脚底一空,他已将我打横抱起,大步走向chuáng帏。 轻纱如雾般泻下,雪帛素锦,轻帐轻舞,chūn色旖旎。 腊月初,我的小腹微微隆起,怕冷的我终日待在雪鸢宫不曾出去,王上还下令我可以免去每日向太后的请安。 我对饮食也愈发的注意,一切东西都是由紫衣亲自着手准备,就连冰凌我都不大相信。或许是我太过于小心,整个雪鸢宫都有些人心惶惶。 常听说有孕的女人脾气反复无常,曾经很奇怪为何会反复,现在我终于明白,因为如今的我,脾气正是躁动火爆,更反复。 而朝廷中的事我已无暇顾及,也不想过问,现在的我只想好好生下与夜鸢的孩子。更因为我信任楚寰,他亲口说自己决不会做下一个莫攸然,所以我信他,把朝中一切事都jiāo给他。 而后宫妃嫔争宠之事更不用我cao心,自我有孕以来,夜鸢从未临幸任何妃嫔,这三夫人九嫔等同虚设,她们想争也争不出个头来。 含着淡淡的笑意,抚上隆起的小腹,这里面有一个小生命已在成长,是我与夜鸢的孩子。 可笑意才达脸上,小腹间传来轻微疼痛,我蹙了眉,正想唤紫衣进来。小腹却是沉沉地往下坠,猛地一阵抽搐如蛇一般蔓延开。我死死地捂着疼痛的小腹,双腿一软,便摔在地上。 腹中仿佛有一双尖锐的爪子在里面翻搅着,一丝一丝将我腹中的余温剥去,一抹温热由下体汩汩而出。那瞬间,我的眼中像蒙了一层水雾。什么都已瞧不清,看不见。 门被人推开,紫衣一声尖叫,慌张地跪在我身边大喊:来人啊,来人,请御医,请王上...... 雪鸢宫顿时像是炸开了锅,里里外外的奴才冲进寝宫,却是手足无措,呆呆地凝视着我。 娘娘,您要撑住......要撑住。紫衣的泪水沿着脸颊滚落,哭得好不伤心。 冰凌却是傻傻地站在我跟前,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凝望着我的下身,双手止不住颤抖着。 在我失去知觉前,一双手臂紧紧将我拥住,他的表qíng愤怒而急切,满屋的奴才便纷纷跪倒。 我颤抖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那渐渐模糊的脸,哽咽地说:对不起......慕雪,又没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我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有辕沐锦,大哥,莫攸然,楚寰,他们都在呼唤着我的名字,朝我伸出手,我只能迷茫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的掌心,挣扎与疼痛纠缠着我的心,辗转不得脱身。 费了极大的气力才睁开眼,漫天的帷帐,琉璃杯,琥珀盏,金玉盘。我侧首对上一双眼瞳,里面有深深的痛惜与哀伤,他负手立在我面前,影子投在汉玉蟠龙的地面,长长yīn影似将一切笼罩。 四目相对,一切已是无言,我们之间的哀伤渲染着满殿。 孩子,是否......后面的声音隐遁在唇中,我的手抚上平平的小腹,那里面曾有我最珍爱的宝贝,却在那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御医的脸上满是哀痛,猛然跪地:王后节哀。 王后节哀。 这四个字引得我一声冷笑。 我猛然由chuáng上翻坐而起,所有人都紧张地瞧着我,怕什么?怕我会做傻事吗? 冰冷的目光扫过始终垂首的李御医,我一字一句地问:是什么导致我小产? 李御医惋惜地叹了声,毕恭毕敬地回道:娘娘身子虚弱,并不适宜怀孕,所以....... 我嗤鼻:虚弱?当初你怎未说过我身子虚弱? 娘娘可记得当初您有过一次身孕,却因一碗藏红花的药而流产?也就是那时落下的病根。李御医说的极为有理,可他越说的这样堂皇,我却越是不信,我不信这个孩子是自行流产,我不信。 李御医,你可知欺瞒王上是何罪?我的步步紧bī,引得李御医猛然跪倒,连连道:娘娘,臣说的句句属实,张御医,陈御医也为您诊过脉,您确实是身子虚弱...... 够了,我不信!我突然激动而起,要冲出去,脚底却是一软,夜鸢一把上前将我紧紧护在怀中。 未央,孩子......我们会再有的。他的眼底是无尽的疼惜,话语绞着难以言语的楚痛。 再有?再有?我无声地笑着,泪水随着我的声音滚落,灼伤了我的脸颊,伤了心。 你没听那群御医说,我身子虚.....哈哈....怀再多的孩子又如何,终究是要我一次又一次地承受丧子之痛。上天你剥夺了我的一切......为何连我的孩子也要剥夺,你于心何忍? 看着近乎疯狂的我,他狠狠地拥着我,似要将我揉入骨髓。眼眶隐有鲜红的血丝,神qíng近乎苍茫与绝望。 未央!朕要的只是你,有没有孩子,朕不在乎,你不懂吗?朕要的只是你。他的声音很高,来回响彻在大殿,似要向所有人宣布,孩子有否,他对我的qíng永远不会变。 我的尖锐与疯狂皆因他这句话蓦然平静,狠狠抓着他胸前的襟裳,不管不顾地大声哭着。此刻我不再是王后,只是一个痛失孩子的母亲,仅此而已。 夜鸢抱着我,不再说话,只是沉默着,任我的泪水将他的龙袍染湿。 有他在我身边,我会坚qiáng下去。不会孤单,即使.....我不能再有孩子。 哭累了,我便在他怀中睡去,那一觉睡得很沉,直到次日申时才醒来。而夜鸢仍旧拥着我,双眼却正是紧闭,满脸的倦容,发青的胡茬更显憔悴。 我仰着头,深深地凝望着他的脸,一个帝王,能待我如此,还有何不满足呢? 丧子之痛,不止我,他也与我承受同样的伤痛。 也许是辕慕雪太坏,所以遭到报应了。 颤抖着抚上他的脸,眼,最后落至他的唇。 沉睡中的他一动,缓缓睁开眼,见我醒来,他淡淡地冲我一笑:你终于醒了。 我问:陪我很久了吗? 他僵硬着身子拥着我坐了起来,满脸的疲累,却歉意地瞅着我:竟睡着了。 没去上早朝吗? 你的身边需要我。 不要为了我,耽误了朝政。从他怀中挣脱,随便踏了丝屐便下榻,为他取来龙袍,伺候他穿上。 他任我为他着衣,目光紧紧盯着我不放。慕雪,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我手上的动作未停,依旧细心地为他穿衣。 朕,没有保护好孩子。 不关你的事,是我身子.......弱。掩去心酸,为他穿好衣袍,便推着他:两日未处理朝政,奏折肯定堆积如山了,快去吧。 他顺着我的力道后退了几步,目光紧紧锁在我脸上,yù言又止。须臾,他才搂着我的肩,轻柔一吻于我眼眸之上:好好歇息,朕处理完要事便来陪你。 我点点头,目送他明huáng色的身影渐渐离去,直至消失不见我才收回视线。 蓦然转身,冷着声唤着:紫衣,冰凌。 碧檐金澜,殿阁玲珑,流光烁烁,入夜灯影与点点星辉参差相映。 我凌厉的目光直bī伏跪在地的冰凌与紫衣,她们也不知是何事,故而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等着我发话。 紫衣,冰凌,你们将昨日本宫用过的膳食菜名与御膳师傅的名单全部写下来。 殿下一阵沉默,冰凌疑惑地问:娘娘这是...... 本宫要彻查御膳房。我的声音很是坚定,因为我不信,我的孩子就这样没了。 娘娘您这是何苦?紫衣看着我的目光有些心痛:李御医以及张御医,陈御医都为您诊过脉,是您身子虚弱所致。 勿需多言,照本宫的话去做。我有些不耐地挥了挥手,示意她们下去赶紧办。 奴婢知道您丧子很心痛,可一向冷静的您为何偏偏在此时想不开呢?您若彻查御膳房,只会搞的人心惶惶,大妃又该责难您了。她无视我的怒气,仍旧劝着我。 紫衣,你放肆!望着紫衣坚定与我对视的目光,一向xing子懦弱的她从何时起竟敢忤逆我的话,是这几年我太纵容她所致吗? yù言又止的紫衣终于还是低垂下头,与冰凌齐声道:是,娘娘。 当夜,雪鸢宫内跪了六个御厨,他们的目光是不明所以的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样无辜。 我随意地挥了挥手,什么都没询问,首先命侍卫将他们拖下去杖责四十刑棍。顿时满殿的御厨们哭喊着:娘娘饶命。 一声声凄哀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我的心硬如铁,也不松开,眼睁睁地瞅着侍卫将六个御厨拖下去,杖责四十刑棍后,便又láng狈地拖了回来。 他们的唇苍白无一丝血色,鲜红刺目的血笼罩着他们的身后,触目惊心。他们哀痛连连地跪伏在地,凄惨地说:娘娘,奴才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事.......引得娘娘如此动怒....... 冷锑他们,我拢了拢衣衫,沉声道:本宫不想làng费时间,你们谁先说。 -- 第84页 奴才不知说什么呀..... 娘娘要奴才们说什么...... 他们的声音一句一声地夹杂在一起,吵的我胸口窒息闷到无法呼吸,怒喝:近来本宫对饮食向来注意,除了御膳房的食物,没有再碰过其他。只要是经手他人的东西,本宫一概未动。 御厨们突然沉默片刻,恍然知晓我在说什么,连连磕头哭道:娘娘,就是借奴才一百个胆子都不敢危害龙种啊,娘娘明察,明察啊。 不说实话是吗?再给本宫拖下去打。 才下令,一个御厨猛然抬头,狠狠瞪着我:您小产,御医已经验过,是您身子虚弱所致,竟枉顾礼法牵连咱们一群无辜的奴才。您若是怀疑御膳里有人动了手脚,请您拿出证据,若没有证据,哪怕您是王后,没有权利杖责奴才。王上圣明,定然会为奴才们做主的。 听他那义正词严的指责,我不怒反笑,自从我登上后位,除了华大妃,无人敢对我这样说话,何况一个小小的御厨。 放肆!冰凌截了他的话语,怒斥他的言行。 朗朗乾坤,自有公理,并非你元谨王后能一手遮天。他说得义愤填膺,我却在心中暗笑他这八个字,在这人吃人的宫闱,和我说朗朗乾坤,自有公理,岂不好笑。 在这儿,本宫便是公理。拖下去。我广袖一挥,流金的衣抉在空中勾勒出绚丽的弧度,耀眼异常。 侍卫领命,便拖着那名御厨下去,另五名御厨早已吓得瑟瑟发抖,连连磕头求饶,口中还喊着:冤枉,冤枉...... 正在这时,宫外传来一声高喝:华大妃驾到! 满殿皆跪,我暗骂一声,便扶着紫衣的胳膊起身,矮了矮身子行礼。 华大妃的脸上遍布着煞气,一双凤目冷冷地朝我she来。随即将目光投放已被侍卫快要拖出去的御厨,喝道:放开他。 侍卫立刻松开他的胳膊,默默地退至一旁。 王后每次做事都要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吗?华大妃声音虽然温和,却有明显的怒意。 儿臣只不过在调查一些真相而已。我垂首,盯着他华丽镶金的裙摆,压抑着不耐回答她。 真相? 王后娘娘她认定小产之事和御膳房有关。方才那位御厨适时开口。 哦?她转身,悌了他一眼:你是何人? 奴才御膳房王义,今日正在准备御膳,却被几名侍卫押到雪鸢宫,王后娘娘她一字不问便先杖责奴才们四十刑棍。后认定咱们御膳房膳食有问题,要奴才们从实招来,可奴才们没做过啊,奴才便斗胆站出来质疑王后娘娘,她却说.......却说.....他在关键时刻突然停住,吞吞吐吐的使华大妃的脸色愈发难看,斥道:她却说什么? 她说,在这儿,她便是公理。王义一字不漏地将我的话全数传达出来。 华大妃大怒,凌厉地瞪了我一眼:王后,他说的可是实qíng? 我不答话,确实未曾想过一句怒言会被他当作把柄,更没想到,华大妃竟会在此时出现。 哼,这后宫的公理何时变成了你元谨王后?她冷笑地朝我步步bī来,两年来,你目中无人,骄横跋扈,将后宫搞得乌烟瘴气,本宫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你杖着王上的独宠愈发放肆了。 母妃此言差矣。王上的心自始至终都只在儿臣身上,将这后宫搞得乌烟瘴气,岂不是多此一举?反倒是那些个想要蒙得圣宠却无法得宠的妃嫔,母妃不去管她们,倒是跑到雪鸢宫来指责儿臣。我冷笑,对华大妃多年的隐忍终是忍耐不住。 况且,王后本是六宫之主,掌管诸位妃嫔的生杀大权。儿臣说自己便是公理,何错之有?一声声的质问与挑衅,华大妃满脸温和的表qíng再也挂不住,整张脸都绿了下来。 未央!当真以为哀家不敢摘了你的凤冠!她的声音蓦然提高,尖锐地充斥在大殿,来回萦绕。 那大妃便试试看?我嗤鼻一笑。 敢说这句话,便料定了她不敢摘。 她气得浑身颤抖地指着我,良久说不出一个字来。 而我的目光轻轻掠过华大妃,直she王义,冷声下令。 胆敢忤逆rǔ骂本宫,拖出去,杖毙。 两侧侍卫为难地看了看我,又瞧了瞧华大妃,始终没有行动。 聋了?瞪了两侧侍卫一眼,他们一个激灵,立刻拖着王义出去。 被拖出去的王义无力挣扎,只能大声嘶吼道:妖后,你不得好死,总有一日老天爷会收了你...... 直到那日,才知道自己在民间早已是声名láng藉。 直到那日,才知道自己的权势已经大到威胁了夜鸢的王位。 巨大明烛迷离摇曳,添金宫灯垂挂在白玉石柱旁,照得寝宫明如白昼,恍如琼苑瑶台。 冰凌与紫衣侍立左右,我端坐在妆台前垂眸凝望袖口上金线盘绕的凤羽花纹,华美锦缎衬出指尖的苍白。 就在半个时辰前我听闻圣华宫传来消息,王上亲临华大妃的圣华宫,屏去左右与大妃独处一殿许久,后隐隐传出激烈的争吵声。 夜鸢会如何看待我今日之举呢?他是否也觉得我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紫衣,本宫错了吗? 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来评判,您没错,但是以一个王后的身份,大错特错。紫衣没有犹豫,脱口而出。 冰凌倒是觉得是大妃对您过于苛刻,总是针对娘娘。就拿昨个儿王后小产来说吧,大妃未来探望,反而是在娘娘彻查御厨之时前来刁难,于理也说不通。 在王后身边待的时间久了,竟敢说起大妃的不是!夜鸢犹如一阵风般进来,面色冷淡,一双深眸,喜怒难辨。可他的话语中却有明显的怒意,极为危险。 冰凌吓得脸色惨白,软软地跪地用力磕头道:王上饶命,奴婢失言,奴婢该死! 夜鸢冷冷地扫过冰凌,冷声道:拖出去,掌嘴四十。挥了挥衣袖,毫无感qíng地下令。 我没有阻止,因为冰凌所说的话足以治死罪,掌嘴四十已经是很轻的惩罚。 静静地坐着,看着他屏去寝宫左右宫人,便静静地看着我。眼中的血丝愈发明显,自申时离去他便处理朝政,后又去圣华宫,还与华大妃有口角。如今再到雪鸢宫,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大妃厌我,因为我得到帝王的专宠,犯了皇室大忌,况且至今也无一子嗣。在后宫妃嫔,朝中大臣,天下百姓眼中,我专擅宫闱,是善妒骄横,独霸君王思宠的王后。 他的目光依旧平淡如常,站在原地,看着我,想要将我看穿。 我又怎会不知专宠乃君王大忌?可我只是在守护我们彼此的誓言。你说这后宫三千,朕空设便是。我有孕那日,你说从今以后你只有我一个女人,只要我所生子女。为了誓言,我始终在坚守着,不惜背负妒后之名,我心甘qíng愿,只要你心中有我。 终是因我之言而动容,他大步上前,狠狠将我揉入怀中,很紧很紧。 答应朕,不要再因小产之事将后宫闹得天翻地覆。 脸深深地埋在他胸膛前,我哭了,却还是点头应允了。 他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鬓发,沉默了好久好久才用暗哑的声音对我说:慕雪,夜鸢爱你,便能包容你所做的一切一切。 我一愣,心中百感jiāo集,心酸突然涌上心头。 只听他说:你是否也能因为爱夜鸢,而包容我的一切? 可以。我哽咽着承诺。 只觉他的双臂微微一颤,更用力地将我拥入怀中,像是怕一松开我,便会永远的失去我。 这样异常的他让我觉得很奇怪,可是并未多想。 直到那日,我才知道,他要我包容的一切,指的是什么。 后来的日子里,我没有再去调查自己小产之事,因为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让我去查,同时也慢慢接受了李御医的说法,是我的身子太弱,并不适宜孕子。可是,内心一直有个声音在对我说,我小产之事并没有那麽简单。我一直反复在脑海中回忆我吃过的用过的,总觉得有个地方被我漏掉了,可是努力回想却又是那样理所当然,无迹可寻。 若我的小产真的是人为所致,御医不可能察觉不到。李御医查错?不可能,就算李御医查错,张御医与陈御医也不能一齐查错。 而我也答应了夜鸢,不再因此事而闹后宫,我知道他包容了我很多,尤其是这次顶撞华大妃,杖死王义之事。 可是我没有后悔顶撞华大妃,我忍了她两年,早厌倦了每日承受她当众嘲讽我,给我难堪,却还要在她面前摆低姿态的日子。 尤其是我小产那日,她的态度让我愤怒。 我腹中之子是她的孙儿,不论她如何厌我,也该前来探视一番,哪怕只是做个样子。 既然她连个姿态都不愿摆给我,那我何苦又每日对她唯唯诺诺,矮着身子去逢迎?既然撕破了脸,现在我每日去圣华宫请安之礼都免了去。 如今的夜鸢,对我的宠爱非但不减,反而与日俱增。夜夜留宿雪鸢宫,冷落了所有妃嫔,后宫早已形同虚设。 冬去chūn来,万物欣欣向荣,锦绣繁华,竟又是一年。 夜鸢对我说,二十一岁生辰那日,他要给我一个惊喜。 我时常缠着他想由他口中套出是何惊喜,他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急煞了我。 女人的好奇心总是qiáng烈的,尤其是面对一个帝王口中所谓的惊喜。 日日掰着指头算离五月初七还有多少时日,恨不得下一刻便是五月初七。 紫衣常会笑我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她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杖着我宠她,竟敢说我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若换了其他人早被我拖出去掌嘴了。 想必只有她才会觉得我还是个孩子,这后宫所有人无不当我是毒蛇,敬而远之。 --------这样孩子气的你,如何做朕的王后。 如今就连夜鸢,也不再将我当作一个孩子看待了吧。 身着淡紫色月季纹理锦衣,走在雪鸢宫的天芳园,借园子里百花正艳的幽香扫去我满腹的窒闷与焦躁。她常陪在我身边为我开导,也平复了我丧子的伤痛。 娘娘后悔吗? -- 第85页 后悔? 如御医所言,娘娘是因为那次的藏红花而导致身子虚弱,无法再孕。若再给您一次选择,您还会再次服下? 我摇头,淡淡地笑了出来:其实本宫一直都不相信自己小产是因体虚。如果,莫攸然在的话....... 娘娘还真是死心眼。三位御医都是太医院的元老,怎么可能同时误诊呢,除非一起合着骗您。其实......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王上依旧如此宠爱您,丝毫未因您不能孕子而对您爱减少几分。 紫衣你说什么?我的步伐一顿,停在一株柳树旁,随风飘舞的柳絮拍打在我的脸上。 她疑惑地看着我,重复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王上依旧如此宠爱您,丝毫未因您不能孕子而对您爱减少几分。 前面一句。我猛然拽着她的双肩,她吃痛地将眉头一蹙,想了想才说:三位御医都是太医院的元老,怎么可能同时误诊呢,除非一起合着骗您。 对,除非他们一起骗本宫。千回百转的思绪蓦然闯入我的脑海中,对了,我一直漏掉的就是这句话。 不可能。李御医是王上的心腹,张御医是大妃的心腹。不可能有人能指使得了他们同时说谎。紫衣摇头否定了我的猜想。 紫衣口中说的我又如何会不知呢?所以我一直将御医说谎这个可能xing排除在外,可今日紫衣一说便唤起了我心中的猜想......我要去不可能中找寻可能。 正yù开口,却见远远一排人影朝这边走来,待走近方看清是一股大内侍卫在园中巡视。一见我的衣着自然猜出了我的身份,立刻低头不敢逾越看我,忙跪下行礼。 领头的李公公陪着笑道:今个儿天气好,王后娘娘又来园子里散步了。 我疑惑地瞅了瞅他身后的那股大内侍卫:李公公,近来为何总有大批侍卫来回走动? 娘娘还不知?李公公先是讶异,后了然。朝我靠拢了几分,压低了声音说:娘娘您的生辰就在这几日了,王上说是要大摆宴席为您贺生辰呢。那时到场的官员自然不少,为了避免出乱子,便提前命大内侍卫们四处巡视。 听到这里,脸上不免露出浅浅的弧度:那本宫就不耽搁你们了,去吧。 一股侍卫毕恭毕敬地由我身边走过,带起一阵浅浅的清风,风中夹杂着淡淡的尘土香气,不经意一掠头,正好一名始终垂首的侍卫擦肩而过。我楞了片刻,转身凝望那个背影掩埋在那股侍卫中,越走越远。 娘娘?看什么呢?紫衣顺着我的目光望了去。 收回视线,瞧了眼紫衣,心底涌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李御医要我每日喝的那安胎药你那儿是否还有? 没有,李御医每日都会按时命人送一碗的量给奴才熬。 那熬过之后的药渣是否还有? 早被打扫灶房的那群奴才收了。 手蓦然收紧,微微泛白,无从下手,从何查起? 娘娘找药做甚?紫衣看出我的异样,轻声问。 罢了,罢了。我甩甩自己疼痛的头,不想再继续问下去,只想快点回家。我答应了夜鸢,不再多疑,不再将后宫搅得天翻地覆,而我,也不想再给夜鸢添麻烦。 兰花幽香传遍远近,琼庭里暗香如缕,长长地松了口气,好不容易才平复的心境却在紫衣后面那句脱口而出的话语之时,僵住。 奴婢记起来了,娘娘小产那日的药还在屋里,没来得及熬,您便....... 次日听闻南北之战已渐入危境,好似又有一场大战要展开,武将们早早便被召入御书房议事,想必一时半刻也无法结束。选了这个时机,我拿到紫衣给我的药,换上一身太监服,执着雪鸢宫的令牌说是奉王后之命出宫办事,给了点赏钱便轻易出宫。 这药我仔细查过,闻过,并没有异样。但是我看不出并不代表这里面就没有问题。毕竟我对药理只懂皮毛,唯有真正的大夫才懂其中奥妙。 雪鸢宫是最引人注目的地方,稍有点动静便六宫皆知,若是这药中没有问题便罢了,万一真有问题,跑了一趟太医院,还不知会引起多大的风波。所以,唯有我亲自出宫一趟,看看这药中是否真有玄机。 可在这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我一时有些茫然,陌生的面孔,陌生的热闹与那凄凉华丽的王宫有明显的差异。 手中捧着用丝绢包好的药,看着前面的药铺,挣扎犹豫片刻便迈了进去。 我将丝绢摊开,摆放在柜上:大夫,您瞧瞧这药...... 一个年过半百的男子一边整理着糙药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瞅了瞅我拿出的糙药。 安胎药。 大夫,您瞧仔细了。 名贵的安胎药。 看他满脸的不耐,我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摆放在药边,笑着说:大夫,您可瞧仔细了? 他一见银子,两眼放光,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拣起药便仔细打量着,还放在鼻间嗅了嗅:这安胎药由七味药组成,样样名贵,却有个共同特点,苦! 对,就是苦。我很赞同地点头,从怀中又取出一锭银子放在他面前:药xing如何? 看到又来一锭银子,眼中炯炯泛光:常言道:良药苦口。这药虽苦却大补。 您看清楚了?除了补没其他的不良药效? 听我此言,他又凑近几分看了看:看清楚了,的确是安胎的良药。 终于,我悬挂在心上的千斤担子终于放下,长长地松了口气,我庆幸是自己多疑。 咦?这一声怪叫使我才放下的心又提的老高,忙问:怎么了? 他沉默着将药放在鼻间闻了又闻,始终不说话。我就静静地待在原地,屏息望他。 藏红花?良久,他不是很确定地吐出这三个字。 僵了片刻,我才惊道:什么?! 高明呀,这药做得用心。他连连叹息:这药是否放了有一段时间了? 五个月了。 难怪,若不是放了五个月有些粉末掩藏不住,这沾在药上的藏红花必然让人无法察觉。他将这藏红花磨成微小的粉末,沾在每一味药上。而这七味药又是极苦,煎熬出来必定掩盖了那微乎其微的藏红花的味道。公公拿这药是否有人误服?不过不打紧,这药量极少,只要不多服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若是孕妇连续服用一个月呢?我几乎是从头顶冷到脚心。 必定小产。 若让您去为误服此药而小产的孕妇诊脉,您是否能诊断出她小产的真实原因是误服这藏红花? 应该是可以的。 可以诊断出来? 就是说,李御医,张御医,陈御医....他们联合起来撒谎? 我将药收起,踹入怀中,便盲目地出了药铺。 街道上的人声鼎沸与此时的我对比起来竟是如此可笑,辕慕雪你真是傻,千算万算,竟没有料到御医会是谋害我孩子的真凶。而且还是三位御医同谋。 不,他们不会是真凶。 那元凶是谁? 我的心突然漏跳几拍,李御医是夜鸢的心腹,张御医是华大妃的心腹。 那麽能指使他们做这件事的只有......夜鸢与华大妃。 不可能,我真真切切地能感受到当夜鸢知道我有了他的孩子后那份喜悦,而且,他没有理由要杀这个孩子。 华大妃?蓦然想到她得知我小产后的种种行为。心有些凉,真的会是她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个孩子可是她的孙儿,她为何要这样做! 我顿时有些无措,呆呆地站在原地许久竟迈不出步伐。 让开!让开!前方一阵粗狂的吆喝声夹杂着qiáng烈的马蹄声迎面而来,我回神,立刻闪身,虽然避免了横冲直撞的马车,胳膊却被狠狠抽了一下。 胳膊上的疼痛使我整个人迅速清醒了过来,望着路上挡道的人纷纷闪避着马车,若闪得不快,皆被马鞭抽得皮开ròu绽。 我蹙眉,这是哪家的马车,竟是这样嚣张。 他凌太师的家奴真是狗仗人势。 世风日下,这凌家巴结上了楚将军,确有资本如此嚣张。 哼,蛇鼠一窝。楚寰杖着元谨王后的势力节节高升,每日门庭若市..... 你不要命了,万一让人给听了去,要掉脑袋的。 怕什么,天龙城里的百姓都知道的事,我只是说出实qíng罢了。 听着路人这般窃窃私语,我的脑袋有些懵,片刻没有缓过神来。 听着百姓们讨论的事儿,我心中的疑虑越扩越大,蔓延至胸口竟无法呼吸。紧紧揪着衣襟,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窒息的感觉越沉越深,越深越冷。 我要回宫,此事我一定要弄个明白。 楚寰明明答应过与凌太师保持距离,为何他们口中却说凌太师已经jiāo好楚寰? 而我的孩子.....元凶到底是谁! 紧紧咬了唇,整理好qíng绪,平复心中那滚滚而起的波澜,转身便朝回宫的路上走去。 望着离我越来越近的红墙高瓦,我的心竟出奇的平静,那种种疑虑与愤怒皆因这渐近的王宫而平静。或许是在那深宫大院中待的时间太久,早便习惯用虚伪的笑容以及冷傲的神qíng面对每一件突如其来的祸事。即使是刀架在颈项上,我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容许任何人看轻的元谨王后,北国最荣耀的第一王后。 当我掏出腰牌正准备进宫之时,竟意外碰到一行身着绛紫朝服正yù离宫的官员。我一眼就认出最前头走的那个范上卿,我暗叫糟糕,早不碰到晚不碰到,竟碰得这样巧。 若是他们已经要离宫,就说明夜鸢已经与他们商讨完毕?万一他此刻便去了雪鸢宫,又见不着我....... 我弯着腰,将头压得很低很低,避免范上卿认出我来。 终于,在他与我擦肩而过那一刻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我的身份,这才松了口气,才转身yù走却听见后面传来范上卿一声:站住! 我一僵,被发现了? 你哪个宫的?瞧着如此面生?你手臂上的伤是怎么回事?quot;范上卿的脚步声渐渐bī近,我握紧了拳头。 -- 第86页 既然如此,那便只有咬牙面对了。 猛然抬头,正对上楚寰一双探究的目光,我一愣,他也是一楞,却很快反应过来。上前扯着我的衣衫便说:小福子,你怎弄成这副德行? 楚将军认识?范上卿这才止步,冷声问。 在王后娘娘身边伺候的小福子。淡淡德回了声,又将目光冷冷的盯着我:又赌钱了可是?瞧你这副摸样,若是被王后瞧见定饶不了你!走,正好我也有事去见王后,你给带个路,顺便让娘娘好好惩治你一番。 说完就扯着我的胳膊进宫,离开了那个极度危险的地方。 待到安全的地方才松开了我,一路上他走的很急,根本不等我。我便也一语不发尾随他身后,一路朝着小路绕去雪鸢宫。 一路上来往的奴才很少,偶尔有几个宫女,一见楚寰便恭敬地行礼,根本无人注意他身后的我。所以,很容易便由雪鸢宫的偏园转入寝宫。 一直守候在寝宫外的紫衣一见我回来连忙迎了上来:娘娘,你可算是回来了。 我将头顶上的帽子取下,一头乌黑的云丝如瀑般倾泻而下,迈入寝宫,不缓不慢地说:伺候本宫换装。 接过我手中的帽子,猛然瞧见我胳膊上的伤,立刻低呼:哎呀,娘娘您的胳膊怎么了? 不答她,只是看了眼伫立在旁的楚寰你在这侯着,本宫有话要问你,关于凌太师之事。在本宫换装这段时间,好好考虑该如何对本宫解释。 受伤的手臂紫衣用温水洗过后便洒上金疮药,再用纱布紧紧缠绕了几圈固定好。随即再为我换上金凤朝阳的绾纱锦衣,凤锦长裙逶迤于地,广袖飘举,衣抉曳若浮云。 换装完毕,天色渐暗,月华如水。 珠翠环绕的宫人们早早便将明纱宫灯高挑,沿殿阁回廊蜿蜒挂起,寝宫内灯火通明,流光熠熠。 召楚将军去偏殿.....正待我yù召楚寰之时,冰凌竟匆匆进来禀报:娘娘,王上朝雪鸢宫这边过来。 叫楚将军速速由偏园离去,尽量避免遇见王上。我将手中的镂空凤簪朝妆台上一放,立刻命冰凌将楚寰带走。 是,娘娘。冰凌得令立刻步出寝宫,紫衣则是不解地问:娘娘您时常召见楚将军王上都是知道的,也未见怪罪?而今这又是何故? 那是以前了。目光有些黯然。看着镜中的自己,即使是香粉胭脂也难掩脸上的苍白。今日出宫一趟,我隐隐察觉到一丝诡异,我的小产,楚寰与凌太师的走近。 察觉到衣衫窸窣之声,便知夜鸢已经到来,起身,望着那个身形挺直,身着玄金龙袍,广袖静垂身后的夜鸢,突觉他周身都笼罩着寒霜。 站在夜鸢身后的冰凌咬着唇冲我使眼色,我心中便已了然,平复自己的心境,看着他那双冷冷的眼瞳。 怎么,朕一来楚将军便离去了?他盯着我,薄唇微扬,一抹嘲讽的笑意却藏着一股肃杀之气。 他不便多留。坦dàng地迎着他的似笑非笑。 不便?便从偏园离去?若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用得着如此闪躲?声音突然生冷,我却是低垂下头,不语,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对他解释最为妥当。 他突然拽着我的双肩,目光冷冷迫人:想什么,脸色这么苍白?朕的元谨王后向来能言善辩,今二个这样沉默? 我让楚将军..... 在朕面前,不是该自称臣妾的吗?你连这点规矩都不懂?他的手渐渐收拢,似要捏碎我的骨。 臣妾.....知罪。我忍着疼痛,回道:臣妾让楚将军先行离去,就是怕王上误会..... 误会?他好笑地盯着我的脸庞:朕会误会什么?你们做了什么让朕误会的事? 冰凌与紫衣猛然匍匐在地,口中喊道:王上息怒! 紧咬着唇,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夜鸢,今日的一切再加上现在的夜鸢,心中有个答案似乎越扩越大。 四目相对,沉寂良久,却如锋刀,刹那间穿透彼此。 我凄然地笑道:原来王上对臣妾的信任只有这样一点。 用尽全力甩开他紧拽着我的手,我踉跄地后退几步,走到妆台前将锦盒中的那包药朝他扔了过去。 该臣妾问问王上,臣妾与楚将军做了什么,让您误会? 夜鸢面容冷寂地望着脚边的药,有片刻的僵硬,弯下身子将药捡起。置于手心凝望良久良久....... 突然仰头盯着我,倦淡一笑,竟是冰寒刺骨。 定定瞧了我半晌,竟一语不发地颓然而去。 寝宫内弥漫着淡淡的瑞脑香,沉沉缈缈的轻烟如缕,刹那间有一抹萧索的意味。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那明huáng色身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终于忍不住,双腿一软便坐在地上,无声地流泪。 他临走时的表qíng如利刃狠狠刺向心头,有血滴出,却未觉痛,只是心灰意冷,动也不能动。 紫衣与冰凌依旧跪着,呆呆地看着这样láng狈的我,神qíng复杂。 眼眶中水雾迷漫,那丝丝心酸绞得我近乎窒息。 紫衣,你过来。我的声音很平静,泪水渐渐止息,眼睛gān涸带着刺痛。 紫衣匍匐前进,跪在我身侧:娘娘何事? 我侧首附在她耳边,用只有我与她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传个口信给楚将军..... 蓦然间,天地变色,chūn末的bào雨突如其来,天际乌云如墨,忽闻一阵雷声,闪电划过,大雨倾盆,骤雨溅得大殿上琉璃瓦雨声淅沥,天色昏昏。 第七日了,夜鸢都没有再踏入雪鸢宫一步。而那包唯一能证明我并非意外小产的药也放在那儿整整七日。 我一直在等他,可他为何还不来? 难道,一句解释竟那样难? 而太医院的陈御医在七日前莫名失踪,宫中也有派人四处寻找,甚至盘问其家人,皆连连摇头说是一直未归。 南北军事日渐紧张,连日下来频频有将士出入御书房,紫衣说,夜鸢整日忙于军务,夜夜秉烛直至深夜。 隐约感觉到战事迫在眉睫,若真的开战,楚寰便能一展身手真正在战场上与南国jiāo锋。若他能一战,很有机会与璧天裔正面jiāo锋,我知道,楚寰多年来与莫攸然研究孙子兵法就是为了在战场上与只一较高下,他要在战场上名正言顺地打败他,光复huáng埔家。 可我却听说,这次军事议政,夜鸢并未宣召楚寰商议。 有许多话我很想当面向楚寰问清楚,可是现在的时机不对,我不能再见楚寰。否则,不仅害了我自己,也害了他。 上次紫衣帮我给楚寰带话之时,楚寰也让紫衣给我带了两个字:敛,忍。 敛,是让我敛锋芒。 忍,是让我忍小产之事吧。 楚寰果然很聪明,我只是让紫衣jiāo代他秘密囚禁陈御医,他便能猜到真实目的,又或者,他一早便知我小产之事并非意外? 夜幕渐落,光影幽然。 狂风大作,卷起满庭木叶,玉阶前尘土暑气四扬,cháo湿的雨意充满了宫殿深深。大雨打在檐上噼啪作响。 当紫衣匆匆奔进寝宫时,一身绿罗裙裳已湿了一大半。额前几缕刘海还淌着水珠,有些láng狈。 她也未管此刻湿漉漉的衣襟,附在我耳边轻声道:楚将军让奴婢给您带来两个字:大妃。 紧握帕子的手一僵,随即抬起为紫衣轻拭脸上残留的雨珠,她受宠若惊地看着我。 我仿若没看见,依旧认真地将她脸上的残珠拭去,看着紫衣那张苍白秀气的脸,我的嘴角不禁勾勒出浅浅的弧度。 娘娘奴婢自己可以。她僵在原地,想拒绝,却又不敢动,只是呆呆地任我为她将脸上的残珠全数抚去。 你跟在我身边五年了吧,辛苦你了。算算日子,时光竟一晃就是五年,记得那年大哥万箭穿心,我便被送至鸢王府,伺候在我身边的便是冰凌与紫衣,犹记得紫衣总是唯唯诺诺,xing子内向,却聪慧过人。却没想到,这样一个胆小的丫头会呆在我身边整整五年,成为我最信任的人。 能伺候娘娘是奴婢的福气,何谈辛苦。 我莞尔一笑,收回手帕:在你眼中,我是什么样的主子? 好主子。她很认真的回答。 宫闱之中人皆畏我惧我,人前人后皆是逢迎着一张虚伪的面容,无人敢讲真话。我不希望紫衣你也对我讲假话。 奴婢不知其他奴才如何看娘娘,但是奴婢对娘娘所说的每一句话皆出自真心。记得第一次在鸢王府见到娘娘时,您站在细雨霏霏的阶前,遥望着浮云惨淡的天空,目光很悲伤,很遥远,很空dòng。那是奴婢就开始默默注意您,虽然您总是冷着一张脸,但是奴婢对您却不害怕,只是很想亲近您,想让您笑一笑,因为您太孤单了。直到那一夜,看着您痛苦地翻滚在榻上,血,染红了被褥,触目惊心。您可知道,奴婢当时多么佩服您的勇气,您为了殿下竟能牺牲至此........说到此处她的眼眶已经泛红,哽咽着声音再也无法说下去。 锦上添花的人很多,雪中送炭的却只有紫衣你一人。所以本宫信你....... 声音渐渐隐遁在唇中,后面那句就像信自己的妹妹一样并没有说出口,轻轻地冲她笑了笑。 如今我身边能信的人,似乎只有紫衣了。 替本宫梳妆。伴随着殿外那清脆悦耳的雨声,我将肩上的批帛取下,朝那熠熠生辉的妆台走去。 这几日我未踏出寝宫一步,也免去了众妃请安之礼,独自倚靠在贵妃椅上,常常望着紧闭的门扉出神。 期待,期待那扇门扉敞开之后,一个明huáng色身影能闯入我的眼帘。 可是那扇厚重的门,开开合合,我在那一次次的希望中找寻到失望。 七日的等待,等得我好生láng狈。 本宫,该去见王上了.....软软地坐在凳上,由锦盒中取出花步摇,在宫灯的照she下竟是闪闪耀眼。 琬纱素青朱裹,衬着我白皙的肌肤相得益彰,雪白镶金丝贡锦纱罩月白。 眉匀深黛,额贴华摇。 紫衣将最后一缕发丝勾起,以镂空凤凰簪绾入发髻。 今日我的着装打扮色淡清雅不失高雅,比起以往的雍容华贵今日却是少了那股子妖媚,多了几分脱俗。 -- 第87页 可眼中的空dòng却让人觉得身子如此纤细单薄,苍白的脸色平添了几分萧索。 许久未见如此冰肌玉骨,颜笑脱俗的娘娘了。紫衣艳羡地瞅着我,不免一声赞叹脱口而出。 赞过后却是轻叹,目光凄哀而深远。 魂梦断伤别离 朱梁云阙,耸峙冗廊。 四下沉谧宁和,唯有私下巡逻的大内侍卫那整齐的脚步声。 大雨依旧,点点雨珠溅在裙角,染上一层水渍。 鬓角的流苏随着我的缓步而晃动,璀璨的宫灯浮动。恍惚间忆起他曾说在我二十一岁生辰那日要给我一个惊喜。想必,现在那个惊喜我也见不到了吧。 紫衣随在我身侧,一路上未发一语,她是个聪慧的女子,想来也应该能猜透几分。 在御书房外两侧的侍卫恭敬地朝我行礼,头垂的很低,两腮的胡须蔓延了大半张脸,显得粗犷霸气,可身子却略显单薄。 对这紧闭的门扉,我凝望了许久,迟迟未有动作。 冰凉的指尖抚过我的小腹,嘴角勾起自嘲,不论如何,你都要给我与逝去的孩子一个jiāo代。 整理好自己的qíng绪,双手一个用力,门扉便被我推开,带起一阵寒风,御书房内把守的几名侍卫戒备地朝我望来。 你们都出去,本宫有话要与王上讲。 我目不斜视,淡淡地对侍卫们下令。我知道,夜鸢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 几名侍卫相互对望了一眼,随后一齐看向龙案旁的男子,只听一声冷冷道:都退下吧。这才屏退了在场的侍卫,门扉咯吱一声紧闭,尖锐的钩划着我的心,隐隐有些疼痛。 这才将目光看向那个依旧龙章凤姿的男子,眉目间仍是淡漠夹杂着寒气,唯有眼底的颓废泄露了心事。短短七日未见而已,我与他之间的陌生与距离竟像是隔了七年。 王上可记得当初您对臣妾承诺过什么?对着他的眼瞳,我不拐弯抹角,不喜欢对他耍心机。您说:若有人敢懂,朕便是赔尽江山,也要用其命偿我儿之血。 他目光微动,双唇紧抿,竟是为难! 王上知道臣妾的孩子是太后杀的。 他说:慕雪,不要为难朕。 我笑:臣妾想要的只是一个jiāo代,这样便是为难你了吗? 那是朕的母妃。 您的母妃就有权利杀我们的孩子吗?这个孩子难道不是她的孙儿吗?我的qíng绪隐隐有些波动,却还是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不想让御书房外的奴才与侍卫听见,毕竟这皇家之事容外人窥听了去,皇家颜面何存。 那卿嫔呢?卿嫔的孩子也是朕的孩子。那双眼睛,那麽妖红深邃,却又遮蔓不明。 我一愣:王上是什么意思? 朕说过,能包容你做的一切。你也答应过朕,可以包容朕的一切。沁心的怒气,清晰可见。眼睛最深处是不尽的凄冷萧索。 他的话犹如在冬日里给我全身浇上一盆冷水,原来就冰凉的身子因这盆冷水愈发冷硬,那份寒气将我整个人冻僵,麻木地站在原地,用近乎绝望的声音问:你认为卿嫔的孩子是我谋害的? 他不说话,静静地坐在那儿,动也不动地看着我,眼底那昭昭的冷意已经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终于明白夜鸢口中所说的包容指的是什么,原来..... 魂梦断伤别离 朱梁云阙,耸峙冗廊。 四下沉谧宁和,唯有私下巡逻的大内侍卫那整齐的脚步声。 大雨依旧,点点雨珠溅在裙角,染上一层水渍。 鬓角的流苏随着我的缓步而晃动,璀璨的宫灯浮动。恍惚间忆起他曾说在我二十一岁生辰那日要给我一个惊喜。想必,现在那个惊喜我也见不到了吧。 紫衣随在我身侧,一路上未发一语,她是个聪慧的女子,想来也应该能猜透几分。 在御书房外两侧的侍卫恭敬地朝我行礼,头垂的很低,两腮的胡须蔓延了大半张脸,显得粗犷霸气,可身子却略显单薄。 对这紧闭的门扉,我凝望了许久,迟迟未有动作。 冰凉的指尖抚过我的小腹,嘴角勾起自嘲,不论如何,你都要给我与逝去的孩子一个jiāo代。 整理好自己的qíng绪,双手一个用力,门扉便被我推开,带起一阵寒风,御书房内把守的几名侍卫戒备地朝我望来。 你们都出去,本宫有话要与王上讲。 我目不斜视,淡淡地对侍卫们下令。我知道,夜鸢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 几名侍卫相互对望了一眼,随后一齐看向龙案旁的男子,只听一声冷冷道:都退下吧。这才屏退了在场的侍卫,门扉咯吱一声紧闭,尖锐的钩划着我的心,隐隐有些疼痛。 这才将目光看向那个依旧龙章凤姿的男子,眉目间仍是淡漠夹杂着寒气,唯有眼底的颓废泄露了心事。短短七日未见而已,我与他之间的陌生与距离竟像是隔了七年。 王上可记得当初您对臣妾承诺过什么?对着他的眼瞳,我不拐弯抹角,不喜欢对他耍心机。您说:若有人敢懂,朕便是赔尽江山,也要用其命偿我儿之血。 他目光微动,双唇紧抿,竟是为难! 王上知道臣妾的孩子是太后杀的。 他说:慕雪,不要为难朕。 我笑:臣妾想要的只是一个jiāo代,这样便是为难你了吗? 那是朕的母妃。 您的母妃就有权利杀我们的孩子吗?这个孩子难道不是她的孙儿吗?我的qíng绪隐隐有些波动,却还是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不想让御书房外的奴才与侍卫听见,毕竟这皇家之事容外人窥听了去,皇家颜面何存。 那卿嫔呢?卿嫔的孩子也是朕的孩子。那双眼睛,那麽妖红深邃,却又遮蔓不明。 我一愣:王上是什么意思? 朕说过,能包容你做的一切。你也答应过朕,可以包容朕的一切。沁心的怒气,清晰可见。眼睛最深处是不尽的凄冷萧索。 他的话犹如在冬日里给我全身浇上一盆冷水,原来就冰凉的身子因这盆冷水愈发冷硬,那份寒气将我整个人冻僵,麻木地站在原地,用近乎绝望的声音问:你认为卿嫔的孩子是我谋害的? 他不说话,静静地坐在那儿,动也不动地看着我,眼底那昭昭的冷意已经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终于明白夜鸢口中所说的包容指的是什么,原来..... 王上认定是臣妾害了您的孩子,那麽,证据呢? 那个孩子朕可以不在乎,你所做的,朕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包容,所以,这次的事,你不要再追究下去。quot;他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 证据呢?我双拳紧握,依旧不让步。没有做过的事,我不会认,更不会平白无故地遭他冤枉。 夜鸢的目光倏然间变冷:该死的都已经死了,你问朕要证据? 我的脸逐渐苍白,张了张口,几次到嘴边解释的话硬生生还是吞了下去。 不是我。 那还能有谁。他毫不犹豫地截了我的末音,我一僵,他也是一僵。 恍惚间我又忆起那日紫衣说:原来娘娘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上......大妃不能理解,王上一定能理解....quot; 而我,则是信誓旦旦地对着紫衣道:他一定能理解。 原来一切都是我太自以为是,是我对我们之间的感qíng太过于信任。 原来,辕慕雪在你眼中是这样一个人。 他瞅着我,眼底有微微的动容,随即却又那样冷硬如铁:卿嫔小产之事蹊跷,那个碧清的话也奇怪,而你却以每人杖责八十糙糙了结此事。母妃要彻查此事,你却以摘下凤冠来威胁,你在怕什么? 我又怎会不知道这样做惹来后宫多大的非议,可是我不怕,嘴在她们身上,我阻止不了她们说。只要夜鸢相信我,我即使承受再多的流言飞语又如何? 对这件闹得满城风雨的事你却是一笑置之,不闻不问。 我以为,你是理解我的,便没有解释。 原来你只是掩去心中的怀疑,用你所谓的包容去隐忍。 看着我的沉默,他却误认为是我的默认。于是便起身,绕过龙案走至我身边,轻轻吐纳一口气,低声说:朕不计较,朕依旧可以包容你,也请你包容朕的母后,你不是承诺过,会包容朕的一切吗? 紧紧握拳的手终于在他说这句话后彻底松开,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脑中飞速闪过无数的灵光。记得,那日我与华大妃撕破脸,夜鸢便去了圣华宫,还与华大妃有了口角,再到雪鸢宫,用冰冷哀伤的目光看着我,后来.....还要我包容他的一切。 从那个时候你就已经知道,我的孩子是你母妃所害!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声音脱口而出那一刻,竟是如此尖锐,响彻了御书房。 伴随着外边的雨意深深,茜纱宫灯映在明huáng的锦帘上。龙涎香,隐隐暗香浮动。 御书房的门猛然被人推开,守在门外的侍卫急急地闯了进来,跪地垂首道:王上,楚将军求见。 一直冷漠的夜鸢忽而一笑,可眼中全无笑意,唯剩下那冰冷的疏离。 正好,今夜朕与王后,楚将军是该好好谈谈了。传楚寰。他龙袍一挥,蓦然转身背对着我,似有决绝之意。 那明huáng的身影那样陌生,陌生到令我害怕,仿佛.....他要做出什么决定。 难道,他真的不信任我? 他对我的爱,仅仅因为那几句风言风语而消散? 我无力的后退几步,却见那名侍卫起身,像是要出去召楚寰进来,可是他却探手摸向腰间。 正在奇怪他的举动,却见一道锋利的银芒闪过,那是一条又细又长的剑。 那剑如鬼魅,凌厉地bī向背对着我的夜鸢。 千思万绪瞬间闪过,也由不得我考虑,合身便扑上前,将夜鸢推开。 剑气如虹,凌厉地bī向我的心脏。 我仰首,寒气扫过,与持剑人眼神相撞。 他眼底诧异,竟是立刻想收回剑势,无奈长剑出鞘,必取其命。 他几乎是费尽全力,将剑用力一偏,避过了我的心脏,只是狠狠cha在了肩头。 在长剑入肩的那一刻,我也认出了这名刺客,是夜翎。 -- 第88页 身子突然一轻,夜鸢将我揽入怀,眼中有震惊,还有不可思议。 何止他不可思议,就连我都不敢相信,如此爱自己的我,竟会在生死一线推开夜鸢。原来,爱上一个人竟会连自己都迷失了。 瞬间,我想起五年前,大哥何尝不是将我紧紧揽入怀中,独自承受那万箭穿心,保住了我的xing命。 这些年我一直对大哥留我一人独自在世上而耿耿于怀,今日此事发生在我身上许多疑问也就释怀了。当一个人将另一个人当作自己的生命在爱,那一刻,便能弃自己的生命于不顾了。 可做过之后,我竟觉得自己好笑,为一个男人牺牲自己的xing命,这实在是太好笑了。 夜翎又是一剑,直刺夜鸢,身形如鬼魅。仓促间夜鸢为了护我,搂着我急退。。凌厉的杀气无不充斥包围着我与夜鸢。夜翎的眼神是仇恨的,似要与夜鸢同归于尽。耳边掠过森冷的寒气,肩上的疼痛已经让我整个人瘫软在他身上,似乎成为他的包袱,一边躲避着夜翎的剑还要保护我。 其实,他可以将我推开。 其实,他知道夜凌不会伤我。 外边的侍卫闻声冲了进来,拔刀的瞬间不是砍向夜翎,而是夜鸢。 御书房外的侍卫何时竟全成了夜翎的人,却无一人发觉? 猛然想起多日前在天芳园所见到的一队侍卫,当时我便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却因为我小产之事而忽悠了。 可是夜翎,你为何要回来? 王宫被破那日,我之所以放你一条生路,为的不是让你回来行刺夜鸢,而是让你走得越远越好。为了仇恨,你却再次进宫,你真的以为凭你,凭你那几个余孽就能杀得了夜鸢吗? 楚寰不知何时已飞身进来,长剑出鞘,寒光掠影,锋芒毕露。瞬间,三名刺客已经死在他那快如疾风的剑下,鲜红的血沿着刀锋一滴一滴地滚落。 殿外雨声依旧,闪电破空,雷鸣阵阵。大殿顷刻间安静下来。楚寰执剑挡在我与夜鸢面前,近二十名刺客将我们团团围住,杀气bī人。 楚寰摄人的目光将满殿一扫,竟是凄冷无比。 我靠在夜鸢的怀中,面色早已无一丝温度。 夜鸢怜惜且复杂地看我,手在我脸颊上抚了抚,指尖很凉。收回手,若有所思地瞧了眼楚寰,忽然听见夜鸢一声轻叹,眼中一闪而过的qíng绪让我看不懂,也不敢懂。 夜翎,你果然没死。夜鸢这句话中用的不是竟然,而是果然。 此刻的夜平静得让我觉得不真实,面对这么多刺客竟然能如此平静,仿佛一早便预料到今晚的行刺。 夜翎袖手一挥,将脸上那隐藏大半张脸的胡子撕下,隐有杀气。 父王,母后,都是被你所害,夜翎岂会苟且偷生?夜翎始终紧紧握着长剑,深知此刻的qíng形不能拖延下去,向众人使了个眼色。众人便举刀砍向我们。楚寰冷笑中藏着不屑,丝毫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也正因为这份轻蔑的笑意,激怒了众人,冲上前便与楚寰刀剑相击。 电光石火间,密密麻麻的大内侍卫自御书房外涌入,似乎早有准备,并不像是匆匆赶来。 那一瞬间,我明白了一切。 不出片刻,大内侍卫已将满殿的刺客擒住,押跪在夜鸢面前,而楚寰的刀则架在夜翎的颈项之上,那一刻夜翎便已输了,又输了一次。 想必夜鸢早已得知夜翎未死的消息,也对夜翎神秘进宫行刺之事了若指掌,他根本就成竹在胸。 而我,这个傻瓜竟去为他挡剑,多此一举,真是多此一举!! 夜鸢看着我肩上的血一丝丝地溢出,即刻道:传御医! 不用了。柔和却不失威严的声音在这场惊心动魄的刺杀后传来,那个雍容华贵的华大妃身着瑰红色凤袍徐徐走进,凤冠垂下的珍珠流苏一步一晃动,更衬得她妩媚动人。 范上卿紧随华大妃身侧,对着我已再无恭敬:元谨王后,夜翎是你放走的? 是事到如今,何苦隐瞒,这一切夜鸢早便知晓。 不是。就在我回答的同时,夜翎竟否认了。 这倒是奇怪,一人说是,一人说不是。华大妃好笑地扫过我与夜翎,又恍然想起什么似的哀家倒是忘了,王后你与夜翎本就是一对,后来却被鸢儿抢了个先。如今相互庇护也是qíng有可原,鸢儿你瞧瞧你的王后,做得实在不成体统。满口的讽刺,似乎刻意挑拨我与夜鸢的关系。 可是华大妃,如今已不必再挑拨了,我与夜鸢的距离已经拉得很远很远了。 范上卿满脸的得意,上前一步,由袖中取出一份明huáng色的奏折,跪与夜鸢面前奏道:元谨王后晋位两年有余,朝臣列下八宗罪请求废后。说罢,便打开奏折,当着众人的面朗朗念着:八宗罪:之一,擅宠宫闱。之二,迷惑君王。之三,把持六宫。之四,谋害宫嫔。之五,骄横跋扈。之六,滥杀无辜。之七,惑乱朝纲。之八,勾结党羽。 每听一句,我便由夜鸢的怀中抽离一分,直到范上卿念完,我便含着笑看着楚寰。 楚寰夜回望着我,眼中隐有悲恸,更多还是释然。他早就预料到今日的qíng景吗? 还有第九条,欺君之罪。华大妃冷笑将目光投放在夜翎身上,原来我的一念之仁竟也成了一罪。而这个欺君之罪足以令我人头落地。 而夜鸢,自始自终却没有说一句话,原来他不信我,他不信我! 未央你两次让哀家摘了你的凤冠,哀家念旧qíng,故而手下留qíng。今日你犯了欺君之罪,这个凤冠已经不属于你了!她淡笑,抬手,yù取下我的凤冠。 母妃!终于,夜鸢开口了,他冷冷地盯着华大妃,浓烈的怒意与警告让她的手僵在半空。 肩上的血早已将我的左臂染透,雪白镶金丝贡锦纱袖变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红得耀眼,红的娇艳。 故念旧qíng,手下留qíng?我犹自轻笑,狠狠地盯着眼前的华大妃,堂堂大妃,竟买通李御医,张御医,陈御医联合起来谋害龙种,可笑,可悲。 华大妃的脸上顿时失了血色,却马上恢复:元谨王后你倒是会演戏,哀家何故要害你的孩子?那也是哀家的孙儿。 她这句话促使我的笑意更大:是啊,母妃也知道那是您的孙儿啊。笑着笑着,我侧首看着伫立在原地深深地凝望我的夜鸢。孩子的枉死,全因我站得太高,太高。你们哪能容我生下龙种?原来,自始自终都是辕慕雪在威胁着你的皇权,原来,我们的爱qíng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我一步一步地后退,血一滴一滴沿着我的手臂滑入指尖,最后滴在熠熠闪光的地面。每后退一步,夜鸢便离我远一分,而我眼眶中的泪早已弥漫了眼眸,再也看不清那个让我再一次敞开心扉去爱的男人。 两侧的侍卫皆因我漫无目的的后退而纷纷让路,整个御书房的人皆将目光投向我,有悲悯的,鄙夷的,淡漠的,讽刺的..... 从小就知道,当皇后就等于当弃妇。 可自从做了夜鸢的王后,得到他的专宠,我才知道,原来做皇后不一定都是弃妇,至少我不是。 今日,我还是难逃阿娇子夫的命运,终于还是被他抛弃了。 一直相信,身无彩翼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以为我所做的一切你都懂,原来,你一点儿也不了解。你不信我,你不信我!泪水溢满眼眶后,终是滚落,我一扬手,将头顶的凤冠摘下,狠狠摔在地上。 珠翠,朝珠,宝石,一颗颗滚落在地面,刺耳的跳动声来回萦绕在大殿。 我后退的步伐撞进了紫衣的怀中,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幸得紫衣紧紧扶住了我。 她的眼中竟也闪着泪,猛然跪了下来,重重地向夜鸢磕了一个头,哽咽道:王上您是在怀疑娘娘对您有异心?娘娘怎么会,王上你怎么可以怀疑娘娘? 贱丫头,这哪有你说话的份?范上卿上前就是一脚,紫衣猛然摔倒在地,一口血吐了出来。我心惊,想去扶她,却见她坚qiáng地爬了起来,嘴角隐隐带着血迹,泪水倔qiáng地不肯掉落,目光坚定。 这是我所认识的紫衣吗?她何时竟从那个胆小的丫头变的这样坚qiáng?难道是在我身边呆久的缘故?原来我的狠辣也会将人改变呢,真是害人不浅.......难怪,就连夜鸢都在怀疑我与楚寰对他的江山意图不轨呢。 她重新爬起来跪好,仰头凝望着夜鸢,娓娓说:今日就算是死,有些话奴婢还是要说。四年前,奴婢奉娘娘之命给您飞鸽传书:宫人陷害,王妃小产。奴婢一直都不知娘娘为何让奴婢给您写那八个字。难道她不怕殿下因为悲痛而丧失斗志吗?直到那日听闻殿下您横闯位处西山的副将军军营,力斩数百人,亲取其副将首级,我才明白,娘娘的用意是激发您的斗志,若说是娘娘神机妙算,不如说她懂您。没错,娘娘的孩子,并非宫人所害,而是娘娘用一碗藏红花将自己的孩子硬生生杀死在腹中。 突然,整个大殿静谧无声,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外边的风雨伴随着雷鸣划过,阵阵冷风袭来,卷起众人的衣角,拂乱了发丝。 也许有人会说娘娘狠毒,竟然连自己的孩子都杀。可王上,您知道娘娘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您。为了您,她独自承受了丧子之痛,为了您,她心甘qíng愿的进入冷宫整整一年。您可知娘娘在冷宫中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吗?多少次连奴婢都看不下去了,可是娘娘却仍然坚持下去,表qíng淡淡的,一切都是她心甘qíng愿的。而她做的这一切为了什么?是为了您的霸业,为了您的江山! 一个女人做到这个地步,换来的竟然是您的怀疑。紫衣说完这些,泪水早已淌了满脸,那份歇斯底里的声音不断充斥着整个御书房。 我则是静静地听着紫衣细数我的好,冷笑。 我有紫衣说的那麽好吗?我真的为夜鸢做了这么多?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夜鸢的目光早已动容,还有那掩藏不住的哀伤,震惊。 王上您专宠娘娘,您纵容地给了她至高无上的尊荣,而她也甘愿背负天下人口中的妒后之名,可您给了她权利后,却又要怀疑她。是jian臣挑唆,还是百姓的悠悠之口?紫衣一语方罢,范上卿大怒,立刻吼道:来人,将这个贱婢拖出去! 范上卿,给朕退下。他一声怒喝。 -- 第89页 范上卿一惊,随即卑谦地后退。 沉默许久的华大妃终于敛去那一脸的怔仲,望了望我,再望望夜翎,最后吐一口气说到:王上,元谨王后身为一国之母竟将这个谋逆的夜翎放走,骗说已葬身火海。欺君之罪,当斩。 母妃,不要bī儿臣。夜鸢指节苍白,那目光已如冰雪,渐透寒意。 鸢儿,你还未清醒吗?要一直受这个妖女蛊惑吗?她会毁了你的江山!华大妃激动地喝道。 就是这个妖女,在朕命悬一线之时为朕挡下一剑。他的手指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这一剑你就心软了吗?这丫头铁定是与夜翎做戏骗你的,否则又怎会只伤到肩而已。 突然,满殿的官员与侍卫皆跪地齐声道:请求王上,诛杀妖后。 你们都反了?!夜鸢的目光杀气渐起:谁再敢说一句,朕便杀了谁。 华大妃跪了下来:哀家请求王上,诛杀妖后。 夜鸢连连后退几步,不受她的礼,痛苦地再道:母妃,不要bī儿臣! 楚寰便在此时,一个箭步冲上前,揽着我的腰便飞身掠出御书房。所有人一惊,忙起身,追了出去。 我们两一起隐入那倾盆大雨中,沁凉的雨水侵蚀着我们两人,肩上那不断涌出的血凝聚着雨水被冲下,随水而逝。 而我看到的,竟是在这黑暗漫漫大雨中隐藏的一支军队,领军者是夜鸢的亲弟弟,四王子夜景。竟早就埋伏好了吗,夜鸢你真的要对付我与楚寰吗? 可是,我一介女流要你的江山何用? 失望地看着正对面的夜鸢,突然间,我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没有了意义。 大妃与王上忌惮的不就是楚寰的兵力吗?何苦对付一个深处宫闱不问朝政的女子。楚寰可以放弃手中的一切任您处置,只求王上您放未央一条生路。楚寰的手紧紧搂着我的腰际,支撑着我逐渐虚弱的身子,另一手持着长剑,戒备地扫向四周,生怕有人偷袭。 朕,没有说过要你们的命。今日的一切,朕不知qíng。夜鸢不顾自己的九五之尊的身份,迈步走入雨中,朝我们走来。 可是你不信我。像是在对他说,又仿佛是在对自己说:这个世上,毕竟只有一个辕羲九。 慕雪!夜鸢的目光中闪露出一抹慌张,原来,他夜会怕。 楚寰探手将怀中的兵符取出,朝夜鸢丢去:臣今夜来,本为辞官,未曾想到却会目睹这样残忍的一幕。 夜鸢未伸手接兵符,只是任那十万兵权的兵符掉落在脚边,而他的步伐夜停在那儿,不再前进。 放我们走,从此以后我们不会再踏入北国一步。楚寰与面前的夜鸢相互对峙,隐约间有一触即发的战火。 王上,要斩糙除根。万万不能放他们走!夜景伫立在雨中,垂首坚定地规劝着。 夜鸢冷凛的视线蓦然转向我,我却侧首回避,不愿再说些什么。 累了,在后宫两年,能支撑我斗下去的唯有夜鸢。 突然间他对我的怀疑与不信任,竟让我格外疲倦,不愿再纠结在后宫中的是是非非。 我终于明白,为何后宫这么多女人喜欢明争暗斗,原来一切只为她们心中的那个爱。而我亦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为了爱,我夜甘愿沉沦在后宫不断斗争。 现在,支撑我坚持下去的那个人突然先放弃了,那我又何苦再坚持下去? 好,真放你们走。夜鸢突然来的一句话让我一仰头,对上他那平淡无奇的目光,里面很淡,很淡,看不出什么qíng绪。 终于还是决绝吗? 鸢儿! 王上! 王兄! 众人纷纷惊道,还想说些劝谏之言却被夜鸢猛然打断:朕说了,放他们走。谁敢忤逆朕,杀无赦! 楚寰一路以轻功带我脱离那个王宫,在大雨中我看着夜鸢与我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夜鸢放了我们,放我们远去。 突然间我才明白,他,已弃我。 担忧了五年,这一刻终于还是发生了,他将我这颗棋子踢开了。 如今他坐拥江山,辕慕雪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了他的皇权,今夜的一切都是早早便算计好的,他要废后,要抛弃我。 肩上的伤痛早已麻木,唯独剩下的只是可笑。 辕慕雪选了一个最qiáng的人做复仇的工具,却也被这qiáng者踢开了。我算到了一切,却从没算到自己会爱上这个qiáng者。 也许一对相爱的人,谁爱得多一些,那一方就必定是弱者。辕慕雪一直以为爱得多的那方是夜鸢,却在今日才发觉,原来爱的最多的始终是我,却是我! 风惊暮,骤雨依旧啸苍天,檐花落,惊雷驰电làng滚翻。 楚寰一路上未停歇半分,带着我飞奔至渡口,可举目望去竟只是苍茫一片,无一个船家。 岸边风làng翻滚,我无神地凝望那苍茫的江面,刹那间天昏地暗,若不是楚寰的手臂紧紧支撑着我,下一刻我便会无力地栽进这江面。 楚寰环着我腰际的手突然失去了力气,连连后退几步,没有支撑的我亦后退,最后与他一同跌坐在地。 迷茫间,楚寰的脸色极为苍白,痛苦的表qíng弥漫了整张脸。 他,怎么了? 他捂着小腹,想要支起身子,可是挣扎数次也无力起身。脸上那因疼痛而扭曲的脸被大雨覆盖着,可他始终咬着牙不肯呼痛。 这个qíng景,似曾相识。 那个夜里,嗜血蛊虫也是这样摧残我的身心,那份痛好几次让我无力支撑,想要对莫攸然投降。 可是,先投降的人是楚寰,为了我而投降。 你真傻。我沙哑着嗓音,颤抖地伸出手抚上他那痛苦的脸,眼眶很酸,很涩。 即使疼成这样,楚寰的眼中依旧那样冷漠,无一丝温度。 可谁又知道,那样一颗心硬如铁背负着国仇家恨的男子,为了我背叛了与莫攸然的师徒之约,为了我承受了两年的嗜血蛊虫之痛,为了我将兵权jiāo还给夜鸢还带我离开。 渐渐的,我的意识迷蒙而去,再也看不清眼前的这个人,终于还是无力地晕倒在冰凉的雨水之中。 辕慕雪,该好好休息了。 双栖影归南国 山高水深,浮云惨淡,晴光容暮。 船头逆水而行,潺潺水流透着甲板上的湿意,柳絮dàng漾在水波粼粼的江面上,长波浩瀚。 我抱膝坐在一艘流光溢彩的船头之上,沁凉的风将我散落在肩头未理的发丝chuī起,几缕挡住眼眸,迷蒙了我的视线。 姐姐,你们是遭人追杀吗?落得如此láng狈。我看你肩上的上似乎很重呢,幸好包扎的及时,否则你的左手就废了。还有那位公子,他脸色苍白的吓人呢,像是受了很重的伤,可是他身上却一点伤痕都没有......几尺之外,一名妙龄少女倚靠在船的栏杆之上用清脆的声音在我耳边絮絮叨叨。 一身素青的罗裳迎风飞舞,衬得她身姿的曼妙与纤弱,柔媚的眼睛透露着常人难以忽视的灵气。 她一直都在笑,那笑很甜,并不假。 记得两日前我醒来之时,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这个女子,听她的目前唤她叫卿萍。是她救了我与楚寰,他们的胆子还真够大,我们这样láng狈竟也敢救我们。不怕惹祸上身吗? 这两日我大概了解到她们的身份,是一个舞班,大概由二十人组成,常周游在南北两国的大客栈,酒楼登台表演。似乎还颇有名气,每日都有帖子来邀请她们登台。 舞班的主舞者就是我身边的卿萍,而她的母亲卿兰便是这家班主。 她的母亲卿兰对我与楚寰自始至终都没好脸色,反而颇为戒备。毕竟我们来路不明,怕是被我们连累吧。倒是卿萍,她为了留下我们,还与她母亲有过口角。 卿萍既留下了我与楚寰,我便也安心地待下,毕竟我们真的没有去处了。而我肩上的伤还未好,既然有个地方能给我养伤,何乐而不为? 姐姐,自我将你救起,还没听你说过一句话呢?那名公子是你什么人,他对你好像很关心呢。可是为何这两日也没见你们说过话呢?卿萍的问题似乎很多,可是我不觉得烦,因为她很gān净,她脸上的天真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过了。 她的笑总让我觉得很舒服,并不像王宫中的妃嫔与宫人,总是带着一张虚伪的面具对我阿谀奉承,背地里却将我骂了不下千百次,更恨不得我死。 卿萍,你又在偷懒了。卿兰站在船尾,扯着嗓子对着卿萍斥道:过几天咱们就到南国了,到时候有得忙了。你的惊鸿舞还不多练习几遍,到时候若是砸了老娘的场子,你就别再跳了! 娘在叫了,姐姐下次我再找你聊天。她甜甜冲我一笑,便提着裙子小步朝后跑去。 感觉到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趋于平静。 四周突然的静谧,唯剩下潺潺水声入耳,我不禁垂首,望着江面涟漪阵阵,我的影子被打碎,已看不清自己的容颜。 就这样静坐着,呆呆地看着dàng漾的波面,好像想了很多事,却又什么都没想。 突然,一个人在我身边坐了下来,能这样无声无息形同鬼魅而来的人,除了楚寰不会有其他人。 我以为他会对我说些什么,可是没有。他就这样静静地伴我坐在此处,风也将他的发丝卷起,几缕打在我的脸颊上,有些疼痛。 你对夜鸢真的有反意吗?我开口了,两日来我说的第一句话。 没有。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却让我觉得很真诚。 那你与凌太师之间是怎么回事,总不能空xué来风吧? 我与他一直都保持着距离,只不过老百姓不知从何得知的消息,一夜之间铺天盖地的流言肆意蔓延天龙城。 那就是有人故意而为之,打算让天龙城的百姓误会,让夜鸢起疑。我淡淡地笑着:所以你那夜准备辞官,消除夜鸢对你的疑心是吗? 他对我是否有疑心不重要,重要的是对你是否有疑。楚寰苍白的容颜上闪过一抹嘲讽:你不知,杀与不杀,只是王上一念之间。 所以,你认为只要你jiāo出兵权,让他对你摒去戒心,他就不会在怀疑我有异心了吗?我侧首,看着他的侧脸,苍白的脸在阳光的照耀下依旧冷淡如霜。 -- 第90页 我以为我会在那个王宫待上一辈子,有我想要守护的 东西。我真傻,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他对我的怀疑。我 还一心想要拉衡凌家与范家的势力,却没想到......犹自笑了笑,没再说下去,而一直遥望江面那惨淡之处 的目光也收回,侧首对上我的眼睛。 他说:局中人不自清罢了。我一直未同你说,只怕,你伤心。 目光一转,避了他的视线,我沉声问:两年了,很 疼吧? 感觉到他身子刹那间微微一僵,慢慢才松弛:我若不这样做,你永远不会服下那颗解药。 你就那麽肯定我会不怀疑吗?万一我当时将那颗假的解药吞下,你所演的戏不就被拆穿了吗? 他勾起嘴角:我们相识已经十二年了。 十二年,我与他竟已认识十二年了。 多么漫长的一段岁月,可是由他口中说出竟是这样平淡,一语便已带过。 动容之处,我握起他那垂放在身侧的手,笑着说:突然间,我好怀念若然居的岁月。虽然平淡,却与世无争。 他的手一颤,却没有挣脱,任我握着。 我们去找莫攸然,让他解了你身上的嗜血蛊虫,我们杀了璧天裔,若有幸能活着,就回去若然居好吗?我们回到十二年前,那样无忧无虑的生活。随着我的声音起伏,他的手心也微微用力,回握着我的手。那样紧,还带着一丝轻颤。 他的眸中依旧有寒光,但是周围却有了暖意。 好。这是他回答我的。 夜里,我与楚寰一起进入船舱内,卿萍立即蹦蹦跳跳地迎了上来,牵着我的手将我邀至饭桌前。 举目望去,船舱内有三张饭桌,都挤满了人正自顾自地吃菜闲聊。女子占多数,男子不出十名,毕竟舞班跳舞的都是女子,男子也只是gān些力气活。 我与楚寰坐在卿萍身边,卿兰对我们依旧不理不睬,时不时丢几个冷眼过来,我们当作没看见。 姐姐你终于肯出门与我们一同吃饭了。卿萍笑着看着我,又瞧了眼楚寰,问:他是你的丈夫吗? 他是我哥哥,叫huáng埔少寰。想到如今的我们不便说出真名bào露身份,便用了楚寰的真名。 哥哥?卿萍一听,笑意竟愈发大,灵动的眼睛瞅了瞅楚寰,很快便收回。竟是一副女儿家的娇羞之态,双颊微微散红。 突然间我明白了卿萍为何一直要留下我们,原来她想留下的人是楚寰。 你们是兄妹?看着一点不像。卿兰明显质疑我的话。 我一笑:班主好眼力,我与少寰并非亲生。我们自幼便相依为命,亲如兄妹。 那就是青梅竹马了。卿兰若有若无的瞄向卿萍,我顿时明白卿兰这样针对我们是因早就看出卿萍对楚寰异样的qíng愫,故而想要急着赶我们走。真是可怜母亲的用心良苦,换了任何人都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喜欢上一个来历不明的男子。 班主言重了。我与少寰自幼便是孤儿,唯有相互倚靠才能走到现在。我一直视他为兄长。我佯装不懂她们母女的心思,状似无意地撇清我们的关系,不让她们误会。 且不说我与楚寰本就不像她们心中所想,这个卿萍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唯有靠她们的舞班才能安全到达南国。借由这家舞班的名气,引出莫攸然。 我想,此刻的莫攸然定然在南国,除了那儿,他无处可去。 卿萍紧握着筷子,似乎很满意听见我这番解释,然后便转移话题: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蓦然想起多年前在倚翠楼里,四妈妈为我取的名字,脱口道:嫣然。 嫣然姐姐。卿萍伸出筷子,夹了一个大大的jī腿放在我碗中:你们伤好了,要去哪儿呢? 我望了望始终未发一言的楚寰,回道:我们一直是làng迹天涯,居无定所。 那你们可以.....卿萍才想说什么,卿兰立刻将她的话截断:我看倒像是被人追杀,伤好了就快些离开,我们卿家舞班可受不起你们的连累。 卿萍立刻嗔怒道:娘,你说什么呢。 也难怪班主会误会。我大哥向来喜欢打抱不平,爱管闲事。因而得罪了许多权贵。可是大哥他功夫好,他们拿他没辙,就对我下毒手,想要用我来威胁大哥。我没有说下去,眼中闪着泪花,悠悠地垂首。 嫣然姐姐,你别听娘的。你们就安心留下吧,反正就是多两双碗筷而已,我们卿家舞班还养得起。卿萍探首抚着我的背脊,安慰着我。 卿萍!卿兰有些恼怒。 娘,你真是冷血。 老娘算是白养你了。重重一拍桌案,气愤地拂袖而去。 卿萍无视卿兰的怒气而去,反倒是好奇地问:方才听说少寰哥哥他好打抱不平,那他的功夫一定很好了。 我笑着点点头,暗暗踢了楚寰的脚,示意他不要像个木头一样坐着。 楚寰仿佛没有感觉到我的提醒,竟自个斟了杯酒,独自饮尽。 卿萍一脸崇拜地看我,眼角却偷偷瞥着楚寰:卿萍自幼便很佩服那些行侠仗义的剑客,自己也很想学剑,可是娘不让,每日都bī着我练舞。 那正好呀,大哥反正闲得很,可以让他教你练剑。他的剑很快.....我这边和卿萍聊的熟络,却没有发觉楚寰那张淡漠的脸愈发冷酷,酒饮了一杯接一杯,终是一句话都没说。 哎,你们听说没?北国的元谨王后被废,大将军楚寰将她带走了。隔壁桌传来一声小小的议论,吸引了我与楚寰。表面虽是不动声色,却在侧耳倾听着。 元谨王后不是王上最宠爱的饿女人吗,因何被废? 听说有人列了八大罪状请求王上废的。这元谨王后真是享尽了世间的荣华,也是时候废了。百姓对她也有诸多的怨言,整个一妒后,根本无王后之贤德。 卿萍倒是蹙了眉头,极为不赞同地说:为何得到君王专宠的女人就要被称做妒后呢? 天真啊,你说当年杨贵妃为何会被bī得在马嵬坡上吊?不正是得到皇帝的太多宠爱,扩张了外戚的势力,闹得民不聊生吗?那名男子说的义正词严。 卿萍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不满地说:我是个女人,不懂政治。只知道,杨贵妃与唐玄宗的爱qíng沦为绝唱,而元谨王后与北帝的爱更是忠贞。 另一名男子嗤鼻一笑:女人的眼光都是如此短浅。 卿萍突然扯过正黯然听得出神的我:嫣然姐姐,你说说看,为何元谨王后得到了专宠就一定要沦为天下人眼中的妒后?难道帝王就不能一心一意地去爱,非要三宫六院才正常? 看着眼前为元谨王后打抱不平的她,此刻的我倒像是一个旁观者,从百姓的口中听到这番言论,突然悔悟,今日的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 明知专宠乃皇家大忌,我却守着那份誓言背负妒后之名,在不知不觉中我将自己推向权力的顶峰。而有心者自然眼红不满,便捏造了凌太师与楚寰jiāo好的言论来挑拨夜鸢对我与楚寰的信任。 任何一个君王都会忌惮我与楚寰的,若是楚寰与凌太师连成一线,那麽便会在朝廷中将范上卿的势力连连打压。到时候便是楚寰一人于朝中独大,那时候又会是怎样的一番qíng景? 而我却天真地要稳住凌太师的势力不让范上卿吞并,怕范上卿一人于朝中做大,只手遮天,影响皇权。却万万没想到,我这一举动便引起了夜鸢的怀疑,以为我有心拉拢凌太师......... 嫣然姐姐?卿萍唤了一声,将失神的我唤了回来。 在后宫,爱qíng与权力是不能并存的。元谨王后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被废是迟早的。我笑着言罢,端起面前一杯酒,仰头饮尽。 火辣辣的酒由口中淌入喉咙,烧得有些疼痛,可我突然喜欢上这样的感觉。 北帝对元谨王后的爱并不输于对这个江山。一直沉默的楚寰终于开口说了今夜的第一句话。 卿萍脸色一喜,忙问:你怎么知道? 当北帝知道他的专宠已经威胁到自己的皇权,可他依然放纵自己在宠着她,空设了六宫,这份包容与宠爱,不是每个皇帝都能做到的.quot; 经过两日的水路,我们终于抵达了南国,卿萍很缠楚寰,可是楚寰总对她不理不睬,她倒也不气不恼,每日还是找他教她练剑。他们练剑之时卿萍总会拉着我坐在一旁观看楚寰教她,每回她都会累得满头大汗,可她总是笑着倒像是乐在其中。 坐在一旁我总会想到卿萍怎么就忽然喜欢上了这个像木头一样的楚寰,他们不过认识数日,连话都没说上几句。 一见钟qíng? 对楚寰这个像木头一样的人? 此次卿家舞班得帖在云川城最大的碧轩酒楼演出,此次原本选的是飞天舞,但是卿萍的体力支持不了飞天舞的高cháo二十六转。我见过卿兰示范过飞天舞,以一条雪白的长绫为支柱,身子轻如鸿雁,丰神楚楚,秀骨姗姗。 那一曲飞天舞让舞班所有人惊叹,包括我。都被此舞深深吸引进去。卿兰的年纪近四十,可她跳起此舞时却将她满身的沧桑尽敛,反倒是脱俗高贵,似一夜间年轻了十岁。一身翩翩白衣从天而降之时会让人有一种错觉,误以为那是天女下凡,让人叹息。 听说卿萍学飞天舞已经三年,总是找不到那股子飘逸轻盈的感觉,至今未有突破。卿兰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气恼无人继承衣钵。 卿萍倒是不急于求成,因为她最拿手的舞是惊鸿舞。惊鸿舞注重凤凰来仪,百shòu率舞的感觉,卿萍把握的非常好。可是我仍然觉得,惊鸿舞虽然柔美,却始终没有飞天舞来得惊艳,难怪卿兰一直bī着卿萍学飞天舞。 才在碧轩酒楼落脚,卿萍便拉着我的手往外跑,楚寰竟也提着剑就追了上来。 外头人声鼎沸,热闹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皆是满脸笑意,卿萍就像个蹦蹦跳跳的孩子穿梭在人群中,左看看右看看,好不开心。 我与楚寰缓步随在后面,感受着此时此刻热闹的氛围。不自觉揉了揉左肩伤似乎好了很多,再养几日应该就能复原了。 -- 第91页 还痛吗?楚寰在我身侧,时不时伸手为我挡去来来回回冲撞的人,似怕会撞到我。 我摇摇头:其实你不用整日小心翼翼地跟在我身后,五年了,还有谁认得我。又走了几步,望着不远处那个天真的卿萍,笑着说:你觉得卿萍怎么样? 单纯。考虑了片刻,他说到。 是呀,很纯真的女孩,她喜欢你呢。我暧昧地看了楚寰,他却面无表qíng地沉默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他开口道:你打算一直待在卿家舞班吗? 卿家舞班名气大,很多酒楼都会邀请她们去表演,我们正好可以借着他们的名气,引莫攸然出来。 跟着她们便能引莫攸然出来? 我要学飞天舞。 楚寰的步伐一顿,我的步伐却依旧,月光深而遥远:飞天舞那二十六转对不会轻功的卿萍来说很难,但是对我来说,只要学个一年半载,又或者更快.....只要我能登台,莫攸然必然会出现。元谨王后与楚将军逃离北国之事,想必天下都有耳闻,莫攸然会来找我们的。 他大步前行便追随上来,后随着我缓慢的步伐而行:你这样登台露面会很危险,北国的某些人不会如此轻易放过你的。还有......璧天裔的玄甲卫。 我一个侧首,对上他双眸幽深如瑰丽的黑宝石,冷中凝着担忧。 可是怎么办呢?莫攸然晚出来一日,你就要多受蛊虫之苦。 何时你竟变得如此仁慈? 只是不想欠你的。 他的目光闪烁着隐隐的冷意与伤痛,我刻意忽略,撇过头望着小摊上的一排泥人。我蹲下身子望着那一排花花绿绿的童男童女,笑着抽出一只手持长剑,一身黑衣,面容带着几分森冷的泥人,仰头冲楚寰笑着:你瞧,这像不像你? 他朝我手中的泥人望去,嘴角有了一丝笑意,从腰间取出几文钱递给摊主,帮我买下。 我起身,正好看见卿萍一脸疑惑地朝我们走来,我立刻将手中的泥人塞到楚寰手中,低声道:把这个送给她吧。 他眉头微蹙,冷锑了我一眼,卿萍已经来到我们身边,望望我,再看看楚寰,最后低头看到了楚寰手中的泥人。 给你。楚寰突然将手中的泥人递至她面前,她有些受宠若惊地望着楚寰,良久没有动手接过。 我笑着抚了抚她白皙的脸颊:你瞧这泥人像不像大哥?他可是特地买来送给你的。 卿萍眨着灵动的眼睛才回过神,小心翼翼地接过,羞涩地说:谢谢少寰哥哥。 看这丫头那模样,我忽然觉得自己是否太过分,利用了她对楚寰的qíng。若有一日她知道我们把她当作利用工具,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甜甜地叫我嫣然姐姐呢? 那夜我真正看过卿萍一身血红的凤凰争鸣绘纱衣裙,像一只翩然的凤凰在酒楼的高台之上翩翩起舞时,我才发觉这惊鸿舞竟是那样光彩夺目,赢得满堂喝彩,久久不能停歇。而今日酒楼的爆满更见证了卿家舞班在两国的名气。 卿萍这一舞可以称得上完美,可卿兰的目光中却无一丝笑意。 我闪避着热闹的人群朝那个正在角落中观望卿萍的卿兰走去,她目光微动,疑惑地看着我突然的接近。 卿萍的舞跳得不好吗,为何你如此不满意?看着她脸上的疏离,我倒是不在意,仍旧问她。 卿家舞班的事就不用你多管了。她一声轻哼,不打算答理我,yù越过我走开,我却伸手一拦:班主,不论你费多大的气力,卿萍永远不可能跳出你想要的飞天舞。 她眼中显露寒光,锋芒直she于我,危险的气息在四周蔓延。我佯装没有看见,说:班主你也不想自己的衣钵无人继承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近乎是咬牙切齿瞪着我,胸口间的起伏印证了她此时的怒气。 嫣然望能拜班主为师,学飞天舞。 她上下审视我一番,嗤鼻而笑:凭你吗?我教卿萍学了三年都学不出神韵,你这个从来没跳过舞的人想学飞天舞? 比起根基,嫣然自然是比不过卿萍,但是我会轻功,飞天舞中最难的二十六转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即使你能转出二十六转那又如何,神韵,气质,优美,你能做到? 嫣然能吃苦,可以学。况且跳舞最讲究的并不是入门的时间长短,而是天赋。不是吗?仰头,我迎视她那审判的目光,我有自信,我能做到。 那你认为自己有天赋?她的嘴角散着笑意,看不出她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嫣然愿意一试。三个月,嫣然能给你答案。 看着我的坚持,她脸上那嘲讽的笑意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沉思。 良久,她问:你我非亲非故,我凭什么要教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第一,你的飞天舞不会永远匿迹于世。第二,我若能练成飞天舞,你卿家舞班必定比现在的名气还要大。 好一张利嘴。她一笑,jīng明的眸子流转片刻,才道:好,那就三个月。能否学成,就看你的造化。 后来的日子里,卿兰每夜都会在云川城的西郊小溪边与我会面,并不让任何人知道她与我之间的三月期限。 整整五日卿兰都让我在小溪中奔走,不能溅起水花。她说,跳飞天舞首先要让自己的身子变软,却不像是所谓的轻功,下盘要扎实,上身却要轻。轻而自然,方能跳出神韵与那份飘逸。 可是不用轻功我根本无法在溪水中那样轻盈奔走而不溅出水花,一连三日,我被卿兰那条又细又长的枝条打了数次。好多次都想要放弃,可每每看见她用那嘲讽语气对我说:这样的你也想学飞天舞,真是自不量力。,我便qiáng自撑了下来,我不能就此放弃。 我一定要学会飞天舞,我要登上那个舞台。我知道,楚寰已经等不了多久了,虽然他内力深厚,在蛊虫发作之时能够克制一些疼痛,可是这样的日子他能过多久呢? 如今的莫攸然定然也在寻我们,要寻我们....报那背叛之仇。 而如今的卿萍每日都会缠着楚寰学习剑术,现在拿起剑来倒也有模有样了。我每日都会去舞班看众人的排练,注意她们的手与脚,还有神qíng。 每天夜里,她的手中依旧会出现那枝条,可是打我的次数越来越少,我在水中奔走之时也愈发的轻盈自如。在溶溶月光的映照下,水波dàng漾,光芒随着水波反she在我们眼中,犹见她那双眼眸依然严肃,只是少了最初的鄙夷。 直到我学了近两个月的基本功后,终于能将身子收放自如,卿兰也终于开始教我飞天舞。那天,她的手中不再执着枝条,而是持着两个短小粗大的鼓棒,站在溪边为我敲打着节奏。 我赤足站在溪水中央,迎着苍穹那璀璨密布疏星的夜,开始了我的第一次跳舞,溪水自上而下缓缓冲刷着我的足,潺潺水声配合卿兰双手敲打的节奏。 轻举双臂,迎着上弦月的光辉,于溪水中缓缓旋转,由最初的缓慢到加快步子,丹田提气,脚尖轻掂,使力跃起。我以轻功加轻盈的体态盘旋于溪水之上,风卷着我的发,飘飘而起。衣裙飞扬曼舞,迎风四摆。 我在心中默数着: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二十六。 结束。 收力,落回原地。 抬眸,竟在卿兰的脸上看见了笑容,这两个月来她头一次对我笑。 笑中有赞赏,有欣喜,更有对我的肯定。 我一直悬吊着的心也缓缓放下,,露出会心一笑,朝 她走去。 可是才走几步我便怔住了,就在卿兰身侧不远处的糙丛中我看见了一个人,她的目光中隐隐闪着泪花。 卿萍?我轻声一唤,卿兰也侧首顺着我的目光望去,眸底闪过复杂。 卿萍的眼泪终是忍不住滑落,一句话也不说便逃离此处,而卿兰则是仍就站在原地,也不去追卿萍。 我提起裙摆,未顾得上穿鞋便追了出去。 卿萍,卿萍......我的声音回响在这寂静的西郊之外,夏日深夜中的凉风迎面拂来,带着淡淡的野糙想起,清香扑鼻。 卿萍终于停下步伐,脸颊上有明显的泪痕,眼睫上沾着闪闪的泪光。 她哽咽着对我说:娘教我跳舞整整十年,她从未对我露出那样的笑容,反而对我是永远不满意。而刚才,她的笑意竟是那样慈爱。 本来许多安慰与解释的话在她这句话说出之后全部咽了回去,她自嘲地摇了摇头:卿萍不是怪娘瞒着我秘密教你跳舞,嫣然姐姐你很有跳舞的天赋,娘的飞天舞终于有人继承了。她扯出笑容,握着我的手:嫣然姐姐,你一定要好好跳飞天舞。你的容貌生得这样美,跳的舞又这样好,将来一定会以飞天舞艳惊四座的。 心中突生愧疚,这样一个孩子,我竟一直在利用她。 而她却一直将我当作好姐姐,凡事都替我着想 谢谢。 我突然庆幸自己离开了那个嗜血的王宫,那个牢笼里虚伪的脸蛋我早已看得厌烦。脱离了王宫,我才发现,原来这个世上并不是只有你争我夺,尔虞我诈,萍水相逢的jiāoqíng也可以有真qíng。 原来这个世上,还有很多很多美好的事物,只是一直在权力漩涡中我没有看见罢了。 飞天舞,誉满城 卿家舞班在云川城各大酒楼演了个遍,正好花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其间我亲眼见过楚寰蛊虫发作三次,每一次都让一向冰冷坚毅的他疼得像只被人去了爪子的láng。 我怕了,怕楚寰真的会坚持不下去,等到血尽的那一刻是否真如莫攸然所说,会食其ròu。 于是,临走云川城的那夜,我主动请求卿兰让我登台出演飞天舞。卿兰考虑了许久,毕竟我学飞天舞才两个月而已,她担心也是自然。可在我的再三坚持之下,她终于妥协了。 那一夜,我成功了。 当我以二十六转飞旋于空中之时,满场惊叹连连,大声叫好。 翌日,卿家舞班的名声大作,大街小巷都知道飞天舞惊艳全场。也正因为他们传得神乎其神,众人皆想一睹飞天舞的风采,可是就在此时,我建议卿兰去帝都落脚。帝都乃天子脚下,王公贵族皆在城内,常有好雅者喜舞文弄墨,又喜歌舞声乐,凡是与雅有关的事皆喜欢尝试一番。若是卿家班去那儿发展,凭借惊鸿舞与飞天舞必定可以站稳脚跟。 -- 第92页 卿兰自思虑片刻便欣然应允,我相信,卿兰也很早便想去帝都发展,只恐光凭惊鸿舞远远不能吸引住挑剔的帝都人。如今飞天舞横空出世,想必她的信心又多了几分。 而我....终于又要回到那个刻骨铭心的地方。 莫攸然最大的可能就是在帝都伺机行事,还有,离璧天裔便又近了一步。 【肉文屋将分享完结好看的种田文,甜文,宠文以及各类宫斗文等,看小说就来肉文屋https://www.po18e.vip/】 云潺松yīn,万叠青山,孤雁嘶。 当我再次踏入这繁华昌盛的帝都城时,脑中的一幕幕飞速闪过,而楚寰的神qíng也愈发的凝重,眼神比往常更冷。 一个月后,卿家舞班名动帝都城,飞天舞嫣然,惊鸿舞卿萍,几乎是在贵族子弟间传开,好奇者纷纷慕名而来,夜夜满堂爆满。帝都第一楼茗雅楼则重金聘下卿家舞班去登台驻演三个月。 我登台之时总会在脸上戴上个白色的蝴蝶面具,遮住了我半张脸,舞罢后便翩然谢场,不做逗留。这蝴蝶面具是楚寰硬要我戴上的,他怕在帝都有人认出了我的身份,若是禀报给璧天裔,我便要又一次陷入险境。 想想也颇有道理,我可不想还没见到莫攸然就被璧天裔给杀了,相信这一个蝴蝶面具并不会瞒过那个与我相处多年的莫攸然,尤其是我的眸子,他绝对你能认出来。 转眼间已入秋,天气有些燥热。我软软地睡靠在轻纱罗帐的榻上,丝丝黑发如缕铺洒在枕上,后窗大敞,时不时溜进几抹清风,chuī得我昏昏yù睡。 馥郁之香隐隐飘来,整间屋子的寂静无声让我觉得很是异常,猛然惊醒,弹坐而起。屋内昏暗一片,原来夜幕已经降临。 转过身子,下榻,准备点燃烛火,却猛然对上一双漆黑yīn狠的目光。 怎么?这样兴师动众不就是为了引我出来?他的声音依然优雅如常。 良久,平复了心中的惊吓,清了清gān涩的嗓音恢复了以往的冷静,你终于出现了。 他悠然地朝我走来,你们进入帝都的第一日我便知晓,我迟迟没有出现,就是想看你们到底玩什么花样,更想看看楚寰多受几次蛊虫之痛。 好一个yīn毒的莫攸然! 楚寰自幼便喜欢你,我身为他的师傅,皆看在眼里。他能背叛,我投靠夜鸢,不仅仅因我是旷世三将之一,更大的原因还是为了你。 我沉默,无可反驳。 突然,他的指尖勾起我的下颔,一双深邃冷漠的目光对上我的眸子。 辕慕雪呀辕慕雪,你为夜鸢做了那麽多,终究还是被他踢开了。 听着他嘲讽鄙夷的声音,我仰着头,冷笑。佯装漠然,心中却黯然一片。 怎么,伶牙俐齿的你突然不会说话了?还是被夜鸢伤得太深,无言以对?他的手突然用力,紧紧钳着我下颔:记得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给我解药,救.......楚寰。我qiáng忍着痛,断断续续地说。 解药?哼。仿佛听见一个再好不过的笑话,他轻笑着你以为我出现在此是为了给你们解药的。 姐夫...... 如今倒叫我姐夫了,背叛我的时候怎不见你念旧qíng? 求你救救楚寰,我们可以一起杀璧天裔。 和你们联手?怕是又一次要联手将我背叛吧。 叩叩叩! 外边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我与莫攸然猛然噤口,屏住呼吸望着那扇被黑暗笼罩的门扉。 嫣然姐姐,我听见你屋里有动静,没事吧?是卿萍的声音。 没事,屋子太暗,刚拌了一跤。我稳住声音,平静地朝外回道。 摔了?没事吧?待会儿你还要登台呢。她担忧地说。 不碍事,我这就梳妆打扮,一会而便出来。 嗯,那姐姐快些。 一会儿,卿萍的声音隐遁而去。 我松了口气,看着莫攸然良久:背叛你确实是我对不住。但你要谋害的人是我的丈夫,虽然你是我的姐夫,可我不能容许任何人威胁到我丈夫的地位。相信姐夫能体会这感觉,就像......即使碧若她是涟漪大妃派来的暗人,更有可能她自始自终都没爱过你,可你依然要为她报仇。而夜鸢如今对我的不信任......说到此,声音一顿,眼眶微红:他维护自己的皇权没有错,要怪,只能怪我与他之间的爱战胜不了世间的风言风语以及有心人的刻意挑拨。未央,没有后悔爱过他,只是......心伤罢了。 莫攸然动了动口,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说出口。你与楚寰的背叛,我永远不可能原谅。 你在这儿等我,我将楚寰叫来亲自与你说。我已经没有时间能与他继续纠缠下去,马上我要登台表演了。而楚寰素来与莫攸然间的恩怨若不解开,真真是没有一丝希望要到解药。 当我跑到门外yù将紧闭的门拉开之时,我猛然回首,看着依旧坐在榻边的莫攸然,我近乎恳求道:姐夫,不要走,一定要等楚寰来。 说罢,我拉开门便冲了出去。 我飞快地穿梭在茗雅楼中四处找寻楚寰的身影,却怎么也寻不到人,后来终于在一个角落找到他,竟然......蛊虫发作。 看着一向坚毅如铁的他那痛苦的表qíng,我的手紧紧握拳,猛然奔出门槛,朝来的那条路奔了回去,莫攸然,莫攸然...... 我用尽全力飞奔回屋里,里边竟已是空空如也,毫无人迹可循。 走了吗?真的走了吗? 胸口一阵浅浅的疼痛袭来,双腿无力地后退,背后撞上一个身子。 嫣然姐姐,你怎么了?还没换装吗,客官们都陆陆续续进来了。她扶我,满眼的疑惑与担忧。 没事。我摆摆手,调整qíng绪,走至廊前,扶上花梨木制成的栏杆,俯视着楼下那缓缓进来的人群,我无力地笑了笑。 做了这么多事,终究还是一场空吗?引出了莫攸然,他还是走了。 轻轻叹了一口气,收回视线,灵光又是一闪,将视线重新投放回去。 心跳似乎漏跳了几拍,双手狠狠地掐着栏杆,眼睛一眨不眨地凝望从茗雅楼优雅高贵走进来的两个人。 我一辈子都记得,尤其是那双冷酷如鹰般的眸子。 .璧天裔 那天是攸涵的生辰,她央求着希望能出宫,单独与他在那繁华的花花世界度过她二十六生辰。她说,已经好多年没再出宫看看这锦绣的天下,她想与他携手并肩一起看这帝都城,只有这样,她才真正觉得自己与他一直都在一起。 看着她那期待的目光,他终是不忍拒绝,携她于夜里悄悄出宫。 莫攸涵这个女人,陪在他身边已经太久太久。自那次的战场让她不顾自己的安危为他挡下一箭,他便知道,此生将与她纠缠不休。 帝都城的夜格外明亮,莫攸涵笑得很美,她牵着他的手:若能永远这样牵着你的手走下去,那该多好。 淡淡锑了眼笑得令人心动的她,也不说话。 他似乎很久没有见到她这样纯真的笑了,笑得没有心机,只是单纯在笑。 你是个理xing的皇帝,你不会像北国那位王独宠元谨王后,你懂得用雨露均沾来稳固自己的权力。 当他听到元谨王后四个字时,握着莫攸涵的手微微一僵:你很羡慕? 元谨王后得到北帝独宠之事在女子眼中可是一段佳话呢,私下常有奴才聚在一起闲聊。可我知道,元谨王后得到独宠之事在你们男人眼中是可笑的。会觉得她是红颜祸水。所以,元谨王后被废了,北国的华大妃为首,范上卿一gān人等列下八宗罪将她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元谨王后真傻,站得那麽高,难道不怕摔下来会粉身碎骨吗? 莫攸涵的声音很低,似在耳边滑过,让人捉摸不透。 元谨王后。 他在心中默默重复着这个名字。 天裔,那个时候若是她没有放开你的手,如今,她是否会得到你的独宠?她犹自问了一句,却又自答:应该会吧。你那样喜欢她,那个夜里,为她而醉酒,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你。那时的你才真正像一个有血有ròu的男人,不再是高高在上,离我真的好近,好近...... 听着她的一字一句,丝丝入耳,qíng真意切。多少年尘封记忆猛然被她唤醒,在心中萌芽,绽放。 莫攸涵收起自己的忧伤,道:今日可是我的生辰,怎么会扯到她身上了。她懊恼地自责一句,猛猛被一个奔跑的身影撞了下。 方才那个撞到她的男子说了声:对不起,便冲后面一名正小步奔跑的男子喊:快点,晚了可占不到茗雅楼的位置,看不到飞天舞了。 莫攸涵眼睛一亮,俨然是个孩子的表qíng:天裔,你不知道吧,现在帝都城里最有名的姑娘就是这嫣然了,听说她的飞天舞惊为天人。 你想去看?看着她兴奋的表qíng,与宫里的涵贵妃一点也不像。 看她点头,他便说:那好。翔宇,你先去茗雅楼安排个好位子,我与攸涵随后便到。 他不知道,就是在今夜,他又见到了那个深锁在记忆中的女子。 那个女子,险些毁了他,毁了他的江山。 点点灯火中最胜亮的便是那茗雅楼,宝马香车早已将两侧空旷之地挤满,衣着光鲜的仕族子弟盈门。楼内灯火辉煌,一排馥郁芬芳之气极为风雅,络绎不绝的人在楼内穿梭谈笑,举止风雅不俗。 壁天裔鱼莫攸涵踏进茗雅楼,翔宇亲自相迎,领着他们进入正中央首间包房,隔着一屋轻纱望去,可将舞台一览无遗。 翔宇与几名手下严肃戒备地将莫悠然与他半包围着,莫攸涵亲自为他斟上一杯才烹煮好的大红袍,水入杯中之声衬得包房内愈发清净。 水汽萦绕浮上,似一缕叹息,无端凌然觉得凄哀,深沉。 轻轻敲着花絮,看着谈笑风生的人渐渐退回包房,那一瞬间仿佛就此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也就在此时,原本灯火辉煌的茗雅楼突然漆黑一片,唯有几盏微弱的烛光如银霜铺洒在地面,那氛围有些温馨,更有着黑暗中的诡秘。 而翔宇却愈发地戒备,一双凌厉的目光不断扫向四方,丝毫不放过任何有可能威胁到他的东西。 -- 第93页 莫攸涵低声一笑:这茗雅楼还真会故弄玄虚。难怪那群附庸风雅的爷们儿散尽千金都要目睹这飞天舞。 翔宇嗤鼻一笑:帝都城内官宦世家有这样一个说法,若是没有去过茗雅楼看嫣然姑娘的飞天舞便不能称为雅。如今他们都爱跟风,装风雅,即使看了这飞天舞依旧是个俗人。 听罢,莫攸涵的笑意更大:未曾想过粗狂豪迈的翔宇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颇有见地。 夫人过誉。翔宇恭敬垂首,俨然一副惶恐的摸样。 壁天裔举杯轻啜一口大红袍,入口香醇醉人,齿颊留香。 舞台正中央上方忽地璀璨一片,金huáng的光芒将舞台笼罩,恍如白昼,周遭仍是出于暗昏之中。 一曲《阳chūn白雪》乍起,在流光四溢的舞台上,漫天的月季花瓣徐徐飘落,那血红的颜色触目惊心地铺洒在舞台,一名身着白如雪浣纱裙裳的女子从天而降,在月季花瓣的飞舞中她俨然想一个堕入凡间的仙子,盈盈妙舞腰肢软,素手纤纤玉肌嫩,眼波妩媚颦笑,莲步乍移待止。 闻却周遭一片叹息的抽气声,皆被那纤尘不染的仙子吸引中,而他,仍旧饮茶,只是用余光淡淡地扫向台上的女子。 你说这嫣然是否极丑,否则何故将容貌掩去,不敢示人?莫攸涵颇有兴致地问翔宇。 夫人是女子,所以不懂。越是神秘的东西,男人就越是有兴趣想要一探究竟。 闻言,莫攸涵眼波一转,投向他问:天裔,你也喜欢追求神秘吗? 放下手中的杯,冷然的目光睇了睇台上那个仙子曼妙,柔美动人的女子,不由淡然道:一旦这神秘被揭开,失望便越大。故而我从不追寻神秘。 莫攸涵笑了笑,眼底的落寞被黑暗隐去,也许他永远都是这样,除了他的江山,对任何事都不回去追求,冷冷淡淡,就像一个没心的人。 台上的女子手缠红绫,以轻盈的身姿飞跃在那小小的舞台,轻纱随着她的屋子飞舞高扬,乌黑如瀑的发丝只用一直碧玉簪子挽起几缕绾成随意的发髻,其余的发丝随着旋转的身速漫天飞舞。 并没有珠围明铛,珍珠翠玉的装饰,站在那舞合中竟也华丽夺目,让人移不开眼。身上有着常人无法忽视的贵气与灵气,尤其是那双若明若艳的眸子,闪烁不定,笑意弥漫,时不时传出那艳惊四座的妖艳。 对了,就是她眼中的妩媚妖艳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就像一团旋涡将人深深吸进去,不能自拔。 就在此时,那个女子纵身一跃,手缠红绫,在漫天飘舞的月季中飞身而来。满堂一片哗然惊叹,痴痴地凝望着那个人间仙子如风一般飘下舞台,瞪大了眼睛凝望着她衣衫飞舞,发丝缭乱,笑中带媚地飘dàng在空寂的堂中。 轻灵飘忽得霓裳似雪,凡是她到过之处皆有一片淡淡沁人的香气拂过,引得众人如痴如醉。 也就在那一刻,她的手突然松开那条红绫,众人皆是一惊,生怕那没有借力的身子会从半空中摔下。可是,他们却过虑了,只见那个女子翩若惊鸿游龙般翩翩而下,轻巧地落在正中央那间包房之外。 纤手一探,竟揭开那轻纱珠帘,迈着轻盈的步子旋身而入。 壁天裔在她松开红绫那一刻便真正注意到那个朝他翩舞飞来的女子,那个蝴蝶面具掩去了她一大半的脸,却掩不住那双透露着邪异妖烧之光的眸子。 迷惘,疑惑,诧异,惊艳。 在她揭帘而入那一刻满场欷歔地探首凝望是哪个看官这样幸运,能得到嫣然姑娘的垂青。 而翔宇则在她踏入包房那一刻yù驱赶,却被壁天裔一个眼神制止了。 她广袖轻扬,芬芳的香气充斥着小小的包房,莫饮涵冷眼看着这个腰肢舞动,眼波媚人的嫣然,心中一阵厌恶。风尘女子果真是风尘女子,这般轻桃yín媚。 在场其余的玄甲卫皆被这神秘媚人的女子蛊惑得痴痴凝望,戒备之心随着她绝美的飞天舞而渐敛,唯独郝哥时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壁天裔的眼底清蓝一片,始终凝望着她那双似曾相识的眸子,带着某些叫人无法琢磨的神qíng。 直到她放肆地近身于他,莫攸涵拧紧眉头,看着壁天裔似乎被她迷住的目光,心中竟有几分惊疑。以他那冷酷的xing格竟然会让这样一个女子近他的身?翔宇却已是出声喝止:不得放肆。 然而嫣然的左手已轻轻搭在壁天裔的肩上,戴着蝴蝶面具的她轻轻靠在他耳旁低声唤:天裔哥哥。 那一声带着蛊惑的轻喃之语瞬间勾起了那一幕幕的回忆: 母亲骗人,她说当男子为一个女子拈花于发之时便是最幸福的一刻,可是我怎么没有感觉呢。 你真像我大哥,他也喜欢这样搂着我。 下腹突然一阵疼痛的抽搐,他因那突如其来的疼痛紧蹙了眉头,面前这个犹如人间最纯洁的仙子将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捅进他的下腹。 鲜红的血在黑暗中一滴一滴洒落在地,染红了她那洁白的衣袖。 慕雪,妹妹。他那刚毅如冰的嘴角勾勒出一抹惨淡的笑意,那笑震撼了眼前那个眼中充满仇恨的女子。 当翔宇发现不对劲时,眼光散出yīn狠,长剑出鞘,狠狠朝她挥去。 留活口。壁天裔咬着牙,忍着疼低声道。 满堂的歌舞之声仍旧响遍满场,众人皆疑惑地望着那间包房中的白色身影,隐隐有晃动,却因满堂的昏暗看不清里面的一切。 莫攸涵的泪水一滴一滴滚落:快,快救救声音颤抖,泣不成声。 翔宇一惊,才意识到此刻有比杀这个女人更重要的事,立刻将深受重伤的壁天裔搀扶而起,随即狠狠地瞪着这个刺客:将她押回宫,严刑bī供! 第七章记当时芙蓉冷 我无力地就靠坐在昏暗却有弥漫着恶臭的牢中,不是冷笑。还记得当莫攸涵看见面具之下的我时,那震惊的表qíng中还有明显的杀意,可是壁天裔一直喊着留活口,他们不敢不从。于是,我被关在这天牢种已整整十二日。 我不怕死,因为此时的我已生无可恋,大哥的离开,夜鸢对我的背起,对壁天裔的仇恨似乎在那一夜的一刀全数化解。 犹记得那句:慕雪妹妹。 看似无qíng,却又有qíng。 壁天裔,你临死前都要用你的谎言来欺骗我,你真以为你的一句慕雪妹妹就能弥补你对我的算计,弥补你对辕羲九的亏欠吗? 一名狱卒端着一碗放放置在我面前,冷道:喏,吃最后一餐,你就能上路了。 我不说话,看也不看他。 要死了吗?我不怕死,只怕我那一刀没有杀死壁天裔,我会不甘心的。 真看不出你这女人有什么能耐,竟能刺杀到武功高qiáng的皇上。方才宫里传来消息,皇上崩了,而你哼,祸国妖女,你知道杀死皇帝是何等罪名,将会用何等手段对付你?扒光你的衣服游街示众,让南国天下百姓唾弃,最后凌迟处死。你知道何为凌迟处死吗?将你身上的ròu,一块一块地割下来他语气极为恶毒,恨不得当场就能降我凌迟处死一般。 后面他说了什么,我一句也听不进去,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那句:皇上崩了。 真的崩了吗。 我,真的为大哥报仇了吗。 看着狱卒离去的背影,我的泪水悄然滑落,含着笑,终于死了吗。 那我活在这个世上最后一个理由也没有了,夜宣壁天裔夜鸢。 如今的我真是应了那句话:妲己转世,妖孽降临,祸害南国。 幸好,幸好夜鸢一早将我弃了,否则我可能会祸害到北国呢。他哪能容我这个妖女将他苦苦得来的北国王位毁了,他还有他的梦想呢,他要将北国带向繁荣昌盛,他要脱离北夷胡蛮四个耻rǔ的字眼。 凌迟,游街。 我不要,这样残忍的死法我不要。 动了动僵硬的身子,望着身侧那漆黑的壁面良久,一阵轻笑,狠狠撞了上去。 一声闷哼传遍此间大牢,额头上突然的麻木让我的意识浑浊,有冰凉的液体沿着额角滑落,蔓延至脸颊。 我无力地瘫软在恶臭遍地的糙堆种,眼神渐渐模糊,脑海中瞬间闪过的是大哥那张沧桑的脸,随后便是夜鸢最后的决绝。再然后,两张脸相互重叠 望着牢中的黑暗,我缓缓阖上眼帘,嘴角的笑意却蔓延着。 辕慕雪,终于解脱了。 不用再背负祸国妖女的语言,不用再背负对父亲与辕沐锦的厌恶,不用再背负为大哥报仇的负担,不用再背负众人的谴责,跟不用再为夜鸢的离开而心痛 好轻松,真的好轻松。 二十一年了,第一次能能够将那满心的仇恨与沉重的包袱放下,原来,辕慕雪也可以活得这样轻松没有负担。 大哥,慕雪下去陪你了。 完了五年,你在下面是否一直都很孤单呢。不过就快了,慕雪来了,你就不孤单了。 明晃晃的宫灯,一名白衣男子站在高台之上却看不清他的脸,我很急,越急便越是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于是,我踏上那条可以直达他身边的玉阶,步履由平缓道急速,可是这玉阶又似永远走不到尽头。 很累,于是我便做在玉阶上,轻喘着仰望那个白衣男子,是夜鸢还是辕羲九? 我不敢喊,怕喊错了名字。 我用力睁大眼睛想要张望,那日影光拂照在我眸中,挡住我的视线,总也挥之不去。 那个白色身影应该是大哥,我死了,自然就在huáng泉路上,在那儿等我的人一定是大哥。而夜鸢,与我已是yīn阳相隔,又怎么会在那等我呢? 于是,我便放声大喊:大哥大哥 可他不理我,仿佛没有听见我的呼喊,仍然静静地伫立在那儿,一动不动。 大哥我放声大喊,猛然惊醒,一片qiáng烈的光芒笔直she入我的眼眶中。 我呆呆地看着头顶那明huáng的纱帐,感受着额头上的疼痛,最后撞入那双幽墨森冷的目光中。他那苍白的脸,苍白颀长的身躯,在银子般的月光下如同雾里看花。 竟然是壁天裔,他为什么没死,狱卒不是说他死了吗?为何这样活生生的出现在我面前? -- 第94页 而我,又为何没死? 姑娘你总算是醒了。惊喜的声音传入耳,我望着壁天裔身边的那个男子,不正是翔宇么。 我记起来了,在我意识丢去的最后一刻,听见牢门被人打开,一个人将我抱起。曾以为那是幻觉,原来不是,我真的被人救了,是翔宇吗。 壁天裔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看似大伤初愈的模样。他的黑瞳幽如深潭,一直深深地俯视着我。 我无法忽视那目光中时不时闪过一点儿深藏的无奈或者说,忧伤。 无奈,忧伤? 带着满腹的疑惑,我问:为何救我? 你就这样恨联?他的声音很是沙哑,似乎在qiáng撑着自己的体力问我。 觉得我就这样死了你不甘心是么?讨厌被壁天裔居高临下的俯视,感觉自己好渺小。很想起身,但是我动不了,整个身体的气力似乎被抽空。 把伤养好,朕,有很多话要问你。 他冷峻的目光扫过翔宇,一抹冷酷的寒气蹿上那苍白的脸颊:派人看着她,若再有个万一,朕唯你是问。 直到那个挺拔的伟岸消逝在我的视线后,四名看似武功高qiáng却又极为深沉的侍涌了进来,分别立在chuáng榻的左右两侧,如一个个冰雕傲立着。翔宇则静静地坐在凳上,目光笔直地注视着榻上的我,似乎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下一刻我又做出什么傻事。 我的目光凝望重重纱帷,青花缠枝的香炉中飘出淡淡细雾,空气中迷漫着馥郁佛手柑香气。赤金烛台上的红烛已燃去大半,那一簇金huáng的火焰噼啪映着痛苦的光影。 我的眼皮很沉重,挣扎片刻后便沉入睡梦,却惊醒。 惊醒过后又沉沉睡去,不一会儿再次惊醒。 反反复复地睡去又惊醒,惊醒又睡去,早已经折腾得我身心疲惫。 当我再次醒来已是次日日上三竿,暖暖的光芒隔着窗扉she了进来,翔宇仍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也就在此时,紧闭的门扉外传来一声高唱:涵贵妃驾到。 翔宇立刻起身,恭迎涵贵妃的到来,她青丝皆挽,玲珑步摇上的蝶翅,满饰银花,镶着jīng琢的流苏,长长垂下,随着她的步伐轻重而摇摆。举手投足间的风华耀眼异常,那娇柔的身姿在阳光的倾斜照耀下更显华贵。 看着她冰冷的目光笔直地she向我,水眸中没有丝毫的起伏,冷睇翔宇一眼:你们都下去,本宫有话要与她单独说。 皇上再三jiāo代,不得离开姑娘半步。娘娘与姑娘说的话,奴才们听不见。翔宇鱿苦音虽然谦卑,却有着说不上来的qiáng硬。 狗奴才,本宫的话也不听?她的声音中闪过明显的怒气。 娘娘恕罪,臣只是奉皇上之命行事。他不卑不亢,用平静的声音回答隐露怒气的,莫攸涵。 莫攸涵冷望他许久,看他丝毫不退让,便独自走向chuáng榻边缘坐下。而我的目光却是锐利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直到她在榻边坐下那一刻,一道刺目的寒光由她广袖内she出。 在心中暗自一声冷笑后,冷冷睇着这个面无表qíng的女子,只要我出一声,莫攸涵的东西,她恐怕连自己的地位都保不住。 可是我并不想揭穿,反而很期待她能在翔宇与众侍卫面前用那把锋利的匕首将我杀了,我本就生无可恋,临死前还可以将莫攸涵这个杀人凶手拖下水,未尝不是一件痛快的事。 可她只是坐在那儿直勾勾地看着我,目光复杂而深沉,藏在袖中的那把匕首迟迟未掏出。 辕慕雪,好久不见。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笑,却又无一丝笑意。 莫攸涵,好久不见。我扯了扯嘴角,唇舌gān燥。 皇上对你,真好。她轻声呢喃着:皇上对所有知道他受伤的人下了禁口令,满朝文武皆以为皇上只是身子不适罢了,根本无人知晓,那个刺杀皇上险些将南国毁灭的女子依旧好端端地被安置在这华丽的宫殿里。真是好奇,你辕慕雪凭什么? 她的瞳中有妒忌,有仇恨,更有那数不尽的哀伤。 就凭你儿时被皇上订为妻子?就凭你与辕羲九为了南国做出牺牲? 她提起辕羲九这个名字时,我冷笑:你没资格说这些。 你就有资格吗?莫攸涵猛然掐着我的下领,杀意毕露:背负着南国的使命去北国,却又放弃使命要远走高飞,再到你背叛南国做了北帝的元谨王后。 娘娘!翔宇一见莫攸涵的举动,立刻yù上前制止。 莫攸涵侧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愤怒地收回手,俯视着chuáng上那一动不动的我,翔宇这才松了口气。 好一句义正词严的指责。喉咙上的疼涩使我不由冷冷一阵抽气,猛然一阵剧咳。扯动了额头上刚愈合的伤,一股冰凉的感觉又在额头上蔓延着。 姑娘莫动气。翔宇一急,立刻吩咐道:传御医。 你的任xing,侮rǔ了南国未来皇后之名,给南国皇室抹黑。你的自私,让九王爷背弃了兄弟之qíng,与自己的亲妹妹远走高飞。你的妄为,害得一代名将在北国bào尸十日,甚至连全尸都未留下。莫攸涵用鄙夷仇恨的目光狠狠瞪着我。 这一切,难道不是拜你的好皇帝所赐吗?我一边剧咳一边冷笑,笑得尖锐讽刺。 眼角瞧见门扉外头那个无声无息而来的明huáng色身影,我的手紧握成拳:若非他使计bī我离开,我会侮rǔ南国未来皇后之名?你怪我让九王爷背弃兄弟之qíng,可壁天裔竟是一旨杀无赦yù了结九王爷的命,那这算不算背弃?若非他野心吞并北国,九王爷会尸骨无存? 莫攸涵闻我之言,竟是一阵惊诧,而门外那个男子冷漠的脸上竟闪过一抹疑惑。 皇上!翔宇这才发觉壁天裔站在门槛之外似乎已有一段时间,立刻跪地相迎。 而莫攸涵却是浑身一颤,立刻起身,正yù拜倒,袖中藏了许久的匕首却掉落在地,铿锵作响,她的脸一阵惨白地看着那个狠狠注视着她的壁天裔。 此刻的qíng形让我觉得好笑,快意。 一旨杀无赦yù了结九王爷的命?壁天裔收回投放在莫攸涵脸上的目光,转而扫向我,冷声重复了一遍,却又有着浓郁的疑惑。 翔宇,传郝哥立刻来这儿见联。他的瞳子如古并无波,实则满是惊涛骇làng,又如翻天的怒火,汹涌地yù喷薄而出。 涵贵妃,收起你的东西,立刻回盈chūn宫,没朕的允许不许出宫一步。 莫攸涵僵了片刻,嘴角勾起讽刺一笑,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无神地离去。她的背影犹如一个毫无生气的魂魄,痴痴地游dàng出去,无尽的悲哀笼罩。 等待郝哥来的同时,御医将我额头上的伤重新包扎了一下,止住了一直涌出的血,而壁天裔仍旧冷冷地站在原地,紧紧地抿着唇,墨瞳注视着我。 诡异的气氛将整间屋子笼罩得更加静谧,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那份冷凝压抑令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隐隐觉得这事有些诡异,而且十分不对劲。 皇上,郝哥统领到了。翔宇飞速奔进,俯首低声察报。 壁天裔一挥明huáng广袖,翔宇立刻冲外喊道:传郝哥。 一身素衣脸色略显苍白的郝哥缓缓迈了进来,现在的他与五年前所识的他竟截然不同。才踏入门槛,他双膝一弯便跪在壁天裔面前:参见皇上。 方才未央说朕一旨杀无赦结束了九王爷的命,朕倒很是迷惑。未唤他起身,只是冷冷地俯视着身侧单膝跪地男子。 臣也不知。郝哥的声音很平静。 你们在唱双簧吗?可笑地望着面前这两个人,我的心底一片疑惑,却仍然冷嘲热讽。 壁天裔倒似漫不经心地扬了扬嘴角:未央你倒是说说看,你话中之意。 我话中之意你自个儿心知肚明。得知九王爷要放弃与你之间的计划,你一怒之下竟然派郝哥半路阻杀我们。九王爷一直敬你为君,视你为兄,唯独这一次想要追寻自己的幸福,你却要杀无赦。我恨恨地看着那个无qíng冷血的君王,内心闪过一抹疼痛,万箭穿心三场面再次涌入脑海,我几yù窒息。 杀无赦?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却又更寒了几分,那瞳子犹如暗夜中的鬼魅,笔宜she向郝哥。 郝哥倏然间的沉默让我觉得诡异,目光不断游走在壁天裔与郝哥之间,似乎并非在做戏 臣知罪。郝哥重重地磕下头,将额头抵在冰凉的地面,久未仰起。 臣不能让您的皇后与您的兄弟远走高飞,让您受他人的耻笑。臣便唯有出此下策截杀九王爷与未央。 你我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从榻上弹坐而起,震惊地瞅着伏跪在地的郝哥,久久不能言语。 而壁天裔却是静静地凝视着我,眼底竟也有惊诧,那并不是作假,似乎真的不知qíng呢。 难怪那名送饭来的狱卒会突然对我说皇上崩了,还告诉我即将面对那残酷的刑法,目的就是为了让我自尽吧。那人,是郝哥派来的,他定是已然知晓我被关在牢中,他担心事迹败露,便用狱卒的话来激我自行了断。那么,这一切的一切都不会被人发觉。 你出去,你们都出去,我不想见你们!我猛然一阵虚脱,无力地倒回chuáng榻,我感觉到额头上的伤又裂了,冰凉的血蔓延至眼角,就像泪,沿着脸颊缓缓滑入袅枕。 翔宇你好生看着她,郝哥你随朕去御书房。丢下那一句看似不温不热实则掩藏着惊涛骇làng的话语,拂袖而去。 我闭着眼,脑海一片空白,呼吸逐渐困难,凉气一丝丝地灌入心间,很冷,很疼。仿佛在水中,有人将我重重地按下去,而我明明可以挣扎,可以反抗,却没有任何举动,任那滚滚的水涌进我的鼻,口,耳。 姑娘,你误会皇上了。翔宇微微的叹息声萦绕在耳边。 记得那日皇上收到九王爷的飞鸽传书,当即便将自己关在御书房内大半天,后来便召郝哥统领带着他的圣旨去见你们。皇上写那张圣旨时,微臣也在他身旁,清楚地记得里面写着:朕成全你们远走高飞。短短九个字,皇上却写了一时辰才写完。 -- 第95页 记得那日下了好大一场雨,皇上接到来自郝哥统领的一份奏折:半路遇北军,九王爷万箭穿心而亡。皇上那张脸瞬间毫无血色,冰冷的脸上再无那份属于王者的尊贵冷傲,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悲伤蔓延。后来皇上独自一人走进那漫天的倾盆大雨中,迎着风雨站了整整一夜,从来没有人见过这样的皇上。第二天,皇上便病倒了,那一病便是整整三日高烧不退,整个皇宫陷入一片恐慌中。 记得那日北国新王夜鸢册未央为王后,正位宫闱,空设六宫。皇上饮酒了,皇上登基八年向来对酒都是浅尝即止,而那夜他却醉了。涵贵妃与臣默默地望着醉酒的皇上,只听他呢喃了一句:空设后宫,朕的确做不到。看着这样的皇上,突然没了素日的冷酷无qíng,原来他也是一个平凡孤独的男人,只是他站在高处,不得不冷酷罢了。 静静地听着他的一字一语,我的双目依旧紧紧阖着,脸颊上早已冰凉一片,也不知是血还是泪。 朕又怎会不知你对三弟的qíng,早在多年前朕就知道了,可是你知,那是为世俗所不容的孽qíng。你可懂? 当三弟在飞天客栈见到你之时,朕有想过再放你一次,当作是都不知道,可是朕已经放不了手了。你可懂? 天下人皆说朕是个冷酷的帝王,朕做的决定没有人敢忤逆,而今三弟却当众忤逆。朕都容了,忍了。朕与他的兄弟qíng,你可懂? 那时壁天裔对我说的三句你可懂其实我一点也不懂,因为我是个记忆丧失的女子。 而如今再次回忆起那日壁天裔在未央宫对我说的三句你可懂却让我突然清醒了许多许多,壁天裔何等聪明睿智,却一直在包容着我对辕羲九的qíng。只因,辕羲九是他的兄弟,只因,我是他的慕雪妹妹。 朕一直以为慕雪你会懂朕的。 冷静如你,为何一遇到有关于辕沐锦的事就乱了方寸?你这样如何做朕的皇后! 而这世上,能让皇上如此失态的也就只有九王爷与姑娘你。翔宇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一声浅浅的轻叹很是深远,还有那浓郁的惋惜。 我侧过身,背对着翔宇。 扯过被褥将自己紧紧包裹进去,可是,仍旧是那样冷,那样寒。 玄甲卫统领郝哥假传圣旨,蓄意加害九王爷,罪犯欺君之罪。革去玄甲卫统领一职,杖责一百刑棍终身监禁于天牢之中,为死囚,永不释放。 经过几日来的调养我的身子渐渐恢复,额头上的伤也已经慢慢痊愈,那雪白的纱布将我的额头缠绕了一圈又一圈。毫无血色的脸与额头上的伤形成一个qiáng烈的映照,千裂发白的唇毫无色泽,这样的我是如此láng狈,毫无生气。 壁天裔来过几次,每回都是静静地看着我靠在榻上,目光直直地盯着窗外那浮云惨淡的苍宵,没再同他说上一句话。 如今的我对他该是一种什么感觉?恨了五年,突然发觉竟是错恨,为了这个错恨,我不顾一切朝夜鸢走去,我得到了世上最大的荣粗,登上了权利的高峰。在这同时,也赔上了自己的心。 若是没有这场错恨,一切,又会是何番景象呢。 我知道,此刻最该对壁天裔说的应该是:对不起。 可是我不肯低头,因为这一切的一切,壁天裔是主导者。若没有他,九王爷仍旧是九王爷,而未央决不会是北国的王后。 不知不觉天色竟已暗下,我这样坐着发呆竟又是一天。 这几日我似乎总在重复想着一些事qíng,却总也猜不透,摸不着。 如今的我为谁而活?以什么理由活下去? 曾经为莫悠然而活,后来为辕羲九而活,再后来为夜鸢而活,如今我要为谁而活?还有谁能支撑着我一直走下去呢? 金案上嫌着不熄灯,将整间屋子照得恍如白昼。灯内传来沉香馥郁之芬芳,烟雾缭乱弥漫一室。 浅浅的脚步声来到我的身边,他的眼神依旧是万年冰封,清冷得煞人。 他坐在榻边,静静地看着我。对于他的视线,我没有回避,也静静地望着他。 愿意随天裔哥哥出去吗?你似乎闷在屋里太久了。他的语调清冷,却有抑制不住的柔和。 恍然忆起当日辕羲九与昭昀郡主婚礼那日,他似乎也是用这样的目光凝视着我,语气却比此刻还要温柔许多。 低眸,看着伸在我面前的那只手,我犹豫片刻才将自己的手jiāo到他手心。他的手心很温暖,还有厚厚的茧子,因是常年握枪剑所致吧。感受着那传遍手心的温度,我的眼眶突然一酸:天裔哥哥。我多么希望你真的是我哥哥。 他的目光黯了黯,嘴角却上扬几分,勾勒出一个浅浅的弧度:那你就当我是你大哥。 好熟悉的一句话,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只是,我记不起来了好像早已随着风消逝不见。 他握着我的手一前一后缓步出屋,屋外那秋风卷着暗尘扑面迎来,漫天的疏星皆落入我眼中。树枝上的残叶被风卷下,落了满地斑驳。 随在他身后,看着那挺拔和俊伟都难以掩饰他身上一种突如其来的落寞,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南国之主也会落寞吗?他真的会为了大哥的死而大病一场? 也许在我眼中,壁天裔一直都是冷血无心的人,就连他每次握着我的手都是冷的,唯独这一次是热的。 我们转入一条幽深的小径,香蕊重叠,红飞满地,那样静谧,幽深。 这五年在北国过得好吗?他的声音很沉,很低,随着晚风chuī进耳畔。 好。我答。 夜鸢对你好吗? 好。 他猛然踩上一根枯枝,噼啪一声折断的声响在静谧的小径中清晰异常。而他的步伐也在那瞬间停住,蓦然转头,那双眼似鹰鹜,难掩jīng锐。 这样就是所谓的好吗? 我将手由他手中抽出,淡淡笑道:怎么不好呢,北国最高的荣耀我皆已得到,天裔哥哥你不能给的他都给了。 那他给过之后呢,得到的是什么? 至少,我曾经拥有过。 他不再说话,静静与我站在风中,一双幽深黑寂的目光带着复杂的qíng绪盯着我。 刺杀皇上是重罪,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处置慕雪?憋了许久的问题终于问出口,心中的闷气也轻轻吐出。 他闭了下眼皮,心中似乎有挣扎,有矛盾。须臾,他才睁开那双依旧冷淡如霜的瞳子,风袍上金绣的飞龙图案,在夜色中翻飞着狰狞。 跟朕走。 手上又是一紧,他再次握起我的手,朝那小径深处走去。 斜阑翠微,淡香清冷。 愈往深处走去,便闻一阵更淡更雅的清香,那香竟是这样熟悉 直到那开了满池的芙蓉闯入我的眼帘时,我震惊了,而他依旧牵着我的手往前走。 未央宫的芙蓉仍旧开得艳丽,可是你不能去,我只能带你来这儿,你瞧,美吗?如今,他自称我。 直到池边,他才停住步伐,探手摘下一朵芙蓉cha入我的发间,紧抿的嘴角有了淡淡的笑意:我一直在等你长大,做我的妻子。而今你已长大,却不能再做我的妻子。 我明白,都明白。 他的手扣住我的腰,将我拉近,一个吻轻轻地落在我的唇上。不是霸道的索取与深探,而是温柔的浅尝。 当我反应过来想要挣脱之时,他的吻已离开我的唇,在星月的光辉照耀下,他那邪美冷异的半张脸掩在了黑暗中。 你永远都是壁天裔的,慕雪妹妹。一丝怅然笑意掠过眼中,旋即归于沉寂,深潭似的眸底再无波澜。 那一刻,我已明白他的意思。 我不再是他所谓的命定皇后,也不再是刺杀他的刺客。 只是,他的,慕雪妹妹。 我,不会囚你。他靠着我,很近很近,耳畔的呼吸也越来越炙热喷吐在我的颈项上。我,放你自由。 我一僵,微微转头对上那近在咫尺的瞳子,刹那间的恍惚,竟喃喃问:为什么?quot;只觉他的指尖在我右颊上轻轻抚摸几下,那瞳子里的光芒深不见底,永远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你,该为自己活一次了。 刹那间的心悸狠狠dàng漾在心间,跳动的心突然加快,满腹的哀伤与迷惑似乎拨开云雾见月明。他的话就像一剂良药,将我那满心的困惑突然解开。 该为自己活一次了。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该为谁活下去,还有什么能支撑我走下去。 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为自己活一次,自己支撑着自己走下去。 他黯然垂眼,长长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层yīn影,而里面夹杂着我看不懂也无力去懂的巨大痛楚和绝望。 我问:在茗雅楼,你是否早就认出了嫣然是我。 慕雪那双绝美夺魄的眼睛,我怎会不认识呢。 为什么不躲开?那一刀,你明明可以躲开的。 他将眼光投向池面,看水中的倒影说:因为那一刀是我欠你和三弟的。 无限的酸楚与疼痛一股脑涌上心头,憋了许久的三个字终于能轻松自如地吐出:对不起。 他倏然回首,将我狠狠拥入怀中,仿佛要将我溶入骨血一般。那份力道让我呼吸一窒,挣扎不开。 壁天裔,这一生只软弱这一次。他的手将我的头紧紧按在他怀里:声音暗哑中带着几分硬咽。 那夜,他承诺待我伤完全愈合,就放我自由。 那夜,他在我面前的软弱与平常的那位高高在上的王全然不同。 那时我才知道,即使再冷酷的人,他的心中皆有一个软弱之地,而他人生唯一一次的软弱,在我面前放纵了。 天裔哥哥。 你真的是一个有qíng有义的好皇帝。 第八章尘世羁,风华尽 后来我在翔字口中打听了有关于辕沐锦的事,翔字是歹若脑袋想了半天才记起辕沐锦这个人。听他说,自辕沐锦五年前被封为锦美人后皇上就没有再召幸过她,一直冷落在静香园整整五年。 走过深深婉蜒的游廊,浅霞深深映透白玉雕栏。步过满地落红无数的小径,蔓藤缭绕萧瑟西风拂糙。 翔宇领着我进入那个早已荒寂无人问津的静香园,无人打理的院落卷着残叶,浓郁的青糙漫漫高长,深深郁郁。 -- 第96页 我让他在外边候着,有话要单独与锦美人说,他犹豫片刻,才点头。 推开门,只闻咯吱一声刺耳的声响飘dàng在满园,轻纱因开门带入的风纷纷扬起,微微飘dàng着。垂帘之后站着一名素衣挽髻的女子,她伫立在窗前,目光凝视着天边一抹彩霞,出神。 踩着轻缓的步伐,我探手拂过眼前那飘dàng的轻纱,才迈出数步,她的声音背对着我传来:我等你很久了。 带着一抹似笑非笑,我停在原地,看着那瘦弱孤寂的背影,在晚霞的照耀之下竟是那样孤独。 你怎会放弃这样一个看好戏的机会呢。她悠然转身,那张依旧娇媚的脸上竟有几分苍白。 辕沐锦素来会演戏,可这份好天赋为何在壁天裔面前失了效。我前进的步伐在她面前停住,信手捏起她的下巴,迫得她仰头,我嘲讽鄙夷地将她瞧了个遍。 她也不挣扎,任我捏着。目光丝毫不示弱,即使被冷落了五年,她那般与生俱来的傲慢仍旧不减。 一向善于魅惑男子,将他们把玩在手心团团转的辕慕雪不也一样被夜鸢摆了一道么。 我的手突然一个用力,她闷哼一声,头仰得更高。虽然疼得脸色都白了,仍旧逞口舌之快:哈,被我说到痛处了?啧,啧,八大罪状,群臣请求废后。这一摔可不轻呢 五年的冷宫生涯,怎么没有教乖你这张嘴呢?嘴角嚼着一抹残酷的笑:如今,只要我在天裔哥哥耳边说上一句你的不是,你就会像一只蚂蚁,被我捏死在手心。 就算我死也要拉你一起死。她的脸上猛然进出怨毒,右手突然扣上我那只紧捏她下巴的手,反手一扭,左手便已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抵上了我的项脖。 怎么?你想与我一起死,平静地任她制住我,匕首的锋割得我颈项生疼。 放心,你还有很大的用处,沐锦哪会舍得你死呢。她的脸上净是扭曲的笑意。 用处? 她突然笑了,笑得格外哀切,抵着我颈项的手又加了几分力道,手臂还有些颤抖:你的命怎么就这样大呢,郝哥追杀你们让你们逃脱了,北军诛杀你们,辕羲九死了,你却还好好地活着。享尽了世间女子求之不来的尊荣!你凭什么! 你说什么!我的声音冷到极点。 她不答理我,仍旧自顾自地说:没有杀死你,反倒是让你完好地回到南国,还将他送入那个大牢成为死囚。 看着她那近乎癫狂的模样,我仿佛猜测到一些北国郝哥那次追杀,是你主使! 你真聪明呀,猜到了。她自齿里进出话来。不只这些呢,还有,你与辕羲九是壁天裔刻意派去做jian细的事也是我命郝哥派人送去给夜宣的匿名消息。 一股怒火突然涌上心头,我腕上使力,狠狠扣住辕沐锦握匕首的手,身子轻盈向后一撇便脱离她的控制。将她的手反扭至身后,另一手狠狠甩了她一个巴掌。 她láng狈地撇过头,嘴角隐隐有快意:你很生气,很愤怒,很想杀了我吧?可你有想过,当我看见你与辕羲九一同将我娘亲的尸体埋在那片木槿花下之时,我有多想杀了你们吗?quot; 我的手突然一松,后退一步,多年埋葬在心中的那一幕滚滚涌出。 她却bī近一步:你没想到我就躲在院子的小树后面看着吧,我没有说出母亲被你们埋葬在那,因为怕,怕下一个死的人就是我。我只能将这份恨埋葬在心中,我要报复你们你们都该死 我冷笑:我们是该死,那你们就不该死吗?若不是你陷害我打碎送子观音,母亲会因为辕天宗抽打我而保护我吗?她明明可以活命,却因为你们不肯施舍钱财救母亲而死去。害死了人就该偿命,不是吗? 霞光从窗口照进,映得室内石壁尽是寒色,竟觉森森然。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站着,相互对望,眼中都有那浓烈的仇恨,谁都不比谁少。突然间她双膝一弯,竟在我面前跪了下来。 辕沐锦这辈子第一次求人,还是求我此生最恨的女人。求你让我见郝哥一面,一面就好。 看着矮在我身下那个卑微乞求的辕沐锦,我的心中竟然无一丝快意,这个让我厌恶了这么多年的女人,今日就这样跪在我面前,为何我不开心呢? 你该去求皇上的。 若能见到他,我会求你吗?就算见到他,他也不会用正眼瞧我一下的。我只能求你 你爱他,看她那焦急的表qíng,我突然一问换来她整个人一僵。我随而肯定地说:你爱郝哥。 她仿佛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地摇头:不我不爱他突然,目光一亮,恍然明白了许多,嘴角扯出苦笑:是我,爱他。 五年前我就认识他了,那时候为了能重新获得皇上的宠爱,我利用了他。当我打算献出自己的身子与他jiāo易可是他没有动我,他只说:只要你要求的,就算是拼尽xing命也会为你做,但是你不要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 郝哥为了帮我重获宠爱与一向jiāo好的涵贵妃决裂了,却仍旧没有让我获得宠爱,因为辕沐锦是辕慕雪讨厌的人,所以皇上不屑碰我。可悲吗?封我为锦美人是因为辕慕雪,厌恶我也是因为辕慕雪。 我恨你,所以我要郝哥帮我杀了你与辕羲九,郝哥真是个傻啊,竟然真的为了我背叛皇上。直到如今事迹败露,他仍然没有把我的名字吐出,他要保护我,所以一个人承担那一切他对我真的很好,这个世上再没有人像他那样对我好了。 可是我不爱他呢,他生得不好看,xing格又粗野,根本不是我喜欢的模样。只有壁天裔那个王者才是我心中的男人,才是辕沐锦该爱的男人郝哥他为我做那么多,以为我就会爱上他吗?辕沐锦这样坏的一个女人也让他爱得这样死心塌地 辕沐锦不时发出几声自嘲的笑声,叙述着她与郝哥之间的纠葛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汹涌澎湃。 可是当我听说他被定为死囚那一刻,我的心竟然这样痛,竟然想冲到皇上面前为他求qíng,想说出一切都是我主使的真相。辕沐锦怎能这样软弱,为了一个男人要牺牲自己的xing命,不值得,不值得 但是你却跪下求我了。我低喃一句,手轻轻抬起,抚上我那早已愈合的左肩,脑海中闪现的却是我为夜鸢挡下致命一剑的那一幕。 她满脸的迷惑与奇怪:双腿不听使唤呢,一想到这辈子都见不到他,我就害怕 我又何尝不是那样奋不顾身,身不由己。明明知道不值得,却仍旧那样做了,是真傻。不知为何,我竟答应了辕沐锦,帮她见郝哥一面。 为什么?我自己都无法解释。 难道我的心已经开始变软变脆弱了? 不行,我不能仁慈,一旦我开始仁慈软弱就会受人欺负,遭人鄙夷。我只有心硬如铁,才不会被人伤害。 可是,辕沐锦那个样子真的很可怜呢,就像那日被夜鸢离弃的元谨王后一样,真可怜。 当即我请求壁天裔让我见郝哥一面,有事我想要当面问他。壁天裔没有犹豫便给了我一道手谕,准我去牢里见郝哥。而辕沐锦则是打扮作我身边的侍女一齐进入死牢。记得辕沐锦在见到láng狈不堪的郝哥之时竟痴痴地站在牢外傻傻地看着他,而郝哥则是惊讶地看着辕沐锦,也许他从来没有想过辕沐锦会到牢里看他。就像夜鸢从来没有料到我会为他挡下一剑。 有时候我会猜想,若是当时没有夜翎的刺杀,没有我为他档下的一剑,他是否会狠心地将我与楚寰丢进天牢。 当我yù离开天牢将最后的独处jiāo给他们两人之时,她竟唤了我一句:慕雪姐姐。然后拥着我,她的泪水滴入我的颈项,一阵沁凉。 我没有拒绝她的拥抱,竟也不讨厌。 记得幼时她常常虚qíng假意地喊我做慕雪姐姐,而今日这句慕雪姐姐却叫得那样真诚。 谢谢你,对不起,我恨你。她定定地看着我,眼光中是那样的复杂,最后一转身,迈步进牢门,再也没有看我一眼。 而我也毫无留恋地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出死牢。 当夜,死牢便传出一个消息:郝哥与锦美人双双猝死于牢中。 神色恍惚地端起白玉杯,独自倚坐案后,酒香缭绕在鼻间,甘醇得醉人。 当我看见辕沐锦那样跪地恳求我之时,我便已猜到她不只是去牢中见他那么简单。殉qíng,多么美的一个词。 谢谢你。 对不起。 我恨你。 这是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真是复杂呵。 我将杯中之酒洒在地,以慰她与郝哥在天之灵。 口中喃喃重复着:谢谢你,对不起,我恨你。辕慕雪对你又何尝不是呢。 是夜,我睡得正酣,突然一只冰凉的手捂上了我的嘴,我猛然惊醒。在黑暗中对上一双冷酷如冰的眼,他低声在我耳边说:别出声,跟我走。 我用力摇头,想挣脱他捂着我嘴巴的那只手,可他用的力很大,丝毫不允许我挣脱。我有些急的在他手下晤晤的想开口说话,让他不要做傻事,可是他就是不松开我的手。我深知楚寰此时进宫不止是为了救我出去那么简单,既然来了皇宫定然要刺杀壁天裔。可这是戒备森严的皇宫,即使他的武功通天也不可能敌过经过严密训练的玄甲卫与大内侍卫。更何况,壁天裔的武功也不是一般人能动得了的。 一会儿你去承乾门,那儿有人接应你出去。而莫悠然与我则会拼死与他一搏。你放心,我的蛊虫已被师傅解了,若是我们有幸能够安然脱身就一起回若然居,不问世事。他深邃的目光中闪烁着决绝,语调中有不容抗拒的坚定。 而我却因他的话怔坐在chuáng榻之上,看着他,也没有再挣扎。 我没有权利阻止他与莫悠然,解铃还须系铃人,有些事是避免不了要面对的。只是,那明明是飞蛾扑火的刺杀,他们也不计xing命要去做。 见我不再挣扎,他悄然松开了捂着我的手,我低声问:真的值得吗?quot; -- 第97页 如今的我就如那日的你。他别开目光,不去看我。 对呵,那日我也是飞蛾扑火般的去刺杀壁天裔,明知杀他的机会微乎其微,可我仍这样做了。原来仇恨真的可以蒙蔽双眼,以前的我似乎一直都被仇恨蒙蔽着,像一个没有心的人,做的任何事只为报仇。 可是,当那把匕首没入他的身体之时,我并没有想象中开心。 你刺杀成功了?他的目光一闪,我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壁天裔受伤之事只有御医与翔宇,莫效涵知道。如今我突然透露了他的伤,会不会让他们 我立刻说:即使他受过伤,那重重侍卫也不会让你近他的身。 他的声音渐冷:未央,你知道这些年来支撑着我活下去的理由是什么吗? 我忙扯着他的胳膊,生怕他下一刻就要走了:我知道,但是你不能不顾自己的死活。 楚寰。后窗外传来莫悠然那不耐的声音在催促着他快些走。 走。楚寰也不再与我废话,一把将被褥中的我拽了起来,轻轻一跃,便如鬼魅般飞身而出。 他们一路领着我轻巧地避过重重守卫,轻易地将我送至承乾门后,我还在疑惑他们为何对皇宫的地形竟如此熟悉,楚寰递给我一块腰牌,说是拿着这个就有人接应,更方便出宫。 而我紧接着腰牌就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莫悠然冷睇我一眼:做什么,还不走?quot; 我不知道莫悠然会这样善心地帮楚寰解毒。我的声音中有明显的疑问。我也不知道未央会不顾一切地刺杀壁天裔。他的嘴角闪出若有若无的淡笑。 你现在就出宫,在茗雅楼等我们。明日卯时我们若是没有回来,就立刻走。楚寰似乎懒得再和我说话,一直催促推拒着我。 看着他们俩冷漠坚定的目光,我知道劝不过他们,缓缓转身,一步一步朝前方走去。 若是我们有幸能够安然脱身,就一起回若然居,不问世事。 他们真的认为,凭双手就能敌过皇宫那千军万马? 我轻轻摇头,他们的死活与我无关,就算他们曾经与我的jiāoqíng有多重多深,都不关我的事。我只要出了这个宫门就能自由,不再有仇恨,不再有包袱,好好为自己活一次。这场权力与yīn谋的旋涡我早就受够了,我不要再牵涉进去。 但是双手却不听使唤地微微颤抖着,指尖泛白僵硬。 可是,我不想看见他们任何一个人出事。 从何时起,我的心竟开始犹疑动摇了吗? 步伐一顿,回首望去,身后已空空无人,只剩秋末那萧瑟的风席卷而来。 最终,我还是感qíng战胜了理智,遁寻着来的路回去。当我转过游廊之时,见有宫人的神色匆匆,我立刻扯着他们问:发生什么事了? 那宫人的脸色有些焦急,喘着气说:皇上的景乾宫进刺客了。 听到这里,我想也没想就冲了出去,朝景乾宫奔去。 景乾殿 还未踏入殿内便听见一阵厮杀声滚滚bī近,我的呼吸顿时有些急促。 直到我进殿,那无数的玄甲卫与大内侍卫将两个身影团团围住,纤尘不染的地面上淌着可怖的鲜血。一个个侍卫皆因楚寰与莫悠然手上那锋利无比的刀而倒下。 而壁天裔则是冷漠地站在那层层的玉阶之上,处变不惊地冷望楚寰与莫悠然。他的周围以翔宇为首,十大玄甲卫与十大大内侍卫手执刀剑保护在他身前,那气势根本不容任何人近他的身。 汉白玉雕砖被血浸透,那猩红刺得我目痛,不断有人在楚寰与莫悠然的剑下死亡,却有更多的侍卫抽着刀冲了进来。 我怔忡许久才穿过重重侍卫,朝壁天裔奔去,口中大喊着:皇上,皇上 可是厮杀声将我的声音掩埋,可壁天裔仍看见了我,他那幽深冷酷的眼睛就像一湾深潭,那样难以琢磨,让人心惊。 那明显的杀意让我qíng不自禁地觉得冷,冷入骨髓。 憋挡在我面前的侍卫们没有准许我过去,而我却一直希望壁天裔能够发话,容许我到他身边对他说几句话。可是那疏离的目光却告诉我,不可能。 他的目光就像当初夜鸢对我的不信任,我这样一个手无缚jī之力的女子会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我一咬牙,右脚一勾,将地上一把带血的刀勾起握在手心,持着它狠狠朝挡在我面前的侍卫砍去。 血,溅了我那雪白的衣裳,还有冰凉的血弥漫了我握刀的手。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杀人,可是这是第一次拿刀杀人。 侍卫们见我持刀,眼中也闪过杀意,十多名侍卫举刀便向我挥来。 看着那锋利的刀无qíng地砍了过来,我红了眼,不管不顾,用楚寰教我的伤心雪剑一刀一个地砍了下去。那瞬间,我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们。 直到一个身影飞掠过我面前,轻易地便夺下我手中的刀,看着翔宇一脸失望的表qíng,我恍然回神,看着倒在我身边的一群侍卫有刹那的恍惚。 看看我的手,裙角,皆是狰狞可怖的红。 皇上召你过去。他淡淡地瞅了我一眼,再将那把沽满血迹的刀丢在尸体旁。我呆呆地跟随其后,脑海中闪过的是我疯狂杀人的一幕幕,手不禁有些颤抖。我杀人了,还杀了好多 莫悠然身边的人你认识?壁天裔的声音将我神智唤回,一个激灵,我看着体力已渐渐不支的莫悠然与楚寰,他们的四周虽然倒下了许多侍卫,但是还有更多的侍卫正朝这边蜂拥过来。若继续这样下去,他们必死无疑。 皇上双膝猛然一弯,重重地跪在他面前恳求道:求你放过他们,他们?,一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您放过他们吧。 朕在问你,那个男子是谁!他的声音犹如地狱来的魔鬼,语气森冷无比。他是我犹豫着,不知是否该透露他的身份。而壁天裔却已越过护在他身前的侍卫,蹲下勾起我的下领冷声问:是谁! 一个与皇上有着血海深仇的人。我的一语带过换来他的沉默。 我又说:皇上你欠了他全家人的命,你不该杀他。 他的目光突然黯淡而下,似乎正在回想让他诛杀全家的人的名单,可那迷茫疑惑的眼神却告诉我,他想不起来。 或许,他根本想不到,下面那个男子正是前朝皇甫承之子皇甫少寰。而这个皇位,原本就该是他的。 他一正色,缓缓起身,目光冷冷地瞧着满身是血的两人,不只有那侍卫的血,还有他们自己身上的血。 手臂,肩膀,腿 皆有明显被刀划过那深深浅浅的伤痕,壁天裔冷道:留活口。 楚寰,莫悠然,别再做垂死挣扎了,你们斗不过壁天裔的,斗不过的。 厮杀声渐渐减弱,夜晚的寒风卷过,更显得凄哀苍凉,满目疮演。 楚寰首先体力不支地跪倒在地,唯有用手中的剑才能支撑自己不倒下去。而莫悠然qiáng自撑着自己的体力又杀了几人,摔然倒下。 侍卫们一见他们不行了,立刻蜂拥而上,无数的刀架在他们的颈项之上,我的心已凉了大半截。 将他们押入死牢,朕要亲自审问。壁天裔冷声下令。 是。翔宇上前一步,却倏然止住,垂首看着我:那她 壁天裔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淡然道:带下去。 终于,我与莫悠然,楚寰一同被关进了死牢。 还是被牵扯进属于他们之间的恩怨,后悔吗?后悔,却不会遗憾。 若当时我真的就那样走了,这一辈子我都放不下心中的包袱,永远别想做回自己。我撕下衣角成布条,将楚寰手臂上,腿上的伤包扎好。再望望那个闭目靠在墙壁上的莫悠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考虑片刻我才走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为他包扎着伤口,他没有睁眼,只是静静地靠坐着任我包扎。 若是当初,我并没有背叛夜鸢,或许莫悠然悠然开口,竟然有几分悔意。 没有或许。我自嘲地笑了笑:若你还是丞相,楚寰是大将军,我是王后。这只会更加快夜鸢铲除我们的决心,外戚的势力实在太大,没有一个皇帝会安心。 夜鸢真是矛盾,给你那么多宠爱,却也许是qíng不自禁吧。莫悠然终于睁开眼帘,左手探出,轻轻抚摸着我的额头。这个动作,好久好久他都没有对我做过了。 丫头,其实我一直想对你说对不起。没有我,你仍然是那个受尽九王爷宠爱的辕慕雪,你会安稳地做壁天裔的皇后,母仪天下。他的嘴角扯出苦涩的笑容。 没有你,我早就葬身火海了。垂眸,将他最后一个伤口包好,紧紧地打上结。他温柔地笑道:没有我,你也不会与自己的哥哥发生那样为世人所不容的孽qíng。看着他真心的笑,我突然觉得真的很好看,比他任何一次的笑都好看。而我的记忆中,他似乎从来没有这样真心地对我笑。 其实,我很早就喜欢哥哥了。 喜欢并不是爱,你懂吗?你孤独,所以你依赖那个对你好的哥哥,仅仅是依赖而已。他的手似乎支撑不住,便从我额头上拿下,额上的温度突然间消失,我有些怅然若失。你对辕羲九的qíng就像当初对我的迷恋。 这句话一针见血地刺痛了我,猛然仰头看着似乎dòng悉一切的他,原来他一直都知道若然居的我喜欢他。 这二十一年来,你自始至终真正爱过的人,只有夜鸢。这句话出自楚寰之口,半蹲着的我双腿一软,无力地跌坐在地。 从你为他杀了自己的孩子开始,你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他,只是你一直用利用的关系去权衡你们之间罢了。你不敢承认,因为你一直觉得自己爱的人是辕羲九,而辕羲九为你而死,若你爱上其他人,你会愧疚。楚寰刚毅的脸上涌出落寞的伤。可当你真正发觉自己爱上他时,已泥足深陷,不可自拔。所以在夜鸢的不信任下,你才会那样伤。牢中的气氛突然僵住,他们的话就像烙印,深深地印烫在我心口,疼得几yù窒息。不爱辕羲九?这个问题,我似乎从来没有真正去想过。 -- 第98页 楚寰,为师不知一向冷血的你对qíng的见解竟然这样深。莫悠然突然开起了玩笑,似乎并不当这里是大牢。 楚寰扯了扯嘴角,冰冷的脸上竟几丝尴尬,这样的他我还是第一见,不禁笑了出声,满腹的窒闷与伤痛随之飘散。 他看见我的笑愈发尴尬,竟别过头不看我。 见他如此,我也不继续取笑下去,只问莫悠然:你为何要给解药给楚寰?quot; 那你先回答我,为何单独去刺杀壁天裔?他竟反将问题丢给了我。 我想了想,如实答道:楚寰痛不yù生,你又突然消失,所以我只能自己动手。要知道,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我不能错过。 所以我将解药给他了。 嗯?一时没反应过来。 怂恿楚寰背叛我的人犯了刺杀大罪,肯定要处斩,既然你要死了,我心中的怨恨就少了一大半。所以,楚寰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于是就联合他来刺杀壁天裔。可谁知道你的命这么大呢,竟在皇宫里吃香的喝辣的,我真是悔青了肠子。可解药已经给出去了,要不回来了。 看莫悠然那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话语中竟有几分玩笑的意味,这一点都不像莫悠然,一点也不像。 他问:做什么这样看我?quot; 我认识的莫悠然是高雅清冷,不苟言笑的。而今日的你,为何这样平易近人?我仍旧紧盯着他不放,仿佛要将他看个透。 人之将死,戴着虚伪的面具做什么?莫悠然重重地叹了口气:人都是有感qíng的,不论心多冷多硬。而我与你们相处熟识已经十二年有余,纵然有诸多怨恨,又能恨多久呢?他此番言语彻底震撼了我,他的意思是说,不恨我与楚寰的背叛了? 既然你能对我们包容,为何不能放下对壁天裔的恨呢?自始至终他都没有错。杀碧若是为他的父亲报仇,而碧若有可能从来没有爱过你。 我对壁天裔的恨不仅仅限于碧若的死。是因为他沉默了许久才松下一口气,毫不掩饰地说:我嫉妒他。 嫉妒?我疑惑。 他从小就在壁岚风元帅的羽翼下成长,享受着他父亲给他的光芒。我嫉妒他的命这样好,不公平。为何这世上有人的命这样好,而有人的命却终身要掩埋在黑暗中?莫悠然再次坦言自己心中的那份扭曲的黑暗竟是如此坦然。 没想到大哥对朕竟有如此怨恨。壁天裔的声音倏然在这空寂黑暗的牢中响起,三人的目光一齐望向那个身着明huáng色龙袍的男子。 莫悠然并不讶异他的突然到来,依旧平静地注视壁天裔:是的,我一直嫉妒你。嫉妒你是壁岚风的儿子,嫉妒你有这样一个好父亲,嫉妒你从小就生活在这样完美的家中。凭什么你就拥有这么多,而我却什么都没有?quot; 所以,你想与朕一较高下,才想要夺北国的王位。壁天裔淡漠地接下他的话。是。他坦诚以待。 壁天裔一声冷笑,随即转头看着那个满眼仇恨的楚寰:那么他又是谁,慕雪说朕欠了他全家人的命?quot; 就在他问出此言之时,整间牢顿时静谧无声,没有人再说话。空气中弥漫着阵阵恶臭以及浓浓的血腥之味。 皇甫少寰。楚寰在沉默良久后吐出这样一个名字,我瞧见壁天裔的表qíng明显闪过诧异,随即消逝。 冷笑一声:皇甫,少寰?想必又是朕的好大哥做的事吧。 莫悠然嘴角上扬:知我者二弟也。 壁天裔深深吸吐一口气,用力使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的父皇皇甫承报仇,对么。 我看出了他眼底闪过的杀意,相信莫悠然与楚寰也看出了那任凭他如何掩藏都能看出的杀意。 而楚寰却不理他,似乎,很不屑与他说话。 壁天裔又说:你要为父亲报仇没有错,而肤为了不让你父皇杀掉,所以要杀了你父皇,有错么? 楚寰冷道:你可听过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句话?父皇是君,你是臣。 那是愚忠。你父皇听信jian佞,好大喜功,我行我素,连年加赋,百姓民不聊生。敢问这是一个好皇帝? 好皇帝自由后人去评说。 那你可知当旷世三将胜利破城那一刻,百姓是如何欢呼吗?震天的礼pào迎接着我们入城,欢呼着皇甫家的倒台,这些莫悠然有对你说? 楚寰的声音哑然而止,沉默须臾,冷笑:那又如何?即使我的父皇被天下人唾弃,他仍是我的父皇,你杀了他,便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这些都是莫悠然从小灌输给你的吧。壁天裔冷眼扫过莫悠然。 事到如今,说再多已经没有意义。我已是阶下囚,只能任凭剐杀。楚寰的手狠狠捧紧身侧的稻糙,指尖泛着可怖的白。 前朝之后,朕必定要斩。嘴角的笑意冰凉,那杀气再也掩饰不住,yīn霾地笼罩在脸上。 我也从来不会认为冷血的壁天裔会斩糙不除根。楚寰亦冷笑,丝毫没有死亡前的恐惧。 他立在原地,目光森冷地看了我们许久,最终落向我一人。 薄唇喃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在我眼里却是这样令人心惊胆寒。 为何要回来?朕本答应放你自由的。 我也很后悔回来了呢。笑着瞅了瞅láng狈的莫悠然与楚寰,他们脸上的表qíng皆是无奈的怜惜。我收回视线,姗姗一笑:可是如今,已不容我后悔了。 他静静地瞅着我,闲定里带着一丝月华般的光芒,那光芒冷静,有种清傲而从容的东百。 好,那朕成全你们。他一拂袖,转身大步而去。 看着他那清冷的背影越走越远,直至那明huáng色一角隐入那黑暗中,整间牢便又陷入一片静谧的清冷。 小小的天窗中洒入溶溶如霜的月光,铺地如银,凄寒无比。 第九章孤城壁尘埃定 十日后,南国下起了今年第一场瑞雪,北风呼啸,一簇簇一团团的雪花笼罩着整个帝都城。如此凄冷的日子,街头巷尾依旧挤满了百姓,不惜顶着风雪拥簇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他们手中拿着青菜,残羹,jī蛋,纷纷朝处决台之上的三人丢去,满面怒容。口中还大喊着:逆贼,竟敢刺杀皇上 一女,两男,皆浑身是血,满身伤痕。发丝早已凌乱不堪,却已遮住了半张脸,隐约可见其容。雪白的尘霜飞雪降临在他们的头顶,霜雪铺满身。 三名刽子手持着锋利的大刀,凶神恶煞地等待着午时的到来。 片刻后,监斩官抽出斩令,用力朝外抛去。在天空中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最后跌落在他们面前,刽子手立刻举刀,用力砍了下去。手起刀落,血溅三尺,百姓疯狂地欢呼着。 我披着斗篷将我整张脸都遮住,嘴边淡淡扬起一丝轻轻的微笑,转身,隐入那散走的人群。还有两个与我同样顶着斗篷的男子一起走在拥挤的人群中。 从来没有想过壁天裔会来个偷天换日,用三个死囚换了我们三人的命。我真的不知道,一向冷酷无qíng的壁天裔竟然会放了皇甫少寰,那个如此威胁他地位还刺杀他的人为什么放?因为愧疚?因为莫悠然是他大哥?因为我是他疼爱的妹妹?壁天裔真的是世人口中所说的冷血帝王吗?可是为何我眼中所见的壁天裔却是对兄弟真诚,对敌人仁慈的帝王?曾经,他因为莫攸涵救了他一命,所以对她诸多包容,却害死了自己的孩子。说他无qíng,却又有qíng,说他有qíng却又无qíng。 记得那夜之后,翔宇奉皇上之命又召我去了御书房,单独与我聊了一番话。他只问我:若是朕放你们远走,你们将何去何从? 我很诧异,他竟会说放我们远走。当时沉默许久我才答道:也许会重新回到若然居吧,南北两国已容不下我,唯有那儿才是我的家。 他的手上紧紧捏着一份奏折,没有看我,只是沉默了许久才说:那朕放你们走。 我猛然仰头,怔忡地盯着他:皇上你说什么?quot; 他的嘴角淡淡勾勒出一抹苦笑:但是你们要保证,今生今世,永远不得再出现在帝都,出现在朕面前。 我还是不敢相信他的话,他却是笑道:就当朕补偿莫悠然的丧妻之痛,补偿皇甫少寰的丧国之恨,而你,朕答应过,给你自由的。 那瞬间,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皇帝真的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最优秀的皇帝,他治国有方,稳定朝纲,纵横沙场,金戈铁马。那副冷漠无qíng的外表之下竟有着一颗隐忍的心。我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恨与怨顷刻间消逝得无影无踪,原来我一直都错了,这个世上除了仇恨还是有温qíng的。譬如楚寰对我,壁天裔对我,辕羲九对我,还有夜鸢对我。 虽然都有过欺瞒,但是却从来没有真正的伤害到我,自始至终都在包容着我,还有那份付出。 在临走那一刻,我突然有了一个念头闯入脑海中,我脱口说:天裔哥哥,能求你一件事吗?不要再与北国打仗了,百姓,会很苦。 他目光一凛,若有所思地盯着我,似要将我看穿。 我笑了笑:我不是为了夜鸢。我是个女人,眼光浅短,不懂你们男人的宏图霸业,只是觉得,百姓真的很苦。 他静静地望着我,良久,深深吐纳一口气,冷声说:只要北国不主动进犯,朕决不出兵。 那一刻,我重重地松了口气。 或许我是有私心的,为了夜鸢。 纷纷散走的人群突然猛烈地撞了我一下,恍然回神,一个踉跄,楚寰立刻扶住我的胳膊。 我笑了笑,侧首看着那个冷若冰霜,神qíng复杂的莫悠然,问道:姐夫,咱们现在要去哪? 那夜,壁天裔对你说了什么?他答非所问。 我的眼波一转,便重复着壁天裔的原话:就当朕补偿莫悠然的丧妻之痛,补偿皇甫少寰的丧国之恨,而你,朕答应过,给你自由的。 踩在那滋滋的雪花之上,鼎沸的人群与我们擦肩而过,口中纷纷说着: 这三个刺客真大胆,竟敢刺杀皇上,杀得好 -- 第99页 就是,咱们的皇上可是圣明之主,哪那么容易被杀 确实惊险,若是皇上突然被杀,北国应该会踏着铁蹄将咱们的领土占领吧,.上天神佑啊 那众说纷纭的声音传入我们的耳中,让我们再次沉默。 也许楚寰与莫悠然的心中都有一些复杂的qíng愫吧,他们从未想过,能活着走出那个死牢,而且,还是那个帝王将他们放走的。 而楚寰的手一直拖着我的胳膊并没有松开,另一只手仍然在为我挡开有可能撞上来的人群,眼神是清冷而复杂的。 站在他的身边,突然觉得有一股安全感,就像幼时他总是替我受罚,陪我一起偷溜出若然居。他对我,总是那样冷淡,那样隐忍。 楚寰,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你的父亲,并非一个好皇帝吧。沉默许久的莫悠然突然开口了。我感觉到楚寰的手一颤,步伐也有些僵硬。 莫悠然继续说:你知道若没有壁家在,你们皇甫家的天下早被北国夺去,而你的父亲却处心积虑地想要革去壁岚风的兵权。壁岚风死后,他还想要诛杀旷世三将,我们,为的是自保。 这些,我都知道。楚寰淡淡地回答,听不出丝毫qíng绪。 可是你从来都没有接受过,不是吗?quot; 莫悠然突然为壁天裔说话,我诧异了,而楚寰却冷冷地没有再说话,复杂多变的眼神中透露着寒意,更多的,是逃避,还有挣扎。 我掉头看向莫悠然:姐夫,你似乎放下了很多,我们回若然居吧?那儿,可是有咱们七年的回忆。 莫悠然宠溺地一笑:丫头,楚寰这个不开窍的脑袋要是能被你弄开窍了,咱们就回若然居。 我就像平常那样,挽着楚寰的胳膊笑道:怎么,还放不下吗?我可记得有人对我说,若是我们有幸能够安然脱身,就一起回若然居,不问世事。你想反悔? 不是他启了启口,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顿住,目光笔直she向前方一处。我奇怪地顺他的目光望去,远远飘雪朦胧之处,一名男子飞雪盈袖,衣带当风。苍冷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我,目光中有太多我看不懂的qíng绪,激动,惊诧,悲哀 楚寰轻轻地将胳膊从我手中抽出,勾了勾嘴角:我们去牵马,风雨坡等你。莫悠然拂了拂身上沾染的雪花,神qíng有些坦然:一个时辰,若是你没有来,我们就不等你了。 说完,便与楚寰一齐离去。 掩藏在衣袖中的手渗出了丝丝冷汗,看着不远处那迎风绝立的男子,依然是那样风雅耀人,那乌黑的发覆盖上厚厚的雪花。我们就这样站在风雪中遥遥相望许久,身边四散的人群也渐渐稀少,不出一会儿工夫,街头巷尾的百姓纷纷没了踪影。 只剩毫无声息的我们,静静地对望着。 你怎么来了。不自在地搓了搓手心,吐出一口凉气。 他定了定眼神,举步朝我走来,而我也缓缓迎向他。我的步伐既麻木又沉重,从来没有想过,此生还有机会再见他一面。 站在我面前的他目光有些涣散:我听说南国进了三个刺客刺杀皇帝,最后被关入大牢,今日处斩。 所以你就来了?想看看那三人中是不是有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静无波,心中实则早已惊涛骇làng,不能平息。 他不答,我又问:若是有我,你会如何? 他仍旧不答话,只是静静地看我,任雪花拍打在他的脸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我。 轻轻笑了笑,我踮起脚,为他将头项发丝上那层雪花拂去,然后将自己的斗篷解开,为他披上。 穿这么少,病了怎么办。你可是九五之尊声音渐弱,手却在不停地为他披好斗篷,然后重重地打了个结。故作轻松地冲他笑了笑:壁天裔答应我了,只要北国不主动进犯,他决不出兵。为了你的子民能安居乐业,请你也勿再对南国出兵了。为南北之战而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你的愿望不就是将北国带向昌盛吗?怎能忍心自己的子民因为两国之战而死去?并非所有的事都要用刀剑去解决。 他抬起手,轻轻抚上我冰凉的脸颊,我轻颤,后退一步,他的手落了个空。 我避开他的目光,沉沉地说:我的话就说到这里该走了。他们,还在等我呢说完,我就转身,想要逃开,可是我的手被他紧紧握住。 慕雪声音很淡,却透露着无限的qíng深。 你该回北国了,国不可一日无君,况且这是帝都,万一让壁天裔知道 让我送你一程好吗?quot; 他的手死死地攥着我,不肯松一分。而我的心就像被针扎过,千疮百孔,只能用一个疼字来形容。 我想拒绝,想挣扎开,可是我舍不得丢弃手中那浅浅的温暖。 我知道,若此刻丢弃了那温暖,这一生将永远无法再得到 不想放开,便让我再放纵一次,留下最后一分与他的回忆。 雪花落,点点无声落瓦沟。 万里冰霜,晓色清天,山舞银蛇。 去风雨坡的路上我们走得很慢,很慢。而我能感觉到除了我们的脚步声,还有另外一批人的脚步声,一直紧紧跟随在身后,却不见人影踪迹。是夜鸢的手下吧,他堂堂九五之尊,怎么可能孤身前来南国的帝都城呢。 跟随在他身后,依恋地看着他的背影,伟岸依旧傲然挺拔,却多了几抹苍凉萧索的意味。 这条路走了一半,他却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而我也安逸于这样的宁静。 也许,这条路是我们一起走过的最后一条路了。 慕雪,对不起。他仍旧在前面走着,一句淡淡的话语却飘向后面。 我笑道:你没有做错,是我错了。一个帝王,应该如此。 他的步伐猛然停住,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便朝他背上撞去,他轻轻闪身避过我的身子,瞬间已握住我的手。 牵着我,继续走。 我没有拒绝,含着浅浅的笑意与他并肩踏雪而过,他的手依旧如此温暖。他说:真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一直走下去。 夜鸢,哪怕不能偕老,我也会执子之手。 我笑:到如今,我仍然执子之手,只是,真的不能偕老了。 他的手一颤:你恨我吗? 不想延续这样凝重的气氛,便慎道:恨。你立了我两次,也废了我两次。从来没有哪个男人这样对过我呢。 紧抿的嘴角也渐渐有了弧度,微微侧首凝视着我:若我知道给你的专宠会造成今天的局面,我断然不会承诺空设后宫。 至少我曾经荣耀过。你可知民间这些日子我可听了许多关于元谨三后独宠后言之事呢,可羡煞了不少女子呢。音方落,只觉他的步伐停住,我已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若是我愿意一直陪你走下去呢?他的身上依然有那股淡淡的杜若香味,却不再是曾经那熟悉的感觉。 我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一直走下去,多么美的词,多么大的勇气与放弃。若换了曾经,我会感动可是,如今却是在背叛与离弃之后。 难道你不要江山了?你的夙愿呢?你的臣子呢?你的子民呢?若你丢弃了一切,谁替你掌管北国的江山,你的王弟夜景?还是夜翎?百官谁会臣服?而你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个子嗣,你的王位能给谁?我一口气丢给他许多的问题,因为知道他回答不了,也摆脱不了。更何况,辕慕雪是骄傲的,也是自卑的。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你给我的伤,永远永远无法愈合。 真的无法原谅吗?他搂着我的双臂松了几分,声音虚幻而飘渺。 也许,二十年后能原谅吧。感受到身体上的温度在一点一点的减少,雪片也越来越密集,如鹅毛般凌空乱舞。 慕雪,你爱我吗?有几个字被呼啸的北风吞噬,可我仍然听得清清楚楚。 你爱我吗?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问我是否爱他,我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问,也从来没有真正去考虑过这个问题。 爱他吗? 楚寰与莫悠然都说,其实我爱夜鸢。 可是,我,真的爱他吗? 如果我真的就这样走了,他会很难过吧?甚至会想要放弃一切带我走吧?但是他不可以,北国需要他。 没有,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终于,在我这句话脱口而出之时,身体上的温度彻底消失。 他环抱着我的双臂静静地垂放在身侧,一双红色的眼睛里,微微泛过一丝疼痛的波光。 在我的眼中,你就是辕羲九的替代品,你的眼睛,你的笑容,你对我的关怀无数次与辕羲九重叠着。 蓦然,脸颊凭空落下的液体使我一惊,我用力眨了眨眼睛bī回眼眶的湿意。他就这样,看着我,看着我 针刺一样的痛在心底蓦然漫起,我硬咽着声音,继续说:就连为你挡的那一剑,都是假的。你在我眼中仍旧是辕羲九所以,我不顾一切地挡了下来你,明白吗?quot; 夜鸢酸涩地笑了。 我,明白。 明白,便好。 我咬着唇,深深地望了眼他的轮廓,要将他铭记在心中,记刻在脑海里。 我要走了再不走,他们就不等我了慕雪不想再被人抛弃了。被人抛弃的滋味,真的好痛。目光投放至这条路的尽头,我仿佛看见有两个男子正在那儿等着我归去。深深吐出一口气,雪白的烟雾缭乱在眼前,模糊了前方的视线。 而我,却没有再看他一眼,越过他,朝那条看不见尽头的路走去。 可我的视线却是模糊的,那条路,我盲目地走下去,脑海间浮过那一幕幕的往事就像一道道烙印狠狠印亥11在心间。 利用也好,假意也罢,我只想你留在我身边,在你放弃我之前我绝对不会放开你的。 可是夜鸢,那日是你先放开我的。 有些东西若qiáng求不得,定要狠心抛弃。夜鸢宁可负天下,也不愿负你。可是夜鸢,那日你终究负了我,而我,却不能让你负这天下。 -- 第100页 我们一定会白头偕老。 可是夜鸢,白头偕老对我们来说真的很遥远呢。 若有人敢动,朕便是赔尽江山,也要用其命偿我儿之血。 可是夜鸢,你没有做到自己的承诺。 从今日起,朕只有辕慕雪一个女人。朕的孩子,唯有辕慕雪一人所生。天地为鉴,君无戏言。 你做到了,可是如今的辕慕雪不想再为别人活了,只想为自己好好活一场。一路上,我无力地走着,qiáng忍着心绪没有回头,我能感觉一道视线一直在身后紧紧追随着我,没有离开过。 也不知走了多久,我终于忍不住,蓦然回首,身后却再也没有那个我想要寻找的身影。唯有那呼啸的北风与那排排脚印,清晰无比。 凝聚在眼眶中的泪水再也克制不住,滚滚而落,我从来没有想过,割舍一段感qíng竟然这样痛。 原来,我并没有想象中坚qiáng。 夜鸢,我的夫君,后会无期。 壁天裔,我的哥哥,后会无期。 抬起早已被冻僵的手,用袖子胡乱将脸上的泪痕抹去,勉qiáng地笑了笑,转身。闯入眼帘的是两名男子骑坐在两匹矫健的白马之上,用深沉而悠远的目光凝视着我。 莫仪然鱿雀运勾勒出温柔的笑意,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丫头,该回家了。.楚寰驾马朝我缓缓而来,我在原地不动,静静瞅着他离我越来越近,最后伸出一只手于我面前:走吧。 看着马背上的人,那双冰冷的眸子已不再冰冷,而是那浅浅的温柔。那只因常年握剑而生出厚厚茧子的手在我面前,看上去却是那样温暖。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我莞然一笑,递出手于他掌心,一个用力,他已将我带上马,护坐在怀。 他一扯缓绳,掉转白马,朝莫仪然飞速奔去。 莫悠然长鞭一挥,一声驾马儿也飞奔出去。 我安心地靠在楚寰怀中,一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已被渐渐安抚下,取而代之的是平静,安逸。 侧首看了看与我们并肩驰骋的莫悠然,我满足地笑了,余生,有他们二人相伴,此生何求? 恍惚间,回到了十二年前,第一次踏入若然居那一刻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绕了一大圈,我们终于还是回到原点。 只是,我们心中的仇恨,早已被年华洗净,趋于平静。 尾声 七年后 南国未央宫 寝宫内甸甸着满地的宫人,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看着皇上坐在凤榻之上有些哀痛地看着皇后娘娘,而皇后娘娘则是依恋地看着皇上,笑得沧桑。那张曾经绝美的脸早已因时间的飞逝而显得苍白,眉目间净是病态。 皇上莫攸涵的身子沉重地埋在那锦缎裳枕间,痴痴凝视着这个让她爱了二十余年的男子,眼眶竟有些湿润。 朕在这儿。壁天裔握住她那冰冷的手,很想将它暖热,可是,怎么都无法给它一丝温度。 二十年了,皇上。喉头那股苦涩与硬咽让她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滚落,一滴一滴晶莹如珠。 嗯,二十年了。另一手轻轻抚摸她的鬓角,那张脸上有着明显的斑驳痕迹。真快,一泛眼的光yīn,竟已二十年了。这个女人,陪在他身边,已经有二十年了啊。 可是这二十年却始终抵不过与她的几年语气中有明显的哀愉与绝望,记得七年前,皇上赐死了他们三人或许天下人都以为皇上赐死了他们,可她知道,他没有。因为他舍不得,永远舍不得赐死那个唯一能让他重视的女子。她就这样在人间彻底地消失了,而自己却在三个月后登上了皇后之位,母仪天下,正位未央宫。 未央宫真是奢华得高贵,可她恨,因为这个宫,永远带着未央二字。每回皇上来,他都会记起曾经有个名叫未央的女子在里面住过,他曾与一个名叫未央的女子有过一段难舍的感qíng,他的内心最深处始终埋藏着一个叫未央的女子。 皇后。他看着眼前这个意识迷离飘散的女子,心中一阵抽痛,又想起御医所说,她的阳寿将近,随时可能油尽灯枯。 莫收涵笑了笑,看着他眼中那份悲痛,满心的欢喜:臣妾真希望能这样一直病下去瞧,皇上在担心臣妾呢。 别说傻话。壁天裔低声一斥,握着她的手一紧,她吃痛地微微拧眉。 皇上能抱抱臣妾吗?此时的她竟像一个孩子般撒娇。 他依言俯身,将那个仿佛一碰就会碎的女子搂入怀中,她缓缓阖上眼帘,呼吸均匀地靠在他那暖暖的胸膛之上,感受着那qiáng健有力的心跳声,嘴角那弯弯的弧度拉得更开。 皇上为何那样喜欢未央呢?对了,你说过,只有她才配做你的妻子,因为她的xing格你不讨厌,她的狠辣吸引你。她的声音很低,却字字清晰入耳。可她不爱你,不爱你啊 他阖上眼皮,忽略她的话语,沉声说:七年都已过去了,她的容貌,朕早已模糊。 你骗人,你骗人她激动得呜咽了出来,也许,这会是她最后一次在他身边任xing了。所以,她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今日只想将一直掩藏在心中难以启齿的话说出来。 一直闭着眼的他脑海中开始回忆辕慕雪的样子,可是真的想不起来了,留给他的只有那模糊的一个身影隐藏在迷雾之中,那张容颜却再也看不清楚。突然间他的心中有一丝疑惑与恐慌,七年了,就这样忘记她的容颜了?还是那张容颜在他心中从来未曾清晰过? 幼时订她做自己的妻子,因为她的命运可怜,xing格倔qiáng带点狠辣,最重要的是他不讨天她,还有她是三弟的妹妹,这样便能亲上加亲。 自从她在那一场大火中丧生后,他才发现三弟对辕慕雪似乎有了不该有的qíng愫。直到飞天客栈中再次见到那个女子,叫哑妹,她的目光总让她有种熟悉的感觉,那感觉离他真的很近很近。原来,她就是辕慕雪。 带她回皇宫之后,他便决定封她为后,因为她在朝廷没有党羽,唯一的支柱是三弟。而三弟,他一直都信任他,而天下人是不懂他们之间的兄弟qíng谊的。即使这个天下都背叛了他,三弟也不会。 可是后来,他却背叛了。 一封飞鸽传书告知他要终止计划,要带辕慕雪走。 看着那封信他突然笑了,他们或许不会知道,他其实早有意要放他们俩远走高飞,所以才有了那次私奔去北国的计划。 与其说计划,还不如说是他给他们一个私奔的机会。 可当他们真的要私奔之时,他的心却痛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qíng绪扩散蔓延在心头。不只为了三弟,还有,辕慕雪。 一直都认为辕慕雪在心中的地位仅限于喜欢,这么多妃殡中,最喜欢的一个。但是对于三弟,他是可以割舍的,却没想到割舍竟是那样痛。 莫攸涵睁开眼,望着依旧紧闭目光的他,脸上有很多很多qíng绪,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胸口突然一阵心悸,一股滚烫的血腥味涌入口中,她一惊,用力将血咽了回去。呼吸渐渐转弱,她却用力平复着胸口间的窒闷与疼痛,故作平静地轻笑着,将脸又朝他怀中靠了几分:天裔,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他闻言收回思绪,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多年前大雪中的一幕。 她极为留恋地说:那年下了好大一场雪,我与大哥倒在壁家府门前,那时我们是暗人,是有目的地接近,而壁元帅毫不犹豫地将我们救下。在起身那一刻我对上的是你那双深邃冰凉的眸子,你在看我,很认真地看我,似乎想要将我看个透彻。我紧紧掐着手心回避你的目光,怕被你看透到内心 那时候我确实在看你,你浑身脏兮兮的,乌黑的发丝染上厚厚一层白雪,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胆怯地看着我。那时候我觉得你是个需要被人保护的孩子,那么娇小瘦弱。他闭着眼睛回忆着,嘴角扯出不自知的浅笑。 莫攸涵惊讶他还记得,似乎记得很清楚。一阵欣喜无限扩展在心间,于是又说:真怀念与你一同游走在烽火硝烟的战场上,与你生死与共的瞬间。 壁天裔被生死与共四字一惊,脑海中闪过的竟是她不顾一切地飞身过来为他挡下那致命一箭的瞬间,心中闪现一抹动容。终于睁开眼,望着怀中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他的手臂不禁多用了几分气力:朕,一直都记得你对朕付出的一切。 天裔,悠涵一直都是如此爱你即使百年之后仍然爱你说到此处,她再也克制不住喉头涌动的鲜血,一口喷了出来。 鲜红的血洒在他的龙袍之上,满殿一阵冷冷的抽气声,如此悲凉。 悠涵他一阵心惊,手微微颤抖着抚上她的唇角,手轻轻拭着那上面的血迹。 我一直都知道,你对我只不过是于恩人的一份感激,你对我从来不会超出感激之外的qíng。而我一直在欺骗着自己,只要我在你身边,那便够了可是,最终我还是骗不过自己。她巍巍地伸出手,抚摸着那张多次出现在梦里的脸。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由眼角滚落,却笑得凄美。 天裔,我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但是我想听你亲口,对我说一句,我爱你。好吗?她近乎哀求地哭着求他。 而他却怔怔地凝视着她,始终没有开口。 就算是骗骗我,也不行吗?她的手紧紧攥着他的前襟,手臂颤抖着。 她的目光那样悲哀凄切,他的心底不忍,便说:我爱你。也许,这是给她临死前一个最好的谎言吧。 莫攸涵的眼睛渐渐阖上,那份甜蜜的笑容见证了她听到这三个字时的开心,似乎期待太久太久了,虽然这是一句美丽的谎言。 她说:我,莫饮涵也爱你声音,渐渐低落,呼吸渐渐消逝,手渐渐由他前襟上松开,眼睛挣扎数次后,终于阖上。 壁天裔看着她的余温一点一滴地消逝在怀中,心底那份狠狠的揪痛让他的手突然一松,那个香消玉陨的人儿就此瘫倒在chuáng上,无声无息。 一股热气涌上眼眶,迷了他的眼瞳。 -- 第101页 突然间的孤寂苍凉感使他的心渐渐尘封,徒留满心悲伤的凄凉,又走了一个,伴在他身边二十年的女子,一直在用真心爱着他的女子 她突然的离去,心中仿佛空了许多许多,今后没有了她,还有谁能真正懂他,知他?为何他的心竟这样撕心裂肺的痛,痛到他无力去承受。 满殿的宫人都瞪大了眼睛,望着皇上直勾勾望着chuáng上已陨去的皇后一步一步向后退,更不可思议的是皇上脸上那滴泪。他们不敢相信,一向冷酷近乎于冷血的皇上竟会流泪或许,皇后在他心中真的那样,重要。 退居寝宫外,chuáng上那个身影渐渐模糊在视线,他猛然转身,冲了出去。双拳狠狠握着,青筋浮动,终于忍不住内心的伤痛仰天大喊:啊啊quot; 悠涵,我爱你,我爱你。 北国 当李公公匆复弄进御书房内通知王上大妃病倒时,正在看奏折的夜鸢手一颤,神qíng竟恍惚起来,良久都没有反应。李公公不禁低声唤了句:王上? 夜鸢的手一紧,最后将奏折轻轻放下在案,淡淡地说:既然病了那便去瞧瞧吧。 拂了拂有些凌乱的衣襟,他步出了御书房,李公公紧随其后朝圣华宫走去。李公公看着王上那冷峻傲然的背影心中闪过一丝悲哀,七年了,似乎自元谨王后被废,王上都没有再踏入华大妃的圣华宫一步。 这些年王上的后宫渐渐充实,每日都会去不同的宫苑宠幸不同的妃缤,却始终没有一个妃缤怀孕。因为,每回王上临幸完妃殡后,都会命人准备避孕汤药给她们送去。而王后之位也悬空了七年,多少次大臣们请立王后,都被王上愤怒地驳回,久而久之大臣们渐渐也不敢再提此事。 可这北国需要国母,需要王嗣。 记得有一回他问起此事,王上一改素日的肃然,竟轻笑着说:除了她,没有人有资格坐这个位置。王嗣,朕这辈子是不会有了,但是朕有王弟夜景,他有三个子嗣朕不用怕 当他听到王上这番话时,内心深深被震撼着,同时又在惋惜,他这是何苦呢。元谨王后在他心中真的如此重要吗?即使这么多年仍不能忘怀? 渐渐踏入圣华宫,夜鸢却渐渐紧张,记得那年元谨王后被废,他没有过多地苛责母妃所做的一切,只是慢慢疏离,直至今日 七年前御书房内所发生的一切猛然闯入脑海中,历历在目。 那日,他是真的有废后之心,他终是怀疑她,质疑她了。 是从哪日开始怀疑她的自己已经记不清楚了,他只记得每日都会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说元谨王后乃红颜祸水,直至后来的百姓之愤。他竟不知道,专宠元谨王后竟然会引得百姓这样愤怒,难道真如那些官员所说,她与楚寰有谋逆之心? 直到她糙糙了结卿殡小产之事,当众顶撞母妃,两次威胁其废后,他真的怀疑了。可是他不信,但是又不得不信,他没有把握辕慕雪对自己的感qíng到底有多少,但是他能包容,只要她不越过自己的底线,他都能包容。 后来,慕雪怀孕了,那一刻他是真正开心的,因为有了彼此爱的结晶。可当后来,她却小产了,悲痛之余竟松了口气?他从未想过,自己对她的小产竟会有丝丝庆幸那可是他的孩子。 再然后发现母妃正是导致慕雪小产的元凶,他便去了圣华宫质问母妃,母妃却将元谨王后的八宗罪丢给他看。她说自己所做的这一切皆是为了北国的江山,那个孩子不论是男是女,都不能生下来,否则,元谨王后的势力将会平视帝位,后果不堪设想。 他沉默了,因为母妃说的是事实,他又怎会不知呢?但是他就是克制不住自己,想要将一切能给的都给她,要她做天下最幸福的女人。这一切,都是不能自已的。 可就在那日,得到密报,有人见到一位酷似夜翎的男子在天龙城。他冷笑,辕慕雪终究是放了夜翎。 他不是没想过死在火海中的人并非夜翎,但是他选择相信她,可原来,她是会骗他的,这样可能会威胁他帝位的事,她竟然选择瞒他。 于是,民间与百官的风言风语瞬间闯入耳,他竟全信了,他打算废后,就在那夜,他打算引夜翎出来,再,废后。 可是事qíng远不在他的预料之中发展着,夜翎刺杀那一刻,她推开了他,为他挡下那一剑。她不知道,以他的功夫,完全有能力躲开那一剑,而她却推开了他。 看着她受伤躺在自己怀中,脸上的表qíng不是痛苦也不是哀伤,竟是自嘲。那么多杀手围攻他,要取他xing命之时,是楚寰冲了进来保护着他。如若楚寰真的心怀不轨,那一刻他完全可以掉转头来杀他,但是他没有。 再到紫衣的坦言,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是慕雪为了他而自己杀的。 突然间,他觉得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是他将她推上那么高的位置,却没有给她足够的信任。 正当他犹豫着是否要废后时,母妃她竟然跪下请求杀慕雪,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原来今夜的一切不只是废后这样简单,母妃为的是杀了慕雪。 王上,您不进去吗?李公公看着王上站在大妃寝宫外,始终没有踏入一步,不禁出声问道。 思绪被打断,夜鸢冰凉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寝宫,犹豫片刻后才举步踏了进去。寝宫内很安静,唯有一盏茜纱宫灯悬挂在白玉壁柱之上,微弱的灯光将里面照得昏暗。轻纱薄帐一动不动地垂在地面,疏影jiāo错。 寝宫内的宫人早已被夜鸢屏去,独剩他立在榻边,静静地凝视曾经风华绝代的母妃如今已变得苍老,眼眶狠狠地凹陷进去,目光隐隐闪烁着绝望的悲伤。 鸢儿,你终于来见母妃了。她慑懦着唇,开心地凝视着自己的儿子,是激动,兴奋的。 夜鸢冷眼看着自己的母亲,一句话都不说,仍旧在责怪。 我知道,你还在怪我,还在怪我怪我bī走了元谨王后,怪我杀了你的孩子她苦涩地轻笑,眼中闪着泪花。 这么多年,因为那件事你一直在怨我,可到了如今你还是不能原谅吗?我一直在为当年所做忏悔着。可是我那样做也是为了北国的江山,你的帝位啊鸢儿虽然我曾经为元谨王后为你牺牲的一切感到震惊,可不管她有没有异心,她终究是要除的。我不能让你终日因她而迷惑,你要带领北国走向昌盛啊' 你说一直在忏悔着,可事到如今,你还是在责怪慕雪,还当她是祸水。夜鸢冷笑,隐隐透露的仇恨刺痛了华大妃的心。 鸢儿!你还是如此执迷不悟,她是个 我爱她,仅此而已。他厉声打断:朕答应过她,空设后宫,朕说过,只要她一人的孩子。这只是对爱qíng的一份坚持罢了,为何要遭到你们如此反对?难道一个帝王真心真意地爱一个人就是错? 对,你就是错了,帝王本就不该只爱一个人。就因为你的专宠,所以成就了元谨王后的被废华大妃声音虚弱,可是语气却qiáng势凌然。 朕不该来的。夜鸢最后望了一眼华大妃,转身拂袖而去。 鸢儿你就这样走华大妃一急,想要追他,脚却一个不稳,狠狠摔在地,一口殷红的血吐了出来。 夜鸢闻声,猛然回首,冲上前将母妃扶起:母妃,你 她紧紧攥着他的衣袂,生怕一个松手他又会弃她而去。 母妃时日不多了,为何你却不能听我一句劝呢?你放下她吧,她不适合你为了她,你受了七年的相思之苦,你虽宠幸妃缤,却不准她们受孕。这北国你要何人来继承?夜景?不,他终究是你弟弟,是臣子,没有资格,没有资格她倒在他怀中,语重心长地劝着,就怕她下一刻就去了,没有人能劝得动他了。 母妃你不懂,这是朕欠她的。朕只想守住最后一份誓言罢了。夜鸢笑了笑,轻轻抚摸上她早已斑白的鬓角,原来母妃竟已老了。 华大妃失望地摇头:为何我最引以为傲的鸢儿竟放不下一个女子?你在战场上杀敌无数,在朝野上韬光养晦,在龙椅上掌控天下,为何独独单恋那样一个女子?母妃不懂,真的不懂。 儿臣也不懂。他轻轻摇头,淡淡地笑着。随后松开怀中的母妃,冲外头道:大妃吐血了,传御医进来。 华大妃感觉到身上的温度在一点一点流逝,御医与宫人将她重新扶上榻,她突然笑了:若你的父王能如你那般坚守着他曾对我的誓言可是,chuáng第间的山盟海誓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就像是家常便饭唯有你,这样坚守。真羡慕未央呵 夜鸢看这失魂落魄的母妃,眼眶有些热,喉头像是被风沙硬咽,倏然掉头,走出寝宫,不想再看到母妃那憔悴的容颜。 当他将整个人投入漫漫黑夜之中,晚风将他的龙袍卷起翻飞,溶月疏星璀璨耀目。 目光深沉而哀伤,笑容颓废而凄凉。 恍惚间又忆起那个倔qiáng而妖艳的女子,那双眸子,是他见过最美最震撼的眸子,笑起来妩媚妖烧,微微上扬的嘴角冰冷而高傲。 没有,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分别前的一语,他记忆尤深,可是他知道,辕慕雪,在骗他。 她懂他,只要当时说一句她爱他,自己便会放下一切与她走,可她终是未让他负这天下。 可这天下没了她,又有何意义? 而她,在那个自由无垠,与世无争的若然居,有两个真正心疼她的男子一直陪伴着她,会幸福的吧。 而他注定要站在最高处睥睨天下,孤独终老。 冷香萦,衾薄寒,如梦残。 山盟海誓qíng缠绵,十指相扣醉红颜。 自此天涯相思两处尽。 (全书完) 【肉文屋将分享完结好看的种田文,甜文,宠文以及各类宫斗文等,看小说就来肉文屋https://www.po18e.vi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