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霸你清醒一点》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 《学霸你清醒一点》作者:二九撼灯 文案: 贺中鹤第一次和雁升同桌,是高二期末被班主任强行按头的。 雁升:你蓝毛太晃眼,影响我学习。 贺中鹤:我不但染蓝毛,我还要染红橙黄绿青蓝紫七彩毛荧光毛琉金毛镭射毛,不服憋着。 同学A:我觉得他俩要打起来。 同学B:不能吧,雁升从来没卧槽快去拉架! 贺中鹤第二次和雁升同桌,是高三一开学他主动跟班主任提的。 贺中鹤:老师,这学期我想好好学习,雁升可以帮我答疑解惑补充笔记分析错题 雁升:【点头】 同学A:?一个假期发生了什么? 同学B:这看着也不像兄弟情啊.jpg 后来,同学ABCDEFG经常能看到两人一起学习、一起去食堂、一起回家。 贺中鹤:实话说吧,我怀疑你对我有意思。 雁升坦然:是。 贺中鹤:可咱俩撞号儿了啊?! 雁升:我不信,除非拼一下刺刀试试。 贺中鹤第三次和雁升同桌,是在S大外院的阶梯教室里。 贺中鹤:你怎么来了? 雁升一如平常的面无表情:来蹭节英语课。 贺中鹤眯了眯眼睛。 雁升凑近他,压低声音:主要是想我男朋友了。 食用指南: *沉稳闷骚学霸攻(雁升)吊儿郎当狂拽受(贺中鹤) (ps.攻是户外求生建造主播) *温馨日常感情流/互宠/1v1双洁/HE/表白并恋爱时双方均满18岁 *受伪1,无互攻,无无无无无。 *谢绝ky,弃文不必留评。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雁升,贺中鹤 ┃ 配角:温馨日常流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咱撞号了,我也是1 立意: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第1章 哥哥啊我求你别浪了。 六月末,教室里闷热潮湿,各种蛾子飞虫循着灯光努力往窗缝里钻,安静的晚自习不时响起女生的惊叫声和书本扑打的声音。 临近期末考试和暑假了,一拨学生正为即将到来的高三紧张着,而另一拨沉浸在假期将近的兴奋中。 石宇杰就属于后一拨学生。 替周围桌的人拍了五次蛾子后,他终于忍不住偷偷摸出手机,环顾四周并把书立拉长后迅速点开微信页面。 鹤! 你再不回来孩子真就饿死了! 对方一直没回复。 石宇杰把手机揣回兜里,皱起眉头。 这个点儿巡查组老师应该不会在校园里逛悠了,何况这乌漆嘛黑的,他要真被逮到了应该也能跑掉。 就怕是被认死理儿的保安大爷捉住,真要那样的话不叫级部主任出面不完事儿 砰! 教室后门被人猛地推开,打断了石宇杰不安的猜想。 鹤儿他扭过头,刚开口声音就哑在了嗓子眼儿里,不大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像铜铃。 教室里也瞬间一阵骚动,卧槽此起彼伏。 安静上自习!班长往后门这边瞥着,喊了一嗓子。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进门的这个男生没穿校服,耳朵上耳垂钉耳骨钉耳屏环,一样没落。 男生抬手抄了一把自己的蓝灰色头发,在几乎全教室人震惊的目光中走了进来,手里还提溜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纸兜。 他夸张地用两根手指捏着门把手,轻手轻脚地关上后门,然后迅速蹿回石宇杰旁边的座位上。 快吃,别给孩子饿死了。贺中鹤呼哧带喘地把一兜外卖塞进石宇杰桌洞里,又从他桌上抽了张纸按到额头上。 石宇杰没动,继续盯着贺中鹤,哑着声儿没说话。 眼珠子收一收吧,快掉出来了。贺中鹤偏头看了看他,从书立里抽了个本子挡在两人中间,平时眼那么小,乍一瞪大看着怪惊悚的。 不是,石宇杰嘶了一声,把本子拨开,就一个晚饭空加一节自习的功夫,你去染了个头? 连漂带染。贺中鹤纠正他。 你石宇杰艰难地指着他,半天憋出来一句,这个颜色太他妈浪了吧。 学生染发在辉坛一中算是极恶劣行径,之前有艺术班的女生染了不显眼的棕色,被级部主任开回家一个月,家长和学生写了双份检讨才算完。 就他妈这么浪。贺中鹤笑着问前桌女生借了面小镜子,伸到脸前满意地扒拉着头发。 前桌的郭瑶把镜子给他后一直没转过头去,她看着贺中鹤:太靓了! 贺中鹤放下镜子朝她咧嘴笑了一下,后者一愣,有些羞赧地抿了抿嘴。 哥哥啊我求你别浪了。石宇杰拽了他一把,等会儿老郑就来了,你想想自己棺材用翻盖的还是滑盖的吧。 老郑这就进来,我数五个数。贺中鹤说。 什么意思?石宇杰有点懵。 刚才我故意穿过办公楼来的。贺中鹤挑了下眉,忍着笑,老郑办公室门开着,我站到门口晃悠了一下,他一口茶水直接喷到了对面老师桌上。 操石宇杰的眼珠子瞪得更惊悚了。 五。 四。 走廊里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以惊人的速度由小变大。 三二一。贺中鹤迅速说。 贺中鹤!后门又是砰的一声,听得班里所有人一惊。 出来。老郑脸色难看极了,他一把揪住贺中鹤的胳膊,矮不丁儿的一个小老头,硬是把一米八多的贺中鹤拖了出去。 同学们看着他的目光充满怜悯,纷纷在心里为他点了根蜡。 走廊灯光昏聩,夏风扑在脸上,毫无凉意,吹得人心烦意乱。 对面楼上油印室的门开着,发出嗡嗡的响声,几个老师正快马加鞭地把一摞摞纸抱进去又抱出来。 暑假作业的诞生。 贺中鹤的视线越过气得发抖的老郑,饶有兴致地看着蚂蚁搬家似的油印室老师。 你到底想干什么。老郑站得离他有点远,大概是为了避免仰着头这种尴尬的训学生姿势,你说说,你在实验班不学习,整天勾结外班那些不着四六的学生,现在又给我整这出,我要你在这个班干什么?我忍得已经够好了吧,你下课串班打架,上课看闲书玩手机,只要没惊动级部,我是不是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告诉你,不想学习赶紧滚,我的班不需要老鼠屎。 贺中鹤倚在墙上,收回目光,看了老郑一眼,没吭声。 你给我站直了!老郑咆哮。 他不情不愿地把重心往前倾了倾,象征性调整了一下站姿。 你家情况特殊,我和任课老师们都照顾你,不想为难你,但你别觉得什么都是应该的,别给脸不要。 老郑今天是真被他的蓝毛惹着了,说话相当难听。 贺中鹤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的,是不是自己没接住老师给他的脸,但他知道,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还能在实验班待着,绝对不是因为你家情况特殊。 学校里那么多家里情况特殊的,也没见老郑都把他们塞进实验班啊,那样的话直接开个特殊家庭班得了。 老郑是不敢为难他。 贺中鹤打架逃|课没惊动级部是有原因的。不仅老郑和任课老师,还有级部的老师,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刚才的那间油印室、隔壁高三楼的另一间油印室、还有实验楼旁建设中的小图书馆,都是贺中鹤他妈妈捐的。 所以他才有在学校作天作地还不怵老师的硬气。 老师,贺中鹤听他训了这一半天,终于开口了,我家情况不特殊。 的确是没什么特殊的,不就没有父亲么,他从小就不觉得没爸是件多奇怪的事。 在他的认知里,爸爸就是老妈每年吃年夜饭时在桌旁摆着的一张黑白照片,而丧父只是每次班里填家庭信息表时他只写一栏就可以。 自己不当回事儿的情况,却外人一遍遍提起,来强行给你贴上父爱缺失、很可怜、娘俩不容易的标签。 老郑噎了一下,瞪着他没说话。 前几天我妈给您打过招呼了吧,我白发太多需要染一下,您当时也准了。贺中鹤又靠回了墙上。 老郑最终还是没能避免仰头的姿势,他上前一步,死盯着贺中鹤:我准了,我准的是让你染这种妖魔鬼怪的头发吗?!黑的盖不住白头发还是怎么着?! 可您当时没这么说。贺中鹤低头无辜地跟老郑对视,我就挑了个好看的颜色,周围同学看着也赏心悦目,学起习来心情自然更好。 四目交接间,他没感受到什么滋儿出火花大战一触即发,只觉得老郑气得鼻头锃亮发红,就要厥过去了。 贺中鹤有些担忧地看着他,犹豫自己该不该扶他一把,给人小老头儿气成这样,怪不落忍的。 这场谈话很快就在老郑单方面的怒视下结束了。 他最后撂的一句话是就要高三了,你等着看这次我怎么治治你。 贺中鹤的蓝毛很快给这帮子学生紧张无趣的生活增添了一点色彩。最近一星期,几乎每天都有人来看看碰碰他的头发,郭瑶一下课就扭头看他,并表示对毕业后染同款发色的无限憧憬。 学校表白墙也出现了几次偷拍,配文都是表白这个蓝发小哥哥啊啊啊啊好酷!、这位靓仔,辉坛一中有你了不起! 贺中鹤把手机架在书立后头,看着表白墙上的投稿乐得直捶石宇杰胳膊。 牛还是你牛啊鹤儿。石宇杰拆开一包威化饼分了一圈,嘴里吹着口哨,拉风。 其实我一开始也没想这么染,本来寻思染个黑的遮遮白头发得了,结果那Tony老师一直摁着我说帅哥就是要染拽一些的颜色,不能浪费这张脸。贺中鹤从他零食兜里拿了一管软糖。 我摸摸。石宇杰伸手戳了戳他的脸,啊,好厚! 滚蛋,抹我一脸威化饼渣子。贺中鹤笑着把他的手拍开。 染发风波没多久就过去了,亮丽的一点蓝色很快成了学生们平淡生活的普通部分。 但老郑那边暗流涌动,他那句治治你还没兑现。 贺中鹤丝毫不慌,这种五十多的古板老头儿,想出来的招无非就是开回家、检讨、家长谈话。 但他没想到的是,老郑另辟蹊径,把他从后排的不学无术堆里调到了第一排的学霸好学生堆。 倒是有好学生帮扶坏学生那意思了,果然复古就是流行。 在学校,可以有老师管着,可以有直通级部办公室的监控盯着,但他不能离开后排的作妖小窝。 零食、课外书、手机、还有唠嗑斗嘴的同桌,这些在第一排想都不要想。 只有叽里呱啦念经一样的背书声常伴于耳,只有神神叨叨沉默寡言的学霸们将你包围。 这次老郑是动真格要镇住贺中鹤了,牺牲了这么一个宝贵的学霸位把他塞进来。 好啊,老郑对线对出经验来了,段位高了,知道该从环境上抹杀掉贺中鹤躁动作妖的心思了。 鹤儿,你想我了就下课来找我。石宇杰帮着贺中鹤收拾东西,同样悲痛万分。 嗯。贺中鹤把桌上的东西胡乱划拉进书包里,搂了搂他,走了,铁窗泪去了。 我会变成一尊望夫石,等你回来的那天 闭嘴,你谁啊你就望夫。贺中鹤在周围人的笑声中捶了他一下。 好伤心好悲凉,身体才刚离开我,心就已经在新同桌那儿了。石宇杰委屈地撇撇嘴,戏加满了。 行了,我的心永远在后排。贺中鹤一边用湿巾擦着桌面,一边抬手比了个心,往石宇杰那边一扔,我新同桌谁啊? 待我观察一番。石宇杰从桌上摸了眼镜戴上。 我操。 怎么了就,操啥。贺中鹤擦着桌子,没抬头,谁啊? 我操。石宇杰又重复了一遍。 他猛地抓住贺中鹤的肩,鼻子都要戳在他脸上了: 雁升! 第2章 小眼神儿够冷酷啊,草什么 雁升是老郑的得意弟子,闷声不响一心扑在学习上,从高一没分科的时候就稳在年级前十,教科书式好学生。 这是老师的版本。 但在学生这里,只要是听说过这人的都知道,他进过局子。 二十四班那个长得挺帅的学霸是原不良这话传来传去,最后甚至出现了二十四班那个长得挺帅的学霸以前沾花惹草睡了别人女朋友最后还捅伤了好几个找他算账的原配找的打手 他从来没解释澄清过,也没人敢跟他来往,谁也不知道传闻的哪句是真的。 真是雁升啊!石宇杰看贺中鹤没什么反应,扳着他的肩让他往前排看。 这会儿是下课时间,雁升戴着耳塞靠着墙,在几乎要把天花板掀了的嬉笑打闹聊天声中看书。 他低着头,手撑在下颔,眼角微微上挑,鼻子挺高。虽说穿齐了一身校服,但个儿高肩宽,没那种中学生傻不愣登的气质。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2) 是挺帅的。之前刚分到这个班贺中鹤就在文科班一众女孩中发现了这么个帅哥,但没想到人家是个学霸,不是一路人。 嗯。贺中鹤把石宇杰的手从自己肩上拨下来,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那种传言你也信。 信不信的,石宇杰也把他护送到了新座位旁,把书立摆好后提高了声音说了句谁要敢找你事儿,记得喊兄弟我啊。 行了别丢人了。贺中鹤挥了挥手。 快打上课铃了,下节是老郑的数学连堂。 贺中鹤走到雁升旁边,这人拿着本历史年表,竟然还在看书,对自己有了新同桌毫不关心。 借过下。贺中鹤站在旁边等了两秒,开口道。 对方依然没反应,贺中鹤怀疑他魂儿已经被历史年表吸走了。 穿越了?贺中鹤伸手戳了他肩膀一下,笑了笑。 雁升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起身等他进去。 小眼神儿够冷酷啊,草什么高冷学霸人设呢。 贺中鹤虽然不是主动惹事儿型的,但脾气也并不好。 我跟你开玩笑套近乎主动示好,你他妈连个表情都不给,学习学傻了不会跟人正常交流? 贺中鹤看着吊儿郎当大大咧咧,能跟班里大多数人处好关系也不是没道理。他嘴上天天损来损去地逗人开心,心思却比谁都细,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方式相处,这些心里都有数,情商和交际这方面还是比较能打的。 贺中鹤决定这节课都不会再开口跟他套近乎了。 就是这么敏感,就是这么小心眼儿。 坐前排的感觉挺怪的,之前看老师就是个动来动去的小点儿,现在一抬头乍一看老师,会被老郑那张大国字脸吓一跳。 最难受的是时不时还会对上眼神。 函数f(x)等于ax方加bx加c是偶函数,这个充要条件意思就是老郑眼珠子一直往贺中鹤这边骨碌。 贺中鹤干脆低下自己的灰蓝色脑袋,随便扯了张草稿纸边听边划拉。 数学课贺中鹤听得最认真,学文科得数学者得天下。语文英语和三门文科都被他扔到了一边,数学成绩却一直稳着。老郑因此多次痛斥他聪明但不好好学,把脑子给别人也好啊。 他现在的成绩在混混这挂的并不算差,甚至可以算混混里的鸡头。虽然班排名中等偏后,但这毕竟是实验班,搁到普通班里前十还是没问题的。 贺中鹤打的谱是稳住数学,如果自己到高三想浪子回头搏一搏摸一下双一流,到时候至少还轻松一些。 多么有规划有理想的好学生,怎么到老郑那儿就成老鼠屎了呢。贺中鹤在心里啧啧夸着自己,一边打草一边得意地抄了把蓝毛。 一节数学听完,下节是习题课,坐在这个位置看不到卷子排山倒海地往后传的宏大场面,也钻不了最后一排没卷子了所以我没做的空子。 挺没意思的。 尤其是旁边还坐着个拉着脸的闷葫芦。 贺中鹤这一节课都贴在墙上,小学生不准越三|八线似的离雁升的胳膊肘大老远。他把凳子往后拖了拖,翘起二郎腿,用眼梢瞥着整理错题的雁升。 这个闷葫芦 贺中鹤一愣,惊讶地往他那边斜了斜身子。 他戴耳环?! 之前竟然从来没注意到,他这个耳环明明挺显眼的,是个贴着耳垂的银色小素环。 贺中鹤觉得雁升的发型不是学霸标配板寸或平头就已经够浪了,没想到这位学霸竟然还有耳洞。 这合适吗? 他想起上学期自己打耳洞后老郑那一通连训带骂。 不太合适吧! 贺中鹤恶狠狠地拿起桌上的清凉鼻通,拧开猛吸了一口。 不知道是不是这吸溜一声在安静的习题课上有点太惊天动地了,雁升偏头看了他一眼。 那双眼角微挑的眼睛里,眼神是冷漠的、厌恶的,甚至带着点儿警告的意思。 嘿?挺有气场哈? 贺中鹤扯了扯一边嘴角,差点冷笑出声,这他妈拽什么呢。 于是他又猛吸了几下,放下鼻通后一阵晕头涨脑,咳了半天。 没事儿吧?后桌女生放下笔,拍了拍贺中鹤的背。 没没没。他摆着手,回头冲女生艰涩地笑笑。 操,太丢人了。 贺中鹤心肺功能天生不太好,小时候得过肺心病一直没好利索,到现在还随身带着鼻通和各种薄荷糖薄荷片,胸闷气短了就靠这些缓解。周围朋友都叼烟的时候他只能叼个棒棒糖,跟人家站一起显得傻|逼兮兮的。 本来从后排调到这里心情就不怎么美妙,现在他心里窝着的火越积越旺。 不爽,非常不爽,看这个新同桌非常不顺眼。 晚饭空贺中鹤带石宇杰从小门偷偷溜出去吃了烧烤,两人坐在排档外,边撸串儿边看路上行色匆匆的人,悠闲得完全不像快高三的学生。 贺中鹤拿了瓶啤酒,刚要启开,被石宇杰一把夺了回去。 省省吧,本来就不该和你出来吃这烟熏火燎的大排档,你还想沾酒了。石宇杰知道贺中鹤心肺不好,贺中鹤妈妈每月给他打电话问自家儿子饮食情况有无打架斗殴现象的时候,石宇杰都吭吭哧哧地心虚。 他递了串看着火候小的烤羊鞭给贺中鹤。 谢谢男妈妈。贺中鹤笑着把羊鞭举到眼前转了几圈,又放回到托盘里,不过这个就算了。 跟你新同桌处得怎么样?没发现他有什么阴鸷的眼神、古怪的低语和暴力倾向吧? 没,贺中鹤拿了根签子在羊鞭最头上一下下戳着,但是这位小哥哥非常不讨人喜欢。 你去年还说他长得挺对你口味的。石宇杰说。 那时候没有接触交流,今天接触了一下,发现他果真不咋地。贺中鹤戳着羊鞭,冷笑一声,他好像沉浸在自己的高冷学霸人设里出不来了,跟我摆范儿装|逼呢。 你停。石宇杰说。 停什么?贺中鹤没听明白,抬眼看了看他。 别戳了!我看着疼!石宇杰手往下捂了捂,本来就不大的小眼儿皱成一条缝。 贺中鹤愣了愣,随后爆发出一阵狂笑,把手里的签子猛地戳穿进羊鞭里。 妈我回来了一打开家门,沁人的冷气扑了个满面,贺中鹤舒爽得浑身一哆嗦。 你闻闻你这一身味儿,是不是偷偷吃烧烤了?杜兰珍给他把书包摘下来,又回手拿了鞋柜上的遥控器,把空调打高了几度。 没。贺中鹤换了鞋,反正不是跟石宇杰一起。 这个小不靠谱的。杜兰珍问,怎么又逃晚自习? 我拿了枚硬币抛了一下,正面朝上就不上晚自习,反面朝上就再考虑考虑。贺中鹤笑着跟她说。 结果呢? 结果是反面。贺中鹤走到沙发旁,倒进去,用力伸了个懒腰,于是我考虑了一秒,就回来了。 家里的小鹿犬见他躺下了,飞似的窜到他肚子上蹦了两下,又在贺中鹤伸手把它拎走之前滑翔到了地上。 小倒霉催的。杜兰珍听了也不生气,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别伸这么猛,忘了你小时候有次伸懒腰心绞痛了是吧? 妈,那是岔气儿了。贺中鹤看着衣服上的狗爪子印说。 从记事起,老妈就对自己百般呵护,每天念叨好几遍你心肺功能差肺心病还没好呢云云,严禁贺中鹤摄入高糖高脂食物,禁酒禁烟禁剧烈运动。贺中鹤上高中后她更是一百个不放心,跟他朋友同学说了又跟老师说,好像自己儿子是个柔弱娇娇女。 而贺中鹤对自己定位清晰。 自己是个猛1,经常在外边吃大排档打群架的那种痞系猛1。 上初中的时候,贺中鹤才觉出不对劲,老妈这种关心和疼爱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有次他熬夜熬得第二天走路打飘眼前发黑差点儿晕过去,本来是补一觉就能解决的事儿,老妈哭着硬是让他住了一星期院,自己恍惚了半个多月。 那之后贺中鹤就尽量让老妈放心,他隐约知道老妈紧张小心到不太正常了,但他能体谅老妈。姥姥姥爷走得早,他也只在遗照上跟老爸打过照面,她的亲人就只剩自己了。 老妈对自己的要求从来都不高,学习怎么样都无所谓,能中不溜儿地维持现状,留在本市那所二本院校更好。杜兰珍早就说过了,想让他上大学也能每天回家。 贺中鹤对以后去哪没有过多的打算,老妈如果执意要他留在本市那就听老妈的。 他们都是彼此唯一的亲人,是彼此唯一的感情倾注。 贺中鹤从沙发里跳起来,搂了搂老妈,转身回了自己卧室。 水果在你桌上,药别忘了吃。老妈说。 知道贺中鹤在小鹿犬再次飞进来之前关上了门,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点开游戏。 缓冲刚结束,好友申请那一栏就跳出来一个小红点。 贺中鹤记得自己的游戏账号是隐私号来着,除了微信好友,都很难搜索到这个号。 对方头像是那种很非主流的机甲风,用户名称是在逃重力。 名儿倒是挺洋气。 贺中鹤犹豫了一下,点了通过。 第3章 打起来了。 这位新游戏好友迅速拉他开了一把匹配赛。 然后贺中鹤发现这人是个傻|逼。 边路塔要没了兄弟!你站那不动是伪装NPC呢?这游戏他妈也没有NPC啊! 那人依然不动,半天,发来一条局内消息。 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贺中鹤觉得自己算是见识了。 兄弟你撩骚的水平不太行啊 对方动了动,半天又发过来: 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这下贺中鹤是真懵了,他开始怀疑这位复读机没挂机似挂机兄弟其实是用意念打游戏的高人。 我在中路,在清兵线 贺中鹤发过去。 那边又半天没动没说话,边路的塔已经推到高地了。 操。贺中鹤干脆开了麦,你他妈是不有病啊,用老年机还能动一动放个技能呢,往屏幕上撒把米鸡啄得都比你6。兄弟,兄弟,我告诉你一个沸知识,局内交流不用打字,发语音或者语音转文字都行,懂? 这人依旧不动。 贺中鹤戳开他的头像就要点举报。 然后他发现这人的号未免太干净了点。 常用英雄没有,英雄数量2,皮肤数量0,玩家注册时间一天前。 贺中鹤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下一秒,贺中鹤的手机差点飞了出去。 好的。那人开了麦,明天早自习来我办公室一趟。 早自习下课铃一响,石宇杰就飞快地跑去办公楼找贺中鹤。 刚跑到三楼拐角,就看到一个蓝毛的瘸子龇牙咧嘴地挪了过来,手里还捏着张纸。 哎哟我的鹤儿啊。石宇杰忙上去搀他,老郑对你用什么刑了? 蹲一小时写一千字检讨的酷刑。腿每迈一步就麻得打不了弯儿,贺中鹤几乎整个人都吊在石宇杰身上。 回到教室的时候,英语老师刚到,见贺中鹤和石宇杰站在门口,不耐烦地挥手放他俩进去了。 让一下。贺中鹤把检讨书团成一团扔到自己桌子上,语气不怎么好听地跟雁升说。 雁升连眼皮都没掀一下,起了身。 贺中鹤腿疼得站不住,撑着桌子往里挪,雁升站得笔直,肉眼可见的比自己高了半头。 贺中鹤有些不爽,伸直腿挺起胸,又微微仰了下巴。 还是差一小截儿。 他郁闷地坐回到自己凳子上。 咋回事儿啊,老郑罚蹲了?斜后桌的学霸男生推了推眼镜,脸上满是吃瓜的迫切。 昨晚上我翘晚自习回家打游戏,老郑开小号加我。我一看这人愣兮兮的不会打,不得骂几句啊?结果我骂完后他也跟着开麦了。贺中鹤蔫巴巴地说,掉马掉得倒是挺干脆。 在逃重力,在逃重力我操,我才反应过来,这他妈不就是老郑微信名栽桃种李吗! 后桌两个人都笑得呛了口水。 贺中鹤飞快地扫了一眼雁升。 雁升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一手翻着单词卡,一手转着笔。 怎么看见他心里就更窝火了呢。 贺中鹤吸了下鼻通,又从桌洞里翻出来一盒薄荷叶,把茶包扔进杯子里。 这几天老郑异常活跃,看得出来他是真想治治贺中鹤了,从调位到抓打游戏,才隔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 合理怀疑老郑是想揪住贺中鹤的小尾巴,他最近犯的事儿越大越好,到级部主任都忍不了的地步时,老郑好直接把他从二十四班踹出去。 贺中鹤在学校的一大乐趣就是无理由跟老郑对着干,这段时间他要把自己的小尾巴藏好了,把一身的刺儿都收一收。 英语课,几乎所有人都在记老师讲一轮复习的注意事项和纲要,只有贺中鹤捧着杯薄荷水琢磨了老郑一节课。 辉坛一中的食堂师傅做菜很舍得放油,干干净净香喷喷的一个人进去吃上一顿,出来就一身大油味儿。 贺中鹤拉着石宇杰坐了门口通风好的桌。 这油。贺中鹤皱眉盯着一碗罗宋汤看了半天,怎么吹也吹不出一小片油少的汤口。 他转头找邻桌隔壁班的女生:同学,有吸油面纸吗? 一张吸油面纸刚沾汤面儿,瞬间被油浸透。 贺中鹤郁闷地把纸扔进汤里,搅了搅,用筷子挑出来,又放进去搅。 不吃别恶心我。石宇杰端起碗呼噜呼噜就喝。 上午水喝多了,撑。贺中鹤把碗推到一边,舀了勺米饭,我发现每次跟你吃饭我都会拥有神奇魔力,不是让你疼就是让你恶心。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3) 下次把你捆起来,我喂你。石宇杰说。 操啊,好恶心。贺中鹤笑了半天。 下午赵臣那伙跟我约了个架,石宇杰边喝汤边说,晚饭空北操场。 定了要动手? 没有,但也免不了。石宇杰擦了擦一嘴油,你来撑个场子就行,打起来你就走。你妈问了我好多次你是不是在外边打架了,我不能天天骗阿姨啊,良心会痛的。 你还有良心呢。贺中鹤问,因为什么啊? 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那女孩儿? 黑短直。 对。石宇杰说,那是赵臣对象 你,前几天在追赵臣对象?贺中鹤看着他。 我哪知道啊,赵臣找上门来我才知道的,她也不说 这一架凶多吉少。贺中鹤起身拍了拍石宇杰的肩,他肯定叫不少人,不请外援你就等着被围殴吧。 吃完饭贺中鹤直接回家午休,按杜兰珍的说法是能不住校就不住校,在家午休睡眠质量好。 但其实贺中鹤的午休从来就不存在睡眠,吹吹空调玩会儿手机噜噜狗子多爽。 老妈中午不在家,总裁的一天是忙碌的。 进门后小鹿犬四蹄儿不着地冲了出来,故意把鼻头重重地撞在贺中鹤腿上,骨碌到一旁边打滚边嗷嗷叫。 戏真多。贺中鹤换了鞋,先给它舀了狗粮,别吃撑了,太重了影响你飞行。 小鹿犬名叫飞狗,是贺中鹤两年前从狗舍买的,当时本来是闲着没事进去逛逛,结果就看到了这只弹跳能力超群的小不点儿狗。 一米五的台子一蹦就上去,把它抱到高处,它张开四个爪滑翔一样就跳下来了。 刚开始老妈嫌飞狗不好听,想叫它檐狗、走狗、壁狗。 第一个读音有歧义,第二个跟骂人似的,第三个直接骂脏的了。 飞狗。贺中鹤看着它。这狗吃饭永远对不齐碗口,一直在咔吧咔吧啃空气,贺中鹤帮它把碗放到它嘴下。 你这毛这么短怎么还掉呢。贺中鹤在它背上捋了一把,一手棕色的狗毛,也就比人眼睫毛长一截。 你说我肺心病是不是好了,我现在只要不熬夜心口也不疼了,而且你的毛满天乱飞我也没咳嗽。 飞狗咔嚓咔嚓吃着,不理贺中鹤。 他没趣儿地叹了口气,拿过茶几上老妈早就准备好的药,黄色药片四片、小滴丸一包、口服液两瓶、冲剂一包、自灌胶囊三颗。 每周末还得喝苦得发酸的中药,雷打不动十几年了。 贺中鹤觉得如果有天自己死了,一定是药|物摄入过量毒死的。 晚上的约架估计石宇杰会有些麻烦,贺中鹤从中午就开始从列表到处招人了。 这次尽量不动手,石宇杰理亏,能让他这边的人防住赵臣那边就行。但石宇杰今天免不了挨几下,不然赵臣这事儿没完,拖到暑假就更棘手了。赵臣心狠手辣,外头人不少,甚至认识专业的打手,暑假学生脱离学校保护,贺中鹤又不可能每天都守在石宇杰旁边。 找了十几个人,都是手上有数的老约架经验户。 他甚至让经验户们都带着手机,万一打起群架收不住了就报警解决。 贺中鹤为石宇杰做足了万全准备,不过自己没能去。 他凭一己之力把自己从原本定好的一场群架,拐了个急转弯儿变成了跟另一个人的一场互殴。 起因是晚饭空前的最后一节自习课,贺中鹤喝多了薄荷水,要去上厕所。 刚要戳戳雁升,他突然发现雁升耳环下一道暗红,好像出血了。 贺中鹤之前打耳洞也发过炎,这玩意儿一旦开始了就很难再好,脓流多了甚至还会起一个坏死发黑的包。 犹豫了一下,贺中鹤最后还是跟从了自己内心那点我和他是这个班唯二有耳洞的人的莫名共情,从桌洞里摸出来一包酒精棉片递给他:耳朵。 雁升戴着耳塞,眼睛像长在习题册上,毫无反应。 操。贺中鹤没耐心了,直接撕开酒精棉片往他耳朵上一捂。 哪知道棉片刚一触到雁升的耳垂,他就突然一顿,然后猛地站起身,低头瞪着贺中鹤。 凳子倒地的声音有点响,班里人都往这边看过来。 干嘛啊?贺中鹤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这反应,火了,这几天对他积攒下的不满直接爆膛了,你他妈有病啊? 贺中鹤扔掉棉片,砰一下砸了桌面,站起身跟他对视。 别碰我。雁升沉着声音。 同桌间第一句交流竟然是这个。 好和谐好友爱的场面。 有话好说后桌女生小声说着,紧张地拽了拽贺中鹤的衣角让他坐下。 贺中鹤回头看了一眼,把她书立上放着的玻璃花瓶拿下来,稳稳地放到了她桌上。 女生茫然地看着他。 下一秒,贺中鹤猛地抬手就朝雁升一个肘击,力道不小。 没想到的是,后者迅速屈起胳膊向上发力,防住了贺中鹤这一下,还绞住了他的胳膊,往左一拉 操!贺中鹤觉得自己关节都要脱臼了,他用另一只手抄了本书用书脊砸向雁升,雁升吃痛,手上一松让贺中鹤挣开了。 两人站得很近,四目交接,呼吸粗重。 这身手这力道,看来原不良进过局子的名声坐实了。 那今天也别说谁欺负谁,撒开了干一架。 贺中鹤猛地攥拳挥抡,直冲着雁升下巴去的。 第4章 医院里片刻的和谐。 两人鼻青脸肿地站在数学组办公室的时候,周围几个老师端着茶水看猴一样看着他俩。 贺中鹤机关枪一样嘚嘚嘚嘚给老郑讲了事情经过,总结下来就是我很无辜我关心他结果他就莫名其妙跟我挑事儿。 雁升站在他旁边,全程没说话。 人老郑根本不听贺中鹤叨叨,他膀子一抱:你自己数数这几天来我办公室多少回了? 你想打架,行,你在外边愿意怎么作就怎么作,还敢在我班里打了? 谁先惹谁的无所谓,谁先动手谁就是罪魁祸首。 尤其是这次他的打架对象有点特殊,是个老实沉稳的学霸。 贺中鹤干脆放弃挣扎了,一直乖乖地站着等老郑训到晚自习铃响。 你们两个这节课就在这站着。老郑说,我看你们有没有在办公室打起来的本事! 他俩当然没有,不是因为不敢在这边打,而是因为打累了。 办公室的老师回家的回家、看自习的看自习,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坐在自己办公桌前批卷子改教案。 贺中鹤觉得挺没意思,也懒得跟雁升置气,他现在在担心石宇杰。 他们的人去得不少,但自己这边人多不一定就是什么好事儿,两拨人势均力敌,打红眼了的群架更危险。 办公室的老立式空调外壳已经泛黄了,制冷时风速不能调,轰隆轰隆响得跟豆浆机似的。风口正对着贺中鹤的脸,刚开始还觉得挺爽,站久了就被吹得头疼。 他往一边站了站,刚挪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方向挪错了,差点挨到雁升。 他立马往另一边移了一大步。 这会儿石宇杰还没被老郑揪来办公室,要么是没出什么事儿,要么就是这一架还没打完 抱歉。 正琢磨着,他听见一道很低的声音。 贺中鹤木然地站着,没从沉默的思考里跳出来反应过来这句话。 愣了足足五秒,他才猛地转过头。 雁升正看着自己,那双眼睛终于收了些凌厉,但依然没什么表情。 也依然很欠揍。 贺中鹤在说出好神奇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之前把话咽了回去,很随意地摆了下手,大度地表示没事儿。 才怪。 贺中鹤觉得自己颧骨一跳一跳地疼,这人下手真重。 不过自己下手也不轻,雁升嘴角蹭破那一小块周围还淤着血。 还有他的耳朵。 刚才看着那道暗红还没这么明显,这会儿已经血赤糊拉的了。 应该是刚才打的时候碰到了。 贺中鹤皱眉:你耳朵。 昨天就这样了。雁升摸了下耳廓。 这时候下课铃响了,贺中鹤一顿,嗖地蹿了出去,跑到办公室门口又喊了一嗓子:酒精棉片在我桌洞里,你自己拿! 雁升看着他在三秒内迅速消失在自己视野里,慢慢抬起手捏住耳环。 耳环啪一下被掰下来了,哑银色的小环躺在手心里,新鲜的血和之前的血痂混在一起。 这是耳垂的旧豁口第三次裂开。 雁升走到老郑办公桌前,撕了张纸,给老郑留了张很随意的请假条 医院,7:4010::00 雁 石宇杰 北操场空无一人。 贺中鹤刚才跑得太急,心跳得飞快,胸口憋气,膈膜随着呼吸收胀剧痛。 他胳膊撑住墙,额头抵在小臂上,努力调整呼吸。 触亮运动手环,测心率。 149bpm。 再跑几步估计能直接猝死操场上。 石宇杰不在这儿,赵臣那些人也不在。 贺中鹤后悔没先回教室拿手机,这会儿他跑不动了,还谁也联系不上。 越焦灼心跳得越乱。 贺中鹤!身后突然有人喊。 我操二昊!贺中鹤看着吴昊身后还带着两个人,步子都很急,他心里沉了沉。 你还真在这儿,吴昊跑过来,把贺中鹤的手机塞进他兜里,不由分说拉起他的胳膊,石宇杰在市医院,我带你过去。 贺中鹤脑子嗡地一下,拼命跟上吴昊:什么情况? 被人揍了的情况。吴昊说,赵臣那帮人太能打了,什么招儿都敢使。石宇杰脑震荡了,肋骨断了两根,还有些小伤得缝。 市医院晚上只有急诊楼开门,一辆救护车停在门前,几个医生正七手八脚往下抬人,围着的家属又哭又号。 贺中鹤没敢看这种场景,拉着吴昊和另两个人从侧门跑了进去。 候诊大厅里到处都是病人,站着的蹲着的躺着的坐轮椅的,男女老少都有,没一个人脸上的表情是好看的,急诊楼就是这么个意味着不幸的地方。 贺中鹤推开病房门的时候,石宇杰正目光呆滞地躺在床上,脑袋上缠着纱布,胸前裹着固定带,脸上还贴着无菌贴,整个人都是白花花的。 你们先回吧,一会儿晚自习该查人了。贺中鹤对吴昊三人说,今天谢谢了,暑假请你们吃饭。 贺中鹤围着他转了好几圈:还晕吗?哪儿疼? 石宇杰吸了吸鼻子,说话声调有点委屈巴巴的:哪儿都疼。 我他妈贺中鹤又心疼又火,对方的确占理,但这打得也太狠了,憋屈还没理儿可讨,都缝完了? 缝完了。石宇杰用尚且完好的手拍拍床沿,示意他坐下,都是小口子,一共三十来针。 之前石宇杰和贺中鹤经常在外边干架,但贺中鹤这种技术型的和石宇杰这种莽上型的配合起来还挺互补,至少贺中鹤从来没让自家兄弟断骨头缝针。 孩儿啊。贺中鹤皱着眉头,现在很想抱住他拍拍,但石宇杰肋巴条还断着呢。 别这样,很肉麻。石宇杰缓缓出了口气,往好处想,我不用考期末了。 傻|逼。贺中鹤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固定带,洗澡怎么办。 不能洗,这七月天的,估计到后天我就整个儿臭了,闻一下鼻子会枯萎的那种。石宇杰问,鹤儿,你不能嫌弃我。 我他妈不嫌弃你,你掉粪坑里我也能把你徒手捞上来。贺中鹤叹了口气,脑袋慢慢靠到铁床栏杆,额头一片冰凉,我今天就不该 打住。石宇杰打断他,我知道,你少说这些没用的,咱俩不讲这个,你是不是忘了之前你替我挡过多少次了?哪回不是我惹了麻烦你跟着一起去收拾烂摊子? 好感动。贺中鹤点点头,儿子长大了。 前几天我还是你妈呢,这会儿又变成你儿了,性别年龄随心变呗?石宇杰笑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大腿,龇牙咧嘴半天,你猜我刚才在耳鼻喉科看着谁了? 谁? 你同桌。 我操,没这么不抗揍吧,我寻思他看着比我结实啊?贺中鹤很震惊,就在教室比划了那么两下子,就把雁升打进医院了? 石宇杰扬了扬眉毛,手在自己耳朵上比划了一下,耳朵这边,缝针。 贺中鹤松了口气:那是他之前的伤,不是我弄的。 靠,你俩今天还真打起来了。石宇杰说,我在后面边看边琢磨,这人还真是会打。 我现在有点信了,那个什么进局子的传言。贺中鹤摸了摸眼角下,颧骨那边已经肿了,一碰火辣辣地疼。 那种传言你也信?石宇杰学他之前的话,打脸了吧。 从高二分班到现在,我对这位哥一再改观。贺中鹤感叹。 去帮石宇杰缴住院费的时候,候诊厅里的人丝毫没见少,救护车还停在门口,红蓝色的光交互闪着。 自助缴费机前不少人正排队,贺中鹤找了个连椅坐下。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4) 从下午折腾到现在,有些饿了。 旁边有个24小时自助超市,贺中鹤目测了一下,这拨人排完队估计得半个小时。 拎着一兜零食出来,他先给石宇杰送了过去,又拎着一袋面包回了大厅。 坐在大厅里吃东西,挺奇妙的。 有种就着消毒水和病菌吃东西的感觉,贺中鹤吃了几口,觉得自己手里这个面包孔隙里藏满了病菌。 扔了得了。 但是真的很饿,虽然这个这是个病菌面包,但你看它散发着阵阵麦香 贺中鹤正盯着面包皱眉纠结着,面前突然站过来一个人。 校服裤子是辉坛一中的。 贺中鹤抬头。 然后就看到雁升把牛奶伸到他面前,微微挑了下眉。 雁升耳朵上贴着无菌贴,头发有些乱,候诊厅人多闷热,校服领口也敞开到了胸前,从下颔到颈部的线条很流畅。 仰视的这个角度看,竟然挺性感。 贺中鹤在脑子里给了自己一巴掌,接过他手里的牛奶:谢了。 奶是草莓味的,粉色盒子。 贺中鹤把奶在手里转了一圈才戳开口。 甜得发齁,差点没顺着吸管吐回去。 哪伤了?雁升坐到贺中鹤旁边,戳开另一盒牛奶,问他。 在学校里坐在一起时战火纷飞的,在医院反而能和谐相处。 没,我来看看石宇杰,听他交待后事。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地缓和了一些,贺中鹤忍不住耍嘴皮子,操啊你这奶太甜了吧,给六岁的小姑娘喝人家都得说你娘。 不是看你噎着了么。雁升说。 我噎,我贺中鹤迅速吧嗒了几下眼皮,白眼儿差点翻到天上,他回想了一下刚才自己的姿势和神态,我他妈那是在思考,思考懂吗!我觉得那个面包被病毒和消毒水占领了,我在思考要不要放弃它。 哦。雁升敷衍地应了一声,说得过去。 你是不是跟我打完架心情很好啊,我发现你话好像变多了。贺中鹤坐直身子,眯着眼看他。 第5章 擦疼了跟我说。 没那种癖好。雁升几口喝完奶,起身把盒子扔进了垃圾桶,朝大门走了。 离期末考试还有不到一星期,周围人都在紧张复习的时候,贺中鹤天天往医院跑。 你这一天天跟外卖小哥似的。石宇杰看着贺中鹤拎着一袋子吃的进来,护工叔叔昨天给我擦身子了,还是有味儿。 没事儿,我可以假装闻不到。贺中鹤从袋子里掏出来一瓶薄荷糖塞到石宇杰手里。 又是薄荷糖。石宇杰说,你看看你啊,薄荷糖、薄荷水、鼻通、还有你之前喷的那个薄荷花露水鹤儿,你整个儿就是一行走的大风油精啊。 是不是很羡慕,我这么干|爽清新。贺中鹤笑着在他旁边坐下来,掏出手机随意刷着。 你不复习啊?石宇杰掰着指头算了算,还有四天考试,好歹是全市联考啊。 贺中鹤扬起眉毛,很惊奇地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复习了? 老郑说得一点儿没错,这脑子长你这颗蓝脑袋里就是浪费了。石宇杰痛心道。 贺中鹤拒绝复习的推辞都是高三再说,毕竟高三有一年时间呢,就算抠掉三轮复习无休止的模拟考,时间也差不多够用。 但现在算算,其实已经没有整数了,现在是七月份,还有十一个月就高考了。 贺中鹤再吊儿郎当也会跟所有高二学生一样,从六月开始,脑子里就经常蹦出来这样的问题: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会在哪。 这是老郑经常念叨的一句话。 明年的这个时候,你在哪。 偶尔也会有那么点儿迷茫的感觉,现在在朋友身边,在老妈眼皮底下,在自己熟悉的环境呆着,隔三岔五整点幺蛾子搞搞事。看起来拽兮兮的,充其量是个不老实的高中生。 以后还有很多年要过。在哪过、怎么过、跟谁过,这些贺中鹤一改没想过。 好像可以永远十几岁,永远是半大孩子,永远不知道该过六一儿童节还是五四青年节。 他认识不少校外的同龄人,有些中专毕业自己开了汽修店生意红火,有些被父母花钱送到了民办三本混日子,还有些一到年龄就赶紧结了婚的。 周围人都在懵懵懂懂地往前跑时,他站在原地像颗软软的水草一样,朝这儿摆摆朝那儿晃晃,就是原地不动弹。 自己的舒服日子还能混多久,贺中鹤从来没想过,但他对明年这个时候的规划,的确一片空白。 石宇杰说得对,该沉下心来复习复习了。 临近期末的两天贺中鹤没再往医院跑,文综三科课本崭新崭新的,他问后桌庄媛借了笔记草草补了点。 不过回去之后贺中鹤和雁升的关系好像又恢复到了一开始的时候,两人上课下课几乎都不说话,偶尔有交流也就是借过我出去一下这是我的卷子之类的。 贺中鹤有点纳闷那天在医院喝到的娘炮牛奶是不是幻觉。 很快他就否认了这个猜想。 因为他发现雁升几乎一天三盒奶,早中晚一次不落,而且严格遵循上午香蕉下午芒果晚上草莓的规律。 个子高的原因找到了。 两人一个捏着奶盒一个端着薄荷水,一个刷题一个背书,这么看过去倒也挺和谐。 雁升的耳朵上一直捂着无菌贴,书立旁还放着一包无菌贴和一瓶碘伏。 期末联考前一天,贺中鹤没回家噜狗吹空调,地理要背的东西比他想象的多得多,再不加班加点儿地看,地理肯定凉。 也正是这个中午,他跟老妈吵了一架。 杜兰珍电话打过来的时候,贺中鹤正抠着张全球气候分布图看,头顶的风扇吱吱呀呀响得人心烦。 喂?妈。贺中鹤边接电话边出了教室。 贺中鹤,你今中午没回家怎么不跟我说声?杜兰珍的声音压着火,平时她都叫贺中鹤鹤鹤的小名儿,生气了才会连名带姓地叫。 你怎么知道的?贺中鹤站在走廊窗边吹着潮湿的热风,抹了抹额角的汗,明天考试,我留教室里复习。 你这谎撒得很没水平。杜兰珍声音越扬越高,这是我今天回来这一次,就撞见你不在家,那谁知道你以前是不是回家了,我怎么敢信你不是在外面到处窜? 贺中鹤听到了电话你那头传来飞狗嗷嗷叫的声音,紧接着砰一声,飞狗叫得更急切了,但声音弱了很多。 估计是老妈把它拎到阳台上关起来了。 妈,贺中鹤吸了口气,我真就今天没回去,也真在教室复习。 那今中午的药你怎么吃?缺了一顿这几天的药效就弱了你知道吗!杜兰珍咆哮起来,情绪越来越激动,自己的身体就这么糟践它,贺中鹤,你是想要逼死谁啊?! 贺中鹤实在被杜兰珍这一通邪火发得莫名其妙,鼓着火:你说话能不能正常点?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行,我不正常,你看谁正常认谁当妈去吧! 嘟嘟两声,电话被挂了。 贺中鹤莫名其妙地看着通话结束页面,老妈最后那句话幼稚又气人。 他从兜里摸了一包薄荷糖出来,撕开含了一颗在嘴里。 不知道在别的家庭是怎么样的,但正常快成年的高中生一中午不回家,肯定不至于让家长发这么大的火。 他想起刚才自己气头上脱口而出的话。 你说话能不能正常点? 经常有这种感觉,老妈有时候会有点偏激,说话很怪,但细想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病态,对,就是有点病态,神经过于敏感。 站走廊里化完了一颗薄荷糖,贺中鹤才往回走。 回到教室的时候,雁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位上了。 这时候教室里几乎没人,除了他俩只有一个男生趴在桌上看书。 贺中鹤站到雁升旁边,等他让自己进去。 等了一会儿雁升一直没反应,贺中鹤刚才跟老妈吵架的不爽还积在心头,他不耐烦地伸手想碰碰雁升,却发现他面前摆了个小镜子。 敢情是学霸搁这臭美呢? 然而他桌上的碘伏瓶子被打开了,一张摊开的纸巾上摆着几支棉签。 贺中鹤绕到后桌庄媛的位置上坐下,伸头看雁升换无菌贴。 我操!他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你这够狠啊怎么弄的? 贺中鹤之前只知道雁升耳朵那儿有伤,也从石宇杰那里听说他还去耳鼻喉科缝合过,但他没想到这个伤如此骇人。 从中间到最底,右耳整个耳垂是豁开的,豁口并不平整,细密扭曲的缝合线旁还有一点褐红色的息肉。 不能说是耳垂有伤口,而是整个耳垂就是个伤口。 没事儿。雁升朝左偏着头,对着镜子涂碘伏。 棉签一下下戳在耳垂上,手劲挺大,看得贺中鹤心惊肉跳。 哎哟我操,行行好让我来吧。贺中鹤伸手,给我。 雁升犹豫了一下,又抽了支新棉签蘸了碘伏递给他。 贺中鹤站起身,趴到庄媛书立上,翘了个兰花手,用两根指头小心地从雁升手里接过棉签。 但还是碰到他手指了。 贺中鹤心里当然坦坦荡荡,但他说到底也是个弯得不能再弯的纯gay,跟不熟的人发生这种微妙细小的触碰,他还是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别动哈。他一手按着雁升耳廓,一手轻轻往缝合口擦碘伏,擦疼了跟我说。 这话一说出来贺中鹤差点想拔下来自己的舌头。 嗯。雁升倒是挺乖地应了一声。 正午光线很好,虽然离着窗户十万八千里,但这么近距离看雁升,能发现他皮肤不错。 眉下有颗很小的痣。 眼角上挑的弧度很好看,是个内双。 鼻梁挺高的,还直。 还挺耐看。 两人挨得太近,他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别喷到雁升脸上。 正心猿意马地给他擦着耳朵,雁升突然说:憋坏了吧? 嗯?贺中鹤愣了愣,手上的动作停下了。 喘口气儿吧。雁升嘴角几不可见地勾了一下,我有那么吓人吗。 操!贺中鹤猛地反应过来。 他觉得自己脸上有点热,直起身来指着雁升,你是不是想再干一架! 清完伤口换上新的无菌贴,两人又回到平时的相处状态。 喝奶刷题。 喝薄荷水背地图。 贺中鹤觉得自己都是帮他清过伤口换过药的人了,雁升也跟他开了让他不怎么愉快的玩笑,理应关系应该更更近一点才对,至少闲着没事儿随便聊两句的程度还是可以的。 但雁升就像个会自动愈合的大豆荚。你剖开了,他就让你往里看一眼,你看完这一眼,他就又马上闭合了。 想当初贺中鹤跟石宇杰勾搭上一点儿也没费劲,两人互相看了对方的白卷后一拍即合,从初中铁到了现在。 所以说朋友这东西可遇不可求,合不来就是合不来。 贺中鹤偏头看了一眼大豆荚,大豆荚正飞快地刷着文综选择题。 估计等哪天老郑把他俩调开了,贺中鹤这辈子都不会再跟雁升有任何交集。 第6章 他把糖对准雁升的书包口, 别人家小孩儿跟父母吵了架,要么赌气去同学家住着,要么在宿舍凑合一晚上,反正就是不肯跟大人服软。 贺中鹤作为最不愿意服软的那种刺儿头,当然更不愿意回家。 但他不习惯住别人家,也从来不住宿舍,宿舍没有他的床位。身份证也早不知道掖哪儿去了,更甭想住酒店。 站在家门口,贺中鹤叹了口气,他发现自己不是刺儿头,是个可怜兮兮的小废物。 家里一片漆黑,静悄悄的。 这个点儿老妈不在家,要么在开会要么有应酬,可能会很晚才回来,贺中鹤松了口气。 他走到阳台上,把飞狗放出来。 明天就要考期末了,大后天放暑假。 心心念念了一个学期的暑假就这么快到了,他觉得有点没意思。 往常年暑假他从来没上过补习班,包括石宇杰在内的同学朋友都在补习班铁窗泪的时候,贺中鹤要么在家舒舒服服躺着,要么在外边逍遥自在。 但今年是高考前最后一个暑假了。 他在犹豫要不要等考完试跟老妈提上补习班的事。 你过来。贺中鹤拎过满地乱窜的飞狗,搁到自己脚边,蹲下身把两只手摊在它面前,碰右手我就报补习班,碰左手我就期末班排名15往后再报。 飞狗歪着脑袋疑惑地瞅了他一会儿,然后迅速把鼻子拱进贺中鹤左手心。 贺中鹤顺了顺它的毛。 期末联考监考很严,市里所有高中都交换了监考老师,考场外还停着无线电监测车。 最后一场考英语的时候,一个监考老师站在贺中鹤旁边,盯着他的灰蓝色头发推了四次眼镜。 贺中鹤写完最后一题作文,抬头冲他呲牙笑了笑。 文综三科和英语比他想象的要难一点儿,不过有数学加持,贺中鹤觉得这个暑假他可能不用去补习班了。 虽然只是一次期末,但从考场回到教室的时候,屋里一片欢腾。 后桌两位学霸对完选择题答案就撕了草稿纸,把半米长的书立往外搬。 有人大声吆喝着哪天给谁过生日,哪天出去约饭,哪天上海水浴场玩儿。 郭瑶收拾书包的速度简直封神,随便把几本书划拉进包里就连蹦带跳地跑到贺中鹤旁边,越过雁升薅了一把贺中鹤的头发:拜拜!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5) 回去开黑!贺中鹤朝她挥挥手。 高三来临之前,找回了一点暑假的轻松愉快。 贺中鹤又掏了一遍桌洞,确定暑假作业都带走了后摸到一瓶糖。 话梅薄荷味儿的,还没开封。 他掂了掂糖,哼着不成调子的歌,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明媚。 甚至包括身边这个一丝不苟收拾暑假作业和复习资料的大豆荚。 豆雁升!贺中鹤拉开桌子,从雁升身后挤出来,喊道。 雁升抬头看着他。 暑假快乐!他把糖对准雁升的书包口,眼疾手快地塞了进去,一溜烟儿跑了。 拜拜学习!拜拜文综!拜拜老郑!拜拜学校!拜拜大豆荚! 一个月后见! 成绩过两天直接在微信线上查询,从考完试到出成绩的这几天是最放松的时间。 贺中鹤家买的学区房就在辉坛一中家属院,走后|门刷个门禁卡,快的话三分钟就能到家。 以最快的速度蹿回家后,他放下书包换了身衣服,从柜顶找出雪藏已久的滑板。 藏滑板是因为怕老妈嫌滑滑板危险,再就是怕飞狗闲着没事儿糟蹋滑板。 这狗相当聪明,当时贺中鹤刚买来滑板的第一天,它就无师自通地蹬着滑板到处跑了。 贺中鹤时常因为自家狗太机灵而怀疑它是人变的,以至于他现在从来不在飞狗面前换衣服。 起开。贺中鹤把飞狗从滑板上扒拉下来,关到阳台上。 学校附近的那座商场门口有个滑板广场,是本地一个滑板工作室和开发商搞的合作。商场提供场地和器材,工作室招些年轻的板仔板妹去做滑板表演。 滑板场喷满了各种色彩鲜艳的涂鸦,很多帅哥酷姐聚在这里,认真滑的只有工作室那几个,其他都是来抱着板儿拍照打卡的。 贺中鹤这一头灰蓝色的毛一扎进他们中间,就显得很低调了。 小鹤!鹤鹤!鸟鸟!一个黑色和明黄色相间的阴阳头酷姐见贺中鹤来了,扔了手机和云台扑过来抱住贺中鹤,放假了吗! 刚考完试,光速脱掉校服来了。贺中鹤用力搂了搂她。 可怜的小孩儿哦,到明年这时候就解|放了 这姑娘是贺中鹤以前的邻居,叫韩子茹,今年大三。她六月份一放假就喊过贺中鹤出来刷街,这届准高三全市联考却一直拖到七月中才结束。 等等等,姐。贺中鹤打断她,指了指她的嘴,你这钉是打哪儿的? 牙系带。韩子茹捏住上嘴唇,给他展示了一下,德古拉钉,好看吧。 好看。她说话和笑起来时有对钢制小虎牙露出来,挺酷,但穿孔的位置实在一言难尽。贺中鹤艰涩道:就是看着挺疼的。 滑板场上熟人不少,都是张扬的年轻男孩女孩,打扮嘻哈风,染发穿孔,从波浪池里滑到最高点就兴奋大喊,在夏日的阳光下毫无保留地展现青春特有的轻狂。 生活已然这么平淡了,总得拥有点鲜活的、不一样的东西。 这就是老郑口中的不着四六的人。 贺中鹤挺喜欢跟他们待在一起,一群人关系说不上多亲近,但相处起来很舒服。 随便侃侃、斗斗嘴,扔掉护具一起滑滑板,摔了就笑着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继续,好像明天永远是无关紧要的,未来一定比当下美好。 第五次从组合管上摔下来的时候,贺中鹤觉得自己再摔真就废了。 之前跟雁升打架伤的颧骨和胳膊还疼着呢。 他把板儿扔到地上,踩上去滑到对面的长椅旁,站稳后左脚在后板头一勾一踢,分量不轻的枫木双翘板腾空而起,被他轻巧地抬手拿住了。 旁边有人响亮地吹了声口哨。 贺中鹤坐下来,扭头看到高阳踩着小鱼板滑了过来。 发色不错。高阳笑得一脸灿烂,收了板儿坐到他旁边,递给他一瓶冰水。 贺中鹤笑了笑。 他不怎么喜欢这个人。 之前他买第一块板时韩子茹要帮他涂鸦喷漆,贺中鹤就随便选了个彩虹的。七彩的丙烯刷到板底很是显眼,用它滑的时候自然就招来了同类的目光。 贺中鹤对自己的性向不怎么在意,不遮遮掩掩的,也不到处招摇宣告,谁要是问起来了就直接说实话。 所以当高阳第一回 问他你是不是弯的时,贺中鹤想都没想就承认了。 他发誓当时刷彩虹绝对不是想吸引同类,单纯觉得七彩好看又简单而已。 但高阳不这么认为,他要了贺中鹤微信,还想加他的Coq。 贺中鹤没有Coq,他从来不用那种同性约|炮APP。 至于饥渴成那样吗?真有想法了找个片自食其力它不香吗? 高阳一直惦记着这块肉,经常对贺中鹤戳一戳碰一碰。有时候贺中鹤半夜迷迷糊糊拿手机打植物大战僵尸助眠,高阳就突然发过来一张奇奇怪怪的图,配一个猥|琐的斜眼笑。 半夜被骚扰的次数多了,贺中鹤直接给他设了消息免打扰。 但高阳似乎完全没有眼力见儿这种东西,还是隔三岔五往他这边凑。 晚上出去喝酒吗?庆祝你放暑假。高阳碰了碰他的头发。 贺中鹤往一旁歪了歪头:不了。 上次被石宇杰拉着去gay吧看热闹,裤子差点被挤来挤去的人摸秃噜了。 高阳一直在这边黏着,贺中鹤没了玩滑板的心情,跟韩子茹他们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到中午饭点了,贺中鹤给老妈发了条微信中午吃完饭回,想了想又发过去一个小猫可爱乖巧的表情包。 商场四楼五楼有各种餐饮店和美食广场,但贺中鹤不喜欢逛室内商场,总觉得缺了出来玩的感觉,闷得慌。他踩着滑板慢慢沿街溜达着,寻思从路边找家小店。 白天没有排档,要吃烧烤得跑到海边广场去。贺中鹤站在路口思考了几秒,最终决定去医院陪石宇杰吃医院食堂。 拎着两个饭盒进门的时候,石宇杰正边发呆边抽烟。 掐了。贺中鹤把烟从他嘴里拿出来,扔进烟灰缸。 石宇杰扫了一眼他手里的饭盒,立马躺平:我快死了,医生说我吃炸鸡喝奶茶才能好起来。 炸你个鞭。贺中鹤把他的床摇起来,受伤不能吃重油高脂,这点儿常识没有? 你一说我又想起来了,我也想吃鞭石宇杰半死不活地念叨。 贺中鹤没出声,神情怪异地看着他。 操,我意思是烤的那个鞭,牛的羊的!石宇杰反应过来后瞪了他一眼,你脑子里怎么这么多黄|色废料。 我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想的。贺中鹤笑了半天才停下来,他用手指轻轻抠着石宇杰的固定带,一脸若有所思,我最近在琢磨,要不要从暑假开始从良。 石宇杰眉毛一下子扬得老高,抬头纹都出来了。 不是那个意思,就一比喻。贺中鹤抬手把他的眉毛捋下去,该学学习了,还有不到一年。期末我复习了,那题做着还是挺吃力。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非常奇怪。石宇杰看着他,你是贺中鹤吧?不是狼外婆变的吧? 滚蛋。贺中鹤大刀金马坐到椅子上腿伸得老长,说出的话却的确违和,我觉得有点儿迷茫,还有点儿不安。 第7章 再给根儿蜡烛呗!要粉色 快乐的两天期末暑假过渡期转瞬即逝。 出分了。 从班级群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群消息瞬间刷了99+。 贺中鹤正躺床上打着游戏,不慌不忙地把群消息设了免打扰,专注地打完了这一局才点开微信。 左手选项。 15名前不去上补习班,这个暑假继续逍遥自在;15名后就去上补习班,该学的都拾起来。 点开查分系统,输入姓名学号。 贺中鹤猛地瞪大眼睛。 班排名46,级排名700。 是不是刚才输错了? 姓名:贺中鹤。 又刷新了一下,依然是加粗的46。 操贺中鹤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天,只能发出这么句感叹。 虽然知道可能进不了前15甚至前20,但这个差距也太大了点。 46名,全班一共才60个人。 倒数前15啊。 高中毕业前的最后一个暑假只有一个多月,放假前老郑絮叨了无数遍:谁抓住了这个暑假,谁就是赢家。 跟老妈提上补习班的时候,老妈倒是没多么欣喜,只是很惊奇。 贺中鹤拒绝了老妈的一对一提议,那种做个随堂练习老师都跟看弱智似的盯着人的感觉很让他很别扭。 最后补习班选定在了离家不远的一所机构,因为紧挨着辉坛一中,不少来这儿上课的学生都是熟面孔。 比如郭瑶、比如庄媛、比如 我操雁升!贺中鹤站在玻璃门外一眼就看见了他,瞬间震惊得脑门儿差点磕玻璃上。 想起几天前的拜拜大豆荚,一个月后见。 这人啊,果然不能随便立flag。 雁升看到他进来,半眯着眼眨了一下,就算打招呼了。 他坐在最后一排的左边角落,贺中鹤迅速跑到同排最右边坐下。 补习班是六科全日制的,但语数英补习对贺中鹤来说没多大用途,能翘就翘,不能翘就睡觉玩手机。 期末46名的终极原因就是文综三科太差,这还没考合卷呢,三科加起来才150分。 贺中鹤之前一直以为文综这东西考前背一背就没问题,结果残酷的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 伏天里不能呆在家睡觉吹空调,蹲在补习班学文综,这是他第一次拥有这种新奇体验。 前几天的焦虑和迷茫缓解了不少,虽然依旧没有最终目标,但至少跟上其他高三生的脚步了。 贺中鹤对自己觉悟如此之高表示很欣慰。 中午去哪吃?下课后郭瑶到贺中鹤前位坐下,趴在他桌子上。 就近吧,这天儿在外边半步也不想走。贺中鹤收了政|治提纲,而且没什么食欲。 我也是。郭瑶从他桌上拿走薄荷糖含了一颗,吃冰去? 贺中鹤一拍大腿:旁边有家刨冰挺好吃来着。 教室里人已经差不多走光了,他跟认识的几个说了拜拜。 贺中鹤用余光扫了一眼雁升,他戴着耳机坐在桌前,手里转着笔。 好无情的学习机器。 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不打这个招呼比较好。 毕竟如果人家不理自己的话,让旁边郭瑶看着,怪尴尬的。 尴尬。 跟雁升接触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最多的感受就是不爽和尴尬。 交际这方面,贺中鹤从来都游刃有余,他话多,大大咧咧,跟谁都能唠起来。 唯独雁升,这么个波澜不惊沉稳得像像条老狗的人,让他感到非常不爽。 说性格相异可以互补那是完全是放屁,性格相异只会不合。 上补习班的第一周,整体来说挺顺利挺令人愉悦的,没有雁升坐他旁边让他不爽,也没有石宇杰陪他作天作地。 但是七夕这天班里有些躁动不安,有对象的还好,都出去约会秀恩爱了,没对象的尤其激动。 石宇杰给贺中鹤发了一堆消息,说他刚在朋友圈发了个好友匿名聊天,有人说他长得不错人挺好。 那是好人卡 那人家还说我长得不错呢? 你自己信吗 [敲碎你的脑壳.jpg] 省省吧,你现在就因为你的烂桃花躺在医院呢,别再寻思了 不止石宇杰,整个朋友圈都在求匿名聊天、坦白发言、真心话大冒险、谁响谁喝。 春天早就过了吧?贺中鹤有点茫然地看着朋友圈刷屏的一个个单身男女,被这莫名其妙的兴奋淹没。 他把手机揣进兜里,含了颗薄荷糖。 没有那种世俗的遇|望。 来来来,我给你占卜一下。郭瑶拿着一堆看着挺精致挺玄乎的卡片坐过来,把贺中鹤桌上的东西扫到一边,开始列牌。 什么占卜。贺中鹤手脚并用地接住被她扫倒的一摞书,消停会儿吧,今天的人们已然非常喧嚣了。 你已然变成一个清心寡欲的老年人了。郭瑶瞪了他一眼,指了一下桌上的四张牌,选一张,今天七夕,我来帮你测测桃花。 贺中鹤随便指了一张:算命啊 这是塔罗牌!塔罗!什么算命!郭瑶伸手往他脑袋上抓,别以为你那头蓝毛好看我就不敢薅! 塔罗塔罗塔罗。贺中鹤赶紧投降,装出一副虔诚的样子趴到桌上。 这组牌,郭瑶清了清嗓子,一种强大的磁场正在形成,可能现在不露痕迹,但短期内事情会有意想不到的进展。对方可能有些冷淡,但由于被你吸引,不久后她会不动声色地靠近你,并且会对你产生积极的影响。提示是:顺其自然,敞开心扉,放慢进度。 贺中鹤听得有点儿犯困:所以呢? 所以有朵桃花正不露痕迹地潜伏在你身边!郭瑶指了指自己,瞪大眼睛,不会是我吧? 贺中鹤对她的算塔罗牌占卜结果毫无兴趣,现在只觉得放学了天黑了肚子饿了该吃饭了。 世界上只有一种令人身心愉悦、稳赚不赔的投资,那就是吃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周围人冒粉红泡泡的情绪感染了,贺中鹤今天一改吃快餐店大排档的风格,溜达着去商场找了家咖啡馆。 在APP上看这家咖啡馆是家猫咖,评价不错,最主要的是猫多。 贺中鹤没养过猫,对小动物也没什么特别的兴趣,飞狗是他从小到大养过的唯一一只小动物。 但吃饭的时候被猫簇拥着想想还挺有意思。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6)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估计噜这一通猫回去被飞狗闻见了,那玩意儿能直接扑到他身上表演恶犬吃人。 不过猫咖没给它这个机会。 实在是不好意思先生,猫猫都被送去疫苗站打疫苗了,您可以明天再来。前台的姑娘看着空荡荡的猫爬架和猫窝,很抱歉地说。 贺中鹤懒得再换地方了,既然这里没有猫,他可以来这儿充当一只狗。 多悲惨哪,暖融融的灯光下到处都是情侣,一对对粘粘糊糊恨不得吃饭都用同一张嘴嚼。 有点恶心。 贺中鹤要了杯拿铁和一份西冷牛排套餐,想不透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里。 他试着回顾了一下自己的心路历程,每一部分都很合逻辑,但又说不出哪儿有点不对劲。 不会是被郭瑶算命后触了什么邪吧? 贺中鹤一个人坐在双人桌前,边吃边胡乱寻思。 天儿不早了,小情侣们在这个美好的日子还有更丰富的夜生活要过,不到八点,店里的人就走得差不多了。 服务员第六次清桌路过贺中鹤桌旁的时候,他终于起身伸了个懒腰。 伸得有点儿猛,心跳突突的 贺中鹤忙垂下胳膊,转身要离开皮座时眼角扫到了一个人。 是的,一个人。 一个跟他一样在七夕这天自己来泡咖啡馆的单身狗! 贺中鹤心酸地忍不住又往那人那边看了一眼。 这一眼直接给他看愣了。 是雁升。 因为刚才抻猛了,心跳依然很快,显得有点儿不太合适。 让雁升想起来他小时候看的偶像剧,女主在人群中一眼看到男主,然后BGM就变成了砰砰砰砰砰。 愣着的功夫,服务员到了雁升那桌给他撤了盘,又端去一个蛋糕。 蛋糕上插着蜡烛。 我靠。贺中鹤挑了挑眉。 雁升今天穿了件宽松的黑T,下|身是工装裤和高帮板鞋。他一条胳膊搭在皮座靠背上,没什么表情地拿起手机,冲着蛋糕顿了一下,应该是拍了张照。 看着像个落寞的丧系青年。 贺中鹤就这么站着看着他。 大过节大过生日的,没朋友聚就算了,连父母也不给过 贺中鹤回想了一下自己的生日,每次都是过完阳历再过一次阴历,一次跟朋友出去吃饭唱歌一次跟老妈在家看电影看到半夜。 刚看见蛋糕上蜡烛时的那阵幸灾乐祸,慢慢变成了一点儿小心酸。 雁升把手机搁到桌上,拔掉店员插好的蜡烛,拿起塑料刀在蛋糕上方比划了一下,犹豫了几秒,没落刀。 反正就自己吃,切得糊了吧唧的影响美观,啃两口腻了就抛弃它。 雁升拆了叉匙,突然觉得很没劲。 十八岁生日就这么过了,连个共同见证的人都没有。 他现在甚至有点想把蜡烛插回去许个愿,就许现在能凭空变出来一个人,陪他吃蛋糕。 这可怜见儿的。 雁升笑了笑。 蜡烛还没点呢,怎么就扔了。 一道有点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语气懒懒的,听着挺欠打。 雁升愣了一下,抬起头。 小姐姐,再给根儿蜡烛呗!要粉色的!贺中鹤大喇喇地朝前台喊了一嗓子,溜达到他对面坐下来,撑着脑袋笑着看他。 第8章 多么低沉好听的声音,多么 七夕这天出门需谨慎,尤其是出门吃饭遇到这种情况。 店员小姐姐拿过来粉色蜡烛后已经盯他俩半天了。 贺中鹤清了清嗓子,把蜡烛点着了插|进蛋糕:吹。 雁升全程盯着他,没说话。 赶紧的。贺中鹤把蛋糕往他面前推了推。 有点儿傻|逼。雁升拒绝。 过生日,怎么傻|逼都没事儿。贺中鹤说,你现在就是突然蹦起来把奶油抹脸上然后给我跳霹雳舞我也不会觉得傻|逼。 操。贺中鹤说完之后忍不住脑补了一下,笑得东倒西歪。 雁升也笑了,拿手机又拍了张蛋糕的照片。 这人笑起来有那种细细的嘴角。 还挺好看。 贺中鹤下意识摸了摸嘴角,想起来之前韩子茹说等她大学毕业了要去做个开嘴角手术。 雁升吹灭蜡烛,拿起塑料刀。 还没许愿。贺中鹤说。 吹蜡烛前就已经许了。雁升动作顿了顿,有点儿草率。 并且已经非常草率地实现了。 你自己看着点。雁升切完蛋糕,又拿手机扫了桌角的点单码,递给贺中鹤。 我刚吃过了。贺中鹤没跟他客气,翻了翻,点了两杯冰美式,你美式行吗? 不要美式。雁升接过手机,把一个美式换成了拿铁,加糖加奶一样没落,太苦。 噢忘了,你是喝娘炮牛奶的人。贺中鹤点点头,恍然道。 雁升掀眼皮瞅了他一眼。 错了哥,不娘,你最猛y男了。贺中鹤把说习惯了的1咽回去。今天不跟雁升呛,天大地大寿星最大。 这是老妈从他小时候就言传身教的说法,要尽力给过生日的人最愉快的一天。 哪怕这个人是亲爱的大闷豆荚同学。 你耳朵拆线了?贺中鹤转移话题。 嗯,已经好了。雁升往左转了转头。 贺中鹤震惊地发现他那刚拆线针孔还没长好的耳垂上,那个环儿又回来了。 你没病吧?贺中鹤指着他,你对耳环是有多执念?这玩意儿这么折腾,分分钟感染发炎坏死,下次去医院你直接把它整个儿割下来扔掉得了,不要的耳朵可以给需要的人。 雁升听完他一阵嘚嘚嘚,摸了下耳朵:就是想戴。 多么低沉好听的声音,多么幼稚憨包的话。 贺中鹤很无语。 不知道这个咖啡馆的双人桌是不是真的专门为情侣设计的,两人都低头吃蛋糕的时候,贺中鹤觉得自己头发都要戳到雁升额头上了。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端起小托盘,慢慢倚到靠背上。 然后又因为靠背太高胳膊搭不上去,胳膊肘没地儿支棱,有种坐在宝宝椅上的错觉。 就很欲盖弥彰。 贺中鹤又慢慢把小托盘放回了桌上。 十七岁生日吗?贺中鹤努力找话题避免相对无言的尴尬。 十八。雁升说。 十八啊老妈还说等他十八岁生日那周再忙也要带他出去旅游,玩儿到不能再嗨了为止,要让他成年的第一天被巨大的幸福淹没。 这个规划老妈从贺中鹤十四岁时就每年念叨几次,念叨得他一点儿期待感都没了。 雁升这个十八岁生日,实在是跟他认知里的成年礼有很大偏差。 要不是他今天碰巧撞见并且有闲情逸致过来陪陪雁升,估计就真的不能再萧条了。 自己这是拯救了一个十八岁男青年的孤独心灵啊。 店员上了两杯咖啡后,贺中鹤嗖地起身,按了下雁升的肩:等我下。 然后小跑着出了店门。 雁升偏头看着他从咖啡馆门口跑到对街,途中还差点儿被一只突然冲出来的小泰迪抱住腿。 从刚才就一直想笑,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 他倚在皮座上对着空气笑了半天。 是真有点儿傻|逼了。 那个吊儿郎当特能逼逼赖赖的蓝毛怪还挺有意思。 雁升点开微博,用贺中鹤插了蜡烛的那张蛋糕照片发了条微博。 配字是:还行。 在消息小红点的数字蹿到破千之前,他把手机放回了桌上。 买礼物,贺中鹤最愁买礼物。 尤其是给不熟的人买礼物,且挑选时间极短。 不了解对方喜好的情况下,一般不会出错的公式是女生过生日送零食毛绒玩具化妆品,男生过生日送烟打火机游戏机。 虽然雁升好像是个原不良,但贺中鹤没闻着他身上有烟味儿,应该是不抽烟。 游戏的话也没见他打过,高二刚来贺中鹤就把班里所有人微信加了个遍,从来没见他上过游戏号。 贺中鹤站在街头吃了三颗薄荷糖,依然没什么思路。 急需外援。 鹤儿石宇杰拖着长音怪腔怪调地接了电话。 收收你的奇怪动静。贺中鹤说,帮出个主意,学霸过生日给送什么? 哪个学霸?石宇杰说,不要有刻板印象,学霸也有泼皮的闷骚的明骚的一股浊流的 是雁升。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 贺中鹤很有经验地把手机拿到离耳朵半米开外的位置。 我操!!!你他妈给谁过生日?! 前几天还骂他,跟他打架,这就大七夕夜的跟人搞一块儿去了?! 你是不是太饥|渴了,真不行兄弟再领你去gay吧闯闯试试啊!你何必呢! 我这没开免提呢,方圆三米的小朋友年轻人叔叔阿姨大爷大妈都能听见。贺中鹤叹了口气,可能吗?就是吃饭的时候碰上了,他正好过生日。 其实贺中鹤自己也觉得怪怪的,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几乎都是一对对的情侣,各个店门前打出来的广告都是七夕主题的活动,什么全世界最好的礼物、送给最爱的TA 红红粉粉的看得贺中鹤脑仁儿疼。 那要不就随便买个工艺品,摆件啊挂件啊啥的。石宇杰说。 贺中鹤正好走到家看着挺别致挺高级的木制品店前,牌子是用实木做的,店名叫桩。 他挂了电话,推开店门进去。 店里不只是有木制工艺品,跟贺中鹤想象的不一样,没有那种文艺清新范儿,反而风格挺野的。除了工艺品,还摆了一些奇形怪状的帐篷和石锅石头小池塘之类的石具。 正对门口的销售区搁着几座小木头房子,旁边立着个大广告牌,上面用复合板木条拼出了知名博主鸟啊噗合作联名款的字样。 鸟啊噗,什么破名儿。 看上就挑一下吧,都是新出的联名款,粗坯是鸟哥本人做的,只有线下有卖,限量特别少。老板肯定是这种糙气手工的爱好者,正坐在旁边划出来的一小片工作区给石头抛光。 行,那您给我装一下这个吧,送人的。贺中鹤觉得这些东西都还挺有意思,小房子手工的痕迹很明显,但带着树木原本形态,有种奔放的美感,看着很舒服。 但抱着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弓着背双手把重物拿在身前的姿势让贺中鹤胸闷得很,倒不上气儿来。 抱着亚克力盒回到咖啡馆的时候,店里就剩两三个人了。 贺中鹤气喘吁吁地把盒子放到桌上,一下子倒在皮座里,从兜里掏出鼻通吸了几下:这玩意儿怎么他妈这么沉,这实木其实是铅吧。 生日快乐。他边调整呼吸边说。 谢了。 不知道是不是贺中鹤缺氧眼花了,他看到雁升露出了一个非常神奇非常难以形容的表情。 不过那个表情转瞬即逝,雁升接着就笑了。 看来买得挺对,贺中鹤很得意:是不挺好看?好像是什么很牛逼的博主亲手什么什么的,我也不懂。 好看。雁升嘴角一直勾着,谢谢。 不用谢。贺中鹤把鼻通放回兜里,耍贫,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以后多罩着点儿我这个未成年弟弟吧。 回到家的时候,杜兰珍正站在窗台旁浇花。 回来啦?她语调有点阴阳怪气,在这特殊的日子里,我还以为我儿子要夜不归宿呢。 不是已经发你消息说晚会儿回来了吗。贺中鹤说。 是挺晚。杜兰珍扭头看了一眼表,九点半了。 晚自习还十点下课呢,你怎么不嫌晚。贺中鹤走到茶几旁吃药。 杜兰珍瞪了他一眼:跟谁混去了? 同学。贺中鹤就着水咽了一包滴丸,又补充道,男的。 老妈还不知道他的性向。 就算老妈再疼贺中鹤,他也知道这事儿对老一辈的来说很难接受。有次他和老妈看电影,里面有段同性情节,他试探着问老妈你看着什么感觉。 太变态了。老妈当时皱着眉头说,并且把那段快进跳过了。 那之后他就再也没考虑出柜的事儿,可能以后有那么迫不得已的一天,但那一天还不知道是未来的什么时候,现在能瞒一天是一天就是了,没有找这个刺激的必要。 女孩儿也不是不行。杜兰珍说,你有分寸就行,这个年纪有好感很正常,但妈不支持你早恋。 谢母上大人通融,但我真的没有。贺中鹤说。 我跟你说啊,现在真是什么事儿都有,我子公司一个老总监她儿子,竟然竟然是那个什么。老妈拿着喷壶,一脸一言难尽。 哪个什么?贺中鹤当然知道老妈说的是什么。但人心虚,就会装傻。 搞同性恋啊!都三十多了搞那个,哎呦 妈,七十了也有搞的。贺中鹤忍不住说。 太可怕了。老妈惊呼一声,然后那个老总监天天在公司哭,昨天还请了假,说要把他儿子弄去戒同所你知道戒同所是什么吧?我也是第一回 听说,就是专治这种不正常的病的地方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7) 贺中鹤觉得脊梁有点儿发凉,喉咙里好像哽了什么东西。 但最后他什么也没说,进屋关上了房门,说今天累了想早睡会儿。 第9章 那边有个精灵。贺中鹤 小木屋的确挺沉的,雁升抱着盒子回到家,胳膊酸得都抬不起来了。 雁德强不在家,客厅的灯没开,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一片漆黑中只能看见空调的数字屏上显示18。 沙发那边有轻微的鼾声。 雁升按亮了走廊的壁灯。 客厅暴露在光下,明明是挺敞亮的大户型,满地的碎瓷碎玻璃和好几团被踩脏的衣服让整个客厅显得狼藉一片。 沙发上有东西动了动。 雁升像收拾普通家务一样,利索地把碎玻璃碴碎瓷碴扫干净,烂兮兮的衣服扔进垃圾桶,破碎的花盆连带植株带结块儿的土壤一起兜进垃圾袋。 下楼扔完一趟垃圾回来,朱玲还窝在沙发上睡觉。 妈,进屋睡。雁升站到她身边。 没动静。 雁升也没再说话,在她旁边站了一会儿。 面前的这个女人素面朝天,头发蓬乱,几乎瘦脱了相。颧骨突得明显,皱纹也显深,从鼻翼两侧到嘴角下,法令纹和木偶纹已经浑然一体了。 但是单从五官不难看出,这是个清艳的女人。 她衣服袖口处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碎了,露着线头。 雁升进了她的卧室,拿了张薄毯出来。轻手轻脚刚搭到她身上,女人就很响地皱眉咂了下舌,不耐烦地抬手把毯子掀到地上。 见她醒着,雁升连毯子都没捡,走进浴室关上了门。 理发店买的耳套不怎么防水,洗完澡耳朵有点发痒。 他从药箱翻出来一瓶酒精,回了卧室。 卧室里东西很少,除了书桌椅子床这样的标配家具,屋里几乎没别的。 因为雁升很少回家,不出意外只有寒暑假和每个月两次周六睡这间卧室。 手机响了一声,是个很陌生的微信名。 He:有瓶保养油我揣兜里忘给你了 明天捎给你 雁升回了个OK的手势。 今天这出真让他挺意外的,莫名其妙就蹦出来个贺中鹤。 虽说之前打过一架,但其实也说不上多讨厌他,就是有时候看着不太顺眼。 上课二郎腿儿翘上天,一头蓝毛晃来晃去,满耳朵钉环反光,嘴叭叭叭叭一会儿闲不下来,还特损。 虽然不理解他这种狂劲打哪儿来,但十八岁生日就是跟这么位拽b仔一起过的。 神奇。 雁升关了灯躺到床上,侧头看着黑暗中的小木屋。 哎操操操!不行不行不行不行石宇杰一手扶着墙一手撑着贺中鹤的胳膊,没走几步就喊停。 快一个月了,还没好呢? 伤筋动骨一百天。石宇杰疼得直抽气。 我之前搜了,网上说是肋骨断了一个月就能下地活动。贺中鹤把他搀回床上。 你怎么跟我奶奶似的天天从网上看这些。石宇杰说,我现在不求活动,只求能好好洗个澡。 是该好好洗了。贺中鹤吸了吸鼻子,你现在闻起来很像我家狗在外边刚滚完垃圾堆。 石宇杰明天出院,贺中鹤也就不用天天惦记着往医院跑了。 赵臣这次他在心里记着,虽然暂时没有合适的时机,但绝对不会让这事儿就这么憋屈着算完。 过了高考这阵儿,石宇杰这一身伤一定要找回来。 而且不能跟赵臣一样钻空子耍不要脸的,要打就正面刚,他要收拾得赵臣心服口服。 白头发。石宇杰说。 啥?贺中鹤还在沉浸在发狠中,没反应过来。 你白头发又显出来了。石宇杰把他的一撮头发捻起来。 就这样吧,懒得再弄了。贺中鹤抄了一把头发,染的时候本来就不是想盖白头发。头发长太快,照这速度我得半个月染一次,不出一年直接变秃头了。 其实秃头光头也挺有意思,推子嗡嗡一推,管它白头发黑头发蓝头发的。 哎!贺中鹤拍了下手,眼睛一亮。 石宇杰觉得自己能看到他脑袋上冒了个小灯泡,动画片儿似的。 你说我直接剃个光头怎么样! 石宇杰又觉得有道雷划破天际劈了下来,把自己劈成了一尊石像,也跟动画片儿似的。 哥哥,我求您老实点儿。石宇杰一下下顺着他的背,咱不当光头强。 贺中鹤笑了半天:不剃,我这发质这么柔顺,剃了可惜了。 入伏后夏天才算正式来了,北方海滨城市的夏天闷热潮湿,衣服洗完晾干不放空调屋里,不出两天就能拧出水来。 天儿一闷,蚊子更是倾巢而出,每天傍晚无论刮风下雨,都能看见辉坛一中家属院每栋楼下都围坐着几个大爷大妈,在黑旋风一样的蚊子群包裹中打牌下象棋赖麻将。 有次还碰着老郑跟他老婆吵架,灰头土脸地自己骑着老自行车绕着楼转圈。自行车除了铃铛不响,其他哪儿都响。 贺中鹤拼命忍着笑咬得腮帮子疼,躲在拐角拍了一张骑行中的落寞老郑。 前两天韩子茹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搬回去。 他一直没想过这个,但等明年六月一毕业,老妈不可能还带着他住在这里。 这儿环境远比不上之前的小二层别墅区,但邻居上下左右住得挤挤挨挨,几乎一整个小区都是熟面孔。学校、商业街和菜市场就在附近,夏天雨后傍晚,下班回家的、接孩子的、摆摊儿的、买菜的、逛街的,并不宽阔的小马路上堵得水泄不通,有种老市区特有的生活味道。 有时候贺中鹤躺在阳台的吊篮里,能嗦着冰棍儿,从下午看到太阳落山。 补习班跟学校一样,每两星期放一次周六,周六那天只要老妈不在家,贺中鹤就拎着滑板去滑板场溜一圈。 不过大多数时间被安排得很满,尤其是他做去年历史真题选择题错了一多半后。 暑假生活挺充实,贺中鹤的从良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正倚在后墙举着答案解析看,手机振动了一声。 贺中鹤没理,手头这套题太奇妙了,他正全身心投入仔细研究。 有些历史选择题吧,那题干资料跟课本内容一点儿也不沾边,而且看哪个选项都像对的,挑不出毛病。 不仅做题的人挑不出错误选项的毛病,出题的人也挑不出来。 A:此处工业化推动福利制度完善不合理,故A选项不合理,错误。 所以到底哪儿不合理啊! 贺中鹤眉头越皱越紧。 手机嗡地又震了一下。 工业化 嗡嗡嗡 操,这是把手指头拴打桩机上了吧。贺中鹤拿起手机,还没解锁,就被人一把抽走了。 快快快快,发你消息怎么不回!郭瑶不由分说拽起他就走。 什么?贺中鹤跟着站起来,才发现教室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已经差不多都走光了。 走出补习班前台大厅,他看见班里一堆人正围成一个小圈,一个个叽叽喳喳看着都很兴奋。 圈子中间是只猫。 橘猫,但是很瘦很小,看着也就两个月大。 我还以为你们发现了什么小怪物小恐龙小精灵。贺中鹤有些无语地看着这几个眼里蹦爱心的同学。 你这人真没意思。郭瑶咂了下舌。 门口有人出来,贺中鹤朝那边看了一眼,跟正活动胳膊的雁升对上了眼神。 精灵。贺中鹤指了下旁边的人堆。 雁升的眼睛迅速蒙上一层疑惑。 你有完没完。郭瑶扇了他胳膊一下,跟雁升说,是只小猫。 贺中鹤撇了撇嘴,心想我说是精灵人家也不会去看,猫什么猫啊。 然而雁升很快地走进观猫人堆。 贺中鹤愣了。 ? 这合理吗? 人设有点崩了吧? 你看,数你最冷血。郭瑶很鄙视地说。 上课铃响了,有老师出来叫他们回去。 围着猫的人恋恋不舍地散了。 雁升,上课了。老师招呼还蹲在猫旁边的雁升。 这就来。他这么说着,没动。 补习班的兼职老师很多都是还没毕业的本科生研究生,暑假来机构就是帮着招招生管管纪律打个杂,也不会多上心。见雁升没有回去上课的意思,也就懒得管他。 你呢?老师刚要回去,又看见离雁升几步远的贺中鹤。 我我也这就来。贺中鹤说。 门口安静下来,就剩他俩了,这条街一溜补习班,从学前到高中都有,远处有几个小学生互相追着边嚎边跑。 贺中鹤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也没回去,大概是觉得雁升会对猫感兴趣这事儿实在太新鲜了? 他走到雁升旁边蹲下。 这猫长得挺奇特,浑身深橘色,唯独鼻子旁边撇出来两道白。 白胡子老小猫。 贺中鹤轻轻戳了戳白胡子猫的肚子。 猫嗷一声,冲贺中鹤亮出尖牙。 贺中鹤愣了愣,很凶啊。 有点腹积水。雁升用指腹按了按猫的脑袋。 谁家猫啊,是流浪猫吧。贺中鹤发现这猫体型确实有点不正常,小细脖子小细爪的,肚子特别大,像个纺锤。 流浪猫。雁升指了指猫的耳尖,上边结块打绺的旧土渣上还沾着新鲜泥水。 这片儿有菜市场和不少居民楼,流浪狗挺多,但流浪猫很少见,尤其是这么小的。 这猫看着状态不怎么好,揣着爪眯眼窝成一团,浑身脏兮兮的,喘气时腹部一鼓一股,还有点儿打哆嗦。 得送医院。雁升拎起它单手抱着,你回去上课吧。 这节英语是吧?贺中鹤觉得这猫多少有点儿命若悬丝。 雁升虽然好像对它挺感兴趣,但贺中鹤脑子里一直在闪学霸因压力太大虐猫的新闻:我跟你一块儿。 第10章 你不要瞎撩啊我警告你! 附近的宠物医院不少,但没几家特别靠谱的,转来转去,贺中鹤带雁升去了他常给飞狗洗澡的那家。 原因是那家的店员和医生特别会哄狗哄猫,飞狗这种洗澡跟要它命似的狗,每次店员都能用各种玩具和零食给哄老实了。 兽医大叔把它抱到里间查了一下,除了腹积水,还有耳螨和猫鼻支。 肚子得开个小刀,大叔把他俩赶出手术室,别站这儿看了,挺血|腥的。 这家宠物医院兼卖各种宠物用品,还有寄养服务。 雁升坐在一笼金毛旁边逗狗的时候,贺中鹤想起来飞狗的磨牙棒前几天刚被它啃断了。 轻车熟路地拿了一筐子磨牙棒磨牙球,贺中鹤掏出会员卡结账。 家里有狗?雁升逗着金毛,看上去很放松,坐在懒人沙发里腿伸得老长。 没有,有精灵。贺中鹤坐到他旁边,是真的精灵,会飞。 这个懒人沙发比贺中鹤想象中的要软。 太软了,坐进去的一瞬间他非常后悔。 突然就明白为什么雁升的姿势看上去那么放松了,他那是起不来了。 操。小沙发猛地陷进去一大截,雁升那边重心稳不住,用手撑了一下沙发结果越来越歪,直接朝他倒过来。 贺中鹤无法形容这是怎么样的一种姿势,笼统地说就是他整个人陷在沙发里,雁升的腿离他的腿大老远,但上身整个儿笼罩在自己上方。 而且是正上方,脸对脸眼对眼,非常精准。 非常尴尬。 幸亏雁升胳膊撑在他脑袋旁边,不然就直接对上了。 贺中鹤几乎是对着眼儿看他:哥啊你挪挪呗。 雁升眼神好像有点闪躲。 一定是自己偶像剧看多了嗯。 贺中鹤感觉到他的撑在自己脑袋边的手很艰难地动了动。 然后他瞥见雁升脖根儿那有道疤。 挺细的,好像还缝过 使不上劲。雁升说。 他说话的时候贺中鹤能看到他的候洁动。 离得近的时候,声音听起来会比平时听着低,嗡嗡的,让贺中鹤想起来动画片儿里汤姆的脑袋被罩在一个钟里。 如此尴尬的情况下,他的思绪到处乱飞。 我他妈贺中鹤试着往旁边起,但这个沙发实在是软得离谱,根本撑不起来。雁升能这么撑住要么是练过,要么是实在不想跟他来个脸撞脸。 咋办。贺中鹤问。 不知道,知识盲区了。大罩钟嗡嗡。 贺中鹤又试了一次,这回脑门儿直接撞在了雁升鼻子上。 明早起来额头上肯定会有包。 他担忧地抬手摸了摸雁升的鼻梁:断了吗? 雁升顿了一下,接着就笑了。 笑得特别乐,浑身都在颤的那种。 滚啊!贺中鹤没憋住,也仰着头狂笑起来,救命啊 雁升一笑就更撑不住了,努力往旁边一歪,好歹没直接砸到他身上。两人脑袋挨着脑袋躺着,笑得像俩傻|逼。 旁边笼子里的狗们叫得很欢。 乐什么呢这是。兽医大叔从里间出来。 叔救命。贺中鹤伸出胳膊,你们这个沙发真的很鸡肋。 大叔把他拉了起来:腹水抽了一点儿,清了清|肠,过两天还得再抽。 行,那先在这儿挂个寄养吧,等病养好了再说。贺中鹤点点头。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8) 寄养是不行了,这边都满了,人手也不够。大叔看了一圈店里,放家里养就行,注意事项和药一会儿我给你开。 这一折腾花了小两千,付钱的时候贺中鹤刚要掏卡,被雁升一把拽进了沙发,然后雁升借着拽他的劲起身,迅速走到前台扫了码。 敢情我就是它的过客呗。贺中鹤无力地坐着。 不是。雁升让大叔给开了药,又在他的推荐下买了运输笼、猫粮、化毛膏、食盆和猫砂套装,你是它的铲屎的。 贺中鹤觉得自己可能是听不懂中文了:什么? 雁升接过套着伊丽莎白圈的猫,小心地把它放到笼里,一手拎着一大包猫用品一手拎着运输笼:走。 大叔很默契地又拉了一把贺中鹤。 一下午的时间折腾过去,太阳已经沉到西边儿了。两人一前一后,迎着夕阳走在街上。 一直到快走回补习班了,贺中鹤还没反应过来:你我这不是你感兴趣的猫吗! 但是刚才你也没上课跟过来了。雁升语气轻描淡写,十分欠揍,要么是你对猫感兴趣,要么是对我感兴趣。 高冷学霸说出这样的话。 这合适吗! 是不是有点儿太骚了! 崩人设了啊! 雁升你要点儿脸。虽然知道他在很认真地瞎掰,但这话在贺中鹤耳朵里就有点变味儿。 你不要瞎撩啊我警告你。 我家里有只狗,俩玩意儿放一起不得打起来。贺中鹤叹了口气。 你说你家没狗,只有精灵。雁升一本正经地说。 我他妈一开始还说这只猫也是精灵呢!贺中鹤现在非常想暴揍他一顿。 那不就成了,同类。雁升把笼子给贺中鹤拎着,掏出来手机,抚养f养猫的钱我出。 手机震了一下,贺中鹤非常无语地看了一眼,转账20000。 每个月转一次,不够你说。雁升又看了一眼运输笼,麻药劲儿还没过,猫在里面蜷着。 我家不是猫用五星宾馆。贺中鹤点了退款,这位大款儿您到底为什么让我养啊? 家里不让。雁升答得很简短。 贺中鹤想起前几天在咖啡馆,他父母就没给他过成年生日。 还不让养猫。 而且看他这样家里也肯定不差钱。 就挺难琢磨的。 不过贺中鹤也没有闲着没事儿琢磨别人家庭的癖好,他叹了口气:给它起个名吧。 雁升偏了偏头,作思索状。 夏天特有的橙红色霞光往他侧脸上这么一打,很有感觉。 别说咪咪。贺中鹤迅速打散掉脑子里冒出来的咦有点儿小帅的想法,抬手指着他。 那没辙,想不出来了。雁升说。 给你个提示,你看它鼻子两边。贺中鹤说,快转动一下你学霸的脑子。 胡子? 什么破名儿。 胡胡胡?雁升试探着说完,皱了皱眉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贺中鹤发出了毫不留情的嘲笑声,你起名的天赋值是负无穷的。 雁升也勾了下嘴角:你起。 就胡胡了。贺中鹤对着落了半截儿的太阳宣布。 飞狗用只能看见残影的速度,从沙发窜到隔断再到玄关的鞋柜上,循环往复已经六七次了。 狗啊。贺中鹤语重心长地跟飞狗说,咱家来了个新妹弟我先看看。 胡胡麻药劲已经过了,刚抽完腹水清完肠还很虚弱,侧躺在笼里安静地睁着眼。 好像是个弟弟。贺中鹤无视飞狗嗷嗷的抗议,你不能咬它,也不能不教好,不能领着弟弟到处乱窜,而且要让着点儿弟弟,懂吗? 飞狗又一个猛扑,差点把贺中鹤手里的运输笼扑掉。它支棱起尾巴,向后缩着身子蓄力下一波攻击。 行我知道要求太高了,别咬它就行。贺中鹤把飞狗关进阳台。 杜兰珍这时候回来了,一进家看到多了个笼子,还以为是贺中鹤给狗买的:飞狗终于要吃牢饭了吗? 不是。贺中鹤招呼老妈过来看,猫。 啊!老妈一声惊呼,这么小! 先别碰,肠胃有点儿毛病刚做了个微创。 能养活吗?我听人说猫不如狗好养。老妈有些担心。 只要狗别作妖就能。贺中鹤其实也很头疼,这猫的亲爸让我一定要照顾好它。 它爸是谁?老妈没听懂。 我一同学。贺中鹤说。 胡胡身上的小毛病很多,从耳朵到鼻子到嘴都需要涂药。因为耳螨太严重不好清理,被兽医剪去了耳朵上的毛,眼角还有两道褐色的痕迹,看上去丑兮兮的。 身上有伤口不适合闷着,贺中鹤直接拿防潮垫铺到地上,暂时充当猫窝。 胡胡出乎他意料的乖,搁到哪就在哪趴着,听见动静就动动耳朵睁眼看看,也不怎么叫。 贺中鹤拍了张照片发给雁升。 [图片] 请这位家长,看看你寄人篱下的孩子 雁升坐在书桌前,点开照片看了半天,猫伤口被贺中鹤用碘伏又擦了,药膏也抹得均匀。 我把狗关起来了,猫好之前不会让它俩待一起。 还挺细心的。 其实雁升也没想到贺中鹤能这么痛快就答应下来养这只流浪猫,他原本打算找家猫舍寄养的。 他跟贺中鹤说的家里不让倒是真的,别说一只猫了,这个家什么也容不下。 包括他自己、包括雁德强、包括朱玲。 这几天雁升一直住在家里,雁德强已经很久没回家了,朱玲整天都是恍惚的状态,还一点就爆。 他没问朱玲雁德强去哪了,没问他怎么不回家。 雁升跟他妈唯一的默契就在这儿了。 他把反手把手机扔到床上,摘下耳机退了退椅子,仰起脖子闭上眼。 小时候被雁德强拧断脖子的那条狗他还有印象。 那是条小土狗,雁升小学一年级时跟家里闹了很久想养狗,雁德强和朱玲连劝说都没有,直接俩字儿不行,最后他自己从乡下亲戚家要来了一条狗。 小小的一只,摸上去毛茸茸软乎乎的,还能感受到它的呼吸。 刚断奶不久的小狗夜里特别能嚎,雁升半夜被惊醒,就在雁德强和朱玲的骂声中摸着黑去安抚它。 他每天放学都会神气地跟小伙伴们说,今天不能跟你们玩,我要早回家照顾我的小狗。 然后飞奔回家,喂小狗吃东西,看它趴在窝里睡觉,把手放在它身上感受它的体温和呼吸。 直到有天,他像平时一样跑回家冲到狗窝跟前,小狗没叫也没动。 雁升疑惑地把手放到它身上。 小狗已经凉透了,是硬邦邦的,也没有起伏的呼吸。 雁升颤抖着把它抱出来。 小狗脖子被拧成了一个扭曲的弧度,眼还半睁着。 他吓得一下子把小狗扔回了窝里,跌坐在地上又伤心又害怕,嚎啕大哭。 然后他看到醉醺醺的雁德强推门进来,一身酒气站在门边。 雁德强脸上通红锃亮,他对着自己大哭的儿子笑起来:爸爸帮你杀了小狗,死了就不叫了,一样好玩。 第11章 你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鸟鸟你反思一下,多久没陪我逛街了。周六一早,韩子茹就在滑板场等贺中鹤,走走走陪我买东西去。 我每两周一天的假期是用来放松身心强身健体的。贺中鹤拒绝。 滑一趟摔三次,olie下个台阶都能摔,你那是强身健体吗。韩子茹把他的板放到保管处,你帮我记一下啊,美瞳护理液、睫毛胶、短款打底、运动手环 手环这么鸡肋的东西有购买的必要吗? 韩子茹白了他一眼:那你手上这是个什么。 我没办法,实时监测心率。贺中鹤说,哪天突然测不着心率了好吱儿吱儿响个警报。 啊,再买管胶带。韩子茹拉着他往商场走,把你这张破嘴封上。 我贺中鹤刚想再反抗一下,突然看见高阳隔着大老远往这边看,走。 商场周末人多,好在冷气开得足,挤人堆儿不至于出一身汗。 你那小心脏还没好啊?韩子茹在试衣镜前转来转去,拉着贺中鹤拍照。 没呢,天天药当饭吃。 可怜的孩儿。韩子茹看着他,不过比小时候应该是好很多了吧?我记得你小学那会儿天天又咳又喘又哆嗦小脸儿煞白,还天天跟我屁|股后头子茹姐姐子茹姐姐。 后半句你可以不说的。贺中鹤撇撇嘴。 高三压力别太大。韩子茹难得认真地跟他说,焦虑他个一整年,再健康的人也得天天胸闷心悸。高考就这么点事儿,能争个好学校咱就上,实在吃力了就算完。你看人上专科的、辍学创业的,不都也挺出彩嘛。人只要有本事,无论在哪、无论做什么都能成。 问题就在于我好像没本事。贺中鹤皱了皱眉,从快放暑假那会儿我就有点慌,觉得自己也没有本事也没有主意,连在现在的班里待着都得靠我妈,整个儿一天天无所事事还狂得不行的二流子。 你对自己的定位精准得让我有些惊讶。韩子茹夸张地捂嘴。 我呢,这一年可以当你的人生导师,学习备考方面感觉迷茫了就来找我聊聊。韩子茹说,哇这种当前辈感觉好过瘾。 那你说我考哪个学校?贺中鹤随口问。 来当我学弟吧。韩子茹想也没想就答。 我去你们学校当保安还差不多。 韩子茹学校S大是本省第一双一流,放在全国也能排进TOP 10。 之前老郑让班里所有人写考学目标贴在走廊墙上,班里前五名有三个都写了这所学校,贺中鹤记得也包括雁升。 而贺中鹤胡乱填了家长们最常提的那两所学校。 当时还觉得很遥远,是不用考虑的事,当个乐呵就过去了。 现在却要沉下心来结合实际情况仔细琢磨。 韩子茹说得对,有本事的人无论在哪、无论做什么都能成,但在十几岁的时候站的起点高了,以后肯定飞得更容易些。 自己想飞吗? 贺中鹤觉得自己从来就不是什么心气儿高的人,从小安逸日子过惯了,觉得身边什么都好,完全就是那种想要停住时间留住美好的童话派思想。 非常幼稚,他自己也知道,但就是安于现状,对高考和大学几乎都没有期待。 难道真的要像老妈预设的那样,留在本市那个底层二本? 晚上躺床上想多了还真有点儿失眠,贺中鹤翻来覆去,外面蝉都响了十几轮了还没睡着,他觉得自己离焦虑差不多了。 刚在朋友圈发了个焦头烂鹅的表情包,韩子茹就非常神速地给他发过来一个链接。 [链接] 看点解压助眠的 贺中鹤点开看了看,不像他平时看的解压视频里花花绿绿的皂片和太空沙,这个视频是用石头砌墙,播放量还挺高。 这能助眠? 你看一下就知道了,会真香的!这个博主虽然更得慢但每期都很良心,我可太喜欢他了呜呜呜你一定要看! 贺中鹤戴上耳机,点开视频。 背景是野外,看着像片树林,很空旷。 不知道为什么石头们长得都恰到好处,一个垒一个,竟然能完全契起来,严丝合缝的。 石头放置的细微咔咔声和石渣簌簌的掉落声很好听。 而且视频里这双垒石头的手非常好看,白净修长,骨节分明,小臂肌|肉线条流畅,有着年轻男性特有的清淡荷|尔|蒙感。 整个视频说无聊也无聊,说有意思其实还真挺上头的,贺中鹤看着屏幕,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 关于人生方向和学习外的事倒还都挺顺利,没什么需要贺中鹤特别操心的。 胡胡恢复得很快,没两天就能在家里到处逛悠了。 而且整只猫都变好看了,耳朵上被剪得参差不齐的毛边长边掉,已经不秃了,眼角的痕迹慢慢消退了一些,毛色也渐渐油亮。 就是胃口太好有点烦人,医生说不能不能喂太多,猫粮混上药一天总共喂少半盆就够了,但这猫吃完了还总往食盆里伸头,食盆不用刷,直接就被它舌忝干净了。 自打猫来了之后飞狗过得一直很憋屈,大多数时候都被关在阳台。 哇年纪轻轻就猫狗双全了,郭瑶知道那天的小猫最后被贺中鹤养了以后很惊奇。 我是被迫的,有狗已经让我很痛苦了。贺中鹤坐在凳子上,倚着墙,雁升是让我拥有双倍痛苦的始作俑者。 嗯?雁升?郭瑶往左看了看。 雁升隔着他们半个教室,正戴着耳机,看着桌上的题转笔。 可能他们猛男学霸都喜欢猫猫狗狗吧,咱也不懂。贺中鹤也往那边看了一眼,说。 还特别喜欢娘炮牛奶。 而且笑点还低,尤其是趴人身上笑的时候。 贺中鹤震惊地发现自己对他好像有点儿太怎么说呢,周围同学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高冷寡言学霸、进过局子神秘原不良的时候,贺中鹤已经探索到别人不知道的点了。 有种打游戏误打误撞拿到隐藏副本的感觉。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9) 也就你不懂。郭瑶表示鄙视,我觉得他这种的男生内心都应该很温柔吧,不轻易 停。贺中鹤把胳膊举到她眼前,看见这些鸡皮疙瘩了吗?被恶心出来的。 郭瑶一巴掌拍开他胳膊,又托着脸看向雁升那边:我跟你说啊,其实我跟几个小姐妹经常偷偷讨论他,他除了性格不怎么样和有点小传闻外一点儿毛病也没有,别的不说,班草没意见吧?或者级草。 你们除去的这两个毛病是不是有点大?而且,贺中鹤倚着墙,又往下滑了滑,我有意见,我觉得我是草。 楠楠 郭瑶拉住路过的张楠,指了一下贺中鹤,他要跟雁升争班草位置。 休想。张楠手里拿着必刷题,很严肃地推了一下眼镜,说完后就匆匆离开去找老师问题了。 操啊。贺中鹤很不爽地拿起一本书在桌子上敲了一下,为什么?我哪儿不配吗? 你没意思,看着叼了吧唧的,但跟谁都能混一起玩,我们看你跟看自己儿子似的。郭瑶在贺中鹤开口之前又迅速补了一句,虽然这个比喻不太恰当。 敢情现在开朗潮男型的不流行了。 贺中鹤觉得有点受打击,同时也意识到了gay和直女的理想对象是有很大差别的。 雁升就不一样了啊,我几乎没见他和女生说过话,也没见过他笑。这样的就很有距离感,攻略下来肯定特有成就感,太加分了。 而且人家还比你高,你俩同桌的时候我观察了一下,他肩还比你宽。 放了我吧,美女。贺中鹤被拉踩打击得有点崩溃,我知道我很平平无奇了,您赶紧去攻略他吧。 你也很帅啦,宝。郭瑶用母爱溢满的语气说,攻略就算了。 试试呗。贺中鹤觉得自己跟她聊了太久的雁升,莫名其妙的。 小传闻劝退了。郭瑶收起脸上母爱和少女心混杂的表情,压低声音,进过局子好像是真的。 放假前刚和雁升同桌时的那一架贺中鹤还有印象,当时他一出手就反应速度惊人,发力又快又稳,力道和位置也很有数,而且能感受到他那张很强的压制感。 没少打过架,并且很擅长打架。这个判断贺中鹤可以很肯定地做出来。 但是有时候也不太像传闻里的那种人,尤其是一个人在外边给自己过生日和带流浪猫去医院的时候。 她们说得对,果然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男人。 郭瑶声音压得更低,几乎用的气流声:咱班长说有一次她去老郑办公室,听见老郑跟他家长打电话,说的好像就是这 贺中鹤。一道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鬼鬼祟祟的两个人吓得差点喊出来。 贺中鹤抬头看着突然出现在他俩面前的正主,露出一个心虚又刻意的笑容:哎。 下课一起吃个饭。雁升说完后,往他桌角上放了一盒草莓牛奶,动作流畅自然,并且放完就转身回去了,半会儿也没停。 贺中鹤愣愣地目送雁升回了座位,并看他面无表情地再次戴上耳机。 然后就被郭瑶一把拽住了胳膊:天! 这是什么耽偶像剧剧情! 你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第12章 近点儿就行,不再多了。 中午饭空时间不长,就一个来小时,贺中鹤在路边随便找了家串串香。 请你吃饭,能不能挑个差不多的地儿?雁升看着锅举过头顶在小店里挤来挤去的服务员。 食客挺多,桌子几乎都坐满了。贺中鹤眼疾手快地窜到角落的一张小桌前坐下来,又迅速把手机扔到对面椅子上,及时扭转了一个女孩往这走的脚步。 能在这一片儿用这么个小门头开下去味道都不会差,吃一次你就爱上了。贺中鹤开始传授丰富的探店经验,垃圾食品也是有讲究的,你看旁边那几个店面哪个不是没开两天就吉屋出租了,只有这家屹立不倒。 好有道理。雁升敷衍地点点头。 让他意外的是贺中鹤说得没错,这家串串的确比那些大热连锁店的好吃,汤底浓郁,蘸料的麻汁也是偏甜口的,很香。 雁升同学,贺中鹤笑着看他又放了一把串,捏起嗓子,我就是死,就是从这跳下去 真香。雁升接了一句,起身,去添料,你要不要? 除了辣的麻的都放点儿。贺中鹤说。 实情当然不是郭瑶说的什么他俩多熟,雁升请他吃饭无非就是因为猫。 也或许有点儿别的,毕竟那天自己给他过了个潦草的生日。 反正没那些乱七八糟的,单纯人情往来。 确定不要辣?雁升把两个小碗搁到桌上,坐回贺中鹤对面。 不能吃。贺中鹤拌了拌蘸料,一吃咳起来就没完了。 雁升看了他一眼。 之前就听他上课咳过好几次,每回跑完操回来还调整半天呼吸,闲着没事儿总拿个八仙筒吸来吸去的。那天给耳朵换无菌贴,还闻见这人喷气儿都是薄荷味的。 气管有点毛病?还是肺? 换个清汤锅?雁升问。 不要紧,没这么严重。贺中鹤指了指心口,心肺不大好,小时候得过肺心病,到这会儿也没好利索。 雁升一愣,他没想到会是肺心病。 印象里肺心病是很严重的心肺疾病了,致残致死率很高,随便一个并发症都可能夺人性命。 而眼前贺中鹤吃得正欢,看起来和常人无异。 是不是很惊讶,觉得我得在医院躺着才对。贺中鹤笑了,轻症慢性,没你想的那么恐怖,我生命力很顽强的。那天打架你也试着了,跟你差不多猛。 确实,体格偏瘦但看着并不弱,挺结实。 早说,雁升想起来那天自己上手就是冲着给他胳膊脱臼去的,虽然没能脱成但还是觉得有点儿欺负人。他开玩笑,下回打架让你三下。 三下不行,贺中鹤往下滑了滑,摆出一个瘫痪似的坐相,哼哼道,让我五下吧哥哥,我好柔弱啊。 雁升看着他这样儿,忍不住笑起来:行。 然后我就咔咔咔咔咔贺中鹤一下子坐直了,凶相毕现,改天让我试试。 说完后还一捶桌子,粗着嗓子发出几声类似魔窟巨怪的邪恶笑声。 真的好柔弱啊。雁升从筷筒里抽了把勺,撇了撇汤底的红油,把害怕打在公屏上。 吃饭是个神奇的事儿,一起吃饭的那个人总会在进食中慢慢跟你攀上话,总能在不知不觉间拉进距离。 所有人都会有三餐一宿,刚认识不久就宿到一起是不太对劲的,但餐就容易多了。无论是朋友还是情侣,互相接触了解的途经都无外乎三餐,口味、习惯、吃饭过程中唠嗑的内容,都在不经意向对方展露了自己,是件既普通又有点亲密的事。 雁升从小到大几乎没跟别人单独吃过饭,别扭。每次团队收工聚餐,总有两三个到不齐的,雁升就一定等人齐了再聚,席间人多了就能自在很多,敬酒走流程说场面话,各自保持体面,谁也不用照顾谁。 今天跟贺中鹤约饭,不光是因为那天生日和养猫的事,真要表达谢意雁升可以用其他任何一种方式,绝对没有必要请吃饭。 所以他有点儿别的心思。 雁升觉得自己的这点儿心思不是很纯洁。 怎么个感觉他也说不上来,就是挺喜欢听贺中鹤说话的,听着放松,舒服。 混不吝的,骚话多,但不怎么招人烦。 雁升没谈过恋爱,也没对谁动过心。偶尔找刺|激看个片儿,怎么看都觉得有点委,片儿里大多数要么是肌|肉壮汉猛0型,要么是软萌母0型。 贺中鹤跟哪种都不搭边儿,属于直男里比较常见的酷帅那挂的。 虽然一脑袋蓝毛和两耳朵丁零当啷都完全不在雁升的审美范围内,但他觉得还就是越来越顺眼了。 起初是高二下学期老师让贺中鹤上讲台做题,雁升就坐在第一排抱着胳膊看过两次。 然后是临近期末同桌之后,他偶尔用余光瞥,发现贺中鹤上课的娱乐方式丰富多彩。 再后来就是生日那天在咖啡馆,一抬头看见贺中鹤的时候,雁升觉得自己眼神儿飘忽了一瞬间。 以至于当天晚上,他梦见去林子里修树屋,一打开门却看见贺中鹤身上穿了片树叶,大大方方地冲自己咧嘴笑,说Hi。 虽然梦的内容很诡异,但那之后雁升上课就经常忍不住往右瞄。 地理听得很认真,稀罕。 隔着三个座也能看出睫毛挺密,虽然那天在宠物医院就近距离观察过了。 又在吸鼻通。 桌子上那瓶薄荷糖一天下去一半了,那么辣的糖怎么会有人喜欢吃。 班里那个郭瑶怎么老去找他。 英语课又不听,好像在自己写什么。 数学课又在写。 语文课也在写。 下课假装路过看了一眼,是本英文花体字帖。 快高考了,练这个做什么,人家小学生都知道考试该写衡水体。 雁升倚在门上回顾了半天心路历程,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他脱了沾满串串香味儿的上衣,拉开椅子坐下,仰头把胳膊搭在眼睛上,转了两圈。 他对喜欢的定义自成一套且很严格,他深入接触的人不多,也有些抵触跟人有过深的交情。人不能随便喜欢,恋爱不能随便谈。 肯定算不上喜欢,他心里有数,远没到那个程度。 但确实莫名其妙地有好感了,想再近点儿。 以恋爱为目的太离谱,连他是弯的是直的是1是0都不知道,而且高考也近在眼前了。 近点儿就行,不再多了。 看看看看!补习班旬考我对答案,文综选择题这次只错了六个!夜里快十一点了,杜兰珍边看电视边犯迷瞪,被贺中鹤这一吼吓了一跳。 四六二十四,第一卷 就扣了快三十分,儿子你在高兴什么?杜兰珍说。 不是,不带这么打击人学习热情的啊。贺中鹤皱起眉,撑着卧室门框,还能不能愉快地分享喜悦了。 杜兰珍没说话,她就是在打击贺中鹤的学习热情。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贺中鹤没注意到杜兰珍的沉默,走到她跟前夸张地说,你儿子历史全对了耶!最玄学的历史! 嗯。杜兰珍摸了一把贺中鹤的头发,长这么高摸起来都费劲了,其实也不用这么累,都半夜了。 多么勤奋的好孩子。贺中鹤自我陶醉,一副干劲满满的样子,撒开我我还能再学,明年你即将拥有一个985211的儿子。 听到985211的时候杜兰珍顿了一下。 走了,学习去了,你早睡。贺中鹤转身要回卧室,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 杜兰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贺中鹤愣了一下,扭头看着老妈。 她脸上有种贺中鹤说不出的怪异神情,紧张里带着害怕,茫然中还有点神经质。 有时候吵架或是老妈单方面数落他,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让贺中鹤看着有点心慌的表情。 怎么了妈?贺中鹤低头看她。 跟你商量个事。老妈拉着他坐到沙发上,妈问你,最近为什么突然开始学习了? 贺中鹤愣了愣,没想到老妈问这种被提问者都会有相同答案的问题,有些说不上来:就快高考了呗,学习考好大学。 妈是不是跟你说过,咱市里这个学校就可以?你的成绩可以在里面挑个最好的专业。老妈盯着他。 别逗,这破二本去年才刚升成公办的。贺中鹤更摸不着头脑了,你不会真想让我去那儿吧? 妈跟你说,杜兰珍脸上的紧张更明显了,我之前说让你考这个学校,意思不是尽力就好,妈妈不强求你考更好的大学,而是你必须考这个大学,而正好考这里是你的水平。 懂了吗?她的声音有点颤。 等等,有点儿绕。贺中鹤茫然地看着老妈,意思就是说,这学校是专科或者双一流我都必须考,只因为它是你指定的,对吗? 对。老妈使劲点头,就这个吧,咱不费劲了,高三轻轻松松地过,就考这个吧。 贺中鹤更茫然了,家长劝阻孩子学习这种情况他从现实生活和电视剧里都没见过。 为什么?他隐隐知道老妈的意思,但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不能走!杜兰珍突然站起来,疯了一样吼着,你哪儿也不能去,就在我眼皮底下待着! 深夜的小区静得很,窗外一片漆黑,偶尔缓慢地驶过一辆车,松动的地砖被压出咔哒声。 老妈急促而艰难的呼吸声在这样的夜里有种令人心慌的昭示。 她手抖得厉害,眼神有点失焦,脸色发白,表情越来越不对劲。 不走不走。贺中鹤什么也不敢说了,安抚老妈。 不许走!都不许走!杜兰珍好像进了另一个维度,完全没听见他说话。她嘴唇颤抖着,胸膛剧烈起伏,尖声嘶吼:你爸就是这么没的!他死了就是因为这个! 这是老妈在他面前第一次提起老爸的死。 贺中鹤愣了,无措地看着老妈失控地说完这句后,慢慢向后仰去。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10) 第13章 好好长大。 天阴得很沉,夜幕里黄色的云罩在老市区上方,眼看着就要滴溜出水了,今年入伏后还没痛痛快快下过暴雨。 贺中鹤觉得闷。 喘不上气来,脑袋有点发懵,两只手交握在一起,都是凉的。 急诊室的门被推开了,贺中鹤嗖地一下站起来。 没什么事了,暂时性脑缺血,病人血压偏高。医生说,现在不要让她有情绪波动。 贺中鹤吊了半个多小时的心猛地落下了,他跌坐回椅子上。 杜兰珍清醒后情绪就恢复了正常,贺中鹤没敢再跟她说话。 后半夜他一直没睡,坐在旁边守着老妈。 医院无论什么时间,走廊里都会有匆匆的脚步声和慌乱的交谈声。贺中鹤心有余悸,听见点儿动静就心慌一阵,胸口闷得难受。 之前吵架他对老妈说过你说话能不能正常点。 老妈不正常吗? 老妈是最疼自己的人,最自己唯一的亲人。 但不是一次了,从小到大,贺中鹤见过无数次老妈突然的歇斯底里,见过无数次老妈那种令人心慌的表情和不太正常的各种反应。 老妈很焦虑,这种焦虑没表现在工作方面,没表现在生活方面,而是都投注到了贺中鹤身上。 经常给石宇杰打电话探查自己有没有健康饮食有没有打架乱作、无论去哪都要提前汇报、每天强调四五次肺心病,药当饭吃、不许住校不许私自出市区、甚至还有今天的,必须留在本市学校。 而在这些要求下,只要他表现出一丝违抗,老妈就会愤怒,就会慌张,就会不正常。 不许走!都不许走! 你爸就是这么没的!他死了就是因为这个! 刚才她说到这的时候神情里满是惊恐。 老爸到底是怎么死的? 贺中鹤看见老妈翻了个身,发出几声有些痛苦的梦呓,他顺了顺老妈的胳膊。 已经两点半了,他没有一点儿困意,只觉得手还是凉的,暖不过来。 因为亲人的死而受刺激,患上心理或精神疾病。 这个想法从小时候就冒出来过,但他不敢跟老妈提。不是所有的心理疾病都能治愈或缓解,那是老妈扎在肉里很深的伤疤,不到万不得已,他愿意在老妈面前软化自己带刺儿的性子,顺着她,不去揭开。 但这次他真的害怕了,犹豫了,自己的未来和老妈的健康堵在这一团纠结上。他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要不要去碰一碰老妈的伤疤,要不要提醒她,你让我心慌,你的确不太正常。 雁升睡眠很浅,被卧室外的咣的一声巨响惊醒了,关门声。 准确地说是摔门声,震得他卧室的门都在颤,这样的分贝就算晕过去的人也能被吓醒。 雁升有点烦躁地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是后半夜了,两点半。 隔壁卧室的门也跟着咣一声巨响,走路拖鞋摩擦地面,脚步很急。 又开始了。 雁升扯过被子蒙住头。 薄薄的空调被当然盖不住客厅里鸡飞狗跳的声音。 雁德强,个死不要脸的,我告诉你,你别在外边沾一身病带回这个家!朱玲的声音尖利地响起。 这是雁升放暑假后雁德强第一次回家。 有时候雁升会冒出来一个恶毒的念头,要是雁德强死在外边了,永远别回家了,家里是不是能就能安生。 放你妈的屁! 雁德强嘶哑的吼声,听声音都带着酒气。 然后是桌子被掀了的声音,乒铃乓啷稀里哗啦响了好几秒,末尾是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柱状物,滚了半天才停下来,正好撞在雁升卧室门边。 外边安静了,两个人好像在一直等这个柱状物滚完,确定没有东西再响。 雁升从书桌上摸过耳机,还没来得及插|好,雁德强的吼声再次响起。 我上哪去关你叼事,你有本事去找你娘老子护着你,你能吗?!你娘老子能吗?!雁德强说完,还很响地冷笑了两声,你他妈才得病吧,晦气娘们儿。 朱玲父母,也就是雁升姥姥姥爷,去年刚走的,都是癌症。 雁升恶毒的念头又冒出来了一瞬。 外面爆发出一阵厮打缠斗的声音,还有朱玲哽着的哭声,一噎一噎的。 互骂时不堪入耳的脏话,厮打时的闷响。 突然啪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朱玲的惨叫。 雁升坐起来,心跳得很快。 但他不想出去,出去只会引起三个人的混战。 东西被摔碎的声音,应该是花盆。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好像中途还有不知道他俩其中的谁踩碎了泡沫箱,砰一声响。 幸亏他家楼上楼下都搬空了,不然邻居估计得直接报警了。 你不是人!你畜生!朱玲哭着吼,离婚!离! 最后一个离字出了一半声就哑在了另一声脆响中。 雁德强这一掌可能是掴得太使劲,以至于这声脆响听起来其实并不很脆。 畜生!雁德强你是畜生!听声音朱玲从地上爬起来了,捡了不知道什么瓷器抡到了雁德强身上。 一阵器皿爆开碎了一地的巨响,雁德强痛叫,接着又是缠斗的闷响和互相辱骂。 今晚霍霍了太多东西,明天起来又得好一通收拾。 本来这一晚按惯例闹两个来小时就能平息的,但这次一直打骂摔砸到天亮雁德强才甩门离开。 是因为朱玲说了离婚。 雁德强投资的公司在朱玲名下,离婚后股份不按共同财产处理,全都在朱玲手里。雁德强一辈子就这么点儿东西,他指着这个活,只能靠着老婆活,拿着那点儿钱在外边喝酒混窑|子,回家打老婆,做下三滥的事就是他的全部生活。 雁升小时候也天天被雁德强打,不止雁德强,朱玲也拿他当出气筒。屁大点儿的一个小孩儿,一边被亲爹亲妈毒打,一边还哭着求他俩别互殴,他心疼爸爸妈妈,不要爸爸妈妈打架。 直到有次朱玲又要闹离婚,雁德强拿刀架在了雁升脖子上。 他阴恻恻地咬着牙跟朱玲说,你要是敢离,这刀我就敢割下去。 雁升当时才十二岁,他吓懵了,茫然地看着朱玲,喊她妈妈。 你割。朱玲满不在乎地一挥手,转头抱起胳膊,我要离婚。 雁升震惊地看着她的后脑勺,觉得自己的头皮一阵发麻,四肢百骸如坠冰窟,浑身几乎失去了知觉。 就连雁德强的刀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不浅的口子,血汩汩流出来,他也没感觉到。 幸而这时候邻居有来劝架的,一进门就看到了这副场景。 雁升躺在医院里,听见外面他们还在吵,有人在劝,但他听到更多的是雁家这个小孩儿真可怜、这父母不是人啊、看到没,血赤糊拉的那一道大口子、他家这太吓人了 送去医院后就再没人来看过他,脖子上缝了针,打麻药很疼。 他后怕,如果当时没有邻居进来,自己的喉管是不是真的就被他割断了。 然后像小学时候那只小狗一样,摸上去僵硬冰冷,感受不到呼吸。 他惧怕死亡。 出院后,原本开朗的小男孩儿像变了个人,冷漠寡言。 周围人都说这是吓着了,受刺激了,好好一个孩子给毁了。 只有雁升自己知道,那一刀是把他划醒了。他开始意识到世界上最亲的爸爸妈妈对自己来说是危险的,知道他们在这种畸形的生活里,已经被磨得心理不正常了。 雁德强也开始防着他,孩子越来越大了,谁知道会不会替他妈作妖? 全家人的身份证和家里的户口本都在雁德强手里,就连雁升中考和会考都是雁德强拿身份证给他报的名。 十六岁那年,雁升费了一个月的劲,好歹才把自己的身份证偷了出来,被雁德强一顿毒打,过后发了一星期的烧。 但雁升赢了,他的身份证只在自己手里待了一个下午,但他把自己的直播账号和公司签了约,第一次有了自己的直播助手。 经济上渐渐不用再依靠家里,他半个人就自由了,只要有个合适的时机,就能脱离雁德强因为防备而愈加收紧的控制。 总有一天能从深渊最底飞出去。 有次跟雁德强打起来,他一身伤地按投资方档期去录视频,夏天山林里潮湿,连续的视频录制让他得不到足够的休息,身上伤口发炎,顶着高烧在山林里住了好几天。 找新场地的时候发现了一片隐秘的空地,周围都是盘根错节的老树。 于是他喊人另找材料运上山,没开直播也没让助手帮忙,自己一个人在深山里待了一个星期,修了一间小树屋。 一间谁也不知道的树屋,他自己发着高烧亲手造的,他不知道是跟自己赌气还是为什么,但造出来后心里特别畅快。 后来树屋一直没被公开,他也没再去过那片林子。 留着,等长大了,逃出去了,就回来看看这间树屋。 等长大了,沉疴都会治愈,一切都会变好的。 好好长大。 第14章 不许拒绝。 派出所办身份证的人不少,这个时候多数都是准备报名会考的初高中生。 补办在旁边的窗口,人更多,雁升在队尾最后一个,腿都站麻了。昨晚上在鸡飞狗跳声中一宿没睡,这会儿有点发晕。 排在前边的三个初中小女生互相推搡嬉笑着,往雁升这边看好几次了。 那个,最后是一个短发的女孩搭了话,小哥哥,能给个微信吗? 能,但非常不乐意。 雁升全程面无表情,让女孩扫了自己,三个小姑娘满脸通红叽叽喳喳地说谢谢的时候,雁升点了下头。 哎这干嘛呢,你们问他要微信干啥,板着个脸看着凶死了。身后刚刚站过来排队的人说。 雁升转头愣了愣:你怎么在这? 不要抢台词。贺中鹤手里拿着学生证,一条腿直着另一条腿微微曲着,站姿和他的坐姿一样堪忧,这么看比雁升矮了不止一点儿。 贺中鹤用他的最后一丝倔强站直身子:去医院办卡,没人告诉我办卡还要带身份证啊,我回家找半天没找着,只能跑过来补办一张。 现在有人告诉你,办就诊卡确实不用身份证。雁升有点无语。 啊?!我听排我后头的老太太挺大声地跟人说办卡没身份证不行,我就抓紧跑过来了。贺中鹤反应过来,十分愤怒,这老太太太损了吧,就为了少排我这一个。 雁升笑了笑:小伙子太好骗了。 我他妈都过来了,就先办张备用吧。贺中鹤懊恼地叹了口气。 怎么又去医院?雁升想起来重点,石宇杰? 不是,是我妈。贺中鹤觉得见到熟人后轻松起来的一点儿心情迅速落了下去,昨天晕了,高血压,医生说最好做个全面体检。 你呢?他不想让自己的坏情绪影响到别人,是不也身份证到处乱塞找不着了? 雁升顿了顿:嗯。 两人说话的时候都注意到了对方面色并不怎么好,都挂着缺觉后的疲惫,贺中鹤努力在他眼皮上观察了几次,发现他连内双都直接找不见了。 大厅里很闹,有小孩儿尖叫着满地爬来跑去,队伍缓缓向前排着,两个少年一个少年一个青年,站在队伍末尾,各有各的心事。 在市医院吗? 嗯?贺中鹤觉得前一天没睡觉第二天的确有点儿迟钝,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你不用去,没必要。 这个没必要就很微妙。是因为雁升跟他没熟到那份儿上所以没必要呢,还是说老妈病情不严重所以没必要呢? 没什么大事儿,明天就出院了。贺中鹤忙补了一句。 这一补又很微妙,好像说什么也不领人家情似的。 就看看阿姨,反正我过会儿没什么事儿,补习班那边我请了一整天的。雁升说。 那行。贺中鹤点点头。 证件照这东西就不能跟熟人一起拍。 太他妈丑了。 你把头转过去。贺中鹤坐在凳子上,按要求摘了耳垂钉耳骨钉耳屏环,把头发捋到脑后。 雁升没理他,抱着胳膊站在显示器跟前儿看。 姐姐您速战速决吧。贺中鹤欲哭无泪地跟拍照的人说。 拍出来不说是奇丑无比吧,反正挺难看,贺中鹤差点儿没认出来那是自己,看着跟十几年前的韩国非主流男星似的。 好浓的千禧味儿。贺中鹤非常记仇地掏出来手机站到显示屏前预备着,快进去,我要给你拍个百八十张的。 耳环摘一下。拍照的人抬头扫了雁升一眼,说。 雁升抬手刚要摘,贺中鹤急忙喊住了:哎别别别,小姐姐您看他这耳朵伤成这样还没好呢,能不摘就别让他摘了吧。 他扳着雁升的脑袋,给人家指的时候手指尖在他脸上轻轻扫过了好几下。 好一棵大薄荷,连手都有股清清凉凉的味儿。 雁升的脖子被他扳完后有些僵硬,直到贺中鹤的惊呼声响起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操啊雁升!你这证件照竟然挺好看。贺中鹤啧啧道,好神奇。 的确非常上相,脸型特别好,眉宇那里有些凌厉,冷漠的小表情显得很有点儿小成熟。 啊,的确是个帅哥。 在大显示屏上看毫无|遮挡的一张巨大的脸,竟然能看出这么句感叹。 下午房东本来让雁升去看看房子的,但辉坛一中家属院就在自己学校旁边,就那么几个户型,倒也没什么看的必要。 况且这房子只是住到高考结束。 多亏最近雁德强在外边一混就是半个多月,不然搬到这边他想都别想。 雁升订了一束百合,又买了果篮,陪着贺中鹤办完就诊卡。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11) 这玩意儿怎么用。贺中鹤站在自助缴费机前被界面弄得有点眼花,这也没有充值键啊。 那是取报告单的机子。雁升无语地看着他跟着老头似的眯着眼,伸手把他拽到旁边的机子前,人老大爷看着都比你精神。 我这不是缺乏就诊经验吗。贺中鹤说,虽然你可能会觉得我这种小混混经常打架,但我是那种打架比较厉害的小混混,所以几乎没受过伤,就算受点小伤也是去医务室弄弄就完事儿。 贺中鹤的确很少来医院,上一次肺心病复查是三年前了,平时吃的药也都是老妈给准备好的,不需要他去药店或者医院。 倒是雁升好像对医院这地方挺熟。 贺中鹤想起来那天在宠物店看见他脖子上的伤。 还有他原不良进过局子的传闻。 不过这么他现在抱着束百合花领着自己在大厅穿梭,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看着挺无害的。 妈,我半路上抓到一只人。贺中鹤进了病房,杜兰珍醒着,正倚在床头看手机,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状态还可以。 阿姨好。雁升把花和果篮摆到床头柜上。 我同学兼同桌雁升。贺中鹤本来想再添一句是一只大学霸,想到这句话现在对老妈来说可能有点敏感,又给咽了回去。 坐。老妈让贺中鹤拖了椅子给雁升,看到他买的花和果篮,笑了,小孩儿家的,不用给大人买东西。 贺中鹤妈妈这句话说得很自然,没有那种啊太客气了来就来呗带什么东西的客套,就真是在唠叨小辈儿的感觉。 让人感觉很舒服,甚至有点儿亲切。 他不是小孩儿了,人家成年了,可牛逼了。贺中鹤坐到老妈床沿上假装殷勤地给她捏胳膊。 不许说脏话。杜兰珍瞪了他一眼。 不是脏话,牛逼,niubility,现已录入牛津词典成为国外承认的贺中鹤耍嘴皮子。 闭嘴。老妈打断他,看向雁升,贺中鹤上课没老烦你吧?要是他跟你耍泼皮你就跟我说,阿姨收拾他。 没有。雁升跟贺中鹤快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有点想笑,贺中鹤特别老实。 石宇杰也这么说。杜兰珍笑了,你们串通一气的吧? 从医院出来天已经擦黑了,不知不觉就插科打诨了一下午。 挺放松的,虽然是在医院里。 你俩出去吃吧,我吃医院食堂。杜兰珍跟贺中鹤说,别忘了不能 不能辣不能吃垃圾食品不能高油高脂高糖。贺中鹤把雁升往病房外推。 医院门口的店都是些水果鲜花花圈寿衣,就算有快餐店也没几家好吃的。 市医院虽然就在老市区,但离辉坛一中有点儿距离。 吃啥,快想。贺中鹤说,这边儿的店我真没探过。 我都行。雁升懒得找店也懒得翻APP。 都行最烦人了我跟你说。贺中鹤打开APP看了两眼,附近没什么店,辉坛一中那边的小店今天不想吃,都腻了。 突然他有了个想法,把手机放回裤兜里试探着问雁升:夏天吃火锅是不是有点儿不合适? 合适。雁升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依着他,走。 这一片儿的火锅店都不太行。贺中鹤看着他,旁边有家超市,咱买点儿原材料去我家折腾吧? 贺中鹤以前经常这么吃,在新市区住的时候跟韩子茹一家弄火锅,来这边之后就让石宇杰来他家。 只要室内温度不高,火锅给人的感觉通常就很好。几个人边唠嗑边往里下着东西慢慢吃,辛辣的味道、滚烫的食物、雾气蒸腾下有种祥和温馨的感觉。 不过除了石宇杰,贺中鹤在这边还没请过别人来他家吃火锅。 寻思这些不是在琢磨是不是两人刚熟没几天就让人来自己家有点儿不对劲,而是如果雁升同学拒绝了自己,自己会很尴尬。 会非常尴尬。 这是他第一次突发奇想请石宇杰之外的人来自己家吃火锅。 我警告你你最好谨慎回答。 不许拒绝,拒绝了我会化尴尬为怒气当街跟你打一架。 好。雁升说。 第15章 体验感不错,下次还来。 胡胡快出来!你亲爸来了!贺中鹤一进门就开始喊。 两人把几大兜子东西放到桌上,贺中鹤去厨房拿电火锅:冰箱里有饮料你自己拿,先和猫玩会儿。 雁升发现贺中鹤家所有的桌角上都贴了防撞贴。 贺中鹤见他看桌角,解释道:家里没小孩儿,这我妈贴的,她怕我磕着腿。 胡胡竟然还认得雁升,或者说这猫对谁都不认生,见人就粘,还特乖。 雁升被蹭了一胳膊毛,他把猫抱起来放在腿上,轻轻捏着它的后脖颈。 狗呢?雁升想起来,贺中鹤之前说他家还有条狗来着。 阳台上。贺中鹤给锅添好水抱出来搁到餐桌上,撕开一块底料扔了进去,想逗就放出来,别让它挨着猫就行。 你家狗家庭地位有点儿低。雁升往阳台那边看了一眼,它咬猫? 不知道。贺中鹤走到雁升旁边,在他屁|股旁边的沙发缝里摸出来遥控器打开电视,一开始就没给它这个机会。 外面天彻底黑了,昨天沉着的黄色浓云到底没滴下来几滴雨,这会儿有点起风,看着像要下场暴雨。 电视一开,家的氛围一下子就浓起来了,雁升觉得不管内容放的是什么,屏幕只是在那亮着,家里的人听个响,就很物尽其用了。 他在家好几年没看过电视了,要看什么东西就在自己卧室投屏。雁德强和朱玲砸碎的电视不计其数,连电视墙都给扒了一层皮,后来也干脆不装电视了,就让家里那么静着。 贺中鹤家干净整洁,装修风格简约,可能也是方便上学才来这儿暂住的。 窗台上一长溜很小盆的花,小吧台上杯子酒瓶摆得整整齐齐。这要搁到雁升家,雁德强一下扫过去就给砸干净了,都不够他发疯前铺垫的。 抱好猫。贺中鹤跟雁升说完,走到阳台拉开门,闪亮登场吧飞狗,给这个哥哥表演个跑酷。 飞狗嗖地一下窜了出来,见到雁升坐在沙发上,又紧急刹车边后退边开始狂叫。 闭嘴,再嚎给你扔外边去。贺中鹤从隔断上拿了袋兔耳朵扔给雁升,喂它两个。 雁升伸手接住了,有点疑惑地看了看手里这包东西:怎么可以吃兔兔? 操。贺中鹤扶着墙笑了半天,你也给我出去。 飞狗啃着雁升喂给它的兔耳朵,果然不再叫唤,叼着耳朵满家里乱飞。 雁升抱着猫,看着眼前这道晃来晃去的残影。 这狗不但会飞,长得还挺别致,丁点儿大的小狗细腿细爪,尾巴还只有一小截。 怎么没尾巴?雁升吹了声口哨把飞狗引到自己旁边,捞起它放到自己另一条腿上。 我发现你对这些带毛的小玩意儿很感兴趣啊。贺中鹤说,买的时候就已经被断尾了,说是为了捕鼠捕鸟时避免伤到尾巴,其实谁现在还拿这种狗当工作犬啊,外形需要,畸形审美。 当时我逛街在狗舍看到它,那会儿更小,耳朵还没立起来,就在店里上下到处乱窜,几个店员怎么也逮不着它。贺中鹤难得对飞狗温情地摸了摸它的后背,我就很惊奇,这狗怎么比猫还能蹦?那老板就跟我说,这种狗平衡性和弹跳力强,很多人买了训练它们高空跳台。 高空跳台?雁升皱了皱眉,虽然他经常在网上云吸猫狗,但从来没听说过这个。 有人拍那种很傻|逼的流量小视频,让小鹿犬从平房顶或者更高的地方跳下来,很多摔死的。贺中鹤说,然后我就稀里糊涂地把它买回来了。 雁升看着腿上这只伸长脖子嗅猫的狗,觉得聊到这儿稍微有些沉重,想说点什么又突然词穷了,闷半天憋出来一句:那你是个好人。 好傻|逼的一句话,说完后雁升就有起身开门从他家出去的想法。 为什么我突然被发了好人卡? 贺中鹤愣了愣,接着就笑歪在沙发上,是我刚才跟你表白了吗? 说完这句屋里的气氛凝固了一下。 非常的微妙啊。 开锅了。贺中鹤一骨碌爬起来,快步走到餐桌前,把俩带毛的一个关阳台一个关书房去。 雁升嗯了一声,看着贺中鹤后脑勺微微挑了下眉。 其实飞狗压根儿不欺负胡胡,刚才一猫一狗在雁升腿上相处得很和谐,除了飞狗老把鼻子往人家身上贴以外。 先扔点不好熟的进去。贺中鹤走进厨房,杏鲍菇先放一盒。 雁升拆了杏鲍菇放进锅里,见贺中鹤半天没从厨房里出来,问:要帮忙吗? 不用,你等吃就行。贺中鹤说。 雁升打开微信工作号看了看,经纪人说公司那边催视频了,下周末有时间的话去找场地。 的确很久没管这些事了,生日那天发完微博后他连微博都没上过,这会儿打开评论区一看全是催视频催直播催营业的。 雁升回了经纪人一个好,把手机到桌上。 贺中鹤怎么还没出来? 雁升起身走到厨房门口。 映入眼帘的是贺中鹤同学正拿着一把大菜刀费劲削土豆的糟糕场景。 圆体大土豆削成了方体小块块,很有水平。 雁升也不吭声,就这么倚在厨房门边看着他。 或许你会削皮切菜吗?贺中鹤拿着菜刀又削了几下后终于放弃了,转过头,用无助的小眼神儿和雁升对视。 挺高的个子挺张扬的造型,露出这么个表情,看得雁升心里好像突然被小棍儿戳了一下。 他叹了口气,走到他旁边,从刀架旁拿起一个东西:冷知识,有种叫削皮器的东西是专门用来削皮的,跟我念,削皮器 你滚。贺中鹤笑着在他背上甩了一巴掌。 出乎他意料的是,雁升削皮切片都很利索,嗖嗖削完皮又嚓嚓切了片,然后把所有处理完的菜都装了盘。 以前在新市区家是阿姨在厨房忙活,到了这儿之后是老妈偶尔在厨房烤个蛋糕折腾点儿什么,而现在看一个跟自己同龄同性的人在自己家厨房里洗菜切菜,有种奇怪的感觉。 锅里的汤底烧干一少半了,贺中鹤出去添了水。电视里放着新闻联播,家里灯火通明,外边有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 下雨了。贺中鹤去关窗户,你家住哪啊? 高新区那块儿。雁升说。 这时候问的人一般会说,高新区那边好远啊雨下得不小要不你留下来住一晚吧。 连石宇杰都没在贺中鹤家住过,他怕自己好哥们儿别扭,从来不留宿。 虽然他多虑了。 和石宇杰不一样,如果雁升留宿,会让贺中鹤有种单独跟男的睡在家里的别扭感觉。 但不问吧,又显得自己有点儿没礼貌且不对劲。 今晚上住这儿吧,贺中鹤朝厨房那边说,有空房间。 拒绝拒绝拒绝赶紧的 不了,晚上回去还有事儿。雁升说。 贺中鹤松了口气。 贺中鹤家这个火锅是个巨大的方形家庭锅,五六个人围一起吃都够用,火调到最大档,涮肉非常爽。 外面下着雨,家里开着空调,桌上火锅咕嘟咕嘟热气蒸腾,挺惬意的。 老郑前几天下通知开学搬楼,是不得重新调位啊?贺中鹤咬了一口冻豆腐,嘶哈半天。 换排加调位。雁升喝了口可乐,咱俩马上就say拜拜了。 可太好了。贺中鹤笑了,你是我第一个同桌没满三天就打了一架的人。 是不是很不舍。雁升也勾了下嘴角。 贺中鹤差点儿呛着:雁升同学,我发现你有时候真的很不要脸。 说实话我不想去高三楼。贺中鹤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之前我闲着没事儿去那边逛过一次,一层楼就三个教室,中间还有铁栏杆门挡着,走廊特别长,还没窗户,不透光,走在里边跟进鬼屋似的。 听人说那楼当高三楼是因为风水好。雁升说。 操,校领导还信这个?贺中鹤很惊讶,拿着漏勺在锅里舀了好几下也没捞起来鹌鹑蛋。 雁升把漏勺从他手里抽走,舀了蛋放进贺中鹤盘里:而且每届高三新搬完后,还会安排人放鞭。 给我听震惊了。贺中鹤眉毛扬得老高。 慢慢悠悠吃完饭已经九点多了,贺中鹤从伞架里拿了一把伞,然后在家里翻了半天也没能找到第二把。 雁升默默地看着就挂在伞架旁边的另两把伞,没提醒他。 于是最后两人撑着同一把伞一直走到家属院门口。 走两步肩就磕在一起,雨伞笼罩下对方的说话声在雨幕中更加清晰。 坐上出租车之后雁升把手机拿在手里转着。 这个晚上的余温挺绵长,他还在回味。 说不上什么感觉,就跟他待在一起很放松,很愉快。 而且很温馨,跟他从未感受过的、想象中的家的感觉一样。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12) 体验感不错,下次还来。 走进小区就能看到家里没亮灯,雁德强肯定不在家,说不定朱玲也不在。 速战速决。 卧室几乎是空的,重要的东西他都放在工作室,稍微私人一点的都在宿舍里。 一柜子衣服,挑几件当季的和喜欢的塞进行李箱,耳机、充电器、充电宝、平板、笔记本、课本资料、书包。 就这些,没了。 正好装满40寸的行李箱。 这就是他在这个家生活了十八年的全部痕迹。 雁升又环顾了一圈屋里,视线落到贺中鹤送他的那个小木屋上。 虽然这样的半厂货对他来说毫无收藏价值,但他还是用塑料袋裹起木屋,固定在了行李箱上。 隔壁卧室朱玲轻微的鼾声一直持续着,雁升背起双肩包,轻手轻脚地拉着箱子走到她卧室门前。 然后把家里大门的钥匙、地下室钥匙、电梯门禁卡、小区门禁卡,都放到了地上。 明天朱玲一开卧室门就能看见这串钥匙。 不是挑衅,不是昭告,只是心平气和地告诉他们,我走了,不出意外不会再回来了。 可能雁德强会来找他,甚至跑到学校闹或者做出什么更恶心的事来。 但那是以后的事了,以后再说,今晚他心情特别好。 而且还有不到一年,就能彻底离开这里了。 特别庆幸小时候的想法,长大后很多事都会迎刃而解的。 跟房东约好的入住时间是后天,今明两天先随便找家酒店将就。 雁升没打伞,浑身都被淋透了,拉着巨大的行李箱走在街上,脚步非常轻快。 第16章 不准卖萌。 杜兰珍出院后情绪没再出现异常波动,也没再跟贺中鹤提考本市学校的事。 贺中鹤心里一直隐隐不安,没忍住把这事儿跟石宇杰说了。 石宇杰的固定带已经拆了,但还不怎么能活动,两人吃饭贺中鹤得一直帮他递餐巾夹菜。 其实我也觉得你妈这方面太神经质了,每次她给我打电话问我都特紧张。石宇杰动作幅度很小地动筷子,不如找个心理医生看看。 她会各种借口推脱,甚至又被刺激。贺中鹤很愁。 这种事,早解决对你们娘俩都好,越拖问题越多。石宇杰说,难不成你真想蹲底层二本?再不济咱也能抓住一本的尾巴啊。 再说吧。贺中鹤叹了口气。 上语数英的时候非常难捱,练一会儿花体字眼前就有点儿发晕了。 其实练花体字也就是打发时间,衡水体同学都在用,贺中鹤看着别扭,想练点儿不一样的。 汉字已然写得很丑了,或许英文字母还能救一救,万一以后就派上用场了呢。 圆体勾勾弧弧连得多,描一会儿就心里就开始烦乱。 坐不住,前后都是事儿,一边文综成绩堪忧需要努力学习,另一边老妈要他留在本市。 有时候觉得生活里很少有简单的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多么积极向上的理念,却要因为其他因素,在践行的过程中多了很多顾虑。 头疼。 贺中鹤含了块薄荷糖,扔了笔打开手机刷着新关注博主的微博。 前天晚上入睡前,他有一个重大发现。 之前韩子茹推给他的那个博主,就是鸟啊噗! 再次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贺中鹤又在心里吐槽了一遍,然后点进这个人的主页。 所有视频都没露脸,不是戴口罩的那种不露脸,而是直接P上了一个很憨的卡通鸟头,从脖子到发顶遮住了整个脑袋。 而且声音也是处理过的,听起来像小黄人。 在森林里建泥屋、1:10木屋制作、开局一个救生包如何在野外求生、户外探险、深|入诡异小岛 各种类型的都有,但最多的就是户外建造和户外探险。 视频偏长,节奏很慢,但看下来也都挺有意思。 虽然题材偏小众,但博主的每个视频都很精良,大部分场地都在深山老林里,出镜的就他一个人。 氛围特别宁静,看着很舒适,助眠利器。 真香。 就是评论区不太平静,总有那么几个骂上热评的,看内容无非就是不露脸肯定特别丑、光身材没脸也有人舌忝粉丝真好骗啊之类的。 有粉丝帮着怼回去,也有粉丝反过头来要求鸟啊噗露脸。 然而鸟啊噗非常高冷地从来没回复过评论区,只保持视频稳定三四个月一更新,偶尔恰饭发个广告或者分享日常。 贺中鹤退出评论区,往上翻了翻。 最近一条动态是一张蛋糕照片,光线太暗拍得有点糊,但看着莫名眼熟。 桌角被人用手指叩了两下,贺中鹤现在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了。 你要的政|治笔记。雁升把一摞活页纸递给他。 谢谢学霸。贺中鹤接过来,怎么不直接把本子给我,万一我给你弄丢一页你不得跟我打一我操,这什么东西。 空白的页边糊了一大坨修正带,好几页都是这样。 是上节课雁升做的紧急措施。 他文综三科的笔记都在同一个大活页本里,除了政|治笔记,另两科笔记上也画满了各种奇怪的图。 有时候你以为学霸上课一脸认真地拿着笔是在做题记笔记,但其实他在画一些见不得人的骚东西。 用几把螺旋升天的小人、在被子里可以发光的小几把、两个小人摞在一起一个不动一个平地旋转、还有各种中二的小漫画 除了在野外造东西,雁升在这些奇怪的点上创作欲也很强。 幸亏他是学霸,有老师收笔记时不用上交的特权。 太羞|耻了,高冷学霸人设岌岌可危。 贺中鹤本来倚墙上坐着,这会儿趴到桌上,一脸纳闷地抠了抠修正带。 雁升突然伸手按住了贺中鹤后颈,俯身贴在他耳边,压低声音威胁:敢抠一下,我在这就暗杀你。 他感觉到贺中鹤微微激灵了一下,然后扭头看着他:哇好害怕。 听见没。雁升按着他的脖子,往自己这边勾着晃了晃。 听见了。贺中鹤乖乖地说完,又环顾了一圈教室,但是你看这二三十个同学们都看着呢,你准备怎么暗杀? 那就明杀。 好主意。贺中鹤比了个拇指,缩了缩脖,眨巴了两下眼睛,雁升同学,我感到一丝丝危险,你手这样放着我很害怕。 你雁升被他逗得有点想笑,板着脸忍住了,不准卖萌。 卖萌?!贺中鹤猛地往后仰了一下,从他手里挣脱出来,呕! 钢铁纯1被人说卖萌! 是不是太没礼貌了点儿! 贺中鹤现在很想明杀雁升,他瞪着雁升:虽然打过一次,但我寻思在教室里打架不太好。 那就不打。雁升一脸云淡风轻,无视贺中鹤的怒视,抬手又在他后脖颈上捏了一下,扬长而去。 他回位后贺中鹤愤怒又茫然地盯着桌面发呆。 是什么! 究竟是什么力量,让冷酷的学霸变成了现在这样! 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郭瑶哼着歌走过来,谁欺负我宝了,怎么一副生气的小样子。 你看这个。贺中鹤把一张笔记伸给她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不刮开修正带看见底下的内容? 不是不让看吗,老子偏看! 哟这字儿还挺好看,一看就不是你写的。郭瑶拿起笔记看了看,简单啊,翻过来看就行诶反面也糊上了。 我知道了。贺中鹤打开手机手电筒,对着修正带一照。 好像是个小图画雁升上课也画小人啊? 贺中鹤眯着眼,仔细分辨。 我操!他突然把纸从郭瑶手里抽走,摁到桌上。 虽然眯眼看东西被雁升吐槽像老大爷,但这不妨碍他看清了那个小图画。 现在急需一瓶洗眼液。 他在郭瑶满脸问号的注视下僵硬地扭头看了看雁升。 雁升面无表情地用手背撑着头,一圈圈地转笔。 好一个披着冷酷人设皮的骚|包。 到底是啥啊?让我看看。郭瑶伸手要拿那张纸。 贺中鹤迅速把所有政|治笔记都收进了桌洞里,以免荼毒未成年女生干净纯洁的心灵。 神经兮兮的。郭瑶不屑地转身走了。 贺中鹤一脸复杂地隔着半个教室看着雁升。 不知道雁升还能把他的人设再用什么样的姿势崩下去,也不知道他还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惊吓。 没有洗眼液,贺中鹤现在急需打开鸟啊噗的视频治愈一下。 离开学还有半个月时间,暑假太短,好像刚一开始就要结束。 今年的雨还没痛痛快快下几场,夏天就要过去了。 但今年夏天过得很普通又很不一样。没去海边玩,没天天和石宇杰混在一起,没到处晃悠着找茬或者被人找茬。 再开学就是高三生了,就会搬进鸟不拉屎的高三楼,会被校领导放鞭炮祈福。 老妈那边还没解决,她在筹备分公司的事,最近很忙。 贺中鹤决定再拖一拖,一直拖到高考结束报志愿之前。 说句不仁不孝的,他要是真想走,志愿一提交,老妈拦不住他的。 再等等吧,能拖一天是一天。 对面好像搬来人了。杜兰珍拿着喷壶浇花,刚才我看见门口地毯没了,那个快掉下来的门把手也换了新的。 噢。贺中鹤对邻居并不感兴趣,对门儿就三步的距离,但两家的大门闭得紧紧的,上下班上下学也碰不着几次,可能见到新邻居之前他就搬走了。 应该是小年轻吧,我看门板上还光秃秃的,要是上点儿年纪的就得讲究要贴福字了。杜兰珍说,晚上我烤饼干你去给人送些。 老妈烤的饼干非常难吃,但烘焙是她的一大爱好。 说不定还是个年轻姑娘老妈瞥了贺中鹤一眼,又自说自话,哎哟年轻姑娘不能自己住,也不能跟陌生人合租,多少女大学生在外边独居出事儿的啊 贺中鹤嗑着瓜子,依然无动于衷:噢。 现在的孩子冷漠啊,不知道远亲不如近邻。老妈叹了口气,我小时候,家里包个饺子都得多包出来分给邻居的,挨着的几户都得分。邻居人也都好,满着的碗端过去,从来没空着回来过 正说着,就听见对面的门一声响。 贺中鹤掀开猫眼盖看了一眼,只看到了右下方变形的一角衣服消失在楼梯口。 我们学校的。贺中鹤把手里的瓜子皮儿扔进垃圾桶,去洗手间洗手,人家出门了,改天再送你的死亡饼干吧。 一个学校的更好了。老妈说,以后晚自习放学回家就有个伴儿了。 第17章 好就好呗,你他妈宝贝儿 下星期的视频有合作广告vlog,甲方那边跟公司谈过了,十分钟左右的vlog给三十万推广费,公司主播四六分,公司大头。 这十几万并不难赚,接个好点儿的线上推广或者出一期视频赚得远比这个多。 雁升是不想接的,合作方是个今年刚火起来的潮牌,一个技术博主恰服装时尚那块儿的饭,不合适。 但没能拒成,公司那边看准这家潮牌要爆火的趋势,直接替他签了协议。 签公司就这么个坏处,不仅收入被公司分成削掉半截,有时候还做不了自己的主。 雁升有点后悔刚做视频那会儿没经验,直接签了三年合同,处处被公司限制。 当时还是稚嫩了,太急于求成,其实就算那时候没签公司,熬半年也能熬出来。 合同到雁升上大一那年解约,他打算到时候直接把自己的工作室搬出来单干。 广告商定vlog脚本的对接跟雁升同城,原本线上就能商讨的事,那人非要见面聊。 见面地点那人选在了一家酒吧。 而且是家非典型gay吧,没在社交平台上宣传过,但老板是圈里玩儿的,所以很多圈里人知道这里。 雁升不是圈里人,但也听说过。 酒吧弄得挺低调,要没有舞池几对蹦迪的,分辨不出来这是个gay吧。 灯球闪得人眼晕,音响轰隆隆像要把整个酒吧震塌,不大的一家店,像个随时要爆炸的高压舱。 这种闹哄哄的地方,让他联想到雁德强和朱玲的争吵打砸。 烦躁。 小升!这里!吧台角落有人在狂闪的灯光下朝他高高举起手。 是个寸头的男人,看着二十来岁,花衬衫皮裤,坐那儿跟棵细韭菜似的。 涛哥。雁升跟他握了手坐下来,脚本我看过了,都没问题,到时候想改什么都可以再改。 意思很明确,不想跟你在这地方叨叨,别借工作之名寻思别的。 先不聊这个,喝点儿什么?涛哥看着他。 果汁吧。雁升说。 涛哥笑了,笑声拿捏得很做作,听了雁升一身鸡皮疙瘩:我真没想到你是个隐形颜值主播,这么好的条件怎么不露脸? 不想露。雁升答得很简短。 可惜了。涛哥慢悠悠地说,要是推广费翻倍呢?考不考虑露脸拍一套? 不了。 那脸卖得确实挺贵了。涛哥笑着喝了口酒,视线全程粘在雁升身上。 这句话就是普通的玩笑话,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就非常油腻暧|昧,雁升皱了皱眉。 涛哥单方面东拉西扯了半天,一直到九点多钟酒吧人最多最闹,舞池都被挤满了的时候。 虽然雁升不说脏话,但他现在的确很想骂人,要不是公司签好了协议,他打死也不陪这人在酒吧挨到现在,耳朵都要被音响震聋了。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13) 随着音响声越开越大,涛哥也贴得越来越近,几乎趴在他耳朵上说话,雁升都能闻见他身上发腻的香水味。 不想骂人了,想打人。 去跳舞吗?涛哥向后指了指舞池。 很多对男男男男挤在舞池里摇摆,灯光乱闪下跟复制粘贴似的。 涛哥的意思也很明确。 你看见gay没什么反应,说明你也是弯的。你刚认识我,我刚认识你,而且都是一类人,又有商业合作,来一炮玩玩对你我都没坏处。 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先走了。雁升觉得自己实在忍不下去了,起身道。 别啊,还没聊完呢。涛哥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用大拇指在他手腕上慢慢划了划。 今天补习班放学后贺中鹤跟老妈打了招呼,偷偷带着板儿溜了出来。 其实他没有那么大的刷街瘾,毕竟滑了一年多了还是挺菜的。 但新贴的砂纸是夜光的,不晚上出来遛一遛,意义何在。 板仔板妹们很珍惜生命,这个点儿滑板场没人,独霸波浪池的感觉很爽。 这几天他有点烦乱,老妈关于他考学的事像个地雷,想起来就被炸得心里一沉。 晚上的风已经有丝丝凉意了,不紧不慢地绕场地滑着,浑身都兜着风轻飘飘的,乱七八糟的事儿也能忘一忘。 滑板场不算大,主要是用来放器材炫技的,踢大乱摔了一次之后贺中鹤意识到夜光磨砂纸非常鸡肋,为避免断胳膊断腿儿,他顺着商场大广场的斜坡溜了下去。 一楼大广场有驻唱的女孩,还有一小块儿夜市区,人来人往挺热闹。沿着自行车道滑了一会儿差点撞上电动车的时候,贺中鹤终于放弃了遛夜光板儿,老老实实把板儿拿在手里进了人堆。 广场南街有家gay吧石宇杰带他去过一次,这个铁直男虽然接受不了同性恋爱,但一直为自家万年单身狗的好兄弟发愁。 高阳之前也跟他约过好几次那家酒吧,贺中鹤都找各种理由推了。 虽然他也没怎么深|入探究过这种地方,但在他印象里,gay吧=男同约|炮419圣地。 贺中鹤拿着板儿路过的时候有点儿不屑地往里瞥了一眼,正经人谁去这地方啊。 然后就看到了雁升。 是的雁升。 贺中鹤觉得自己眼珠子都要脱眶而出了。 因为过于震惊手上板儿没拿稳,板头翘起来在他下巴上磕了一下。 操贺中鹤依然看着雁升出现在gay吧的旷世奇景。 最让他懵|逼的是,雁升旁边还有个花里胡哨的疑似精神小伙的人。 正拉着他的手。 然后那男的贴上去了!站起来直接靠到雁升身上了! 贺中鹤整个人僵在原地看着,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觉得有点儿恐同?他也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觉得看到这场景非常别扭,看着难受。 正愣着的时候,雁升朝这边转了下头,刚要转回去又猛地甩回来。 两人就这么隔着玻璃门对眼儿,两厢震惊,好像在比谁眼大似的。 然后他就看着雁升迅速转头跟那精神小伙说了什么,精神小伙也有点儿懵|逼地探头朝贺中鹤这边看过来。 雁升走过来推开了门,精神小伙一脸狐疑地跟着他出来了,还上下打量着贺中鹤。 这是怎么回事。 发生甚么事了。 不会是雁升和他对象正甜蜜约会,被自己撞见了,人两口子要明杀灭口吧。 不过说真的这个看着也就一米六几的细杆儿精神小伙操啊雁升品味实在不太行。 胡思乱想的功夫,雁升已经从酒吧里出来走到了贺中鹤旁边。 贺中鹤一脸疑惑而茫然地看着他。 别生气,就是来这边见个合作方。雁升冲贺中鹤笑了一下,手搭上他的腰。 这他妈是什么霸道总裁哄小娇妻的台词! 又是怎样一盆神奇的狗血泼到了自己头上! 雁升你他妈把手拿开! 我男朋友。雁升转头对精神小伙说,那今天聊到就这儿吧,下周见。 涛哥看着眼前这个一头蓝毛抱着个滑板的年轻人,估摸着他年龄跟雁升差不多大。 贺中鹤感觉到腰上被按了一下。 操啊疼! 他差不多看懂怎么个事儿了,强忍着骂人的冲动,对雁升说:回家。 好,宝贝儿。雁升揽着他,朝后挥了下手。 好就好呗,你他妈宝贝儿个屁啊! 贺中鹤觉得自己要厥过去了。 广场上摆摊儿卖电子烟卖饰品和手机贴膜的都在收摊了,夜市一关,街上人就少了很多。 驻唱的女孩正在唱一首甜甜的烂大街口水歌。 贺中鹤看着路灯光下两个长长的影子。 稍高一点儿的那个影子有一小截跟另一个影子连在一起。 你手还要在这放多长时间?贺中鹤真诚发问。 不知道,拐过这条街吧。雁升认真回答。 贺中鹤能感觉到自己腰上的这只手跟他一样,非常僵硬。 雁升。贺中鹤叫他。 嗯? 你顺拐了。贺中鹤说。 说完之后他实在没绷住爆发出狂笑,蹲到了地上,又抬头看了一眼雁升僵住的胳膊和同一侧迈出的脚,笑得直接哑声儿了。 雁升也跟着蹲下来,捂着额头笑了半天。贺中鹤蹲着笑得太猛稳不住重心,整个人扒在雁升身上继续笑。 起来,丢人。看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雁升拽着他的领子提溜着站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精神病院墙倒了。 笑过这阵儿,两人恢复了正常距离,沿着人行道慢慢走着。 世界突然变得好安静~ 这段儿BGM在贺中鹤脑海中响起。 那个,他清了清嗓子,我是梦游的时候成了你男朋友吗? 那男的太缠人了。雁升无奈地笑笑。 Fine,拉我躺枪不是重点。贺中鹤把滑板扔到地上,踩上去慢慢滑着跟雁升并排,你怎么在那种地方? 那人定的地儿。雁升说完后顿了顿,你知道那是干什么的? 喝酒的呀。贺中鹤故作纯洁,用天真烂漫的语气说,不然呢? 聊不下去了,分道扬镳吧。雁升往一边走。 哎这合适吗?刚才还叫人宝贝儿呢这会儿就给人扔了?贺中鹤收了板紧跑几步跟上他,你是gay? 雁升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秒:是。 除了老妈,贺中鹤从来不跟人隐瞒自己的性向,既然聊到了自然说出来就可以。 尤其这还是遇着同类了,男同竟在我身边那种。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被莫名其妙扣了个男朋友的帽子,或者被雁升在gay吧这事儿震惊到了,贺中鹤这会儿突然想使个小坏。 这样啊嘶,我有点接受不了。他像模像样地皱起眉头,稍微离雁升远了一点。 戏飙得很足。 第18章 才知道啊? 贺中鹤盯着雁升看了几秒,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难堪啊失望啊愤怒啊之类的情绪。 看来表情管理非常好。 高二分班前贺中鹤无意间让一个同学知道了自己性向,那个人之后就一直在班里排挤贺中鹤,说什么变态艾滋的。贺中鹤跟他吵了一次,讲道理那人不服,该怎么犯贱还怎么犯,后来贺中鹤直接给他约教学楼后收拾了一顿,老实了。 雁升没再说话,贺中鹤也就跟他慢慢往前走着。 虽然表情看不出什么,但贺中鹤敏|感地觉出来他有点儿蔫蔫的。 给人弄怪难堪的,不逗了。 贺中鹤看了他一眼:其实 没吓着你吧。雁升突然说。 什么?贺中鹤愣了愣,没听懂,你吓我了吗? 刚才在那人面前说的话,还搂了你。雁升不看他,一直目视前方,不好意思。 敢情我们冷酷学霸正纡尊降贵跟他道歉呢。 贺中鹤心里软了软。 没事儿,没那么严重。贺中鹤用力拍了拍他的肩,以后还是好朋友好兄弟好同桌。 其实贺中鹤最后还是没跟他说自己性向也是怕尴尬,两人关系越来越好了,贺中鹤也愿意身边多个走得近的朋友。他对雁升没什么想法,单纯觉得他长得好看,多看两眼挺好,别的没想过。 鸟啊噗之前的视频贺中鹤利用晚上睡前时间都看了个遍,一下子没新的看了,有点儿抓心挠肝,他没忍住也加入催更大军,在他评论区催视频。 评论发出去,贺中鹤看见自己的ID从屏幕上弹出来,一串数字儿。 这多不符合他个性不羁的气质啊。 贺中鹤立马改了ID,新鹤中鹤牌高鹤片。 说来也巧,改完ID后鸟啊噗立刻发视频预告了,连带一个硬广。 贺中鹤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刚才从商场那边回来,雁升自己回了趟学校说要去宿舍拿东西,贺中鹤本来想跟着去帮忙的,雁升没让。 这是心里有点儿小别扭了。 贺中鹤觉得自己挺坏心眼儿的,雁升坦白了,他却瞒着。 不知道有没有现在发个消息解释一下的必要。 把手机掏出来摁亮,又犹豫了。 坦白了说不准比现在尴尬,这东西一个巴掌拍不响,有个假直的,另一个弯的一般就不会再寻思。 话又说回来了,人雁升凭什么非要寻思他啊。 而且这都十一点了,这么晚打扰人家不太好,半夜不发消息是保持安全距离的方法之一。 贺中鹤又把手机塞回枕头底下。 然后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寻思雁升一晚上了。 胡胡腹水差不多抽净了,药一直吃着,打了一次疫苗驱了几次虫,看起来已经是个油光水滑的美貌猫咪了。 因为上次雁升的勇敢尝试,飞狗也算刑满释放,不用再常住阳台铁窗泪。 贺中鹤拿粘毛器在沙发上一下下刮着,夏天再不彻底过去,家里就要被猫毛狗毛淹没了。 这几天他能不在家待着就泡在补习班复习,辉坛一中有个规矩,放假期间依然要回学校月考,停课不停学。 跟上次一样,贺中鹤让飞狗帮他选。右手是10名后就先找老妈谈谈,左手是10名内就不跟老妈提考学的事,自己闷头学,到报志愿的时候再说。 这狗挺执着的,又选了左手。 贺中鹤换了猫来。 猫也躺到他左手边蹭。 考试这天贺中鹤起了个大早,先走家属院小门去学校操场慢跑了一圈,又站在单杠旁边拉伸边做呼吸训练。 假期好好学习了没啊?老郑骑着他的小破自行车蹬过来。 引锥刺股!贺中鹤喊,等着看我把雁升干掉吧! 老郑在跑道上骑出大老远了,听到这句惊奇地扭过头,差点儿没把住车把摔出去。 贺中鹤扶着单杠大笑起来,清晨的空气微凉,感受不到一丝暑气,心情特别畅快。 考号是用学号打乱随机排的,一个考场三十来个人,个个都一副昏头涨脑没睡醒的样子,假期综合症。 答题卡都发下来了,贺中鹤后位的考生还没来,他专心做着自己的题。 右边走廊有人风风火火地走过来,腿狠狠蹭了一下贺中鹤的胳膊肘,笔都甩出去了。 贺中鹤火蹭一下子就窜上来了,他妈走路腿别撇那么开会死啊,撞了人道个歉会死啊! 他抬头往后看,后位坐下了一个光头男生,长得不咋地,眼儿小得跟绿豆似的,比石宇杰眼还小。 是赵臣。 之前群殴钻空子把石宇杰打进医院的那个赵臣。 他仰着下巴,一脸挑衅地睨着贺中鹤。 痞子之间也是有区别的,贺中鹤觉得他这种找了人家事儿不道歉还一副叼样的脸皮他学不来。 而且这人的小绿豆眼儿里满是凶光,有种说不出的阴毒。 这人在辉坛一中很出名,他是高一下学期转学来的,原因是在原学校捅了人。 跟雁升不一样,他这个是实锤的,他自己承认。 至于这样的劣迹少年为什么能来辉坛一中就是个迷了,有人说他在社会上认了个大哥,那个大哥跟校长是近亲。 但贺中鹤完全不怵他:有病? 谁还不是个打遍辉坛一中无敌手的小混混了! 找事儿?赵臣把他狠呆呆的绿豆眼眯成芝麻眼,拿起桌上的笔往地上一摔。 这动静引得考场里所有学生都朝他们这边看。 一个考场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他俩,那个蓝头发拽b仔和那个混社会的。 不想考试来劲了,有戏看;想好好考试的很烦躁,要打出去打别影响别人考试。 离谱的是贺中鹤属于后者,这次他是想挤进前十的。 别他妈犯贱。贺中鹤站起来。 刚发完试卷,监考老师不在考场里,都去教务处送多余的卷子了。 赵臣果然出手不凡,直接单手把桌子掀到一边儿去了。桌子在空中还翻了两个滚,砸到前排一个女生脚边,吓得她一声惊叫。 先动手的吃亏。贺中鹤在脑子默念了一遍上次跟雁升在教室里打架悟出的道理。 赵臣果然沉不住气,一拳抡过来,半点儿余力没留。 贺中鹤躲了一下,照着他的肩膀就是一记肘击,然后又借力屈膝往他上|腹|顶过去,赵臣干呕了一下,随后直接伸手往贺中鹤脖子上掐,一边掐一边撕住他的头发,把他按到桌子上。 太损了这打法。 又狠毒又没水平。 要不是赵臣没有头发,贺中鹤肯定撕着他的头发直接把他摁地上。 干什么这是!门口响起老郑的声音,和另一个女老师的惊呼。 这时候听到老郑的声音有点亲切。 赵臣手上的劲稍微松了松,贺中鹤立马弹起来往他鼻子上挥了一拳,瞬间鼻血流得跟水龙头坏了似的。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14) 绿豆眼红了,凶神恶煞地又要去撕贺中鹤头发。 都给我消停了!老郑快步走过来,费老劲才把他俩扯开。 赵臣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使劲抹了把鼻子,血流得更快了。 再使劲点儿,直接喷出来。贺中鹤勾了下嘴角。 你闭嘴!老郑冲他吼了一嗓子,唾沫差点飞他脸上。 教务处。老郑搡着他俩,我还治不了你们了! 不去。贺中鹤甩开他,我要考试。 旁边看戏的一帮子考生嗤嗤地笑起来。 你考个屁!老郑指着他,又看了看赵臣,这小子他知道,其实心里有数这出自己学生可能是被动的,谁先动的手? 没人说话,贺中鹤在心里窃笑。 老郑指了一下赵臣,环顾考场,没人敢点头。 老郑又指了一下贺中鹤,有几个摇了摇头。 老郑沉默了几秒,支使贺中鹤:去把桌子搬回来。 又不是我掀的。 老郑瞪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自己把桌子拾了回来搁回原处,又拖着贺中鹤桌子往前走,外边考去。 其实这是傲娇小老头老郑在给他台阶下了,贺中鹤不想破坏这次筹备良久的考试,顺着就下去了:我搬。 看着蓝毛搬着小桌晃晃悠悠出去了,众人又去看光头。 光头正凶神恶煞地盯着蓝毛消失的门口,擦了一胳膊鼻血,看着怪瘆人的。 去不去医务室?老郑回来问了一句。 赵臣没理他,拉开凳子坐了下来。 老郑也就没再管,这样的大刺儿头也管不住,还招麻烦。 贺中鹤欣欣然自己坐在空旷的走廊里考试,还挺爽,没有那种坐前边一直往后倚的,也没有坐后边把脚踩人家凳子上抖腿的。 少惹这种的。老郑临走前警告他。 嗯。贺中鹤抓了抓自己被赵臣薅乱的头发。 现在账上又记了一笔,石宇杰那事儿还没找回来呢,光喷个鼻血怎么行。 虽然有这么个小插曲,但贺中鹤晚上回到家时心情还算愉快,题做得都挺有把握的。 这就是打架打惯了的邪好处,不影响考试心情。 就是脖子被那傻|逼掐青了,两道指痕很明显,万一老妈看到估计直接就疯了。 贺中鹤把校服领子拉到最上边遮住淤青,站在玄关换鞋:家里怎么一股怪味儿啊,妈你又烤什么? 饼干蛋挞舒芙蕾。老妈手上戴着隔热手套,香吗? 你对香是不是有什么误解。贺中鹤走到烤箱跟前看了一眼,这舒芙蕾比饼干还薄。 那就压缩舒芙蕾。老妈毫不在意,能烤熟就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热乎呢,你去柜子里找两个带孔的塑料盒,给对门儿送去。老妈拉开烤箱门。 贺中鹤看她盛了满满两大盒,用黑暗料理把邻居难吃死算谋杀吗? 不算,快去。老妈把他往外推,一边推一边还要多说一句,要是个女生可以多聊会儿。 妈,早恋是不对的。贺中鹤说完老妈就砰地关上了家门,给她设想出来的美好画面留了足够的空间。 操。贺中鹤看了看手上这两盒奇怪的东西,吸了口气,敲响了对面的门。 有时候预感这东西突然就会冒出来,而且很准。 比如现在,贺中鹤心跳莫名有点儿快,总觉得开门的不会是个普通陌生人。 咔哒一声,门开了。 哈喽。贺中鹤刚说完喽,整个人都愣住了。 天底下会有很多巧事儿。 但有时候未免太魔幻了。 开门的不是老妈想象中的乖巧小姑娘,而是雁升。 一大个儿头杵门口,跟想象中反差巨大,引起强烈懵|逼。 他应该是刚洗完澡,穿着家居服,头发都捋到脑门儿后头了,下巴和发尖还在滴水。 人在惊讶恍惚的时候总会想些乱七八糟的,比如这一瞬间贺中鹤觉得雁升挺性|感。 雁升倚在门边看着他,笑了:才知道啊? 第19章 要我给你捂眼睛吗? 有没有很惊喜。雁升问。 哇好惊喜。贺中鹤敷衍地惊叹了一下,你家不是住高新区吗? 还有不到一年就高考的学霸不配住几天学区房吗?雁升往旁边侧了侧身子,示意他进去。 顶配,绝配。贺中鹤走了进去,还是觉得有点儿神奇。 先是同学,再是同桌,现在又成了对门邻居。 太可怕了,谁知道下一步会是什么。 随便找地儿坐吧,刚搬来什么也没有。雁升说。 这个什么也没有可不是谦虚,挺宽敞的客厅,就摆了一张木茶几、一个电视柜,和一个懒人沙发。 我对这个有阴影了。贺中鹤站在沙发边上迟疑,能坐地上吗? 这个还好点儿,双人的。雁升打开冰箱取了两听可乐,你试试。 贺中鹤小心翼翼地放了个屁|股|尖上去。 在悲剧重演的边缘试探。 雁升走了过来,把可乐放到茶几上,然后面无表情地使劲按了一下贺中鹤的肩。 操! 被雁升一把推进悲剧重演的深渊。 手欠了跟我说,我帮你抽两下。贺中鹤半躺着挣扎半天才坐起来,雁升我发现你变了。 有吗。雁升说漫不经心地问。 你刚开始连个眼神儿都不给我,现在已经上赶着找揍了。贺中鹤说。 雁升笑了,没说话。 你爸妈都不在家?贺中鹤看了眼空荡荡的茶几,上边就搁着一个瓷杯。 突然想起来之前雁升过生日没人陪。 他孤僻冷漠的性格,还有各种不好的传言。 又想起来老妈说,上点儿年纪的搬家会执念贴福字。 虽然打游戏碰到嘴臭的,贺中鹤没少骂过孤儿,但要说身边有个真孤儿,他就有点懵了。 你这个沙发怎么比宠物店那个还塌。贺中鹤迅速岔开话题,没给雁升回答的机会,别坐下啊我警告你。 雁升非常叛逆地坐到了他旁边,而且挨得很近。 一阵东倒西歪之后,贺中鹤整个人直接靠到了他身上。 沐浴露是芦荟味儿的,闻着很香。 胳膊挺结实,适合穿无袖背心炫一炫。 就是这么贴着有点儿热。 几秒非常明显的尴尬沉默,贺中鹤迅速往另一边歪过去身子。 雁升手搭在沙发背上,不紧不慢地开投屏器。 说实话,他这个反应让贺中鹤很难相信他是弯的。 按剧里片儿里演的,或是按高阳那种人的德性,靠那么近,都贴一起了,不顺势亲一下很难收场。 贺中鹤看着雁升。 有点儿想象不出他亲别人是什么样的画面。 就好像那天看见精神小伙拉着他的手,那画面让人觉得怪怪的,不得劲儿。 雁升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来。 这个近距离接|触后短暂沉默中的对视就很灵性。 虽然贺中鹤脑子里一片茫然,但好像能看到并不存在的爱的小火花在空气中滋啦滋啦地冒。 果然是电视剧看多了,都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诡异的相对无言间,贺中鹤看到雁升突然神色一凛,眉头都皱起来了。 爱的小火花啪,没了。 脖子怎么弄的?雁升转过来面朝贺中鹤,把他的校服拉链往下拉了一截。 贺中鹤憋着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憋气。 可能因为雁升的手就在自己下巴脖子那儿。 这因果关系也他妈没逻辑啊。 没事儿。贺中鹤把他的手拨开,今天考试的时候跟一傻|逼动了手。 谁?雁升脸色不太好看,让贺中鹤回想起刚跟他同桌的时候那种沉郁的表情。 没谁。贺中鹤说,就一手贱的,我没收着劲,他也挂彩了,那鼻血跟双泵喷泉似的。 雁升看着他脖子上的淤青和指甲痕没说话。 这个伤看着有点儿眼熟,他之前认识的人里就有个这样打架的,不过按那个人的出手方式,掐到这个步骤,下一步就是掏刀 刚考完试今晚就不学习了呗,找个悬疑片儿看,庆祝你乔迁新居拥有了一位贵邻。贺中鹤摆弄了一下投屏器,抬头看时间不早了,都快九点了,不打扰吧? 去跟阿姨说声,省的她以为新邻居把你绑架暗杀了。雁升说。 贺中鹤撑着他的膝盖站起来:太了解我妈了。 贺中鹤出门以后,雁升靠在沙发里一下下刷着榜单电影,眉头一直没舒展开。 那个人现在还跟自己同校,有可能真的是他。 贺中鹤可能是怕把事儿闹大,没说是谁。 其实他说了雁升也不会怎么样,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再沾上任何一点关于那个人的事。 他现在就想安安稳稳地度过高三,别被迫整幺蛾子别被雁德强找到,这些事儿已经够让他有压力的了。 贺中鹤今天这一架看似是点儿背赶上了,对他来说就是稀松平常地动了个手。 但雁升不敢确定,如果真是那人的话,跟贺中鹤打这一次是偶然,还是那人早有预谋的。 找着片儿了吗?贺中鹤推门进来,把一兜零食扔茶几上,呼哧呼哧喘得厉害,去楼下小店儿买的,懒得跑远了别让我妈知道啊。 不能辣不能吃垃圾食品不能高油高脂高糖。雁升一字不落地背了一遍,你已经犯好几次了。 不许告状,你是帮凶。贺中鹤说,我怎么有种自己是妈宝男的感觉。 所以自己的身体自己爱护吧,雁升老气横秋地说,也挺大个人了。 雁爷爷别挤兑我了,找了啥片儿啊?贺中鹤戳开了一盒草莓牛奶递到雁升嘴边,试图堵住他的嘴。 一个西班牙悬疑。雁升点开播放,大爷似的就着贺中鹤端奶的手喝了一口,挑了挑眉,很贴心嘛。 对我口味摸得这么清楚,一看背后就没少努力。他淡淡地说。 我现在随时可以捏你一脸奶。贺中鹤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我不但摸清了这个,我还知道你在学校上午香蕉味儿下午芒果味儿晚上草莓味儿 雁升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眉毛扬得老高。 其实表白可以不用这么隐晦的。他说。 你活不过今晚了雁升。贺中鹤指着他,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骚呢?! 现在跑还来得及。雁升笑了。 贺中鹤本来还想说修正带底下的画我都仔细欣赏了一遍,想了想还是没说,真打起来不一定谁活不过今晚呢。 陪孤儿看电影的轻松夜晚。 贺中鹤觉得这话跟骂人似的。 以后开麦跟臭嘴队友互喷不用这个词了。 所以他现在想用点儿别的词骂人。 这他妈找的是什么片儿啊! 我觉得这个是未成年人须在大人陪同下观看的那档。贺中鹤眯着眼,艰涩道,你确定你找的是悬疑片儿不是恐怖片儿? 我也不知道,看着像就点了这个。雁升面不改色地看着血赤糊拉的镜头,看上去很愉悦地吃着薯片,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个下饭的美食节目,而且我成年了啊。 那我呢!电影画面越来越离谱,贺中鹤干脆闭上了眼。 我这不是陪同着吗。雁升说。 操。 要我给你捂眼睛吗?雁升问。 挺撩人挺腻歪的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完全变了味儿,满满的嘲讽。 我他妈谢谢您。贺中鹤说,那心脏病患者也不能看呢? 雁升愣了愣,漫不经心的欠揍语气一下子收了,他拿起手机迅速点了退出,忘了这茬了。 原谅你。贺中鹤很大度地摆摆手。 现在有感觉不舒服吗?雁升看起来有点儿紧张。 没。贺中鹤笑了,没那么严重,我又不是一朵娇花。 一棵娇草。雁升顿了顿,你那个病我之前搜了,并发症很多因人而异,而且很难好,你得自己注意点儿。 知道了男妈妈。贺中鹤抄了一把头发,我白头发多就因为身体不好,从小就白发斑斑的让同学笑话,上学期钻老郑空子染了这个酷毙的毛,其实我要是正常黑发的话也不会去染。 染黑的就是了。雁升说。 那不行,染了黑的白头发一长出来更明显。 雁升没想到他染头发是因为这个。 周围人都以为他是追求标新立异故意在学校弄出点儿吸睛的,其实他只是想让病的痕迹少一些。 雁升心里有点酸|软。 混不吝的小刺儿头,也有这样小可怜儿一面呢。 贺中鹤看着雁升正沉默着,不明白他陷入了什么冥想。 正要叫他一声,雁升突然抬手按住了贺中鹤脑袋,胡乱摸了两下。 贺中鹤被摸懵了。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15) 头顶这部|位很神奇,被这么擦地板似的摸了摸,竟然还挺舒|服。 让他忍不住缩了下脖子。 嘿这还整起摸头杀来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两天有时候不太对劲。贺中鹤看着他。 知道。雁升没拿开手,按着又顺了两下。 第20章 恰饭直播。 两人折腾什么了这么晚才回来?听贺中鹤进门,杜兰珍问。 玩意儿神经病,跟我看了一晚上猫和老鼠海绵宝宝巴巴爸爸。贺中鹤说,作为报复我跟他说你做的点心特别好吃。 胡胡被雁升接过去养了,贺中鹤把猫安顿好后旁敲侧击地问他之前家里人为什么不让养猫。 雁升很模糊地说了个不方便。 不方便?他在高新区的时候跟谁住? 亲戚,恶毒养父养母? 孤儿身份坐实了。 月考过后没几天补习班就停了课,暑假只剩几天,该收收心调整一下状态正式搬进高三楼了。 不出意外,高考结束之前雁升的视频可能得四五个月才能更新一次。 这次vlog拍摄比较简单,地点在市区外的一座山上,那边几个护林员跟雁升熟,大概拍摄内容就是在山里转悠转悠,修个土灶,体验护林员生活。 几乎没什么需要带的材料,要弄点儿什么就地找就行。 助手的小面包车停在楼下,雁升拉开车门进去的时候看见涛哥在后座跟一堆渣土木架和摄影器材挤在一起。 搭个顺风车,小升不介意吧?涛哥今天穿的也是件花衬衫,但下边换了件三分裤。 这是给山蚊子送爱心午餐啊。 雁升没说话,伸手把副驾上的4G背包拽过来放到涛哥旁边,然后坐到了副驾座上。 这种服饰类广告作为软广植入进直播vlog里,一般出不了什么纰漏,广告商那边的人不会跟着。 还阴魂不散了。 老孙说他今上午有个展子要去,不跟咱一起,可能晚点儿才到,要不要我现在给他打电话?助手大卢发动了面包车,问。 用不着,我自己架个稳定器就行。雁升从扶手箱里翻出云台,塞进登山包侧兜,声卡带了? 必须的,下车我给你安上。大卢还能记着去年有一次没带声卡,这位祖宗说什么也不肯录,十几号人直接解散各回各家。 雁升解了安全带,自己从后座一个大包里翻出来声卡,安到云台上,又戴上耳返喂了两声,试了试万年不变的小黄鸭变声器。 我们老大就是省心。大卢感叹,以前我跟着那几个主播干的时候,就是个端茶送水的。 涛哥插不上话,有点儿尴尬,等大卢把车开出市区后才想出一个他能聊的话题。 我过来的时候买了早点,小升你别空肚子爬山。他把挂在一旁的一兜吃的递到前面。 在家吃过了。雁升没回头,说。 一旁开车的大卢笑了:不爬山,车顺着环山公路直接上去。 噢噢。涛哥讪讪地把吃的放了回去。 导航提示预计车程两小时,上高速后雁升从包里翻出U形枕,大卢看了他一眼,把震得人脑仁儿疼的土嗨换成了情歌金曲top榜。 扣上U形枕往那一歪,雁升就没再动了。 不是因为真睡着了,大卢这一会儿超车一会儿狂摁喇叭一会儿骂娘的路怒,坐他的车根本不存在睡眠这种东西。 他是懒得搭理后座蠢蠢欲动的涛哥。 兜里手机震了一下,雁升过了几分钟才拿出来看。 贺:下午在家吗?攒了几道题想请教大学霸 [可怜/] 最近贺中鹤学习挺努力,这是雁升没想到的。虽然他还是那种吊儿郎当的态度,但明显跟上学期不一样了。 下午有事,晚上吧 估计晚上回来不早,不过也没关系,反正就对门儿,方便着呢。 当初雁升听房东说完单元号门牌号几乎立刻就敲定了,其实有几户待选的更合适的房子,但雁升自己有点儿小私心。 独居在贺中鹤家对门。 半夜孤男寡男一起看个动画片还挺暧|昧,是吧。 非常美好,除了他妈妈太热情三天两头送死亡烘焙过来。 贺中鹤是直的,雁升不会真怎么样。保持同学关系,偶尔开玩笑撩两句,保持这个状态就行,绝对不会越线。 虽然不知道还能保持多久,那天闲聊的时候贺中鹤说了,高考完他会搬走。 雁升更不会留在这儿,雁德强随时可能找过来。 总会分开的,别让自己太纠结了。 雁升把手机放回兜里,闭上眼睛。 嚯!大网红和经纪人来了!这处山有四个护林员轮班看守,今天是帽子叔。 帽子叔一年四季都戴雷锋帽,他说在山上呆了二十年,头被山风吹得一露外边儿就疼得发晕。 是助手不是经纪人。大卢半个人都扎在后备箱里,纠正帽子叔。 就在您这儿拍一下午。雁升下车,从大卢手里接过提前买好的酒和驴肉,傍晚就下山。 东西放回去,不然你们就走人。帽子叔把雁升往外推。 最后雁升在他的阻拦下挤进了里间,把几盒东西放进去,带上门上了锁,顺手把钥匙从上边拔下来搁进兜里:回去的时候再还您。 这孩子。帽子叔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从冰箱上找了块手帕,往仓洪星邵先兑du佳库那边走。 中午吃这个,您就别弄了!大卢吆喝了一声,从车里拿出早上准备好的一兜子熟食。 这边的护林员不止防火期,一年四季都住这里。喝山泉水吃自己养的鸡鸭鱼猪,招架不住外人总来这儿,散养的鸡杀几次就没几只了,往山上运吃的也不方便。 那行,雁升你跟我去摸几个蛋。帽子叔嘿嘿乐了,一挥手。 雁升拿了云台和手机:走。 导播台要开吗老大?大卢胳膊撑在车门上问。 他们的导播台是公司淘汰下来的,有时候多视角拍摄还得指望这个一通音频就滋儿滋儿响的破机子。 不用,单画面,我自己去就行。雁升试了一下追踪灵敏度。 那你屋里坐着吧!帽子叔说,左边儿柜子里有今年的春茶,自己找着喝! 涛哥坐在车里,露了个头,非常没有存在感:小升你护腕忘戴了! 对了,差点儿忘了这次很水的vlog主要是为了打广告。 雁升折回去从背包里拿了一只护腕套上。 涛哥一把拽住他,非常摆谱地在他身上比划了两下,确定衣服状态和露标没问题。 屋里歇着吧。大卢拎了电脑。 雁升开了直播,先设了权限等大卢进后台。 声音? OK。 鸟头? 都遮住了。 卡吗? 非常流畅,但是老大,你后边有只鸡 雁升没回头,直接往旁边闪了一步,躲过了一只乌鸡的袭击:开吧。 收到。大卢改了直播间权限。 雁升冲镜头挥了下手:能看见吗? 画面左下角嗖嗖刷过去评论,快得让人眼花,依稀能找到几个能看见。 现在我正在乙子山上,跟护林员大叔去找鸡蛋。雁升举着云台,跟在帽子叔身后,现在的山鸡都是大叔开春时买的鸡苗,散养在山上的。 对!帽子叔很有网红瘾,转过身来用脸怼镜头,都是吃虫和橡子长起来的,下的蛋特别好! 这种鸡叫什么来着?雁升故意抬起戴着护腕的手摸了下脖子,做疑惑状。 溜达鸡!帽子叔很乐呵。 噢对,溜达鸡。雁升把云台升高拉远了一些,露出左边胸口的牌标。 那现在就进山里找鸡蛋,可能在任何一堆草窝里。他打了个响指后把手插|进裤兜,看似自然,其实是刻意耍点儿小帅。 雁升头肩比很好,虽然鸟头从脖子遮到发顶,在直播画面里完全看不出来,但身材比例还是能看出来的。 尤其是今天这身,带的是这家潮牌限定款的货,涛哥搭配的,非常合身,而且跟雁升平时的风格不太一样,浅色裤子不规则工装外套,里面内搭是破洞假叠穿,多了些随意张扬。 直播间观众显然发现了这一点,有些记得前几天他发的硬广,纷纷刷屏。 今天噗哥好帅啊 我鸟老高街了! 奶奶关注的博主回归了 让他恰! 啊啊啊啊啊噗噗好帅我好爱 **,脸都不敢露帅个*,一群** 想get同款钛钢链! 噗哥求露脸看看我看看我看看我 搞快点我想看野草窝长啥样 大卢在后台盯着,碰见骂的尽量删,开了屏蔽词过滤有时候也不好用。 漫山遍野都是绿色,轻风刮过,巨大的杨树林子哗哗作响。夏末山里气温不高,雁升不是招蚊虫体质,慢悠悠走在野路上找草窝,悠闲自在。 今天不用造东西也不用深|入什么地方探险,就这么亮亮衣服,跟着帽子叔走走,把去年给他砌的土灶修一修,就算完工了。 在野外的这种无拘无束能让雁升忘了家里那些破事儿。沉闷压抑的生活像被撕开了一道裂口,清新的空气透进来,他想张开胳膊迎着风高声喊几嗓子,把胸腔里积压着的浊气喊出来,消散在空旷的野地里。 这里,发现一个。眼前的缓坡上有个浅浅的坑,不仔细看看不出来里边埋着枚鸡蛋。 雁升一手拿着云台,慢慢顺着坡爬上去。 脚下的青草鲜|嫩|肥厚,生得也密,没踩几步鞋边就染了一圈绿。 浅坑里藏着一枚鸡蛋,白生生卧在一片绿草中,拿起来时还沾着湿润的泥土。 在坡上下蛋,也是难为这鸡了。雁升说。 蛋分布在杂草里、石头缝间,甚至在山泉眼儿附近的小水洼中。 几乎走了大半个山,雁升和帽子叔才捡回来七枚鸡蛋。 现在回去炒菜,把肯定有双黄蛋打在公屏上。雁升进了后院,把云台搁到地上,然后看了眼漏风的土灶。 叔,有锤子吗?雁升问帽子叔。 帽子叔在镜头跟前晃来晃去:就在你身后杂物间里。 雁升取了把大榔头,对着土灶直接抡了下去,看着挺敦实一个灶台,一下就变成了土渣。 土灶这东西没什么技术含量,砖堆上去弄个粗坯,然后拿碎砂石和黏土填充,最后修修型涂层耐火泥。 雁升做这东西风格很粗犷,又不是做精细小粘土人戳戳乐之类的,就是给护林员造个方便做大油大烟菜的地方,实用为主。 这灶属实丑了 啥时候整点儿精致的 老粉都知道这才是噗哥的风格 哈哈哈哈哈别搓了!土粘手上快去洗洗! 耐火泥黏土和少了,粘性不强。雁升蹲下|身,一条胳膊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戴着手套慢慢涂抹耐火泥,一次全涂上去容易整儿剥落下来,但抹一薄层,等半干后再涂就结实多了。 屋里,涛哥站在大卢身后盯着直播画面,突然抬手一指屏幕:鸟头靠上一点,领口这边的设计都挡住了。 大卢撇撇嘴:但是老大说脖子也不许露。 半立领的,就往上调一点。涛哥坚持。 毕竟是金主那方的要求,而且也不过分,大卢犹豫了一下,改了鸟头的大小,露出雁升一小截脖颈。 叔,再递块儿砖给我。雁升还是蹲着,抬头对帽子叔说。 这一抬头,脖根儿那块在镜头前暴|露无疑。 贺中鹤趴在书桌上,下巴底下垫着数学押题卷,半阖眼看着手机。 右上角的直播观看时长显示已观看42分钟。 第一次赶上鸟啊噗直播,虽然没视频那么有意思,但看着也很放松。 就是评论刷得太快有点儿乱,贺中鹤干脆关了评论,到这会儿才点开看了一眼。 啊啊啊啊脖儿好看! 打赌噗噗撑死二十岁 这个颈部线条!噗杀我! 怎么感觉有道疤,是我看错了吗? 贺中鹤跟着评论瞥了一眼。 然后就愣住了。 左边脖根,很细很深的一道,细看还缝过。 虽说这种刀伤都长一个样,长得很规矩。 但这个鸟头下疤的强烈既视感来源,没记错的话是雁升。 第21章 晚安。 下播后帽子叔说什么也要留雁升他们吃晚饭,土灶即搭即用,炒大锅菜非常方便。 以往做比较正经的直播和视频都有老孙他们跟着,少说得有五六个人,这次就只有大卢和涛哥来了,倒也好准备,中午的熟食只拆了三盒,剩下的几盒倒锅里翻几下热热又是一顿。 这些守山的护林员不容易,山里又空又静,一座小破屋孤零零地缩在半山腰上,信号不好,附近还有野坟,夏天蚊虫成灾,冬天北风能直接把屋顶给掀起来。 暮色四起,天刚擦黑屋里就暗得看不清人脸,窗外树林影影幢幢,偶尔有只猫头鹰怪叫着从林子里飞出去。 今年防控比前两年好了,几乎没人来烧纸。帽子叔拉亮老式灯泡,点上蚊香搁到木桌旁,去年光清明那会儿就逮了十几个,今年到现在还没见着有来的。 山火真了不得,玩意儿凶着呢。小时候有年冬天我家后山着了火,拉隔离带不及时,半个山都烧空了,扑了一天一夜才灭。当时好像还有个老人在山脚那儿私搭了个棚,当时正好困在那边没人知道,去到一看,就剩一把骨头了。大卢一手拿筷子,一手在脚踝上噼里啪啦拍打着。 小升那边有蚊子吗?涛哥把蚊香放到了雁升那边的桌腿旁。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16) 雁升摇了摇头,把蚊香推了回去。 你这人怎么回事,咋一个劲儿地操心我们老大呢。大卢笑了几声,在涛哥肩了拍了拍。 以他跟了雁升两年的经验,能看出来雁升并不待见这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涛哥很尴尬地干笑了两声,雁升连茬儿都没接。 雁升明年考大学了吧?帽子叔问。 嗯,雁升说,打算去L市。 S大?啧这孩子可出息,当大网红还学习好。帽子叔点着头,等上了大学还回来拍不?你叔我还没过够网红瘾。 肯定回来。雁升笑笑,下回给您另开个视频号,把粉丝引流过去。 那可不太爽了!帽子叔乐了。 吃完饭又喝了会儿茶,帽子叔起身去了小厨房。 雁升转头看了大卢一眼,后者立马意会,摸起车钥匙和雁升同时站起来往外走。 涛哥还愣着,被大卢折回来拽了一把才跟上去。 三人都收好设备上了车之后,帽子叔果然拎着两筐野菌子和山鸡蛋从屋里追出来。 走了叔,回见。雁升没给他拉车门的机会,扬手把里间钥匙掷进了他筐里。 破面包车发动,顺着山路下去了。 这孩子!雁升听到帽子叔在车后远远地喊了一嗓子。 回去的路上雁升没再装睡,除了直播外的vlog大卢发给剪辑师敏姐了,得商讨着快点儿赶出来。 挺水的一期视频和直播,好在粉丝基数大,播放量不至于太拉胯。 返程两个多小时已经剪得差不多了,就等下个月发布拍摄花絮vlog。 旬更博主的固粉方法,一气儿录的东西分两次发。其实这法子挺寒碜的,不是个事儿,等发布后雁升打算先道个歉,等高考后再加更几期。 。 雁升把这边都安排好了,给贺中鹤发消息。 就发了一个句号,这感觉挺奇妙,不用跟平时工作一样跟谁发消息都带个称呼有头有尾说清楚,发一个标点过去就跟戳了戳贺中鹤似的,我办完事儿了你快来找我吧。 手机振了一声。 来我家,我妈今晚上不在家 贺中鹤本来想把后半句删了的,结果手一滑嗖就出去了。 撤回有点儿欲盖弥彰,但后半句确实不是那么个味儿。 贺中鹤手悬在手机屏幕上,看对面对方正在输入了半天,还以为雁升要说什么骚话,结果就回过来一个嗯。 贺中鹤把手机扔书桌抽屉里,笑了。 挺不厚道的,俗话说直男撩基天打雷劈,虽说他是个假直男。 他扒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从椅子上蹦起来,盯着攒下的几道题,绕着书桌溜达。 其实这些题哪用得着雁升给讲呢,随便找个搜题APP一拍看个解析就完事儿。 敲门声半小时后才响起,贺中鹤溜达过去开门。 嚯,又给我表演帅哥出|浴。 雁升是先回家洗了澡后才来的,毕竟在山上混了一天,一身鸡味儿和土腥味儿不怎么美妙。 免费表演,不看白不看。雁升笑笑。 讲题没费多少工夫,但独处一室的两人各自心里或多或少有点儿想再多待会儿的念头。 相处这种事儿难找平衡,不能太放任,有时候不知不觉间就产生依赖了,而且当事人自己还觉不出来。 见雁升拿起电视遥控器,贺中鹤给按住了:答应我,别再看动画片了。 雁升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民俗纪录片。 在贺中鹤看来挺没意思的,不如看个科幻悬疑。 明天开学了。贺中鹤说,上次月考成绩还没出呢,给我心焦得。 想考什么惊天动地的成绩?雁升偏头看了看他。 说出来你不信。 说。 那天我跟老郑放话,说要干掉你。贺中鹤说完自己先笑了,嘴里的薄荷糖差点儿飞出来。 来吧。雁升说,说不准真能干掉。 那除非成绩单是倒着排的。贺中鹤又笑了一会儿。 民俗纪录片讲的是少数民族传统烹饪方法,好巧不巧就在搭土灶。 人家这个土灶搭得精妙,通气孔留在下风口,还分内坯外坯。 雁升看着电视,寻思改天回去给护林员们再把土灶改良一下。 一旁贺中鹤看不进去这节目,用余光瞟着雁升。 我今天看一网红直播,觉得像你。 非常的开门见山。 雁升愣了一下。 他录视频都开了变声和贴纸遮挡,除了大卢他们,没人知道他做这个。 是吗。雁升说。 贺中鹤没说话,盯着他看。 猜我是网红?你自己觉着可信吗,能不能现实点儿。雁升在他脸前打了个响指。 的确,人家一老么实儿的学霸,哪有精力当网红。 贺中鹤本来想顺着提一嘴鸟啊噗脖子上伤疤,想了想又没问。雁升那道疤他不知道是怎么弄的,冒然问出来勾起他的痛苦回忆就不好了。 毕竟是个孤儿。 怎么这话听着还跟骂人似的。 贺中鹤考虑着要不要戒脏话。 先回去了。雁升打了个哈欠,懒懒地从沙发上起身,上下眼皮打架,拉不开。 我还以为你们学霸每天都学到半夜一两点呢。贺中鹤说。 那是勤奋型学霸。雁升开了门,我们天赋型学霸只用白天的时间就行。 快滚出去。贺中鹤说。 雁升笑着开了自家大门,关上前顿了顿,说了个晚安。 晚安。难得雁升说句人话,贺中鹤非常感动,明天见。 哈欠连天地躺到床|上,雁升一着枕头就迷糊起来。 脑子闪着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狂奔偷袭的乌鸡、刷木屋用的亮漆、山上的野坟堆、涛哥三分裤底下被蚊子叮得全是包的腿、一堆红砖块、一堆青砖块、一个贺中鹤从树屋里走出来说Hi。 这还唱起rap来了。 雁升翻了个身。 明天见。刚才贺中鹤说。 这句话给人的感觉就很好,明天又可以再见。 明天再见就是在学校里了,在高三楼上,虽然明天可能就不是同桌了,虽然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但是明天见,睡一觉起来见。 第22章 你好帅我好爱。 开学了。 下午两点半返校,贺中鹤把暑假作业和复习资料塞进书包,拉链差点撑坏。 两点准时站到玄关处倚着,对门静悄悄的。 贺中鹤犹豫了一下,把书包从肩上卸下来放到地上。 反正就几步路,也不急,再等会儿出门也没事儿。 两点十分。 还有二十分钟,就算迟到了他也不怕老郑。 两点十五。 操。贺中鹤弯腰把书包抡了个圆背上,差点把自己甩出去。 可能人家雁升早就走了,自己杵这儿干站了一刻钟,傻|逼兮兮的。 贺中鹤打开家门。 几乎是下一秒,对门也开了。 哟,这么巧。雁升看了他一眼,边锁门边淡淡道。 巧你丫个豆荚大脑袋。 贺中鹤下了几级楼梯等他。 雁升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后伸手抓住他书包带,往上一提溜。 很沉。 在贺中鹤警觉地转过头来之前,雁升一松手。 有病吗!贺中鹤被书包沉这一下子差点儿没跪倒,爪子不用可以留给需要的人! 雁升笑了,贺中鹤特别无语,这他妈学龄前儿童吗。 白头发显出来了。雁升在他头发上抓了抓。 十一假期去染。贺中鹤缩了缩脖子,能别老摸头杀吗。 为什么。雁升漫不经心地问。 这一问把贺中鹤噎住了。 是啊为什么? 因为觉得还挺舒服,因为这个动作太亲昵了? 下回我攒三天不洗头。贺中鹤吭哧半天憋出来这么句威胁。 东西全收走!各人拿好自己的书,可以分几趟搬!老郑在讲台上指挥着,看一屋学生把教室糟蹋得一片狼藉。 所有人的柜子和书都得往高三楼运,高三楼离旧楼隔着大半个校园,新教室在五楼,弄过去非常费劲。 石宇杰伤都养好了,但这会儿哼哼唧唧不想搬,说一拉柜子就能听见肋骨噼啪咔啦地响。 肋巴条上撒了跳跳糖啊?贺中鹤一个人运两份儿的,偏偏石宇杰东西还巨多,学习学不了几个字儿书码得挺齐乎。 两个大木头柜子、三个铁书立、四箱书。 您看在我身上套个牛车,能不能把这些东西都运过去。 旁边郭瑶也叫苦连天,说什么她一个女孩子搬不动这么重的东西腰会断的。 贺中鹤有点儿头疼,先把一个木柜里装好了书,费劲儿地把它搁到地上拖拉着走。 高三野牛大迁徙引来高一高二的集体好奇,路上见着高三的一脸痛苦搬东西,都在窃笑。 笑,尽管笑,明年就轮到你们。 贺中鹤一个个地瞪回去,这光平地还没走到一半呢,衣服都被汗|湿透了,还有点倒不上来气儿。 早知道应该把滑板带来的,柜子往滑板上一放,拉着走多省事儿。 有骑着小电驴、拖着行李箱和拉着超市买东西送的小推车的,从他身旁嗖嗖窜过去。 贺中鹤直起腰来,胳膊酸得不行,胸口闷气。 目测离高三楼还有一百米。 还得爬五楼,弄完这趟还得再来三四趟。 非常令人绝望。 这高三我不上了。贺中鹤咬着牙又拖了拖箱子。 旁边有很多跟他同样想法的同学,高三野牛大迁徙不是吹的,连东西带人挤在主楼通往高三楼的大路上,浩浩荡荡蔚为壮观。 蚂蚁搬家的一群人中,贺中鹤眼梢瞥到有辆山地车从后面穿过人群,超到他前头兜了个弯儿又绕回了后边。 没过一会儿又来了一圈。 又一圈。 这他妈哪个高一高二的傻|逼在人堆儿里兜风呢!难道在体验赶羊的快|感吗! 贺中鹤烦躁地直起身子抬头。 然后就愣了愣。 山地车绕完了这个弯儿,停到他面前。 雁升长腿往地上一撑,扭头往车后座抬了抬下巴,表情淡淡:放上去。 太拉风了。 贺中鹤从没觉得雁升这么迷人过,简直天神降临救他于水火之中。 你好帅我好爱。贺中鹤脸上的烦躁一扫而空,把柜子和书放到雁升后座上,扶着跟着车,你这座儿不大稳啊。 今早上现装的,正经山地车哪有带后座的。雁升慢慢溜着车,灵活地在人群中钻来钻去。 你的都搬完了?贺中鹤看着他的背问。 车把和前座的高度差不多是齐平的,骑着的人得放低颈部,微微弓着背,打直胳膊。 就显得肩背很宽阔,线条很硬朗。虽然一身校服,但盖不住只一个姿势就能透出的荷|尔|蒙。 我没东西可搬,都在家里,慢慢往这带就行。他说。 噢。贺中鹤欣赏着这个后背和后脑勺,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那你装后座干什么? 雁升没说话,回头看了他一眼。 标准的给你个眼神自己体会。 贺中鹤觉得脑子一瞬间有点儿发木,心跟被人攥住了似的,有两下跳得飞快。 到这儿就不用再确定什么了,雁升的意思昭然若揭。 他在班里整天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进的叼兮兮样儿,除了贺中鹤莫名其妙跟他玩到一起,其余没一个熟的。 外班的估计也没有,平时下课几乎没见他出过教室门。 贺中鹤没吭声,这种情况把他搞得有点儿懵。 其实真不算什么大事儿,说同学邻居间有这份心帮帮忙也能说得过去,可问题就是贺中鹤能感觉出来两人相处间偶尔的微妙,而雁升整这出就是在点破微妙的边缘试探。 贺中鹤长得不赖,人缘好,从初中开始就有女生或男生表达好感或像高阳那样的直接表明炮意,贺中鹤都是照顾着对方感受,尽量让自己和对方都不尴尬地拒绝。 拒绝的话可能比较委婉,但态度是坚决的。 不过雁升让他有种手忙脚乱的感觉,信嘴拈来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儿。 假冰山真闷骚面无表情地悄摸摸表达我比较在意你,谁能招架住这个。 有时候装傻可以暂时逃避。 再说了,也或许就是自作多情了呢,恋爱没谈过脑子里戏倒是不少。 于是贺中鹤拍了拍雁升的背,用直得差点把自己直吐血的语气说:谢了兄弟。 雁升没说话,但贺中鹤看他侧脸觉得他额角好像抽搐了一下。 全部挪完窝后,老郑先贴了成绩单在黑板旁边,然后吩咐他们上自习缓冲一下假期综合症。 老郑出了教室,门刚一带上,前排离得近的几个学生就伸长了脖子顶着眼镜拼命瞅。 帮我也看看! 李昊说也让你帮他看看! 前十都谁啊! 帮我看一眼我掉三十了吗! 教室一阵骚动,离成绩单最近的两个同学成了成绩播报器。 幸亏没坐靠门那边。贺中鹤撑着脸看着他们。 别立flag,一会儿老郑就来调位了。雁升说。 乍一换到高三教室,学生们多少有点儿兴奋,几乎没几个学习的,要么问成绩要么前后左右桌唠嗑。 我看看你耳朵。贺中鹤侧过身胳膊肘往后桌一搭。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17) 雁升侧了侧头:怎么想起来耳朵了? 一到这个场景就想起来了,之前给你涂过药。贺中鹤说。 还想起来当时发现眉下有个小痣。 贺中鹤往那颗痣上瞟了一眼。 耳垂已经长好了,但留了一道紫红色的疤。不细看倒是不明显,主要是有耳环,正好给遮住了。 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贺中鹤皱眉看着,你这伤到底怎么弄的? 雁升没说话,收拾桌子上的书。 贺中鹤突然反应过来。 傻逼了,之前能想到不问他脖子上的伤,这会儿看着耳朵的伤怎么嘴一秃噜就问了呢。 撤回。贺中鹤迅速坐正了身子,也开始收拾课桌。 两人沉默着各忙各的,周围闹哄哄一片,他俩跟被隔离出来了似的。 恍然间有种刚跟雁升同位那时候的感觉,旁边这人草高冷人设,跟他说十句话他一个字儿都不带回的,还在级部里声名狼藉,不怎么讨人喜欢。 这么回顾一下,贺中鹤发现现在的雁升跟当时的人设差了十万八千里,想想还挺有意思的。 就好像之前郭瑶她们说的,深|入攻略的快乐。 被人撕开的。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很低的声音。 贺中鹤猛地偏过头:什么? 撕裂的,雁升清点着书立里的笔记本,脸上没什么表情,那个伤。 贺中鹤呼吸窒了一下。 贺中鹤!这时候下课铃声和老郑开门的声音同时响起,你出来一下。 然而贺中鹤还没从被人撕开的这种伤法里回过神来。 去。雁升掸了下他的胳膊。 他被老郑叫走后,雁升戴上了耳塞,打开笔记本。 画了一个戴着巨大耳环的小人,被一侧耳环拽成了歪脖子。 他的耳垂整个儿裂开过三次,都是被人撕裂的。 别跟我说你没耍小聪明。教室外,老郑开门见山,说吧,分怎么考的。 用手考的。贺中鹤被老郑问懵了,我要作弊也没法作啊,您亲手给我送走廊里考的,走廊到处都是巡考老师。 老郑噎了一下,估计也是忘了这茬。他很不可思议地盯了贺中鹤半天:成绩看了吗? 还没,这不一下课就被叫这儿来了吗。贺中鹤跟老郑说话习惯性带着毛刺儿。 总分691。老郑没顾上贺中鹤的刺儿,神情复杂地看着他,第四。 第23章 收拾东西走人,我要把 你牛逼啊你!一进教室,贺中鹤先被石宇杰捞过去了,石宇杰捧着他的脸啪啪拍得无比响亮。 周围不断有同学很震惊地看着他,冲他说牛逼、看不出来啊之类的话。 要搁平时他早拽了吧唧尾巴翘天上了,但这次不一样,这是他第一次因为成绩这种正经事儿而被别人羡叹。 第一次体会到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感觉。 贺中鹤一连串地说着蒙的蒙的,迅速窜回位上。 好险,差点儿真被你干掉。雁升转着笔看他。 别说了,我现在脸有点儿热。贺中鹤趴到桌子上。 激动得吗?雁升捏了撮他的蓝毛,在手指间搓了搓。 很滑溜,搓了好几下也没能搓成呆毛。 发质很不错啊。 没那么没出息。贺中鹤的声音从臂弯里闷闷地传来,就觉得别扭,以前看成绩都从下往上找,这回直接登顶了。 雁升手指都搓热了,终于给他竖起来一撮呆毛,朝天撅着看着傻了吧唧的。 他满意地弹了弹呆毛:多这样几次就习惯了。 说不激动是不可能的,心里很雀跃,有种苦僧闭关修成正果的感觉,畅快。 但贺中鹤有数,高三第一次考试没什么很大的参考价值,很多人都因为假期而懈怠了,考出来的不是真实水平,就被贺中鹤这样暑假弦上得比较紧的给挤下去了。 别在脑子里发表获奖感言了。雁升说,收拾东西。 嗯?贺中鹤抬起头,收拾什么? 收拾东西走人,我要把你逐出家门了。雁升冲讲台抬了抬下巴。 贺中鹤顺着看过去,这才发现好多人挤在讲台前趴着。 讲台上有个透明文件袋,是老郑用双面胶糊上去的,换位就把新座次表放到里面。 后桌庄媛已经在连桌带凳往外拖了,教室里陆陆续续响起桌腿摩擦声。 你看了?贺中鹤看着讲台上挤着的那一堆人。 我原位没动,你坐我往后数第五个。雁升说。 中间隔四个人。 没法上课笑话雁升的娘炮牛奶,也没法现场抓包记笔记的时候他都在画些什么骚东西。 什么感觉呢,就是刚把路上遇到的小凶狗撸乖,还没来得及下次带点儿东西逗逗它,结果就不再走那条路了,没下次了。 刚才因为成绩雀跃的心情一下子摔了下来。 小难过,小不舍,小怅然若失。 但贺中鹤没表现出来,不动声色地收拾东西。 也不是我赶你走的,咱就别拉脸了。雁升侧头看着他,语带笑意。 我拉脸了吗?贺中鹤突然有点儿烦躁。 这烦躁来得猝不及防,自从跟雁升熟了后他从来没对雁升产生过这种情绪,跟他待一块儿的时候一直都觉得很轻松。 可现在他就觉得莫名烦,软了好久的刺儿一下子全支棱起来了。 我拉脸了吗?我觉得我没有啊? 好像谁真多么想坐这边儿似的,之前开玩笑问是不是很不舍就算了,还他妈当真啊? 说白了就是恼羞成怒,撩恼了。 还有他不自知的一点儿慌乱。 这他妈怎么了,至于吗,自己是因为一句话戳某个莫名其妙点上就耍脾气的人吗? 拜拜。贺中鹤语气很硬,没好气地提起凳子放到桌上,不轻的一声。 然后把书立一挤,整个儿拢到桌面中间,把桌子推出去,力道太猛,差点儿把桌子推翻了。 雁升愣了,看着他头顶呆毛随着动作一颤一颤,没反应过来这火是怎么突然被点起来的。 上课铃响之前,班里所有人的位置都移好了,这节是语文自习,老师来发了一圈讲义走后就没再进来。 贺中鹤从桌洞里掏出一瓶薄荷叶,捏了几片扔进水杯里。 急需降降火。 宝,不舒服吗?郭瑶坐在他斜后方,知道他心肺不好,见他有点儿喘,担心地问。 没。贺中鹤摆了下手,表情依旧不太好看。 新同桌陈文龙是个挺能咋呼的男生,情商在班里出了名的低,好几次开玩笑把人女生惹哭。任课老师也都不待见他,干啥啥不行,上课接话把第一名。 陈文龙正小声哼着歌,要不是有词儿,根本听不出来他唱的什么。 外边走廊很安静,高三楼走廊不是露天的,连个窗户都没有。而且一整栋大楼里只有一个级部,南楼北楼用玻璃连廊连起来的,教室都分布得很散,一层楼就两三个班。 教室里同样安静,刚才语文老师发的讲义就是最后九个月,一轮复习从何下手?,一屋人看得紧张,这会儿也都收了踩假期尾巴的状态,甭管真学假学都低着头。 陈文龙并不悦耳的歌声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就显得非常嘹亮。 贺中鹤本来心里就窝着无名火,而且还因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而更生气,这会儿他非常想扬手照着陈文龙脸上来一嘴巴子。 前后左右桌甚至隔了道走廊的,都皱眉看了他一眼又一眼,有几个故意咂了咂舌。 然而陈文龙浑然不觉,一边哼歌一边很陶醉地左右晃着头,甚至笔还敲在桌子上打节奏开了。 郭瑶这从不骂脏字的都没忍住抬头瞪着他说了个靠。 陈文龙忘情地敲着笔,贺中鹤往自己那侧一缩再缩,他胳膊肘还是好几次捣在贺中鹤胳膊上。 贺中鹤觉得现在自己是把快要爆开的炸|弹,陈文龙手里拿着一根儿燃烧的火柴,一下下在他导|火|索上燎着。 老rapper老penbeater了是吧,好,这就让你醒醒。 砰!贺中鹤突然抽了本书往陈文龙桌上一砸,后者吓得笔差点儿飞出去。 眼瞎?都在学习你看不见?贺中鹤声音憋着火,一点点扬起声调,要唱要敲自己搬桌子出去,别在这跟犯癫痫似的。 操,碍你什么事了?陈文龙愣了愣,然后在周围同学谴责的目光下回了贺中鹤这么句话。 别吵别吵郭瑶说,你声音确实有点儿响,大家都听见了。 你这个都是怎么来的,你说都就就都啊?你是全班人代表?陈文龙其实不太敢跟贺中鹤吵,迅速调转火|力冲郭瑶吼。 他俩吵这两句期间,贺中鹤下意识往雁升那边瞥了一眼,一张张朝这扭着的脸中,他是后脑勺对着这儿的。 火气更旺了。 来,别冲她犯病。贺中鹤强压怒火,把手里的杯子往桌上一磕。 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底儿可能被磕坏了。 周围人虎躯一震。 出来打。贺中鹤起身出去了。 在全班人面前陈文龙当然不能认怂,赶紧也一甩衣服骂骂咧咧地跟出去了。 有几个好事儿的从窗户往外看,班里一阵躁动。班长吆喝了一声安静学习,才渐渐平息下来。 贺中鹤等陈文龙跟出来后把教室前门后门都关紧了。 陈文龙知道自己跟贺中鹤打肯定吃亏,一出去语气就软了:哎,不至于吧啊,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贺中鹤比了个停的手势:我刚才说出来打,你出来了。 陈文龙噎了一下,哑了声。 贺中鹤脸沉下来挺吓人的,跟平时很不一样,有种狠劲儿,真痞头子的感觉。 给你三秒钟,打还是回去。他说。 第24章 纠纠结结。 杜兰珍接到老郑电话的时候正在开会,看到来电显示郑老师,她一下子慌得有些耳鸣。 快步走出会议室,接起电话,还没开口老郑那边就先控诉开了:您这次必须得来一趟了,这是贺中鹤第三次在教室跟同学打架。 走廊打的。办公室里,贺中鹤在一旁抠着桌上没撕干净的胶带,纠正他,而且上次那个不是同学 你给我闭嘴!老郑挂了电话,气得浑身哆嗦。 我闭我闭我闭。贺中鹤抠下来那块儿胶带,扔进纸篓,他每次听老郑训话都挺怕的,不是怕老郑吼他或者叫家长什么的,而是怕老郑一哆嗦,把自己气晕过去。 老实站好!老郑冲他吼完后又看了旁边一脸委屈的陈文龙一眼。 贺中鹤象征性调整了一下站姿,他现在心情不怎么爽,刚才陈文龙跟他打的时候他一直收着力道没怎么出手,欺负人没意思。 更没意思的是没酣畅淋漓地打一架,陈文龙还委屈上了,在老郑面前跟个小绵羊似的,道歉认错特别快,态度特别诚恳,衬得贺中鹤特别罪大恶极。 说好的好学生滤镜呢,现在都考到第三名了,老郑还是用管小混混的方法处理他。 数学组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靠门近的几个老师同时拉长声音喊了声进。 一看是杜兰珍来了,老郑先拖了椅子请她坐,然后摆弄那套沾满茶渍水渍的茶具。 期间俩学生和家长都没吭声,三人一起听老郑叨叨。 叫您来真不是小题大做,他要在外头惹事儿也就算了,高三的学生,高三了啊,就这么无法无天,在教室扰乱纪律。好几次了,跟同班同学打架。 杜兰珍皱眉听着,没插话,也没喝老郑倒的茶水,只是点头。 老郑一番唠叨铺垫完,顿了顿:您说,这样的学生我要他在我班里干什么。 这句说出来,杜兰珍不点头了。 贺中鹤站在一边,诧异地看了一眼老郑。 老糊涂了吧!留在这给你惩恶扬善整治野生rapper,还能用成绩给你把班级绩点往前挪一点儿! 多么宝藏的学生! 而且这次贺中鹤的月考成绩,您可能还不知道。沉默半晌,老郑又说,班儿里排第四,年级十三,您觉得这个成绩可信吗。 自从那天杜兰珍跟他讨论考学的事后晕了一次,他在她面前就没再提过高考、学习成绩之类的,杜兰珍在家时他装出游手好闲的假象,一会儿打游戏看电视,一会儿溜到对门找雁升玩。 贺中鹤心里咯噔一下子。 杜兰珍扭头看着他,神情疑惑。 最后一节晚自习铃响了,办公室里的老师陆陆续续拎了包拿了钥匙准备回家。 初秋蝉鸣已经很弱了,窗外蛐蛐叫声不大,但一声声催得人心烦意乱。 高三楼办公室没空调,老吊扇在头顶转悠,飘下来簌簌的灰。 三双眼睛都瞅着贺中鹤,都等着从他嘴里得到一个不平常的答案。 抄的。 老郑追问:怎么抄的? 手机。 杜兰珍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从他脸上移开了目光,陈文龙一脸吃到大瓜了的表情,估计这瓜明天全班人都会啃上一口。 老郑一拍手:看吧。 他摇了白旗就是老郑的胜利,杜兰珍好话说着,替他道着歉,家长学生一起挨老师数落。 老郑对他的不满应该也到达了顶峰,说话不好听,作弊、品德有问题、一中的学生没一个这样的、到了社会上可怎么办念叨来念叨去。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18) 贺中鹤心里堵得要爆。 跟在杜兰珍身后上了车,她没从正门拐回家属院。 夜里风凉,已经不用开空调了,留两个窗缝车里就很凉快。 贺中鹤额角抵着玻璃,吹着风。 娘俩沉默了一路,停车的时候杜兰珍把他那边的车窗降了一点儿,又升了一点儿,升升降降好几次。 贺中鹤被玻璃带着伸伸缩缩脖子好几下,他转头看着杜兰珍。 有没有哪儿伤了?杜兰珍问。 车是停在了一家药店门口。 贺中鹤鼻子突然就有点儿酸,委屈。 他现在特别想告诉老妈,我不是抄的,暑假我每天都等你睡了后缩卧室里开着小台灯学到半夜,笔芯儿都用空了二十多根,这次考第四可能有点儿运气因素但我真不是抄的。 但这话跟谁说也不能跟她说,并且他还要让老妈坚信,他就是抄的,他没有考别的学校的想法。 买几瓶维C泡腾片吧。贺中鹤说,有点儿上火。 杜兰珍拍了下他的膝盖,下车去了药店。 车门一关,狭小的空间里就剩自己一个人了,贺中鹤长长地吐了口浊气。 替自己委屈,也替老妈挨这一通训委屈。 下一步怎么办?继续偷着学,然后考试的时候故意考低分? 作为一个高三学生,学习进步了明明是件老师家长皆大欢喜的事,现在却要藏着掖着,甚至撒谎说自己的成绩是作弊得来的。 杜兰珍买完药回来后让贺中鹤下车:外边很凉快,散散步去。 这条街贺中鹤没怎么来过,就很久之前跟石宇杰来这儿被人约了次架,一整条街的居民楼,底下零零散散几个门头。 怎么想到作弊了。杜兰珍捏了捏贺中鹤的胳膊,你妈我高中的时候就数学不好,每次考试都打一整张纸的公式。 那不挺累。想了想密密麻麻的一张公式,贺中鹤有点儿想笑。 后来就用熟了,毕竟打了太多次。杜兰珍笑笑,那时候是怕考砸了挨大人骂,你姥姥脾气一辈子就没好过,我小时候没少吃过她巴掌。 你呢儿子。杜兰珍的声音越来越轻,为什么作弊?这个第四名没人要求你去考,你就保持现在的成绩,留在这儿,妈能把你从十八岁到八十岁的路都铺平。 我知道。贺中鹤有点儿紧张,他看着路灯下老妈没什么表情的脸,我没寻思什么,就是那天正好带了手机,考场上憋不出来东西难受,就搜了搜。 杜兰珍没说话,跟他慢慢沿人行道走着。 回到家已经十一点了,杜兰珍显得很疲惫,脸色不太好。 贺中鹤吃完一把药又喝了杯维C水,全程盯着老妈,怕她再发作。 好在杜兰珍除了看起来有些恍惚外没什么异常,睡前她让贺中鹤给她拿了板扑尔敏。 少吃药吧妈,有依赖性。贺中鹤看她吃了两片扑尔敏和一粒褪黑素。 杜兰珍笑了笑让他去睡觉,其实她现在吃再多安眠药也没用了,每晚都是从半夜三点多迷糊到清晨六点。 高三第一天过得莫名其妙的。 贺中鹤心情不好,洗澡时间就特别长,站喷头底下一两个小时不出来。 他手上全是沐浴露,用食指和拇指圈成一个圈儿,竟然成膜了。 他朝着这层泡泡膜吹了一下。 吹起来了,而且没破。 贺中鹤小心翼翼地继续吹气,吹得有点儿头晕了,泡泡还没破。 西瓜那么大的泡泡,吊在手心里。 怪有意思嘿,以前怎么没发现能这么玩。 正吹着巨大的泡泡吹得忘乎所以,突然听见楼道里响起关门声。 浴室离大门口近,一听就能听出来这声关门声的来源。 是对门。 一分神,泡泡破了。 贺中鹤叹了口气。 今天这些乱七八糟事儿的源头,就是调位时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脾气。 听到雁升关门声的时候突然福至心灵,想明白了,云开雾散了。 自己莫名其妙窜上来火,就是因为雁升。 因为调位这事儿自己是不怎么情愿的,有点儿不想跟雁升分开的。 而雁升变幻无常,上一秒还特意安后座帮着搬书,下一秒就云淡风轻你爱坐哪儿去坐哪儿去。 所以贺中鹤火了。我他妈刚觉得有点儿上你的套了,结果你不想要了,把饵一收,吹着口哨走了。 虽然深层戏如此丰富,但表面上来看,就是自己突然闹小孩儿脾气,冲雁升甩脸子。 估计雁升到现在也没反应过来,怎么就惹着他了。 吹干头发,贺中鹤躺到床上,心里那股子别扭劲儿弄清楚了,也就没那么闷得慌了。 他不是喜欢别扭的人,有什么感觉就说出来,心思都可以亮给别人看。 但这会儿他犹豫了,不明白为什么这点儿别扭跟雁升挂上钩,就变得复杂了起来。 于是他抱着手机翻来覆去快一个小时,不知道怎么跟雁升开这个口。 对不起,我不该跟你闹别扭的,当时我那样,是因为你对我不再是你同桌这件事并没有表现出难过或失落,但我失落了,我还想坐你旁边,所以看你一脸无所谓的时候,我恼了。 又绕又矫情。 但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 贺中鹤打上去几个字,琢磨一会儿,琢磨到手机都自动熄屏了,再摁亮再琢磨,打打删删,怎么说都表达不到意思。 主旨就是对不起,咱不别扭了呗。 结果到最后也没组织好让自己满意的语言。 没完了。贺中鹤泄了气,抹了把脸,把手机关机塞到枕头底下。 雁升倚在沙发上,半阖着眼看着手机。 从半个小时前一直到现在,他手指没动,界面也没换过。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睁着眼睡着了。 他放下手机,闭上眼笑了笑。 因为聊天界面最上方闪了半个多小时的对方正在输入终于消失了。 第25章 你春天来了?! 贺中鹤卷着风从教室后门刮进来的时候,教室里只坐着十几个人。 天才刚蒙蒙亮,教室里开着灯。 郭瑶本来在书立后头打着瞌睡,朦胧间看见左前方出现一道蓝色,瞬间惊奇得瞌睡都没了:你谁? 一位瓜农。贺中鹤摘下书包挂到课桌一侧,翻出单词速记。 早读七点打铃,以往贺中鹤都踩点最后一个进教室,但今天不到六点半他就坐到位上了。 临出门的时候站他在玄关口等了半天,没听到对面有动静。 然后迅速开门关门一阵飞奔,一步俩楼梯阶。 大概下了两层楼梯,他听到上边一声关门声,紧接着是锁门的声音。 贺中鹤低头对着单词速记,气儿还没喘匀。 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走那么快,好像还在闹脾气似的。 雁升从前门进来了。 贺中鹤保持低头摸脖子的姿势没动。 他从书立缝隙间看到雁升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坐到了位上。 贺中鹤舒了口气。 班里第四是抄来的这瓜果然今天就满天飞了,这事儿倒怪不着陈文龙,毕竟昨天贺中鹤在办公室亲口说的。 其实本来也没几个人相信贺中鹤这成绩是自己考的,一个中不溜的混子一下子窜到前五,搁谁也不可能不怀疑。 原先在后排的几个狐朋狗友都来神秘兮兮地问贺中鹤有没有下个月月考的答案。 贺中鹤一指门外:都在保密室存着,自个儿偷去。 中午去食堂的时候石宇杰也说:你抄它干啥呢,就一破月考。 嗯。贺中鹤端着盖浇饭找座。食堂大叔打饭有点儿粗心,仨紫薯丸子粘一块儿,两个摞一个地以很奇妙的造型码在米饭上,眼看着就要骨碌下来了。 不是我装正直,但是抄这真没意思,不光你妈看了成绩不高兴,被你挤下去那几个学习好的看你那眼神儿也跟要吃了你似的。石宇杰跟在他身后,絮絮叨叨宛如老郑上身。 嗯。丸子已经在米饭上骨碌开了。 别老嗯,这么敷衍呢,铁子我没有说教你的意思看来石宇杰的饭很稳,他还腾出来一只手拍了拍贺中鹤的肩。 丸子啪,掉了俩。 杰啊。贺中鹤叹了口气,你也觉得我作弊是给自己找虐对吧。 对我靠你抖|M?石宇杰语出惊人。 我没抄。贺中鹤有时候觉得跟他沟通有点儿困难。 那你石宇杰张着嘴看了他,半晌才一拍腿,啊!作弊是说给你妈听的! 好聪明的脑子。贺中鹤拍了下石宇杰的头,可以拿出来埋了。 我这不是乍乍的没反应过来嘛。石宇杰问,但现在老郑和班里所有人都以为你是作弊了,咋办? 就这么拌。贺中鹤拌了拌盖浇饭。 太憋屈了,鹤。石宇杰皱着眉头看他满不在乎地扒饭。 就几个月,高考不憋屈不就行了。贺中鹤笑了笑。 高三强制校内午休,有宿舍的住宿舍,没宿舍的蹲教室。 开学前杜兰珍提过要买床位,贺中鹤执意在教室午休。 班里三个男生宿舍,每个宿舍六个床位,跟五名同性同居一室的感觉想想就非常不自在。 去年刚放暑假石宇杰宿舍东西太多不好搬,贺中鹤跟他去过一次。男生宿舍十个有九个半特别味儿,阳台上好几个人的袜子内|裤晒一起,还有光着膀|子在宿舍楼道里晃来晃去的。 让人有种进了大汉窝的难受感觉。 留在教室午休的人不少,大多数都是看一会儿书然后趴下闭几分钟眼就准备上课的,明明是休息时间,一个个跟准备打仗似的。 贺中鹤复习完周期单词后没午睡,之前一直没有午休的习惯,倒也不犯困,他百无聊赖地躲书立后头刷视频。 鸟啊噗发了个缓更致歉,说是到明年夏天前的视频可能要五六个月才能更一次,评论区一片哀嚎。 那次无意间发现鸟啊噗和雁升在相同位置有几乎一模一样的疤之后,贺中鹤又观察了好几次。身形挺像的,但细看吧好像又不太一样,而且鸟啊噗话挺多,虽然可能是录制需要但真的比雁升的话多个十倍八倍的,特能碎碎念 琢磨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贺中鹤觉得自己跟雁升别扭后可能有点儿神叨了,明明雁升都否认了,自己还在这胡乱寻思。 他把手机塞进书立里,透过撑起来的一条缝看雁升。 肩背笔直,头肩比特别优越。 头发刚剪过不久,稍短了点儿,但是个很好看的后脑勺。 后脑勺怎么分好看难看呢? 大概是因为对后脑勺前边那张脸太熟了。 很熟吗?好像也没多久 又开始了。 贺中鹤猛地直起身子来,抓了抓头发。 体育两周一节,几乎没人正儿八经上,除了几个比较放飞的趁这机会溜到后门订外卖,几乎所有人都捧着各种小册子,一解散就跑到看台上背书。 在一众学生焦灼的怎么还不解散的注视下,体育老师吹了声哨。 文科班男生少,不到二十个人正好凑最后一排,站这么靠后听着都耳膜疼。 我说一下哈,学习的先把书收一收。体育老师扯着嗓子,下个月初秋季运动会,这是你们高中生涯最后一次运动会。 队伍里挺静的,下午日头很足,晒得人后背发热。 最后一次了啊。体育老师又重复了一遍,项目还是那些项目,男生凑数必须全参加,女生也尽量积极一些。 贺中鹤晒得有点儿打盹,往石宇杰身边靠了靠,用他不怎么转圈儿的大脑袋给自己遮了遮阳。 从小到大运动会这事儿就跟他没关系,杜兰珍绝对不允许他参加竞争性剧烈运动,学校也不敢,怕出事儿担责任。 贺中鹤自己也乐得被排除在外,他懒得弄那些,每次运动会悄悄溜出去玩儿或者坐看台上啃冰棍打游戏多舒坦。 报吗你?石宇杰歪了歪脖子,用脑袋撞了一下他的脑袋,最后一次了。 不报,没意思。贺中鹤说。 好冷血啊你,这点儿纪念都不留。石宇杰撇撇嘴,全班人都给你加油的感觉可爽了,一经过咱班那儿全在喊加油,我每次都差点儿泪洒体育场。 矫情。贺中鹤笑了。 其实他也被那种一人参赛全班助力的场景小小地感动过,但一直没去尝试。 有时候不愿意打破现状,一旦不接触这个事儿的头起来了,后期就很难参与进去。 最后一次了。再跟这些人一起看最后一次运动会。 真的不留下点儿什么吗? 贺中鹤看着站在台阶上奋力动员的体育老师。 其实这个不参加运动会的习惯,何尝不是老妈给他画下的圈子,何尝不是上学期他想过的,关于飞出去的障碍之一。 报名单传到这里了,石宇杰给自己报了个足球颠球和篮球,拿着表格走出队伍要给老师。 等。贺中鹤拉住他,犹豫了一秒,看看还剩什么项目? 石宇杰惊奇地看了他一眼,翻了翻报名表:一个一千五、一个投篮还有一个踢毽子。 两人对视。 篮球我还真不太行。贺中鹤说,踢毽子更不行,我胯特别僵硬,小时候每次跳脖子扭扭屁|股扭扭都跟植物人复建似的。 别了。石宇杰收起报名表,别报了还是,谁说最后一次,上大学不还有的是机会嘛 填上。贺中鹤抓着他的胳膊没动。 真?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19) 真。 石宇杰叹了口气,拿起圆珠笔在男子一千五百米长跑那栏填了贺中鹤的名字。 后边儿的传完了吗?体育老师一直不见报名表交过来,吆喝了一声,同学们都扭头朝这看。 石宇杰冲贺中鹤挑了挑眉。 交吧。贺中鹤推了他一把。 后半节体育课就成了打球的打球,学习的学习,唠嗑的唠嗑。 贺中鹤哪边儿都不占,他一个人溜去了超市。 巡察组老师轮班,几乎全天都有在校园里抓人的,上课期间超市也是学生禁区。 贺中鹤不怎么怕这个,大不了就被逮,而且这东西,越怕越容易撞见。 没穿校服大摇大摆进了超市,他先给自己和石宇杰买了无糖可乐,又多买了几瓶其他口味的汽水,囤着或者回去分分。 闲着无聊挑饮料的时候,贺中鹤发现普通可乐比无糖可乐颜色稍浅一点儿。 很无聊的发现,但他突然想起来之前郭瑶跟他说,她见过一个男生跟女生表白,用黑色记号笔在可乐瓶身上写字,然后给女生,女生喝空瓶子就能看见字。 彼时彼刻贺中鹤嗤之以鼻,多么幼稚傻|逼的表白方式,跟女孩儿表白正经送个玫瑰什么的不行么。 郭瑶说他直男,不懂那种青涩心意的感觉。 贺中鹤莫名其妙了半天,首先他绝对不是直男,其次这黑笔写上也能从瓶身上看出来字啊。 但此时此刻,他发现用零度的可乐或许还真有点儿可行性。 灵光一闪,脑袋上动画片儿一样冒出来小灯泡。 贺中鹤买了几瓶零度,直奔文具店。 折腾什么呢这是?石宇杰一回教室就见贺中鹤坐在他位上,费劲地拿着瓶可乐,对着光往上捣鼓什么。 能看出来吗?贺中鹤盖上记号笔帽,往瓶身上吹了两口气,举到石宇杰脸前。 看出来什么石宇杰眯眼看了半天,我操,你土不土啊! 就算土我也是土酷那款的。贺中鹤得意地起身。 不是,你这是给谁的?石宇杰费解地看着他,你春天来了?! 贺中鹤没理他,趁前面那几排好学生都还在操场忘我学习没回教室,他迅速跑过去把可乐放到了雁升桌上。 第26章 你手硌得我胸口疼。 高三楼教室没空调,体育课后只能开老吊扇散热,好在位置靠窗,比较透气。 雁升坐到位上,放下真题详解。 桌上有瓶可乐,用头发丝儿想也知道是谁搁这里的。 雁升拿起可乐,往后扭头看了一眼。 书立顶上露着一点儿蓝,静止状态。 他笑了笑,转过头去,看着手里的瓶子。 多大了还玩儿这套。 雁升把可乐瓶身对着窗口那边,眯了眯眼。 还没看到一半,就已经笑出声了。 那个,我进一下。同桌站在走廊惊奇地看着雁升对着瓶可乐笑得恍惚,小声说。 坏事儿,人设崩了。 雁升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让她进去,还是没止住笑。 新同桌自打坐到这儿就没听雁升说过仨字儿以上的话,更别说笑了,这会儿他还笑特傻。 什么呀?让我看看。她看着雁升,被这傻乐劲儿感染了,凑过去跟他搭话。 当地一瓶非常好笑的可乐。雁升好容易才止住笑,摸了摸下颔。 也许你在拿到月考成绩的那一刻,才明白自己该努力了,再不努力就真玩儿完了。四十分钟的数学课老郑用一半时间给学生灌鸡汤,我在这负责任地告诉你们,代表全部任课老师告诉你们,现在努力不晚,距离高考还有二百五十多天的时间,还有机会扭转战局! 我之前带的一个学生,一轮刚开始考四百分出头,到三轮统考就已经压六百五线了老郑说激动了,把触控笔往讲台上一砸,电池崩出来一节飞到了雁升桌子上。 雁升没听他慷慨激昂,正低头刷题,他把电池给老郑扔了回去。 老郑接住电池,顿了一下继续道:所以抓住这关键的最后几个月,拼上劲搏一把!想想明年的这个时候,你会在哪! 再就是不要耍小聪明,都高三了,老郑往贺中鹤那边瞥了一眼,还有些同学作弊,你也不想想,那分考出来是你的吗,偷来的分数,看着不觉得惭愧吗。 这老头儿特擅长说这种刺耳的话让人难受,贺中鹤低着头嗤了一声。 老郑应该是听见了,顿了顿没理他,大概觉得这学生无药可救了,他接着对着这一屋子高三学生灌鸡汤。 贺中鹤现在没再惹过什么大事儿,主要是现在一层楼就俩教室,走廊昏暗逼仄,谁闲着没事儿还天天往外跑。 高三楼比他之前探查的感觉还让人感觉压抑,南楼这边都是小班和实验班,文科班理科班加起来统共不到十个,要去外班找人玩得从玻璃连桥那儿跟世纪大跨越似的,而且连桥入口一般都上着锁。 不光他,班里后排那些调皮捣蛋的现在也都偃旗息鼓不跟老郑斗了。一个个桌上慢慢都摞起来了各种题各种课外资料,沉迷化妆的不再上课捯饬,网瘾少年也不带手机了。 高三确实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紧张,到哪儿都紧张,所有人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最后关头都不想掉链子。 谁能飞得高,谁能飞得远,就从这几个月看。 晚自习最后一节课没有排课,按高一高二传统,三节晚自习都有任课老师值班,轮到哪科就学哪科,任课老师来布置作业或者讲点儿东西。 但现在高三自主学习时间就多了,前两节一般就来个老师发试卷小测之类的,最后一节改成自由自习,想学什么学什么没人管。 贺中鹤趴桌上琢磨历史选择题,做这玩意儿太玄学,刷了两本专项也没摸着窍门儿。 十二道题,有时候全对,有时候错一半往上。 而且琢磨这个特别耗时间,还不出活儿,这都打放学铃了,才看完两套题。 贺中鹤把笔丢进笔筒,含了颗薄荷糖,往书包里收拾了几张准备回家熬夜做的试卷。 陈文龙那傻|逼没再惹他,除了把作弊的瓜传给全班吃了一遍,到目前为止还算老实,一放学就从后门走了。贺中鹤懒得跟他掰扯,当他是空气人。 贺中鹤一直等嘴里的薄荷糖完全化了才把包甩到肩上,起身把凳子勾桌底下。 教室里就剩班长还没走了,贺中鹤背着包坐课桌上,一直等她收拾东西起身才往外走。 班长刚才一直低头学习没注意到他,发现屋里还有个人,吓了一跳。 我关灯。贺中鹤一步三晃悠慢吞吞走着,冲教室门抬了抬下巴。 班长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点了点头,抱着书蹬蹬蹬走了。 贺中鹤有点儿好笑地走到门口关上灯,自己有这么不招老实学生待见么,班长这跟见了贼似的。 关灯落锁,走廊一片漆黑。 自己单方面跟雁升闹了别扭,他上学回家都有意躲着避免撞见,怕尴尬。 好一个早出晚归。 其实还能多尴尬,连那个傻|逼可乐都给他了 贺中鹤现在有点儿后悔,后悔下晚自习最后一个走。 因为走廊里太他妈黑了。 还特别长,一个人也没有,灯几乎全灭了,就最尽头幽幽亮着一盏。 身后不知道哪儿传来缥缈的走路声,回头一看又没人。 贺中鹤头皮有点儿发麻,后背一阵清凉。 操。他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其实手电筒在这种完全漆黑的环境下恰恰起了反作用,原本适应黑暗一会儿就能看清的,这会儿打个手电筒照来照去,光束一晃一晃的,总觉得下一秒就会照在什么突然出现的东西身上。 头发竖起来了。 贺中鹤咬牙往前走,白天也没觉得这走廊多长啊。 到楼道那边是个拐角,下面那层的教室总算是有灯亮着了,但依然静得吓人。 贺中鹤关了手电,抬手摸到了灯开关。啪嗒啪嗒几下没反应,坏的。 正硬着头皮手忙脚乱打算再打开手电的时候,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我操!!!贺中鹤手机差点儿飞出去,这一嗓子叫得都破音了。 是我是我是我。拍他的人迅速又在他肩上拍了好几下,又在他背上顺了顺。 人声在这非常阴间的走廊里格外悦耳动听,尤其是熟人的。 吓坏了?这人啧了一声,忘了,应该先喊你一声。 起开。贺中鹤惊魂未定,把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拨下去,大晚上在这儿蹲着干什么? 你猜。雁升垂下手,笑了。 我猜你是没事儿干太闲了。贺中鹤瞪了他一眼。 嗯,太闲了在这等你。雁升语调平缓。 贺中鹤愣了愣。 黑暗中,雁升突然上前一步,缓缓抬手往他脑袋旁边伸去。 非常近,几乎脸贴脸了,贺中鹤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本来就被吓得不轻,这会儿贺中鹤直接僵住了。 这是干什么? 还没和好呢不至于一上来就壁咚或者亲或者什么什么吧?! 耳边啪一声,头顶的楼道灯亮了。雁升放下胳膊,往后退了一点儿拉开距离:刚才你按的那个是楼下的。 噢。贺中鹤迅速往旁边闪了闪,觉得自己脸上有点儿发热。 两人保持着半米的距离,并排下了楼往家属院走。 学生几乎都走空了,这会儿校园里见不着几个人,也没有能碰上打个招呼聊两句的。 现在的局面不尴不尬,还是有一点儿小别扭。 贺中鹤悄悄瞄着雁升,好几次想开口说点儿什么,但没能组织出来措辞。 哎。走到楼后自行车棚旁边,雁升突然打破沉默,今天我碰着一件特好玩的事儿。 什么?贺中鹤往他那边凑了凑。 两人的距离很自然地恢复到平时走路的状态了。 就是吧,有人给了我一瓶可乐。 贺中鹤看到路灯下,雁升的嘴角勾起来。 闭嘴!贺中鹤迅速抓住他的胳膊,你再说一句我把你扔下水道里。 然后吧,我就发现这个可乐不一般,瓶上好像有字儿。雁升不紧不慢地说着,嗤嗤笑起来,还极力憋着。 这他妈有病吧!谁收到这种傻|逼东西还说出来的! 那个字儿吧,不太好看,但是也能看清是什么,我给你念念雁升回手从背包侧兜里变魔术一样摸出来瓶子,清清嗓子。 贺中鹤急了,一手拽着他胳膊,一手猛地伸过去夺瓶子。 雁升笑得不行,一边躲一边把瓶子举得老高,断断续续念出来几个字。 一个没留神,被贺中鹤握住了瓶子。雁升迅速往后一闪,劲儿使猛了,两人纠缠成一团,带得贺中鹤重心没稳住,一下子往他身上砸过去。 一阵混乱,贺中鹤捂着眉心站稳的时候,发现雁升被摔得靠在墙上,自己整个儿以扭曲的不平衡的姿势挤在他身上。 刚才抢瓶子那一闹腾,这会儿都喘着|粗|气,贺中鹤为了稳住重心姿势怪异,两人胸膛间就隔着贺中鹤一只手。 完完全全贴在一起,耳畔呼吸声非常清晰。 还能闻见雁升身上淡淡的芦荟沐浴露味儿。 世界都安静了。 不远处几个过来停车的学生往这边看了一眼后又匆匆骑走了。 起来吧。安静良久,雁升抬手拍了拍他,手硌得我胸口疼。 声音几乎是贴着耳朵传进来的。 直接骨传导啊这是。 贺中鹤迅速撑着墙站好了,看雁升倚墙上整理被他拽变形的衣服。 没念完呢,雁升见他有点儿恍惚,不扑腾了,跟没事儿人似的勾了勾嘴角接着念,从前有条鱼,它跟乌龟说,我们吃蚝吧。 贺中鹤绝望地看着他倚在墙上声情并茂,干脆放弃了挣扎。 乌龟说,雁升看了他一眼,开始笑,笑得全身都在颤,蚝被榨成汁了呀,于是鱼就说,我们喝蚝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贺中鹤看他笑得蹲地上,一下子扑过去照着他脑袋一通乱搓,边搓边大声吼:精神病院墙倒了 太傻|逼了。雁升笑得脸疼,贺中鹤你太傻|逼了。 哥哥您放了我吧,别笑了,我知道错了,我是大傻|逼,绝世大傻|逼。贺中鹤边笑边哀嚎。 两人挤一起东倒西歪,笑了能有整整三分钟。 脸僵了。进了家属院,两人沿着花坛走,雁升转头跟贺中鹤说,给我捏捏。 我他妈捏死你。贺中鹤捏住他的脸使劲一扯。 太好了,痛觉神经还在,没笑麻。雁升捂了捂腮。 你要是能一键格式化就好了。贺中鹤挺想找个地缝钻的,求你忘掉这段令我不堪的回忆吧。 那不行。雁升说,已然倒背如流,铭记心间。 操。贺中鹤笑得非常惨淡。 其实也没那么傻|逼,雁升看了他一眼,抬手抓了抓他的头发,让人感觉还挺可爱的知道吧。 这个点儿精气神儿很足的大爷大妈们都散布在小区各个角落听戏下棋拉二胡,周围挺闹的。 嗯?坐花坛边的大爷收音机外放特别响,贺中鹤有点儿没听清。 我说我感觉挺可爱的。雁升看着他。 第27章 和帅哥搭伙过日子。 但是下回咱就别喝蚝了吧,换个。雁升说,笑多伤脾。 噢。贺中鹤憋半天,应了一声。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20) 小脾气来去如闪电,闹了一两天的小别扭一解开,俩人粘更紧了。 包括但不限于一起去食堂,一起上下学,下课一起倚窗口发呆。 我对你很有意见。被打扰了一个星期的二人世界之后,石宇杰虽然对这个第三者很不满,但也慢慢开始混熟了,贺中鹤撒手就没,然后我每次都从你那儿找着他。 雁升笑了笑,看了眼贺中鹤:是吗。 贺中鹤听着莫名就有点儿心虚,石宇杰这说的就跟女孩儿跟男朋友约会冷落闺蜜似的。 不过也没事儿,你俩去食堂记着叫我就行,他吃饭特喜欢弄点儿恶心人的,没他我保持不了身材。石宇杰悲哀地想起来之前罗宋汤里的吸油面纸,继续念叨,三人行好啊,起个组合名儿叫一石二鸟。 你他妈才鸟。贺中鹤照着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 你看,彻底没爱了。石宇杰捂住脑袋。 搬到高三楼后课间操由做广播体操变成了跑圈,这群疯狂的高三学生连跑操站队这三五分钟时间也带个单词本儿看,或者拿上节课的题跟同学展开激烈的讨论。 贺中鹤还没到这种疯魔的状态,他松垮垮地站着,看前边几个人讨论到最后差点儿打起来。 人还没齐,吹哨的体育老师也没到,周围菜市场一样一团乱哄哄。 我问你个事儿。石宇杰凑到他旁边,前后左右瞄了一圈后压低声音,你跟雁升? 啊?正看到张楠摘眼镜班长撸袖子的精彩画面,贺中鹤没仔细听。 就是那个,你、你俩要你对他你直男说这个还是有点儿别扭,石宇杰吭吭哧哧半天才问出来,你对雁升有意思? 贺中鹤猛地转过头看着石宇杰。 石宇杰下意识护住脑袋。 贺中鹤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起来像吗?他问。 我觉得吧你跟别人从来没这样过。就,你俩一起时没有那种朋友哥们儿的气场,有种隐隐约约的暧|昧感觉懂吧石宇杰试着分析。 你自己琢磨琢磨是不是?看贺中鹤一脸若有所思,石宇杰按捺不住对自家铁子情感生活的八卦劲儿。 终于要铁树开花了吗! 终于不过出家人的生活了吗! 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从初中到现在他见证了很多对贺中鹤主动的单箭头,贺中鹤就一没有感情的木头。 更何况雁升这种跟他格格不入的,完全不是一类人的冷淡咖。 我也不知道。体育老师吹哨了,前边几个班缓慢移动起来。 你也不知道?什么叫你也不知道?石宇杰惊了,不知道是不是对他有意思? 小点儿声。贺中鹤看了眼队伍那头的雁升,嗯。 我操石宇杰差点儿踩着前边人的鞋,被瞪了一眼,那你什么时候给个确切答案? 高考又不考这个。贺中鹤见老郑从楼口走过来跟班,小声说,就先放着呗。 这两圈跑得挺恍惚,机械地跟紧前排人小跑,脑子比步子乱。 对人有意思这种情况从小到大都没经历过,总觉得离谱又遥远。 其实从暑假刚上补习班那会儿开始,贺中鹤就觉得其实自己挺注意雁升的。 单独过生日、天天串门儿、弄不弄就单独呆到半夜、猫是一起养的、课余大部分时间都在一块儿、笔记资料可以随便从他那儿拿 不知不觉就有点儿从他朋友的范畴越界了。 跟雁升坐一起看电影的时候觉得很踏实。 愿意听他说话,也愿意看他笑,除了嘲笑以外。 那次配合他装情侣也没觉得反感。 偶尔被开玩笑撩拨了,心跳会加快。 如果把这些事的对象换成另一个人,那就不是这么个味儿了。 但又很朦胧,感情这东西不是例数分析就能得出结论的,不去注意它吧,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太社会主义兄弟情,真要仔细研究体会吧又觉得干净磊落。 下期视频的萨克孙树屋图纸已经画完了,雁升打算寒假造这个,冬天荒野建造条件恶劣,正好可以糅进一些求生元素。 十月一假期法定7天,级部硬生生给砍了个半,第四天下午三点前就得返校。 三天半的假期,有人短途旅游放松,有人在家奋战一轮,有人空虚至极啥事儿没干。 画完图纸后雁升就有种很空虚的感觉。 不想学习,看见字儿就想吐。 学霸也有这种烦恼,四科卷子轮着写,工作学习连轴转。雁升专注度高,耳塞一戴就能在书桌前坐四五个小时不动,效率相应也高,刷题飞速。 之前看网上有人分享高三经历说刷题会刷吐,真生理性那种反胃,雁升觉得自己离这档差不远了。 以他现在的成绩,考S大其实不怎么划算,之前老郑找他谈过这个,说只要二轮三轮稳定,完全可以报B市那两所。 但他不能保证兼顾工作的同时还能把名次稳在年纪前五。他不算特别勤奋的那类尖子生,到最后肯定有拼了命挤上来的,成绩波动难免。 而且S大建筑系在国内绝对排得上第一,而如果报了那两所,极大可能接受专业调剂,比起学校他更偏向选拔尖儿的且自己感兴趣的专业。 所以雁升没太大的压力,能稳住就稳住,稳不住往下滑一点儿也不要紧。 家长给的压力更是没有。 自从搬到家属院后雁德强一次也没来找过,手机号换了他们也找不到,日子风平浪静得有些不真实。 以为拼尽全力才能摆脱泥淖,结果只是搬出去,就异常轻盈地脱离了。 当然,也可能是雁德强太久没回家,还没发现不对劲。 雁升靠在椅子上捏了捏眉心,假期第一天,不去想这些糟心事儿了。 胡胡从客厅溜进来,跳到他腿上。 有没有很无聊,什么也不想干。雁升顺了顺猫毛,小猫已经完全痊愈,现在油光水滑,也长膘了,圆溜一坨。 胡胡乖巧地缩成一团闭上眼。 北方秋天来得急,前几天下了场雨,一夜醒来就冷风嗖嗖了。 下午阳光从窗户透进来,猫一副毛烘烘暖洋洋的样儿,看得雁升打了个哈欠。 走,抓一名幸运人类陪咱玩儿。雁升抱猫起身。 杜兰珍大过节的也忙,双节假期第一天直接飞国外谈客户去了,贺中鹤觉得自己像个留守儿童。 门被敲响了,听力道和节奏都能听出来是雁升。 哎哟这不胡嘛。贺中鹤一开门就从雁升怀里把猫抱过来,无视雁升,作势要关门。 别欺负孤寡老人了,雁升按住门,闪身进来,在家无聊死了。 贺中鹤在飞狗渴望的注视下把猫放到地上,俩带毛的就自己一边儿玩去了:不学习,飘了吧你。 是有点儿飘。雁升问,杜阿姨呢,没在家? 他乡思亲去了,得几天才回来。贺中鹤躺回沙发上,犹豫了一下,你怎么还在这儿? 嗯?雁升没听懂,赶我走啊? 不是,我说你怎么还在这边儿,不回家什么的?贺中鹤问。 我家就在这儿,还能去哪。雁升坐到他旁边,打开电视发了会儿愣才反应过来,转头看着贺中鹤,今天什么日子? 八月十五。贺中鹤有点儿心酸。 今天竟然是中秋节了。雁升若有所思地看着电视墙。 往常年中秋节家里都是在菜刀乱飞中度过的,雁德强和朱玲就是有这个本事,越逢年过节闹得越凶。小时候最狠的一次,脖子上那一刀,就是中秋节弄的。当时一家人还算极少有的祥和,朱玲在祥和中突然跳起来把一桌果盘月饼全掀到地上,莫名其妙的大战就此爆发。 今年好歹出来了,不用遭这视听盛宴了,就是对中秋烙了点儿阴影。 晚上咱俩搭个伙吧。贺中鹤见他没吭声,心酸的感觉更强烈了,下馆子订外卖二选一,鹤哥陪你过节。 雁升眼神依然飘忽在电视上方,看得贺中鹤有点儿慌。 下一秒,他突然起身,把贺中鹤从沙发上拽起来:走,超市。 干什么?贺中鹤惊恐地把手腕从他手里抽出来,先说好我不会做菜啊,炸厨房水平的。 由上次菜刀杀土豆事件已经得出这个结论了。雁升说,不想尝尝我做的菜? 傍晚超市人山人海,蔬菜生鲜月饼点心区人最多,打眼儿一看跟过年似的。 两人一人一只手推着购物车,在恭喜你发财的商场音乐里慢慢逛着。 贺中鹤掏出手机拍了满满当当的购物车和推车的两只手。 雁升看了他一眼。 发个朋友圈。贺中鹤低头扒拉着手机,解释道。 文字就配,和帅哥搭伙过日子。雁升说。 贺中鹤愣了一下,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把手机揣进兜里:艾特你了,看看。 雁升点开朋友圈。 图片上方没有文字,就一个鱼的emoji和一个乌龟的emoji。 盯着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雁升又乐开了,笑了半天。 只要我自黑,尴尬就追不上我。贺中鹤说。 从雁升得知今天是中秋节开始就能看出来他心情不怎么愉悦,这会儿终于被逗笑了,贺中鹤也跟着勾了勾嘴角。 评论区很快炸了锅,有知情人士问是不是有男朋友了,也有状况外人士很不屑地说这一看就不是女孩手,还有石宇杰在底下发了三行叹号。 这种感觉挺好,一个鱼一个乌龟,明明是全列表公开的内容,却只有他们两个懂什么意思,有种令人兴奋的隐秘感。 别对着手机憨笑了。雁升在冷柜跟前挑肉,有没有什么不吃的部位,蹄儿吃吗? 除了鸡除了鞭都行。贺中鹤说。 雁升拿了两盒猪耳和猪蹄,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干嘛?贺中鹤跟他对视,鞭不就是j8吗。 雁升嘶了一声:文明点儿,你身后站着一老大爷抱着小女孩儿。 我他妈雁升我发现你脸皮比猪蹄子皮还厚啊!贺中鹤眯眼凑近他,压低声音,谁笔记上画满了小j8人? 雁升愣了,非常尴尬地盯着他:你看见了? 贺中鹤忍着笑点点头,觉得有点儿不妙。 还看见什么了? 都看见了,螺旋的荧光的j8上长颜文字的 贺中鹤你过来。雁升深吸一口气,把购物车推到角落,撸了把外套袖子。 贺中鹤狂笑着窜到货架后头,被雁升一把揪住了后领。 哥哥放了我吧,之前说好打架让我五下的。贺中鹤被他揪着,腰肚子上被一阵乱戳,痒痒肉全被调动起来了,笑得浑身没劲儿,开始装柔弱。 说你没看过。雁升没有放了他的意思,继续戳。 没看过没看过,我瞎了!我一键格式化!贺中鹤嚎。 晚了。雁升不戳了,弯起胳膊从背后架住他脖子,在他耳边低声说,埋了灭口吧。 这下贺中鹤忘了挣扎,浑身一僵。 耳朵烧得慌。 你他挣了一下,听到雁升笑了,背贴着他能感受到胸腔的震动。 月圆之夜我将取你性命。贺中鹤感觉这阵烧从耳朵窜到脸上,他回手报复似的戳他。 别碰。雁升迅速松开他,往后一躲。 你也怕痒!发现敌人弱点,贺中鹤得意地扑过去。 两人在货架后的角落里又笑又闹,扭成一团。 商场音乐还在恭喜发财,这俩跟舞狮似的。 雁升?! 一道沙哑的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满是讶异。 两人同时停了手,转头。 雁升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第28章 【倒v开始】 今天不会 这超市离之前的家不算近, 雁升设想过很多次雁德强找上门的场景,可能上着课他突然冲进来,也可能睡觉时家门直接被他砸开。 但实在没想到会在中秋节这天, 本来很愉快地跟贺中鹤在一起的时候撞见他。 隔着大概四五米距离, 贺中鹤紧张地在雁升和中年男人之间来回看着。 那男人平头, 胡子拉碴,眉心川字纹沟壑纵横, 眼睛爬满红血丝, 一脸病态的凶相。 看着不像好人。沉默对峙间, 贺中鹤下了这么个结论。 走。雁升拉了贺中鹤一把, 脸色很沉。 那男人见他们要走, 大吼一声:你死这边来干什么! 周围抱孩子的大爷、逛超市的一家三口、买零食的小情侣,全都往这边看过来。 贺中鹤看见雁升脚步停了停。 长能耐是吧,你就跟你那死婊|子妈一样的。你跑, 看老子今天不打断你腿。那人从牙缝里挤出这几句话,手里的购物篮往旁边一扔, 稀拉哗啦全砸在冷柜上,玻璃都裂了纹。 贺中鹤现在很震惊。 长这么大第一次听人说话这么难听, 更是第一次见在公共场合这样发疯的。 他疑惑地看着雁升。 雁升手还抓着他手腕,能感觉到在抖。 我不回去了。雁升竭力保持声音稳定, 今天不会回去,以后都不会了。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21) 哈!男人很响亮地冷笑一声, 朝这边走过来,途中从货架上摸了瓶酱油, 突然加快脚步,妈了个|逼的! 哎!贺中鹤急了,往雁升身前挡了一下。 男人手里的酱油瓶没直接朝这边砸过来, 他走到雁升跟前,猛地把瓶子砸碎在墙上,周围的人一阵惊叫,都往后退了退,带小孩儿的赶紧走了。 他举起手中碎了一半的酱油瓶,破碎的玻璃茬指着雁升的脸,离得很近:再说一遍。 状况出现得太突然,贺中鹤这会儿还是愣的,心跳飞快。 别在这发疯,人都看着。雁升盯着男人,你不要脸我还要。 男人浑黄的眼球瞪得血红,额头青筋暴起。 碎瓶子朝雁升脸上扎过来的时候,他拽着贺中鹤猛地闪身,堪堪躲过这不留余力的一下:先出去。 去哪?出哪去?就留你跟这个疑似疯子的人在这? 男人丢了瓶子,一脚踹翻了货架,一货架玻璃瓶叮叮咣咣全砸到了地上,溅起的玻璃碴划破了贺中鹤的手背。 大姐,他转头对一旁看热闹看愣了的一个女人说,帮忙报个警,这人精神有问题,会砍人。 女人本来就被这惊天动地的打砸吓着了,一听更吓得往后退,慌忙掏出手机报警。 雁升的手在抖,抖得越来越厉害。他突然松开贺中鹤,弯腰捡了个碎瓶子在手里攥了攥,接着迎着男人挥过来的拳头抡上去。 贺中鹤现在是真不能确定这男的是不是精神有问题,反正看他刚才那疯劲,雁升跟他动手必然受伤。 从小到大贺中鹤没少跟人打过架,这种他见过类似的,武力值可能不怎么样,可怕就可怕在不要命,什么东西都敢往人身上招呼,越见血越兴奋,递把刀能直接给人开颅,不顾后果。 报警了!贺中鹤大吼一声,他迅速把雁升往后扯了一下,能觉出来他浑身都是僵硬的,浑身都在抖。 虽然不知道雁升跟这人什么关系,但他知道现在抄家伙绝对不会错,没犹豫直接从冷柜后愣着的师傅那儿抢过来剁肉刀。 见有拿刀的,围观群众都惊叫着后退,没一个敢上去拉架。 都冷静冷静剁肉师傅边说边往案台下蹲。 疯狗咬人也没这样的,砸这一地瓶子给谁助兴呢。满地的碎玻璃和褐色液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齁人的怪味儿,贺中鹤掂了掂刀。 关你吊事!男人往前冲了一步,一瓶子直接往贺中鹤头顶抡,速度很快。 贺中鹤没想到他这一下如此凶狠迅速,没躲及时,瓶子砸在肩头,溅起来醋汁儿玻璃碴,弄了一脸。 摸了一下,褐色液体里带着红。 完蛋,是不是破相了。 然而这个念头还没在脑子里完整地闪出来,他就看见雁升红了眼,手里玻璃瓶狠狠砸到了男人头上,玻璃飞溅。 雁升这一下很没数,弄不巧要出人命的。贺中鹤一阵心惊,愕然地看着他。 警察!刚才那名大姐突然尖声喊道,这边!打架!淌血了! 围观群众立刻顺着她的目光往那边看去。 男人捂着头,血流了一手,从牙缝里挤出句脏的,迅速推开人群往外跑。 雁升现在状态不太对劲,手里捏着不成形的碎玻璃追着就要过去,贺中鹤忙拖住他:雁升! 他穿着粗|气,脸色阴得吓人,转头看着贺中鹤。 冷静点儿,别追了。贺中鹤说。 雁升的身体慢慢不再僵硬了,胳膊也垂了下来。 这时候他才发现雁升手里攥着裂了的玻璃瓶子,一手血。 我操。贺中鹤皱眉,打了一下他胳膊,撒手! 雁升还是定定的站着,但听话地松开手,玻璃掉在地上。 怎么回事?来的不是警察,是几个保安。 刚才有个人突然发疯,贺中鹤指了指地上,又指了指自己的脸,都那人干的。 人呢? 围观大姐指了指男人逃走的方向。 保安头子使唤两个年轻的,去追! 散了散了都散了。保安驱散人群,你们两个,过来一趟。 往家走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两人坐出租车上,都没说话。 进了保安大爷小黑屋喝了一小时茶,身上都挂了彩,还赔了超市货物。 好精彩一个中秋夜,异国他乡的杜女士如果听了一定会晕过去。 雁升对做菜这事儿好像挺固执,闹了这一通乱,竟然还是买了那一购物车东西,两人一人一大兜提着。 车上气氛非常沉闷,司机刚想搭话,起了个头还没吐出字儿来,就从后视镜看到了贺中鹤脸上的伤,没声儿了。 贺中鹤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从兜里摸出盒薄荷糖含了一颗,又往雁升嘴里塞了一颗,按亮手环测心率。 136。贺中鹤把手举到雁升眼前,给压压惊,说说怎么回事儿吧。 雁升顿了顿,抬手握住贺中鹤的手腕,轻轻放到自己腿上。 这会儿也觉不出来这动作有什么了,贺中鹤有点儿紧张地看着他。 我看看。雁升终于开口了,他单手捧着贺中鹤没受伤的那边脸,往自己这边扳了扳。 没事儿,刚才保安大爷问话的时候我开前置看了,俩创可贴解决。贺中鹤说。 他想起来刚才雁升往那人头上砸的那一下。 那个人不会死吧?贺中鹤问。 死不了。雁升手在他脸上轻轻搓了搓,给小孩儿呼噜毛似的。 那一下可是吓着我了。贺中鹤叹了口气。 冲你脑袋过去的,我能不急吗。雁升说。 我还有点儿懵,贺中鹤问,他跟你什么关系? 我爸。雁升坐正了,看着车窗,回去跟你说。 第29章 雁不要脸。 试试紧吗。贺中鹤剪断绷带。 正好。雁升张合了一下手掌, 当时气蒙头了,应该用左手的。 给我打个下手。雁升收起药箱,起身把一兜食材拎进厨房。 这身残志坚的。贺中鹤脸上顶着一块无菌贴, 跟了过去。 杜兰珍很少做饭, 贺中鹤也几乎不进厨房, 但锅碗瓢盆还算齐活,雁升甚至从柜子里翻出一口挺精致的小砂锅。 之前我妈给我熬中药用的。贺中鹤拿着看了看, 把我苦吐过一次后就没再用了, 刷干净就行。 雁升右手套了两层橡胶手套, 站水槽旁边处理鲜鱼, 贺中鹤在一边拿着钢丝球刷锅。 他看着雁升手上的动作, 有些费解:干嘛敲它? 敲晕了才能剖。雁升拿着个铁勺,犹豫几秒往鱼头上敲一下,看鱼鳃还是一张一合的, 加重力道又敲了一下。 这是什么给它加重痛苦的残忍杀法。贺中鹤看得自己脑门儿都疼了。 不知道,小时候去饭店, 上后厨看人家杀鱼,那人说这样杀鱼比较人道。他又敲了一下鱼脑袋, 当一声,不过那是拿磨刀石敲的。 给它个痛快。贺中鹤看不下去了, 再敲这鱼真脑震荡了,放一边顺其自然让它窒息而死吧。 雁升笑了。 见他笑, 贺中鹤才完全从刚才的超市恶战中回过神来。 那是雁升的爸爸。 原来他不是孤儿啊。 不过那是亲爸吗,不知道的以为是他高|利|贷债主呢。 帮我系上围裙。雁升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一手水。 贺中鹤放下钢丝球和锅,洗了把手,给他系上围裙:还用我帮什么? 试试会弄南瓜吗。雁升用下巴指了指水槽旁边的四个小南瓜, 对半横切,然后把瓤挖出来扔了。 贺中鹤洗了南瓜,在案板上码好,手悬刀架上半天,最后抽了把水果刀。 用这个。雁升停下手里调腌料的活,走过去手撑案板边儿上,虚环着他,从刀架里抽了把菜刀。 噢。感受到他的气息和声音在耳边停顿了一下又很快离开了,贺中鹤差点儿没接住菜刀。 这感觉挺好的,两人挤厨房里不紧不慢捣鼓,雁升在旁边很利索地弄这弄那,偶尔过来给个指导。 高压锅细细地出着气,厨房雾气氤氲,飘着家常菜的香味儿。 真跟搭伙过日子似的,很温馨。 尤其是想到这一整晚就两人在家过节。 跟雁升单独在一起的感觉就很好,放松。哪怕不说话,就这么待在一块儿,心里也有种安稳踏实的感觉。 切好了!贺中鹤侧身让雁升查验。 雁升走过来看了一眼:你还是外边儿待着吧。 不大的南瓜从中间横切,不知道在切到半路停了多少次,可能是觉得切不动,最后直接卡切口上磨,截面参差不齐,跟狗啃了似的。 好在只祸害了俩,雁升拿起刀,挽了挽袖子:看着点儿。 刀尖抵着案板,手腕稳稳发力,非常流畅的一下,南瓜被切开了,切面平滑,瓜瓤溢出。 贺中鹤确实是专心看着的,不过不是看南瓜,而是在看雁升。 袖口下露出一截小臂,毫不费力地切下去时肌|肉是紧绷的,手指以轻松自然的姿势扶在刀背上,看着很有力量感。 是有点儿小性|感的。 贺中鹤在心里吹了声口哨。 再来一个。他说。 雁升照做了,这次弄了个花样,切好后又削了个花刀。 这个你也切了。贺中鹤撤掉案板,换了切生食的,把海蜇拆袋递给他。 雁升没吭声,继续照做。 贺中鹤倚厨房门口看着,甚至想搬个小板凳过来坐着继续围观。 抽油烟机开着,灶上煮的糖水荸荠煮沸了,咕嘟咕嘟疯狂冒泡。 开锅了。贺中鹤提醒他。 嗯。雁升没动,还是低头慢条斯理地切海蜇。 贺中鹤心里有点儿纳闷,但也没继续提醒。 冒泡的声音越来越响,锅盖都被顶起来的时候,雁升突然叫他:贺中鹤。 嗯?贺中鹤跟被老师点了名似的站直了,莫名有点儿心虚。 是不是正在寻思我很帅,会做饭会耍花刀,你弄不好的我来搞定,哇雁升哥哥好迷人雁升说出来这句话的时候一脸平静,完全不带脸红的。 贺中鹤是真没想到他会说这个,搁平时早该怼他的,这会儿愣了。 我猜对了。雁升放下刀,掀开锅盖调小火,然后走到贺中鹤跟前,是不是? 锅盖一掀,带着荸荠清甜味儿的雾气全逸出来了,贺中鹤看着雾中他笑弯的眼,觉得有点儿鬼雾迷离中男鬼来摄人心魂那感觉。 是,怎么着。他又往后倚了倚,眯起眼睛。 没怎么着,就是想提醒你有什么意思不要憋着,可以说出来。雁升笑得很欠揍,语气却很认真,说完后凑近了些,轻轻按了按贺中鹤的脸,无菌贴翘边儿了。 贺中鹤愣愣地看着他又转身回灶台前捣鼓了,表情茫然地又摸了摸他刚才按过的地方。 一片光滑,啥也没摸到。 因为伤口在另一侧脸上。 贺中鹤现在有些发晕,心跳也快得不太正常,两边脸都烧得慌,耳尖儿都是发热的。 他憋半天想憋出句怼人的话,搜肠刮肚一番,无果,脑子已经断线了。 最后他在雁升愉快的哼歌声中灰溜溜地出了厨房,站客厅中央杵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快跑到沙发旁,从飞狗旁边捞起来胡胡,对着猫后背就是一通搓。 你说他瞎撩叽什么呢?顺毛搓完逆毛搓,搓得手心都发麻了,才在胡胡和飞狗两道不解的目光中松开它,操。 贺中鹤一手猫毛,用手背贴了贴脸,还是热的。 不知道雁升是显摆厨艺或者什么心态,就两个人的晚餐,硬是做了六道菜加两道汤,冰箱里还有两模子月饼。 贺中鹤假装无事发生,拿手机拍照:可以啊,真没想到你有这技能。 小时候觉得做菜有意思,就一直自己半吊子琢磨着做。雁升从购物袋里拎出打啤酒,抠出一瓶启了盖儿,又开了罐可乐摆到贺中鹤那边。 哎哎,这不合适吧,你喝酒我喝饮料啊?贺中鹤瞅着他。 禁烟酒,我一健康人都知道。雁升说。 就这一次,我可以晚会儿吃药。贺中鹤往他那边挨了挨,救救孩子孩子馋酒了,半年没沾过了 不行。雁升很坚决,往旁边躲了一下。 就半瓶,实在不行少半瓶,啤酒能算酒吗而且在这美好的团圆夜,这么一点儿小小的愿望都不能实现是不是太残忍了 雁升叹了口气,取了个二百来毫升的玻璃杯,给他倒上:就一杯。 沫消了也就剩半杯贺中鹤坐下来,用手指敲了敲杯壁,撇撇嘴。 得便宜卖乖是吧。雁升伸手要夺。 没有没有没有!贺中鹤忙护了一下,当思来之不易。 央视卫视中秋晚会画风都差不多,红火祥和,随便按一个台,电视声音灌满屋子就有氛围了。 中秋快乐。雁升举杯。 中秋快乐。贺中鹤跟他碰了碰,我这还第一次跟朋友过。 我也是。雁升喝了口啤酒,阿姨忙的时候你都自己过? 自己就算不上过了,吃外卖打游戏看电影,非常普通的晚上。贺中鹤说,有时候有朋友喊我去他家过,我不好意思去,毕竟人一家人吃团圆饭,我一外人凑什么热闹。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22) 那我算怎么回事儿,怎么会坐在这里。雁升笑了。 你是我收留的懂吧。贺中鹤擦了擦嘴,拿出手机,给杜兰珍拨了个视频电话。 妈!电话通了,他举高手机,中秋快乐! 中秋快乐,我这儿还早上呢雁升?杜兰珍有些惊讶,招了招手。 阿姨好,中秋快乐。雁升也凑近镜头挥了挥手。 两个孤寡老人过节。贺中鹤举着手机,悬在餐桌上拍了一圈,都雁升做的,是不是很牛。 厉害。杜兰珍笑着说,多跟人雁升学学,你看你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 这不是有他呢嘛。贺中鹤说,挂了啊,我俩正吃着呢。 看他放下手机,雁升笑笑:挺好的,过节有家人记挂。 贺中鹤顿了顿没说话,吃了几口菜又灌了口啤酒才抬头看着他:那个,你爸 在这样温馨的氛围里提这事儿好像有些不合时宜,但他从在出租车上就一直想问了。 雁升伸过来杯子,贺中鹤又跟他磕了一下,看他满杯啤酒直接一饮而尽。 他喝完酒点上烟说起了从前雁升勾了勾嘴角,手指在空杯沿儿上弹了弹,看着杯子,偏头,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这是被撕裂的。 贺中鹤看着他的耳朵,耳环下那道紫红色的疤依然触目惊心。 关于它的故事是从我十六岁开始的。雁升靠在椅子上,看了贺中鹤一眼,见他一脸紧张,抬了抬下巴,别凉了,边听边吃。 贺中鹤拿起筷子,胡乱了几下南瓜饭。 那年某一天,我干了件大事儿。当时特别高兴,一兴奋,就去打了个耳洞,庆祝自己无限光明的新生。雁升倒上酒,跟贺中鹤碰杯,又喝了一气儿。 回家之后,我妈,当时刚跟我爸打完,见我心情特别好地进家门,上来捏着我耳钉就是一撕。雁升垂着眸子,依然用讲故事的语气,当时我就愣了,也没试着疼,疼麻了。你打过不少,应该知道刚打的新鲜耳洞本来就有点儿发热,那一撕我整个耳垂都劈开了,滚烫的鲜血那个涌啊 等等,贺中鹤眉头皱成一团,操,我缓缓 雁升笑了笑,又喝了口啤酒:然后朱我妈特别歇斯底里地捏着那个被她生撕下来的耳钉,对我各种骂,骂我不学好,不是东西,男的打这个变态,怎么难听怎么骂。骂完了还给我一巴掌,打完那一掌她累了,手上带着血也没洗,心特别大地回屋摔门睡觉。 缝完长好后我又打了一次,象征新生的东西可不能说没就没,有时候就容易因为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儿犟起来。雁升说,第二次还是被她撕的,她见我又打了跟疯了似的。其实她平常不管我,我就是要饭去、睡桥洞,她都无所谓,这个耳钉完全就是碍她眼了,没别的原因。 最后一次就是上学期你见的那次。那回是雁德强,就是我爸,喝多了找事儿。我一般不跟他打的,但那回我没控制住,结果混战中又被撕开了。雁升拿着杯子慢慢晃悠,今天你也见着了,我爸就那么个东西。 良久的沉默,电视里喜庆欢腾的歌声跟现在的气氛格格不入,反倒更让人压抑。 吓着了?雁升笑笑,碰了碰贺中鹤紧握杯子的手,别怕,我没他们那种暴力倾向。 那个让你特别高兴的事是什么?贺中鹤问,声音很沉。 经济独立。雁升说,所以才能慢慢从家庭脱离出来,现在住到你对面。 操。贺中鹤低着头。 操。他又感叹了一遍,深吸一口气,觉得胸口特别闷,刚才在超市我应该用那把菜刀的。 雁升使了使劲才从他手里抽走杯子,给他倒上可乐:这想法我从记事儿起就在脑子里闪过八百遍,但是我连打都很少跟他打。可能我会手软,会拿捏力道,但他不会,他真有可能下一秒就捅过来一刀。 我还不到二十,现在刚从家里出来,明年就去外地上大学了,不能因为他毁了自己一辈子。 雁升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表情,但眉头是无意识皱着的。 贺中鹤抬头看着他,鼻子发酸,心里像被人用小棍一下下戳着似的,疼。 过来。贺中鹤拉开椅子站起身,张开胳膊。 第30章 偷亲。 雁升愣了愣, 起身抱住贺中鹤。 明明都是正常体温,可抱在一起都觉得对方身上更热,搂紧后耳朵脸贴在一起, 说不出的亲昵。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长时间, 但贺中鹤发誓过程中他绝无杂念。 所以最后抱得有点儿臊得慌的时候, 他拍了拍雁升的背,松开他。 再来一下。贺中鹤还沉浸在心酸心疼中的时候, 雁升竟然说了这么一句。 赶紧滚。贺中鹤推了他一下, 有种是雁升在安慰自己的感觉, 颠倒了。 在这美好的团圆夜, 这么一点儿小小的愿望都不能实现是不是太残忍了雁升一字儿不落重复了一遍他刚才的话。 贺中鹤没忍住笑了:神经病。 第二个拥抱依然非常瓷实, 这次情绪被冲淡了不少,就有暇顾上其他感觉了。 这是贺中鹤第一第二次,跟同龄同性向的人拥抱。 雁升身上很结实, 肩宽背阔,被他气息包|裹的感觉让人有点儿想睡觉。 这个想法冒出来让他心里一惊。 这会儿不应该跟之前一样觉得性|感什么的吗!为什么会犯困! 难不成自己性|冷淡? 不能吧, 每周末自娱自乐放松身心的时候还是很愉悦的 此时此刻估计贺中鹤脑子宕了下机,他突然推开雁升, 然后跟他对视。 近在咫尺的一张脸,比他稍高一点儿, 得微微仰视。 怎么了?雁升拍了拍他。 好正直一人。按贺中鹤看的片儿或者剧里,这会儿该对视着对视着就贴近然后亲上然后 没。贺中鹤摸摸鼻尖, 困了。 才刚九点。雁升看了眼挂钟,松开他。 说来也奇怪, 下巴搁雁升肩上的时候犯困,一离开,困劲儿就烟消云散了。 重新坐回餐桌前, 热菜都变温乎了,这一抱还真是持续了不短时间。 以后鹤哥罩你。贺中鹤灌了几口可乐,还是觉得这两个家长隐患不小,你爸妈要是找到这儿来你就住我这儿,不行就再换地方,高考前别让他们影响你。 嗯,就几个月了。雁升说,明年远走高飞。 等你飞了我就罩不住你了。贺中鹤笑了,到时候也就不用我罩了,我一离家大废物一个。 他突然想起什么:你说的经济独立是怎么个独立法? 印象里雁升一直不缺钱,而且一个学生,一百五十平的重点高中学区房说租就租,肯定不是随便兼个职就能有这经济水平的。 你猜。雁升挑了下眉,有点儿忍着笑。 这个表情就很拿人,贺中鹤愣了愣。 脑海突然出现一家灯红酒绿的夜|店,雁升在里边戴个兔子耳朵 大大鸟转转酒吧?贺中鹤艰涩地说完,自己就先皱着眉头笑开了,这画面太奇妙,差点给他笑桌子底下去。 然而雁升撑着下巴看着他,眯着眼没说话。 贺中鹤感觉不太对劲,他收了笑,震惊地瞪大眼睛:操,不会真是吧? 是。雁升一本正经,明晚上也带你出个台。 行。贺中鹤很无语,瞪了他一眼。 改天告诉你。雁升笑了笑,下个月吧,带你玩儿一趟。 饭后娱乐依旧是没什么创意的看电影,这次是剧情片,一开头就反转一个接一个,贺中鹤一边喝可乐一边搂着猫,觉得有点儿晕。 胃里也难受,可能是晚上吃多了。 有消食片没。贺中鹤用脚尖碰了碰雁升,你看看茶几里头。 雁升摸出来一盒消食片递给他:不舒服? 还行,有点儿难受。贺中鹤抠了半板儿嚼着。 胃烧得慌,往上窜火,可乐是冰凉的,喝几口还好受点儿,贺中鹤起身又去拿了一罐。 片子到一半儿,雁升已经差不多猜出来后边剧情和结局了,就是老套路换了个新壳子。 男主最后肯定逃不出来。贺中鹤在一边儿说。 嗯。雁升点头,然后进到下一个循环。 不是。贺中鹤说,他不是腿断了吗,这怎么跑。 雁升转过头看着他,屋里没开灯,电影色调很暗,看不清他的脸:喝多了?腿断的那个已经死了。 嗯?没吧这不还哎他腿怎么又回来了。 雁升这才听出来贺中鹤尾音发飘,说话还有点儿咬舌头。 他拿起可乐看了看,这也不是酒啊。 一杯啤酒倒太夸张了吧? 他突然想起来之前听谁说过酒和可乐混一起喝容易醉。 摸过来手机一搜,还真是。 雁升捂住额头:喝几瓶可乐了? 三四瓶吧。贺中鹤盯着电视,手在沙发上胡乱摸。 雁升把手伸过去,被他一把抓住了。 贺中鹤嘴里小声嘟囔着剧情奇怪一会儿这个死了一会儿那个活了,两只手抱着雁升胳膊玩。 雁升往他旁边挪了挪,坐近了点儿,看他把自己小手指无名指食指拇指一根根按了下去,就留了根儿中指竖着。 看。贺中鹤拿着他的手,往他面前伸了伸。 真棒。雁升有点儿担忧地看着他,困不困? 贺中鹤使劲摇头,又抱着雁升胳膊往他那边拽了拽:不困,我要看完这个怪片儿。操,什么和什么啊就中套了我怎么没看懂呢好几个大胡子我都分不清谁是谁 雁升看着他小声嘟嘟囔囔倚在自己身边,眼都睁不动了还努力盯着电视,觉得他现在特别软乎。 跟平时任何时候都不一样,现在的贺中鹤就像只迷瞪中刺儿全都收起来的刺猬,还紧抱着人胳膊不放的那种。 他脑袋往雁升肩上歪了几次又抬起来,头发触在他肩膀头,让人心痒痒。 很想再抱一下。 雁升贺中鹤突然停了嘟囔,拖长声音喊他,带着鼻音。喊完后没立刻听到应答,又小声嘀咕:雁升呢。 这儿呢。雁升动了动被他抱着的胳膊,这句话一说出来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非常轻非常温柔的语调,估计贺中鹤这要是清醒着,听到得yue。 雁升我晕。贺中鹤缓慢地扭头看了他一眼,喝多了怎么这么难受啊,坐着也晕 我去给你泡包醒酒茶。雁升起身。 别别别,在这陪我会儿。贺中鹤把他拽了回来,这一拽就跟伤了元气似的,躺沙发上阖上眼。 雁升被他这句无意识的陪我会儿弄得心里软趴趴的,还心跳得厉害。 这就是小鹿乱撞的感觉吗? 挺神奇的,雁升觉得自己这只小鹿可能是个瘸腿儿鹿,脚步飘忽跌跌撞撞跟喝大了似的,心被撞得很乱。 鹿一飘,人就会飘。 人一飘,就会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美妙 都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雁升觉得自己可能也有点儿喝多了。 他低头看着贺中鹤由坐着慢慢滑到半躺着的姿势。 应该是睡着了。 还嚣张酷哥呢,还鹤哥罩你呢,这软不溜的样儿别想再拽了。 雁升胳膊还在他怀里,突然侧身用另一只手扳过他脑袋,迅速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热乎乎的,很好亲。 雁升心跳很快。 一秒的犹豫后,正准备再来一下,贺中鹤突然睁开眼。 小鹿差点儿撞死了。 脸上睡前要不要再涂点儿碘伏啊雁升手上动作很慌,胡乱在他脸上摸着。 困了。贺中鹤无视他欲盖弥彰的解释。 他进浴室后雁升没敢直接回家,醉成这样万一摔浴室里就麻烦了。 不过洗得倒是比他预想中要快,贺中鹤穿着睡衣,头发上滴答着水,说什么也不吹。他晃晃悠悠走进卧室,半天又冒出个头来:嗯? 那我走了。雁升站起来,十二点多了,也该回去回味这一亲顺便睡觉了。 然而贺中鹤露出惊讶又失望的表情:你要走? 我不走去哪。雁升看着他。 来这儿。贺中鹤伸出胳膊,跟甩波浪似的招手。 不了。雁升有点儿吃惊,快睡吧。 你他妈过来。贺中鹤蹬蹬蹬走出卧室,拉着他胳膊把他拽进去,门一关,睡。 然后贺中鹤倒床上没动静了,雁升站卧室中间凌乱半天,最后从衣柜里找出条毯子铺到地上,打了个并不舒适的地铺。 地板很凉,垫着毯子也能感受到,窗子开了条缝,夜里风不小。 但小鹿在天寒地冻中依然蹦得很欢。 贺中鹤背对雁升躺着,越躺越清醒。 不仅是困劲儿醒了,酒也醒了。 其实酒从刚才额头上那一下开始就醒了,醒得非常光速。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23) 本来是晕乎乎想闭会儿眼的,结果还没跟周公打上照面,雁升竟然亲了自己一下。 直接给他亲懵了,心跳骤停那种。 周公看了买站票连夜跑路。 黑暗中贺中鹤无比清醒地睁着眼睛,听雁升呼吸逐渐平缓。 自己非但没揍他,还借着残存的酒劲把他硬摁在自己屋里了。 疯了,疯了,这世界怎么了。 贺中鹤对着头发一通狂抓。 非常想连夜离开这诡异的世界。 第31章 不要发出奇怪的声音。 早上贺中鹤是被门外轰隆声惊醒的, 他踢开被子,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九点了。 昨天晚上 操。 贺中鹤迅速把被子又扯过来从头蒙到脚。 昨天是非常神奇信息量非常大的一天, 跟演小鹤历险记似的。 先是去超市碰见雁升他爸, 打了一架, 然后听雁升讲了他的经历境遇,最后喝多了被他亲了。 都他妈完全不在计划内啊! 卧室门被推开的时候, 雁升正坐吧台旁拿着本考纲4000词, 旁边豆浆机响声震天。 雁升指了指餐桌上铺了一堆的油条馅儿饼蒸包豆脑。 贺中鹤把蓬乱的头发捋到脑后, 走过去看了一眼:你没事儿吧, 买这么多还打豆浆。 什么?豆浆机声音太响, 雁升没听清。 我说,你还打豆浆干什么!刚起床嗓子还哑着,贺中鹤喊一句话破了三个音。 不知道的以为这儿杀猪呢。雁升关了豆浆机, 转了一圈全是咸豆脑咸豆汁儿,喝不进去。 贺中鹤耳朵得到了解放, 走进洗手间边刷牙边问:你几点醒的啊? 五点半。雁升说,去操场跑了两圈, 顺便去买了饭,然后看了遍重点三百词, 是不是非常积极向上。 贺中鹤回去吐了口牙膏沫子,又探出头来:你什么能耐一早上背三百个词儿啊? 是看不是背。雁升把豆浆浮沫撇去, 倒了两杯,其中一杯加了两勺糖, 假设有30个单词需要在一个月内背完,是每天背一个生词记得牢,还是这一个月里每天都看一遍这三十个词记得牢? 懂了。贺中鹤恍然, 巩固的重要性。 对。雁升说,而且高考英语除了作文外几乎不用写单词,考纲词认识就行,不用会拼写。 昨晚上还偷亲呢,一觉睡起来就在这正儿八经讨论起学习方法来了。 贺中鹤收拾完走到餐桌前坐下,端起杯子喝了口豆浆差点儿吐出来:这什么玩意儿! 那是我的。雁升从他手里抽走杯子,把另一杯推给他。 齁不死你。贺中鹤皱眉。 雁升应该是辗转多个早餐店买的,馅儿饼很好吃,酱肉里没葱没肥肉,饼皮儿也不油腻。 这哪家店买的?贺中鹤问,之前怎么没吃过。 老郑他老婆卖的。雁升说。 师母开早餐摊儿?贺中鹤很震惊,她不是旁边那什么阳光幼儿园园长吗? 园长也可以有兼职。雁升笑了,我第一次发现的时候也很震惊,她在自己家地下室改了个厨房,就在那儿卖的,每周一到周五六点前能买到。 老郑那么要面子一老头也不拦着,这好歹园长呢,弄这个有点儿埋汰了吧,他们家也不缺这几个钱。贺中鹤看着眼前这个出自师母之手的馅儿饼。 没什么埋汰的,靠手吃饭不丢人。雁升喝了口齁死人豆浆。 吃着早点闲聊着,门突然被敲响了。 自从搬到这里后家里几乎没什么人来,跟别说没提前打招呼就来登门造访的。 屋里静了一秒,贺中鹤抽了张纸巾擦擦嘴,起身去开门。 查|水|表的修天然气的修水管儿的,不论是什么人来他都有种家里藏了个男的的心虚。 然而门外的既不是查水表的也不是修天然气的,一个看着二十来岁的女孩站在门口,先冲贺中鹤点头笑了下,寒暄一两句后迟疑道:实在是打扰了,我是想问问这几天你家门口有被人放过什么东西吗? 东西?贺中鹤愣了愣,这个他真没注意。 就是女孩拢了拢头发,皱起眉头,从上星期开始,我家门前隔三差五就会出现一只死老鼠,不仅我家,我对门和楼下邻居门口也出现过。 贺中鹤愣了愣,老鼠不可能专挑人家门前死,肯定有人故意放的。 今天更过分,我和室友早上出门扔垃圾,打开门看见了一只死猫。女孩说。 这得跟物业说了,不对劲。贺中鹤回想了一下,他还真没在家门口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给物业打过电话了,那边没管女孩一直皱着眉,脸色不太好,能看出来很害怕,打扰了,我回去再看看,说不定就是巧了呢。 清理了吗?我去帮忙弄弄。贺中鹤往楼上看了一眼。 已经找人清理过了。女孩勉强笑笑,谢谢啊,打扰了。 进来坐会儿吧。贺中鹤客套。 不了不了。女孩摆摆手,往对门走过去。 那家没人在。贺中鹤顿了顿,在我家串门儿呢,他家应该是也没出现过那东西。 啊。女孩愣了下,下了楼,我再去问问别人吧。 关上门,贺中鹤掀开猫眼往外看着。 怎么了?雁升在餐桌那边问。 六楼一邻居,好像是几个幼师合租的那家。贺中鹤洗了把手走过去坐着,说她家门口被人放了死老鼠死猫,周围几家也被放过。 查监控了吗?雁升问。 物业根本不管这个。贺中鹤胳膊搭在椅背上,仰着头,这事儿说大不大,可能就是小学生恶作剧,但是仔细想想也挺吓人,从六楼开始放的,这小倒霉催的应该就在咱这单元楼。 我起得早,这几天我留意点儿。雁升点点头。 十月一假期还是很愉快的,不用上补习班,杜兰珍不在家没人管,而且这几天都可以跟雁升混在一起。 本来打算假期第二天跟石宇杰去海边约烧烤的,贺中鹤果断给鸽了。 电话里石宇杰嚎得比开免提音量还响:贺中鹤你不要脸!你娶了媳妇忘了娘! 我寻思这比喻两头都不太恰当吧。贺中鹤笑着说,下周补上。 其实本来计划好的跟石宇杰去海洋公园再去旁边游乐场然后吃饭撸串儿是挺有意思的,而跟雁升一起只能很正经地一起学习。 坐在雁升旁边胡乱划拉着数学题,贺中鹤自己也闹不懂自己是怎么想的。 很纠结,很无措,但是也很期待。 说出来有点儿不要脸,但他就是有我看你亲过额头之后下一步还敢干什么的期待。 雁升对他有意思,这个他知道。 但是不能确定这个意思的程度,是诶你长得不错我占个便宜亲一口还是其他能称得上好感,或者喜欢的。 毕竟他从小到大见过的同类不多,其中大多数都是手机里社交软件无数,看对眼就来一炮的那种,比如高阳。 但且不说是不是喜欢什么的,亲那一下就已经让他吃饭睡觉学习都满脑子这个了。 老郑你班儿第一亲我。 郭瑶张楠你们班草亲我。 这合适吗这! 雁升余光看贺中鹤对着一道题已经十几分钟没动了,伸笔在他卷子上敲了敲。 贺中鹤吓了一跳:嗯? 还有几张没写?雁升盖上笔帽,伸了个懒腰。 我数数五张,操。贺中鹤也扔了笔趴到桌上。 假期就剩个尾巴尖儿了,你还有一半没写。雁升说,好高的效率。 您行行好别挤兑我了。贺中鹤觉得手僵脖子酸,坐半天屁|股都坐疼了还没磨几个字,有点儿泄气,明天就高考吧,我撑不下去了。 然而明天月考。雁升伸完懒腰,手随意地搭贺中鹤脖子上给他捏着,这次还有干掉我的想法吗? 酸痛的颈椎得到按|摩,他觉得雁升此刻简直天使:嘶往左边点儿,对就那儿,贼酸,啊 雁升手停了停:不要发出奇怪的声音。 没了,我从来没进过最顶上那段儿的,不知道原来前几名里每个名次分数都大跳水差那么多。贺中鹤赶紧岔开话题,顿了顿,突然抬起头看着雁升,你听班里人说了吗,我上次考试。 差点儿把这事儿忘了,贺中鹤印象里学霸最痛恨抄袭上位的,虽然他对雁升的位次没有威胁。 你同桌就差贴大字|报了,我能没听说吗。雁升把他摁下去,接着捏,知道你没抄。 靠。贺中鹤感动地抽抽鼻子,连石宇杰都以为是真的。 那是他在医院躺了一暑假,没看见你在补习班什么状态,咱很努力的好么。雁升慢悠悠地说。 老师同学都以为他是作弊的,在老妈那边也不讨好,这是他从良后第一次被人肯定。 我可太喜欢你这夸人劲儿了,贺中鹤咂了咂舌,美滋滋地闭上眼,别停,再夸我几句。 贺同学呢,努力上进,雁升说,文综三科和数学都听得很认真,虽然字儿不怎么好看,但小笔记做得非常板正。就是语文和英语课喜欢偷摸练花体字,虽然高考用不上吧但确实很好看,是圆体还是斜体来着 圆体。贺中鹤盯着他,眼睛瞪得老大,你上课写贺中鹤观察日记啊? 第32章 这在老郑听来荒谬极了。 广播体操改成跑操后运动强度增大, 学校为了保证高三学生的运动量,把跑圈范围又扩了一些,每天出两次操, 每次跑完两圈之后还得绕楼跑一段。虽说天气已经很凉爽了, 但跑完还是会出汗, 一身汗蹲教室上课的感觉特难受,尤其是任课老师一个个还都不让拿本子扇风。 于是在高三全体出操的上下午某两时段, 经常能在楼道, 尤其是厕所里看到鬼鬼祟祟的逃操学生。 你往里站站!石宇杰推了吴昊一把, 检查的来了! 再往里贴墙上了!吴昊压着声音朝另一边喊, 贺中鹤你干嘛呢! 贺中鹤没说话, 在走廊里离他俩大老远,迎着检查的男生溜达过去。 那人手里拿着小本儿和笔,斜了他一眼。 吴昊和石宇杰惊讶地看着一名逃操的在纪检的面前大摇大摆地晃悠过去了。 很快贺中鹤又溜达回来:出来吧, 厕所不味儿吗。 检查的怎么没问你几班的?石宇杰探出头,前后看了看, 确定走廊里没人才出来。 问出来有人给钱还是高考加分?贺中鹤低头刷着微博,都高三了谁正经管这个。 二昊出来!石宇杰呼吸到外面无异味的新鲜空气, 畅快地踮了踮脚,喊吴昊。 吴昊是隔壁二十三班的, 属于跟贺中鹤他们一样混混流学生,上学期石宇杰挖赵臣墙角那场群架他也参与了。这样的人贺中鹤身边很多, 能拿着在级部中下游的成绩进二十三二十四这两个实验班,都是家长给安排进去的。 两个实验班共用任课老师, 上课内容都差不多,说俗点儿就是兄弟班。两窝学生关系也都不错,偶尔串班借书问问老师检查什么作业之类的。 隔壁班班主任也是贺中鹤班的历史老师, 是个脾气温和的中年女人,跟一点就着的老郑形成强烈反差。 三四节课是历史连堂,一二节是二十三班先上的。 你班上节课干啥了?从厕所溜回教室的路上,石宇杰问吴昊。 讲完月考试卷看电影,说是给减压。吴昊说。 其实老师们给找的电影都是些类似纪录片的,而且时间有限,一部片子也就看一多半,观影体验也很差,不能吃零食,仰着头看完脖子还特酸。 但是在紧张的高三生活里苦中作乐,学生就都跟过年似的,兴奋好半天。 我爱秦老师一辈子!石宇杰往吴昊和贺中鹤背上各拍了一巴掌,老郑何时有此觉悟! 什么觉悟? 干瘪的小老头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 石宇杰差点儿跪地上:老老师好。 吴昊默默退开。 贺中鹤倒抽一口凉气。 你们两个,还有你。老郑指着这仨人,吼,学校让跑操是为了让你们强身健体,免得这个关头倒下,连跑步锻炼的态度都拿不出来,你们学习差是有原因的!明年考不上学别来跟我哭! 仨大高个子站走廊里被小老头训,这会儿出操的人都回来了,楼道走廊灌满嘈杂的说话声,不断有人涌过来,有几个幸灾乐祸的走到老郑身后冲他们挤眉弄眼。 耍贱的都是自己班或者别的班的熟人,但也有个没眼神儿的。 陈文龙走过来的时候哟了一声,然后走到离贺中鹤不远的地方,声音不大不小地说了个该。 贺中鹤假装没听见,就觉得挺好笑的,被老郑训两句怎么就值他一句该了,老郑把他踢别的班里说这个还差不多。 陈文龙暑假里那次开学考试从垫底儿爬到了三十来名,老郑昨天开班会的时候还为此夸了他。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24) 小人得志啊小人得志,这会儿不是被揍时候那怂样儿了。 耳朵自带屏蔽功能地听完老郑训话,也打预备铃了。石宇杰灰溜溜进了教室,贺中鹤站在原地没动。 老郑一瞪眼,看着他。 老师我有件事儿想跟您商量。贺中鹤说,我想调位。 老郑顿了顿,大概是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你老实点儿吧。 之前我跟陈文龙打架您也叫过家长了,我怕出现第二次这种情况。贺中鹤说。 你威胁我?老郑声音扬起来,眼看着又要来一通腥风血雨。 不敢,我跟您提调位肯定是有条件的。贺中鹤挺诚恳地说,后天出月考成绩,我要是进前三十,您就考虑下行么。 我敢信你的前三十吗。老郑冷笑一声,抱起膀子。 监控您可以随便回放。贺中鹤不卑不亢。 老郑沉吟片刻。 学生大考分数影响班级考核绩点,而绩点是跟班主任工资挂钩的。当老师的不可能提这个,但学生都明白,考出好名次不给班级拖后腿才是讨班主任欢心的诀窍。 你想调到哪?老郑没同意也没拒绝,而是这样问。 石宇杰郭瑶王培志辛凯等等等等后排那一拨应该都是贺中鹤的首选,但他顿了顿,说:雁升。 这在老郑听来荒谬极了,天大的笑话。 他当时把贺中鹤放雁升旁边坐了几天是为了让他老实点儿,但现在离高考就几个月了,他不可能把贺中鹤再放到自己状元候选那儿。 何况他现在有点儿摸不透眼前这个看着非常不顺眼的蓝毛小混子了,不会是想从雁升入手报复他吧。 你你们没打过?但这些话老郑不能说。 早就冰释前嫌了。贺中鹤特别无害地笑了下,今天他破天荒穿了校服外套,看着竟然挺老实。 老郑有点儿头疼,这个学生跟别的不一样,主任找过他很多次,他也明白,回去上课,把雁升叫出来。 班里人下操后应该是都跟二十三班的打听过了,这会儿教室里都静下来等秦老师来讲题放电影,一听见教室门响都抬头投去期待的目光,再一看是贺中鹤,又一片等急了咂嘴的。 不过也是挺新鲜的,贺中鹤一般都从后门进,很少见他从前门出现。 几十个人静静坐着,看着他一脸藏着兴奋的表情,走到雁升桌边。 这其实也挺新鲜,上学期这两人还在教室大打出手,这学期就玩儿一块儿去了,咱也搞不懂冷酷学霸的交友偏好。 老郑叫你。贺中鹤把雁升耳塞摘下来,弯腰说。 雁升抬头看他一眼,微微挑了下眉,然后起身出去了。 今天会成为老郑重新认识世界的一天,贺中鹤乐着跑回自己位。 中午放学一石二鸟照例教室后门集合去食堂。 路上雁升和贺中鹤一直听石宇杰叭叭老郑多吓人嗓门儿多尖,偶尔附和一声,没怎么说话。 最后站窗口排队的时候,贺中鹤先沉不住气了,碰碰雁升:老郑说什么了? 雁升站在他身后,微微低头,沉声说:谈妥了。 哎你俩干嘛呢。石宇杰看不下去了,意味深长地看了贺中鹤一眼,在获得一记眼刀后又说,跟雇主杀手交接似的。 买你的饭。贺中鹤推了他一下。食堂大叔打饭飞快,迅速把饭塞人手里就开始喊下一个,石宇杰就几秒没反应过来,大叔的暴脾气就上来了,拿着勺叮叮咣咣一通敲。 这回月考我收着呢,但是不知道能不能在前三十,也可能本来就菜,一收更菜直接倒数了贺中鹤跟在石宇杰身后,打完饭站一边儿等雁升,你跟老郑说什么了,他竟然真答应了。 我威胁他,不让我跟贺中鹤同桌我就考倒一给你看。雁升说。 滚,学前班儿都不收你这样贺中鹤边笑边端着盘子缓慢转身。 这一转跟闪进异次元似的,眼前突然撞过来一道人影,手里的盘儿跟失重一样一下子飞了。 胳膊和肩被那人撞得生疼,胸|前迅速变热,还有点儿烫。 看来今天打的小米粥是新鲜出炉的啊。 贺中鹤很懵逼地站在原地,盘子碗在地上桄榔了几下才没声儿。 上高中这么久就今天穿了一次校服,现在校服被小米粥和菜汤完全浸透了。 他抬头看着撞他的人。 是个瓶底儿眼镜厚刘海的胖女生。 那女生身上也洒了菜汤,她脸上毫无歉意,阴恻恻地瞅着贺中鹤。 第33章 你管人家看谁呢,反正 贺中鹤挺懵的, 不知道她撞了人为什么可以露出这种表情。 雁升、石宇杰和周围打饭的目击者们同样很懵。 道个歉不会啊?石宇杰瞪着她。 女生瞥了他一眼,站在原地没动也没说话,低下头刘海遮住眼。 哑巴了?石宇杰指着她走过去, 被贺中鹤拦了一下, 使了个眼色。 这人挺过分的, 撞人连句抱歉都没有,还杵那苦大仇深的, 好像人家先惹了她一样。 贺中鹤一身菜汤小米粥, 火蹭蹭往上窜, 但也不打算跟她掰扯。一是这么多人看着, 不好让女生下不来台, 处理结果无非就是谁道歉谁逼谁洗干净衣服,没必要;再就是这人看着不怎么正常,刚才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 算了。贺中鹤摆摆手, 接了雁升递过来的纸巾,看了他一眼。 眼神交换, 两人想法应该是一样的。 贺中鹤扯了石宇杰一把:走,不跟她叨叨。 食堂大叔没有调和学生矛盾的义务, 但几个看热闹的一直不动弹,大叔再次拿勺叮叮咣咣一通敲:打饭的快点儿!后头人还等着呢! 见没什么火花, 支起耳朵瞪着眼睛的学生们都不再关注还站在原地的女生了,继续回归打饭吃饭午休学习的日常流程。 要不要过去帮她收拾一下?排在队尾的一个女生跟同伴咬耳朵。 别过去了吧, 我觉得她好吓人啊。同伴小声说。 贺中鹤脱了校服外套,往食堂门口走:中午老郑要是来教室点人就帮我请个假。 他能信吗。石宇杰撇嘴, 那女的真他妈有病。 贺中鹤掏出手机给小米粥校服拍了张照,发给石宇杰:你就给他看这个。 那老郑不就知道咱天天带手机了吗。石宇杰说。 你以为他不知道啊?一出食堂正好站风口上,贺中鹤校服里就穿了件单的, 在冷风中一激灵。 右转就是家属院侧门了,贺中鹤拐过去小跑两步,朝后挥了挥手:你俩回吧。 然后就被拉住手腕,身上多了件校服。 熟悉的芦荟沐浴露味儿。 石宇杰就在旁边看着,贺中鹤有点儿心虚,没回头直接走了。 走吧。雁升给他披完衣服,走过来特别自然地跟石宇杰说。 操啊。石宇杰跟在雁升旁边,盯着他,又重复了一遍,操啊。 校服送洗衣店一个来小时就洗完烘干可以取了,贺中鹤回家换了里边的衣服,洗了个澡。 飞狗应该是闻出来校服上雁升的味道了,兴奋得在家上蹿下跳半天,结果没等来雁升也没等来猫,贺中鹤上课去后它又是一只孤单落寞独自守家的狗。 出门前贺中鹤犹豫了一下,还是穿上了雁升的校服,顺便从衣架上拿了件自己的外套。 雁升的校服应该是常穿的原因,比自己那件摸着软一些,袖子上有洗不掉的中性笔划痕,但特别干净。 忍不住就把手缩袖子里,然后捂脸上闻了一下。 不仅有芦荟沐浴露味儿,还有点儿木头味儿,不是那种木香,而是装修刨木头经常能闻见的那种木屑味儿。 莫名上头,再闻一下。 闻到第三次的时候,贺中鹤猛地僵住了。 这是在干什么。 光天化日在学校里变态一样闻人家校服。 贺中鹤被自己惊着了,赶紧加快脚步进了教学楼。 上午看电影的余韵未消,班里人看着一个个都挺轻松,教室里挺闹腾,秦老师的减压技能后摇的确有点儿长。 雁升把校服给他后身上就里头一件了,贺中鹤穿着他的校服又抱了件外套,毫无疑问这件外套必然给其中一人穿。 正常情况下,应该是贺中鹤穿自己外套,然后把校服还给雁升。 但他不太正常地没换,就这么穿着校服,走过去打算把自己外套给雁升穿。 挺不要脸的,但谁还没偶尔不要脸过呢。 然而没等走到雁升旁边,他就惊奇地发现雁升穿着校服。 你这从哪变出来的?贺中鹤揪了他校服一下。 回了趟宿舍。雁升说,我囤了四五套。 你行。贺中鹤不动声色地把外套往身后藏了藏,突然想起来什么,你住过宿舍啊? 说完又反应过来,有他那极品爸妈在家,他之前肯定是住宿舍的。 三号公寓。雁升把手里的笔掷进笔筒,说。 三号公寓在辉坛一中众学生公寓里是条件最好的一栋,单人单间,空调热水器露天阳台齐活,然而能住三号公寓的只有小班部分学生和实验班前几名,算是学校给尖子生的福利。 差点儿忘了这茬,跟雁升混太熟了就容易忽视他正经学霸的身份。 我有个疑问。贺中鹤倚雁升桌边儿上,你怎么不上小班? 小班压力太大,容易抑郁。雁升笑笑,老郑去年极力挽留我的时候说,小班没几个正常人,都学疯了。原话。 老郑天天想把我踢出去,这是什么天差地别的待遇。贺中鹤很悲哀。 今中午那个人,雁升又从笔筒里抽了支笔,一圈圈转着,有点儿眼熟。 贺中鹤回忆了一下:我也觉得之前在高二楼三楼逛悠的时候好像见过。 三楼是小班和体育班。雁升说。 操,想起来了,真是小班的。贺中鹤嘶了一声,不过好像还在别的地方见过她 这时候雁升同桌过来了,跟贺中鹤打了个招呼,雁升起身。 又唠了一会儿,快打预备铃了,贺中鹤临走前问雁升同桌:田兆雪你觉得你同桌怎么样? 啊?虽然知道是开玩笑,但田兆雪有点儿难回答,说好吧可能遭人起哄,说不好吧又得罪雁升,在她看来这人除了闷了点儿其实不坏,就还可以呀。 她没明白为什么贺中鹤挺会说话一人,怎么这会儿突然给她出了道挺没边界感的题。 谁知道贺中鹤摆了摆手:说很烦他,快快快。 田兆雪更摸不着头脑了,看看雁升又看看贺中鹤,这俩人笑得特别会意:很烦? 谢谢雪姐,雪姐太好了。贺中鹤乐着走了,明天你就可以换同桌了。 田兆雪见他到后头坐下了,还是没明白:什么意思? 明天座位可能微调。雁升嘴角勾着笑,说得很模糊。 啊?!你们是不是有内部消息了?我会跟陈文龙同桌吗?田兆雪扭头往后看了一眼,苦着脸,那还不如跟雁升同桌呢。 不会,换的不止这两桌。雁升说。 陈文龙在班里算是臭名昭著了,这点雁升跟老郑谈的时候也想到了,老郑表示会把陈文龙抽出来放前排单人单桌。 田兆雪舒了口气,然后惊奇地发现,今天是她跟雁升同桌的一个月里他话最多的一天。 雁升从书立里抽出来练习册,手上笔还转着,差点儿飞出去两次。 又同桌了至于这么乐么,还跟人显摆显摆,小学生似的。 这节课心情不错,摊开练习册听了一会儿就开始神游画小人了。 距离毕业前最后一次秋季运动会还有一星期,校园里比高一高二更躁动的是高三学生,有不少人打算趁这个机会跟喜欢的人表白,也有人筹备开幕式走方阵的时候搞个炫酷的登场。 贺中鹤没什么大感觉,本来就是被体育老师和石宇杰打感情牌忽悠着报名的,不想准备,实在不行到时候鸽了,反正他们班男生名额本来就有空缺。 当然高三学生也没几个真为运动会训练的,顶多体育课不抱着书坐看台了,喊几个人练练项目。 石宇杰和雁升都报了篮球,体育课抽出来半小时跟隔壁班的练球,贺中鹤就在场边玩手机陪着。 其实略微有那么一点点尴尬,人家男生帅的丑的高的矮的打球都挺溜,校服一脱球一抛一进,贺中鹤都想跟着围观的女生尖叫。 就他不会打,明明挺高的个子,身材也好,上了球场应该挺养眼的,但女生们问他为什么不去打时,只能摇头老实说不会,也就帮忙捡个球的本事。 至于为什么不会打球,他自己也没闹明白,可能跟从小杜兰珍就限制他剧烈运动有关。 而且之前听谁说,打篮球的男生不如打游戏的帅。 完全放屁,贺中鹤现在只想很潇洒地上场跟他们打球。 他妈的,男的打篮球真的帅。 当然他指的不是那几个晃来晃去故意吸引女生注意的丑兮兮小矮个儿,也不是石宇杰和吴昊那样打球打到最后差点儿跟人打起来的那种。 意思就是雁升打篮球真的帅。 特别帅,看球的眼神专注,不怎么跟队友和对手交流,跟打闷球一样,但特别稳,球到了他手里就没被抢去过,站三分线外一投必中。进球之后也不跟别人似的嗷嗷喊,而是站在原地晃晃胳膊转转手腕,看他们一哄而上去抢球。 站在球场顶端的男人。贺中鹤在心里吹了声响亮的口哨,掏出手机对准他。 正好拍到雁升又进了一个三分,在一阵欢呼一阵骂声和一阵尖叫三拨混乱中,雁升突然扭头,朝贺中鹤这边看了一眼。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25) 偷拍被抓,贺中鹤干脆放下手机,也跟着挺激动地喊了声牛逼。 雁升笑了笑,笑得挺帅,贺中鹤怀疑他故意的。 哎,二十四班那个刚才看谁呢。旁边有女生喊得嗓子都哑了,问同伴。 你管人家看谁呢,反正不是你。另一个女生咯咯笑着说。 贺中鹤心里喜么滋儿地往球场另一边走,他看我呢。 我听人说,刚才那个女生依然很兴奋,接着说,男生进球后看的第一个人,就是喜欢的人。 贺中鹤绊了一下,差点儿平地摔倒。 第34章 教你打球? 球场上不跟队友交流的人挺招人嫌, 雁升看着这几个在篮筐下疯狂抢球的人。 不是他不肯打配合,是这些人打个球跟玩儿命似的,忒吓人。 下课铃从教学楼那边远远传过来, 这节体育是跟下午最后一节地理调了的, 操场上的人陆陆续续往食堂走, 也有打球打嗨了嗷嗷叫着继续的。 见雁升要下场,有几个留他的, 他给拒绝了。那些人跟他不熟, 也就不好意思再留人家。 操场上有些晚饭空来散步的, 互相打撩嬉闹放松紧张的一天, 落日余晖下的操场各个角落都是喧嚣。 贺中鹤坐在场边废弃的篮球架下, 给雁升递了瓶水。 雁升把校服披在肩上,坐到贺中鹤旁边灌了几口水,还喘着|粗气:这么贴心。 下回更贴心, 直接组个啦啦队我当队长。贺中鹤看着他,没想着你会打篮球。 偶尔活动活动。雁升和他看着球场歇了会儿, 怎么不去吃饭? 没什么胃口,就想在这坐会儿。傍晚凉风迎面吹来, 贺中鹤眯了下眼睛。 教你打球?雁升站起来,从器材筐里拿了个球, 扔给他。 贺中鹤伸手接住,愣了愣:好学吗? 学着玩儿。雁升往旁边空着的球场走, 学不会改天继续教。 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贺中鹤笑着站起来跟过去。 为了避免贺中鹤更没面子,两人选了最靠里的小球场, 比较隐蔽,以防带球时人追球跑被同学看见。 运球会吗。雁升单手把球往地上扣了一下,然后接起来。 不会。贺中鹤干脆不要面子了, 特实诚地说。 双脚与肩同宽前后站立,屈膝,然后右手往下压球。雁升示范了一遍。 这简单。贺中鹤接过来球,照他教的摆好姿势哐当哐当一通拍。 压球不是拍球,球控低点儿。雁升笑了,你这再拍两下手都该麻了。 操,是很疼。贺中鹤看了他一眼,你上回那伤还没好利索吧,这么打能行么。 差不多好了,雁升张开手给他看了一眼,不影响,掌心不触球。 那再来一遍。贺中鹤把球给他,谢谢教练。 雁升运了几下。 等,你这拍球怎么跟人不一样,它怎么还拍一下往前滚一点儿呢。贺中鹤发现他运球不是直上直下,手是略微往里勾的。 耍帅的,不标准,这个别学。雁升说。 就你骚,贺中鹤笑了好一阵儿,耍帅给谁看啊你。 雁升手上随意地带着球,慢悠悠地说:谁在看就耍给谁看呗。 贺中鹤愣了愣,笑声戛然而止。 雁升没说话,又放慢动作原地运了几下球,动作起来了就顺势运球跑了几步到筐前,一跃一转,勾手上篮。 动作又稳又流畅。 这教练老在学员面前耍帅合适吗,是不是太容易勾学员走神了! 试试。雁升把球扔给他。 贺中鹤又照葫芦画瓢试了几次,然后发现这玩意儿其实也不难,多带几次控球手感就有了。 差不多了。雁升指了下篮板,进一个试试。 中考体考有投篮这个项目,基本姿势他都会,投十下能进个三四个。 起范儿了。雁升笑着说。 啧,有没有很帅。贺中鹤一被夸有点儿飘,有没有有没有有没有。 帅。雁升笑着看他,背对夕阳逆光站着,周身镀着一圈儿橙色光晕。 一个走神,球跑了,贺中鹤狼狈地去追。 跑起来的时候心情非常愉快,乘风而起的畅快|感觉。 贺中鹤把球远远扔给雁升,然后跑回去,没忍住嗷了一嗓子。 得,又一个打球跟狒狒似的。雁升说。 我跟他们不一样,单纯心情好。贺中鹤说,继续。 雁升把球给他,站在他面前:带球,然后上篮,我断你的球,规则先不管,你试试能不能进。 雁升站得很近,两人脸对脸。 虽然是很正直地练球,但贺中鹤可耻地觉得心虚,以至于有点儿茫然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了。 他胡乱带了两步球,然后动作缓慢地举起来,被雁升挡了一下。 往左偏偏,被挡。 往右偏偏,又被挡。 给新手点儿空间。贺中鹤看着他。 这速度不知道的以为你七老八十了。雁升笑着说。 嘴欠撩闲的功夫,贺中鹤突然猛地往左迈了一步,手腕发力,球擦着雁升头发越过去,篮板上撞了一下。 进球。 哈!哈!贺中鹤夸张地笑了两声,拍了下他肩膀,七老八十老头儿的球都截不着。 再来。雁升撑着膝盖,笑了笑。 贺中鹤没停顿,托球往旁边闪了一下,接着一跃。 这一下跳投没成功,雁升很轻巧地扒拉了一下,把球给他扒拉走了。 再次尝试,贺中鹤拿着球花里胡哨一阵乱晃,再掷出去的时候又被雁升单手勾了下来。 我要是想抢,雁升大概是欺负人欺负上瘾了,不用等你投球,运的时候就截走了。 贺中鹤很不服地左右手带球,把球压低。 压到膝侧位置后突然起身发力往前冲了一段,这次速度快动作利落,雁升往前一兜,险些没防住。俩人胳膊在半空中绞了一下,贺中鹤脑门差点儿撞他鼻子上。 球滚落在地。 其实还出手还是不够干脆,不然就是谁把谁撞倒,而不是以现在这种诡异地姿势面对面凑一起了。 雁升放下胳膊,往后退了一点儿。 微妙的安静。 贺中鹤状似不经心地四下看了看,球场外没人往这儿看,除了一个隔大老远也能看出来是个光头的男的,那人正蹲地上抽烟。 好像是发现贺中鹤注意到他,那人站起身。 有点儿眼熟。 但贺中鹤这会儿没顾上,学校里那么多认识的眼熟的,管他干嘛呢。 他捞起球,左右运了一下。 然后被雁升从侧面抄过来断了球。 我放弃了。贺中鹤叉腰,叹了口气,我断你试试。 来。雁升好像挺有兴致,跟贺中鹤对调了站位。 第一次没反应过来,球直接越过他进了篮。 第二次伸手努力跳着去够,雁升往前一步错开手之间的距离,掷过去。 第三次贺中鹤直接从雁升手上抢了,扑了几次没抢过来,就差按着他胳膊把手指一根根往下掰了。 操。贺中鹤有点儿没面子,直接耍赖开了,抢过来球抱胸前不撒手,然后跑到篮筐下,勾手上篮。 没进。 篮球这东西吧,平时看人打还行,经常见谁牙磕谁脑袋上了谁把谁撞倒了之类的,球场上激|情澎湃,滋儿滋儿冒火花。 但这么跟雁升试了几次,发现跟看起来那种感觉有点儿出入。 因为肢体|接触碰撞太他妈多了。 不知道是自己有问题还是雁升有问题还是球有问题。 一会儿手擦着胸腹那片儿过去,一会儿捞球碰着腰碰着腿,一会儿差点儿鼻子撞一起。 正经gay谁跟同性打这个啊!终于知道为什么雁升打球从来不扎堆儿了! 耍流|氓揩油太方便了吧!gay吧别搞舞池了直接建个室内球场多好! 多次零距离接触后贺中鹤觉得再这么下去就真滚一块儿了,太危险。 不打了,胳膊要断了。贺中鹤咳嗽了几声。这没正经打,不算剧烈运动,其实没累着,但就是有点儿窒息。 雁升绕场转悠着,从各个方位投了几个篮。 贺中鹤回到球架下,呼哧带喘地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 喝完后才觉出来不对劲。 自己那瓶还没开呢,这是雁升的。 贺中鹤闭了闭眼,不动声色把瓶子放回去,假装无事发生。 看见了。雁升隔着球场从最那头说。 就你眼神儿好。贺中鹤觉得自己脸皮现在被雁升训练得比以前厚了,他看着雁升,你不近视啊? 双眼视力1.5。雁升带球小跑过来。 挺新鲜,天天趴书上视力还这么好,对比自己非常不公平。贺中鹤眯着眼远眺操场:我都快一百度了,看最那头的都 半天没听到下文,雁升看着他:都什么? 贺中鹤抬头:咱俩是不是打得太陶醉了点儿? 嗯?雁升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贺中鹤指了下操场。 天已经擦黑了,跑道足球场看台,一个人也没有,刚才那些滋儿哇打闹的学生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消失了。 听着跟恐怖故事似的,而实际上更恐怖六点五十七,晚自习铃已经响过半个小时了。 没记错的话第一节 晚自习还是老郑的,要小考来着。 贺中鹤唰地蹦起来,拉起雁升胳膊就开始往教学楼狂奔。 站主席台上远看这两人挺有意思的,一个蓝毛小人拉着黑毛小人,头发跑得都往后飞,跌跌撞撞往教学楼冲,苦笑声响彻整个操场。 看来挺好啊。 赵臣冷笑一声掐了烟,摸了把秃瓢,从主席台上跳下来。 第35章 回老窝。 窜回教学楼的时候, 整栋楼都是安静的,昏暗走廊里只能听见偶尔的咳嗽声。 二十四班教室在五楼,亮着灯, 前后门都关着。 高三楼还有个坏处, 老师没有单独的办公楼, 实验班小班这边通常两个班主任共用一间办公室,而办公室跟教室同层, 甚至就在教室对面。 贺中鹤趴后门玻璃看了一眼, 老郑不在教室, 班里人都在低头学习。 从前门进是非常危险的, 办公室在教室斜对面, 前门正好对着办公室门,老郑如果在办公室的话一转头就能看见。 拉了一下后门,锁着。 贺中鹤敲了敲玻璃, 试着召唤后排同学。 石宇杰和辛凯坐离后门最近的位置,正猫书立后头装模作样地学习, 没人理他。 贺中鹤加重力道,又敲了敲。 有几个人翻卷子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石宇杰没回头, 抬手往前指了指。 什么情况?雁升这方面业务不熟练,站贺中鹤身后用气流声问。 前门进。贺中鹤用口型说完, 一招手,示意他跟上。 走到前门的时候贺中鹤迅速往办公室里头扫了一眼, 老郑果然没在。 警报解除。 然而推开门的一瞬间,贺中鹤迎面跟坐讲台旁边的老郑对上了眼。 原来石宇杰往前一指是这个意思。 悟得有点儿晚。 老郑垮起脸, 从小凳上起身走出教室。 干什么去了你们?他审视着雁升和贺中鹤。 被逮了其实也就没什么好瞒的了,不就逃了半节课吗。 但贺中鹤这会儿犹豫能不能直接说打球去了,毕竟这次的共犯有点儿特殊。 正迅速打腹稿撒个什么谎, 雁升开口了:体育课受伤去了趟医院。 老郑不太相信地看了他一眼:哪伤了? 贺中鹤脚崴了,我手伤了。雁升抬手向老郑展示了一下他贴着一小块无菌贴的陈年老伤,其实早愈合得差不多了。 贺中鹤忙点点头:我俩就搭伙去了医院,还挂的急诊呢。 同样是解释找理由,自己一说话就显得味儿特别不对,贺中鹤有时候不怪老师烦弃他。 老郑在他俩身上来回瞅了一会儿:都快高考了,上体育都老实点儿,少给我乱作。这要是折个胳膊伤个脑袋,我看你怎么复习。 这一般就是老郑训人结束语了。 但唠叨完之后老郑没放他俩走,他进了办公室。 贺中鹤看了雁升一眼,小声说:跑火车还是你厉害,我差点儿直接招了。 雁升笑了笑。 老郑拿着张纸出来了,是这次月考成绩单。 贺中鹤稍微站直,心里有点儿打鼓。 文综最后三道大题没写,数学两道压轴就往上写了个公式,英语完形填空从第一题开始故意涂串。 按照草纸上写的对答案,保守估计大概少考了五六十分。 上次考第四肯定是有运气因素的,而这次全级部的学生都正式进入高三状态了,不会再让他捡漏。 还能按跟老郑约定好的进前三十吗。 有点儿后悔,早知道这次就不故意降分了,实在不行就不把月考成绩告诉老妈呗。 老郑抖了抖成绩单:雁升年级第三。 班排名都不用说,雁升点点头。 你老郑看了贺中鹤一眼,考得还行。 老郑的还行那就是不错了,但贺中鹤特怕他大喘气后再来个但是。 然而老郑拿着成绩单慢吞吞地说:文综不好,才刚过二百,数学也退步了,你就指着这个提分呢怎么才考这点儿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26) 老师,贺中鹤忍不住了,给个痛快,我这次多少名啊? 老郑顿了顿,嘶了一声,抱起膀子似笑非笑看着他:很急切啊? 贺中鹤难得被老郑噎了一下。 急切个屁啊!别说得好像对你班儿第一有什么企图似的! 不过真的很急切吗? 确实很急切,连老郑的絮叨都给人打断了。 一边觉得不至于,一边又确实有种鸟在自家窝跟前却只能干看着盘旋不下的感觉。 正好三十。老郑说,再少考1.5分就让郭瑶顶下去了。 鸟疾冲直下,一头扎进窝里。 贺中鹤喜滋滋一瘸一拐走进教室的时候石宇杰差点儿以为自己眼花了,这逃|课被训回来怎么还春风满面的呢。 雁升被老郑留在走廊里。 老郑思来想去就觉得这两个学生怪,一个闷头学习的一个混不吝的,怎么就凑一块儿去了,贺中鹤要是影响你,你就跟我说,随时调开。 嗯。雁升应了一声。 你要是能带带他就带一下,但还是得稳住你自己的重心。老郑还想说点儿什么,顿了半天,你们两个我就纳闷,上学期不还打得很凶吗。 雁升早看出来老郑对他俩关系有疑问,怕不是这老头已经背地里脑补出一场学渣带坏学霸搞垮班级绩点的阴谋:有点儿亲戚关系。 贺中鹤说的没错,该跑火车的时候他嘴里有万里长轨。 噢,噢。老郑恍然,这还说得过去。 第二天早上成绩单和新座次表是一起贴上的。 老郑应该也是早就有大调的打算,不少人都换了位置。 规律就是水平徘徊在本科线和一本线有点儿危险的给了好位置,倒数实在没救的和成绩稳如老狗的位置比较偏。 当班主任的其实哪个学生都不想放弃,考本科没底儿的尽力拉一把,多谈谈话,只要学生肯学就行。 老郑是个挺凶挺顽固不化的老头儿,但师德还是能在这方面体现的,很适合当高三班主任。 同桌早上好。贺中鹤嬉皮笑脸地拉着小桌子小凳儿和一堆书,回老巢了。 平常上下学两人都一起的,今天贺中鹤自己先溜过来收拾东西换位了。书太多太散,囤了很多高二时没做过的课时导学案,正好拾掇拾掇该扔的扔。 来的时候路过学校文具店买了个更结实的新书立,贺中鹤把刚买的试题调研小册子塞进去,红橙黄绿每科两本整整齐齐码着,看着很舒服。 窗边就是爽,光线足,窗帘拉开秋光明媚的,风从小花坛刮来,很清新。 坐到这儿又是高三新阶段,这次月考摸清了自己的实力,知道该补哪往哪使劲了,方向慢慢清晰了。 而且旁边不是陈文龙那傻|逼,现在坐着让他心情愉快的人。 贺中鹤觉得今天课空能干十几张卷子。 啧,可见学习环境多重要。 雁升往他试题调研上搁了瓶香蕉牛奶:看来很喜欢你同桌啊,早上撇下我自己走了。 是挺喜贺中鹤说到一半,猛地刹车差点儿咬了舌头,要点儿脸吧。 雷打不动坐他俩身后的庄媛和张飞驰很欣慰,之前还胆战心惊怕他俩又干架来着。 班里吱吱啦啦拖桌子的声音也沉寂下去了,嗡嗡的早读声渐渐响起。 贺中鹤整理完东西,泡了杯薄荷水,大早上跟着雁升喝甜东西太顶了,他还记着前几天那杯甜到变态的豆浆。 早读声音很响,其实背书声太大挺不道德的,但辉坛一中的文科班就有放声背的规矩,有时候老郑坐办公室里听声音弱下去了,还会进来砸几下讲台,班里就立刻像加了扩音器,震得人耳朵疼。 为了避免自己听别人念被带跑,一班人几乎都戴着耳塞。 贺中鹤书包搁腿上窸窣了一会儿,掏出一小盒东西拆了,然后扭头把雁升耳塞摘下来。 雁升偏头看了他一眼。 背你的。贺中鹤按着他脑袋扳正了。 雁升看着历史提纲没动,然后感觉到右耳传来细微的疼痛,啪一声。 贺中鹤抽了张酒精棉片,把他耳环放棉片上,然后往他耳朵上抹了点儿东西。 什么?雁升感觉到耳垂凉凉的。 舒痕胶,早上路过药店顺便买了管儿。贺中鹤说。 路过、顺便,表达一个意思的词儿他说了两个,希望雁升不要多想,就算多想也不要说出来逗他。 然而雁升笑了笑,一针见血:从家属院后门到学校没有药店能让你路过吧。 我绕远路了,晨跑。贺中鹤尽量说得可信一些,我今天起老早了,还看到了师母卖馅儿饼。 雁升忍着笑。昨天早起他去师母家地下室铺子看过,上边贴了个粉红条,本周休息。 但这次他没戳穿贺中鹤,耳朵上凉凉滑滑的被细心抹着药呢,别一逗给逗恼了。 好啊我早读探头探脑找半天没看着你在哪,一打铃石宇杰就过来声讨贺中鹤,没想到你俩又凑一块儿去了! 雁升没说话。 看着我俩在一块儿你来凑什么热闹。 石宇杰人挺好,但他跟贺中鹤一副天下第一最最好的时候雁升就看他不顺眼。 雁升我警告你不要挖墙脚。石宇杰愤怒地瞪着他。 警告无效。雁升淡淡道。 贺中鹤没吱声,石宇杰这嘴没救了。 他把耳环给雁升戴回去。 耳环这东西就很烦人,银针是弯的,特短,还很难卡结实,戴着戴着他就整个脸凑雁升耳朵跟前了。 你自己戴。贺中鹤放弃了,问庄媛借来小镜子给他。 雁升没动弹,几秒安静后竟然说了个我不。 我不,呕! 您这跟撒娇似的也太崩人设了吧! 虽然在贺中鹤这儿雁升高冷人设早成渣了。 但是还有人在旁边看着呢! 老天。这招很管用,石宇杰迅速撤离,没眼看。 第36章 淡淡的醋香。 高三的周末不叫周末, 叫大休小休。 两周一大休,所谓大休就是半个月放一天多的假,从周五下午到周天早上。 小休就是没有大休的周末全部用来上自习, 一般都是考试度过。 月考已经不算什么了, 现在有旬考、周考甚至日考。 没写的那几道题对答案了吗?秦老师讲主观题的时候雁升小声问。 对了, 估摸着算上去的话大概十五六名,级二百六。贺中鹤拿红笔在主观题答案上划拉着。 假设从现在到高考每次月考能进一个名次, 雁升说, 高考就无敌了。 画饼第一名。贺中鹤苦笑一下。 我没闹懂, 你故意考低分的目的是什么?雁升问。 就高考的时候呼腾一下子杀成黑马, 一鸣惊人, 多爽。贺中鹤没说是杜兰珍的原因,这个不好解释,在别人听来可能很牵强。 虽然他这个临时找的理由同样牵强且幼稚。 这回月考算是摸清了自己的水平, 也明白了没有暑假使使劲就挤上前五的好事儿,还有半年多的时间, 要真想一鸣惊人得付出加倍的努力。 大休的星期五下午贺中鹤没直接回家,市图书馆离这儿不远, 他一个人背着几本试题调研步行去的。 雁升没跟他一起,说是要去大鸟转转酒吧打工, 石宇杰跟网上新聊的小姑娘见面去了。 图书馆自习室人不多,有带着平板笔记本备战考研考编的, 但大多数是穿着辉坛一中高三校服的学生。 其实回家学习比在这儿舒坦得多,沏杯茶水搁一边, 躺着趴着用什么姿势刷题都行。 但贺中鹤现在对学习环境氛围挺执着的,松垮了一多半的高中生活,乍一上紧弦还挺让人精神抖擞。 他现在就像个陀螺, 无论上学还是放假都只在家、学校和图书馆来回打转。 既然已经开始了,总得给自己一个交代。 杜兰珍刚才发来消息说她今晚不回家,贺中鹤逮着函数专项正写得带劲,干脆打算在图书馆泡到晚上再回家。 去楼下餐厅随便吃了点儿回到自习室,人已经陆陆续续走了,拼起的长桌前就剩下他和一个女生。 女生跟他隔了一个位置,好像是艺考生,桌上摊着几本影视高考真题题库和编导概论。 高三才开始学艺术的艺考生并不轻松,虽然平时七天有五天在机构待着不去学校,但实际上压力不比文化生小,他们的统考校考从寒假就开始了,只剩两个月。 班里有很多成绩垫底儿的人在高二期末被老郑劝去学艺术了,其实很多校外艺考机构并不靠谱,都是速成的,但也是条出路,每年学校里都有学艺术上名校或者蹭个差不多的学校再转专业的。 旁边这个女生从下午四点一直坐到夜里十点,期间只休息了两次。 夜晚的图书馆特别安静,图书管理员归理书也轻手轻脚的。 手机震了一声,贺中鹤调成静音,点开微信,是雁升的消息。 在哪 图书馆蹲着呢 阿姨给我打电话,让我看看你在没在家 服我妈了 早回来 [OK/] 刚要继续刷题,旁边桌缓缓伸过来一个手机,上边显示着一个大大的二维码。 贺中鹤愣了愣,转头看着女孩。 女孩又把手机往他这边推了推。 这就挺尴尬的。 拒绝人家不太好,再说说不定人家就是想交个朋友呢。贺中鹤迟疑着拿起手机扫了一下。 加上之后女孩给了个备注,她叫余昕。 然后礼节性地互发了两个表情包就没再聊,余昕收拾东西走了。 她这一走整个大自习室就是贺中鹤的天下了,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继续刷题。 凌晨三点了,书桌前窗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蒙上了一层雨星。雁升摘下耳机放下笔。 轻轻打开门,楼道声控灯没亮,黑暗里贺中鹤家猫眼也没透出来光。 可能是已经回来睡觉了? 雁升犹豫了一下,给贺中鹤发过去一个句号。 贺中鹤很快回复:卧槽三点了?! 雁升很无奈,孩子学习学魔怔了怎么办。 贺中鹤迅速起身收拾书和笔,这一站站得有点儿急,心跳猛地加快了,心率很乱,头也晕。 他平时不熬夜的,最晚不超过一点睡觉,心脏不好最忌熬夜。 而且今晚上没回家也没带药,落了一顿。 虽然不知道落吃一顿药会不会真跟老妈说得似的那么可怕,但他现在站着确实不怎么舒服,气儿短。 外边下着雨,贺中鹤没有随身带伞的习惯。打开打车软件,等待接单五六分钟也没动静。 一高三男生雨夜猝死图书馆内。 正脑补新闻画面,刚刚熄屏的手机亮了。 我去接你 两人撑着同一把伞从图书馆大门出来的时候,雨下得很密,裤脚被雨打湿贴脚踝上,风一吹又凉又难受。 第一次打一把伞那时候两人还都很拘谨,现在在一把伞下挤一起非常坦然。 大半夜你怎么也不睡?贺中鹤走路有点儿打飘。 不是答应阿姨替她查岗嘛。雁升把伞往他那边偏了偏,注意到他说话有点儿喘,不舒服? 熬夜熬得,数学要我狗命。贺中鹤做了个深呼吸,咳嗽半天,头晕。 当时就应该临黑天那会儿把他揪回来的,雁升没想到他能这么忘我地待到现在。主要是下午他也忙昏头了,跑了趟工作室特别匆忙地录了个剪完三分钟不到的视频。 去医院看看?雁升问。 不至于吧。贺中鹤皱皱眉,医院他常去,但几乎没为自己这个缠了他十几年的病去过。 盯着伞外的雨幕,脑子混混沌沌间生出一丝疑惑,老妈好像从来没带他复查或者什么的 他突然发现自己一直没怎么在意这病,老妈前前后后都帮他打点好了,每周的药都装进分装药盒里、运动会老妈帮他取消、饮食方面她一直没什么效果地控制着。 他甚至在老妈对病情模棱两可的解释中不能确定,这病他治愈到什么程度了,到底是好了还是没好。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怪异的想法。 这个病好像被是老妈手动寄生在他身上的,只要她不提,好像就不存在一样。 不过这个离谱的思路他没继续琢磨下去,因为回家干躺了一早上之后,更难受了。 静止时心率直接飙到一百三十多,浑身没劲发虚,头疼欲裂。 吃完药他躺着迷糊了一整天才缓过来。 非常不划算,做几个小时题,浪费了一个白天的学习时间,血亏。 贺中鹤有点儿惊讶,这种差点儿猝死的情况下竟然还是满脑子学习,老郑听了估计能感动哭。 杜兰珍是出差去了,今晚依然不在家,贺中鹤跑对门儿去蹭饭。 雁升跟他一起吃饭的时候很少订外卖,外卖太油,隐性盐多。 贺中鹤就特别舒坦地看他下厨,顺便捣乱刷存在感。 给块儿面玩呗。刚祸害完铁棍山药,贺中鹤悄悄把掰断的山药放回去,凑到雁升旁边。 雁升正擀面皮儿,晚上包馄饨。 几岁了你。雁升说。 贺中鹤揪了一点儿面,迅速闪到一边。 雁升调好馅儿的时候,贺中鹤伸手把一小坨面放到了他跟前。 他拿起来看了看。面被搓成小条然后旋了几圈,最顶上一个尖儿。 是不是很像。贺中鹤得意地问。 这东西一会儿我煮进去。雁升把他捏的小面屎放到一边,然后盛到你碗里。 哎别,我错了。贺中鹤笑着抢过来扔进垃圾桶。 雁升往灶台那边看了一眼:开锅了,去掀下锅盖。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27) 贺中鹤走过去,掀了一下锅盖又盖上了。 掀完放旁边就行。雁升说。 噢。贺中鹤把锅盖取下来,然后扣到一边。 倒着放,不然弄脏了。雁升很无奈地走过来,把火调小,破案了,你三岁。 低龄厨房杀手。贺中鹤补充。 是厨房弱智。雁升纠正。 我之前试着煎过鸡蛋,热完油磕上蛋然后加了水 我看看。雁升转头看着他的脸,没毁容真是个奇迹。 因为当时油溅出来我就眼疾手快地关火跑了。贺中鹤咂舌,非常的惊险。 你雁升笑了,抬了抬手又放下。 贺中鹤看着他一手面粉,低下头:摸吧没事儿,过会儿正好洗。 雁升眯了眯眼:谁说我要摸的。 贺中鹤愣了下,很尴尬。 按平常不应该来个摸头杀吗! 怎么,给人练出条件反射自己就玩儿腻了! 看你这么主动,雁升看着他尴尬地表情都僵了,冒出坏心眼,那抱一下吧。 啊?贺中鹤愣了。 怎么了,没抱过吗?雁升故作疑惑。 这放得非常开了啊。 贺中鹤眼睛瞪圆盯了他几秒,然后很敷衍地抱了一下。与其说抱不如说是面对面环着撞了一下,然后迅速离开厨房。 雁升看着冒泡的锅笑了好一阵儿。 吃饭的时候贺中鹤还瘫懒人沙发里摸胡胡,雁升拿厨房用纸擦着手,把菜端上桌。 桌上放着贺中鹤的手机,连着震了好几下,屏幕亮了灭灭了亮。 雁升扫了一眼:消息。 嗯。贺中鹤捋着猫耳朵,随口说了句,帮我看眼谁啊。 余昕。雁升看了一眼,又抬头瞅着贺中鹤,问你有没有空吃个饭。 贺中鹤突然一阵心虚,差点儿把猫扔出去。 你帮我回她,说有约呢。贺中鹤清了清嗓子。 嗯。雁升站餐桌跟前,手撑着桌子,一边打字一边慢悠悠地说,挺海啊你,有约了还被人惦记着呢。 馄饨料碟儿是不是调得不太好? 好像能闻见一股似有似无的醋味儿。 第37章 你家雁升。 昨儿图书馆认识的。贺中鹤认真解释。 雁升坐到他对面, 语气依旧淡漠里透出一丝阴阳怪气:我还以为你昨天在那学习呢,敢情是搭讪去了啊? 贺中鹤很无语:我是被搭讪的那个! 假装云淡风轻容易让人误会,解释过头也容易让人误会。 雁升笑了笑, 从筷筒里抽了柄勺:高考前别弄这些乱七八糟的。 这句话就把气氛扳回到非常正直的方向上了。 贺中鹤没接话, 低头吃饭。 不知道雁升有没有把那天偷亲的事儿划进乱七八糟的范畴内。 果然双标是人类的本质啊 吃饭时的沉默突然被一阵急切的窸窸窣窣声打破了。 贺中鹤循着声音往门口看:它干嘛呢? 胡胡正用爪子使劲扒着门, 门不开还特着急地叫了一声。 这猫平时挺乖的,很少有这种乱挠东西的时候。 想出去遛遛?贺中鹤很疑惑, 我寻思猫也不用遛啊 他起身想去看看, 被雁升叫住了。 吃完饭再去。雁升说。 嗯?贺中鹤没明白。 雁升微微挑了下眉, 没说话。 一个小时后贺中鹤明白了。 因为扒拉开猫, 打开门, 一只死老鼠赫然映入眼帘。 老鼠被开膛剖腹,毛上粘着血,尾巴也被截断了。 操!贺中鹤吓了一跳, 往后一仰差点儿把雁升撞倒。 看来熊孩子的业务不断扩展,从六楼一路放到二楼来了。 能找着这么多耗子也是挺难为这孩子。 谁家小孩儿啊有点儿公德吧!贺中鹤火蹭蹭往上蹿, 站楼道里很大声地说,吃饱了撑的解剖耗子自己留着欣赏, 别让全楼人找你家去,当心你爸妈知道了揍你。 楼道里静悄悄的, 只有微弱的回音。 想到那倒霉孩子现在可能正躲自己家门后听着偷笑呢,贺中鹤更气了:干不要脸的事儿可藏好了, 别让我逮着! 骂完街他看着横死门口的老鼠叹了口气:你刚才应该说吃完饭完全消食之后再来看的。 胡胡从门缝里钻出来,看到老鼠浑身毛都炸起来了, 一边叫一边往前凑。 别碰,脏。雁升把猫捞起来放回去关上门。 他看了一眼对面:你家门口也有一个。 操。贺中鹤走过去,那只比雁升门口这只死相稍微好看一点, 只是被扭掉了脖子,截面还连着皮肉。 这小孩儿够残忍的。 贺中鹤不明白这样弄死老鼠的快|感在哪,在他认知里小孩子都挺喜欢小动物的,看见脏兮兮的小鸡都能抱起来亲亲那种。 想想跟这么个邪恶小孩儿住一个楼栋里,后背有点儿发凉。 来历不明的死老鼠不能直接用自己家扫帚簸箕清理,雁升套了两层橡胶手套,扯了几个垃圾袋。 对于这种血呼撩烂的画面雁升承受力很强,看着没什么感觉。 但是蹲下|身,手碰到老鼠的一瞬间,他突然僵住了。 手感和记忆里小时候那只被雁德强杀死的小狗重叠。 僵硬冰冷,短短的毛下是凉透的身体,散发着淡淡的腥味。 雁德强站在一旁,一身酒臭满脸通红笑得怪异。 胃里瞬间翻江倒海。 他冲进洗手间。 雁升?!贺中鹤被他这突然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追过去敲了敲厕所门,没事儿吧? 只能听着雁升喘得厉害,他又敲了几下,拧了拧门把手,锁了。 然后他听见一阵惊天动地的吐声。 贺中鹤迅速跑回门口,套上手套把两只死老鼠捏进垃圾袋,飞奔去垃圾站扔掉,又回来扯了一把消毒湿巾擦干净了地上的血迹又喷了酒精。 忙活完这些,雁升正好从厕所出来,他朝贺中鹤摆了摆手,在他紧张的注视下刷完牙,往脸上泼了捧水,撑着洗手台。 还好吧?贺中鹤问。 没事儿。雁升嗓子有些哑。 贺中鹤拍了拍他的背:我去给你倒杯水。 这个大休两人都过得挺混乱的,星期天早上八点半返校,贺中鹤忘了改闹铃时间,六点响铃的时候还做着梦,迷迷瞪瞪关了睡回笼觉,一直到八点多天大亮的时候才被敲门声惊醒。 等我三分钟!他从床上跳下来狂奔过去打开家门喊了一嗓子,喊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只穿着件睡觉穿的短裤,看到雁升愣了一下,又嗖嗖跑回卧室穿上衣。 一边换衣服一边默念裤子是纯棉宽松款的,雁升肯定没看到没看到没看到。 然而光速洗脸刷牙抓头发的时候,雁升倚门边幽幽来了句:一大早很有活力啊。 贺中鹤百忙中震惊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呛回去:大家都是年轻人,你是没见过还是没体验过啊?还是说你那儿有点儿问题。 雁升一脸纯真地看着他,很假地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嗯? 我是说你跟闪现似的穿衣洗漱很有活力,你想什么呢? 我你贺中鹤举着吹风机抓头发,一个没留意,头发丝儿在耳骨钉上挂了一下,疼得他一抽气。 别吹了已经很帅了,雁升看了眼手机,八点二十五。 贺中鹤一蹦,迅速把吹风机挂回去,从鞋柜上拎起书包就跑,门也不锁了。 雁升跟在他身后,一步迈两级楼梯阶也没追上他:慢点儿! 起床起得急还紧接着猛蹿,这也太不爱护虚弱的小心脏了。 慢个屁!老郑看我带你迟到不活撕了我!贺中鹤把书包甩肩上,跑到门口才刹车,往书包侧兜里摸了摸又在两边裤兜上一通拍,回头看着雁升,忘带钥匙了。 雁升小跑着跟过来,掏出钥匙刷开门禁:骗你的,才刚八点十五。 贺中鹤舒了口气,跟雁升后头,脑门儿往他肩上一撞:吓死我了。 这么芝麻胆儿呢。雁升回手扒拉了一下他头发,又搓起来一撮呆毛,这次刚吹过,搓起来非常好定型,就别以头抢我了,好不容易吹的。 改天剃我操,你说留长扎起来怎么样?贺中鹤很响亮地说。 放了老郑吧,收起你大胆的想法。雁升叹了口气。 改天染成黑的。贺中鹤收起大胆想法的同时提出了一个很不符合他风格的计划,蓝都掉没了,黄绿黄绿的。 雁升有点儿惊讶:我还以为你等颜色掉没了要去染什么粉色橙色之类的。 高考后吧,我一勤奋上进好青年顶着这头毛扎好学生堆儿里学习有点儿不好意思,暂时收敛一下。 老郑听了估计能感动得泪流满面。 然而一进教室就看见他正站讲台上摔触控笔,吼着让早读声音大声点儿,电池再次摔了出来。 贺中鹤突然反应过来,看了一眼黑板顶上的钟,八点四十。 发现自己非常的好骗啊。 雁升捡起滚到脚边的电池,给他扔回去,在老郑质问之前先开了口:他伤还没好,我扶着他来的。 贺中鹤在心里给雁升竖了个拇指,这反应速度和谎话再利用衔接能力,早知道高二作天作地那时候就应该勾搭雁升的。 十一月下旬的运动会如期而至,就这周。 今年天气挺冷,初冬来得早,这会儿开运动会其实不是很合适,但学校太能拖,没把秋运会直接给拖没了就已经是大发慈悲了。 这两年全国各地的中学都很流行开幕式走方阵搞cosplay,班上几个女生和宅男对这个很有兴趣,跟老郑软磨硬泡报备成功后就开始拉人。 一直到运动会这一天,也没能凑齐一个方阵的人。 女生们穿上小裙子都很漂亮,班上男生抢着帮她们往操场搬凳子拿书包,但另两个穿得花里胡哨的男生就有点儿辣眼睛了,厚厚的假发底下露着半张脸,看着莫名猥琐。 两位男生都自以为帅得不行,一会儿上这个班转转一会儿去那个班看看,故意走路带风,逮着认识的女生就跟人家搭话,孔雀开屏似的,还是那种长得贼寒碜的孔雀。 去往操场的路上挤满了人,人手一到三个凳子,还有搬桌子扛水拿单反的,又挤又乱,但这帮学生运动会热闹放松的灵魂就在这乱上。 贺中鹤一手拎着一个凳子,其中一个是雁升的。自从去操场之前雁升出去上了趟厕所之后就没回来,贺中鹤左等右等没等来,就拿着他凳子和包先跟着大部队往操场挪了。 石宇杰很大胆地在脖子上挂着个头戴式耳机,运动会这两天老师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别太过分没人管。他跟贺中鹤跟在班队后排,挤在人堆里:你家雁升呢? 掉坑里去了吧操滚,你家雁升。贺中鹤瞪了他一眼,抬腿想用膝盖顶他,石宇杰手里就一个凳子,很轻巧地跳开了。 贺中鹤一边肩上背着一个包,提溜俩凳子,很绝望地看着操场上乌泱泱攒动的人头。 人头底下是各种各样的颜色,大多数是蓝色校服色的,还有几堆啦啦队金亮片色的、轮滑彩旗队红色的、放氢气球队绿色的、鼓号乐队白色的、cosplay花里胡哨色的 声势浩大,如此混乱的环境下偷个人卖了估计不成问题。 离二十四班看台区还有一段距离,估计够他们再挪个十几分钟的。 无人机。石宇杰抬头张着嘴痴呆似的看着学校的小破无人机,啊,带我飞过去吧。 石宇杰你看我涂这个色号好看吗?郭瑶很兴奋地挽着一脸严肃手里永远抱着五三的张楠,挤在他俩后头戳了戳石宇杰。 好看好看。石宇杰对着无人机望久了,看郭瑶还是一脸痴呆的表情。 敷衍。郭瑶白了他一眼,又看向贺中鹤,鹤说。 好看。贺中鹤说完后搜肠刮肚半天也没能想出不敷衍的词儿,好看。 旁边突然又挤过来一波喊着借过借过的人,都是他们班的,开幕式走方阵的人要提前过去站好。 自己班的和隔壁班的还有不认识的看见眼熟的角色都非常兴奋地嗷嗷喊,好几个手机从人堆里举起来对着拍。 十六个女生和两只开屏的寒碜孔雀走过去后,这支小队伍最末尾是一个巨大的熊本熊。 这玩意儿挺好玩,虽然不知道是哪个班的,但里头的人往外看很困难,头套上只有一条小小的缝。贺中鹤非常欠地腾出来一只手,等熊本熊走到他身旁的时候照着它的大脑袋噼里啪啦拍了几下。 周围看热闹的一通狂笑中,熊本熊笨重地转过身,面对着贺中鹤。 然后它突然伸出巨大的爪子,无比精准地伸到了贺中鹤屁|股上。 光伸过去还不算,它还找什么东西似的乱摸。 贺中鹤笑容瞬间凝固。 周围几个笑得快瘫地上了,只有石宇杰这位好心人去替熊本熊摘头套,好让里头的人重见光明,让他看看自己摸的是人家哪儿。 第38章 高的是攻。张楠推了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28) 巨大的熊本熊头套一摘, 班里狂笑的人都愣了。 贺中鹤眼珠子差点儿瞪出来。 雁升,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石宇杰没忍住噗嗤一声乐开了,这黑色大熊肚子上头顶着个雁升脑袋的画面太魔幻了。 雁升一脸生无可恋。 你贺中鹤看着他, 说不出话来, 操。 熊爪子还在贺中鹤屁|股上, 重获光明后他迅速收回手,刚才在里头透过小缝只能看见脸是贺中鹤的, 本来想从他手里拿凳子带过去, 结果手偏了没拿对地方。 谁绑架的你啊?队伍前头的田兆雪也扭头跟着看热闹, 笑得不行。 雁升抬爪子往前一指, 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刚才从厕所出来就被俩男生勾肩搭背套近乎地忽悠到了楼道里, 然后又被另几个女生劈头盖下来黑色的大玩偶头套,打劫似的。 历史性的高光时刻贺中鹤掏出手机,连拍好几张。 雁升本来还想挡一下脸的, 但套着熊身子连胳膊打弯儿都难。他放弃挣扎,等贺中鹤拍完后甩了下头:这边头发帮我一拨, 痒。 贺中鹤过去把他头发往后一顺,又在他脸上脑门儿上搓了搓:行了吧。 雁升点点头。 非常自然的动作, 在场的人包括他俩都不觉得有什么。 但石宇杰和郭瑶同时啧啧啧了好几声,两人对视一眼, 达成空前共识。 有同样想法的还有一直表情严肃的张楠,她推推眼镜, 抱紧了手里的五三,得出简洁有力的结论:高的是攻。 贺中鹤差点儿没跳起来抽过她那本传家宝五三扔无人机上, 你看见什么了啊就高的是攻!不就比他矮不到半头吗怎么一米八的猛1还不配当攻了! 他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关注点不对,非常愤怒地从石宇杰手里拿过熊头扣雁升脑袋上把他哄走了。 亲爱的同学们、老师们、裁判员们、运动健儿们!在这个秋风送爽,丹桂飘香的季节里, 我们迎来了辉坛一中一年一度秋季运动会的召开!校长说话口音特别重,回音层层叠叠,音响还时不时啸叫,听得人脑瓜子疼。 一段冗长的开幕式致辞和赞助方介绍辞后,贺中鹤终于没忍住,趁老郑跟秦老师聊天儿没注意的时候偷偷溜出操场。 整个校园都是嗡嗡的讲话声和听了好几年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儿的运动会专用BGM,这会儿马路上小花园里超市门口人都特别多,都是偷溜出操场的学生。 贺中鹤去超市买了兜零食,买了几支雪糕,其实这天儿吃冰的已经不太合适了,但结账的时候他突然想到操场上还有个闷大熊套子里的某人,又折回去拿了瓶冰可乐。 回去的时候校长讲话和赞助方讲话都结束了,主持人正站主席台上念迎面走来的是二十二班方队。 正好。贺中鹤弯腰溜回石宇杰旁边,分了一圈零食,看着离主席台越来越近的十八个人和一头熊。 搁脚边的零食袋子被人扒拉了一下,贺中鹤抬头看见老郑倒背着手:刚才偷跑就干这个去了? 啊。贺中鹤点点头。 老郑刚要唠叨两句,石宇杰在一边插话:老师,他这回报项目了,一千五呢,别为难孩子了。 老郑听了很惊奇,看着贺中鹤:你? 我。贺中鹤又点点头,掏出包柠檬鸡爪递给老郑,老师你尝尝这个。 老郑是个非常好面子以至于在奇怪的方面有点儿腼腆的老头,他立马转身:自己留着吧,你们小孩儿吃的。 贺中鹤有时候觉得他其实挺好玩儿挺可爱的。 他忍着笑把鸡爪塞给老郑,又放了两包奶糖:糖给秦老师。 老郑特无奈地挥了挥手,往二十三班小桌那边走过去,旁边自己班的和隔壁班的见有人投喂老郑成功了,纷纷往小桌上堆零食,俩班学生看着老郑在风中凌乱。 好富足的老郑。贺中鹤对着他举起手机点开录像,然后把镜头缓缓转向跑道。主持人正好在念迎面走来的是二十四班朝气蓬勃的运动健儿们,贺中鹤跟着补充:迎面走来的是熊本熊,看似朴实无华的大脑袋里藏的其实是雁升同学的头 操,你搁这讲鬼故事呢。石宇杰凑过来说了一句,也被录了进去。 贺中鹤憋住笑,接着解说:看,熊本熊同学朝看台挥手了!他挥得极其不情愿,估计一会儿走完方阵会被很多陌生人拍脑袋戳屁|股。 镜头拉近,熊本熊缓慢地转着圈朝四面八方的看台单手挥了挥。 转到二十四班这个方向的时候,老郑突然站贺中鹤后头拍了下手:喊个口号吧。 也是很神奇,全班人特别齐乎地起身扯着嗓子嘶吼:二十四班牛逼! 隔壁俩班学生老师跟看傻|逼似的看着这群人。 老郑怒了:我让你们喊二十四班勇往直前那个!都喊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贺中鹤笑得差点儿从看台上骨碌下去。 搁平时其实也没多好笑,但现在气氛情绪都很高涨。 突然就感受到那种一帮子同学傻不愣登凑一起的憨劲儿,挺让人感慨的,明年就见不到这些人了。 可能是口号过于响亮,熊本熊朝着二十四班顿了一下,然后做出了一个令人非常不可思议的举动,他抬起两条笨重的胳膊,举过头顶,朝这边比了个大大的心。 知道熊里头是雁升的人瞬间狂笑,石宇杰一边笑得打鸣一边跟不知情一脸懵逼人士科普。 贺中鹤笑得声儿都快没了,一边抽气一边举着手机继续解说:熊本熊同学竟然纡尊降贵给我们比了颗巨大的心!虽然这心跟圆没区别 走完方阵班里有人去操场口接应方阵队员,几个人跟老郑打了报告,抱着一堆外套大衣校服的去给穿裙子的女生们送衣服。 不一会儿同学们都回来了,包括雁升。 一路被人截着拍照摸头。雁升气喘吁吁坐到贺中鹤旁边,无奈地笑了下。 贺中鹤把零食往他那边推了推,摸出冰可乐递给他,笑着说:你都没跟我拍照。 雁升接过去拧开喝了一口,胳膊肘搭曲起的膝盖上,看着乱哄哄开始布置场地的操场,也笑了。 他笑起来很好看,嘴角弧度很帅,尤其是这样在人群里,在深秋浅淡而暖融融的阳光下。 贺中鹤盯了很长时间,拿起手机对着他拍了一张。 雁升眯着眼望了一会儿操场,突然低头看向可乐瓶子,打破了美好的画面和氛围:这次怎么没字。 我要当众刺杀你。贺中鹤一颗砰砰跳得挺欢的小心脏差点儿骤停。 雁升转了转手里的可乐瓶,回归刚才的话题:忘跟你拍照了。 是啊。贺中鹤故意用非常不满的语气说,随便来个路人你就跟人拍了,我刚才还看着一高二学妹也找你凑热闹。 又看不见脸。雁升笑笑。 周围沉浸在运动会可以带手机吃零食打游戏中的同学们玩儿得正欢,上午没有高三的场,这会儿都很轻松。BGM一直没停,主席台广播室传来带着啸叫的声音,让高一报女子800和男子铅球的去指定场地集合,整个大操场虽然乱,但很热闹。 耳朵被各种高分贝噪音包|裹的时候,雁升往贺中鹤那边又坐近了点儿,凑到他耳边:但是我没朝高二学妹比心啊。 贺中鹤转头看着他,两人离得很近:嗯? 雁升挑了下眉,嘶了一声,顿了会儿又说:我就朝咱班比了个心。 我知道,特滑稽。贺中鹤还是有点儿没明白他意思。 其实不是朝咱班比的,是朝一个人比的。雁升也看着他。 深秋天高云淡,明媚的阳光并不烤人,但晒得贺中鹤有点儿发晕。 谁?他问。 心里大概能猜到雁升的回答,但就是晕乎乎的,心跳得很快。 广播音响又一阵啸叫,雁升凑近了些:你。 第39章 跟上。 虽然周围一片喧闹, 但这个字儿贺中鹤听得非常清晰且真切。 两人对视着,眼神都有点儿飘忽。 贺中鹤脸被阳光烤得发热,有种想逃的感觉。 不是因为紧张惊讶或什么, 而是某种一直蒙着情绪突然被人揭开, 隐隐知道的事儿突然被人坦白, 慌了。 这种时候应该打个哈哈说点儿什么的,但他嘴皮子突然非常不利索, 搜肠刮肚半天, 脑子跟被什么糊住了似的。 幸好石宇杰这时候喊了他一声:老郑催加油稿了, 一人五篇。 对对对对加油稿, 差点儿忘了。贺中鹤手忙脚乱从书包里抽出个本子, 唰唰撕了几张,往雁升手里一塞,写。 雁升微微往后靠着, 看他又往书包里翻笔袋,其实笔袋就在侧兜插着。 非常明显的强装镇定。 有点儿懊恼, 刚才不应该说这个的。 突然想起来夏天那会儿的心态。 近点儿就行,不再多了。 看看就行, 别抽不出来了。 然而现在完全脱轨了,偏得离谱, 而且不知道是从哪步开始偏的。 感情只要维系,就会自然而然地发展, 或快或慢,方向四通八达, 有时候还真不是人为能控制的。 五篇加油稿写得非常水,诌了一篇半就诌不下去了,最后还是用手机搜的。 贺中鹤已经恢复平常状态了, 坐他旁边跟石宇杰辛凯那些人打游戏开黑,赢了输了都嗷嗷的,电竞狒狒。 他就是那种到哪儿都能跟人打成一片的人,人缘儿好,话多,没正形,单纯,敏|感,有点儿情绪化。 完完全全舒展在阳光下,大大咧咧狂放自如,身边没有阴翳。 一上午时间,一个在沉迷游戏中度过,一个在脑写贺中鹤观察日记中度过。 看台基本够坐的,原本搬来的凳子被几个挤到看台底下的班借走了,中午回教室午休连个凳子都没得坐。 老郑考虑再三:教室午休的同学|运动会期间中午先回家或者去宿舍借宿吧,咱班男女宿舍应该都空着几个床位。 贺中鹤当然不会去宿舍蹲着,光|膀子大汉给他留下阴影了。 散场的时候校园里再次陷入拥挤,石宇杰他们一边走路一边继续打游戏,这几个都是常年住宿舍的。 去哪?贺中鹤问雁升,回家? 后门那边挤过去得半天。雁升说,公寓。 好嘛,攀学霸高枝的好处,人家还有个小单间呢,差点儿把这茬忘了。 三号公寓跟其他学生宿舍不一样,这栋更像居民楼,里边住的人少,而且不光学生住,也有通过各种渠道在这边租房子的陪读家长。 我之前住四人宿舍,高三才分到这边的公寓。雁升带着贺中鹤往楼上走,不少门前贴着春联,有的开着门,家长在里头做饭。 那你住这儿就是了,还搬家属院干嘛?贺中鹤不太理解他的脑回路。 走到六楼最里头那间,雁升掏出钥匙,开门进去:住这儿能半夜三点把你从图书馆逮回来吗。 操。贺中鹤噎了一下,这楼也有宿管阿姨啊? 有。这间三十来平米的小公寓雁升几乎没来过,就收拾过来一床铺盖和几件衣服备用,管得不严,但也限制进出时间。 懂了,贺中鹤说,影响你去大鸟转转酒吧打工了。 小宿舍不怎么宽敞,但五脏俱全。一张铁床旁边有学习桌椅,旁边砌出来一间小厨房,露天小阳台是阳面的,晒衣服足够了,边上还有独卫浴。 墙好像被上一任住户刚刮过腻子重新粉刷,墙皮有点味儿,开阳台门通了会儿风才散。 参观完整个小公寓,两人突然没事儿干了,一个坐床上一个坐椅子上干瞪眼。 睡会儿吗?雁升拍拍床,说完才发觉自己说得有些不对劲,尤其是在上午比心那事儿之后,非常容易让人误会。 贺中鹤忙掏出手机扒拉着:没午休习惯。 雁升没说话,往床靠墙那侧坐了坐,半躺着倚墙上。 他这会儿也不困,从书包里拿了册历史年表看着。 非常沉默的几分钟,只能听见不知道隔壁谁家弟弟妹妹的尖叫声和蹬蹬蹬来回跑的声音。 雁升平常学习专注度百分百,但这会儿盯着几个历史|事件怎么也看不进去。 贺中鹤胡乱刷着微博,其实刷了好几下关注人微博也没更新,号上压根儿没几个关注,最新一条还是几个月前鸟啊噗的。 贺中鹤。 贺中鹤顿了一下,放下手机看着雁升。 这个语气有点儿要说什么大事那意思。 雁升合上手里的册子,看着封皮:你是不是觉得有点膈应,上午那事儿。 贺中鹤被他问愣了,实在没想到他会如此严肃地聊这个。 太难回答了。 比他做过的任何一道数学压轴题都难。 奥赛题也不带这样的啊。 膈应吗?当然不膈应。 那为什么慌? 就跟逮到一只小鸟似的,怕它扑腾出来啄人,等一个人静下来了再把它拿出来好好安顿。 所以贺中鹤现在没有做好回答的准备。 稍有不慎两人现下的关系可能就崩盘了。 雁升见他迟迟没说话,又补充了一句:毕竟我是他挑了下眉。 没觉得膈应。贺中鹤现在非常想穿越回去掐死当时的自己,我没多想,你也别想多了。 总不能现在突然告诉雁升,哈哈,我也是gay,男同竟在你身边。 太欠抽了。 而且这样显得自己好像隐瞒性向接近他有所图似的。 主要是一开始真没能想到关系会变得这么近。 贺中鹤现在脑瓜子嗡嗡的,他得找个合适的时机尽快把这事儿坦白了,不然他自己得暴抽自己。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29) 知道了,雁升点点头,声音很平缓,要是有时候让你觉得不舒服了,你要说出来。 嗯。贺中鹤良心遭到大大的谴责,应得非常心虚。 好在雁升终止了这个话题,他起身:去楼下买水,你喝什么? 跟你一样就行。贺中鹤看着他出了门,咔一声,门被轻轻带上。 操。他抹了把脸。 下午气温稍高一些,有了上午的安排布置,没之前那么乱了,各项比赛有序进行。 一般运动会最抢眼的项目就是赛跑和篮球,其他什么掷垒球跳高跳远颠球之类的项目都是在足球场或者南边小操场悄悄进行的,没什么人注意。 下午班里五个人有单人项目,一个男子一千五,两个女子八百,还有踢毽子和跳高的。 本来是有两个男子一千五,但另一个报名的于振临时取消了,而且班里没替补。 再就是篮球班级赛,挺不正经那种,班级和班级对打,随机抽号。 老郑站人堆里扯着嗓子念名单的时候雁升才知道贺中鹤是班里唯一一个跑一千五的。 你行吗?他皱眉看着老郑亲手给运动员挨个贴号码牌。 不行就快下来。老郑接话,其实就不应该让你报长跑的,出了事学校担责任还是谁担责任。 您说点儿吉利的吧。贺中鹤笑了笑,我不正经跑,累了就下。 还有大概一个多小时才候场,贺中鹤后背贴着个大大的号码牌,坐看台上眯着眼发呆。 雁升看着他:我替你? 不用。贺中鹤看他有点儿紧张,笑了,难受了肯定不硬撑,我就是想感受一下高中最后一次运动会。 我明天有接力,石宇杰坐雁升斜后方的位置,凑过来阴阳怪气地说,你怎么不替我啊? 有订书机吗?贺中鹤转头。 没,干什么? 把你嘴钉起来。 一石二鸟注定不是三角形的坚固友谊结构,石宇杰觉得他俩单独连线去了,自己就是个遭人排挤的小点儿。 广播室喊高三男子一千五长跑A组候场的时候,班里人都从午后晒得人犯困的阳光中惊醒,一阵乱吆喝贺中鹤。 这些人对长跑运动员最照顾,毕竟离看台最近而且比得最累的项目。 老郑坐二十三班小桌跟前,回头看了看贺中鹤,比了个拳头。 郭瑶从前排挤过来要去足球场陪他,班长从箱子里抽了瓶水给她。 主动要去场内看的人不少,纪律委员雷博超举着个相机也跟了过来,据老郑说这次运动会的照片是要印进毕业纪念册的。 少来几个人吧,我压力很大好吗。贺中鹤把热血沸腾的一群人往回赶了赶,回几个,咱班看台就一半儿人了。 有几个看热闹的回去了,剩下五六个跟在他身后,声势依然浩大。 石宇杰和雁升挺想笑,让外班不知道的一看还以为是破纪录预备役出山了。 站上起跑线的时候,贺中鹤看着举着发令枪的老师,紧张了。 本来是只想凑个热闹重在掺和的,但扭头隔着半个操场往自己班看台一看,一堆人全都在挥胳膊。 再一看不远处站草坪上拿着水毛巾外套一脸期待的几个人,跟别的班的陪跑人员挤一起,个个紧张得不行。 吴昊跟他同组,贺中鹤在最内圈1道,吴昊在他旁边的跑道,冲他竖了竖拇指。 做着准备活动,望了一眼被清空的长长跑道,手心有点儿发凉,一攥,冷汗涔涔。 加油贺中鹤! 干翻二十三班! 别人都在喊加油,雁升走近了一些,跟他说:不要硬撑。 全班唯一一个没冲他喊加油的。 贺中鹤笑了笑,看着他:知道了。 发令员站到台子上,吹了声长哨。 高三部某几处看台几乎是静止的,都屏吸听着这边的动静。 内场草坪上的一众陪跑人员都注视着他。 各就位 预备 贺中鹤吸了口气。 啪一声枪响,广播室的运动会BGM瞬间跟着音量上升好几格。 嗖。 贺中鹤贺中鹤冲冲冲冲!!!陪跑队伍迅速沸腾,郭瑶边跳边喊,身后站着石宇杰,耳朵都要被他震聋了,但现在全神贯注地盯着已经跑到弯道的贺中鹤,无暇顾及他炸雷似的音量。 可惜开幕式后学校就没再用无人机了,这会儿的场面绝对比开幕式壮观,乌泱泱一群陪跑的从内场这头跑到那头,还有看台上疯了似的挥啦啦棒和小旗的一大帮人。 也有几个班的陪跑的用另一种站位,四五个人各站跑道一角,等自己班运动员到各人负责加油的区域就喊。 一片铺天盖地的嘈杂中,贺中鹤很快觉得自己没力气了。 操,也就跑了半圈多,腿已经迈不动了。 吴昊从旁边超过他。 贺中鹤咬了咬牙,咽下嘴里淡淡的血腥味儿,稳住速度,一点点加快。 A组8人,他现在跑第三。 来了来了来了班里人见贺中鹤跑到二十四班看台跟前了,一个个蓄力。 有的踩上椅子,还有的从看台上跳下来,举着衣服小旗手机啦啦棒,齐声暴喝:贺中鹤!加油!贺中鹤!加油! 声音震天,早读要是有这音量估计人家楼下理科班能上来打群架。 老郑捂着耳朵,看着这群热血沸腾激|情澎湃的学生们。 贺中鹤没扭头看他们,嘴角勾了勾。 这一刻突然体会到了,那种同学情谊,那种在傻不愣登青涩年纪特有的朝气,在秋日阳光下肆无忌惮。 他加快速度,在二十四班看台跟前超了第二名。 啊啊啊啊啊啊!!!身后一片震耳欲聋的欢呼。 陪跑团匆匆赶到这边,嗷嗷喊加油,石宇杰都破音了,尖叫鸡似的。 超了第二名后体力明显不支,他喘得厉害,跑太卖力了周围太闹,没觉得心脏多难受,只觉得胸闷,脑袋发蒙,嗓子跟被风干了似的。 已经快进入第二圈了,他放缓速度,尽量稳住。 喘得越来越厉害,但他没停,哪怕小跑着缓一会儿,也没彻底停下来。 耳边是一阵阵的加油声,然后是风声,还有自己的急|喘。 身侧的内场草坪突然并过来一个人,跟他同速度跑着。 贺中鹤愣了愣,扭过头。 看见雁升侧脸的瞬间,倍感压力的身心轻松了一些。 看路。雁升就穿着一件T恤,头发被风吹到脑后。 正好再次跑过二十四班看台,又是一阵掀天的呐喊。 贺中鹤调整了一下呼吸,开口声音又哑又颤:跑快点儿,带我。 雁升略微加快了速度,跑到他前面:跟上。 内场陪跑人员里有很多女生是陪男朋友的,但自己班班主任就在看台上坐着,都暗搓搓不敢陪着跑,只能跟着大家喊加油。 雁升现在陪他跑也是,自己班人、外班的、班主任和各任课老师、高一高二高三全级部,都能看见。 两个人一前一后跑着,就这么暴露在宽广的场地里,铺开在阳光下。 可能是实在跑缺氧了,贺中鹤笑了一下,脑子一片混沌中突然感到莫名的安心、畅快和兴奋。 他看着雁升的背影,拼尽全力朝他跑去。 第40章 跟你说个事儿,你先保 高三学生总归还是缺乏锻炼, 最后一圈的时候,八个运动员只剩下五个了,弃跑的那几个人被陪跑团架回班里。 最后一次经过二十四班看台前的时候, 全班人喊得声嘶力竭, 连老郑都站起来号了一嗓子。 跑到后半程已经完全是恍惚的状态了, 肺泡要炸,缺氧头晕。感官里除了这些痛苦, 只剩风声, 剧烈的喘|息声、呐喊声, 还有雁升。 雁升。 脑子发木地跟在他斜后方跑的时候, 贺中鹤无比放空地看着他。 高二跟他打架出手又快又狠的雁升。 咖啡馆里落寞的雁升。 上课喝娘炮牛奶画小人的雁升。 蹲在猫跟前的雁升。 敲开门头发滴水站在他面前的雁升。 厨房里削南瓜的雁升。 嘴唇轻轻印在他额头上的雁升。 对着亲爸脑袋狠狠砸下去玻璃瓶子的雁升。 耳环下藏着陈伤新疴的雁升。 到处都是雁升, 沿着直线跑是,拐弯儿也是,关上门是, 打开门也是,睁开眼是, 闭上眼也是。 看见直道尽头拉起鲜红色终点线的时候,他飞出大气层的诡异思绪才被收回来。 什么乱七八糟, 是要跑猝死了吗,怎么就开始放走马灯了。 雁升气喘吁吁地加快速度往前跑了一段, 然后站在那儿等贺中鹤跑过来的时候,拍了他一下:跑! 他前面有两个人, 其中一个已经冲开终点线了。 蓄了蓄力,拼命让两条腿迈得快一些, 再快一些。 腿跟灌了铅似的,而且整个胸腔都像是被水泥糊死了,分不清疼还是闷还是其他难受。 石宇杰郭瑶几个在终点等着, 又蹦又喊,雷博超举起相机。 贺中鹤闭了闭眼。 吴昊是被他离终点线还剩几步的时候赶超的,隔着大半个操场也能听见二十四班全体同学的狂吼。 听到裁判掐表喊数的一瞬间贺中鹤全身都卸了力,依着惯性往前踉跄了几步,直接摔跑道上躺着了。 快快快快快!众陪跑人员跑过去蹲到他旁边,兴奋得张牙舞爪,牛逼! 我就说能干掉二十三班!石宇杰使劲拍了他腿一下。 一圈人围着他,看他满脸通红搁浅的鱼一样胸膛剧烈起|伏,喘气都带声儿了。 还好吧?这里头郭瑶和石宇杰知道他身体情况。 贺中鹤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别在这边!跑完的下场下场!裁判员老师挥着小旗来赶人。 雁升从内场跑过来,跟石宇杰一人一条胳膊架起他。 贺中鹤觉得睁不动眼了,脑子也跟冲了个大长跑似的不转悠了,几乎是半昏迷的状态挂他俩身上。 石宇杰比他矮,一人一条胳膊架着,他大部分重力肯定在高的那侧。 头抵着雁升下颔,贺中鹤一嘴血腥味儿,冲着移动中的红色塑胶跑道一通疯狂咳嗽,头晕得想吐:死了死了死了 把满脸通红的濒死贺中鹤架回去的时候,班里一半人都下来迎,七手八脚把他安放在最后一排的椅子上,一圈人围着看,知道他现在说不出话,一个个欲言又止。 贺中鹤半睁眼睛看着跟默哀似的这些人,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又一通咳。 散了散了!石宇杰喊了一嗓子,赶他们回位。 旁边几个班的情况大同小异,各运动员跑完都差不多跟他一个德性。 等人慢慢散了,贺中鹤还是觉得自己嘴里在吐魂儿。 刚才有一群人扶着他肩膀架着他,这会儿散没了,看台椅背很矮,根本支撑不住,贺中鹤晃了晃,差点儿栽地上。 石宇杰那群陪跑的正聚老郑那边跟他描述夸耀。 贺中鹤迷迷瞪瞪看着他们,突然肩被人一揽,脑袋和半侧身子瞬间有了依靠。 他现在太虚了,这个姿势靠着雁升几乎是一大坨滩在他怀里的,看着不怎么正经,雁升说话的时候就目视前方没扭头:喝水吗? 雁升也带着喘,毕竟陪他跑了大半程。 贺中鹤费劲地微微摇了摇头,这会儿还喝不进去,特晕特难受。 不过稍微有点儿恢复神志了,开始惊讶。 竟然把一千五跑下来了。 心肺健康的人都有半途下场的,他跑下来了! 而且是本组第二! 说不定还能拿个名次! 浑浑噩噩间,他又开始有点儿怀疑自己这病是不是真的那么严重。 或者说,即使是病情不重的肺心病患者,真的能用这种速度完成长跑吗? 贺中鹤皱了皱眉,接着又一通惊天动地的咳嗽,打断了这有点儿离谱的突然冒出来的怀疑。 雁升把水递给他:喝点儿,嗓子一直干着越咳越厉害。 贺中鹤微微低头,虚弱地看着这瓶矿泉水。 雁升顿了顿,拧开后又递给他。 贺中鹤还是虚弱地一动不动。 两人挨一起盯着眼前这瓶水。 贺中鹤现在是真动不了了,浑身跟散架了似的,稍微一动都觉得身上哪个零部件要稀里哗啦掉了。 最后还是挣扎着坐起了一点儿,捏着瓶子吸溜了一小口,然后又bia唧一下歪回了雁升身上。 照顾好我妈和飞狗,贺中鹤含糊不清地在他脸旁说着,我要驾鹤西去了。 雁升没说话,接过前排同学递过来的退烧贴,糊他脑门儿上。 贺中鹤哼哼两声,安静了一会儿,然后稍微抬了抬头,半个身子还是倚雁升身上:我是不是很牛逼。 牛逼。雁升把他脑袋按回去。 那我是不是现在很虚弱,很惨,你看着很不忍心伤害我。贺中鹤又哑着声音问。 我为什么要伤害你?雁升怀疑他跑步的时候把脑子掉跑道上了。 因为,贺中鹤又咳了一会儿,这通咳完直接哑音儿了,得用气声说话,因为我要跟你说个事儿。 雁升莫名其妙地偏头看了看他一头蓝中带黄绿的毛,觉得这跟下遗嘱似的:说吧。 蓝中带黄绿的毛没再发出声音。 雁升动了动胳膊:说。 那边跟老郑夸耀完又从桌上顺了几包零食的石宇杰和郭瑶开始往这边来了。 贺中鹤半睁着眼睛:你先保证不在我虚弱濒死的状态下跟我干架。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30) 嗯。 嗯不行,你保证。贺中鹤坚持。 保证。雁升说。 保证完后等了半晌,又没声儿了。 我也gay。 语速极快的微弱气声,三个音节迅速消散风中。 嗯?雁升往他那边贴了贴,没太听清。 我说,贺中鹤视死如归地看着越走越近的石宇杰和郭瑶,咬了咬牙,我也是同性恋。 第41章 生气了吗? 咬字清晰地说完这句后, 贺中鹤闭上眼睛,倚着雁升没动,装死。 尽管他极力不去感受, 但还是感觉到雁升非常明显地瞬间僵住了。 阿弥陀佛。 好盛大的运动会, 主操场的每一处角落都填满了喧嚣, 除了他俩这小小的,与世隔绝的一方。 幸好石宇杰和郭瑶过来了, 郭瑶拆了包软糖, 往他嘴里挤了一颗。 粘了吧唧齁甜齁甜的, 吃着非常难受。 从我包里找找薄荷糖。贺中说。 石宇杰给他拿过来喂了几粒, 舒坦了。 贺中鹤离开雁升坐正了, 硬撑着跟他们聊天,企图让雁升的存在感降低降低再降低。 然而有刚才在陪跑团共事的经历之后,郭瑶看起来挺想跟雁升搭个话的, 一会儿雁升也辛苦了一会儿雁升好牛跑好快。 贺中鹤胆战心惊地看着她。 雁升在旁边几乎没说话,顶多笑笑嗯一声。 有点儿像生气了?但他平常跟这些人话也很少。 所以完全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贺中鹤突然慌了。 他嘴欠隐瞒性向的时候没想过后果, 刚才坦白的时候也没正经寻思,如果雁升真生气了怎么办。 不是说冷战或者发脾气的生气, 而是那种对贺中鹤很失望,觉得他不坦诚, 耍心眼,所以直接跟他断了的那种生气。 下午班里最后一个项目是男子篮球, 很多人都跟着去球场了,一群人热热闹闹的。 贺中鹤关系好的几个都走了, 周围空了,就他没去。 其实本来很期待今天篮球赛的,计划抓拍雁升什么的。 但现在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雁升了。 在这个班, 甚至整个学校里,他是雁升唯一关系非常近的朋友。 贺中鹤可以逃避,可以装傻,但其实心知肚明,不止是朋友。 雁升接触深了是个温和的人,包容他偶尔炸起来的脾气。 雁升照顾他的想法,只小心翼翼地隐晦表达过几次心思。 雁升也很坦诚,家丑不可外扬,他家那些破事儿贺中鹤却都知道。 而自己呢? 贺中鹤此刻正身陷一个典型的蝴蝶效应之中,只因为那天晚上在广场的一句嘴欠逗了逗雁升,现在他可能面临一段亲密关系的土崩瓦解。 作啊作。 现在喝蚝可乐肯定没用了。 贺中鹤颓然地坐着,远远看着篮球场。 几个小火柴人追着一个小点儿移动来移动去,压根儿找不见他。 目前的境况让他非常想找个人倾诉一下,请人出出主意,但这显然不太现实。 穿上外套溜出操场,贺中鹤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转悠。 一中校区就一个,但不算三个操场就五百多亩了,沿着马路从主操场一直溜达到国际部教学楼,腿就迈不动了,这长跑的劲儿估计明天早上起来就得发作,少说得半瘸一个星期。 从楼口自动贩卖机买了瓶汽水,贺中鹤坐到台阶上。 国际部楼后是片法桐林子和小花坛,除了一溜石楠和冬青外,基本都只剩光秃秃的杈了。 十一月中了,他正好坐了个背阴处风口,北风吹得人头疼,卷着枯黄的落叶哗啦哗啦满地打旋儿。 想抽烟。 虽然他压根儿没抽过,也不会抽。 但就觉得抽烟会非常符合此情此景。 有瓶啤酒就更好了,旁边再来个二泉映月 贺中鹤站起来拍了拍裤子,心里又烦躁又紧张,甚至已经提前铺垫好伤心和失落了。 国际部装修比普通教学楼好,大厅是欧风的,中间有个从来不出水的小喷泉,墙上立着面复古大铜镜。 贺中鹤走过去照了照镜子,顺了一把头发。 整体黄绿,发根白发丛生。 然后突然想起来,前几天跟雁升说要把头发染黑来着。 找着事儿干了,无所适从的感觉就缓解了一些。贺中鹤掏出手机找附近的美发店,随便挑了家看着比较靠谱的打了个电话约上,然后轻车熟路地从后门溜出学校。 三分!又三分!!!篮球狒狒一号石宇杰双手指天,嗷嗷喊,雁升我爱你! 说点儿人话吧。雁升往场外扫了一眼,淡淡道。 二十四班抽的是跟六班打,这群人水平一般,中等偏下,二十四班把比分拉得很远,稳赢了。 狒狒二号辛凯叉着腰,故作潇洒地甩了甩头发:贺中鹤怎么没在呢,游戏solo不过他篮球还是非常可以的。 那玩意儿虚了,让他好好歇歇。石宇杰说完看了一眼雁升。 他挺奇怪为什么刚才叫了贺中鹤他却不来,一脸闷闷不乐怅然若失的。 雁升表情也一直很淡,打个篮球跟打太极似的。 看来是有事儿。石宇杰收回目光。 高一高二运动会拖拖拉拉开三天,高三的只能跟着狂欢两天,而且这两天里,晚自习照常,一群玩心荡漾的人回到教室,其实兴奋得根本学不进去。 带了手机的偷玩手机,带了课外书的偷看小说漫画。 此种情况出现在全成绩区间,班里那些闷头学习的这会儿也有些躁动,石宇杰藏柜子里的言情小说被班长借走了一半。 全班都沉浸在毕业前的最后一次集体活动的狂欢里,除了雁升。 雁升转着笔,看两眼挂书立上的单词,低头画一会儿小人。 已经第二节 晚自习了,他旁边的位置还是空的。 这是贺中鹤这学期第一次翘课。 估计这是又拉不下面子了,不好意思跟这儿待着。 雁升今天听他说出来的一瞬间,其实心里没有特别大波动。 天天互相撩来撩去的,就算看不出来他是gay,但只要不弱智就能知道他至少是个半弯不直。 但这么久了他才挑明白,这让雁升有点儿郁闷。 第三节 自习打铃的时候老郑来管了一次纪律,灌完几锅毒鸡汤后走过去问雁升:贺中鹤呢? 雁升张了张嘴还没出声,老郑又说:别说又去医院了,扭了脚还能跑一千五,意志钢铁般坚强啊。 沉默。 你们两个最好别给我搞幺蛾子。老郑看着他,他是作惯了的,你得有数。 这是老郑第一次用警告的语气跟雁升这么说。 雁升点了点头,看老郑背着手踱出教室。 桌洞里手机亮了,是大卢的发来的消息。 大,视频demo被打回来了 用那啥的部分不给过,非要打码,整个视频都废了,你看看年前抽个空吧 大卢给雁升当了好几年助手,挺能干挺老实一人,是公司这边跟雁升走得比较近的。大卢平常天天喊他老大,其实比雁升大了将近十岁。 对此雁升上次录视频的时候开玩笑似的提了一嘴,大卢顿悟,就此改称老大为大。 雁升挺头疼的。 他说的那啥就是雁升上次在野外录视频,演示胳膊受伤后拿套儿剪掉顶端当防雨防泥灰的止血带,这内容一开始是策划要求的,结果拍出来不过审。 大,你有时间不? 雁升放下手机想了想,十二月份的话倒是有个非常好的时机。 行,下个月七号 大卢回了一个收到的表情。 非常正直的一位助手,据雁升所知公司很多人整天拉小帮派,一群主播和助手聚一起乌烟瘴气,聊些有的没的八卦,尤其喜欢嘴女主播,猥琐吧啦的。 雁升就是这群主播里的一股清流,无论是视频内容还是其他什么的。 等明年解约就能去正经点儿的公司,或者试着自己单干。粉丝流量已经稳定了,也就不再需要平台合作引流。 放学后班里人憋了几节自习的兴奋劲儿一下子都释放出来了,窜出教室的速度飞快,两遍放学铃还没响完教室就差不多空了。 雁升慢悠悠地往书包里收拾进去两张导学案,然后拾掇了一下桌子,又坐位上玩了一会儿手机才走。 身边空荡荡的,非常安静的放学路上。 一个人走过又黑又长的走廊,一个人绕到楼后经过自行车棚,一个人顺着马路往家属院走。 路灯映着,显得挺落寞。 贺中鹤躲一排自行车后头看着,一路悄悄跟过来,他觉得自己跟个变态似的。 车棚附近这会儿没什么人,空旷安静。 正要偷偷摸摸起身躲到前边公告栏后头,雁升突然转过头:出来吧。 贺中鹤吓得一偏身子碰倒了身前的自行车,然后各种自行车电动车就成了多米诺骨牌,一溜倒了下去,非常丝滑。 一地躺得安详但发出惊天防盗警报声的车子中,他无措地站着。 两人隔着滋儿哇乱响的车进行了长达五秒的世纪对视,然后贺中鹤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扶车。 雁升叹了口气,走过去帮他一起扶。 其中一辆是老郑的小电瓶车,粉色的,车把上挂着一把小葱,车筐里有袋豆腐。 估计是早上买的忘了拿,小葱都蔫了,豆腐看着也干巴巴的。 贺中鹤扶的时候没忍住笑。 笑完后迅速收住声音,回头看了雁升一眼。 教学楼顶的大白炽灯下,雁升漠然的表情非常清晰。 贺中鹤在心里给自己点了根蜡。 扶完最后一辆车,他跟上已经朝家属院走的雁升,跟他并排。 从车棚走到后门,雁升面无表情,全程沉默。 贺中鹤实在憋不住了,咬咬牙,在雁升掏门禁卡的时候一个跨步站到他面前。 雁升放下拿钥匙的手,看着他。 你生气了吗?贺中鹤跟他对视。 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人说话,讨软似的。 杜兰珍惯着他,从不打骂他;他朋友也多,很少闹矛盾,就算一言不合了,他也潇洒say byebye,犯不着求和,哥就是霸王自信放光芒。 现在却软不溜的,问雁升生没生气的时候语气里竟然有点儿怯怯。 然而雁升没回答:染头发了? 语气淡淡。 啊,染了纯黑,早知道就染褐色什么的了,这黑得不太自然顺着说到这儿,贺中鹤才发现话题被雁升成功带跑了。 挺好。雁升依然面无表情,点点头,继续拿起钥匙串找门禁卡,刷了一下,进家属院。 贺中鹤有点儿窒息,他跟在雁升身后痛苦又尴尬地龇牙咧嘴一秒,然后又往前一步拦住他:你到底是不是生气了? 雁升看着他,没说话。 贺中鹤被看得心慌,如果这场面是动画片的话他肯定是一截一截矮下去的,脸都缩领子里那种。 这歉不好道,怎么解释都不对劲。 贺中鹤还是如实说了:我没想瞒着你,那天晚上我嘴欠了一句,不是真想耍你。 我就是怕彼此知道了这事儿后都有意识保持距离,或者相处起来小心翼翼怕尴尬。 真没耍你的意思,别生我气了贺中鹤眨眨眼,面子都不要了,雁升哥哥。 旁边有拿着小收音机的大爷走过来,两人把堵门口了,雁升按着贺中鹤的肩把他往旁边小花坛带了带。 对站着沉默了一会儿,一直到收音机声音逐渐远了,然后消失。 雁升终于开口:我觉得我应该是没瞒过你什么。 我和你咬字很重。 生气了这是。 是。贺中鹤低声说完,点了点头。 那你还说你在大鸟转转酒吧打工。 差点儿蹦出的这句他憋住了没敢说出来。 这是雁升第一回 对他表露出生气的情绪。 贺中鹤发现自己挺怕他生气的。 不是说怕你火了跟我狠狠打一架那种,而是怕气着气着直接给人气跑了。 你要是不想继续的话,雁升说,可以一直瞒着,不用告诉我。 贺中鹤愣了愣,接着心脏狂跳起来,这个继续说得模棱两可,但贺中鹤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继续。 但是你告诉我了。雁升看着他,声音很轻,你总得让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别老给人个残影,让人捉摸,让人雾里探花。什么事儿说开了都轻松点儿。 我就是贺中鹤觉得这个氛围非常让人想狂吼着逃跑,他顿了顿,想继续。 雁升挑了挑眉,看着他。 我也知道你的意思,贺中鹤艰涩道,但有些事儿我自己可能也没太闹明白,你懂吧。 沉默。 漫长的沉默。 知道了。雁升再开口时语气是微微扬着的,他扒拉了一把贺中鹤一头乌黑的毛,走在他身前,回家。 第42章 贺中鹤绝望地趴着。 有些事儿不给点儿危机感是不行的, 贺中鹤被自己作腾了这一下子,非常乖地回家放下书包洗了个澡,跟老妈打了个招呼, 然后出门, 应雁升要求去他家。 今天门口倒是没死老鼠或者什么别的恶心人的东西, 自从上次被倒霉孩子放了之后他一直留意着。 但结果是不仅没发现这栋楼里住着可疑熊孩子,他甚至连孩子都没见着, 他自己可能就是这栋楼里年纪最小的。 这个发现让他有点儿郁闷, 同时也让他怀疑, 这或许不是小孩儿的恶作剧。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他没看见那小孩儿而已, 毕竟按他现在的时间点, 只有早上六点多和晚上十点才能出现在家门口楼道间。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31) 而小学生一般都是早上七八点上学,下午不到五点就放学回家。 敲门的时候屋里半天没动静,半晌之后雁升才一头洗发水泡沫湿漉漉地开门。 身上就穿着一短袖短裤夏凉睡衣。 不冷啊你?贺中鹤进了门, 往他胳膊上摸了一把。 摸完后两人都愣了一秒。 贺中鹤发誓他绝无杂念,只是顺手试了试, 就好像问炒货店老板这瓜子儿好不好吃顺便捏一颗尝尝,跟人抱怨课本很厚的时候顺便翻了一下一样。 雁升转身回浴室关上门, 声音隔着一道门传来:急着给你开门没找着浴袍,就随便抓件穿了。 把我放外头晾会儿就是了, 你一直不开我又不会把你大门劈开。贺中鹤笑了,走到懒人沙发旁坐下。 刚一坐下就被突然从屁|股后边窜出的猫吓了一跳, 差点儿坐着人家胡胡。 他现在已经能完美驾驭雁升的懒人沙发了,坐起自如。 跑垫子底下干什么。贺中鹤把它抱起来搁到腿上, 顺着它的毛。 胡胡很舒服地呼噜起来。 他看着眯起眼睛的猫,有点儿恍惚。 刚才站家属院门口跟雁升说了他现在自己都有点儿记不清的话。 想继续。 我自己也没闹明白。 贺中鹤长长出了口气,今晚上把这些话说出来, 对他来说是个非常极限的挑战。 平常看着挺嚣张啥啥都无所谓的,一碰上这种事儿纠结得像个暗恋中的小女孩儿。 没出息。 浴室门开了,雁升穿着家居服从里头出来,带着雾气。 叫我来干什么?贺中鹤一下下顺着猫毛,问完才发现这句话挺傻|逼的,平时没事儿的时候他不也经常来雁升这边玩儿么。 雁升把湿发往后捋到脑后,看了他一眼:没事儿就不能叫你来了? 湿发服帖地趴在脑袋上,露出额头和轮廓深刻的五官,跟他平时穿着校服坐课桌跟前的感觉很不一样。 但配上这句话就有点儿变味了,贺中鹤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这什么霸总语录。 雁升从隔断上拿了吹风机,走到他旁边通上电,坐下来:男人,给我吹头发。 好的雁总。贺中鹤愣了愣,接过来调了下风力和温度。 吹头发这事儿就挺有意思,双手健全的人让另一个人帮吹,多少掺点儿小依赖小亲密。 雁升陷在懒人沙发里,贺中鹤一边给他吹,一边在他头上扒拉着。 轰轰声中开始走神。 手指触到的头发不算软顺,如果剪短点儿估计挺炸的,按中老年男人譬如他们郑老师的审美,剪个平头会很有型。 雁升往前倾了倾,贺中鹤把他扒拉回来继续吹。 脑补了一下平头造型,这才是学霸该有的形象嘛。 有点儿想笑。 雁升又往旁边歪了歪,贺中鹤再次把他扒拉回来。 最好再戴个眼镜,黑色粗方框的那种 操太土了哈哈哈哈哈。 雁升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来,刚一回头就被吹得皱起眉闭着眼,轰轰巨响中痛苦地说:烫。 贺中鹤回过神来,忙把热风调小了一个档。 想什么呢?雁升转回头去,问。 没什么。贺中鹤说。 吹风机声音太大,雁升没听清:嗯? 没想什么!贺中鹤俯身对着他耳朵喊了一嗓子。 是吗。雁升笑笑。 我在想,你理个平头会是什么样儿。贺中鹤说。 平头挺好。雁升慢慢地说,多阳光的发型啊,还好打理,洗脸的时候搓一把就行,学霸标配 别。贺中鹤调大风速照着他脑袋一通猛吹,千万别,雁总您三思。 贺中鹤不愧是每天早上吹头发抓造型的老手,即便用了最大风速,吹出来的型还不错。雁总照了照洗手间镜子,看着挺满意的。 去那边那屋等着,雁升收起吹风机,往里头一间卧室一指,我找点儿东西。 贺中鹤觉得自己脑子里yellow废料可能太多了,如此正常的话他竟然听出丝不对味儿来。 他指的那间卧室贺中鹤从来没进去过,或者说雁升家的卧室他都没进去过,移动范围仅限于客厅餐厅阳台厨房洗手间。 雁升站隔断柜子跟前翻东西的时候他进了卧室,打开灯。 装修和摆设都非常简洁的一间卧室。 一套桌椅、一张被子铺得很平整的大床、一堆书和笔、一台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机子设备,还有雁升生日那时候贺中鹤送他的鸟啊噗联名木屋。 屋里有新鲜的木头味儿,带着一丝檀香。 贺中鹤迅速退出来,然后站到另两间卧室门口往里看了看。 另两间都是整个儿空的,除了地板和壁柜外啥都没有。 看来那间就是雁升卧室没跑了。 非常不像间卧室,毫无生活气息。 雁升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进来了:别参观了,趴床|上去。 贺中鹤猛地转过头,用怪异的的眼神看着他。 警觉! 惊恐无比的眼神! 你正常一点我害怕! 这三个表情包从贺中鹤脑子里飞快闪过。 雁升往他背上拍了一巴掌:想什么呢,那边趴着,我给你松松腿。 噢。贺中鹤才发现他手里拿着个筋膜枪,恍然大悟,噢噢噢 尴尬地趴到雁升床上,贺中鹤有些不自在。 这是雁升的床。 这他妈是雁升的床! 贺中鹤跟做平板支撑似的趴床边上,努力避免整个正面儿陷进他床里。 放松。雁升非常无情地按着他的背往下一摁,趴实了。 他干脆把脸埋被子里,依然浑身僵硬,没动弹。 雁升的床跟他校服外套差不多一个味儿,但是被子更香一些,那种木屑的味道淡一些。 但总之一闻就是他的床。 非常不自在。 床垫陷了陷,雁升坐到了他旁边。 然后是筋膜枪的嗡嗡声。 操!小腿一阵钻心的酸痛,贺中鹤嗷地喊了一嗓子,迅速弯起腿。 雁升完全不为所动,把他捋直了继续把筋膜枪往上一摁。 救命放了我吧哥哥哥嘶疼裂了我腿没了贺中鹤跟挑战六秒钟八句英文似的叽里咕噜一串,难受极反笑,笑声跟哭似的。 雁升按着他,听他欲哭无泪地滋儿哇乱嗷。 一通上大刑似的松腿持续了十多分钟,筋膜枪自动休眠的时候贺中鹤觉得右腿都没知觉了。 结束了吗?他有气无力地问。 再不结束阿姨该过来砸门了。雁升戳了下他的右腿。效果不错,没那么绷了,今晚这要不松一下,估计接下来一周都得抽筋。 太好了。贺中鹤龇牙咧嘴爬起来,赶紧说,那我就先回 你用一条腿跑的一千五啊?雁升把他按下去。 辉坛一中家属院某单元某户深夜再次传来哀嚎。 猫听完也吓得回垫子底下躲着了。 贺中鹤绝望地趴着。 其实过几分钟适应了就没那么折磨人了,他面对着雁升放桌上的小木屋,半眯眼看着。 跟送他那时候不太一样了,颜色变深了,还变亮了,好像是上了层亮漆,而且上得很匀乎,看不见刷油的痕迹或者滴聚的漆。 手挺巧啊。 给你安利一博主,贺中鹤咬着牙,转移注意力减轻疼痛,叫什么鸟啊噗,你这种疯狂学习的适合看,挺减压的,也有意思。 是么。雁升好像没什么兴趣。 就我之前跟你说的那网红,贺中鹤说,真有点儿像你。 主要是脖子那儿的疤,一模一样的。 但贺中鹤没说,雁升脖子上的疤他没提过,但有点儿智商的都能猜出来是怎么回事儿。关于他爸妈的事儿贺中鹤不想跟他提,糟心。 我这么网红脸啊?筋膜枪嗡嗡声和贺中鹤的哼哼声中,雁升漫不经心地问。 不是,那人不露脸的。贺中鹤觉得他重点完全不对,干脆放弃卖这安利了,鸡同鸭讲。 这条腿也是持续了十几分钟,后头还调到了最高档,贺中鹤嚎了半天,偏瘫一样挪着爬起来,脑门儿上都冒细汗了。 行了回去吧。雁升挺嫌弃地往他背上一拍,再不放你走我耳朵要聋了。 贺中鹤站到地上,踮了踮脚,蹦了蹦又走了两步,很惊奇:舒坦多了。 出了雁升家门,他站楼道里,总觉得经历了今天这一兜子事儿,总得再说句什么。 楼道窗户没关,风很大,这层的声控灯不怎么灵敏,跺了两下脚还没亮。 贺中鹤穿的是秋装家居服,被风一吹整个人都冻透了,这才想起来明天立冬。 愣楼道里看着雁升和他脚边的胡胡,贺中鹤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雁升也看着他,等他说。 贺中鹤总算想出一个话题:今天篮球赛怎么样? 咱班一等奖。雁升说,石宇杰跟我表白的盛大场面你没在。 他我贺中鹤无语地闭了闭眼。 雁升笑笑:回吧,早睡。 嗯。贺中鹤应了一声。 明天没项目了吧?雁升好像想起来什么,在他转身前问道。 没了。贺中鹤说。 那明天别跟他们打游戏了,雁升说,带你玩儿去。 我操!贺中鹤眼睛瞬间就亮了,合适吗?你一好学生带我浪。 都快毕业了,就浪一次,而且也不会很浪。 行!贺中鹤挺兴奋地一挥手,转身打开自己家门,进去又探了个头出来,晚安。 晚安。雁升笑了笑,温声说。 看着他关了门,雁升才抱起猫回到卧室,雕刻机就在桌子旁边,他拉开抽屉,拿出一小块刚刚成珠子型的木头。 第一回 弄这种偏精细的东西,跟造屋搭池子什么的很不一样,机子操作起来也不熟练,他已经磨了三个晚上了,还是觉得不满意。 檀木在雕刻机上嵌着,味儿挺香的,不过贺中鹤刚才应该没注意到这台机子。 第43章 1啊? 这就你说的玩儿啊?这会儿大家都在操场上看运动会, 高三楼是空的,石宇杰跟在四人小组最末尾,咧咧着非常不满意。 我们刚才没说要带你吧。贺中鹤说, 你回去吧, 辛凯那儿缺野王呢。 看看, 看看,这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不过这会儿看着雁升和贺中鹤应该是和好了, 不知道他俩昨天闹什么矛盾, 咱也不敢问, 一石二鸟里头那俩鸟跟他有壁。 石宇杰非常不满地跟在郭瑶身后, 除了打头的雁升, 其实三个人都挺纳闷的,说玩儿怎么还进教学楼了,学霸的脑回路果然跟正常人不太一样。 雁升其实也很纳闷, 本来打算领贺中鹤去公司工作室玩儿顺便掉个马,刚要从操场溜出去, 这两个莫名其妙就跟过来了。 锃光瓦亮的,自己还觉不出来。 有俩灯泡儿跟着, 工作室是去不了了,掉马也得直接推迟到十二月份。于是他只好临时改变路线, 但自己也没想到绕了一圈竟然进了教学楼。 但毕竟是做过几期户外探险探灵的,整点儿气氛唬这几个人完全无压力。 雁升即兴发挥, 不慌不忙地往楼上走:六楼的事儿你们听说过没? 什么事儿?石宇杰问。 他们教室在五楼,六楼楼梯口是被大铁栏杆锁着的, 里头一看就是荒弃的,没人能进去,也没人有进去的兴趣。 诡异的事。雁升说。 啊?郭瑶有点儿害怕。 接下来的不用说了, 石宇杰很不屑,会动的石膏像数不清的楼梯阶亮着的空教室,下回扯皮别用这种老掉牙的了。 雁升没说话,站到六楼铁栅栏前,把扎生锈栏杆的铁条拧下来一段,非常轻巧地撬开锁。 我得重新认识你一下了,贺中鹤很惊讶,好特别的技能。 雁升笑了笑,这技能是跟帽子叔他们学的,值班的时候护林员经常忘带板房钥匙,山路难走,没开锁师傅肯上来,他们就自己砸锁,后来升级为铁丝儿开锁。 这是他们第一次进六楼,不知道学校出于什么心态,连走廊两头的窗口也没挖,整层六楼每间教室都关着门,楼道里纯黑的,分不出白天黑夜那种。 走路声很清晰,而且有回音。 雁升开了手机手电筒,隐约能看见楼道里挂着几幅巨大的彩印油画,褪色到看不出图形轮廓,一坨模糊的色块,挂那儿怪诡异的。 郭瑶揪着贺中鹤外套,她现在非常想念阳光明媚的操场:没意思,石宇杰咱俩先回去吧。 但石宇杰此刻却觉出意思来了:你们看这画室。 他推开的那扇教室门里横七竖八躺着几个画架,画室窗帘是遮光的,不拿手电筒照着根本看不清。 贺中鹤没吱声,他想起来那天晚上在教室门口打手电筒的心境了不知道下一秒会照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把石宇杰从画室里拉出来,关上门,被一股扬起的尘土呛得直咳嗽。 讲讲你那老掉牙故事吧。石宇杰说。 嘶郭瑶紧张起来。 姐姐,您再揪我外套就成叉叉叉叉L码的了。贺中鹤很无奈。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32) 雁升关了手电筒,楼道再次陷入漆黑。 再俗的鬼故事,氛围到了也能轻易吓到人。 六楼已经锁了好几年了,雁升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上次进人是上上级的,一对情侣。 这地方确实好办事儿。石宇杰点点头,被郭瑶照着胳膊抽了一巴掌,疼得嗷了一嗓子,闭了嘴。 那学姐我认识,她跟我说,他俩当时是半夜来的,找刺激。雁升继续扯,拿了碗生米饭,里头插|了三炷香,玩儿通灵。 通灵成功就能见着奇怪的东西,他们当时就非常不幸地撞见了。 三个人都没出声,屏息听着。 然而雁升绕过了他们看到了什么:最后两个人连滚带爬跑出来,人都恍惚了,大半夜去买纸回来烧了,后头才没发生什么事儿。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画室门口:就在这儿烧的,地上还有印子。 贺中鹤往他指的那块儿的反方向挪了挪,贴到了他身上。 雁升收了讲鬼故事的语气,语调平平地问:害怕吗。 还行。贺中鹤故作自如,晃悠了一下。 害怕。郭瑶改抓石宇杰外套。 知道为什么每届高三楼进学生都放鞭吗?雁升问。 这题贺中鹤会:讨彩头呗。 其实是为了镇邪,高三楼是建野坟场上的。雁升说。 靠,真的?石宇杰问。 真的。 他说完这句后楼里静了一会儿,郭瑶是真害怕了,声音有点儿颤:雁升你别说了。 这种瞎扯的不着边际的东西,一旦跟真实见过的事物有了关联,代入感和真实感就非常强。 说完说完。石宇杰挺急,他们见着什么了? 没什么。雁升说,可以自行脑补,自由发挥。 郭瑶捂住耳朵:说吧。 咱们几个人来的?雁升没正面回答。 四个。石宇杰不明所以。 那,雁升突然打开手电筒,往远处幽深的走廊晃了一下,那个是谁? 走廊尽头跟别的楼层一样,玻璃连廊,但那边堆着废弃画材和旧桌椅,这么一晃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东西,贺中鹤和石宇杰同时吓得嗷一声蹦起来,郭瑶捂着耳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着他俩叫,也跟着尖叫。 效果非常不错,雁升没忍住笑了笑。 然而连石宇杰和郭瑶的尖叫声都停止了,贺中鹤还是一直惊魂未定地我操|我操。 三个人在黑暗中看着他。 雁升没想到这种哄小孩儿的鬼故事小把戏能真吓着贺中鹤:没事儿吧? 贺中鹤更惊恐了:你们看不见吗! 三人愣了。 那边真他妈有个人啊! 这下连雁升都感到一阵恶寒。 他这非常高级啊,还来个反转的。 石宇杰打开手电筒一照,手机差点儿飞出去:啊啊啊啊啊! 那边真有个人,穿着跟他们一样的校服。 刚才门还锁着,生锈且积着一层厚灰,他们亲眼看着雁升撬开的。 那这个人 谁!石宇杰打着手电筒,边往那走边大喊,说话声音都跑调了,谁在那边! 那人一直没出声,四个人心里都毛毛的。 等走近到只剩几米的时候手电筒的光终于能把那人照清晰了,贺中鹤和雁升看清的瞬间,都愣住了。 是那个前两天在食堂旋风一般撞了贺中鹤一身菜汤的胖女生。 她紧抿着嘴站在杂物堆旁,一脸戒备地看着他们,眼神很阴。 贺中鹤注意到她好像正往身后的旧课桌里塞着什么。 石宇杰盯着这人看了一会儿,也反应过来了:我操,怎么是她。 前后一结合,挺恐怖的,好像是什么奇怪的人或者不是人的什么东西缠上了贺中鹤。 郭瑶不知情,吃惊地看着女生:你怎么进来的啊? 女生把阴森的眼神转向了她,依旧没说话。 她哑巴。石宇杰被这人吓得不轻,挺窝火,他一挥手,走。 四个人沉默着走回楼道口的时候,雁升转身,隔着长长的走廊问了一句:你出来吗? 没声儿。 我们要锁门了。 还是没声儿。 锁吧,说不定她是打地洞进来的。石宇杰把铁门一关,咔哒上了锁,这女的怎么这么瘆人。 贺中鹤也皱着眉,刚才靠近那女生的时候能闻见她身上一种很不干净的淡淡的腥臭味儿。 这人确实挺奇怪,且不说她是怎么不撬锁进六楼的,光是她一个人在如此黑暗的杂物堆旁待着这事儿本身就很诡异,很可疑。 四人各个心情复杂地回到了操场上,阳光普照,运动会BGM音量响得人耳朵疼,到处都是欢声笑语跑来跑去的同学。 有种从阴间回到阳间重获新生的感觉。 于是今天又变成了非常普通的运动会,石宇杰去当辛凯和郭瑶的野王哥哥去了,贺中鹤没跟他们开黑,坐最后一排跟雁升吃零食发呆。 腿疼吗?雁升问他。 不很疼,稍微有点儿。贺中鹤颠了一下腿,挺管用的。 那个女生,雁升稍微放低了声音,下回再看着她别去招,也提醒石宇杰。 知道,不太对劲。贺中鹤想了想,你说她在那儿干嘛? 谁知道。雁升皱皱眉,总觉得她挺眼熟。 是吧!贺中鹤照着他腿拍了一下,我也这种感觉。 说话就说话,雁升把他手拿下去,不要动手动脚。 贺中鹤已经习惯他瞬间带偏话题的能力了,白了他一眼,然后大马金刀摊开了坐着,胳膊搭他身上:就动了怎么着。 你是同性恋,雁升声音压得很低,往贺中鹤耳边凑了凑,我得小心点儿,免得一个不注意就被你怎么样了。 我发现你很记仇啊。贺中鹤啧了一声,那得多不注意才能被我怎么样,得失去意识起步了吧。 撩闲的嘴突然没了把门儿的,他四下看了一圈,也压低声音,凑近雁升:我有个问题不知当不当问。 其实这问题非常当问,小暧|昧期持续挺长一段时间了,这俩人竟然都没考虑过,这会儿才想起来。 也是非常心大了。 问吧。雁升往他那边歪了歪头。 你哪个号的? 雁升没大听懂:什么号?内|裤号的话挺大码的。 不是我操,贺中鹤已经有点儿习惯他一脸正经地不要脸了,你1还是0啊? 我像0吗?雁升问。 不像,贺中鹤盯着他,顿了顿,1啊? 雁升点了点头,一脸不然呢的表情。 操。贺中鹤这才意识到他俩跟傻|逼似的从来没考虑过这事儿。 他表情复杂地竖起一根食指,在雁升眼前晃了晃:我也这个。 第44章 毕竟是最棒小朋友。 1、0、0.5、0.99、0.4, 为爱做1为爱做0为爱忽上忽下的,各种各样什么情况的都有,这个稍微了解点儿的都知道。 贺中鹤初中刚意识到自己天然弯的时候好奇, 上同志论坛窥屏过, 千奇百怪什么都有。里头不少俩人看对眼儿了, 评论区互相一问,撞号了, 没戏。 当然, 这种一拍即散的情况大多数是奔着约|炮去的。 当时贺中鹤对此感到不理解, 看上就行呗, 管他型号呢, 找对象又不是螺丝钉找螺母,什么不比感情重要啊。 这个观念他一直维持到高三现在,跟雁升黏糊的时候也没考虑过型号方面的问题。 俩男的谈恋爱本来就挺边缘的, 能真正互相喜欢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干嘛还分这么清。 真非要分个上下出来那就凭感觉, 谁更1点儿谁当1,这不就到了拼刺刀的时候了嘛。 虽然现在寻思上下还有点儿早。 贺中鹤有点儿躁得慌, 躺床上翻了个身。 白天跟雁升说了型号后他也没什么太大反应,这事儿就先这么晾着吧, 自个儿一人半夜不学习不睡觉想得还挺多。 睡不着,而且越想越精神, 尤其是脑补了一下什么不该脑补的,一边脸热一边笑得像个傻|逼, 脸都有点儿酸了。 他拉过被子蒙住脑袋。 两天的运动会狂欢眨眼过去了,虽然高三学生们对回归紧张的一轮复习一万个抗拒,但一个个还是乖乖穿齐了全身校服, 坐教室里一边上课一边极力控制着不去听窗外高一高二的运动会。 名次公布和奖状发放都是运动会隔天,老郑在隔壁班补进度,班长直接替他去体育部拿了奖状奖品,回来分作业本似的发了一圈。 一张橙黄色的奖状和一个盒子突然出现在书立顶上的时候,贺中鹤正拿着杯薄荷水吸溜,呛了一下。 咳嗽着拿起奖状的时候,雁升也放下笔凑了过来,两人同时惊奇。 我操季军。贺中鹤抖了抖薄如蝉翼的奖状,又拿起盒子看了一眼,一杂牌儿体脂称,这届同学不太行啊。 你是不是特别抗拒有点儿成就。雁升敲了敲他手里的盒,这就是你用自己腿跑出来的,就该季军。 你别说,贺中鹤竟然认真思索了一下,每次有点儿这种成就的时候我都心虚,还有点儿害羞? 雁升看着他一脸郁闷,笑了,你还会害羞啊? 这话说得,我他妈害羞能让你看出来吗。贺中鹤挺没面子,瞪了他一眼。 那还真是经常能让人看出来,比如雁升说点儿什么或者有什么举动的时候。 这秤够呛能用,赞助商来了不少横幅拉得也老多,奖品就这。贺中鹤把秤搁到桌腿儿旁边,拿着橙黄色的奖状仔细端详。 这奖状是特别廉价、一摸就掉金色锡箔的那种,九块九一大摞,而且现在小学生初中生期末人手一张,看着毫无含金量。 贺中鹤从小就不是什么省心孩子,刚上小学的时候杜兰珍给他专门收拾出来一间放奖状奖杯的杂物间,结果奖状没得过几张,顶多有个进步之星活泼之星,检讨书倒是写了不少。 其实小孩儿哪有不要好的。一到期末发奖状的时候贺中鹤也眼馋人家领一摞奖状的小姑娘,为了让杜兰珍高兴他把人小女孩奖状抢了,被老师一顿痛骂,检讨书+1。 也不是没想过当个老实孩子,遵守纪律好好学习,给杜兰珍争光,但就是天性|爱玩儿,干什么都半吊子,要不是脑子好使,踩线上辉坛一中都困难。 小学和初中时杜兰珍还经常嫌他贪玩不学习,等他上了高中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是现在不能撒手的心态了。放任他皮,放任他在重点高中每天过得跟度假一样。 所以拿着这张奖状的时候,贺中鹤感觉特新鲜,好像弥补了小时候缺失的嘉奖。 哎,贺中鹤感慨地碰了碰雁升,你小时候得的奖状肯定特多吧? 雁升倚着后桌,想了想:几乎没有。 那不太符合他现在学霸的身份了,贺中鹤印象里学霸从出生就带着别人家孩子的光环。 他突然想起来级部里之前传的的,雁升是原不良的中二传言。 最近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听过了,因为他天天在雁升身边,有点儿什么当然传不到他这儿来。 贺中鹤自己就是个混不吝的,就算当初跟雁升不对付的时候也没在意过这些说法。 你是不在外头得罪过谁?贺中鹤放下奖状,拿起杯子走到饮水机前接了杯温水,回来重新冲了一杯,这天儿喝凉薄荷水太难受。 雁升竟然听懂了他这句非常跳跃的话:也不都是假的。 贺中鹤捏薄荷叶的手顿了顿:嗯? 是不听说我进过?雁升低声说,看守所,两个月。 薄荷叶掉地上了。 逗我呢,贺中鹤看着他,也凑过去压低声音,杯里的水洒出来一点儿,你够野啊你,我寻思昨天那比开锁师傅还熟练的,有原因啊? 雁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想什么呢,你觉得我能是怎么进的。 我觉得你在逗我玩儿。贺中鹤很认真地说。 雁升从他手里拿走杯子和薄荷,磕进去几片给他放回到桌子上:小学那时候,有次护着我妈,用瓷瓶砸了雁德强,他缝了三层,脑震荡,回来直接给我送派出所了。 被家暴成瘾的亲爹送进局子。 贺中鹤真没想到是这个,太离谱了,他这爹就应该被撬开脑壳看看里头脑花是不是摆了个傻|逼的字形。 这会儿是下课时间,周围人来人往,班长还在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到处发奖状。 不说这个了,雁升表情看着挺轻松,他指了指桌面,收起来,一会儿飘地上让人踩了。 贺中鹤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雁升小时候几乎没得过奖状了。 同样的没有小奖状的童年,一个是被家长惯着玩儿得不干一点儿正事,一个是没有争奖状的必要,家里没人盼他好。 再优秀也得不到父母的肯定,从小到大,家庭给他的只有如影随形的阴影和压力。 其实雁升是个正常人是件挺奇迹的事儿,很难想象一个小孩儿,孤苦无援的,在家人无尽的争吵和暴力中一点点冷了心,把自己抽离了出去,慢慢飞远。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33) 上课铃响了,这节英语讲题,半面卷子都讲完了,贺中鹤还撑头看着他。 然后从桌洞里翻出文件夹抽了张B5纸,开始埋头划拉。 雁升听了会儿课,余光看见他没抬头也没跟着翻页,用笔头敲了敲他桌面:听课。 贺中鹤没理,笼着胳膊低头不知道在那捣鼓什么。 一直到下课英语老师走出教室,他才直起身子把纸往雁升桌上一拍。 荧光笔就六个色,将就看,下回再用彩铅。 雁升愣了愣。 纸上红橙黄绿荧光笔涂的歪歪扭扭的一坨,非常乍地乍一看,能看出来是涂了个奖状。 还有字儿呢。这写的什么雁升同学被评为最棒小月朋友,特发此状,以资鼓励。雁升跟老花眼似的把纸拿近拿远,非常艰难地分辨他这丑得吓人的字儿。 贺中鹤扬着眉毛,看着他。 雁升念完后又看了一会儿这张背面被荧光笔墨渗透了的奖状,然后默不作声从书立里抽了打孔器,咔咔打上俩孔,收进了活页本里,还是扉页。 把本子放进桌洞后他弹了一下贺中鹤脑门儿:你今年小班还是中班啊? 大班了。贺中鹤捂了捂额头,改天老郑收那本子的时候别忘了拿出来。 就不,雁升摊手,我就是最棒小朋友,凭什么不能给他看啊。 操。这动作配上这话弱智似的,贺中鹤笑得肚子疼,你小班中班? 我也大班。雁升说,大班的能跟小班中班的同桌吗,你老师怎么教你的。 哎哎别立flag,贺中鹤笑着拍了他一下,别一会儿你郑老师来了给咱俩一个留大班一个调小班去。 这么稀罕你同桌?雁升啧了一声。 毕竟是最棒小朋友。贺中鹤说。 教室斜对面的办公室里,小太阳和加湿器都开着。 小班又筛了一批人,还是李老师精啊。老郑眯着眼喝了口茶,他那套糊满茶渍的破茶具无论搬哪儿都带着。 秦老师坐在他对面的电脑跟前,也从班主任群里看到了消息,她笑笑:下学期又免不了从咱实验班里强制往里拨。 我班那个我是不想放走,老郑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尖头的都去李老师手里了,学校根本不给咱机会带啊。 肯定还是小班节奏适合他们。秦老师不怎么在意这个,就看他自己想不想去了。 够呛,这两天我才发现这孩子挺有性格。老郑挺忧愁地端着砂壶站起来溜达,想不想去的李老师都得要人,免不了。 第45章 什么狗屁成绩、什么狗屁 运动会的余韵没出两天就彻底消弭了, 一轮复习总体接近尾声,语文和英语都已经开始了二轮预热。 导学案、练习册、各种资料,这个名校的试卷那个名校的试卷天南海北的试卷 复习夹杂大量练习, 一下课广播就在通知各班课代表去某某办公室领新资料, 节奏越来越快, 压得人有点儿喘不过来气。 一班人都明里暗里较着劲争名次,谁也看不得谁多考一分, 尤其学习刻苦那一拨的, 个个都神神叨叨, 跑操前每次站队都能看见班长跟人撸袖子吵架的画面。 然而老郑还嫌不够紧张, 每天早读都给他们放某中学百日誓师大会的视频, 然后慷慨激昂灌鸡汤,触控笔已经被他摔坏两支了。 好在紧绷的生活还是有点儿调剂的。贺中鹤早上跟雁升挤挤挨挨地一起上学,晚上俩人不知道傻乐什么地一起在路灯下晃悠回家, 饭空一人一只耳机听听力真题,自习上课各忙各的。 高三这年的冬天格外冷, 而且每天清晨都有霾,顶着风走在外头, 空气中一股北方供暖时特有的淡淡烟味儿。 这几天俩人为了背文综都起得早,但也没再见着师母的早餐铺, 可能是天儿太冷早上太黑。 贺中鹤一边哈着气儿看雾气瞬间消失在空中,一边贱嗖嗖地走一步往雁升身上撞一下。 他俩都穿着冬季校服, 灰扑扑两坨撞来撞去。漆黑清晨的路灯下,校园里有很多坨高三的灰扑扑, 但多数形单影只。 困劲儿都让你给撞没了。雁升打了个哈欠。 我还是困。贺中鹤被传染得也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他蹦着走了几步,而且冷。 雁升偏头看了他一眼, 然后伸手揪了一下他裤子。 这下他困劲儿瞬间消散:我操,干什么? 你干脆把裤腿也挽上头去露脚脖子去当精神小伙吧,雁升皱着眉,很无奈,光不穿秋裤多不带劲啊。 你跟我妈似的。贺中鹤撇了撇嘴,解释,校服裤子贴腿,里头再穿一条太难看了。 谁看你啊,眼睛都长书上呢。雁升说。 那我就不知道谁看了,对啊谁会看呢。贺中鹤语调拐着弯儿。 现在贺中鹤有时候也能放开了说点儿不要脸的了。 雁升无声笑了一会儿:明天给我穿厚点儿,不然没人看你了。 贺中鹤也憋着笑,这种被人管着的感觉特别好。 心里瞬间就甜得想喊一嗓子。 十二月初这次是这学期除去期末外的最后一次月考。 快得惊人,高三就要过去一半了,跟踩着风火轮似的。 贺中鹤跟雁升最近像俩无情的学习机器,弄得石宇杰不好意思再整天躲后排斗地主打游戏,假模假式地也跟着课空背书刷题。 月考这天三个人考场分在同一楼层,雁升和石宇杰一个考场,贺中鹤在他俩隔壁。 考完第二场数学贺中鹤整个人都是懵的,这回最后两道压轴题他不是故意没写,是真被难倒了,就憋了几个公式上去。 于是他把前两道大题空下了,答题卡一片洁白。 考完站走廊里讨论题和复习下一科的人群中,贺中鹤挤隔壁去找雁升:对对答案? 一边儿复习去。雁升拒绝得很坚定,心态崩了还考不考文综。 哎!贺中鹤本来挺蔫儿的,觉得这次及格都难,结果雁升看着也不咋地,他乐了,你也怕啊? 到顶90。雁升说,肯定比你低。 有了学霸喂的定心丸,后两门贺中鹤写得洋洋洒洒完全放飞,周围人都沉浸在数学凉了的悲伤中时,他唰唰做着题,快乐得想颠腿,英语最后的作文他也冒着被全级部公开处刑的风险,用花体字写了满满一面。 两整天的考试结束,傍晚回到教室收拾东西的时候他依然很愉快。 有时候越到最后,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考场上拼的就不止是实力了,还得拼抗压能力和心态,比如上个月小班一些人,心态不好钻牛角尖,名列前茅的几个直接跌落神坛,自此从年级红榜上销声匿迹。 贺中鹤觉得自己虽然每天不到五点半就爬起来支着眼皮学习,但心态特好,甚至在像个小陀螺被学习抽来抽去的,还很愉快。 可能是因为前两年过得太舒坦了,乍一拼命学习,非常新鲜的体验,通体顺畅。 努力着慢慢变好的感觉非常爽。 但这次好像爽过头了,成绩它有点儿飘。 快飘到天上去了。 周三出成绩那天,老郑把成绩单往墙上一贴,紧接着就把贺中鹤叫到办公室。 牛,真有你的,你就是这个。老郑很激动,刚坐下就比了两个大拇指,几乎在胡言乱语了,我看你把头发染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要赶趟儿了。 贺中鹤拿起他桌上的成绩单看了一眼,从上往下扫了一眼,贺中鹤的名次栏上印着5。 他愣了一下,这是真没想到的情况,虽然最后两门做得很顺手,但数学一塌糊涂,而且还跟之前一样空了不少题,没想到能上这个位置,他预估的是二十名出头来着。 我去阅卷室把你卷面信息都拷出来了,老郑显然一开始不相信他成绩,直接自己去扒了,结果当然被打了脸,主观题和客观题一个水平,一看就不是抄的,你跟我说说,数学前两道石宇杰都会做的题,你为什么空着? 石宇杰猫书立后头看着地理必刷题昏昏欲睡,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还有文综,英语也是,我刚才特地跑英语组办公室问的你英语老师,她说你之前会写衡水体。老郑盯着他,一脸从垃圾堆儿里刨到宝了的表情。 贺中鹤没吱声,故意考低分这事儿败露得有点儿快。 你要是把空着的题都补上,至少得这个分。老郑从一摞破纸里抽出来一张,划拉了一个大大的687。 分数不高,这次题难,普遍低。老郑又往纸上划了一个9,重新排名在级部这个名次,斩了小班一多半的人。 贺中鹤看老郑激动到通红的脸,心里挺爽,但喜忧参半。他不知道该怎么跟老郑解释故意空题,更不知道怎么让老郑帮他瞒一下成绩。 每次月考完成绩单往家长群一发,杜兰珍不可能不知道。 我就是运气好,贺中鹤摆了摆手,试图挥散老郑如炬的目光,蒙题大伤元气,以至于做石宇杰都会做的那些题的时候脑子不转悠了,有些题我是真不会。 石宇杰口水都流地理必刷题上了,一个喷嚏又给打清醒了,骂骂咧咧的。 少耍贫。老郑盯着他。 没贫,真的老师,我就是这么神奇。贺中鹤说。 老郑揪着他问了一整节自习课,但贺中鹤就是没说理由,也没给出下次不这样了的保证。 89。雁升捏着自己的成绩条,虽然最前头那个名次还是1,但数学的确低得离谱,没及格。 贺中鹤看着他把成绩条夹进他放历次成绩的小夹子里,已经攒了一大把了,挂书立侧边还挺好看。 他伸手拨了两下那一大簇成绩条:你文综多少? 271。雁升说。 操。贺中鹤瞬间想把这一把成绩条拽下来团巴团巴扔了。 咱班第一的位置我马上就让给你了,雁升笑了笑,期末来拿吧。 够不着。贺中鹤叹了口气,把脸埋臂弯里,闷闷地说。 上次也是这样,一考好就苦大仇深的,还故意空题,写草稿纸上偷摸拿回来对答案。 雁升不解地看着他乌黑的一头毛,中午给他捏出来的呆毛都塌了,蔫蔫的。 他伸胳膊把放暖气片上热着的两盒香蕉牛奶拿下来,搁到他手边,顺着碰了碰他手:起来给我讲个题。 这招果然管用,贺中鹤嗖下子坐直了,迅速摆出指点江山的架子,清清嗓子:卷子拿给我。 雁升抽出其实已经改好的试卷,往他那边放了放。 给你讲题有个条件哈,贺中鹤架子没端几秒,又蔫哒哒的了,今晚上要是我跟我妈吵掰了,你得收留我。 雁升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他没想象出来杜阿姨跟捧手心怕砸了含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儿子吵掰是怎么样一种情形。 下晚自习回家时他直接忘了这事儿,所以当他看到杜阿姨在漆黑的楼道里站着的时候,吓了一跳。 楼道窗户常年开着,一到冬天特冷,风嗖嗖的。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杜兰珍立在黑暗中,语速很快,压着声音问贺中鹤。 他今天回来得一点儿不晚,打了铃就和雁升往家走了,甚至比平时早很多。 这是老妈状态又不对劲了。 完蛋。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但真面对马上要再次爆发的老妈时贺中鹤还是有点儿慌,现在很想原路返回教室蹲一夜。 你说。老妈依旧沉着声音,听语气是快压不住了。 你先回去。贺中鹤碰了碰愣在一旁的雁升,然后打开家门把老妈硬推了进去。 关门的一瞬间,耳边炸开老妈的大吼:飞去你的大好天地吧!我当时就不应该给你起名叫鹤!鹤个屁,你就该叫贺中洋芋,蹲土堆儿里哪都别想去! 你就是不想留在这是吧,瞒我是吧,没了你妈你高兴,你放鞭庆祝是吧!我死了你就快乐了,想去哪去哪!杜兰珍音量都顶格了,双眼通红。 妈,贺中鹤看着老妈眼泪淌了出来,又心疼又烦躁,顺了顺她胳膊,别这么说话。 我怎么说话了,这不就是你希望的吗!杜兰珍甩开他,歇斯底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想去外头上大学?走,明天就去,爱去哪去哪,不用挨到高考后! 不是不是妈,你冷静点儿。她额头暴起的青筋和越来越不规律的呼吸让贺中鹤有点儿慌。 又来了。 又是那种表情,那种状态。 紧张,茫然,歇斯底里,神经质,怪异。 这到底他妈怎么了。 飞狗在阳台上听见动静,也跟着嗷嗷狂吠,小不点儿狗嗓门特别大,听得人更烦躁了。 掐了你那点儿小九九,杜兰珍走过去狠狠踢了一脚阳台门,指着他,你一辈子也别想打算! 飞狗瞬间没声了,估计也瑟瑟发抖。 这星期你过生日是吧,我念叨很久了,说要带你去旅游,我告诉你你现在一点儿也别想了!杜兰珍吼,哪都不许去,野惯了就回不来了,死外头都没人知道了! 一连串毫无逻辑但非常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杜兰珍这次没晕倒,但依然足够诡异,足够歇斯底里。 足够让贺中鹤这些天愉快学习的好心情瞬间一落千丈,跌进谷底。 但他只能忍着,顺着老妈,压着快要爆发的烦躁和慌张哄她,以免再像上次那样直接厥过去住了院。 最后耳朵已经嗡嗡的听不清老妈的吼声了,他机械地哄着老妈,直到她终于累了,用尽力气发完这一顿诡异的火,然后摔门进了卧室,一声巨响,窗台上的一排花都在哆嗦。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34) 好一通发飙,起因是儿子考了好成绩。 贺中鹤站客厅中间,看着老妈刚才怒极时摔碎的杯子,离谱得想笑。 突然就什么也不想干,立在那儿不动,连呼吸都不想。 什么狗屁学习,什么狗屁高考、什么狗屁成绩、什么狗屁过生日,都他妈一把火烧了烧个精光吧,去他大爷个腿儿的。 漫长的静默和内心快要爆出来的烦躁越鼓越大,这时候响起的敲门声很突兀,把他暂时拉了回来。 贺中鹤拖着站麻的腿,疲惫地走过去打开门。 我听着有动静。雁升往里看了看,一看就是一地碎玻璃杯子,没事儿吧? 贺中鹤直直地站着,看着他。 沉闷烦躁的巨大高压舱就跟突然被人破开了似的。 狗屁成绩狗屁什么的先扔一边儿去。 他现在想逃出来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贺中鹤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开口声音都是哑的:去你家。 第46章 你能朝那边睡吗。 睡前活动非常枯燥。 毕竟再有六次月考就高考了, 这会儿不可能上学期间有事儿没事儿睡前看电影聊闲天。 况且刚在家经历了杜兰珍的血雨腥风,他现在也没心情玩。 相对无言坐书桌跟前刷了两页题,贺中鹤觉得这会儿身心俱疲, 从暑假开始认真学习到现在从没感觉这么累过, 看着台灯底下刺眼的密密麻麻的字儿非常心烦。 累了。他清清嗓子, 站起身来看了眼时间,才十一点多, 平时他回家后都学到十二点的, 我睡哪? 好刁钻的问题。 想睡哪睡哪。雁升唰唰写着数学大题专项训练, 没抬头。 好犀利的回答。 他家沙发不是长沙发, 就软得不成形的一懒人沙发。 三间卧室有两间空着, 没客卧,连个折叠床也没有。 正纠结的时候他听到楼道里呼腾一声开门声。 家属院的楼是老楼,隔音效果不是一般的一般。 然后老妈的吼声就响彻楼道了:贺中鹤你给我回来! 雁升依然唰唰写着, 也听得很很清晰。 贺中鹤有点儿没面子,老妈这应该是起夜时发现他没在家, 猜到他跑雁升这边来了。 他恼火又无奈地走过去打开门,声音里满是疲惫:妈, 我求求你放了我吧。 就放我一晚上,我这就洗洗睡了, 咱消停会儿,我真挺累了, 胸闷。 杜兰珍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 药我吃了。其实他今晚上没吃药, 这会儿看着药啊病啊老妈啊之类的格外烦,晚安妈。 他竭力控制着没摔门,把门轻轻带上了。 杜兰珍这会儿的状态已经差不多恢复正常了, 不知道明天早上能不能彻底翻篇。 也不知道之后还会踩着她什么雷,不知道她还会发什么样的飙。 贺中鹤深吸一口气,胸闷不是假的,他现在真有点儿憋得慌,而且不是漏吃一顿药的心理作用。 去洗手间洗了把脸,他撑着洗手台看着镜子,学习考试连轴转这些天,眼圈熬得乌青。 我能睡你床吗?他看着憔悴的自己,崩溃边缘的人没工夫寻思合不合适,他现在就是想趴雁升床上去赶紧结束这一天。 听声音雁升那边翻了个页:嗯? 我要睡你床。贺中鹤说。 两秒钟的安静。 睡呗。雁升说。 洗澡前贺中鹤本来想回家拿睡衣的,犹豫一下后还是没去。 给件睡衣穿。他拖拖拉拉赖赖蔫蔫走到雁升旁边。 雁升没说话,起身去衣柜翻衣服,然后拿出来一套自己的褐色睡衣,扔给他:凑合下吧。 没那么讲究。贺中鹤接住了,进了浴室。 一个澡已经洗一个半小时了,期间雁升贴浴室上听了三次,还以为他晕里头了。 洗热水澡挺享受,放空大脑,挤挤压压的各种知识题型扔到一边,让人烦躁的事儿也扔到一边,温热的水兜头淋着,站暖光灯底下,有种重获新生的圣洁感觉。 正陶醉在圣洁之中的时候,浴室门被敲响了,贺中鹤这才回过神来。 还没洗完啊?雁升站外头问。 完贺中鹤关了喷头,热水刚一停就结结实实打了个寒战,他赶紧又拧开了,没呢。 最后一直磨磨唧唧到十二点多,他才从浴室带着圣洁的光辉走出来:靠,刚暖光灯开太大,出来看东西都绿了。 有牙刷吗?他问。 架子上有一次性的。雁升说。 他翻了下架子。不止有,是有巨一大盒,一次性牙刷一次性牙膏一次性小香皂和一次性沐浴露洗发水。 而且这些一次性日用品的包装上没印某某酒店的字样,不知道雁升买这么多这些东西干什么。 贺中鹤边刷牙边研究着手里的牙刷,含含糊糊地嘟囔:谁上你家都挺方便吧? 雁升坐书桌前笑了笑没理他,这人今晚心情看着都跌进马里亚纳海沟了,说话带阴阳怪气带火|药味儿就让着点儿呗。 然而贺中鹤显然不只是带了一点儿火|药味儿,怎么着也得是个大加农|炮了:你这干脆改造个民宿得了,来住的都体验下男高中生生活,多新鲜呐。 雁升依旧没理他,他老是寻思不到点上,看见盒一次性日用品都能多想到这个程度。 贺中鹤进卧室后雁升洗澡收拾完,没一会儿也进去了,关上卧室门看了他一眼:睡吧。 啊贺中鹤本来还是挺不爽的,一看他关门又有点儿愣了。 两个洗香香的男人瞬间待在了一个密闭的小空间里。 你自己住晚上睡觉还关什么门啊。贺中鹤说。 开着门一关灯,门口黑咕隆咚的。雁升说。 好像很合理。 贺中鹤没吱声。 其实刚才光顾着烦躁去了,这会儿他才反应过来,看这意思今晚上两人要睡一屋了。 而且是睡一床。 贺中鹤有点儿臊得慌,他其实现在很想跟雁升说你去别地儿睡呗,但这就人家床,而且也没别地儿可睡。 他又想说我去别地儿睡呗,大不了我打个地铺,贴着地暖还暖和。 但刚才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跟雁升说我要睡你床的时候就不是这怂样儿了,那语气跟强抢民女似的。 贺中鹤心虚地吸了吸鼻子,钻进被子里:进来呗。 说完这句后他特想给自己一嘴巴子。 啊啊啊啊好他妈奇怪! 这时候胡胡走到卧室门口扒拉开门,喵了一声,看着这两个奇怪的人。 被另一双眼睛看着,贺中鹤更躁得慌了:这猫怎么回事儿,谁教的它开门? 不光会开门,还会开窗户,自学成才。然而雁升从衣柜里拿了床被子就往外走了:我睡沙发。 哎!贺中鹤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他这一走让他有点儿扑空的感觉,你那沙发能睡吗! 能,蜷着就行。 你睡那儿猫半夜踩你脸在你脑袋上拉屎! 不会,它很乖。 客厅到处都黑咕隆咚! 我不怕。 贺中鹤看着他,觉得自己彻底败了,睡这儿行不行? 虽说一人一床被子,而且隔得不近,互相碰不着,但对方稍微一动还是很清晰地就能感觉到。 窗户和门都关着,屋里非常静,窗帘也比较遮光,外头路灯光车灯和各种建筑的灯光都透不进来。 别翻了,雁升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听着比平时低,已经两面金黄了。 贺中鹤叹了口气,偏头看着他侧脸轮廓:睡不着。 跟我睡一起不用这么兴奋。雁升说。 雁升。 嗯? 你有时候特别欠抽。 雁升笑了,不光能听到,睡一张床上也能感受到。 明天周四是吧?他问。 贺中鹤想了想:嗯。 这周大休什么安排?雁升问。 这问得好,本来安排是生日正好赶上大休,叫上他和石宇杰那一伙人一块儿吃饭唱歌放松下,或者按老妈原定的请假来个环球游当成年礼物,结果环球游是不用想了,吃饭唱歌他也没什么心情,老妈的诡异状态一直潜伏着随时可能爆发,他这烦躁估计得持续一阵子。 学习呗。贺中鹤说。 既然这生日不过了也就没别的事儿可干,继续学习,跟老妈抗争周旋。 顶多再去滑个滑板散散心,板儿放床底下都落灰了。 反正怎么没意思怎么过,怪心酸的。 别闷头学了,雁升平躺着,慢慢地说,转不动了就歇歇。 那倒没有,贺中鹤顿了顿,你现在还想上S大吗? 嗯,不出意外就那儿了。雁升说。 为啥不考虑考虑那两个啊?看你这意思一考完就要给人招生办拉黑了。贺中鹤其实一直挺不解的。 雁升笑笑:我更看重专业,鸡头凤尾,到时候要是被调剂专业了多闹心,况且S大也是牛逼的。 什么专业?贺中鹤有点儿好奇。 建筑学。雁升说。 挺羡慕雁升这种方向明确的感觉,他这些天也一直在拼命学习,但其实迷茫得很,拿着越来越高的成绩,却没有想去的地方,说到底学习只是在试着挣脱老妈给他筑下的桎梏罢了。 我还不知道去哪。贺中鹤声音闷闷的。 他想起暑假那时候韩子茹经常跟他聊天,也提过S大,现在她正准备考研,争取本校保研名额。 就自己跟个无头苍蝇一样,后天就成年了,未来一片茫然。 别想多了。雁升翻了个身,朝他这边侧着,睡吧,再过五个小时又要起床了。 这样一转过来两人就靠得很近了。 你能朝那边睡吗。贺中鹤说。 不能。雁升往上拉了拉被子,应该是困了,声音有点儿低哑。 他这种迷迷瞪瞪慵慵懒懒的声音贺中鹤第一次听,并且是在这样不怎么正经的环境下。 被窝里很暖和,贺中鹤也有点儿困:我发现你声音好听的时候就没那么欠抽了。 那我一直并不欠抽。雁升故意把声音又放低了些,你是不是有点儿颜狗声狗属性啊,所以觉得我挺招人的,或者说挺招你的。 贺中鹤觉得有些发晕,被子可能盖得太厚了点儿,他现在脸很热:有意见? 没。雁升笑了。 跟他待久了,贺中鹤脸皮也跟着越来越厚:那你就不颜狗声狗啊?我这么大一帅哥天天搁你眼前晃悠,其实你早美得不行了。 可能也有点儿吧。雁升说,所以你招着我了。 贺中鹤觉得空气里有什么东西瞬间炸了,嘁哩喀喳的,炸得他头晕目眩,躺被子里有点儿要融化的迹象。 第47章 现在的心情已经不能用复 早上贺中鹤是被震天响的闹铃直接吓醒的, 差点儿骨碌床底下去。 睁眼的瞬间发现最惊悚的不是警笛头效果的闹铃,而是他胳膊腿都搭雁升身上,整个人都在被子外头, 睡姿非常豪放。 相比之下雁升睡得跟做床垫广告似的, 躺床上摆得非常正。 让贺中鹤怀疑他正装睡。 闹铃在雁升那边的床头柜上, 伸手去按会非常艰难。 耳朵都要聋了,他碰了碰雁升:快按。 闹铃巨响中, 雁升一动没动, 睡得非常香。 我操?这没装呢? 贺中鹤挣扎着坐起来, 猛拍他几下:醒醒! 雁升依旧酣然。 贺中鹤嘶了一声, 摸黑爬过去伸长了胳膊, 拍了好几下才把闹铃关死。 终于安静了,他出了口气,打开床头的夜灯。 这么响的闹铃声都没能把雁升唤醒, 不是失聪了很难解释。 冬天起床非常折磨人,天儿还黑着, 被子外头是冷的,衣服也是冰凉的, 冬天每次起床贺中鹤都会默默许愿时间倒流。 然而难受巴巴地换好衣服,雁升还是没动静, 贺中鹤正要再喊他一次的时候,闹铃再次响起。 他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关了, 幸亏家里没老人,要有个老头老太太的大早上听着这动静不得吓厥过去啊。 贺中鹤忧愁地按了按太阳穴, 看着雁升:起来!五点了! 雁升依然没反应,动都没动一下。 贺中鹤愣了愣,然后猛地弯下腰。 胸口还起|伏, 也有呼吸声。 操。正郁闷的时候,闹铃再次响起,这回间隔不到三十秒。 你这到底什么阴间闹铃!贺中鹤按完闹铃有点儿抓狂了,很不理解雁升是怎么每天五点半准时站到家门口等他的,睡美人啊你?是不是得他妈亲一下你才醒? 贺中鹤俯着身子没起来,瞪着他。 睡相挺好看,床头灯映着很有氛围。 一个没忍住看了好一会儿。 就颜狗了怎么了! 冬天大清早可能折磨得人脑子有点儿发热,贺中鹤突然又往下低了低。 睡美人是吧! 越贴越近,鼻尖一偏都能碰着鼻尖了,能感受到雁升的温度。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35) 然而呼吸都扑到脸上时,闹铃再次响起,吓得他一哆嗦,差点儿真亲上了。 迅速直起身来按了,他捂住额头,觉得有点儿被吓萎了那意思,气若游丝:醒呗哥你这破闹钟响四次了 雁升突然开口:第五次就醒。 我操!贺中鹤被他吓得差点儿来个后空翻,你他妈醒着啊?! 又没动静了。 正当贺中鹤以为刚才那是幻觉时,闹铃又响了,这次雁升坐起来按了闹铃,拿过床头柜上的衣服开始穿:早。 你贺中鹤实在看不懂他了。 响第一次就醒了,然后半睡半醒觉得自己已经穿好衣服去收拾了,得持续到闹铃第五次响才能彻底醒过来。雁升解释。 声音一听就非常清醒,醒了得有一会儿了。 好神奇的起床方法贺中鹤心虚地看着他,所以你一直醒着? 啊。雁升点点头,听见有人说我睡美人来着。 那后半句肯定也听着了啊。 不止后半句,还有贴得不到一厘米 贺中鹤现在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度过后半生。 盯着铺得严丝合缝的地板看了一会儿,雁升已经打开灯走出去了,还挺愉快地哼了两句歌,咱也不知道大冷天摸黑爬起来上学有什么可高兴的。 回家拿书包的时候杜兰珍也起床了,在客厅里浇花烧水,冷着脸。 贺中鹤没说话,从隔断上拎起书包就走了,生怕多待一秒被老妈拽小黑屋里锁上门,直接给他强制休学。 棘手的事儿横在面前,但日子不能因此塌了架子。好不容易够着现在的成绩,就算暂时没法平衡学习和老妈令人惊悚的管控,但也能撑一天是一天,实在不行到寒假就得跟老妈提让她去看心理医生的事儿了。 心事重重地下了楼,两人从食堂那边绕了个弯去吃早点。 跟他们一样时间早起学习的高三生也挺多,这会儿西食堂坐了不少人,吃饭时桌上还摊着书。 西食堂是小食堂,早点供应种类不齐全,几乎都是甜口的,果酱包糖包沙拉热狗麻团,非常腻。 吃早点的时候贺中鹤一边被豆沙饼齁得皱眉,一边听雁升依然很愉快地边喝粥边哼歌:这边早点是不特合你胃口啊? 下回还是去高一食堂吧。雁升说。 就这儿吧,还近,我起早了吃什么都差不多,吃不进去。贺中鹤摆摆手,你到底乐什么呢? 从昨晚睡觉前他就有这个感觉,雁升心情一直不错,这会儿甚至表情都有点儿压着笑那种,相比下自己像个失意落水狗。 我有吗?雁升挺无辜,喝完粥把杯子在桌上磕了磕,可能今下午大休我心情好。 谁他妈信啊,这人大休就是换一个地方学习。 还跟阿姨闹别扭呢?雁升咔哒咔哒捏着杯子。 从昨晚到现在他一直没问这事儿,这会儿就算问了也没碰为什么闹别扭这种问题,这让贺中鹤觉得挺舒服的。 其实也不是不好意思告诉雁升,但闹别扭的原因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大概吧。贺中鹤叹了口气,想到这个就闷得慌。 那我家大门常打开,雁升看着他,烦心了就来我这边,阿姨也放心。 嗯。贺中鹤点了点头。 雁升把杯子一点点捏扁:其实我是想问你今晚上还来这住吗。 贺中鹤愣了愣,这个他没想过:不知道。 出了食堂走到教学楼下了,贺中鹤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虽然这个大休,或者说这个生日提不起劲来干任何事,但去雁升那儿住着还是很享受的。 具体享受在哪他说不出来,硬要给个回答的话就是跟雁升睡一起的时候挺享受的。 要不要脸啊还。 要是能来我这儿的话,雁升慢悠悠地说,今晚可以带你去运动会那天原定的地方。 出去过夜?贺中鹤转头看着他,很惊讶。 他从没在除了朋友家的外头过夜,这在老妈那儿是绝对禁止的,有时候晚上去石宇杰家玩儿她都让发位置查岗。 所以听起来很刺激很诱人。 如何拐走一只鹤。 下午大休前最后一节语文老师讲作文的时候,雁升在作文纸上划拉下来这么一句话。 然后用蓝色圆珠笔画了个小脑袋。 不对,画习惯了。 换成黑色中性笔,重新画了一个。 首先打开袋子。雁升边写边画。 然后告诉他,带你玩去。 最后收紧袋口。 So easy. 胡乱画完了小四格漫画,下课铃也响了,他在贺中鹤把脑袋探过来看之前把纸夹进了草稿本里。 又画什么骚东西。贺中鹤撇撇嘴。 不带这么骂自己的。雁升说完,开始收拾书包,美好的大休开始了。 贺中鹤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瞬间闭了嘴缩回去清理桌面。 收拾完东西他先到石宇杰那边转悠了一圈,那拨人都记着他生日,问他今晚上怎么安排的。 今年免了吧,都蹲家学习得了。贺中鹤说。 人逆袭翻盘的就是不一样。辛凯啧了一声,那生日就不过了啊?一块吃个饭不也行? 晚上有事儿。 行吧。几个人很快散了,这个时候大休各忙各的其实也不错。 那些人就是凑热闹的,但石宇杰不一样,他跟贺中鹤多少年铁子了:什么情况,你妈不还要给你成年生日大张旗鼓来着? 别提了。贺中鹤踢了踢桌腿,正闹呢,我现在家都不想回。 石宇杰拍了拍他,压低声音:晚上来我家吃火锅?不叫他们,兄弟带你偷吹几瓶,你看你这憔悴样儿的。 这时候拒绝石宇杰就非常残忍了,显得他好像把石宇杰也划到了心情不好别来烦我那档。 正纠结,雁升在教室前门朝这边招了招手。 石宇杰瞬间就懂了:噢是这么个事儿!你跟他过就过呗,扯那些理由行了去吧去吧。 贺中鹤被他搡了一把,将错就错地挥了下手,往前门走去。 哎等等!石宇杰想起什么似的把他扯回来,拉开他书包拉链。 贺中鹤感到肩上一沉。 好了走吧!石宇杰放完东西拍了下他书包,生日快乐鹤儿,十八了。 嗯。贺中鹤转身抱了他一下,周围有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同学往这瞥。 考个好大学,明年不论你去哪,兄弟也在。石宇杰呲了呲牙。 滚吧你,赖死了。贺中鹤笑着往他胳膊上甩了一巴掌,想到明年就不跟他在一块儿了,心里酸巴巴的。 石宇杰作为他狐朋狗友一般的存在,一起且行且走了这些年,到明年暑假结束竟然就要分别了。 空落落的感觉。往常年生日都特别热闹,今年各种情绪积在一起一个人受着。十八岁生日不止是生日,也是一个节点,从此往后要被迫接受很多东西,经历很多事情,失去很多人。 回到家才刚下午三点,雁升把猫送去宠物医院寄养,也没告诉贺中鹤去哪,就让他多穿衣服,最厚的衣服都套身上。 交代完这些他就出门了,让贺中鹤在他家等着。 神秘兮兮的,跟他从昨天到现在的状态一样,一副藏着什么小秘密的样子。 贺中鹤窝懒人沙发里发了会儿呆,打开书包拿出来石宇杰塞的生日礼物。 是一个老式游戏手柄,裸盒的。初中那会儿两人中午不睡觉偷偷用这种老手柄连电视打游戏,后来坏了,厂家也不做这种手柄了,不知道他是从哪搞来的。 贺中鹤按了两下,把手柄收进盒子里放好。 过去半个小时了雁升还没回来,他穿着一身巨厚的羽绒服,在屋里溜达。 溜达到卧室里,他走到桌子旁,拿起雁升的书翻了翻。 他的各种练习册都是只挑中难难度的题做的,而且写得像狂草,非常随意。 百无聊赖地翻完一本,贺中鹤放下书。 书桌抽屉半开着,里头没东西。 虽说这房子是租的吧但这也太没生活气息了 贺中鹤随手刚要把抽屉关上,指尖挨到把手的时候顿了顿。 好像是有东西的。 但是? 他把一盒套从里头拿出来的时候,眼珠子已经快掉出来了。 天然乳胶超薄冰火一体。 外头包装的一层膜已经没了,显然被拆开过。 贺中鹤定定看着手里这盒东西,脑子混混沌沌但转得飞快,有些耳鸣。 生产日期非常新鲜,上个月的。 他想起昨天那箱一次性洗漱用品。 谁上你家都挺方便吧? 他完全不怀疑雁升是乱搞的人,天天一块儿待着呢,摸得透透的。 但不排除吃口回头草或者脚踏两条船什么乱七八糟的虽然雁升还没踏上他这条船。 这就让贺中鹤心更沉了。还没确定关系所以可以一边吊着,同时再有个别的什么人,随时可以告诉你不想继续了,一脚蹬开,完事儿还很无辜:我连表白都没,对你没意思呀,是你自己想多了。 自己以为把他摸得很透,其实就一陪他搞暧|昧打发时间的,仅此而已。 一盒套的出现让他内心戏飙到了顶峰,此刻心拔凉拔凉的,手也有些僵。 贺中鹤看到盒上印着60只装,动作特别缓慢地打开盒子。 直接不用数了,两片两片连一起的一串,其中一头已经被撕去了一个,单了。 背后玩儿挺大隐藏得挺好呗,人设立得挺稳、时间管理大师呗。 我他妈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套子盒里头长什么样呢,你行啊,都开始体验冰火一体了。 漫天漫地的委屈瞬间将他淹没,这些天学习连轴转的压力、老妈施加的压力和烦闷、快要高考但毫无方向的迷茫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来气了,现在又发现唯一让他安心轻松的人也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样。 有时候就是这么一瞬间的事儿,特别怀疑人生。 这盒套就是最后的引|火|线。 贺中鹤呼吸有些费力,觉得自己全身都是冷的,明明穿得像个睡袋,屋里暖气也特别足。 这时候屋外响起开门的声音,雁升一进来就语气轻快地喊:走吧下楼。 下你爹个大酱油瓶。 现在的心情已经不能用复杂形容了。 贺中鹤看着他,冷笑一声,这种眼前人突然变陌生的感觉真是太他妈让人惊喜了。 第48章 ?你等一下啊啊啊啊 雁升好像并没有察觉, 他背着一个登山包,走到客厅拉上窗户。 真这么面对他的时候,贺中鹤突然感觉很无力。 是啊他连这条船都没踏上来, 自己压根儿没有委屈发脾气的立场。 套放回抽屉里, 贺中鹤沉默着跟在他身后下了楼。 等会儿吧, 车这就来了。雁升给大卢拨完电话,说。 那边磨磨唧唧的, 老孙又被调去不知道干什么了, 大卢得先去把他接过来再一起去。 这次地点选在了野山里, 冬天山上荒, 主题就是露营求生。 高考前就录这么一次正经的了, 其实本来可以划水,但主要为了贺中鹤,让他在生日这天出去撒撒欢, 亲身参与一把鸟啊噗录视频。 不过看着好像并不怎么期待?站单元门口离他大老远,也不吱声。 跟阿姨说了没?雁升走过去问。 贺中鹤背对着他:嗯。 雁升从他声音里听出来情绪并不好, 看着他后脑勺:又吵掰了? 没。乌黑的后脑勺惜字如金。 这不好,出去玩儿嘛, 本来就是让自己高兴的,没兴致就没意思了。 雁升又走近了几步, 偏头看他的时候才发现他眼睛有点儿红,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儿? 没。贺中鹤依然只蹦一个字儿地回答, 面无表情,不看他。 这看来吵得不是一般的掰啊。 雁升挺喜欢贺中鹤他妈妈的, 跟她相处起来让人非常自在,温温柔柔的,心思也细, 不知道怎么会跟他闹成这样。 高兴点儿。雁升伸手安慰似的拍他肩膀,拍了个空。 贺中鹤躲那一下完全是跟着情绪走的,他看到雁升明显愣了愣。 不要伤及无辜好吧。雁升挺无奈。 贺中鹤扬起眉毛。 上一秒还看他失落一愣的小样子心里动了动,现在听着从他口中说无辜俩字儿,火瞬间又窜回来了。 我他妈还挺无辜呢。贺中鹤语气硬邦邦的,一阵北风呼啸着刮来,他晃了晃身子,没动。 雁升有点儿莫名其妙了,再怎么着他也没跟自己呛的必要吧。 哪儿无辜了啊?他皱眉看着贺中鹤。 我怎么知道哪儿无辜!寒风迎面一吹眼前就有点儿模糊了,虽然不是情绪使然但可以催化情绪,贺中鹤觉得这几天实在是憋屈到顶了,再不爆一下真就憋死了,我他妈哪儿都无辜! 你先进来。雁升进了楼道避风。 贺中鹤站着没动。 进来!雁升喊了一嗓子。 贺中鹤愣了,有时候跟一个人相处太融洽就会忘了是个人都会有脾气这事儿。 更会忘了半年前过过一次招,这人并不好惹这事儿。 他站在风中犹豫了一下,然后更憋屈地走进楼道。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36) 楼道很静,风声被隔绝在外,贺中鹤这才发觉脸都冻得有点儿僵了。 说吧,雁升看着他,跟我发什么邪火呢。 算上运动会那次,这是雁升最正经的和他起矛盾。 挺吓人的,平时那种温和的感觉无影无踪,恍然间回到夏天刚同桌那会儿,整个人冷冰冰的,表情很沉。 你自己知道。贺中鹤说了句狗血剧惯用台词,说完后才觉得有点儿傻|逼。 我不知道! 雁升这一嗓子,大白天的声控灯直接亮了。 两人站得很近,贺中鹤觉得自己耳膜有点儿颤抖。 这时候楼上有人走下来,是六楼那姑娘和她两个室友。她看到这不知道是要打架还是要亲的场景,犹豫一秒后从他俩表情看出来是在吵架,很尴尬地打了个招呼。 贺中鹤同样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也打了个招呼。 单元门再次关上后,楼道陷入沉寂。 烦了毁灭吧。 贺中鹤现在很想摔点儿什么东西,玻璃的瓷的最好了,非常响的那种。 我说没说过,良久沉默后,雁升突然站近了一步,这时候半头的身高优势就出来了,贺中鹤跟他脸对脸,感受到压迫感,就跟之前打架那次一样,你得让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贺中鹤觉得自己气焰瞬间矮了三米。 多大人了,还玩这套躲猫猫有意思吗?雁升微微偏头看着他。 昨天晚上就说浑话挑事儿,我无所谓,结果让着你的结果就是你发扬光大了呗? 我说没说过,别只给个影,别总让人猜,有话你就说出来。 贺中鹤被他一通嘚嘚嘚逼得往后缩着脖子,双下巴都快出来了。 吵架时候站位有没有点儿预判啊! 知道自己有吵的时候往人脸跟前贴的毛病就站远点儿啊! 贺中鹤推了他一把,站直了:那你是什么都说了吗!我就不琢磨你吗! 我有什么没说吗?雁升皱着眉。 贺中鹤嗤了一声:你怎么不猜猜我刚才在你屋里发现什么了? 雁升顿了顿,看表情有点儿懵。 好大一盒天然橡胶冰火一体啊,贺中鹤冲着他吼,挺好用是吧用着挺爽是吧! 终于说出来了! 爽! 贺中鹤挑眉看着他,吼完呼吸有些急。 沉默,长达十几秒的沉默。 哈!哈哈!没话说了! 然而吵架的胜利并没有给贺中鹤带来爽快的感觉,相反他现在气得手冷,而且鼻子越来越酸,楼道里没风,眼圈却红了。 因为这个?雁升终于说话了。 贺中鹤没吱声,怕现在一说话带着鼻音。 雁升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抱起胳膊垂着眸子,继续沉默。 贺中鹤看着他,从他脸上看不出情绪,刚才的怒意已经无影无踪了,现在非常木然,更吓人了。 正要开口再追几句的的时候,雁升突然很快地走过来抓住他胳膊,使劲把他往后一推。 贺中鹤毫无防备,被推到了墙上,后背撞得有点儿疼。 正懵着离开墙面,下一秒雁升拽住了他前襟,把他结结实实又摁了回去。 他几乎整个人都挤到贺中鹤身上,拽着衣领的手施着力,低头看着他。 有些急|促的呼吸近在咫尺,贺中鹤差点对眼儿看他。 今天我要是不问你就不打算说了是吧?雁升声音很低,压着火。 贺中鹤挣了一下试着直起身子,没成功,雁升摁得死死的,有种被他钉墙上的感觉。 啊贺中鹤应了一声,偏头。 雁升伸手把他脸扳回来了:然后你就打算闹这么个别扭,把我扔那儿就算完了? 我没贺中鹤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脑子嗡嗡的,今天是真见识雁升发火的威力了,你能靠我远点 所以你看着那盒破套子就问呗!问,雁升你屋里怎么有这个,十个字,很难吗! 你是不是狗血剧看太多了啊,我天天跟你粘一块儿我找谁用这东西! 能不能不猜来猜去的,都敞开说完行不行?雁升摁着他继续吼,咱俩之间就一句话还掖着没说了,本来要留到今晚上气氛好的时候说,这还要个屁的气氛! 贺中鹤看着他。 这一秒他脑子转得要冒烟了,不停在他竟然说脏话了和卧槽卧槽你等一下啊啊啊啊之间来回闪,蹦迪似的,灯球闪得他心脏狂跳,头晕目眩。 贺中鹤我喜欢你!完事儿了就这句了!兜底儿的就这么跟你说了!雁升吼。 这句结束楼道回荡着一丝回音。 然后彻底安静了,耳边只有呼吸声。 不知道人的脑子会不会爆炸,但现在贺中鹤觉得脑袋里一声巨响,轰轰的,余音特别长。 眼前五光十色七彩缤纷,非常神奇的体验。 而且手有点儿哆嗦。 雁升看他直接懵了眼都不会眨了,在如此剑拔弩张的表白氛围里又吼了一句: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两人对视片刻,贺中鹤目光呆滞地把雁升的手从自己衣领上拿下来,又凝固了一会儿,然后脱力似的往前一倾,脑门儿重重抵到雁升肩上。 我你他声音有点儿哑,让我缓缓。 雁升偏头看着他,很使劲地抱住他,用力而快速地顺了顺他的背,刮猪毛似的:快说。 等会儿。贺中鹤气若游丝,指了指心口,这儿,快得要炸了。 第49章 【倒v结束】 惊不惊喜 贺中鹤沉浸在巨大的震惊、慌乱和各种乱七八糟总之就是让他想立刻昏过去的情绪中。 一小时内事态变化跟过山车一样。 贺中鹤我喜欢你。 脑子里疯狂回荡着这一句, 心脏跟被这几个字淹没一样,在惊涛骇浪汹涌澎湃中可怜巴巴地攀桅杆上奄奄一息,他像条搁浅的鱼, 不会呼吸了。 雁升知道这种混乱呲儿火花的情况下突然表了个白非常另类, 也让贺中鹤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 但既然都这样了,只能先撒开他让他慢慢缓着。 好在这时候大卢的面包车缓缓停到了楼口。 先走。雁升又使劲拍了拍他。 一个一脸复杂还带着余火的和一个一脸懵逼的坐到了后座, 大卢向后看了一眼:老呸, 大, 这位是? 一起的。雁升收拾了一下后座的东西, 你回头报个备。 好嘞。大卢很惊奇自家老大一声不响就带了个他从没见过的人一块儿录视频, 这人看着年纪不大,应该跟雁升差不多,长得挺好看, 一耳朵环钉非常酷,我还以为又是周涛那种呢, 还寻思大你怎么总吸那些人 闭嘴吧。雁升闭了闭眼,大卢情商有时非常堪忧。 噢噢。他从后视镜看了一眼雁升。 公司缺摄影师, 老孙不是雁升这个小团队的,他常年游走在各个主播团队之间, 很自来熟:是小雁的同学吧?我孙天刚,叫我老孙就行。 你好。贺中鹤机械地点了点头, 贺中鹤。 老孙看了一眼雁升。 后者摆了摆手:扣上安全带坐好吧。 老孙没再管后座气氛诡异的俩小孩儿,戴上耳机开始睡觉。 大卢将闭嘴贯彻得非常彻底, 以至于一路上车厢内安静且尴尬。 天慢慢黑下来,跑高速也有一个多小时的时候,贺中鹤没再敢盯着车窗了。之前有次出门带着飞狗, 它一直看着窗外树和路牌,然后看得晕车吐了杜兰珍一车,擦座子缝间呕吐物的手感他记忆犹新。 这是去哪?他清了清嗓子,问。 雁升一直抱着胳膊,往后仰着微皱着眉头闭着眼:山里。 贺中鹤恍惚地点了点头,看着天窗。 好别致的游玩地点。 小面包跑了将近三个小时才到目的地,后座东西放得特别多,身上穿得也厚,活动一下很困难。下车的时候贺中鹤腿都僵了,膝盖不会打弯儿了。 车厢和外面温差巨大,停车的地方刚好是个风口,狂啸的山风能直接给人掀地上。 前头那个司机手脚利索地从后备箱往外搬东西,副驾上那个叫老孙的胖子也一起帮着忙,雁升从里头扛出来一个大帆布袋,看形状像帐篷一类的。 贺中鹤站旁边半张脸缩领子里,帮不上什么忙,缓解尴尬摸出来手机。 信号格是空的。 这才刚到山脚下啊! 他后知后觉地抬头四下看了一圈,才发现这座山不是普通的山不是常见的那种开发好的旅游景点,这儿没有滑草场滑雪场,也没有酒店和游乐设施,甚至没有路和路灯。 非常原始而荒凉的一座野山,车灯熄灭的一瞬间周围完全是黢黑的,没有一丝亮光。 还巨他妈冷,不过让贺中鹤原本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点儿:这什么地方? 无名山。大卢手里抱着一台他从来没见过的设备,跟在雁升身后。 跟上,在这儿走丢了可不好找,山上还有狼和来抛尸的。老孙背着包,笑着拍了他一下,大胖手甩人非常疼。 四个人排成一列往山上爬,说爬那是真爬,这边压根儿没有山路,纯靠自己打着灯摸索。 贺中鹤在队伍末尾,脑袋上戴着大卢给的头戴式手电筒,艰难地跟着他们。 这个季节山林早就空了,就剩漫山遍野的枝杈和一地枯叶。天有点儿阴,黄稠的云低低笼着山顶,从这里看过去很高,但并不远。 山风一直不停,不知道吹经了什么结构神奇的东西,各种奇怪的声音响彻空山。 贺中鹤总觉得身后有点儿什么,阿飘野人抛尸者之类的 最惊悚的是这时候远处真的响起一声长长的狼嚎。 纪录片和动画片里听到的那种! 贺中鹤一个踉跄差点儿滚下去。 恐怕自己是见不到十八岁的太阳了。 贺中鹤。前头有光朝这边打过来,是雁升转了身,来我这边。 老孙和大卢非常默契地停了脚步,贺中鹤忙快走几步,跟到了雁升身后。 雁升走得很快,呈S形往上爬要省力且安全很多,很快就把大卢和老孙甩了十几米。 旁边没外人了,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起来。 这风是从侧面刮的,贺中鹤不知不觉就贴到了雁升旁边用他挡着风,本来就没爬过这种地形,脚下踉跄,风一掀整个人就一不倒翁。 冷吗。持久的山风中,雁升终于开口问。 还行。其实腿和脸已经僵了,耳朵也没知觉了。 雁升叹了口气,伸手把他往自己这边又拽了拽,给他把羽绒服帽子扣上又系了扣,非常不理解这么恶劣的环境下为什么还不戴帽子。 甚至有点儿怀疑他没穿秋裤。 一摸,还真没穿,就一单裤。 雁升觉得自己要窒息了,他现在特想把贺中鹤埋这儿野葬得了:你选美来了啊! 贺中鹤脑袋被迫被包成了球,模样傻|逼兮兮的:没想到这么冷 冻废你得了。雁升加快爬山速度,旁边有这么个绝世大傻|逼气了他一下午一晚上,这会儿脾气都没了,就特别无力,对着熊孩子束手无辞的感觉。 怎么就喜欢这么个玩意儿,简直令人费解。 原定地点是在靠山顶的一山洞,但怕冻废那气人玩意儿,雁升临时找了处半山腰的浅洞口,放下东西开始扎营。 大卢和老孙很快也跟过来了,帐篷是半自动的,撑好扯几下就很完美。 贺中鹤没想到的是,大卢和老孙跟他们的帐篷不扎一起,他俩留下几个背包,然后就往山另一侧背风处去了,据说那边还有个木屋。 我越来越不懂了,贺中鹤看着雁升忙活,他这俩朋友跟雁升之间一点儿朋友的感觉都没,好诡异。 就是这么诡异。雁升还是挺没好气的,打开4G背包,调了调试了下信号,快要把你拐山里卖了,还没看懂? 这什么高级玩意儿贺中鹤刚蹲下戳了一下4G背包,手机在兜里一阵震动,我操有信号了?! 雁升没说话,接着从包里掏东西,一样样的电子设备看着让人眼花缭乱。 贺中鹤不明所以地站旁边愣着。 不知道刚才大卢留下的地灯是不是暖光的,反正照了一会儿没那么冷了,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贺中鹤才惊觉今晚上就两人在这荒山野岭的山洞里独处了。 还一堆事儿没解决呢,套儿啊吵架啊贺中鹤我喜欢你啊 他不知道这一夜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雁升,怎么都不对劲。 其实贺中鹤知道这个表白不出意外早晚会有,但亲耳听到雁升说出来还是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 很突然,跟做梦似的。 总之现在就是方寸大乱,长这么大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雁升架了老孙的单反在地上,然后又把手机连上云台,喂了两声。 导播台那边没问题,差不多可以开始了。 雁升没磨叽,直接点进平台开了直播,连预告都没。 从大卢那边看,微博粉丝群瞬间炸了,直播人数以每秒百十号人的速度飙升着。 不愧是有庞大粉丝基数的。 不过几百万粉丝的其中一个正懵在旁边,还正纠结些有的没的。 妈妈的好大儿! 突然上播 失踪人口回归啊啊啊啊啊奶奶你关注的博主直播了! 旁边有人入镜了!那是谁! 贺中鹤一边在心里各种狗血戏一边看着雁升,这人自拍怎么没完没了的,平常也没见他拍过啊。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37) 然后雁升就朝他走了过来,依然举着云台。 他遮了一下镜头,问贺中鹤:能露脸吗? 什么露贺中鹤下意识摘了羽绒服帽子,把乱了的头发抓平整,录视频?露吧这有什么的。 是直播。雁升说。 直贺中鹤有点儿没反应过来,他还整这个呢? 雁升不忍心让他这几个小时一惊再惊了,扬了扬下巴:手机有信号了吗。 有。贺中鹤说。 打开微博,往下一拉。雁升说。 贺中鹤一头雾水,点开微博,最新一条是鸟啊噗的直播链接,一分钟前。 他猛地抬起头看着雁升。 点进去。雁升说。 画面内一片漆黑,左下角观众都在刷屏催。 我操。贺中鹤看着屏幕,这声我操说完不到一秒的延迟后,手机里也传来一声震惊的我操,变声的,像小黄人。 手机啪一下掉到了地上,贺中鹤没捡,扭头看着雁升。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雁升拿开手,大家好今天是在荒山上,这个天气呢已经非常冷了,如果画面不稳不是设备出问题了是我手冻得哆嗦,大家可以通过哆嗦脑袋解决这一问题 多损哪哈哈哈哈哈哈哈 #鸟哥不用的嘴可以留给需要的人# 鸟刚才跟谁说话呢! 急死我了旁边那是谁啊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打个招呼吗?呼声很高,雁升往他那边转了一下云台。 打打打打打! 搞快点急死我了 贺中鹤觉得自己成年前的最后一天过得简直太魔幻了。 小鹤历险记Ⅱ。 来吧。雁升看着他,新鹤中鹤牌高鹤片。 噢准确地说是鸟啊噗看着他。 新鹤中鹤牌高鹤片此刻是抓狂的。 大型掉马现场来得猝不及防。 半年来天天晚上看的视频,这会儿自己在视频里了。 直播间爆到有点儿卡。 大家好屏幕里已经能看见他眼睛一角了,贺中鹤僵硬地凑跟前打了个招呼。 让暴风雨来得再猛烈些吧! 雁升调了调补光灯,冷调灯非常显人好看。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卧槽啊啊啊啊啊绝了我直接hi老公! 这谁! 我!可!以! 都闪开我来!hi老婆! 鸟你什么时候也露脸! 看着一串串啊啊啊啊老婆老公的刷过去,贺中鹤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了,毕竟他没做过直播,嘴皮子再利索也不可避免地对着镜头尬住。 雁升非常善解人意地转开了镜头。 然而刚一挪开,弹幕又开始刷,都要看他。 咱是技术直播不是颜值直播。雁升很无奈,都擦擦口水收收眼珠子吧,再喊老婆老公就踢出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 hi老公!【叛逆】 就喊就喊,hi老婆 喊也没用。雁升放下手机,大卢那边导播台应该切到单反画面了,人在我这儿呢,你们能顺着网线过来吗。 ?嗑到了 卧槽听听这话 宝你长大了 我站鸟攻 就这?脸都不敢露就开始卖腐了? 雁升从背包里搬出户外烹饪台搁到地上,又拿了两袋真空包装的炒饭,兜进铝锅里架上。 贺中鹤走到他旁边,伸手在他脸前晃了晃,看着直播画面。 鸟头没消失,应该不是系统自带贴纸,是实时后期加上去的。 他站一边突然不知道该看雁升还是看镜头。 今天造萨克孙树屋。雁升从包里拿出一张图纸,在镜头前展示了一下,然后拿手机给老孙发了条消息,其实不怎么御寒,但冬天看上去挺温馨的,材料后勤那边在运,大家稍等一下。 他直播不是全程陪观众唠嗑的,要做什么就说一声,该解释的解释一下,开几句玩笑,其他时候就默默折腾自己的,当观众不存在。 这个季节严禁山火,带小烹饪台来也是无奈之举,没了生火这一求生必备环节,他得唠点儿什么找补一下,看了眼弹幕挑了条回了:不是主播,他就一来跟着玩的。 雁升不知道又挑了哪一条回答:说不定吧,那得看他。 他转头看着贺中鹤:有人问你下次还来吗。 下次贺中鹤愣了愣,来来吧应该。 听到了吧。雁升转过头去,看弹幕一片啊啊啊嗷嗷嗷。 贺中鹤凑过去看了看,屏幕上飘过一条你们什么关系呀。 同同学。雁升嘴瓢了一下。 犹豫什么呢! 你不对劲 那么多同学为什么就带这一个! 两年老粉来科普一下,这是鸟哥第一次带人直播 kswlkswl 有些弹幕说话跟火星语似的,贺中鹤没看懂:这什么意思口水完了?考试网恋?快速无聊? 嗑咱俩cp的意思。雁升淡定解释。 没听懂。贺中鹤觉得自己像个从不网上冲浪的老年人。 这时候老孙开着破面包拉材料来了,山洞外响起喇叭声。 就是,雁升偏头看着他,觉得咱俩是一对儿。 我操。贺中鹤很震惊,现在人都怎么回事儿啊。 别我操了,再操一个我直播间要被封了。雁升说,我让老孙带了暖贴,你去拿点儿贴腿上当秋裤。 是个好主意,贺中鹤现在腿是僵的。 转身往面包车走的时候,他听到雁升在后头跟不知道哪个没眼力见儿的粉丝解释:不是同居,我也不知道我怎么知道他没穿秋裤。 绕口令似的,贺中鹤在心里默默替他回答,他刚才摸了一把我腿试出来的,老凶了这鸟。 第50章 [三更肥章]生日快乐 1. 贴好暖宝宝裤后贺中鹤找了块石头坐着, 看两眼手机里的直播画面,再看一眼旁边忙前忙后的雁升。 这感觉太他妈神奇了。 网红竟在我身边。 还跟我表白了。 这都些什么事儿啊。 树屋材料运了四趟才运完,一大堆木桩和一包圆锯钻头凿子沥青卷材之类的。 就在这两棵上建吧, 现在天气不好, 万一过会儿下雨了还能进山洞里避一避。雁升指了指两棵水杉, 挪了单反位置。 你一晚上造一间屋啊?贺中鹤掂了掂木桩子,不算很轻。 一看就不是老粉, 雁升戴上手套, 拿圆锯修了修一截木桩头, 直播就一个来小时, 剩下的录一天, 后期倍速当视频发。 这树能撑住吗?用不用办什么采伐证乱七八糟的?贺中鹤担忧地看着他用水平尺随便比划了一下,而且没看图纸,凿了阙口就往上支木桩, 非常豪放非常鸟啊噗。 给树买保险了。雁升拿出折叠梯,洞口地面不平, 踩上去有些晃悠,过来给我扶梯|子。 可算被派到活了, 他拎着工具包走过去扶住梯腿儿。 现实近距离观看鸟啊噗造树屋,甚至可以参与其中。 神奇的体验。 底梁是用方木固定出来的, 速建树屋不能太大,不安全且塌了会伤树, 雁升框了大概10平的底梁,往下伸手:拿四个角铁。 角铁贺中鹤从沉甸甸的包里翻出几个L型大卡槽, 递给他。 雁升卡好角铁,他之前买这些东西的时候连量都没量过,估摸着大小差不多合适就买了。每次材料购置都是这种狂放不羁的风格,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他在这方面预估得特别准,脑子里结构清晰,甚至连材料的可改性都很有数,到手直接开始造,过程十分丝滑。 固定好底座,他用锯子镂了地板铺上梁子,连焊接都不用,一个非常稳固的底板就搭成了。 树屋就这么有了底座,贺中鹤看得目瞪口呆。 这种几乎不用什么工具,连镂洞都是用手工锯的造法很原始。雁升站到底梁上,一手按着几根木条一手把它们齐了头,削木头的手法非常熟练,手电灯光下长得歪七扭八的木条很快在他手中变得平整,看着非常舒适。 我能上去吗?梯|子这会儿用不上了,贺中鹤蠢蠢欲动。 等我搭好爬梯。雁升说。 萨克孙树屋其实是用楼梯的,他带了个爬梯成品备用,往底梁上安个基座,一搭就能用:上来吧。 贺中鹤抬头看着瞬间耷拉到眼前的梯|子,还有底梁上俯视他的雁升,感觉他就跟变魔术一样。 还特像长发公主。 贺中鹤颤颤悠悠爬了上去,木屋不高,但从这个位置看山视野还是很开阔的,虽然一片漆黑只能看见山形和林子的轮廓。 木屋底已经搭好了。他踩了踩脚下的板子,很结实,于是转向镜头那边说。 有风,隔这么远他们听不见。雁升已经开始钉墙面了,窗户留多大? 我没数,你看着弄吧。贺中鹤上来后又没什么事儿干了,蹲工具包跟前给他递东西。 沉默着看雁升迅速把四面木墙竖好了最底下一层框子,他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了,反正今一天都是在震惊震撼中度过的,心态已然非常平和了。 你怎么知道新鹤中鹤牌高鹤片是我?他偏头看着雁升,觉得他手上娴熟狂放的活计跟他平时的气质有点儿不符,跟他年龄也不符,这么看着跟着几十年老匠人或者求生节目里大胡子壮汉似的,所以这张年轻好看的脸非常违和。 怪不得之前看了那么多次视频也没认出来,遮上鸟头谁也不会脑补这鸟头底下是这么张脸,人得怀疑是摆拍了。 这名再看不出来是智商有问题了。雁升说,天天在我评论区上热评。 贺中鹤的确经常在他微博下边评论,巧的是每次都能抢着第一第二,莫名其妙就上了热评,消息一堆小红点。 别让他们知道我是你评论区底下的,他说,有黑你的好说你草粉了 说完这句话他尬住了。 这嘴贱劲儿的,一耳刮子抽死自己得了。 雁升停了手里开槽的活,扭头看了他一眼。 随后的十几分钟里两人都没再说话。 高处没有遮挡物,就算贴了暖宝宝也冻得不行,裤腿进风。贺中鹤蹲地板上不自觉蜷成一团,扣上羽绒服帽子。 回帐篷吧。雁升往墙框里钉着几个五金件。 我在这待会儿,你不用管我。贺中鹤说话带着鼻音,实在太冷了,山上这风跟疯了似的,他怀疑木屋会被掀飞。 蹲地上抠了一会儿地板,他抬头看了看雁升,又低下头去:你草过粉吗。 是啊那盒套就更让人起疑了! 几百万粉啊!多少几万粉的小网红都被曝出来草粉! 从傍晚坐车到现在,话题终于被拉回了最开始的矛盾。 其实期间两人心里戏都特多,一堆事儿没解决呢。 雁升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话:不知道以后会不会。 贺中鹤愣了愣,直起身子看着他。 如果你不取关的话。雁升补充了一句。 贺中鹤反应过来,叹了口气又低下头:你说句人话吧,我现在心里很乱。 乱什雁升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嘶了一下。 贺中鹤起身走过去,吓了一跳:我操血! 他手腕上划了很长一道口子,很新鲜,血刚刚冒出来。 你他妈怎么弄的?贺中鹤皱着眉头,还老匠人呢,翻车了吧。 木茬划的。雁升没什么特别大反应,垂下手,从工具包侧兜摸了两下摸出一张无菌贴撕开贴上,又摸出来一枚套。 贺中鹤直直地看着这个跟这里风格非常不符的东西。 想问这个是吧?雁升拆了套,拿一瓶纯净水冲干净上面的油,从裤兜掏出小刀划断了套头,然后往手腕上一套,这么用的。 看明白了?雁升往他跟前凑了凑,眯起眼。 在贺中鹤迷惑的注视下,他又把套扯下来,拧了几下扯长了往手腕上一扎,跟医院打针用的橡胶管似的。 贺中鹤猛地明白过来。 野外没医疗条件,拿这个当止血带,或者直接套上隔绝土泥虫子之类的东西。雁升把套扯下来扔到一边,虽然非常鸡肋但有时候确实用得上,不是草粉用的也不是野|战用的,懂了? 贺中鹤这会儿完全哑声了。 看着盒这个就想七想八真是本事,雁升叹了口气,你怎么就不想想这逻辑能合得上吗,我有这个时间吗,是这样的人吗,敢情这半年白一起待着了啊? 你要是个小狗就是最喂不熟的,天天怀疑人家要养你吃肉那种。 我贺中鹤艰涩开口,被雁升打断了:下去吃饭,十点多了。 回来了回来了 这个小哥!再让我看一眼! 晚上吃啥啊 速热炒饭,散了吧都。雁升开了烹饪台,这饭热一次是夹生的,必须隔一会儿开小火再温一下。 两人把烹饪台往山洞里搬了搬,不然是就着风吃的。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38) 除了炒饭还有即食罐头和自热小火锅,贺中鹤经历了让他头昏脑涨的一天,这会儿闻见香味儿才觉出来饿了。 旁边暖灯开着,小火锅端在手里冒着热气,嗦一口略微烫嘴的宽粉,在狂风呼啸的荒山上把人暖了个透。 雁升举着云台往洞旁走去:山菜春天最肥,但这时候也有,就是老了点儿。 他蹲下采了一小丛野菜,走回到烹饪台旁边,给观众展示。 尝尝尝尝 炒进饭里! 鸟你很久没做饭给我们看了 #鸟啊噗国际厨模# 这什么?贺中鹤没见过这玩意儿,短短的一小棵,叶子长得很整齐。 山菜。雁升说完,看了看屏幕,就不放进去了,老山菜味儿怪。 放放放 让我康康 放点儿试试。贺中鹤从他手里捏了两片放进炒饭扒拉熟了,又用筷子挑进小火锅里涮了涮,尝一口差点儿没吐出来。 都说了很难吃。雁升笑了,靠近贺中鹤,对着屏幕说,你们这小哥不信。 这什么语气 宠溺的语气! 都在这上什么头呢???贴纸底下长什么样别吓吐你们 净化净化净化净化净化净化无脑黑退散 贺中鹤看着某几条弹幕,这些人实在是没有新意,就不露脸这点事儿,天天喷:鸟啊噗长很帅的。 这话一出弹幕静止了几秒,雁升也愣了愣,没想到他会替自己说这个。 啊啊我就知道! 那露个脸让我们看看呗好馋好馋TwT **吧一群,他说帅就帅了?我还说我天仙呢 帅就露啊,怂什么呢呵呵 这些黑粉言论在他的直播和视频里每时每刻都有,一般大卢手动清理或者他直接无视就好,越给眼神这些人越能蹦跶。 而贺中鹤没这经验,看着憋屈就怼了:不信出去,谁按着你头在这看了,人长什么样关你什么事,晚饭干吃了三碗海盐吧? 怼得好 小哥下场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用管这个。雁升拍了拍他的肩,坐到对面,行了今天到这儿吧,剩下的下周视频见。 不要啊啊啊啊 #鸟啊噗短小# 让我看看老婆!bye老婆~ 你走,把那小哥留下 贺中鹤朝镜头挥了挥手,雁升放下云台,把手机取下来点了结束直播。 贺中鹤往山洞里缩了缩,一声不吭地低头吃饭。 很难想象鸟啊噗的直播回放里出现自己是什么样的画面。 吃完饭两人身上都热乎了起来,在暖灯下烤了一会儿,又得回到水杉间继续搭屋。 快十一点了,身心俱疲了一天贺中鹤有点儿困,不想离开温暖的山洞。 去睡会儿。雁升推了推他,帐篷里有睡袋。 不用。贺中鹤觉得把他一个人留天寒地冻而且有狼的洞外实在太残忍了,况且误会他那盒破玩意的事儿还没道歉哄哄他,执意要在光秃秃的树屋底儿上待着。 过会儿叫你,你跟着碍事。雁升把他塞进帐篷,拉上门。 一进去躺下还真挺困,旁边暖灯照着,帐篷里睡袋铺得又厚又软,简直是荒山上一方小小的桃花源。 贺中鹤把睡袋上的小枕头拆下来垫头底下,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睡得不是很沉,梦境断断续续丰富多彩。 雁升贴在他脸边说贺中鹤我喜欢你。 雁升站在树屋地板上撕了一个套。 雁升说着说着话变成了狼叫。 雁升变成狼把自己叼走了。 被叼着晃晃悠悠,然后进了教室。 老郑说这是你的新同桌鸟啊噗。 使劲睁眼一看,狼头变成了卡通鸟头。 卡通鸟头当着老师同学的面,说贺中鹤我喜欢你。 说得很没好气。 老郑一摔触控笔,你们俩滚出去! 被喊醒的时候,贺中鹤睁开眼恍惚地看着雁升的脸,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山里。 出来吧,雁升没给他太长时间醒盹,拉着他手腕拽了一下。 他手特别冰,贺中鹤皱了皱眉,下意识把刚从睡袋里抽出来的手握上雁升的,还使劲攥了两下。 雁升动作滞了滞,然后回牵住他的手,把他从帐篷里拽出来。 脸再次被山风无情抽打,然后感受到冰凉的小点落在脸上。 下雨了,戚戚沥沥的冬雨。 在稀薄雨雾中看见眼前的小木屋时,贺中鹤瞪大眼,手在雁升手里忘了抽出来。 一间小小的树屋,墙壁是圆树桩垒的,屋顶斜面,铺着深褐色的沥青卷材,门和窗都是木的,斜梯平缓。 窗子透出橙色的灯光,门檐上吊着一盏小马灯,树屋在风雨中稳稳立着,光亮而温暖。 还有不到一分钟十二点,雁升说话时呵出一团团白气,在脸前短暂停留又瞬间消失,橙色灯光映得五官深刻,是不是很速度。 太牛了贺中鹤一动不动地站着,看着树屋。 进去看看。雁升拉着他走过去。 进小木门需要低一下头,里面虽然小,但也伸展得开,小小的空间在空旷的山里,有种别样的安全感。 雁升松了手,把两只冰凉的手贴上贺中鹤脸颊,看着他:清醒了吗? 看见这个的一瞬间就醒了。贺中鹤被他手冰得抽了口气。 雁升笑了笑:醒了就听我说话,这次我说得慢点儿,有气氛点儿,仔细听着啊。 贺中鹤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生日快乐雁升说。 你怎么知道我生日?贺中鹤瞪大眼睛,打断他。 那次办身份证看见的。雁升按了按他脸,别打岔。 贺中鹤愣愣地点了点头。 我十八岁生日那天呢,过得不怎么样,在家经历了我爸妈一场恶战,还受了点儿伤。雁升慢慢说着,一个人在大街上转悠半天,想去猫咖撸猫又发现没猫,总之就是非常糟糕 贺中鹤笑了。 但当时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说要给我过个生日。我当时惊了这人谁啊,回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刚跟我打过一架的同桌,叫贺中鹤。雁升看着他的眼睛,眸子很深,他那天送了我联名的一个木屋模型,还觉得自己是挑礼物天才。 贺中鹤乐得不行,咯咯嘎嘎的,眼泪都要飙出来了。 雁升也笑了:后来我从家里搬出来,几乎什么都没拿,就带了这一个稍大点儿的物件。 十八岁生日就收到了这一个礼物,所以我得好好收着。他说,再后来我发现,成年礼物其实不是那个小房子。 而是那个叫贺中鹤的,虽然他有时候非常气人。 贺中鹤笑着笑着就没再出声了,看着雁升。 再次听,心里就没那么惊涛骇浪了,像是飘荡在又暖又软的橙色深海里,晕乎乎的,鼻子还有点儿酸。 今天他过十八岁生日,我想半天不知道送什么,然后就想,回他一个木屋吧,不过是真的木屋,等比例鸟啊噗亲手出品的那种。雁升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还有这个。 贺中鹤接过来打开盒子,扑面而来的是他之前在雁升家闻到的木香味儿,里头搁着一个木制转运珠,吊坠式的。 不是用市面上用磨机转出来的光滑木珠,切面不太平整,但打磨得很光滑,带着手工制作的痕迹。 一面刻着一只鹤,一面刻着一只雁,都是小小一个图案。 这个是我自作主张了,雁升把转运珠从他手里缓缓拿出来,不想要雁的话可以给你磨去 别!贺中鹤伸手夺回来。 雁升挑眉看着他。 我就贺中鹤回望雁升,以后不瞎猜了,有事儿先沟通。 怎么写起检讨来了。雁升没忍住笑了。 贺中鹤也有点儿难为情,嗫嚅了半天,耳根通红:我就是想说吧我 憋了半天,他直接往前一扑抱住雁升。 雁升偏头用嘴唇碰了碰他脑袋,闭了闭眼:嗯? 荒山小屋里抱了个满怀,戚戚沥沥的雨点打在屋顶上,贺中鹤感受着雁升的温度,听着耳边他的声音,整个人都是晕的,暖的。 我也喜欢你。他快速说完了这一句,脑门使劲往他肩窝里抵了抵。 他感受到雁升顿了顿,然后开始笑。 笑什么!贺中鹤往他背上拍了一巴掌。 十八岁生日礼物里有一个是男朋友。雁升说,意不意外。 太意外了贺中鹤来回咂摸了好几遍,你是我男朋友? 啊。雁升说,怎么,表完白还翻脸不认了呢。 没不认。贺中鹤觉得自己整个人烧得要飘起来了。 还好有男朋友抱着。 2. 一开始搭帐篷就是个错误,两人搬了好几趟才把东西都运进小树屋。 最难的是他俩都没带雨伞雨衣,跑完这几趟身上都湿了。 贺中鹤气喘吁吁掀了羽绒服帽子,打开暖灯。 非常不幸,暖灯还没电了。 衣服脱了放这儿。雁升从背包里翻出几袋干燥剂,把他身上羽绒服拽下来往储物箱里一塞,扔进干燥剂。 没了暖灯,又在外头冻了个透,贺中鹤哆嗦得不行,干脆脱得剩件卫衣,钻进睡袋。 要关灯吗?雁升拉开他旁边的睡袋。 关吧,留门口那个就行。贺中鹤说。 雁升关了灯,小树屋瞬间一片漆黑,门檐灯光十分微弱,纯装饰的,不过当小夜灯正好。 这屋设施太简陋了,雁升钻进睡袋,也冻得打颤,嘶了一声,躺下,改天带你去我终极树屋。 哪个啊?贺中鹤回想了一下,他视频里没有比这个树屋还好看的。 去了就知道了,雁升说,那儿没人见过。 贺中鹤在黑暗中噢了一声,说实话这会儿不知道该跟雁升说点什么好了,尴尬又拘谨,跟头一回认识似的。 冷吧?雁升转头看着他侧脸轮廓,头发尖儿抖着呢。 冻裂了。贺中鹤说。 我发现你挺机灵一人,有时候够傻的。雁升在睡袋里大虫子一样蠕动几下往他身边挪了挪,两人靠到一起,男朋友实用性是很高的。 贺中鹤差点儿条件反射呛了句谁你男朋友,反应了一秒,操,还真是。 人生中第一次拥有男朋友。 在十八岁生日这天凌晨。 没抓住早恋的尾巴啊。 贺中鹤很僵硬地从睡袋里伸出来胳膊,往雁升身上一搭。 我怎么感觉更冷了。贺中鹤挺不好意思地说。 雁升叹了口气,拉开两个睡袋的上半边,往里拢了拢,这样单人睡袋是半连着的,两人睡袋温度互通。 然后他把贺中鹤胳膊拽了回来,放进自己睡袋里,又往他那边蠕动了一下。 独立睡袋打通的一瞬间,贺中鹤很惊奇地感受到他的温度,同时也有点儿躁得慌。 睡袋一裹一盖,两人面对面松松抱着,呼吸、心跳、体温,都在黑暗中无限放大。 睡吗?雁升照着他耷拉额前的头发吹了一下,还是聊会儿? 聊会儿。贺中鹤清清嗓子,这他妈比睡一张床还睡一张床。 不过这种感觉让人特别安心,外头狂风呼啸下着冬雨,两人躺这儿搂成两条虫。 说聊会儿,然后没下文了。 头太多,不知道从哪开始起。 沉默一会儿后,贺中鹤问:我能把这事儿跟石宇杰说吗? 什么事儿?雁升声音带着笑。 你就咱俩好上的事儿。贺中鹤越说声音越小。 就是想从你嘴里再听一遍,雁升说,说呗,跟谁说都行,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突然分享欲爆棚。贺中鹤厚着脸皮,是啊这都好上了还总尴尬什么呢,很想跟别人显摆。 这有什么好显摆的?雁升胳膊在他睡袋里划拉了几下,然后摸了两把他后脑勺。 我也不知道。贺中鹤说,反正我憋不住,除了老师和我妈,都得拿大喇叭宣告一遍。 宣告什么,我是高三二十四班贺中鹤我有男朋友了?雁升问。 不是,贺中鹤想了想,我是高三二十四班贺中鹤我男朋友是雁升。 哎你怎么回事儿,雁升笑了,这就点亮情话技能了。 我没!贺中鹤很急地喊了一声,想离雁升远点儿,蠕动了两下却发现非常困难,于是再次用出之前往人肩膀上埋的招数。 雁升下颔枕着他脑袋,笑了一会儿:其实我一开始没想到能到这步。 我也贺中鹤顿了顿,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夏天就开始了吧,我也不太清楚,总不能在日记本上写喜欢贺中鹤第x天吧。 贺中鹤突然想起来什么:今天几号?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39) 十二月十七。雁升说,这得受多大刺激啊,自己生日都记不着。 主要是这生日发生太多事儿了,直接忽略了今天过生日:那今天可以记第x天了。 不记。雁升拒绝得很果断,跟算着日子多煎熬似的,你看那些天天朋友圈第多少天第几个月的,有几个不是隔段时间就刷新了。 我不刷新。贺中鹤埋他肩窝里,声音闷闷的,就认这个了,别的看不上。 哟?雁升把他脑袋从自己肩上扳下来,跟他对视,贺中鹤你很会啊。 不要脸了呗,跟你学的。贺中鹤没憋住笑了。这会儿笑点莫名特别低,傻乐那种,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怎么的。 抱一下吧。他说。 这不抱着呢么。雁升拍了拍他。 正经抱那种,快点儿再不抱我不好意思了。贺中鹤从睡袋里伸出胳膊,闭上眼。 这一抱感觉非常踏实,体温渐渐一致,两颗心紧挨着。 听着外头朦胧的雨声,有点儿困了。 但还是很想再聊会儿天,明明整天在一块儿带着,却有一肚子话想说,也是非常神奇了。 睡吧。雁升在他脑门儿上亲了一下。 这次是光明正大的。 晚安。贺中鹤哼哼出来一声。 晚安。雁升紧了紧胳膊。 不必急慌慌把所有喜欢倾诉尽,还有很多次晚安,很多个明天。 早上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雨已经停了。山里各处都开始上冻,又空又静,甚至听不到鸟鸣。 这一觉睡得非常舒服,除了睡袋有点儿捆巴。 起了起了起起起起贺中鹤很有经验地坐起来,照着雁升噼里啪啦拍了一通。 雁升没动,仍呈睡美人状侧躺着。 他带来这几背包的东西都没大用处,最应该带的是家里那个警笛头大闹铃。 贺中鹤环顾四周,从工具包里取出来小铁锤和锯子,铛铛铛一顿敲。 敲了大概一分钟,手都酸了,雁升才终于坐起来,表情茫然地看了看屋里。 今天周几? 周天。贺中鹤放下锤锯,从箱子里找出衣服套上,又把雁升衣服扔给他。 嗨过头了。雁升一边穿衣服一边拿出手机联系大卢,今下午三点前还得返校上课呢。 收拾完东西返程已经九点多了,早餐是在路上服务站吃的,大卢一边吃包子一边瞥着对面的雁升贺中鹤,他这还第一次见雁升给人戳粥杯。 其实不算什么大事儿,但放在雁升身上就是怪怪的,不像他干的事儿,何况他这小伙伴又不是个小姑娘,站那跟雁升差不多高。 在大卢第三次投去打探的眼神并想问这是不你哥或者弟时,雁升看了他一眼。 大,大卢八卦劲儿捂不住了,这小帅哥是你亲戚吗? 贺中鹤差点儿呛着。 不是,雁升微微挑了下眉,顿了顿,是我n 差不多差不多!贺中鹤赶紧给他打断了,我是他舅妈同事亲家小侄儿的二表哥! 雁升偏头看了看他,笑着没再出声。 从服务站下来,还得跑半小时高速,贺中鹤坐雁升旁边给他发消息: 吓死我了 不是你说要拿大喇叭宣告吗? 贺中鹤看着屏幕,没声了。 虽然确实是这么想的,但大卢和老孙他才认识不到一天,就这么轻飘飘地说出来了还是有点儿尴尬。 他翻了翻手机,十几条同学朋友发来的生日祝福,他一一回完谢谢,点开比较冷清的微博。 然后发现并不冷清,小信封上头一千多个小红点,全是未关注人消息。 粉丝数也突然涨到一万多,贺中鹤愣了。 翻了几条未关注人消息,几乎全是说他帅来勾搭,或者问各种关于鸟啊噗问题的。 我这掉马了啊?贺中鹤这才想起来昨晚雁升喊了他微博ID。 那就掉呗。雁升满不在乎地倚在车座上假寐,我又没那啥粉。 贺中鹤转头看了眼大卢和老孙,两人都正沉浸在汽车DJ top榜里,没听见他们的对话。 他往雁升那边坐了坐,凑近了压低声音:我怎么回这些人? 不用回,假装没看见,实在不行换个小号。雁升说。 这号三四年了贺中鹤设了不接收未关注人消息。 改天我发条微博,雁升说,@新鹤中鹤牌高鹤片。 别了,贺中鹤赶紧摆摆手,她们又得刷什么kslw。 是kswl雁升纠正他。 我突然想起来,贺中鹤翻了翻微博,你之前发的那个生日蛋糕,是不就咱在没猫咖里的那个啊? 雁升点了点头:好快的反应速度。 贺中鹤觉得自己是有点儿太相信雁升了,当时就觉得那个座机像素的蛋糕眼熟来着,竟然没怀疑。 山上折腾这一趟,回到家已经十二点多了,老妈这个点儿竟然在家,她依然冷着脸,但明显恢复正常了:还知道回家啊? 贺中鹤脱了层层叠叠的衣服,溜进浴室:就在对门呢,没乱跑。 老妈没说话,明显怀疑。 不信你问雁升。贺中鹤又补了一句。 杜兰珍对雁升印象不错,这孩子话不多,但看着比同龄人成熟稳重,学习好,生活自理能力和自家儿子也不是一个级别的,其实把贺中鹤放在他那边过个夜,杜兰珍并不怎么反对。 站到喷头底下贺中鹤很纠结要不要把转运珠摘下来,其实挺不舍得天天摘摘戴戴的,但又怕这个不耐水,最后取下来拿着看了半天,然后挂到了一边。 下午上学的时候他比平常大休返校早出门了半个小时。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反正就是特别想见雁升。 开门的时候雁升很夸张地挑了挑眉:呀,这不贺中鹤同学吗。 戏真多。贺中鹤笑了。 风太大我听不懂。雁升把书包甩到肩上,带上门,跟他往楼下走。 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雁升同学。贺中鹤干脆跟他一起犯病,一本正经地说。 别啊,雁升笑着走到他旁边跟他并肩,揽住他,手在他肩头捏了捏,压低声音,好不容易逮到手的。 3. 这一回学校又是半个月五点起零点睡,一教室的人包括老郑都愁眉苦脸的,离高考还五个多月,这两天老郑开班会灌鸡汤时许次数最多的愿就是穿越到到六月九号。 贺中鹤就不跟他们似的那么痛苦,男朋友天天坐旁边带着学习呢,上数学课周围都冒泡。 下课那更别说了,逃操的时候也不跟石宇杰吴昊在走廊溜达玩手机了,俩可怜单身狗,啧啧。 溜去文具店买了一堆中性笔和两支鼻通,贺中鹤又买了个挂篮提着。最近笔用得飞快,平均两天一支笔芯,碰上考文综一场直接下去半截,他干脆用胶带把用空的笔芯一打一打扎了起来,看着挺有成就感的。 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努力上进的一天呢。 就跟当初看雁升一万个不顺眼时没想到最后被他拐走了一样。 生活啊,就他妈这么充满意外这么神奇。 雁升跑完操回到教室,一直到快打预备铃的时候,贺中鹤还没回来。 不知道荡漾哪儿去了,他有点儿担心贺中鹤因为这个影响学习。 不过显然是多虑了,贺中鹤拎着满满一挂篮中性笔从教室后门窜了进来,跟补充弹|药似的往桌边重重一挂:承包咱俩一直到高考的中性笔。 庄媛和张飞驰坐后桌看得脑袋都大了:贺中鹤你走火入魔了吧? 没笔了就从我这儿拿。贺中鹤冲他俩呲牙笑了笑。 辛凯和石宇杰刚好也路过这边,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为什么贺中鹤游戏半拉月没上号了,凑过来观摩了一下他满满当当的书立:还真学习庆生啊? 没那么夸张。贺中鹤回想了一下昨晚,摸了摸鼻尖。 在周围几个人参观巨大中性笔仓库的注视下,贺中鹤碰了碰旁边一脸无奈的雁升:伸手。 然后往他手里放了盒粉粉的、最近女生间流行买了送姐妹送暗恋对象的樱花糖。 雁升忍着笑把糖放到了笔筒旁边,知道贺中鹤藏藏掖掖又想暴露在同学面前的小心思,其实这小粉糖完全不是他的风格,隐晦地秀了一把罢了。 不知情的全然没看懂这波操作,还以为是哪个女孩让贺中鹤转交雁升的,但这儿还站着个明白人呢。 石宇杰瞪一会儿贺中鹤,又看了看那盒糖。 后者无辜地摊了摊手:回位吧,快上课了。 这节是听懂哪儿错了下次还犯的历史课,纯讲大题专项,秦老师讲题的时候贺中鹤小声清了清嗓子,戳了下雁升又迅速缩回来。 雁升看两眼卷子看两眼投屏,没反应。 戳一把撩一把的单机状态一直持续到秦老师出了教室让学生自己琢磨答案,雁升按住他第五次企图乱戳的手:老实点儿。 哇你好凶我好怕。贺中鹤把手抽出来,之前说举喇叭宣传时大言不惭,其实没比他再怂的了,行动上的矮子,都不敢在教室里碰下手的。 上课好好听,别走神。雁升说。 两人其实都没想因为这个耽误学习什么的,一个稳坐班级第一年级前五,一个学水逆袭每况日上,互相帮扶高考时成为双学神的绝佳条件。 正在脑子里规划着,蓝图突然在高考时戛然而止。 秦老师进来了,贺中鹤铺平卷子,撑着脸边听课边寻思。 还有五个月就高考了,高考之后呢? 有时候日子太顺风顺水了,就会忘记许多涌动的暗流。 比如雁升这房子是租的,而且等高考后老妈也肯定要搬回去。 比如雁升那爸妈,不定哪天就找上门来了。 再比如毕业后去哪儿,如果真依老妈安排留在本市二本的话,还能不能在同一座城市。 刚正式互表心意咂摸没多久甜味儿呢,问题就一个个蹦出来横在面前了。 贺中鹤可以说是挺大大咧咧的,过今天没明天的及时行乐主义者,但这事儿不一样。 瞻前顾后的隐隐担忧一直持续到傍晚最后一节自习课,平静如死水的教室里突然有人惊呼:下雪了! 贺中鹤放下手里机械打钩画叉圈圈儿的文综选择题,转头看向窗外。 很突然的大雪花片,被风裹挟着纷纷扬扬往下落。 后头有人太激动拉开窗户,寒风灌进来把脑子一团浆糊正憋题的几个人冻得骂骂咧咧。 几乎是同时,一群位置不靠窗的呼啦一下子聚到窗边,教室里哇声此起彼伏,上课时间外头一片静悄悄,班里却瞬间躁动起来,后桌张飞驰摘了眼镜特愉快地宣布为庆祝初雪今天少刷一套题。 石宇杰坐在靠后门的地方,漂洋过海吆喝了一嗓子过会儿谁去打雪仗。 教室里瞬间嗷嗷的,一呼百应。 雪仗狒狒。 高一高二时下雪从来没有这样的效果,但高三这个冬天实在漫长沉闷,下雪岂止是生活点缀了,那简直捣炸高三学生窝的一挂炮仗。 过会儿出去溜达?贺中鹤看着也挺兴奋,眼睛都亮了,雪景确实很容易让人心情愉快。 雁升放下笔,垂下手在他裤子上揪了一下,哟,今儿竟然穿秋裤了:好。 然而下课之后他俩没能去成。 或者说一整个班的人都没去成。 都十八二十的东西了,见着雪还跟小学生似的!老郑把触控笔砸得咣咣响,这次光摔触控笔还不过瘾,从黑板槽里捞了一把粉笔,稀里哗啦一把摔下去,白色瓷砖瞬间五颜六色。 一屋学生噤若寒蝉。 连雪仗狒狒们也死眉塌眼地低着头。 人级部主任直接在班主任群里发的啊群里发的!全级部就通报了咱一个班!我这张老脸往哪搁!老郑脸红脖子粗的,自打高三后他照顾这帮孩子脆弱的小情绪,就没发过这么大火。 其实也是碰巧赶上了,别的班都兴奋完了,二十四班学生学得太入迷,慢半拍才发现下雪。结果级部主任在监控里看得非常清楚,别班儿一屋子蓝色校服一动不动,二十四班野人开会似的,还实验班呢,当即拎出来通报了。 都不是第一次见雪吧?看场破雪能让你上清北还是怎么着?瞎浪漫个什么劲呢,你们有得可浪吗!老郑说完又觉得不大对劲,顿了几秒又特别不明智地改口,有得可漫吗。 底下有人没忍住噗嗤出来了,老郑恼羞成怒,火上添柴:都不用去吃饭了!留这让你们长长记性! 枪打出头鸟,老郑调了监控把几个闹得最厉害的揪了出来,每人开回家一天,检讨1000字。 论稳如老狗的好处。雁升看着石宇杰几个挨完老郑走廊训话,从前门蔫头蔫脑地进来,从容地吃了颗樱花糖,这什么东西。 难吃就扔了,顺手买的。贺中鹤刚才听老郑训半个多小时脖子都僵了,笑着往后倚了倚。 连我都觉得齁,这糖封神了。雁升又剥了一颗,还是能吃的,这要别人送的我当场把它扔进焚烧炉。 别人送的你不会吃,贺中鹤活动完脖子,往桌上一撑胳膊看着他,而且不会收。 这么了解我。雁升笑了,这时候班里突然安静下来,一抬头果然是老郑又站到了教室门口,抱着膀子余怒未消,脸都是黑的。 两人迅速收起暧|昧的小氛围低下头各学各的回归社会主义同桌情。 在老郑眼皮子底下谈恋爱,刀尖起舞的感觉刺激且快乐。 老郑这回是真怒了,三节晚自习一会儿没让他们下课,四个多小时硬那么坐着,上厕所还得单独给他打报告。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40) 放学铃响时老郑准时站到教室门口抱着胳膊,一班人敛声屏息迅速往外溜,除了住校的几个照例留下多学会儿习再回宿舍,其他人没出三分钟就走|光了。 狭窄昏暗的楼道里一时间特别挤,贺中鹤在雁升身后拽着他书包带走才不至于被人流冲散。 贺中鹤现在头发染成黑的,人堆里就没那么扎眼了,尤其是这种比较拥挤混乱的环境,周围一水儿蓝色校服叽叽喳喳。 很适合搞点儿小动作,奈何旁边有个五百瓦的。 Bye了鹤儿,后天见。石宇杰家离这儿不近,他家长在东门接他,跟回家属院的并不顺路,下了楼就该往岔路走了。 就当放天假呗,大不了被石叔揍一顿。贺中鹤挺同情他。 这波不亏。石宇杰安慰自己。 依依惜别结束,一石觉得自己跟二鸟越来越渐行渐远了,具体说不上怎么回事儿,被开回家的悲伤让他暂时忘记了今天那盒小粉糖。 在楼下广场又跟同学和外班认识的打了招呼聊了天儿,一直到拐上后门马路才彻底就剩他俩。 操,可算清净了。贺中鹤松开雁升书包带,走到他旁边长长舒了口气,蹦了几下,坐四个多小时坐得腿麻屁|股疼。 后门这条路没什么人走,这会儿地上已经积上了一层雪,估计有一指厚了。 花坛旁边的锦鲤池子已经见不着鱼了,就一坨骨头汤似的浑浊冰面,卵石都被雪盖住了。 风息了一些,鹅毛大雪轻柔恬静地簌簌往下落,在路灯车灯下朦胧一团。 踩上积雪时细微的咯吱声清晰可闻,地上一旦积了雪就特别静。 从嘈杂压抑的教学楼里出来,突然进到这么个氛围中,贺中鹤反而不知道该怎么着了,明明刚才恨不得和雁升直接隐形。 沉默着并肩沿路走了一会儿,雁升停住脚步,慢慢俯下|身在旁边冬青树上一阵窸窣。 贺中鹤站旁边看着,反应一秒后立马明白过来他要干什么,赶紧也抄了一把雪,抢占先机在雁升直起身来那一刻唰一扬手。 雁升被扬了一身一脸碎雪,看着挺狼狈的。 贺中鹤狂笑着转身要跑,被雁升拽住后领往回一带,脖子瞬间被塞了个什么东西,冰得他嗷一嗓子。 你还真上大班啊!贺中鹤无语了,这损招谁不会啊,他立马捞了满满一把雪一攥,回手塞进雁升衣领里。 然后得意地看着他把那团化得剩一半的雪从衣服下摆抖出来。 正笑得欢儿,下一秒就被雁升摇了身旁的杏树,瞬间一头一肩膀雪,嘴里也进了不少。 你打雪仗连大班的都打不过。雁升说。 贺中鹤摸了把脸上的雪,从车顶团了一大坨雪球,追着他一砸,雪球半空散了没砸中。 一场莫名其妙的雪仗就这么开始了,本来挺浪漫的冬夜雪景,两人跟俩二傻子似的在雪地里互相追着扯着呼哧呼哧祸害了周围所有能祸害的积雪,脸笑发僵手冻得通红也没试着。 停战停战,雁升哥哥我认输。贺中鹤头发乱得不行,身上沾了一层雪,实在没劲躲雁升这把雪了,干脆往雪地上一坐,手已经冻得没知觉了,但身上出了层薄汗。 雁升扔了那把雪,伸手拽住他胳膊试图把他从雪地上拉起来,但没成功,反被他一拽给拽了下去。 这一下使的劲不小,雁升直接砸贺中鹤身上趴下了。 一趴贺中鹤更懒得起来了,干脆就这么躺雪地里,虽然后脑勺非常凉。 呼哧带喘地叠了一会儿,贺中鹤突然觉得挺弱智,正常情侣哪有这画风的。 身体紧贴在一块儿,感受到他一颤一颤地笑起来,雁升也有点儿想笑。 于是事态变得更弱智了起来,俩一米八多大个子摞一起笑得浑身没劲儿起不来。 下去。贺中鹤推了推他,怀疑他俩脑子在打雪仗中一起被砸成粉了。 雁升翻身骨碌到一边儿,躺了几秒才起身,把贺中鹤拉起来:我一世高冷都毁你这儿了。 别推锅,是你起的头。贺中鹤给他拍打着后背上的雪,你还高冷个屁,人设早就碎一地了。 一身雪水慢慢往回走的时候,气氛才再度回归正常。 这种在题海中闷了一天,然后站进漫天大雪里酣畅淋漓打完雪仗吹冷风的感觉特别好,张开胳膊就能飞起来似的。 贺中鹤回头看了看一地被糟蹋过的雪:我以为你跟老郑一样觉得喜欢下雪的都小学生呢。 能别拿我一花季青年跟五旬老头比吗。雁升整了整衣服,笑笑,这还第一回 跟人打雪仗呢,挺爽。 贺中鹤看着他沾着细小水滴的睫毛,心里一阵酸软。 总觉得雁升是成熟稳重那挂的,不爱理人,外人面前永远云淡风轻,会造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是个马甲披贼厚的技术型网红,虽然背地里也爱搞点儿怪,但就是跟他身边任何一个同龄人都不一样。 所以经常会忘了,雁升跟他一样,其实也才刚成年,只是个高中生。 第一回 跟人打雪仗。 贺中鹤从小到大一下雪就跑出去吆五喝六叫小伙伴疯玩儿,打雪仗对他来说就是雪天必备,就好像旅游要住酒店,春节要吃饺子一样,是捆绑必需的。 不知道雁升小时候是怎么过雪天的,也许和现在一样每时每刻都不想在家,这人又闷,跟谁也玩儿不到一起去。 家里鸡飞狗跳,天寒地冻一小孩儿瑟缩风雪中在街头漫无目的地逛悠,想想就让人心酸。 现在的雁升过得很好,但过去维度的雁升生活里并没有贺中鹤。 以后下雪就陪你打,贺中鹤看着他,来兴致了半夜把我叫起来也行,要不现在再来一场? 不来了。雁升不明白此言何出,但赶紧打消他大胆的想法,抓着他胳膊快步往前走了两步。 等走路速度慢下来时,他还是抓着贺中鹤胳膊没放。 两人并肩走着,一个抓着另一个胳膊,非常奇怪的姿势。 雁升目视前方一直没说话。 空气里只有踩雪的咯吱声和远处汽车鸣笛声。 正当贺中鹤觉得别扭要提醒他时,雁升的手慢慢下滑,从小臂滑到手腕,然后指尖触到手心,接着往下,牵住了他的手。 贺中鹤愣了愣,低头看着这只非常不老实从胳膊一路滑到自己手上的手。 看什么,雁升轻轻捏了捏,往他那边偏了偏头,轻声说,牵个小手。 第51章 . 误存章节,小小小番外 高一开学。【小 辉坛一中, 高一新生报到处。 小眼儿溜什么呢。贺中鹤拿着录取通知书和身份证,往石宇杰后背甩了一巴掌。 九月初天气闷热,绿荫大道上挤满抱书抱军训服的老师学生, 穿着高二校服的在教学楼窗口看热闹, 穿着高三校服的横穿人群, 纷纷扰扰与他们无关。 这就是高中,新环境让贺中鹤有些兴奋。 一中美女多真不是盖的。石宇杰咂舌, 好多漂亮学姐, 你说会有一个将来看上我吗? 那得是慈善机构的菩萨姐姐。贺中鹤撇撇嘴。 损死了你。石宇杰用胳膊肘捣了捣他, 有看上的没? 没有。贺中鹤不屑, 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高中三年誓不谈恋爱。 第52章 . 误存章节,小小小番外 高二开学。【小 辉坛一中, 高二分班搬家现场。 你这桌洞里灌了铅吧!贺中鹤朝石宇杰喊了一嗓子,走廊里到处都是拖着桌子椅子书柜的,挤得他一脑门儿汗。 我来了我来了。石宇杰跑过来跟他一起搬。 终于把死沉的桌子从六楼搬到三楼, 贺中鹤觉得自己要虚脱了。 他倚在教室后门口, 看着班里一张张陌生的新面孔。 石宇杰从他面前经过, 往刚搬上来的课桌桌洞里掏了半天。 然后掏出来三大瓶都绿了的水,扔进讲台旁的垃圾箱。 你他妈!贺中鹤差点儿厥过去, 为什么不刚才搬桌子前把它扔了! 对哦!石宇杰醍醐灌顶。 贺中鹤刚想喊一嗓子傻|逼, 一个男生从他脸前走进了教室。 嘿。 长得不错。 虽然面无表情好像谁欠他几百万似的。 男生穿过走廊里唠嗑混熟的同学们, 走到前排坐下来, 翻开桌上的书。 他同桌的女生几次想跟他说点儿什么, 张了几次嘴,最后还是怯生生的没说话。 贺中鹤收回目光。 妈的,最烦装逼的人。 第53章 雁升睁开眼:厉害了, 牵个小手。 牵就牵呗说出来干什么! 是不是哪天亲个小嘴也得请示报备啊! 贺中鹤转灯塔似的三百六十度把周围扫了个遍, 幸好没人。 其实在这片儿拉小手非常危险,虽然走家属院后门这条路的人不多,但碰上老师的几率很大。 万一真被老郑知道点儿什么, 能把这老头当场吓晕过去。 不过他也想不到俩男生拉手有哪儿不对劲就是了。 雁升于是把他手揣进自己上衣兜里, 在兜里偷摸牵着, 还暖和。 我今天想了想,贺中鹤低着头说, 除了石宇杰, 其他人先不告诉了吧。 嗯?雁升偏头看了看他。 万一传出去传到嘴贱的人那儿, 比如陈文龙那种, 跟老郑打小报告就恐怖了。 我以为你不怕老郑呢。雁升笑了笑。 他无所谓, 主要他如果跟我妈告状那不完了。贺中鹤觉得跟雁升说这个有点儿早,但还是先说开了,免得以后不好解决, 我妈挺不接受这个。 雁升点了点头,并没表现得很意外:又不是小说电视剧, 现实里没几个老一辈能接受。就算能理解,也不愿意让自己孩子是其中一个。 嗯。贺中鹤叹了口气, 看着雪中的一小团雾气,不说这个了, 你猫接回来没? 中午回来就接了。雁升说。 暑假在补习班门口捡的小病猫,一直养到现在圆滚滚一团。贺中鹤想起来当时惊异于雁升对流浪猫感兴趣, 其实那时候雁升有些有点儿小萌的属性就藏不住了,那么冷漠一人, 竟然喜欢带毛的小动物。 过会儿我去看看它。贺中鹤说。 这个天气小区里没有听收音机和下棋的大爷大妈了,一片空荡的白茫茫,俩人从后门进到单元门慢吞吞走了差不多十分钟, 都不想分开,想就这么牵着手在雪里多待会儿。 虽然这个分开只是分进同层楼的对门户。 雁升没直接揭穿他:哦,就来看猫啊? 不然呢。贺中鹤在他手心挠了一下。 不然我也没办法。雁升跺了下脚,楼道声控灯亮起,就只能洗白白躺旁边孤独寂寞地看你跟猫玩儿呗。 到家学习两小时是贺中鹤高三以来雷打不动的习惯,当然,是在杜兰珍不知情的情况下,熄了卧室灯只开小台灯的那种。其实挺毁眼睛,动静也不敢很大,老楼隔音不好,夜深后杜兰珍在旁边卧室趿拖鞋的声音他都能听见。 杜兰珍已经消气了,这几天各种苦口婆心劝他留本地,贺中鹤就嗯嗯好好应着,不敢跟她说明想法。 洗漱完做了一套数学卷子和五页文综,又查完今上课没听懂的题,已经快十二点了。 贺中鹤伸了个懒腰,把课外资料塞进书柜不起眼的位置,柜子里已经列了十几本资料,都是他用晚上时间刷的题,页边松松散散一厚摞,看着很有成就感。 收好偷摸学习的作案工具,他轻手轻脚出了家门。 这时候就特别感慨近水楼台,大半夜还能去偷个情,雁升当时选房子怎么就这么巧呢。 敲响雁升家门,楼道依旧窜风,一个巨大的喷嚏来得突然,贺中鹤很响亮地阿嚏一声。 操! 他做贼似的紧张兮兮回头往自家门口看去。 杜兰珍睡眠浅,有时候戴耳塞睡,今儿比较幸运。 但是飞狗耳朵非常灵敏,也不知道听见自家人声音兴奋个什么劲儿,隔着门嗷嗷个不停。 贺中鹤很崩溃,也不敢弄出声音开声控灯,只能听着飞狗边吠边用爪子挠门:嘘! 沟通无效,正急得不行,突然一道强光照到身上,刺得他睁不开眼。 谁!鬼一样突然出现的这人声音是女生的,带着恐惧和愤怒,在那干什么! 这下楼道里声控灯亮了,贺中鹤郁闷极了,一头雾水遮着眼:大半夜有病啊! 那人愣了愣,关上手电筒:是你? 贺中鹤睁开差点儿被闪瞎的眼,看清半夜犯病的人也愣了。 是六楼几个幼师合租的那女孩,穿着黑色羽绒服和毛拖鞋,拿着个炮似的手电,正用狐疑地眼神看着他:你在人家门口干什么? 贺中鹤一听就知道她什么意思了,这是正抓放死耗子死猫的人呢,大半夜一女孩儿也不怕危险。 我等人开门。贺中鹤挺无力的,回吧,恶作剧的人这个点儿也得睡。 女孩抿着嘴皱眉看着他,显然觉得他避重就轻了。 万一没睡呢?跟你一样在这里不知道干什么。她好像就认定是贺中鹤了,眼圈淤青盯着他,估计为了抓人这几夜都在巡逻。 我贺中鹤非常无语,他一个忙高考的人哪有这闲心。 你手上是什么?她打开手电筒晃了晃。 非常不巧,贺中鹤手里是袋透明包装的冻干鹌鹑,给猫带的。 百口莫辩时,雁升终于打开门,一看两人站这儿,有点儿懵:怎么了? 女孩见这户的人真开了门,瞬间有点儿尴尬,捂了捂嘴:啊不好意思 没事儿。贺中鹤摆了摆手,跟雁升说,这抓人呢,老鼠事件还没解决。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41) 雁升看了看女孩:又有了? 那姑娘垂头丧气:今早上是死猫,而且是我之前在小区里喂的一只。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胡胡从屋里跟出来了,贴雁升脚踝上蹭了蹭,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 能看出来是怎么死的吗?雁升皱了皱眉。 身上有笔戳的痕迹,嘴里还被塞了纸,下巴都脱臼出血了 贺中鹤特想过去给胡胡把耳朵堵上。 应该不是小孩儿干的。雁升说。 女孩点了点头:邻楼王大妈家散养的小泰迪也被弄死放到她家门口了。 手段非常恶劣,动机不仅是虐|杀小动物满足变态心理,还有对主人的恐吓报复。 再不行报警吧。贺中鹤后背一阵发凉。 嗯。女孩蹲下来看了看胡胡,这段时间宠物都看紧些。 目送女孩上了楼,贺中鹤一把将猫抱起来进了屋:听见没,可别乱跑。 胡胡懵懵懂懂地团他怀里,不知道附近正潜伏着一个虐|杀动物的变态。 雁升关上门,刚洗完澡,身上还没全干站门口听了这一会儿,由内而外泛凉气。 你刚刚再不出来我就被认成那变态了。贺中鹤倒进懒人沙发。 刚才在浴室。雁升拿起吹风机,朝贺中鹤抬了抬。 贺中鹤放下猫,走过去打开吹风机照着他脑袋开了最大风:你没手啊! 有手。乱发在脸上胡乱拍打,雁升闭着眼,往前倾了倾打了个喷嚏,不如你的好用。 毛病。贺中鹤把他扳回来,在他头上一通乱抓。 吹头这几分钟,雁升打了四五个喷嚏。 感冒了?贺中鹤关掉吹风机,太弱不禁风了,就往你衣服里塞了仨雪球。 鹤啊,雁升扭头看着他,仨大雪球,正常人这会儿没发烧就是奇迹了。 我哪能想到它化那么快。贺中鹤笑了起来,摸了摸他额头,好像没发烧? 你这么试能试出来什么。雁升把他手拿开,指了指自己额头。 然后就坐那儿一言不发纹丝不动了,一脸平淡,但给人感觉就跟索吻似的。 贺中鹤犹豫了一下:感觉身上冷吗? 冷。 没在卖惨,是真冷,仨大雪球其实不算什么,但在雪地里躺了半天,又湿着头发站寒风飕飕的楼道里,从刚才进屋就浑身冷一阵热一阵,没发烧才鬼了。 雁升吸吸鼻子,垂着眸子。 哎哟这可怜见儿的。 戏精。 贺中鹤一手按在自己额头上,一手试了试雁升额头。 雁升被他按着额头,看着他一脸吃不准发没发烧的表情,有点儿无语。 你这人有劲没劲啊,刚才打了好几个喷嚏,这会儿雁升声音里带着鼻音,直接额头贴额头。 贺中鹤收回手,认命地俯下|身来。 虽然只是试一下|体温,但这贴得确实太近了。 他垂眸看着雁升的睫毛,这个距离再往前贴一点点就能亲上了。 呼出的气都是滚烫的,从脖子到耳朵都烧得慌,估计都快窜三十八度了,试得并不准。 鼻尖有意无意地相触,撩拨得人心里痒痒的。 贺中鹤贴了一会儿才缓缓起身。 发烧了吗?雁升问, 他站着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开口:忘试了。 雁升被他逗乐了,笑半天,贺中鹤非常没面子:体温计在哪! 他高估雁升了,这家徒四壁的,翻箱倒柜也没找着,根本不存在药箱体温计感冒药这类东西。 量个体温一波三折的也没整明白,挺聪明俩人,凑一堆儿智商就为负了。 不用量了,睡一觉就好了。雁升起身,跟猫玩儿完就回去吧,我俩要睡了。 十二点多了,明天还得早起。 已经走到门口,贺中鹤突然福至心灵,转身张开胳膊抱住雁升,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好像是发烧了。 我这体温是你嘴管着的。雁升叹了口气,临走前想抱一下就抱呗,亲也行。 烧死你得了。贺中鹤瞪着他,强忍抽他的冲动,对待感冒病人要善良。 对了,雁升好像想起来什么,从旁边隔断橱里摸出来一把钥匙递给他,下回直接开门进来。 噢。贺中鹤接过钥匙看了看,这是他第一次被人给家里钥匙。 在门口赖唧半天才送走贺中鹤,雁升回了卧室,喷嚏这会儿一个接一个,打得都有点儿缺氧了,头昏脑涨的。 他从小体质就很好,皮实,三四年没感冒过了。 躺到床上,他有气无力地闭上眼,灯都不想关了,懒得抬手。 正忍受着灯光折磨但又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门窸窸窣窣响了。 雁升挑了挑眉,没动。 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从玄关缓缓移到卧室门口,停住了。 哎。 咱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没出息,刚回自己家就又溜过来了,新到手的钥匙这就用上了。 哎!贺中鹤清清嗓子,又叫了他一声。 睡了?他把手里的测温枪感冒药退烧药放到旁边书桌上,走到床前坐下来看着他。 犹豫了一下,他戳戳雁升:起来吃了药再睡。 雁升依然没动。 贺中鹤俯下|身子,端详了一会儿他的脸,然后伸手捏住他鼻尖。 还是不动。 嘿还挺能憋! 贺中鹤撒了手:别装睡了,起来吃药,再不起我走了。 雁升睁开眼:厉害了,怎么知道我装睡呢。 你这种幼稚程度不装睡才不正常。贺中鹤给他盖好被子,用测温枪滴了两下,三十八度二,先躺着吧。 说完就拿着药去了客厅。 雁升闭上眼,听着客厅里传来的撕开药包的声音、烧水倒水的声音和叮叮当当的搅拌声。 很陌生的声音,此前的十几年里从没听过。 沉疴未愈了很多年,家对他来说永远是混乱狰狞的。 碎裂声、争吵声、惨叫声、还有狼藉和血。 家具是用来砸的,杯子器皿是用来摔的。 所以他单独搬出来以后,家里也尽可能少放东西,连沙发都用最软的。 坐起来。贺中鹤边走进来边试着冲剂温度,又抠了半板儿药片,倒进他手里。 这个吃上容易犯困,正好睡觉,记得把你警笛头再调响点儿。贺中鹤说,不然明天我直接进来把你拖教室里去。 雁升接过感冒药,看着他。 他没想过,关于家的麻痹和千疮百孔能在这样的声音和温度中慢慢有了知觉。 第54章 老师,雁升打断他, 第五次被雁升咳嗽声吓到的张飞驰终于忍不住戳了戳他后背:没事儿吧? 雁升还是惊天动地地咳着, 没回头,向后摆了摆手。 不行请个假吧。庄媛在一边说。 我投请假一票。贺中鹤第一次见人重感冒这个程度,雁升这一整上午都是蔫的, 听课都没力气抬头, 病恹恹地趴桌子上。 平时太稳重强势的人乍一柔弱了, 反差特别明显,贺中鹤这会儿保护欲爆棚, 恨不得把他包三层睡袋搁床上再给唱个摇篮曲喂糖浆。 这种咳个不停的体验贺中鹤有过很多次, 非常难受, 他小学肺心病严重的时候每天早上起床都能咳吐出来。 回家待一天, 我去给你请。贺中鹤说着就要站起来, 被雁升按住了。 你听话。贺中鹤看着他。 没事儿。雁升咳完开口嗓子哑得破音,跟粉笔在黑板上摩擦似的。 贺中鹤挺没辙:哎哟我亲哥啊我服了你,少上半天学不影响你考第一。 他烧一夜到现在还没退, 而且温度有点儿持续攀升的迹象,中午放学去医务室量了一下, 三十八度七。 赶紧回家,校医大妈皱着眉头, 就这些高三小孩儿最虚,天天学习熬夜, 垮了,高兴了吧? 挂个点滴?贺中鹤觉得雁升整个人都跟刚从冷库里拿出来的冻肉似的, 脸色看着贼吓人。 大妈立马反对:少打吊瓶呀,超级病毒就是这么养出来的, 现在医院普通感冒还不好挂 之前经常打吗?贺中鹤问他。 雁升打了个喷嚏:没打过。 走。贺中鹤没再用商量的语气,直接拉起他,烧越来越高了, 这还吃着退烧药呢。 大妈一听,没再反对,唉声叹气高三孩子苦,看着他俩出去了。 三四年没感冒,一感感了场大的。 路上积雪都被踩实了,灰扑扑全是脚印,还上了冻,马路上铲雪车缓慢移动着。 雪后景色就是这么不宜人,到处又冷又脏,踩在哪儿都有泥水。 工作日医院依然人满为患,毕竟伤病不会因为这个就放人一马。 暑假那次办的就诊卡正好派上用场,贺中鹤挂上号,去取了药瓶和针。 排队排半天才挨上号,贺中鹤给老郑发微信请了假。 打针的是个实习的小护士,不过手法很娴熟利索,走到他俩面前没等雁升伸出胳膊就一把拽起来撸上去袖子,拿胶皮管子使劲一扎:握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贺中鹤感觉到雁升被扎上橡胶管的一瞬间浑身都绷紧了。 小护士拿酒精棉球在他手背上擦了擦,然后迅速拆了吊针包,拔出套针的塑料头 等等。雁升突然说了一声,声音介于尖叫鸡、小黄人和魔窟怪物之间。 小护士停了停,贺中鹤也转头看着他。 雁升挺尴尬地沉默了几秒,然后跟贺中鹤说:给我捂眼。 贺中鹤愣了。 虽然半死不活的重感冒病人很可怜,但他很想发出惊天爆笑。 雁升直直看着他,其实是不敢看护士手里亮出的针头。 你自己闭上。贺中鹤看着他一脸紧张痛苦跟准备上刑似的,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人竟然晕针! 扎到一半我忍不住睁开。雁升说,快点儿,腿软发晕了。 而且还是非常严重的晕针! 赶紧。小护士催道。 贺中鹤站起来给他捂住眼:行了吧? 指缝。雁升把他手捏实了。 姐您快扎吧,再不扎给紧张晕了。贺中鹤还是特想笑,毫无同情心。 他把另一只手垂到雁升身侧,牵着他的手捏了捏。 这晕针不是矫情,有人就是天生怕这个,见了针头生理性不适,跟年龄性别体能性格都没关系。 能感受到雁升的手很僵硬,整个人都是绷着的。 也能感受到雁升的睫毛在他手心里扑闪了扑闪,又扑闪了扑闪。 发烧重感冒兼晕针都挡不住他犯欠。 小护士应该也是见多了晕针的,虽然一米八多的大个子男生晕针的确有点儿违和。 麻利地一针扎下去,松了皮管子贴上胶布,小护士调了调滴速:好了。 贺中鹤松了手,在雁升脑袋上摸了两把。 护士去给下一个病号扎针了,临走时多看了两眼这俩又牵手又摸头的高中生,觉得俩人有点儿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不对劲,有种奇怪的既视感。 贺中鹤坐回雁升旁边的一瞬间,雁升把头歪到他肩上,笑了笑:吓晕了。 现在是看你感冒了可怜,贺中鹤说,等着,以后有我笑话的。 吊完俩小时点滴,贺中鹤把雁升送回小区,他跟老郑请假又不可能用我同桌病了我得陪他这种理由,只能回去继续上课。 雁升拎着一兜药进了家属院,打完这一针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觉得热稍微退了些。 其实比起来感冒发烧,刚才打针才是最折磨人的。 现在看看手背上贴着的胶布还心有余悸。 明晃晃的锋利针头,刚才就扎进了这片皮肤上。 太可怕了。 晕针的渊源雁升记不清了,反正从小到大没打过几次针,但从记事儿起,每次看见针头就晕,冒冷汗。小时候打疫苗人家小朋友都吓得嗷嗷哭抱着大人脖子不撒手,他倒不闹,一声不吭直接自己栽地上了。 下午这个点儿,家属院里稀稀拉拉走着几个学生,都行色匆匆一脸沉闷,穿着高三校服。 今天是小班大休来着。小班跟他们不一样,三周才放一次大休,而且是星期一休,就一下午。 很难想象小班人是怎么撑住不病倒的。 进了单元楼,雁升觉得脑袋发沉,应该是感冒药的催眠劲儿起效了。 楼上也有人在往上走,脚步声轻得刻意。 拐到二楼楼梯转角,雁升往上扫了一眼。 这一眼瞬间把他的瞌睡惊得无影无踪。 那人刚好停下脚步,正弯腰往四楼不知道谁家门口放东西。 他没犹豫,直接两阶一迈追了上去。 挺不巧的是手里拎着袋子,一跑哗啦啦的。 那人被惊动,迅速也往楼上跑,是贴着墙跑的,雁升抬着头看不见那人。 隔了差不多两层,雁升因为感冒发烧又有点儿发虚,没能追上,只听见不知道谁家门打开又关上了。 是五楼或六楼的。 果然就住这栋楼里。 刚才那一扫只能看出来是个成年人,蓝衣服,看不出男女。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42) 五楼六楼一共四户,应该是都有人住。 这样一来范围缩小了不少。 他走到四楼间看了看,那人没留下东西。 但是空气中有股淡淡的腥味儿,雁升隐约觉得这味道在哪闻过,但现在头晕得厉害,一时回忆不起来。 一边寻思着要不要改天挨着这四户敲门去问问一边进了家,手机响了,是老郑打来的。 在家休息吗?老郑问。 嗯。雁升应了一声,快高考了,这会儿学生有点儿不舒服老师都跟着紧张,尤其是尖子生。 雁升放下装药的袋子,肩膀夹着手机洗了个手,然后习惯性看了眼喂食器里还有没有猫食。 今天的猫食非常满,一上午就吃这点儿非常不符合胡胡的作风,而且贺中鹤昨晚带来的冻干鹌鹑还在旁边的食盆里,也没动。 老郑还在电话里嘱咐他好好休息,雁升应着,在屋子里走了一圈。 不在,猫不在家里的任何一处地方,它最喜欢窝着的懒人沙发里也是空的。 雁升突然停住脚步。 比如说你这种情况,多休息几天也可以,等彻底好了再回来上课,这几天发的资料先让贺中鹤帮你收着,过两天腊月再来一茬流行性感冒,你再中招就就甭考试了 老师,雁升打断他,声音有些发紧,我这边有事儿,先挂了。 没等老郑说话,他把手机扔进沙发里,快步走到客厅窗旁,然后把家里所有窗户都检查了一遍。 所有窗户都是紧闭或者关着纱窗的,除了阳台。 阳台窗户半开着,而且没关纱窗。 窗边摆着几个只有土的花盆,是房东留这儿的。 雁升走过去。 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上面有淡淡的爪印。 他呼腾一下子拉开窗户,往下看。 楼下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 寒风吹过来,雁升这才发觉自己一身冷汗。 第55章 欠亲。 没有雁升的一天过得非常枯燥无聊。 按部就班上课下课, 学累了想撩拨撩拨旁边的人,然后一转头发现是空的。 而且今天石宇杰也没来学校,还在被开回家的服刑期呢。 应该是上次二十四班被通报的原因, 级部下通知把晚饭空又缩了十几分钟, 现在傍晚下课的状态是一群学生从教学楼挤出来, 然后冲进食堂排队买能打包的晚饭,再用最快速度窜回教室。 一共十五分钟的饭空, 光排队就能耗掉十分钟。 很多学习狂魔搭伙买饭, 今天你给我俩买, 明天我给你俩买那种, 节省出一点点时间背东西做题, 抱着这一秒我背的东西做的题型高考一定能考到的心态。 被割出来的时间用来放听力真题,于是天刚擦黑的时候,就有教室里人手一个汉堡手抓饼之类的, 一边吃一边做听力题的场面。 神奇的是,虽然所有人都在抱怨时间紧, 但没人不是迅速适应的。 好像高三本就应该是让人紧张痛苦挣扎其中的,时间挤得越紧, 就更安心一些。虽然累,但至少是在努力跑着的, 没不赶趟。 晚上独自去食堂的时候,贺中鹤就买了杯粥, 在医院闻了一中午消毒水味儿,这会儿没什么胃口。 回了教室做完听力, 贺中鹤拿出手机躲书立后头给雁升发了条消息,问感觉好点儿没。 平常雁升回他消息都挺快的,这次等半天都没回。 可能是睡了? 贺中鹤没再寻思这个, 挂完吊瓶把他送回家目的就是让他补充睡眠休息会儿,这人睡着了警笛头不响五次醒不来的。 一下午加一晚上,雁升桌子上多出来的练习卷一共有十几张,平时天天机械地跟着做试不出来,这么一合计还挺惊人。 晚自习放学后贺中鹤没逗留,直接背上书包小跑出教室,赶在所有人把楼道堵个水泄不通之前出了教学楼。 回家放下书包跟杜兰珍说了一声,贺中鹤就去了对门。 清了清嗓子,客厅灯开着,没人应。 不能睡到这个点儿吧? 贺中鹤轻手轻脚进了卧室,没人。 他当即掏出手机直接拨了电话,嘟了几声那边才接通:哪儿去了你?让你在家躺着你乱窜什么? 猫丢了,雁升声音比上午还哑,听动静正很急地在走路,胡胡丢了。 贺中鹤愣了愣,他刚才没注意,一开门没有一团毛烘烘软乎乎的东西来蹭他的腿。 怎么丢的?他皱着眉,虽然只是二楼,但平时门窗都紧闭着,不可能说丢就丢。 自己从窗口跑了。雁升气喘吁吁,小区和周围找了一圈,没有。 先别急,贺中鹤快步往外走,想起来之前雁升挺骄傲地说胡胡自学成才开门开窗。猫跟狗不一样,跑了说不定就难再找回来了,而且胡胡除了鼻子边两道白,其他没什么特征,就一很普通的橘猫,你先回来,咱俩再顺着找一 打开门迈出脚的瞬间,贺中鹤整个人都僵住了。 声控灯今天异常灵敏,唰地亮起。 雁升听出来他那边声音戛然而止:喂? 你先别回来了。贺中鹤心跳得飞快,后背出了一层冷汗,我找找,先挂了。 他挂断电话,僵硬地蹲下|身。 一团橘色的毛烘烘。 但是已经不软了,僵硬的身体上,毛打了绺,沾着融化的灰色雪水。 贺中鹤手是颤着的,他轻轻托起猫头。 鼻子周围糊着干涸的血迹,一片模糊。 贺中鹤猛地抽回手。 猫眼半睁着,瞳仁发灰,眼角还挂着黄色痕迹,尾巴没了,连带周围一块皮肉也没了,鲜红一片。 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小猫,现在成了一具凉掉的尸体,端端正正被摆在雁升家门口。 一阵强烈的反胃感涌上来。 这种视觉冲击不是说多血|腥多恐怖,而是你熟悉的活物,把它当伴儿的活物,变成了一团死肉,被强行摆在你面前。 而且他刚才进门的时候还没有,几分钟的时间,就被放了猫尸。 杀猫的人刚刚来过。 贺中鹤手冰凉得几乎没有知觉,惊诧、愤怒、不解。 拍下照片,再震惊再难受也得迅速收拾干净,雁升上次对死老鼠的反应贺中鹤记得,不能让他看到。 趁着夜深把猫埋到楼下花坛,贺中鹤还是接受不了,心里窜火却没处发,抓不着人,物业不管。洪星邵先兑du佳 回到家杜兰珍看他脸色不对劲:怎么了? 没。贺中鹤身上发冷,猫被摆在在门口地毯上的画面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雁升一直到半夜才回来。 发朋友圈了,看能不能找到。猫不是贺中鹤的,但他也难受,心拧巴成一团,只能安慰他,猫都喜欢往外跑,过几天就回来了。 嗯。雁升紧皱着眉,出去找这一趟身上都被冻透了。 先睡,明天再说。贺中鹤给他冲了药,坐到他旁边搓了搓他胳膊,没事儿,肯定丢不了。 嗯,雁升闭了闭眼,怪我,临走没插窗户。 贺中鹤没说话,又捏了捏他胳膊。 下雪不冷化雪冷,外头温度低到快零下十度,半夜窜这一通感冒又加重了。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雁升整个人都是颓的,贺中鹤看着心里特不好受。 猫跑了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能就单纯跑了,过几天就自己回来了。 雁升现在当然是这么希望的,他捡来养好的小猫,在家学习都抱腿上,宝贝得很。 也正是这样,贺中鹤不敢跟他说,而且看他之前那次,好像对死掉的动物有不适反应。 高考当前,他不能让这个影响雁升。 朋友圈的寻猫启事一直被热心同学朋友转发着,但猫尸都冻在土里了。 看雁升整天盯消息,贺中鹤心里不忍,只能慢慢转移他注意力,让他别老想这事儿了。 楼底下原来的监控贺中鹤给拆了,换了新摄像头。 杜兰珍又出差了,年关将至,最近忙得很。 贺中鹤乐得她不在家,总算能松一口气,至少不用半夜开着小台灯偷摸学习。 临近期末考试,大家反倒不怎么紧张,整天大考小考考麻木了。老郑很满意,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雁升的重感冒拖拖拉拉一个星期才好,大病初愈却赶上坏消息,元旦不放假。 整个级部叫苦连天,其实本来也没指望学校放满三天,哪怕就当个普通大休呢,结果硬是让从元旦前一周上到放寒假,三个多星期。 在学校的日子一下子没了盼头,整栋高三楼都是蔫的,从南楼蔫到北楼。 晚上贺中鹤拿了书去雁升那儿学习,突突转的一天终于歇下来,最放松的就是深夜这会儿,两人独处一室安静学会儿习,唠唠嗑,黏糊一下。 十二点了,雁升活动了一下脖子,回去睡吧。 怎么老想赶我呢?贺中鹤低头写完手里的一道题,把笔一扔,今晚上不走了。 雁升挑了挑眉。 我妈不在家。贺中鹤伸手戳了戳他脸,这两天折腾得,都瘦了。 我告状。雁升抓住他的手笑着说,能看出来,他心情瞬间起飞。 告,你可告的还多着呢。贺中鹤说,都不带心虚的。 雁升现在跟杜兰珍越混越熟,前两天他重感冒的事儿杜兰珍知道了,还给他煲了鲜姜鸡汤,虽然非常难喝。 杜兰珍挺照顾雁升不止因为她的远亲近邻观念,也不止觉得这孩子挺讨人喜欢,主要是她看一小孩儿自己住这儿,从来没见过也没听他提过父母,多少能猜出家里有点儿问题。 雁升起身去衣柜拿被子:元旦什么安排? 学习的安排。贺中鹤想到将近四个星期都要闷学校里,顿时有点儿头大,不然呢,你有什么大胆的想法? 我觉得请假在家还挺爽,雁升想了想,要不再 停,我把你带坏了我有罪。贺中鹤说,快高考了,别想七想八的。 啊,这么正直呢?雁升笑着走过来,双手撑到他椅子扶手上,俯身看着他。 贺中鹤有点儿不自在,但还是挑着一边眉毛,一脸吊兮兮地抬起下巴偏头看着他。 如果大街上随便一个路人露出这种表情,那他非常欠揍。 但换成自己男朋友就不是欠揍效果了,跟故意勾人似的,欠亲。 雁升很慢地往下低了低,然后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大概是因为本来想亲的不是这儿,所以有点儿没控制好,叭一声,挺响亮。 贺中鹤愣了愣,然后笑得不行:你皮搋子啊! 专搋你。雁升直起身来。 操。贺中鹤反应过来,这骂人不带脏字儿的技能哪儿学的啊! 俩人待一起确实磨叽,都收拾完躺床上快一点了。 我突然想起来,贺中鹤看他关了灯,咱树屋放那儿会不会被人占了或者拆了啊? 那山就没人去。雁升躺下来,侧着身子撑着脑袋在黑暗中看他。 贺中鹤平躺着没动:干什么啊你? 看会儿,我夜视力好。雁升轻声说。 贺中鹤眨了眨眼,如果雁升这么问他,他肯定顺嘴说干你。 非常非常不要脸,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其实他也很享受这种感觉,学了一天习忙里偷闲,俩人也不用非得干什么,就这么躺一张床上待着,心都是静的。 其实还是有些不安的,猫的事儿雁升还不知情,这几天想到这个贺中鹤心里就沉一下。 我想起来件事儿。雁升还是保持支着胳膊看他的姿势没动。 语调故意放得很平。 按贺中鹤的经验,这是又有什么龌龊的小企图。 雁升慢悠悠地说:你是不是没亲过我? 贺中鹤猛地转头,看着他。 好像还真是? 给你个机会。雁升笑了笑,说完这句就撑着脑袋不动了。 第56章 那就亲亲。 贺中鹤很想问我能弃权吗。 但说出来显得自己多怂啊! 不就搋不就亲一下吗, 谁怕谁! 贺中鹤坐起来,特野蛮地把雁升扳过去摁倒。 然后唰一下跨到他身上坐着,还把他睡衣往下扯了扯。 怕了没? 其实贺中鹤自己现在就挺怕的, 做完这一套动作他现在脑子里跟放鞭似的, 噼里啪啦。 就怕火星子蹦出来, 擦个枪走个火。 非常危险。 雁升比他淡定,躺着没动, 语调平平:怕死了呢。 激将法非常成功, 贺中鹤立马直接掀了他被子, 拱进去用手肘撑在他脑袋旁边。 这壁咚床咚吧, 分两种。 一种是手撑床上, 这样离得远,但两人之间还有点儿可以调整的距离。 还有一种就是贺中鹤现在这样的,胳膊肘撑床上。 贴得非常近, 在同一床被子里。 实话说他现在有点儿兴奋。 跟平常自娱自乐的兴奋不一样,这种兴奋更烈, 烧得他有点儿晕乎乎的。 雁升一脸平静地看着他脑内自嗨。 思绪往不太好方向飘了一会儿,贺中鹤才想起来他是要亲雁升来着。 于是狠狠地扳住他下巴, 偏了偏头 从小闲着没事儿没少看电视剧,亲人姿势学得非常地道。 然后把嘴唇印在了雁升左脸上。 最后翻了个身躺了回去, 心满意足地舒了口气,爽! 雁升躺着等了半天, 就没了? 嗯? 没后续了?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43) 什么后续?贺中鹤一头雾水。 雁升挺无奈地躺了一会儿,然后扑哧笑出来, 这一笑持续了大概一分多钟,差点儿笑床底下去。 你笑点非常清奇知道吗。贺中鹤瞪着他。 是你太搞笑,雁升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还是停不下来,折腾这么一顿然后往我脸上贴了一下,这虚晃一枪,不知道的以为你不举呢。 你他妈才不举!贺中鹤脸上有点儿烧得慌。 还1呢,雁升挺怜悯地在他身上拍了拍,然后搂住了顺顺他头发,行不行啊?不行咱躺平算了。 我贺中鹤憋了半天,竟然没想出能呛他的话。 雁升好半天才收住笑:你该仔细考虑一下这个问题,拼刺刀我倒无所谓,主要是你真能1吗? 贺中鹤认真寻思了一下。 从初中性向觉醒开始,他就认定了自己是1。 原因很简单,拽了吧唧一酷哥,不是1是什么。 他承认可能有点儿刻板印象了,毕竟欧美片有些0比1都壮,看着怪萎的。 但0是绝对不可能0的。 其实分析这个没什么实际参考,开局俩数字儿全靠他自己脑补,恋爱还是第一回 谈呢,更别提那什么上下了。 所以他没考虑那么多过,真喜欢谁上谁下不一样啊。 不过说实话,把那些片儿里的1代入雁升的话他还挺愿意躺平的。 这什么危险的想法! 贺中鹤被自己吓了一跳:你哥哥我钢铁纯1,不信可以试试。 哇好期待。雁升觉得他这方面实在太有意思了,立马把自己摊平,甚至解了颗睡衣扣子,来吧。 你是不是以为我真不敢?贺中鹤眯了眯眼,非常好上套。 雁升没说话,动了动胳膊示意他搞快点。 然而这次他低估贺中鹤了。 一个吻突然覆上来的时候,雁升顿了顿。 口嗨大师其实也不过如此,被亲的第一反应也是懵了。 原来这么软。 呼吸纠缠,一片乱了节奏的温热。 俩人都不怎么会,没有下一步动作了,只是这么嘴对嘴轻轻碰着。 雁升抬起胳膊,按住他后脑勺往下压,把这个吻贴得更实。 这个距离,贺中鹤有种整个人都被雁升裹着的感觉,耳边呼吸声是雁升的,半睁眼看见的是雁升,扑面的温度来自雁升,嘴唇的触感也是雁升。 心跳得飞快,有点儿顶嗓子眼,估计快飙到一百五了。 脑子一团乱,嗡嗡的。 吻原来是这个感觉。 很软很热,很雁升。 这什么傻|逼形容。 思绪云飞天外的时候,他感觉到嘴唇上有什么东西滑溜溜动了一下。 贺中鹤猛地松开他翻到一边:你舌忝我?! 咱能换个说法吗。雁升对于刚试着动了下就把他吓跑感到苦恼,我就舌忝一下,又不会吃了你。 贺中鹤背地阅片无数但真上场瞬间变怂的属性再次暴露无遗。 平时挺狂那劲儿呢? 他有点儿羞愧,愤愤地凑过去抱着雁升。这个还是敢的,主要是抱好几次慢慢放得开了。 肚子这时候很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贺中鹤有点儿尴尬。 累着了?要不要抽个事后烟啊?雁升笑了,推了推他,起身下床,我去弄点儿吃的。 雁升刚才一掀被子灌进来了冷气,贺中鹤往被子里缩了缩。室内温度不算很高,已经二九天了,老楼地暖不怎么顶用,开空调又眼涩。 贺中鹤整个儿裹着被子,就露了一点儿头发尖。 接吻倒也不算接吻,亲嘴的后劲挺大,这会儿他心跳还是很快,从脸到耳根都是热的,脑子蒙蒙的,嘴唇上还残留着刚才的触感。 初吻交待出去了。 果然不能随便在别人家过夜啊! 贺中鹤刚才亲那一会儿的时候没敢把注意力放到某处去,其实有那么一点儿反应。 太羞|耻了。 他松了松睡裤,深呼吸。 外头窸窣了一阵,不一会儿雁升端着两个杯子进来了,把杯子往床头柜上一放,拍了拍贺中鹤喊他起来:看缺点儿咸的吗,我再弄。 贺中鹤端起那一大杯东西。 褐色的巧克力燕麦糊,里头除了麦片里原本带的坚果碎,还额外加了很多腰果和盐焗杏仁。 热乎乎的,闻起来又甜又香。 就是喝起来有点儿糊嘴。 大半夜热量爆炸。贺中鹤吸溜完半杯,身上都暖了,胃渐渐充实的感觉特别好,你是不是经常自己这么弄?这嗜甜似的,没二百斤真是奇迹 说着他伸手按了下雁升肚子,哟不错还挺硬。 没,也就你在这儿。雁升直了直身子,天生体质。 挺羡慕的,雁升平常不锻炼不撸铁,身材还特好。他就不行,高二有一阵天天往健身房跑,就是不增肌,蛋白|粉都快喝吐了,腹|肌还是偏浅的那种,没人家那种钢蛋似的块儿。 我看看。他伸手掀了掀雁升睡衣,靠,可以啊。 是不是吃饱了又有劲儿耍流|氓了。雁升叹了口气。 的确是耍流|氓,戳一戳撩一撩,弄得人心痒痒,还不负责,撩完撒手就没。 跟那种挺讨厌的小狗似的,蹭蹭你啃啃你引起你注意,你伸手去抱它的时候它却跑得比谁都快。 我刚才那阵还没下去,男人你不要玩儿火。雁升说。 贺中鹤摸他肚子的手顿住了。 往下一看,他光速收回手。 卧室陷入沉默。 雁升这位资深骚包一不小心浪出天际,大概也不好意思了,清清嗓子,端起来两个空杯子去厨房刷。 也是挺没出息的俩人,折腾一晚上就贴了贴嘴。 屋里挺冷,晚上睡觉俩人是一边一个的,后半夜贺中鹤踢被子被冻醒了,旁边躺着个巨大的发热源,迷迷糊糊就蹭进雁升被子里了。 早上醒来时的场景非常不美好,贺中鹤像只大八爪鱼扒雁升身上。 警笛头响过五次,雁升准时坐起:早。 早。外面天完全是黑的,贺中鹤一边穿衣服一边开了灯,打算先回家一趟给飞狗添狗粮。 雁升说完早之后没动,一直等贺中鹤开始穿裤子了,他才凑过去检查了一下:秋裤。 穿了穿了。贺中鹤套上两层裤子,见他一直没动,起吧,大把文综资料等着你背呢。 我觉得我缺点儿什么。雁升还是坐着,人家起床都有男朋友给早安吻 贺中鹤被他故作委屈的语气逗乐了,绕到他那边照着他额头亲了一下,亲完转身跑了:封印解除!别找理由赖床了。 那箱一次性洗漱用品贺中鹤没再用,经常来这边腻歪,雁升干脆买了套新洗漱用具给他备着,连带自己那套也换了,情侣的。 我发现你很有少女心。贺中鹤一边刷牙一边看着镜子里一个蓝色一个绿色的同款牙杯,一个上头印着一条鱼,吐的泡泡是心形的。 雁升没说话,对着镜子刷牙,沉默了一会儿:有没有觉得镜子里这两个人特般配。 看半天得出这结论,此人多少有点儿恋爱脑。 不过的确挺配的,俩身高差不多的帅小伙,站一起挺养眼。 其实高二刚分班那时候我就觉得你挺帅。贺中鹤说。 那怎么不追?雁升问。 我他妈有病啊,见个好看的就追。贺中鹤瞪了他一眼。 雁升笑了:其实早晚都一样,该遇上的人最后都错不过。 嗯。贺中鹤突然想起来什么,你生日那天,郭瑶在补习班给我算了个什么塔罗牌,说我有桃花潜伏身边。 当时我把所有能考虑到的甚至石宇杰都算进去了,愣是没觉得哪个能跟我发生点儿什么。贺中鹤感慨。 雁升刷牙的手停下了,漱了漱口:还考虑石宇杰了啊? 啊,贺中鹤笑了,瞎考虑的。 你是不还没跟他说咱俩的事儿?雁升问。 还没贺中鹤顿了顿,听出来雁升什么意思,你吃醋啊? 闻闻。雁升张了张胳膊,挂耷着脸,陈年精酿。 贺中鹤没由来地觉得他这小样儿特可爱,这么大一颗大桃花树杵这儿,瞎吃飞醋。 他抱住雁升,在他嘴上亲了一下,不太熟练没把握好力度,牙磕得嘴唇有点儿疼。 别醋了,贺中鹤说,一会儿官个宣去。 第57章 小小的猹被大大的瓜噎 下楼的时候天还没亮, 刚不到六点,一楼灯亮着,一角蓝色校服从楼梯拐角掠了过去, 出了单元门。 看什么呢?雁升锁完门, 见贺中鹤一直往楼下看, 问道。 这楼除了咱俩还有别的这学校的?贺中鹤问。 谁知道。雁升没注意过这个,整天披星戴月的, 邻居都没见过几个, 怎么了? 刚看见一高三校服飘过去了。贺中鹤往楼下走, 之前没见过, 应该是快高考了租这儿的人多了吧。 楼下师母的早餐铺子一直没再开, 估计今冬都歇业。这个点儿路灯都还亮着,往教学楼走的时候有种分不清清晨黑夜的感觉。 快寒假了,几个托关系留实验班的艺术生都准备去外地集训, 一过完年就得到处飞机火车地去参加校考,多的能赶十几场。 艺考高考双重压力, 值日的时候在后排那片儿一扫能扫出来一大团头发。 石宇杰同桌辛凯也是艺考大军一员,他不是正经学的, 临高三学不下去文化课了才走的艺考。其实根本没捷径,也没跳板, 就桌上多了一堆数字媒体专业书,专业课跟不上文化课学不进, 高考线也没比别人低多少。 像这样情况的学生还有很多,每年为了不拉低学校本科过线率, 下游学生甭管合不合适都被老师动员去学艺术,届届如此。有的能学艺术出头进好院校,有的在外头集训就玩儿得跟高三脱了轨, 最后还是家长继续砸钱上民办。 走了兄弟们,课间,辛凯几个把桌洞柜子都清空了,下周直接飞外地,四月份见。 班里其他人对这几个走没什么感觉,但石宇杰天天跟他们混一块儿,这一来显得非常孤苦无依,拿着垫底儿的成绩继续硬着头皮学文化课,整个人都是绝望的:等你们回来! 后排一下子空了,石宇杰收拾桌子往前搬了一排,跟陈文龙一样单人单桌,看着怪可怜。 下课的时候贺中鹤去慰问他:没事儿,正好上课别斗地主了,学学习。 我是真学不下去了。石宇杰趴桌子上,小眼儿痛苦一眯,更找不见了。 能学一点儿是一点儿,贺中鹤拉了个凳子坐到他旁边,往他兜里放了个棒棒糖。 我他妈太怀念咱俩同桌整天不着教室那时候了。石宇杰感慨,翻|墙拿外卖、跑邻校看美女、双排开黑、本子五子棋,爷的青春。 然后你五子棋还是一分钟内必败,美女一个没谈上,游戏天天掉段,还吃胖了。贺中鹤拍了拍他,还五个月呢。 其实我有个想法石宇杰啧了一声,你说现在学艺术是不是太晚了?我看人辛凯那专业书,也不算太难啊 还一个多月艺考,你比人家至少落了半年。贺中鹤很佩服他能冒出这种大胆的想法。 石叔对他很严,石宇杰典型烂泥扶不上墙,高二暑假之前他跟家里提过想走艺考,石叔没同意,吵完一架还把他赶出来一晚上,半道学艺术这个事儿且不说可不可行,首先他家长那儿就过不了关。 你能匀给我一点儿分我也就不想这个了,石宇杰想了想,要不你跟我同桌带带我 哎,雁升刚好上完洗手间路过,看了眼贺中鹤,这商量什么呢? 跟在他后头进教室的是郭瑶和张楠,郭瑶跟这仨打了个招呼,准备回位,被张楠拉住了。 怎么啦?郭瑶很疑惑,平常很少有什么除了学习之外的东西能吸引张楠。 他们,张楠推了推瓶底眼镜,指向贺中鹤和雁升那边,小声而快速地说,谈恋爱了。 谁们?郭瑶吓了一跳,顺着她指的方向又看了一遍,确定那边只有他仨,差不多脑补一下就行了,这让鹤听到多膈应。 贺中鹤和他那个小伙伴。张楠摇头,以我期末成绩作担保。 此言一出,郭瑶很震惊地看着这位神神叨叨除了学习和拉郎外没有其他爱好的姐,内心受到极大的震撼。 太恐怖了。 虽然张楠背地经常给班里几个男生拉郎,甚至可以N|P或者all某某,但也只是瞎脑补。 然而张楠竟然奶中了一对儿。 贺中鹤竟然和石宇杰?! 这个小伙伴说得让人误会。 通常情况下默认这个小伙伴是贺中鹤好兄弟石宇杰,但雁升这学期看起来也跟他玩儿得好,也能被称为小伙伴。 郭瑶想的是通常情况,她以为张楠说的小伙伴是石宇杰。 一时间不知道该震惊这俩是弯的还是该震惊贺中鹤这扶贫式的搞对象,石宇杰长得实在不咋地,扔人堆儿里半天扒拉不出来。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44) 她心有不平,之前拉郎的时候明明是雁升跟贺中鹤最香来着! 上课铃响了,这节体育,据老郑通知这是本学期最后一节体育课。 大家格外珍惜地抱着书,争分夺秒挤到操场去学习。 当然,也有利用这四十分钟进行合理放松的,这种劳逸结合的心态在芸芸众学民中常见。 贺中鹤坐看台上捧着本政|治课本,半天没背进去一句话,看着人稀稀拉拉的操场发呆。 不久前坐在这儿,还是运动会那时候,天气还不算太冷,运动会到处闹哄哄的,气氛还没现在这么紧张。 时间过得飞快,雁升穿着熊本熊玩偶服朝他比心的场景好像还在昨天。 联系的普遍性第三条。一只手伸过来盖住课本,贺中鹤回过神来。 任何事物都与 整个世界是一个相互联系的统一整体。*雁升说,想什么呢? 想运动会那会儿。贺中鹤扫了一眼看台底下没人注意,抓了抓他手,倦怠期了,学不进去了,一想到连上三个星期就蔫儿了。 上完就放寒假,坚持坚持。雁升扣紧他的手,轻声说,这节别学了,去散步。 还没起身,背后突然响起洪亮的声音:打球吗? 贺中鹤吓得魂飞魄散,迅速抽回手,为了掩盖刚才的动作还装模作样地迅速翻了几页课本。 吴昊站他俩身后,拿着球潇洒一转,结果没转好脱了手,掉到了贺中鹤脑袋上。 就你这样还打球,贺中鹤不知道刚才他注没注意到,多少有点儿恼羞成怒,把球扔回去,找石宇杰打去,我又不会。 谁叫你了,吴昊转身,他旁边又走过来几个人,都是二十三班的,看着眼熟想不起名儿,我们来找雁升打。 上回运动会二十三班没能跟二十四班打成都挺遗憾,尤其遗憾没跟雁升打,篮球赛上强劲的对手非常有挑战性,吴昊这帮人惦记好久了。 贺中鹤心里嗤了一声,人雁升哥哥陪男朋友学习呢,一边儿凉快去。 果不其然,雁升淡淡拒绝:改天吧。 没劲了啊,吴昊是个非常天真的男高中生,自以为跟人打过一场球就是兄弟了,往雁升肩上拍了拍,走吧,都等你呢。 远处小篮球场上,几个人叉着腰正往这边看。 雁升犹豫了一下,转头跟贺中鹤说:看我打球去? 走呗。贺中鹤心里挺乐,其实他还挺想看雁升打球的,现在看跟那时候看心境不一样了,可以光明正大甚至趁别人不注意互相眉目传个情。 毕竟 男生进球后看的第一个人,就是喜欢的人。 现在回头看当时那些女生喊的这句话,特别让人嘴角忍不住上扬。 转身,起跃,勾手上篮。 牛逼!周围有看球的喊。 一个漂亮的进球,二十四班的几个瞬间摇头摆尾不知道怎么怎么嘚瑟好了,只有进球的人没什么动作,只是活动几步甩了甩手,然后单手叉腰,偏头朝场外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这小眼神儿! 贺中鹤心跳得很快,男朋友太帅可怎么办。 周围都是二十三二十四班的人,都互相认识或眼熟,这会儿没有女生好意思杵旁边看,都偷偷往这儿瞥。 再瞥也没用,有主了。 正沉迷自家对象儿打球的迷人动作时,郭瑶挣扎着走到他旁边。 真问、问这个万一不是多尴尬呀?她正被张楠推着,难为情地转头看着张楠。 我回避了。张楠推了推眼镜,阳光下闪出睿智的光。 说完她就转身快步离开了,手里抱着传家宝五三。 怎么了?贺中鹤没看懂这俩女孩儿整什么,问郭瑶。 就是有点儿小八卦想问你,如果你那啥,如果不是的话你就当我没问。郭瑶吞吞吐吐。 贺中鹤有点儿猜到她要问什么了,也明白过来刚才张楠的举动,高的是攻那茬他还记得呢:问吧。 就是郭瑶前后左右看了看,凑近了压低声音,右手拇指往球场那边指了指,左手拇指指了指贺中鹤,然后俩拇指对上,你和 非常巧,球场上有石宇杰。 毕竟是两班大型炫技撩妹赛,他不可能不掺和。 啊,贺中鹤挺干脆就应了,是,先别跟别人说张楠可以。不然这姑娘不会罢休的。 靠郭瑶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翻了翻白眼,靠到球场铁丝网上,作昏厥状,小小的猹被大大的瓜噎死了 张楠之前不是提过吗。贺中鹤觉得把自己和雁升的事儿亮出来给人看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的,赶紧推了推她,行了你快把瓜给张楠吃一口吧,她要把我盯出个窟窿了。 郭瑶点了点头,神志不清地朝张楠走过去。 怎么说的?张楠推推眼镜,看郭瑶这反应就知道她鉴情侣雷达又准了。 是真的郭瑶双手扶着张楠的胳膊,姐妹,你搞到真的了。 贺中鹤真和石宇杰是一对儿。 第58章 血? 篮球场上, 雁升还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被强行绿了,贺中鹤也不知道自己被强行绿了人。 张楠眼镜差点儿掉地上,谁和谁? 贺中鹤和石宇杰!姐妹!郭瑶照着她耳朵用气流声喊, 贺中鹤亲口承认的! 以我期末成绩作担保。 这一刻, 张楠觉得自己期末要完。 虽然惊异于没看准cp, 但她迅速调整状态,将错就错:看, 我就说吧。 毕竟心里只有学习和拉郎嗑cp, 嗑失败不能让期末成绩被咒。 过来试试?又进一个三分, 在二十四班篮球狒狒们的欢呼声中, 雁升捡了球扔给贺中鹤。 贺中鹤接住球:我? 场上所有人注意力都转移到他这边, 招呼他来一起。 其实大多数知道他不会打球,但无非就是打着玩儿嘛。 一块儿吧,众人呼声中, 雁升笑了笑,随便打, 我给你兜底儿。 看见二十四班贺中鹤脱了校服上场的时候,旁边走来走去偷瞥的女生们猛地停住脚步转过头。 这位运动绝缘体拽哥竟然上场了。 有生之年! 看, 爱情的力量。郭瑶在这些女生之中,感动的同时也很心情复杂地看着贺中鹤。 张楠没看他们, 挺挫败地坐旁边树底下写五三。 贺中鹤站大前锋,雁升在他旁边, 得分后卫。 开场跳球,二十三班一个场外的把球一抛, 小跑下了场。 屏息盯着球的七八个人瞬间跨步起跳,吴昊长得不高,弹跳力很好, 拍击,捞球。 截! 在不知道谁的一嗓子吼出来之后,二十四班人以最快速度向吴昊一拥而上。 掩护掩护掩护!二十三班一个精神小伙打扮的扯着嗓子喊,站在后卫眼看吴昊守不住球了,急得跳脚。 石宇杰卡着身后一大高个儿的位,在吴昊一传途中奋力一伸手,截住球。 在精神小伙不要命地跑过来之前,贺中鹤喊:给我! 精神小伙两条筷子腿倒腾得飞快,在他快撞过来时,大高个儿已经堵住他路线了,这时候来不及考虑,石宇杰把球往后一抛 斜插!拿到球跑起来的瞬间,雁升指挥。 虽然不知道斜插是什么,但电光火石间贺中鹤扫了一眼地面,球场中间有条斜线。 他反应速度快,其他人乱哄哄还不知道球传给了谁的时候,贺中鹤带着球迅速沿着斜线跑到二十三班小前锋控球区。 傻|逼啊你俩!吴昊急急地喊大高个儿和精神小伙,关门关门! 精神小伙没截住球,被他这么一骂更怒了,夯夯夯朝贺中鹤冲过去:刀不锋利马太瘦,你拿什么跟我斗! 球在手上,眼看就能上篮了,突然被发疯索命似的两人堵住。贺中鹤犹豫一秒,迅速把球脱手,往边线一砸。 这一砸在场所有人包括雁升都愣了。 怂了也不至于这样结束啊! 贺中鹤盯着球的运动轨迹,身子微弓。 落地前的这一秒格外漫长。 所有人愣在原地的时候,球非常精准地擦线落地,砸起一阵飞尘。 贺中鹤瞬间窜出去,转身,起跳,顺接球,勾手,往下一压。 鸦雀无声中,篮板砰一声巨响,进球。 我操吴昊看傻了。 二十四班人回过神来,一通狂喊,跑过来噼里啪啦地拍贺中鹤:牛逼! 这帮人球龄最少的也有两年了,第一次见新手有这种冒险的骚操作。 场外看球的女生也觉得他这一套又流畅又帅,主要是第一回 见他打球,怎么不得捧个场,都在叫好。 其实贺中鹤自己也不知道这法子算不算犯规,看着差不多就试了下,结果非常顺手,还真进了。 在风中打球发型很快就凌乱了,他在嗷嗷叫的几个人中笑着抄了一把头发,黑头发虽然没以前那么拽了,依然很酷。 回到站位等跳球,他小跑到雁升旁边,凑近他挑了挑眉:帅不帅。 你别打了,雁升嘴角勾着笑,低声说,给我看石更了,不太好。 贺中鹤打得挺兴奋,抓了下他手腕:要点儿脸吧你。 哎你俩干嘛呢。石宇杰上一场非常没存在感,这么多女生看着呢,他没能耍帅有点儿不爽。 这次跳球依然被吴昊拍到了,精神小伙冲过去传切,大吼:辉煌时刻人人有,别拿一刻当永久! 本来挺紧张的篮球赛,几个人瞬间破功,混乱抢接中球被拨了出去,落到雁升的位置上。 吴昊和大高个儿眼疾手快,朝他扑过来夹击。 大高个儿属实高,雁升在球场上的一个特点是进球准,再就是移动速度和反应速度快,但被一米九多瘦长鬼影似的的人堵住,非常妨碍他突破。 吴昊打球认真,堵得很紧,几乎要把球直接从他手里夺下来了。 这边!石宇杰高举起手。 左右带了几下球,雁升把球传给他。 这一会儿二十三班人站位分散,哪个位置都有人等着截,球到手的瞬间,石宇杰使劲一掷,扔到中锋一个戴眼镜的同学那儿。 眼镜哥接了球,非常不信邪地要自己带球,往篮筐跑的时候精神小伙和高个儿预判到他会挺不住往后传,直接堵到了后卫区。 雁升上位补防,盯着球。 眼镜哥在层层阻拦下跑到球架底下,一个弱弱的勾手上篮,没进。 石宇杰跳起来补了个篮,位置不好,也没进。 二十四班几个人急了,都窜过去接应。 贺中鹤刚要去,雁升抬了抬手:别动。 他看了一眼雁升,又看了看胶着在篮筐下的一堆人。 在精神小伙进了一个球并喊了嗓子不知道什么精神语录之后,吴昊断了球,往还站在中锋等着的高个儿这边一抛。 雁升撑着膝盖,突然上前侧着一截,指尖擦了下球,方向偏离,朝贺中鹤这边落下。 贺中鹤带了一段球,再次使出刚才球擦线回弹的招式,虚晃了一下,然后空切冲过去,打排球似的把球拍给雁升。 雁升一边往三分线旁跑,一边伸手接了球,刚稳住脚步就朝篮筐一掷 场上几个人还没闹明白球怎么跑后卫那片儿去了,痴呆似的看着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进球,三分。 啊啊啊啊啊!场外有女生尖叫。 欢呼声、哀叫声和精神小伙的激光雨已经看够,小曲儿属实很难受声中,贺中鹤晃了晃打得有些酸痛的胳膊,看向雁升。 一看过去正好对上眼,雁升挑了下眉。 啧,默契。 快下课了,二十三班人不甘心,打得热血沸腾,休息一分钟还要再来最后一场。 精神小伙站在旁边咬牙切齿地看着雁升,休息的时候站在篮球架底下,一边跟场外的精神小妹女朋友和她几个姐妹说话,一边还前后大幅度晃着手,人姑娘给他递水他都没接,在女朋友姐妹面前浑身难受地摆胳膊做投篮状,跟多动症似的,弄得人姑娘特没面子。 不投篮不舒服斯基。 再上场的时候贺中鹤手上没劲儿了,毕竟没怎么打过,这一打篮球活动开了浑身疼。 精神小伙对这个抢戏耍帅的新手非常不爽,开场就针对他,贺中鹤没有常识性技巧,这一会儿被他针对得很吃力。 好在有雁升给他兜着底儿,招架不住了就往后一抛,他总能接住。 但精神小伙不依不饶,一直切他来回走位。 打着打着球就经常打起架来就是这个原理,谁抢谁风头,谁看谁不爽,谁打球使阴招,都是导|火|索。 精神小伙今天的豆豆鞋不怎么适合打球,但适合切人。 在贺中鹤接到石宇杰传过来的球准备带球去篮下时,精神小伙瞅准时机,往贺中鹤腿边伸脚稳稳扎住了,然后往旁边一绞。 被绞这一下腿,重心不稳了,膝盖还有点儿疼,虽然是球场上惯用招,也不算阴的,但贺中鹤瞬间有点儿恼火。 大高个儿抢在篮板下控住球,所有人纵身去截的时候,贺中鹤也在精神小伙起跳时伸手往他面前一挡。 这一挡没挡好,身上没劲儿了,伸个胳膊都能把重心甩出去。 所以说报复心不能有,或者说,不太熟练的话,可以过后换一种报复方式。 毕竟要和精神小伙斗,首先学会摇花手。 下巴着地的一瞬间,场上场下所有打球的看球的都愣了。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45) 整个身体重量都在下巴上,就这么摔地上了,狗啃屎的姿势。 漫天漫地的头疼头晕瞬间挤占了全部感官。 就觉得脸旁寒风嗖嗖的,地上很凉,下巴疼得没了知觉,可能是磕青甚至磕紫了。 懵懵地坐起来,贺中鹤耷拉着脑袋,捂住额头闭上眼。 头太他妈的疼了,锉这一下,嘴里还有点儿臼齿的小碎渣。 他呸了一口,然后抬头看见雁升急慌慌跑了过来,半跪到他面前托起他脸,眉头瞬间皱得能打百了八十个结。 打球的所有人都围了过来,精神小伙也急了:直接送医院吧这! 没事儿,贺中鹤觉得他们小题大做了,虽然现在头疼得厉害,一说话下巴和头连接的骨节也疼,缓一会儿就好了。 雁升紧绷着嘴角,迅速拿了衣服给他披上:别说话。 说着就把他架起来,在一群人紧张的注视下往球场外走。 石宇杰也跑了过来,贺中鹤没让他跟,什么情况啊就,还得俩人陪着? 贺中鹤一头雾水,被架着走了两步后,看见了塑胶球场上滴落的血。 血? 他缓缓伸手,往下巴上摸了一把。 别摸!雁升的声音有些发紧,在贺中鹤已经摸完并震惊地看到滑溜溜一手鲜血的时候说,露骨头了。 第59章 在医院。 懵逼着出了校门, 打上车,贺中鹤看着自己一手血,脑子里回荡着雁升那句露骨头了。 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个露骨头了什么程度, 自己下巴现在是什么样, 只知道刚才门卫大爷看了之后疯狂倒抽凉气, 手动给他俩把折叠门推开了。 冷。贺中鹤有点儿哆嗦,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冷。 雁升这会儿也感觉浑身冰凉, 刚才走得急他没穿校服, 就里头一件卫衣, 他紧紧握住贺中鹤的手:头疼吗? 疼。贺中鹤没张嘴, 一张嘴下巴更疼, 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儿。 雁升抿紧了嘴,手微微颤着,脸色很难看。 没事儿。贺中鹤自己也是懵逼的, 反过来安慰雁升。 进了医院俩人直奔急诊楼,雁升让他在椅子上等着, 用手拢着下巴但别碰着伤口,跑去办就诊卡。 在人来人往的大厅坐着, 现在挺绝望。 露骨头了。 他结结实实打了个激灵。 回头看了眼雁升还在办理窗口排队,他晃晃悠悠走到问诊台, 咬着牙口齿不清地说话:您好,我这摔了下巴, 请问挂哪个科? 说完他撤了捂下巴的手,仰起头。 问诊台两个姑娘皱了皱眉, 端详了一下:二楼,挂口腔科。 贺中鹤有点儿懵,这怎么摔了下巴还挂口腔科呢:不应该外科或者什么的?您再看看, 是下巴破了。 对就是口腔科,其中一个护士说,其实应该挂美容科的,但这儿没有,你要去最近的有这科的医院至少得一个小时。 噢贺中鹤懵懵的,刚要转身回连椅那边,又问,我这伤什么样? 没关系。人家没说什么样,直接安慰开了,没什么大事儿,记得挂完口腔科去打破伤风。 回到连椅那边,雁升刚好从办理厅跑出来。 二楼口腔科。贺中鹤用牙缝说。 确定?雁升急得不行,也有点儿不信。 口腔科候诊处排了十几号人,照这情况不到天黑排不上。 雁升看了一眼,直接带着他往诊台走,还没开口护士就直接往旁边门口一指:赶紧进去。 她看了眼电脑:三号刘湍,最西头,快过去。 诊室一片花白,一架架仪器底下,坐满大张着嘴的病人和皱着眉的医生,空气里一股医院特有的刺鼻味道。 感受到贺中鹤紧张,雁升搂住他的肩。 刘大夫。雁升走到三号旁,冲医生点了下头,把贺中鹤往前带了带。 这怎么弄的?叫刘湍的医生长得白净细瘦,年龄看着也就三十出头,他戴上口罩看了眼电脑屏幕,才发现有个急诊加塞儿的,贺中鹤是吧。 对。雁升说,摔倒,下巴磕地上了,很重一下。 是挺重的,刘大夫深吸一口气,看着贺中鹤,下巴还能动吗? 贺中鹤张了张嘴:能。 头疼吗?晕不晕? 刚才晕,现在挺疼。贺中鹤摸了下耳根底下,大夫我这儿也疼。 行。刘大夫迅速敲字录入病因病情,从旁边打印机撕出来一张纸和一截单子,递给雁升:你去替他拿药,照着这个单子来,然后你俩在这儿签个字。 雁升接了纸:我也得签? 现在都这么要求,没事儿签就行,他这伤不打紧,不用紧张。刘大夫指了指签名栏,同学吧?陪诊人关系勾个其他就行。 雁升一秒没停,签完字拿起单子快步跑出诊室。 贺中鹤躺到手术台上,台子缓缓往上升了一截。 头顶的灯很刺眼,周围是走来走去的医生护士,有几个路过往他这边看。 隔壁诊位来了个外地口音的大叔,普通话非常蹩脚,人医生听不懂,他就急,差点儿吵起来。 贺中鹤手冰凉,听着刘大夫在旁边叮叮咣咣拿手术用具,和其他嘈杂令人不安的声音,这会儿是真紧张了,尤其雁升还没在旁边。 辉坛一中的吧?刘大夫一边戴手套跟他聊天儿,高几了? 高三。贺中鹤躺着。 噢,快高考了啊。甭紧张,这伤半个月就好了,横竖咱也不拿下巴写字。刘大夫说,论起来我是你学长,我也辉坛毕业的,班主任谁? 郑茂刚。贺中鹤说。 哟?!刘大夫很惊奇,那我是你师哥。 陌生冰冷的医院一跟自己熟悉的事物有了联系,贺中鹤稍微放松了一点儿:这么巧。 茂刚老师现在五十多了吧,你这回去他能气得脸红暴筋。刘大夫啧了两声,打球摔的? 嗯。 那更坏事儿了。刘大夫坐下来,扳了扳他下巴颏,调了调手术位置,感觉到贺中鹤整个人都绷手术台上,紧张? 有点儿。贺中鹤问,是不得缝啊? 肯定啊。刘大夫笑了笑,还得缝两层。 贺中鹤闭了闭眼。 等你同学回来吧,有人陪着还好点儿。刘大夫问,看他比你还紧张,是不是他给你摔的? 不是。贺中鹤惨兮兮地,但还是没忍住露了点儿笑。 正聊着,雁升气喘吁吁跑回来了,把几包东西递给刘大夫。 刘大夫娴熟地拆了双氧水,往贺中鹤下巴上一倒。 贺中鹤闭紧眼,还好,不疼,就是凉滋滋的还冒泡,太吓人了。 纱布蘸干净双氧水,消毒还不算完。他这伤口摔地上了,得亏不是沙子地,比较好清理,几瓶药水轮番倒下去就差不多了。 雁升站在旁边,皱眉看着。 你出去就行。刘大夫看了他一眼,处理伤口挺吓人的。 没事儿。雁升从旁边拉了个塑料凳子,坐到贺中鹤旁边,看一瓶瓶药水倒下去,伤口逐渐从血里露出来的时候,心揪得发疼。 也不管旁边是不是有人了,他抓住贺中鹤的手,握实了。 你手比我还凉。贺中鹤突然有点儿想笑,是紧张到某个程度想笑的那种,上下牙都哆嗦着磕巴,过会儿你别看。 晕针啊?刘大夫非常健谈,也是在缓解这俩师弟的紧张,这难兄难弟。 贺中鹤以前没少跟小混混们打架,但毕竟就小混子高中生,下手都不重,而且还有杜兰珍盯着,从来没到过打麻药缝针的程度。 所以刘大夫说完可能有点儿疼,然后麻药扎下来的那一刻,贺中鹤直接疼出了声。 雁升额头冷汗涔涔,使劲握着他的手。 麻药一共扎了四针,针针直接给他把眼泪疼飙出来。 操贺中鹤觉得自己要虚脱了。 麻药劲上来了,刘大夫捏着一团消毒棉,按他伤口上就开始使劲揉,往伤口里头抠的那种,不然清不干净。 手劲很大,场面非常恐怖。 清完后大夫拿了面镜子举到贺中鹤面前:看看吧。 总算能看见伤口真面目了,贺中鹤有些没勇气面对。 扫了一眼,差点儿厥过去。 刚清完的伤口没一丝血色,粉黄的肉里露着一点儿骨头。 很难想象自己身上有镜子里这个伤,贺中鹤现在腿是软的。 伤口深达骨面,刘大夫见他脸都白了,拿开镜子,缝两层,十天之后来拆线,里头那层慢慢就溶了。 他看了一眼旁边那师弟,额头一层冷汗,眉头紧皱。 缝针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了,只能试着下巴上有东西穿来穿去,感觉到线被扯紧。 雁升一直盯着没挪开眼,这会儿贺中鹤有些担心他:你出去吧? 雁升摇了摇头,搓搓他手背。 清创加两层缝合一共持续了一个小时,下手术台的时候贺中鹤差点儿栽地上。 镜子里,骇人的伤口终于被缝合上了,口子倒是不长,也就三厘米,上头糊着一层褐色碘伏。 行了,刘大夫出了口气,摘下口罩和手套,坐回电脑前写病历,别吃发物,忌辣忌生鲜,别使劲张合下巴,每天一换无菌贴,消两次毒。 从诊室出来的时候,贺中鹤整个人都是软的。 雁升去洗手间干呕了一会儿,刚才那么长时间没晕过去也是很奇迹了。 两人坐到椅子上缓神,都一言不发,主要是这事儿来得太突然太激烈,光顾着紧张,还没反应过来。 贺中鹤手机在教室搁着,雁升掏出手机,刚才一直没顾上看,石宇杰二十多条消息,老郑三条外加一个未接来电。 给他们回过去正在医院处理,他把手机放回兜里,长长出了一口气。 回去?贺中鹤有气无力地问。 下午受的伤,这会儿天已经擦黑了。 雁升没说话,坐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转头:头还疼? 疼。贺中鹤幅度很小地转了转脑袋,其实不止头,左肩也疼。刚才左边肩是和下巴一起着地的,只不过下巴承重更多,这会儿才试出来肩膀疼。 他扯了扯衣服:你看看我肩什么样。 一片青紫,周围皮下出血,泛黄。 好在没骨折也没伤着韧带,还能动。 毁灭吧。贺中鹤从牙缝里口齿不清地飘出来一句。 然而雁升好像一直对他的头疼更在意:头哪个位置疼? 后脑勺贺中鹤活动了一下脖子,嘶了一声,有点儿发胀。 然后发现雁升顿时更紧张了,他站起来:去拍个CT。 啊?贺中鹤看着他,不用吧,脑震荡不是会晕吗? 雁升没说话,直接跑去挂号了。 他担心的不是脑震荡,轻微脑震荡没什么大事儿,而且会头晕呕吐,贺中鹤不是这个症状。 他刚才是下巴着地的,也就是头着地,锉这一下力道非常大,平地都给下巴磕出骨头来了。 一直头疼,雁升怕的是他颅内出血。 第60章 宝贝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雁升来医院的次数多, 贺中鹤觉得他非常轻车熟路。 路过耳鼻喉科的时候,还能想起来半年前夏天那时候,石宇杰躺病床上说, 你猜我在耳鼻喉科看见谁了。 挂完号坐上电梯到了四楼, 神经外科科室里只有三名医生坐着, 没病人。 这让贺中鹤放松了一些,在医院里最怕见到血赤糊拉的场景和病痛中的人。 简单说明情况后医生也建议做CT, 毕竟万一摔不巧真颅内出血非常可怕。 贺中鹤对颅内出血没什么概念:大夫, 颅内出血严重吗? 这个得看情况了, 医生斟酌用语, 先去拍个CT看看吧, 出诊断结果再说。 贺中鹤没听出个所以然,谢了大夫出了诊室,雁升的心却一点点悬起来。 站在CT室外, 雁升脑子里一片空白。 之所以能比贺中鹤多想一层过来做CT,是因为他身边有过这样的事。 小时候朱玲有次被雁德强用相框抡了, 那时候他还小,朱玲在他身上发泄的怨气还不至于让他意识到妈妈也是危险的, 只能隔着玻璃在外头哭,好在虚惊一场, 只是脑震荡。 再就是他一个初中同学翻一楼栏杆摔了下来,不高, 但头侧着地,当时以为没事儿, 只觉得头疼,结果危险期第四天突然脑水肿,出血, 没救过来。 他现在站在CT室外,听着仪器平直而机械的滴滴声,胃紧张得攥成一团,喉咙干涩发紧。 不敢想,不敢把贺中鹤跟这个联系起来。 好像一下子回到小时候那个深夜,朱玲被抬到CT仪上,看着机器在她头上方轰轰运转,朱玲一动不动,他吓得说不出话,只是抖,只是哭。 现在是贺中鹤。 之前朱玲说他是灾星,自打他出生后家里没一天安生日子。 后来听多了他就当朱玲在跟空气说话,但现在他惶惶然,脑子一片空白的嗡鸣间,从小到大藏起的很多恐惧和无措都翻涌上来。 小时候梦想世界上没有争执吵闹,没有厮打,没有受伤和死亡。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46) 可这些东西真的摆在面前发生的时候,所有人都是无助的。 世界上有很多不遂人愿的意外。 那次雁德强在朱玲的鼓动下割了他的脖子,让他想明白了,把这两脉血缘和情感剥离开了,那之后他以为再也不会有什么能让他提心吊胆,能让他感到毁天灭地的挣扎和痛苦。 是他不设防了,没想到除了在血缘之上,他还可以建立其他同等分量的情感,长出新生的软肋。 这根软肋平时看着挺硬铮的,但真出点儿什么意外,和任何人一样免不了躺上手术台,躺上冰冷的仪器。 眼泪淌出眼眶的一瞬间,贺中鹤刚好从CT仪上扶着脑袋慢慢坐起来,看向雁升,怔住了。 怎么回事儿?他从CT室里快步走出来,四楼空荡幽长的走廊里,雁升站在那儿特别无助。 他扳过雁升的肩,从他脸上看到了迷茫、痛苦和恐惧,还有另一些复杂的情绪:雁升?怎么了?! 雁升动作来得突然,贺中鹤被整个儿搂住的时候愣了愣,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在颤,感觉到他死死抱着自己,生怕化成烟飘走了一样。 你好好的。雁升在他耳边说,声音是颤抖的,听见没,你得好好的。 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但贺中鹤现在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又酸又软。他也紧紧抱住雁升,顺了顺他的背:我好好的。 这是他第一次见雁升流露出这种情绪,第一次在他连笑起来都是淡淡的脸上看见一种难以描述的复杂情绪,和不断涌出的眼泪。 雁升脆弱的一面。 别哭。贺中鹤嘴唇碰了碰他耳垂,轻声说,我这不没事儿吗。 两人抱在无人的走廊里,沉默了一会儿。 好半天,雁升才松开他,声音已经恢复正常了,眼泪也在贺中鹤脸上蹭干了,就眼眶还是红的,说话带点儿鼻音:走。 站到CT打印机跟前,有个护工大爷刚好取完一摞片子的最后一张,看了他俩一眼:等片子吗小同学? CT片。贺中鹤点点头。 那你们得等会儿,这个至少得半个小时。大爷说。 周围人来人往,大多数人脸上都带着焦急,也有穿着病号服或者护工服的,在人群中活动溜达,显得很轻松,其实只是习惯了住院。 偌大的医院急诊楼里,两个高中生就像在一叶被断了船尾的小舟上,在人群里等待宣判。 贺中鹤从雁升兜里摸出他手机,搜了搜颅内出血,也有些消沉。 连椅上坐着不少人,贺中鹤坐在最边儿上,雁升直接坐不住,站他旁边,一会儿排队去扫一下条形码,片子迟迟不出。 贺中鹤拽拽他胳膊,缓慢抬了抬头,不敢把脑袋仰很高,缝合处容易扯着。 他看着雁升胸口:没事儿,别紧张。 雁升站到他面前,弯腰按了按他下巴上翘边儿的无菌贴:我不是紧张,我是害怕。 贺中鹤咧了咧嘴,怕扯开伤口嘴角弧度不敢扯很大,笑得怪怪的:来,给爷笑一个。 眼看着雁升眼圈又有点儿红,贺中鹤赶紧低下头,拿他手机玩着。 有时候觉得事故离自己太远了,但往往就容易在日常生活中受伤,有些伤稀松,有些伤致命。 贺中鹤摩|挲着脖子上挂着的转运珠,闭上眼睛。 如果真是颅内出血的话,今晚住院吗?穿医院病号服还是自己的睡衣?动手术吗?能告诉老妈吗?怎么瞒她?高考怎么办?雁升回去换谁当新同桌? 他现在心里也很乱,任何一个巨大的灾病塞给一个活生生的人,都是别人不能体会到的,抓不住的千头万绪。 雁升手机里没什么东西,桌面上单独一个文件夹放学习APP,其他都是常用社交软件和画图软件。 点开微博,登上他后台翻了翻。 退出去,点开微信。 微信人不少,备注都是Z字母打头,贺中鹤问:这什么意思? 无关紧要的人,都工作相关的。雁升低头看他扒拉自己手机。 贺中鹤点了点聊天列表,最上头那个是置顶的,备注看得贺中鹤愣了愣。 瞬间老脸一红的感觉。 谁是宝贝儿?他揉了揉鼻子,低着头,啊?谁你宝贝儿啊? 你。雁升声音很轻,乖乖地答。 叫声听听。贺中鹤熄了屏幕。 宝贝儿。雁升俯身在他耳边说。声音轻柔得贺中鹤从耳朵一溜麻到肩膀。 回头给我发张照片,我当屏保。雁升说。 贺中鹤乱如麻的一颗心刚放松荡漾起来,没听出来他这个回头的美好寓意,举起来手机:现在拍呗。 雁升抽走手机:不在医院拍。 噢。贺中鹤反应过来,明天回学校拍,用老郑当背景。 再拿着条形码去试的时候,片子出来了。 雁升没把片子放袋里,拿着就要跟贺中鹤往科室走。 哎哎,报告拿了没?护工大爷刚好再次路过,这回是给病人倒痰盂,左转打印机,再等十来分钟,拿报告。 雁升点了点头:谢谢您。 大爷看了眼下巴上一大块无菌贴、手上血没来得及完全洗干净的贺中鹤:甭怕,这孩子一看就没病没灾的,耳廓长得顺溜,打这么些个耳孔眼子也挡不住福气。 贺中鹤笑了笑:借您吉言了。 说话间,他惊讶地发现大爷胸前的牌上是病号牌,入院时间是前年一月。 去吧去吧,挨号半天呢。大爷说着指了指洗手间,我替我病友倒个盆儿。 跟大爷道别后俩人都没说话,说不出是替他轻松还是沉重。 等结果更煎熬,真的跟等下审判书似的。 出纸的瞬间雁升心吊到了嗓子眼,但不能让贺中鹤更无措,他得镇静些。 看看。贺中鹤见他迟迟不把纸翻过来,碰碰他。 雁升看了他一眼,慢慢把报告单翻过来,纸边颤着。 脑实质内未见明显异常密度灶。 脑室系统未见明显扩张。 底下一大串,全是未见未见未见,最后一行写着影像学诊断:脑实质CT平扫未见明显异常,请结合临床,必要时进行复查或MRI检查。 两人同时猛地松了口气。 回去别剧烈运动,晚上早睡,别再磕碰了。医生在审核医师栏签了字,下巴颏骨节可能疼两天,这个不用担心。 谢谢大夫。雁升接过报告单。 从神经外科出来,又打了皮试和破伤风,拿了舒痕膏和一大包无菌贴。 出医院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气温比下午低了至少七八度。 但劫后余生的某人试不着冷,等出租的时候把冬季校服脱下来披雁升身上。 雁升抽身,转过去又给他穿回去了。 怎么回事儿,贺中鹤皱眉,穿着,我不冷。 雁升没说话,按着他肩。 经历了医院半日游,两人现在心情都很复杂。 坐上车,师傅问去哪,雁升说辉坛家属院东门。 还有一个不幸中的万幸是杜兰珍出长差,没在家。 客厅灯亮的瞬间,贺中鹤才觉得从医院生死沉浮的混乱中回到了温暖的家里,这才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倒进沙发里,哀嚎半天。 平常哀嚎那是欠抽,这会儿听他嚎,雁升听着心疼。 贺中鹤颇有鬼门关走一遭刚回到人间的感觉,拖着长腔:雁升哥哥 哎哟这腻歪劲儿。 雁升走过去:在呢。 贺中鹤坐起来,张开胳膊:来。 紧紧抱在一起的时候,都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的心安。 我做点儿饭。雁升搓了把他脑袋,拆线前饮食由我严格管控。 嗯。贺中鹤看着他进了厨房,一阵窸窣叮当,心跟在刀尖上站了一天,一下子跌进棉花堆一样,我整个人都交给你了,都给你控着。 第61章 雁升我怎么这么喜欢你 老郑的话应验了, 高考前上体育上出好歹来了。 最近两人可能点儿背,轮番进医院。 老郑电话又打了过来,雁升在厨房里, 贺中鹤接起来, 用牙缝说:喂老师。 怎么样了?老郑声音很急。 下巴缝了几针, 别的没事儿。贺中鹤想了想,还能上课。 老郑唉声叹气, 但也忍着没怎么说他。 晚饭非常清淡, 皮蛋瘦肉粥、香菇油麦菜和速食蒸饺。 刚才在医院还觉得胃疼, 贺中鹤拉开椅子坐下, 闻到味儿就饿了。 然而闻着香味儿, 吃得并不畅快。 饥饿时咀嚼艰难的感觉非常折磨人。 下巴颏骨节还是疼的,上下左右活动都疼,最主要的是缝的那两层, 总感觉稍微动一动线就被扯开了。 他换了柄浅口的勺子,吃起来嘴能张小点儿。 雁升看着他跟舔毒|药似的吃饭, 考虑最近要不要全做流食,插个吸管让他喝。 操。第三次没能把剖开的蒸饺连皮带馅儿一起放进嘴里的时候, 贺中鹤泄气了,放下筷子, 歇会儿再吃。 还没来得及问你,雁升喝了口粥, 怎么摔的? 我跟那个锅盖头较劲,贺中鹤说, 没人家会,把自己绊出去了。 雁升叹了口气:当时就不该叫你打的,那些人都莽。 权当体验生活了呗, 谁还没点儿小伤小病的。贺中鹤稍微咧了咧嘴。 这种生活以后禁止体验,雁升皱眉看着他,是不是觉得不够恐怖啊?嬉皮笑脸的。 没没,贺中鹤赶紧收了笑,缝针的时候腿都给我吓软了,等CT报告那会儿我也在数算 后半句本来是数算墓地选哪儿的,他及时刹住车,把习惯性嘴欠的话咽回去。 雁升没说话,低头拿勺一下下搅着粥。 雁升?贺中鹤探身,梗下脖子侧头看他,别哭啊 没哭。雁升抬头跟他对视片刻,长长出了口气,我刚才在医院快吓死了你知道吗。 知道。贺中鹤坐正了,摸摸鼻尖,雁升站在医院幽深走廊里流眼泪的情景估计未来一年每天都能在他梦里出现。 别说什么免不了小伤小病,雁升说,这大概率事件在你这儿不能出现。 你以为你缝针的时候我好受?盯针头都试不着晕了,就替你疼,看着一针针从里头往外缝的时候我就想,能替你受这个罪就好了。 把自己保护好,除了感冒发烧,我不想再有下次陪你去医院。 贺中鹤愣愣地坐那儿看着他。 听见没? 听见了。贺中鹤点了点头,突然特别想摸摸碰碰雁升。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起身走到雁升旁边,从身后抱住他,脸埋进他颈窝深吸一口气。 雁升拍了拍他搂在自己胸前的手:别碰着伤口。 贺中鹤没动,一直抱着他,心本应该是软乎的,但这会儿钝钝的发酸发涩。 雁升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啊。他闷闷地说。 贺中鹤用鼻尖碰了碰雁升右耳,素环底下是紫红的疤痕,舒痕膏一直抹着,没消掉一丝痕迹: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点儿背还没用,经常让你照顾,你要早认识我就好了,受伤的时候我也能陪着你。 咱寻思点儿好的吧。雁升挺无奈地笑了笑。 我刚磕了一下,你就当我脑子现在不太灵光。贺中鹤说,不知道你能不能懂,我就是这个意思,你会想到替我疼,反过来我也一样。 嗯。雁升闭了闭眼睛,轻声说,懂。 别的我不好意思说了。贺中鹤抱着他晃悠了一下,松开胳膊,垂眼看了看脖子上挂着的转运珠。 改天写个情书给我吧,雁升转头看着他,我发现你每次说点儿这种话都特别让人猝不及防,我都来不及记录一下。 不仅猝不及防,还特别让人招架不住。 贺中鹤嘿嘿乐了:想听就天天说给你听呗,又不是只有说的时候喜欢你。 我天。雁升往椅背上一靠,笑了,你让我刮目相看啊贺中鹤。 叫什么贺中鹤,贺中鹤啧了一声,不是宝贝儿吗。 雁升清了清嗓子,手半握拳在鼻尖下抵了抵:斗不过你了,咱停会儿吧,我脸有点儿热。 贺中鹤哈哈嘎嘎笑了半天,雁升偶尔脸皮儿一薄害个羞非常萌。 突然发现自己见过很多状态下的雁升。 跟大多数外人一样,贺中鹤刚接触他时觉得他沉稳淡然,永远一种情绪,但现在他见过了各种各样的雁升,平静的、尴尬的、欣然的、愤怒的、茫然无助的、甚至稍微害羞的。 回头一看,最开始那个淡漠的雁升早就已经很远了。 好歹舔完一顿饭,晚上洗脸洗澡又是个大问题,伤口拆线前绝对不能沾水。 你那盒套贺中鹤站浴室里叉着腰想了想,套的形状跟下巴形状可能出入有点儿大,不能发挥它的伤口防水妙用了。 我给你洗?雁升拿着毛巾钻进来。 不用不用!贺中鹤吓了一跳,转身把他往外推,不麻烦您了,快去卧室学习吧! 刚被推出来,浴室门砰一声关上了,雁升抬了抬手:毛巾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47) 浴室门又开了条小缝,一只手伸出来胡乱摸了几下,摸到毛巾迅速抓住缩回去了。 喷头水压不小,呲脖子时溅起来水花很容易迸到下巴上。 最后还是戴了两层口罩,无比艰难地洗了个澡,脸和头都得另洗。 洗脸好说,手上扑点儿水沾洗面奶搓一遍,再用湿毛巾擦几次,但洗头无论什么样的姿势水都能流下巴上。 除非躺着,下巴尖指天。 这个点儿美发店还都没关门,贺中鹤套上羽绒服拿着洗发水打开门。 雁升听见门响,放下笔往卧室门外看了看:干什么去? 上理发店洗个头。贺中鹤说。 需要拿洗发水吗?雁升很疑惑。 外头一大瓶子那种给顾客用的都劣质的,洗完毛燥好几天。贺中鹤解释。 雁升回了卧室要拿衣服,不能理解下巴上糊着一大块无菌贴这样的形象为什么还会在意头发毛不毛燥。 不用你陪!贺中鹤忙打开门出去了,我这么大一个人又丢不了! 所以说安全第一,出了点什么事儿不仅受罪,各方面都不方便,还特别耽误学习。 第一次意识到下巴存在感这么强。今晚上没能学成习,贺中鹤疲惫地躺下来,盖被子还得小心翼翼怕碰着,也不敢再趴着睡觉或者扒着雁升睡,只能直挺挺地躺着,现在跟我说走路用下巴我都信。 雁升关了灯:睡吧,人医生让好好休息。 其实我有个疑问,在心头盘旋一晚上了。贺中鹤在黑暗中感受到雁升放轻动作躺下来,也小心翼翼怕碰着他。 让它着陆吧。雁升说。 你说,会不会摔这一下我其实已经摔傻了,但傻子不知道自己傻啊,精神分裂也不知道自己精神不正常,这么想想怪吓人的。 你这个疑问角度太清奇了。 我有时候就有这种感觉,贺中鹤咂咂舌,习以为常的事儿其实是假的,多恐怖。 噩梦留着睡着了做吧。雁升侧过身拍了拍他,晚安。 不对我操,贺中鹤突然想起来什么,坐起来下床穿鞋,光惊魂未定去了,没吃药呢。 分装药盒和往常一样,都是老妈出差前给弄好的,二十多天的量。 吃完药量堪比宵夜的药片滴丸胶囊,贺中鹤回到床上。 然后发现雁升一直沉默,好像在思考什么。 想什么呢?贺中鹤碰碰他的手。 雁升又沉默了一会儿,半天才开口:你要是不提药,我都把你这病忘了。 嗯?贺中鹤没太听懂。 就是雁升说,本来挺严重的慢性病,好像存在感还不如你下巴那伤。 因为习惯了吧,多少年了。贺中鹤没怎么在乎,微张嘴从牙缝里打了个不爽快的哈欠,而且我这不是不严重嘛,说不定哪天就好了。 雁升没说话,好像还在寻思什么,贺中鹤捏了捏他的手:睡吧,折腾一天了。 晚安。贺中鹤闭上眼睛,舒了口气。 晚安。雁升偏头看了看他。 你这一下可真够行的石宇杰龇牙咧嘴看着贺中鹤下巴,好几个同学也都围在旁边,一阵唏嘘。 郭瑶在一边看着石宇杰表情溢满心疼地伸手在他下巴底儿碰了碰:多久能好? 其实她挺奇怪当时所有人手忙脚乱的时候为什么最后是雁升陪着他去了医院,不过琢磨一下也能说得通,毕竟那么多人看着,石宇杰不能跟去,得有意避着点儿。 半拉月吧,过两天就能拆了。虽然都是好意,但被人围着问来问去的感觉还是有点儿不自在。贺中鹤摆了摆手:都回位回位,小伤。 顶着个深达骨面缝了两层的伤口,还有睡了一觉之后微微肿起来一动弹就疼的左肩膀头,贺中鹤觉得坐在课桌前生活非常无望,尤其是班会上老郑把他批了一顿的时候。 最近点儿特背。考假分被老妈知道,雁升的猫被不知道什么人杀死,打个篮球都能进医院,身心俱严重超负荷的时候元旦学校还不放假给人喘口气儿 而这些糟心事儿中,有几个只是刚起了个头,还没解决,随时可能引出新的糟心事儿。 高三备考的巨大压力中,心态很容易因此崩掉。 或许该找郭瑶给他算个什么塔罗牌解解水逆了。 这次受这么场伤,要搁以前贺中鹤肯定得借机请假在家玩,但现在得跟平时一样,背书、听课、刷题、考试,一刻不能歇。 黑板旁边的高考倒计时已经是1打头的数字,自习课教室里只有翻书写字声。 讲台和黑板离第一排特别近,每次一抬头都有种被压得窒息一下的感觉。 都说高三冬天格外长,过了冬天就高考,贺中鹤现在对前半句深有体会,总觉得这个冬天还没过半就已经经历了很多事。 正盯着打坝淤地治沟造地黑白印刷图发呆,后桌庄媛戳了戳他后背,递过来一张表格。 表应该是传到最后了,每个人名字后都字迹各异地写着xx大学xx学院,一大长串。 贺中鹤回头小声问:这什么? 噢,昨晚你不在来着。庄媛说,老郑要收集全班同学目标院校,他给印出来,贴各自桌上。 贺中鹤拿着表,从上到下把班里所有人理想院校扫了一遍。 一水儿的985211和一本,虽然大多数到最后得降个档次。 所以如果他填本地那所二本的话,会非常奇怪。 尤其是以他现在前五的成绩。 可以说是在考学方向上没有任何打算,或者说不敢有稍微向往的学校,毕竟不知道老妈那边该怎么解决、能不能解决。 贺中鹤空过了自己那栏,把表格推给雁升。 雁升看了一眼,几乎没犹豫,S大唰唰写上。 然后上下看了一圈,一个茫然的空格缩在密密麻麻的院校名称里。 雁升转头扬了下眉。 贺中鹤从草稿本里扯了张纸,拿笔划拉了几下推给他:不知道填什么 那就填清北 雁升写了一句。 他不知道杜阿姨对贺中鹤的管控病态到可以牺牲他的学业,当然也不知道这种有目标就写上,没目标就随便填一所好大学的□□表格,能让贺中鹤感到无比纠结。 最后表格还是空了一行被交上去了。 漫长的冬天。 每天机械地学校跟家之间两点一线,还要持续一百多天。 学习学习学习,考考考,除了打篮球打出点儿伤来给生活润个灰色,其余都是源源不断的压力,排山倒海。 求圆轨迹那道第二问我没听懂。中午换药的时候贺中鹤说。 过会儿给你讲。雁升按着他头顶,捏着棉签往伤口上轻轻蘸碘伏,疼吗? 不疼,贺中鹤仰着头,就是有点儿刺得慌。 等拆线就好了。雁升说。 所有人都是一看别人努力就紧张,秋天那会儿留教室午休的那拨人一个没少,甚至还有回家的和住宿舍的加入进来,牺牲掉午睡时间蹲教室争分夺秒学习。 心好累,午后日头暖人,贺中鹤坐窗边这会儿其实有些犯困,拧开鼻通吸了一下又往眼皮上抹了点儿清凉油,打哈欠都打不痛快。 睡会儿。雁升收起棉签碘伏,抬头看了眼表,还二十分钟就上课了,别趴桌子上,下巴充血。 贺中鹤脑门儿刚挨着胳膊,听他后半句又停下了:那怎么睡? 雁升没说话,上身往后靠了靠,拍拍大腿。 不太合适吧雁升同学?贺中鹤吓了一跳。 躺就行,雁升打开试题调研,脸上没什么表情,小声说,都学习呢,没人往这看。 光天化日,几十个人的高三教室里,直通级部办公室实时监控的监控器下,公然躺男朋友腿上。 不睡了。贺中鹤果断说。 真不睡?雁升看了他一眼,俩人昨晚零点左右睡的,早上雷打不动五点半起。 贺中鹤摇头,非常正气地直了直身子,含了颗薄荷糖,抖擞精神投入到七选五专项练习中。 然后就看见雁升把题放进书立,整了整校服,姿势放松地抱起胳膊,非常干脆地朝他这边突然倒过来。 腿上一沉。 我操!贺中鹤压着声音,推了推他脑袋,想去老郑办公室喝茶水是吧! 雁升没动,又挪了挪找了个舒服点儿的姿势,特从容淡定:心虚啊? 你不虚?!贺中鹤瞪着他,这个角度看雁升其实非常不错,脑壳溜圆,侧脸绝帅。 当然,觉得不错跟角度可能也没多大关系,主要是这个好看的脑袋正躺自己腿上。 而且能感觉到他的温度,和他毛烘烘的头发,莫名很乖。 就是因为你心虚。雁升闭着眼慢吞吞地说,其实在老郑看来就是单纯的哥俩好。 那确实,班里有些直男整天下课摞着打桩呢,老郑撞见了也只是骂他们疯闹没脸没皮,根本想不到这方面去。 多大胆哪,坐满同学的教室里、级部办公室监控下,公然腻歪。 贺中鹤这会儿心跳得很快,一种说不出的兴奋顶得天灵盖发飘。 他往后看了眼,所有人都正低头学习。 迅速抬手捏住雁升的脸,往中间一挤。 然后掏出手机一通连拍。 哈哈哈哈哈哈让你帅!腮包鼻! 贺中鹤一手在他脸上胡乱捏着,一手快速在手机屏幕上戳。 雁升睁眼看了看他,一猜就能知道他正打什么坏心思。贺中鹤憋着笑,垂下眸子跟他对视了一眼,憋着坏笑。 两人都不知道,只是这么枕一下腿交换个眼神,跟那些摞一起打桩的氛围气场完全不同。 贺中鹤把手机向下举到他脸前:新屏保,好看吧? 好看,雁升有点儿惊讶,屏保不是刚才拍的,是他从来没见过的一张,照片上的自己手里拎着瓶可乐,目光漫无目的地散在远处,头发被风向后吹起,阳光打在侧脸,睫毛和瞳子都是浅色的,明媚透亮,这帅哥谁啊。 我对象,没想到吧。贺中鹤小声说完,乐了,举起来又欣赏了欣赏,这张抓拍太有feel了,确实好看。 什么时候拍的?雁升抓着他手腕扳到自己脸前,仔细端详,运动会? 我这儿好东西多着呢,还有你那个憨包熊本熊的视频。贺中鹤想起当时那个比鸭蛋似的比心就想笑。 雁升松开他手腕,闭上眼没吭声。 然后嘴角慢慢勾起一点儿压不住的笑。 我当时就是手欠拍的!贺中鹤瞪着他,用气流声喊,再笑我给你头发一把薅光了! 欠得很专一啊,班里五十多号人,你怎么不找别人欠?雁升嘴角的笑越来越明显了。 删了。贺中鹤拿手机点着,故作冷冷道,我多欠啊,相册几百号照片,干嘛非用这个当屏保。 别别,雁升把手机从他手里夺走,笑了,鹤哥息怒。 退了相册界面,桌面壁纸才是雁升刚才猜的,腮包鼻,躺他腿上的自己。 虽然有点儿看不出跟屏保是同一个人,但贺中鹤其实也挺喜欢这个。 不止因为满足了他的恶搞心理。 这张透着一种说不出的亲昵。 你看,这人再帅再冷酷也只能被我祸害。 平时一直挺帅的雁升看多了,他现在反而喜欢别人看不着的雁升的一面。 可爱的、被他捏脸捏到变形的雁升同样很帅。 反正就是哪哪儿都好,怎么看怎么喜欢。 男朋友滤镜得有十八米厚了。 雁升,贺中鹤又看了一会儿桌面和屏保,熄屏俯下|身,用特别轻的声音说,我突然想亲你一下。 想去老郑办公室喝茶水是吧。雁升也用很轻很低的声音说,鹤哥冷静点儿。 书立挡着呢。贺中鹤说。 今天是很普通的一天。 它普通就普通在非常普通。 郭瑶脑子里莫名其妙地一直循环着这两句话,脑内BGM是普通disco,一边戴着耳机听单词一边从宿舍往教室走。 很困,中午就眯了不到十分钟,这会儿听单词一个也听不进去,就一直脑内弹幕普通很普通非常普通。 都快要不认识普通这俩字儿了。 路上去文具店买笔和便利贴,刚好看见两个挺好看的书包挂件,情侣的,一个黄色小恐龙一个褐色小恐龙,搁一起时肚子上的印花正好拼成一个心形。 最好玩儿的是嘴凹凸的形状做得还能对紧在一起。 不太普通的可爱小挂件。 很适合贺中鹤和石宇杰! 从知道他俩竟然在一起之后郭瑶更多的是震惊,还没顾上祝福,别贺中鹤拿她当朋友坦白了,她的反应让人家以为她反感或者不能接受。 石宇杰正趴桌上半死不活地啃王后雄,一只手突然伸到桌边,咔一声,吓得他猛地抬起头。 我操这什么?看清是郭瑶,石宇杰探身摸了摸桌边挂着的书包,抓到一个塑料的什么东西,侧身一看,嘿,小挂件。 他不明白郭瑶为什么突然给他这个:给我的? 对呀。郭瑶神秘兮兮地笑了笑,转身走了。 谢了。石宇杰看着她走回位上。 玩了一会儿褐色小恐龙,石宇杰继续和王后雄搏斗去了,没再想这事儿,女孩儿的心思咱猜不透。 要么说他谈一个黄一个,连网恋都没超过一个月的呢。忒直男,脑子缺筋缺了不是一根两根。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48) 教室另一头。 贺中鹤被郭瑶的突然出现吓了个魂飞魄散,躲书立后头刚要往雁升脸上偷亲的那一下及时刹住了,表情非常不自然地看着郭瑶。 郭瑶也一脸震惊不解地看着他。 或者说看着他和依然躺在他腿上的雁升。 虽说这在她班男生里是很低段位的接触吧,但毕竟贺中鹤和那些男生性向不一样 而且雁升会是随便往人身上躺的人吗 贵圈真乱! 应该给石宇杰买绿色小恐龙的! 郭瑶扯了扯嘴角,还是给他书包挂上了小恐龙,心情复杂地迅速溜走了。 快打上课铃了,雁升起身坐正,刚才郭瑶不太自然的表情他注意到了:她是不是看出来了? 那天她问我,我跟她说了。贺中鹤说。 别传太开了,老郑在班里有小眼线。雁升顿了顿,石宇杰知道了吗? 他?还没。贺中鹤想起来之前说要在石宇杰面前官宣的承诺还没兑现,主要是这两天事儿赶事儿,没找到合适的让他大吃一惊的时机,改天就说。 拖着没说其实也有别的原因,贺中鹤知道雁升对石宇杰多少有些吃飞醋,多可爱啊。 不过他现在玩着书包上这个小恐龙,觉得有点儿眼熟,好像在哪买东西的时候见过。 第62章 老师好。两人同 肩膀消肿很快, 虽然胳膊还是不能举过头,但下巴和头部连接的骨节已经不疼了,现在除了得小心避着点儿别磕碰到伤口, 基本上没什么影响了。 杜兰珍这次出长差比以往任何一次时间都长, 元旦前两天还给贺中鹤打电话, 说可能还得晚回去几天。 贺中鹤听见的瞬间一下子放松下来,在走廊里蹦着走了几步。 药是二十天份的, 记得吃。挂电话前杜兰珍嘱咐他。 知道。贺中鹤算计了一下, 伤口拆线愈合后就跟老妈说这是弯腰捡东西的时候在课桌上蹭破的。 你在哪儿呢?怎么听着这么静。老妈突然问。 学校呗, 还能在哪。贺中鹤说完, 知道老妈这意思不是真问他在哪。 也不给我打个视频。杜兰珍说, 挂了啊,给你用视频打过去 我这边不方便。贺中鹤赶紧说。 有什么不听老妈说到一半,雁升刚好出了教室。 贺中鹤跑过去把手机往他脸上一贴, 指了指自己下巴,疯狂使眼色, 压着声音:非要跟我视频。 喂?雁升看着他挑了挑眉。 雁升吗?杜兰珍一愣。 阿姨好,雁升说, 这边不太方便接视频,我们在宿舍呢, 屋里不少人。 贺中鹤扒着他胳膊把耳朵凑过去,在旁边嘶了一声。 噢这样啊杜兰珍问, 贺中鹤在宿舍? 来陪我拿东西。雁升说,先挂了阿姨, 这边快上课了。 雁升挂掉电话后贺中鹤长舒一口气:差点儿让知道了。 连堂后的课间走廊里很静,两人一起往洗手间走着,穿过意义不明的铁栅栏路过二十三班。 虽然以杜兰珍的性格, 雁升知道贺中鹤多少有点儿不敢告诉她,但人的成长环境不同,又实在不能感同身受:知道了会怎么样? 我妈会疯。贺中鹤一脸忧愁。 这话没说错,确实会疯,想想就让人头大。 然而在雁升听来就是夸张了,他笑了笑,走到洗手间门口的时候停住了:你先去。 嗯?贺中鹤扭头看着他,没事儿有隔间呢。 你偷看我怎么办。雁升说着推了推他,快去吧,要帮你洗澡都跟索你命似的。 贺中鹤嘿嘿乐了两声,小跑进洗手间。 在凳子上坐了两节课,刚才站走廊接老妈电话的时候他从腰以下全是麻的,这会儿放完水才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鸟升。石宇杰刚好走过来,拍了一下雁升,闪进洗手间外间边吹口哨边刷杯子,贺中鸟呢? 厕所。雁升说。 石宇杰转头看了他一眼,小芝麻眼眯了眯,很想说你俩小姐妹啊,但没敢说:上个厕所还得搭伴儿? 随口一句带着不明意味的吐槽在雁升听来就不对味儿了,他点点头:是啊。 是啊你跟贺中鹤没好到这个程度吧? 心里头胜利似的嘚嘚瑟瑟,表面一脸淡然。 嚯。石宇杰笑了一下,甩着杯子里的水回教室继续和王后雄高考基础数学搏斗了。 我听着石宇杰动静了。他刚走没几秒贺中鹤就出来了,边洗手边问,你用了什么魔力让他没冲进来在我上厕所的时候吹口哨? 石宇杰欠了吧唧的,非说贺中鹤喜欢吃饭的时候恶心他,他没这技能,只能经常在贺中鹤上厕所的时候站旁边吹口哨。 非常傻|逼的行为,为这个贺中鹤好几回差点儿跟他在厕所打起来。高二时他俩在洗手间拿拖把乱斗,墩布头飞出来擦着刚好进厕所的老郑的脸过去,俩人双双被老郑开回家一星期。 但他俩之前的这些傻|逼男高中生之间经常发生的傻|逼事儿雁升都没参与过,那时候贺中鹤吊儿郎当混日子的小生活里还没有雁升。 石宇杰看过呗?雁升没进洗手间,表情依然淡淡的,听这意思还不只看过一次啊。 没贺中鹤很无语,他知道得背着身不看。 好混乱的道德节操,一边吹口哨一边还不看。雁升走过去,在贺中鹤的注视下站到他身后。 然后伸手勾住他裤腰,一拉。 贺中鹤从来不穿齐一身校服,今天校服只穿了裤子。 校服裤腰松紧带非常柔韧,弹性非常好。 松手,啪一声。 我操!贺中鹤瞬间跳出几步远,捂着后腰,你他妈能别总出其不意地干不是人干的事儿吗! 石宇杰不干挺反常,我干就出其不意。雁升用带着丝哀怨的眼神看着他。 其实说完这句话他非常想把舌头放水龙头底下冲冲搓搓,什么干不干的 可能贺中鹤也觉得这句话怪怪的,指了指旁边水槽里的拖把:信不信我拿这个给你刷刷牙。 他发现雁升什么醋都要吃一口的症结所在了,这人能玩儿一起的朋友太少,没经历过正常傻吊男高中生该经历的傻吊日常,所以觉得别的直男干点儿什么都不对劲。 来。雁升站着没动。 贺中鹤从水槽里抽了一把海绵头拖把,冲他一指。 然而他低估雁升了。 看着雁升光速冲到洗手池边,拧开水龙头到最大,然后把手斜着往龙头口一按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狐假虎威地举着拖把。 瞬间一身水。 从前襟到裤子。 这个喷泉很有预判,离他下巴还挺远的。 贺中鹤扔了拖把,也学着雁升,扑过去开了水龙头冲他一通狂呲。 教室门被叩了两声,秦老师翻开教案正准备上课,她往门口看了一眼:进。 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两个身上深一块浅一块的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随后是一阵哄笑,雁升背后一个深色大手印。 我服了你。坐下后贺中鹤一边从书立里翻卷子一边低声说,我发现有时候真不能小瞧你。 早该发现了。雁升脱了校服,看了眼同学们的笑点所在,把衣服搭到暖气片上。 贺中鹤把自己外套也搭了上去,发现里头卫衣肚子那儿也湿了一块:看,你就这么对一名可怜的伤号。 衣服是伤号吗?雁升看了一眼,我柜子里有件,下课换上。 不用。贺中鹤按了按肚子,里头没湿。 不感冒你就难受,整天雪仗水仗的。雁升说。 不是我起的头吧?贺中鹤瞪他。 拖把刷牙。雁升转了下笔,亏你想得出来。 这是石宇杰绝技。贺中鹤说,是不挺有意思。 雁升彻底不懂这些人把什么称为有意思了。 下课他从柜子里拿了衣服,递给贺中鹤。 不说了里头没湿嘛。贺中鹤手上整理着错题,拿小刀划下来题再贴本子上。 赶紧。雁升其实刚才本来只想想掸点儿水的,一不小心呲嗨了,万一真感冒他就内疚了,大冬天不带点儿好头。他凑近贺中鹤小声说:听话。 哎我操。贺中鹤皱着眉头笑了,手拢起耳朵:再说一遍我没听见。 听话。后桌庄媛张飞驰正埋头苦割错题,雁升声音放得很轻,几乎贴着他耳朵说的。 说这个的一瞬间突然想起来刚互相试探靠近还假装正经那会儿,那时候的贺中鹤听到估计得yue半天,过后还得损他。 但现在就完全不一样了,人这脸皮果然得练。 这次听见了,贺中鹤笑嘻嘻地拿起衣服从他身后挤出去,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下节是自习,一直到上课铃响了,脸皮不薄那人还没回来。 不会在那研究海绵头墩布头平板头哪种拖把能给人刷牙吧? 雁升给班长打了个招呼,走出教室。 贺中鹤?进了洗手间,雁升喊了一声。 三层回音。 非常空旷的洗手间,毕竟一层楼就两个班,又是上课时间,几乎没人来。 这儿呢。最里头的隔间发出弱弱的一声。 怎么回事儿?雁升走过去敲了敲门,不舒服? 衣服套不上卡住了贺中鹤在里头声音闷闷的,听着像闷在一层布料里,这领口太没弹性,我胳膊举不起来,硬扯又刮着下巴 整得跟半身不遂似的。 隔间门咔一声,开了:你帮我穿上。 一个只露俩眼的黑色物体杵在里头。 雁升觉得挺好笑的,捏着领口往下一拽,愣了愣,这衣服买了之后没穿过,他还不知道这领子这么反人类,估计小头爸爸才能顺利套进去。 操。贺中鹤挣了挣,半张脸缩里头让人有点儿窒息。 这个动作在雁升看来有点儿奇怪。 露着半截腰|腹,还挣来挣去的,操完还发出小声的嘟囔。 雁升眉毛抑制不住地挑了一下。 然后他伸手往贺中鹤露出的肚子上一放,贺中鹤被冰得嗷了一声。 就穿了一件啊?雁升说,怪不得说里头没湿。 操我错了下回我秋衣秋裤穿全套贺中鹤抓住他手腕,你手刚从冰窖里拿出来啊! 雁升手顺着往后滑了一段。 腰。 手感令人惊奇的非常不错。 他感觉到贺中鹤僵了一下。 空气有安静一秒。 下一秒,雁升听见背后传来老郑的声音,也带着三层回音:你们两个不上课躲这儿干什么? 老师好。两人同时小声说。 好个屁好,老师看见一个手在另一个腰上放着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老郑的出现实在太突然,悄没声就站到了他俩身后。 职业病,他平常自习课巡班也这样,脚步放得很轻,手在背在身后抓着腰带上的一串钥匙不让它晃悠出声,整天鬼影似的。 老郑没说话,一脸一言难尽,皱纹都挤到一堆了。 他穿不上衣服雁升赶紧拽拽贺中鹤衣领,后者非常夸张地喊了一嗓子,疼疼疼疼疼。 强装自然地在老郑面前套好衣服,俩人一前一后走出隔间。 非常尴尬的沉默和对视。 老郑几次张口想说点儿什么,一时间竟然想不出什么训他俩的话,反正老头儿就是看得挺别扭,但也说不上两个男生这样哪儿别扭。 快回去。最后老郑选了他惯常用的,瞪着他俩迅速溜出洗手间,下课不早来洗手间,上课又到处窜! 说完后老郑想起点儿什么,又喊了一句:贺中鹤你表格回去快给我填上! 这事儿在俩人心里膈应了一天,想起来就一阵不安,老郑每次来看自习从教室前门走到后门路过这边时,贺中鹤气儿都不敢喘。 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这么怕老郑的一天。 这简直小混子的耻辱。 虽然现在已经金盆洗手当起老实高三生了。 接下来的几节课两人非常默契地保持距离,下课不说话了,也不去洗手间了,雁升坐累了就站起来把书放书立顶上学,贺中鹤一直埋头学习,甚至还把书立里的档案袋抽出来一截,直接在他俩之间挡了一道,小学生划三八线似的。 幸好从下午一直到晚上放学都是风平浪静的,老郑没请他俩喝茶。 啊出教学楼重见天日的瞬间,贺中鹤顿时活过来,在楼口人堆里嗷了一嗓子,周围步履匆匆的人都回头瞥他,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压力太大快疯球了。 雁升也放松下来,拽着他书包带往自己这边拉了拉,嘘了一声:老郑说不定在办公室窗口看着。 贺中鹤一惊,迅速转身甩开他的手。 别太刻意。雁升微微抬头,看了看五楼办公室窗口,真有个不高的人影杵在窗口,怪惊悚的。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49) 老郑是不是有点儿偷窥癖啊?贺中鹤还是很震惊,想想他俩之前牵小手打雪仗的可能有人在暗处看着,一阵毛骨悚然。 现在不知道,高一的时候确实。雁升前后看了看,附近没有二十三二十四班的人,高一老郑办公室正对学校大门口,盯人非常方便,班里两对儿都这么被抓着的。拍照片,直接发给家长。 操。贺中鹤不敢回头看教学楼了,跟雁升保持半米距离,他还有什么骚操作? 晚饭空骑车去操场逮趁着天黑散步的小情侣。雁升说,而且他是穿着校服混进操场人堆的。 贺中鹤想起来夏天那会儿他翘课在家打游戏,当时也是老郑披上小马甲直接开黑逮住。 非常恐怖的小老头。 高二的时候自己浪的太高,根本不把老郑放眼里,何况他也没什么特别大的把柄,无非就是中二吧拉地跟石宇杰吴昊一帮子人去打架摆场子,要么就逃|课偷偷出校门,不穿校服打耳洞染头发之类的事儿。 而这些事儿只要别太过分,一般惊动不了老妈。 一个高中生最怕老师使什么招?当然是找家长。 家长不在意,学生当然无法无天,浪迹校规的每一条违反项,无拘无束。 但在他最老实最勤奋学习的时候,真正的把柄才出现了,高二的时候他自己也没料到。 有了个男朋友。 要是穿越回去把这句话讲给高二的自己,估计能惊得心脏骤停。 而假如杜兰珍知道了,可能也得心脏骤停,甚至更可怕。 我觉得咱俩在学校得注意点儿。贺中鹤很认真地说。 嗯。拐过楼角,这条路就没什么人了,也进到了老郑的盲区。 你想没想过,如果真不小心被逮着了怎么办?贺中鹤问。 这个问题其实就是,杜兰珍那边该怎么办。 毕竟雁升爸妈对他来说已经是空气了,管不着他。 咬死不承认。雁升说。 同性恋和异性恋在某些方面终究是有点儿差别的,只要别舌口勿在一起被人抓个正着,都可以一笑而过:我们开玩笑,闹着玩儿。 贺中鹤也不是没想过这个方法,但这总让他有种隐隐的不安。 装开玩笑、装闹着玩儿能装多久,能装一辈子吗? 他还从来没想过一辈子,这个字眼儿在他一刚成年的小孩儿听来觉得尬得慌,油腻,平时根本不会去想能走多远多长,当下的陪伴就是他全部的眼界。 陪伴,贺中鹤觉得这个词儿用在自己和雁升之间非常合适。 日子紧巴巴又慢悠悠的,十八岁这年坎坷不平的小路上,两人互相陪伴着,慢慢走下去,慢慢摸索。 就像现在杜兰珍不在家,俩人理所当然搁一起住几天,也是单纯的陪伴,都没觉出来这其实是短期同居,也没有既然睡都睡一起了何不干点儿什么的意识。 今晚上来我这边儿住吧。贺中鹤从浴室出来,一边拿毛巾蘸脸一边说,飞狗这两天见不着人都快抑郁了。 雁升坐沙发里看投屏上今天英语老师放的PPT,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你说胡胡还能回来吗? 贺中鹤蘸脸的手顿了顿,干笑两声:人没准儿去菜市场当老大坐拥场花场草了,不稀得回来。 雁升这几天还是一直关注着找猫的消息,鸟啊噗那个号也发了寻猫启事,几千转发量,没一点儿动静,他其实有数,猫就算没事儿也可能找不回来了。 这猫不野,雁升一边低头补笔记一边说,养了不到几个月,但很粘人。 真相揣心里,贺中鹤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昨天64倍速调监控也没见这两天有可疑人物。 在他进家那几分钟里把猫尸放到门口,首先排除陌生人。 而且这人自从上次放过一次后这两天都没再出现,肯定知道贺中鹤安了监控。 那个busybody,他走过去迅速扫了一眼雁升的笔记,岔开话题,是爱管闲事的人不是大忙人。 我怎么想着老师讲雁升成功被他带跑了。 那是你记串了吧。贺中鹤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坐到雁升旁边,我怎么没印象老师讲过这道。 上课不听讲自己练字,你能听着么。雁升说,我发现你英语挺好。 那必须,巅峰期148都考过,就作文扣了两分。贺中鹤拍了拍胸脯,语感好,语言小天才。 整理完笔记,雁升关掉投屏收起笔记本:S大外院很有名。 嗯?贺中鹤看着他愣了愣,话题偏得有点儿离谱了。 雁升拿起笔记本和书起身回卧室放东西。 S大? 外语专业? 小天才完全可以考虑一下啊。 躺床上睡前背单词的时候,有种醍醐灌顶浑身通畅甚至还有点儿兴奋的感觉。 刚才在回家路上寻思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这会儿好像找到了打破隐隐不安的头绪。 一辈子现在想来还是觉得远,但一百来天后实在不算远了,一个重大的节点,对于自己的人生,也对他和雁升的关系。 雁升洗完澡进屋的时候贺中鹤正在搜S大各外语专业历年分数线,平均比建筑系的低几分,其中英日西阿语是门面儿专业。 分数线差不多卡在双一流顶头能摸一下清北那儿,对他来说稍微高了些,但也不是遥不可及。 眼都干得眨巴了还玩手机。雁升调亮床头灯。 我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贺中鹤放下手机,转头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想考S大。雁升替他说了,从刚才提完S大外院贺中鹤就一直若有所思有点儿恍惚,是不是。 贺中鹤凑过去:没觉得很美好吗! 什么美好?雁升笑了笑。 操,贺中鹤把书抽走扔桌子上,伸手越过他关掉床头灯,卧室陷入黑暗的一瞬间顺势往他身上一趴,哎你觉得,要是咱俩大学不在一块儿,怎么办? 挣扎在笃定了摸S大分数线和犹豫留在本地二本的时候,贺中鹤需要一点儿肯定和动力。 能怎么办。雁升叹了口气,抱着他顺了顺他头发,习惯性搓呆毛,寒暑假又不是见不着,平常也能打视频。 你这人怎么回事?贺中鹤猛地抬起头,下巴伤口差点儿蹭着,是不觉得异地很有意思啊?你直接跟手机谈恋爱呗? 雁升当然知道贺中鹤想听什么,捏了捏他脖子,这毛,一不小心就炸:我想说,你不用觉得大学非得在一块儿,所以去考S大。很幼稚,万一报空了是一辈子的事儿,以后跟手机谈恋爱之类的问题我们可以慢慢解决,横竖就四年。 贺中鹤慢慢趴到他胸口上,听着他的心跳,想象一下现在整天形影不离过几个月可能就摸不着了,有点儿心酸:知道你意思,我是真觉得可以冲一下S大,赢则生败则死呗。 雁升皱了皱眉:你没听进去。 我不是冲动,贺中鹤说完顿了一下,告诉你件事儿,关于我为什么每次都考假分。 第63章 雁升你狗啊!狗都不带 飞狗在卧室门外一通扒拉, 嗷嗷叫着还时不时打个细声细气儿的喷嚏,吱吱歪歪很烦人。 贺中鹤的话被狗打断三次了,第四次的时候, 终于忍不住下床开门捞起来就给它往阳台一扔。 飞狗滑翔落地, 被关禁闭在阳台, 老实了。 雁升看着贺中鹤的身影在黑暗中回到卧室。 躺下的时候,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所以你觉得阿姨心理有问题?雁升总结性发问。 对。贺中鹤叹了口气, 被飞狗一只狗堪比一笼子狗的动静闹得头疼, 所以说, S大考不考得上是一回事儿, 能不能去上又是一回事儿。 那更要慎重考虑了。雁升闭上眼, 其实他之前能看出来杜兰珍对贺中鹤说溺爱就是很不恰当,那是种近乎病态的绝对掌控,强迫症一样。 还有上次月考那回他在楼道里见到的杜兰珍, 看着的确跟平时不太一样。 咱俩这情况要是能匀一下就好了。贺中鹤突然想起来什么,你爸妈最近找过你吗? 没有, 除了学校他们找不过来。雁升说,没找说明他们最近打得比较和谐, 没真出什么大事儿不会来管我。 打得比较和谐这个形容非常神奇,贺中鹤也神奇地听懂了:万一找到学校来怎么办? 门卫大爷又不是白吃饭的, 能随便让人进吗。雁升笑笑,就算堵他也只能想到堵学校正门, 咱都从家属院后门上下学。 赶紧高考吧。贺中鹤又叹了口气,我现在觉得这边事儿多得不能再多了, 咱俩私奔得了,去他妈这一桩桩的。 奔哪儿去?雁升问。 奔贺中鹤想了想,隐居吧, 也别高考了,就去咱深山树屋隐居。 可行。雁升说,暑假带你去住两天。 高三学生间经常出现的一句话,让人绝望的同时也给人希望高考完怎么怎么着。 高考完咱去哪哪儿玩。 高考完通宵打游戏。 高考完先睡个三天三夜天塌了也不起。 然而没人告诉这帮可怜巴巴的高三生,高考前攥着这些遥远的盼头,该怎么度过。 周六上午第四节 是地理,一教室人又饿又困,强打精神听课。 本来明天是元旦,而除了辉坛一中外本市所有学校昨天就放假了。 前两天圣诞节过得没滋蜡味,学校超市挂出来的圣诞装饰高三人视若无睹,甚至看着高一高二的小孩儿戴着圣诞帽犯憨非常鄙视,虽然他们高一高二比这更憨。 听着那些憨人在外头叽叽喳喳放假回家,嬉笑打闹声和拖行李箱的声音非常折磨人。 要是再中考一次我打死也不来一中。连张飞驰狠狠地摘了眼镜,跟庄媛说,人家实验都放两天半假。 再撑两星期。庄媛安慰他。 现在整个高三级部的学生状态都不好。 贺中鹤一边听着课一边在纸上胡乱划拉,有种在学校坐不住了的感觉,这半年几乎是家和学校两点一线,滑板场都没再去过了,今年的最后一天依然过得很累很憋屈。 我在惦记明天看日出,地理老师到靠墙那排给人解答问题的时候,贺中鹤小声跟雁升说,现实吗? 在教室看很现实。雁升说,看太阳九点多从致远楼顶升起来 操。贺中鹤苦着脸,我想看日出。 想吧。雁升往错题本上叠了两张写得密密麻麻的便利贴。 我想跟你一起看日出。贺中鹤小声说。 那得等明后年了。雁升其实也挺累,上高中以来从没像这周这么累过,连上四个星期学真不是人类该经历的。 后年贺中鹤叹了口气,但这是咱俩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啊,从这年到下一年,多有意思。 雁升几周前其实本来也打算跟他好好跨个年放松一下的,都没想到学校直接把假期给吞得一点儿不剩。 这是我今年做的最后一张地理卷子。张飞驰还在后头愤愤然,今年我不会再碰它了。 好有骨气。贺中鹤转身给他噼里啪啦敷衍地鼓了个掌。 于是我决定今晚写数学跨年。张飞驰看着快哭了,周围人一通乐。 那边讨论什么呢?地理老师往这边看过来,几个人立即收了声。 下课才是同学们真正怨气冲天的时候,越是元旦前一天,教室里越充斥着绝望拖沓抗拒学习的气氛。 毛毛躁躁,电量过低什么都不想干,但卷子还是一张张往下发,作业还是一本本顺着布置。 一群半死不活的同学中,有一个人拿着手机坐在后排,一脸神秘,像是有什么大计划。 贺中鹤悄悄走到他身后,学着老郑的惯用手法在他桌子上敲了敲。 石宇杰吓得手机飞出去砸到前桌桌洞里。 干什么呢?贺中鹤拉凳子坐下来,发现他桌边书包上有个跟郭瑶送他那个很像的小恐龙,看来最近挺流行。他捏了捏恐龙,抠抠恐龙小眼珠子:很反常啊,我以为你今天得带领全班人起义。 石宇杰很费劲地把手机拿出来:差不多。 什么差不多? 正搞事呢。石宇杰把手机放进书立的一个小机关里,压低声音,你猜我跟谁打电话了? 谁?贺中鹤纳闷地看着他,至少把你通讯录给我一份照着猜吧? 还能不能交流了。石宇杰啧了一声,拍了下他手,这欠的,给人家眼珠子抠下来了! 贺中鹤松开恐龙,无奈地举了下双手,然后抱起胳膊作认真倾听状看着他:说吧。 石宇杰卖起关子,往后仰了仰:诶,我不说了。 贺中鹤一秒没犹豫,直接起身。 回来回来回来!石宇杰忙拽住他,压着声音,我刚才给教育局打电话了! 我操。贺中鹤瞪大眼睛,干什么?手动取消高考报名资格? 是真的不能愉快地交流了。石宇杰很无力地松手,回吧,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下午两三点是一天当中最困倦的时候,贺中鹤早就忘了石宇杰那个等会儿就知道了,他现在什么也不想知道,只想了解一下高三学生过劳死谁担责。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50) 很疲惫很烦躁,尤其习题课隐约听见后排有人在吵架。 屁大点儿事儿,旁边连吃瓜的都没有,就陈文龙他前桌雷博超往后传卷子的时候手上的笔在他袖子上划了一道,人家歉也道了,陈文龙不依不饶,硬是因为这点小事儿吵起来了。 压力太大情绪都不好,一点就着。 雷博超毕竟是全能纪律委员,除了整顿纪律、运动会当摄影师外还有其他令人意想不到的技能,比如一把揪住陈文龙校服领子,扯过头顶然后给他扎起来。 周围有几个笑的,大多数都皱着眉头学习。 陈文龙脱了校服往桌子上一摔,脸气得通红,抄起书朝雷博超砸。 哎别动手别动手前桌几个开始劝架。 坐前边不怎么受影响,雁升学习专心耳朵自动屏蔽,贺中鹤戴着耳塞,又往耳朵里掖了掖。 前排同学一心只读圣贤书,后排纷纷拉架的时候,窗外突然一阵穿透力极强的欢呼尖叫。 是从北楼传出来的,非常惊人,隔这么远竟然能听到。 打架的拉架的学习的几乎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吸引了一刻后,又传来一阵跟刚才差不多的震声欢呼,这次仔细听还有砸敲桌子的声音。 紧接着狂浪一样,一波接一波,北楼整个儿像个炸开了的大油锅,锅外的人很纳闷,不知道他们在沸腾什么。 但一种强烈的预感在所有面面相觑的人的心中升起。 教室瞬间躁动起来,这回不靠窗的不敢凑过来了,靠窗的几个拉开窗户,朝北楼那边喊。 喊声淹没在沸腾声中,没人回应,只能听见他们那边传来的一阵高过一阵的尖叫狂吼。 北楼那群人没一点儿学生命运共同体精神。 教室里一阵窸窣,响起怎么了发生啥了不知道哇的嗡嗡声,气氛带着压抑着的好奇和兴奋。 其实有几个人心里隐隐有了猜想,但不敢跟同学说,如果落空了就难受了。 安静!班长和雷博超同时喊了一嗓子,雷博超都忘了要继续揍陈文龙。 所有人强压躁动支着耳朵听北楼能把楼震塌的欢呼声,怀疑北楼人肺活量人均七千往上。 不多一会儿,寂静的走廊突然也传来欢呼声,是南楼,可能是楼下或楼下的楼下,这次就直观多了,能感受到桌椅被他们又喊又砸震得发颤。 声响由远及近,一阵盖过一阵,所有人都快要按捺不住的时候,隔壁二十三班也掀起尖叫长啸跺脚各种声音交杂的欢呼声。 砰一声,教室前门被猛地撞开了。 所有人屏住呼吸看向前门。 吴昊几乎是飞着进来的,冲进来差点儿撞讲台上,他一脸惊喜未平,眼角几乎闪着泪花,声音颤抖:级部刚才下通知,下了这节课放假,两天! 教室里静了一瞬,随后的声音比北楼哪一阵都恐怖,后黑板上的挂钟当场掉了下来。 陈文龙和雷博超直接搂一起尖叫了。 有人激动之情无法言表,掰开一个修正带拆了,拉开窗户猛地扔出去,跟礼花彩带似的吊外头。 张飞驰边嚎边撕了手里的地理卷子:啊!!! 这个明天要交!庄媛在沸腾声中边笑边大喊。 啊!!!张飞驰尾音立马带上哭腔。 雁升看这一屋人,或者说一整个级部的人群魔乱舞掀天狂欢,也特想笑,还有五分钟就下课了,假期来得太突然,而且是以这种滑稽又特别煽动人情绪的方式传来的好消息,这种被巨大惊喜兴奋笼罩的感觉实在是非常爽。 教育局电话打到校长办公室,要求立刻放假,临时下通知的时候高三楼广播正好坏了,只有北楼几个班听见了通知,两栋楼的学生奔走相告。 最爽的是假期放得突然,学校来不及印作业老师也来不及布置作业,完全放飞,天降假期。 一笼子真空环境下濒死的鸟,瞬间被开了笼门。 后头传来撕纸的声音,估计放假回来好几科卷子要收不齐了。雁升碰了碰贺中鹤。 怎么回事儿?他非常懵逼地摘下耳塞,一脸茫然地扶住桌子,地震了? 放假!雁升在他耳边喊了一句,指了指挂钟,下课就放假,两天假期! 很不符合沉稳好学生心里只有学习的人设,但他现在确实被这些人感染了,非常兴奋。 他趁着周围人都沉浸在惊喜各嚎各的喧闹声中,喊:明天去看日出! 放假,世界上最美好的两个字。 一直到进家,贺中鹤脑瓜子还嗡嗡的,因为兴奋,也因为让那些人形喇叭精闹得。 被巨大的惊喜砸得整个人有种上天入地的畅爽感,走路上都想翻几个跟斗。 没出息高三生日常。 冷静点儿。雁升按了按他肩。 贺中鹤转过身,张开胳膊:来! 雁升觉得自己肋骨差点儿被他勒断。 今晚两人不可能在家蹲着学习了,怎么不得出去浪一浪庆祝一下。 火锅火锅。进家后贺中鹤脱下校服换了自己衣服,商场二楼那家火锅我好久没去了。 换个。雁升说,想留疤是吧。 点鸳鸯锅,我吃清汤。贺中鹤穿好外套蹦跶到他面前,站得很近,鼻尖贴着他鼻尖,声音放得赖赖歪歪的,行吗行吗行吗? 还整个人都交给我控着呢,控你你听吗。雁升很无奈,先说好了,一点儿辣不许沾。 非常美好的元旦夜,俩人出去浪了,家里就飞狗自己,气得兔子耳朵都不吃了。 家属院人行道是老式铺砖的路面,坑洼不平,刚出小区门贺中鹤就一扬胳膊把板儿扔地上,轻巧地踩上去一蹬。 太久没滑有点儿生,但溜一段也差不多找到感觉了,贺中鹤出溜过来出溜过去,然后在雁升面前停了一下,姿势非常酷地踢了个大乱。 滑板在空中翻转一圈,贺中鹤起跳的时候身上蹦着劲,下颔到脖子的线条是紧绷的,表情却随意放松,头发和外套衣摆迎风飞起很帅,稳稳落地,流畅地继续往前滑。 帅。雁升看着他,这跟他打篮球俩蹄儿俩爪不知道往哪放的状态很不一样。 眼前这个人的帅不是单纯的刷街耍花帅,而是在教室的时候能全神贯注学习,但出了学校依然恣意轻快,这就让人觉得他很潇洒了。 贺中鹤自己可能没感觉到,他的状态其实是很游刃有余的。 一个慢慢溜着板儿一个在人行道上走,上次这样是暑假那会儿了。 试试?贺中鹤脚跟点了下板头刹住,正了正滑板方向,回头看着雁升,笑着说,来,哥哥教你。 雁升走到滑板旁边有一秒的犹豫,不知道该怎么上板。 一只脚踩上去,哪只都行,往前踩,但别碰到那个弧。贺中鹤伸出胳膊让他扶着。 自行车道上这个点儿很空,大冬天的,傍晚没人骑车。 雁升试着往上放了右脚。 这滑板比想象中要灵活一些,稍微使点劲就前后乱跑。 左脚点地,稍微一点就行,找感觉。贺中鹤抬着胳膊,带他颤颤悠悠往前挪动。 有点儿不稳。雁升觉得这重心挺难控制,一不小心就有后仰摔倒的趋势。 双翘,就是不太稳。贺中鹤说,其实也挺好玩的,就是废胳膊废腿 贺中鹤扶着他慢慢溜了大概十来米,雁升松开他胳膊:我自己试试。 呵。 真狂。 这是还没经历过双翘板鲨人的险恶。 慢贺中鹤慢点儿还没说完,雁升蹬着滑了一下,嗖下子瞬间远去。 动作还挺标准,双脚都站上去之后是跟滑板是水平的,贺中鹤在心里赞叹了一秒。 挺帅一男朋友,天色渐暗,周围高楼林立灯火通明中,他身上闪映着灯光,踩着滑板飞驰在假期的开头、今年的尾巴上。 看着说不出的舒畅,贺中鹤眯起眼看着天际吹了声口哨。 吹完后再看路上,挺帅的男朋友不见影了。 怎么停!雁升的声音从前方的远处传来。 贺中鹤很震惊他是怎么在自己走神的两三秒内瞬间窜出那么远的,这滑板硬生生被他玩儿成了火箭。 放下一条腿刹!贺中鹤一边喊一边呼呼往前跑,跑的时候才发现这一段是个下坡,他刚才没注意到。 操。前边有个十字路口,他喊,把滑板踢出去,直接下来! 意识到可能真有点儿危险的时候,雁升再一次出乎他意料,竟然无师自通会拐弯。 在冲上十字路口机动车道还剩几米时非常不稳当地拐了个弯,雁升还是停不下来。 虽然有种迎风起飞的感觉,但也确实挺惊悚的。 贺中鹤骂了一声,直接跳上花坛绿化带,抄直线跑过去。 再一次横穿一个路口时,雁升有点儿绝望了,这东西续航实在恐怖。 然后他就看见贺中鹤突然从旁边绿化带里钻出来。 非常潇洒地从台子上跃下。 跃下的一瞬间跟拍动作片似的,头发衣摆随风飞舞。 上身瞬间钝痛。 我操。贺中鹤惊魂未定,刚从绿化带穿过来跑得太快喘得很急,头发上还粘着几片枯叶,吓死我了! 撞这一下|身上哪儿哪儿都疼,好在终于停下来了。雁升从板上下来,胳膊还和他胳膊绞在一起。 你有事儿没事儿!贺中鹤往他背上甩了一巴掌,我这要是截不住你是不是要环球一圈啊! 没刹住。雁升笑起来,飞驰这一会儿脸都被风吹麻了,我还以为你这滑板上加了涡轮,太丝滑了。 一直到商场两人都没再滑滑板,路过滑板广场的时候贺中鹤把板放熟人那儿了。 场子上熟人挺多,板仔板妹都有认识的,其中包括高阳。 贺中鹤!一堆半年没见的人里数他最激动,踩着他的标志性小鱼板滑过来,伸手就揽住他肩,一脸见到老熟人的惊喜,多久没来了!哎你头发怎么染黑了?哎下巴这是怎么了? 啊。贺中鹤不尴不尬地应了一声,有点儿小伤。 人家直男揽朋友肩膀都是搭着,他这个就非常暧|昧了,揽紧贺中鹤还把脑袋往他脸边凑,呵呵呵地笑。 雁升本来是站贺中鹤身后几米等着他放板的,不然一起还得相互介绍,麻烦。 但现在他不怕麻烦了,挑了下眉走过去。 高阳有一双发现好看男性的眼,见有人朝这边走过来,而且看起来是跟贺中鹤一起的,问贺中鹤:这小哥是? 说话的时候嘴都快贴贺中鹤耳朵上了,身上香水味儿刺得他鼻子有点儿枯萎。 贺中鹤熏得一时间没能开口说话,雁升已经站到旁边了,高阳立马咧嘴笑着摸了把自己的及肩长发:哈喽。 哈喽。雁升朝他微微笑了笑,看了眼贺中鹤,走吧? 一块儿来的同学?高阳注意力迅速被转移,半年前天天在眼前晃悠的肉一直吃不着,这块儿看着也不错。虽然看风格是内敛稳重那挂的,他不太好这口,但好看才是挑选炮|友的宗旨,这脸长得,啧。 也是玩板儿的?高阳揽着贺中鹤继续冲雁升笑,我经常在这片儿,没事儿来找我玩。 雁升淡淡看了眼这个约莫二十来岁留小胡子大冬天穿紧身衣标准gay风的人:不怎么玩。 噢高阳点了点头,寻思了一秒,松开贺中鹤拿出手机,咱加个微信行不?我这人就喜欢勾搭帅哥。 这话说得有意思,能懂的觉得非常直白,不懂的直男就以为这人单纯喜欢交朋友扩圈子。 有机会的吧。雁升说,手机没带。 哦这年代谁出门不带手机啊。高阳把收了手机笑笑,听明白了,你这同学挺个性哎贺中鹤,我还没问你呢,什么意思啊,给你发消息一直不回?不看你朋友圈还以为你失踪了呢。 贺中鹤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语气装什么近乎:把你免打扰了。 啊?高阳一脸惊讶看着他,笑着问,我就这么不招你待见? 是啊。贺中鹤也笑了笑。 高阳见雁升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笑呵呵地指了指贺中鹤,不正经地解释:我追贺中鹤呢,谁知道让人家嫌弃了。 贺中鹤看见雁升也挑了下眉,淡淡看人的眼神一下子犀利了。 然而高阳好像没注意到,在雁升犀利的目光下继续嬉皮笑脸地跟贺中鹤说话:赏脸晚上一起吃个饭呗,饭后一条龙也 停。贺中鹤憋笑憋得肝疼,晚上有约了,跟男朋友一起的。 高阳瞬间愣在风中,张大嘴。 你有男朋友了?! 贺中鹤勾了下嘴角,没说话。 三人沉默地站了一会儿,他突然看了看雁升,猛地有点儿反应过来。 雁升走过来搂住贺中鹤的腰,又在高阳震惊的注视下转头用嘴唇碰了碰他头发:下回别当贺中鹤面儿问别人要微信了,多没诚意啊,尤其要的还是人男朋友微信。 高阳又定定地看了他俩几秒钟,赶紧双手合十赔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这我真没想到,冒犯了冒犯了 没事儿,雁升跟贺中鹤转身,回头跟高阳说,勾搭帅哥也分分哪些能勾搭哪些不能勾搭,我家这个你最好别再寻思了。 有数有数,必须有数,今儿是我眼瘸了。高阳赶紧应了,尴尬得不行,站滑板场边看着他俩慢慢走远。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51) 拐到商场门口那条路上,北风能把人头发掀飞。 天完全黑下来了,跨年夜的商场非常热闹,在外头大老远就能看见一楼正办什么现场电竞比赛,很多商家都在搞活动,周围人很多,大多数都是年轻人。 贺中鹤晃了晃身子,迎着风开口,一张嘴就被灌了一嘴风: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啊。 但是又不一样。雁升憋不住笑出声来,那回是假的,这次成真了。 真他妈神奇。贺中鹤往周围看了看,手拿下去,人家都看咱。 看就看,雁升说完,又往他身边挨了挨,搂更紧了,省得不知道从哪儿又突然冒出来一骚包。 贺中鹤靠他身上笑了半天,想想刚才高阳那样儿眼泪都笑飙出来了:你刚是不就等着说那句呢,男朋友什么的。 是啊,可给我爽着了。雁升也笑了,转头朝他耳朵吹了口气,下回给你脖子上挂个牌儿,雁升所属生人勿近。 贺中鹤往抬手领子里摸了摸转运珠:我脖子这地儿直接租给你得了呗,珠子牌子啥都往上挂,你看看能不能在上边儿建个梦幻城堡啊? 租给我也不是不行,能在上边儿种个地吗? 什么地我操!雁升你狗啊!狗都不带啃脖子的!贺中鹤惊恐地推着他突然朝自己脖颈伸过来的脑袋。 周围不断有人往这边看。 雁升被他推开了,思索了一下,继而很愉快地说:那等晚上回去吧。 回去干什么?贺中鹤警觉地瞪着他,寻摸着或许应该挂个雁升勿近的牌儿。 留个记号。雁升说。 第64章 这不亲身实践还第一回 二楼那家火锅今天爆满, 手机上订不着座,只能直接去店里拿了号,坐店外椅子上等。 贺中鹤手揣兜坐着, 看着商场里人来人往发呆。 旁边同样等桌的还有十几号人, 很多是年轻夫妻带着小孩儿, 小孩儿火箭|炮一样吱啦怪叫着冲来冲去。 其中一个小姑娘骑着滑板车边笑边满地窜,技术挺好, 每次快蹭着人的时候都能避开。 你看。贺中鹤往雁升那边歪了歪头, 指了指滑板车小孩儿, 小声说, 你还不如人家。 那小孩儿好像是注意到贺中鹤在看她, 特别人来疯地滑到他面前,扔了车,嘎嘎笑着就往贺中鹤腿上一扑, 抱紧了:叔叔! 贺中鹤震惊地看着她。 或者说是震怒。 已经不知道该怒这只人类幼崽为什么要抱他的腿还是该怒这个叔叔的称呼。 贺中鹤从上初中后就恐人类幼崽,这种生物难缠, 喜怒无常,脏兮兮且嗓子里藏着十个大喇叭。 他僵硬地抓住雁升手腕, 瞪着小孩儿:救我救我救我。 雁升浑身都在颤,笑得差点儿从椅子上栽下来。 别笑了!快帮我把她弄下去!小孩儿还是紧紧抱着贺中鹤的腿不撒手, 大眼睛扑闪扑闪。 然后又甜甜地喊了声叔叔。 雁升笑得声儿都哑了。 小朋友,贺中鹤不指望他了, 看来也是个不会哄小孩儿的,你能松开我腿吗? 这种商量对小孩儿根本不起效:叔叔~ 哎我天贺中鹤捂了捂脸。 刘诺你怎么又缠人家!正绝望, 旁边传来女人责怪的声音。 叔叔!叫刘诺的小孩儿指了指贺中鹤。 不好意思。女人走过来把小孩儿扯开,她后头还跟着一个小男孩,比这个大点儿, 看着大概七八岁。 没事儿。贺中鹤冲她摆摆手笑了笑,腿上扒着的暖烘烘的东西终于没了,他松了口气。 这我家老小,就喜欢缠人,比她哥哥大的都喊叔,不好意思。女人看了眼小男孩儿,然后拽着刘诺的小手往前扯了扯,快给这个哥哥道歉。 没事儿真没事儿。贺中鹤看着小姑娘用可怜巴巴目光向她哥求助的小模样有点儿想笑,叔叔就叔叔了,毕竟人家哥年轻。 小姑娘立刻乐了:哥哥!年轻! 小男孩儿特高冷地点了点头。 正觉得这俩小孩儿挺有意思,电梯口那边走过来一个戴口罩的男的,手里拎着一堆东西:小秦你找着老小没 他一边走到女人旁边一边往他家老小和贺中鹤这边扫了一眼,然后就愣了下:哎,师弟! 贺中鹤有点儿懵逼,看着这人眼熟一时又没想起来是谁。 男的摘了口罩,笑着问:快拆线了吧?明儿有空来拆就行,正好我值班。 刘医生!贺中鹤认出来了,这还真挺巧,成,那明天麻烦您了。 叫师哥就行。刘湍看了看旁边的雁升,雁升也跟他打了个招呼。 晕针师弟。刘湍这么叫雁升,够损的。 我们先走了啊,天儿不早了还得回去跟老人过阳历年。刘湍两手都拎着东西,挺费劲地抱起老小,刘诺跟叔叔说拜拜。 你这人。他妻子笑着拍了下他胳膊,帮他拎走两个袋子,回头冲贺中鹤雁升笑笑。 叔叔拜拜小姑娘冲贺中鹤挥手,她哥依然高冷地提着她的滑板车跟在后头,一家人走远了。 刘医生以前也老郑学生。贺中鹤笑着说,这家人挺有意思。 嗯。雁升也笑了,这种逢年过节一家人挤在一起闹哄哄的感觉很温暖。 他家从来不过阳历年,阴历年也就是用来扩建战场的,别人家里越团圆和谐,他家就越鸡飞狗跳硝烟滚滚。 不知道此时此刻家里是什么情景,估计两人都不在家。 现在突然想起雁德强和朱玲,想起以前那个家,绝对没有一丁点儿想念,单纯就是从那儿逃出来了,然后站在高处俯视污泥,感慨一下。 想什么呢?贺中鹤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雁升扭头看了看他:明天上午去拆线吧? 行,看完日出去拆。贺中鹤起身蹦了两下,腿都坐麻了,那边叫号离他们还六七个,饿了,走吃点儿东西去。 商场一到三楼主要是衣饰,小吃就奶茶甜点之类的,怕一会儿吃火锅腻着,两人买了雪顶蛋仔,边逛悠边吃。 别动。贺中鹤突然抓住雁升手腕,嘶了一声,我看你这坨雪顶有不明煞气,待我替你除掉它。 说完在上头啃了一口。 直接买个冰激凌得了。雁升看着他自己的蛋仔上雪顶也吃得干干净净,底下几乎没怎么动。 不是我想吃,贺中鹤含糊不清地说,这不心疼你怕你过会儿凉一口热一口伤胃嘛。 啊。雁升笑了,好感动。 雪顶的精髓不在于它是凉的。贺中鹤说,而在于它底下的东西不是凉的,这就显得它格外珍贵。 雪顶珍贵论讲完,两人又走了几步后贺中鹤突然顿了顿。 周围有很多年轻小情侣也是这种状态,男生女生,拉着手边说笑边逛街,一杯奶茶分着喝一个冰激凌一人一口舌忝着吃。 雁升。贺中鹤叫他。 嗯? 咱这是约会吗? 才反应过来啊。雁升说。 贺中鹤若有所思:噢。 商场里到处都是冲来冲去的小孩儿、大包小包拎着东西的一家人、三五结伴拿着爆米花可乐互相追打嬉戏的学生、响着儿歌缓慢移动的彩色小火车、匆匆往一楼活动赛场赶的工作人员、分发气球和宣传单的店员 两人外套都放在火锅店寄存处了,这会儿没上衣兜可揣。 我很想拉个小手怎么办?贺中鹤小声问。 这边人流量大到每半小时就可能遇上一个熟人,就跟刚才刘医生那样。雁升说,下一个可能是庄媛、张飞驰、陈文龙或者老郑 确实。贺中鹤嗯了一声,有点儿垂头丧气。 不过约会连手都不能拉是不是太残忍了。雁升拿出手机点着,吃完饭有三个八点场,你看选哪个。 贺中鹤立马跟动画片里枯萎小花被浇了水一样,嗖下子凑过去。 一场动作片,一场幼儿动画电影,一场恐怖片。 他果断点了恐怖片。 雁升犹豫:你那小胆儿小心脏能行吗。 贺中鹤拍了怕胸脯,放心,能搁电影院上映的都恐怖不哪儿去。 回到火锅店的时候刚好叫到他们,角落靠窗双人桌。 这家味道不错,贺中鹤探店技能确实厉害。 其实各家火锅原料都差不哪儿去,主要是看生鲜质量、汤底调味和蘸料。 这家就比较剑走偏锋了,一锅一块巨大的牛骨,咕嘟出来的汤底很鲜,隐性盐少,吃起来不会觉得调料味儿重。 我捋一下这个美好假期咱俩的安排。贺中鹤捞了勺牛丸放碟里吹着,吃完饭去看电影,看完电影回家跨年,明天一早去看日出,然后去拆线对吧? 对。雁升说,做好早起的心理准备。 得多早?贺中鹤问。 雁升扒拉了几下手机:明早日出时间5点多,估计四点就得起。 海边人肯定特多。贺中鹤想了想,今晚上直接在海边蹲着得了,明儿一早说不定直接挤不进景区了。 可以选不是景区的海滩。雁升说,过会儿去地下室拿东西,支帐篷占位。 贺中鹤乐了半天:我发现跟你在一块儿会有挺多奇妙的经历,之前我从来没去过野山,也没半夜去过海滩,顶多跟着朋友去下饺子。 毕竟你是跟鸟啊噗在一块儿。雁升说。 今晚营业吗?贺中鹤隔着火锅蒸腾的雾气用下巴指了指他手机。 明早再营。雁升笑了笑,怎么的,还要抢热评啊? 别自作多情,我还真没抢,每次都巧了,正好赶上你发微博,就评个沙发。贺中鹤也打开微博看了一眼,关了未关注人消息之后清净了,结果他们都翻你之前的微博找我评论点赞,红点又爆了。 你这真不能露脸吗?贺中鹤问,看着那些瞎喷的我都来气,去掉鸟头打他们脸呗。 等高考完,雁升说,万一被周围人看见挺麻烦。 贺中鹤寻思了一下:主要是你爸妈。 嗯。雁升点点头。 赶紧高考吧贺中鹤靠到椅背上,伸长胳膊,眯着眼看自己灯光下的手。 八点场的电影人不算很多,都回家看各台跨年晚会了,贺中鹤朋友圈现在全是女生为自家爱豆尖叫,刷一下满屏啊啊啊啊,吵得人眼睛疼。 国产恐怖片,虽然知道最后都会解密,要么主角精神分裂要么死的那个人有双胞胎兄弟姐妹,但一惊一乍的风格还是挺刺激的。 火锅吃得有点儿撑,俩人只买了两杯咖啡。 咖啡是雪顶的。 雁升没等他说这雪顶有什么煞气妖气,直接往贺中鹤那边一伸。 贺中鹤特美滋滋地抓着他手吸溜了一口。 他刚要松开的时候,雁升把咖啡换到另一只手上,放到杯架里,然后把贺中鹤刚抽走的手握进手里。 贺中鹤看了一眼俩人的手,又看了一眼雁升。 雁升目视荧幕,脸被光打得白里透蓝,五官深刻,片子紧张的BGM里一脸从容淡定。 他们座位在最后一排中间,平行的左右两边有人,但不碍事。 贺中鹤流|氓兮兮地慢慢凑到他脸边,嘴角勾着坏笑。 凑到能在嘈杂的男女主见鬼尖叫声中听见雁升呼吸时,他迅速在他颊边亲了一下,刚要坐好的时候却被雁升一抬手按住了后脑勺。 雁升偏过头。 感受到他唇贴上来的瞬间贺中鹤一惊,迷迷糊糊中脑子又开始到处乱窜思绪云飞天外。 比如不理解为什么情侣要在影院拉小手亲小嘴。 比如不理解雁升为什么能一点儿也不流|氓地地耍得一手好流|氓。 比如不理解为什么感受到他舌|尖|活|动的一瞬间,自己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有些急|促。 后半场贺中鹤就看着电影猛灌咖啡,手里的雪顶也不香了。 电影没看进去,反正老套剧情,最后男女主死一个,科学方法解密。 心跳得特别快。 不只心跳快,还有点儿其他的反应。 怎么说呢跟轻轻亲一下脸或嘴的反应不太一样。 以至于他坐姿都有点儿别扭,幸亏外套没存外头,还能搭腿上遮一遮。 这劲儿一直到出了影院才彻底消下去,贺中鹤舒了口气:回家? 雁升点点头,看了眼手机,十点多了。 回去路上贺中鹤瞟了他一眼又一眼。 刚才雁升也会有那种反应吗? 还是自己定力太差,跟春天的泰迪似的? 不过就算有反应他也看不出来,雁升表情动作管理太好。 怎么了?雁升转头。 没。贺中鹤赶紧收了眼神目视前方,还清了清嗓子。 操,清什么嗓子啊! 果然,雁升眯起眼:想说什么? 贺中鹤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就听见雁升说:想问我刚才石更没石更?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52) 贺中鹤现在特希望手里有卷胶带什么的,把他嘴给封上。 或者自己会遁地术,直接遁地离开这个美丽的星球。 石更了。雁升说,我又不是不|举。 操。贺中鹤太佩服他说这个一点儿不脸红的技能了。 也是,毕竟是背地在本子上画是兄弟就叮叮贴在一起的人。 也就是说这种时候举了很正常?贺中鹤虚心请教。 你是不是平常什么也不看,连夷经都不知道是什么啊?雁升被他逗乐了。 我看过的片儿凑巴凑巴能出五百八十集大型连续剧了!横贯中西的那种!贺中鹤挺没面子,这不亲身实践还第一回 嘛 我鹤啊,雁升搂住他的肩,两人在路灯底下慢悠悠地走着,这也叫实践?你看的大型连续剧里五百八十集就只亲嘴? 怎么的想试试呗,谁怕谁啊?贺中鹤扬起眉毛看了他一眼,然后扯着他加快脚步,快点儿,等不及了。 等不及什么?雁升故作惊恐。 干|你。贺中鹤一脸严肃。 两人风一样的速度回到家,雁升还以为自己这是参加了场竞走比赛。 非常默契地换下衣服洗完澡,还有半小时零点。 为避免飞狗骂街打断他的好事,俩人是在雁升家住的。 从进家到现在,他俩一直沉默。 贺中鹤进卧室后第一件事就是关了灯,然后迅速走过去往雁升身上一扑。 非常凶狠地啃来啃去。 问题是还啃不对地方,雁升躺着一声没吭,这五百八十集大型连续剧看了个寂寞啊。 是不是很有感觉?贺中鹤挺兴奋地问。 雁升实在不忍心打击他,抬手顺了顺他头发,又摸了摸他脸:腮帮子啃累了吧? 说完他扳住贺中鹤的肩,一翻身。 贺中鹤还没反应过来怎么自己就跑下边儿去了,但扑面的呼|吸和吻覆了下来,比在电影院更烈。 就懵逼了。 又是非常神奇的感觉。 还有些自己听着心惊肉跳但确实是自己发出的神奇声音。 神奇。 神奇雁升在哪里。 在这里。 最他妈神奇的是有种陷进棉花里的感觉,整个人沉甸甸又飘忽忽的,身上还有些发软,没劲了。 噬魂兽啊这是,把他力气都给噬没了! 【这里是一个没脸没皮的亲亲但是晋江应该不让写得很细所以努力脑补得涩一些就好。】 雁升停了停。 贺中鹤赶紧一骨碌滚到旁边躺着,调整呼|吸:我怕了。 雁升躺到他旁边,笑了。 我我去趟洗手间。贺中鹤下床,瞬间消失在卧室门口。 其实去了洗手间也没解决什么,就坐着愣了会儿神。 不是因为不想解决,而是刚那样了觉得现在解决怪怪的,雁升还在卧室里呢。 刚才的感觉跟以前自娱自乐完全不一样,非常陌生的状态,让他自己都惊了。 正因为一个神奇的乱七八糟可能还掺着点儿别的什么的吻惊魂未定时,他听见雁升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十一点五十五了。 来了来了!贺中鹤赶紧出了洗手间。 去洗手间缓这一会儿就清醒多了,贺中鹤打开卧室灯。 然后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往常跨年他都是翻着别人朋友圈过的,然后看着手机日期上的年份换了个数字,怅然若失一阵儿。 怎么跨?贺中鹤看了眼时间,还有三分钟。 就这么跨呗,又不是你点火炬去。雁升倚在床头,拍了拍旁边,进来。 咱今儿先到这儿行吗,连续剧也不能一气儿演完啊。贺中鹤挪到床边。 进来躺着,外头不冷啊?雁升很无奈。 噢。贺中鹤钻进去,寻思一下又关了灯。 雁升握住他的手:别干躺着,总得许个愿吧。 没什么愿望,现在这样就挺好。贺中鹤说。 怎么好了?雁升侧头看着他。 就跟你这么待一块儿特别好。贺中鹤看着天花板,虽然杂七杂八的事儿很多,今年小波折也不断,但你在我旁边我就觉得踏实。 我也是。雁升轻声说,所以我希望明年还能这样。 哎!贺中鹤指了指他,你怎么给说出来了! 雁升啧了一声,又吸了口气:顺嘴溜出来了,收回。 贺中鹤笑了:你快行了吧,一会儿我许,反正内容一样 你也说出来了。 我没!我没说具体是什么!贺中鹤瞪着他。 正说话,窗外突然响起炸烟花的嗖啪声,还有远处不知道谁把头伸出窗户喊什么。 零点了。雁升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贺中鹤坐起来抱住他,安静了几秒,许完了。 这年就这么跨完了。雁升说。 是啊。贺中鹤看了眼手机,跟平常每一分每一秒都一样,只不过进到了下一年。 嗯。雁升给他搓了根呆毛,想想跨年也没什么好庆祝的,其实人都是被逼着跨的,无论想不想,这一年都过去了,是好是坏都会过去。 我突然有点儿怕。贺中鹤说。 怕什么?雁升捋着那根呆毛,轻声问。 怕高考,怕上不了S大,怕很多事,怕这一年摆到眼前,是条不平的道。 什么道我都陪你走,再不平咱也能走下去。雁升亲了亲他头顶。 有你陪着道就是平的。贺中鹤说着拿起手机,雁升牌压路机。 朋友圈一堆新年祝福新年祈愿中,他编辑了一条走下去。 换个,别用下。雁升在他手机上戳了几下。 那用什么?贺中鹤在外头烟花和窜天猴声中想了想,走上去? 走进去。雁升给他改了字,走进这一年,顺顺当当地,路途坦荡,路灯通明。 第65章 报警,然后给刘湍打电 半夜海滨广场, 有很多人跟他们计划一样,景区内能停车的地方停满了车,能搭帐篷的地方都没地儿站脚, 附近酒店也都满了。 高考完第一件事儿先学车考驾照。雁升说, 半夜打车耽误了。 其实早来半个小时也这样。贺中鹤有点儿困, 跟在雁升后头,俩人一人提着一堆东西。 最后是在景区外海滩扎了帐篷, 海风比山风冷, 在外头多站一会儿就能从皮儿冻透到骨头。 早上不到五点起来的时候, 贺中鹤觉得自己这四个来小时睡了个寂寞, 裹睡袋里不愿意起。 雁升把他从睡袋里拎出来, 拉开帐篷拉链。 海边乱石滩和沙滩还是有区别的,一洼洼海水波光粼粼地映着日光,一点儿暖橙色从海平面上升起。 贺中鹤醒了神, 海上日出确实好看,有种离太阳特别近一伸手就能够到的感觉。 他穿好羽绒服从帐篷里钻出去, 杵了一会儿,朝着海面啊了一嗓子。 新年第一次日出。 清晨的海风非常动冻人, 贺中鹤踩着礁石走到岸边,把手伸进橙色的海水里捞了一把, 刺骨的冷。 过来!他朝帐篷旁的雁升挥了挥胳膊。 橙色的小人也冲他挥了挥胳膊,然后走了过来。 喊一声。贺中鹤推了推他。 为什么?雁升眼睛都被风吹得有点儿睁不开, 悠着点儿,下巴别扯着了。 很爽。贺中鹤又啊了一阵, 嗓子都有点儿哑了,试试。 啊雁升把手拢在嘴边冲太阳喊了一嗓子。 周围一些人听他们啊也都跟着喊开了,估计录成动物世界得很好, 一群海象似的。 正看着日出号成一片,不远处景区沙滩突然骚动起来,一处海岸线上聚了不少人。 怎么回事儿?贺中鹤往那边看了看。 过了一会儿,有带着帐篷从那边来到礁石滩的,往后一指,跟这边的人说:有跳海的。 怎么样了?救上来没?一个大叔问。 救上来了,连淹都没淹着,一高中生。那人说。 沙滩那边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是女孩的声音,人慢慢越聚越多。 雁升和贺中鹤往回走的时候已经六点多了,沙滩上聚着的人也几乎散尽了,几个人搀着一个女生正往沙滩车上走。 女生看背影有点儿眼熟,身材很胖,不住地抽噎号啕。 搀着她一条胳膊不断跟她说话的人就不只是眼熟了,两人从广场路上的角度正好能看见他的脸。 刘湍。 那不刘医生吗?贺中鹤有点儿惊讶地看着那边。 回家把帐篷之类的放回地下室,吃过早餐,两人直接去了医院。 今天来口腔科的人倒不多,挂上号等了几分钟就轮着了。 进诊室的时候刘湍刚匆匆从更衣室后门进去,换上白大褂坐下来,疲惫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躺那儿吧。 贺中鹤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刚才我好像在海边看见你了? 刘湍很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苦笑一下:看见了啊?那是我妹。 贺中鹤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转头跟雁升对视一眼。 没什么事儿吧?贺中鹤躺到手术台上。 没事儿,但是精神状态不大好。刘湍戴上口罩,只露一双遍布红血丝的眼睛,昨晚上一家人过阳历年,老太太说了她两句,她就自己跑出去了,明天得再送她去看看心理医生 她也是我们学校的吗?贺中鹤突然想起点儿什么,那个体型庞大的背影。 猜对了。刘湍带上手套,撕了他下巴上的无菌贴,消毒之后揭了下痂,有点儿疼,忍忍。 贺中鹤正狗血放飞的思路瞬间被下巴一阵钻心的疼揪了回来,倒抽一口凉气。 边撕疤边剪线,除了疤被抠开的时候特别疼,一截截线被从肉里抽出来的感觉也很难受。 今天刘湍话没那么多了,毕竟自己妹妹出这种事,搁谁都消沉。 行了,再贴两天创可贴,三天后才能碰水。刘湍坐到电脑前,是疤痕体质吗? 不是。贺中鹤从手术台上下来,这拆线竟然比缝针还疼,毕竟没打麻药硬往下抠,疼得都发酸了。 买舒痕膏之类的抹抹,里头那层线过几个月才能溶,碰着可能还有点儿疼,稍微躲避着点儿。正交待,刘湍手机在兜里响了,他看了一眼号码,皱了皱眉接起来,喂? 那边不知道谁说了什么,他脸色骤然难看起来,起身:让他别急,我这就去找。 那这伤回去慢慢养着。刘湍说完探身跟同事打了个招呼,脱下刚穿好没多久的白大褂,我妹人找不着了,我得快去一趟。 从医院出来下巴才算彻底解放了,刚才那阵疼劲儿还没过去,但没再有扯着的感觉了,非常爽。 看看现在它明显吗。贺中鹤撕开创可贴。 看不太出来,雁升说,疤刚撕了发白,过两天才能好。 回家用棉签沾水擦干净周围的碘伏,除了白那一小片,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缝的一道。 药膏在镜子旁边的柜里。雁升在客厅说。 贺中鹤拿出来看了一眼,是之前他给雁升的那管:你怎么没用啊? 我这个消不掉了。雁升说。 清完伤口他坐到沙发上打开前置自拍了一张,的确看不太出来。 随手顺着相册往右滑了几下,是前几天拍的猫尸。 贺中鹤熄了屏,皱起眉头。 从刚才在医院到现在他一直在寻思什么,总觉得某两件事儿能联系起来。 拆线之后嘴就自由多了,中午本来要订外卖吃点儿辣的炸的,贺中鹤却突发奇想,要做饭。 你做饭?雁升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在冰箱里翻,南瓜杀手你放了我吧。 整天吃你做的饭显得我很废。贺中鹤从里头掏出来几个鸡蛋、一兜菜和一盒土豆,给你个品尝贺中鹤亲手烹制的珍馐的机会。 高考前假期难得,能放松下来玩一两天的假期更难得。雁升其实吃什么都可以,他能把东西做熟就行,想折腾就让他折腾去呗。 贺中鹤现下了个食谱APP,照着看了半天。 这初学者必学菜教得不咋地啊!连怎么倒油倒多少油油见了水迸出来怎么办都没说! 用不用我雁升听厨房半天没动静,拉开门进来。 出去出去出去。贺中鹤扳着他的肩把他推过去,坐那儿等着就行了。 轰走雁升之后他又对着厨房这一堆东西纠结起来,炒菜用铁铲还是木铲,不粘锅长什么样,适量盐是多少盐 厨艺这玩意儿竟然也能遗传,他觉得以后没资格再嘲笑老妈烤的东西了。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53) 磕开一个鸡蛋,挑出掉进去的一小块蛋壳,拿打蛋器打碎。 还比较成功,蛋清蛋黄混为一体了。 但接下来十分狼狈,倒了一点儿油把蛋液倒进去之后,一泊蛋瞬间多了几个大窟窿,散了,并且有油星开始往外蹦。 操!手上溅了一点儿油星的时候贺中鹤骂了一句,迅速跑到餐厅烤箱旁边戴上隔热手套,进厨房没一会儿又骂了一声,噔噔噔跑到玄关拆了个口罩戴上,又进卧室拿了蓝光镜。 雁升坐沙发上静静地看着他跑来跑去,没打扰这位不知道在防护什么但还是做足防护的神厨。 糊了!厨房里传来气急败坏的一声。 雁升终于站起身走了过去:搁厨房打麻将呢? 你看。贺中鹤戴着口罩蓝光镜隔热手套,全副武装对着一小平底锅糊掉的蛋皮,还一副蛋皮欺负他的样子。 雁升把这一锅东西倒了,重新添了油烧热,打开抽油烟机,蛋皮打人挺疼吧? 嗯?贺中鹤用厚重的隔热手套拿起木铲搅了搅油。 穿成这样,怕蛋皮从锅里跳出来打你?雁升很无奈地把铲子从他手里抽走,非常不理解他用铲子搅油的行为。 它溅油啊!贺中鹤赶紧把手套摘下来给他,你离远点儿!直往手上迸! 油先烧热,再从锅边慢慢把蛋皮倒进去。雁升给他示范,看,蛋皮是不没那么凶了。 贺中鹤瞪大眼睛看着,觉得很神奇。 最后还是雁升把两张蛋皮摊出来了,光滑焦黄,看着非常不错。 贺中鹤挫败感满满:你为啥有这技能? 动手的事儿都挺有意思,搭房子建东西画画做饭。雁升帮他起锅烧了油,香菇沥干水,再试试? 这回下进去香菇和肉丁就没那么恐怖了,虽然还是吱吱啦啦稍微有点儿迸油,但射程没那么远,顶多溅灶台上。 火调小点儿。雁升在旁边指挥。 贺中鹤把按钮摁下去,顺时针旋转。 蓝色的大火瞬间窒息了似的,腾一下没了。 除了打火不用往下摁。雁升很有耐心地说。 这要是会做饭的不会做饭的角色互换一下,贺中鹤早骂骂咧咧把雁升掀一边儿去了。 雁升站得离抽油烟机远,听见客厅贺中鹤手机在振:你手机。 看看是谁。贺中鹤正盯着火,认识的你接就行。 雁升走到桌边拿起手机,是杜阿姨。 鹤鹤啊,在家干嘛呢?杜阿姨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阿姨,我是雁升。雁升说,他在厨房。 哟挺能,还学着下厨了。杜兰珍笑了,没事儿,我就闲下来了打个电话问问。贺中鹤在你家造呢吧? 没造,挺像回事儿的。雁升靠到餐桌上,这种跟贺中鹤妈妈唠闲嗑的感觉很好,就像被他的家人划进某种亲密的范围里。 去他那边造,整天在你这儿赖着不好收拾。杜兰珍说。 聊了一会儿杜兰珍那边有事儿挂了,雁升等她点了挂断。 通话界面自动消失的时候他刚要把手机放回桌上,瞟了一眼后却僵住了。 比起肉酱炒得嫩不嫩,贺中鹤更担心它熟不了,开着小火一点点翻着。 非常神奇,几分钟后竟然飘香味儿了。 事先调好的蚝油豆瓣酱往里一倒,翻几下,瞬间上了色,抽油烟机灯下挺诱人。 是不是很牛逼。贺中鹤很得意地摘了手套,颠了下锅结果颠出来一小堆香菇肉丁。 旁边半天没人应答,他扭过头,雁升没在厨房。 接了谁电话还没煲完粥呢,贺中鹤把头探出推拉门往外看,刚一伸头就撞在了雁升身上。 还没抱怨鼻梁要撞断了,雁升举起他手机,声音有点儿发颤:这是什么? 屏幕上是贺中鹤刚才忘了退的相册界面,猫尸那张。 客厅寂静异常。 厨房飘来一阵阵肉酱味儿,两人现在闻着都犯恶心。 雁升低着头,开口时声音有些艰涩:其实它一直没回来我就想过可能死了。 但没想到是这样死的。 贺中鹤不知道该说什么,刚才忘了退相册界面,非常突然地被雁升看见了照片。 他坐到雁升旁边拍了拍他的背,没说话。 埋哪儿了?雁升轻声问。 楼下花坛。贺中鹤有点儿紧张地看着他。 雁升靠到沙发背上,长长吐了口气,又举起手机看,眼圈有点儿发红。 别看了。贺中鹤很不忍地抓住他手腕。 雁升看着手机,皱了皱眉后突然坐起来,放大图片。 贺中鹤赶紧凑过去。 这个好像不是胡胡。雁升指着图片右下角,它尾巴是完整的。 贺中鹤回想了一下,胡胡捡回来那会儿尾巴上秃了一小块,后来一直没再长出来毛,不明显但也能看出来。 鼻子下面看清楚了吗?雁升声音发紧。 没,当时被灰和血糊了。贺中鹤说,我安了监控,但一直没录着什么人。 最近五天的他还没来得及看。 雁升仔细辨认照片上的猫时,贺中鹤翻了翻监控回放。 128倍速,画面里除了雁升和自己二楼没再有人停留,但是 贺中鹤突然点了暂停。 一道蓝色的庞大身影。 回退,正常倍速。 一道蓝色的庞大身影,女生,短发,表情呆滞地从监控下路过。 而且紧接着,后头六楼那个幼师上来了,跟她打了个招呼,女生没理她。 监控拍出来有些模糊走形,显示时间是上周周一下午三点多,小班大休放学的时间。 贺中鹤眉头越拧越紧,然后猛地站起来,病历放哪了,给刘医生打电话! 雁升心里一惊,马上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去门口抽屉找病历。 贺中鹤跑到门口边穿衣服边开门:我去趟楼上。 两步一迈地爬到六楼,他敲响了合租幼师那户的门。 开门的是之前那个女生,一看贺中鹤气喘吁吁表情不怎么好看就知道肯定是关于门口死动物那事儿的,立马警觉起来:抓到人了? 从三楼到六楼这几户,贺中鹤气儿还没喘匀,语速很快,是不是有个我们学校的女生? 女生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好像没有 你们这间屋除了你同事,还有其他人合租吗? 啊!你不提醒我还忘了,就我们屋,有个你们学校的高三学生合租的。女生说。 是个什么人?贺中鹤额角冒出冷汗。 很奇怪的女孩,存在感很低作息跟别人很不一样,早上四点就走了,半夜才回来,平常也不跟我们说话。今早哭着回来了一趟,自己关屋里待了一会儿后就出门了,我同事说看见她手里有小刀,但都跟她不熟也没去问 她话还没说完,贺中鹤转身狂奔下楼。 卷着风冲进来的时候,雁升正跟刘医生打电话:好,先别急 贺中现在脑子很乱,看着雁升,不知道该从哪儿起头。 雁升匆匆挂了电话,跟他往外走:没找着人。 是六楼的,幼师合租那户的。贺中鹤说,今早来了一趟,揣着小刀走了。 想想非常恐怖,共处一室的人在暗处放死物在家门口。 哪儿都抓不着人,结果就在自己家里。 毛骨悚然的同时贺中鹤也想起今早上她跳海那出,这次带着小刀不一定是伤动物还是伤她自己 去哪儿找?贺中鹤一边下楼一边问,刘医生那边找不到,他俩哪来的本事能找着她。 雁升突然想起什么:学校。 强制放假,小班肯定也都离校了。贺中鹤有点儿不解。 六楼。雁升说。 操!贺中鹤一拍脑袋,走! 两人脚步越来越快,跑到门口刷开门禁进了空荡荡的校园。 新年第一天,被迫清空的校园格外冷清,正午阳光没什么温度,跑过花坛旁边,惊起的麻雀一群群飞窜。 跑到教学楼两人从小班层穿到另一个楼梯口,小班门窗紧闭,前后门都没锁,里边竟然有十几个在假期悄悄来教室学习的。 那个女生体型容易辨认,一眼就能看出这十几个人里头没有她。 不光小班,其实南楼北楼每间教室都有假期来学习的,空旷的校园只是表象。 一路跑到六楼,贺中鹤喘得不行,雁升开锁的时候他倚在墙边给他用手电筒打着光,支着耳朵听六楼的动静。 锈得太厉害。雁升试了好几下都没成功,正急的时候,贺中鹤听见幽长的走廊里传来桌椅移动的吱呀声,立刻按住他的手,用嘴型飞快地说:在里面。 锁头子锈得掉渣了,估计请个正儿八经的开锁师傅也没辙,贺中鹤使劲掰了一下,直接掰开又不太现实。 雁升推开他,无声地往后退了退,然后猛地踹上去。 铁门栅栏被震得一声巨响,啪,锁头掉到了地上。 两人迅速撞开铁门冲了进去,手电刚晃到走廊那头,贺中鹤猛地刹住脚步。 尽头铁门不知道怎么也打开了,连通南楼北楼的玻璃栈道有光透过来。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见玻璃栈道这片禁区。 顿时明白过来为什么这儿被学下打入禁区。 胖女生穿着秋季校服,正坐在栈道低低的窗边,朝北楼那边扭着头,他俩踹断锁跑过来这么大的动静愣是没惊动她。 贺中鹤紧张地看着她身子底下的窗台。 准确来说不能叫窗台,就是层玻璃,坐那儿稍微不稳就会仰下去,而且以她的体重和老化多年的玻璃,不能确定在她仰下去之前这玻璃能不能撑住。 报警,然后给刘湍打电话。贺中鹤低声说。 雁升去楼道打电话的时候,贺中鹤站那儿不知道该劝点儿什么。 他实在不了解这个女孩,说想想你父母、生你养你不容易这样的话人家可能本来没想这么快跳的也好一头扎下去了。 看着她身下薄薄的玻璃,贺中鹤试着往前走了两步,站到玻璃栈道上:那个 女生没理她,背对窗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我是你之前在食堂撞的那人,贺中鹤又往前走了一步,风吹过来才发觉自己已经一脑门儿冷汗了,打了个哆嗦,这儿没别人,咱俩可以聊聊,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你可以把我当陌生人,倾诉什么的都行 我知道你叫什么。女生竟然开口了,打断他,你叫贺中鹤。 啊贺中鹤挺懵的,她这个语气非常奇怪,声音很细,轻飘飘跟讲睡前故事似的,对我叫贺中鹤,但是我不知道你叫什么,也记不着你叫什么,所以 所以什么,人家完全不想跟他聊。 贺中鹤扭头往身后看了一眼,雁升还没回来,还在楼道打电话。 门口的东西是我放的。女生轻飘飘的声音又从那边传来,她们不知道,一直没人知道,后来他知道了。 贺中鹤本来就又慌又紧张,没听懂她这一串知道,直接给略过了:没事儿,没人怪你。 放我大爷的螺旋拐弯儿屁,老子现在特想把你从上头揪下来抽一顿。 我知道没人怪我。女孩点点头,稍一动作身下的玻璃栈道就咯吱响,听得贺中鹤心惊肉跳。 正艰难对峙的时候,他突然听见北楼窗口传来一声叫喊:那边有人跳楼! 坏了。贺中鹤在心里抽了口凉气。 北楼一到五楼的窗口在一分钟内迅速挤满了人,都朝这边看,有几个胆大的喊别跳。 雁升回来了,给贺中鹤使了个眼色。 南楼的听见动静也都挤到窗边看,讨论和惊叫的嗡嗡声中,女生纹丝不动。 等人过来还得一会儿,得想办法把她拖住了。 下来呗,贺中鹤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他妈也是第一回 轻生现场零距离啊,这儿怪冷的,咱上走廊。 我不怕冷。女生看了看窗户挤着看热闹的一群人,我吃文拉法辛,身上热。 明明每个字说的都是中文,文拉法辛不知道是什么但能猜出来是种药,贺中鹤却听不懂她说话,只觉得她仰得越来越靠后了,脸上的怪异和悲伤越积越浓。 你先别动。雁升往前走了两步。 她好像对别人靠近无动于衷,一直自说自话:还吃曲舍林,所以他们都说我肥。 雁升走到离她还有几米的时候慢慢蹲了下来,看着她:你不肥,停了药身材会恢复的。所以先把病治好了,让他们看看。 女生笑了笑:我想现在就治好。 听到这句话后贺中鹤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紧盯着她,慢慢挪过去,随时准备冲上前按住她。 马上就高考了,雁升看着很轻松,真跟唠嗑似的,换了个姿势,坐到了地上,考完马上就能换新环境,不用学习了,也不用见他们了。 真好。女生手扳紧玻璃,突然向后一仰,大半个身体都倾出了窗外。 整栋高三楼一阵惊叫,这会儿校园里没有教职工,找谁帮忙都不现实。 有带手机的举起手机。 你看他们。女生勉强稳住重心,冲镜头密集的窗口比了个耶的手势,又两手托腮摆了个造型,笑得咯咯的,笑声特别清脆。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54) 贺中鹤觉得自己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先下来,实在不行你换个地方。雁升手指膝盖上一下下有节奏地点着,这儿才六楼,不一定会摔死,瘫痪了你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给你换尿袋;就算摔死了,会有巨人观,比你现在胖两倍。 但是你只要下来,或者换个地方跳就能避免这些,你看行吗? 女生好像完全听不进去,突然松了抠着下边玻璃的手,改而抓住窗口两边玻璃,往后一仰,朝天尖叫了一嗓子。 各个窗口顿时有一阵骚动,拿手机的举得更高了。 贺中鹤现在特想打人,拉开玻璃窗朝底下吼:都他妈拍什么! 有几个收了手机,但大多数还举着。 拼命去阻止的事儿却有人在旁边事不关己煽风点火,同理心弱得可怜,一定要站在路人的位置高高在上踩弱者一脚。 贺中鹤,你能过来吗?女生转头看着他。 贺中鹤喉咙发紧,慢慢走到她面前。 不好意思,在食堂我撞了你,因为那次我没想到会有一个不认识的人考到我前面,高我一分,把我压下去了。 又不是高考。贺中鹤挺震惊这个理由的同时强装镇定,摸了把头发,其实我都抄的,真实水平倒数。 放老鼠的事也对不起,女生看着他,眼神空洞,有只猫不知道是不是你们的,我把它放在秘密基地了。 贺中鹤心狂跳起来,和雁升交换了一个非常复杂的眼神。 但现在他还顾不上猫在哪,秘密基地是什么,因为女生说完这句话后,突然把一条腿迈出窗子。 高三楼间激起一片惊呼,很多人高喊别跳。 脚下的玻璃栈道虽然落了一层厚灰,粘满蛾子和各种飞虫尸体,但往下看一眼也让人腿软。 她正准备迈另一条腿的时候,贺中鹤猛地朝那边冲过去。 与此同时,楼下传来刺耳的刹车声,伴着一个男人的声音:语林! 女生动作顿了顿,往下看去。 刘湍。 语林你别动!刘湍原本挺温润的声音现在非常嘶哑,透着绝望无措,把腿收回去,哥去找你! 贺中鹤在刘湍来了她会更想跳和刘湍肯定能把她劝下来这两个可能之间来回转着,转头看着雁升。 雁升无声而迅速地起身,在刘语林低头看刘湍的时候朝她那边迈了一步。 别过来!刘语林长了后眼似的猛地转过头,刚才还弱弱的声音顿时变成嘶吼,崩溃地尖叫,整张脸都是抽搐的。 还没等雁升下一步动作,她突然从口袋里摸出小刀,往雁升那边使劲一甩。 裁纸刀擦着雁升鬓边砸到他身后的玻璃上。 紧接着更惊人的东西被她从口袋里摸出来了,一把僵硬带着毛的黑色物体,冲着雁升扔了过去。 是真的一把,不完整的老鼠肢体。 贺中鹤和雁升几乎是僵在原地的,不光因为她情绪的突然崩溃,也因为这个实在怪异的举动,和空气中似曾相识的腥味。 刘语林扔空了兜,自己也干呕几下,用粘着褐色血液的手指着他们,声音嘶哑干裂:都别过来! 说来的时候变了调地拐了好几个弯,身体也跟着一颠一颠,眼看着她身体又往下滑了一些。 语林。底下传来刘湍的喊声,颤抖着,你看着哥。 刘语林眼睛越瞪越大,甚至开始翻白,喉咙里喘出响亮的声音。贺中鹤和雁升都不敢动,看着她嘴巴鼻子一点点越歪越厉害,下颔逐渐垂长,嘴惊人地张到最大。 雁升突然退后一步,胳膊伸出挡在贺中鹤跟前。 然而下一秒,刘语林既没有跃起伤人也没跳楼,突然吭一声哭了出来。 因为肥胖声带变形,她声音像个五六岁的小孩,抽泣几下后扶着玻璃嚎啕起来:哥 贺中鹤和雁升猛地松了口气。 底下警车和消防车陆续开过来,在刘语林响彻高三楼间的哭声中撑起安全气囊。 第66章 娱呗乐呗,我给你录下 哭声过后, 高三楼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她。 六楼上来几个警员和消防员,在贺中鹤和雁升身后缓慢向前移动。 哥我不想学习了, 也不想在学校待了, 我去哪好呢刘语林边抽噎边喃喃地看着楼下闪烁的警灯和穿着警服消防服抬头看她的人。 刘湍声音在抖, 也在崩溃边缘了:语林你下来,学校里的事你可以跟哥说, 都不逼你, 下来你想去哪都行。 我多恶心啊刘语林喃喃, 她哥听不到, 哪都容不下我 贺中鹤紧盯着她的时候, 楼下突然晃过来一柱白炽灯光。 消防队员在打手势。 南楼北楼窗口处有急得蹦的,还不敢出声。 贺中鹤看了一眼安全气囊位置。 拦轻生者很多时候劝说是没用的,但只要起了一些情绪波动让她从牛角尖稍微退出一点, 哪怕只是恍惚几秒,救人的就有机会把她从死亡边缘拖回来。耗功夫, 找时机。 两人同时冲过去把刘语林从窗边扑下来的时候,在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窗口一片骚动。 身后的消防员也赶紧跑过来。 然而就在这时,雁升突然一顿, 右手松了。 贺中鹤看见他小臂有血慢慢洇透袖口,刘语林捏着一瓣裁纸刀片, 指尖颤抖惨白。 就在他右手吃痛松劲的这一瞬,刘语林猛地翻身蹬了一脚, 拿着刀片的手使劲一抡,力气惊人。 一个消防员扑过来在她爬起来之前抓住她胳膊,也被划了一刀甩开了。 几米远的玻璃窗被砸碎, 砰一声,稀里哗啦溅了一地。 刘语林跳下去了。 而这一切发生在短短几秒内。 风从破碎的玻璃墙刮进来,卷着碎玻璃扬起尘灰。 南北楼响起一波波的尖叫,很多人扭头捂眼。 那瞬间贺中鹤是恍惚的,有种不能接受的离奇感。 一个人,上一秒还在跟亲人说话,挣扎扑腾的人,竟然从这么高的地方,一跃而下。 就在他的学校,在辉坛一中高三楼。 在同级部学生的注视和镜头下,跌落在他每天早上都经过的那条路。 走到窗前正要往下看的时候,雁升抓住了他的胳膊。 贺中鹤回头怔怔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回去垂下视线。 担架、血、一动不动的人和狂闪的警灯。 他突然有些腿软,头昏昏地发沉。 雁升从身后扶住他,按住他的额头把他脑袋靠到自己肩上:别看了。 贺中鹤轻轻摇了摇头:晕 消防员手上还蹭着一片血,跟对讲机那头说了什么,然后往下走:你们同学送医院了,气囊上擦下来缓冲了一下,能救。 贺中鹤靠着雁升缓了一会儿,慢慢蹲下来。 刚才紧张过劲,心率在自己不注意的情况下直飙一百五,喘得厉害,缺氧,后脑勺那儿像梗了血块一样,突突跳着疼。 要去医院吗?雁升看着他表情慢慢舒展了一些。 贺中鹤摆摆手,撑着额头闭上眼。 等警笛声和救护车的声音远去,窗边的人慢慢都散了,贺中鹤那种被离奇感淹没的窒息才消了一些。 不知道缓了多久,心率终于慢慢稳下来,他站起身。 周围都安静了,只有风呼啸在空荡破碎的连桥间。 都走了,没事了。雁升轻声说,栈道不太稳,先出去。 两人沉默着走回六楼楼道时,贺中鹤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来。 幸亏找到这儿了。雁升也舒了口气,声音里透着紧张过后的疲惫。 贺中鹤脑子里还闪着上一秒乱哄哄僵持着,下一秒栈道里就空了的场景,心有余悸。 秘密基地他皱了皱眉头,还记着刚才刘语林的话,她说猫在秘密基地。 等她救过来状态稳定了去问问。雁升捏了捏贺中鹤的肩。 走到六楼铁门间的时候,贺中鹤突然几步走到拐角窗边,深呼吸几下,然后折回楼道深处。 你闻闻。贺中鹤招呼雁升过来,刚才一直在栈道那边闻着老鼠腥,所以一进六楼楼道就闻不出来了。 这样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再回去,就能闻见一股淡淡的腥味。 贺中鹤想起来刚才拦刘语林时她从口袋里东西散发的味儿了,运动会那次在六楼桌椅杂物堆里闻到过。 他顿了顿,加快步伐朝栈道和楼道之间的桌椅堆跑去。 腥味越来越浓。 落了灰和飞虫干骸的杂物里,有两张桌子是斜着对起来的,桌洞中间留着一条小缝。 贺中鹤刚蹲下|身,桌洞里散发出来的腥味就顶得他干呕了一下。 拉了拉桌子,能感受到里头有东西,比空桌要沉。 另一张桌面上摞着一堆凳子椅子、干瘪的篮球和旧衣服,使劲拉桌子才能搬开一点儿。 运了运力,第三次拉动桌椅的时候,他听到里头有东西窸窣动了一下。 雁升!贺中鹤猛地抬头,好像有东西在里边! 雁升迅速打起手电筒,两人费劲地把桌子搬开了。 光晃进桌洞里,照亮最里头一团灰扑扑的东西的时候,贺中鹤呼吸都要停滞了。 我操。他有点儿慌乱且不可置信地伸手,往里边探了探,摸到带着温度的嶙峋毛皮的时候,桌洞里传来一声嘶哑虚弱的叫声。 里头的东西好像不太愿意人碰它,贺中鹤两只手扒了半天才把它扒拉出来。 瘦变形的一只猫,浑身泥灰,胡须上沾着蜘蛛网和死虫。 没等贺中鹤拿稳它,猫突然乱叫乱蹬,呲出尖牙。 雁升赶紧关了刺目的手电筒,用柔和的屏幕光在它身上来回照了一下。 看见尾巴尖儿秃了一点的时候,贺中鹤快要跳起来了,激动地看着雁升:是胡胡! 雁升迅速从贺中鹤手里接过猫,现在猫被吓出应激反应了,谁碰都乱抓。雁升检查了一下它身上,没伤,干脆脱了外套把它一裹,快步跑下楼梯。 从巴掌大的小不点儿养到很胖一坨,雁升看着它眼里满是惊恐,毛炸得顺都顺不下去,身子都脱水变形,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到宠物医院的时候,去年给胡胡动手术的那个大叔正在柜台后头打瞌睡。 叔!贺中鹤一进店就跑过去在柜台上一通猛拍,救猫救猫救猫! 哎哎哎来了来了,哪儿呢大叔睡吓了一跳,起身眼惺忪地戴好眼镜。 让人抓起来不知道怎么了,身上没外伤。雁升把胡胡递过去。 脱水了啊这是哎哟还挠人了,吓着了。大叔把它带进里间,打开手术灯检查了一下,给拍了个片子,后腿有轻微骨裂,一固定就行不碍事,过会儿打一针吧,脱水挺严重。 这些天猫应该是吃了不少死老老鼠,得打驱虫。 打完针检查了一遍,又用干洗泡沫搓干净,总的来说没什么事儿,主要得放家里好好养着不能再给吓着了。 谢谢您了,临走的时候雁升跟大叔说,它小时候也被您救过一回。 是吗。大叔笑了笑,这回可看好了,别让它再见着我了。 两人一猫打上车疲惫地回到家里,贺中鹤觉得今儿一天比坐过山车还刺激心脏。 太忙慌,甚至忘了雁升手上还有伤。 到家把胡胡放下后它一下子窜到了隔断最顶上,缩上边谁也不理,雁升给他把食盆放高了些,贺中鹤拉过他的胳膊。 小臂上一道,不深,但流了挺多血。 小刀划的,得打破伤风吧?贺中鹤把他拽到洗手间冲洗伤口。 去年缝耳朵打过了,还在保护期。雁升说。 消完毒用纱布缠了一圈,两人现在一身泥灰,衣服都花了。 洗个澡。贺中鹤去开了热水器,经历了大风大浪的小心脏需要干净的热水和蒸汽抚慰。 两人都收拾干净了,才觉得乱哄哄的这一天彻底平息下来,说不清为什么但浑身酸,脑仁也疼。 所幸猫还活着。 这是贺中鹤没想到的,当然他也没想到放死猫死老鼠的人是那个女生。 虽然猫应激反应暂时不认人,但看着橘色的一团缩隔断上,贺中鹤觉得自己紧巴巴的一颗心被慢慢展平了。 他泄了劲,头重重靠到雁升肩上,又把雁升的头按到自己头上,两人静静地靠了一会儿。 一起经历这么一出,都感慨万千,尽在不言中了。 厨房的香菇肉丁酱有点儿干巴了,屋里还飘着味儿,两人走得急,抽油烟机都忘了关。 感觉这一天被无限拉长了。贺中鹤端着杯子在厨房边站着,灌了几口水,舒了口气,跟过了一星期似的,今天还是一月一号吧? 是。雁升仰在沙发里朝胡胡伸手,虽然胡胡不鸟他,而且才一月一号下午。 好精彩的新年伊始。贺中鹤又感慨了一句。 雁升把家里所有窗户都闩好了,走到贺中鹤旁边,在他后颈上一下下捏着。 两人就这么杵厨房门口,看着一锅干巴了的香菇肉丁发呆。 你说,如果咱当时没按住她,她是不是被劝几句就下来了。贺中鹤小声说。 想这干嘛呢。雁升说,不是每次她想走进海里或者从楼上跳下去都有人能按住她,从一开始她就没打消过这个念头,就算你没上去,她也不会被劝下来,早一会儿晚一会儿的事儿。 嗯。贺中鹤低头看着杯子里的水面,她是心理疾病吧?我刚查了,她说的药都是治抑郁症的。 不管什么症,也不管她因为心理问题杀动物这件事能不能纠出个对错,甚至轻生也不一定就代表她自私懦弱,她背后经历了什么咱无从得知,不好评判。雁升手指在他杯壁上弹了弹,水面波动了一下,但是她作为她自己,作为经历一切痛苦的人,首先得为自己努力活着。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55) 对。贺中鹤抬头看着他。 谁都要撑不住的时候,都得靠自己拉扯着自己跨过那个坎儿。 只要活着就有好起来的机会,死了一切都白搭。正说着,雁升手机在兜里振动,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个不熟悉的号码。 是刘湍打来的,他声音疲惫发虚,但总算是放松下来了:已经没事儿了,就是落了伤,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们 没事儿,就是巧了。雁升笑笑,能去看看她吗? 监护室里,刘湍正坐在床边,见贺中鹤和雁升进来立马站起来了,眼眶还红着,张了张嘴又想说感谢的话。 收声儿吧。贺中鹤把他按下去,刚在医院底下买的花放到床头。 一捧满天星。 刘语林躺在床上,背后被垫高了一点儿,两条腿都吊着,脖子上套着支撑器。 她目光呆滞地扭头看了一眼花,没看贺中鹤和雁升。 刘湍妻子也在病房,四个人沉默了一会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走出病房,刘湍站到走廊窗口,看着来来往往的病人:不敢跟老头老太太说,他们不理解这个病,就觉得她在胡闹,也怪我,工作太忙没时间顾她。 得办休学吧?贺中鹤看了眼病房里头,刘语林状态说不上来好或坏,但肯定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缓过来的。 明天去学校办。刘湍叹了口气,压力太大,而且之前我怀疑她在学校受人欺负,问她不说,问老师同学也都不知道高考可以拖一年两年,她这个状态不可能再自己在学校待着了。 你们怎么想到去那边找她?刘湍扯了个苦笑,这今天要是没你们,真不敢想 之前在六楼撞见一次。贺中鹤说,人没事儿就好。 病房里,刘语林盯着雁升。 想聊聊?雁升问她,中午在连桥可能有些话她也听进去了。 刘湍妻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冲雁升点了下头,带上门出去了。 你叫雁升。刘语林轻声说。 雁升发现她说话不止声音像小孩儿,语气也特别像。 对。雁升拉了椅子坐到旁边,双手交握胳膊肘撑在膝盖上。 我在年纪红榜上天天看见你。刘语林眨了眨眼睛,我不知道你有猫。 雁升更听不懂了,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耐着性子跟她聊:所以呢,你怎么知道猫是我的? 刘语林闭上眼,安静了一会儿,再开口却是另一个话题了:我看见你脖子上有疤。 啊雁升拉了拉领子,秋天那会儿不把校服领子拉上去的确能露出来一点儿。 也是你自己割的吗?刘语林看着他。 雁升这才明白过来,这是找同类找共鸣来了。 是。他撒了个谎。 刘语林没说话,还是看着他,等他继续往下说。 后来我自己去了医院。雁升开始跑火车,从给她带的那束花里掐了一小截放在手里转,因为我突然发现活着很有意思。 你现在躺在这儿,我没有劝你的打算。我没有父母,也没有哥,身边最亲近的人只有一个。 你的经历我不知道,但是我以前的痛苦绝对不比你的少。雁升说,我不用替谁考虑,想走就走,但是我没有。活着就有机会摆脱出来,可能下一分钟,或者下一秒,就能遇上该遇的人或事儿。 后头这句他是真心实意说的。 没有劝说,没有灌鸡汤,只是站在以分享经历者的位置,告诉刘语林他感知到的。 说到这儿他自己也有些晃神,不知不觉间就离以前那个家很远了,现在的生活虽然算不上多轻松愉快,还在老城住着暂时没能出去,但始终是有光从缝隙里照进来的。 贺中鹤挺能炸一个小太阳天天在身边大大咧咧地照着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日子慢慢喧嚣起来,他偶尔也跟同学聊天了,不再只闷头扎在学习找踏实感了,跟所有事物隔的那层膜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声音漏进来,他却没有措手不及。 刘湍再进来的时候雁升冲他笑了笑,走出病房。 聊了聊?贺中鹤站在窗边,背着光,冲他勾着嘴角。 随便跟她说了点儿,抑郁症又不是几句话就能治好的。雁升走过去。 幸而刘语林只是摔伤了,而且猫也找回来了,这个挺惊险的假期虽然疲惫,但没虚度。 刘语林没事儿归没事儿,小班女生跳楼的视频很快在学校表白墙和超话传开了。 当时围观的人也有不少认识他俩的,开学那天一进教室,雁升和贺中鹤被一群人围住。 视频我看了,那个女的是不是摔残了? 她没攻击你吧?那人看着怪瘆人的。 你俩可以啊,她家属该给你俩送锦旗进学校。 贺中鹤这两天本来就遇上挺多事儿休息得不好,让这些人一闹有点儿烦躁,都给挥手赶走了。 中午去食堂的时候石宇杰跟着一起:日啊,真是那人?好几回了,我就觉得她不大正常。 贺中鹤把他盘里一块鸡米花戳走了:咱讨论点儿别的呗,我现在脑子被迫让你们给塞满这个。 操。石宇杰小眼珠子跟着他筷子走,你怎么不戳雁升的? 你提醒了我。贺中鹤赞同地挑了下眉,伸手从雁升盘里也戳走一块儿。 盖饭里鸡米花的精髓不在于它是鸡米花。雁升慢悠悠地解说,而在于一份盖饭里只有几块鸡米花,这就显得它格外珍贵。 啧。贺中鹤一拍手,乐得不行,衣钵弟子。 石宇杰坐他俩对面吃被戳走最后一块鸡米花所以不再珍贵的盖饭,瞪了这两人一眼。 他发现就不能把自家兄弟放到别的男人那儿散养,没几天回来就不认窝不认人了,连聊个天儿都让他有种就算挤进去也只是局外人的感觉。 元旦回来二轮复习就全面开始了,如果说一轮是从头到尾最后一次把高中所有知识点捋一遍,那二轮就是大量做题来巩固每个专项考点知识点。 期末近在眼前,就下周。 贺中鹤压力反正是挺大的,两天假期一点儿习没学也挺有负罪感。 现在有努力方向了,不止是奔头,也是压力,同时也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剑。 插曲过后又回到学校和家两点一线的生活,做不完的卷子、永远轰隆隆从白天响到黑夜的油印室、结着厚冰的骨头汤池塘、雁升的警笛头闹铃。 不过警笛头暂时听不到了,杜兰珍出差回来了。 晚上上楼回家杜兰珍已经等在门后头听动静,贺中鹤刚一要掏钥匙然后跟雁升依依惜个别就被杜兰珍一开门打断了:瘦了嘛这怎么? 雁升也瘦了。杜兰珍抱着飞狗,笑着说,你俩趁我不在偷偷减肥啊? 让狗气得。贺中鹤随便扯了个理由,它磨人。 烦弃人家就送出去,别等我一骂它你又出来护着你宝贝狗。杜兰珍撇了撇嘴,雁升来玩会儿,阿姨烤了松饼。 就不了吧,赶着回家学习了。雁升回忆了一下杜兰珍的烘焙技术,她那烤箱不是烤箱,是生|化|武器制造基地啊。 进家之后贺中鹤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打算先说了免得她怀疑。 我下巴搁桌边儿蹭了一下,上课捡笔蹭的。贺中鹤仰起头,指了指那道小疤,就这儿。 杜兰珍皱起眉头,走过来把他手扒拉开:我看看。 贺中鹤挺紧张的,怕她看出来这是道缝合的口子。 说多少回小心小心你就是不听老妈脸一板,往他胳膊上拍了一巴掌,开始数落。 这幸亏在下巴上,要蹭了颧骨我看你怎么办,不破个相你浑身难受是吧 蹭伤了您儿子很抱歉,下回不敢了。贺中鹤赶紧认错,吐了吐舌头溜回卧室。 老妈没看出来他可怜的下巴经历了什么,也多亏刘湍缝得好。 拆线后自由洗澡洗头不用再抱着洗发水去理发店的感觉非常爽。贺中鹤关掉喷头,把头发捋到脑门儿后边,抹了把脸上的水,看着浴室镜子里的自己。 雾气中模糊的一个帅哥。 虽然眼睛底下被高考摧残得淤着层乌青,之前挺讲究一直修着的眉毛最近也没时间修了,发顶白头发也显出来不少。 还有下巴,不仔细从正面看看不出来,疤那儿凸|起了一点儿,因为里头那层肠溶线还没溶掉。 突然有点儿感慨,受了这一阵伤加假期那顿刺激,要是没个人可倾诉一下,他肯定特憋屈。 真要倾诉,身边塑料朋友们当热闹听,铁子石宇杰脑子有问题觉得男人伤吧伤吧不是罪,想从老妈那儿寻求安慰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有些委屈本来得自己消化。 但现在又不一样,现在他有人可倾诉,有人陪着经历这些,有人照顾,有人疼。 他有雁升。 这种踏实不是某一刻突然体会到,而是在匆匆忙忙晃晃悠悠的日子里慢慢渗进来的。 跟之前他一个人无聊时坐在阳台上啃着冰棍看老城区车水马龙生活百态不一样,和雁升相处是切身经历的,给他留下回忆和烙印的,一桩桩平平无奇却填充了他十八岁人生的小事。 如果这些细细溜溜的小事儿一下子被抽离出去,生活也就空了。 突然有点儿不敢想,如果大学没能在一块儿,再遇上什么事儿,自己孤零零上哪去找人疼。 走出浴室杜兰珍已经把客厅灯关了,在她卧室躺着看书,嘱咐他吃药。 装作挺困地吃完药回到屋里,贺中鹤轻手轻脚从书柜里抽出复习资料。 卧室没开灯,就一盏小台灯开到最低亮度。 双曲线函数、同位语从句、矛盾的主要方面与次要方面。 一道道题刷得人脑子发木,数学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解出来,政|治不是写了背过的东西就能得分。 但笔尖划过,留下的密密麻麻一片不止是不知对错的答案。 写到笔头都有点儿发热了,贺中鹤甩了甩酸疼的手腕,吸一下鼻通又往眼皮儿上抹了清凉油。 他伸展了一下嘎巴响的腰背,从床上摸过手机。 雁升坐在桌前准备看睡前最后一遍历史年表的时候,手机响了。 他看都没看,直接接了开了免提:嗯? 想你了。贺中鹤的声音传来,很小声,估计怕他妈听见,赖赖歪歪的。 雁升笑了,按了按有些干涩的眼:仨小时。这是不是等明天早上见了我得哭啊。 差不多。贺中鹤嘿嘿乐了两声,听声音正翻书,都你给惯的,我现在不想一个人睡了。 赶紧睡,狗命重要。雁升说,不唠了啊,再过六小时就见着了。 那边贺中鹤笑了半天,没头没脑感慨了一声:真好。要没你我可能真撑不到高考。 行了,雁升也笑了笑,晚安。 先别!贺中鹤那边吭哧折腾,好了我钻被子里了,你别挂,就这么开着,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听着睡得踏实。 贺中鹤戴上耳机:之前我看你视频助眠,现在直接听你电台直播了。 该干什么干什么那我自娱自乐放松一下。雁升伸了个懒腰,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伸完懒腰出的那声气儿很低,听得贺中鹤有点儿脸红耳朵麻。 娱呗乐呗,我给你录下来刻个碟儿。贺中鹤挺无语,这人要点儿脸吗。 刻碟儿就算了,你自己听一次就行。雁升那边慢悠悠地说。 那不够,得让你一众粉丝听听你德性。贺中鹤翻了个身侧躺着。 不知道是不是开了小黄|腔脑补过度产生错觉,雁升声音听起来有点儿哑,带着不明显的喘:录吧。 贺中鹤突然愣了,半天没说话。 雁升很低地笑了一声:开始了,现在挂还来得及。 第67章 某人气户外建造博主背地 这他妈不是挂不挂的事儿。 是懵逼到反应不过来要点挂断了。 他第一反应竟然是摘下一边耳机试了试漏不漏音开的是不是外放。 于是耳朵非常可怜地承受了这一切。 鼻腔间慢慢溢出的气声。 很沉很低。 在彻底反应过来这个不要脸的在干什么之前, 贺中鹤某些地方猝不及防地先有了反应。 他现在非常震惊。 有种雁升吹魔笛控制他老二翩翩起舞的感觉。 操!什么j8! 耳机里雁升声音有点儿哑地跟他说话:还没挂呢? 贺中鹤现在脑子不怎么清澈,乱七八糟,画面它自己浮现出来了。 甚至有一瞬间, 贺中鹤后悔自己怎么一开始打的不是视频电话。 所以说, 有时候承认自己是老色批这件事儿不是那么难。 尤其是发现某人气户外建造博主背地里是涩|情|男主播之后。 等贺中鹤终于开始狂发死啊!狗东西表情包但还是不说话的时候, 雁升那边声音已经恢复平常状态了。 中间隔了挺长时间。 睡了晚安。雁升特轻松特不要脸地说。 贺中鹤终于忍不住了:你太行了。 他这儿还梆石更呢。 太不负责了啊这人! 自己活动活动吧。雁升一听他这全程反应就知道,实在不行也可以给我听 晚安。贺中鹤迅速挂掉电话。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56) 第二天一早乍一没了这两个多星期里雁升的警笛头闹铃, 贺中鹤起得有些费劲。 别去食堂吃早餐了, 捎着这个。杜兰珍在他出门之前指了指餐桌上一盒没能跟这俩孩子推销出去的松饼。 放了我俩吧。贺中鹤赶紧开门跑了, 早上肠胃很脆弱的。 杜兰珍看着他站到对门等雁升, 探出头来刚要嘱咐安全问题, 就看见贺中鹤动作非常流畅自然地从兜里摸出一把钥匙,顿了一下后又套手指上转了个圈儿放回兜里了。 哪儿的钥匙?杜兰珍问。 哎呦妈你管真宽。贺中鹤说,教室柜门的。 等雁升出来的这一分来钟, 他咬了十七次舌头。 其实是想咬手的,这破手掏雁升家钥匙都有肌肉记忆了。 但舌头就搁牙旁边儿, 咬着方便。 拜拜阿姨。雁升一开门就看见贺中鹤神情复杂杵外头,还以为他为昨晚上的事儿别扭脸红, 跟杜兰珍打过招呼和他下楼了。 下周期末考试,这两天天气不太好, 滴溜溜地阴天,又挤不出雨或雪来, 早晚霾还特大。 雁升对着半空呵了口气,扭头看着贺中鹤挺别扭地一言不发走在他旁边, 凑过去往他耳朵上吹了口气。 贺中鹤直接蹦开了:不要再让气声从你嘴里鼻子里发出来! 那我不咽气儿了么。雁升笑了,昨晚睡得怎么样? 要不是花坛小池塘上着冻,贺中鹤现在一定把雁升掀里头去。 昨晚睡得怎么样? 睡得很他妈好啊, 那劲儿半天才下去,他那涩|情电台余音绕梁的,半夜甚至还梦着了,早上起来废了条内|裤。 你等着,贺中鹤瞪着他,压低声音,改天再有一回我直接进你家把你收拾了。 怎么收拾?雁升看着他,嘴角压着笑。 贺中鹤又想起来前两天啃他啃得得腮帮子,疼结果被雁升摁底下,光亲了阵就又软又飘了。 顿时脸上有点儿烧得慌,是啊这赖样儿的怎么收拾! 寒假前在学校统一上课的时间就剩不到一周,临近期末大家都不怎么慌,真跟老郑说的似的,考麻木了。平常就连轴转学习,也不可能复习得再快,已经俩脚不沾地了。 今年春节早,高三学生准备考期末放寒假的时候,已经到了北方小年。 贺中鹤对年节向来没什么期待,只希望快点儿把这学期过去,快点儿放寒假,寒假能比平常每天多睡俩小时就知足了。 风风火火复习过一周,期末这天高三整个级部的氛围紧张又躁动,都想看看自己高三上学期最后一场考试能站到什么位置,也都有点儿盼并不长的假期。 小班女生跳楼重伤事件在级部里已经过了热度,激不起半点儿水花了。只要没死人,或者说假设死了人,也不能让大多数被学习冲麻木的心起波动,只会让一些压力太大崩溃边缘的人更恐慌。 这次准备空几道题?考完第一场语文中午午休时,雁升问贺中鹤。 贺中鹤手里拿着数学错题本看:不空了,空题太明显,上回被老郑发现告诉我妈,再来一回我真受不住了。 掐了你那点儿小九九。 你一辈子也别想打算。 没了你妈你高兴,你放鞭庆祝是吧。 脑子里一回想杜兰珍喊的这些他就头疼。 这次是故意往上写错误答案,而且错得比较高级,都是挑的是有把握的中难题和易错题。 下午数学,文科生普遍发愁的一科,雁升数学常年直逼满分,贺中鹤数学也不算很差,至少不瘸腿,就算没发挥好还有英语给补上一截。 考试次数太多就跟吃饭一样平常,这些高三学生们奔走在各自的考场,手里拿着考前一秒还要看的资料,浩浩荡荡不输当年搬楼的野牛大迁徙。 期末是全市联考,监考老师都是外校的,信号屏蔽,金属物品一律不能带进考场,只能拿个透明文具袋,有点儿模拟高考那意思。 其实考试反而轻松,会的知识就那些,使劲想也不能多挤出来几分,拿到题调整好心态做就是了。理论上考多少分都行,阅卷老师又不可能看见不堪入眼的答案就去找你打一架。 贺中鹤觉得自己别的可能没什么优秀点,但就是心态特好。高三拼到最后心态是影响成绩的一大因素,他能把那么多在年级红榜待了两年半的人挤下去不是没有道理。 跟以往任何一次期末考试都不一样,这次考完最后一科英语出考场,没有欢呼解|放的人,也没有掏出手机就呼朋引伴要出去玩的,一群人很麻木地一边讨论题一边挤回教室。 老郑一拍讲桌:中午十二点放假,看清放假通知上的返校时间。 一片乱哄哄收拾桌洞书柜声中,广播通知各班课代表去各科组办公室拿寒假作业和期末□□解析,末了还缀一句最好多找几位同学帮忙。 寒假只会更累更忙,放松是不存在的。 考得脑仁热。贺中鹤今天特地带了个大行李箱把不用的书都带走,蹲桌边嘟嘟囔囔往外掏东西,书、本子、薄荷叶、薄荷糖、抽纸、这怎么还有你的奶 雁升正把自己书立上挂的那一簇成绩条收进书包,打断他:咱能换个说法吗。 贺中鹤直起身,脚尖把行李箱勾过来打开放到一边,往里放书:我忽然想起来上次暑假了。 那会儿他和雁升总共才说过不到十句话。 当时我可烦你了。贺中鹤把桌洞里掏出来的一瓶薄荷糖放进雁升书包。 你以为我喜欢你啊?雁升笑了,天天跟瓶蓝色风油精似的在我眼前晃悠,上课闻着你那边薄荷水薄荷糖清凉油都不困了。 哎有本事离风油精远点儿,又抱又亲瓶风油精干什么。 谁抱又抱又亲谁啊?张飞驰探个脑袋过来,推推眼镜。 贺中鹤吓了一跳:没你事儿,起开。 让我听听。张飞驰偶尔不学习的时候竟然对八卦感兴趣。 再哔哔赖赖过会儿发寒假作业不往你这儿传了。贺中鹤威胁。 张飞驰立马把头缩回去了,之前元旦痛失作业交不上被老郑骂得眼镜儿上一层口水点子的场景历历在目。 刚开始课代表们都是两两结伴去的,这会儿又折回来了,班长站在前门:所有男生出来搬作业! 狭长幽暗的走廊里不少人匆匆走来走去,老郑一名王者一样抱着手站在办公室门口看他们抱书抱作业。地上散落着一些卷子和扎纸用的绷条,南楼这边班级少,还安静一些,北楼更是闹哄哄的,很有期末后假期前的氛围。 我操要老命了。石宇杰一个人一手一大提试卷,中途还绷条还断了一次,他蹲地上收拾,寒假你俩什么打算,报补习班吗? 就十来天假期报个蛋的补习班。贺中鹤跟他一起归拢卷子。 回去老郑肯定在群里下通知,自愿学习的可以年后到校学习。雁升说。 我真吐了。石宇杰手里的卷子再次散落,咱今晚上一块儿吃个饭吧。 大海烧烤。贺中鹤跟他这点儿默契还是有的,大海烧烤是每次庆祝放假必备。 上回暑假破了个例,本来要十月一假期补上结果又因为要陪雁升鸽了,这回再鸽就不合适了。 一起的不只他们三个,石宇杰还叫了后排几个狐朋狗友、雷博超和郭瑶,叫郭瑶的时候张楠也在旁边,虽然不熟也玩不到一气儿去,但也叫着了。 一人拖了一行李箱寒假作业回家,贺中鹤胳膊酸得已经抬不动了,这假倒不如不放,一直在学校待到大年三十儿,一班人一起煮个饺子看个春晚得了。 回家换下校服,贺中鹤给杜兰珍发消息晚上跟石宇杰雁升吃饭就出了门。 大海烧烤在这片儿小有名气,大排档,地方不远就在海边,老板是旁边大学城的学生,贺中鹤和石宇杰老回头客了。 八人桌八人桌!贺中鹤一进到排档里头就喊。 边儿上那桌!老板身兼数职,还当着服务员和厨子,手上拿着十几串马步鱼往上刷酱。 冬天烧烤淡季,但他这边生意依旧很好,挡风棚里就两三张空桌。 这边桌上不贴码,贺中鹤接了菜单递给旁边郭瑶:传一圈。 要酒吗?郭瑶问。 那肯定!一群人喊。 有没有不能喝的?她问。 一个有点儿结巴的男生抬手:我、我我 你下蛋呢。贺中鹤打断他,杜辉不喝,还有呢? 我也不能喝。张楠发言。 那要两打啤的,四瓶饮料。贺中鹤说,啤酒半打要室温的。 一个一脸青春痘的立马起哄开了:哟!照顾哪个女同学呢!郭瑶,是不是你! 一群人立马吱啦怪叫地跟着起哄,在座的有四个人非常无语。 你、你和郭杜辉再次抬手。 歇会儿吧,我听得都费劲。贺中鹤看了眼雁升,两人都有点儿无奈。这些人就瞎起哄有本事,俩八竿子打不着的只要互相说句话都能给起哄成一对儿了,一群高中生饭桌上话题总离不了这个。 痘哥还在叨叨,其实可能是自己想跟郭瑶多说句话,不停问她是不是有没有。 有你大爷个头。郭瑶挺不爽地骂了他一句,看看贺中鹤又看看石宇杰,俩人倒也好像没生气。 行行,差不多行了。雷博超老汉子似的一揪裤管儿,在座几位帅哥美女都是单身狗,没有背叛组织的吧? 一群人笑,贺中鹤也笑,不过和他们笑得不一眼。 非但有脱单的,还有两个。 而且还是一对儿。 狗情侣竟在你们身边。 哎你说气不气人。 烧烤和小菜上得很快,一群人侃天侃地地吃了一会儿,痘哥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 狼人杀吧,这过气儿了。贺中鹤说。 他是怕这些人弄什么过分的惩罚,雁升还在这儿呢。 就这个就这个!杜辉也不结巴了,就巴巴等着打个擦边球聊点儿颜色。 这不正好吗!痘哥从羽绒服兜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一盒卡牌。 石宇杰傻不愣登的兴致也很高,他上回很久远的那次问贺中鹤喜不喜欢雁升的事儿还没答案呢,贺中鹤也一直捂着没说,这会儿正好旁敲侧击听点儿八卦:洗牌,大冒险真心话混着来! 第一轮划拳贺中鹤就非常点儿背的输了,一群人拍桌子颠凳子,旁边那桌慷慨激昂说精神语录的社会哥都被这群学生吵着了,瞪他们一眼。 抽吧。痘哥指了指桌子中间的牌。 贺中鹤挺无奈地摸了一张,心里祈祷别是什么亲左边异性一口之类的。 雷博超抢过来帮他大声朗诵:大冒险:和左边的人互亲脸颊。 还好,不是异性,虽然同性更让他尴尬。 但是 席间安静了一秒,七双眼睛齐刷刷投向坐在贺中鹤左边。 石宇杰正忘乎所以地啃着串羊鞭没注意游戏进度,抬头想拿下一串时,被几个人突然爆发的呐喊声吓了一跳。 亲一个!亲一个! 第68章 让醋桶子亲你一下。 郭瑶和张楠眼睛盯得最直, 毕竟知道或者说以为这俩是真一对儿。 多好的机会啊!能在这么多同学面前假借游戏的名义亲吻对方!俩人觉得这浪漫实在令人潸然。 郭瑶感动又肯定地朝石宇杰点点头。 这不好石宇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没明白俩女孩的眼神示意,起身要走, 要不我和雁升换个位, 这里的风儿好喧嚣 大老爷们儿的怕什么!痘哥其实对同性互亲没什么兴趣, 顶多觉得猎奇,赶紧亲了完事儿, 还等着下一轮呢。 石宇杰没办法了, 坐直了看向贺中鹤:来吧鹤。 来你个大烤鞭! 贺中鹤在起哄和催促声中使劲掐了掐手指尖, 这会儿都盯着呢, 他也不好扭头看雁升什么表情, 非常僵硬地扯了个笑:能换个惩罚吗? 愿赌服输。郭瑶吨吨喝了口啤酒,冲贺中鹤使了个很用力的眼色。 贺中鹤挺恼挺纳闷儿的,郭瑶明知道他跟雁升的关系怎么还搁这起石宇杰的哄? 跟这些人讲条件的时候他全程没敢看雁升, 这种时候众目睽睽下看一眼,准露馅儿。 操了。贺中鹤咬咬牙, 往石宇杰那边虚虚一掠,几乎没碰着, 行了。 石宇杰也学着借了个位,敷衍地一凑。 一直沉默的张楠顿时嗷一嗓子, 郭瑶也跟着她尖叫。 贺中鹤瞪了她俩一眼,这两人怎么回事儿, 就喜欢看人修罗场渡劫? 所有人注意力都转移到新一轮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贺中鹤才往雁升脸上扫了一眼。 没什么表情。 当然他惯常没什么表情。 但问题就在他没什么表情上, 底下可能已经惊涛骇浪醋瓶子满天飞想把石宇杰千刀万剐了。 贺中鹤心虚地收回目光,摸了摸鼻尖。 这回是雷博超抽了个大冒险,跑到邻桌大喊三声我是神经病, 差点儿被社会哥把脸给摁盘儿里,一群人哄笑。 然后是郭瑶,真心话,喜欢什么样的异性。高的帅的体贴的。 再下一轮是雁升。 八个人里多数跟他并不熟,甚至压根儿没说过话,痘哥比较客气,提示了一下真心话是红牌大冒险是蓝牌。 抽牌后杜辉凑过去:谈、谈过恋爱吗,几次,什么、么时候? 贺中鹤心跳有点儿加快,面儿上一脸看戏笑着,底下用膝盖碰了碰雁升的腿。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57) 其实桌上这些人也是好奇的,一个挺高冷挺不爱搭理人的学霸,都想窥探下他私生活。 虽然答案十有八九是没谈过。 席间突然有点儿诡异的安静,可能是那几个跟雁升不熟不好意思起哄。 有吗鸟升。石宇杰继续啃他的羊鞭,托着脸完全不知道看似活跃欢乐的饭桌下发生了什么。 雁升手移到桌下按住贺中鹤膝盖,微微笑了一下:谈过。 我操!几个人追问,什么样的叫什么名是咱学校的吗! 超纲了。雁升晃了晃手里的牌。 那什么时候谈的?郭瑶问。 近期。雁升说完,手指在贺中鹤膝盖上点了点。 我操!!!一群人更震惊了,闷声干大事啊,还谈着吧这是! 又超纲了。雁升说完把牌放了回去。 不说!不说就是谈着! 雁升看不出来啊! 肯定不是咱学校的! 隔壁裴琳!肯定是裴琳! 一群人叽叽喳喳猜半天,怎么扯怎么说,硬要从雁升嘴里再逼出点儿线索,叭叭个没完。雁升嘴角勾着笑,就是不接茬,震天桌椅乱动酒杯猛敲声中偏头看了眼贺中鹤。 饭桌上咋呼掀天,旁边服务员跑来跑去,隔壁几桌社会哥嗷嗷喊祝酒词,到兴奋点儿了还摔瓶子,但被看的那个突然就愣神了,听不见周遭震耳欲聋的声音了,只在咸湿的阵阵海风中听见夜色暗涌,看见眼前这个人眼底漫着笑。 痘哥用酒杯磕了磕桌子:走一个!有对象儿的喝三杯! 几个人默认这说的是雁升,直接把啤酒瓶子推给他。 闹完一轮吃会儿歇歇的时候,雁升碰了碰贺中鹤杯子,小声问:第几杯了? 啤酒,没事儿。贺中鹤其实也觉得喝得有点儿多了,不知不觉走一个走一个的就灌了好几杯。他酒量就一般水平,两大玻璃杯往上就有点儿晕乎,冬夜的海风吹着,试不出来。 换茶水吧。雁升看了看旁边那几个人,估计还早,过会儿不知道还要怎么闹呢。 看来这是没生刚才假亲石宇杰一下的气。 杜辉听见了他俩在那小声商量啥:别别没劲哈。 贺中鹤没说话,笑了笑,膝盖碰了雁升两下。 看着他俩暗搓搓说话的状态和这个笑,石宇杰啃鞭的嘴突然停了。 谈过,近期。 那他妈还能是谁啊那他妈! 拿鞭的手微微颤抖。 新一轮游戏开始的时候直接全用的大冒险牌,贺中鹤非常不幸地再中头奖。 编这副牌的人怕是脑子有什么问题,这回抽到的跟上次差不多,但部位改了,亲嘴。 这真不合适了石宇杰还在琢磨刚才他刚才的发现和猜想,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去看雁升。 雁升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但很快恢复了。 果然! 果然!!! 石宇杰现在脑子挺乱的,顿时明白过来一石二鸟这个组合为什么总是不成型:都他妈别嚷了,亲过一回了还来! 贺中鹤表情不怎么好看地直接起身说想去趟洗手间,被刚好路过的热心服务员告知这儿没洗手间。 亲嘴多有意思啊,你俩想伸伸舌头也不是不行。痘哥看他俩反应这么激烈,觉得有点儿意思,你俩怕什么呢? 雷博超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平常看着挺铁的,这怎么亲下都不行?这铁里有腻呗 就、就是。杜辉嘿嘿地笑,高一的时候我跟他、他俩一个班,班上女生都传传他俩同性恋! 痘哥我操了一嗓子,看向郭瑶和张楠,刚她俩也尖叫了:那让咱见识见识呗,还没见过同性恋亲嘴呢!俩男的亲嘴那画面儿多辣眼啊! 三个男生笑得很欢,另五个没吱声。 有些人试不着自己说话难听,还觉得自己挺会带氛围:亲一个,让哥们儿辣一下,大不了待会儿洗洗眼呗! 砰一声巨响,啤酒瓶底儿在桌上磕出一道裂纹。闹哄哄的饭桌间瞬间安静凝固了。 贺中鹤是谁啊,他脾气这么爆一人。 要光自己在这儿听着就当傻|逼用屁|眼说话了,但现在雁升还在这儿,这火蹭下子就窜起来了。 没见识过是你low了,回去多找几张图慢慢看,这儿没人给你表演。贺中鹤没站起来,握着裂了缝的酒瓶子笑了一声。 气氛一下子僵了,痘哥瞪着眼,可能有点儿喝多了嘴飘,真怼起来动起手来他不定能干过贺中鹤。 这不就开玩笑吗。痘哥有点儿没面子,但智商依然不在线,我又没说你是同性恋,我是说同性恋辣眼 你又知道了?贺中鹤扬起声音,我还真就是辣眼的那种了。 一桌子人都没吭声,听到这句后震惊地瞪大眼。 贺中鹤你雷博超嘴张得老大。 背后随便怎么想,辣眼、恶心,随便怎么说,都跟我没关系。贺中鹤看着痘哥,但是管好嘴,别让我听着了。 痞头子气概还在,一言不合就撕破脸这事儿贺中鹤从来不怕。能跟你一桌吃个饭是觉得关系还行,要是你说话让人膈应了,就别怪当着这么多人面儿不给你面子。 痘哥讪讪的,杜辉和石宇杰赶紧打圆场,贺中鹤绷着脸,起身走了。 下了排档台子,他溜达到海滨广场,深吸一口气,窝的火一下子散了不少。 操,就是风太大了。 他停下脚步,转身用背顶着海风。 雁升没让他等大会儿,几乎是后脚就跟过来了:不冷啊? 两人沿着海岸线慢慢走着,贺中鹤把外套拉链拉到最顶上,下巴被金属拉链头冰得一缩:冻死了。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天黑,海滩人少也没人注意他们,雁升把他的手放到自己外套兜里,难听的话我听多了,没必要为这个跟那些人说。 我就是没忍住。贺中鹤叹了口气,是挺没必要的,后悔了,应该直接上去来一拳的。 这气性。雁升笑了,我这男朋友是火|药|桶品种的啊? 你男朋友最受不了嘴贱还脑子缺一块儿的人。贺中鹤说,知道就知道了吧,反正再几个月就毕业走人了,平常也不怎么说话。 你觉得无所谓就行。雁升捏了捏他的手。 刚才我贺中鹤突然想起来什么,我没真亲着石宇杰,他也没亲着我,都一嘴油呢,借了个位。 知道。雁升顿了顿,听这意思擦干净嘴就能深情互吻了呗? 没!贺中鹤啧了一声。 他要亲了我也上去来一拳。雁升笑着说。 还说我呢。贺中鹤斜了他一眼,你是大醋桶子。 嗯,我是。雁升停了脚步,在刺骨海风中缩了缩脖子,把贺中鹤扒拉到跟自己面对面,刚才过来的时候擦嘴了,让醋桶子亲你一下。 郭瑶从挡风棚出来的时候被海风结结实实掀了个跟头。 排档外有喝多了对着风死活打不着火骂骂咧咧把火机摔地上的,还有站外头接电话的。 就是没在广场旁边散步的,天儿太冷了。 所以从广场台子上跳下来,她一眼就看到了贺中鹤跟雁升面对面贴在一起。 手上的手机直接掉进了沙子里。 凛冽海风中轻轻浅浅的一个吻。 回去吧?雁升轻声说。 两人回到排档挡风棚门外,被一脸见了鬼似的郭瑶吓了一跳。 干嘛呢你,跑外头喝风啊?贺中鹤掀开厚帘让她进去。 就本来石宇杰让我来看看你。郭瑶看着他的眼神异常复杂。 饭桌上闹了个不愉快,再回去都没什么兴致了,家里还一大堆寒假作业等着写呢,也不是什么很畅快的假期,没半小时就结束散了。 石宇杰和郭瑶张楠顺路,三人拼了个车,回去路上郭瑶发消息给旁边张楠说了刚才看到的画面,纠结半天,最后还是给石宇杰提了个醒,让他留意身边。 什么意思?石宇杰没听懂。 郭瑶摇了摇头,表情一言难尽。 寒假第一天贺中鹤没定闹铃,迷迷瞪瞪醒来的时候摸过手机一看,下午一点半。 美好的一天从下午开始。 可算是睡了个饱觉,从床上爬起来浑身疼,肩酸,还有点儿头重脚轻。 醒啦?杜兰珍躺沙发上午睡也刚醒,自己订个外卖,吃人食儿。 她这个人食儿的标准是比垃圾食品健康些的,至少是中餐风小炒一类的食物。 贺中鹤睡得有点儿懵,缺了两顿饭胃还没苏醒过来。 洗漱完毕坐在沙发上,懵懵的,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平常这时候早应该拖着昏昏沉沉困得不行的脑子上下午第一节 课了,现在放了假,蹲在家里想光明正大痛快地学个习都不行,让人感觉没着没落的,心慌。 他摸过手机,给雁升发了个句号。 雁升很快回过来一张照片,拍的是他一书桌摊开的作业。 作业进度0.001/100 贺中鹤也给他拍了张照片,是自己放荡不羁大喇喇撂茶几上的腿。 雁升好像没懂他意思。 真长,夸 贺中鹤笑了,给他回刚起床,我妈在家没法学习。 杜兰珍连收拾带化妆,到两点多才出门。 目送老妈下了楼后贺中鹤直接微信电话拨过去,边拨边往卧室走:假期怎么样啊? 一般般,雁升笑笑,见不着你。 我就不去你那儿了,两份作业估计那张桌子摊不开。贺中鹤戴上耳机,铺开卷子,就这么连着吧。 家门隔了不到两步的俩人,连着麦各自挺认真地写作业。 神经病吗这不。 我突然想到一事儿。贺中鹤写了一会儿,看向旁边的墙,按这个构造,我卧室在西边儿,你卧室在东边儿。 所以咱俩卧室其实是隔壁他起身走到墙边,敲了敲,能听见吗? 听见什么?雁升唰唰做着题,漫不经心地问。 贺中鹤改攥拳头,嘭一声捶了下墙。 耳机里的动静和旁边这面墙壁的重合,雁升往那边瞅了瞅:还真能听见。 你也敲下我听听。贺中鹤觉得挺有意思。 雁升叹了口气,走到墙边拿颈椎按|摩|棒敲了一下。 贺中鹤乐半天,跟弱智小孩儿找着个能钻进去的大纸箱子似的,有点儿兴奋:以后这个当暗号了,敲一下来我家,两下去你家,三下一块儿出门。 咱有比较发达的通讯工具,比如你现在跟我说话用的这台电子设备。雁升说。 你去跟老郑玩儿吧,咱俩玩不来了。贺中鹤撇撇嘴。 正说着,雁升那边传来一声猫叫,听着弱弱的。 哎哟小可怜儿。贺中鹤听着愣了愣,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当时他埋猫的时候以为那就是胡胡,没想到小崽子还能回来,怎么样了啊现在? 身上增点儿膘了,还是不怎么下来,就眼珠子跟着我走。雁升说。 窗户都插好。贺中鹤嘱咐。 跟房东打了个招呼,准备装小网格防盗窗了。 其实贺中鹤一直没闹明白为什么刘语林单留了胡胡没杀死,还有她那句没头没脑的后来他知道了。 这人简直是个谜,很多行为和语言没那么好解释。 那次去病房看了刘语林之后就没再跟她们一家联系了,都焦头烂额呢,刘语林状态也不是很好。 当时在病房外,刘湍说她在学校让人欺负了,肯定是有依据的,所以说她暂时休学调整状态未必是件坏事儿,但施暴的人不知道在哪逍遥,这就让人很鼓火。 贺中鹤之前二混子的时候浪迹各学校勾结外校人员,从重点高中到普通高中,从普通高中到大学城,接触的都是学生,老郑口中不三不四的人。他见得多了,知道这些不三不四的人里有跟自己不一道的,那是真坏。 不止一次见过几个人辱骂围殴自己学校或者外校的人,那些人没仇没怨,单纯看被施暴者不顺眼,好欺负。而那些被施暴者里,很多都是刘语林这种类型的,长相不出众,老实,不合群。 狗也看好。雁升把他的思绪拉回来,你家狗比猫还能窜。 飞狗最近倒是挺让人省心,主要是天儿太冷了实在不愿意犯事儿被关冰窖似的阳台上,非常老实地整天叼着小毯子趴地板上打瞌睡。 就挺让人羡慕的,天天烘着地暖睡大觉,到饭点儿有人把盆儿搁到脸前,不用早起不用学习。 寒假第一天恶补了一觉,后边闹铃就调成了六点的,比上学期间晚起一会儿,但依然天不亮就端着文综笔记坐桌前哈欠连天硬背了。 楼下小孩儿吱歪乱叫,撞得电动车警报器震天响,时不时有摔雷子放小窜天猴的声音,站窗边伸懒腰的时候也能看见有车听到楼下,下来的人手里提着烟酒礼品进了单元门,过了一会儿就有好几个人把他送下来,推让礼品跟打架似的。 年关将至的感觉。 非常闹,雁升觉得在过年前两天学习是不太现实了,戴耳塞戴得耳朵发酸。他拉开窗子站在窗边活动胳膊,能闻到冷冽空气中的炮仗味儿。 以前他家很少过年,亲戚少,也几乎不走亲,毕竟走亲挺丢人,只要雁德强和朱玲站一起就得吵就得打,人家亲戚大过年的还得拉架。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58) 尤其雁德强,那是真丢人。小时候有一回过年朱玲回娘家了,他跟雁德强去表叔家吃年夜饭。雁德强喝得烂醉,酒品一如既往的奇差。表叔表婶当时新婚夫妇,年前刚办的婚礼,雁德强夯夯进人小两口还挂着气球彩带的婚房,一边骂结婚的都天打雷劈没好结果早晚打死在一起,一边往人婚床上吐痰,直接被表婶赶了出来。 今年不出意外的话什么事儿都没有了,非常爽。 以前过鸡飞狗跳的春节,雁升就想等哪天离开雁德强和朱玲了,春节他就自己玩手机看电视,享受自己的时光。 但真实现后又计划不如变化快了,谁知道怎么中间就冒出来个贺中鹤。 看着楼下叽叽喳喳玩摔炮的小孩儿,雁升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其实他很期待有贺中鹤在身边的第一个春节。 然后他就挺新奇地发现,正常人家过年好像非常麻烦。 除夕前一天商场人满为患,地下停车场立体车库周边街上停车场全满了,杜兰珍带着他俩转了一圈,最后又开回家里,仨人步行着去。 俩大小伙子跟着也太幸福了。杜兰珍指挥他俩往购物车里放东西,自己在前头慢悠悠地逛。 贺中鹤推着堆了山的购物车,走在置办年货的人流中,在货架间穿梭得异常艰难,雁升也好不到哪儿去。 男孩儿就这点是好处,有劲儿,好使唤。杜兰珍看了看雁升,雁升也是没兄弟姐妹吗? 嗯,我家就我一个。雁升照着购物单拿了两瓶吉利丁和两盒黄油,这是生|化|武|器的制作原料 杜兰珍顺着这个话题,其实是想了解下这孩子家庭情况的,她开玩笑:爸妈没打算再要个? 雁升顿了顿,走在她身后跟贺中鹤交换了一个眼神。 虽然现在还没坦白,但他不想让贺中鹤妈妈觉得自己家家庭关系扭曲破裂。以后早晚有坦白的一天,至少现在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比较靠谱的人,到时候可能还好接受一些。 我没爸妈。他说。 杜兰珍诧异地回头看着他。 第69章 大人的事儿小狗不能看 这个没爸妈说得很模糊, 可以是父母失踪,也可以是父母去世了。 噢。杜兰珍皱起眉头,不好意思啊, 阿姨不该问 没事儿。雁升笑了笑, 自己住也很好。 杜兰珍诧异之余其实很心疼雁升, 多好一孩子怪不得搬来之后家门上对子和福字都没贴,也从来没见过他父母。 在哪过年?杜兰珍放轻声音, 有亲戚吗? 没几个近亲。雁升说, 就在这儿过。 那阿姨就冒昧说了。杜兰珍说, 就在我们家过年吧, 可能不如别人家热闹, 初一也没人来串门儿,但肯定也不错,你来了就四口人一起过了。 四口人?雁升有点儿疑问。 不是还有狗呢嘛。杜兰珍说。 妈, 他有猫。贺中鹤在旁边听得心里有点儿酸酸地泛暖,看着他俩, 凑吧凑吧五口人。 那更好了,猫了鼠了鱼了的都一块儿, 过年就是得热闹。杜兰珍笑了。 让雁升做饭。贺中鹤撺掇,他做饭可好吃了。 你就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杜兰珍瞪了贺中鹤一眼。 哟妈, 冲浪速度很快,表情包都会说了。贺中鹤笑着揽了揽老妈。 超市在商场里边, 这年头超市风头都被室内大商场抢了,以前单独一栋大楼的那种超市慢慢没人去了, 年轻人都喜欢去商场内超市,其实东西种类很少,货品不怎么全。 阿姨有忌口吗?逛着逛着购物主导权就跑雁升那儿去了, 杜兰珍和贺中鹤两眼一抹黑,往常年年夜饭都是酒店送的外卖,从来没自己准备过。 没有。杜兰珍看着这孩子非常像回事儿地挑这选那,贺中鹤 贺中鹤禁辣禁垃圾食品禁高油高脂高糖。雁升非常流利地背了出来,心说您儿子还真没少犯。 杜兰珍笑了:过年可以放宽点儿,你挑自己喜欢的拿就行。 超市专划出来红彤彤的一片年货区,糖果蜜饯炒货砂糖橘,虽然贺中鹤家没人来串门儿,但也得有过年的仪式感。 橘子买这种皮松、底儿上有个脐的。杜兰珍和雁升拣了一兜,贺中鹤在旁边拿起来看看又放下,哪儿他妈有脐呢。他凑过头从杜兰珍手里拿走一个:选哪样的来着? 你去旁边拿糖吧。杜兰珍抬了抬胳膊肘把他轰开,一点儿用没有净添乱。 糖倒是比较好买,他走到散装称重的几大排糖那儿扯袋子。 一扯竟然没扯下来。 嘿?贺中鹤小声嘟囔了一声,拽长了一些又使劲一扯。 腾一声,长长的一截塑料袋坚硬而毫无破绽,还变形了。 一旁一直看着的大妈终于忍不住了,走过来把贺中鹤拨楞开,利落地腾腾扯下来两个给他,冷酷问道:够了吗。 够了谢谢您。贺中鹤挺没面子地拿着俩袋儿走了。 雁升和杜兰珍买完橘子又选好坚果盒,贺中鹤还没回来。 估计是没看清不同价格的称一个袋子里去了。雁升说。 虽然跟阿姨说他儿子坏话不太好,但阿姨自己显然也很鄙视自己儿子生活方面干啥啥不行的状态。 果然,去糖果区找到贺中鹤的时候,他正皱着眉头在一列列糖里转来转去,把袋子里的糖挑出来一一归位。 咱别给他派这种高难度的活儿了。杜兰珍走过去把贺中鹤手里的袋子拿走,我弄,你和雁升直接买什锦混装的去。 价格牌牌那么小,还写得那么难看,谁能注意到。贺中鹤挺不快地把袋子给杜兰珍。 儿子。杜兰珍指着价格牌,妈妈教你,这是2,这是3,连起来是23,二十三,23一斤,看懂了吗? 你把大白兔放金丝猴里了。贺中鹤不服。 雁升在旁边看着这娘俩直乐。 正耍贫呢,一名年龄看着六十上下的妇女推着车跟着旁边人流走过去,看见杜兰珍又退了回来:杜总,过年好过年好,也来买东西啊。 过年好。杜兰珍冲她笑笑,打了个招呼,今天先买好,明儿人更多。 这你儿子吧?哟这么大了女人说话的时候眼睛在俩男孩儿之间来回扫着,不知道是不是贺中鹤的错觉,这人眼神犀利又怪异。 高三了呢。杜兰珍扶了扶贺中鹤的肩,意思这是我家崽,旁边这孩子邻居家的。贺中鹤,这你秦阿姨。 秦阿姨过年好。贺中鹤挺乖地点了下头。 好好。女人笑了一下后皱起眉头,满面愁云,我儿子过年还不定能不能回来呢就算能回他爹说不定也不让。 孩子肯定有回头的一天,别急。杜兰珍安慰女人。 又寒暄了几句,姓秦的女人推着购物车走了。 这个吧,俄罗斯那什锦太腻了贺中鹤跟雁升挑着糖,随口问了句,妈,那阿姨儿子怎么就不回头了? 杜兰珍四下看了看,周围都是陌生人,她压低声音:这就我之前跟你说的我子公司老总监,儿子在戒同所那个。 贺中鹤和雁升拿糖的手同时顿了顿。 突然就明白过来为什么刚才那阿姨用那种眼神审视他俩了。 哦,想起来了。贺中鹤想快速结束这个话题。 杜兰珍站在他旁边,探过身子往雁升那边看了看:雁升知道吗?戒同所。 啊雁升觉得商场这空调开得太足,脑门有点儿冒汗,知道。 可怕啊,进去半年了还没好,看给他妈妈愁得,头发都白了一片,也不打理自己了,以前多讲究一人。杜兰珍咂舌。 少管人家的事儿吧妈。贺中鹤说。 这不你先问的嘛。杜兰珍瞪了他一眼。 你们学校有这种人吗?杜兰珍说,有的话也不要管闲事,离远点儿。 好家伙,不仅学校有,而且就在你旁边站着俩,其中一个还你亲儿子。 多刺激。 有。贺中鹤回答得很艰涩,可能还挺多的,而且没你想的那么那啥,没什么不一样的 雁升在旁边点了点头:现在接受度都比较高了。 杜兰珍瞪大眼睛:天哪,你们竟然这么想。 妈。贺中鹤把购物车往她旁边推了推示意她别闲聊了赶紧买东西。 那些小孩儿就是太年轻了,不懂事儿,等以后再大点儿就正常了。杜兰珍还是很不可思议,摇着头继续把大白兔往金丝猴里放。 贺中鹤没再继续损她了,多少有点儿心虚,胆战心惊。 跟自己男朋友和自家恐同的老妈一起逛超市买年货,刀尖舔糖。 非常心大。 今年限烟花爆竹了,除夕之前不允许在市区放鞭放炮,路边小贩卖的多是些摔炮小鞭之类的,往常年那种大挂鞭没卖的了。 今年都这样,我这货也不好进。小贩揣着手,出溜了一下鼻子,卖完这批今年我就收了,再买也不好买了,得去村儿里。 行,那这些都拿着吧,还有这箱滴滴金儿。杜兰珍指了指柜台旁的一堆鞭,您再帮忙挑两幅对联福字,纸钱也放一扎。 老妈逢年过节该祭祖扫墓的时候从来不去看姥姥姥爷和老爸,都是在阳台上拿火盆烧纸,然后沉默地坐在一旁发很久的呆。 老爸在家里是不能提的字眼,有时候陪杜兰珍看电视剧,关于生父继父、真假父亲、父亲遗产继承这样的桥段杜兰珍看得很沉默,贺中鹤就假装随意地换台切视频。 讳莫如深到贺中鹤已经快二十了,还不知道遗像上的那个人为什么成了一幅黑白遗像。 一到年节班级群就格外热闹,有老郑在的那个群平常所有人大气儿不敢出,这会儿都吵着让老郑发红包。 老师发个红包呗,看在我们这么努力学习的份上 老师!红包![鲜花/][鲜花/] 【郑老师狂粉.jpg】 老郑非常无情地回他们,你们班级量化分第一了吗,成绩第一了吗,就在这跟我提要求。 群里瞬间鸦雀无声了,石宇杰发了仨句号。 可能老郑也觉得自己大过年的说这个扫兴了,班级群安静一会儿之后,出现一个红包。 五百的,抠搜小老头这回还算大方。 发完又加了一句:领最多的大年初五来学校自习。 结果加老郑和主科任课老师一共五十个人,每人都是十块。 石宇杰又一次发了三个句号,然后说,老师您好狠的心。 底下队形马上就起来了,一大长串老师您好狠的心,手机屏幕都有点儿卡。 杜兰珍回公司了,贺中鹤站餐桌旁一边收拾买回来的东西,一边戳着手机,乐得不行,也复制粘贴跟了个队形:赶紧领老郑的巨额红包和假期负补贴。 初五返校是吧。雁升早听着动静了,级部闲聊群里都传开了。 我竟然觉得挺高兴。贺中鹤还是嘿嘿乐着,站冰箱跟前又收拾出来一购物袋东西,是不是学习学魔怔了。 是有点儿。雁升走到他身后,胳膊从他两边身侧伸出来,把恒温里一盒鲅鱼片拿出来,这种生的放冷冻。 噢。贺中鹤把生小番茄生笋尖生姜拿出来,打开冷冻那侧的门放进去。 干点儿别的去吧。雁升说,你这样的应该去参加变形计。 贺中鹤笑着往后一倚,后脑勺搁雁升肩上,看着他,刚要损回去,雁升突然侧头亲了他一下。 搞突袭是吧。贺中鹤瞪着他,这人耍个流|氓面不改色的。 贺中鹤动作非常突然,他把手里的生小番茄生笋尖生姜往冷冻里一撂,然后扳过雁升的脸,吻上去。 雁升顿了顿,从后头搂住贺中鹤,手垂到他腰|际。 吻得有点儿飘飘然的时候,贺中鹤结结实实打了个激灵,俩人门牙磕一块儿了,咯一声还挺响。 两人同时愣了愣。 一边儿趴毯子上睡觉的飞狗被惊醒了,睡眼朦胧地眨巴着小眼儿看向他俩。 贺中鹤一边止不住地笑一边把冰箱门甩上了。 要是过完年回学校都问我牙怎么多了个豁,我就说是啃你啃得。雁升一脸痛苦,拧着眉毛乐。 我看看有吗?贺中鹤把他往后推了推,推到餐桌旁。雁升手撑着餐桌,被他攥住领子,对视了一会儿后又吻了下来。 我发现,很长一会儿贺中鹤才松开他,微微喘着啧了一声,非常上瘾。 嗯。雁升声音也有点儿喘,指了指旁边一脸懵懂的飞狗,这儿有个全程参观的。 操。贺中鹤觉得自己瞬间萎了,把它拎一边儿去,大人的事儿小狗不能看。 不小了吧。雁升有点儿想笑,那回我还看见它日毯子。 它还日过拖鞋。贺中鹤很无语,这狗我养的,怎么随你呢 雁升很惊讶地扬起眉毛:我在你心中是这种很能日的形象? 也不是吧。贺中鹤想了想,刚要说点儿什么安慰雁升,就听到他边往客厅走边悠悠留了一句:那是你还没试着。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59) 第70章 我这儿有人陪。 除夕这天基本就是收拾收拾准备过节了, 工作的等着几小时后休班放年假,上学的也放下作业待不住了。 早上贺中鹤起来做了套卷子就没再靠近书桌,在朋友圈刷他们回老家去农村之类的动态。 石宇杰发了张照片, 是他的腿和周围一圈因为抓拍脸变形的大姨大妈, 背景一地瓜子皮糖纸, 还有小孩儿咧着嘴穿着开裆裤在大哭。 配字是:正在被问成绩[裂开/] 贺中鹤给他点了赞,评论了一串哈。 成绩昨晚十二点就能查了, 他早上起来到现在, 看了石宇杰朋友圈才想起来要查成绩, 心态非常放松, 放假第一天就对过答案知道大概什么分数位次了。 打开网站拉了拉班级成绩单, 二十名,跟预想的差不多,顺着错题的分加了找上去, 应该是第五名。 雁升还是毫无例外地第一,贺中鹤看着这个头顶一片空荡荡的名字, 突然有点儿自豪,这我男朋友呢。 石宇杰应该是看见他点赞评论了, 给他发消息,说过完年初六才能从老家回来上课。 然后问他来不来他老家玩几天。 不用。贺中鹤给他回语音, 我这儿有人陪。 石宇杰给他回了仨叹号,说除了你妈还有谁。 贺中鹤发过去一个狗头。 石宇杰回过来雁升俩字儿, 后头跟着三行问号叹号。贺中鹤笑着把手机熄屏放下了,站到窗边想伸个懒腰, 伸到一半听见墙闷闷响了三下。 贺中鹤愣了愣,憋住了没笑,赶紧跑过去也敲了三下。 换衣服准备出门。 干嘛去?杜兰珍问。 出去逛会儿。贺中鹤很雀跃地开门蹦走了。 轻手轻脚掏出钥匙打开雁升家门, 贺中鹤贼似的溜进去,见雁升正站洗手间镜子前扒拉头发,扑过去抱住他,一通傻乐:把我召唤出来有何指示。 去趟山里,跟不跟着?雁升摸了把他脑袋,照着脑门儿亲了一下。 走!贺中鹤很有兴致。 这回还是大卢开车,其实公司已经放假了,但他和雁升有时候过年会去看望比较熟的几个护林员。 哟。大卢掐了烟,把情歌top榜切成土嗨,扭头看着跟在雁升身后上车的贺中鹤,大,这是领了个睡袋上山啊? 冻怕了。贺中鹤上车摘了羽绒服帽子,往座位上一倚,衣服厚得挤半天气儿后背才完全倚到靠背上。 先去趟烟酒商店,再去商场。雁升跟大卢说。 好嘞。大卢笑笑,把DJ版恭喜你发财音响调高。今儿大家都喜气洋洋的,过年嘛,大过年好,睡袋也过年好。 过年好。雁升给几人小群里发了个红包。大卢听见消息提示音,特快乐地在轰隆轰隆响的土嗨中点开了,嚎了一嗓子,恭喜你发财 雁升很头疼:我是点了个卖唱的吗? 大卢继续忘乎所以:恭喜你精彩 按不同地方不同家庭习惯,过年几天不同时段都有上山烧纸的,护林员都不得歇。顺着山路七拐八拐上去,帽子叔和另一个年轻点儿的胖大叔出来迎:大老远就看着你们车了! 明年一定换辆越野。大卢从车上下来,太颠了。 刚才买的人参酒和几箱礼品满满一后备箱,仨人一起提才把东西运屋里去。 帽子叔站一旁唠叨雁升:就知道你今天得来,消停蹲家里多好,这边儿冻死个人的。 哎?旁边烧炉子的胖大叔指了指他。 过年不说不好的字眼儿,帽子叔赶紧转移话题:这小伙子也你们干网红的吧? 不是。贺中鹤笑了笑,我雁升同学。 看着也像网红。帽子叔咂咂嘴,想起来什么,上回那个还来吗? 哪个?大卢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 穿花里胡哨那个。帽子叔说。 那就一看热闹瞎装逼的。对于涛哥这种人大卢很不屑,我觉得他就是贴乎我们大呢,那叫什么舔狗,对,舔狗。 帽子叔没听懂他这洋气词儿,点了点头去帮胖大叔烧炉子去了。 大卢在屋里转悠的时候贺中鹤小声问雁升:怎么的,你还有舔狗啊? 他学会个词儿到处瞎用。雁升笑了笑,之前酒吧那个。 操。贺中鹤想起来那个瘦竹竿,当时我在gay吧看见你,世界都魔幻了。 谁能想到之后还有更魔幻的呢。雁升说。 在那说什么悄悄话呢。帽子叔看着他俩,中午都没事儿的话留下吃饭。 有事儿。雁升赶紧喊了大卢一声,边往外走边说,赶着回家过年。 大卢跟出来跑上车,招呼他俩上车。 帽子叔见他们要走,朝里间走去。 赶紧。雁升催大卢。 热车呢,马上。大卢说。 结果帽子叔动作十分迅速,从里间出来,手里捏着个什么,一把拉开车门往雁升外套兜里塞。 贺中鹤往旁边缩了缩,避免被红包推拉战误伤。 叔,真不用,我都这么大了。雁升觉得自己兜都要被他扯碎了。 少跟我讲这些。帽子叔吭哧吭哧往里塞,平常你带来那些东西都堆不下了,山里这几个老头子除了你还谁惦记着?我这红包找不着人给,只能给你。 帽子叔几乎是把雁升反扭在车前座上给他成功制住了,然后变戏法似的从兜里又摸出一个红包,塞贺中鹤帽兜里:小的都有份。 贺中鹤挺懵逼,回手往帽兜里翻:我就真不用了 帽子叔二话不说把他也制在前座。 我没比他俩大多少,咋没有啊?大卢在驾驶座上笑。 快三十了你都。帽子叔又变出来一个红包往他那边一扔,然后下去给他们使劲把关上车门,走吧! 大卢笑着喊了声走了,发动车子。 从山上下来还是浑身都冻透了,山风太狂劲,穿什么都不顶事儿。 还有要去的地儿吗?下车后贺中鹤问。 没了。雁升看了眼手机,已经中午了,回家准备准备做年夜饭了。 让我也参与一下。贺中鹤挺兴奋地走在他旁边,用肩膀撞了撞他,尽量不捣乱。 你这个尽量很难拿。雁升说。 贺中鹤乐了一会儿,想起什么:不去看看你爸妈? 不去。雁升说得很果断。 不去最好,但是他们来找你怎么办?贺中鹤有点儿担心。 找也不回。雁升长长吸了口气,轻松地吐出来,就这么无情无义。 那就行。贺中鹤拍了拍他的背,其实我一直挺怕你爸找上门的,那回在超市我还记着呢。 以后都见不着了。雁升说。 沿街溜达了一会儿买了两盒摔炮摔着玩儿,不知不觉从学校门口转悠到了商场,再到市医院门口。 除夕这天医院门口的人比之前少多了,有个头疼脑热的只要不严重都不在这天来医院,本来住院的也都尽可能地回家过年了,医院门口停着两辆救护车,大门口非常冷清。 刘语林那样应该能回家过年吧?贺中鹤想起来里头还躺着位熟人。 嗯。雁升说,今早上刘医生给我打电话拜年了,提了一嘴,说她回家了,状态还行。 那就好。贺中鹤看了眼医院急诊部大楼。今天除夕,熟的不熟的、认识的不认识的,他都希望能好好的,过个安稳年。 医院旁边花店门口有卖糖葫芦的,贺中鹤抓了抓雁升手腕:哥哥给买糖葫芦吃,要什么样的,什锦的行吗? 山药豆的吧。雁升笑笑,不禁酸,吃口山楂眼泪能出来。 贺中鹤让他站天桥旁边等着,跑去卖糖葫芦的那儿。 过了一会儿回来,手上两串什锦。 让我参观一下吃酸淌眼泪的。贺中鹤特欠地把糖葫芦塞他手里,头上第一个就是山楂。 是亲男朋友吗?雁升皱着眉看着那颗裹了糖浆的山楂。 不是,半道儿捡的。贺中鹤咬了口自己的,用胳膊肘碰碰他,不太酸,试试试试。 雁升迟疑地咬了一小块儿。 贺中鹤脖子几乎一百八十度拧着脖子,看着他的表情变化。 医院门口天桥底下是个背风处,但他惊奇地看到雁升倏然拧起眉毛,眼里立刻蒙了层雾。 哎我操!贺中鹤又震惊又心疼又想笑,赶紧给他擦了擦眼角,使劲搓他的脸,你吃的是什么感动中国十大山楂吗。 不出意外舌尖应该出血了。雁升露了点儿舌尖,用牙咬了咬。 贺中鹤看着他舌尖渗出的一小丝儿红,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你这什么神奇体质。 第一回 发现是小时候吃酸味彩虹糖,当时含了一颗,让那个粉煞了一嘴铁锈味儿。雁升笑了笑,所以平常口味偏甜,酸一点儿都受不了。 太娇嫩了。贺中鹤怜惜地摸了摸他后脑勺,啧啧,以后跟着我肯定让你甜得发齁。 他抓着雁升的手把他没吃完那一半儿山楂咬下来,这他妈确实不算酸啊:你吃底下草莓橘子什么的。 还有猕猴桃,也酸了点儿。雁升看着他笑了。 贺中鹤比了个OK的手势,把自己那串伸到他面前示意他吃顶上那颗草莓。 雁升听着自己嘴里糖浆层咔嚓咬碎的声音时,觉得很神奇。 这是他第一次吃东西挑嘴时,有人在旁边很自然很顺嘴地帮他给解决了。 非常亲昵,让他站在天桥底下眯眼看着医院大楼,从心底儿泛上来一阵暖。 遇到贺中鹤之后有很多神奇的、以前从来没想过的事儿。 比如过生日很突然地有人陪着、去荒山做直播有人跟着,比如自己竟然会做饭给人吃、家里的事儿会告诉什么人,再比如今天是高三这年除夕,他心情愉快地在大街上吃糖葫芦,跟其他人一样,融入到了街上过年的氛围中,不再是站在生活外漠然看着别人的状态了。 老天爷就是这么神奇,在他待在这座城市的最后一年,给他放了一个神奇的贺中鹤。 第71章 小哥哥,今晚睡我床吗 贺中鹤咬走他糖葫芦串上最后一颗山楂, 把棍儿扔垃圾桶里,拍了拍手口齿不清地说:走,回家。 他从桥洞里绕过, 踩着马路牙子走出天桥的时候脚步突然顿住了。 雁升跟在他后头, 他这猛一刹车差点儿撞一起:怎么了? 贺中鹤迅速把嘴里的山楂咽下去, 按住雁升胳膊:我有点儿脸盲,你看那是你爸吗? 刚才雁升心里一荡一漾的那股暖流, 在听到你爸这俩字儿的时候瞬间冻住了。 虽然坚信不可能狗血到在除夕这天撞见雁德强, 但他走出来往医院门口看了一眼的时候, 非常快地拉了一把贺中鹤缩回天桥桥基后头。 他第一个正常的除夕不能被突然飞过来的一只苍蝇给搅了。 雁德强是自己来的, 身旁没人, 正顶着风往医院里头走。头发比中秋那会儿长了也乱了,衣服上脏兮兮的,有脚印, 仔细看他脚还是稍微跛着的,手捂着肋条。 一看就是不知道在哪儿干了什么被人收拾了。 雁升面无表情的看着, 有一刻心里突然觉得爽。 他已经有正常安稳的生活了,雁德强还在臭水沟里泡着。 什么情况?贺中鹤小声问, 听得出来声音有点儿紧张。 有人要在医院过年的情况。雁升一直在桥底看着他进了急诊部大楼,回家。 回到家的时候杜兰珍也刚刚进门:哪儿蹿去了?俩鼻子都红萝卜头似的。 你这么说让人感觉很惊悚, 好像我俩其中一个有俩鼻子似的。贺中鹤吸了吸鼻子,山上跑了一趟又绕到医院那片儿散了个步回来, 鼻尖确实没知觉了,顿时有点儿想把鼻尖贴地上暖暖的冲动。 开工吧。杜兰珍把围巾搭到衣架上, 看了眼表,往厨房走,也四点了。 雁升洗完手跟了过去, 路过贺中鹤旁边的时候捏了下他鼻尖。 和面我在行。杜兰珍扒拉了扒拉案板旁边的一堆食材,雁升调个馅儿试试? 羊肉行吗,腌过不膻的那种。雁升拿了个盆放到水槽旁。 简单弄就行。杜兰珍说。 杜兰珍和雁升一个调馅儿一个和面的时候,贺中鹤拉开厨房门进来,走到老妈旁边喂给她块儿剥好的碧根果,又很自然地喂了雁升一块儿。 雁升从他手心把果仁吸溜走的时候嘴角压着笑,几不可见地挑了挑眉。 贺中鹤觉得这挺刺激,一趟一趟跑厨房喂坚果。 杜兰珍第五次听见厨房门被拉开的时候,从面粉袋里拈了一点儿面粉放手上,然后抬手,转身往手心一吹。 贺中鹤被吹了一脸面粉。 边儿玩去,要么就老实站这儿看看。杜兰珍觉得他这一趟趟是来捣乱的,你也歇会儿嘴,再吃晚上甭吃饭了。 这不慰问你俩么。贺中鹤倚到门边,拿出手机对着杜兰珍和雁升的背影拍了一张。挺有意思的同框,老妈和男朋友和谐相处共烹年夜饭。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60) 要是明年也能拍到同样的照片就好了。 有没有我能捣鼓下试试的?贺中鹤把手机放回兜里,走过去。 削山药。雁升用下巴指了指一截山药,水底下搓干净,然后削皮。 贺中鹤点了点头,刚要拿山药,被雁升用胳膊挡了一下。 他放下手里的一盆馅儿,从刀架旁边拿了削皮器放到贺中鹤手边:用这个。 知道了。贺中鹤笑了。 杜兰珍除了和面就没什么拿手的了,醒好面团后和贺中鹤站旁边等大厨派活。 阿姨出去等吧。雁升开了抽油烟机,看了眼贺中鹤,还没吃上你那天炒的那酱,再来一个吧贺师傅。 还会炒酱呢?杜兰珍很惊讶地看着贺中鹤颠颠儿地过去,从雁升手里拿过两把刀咣咣咣咣把肉糜溅得到处都是。 其实是想做香菇肉酱卷饼。贺中鹤很谦虚地说,但是不会摊蛋皮,就成了单纯的酱。 还狡猾的酱呢。杜兰珍笑着出去了。 厨房门关上后,就只能听见锅碗瓢盆叮叮当当,抽油烟机轰隆响,天儿擦黑了,外头鞭炮声越来越密集。 贺中鹤是一会儿也老实不下来,炒完酱凑到雁升旁边照着他脸非常响亮地叭一声。 亲完后惊恐地往厨房门看。 搋吧。雁升笑了,鞭炮声太响,听不见的。 什么感觉?贺中鹤转过头来,垂下眼老老实实搓香菇。 脸上被粘钩粘了一下的感觉。 谁问你这个了。贺中鹤啧了一声,在这儿过年什么感觉。 雁升看了看他,安静了一小会儿:特别不错的感觉。 描述一下,让我也不错不错。贺中鹤说。 觉得鞭炮声震耳朵但不烦,觉得对面楼一堆窗户上贴的福字和窗花鲜艳但是不俗。看什么都很好,都有温度,不光看你,看着阿姨也觉得心里暖。雁升很认真地说。 这就是年味儿。贺中鹤总结,其实在哪儿过怎么过都无所谓,主要看跟谁,你现在跟我去荒山野岭我也觉得特温馨。 嘴挺甜。雁升从一溜各种糊各种馅儿盆里舀了勺黄色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喂到贺中鹤嘴边。 抱着这么温馨祥和的氛围里男朋友喂到嘴边的东西肯定也是比较好吃的心态,他偏头把这一勺糊都吃了。 雁升,贺中鹤真诚而恳切地问,你是给我喂了一大勺白砂糖吗? 这是杏仁碎。雁升也舀了一勺尝了尝,面露疑惑,太甜了? 你弄这个干什么?贺中鹤觉得这杏仁碎甜得发苦的同时很纳闷。 包汤圆。 亲爱的,贺中鹤看着他,热知识,汤圆是元宵节吃的。 烫知识,雁升也说,有的人家里除夕饺子汤圆都吃。 谁家啊?贺中鹤闻了闻手指上的香菇味儿,用手背摸了摸他脸,好像明白了点儿什么,慢慢来呗,正月十五肯定也是这么过的,不用一把都体验完。 嗯。雁升转头,垂眸看着他了一会儿,轻声说,亲我下。 操。贺中鹤往后缩了缩脖子以表抗拒,我妈进来画面就精彩了。 雁升往厨房门那边看了一眼,在他没来及反应的时候迅速低头在他唇上吻了一下:那我亲你下。 拜拜!贺中鹤吓了一跳,赶紧跳开,拉开厨房门出去了,咱俩就温情不过三秒。 客厅里老妈正踩着椅子往窗户上挂小灯笼和那种毛绒绒很大一个的立体福字,电视开着,中央1,春晚前各种幕后采访之类的,那些被采访的明星里他只能认出来几个老小品演员。 怎么不叫我挂。贺中鹤走过去,让老妈下来,挂好福字。 不是看你在那儿忙嘛。杜兰珍往后站了站:左边点儿。 贺中鹤调整了下福字的位置,挂上去,眼珠子一骨碌,装作不经意地问老妈:晚上得守岁吧?雁升不得挺晚才能回去。 看他吧,我意思是他愿意的话在这儿住一晚。杜兰珍给他扶着椅子,大过年的后半夜自己回家住,多闪得慌,太冷清了。 妈,你是一位好善良的仙女。贺中鹤咂咂嘴,捏着嗓子说。 窗花贴两个在福字两边。杜兰珍笑了,指了指窗台上的一沓塑胶窗花,看给你美得,一会儿别忘了问问人家其实我没想到你能跟雁升玩儿这么好。 嗯?从老妈口中听她说自己和雁升,贺中鹤觉得挺有意思,心跳也有点儿快,心虚。 性格很不一样,反正扫一眼就觉得不是一类孩子。杜兰珍说,我还以为你喜欢跟石宇杰那样的皮小子玩儿。 结果石宇杰这么多年了还没享到在他家过夜的殊荣,雁升一留下他高兴得不行。 他算什么类孩子啊?贺中鹤挺老妈分析有点儿想笑,憋住了。 挺稳重的,一看就有主心骨,还会照顾人。老妈吹了一小串彩虹屁,雁升直接给她当儿子得了,雁升跟你同年? 嗯,比我大半年。贺中鹤说。 对,感觉上就比你大。老妈说,就跟你小哥哥似的 妈。贺中鹤赶紧打断她,实在太想笑了,你这冲浪速度怎么还忽快忽慢呢,咱就别小哥哥了。 毛病。杜兰珍指挥他,右边窗花歪了,挪。 胡胡还自己一只猫在家,等雁升把该煮的煮上该焖的焖上了,贺中鹤去叫他:小哥哥,咱去把胡胡接来呗。 雁升洗了手走出厨房,看见杜兰珍这一会儿工夫把家里装饰得,眉毛有点儿不受控制地跳。 每扇窗户上两片大窗花,一个大挂式福字,电视墙上也挂了一个巨大的福字,吊顶粘了一串小灯笼,特长一串从餐厅到玄关处,家里哪儿哪儿都是新鲜的火红色,瞬间挤占了视觉。 确实很有年味儿。 狗咬猫吗?咬的话我先把它关卧室里。杜兰珍用脚尖碰了碰一旁觊觎茶几上坚果蜜饯的飞狗。 不咬,处可好了。贺中鹤跟着雁升出了门。 进到雁升家能很明显地感受到冷清,几乎没家具的客厅空空荡荡,茶几上没有各种吃的,就俩平常用的杯子,整个屋一点儿红色都没有。 胡胡应激反应已经缓很多了,不再蹲在高处,哄一会儿也能跟着雁升走,虽然还是不让碰。 小哥哥,今晚睡我床吗?贺中鹤在他引猫的时候问。 这是什么另类的叫法。雁升说。 贺中鹤一脸坏笑凑近他:咱妈起的。 雁升愣了愣,笑了:咱妈也让我今晚上跟你睡? 必须呗。贺中鹤又压低声音故意撩拨着问,所以今晚睡我床? 把床去了也行。雁升说。 这小哥哥怎么有点儿流|氓呢。贺中鹤斜了他一眼,伸手往他肚子那块儿摸了一把。 第72章 家人。 手怎么这么不老实呢。他摸完那一把后, 雁升低头扫了一眼。 贺中鹤觉得自己可能是过年兴奋了点儿,又往他腰上摸了一把:突然就想不老实一下。 不要玩儿火,后果很严重。雁升警告他。 贺中鹤突然想起什么:那天连麦全程我给录下来了。 发来, 我自己欣赏欣赏。雁升说。 脸皮呢。贺中鹤很无语。 雁升笑了笑:真录了? 虽说有时候可能确实整点儿不那么要脸的, 但要真被留了底儿, 其实也挺不好意思。 没。贺中鹤说,当时直接给我听懵了, 挂断键都找不着在哪儿了。 雁升又蹲又吹哨地把猫引到门外, 沉默了一会儿后小声问:觉得膈应吗? 嗯?贺中鹤愣了愣, 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没没觉得膈应。 有时候飘了就有点儿不受控制。雁升说, 要是觉得膈应什么的就跟我说,我控制一下。 真没。贺中鹤掐了掐指尖,纯情男高中生敞开说这方面的还真有点儿难为情, 会不好意思但是没觉得怎么样,再说了咱也没怎么样啊。 他往雁升旁边靠了靠, 很小声地说:就你不用怎么控制,我还挺喜欢亲下抱下听点儿什么, 虽然有点儿太刺激了。 雁升起身,看着他。 但是也别太放飞!贺中鹤被他盯得发毛。 知道了。雁升笑了笑。 其实贺中鹤跟他搂搂抱抱亲亲到那种飘乎乎有反应的时候, 经常会有点儿大胆的想法在脑子里闪来闪去。 要不要再进一步? 要不要发生点儿什么? 片儿里的可以试试吗? 但这些想法也只是在脑子里闪闪就没了,雁升没有进一步动作, 他也就不好意思怎么着,脸皮儿薄。 猫到了贺中鹤家, 对陌生一些的环境还是抵触,蹿到冰箱顶上蹲着,吊顶上挂的小灯笼垂到脑袋上。 飞狗瞬间注意力就从吃的转移到它身上了, 几下跟着窜上去,吓得胡胡凄厉地喵了一声。 下来。贺中鹤走过去指着飞狗厉声斥责。 飞狗不听,绕着瑟瑟发抖的胡胡转了几圈,然后特傻憨地开始照着人家一通狂舔。 prprpr很大动静的那种,舔得非常带劲。 看见了吗。贺中鹤挺无语地跟雁升说,这才是舔狗。 不过胡胡被它绕着舔了几圈后背慢慢塌下来不再弓着了,惊恐的表情变得怯生生,最后有点儿嫌弃地用前爪打了飞狗一下。 厨房里该焖该炖的都差不多开锅了,一拉开厨房门,家里顿时溢满香味儿。 炒煸炝煎之类的都简单,贺中鹤跟杜兰珍打着没大用处的下手,一会儿就都出锅装盘了,三人赶在春晚开始前手忙脚乱打仗似的把菜和碗筷布好。 坐下来之后,贺中鹤调大电视声音。 刚才他拿完猫进来的时候就瞥见玄关旁柜子上多了幅照片。 是每年过年家里都摆起的老爸的遗像。 老妈看着倒还高兴,指挥他去抱昨天从超市买的果汁,三人都倒上摆好后拍照发朋友圈。 雁升是真厉害。年夜饭非常丰盛,色香味俱全,杜兰珍赞不绝口,说是小孩儿做的这一大桌子谁能信。 贺中鹤悄悄把自己炒的那碗焦黑的酱撤走避免入镜。 雁升举了举杯,笑笑:阿姨春节快乐,身体健康,事事顺心。 杜兰珍也举杯,三人磕了一下:两个小的健康快乐。 春晚开场歌舞没什么看头,坐电视跟前氛围到了就行,外头放鞭的声音稀松了些,这个点儿都在吃年夜饭了。 这都谁啊。贺中鹤觉得自己越来越跟不上春晚潮流了,今年节目单我都没看,光朋友圈就看一些人天天尖叫或者吐槽,也不知道有什么可讨论的。 你真土。杜兰珍偏头看着电视,我都认得几个小鲜肉。 您最潮。刚才饿了吃得有点儿快,吃完这阵肚子打了个底儿,贺中鹤慢悠悠剥着牡蛎,我就认识蔡老师潘老师 雁升表示赞同:每年春晚我就从微博找几个小品,别的不怎么看。 微博营业了吗你?贺中鹤看了他一眼。 刚发了。雁升说。 贺中鹤挺费劲地用没沾到牡蛎汁儿的小拇指戳手机。 还没来得及刷一下最新更新,就被底下999+的小红点吓了一跳。 @那栏尤其多,他点进去。 啊啊啊啊啊啊新年嗑昏!!!/ 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鸟哥鹤哥春节快乐!/ 三图营业,虽然比以前多了但我还是发出摩多摩多的声音/ 天, @新鹤中鹤牌高鹤片这是什么品种的睫毛精/ 鹤哥美貌营业,鸟鸟什么时候也安排一下啊/ 贺中鹤点进他们转发的那条微博。 是雁升刚才发的,四张图,一张年夜饭、一张红得晃眼的客厅、一张雁升视角下贺中鹤专心剥蛏子的正脸,一张贺中鹤站冰箱旁边仰着头训飞狗的侧脸。 没有配字,就一个福的小表情。 你手机里不少偷拍吧?贺中鹤也点了转发,转发评论内容也是高冷的一个福表情。 还行。雁升说。 发了什么?老妈不玩微博,但还是想赶赶年轻人的潮流,凑过头来。 贺中鹤赶紧收了微博界面。 然后就非常尴尬地,桌面壁纸一下子摊开在老妈面前。 操! 贺中鹤吓得手一抖,被牡蛎壳划了下,也顾不上看看出没出血,赶紧熄了屏把手机放到一边,心脏在祥和的春晚BGM中几乎要飞出嗓子眼。 干嘛啊?杜兰珍挺不满意地瞪了他一眼,有什么瞒你老妈? 没。贺中鹤假装气定神闲。 桌面那是用了个什么图?怪里怪气的。杜兰珍好像没看出来那是雁升。 网图,就恶搞的,我们年轻人流行这个。贺中鹤松了口气,庆幸屏保是雁升正经照片,桌面是那张搞怪腮包鼻,万一对调一下就完蛋了。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61) 雁升放下筷子捏住贺中鹤手指尖,往他那边拉了一下。 贺中鹤惊魂未定地看向他。 出了点儿血。雁升松开他手,洗洗贴个创可贴去。 贺中鹤赶紧拉开椅子去了洗手间。 食指指肚上浅浅的一道,洗完几乎看不出来,但剥海鲜就不用寻思了。 三人坐的位置本来是桌子四边除了靠墙那面正好一人一边,他贴完创可贴回来后雁升用下巴指了下旁边的椅子:坐这儿。 可算是有小品了,雁升一边偏头看着电视一边剥了个虾,很自然地放到贺中鹤碟里。 甭管他。杜兰珍瞅了贺中鹤一眼,谁让他吃饭玩手机的。 贺中鹤朝杜兰珍略略略两声。 第二个虾剥好放过来的时候,贺中鹤没拿筷子:我这儿够不着醋。 雁升给他蘸了醋,手在半空中犹豫了一下,递到他嘴边。 贺中鹤挺乖巧地吃了。 划破点儿手跟半身不遂了似的。 杜兰珍在对面小品也不看了,瞅着这俩孩子。 她觉得说不上来哪有点儿怪,也可能没什么怪的,只是她真没见过这么大男生的给另一个剥虾还喂嘴边。 年夜饭吃得差不多,杜兰珍去把包好的饺子和汤圆煮出来的时候,都吃不进去了,一人意思意思吃了两个,转战到茶几跟前嗑瓜子。 前两天学习太累,一沾沙发就犯困,尤其是节目闹哄哄但没什么意思的时候。 外头鞭炮声越来越密集,远近高低的,还有人在六楼楼顶放,汽车电动车警报器交响乐似的。电视里什么节目听不清了,谈论下节目唠个嗑不用喊的也不行,三人干脆都不说话了,嗑瓜子儿看电视。 贺中鹤打了个哈欠,不动声色地往雁升那边靠了靠,拿起手机刷朋友圈。 已经十点多了,他搁这困得不行,朋友圈却非常热闹。尤其列表女生们,看个春晚发个截图感想都能吵起来。张楠平常那么文静嗜学一人,竟然跟班长在评论区撕起来了,什么对家什么毒唯的,还弄不弄就一堆意义不明的字母,火星语似的,他看不懂。 于是他打开微博翻了翻,虽然很多姑娘给他留的评论和转发也看不太懂,但他非常努力地回了几十个春节快乐。 微信那些花里胡哨群发的他都没看,就跟几个熟的互发了红包。 一溜小红点中间有个免打扰,是高阳发的,新年快乐,然后祝他和雁升99。 他难得给高阳发消息,回过去一个同乐,谢谢。 挑着回了几个人,他顺着有红点的聊天框在最底下找着了石宇杰。 一个红包,点开是0.52的。 贺中鹤给他回过去一个0.25。 你在雁升家? 石宇杰消息很快发过来。 雁升在我家 。。。你俩到底什么情况?不能跟我说的吗?[委屈/] 你猜 是我猜的那样吗? 不知道,你猜 到底是不是啊是不是啊是不是啊[抓狂/] 贺中鹤正寻思着要不要直接招了,让石宇杰震惊一把,旁边老妈起身往阳台走:去把纸打好。 噢。贺中鹤赶紧放下手机,从前天买的那一堆鞭炮袋子里翻出来一捆黄色的纸。 老妈去了阳台关上门,贺中鹤一边往阳台门那边瞟着她的背影一边拿木槌砸纸。 这边习俗是烧纸用的黄纸必须让家里小辈用木槌砸出痕。 柜子上的是我爸。外头炮仗声停了一会儿,贺中鹤小声跟雁升说。 遗像上的男人很年轻,看上去也就二十六七岁,五官端正,发型是九十年代流行的汉奸头,戴着细边眼镜。 你见过他吗?雁升也小声问。 贺中鹤摇了摇头:要不是见过户口本什么的,我都不知道他叫什么,我妈从来不提他。 打好纸给老妈送过去,贺中鹤轻手轻脚关上阳台门:估计得个把小时,咱先眯会儿。 眯不着。雁升说,想下去转转。 走。贺中鹤去穿衣服。 楼下特别冷,天气预报说夜间有雪,这会儿天阴得发沉。放鞭的到处都是,一地红色碎屑,弄不弄哪儿就炸开了,噼里啪啦震得人耳鸣。 有不少回老家村里过年的,但小区楼还是几乎都亮着灯,走到哪一栋单元楼下都能听见聊天吆喝的笑声和杯盘碗碟碰撞的声音。 外头寒风呼啸,每家每户都是暖的。 虽然现在的氛围很祥和,贺中鹤心情也很愉快,但就觉得现在又非常适合蹲楼下,看着风卷着一小堆鞭炮屑打转,抽根烟。 现在是闲着没事儿下楼逛逛透透气,才觉得轻松,但如果是在这样家家团圆的晚上被迫在外无处可去呢? 很难想象雁升以前是怎么过年的。 贺中鹤第一次有幸好遇到雁升了的想法。 人和人遇上、走进彼此的生活是多么神奇的一件事儿,一不小心就只是路过。 贺中鹤捏了捏雁升的手,被他回握住了。 你会不安吗?贺中鹤看着暖黄色灯光下他的侧脸。 不会。雁升慢慢地走着,为什么会不安? 就,你本来应该跟你爸妈在自己家的。贺中鹤说。 那儿对我来说不算家了。雁升笑了笑,不是父母在哪、原来在哪住着的地方才是家。 嗯。贺中鹤摸了摸冻麻的鼻尖,我是想说,如果你不安的话 他吭哧半天:别觉得不安。 什么意思?雁升笑了。 就是贺中鹤看着脚下的鞭炮碎屑和焦了边儿的包装纸,我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但刚才在家我就是这种感觉,就 他顿了顿,抬头看着雁升:你可以不只是我男朋友,同学、同桌、邻居或者其他身份 雁升也看着他,挑了挑眉。 也可以是我的家人。贺中鹤说。 第73章 感受到的一瞬间,贺中鹤 绕着小区溜了一圈回到家的时候, 杜兰珍已经从阳台出来了,表情有丝黯然。 放鞭吧。贺中鹤提议,已经快十二点了。 几挂鞭炮都是在自家车库门口放的, 放完这一波除夕差不多就算完事儿了。 回到家一直看着春晚听着外头炮仗声熬到十二点, 贺中鹤哈欠连天, 以前熬到十二点完全不觉得困,就过年容易打盹, 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除夕的鞭炮声能从中午响到大年初一晚上, 凌晨也不带歇的。 雁升和贺中鹤洗漱完躺到床上, 两人非常正经地保持了距离, 倚床头上玩手机等鞭炮声最密集的这个时段过去。 门外客厅的灯关了, 胡胡被飞狗缠了那一通在这儿也不怎么怕了,和它非常和谐地睡一窝。 杜兰珍穿着一身挺滑稽的过年专用红色珊瑚绒睡衣,走过来听见他俩还小声聊天, 没睡,敲了敲他俩卧室的门。 进。贺中鹤说。 杜兰珍推门进来, 给他俩把灯关了,就开了一盏小夜灯, 然后轻手轻脚走到床边,用气流声说:你俩别凑一块儿聊没完, 早睡。 知道。贺中鹤和雁升也用气流声说。 杜兰珍往他俩枕头底下伸了伸手,又拿出来, 然后走出卧室关上门:晚安。 阿姨干嘛呢?雁升挺纳闷为什么要关掉灯放轻声音,生怕惊扰到谁似的。 贺中鹤笑了, 把夜灯也关上,放下手机躺下来,在被子里伸了个懒腰:你摸摸你枕头底下。 雁升摸出来一个红包。 非常厚, 跟普通红包不一样,这个红包是那种两边能跟盒子一样折叠或撑起来的。 是不挺过瘾。贺中鹤笑着把自己的也拿出来,收着,别跟她让,咱妈这是第一回 给除我之外的人红包。 这得一万了吧?雁升捏了捏红包。 我家没亲戚,老的也都走了,每年过年我就只收我妈这一个包,所以包得大。贺中鹤说。 那我跟着沾光了。雁升笑笑。 你今年不也就这一个。贺中鹤想了想,噢咱还有那个护林员大叔的。 他拍了拍床:躺下,困了,说会儿话就睡。 雁升躺下来,俩人从刚才的正经距离瞬间恢复到面对面很近地躺着。 明年过年就是从外地回来过了。贺中鹤拿着他的手掰着玩,小声说,到时候放寒假就爽了,一个多月的寒假就在家瘫着,不用学习也没有作业,当两条快乐的咸鱼。 嗯。的确很令人憧憬,雁升闭上眼睛。 到时候咱俩一块儿坐高铁坐飞机,一块儿上学再一块儿回来我那天查了,建院和外院在同一个校区。 嗯。 你说能在同一栋宿舍楼吗别的不奢望,至少宿舍楼也在一个校区吧。 嗯。 别光嗯。贺中鹤晃了晃他手,作招财猫动作,这么敷衍呢。 在脑子里专心描摹画面。雁生说。 我现在特期待明年这个时候。贺中鹤笑了。 这是他第一次对未来有一种期待感,觉得有动力、有方向,有灯在前头照着可以跟着走。 非常踏实的感觉。 睡吧。贺中鹤打了个哈欠,往被子里缩了缩,额头靠到雁升胸口。 雁升一翻身掀开被子下了床。 嗯?贺中鹤睡眼朦胧地看着他拿过床头柜上的外套,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塞到贺中鹤枕头底下。 今年第三个红包。 嘿?贺中鹤愣了愣,心里顿时暖乎乎的,这怎么还拿人当小孩儿呢。 他手伸到枕头底下摸了摸红包,不厚,但很硬。 这什么?他把红包抽出来捏了捏。 存折。雁升倚在床头,低头看着他,会用吗? 小时候见我妈用过,每次都站营业厅排俩小时队。卧室窗帘是半透光的,贺中鹤借着外头微弱的光翻了翻手里这张暗红色存折,这年头几乎没人用这个了。 这是我初三暑假用的。雁升笑笑,当时不懂,稀里糊涂办了张存折。假期天天做视频做直播,一晚上画图纸想创意到两三点。没流量,数据起不来,三个月才赚了两千。 已经很厉害了。贺中鹤摸着存折外壳的纹路,真的,你那时候就比同龄人强很多了,现在也是。 那时候觉得存折拿着踏实,后来实在不方便,这张也一直留着当纪念,就是没再用了。雁升躺下来。 为什么给我?贺中鹤把存折放回红包里,压到枕头底下。 雁升想了一会儿:不知道。 啥叫不知道啊。贺中鹤笑了,伸手戳了戳他的脸。 真不知道。雁升轻声说,这东西不需要什么理由,如果我想把属于自己隐秘的东西分享给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你。 贺中鹤用鼻尖拱了拱雁升颈侧,凉凉的鼻尖慢慢变得温热:我的话没什么可分享的,一条一事无成的咸鱼。 学半年从三十名考进前三,你这咸鱼挺能扑腾。雁升往他那边靠了靠,胳膊搭到他身上搂住了,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这一晚上都在杜兰珍眼皮子底下活动,两人都不敢有什么大动作,连看对方的眼神都是收着的,这会儿终于能独处了,憋了这一阵总算能抱一抱亲一亲。 雁升离开贺中鹤唇的时候,贺中鹤伸头又在他唇角啄了啄,呼吸在雁升脸上轻轻一带。 热乎乎的,弄得人心痒痒。 雁升亲在他下巴上,然后慢慢往上贴去。 本来就是轻浅一啄非常清汤寡水的吻,一来二去就擦出了小火花。 这火花挺亮挺热,灼得整个被窝都躁了起来。 一片空白,乱七八糟。 又是飘起来的感觉。 呼|吸都有点儿不顺畅的时候,雁升才缓缓离开,两人贴得非常近,呼|吸频率都是相同的。 贺中鹤稍微回了回神,才发现自己和雁升不知道什么时候全身都是紧|贴着的。 包括有点儿明显的地方。 按惯常反应,他应该立马松开雁升。 但他没动,脑子运转有点儿僵滞,就这么紧贴着,面对面听对方的呼吸。 雁升下一步的动作很突然,一翻身胳膊肘撑到贺中鹤枕头上。 感受到雁升手的一瞬间,贺中鹤天灵盖炸开了。 【又要麻烦大家自己脑补了】 渐渐平复呼|吸后,贺中鹤脑子终于慢慢恢复了运转。 刚才干了什么。 非常恐怖。 去洗手。贺中鹤碰了碰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后内心感受到巨大的震悸。 一直到雁升摸黑出去洗了半天手,又轻手轻脚地回来,贺中鹤还是直挺挺地躺着。 很爽非常爽。 身上还软着。 跟自娱自乐的感觉完全不是一个段位的。 还好吗。雁升问。 还行。贺中鹤说完后顿了一会儿,突然转头,洗手怎么那么长时间。 就是你想的那样。雁升捏了下他鼻尖。 有够残忍的,自己爽完了躺那儿回神,让雁升悄摸自娱自乐去了。 爽这一下让贺中鹤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姿势躺在雁升旁边。 不好意思。 非常他妈不好意思。 背对着显得自己太矫情,明明是帮他爽却被像怎么样了似的。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62) 但面对面或者平躺着,刚才的感受又非常清晰地浮现出来。 大蠕虫似的翻来覆去一阵,贺中鹤干脆骨碌到雁升身前贴着,脸埋进他胸口,拽过他胳膊往自己身上一搭。 雁升亲了亲他发顶:什么感觉。 贺中鹤现在挺想把他嘴捏起来的,我什么感觉你刚才没试着吗,声儿都出来了。 飞一般的感觉。贺中鹤抬手捂住他嘴,好了别问了再说话我出去跟狗猫睡。 这一晚睡得很浅,迷迷瞪瞪醒来好几次,窗外鞭炮声一直没停歇,很难理解凌晨四点放炮的意义何在。 雁升看着倒是睡得还行,毕竟闹铃不响五次清醒不过来的人,一旦进入睡眠就约等于昏睡。 早晨八点贺中鹤再次被楼下鞭炮声震醒的时候,习惯性伸手往枕头底下摸手机。 然后摸到两个红包,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大年初一,睡这支离破碎的一觉脑子都成糨糊了。 大年初一按习俗应该早起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要迎接新年第一天。 昨晚睡下的时候什么姿势雁升就还是什么姿势,一条胳膊搭贺中鹤身上,一条胳膊枕在头底下,睡相非常好。 贺中鹤看了一会儿,拿手机打开录像。 现在是大年初一早上八点二十六。镜头对着雁升,他聚了聚焦,躺在我身边的这位是雁升先生,如你所见他的睡颜非常乖。 贺中鹤腾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又欠了吧唧地弹了下他鼻尖,开始过嘴瘾:长得不错是吧,昨晚上那啥啥也不错,可怜见儿哎,一边哭一边喊老公别 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贺中鹤扑哧一下,嘎嘎笑得手机都拿不稳了。 镜头里拥有完美睡颜的人突然毫无征兆地睁开眼睛。 贺中鹤笑声戛然而止。 笑容凝固在脸上。 屋里一时间静得出奇。 手机还录着像。 直播惨案。 别什么。雁升声音带着刚起床的鼻音,有点儿哑,他清了清嗓子,很有兴趣地问,别什么啊? 别别爱我没结果。贺中鹤胆战心惊地用极快的语速说。 雁升从他手里抽走手机,点了下暂停录制,视频自动保存。 然后他放下手机,突然伸手挠贺中鹤。 错了错了错了!贺中鹤一边哭似的笑一边哀嚎,让他挠得都没劲儿了,滋儿哇乱号。 之前互挠,雁升也是怕痒的,但现在贺中鹤处于底下的劣势,想反过来挠他非常困难。 把最后一句完整说出来。雁升面露凶光,快点。 老贺中鹤眼泪都笑出来了,妥协了,老公别别别别挠了! 新年第一个美好的早晨,杜兰珍端着洒水壶浇花,看着窗外的雪景听到贺中鹤卧室传来一声人不人鬼不鬼的哀嚎。 她笑着摇了摇头,俩孩子凑一堆儿智商负数。 第74章 你不同意的话,我只能 下雪了!贺中鹤终于逃离魔爪后站到窗前喊了一嗓子。 雁升穿好衣服, 走到他身后,双手撑上窗台。 离我远点儿。贺中鹤警觉地回头瞪他,我现在看见你就觉得痒痒了。 这么说很容易让我想歪。雁升亲了下他耳朵。 你这脑子就是歪着长的吧。贺中鹤在窗台和雁升的狭窄空隙间艰难地转了个身, 照着他脑袋一通搓, 本来睡起来没变形的头发全给搓乱了。 这么面对面站着确实有点儿太近了, 尤其雁升手还撑在窗台上,身体是微微向他俯着的。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 一大早非常有活力。 贺中鹤使劲抱了他一下, 撒开了:出去打雪仗? 或许应该让雪仗给躁动的活力降降温。 杜兰珍坐沙发上看春晚回放, 见他俩裹成粽子出门, 问他们干什么去。 玩儿雪。贺中鹤和雁升异口同声。 智商岂止负数, 负无穷了。 兴冲冲下楼之后,贺中鹤才发现今天打雪仗非常不现实。 雪已经停了,积得倒是挺厚, 但一地鞭炮屑,根本没法下手。 最后打雪仗活动只能改成散步。 雪后空气十分清新, 天空湛蓝透亮,不算太冷, 就这么沿人行道慢慢溜达,心情非常晴朗。 在学校附近转悠就很容易碰到熟人, 比如老郑。 老郑穿了件巨显黑的橙色冲锋衣,蹬着吱呀响的自行车, 犀利的小目光一下子在大街上扫到了自己的两个学生。 老师过年好。贺中鹤走过去,雪天儿就别骑车了吧? 去趟小卖部。老郑说。 小卖部指的是这两年遍布全城的连锁便利店, 差不多每个小区里或者门口都有,所有商店只要不是大超市,在老郑那儿一律是小卖部。 买啥我帮您买去呗, 正好现在闲着。 老郑一脸警惕地看着他,总觉得他嬉皮笑脸不安好心:闲着就回家学习,初五别扯理由不来上学。 收到。贺中鹤点点头,手揣兜里小跑着走了。 从初一到初四这几天贺中鹤和雁升的状态很颓废很同步,基本就是早上一块儿出门吃饭,然后街上溜达,下午蹲家里玩手机看电视逗猫逗狗,晚上才学一会儿习。 一旦过了初一就觉得后头几天过得特别快,有的单位开始复工了,街上的门铺也都把店主回家过年急事联系XXXX的纸撕下来了,节就算这么过完了,每个人都懒洋洋的。 这寒假跟没过似的。初五下午三点返校,贺中鹤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排斥往教室靠近。 初一那场雪化得差不多了,地上残留的薄冰和雪水都脏兮兮的,犄角旮旯堆着不再鲜艳的鞭炮屑。 雁升也挺不愿意返校,这几天过得太舒坦了,乍一回学校非常痛苦:石宇杰不能再打个电话吧。 这钻空子了,教育局管不着。贺中鹤蔫蔫的,通知下的是自愿返校自习。 校园里穿着校服的高三学生个个挂耷着脸,浑身散发着几乎要化成实体的怨气,住校的行李箱拖得咔啦咔啦响,上台阶都不带拎起来的。 你这么想,雁升说,刚刚结束了高考前最后一个假期。 我操。贺中鹤在午后阳光的烘晒下瞬间清醒了,后背顿时有点儿冒冷汗,清明五一端午呢? 清明和五一顶多放一天。雁升说,高考第二天是端午节。 整座校园只有高三楼是满的,倒是没正式上课,这几天都是自习。 寒假作业全部完成的压根儿没有,正好这些天用来写作业,自己刷个题查漏补缺之类的,在教室学习氛围肯定比在家好。 老郑还在假期中,一天顶多来巡两次教室,唯一宽松的就是上下学时间卡得不那么紧,而且上课能喝个奶茶吃点儿零食了。 中午去食堂的时候石宇杰一直兴致勃勃地跟贺中鹤和雁升讲他的过年经历,撇去被七大姑八大姨问成绩,其他比如砸冰窟窿钓鱼或者下雪后在玉米地抓鸟还是很有意思的。 你们俩怎么过的年?石宇杰叨叨叨完一串,问他俩。 在家呆着,吃吃玩玩。雁升说。 哎?石宇杰放下筷子,指了指他,在谁家待着啊? 都待,想待哪儿待哪儿。贺中鹤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三人边聊边吃完了饭,把餐盘送到回收处,石宇杰回宿舍,雁升和贺中鹤回教室。 一旦进入上学的状态了,在学校这一整天能放松的时间就只有饭空,吃完饭又要打仗似的一刻不歇回到教室,做永远做不完的试卷习题。 正式开学上课的前一天下午老郑照例来逛了一趟。 转悠到雁升和贺中鹤旁边的时候停了停,转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又进来直接冲着他们这个方向来了,越过雁升在贺中鹤桌面上敲了敲,示意他出来。 贺中鹤正喝着薄荷水专心整理数学错题,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茫然地回顾这几天自己有没有犯什么事儿。 那绝对没有啊,最近沉迷学习安分得下课都不出去透气了,下课唯一的娱乐就是跟雁升聊两句盯着桌上贴的S大校徽发发呆,整个儿一无情的学习机器。 贺中鹤跟雁升对视了一眼,纳闷地跟在老郑身后出了教室门。 按经验,一般被老郑单独叫出去谈话都没什么好事儿。有时候大考后他会挨个叫人出来连批评带鼓励加灌鸡汤,但这刚开学,除了上次期末实在没什么可谈的。 进办公室后老郑打开小太阳和加湿器,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又拿一次性杯子给贺中鹤倒了一杯,坐下来:最近学习很努力哈。 贺中鹤怕老郑觉得自己学习多么认真然后跟杜兰珍表扬他之类的,坐到老郑对面的破皮沙发上,笑了笑:我好没好好学您知道,就我这样儿的。 老郑也笑了笑,摇摇头:学生的变化在老师这里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知道是不是贺中鹤的错觉,他觉得老郑不是单纯谈话鼓励,他是有事儿要说。老头儿该精的时候精着呢,皱纹里都藏着狡猾。 老师,您找我什么事儿啊?贺中鹤不想听他铺垫,一铺垫容易跑题,半天回不来,浪费时间。 老郑看了看办公桌上的几张表格,又看了看对面桌的秦老师,喝了口茶,贺中鹤等得不耐烦到快要起身出去的时候说:小班李老师上学期就找我了,有些事儿老师不跟学生说,但你们多少也应该听说过。 现在都挤破头想进小班,小班的涮人制你们也知道,每几个月涮下来一批。老郑看了他一眼,朝他那边倾了倾,压着声音,小班没有一个不是一中尖头,就算你这样家长往里送的小班生源作为学校底线,也不可能让尖子生之外的人进。 贺中鹤看着老郑,渐渐拧起眉头。 咱班得出两个填小班。老郑直起身子。 老师,贺中鹤真没想到是这个,赶紧给打断了,我实在不合适,咱班让谁去都不能是我啊,您是派我去小班当卧底把班儿给炸了吧? 为什么不合适?老郑说,历次成绩我给你分析了,卷面记录也都拷出来请了咱班所有任课老师帮忙看。你现在学习使了九分力,还有更大进步空间,到小班再努力一些,呵上十分力逼一把自己试试。 我不想逼自己,九分力已经是极限了。贺中鹤皱着眉,我什么德性您知道,既然这两个名额这么宝贵不如留给班里其他人。 贺中鹤不知道的是,从其他班进到小班的生源,成绩跟前班主任就没关系了。 学校要人,一开始非让雁升进,老郑之前纠结了很久,实在不舍得把这个带了两年半的尖子生给割出去。 尖子生可能不算很稀罕,但像雁升这样永远稳着成绩的尖子生非常难得。 从高一开学到现在高考前最后一个学期,雁升考试从来没失利过,好像没什么能影响他的成绩,任周围人如何干扰如何努力想把他挤下去,雁升班级第一年级前五的位置不动如山。 而贺中鹤就不一样了,他德性老郑当然摸得不能再透,假分下的真实成绩都可能是虚高,高三时杀出的黑马随时可能人仰马翻。 一个名额是卜悦然的,另一个你最合适。老郑说。 卜悦然是他班班长,万年陪跑老二,成绩也拔尖,肯学,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但贺中鹤进小班这事儿实在太离谱太魔幻太赛博朋克了。 首先如果老妈知道了,后果会非常严重,万一发飙,S大他真就永远都别想了。 再就小班是妥妥的监狱,进去心态不大好的压力能直接把人精神压垮了,这点在刘语林身上可见一斑。 小班和普通班实验班作息和放假时间也不一样,下课不允许串楼层,除了打水上厕所什么都不许干。 也就是说要离开雁升去小班,很少有机会能一起吃饭上下学,更别提一起学习了。 老师您是来问我意见是吧。贺中鹤几乎要被去小班这事儿逗笑了,不去,态度非常坚决,毕业前我会一直在二十四班。 老郑沉默了一会儿,拿起桌上的表格:名单已经报上去盖章了。 贺中鹤瞪大眼睛,从破皮沙发上起身。 这边的工作必须做好,老郑说,你不同意的话,我只能找家长谈谈。 第75章 石宇杰热泪盈眶:保重 老师。贺中鹤简直被他气笑了, 之前他作天作地的时候跟老郑关系紧张,老郑想把他往外班踢,碍着杜兰珍面子一直没实行, 谁知道他老实下来沉下心学习之后跟老郑关系又恢复到紧张状态, 您问过我了吗, 报上去之前问过我意见了吗?是我进小班还是您进啊? 老郑也垮下脸来:这事儿已经没得商量了,学校安排, 别不知道好歹, 小班多少人挤破头想进去! 那我谢谢您了, 先替我分了个好歹。贺中鹤看着老郑, 音量逐渐扬起来。 两人脸色都不好看, 办公室里气氛剑拔弩张。 再考虑考虑。秦老师坐在对面办公桌,放下红笔,声音轻柔, 小班没有你想得那么恐怖,你们之间传得夸张了。这个关头压力都大, 进小班肯定没坏处,对你的提升不止一名两名, 市一中最好的资源都在文理两个小班。 贺中鹤压着火,秦老师在这儿他不好再跟老郑撕破脸, 老头要面子,逼急了能直接一个电话打到老妈那儿把她叫来。 他跟老郑面对面瞪着。 明天再说。贺中鹤语气很硬, 先别跟我家长联系,她更不会同意。 说完他就出去了, 穿过走廊推开教室门的时候听见办公室里传来一声摔书的动静,他顿了顿,额角突突跳了两下, 从牙缝里骂了一句进了教室。 一直到坐到桌前憋着火发了会儿愣,下课铃响了。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63) 老郑找你聊什么了?雁升边做题边问。 贺中鹤转头看着他。 雁升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答,放下笔也转头跟他对视:怎么了? 之前挨训或者开回家写检讨都没见贺中鹤这样过。 我可能,他拧着眉,以后不能跟你一起上课了。 调位啊?雁升撑着脸,那就一起下课呗。 不是。贺中鹤说得很艰难,我被老郑放进小班了。 雁升愣了愣,放下胳膊直起身子,也有点儿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小班? 嗯,定下来了。贺中鹤闭了闭眼,烦躁地叹气,他妈有病,学生家长都没问,一声不吭就直接给转了。 然而雁升接下来的简直在贺中鹤的烦躁之上添了把柴:去小班不好吗? 你是郑茂刚变的吗?贺中鹤疑惑地偏头看着他,笑了一声,周围人很多下了课不聊天只学习的,他压着声音,我为什么不能进小班你不知道? 既然一声不吭就把你塞进小班,而你也不乐意,老郑肯定多少也心虚。雁升说,提条件,进小班的事儿替你瞒家长。 只是这个吗!贺中鹤扒拉了一把头发,搓得嗡乱,在雁升桌上急促地敲了两下手指,进小班差不多就是跟世界隔绝了,快高考了本来就烦,让我离了你一个人蹲书蒙子窝里是要憋死谁啊! 张飞驰好像听见动静了,往前凑了凑,戳戳贺中鹤:老郑找你说啥了? 说你能不能别拿笔头戳人背!贺中鹤一口气堵嗓子里,突然感觉挺无力的,没挨个儿谈话,你学习吧。 张飞驰懵懂地噢了一声,低头继续学习。快高考了,班里谁都经常发个脾气阴晴不定的,还是自己学自己的安全。 毛都炸出静电了。雁升叹了口气,我也不想让你挤清北制造厂孤军奋战去,这不是成定局了吗。 贺中鹤抠着桌边没说话。 你现在听不进去我也得说,你心态比别人好,只要阿姨那边能疏通了,进小班肯定不是坏事。雁升看着他抠抠索索的手,现在可能不好天天待一起了,不就四个月么,在小班熬四个月之后呢? 贺中鹤心里动了动。 他现在确实还有一分力没用上,吊儿郎当惯了,不服管。进小班魔鬼一把未尝不可行,豁上眼前这四个月,未来四年就舒坦了。 是不是。雁升把他抠桌边的手扒拉下来,放到桌底悄悄捏了捏。 我挺怕的。贺中鹤叹了口气,没你在旁边觉得心慌,我特容易心慌你知道,猝死小班里怎么办? 你嘴皮子耍得溜我知道。雁升笑了笑,别跟你被征去前线了似的,一栋楼呢,上下学一起。 小班晚上十一点放学。贺中鹤蔫巴巴地说。 那我先回家放书包学会儿习,然后再来接你。雁升凑近他小声说,见哪个小班学生有男朋友接的? 贺中鹤嘿嘿乐了,好哄。 撑不住了就再回来,到时候真压力太大身心不适了学校也不可能硬让你留那儿。雁升说。 操。贺中鹤深吸一口气,一年前我打死也想不到会进小班,要进不也是你这样的。 老郑不能都给放走。雁升说,总得留一个壮丁给他撑班级平均分。 第二天贺中鹤找老郑说了想法,让他别告诉杜兰珍,一直到高考前的每次考试在家长群公布成绩都给他在中排留个位置。 老郑不理解,问他为什么。贺中鹤随便扯了个理由,就说杜兰珍怕他压力太大。 这个理由在老郑那儿倒是能说得通,跟杜兰珍打过交道的老师主任都知道她对贺中鹤学习不管不问,他从高一就是个有家长撑腰的小混子。 老郑其实没想到他这匹野马这么快想通了,本来要动用级部主任或者上头其他人找杜兰珍谈的,那样一来老师间传开了,都知道他留哪个赶哪个的私心,老脸挂不住。这下倒省事儿了,老郑犹豫了一下,反正也是临时调的班,过两个月还说不定贺中鹤会不会被涮下来,答应了。 这样一来贺中鹤这儿又多了个好处,老郑帮留假分,他就不用自己考假分了,考试尽情挥洒放飞。 正式开学是二月底,元宵节前一天,二十四班继离开了一批文兼艺生后,又走了两个。 班里人其实很惊奇为什么贺中鹤也走了,高一高二劣迹斑斑高三作弊,不知道小班班主任是怎么想的。 唯一能说得通的就是人家长有本事,小班都能给塞进去。 我鹤太出息了。中午从食堂回来,石宇杰老母亲一样依依不舍地边念叨边帮他收拾东西,时代变了,我兄弟进小班了。 接下来的战斗就交给同志了。贺中鹤背上死沉的书包,拍了拍他,我们胜利后再相见。 石宇杰热泪盈眶:保重! 多好的社会主义兄弟情。 在旁边送行的郭瑶和张楠看来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 虽然旁边还有个跟贺中鹤不明不白的雁升站着,郭瑶还是很激动地拽过石宇杰书包上的小恐龙,啪一声对上贺中鹤书包上的。 教室很安静,都吃饭去了没几个人回来,除了几个送班长的就是这几个送贺中鹤的。 我操?石宇杰扭头看了一眼,你怎么也有个? 嗯?贺中鹤把书立叠起来放到书柜上,郭瑶给我的。 郭瑶在旁边笑眯眯地朝石宇杰挑了挑眉,一副哎呀大家都懂你俩99的表情。 雁升一直在旁边帮贺中鹤收拾书柜,这会儿突然朝这边看过来。 他掂了掂两个贴在一起的小恐龙。 郭瑶和张楠看着他,顿了顿。 石宇杰看着小恐龙,顿了顿。 雁升看着爱心图案,顿了顿。 全员顿住的时候,贺中鹤还在翻桌洞:这些陈年薄荷都喝不完了 感受到帮他收拾东西叽叽喳喳的人都安静了,贺中鹤纳闷地回过头。 怎么说呢。 四个人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精彩纷呈。 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雁升先开了口:情侣的啊。 郭瑶震惊之余很想冷笑,看不出来啊挺冷漠正经一学霸光明正大挖人墙角!他俩不用情侣的谁俩用啊!呸! 石宇杰疑惑之余很惊恐,原来这恐龙有伴儿!还他妈让不知道跟贺中鹤到哪步了的雁升看见了!您致力于把人踹入水火之中再搅拌均匀是吧! 贺中鹤看着雁升的表情。 坏事儿,醋桶子开始了。 这时候,张楠推了推眼镜:咱们到走廊说。 刚进走廊郭瑶就一把关上了教室门,气哼哼地冷笑一声,看着雁升:咱俩可能不太熟,有些事儿你们各自心里有数,大可不必。 贺中鹤没明白她义愤填膺个什么劲儿,刚要问就被郭瑶指了指:亏我拿你当朋友,你们的事儿可能关我屁事,但欺负石宇杰老实就给他扣绿帽子也太过分了吧! 就算石宇杰长得不咋地,你们也不能这样! 石宇杰张大嘴茫然地指了指自己:我 姐姐您小点儿声。贺中鹤听着走廊里荡气回肠的回音,什么跟什么绿帽子? 石宇杰算是听懂怎么回事儿了,也想起来之前吃烧烤那次郭瑶没头没脑的话和各种怪异举动。 你当时还在那几个人面前出柜了,这是幸亏他们没传,如果传开了人家都能看出来石宇杰头顶青青草原了!郭瑶还在指责贺中鹤。 停一下。雁升打断她,什么意思? 你好茶啊!郭瑶又转向雁升。 我他妈贺中鹤捏了捏眉心。 他有气无力地拦了一下郭瑶,那回体育课,你是不是往篮球场指了问我的? 郭瑶瞪着他,依旧替长得不咋地的石宇杰抱不平。 我有一个疑问。贺中鹤说,当时场上那么多人呢,你那一指怎么就默认是石宇杰? 因为是张楠最开始指错了。 郭瑶转头看着张楠。 得,本来就没打算瞒你们的,这绿帽子乱扣更得正式宣布一下了。贺中鹤前后左右看了看,走廊没人,教室门关得很紧。 这个,我直如钢管儿的兄弟。贺中鹤一字一句地说着,指了指石宇杰。 郭瑶和张楠慢慢瞪大眼睛。 贺中鹤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脸上连醋带懵逼带委屈带茫然的雁升一眼,清清嗓子,指了指他:这个,这我对象。 第76章 雁升你是全世界最帅的 这我对象。 郭瑶眼珠子都要飞出来了, 转万花筒似的在面前四个人脸上看来看去。 我就知道我雷达没失灵。张楠推了推眼镜,嘴角露出得意而欣慰的微笑。 在人跟前闹了个大乌龙,郭瑶尴尬极了。 走吧都别愣了。贺中鹤颠了颠肩上把人拽弯腰的书包, 拉着小书柜和塞满书的行李箱往楼梯口走去。 雁升碰了下贺中鹤的手, 把行李箱从他手里接过来。 两人留了背影给他们。 石宇杰用小眯眯眼瞅了瞅郭瑶和张楠, 很无辜地摊手,我也刚知道的啊。 三人跟了上去。 沉默着下到三楼, 石宇杰走过去搂住贺中鹤脖子拖慢他脚步, 压低声音:你是真的狗!这么大事儿都不跟我说!不拿我当兄弟是吧! 都没跟说, 你们三个是最先知道的。贺中鹤看了看前头走着的雁升。 什么时候的事儿?石宇杰使劲晃了晃他脖子, 咬着牙半天挤出来一句, 你可想好了,这是高三! 好高的觉悟。贺中鹤笑了,拍了拍整个人憋得不行的石宇杰, 有数。 你他石宇杰又吭哧了一会儿,没好气地把胳膊从贺中鹤脖子上甩下来, 推了他一把,走吧走吧走吧, 找你学霸对象去吧进你小班去吧,咱俩渐行渐远了。 别哎。贺中鹤其实之前就能猜到石宇杰知道后是这个反应, 虽然给他打过好几次预防针暗示过很多次了,大休请你吃饭。 大休个屁。石宇杰哼哼, 我大休的时候你还铁窗泪呢。 我请个晚自习假。贺中鹤说,行不行? 噢, 让我去当电灯泡照亮你俩的美啊? 就咱俩去。贺中鹤笑着看了一眼雁升,不带他。 雁升听着石宇杰怨气冲天这一通嘚嘚也觉得好笑,都笑出声了。 你最好是, 我得和你好好谈谈。石宇杰说。 成呗。贺中鹤觉得石宇杰这跟自己家闺女瞒着他跟别人扯证了似的。 郭瑶过后也道了歉,贺中鹤压根儿没当回事儿,都是挺熟的朋友,误会这一通没影响。 小恐龙郭瑶回去给摘下来挂雁升书包上了,石宇杰非常不满意,气哼哼地觉得小丑竟是他自己。 别介。郭瑶其实内心还是更希望贺中鹤跟雁升好的,毕竟石宇杰长得不咋地她过后又送了石宇杰一个小狗的挂件。 你家是开玩具厂子的吧!石宇杰很惊恐地被郭瑶摁着拴上了小狗挂件,您别破费了,这回我又成哪顶绿帽子了! 这肯定没一对儿的。郭瑶拽过去给他看。 一只小狗,肚子上印着一个字:单。 我谢谢您。石宇杰笑得苦涩而惨淡。 小班。 二楼三楼是文理科小班和体育班,这个时候体育生都不上课在外头报班,一整层楼只有一个班级。 拖着行李箱和一堆东西对完座次表,贺中鹤走到中间中排的位置。 前后左右不知道也是外班新进的还是原班的,都低头学习没一个人理他,不打招呼也不帮一把,有结界似的。 明明是饭空休息时间,教室里没有一个趴桌子上的,都低头唰唰唰。 那个,同学,麻烦胳膊一贺中鹤的抬还没说完,邻桌的女生嗖一下收了搁他桌上胳膊,连看都没看他,表情十分专注,且不耐烦。 贺中鹤挺无语地一件件收拾东西。 教室里太|安静了,是一种除了翻书写字声其他什么都没有的死气沉沉。 说实话他对小班这些人多少有点儿敬仰之心,都是智力超群用于拼搏不惧压力的勇士学霸。 想到学霸就不可避免地想到雁升。 雁升成绩可能比这些人里的大多数都好,但他身上就没有那种沉闷压抑的小班画风。 噢,可能表面上像。 所谓小班画风就像现在他身边坐着的这些人,女生都是厚刘海五四青年头,男生都是平头板寸,人脸一副瓶底眼镜,空洞的眼神里只有学习,冬季校服上划满学习入痴时留下的黑红笔痕。 希望小班画风不存在人传人现象。 贺中鹤收拾完了东西,按理说来到新环境应该先熟悉一下新同学的,但周围没人理他,他现在不学习显得跟这里格格不入,于是心不在焉地抽了本书摊开。 小班教室画风也很不一般,后黑板一片空荡荡,墙上没贴奖状或者同学寄语之类的,整间教室显得很空。 是啊,没法贴,同学几个月一换,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留下来。 非常残酷。 在小班,除了学习以外的所有事情都是多余的。 教室前门走进来一个很壮的中年男人,脸型四方,穿着件精神老伙标配的巨丑黑色皮衣。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64) 上头还有巨闪的亮片图案,是个哆啦A梦。 贺中鹤没忍住抿了下嘴憋笑。 四方男的眼刀嗖一下扎过来,闪电一般迅速。 贺中鹤无辜地跟他对了会儿眼,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违背小班画风了。 四方男盯着底下学生,慢慢走到讲台上,开口声音很嘶哑:新同学全部到齐,学习吧,其他事宜晚上班会说。 说完他就出了教室门。 还以为这位精神老伙得挺有意思挺有笑点,结果就这。 NPC都比这生动啊! 贺中鹤回头看了一眼班长卜悦然的位置。 卜悦然在他斜后方几个的座位,两人竟然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同时苦笑一下。 这个教室中心的位置贺中鹤从来没坐过,自打上了高中,要么最后一排,要么最前边一排,再不济也是靠边靠窗的,坐边缘舒坦自在。 中间排是三人拼桌,左边平头眼镜男,身上还一股子奇怪的味儿;右边短发小个子女,头发太厚遮着看不清脸。 现在前后左右都是人,贺中鹤有种被挤中间难受巴巴的压抑感。 在一中顶端最严酷的小班,没人惯着他毛病,还带自己挑座的。 进入新班级的第一天,或者说第半天,贺中鹤唯一的感受就是紧张和焦虑。 这种紧张焦虑来源于环境和氛围,总之他做题听课都不怎么快乐。下课时间也非常神奇,自动跟周围人同步,疯狂做题学习。 甚至这一天下来,贺中鹤自己都纳闷儿是怎么能把自己紧巴巴地整这么累,脑子都嗡嗡发热。 晚自习最后一节课,同桌终于放下笔喝口水的时候,他从书立里抽出手机。 没管同桌一脸讶然,贺中鹤给雁升发了条消息,一个哭的小表情。 雁升这个点儿估计已经下晚自习在家了,过了一会儿回过来一个抱抱的小表情。 下课楼梯口等你 贺中鹤觉得这紧巴巴在滚轮上熬了一天老虎油的学习生活终于有新鲜空气灌进来了,嘴角不自觉地勾起笑。 抱抱的小表情萌了吧唧的,跟雁升违和的同时也很矛盾地非常好代入。 贺中鹤嘴角的笑越来越明显。 一只黢黑的手突然从天而降,遮住小抱抱。 贺中鹤反应奇快,迅速按熄屏,把手机猛地一抽扔进桌洞。 四方男李老师手悬在空中,盯着他。 皮衣上的亮片哆啦A梦在教室灯底下闪着诡异的光。 拿过来。李老师说。 贺中鹤绝对是从小到大都不怕老师的那种,但此时此刻,他突然对眼前这个狗熊体型的四方老师生出一丝畏惧。 非常强的压迫感。 贺中鹤没动。 拿过来。李老师放慢语速一字一句,俯下|身。 贺中鹤能闻到他身上一股韭菜味儿。 非常罕见地没在心里吐槽,他低着头还是不动,跟李老师僵持。 最后一遍,李老师一点儿面子不给他留,管他新学生旧学生家长什么来头跟谁什么关系,声音压得更哑,气流声说了一句,拿过来,别让我把你桌子掀了。 贺中鹤很震惊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手非常不听使唤地慢慢把手机递了过去。 掀桌子不能怎么地,他也不怕跟这位韭菜哆啦A梦老师刚起来。 但就是觉得怵,怎么说呢,这位老师说出别让我把你桌子掀了的一瞬间,给人感觉非常怪异,非常骇人。 李老师拿走手机,走到讲台上。 贺中鹤还是愣着的,不明白自己手机怎么就跑他手上了。 给新同学们讲一下,李老师不跟老郑一样讲话下通知要用触控笔敲讲台,直接开口,这个班级五条规矩靠窗那位同学请边学习边听,不要看我,我脸上什么也没有。 他继续讲:一,晚自习比其他班多一节,晚上十一点半放学。二,下课不允许串楼层不允许教室外逗留,除去上厕所和跑操不允许任何活动。三,年级排名较上次下降三个名次以上,退步名单公布在教室前门公示栏。四,手机坚决不允许出现在学校。 李老师顿了顿,看了一眼贺中鹤。 五,男女生头发长度一律不允许过太阳穴,违者由我亲自带去理发店修理至合规。 贺中鹤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头发。 非常不幸地一上来就触犯了两条。 李老师从讲台上下来,把手机放到他桌子上。 贺中鹤屏着呼吸,抬眼瞄了瞄他。 李老师一大团韭菜味儿的阴影笼罩着他,站了一会儿才说话:明早早读课我来看时,头发必须修理妥当。 说完他就走去了后门,出教室门的一刻,小班放学铃也响了。 贺中鹤懵逼且浑浑噩噩着拖着学到冒烟发胀的脑袋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安静地站在拐角。 身后小班的同学几乎都没出教室,都留着不知道是不是要学到十二点再回家,或者可能要在教室住一晚? 总之在非常安静幽暗的楼道里,贺中鹤站在哪儿盯着那道身影,有种地狱和正常生活瞬间跨次元的错觉。 他几乎是冲着扑过去的。 感觉怎么样,学霸?雁升拍了拍扑到自己身上的贺中鹤,笑了笑。 刚才回家路上拐去小区大门商铺买了一大纸袋糖炒栗子,就知道贺中鹤这一天得过得挺委屈挺憋屈,不得让他感受一下男朋友的温暖。 雁升跟他往楼下走,用小签儿插了一个栗子塞他嘴里。 操,剥好的栗子。还是热乎的,贺中鹤眼泪都快流出来了,雁升你是全世界最帅的男人。 怎么的给我宝贝儿委屈成这样了?雁升有点儿好笑,把一袋栗子都放他手里,看来在小班不适应? 我人没了,直接给我送走了。贺中鹤哭丧着脸,我现在非常想念二十四班。 第77章 发型轮廓非常奇特。 吃完半袋糖炒栗子贺中鹤才有种重回人间的感觉。 杜兰珍那边他早打好了招呼, 说这段时间晚自习放学陪雁升在教室待会儿,杜兰珍没反对,把贺中鹤跟雁升在一块儿她也放心。 我这一天只能跟你是失联状态了。贺中鹤边上楼边说, 手机差点儿被扣下。 幸亏现在是黑毛, 不然他直接给你薅秃。雁升听完他描述, 相比之下老郑好像并没有那么严苛。 我总不能真剪个锅盖头平头板寸吧?贺中鹤很发愁,他头发要是剃短了, 新长出来的白发会非常明显。 听你们老师安排。雁升说。 他们老师安排得非常恐怖。 第二天早上贺中鹤头发一根没动地坐在教室里, 果然, 早读没上一半, 被李老师叫出去了。 一起被叫出去的还有几个其他班新来的学生, 其中有卜悦然。 李老师在站成一排的头发不合格学生面前慢慢来回走着。 空旷的走廊里,小班教室在最西头,东教室体育班没人, 锁着门,一整层楼唯二的两间教室之间还用大铁栅栏门隔开了。 如果李老师在这直接掏出大剪刀一把给他们削了, 估计也没人能来救他们。 贺中鹤本来习惯性贴墙站着,李老师走到面前的时候他悄悄把背离开墙面。 一小时内全部完成, 李老师转了几圈,终于开口了。 一分钟后, 学校大门口走出来一个老师,后头跟着五个蔫巴巴的高三学生。 学校门口这家理发店贺中鹤之前从来没注意过, 进去才知道是位老大爷开的,里头就大爷一个人。 看来李老师是这边常客了, 带着浩浩荡荡五个人进去后往小沙发上一坐:都剪,老标准。 老大爷非常寡言,点了点头, 调了一下破旧的升降椅,看着他们。 五个学生犹豫着。 还有56分钟。李老师说,超时全部开回家一周。 最前头的齐肩短发女生动了动。 老大爷没让洗头,直接坐那儿就咔嚓咔嚓开始了。 小理发店的地板很脏,没清理干净的碎发、染发时滴落又被人踩得到处都是的染剂、还有各种干发帽耳套,脏兮兮的薄膜在角落堆了一堆。 空调开着,暖气很足,店里一股不太清洁的饭味儿混着各种刺鼻的其他味道。 气氛无比沉闷。 店里所有人都沉默着,贺中鹤看着地上一段段掉落的头发发呆。 其实他有点儿想不通,头发短得贴头皮能让分数变高吗? 年年上了清北回来领奖学金的都是光头吗? 没记错的话,上一届理科状元打扮精致站在主席台上代表优秀毕业生致辞的时候,底下一片女生都在惊叹,无一不艳羡她美女学霸的形象。 都是灰头土脸的高三学生,偏要有人自以为是多此一举,给他们擦掉最后一小抹色彩,让画面单调而不和谐。 老大爷很快给第一个女生剪完了,卜悦然坐到升降椅上。 咔嚓咔嚓,一大绺乌黑的长发落在地上。 一声很轻的啜泣打破沉默。 贺中鹤讶然地抬头。 卜悦然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咬紧嘴唇,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还要强压住喉咙间哽着的声音免得让李老师听见。 老大爷依旧拿着银亮的剪子,从她脑后很短的位置,把乌黑的长发削得短平。 卜悦然摘掉眼镜,用袖子使劲擦眼睛。 店里没人说话,李老师可能听见声音了,也毫无反应。 贺中鹤从置物架里抽了几张纸递给班长,清清嗓子:大爷,不用削这么短,底下能留着。 噢。大爷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是直接拿剪刀平着削,问卜悦然,小闺女儿,前边刘海儿还要不? 说着剪刀就伸了过来,要在她额头正中间把薄薄一层刘海直接剪半。 卜悦然猛地往后缩起身子,使劲摇头,没压住抽噎声,接过来纸巾摁到眼上。 贺中鹤走到她旁边,拍了拍她的肩。 回去的时候校园里一片空旷,高一高二主楼传来第一节 课的打铃声。 寒风生灌进肺里,堵得人喘不上来气。 第一节 课才刚开始,没人注意到他们的发型被剪得奇丑,女生被削成方脑壳,男生头发跟狗啃了似的。 以前在二十四班,放假回来谁变了发型从教室门进来,那必然全班焦点,都傻了吧唧跟着一通瞎乐。 估计刘语林跳楼那次也没给这些人带来多大波动,都漠然到麻木,除非天塌下来否则眼睛是不会离开书本的。 每上完一节课任课老师都下不了讲台,要么拖堂要么被一群追问的人围住。这间教室像台永动机,只要进来了就别想停下来。 下课问周围女生借了一圈也没借着小镜子,贺中鹤干脆懒得管自己的头发了。 摸上去很乱,虽然已经尽可能留长了,但出理发店前看的那眼还是让他觉得不忍直视。 小班食堂也是另开小灶,统一去离高三楼最近的教职工食堂就餐,十五分钟内必须解决完回教室。 一个人往食堂走的时候,贺中鹤往北食堂瞥了好几眼,一堆冬季校服中没看见雁升。 而且没看见任何一个熟人。 小班几乎所有人都是独行侠模式,夹着书匆匆进食堂看着书吃完饭,再夹着书从食堂回到教室。 从二十四班带来的S大校徽小卡又贴到了桌子上,坐在教室里好像什么都抓不住,唯一让人心安的就是这张照片。 晚上雁升照例在楼梯口等他,贺中鹤出教室后先关了楼道灯。 雁升本来拿着手机背单词,周围一暗吓了一跳,转头看见贺中鹤朝这边走过来。 发型轮廓非常奇特。 还行。雁升看着他,跟之前差不哪儿去。 别安慰我。贺中鹤抬了抬手,跟他一块儿下楼。 真的。雁升笑了笑,快走几步按亮楼下的灯,被贺中鹤冲过来一把又按灭了。 一直到出了教学楼走到路灯下,贺中鹤还是非常警惕地走在暗处,最后路灯实在太亮,干脆把帽子扣到了脑袋上。 看,会发光的猫。雁升朝花坛那边一指。 哪儿呢!贺中鹤猛地转过头。 这确实学习学傻了。 雁升捏住他的帽子,轻轻一扯。 贺中鹤反应过来并转过头瞪雁升的时候,脑袋已经被他三百六十度看了个全。 很帅啊。雁升露出惊讶的表情,摸了一把他的头,手按着他后脑勺往自己这边靠近了些,太帅了吧你谁啊。 滚。贺中鹤现在很想抽他,瞪了一会儿自己也笑了,摸摸鼻尖,小声问,还能看吗? 这必须男明星。雁升往旁边扫了一眼,没人,迅速用鼻尖蹭了蹭贺中鹤的脸。 让咱班人看见能笑哑嗓子。贺中鹤说,我现在嗓子就有点儿哑,小班仗着楼层没人上课都让大声背东西,嗓子都背冒烟儿了。 薄荷水都降不住,不光因为背书,这一天除了背书和问老师题其他时间都没机会说话,憋得发干。 在小班的每一天都是垂死挣扎艰难度过的,熬到第三周整个人都有些恍惚的时候,终于大休了。 非常冷清的大休,以前的同学都在上课,杜兰珍也上班,贺中鹤一个人在家,躺床上整个人都是绷着的。 戴上耳机听歌甚至看雁升视频都感觉不到放松,弦绷得太紧绷了太久,已经硬化了。 难受巴巴在家待了一下午,睡了很浅的一觉,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嗓子持续冒烟,咽部有点儿疼,两边太阳穴也胀痛。 浑浑噩噩地爬起来给自己冲了包感冒颗粒,贺中鹤觉得再在小班待段时间真就垮了。 手机在沙发上亮了屏,他摸过来看了一眼,是石宇杰。 ddddd晚上有空不,我翘个课 有,地方你挑。贺中鹤给他回过去语音。 嘿怎么回事?我这上课呢,转语音是个这个 [图片] 聊天界面截屏,贺中鹤语音条底下是有,地方乙貂。 感冒了,鼻音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65) 贺中鹤回过去消息,把手机放到一边,有气无力地栽进沙发里。 一直没等到石宇杰消息或电话,就老妈发消息说晚上有事儿不回来了。他在沙发上躺到七点多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嚯,这么苍白!石宇杰看见贺中鹤的时候愣了愣,快一个月没见,他憔悴了很多。 感冒。贺中鹤打了个特别响亮的喷嚏,回到客厅,想了想又去洗手间翻出来一盒小皮筋,对着镜子抓了两把头发,扎了个小朝天辫。 晚上别出去折腾了,在家吃点儿得了。石宇杰放下带来的火锅食材和底料蘸料,还是一惊一乍的,头发怎么回事儿?! 班主任带着剪的。贺中鹤摸了下自己的苹果头,好在还能扎起来。 这是班主任给啃的吧?!石宇杰绕着他转了两圈,有病吗小班班主任!毛留多长都管!是不是吃饭睡觉也要管啊! 还真是。贺中鹤吸了吸鼻子,已经不透气儿了,这波换季感冒来势汹汹,吃饭必须看书,住校的他亲自去查寝,十二点之前都必须躺着,而且必须人手一片阅读灯。 我操石宇杰小眼儿痛苦地皱成一条缝,太变态了 吃饭,饿了,中午落了一顿。贺中鹤摆摆手,去厨房拿锅。 火锅的香味儿和蒸汽飘满餐厅的时候,贺中鹤歪在椅子上,对着锅发呆,肉熟了也没捞。 我现在很担心你状态。石宇杰给他捞了一勺放盘里,别硬撑,不行就下来。 嗯。贺中鹤用筷子戳了戳肉,虽然肚子空,也饿,但嘴里没味儿,对着火锅一点儿食欲也没有,你之前说大休要跟我聊什么来着? 对。石宇杰一拍脑袋,重点都偏了。 是什么来着?贺中鹤是真想不起来了,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石宇杰很惊恐地一顿,在他脸前打了个响指:嗨嗨,没事儿吧。 嗯?贺中鹤只觉得雾气下石宇杰的脸很模糊,头疼,鼻塞,晕乎乎的,困。 聊你对象。石宇杰看着他,担忧地问,你对象谁还能记着吧? 贺中鹤挺艰难地坐直了一些,聊吧。 石宇杰吃了几口才开口问,其实也没什么聊的,兄弟自己的事儿,他没啥可问的,单纯有点儿惊奇:你这第一回 吧。 嗯。贺中鹤歪着脑袋点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儿?寒假? 我生日。贺中鹤艰难地回想了一下,这一回想耗了不少脑细胞,更困了。 操了,怪不得,敢情二人世界去了 贺中鹤听着他碎碎念,觉得自己意识在慢慢脱离身体。 其实我没啥可说的,就当时从你嘴里听到震惊了一下,之前能看出来。哎郭瑶那边你别生她气,她也不是故意的 我就是挺感慨,这么大一好兄弟一下子成别人的了,鸟升要敢欺负你或者让你当下边那个你跟我说,我帮你捶他 火锅蒸腾的雾气那边一直没动静。 石宇杰顿了顿的时候那边才有了一点儿声音,因为鼻塞而响起的轻微呼噜声。 石宇杰很震惊地扇开雾气:睡着了? 第78章 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回让 老郑站在讲台上, 嘴一动一动的,但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想问旁边雁升,一转头, 空的。 面前没有桌子, 贺中鹤拉着凳子努力往前坐了坐。 使劲睁着眼还是看不清听不清, 周围人明明都在专心听老郑讲话,就他拼了命地也听不清, 只能装作跟所有人一样, 看着老郑。 教室外闹哄哄的, 听着像不知道哪个班临时放假的动静。 拼命支着耳朵, 贺中鹤从老郑糨糊里搅进经文一样的话里, 听清了几个词。 好像是在跟他们透题,还是今年高考原题。 贺中鹤一惊,一身冷汗地赶紧又往前坐了坐。 听不清老郑说话, 看不清他写到黑板上的字。 急得直冒汗,但身上越来越没劲, 感官越来越迟钝。 老郑打开白板,放他拍的高考原题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模模糊糊的杜兰珍。 杜兰珍倏然变得清晰起来, 她脸上满是愤怒和紧张,眼神都变了, 神经兮兮地抬手一指:你走不了。 老郑拉上白板:都记完了吧。 没!贺中鹤赶紧喊了一嗓子,却发不出声音。 画面一转, 他站在陌生的操场上,周围挤着一群陌生人。 大一经管的来这边集合远处有人拿扩音器喊。 挤着的一些人立马跑了过去。 大一文传的来这边集合又有人喊, 旁边又有一些人离开了。 一直喊到最后,原本挤得密密麻麻的操场中央只剩下贺中鹤一个人。 他茫然地问路过的人:请问外院的在哪集合? 我们学校没有外院呀。看不清脸的陌生人这样说。 贺中鹤猛地抬头朝前方望去。 主席台上拉着横幅,上面写着辉坛学院建校七十周年庆。 一瞬间如坠冰窟, 耳鸣声嗡响。 打开手机找雁升的聊天消息对话框,却怎么也翻不出来搜不出来,打电话也看不清屏幕,整个人都像被包在一层薄膜里。 再抬头时操场上一个人都没了。 心慌,胸闷。 喘不上来气。 雁升他惊惶地喊,还是发不出声音。 雁升! 雁升蹲在沙发跟前,看着贺中鹤胸口起伏得厉害,皱着眉头,额角渗汗。 他换了贺中鹤额头上的冰袋,按着冰袋叫了他一声:贺中鹤? 贺中鹤没醒,还是皱着眉头,嘴里很快地念叨了句什么,含混听不清。 雁升不知道该不该把他叫醒,坐到沙发沿上,一手按着冰袋,一手在他胳膊上一下下顺着。 贺中鹤音量稍微大了点儿,又咕哝了一声。 嗯?他俯身。 雁升 雁升顿了顿,握住贺中鹤的手捏了捏:在呢。 这一捏总算是醒了,非常突然地睁开眼睛,眼球红血丝遍布。 急|促的喘声还没平息,他眼神里带着无措看着雁升。 怎么了宝贝儿?雁升顺顺他鞋刷子似的苹果头,轻声问,做噩梦了? 贺中鹤把他手从自己脑袋上拨下去,先是伸手掐了掐雁升的脸,然后骨碌一下子坐起来,冰袋滑进衣服里冰得嗷一嗓子。 雁升看着他一边倒抽气一边把冰袋从衣服底下掏出来。 操。贺中鹤握着冰袋坐了一会儿,然后又转头摸了摸雁升的脸,掐了一把。 做梦了。他说。 做完梦掐我脸啊?雁升捂着腮帮子。 看看是不是真的。贺中鹤咕咚一下又躺了回去,梦见什么都丢了。 什么都丢了?雁升没能从这个精炼抽象的总结中想象出这个梦具体是啥事儿。 就是,同学朋友都丢了,我妈丢了,S大丢了,你丢了,高考原题也丢了贺中鹤迷迷瞪瞪地说,老郑透题了。我想想,高考原题有什么来着,英语要考四篇阅读 英语什么时候不考四篇阅读。雁升无奈地笑了笑。 做个梦累死我了,浑身疼。贺中鹤搓了搓脸,几点了? 十点半。雁升说,石宇杰被他爸电话吼回去了。 我操十点半了贺中鹤心疼了一下大休就这么过完一多半了,撑着身子坐起来,睡着之前确实是在跟石宇杰吃火锅来着,这睡觉跟昏迷似的 没跟阿姨说你感冒了,等她回来我就走。雁升说。 她今晚上不回来。贺中鹤说。 躺着吧。雁升按着他胸口把他按下去,一会儿把药吃了,清热解毒颗粒和泰诺林,跟你平常吃的药冲吗? 之前吃过,应该不冲。贺中鹤闭上眼,闭了一会儿又睁开了,抓住雁升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又闭上眼。 梦里什么都丢了的惶然慢慢消弭下去,醒来后反而有种庆幸的感慨。 明早再不退烧就去挂一针。雁升把他额头上的头发拨开。 听着雁升洗漱收拾进屋学习,贺中鹤一直迷迷瞪瞪的,续上的刚才那个烂七八糟的梦一次次被细小的动静打断。 大概快十二点的时候,雁升走过来让他去床上睡。 动不了了。贺中鹤哼哼出来一句,吸了吸鼻子,鼻窦跟放了俩木塞似的,头疼,困,身上酸疼。 赶紧,半夜掉沙发底下飞狗蹬你脸我可不管。 贺中鹤没吭声,继续闭眼躺着。 身体突然悬空的瞬间他一下子清醒了,鼻子也吓得透了气。 哎哎哎!贺中鹤手不知道往哪儿放,总觉得自己要掉下去了,惊恐地看着雁升。 雁升往旁边偏了偏头示意他把胳膊搭到他脖子上。 贺中鹤愣了愣,然后小心翼翼伸手搂住了。 最后又搂紧了。 勒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雁升咳了两声。 贺中鹤赶紧松了松,浑身都紧绷着,挺担心自己这么大只雁升能不能抱动:别磨叽了师傅赶紧到地儿把我放下。 然而雁升很轻松地颠了颠,把他脑袋按到自己身上:靠着。 听到头顶很低很近的这一句,贺中鹤觉得自己顿时有点儿融化。 他妈的,有男朋友真他妈好啊,连感冒发烧都如此美妙。 于是乖乖地靠在他左胸口前。 小时候晚上看电视看晚了他会歪沙发上装睡,让老妈把自己抱回去睡觉,然后下巴放老妈肩膀上没走到半路呢,就憋不住嘎嘎笑出声了。 但现在又不一样,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回 让人这么横抱着。 雁升抱着他走进卧室走到床边的时候,贺中鹤搂着他脖子没舍得撒手。 本来是想再这么抱一会儿就松手来个自由落体的,结果雁升叹了口气,抱着他又出了卧室。 干嘛?贺中鹤挑了挑眉毛,很担心雁升体力,重心往上放了放,好像这样就能替雁升的胳膊分担点儿重量似的。 慢慢走到阳台上,雁升清了清嗓子:阳台站到了,下车的乘客轻检查好随身携带的物品,有序下车 神经病啊!贺中鹤笑着泄了劲,用脑袋在他身上磕了磕。 雁升接着走到餐厅:餐厅站到了,下车的乘客 飞狗跑过来扒着他腿,往他身上一窜。 雁升闪了一下:这位乘客请这边儿检票。 什么时候到终点站啊师傅。贺中鹤笑半天了,没油了吧你。 雁升坚持在家里转完一圈,然后快步走回卧室,膝盖磕床沿儿上,贺中鹤松手的时候他也没托住,给他砸床上了。 一个踉跄没站住,雁升干脆叠到他身上,俩人摞着笑了一会儿。 真跟杜兰珍说的一样,凑一快儿智商负无穷。 贺中鹤抓着他胳膊给他按着:酸了吧? 酸了。转这么一趟他有点儿喘。 贺中鹤从他身下拱出来,下床拍了拍手张开胳膊 。 干什么?雁升看着他,折腾病号不太好吧? 快点儿。贺中鹤没动,让你也试试,可爽了。 小孩儿非缠着让人跟他玩儿似的,雁升拗不过他,胳膊搭上他脖子。 贺中鹤学着他一只手托膝窝,一只手扣住他的肩,酝酿了一下,猛地起身:一二三起飞! 可能是有点儿低估感冒发烧带来的四肢无力了,起飞的瞬间贺中鹤就虚了。 于是雁升在半空停了三秒,然后咣一声砸到了床上。 嘶他动作迟缓地伸手往腰上扶,那我当弹力球玩儿呢? 贺中鹤挺没面子的,赶紧掀了掀他衣服:没事儿吧闪腰了? 不能动了雁升捂着腰一脸痛苦,贺中鹤手指碰上去的时候又抽了口气,疼 贺中鹤拧起眉头,转身往外走:我去找贴膏药。 雁升迅速收了痛苦面具,坐起来伸手往他腰上兜了一把,把他仰面扯了回来。 拖鞋甩挺远,差点儿砸到路过还惦记搭便车的飞狗。 然后他一翻身,把贺中鹤塞被子里,动作飞快地给他把四边被角掖好了,在他屁|股上拍了下:感冒了还不老实。 你手往哪儿碰呢!贺中鹤吓了一跳,动了动。 这个被角掖得很有技术,动了好几下都没松。 往这儿碰。雁升又拍了一下。 第79章 郑师母一脸震惊地从地下 下午一点半返校, 小班的大休满打满算都不到二十四小时。 没脸没皮地拍来摸去过后睡完这一觉,早上贺中鹤九点多才醒,雁升已经去学校了, 发消息让他起床记得吃药。 他坐起来, 惊奇地发现自己感冒的症状一夜之间几乎都消失了, 鼻子透气了,也不头昏脑涨了。 昨天的冒没感起来, 刚开了个头就停了。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66) 没别的原因, 感冒药也不可能这么凑效, 就是因为弦还紧绷着, 意志力让他不敢感冒。 这现象他之前在网上看到过, 临近大考学习太紧张的时候假期第一天感冒,开学前就自愈了。 贺中鹤感受了一下神奇的自愈效果,翻身骨碌到昨晚雁升睡的那边, 又闭着眼躺了一会儿。 还能闻见淡淡的芦荟沐浴露味儿,说实话醒来这么一看身边没人, 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高考前大概率没机会再像这样睡一起了,想到这个他更委顿了, 难受巴巴磨蹭半天才起床。 已经快四月份了,换下冬季校服感觉很轻松, 高三的冬天太长太难熬,气温回暖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恍惚。 以为过不完的冬天已经过去了, 那也意味着高考近在眼前。 某天早上来到教室看见有人正改高考倒计时的时候,贺中鹤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63天。 总觉得高考还有好几个月, 升旗时的百日誓师好像还在昨天,而现在进度条仿佛在他不注意的时候被突然往后拖了一大截。 四月初没有月考,取而代之的是全省一模。 就连一模也是像被快进跳过了一样, 一直到可以查分手边又没有手机,李老师把成绩单印出来贴到前门旁边的时候,贺中鹤还是恍恍惚惚的,一模怎么就出成绩了呢。 总觉得跟没考似的,但往前一回想又能想起来一模那天挺暖和,监考很严,考场上有个崩溃扔笔的,文件袋里的一沓试卷也都是做过的痕迹。 下课后同学们一拥而上去看成绩,贺中鹤突然有点儿慌。 太快了,在自己还没准备好的情况下省考一模就出分了。 小班同学不像二十四班同学那样人多的时候习惯性帮朋友看成绩,也不会凑跟前来欠兮兮地让人猜多少分多少名。 成绩单旁聚着的一堆人里有战战兢兢看完成绩然后一拍手一握拳,一脸激动飞奔回座位继续拼命学习的,也有看完后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默默回位的,甚至有人回去后自己一个人悄悄抹眼泪。 越来越不敢去看成绩,他不知道自己会是这些人里的哪一拨。 没有几个玩儿得好的同学广告宣传车似的帮他嗷嗷着报成绩,这种知道结果前胡思乱想的压力更让人难受。 这次一模他其实挺没底的,考完试脑子空空的,连做过的题都没印象了,非常机械地跟平常做练习一样考完了试,有种热身活动还没做就上完战场下来了的感觉。 晚上放学时成绩单底下已经没人站着了,贺中鹤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不就是个一模吗又不是高考,老郑之前还讲过一模五百高考六百三的鸡汤呢 然而走到离成绩单不远处,心态又扳不回来了。 这他妈可是一模啊差不多就是高考成绩的一模!老郑从去年就一直叨叨的一模! 心跳得飞快,前所未有的紧张。 视线落在最下方姓名栏,往上找了十个。 没在后十。 当然没在后十,之前好几次小班内部模拟考他都没在后十,中不溜在小班四十来个人的名单上挂着。 又往上找了十个,还是没自己名字。 不过看到卜悦然名字了,竟然是倒数,贺中鹤很惊讶。 不止卜悦然,平时那些上头的这次有不少掉下来的,这就是都在说的越临近高考成绩波动越大,甚至非常离谱。 心跳得越来越快,接着往上看的时候,门框旁突然冒出半张脸。 贺中鹤直接喊出了声,教室里正留着学习的一堆人立马抬头瞪他。 他赶紧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推着雁升出来:你直接进来得了! 我看你今天出来晚,还以为什么事儿。雁升问,考怎么样? 不知道,刚才你一个脑袋冒出来给我打断了。贺中鹤眼珠子一转,你去帮我看吧,我不敢。 这么怂啊?雁升倚楼梯扶手上笑了笑。 我又不跟你似的那么稳。贺中鹤看着他,小声问,是吧这次还是咱班第一吧? 嗯,级第三。雁升说,你应该说你班,不是咱班。 再废话就铲除你让第四名上位。贺中鹤催他,赶紧看,我现在又急又怂。 雁升非常轻松地走到小班前门,探进去半个身子,看了一眼又非常轻松地出来了。 贺中鹤从他表情上看不出来什么,只觉得自己每一根神经都在边逃跑边尖叫,声音都紧了:说吧。 雁升刚要开口,贺中鹤又捂住耳朵:等等等等我再做下心理建设,先别说。 出息,就个一模。 前二十五吗?贺中鹤盯着他。 嗯。 前二十吗? 嗯。 前十五? 雁升点点头。 我操,前十?!贺中鹤问到这档的时候已经激动地扒雁升身上了。 直接说了啊,雁升的嘴角的笑一点点勾起来,压低声音,第二。 贺中鹤眼珠子瞪得老大。 雁升看着他,又补了一句:铲除我你就能上位了。 贺中鹤跟他愣愣地对视了一会儿,然后松开他光速跑进教室。 几秒后整个人几乎是飞出来的。 头发虽然狗啃似的,但在空中扬起来还是非常潇洒。 雁升嘴角的笑越来越明显,张开胳膊。 牛不牛逼!贺中鹤一嗓子在他耳边炸开,欣喜激动几乎要溢出来。 牛逼。雁升捂了捂耳朵,笑着拍拍他,我男朋友最牛逼了。 回家路上贺中鹤一路蹦着,估计给个滑翔伞直接就起飞了。 特别好的状态,雁升走在旁边,面儿上没表现出来,也替他激动。 之前又是剪短头发又是感冒的让他有点儿担心贺中鹤能不能撑住,这个节骨眼上心态崩了很难救起来。 但现在他发现贺中鹤无论心态还是实力都远比他想象中强。 其实看贺中鹤之前的反应就能感觉出来,被班主任理了头发或者学习强度剧增的时候,虽然也哼哼唧唧跟他抱怨,但其实一直是一种为了高考这段时间被怎么折腾都不为过的心态。 稍微有点儿偏激,但保持这种心态度过高三最后两个月再合适不过。 一模余韵长,过后成绩被老郑在班里反复念叨分析,给他们灌鸡汤,说你们看贺中鹤之前级四百现在级第四。 虽然家长群里他的名次是27,好在除了家长们没人注意。 非常香浓,以至于后来雁升给他转述的时候贺中鹤自己听着都觉得挺震撼的。 一模发挥得好,这颗定心丸也是二模稳住成绩的重要条件。 埋头疯狂学习的日子依旧像被按了快进键,从1.5倍速到了2倍速。 四月底清早起床就不那么痛苦了,五点半两人一起往学校走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我昨晚上搜题的时候又没忍住进了S大超话。贺中鹤越到高考越爱展望未来,每天早上都把他俩上大学后的蓝图描个百八十遍,内容多是一起上公开课一起吃饭一起出去玩一起进社团之类的。 打卡食堂所有窗口。雁升替他接了,放心到时候从报道第一天就跟你从一号窗口开始吃遍五个食堂。 贺中鹤咂咂嘴,仰头眯眼看着小区花坛里已经茂密青绿的树丛:太美妙了。 关于以后的展望,一旦想象落实到小细节,就觉得近在眼前,伸手就能碰到。 贺中鹤嘿嘿乐了一会儿,转头看着雁升:我看超话里还有不少捞人的,看偷拍的照片都一般,比你差远了。 雁升挑了挑眉。 要是有人捞你怎么办?贺中鹤皱了皱眉头,你就装没看见。 可得捂好别让人发现了他嘀咕。 我装没看见,认识我的人也会在评论区说啊。雁升说。 贺中鹤表情有一瞬间的严肃,是真在忧虑这个严重的问题。 他眉头越拧越紧,看着雁升。 雁升被他盯得没办法,抬手按着他脑袋转过去:你不会上了大学还要这样吧? 哪样? 偷偷摸摸这样,清晨的小区还挺静的,雁升小声说,到时候大大方方的不就行了。 我操!是啊!贺中鹤表情瞬间舒展了,眼里燃气兴奋的小火苗。 冷静。雁升有点儿想笑,这一天天恨不得穿越到高考后似的。 冷静不下来,我现在想想就想来个后空翻。贺中鹤前后左右看了一圈,除了身后一栋楼下有间地下室门静静开着,周围没一点儿人影。 他凑到雁升跟前,垂着眼抬了抬下巴。 雁升也迅速扫了一圈周围,然后很快地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贴了几秒才离开。 看着两个学生正面对面对着嘴儿,郑师母一脸震惊地从地下室走出来。 开春后地下室馅儿饼店重新开张的第一天,竟然看见这样的场景。 那是两个小男孩儿吧!是吧! 一耳朵钉的不就是老郑头天天叨叨的那个吗! 她震惊得忘了把炉子搬出地下室,从围裙上几下擦干净手,急慌慌地掏出手机,在两个小男孩儿分开之前拍了下来。 虽然是幼儿园园长,但多少有点儿课堂内外管学生的职业病。 或者说是亲眼看到这样的画面太离奇了,急切地想找人分享一下见闻。 她迅速拨通了她家老郑头的电话:喂?我拍着你学生照片了。 第80章 别说无耻,老郑说, 日子不禁数算, 一算就吓人一跳。 在三楼楼梯口跟雁升分开后,贺中鹤一进教室就看见黑板旁边的高考倒计时51天。 下周二模。 一模过后二三四模间隔时间非常短,所有人被考得心如止水, 想到马上二模了也只是噢, 要二模了这种异常平和的心态。 马上二模了, 再熬五十天。 中午午休时雁升戴着耳机,这个季节午后太阳一晒很容易让人犯困。 贺中鹤走后庄媛从斜后桌往前挪了一个位置成了他同桌, 之后就没再调过位。老郑说高考前什么都不能变了, 平时吃什么现在就吃什么, 平时什么座位现在也不要换, 甚至还说没谈恋爱的不要动心思, 谈着恋爱的也别分了。 这话一出来整个教室的人都笑了,其实他班正好有个例子,一男生, 一模后刚被外班的女朋友甩了,现在天天恍恍惚惚痛不欲生, 从前二十一下子跌到四十多名。 雁升非常同意老郑这个观点,高考前不求成绩能坐火箭上省前十, 能安安稳稳别出什么岔子一直到高考,差不多就稳了。 快上课的时候雁升起来站了一会儿, 上下眼皮打架。 石宇杰踩着预备铃从教室前门跑进来,校服拢着兜了好几瓶冰可乐, 往他桌上放了一瓶。 这是什么形象?雁升看着他,盹头顿时没了, 眉毛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石宇杰兜着一堆可乐,脸上沾着黑色的印子,校服也是脏兮兮皱巴巴的。 打架了?雁升把桌边一直挂着的笔芯筐子摘下来给他装可乐, 之前贺中鹤低估了他们刷笔芯的强度,上个月这个筐就空了。 石宇杰接过筐子:没,中午回宿舍被我爸揪走了,不知道从哪弄了个烧烤架子让我摆摊儿卖烧烤去,说我要是考不上本科就正式给我弄个烧烤摊子。 然后呢?雁升听贺中鹤说过石宇杰他爸恐怖,但这个教育方式实在是太奇特了。 然后我就赚了五十块钱。石宇杰很坦然地用下巴指了指可乐,一脸欣慰,还挺来钱。 被教育对象更奇特。 石宇杰正要继续分发他做生意赚的第一桶金,老郑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石宇杰吓得可乐差点儿滚一地,赶紧溜了。 雁升有点儿纳闷地扫了老郑一眼。 今天老郑挺奇怪的,以往看到石宇杰这副鬼样子得把他拎出去训半小时,而现在他目光好像一直在雁升身上,板着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雁升没管他,低头继续做题。 直到老郑站在这儿能有十几秒的时候,他意识到老郑今天确实有些不对劲。 他放下笔,转头看了看老郑。 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别搁这盯人,让不让人学习了。 老郑跟他对视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出来。 语气不怎么好听,这让雁升更纳闷了,老郑从来没单独跟他用这种语气说过话。 跟着老郑进了办公室,秦老师不在,办公桌很乱,堆着各种教辅资料和试卷。 老郑坐下来,没沏茶,什么也没干,就这么坐着看着雁升。 雁升让他盯得有点儿发毛。 他是挺懒得跟老师打交道的那种学生,老郑找了他,又不说什么事儿,他就也不开口,等老郑说。 然而老郑好像也不知道从何说起,盯了他半天,问:最近状态还行? 挺好。雁升点点头。 又安静了。 老郑慢慢往后倚了倚,然后掏出手机戳着:你之前说跟贺中鹤有亲戚关系对吧? 雁升心跳加快了些,不知道为什么老郑把他叫来提起了贺中鹤。 而且还问的是关系。 不好的预感还没从心底升起来,老郑就把手机屏幕转向他:这是你和你亲戚吗? 办公室里一下子静止了。 老郑看着他的表情,收回手机给李老师打电话:李老师您好。 让贺中鹤来趟我办公室。 对,就现在。 上课铃响了,走廊安静下来,办公室更静,只能听见外头空调外机的声音,虽然不知道这个季节开空调是制冷还是制热。 贺中鹤腿都有点儿站麻了。 刚才过来跟原先班同学激动地打完招呼,推开办公室门又看到老郑的时候,有种漂泊游子重回故乡的感觉。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67) 结果办公室门再推开一些,贺中鹤的激动和兴奋戛然而止。 雁升正站在老郑面前。 两人表情都很一言难尽。 给你看张照片。老郑有了第一次经验,跟贺中鹤开门见山。 什么意思。老郑收起手机,看着他俩。 这学生吧,再怎么精也精不过老师,他俩的每一点儿表情变化都被老郑尽收眼底。 贺中鹤迅速收起震惊和慌乱,强装镇定:闹着玩儿的意思。 闹着玩儿,这么玩儿啊?老郑扯了扯嘴角。 不可以吗?贺中鹤在脑子里飞速回想这张照片可能是什么时候被什么人拍下来的,我俩都是男的啊。 其实他很奇怪,这张照片无论是谁什么时候拍的,按老郑的思维,都不能给他们定性。 老郑看他俩的眼神很怪异。 眼前这两个学生,要是没今天这事儿他绝对想不到会有这层关系。 前所未见闻所未闻,震撼他一个五十多的老头子一整上午。 谈恋爱的小男孩儿小女孩儿在他二十多年的职业生涯中抓得多了,但这样的是第一次。 老郑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是个没经验的老教师,白在一中当了这么多年班主任。 以至于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看向雁升。 雁升没说话,一脸无可奉告、老师你有病吧这么点儿事儿浪费我们宝贵的学习时间的表情。 不见棺材不落泪。老郑打开了他的老台式电脑。 他可能对抓同性恋学生没经验,但他对付死鸭子嘴硬的可太有经验了。 按规矩,这张照片我应该已经在班主任群里存档了。老郑说,最近这样的还真不多,我有段时间没开电脑看群消息了,一看才知道有人往我邮箱发投诉件。 贺中鹤明显僵了僵。 你们说这两张也要往群里报吗?老郑点开图片。 一张又黑又糊,从画面里依稀能辨别出是雁升和贺中鹤,斜后方角度拍的,是在电影院。 姿势是非常明显的在接吻。 还有一张是路灯下,两人互相抱着。 都是有些模糊的偷拍。 冷汗顺着额头流到太阳穴。 不止冒冷汗,他现在脸上也烧,被人当众脱光了又给一耳光的感觉。 有时候哑口无言不是没话可狡辩,是真给慌着了,一开口就要露馅。 怎么着。老郑问。 说了是闹着 我没说这个,你们也不用说了。老郑打断雁升的话,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他们从来没想过会以这种憋屈人的方式被老师逮住。 贺中鹤脑子很乱,没心思去猜这些照片都是谁偷拍的。显然小区里那张可能是学校老师顺手拍下来的,但电影院和学校和两张投诉另有其人。 怎么通报?老郑憋了这么久,终于爆发了,我这是第一回 啊,第一回碰上这样的情况,你们让我怎么通报?怎么跟家长说? 贺中鹤听到家长的时候心像被人死命攥了一下似的,下意识就脱口而出:别跟家长 他声音小下去。 如果刚才还有辩解的余地,那现在他就是彻底败了。 老郑果然精,知道贺中鹤怕什么,用威胁告诉家长来诓他。 老郑冷笑一声:你们让我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见识了。 还坐一起促进学习呢,不要脸的事儿做到老师眼皮底下,是怎么想的? 说话一如既往的难听。 雁升,老郑看着他,用手指敲着桌子,声音一点点扬起来,声音和话都越来越刺耳,这是你做出来的事儿?是不是觉得成绩好就能无法无天,就能不要脸了?闷声干了件发扬师门的大好事儿啊! 雁升跟贺中鹤都没说话,这种时候说什么也没用,证据和把柄都在老郑手上,就看他怎么处置了。 然而老郑的训话还没有要结束的意思:我教出来的学生是同性恋,省级名师的学生有同性恋!学校能容下你们吗,你们父母能接受吗! 老郑这段话槽多无口,但贺中鹤忍住了没跟他呛。 可能雁升没什么跟老郑对线的经验,说了一句:您不说没人知道省级名师教出来了同性恋 在老郑听来嘲讽满满,这简直是把他辉坛一中省级名师的身份踩在小玻璃的脚下碾。 那我就让别人知道知道。老郑声音拔高,把你们的龌龊事儿发到家长群里,再开回家半个月,按规矩可以吧? 别!贺中鹤口干舌燥,从刚才心律就飞快,这会儿头蒙蒙的,老师,先别告诉家长。 快高考了。他补了一句,企图让老郑网开一面。 他要网开一面就不是老郑了。 这就是你认错的态度?老郑眯起眼,脸上露出鄙夷的表情,今天可算是抓到他把柄了,贺中鹤,从你来到这个班我就不想留你,你是不是以为自己不讨嫌啊? 贺中鹤没说话,现在他恼怒烦躁,但更多的是慌乱和紧张。 我认错。贺中鹤咬着牙很快很低地说了一句。 这是他跟老郑斗了快两年,犯过大大小小的错,第一次这样低头。 老郑大概也有驯服刺儿头学生的得意,他往后靠了靠:没别的说的了?反思出什么了,什么错了?你怎么定义自己的行为?就这个态度想让我替你们瞒家长? 他早就想给贺中鹤来个狠的了,两年来这个学生就是他的眼中钉,踢到外班那是便宜他了。 贺中鹤垂着头。 不能让老妈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老郑告诉老妈。 无耻。贺中鹤说完后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别说无耻,老郑说,说不要脸。 贺中鹤很缓慢地吸了一口气,吐出来的时候脖子往上都是胀的。 他攥紧拳头,咔吧几声,指甲也扎进肉里。 浑身都在抖。 还有呢?老郑问。 沉默片刻。 贺中鹤全身都紧绷用力,声音却很轻:变态。 老郑很畅快地出声叹了口气,然后拿起手机,迅速戳了几下:等你家长来 话音未落,他的手机被雁升劈手夺下。 你过分了。雁升把手机按到桌上,表情非常难看。 老郑大概是怎么也没想到雁升会这样,愣了愣,在他俩之间来回扫了一眼,然后很响亮地冷笑一声:不想悄没声解决是吧?行。 第81章 像是用尽全力的一耳光。 级部办公室。 级部主任和两名副级部主任都在, 副级部主任之一是秦老师。 办公室里没人说话,老郑和其他三个老师都沉默着,雁升跟贺中鹤站在办公桌边。 雁升父母没被叫来, 他家情况老郑多少有了解, 平时填报信息父母手机号栏都是空号, 学校里甚至没有他父母的联系方式存档。 贺中鹤现喘不过气来,主任给杜兰珍打完电话已经过了快半个小时了, 她还没到学校。 越等越慌。 败露了。 杜兰珍这一趟过来, 除了他和雁升的事, 还有他现在在小班的事, 都瞒不住了。 投诉件到底是谁发的。 高一高二参与过大大小小的打架, 但绝对没有哪场对方有仇到这样暗地里搞他。 办公室门口响起急促的高跟鞋声。 贺中鹤的心猛地悬起来。 门被敲响,有人开门进来。 老妈的声音透着疲惫、惊诧和其他让贺中鹤感觉到心里发紧的情绪。 不敢抬头看老妈。 三张照片和事情大概级部主任已经在老郑的描述下完完整整给杜兰珍打电话说了,现在她来就是解决这事儿的。 怎么解决? 贺中鹤迅速地瞥了一眼老妈, 刚好跟她对上眼神。 又是那种让他心慌的怪异和茫然,老妈难以置信地紧抿着嘴, 像在拼命压抑着情绪,看着他。 是那样吗?七个人相对无言片刻, 杜兰珍颤着声音开口。 贺中鹤没说话。 他不仅害怕老妈这样,他当然还心疼。 得不到回答, 杜兰珍又走近了一步,看向雁升, 声音很轻,有些发飘:是吗?雁升。 余光里, 雁升也低着头,很久之后才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喘不上气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贺中鹤手都是麻的。 到底他妈为什么, 为什么出现了今天这个局面? 他看着杜兰珍一直定定地站着。 这件事传出去对学校影响不好,这边已经对学生进行思想教育了。级部主任跟杜兰珍其实打过很多次交道了,不是老熟人的话贺中鹤也不可能在老郑班里风平浪静地待了两年。他摸了把自己的地中海头,面子还是得给杜兰珍的:我们也是第一回 碰上这种情况,就不开回家了。毕竟快高考了,您也别上火,高考重要,这两个学生成绩都拔尖,不能 贺中鹤现在很想往墙上一撞休克到高考结束。 杜兰珍果然抬起头,脸上的表情从难以置信变得更加怪异茫然:拔尖? 洪星邵先兑du佳 老郑想起来什么,赶紧在旁边补充:你家孩子不知道打什么算盘,出这事儿之前我都没管。你还不知道吧,成绩单的分数是假的! 三个级部主任齐刷刷看向老郑。 老郑顿了顿,赶紧调转话头:他进小班的事儿我也没跟你打招呼,是我的失误,但现在最该问清的是他为什么要跟家长隐瞒成绩。 杜兰珍保持一个表情,眼睛都不眨了。 妈?贺中鹤有些害怕,声音发紧,出声是沙哑的。 杜兰珍还是没动。 有些事让学生自己反思,快高考了,可以先做个让步。秦老师说。 然而杜兰珍现在估计什么都听不进,沉浸在巨大的惊恐中。 她往后仰倒的那一刻,整间气氛凝固的办公室瞬间乱了起来,所有人都手忙脚乱地去扶杜兰珍,打电话,叫救护车。 所有埋下的雷终于轰然爆炸。 在医院守了一下午,杜兰珍终于醒来的时候,病房里只有贺中鹤一个人。 杜兰珍环顾四周,慢慢坐起身。 贺中鹤背对着她,看不见脸。 那是唯一的亲人,自己的儿子,她跟这个世界最后的牵连。 所以要紧紧握在手里,否则就会像他爸一样,一不小心就成了断了线的风筝,再也不会回来。 但儿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想挣脱了,就离她越来越远了。 很陌生,让她害怕。 你是贺中鹤吗?杜兰珍终于朝着他开口。 语气是怯怯的,十分古怪。 贺中鹤猛地转过头,僵硬地走到她身边:妈。 杜兰珍闭上眼睛,很久之后才睁开:不要妈妈了吗? 不是,没毫无逻辑的话让贺中鹤一阵慌乱,他赶紧按住老妈的肩,妈,别这样。 杜兰珍没动,又坐了一会儿:老师说的是真的吗。 是。 在小班多久了? 快两个月。 想去哪上大学? S大。 因为雁升吗? 杜兰珍的声音越来越颤抖。 妈。贺中鹤觉得喉咙间好像哽了块石头,妈,别问了。 我不允许。杜兰珍说,所有的这些,我都不允许。 她哭了。 贺中鹤难受得像被人死命攥着心脏,也觉得鼻子发酸。 但他不能回应杜兰珍。 妈。他声音很轻,有些话现在说可能很刺激老妈,但他也在崩溃边缘了,不是所有事都会沿着你铺的轨道进行,我是你的孩子,但也是个独立的人,成年人。 所以你就不管我的死活了吗?杜兰珍说,我说过,你别想打算,只要我还有气你就别想打算,没了妈妈对你没有好处。 又来了,像一种死循环一样,只要一谈到这些,激她的古怪反应,她就会说这种让贺中鹤恶寒的话。 跟平时优雅强势的老妈完全不一样,就像变了一个人,蛮不讲理,神经兮兮,茫然无措得像个小孩,下一秒却会突然爆发,歇斯底里。 从小到大每次碰到这种情况贺中鹤都绕过去,不去碰这颗炸|弹,但事实证明这么多年了,这已经成了贺中鹤身上的桎梏,束手无策。 不是你说的那样他紧拧眉头,挣扎过后终于抬头对上杜兰珍有些骇人的眼睛,我去外地,在外地上学,都跟大多数人一样,为什么明明在所有人那里都再正常不过的事,在咱家就是不行?就要死要活? 你不正常,妈,你为什么不想想是因为你不正常。 杜兰珍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陌生,眼前的儿子非常陌生,他在质疑,在反抗。 有病我可以按时吃药,自理能力不强我可以锻炼,为什么你觉得我不在你眼前一定会不安全,一定会出事? 妈,我很早就想说了,你这不是正常思维!你感觉不到吗! 别拿死了活了的来堵我,我这十几年都像被下了咒知道吗,下了咒!贺中鹤声音越来越高,妈,你过于小心了,别因为我爸 啪一声脆响。 像是用尽全力的一耳光。 贺中鹤左边脸热辣辣地疼起来。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68) 他咬着牙看着杜兰珍。 她剧烈喘息着指着贺中鹤,干呕一声,声音嘶哑音调怪异:知道我晚上失眠的时候想什么吗? 想你死的画面。杜兰珍手在颤,她突然咆哮起来,你被车撞飞!从楼梯上摔下来磕裂头!走在街上被精神病砍!这些画面天天不受控制地在我脑子里闪!真实得好像已经发生了! 贺中鹤震惊地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这些话杜兰珍从来没跟他说过,实在是太离奇了。 为什么?贺中鹤有种溺水的窒息感。 杜兰珍没再回答他,抱着头,头发散乱,崩溃地蜷起身子大哭。 贺中鹤现在没法安抚杜兰珍。 他连自己都安抚不了。 定定地站了一会儿,他转身出了病房。 出病房的时候也没有感觉放松或者畅快一些,窒息的感觉铺天盖地。 怎么样?雁升已经在门外等了好几个小时了,贺中鹤在病房的时候他一直没离开。 走廊里都是来来去去的人,很嘈杂,贺中鹤有些耳鸣,他走到窗边。 雁升跟了过去,谈话肯定是崩了,不知道崩成什么程度,看贺中鹤反应应该是挺严重的。 两人站在窗边,都没说话。 医院大门外堵车,晚高峰即使在老城区也堵得不轻,喇叭声此起彼伏,骑着自行车电动车的人歪歪扭扭地穿梭在车流里。 为什么明明所有事儿都往上走的时候,非要突然冒出来什么给人当头一棒,给人压下去,为什么?他声音慢慢带上鼻音,浑身紧绷着。 雁升搂住他的肩:都会过去,没有那么严重。 要是过不去呢?贺中鹤使劲扣着窗台边,快高考了,为什么非要在这时候为难人?包括我妈,甚至包括老师,谁做错什么了? 没人做错。雁升紧了紧胳膊,心里也堵得难受。 第一次意识到他们作为两个高中生,在某些事面前其实很无措。从小就有人教他们要坚强,要学会抗事儿,但面对摆到跟前的一道道复杂的难题,就是无从下手,好像没有标准答案,只能硬着头皮。 我妈有病。贺中鹤突然说,之前我就怀疑,现在基本能确定了。 雁升转头看着他。 她说她控制不住想象我死的各种画面。贺中鹤缓缓吐出一口气,我该怎么跟她说。 就在这个各种意义上的节骨眼上,他们不能有半点躲避和含糊。 没等他情绪稳定下来,雁升突然想起什么,拉着他离开窗口:去心内科。 贺中鹤紧皱着眉头,跟在他身后。 雁升拉着他快速往挂号处走,我一直就这么想了,既然你也觉得阿姨心理有问题 要给她挂号?不应该挂精神科吗?贺中鹤问。 是给你挂,有件事儿我很久之前就在怀疑了。 你的肺心病,根本不存在。 第82章 一直等到快十一点,灯还 怎么做的彩超和cta, 贺中鹤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但等结果的时候从来没这么平静过。 老妈对他的病一直含糊其辞,这些年没复查。 每天吃分装好的、没见过包装的大把药片。 忌辣忌垃圾食品忌高油高脂高糖, 他没少犯过, 日常除了作息几乎都没遵循来自老妈的医嘱。 一直吃药, 有治愈吗?一直犯禁,有恶化吗? 甚至高三这大半年, 贺中鹤连作息都没注意, 高强度的学习和压力之下, 他甚至没注意到, 除了惯常的偶尔心悸头晕和胸闷, 根本什么都没发生。 他想起之前跟雁升说的那句话。 习以为常的事儿其实是假的,多恐怖。 所有的端倪终于在一片惶惑中指向真相,骤然打乱节奏, 下一步该怎么办,谁也没有探究的勇气。 所以拿到检查结果的时候, 他甚至都麻木到没有惊讶的情绪。 窦性心律过速。 雁升在一旁向大夫再三确认,的确不仅没有肺心病, 而且也没有肺心病史。 每个人的心脏机能水平都不一样,天生机能偏弱只能自己注意点, 病的话是没什么大问题。 现在年轻人十个里头八个有这毛病。少熬夜,多运动。大夫给开了这样一张口头处方。 白发跟这个有关系吗?贺中鹤问。 没有, 可能是药物过量激素导致白发,也可能是家族遗传。大夫说。 突然一种说不出是堵还是舒畅的了然, 贺中鹤笑了笑。 这就是老妈常年挂在嘴边的你身体不好、你有肺心病、你得时刻注意,缺一次药都可能危及生命。 老妈人工制造的病,咒一样困缚了他这么多年。 而自己几乎没怀疑过, 再有纰漏也说服自己忽略,选择相信老妈。 让人恶寒。 先不跟阿姨说?雁升看着贺中鹤坐在椅子上发愣。 要说。贺中鹤闭上眼,咬了咬嘴唇,把手里的报告单折起来。 现在跟她说,恐怕精神状态会更不好。雁升从他手里拿过报告单,首先她得状态稳定,肯接受治疗。 一堆事儿没解决,也不可能马上解决。贺中鹤看了看他,她一时半会儿稳定不下来,等只会越拖越垮。 雁升叹了口气,他现在也慌,从被老郑叫去办公室亮出照片的时候就一直慌着,但他得比贺中鹤镇静,这些事儿堆起来对贺中鹤家来说是巨大的打击。 他和贺中鹤不一样,他家里无牵无挂,可以更从容一些,但贺中鹤有杜兰珍,矛盾出自杜兰珍,纷纷杂杂千头万绪都需要贺中鹤去解决。 你先回学校。贺中鹤往杜兰珍病房走。 回去我怕跟老郑在办公室打起来。雁升走在他旁边,不可能还跟以前一样风平浪静过完这一个多月,我回学校了,你呢?这边你想好怎么解决了吗? 贺中鹤停在病房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 之后怎么办?你能回学校吗,能让阿姨接受吗? 我还没想。贺中鹤使劲搓了把头发,声音虚下来,我现在很乱,特别乱。 我也乱。雁升轻声说,这时候我不能先跑了,留你自己继续乱。 我妈见着你估计更不好贺中鹤低着头。 但我可以留在这儿,就在病房门口。雁升把他刚才搓乱的头发理好了,去跟阿姨好好沟通沟通,有事儿出来叫我。 杜兰珍躺在病床上,听见门开了,坐起来盯着他,不知道刚才贺中鹤去心外科的时候在这又寻思什么了,用一种怪异地表情看着他,眼看又是一阵歇斯底里的蓄势待发。 贺中鹤沉默着走过去,直接把检查报告塞给她。 看到检查报告的一瞬间,杜兰珍的手颤抖起来。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沟通还没结束,雁升一直站在走廊里听着里头的动静,几个小时里,病房出奇地静。 病房门咔嚓一声,雁升往旁边退了一步。 贺中鹤眼眶红着,眼皮有点儿肿。 明天来看医生。贺中鹤说话声音透着疲惫,先收拾出院。 出了医院各回各家,这会儿分开了心里更没底儿,杜兰珍状态不稳定,恍恍惚惚一言不发的,贺中鹤连手机都不敢碰,一直盯着她。 这种表面的休战平静一直持续到杜兰珍进卧室睡觉前,她本来进了卧室,又退回来,很轻地跟贺中鹤说:明天别去学校了。 语气不容置否。 贺中鹤坐在沙发上,没应答。 杜兰珍也没再继续,站在那儿看了他一会儿,关门进了卧室。 家里安静下来。 很累,非常累,身心俱疲。 脑子空空的,什么都不想寻思。 今天唯一跟老妈谈妥的事情就是让她去看心理医生,而今天这一切的起始爆发点都没解决。 或者说还没完全开始。 老妈今天的重点都在他进小班瞒成绩这件事儿上,关于雁升还没细究。 早上生物钟非常准时地把贺中鹤从沙发上唤醒的时候,杜兰珍正站在玄关处换鞋。 今天她走得很早,贺中鹤听着她窸窣换鞋钥匙哗啦半天的动静迷糊了一会儿,突然觉出不对劲。 他腾地坐起来:妈你干什么呢? 杜兰珍关上隔断柜门,把翻出来的最后一把备用钥匙放进手包:中午黄阿姨来给你做饭。 哎!贺中鹤急了,刚跳下沙发,门砰一声被关上了,然后是两声非常迅速的锁门声。 贺中鹤在地上愣愣地站着。 操。他看着家门口。 操! 茶几上的一架玻璃杯子被猛地扫下去,一地稀碎。 贺中鹤快步走进卧室,备用机、之前换下来的手机杜兰珍一个也没给他留,笔记本和平板也没找到,甚至一直用来盖泡面的阅读器也被收走了。 完完全全的与世隔绝状态。 太离谱了。 一通翻找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贺中鹤懒得收拾,靠着沙发背慢慢滑坐到地上。 昨天实在太突然太乱,都没跟雁升商量交待对策口供之类的。 今天雁升肯定会去班里找他。 找不到着急怎么办。 一急去找老郑或者杜兰珍对线怎么办。 对线失败事态更严峻怎么办。 贺中鹤现在像只热锅上烤得半熟的蚂蚁,急,还没办法,只能坐以待毙。 他连茫然地干着急都不能畅快,还没高考呢,不管发生了什么、能不能坐到高考考场上,他都还没高考呢。 恍惚地在书桌前打开练习册非常机械地做着,突然有点儿想笑。 贺中鹤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哭似的表情。 飞狗看着他在家又翻东西又摔东西地发疯,最后坐到书桌前心平气和地学习,很好奇地过来参观。 一边儿去。贺中鹤有气无力地说,我现在很想揍人,狗的话也不是不行。 飞狗很有眼色地窜出了卧室。 中午十二点黄阿姨准时开门进来,贺中鹤还心不在焉地做着题,听到动静赶紧跑了出去:黄姨,我有点事儿,得出去一趟 黄阿姨没说话,非常迅速地把门关上插好收起钥匙,摊了摊手:你妈不让我放你出去。 黄阿姨是之前没搬到这儿时在贺中鹤家帮忙干活做饭的大姐,话少能干,人很朴实,同时也很认死理儿,杜兰珍交待什么一定照办。 她敦实的身躯挡在门口,把钥匙揣进自己裤兜里,去洗手间洗了手,走进厨房。 心急如焚地吃完饭,贺中鹤拽着黄阿姨扯各种理由卖惨求了半天,她完全不为所动,收拾完碗筷和地上的碎杯子就出了门,而且非常无情地没给他扒门的机会,力量惊人地把他推了回去。 这一天过得非常熬人。 下午贺中鹤静不下心来学习,坐不够一会儿就在家各个角落翻箱倒柜抠抠索索。 这房子才住了不到三年,东西几乎都没带过来,想翻出来旧手机旧电脑都不现实。 一直折腾到晚上杜兰珍快回家,贺中鹤赶紧收拾好翻东西的痕迹,关了灯躺到沙发上。 杜兰珍叫他,他没应。 见贺中鹤一动不动赌气,杜兰珍坐下来:我今天去看医生了。 重度强迫症。 贺中鹤坐了起来,看着她。 会治疗的。杜兰珍说,我知道我心理不太健康自从你爸走后。 贺中鹤还是没说话,昨天的检查报告是把她十几年来的谎言彻底撕裂在眼前,杜兰珍就算把他关在家里,就算是因为心理疾病,也是愧疚的。 知道你爸是怎么出事的吗?杜兰珍声音很轻。 贺中鹤有些紧张地看着她,然而她状态好像还算稳定,主动提起老爸也没有激动或者暴躁。 当时他是跟同事去人工湖游泳。杜兰珍说,前一天晚上我就梦见他出事,结果真的出事了。 我去的时候他被摆在岸上,是第二天才捞起来的,身子已经泡肿了。 杜兰珍梦呓似的:泡肿的人眼珠都是灰的,你爸嘴里全是垃圾烂泥,泡得五官都变形了。 妈。贺中鹤揽住老妈的肩,使劲在她背上顺了顺,眉头紧皱。 那时候你还在婴儿车里躺着。杜兰珍用气声叹息着说话,人的生命太脆弱了,老天爷当时给我暗示了,我没在意。我想过无数次,当时要是没让你爸去,要是他同事那天临时有事,要是当时他单位突然加班那么多种可能,偏偏是在这一条线上,偏偏你爸就去了人工湖 太可怕了,我有时候觉得你爸出事是老天爷给我的惩罚,有时候又觉得你无忧无虑地长大是老天爷给我的恩赐。 杜兰珍看着贺中鹤:你能理解妈妈吗?妈妈真的没办法了。 她打开茶几里的双层柜,从最里头掏出几盒药,都是补药维生素之类的:这是你平时吃的药。 贺中鹤有些呼吸不畅,整个人蒙蒙的。 他把药收起来,看着杜兰珍:妈,我不会怪你。 说完这句,杜兰珍的眼泪夺眶而出。 但你既然知道是强迫症了,咱就得慢慢治愈,很多疙瘩要慢慢解,我十八了,不是随便往家里一关就能避免一切你假想的危险。 妈妈只能这样。杜兰珍还是很执拗,没有别的办法。 贺中鹤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还是没法沟通。 老妈去看医生、告诉他老爸的事,不是在寻求原谅和找原因,而是为自己的不合理行为找合理的解释。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69) 洗漱完行尸走肉似的回到卧室关上门,贺中鹤拉开窗户。 已经十点多,下晚自习了。 然而探出去半个身子,贺中鹤也没能看见对门窗户的亮光。 一直等到快十一点灯还没亮起,他才觉出不对劲。 敲墙,一二三下都敲了一遍,没人应。 贺中鹤冷汗唰地冒出来。 雁升没回来。 老妈这边的种种事情是意料中的,但雁升的突然消失才是真的让他始料不及。 原本还能沉住气,现在全乱了阵脚。 第83章 去吧!爸爸的好飞狗! 这一整晚贺中鹤都没睡着, 天亮的时候满脑子糨糊。 一整晚,隔壁卧室都没动静,也没亮灯。 烦了毁灭吧。 杜兰珍闷声不响出门之前, 贺中鹤走出卧室:妈, 雁升呢。 杜兰珍张了张嘴, 没说话。 雁升去哪了?贺中鹤知道刚暴露这档子事儿,在老妈面前再提这个名字确实非常尴尬, 但他现在是与世隔绝状态, 而且雁升的突然失踪杜兰珍肯定知情, 甚至与她有关。 中秋、过年、一起玩一起吃饭一起睡, 以前有多胆大放肆, 现在就多死亡。 他硬着头皮看着老妈。 不知道杜兰珍边换鞋边说。 你知道。贺中鹤打断她,之后还想说点儿什么,但以现在这种状况以及杜兰珍还没细究, 他说什么都非常尴尬。 不知道!杜兰珍拔高声音,忍无可忍, 这两天对于这件事儿她已经够让步了,你怎么还好意思提他! 贺中鹤顿时觉得脸上烧得慌。的确, 现在在老妈面前提雁升简直是把以前的种种相处完全给变个味儿,换位思考一下, 不难替杜兰珍感到失望和恶心。 又是待在家的一天。 想摸出来手机看一眼今天几号,在卧室里转了一圈才想起来所有通讯工具都没了。 而且不知道老妈是不是为了保险, 连手环也给他收了。 在家里翻半天翻出来一本今年的日历,还是过年那时候买鞭炮赠的。 4月19号, 还有49天高考。 离高考剩49天的时候出了事,跟杜兰珍的关系跌到冰点,被锁在家里, 雁升还不见了。 前些天的冲刺劲头好像急速从坡上冲下来,然后突然踩了空,重重摔在地上,爬不起来,找不到路,一片茫然。 中午的时候黄阿姨没再来,杜兰珍不到十二点就回了家,进家就收拾东西,说要搬家。 搬哪儿去?贺中鹤愣愣地看着她收拾东西,我不上学了? 搬回原来的家。杜兰珍把柜子里的衣服哗一下全掀出来,高考前都不用上了,高考第二天也不用去。 去收拾,不重要的东西留着就行,快,车已经在楼下了。 我贺中鹤无力地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她归拢衣服,感觉非常无力,能别这样了吗? 哪样?杜兰珍动作没停下,往箱子里塞完几件衣服,走到他旁边把狗抱起来放进运输笼,快去,回家,这地方当时就不该住,一中也不该让你考。 没有任何回旋余地,贺中鹤几乎是被杜兰珍押上了车。 他看着后视镜里逐渐拉远变小,最后拐了个弯儿消失的一中家属院。 三年的高中生活在收尾的时候戛然而止。 甚至于浑浑噩噩被押回了家的时候,他都有点儿没反应过来,就这么突然地离开了一中和那个老家属院,回到了新市区以前的家。 这个住址雁升不知道,只要他没恢复通讯,雁升再怎么找也找不到这儿来。 噢还有石宇杰。 但是最坏的状况是,雁升也联系不上石宇杰,甚至也被断了通讯。 会是老妈做的吗?老妈把雁升关起来了? 给你两千万离开我儿子? 什么玩意儿。 贺中鹤搓了搓本来就剪得乱糟糟的头发。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这事儿都闹到了级部,雁升的父母很可能被通知到了。 操。 贺中鹤站在阳台上,看邻居家院子和窗口都是空的,这户本来是韩子茹家住的,她上大学之后她父母都搬走了,现在房子空着。 邻居间楼距很宽,就算有人,只要不打个大LED屏滚动霓虹字,要交流的话都不太现实。 他试着扒着栏杆站上去,估摸了一下,这个高度跳下去,少说得缺胳膊断腿。 在家里上上下下转了一整圈,没找到任何能与外界联系的工具。 贺中鹤颓然躺到沙发上,实在憋得要爆,吼了一嗓子。 回应他的只有微弱的回音。 学不进去,而且来的时候半张学习资料也没敢带,就算带了,就算现在派个家教来,就算明天就高考,他也学不进去。 雁升到底去哪了,什么情况,怎么样了。 会是被父母领回去了吗。 脑子里闪过狰狞暴戾的雁升他爸,还有雁升的耳垂,和脖子上那道细长的疤。 好好的。 贺中鹤想,现在不奢求别的,高考前再见面和以后的S大都先放一边,他只希望雁升现在好好的。 别让他落进父母手里,别受伤,别打乱他高考前的状态,至少让他高考结束后稳稳地离开辉坛市。 既然不学习那干脆什么都不干了,只要杜兰珍在家,贺中鹤就坐在楼梯上一动不动。 对付杜兰珍很多常规方法都不能用,比如跳楼吃药绝食。 于是他另辟蹊径找了别的策略,坐在楼梯上,不停跟杜兰珍说话。 挑稍微有点儿刺激她的话说,说高考,说想去的大学,甚至会说雁升。 杜兰珍黑着脸,几次差点儿爆发。 贺中鹤发现她爆点比之前低了一点儿,不知道是因为被磨耳根子磨麻木了还是这些天有治疗。 本来应该坐在教室里拼高考前最后一个来月的,而现在他每天的任务就是睡觉,睡醒了起来发呆,发呆之外的时间跟杜兰珍不停说话。 第五天晚上的时候,杜兰珍手机响了,她接电话时没避着贺中鹤,直接在他面前跟李老师说贺中鹤高考前都不回学校了。 贺中鹤面无表情地听着,心里竟然毫无波澜。 也被磨麻木了。 雁升依旧一点儿消息也没有,贺中鹤把阳台当发呆的固定场地,看着路面望眼欲穿,心里希冀着一个奇迹,想象雁升突然出现。 一个多星期前的那天晚上,谁也没想到这一分开就是再无音信。 不止雁升,石宇杰或者谁的也没来。 越等越没了希望,贺中鹤甚至怀疑自己真的要被锁到高考前一天。 直到第八天晚上。 贺中鹤和平时一样坐在楼梯上跟杜兰珍输出语言干扰,嗓子都有点儿哑了的时候按惯例去阳台和飞狗一起吹风发呆。 初夏了,辉坛市临海,夏天来得还算温和,邻居院子里的植物随着晚风轻轻摇曳。 不知道被折磨得太久会不会出现幻觉,但贺中鹤确实看到韩子茹家的灯亮着。 他愣了愣,猛地抓紧栏杆,心狂跳起来。 在这边直接喊肯定会被老妈发现,他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腿都站麻了的时候,一袭蓝裙出现在了她家后院,穿裙子的人长发飘飘,跟之前风格迥异。 但那确实是韩子茹,不是新搬来的什么人。 贺中鹤看到天神降临一般,眼泪都快出来了,他关上阳台门,然后疯狂按阳台壁灯开关,黄色的灯光一闪一闪。 飞狗可能被闪烁的灯光迷了眼,发出不满的声音。 贺中鹤赶紧在嘴边竖了竖食指。 韩子茹正打电话,贺中鹤按得手都酸得没知觉的时候,她终于把手机侧了侧,转头看过来。 贺中鹤激动地使劲挥胳膊。 可能肢体语言表达得不那么准确,韩子茹也很开心地朝他挥了挥手,打开院门要走过来。 贺中鹤赶紧做了个立定别过来的手势,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客厅。 老妈没发现,但她现在离阳台很近,正在客厅背对这边看电脑。 韩子茹一脸疑惑地看着急得直蹦的贺中鹤。 不敢出大声,他飞快地思考了一下,比了个六的手势放到耳边,然后指指韩子茹又指指自己。 韩子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举了举。 贺中鹤疯狂点头,然后 然后呢。 韩子茹的手机送不上来,他也记不着雁升的电话号和微信号。 韩子茹挂了电话,站在院边很有耐心地等着。 老妈随时可能回头或者起身注意到这边。 一咬牙,贺中鹤装作漫不经心地走出阳台,从老妈身边经过,然后悄无声息地狂奔上楼,扯了张纸抓起笔就跑了下来,再装作漫不经心地踱回阳台。 万幸,韩子茹还在。 他手都是抖的,咬开笔盖,在纸上开始飞快地划拉。 操破笔还不出色! 贺中鹤喘得厉害,纸都划烂了才勉强能着色。 他龙飞凤舞地写: 告诉鸟啊噗我在新滨佳苑604。 新滨佳苑604是他现在的住址。 不知道韩子茹能不能理解他这个匪夷所思的请求,但情急之下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他团了团纸,使劲攥到最紧,退后一步抡圆胳膊拼命一掷 非常流畅的一套动作,一气呵成。 但纸团轻飘飘地落进了他家院子。 离栅栏门口还特别远。 贺中鹤抽死自己的心都有了,急得脑瓜子嗡嗡的。 韩子茹大概是也知道他有急事,走过来从栅栏间努力够了够,然而离纸团还有相当远的一段距离。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老妈合上电脑要起身了。 贺中鹤绝望地闭了闭眼睛。 然后听到脚边一声细声细气儿的阿嚏声。 他猛地低头看向飞狗。 操! 对啊这儿有个能穿栅栏还会飞的啊! 贺中鹤心脏止不住地狂跳,他蹲下来按着飞狗的后颈,指了指纸团,又指了指韩子茹。 这狗鬼精,指挥点儿什么都能听懂。 但愿不愿意干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不过飞狗好像也能体会到贺中鹤此刻的心急如焚,在他手朝韩子茹指出去的瞬间,猛地窜离阳台地面,以着闪电一样的速度,灵巧地跃上二楼窗台。 又非常专业地选择了最佳路线,从二楼窗台跳到斜侧的一楼窗檐,再落到后院草地上,四蹄儿不着地地朝纸团狂奔而去。 养狗千日用狗一时。 去吧!爸爸的好飞狗! 贺中鹤莫名有点儿热泪盈眶,狗子长大了,中用了。 韩子茹拿到飞狗叼来的纸团,展开。 与此同时,老妈走过来打开阳台门:在这干什么。 贺中鹤强压住尚未平息的剧喘,有点儿响亮地咽了一下:发呆。 老妈狐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眼高度仅仅到腰的栏杆,皱起眉头,把他拉出来,然后给阳台上了锁。 贺中鹤隔着落了锁的阳台,朝外眺了一眼。 一脸疑惑的韩子茹从园艺树后走了出来,远远地朝他比了个OK。 第84章 夜奔。 离高考还有37天。 那天让韩子茹捎的话完全石沉大海, 一点儿回音也没有。 一种可能是雁升的确跟他一样被断了通讯,还有一种可能是他不看私信。 不过大概率是前者,按他之前找猫的执着, 肯定不会漏掉一点儿可以追索的信息。 十几天里, 贺中鹤一直是心慌、焦虑、吃不下饭, 什么都不想干的状态。 然后就是想雁升,平常天天待一起试不着, 分开这些天, 越来越想, 晚上睡不沉, 做梦梦到, 醒来怅然,满脑子都是雁升。 雁升。 雁升雁升雁升。 到底他妈去哪了!怎么样了!什么情况! 胡思乱想的时候就会想象再见面是什么样的场景。 激动地抱在一起? 连夜私奔? 寻思这些的时候他就摩|挲脖上挂的转运珠,珠子都盘亮了。 晚上杜兰珍回来, 又接到了李老师的电话,学校那边在劝家长, 奈何杜兰珍非常固执,不让贺中鹤回学校。 贺中鹤在旁边听着, 特别想冲过去把手机夺下来喊老师救我。 十几天里,雁升没出现, 石宇杰没找来,阳台门还是锁着跟韩子茹联系不上, 学校那边也没人来家访。 唯一的改变是,杜兰珍在他日复一日的磨耳根子中, 爆点好像降了不少。 关于重度强迫症贺中鹤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储备,郁结了这么些年,不可能一天两天就治愈。 但他在茶几上瞥见过好几次杜兰珍带回来的报告单和各种药。 药物起效一般是两周, 效果可能因人而异,有的起效后有很明显的抑制作用。 还是能看出来的。 比如贺中鹤提到出去上学的时候她板着脸不理,但不会有更多反应,甚至老师打来电话劝杜兰珍说贺中鹤如何如何有潜力是黑马这样在她雷点蹦迪的话,她反应也不如之前强烈了。 以往的歇斯底里收了一些,贺中鹤敢肯定这不是自己的错觉。 一次次的观察分析后,他试着暗示杜兰珍,想出门。 令贺中鹤非常惊奇的,杜兰珍反应还是不算很大。 于是在距离高考还有30天的时候,贺中鹤从买鞭炮送的挂历本上挑了个宜出行的良辰吉日。 月黑风高夜。 12点后外面彻底静下来,只要远处车道没车经过,周围就静得只能听见扎床单的声音。 所有床单接起来,拧条,扎紧,牢牢拴在床头。 在此之前他做好了万全准备,桌上留了一张纸: 妈,我出个门,高考后见,勿念勿寻 会每天联系你 记得吃药,记得喂狗 现在的心情非常紧张,且激动。 电影里出现过的爬床单逃跑桥段虽然非常不靠谱,但现在别无选择,再不逃真就疯了。 贺中鹤调整了一下背后胸包的舒适度,拉紧床单使劲拽了拽,很结实。 抓着床单踩上窗台的时候,完全没有对着不靠谱的床单和遥远的地面感到恐惧。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70) 兴奋。 贺中鹤甚至想好了,落地的时候,要无声高喊我自由了,然后张开胳膊奔向外面的世界。 然而抓着床单使劲一蹬往下秃噜了一大截的时候,贺中鹤才惊觉电影里果然都是骗人的。 床单两两相系处,一个巨大的疙瘩把他的手挡在了上面那块床单上。 卡了。 卡得死死的。 脚下没有可以蹬的着力点,压根儿使不上劲,全身重量都吊在手上。 而要让手越过这个大疙瘩,就必须换手。 单手一瞬间吊住全身的重量,贺中鹤的臂力不怎么允许。主要是这两天缺乏锻炼,而且没好好吃饭,有点儿虚。 学着消防演练视频里用脚攀住床单,没成功。 他非常尴尬地吊在半空中。 胳膊开始酸了,手开始抖了。 从这儿直接松手的话,跳下去估计脚踝骨折。 但是不跳的结果就是撑到彻底没劲了,然后被迫跳下去。 跳不跳。 或许可以喊老妈,但那可能就不是伤脚踝的程度了。 其实伤了脚踝也不能怎么样,身残志坚同样可以高考 到底跳不跳! 别跳。 不跳就不 贺中鹤猛地瞪大眼,循着这道熟悉的声音往下看去。 心脏狂跳起来,呼吸骤然滞住。 人面临绝境时可能会出现幻觉,就跟死前的回光返照那样。 这一刻,贺中鹤深信不疑。 先别动!雁升气喘吁吁地扶了扶膝盖,用气声喊住他,然后直起身往后退了两步,一段助跑后双手往栅栏顶一撑,非常轻巧地跃了进来,落在后院草坪上。 贺中鹤愣怔地低头看着他。 可能自己是脑子有什么毛病,这么激动人心的时刻,他想的竟然是雁升这身手加上开锁的技能,方圆百里的贼见了应该都情不自禁喊一声师父。 比脑子更有病的是眼睛。 他扭过头,使劲在床单上蹭了一下。 雁升够不到他,蹲在窗台下指挥:左脚往左下偏,往下滑一点儿! 贺中鹤又使劲在床单上蹭了一下。 这一点儿他能滑早就滑了。 但现在雁升在这儿,就算用这几张床单蹦极他也敢。 奋力往左侧一荡,贺中鹤踩到了空调外机上。 底下还有个大疙瘩,雁升站起身闪到窗旁,朝他伸出胳膊:跳! 贺中鹤蹲空调外机上,往下看雁升。 脚下的外机踩着发虚,好像随时要掉下来,而眼前这人更有种不真实感。 这不是正做梦吧? 雁升警惕地往门窗边看了一眼,催他:快跳,摔不了! 你傻|逼吧!贺中鹤压着声音,没想到重逢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太他妈没情调了,起开我自己跳! 听见他浓浓的鼻音和说话时压不住的抽气儿声,雁升愣了愣。 他看着贺中鹤猴似的蹲那儿,很滑稽的同时也让他鼻子有点儿酸:听话。 贺中鹤简直想蹲空调外机上哭到看日出了。 他挤了挤眼,然后张开胳膊,腿部发力,向下自由落体。 雁升重重仰摔在地上的时候,蓄的泪花瞬间飞了出来。 幸亏这是草坪,土还比较松。 傻|逼啊!贺中鹤好像刚才没骂过瘾,撑起身子,借着院子外的路灯光瞪着雁升,没给你摔个尾椎骨折真是浪费这一下了! 雁升也看着他。 说话!说句话给我听!贺中鹤边掉眼泪边用气声吼,破了好几次音。 想接你,想抱。雁升抬手揩掉他的眼泪,一秒也等不了了。 操!贺中鹤拨开他的手,狠狠抹掉眼泪,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翻身爬起来往外跑,雁升到栅栏旁边再一次嗖地跃了过去,长腿在空中伸展,非常潇洒。 贺中鹤从他旁边用指纹开了门。 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二楼的窗口突然亮了。 跑!贺中鹤拉起雁升朝园门狂奔。 二楼窗户呼腾一下子被拉开了。 贺中鹤!是杜兰珍因为震惊和愤怒而扭曲变形的声音。 他咬着牙,拼命不回头看。 不知道现在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但现在他有种肺里终于灌进氧气的畅快。大口肆意呼吸,和雁升奔跑在风中夜色里,向着外面飞去。 杜兰珍肯定是追下来了,贺中鹤跑到门口才想起来他俩就四条腿儿,而老妈有四个轱辘。 一道刺眼的白光突然冲进视野,贺中鹤抬起胳膊挡了一下,那边灯光开始狂呲。 这边!大卢探出车窗拼命挥胳膊。 看见了!雁升也喊,远光关了! 贺中鹤看着前方,他第一次觉得大卢的破面包比跑车拉风一百倍。 面包车缓慢向前溜着,贺中鹤猛地拉开车门钻进去,雁升紧跟在他身后,车门还没彻底关上,车子嗖地窜了出去,朝着宽阔平坦半夜空无一人的公路飞驰而去。 耳边的风声没了,车厢里弥漫着一股劣质香水的味道。 剧烈的喘|息声起伏,嘴里满是血腥味儿,贺中鹤额头抵到大卢座子后,咳得昏天暗地。 逃出来了。 非常突然,刚才还痛不欲生地在家挣扎,这就坐到了大卢车上。 他紧紧抠着车座子,咳得停不下来。 去哪?开出这个路口后,小破面包终于不是跑车的画风了。 后座两个没人回答。 去一中家属院?大卢自说自话地寻思了寻思,还是找个酒店住着吧,回家属院那不等着被逮嘛。 贺中鹤的咳嗽声终于平息下来,他脑门儿顶在座子上,扭头看向雁升。 雁升也虚脱地倚着,低头看着他。 那就酒店吧,大,我身份证在车上,你帮我从扶手箱里找找。 后头还是没动静。 大?大卢往后视镜看了一眼,立刻收了声,手一哆嗦差点儿冲进路边绿化带里。 雁升缓缓松开贺中鹤。 然后就看见他眼泪又冒出来了。 你去哪儿了贺中鹤边抽噎边说,再找不着你我真就撑不下去了 嚯,亲哭了。大卢很惊讶地想。这是他们母胎单身人士不太能理解的。 雁升抱住他,用力收紧胳膊。 贺中鹤撒气似的胡乱在他背上又拍又挠:你玩儿什么失踪啊,我天天猜你去哪了怎么了,凑吧凑吧都能出本书了 雁升使劲搂着他,听着他越来越响亮的哭声,到最后抽噎到说不成话了,心抽抽地疼。 别哭。雁升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哄,在这儿呢。 第85章 大半夜别往我身上撞啊 这一晚两人是在酒店住的。 光速洗完澡躺下来, 贺中鹤觉得自己浑身都疼,胳膊吊那一会儿也酸,眼睛还有点儿肿。 分开的这半个多月有太多话想说, 太多问题想问, 然而周围都静下来, 面对面躺着感受着雁升体温的时候,又什么都不想说了。 雁升在他身上来回捏了几下:瘦了。 贺中鹤不吭声, 蠕动几下又往他那边钻了钻。 借着床头灯光, 贺中鹤才发现雁升右边额角是肿着的, 还有淤伤。 他一骨碌坐起来, 把床头灯调到最亮, 捧起雁升的脸把他从被子里往外拖了拖:这怎么弄的! 没等雁升说话,贺中鹤又看见了他肩头的伤。 跳下床时差点儿被一次性拖鞋绊了个狗啃屎,贺中鹤两步跑到门口啪一巴掌拍开了房间里所有的灯, 又窜回去,砸到床上的一瞬间雁升被颠得飞了起来。 唰地掀开被子, 贺中鹤扳着他的肩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甚至扯开裤子 哎干什么。雁升拉住自己裤腰。 然后被贺中鹤拍开了手。 正面检查完, 没大毛病,翻个个儿再看的时候, 他倒抽一口凉气。 刚才肩头的伤只是整个伤的一角,一道笔直的、触目惊心的淤紫, 斜着占满了背部,甚至在后颈上也攀着一截。 这怎么弄的!贺中鹤眉头拧成结, 在淤伤边缘轻轻摸着。 棍。雁升很平静地说。 砸成这样棍得当场断了吧!贺中鹤扳过来看着他,这些天你干什么了!谁弄的! 钢棍,断不了。雁升笑了笑, 抬起胳膊往后够了够。 你能别挑问题回答吗!要不是他身上这样,贺中鹤简直想给他狠狠地抽了。 你爸?贺中鹤把他脸朝下按回去趴着。 不是。雁升说。 贺中鹤盘腿坐在他旁边,挺心焦地等他继续说。 结果没动静了。 然后呢!贺中鹤实在没忍住照着他胳膊抽了一巴掌,你是不是哪儿有个发条啊,得我上一下才能说一句! 碰着高一舍友了,聊得不愉快就打了一架。 你再给我扯?贺中鹤气得牙根儿痒痒,直接往他没伤的那片儿肩头啃了一口。 疼疼疼雁升反手勾住他脖子把他捞过来按在自己面前,强行给他顺着毛,真这样,没什么可描述的,他玩儿阴的让人带家伙来堵我,我也没手软,装修那种长瓷砖在他身上抡碎了三块。 谁?贺中鹤艰难地在他手底下转过头,知道雁升对这位狠角避而不谈肯定有事儿,不说我立马回家继续闭关。 饶了我。雁升叹了口气,反正我没吃亏,他现在还在医院躺着,我也没事儿了,等高考完再跟你说。 为 为了把这个多灾多难的高考顺利跨过去。雁升伸出手指抵在他嘴上,嘘了一声,不提了,一直提我烦得慌,本来这两天就乱。 这么一说贺中鹤才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又问:你什么时候发现找不着我的? 第二天上课呗,去小班等了好几个课间都没人,我就知道阿姨有动作了。雁升转了转他脖子上挂着的小转运珠,回家属院找你的路上就他话说一半儿,指了指背后。 后来呢?贺中鹤问,我刚开始还指望石宇杰告诉你我在哪儿。 后来我在医院躺着。雁升说,脖子上挨了,醒来能出院的时候老郑过来了一趟,带着我爸。 贺中鹤的心猛地揪起来:然后呢? 然后就跟你差不多,也给我关家里边了。 雁德强管得着雁升跟谁谈恋爱?有点儿好笑了,雁升性向就算是非碳基生物他也懒得管。 但是他看了老郑手里的照片,认出来那小孩儿是之前在超市碰见的那个。 雁升半年多的离家出走、挥瓶子砸向雁德强的那一下、以及他马上就能考到外地去,在雁德强看来都跟那个小孩儿有关,而且这些事意味着,雁升慢慢变强了,哪天念头一转帮他妈把亲老子送进局子这事儿也不是不可能。 雁德强再十恶不赦也心虚,也怕吃牢饭,他送自己儿子进过看守所,当然自己也会怕。 怎么出来的?贺中鹤翻了个身跟他面对面,他没跟你打吧? 没,我避着,这时候跟他打,手伤了没法考试。昨天趁我妈睡着拿之前留在家的陶泥取了指纹。雁升顿了顿,雁德强这趟带我回去,跟我妈恶战一场,我给录下来了。 报警吗? 高考后吧。雁升沉默了一会儿,我以为我彻底对我妈没感情了,但是那天看着的时候,还是觉得心里难受。 正常。贺中鹤捏捏他的手,毕竟是你妈。 嗯。雁升问,你那边呢? 强迫症,看疗效还行,要不我也不敢跑。贺中鹤说,你怎么找到这边的? 刚开始去找的石宇杰,他说你可能搬回去了,但没来过你家几次,说记不清在哪,光说是新市区一个高层别墅混区。新市区横竖就那么几个这样的楼盘,顺着他想的地标和旁边门头,顺着导航就定在这儿了。 怎么知道是哪栋? 翻私信,有个人给我发了七十多条,还不停艾特,一会儿就顶上来,内容是你家住址。雁升问,哪儿搬来的救兵啊,这么清奇。 多亏她了。贺中鹤笑了,也多亏你粉丝遍地,要不现在你可能还没找着我。 不容易。雁升也笑了,历险记似的。 下一步怎么办?贺中鹤问,总不能浪迹天涯吧?住酒店到高考? 阿姨肯定会在校门口堵你。 那总不能再去家属院换一户租吧?贺中鹤想想潜伏在家属院的偷拍者后背就一阵发凉。 雁升躺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什么:公寓。 贺中鹤愣了愣才想起来他三号楼那间闲置的小公寓,一骨碌爬起来:我操! 学习果然不仅能创造财富,还能解燃眉之急。 东西没什么可带的,但全部收拾好搬完后小公寓也差不多满了。 因祸得福啊。贺中鹤站在小阳台上眯着眼看近在眼前的教学楼,公寓在阳面,五月初的阳光照进来,烘得人暖洋洋的。 始料不及地,跟雁升在高考前夕住到了一起。 而且现在的同居跟之前在家住的感觉很不一样,这儿有种不为人知的隐秘,两人的小避风港一样。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71) 早上马不停蹄地收拾完,两人往教学楼走。 生活再次回归正轨的感觉特别好,但之前攒下的状态也都丢了,乍一回到学校进入沉闷的教学楼,贺中鹤有点儿不适应。 现在见着老郑谁的得多尴尬。贺中鹤走到三楼楼梯口,看着自己班后门,啧了一声,恐老师了。 出了那么档子事儿,级部老师之间肯定都传开了,班主任和任课老师都知情。 心态不咋地,坐在教室里看见老师就一阵厌学想钻地缝的程度。 当他们不存在。雁升说,越这样越该有劲儿,到时候学校拿着清北奖学金来劝咱报,咱不给眼神。 爽啊。贺中鹤赞叹,气死老郑。 其实状态没想象中那么难找,雁升那边不知道什么情况,反正他这儿都没人注意到班里有个人消失又回来了,李老师也没找他谈过,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反而是再回到学校,状态慢慢越来越好了。 尤其是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肺心病心脏病,放肆地隔天一熬夜的感觉非常爽。 不是熬夜多爽,主要是雁升在旁边,两人安安静静各学各的,有种说不出的宁静舒坦。 住公寓不跟在家一样,一张桌子两人得各占一边才能坐开,一盏小台灯就够用。 床也不大,两人躺上去翻身有点儿困难。 第二天雁升去买了张折叠床来,和宿舍床并排摆,这么一放,小客厅过道都被占了。 晚上就贺中鹤睡里头,雁升睡折叠床。 老实是不可能老实的,学这一天习累得脑子冒烟儿,睡觉前这么大个雁升躺旁边,那不得撩拨撩拨。 贺中鹤从自己床上滚到雁升床上,然后再滚回来。 反反复复好几次后,雁升起身下床,把自己的床往外挪了挪。 贺中鹤没说话,等他躺下来的时候,又一次滚了过去,过中间那道缝的时候怕掉下去,用力过猛了,一鼻子装雁升脸上。 信不信这就给你绑床|上。雁升说。 倒也不用玩儿这么大贺中鹤检查了一下他背上的伤,淤紫色消下去一点儿了,就是周围微微泛黄,皮下出血。 那怎么玩儿算小?雁升很无奈,大半夜别往我身上撞啊蹭的,高考前咱清心寡欲一点儿。 贺中鹤吓一跳:你整天想什么呢! 想要不要绑床|上。雁升说。 窄窄的小公寓窄窄的床上,被分开半个多月还没来得及好好黏糊一下的两个人三更半夜聊起来这个,气氛未免有点儿太好。 不多废话,贺中鹤直接吻了上去。 第86章 我不来找你今天是不是 早上起来神清气爽。 具体因为什么神清气爽贺中鹤没敢回想, 挺尴尬地在雁升被新警笛头闹铃响起之前溜去洗漱。 但非常折磨人地,昨晚的一幕幕还是在脑子里清晰无比地重映起来。 黑暗中的喘气儿声。 非常陌生的自己发出的声音。 飘起来的感觉。 虽说是第二回 了,但这次又跟过年那时候不太一样。 过程中他整个人都是懵懵的。 怎么说呢, 逗别人的鸟跟逗自己的鸟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尤其是脑子一抽突然学跟逗鸟有关的纪录片里, 试着上嘴的时候。 雁升吓了一跳,按住他额头推了推示意不用这样。 贺中鹤歪头把雁升的手弄到自己头顶, 然后就做了让雁升非常震惊的动作。 就是那一瞬间, 能听见雁升的呼吸一下子重了。 操。贺中鹤关了水龙头, 看着镜子里下巴滴水的自己。 这他妈是个西红柿上长了张脸吗? 正寻思用什么方法降降温, 雁升悄无声息地站到了他身后。 贺中鹤往前一趔趄差点儿撞镜子上。 雁升也非常沉默地走到他旁边, 站得还离他挺远,拿起牙杯牙刷接水刷牙。 贺中鹤往下巴上抹完舒痕胶然后又胡乱喷了点儿爽肤水的时候,雁升依旧没说话。 贺中鹤用眼角一下下瞄他。 总之非常尴尬地都洗漱完, 贺中鹤终于忍不住抓着他胳膊,凑过去看他。 雁升把头别开了。 竟然把头别开了! 贺中鹤一脸纳闷儿, 说话一如既往地非常直白粗暴,一点儿也不婉转:怎么回事儿?突然啥毛病? 他顿了几秒之后终于反应过来了。 害羞了?贺中鹤很不给面子地笑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人一笑挺神经挺有感染力,平常声音挺好听, 笑起来却嘎嘎地二十年烟龄的鸭子一样。 雁升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抬手捂了把脸。 贺中鹤笑更欢了, 用半边身子撞他:是不是是不是! 是。雁升看着洗手台,声音闷闷的。 哟喂太可爱了。 贺中鹤刚才的尴尬荡然无存, 调戏良家少男似的抬手在雁升下巴上勾了勾,亲了他一下,然后非常欢快地走出了洗手间。 他太了解雁升了, 这种平时闷骚了吧唧口嗨达人真经历点儿什么,得缓半天。 夜生活和白天在学校的拼命学习的生活多少有点儿割裂,黑板旁边3打头的两位数很快就要变成二十几了。五月的三模不是省考,学校为了提振学生信心,题目出得偏简单。 到这时候老师们都很紧张,但表现得很佛系,每天任务就讲讲题,给学生灌鸡汤放松心态。 周四的三模所有人都考得非常爽,不仅因为题简单,更因为这是高考前最后一次大考了。 拿着书和文件袋找考场、楼层之间人山人海野牛迁徙、考完回教室嚎凉了凉了的日子,就这么结束了。 小班没再涮人,高考前一切都不再变动,李老师说,三模别管考好考孬,全都985211。 贺中鹤坐在底下听他这么说着,抠了抠贴在桌角的S大校徽。 右边同桌的女生使劲点了点头,给他无声地鼓了个掌。 贺中鹤偏头看了一眼,惊奇地发现她戴着一副劳保那种防割手套。 画风很怪异,虽然从来没说过话,但下课之后贺中鹤还是趁她喝水的时候问了一句,戴手套干什么。 同桌攥了攥拳:那天被笔尖戳了,戴着能避免高考前伤到手。 贺中鹤恍然,的确是非常夸张但保险的护手方法。 他动作很大地把壁纸刀放进桌洞,为这位惊弓之鸟同学减轻一分忧虑。 三模出成绩那天李老师找了他一趟。 三模正常水平发挥,班十一级十六,高考要是这个成绩报S大差不多就稳了。 但李老师找他聊的不是这个,小班老师压根儿就没有疏导鼓励学生的技能,李老师带他去了级部办公室,然后就一言不发地走了。 办公室只有秦老师在。 老师?贺中鹤敲了敲门,有点儿疑惑秦老师找他做什么。 坐。秦老师从电脑后看了他一眼。 你妈妈这几天来过办公室。秦老师开门见山,半点儿弯没铺垫。 啊贺中鹤心跳加快,脑子都被高考挤满了,竟然忽略了这个。 校园除了中午和早晚上下学都是封闭的,而且只要老师没找家长,家长不能随意进校,这个你知道。秦老师说,高考非常时期,在学校规矩面前,原则是所有家长都没有特权。 嗯。贺中鹤紧张地看着她。 老妈来过了? 肯定已经找了老郑和级部主任,说不定还去校长办公室了,但他这边竟然一点儿动静也没听着,老妈甚至都没找来教室。 所以没让你妈妈进来。秦老师问,你怎么想的? 贺中鹤愣了愣:我暂时不想见她。 秦老师点了点头。 老师,可以的话能不能一直替我拦着?贺中鹤隐隐明白她什么意思了,赶紧说,这事儿可能有些奇怪,但我妈的意思是高考前都不让我在学校了,甚至高考也可能缺考 我知道。秦老师又说,你说的情况我都了解到了,我的意思是不能无原则偏向家长,考试是你的事,同时也是学校的事。 贺中鹤使劲点着头。 放心学习就行,其余的不用想。秦老师从贺中鹤面前走过,到饮水机旁接了杯水。 秦老师这番话让他无比安心踏实,这简直是给他排了高考前埋得最浅最大的一颗雷。 谈话场地也非常照顾他,本来秦老师平时都在五楼的双人办公室的,回避老郑才选了级部办公室。 谢谢老师。贺中鹤看着她,我要是您班学生就好了。 秦老师笑了笑:学生没有谁班的,只有谁的学生,我给你上过课,你就是我的学生。 回去学习吧,别的没事了。秦老师开玩笑,我班学生早恋保底开回家半学期。 她说的是早恋,而不是同性恋。 贺中鹤没反驳她成年了这不算早恋,对着仙女一般的老师一点儿抬杠的欲|望也没有。 出了办公室门,贺中鹤一步两级台阶往教室跑。 说不出什么感觉,但身体里蓄满了力量。 如履薄冰的高考前夕,第一次有人,而且是不算很熟的师长,这样在背后帮他一把。 5月20日,距离高考还有十八天。 两位数以极快速度朝着个位数冲刺。 然而谁也没有暂停键,念叨了好几年甚至十几年的高考,就剩十几天了。 平和而紧张,浮躁而踏实,一中高三楼是这样一种难以描述的氛围。 贺中鹤中午七分钟风卷残云吃完饭,边往回走边背单词,走几步看一眼,跟所有人一样争分夺秒。 教室外石宇杰杵在门口等他,竟然给他提了一箱奶。 没敢来找你。石宇杰很急地小声说着,把奶塞到他手里,然后把他往教室赶,快回去回去。 说着他就要离开神圣的小班教室门口,在他看来,这个时期小班人都是二十四小时疯狂学习恨不得顿顿煮书吃的。 这是贺中鹤从家里逃出来之后,石宇杰第一回 过来找他。之前只在微信上聊了两句,两人都忙,石宇杰正值学业上升期,虽然是从四十名升到三十九名的那种上升。 神经。贺中鹤拉住他,三模怎么样? 进级600了。石宇杰很得意,有学上了。 加油。贺中鹤难得正经地使劲拍了拍他。 你也加油。石宇杰也使劲搂了他一把,你牛逼了兄弟脸上也有光。 说完他想起来什么,从校服兜里抖索出来两张小纸条给他:郭瑶知道你前两天的事儿。 贺中鹤展开小纸条,上头写着鹤鹤高考加油,底下画了一堆小人,依稀能辨别出是五个人,都做着必胜的手势。 替我给她带个好。贺中鹤莫名有点儿感动,十几天后,这五个人就不再是同学了。之前一起经历了那么多,运动会的激情澎湃、上课偷摸做小动作、六楼探险、日常的难忘的糗事满满的,马上都成了过去式。 考前体检在5月24号,一整上午的时间都用来全面体检,一队队的人都拿着各种小册子边背边等。 贺中鹤迅速做完了视力血压胸透之类的,然后脱了校服外套搭在肩上,往抽血那队跑去。 大厅闷热,很多人挤着,有女生抽抽搭搭地哭,也有人面如菜色一直不敢上,但大多数都一咬牙一闭眼拿着自己的小试管坐过去抽了血。 很不幸,他男朋友属于少数那拨。 小班就是有特权,排队体检都优先,别的班还在身高体重那屋徘徊。 贺中鹤找遍了一楼所有屋,没见着雁升,最后在胸透车底下等到了他。 还什么没做完?贺中鹤走过去。 除了抽血。雁升没想到能在这人山人海乱哄哄的地方碰见他。 看来实验班也是有特权的,贺中鹤问:咱你班人呢?怎么落单了? 咱班人都去抽血了。雁升说。 走。贺中鹤拉起他手腕,前后看了一圈没认识的老师,压低声音,我不来找你今天是不是就抽不成血了? 嗯。雁升很认真地应了,感谢贺少侠出面相救。 然而贺少侠好像也有点儿无能为力。 大概是两人排队时雁升已经盯了一会儿了,坐到医生面前的时候,他非常干脆利落地从凳子上歪了下去。 第87章 6月6日。 周围一阵骚乱, 有人惊叫,也有看热闹的放下手里的小册子凑过来。 医生很有经验地从桌子后走出来,掐住雁升人中, 直接给他扶了起来。 迷迷糊糊地, 雁升睁开眼睛, 然后边起身边摆手。 不好意思。贺中鹤跟后头排队的人道了个歉,扶着雁升走到大厅墙边。 雁升非常虚地倚在墙上, 手心冷汗涔涔。 怎么这次这么大反应?贺中鹤从校服兜里摸出来鼻通, 拧开给他太阳穴上涂了清凉油。 周围有一直看热闹的, 好奇地往这边瞅。有人对晕针没概念, 觉得晕针是柔弱小姑娘才有的毛病, 大个子男生晕针简直奇景。 贺中鹤转头眯起眼瞪了回去,看热闹的挨了眼刀,也就都散了。 雁升咬着牙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吐出口气:想起来你缝针那会儿了。 贺中鹤愣了愣,手扶着膝盖弯腰抬头看他:那我不得对你负责? 嗯。雁升笑了笑, 再去试试。 拿着小试管重新排队,敢抽血的已经差不多都抽完了, 就剩一些害怕的还在大厅边角处站着犹豫。 来了?刚才的医生看了眼雁升,然后跟旁边另一个壮汉医生换了位置。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72) 这么不给面子吗。 壮汉医生坐下来扯了扯裤腿, 又拿起旁边的塑料广告扇扇了两下风。 雁升等待抽血的时候明显紧张,贺中鹤在医生去拿针管之前就给他捂住了眼睛。 胶皮管子一扎, 壮汉慢悠悠地拆针管,还一边哼着歌, 好像以延长他的痛苦为乐似的。 相反刚才跟他交换位置的年轻医生动作很利索,雁升胳膊上扎着管子等针的功夫,他那边已经抽完两个了。 贺中鹤又急又无力地看着壮汉医生慢慢拆完针管又慢慢捏酒精棉球, 他一个不晕针的都有点儿紧张了。 还不敢催,给人催不高兴了扎偏就麻烦了。 贺中鹤腿站得有点儿麻了,活动了一下,往旁边扫了一眼。 这一眼让他差点儿骂出声。 老郑手里拿着几张表,抱着胳膊冷冷睨着贺中鹤和雁升。 几百句脏话在心里呼啸而过,贺中鹤选择无视他,保持给雁升捂眼的姿势没动。 开始了吗?雁升问。 别急别急。医生说得非常轻松愉快。 他突然很迅速地用棉球在雁升胳膊上擦了两下,没等雁升感受到凉意,又拿起扇子呼扇,紧接着拔开针头一下子扎了下去。 高啊。 贺中鹤咂了咂舌。 棉签按住针眼抽针的时候,贺中鹤松了手,雁升还一脸茫然:抽完了? 是不是很神奇。贺中鹤把他校服披到他身上,转身的时候往老郑刚才站的位置扫了一眼,已经没人了。 体检算是高考前最后一点儿波澜了,一条道平直地从高三最后十几天铺向高考前夕。 6月6日。 我操啊啊啊啊我害怕! 哈哈哈哈明天高考!我疯啦! 都别说了闭嘴啊啊啊啊啊! 连小班都是这个画风。 所有的人竭力保持表面镇静,只要有一个突然忍不住,整个班就炸了。 又哭又笑,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精神病院。 6月6号中午,辉坛一中作为考场全校封禁,只有实验楼几间实验室留出来,给小班和实验班的当自习室。 四间实验室都在同一层。 贺中鹤听着周围叽叽喳喳,目光无神地看着实验桌上不知道谁写的XX大傻|逼和XX99XX发呆。 明天高考。 想起来这四个字儿胃部就一阵抽痛,心跳加速手心冒汗。 好像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全副武装准备上阵了。 又好像什么都还没准备好,文综笔记明明都快被翻烂了,还是有记不清的地方。 而且越这个时候越想起来有不少没背熟的地方,翻开课本和笔记顺着看下去,发现了更多没背熟的知识点 贺中鹤脑门儿哐一声砸书上。 同桌用戴着劳保手套的手戳了戳他:别紧张我也有很多不会的。 真的吗?同桌第一回 主动跟他说话,还是安慰鼓励的话,让贺中鹤有点儿感动。 没背的肯定考不着。同桌说,而且没人全会,你见过高考满分的人吗? 好像很有道理啊。贺中鹤醍醐灌顶,赞同地点了点头。 但是。 明天高考。 明天!明天这个时候已经坐在考场里写作文了! 胃部又是一阵抽痛,贺中鹤趴到桌上。 下午看考场,这届文科生运气非常好,全都在本校考试,三五结伴去高一高二主楼找考场。 为此连李老师都给过好几次积极暗示,说这是学校十年不遇学生在本校考场,每届碰上这样的情况都考得特别好。 贺中鹤是相信的,在本校考,不用担心跟不上车、中午在外边吃坏肚子之类的,用腿稳稳地走进考场,坐在熟悉的教学楼里,肯定是心安的。 目送理科生们哭丧着脸坐大巴出去了,贺中鹤拿着自己的准考证复印件慢慢往主楼走。 1307贺中鹤数着教室门口贴的号,从一楼上到三楼。 三楼,他曾经在这儿待过一整年。 曾经跟石宇杰他们在这条走廊扒栏杆、在楼梯角放哨盯老郑、拿完外卖沿着这条长长的走廊狂奔回教室 甚至还能记得刚搬来那天,石宇杰个傻逼把三瓶长毛的水放在桌洞里。 还有第一次从他面前走过去的雁升。 一幕幕好像还在昨天,眨眼就要在这里一战,然后彻底离开了。 的确,在本校考试感觉就是很不一样,感慨万千。 三楼到四楼都是一三几几,顺着洒满阳光的走廊一直找过去,一种奇妙的预感在心中升起。 他站定在一间考场门口。 1307的考场号旁,是高二二十四班的班牌。 贺中鹤笑了,说不出的圆满。 趴在后窗数了数座号,正好在广播音响底下,靠窗第一个。 好位置,听听力不费劲,而且窗边光线充足,第一位也不用担心前头有长发的女生一直捋辫子。 眼前的后门玻璃被人敲了两下。 贺中鹤回过头。 坐哪?雁升笑笑。 那边,音响底下。贺中鹤往里指了指,你哪个考场? 我在你右边的右边的右边。雁升说。 我操!贺中鹤转过身使劲抱了他一下,激动地蹦了蹦,啊啊啊啊啊! 刚从土拨鼠窝里出来又碰见个土拨鼠。雁升笑着捂了捂耳朵。 你就不紧张不激动吗!明天高考啊!明天! 雁升好像从来没有不淡定的时候,高考当前,他跟平常上学的任何时候一样没有一点儿波澜。 有点儿吧。雁升思索了一下。 贺中鹤伸手,你试试我手。 雁升握住捏了捏:在冷库放了三天三夜? 我真紧张爆了。贺中鹤靠到墙上,歪着头,到现在还不相信明天高考。 想点儿别的。雁升说,后天下午就什么也束缚不住你了。 出考场我要撕书。贺中鹤说。 撕。 我要从晚上睡到第三天晚上,睡个昏天暗地不止今夕是何夕。 睡。 我要去山上滑降速板,飙到七十迈,谁也别想拦我。 滑。 更紧张了。贺中鹤扭头看着雁升,委屈巴拉的都快嘤出来了,怎么办,雁升哥哥我紧张死了。明天忘带身份证怎么办,笔都不出水怎么办,考听力耳鸣怎么办,答题卡涂串了怎么办,作文跑题怎么办,文综写不完怎么办,突然肚子疼怎么办,有人心态崩了过来撕我试卷怎么办 停。雁升捂住他的嘴,之前有出现这些情况吗? 贺中鹤摇摇头。 那不就成了。雁升松手,往手心吹了口气,明天跟平常月考一模一样,什么事儿都不会有,会的写上不会的算完,就完事儿了。 两人下楼梯往回走的时候,雁升暗暗攥了攥手。 这得在冷库放了七天七夜。 然而晚上睡觉前,贺中鹤还是紧张,越来越紧张,一会儿叭叭叭叭没完,一会儿抿着嘴一言不发。 十点就躺到床上的时候,雁升把他拽起来:别早睡,平时几点就几点。 贺中鹤扒拉开他的手,躺着:那我躺一会儿再睡。 越躺身上越难受,起来看看书做两道题。雁升说。 这时候应该做简单的题找手感,背最熟的知识点找自信,还有之前攒下的学校各种机密考前100天押题、考前30天押题、考前7天终极押题。 找手感就行,别对答案。雁升提醒他。 贺中鹤做了两道数学,没忍住对答案的时候发现竟然错了。 选择题前三道,都错了,而且都是因为粗心。 一下子慌了,贺中鹤紧拧眉头,把笔扔在桌子上。 这两道题替你挡灾了。雁升说,明天本来要错的就都对了。 安慰不起效,距离高考还有几小时的时候,这个小小的岔子让贺中鹤又烦又慌。 我听个歌。他盖上书抓过耳机。 会被洗脑的。雁升说。 贺中鹤立马扔了耳机。 接下来一直到上床睡觉,贺中鹤都皱着眉头,坐立不安。 今晚挺闷的,是开空调没必要不开又有点儿出汗的气温。 晚安。雁升知道他情绪不好,从今天白天就紧张得有点儿过了,这会儿最好快快睡着。 半夜,雁升是被翻身声弄醒的。 难得睡眠这么浅,他其实也紧张。 翻身的声音放得很轻,但非常持久,从他醒了以后一直没断过。 还没睡?雁升问。 翻身终于停了,贺中鹤带着鼻音,低低的:没。 雁升彻底没困劲儿了,也不敢开灯,灯光一晃更睡不着,他坐起来看了眼时间,两点半。 睡不着,一直没睡着。贺中鹤说着说着就抽抽起来,咬着牙,声音憋着火,怎么就他妈睡不着了,平常从来没失眠过! 好了。雁升心里也有些乱,躺下顺了顺他的背,闭上眼,数数,从一数到五,再从五数回去。 我数了几十轮!没用!贺中鹤呼腾一下子坐起来,情绪好像突然不受自己控制了,他猛地在床上砸了一拳,三道选择!万一明天也是这样!从哪能找回来十五分! 那你一直寻思这十五分能解决问题吗?雁升也坐起来,没你想的那么可怕!你要做的就是睡起来去高二二十四班做几套卷子,不用考虑那么多!实在不行我陪你上三本去!大专也行! 贺中鹤泄了劲,崩溃地歪到雁升身上,抹着眼泪小声说:雁升我怕,我怕我考不好。 从冬天到现在经历了那么多,我一直靠S大吊着,我真的真的特别怕考不上。 雁升捂着额头:又不止一个S大,还有很多选择,我说了,就算真的去三本我也 我不想拖你后腿!贺中鹤又砸了一下床,耷拉着脑袋,我得跟你飞得一样高,而不是让你掉下来陪我。 雁升顿了顿。 现在不需要想这些。雁升说,撒开了去考一次,结果不会差。 躺下。他说,别趴着睡,明天眼肿。 好像发泄完了这一天的紧张和烦躁,贺中鹤躺下来缓缓吐出一口气。 雁升在他脸上抹了两把,侧躺着轻轻一下下拍着他胸口。 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时候,贺中鹤感受到雁升的手也慢慢停了下来。 第88章 都结束了。 早上起来的时候眼没肿。 快三点才睡的, 也没困,就觉得头有点儿沉。 保险起见,雁升今天的警笛头设了响铃十次。 贺中鹤在震天的闹铃声中上完眼药水, 到阳台上蹦了两下。 总体还可以, 其实无论几点睡都不会困, 光紧张了。 两人去食堂吃了点儿清淡的,往考场走。 路上和校门外到处都是家长, 很多妈妈穿着旗袍, 爸爸举着XX加油的小手幅, 有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小叔大姨都跟来了, 浩浩荡荡的。 校长也出动了, 站在大道旁见一个学生就笑眯眯地加油,主楼旁拉着好几道横幅,扛着相机的记者跑来跑去。 路上碰着陈文龙, 跟他俩打了招呼,顶着个黑眼圈说自己昨晚睡得可好了。 我也是。贺中鹤扯了扯嘴角, 一觉到天亮。 小伎俩没使成,陈文龙瞪了他一眼, 走了。 沿着大道一直走到检测入口,雁升才突然想起来什么。 他语气轻快地碰了碰贺中鹤, 然后指了指耳朵。 操!贺中鹤忙往下摘钉,这么大个事儿竟然忘了, 瞬间急出一身汗。 一猜他就是这个反应,雁升摘了自己的, 跟他那些放一块儿,搁进纸巾包里,跟几本书一起放路边。 还忘了什么吗?雁升问, 铅笔? 贺中鹤检查两个透明文具袋:三支。 橡皮? 两块。 中性笔? 三支。 尺子? 全了。 准考证身份证? 这个贺中鹤仔仔细细确认了一遍:都有。 刚检查妥当,旁边突然有个家长飞奔过去,到校门口找民警:警察同志!我家孩子没带准考证! 贺中鹤跟雁升往楼口看过去,没带准考证那女生哭得稀里哗啦,旁边她妈妈和班主任在安慰着,说一会儿就从家拿来了,耽误不了。 家里没有女生嗷嗷哭着,坐到地上,昨天跟文具袋一起带去食堂了,肯定是丢了 走吧。贺中鹤戳戳雁升,替她难受,不忍心看。 年年千叮咛万嘱咐,年年都有没带或丢了的。 楼口台阶下聚着一群班主任和家长志愿者,中间让出一条小道,不论是哪个学生进去了,认识的不认识的,老师和家长都噼里啪啦在他们身上拍着,中气十足地喊孩子加油。 贺中鹤被拍着祝福着往里走的时候觉得很放松,挺神奇,都是陌生人,一句鼓励的话就让人感觉到温暖。 大厅里是校领导,有几个因为杜兰珍认识贺中鹤,有几个因为成绩认识雁升,也拍着他俩说好好考。 秦老师见他俩走进大厅,挥了挥手:加油。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73) 李老师站在她旁边,还是跟平常一样板着脸,竖了个拇指。 在楼道里碰上同学和认识的,大家也都互相拍打着说加油。 总之坐到考场上的时候,心跳很快,手心出汗,但觉得浑身充满力量。 贺中鹤闭上眼深呼吸几下,拔开笔帽,按出铅芯,扭头看雁升那边。 雁升冲他点了点头,很夸张地手举过头顶高高竖起拇指晃了晃,看得他差点儿笑出声。 他转过头,按了按心口。 监考老师宣读考生守则。 启封分发答题卡。 分发试卷。 拿到试卷后贺中鹤迅速检查完没有缺页漏印,翻过来看作文。 之前写过差不多主题的! 稳了稳了稳了稳了稳了他在心里默念着,拿着卷子的手都在颤。 然而三声哨声准时吹响的时候,狂跳的心脏几乎瞬间平稳减速。 开始了! 明明做第一道阅读的前一秒还紧张到爆炸,手上的铅笔在试卷上圈画的一瞬间,周遭却瞬间静止下来。 没有考生,没有监考老师,没有翻试卷的声音。 感受不到闷热的天气,甚至感受不到笔握在手里的触感。 考场没了,桌子椅子也没了,眼前只有题目。 所有一切都消失的一瞬间,好像拼尽全力的最后一跃。 哨响的时候,贺中鹤刚好第二遍检查完,没有漏题串题。 合上笔帽,他对着答题卡发了会儿呆。 四分之一结束了。 语文结束了! 监考老师收完所有答题卡试卷草稿纸,示意他们可以出考场时,贺中鹤嗖一下子从凳子上弹起来。 怎么样!贺中鹤从后头搂住雁升脖子。 正常发挥。雁升笑了笑。 爽!贺中鹤通体顺畅,往楼下走的时候脚步还有点儿打飘。 第一科算是开门红了,两人快速去食堂吃之前吃了一整个星期来试验既不咸也不难消化的套餐,进食堂的时候有两个食堂大妈站在门边给所有考生掀帘子,门上拉着大获全胜的巨大横幅。 中午眯了二十分钟,起来神清气爽。 下午数学。 最重头的一科,也是最能拉开差距的一科,对文科生来说几乎是定生死的。 深呼吸,等试卷。 卷子发下来,贺中鹤迅速翻了翻。 感觉挺难,比三模难很多。 这个感觉立刻在选择第五题被印证了。 卡壳了,怎么都做不出来。 这是贺中鹤几乎从来没遇到过的情况,数学从高一到现在一直学得不吃力,前五道理应是必得分的,而现在卡住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表,才开始七分钟,不急再磨一会儿。 划拉草稿纸的速度渐渐加快。 手也渐渐发颤。 他紧缩眉头。 估计今年题确实难,他听见后桌女生使劲吸了下鼻子,轻轻抽泣了两声,应该也是被卡住了。 不仅后桌女生发出的声音,隔壁桌翻卷子的声音、考场里凳子推拉的声音、还有走来走去的监考老师,都争先恐后地挤进感官。 窗边阳光好刺眼。 今天怎么这么热。 胳膊怎么有点儿麻。 右桌那人老抖腿干嘛呢! 监考老师能不能别来饮水机这边一趟趟接水! 冷汗从额角流下,贺中鹤惊觉他感受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的时候,手一直悬在草稿纸上没动。 他抬头看表。 已经开考十五分钟了! 一下子慌了,呼吸急促,脑子一团乱。 这题他妈怎么就做不出来! 贺中鹤使劲掐着指尖。 没人全会,你见过高考满分的人吗? 脑海里突然闪过同桌昨天的至理名言。 C。 贺中鹤迅速在C选项上打了个对勾,放弃。 往后做,还算顺手,状态慢慢回来了,他松了口气。 日落西楼的时候,教学楼口的学生在一群家长的望眼欲穿中鱼贯而出。 大多数都哭丧着脸。 也有直接崩溃大哭的。 班主任们迅速传播消息,奔走喊话:今年题难!我班第一都说不会!都放松! 家长们也纷纷举起手机:上热搜了上热搜了!今年全国卷文数理数都偏难! 校门口的人走得稀稀拉拉,高考第一天结束了。 有道选择没做出来。贺中鹤皱着眉头,写完也没来得及检查,我都没看涂没涂串 他突然停住脚步:蒙的那道好像没往上涂,后边的可能串了! 涂了。雁升勾住他脖子,绝对涂了。 贺中鹤还是没动,整个人静止了一样。 想想最后一道是不是涂到底儿了? 好像是。 妥了,没涂串,你的2B有魔法么,还会自己多涂一个迷惑你。雁升收了收胳膊,第五题是不是。 你也不会?贺中鹤很惊奇地看着他。 不会,蒙了个雁升话说一半,迅速闭嘴。 但贺中鹤看见他口型了,顿时整个人都活了:C! 啧。雁升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笑着说,考完不对答案,别人听见好不乐意了,凭什么啊你蒙就蒙对了。 真是C啊?! 嘶!雁升往两边看了看,据我连蒙带推抠了十分钟的经验,是C。 贺中鹤欢呼着蹦了起来。 晚上睡得还行,没失眠,毕竟是见识过高考经历了一半的人了,已经稳住不慌了。 第二天的文综做得也还行,至少在吹哨前一秒写完了所有题,只要历史选择题别捣乱,也稳了。 今天天气不如昨天好,更闷,到中午的时候天越来越阴,最后直接黑了,考场开着灯。 离场的时候所有人脚步都很快,然而老天爷没给他们离开的机会,大雨哗地瓢泼而下。 怎么个程度呢,反正贺中鹤长这么大,很少见如此来势汹汹的暴雨。 主要是天气预报慢半拍,而且早上还阳光明媚,谁也想不到老天爷非要在这时候变脸。 一整栋楼的考生被困在大厅,家长举着伞陆陆续续来接走了一些。 雨已经下一个小时了,丝毫没有停的意思,考生陆续被接走,挤得走不动路的昏暗大厅只剩十几个人。 外头还打雷,响雷,几乎不间断的那种,看着瓢泼雨幕和正午犹如深夜的天色,跟末日似的。 贺中鹤蹲在地上,往外伸了下手,没一秒,连袖子都湿了。 怎么着?他抬头看雁升。 停不了。雁升脱了校服盖在头顶,这么跑回去吧。 两人顶着校服一二三狂奔出教学楼的时候,旁边道上拐过来一辆车,朝他俩摁喇叭。 雨太大了,连车型都看不清,贺中鹤眯起眼。 车窗降下来,秦老师朝他俩招手。 谢谢老师!气喘吁吁坐进车里,贺中鹤长出一口气。 实在没想到秦老师能想着他俩,知道家长都不会来,亲自开了车过来。 吃完饭回到公寓休息了一会儿,去考英语的时候雨还是没停,雷声隆隆,打闪打得人心慌。 虎行生风,龙行生雨!到楼梯口的时候他俩听见校长慷慨激昂,好兆头啊! 最后一科了。 第三次坐到考场上的时候,已经完全不紧张了。 但是雷雨还在下着,咔嚓打闪,做听力可能受影响。 监考老师把门窗关紧。 但非常神奇,听力考试正式开始的时候,雷雨渐渐平息了下去。 天色渐亮。 窗户被再次打开,雨后的凉风吹进来。 合上笔帽,检查完密密麻麻的答题卡后,贺中鹤愣愣地放下笔。 结束了。 都结束了。 学习、刷题、披星戴月艰难挣扎的日子,都结束了。 就这么结束了? 两天的高考好像没经历过,拼了这么多天,使劲一哆嗦,完事儿了。 没有想象中如释重负的狂喜,只有疲惫和心有余悸。 吹哨,收卷,离开考场。 贺中鹤和雁升走出主楼。 家长学生堆乱成一团,很多相拥而泣的,还有记者逮人就采访。 考完了。贺中鹤喃喃地看着他们,有种不真实感,明天真的没了?不用考了? 对。雁升点点头,也一脸恍惚。 书可以扔了,可以不用上课了,也不用上学了?贺中鹤慢慢睁大眼睛。 雁升没说话,站了一会儿,走到台阶下把两人考前放在那儿的考纲3000词拿过来。 然后站在贺中鹤面前,唰一撕。 贺中鹤猛地心跳加快,嘴角慢慢上扬。 都结束了? 结束了。雁升把自己的狠狠扔进垃圾桶,另一本递给他。 结束了!贺中鹤拿过书撕了个稀巴烂,解放了! 雁升看着他笑,雨后橙红的夕阳下,他的头发被初夏的风吹起来。 解放了!雁升!我们解放了!贺中鹤大声喊着,啊 他扔了书扑过去一把抱住雁升,刚才还不理解那些跟爸妈老师相拥而泣的什么心态,现在突然鼻子一酸,直接哭出了声。 周围的人行为都非常怪异,有的哭有的笑,有的强压兴奋在记者的镜头下发表感言,有的一脸茫然在亲戚家长簇拥下往校门口走去,还有尖叫着从台阶最上头一跃跳下来,然后摔地上捂着脚踝乱喊乱号的。 雁升。贺中鹤紧紧搂着他,闭上眼睛,大颗泪珠掉下来,他吸了口气,在人群中,周围疯狂的嘈杂里颤着声音,谢谢你,陪我一直走到这儿。 青春很短,转瞬就在某个暴雨倾盆的下午结束了。 谢谢你的出现。贺中鹤闭上眼睛。 第89章 唱给在场的某个人。 回公寓的路上, 贺中鹤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 之前天天念叨的高考完怎么怎么样,终于到来了。 好梦幻。 教室的书两人都没回去收拾,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按老郑的风格, 等明天就归拢归拢拿去卖废品了。 班级群一直沉寂到傍晚六点多, 估计是都才缓过劲儿来,石宇杰发了个鸡狂奔的表情包后瞬间炸了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呜呜呜呜呜呜呜 这是真实的吗 铁子们躁起来!!! 晚上有没有人出来喝酒 今晚谁睡觉谁不是人 贺中鹤跪沙发上, 脑门儿抵着膝盖蜷着, 抱着手机嘎嘎地乐, 也不知道乐什么, 反正就是看着他们说话就又兴奋又想笑。 这姿势是在练什么盖世奇功。雁升换下校服, 走到贺中鹤旁边照着他屁|股拍了一下,也跌进沙发里。 我现在特别激动。贺中鹤难受巴巴的,这股劲在身体里无处释放, 他扔了手机起身往雁升身上一扑,抱着他滚到地上。 晚上干什么?贺中鹤趴他身上傻乐, 酒吧?海边?夜不归宿? 雁升刚要说话,贺中鹤搂住他脖子颠了颠:今晚上咱在外边儿浪呗别回来了 行行行!雁升赶紧答应了, 扣住他后脑勺按到自己肩上,能别颠吗。 贺中鹤侧头瞅了他一眼。 然后看着他又颠了两下。 雁升也不吭声了, 带着威胁意味地跟他对视。 对视良久,贺中鹤松开他, 起身,清了清嗓子。 晚上石宇杰他们是肯定淡定不下来的, 几乎整个班的人都在这儿了,浩浩荡荡地去吃烧烤,然后又去了KTV。 男生女生一起嚎歌, 唱得好听的就安静欣赏,唱得一般但嗓门儿很大的就一起嚎。 郭瑶握着话筒唱追梦赤子心的时候,一到副歌底下就齐声嚎。 向前跑! 一群人陶醉感动得不行,毕竟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聚这么齐了。 感谢同学们一直以来的照顾!人家都唱歌的时候石宇杰坐那儿喝了不少,一说话舌头都打结,举着酒杯两句话洒了一半儿,这两年过得特别开心!真的,特别舍不得你们。 说着就开始抬手抹眼泪了,闹哄哄的包厢里静了静,然后都笑着跟他碰杯。 再哭削你!辛凯搂着他脖子站都站不稳了,又哭又笑的,咧着嘴,明年还这么聚!谁不来谁孙子! 对! 谁不来谁孙子! 拍照拍照!明年只能多不能少! 明年都带对象来啊!单身的就别来凑热闹了! 一群人哄笑。 庄媛从郭瑶手里接过话筒,要唱小幸运。 一听歌名都诶开了:给谁唱的啊! 庄媛笑着不说话,眼睛在底下的人里扫了一遍。 贺中鹤跟雁升动作非常同步地停下喝鸡尾酒的手,朝右看去。 嚯,紫绿色灯光下都能看见张飞驰的脸是红的。 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 庄媛平时在班里是那种挺透明的文静学霸,一开口却很惊艳,底下有人哇,还有人吹口哨,女生们都托着脸静静看着她。 到副歌都跟着小声唱起来: 原来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运 每个人眼里都闪着光。 谁在中学时代没有偷偷瞥过的人,没有走在那个人旁边都慌乱得脸红的时候。 有些朦朦胧胧就消失了,是自己做了场不轻不重的梦,也有些上前抓住了,没让特别的那个人在六月跟所有人一样就此淡出人生。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74) 一曲终了,庄媛站了很长时间,底下的人也都屏住呼吸。 说吧!郭瑶喊了一声,给她加油。 这首歌给我同桌。 底下静了一秒,然后所有人一拥而上,差点儿用声波攻击把整个人红到爆炸的张飞驰震碎。 在一起!在一起!包厢顶儿都快翻了,外头的服务生小哥打开门看了一眼。 张飞驰迅速跑到门口,然后停下脚步,很大声地喊:庄媛我喜欢你! 喊完后一秒消失在了门口。 一群人又笑又拍手,郭瑶在旁边眼泪哗哗的。 雁升扭头看贺中鹤,笑了笑:真好。 嗯。贺中鹤也笑了。 今晚无论做什么气氛都特别高涨,这阵哄起完了,辛凯立刻站起来:还有谁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今晚表白全班人见证!快快快快快! 所有人左顾右盼,包厢里空气都被这群人掀得发颤。 从鬼哭狼嚎一开始,雁升和贺中鹤就非常老夫老夫地坐在角落喝酒喝饮料。 石宇杰在互相起哄的人群中朝他俩看过来,使劲扬了扬眉毛。 贺中鹤笑着把一个橘子皮扔过去。 他不来起哄,肯定也有别人过来,人缘好的弊端这时候就显现出来了,一个两个的都过来问贺中鹤上不上。 不不不不不真不真不。贺中鹤一连串地说着,疯狂摆手,一群人聚跟前儿的感觉挺惊悚,各色灯光下午夜惊魂似的。 这群人几乎都唱过一轮了,连着跟别人一起嚎,这会儿都累了,不依不饶非要贺中鹤唱。 贺中鹤无奈地被塞过话筒,扭头看雁升:唱吗? 出乎所有人意料地,雁升伸出手。 服务生小哥再次打开门,被震天的音浪差点儿掀个跟头,年年6月8号都这么恐怖。 雁升!雁升! 在座的大多数人眼里,这简直仙子纡尊降贵下凡了呀。 贺中鹤笑着倚在沙发上,放下易拉罐坐正了。 这还第一次听他正儿八经唱歌呢。 话筒放上麦架,调试高度,雁升扶了扶话筒,低了下头。 哟喂起范儿了! 都屏息等待的时候,就贺中鹤一个人笑得像个傻|逼,拼命憋也憋不住,就觉得特别乐,这人太拼了。 呃雁升也憋了下笑,清清嗓子。 底下所有人也突然乐起来了,说不上来哪儿好笑,可能是气氛太好了,可能是高考完轻松得随时能一飞冲天,也可能雁升站立式麦架后摆谱的样子跟平时实在有反差感。 暂时没想到什么合适曲目,唱首经典的。雁升往后看了一眼,石宇杰非常狗腿地在屏幕前等着,比了个请的手势。 《翅膀》。雁升说。 底下显然有听过了,纷纷发出意味深长的声音,开始吹口哨起哄。 贺中鹤没听过这个,有点儿茫然地问旁边辛凯:什么歌啊? 情歌。辛凯吹了声非常响亮的口哨。 贺中鹤心跳加快了些,看着雁升。 所有人都希望唱歌的人是别有深意的,今晚太精彩了,想不到冷酷大学霸同学也 先说一下,雁升等底下终于安静了才开口,唱给在场的某个人。 沸腾声中,贺中鹤不好意思了,抬手按住腮帮子,又开始傻乐。 前奏起,石宇杰把声音调到最大,也不管雁升声压能不能跟上。 同样的机场,不同世界雁升垂着眼。 贺中鹤愣了愣。 非常正经且好听。 比他平时的声音稍微清亮一些,气息很稳,没有花里胡哨的气泡音气音,但声音流出来的一瞬间,就是让人胳膊上窜鸡皮疙瘩。 同样的咖啡不同味觉 同样的我和我都少了一些 看飞机划过天空不见了 视线又一次对上,贺中鹤微张着嘴,愣愣看着他。 他一边脸在灯光的投映下,一边脸隐在黑暗中,睫毛下伏着一片阴影。 用你给我的翅膀飞 我懂这不是伤悲 再高都不会累 我们都说好了 有人唱歌为了表演,有人为了愉悦自己的耳朵。 也有人有想要表达的情感,一字一句每一个音节,都溢满其间。 灯光在雁升身上流转变幻,他单手扶着麦架。 所有人都顺着他的眼神,看向他一直看着的那个人。 那个人嘴角勾着笑,眼泪眼看就噙不住了。 乌云也不在多 我们也 不为谁掉眼泪 最后一句雁升扶着麦架拉了个很长的麦,尾音渐弱。 伴奏结束前,他把话筒拿下来,顿了顿:也谢谢你的出现。 谢谢你陪我走过坑洼不平的路,你是最浓墨重彩的压轴。 众人激动又震惊地看着贺中鹤猛地窜起来,扑过去抱住雁升。 包厢咋突然没动静了。服务生小哥担忧地又开门看了一眼。 下一秒,又被突然爆发的沸腾冲得一趔趄。 明天就辞职。 一群人好像起在一起的哄比较多,碰上这样的统一了好几遍才齐声吼出来99。 连之前的痘哥和杜辉也跟着乱嚎。 包厢里没别的了,就乱,乱得人心颤。 郭瑶按了录像暂停键,在自动循环的伴奏声中热泪盈眶。 后来乱七八糟的,有来问的贺中鹤跟雁升一点儿也没避讳,毕业了不用藏着掖着,该祝福的自然举着酒杯来祝福,有偏见的就一边儿去了,他俩不在乎这些。 喝得头晕脑胀站在凌晨的街头,一群人意犹未尽地散了之后,贺中鹤攀在雁升身上。 说完还用鼻尖蹭蹭他脖子,跟之前一个德行,喝多了缠人。 刚才出门前贺中鹤非要夜不归宿,雁升现在觉得够呛:去哪? 回家睡觉吧贺中鹤咕哝。 不浪了啊?雁升笑了。 浪完了,困,累下午还在考英语,现在我喝多了贺中鹤前言不搭后语。 缠人,不好好走路,非让人背着,不背就蹲地上不走了。 雁升托着他的腿颠了颠,被关家里和高考这些天摧残,瘦了不少。 雁升哥哥贺中鹤紧紧搂着雁升脖子,朝他耳朵吐气儿,声音沙哑无力,你刚才迷死我了 大街上起立不太好,但背着这么个玩意儿,他不可控制地起立了。 明天什么安排?雁升转移话题。 睡觉贺中鹤咕哝,我能睡一整个星期,明天谁喊我我就揍谁 我喊不了你,甚至比你睡得还久。 贺中鹤亲了他一下,嘿嘿乐了两声。 笑什么?雁升问。 不知道。贺中鹤又笑了一会儿,脸贴在他脖子上,雁升你真好。 何出此言。雁升憋着笑。 听声音贺中鹤快睡着了,含糊不清的:因为你是雁升。 第90章 贺中鹤蹦起来:我睡了 看不清题, 拿不动笔,马上要收卷了。 这样的噩梦几乎持续了一整晚,贺中鹤终于迷迷糊糊醒来, 被明媚的阳光耀得一身冷汗。 呼腾起身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他妈的都高考完了! 一阵铺天盖地的轻松瞬间把他托上云端。 重重躺回去, 他舒了口气。 扭头看见旁边警笛头显示8:21的时候, 贺中鹤感到非常惊奇。 竟然!这么早就醒了! 不科学啊! 旁边空的,雁升呢? 醒了?雁升听见动静, 从阳台进来, 我容易么, 过一会儿就来试试你呼吸。 啥意思?贺中鹤伸了个懒腰, 腰酸背痛的。 雁升拿起手机, 往他脸前一伸。 啊。这一觉睡起来蒙蒙的,还不能适应不用超负荷学习的生活,他看着手机屏保的自己, 屏保好帅。 不是这个。雁升说,看日期。 6月10日。 我操?!贺中鹤蹦起来, 我睡了一天两夜?! 睡爽了吧。雁升拿开手机。 怎么不叫我。贺中鹤搓了搓头发。 不是怕你揍我吗。雁升起身,睡呗, 又没什么事儿。 睡这一觉可算是补着了,中午收拾完出门的时候神清气爽。 高考完的生活跟想象中一样美妙。 但乍一下太自由了, 反而不知道该干点儿什么。 于是两人吃完饭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逛。 咱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贺中鹤边走边说。 嗯?雁升眯了眯眼,初夏的阳光挺烤人。 胡胡呢?贺中鹤看着他。 在之前那家宠物医院寄养着。他要不说雁升估计下周才能想起来。 猫都能搁外头忘了, 这被学习摧残的脑子。 嚯!贺中鹤掂了掂运输笼,勒得手心疼, 干脆把胡胡从笼里提溜出来抱着,叔您给养得太好了吧。 大叔笑了:它来我这儿好几回了,熟猫, 不得开小灶啊。 抱猫回去的时候,雁升去家属院拿了趟东西。 得想想高考前住哪儿了。雁升说。 对他俩来说不是高考完就万事大吉了。 下午贺中鹤偷偷溜回家看了一眼,家里看着都挺好的,茶几上摆着几瓶药,飞狗在楼下听见动静立马窜了下来,一小屁点儿个狗撞人生疼。 鼻梁没断吧?贺中鹤摸了摸自己小腿又摸了摸它鼻子,你姥最近怎么样啊? 飞狗跟在他脚边,把整栋房子转了个遍。 自从跑出去,这些天他一直给杜兰珍加着黑名单,然后每天抽一分钟移除黑名单,给她发条消息说句俏皮话联系完再拉黑。 不是想让你姥难受。贺中鹤在楼梯上坐下来,这间房子是他从小学就跟杜兰珍住着的,除了高中挪了窝,这些年几乎没动过。 他搓了搓飞狗支棱着的大耳朵:不知道现在的选择是不是对的,但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你姥离了我不行,但我也不能没有雁升。贺中鹤往旁边一歪,躺楼梯上,她不能一辈子把我拴这儿。 回去之后雁升正在家收拾东西,两人本来计划的避风头方式是旅游,但各APP旅游攻略看了一圈儿也没找着想去的地方,这个季节去南方太热,再往北走也没什么看头,贺中鹤提议干脆去山里过几天原始生活。 你之前说要带我去终极树屋的。贺中鹤觉得上次跟着录了次直播没过瘾。 这时候山里虫子多。雁升有点儿犹豫。 没事儿。贺中鹤催他准备东西设备,我招蚊子,晚上没蚊子碰你。 有终极树屋的那座山离这儿挺远,进郊区的时候老孙都在副驾睡了三觉了。 雁升也迷迷瞪瞪闭着眼,听贺中鹤在旁边举着手机先开了直播。 没有人工实时精调的贴纸不那么服帖,镜头一晃就容易把雁升的脸从鸟头底下晃出来,贺中鹤努力保持手机稳定。 太奶奶你关注的博主直播啦 考完试有噗看,双倍快乐 钙片!钙片你今天的小辫子很骚啊! 人家叫鹤片 梅开 二度,鸟你什么意思老把人往这拐 在?康康鸟 鸟在睡觉。贺中鹤小声说着,对着镜头笑了笑,缓缓偏了偏手机让雁升再入镜一些。 然后就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了。 车里挺静的,直播间很热闹,贺中鹤对着镜头看着自己的脸,觉得有点儿尴尬。 这时候只能从评论里挑着回,奈何这些评论都挺难回答的。 鹤跟噗哥什么关系啊 11号直播鸟是今年高考生吗 鸟到底长啥样啊啊啊啊求描述! 哎到地方了。贺中鹤憋半天,赶紧退了直播间,假装摸索车门,一会儿见!拜拜拜拜下了下了 鹤哥好帅。雁升在旁边捏着嗓子。 神经。贺中鹤瞪了他一眼,醒了啊? 醒了,看了快十分钟你跟手机干瞪眼。雁升伸了个懒腰,从旁边抽了两瓶水。 这次直播依旧没什么主题,雁升也没打算录很长时间,这趟过来主要是带贺中鹤玩。 初夏的老荒山比冬天那会儿温和多了,没有肆虐的寒风。漫山遍野郁郁葱葱,即使在阳面儿也没那么烘人,丝丝缕缕的清风吹起头发。 雁升迎着风张开胳膊,回头看了一眼贺中鹤。 别动。贺中鹤迅速去掏手机,别动别动别动 雁升保持这个姿势没动,脖子都酸了。 一阵风忽地刮起,顷刻整片林子都哗哗响,眼里可能进了点儿灰,雁升艰难地眯着眼:还没好吗? 好了!贺中鹤收起手机把刚才的视频点了保存,又跑到他旁边自拍。 刚拍了一张,他突然把镜头在他俩身后拉近,然后猛地回过头:我操!小溪! 说完一溜烟儿没了,雁升还站原地保持看镜头的姿势。 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现了什么史前怪兽,雁升叹了口气跟过去:哇是小溪哎好神奇。 是真的!小溪!贺中鹤手在清澈的浅水流里拨来拨去,笑得贼憨,第一回 见野的小溪。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75) 难道还有温顺的小 我操!小鱼!贺中鹤更惊喜地捧起一抔泉水,伸到雁升面前。 宝贝儿这是孑孓。雁升蹲下来,蚊子幼虫。 幼虫们被非常无情地泼回了小溪,其中几只还洒地上了,在阳光下焦灼地扑腾。 那这个呢。贺中鹤捏起一只在水面上滑来滑去的节肢动物,河虾?这虾腿真长 水黾。雁升说,也是虫子。 有矿泉水吗。贺中鹤起身,我现在迫切地想洗个手。 之前在这边留的一堆石块还没动过,天黑之前老孙帮着录了搭墙砌底和做秋千的直播就跟大卢下山回去了,剩下的内容架个相机在旁边,随缘录,录完再剪。 叮叮当当一阵下来挺累,雁升坐在墙边吹风。 这个秋千挂哪儿?贺中鹤走到他旁边,树上? 嗯。雁升戴上手套,走,终极树屋。 终极树屋在哪儿他也记不太清了,当时造那间屋子的心态就是发泄,不想让人找到,结果几年后再来,自己都找不着了。 晚上蛰伏着的蚊子都出动了,两人喷了小半瓶花露水,打着手电艰难地乱转。 贺中鹤卸了肩上的露营包,再走腿要断了:终极树屋真的存在吗? 雁升也累够呛,一边用花露水把两人上上下下又喷了个遍一边看着手机指南针:应该就在这附近 那边!贺中鹤突然窜了窜,指着不远处的林子,那什么东西! 两点绿幽幽的光,正直勾勾对着他们。 雁升调亮手电往那边一晃:找到了。 他蹲树屋旁边把太阳能小灯拔下来的时候,贺中鹤绕着树屋惊叹着转了不下五圈。 比去年的萨克孙树屋大了不止两倍,这间树屋结构非常完整,斜面屋顶上铺着防雨板,门墙钉得密实,屋外有爬梯直达二楼露台,屋后还有滑梯。 太牛了。他一边转一边说,我能在这儿住一辈子。 进去看看。雁升把秋千栓到树上,推了推他。 屋里干燥清爽,一股木头香味儿,桌椅榻榻米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块猫头地毯,完全不是传统荒野树屋的瓦灶绳床上漏下湿。 榻榻米明天拿出去晒晒再睡。雁升放下露营包,今晚先将就打个地铺。 贺中鹤从二楼冒了个头,震惊地往里指:上边都是什么?! 他这么一说雁升才想起来,二楼堆了些以前的半成品,模型泥塑图纸什么都有。 贺中鹤拿起来一坨打磨光滑但实在看不出是什么的一坨木头:这什么东西? 雁升看着那坨木头,也思考了一秒:凳子。 好艺术。贺中鹤把这个粗犷的木头坨子搁到地上,往上一坐。 竟然很稳,虽然屁|股不太得劲儿。 他把转运珠从领口拿出来看了看,之前做这个真是难为雁升了。 晚上睡觉前贺中鹤拿矿泉水艰难地洗了个脸,山上虽然凉快,但玩这一路也出了一身汗,闷屋里不怎么舒服。 有什么洗澡的办法吗。贺中鹤说,除了进河。我不想跟孑孓共浴。 雁升从背包里掏出来一个连着一台机子的喷头,走出树屋。 你是哆啦A梦吗?贺中鹤跟了出去。 河岸漆黑一片,只有水面在淡淡的月色下闪着粼粼的光。 雁升放下洗澡器,开始脱。 干什么!贺中鹤往后蹦了两步。 雁升看了他一眼,手没停:你洗澡穿衣服? 洗完叫我。贺中鹤转过身去。 雁升冲澡的时候,他看着长长的河岸线。 大山就挺神奇的,身处其间感觉自己无比渺小,这么空的一座山,就两个人在这儿待着,谁也不会来打扰。 心特别安静,说不出的踏实。 过来吧。雁升穿着短裤。 贺中鹤飞快地在他身上扫了一眼,然后移开视线,慢慢脱衣服:我洗了啊 雁升站在旁边,没有要回避一下的意思。 你能不能,贺中鹤嘶了一声,先转个头。 你会用吗?雁升拿着洗澡器。 贺中鹤看着一个气囊似的东西和地上的机子,不会。 脱。雁升慢悠悠地说。 虽说是洗澡这种平常又正直的事儿吧,但贺中鹤脱的时候就觉得旁边这道目光不怎么正直。 他甚至不知道该用哪面儿对着雁升,正面反面都挺糟糕。 犹豫间,雁升踩了几下动力球,直接给他淋了个透。 贺中鹤杵那儿,冲澡打沐浴露的肌肉记忆都没了。 看不清。雁升轻声说。 嗯?贺中鹤在水幕中抹了把脸。 洗就行,看不清你。雁升顿了顿,又小声补了句,只能看见轮廓。 这一个澡洗得心猿意马非常别扭。 烧得慌。 不只是脸。 两人沉默着回到屋里,贺中鹤擦干自己迅速闪进毯子里,雁升关了灯,在他背后躺下来。 然后几乎没什么停顿地,贺中鹤感觉到身后突然靠过来一大团发热源,被从身后抱紧的同时,松垮的短裤也被一扯。 他惊叫出声,这声惊叫的后半截因为什么触碰,有点儿变调。 具体怎么个变调不好描述,但能感受到身后那团发热源顿了顿。 空气更躁了。 第91章 不用。雁升沉声叫住 自从几天前回家发现家里有人来过的痕迹后, 杜兰珍叫了黄阿姨来,但也没能逮住贺中鹤。 她联系过石宇杰,石宇杰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 肯定跟雁升在一起, 这点毋庸置疑。 想起来杜兰珍就一阵急躁, 她把手机摔到地上, 气得胃疼。 当时本来想找雁升谈谈,结果听郑老师说被他父亲接走了的时候杜兰珍就很震惊, 如果说本来还能忍一段时间再解决这个事儿, 那听到他父亲的一瞬间杜兰珍几乎气厥过去了。 我没爸妈。 杜兰珍还能记着过年那时候, 雁升说这句话时的表情。 什么样的孩子才能说出这种话? 成熟、稳重、可靠, 半年多的邻里相处对雁升打下的印象标签顷刻间被撕得稀烂。 高考结束快一星期了, 马上就要出分报志愿,她不能再等了,必须找他俩和雁升家长好好谈谈。 山里玩这一趟给贺中鹤累不轻, 回到公寓后摊床上看剪出来的视频。 热评几个都是kdl和糊得不行的截图,底下一堆人:显微镜姐妹[doge/] 贺中鹤放大热一的截图, 图很糊,看不出什么, 除了 雁升!!! 雁升刚洗完澡出来,让他这一嗓子吓一跳。 贺中鹤拽着他胳膊坐下, 急火火地把手机伸到他脸前。 一张无限放大的截图,应该是他自己第一遍筛素材的时候没注意, 把两人凑很近说话的几秒放进去了,而剪辑师不知道有意无意, 没切掉。 图上两人在滑梯后,雁升手很自然地搭在贺中鹤腰上,贺中鹤的脑袋也隐藏在鸟头后。 其实当时应该是说话, 但这么看着完全就是接吻。 雁升皱了皱眉,给大卢发微信。 大卢那边早就看见了,热评下头几个有骂不敢露脸还卖腐的。 最终对策就是不管,装没看见。 怎么办?贺中鹤没接触过这个,也不知道就这么八卦巴拉的一张截图怎么就能让人尖叫让人骂让人在评论区掐起来。 想公开就公开。雁升把手机一放,现在圈子生态莫名其妙的,他一杂七杂八什么都做的建造类博主天天跟刚小火的糊豆似的被人盯着。 怎么都会有人不顺眼,都会有人杠点清奇,他录自己的视频就行了,天天管那些人累不累。 别了吧。贺中鹤寻思了寻思,本来就揪毛病那些人不得喷死你啊。 他们喷就喷,我又不看。雁升拿起手机,公开早晚的事儿,就算不公开之后再带他录几次也慢慢会露马脚。 贺中鹤一把夺过他手机塞枕头底下压着:你这心态太好了,换我不行。 上回在直播间乱喷的那个就被贺中鹤怼回去了,他现在想起来还挺不爽:要是能顺着网线吧把他揪出来我肯定给他最爱吃的大嘴巴子。 所以你永远不知道网线那头是什么人在喷你。雁升说,他动动手指头就让你生气了,多不合算。 出成绩之前的生活慢慢悠悠非常轻松,吃吃喝喝玩玩,腻歪腻歪,录视频回来躺这几天贺中鹤骨头都躺软了。 美妙啊,三个月毫无压力的大假期。 石宇杰这几天倒是挺充实,天天晚上发朋友圈,傍晚:出摊。半夜:收摊。 看来烧烤摊生意做得不错,贺中鹤躺雁升肚子上,举着手机给他点了赞,戳他聊天。 d,后天出分 知道知道知道!不用你提醒!刚赚四百大洋的快乐啪没了! 过了一会儿石宇杰应该是生意淡了不忙了,又给他发消息:干嘛呢? 贺中鹤举起手机伸直胳膊,让自己的脸和脑袋底下雁升的肚子入镜,按下自拍键。 滚滚滚滚滚 [我经常因为单身而与你们格格不入.jpg] 贺中鹤笑了半天,给这位沉迷卖烤串儿的单身狗发了个摸头的表情。 我跟你说啊,前两天你妈给我打电话问你在哪了,收着点儿吧别太浪。过了一会儿,石宇杰发来语音。 贺中鹤听完把手机放到一边,胳膊放额头上。 是啊,后天就出成绩和分数线了,老妈这边还拖着。 雁升。贺中鹤抬了抬头,又放下去。 嗯。雁升伸手捏捏他的脸。 贺中鹤没动静了,若有所思地看着天花板。 雁升捏了一会儿还没听见下文:怎么了? 明天跟我回家一趟吧。贺中鹤说。 雁升手停了:想清楚了? 嗯。贺中鹤侧头咬了下他手,坐起来,嗨这么多天给我嗨飘了,竟然觉得自己有能力面对疾风。 明天先多找几个人接应,要是情况不妙赶紧溜。贺中鹤很中二地蹦上床,往雁升身上一坐,伸出拳头字正腔圆地喊,无所畏惧! 道理我都懂。雁升在床上躺得很平,你这拿我当靠枕椅子凳子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诶~就不改。贺中鹤油腔滑调地往他身上一趴,亲了他一下,我又不能拿别人当靠枕椅子凳子。 他把脸埋进雁升胸口。 主动去找老妈不是临时起意,前几天他就考虑过了。 早晚都要跨过去这道坎,他要跨,杜兰珍也要跨,可能腥风血雨,但在所难免。 伸手开门之前,贺中鹤回头看了一眼。 石宇杰在绿化带旁挥了挥胳膊。 韩子茹站在自家后院依然一头雾水,比了个OK。 大卢在远处按了按破面包的破喇叭。 贺中鹤转过头,看着一楼灯火通明,光从门窗透出。 雁升握住他的手捏了捏。 开锁,进门。 这才听见家里有说话音,来人了? 贺中鹤硬着头皮一步一出溜地滑了进去,雁升跟在他身后,在他探头的时候突然愣了愣,一把抓住他胳膊。 两人一直悄没声的,但肯定逃不过飞狗的鼻子和耳朵,它从客厅一跃而起,飞奔到门口走廊。 不好意思。杜兰珍按着眉心抬了抬手,转头问,谁啊? 雁升赶紧扯了扯他,然而没来得及,飞狗汪个不停,上蹿下跳的。 妈。贺中鹤冒出半个脑袋,眨巴眨巴眼。 这一冒头,往旁边沙发上扫了一眼,他整个人僵住了。 雁升他爸。 旁边那个一脸病态憔悴的应该是他妈。 贺中鹤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走近客厅的时候为什么雁升拉住他。 他一边艰涩地扯着笑跟雁升爸妈问好,一边使劲往后摆手示意雁升赶紧撤。 但杜兰珍沉默了几秒后声音高了一些:雁升,进来吧。 操啊。 千算万算,各种吵起来的场景都想象过一遍了,实在没料到这种情况。 贺中鹤在转身拔腿就跑和硬着头皮进来之间选择了后者。 已经成年人了,不是小时候做错事儿就躲的时候了。 雁升和贺中鹤站到客厅中央。 叔叔好阿姨好。贺中鹤低着头正式问了遍好,快速瞥了一眼雁德强。 朱玲短促地哎了一声,雁德强没吭声,多动症似的颠着腿,往地板上弹了弹烟灰,剜了他俩一眼。 多少天没回家了。杜兰珍厉声问。 贺中鹤毛骨悚然:快一个月了。 厉害。 客厅陷入沉默。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按照雁升他爸妈的操性,再加上各种各样你家我家咱两家的矛盾,今天凶多吉少。 阿弥陀佛。 贺中鹤闭了闭眼。 大概是因为还有外人在,杜兰珍没再单说贺中鹤,她看向雁德强和朱玲:您觉得怎么处理合适? 同样的话,刚才已经已经跟雁升父母聊过好几轮了,但这对父母一直急躁又怎么说呢,不上心,好像雁升跟他们完全没关系似的,尤其是雁升爸爸。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76) 杜兰珍又捏了捏忍不住皱起来的眉心。 其实她这些年生意场上一路做上去,什么样的人都见过,跟雁升父母打这一个来小时交道就能大概感觉出来这对父母不怎么靠谱。 愁死人了。杜兰珍一阵烦躁,有些头晕,胃里犯恶心。 雁德强瞥了眼杜兰珍:我先领回去,回头再说。 他高考前把雁升关在家里,贺中鹤和雁升心里了然,都知道他怎么想的。 没什么可拖的,咱尽量今天一气儿解决了。杜兰珍不赞成,语气有些硬,也是说给贺中鹤听的,北郊戒同所,昨天我找熟人问过了。 妈!贺中鹤不可置信地往前走了一步,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好人进去能生生给折腾毁了! 不用你告诉我!杜兰珍突然抓起杯子,砰一声,一地稀里哗啦,你现在没得可选!是我让你偏得太离谱了,同性恋你都敢搞! 你对得起我吗!对得起你爸吗! 贺中鹤胸膛剧烈起伏:我对不起你什么了!我对得起你就应该一辈子心安理得啃老,就应该缩在这永远不出来! 别扯别的!杜兰珍指着他,贺中鹤,你让我感到陌生,恶心!觉得自己的亲儿子恶心,你知道我什么心情吗! 戒同所。雁德强直接把烟灰弹地板上,点了点头,不放心似的,又抬眼看了看杜兰珍,跟蹲监|狱一样,不能出来是吧? 几乎全年封闭。杜兰珍点点头,很高兴终于跟他俩达成一致了,刚才雁升和贺中鹤没来的时候她简直是对着两块木头说单口相声。 看得出雁德强没耐心了,又能离开这儿,又能把这个小婊崽子送远远儿的,他立刻起身:就这么定了。 朱玲好像还有点儿顾虑,她从刚才就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贺中鹤,随口说:送一块儿去,那不就随便在那搞了吗 杜兰珍正要接着跟朱玲解释,雁德强突然爆了:臭娘们儿关你什么事儿!你是他亲娘你管! 雁德强,你那张烂嘴再放一个屁?朱玲也起身,手戳到他鼻子上,咬着牙。 雁德强抓起茶几上一下也没用的烟灰缸,直接朝朱玲头顶抡去。 朱玲一边尖叫一边挡着着他的胳膊,高跟鞋死命往他脚上踩。 两人脸红脖子粗,沙发为圆心半径五米内的,称手的不称手的东西都用上了。 杜兰珍和贺中鹤在旁边都懵了,张大嘴。 雁升没拉没看,直接转身拿手机报警。 雁德强一听他报警了,才勉强停手,猩红着眼咬牙切齿。 朱玲不怕警察,她扒下高跟鞋直接往雁德强脸上一砸。 雁德强脸上瞬间多了一个血窟窿。 是的血窟窿。 杜兰珍和贺中鹤嘴张得更大了,想上去拉架都无从下手,怎么说呢,论近战互殴他俩跟普通人不是一个段位的,他俩没去世界拳王争霸赛那是屈才了。 一脸血的雁德强再次跟朱玲扭打在一起。 贺中鹤转身去叫石宇杰大卢他们。 不用。雁升沉声叫住他,等警察。 第92章 文科普通批次录取分数 雁德强在听到警笛声的一瞬间夺门而出。 朱玲紧跟了出去。 开始得非常突然结束得也非常突然, 雁升拿着手机,杜兰珍和贺中鹤在愣在一旁。 过了一会儿,几名民警撞开门:出什么事了?! 不好意思, 添麻烦了。雁升指了指他爸妈留下的一地杂物碎渣和血, 家暴, 都走了。 什么程度?警察皱着眉头,对着这一团东西拍了张照片。 轻伤。雁升说。 还用追过去看看吗? 不用。雁升特别平静地说, 分开就没事儿了。 几个警察犹豫了一下:行, 有情况再叫我们。 警笛声渐远, 窗口冒出三颗脑袋。 雁升沉默着走过去把窗帘拉上了, 然后找到杂物间, 拿扫把清理战场。 贺中鹤一言不发地跟他一起收拾,刚才那场属实给他震撼着了。 甚至可以说是很滑稽,来人家里打了一场, 然后打着出去了。 杜兰珍也没说话,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俩发愣。 全部都收拾完, 一切都归于原样后,雁升和贺中鹤坐下来。 沉默。 空荡荡的家里一片死寂。 雁升深吸一口气:阿姨, 我之前骗你,说没有父母。 但是刚才那会儿你看见了, 这就是我父母。雁升说。 他有这样一对父母。 俗话说什么样的父母教出来什么样的孩子。 是这样吗?雁升身上有他们的影子吗? 杜兰珍看了他一会儿:那你也不能那么说 那如果,雁升往旁边侧了侧头, 手按在颈部,这是我爸妈干的呢? 贺中鹤心猛地被攥起来。 在杜兰珍面前, 他又一次把伤疤撕开,暴露在压抑的空气中。 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只不过我被卷进去了。雁升轻声说, 不仅喉管,我身上有过各种各样的伤,缝的补的打石膏的,都因为我爸妈。 高一的时候我就从家里搬出来了,经济上没依靠他们。雁升说,再过几个月我就十九了,你觉得他们有把我送进戒同所的资格吗? 杜兰珍倚到沙发上,捂着额头,沉默了很长时间,你先回去吧。 贺中鹤和雁升沉默着,然后缓缓动了动,站起来。 杜兰珍闭着眼睛紧皱着眉,抬手一指:你坐下。 贺中鹤慌乱地看着雁升,使了个眼色。 杜兰珍当然知道外边有同伙,她起身拉着贺中鹤往卧室走。 贺中鹤刚要挣脱,杜兰珍沉着声音:别让我再找他爸妈谈一次。 咔锁上门。 杜兰珍转身,朝雁升做了个请的手势。 趴在卧室门听见家门缓缓关上的时候,贺中鹤倚着墙滑坐到地上,抱着头狠狠搓了两把。 说不出是比预想的结果好还是差,但失败了。 怎么说呢,意料之中。 外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贺中鹤欲哭无泪地拉开衣柜,空的,没床单。 也没被罩或者其他替代品。 他走到窗边看了眼,插销直接锁上了。 欲哭无泪地倒到床上,贺中鹤挺茫然的,有点儿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非要赶这时候来送人头。 今晚睡得倒还行,躺下就开始迷瞪了。 被关禁闭这事儿,一回生二回熟啊。 早上起来的时候,杜兰珍还在家里,贺中鹤敲了敲卧室门:报告,上厕所。 杜兰珍过了一会儿才过来给他开门,跟在他身边寸步不离,一直跟到洗手间门口。 今天下午四点高考成绩发布会,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反正手机已经就剩15%的电放卧室半死不活了。 这次杜兰珍全程不跟他说话,贺中鹤也不敢再磨她耳根子,自己就紧张得不行。 下午杜兰珍总算出门了,贺中鹤迅速打开电视,搬了个小板凳坐电视跟前,调到省教育台。 四点的发布会准时开始,这会儿手机电量续上了他也没再看,就刷了一遍班级群,全在啊啊啊啊。 贺中鹤给雁升打过去语音。 对于杜兰珍的禁闭法两人现在心态已经非常平和了,昨晚也是互道晚安就各自睡了。 紧张吗?雁升问。 紧贺中鹤清了清嗓子,紧张得嗓子憋音儿,紧张。 他开了免提,放到一边。 省教育招生考试院通报夏季高考评卷工作情况 贺中鹤盯着电视画面,心脏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前边半小时都在说别的,贺中鹤跟雁升都没吭声,支着耳朵听这半小时都要神经衰弱了。 本年,文科普 贺中鹤屏住呼吸,从小板凳上窜起来扑到电视跟前。 文科普通批次录取分数线:510。 文科自主招生最低录取控制参考线:552。 脑瓜子嗡嗡的,,后头理科线贺中鹤没听:挺高。 嗯。雁升声音也发紧,吐出口气,等晚上查分吧。 五点到晚上八点,如坐针毡。 贺中鹤在家里转了好几圈,这儿抠抠那儿翻翻,干什么都浑身难受。 期间刷了几次微博和朋友圈,本省的全在说今年分数线离谱,热搜立马窜到第一,旁边一个沸的深红色小标志。 飞狗见他哆里哆嗦念念有词地在家里乱转,也跟了过来。 贺中鹤抓狂地把它抱起来猛转几圈。 甚至老妈回家后也没掩饰紧张,杜兰珍没理他,自己回了楼上。 时间逼近八点的时候,贺中鹤打开电脑。 电脑还10%的电,在屋里焦灼地翻了一圈也没找到充电器,干脆调到节电模式最低亮度。 手机振动,贺中鹤看都没看就接起来,气若游丝:我不行了。 还三分钟。雁升的声音传来,也带着点儿又兴奋又紧张的抖。 我想哭。贺中鹤说,紧张死了,想哭。 冷静。雁升声音抖着抖着突然变成了笑,我紧张的时候想笑。 你!贺中鹤冲着手机喊,喊完也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也跟着颤着声音笑。 8:00。 世界瞬间静止。 贺中鹤按住胸口,有点儿头晕,舌根让狂跳的心脏顶得慌,想吐。 进查分系统,登录。 输准考证号密码的时候错了好几次,第六次才终于开始转小圈圈。 虽然知道这分数肯定得一直刷到半夜才能刷出 界面嗖地弹了出来。 贺中鹤惊叫一声,整个人往后甩了出去,连人带椅子一起结结实实摔到了地上,胳膊肘磕破了,顺着胳膊往下淌血。 完全感受不到疼痛,就觉得磕破的地方发麻,手也发麻。 他把鼠标垫抽出来,啪一下糊到屏幕上。 然后缓缓缓缓地站起来。 出来了吗?雁升问。 贺中鹤手哆嗦着,出来了。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 不敢看。 脑子特别乱,一大堆画面飞速闪过,冬天一睁眼看到的沉沉夜幕、台灯下密密麻麻的题、桌角的S大校徽、雁升跟他在小班门口看成绩 同时又一片空白,几乎没有了思考能力。 深吸一口气,吐出来。 要看吗。 不看了吧。 贺中鹤一手捂着屏幕上的鼠标垫,一手哆哆嗦嗦去点叉号。 手抖太厉害了,点了好几次也没能关掉。 电脑突然弹出窗口,电量不足即将关机。 贺中鹤咬咬牙,把鼠标垫往上移了移。 空白。 再往上移。 怎么还他妈是空白啊啊啊啊啊! 手一个哆嗦,往上移了一大截。 综合和外语就这么蹦进他眼里。 贺中鹤茫然地睁大眼睛。 我操。 文综268,英语147.5。 瞬间的预感一下子涌上心头。 那种感觉说不出来,但就是看见这两科分数的瞬间,贺中鹤知道另两科一定也稳了。 鼠标垫又移了移。 贺中鹤伸手遮住数学,从手和鼠标垫之间看语文分数。 135,还行,也超常发挥了。 心跳得越来越稳,贺中鹤撤掉手。 操。 数学141,今年文数偏难的情况下。 贺中鹤愣愣地看着完整的界面。 姓名:贺中鹤 总分:691.5 位次:112 胜利了。 他大爷的,完事儿了,成了。 贺中鹤又扑腾一下子摔地上,做了一会儿才扒着桌沿站起来,虚弱地拿过手机,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出通话了,可能是刚才一紧张按了挂断。 点了好几下相机才点开,对准电脑屏幕。 电脑突然闪了一秒系统蓝的小圈圈,黑屏了。 支棱起来啊! 贺中鹤扔了手机,对着黑屏的电脑发愣,在脑子里一遍遍确认刚才看的没错,是贺中鹤,是贺中鹤691.5。 躺到地板上,他没管嗡嗡振动的手机,直接哭出了声。 没白努力,没辜负起早贪黑的这一年。 不真实感。 手机再次响起,贺中鹤接了起来,一听雁升声音哭得更响亮了。 六九一点五 那头雁升笑了,也带上鼻音:赢了。 赢了。贺中鹤看着天花板,胸膛剧烈起伏,你呢,查出来了吗。 七百零一。雁升深吸一口气。 贺中鹤闭上眼睛,狠狠挤了一下。 他躺地板上滚了一圈,滚得身上的痛觉再次回归,确定是真实的才停下,使劲咬着嘴唇,眼泪止不住:太牛了,雁升你太牛了。 出来。听声音雁升在快步走,我去找你。 第93章 我永远,永远不会再回 贺中鹤蹬蹬蹬跑下楼的时候, 杜兰珍坐在沙发上,手机搁在一边:去哪。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77) 手机显示的是查分页面。 贺中鹤没说话,拿着手机往门外走, 他现在急切地想找雁升互相分享喜悦。 回来!杜兰珍尖叫一嗓子, 以为我能放你出去是不是! 我还就出去了。贺中鹤走到门口。 去呗。杜兰珍嗤了一声, 反正九月还在这边。 贺中鹤猛地回过头,瞪着她:什么意思? 杜兰珍晃了晃手机。 他猛地明白过来。 失策了, 老妈先他一步改了初始密码。 刚才黑屏后充上电又查分试了好几次没登进去, 还以为是崩了。 他错愕地看着老妈。 去吧。老妈挥了挥手。 不是, 贺中鹤走过来, 凭什么啊, 你凭什么这样! 凭我是你妈。 你是我妈,所以就有权利,就自以为正确地把我逼上绝路是吗! 我早就跟你说过, 别想出去。杜兰珍一字一句地说。 你不讲理! 杜兰珍冷笑:别拿讲理这套说事儿,我是你妈, 就凭这一点,用不着跟你讲理。 又谈崩了。 或者说, 又吵崩了。 结果非常糟糕,没能出来, 把老妈气得去洗手间干呕了一场,然后自己被关在家里, 跟高考前那次的待遇一样。 震惊!辉坛市某考生因高考分数过高与家长起争执被困家中。 好在这次贺中鹤多了个心眼,有备用手机。 办法跟雁升石宇杰商量了好几天也没商量出来, 密码也每天试五次,自己生日老妈生日老爸生日身份证后六位身份证前六位都试了个遍,没成功。 拟报志愿开始那天依旧没什么进展, 干着急。 石宇杰高考发挥挺好,过了本科线三分,老郑在班级群大夸特夸,弄得石宇杰差点儿退群。 他爹高兴得不行,烧烤摊儿也给他没收了,到处找人咨询报哪儿,精打细算不浪费这过线的三分。 雁升级第一,贺中鹤第三,第二是小班一个女生。 出分后很多人不在班级群活跃了,高考的变数非常大,不少人没到平时水平,也有不少人杀成黑马。 虽然贺中鹤这匹黑马现在被困马厩里,但在辉坛市各公众号各官博各朋友圈推文里看到贺中鹤的名字出现在市前五的榜上时,之前不屑他托关系进小班的同学无一不瞠目结舌。 老郑如愿让雁升拿了校状元市榜眼,满面春风接受学校和大小媒体的采访。 采访里没提贺中鹤,但他肯定为当初把贺中鹤踢出去悔青了肠子。 校前三的学生采访只有一个人去了,第二名的女生胸前戴着一朵夸张的大红花,在镜头前很不好意思地念感言。 各校打电话列条件抢人,石宇杰为报某院或某院发愁的时候,雁升和杜兰珍的电话都要被G大D大X大打爆了。 学校那边也在做工作,最理想的肯定是报清北。 然而第二名敲定了清,第一第三意愿都是对清北不感兴趣。 校领导大跌眼镜,这几天为两个学生各种奔忙,奈何人家拒绝得非常坚定。 李老师还比较淡定,毕竟带的尖子生多,跟几个校领导来杜兰珍家吃了几次闭门羹后就放弃了。 但老郑那儿肯定抓心挠肝,这是他几十年教学生涯中第一个校状元,求着也得让他进清北。 就不是骂人同性恋不要脸的时候了。 S大跟清北没法比,没法比!老郑苦着脸,电话里声音听着都上火了,非常嘶哑,怎么就不停老师劝呢,进清北是你一辈子是你整个家族是咱辉坛一中的荣光!学校的意思你就听不进去吗,五万不够给你申十万奖学金! 我知道。雁升轻描淡写,但我就不想去。 唉!老郑长叹一声,恨铁不成钢。 您一省级名师,教出来的清北那么多,又不缺我这一个。雁升忍着笑。 老郑憋半天说不出话,雁升说了声老师再见就给挂了。 离正式填报志愿的时间越来越近,今上午是这周第十几次接到招生办电话。 杜兰珍坐书房里,鼠标停在辉坛学院的校官网页面。 你是我妈,所以就有权利,就自以为正确地把我逼上绝路是吗! 当然不是这样。 思路清晰不受任何干扰或蒙蔽的时候,杜兰珍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不是没把跟儿子的争吵反复咀嚼过。 对于某些事,她一贯决绝,但不草率。 进辉坛学院是她在贺中鹤刚上高中没多久就做好的规划,三本,离家近,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待着放心,她不会允许贺中鹤独自去自己看不见够不着帮不了的地方生活。 但现在突然又杀出来另一个选择。 戒同所。 对她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但这么多天快两个月了,她也在为自己和儿子找出路,也在慢慢消化,慢慢试着冷静地去剖析。 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方医生。 您好方医生。杜兰珍接起来。 这么晚打扰了。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温润有礼,这个时间在听脑波? 啊,今天忘了。杜兰珍不好意思地笑笑,叹了口气,还在愁儿子的事。 明天也过来一趟吧。方医生说,您前天找我聊这个,说明潜意识里还是不满意现在的想法。 好的。杜兰珍皱着眉,按了按太阳穴。 志愿填报只持续四天,第一天上午雁升就报好了,十几个志愿都空着,就填了一个S大建筑学,稳进。 石宇杰报了省外一所二本,郭瑶冲了冲西北一所211,要跟张楠一起。 就自己这边还没谱,老妈那边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贺中鹤急得在家里团团转,无数次要找老妈聊聊都被拒绝了,而且她也一副很烦心的样子。 妈,我可以一星期回家一次。 妈,S大英语专业多有名啊,让人一听哎杜总虎母无犬子啊。 妈,辉坛学院我之前去过,听说那儿校园霸凌特别严重,校风特别差。 妈,贺中鹤跟她屁股后头,就五分钟,咱坐下聊 砰!他被关在书房门外。 这样的单向输出一直持续到报志愿截止的那天。 杜兰珍一点儿不松口,这两天任贺中鹤怎么说怎么闹都不理,也不去公司,书房门一关,在里头一待就是一天。 她对着电脑,鼠标在提交上悬得熄了无数次屏,迟迟没点下去。 临近零点,她面无表情地听着贺中鹤在外头怒吼砸门,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一整天了,她非常心累。 11:58。 贺中鹤在外头又是一嗓子。 手让他震得一哆嗦,点击了提交。 杜兰珍猛地靠到椅背上,怔怔地看着提交成功的跳转页面。 11:59。 门被咣地踹了一下,屋里书架都在震。 贺中鹤胳膊被踹飞的木渣划出口子,他冲进去从老妈手里抢走鼠标,映入眼帘的却是提交成功的界面。 杜兰珍没说话,看不出什么表情地低着头。 鼠标被摔得稀碎,电脑也砸坏了地板,碎裂的屏幕迸出老远。 杜兰珍,贺中鹤攥着拳,浑身抖如筛糠,手脚都是麻的,他声音很轻,颤得几乎连不起来,我永远,永远不会再回这个家。 当着她的面,贺中鹤赤手空拳砸碎玻璃,一跃而出。 屋里静了。 杜兰珍从没这么平静过,她木然地看着空荡荡的窗口。 良久,女人的哭声打破了宁静的夏夜。 打电话怎么也不接,肯定出什么事儿了。 雁升坐不住,随便换了件衣服就小跑下楼,公寓楼道灯不太行,跑到二楼的时候跟人撞了个满怀。 怎么回事儿!雁升扶住贺中鹤肩膀,借着昏暗的灯光看见他一手血。 贺中鹤低着头没说话,喘得厉害。 先去医院。雁升让他把胳膊抬高。 不去。贺中鹤拉住他,往上走。 进门后他又坐那儿一言不发了,雁升跑了趟医务室,回来的时候贺中鹤还是保持那个姿势一动没动。 从今天下午到半夜一直没接电话,雁升就知道是坏结果,他没再问,坐到贺中鹤旁边拉起他的手,擦干净了往指节上喷酒精。 喷完酒精,压迫止血,缠上绷带,两人都没说话。 怎么办。贺中鹤轻声问。 不用办。雁升也轻声说,不是问题。 贺中鹤现在当然听不进安慰,他抿着嘴不出声。 很久之前不是讨论过这个问题吗。雁升摸了摸他没受伤的那只手,还有读研呢。 四年。 你不在我身边四年。 是啊,四年,四年里一个人可以改变很多,不在同一处地方生活,没有了早就习以为常的朝夕相伴,身边所有人所有环境都换了。 雁升闭了闭眼睛,以为自己已经做过心理准备了,比贺中鹤更容易接受这个结果,但看着他脸上还溅着血点,眼泪冒出来的瞬间,心脏像一块正被人死命拧干的毛巾。 没有熬不过去的时间。雁升喉咙里像堵了块石头,他垂着头看着贺中鹤的手,我去看你,周末和假期都去,想让我陪你上课了就挂语音,我听着。 贺中鹤现在最不想听这些,凭什么啊,好好的凭什么就一个人孤零零在学校跟手机谈恋爱啊。 之前规划了那么多事儿,还要一起从S大一号窗口吃遍所有食堂 都破灭了,所有的愿景,高考前所有的动力,所有奔头,都没了。 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高考前拼命学习这事儿挺好笑的。 691.5好笑,他们把他往清北劝也好笑。 屋里开着空调,窗户没关。窗外知了发出几声形单影只的孤鸣,随后是聒噪的一阵阵声响,裹着夏日湿气的风吹进来。 贺中鹤突然起身去关了窗户,然后按灭灯,坐回雁升旁边,在黑暗中定定地看着他。 未来茫然,至少让最后的时间更热烈些。 眼泪怎么也擦不干净,脸上挂着泪,他猛地扑过去吻住雁升。 第94章 大大的别扭。 脑子一片空白。 乱七八糟的, 像发泄,也像最后的狂欢。 打架似的折叠床这头滚到铁床那头,屋里空调温度明明打得很低, 贺中鹤却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烧成灰烬。 终于往下进行到两人都没触及过的环节时, 他一点儿没犹豫, 整个人攀在雁升身上,全数接纳。 折腾了不知道多久, 终于结束的时候, 两人才觉出来刚才近乎疯狂的互相索取。 虽然生涩且毫无章法, 但还是酣畅淋漓。 理智渐渐回归, 贺中鹤懵逼地坐起来。 刚才干了什么? 我干了什么? 雁升干了什么?! 噢雁升干了我。 贺中鹤低头看着被被子遮住的自己。 不舒服?雁升也挺别扭地坐起来。 没不舒服, 但总不能说舒服啊,太奇怪了。 两人现在都陷入非常大的后劲中。 我洗个澡。贺中鹤下了床,站起来的时候浑身一种难以言说的怪异感觉, 发酸,没劲儿。 顺拐了。雁升在他身后说。 贺中鹤努力调整了一下走姿, 没调整成功,最后还是同手同脚地进了浴室。 打开热水器拧开喷头, 他站在水幕中。 压抑着的心情轻快了一些。 但同时事实也非常清晰地摆在眼前 刚才,那啥了。 真正意义上的那啥, 从头到尾全套的。 贺中鹤愣愣地看着瓷砖墙,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那么自然地自己就当了下边那个。 不过实话说, 非常爽。 怎么个爽的感觉他实在没脸皮再回忆一遍了,但有种啊小说里的描述居然真是那样的顿悟。 墙都快被盯出来一个洞了, 贺中鹤还是僵直地站着没洗。 浴室门咔一声。 雁升探了半个身子进来,一脸欲言又止。 出去。贺中鹤直接说,我现在看见你想撞墙。 都收拾完, 快天亮了。 雁升拉上遮光窗帘,躺到贺中鹤旁边。 两人躺得挺远。 大大的别扭。 有没有哪儿不舒服?雁升清清嗓子。 贺中鹤咬了咬嘴唇:没。 其实稍微有点儿疼,虽然刚才雁升动作已经很克制了。 空气再次陷入沉默。 现在还想撞墙吗?雁升问。 不想了。贺中鹤说。 雁升往他那边挪了挪,然后把贺中鹤翻了个个儿朝向自己,按进怀里,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我说不想看见的时候你也别走。贺中鹤小声说:开学前你都要在我眼前待着。 讨论到这个好像又被拉回现实,两人心里都沉了沉。 结果已定,面对这个长长的暑假,有种释然的无力。 从小到大贺中鹤都没体验过疯玩的感觉。 对打雪仗都是一种奢侈的雁升来说,当然更没体验过。 还剩两个来月的暑假,被他俩无限利用起来,石宇杰他们都忙着学车晒成斑马的时候,两人天南海北到处浪。 石宇杰欲哭无泪地摘了非常精神小伙风格的冰丝套袖,露出两截不一个色的胳膊,给他俩沙漠徒步的朋友圈点了个赞,感受到同为高中毕业生的参差。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78) 点开贺中鹤头像,石宇杰叹了口气。 他这太可惜了,最后还是难逃命运,留了辉坛学院。 其实留辉院对他可能没什么影响,毕竟还有考研考公各种途径可以走,但就是替他憋屈。 什么时候回来,吃个饭 贺中鹤扶正脖子上套的U形枕,一个来小时的机程没小憩的必要,但这几个星期到处窜窜着旅游实在累够呛,他给石宇杰回了个晚上就到,往后一歪闭上眼睛。 要回家了。 这是他第一次对回家这两个字感到抗拒和厌恶。 一寻思这些就累,睡不着,眼皮紧绷着放松不下来,调整了好几次坐姿,还是难受。 一只手伸过来摘了他U型枕,从侧边把他脑袋按到了肩上。 贺中鹤舒了口气,半睁开眼看雁升把U型枕卡到腿上。 感受到雁升的头非常自然地枕到他头上的时候,踏实感和困意一下子袭来。 你这样我以后怎么办。贺中鹤迷迷瞪瞪地说。 嗯?雁升动了动。 以后我在学校,出个门上个课之类的,困了没肩膀倚怎么办。 辉院校区不大,上课不用坐车。雁升说。 也是。贺中鹤寻思了一下,滑板代步行吗。 不安全。雁升想起来元旦那时候自己差点儿冲马路上,我突然挺愁。 愁什么?贺中鹤进入半迷糊状态。 愁你滑滑板摔了怎么办,打篮球再磕着怎么办,人家在共享厨房做饭你跟着凑热闹把水往油里倒怎么办,我不在你身边。 贺中鹤嘿嘿笑了两声,困劲儿没了:别把我说得跟四肢退化的弱智一样行吗。 当时报志愿的时候贺中鹤要是没抢先一步登了他号直接给他报了上去,雁升怎么也不会把他自己留这儿,大不了就都在辉院待四年,四年后再去S大读研,一样。 但从一开始,贺中鹤从就拿定了无论如何也让雁升出去的主意。 要是有人的找你搭讪怎么办。贺中鹤问。 跟男的说我是直的,跟女的说我是弯的。雁升回答。 但我只是想交个朋友呀。贺中鹤迅速代入角色制造情景。 那就雁升卡壳了,想不出什么拒绝的话,那就先加上。 贺中鹤没吭声,抬起头看着他。 然后晾几天再删了。雁升赶紧补充,又问,换你呢? 我不删,多个朋友身边热闹,多好。贺中鹤眯了眯眼。 十月一七天是吧?我提前一天请假去找你。雁升说,到时候把我介绍给你班同学、你舍友,然后投个表白墙。 你初中生吧。贺中鹤笑了,又倚回去,先不扯十月一,明天怎么过? 明天是雁升生日。 不知不觉,离给雁升要粉色蜡烛过生日已经过去一年了。 老地方吧。雁升说。 没猫咖?贺中鹤越想越乐,在雁升腿上捏了一把,拯救十八岁男青年孤独心灵开始的地方。 临黑天从机场打车回到一中公寓,上楼的时候大老远就听见有人在敲门。 快递小哥站在雁升公寓门口,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转过身来,看着他俩大包小包拖着行李箱:雁升,是吧?在报道里见过你照片,啧啧,牛逼!我妹妹明年高考,本科线都够不上! 他把橙色的录取通知书递给雁升,然后拿出单子:在这儿签个名!这是出去玩儿了?哎你这就是报得可惜,没报北大啊 快递小哥挺话痨的,雁升签字的时候他又看向贺中鹤:哎!你是那个那个我也见过一回贺鹤中! 贺中鹤。贺中鹤把从景区买的云片糕给了小哥一提,敲了挺长时间门吧,麻烦了。 不麻烦。小哥接过来盒子,沾沾喜气! 快递小哥给他俩道了贺,下了楼。 贺中鹤看着他轻快下楼的身影,心里滋味儿其实不怎么好受。 本来一起来的还应该有自己的录取通知书。 从进门到换鞋换衣服放东西,贺中鹤一直没说话。 雁升不动声色地把通知书收进书桌抽屉,也没说话,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太对味儿。 清点好带回来的东西和行李,雁升去洗手间洗手。 过了一会儿,贺中鹤跟了过来,在他旁边站着,戳了戳他的胳膊:哎。 嗯?雁升应着。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贺中鹤看着他,我没那么想。 雁升没说话,他没想到贺中鹤会把这种微妙又敏|感的事儿挑出来说,一时间哑了声。 你之前说,什么事儿都别自己闷着,得敞开了跟你说贺中鹤伸手截了水流,把沾湿的手放到眼前玩着,我没那么想,没觉得难受有落差,我替你高兴,很骄傲。 雁升有点儿惊讶地转头看着他。 我之前也说过,你是我的家人。贺中鹤小声说,不是谁的家人都能像你这样,你看刚才那小哥他妹。 贺中鹤笑了:别胡思乱想,除了我没人由衷替你高兴。 他走过去抱住雁升:我家雁升哥哥天下第一棒。 雁升哥哥要不第二棒吧。雁升紧紧搂着他,你是第一。 然而我是第三。贺中鹤嘿嘿乐着,烦人,好不容易挨这么近还有人把咱俩隔开。 雁升嘴唇贴到他额头上,看着他故作轻松心里更难受。 当时两人都玩儿嗨了,大意了,高考完脑细胞耗尽了,这两人要是有一个能想到改密码,结局都不会是一个离开一个留下。 手机在床上振动,贺中鹤松开雁升,走过去拿起手机。 来电显示竟然是老妈。 一个月前走的时候他连拉黑都没,是真完全崩了的冷战状态,老妈这一个多月里压根儿没找过他,既没打电话发微信也没找石宇杰谁的打听。 贺中鹤把手机屏幕转向雁升,皱了皱眉。 雁升跟他一起犹豫了几秒:接。 贺中鹤按下接听,开了免提。 电话那头也沉默着,过了一会儿才出声:疯回来了? 啊。贺中鹤干涩地应了一声。 那就回家 不回!他一听这个就觉得又陷入了死循环,把手机往床上一扔,语气很刺儿,说了不会再回去了。。 随时滚,不留你。可能是太久没联系了,杜兰珍刚才语气还行,但这会儿一听也冷了下来,回来拿个东西,拿完赶紧滚。 拿东西? 狗吗?飞狗也被扫地出门了? 没想到老妈打电话来是说这个,这下贺中鹤懵了,扭头茫然地看向雁升。 十点之前,逾期自负。杜兰珍说完,挂了电话。 第95章 底下还有校长签名和S大 贺中鹤没急着回去, 这一回不知道又闹成什么样。 听得出来杜兰珍情绪不好,但又能很细微地感受到,她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比如让他滚走别回来这种话, 说得自然而然, 就跟所有普通家长的气话一样, 听得贺中鹤有一瞬间的恍惚,搁以前这些话都是杜兰珍的雷区引|爆点。 晚上他俩跟石宇杰约完饭, 没再叫他过去盯梢接应。 进了家门, 贺中鹤站门口犹豫了一下, 喊了声我回来了。 过了一会儿杜兰珍才从二楼下来。 老妈瘦了, 宽松的睡衣显得空空荡荡。 贺中鹤弯腰换了鞋, 走到沙发旁坐下:什么东西? 杜兰珍显然很不满意他的态度,板着脸没说话,自顾自去阳台给盆栽浇水。 贺中鹤跟了过去, 叹了口气,蹲到她旁边, 碰了碰花叶。 雁升也来了吗?杜兰珍终于开口了。 贺中鹤愣了愣:在外头。 让他进来。 妈!贺中鹤皱起眉头。 又来了。 杜兰珍没理他,扶着栏杆探出身朝外喊了一声:雁升! 过了一会儿, 门铃响了,杜兰珍过去开了门, 贺中鹤烦躁地跟在她身后,刚要说话, 杜兰珍把着门:你先出去。 雁升跟贺中鹤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挺茫然的, 不知道杜兰珍这趟到底什么意思。 蹲在台阶上发呆的时候,贺中鹤还在茫然。 被赶出来了? 聊聊?杜兰珍坐在雁升对面。 大体上聊什么雁升当然知道,他点点头。 打算分开吗? 不打算。雁升很平静地说, 以后也不会打算。 杜兰珍沉默了一会儿:要是你们必须分开呢。 不存在这种情况。雁升看着她,杜兰珍可能不愿意听,他也不想惹毛她,但有些态度是不能藏的,有一点儿办法也不会分开,如果没有,就硬找办法。 你们才刚成年,不知道以后这在社会上意味着什么,歧视、辱骂、撤职,不说别的,上了大学会有各式各样的人,会有你们想象不到的歧视排斥。 想没想过,如果贺中鹤经历这些事,他还会死犟着坚持吗? 您把他想得太脆弱了。雁升说,他不怕这些,贺中鹤一直是个很洒脱很勇敢的人。 在杜兰珍面前剖析人家亲儿子,有点儿好笑,他没再说话。 杜兰珍捏了捏眉心:我之前的话可能不好听,但你得知道,家长永远是向着孩子的,这跟社会上以后可能施加在你们身上的任何恶意都完全不一样。 雁升觉得好像从杜兰珍话里听出了点儿什么,抬头看着她。 但是我还是不能接受。杜兰珍说,不是针对你,贺中鹤跟任何一个同性在一起我都不能接受。 不是说看着反感,假如我看别的同性恋觉得恶心,肯定不能看自己儿子还觉得恶心。杜兰珍皱着眉,如果他没法改正,就意味着他永远不可能有个像普通人一样稳定的家庭。 阿姨,由错到对才叫改正,普通人不等于异性恋,不是娶妻生子组成的家庭才稳定。 那你觉得怎么样的家庭才是最稳定最理想的?杜兰珍顿了顿,法律承认的尚且可以离婚,解除关系。 家庭不是那样维系的。雁升说,得打心眼儿把一起过日子的那个人当家人。 杜兰珍一直绷着,这会儿笑了笑:小孩儿还挺能聊这个。 从贺中鹤那儿悟的。雁升也勾了勾嘴角,气氛竟然意外的很和谐。 杜兰珍看着茶几上的杯架沉默了一会儿:我以为你会对人和人的关系极度不信任,甚至因此抗拒组建家庭 雁升听出来她意思:跟我家里完全没关系,这天生的。 高一的时候就不怎么跟家里联系了。他说,当时说没有父母是 我明白。杜兰珍打断他,你妈妈名下的公司几年前跟我有合作,那天我让人查了。 问这个可能冒昧了,但你妈妈有没有考虑过离婚?那天实在是往下不太好说了,杜兰珍看着他。 我爸不离。雁升看向旁边,很久之前我也劝过我妈,她也很奇怪,让我不要管,说是他俩之间的一种平衡。 没有拿生命健康维持平衡的。杜兰珍说,这是家暴。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雁升从小到大都很回避这个词。 家暴。 你暴我我暴你互相暴两个联合起来暴另一个 充斥暴力的家庭。他家可以被这样简单概括。 杜兰珍有朱玲名下公司的资料,一查便知雁德强死拖着不离婚的原因,婚内财产纠纷也不是外人好插手的。 背地顺着查了更多,杜兰珍也知道为什么雁德强不敢走离婚程序、为什么那天在警察来之前夺门而逃。 可以鉴伤,留证,然后报警。杜兰珍看着微皱眉头的雁升,轻声说。 雁升那儿还有一段录像,当时打算高考后试着报警用的。 他拿出手机,迟疑了一下,调出视频转向杜兰珍:这是之前录的。 但他有顾虑,报警可能不是最佳选择,这样的程度,雁德强进去几年再出来,恐怕到时候能直接索了朱玲的命。 又是顾虑,明明再也不想跟那个家扯上关系。 发给我吧。杜兰珍说,后面有进展会再跟你谈。 雁升这才发觉两人话题怎么就变成如何把雁德强送进局子了,他有些惊讶,前段时间还在协商戒同所的事儿,现在却要帮他蹚他家这滩浑水。 杜兰珍点了保存视频,起身:不早了。 雁升手搭上门把的时候,杜兰珍在他身后说:雁升,今天找你聊这些不代表我接受了,我的态度一直很明确。 嗯。雁升顿了顿,谢谢您。 贺中鹤在外边等了快一个小时,腿都坐麻了,听见门响赶紧跳起来,紧张地看着雁升。 你。杜兰珍训完这个训那个似的,指了指贺中鹤,进来。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79) 进去关上门,贺中鹤怀疑自己有去无回。 在这住两天吧。杜兰珍说。 在这住两天吧。 不是你不许走,必须留在这。 贺中鹤不太适应:就不了吧。 杜兰珍没说话,去了趟楼上。 很久之后才下来,贺中鹤都以为她在二楼把他忘了。 其实今天这一趟他一直没闹明白老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茫然而警惕地看着她。 杜兰珍走到茶几旁把一个橙色的大硬卡信封样的东西递给贺中鹤:走吧。 贺中鹤看着她手里的东西,眼睛慢慢瞪大。 瞳孔地震是什么感觉,他现在体会到了。 橙色。 跟下午那个派送小哥手里的信封是一样的颜色。 亮眼的橙色上,印着他再熟悉不过的,奋战的日日夜夜里看了无数次的 S大校徽。 信封的快递单上,印着贺中鹤的名字。 是的,贺中鹤的S大录取通知书。 颤抖着手接过来,是光滑而微微有些黏手的质感,能摸到里面有不少内容。 S大录取通知书。 哆嗦着撕开红色封条。 贺中鹤同学: 恭喜你被我校录入外国语学院英语(本科四年制)专业学习。 请参照《新生入学手册》具体时间、地点,准时到校报到。 底下还有校长签名和S大鲜红的公章。 他猛地合上通知书。 再多看一眼心脏就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 杜兰珍无奈地看着他。 妈!!!贺中鹤猛地抱住杜兰珍,声音带上哭腔,妈我爱你!!! 拿着麻溜出去。杜兰珍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走吧走吧走吧。 贺中鹤松开她,拿着录取通知书在家里上上下下狂奔了一整圈,这幸亏飞狗被黄阿姨牵出去遛弯儿了,不然一人一狗能把家蹦塌。 狂喜,震惊,激动,贺中鹤现在整个人都是哆嗦的,不来回狂奔恐怕会直接爆炸。 这次杜兰珍是真做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作出巨大让步了,他打死也想不到,那天半夜争吵最后的爆发,原本指向的竟然是好的结果。 杜兰珍一声不响地坐在沙发上,看贺中鹤又哭又笑。 妈他颤抖着声音,通知书没拿稳,啪掉地上,又嗖地捡起来抱怀里一通疯狂抚摸,雁升明天过生日,我能不能改天回家 走吧。杜兰珍不耐烦地挥挥手。 贺中鹤蹦过来又使劲搂了她一下,顿了顿,跑楼上去,拿了个背包下来,把通知书小心翼翼放进去,朝门口跑:走了! 雁升在门口,见他这么顺利就出来了挺惊讶。 然后他发现贺中鹤表情非常扭曲,怎么说呢,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反正情绪得是惊涛骇浪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聊什么了?他问。 没什么。贺中鹤拼命憋着笑,语速特别快地说完,拉起他就跑,夜跑吗?我现在特别想跑圈。 雁升莫名其妙地被他拽着,还没反应过来贺中鹤就嗖一下没影了。 杜兰珍靠在窗口看着自己激动到变形的儿子,还有他一脸懵逼的小男朋友。 一会儿给方医生和秦老师打电话报个喜,录取通知书到了。 她转身看着空荡荡的家,叹了口气。 这是第一次,她迈出的艰难而巨大的一步。 不希望再成为儿子的阻力。 也给他一个第一次,给他选择,让他自己撒开了奔跑。 结局会不会是好的,她现在依旧会茫然,会惶恐,但也是刚才贺中鹤激动得哭出来抱住她的瞬间,她的眼眶也悄悄湿润了。 第96章 来和你私奔。 贺中鹤终于在天桥停下来。 雁升跟在他身后, 气喘吁吁地刚放慢步伐,贺中鹤转身扑过来搂住他脖子:走,回家属院。 家属院好几个月没去了, 雁升那儿落了灰, 好在东西少, 稍微一打扫就行。 洗澡去。贺中鹤把他往浴室推,我妈刚才找你说什么了? 就闲聊。雁升说, 虽然她没那样说, 但我觉得她有点儿松口了。 赶紧洗。贺中鹤砰一下给他把门关上, 洗白白床上等我。 雁升打开门眯眼看着他。 贺中鹤把毛巾扔到他脸上。 确认浴室传来水声了, 贺中鹤才跑到卧室打开背包, 把录取通知书抽出来,拿手机咔咔咔咔拍了一堆照片,然后溜回对门, 把通知书藏进门口抽屉。 他给石宇杰发消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图片] 先别告诉雁升啊啊啊啊啊啊啊 石宇杰很快回过来三条五行啊啊啊啊,看得贺中鹤都不认识啊这个字儿了。 在家里又蹦又跳又高歌了一会儿, 贺中鹤悄悄溜回对门,雁升已经洗完了, 侧躺床上,手撑着脸。 他掀了掀被子:洗白白了。 贺中鹤冲进浴室, 光速洗完澡,出来身上擦了个半干就扑了过去。 上回占了便宜是吧, 告诉你,这次想也别想!贺中鹤眯起眼, 伏他身上,捏腔捏调的在他耳边吹气儿,给你狠狠办了。 雁升直接笑出了声。 贺中鹤嘶了一声, 撑起上身:笑什么! 雁升张开胳膊,摊开了:办吧。 贺中鹤没客气,吻了下去。 心情实在太好了,跟上次发泄似的画风完全不一样,贺中鹤现在觉得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充斥着快乐,觉得自己能那啥着那啥着唱起歌来。 就是这个亲吧,挺烦人的。 亲时间越久身上越没劲,你说怪不怪,软了巴的。雁升一伸手就给他掀底下去了,贺中鹤没来得及反抗,吻再次袭过来。 然后是睡衣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贺中鹤觉得自己有点儿缺氧想躲的时候,雁升松开他,在他耳边声音很低地说:办啊。 办个屁,浑身除了某地儿都软不行就只能躺那儿了。 贺中鹤不说话,雁升用鼻尖蹭蹭他耳朵:嗯? 别废话。贺中鹤打了个激灵,挺不爽地啃了他一下,赶紧。 【拉灯:D】 白洗澡了。贺中鹤艰难地挪着下地,在自己身上上下指着,狗啊你,看看你给我啃的。 我呢。雁升掀开搭身上的空调被。 贺中鹤看着他身上的几个印子愣了愣,我啃的吗? 雁升挺无奈地下床走过来:这怎么还带失忆的。 我真没印象啃那么狠贺中鹤往后退了一步,皱皱眉,能穿件衣服吗,鸟很累,不要再遛它了。 累了就让它洗个澡放松放松。雁升走到他身后,搂住亲了一下,走,让它俩都洗洗。 我不跟你一块儿。贺中鹤果断拒绝。 最后还是被雁升推进了浴室。 我给你洗。雁升把喷头拿下来,调试水温。 在我把你踹出去之前赶紧旁边老实待着。贺中鹤很无语,你小说看多了吧!我又没晕过去!也没发烧!可以自理! 雁升拿喷头朝他一呲:不行,让我体验一下。 想体验给人洗澡你可以去澡堂子当搓澡工!贺中鹤往旁边躲,又被雁升逮回来按住。 但感受到温热的水流和轻柔的擦拭后,他一下子没那么炸了。 好像挺不错。 就是有点儿容易走火。 鸟好像不累了,再次支棱起来。 雁升的手停在它旁边。 没完了。 几通折腾下来,已经后半夜了。 这他妈不比跑什么一千五更锻炼身体啊。 你生日礼物,贺中鹤问,这会儿给你还是明天? 雁升把被子往他那边扯了扯,空调调高两度:不会又是鸟啊噗联名吧? 滚蛋。贺中鹤想起来去年的小木屋,乐了半天。 一晃眼自己脖上都戴上鸟啊噗亲手做的转运珠,住进鸟啊噗亲手造的树屋,出镜鸟啊噗直播视频,甚至睡到鸟啊噗床上了。 真是神奇啊。 贺中鹤下了床,去门口衣架上拿裤子。 雁升伸头看着他从裤兜里掏出来一串钥匙在那窸窸窣窣。 贺中鹤没回头:别偷看! 我这是光明正大地看。雁升饶有兴趣。 贺中鹤走到床边:闭眼。 雁升虚虚地阖眼。 被贺中鹤按住额头,往后推了推。 随后他感觉到手指一凉。 睁吧。贺中鹤说。 雁升看着自己左手中指上的银色素戒,愣了愣。 环面不光滑,坑坑洼洼的也没做出来人家那种效果,接口没熔好,还能看出来一点儿参差的缝隙。 敢说丑明儿别想见着我了,好歹做了两个多小时呢。贺中鹤说完,在雁升面前晃了晃手。 他中指上有枚同样的素戒,就是丑得不太一样,比雁升那个更坑洼一些。 说实话他挺惊讶的,没想到贺中鹤能亲手给他弄个生日礼物,毕竟这么容易急躁这么没耐心一人。 在丽江民博馆做的,趁你在酒店午睡的时候。贺中鹤说,来店里做手打戒指的挺多,位儿不够,当时店里大姐在旁边都要急死了,好几回想夺过来小锤帮我弄。 然后呢。雁升转了转戒指,正正好,其实这么看看还是挺顺眼的。 然后我自己死磕着做,小锤砸了好几回手。贺中鹤说,当时准备不充分,人问我多大号的我也不知道,就估摸着做的。 他把戒指摘下来,给雁升看内环:我这个凿了了个S,你有个H。 雁升看着他的S整个儿是斜的,还缺了个勾,又拿下来自己的看了看,H一腿儿长一腿儿短。 凿歪了。贺中鹤又给他戴回去,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雁升抬手举在眼前,转着手仔细端详。 摇花手呢?贺中鹤坐到床边,小声问,喜欢吗? 雁升戴戒指的那只手握住他的手:特别喜欢。 贺中鹤嘿嘿笑了两声:十九了。 生日快乐大宝贝儿。他搂住雁升,脸埋进他肩窝。 明年也做个戒指吧。雁升说。 戴俩啊? 重点在明年,不在戒指。雁升在他脑门儿上亲了一下。 等你退休的时候,贺中鹤笑着说,将拥有一双钢铁侠一样的手,还有一个老银匠师傅男朋友。 剩下的不到一个月依旧过得轻松而颓废,临开学的时候贺中鹤回家陪杜兰珍住了几天。 好像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东西。贺中鹤站摊开的行李箱跟前,身份证、平板、电脑、充电器、几件衣服、录取通知书,别的没什么可带的了,到学校都能买。 杜兰珍在旁边看着他。 收拾个行李箱从一周前收拾到现在,平均一天往里头放一样东西,绝大多数时候是摊开箱子在家里兴奋地瞎转悠。 在学校老实点儿。杜兰珍说,手机随身带着,别联系你的时候找不着人。 知道。贺中鹤凑到她旁边,我甚至可以天天给你汇报吃了什么学了什么上了什么课 听见没。杜兰珍板着脸拍了他一下。 听见了。贺中鹤特乖巧地点点头,老妈最后做出报S大的决定有多不容易,他当然有数。 当然,关于雁升和他的事儿老妈也不容易。 我开学之后你准备干什么?贺中鹤揽着她。 出去旅游。杜兰珍叹了口气,医生让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 听医生的。贺中鹤拍拍老妈的胳膊,最好邂逅佳缘给我领个叔回来 他在老妈抽他之前跑开了。 9月1号下午土木建筑学院报到,2号外国语学院报到。 新生群里人家都二十几号就去学校各种打卡了,最晚的也31号到校,雁升订了1号早上的高铁,能多陪贺中鹤一会儿是一会儿。 辉院5号全校报到,贺中鹤假装收拾东西准备在家门口上大学。 雁升这两天贼粘人,还经常搂着他一言不发。 贺中鹤看着这个男人眼里的无尽伤感和离愁别绪,强忍住不笑出声。 你明天别去送我。雁升声音闷闷的,手上习惯性给贺中鹤搓呆毛。 这头毛养了三个月终于养回原样了,昨天贺中鹤去漂了个八度,染了头不怎么扎眼但挺好看的灰毛。 为什么啊。贺中鹤问。 难受。雁升现在整个人明显低落得不行,话也少了。 别难受。贺中鹤很戏精地吸了吸鼻子,还一个月就十月一了,很快的。 军训完我就去找你。雁升说,我们就军训一星期。 真狗啊,我们院训半个月。贺中鹤在心里啧啧。 高铁站人山人海,大多数是学生,启程的人不多,但送行的特别多,平均一个学生有仨家长陪着。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80) 雁升看着手里车票,箭头尾的辉坛站三个字。 要走了。 无数次憧憬的,彻底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刻,终于来了。 很感慨,但并没有很爽很畅快。 以前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离开的时候竟然会有牵挂。 心里酸胀胀的,难受。 检票,进站,候车。 雁升掏出手机,给贺中鹤发了个哭的小表情。 现在就想赶紧上车,放下行李安顿下来跟贺中鹤发消息聊会儿天。 站在熙熙攘攘的车站,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烈的、吞天噬地的孤独,心像被人掏了个洞,空得发慌。 进站了,雁升顺着人流茫然地上车,找自己的座位。 他的位置靠窗,对面坐了一对中年夫妇。 放好行李,雁升立马坐下来,在列车播报声中解锁手机。 看见屏保和桌面的一瞬间心里更难受了,简直想嚎一嗓子。 贺中鹤没回他消息,一个流泪小表情孤零零地挂着。 难受,要把人淹窒息的那种难受,他现在甚至祈祷学校突然下通知,推迟报道时间。 就像元旦的时候突然放假那样。 元旦。 那时候虽然每天都很累,但还在贺中鹤身边。 要是能时间倒流回那时候就好了。 雁升拿着手机消沉地愣着,邻座坐过来一个人。 他一点儿也不关心旁边坐的是老头老太太还是年轻的帅哥美女,现在他整颗心都飞到屏幕那头了,等着贺中鹤的消息发过来。 这要是真异地,那估计不出一周直接重度抑郁了。 白色的对话框弹出来,雁升握紧手机。 [亲亲/] 他飞快地打字: 上车了 想你了 车厢里的乘客几乎都坐好了,周围的人也没有带孩子的,很安静。 那边正在输入了一会儿: 我也想你[亲亲/] 趁着车还没出站,雁升拨了视频电话过去。 响了没一秒,贺中鹤那边就接了起来。 他那边镜头好像遮着,没说话。 看不见你。雁升对着手机说。 往右看。 手机和旁边同时传来声音。 雁升愣了一下,猛地朝右扭头。 hi~贺中鹤咧嘴笑得特别灿烂,晃了晃手机,两个镜头里都出现了雁升的脸。 准确的说,是雁升因为震惊而瞠目结舌静止画面一样的脸。 想你了。贺中鹤看着他,来和你私奔。 第97章 S大!我俩一起来了! 五号前赶回去? 虽然脑子里有个异想天开的猜想, 但雁升还是保守地问了比较靠谱的另一个猜想。 五号我应该在你隔壁院军训。贺中鹤吊儿郎当地把胳膊肘搭到他肩上,拼命憋着笑。 雁升愣愣看着他,半晌才问:你真的? 贺中鹤把胸包扯到前面来, 抽出一个橙色信封, 手指在上边弹了弹。 雁升震惊地接过来翻看。 贺中鹤特别得意地托着脸看他眼睛越瞪越大。 是不是特别惊喜。他说, 我也前两天通知书到了才知道,我妈没跟我 雁升猛地抱住他。 哎哎哎哎!贺中鹤边咳嗽边拍他胳膊, 勒死了勒死了 雁升搂了好半天才松开他, 眼角是湿润的:怎么不早告诉我。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贺中鹤靠到他肩上。 太惊喜了。雁升抓住他的手, 拉到自己左胸口, 试试。 贺中鹤吓了一跳;淡定点儿! 车程不算长, 就两个来小时,路上雁升一直没说话,惊喜来得太突然有点儿消化不了, 就一直扣着贺中鹤的手捏来捏去,看着窗外。 他俩院都在S大南校区, 离得不算远,坐校巴大概十分钟。 学长学姐志愿者穿着橙色小马甲疏通道路, 分发学院介绍新生指南,东门是新生报到入口, 私家车大巴车堵了个水泄不通,还有一家人站在校门口草坪上拍照的, 到处都是人,一时看不出校门原貌。 这个地形非常平坦。贺中鹤颠了颠背在肩上的大鱼板, 以后就这个代步了。 你们院的。他拉着行李箱往后退了一步,指着那边热烈欢迎土木建筑学院新生的巨大立牌,和旁边摆了一溜桌子的橙马甲们。 这个广告牌的标语算比较正经了, 旁边拉的红色横幅都是什么风里雨里,土院等你、你若军训,便是雨天、建院秃子,一块钱四个,嘿嘿!。 这都什么玩意儿。贺中鹤站树荫底下笑得不行,还没正式报到,就能感觉到大学跟高中巨大的差异。 旁边的志愿者学姐笑盈盈地走过来:你好同学,是建院的吗? 我是。雁升举了举手上的录取通知书。 这边。学姐接过他的通知书,带他去报到。 一会儿联系。贺中鹤挥挥手。 能找着地方吗。雁升犹豫,寻思要不要把贺中鹤送到外院再来报到。 能找着!贺中鹤很无语,往旁边家长学生老师导员学长学姐的人流一指,顺着马路往西,第四个路口左转,新生指南上有!实在不行找人问! 行。雁升笑了,过会儿去找你。 带着雁升往报到处走,学姐瞥了他好几眼,最后没忍住问:那是你高中同学吗?一起考过来的? 啊。雁升应了一声,淡定地点点头,对象。 学姐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后笑着说:咱院男生得欢呼了,男女比例严重失衡,女生太少啦,他们又少一个竞争对手。 顺着马路往西,第四个路口左转。 学校太大了,跟中学完全不一个档次的,转得他眼花缭乱。 贺中鹤一脸困惑地看着路标,在这片儿来回转悠好几圈了,也不少人给他指了路,还是没找着外院在哪儿。 弯弯绕绕的,这实物跟地图不符啊! 正寻思是不是可能在地下的时候,他终于看见一个背上印着外国语学院的娇小橙马甲,赶紧追了上去:学姐!请问下外院报到往哪儿走! 学姐转过来看了看他,又接过他录取通知书,一开口是浓浓的南方口音,声音非常温柔:贺中鹤?是英语一班的对吗? 对。贺中鹤点点头。 太巧了。学姐带他往岔路口走,我是你班助。 啊胡可师姐!贺中鹤想起来了,是他们班级群里那个经常下通知的群主学姐。 姐妹!七拐八拐到了外院楼前报到处,胡可立马朝一溜桌子那边嘶吼,可爱学弟! 闲在那儿举着小风扇快要中暑的几个学姐立马精神了,好几个人起身呼呼跑过来,特别热情地领他往那边走。 阵仗有点儿吓人,贺中鹤觉得自己要被学姐们淹没了。 报完到领完钥匙校园卡,贺中鹤拍了钥匙上的宿舍号给雁升发过去。 雁升也发过来他的,同栋宿舍楼,一个四楼一个三楼。 那边电话打过来,贺中鹤接了:上哪儿找你? 精诚楼等着,我去找你。雁升那边挺闹的。 宿舍楼区离他俩院挺远,平时上课有校巴接送。 嚯,还有共享电动车。贺中鹤看着那边一溜并不怎么酷的橙色小电驴,在校园里转悠看什么都新奇。他走过去:早去占个好床位,一会儿问问有没有愿意换寝的。 天气实在太热了,不同于辉坛,这儿更靠近内陆,干烤,阳光底下待一会儿就发晕,尤其是这么多人挤来挤去的。 你行不行!雁升双手握着行李箱拉杆坐在后座,第三次差点儿被甩出去。贺中鹤车把哆嗦得耍杂技似的,没二十年帕金森说不过去。 人太多了!贺中鹤擦了把汗,走不动!一慢就歪! 下来。雁升蹬了下地稳住电动车。 贺中鹤坐到后座,一手拖着一个行李箱。 坐稳了? 稳了!虽然日头烤得人睁不开眼,刚开学还一堆事儿没安顿好,但贺中鹤心情十分飞扬,GO! 电动车缓缓穿过人流,雁升拐进小路,速度稳稳加快。 热风吹起雁升的头发,贺中鹤往前贴了贴。 芦荟沐浴露。 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学校,闻到熟悉的雁升味儿。 贺中鹤特别畅快地张开胳膊:啊 S大!我俩一起来了! 雁升从小后视镜瞟了一眼:你这是刚刚长出来的两只新手吗? 啊?贺中鹤舒展着吹风。 箱子。雁升停了车。 回头一看,俩箱子在人流中无助地被踢来撞去。 贺中鹤赶紧跳下车,跑过去把箱子拉回来。 推开宿舍门,其他三个室友早就到了,一个在底下安吊椅摆弄机械键盘,另两个从床上探头。 哈喽!贺中鹤虚脱地把箱子推进去,贺中鹤,英语的。 吴跃,工管的,湖南人。安吊椅的这个一看就挺潮男,一头脏辫,刮着断眉,一身松垮休闲款,跟贺中鹤风格有点儿像。他停下手里的活,帮他把箱子放到阳台门旁。 周小康,我大二的,学市场管理。上头一个矮墩儿的胖子朝贺中鹤伸手,握住晃了晃。 转身去跟最后一个打招呼的时候,贺中鹤脸上的笑僵住了。 他看着那颗一脸嘲弄的光头。 叫什么来着!阴石宇杰还跟他在考场上掐的那个!傻逼玩意儿叫叫叫那个 这赵臣。吴跃在旁边替他介绍了,你俩之前认识? 啊,一个高中的。贺中鹤扯了扯嘴角,赵臣一直没说话,看了一眼贺中鹤就把光头缩回去,自己在那一声不吭。 吴跃应该是看出点儿什么了,岔开话题,抬了抬下巴:鱼板? 大鱼。贺中鹤点点头,摘下滑板包,放到空着的那张床桌底下,本来想带双翘的 结果我对象怕我磕了不让带。 结果拿了个代步的,实用。贺中鹤笑笑。 酷。吴跃比了个拇指,觉得最后来的这个长得挺帅打扮挺潮,比一直蹲上头睡觉的小胖和那个阴恻恻的光头都顺眼,两人应该比较有共同语言。 他调好键盘光,指了指自己游戏本:平常打什么游戏? 就瞎玩儿手游,端游打不来。贺中鹤拉开椅子坐下,拧开水灌了两口。 宿舍环境不错,四人间,上床下桌,空调也是今年新换的。 但是那个赵臣 他真没想到能在这儿撞见这人,点儿太背了吧。 手游会打的也很牛,晚上回来开黑。吴跃过来拍了拍他。 这人挺自来熟,两人这么聊一会儿马上就差不多熟了,男大学生的塑料友情分分钟建立。 你们吃饭吗?吴跃叉着腰往上问。 给带份螺蛳粉,多加醋辣。周小康在顶上说。 阳台上吃去,弄宿舍螺蛳粉味我和贺中鹤立马把你踹出去。吴跃看来到这儿已经住几天了,跟这小胖也玩儿挺熟。 还有人需要带饭吗?吴跃往赵臣床上看。 没动静。 吴跃也没叫他,打开门往屋外走:走吧咱俩吃去。 贺中鹤犹豫了一秒,没动,在认真思考怎么告诉这位人挺好的舍友,他要去找男朋友。 怎么说呢,这是他第一次住多人宿舍,面对以后可能要朝夕相处的舍友,很难在这种还不太熟的时候就非常突然地出柜 吴跃把着门,看着他。 呃我,贺中鹤瞎扯,我哥还等着,我得 噢噢。吴跃挥了挥手,笑了笑,那我先下去喽。 行李箱的东西往外收拾了一下,贺中鹤也跟小胖打了个招呼,出了门。 他现在是想换寝的,但是好像让谁跟雁升换都不太合适,小胖是大二的,在这儿住习惯了,让人家换不太好;赵臣的话贺中鹤一个字儿也不想跟他交流;吴跃人挺好,让他换好像就欺负人家好说话似的 贺中鹤关上门,被站门外的雁升吓一跳。 走吧弟。雁升在这儿等了一会儿了,刚才都听见了。 给你根杆你能顺着爬天上摘星星了是吧?贺中鹤跟他往楼下走。 不。雁升很严肃地说,我会用它跳钢管舞。 我要真有这么个哥,贺中鹤指着他,一定让我妈天天抽你。 雁升笑了。 不行,我要跟你舍友告状。贺中鹤说,让他们知道表面正经冷酷的这位新舍友是个□□的骚包。 告吧。雁升指了指楼上,3409,最尽头那间。 贺中鹤抓住他手腕捏了捏,很快松开了:跟舍友处怎么样? 没舍友。雁升说,之前四楼有几间是考研宿舍,人填不满,我们那层的都捡了漏。 我操!贺中鹤兴奋地蹦了蹦,哥,我能有幸成为知晓你骚包秘密的舍友吗?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81) 这关系有点儿混乱。雁升说,下午去买床品,搬过去别忘了跟你导员说声。 我爱S大。贺中鹤特别幸福地叹了口气,考S大是我这小半辈子做过最成功最正确的事儿。 他转过头,看着雁升:还有喜欢你。 第98章 雁升很平静,完全不像刚 学校五个食堂, 一号窗口到底从哪儿开始确实是个问题。 最后他俩挑了个离宿舍近的,从一楼最东头开始。 地锅鸡,还行, 食堂很多窗口都是外边店开进来的。 食堂人挺多, 开着空调风扇还是热, 周围全是看哪儿哪儿新奇的大一新生和家长,还有穿着睡衣拖鞋睡眼惺忪的学长学姐。 刚吃没几口, 桌旁坐过来一个人。 一定是特别的缘分!吴跃愉快地放下餐盘, 看了一眼雁升, 这你哥吗? 啊贺中鹤没想到这会儿就碰上他了。 哎!吴跃看着雁升, 想起点儿什么似的, 你也建院的吧!今天报到我看见你了!刚还在宿舍门口碰见了! 建筑三班雁升。雁升朝他笑了笑。 眼神真好。贺中鹤啧了一声。 帅哥我都过目不忘。吴跃也咂舌,谁不喜欢跟好看的玩没有内涵小康的意思哈。 贺中鹤笑了,同时心里有那么点儿别扭。 直男谁对帅哥过目不忘啊! 然而吴直男完全没觉得哪儿不对劲, 他后知后觉,惊得筷子差点儿掉了:你兄弟俩考一个学校啊?! 雁升和贺中鹤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 牛逼!吴跃竖起拇指, 挺羡慕地看看雁升又看看贺中鹤,表兄弟吗?真好啊, 我都没兄弟,只有一个玩不到一起的堂姐。 那个贺中鹤摸了摸鼻尖, 看向雁升,挺不好意思地使了个眼色。 不是。雁升说, 这我男朋友。 吴跃筷子掉在了地上。 啊!他一脸恍然大悟,又愣愣地惊叹一声, 啊! 复读机吧你。贺中鹤从身后消毒柜拿了双新筷子放他餐盘上。 没别的意思!吴跃赶忙解释,就是惊讶北方豆花竟然是咸的!啊! 贺中鹤叹了口气:下午我就搬出去了,不跟你们一宿舍。 为什么?吴跃皱起眉头, 这一宿舍人我就指着跟你玩呢!什么年代了谁介意这个啊! 你夺走了我看中的男人。吴跃愤愤地看着雁升,报到第一天就有人杀狗,等着,这学期我必拥有女朋友。 贺中鹤笑了,这人真挺有意思,那我常来你宿舍串门。 吴跃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雁升:咱俩可能有一起上的合堂。 帮你占位。雁升说。 吴跃嘿嘿笑了会儿,又挺难过地拿起筷子:在宿舍都要憋死了,小康天天睡觉不跟我玩,那个赵臣更别提了 赵臣?雁升愣了愣。 是咱学校那个,也是巧了,主要是他怎么能考来这儿?贺中鹤熟练地从雁升的石锅里戳了个栗子吃,你认识他? 雁升脸色变了:嗯。 靠,你俩都认识他啊。吴跃压低声音,那人三本的分,拿钱进的校企合作不知道哪个专业。太怪了,从来宿舍就没跟人说过话,小康那天去阳台晒衣服,赵臣正好在那抽烟,当着小康面直接把烟头按在他衣服上。 然后呢?贺中鹤皱着眉头,这太符合赵臣风格了,小康那种矮墩墩的佛系青年如果还跟他住一起,万一起矛盾绝对吃大亏。 然后小康就忍了啊,又不能刚认识就动手。吴跃说,我在旁边替小康说话,赵臣理都不理。 就这种人还有女朋友呢昨天吃饭我看见他跟一个女生一起,女朋友面前倒是人模狗样了。吴跃呸了一声,他女朋友还是艺院的,之前在新生群加过我。 你还有那个女生联系方式的话,跟她说离赵臣远点儿。雁升皱着眉。 你们也搬寝吧。雁升说,那个人问题很大。 贺中鹤点点头:这玩意儿打架耍阴,我一朋友被他打进医院住了好几个月。 嘶吴跃咂舌,回去我跟小康说说。 然而他没来得及跟周小康说,那边已经打起来了。 贺中鹤和吴跃一进门就看到周小康躺在地上抱着头,赵臣在他胸口使劲踢了一脚。 宿舍门紧关着,要不是他俩回来了,没人知道这儿发生了什么。 很有打架经验,或者说欺凌经验。 干什么!吴跃吼了一嗓子,上去推了赵臣一把,把周小康扶起来。 都是一个宿舍你至于吗!有病吗!吴跃转身,冲他抬起下巴,攥紧拳。 门开着,周围有听见动静的,过来看热闹,好家伙这报到第一天就寝室打架。 不想在这儿住就滚。贺中鹤也走过去,别惹这些人,石宇杰的事儿我还没跟你掰扯。 赵臣摸了把秃瓢,手垂下来搭到身后椅背上:来。 面对这样的挑衅贺中鹤当然忍不了,但当他抡拳就上的时候,发现赵臣一如既往地玩儿狠的阴的,反手举起椅子。 好在吴跃替他挡了下赵臣的胳膊,椅子甩出去砸到了阳台上。 赵臣被贺中鹤一拳抡了半个旋。 铺好两张床的床单被罩,雁升打开门准备下楼去买台灯,还有不少东西需要慢慢添置。 刚打开门,就听见有人在走廊里讨论楼下有个宿舍打起来的,还打得很凶。 他没犹豫,大步跑向三楼。 三楼不少人聚在一间宿舍门口。 是贺中鹤的宿舍。 他挤开人堆冲进去,看见里边场景的一瞬间,瞳孔骤缩。 没有任何停顿地,雁升冲上去猛地抬肘往赵臣上臂全力一击。 咣一声。 刀掉在了地上。 外头看热闹的乱了。 我操有刀! 都都都别看热闹了! 谁去找宿管啊! 贺中鹤看着地上的直刃军刀。 赵臣出手闷声阴险,要不是雁升来了,恐怕现在这一拃长的刀刃已经进贺中鹤身上了。 干脆利落的一拳挥过去,雁升没给赵臣缓冲的机会,在他倒在地上的一瞬间又在他肋间补了一膝盖,这一下之后赵臣直接趴地上起不来了。 赵臣好半天才坐起来,露出个怪异而令人胆寒的笑:你来了啊?背上伤好了? 贺中鹤愣了愣,猛地转头看向雁升。 高考前夕,雁升背上那一道触目惊心的伤。 是这傻|逼弄的?! 我背上伤好没好不知道,雁升很平静,完全不像刚给人揍趴下的样,你肋骨变折叠型了吧? 赵臣阴了脸,迅速从地上弹起来,抄起桌上的散热器使劲一甩。 好像断了的肋骨不存在一样,狠人。 雁升手被砸了一下,但也挡住了,他上前直击赵臣侧颈,砰一声,赵臣肩膀直接在铁床沿上猛磕了一下。 要是不拿工具不玩儿阴的,这里任何人他都打不过。 从周小康桌上拿起裁纸刀,赵臣极快地往后一划。 雁升躲闪不及,手臂被划了浅长的一道。 赵臣还没来得及起身得意,后背突然一击重击。 打架的受欺负的看热闹的,所有人都愣了。 贺中鹤放下手里的七层枫木分量极足的专业大鱼板。 这一板子直接给赵臣拍懵了,半天没动。 都在这干什么!所有人都静止的时候,两个宿管大叔从门口冲进来,给他们拉开了。 五个人都进了校医院。 还是大学高级。贺中鹤嘴角贴着创可贴,在校医院大厅溜达参观,咱一中只有医务室。 歇会儿吧。吴跃坐在排椅上,捂着头,手上缠着纱布,也不想想导员和班主任来了怎么办。 赵臣先犯贱的。贺中鹤满不在乎,他打架经验足,深知虽然跟雁升夫夫混合双打把赵臣打进了外科骨科胸内科,但问题不大。 雁升也很淡定,看着刚才暴捶赵臣的时候指节蹭破的伤口:而且管制刀具也被缴了。 真他妈敢啊。吴跃喃喃,我第一次见真正的军刀。 雁升。贺中鹤溜达到雁升旁边,收了轻松的神态,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出来。 校医院门口很静,夜风不太凉爽,但周围花圃里,蝉叫已经被蛐蛐的叫声替代了。 两人面对面站着。 雁升当然知道贺中鹤要问什么:他是我高一舍友。 你搬出来也是因为他。贺中鹤把猜测的说了出来。 雁升点点头。 为什么?贺中鹤问。 记不记得今天在食堂,我跟吴跃说让他联系赵臣女朋友?雁升说,他也是gay。 我操?贺中鹤眉头拧成一团,脑子有点儿转不过来了,他是不是对你怎么样过! 能对我怎么样。雁升叹了口气,追过,我没理,然后他就单方面跟我结仇了。 好神奇的脑回路。贺中鹤还是很震惊。 而且他高中也有女朋友,没记错的话就是高二暑假前石宇杰牵扯上的那个。雁升说,赵臣也是我初中同学,都知道他是靠家里的,家里不接受这个,他就祸害身边女生往家里领。 什么绝世傻|逼贺中鹤感叹,山海经为他写一百八十章番外。 咱俩那些照片就是他发给老郑的。雁升皱眉,现在不是把他打进医院的事儿了,蟑螂一样,躺几天又能起来。 操。贺中鹤额角突突跳,刚才那一板子应该再往上点儿抡的。 现在你在这儿,他更不能在这个学校待。雁升说。 不能带个管制刀具打个架就被开除吧?贺中鹤问。 在S大他案底太浅。雁升掏出手机,有个想法他一直想印证,现在是时候去问问了,但在辉坛一中,有太多没被揭出来的老底,能让他高中毕业证直接被销掉。 第99章 啊,没有舍友的好处。 好多了, 正在这学习呢,打算让她开学就回去复读来着。刘湍把手机递给刘语林,之前去医院看你的那两个男生。 刘语林接起电话, 声音还是那种略微奇怪的娃娃音, 情绪还不错:喂? 打扰了。雁升说, 不浪费你时间,我就直接开门见山了。你认识赵臣吗? 电话那头没声音了。 良久, 刘语林轻轻嗯了一声。 不用紧张, 什么事儿也没有。雁升跟贺中鹤交换了一个眼神, 现在在收集证据, 举报成功的话可以端了他的高中学籍。 怕刘语林病情迟迟没好转, 不敢开口问,而现在赵臣已经影响到身边很多人了,雁升必须来问问刘语林。 以前刘语林无意间说出的话。 她们不知道, 一直没人知道,后来他知道了。 还有刘大夫的话。 我怀疑她在学校受人欺负, 问她不说,问老师同学也都不知道。 电话那头沉默着。 半晌, 刘语林终于再次开口了:不止我,还有好几个人。 我有照片和录音, 你们要吗? 哎明天就军训了,那傻|逼的事儿怎么样了?在食堂, 吴跃问雁升和贺中鹤。 很快就让他消失。贺中鹤潇洒挥了挥手,敢欺负小班的人, 咱小班人心眼儿一个顶十个! 多亏刘语林录了音。雁升说,当时胡胡没被她杀,就应该想到是有人指使的。 更亏得她现在有勇气拿出来。贺中鹤说。 他之前在你们学校还干过什么事?吴跃问。 那太多了。贺中鹤说, 恶性欺凌,追索过去受霸凌的二十多个人,而且都毕业了,都肯出面作证。 查起来肯定不止这些。雁升说。 吴跃把赵臣的事儿跟他女朋友说了,他女友开始还不相信,后来听了录音也很震惊。 这个也发给她。贺中鹤把一张截图发给吴跃。 截图内容是他昨天问高阳要来的聊天记录。 这人也算派上点儿用场了,辉坛gay圈交际花,一问果真跟赵臣打过炮,聊天记录还留着。 她还要其他光荣事迹,说要让他S大表白墙出道。吴跃把截图发了过去,我把她微信推给你。 这人我怎么也加过贺中鹤看着手机,我操,余昕啊,图书馆问我要微信那艺术生。 也你们学校的?吴跃很惊讶,你们学校其实是S大隐藏附中吧! 余昕肯定也知道刘语林跳楼的事儿。贺中鹤说,我得跟她说声,赵臣表白墙出道的时候别泄露其他人信息。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82) 这个程度,吴跃感慨,S大估计得在微博火一把了。 军训开始这天,贺中鹤浑身上下写满抗拒。 脸上的创可贴还贴着,不知道能不能用这个开免训证明 转过去。雁升把他调了个个儿,帮他系皮带,这皮带跟个铁棍似的压根儿不打弯。 贺中鹤在雁升的帮助下终于穿齐了全套军训服,张了张胳膊:是不是特别丑。 雁升没说话,直接拿起手机给他拍了一张:看吧。 贺中鹤深吸一口气,我要是你,我就把这样的男朋友扔进不可回收垃圾桶。 不扔。雁升自己也换上巨丑的军训服,宝贝着呢,往哪儿扔。 别说了。贺中鹤看着他爆发出狂笑,这就把你扔了。 军训就是一整个专业同学第一次凑齐的时候了,英专一个班三十个人,贺中鹤班里就五个男生。 导员和班主任除了军训前班会露了个面,后边几乎是隐匿状态。 胡可学姐打着太阳伞,跟英语专业另几个班的班助站在场边,看一群浑身绿油油尚且白皙的大一新生。 建院和外院不在同一军训场地,贺中鹤隔着网墙往排球场那边眺。 挺胸!收腹!身体前倾!谁给我动一个试试!教官在队伍旁边训话,别觉得上了大学就飘了,就谁也管不住你们了!我告诉你们,这半个月,不给你们每个人训哭,我回去就退伍! 有人在队伍里嘶嘶抽气。 谁撒气了?教官拔高声音,谁撒气了! 队伍里鸦雀无声。 没人说是吧?教官喊,九连三排全体注意女生蹲起一百个,俯卧撑五十个! 贺中鹤现在特想翻个白眼,但教官就站他旁边。 有种普遍存在奇怪的现象,就是在军训的队伍里,教官无论男女,都特别注意男生。 教官从他旁边走到他面前,叉起腰。 贺中鹤目视前方,其实现在又紧张又尴尬又有点儿想笑。 教官抬起黝黑的手,给他正了正帽子:从你开始,俯卧撑五十个准备 长好看的男生扔外院里本来就挺扎眼,教官这一特别关注,一整个方阵一百多号人,全都齐刷刷把眼珠子转到贺中鹤这儿。 军训男生出糗,传统节目。 贺中鹤硬着头皮,手撑在地上。刚在太阳底下晒时间太长,说实话有点儿发晕。 1!2!教官在他身边叉腰踢着正步溜达,快一点快一点! 周围人挑起眉毛,嘿还挺厉害,一口气二十多个了还能撑。 到四十的时候,贺中鹤膝盖塌下去了,他转头看教官:不行了。 归队!教官喊。 小秀这一次,加上贺中鹤挺吸睛的长相,瞬间在外院小火了一把,晚训结束去自习室上自习听胡可学姐吹水唠嗑开班会的时候,学校表白墙大批捞新生的信息里头就有好几条捞贺中鹤的。 师妹们要抓住机会,外院男生少就把目光放到信工之类的学院哎咱班男生就五个吧?师姐清点了一下自习室最后一排五个累得东倒西歪的男生。 这五个男生除了贺中鹤和另一个挺白净的,其他都长得挺一言难尽,方粗框眼镜小胡子不刮衣服永远穿不整齐的类型。 全班女生顺着胡可的目光往后看。 都醒醒!还不快表现表现!胡可敲了敲讲桌,贺中鹤! 哎哎。贺中鹤正低头跟雁升发消息,突然被点名赶紧收了手机。 女生们嗤嗤地笑。 旁边几个画风不怎么样的男生立刻投去敌意的目光。 胡可看他有点儿尴尬,没再开他玩笑:明天肯定有表演节目环节,都把握住了哈。 另几个男生自习的时候一直在找能唱的歌,希望明天能吸引女生们注意。 贺中鹤不到迫不得已绝对不干穿着军训服站人堆里嚎歌这事儿,白天做那几十个俯卧撑,又各种太阳底下站军姿踢正步实在累着了,班会结束后几乎是爬回宿舍的。 雁升他直接坐到地上,我好柔弱啊 雁升刚洗完澡出来,就穿了条短裤,他蹲到贺中鹤面前:怎么着,外院那个灰头发小哥哥,不是逞能做俯卧撑那会儿了? 这能不逞也罢。贺中鹤艰难地站起来,这一天一身汗的,现在就想赶紧把自己洗干净,散架了。 穿了一天军训胶鞋,生疼的脚踩上拖鞋的感觉非常爽。 冲了个凉水澡出来,贺中鹤雁升正坐桌子前扒拉手机。 干嘛呢。贺中鹤凑过去。 雁升关了表白墙上捞贺中鹤联系方式的说说,放下手机。 停。贺中鹤知道他要说什么,我今儿刷表白墙也看见捞你的了,我可什么也没说。 他也拉开椅子,趴在椅背上:你给我做个俯卧撑看看呗。 有什么好看的。雁升不理解。 快快快。贺中鹤催他,给开个屏。 雁升叹了口气,走到宿舍中央,做了一个俯卧撑,看着他:行了吧。 再来一个。贺中鹤盯着他。 俯下,撑起:现在呢。 再来几个。贺中鹤把下巴搁到胳膊上,眯起眼。 雁升就穿了条短裤,这么做俯卧撑时手和胳膊,以及上半身匀称的肌肉线条特别突出,很有力量感 他去洗手的时候,贺中鹤跟了过去。 ?雁升一边洗手一边扭头看他。 贺中鹤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他看,眨巴眨巴眼。 干什么?雁升捧起他的脸,晃了晃。 手感挺不错的一块擦手毛巾。 不干什么。贺中鹤是这么说的,但依然直勾勾地盯着。 雁升当然知道他什么意思,但就装傻:说,干什么。 贺中鹤嗫嚅半天,眼神飞快地往旁边瞟:就干我呗? 哟。 哟! 啊?什么什么?雁升故作震惊,实际上也确实有点儿震惊,侧着头把耳朵往贺中鹤跟前儿凑,风太大我听不清! 贺中鹤大概也被自己这句惊着了,顿了顿,朝雁升耳朵吹了口气。 你做俯卧撑特别性|感。他说。 雁升装作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然后抬起胳膊使了使劲,看了一眼,示意贺中鹤摸摸。 啧,肌肉形状确实不错。 而且晒出来这一道淡淡的痕也不难看,反而很性|感。 贺中鹤摸了摸,又捏了两下。 然后眼前的胳膊撤走了,非常突然地,贺中鹤整个人腾空起来。 雁升抱着他的腿弯。 贺中鹤挂雁升肩上,扑腾着:掉下去脸着地! 掉不下去。雁升走到桌边,把他稳稳放下来。 贺中鹤还没站住,被雁升拽着领子一拉。 非常长的吻。 他的胳膊攀上雁升脖子。 啊,没有舍友的好处。 宿舍隔音很好,而且他俩宿舍在走廊尽头,没人在门外来回走。 紧绷了一天的身上慢慢放松下来,像恢复了触觉一样,而且触觉非常清晰。 不累啊?贺中鹤推推他伸下去的手,小声咕哝。 本来挺累,现在满血了。雁升说,你累就躺着。 贺中鹤喘着,乐了,那麻烦了哈。 第100章 . 下章完结~ 黑粉水军骂骂咧咧退出直播 两周的军训终于结束, 把闷热的军训服换成自己的衣服,贺中鹤整个人都活了。 S大英语专业大一就开了专业课,而且课表排得很满, 主要被大学生职业规划和计算机之类的划水课占了。 看看看!贺中鹤跟石宇杰开着视频, 把镜头对准脚下飞驰的滑板。 我鹤啊别摔了。石宇杰那边就露了半张脸, 他们军训一直到十月一,现在已经晒得脸又黑又红, 我跟你说南方太可怕了, 住宿舍第一天在柜子里发现蟑螂, 还他妈会飞!会飞! 我家狗还会飞呢。贺中鹤停在楼前, 脚跟一磕, 板弹起落到手中,校园网太卡,不聊了, 上课去。 课余时间自由支配的感觉非常爽,贺中鹤基本除了上课时间和晚上就在校园里刷街溜达, 溜了快一个星期才把小半个校园转透。 今天在创业基地广场举办学校统一社团纳新日,贺中鹤惦记这个好几天了, 毛概大合堂睡了一节课,一下课去建院找雁升。 想好报什么了吗?贺中鹤在雁升身旁慢慢溜着板, 从他手里拿走高数课本翻了两下。 还没计划。雁升说,一会儿看看。 你这又画的什么骚东西!贺中鹤差点儿摔了, 赶紧把书塞回他手里。 创业广场挤满了人,中间喷泉旁边摆了百团大战的牌子。大小社团都有摊位, 音协的搁着音响设备唱歌敲鼓,舞团的搭了台子跳韩舞,cos社一群人戴着假发热得发蔫, 还有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社团,什么史莱姆社、奶茶品鉴社、单身协会、冷笑话社 眼花了。贺中鹤茫然地站在广场边上。 途经每一个摊位都有学长学姐摇着扇子拿着入社小礼品狂喊同学同学XX社了解一下,非常热情也非常吓人。 贺中鹤!旁边一团乱哄哄的滑板轮滑场地里有人叫住他。 贺中鹤挥了挥胳膊,往韩子茹那边走去。 哎哟还真来S大了!韩子茹抱了他一下。 不得不承认韩子茹是个能驾驭任何风格的美女,现在一身水蓝长裙,头发染成纯黑,跟之前张扬的形象不是一挂的,但也非常有气质。 最近在玩长板,换换风格。韩子茹笑着挽了挽他胳膊,带他往滑板社摊位走去找社长,这个要进! 哎谁说要进了?贺中鹤看着拍到他面前的登记表。 进吧,咱滑板社这届新人不多。韩子茹转头看了看雁升,这跟你一起的学弟吗?帅哥看看PRI滑板社,零基础进社学长学姐包教包会进了你就是S大最靓的板仔 我就不了。雁升笑笑,陪他来的。 这我男朋友。贺中鹤跟韩子茹说这个毫无障碍,说完后往雁升身上靠了靠的时候心里莫名甜么滋儿的。 啧。韩子茹后退一步,看着他俩,啧啧啧! 这是贺中鹤给雁升介绍韩子茹的时候顿了顿,之前给你私信轰炸的那个。 啊。雁升想起来了,当时多谢了。 嗯?韩子茹靠在滑板社桌子旁,有点儿懵,什么私信? 能说吗?贺中鹤转头看看雁升。 雁升笑了笑。 赶紧合个照吧。贺中鹤挺骄傲地跟韩子茹说,我们百万博主鸟啊噗很忙的。 啊?韩子茹彻底懵了,她之前看直播知道贺中鹤认识鸟啊噗,但实在没想到真是这个关系。 她震惊地看着雁升。 鸟头底下竟然是这么个小帅哥! 韩子茹迅速跑到后勤同学那儿拿了手机过来,凑到雁升旁边咔咔咔一阵合照自拍。 能发朋友圈吗?韩子茹特激动地抱着手机,这还第一次现实中见网红博主,尤其是自己粉了好久到处卖安利的博主。 可以。雁升说,下期视频大概就露脸了。 历史时刻!韩子茹迅速发了九图朋友圈,贺中鹤你能耐啊!怎么勾搭上人家的! 我先勾搭的贺中鹤。雁升笑了。 报了一个滑板社,两人接着往里走,最后又收获了手游社、撸猫社和户外探险社的登记表。 九月底各社团迎新活动就开始了,雁升正好跟着户外探险社的学长学姐出去找场地直播。 大卢得跑六个多小时长途来这边,雁升没麻烦他,就让他把必须的设备寄过来。 然而社团集体出动去密林的时候,大卢还是连人带车带设备地来了。 同行的学长学姐都是业余兴许爱好才来玩儿这个,看见雁升又有助手又有他们没见过的各种录播设备,非常震惊,高手竟在我们身边,还是大一的。 雁升很低调地指了指大卢:这个才是大佬,我跟着他混的。 大卢被一群大学生围着问这个是什么那个怎么用你是不是专业的,很抓狂地回到自己的小破面包车上蹲着。 真的不用遮贴纸了吗?大卢感慨,终于可以解放双手了。 辛苦了。雁升笑笑,现在彻底离开辉坛,他不再怕雁德强和朱玲摸过来。 而且不露脸不用真声,也是因为以前比较封闭的心态,现在他再回味当时的想法,已经完全是完全不一样的心境了。 社团的人慢慢三五结伴解散了,贺中鹤拿雁升的手机连上云台。 哦豁这是哪里 来了来了 前排! 前排出售瓜子可乐布偶猫 鹤鹤 最近直播频率好高啊啊啊啊啊啊快乐 您的黑粉已就位[鲜花/][鲜花/] 哈喽朋友们。贺中鹤摘了墨镜挂到衣领上,举着云台慢慢转了个圈让观众看环境。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83) 你应该说哈喽家人们。大卢在旁边纠正这位业余选手。 贺中鹤瞅了他一眼,卢哥你是不是经常在某手直播啊? 你小子是不是偷偷进我直播间!大卢愤怒地指着他,这位新晋吃播还是有些羞涩的。 哈哈哈哈哈哈 鸟助手好好笑 家人们,搂口葱! 臭豆腐腐乳加柠檬,你看我做dei行不行! 贺中鹤慢慢往前走,站到正搭烤架的雁升旁边:今天内容可能稍微有点儿普通,你们鸟啊噗和我最近刚渡了劫,非常疲惫 什么什么透露一下 鹤,虽然但是你黑了 卧槽不会是刚军训完吧? 但是呢,今天有个挺有意思的内容贺中鹤蹲下来,鸟? 啊。雁升没回头,故意端了个很做作的播音腔,家人们早上好,我是鸟啊噗。 弹幕嗖嗖飞的直播间有几秒的静止。 然后突然爆了。 卧槽那是鸟后脑勺吗! 鸟你没开变声器和贴纸!!!助手在哪啊啊啊啊快看看出故障了! awsl,鸟声音好好听 啊啊啊啊啊啊啊大清早赶上了什么! 天天天天天! 快关直播! 已开启录屏,丑*主播翻车记[嘻嘻/] 丑的声音都好听,不是猥琐丑*男我倒立吃* 净化净化净化净化净化净化 录屏的这位,贺中鹤嘴角勾着笑,麻烦也发一份翻车记给我。 这话一出,直播间四万多嗖嗖马上飙升到五万的观众几乎都没再发弹幕。 粉丝无比期待,鹤片这是有事要搞。 黑粉水军懵了,网线另一头纷纷盯着屏幕。 鸟哥~贺中鹤憋着笑,举着镜头对准雁升,回头看我~ 嗯?雁升表情淡淡地转过头。 直播间突然有几秒的卡顿。 崩了。 贺中鹤不慌不忙地关了微博再开,又进一次直播间。 直播间恢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晕了[SOS/][SOS/] ?我关注了一个颜值主播两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救命救命 别晃镜头!再让我看一眼!!! 雁升起身,从贺中鹤手里接过云台,斜对着阳光,看着弹幕里一群土拨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笑了笑。 弹幕更炸了,接下来的几分钟全是啊。 黑粉水军骂骂咧咧退出直播间 母爱变质 哇黑粉脸一定很疼! 鸟以后多多美貌营业呜呜呜呜呜粉到宝了 既然露脸了,那我再摊牌件事儿。雁升说。 直播间cp粉雷达滴滴狂响,直觉敏锐而准确地停下发弹幕的手。 今天的直播信息量太大了吧! 贺中鹤还在旁边挺爽地看戏,突然被cue,愣了一下。 雁升牵住他的手,举到镜头前晃了晃:就不要再给鹤片发奇奇怪怪的私信了。 直播间再次崩了。 这之后雁升再开直播录视频就不能把贺中鹤也录进去了,不然也显得营销cp似的,鹤片同学从此要在他直播画面里消失了。 贺中鹤完全不介意,本来就是画面外更有意思,而且比起这个,雁升今天打杠精黑粉脸引起他极度舒适。 鸟啊,贺中鹤拿着手机,今天这一露脸都上热搜了,他看着#鸟啊噗露脸#的话题讨论,有人扒出来你是S大哪个专业哪个班的了我□□们社团好多学长学姐都是你粉丝。 今年公司合同到期。雁升也扒拉着手机,攒这一波粉正好巩固一下,一解约就出去单开工作室。 大,我跟你走。大卢把土嗨音量调小,很认真地说。 社团活动玩儿得不错,但专业课上得稍微有些吃力。 周三的综英课是五个班在阶梯教室合堂,贺中鹤没抢着位,坐在第二排正中间。 昏昏欲睡,昨晚上开黑开太晚了,班里那几个人太菜,输得他身心俱疲。 笔帽在额头上撑出印子了,旁边坐过来一个人。 贺中鹤没管,继续拿笔撑着额头打瞌睡。 啪一声,耳边有人打了个响指,吓得他腾下子坐直了。 愤怒地转过头,贺中鹤愣了愣。 我走错教学楼了?他看着雁升,这儿是外院吧? 是。雁升摊开笔记本,把贺中鹤的书放到中间,我来蹭节课。 自己在宿舍待着太孤独。 你是来炫耀自己课少的吧!贺中鹤瞪着他。 雁升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主要是想你了。 十月一放假的时候两人从一号窗口吃遍所有食堂的宏伟计划才实现了百分之一。 天气慢慢凉快了,这边的秋天来得没辉坛那种沿海城市暧|昧,一场秋雨之后,除了晌午,早晚都凉飕飕的。 相比之下辉坛更湿热,白天闷气。 从车站出来,打上车。 雁升看着辉坛逐渐熟悉的沿街,甚至路过雁德强和朱玲家小区门口,都非常神奇的心里没有任何波澜,只觉得有些感慨,更多的是平静。 心境的确不一样了,现在他不在泥潭之中,而是在半空俯视这里。 回来了?杜兰珍打开门,愣了愣,你俩去煤窑子上的大学? 很黑吗?贺中鹤有点儿不好意思。 关灯隐身的程度。杜兰珍让他俩赶紧进去。 飞狗带着胡胡窜过来,在他俩身上扑腾,杜兰珍旅游回来后就联系雁升把胡胡从宠物医院那儿接到家里了,猫了狗的还是搁自己家养着放心。 其实气氛是有那么一点儿尴尬的,雁升本来不想跟他来杜兰珍这儿,贺中鹤非把他薅来。 杜兰珍沉默了一会儿,给他俩榨了西瓜汁又端出来烤生化|武器:雁升还稍微好点儿,比你白。 他晒秃噜皮了。贺中鹤仰在沙发上,抓起来雁升胳膊晃了晃。 晒伤修复在洗手台上。杜兰珍朝洗手间抬抬下巴,绿色那个圆盒。 非常自然的感觉,好像跟自己家孩子说话一样。 雁升去抹晒伤膏的时候,贺中鹤问杜兰珍:最近心情怎么样? 你滚蛋之后我心情大好。杜兰珍笑了笑,昨天刚去复查,年前应该能转轻度。 天。贺中鹤搂了搂杜兰珍,妈你太厉害了。 杜兰珍拍了拍他,压低声音问:怎么刚才不让我去接站? 是雁升不让。贺中鹤也小声说,结果还是让我给拽过来了,妈你别生气 杜兰珍叹了口气:下回再回家你俩直接过来就行。 什么意思?贺中鹤眼睛亮了。 没什么意思。杜兰珍白他一眼,雁升回这儿就是为了陪你,他又没家能回。 嗯。贺中鹤心里顿时有点儿不好受,老妈真挺细心的。 她虽然有逐渐松口的迹象,但态度一直是反对的,贺中鹤看出来了,不管他和雁升是什么关系,老妈其实挺喜欢雁升。 妈。贺中鹤又搂了搂她,你太好了。 第101章 完结章 我爱你。雁升看着他,贺 十一假期贺中鹤躺家里就是纯纯一咸鱼, 啥事儿不干,专四单词和雅思真题看了两眼就用来当手机支架了。 这趟回来跟石宇杰他们约饭简直煤球聚餐,郭瑶和张楠被大西北的风沙吹得乌黑, 荣成在座两名最黑的仔。 张飞驰来的时候包厢里一阵惊呼, 才一个月没见, 这位哥黑了,也帅了。 庄媛教我打扮的。他还是跟之前一样, 挺不好意思地习惯性伸手扶眼镜, 扶了个空。 大家起哄。 这儿就咱们四个单身了!辛凯看了看石宇杰和旁边的郭瑶张楠。 我在努力了。郭瑶说, 上星期看上一个师哥, 微信也要来了。 我暂时没打算。张楠说。 我石宇杰挺蔫儿的, 我大概单身到毕业。 十一假期后再回学校就从容多了,虽然几乎每天早八都卡点进教室。 这边这边这边!方框眼镜小胡子一号同学张志在最后一排喊贺中鹤。 小胡子二号同学梁浩默默把占位用的课本拿走,示意贺中鹤坐下。 来这么晚。张志随口说。 啊。贺中鹤气喘吁吁把滑板收到旁边立着, 起晚了。 其实起得挺早,但在宿舍搂搂抱抱蹭蹭粘粘糊糊的, 一看时间都七点五十了。 贺中鹤趴桌上打算补个觉,近代史课这一屋子人都用它来划水。 然而老师进来后往后扫了一眼:最后一排所有人, 移到第一排。 于是这节课是死撑着眼皮度过的,吸鼻通都快吸缺氧了。 体育课更令人窒息, 抢课的时候掐着点进了教务系统,结果选课前跟吴跃开了太长时间黑, 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贺中鹤在宿舍里上蹿下跳找了五分多钟才找到充电器。 再进选课页面的时候, 体育课就只剩太极了。 思想恬静,意念集中太极老师在这些没抢上课的队伍里转悠。 解散的时候贺中鹤去网球馆自动售货机买了两瓶水,溜去隔壁篮球场。 篮球这玩意儿他是有阴影了, 离大老远顺着网墙往里走。 雁升截他! 给我! 三分三分三分! 贺中鹤循着声音看过去。 一个漂亮的投球,雁升甩了甩手,小跑到场中。 嗷!!!一群人欢呼着把雁升挤中间撞来撞去。 贺中鹤坐台阶上看着他一脸生无可恋,乐得不行。 休息区除了盯帅哥的女生和给男朋友加油的女生,就是下来喝水擦汗准备下一轮的。 噢,也有男生在给女朋友加油,不过比较少。 相比之下贺中鹤就有点儿寂寞了。 尤其是听到旁边有人讨论雁升,更不爽了。 他低头扒拉手机,给小胡子一二三号同学发消息说下午他去占位,这回占倒数第二排。 正在讨论老师会不会让后两排同学都补上前两排没人坐的空缺,篮球场那边传来一声喊:哎! 贺中鹤抬头。 表演似的灵活突破防守跑到篮筐下,一个勾手上篮进球,雁升停下动作单手接住球,看着他笑。 真他妈帅啊。 贺中鹤勾起嘴角,眯了眯眼。 喊谁呢。队友也顺着雁升的目光往休息区看。 对象。雁升说完,带着球轻快地往三分线跑去。 留下一脸懵逼的队友跟休息区的贺中鹤对眼。 今年中秋假期在十月底十一月初,算上周末才三天假期,贺中鹤提早给杜兰珍发消息说不准备回去了。 过节当天杜兰珍自己在家左手一只猫右手一只狗,接起来贺中鹤打来的电话。 省内件寄得这么快啊?杜兰珍慢吞吞地说,昨天晚上寄的月饼,今早就显示学校代取点签收了。 哎哟妈你别阴阳怪气了。贺中鹤说,开门,提东西沉死了。 杜兰珍愣了,放下手机去楼下开门。 萨普如艾斯!贺中鹤怪腔怪调地吼了一嗓子,放下东西迎接老妈的怀抱。 杜兰珍挺惊喜的,没想到就这三天假期他俩还回来,但嘴上该损继续损:S大英专快开不下去了吧? 贺中鹤乐半天,松开杜兰珍:白了没有! 白回来了。杜兰珍看向他身后的雁升,也张了张胳膊。 雁升顿了顿才僵硬地上前笼松抱了一下杜兰珍。 长辈的拥抱表示欢迎和想念,这在他以前对家人的认知里是绝对不存在的。 不仅这个,杜兰珍能用这样的拥抱当做这次见面第一回 交流,也是在表示接纳他。 有一瞬间的鼻酸。 他俩这一趟回来马上又得回学校,杜兰珍心里闪得慌,假期结束干脆没让他俩自己坐高铁,开车给他俩送到学校。 这学期在学校驾校报个名,争取寒假拿本儿。杜兰珍说。 别吧,刚白回来。贺中鹤欲哭无泪。 磨磨蹭蹭不愿意动弹,结果是雁升先去学了。 不得不说这人在掌握除了滑板之外的代步工具方面天赋异禀,贺中鹤还顶着初冬寒风滑滑板、歪歪扭扭骑电驴的时候,雁升科一到科四都一把过了,查完科四成绩当天就把车安排上了。 这天早上雁升先下了楼,去车位倒车出来。 贺中鹤走出宿舍楼,他降下车窗按了下喇叭。 拉风!贺中鹤吹了声口哨,拉开车门坐到副驾。 贺总去哪。雁升严肃地目视前方,开出公寓区停在路边车位上。 贺中鹤也清清嗓子压低声音,偏过头,非常邪魅地在雁升下巴上一勾,凑过去在他耳边吹了口气:我现在哪里都不想去,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让我进到你心里? 土味情话是吧? 贺总已经在我心里了。雁升被他挑起来下巴,垂眸看着他,也压低声音,贺总,我爱你。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84) 好嘛这下贺总直接懵了。 他耳尖迅速烧红。 老老实实坐正了,贺中鹤不再吭声。 雁升笑着看了他一眼:到底去哪栋楼啊贺总? 诚智楼。他低头看着自己指尖,愣了一会儿又转过头:男人,再重复一遍你刚才的话。 我爱你。雁升看着他,贺中鹤我爱你。 我贺中鹤觉得自己语言系统因为这几个字儿出故障了,通红着脸憋了半天,轻声说,我也爱你。 雁升伸手按住他后脑勺,吻了下去。 一个长长的吻。 亲完后两人都有几秒的沉默。 贺总要迟到了。贺中鹤看了一眼时间,没忍住笑了出来,贺总是可怜的早八人。 雁升也笑了,车稳稳开上主路。 车技不错。贺中鹤说。 寒假你也赶紧拿本儿。雁升说。 你拿了我急什么。贺中鹤往后仰着,贺总的专车司机。 你拿了我给你买辆同款。雁升说,白的应该更 停。贺中鹤打断他,小雁你怎么回事儿啊,怎么的,还想包养贺总? 雁升点点头,俩人戏精起来没完了:贺先生,这由不得你。 那张存折放哪儿了?雁升想起来什么,问。 一直好好放着呢。贺中鹤突然惊恐起来,你对我的存折做了什么?! 雁升就笑,不说话。 贺中鹤掏出手机,给银行客服电话发信息查询。 他看着查询出来的余额数字,手机差点儿扔出去:雁升你有病吧! 以后我银行卡就绑这张存折了。雁升笑着说,没想到吧贺总。 贺中鹤简直想打开车门给他掀出去,你不用 就用。雁升说,财务交给家人管理,我也舒坦。 贺中鹤无语了,放下手机。 好好学习。雁升笑着说,等毕业了你也包养我。 这边初冬的风比辉坛的还挺狂劲,下车后贺中鹤缩了缩脖子,然后看见雁升也跟着下了车:又来蹭课? 下周考四级了。雁升跟他并肩往楼里走。 我还以为又想我了呢。贺中鹤笑了。 这不是就在我身边吗。雁升顿了顿,在楼道里站住了,看着他,你得一直在我身边。 嗯。贺中鹤也看着他,别一直,咱一直一直。 一直一直是多久?雁升问。 那不得比一辈子长一点儿,我想想。贺中鹤寻思了一下,那就两辈子吧。 雁升笑了:为什么不是三辈子四辈子。 这个有讲究的,不能贪心。贺中鹤啧了一声,只能求这辈子和下辈子。 是吗。雁升若有所思。 嗯? 那这辈子遇着你,应该就是我上辈子求来的。 第102章 . 番外(一) 两年后。 辉坛市开发区, 庄山子机场。 这是辉坛去年夏天新建的机场,名儿土得雁升不好意思跟别人说在这儿接机。 不过无伤大体,他现在还是很激动的。 一个学期没见了。 这几个月来雁升自己蹲宿舍备战考研, 早中晚自己去食堂完成从一号窗口吃遍食堂大业, 寂寞得没边儿了。 等着, 玩意儿明早别想下床。 他隔几秒就看一眼手机,生怕漏了消息和电话。 大厅一遍遍播报着航班次和恭祝全国人民华人华侨春节快乐的语音。 候机厅人渐渐多了起来, 他心跳越来越快。 终于忍不住, 雁升拨了电话举到耳边, 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 雁升! 雁升心跳漏了一拍, 放下手机循着声音望过去。 再熟悉不过的那个浅色头发青年裹着厚羽绒服, 拖个大箱子,笑着挥舞胳膊朝他狂奔过来。 跑到离雁升还剩几步的时候,贺中鹤撒了手松开拉杆朝他一扑, 箱子撞到大厅柱子上。 一个结结实实的、阔别半年的拥抱。 刚才还笑着,这会儿贺中鹤下巴搁雁升肩窝里, 整个人攀他身上挂着,咧着嘴哭开了。 周围有人往这儿看。 想没想我。雁升亲了亲他的耳朵, 闭上眼。 想死了。贺中鹤在他肩上蹭着眼泪,缓了好半天才松开他站好。 雁升牵起他的手放进自己大衣兜, 拿起手机拨了杜兰珍电话:喂妈?嗯,接着了。 哟, 小北极熊回来了!杜兰珍站在院门口,贺中鹤一下车她就张开胳膊。 贺中鹤确实裹得非常厚, 一个熊抱紧紧搂住老妈。 杜兰珍给他把围巾摘了:Eden同学交换生之旅可还满意? 非常满意。三人进了家,贺中鹤一边往下卸装备似的脱外衣一边往阳台走,就是被魁北克的寒风摧残得天天感冒。 飞狗和胡胡听见动静, 从二楼闪电似的窜下来。 撞断鼻梁你好去隆个鼻是不是!贺中鹤摸着被飞狗鼻头撞疼的小腿,这是飞狗惯有操作了,相比之下他更震惊胡胡的形象。 你谁?!贺中鹤看看胡胡又看看老妈和雁升,这是咱家猫吗? 已经在制定减肥计划了。杜兰珍挺无奈地弯腰抱猫,非常尴尬地,这一下没有抱动。 给你们带了东西。贺中鹤笑着把行李箱拖到茶几旁边,妈你先看看,我俩上趟楼上,半年没见我卧室了好想念啊啧啧。 杜兰珍往后挥了挥手。 贺中鹤拉起雁升就往楼上跑。 进卧室,关门,反锁。 没等他手离开门把,雁升把贺中鹤按在门板上,吻了下去。 久违的吻,非常热烈。 跌到床上短暂地分离了一下,雁升又压过来。 两人都觉得自己要爆|炸了。 等晚上的。贺中鹤喘着推了推他,老妈还在楼下呢,今晚上他俩按惯例打算回家属院那边待一晚。 又吻了很长时间,两人憋住晾了会儿,下了楼。 辉坛一中除了高三级部,也已经放寒假了,两人下午回去拿终于印出来的毕业纪念册,校园空荡荡的,走到高三楼下能听见嗡嗡的背书声。 还挺怀念。贺中鹤感慨,一晃眼三年了。 一晃眼三年了,这三年里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朱玲家暴胜诉,但和雁德强放高利贷也有利益牵扯,一个判了十年一个判了终身。 今年春天法院判决下来的时候,也是贺中鹤被导员选中到麦大交换生计划的预备期。 年关了,该进去的人已经吃了半年牢饭,贺中鹤终于能回国歇歇,雁升也在积极争取明年S大本校的保研资格。 路过楼下公告栏,玻璃窗里贴着历届高考校前十。 上上上届有他俩的名字,都在顶上挂着。 贺中鹤注意到上上届也有个熟悉的名字,刘语林。 还有劣迹名单,劣迹严重撤销毕业证书那栏底下有个已经有点儿褪色两个字,赵臣。 幽长的走廊,铁门铁栅栏铁防盗窗。 到临时腾出的收发室里,两人领了毕业纪念册,贺中鹤走到曾经的高三二十四班后门,现在不知道怎么变的,已经成了三十四班了。 看。贺中鹤指着里头第一排最角上的位置,我手机屏保就是在那儿拍的。 换个吧。雁升对贺中鹤拿这张黑照当了三年屏保很头疼,看三年了不腻吗。 不腻。贺中鹤说,再看三十年也不腻。 后门突然腾下子被拉开,贺中鹤吓了一跳。 同学找谁?坐在最后一排非常有石宇杰风格的男生托管了手机斗地主,打量着雁升和贺中鹤,觉得这两人不太像同学。 后门一开,教室里更多人往这边看,小声讨论,有猜出来是已经上了大学的学长衣锦还乡来了,都一阵艳羡。 随后教室突然安静了,所有穿着蓝色校服的人低下头。 砰一声摔触控笔的声音。 贺中鹤愣了愣,没忍住笑出了声来,这太熟悉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矮瘦的老头从前门出来了,站定在幽长昏暗的走廊里对着他俩,看不清什么表情。 老师好!贺中鹤大大方方地走过去,把带来的几盒花旗参和枫糖浆塞给老郑,里头有秦老师那份,她现在忙,我们就不过去打扰她了。 去年毕业季,秦老师成了辉坛一中第一任女校长。 老郑僵硬地说了声谢谢,可能嘴角有几下抽搐,反正贺中鹤没看见,他当着老郑的面,拉起雁升的手消失在楼梯口。 又快过年了出了高三楼,贺中鹤伸展了一下胳膊,明儿陪咱妈去买东西。 买一大箱折叠灯笼吗? 去年前年也是这样的,雁升和贺中鹤在家忙活一天才按杜兰珍要求把家里挂满小灯笼。 贺中鹤乐了,打开毕业纪念册随手翻了翻,笑容突然凝固:这是什么! 这是一张放在二十四班版面最中间的照片,照片内容是贺中鹤无比奋力地朝一千五百米终点冲刺,表情有些狰狞,旁边是带跑的雁升,和更远处张牙舞爪嘴张得占了半张脸的石宇杰郭瑶等人。 我能把这块儿抠下来吗。贺中鹤端着纪念册。 但你不能把整个级部一千多个人的这块儿全抠下来。雁升笑了。 那时候真好啊。贺中鹤傻乐了一会儿,又往后翻了翻,运动会、坐满蓝色校服的教室、校园雪景、篮球场、校园旁边的门头、那家把他剃成扫把头的小理发店 很多事儿当时觉得难捱压抑,现在走过来了,回头一看,沿途其实一直洒着肆意暖阳。 现在也很好。雁升说,有你在这儿。 回家。贺中鹤合上纪念册,看了眼手机,五点多了雁升哥哥我有个提议,咱把晚上的活动提前一会儿呗。 提议通过。雁升突然抱住他,往上一颠。 贺中鹤手撑到他肩上,感受到地面在快速向后移动,惊恐地大喊:救命 两人的笑声喧嚣了隆冬的暮色。 第103章 番外(二) 此后的路,都一起走过。 大清早的歇歇吧。贺中鹤睡眼惺忪地坐起来, 昨晚上折腾半宿这会儿身上还虚着,雁升却非常自律地一大早去了他的小健身房推腹肌轮。 早餐在煎锅里盖着。雁升一边推,一边还能跟他说话, 别放水加点儿油烧热了再翻面多煎一会儿 知道了!贺中鹤走进厨房, 这么推腹肌轮还不带换气儿地说话也是确实牛逼。 吃饭的时候雁升拿着这个季度的策划案看, 公司上个月新来的这批小孩儿不行,他得跟副总监亲自下手。 工作室那边最近也不清闲, 这两年规模越来越大, 大卢最近已经帮忙筹备着开始做鸟啊噗工作室衍生品牌了。 贺中鹤去了卧室换衣服, 半天没出来。 雁升放下平板, 朝卧室里看。 过了一会儿, 贺中鹤出来了,脖子上耷拉着领带,朝雁升眨巴眨巴眼。 雁升走过去给他慢慢系上领带, 然后扯着领带轻轻一拉。 周五早晨一个很舒服的吻。 贺老师真帅。雁升看着他,又在他鼻尖上亲了一下。 也就上公开课穿西装。贺中鹤活动了活动手腕, 知道自己这么穿挺勾人,往雁升胸口上一靠。 雁升这两年坚持撸铁, 身材非常好。 很长的吻,因为这个差点儿走火, 两人上班路上又很匆忙。 别紧张。雁升握着方向盘,下班说声。 嗯。贺中鹤亲了亲他, 下车快步进了诚智楼大厅。雁升下班接他并不顺路,但人就愿意来学校遛逛一圈接上他哼着小曲再一起回家, 从贺中鹤前年在S大任教开始就风雨无阻。 快三十的人了,还天天这么能黏糊,你说烦不烦。 晚上贺中鹤躺床上看悬疑片, 雁升关了灯也趴到他旁边。 俩人就不能好好并排趴,一会儿这个摞那个身上一会儿那个枕这个身上。 摞着枕着片子就被扔一边儿了。 我发现你这人越老越帅。贺中鹤趴雁升身上,搓他脸。 很老吗?雁升扬起眉毛,扣住他乱搓的胳膊翻个身把他压下边儿,放低了声音贴在他耳边,嗯?说谁老? 不老不老,我雁升哥哥永远十八。贺中鹤往一旁侧头,然而二十八的他雁升哥哥好像没打算放过他,朝他耳朵吹了口气。 躺那儿立刻有点儿化了,贺中鹤正过头来跟他接吻。 火燎上来,贺中鹤呼吸急|促起伏着。 雁升松开他,拉开一丝距离:叫我一声。 雁升哥哥。贺中鹤声音有点儿哑,听着乖乖的。 雁升当然受不了他用这种语气这么叫他,又往下压了一点儿:再换个。 老公。老夫老夫了,完全没的害羞。 恋耽美 学霸你清醒一点——二九撼灯(85) 快三十的人了,还天天这么能腻歪,你说烦不烦。 两人都快三十了,再过两年都三打头的岁数了。 眼里只有对方,怎么看怎么喜欢。 伴侣、爱人、家人,有时候自己都已经说不清该怎么定义。 好像已经成为彼此的一部分,十年互依互偎着走过来,早就长进了血肉深处。 而开始的开始,都在一个初夏的午后,蓝发少年不情不愿走到寡言冷漠的那个身后,拽了吧唧朝他一睨: 借过下。 那时候两个少年都没想到,这一借就是往后的许多年,此后的路,都一起走过。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