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 《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作者:白色的木 文案: 林稚水来到了一个笔落惊风雨,书成泣鬼神的世界,这个世界,只要写出故事,就能放出故事里的风景和物品,而只有作品成为名著才能召唤出里面的厉害角色,然而,名著难得。 然后,他发现,写同人可以沟通因作者死去而永久封闭的名著。 在人族和妖族的青年交流会上,人族六战四败,被妖族放肆嘲讽人族已不复当年辉煌,一道金甲身影落到台上,扑通,妖族跪了一地。 谁能告诉他们,齐天大圣孙悟空为什么会出现,他不是因为作者吴承恩的死亡而永封在《西游释厄传》里了吗! * 这是一个奇特的世界。 夏历323年,为给人族留出喘息之机,当世大儒吴承恩笔书两界山,划分人界与妖界,由齐天大圣孙悟空镇守,无一妖敢过界。 夏历665年,确定大儒吴承恩逝世,金猴归书,妖界大举来犯,新科状元许仲林一书封神,诛仙四剑落下,荡平妖邪,妖界不得已归入人界,成其附属。 夏历1300年,有读书人徐霞客临终前以自己命魂为点,六十余万字游记为线,延出人妖两界之外,探到有大千世界存在,游记成通道,人界得以与其他界建交。 夏历3000年后,人族再未有著作现世。万界关闭与人界的通道。 妖孽横行人间,人族沦为妖邪口粮,人不如畜。 夏历5000年,十两银子可以买回一家三代七口人,青壮做活,老幼当菜。 整整两千年不见天日的黑暗后,乌云被烈日破开。被后世称为同人之祖的林稚水,携着他扭转乾坤的同人小说,穿越而来。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 天之骄子 穿越时空 传奇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稚水┃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 立意:不管困难再多,希望终将降临,永远不要放弃希望 作品简评: 林稚水来到了一个笔落惊风雨,书成泣鬼神的世界,这个世界,只要写出故事,就能放出故事里的风景和物品,而只有作品成为名著才能召唤出里面的厉害角色。虽然名著难得,还好,他发现,写同人可以沟通因作者死去而永久封闭的名著。为了拯救被妖族欺压的人族,他书写同人,释放名著里的著名人物出来杀妖这是篇有着奇幻色彩,充满热血与奋斗的剧情流小说,智商在线,有血有肉,全文脑洞大开,完美的将大众耳熟能详的事迹做出另一种解读,书写了一个奇妙瑰丽的世界。 第1章 林家傻子 林家傻子突然不傻了。 这个消息比风更迅捷地传遍金光县。 金光县不算多大,而县里随手扯人问,都能如数家珍道出林大善人为金光县捐赠多少钱财,以及独子幼年聪慧异常,可惜玩耍时不慎摔下树,砸破脑袋,一傻十载的事迹。 十年过去,没人觉得那孩子有希望恢复。蓦的得知对方变回正常人,惊叹之余,大家也忍不住打听,到底怎么回事。 嗐,还不是姓周这屠狗的,欺负林大善人家里兄妹俩相依为命,逼人家女娃娃去跟王员外儿子行冥婚。我呸!目睹事情发展的人扭头往地面吐唾沫,当初没有林大善人,他早饿死街头了! 围观群众哗然:恩将仇报啊!女娃儿能答应? 答应了。那人口吐飞沫,激动得面红耳赤:姓周的问她:这世道你有本事养你的傻子哥哥?又赌咒发誓,保证她哥哥一辈子衣食无忧。小女娃才几岁,哪经得住他这么软硬兼施? 人们摇头叹息:小孩子好骗,周屠户的话能信吗? 毕竟小啊!叙述的人一拍大腿,如果她嫡亲的兄长没及时清醒过来,可怜的娃子就被骗去签字画押,自愿和死人结冥婚! 这人手舞足蹈,比划当时的场景。 小女孩未必不清楚周屠户的黑心肠,她没办法,哪怕拒绝了,说不准对方用什么阴招,半夜使麻袋将她套去,倒不如正正经经签文书,给官府过目,本地县官并非尸位素餐之人,由他监督,周屠户至少缺不了兄长一口饭。 如此翻来覆去思索一夜,第二日,她带着她不放心一个人在家的傻子哥哥,上了周屠户家的门。 正当小女孩工工整整往契约末尾签字,盖好手印,屠户喜笑颜开地捧起纸契时,旁边从头到尾端坐不动的林家傻子,腾地站起来,抓住桌子边缘,用力掀翻,哎呦。屠户跌坐,被笔墨纸砚劈头盖脸地砸。 原本傻里傻气的少年抢过纸契,三下五除二撕成碎片。孙子!浅浅洒进窗户的霞光,印得少年郎唇红齿白。他单脚踏在桌沿上,一手揪屠户领子,另一只手把碎纸全塞屠户嘴里,飞挑起眼角,滚你爷爷的,少糟蹋别人家妹妹!怎么不把你自己的女儿送过去? 屠户猛咳不止,不断挣扎,少年随手摸起墨砚,往他脑门砸,砸一下,喊一句 敢踢你爷爷? 敢卖你爷爷的妹妹? 欺负我们家里没大人? 屠户的哀嚎声冲破门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受阉刑,彼时围观的人却没一个出来帮他。屠户只好求饶,求少年别再打了。 描述的人语气和动作皆惟妙惟肖,引得林家的某位街坊抹眼泪:是他,是那混小子,和没傻前一个样。别看他模样俊俏,自小就是领一群娃儿,招猫逗狗,山里爬树河里摸鱼的混世魔王,谁惹他,非指人鼻子骂一通出气不可。 那孩子,受不得气! * 提问:一觉醒来,爹娘出事,还有个面黄枯瘦的妹妹要养,怎么办? 林稚水回到家里后,掂量手里没几两肉的妹妹,心说这哪像十三岁,对外称七八岁也有人信。 妹妹抬眼,怯怯望他:哥哥? 林稚水哎声,揉揉小女孩枯黄的头发,这几年,辛苦你了。爹娘死了,她小小年纪,既要照顾对外界没反应的哥哥,又要赚钱养家,别怕,以后有哥哥在。 哥哥女孩呢喃着,那双墨水般浓稠的眼眸一点点亮起微小的光,哥哥! 林稚水垂眼凝视她,满心怜爱。 十年里,他没法控制身体,却能够感知外界,自然知晓小妹是如何将他照顾得妥妥帖帖。尤其三年前,父母去世得猝不及防,她小小的一团,就得学会拖着斧头砍柴,踩着凳子做饭 咕 林稚水下意识看向妹妹扁平的肚子,抬头后,小女孩嘴唇抿直,视线漂移,仿佛很不好意思。 她这两天纠结冥婚的事,都没怎么吃东西。 走,哥带你吃大餐!吃东坡肉! 肥而不腻的东坡肉! 小女孩已经许久没吃肉了,回想久远记忆里于舌尖化开的油脂香气,非常不争气地吞咽口水,但 她低头,不自然地挪动双脚。家里没钱 林稚水笑着拉起妹妹的手,不用担心钱,我来解决,你安心吃肉。 林稚水直接把妹妹带进最好的酒楼,点两道菜,一份鲜汤。菜是肉菜,肥香四溢的东坡肉和酸甜可口的杭州熏鱼,汤是素汤,珍珠翡翠白玉汤,用新出窑的玉色碗去盛。 汤、菜上桌后,妹妹仍不能放开吃,林稚水心念转动,就晓得了缘由。等我回来。 林稚水径直走到柜台前,唤人:掌柜的。 王仁抬头,四目相对后,心里登时大赞:眼前少年眉目如画,更生就一双带笑桃花眼,俊俏风流。纵然不认识他,王仁亦先升起三分好感,小公子,可是有事? 掌柜的,生钱吗? 生钱? 钱换钱,生利子,便叫生钱。 王仁好笑不已:非亲非故的,竟找他借钱来了。想我借你钱,你能还上吗? 小少年灿然一笑,显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掌柜的,我很好看对吧? 王仁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少年的确好看得紧,眼角宛若桃花盛开,笑的时候,是十足的风流绮丽。 随后,他看到对方弯弯眼睛:如果没办法还钱,我就自卖南风馆去! 噗旁边的食客直接喷出嘴里两吊钱的酒水。 王仁没忍住笑出声,拾起桌面纸团儿轻轻砸过去,也不用你付利息,不然官府该来说我逼良为娼了混不吝的小子,你要借多少? 林稚水报个数,再自报姓名家门,允诺一个月内还清,签好字据,王仁从桌下摸出一吊线给他。 小少年快走几步,忽地回身拱手,掌柜的,恭喜发财,万事如意。唇角陷出甜甜的酒窝,可爱又讨喜。 把钱吊子摆在妹妹面前后,她才放心,眼睛闪亮亮地注视林稚水:哥哥好厉害!刚睡醒就能够赚钱并没想过林稚水去借钱的女孩儿,夸赞人的语气真诚而热切。 林稚水:以后哥哥会更厉害的。来,吃肉。 嗯! 吃饱喝足的林稚水带妹妹满大街溜达,小女孩摸摸圆鼓鼓的肚子:哥哥,我们去哪? 找东西。 东西?什么东西? 林稚水驻步,抬眼瞧向不远处弥漫墨香的建筑,笑:能长久赚钱的东西。 朝廷有令,考入外舍者,每月可领850文。升成内舍学子,每月可领1100文。 灯火阑珊中,远方建筑的牌匾赫然篆刻图南书院四字。 图南者,志向远大也。 旁边路过明显学子打扮的人,听到这话,嗤笑:你以为书院是你想进就进的地方吗?学试你都不一定可以考进去,先记挂着钱了。做人不应该好高骛远,请个先生,扎扎实实学几年再考虑吧。 唔。林稚水慢吞吞地眨眼睛,学试考学子写故事的本事,千百年没变过,总不至于最近几年改掉? 学子:确实没改,不过你也别以为它简单 林稚水打断他的话:哦,那我觉得我没问题。 陌生学子被他盲目自信的语气气笑了:林稚水,你浑浑噩噩十年,哪来的信心赢过十年里不停练笔的其他学子? 你认识我?林稚水上下打量他,没见着比较明显的私人特征,不好意思,你谁? 学子一愣:我们不认识他只听说过林家傻子的事情,之前意外撞见林稚水,认得他相貌而已。 那挺好。林稚水笑眯眯:我送你句词: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学子惊恐后退:你好龙阳?! 此句出自著名词人冯延巳的《谒金门》,整首词的含义是女子思念心上人,被林稚水拿来送给他学子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偏林稚水还逗他:或许?学子连滚带爬地逃离,生怕晚半步,好龙阳的林稚水扯住他,将他就地正法。 妹妹侧头,哥哥,你笑什么? 少年坏笑:希望他家里有知识渊博的长辈。 学子撒腿跑回家,正撞到自己爷爷图南书院的院长。老爷子皱眉: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学子哭丧着脸复述刚才的事,末了,补充:幸好他后天肯定没法考中,等明年我升入京城内舍,正好和他错开。 未曾想,老爷子听完后哈哈大笑:这后生,有意思。 爷爷? 南唐元宗李璟戏弄过冯延巳,问他老爷子露出看好戏的神色,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 学子瞬间脸色涨红。半是出于学识被比过去羞的,半是被这样说,气的。 老爷子半点不管孙子内心的波涛汹涌,脸上满满的感兴趣:那后生叫什么名儿?林稚水?他停顿两三息,林稚水这名字我好像听过。 嗐,林家傻子的大名,有几个人没听过? 不,不是因为这个。老爷子苦思冥想,直想到第二天傍晚,在全家吃饭时,忽然一放筷子,想起来了。 学子茫然:什么? 林稚水。图南书院这位院长神色肃穆,十年前,他参加过学考。 十年前?他才五岁!那他肯定没过吧! 老爷子摇摇头,学考第一。 可惜他考完没几天,便而学考名额只保留一年。 听完,学子更是羞愤欲死。 人家十年前就考过了,自己却自以为是地教训人,简直简直不知所谓! 老爷子看孙孙:我给你们先生明天放个假。 放假?他不是要监考?学考推迟了? 不,我亲自去。 第2章 他赢定了 尽管林稚水对自己充满了信心,但考试前的复习,还是必要的。 今天有整整一天的复习时间,他正好练练字,把手感找回来。 两三个时辰后,林稚水停下笔,揉着手腕瞄向妹妹她团起拳头在膝盖上,僵直坐着,生怕发出声响。林稚水练了多长时间字,妹妹就坐了多长时间。 林稚水无奈地按按眉心: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小女孩把身体绷直成一根弦,几乎是立刻:不紧张!我不紧张,哥哥也不紧张! 嗯,我不紧张。林稚水想到之前意外窥到的几次妹妹揉腿的场景,从椅子上站起来,差点忘了,家里没有合适的笔墨有时间陪我去买那些东西吗?顺便舒展舒展筋骨,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2 有时间,妹妹翻出钱袋子,数了数,哥哥,我们还有六百三十四枚大钱。 六百三十四钱,林稚水买不起那些动辄成千上万的名笔名墨,但中等的却正好合适。 店家,这管笔多少钱? 一百钱。 帮我 一道声音横插进林稚水和店家的谈话里:店家,这管笔帮我装起来,多谢。 林稚水望过去。嚯,不是昨天晚上被他用诗词小小刺了一下的大兄弟吗?这明显找茬的样子,看来是已经知道赠词的个中深意了。 林稚水懒得和他计较,去看另外的笔,店家,这管 那大兄弟再次打断他的话:店家,这笔我也要了。 林稚水抬眼看他,他温和地笑:我们真有缘分,总是看上同一支笔。 是挺有缘分的。林稚水说。似乎并不在意这事,又去看另外的笔和墨。 店家,这笔 大兄弟再次抢先:帮我装起来。见到林稚水和他对视,一言不发,顿时感觉自己扳回一城,仿佛昨晚受到的气都消散了不少。 他甚至能平和地做足胜利者的姿态:林稚水,你想买什么笔?我送一管给你,敬你鲁莽的勇气。 送我?林稚水尾音高高扬起,这位 寇渔。他扬眉吐气地说出自己的名姓。 林稚水:想不到寇渔兄如此富有,刚挥霍完大笔钱财,就要赠我良笔。 寇渔几乎笑出声,睨向林稚水的眼神犹带几分怜悯:一点小钱,哪里称得上挥霍呢。 店家把笔装好,面上兴高采烈的过来:客人,统共十金二百钱。 寇渔脑子嗡一声炸了:多、多少? 十金二百钱。 怎么会那么多!我买的笔不是百钱一管吗? 店家:客人,你买的笔,前两管是百钱一管,最后那管,名为诸葛笔,价值十金。 寇渔当然听说过诸葛笔,它又被称翘轩宝帚。有笔工诸葛高,海内称第一的美名,又好又贵,可他怎么会去花钱买寇渔顿住,猛然想起第三次截胡林稚水时,对方暧昧的反应。 他被算计了! 寇渔脱口而出:你没有钱,看什么十金的笔! 林稚水投过来的眼神仿佛在诧异他为什么会那么说。我就看看,只看不买。 寇渔: 想到那十金的高昂价格,再想想自己日渐消薄的小金库,寇渔牙一咬,心一横:店家,我 林稚水故作惊讶:寇兄是想要把笔退了吗?又点点头,自问自答:是该退了,毕竟十金呢。 寇渔感觉脸上有火在烧,你胡说什么,谁说我要退了,我是想说,我出来没带那么多钱,想请店家帮我留着,我找家仆将十金送来。 林稚水:寇兄果真财大气粗。转头,对店家:这管笔,这锭墨,帮我装起来,多谢。 寇渔一看,依然是一两百的价位他果然是故意的! 林稚水拿好笔墨,和妹妹走到门口时,并不意外地,身后传来怒火冲天的:林稚水! 林稚水平静地回头:嗯? 寇渔脑子一热:打赌吗!我也下场参加学试,我要是名次比你差,我自愿退学!你要是名次比我差,哪怕考上了,也退学。 林稚水:你不是已经成为外舍生了? 那也能参加,只不过,如果考不进名次,就会被退学。考上了,有多少人参加,就往后顺延多少名。 林稚水:既然退学是本来就有的代价,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寇渔:什么叫本来就有的代价?说得好像他一定考不中一样! 寇渔气极,非要和林稚水一较高下:那我再添个彩头,我输了,送你一锭月团墨。 价值三百金的月团墨。 寇渔说出口后,当时就有些后悔了。这东西可稀罕了,研开后,书写文章有清心静气,助人不骄不躁的功效,他自己都不舍得用,偶尔才取下一点点研磨成墨。 他强撑着瞪林稚水:答不答应! 林稚水当然答应。 寇渔:好,明天的学试,我一定去! * 庚子年丁亥月辛酉日 宜:祭祀 祈福求嗣斋醮沐浴 妹妹打好清水,认真梳洗完毕,往案桌陈列三四时令瓜果,清茶。 随后,点香,肃然参拜。 太上老君,玉皇大帝,后土娘娘,文曲星君女孩儿闭眼,把自己认识的神仙名号全念一遍,保佑我哥哥考试顺利,名列榜首。 林稚水此时已坐到考场中,借由研墨慢慢宁静心神,并不担心考砸。被困在身体里十年,他没别的事情可干,便不停脑内模拟文章,推敲字句,因着爹娘找来的温养身体的宝物,连吃饭喝水睡觉的时间都不需要。 考卷发下,和十年前没有差别,一卷白纸,一列题目。 * 题:凤凰。 规范文体:无。 时辰:巳时一刻至午时三刻。 * 凤凰! 发现题目居然是书写凤凰,寇渔一扫之前的担忧,满心欢喜。 写文章这种事情,并不是只要坚持写就会进步的。有的人原地踏步好几年,有的人进步不明显,有的人不进反退,更有人机缘巧合天时地利之下写出绝妙好文,却在一飞冲天后没办法将其化为己用,反而心态崩塌,才气如沙塔倒倾般退步 寇渔可不敢保证,自己这次就不会马失前蹄。 好在,他押中题目了。 寇渔磨好墨,执笔,将自己早已做好,精心雕琢的和凤凰有关的叙事诗誊写到白纸上。 随着他的抄写,灵光隐隐浮现其上,源源不断,到后半篇,已是犹如实质。 寇渔:我,稳了。 考官们多次将目光停留在寇渔的位置上。院长抚了抚胡须,含笑点头。 考官在的地方有着特殊设置,里面的声音传达不到外面,副考官放心说了:依我看,寇老的孙子是这次板上钉钉的第一名了。 其他考官附和:别的考生文章虽也有灵光浮现,确实不如寇老孙子所引动的精纯。 寇院长:他都第二次考了,比其他考生成绩好,实属正常。 副考官摆摆手:寇老,不是我说你,对子孙也别太严厉,该夸的就得夸。我看寇渔这回灵光升到三尺三,比他上回参考时,涨了一尺一,看来这一年的学习,他十分用功啊。 感谢才气,让他们不用看到内容,也可以提前预估出谁才是本次考试的冠军。 寇院长十分端的住:夸早了。文章的灵气浓郁程度和影响范围,除去作者本身的笔力因素,还要看有多少读者喜欢,是否广为流传,令人交口称赞。不到最后,也不知道胜利者会是谁。 反正不会是七号桌的考生。某位考官断定,他的文章到现在都没有灵光出现。 寇院长看过去,看到那人时,着实愣了一下:是他啊,林稚水,十年前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书院,真是可惜,怎么文章没有灵气了? 当年的神童,现在要泯然众人了吗? 或者说,到底还是太急于求成了。寇院长叹气:他应当耐心学习两三年,将以往写文章的感觉找回来,再来参加学试。 如今遭受打击,也不知是否会一蹶不振。 * 寇渔将脑海里的叙事诗转移到纸上,才转移了一半,抬头想看看林稚水的现况。他们的位置隔得并不远,寇渔轻而易举就能看到在周围灵光的映衬下,没有任何灵气波动的文章,比黑夜里的星星还要显眼。 就这? 寇渔差点惊掉了笔。 就这水平,还狂妄地说自己要来考书院?! 还有信心和他打赌?? 只要文章有一定的可读性,就会出现灵光,连灵光都没有的文章,可想而知,是多么无能了。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不出现灵光的原因,那就是天生异象,所有灵气都跑去堆异象了,文章表面就显得平平无奇。 寇渔摇摇头,感觉自己思维发散得有些可笑。 如同文王写周易,化生白虎异象,那可是顶顶厉害的人才能做到的。林稚水,一个十五岁的普通少年,撞坏脑袋十年,当了十年傻子的人,哪来的本事写出天生异象的文章。 这场赌约,他赢定了! 第3章 凤凰涅槃 凤凰? 林稚水双手交叠在颔下,唇角抿直。脑子疯狂运转:凤凰可以写的东西性情高洁?被写烂了。仁义礼智信?被写烂了。见则天下大安宁?被写烂了。凤凰涅槃?被写烂等等! 林稚水猛然坐直。 凤凰涅槃!这个绝对没有人写过! 严格来说,是这个世界,没人写过。 作为一名胎穿的穿越者,他清清楚楚记得,华夏的凤凰并不会涅槃,凤凰涅槃一词始于现代诗人郭沫若的捏造,之后因着传播影响力,成为某种伪常识。 既然那边的华夏对此接受良好,就证明凤凰涅槃,浴火重生所象征的意向,适合华夏民众的理解与吸收。 能写。 林稚水执笔,在白纸上工工整整写下题目 凤凰涅槃。 锵 落笔刹那,遥远天边传出碎玉般清悦鸣叫,火红虚影大张羽翼,如同彤色柔纱,斜斜甩向云霄。 万里白云晕染金红。 院子的家禽抬首望向一处,山间的飞鸟不约而同朝一个方向,迎着云中碎出的日光飞去。闪烁金芒的翅膀于天迹织出千百条金色轨道。 人族皇城,当代帝王目视天空异象,颤动的手拿不稳手里玉玺,这枚皇权象征重重砸在地板,发出的一声闷响只换来他隐忍激动的嗓音:百鸟百鸟朝凤啊!我人族的守护图腾,竟有复活的一天! 来人,传朕口谕立开朝会! 家中吃早饭的左相迅速放下筷子入宫,中气十足训斥儿孙的右相急忙出门,差点绊倒门槛,有入朝资格的大儒们不论正做着什么事情,都立刻停止,前往朝会。 文武百官到位后,帝王第一句话就是:找到他!保护他!决不可让妖族发现他的存在! 左相出列:陛下,不知他是? 朕不清楚他是男是女,只猜出他今日必写了与凤凰相关的文章,沟通天道,使凤凰神兽凭空多出浴火重生的威能。 什么!左相失声。 帝王不计较左相的御前失仪,毕竟他自己也很惊诧。要知道,尽管人族写出的文字有灵,但数千年历史,能引动天道的,仅寥寥数人,孔圣人的子不语怪力乱神便为其一短短七个字,镇压妖族数百年,直至孔圣去世,方再次出现能化形的妖兽。 可纵然是孔夫子,那也是被尊上圣位之后,万人皆知之时,才做到以文字沟通天道。而凤凰涅槃一说,在它应验之前,竟然没人听说过? 左相:非万人真心认可,甘愿传播他人的理念,怎会传达进上苍耳目!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简直仅存的理智让左相将最后的荒谬吞回口中。 太颠覆人族几千年摸索出来的规律了! * 林稚水写完文章,检查几遍,确定没有错别字之后,放下笔,提前走出考场。一抬头,被无数双黑亮眼睛盯着,条件反射停住脚步。 考生的亲朋把院门围得水泄不通,见到林稚水提前离场,眼睛瞪得像铜铃。 怎么提前出来了? 弃考? 我认得他,林大善人的儿子,刚从傻子清醒没两天,居然敢参加考试!怪不得没等结束就离开。 听着耳边的窃窃私语,林稚水无奈地走向人群前方的妹妹,心知自己的行为大概和高考提前出考场差不多,怪不得别人惊讶。 妹妹踮脚,举起水壶:哥哥,水。她没问成绩,也没问为什么提前出来,眼里满满的对林稚水的信任。 林稚水咕噜咕噜大喝几口白水,一抹嘴巴,走,回家。 他当然也不担心成绩。十年前他可以考第一,十年后照样行。 考场在县南,林家在县北,从南到北,容易碰到人。周屠户刚从首饰店里走出,大拇指套的玛瑙扳指潋滟流光,他高兴地用牙齿去咬,笑得见牙不见眼,配上林稚水打出来的满脸青紫,极其滑稽可笑。 另外那只手的大拇指也有一枚扳指,相对来说比较旧。 妹妹的目光往旧扳指上停留,突然浑身绷直,用尽全身力气去瞪他,喉咙里含糊出几声呼噜,仿佛小猫叽里咕噜地骂人。 林稚水低头:怎么了? 阿娘买给阿爹的扳指!小女孩眼眶发红,倏地撒开林稚水的手,如小炮弹般撞过去。 肚子遭到猛烈撞击,周屠户哎呦一声,踉跄后退,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两颗小尖牙狠狠咬进手腕肉里。随后响起小女孩嘶哑的声音:还我阿爹的扳指! 嘶周屠户抽疼,看清是谁后,用力将人从手腕上撕下,抬脚踢过去:小畜生! 旁边恰巧有小贩摆馄饨摊子,十分别出心裁地用红桌布铺木桌子,林稚水飞快拽住桌布角,挥手甩向周屠户。 大红桌布从天而降,兜头盖脸,周屠户动作一顿,把遮挡视线的桌布扔开,再瞧向小女孩,她面前已经挡着眼熟的少年。 林稚水?你们兄妹俩发什么疯!周屠户眼角环视周围,发现不少人注意到这边后,表情登时改变,气愤填膺中饱含委屈:是,我曾经对不起你们,可你也将我打得特别狠啊,我脑门现在还有血痂没掉呢!一报还一报。那天后,我没冒犯过你们了吧?可不可以放过我?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3 说着,他的嗓门慢慢加大:而且,再愤怒也不能犯罪啊!你们家缺钱,难道就应该抢我的扳指吗! 路人不明真相,只看到小女孩扑过去咬人,遂点头附和:抢东西确实不对。 挺干净的小姑娘,怎么做的事情那么不干不净呢。 妹妹仰坐地上,试图争辩:明明是他 周屠户:哎呦,小姑娘牙齿还挺利,我的手啊!是不是出血了!装模作样喊完,再装模作样检查手腕,龇牙咧嘴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咬掉一块肉。 周围人看小女孩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妹妹大声:他先偷的我家东西! 周屠户:小姑娘别乱说话,我有正经的营生,每天杀猪卖肉,多多少少能赚好几吊钱,偷你家东西干什么?你和你哥哥身上还穿的粗布衣服,我偷你家东西?偷麻布吗? 周围人冒出几声窃笑。 他们旁若无人地议论:小小年纪就会撒谎,长大后肯定要不学好。 周大官人脾气太好了,还摆事实讲道理,如果是我,早帮他们爹娘教训他们了。 妹妹:我不是我没到底岁数小,遇见这种情况,根本不知如何是好,文文气气的小姑娘,快被气哭了。 林稚水将人拉起,从口袋里拿出帕子,拍去她身上沾的尘土。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这个世界对于男女大防方面没有太多严苛戒律,亲兄妹间偶有亲密举动,并不算出格。 妹妹抱住林稚水的胳膊,好像抱住自己的支柱,委委屈屈地申诉:哥哥,我没骗人,他带的真的是阿爹的扳指!他经常来我们家抢东西,我、我抢不过他! 如果没有周屠户经常过来搬他们家的古书古画,抢他们家的值钱东西,他们家哪里会缺钱到需要妹妹自己卖自己。 我相信你。林稚水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脑袋,安抚她,看哥哥的。 然后走到周屠户面前。 周屠户脑袋伤口一疼,下意识后退半步。 林稚水嗤笑他受不得气,又不代表是傻子,现在动手,不是平白无故留下话柄,将舆论优势推到周屠户那边吗。 发现自己反应过于激动,周屠户有一百个不爽简直像他怕眼前的小兔崽子一样,光天化日的,你敢打人? 我不打人。少年的笑容万分平和,语气同样的平和,五天。 周屠户皱眉:什么? 林稚水:五天时间,足够你把从我家拿走的东西全送回来了。 我不知道你的意思。读圣贤书就是让你随便冤枉人的? 林稚水再次冲周屠户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转身拉着妹妹从他身侧走过。 周屠户脑海里不停显现那个笑,心惊肉颤地回忆过往行动是不是哪里有纰漏,留下证据在林家? 一通苦思冥想,周屠户确定没有任何事物能证明自己强抢过林家东西,除非他撞到脑子,主动去承认罪行。 那小兔崽子,肯定是想吓唬他。 身心放松的周屠户继续每日出摊卖肉。某天。听见不远处的锣鼓喧天,笑问从那边过来的人:谁家办喜事? 那人高声回他:你还不知道咧,那林稚水以甲上的成绩,拿到了学试第一!百年来,第一个甲上啊! 哪怕周屠户没上过学,也清楚甲上意味着什么本地县官肯定已经亲自到林稚水家祝贺了。而如果林稚水想要收拾他,不过分的情况下,县官必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咚 周屠户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算算时间,离他从首饰店买新扳指那天,不多不少,正好五天。 第4章 金粉提名 从考试结束到出榜,只需要五天。榜单贴在府衙门口,用黄色宣纸书写名次,仿若金榜。 人还不少。林稚水扫了一眼前边涌动的人头,感慨。 林稚水? 林稚水打眼看过去,眉毛挑起:寇兄? 少年明明很有礼貌,寇渔却无端觉得那声寇兄十分刺耳,仿佛是在调侃他。 寇渔:勇气可嘉,弃考了也敢来看名次。 林稚水弯弯眼睛:来看人死个痛快。 寇渔双手抱肩:是该看看,痛快点,比钝刀子割肉舒坦。 寇渔感觉自己被林稚水从头看到脚,看得他头皮发麻,你看什么? 林稚水:我好奇,你为什么那么针对我,就为了我随便一句自大的话? 寇渔:当然不是。天底下自大的人比海水还多,他一个个针对过去,岂不要累死? 或许是觉得很快就会有结果,象征胜利的金榜就贴在九十尺外,寇渔姿态放松,告诉你也没关系了。我从三岁开始,就学习文章。 噢,就像现代的部分小孩,三岁开始上兴趣班那样。 寇渔:我学得很好,身边人都在夸。但是,我爷爷曾经在皇城任过职,作为人族皇都,资源汇聚之地,他见识过的天才犹如过江之鲫,在他眼里,我不过尔尔。 林稚水视线下移,放在了寇渔腰间的玉佩上,那里有几根手指正摩挲着蜿蜒的纹路,而其主人并未发现自己无意识的举动,完全沉浸在过去的记忆中。 我不太高兴,但是没关系,我依然是金光县的同龄人中最好的,我以后会变得更好,爷爷总有为我骄傲的一天。 然后,你出现了!寇渔拔高了声音,手重重攥紧玉佩,爷爷经常在家里提你的名字,凭什么,我才是他孙子! 林稚水眨了眨眼睛,默默咽下凭我比你学得好这种刺激人的话。 他有骄傲的资本,他的每一步都付出了努力,并非是以成年人的灵魂和三岁孩子做不公平的斗争。 他三岁那时候,同样学的四书五经,学的诗词歌赋,学习怎么在押韵的情况下,用叙事诗描述一个有开端、发展、高潮和结局的故事。全是从头学起,甚至因为习惯简体字,习惯大白话,比白纸一般的小孩学得更困难。 寇渔漠然地注视林稚水:你摔坏脑子后,我高兴得一晚上都睡不着,爷爷慢慢把你忘了,再也不会跟我说你看看林家的小公子学得如何时,我上台阶都改成两步两步跨上去。 林稚水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所以,因为我醒过来了,你心里不舒坦,才来故意找茬。 寇渔:没错。他盯着林稚水,你为什么要醒过来呢?不过,没关系,从今天之后,你就永远比不过我了。 整整十年的差距,以后他只会把他甩得越来越远! 林稚水还没说话,妹妹突然冲上去,用力踩了一脚寇渔的鞋子,才不会!寇渔倒抽一口冷气。 她仗着身量小,往人群里钻,小黑不溜秋,眨眼间没了踪影。 哎!林稚水抬腿想去追,被人群挟裹着,没能进去,反而往后退了一段距离。 寇渔同样在人群中往前挤,在一群黑黝黝的人头中,一下子没了辨别性。 等林稚水成功挤到最前面时,需要裹厚衣服的冷天,生生给他挤出汗来。 妹妹眼睛尖,一把抓住林稚水的手腕,眼眸仿佛弥漫着水气:哥哥,你做到了!我就知道你能做到的!从小,阿爹就说你聪明机灵,脑子和别人不一样! 林稚水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甲上!第一名!妹妹几乎是欢呼出声。 让一让。借过一下。谢谢。寇渔终于挤出来了,他从最后往前浏览,到第二名时,终于看到自己的名字 寇渔 乙中 寇渔抹去脸上的汗,紧绷的嘴唇舒展出笑容。他向着林稚水矜持地点点头:承让,我赢了。 之前怒踩他脚的小女孩偏头看他,你肯定没看第一名。 寇渔听出那话的意思,猛地抬头。 金榜首位特意用含金粉的墨题了名字和成绩 林稚水甲上 金光闪闪,天大的荣耀。 寇渔木头似地呆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突然失去了自己的脑子。 偏偏林稚水还在那里疑惑地自言自语:居然是甲上?他说,我还以为最多乙上。 咔 寇渔恍惚间听到器物碎裂声,似乎,是他的心境崩了。 林稚水不知道的是,他的成绩本来的确是乙上。 当时,几位考官为凤凰涅槃争论不休。 有的考官说没听过凤凰可以和佛教的涅槃扯上关系,佛教可是外来教派,怒斥此篇文章荒诞无稽,怀疑作者的知识层面,虽遣词造句无有缺陷,文笔才气亦上佳,然,肆意编排神物图腾,又无灵气浮现,至多评乙等,中下。 有的考官认为因作者编造知识而否定他的才华,并不可取,虽不知此文为何不见灵气,它的文采摆在那儿,有目共睹,何必拘泥于灵气?评:甲等。 双方各执一词,但也最高只敢评甲等,再往上,谁都不敢想,也不敢提。 书院院长兼主考官打断了他们的争论,既然你们没办法统一意见,那就请天道判定吧。 考官们纷纷大惊:何至于此! 天道如此尊贵的地位,一名准外舍学子,哪里配惊动祂! 双方迅速达成共识:折中,评乙上。 将所有的文章批改完毕后,考官们按照惯例,焚香顶礼,告知天道。谁也没想过天道会有反应,毕竟就是拜一拜,图个仪式感和吉利。 仪式完毕,院长抬手去拿改完卷子后,装订成册的文章。 忽地,微风翻起了书页。 院长下意识看了眼门窗,全是紧闭的,回过头后,望着缓慢翻动的书页,他双眼慢慢睁大,两手颤动,难道 身后已经跪了一片。 读书人地位尊崇,他们哪怕是见了帝王,也仅仅是作揖,唯一能让他们行跪拜礼的,只有天地。 院长反应过来后,神色肃穆,恭恭敬敬俯身下拜,衣袍一撩,跪在蒲团上。 清风不紧不慢地翻书,属于林稚水那张文章从中飞出,悬浮于空。旁边批改文章的朱笔飞了起来,沾涂朱砂,在乙上的评级字面重重用红线勾掉,笔尖再在旁边龙飞凤舞。 烛光有些晃眼,没等院长看清,笔和纸已经重新回归原位。静待片刻,没出现其他动静,院长站起来,又是恭敬地一礼,方才捧起林稚水的文章。 甲上?! 其他人面面相觑,皆从相互间的脸上看到了不敢置信。 寇院长突然想起什么,视线移到文章题目上,凤凰涅槃! 想到考试那天,千里之外的凤凰异象,那里名为吊鸟山,俗传是凤凰埋骨之地,寇院长立刻明白过来,表情从迷茫转成严肃:谁也不许将林稚水写的文章传出去,连题目也不行。 副考官:可往年都会将前三名学子的文章贴出去,供其余人学习。 寇院长:那就只贴第二第三名的! * 林公子可千万不要拒绝我,这些米面绸缎不值几个钱,你们俩孩子,没有大人撑着家,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我和令尊令堂做了一二十年的邻居了。 妹妹悄悄撇嘴。什么邻居,什么交情,她最困难那三年,连个人影都没有,现在倒来攀关系了。 等人起身要离开时,妹妹做出要送他出门的姿态,对方连连拒绝,不用辛苦,不用辛苦,咱就住隔壁。 人走后,妹妹小声:已经是今天第七个了,前头还有个同样姓林的,硬扯着我们说是本家。 林稚水笑了笑,你要是不耐烦应付他们,去外面玩吧。 妹妹摇摇头,我把那些礼物放起来。顺便记个账。 她脚步轻快,这时候可比之前更显孩子气了。 第八个访客很快就出现了。 金光县最好的媒婆走进来,林公子,大喜事! 林稚水差点当场翻脸:我妹妹不嫁! 这档口,他妹妹还没养回之前玉雪可爱的模样,黑黑瘦瘦的样子,会来提亲的,全是冲着他的成就,想玩投资。 不是真心对他妹妹的,不嫁!不是她妹妹真心喜欢的,不嫁! 媒婆笑了,不是林姑娘,不是林姑娘,是林公子你的大喜事啊! 我? 陆县令请我来问,林公子愿不愿意和他家姑娘喜结连理?那陆姑娘可是我们金光县的第一美人,温婉贤淑,神清骨秀,也念过书,学过字,平日里我帮人上门提亲,就差把他们家门槛踩破,陆公从未松过口。 林稚水这才记起来,哦,对,他十五了,在外人眼里,该是可以成亲的大小伙了。 林稚水婉言谢绝了媒婆。 对方并不气馁,宋乡绅也有一女,托我来问问,林公子可有意愿?然后又是一通描述样貌,人品,性格的赞美词汇。宋乡绅他父亲可是翰林出身。 林稚水继续拒绝。 媒婆:还有游员外 林稚水眼看对方还能说出十个八个,连忙打断:成家立业,成家立业,我还未曾立业,绝不成家。 好说歹说送媒婆到门口,并且请她帮忙散布自己还不想成家的消息,还没离开,就碰到了一辆马车,由四匹毫无杂色的白马拉的车,车上先走下约莫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穿的枣红马褂,脚下一双镶金鞋,袜子雪白。 一名有钱的中年男人。有闲钱才舍得时常换新袜子。 他看到林稚水,点头哈腰,姿态放得比之前几位都低,林公子,我是来赔礼道歉的。 身后下人搬过来小轿箱,有金涂布铺盖,没上锁,掀开后,金光昭烂,连曜五六尺。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4 中年男人:黄金千两,请林公子笑纳。 媒婆腿一软,扶着门柱子坐倒,一两黄金值白银五十两,黄金千两,便是五万两白银,够人终身吃喝不尽。 乖乖,她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第5章 侠之大者 中年男人眉毛都不动一下,又叫下人抬来大箱子,明珠一箱,送小公子打鸟雀玩。 林公子这屋子离书院远了些,我另有空屋一所,三楼三底,于南门大街上,几里路外,就是图南书院。并有田契一包,含良田三十亩,公子好心,切莫嫌弃。 林稚水打量着对方,脑子转动起来:这又是哪位,赔礼道歉?谁需要给我赔礼道歉? 媒婆眼睛都瞪直了,看稀罕东西那般去看中年男人:你真的是王员外?那个王百万,王扒皮? 林稚水想起来了,眉头一竖:就是你儿子想结冥婚? 是我,是我。王员外用汗巾子拭了拭额头冷汗,林公子莫生气,我 林稚水抱胸倚着墙壁,你是不是想说你不知情,都是周屠户自作主张,你只想请回去死人的尸骨,没想到他去给你找活人? 不是,我我王员外我了半天,我不出个所以然来,抬手稳了稳发冠,手心发汗。 林稚水的话字字句句都戳中他来之前找好的理由,他原以为乳臭未干的少年很好打发,做足姿态道歉,奉上厚礼,再把责任全推到周屠户身上,这事就能揭过去,以后逢年过节还可以有所来往, 王员外忍不住怀疑:这、这人真的从五岁开始变傻子,直到十五岁才清醒吗?这心智,无论如何也不像五岁啊! 林稚水露出个微笑,抬手指着不远处:你要不要先跟他对个口供,再放他来见我? 王员外扭头,视野里,周屠户叫了辆牛车,火烧眉毛般赶来,车上堆着好几个箱子。 林公子。周屠户扯开一个特别难看的笑容,东西我都收拾来了。没有缺漏。 察觉到森冷的目光徘徊在自己身上,周屠户心头肉颤动,抽着眼角往那个方向看去:王、王员外?!隔着丈远,都能感觉到对方眼神阴森,似乎要将他剥皮抽筋。 王员外皮笑肉不笑:周大官人,午好啊。 周屠户心下凉了半截。 这王扒皮,怨怼他挡了他跟林稚水攀交情的青云路,以后必定要搅得他家宅不宁。 林稚水也不去清点牛车载来的东西,只意味深长:周大官人事务繁忙,这点东西居然需要整理五六天。 周屠户赔笑:我的错,我的错,年纪大了,手脚不利索,误了小公子的事。我任打任罚。 街坊邻居们从窗户里探出头来,将这事儿当出热闹看。 三五步路的墙角外,两个头戴斗笠的男人更是听得津津有味,几乎要喝彩了。 王员外不比周屠户市井出身,要面子,被指指点点当猴戏的主角,脸皮涨红,袖袍里手也攥成拳头,看周屠户的目光愈发冷了。 周屠户身体抖了抖,硬着头皮不去看王员外。 林稚水:所以,你是承认你抢了我家的东西? 周屠户用力点头:我该死,我有罪! 那就好办了。林稚水拍拍手,对墙角的斗笠男,辛苦二位在这种天气守了一大早上,不如进我家里喝口热水? 斗笠男摘下斗笠,脸上露出笑意:多谢林公子,不用了,我们还要尽快把人带回去交差。他们转向周屠户,将人围起来,拿出腰牌:县令大人接到报案,林公子状告你夺他家钱财,如今人赃俱获,周大官人可有异议?有异议,当面向县令大人申述吧。 周屠户听闻要见县令,一个天旋地转,两眼一闭,先晕了过去。 斗笠男一前一后把周屠户抬走,正好放到他带过来的牛车上,林公子,这些钱财物件,需先带到县衙清点,才能计出该判他多少年 林稚水点头,辛苦二位了。 林稚水再转头瞅向王员外时,对方表情十分僵硬,隔空对视须臾,王员外垂头,有些卸了力道,找冥婚找到你头上,放任周屠户欺压令妹是我不对,我把半数家财赠你,此事揭过不提,如何? 少年眯起眼:你找到新的活人进行冥婚了吗? 王员外愣了愣,觑着林稚水脸色,支支吾吾:找没找 那就是找了。三五天估计新娘子都入土了。 林稚水合上眼,两三息后又睁开,东西你拿回去,我不收。带我到你家门口,我送你一句话。你收下,我们这事就算完。 王员外眼皮子跳了跳。心中宽慰自己:没事换面墙便是。 * 好大一所宅子,红墙黑瓦,三面门户。前面靠大街,后面大花园。 林稚水和王员外身后吊着一大串人,就差捧着瓜子看热闹了。 王员外的打手小声问:需要驱赶吗? 王员外额头跳青筋:不用。 林稚水:笔。 打手看向王员外,王员外面无表情:给他备最好的笔墨。 麟角笔,古松墨。林稚水下笔如飞,顷刻间,两句话写成。 远处的人伸直脖子,戳了戳更前面人:认字吗?写的什么? 对方一眼扫完,哄堂大笑,笑得直不起腰,我给你们念念。他也不怕得罪王员外,大声道:安可为人父?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林稚水转身,把饱墨的笔狠狠摔向地面,墨水迸溅,濡湿那双镶金鞋。 少年眉眼冷意似刀锋:这话,送你了!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这话当然不是咒人断子绝孙,而是反问第一个做偶人送葬的人,难道没有后代吗?,但当林稚水在此情此景里运用这句话时,到底是哪种无后,就耐人寻味了。 找活人冥婚,和让活人殉葬,有什么两样吗? 你!如同被墨笔扎心口,王员外脸色惨白。 哈哈哈。比王员外更快的,是另一个人的朗笑,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好一个林稚水,原是名狂生。 看到那人的脸后,王员外的表情几经变幻,袖中拳头缓慢松开,县令大人。 陆县令瞥了他一眼,淡淡:孔圣人亦谓为俑者不仁,王员外若有心,冥婚之事,日后切莫再犯。 王员外弯下腰,极尽谦卑:大人教训的是。 嗯。陆县令目不斜视从他身边经过,注视林稚水的眼中,掠过浅淡笑意:小孩儿年纪不大,气性倒不小。 我父母生我,定然不是为了让我受气的。林稚水一扬下巴,带着少年惯有的年轻气盛:我不想受气,当然只有别人受气的份儿。 陆县令觉得自己年纪是真的大了,不然怎么会越看林稚水越欢喜。听说,你拒了我的提亲? 林稚水眼也不眨地说着套话:陆姑娘是天人之资,小生不敢高攀。何况事业未成,何谈成家。 陆县令:当真不娶? 当真! 不怕本官给你穿小鞋? 不怕。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林稚水指了指自己,笑吟吟:一枝花。 陆县令虎着脸:随意篡改先人的诗 林稚水拿眼瞅他,不见半点惧色。 东坡居士要被你气活了。陆县令说着说着,自己却笑了起来。 王员外暗暗松了口气赌对了。县令惜才,只要林稚水品德没多大瑕疵,县令必然会欣赏他,站在他那边。 不就是被骂以后断子绝孙吗!林稚水将这事揭过去,不影响县令对他的看法,比什么都强! 王员外磨着牙根如此安慰自己。 陆县令:听说,王员外送你一座大宅子,你不肯接受? 林稚水:三楼三底的大宅子,我和妹妹两人住,太大了。 陆县令:哦?本官这里恰好有所空置的宅院,三间堂房,一间厨屋,一间小房,整合你们兄妹。 林稚水大大方方道谢,将房契接了过来。 反而是陆县令怔住:你不推辞? 为何推迟?投资而已。我又不是还不起。 少年仰着头,意气风发地说:我又不是还不起。陆县令禁不住笑了,抚掌大笑:好! 他就欣赏这样自信满满的少年郎。 至于王员外的房子他们都心知肚明,不接受的原因绝不是林稚水所说的房子大太。 日后我们便是邻居了,我也曾于皇城内舍读过书,你有不解的地方,尽可来问我。 陆县令还请林稚水吃了一顿饭席,引他见了书院院长与几位老师,宾主尽欢。 回家后,林稚水不急着搬家,拿出白纸,研墨,开始为自己的战文做准备。 在这个世界,文章有灵,作者可书写故事,以文笔塑造文中天地,召唤风景与人物,其中,文章又分为战文辅文二类。林稚水要练习的,就是战文。 战文,指文章里的人物能够被召唤出来,为作者而战。据传过往名著里的人物被召唤出来后,有自己的智慧,可以自行战斗。 如今,人族已有两千年未曾得名著现世,普通文章只能召唤出人物的影子,由作者来编造打斗场景,操控影子对敌。 当然,鉴于现场写太慢了,大多数作者会选择提前写好一些文段,比如xx提剑攻击,去若游蛇出洞,神鬼莫测,步步杀机,在战斗时使用。 陆县令告诉他,学院每隔三个月会有一次私试,如果能连续三次夺得第一,就可以拿到直升内舍的资格。 换而言之,就是保送,不需要再参加三百六十天一次的升舍考试。 妹妹从窗外走过,望着林稚水锁眉的模样,走路更加小心翼翼,以手捂住口鼻,唯恐呼吸稍重些,就影响到兄长的发挥。 林稚水将毛笔的每一根白毫都沾满了墨,瞧着它从干瘪到饱满,却迟迟不落笔。 倒不是不知道写什么,说到战,他第一反应就是上辈子的武侠,而他脑子里塞了太多武侠小说,没想好要先写哪位大侠。 并非抄袭,他只是想写同人,上辈子他就是一名同人作者,同人是初心。如果可以,他更想把同人在这个世界发扬光大,让更多的人认识和喜欢他心爱的角色。 既然是第一本同人,那就写他第一个认识的武侠人物好了。 沾饱墨的毛笔在纸上移动,竖写四个黑字:侠之大者。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郭靖。 第6章 以直报怨 虽说原句应当是为国为民,侠之大者,林稚水还是选择了更广为流传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后者比之前者,更加铿锵有力些。 然而,写完近万字的中篇同人,林稚水连郭靖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有看到。按照书院院长所说,书写完文章后,会有灵气涌现,将书中人物的影子凝聚难道因为是同人,所以没办法聚现? 怪不得历史上有《水浒传》,有《西游记》,有《红楼梦》,却没有《三国演义》这本著名的三国历史同人,兴许是先贤们早已摸索出写同人行不通的规则。 林稚水遗憾地放下笔,等墨迹干后,将这篇文章折起来藏到怀里。 多攒攒,以后再写点其他的同人,比如金庸、古龙、温瑞安,四大名著,神话传说,神鬼志怪,攒出一本书的厚度,当成杂文印刷发表,也算是圆梦了。 哥哥。门外,小女孩的声音传来,有一位夫人说来拜访你。 打扰到林稚水学习的,是一位很有气质的夫人,她站在大门口,将黄昏造成的灰暗天色都点亮了。 我是寇渔的母亲。她说话的速度都是那种慢条斯理的样子,我为小渔对你的无礼感到万分抱歉。 骤不及防地,她将腰弯下去,鞠了个大礼。 林稚水拧起眉心,和她拉开了一段距离,寇渔自己不来,让你一个长辈来,是什么意思? 听到长辈二字是重重念出,这位夫人不慌不忙:林公子误会了,他并未想让我借着长辈的辈分施压,我是瞒着小渔过来的,他 娘? 寇母垂了垂眼,再抬起眼时,就跟亲儿子的目光撞上了。小渔。她先一步把话题引开,你不是跟你爷爷说,要去和同窗聚会吗? 我来履行赌约。寇渔将一个布包抛到林稚水手里,月团墨。 他又紧紧盯着自己的亲生母亲:娘,你为什么会来见林稚水。 寇母的视线描绘着儿子眉眼间抑不住的烦躁和郁沉,叹了一口气,望向林稚水:林公子,我儿已经向我公公说明缘由,不再是图南书院的学子。 寇渔眼皮跳了跳,娘,你说这个干什么! 寇母无视了他,专注和林稚水说话:他是我儿子,我知道他为了考进书院,为了得到他爷爷的重视,投入了多少时间,多少辛苦 娘,你别说了,求你了! 寇母恍若未闻,他绝对说不出口那样的话,我这个当娘的,却可以不要我的老脸林公子,你菩萨心肠,能原谅他吗?他十年的寒窗苦读,他的前程,不能毁了啊! 寇渔的脸,刷一下白了。白里透着点惨红,只觉得被架在火炉子上烤,街上每一个声响都像在嘲笑他,每一种颜色,都变得刺目,每一寸时光,都是辣得难熬。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5 林稚水沉默着,其他两人也沉默着。寇母希翼的目光直视,其中蕴含的两三点火星,几乎要将人点燃。 林稚水:寇兄,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吧。 寇渔:什么? 林稚水:假如,输的人是我,你会把赌约轻轻放过吗? 寇渔盯着他的眼睛,脸上泛起了笑容。寇母脸上同样泛起了笑容,感谢林稚水的话已在舌尖准备。 我不会。寇渔不去看他母亲忽然僵住的模样,固执地如同一块岩石,我讨厌你,我不会。 哪怕他知道如果那样,同样会毁了林稚水的努力,他还是不会。 林稚水瞧向寇母:这就是我的回答。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 十一月,砚冰冻,学子入学。 踏进学院大门,林稚水难得有些局促。晚了十年,他终于走入这座学府。 林稚水整了整新买的衣服,往脸上挂起友善的笑容,冬季仍跑出来的雀儿在光秃秃的枝头上闹人。林稚水抬头,突地吹响短促的哨声,惊来雀鸟视线,他自个儿便乐不可支地笑开眉眼,火红的狐狸领子如太阳在朝霞中升起。 远处,学堂一角檐溶进日光中,迷迷蒙蒙,令人看得不真切。间或传来学子们的谈笑声,林稚水精神满满地走近,伴着寒风拉开木门,谈笑声戛然而止。 空桌可以随便坐。林稚水扫视一圈后,发现前面的位置基本被占得差不多了,第五排最右的窗户下,有一个空位,是相对来说靠前的。 原本那附近有四五个学生围成团,待林稚水走过去后,忽地如鸟兽散开。有人回头看几眼林稚水,却在林稚水礼貌回视时,移开视线。 林稚水一头雾水。发生了什么?他好像没有做过分的事啊。 很快,林稚水确定,自己被孤立了。但凡他想要加入的话题,没几句就结束了。但凡他想要搭话的人,没几句就托词有事,向他告别。如此两三次后,林稚水心里也有火,索性自己拿出书看,不再热脸贴冷屁股。 当然,林小爷从不白白受气。 * 图南书院实行住宿制度,十日一假,不过,倘若学子们如果家里离得近,又有信心第二日不会上学不会迟到,便可向书院申请走读。 有走读的学子当晚回家后,被家长问起今日上学情况,憋了很久的学子当下开闸放水:别提了,这次金榜第一,叫林稚水那家伙,不知道发的什么疯,先生问的问题,他都能在短短几息间得出答案,整整一天,再没有其他同窗有机会在先生面前展现自己。 最气人的是,先生们全对林稚水赞不绝口。他们不管怎么努力追赶,永远是林稚水先一步起身答题,有几次,明明有人都要张口了,还是林稚水抢先站起来,偏偏答得毫无破绽。 这才上学第一天啊,我们已经感受到竞争的压力了!那学子悲愤的道。可惜,人的悲喜并不相通,比如他爹娘就大喜过望:这是好事啊!你感觉到压力,才会认真学习明天我就摸几个鸡蛋给林公子送过去! 学子:气死了!气死了! 他偏不信了,明天是武课,姓林的还能次次独占第一! * 妹妹盛好饭,坐到林稚水对面,哥哥。她面露好奇之色,上学的感觉怎么样? 唔。林稚水咬着筷子,声音含糊,一般般吧,没什么感觉。 妹妹抿了抿唇。可是,你去之前,明明非常高兴和期待的。 林稚水瞟眼过来,误会了妹妹沉默的原因,给她夹了块肉,这一年我给你讲讲课,帮你把落下的三年补回来,明年十一月开学考,你肯定能考进学院,到时候我们就是同窗了。 妹妹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满脑子都是明年学考绝对不能给哥哥丢脸。吃完饭,哥哥就给我讲课吧! 好。 对了,书院是月尾才给学子们发钱,家里剩余的钱,你看着花。等到书院发钱,他再去把钱还给那位好心的掌柜,就能轻轻松松过日子了。 好的,哥哥。 今天一整天,林稚水在上学,闲在家里的妹妹则抽空将家具全搬到新府邸里。他们离书院仅有一条街的距离,林稚水远眺那个方向,开始思索明天的武课。 武课,比的当然不是学生们光膀子下场肉搏,而是如何以文为刃,用最快最短的故事,使召唤出来的影子拥有较强的机动性。而且不能提前写,必须现场思考。 用最直观的词汇来表达,就是异世电子竞技。 可惜他的同人没办法用,不然,能自行思考的影子,肯定比需要操控的影子战斗起来灵活。 第二天,林稚水早早到了武课的场地。 教武课的先生长相矮胖,丰润的脸上贴着亲热的笑意:我姓丁,今日起,教你们武课。开始学习前,我们不如来个比赛,活跃活跃气氛? 有胆大的学子高声:先生,比赛无妨,可有彩头? 丁先生乐呵呵地问:你想要什么彩头?思衬二三息,他又说:赢家,我赠他一页战文。 那学子腾地站起来:战文?!先生你说的是真的? 丁先生慢条斯理地从怀里取出一页纸,洁白细密,灵气飘逸,君子一言。 整个学堂的学子欢呼:快马一鞭! 林稚水扫过那张战文,和其余学子一样,舍不得移开眼。 这场比赛,他一定要拿第一! 战文是人族的战斗方式,写成文轻易,你可以让你笔下的人物担山赶日,移星换斗,可倘若作者没有足够的灵气,在将那角色召唤出来前,就会先一步被吸成人干。 幸好有一先人不断思索,制出了一种特殊的纸张,可储存灵气,正是丁先生手里滑如春冰密如茧的白纸。 由够格的作者书写战文,注入灵气,其他人拿到后撕开,便有影子出现对敌。可惜仅能使用一次。 此类战文,无法随意制作,据闻皇族就供有大儒吴承恩留下的一页战文,为大闹天宫手稿,那位大儒足足花了三十年,才把灵气注满,除非涉及人族生死存亡的大事,皇族绝不敢轻动。 当然,一般人写的战文相对来说就比较多了。拥有一页战文,在某些时候,很可能就是多了一条命。 丁先生拍了拍手:大家看过来!他指着结了晶莹剔透冰层的湖面,湖中心立的一丈二高竹竿,顶端系有彩绣球,不许将竹竿弄倒,谁先抢到手里,谁就是赢家。 手一扬,无数雪白的纸张飞向学子们,纷纷如雪下。 第7章 踏雪无痕 一丈二,折合过来就是三米七左右,那么高的竹竿,还不许弄倒,实在为难人。 有位学子抓耳挠腮,嘟嘟囔囔:可恨我的灵气不够,纵然写出神鬼志怪,亦无法召唤。 有学子眼神闪烁,似乎想到什么,抓过笔开始奋笔疾书。今有舞人艳娘,纤腰若柳,体轻能掌上舞。 渺渺黑影自纸面浮现,看不清脸面,单看罗衫微动,帽转金铃,就知是一佳人。 轻趺纤妙双足,扶摇倚竹。见郎君,娇眼横波,欲衔得竹尖玲珑,矜炫蹁跹。 黑影袅袅婷婷到湖边,轻拈罗裙,踮脚在冰面行走,小心谨慎,行到竹竿边,回首遥遥一望学子,将脚背勾在竹竿上。 妙啊!舞女身轻如燕子,令她攀爬竹竿,自然能取到绣球! 学子们受到启发,纷纷下笔,笔下主角,有玩杂耍的艺人,有执弹弓的孩童,有懂攀墙的游侠,真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舞女很快就被从竹竿上拉扯下来,和其他黑影混乱成一团。 昨晚回家后,抱怨了林稚水霸道的那位学子不疾不徐地书写他的故事,写完后,侧头看了一眼并没有动笔,似乎还在思考的林稚水,颇为自得地勾起嘴角。 他的人物影子诞生后,看外形瘦如灵猴,臂长脚短,手拿长刀。这影子冲进战场,用长刀砍倒了一个又一个黑影后。 同学们笑骂:好凶狠的人。 学子笑着回嘴:把你们都弄没了,我自然有大把时间去想怎么把绣球给弄下来。此为: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没有竞争对手后,学子才慢悠悠开始写拍竿而上,直至竿顶,取得绣球。 属于他的角色黑影动了,但比他动得更快的,是一颗影子石头。石头击中了竹竿顶端的绣球,直接将它击落。 飞蝗石。 另外一道黑影迅如疾风,从冰面上快速掠过,脚好像离了地似的。 不,就是离了地。 在学子的黑影奔跑向绣球即将掉落地方的同时,另外那道黑影掠至学子黑影头顶,往那一蹬,便轻轻巧巧腾跃丈高,再落地时,绣球已接至掌心。 而学子的黑影,早被他借力那一下,脚底打滑,摔趴在地上了。 好!有人忍不住喊。 那动作实在太行云流水,如泼墨画作,引人赞叹。 学子又惊又怒,眺着陌生黑影两三息后,脖子一节一节地往右方扭,僵硬得好像腐锈水车。学子看向了林稚水,这个之前唯一没有派出影子的人,他那张摆在面前的矮桌上,发亮的宣纸早已写了字,灵气三尺一。 那道后来居上的黑影,的的确确是林稚水所书。 你学子脸色瞬息不停地变幻,你能写神鬼了? 林稚水:这倒没有。 学子:有就是有!大家都看到了,你难道还打算藏拙?正常人谁能不借助工具,一跳丈高? 林稚水弹了弹纸,神色颇有些无奈,你来看看? 丁先生乐呵呵地走过来:不如我来念一念?我也有些好奇,非神非鬼,人是如何跃那么高的。 战文到了丁先生手里,他直接开始念:话说,峨眉山有一猴孩,常年与山猿为伍,练就一身轻巧筋骨 这是一篇小故事,三四百字,详细描写了穷苦猎户雪天上山,在山上碰见猴孩,被赠予瓜果,因着猴孩身轻足健,猎户回去后,告诉别人自己碰到了神仙。 猴孩将身一纵,只听得风声雪声,不闻靴履响。猎户归家,逢人便说山上有神仙,踏雪 丁先生顿住。 听得津津有味的学子们心急,忍不住催:后面呢,先生?踏雪什么? 难道是踏雪寻梅? 不妥不妥,意境虽阳春白雪,却和猴孩的野性合不到一块儿去。 丁先生从回味中回过神来,轻轻地摇了摇头,是踏雪无痕。风吹来夹着薄雾的凉意,也吹来了哑然无声。 半晌,书写带刀黑影的学子打破寂静:好啊他轻声,好一个踏雪无痕,在下心服口服! 有人起了个先头后,正如羊群总跟着领头羊去吃草,后边人亦开始纷纷发表感言 真不愧为学试第一名,一词道尽轻身,猴孩的轻灵之意跃然纸上。 妙,实在是太妙了,人可冬日踏雪访月,鸟可飞渡白山无痕,过往数千年,从未有人想过将踏雪与无痕结合,林稚水大才!怪不得那影子能一跃丈高,体轻到可以踏雪无痕,当然可以跳得很高。 踏雪无痕,踏雪无痕,太有画意了,四个字,猴孩身轻如燕的动作便映于眼前。无怪乎影子能做出相应举动。 妙及!妙及! 日后,我书写人物身体轻盈,动作轻快,再不用写长句,只需要短短四字踏雪无痕就可以概括,省了不少时间,战斗时,少花一个字的时间,便能抢占先机! 能和这四字相比的,仅有达摩祖师一苇渡江了吧? 丁先生抚掌:不错不错,你们,你提醒了我! 他哈哈一笑,将彩头平铺到桌面,取出朱砂笔,勾画去那侠客轻轻如蛱蝶穿花,款款如蜻蜒点水,乍翱乍翔,跌宕生姿,美则美矣,作为战文,恐怕才写完第一句,就要被斩落脑袋。划掉后,丁先生重新补上新字,就成了那侠客踏雪无痕,短促有力。 随后,丁先生倏然向林稚水深深弯腰,一词之师,小老师,请受某一拜。 林稚水有些茫然。踏雪无痕竟然不是古时候就有的形容词吗? 所以,如果没有踏雪无痕,那是不是也没有震耳欲聋?没有顺藤摸瓜?没有言出法随? 林稚水心脏跳得极快。 一个好的,能让人一眼了解个中含义的成语,用在战文里的加成,把长句变为短句,可不止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在别人还在书写的时候,他就可以直接停笔,发挥战文的作用了。 这或许是他穿越者身份,带来的最大馈赠。 心情激荡之下,林稚水一时间没注意到丁先生的话,结结实实地受足他的大礼,整个人都不好了,先生,不必 丁先生已经一礼行完,直起腰,难得严肃: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既是老师,自当礼不可废。说完,又笑眯眯道:当然,未免你不自在,我只叫这么一次。 林稚水松了一口气。 一时忘形,这份战文或许不能用了,我另外送你一篇。丁先生:你随我来,其余学子,院中自行活动。 等他们离开后,有人冷不丁开口:反正我是心服口服了。 另外一人知道他在说什么,接话:我其实我也是,而且,这两天看着,林稚水好像没有那么难相处,虽然经常抢风头,可那也是人家本事。 啊,你们也有这种感觉?我们是不是误会林稚水了? 要不,等他回来,我们道个歉? 该道歉,该道歉!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6 * 林稚水跟着丁先生到了无人的角落里,听对方说:林稚水,我私底下和你说这个事情,是不希望你有被逼着贡献的压力。 压力? 对。你你可愿意把踏雪无痕这个词,教给天下人? 林稚水回了个茫然的表情。 丁先生突然想起来,面前这人和外界断了十年的联系,很多学子知道的常理,对于他来说,还属于生辟知识。 丁先生:文字有灵,可上达天听。 林稚水点点头。这个他懂,这句话里面的天,不是指天子,而是天道。 每每有人自造新言,天道皆会让人自行选择,是留于己用,还是放给天下人任意使用。若是选择前者,其他人在文章中写出踏雪无痕,将属于死句,无法引动灵气。 噢,一个是设定自己用,一个是开放设定给天下人自取。 难怪刚才丁先生会提出另外给他准备战文,假如他不开放授权,原来那卷战文,确实废了。 丁先生:私心来说,我希望天下学子都能写用踏雪无痕,它书写用时足够短,词意足够直白。不过,如果你不愿意,那也可以理解 林稚水掐着丁先生语句间的停顿,插话: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我选择后者。但在那之前,有件事要跟你说一下,踏雪无痕不是我想出来的。 那是谁? 林稚水顿住了,这这种脍炙人口的成语,他哪里知道是谁先创造出来的啊! 他含糊:小时候,我意外发现一本古籍,在里面看到的。 丁先生好奇:那本古籍叫什么名字? 林稚水:不记得了,随便扯一个吧。新华字典。 丁先生深深看了林稚水一眼,其实,如果你不想暴露自己,怕木秀于林,祭拜天道时,可以请天道将署名改成佚名,以往有些人正是这么做的。不必托词古籍若真有一本这样的古籍,天道那边,不可能没有记载。 林稚水: 丁先生:而且,倘若不是你所创,你怎么可以发挥出踏雪无痕的威力? 林稚水: 林稚水抹了一把脸:就佚名吧。 拜祭天道花了些时间,等回到上武课的场地,林稚水老远就看到有两波人群面对面站着,似乎在对峙。 一波是他的那些同班同学,另外一波,年纪打量着和他们相仿,都是林稚水不认识的。 丁先生眉毛拧起,目光从左到右扫视一圈,定在林稚水不认识的那一方,你们不去准备升舍考试,来这儿找你们师弟师妹们作甚? 一位师兄站出来,文文雅雅地揖礼:先生,我们听说新入书院的师弟师妹要上武课,特意来给他们作陪练。 场地一片狼藉,某些学子袖角沿仍糊着墨,风中,纸笺哗啦啦地响,可以看出来,这里之前经历过打斗。 丁先生狐疑地瞥他:当真是陪练? 师兄神态自若:师弟师妹们可以作证。 一位新入院的学子平静地用手背擦擦面颊溅上的墨水,嗯,我们是在友好切磋。他旁边的人张了张嘴,又沉默地闭上。 丁先生没多想,欣慰地望向高年级学生:关爱后辈,不错, 白昼中,师兄温润地笑,垂敛宽袖,谁见了也要称一句翩翩公子。 丁先生。新入院的学子说,我们能求您一件事吗? 什么? 其余的新入院学子七嘴八舌地说,丁先生艰难地从杂乱的声音中拼出他们的请求,所以,你们想要我宽限出一个上午,让你们和你们师兄切磋? 是的,先生,求您了。 被一双双渴望的眼眸注视,丁先生心里已经有了猜测,恐怕所谓的陪练,不止是陪练那么简单。他有意拒绝,然而瞧着他们不服气的稚嫩脸庞,堵不如疏,堵不如疏。丁先生默念两遍后,点了点头,切磋归切磋,注意同窗情谊,点到为止。 学子们当然是一口应下,然而转头操控起影子来,一个赛一个打得狠。 看着看着,林稚水皱起眉。 这哪里算切磋,个个写战文描述的景象凶残暴力,这边一个一抖腕子,双锤直奔后心窝,那边一个上下乱打,钢叉劈面刺去,长枪铁棍乱交,当啷咚哧杂响,钢斧一落,胳膊着地,尖匕一挑,破肚勾心。 这怕不是生死仇敌? 老生到底经验丰富,心念转动间就挑出最短的描写,往往比新生快上几个呼吸,将他们压着打。 某个影子一时不防,被勾着脚趾头倒吊起来,其主人迅速构思落笔,企图让影子自救。啊!一声响,这学子捂着脑袋,眉心紧紧挤在一起,仿佛受到极大的痛楚。他的笔从手心掉落,手臂不慎将墨砚打翻,黑水泼湿地皮残留的草渣。 写文章需全神贯注,控制者的精神浸透着他们召唤出来的影子,影子死亡时受到的对待越残忍,能反馈给作者的影响越大。 林稚水目光投向属于这学子的影子,只剩下完整的身体和一颗被铁锤砸烂的脑袋。约莫两息,影子碎成星点。 林稚水抬头望去对面,那位回答丁先生话的师兄也正好停笔抬首,和林稚水对望时,嘴角忽地勾起浅浅的笑。 他是故意的。 故意来找茬。 林稚水站起来,走到丁先生身侧,先生。 丁先生全部心神放在切磋的场地上,没注意耳边声响。 先生? 他应该喝止他们。丁先生如此想着,又有些怕喊停后,一群血气方刚的少年气不过,私底下约架,那还不如由他站在旁边控场。 先生! 啊!丁先生猛然回神,有什么事情吗,林稚水? 我想要离开片刻。 丁先生摆摆手,应允了。 有几名同窗眼角瞥到林稚水离开,回想这两天对对方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实在没脸喊人下场帮忙。他走也是正常的同窗小声嘟囔,谁会愿意帮关系不好的人啊。 新生一方渐渐显露败象,仅剩的几根苗苗变得左支右绌,操控他们的学子憋着一口气,谁也不肯先松口认输。既然是切磋,这时候就该胜利者那方展现风骨,彬彬有礼地给输家台阶下历来都是如此,但是,这次,老生那边迟迟不见结束意向,反而愈发下手狠辣。 狗肏的。有新生忍不住爆粗口,他虽然读了圣贤书,该骂人时,半点不含糊,那几个老贼肯定是故意的! 又倒了一个!快!扶他坐下缓缓!谁会揉穴,给他揉揉脑袋! 喝口水,冷静,别怕,被爆头的不是你。 可恶新生狠狠踢了一下椅子腿。 对方确实下手不轻,但也把握着一个度,会让他们疼,却不会留下后遗症。老师顶多口头教育几句,毕竟,切磋总会受伤,就像比摔跤总会把身体摔得青青紫紫一样。 师兄徐徐起身,腰间环佩相碰,玉声璆然。诸位师弟妹,承 斜斜飞来皮毱,带着风声,从他鬓角疾擦而过。师兄瞳孔颤动,一颗汗珠从鬓边滑落,那皮毱击中身后又白又硬的墙壁,反弹地面。角门边,少年斜倚墙,火缎红裳,衣边飞扬,脚边还有另外一个皮毱。欺凌弱小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和你爷爷我比啊,真人快打还是战文比斗?谁退缩谁是孙子! 胸口折叠起来的郭靖同人,微不可查地闪过暗光,谁也没有发现。 你是谁? 林稚水。 师兄脱口而出:原来你就是林稚水。 林稚水挑眉,飞快地从这句话里判断出来:你找我?不,应该是,你们找的就是我。林稚水别过脑袋瞟了一眼同窗们,至于对同年入学的师弟妹们进行切磋,是不想暴露出来,你们为了私仇针对我。 师兄的同窗,一个大冬天还摇折扇装逼的学子,慢条斯理说:私仇谈不上,只是不喜欢你咄咄逼人,毁人学业的行为。他啪地合起扇子,凤眸微凉,要知道,一山更比一山高,师弟,不要太仗着天赋欺负人啊。 林稚水:我欺负恍然大悟:寇渔的朋友? 拿扇子的学子含笑:我姓洪。 你姓白姓红都不关我的事。林稚水直视过去,谁先来? 什么? 当然是他绷紧脚尖,挑起皮毱,革制的球腾地凌空。小皮靴重重踢中皮毱,如彗星飞袭,射踢入洪师兄写字的桌肚中,案面白纸震了震。 少年睨眼,尾部艳红高高挑起 把场子找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轻轻如蛱蝶穿花,款款如蜻蜒点水 《九云记》作者:无名子(清) * 踏雪无痕:出处:近代不知道哪本小说。 震耳欲聋:出处:沙汀《呼嚎》1941年 顺藤摸瓜:出处:《人民日报》1982.6.30:由此顺藤摸瓜,很快破获了这起盗窃案。 言出法随:出处:林则徐的话,不过,他话里的法是法律。 第8章 黑面青天 被当面挑衅,洪师兄脸上的笑容淡了,小子无礼。 林稚水眼皮抬也不抬:孤儿缺仁。 噗。林稚水的同窗们纷纷忍笑,有几个还向着林稚水对口型:对得好! 真不愧是本届学试第一,瞧这对对子利索的。平仄相对,还骂了对面是孤儿。 师兄抬手拦住姓洪的,怀中,莫气。 洪怀中往手心敲了敲扇子,动作又急又快。我不气。他顿了顿,讥诮:毕竟,我总不能指望学试作弊的人,口里留什么德。 师兄微微睁大双眼:怀中!你答应过我,这事没有定论,绝不往外传! 吟想,你就是太容易相信人了,明明那么多证据指向他作弊,你还非要等院长他们出一个判决。 可是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你们的兄弟情深。两位师兄齐齐向林稚水看过来,少年那双时时拖曳绮丽笑意的桃花眼,犹带冷意:作弊的事情,麻烦你们拿一下证据。没有证据,我就不客气了。 一个文人最重要的就是名声,被打上作弊的名头,那真的是万人唾弃。 他们不,是那位吟想师兄,想要搞死他。 那就不需要手下留情了。 洪怀中:证据?这次第二第三名的文章都贴出来,只有你的文章没有,还不算证据? 你十年没学习,甫一醒来,就拿了第一,置其他苦读的学子于何地,还不算证据? 寇兄说了,你的文章没有一丝一毫的灵气,还不算证据? 那些师兄师姐们投注在林稚水身上的眼神,逐渐变得鄙夷不屑。 他们小声谈论:十年前他才五岁吧,哪怕打娘胎开始学习,也就五年,凭什么比过别人。 连文章都没有贴出来,该不会是院长他们也在怀疑,但是苦于没有证据,又不忍心因为一点怀疑就剥夺他的文名,才容许他入学吧? 定然如此!否则,他的文章怎会半丝灵气都不曾有! 听上去真是证据确凿,就差个官方认证了。 林稚水半敛眼睑,懒得跟他们争口舌之快,开始思索,如果他要求开启文斗,等会儿写什么文章比较好。 直接实力碾压,比任何争辩都有用。 然而,林稚水的沉默在其他人眼里,更像是少年被千夫所指后,不知所措,不懂为自己争辩,像一只小刺猬,团起柔软的肚皮,用尖利保护自己。 再回想起方才他踢皮毱,眉眼间尽是轻狂风流的率性模样,对比如今的小可怜,反差感直接激起了别人特指林稚水的同窗们的同情。 一来就打压他们的师兄师姐,和帮他们出气的同学,算哪边还需要想吗! 林稚水的同窗们气笑了。 在场的谁不是文人?谁不会几句口诛笔伐? 哈!说了那么多,我还以为有什么天大的证据呢,原来都是你的臆想! 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我吟诵先人妙句,瞪我作甚?还是我哪里背错了? 污蔑他人文名,不仁;没有确切证明,支使同窗过来闹事,不义;明知家国渴求人才,不顾多年苦读,先生们的培养,国库用于学子们的花销,肆意拿前途作为赌注,不忠;空口质疑长辈们的判断,暗示他们舞弊,不孝。此等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徒,也值得你们替他出头? 哇偶,这帽子扣得过大了。众人纷纷看向说话的这人,对方理直气壮地挨个看回去:他们能分析,我也能分析,寇渔不满,直接让他来找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陆嘉吉!我爹是陆山! 金光县县令的名字,就是陆山。 而他,就是之前骂脏话,张口一句狗肏的的那个。 其他人一阵无语:你都这么说了,谁敢来找你啊?金光县这样的地方,一个县令,足够只手遮天了。 陆嘉吉嘿嘿一笑,猴儿似地蹿上桌,踩着案板,俯视一圈:我跟你们说,林稚水,还有这一年进学的学子,都是我陆嘉吉庇护的,找茬之前,劝告你们多想想,自己家里有没有偷税漏税,干过缺德事的!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7 陆师弟。师兄拱拱手,似乎才找到说话的机会,心平气和地提出想法:各执一词终归不是事,不如问一问丁先生,相信先生能给出一份答案。如果是冤枉了林师弟,我愿意负荆请罪。 林稚水撇撇嘴,心说:好浓的茶香。 如果真的是那么想的,早就拦着那个洪怀中了,而不是在一旁多次做出欲言又止的苦恼模样。 然而,缺乏社会经验的陆同学,并不能精准看破师兄的面具,反而神色缓和:徐师兄,我们都知道你脾气好,他们肯定是硬把你拉过来的。你也不想给林稚水找麻烦,如果不是姓洪的嘴巴不留门,这没根没据的事儿,根本没法传出来。 徐吟想又一次拱手,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陆嘉吉:林稚水,我们请先生给你洗刷冤屈,怎么样? 丁先生哼了一声,现在倒是想起我了?之前吵成那样,怎么不想想还有个先生在呢?他再好的脾气也不是用在这时候的。 学子们又是赔礼道歉,又是保证再没有下次,丁先生才用勉勉强强放过他们的语气:林稚水的事情,我并不知情,我那几天恰好有事,请了假。 徐吟想半垂了眼,啊真是太可惜了。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中心,扬声:各位,请听在下一言这事到底关乎个人名誉,没有定性结论前不要外传,须知流言猛于虎,万一查出来不是,林师弟的文名也被损了。 洪怀中自言自语:反正排名第一的文章没有灵气,我是不信的。斜瞥林稚水,当然,我见识短浅,或许是生了异象呢? 多少人一生都没见过生异象的文章,古书里亦没详细记载,理所当然的,以为异象肯定环绕作者周围诞生。 林稚水冷不丁开口:你考进来时,排名第几? 洪怀中唰地展开扇子,慢悠悠地摇晃,不才,第三名,灵气二尺一。 寇渔是多少? 第二名,灵气二尺二。 那谁是第一? 徐吟想微微一笑,洪怀中用扇柄轻敲他肩头,这位灵气二尺八,前年的小状元,可是一骑绝尘啊。 徐吟想:小状元万万称不得,怀中,你可折煞我了。 洪怀中不以为意:有哪里称不到了?我看,你也只是比内舍那位斋主差一线,差他的原因,不过是皇城资源好,名师多,真站在同一地方,他比不比得过你还两说。 徐吟想又是微微一笑,把想要谦虚,却又觉得多次推诿太打朋友脸的心情演绎得活灵活现。 林稚水随意地拿起桌上的笔,随意地说:不需要等院长那边为我澄清了。 我看,不如就他和我文斗,我要是赢了,选一个:要么我没作弊,要么他那次学试作弊了在指间旋圈的毛笔猝然而止,软白的笔尖遥指徐吟想,少年扬扬下巴:怎么样? 徐吟想带着笑意,平缓地述说:这不公平,我比你多学了十个月 陆嘉吉也急道:林稚水,你冷静,徐师兄除了是学试第一,还拿了两次私试第一,只等下个月十五,第三次私试举办,拿到第一,就能直升内舍。 换而言之,就是成绩稳定的学霸。 林稚水听了,只是笑笑:不敢? 徐吟想叹气,摇头,仿佛在宽容闹脾气的小孩:那就比比吧。 寒冷的冬天,砚水都结冰了,丁先生作为裁判,亲自去买了新的墨水和纸笔过来,没好气道:够公平了吗? 林稚水偏偏头,笑盈盈:谢啦,先生。 师兄面庞半笼进阴影中,眼角弯弯:很公平。 巧合的是,徐吟想一身蓝衣,宛若天空溶成水滴,融落衣衫,和林稚水灼灼红裳相对,一左一右坐着,泾渭分明。 丁先生:虽然你们都知道文斗是什么,我还是该按例说一遍。 读书人以文相争,文斗止戈。请丁先生撮土为香,朝天一拜,北斗为证。 太阳黯淡了。 云雾之上,突然亮起一颗颗辰星,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曲折如斗,近紫薇宫。 又一颗颗褪去颜色,在薄绡似的雾中隐隐约约。 其余地方的人们对此却没有什么反应,只三两个抬头看了一眼,复又低下头去。 毕竟 嗐,又有人开文斗了,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 怕就怕又是一颗星都点不亮的,平白丢了面子。 * 丁先生的声音飘来,竟有三分冷漠:点亮北斗七星多数者,胜。 林稚水与徐吟想相互作揖,请。同一时间执笔,宽大的袖袍滑下,仿若流云低垂。 林稚水略一沉吟,决定写包拯。 历史上,包拯的形象其实属于谏官,他的断案能力,更多的是民间传说。但是,林稚水要描写的就是被神化破案能力的包拯,那位铁面无私辨忠奸的开封包青天。 还有比破案高手,细节分析才能绝顶的包青天,更能体现出作者的文笔吗? 众所周知,推理文费脑,而他总不能在华夏古代背景写一个福尔摩斯。 却说,开封有位包青天,日间审阳,夜间审阴 根据古代人民喜闻乐见的情节,林稚水先安排了个鬼魂喊冤,包青天为鬼升堂的开头,再玩个经典的倒叙推理先从鬼处得知凶手是谁,然后由包青天在现场细节里找出证据,最后,将凶手送进牢房。 收尾时,林稚水想起徐吟想欲毁他文名的恶毒心思,牙尖咬了咬腮帮子。 他记仇! 笔尖沾了沾墨,继续往下述写。 展护卫道:你在想什么? 包公叹气,道:我自受皇恩以来,断过大大小小案件,或为情,或为名,或为利,杀父害母,伤友弑妻。今日方悟透一句话 畜生变人一万年,人变畜生一念间! 银钩铁画,墨迹入木三分。 随着最后一句话写上,原本三尺二的灵气,倏地暴涨到四尺一。 林稚水放下笔,侧头,直面徐吟想的双眼。 原来对方也刚好写完。一前一后,也不知道是谁前谁后。 随后,天道传音,念读文章。 余祖开基于魏国兮,派殷繁而四布 看来是徐吟想先停的笔。 写的一首叙事诗。 开头这句意思是:我祖先开创基业封魏国公,族人众多并且向四方散发。 随后介绍了一连串的族史,到他这一代,隐居于金光县。 观诗书于童年兮,入外舍于弱冠。 荷孙阳之特识兮,奇其才而启佑。 说自己从小念诗书,弱冠之年考入图南书院,得到伯乐赏识,对他的才华感到震惊,开导佑助他。 天道将此诗传于天下,徐吟想的文采的确不错,赢来了不少学子的赞誉。 智星天枢,亮。 所内美而量之兮,戒皇天以秋毫。 囚星玉衡,亮。 已经亮了三颗星了,这在文斗的历史上,也是少有的一幕。 此时,天下学子方纷纷抬首。 三颗星了 这位叫徐吟想的学子,好生厉害,也不知今年年岁几何,有没有参加过升舍试。 不是内舍学子,否则皇城必定有他一席之地。 现场,陆嘉吉心神不定:林稚水他行吗? 陆嘉吉强打精神转头,想要用眼神给予鼓励,待看清林稚水那边情况时,胳膊肘一滑,撑着脑袋的手险些往前扑摔。 林稚水身旁坐了个人,身材魁梧,面庞漆黑,额头生着一轮弯月。 不是影子!就是人! 包 此时,天道又往下念了一句。 背准绳以求名,非余心之所急。 暗星天璇,亮。 额生弯月的人抬手一握,一道黑影从他身前的文章中翻滚出来,掠进他掌心。 那是一块惊堂木。 啪 惊堂木一拍,无形的力量涌动,上镇宵小,下醒心神。听到这声惊堂木的人,顿时感觉神清气爽,眼明心亮,一切忧绪随风而逝。 包公道:假的。 徐吟想的唇角还保留着他惯有的微笑,但仔细看,似乎有些僵硬。 陆嘉吉不知不觉小声开口:假的?什么假的? 他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假的是什么意思。 背准绳以求名,非余心之所急。意思是:违背是非标准去追求名利,不是我内心想要追求的。 常见的抒发自己内心情感的一句话。 然而,包公否定了他。否定了他没有为名利而玩弄是非的自叙。 可是,怎么可能!徐师兄他是所有人都敬佩,认可的君子! 陆嘉吉张口结舌,却又明白,包青天绝对不会妄言。 给这件事下定论的是北斗七星。 就在包公话音刚落,执掌是非的天璇星闪烁了几下,缓慢地,坚定地,熄灭了。 无数目光窥视着徐吟想,他脸色如同死人般苍白。 天道还在毫无感情的吟诵。 世合羣而从俗兮,余独好凭心以得修正。 世人皆和世俗同流合污,唯独我凭依其心遵行正道。 啪 惊堂木拍下。 包公:假的。 别名廉贞的玉衡星,灭了。 怀光华余独立岣嵝兮,孰与吾束修自好? 拥有才华的我独自站在山巅,谁能和我一样约束自己,不与坏人坏事同流合污? 啪 惊堂木拍下。 包公:假的。 忽阖眼而心开明兮,何不为美政而踔厉! 闭上眼睛使我心神清醒,为何不为了我的政治措施而去奋发呢。 啪 惊堂木拍下。 包公:假的。 最后一句念完,最后一颗星也熄灭了。 徐吟想面如薄金,当场气到吐出一口血来。 文人们之所以不轻易开文战,便是因为天道会将他们的文章传达天下,输家,那可真是丢脸丢到天下人面前去了。 当然,就像现代,虽然一般人知道可以告法院,也少有闹到这一步,但是,人口基数大,总会出现起冲突时咽不下那口气的。不轻易归不轻易,当胜负欲压过羞耻心时,那就法庭见吧。 现在,徐吟想比过往的输家更惨,他述说自己如何高洁,描述自己不想和世俗同流合污,表达自己会为理想而奋斗的诗词,被全盘否定。 就差指着鼻子用大白话嗤笑他是文不由心,一个心里好权势名声,对梦想不屑一顾的人,还好意思装出廉洁正派的模样。 偏偏,包青天绝不会看错人,判错事,又有北斗七星为证 徐吟想胸口发闷,再一次喷出了血。 他完了。 完得彻彻底底。 也是他倒霉,天道之下,众生平等,天道不分善恶,也不管写文章的人心里是如何想的,只认文采不认人。 但是,北斗星有洁癖。 以往文斗,从未有人能请出包青天来佐证,北斗七星又并非天道,能够知晓万物,谁都不知道北斗星不能接受文不对人。若非如此,徐吟想万万不可能选择写这首诗。 徐吟想踉跄起身,从众人诡异的目光中,转身往外走。 已经不需要知道林稚水的文章能点亮多少颗星了,从包青天出现的那一刻起,他输得彻彻底底,把文名,声誉,乃至所有人对他的好印象,全输了。 然而,不是他想不知道就不知道的。作为文斗的一方,哪怕他扯烂了耳朵,撞晕了脑袋,天道传音都会响彻他的意识深处。 却说,开封有位包青天,日间审阳,夜间审阴 随着故事娓娓道来,紧随作者思路,天下人沉浸在那奇诡的剧情中。 文章平铺直叙,没有用太多修辞,白话文,屠夫走卒亦能听懂,更是用了从未有人听说过的写作方式现今类似的只有公案小说,然而公案小说只告诉你案件的起因经过结果,青天如何用聪明才智断案,皆是一笔带过。 原来小说还能这么写? 原来血迹干燥情况可以推断大体案发时间。 原来还能通过鞋印的大小,推断出身高体态和行走习惯。 原来尸斑深暗紫红色是受害人口鼻被塞的证据。 原来 包青天根据种种迹象,如此推断出凶手是谁,更让民众信服。 徐吟想不希望自己承认,然而,自小写文章培养出来的鉴赏能力,他不得不承认,林稚水写了一篇好故事。 飘飘渺渺的天道之音传来。 此文有新意。 摇光星,亮。 此文助人掌是非。 天璇星,亮。 此文可通识痕检案之理,君子借之则维护秩序,小人用之则逃脱制裁。 开阳星,亮。 此文倾于廉贞。 玉衡星,亮。 此文行笔诡诈,谜题难解,却又细针密缝。 天枢星,亮。 此文可收获财富。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8 天玑星,亮。 此文言不冗赘,文体要约。从始至末,周圆如网在纲,构思奇巧,剧胜饥年之粟 众学子屏呼凝神,直比林稚水还紧张。最后一颗天权星,又名文曲星,司文思,辩才,文人若得它承认,史书之上,必有他一笔! 然而,文曲星最是孤傲,多少文人墨客求它一顾,千百年来能引动它的,少之又少。 亮、亮了! 我就知道,这故事听得我如痴如醉,引人入胜,必然能引得文曲星青睐! 林稚水林稚水文斗一场,天下闻名,文人当如是啊! 天道离去,北斗七星隐去,归还白日。 冬风冷飕飕地吹,把一切光明与温暖带走,徐吟想听着耳边对林稚水的赞颂,喘不过气来。 然而当有学子将话题引向他,他却宁可其他人继续忽视他 所以,徐徐师兄,不是我们想的那样?他也会搬弄是非? 随着徐吟想走过那条路,旁边的学子们连忙往后退。 如果只是表里不一还好,论迹不论心,哪怕一个人心里恨不得毁灭世界,做的却都是好事,他就是一个好人。但,面对伪君子,是谁都心里发毛的。 毕竟最近的那番是非 想想吧,一个帮你说话,请求人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要随便污蔑你的人,实际上,正是他在背后三言两语挑起异样眼神。 令人不寒而栗。 学子们偷偷看林稚水,这人神色平静,脸上既没有沉冤昭雪的舒心,也没有对徐吟想下场的快意。 如此得体,成为赢家后没有嘲笑和落井下石,让人不禁高看一等。 洪怀中突然抬脚,快步走到徐吟想身后,用力拉住他的手腕,叩在其上的手指,指骨发白,别走!他抿紧唇,黑黝黝的眼睛执拗地盯着好友,我只有两个问题。 昨天晚上,你真的是喝醉了酒,才意外向我倾吐对林稚水成绩的疑惑吗? 前天,寇渔来向我们告别,仔细回想,他其实一句不满都没有说,只说愿赌服输。你当时说的他也太咄咄逼人了,到底是为了寇渔打抱不平,还是有心挑起我们的不满。 说是问题,然而,谁都知道,洪怀中心里已经有答案了。有些事情,一旦被点破那片障目的树叶,根本经不起推敲。 徐吟想回身,脸上再没有温柔的笑容,眼尾轻飘飘从洪怀中脸上刮过,冷冽如冰或许这才是他真实的模样。就是你想的那样。 为 徐吟想用劲抽回手,袖袍在空中甩出破空声,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讨厌天才,更讨厌比我天才的人。 可是,你很快就要去皇城了。 是啊,他明年到皇城的时候,我还在那边念书,他会踩着我的尸体,一步步走向更高处。百年来第一个甲上?呵,所有人都只会记得他,就像你,你记得他这届除了寇渔外,真正的第二名叫什么吗? 当珍珠大放光华时,谁会去注意旁边的萤火? 他想趁着那颗珍珠彻底长成时,将它踩入淤泥里,可惜,失败了。 徐吟想转身,挺直背脊往门外去,为自己保留最后一丝尊严。 啪 惊堂木震响,站住。这位黑面青天冷声:你还不能走,月牙挂在他额头,就像灵魂在黑夜里璀璨。 作者有话要说: 畜生变人一万年,人变畜生一念间 找不到出处,似乎是微信句子 * 余祖开基于魏国兮,派殷繁而四布《沈闵》明代:韩上桂 文里徐吟想做的那几句诗有参考和修改自《沈闵》,《离骚》。 第9章 鬼魂申冤 包青天,日审阳,夜审阴,传闻里,他能看到鬼魂,为鬼魂申冤。 徐吟想鬓角有些许湿润。 没事。他心里默念,那些都是民间虚构的传说,虽然不知道林稚水是怎么把包公弄出来的,但包公有阴阳眼实属无稽之谈。 徐吟想抬眼望了望天边阴影,又敛了过于阴冷的眼神,再次回身,包想起包公那个年代,大人是用来叫爹的,徐吟想到嘴的包大人改成了:包待制。 包拯曾官至天章阁待制。 蓝衣学子作了一揖:敢问包待制有何事? 包拯:断案。 属于包拯那页文章,灵气喷涌而出,同时,林稚水感觉自己仿佛被开阀放水,体内灵气泄洪那般往外涌。 众目睽睽下,血红轮廓自徐吟想身后浮现,似乎正渐渐地与这个世界融调。不一会儿,轮廓便清楚了那是一个人。 一个紫檀色脸的孩子,年龄约莫七八岁,对自己的情况非常好奇,一忽儿向左飘,一忽儿向前飘。 包公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 小孩子抬抬手,抬抬脚,突地往前扑跪,大人!时代称呼不同,包公都被他这个喊爹的操作惊到,握惊堂木的手微不可查地抽搐一瞬。 小孩拿手一指徐吟想:他吃人! 洪怀中:不可能!他神情激动:哪怕吟想他没有表现出来那么待人至善,吃人绝不可能! 小孩漆黑如夜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可是 小孩完好的皮肤,忽然间一片片剥落,顷刻变成孩童的白骨。骷髅头嘴巴部分,一张一合:他吃的,是我呀。 活着的侦探或许会找错凶手,死了的苦主,难道还会认错仇人吗? 啊!有学子叫出声后,立刻知道自己行为不妥,指甲死死掐着手心,将后面的惊呼强行咽了下去。 包公望向徐吟想,目光如电:徐生,还有何话可说! 徐吟想面色灰死,想要争辩,却又无从说起。 包公转向林稚水,口中称:主家。他由林稚水的灵气而存在,喊主人又过于羞耻,喊主君又过了,便当自己借助林稚水家中,可否用一用狗头铡。 林稚水感应了一下体内灵气剩余,大笔一挥,往文章中添加了狗头铡刀,下一秒,铡刀从纸中飞出,咚地砸到地面,闪着寒光的锋刀令人望之胆寒,心脏窒息,便连呼吸都有片刻不顺, 四五条灵气锁链飞出,将徐吟想捆缚,拖向狗头铡。生命受到威胁,他终于没法维持那副人淡如菊的表皮了,手指抠着地面,不!我不想死!路面被拖出十道深痕。 怀中!救我! 昔日好友只是面露失望之色,我能接受你没有那么完美,也能容忍你的嫉妒心,但是,唯有害人,不可饶恕。 先生!救我! 丁先生掩面扭头,不想接受书院里竟有如此人面兽心的玩意。 我错了!包待制!包大人!我错了!我忏悔,我赎罪,我愿意一生青灯古佛,为那小孩积阴德!大人!求求你放过我吧! 包拯还没有说话,林稚水先说了话:好事啊。 徐吟想一喜,正想要放下身段去讨好林稚水,便听他凉凉道:不如你先去西方询问佛祖愿不愿意收你,再来考虑剃度出家的事情? 大喜大悲就在刹那,当生死临头时,惊恐堆积胸口,反而让徐吟想崩了神经,一瞬间平静了。 吃人?他眼角飞讽讥诮,妖族能随便吃人,我为什么不能试试人肉滋味?总归都是被吃,那不如被我吃,好歹我还是个人。 包公道:你不算人。 畜生变人一万年,人变畜生一念间。你如今不过是披着人皮的畜生。 文人执笔为刀,徐吟想脸皮抽动,直被这辛辣讥讽刺得想找地缝钻进去。 陆嘉吉亦反驳他:有陛下和百官守护,妖族哪里能随便吃人了,纵然偶尔出现几个胆大妄为的妖,被发现后,也是要上斩妖台的。 徐吟想脸上露出了一种笑,一种说不上来,却让陆嘉吉看得浑身不舒服的笑。 狗头铡重重落下,瞬息间,徐吟想还是没有忍住恐惧,屎尿脏了蜀绵制的袍服,不像样子。 热血烫洒到刀身,到地面,头颅轱辘滚落,脸上还保持着那种笑。 孩童飘到狗头铡上方,微风拂来,白骨躯体开始复苏,血肉,筋膜,周身的血光也开始变淡,慢慢地,连血肉都往颜色透明方向转变。 谢谢你,包大人!小孩笑得很畅快,明亮的眼瞳弯弯,又郑重地对林稚水:也谢谢你,大哥哥,我知道,是因为你,包大人才会出现的。 林稚水丹田处原本几近干涸的灵气眼,仿佛被注入了生机,一股新的灵气涌出,浸润四肢。内视时,隐约有金光闪现。 新的灵气很充沛,林稚水甚至觉得自己能再支持包公多来几次夜审阴。 坏人死了,我要去投胎啦!小孩不舍地看了好几眼人间,他没有活多少年,就被迫离开花花世界,心有不甘,才凭着一股执念跟在徐吟想身边。 魂灵消散之际,林稚水眨眼的频率忽地一顿。 那小孩最后给他留言:大哥哥,或许你可以去大坏蛋的书房看看,找到一个红盒子。 林稚水去瞧其他人,没有一个人对这话有反应。 所以,是只他能听到? 这事结束了,包公亦回到文章中,学子们一个个精神疲惫,丁先生也无心上课了,索性给他们放一天假。 人群散去前,丁先生频频看向林稚水,有心想问他是如何做到把人物完完整整召请出来。 林稚水:先生? 丁先生:不,没什么。大庭广众下,问这个不合适, 林稚水。丁先生不说,同窗们便喊人了。他们齐刷刷地深深下腰,我们为我们昨天的孤立而道歉。 林稚水终于清楚自己被排斥的原因了。 我们也有听说吹皱一池春水的事,还有王员外墙上的字,就先入为主,认为你是一个不好相处的狂生,肆意妄为,傲慢自大。是我们狭隘了,你做事由着性子来没错,但是很有分寸 林稚水:不,得罪了我的人,我不会对他们有分寸。 同窗们愣住了。 林稚水抿唇而笑,不过,你们又没有得罪我,不是吗? 同窗们也笑了。 一笑泯恩仇。 师兄师姐们推推搡搡过来,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通红着脸向林稚水道歉。 林稚水非常平静:道歉我收下了。 但也仅仅是收下而已。 头顶传来清鸣声,林稚水抬头,看到一只黑雀。 家里有钱的学子了然:有人找你,看样子是急事,不然舍不得用龙雀传信。 可是,他没认识什么会用龙雀的熟人啊。难道是陆县令? 林稚水迟疑地抬起手,龙雀落到他手里,风刮起,雀身碎成一个个墨字:平波楼下,等你一盏茶,爱来不来。 落款是寇渔。 平波楼?那不就是他借了掌柜的一吊钱的酒楼吗? 金光县傍湖,酒楼建在湖心,掌柜的特意请了书院的某位学子,求得了平波这个名字。寇渔说是在楼下等他,实则是在楼旁的倚湖栏杆,半个身子靠在上边,厌厌地扔鱼食喂鱼。 面色苍白,清瘦了不止一点。看来输给他的打击,比想象的还要大。 林稚水走过去,开门见山:什么事? 寇渔抛出去最后一把鱼食,浓眉下的眼睛略有些沉阴:愿赌服输,前天宴请过同窗们我就退学了。 林稚水坐到栏杆上,长腿往外面垂,眯起眼睛凝视结冰的湖面,这个我知道,所以? 他们问我缘由,不管你信不信,我未曾添油加醋。但是,今天我收到消息,他们想要为我出头,找你的麻烦。寇渔喉音嘶哑,我只是跟你说一下这个事情,别指望我站出来阻止他们。 寇渔:还有,我和徐吟想关系不算好,你们文斗的事情,别找我评理。 林稚水诧异地审视他这人还不知道,徐吟想就是借着他的事情来找麻烦的? 寇渔浑身不自在:你看什么! 哦,他真的不知道。 林稚水手一撑,翻回内侧,软布缝的靴子很轻,落地的动作更轻。猫一样的少年懒洋洋地倦靠栏杆,答非所问:寇渔,你的心态崩了。 空气中流淌着沉默。 你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子,表现给谁看呢?林稚水嗤笑,一场考试失败而已别让我看不起你。 寇渔的手,猛然抓紧栏杆。 回去了!林稚水站直身体,伸了个懒腰,看在你好心过来提醒的份上,告诉你一件事,你说晚了,我和他们已经化干戈为玉帛了。 寇渔遥望林稚水远去的背影。 这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有时候能气死人,有时候讽刺别人绝不留口德,该盛气凌人的时候,从不懂见好就收。 活得潇洒,像凛凛朔风,天空欺了他,就把降下来的雪花扯成絮,扑碎到天边,江河欺了他,就把水面搅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宁。 可是,现在,这缕刺人的风,却在企图拉他一把。 * 到家后,林稚水把郭靖同人从怀里拿出来,抚摸着光滑的纸页,有些疑惑:为什么包待制可以出现,你就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道是因为包拯属于历史人物,郭靖是全然虚构的? 林稚水本能觉得不对,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收叠文章时,忽然埋头嗅了嗅:怎么感觉墨的味道重了好多?错觉吗? 第10章 账本信件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9 半夜,天空悄悄派下了洁白精灵,一片片薄雪落下,亲吻少年的脸颊与绒狐领子。 林稚水惦记着白天小孩说的事,轻手轻脚往徐吟想的家里去。比皮靴子更保暖的皮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微弱的嘎吱声。 徐吟想是孤儿,家中亦无仆人,他死后,屋子被官府用布条封门,还没来得及把里面的东西搬空。 林稚水轻易就找到了书房,从腰间摸出尖刀,把封条一挑,推门走入,门外雪花飘飞,门内四季如春。 林稚水动动鼻子,从角落里找到了一盆白炭,上盖铜丝罩,一斤十文的白炭?这可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他们大多用一斤三文的黑炭。 打眼扫去,整间书房贵气十足。 那是有价无市的《烟雨图》?古物? 一寸紫檀一寸金,紫檀木做的一套桌椅?真敢用,幸好现在不是前朝,紫檀木也不是皇家木了。 王羲之用过的风字砚? 各个角落都翻了一遍,没有任何收获,林稚水取出包公同人,包待制,麻烦你了。 写了文章的纸笺在书房里穿梭,再窄的缝隙它也能划进去,游视一圈后,包公:主家敲一敲地砖? 多谢! 徐吟想书桌上放着他的笔床,整块暖玉雕琢而成,林稚水握进手里掂了掂,手感不错,拿着它去一砖砖敲地板。 某块空心地砖被发现了。 林稚水用手指抠着砖缝,一施力,那块砖便被搬了起来。下面的小空间里果真放着漆红木盒,用黄铜小锁扣好,林稚水物尽其用,暖玉笔床往锁上砸,三下五除二打开了盒子。 放着几张记录,粗略一看,有些像账本。 庚寅年,冬。 余初试【】,捕获一下羹羊,送往【】,得赚不过千文,贱于犬豕。 辛卯年,夏。 捕获,饶把火,叁 。送往【】。 壬辰年,冬。 捕获,下羹羊,伍。送往【】。 乙未年,整年,大丰,唯手熟尔。 捕获,饶把火,壹拾贰。 捕获,下羹羊,壹拾捌。 捕获,和骨烂,叁拾壹。 送往【】。 庚子年,丁亥月。 将货色送与上使。奇肉味,私留一和骨烂,合牛羊肉煮而啖之,软烂入味,赛过羊肉。 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林稚水的阅读量都不少,尤其史料笔记,翻起来最有趣味。林稚水记得自己读过的书里,有一本名为《鸡肋编》,南宋文人所撰,其中,有这么一段 老瘦男子谓之饶把火,妇人少艾者名之下羹羊,小儿呼为和骨烂:又通目为两脚羊。 账本下垫着的软巾,此刻却像殓尸布那般,渗透森冷。 畜生!林稚水低骂,手指将纸页捏出褶皱。 下面几张纸不是账本了,而是徐吟想和不知道是谁的通信。林稚水强忍着翻江倒海的恶心,强逼自己逐字逐句看完。 是最近两天的信,徐吟想还没来得及处理。 从信里,林稚水知道了那个被特意留出空白的地址,是妖族皇城万妖城。 徐吟想祖上的确辉煌过,然而,一代不如一代,到他爷爷那时,意外成了妖族豢养的宠物,被养了两代,养熟了,就把当年才十岁的他,放到人族的城镇中,负责去给妖族抓人吃。 谁会防备同族的小孩呢?只需要仰着头请人帮忙,将那好心人诱到偏僻角落里迷晕,可以呈给自家的妖族,也可以偷偷卖给别的妖族。 鼻翼间环绕着白炭的暖味,林稚水扭头,干呕了几声。 徐吟想的书房之所以能如此奢华,一厘一寸,皆是踩在同胞的骨血堆上起来的。 林稚水定了定神,继续往下看。 五天前,徐吟想偷了十几个小孩,连夜关进囚车里,送去万妖城。 林稚水抓着信纸,按照信中时间排序,从头到尾,再从尾到头看它个十来遍,松了口气,太好了,看信里说的,那些孩子们正在路上,没到万妖城。还来得及。 也不管现在是半夜,人或许已经安睡了,林稚水拿上信纸和账本,拔腿跑到陆县令家门口,哐哐哐砸门。 * 陆县令随便披件外袍就出来见了林稚水,等看过账本和信件后,陆县令亲自将林稚水送到大门外,冷风中的声音十分坚定:你放心,这事我会处理的,你只管安心念书。 眼神飘忽,情绪平静,屋内和你交流时言辞闪烁,从未给过你肯定的处理方案。林稚水耳边响起包公的声音,沉稳有力,他在说谎。 陆县令当然听不见包拯对他的判断,依然说着自己的话:此事你切莫声张,你知我知,若有第三个人知晓,容易打草惊蛇。 等了四五个呼吸,没等来回应,陆县令一扭头,被那双哪怕在灯笼下,也黑沉沉的眼睛惊到,林稚水? 林稚水眨了眨眼睛,扬起笑容:我知道了,陆大人,我绝对不告诉别人。 同时,他又在心里回应包公:陆山是位好县令,他在任时为金光县做了不少实事,我想,我可以试着相信他。 溟海城作为去往万妖城的中转,运送的妖族只停留在那里五天,算算时间,后天他们便可以到达溟海城。也就是,他们有七天的拦截时间。 陆县令:好,我会安排的,你别再挂念这事,认真学习,可不能浪费了图南书院里的名师教导。 林稚水就当真不挂念了,每天准时上学,准时放学,顺便应付那些过来打听他是怎么请出包青天的同窗和老师们。 我是真的不清楚,写之前,我哪里想过这个,这不是异想天开嘛。林稚水诚恳道,写包大人的原因?我那时候被冤枉,满脑子想着,如果能有人帮我申冤那该有多好。所以才借着故事,编造了一个科举舞弊案,让包大人在故事里替那考生洗刷冤屈。 见林稚水实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其他人才慢慢放过他,不再纠缠。 今年的冬天实在有些冷,林稚水算了算家里剩余的钱财,决定给妹妹再添上两件冬衣。 妹妹裹紧了身上的棉袍,疯狂摇头,我的衣服够了!哥哥拿去买纸笔吧。 想来是那天买纸笔的价格吓到她了。 林稚水硬是把人拽到了成衣店里,店家,你看看,我妹妹穿什么颜色的冬衣合适? 店老板是位女郎,杏核眼将小女孩上下一打量,抬手慵整颊边发丝,小姑娘适合穿得有朝气些。拉着人往后面去挑衣服,林稚水则在店面中四处观赏。 新来的是一撩厚帘子,店家! 林稚水:店家去后头了。 那人看他,友善地点头:林公子,是来买衣服的? 陆大人,你也是? 嗯。他让开身,扎双丫髻的小女孩怯怯地抬眼看林稚水,你、你好。 这是我最小的女儿!当然,闺名不能对你说。陆县令开玩笑:除非你还愿意和我做一家人。 和对方稍谈了一会儿,里面的试衣就结束了。妹妹不太适应地穿着新衣服走出来,林稚水眼睛一亮:好看!店家,这套衣服我买了! 妹妹走到林稚水跟前,嘴唇嚅动:太贵了 贵吗?我还打算按季买衣服呢,每季换两三套新衣。林稚水笑道:我能赚到钱,别担心,我也不乱花钱,这些都是必要的。 陆县令插话:女娃儿,你兄长如今名声可大了,有的是人上赶着给他送钱。你不穿好一些,别人可就知道该如何讨好你兄长了。 妹妹眼神一震,再不说推辞的话了。 诚惠!店家笑容更灿烂了,转头招呼新客人,陆大人!陆姑娘! 陆县令矜持地点头:你们店里新季的冬衣款式,都来一套。 林稚水将钱付了,县令大人,那我们就先走了。 出门前,林稚水还听到身后陆县令隐隐约约的对店家说话:之前送去我家的归送去我家的,现在我来这儿,就是想要亲自给小女挑一挑。 按照华夏古代的环境,能亲自陪女儿到成衣店试衣服,这陆县令是个疼女儿的。 林稚水怎么也没想到,第二天见到陆嘉吉时,他是被家里家丁推着轮椅来上的学。 问他,他垂头丧气:我妹妹失踪了,肯定是拍花子干的。我想请假,我爹不肯,我逃课出来找人,没想到那么巧被我爹碰到,他气我逃学,把我腿给打断了。 虽然不算下狠手,没伤到根,养一段时间就又可以活蹦乱跳,陆嘉吉仍是闷闷不乐。 这事还只是开始,随着丢失孩子们人家越来越多,县衙的人巡街越来越频繁,陆县令更是重启了宵禁制度,晚上不许县民们出门。 忙来忙去,似乎妖族的事,也只能暂时搁置了。 某天深夜,林稚水又去找了陆县令,大人,丢失的都是七岁往下的小女孩,你不觉得有些耳熟吗? 陆县令似乎才发现不对:你是说,也是为妖族做事的人干的? 信上写了,妖族好人族稚儿,男女之间,尤其好女童,肉质更为细嫩。 林稚水幽幽盯着陆县令,这两天,我一直在观察,比起搜寻,你更多的是把人手放在防护上。 陆县令抚了抚胡子,我只是在亡羊补牢,已经丢了不少孩子,不能再丢更多了。 乍一听,仿佛的确是这么个理儿。 你的手指怎么断了一根? 林稚水的突然发问打了陆县令一个措手不及,条件反射地将手缩进袖袍里,没什么。他含糊道,心血来潮进厨房,不慎切断了手指。 你断的是右手。 我是左撇子。 你左手没有茧。 陆县令失了声。 林稚水:我猜,大人的手指,是断在妖兽嘴里吧。 陆县令沉默片刻,端起桌上茶杯,小抿一口。 林稚水:你明明和妖兽交手,清楚是妖族掳走你的爱女,带走金光县的女童,为何假托拍花子?并且故意误导所有人? 陆县令放下茶杯的动作不小心大了些,断指磕了上去,手一抖,杯底重重落到桌面,发出沉闷重响。 林稚水直视他:我要知道原因。 第11章 千里追击 片刻后,陆县令幽叹:林稚水,你真的该学会什么叫难得糊涂了。 林稚水昂头:我学不会这个,永远也学不会。 少年就该是意气风发,一往无前的,所有的疑云都无法阻碍他的脚步。想不通就问!问不到就审!审不出就查! 陆县令爱极他这个性子,现在却也痛恨他这个性子。 没办法,倘若真放任他自己去查,恐怕一不小心就埋骨荒地了。 既然你想要知道,此事出得我口,入得你耳,绝不能让别人知晓,否则只会徒增恐慌。 好,我不说出去。 陆县令告诉了林稚水一个秘辛。 这事,哪怕是朝廷官员,也了解的不多。我有机会知道它,来源于我少时一场奇遇,在此不多赘言。 林稚水端正坐好,每一根头发丝都透着认真。 你应该知道,世界上除了人,还有妖的存在。 林稚水点点头。 自人族出现起,人和妖的命运就开始了纠缠不清。一开始的万妖之王女娇与人皇禹结亲,再到后来狐女九尾屠尽有苏部落,假冒遗孤妲己,蛊惑帝辛剖人心,敲骨验髓。从友邦到敌对,从交颈之欢到世代仇敌,至现在,已有五千余年。 这些都是史书上能了解到的,林稚水并不陌生。 人有鼎盛之时,妖亦有登顶时候,自从近两千年来,人族不知何故,无人能写出名著,无法将战文发挥至最大威能。 所谓最大威能,就是从里面出来的角色,不再需要人的操控,有自己的战斗意识,召唤师仅提供灵气便可。 因为包公,林稚水这几天都被明里暗里打探相关的情况,紧绷的神经立刻有所触动:我真的不懂我是怎么将包大人请出来的。 他现在还云里雾里着呢。 陆县令:别紧张,我没有不信你。这事我已经上报朝廷了,或许会是个突破口,让人族的战文能重现辉煌。 说是这么说,陆县令的表情却很不以为然。 包公的确不再是影子,可他也不是战斗人员,难道要一方府尹去上阵杀妖吗?在林稚水真正弄出有战力的角色前,朝廷都不会对他有过多的看重。 是节约资源,也是保护。放任他野蛮生长,妖族不一定会在意,可重重保护起来,妖族必然手段百出,使他夭折。 陆县令道:总之,人强妖则弱,人弱妖则强,如今,妖族如日中天,人族苟延残喘 林稚水惊讶:县令大人,你是不是说的夸张了?尽管妖族更加强大,可也仅仅是压我们一头而已。 陆县令轻轻摇头,那是假象,是如今在位的天子,联合几位大儒名士及三公九卿,联手织出的弥天大谎。 弥、天、大、谎! 每一个字都如同鼓点擂在林稚水心上,他情不自禁地摒住呼吸,直觉甚至在心里叫嚣:不要再听下去了! 快跑 溟海城,是妖族最大的奴隶市场,在里面,十两银子可以买回人族一家三代七口人,青壮做活,老幼做菜。 陛下他们,默许了。 陆县令的话语如同钳子,打开了林稚水的头盖骨,一个字一个字地塞进来,钉死在他的脑海里。 林稚水的手指抠着桌面,牙龈紧咬,整个身子陡然抖出冷汗。 耳边传来陆县令急迫的喊声:快!吸气!呼气!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1 浊气重重呼进空气里,胸膛复又起伏,林稚水后背往椅座一软,可他的眼睛竟然还是亮的,亮得吓人,默许的原因? 为了人族整体的未来。陆县令说,妖族和人族有约,人族不用至宝,也就是大闹天宫的战文,妖族高层乐意陪人族维护虚假的和平。 什么是虚假的和平呢?对妖族掳掠部分人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如果被非知情人撞见,人族大儒们可以将那妖族斩杀,但不做后续的追究。 陆县令:战文用了便没了。人族的读书人固然可以手持战文和妖皇同归于尽,却无法覆灭整个妖族。骤时开战,我等并非妖族的对手,至宝又已使用,整个人族只会比现在更惨。 林稚水能听懂这话里的意思,也就是牺牲小部分人,保全大整体的存活。 这就是你不下大力度追查失踪案,对徐吟想的信没有太大反应的原因? 陆县令没有点头,观神态,却是默认。 我知道了。林稚水站起来,脸上未见听到这些消息后,对朝廷的失望,也没有任何对未来的惶恐,县令大人,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但是,我还是打算去救人。他说。 被掳走的人里,有你的亲人? 没有。 有你的恩人? 没有。 有你认识的人? 我和他们,素昧平生。 那么,我有。陆县令说,我最小的女儿,我最疼爱的女儿,今年才七岁的女儿,被妖族掳走了。 我没忍住拦了那只乌贼妖,手指就是那时候断掉的。我知道他往哪个方向逃,我听到了我女儿哭喊阿爹,救我,但是,我停了下来。 火光中,男人沉着痛苦的眼眸终于暴露,搭在扶手上的手掌,背部暴起青筋。 和徐吟想这种走私的不一样,乌贼是妖皇正经派出来,充盈奴隶市场的,为了协议,为了所有人族,我不能杀了他。他流了一路的血,为了防止被人发现,我亲自将血迹掩盖了。 宛如棉花堵着喉咙,林稚水说不出哪怕一句话。此刻不管说什么,都显得太轻飘飘了。 陆县令拍拍林稚水的肩头,仿佛用尽浑身力气,回家吧,你的以后还很长。 林稚水深受触动我还是要去救人。 你拿什么救!陆县令脑子里的弦断了,几乎是用吼的:你有战文吗!你会 有一页。 被噎到的陆县令没好气地说:一页有什么用?撕完后,跪地求好汉饶命吗? 我知道。林稚水只是说,我要去救人。 少年的眼眸照亮着一切混沌汹涌的未知,我明白你们的顾虑,你们的思量,我也清楚,我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但是,我必须要去。 他说:你讲的大局观我都懂,但是,作为受益者,我没办法对他们的牺牲坐视不管。妖族会有不满,却不至于因为这个,就想试试大闹天宫的威力,所以,到时候你们尽管把我交出去,继续维持表面和平,我绝无怨言。 分明之前有过连串的交谈,然而直到现在,陆县令才终于开始平视面前少年,你会死。 林稚水笑了笑:那就死了再说。 * 黄沙扬起的古道边上,由四根柱子歪歪斜斜支撑的草棚子,是方圆百里唯一的茶馆。 马嘶声随着滚滚黄沙而来,再近些,红枣马上,低伏一少年,看不清面容,仅能从夹紧马腹那双修长有力的大腿,窥出他或许面貌不凡。 马儿骤停在茶馆前,少年利索地跳下马,将它系在歪柱上,拢着一身风沙走进棚内,叫那茶博士:要一盏清茶,温的。 茶博士沏了一盏茶,水色有些浑,少年也不计较,急促地一灌到底,干裂的嘴唇终于得到滋润。 茶博士打量少年。 他灰扑扑的,可是那双眼睛却璀璨得过分。 茶博士好奇:大冷天的,小公子怎么一个人出行? 堵猎物。少年扔下茶钱,又风风火火地上了马,疾驰而去。 这条路,是通往溟海城的必经之路,这个少年,名为林稚水。 大闹溟海城是不可能的,至少暂时不可能,林稚水是有必死的觉悟,但不代表他会去找死。 他选择尽自己所能,先救下陆县令女儿的这一波人族。 林稚水等了三天,就差把自己等成沙人时,终于在第四天的傍晚,发现妖族的囚车。 这个世界的妖族只有长翅膀的才能飞,其余则可以飞沙走石,日行千里,囚车被他们用锁链拉着,差不多是一路往前滑,轮子都没使上劲。 车子被大黑布遮住,里面有东西在哐哐砸木栏。空气中传来了腐肉的味道。或许是轮子巅倒石头,车一歪,从布里斜斜撞出一个黑皮球。 皮球在地上滚了两圈,停住不动。林稚水定睛一看,那哪是皮球,分明是死不瞑目的人头。 晦气!乌贼妖把长手臂一甩,将人头拍向路边。 小妖们啰叱:洞主,可怜可怜小的,那人头也是点肉呢! 林稚水忽然手脚冰凉。 如果有999尾虾,负责运送的乌贼路上偷偷吃掉一只,很容易蒙混过去。 乌贼妖呵斥:快到溟海城了,谁都不许身上沾人肉的味儿,让交接的家伙起疑心,清点人头,老子就先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是声音蔫巴巴,没有半点精神。 乌贼妖神态又缓了下来:本洞主也知道你们饿着肚子,等到了溟海城,给你们买几家人,开开胃。 我能吃下三个人! 我能吃五个! 如果都是小儿,我能吃他七八个! 风里传来妖怪们的嚷声,林稚水恍若未闻,冷着脸开始整理已知信息。 陆县令给的情报出于双方的心照不宣,妖族运送囚车的路线,发车时间和停止路段从未做出过改变,所以他才知道在哪里蹲守。 一如既往,这队妖族会选择在前方小树林歇脚,聊天解闷,他不能失去这次机会,否则囚车将直入溟海城,救人成功的几率下降至1%。 必须借着妖族们没想到会有人来破坏潜规则,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前方是小树林 后方是一队队伍 林稚水咀嚼着这套搭配,一股强烈的灵感突如其来迸发,促使他拿出纸笔,笔走龙蛇。 《群怪押送两脚羊 吴用智鸠作孽妖》 小树林中,白雾渐起,一群斗笠压脸的汉子在雾中挑着酒桶,打头人半抬斗笠,露出一张长须白面。 第12章 柑橘配虾 已知信息一:妖怪们肚子饿。 已知信息二:可以吃下三个人,粗略算,能有300斤的肉。 和玫瑰色黄昏争艳的,是林稚水幽深的眼睛里,那抹腾窜的火舌。 不是喜欢吃肉吗?他今天,就让他们吃个够! 明火蔓延,将眼底席卷成赤色火海。 * 入了小树林,乌贼妖轻咦一声,好重的虾味! 乌贼尤爱吃虾。 为了清理口腔里的人肉味儿,乌贼妖也着实好几顿没吃东西了,腹中饥饿,如今一闻到海鲜腥味,登时嗅着风里传来的味道,追了过去。 没走多远,就看到树林里或卧或躺,惬意着几个人。他们面前生着火堆,竹签子串虾在火里烤,虾子挺大,一只得有半斤。 虾壳子吐得满地都是。 身后是好几大个木桶子,缝里渗着凉凉寒意。 乌贼妖的视线在那几个人里一扫,用掂肉的目光打量。 细小干瘦,像只耗子,柴了。 白白净净,人族书生?肉松。 黑肉赤发,比妖还妖,丑了。 有俩留落腮胡子的,一个膀大腰圆,一个白肉脚,也不知道吃起来怎么样。 最后那三个光膀子,袒胸口,都是一身怪肉,看着就跟生铁似的,难嚼。 故意挑剔了个遍,乌贼妖才按耐下吃掉他们的冲动,不能吃,不能吃,会被那狗鼻子闻到人肉味。 乌贼妖看到他们,他们自然也看到了乌贼妖,惊叫着:妖怪!有的连滚带爬地跑,有的抱头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乌贼妖从鼻子里嗤了一声,张出八条腕,将那几个人拖到跟前。 人族果然是软脚虾,一身腱子肉白练了,没一个敢冲过来和他打。 再伸出两条腕,垒了木桶带走。 小妖们见到老大带着人回来,欢呼鼓舞:是给我们加餐吗! 白肉脚头一歪,似乎吓晕了过去。 乌贼妖将他们连着木桶全扔到地上,说了没到溟海城,不许吃人!又将木桶掀开,前三桶是冰镇着的虾,后三桶是酒水,闻着一鼻子果香。 乌贼妖卷了一尾虾,扔到白面书生脸上,吃! 白面书生两股战战,妖、妖老爷,这是生的。 乌贼妖双目圆睁:吃!不然我就吃了你! 白面书生慌忙拾起弹到地上,脊背佝偻着,点头哈腰:老爷息怒,小的这就吃!将带壳的生虾塞嘴里狼吞虎咽,生嚼了一会儿,扭头将虾壳吐出来。 乌贼妖:把嘴张开。仔细看过,确定嘴里没藏着虾肉后,问他:那是什么酒? 果酒,柑橘酿的。 你也吃一瓢。 白面书生赶着吃下一瓢酒水,吃得太急,还呛了喉咙,咳嗽声接连不断,十几息才停。 剩下的几桶也是一样,都让白面书生尝第一口。乌贼妖谨慎地等了一炷香,发现对方没有半点不适反应,这才放心,自搂了两桶虾,两桶酒,剩下的你们分。吃虾饮酒,好不快活。 那八个人不敢留又不敢走,抱团蹲在一旁,惴惴不安。 乌贼妖也没搭理他们,却也没放他们走,毕竟快到溟海城了,到时候转手一卖,钱财到手,岂不快活。 两桶虾全入了乌贼妖的肚子里,果酒他也喝完了,仰卧在树林里,眺望火烧云,满足地打了个嗝:吃得痛快。 白面书生战战兢兢问:妖老爷,我们可以走了吗? 果酒不醉人,也不醉妖,那些个小妖们依然神色清明,听到这话,哄堂大笑。 想走?他们居然想走?嘻嘻嘻,我们不吃了他们,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居然想走? 走什么啊,留下来,看在你们带来虾和酒的份上,把你们当海仪卖,比送去铺子里做肉酱! 那红头发的,倒是有咱们妖族的样子,驯得好了,当个看门狗~ 乌贼妖的瞳孔里被光辉煊染成暗红色,他把眼睛眯成缝:他们说得对,你们呢,也别想走了,跟本洞主一道去溟海城吧。 枝桠间,林稚水也眯起了眼睛。一只半眯着,一只闭着。他手里握着一把弹弓,拽满的弓弦倏地一放,钢丸子爆射而出,那力道仿佛将凛风破开,冲入妖目里,红的,白的,都溅了出来。 被打中的小妖捂着眼睛惨叫。 乌贼妖惊起:谁! 泼贼!是你阮老爷!骂话的人胸前刺着的青郁郁一个豹子,一个筋斗翻过来,拾起挑酒的长担儿就是当头打去。 正是方才光膀子三个人中,正中间那个。姓阮名小五,有个外号,短命二郎,不是自己短命,是让别人短命。 其余人也飞速扑向其他妖怪。 乌贼妖运起妖力,十条长臂伸出,正要把这不知死活的人族抽飞,突然腹中剧痛,口角涌出血沫,运转的妖力也被迫终止。 白面书生含笑:倒也!倒也! 乌贼妖踉跄一下,四肢痉挛,跌倒在地。阮小五抓紧机会,长担子连敲几十下,生生把那额头敲凹,乌贼妖死前,几乎将眼珠子瞪出眼眶,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那么谨慎到底是怎么中招的。 大妖倒了,剩下那几个小妖实力还未成形,八人很轻易地就合作着把他们弄去见阎王了。 幸好那大妖先被弄倒了,否则我们必有苦战。白面书生感慨,只是,我自认为通读百家书籍,不曾想,原来虾和柑橘不可同吃,吃则砒霜中毒。 阮小五:军师说到我心里了,往后我吃虾,都不敢吃柑橘了。 你可以随便吃。林稚水从树上跳下,发梢随风而动。他笑着指了指那边的几个大桶,假使一尾虾半斤,你要吃下三百斤,也就是六百尾的虾,同样三百斤的柑橘,才会中毒。 如果不是乌贼妖贪吃,也不至于中招那些分吃酒食的小妖,就没有事。 林稚水挨个拱手:见过晁天王,加亮先生,一清先生 白面书生惊奇:你知我道号?他有些怀念,自我上了梁山后,少有人如此称呼我了。 他正是吴用,人号智多星,又有道号加亮先生,加亮,意为超越诸葛亮,作为一名军师能有这样的道号,还被众人所承认,是他平生极为自得的一点。可惜,他当了梁山泊的军师后,智多星的绰号反而更加响亮些。 林稚水:我读过《水浒》。 这些从书里出来的角色,早知晓自己是书里人,不需要林稚水遮遮掩掩。 吴用笑道:你这可不止是读过啊。 吴用心知肚明,他的道号,整本《水浒》出现次数可不超过五次,大多数读者哪怕看到了,也通常不会去记得他们更多记的是智多星吴用。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1 阮家最小的兄弟,阮小七接了话,军师你早说啊,早说,我天天叫你加亮先生。又看向林稚水,好男子,弹弓玩得漂亮!有张清哥哥的风采!日后你有机会请他出来,他肯定很喜欢你。 林稚水抛了抛弹弓,略有些得意:我家屋头那块,从我开始摸弹弓起,就没有乌鸦敢靠近了。等我以后有了绰号 阮小七嘴快:鸟见愁? 林稚水:不,稻草人。 其他人哈哈大笑,阮小七拿拳头锤了锤林稚水胸口,直把少年锤得一趔趄,不错,爽快,没有扭扭捏捏娘们儿似的谦虚这小身板儿忒不经拍,该多吃几碗饭! 林稚水揉了揉胸口,您那不是拍,您那叫锤。 林稚水走到囚车前,将一直盖着的黑布扯下,突如其来的光亮照进,惊了一车的女孩。 她们各个蓬头垢面,瑟缩在车子角落里,眉额口鼻皆有青紫,受了大罪。 都是和他一样的人。 都是和他妹妹外形一样的年纪。 林稚水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看到陆县令的女儿还好好的在车里,才冲她扯出来勉强的嘴角弧度,嗨,还记得我吗? 小姑娘捏着手指,软软地点头,记得,爹爹经常在家里说到的小哥哥。 啊?林稚水没想到自己能听到这样的话,愣了愣,总之,我是来救你们的,你们先睡一觉,醒来就能到家了。 林稚水又把黑布盖回去,他不是专业人士,实在不知道解救了受害者后该怎么安抚处理。 算了,带回去交给陆县令负责吧。林稚水自暴自弃地想。 想起来那个被踢走的头颅,林稚水跑去把她拾了回来。 阮小七好奇:你捡这玩意儿作甚? 林稚水叹气,叶落归根。抬手,轻轻合上小姑娘死不瞑目的双眼。 手臂抚落,垂到身侧时,猛然握紧。 林稚水承认,自己是不甘心的,那些该死的妖族,还有该被一把火烧了的溟海城就在前面,不过几百里地的距离,但是他必须打道回府。 除了该护送那些孩子回家外,也是他实力不济。 阮小七瞅了林稚水一眼,突然问:溟海城,是在海边? 林稚水点头。 阮小二阮小七的亲哥哥,笑了:巧了,我们兄弟仨自小在水上讨生,这水里的活计熟得很。 林稚水:什么? 阮小七的手搭上他的肩膀,侧头往溟海城所在方向挑了挑眉,大闹一场,敢不敢? 第13章 我在高兴 林稚水眼睛一亮。 可他又很快地摇了头,不行,我要送她们回家。 嗐,这算什么难事。阮小七努努嘴,示意林稚水去看白肉脚,有公孙先生在,眨眼的功夫就能给你送回去。 林稚水眨眨眼,脑海里过了一遍对方的资料入云龙公孙胜,通道法,可以说,有他在直接拔高了水浒传世界的上限,本来是一群用拳脚功夫的好汉,中间居然出了个会使法术的。 林稚水当即:敢!少年的小尖牙磨着下唇,晕出鲜红血色,仿若野兽捕食,我当然敢!有什么不敢的!反正我也没想过截杀乌贼妖后,能好好活着。 妖族必然要追究,他也肯定会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不论如何都是个死,倒不如死的轰轰烈烈! 好!纵然是阮小二这么个沉稳性格,也忍不住大喝:好汉,你若是来我们梁山,该排你一座! 吴用含笑:你们去罢。 还没等其他人表态,公孙胜也紧接着:贫道就不去了。 阮小七拿眼斜他,心里想什么,嘴上也直说了:军师不去也就罢了,哥哥怎地也不去? 公孙胜也不恼,只是笑了笑,将手中麈尾掷空,麈尾在空中打了个滚儿,变作鸿雁,盘旋在天地之中,愈远愈高。须臾,化成大鹏,犹如屏障,挡住九天吹来的悍烈之风。 这一变,林稚水的脸色也跟着变白了。好像被凿破那般,体内灵气直泄。 大鹏如利箭直下,抓取囚车,就连林稚水怀中人头都带走了,破云而去。蜿蜒的河流在它翼下如同银色缎带,险峻的山崖仿佛在地面流动着,转眼撇于身后。太阳隐落鹏背,天空暗蓝之时,囚车到了金光县,陆县令的府邸后院。 察觉动静的陆县令捏着战文出来看,只见到黑布披盖的大物件,好像是一件等待拆封的礼物。扫视一遍后院,再没有其他陌生东西,或者人。 陆县令蹑着脚,屏住呼吸躲在假山后,书写了小短文,影子飘忽轻渺地幻出,落地后,一个翻滚滚到囚车下,手拽住黑布一角,用力掀落。 如同滚滚泼墨倾下,早早挂起的灯笼暖光照着狭杆边缘,血迹斑驳后边,是一双双被泪水润湿的眼睛。 他的女儿分开其他人,扑到栏杆上,爹爹冷硬的岩石都要被这一声的感情熔化。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陆县令腿一软,倚着假山支撑,才没让自己瘫倒在地。 是林小哥哥救了我们!他说睡醒就能回家了,他没骗我! 林陆县令被惊喜充斥的脑海里终于分出一星半点的注意力,艰难地运转和理解完背后所代表的含义后 他居然做到了!!! 林稚水,他居然真的做到了!!! 陆县令颤抖着嘴唇。 他想说,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对于整个人族来说,不应该做出这样的选择。 他们应该谨慎,应该蛰伏,应该积攒力量,静水深流,只等着某日时机一到,人族再次有人能写出惊天巨作,方能掀起惊涛骇浪。 可 陆县令私下里挨家挨户将那些小孩子都送了回去,只说是剿了拍花子的窝,并且嘱咐他们不要大肆宣扬,官府在暗地里行动,怕打草惊蛇。而那些孩子年岁小,哄一哄,也都认为自己是被拐卖,顶多加一个被会吃人的变态拐卖,这事勉强算敷衍过去了。 回家里后,陆县令走到院中挂着青铜大钟的亭子里,抱起撞针。 咚 咚咚 咚 陆嘉吉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出来,阿爹,你在做什么! 钟还在震,湮没了陆县令的话。 陆嘉吉大声:什么我听不清 陆县令停了下来,靠在大钟上,胸腔震出笑声。陆嘉吉从来没见过他儒雅的父亲,笑得那么放任自我,畅快得好像火光燎上木塔,沿塔而上,刺溜镶出长条火红花边。 我在高兴。他说。 我在高兴。他重复了一遍。 正如林稚水能理解朝廷的选择一样,他也懂他们的无奈,隐忍与迫不得已。 可以理解。 但当有人不管不顾去做,抛弃所有大局观,仅仅去做他认为对的事情的时候,哪怕只是听到这个举动,也克制不住冲动,想要抛弃压抑的一切,为他欢呼与高兴。 陆县令突然对未来有了些许期望。 或许,鲜衣怒马,敢想敢冲的少年,才能够做到令死水一般沉寂的局面,溅起不一样的水花。 * 林稚水差点去了半条命。 准确来说,是公孙胜将麈尾化作大鹏,送小孩子们离开的这一举动,直接把林稚水体内灵气抽得只剩下薄薄一层,刚好够维持吴用等人活动。 林稚水索性往地上一躺,把自己真的当成一滩水,我不行了 阮小七惊奇:你这是怎么了? 林稚水:肾亏。 没蓝了。 其他人对视几眼,忍不住大笑出声。 阮小二:你真有意思。 阮小五忍俊不禁:肾亏可不行,改天哥哥给你打头大老虎,保管你家婆娘对我千恩万谢。 玩笑一通后,公孙胜才道:贫道没法跟你们一起去,你现今还撑不住我对灵气的需求。 要知道,公孙胜最大的本事就是他的五雷正法神通,受灵气所限,没办法用出来,不如不去。 林稚水从地上爬将起来,严肃点头:我晓得的。 公孙胜微微一笑,身形散去。林稚水想到水浒里描述公孙胜的各种道法,有些怅然。 阮小七双手抱胸:没有公孙哥哥,兄弟几个,照样能护你周全。 林稚水冲他笑了笑。 几人开始商议怎么混进溟海城。 林稚水:据闻里面都是妖精,妖精能闻出人味 赤发鬼刘唐:什么人味不人味。他把地上乌贼妖的尸体拎起来,晃了晃,把这厮的皮剥了,披我身上,那就有妖精味了! 最后,他们商定由赤发鬼披着妖精的皮,假装卖人的妖物,带着林稚水和阮三兄弟混入溟海城。 去之前,吴用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小心。此前那乌贼妖顺着我等意愿,吃了虾、酒,也有被文章影响的原因,如今去了溟海城,可不再和智取生辰纲共鸣了。 林稚水笑道:先生放心,我们定然谨慎行事。 做戏做全套,刘唐找来绳索,将他们捆在一条绳上,就这么拉着他们去往溟海城,一路上风餐露宿,绝不给好对待,等到了溟海城,绝对没人怀疑他们俘虏的身份。 倒是守城的妖兵在刘唐经过他时,冷不丁开口:你等等。皱着鼻子在他身上嗅了又嗅。 刘唐肌肉绷紧,林稚水从披散的发间偷看,冷静思考,这个距离投掷飞匕,戳进脑袋里的概率有多大。 妖兵站直了回去,意有所指:生意挺好啊,这么舍得吃货品,满身的人肉味,齁死我了。 刘唐眼神闪了闪,上道地往妖兵手里塞了些东西从乌贼妖一伙身上搜出来的。运气好,难得的大丰收。 妖兵表情真诚了不少。 刘唐遵循着自己的人设,继续往对方手里塞贿赂,小声问:兵爷爷,城里最近有没有来什么舍得花钱的?想到乌贼妖对他们说过的话,又补了一句,这几个人品相好,我想要卖去当海仪。 妖兵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打量了林稚水他们一通,点点头:看着确实不错,瘦的那个脸好看,就是小姐们喜欢的模样。壮的那三个,看门、拉车、做活,倒也拿得出手。 那 算你好运,太子殿下刚好来了溟海城,你去东区摆卖,说不定正好能被太子殿下看中呢。 妖族太子! 林稚水他们交换了下眼神,当下做了决定:要搞就要搞大的! 大家都知道太子来巡视溟海城,东区肉眼可见的挤满了卖货妖,刘唐走了一圈,愣是没找着位置。 林稚水使了个眼色,刘唐顺着瞟过去,一个看上去不太能打的妖族正在低头整理货品,全是些骨头打磨成的饰品,人骨兽骨都有。 刘唐立刻懂了林稚水的意思:把那妖族赶走,抢了他的位置。 《水浒》设定里,这些天罡地煞星转世的梁山好汉,都含着一股凶性,绝大多数并不遵循道德伦理。得知林稚水的想法,反而对他更加满意。 是个不迂腐的好兄弟!刘唐暗地里点头。 他却没有动手,只是松了阮家兄弟的绑,唿哨一声,颇有默契的三兄弟扑上去,这个抱头,那个抱腰,合力将卖骨器的妖族摔出去,最后的阮小七把那妖腿一扯一压,咔嚓就废了他两条腿。 阮小五眼露杀意,将旁边磨得尖利的骨刃拿起来,干脆利落地当头捅下去,脑浆溅了一地。 杀人放火的事情,他们也没少做。同是人族下手都毫不留情,更别说对待妖了。 有妖族大声叫好!。血腥味使他们躁动。 刘唐又是一唿哨,三兄弟规规矩矩地站到他身后,低眉顺眼,仿佛被驯服的模样。 刘唐环视一圈,抬脚漫不经心地踩到脑浆上,高声:上好的海仪,凶性上来能咬破喉咙,看家护院的好手,有谁要? 妖族多是蛮物,哪怕看到同族被残忍杀害,也没多少同情心,反而当真顺着刘唐的话去打量三阮,目光往他们黑壮的肌肉上打转。 有妖族注意到林稚水,指他:那这个呢? 刘唐哼笑,扯着林稚水的领子,粗鲁擦去脸上灰,大手掐住他的下巴,将那张脸那张用过手段,看不出来少年本来面目的脸展示给周围的妖族看,这可是个读书人,脸蛋儿嫩,要给老爷们长脸面,玩那什么什么哦,红袖添香的,你们可买不起。 林稚水:等等,这剧本不对! 林稚水相当豁得出去的,立刻半垂了眼,眸光潋滟,细碎着波光。 少年轻咬唇:嗯,我会会磨墨他轻轻抬起眼,泛红的眼角宛若胭脂,眼瞳中萦绕薄薄水雾,请请买了我吧。 刘唐: 三阮: 很好,现在轮到他们心情复杂了。 第14章 何为海仪 妖族的审美和人族其实挺相近的,不然过去也不会有人和妖结亲的事了。周围顿时抽气声此起彼伏,再看人族少年那张漂亮白皙的脸,心便痒起来了。 众妖:其、其实买下来也不亏。 有妖族问:多少钱? 刘唐报了个特别高,就是冲着妖族太子去的价格,问价的妖族登时就退缩了。 美人虽好,奈何没钱。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1 却见一个钱袋子往刘唐方向抛,孤要了。说话的妖衣衫上缝制九条尾巴的白狐狸,是只有妖皇一脉才敢用的图案。 周围的妖族:太子殿下! 妖族太子这么快就上钩了?轻易得让他们心底不踏实。 刘唐扯了扯嘴角,实在扯不出谄媚的笑容,心里骂了一通应该让军师来,之前演无能书生时,那真是出神入化。不得已,半垂脑袋,殿下,我们怎敢要你的钱作势要把钱袋子还回去。 妖族太子用眼神制止了他的上前,给你就是给你了。又看向林稚水,眼神淡漠:跟上。 林稚水微不可查地和刘唐及阮三兄弟对了眼神,低眉顺眼地跟在妖族太子后边,依旧被绑缚的双手垂在身前,长长久久绳索在地上拖曳。 妖族太子住的自然是行宫,五步一楼,十步一阁,辉煌大气,令人目不暇接。 名字。妖族太子坐在高了三四阶的太师椅上,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他不是因为他的容貌买下他的。 林稚水在心里迅速过了这一点后,不假思索地:麦当劳。 其他名字他不一定能反应过来,但是,在这个世界,谁要是说出麦当劳,他绝对会下意识看过去。 你是读书人? 是的,殿下。 两名妖仆行入,放下纸笔砚台,恭恭敬敬行礼,复又退走。退走前,没忘记给林稚水解开捆手的绳。 太子殿下执起桌上的碧玉杯把玩,甚至没有抬眼去看林稚水,写。 林稚水垂首,磨墨的过程中,脑子运转。 人的文风是一种很独特的东西,足够灵敏的人,能够从文风看出作者。他是抱着必死决心来的没错,但也不是毫无求生欲。 磨好墨,提起笔,思衬着自己的文章是不能写了,林稚水心中对原作者说了声抱歉。 我郑重发誓,绝不以它牟利,绝不用它获取荣耀,绝不写于救命之外。 一万五千零二十七个字。 仍活动着墨香的手稿到了妖族太子面前,他先看了标题,海的女儿? 他们此刻就正在海边城池里,倒也应景。 妖族太子对于海的印象,向来只看到它诡谲多变的一面,无边无际的海浪滔滔滚滚,浪头一个接一个,掩埋海岸,淹没沙礁,前一秒还是柔软美丽的蓝花楹,下一秒便展开了狰狞的面目。 然而这篇《海的女儿》,将一块幽静的蓝琉璃摆到了他眼前。 有如涟涟波漾,温柔安宁地包容明日蓝天,光彩亦变得柔和。没有狂浪,没有咆哮,哪怕最后属于悲剧,也是冬海流冰般,令人恍然如梦。 妖族太子心里肯定了对面的才华,嘴上却还十分轻蔑:人族书生,总痴想着会有貌美妖女主动贴上来,呵。 林稚水眼观鼻鼻观心,全然一副规规矩矩模样。 那《海的女儿》的确是安徒生童话里的《海的女儿》,只不过被他删去小美人鱼灵魂被接引到天堂的部分,略微改动,更符合华夏古代背景。 概括一下,就是:鲛人公主爱上人族太子,爱而不得,化为泡沫。 妖族太子:不过,不是说你们人族的文章写出来会有灵气吗,我怎么没看到? 这个林稚水可以回答。他刚开始写的时候,冥冥中的预感就在告诉他,这不是他的文章,不会有灵气涌现。 当然,这个不可能跟妖族太子说。 林稚水:回殿下,这是旧稿。只有初稿才会喷涌灵气。 妖族太子点了点头,道:带他下去洗干净。 妖仆推门走进,沉默地弯腰后,示意林稚水跟他离开,快出门时,妖族太子突然想到什么:带他去斗蛊台看看。 是。 妖族太子拿起新的纸和笔,写了一封书信,又把《海的女儿》手稿放进信封里,命妖仆一同拿去寄飞龙雀传信,是人族才有的本事。 * 那不知道是什么场所的斗蛊台在行宫之外,溟海城的地下城中。地底通道歪歪扭扭,宛若蚯蚓钻地,道路也有好几条,也不知通往哪里的洞窟。 人族。那妖仆沙哑着嗓音开口,眼睛放好点,最好别想着趁道路杂乱,借机逃跑。 少年似乎被吓到,嗫嚅:我我不跑 跑了还怎么搞事! 最好是这样。这话说完,妖仆就不再开口。 行了许久,林稚水听到前方浪潮般的欢呼声,中间夹杂着杀撕碎他好狗诸如此类的激情话语,脑海里转瞬间就有了猜测 一个类似于古罗马斗兽场的地方。 又和斗兽场有轻微的不同。斗鸡,斗蛐蛐,斗狗,什么都斗,包括妖仆和人族哦,他们称呼人族为海仪。 如同蛊虫,被放到同一个场所里,厮杀到最后的获胜者,才有活下来的资格。 到了现场时,正好是一个和林稚水差不多大的少年和一个妖族的拼杀。那少年明显落于下风,逃命的本能促使他转身逃跑,却被抓住脚踝,拖回去。 妖族低吼着,展现自己的勇猛,把人族高高举在头顶,从台这头走到台那头,脑壳两侧的尖牛角映照昏暗灯光,仿佛有一根血线自角峰蔓延而下。 听着他的嘶吼,群妖们兴奋起来。 撕碎他!!! 蛮牛!蛮牛!蛮牛! 把他的肚子顶破!肠子拖出来! 峭壁影绰妖影,群魔乱舞,血红色的光芒隐约可见,这里就是一处魔窟。 人族少年被重重摔到擂台上,一支断烛的阴影投落在他面上,犹如断刃刺穿头颅。牛妖大笑,锋利的牛角噗地串穿少年的心口与肚子,滚烫的血液往外浸着热气,少年眼中尤带茫然,甚至连死亡都未曾意识到。 四通八达的通道里拂来的阵阵凉气,很快冷了他的血肉。 周围又是一阵欢呼雷动。 蛮牛!蛮牛!蛮牛! 牛妖掏出那具身体的内脏,扔进嘴里,大口咀嚼,又揭开头盖骨,挖出脑浆,吃得津津有味。 看到了吗。妖仆平静地诉说,你如果敢有异心,我们也不杀你,只把你扔进斗蛊台,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的本事了。 林稚水垂眼,没回答,妖仆显然也不需要他回答,看过后,就回去了。 走之前,林稚水眼角瞥到有几个妖族身边有着人族,男男女女都有,粗略一扫,样貌大致好看。替妖族捶腿捏肩的有,温顺伏在妖族膝头,任由对方抚摸的有,甚至直接大庭广众下给妖族交配的也有。 妖仆随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依旧是用一种没有感情的声调:我们妖族的富豪,会养一种宠物,名叫海仪,和猫狗一起养。假如给它喂桃子,汁水就挤出来给狗舔。哦,海仪在我们这里的意思,用你们人的话来说,就是母狗。 林稚水用力攥紧手,指甲陷进肉里。 妖、族! 一滴液体落到林稚水脸上,林稚水鼻子动了动。 等等,这个味道是 林稚水偷瞧了妖仆,见他没注意这边,手指摸了液体,举到眼前。 那是一滴黑色的水。 * 妖仆领着他又回到行宫里,每一处角落都带他走了个遍,详细说明哪里是哪里,哪里是禁区,林稚水将布局记得烂熟于心,方便搞完事后,计划逃跑路线。 妖仆又带他到一间房里,你以后就睡这儿,殿下招你过去,你才可以过去,平时只能在这间屋里活动。吃喝会给你送过来。 和关猫狗,也不差多少了。 一圈下来,林稚水甚至有些诡异地心平气和。 妖仆离开,门关上了,却没有上锁,也不知道是陷阱还是真的忘了,林稚水没有出去的想法,坐在床边,继续心平气和。 心平气和地念起菜名 尖椒炒乌贼,辣炒狐狸肉,水煮牛肉 妖仆磨磨蹭蹭地带着热水和干净衣服回来后,看到林稚水还在房里,刹那间,没能控制住脸上的诧异。 两三个呼吸后,他表情重新变回木头,可惜了,你居然没跑。 妖仆:既然没跑,就把自己洗干净吧。 清洗干净后,林稚水再次被妖族太子叫去,对方淡淡看了他一眼,品相确实不错。 妖仆拿回寄给妖族太子的信件,太子低头去看时,脸上露出浅浅笑意。 看完后,对着林稚水:圣女,我的妹妹,看中了你的文笔。 林稚水压着声音:小的荣幸。 回宫后,你去圣女那边伺候她,为她书写文章,替她铺纸研墨。你也见过斗蛊台了,最好别动什么不该有的小心思。 是,小的必当尽心尽力。 妖族太子微微颔首,随即,轻描淡写地吩咐妖仆:阉了。 第15章 大闹一场 林稚水瞳孔地震。 等、等等?! 虽然他确实可以为了人族牺牲自己,但是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吧! 眼看着妖仆要把他带下去坐切割手术了,林稚水飞速开口:殿下,阉人身上有尿骚味! 妖族太子眸光一凝:你说什么? 妖仆们见状,又站回原来位置,静候吩咐。 林稚水:回殿下,那处被切除后,无法控制,容易尿裆,自然就有骚味了。 妖族太子:他想了一下,竟不知道是放一个满身尿骚味的人在妹妹身边比较不能接受,还是放一个正常男人在妹妹身边比较不能接受。 考虑到如果放个有尿骚味的男人去给妹妹蓝颜添香,妹妹会把他这个当哥哥的打出尿骚味来太子沉吟片刻,可以携带香囊。 他挥手,阉 林稚水语速极快地打断了太子的话:那不知道圣女殿下喜欢什么香?果香?花香?木香?胭脂香? 茶香。 林稚水低眉顺眼:茶性淫,易于染着。区论腥秽有气之物。不得与之近。 妖族太子,她还喜欢吃柠檬。 林稚水心知肚明柠檬完全可以充当除臭剂,但是仗着妖族太子不懂这部分知识,张嘴胡诌:柠檬是酸的,尿味也混合起来,岂不更酸?而且,倘若圣女殿下爱吃柠檬,嗅到小的身上的味道,岂不以后见着柠檬就犯恶心? 太子: 太子:此言有理。 太子:胭脂 林稚水:胭脂多含水银,水银可堕胎。 能堕胎的东西,说对身体无害不可能。 太子:花 什么花?百合可利大小便,桂虽典雅却有毒,兰草无毒,且为王者之香,不过,它杀蛊毒 太子想也不想:不行。 九尾狐,食之不蛊。正是因为他们本身便擅蛊惑人心,是最大的蛊虫,兰草不能说是克星,却也有所影响。 菊花倒是不错,遗世独立,高洁芬芳,有暗香盈袖。林稚水抬眸,见到太子面有意动,老神在在添了一句:只是别名颇为不雅。 别名? 女茎。 妹控哥哥当场脸绿了。免不了阴阳怪气:你懂的可真多。 林稚水弯腰拱手:小的是读书人。 寻常读书人可没你懂得多。 林稚水又是一拱手,看上去斯斯文文,没办法,小的要写书,胡编乱造的同时,还得有些真东西。殿下不知,写人物会弹琴,就得先去了解指法,写人物建功立业,总不能闭着眼睛吹嘘,兵书也得看它个两三本,写人物通医理的,未免写出来的东西令人发笑,把人物写成庸医,医书再晦暗,也得啃下去 书里的人物又不能自动学习,那当然得作者去做。 久病成良医,久写那也能学富五车了。 妖族太子若有所思地打量林稚水:看来,买你送给孤的妹妹,是买对了。 他让林稚水先回去,等查实林稚水说的那些都有书籍根据后,并且考虑到,尽管有其他花可以用,但是不清楚那些花有没有隐藏危害,以及和尿骚味混在一起会不会更难闻,便没有再提阉了林稚水这事了。 * 回房后,林稚水取出怀里的水浒同人,在后边另起头添了一段剧情,溟海城里,阮小七略有些不解:原计划取消了。 刘唐:怎么突然取消了?难道林兄弟出事了? 阮小五:似乎是叫我们去准备一些东西,要准备好几车。二哥,你觉得呢? 阮小二:听他的。他能和军师共鸣,军师可不太看得上没脑子的莽汉。 刘唐感应了一下文章内容,口中复述:石脂水,白糖,绿矾,银粉,还有瓶子。怎么突然要买这些东西,奇怪,忒奇怪。把石脂水、白糖、绿矾弄成膏状,用瓶子装起来,银粉涂在瓶身外面 阮小七抓抓头发:能做几车算几车,然后,不要让瓶子碰到明火?做完后找个地方藏起来,待命? 古古怪怪的指令,但是出于对军师的信任,几人还是依言去做了。 林稚水在行宫里安分了三天。除了每天上交一篇童话外,日子也不难过,没人敢越过妖族太子来找他麻烦,他也不需要去妖族太子面前伏低做小。 第四天,正在看书的妖族太子突然想起来关心一下要送出去的礼物,麦当劳这几天在干什么?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1 回殿下,他在玩冰。 玩冰? 是的,他天天在磨一块冰,似乎是想要磨成镜子,口里还总是说着什么折射率大于1,什么凸透镜,什么光学聚焦 妖族太子皱皱眉,没出过门? 没有。 那就随他折腾吧。 一块冰而已,能出什么事。 第五天正午,林稚水日常去交稿的时候,拿上了磨好的冰镜。 妖族太子看完稿后,满意地点点头,照例将稿子送去给喜欢人族文学的妹妹。 殿下,小的先告退。 等等。妖族太子想起了冰的事情,随口问问:听说你最近在玩冰? 是的,殿下。林稚水低眉顺眼地从怀里拿出冰镜,向前几步,正好走到阳光下,恭恭敬敬呈起,就是此物。在妖族太子眼里,面前人族还贴心地调换镜面角度,好让他观个真切。 突然间,窗外和这座三层阁楼齐高,四季长春的云杉,烧了起来。 焰光将树叶和树枝燃出一条火带,妖族太子脸色极为难看,甚至不等妖仆处理,亲自飞出窗外,蓬松的狐狸尾巴伸出,咔嚓云杉树拦腰断成了两截。 要知道,这可是他亲手栽下,嘱咐了妖仆好好照看的树,如今,说断就断。 滚出来!妖族太子寒声。 阳光明朗,灌木积雪,没有风,也没有风吹过后,树叶触擦的声音。 唯一的动静是树顶倒下后,砸到刷得雪白的墙,磕出来歪歪的一道疤。 仿佛云杉着火了,是一场意外。 妖仆们感知到太子发怒,仓皇而来,齐刷刷跪了一地。 殿下息怒。其中一位妖仆颤动着身体,或许是意外。 意外? 对,人族有句话叫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正是说秋冬天气干燥,许多东西容易自燃。 太子神色和缓了些,值班的卫士们可有注意到有小贼潜入?一问,都说没有,太子才把尾巴收回去,态度重新恢复矜冷,既然如此,是孤反应过激了。 这么说的妖族太子,第六天,仿佛被隔空打了一巴掌行宫里,又有一处地方燃起了火焰。太子几番查看,都没有查到问题,似乎也属于意外。 只是,林稚水放在室内的冰镜又少了一块,同时少了的,还有一条用来系挂东西的小绳子。 第七天,行宫又着了一处。 第八天,行宫又着了一处。 谁还相信这是意外?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妖族太子不堪其扰,行宫越来越戒严,城中也加大了搜索力度。 期间,也怀疑过林稚水,但是,贼人放火的时候,他不是在妖仆的眼皮子底下,就是在屋中玩他的冰镜,根本没时间再去放火。 是不知道哪个高人,或者妖族其他声音,在针对他。 意识到这一点后,妖族太子眼中几乎要被冰霜凝固。 他的尊严从来没有任何时候像最近几天那样,被踩了个彻彻底底。 这也是云杉被烧时,他那么大反应的根本原因。 到了第九天时,妖仆们层层包围,几乎五步一哨,然后,那个神秘存在,没有再点火了。 林稚水默念秘诀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停了所有的小动作,真的老老实实在屋里磨冰了。 毕竟,没有火的同一天,也没有他磨冰,傻子都知道谁在背后捣鬼了。 到去交稿的路上,妖仆突然发问:今天还磨你的冰镜吗? 林稚水表情没有半点变化,谎话张口就来:当然。慢慢把冰磨平,能让我心绪平静。 妖仆点了点头,又问:你今天写的是什么故事? 林稚水笑眯眯:打火匣。说的是一个士卒通过名为打火匣的神物,娶到公主的故事。 依旧是魔改版的。 妖族太子望着文中,几次三番偷走公主的狗,因为皇后机灵,提前在房中洒满面粉,从而暴露脚印的情节,陷入沉思。 麦当劳。 这个名字果然能让林稚水第一时间看过去,殿下? 如果是你,想要引敌人进某个房间,你会怎么做? 林稚水:好,我引我自己。 林稚水做出思考的模样,为我自己举行葬礼吧,如果是敌人,应该会来看看是不是真的死了? 妖族太子:他感觉不太靠谱,但是仔细想想,又微妙的有些正确。 如果他有个很重视的敌人,某一天猝然听到他下葬的消息,也会忍不住去一探真假。 刘唐:所以这就是溟海城全城缟素的原因? 阮小二赶过来四辆车,来,一人一辆,里面都是燃烧弹 燃烧弹?这看起来也不像弹丸子啊。 林兄弟起的名字,他坚持要叫这个,也不知道为什么难道是它能自行烧起来? 刘唐和阮三兄弟一人驾走一车的玻璃瓶,分别往四个方向去,就等着最后的信号响起。 行宫里,为求逼真,好引出那个踩在他脸面上跳舞的贼子,妖族太子狠狠心,真的躺进了棺材里。放棺材的堂室,地面洒满了面粉。 不,不止地面,房梁上,窗沿上,棺材板上,整个行宫都涂满了面粉,白白一层,十分有葬礼的气势。 给孤盖棺。 妖仆们抬起棺材板,就要盖上去。林稚水突然猛地冲到门口,拉开门,风呼啸而入,掀起面粉无数。 妖族太子腾坐而起,捂住口鼻:咳咳,麦当劳,你 林稚水回头冲他一笑,太子心脏猛然跳动,便见一根点燃的蜡烛抛了过来。 轰 明灿的火焰随着爆炸声爆裂开,燃了整个堂室。 林稚水往外一扑,就地打了个滚,身后灼热的冲击波几乎要将他溶化。爆炸声轰鸣,房子被震得粉碎,泥土飞溅,碎屑从他身边迸过。 啊 骇人的惨叫只响了一声,随后血雾淋漓。 林稚水头也不回就往既定的路线冲。 刚才那声惨叫,绝不是妖族太子。 麦当劳!!! 这才是妖族太子,声音里的怒意,让林稚水并不意外自己被抓到后会体验一下什么是敲骨验髓。 贼子!孤必要杀你! 八条有部分烧秃的尾巴冲天而起,第九条尾巴被炸得只剩一点皮肉连着骨头,软在地面。 脑后风声袭来,林稚水就地一滚,避过钢鞭一样的长尾巴,尾巴拍裂地面,拍得粉尘飞舞。 林稚水往行宫里最高的阁楼上跑,身后,妖族太子紧追不放,可怖的八条巨尾如臂使指,袭向林稚水。一只麻雀恰巧挡了一下,被尾巴硬撞开,啪叽打到墙上,血肉模糊, 然而,林稚水敏捷度极高,每回都跟抽过来的尾巴险之又险地错身而过。那太子追得心烦气躁,眼里凶光闪过,八条尾巴倏然圈住阁楼,皮毛绷直如钢索。 给孤 阁楼震动,一点一点往上挪。 起 来 轰 整栋阁楼拔地而起。 然而,林稚水已经来到了阁顶,半攀着孤型尖顶,少年垂眸远远望着地面的狐妖,咧嘴一笑:殿下!他手里,拿着被点燃的火折子。 他张开双臂,袖袍随风翻滚。火折子从掌中往下坠。 因着狐尾的攻势,场地里满满飞扬着面粉。 狐妖的金色瞳仁竖成尖针,眼波里映着的火折子落下,都仿佛成了慢动作画面。 随后。 砰 震天动地。 林稚水的身体瞬间被一股强大的冲力给震飞。 由于呆的地方足够高,也仅仅是被震麻了半个身体,没受其他伤害。 谢 少年朗声,音中带笑。 殿下相送 作者有话要说: 茶性淫,易于染着。区论腥秽有气之物。不得与之近。 《茶解》明罗廪 * 水银,味辛,寒。主疥 痂疡白秃,杀皮肤中虱,堕胎除热,杀金银铜锡毒。 《神农本草经》起源于神农氏,代代口耳相传,于东汉时期集结整理成书,成书非一时,作者亦非一人 * 一名日精,一名女节,一名女华,一名女茎,一名更生,一名周盈,一名傅延年,一名阴成。 《名医别录》 * 桂,味甘、辛,大热,有毒。 《名医别录》 * 兰草能杀蛊毒是真的,九尾狐食之不蛊,也是真的。但是九尾狐不喜欢兰草,就是我编的了。 *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这个,应该不需要我说出处了吧? 第16章 火烧妖城 远方,猴孩黑影待命,只等着用踏雪无痕的轻功,将被震飞的林稚水接住。 妖族太子用八条尾巴护住自己,于爆炸中层层叠叠护得密不透风,但听到林稚水的道谢时,怒极攻心,活生生喷出一口污黑的血。 孤!必!杀!你! 行宫腾起火舌后,城中便开始四处响起爆炸声。 由梁山好汉投掷的燃I烧I弹,一个个发挥作用。 蛮牛正在人肉作坊里买肉。坊内,人腿挂在梁上风干,人皮绷在墙上晾干,蛮牛用拇指和食指揪了揪那皮子,好紧致顺滑。 坊主笑道:你是个识货的,这可是人族里贵人的皮,听说天天用蜂蜜保养,牛乳洗澡,上等的好皮 话没说完,门外飞进来一个玻璃瓶子,然后,炸开。 火焰迸裂,喷溅到蛮牛身上,他慌忙拿手去拍,但那火焰越拍越大,顷刻间成了大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蛮牛全身抽搐,倒地上直滚,整个妖如同一丛燃烧的荆棘,又像是身上脂肪都被点燃,成了一团满地翻滚的火球。 燃烧的油块不慎飞到坊主身上,尖刻刺耳的叫声成了双重合奏。身上,腿上,脸上,无处不是炎火。 滋滋 烤肉的声响和四溅的油花,随着白烟飘散。坊中火影重重,将人皮、人肉和里边妖物,通通烧了个干净。 妖族聚居的地方,一个个瓶子砸进窝里,转眼化为人间炼狱。一所所住房迅即被点燃,火焰碰到厨房的油液,炸飞无数瓦砾,熊熊大火包围了整片区域。 妖族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就如被他们剥皮下锅的人族,伴随着一股皮肉烧焦的糊味。 水 啊啊啊啊啊啊 快快快,水来了! 有妖族接了水,往逃出来的火焰妖怪身上一泼,水液哗地转成白烟,那被点燃的妖怪周身火焰猛地蹿高,依稀能看清血肉模糊的肩颈与脊背。 这火不怕水!妖族惊恐地喊。 三昧真火!这一定是三昧真火! 谣言袭卷后,惶恐不安弥漫了整个溟海城。 狼妖连辛苦攒钱买回来的人肉大餐都不顾了,扑进前几天挖出来的沟渠里,翻滚污泥,想把身上的大火熄灭。点亮天际的赤色旺了黑暗的沟渠,冒着火光的狼爪子颤抖地伸出来,扒着渠沿,用劲全身力气往外爬,然而一声惨叫过后,爪子无力松开,整头狼跌回了火里,火焰灭后,只能看到一团黑炭。 蚯蚓妖往地下钻,去他熟悉的斗蛊台,途中钻过冒黑水的石头,零星带进来的火星刮过,嗤地一拉,蚯蚓妖眼睁睁地看着火线缠到自己身上。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炸开土块,啪嗒几节肉块摔落,蚯蚓生命力顽强,还活着,可他的体壁被火焰烘烤,再无法分泌粘液进行呼吸。 鼠妖躲在家中地窖,浓白色的烟雾呛得她直掉眼泪,困难的呼吸令她忽然间想起被她咬破喉咙的人族,血液汩汩堵塞气管的时候,也是如此的绝望。 有幸逃离了燃烧弹范围的妖族顶着滚滚热浪,逃到城门口,然而梁山的人哪里不懂瓮中捉鳖的道理,东南西北四处大门,是最先沦陷的。 高温扭曲着大铁门,火光里,红得像地狱烙铁。 一部分妖族咬咬牙,顺着阶梯往城墙上跑,试图冲过火焰扑到城外。被烧了一些的毛发也挡不住他们的脚步。 但是,红焰焰的大火可以。 老天都在帮林稚水,忽然而起的大风助了火势,烈火飞腾,阻了群妖去路,甚至将他们退路也阻了,如锅里的鲶鱼,只能扑腾求生。 也有的整个身体冲进水里,以为得救了,却被活活烫死,变回动物本体后,就是一锅忘记加调味料的汤。 只有少数会飞的妖怪,成功逃离了溟海城。 刘唐与阮家三兄弟站在高处,听着城内忽高忽低的嚎叫,看着惨烈的场景,都忍不住心头一悸。 刘唐看看宛若炼狱的景象,再看自己的手,之前拿过那些燃烧弹的手,盯着指节翻来覆去看,差点不太敢认它。 刚才,就是这只手,拿着那些大杀器胡乱扔?! 就是这只手,还把那些大杀器放车厢里,堆在一起,没有太过谨慎的对待?! 乖乖,这不该叫燃I烧弹,应该叫老天爷! 除了大妖们,大部分妖怪都是普通妖怪,他们能被人族的弓箭射伤,也可以被凡火烤熟,当然,再普通的妖怪,也能碾压普通人,这是种族上的优势。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1 被猴孩背着过来的林稚水:你们没事吧? 没事,你如何? 也没事。 林稚水跳到地面上,原地蹦了几下,活动有些麻的身体。其他人怎么样了?我特意诱导那太子举行了葬礼,斗蛊台应该暂时停止了吧? 停了停了,人也没事,都被妖族关了起来,我们兄弟几个,提前将人救到城外去了,现在恐怕早走远了。 为了真实性,行宫外的妖族会以为他们太子殿下真的出事了,这种情况下,谁还敢去娱乐场所,没看到连奴隶市场都不开放了吗。 同时,他们会把奴隶锁起来,就像不少人家里办丧礼,防止猫猫狗狗捣乱,先找笼子关起来,或者寄养几天那样。 刘唐他们,一救就能救一窝。 然而,他们到底不是神,没办法把所有人救全,也只是尽量能救多少算多少。 噼里啪啦,火焰炸裂血肉的声音中,林稚水皱了皱眉,带着没办法十全十美,对妖族的厌恶与对自己能力的遗憾,低声:就到这里,我们回 血水的黏稠触感溅到了林稚水的脸上,滴到他眉心,顺着鼻翼流下,宛若血泪。 狐狸尾巴从阮小七的胸口破出,白毛浊上大片红血。 可惜了。妖族太子的声音响起来,伴随着一声叹息,尾巴迅速收回。 阮小七的尸体没了尾巴支撑,轰然倒塌,在落地前化成墨光,飞入林稚水眉心之间。 妖族太子原本的目标是林稚水,阮小七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的直觉,令他毫不犹豫地救了林稚水一命。 七郎!阮小五瞠目欲裂。 阮小五手执蓼叶枪,回身一点,整个人离弦的箭儿冲向妖族太子,同时喊道:二哥,带林兄弟离开,不用管我,你知道,我们会再见的。 阮家三兄弟,阮小七做事爽快,随性而为,他深爱林稚水的性格,又素来是个讲义气的,所以才毫不犹豫就替林稚水挡了攻击。 阮小五做事干脆,说留下来断后,就是留下来断后,没给其他人婆婆妈妈的机会。 阮小二是他们的长兄,相比较两个弟弟,性格更加沉稳,脑子清醒,二话不说就拖拽着林稚水跑:走! 刘唐紧随其后。 从道里出了,却听到后头传来阮小五的惨叫声。 他们虽是书里出来的,书不破,人就不灭,却也还是血肉之躯,死而复生依然会疼,被折磨是,也有知觉。 林稚水没有提回去,他只是十分郑重地凝视阮小二:二哥,容我这么叫你一声。我保证,只要我不死,必然杀了那妖族太子。 阮小二:有你这句话,强好过你回头。 城外藏有良马,一人一匹,林稚水和刘唐都上了马,阮小二却是往他们的马屁股上用力抽了一鞭子,马儿吃痛,疾驰而去,阮小二在后头扬声:你们去吧,我兄弟等着我呢。拿着武器就往回走。 妖族太子血淋淋的狐爪掏进阮小五的肉里,把那肋骨一根根掏出,阮小五汗淋淋地痉挛,呼吸声如同鼓风机般粗重。 左脚不自然地弯曲,几乎要挨着肚皮。 妖族太子掐着阮小五的脖子,说,麦当劳是谁,他的真名是什么?苍白阴柔的脸上溅了血液,显得格外暴戾。 阮小五笑了一声,眼睛如清水洗过,直面太子:我们从不出卖兄弟。 那你就去死吧。咔嚓,扭了他脖子。 太子抬头,凝望远处的阮小二,眸子阴鸷:没想到,你还敢回来。 阮小二只叹道:时隔太久了,竟没有妖族记得你太岁爷爷了。 他从腰间解下飞鱼钩,一个筋斗倒翻,腕动钩出,锋利的钩子如银蛇獠牙,此时虽日光焦亮,却凭空生起寒意。 水潭中狡猾的金尾鲤鱼逃不过阮小二的夺命勾,山岩中灵敏的白狐亦不能。 飞鱼钩在他手中,宛若银龙飞舞,如喷白电, 可惜,此地终究不是湖水,阮家兄弟一身本事多半在水里,是梁山水寨的头领,昔日多少妖族在他们手中做了水底亡魂,如今少了地利,五十招之后,妖族太子仰头,抖直的长索从他面门上方冲过,狐爪将其拽住,紧紧扣住锋利无匹的鱼钩。 阮小二自知逃不过了,把手一松,从腰间拔出雪亮的刀片,休想让我受辱!竟是反手抹了脖子,溅了满堂红。 第17章 在下姓郭 妖族太子都没来得及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阮小二的尸身消散,连鞭尸泄愤都不行。 阮小五死的时候,马上疾驰的林稚水突然闷哼一声,胸腔与脖颈还有腿上传来的剧痛令他知道,阮小五死前受到了怎样的折磨。 幸好,虽然离得远,阮小五死后也回归了文章,日后若有机会,还能再见。 又过了一会儿,林稚水脸色一白,倏地喷出大口血,溅到笼头上。 刘唐:林兄弟! 林稚水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我没事,是阮二哥。 刘唐摸了摸腰间朴刀。 两人都没有说话,压抑着沉默赶路,他们跑得足够远了,但是,妖族太子也追得足够快他化作真身,是一头三层楼高的巨狐,风驰电掣地截住了林稚水与刘唐。 林稚水二人正好策马到一处峡谷,两边是峭壁,能容三四匹马齐头并进。地面是湿润的黑泥,半个马蹄子陷进泥里,延伸出一串蹄印。 碗口粗的圆木从崖上垂直砸下来,林稚水和刘唐急急勒了缰绳,才没把自己连人带马送到圆木底下。 马儿慢嗒嗒往后退了两步,鼻子里咈哧咈哧喷着粗气,空中又落下一人,从狐狸形态变为半狐半人,鞋底稳稳踩在圆木上。身后,狐狸尾巴上的毛已经没有初见时的光滑,乱糟糟,似乎每一根都竖了起来。 跑得到挺快。妖族太子狭长的眼眸微眯,还跑吗? 刘唐垂下眼。 所有人都以为赤发鬼刘唐莽撞无脑,是一个暴躁莽夫,却少有人注意到,提出劫取生辰纲这一胆大包天主意,并说动得了本来不想掺和的晁盖入伙的,也是他。 单纯的莽夫,可不会想到拉人入伙,该拉愿意藏匿私商在江湖干劫财害命勾当的晁保正。 所以,他在发现燃I烧I弹特别好用后,偷偷在腿边绑了一个,就是以防出现这种情况。 刘唐攥紧缰绳,另一只手也去摸朴刀。 他想的很好:林兄弟机灵,我纵马过去和那厮打斗,找时机引爆了瓶子,也能伤他几伤,林兄弟便可趁此机会跑了。 然而没等他摸到朴刀,就感觉身体一轻,低头看,全身上下都成了透明的。猛然转头,望向林稚水:林! 他收回了支撑刘唐行动的灵气。 下一秒,刘唐化作墨色光点,消散在一人一妖眼前。他偷藏的燃|烧|弹也失了支柱,陡然下坠,瓶底稳当地落到靴尖上。 那靴子尖往上一挑,瓶子亦往上飞,少年骨节分明的手将它纳入掌中。他脸上依旧挂着笑,和妖族太子遥遥相望,不跑了。 不可能跑掉了。 已经整整两千年没有出现过书中人,妖族太子根本没往那方面想过,你倒是好心,提前把人送走。之前那三个人,是一母同胎的兄弟吧,可惜,没赶上你好心的时候,被舍弃了。 林稚水笑了笑,瓶子在手中旋转,你真狼狈,是两位哥哥弄的吧。 妖族太子眼中有一瞬间的寒凉。 他现在着实不好看。 九条尾巴,有一条颓缩在圆木上,软软搭着树枝那是林稚水炸的。 缝绣九尾狐的袍服,从狐狸耳朵斜斜划拉一大道口子到尾巴根,素白的里衣不见血那是阮小五枪挑的痕迹。 墨丝散落下来,虽不见乱,可束发的珠冠的确不见了踪影那是阮小二飞鱼钩钩走的。 他负手而立,冷笑:两条臭虫罢了。 也确实没给他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 暗金的妖目瞥过来,从林稚水握瓶子的手,一寸一寸往上挪,仿佛在用视线刨开皮肤肌理,窥到那一块块骨骼与血肉,至于你。他平静的,如同不过是被宝石不慎割伤了手那般,臣服孤,自愿加入妖族,孤既往不咎。 瞳孔里倒映林稚水的脸。 可惜,那是一张被动过手脚,不太看得出少年本来面目的假脸。 真是抱歉了,林稚水从马镫里把脚脱出来,身子翻转,一个倒挂金钩,将瓶子踢过去,我没办法既往不咎。 阳光染红少年冠玉般的脸庞,也将灿烂的光彩镀进那双漆黑的眼眸里,分外明亮,只要我一天不死,就绝不让你,让你们全体妖族,好好的活。 眼见着让溟海城乱成一团的瓶子被飞替过来,妖族太子瞳孔一缩,尾巴飞速地团起自己,里面的几条还重点照顾了要害。 被特意留在最后才发动的攻势,必然是囊括所有的希望,有可能逆转局势的一击。任何人处在妖族太子此时的位置上,都会如此想,并且极为郑重的对待,以免翻船。 然而,那瓶子撞到狐狸尾巴后,却只是轻微地回弹,顺着光滑的皮毛慢悠悠滑下,哐当一声响,被地面磕破。 什么都没有发生。 妖族太子在自己的尾巴包围圈里,听到了外面少年畅快的大笑,嚣张又得意。 他没亲眼目睹过燃1烧I弹是怎么爆炸的,自然也不知道,林稚水手头没火,那瓶子就是个装了奇怪膏状物的普通瓶子。 这家伙又一次戏弄了他! 方才那个突然看重对方才华,不忍心杀害的自己,简直就是个傻子! 一场荒诞的戏剧! 刹那寂静之后,无尽的屈辱感腾烈了金眸。一条又一条的尾巴竖起,白毛倒刺。长条的阴影映在山壁上,如同一把把勾骨尖刀。 你会后悔的。狐妖身体化为一道闪电,柔软的尾巴散铺在身后,尖端滴血。 林稚水能感觉到,针对他的杀意骤然加重,也知晓自己刚才其实应该服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但是 少年踢完瓶子,跃下马,立在泥面上,如同一条通天彻地的柱子,固守着自己的理念。 我不会后悔。 做出千里奔袭救人决定的时候,他不会后悔。 在行宫里,妖族太子眼皮底下搞事的时候,他不会后悔。 大闹溟海城的时候,他不会后悔。 现在,当然也不会后悔。 巨大的狐尾阴影笼罩着林稚水,一人一妖的距离在心脏跳动之间无限接近,洇红的利爪刺穿金色光线,破空声嘶吼着,刺骨寒意在瞬间蔓延到林稚水全身。 砰 砰 砰 林稚水似乎听到了心脏一声声地跳动,暖流沿着四肢延伸,血在沸腾,胸膛在滚烫,仿佛胸口处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苏醒。 一页纸从林稚水衣衫里飞出,阳光穿过云雾,像桔红色的火,跳动故事里的一行旁白 侠,不是官衔,不是地位,亦不是腰间弯刀与掌中宝剑。而是为了心中道义,不论可为不可为,纵使千万人劝阻,吾亦往。 突有人飘身而下,伸来一双手,挡住了妖族太子的攻势,掌法极简,却是坚稳之极,纵然狐尾惊涛骇浪般连番拍下,那双手亦稳如泰山。 龙啸声起,在这个有妖物的世界,来人的掌法中竟游着金龙,他反守为攻,攻势大开大合,掌风掀开飞舞的狐尾,至刚至强的掌法排山倒海般拍在妖族太子的胸口。 太子闷哼,后退卸力,一步脚下一深坑。他连退九步,以二尾撑地,挺立身形。抬手抹去唇角血迹,金龙?你是谁? 那人微微一笑,手掌侧翻,缓缓回了个半圆,收到胸前拢成拳头,凶猛的掌力便由此收回消解。 他拱了拱手:在下姓郭。 郭?妖族太子回忆了一遍人族大儒和人族皇城有名的几大家族的姓,并没有姓郭的。 难道是旁支,入赘去别人家,或者随母姓? 你是哪家的? 姓郭的这人一身素衣,没有任何配饰,然而浓眉大眼,一身正气的模样,却令人深觉他定然来历不凡,才养得这么侠义气派。 妖族太子想的更多。单看林稚水孤身便敢跟他入行宫,为人族不忿就敢火烧溟海城,少年快意恩仇的同时又不失凌然正气,和面前三四十岁的男人,本质上属于一种人。 于是,这姓林的,假名麦当劳的家伙,是你徒弟? 不是我徒弟。 我也不是哪家的。 男人一开口,就显出了自己的憨直本质,对方问什么,他就老老实实回答什么。我就是郭家的。我今天才算认识这位小兄弟。他笑了笑,但是,我却愿意和他做一场旧相识。 太子道:什么相识不相识,既然你哪家都不是,那就留下命来吧。 郭靖留意着太子头顶的尖狐耳,他如今也不是初出江湖的莽撞小子了,当下有了定论:狐妖,狐妖,虽是妖,也是狐。 是狐狸,那就有着大多数四足走兽有的耳朵灵敏的特点。 于是,郭靖张口长啸,雄浑的内力源源不绝,啸声便也一声高过一声,如千军万马奔驰,又似浪潮,一重重过一重。 妖族太子攻势一滞,两条尾巴尖堵着耳朵,却依然被影响得头昏脑胀。待回过神来,面前早已没了人。 他迟疑片刻,还是觉得姓郭的有所古怪分明不是仙人,也并非道士,体内却有一股奇特力量。 回万妖城!先跟父皇禀告了这奇怪的人再做计较。 没走几步,妖族太子倏然单膝跪下,张嘴吐出血雾。 怎么会!他明明没有跳我肚子里,我的内脏怎么会受伤。 第18章 文字世界 郭靖啸声一起,林稚水也受了影响,胸中激荡,只感觉有闷气淤积。捂着耳朵抵挡时,被郭靖伸手一捞,扛到肩头,踏着山壁远去。 走远后,郭靖才把林稚水放下,表情愧疚:抱歉,小兄弟,郭某并非他对手。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1 妖族太子再怎么也是个妖。 如果说人族的天赋点全点在了灵性上,以文为桥,连接天道,那么,妖族的天赋点就是点在了体质上。 当然,体质不代表防御力,他们的肉|体一样能被刀剑伤害,只是越往上修炼,受到的伤就越小。他们体质强悍在,只要不被打中命门,不被砍掉脑袋,戳穿心脏,就能扛下大部分伤害。 就像妖族太子刚才硬吃了一记降龙十八掌那样。别看他狼狈,实际上,根本没打掉多少血。哪怕伤到脏腑,对他来说,也是稍微修养就能好的伤势。 郭靖万分诚实:我没办法解决他,而他如果和我打消耗战,我会被他拖死。 林稚水望着郭靖,郭大侠,你愿意出现帮我已经很好了,接下来,我可以自己想办法的。 郭靖不行,他就继续写,哪天够资格写神话人物时,他就不信区区妖族,能挡得了三头六臂,挡得了七十二变! 郭靖笑道:其实,我已经观察你许久了,在你写出我的那一刻。 林稚水怔愣:可 是的,我没有出现。他坦诚,我不确定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宁可永远不能从文章里出来,也绝不会为贼人贡献自己的力量。 林稚水懂了。 怪不得。 包公会出现,是因为当时他受了冤屈,包青天怎么会容许有人在他面前被污蔑。 吴用他们出现,是因为场景和智取生辰纲太过相似,产生了共鸣。 而郭靖,核心是侠。他很有耐心,直到此时此刻,才承认了林稚水的侠义精神。 原创的,随便他召请,然而同人,他光写的漂亮还不行,得不到原著人物认可,那就是废稿。 少年抹了脸上妆容露出本来面目,精致的眉眼含着骄傲,我当然能够得到你,以及其他人的认可。我可以做到。 沉稳的郭大侠连看了他好几眼,略有些惊讶。 他身边的人大多偏华夏风也就是,自谦,内敛,不可骄傲,少数的,如他妻子黄蓉和岳父黄药师,前者是古灵精怪居多,后者比起骄傲,不如说是孤傲,如同林稚水这般自信到耀眼的程度,着实少见。 不过,并不让人讨厌。 哪位长辈不喜欢灿若骄阳的少年呢? 郭靖拍拍林稚水的肩膀,带着长辈对晚辈的嘉许:这话不错,你确实可以做到。 带着郭靖的认同,林稚水回到了金光县。 去时披星带月,回时鸡声侵曙。 等到午时休憩的点儿,林稚水才去见了陆县令。陆县令惊喜地拉着他,来来去去问了七八遍过程,详细到所有细节。 林稚水第九次保证:除了知道我姓林以外,他们并不知道其他消息。我的全名没有暴露,脸的模样也化了妆容遮掩,和我现在完全判若两人。 陆县令都觉得自己问得很惹人烦了,然而林稚水没有半点不耐烦,依旧认认真真说出当时情况。 陆县令没有再问第十次,他叮嘱林稚水:不能告诉任何人,你这段经历,连你妹妹都不可以说。 我明白,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无论是我的,还是别人的。 陆县令轻轻点头,你回去休息吧,你的假期我给你告到了明天,后天又是十日一次的旬假,这两天时间好好休整放松。 多谢大人。 比起你做的事情,这不算什么。对了,你离开的这段时间,书院新进了一位学子。 没有经过学试? 他不需要他是青莲剑仙的后人,李家嫡长子,本就拥有任意入学任何一所学院的资格。 等等!林稚水缓慢地眨了眨眼,你是说,青莲剑仙?不是青莲居士? 陆县令哈哈一笑,什么居士?历史上就是青莲剑仙。林小子,书看多了,记混了吧。 林稚水含混:可能吧。 借了陆县令的书房,林稚水紧急翻了李白出没那段时间,才发现原来是两个世界的不同这里只有青莲剑仙李白,却没有诗仙李白。 或许是因为世界的特殊性,李白实现了他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潇洒快意,然而,历史上,却少了诗界一颗璀璨明珠。 林稚水心里记下两个世界的不同之处,告辞陆县令回家。突然独自离开了快一个月,妹妹却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给林稚水端来热饭,烧好热水。 问她,只是说:哥哥如果能说,肯定会告诉我的。哥哥会突然离开,肯定是有大事。 林稚水给小女孩夹了一块肉,兄妹俩温情脉脉地享受着家人的团聚。晚上,屋里小火炉暖旺旺地烧着白炭,林稚水躺在床上,垫着别人送的一整张动物皮毛,抱着棉被幸福地滚成蚕蛹。 出门后才知道家里好这话,至少此时十分适用。这段时间,他大半时候是在马背上过的,想要过得舒服,梦里都不一定有。 林稚水揉了揉有些酸肿的腿肉,闭起眼睛,沉沉进入梦乡。 他很快就睁开了眼。 眼前是一个灵气四溢的空间。 白昼当面,风吹过树叶,声音沙沙,鹿子伏在花香中,湿漉漉的眼眸好奇瞧他,却在林稚水靠近时,耳朵动了动,身躯灵敏跳起,箭也似地飞跃开。 两头白雕在高空翱翔,几根白净的羽毛飘落,极掠而下,往一望无际的水湖落爪,水花溅起,白雕拍翅冲天,爪钩中,银鱼鳞片涟涟。 木制回廊通往湖心,是四座小屋,白面书生掀开苇帘,见了林稚水,回身笑了一下,瞧瞧,我说什么,林兄弟今晚必然能来。 林稚水:加亮先生?有些惊讶地小跑过去,这里 包公走出,是你的文字世界。 屋后突然传来震天响。 梦里都是爆炸声的林稚水倏然转头,吴用摇摇扇子,无奈地笑:又开始了。 没到屋后,林稚水就听到一道声音叫得很欢:好!郭家哥哥如今可让我开了眼界了!这降龙十八掌,我们梁山大部分人都不及! 郭靖的声音随后响起:阮兄弟凫水的本事,才是出神入化。此前可让我吃了大亏。 吴用偏头向林稚水解释:七郎性快,才来这里,见了郭大侠,就缠着他比斗。水猴子似地钻来钻去,郭大侠初时吃了点小亏 阮小七大踏步过来,发须滴着水珠,军师,你这可太偏帮外人了。哪里是吃了小亏。这五六里的水面,强似家里,我扯了他的腿,扑通拽他下水,反锁了脖子,若不是吃他有那鸟子内力,胜负可不一定呢。 郭靖素来不和人争这个,闻言,也只是好脾气地笑了笑,阮兄弟说的是,倘若阮兄弟也学了内功,我在水里也胜不过。 林稚水面色有一瞬间的古怪。 任谁也没想过,忠君爱国的郭靖居然能和梁山反贼在一起称兄道弟。也幸好来的是阮小七,而不是梁山里其他的,做过人肉包子,杀人如砍鸡的那些人,不然,哪怕是郭靖这等宽厚脾气,也要甩袖子走人。 阮 阮小七笑道:你叫我二哥一声二哥,难道不该喊我一声七哥吗? 林稚水从善如流:七哥,你身上的伤还好吗? 郭靖诧异地看过来。他出现得晚,又不是一直有精力注视林稚水,还真不知道阮小七受伤的事。 阮小七:放心,我很好 吴用面无表情地拆穿他:原本修养一段时间就能好,他心里痒痒,想要和郭大侠比个高低,强行用灵气掩盖了伤势,你别看他现在活蹦乱跳,过两天,症状发了,有他好看的。 然后,阮小七就收到了一、二、三、四对不赞同的目光。他讪笑:这就休息,这就休息。 林稚水:七哥,外面还有妖族等着你的蓼叶枪,戳他们身上七八个窟窿呢,你可得好好养身体。我两个月后,还有场比武的私试,可要靠你了。 阮小七眼睛一亮,一定!一定! 文字世界虽然随便他折腾,可哪里有外面的花花世界吸引人。 林稚水突然感慨:不过,我也是真没想到,七哥你会选择留下来。 严格来说,这页水浒同人,和他共鸣的应该是吴用吴学究承认了他的脑筋,其他几人都是依着场景才勉强出现的,算不上认可林稚水。 事情一结束,阮小二,阮小五,刘唐就回去《水浒传》里了,公孙胜、晁盖和白胜,更是和林稚水没多少交集。 阮小七扬起眉:你是条好汉,我阮小七平生就爱结识英雄好汉,既然你敢肉I体凡胎去闯妖窟,我就是将这腔热血卖与你又何妨? * 遥远的万妖城,妖族太子步入寝宫中,柠檬的清香一路伴随着他。妹妹。 栏杆上侧坐白绡少女,手持书卷,眉眼低垂。纯净的月色照彻她周身,却也被那安静的气质遮蔽了月的光辉。 一双赤足垂下,半掩在薄纱之后,莹白得好像蒙上一层雾。 少女抬眼,不说话,只静静地凝视太子,好哥哥就把事情一股脑倒出来了。 太子皱眉:后面也就算了,前面我着实想不通,他是怎么当着我的面烧了云杉的? 圣女略微思索之后,抿嘴笑了,看来,他确实看了很多书。 书? 《淮南万毕术》有说:削冰令圆,举以向日,以艾承其影,则火生。 太子讥诮:脑子倒是好使,但是只有脑子,有什么用?下回见了,我必杀他。 哥哥。圣女目光柔和清澈,我想要他。 太子的声音几乎拉成线:什么? 他的文章写得很好看,他的人也聪明,各处都合我的心意。我要他来当我的妖仆,或许可以和我交流各种典籍。 太子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可爱护妹妹的心到底占了上风,眼中掠过凉光,你放心,我一定让他当你的妖仆。 何必哥哥亲自去,平白辛苦,让妖仆们去就好了。圣女的嗓音轻轻的,柔柔的,好像铺排开来的曲调,如果他要跑,就打断腿。如果舌灿莲花,就毒哑嗓子。留一双手写文章即可。只是,到底可惜,如此便有残缺了。 太子深感妹妹体贴,你放心,我会安排好的。离开寝宫后,好哥哥暗下决心,他一定亲自去把人抓回来,并且让他心甘情愿当仆从! 第19章 李白后人 林稚水低头望着脚下直铺到书院内部的梅花瓣,抬了好几次脚,愣是踩不下去。 阮小七在他脑海里爆笑:林兄弟,你们书院太有意思了,皇帝老儿都没那么精致。 林稚水:抹了一把脸,难以言喻地:相信我,我走之前,它还是正常的。 他总不能是又穿了一次,一下子来到十年后了吧? 尤其是,书院门口的青石板路,突然变成了花斑石路,纹如竹叶磨光烫蜡,不滑不涩,总而言之,就是比随处可见的青石板贵了一百倍不止。 林稚水做了好几十息的心理建设,才踩上贵贵的花斑石,和精挑细选的梅花瓣。 风一吹,幽香迷人,仿佛冬日的寒风也变得分外温柔。 令人心旷神怡。 其实也还不错,新的一天伴着花香入学。林稚水在脑海里回醒阮小七,往书院门口走去。 从敞开的大门,能够一望门内的平铺的花瓣,似乎全是梅花。每一次呼吸,都将花香沁入肺腑,勾着一天的好心情。 林稚水猛然想起来:希望不会有人恰好花香过敏。转念一想,院方应该会处理这事。 走到院门,林稚水正要踏过门槛,四束令人不悦的目光肆意打量他,右边伸来一条手臂,你还不能进去。 林稚水扭头,对拦住他的陌生门卫道:我是书院的学生。又拿出身份木牌,之前告了一段时间的假,二位大哥才不认识我。 原来是告假了,怪不得门卫点点头,如今规矩改了,每一个进书院的人都要佩戴香囊,衣着整洁。离先生上课还有很长的时间,你快去买个香囊吧。 正说着,旁边有学子行过来站立,二位大哥,你们看我这装扮可合格? 略带谄媚的声音令林稚水皱眉。 门卫瞄他几下后,进去。那学子便如释重负,林稚水突然喊:这位师兄对方回过头来,直将林稚水唬了一跳。 戴香囊,林稚水没什么意见,君子佩香在古代算是礼数了,哪怕是现代,都有不少男士香水卖得红红火火。 衣着整洁,这也是合理要求,书香圣地,总不能邋邋遢遢进来。 但是! 林稚水深深呼吸。 但是,脸上涂粉大可不必。 不是说男孩子就不能精致,可你是来念书的,每天花一个多时辰熏衣剃面,敷粉施朱,算怎么回事? 总不能皇帝选妃,选到书院来,白天上班,晚上上床,上完床后还能顺便聊聊工作,方便全天候压榨吧? 林稚水僵硬着微笑三两句将那位同窗糊弄走,再问门卫:我也需要敷粉吗? 门卫瞅他几眼:不用,你脸上没什么瑕疵。 这话又让林稚水眉心拧了拧。如果脸上有瑕疵,就不让进了? 门卫扯了扯嘴角,颇有些傲慢:那是肯定的,规矩如此。 那这里到底是读书的地方,还是选美大赛! 何况,以前书院门口,也没有门卫。 不知道这规矩是哪个憨批,是哪位先生定的? 门卫:是我家少爷。 少爷?突如其来的灵光闪现,林稚水想起陆县令的随嘴一提,你家少爷,是不是姓李?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1 门卫坦然点头。 林稚水,李白后人? 不错。 林稚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想,决定先转头去找陆县令问问情况,更加仔细地问情况。 转角碰到刚从家里出来陆嘉吉,陆县令亲儿子,看他行动便利,应该是腿已经好了。 林稚水:陆嘉吉。 陆嘉吉扭头,惊喜:你的事情办完了? 嗯。你的脸 没事,最近吃多了香脆的零嘴,身体起了火气,长了几颗痘,大夫说过段时间就能消了。先说说你的事,开学第十一天就告假没来,可算是破天荒了。 这事不太好说书院这是怎么回事,突然间就需要特别注重仪表了? 听出来特别的重音,陆嘉吉苦笑:山中无老虎,猴子哦,也不算猴子,算头狼吧。山中无老虎,灰狼称霸王。 详细说说? 这个时间,勤奋一些的早点铺就会开门了,陆嘉吉索性拉了林稚水去书院对街的一家铺子里,点了热腾腾的汤包和一壶清茶,仔细地给林稚水说了最近发生的事。 我们多了一位新同窗,叫李路行,是皇城李家的嫡少爷,青莲剑仙李白的后人。 这个世界历史人物出现的时间比较混乱,并不是严格按照华夏来,就连朝代也出现过好几个朝代混合在一起的情况。 青莲剑仙李白,生在本朝,是开国护国剑仙,地位崇高,因着如今再无名著出世,李白先是以剑斩妖,又广收门徒,为人族的存活提供了难以磨灭的贡献。他的子孙后代,便也受此福荫,得到皇室的尊敬。 这李路行,他也不能说傲慢吧,就是那种很很说不上来的性格,大概是从小被捧着,养成了一副世界都必须围他转的脾气。 林稚水想了想,你是说,他爱美,所以不能接受自己视野内出现不好看的东西? 陆嘉吉一拍桌子,对!就是这样!店小二端上来汤包和茶水,陆嘉吉客气地笑了笑,再道谢,继续和林稚水说:梅花瓣,他叫人撒的,门口地板,他出钱找人换的,古怪的院规,也是他要求的。 陆嘉吉夹了个汤包,张嘴咬破,被汤汁一烫,直接把汤包扔到小餐碟里,捂着嘴巴小声哈气,嘶忘了吸汤了。 林稚水喊人要了凉水,随后问陆嘉吉:院长不管? 给书院装修就算了,现代还动不动就有人捐教学楼呢,但是插手院规,还是如此可笑的规定,院长总不能容忍这个吧? 陆嘉吉含了一口凉水,几个呼吸后,转头吐小碗里,这才说:院长不在,听我爹说,书院发完榜后,他就说有急事去皇城,书院交给副院长管。咱们这位副院长,做梦都想被调去皇城教书,哪里舍得违逆太子爷的意愿。 林稚水用筷子小小地敲了他的手背,别乱称呼,被人听到了该怎么办?当今可还没孩子呢。 陆嘉吉撇撇嘴:视若亲子。 这顿早餐并没有安心吃完,才到一半,就被门外的声音扰了清静。 没时间?那人哈了一声,万分讽刺:研碎米粉敷白皮肤,再抹点胭脂,需要多长时间?不过是懒汉,找什么借口。 我!另外那人似乎是被这样理所当然的态度气到了,提高了声音:李路行,你有时间,我还要准备一个月后的升舍考试,可没有闲工夫像你一样打扮得花枝招展。 先前那人仿佛抓到了对方的话柄,啧,暴露了吧,你只是不愿意花时间在仪表上,而不是没有时间。 我管你怎么想。让开! 不让。你必须遵守书院规矩。 规矩?什么规矩?谁的规矩?你的? 对,我的规矩。 陆嘉吉飞快付了钱,拉着林稚水蹲门柱子旁边,指给他看:那个就是李路行。 林稚水望过去。 那确实是个精致男孩,一身锦缎下,肤色白皙,宛如珠玉。面上涂着浅浅的胭脂,使肤色红润,嘴唇含了口脂,显得更有光泽。 可惜,娇衿之色破坏了他这份好相貌。 和李路行对峙的,是洪怀中,二十多天没见,他看上去和以往不太一样,最显眼的,就是扇子没了。 陆嘉吉冷不丁开口:洪怀中过的不太好。 林稚水:什么? 姓徐的那件事之后,他作为那人的至交好友,多少受了影响。你知道的,很多人都觉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父亲因此对他淡了,甚至纵容后母冷待他,所以,他说自己没时间打扮,也不是推辞,听说他现在在家里,许多事情都要亲力亲为,他后母只说是锻炼他,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他们对话时,洪怀中想要硬闯,却被门卫一左一右挟住,扔了出去。李路行皱皱鼻头: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半点风度也没有,糟糕透了。 洪怀中低着头坐在地上,神色阴郁。 李小少爷仍在喋喋不休:本少爷这么完美一个人,能允许你们和我同院学习,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你们多多少少投桃报李,让自己变得更好看些,又不是什么吃亏的事情。 洪怀中袖里的手慢慢捏起拳头。 李路行站在石阶上,居高临下看他:我提的要求过分吗?只有懒人,没有不整洁的人,你就是懒,才没办法又俊又干净。每天不过是花一个时辰打理自己,又不碍你什么事。 好一个何不食肉糜。林稚水低声说。 洪怀中突地暴起,冲李路行的面门就是一拳。 琤地一声响,宝剑出鞘,一抹银光闪过,剑尖已指着洪怀中脖颈。 遍地梅花被剑风扫出细长道路。 李路行手执剑柄,冷眼瞧他:我五岁就开始练剑了,我的反应速度,可和你们这些只会写字的读书人不一样。 第20章 一顿毒打 好嚣张的毛孩子。阮小七在林稚水脑海里笑,林兄弟,快放我出去,好让他知道,读书人也没那么好欺负。 可别,阮七哥,你去那可真是欺负人了。林稚水回他,而且,你身上伤口还裂着呢,这小子不值当让好汉再流血。 林稚水坚定拒绝掉想出来浪的阮小七,从地上站起来,就要往那边走去。 陆嘉吉拉他:林稚水,你要去帮忙? 算是吧。 有什么好去的,洪怀中那家伙可是冤枉过你,现在有人治他,也是活该。 如果我说我是看不惯姓李的那么嚣张呢? 林稚水小臂一用力,直接把陆嘉吉整个人拉了起来,再向他展开手掌,玉佩借我用用? 陆嘉吉爽快地把玉佩扔林稚水手里,这理由我喜欢,我也看不惯他那么嚣张。 林稚水高举玉佩,松开手,玉佩快速跌落,蓄力完毕的脚就是一踢,叮当飞射而出的玉佩砸偏了剑尖。 谁!李路行神色一凝。 林稚水走过去,拾起玉佩的同时,慢悠悠地把剑尖再往外推推,让一让,谢谢。 李路行微微垂眸,一上一下和林稚水对视两三息,突然归剑入鞘。这金光县,可算有个让本公子看得过眼的了。他的目光充满赞许,又皱了皱眉,可惜,身上没有佩戴香囊,美中不足。 你应该舍得花钱。李小少爷轻飘飘地说,男人该舍得为自己花钱,别等入了朝廷,由陛下赐面脂口脂,那就太晚了。 林稚水仍勾着笑:我没钱。 怎么会没钱?书院不是每个月都发钱? 柴米油盐,都需要钱。 那就去赚。小少爷说的风轻云淡,钱还不好赚。劈柴,打猎,给别人家帮工,哪样不能赚钱? 他转头去看门卫自己从家里带过来的侍卫,你们月钱多少? 回少爷,白银三百三十三两。 李路行回头,和林稚水对视,瞧,钱很好赚。 文字世界里,郭靖摇摇头:不修德行,如此习武,日后也要吃大亏。 阮小七叫道:哪里需要日后,爷爷我今天就能让他吃大亏!林兄弟,让我出去! 有的事情可一可二,却不可再三。林稚水心知如果再拒绝阮小七,这位性子爽直的好汉可就要不高兴了。甚至会觉得林稚水婆婆妈妈,失了血性,被骑到头上也不反击。 但没等林稚水回应,李路行就把目光放到过来的陆嘉吉身上,视线一触即离,满脸不高兴:这满脸尸斑的人是谁,还敢在人前出现? 陆嘉吉被震住了,他不敢相信地指着自己,尸斑?我?看到小少爷点头,直接气笑:我打你个衣冠狗彘的,怎么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的脸,白得跟死人上粉一个样,好意思嘲笑别人。 李路行不生气,只是牙尖嘴利地讽回去:心脏嘴脏,怪不得脸也脏。 陆嘉吉:你是在说你自己? 李路行:随你逞口舌,总归,你和他指了指洪怀中,都不许进书院。 陆嘉吉:书院是你开的? 是啊。李路行瞥他一眼,我皇叔叔开的,皇叔叔最疼我,改天我向他要来,就是我开的。 陆嘉吉沉默了。 皇帝做后台,确实有嚣张的资本。 想到自己还做着县官的爹,陆嘉吉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太过冲动,万一连累了阿爹被罢官,那可太坑爹了。 陆嘉吉迟疑了,林稚水却不带怕的他连溟海城都敢去闹一闹,妖族太子都敢耍一耍,哪里会怕一个连战场都没怎么上过的小少爷。 阮七哥! 文字世界里,阮小七眼睛一亮:就喜欢你这么爽快的!一个筋斗翻出,李路行眼前一花,膝盖便被重重打了一下,没来得及防备就单膝跪了。 阮小七笑道:好孙子,跪下就行,千万不必给你老爷磕头。 李路行气红脸要拔剑,阮小七抢身而上,手里原本是摇船的橹飞也似地一拨,宝剑飞挑而出,打了几个旋,铿锵插进地缝里。 好利的剑,是个好宝贝!阮小七吹了声胡哨,小子,教你个乖,保命的活,以后上了战场,可千万别在如此近的距离拔剑,岂不是提醒对面,先缴了你的武器。 是吗?李路行抬腿踢过去,竟隐隐见凌厉锋芒,像是一柄未出鞘的长剑,刺出破空声,那再试试这个! 年纪轻轻能凝出几分剑意,也确实有骄傲的资本,可惜他碰上的是身经百战的阮小七。 李路行只感觉这一腿踢得着实憋屈,简直像是踢到了棉花上,无处着力。那陌生人比游鱼还滑溜,橹底往地上一拨点,身体便转旋着避过腿风,再一抬手,橹身就又连打了他的背、腿和臂三下。 如暴雨梨花。 李路行轻喝一声,侧身挥掌,直击阮小七小腹。阮小七嘲他:还要先喊一声,你以为我是在给你喂招?抬手就去擒他腕,再用力一按,李路行叫了声疼,把脸涨得更红了。想要抽出来,却仿佛遭了铁钳子,怎么也拔不动。 阮小七再抬脚,猛地松手,往他肚子一踢,李路行趔趄后退,没等站稳,阮小七便足底一蹬,空翻到他背后,跨坐压下。衣摆一撩,拔|出腰间尖刀,倏地往他脸上一划。小少爷眼睛睁的大大,似乎没有想到有人会敢这么做。 小少爷,现在,你也不完美了。阮小七似笑非笑。 李路行破口大骂:王八羔子,有本事杀了 绯红的刀尖转了个向,在他另外那边的脸蛋上划了个对称。 阮小七:嗯?有本事什么? 李路行简直像被掐了脖子的鸡,再说不出他那些道理来。 这才是乖乖。阮小七拇指一扣,尖刀擦着小少爷鬓间过去,你倒是好运,爷爷经历得多了,也没以前的年轻气盛,不然,你先留下一只耳朵,再来听爷爷说话。 李路行被按趴在地上,眼睛吃灰,尽管听出来对方嗓音带着笑,却仍是背脊一阵发麻,脚底打凉。 他说的是真的,他不会管他李白后人的身份,也不怕他的皇帝后台,惹他不高兴了,耳朵、鼻子、舌头,都能眼睛不眨一下的割掉。 不李路行嘴唇翕动,不能 阮小七以为他要说你不能这么做,然而小少爷突然拔高声音:不能!我不接受伤疤,那不完美!你杀了我!你不杀我,我以后就杀你! 阮小七: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人也确实算是心智坚定了。 阮小七笑了一声,毫不犹豫地又往李路行脸上划了一道。甚至觉得自己脾气真的好多了,以前的对手真该嫉妒小少爷。 感受着脸上液体流动的触感,李路行咬牙: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取消院规。阮小七说,不然,有一个学子不被允许进书院,我就在你脸上划一道伤疤。 不可啊!我的耳朵! 尖刀从李路行的耳骨刺了进去,阮小七冷眼瞧他,那我就先割你耳朵,再瞎你双眼,断你手筋,让你目不能视,耳不能闻,没法子再握剑,当一个彻头彻尾的瑕疵品。 小少爷颤着牙根。他可以接受死亡,却绝不能接受自己变得不完美。行,我答应你!他咬牙切齿。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1 阮小七也不管他是不是撒谎,俯身贴着他耳边,幽幽地:我会一直看着你,在背后看着你,小少爷。 阮小七回归了文字世界,如同他来时的无影,去时,也无踪。李路行精神萎缩,便没有注意到一道墨光钻入林稚水眉心。 两名门卫围过来,少爷 李路行摆摆手,心烦气躁:放他们进去,通知一下那个副院长,新院规废了。他哼一声,本少爷素来说话算话。 门卫低头:是。 刚才做的不错,没有插手我的战斗。李路行随手解了钱袋子,也不数里面多少张银票,少说大几千的面额,全扔给了门卫,赏你们的。 他大踏步进了书院,不再搭理林稚水几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去找药膏,迅速把脸上伤口去掉。 陆嘉吉:这算不算,恶人自有恶人磨? 林稚水笑道:那可是天上来的星煞,可不会惯着他。走,我们也进去。 林稚水。身后,洪怀中突然喊了他。在林稚水回头后,洪怀中抿了抿唇,谢谢。 李路行没有注意到,洪怀中的角度却刚好看到墨光遁进林稚水眉心的一幕,我会保密的。他郑重地说。 林稚水平静地说:不用谢,论事不论人,不管是谁,都没有资格剥夺别人学习的机会。 李路行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恶劣了。简直像学生千辛万苦考进top2,却被关系户刁难,以外貌为由拒绝学生入学一样恶劣。 洪怀中举袖掩面,君以直报怨,又能以德救怨,真君子矣。吾,吾心愧之,无颜见君! 第21章 九章算术 李路行大概是真的去处理伤口了,整个上午根本没来学堂。他原本也不是多正式的学生,先生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什么也没说。 等到午时此时的人们已经是一日三餐制了,林稚水正在吃书院准备的午餐,就听到一阵嘈杂声。 一群人围着李路行往这边来。 远远传来小少爷骄纵的声音:听说林稚水回来了,在哪呢?他赢了文斗,天下闻名,在文道上也算是完美的一个人了,就该和我做朋友。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林稚水,林稚水不紧不慢地咀嚼菜肴,顺带还喝了一口温水。 在这边李路行走过来,发现是早上在门口见到的人,脸色好了不是一星半点,原来是你。我就说天底下哪有那么多个合我心意的人。 他的仆从掏出帕子迅速地把板凳擦拭了一遍,小少爷这才很勉强地让自己绣着银线暗纹的袍子和板凳进行亲密接触。低头看了几眼林稚水的饭食,什么杂汤,剩饭剩菜一锅煮的吗,看上去就好难吃,你就吃这玩意儿?狗都不吃,快倒掉,我请你吃好吃的。 狗都不吃 陆嘉吉坐在林稚水旁边,夹菜的手顿了顿,神情复杂。 不远处的洪怀中一口热甜酒呛到了喉咙里。 李路行的声音不算小,周围的学子都听了个全,一时之间,全场静寂,就连满屋子的肉味都不香了。 林稚水眼皮不抬一下,平静平和地夹起一块重油重盐的红烧肉放进嘴里。 在这个年代,能餐餐有肉,可以见得朝廷对读书人的重视,就算色香味都不太行,但是,谁会对大锅饭抱希望呢。 李路行的声音重了些:说话呀! 林稚水把自己肩头落的头发拈起来,放到李路行面前。对方疑惑:你给我头发做什么,交朋友的新方式? 不,我只是想说林稚水扬起一抹假笑,我这么一个会掉头发的俗人,一点都不完美,不配和天上来的小仙男交朋友。 李路行当真有些惊讶了,你不愿意? 显而易见? 李路行略带不解地望着他,你知道你拒绝了谁的友谊吗? 林稚水慢悠悠地抿了一口温水,再慢悠悠地回他:嗯,李白后人,李家嫡子,当今圣上最疼宠的小辈。 李路行听着听着,感觉浑身都不太对劲。这些名头,平日里他也听,但从来没有一刻让他打心眼里不舒服。 林稚水笑了笑,杯子往桌面一磕,而我,仅仅是林稚水,没有那么多前缀,别人提起我也只是林稚水而已,我们从被人称呼的方式到性格都不太合拍,同门曰朋,同志曰友,我们并非志同道合的人,当不起李小少爷一声朋友。 李路行听懂了,却也没怎么听懂。你看不起我!他有些白的肤色涌上嫣红,猛地站起来时,椅子吱啦挪出刺耳的响声,你最好别后悔!以后你求我,我也不会再和你缔结友谊了。 陆嘉吉从自带来的琉璃杯的倒影里,窥到李路行离开时怒气冲冲的神色,心里不免有些担忧。别过头去小声和林稚水嘀咕:你说,他要是私底下给你使绊子怎么办?副院长可是我们的数课先生,一直想讨好他呢。 林稚水笑了笑,能使什么绊子?他还敢强逼我退学不成? 陆嘉吉嘟囔:这可不一定,陛下对他那么宠爱,我爹都得暂避锋芒呢。 林稚水侧头,露出倾听的姿态,陆嘉吉就叭叭叭说了。 他瞎搞院规的时候,我就告诉我爹了,结果你猜我爹说了什么?他说他没法管! 林稚水沉思:县令大人不像会说这种话的人。 陆嘉吉嘴一撇:怪不得我爹那么喜欢你,你都可以当他知己了。 少年笑着勾他肩膀,但是,咱们现在才是坐一块儿啊。 陆嘉吉顿时又高兴了。我爹他说,那位小少爷性格骄纵,反而不好强行起冲突。据说,他是来找一样东西的,找到了就走,先忍他让他几天,等他走后,再把院规废了。可如果现在和他争,他脾气一上来,非要去请圣旨,让那几条院规坐实,可就无法挽回了。 林稚水点点头,长远来说,退让确实比强硬更值当。那,那些被退学的 我爹原本整理着名单,准备先接他们到家里私底下教学。 陆嘉吉咧着嘴巴笑对林稚水,不过,现在用不上了。 * 这个世界的学子们,除了文课和武课,还需要掌握君子六艺,分别为礼、乐、射、御、书、数,以其培养君子的人格和能力。 因着请假,林稚水是头一回上图南书院的数课。 副院长,也就是他们的数学老师,长得高高瘦瘦,山羊胡子,小眼睛,看着就一副不好相与的模样。 他拿着戒尺踱进来,站到最前排的位置,眼儿溜一圈学堂,拉长调子:哪位是林稚水,林生啊? 林稚水站了起来,有礼有节:先生,学生正是。 噢,原来是你。副院长顺着走道缓步下去,到了林稚水桌前,手掌拿出来。 林稚水隐约猜到了什么,低垂了眼,将掌心上翻。 啪 戒尺重重打在掌心上,白肉掌迅速透了红。 林稚水没吭一声,倒是陆嘉吉差点跳起来,仿佛被打的是他。 啪 副院长的戒尺再次用力地敲他手心。知道你为什么受罚吗? 不知道,先生。 因为你对学业的不尊重!副院长语气严厉,才第十一天你就请假,心思根本没放在学习上。 戒尺猛地往手掌击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在故意找茬。 陆嘉吉腾地站了起来,他告过假了! 无礼!副院长斥他,怎么和先生说话的?尊师重道学到狗肚子去了?墙角站着! 陆嘉吉愤愤不平:明明是你先胡搅蛮缠,你根本就不是因为学业训他,你是想要讨好 副院长转身,又是一戒尺打在林稚水的掌心,教唆同窗和先生顶嘴,罪加一等! 啪 副院长:暗示同窗污蔑先生品格,又犯一罪! 你!陆嘉吉气极,然而看到林稚水饱和到简直要代替红太阳的红肿手掌,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脚步声踢踏响,满脸不忿地站到墙角。 天地君亲师,这个年头,师恩深重,学生若是敢忤逆老师,能使万人唾弃。 副院长抖了抖他的山羊胡子,睨着林稚水:可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少年似乎懂得了隐忍,敛着眼,知道了,先生,学生定然认真对待学业,绝不荒废时间。 副院长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点了点头,知道就好,如此,你就先站着听讲,长长记性。 这老学究心满意足地转了身,迈着八字步,打着背手,开始边走边讲课。 数为天数,起源于《周易》,自河图、洛书,因象立数,因数明卦,为造化之术。八卦、九畴错综精微,极而至于大衍、皇极之用,而人事之变无不该,鬼神之情莫能隐矣。 当然,卦机、天衍之数这些东西,整个大礼,仅有国师通晓一二,我在此只能教导你们数学九章。 冷不丁地,副院长:林稚水! 林稚水:先生? 副院长:今有卖牛二、羊五,以买十三豕,有馀钱一千。卖牛三、豕三,以买九羊,钱适足。卖羊六、豕八,以买五牛,钱不足六百。问牛、羊、豕价各几何? 噢,方程题。 假设牛价格是X,羊价格是Y,豕价格是Z 林稚水迅速心算,答:牛价一千二百,羊价五百,豕价三百。 副院长抚了抚胡子,你提前阅读过《九章算术》? 林稚水摇摇头,我现算的。 副院长哼了声,撒谎。 林稚水眨了眨眼睛,然而没等他说什么,副院长就直接开始继续讲课,仿佛要把撒谎定死在他身上。 讲了小半个时辰的课,副院长现场出了几道课本上没有的题,让学子们计算。他简直像监控一样,死死盯着林稚水,林生!怎么不动笔!你以为你都懂了吗? 林稚水瞟了一眼自己被戒尺抽得红肿,拿笔就疼的手,弯弯眼睛,毫不客气地:先生,我确实都懂了,上你的课是浪费时间,我能去自学吗? 陆嘉吉诡异地松了一口气。这才是他们认识的林稚水,刚才那么乖顺,简直是鬼上身。 副院长冷笑:狂妄!那你说说,第一题 21,16,13。 副院长噎了一下,第二题! 林稚水再次飞快报出答案。 第三 第四 第五 五道方程题,在副院长看来,一道比一道难,还是《九章算术》里没有的变题,属于他精心准备的下马威,镇一镇这些心高气傲的学子们,可没想到,才一盏茶不到,全被同一个人破解了。 副院长脸色不大好看,你的心算倒是快。 林稚水微微笑:熟能生巧罢了。 那么多年数学题也不是白刷的。无法和外界联系的十年,除了用不上的英语,其他的课程全被他复习了一遍又一遍。 副院长黑着脸:既然如此了得,从一加到五百,限你一百息,做不到就给我滚出我的课堂! 有学子惊叫:一百息,怎么可能! 副院长古怪地笑了声,怎么不可能?不是熟能生巧吗?林大才子那么厉害,想来区区算个数,也难不倒 林稚水:先生。 副院长:怎么?要求饶了?林生,我今日可饶过你,往后你嘴上每个把门,得罪了大人物,别人可不会容忍你。 不,我是说,我算出来了。 撒谎! 林稚水:十二万五千二百五十,先生,我说的对吗? 对。那么想来一到三千,对于林大才子也是轻轻松松吧。 明显的刁难,然而,林稚水还是在所有人诧异的实现下,仅五息就把答案说了出来。四百五十万一千五百。 副院长:他狐疑地打量林稚水,你该不会随便说个数诳我吧? 先生可以算一算。 副院长就要去拿算盘,林稚水用手背压住盘木,笑吟吟:先生肯定比学生更厉害,还需要打算盘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八卦、九畴错综精微,极而至于大衍、皇极之用,而人事之变无不该,鬼神之情莫能隐矣。 《数学九章》 第22章 如朕亲临 副院长站在原地,仿佛雨天熄灭的篝火,冒不出半点火花。耳边数数催魂夺命 五十息了,先生。 七十息了,先生。 先生后背湿透了汗水,难堪得脚趾悄悄抓鞋底。如果给他一个算盘,他能打出来一百息以内肯定不行,可是,验证答案根本不需要和考生在同一条件下核算。然而,林稚水三言两语下,就把他推入如此尴尬的境界。 九十息了,先生。 副院长选择掀桌耍赖。 林稚水,你未免太过恃才傲物了。 林稚水反唇相讥:总比才不配位来得好。先生,您连学生都比不过,怎么教人呢?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1 你!老学究吹胡子瞪眼,狂生! 不,他只是在实行他受到伤害后,反击的权利。 少年亮出小尖牙,气死人不偿命地:谢谢。不过,比得过别人的嚣张才是狂生,比不过别人的嚣张,那就是犬吠。 副院长怫然而去。 干得漂亮!陆嘉吉蹦了过来,兄弟,我还以为你要忍下来呢。 林稚水微微侧头,眼中如同蕴了一汪清浅的水,我才不舍得委屈自己。 陆嘉吉忧心忡忡:但是,他是老师,我们是学生,他天然就比我们高一层,别人恐怕只会觉得你顶撞老师,不堪教化。就像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一样。 林稚水扬眉:老师,老师,那也得他教过我才行,我可没上过他一堂课,从他那里学到东西。 反而是那家伙没有师德,上来就莫名其妙冲他摆下马威。 也不是这么论的陆嘉吉跳到桌面坐下,挨着林稚水小声逼逼:如果院长在,根本就轮不到那贼杀才嚣张。 说到这个陆嘉吉茫然,院长他去做什么了?再大的事情,一个月也该办完了吧? 院长在听顶层那几位扯皮倒也不是他磨蹭,马匹日行不过七十里,他也到底不是年轻时候,有那个体质承受八百里加急赶路,到皇城时,近两千里的路程,已用了三十一天。 人族目前的名士共有七位,除去国师和李家家主,剩余五位,他们听完寇院长的汇报后,全程在吵。 吵谁把这块良材美玉收下当徒弟。 他当然该作我徒弟!法家名士提声,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他能写出包公断案的文章,就证明他心里必然是更倾向于以法治国! 阴阳家名士呸他:那林小郎君还先写了凤凰呢,凤凰代表什么?五德!仁义礼智信!我阴阳家的五德终始说,才合他心意! 杂家名士懒洋洋窝在椅子里,打了个呵欠: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小孩儿贵生之义,还需要争吗。 国师颇有兴致地插话:你们杂家贵生之义取自道家,那他更应该在我跟前学习天衍之术才是。 杂家名士抬起眼角,没事,我们杂家不论这个,你们全当他师父,我也没意见。 阴阳家名士翻了个白眼:还正好合你们集百家之长的核心是吧? 又有位名士紧接着说:既然你们杂家不在乎这个,想来也不在乎当不当师父,不如退出为好。玉藻,童无南,应喜,你们觉得呢? 被点名的小说家名士、阴阳家名士和法家名士认同地点头。杂家名士也忍不住翻眼皮,明博,你是打算在同僚身上施展你们纵横家的远交近攻吗? 纵横家名士温和地笑,没有接话。 法家名士瞅他,忽地口诵:不劲直,不能矫奸。转头对院长一拜,寇先生,容我直问,明博是不是私底下做了什么? 纵横家名士笑容一僵。 被其余名士齐齐盯着,寇院长感觉自己背上压着一座山,他对纵横家名士歉意地笑了笑,直言:明大家早便将火鼠裘和《阴符》一书交与我,让我带给林稚水。 火鼠裘,从火鼠身上剥下来的皮毛制成,披之可烈火中穿行。 《阴符》,全名《本经阴符七术》,纵横家鼻祖,鬼谷子所作。 先以利诱交好,再使之了解纵横家理念,徐徐图之。 阴阳家名士长长噢了一声,怪声怪气:原来这才是远交近攻里的远交。 一声不吭的小说家名士走近寇院长,从袖子里拿出四五张战文,听闻林生家有幼妹,此些战文赠他,以保血亲。 这可提醒了其他名士。 法家名士直接把腰间的一面小镜子取下来,我今日没带其他东西,此为黄帝十五镜之第八镜,可让邪物显形,镇压妖物,照人肺腑,我如今不大能用到,送他了。 阴阳家名士取出一律管和一张谱子,邹子吹律致气,既寒,可使六月飞霜。 杂家名士笑道:天时和人和都有了,那我就送他一辆木牛流马,无视地利,代步的好宝贝。 李家家主:那我也添一个,君子当有宝剑,我有巨阙一柄,剑技一卷,望人族后辈有安身立命之法。 国师:我送他一卦。 寇院长大喜:多谢国师。 向天卜卦,自然要沐浴更衣,洒扫焚香。 卜者问天,筮者问地,以玉为礼,以玉为祭。 国师以玉卜通神,沟通天道。 风起,悬挂的玉铃叮叮当当响,紫气覆盖了半个天空,堂哉皇哉,庄严无俦。 院长对于术算并不精通,看不出来所以然,但是,他能听到玉铃的韵律变了,从叮铃铃变成哗啦啦,如同潮水,一声叠过一声。 然后,某一瞬间,忽然寂静。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照亮视野,也照亮了阖起双眼的国师,结霜的睫毛。 寇院长鬼使神差觉得,自己的影子方才抖了一下。 国师缓缓睁开眼睛。 咔嚓 玉铃碎了一地玉屑。 国师,这是怎么了?同样在现场的皇帝惊疑,以往也不这样啊。 以前国师卜算的时候,都是闭着眼睛往那一站,风景画似的,玉钤随着异像升起而叮当作响,等到异像慢慢消失,玉钤归于沉寂,就算是卜算完了,可这次 玉钤碎了,眼睫还结了霜,是什么兆头?! 国师深深吐出一口气,锦绣前程。 什么? 国师闭了闭眼,林稚水,天资聪敏,才华卓异,锦绣前程,傲视侪辈。 皇帝:这不是很好的卜相吗?怎么突然碎玉? 这些都是我根据一闪而过的灵气推断的。实际上,他的命运,我根本无法窥探。结霜是天道给我的警示,倘若我强行探查,只有双目失明一个下场。 但是!国师的眸子不再是单调的黑,一点光芒将其笼罩,他的存在,是人族幸事! 您是说 去芜存菁,荡涤邪秽,固其源,培其根,他法正直,肃清一世。 好好好!皇帝大喜,寇宗! 寇院长作揖:臣在。 见此金牌,如朕亲临。皇帝拿下腰牌,直接交到他手上,有人的地方就有勾心斗角,无法平复。寻常争执便罢,若有人相害凤凰儿,不论是谁,朕皆允你执此牌,先斩后奏。 不论是谁? 不论是谁!哪怕是朕的兄弟,你也可替朕行刑罚之事! 寇院长激动地身形颤抖,谢陛下!有了这枚金牌,他就能暗中护住林稚水,这人族凤凰儿,不使他夭折了。 带着皇帝和几位学士赠予的物件,寇院长回去的路上真怕自己碰到山贼,东西都被抢了。 出城的时候,李家家主私底下拦了他,寇宗。 寇院长笑道:老朋友,这是抓紧时间与我叙旧来了? 李家家主苦笑:我是来为我儿谋一条生路的。 寇院长唬了一跳:路行?他怎么了? 你也知道,我是老来得子。 寇院长点点头,这个他知道。他这位老朋友子嗣方面实在困难,四十有五了才有幸得麒麟子,那孩子小时候他见过,白白胖胖,玉雪可爱,穿上红肚兜,跟年画上的仙童似的。 李家家主:他是我们李家这一代唯一的子嗣 这话可是让寇院长欲言又止了,虹儿 李家家主掀了掀眼皮,仿佛没听到这句话,接着说:家族里终于查出先祖灵躯所在,正是金光县,他自告奋勇来寻,我 寇院长叹了一口气,别人的家事,他也不好多嘴。 你难道怕他和林稚水起冲突吗?寇院长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老友,你的品性我还不信?你绝不是那种溺爱孩子,将其宠成无法无天的纨绔的。 哪知,李家家主叹息一声:只我一人,也无力回天啊。 随后,寇院长就听完了一个努力教孩子,却被孩子爷爷奶奶,母亲舅舅,两位叔叔,乃至最上头那一位拖后腿的中年男人血泪史。 他倒也不是那种令人不耻的纨绔,他就是就是李家家主纠结半晌,他就是自小被捧大的,要星星不给月亮,养成唯我独尊的性格。又因着周围人都说他是李家这代唯一的传人,必须完美无缺,不负青莲剑仙威名,便又心心念念觉得自己倘若不够完美,堕了先祖名声,那就是千古罪人。 从要求自己完美,到要求自己周围人东西也要一样完美,也不过是七八年的功夫。等李家家主注意到时,亲儿子已经养成了那样又轴又骄纵的脾气。 寇院长:想些好的,其实他们也不一定会起冲突。 李家家主眼睛都不多眨一下地:我不信。 寇院长: 这话不是亲爹,都说不出来。 他迟疑着,委婉地:那要看看是什么事了,只是普通争端,倒也用不着先斩后奏。 作者有话要说: 不劲直,不能矫奸。 《韩非子孤愤》 第23章 举头望月 数课之后,是一整天的文课,文课之后,又是一整天的武课。 林稚水喜欢武课,所有刀光剑影都能够在面前展现。 去上武课之前,妹妹一边装水壶一边说:哥,今晚咱们要祭灶官,你下课后带头黄羊回来祀灶。 已经二十三号了啊。林稚水有些晃神,那离元日也不差多少天了。 对!我们终于又可以一起过年了。小女孩说这话时,难得有了现在年龄该有的活泼,我买了彩绸,练习好久的剪燕子呢,哥哥到时候,一定要戴上哦,要迎接春天! 林稚水笑着点点头。 这样的好心情一直到武课遇见李路行。 陆嘉吉在林稚水耳边逼逼叨叨:这家伙为什么不能像不上文课一样,不来上武课呢。 林稚水瞧了几眼,因为武课是他的优势所在。 小少爷的心理素质是真的好,被阮小七毒打后,还能继续抱着他的三尺青锋在武课上大杀四方。 清澈的蓝天下,剑鸣在单调的吟响,李路行也的确不负他青莲剑仙后人的名号,澎湃的剑意笼罩了整个演武场,长剑出鞘,神虹掠过,挑战他的人,十招之内,必然被打翻。 少年天骄,也只是差了些实战经验。 陆嘉吉支着下巴看了几场后,撇撇嘴:好吧,我承认,他确实有傲慢的资本。 林稚水:那你要不要也上去玩玩? 好主意!陆嘉吉提起笔,跃跃欲试。 没等到他写出战文,李路行就从演武场走了出来,迈动的脚步轻快愉悦,目标很明确,就是在和陆嘉吉聊天的林稚水。 他拧眉,脸色有些阴沉,你拒绝了我的友谊,就是因为这满脸尸斑的玩意儿? 林稚水唇角笑容收敛,眼瞳如同墨汁浸透,道歉。 哈?李路行往柱子一贴,下巴抬得高高,道歉?我从小到大就没道过歉。而且,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他有什么地方可以和我相提并论? 小少爷垂首,漫不经心地把玩自己编的剑穗,他哪方面行了?战文还是自身武技?或许在这金光县算是佼佼者,放到皇城根本不够看。 典型的天才傲慢综合症。 欠一顿毒打阮小七那一场,根本不足以让他感受到当头棒喝,毕竟看着就不是同一年龄的,高中生难道还会因为考不过研究生而怀疑自己的能力吗? 林稚水手腕一动,执着毛笔往前飞刺,李路行下意识抬剑,蘸满墨汁的笔尖与剑柄相撞,留下浓重墨印。 戢鳞?林稚水念出上边篆刻的古朴大字,戢鳞剑,戢鳞潜翼,思属风云,赠你剑的人希望你能适当隐藏自己的锋芒,可惜,你辜负了他的期望。 李路行哼一声,他老了,就知道藏锋,本少爷天纵奇才,为什么要藏着掖着。 有才能,确实不需要藏着掖着。林稚水转动笔管,笑的时候,眼神却是锋利的,李路行,既然你觉得自己是完美的,那肯定没输过吧? 当然。 好。林稚水把笔一摔,白纸上啪地摔出粗重墨痕,来年二月二十一号,书院私试,比一场?你输了,就要道歉。 那你输了,就不许再自降身价,和他们混在一块。 我交友是我的自由,何况,我并不觉得那是自降身价。 我道歉也是我的自由! 二人对视两息,知道都无法说服对方,直接不欢而散。 晚上,林稚水买了一整头黄羊回家,路上不忘绕道去酒楼,把借来的钱还清。 掌柜还铺了红纸,林公子,赐一副春联?我过年时把它贴在店门口。 林稚水略一沉吟 千古平波鱼献瑞,万端浮世鸟呈书。 掌柜好奇:可有典故? 旁边有人笑道:鱼献瑞,可是指白鱼入舟? 林稚水:不错。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1 那人望着下联:鸟呈书鸟呈书小公子,鸟呈书究竟是哪处典故,我竟一时间想不起来。 仓颉造字。 那人一拍手:是了是了,昔日,人文始祖首创鸟迹书,震惊尘寰,我怎么把这个忘了! 掌柜高高兴兴把这幅对联收起来,改天让人裱到门口去!他识好歹,也能看出来对联中特意带的平波二字,正指他的酒楼平波楼。 林稚水将黄羊带回家,妹妹麻溜处理了,摆到社台前祀神,又去院内立杆,悬挂天灯。林稚水帮她打下手,羹汤灶饭、糖瓜糖饼都摆上桌,想了想,又放了个东西上去。 妹妹挂完天灯回来,一进门,心口直跳:哥,那是什么! 也不怪她大惊失色,灶上除了祭品,竟还摆了个大乌贼头。 林稚水咳嗽一声,之前我不是离家了吗?路上看到一头大乌贼兴风作浪,杀了他后,就继续上路了。后来回程,发现他居然还在沟里,不腐不烂,就带回家,想着哪天当祭品,祭奠祖宗。 妖头做祭品,祖宗肯定喜欢。 现在没到祭祖的时候,但是祭神也一样。 妹妹躲在林稚水身后,探出头来,社神会喜欢这个吗? 应该?鸡头鸭头都接受了,总不能歧视海鲜。而且我还可以背首诗让他变成一个诗情画意的乌贼脑袋。 哥哥要写文章吗? 不是,就是背诵啦,应景应景。 林稚水清咳几声,把窗户拉开,月色流了进来,照着乌贼妖死不瞑目的眼睛。 他开始声情并茂地念 床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 举头少年双手捧起乌贼脑袋,回头冲妹妹眨眨眼睛,在斜射的月光底下,乳白的犬牙闪闪发亮,望明月! * 十二月的土地是昏睡的,坚硬冷漠,鞋底和泥土摩擦的声音,都显得那么尖锐响亮。 顶着刺骨的寒风,胭脂也遮不住李路行冻白的脸色,还没找到吗? 随从拿木棍敲敲山壁,敲敲石凹,袖子擦了擦额角:少爷,这一块都找遍了,没有任何迹象。 李路行顺手折下褐色树枝,随意地断成了三四截,抛到地上,那就继续找,水里也要找,被冰冻上了?那就敲开冰块潜进去,谁先找到先祖骸骨埋葬之地,赏黄金五十斤,白银五十斤,彩缎五十匹,战文一页。 随从们顿时又觉得冻到麻痹的身躯恢复了力量,少爷放心,我们都有认真的找。 李路行嗯了一声,眼角瞥到一条干涸的水道沟,二话不说,直接跳了下去,暗红的兽血黏腻了鞋底和袍角。小少爷踢了踢那头野兽的尸身,回头,不悦:愣着做什么,把它翻开,万一被它盖住了呢尸体也剖一下,看看是不是被吃了。 随从们赶忙上前,将野兽搬到一边解剖,其中一个想要讨好李路行,凑上去:少爷,你的鞋底和袍子脏了,小的回去拿新的? 李路行斜眼看他,回去? 是的。少爷坐那边树下,等小的 话没说完,李路行一脚踹他肚子上,再乱吠,以后你就别跟本少爷身边了。少想这些有的没的,赶紧的,找东西去! 随从捂着肚子,很是不解以他家少爷爱干净的程度,他提出来后,少爷不应该是满意于他的体贴,记住他这个人吗? 另一个随从经过他身边,小声:新来的吧? 随从点头,是少爷出来前,被夫人调到少爷身边的。 那个随从一副怪不得的模样,你不知道,少爷自小就憧憬青莲剑仙,很多人都说少爷天赋卓绝,不输先祖,一点血迹而已,不值当他浪费时间。以前少爷练剑的时候,也不是从头到尾都干净的。 先前的随从知道自己是犯了忌讳,也不敢再在李路行眼前晃了,闷头去寻找先灵踪迹。 好心提醒他的随从却眼珠子转了转,走到有些烦躁的李路行身边,少爷,我们一定可以找到的。你可是他的后人,几百年来资质最接近他的人,倘若剑仙有灵,也该为你现身了。 李路行不耐烦:别老是说这些屁话,找了快一个月了,我怕他是在图南书院里,这两天还捏着鼻子去当这小破地方书院的学生,也没找着。先祖愿意出来,早出来了。 他抬头看了看,高高的月亮挂在天上,连周围的光晕也显得冷漠。继续,找到明天早上! 李路行其实没抱太大希望。 八百年前,先祖李白察觉自己寿命将至后,仰天大笑离开家中,他们只打听到青莲剑一剑劈开万妖城大门,后面再无半点消息。 甚至,八百年来,李家人都以为李白的尸骸在万妖城中,被妖族藏匿起来尽管妖皇说过,李白劈了妖城大门后,就飘然而去,他的失踪和妖族没有任何关系。 一代又一代的李家人在生下子嗣后,前仆后继潜入妖族皇城,就是想要将先祖迎回,有的两手空空地重伤归来,有的,却再也没法回来。 而这一代,有人意外在金光县拾到了李白从不离身的酒葫芦,因着往葫芦里灌酒后能使酒液更香醇的功效,几番碾转后,被卖到皇城,惊动了现存的所有李家族人。 可是,都八百年了,哪怕酒葫芦没坏,那尸骨,也该腐烂了吧。 床前明月光 少年的声音随风传来时,已经变得飘飘渺渺了,底下不停翻找的人却并没有听到。 疑是地上霜 乌鸦纷纷落到满是尘土的路上,歪头凝视李路行等人,又嘶哑长叫,展翅飞走。越飞越小,远成黑点,从南到北,连接成几丈长的黑线,横亘月前。 举头望明月 月晕嗡地一震,耀眼的光亮驱散阴影,大地浸在月色中,圣洁,明净,乌鸦四散飞去,披着月光,居然也能像祥瑞。 成千上万的盈白光点在空中发亮,渐渐凝聚成素色宫殿。 李路行瞪大双眼,本来扣在剑柄上的手,也不知不觉松了开来。梦游般地呢喃殿门挂的牌匾:白玉京。 他能感觉到,这不是从文章里出来的景象,宫殿是真实的,很像是父亲和他说人族历史时,提到过的洞天福地。 殿顶歪歪斜斜坐着一道人影,高举酒杯,月色下,水晶似的液体流泻,尽入口中。 身影虚幻,似乎已是鬼魂。 那魂灵侧头瞥下目光,小子,刚才就是你在举头望明月? 举头? 李路行想起自己之前确实抬头看了一眼月亮,心脏跳得极快:先祖!刚才是我看的月亮! 李白哈哈大笑:好好好!如此有血性,原来竟是我李家儿郎。 一道玉阶从空中殿门延下,李白反身入了宫殿,你随我进来。 第24章 剑术第二 李路行兴高采烈地跟着先祖进了白玉京。 我会教你我的诗李白说的同时,眼睛里还含着期待之意。 李白一直觉得自己写的诗是被诅咒了。 少年时作诗,呈给当朝左相,可并不怎么被看好,尽管夸了他虽风力未成,且见专车之骨,却又说若广之以学,可以相如比肩,也就是,让他还要再进行深造。 青年时,因商贾出身,被上层的士大夫所不待见,纵然赠了诗,也无甚看重。 后三年居家念书,决心仗剑远游,恰逢时局混乱,天下大变,妖邪出没,至交好友死于妖物口中,魂魄不宁后,李白一人一剑,雪中持刃,将当时一妖王斩于王座之上。 举世皆惊。 后来李白更多的心思都放在杀妖。让天下人安定上,偶赠诗与友人同僚,对方的关注点几乎是他前回出战有无受伤,后次杀妖有无把握,需饮酒作乐否,对于诗赋虽有称赞,却心不在此,李白意兴阑珊,渐渐更多的也只是写给自己看,或是剑刻于山水间。 但是! 面前这人居然可以背出他的诗,必然是欣赏他的诗文,并且为之沉迷的。 李路行大惊,慌忙道:先祖,我想和你学剑!不想学诗! 李白笑容一僵:我的剑术其实普普通通 李路行诧异:怎么会,您可是李白!他恍然大悟,先祖是在谦虚吗,但是我们大家都知道您剑法高绝,是当世剑仙。 李白: 李白瞅他两眼,突然吟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身上剑气凌厉,整个人宛若雪里青刃。 李路行眼睛登时就亮了:先祖剑意凌霄,小子远远不及!满脸的想学想学! 李白便有些意兴阑珊了。只是念及那首《静夜思》,再问他一次:当真是想学剑,不想学诗?我作的诗,比我的剑更好。 李路行毫不犹豫地点头,我想学剑。 也罢。李白平静地:我的剑术尽数留存李家了,未曾藏私,你要学,我也教不了你新的。谁都可以学我的剑,但是,学到我的剑,也并非我传人。 李路行迟疑了片刻,却仍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他心里想:哪怕是一样的剑术,有原主教导和听别人教导,效果也不一样。何况,方才先祖的剑意,他所见的李家人里,每一个能达到。 * 就在金光县外一座山头的动静,又是悬浮于天的宫殿,很快就引来了金光县中人的注意。他们或是三五成群,或是孤身只影,急赶忙赶地来到山顶。 那宫殿已落到地面,可看它神圣的模样,每一个人敢上前亵渎。 林稚水到时,正好听到有人询问李家随从那到底是什么,难道是天上神仙下凡?随从与有荣焉地大声回答:不是神仙,是太白!李家先祖,护国神剑,青莲剑仙,谪仙人太白! 青莲剑仙,他不是早已仙逝多年了吗? 随从掷地有声:英灵永存! 那,太白前辈英灵现身,是因为什么?问的人突然啊!了一声,结结巴巴:难道难道是想要收弟子? 人群瞬间躁动了。 给青莲剑仙当徒弟,说出去多威风凛凛!而且,这是本朝的剑仙,不知多少人是他的迷弟迷妹,他在世的时候,整个人族,十个里有十一个穿一身青衣,腰间佩剑,不管会不会剑术,都要拔I出来耍一耍。 随从白了他一眼:尽想好事,青莲剑仙早收好徒弟了,是我们家少爷,你们来之前就已经进去了,是剑仙亲口邀请的。 你家少爷?你家少爷是 李路行! 那人立刻流露出艳羡却又自知比不过的表情:青莲剑仙的后代啊,怪不得 随从挺了挺胸:是我家少爷自己的本事。青莲剑仙一现身,就问是不是我家少爷看的月亮,我家少爷承认后,才被邀请进白玉京的。和血脉没有关系。 于是,围观群众们讨论的话题,又成了月亮到底是什么隐喻,才会让李白另眼相待。 李路行迟迟不见从白玉京中出来,围观群众们渐渐有人试着靠近宫殿,见宫殿没有反应,又试着去推门,白光凝成罩子,阻止了他们的行为。 果然不行 只有青莲剑仙承认的人,才能进去吧。 李家少爷果真是天纵奇才,竟能堪破太白前辈的暗喻,月亮月亮或许是月色太美了,扰乱我心神,让我什么也想不出来。 林稚水同样上去试了。 那可是李白啊!哪怕没办法得他青眼,亲眼见上一面,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白罩子并没有放行,屋檐往下淌着月光,溶进罩子里,除了亮光以外,什么也看不清。 林稚水遗憾: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难得碰到白玉京,可惜我和仙人无 最后一个缘字尚在舌尖打滚,白光忽然间将林稚水拢了,拉他进了宫殿。 一道陌生的声音问:你是只会这四句,还是 林稚水迷迷糊糊间,下意识接了念:误逐世间乐,颇穷理乱情。 九十六圣君,浮云挂空名 草木摇杀气,星辰无光彩。白骨成丘山,苍生竟何罪 安得羿善射,一箭落旄头。 八百三十个字,一字不差地背了下来。背的过程中,林稚水渐渐回过神来,对问话的声音心里有了猜测。 太白先生? 白光闪去,眼神逐渐凝焦,林稚水看清了面前人。 身长六尺余,着青绮冠帔,以青带束发,风云相扶,衣边翩飞,似是化鹤而归。 林稚水一瞬间就想到了昔年李白名动京师时,众人对他的称呼。 谪仙子。 太白先生。林稚水拱手作揖。 李白眸子炯然:你从哪里听来的诗? 林稚水一愣。 李白:我之诗稿十丧其九,又从未现世,只有少数赠予故人,纵是我儿也未曾留有我诗稿,今夜你是吟出我诗句的第二人。 林稚水沉默片刻,抬头对视:第一人,你也会如此问他吗? 他是我后人,听过一两首诗,实属正常。 既然他不用回答,我也不会回答。 李白扬眉,你就不怕我把你赶出去?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2 少年一笑:我闻太白先生性疏狂,一身侠义豪气,心归明月,天涯可见,如此人物,怎会容不下小子轻狂? 李白抚掌而笑:当浮一大白。 他自己都是个狂人,何止能容得下,更是可惜宫殿中没有真酒,无法和这位小狂生举杯痛饮。 林稚水就知道自己初步是过关了。 于是,他解释:我是机缘巧合下了解过先生的诗,将其背下。至于如何机缘,恕我不能直言。 李白眉毛一挑:如何现在又说了? 林稚水:以先生的性格,断然不是因血脉就有诸多容忍的人,何况,里面那位,连隔代亲都不算。 李白极为放松地听着陌生人的分析,甚至还有心情幻出酒水小酌。 你不问第一位,是认为没必要。问我,也不是由于亲疏,仅仅是连续二人念出你的诗稿,到我进来时,心生好奇,就直接开口问了。 林稚水顿了顿,歪头:似乎,还差了句什么谦虚的话? 李白含笑添上:先生,我所言可有理? 林稚水一拍掌:不错。他貌似有礼有节地拱手,依言复述:先生,我所言可有理? 有理! 二人相视而笑。小的是见到谪仙人,心情激动下自然而然的亲近,大的,就是一见如故,对于性情放旷的少年发自内心的欣赏。 简而言之,就是:这小子像我年轻时候。 李白想起后院一板一眼学剑术的自家后代,却鬼使神差觉得,那怕对方举过妖头,小小年纪就敢杀妖,却还是眼前的小少年更合他胃口,也 更像他想象中的后代。 可惜 大概也是个虽然念得出诗文,却更爱他剑术的。 李白:你可想随我习剑? 林稚水愣然:您不是早就有了传人? 李白哂笑:不算传人,我还在世时,整个李家都把小辈送过来,我一并教的剑,只算我学生。念起那时候情形和这般无二,开设的剑课与诗课,前者座无虚席,后者门可罗雀,李白心里有些郁闷。 他说过不止一次自己诗文第一,剑术第二,那些人嘴上说着知道了知道了,改天还是只想要他的剑。 剑术完全压过了文采的光芒。 李白:所以,教他也是教,教你也是教,你要学吗? 林稚水郑重一拜:弟子林稚水,见过先生。 李白便将林稚水带去了宫殿后边,让他和李路行见一见,路行,这是林稚水,日后随我一同习剑。 李路行和林稚水四目相对后,把气一憋:先祖,我明白了。 李白眉梢轻挑:你是否不愿? 李路行当然不乐意,好不容易见到崇拜的人,谁会想和别人分享。但是先祖高兴就好。素来心高气傲的小少爷强行忍了下来。 错了。林稚水心说,如果坦诚一些,太白先生才会高兴。 李白:当真愿意?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有什么不能说出来的? 林稚水心里默念:第二次机会。 李路行抓牢剑柄不放,大声:我愿意! 李白有些失了兴致:既然愿意就好。 憋了半天后,李路行又吞吞吐吐问:所以,他是我师弟吗? 李白摇头:你们都并非我传人,不论师兄弟。 李路行低低嗯了一声。既是高兴林稚水没得到特殊对待,也难过于自己同样没被另眼相待。 说教林稚水,青莲剑仙就是丝毫不藏不掖地教,有郭靖和阮小七的称赞,林稚水也知道了,李白剑术的确没有太过精妙的地方,但是 郭大侠:你学会后,可跻身江湖二流高手,若是纯熟运用,纵使无甚精妙剑招,面对一流高手,亦有对抗之力。 阮小七:嗐,直说就是:剑招朴素,但是质朴天然,别有羚羊挂角的另类妙处,对于悟性没多大要求,很适合大众学习。 别听阮小七用词是适合大众学习,林稚水心知肚明,他只是没往后继续说,否则,不会用羚羊挂角来形容。 羚羊挂角,不正是无迹可求? 这种剑术,很适合初学者入门,不过,越修习,才越考验悟性。12=7+514=11+3固然简单,然而摸清为什么任何足够大的偶数,都可以分解成两个质数相加,就是哥氏猜想。 因着和李白学剑,林稚水压根没能赶上过年,也就只能失约妹妹,心里万分愧疚。 明年一定补上!林稚水心说。 当然,年没法过了,第一场私试也参加不了了,好在,林稚水并不多指望保送,正儿八经参加升学试,他也有自信自己能过。 今天的教学结束后,李白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敲了下酒坛,你们也学得差不多了,临走前,都去书阁,挑一份典籍,我再教你们最后一次。 那书阁有二层,平日里李白只开放第一层,说是第二层的东西他们看了只会贪多嚼不烂。 踏进书阁第二层,林稚水放纵自己的好奇心,先四处打量了一遍,才开始挑典籍。 都是李白手抄的书本,有他自己的剑术和以往红尘行走时见识过的剑招,有蛊毒、易容等旁门左道,有医书,有相术,甚至酿酒、赌博、江湖骗术一些杂书都有。 李路行进来后,目不斜视直奔剑术的柜子,迟疑片刻后,抓了其中一本出门。 暗处,李白见了,叹息一声:到底还是剑术。 罢了。至少他敢杀妖,学了剑术后,也能护持人族。 李白也不想再看林稚水挑了什么,左不过是和剑相关,袖携酒壶,跃上参天巨树,对月畅饮。 青莲剑仙卧在枝间,摇头叹气:怎么就没人相信,我真的是诗文第一,剑术第二呢? 先生,我挑好了。林稚水的声音自树下传来。 李白平静地垂眼往下看,只见他心里十分满意的那个学生,高举着他的诗集,太白先生,我想学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 李白身高六尺余: 白陇西布衣,流落楚汉。十五好剑术,遍干诸侯;三十成文章,历抵卿相。虽长不满七尺,而心雄万夫 《与韩荆州书》 * 李白外貌: 眸子炯然,哆如饿虎,或时束带,风流蕴藉。曾受道箓于齐,有青绮冠帔一副。少任侠,手刃数人。 《李翰林集序》 * 关于李白诗稿丢失: 公又疾亟,草稿万卷,手集未修。枕上授简,俾予为序。自中原有事,公避地八年,当时著述,十丧其九,今所存者,皆得之他人焉。 《草堂集序》 第25章 增益效果 李白:你要和我学写诗?确定是诗,没有误以为那是剑谱? 林稚水毫不犹豫:我确定! 枝昏叶暗间,看不清李白神色,说说,你想学它的缘由? 这是学之前还需要先做一遍自我剖析?林稚水眨了眨眼睛:理由?需要吗?任何人林稚水下意识代入了自己上辈子,任何人见到你,都会想沾一沾你的才气,哪怕只得半斗。我既然有此机缘,自然想厚颜无耻请太白先生教我。 然而,李白并没有高兴。 他惆怅地喝了一口酒。 小年轻们啊,就是嘴上说着好听。说着是喜欢他的诗,实际上,就是想投其所好讨好他,哪怕给他出诗集,用的名头也是《青莲剑仙的诗集》。 一想起来那个荒唐的诗集,特意收集来他送给友人的诗,然后大打青莲剑仙的名头,根本不是真心欣赏他的诗才去做的,李白就脸一黑。 李白幽幽地:你知道为何外面没有我的诗吗? 林稚水摇头。 李白把诗集的事说出来,哼一声:也幸好我提前知道消息拦了下来,不然,那些人冲着青莲剑仙去阅读,对我的诗只会不带脑子地吹捧。 林稚水仰头,先生,我是真心喜欢你的诗的,不是因为你是青莲剑仙。 李白一抛酒壶,壶耳高挂树枝,瓷身摇摇晃晃,倒映月光闪烁。谪仙从树上轻飘飘落下,袖袍飞扬,林稚水。他慢悠悠地说,要给我出诗集的人也是那么说的,然后,我问了他们其中一首我赠给孟襄阳的诗,表达了什么,一群酒囊饭袋,吞吞吐吐,呵。 太想讨好他了,拿到诗后,没看就直接拿去印刷,才被他问住。 倘若有谁假冒我名号,写出平庸烂俗之作,寻常人分辨不出来,恐怕也会因着崇敬我,刻意去拜读,去拔高,那岂不是我在名不配位。倒不如不将我的诗文传出去。 林稚水心里转了一遍。 孟襄阳孟啊,对!孟浩然是襄州襄阳人,世称孟襄阳。 赠给他的诗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李白眉梢微扬。对。似乎是想起林稚水的真情告白,意味不明地:你既然听过,那也说说这首诗 穿过来前,还是苦逼高三狗的少年条件反射地:这首送别诗采用了手法,寄托的情怀,表达的追求,袒露的心迹,抒发的思想感情,起到的作用。 脑子里还顺便回忆老师的谆谆教诲:六分诗词赏析,必须分一、二、三点来回答,一点两分。 李白听得一愣一愣的,捋着胡子回想:自己当时真的有这么多想法吗? 少年说完后,仿佛激活了什么开关,眼睛亮晶晶地凝望诗仙:我有些问题,想要问您! 李白没太反应得过来:什么问题? 先生,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是以金市银鞍这样的地豪与物奢,烘托出少年游侠的意气风发,风流潇洒吗? 李白:? 先生,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可是用典《水经注》那句朝发白帝,暮到江陵,其间千二百里,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 李白:是 那,后面那句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也是同一处用典,为《水经注》最后那句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 李白还没来得及回复,少年已如炮弹连珠:《将进酒》磅礴大气,它是写于您第一次游皇城时的意气焕发,还是政途受阻后,哀而不伤的恣肆行乐?我个人认为是后者,《将进酒》字字欲飞,纵横睥睨的豪情,人生得意须尽欢的似乐实悲,到与尔同销万古愁的似悲实乐,全篇鬼斧神工,悲乐翕张,是轻狂,而非病狂失心,似愤慨,又有豪迈 李白: 他心情有些复杂。 先不管说得对不对反正都没他这个原作者想的对,但是,少年洋洋洒洒长篇大论去分析时,眸中含光的兴奋与盼他解答的期待,无一不在表明对方的真心。 老天待他不薄。哪怕初时唤醒他的后辈并非如他所想,是一个不拘小节,会拿前人诗文开玩笑,又小小年纪敢杀妖的游侠儿,可后来的小少年却极其对他胃口,尤其是,还喜欢他写的诗。 这才是他想要的传人。 李白望着林稚水的目光,诡异地多了几分慈爱,好,我教你写诗。 正亢奋提问的林稚水:啊? 既然做下决定,李白一言一行只全按着对入室弟子的标准去做。 诗文相通,李白写诗有一股一气呵成的灵气,林稚水跟着他学习,文笔提升的同时,文字世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阮小七舒服地畅吟,双臂舒展,一呼一吸吞吐灵气,身上受的伤在极速恢复。 郭靖打了一套拳,本是风声拳声假做的龙吟声,居然真的出现金龙啸天之意。 包公更加耳聪目明,看蚂蚁窝也能从蛛丝马迹里推断出它们是要去墙角还是要上树。 吴用深感头脑转动得更加灵活,倘若再经历一遍水浒传,他觉得自己能直接暗中操作,把宋江坑到稀里糊涂登基,也省得兄弟们死的死,伤的伤,走的走。 * 李白越教越觉得这个弟子让他满意,灵性十足,教起来不费力,性子也像他,相处起来极其合拍。 最让他满意的一点是,林稚水看过他的诗!几乎是信手拈来,他说出上句,林稚水就能接下一句,活像全文背诵后还抄写带默写,刻在骨子里似的。 教着教着,他们就熟了,李白也就和他说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妙事。 我也曾被妖王追杀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那时候我已在思考,要不要拔剑自刎,留个体面。 林稚水紧张地抓着自己的手,这么凶险吗?我怎么记得,大家都津津乐道您运气好,比如这次妖王追杀,正遇上地崩山摧,将妖王掩埋。 说到地崩山摧时,林稚水觉得这个形容有点耳熟,可越是去想,越是抓不到那根尾巴。烦躁得慌。 李白点头:是啊,地崩山摧。他道:若说运气好,也得确能那么说,所以,死的才是那妖王,不是我。 林稚水忍不住又八卦了一下,关于这边的李白的些许传说:大家都传师父您确实是神仙下凡,天定之子,那时候海上追寇,海寇仗着弄潮手段了得,几番戏弄于您后正要驱船远去,竟有海波推船,转瞬间,您就追上了海寇,将其头颅斩下。 李白:天定之子实属夸张,只不过是灵感来了。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2 没等林稚水想明白,李白就着这事顺嘴说:那时乱世,时局动荡,巨寇出没,我才以长剑清之。后来我发现,只要事态不稳,斩再多草寇,也还会有人铤而走险。 然后,先生就加入了高宗的军队,做了护国神剑。 李白瞅他:还称先生? 林稚水一赧:师师父。 李白这才点头:不错,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掺和逐鹿之事。 林稚水有感而发:我志在删述,垂辉映千春我记得这句诗是师父所作,师父不仅写出来,也确实去做了。 李白凝着他,相处以来,某个匪夷所思的念头越发在脑海中明显,忽地笑了:除邪扶正之事,你不也做了吗?不过舞象之年,便敢杀妖了。 林稚水:咦,师父怎么知晓的? 李白答非所问:你是不是会背《静夜思》? 林稚水不见停顿地点头。 《蜀道难》他都能背下来,何况《静夜思》。 等等 《蜀道难》 地崩山摧!!! 林稚水猛然抬头: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 再想到我志在删述,垂辉映千春后面那句是希圣如有立,绝笔于获麟,整句诗的意思是:我的志向就是要如孔子一样,用春秋笔法,除邪扶正,让正义辉映千秋。希望能像前代圣贤一样完成这一使命,不到获麟那样不合适的时候决不停笔。 林稚水感觉自己似乎摸到了什么重点。 停笔 停笔 笔! 林稚水顿觉口腔有些干燥,蜀道山崩地裂,是因为 李白抓了一束月光,凝结成露,斟到杯子里,推向林稚水,月露,算是白玉京的附带效果。然后才平静地:就是因为: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 运气好? 李白感慨:是啊,运气好。 我少时走遍河山,往往有感而发,便会随手刻下诗句,只是大多是随性之作,并未特意去记,倒没想蜀道也留了一首,关键时突然冒出来帮我,我也有被吓到。 说到这儿时,他似乎回忆起往事,会心一笑。 林稚水拿起杯子,猛地一灌,冰凉的月露很好地抚慰了知道爆炸性消息后,不知所措的心情。 那海寇,长剑您说是灵感来了!林稚水惊醒,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长鲸? 长鲸不是真的鲸,意指巨寇。 李白满不在意地:是这首诗,助我海上杀寇。 李白:不过,也是结合剑术才造成的效果,诗可没办法突如其来让海寇头颅落地。这诗是我追寇前一气呵成之作,随手放在袖中,到不曾想它能助我以剑气引动波涛,以我当时的剑术,尚不能保持太久剑气外放。 林稚水悟了。这不就是游戏里的BUFF,也就是增益效果吗! 当然,得看底盘,比如你防御只有1点,再来40点增益效果,那也只是41点,对方攻击力够的,一招就能轰完一管血条。 所以,您的剑您的诗 相辅相成。李白深表遗憾,我早说过,我的诗文才是第一,可惜他们都想学我的剑。 第26章 谁更重要 林稚水张嘴想要说话,李白瞟他一眼,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他们不清楚真相,可我又不求着他们拜师,对诗文不感兴趣,我还死皮赖脸非要教他们?爱学不学。 他傲然:我之笔,落时摇五岳,我之诗,成则凌沧洲。别人不学,是别人之过,而非我之过。 总归,他的剑术是无私放出去了,足够人族杀妖,他最爱的诗文,还不许他任性一些,挑自己喜欢的人来教? 林稚水眨眨眼睛,忽然道:我感兴趣。 李白欣慰:是啊,所以,天底下只有一个林稚水。 敢杀妖,敢收妖尸,敢举头并且调侃先人诗文的林稚水。 少年脸一红,别的我敢认,这个,确实有些夸大了。 李白笑了笑,慢悠悠地抽出一沓纸:文章越有灵气,能唤出的事物越珍贵,诗文亦是殊途同归,想要诗文的帮助,匠气十足可不行。 五百张为一沓 林稚水眼皮一跳:师父,这数量是不是有点夸张? 倒不是累不累的问题,而是,哪怕是写文章,写小说,接连不断写五百篇,脑洞都要榨干了。 李白:别怕,不是让你硬写,你先把我的诗仿一遍一沓纸可能还不够。 仿写?林稚水迟疑,不是说,这样子很容易写得匠气? 李白却略微严肃:连匠气都没到,你还想一步登天,到灵气? 林稚水悚然坐直,师父教训的是,我心态不对,有些急了。 少年懊恼地揉揉眉心,我还以为我能永远保持平常心,倒不想,仍是被拜您为师所影响。 飘了飘了。 毕竟是李白,能和他以师徒相称,确实值得人激动欲死,也让人更加肯定了自身你没有一定的让人看得上眼的地方,哪怕机缘到了,大佬也只会平静地掠过你,选择别人。 李白微微颔首,脸上也露出点点笑意:人之常情。 又道:你很喜欢我的诗?认为我现在的诗写得很好,很有灵气,执笔泼墨便能写出来,挥洒自如? 林稚水用力点头。 李白笑道:但,在那之前,我也曾仿写过先人的诗。 啊? 《昭明文选》七百多篇各类体裁的诗文,我一篇一篇地仿写过,仿了三遍,后来看有许多不如意的地方,大多数都焚了。 林稚水若有所思。 他同样是下过苦工的人,不论是上辈子写小说做的二十多本练笔笔记,还是这辈子为了诗词用典,对儒道经典、诸子百家的诵读,为了写出来的文章更有立体度,各类杂书也略有涉及。不然也不会有现在的成绩。 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 林稚水思索片刻,开始落笔,先从李白二十岁做的那首《上李邕》仿起。 大鹏一日同风起,抟摇直上九万里 林稚水把诗默写出来,再另起一张纸,开始仿写。 李白莞尔,去取了壶酒,还特意出白玉京买了些活人也能吃的零嘴,拿到林稚水对面,边吃边看徒弟用功。 让他仿写,也并非是一拍脑门做的决定,初时放他自己琢磨,但是最近两天,李白观察到林稚水已经暂时处于初学者阶段的瓶颈,该去融会贯通先人的写法,帮助自己更进一步了。 * 李路行学剑学得很认真,他也的确有天赋,从书阁挑的那本剑招,据说出自其他剑术大家,很有难度,他看李白舞个三四遍,已能仿其形。 尽管神韵还没摸到边,可这才是正常的,天底下能像青莲剑仙这样,看一遍就能记全,自己闭目悟一遍,就能像模像样,再练习几遍,神形具备的人,终究是少数。 只是,剑仙对别人的剑不感兴趣,依旧用着自己平平无奇的剑招。当然,这平平无奇是对于其他花开一样的剑招而言,换个说法,它这叫做返璞归真。 长剑动如雷霆随行,一式快过一式,又繁如蜘蛛结网,神机百变。李路行感觉自己有所悟,收剑时神情亢奋,旋风般疾骤地跑进李白所住的主殿,先祖,我 李路行脚步猛然一滞,练剑时特意换上的劲装本是正正好,此刻竟觉得有些凉了。 远远的,他看到先祖李白懒洋洋靠着椅背,手里笔支耍着剑花,林稚水反而坐得端端正正,在纸上书写,白光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压着眉眼,沉稳专注。而当林稚水将纸递给李白时,两人仿佛调了个个,林稚水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眸光微微一转就是神采飞扬,青莲剑仙反而笔支顿住,凝神细听,间或点头。 他们两个比他和李白更像亲密无间的师徒。 李路行摇摇头。 怎么会呢,先祖是因为他才从沉睡中醒来,纵然不收他做传人,说清楚只当他是学生,但是,林稚水也没那个本事让先祖看重 是他想多了。 然而自己也不敢承认的怯意令李路行止住脚步,转身又回去继续练剑,可惜,心乱了,剑也就乱了,李路行瞎刺了一通,地面剑痕杂乱无章,反身回剑时,手腕一抽搐,戢鳞剑脱手而出,径直插入门扉中。 李路行瞳孔一震,不敢相信地低头看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心,张了又合,合了又张。 他六岁就不会脱剑了! 从李路行远远一出现,李白就有所察觉地转头,见对方只是站了四五个呼吸就转身离开,李白沉吟,告知林稚水:你先休息一刻钟。起身跟了上去。 若说他对这位他不知多少代重孙有恶感,倒不尽然,会出现认错人,也是他当时心情激荡下,问话方式不对,方才阴差阳错,并非对方有心冒认。 至于教他剑术,让他去二楼挑典籍。 李白哂然。 教了就教了,挑了就挑了,难道还歇斯底里闹腾,非要人家失忆? 不过,有些话,也该说清楚。 李白跟在后面,却正巧目睹了李路行佩剑脱手的一幕。 青莲剑仙这一生,也并非是顺风顺水,也有过因为失败,佯狂纵酒的生活状态。那段时间,甚至因为纵酒,手连剑都握不住。 可 李白不解,他是事出有因,李路行这几个月都呆在白玉京里,又是什么原因? 你的心乱了。李白径直走出来,目光转了一圈,从剑柄尚在震抖的剑穗,到后人瞪大的双眼,为什么? 李路行脚踩火炉般跳将起来,先先先先先祖! 怕李白失望,他几乎是没过脑地:刚才是失误,我脑子里想着一件事,一心二用,才不慎脱手。以后绝不会再有这样的意外! 本来没有负面情绪的李白,听了这话后才眉心微拧,练剑时,你一心二用? 李路行呼吸一滞,反应过来自己用了最不讨喜欢的理由。 李白念着这是自己的后人,尽量温和神色,试图做个心理辅导,你在想什么事情?我是你先祖,如果有解决不了的困难,你可以和我商量。 先祖! 李路行猛然惊醒。 是啊,这是他先祖,他们都姓李,血缘关系是天生的纽带,他有什么好气的! 林稚水怎么争!拿什么跟他争!除非姓林的立刻抹脖子投胎,说不定还能混个李姓! 谢谢先祖!李路行昂起头,声音扬得很高哪怕这里离林稚水的学习区域很远。我剑术上有些不太明白的地方,您能教我吗? 这是已经自己开解自己了? 李白微妙地松了口气。毕竟他着实不会哄人。你说,哪里不明白?便留在这边,履行作为老师的责任,把李路行积累的问题一个个给他掰碎了讲。 李路行再没有现在这般,浑身都在激颤,从头发丝到每一滴血液,都在高兴。 等到问题全问完,再没有其他事情能让先祖留下后,李路行罕见地有些忸怩:先祖,我 李白:嗯? 李路行红着脸,小声地:是我更重要,还是那个人?问完后,又偷偷抬眼去看李白,对方神色平静,看不出任何异样。 李白眉梢微不可查地动了动,争这个作甚?你与稚水连身份都不一样,用来同台相比,岂不是鸡子非要与苍鹰比飞? 李路行唇角抿直,勉力克制它的上翘。 对!林稚水和他,根本就没有同台相比的必要!他可以称先祖,林稚水,恐怕现在还是生疏的一声先生吧。 哪怕先祖更多的呆在他那边教他又能证明什么,只能说他资质不行,先祖又负责,才会甘愿浪费时间耐心教他! 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李白背过身,心头一松。 刚才那话真不好回答 一个是血缘后辈,一个是哪怕尚未清楚他诗文神妙之处时,也能发自内心去喜欢的灵魂之友,有什么可比性吗? 但是,纵然李白生性狂傲,有七分孩子气的张扬,时常嘲讽官员的豪奢,抨击社会的不平,口不留情,不代表他没情商,更不代表他会没有缘故地发难,让一个和他无仇无怨的孩子难堪。 李白高兴地想:适才那句话已经暗示得够明显了吧?既不会明说,让小孩子难为情,又告诉了他有血缘关系的儿孙和志趣相同,传承他信念的弟子,根本就不应该被放在一起作比较。 鸡子可以骄纵些,可以遇到风雨后往他庇护下躲,但是,他希望苍鹰可以迎击暴风骤雨,或许细密的翅羽会因此不再美丽光滑,却有着一双能够击碎长空,强而有力的翅膀。 李白摇了摇袖中酒壶,深觉自己应对无错。 当浮一大白! 作者有话要说: 白前后三拟词选,不如意,悉焚之,唯留《恨》、《别赋》。 《酉阳杂俎》 词选就是《昭明文选》 * 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 苏轼 第27章 梦中告状 李路行灵机一动:先祖,我也想跟你学诗! 他不喜欢诗,也不觉得学诗能比学剑更有用,只是很不爽,青莲剑仙是他们李家的人,为什么要分给外姓人一半! 先祖那么宠他,一定会 你学剑就好。李白情绪平淡地拒绝了他,不喜欢的东西,不需要勉强,学不学诗,你都是我后辈。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2 整个李家都没几个和他学诗,仅有的那几个也是重心放在剑上,他也没因此就不认他们了。 不勉强!李路行目光灼灼,我也想像先祖一样,既会写诗,也会用剑! 像我一样?李白笑了一声,没有拆穿他的言不由衷,只是强硬地,不由拒绝地:此事无须再提。 明珠有一颗足以,再多的,不过是东施效颦。 李路行似乎察觉到什么,但是,很快,委屈的心情如同朝上翻起的一层层泡沫,瞬间将那缕思绪掩盖。 他便也没能明白过来:不是所有东西都会在原地,等着他随意挑选的。该是他的,那就是他的,不该是他的,纵然因为意外先遇到,也会被错失。 李白:我原本是有事来寻你,方才被一打岔,险些忘了。 李路行重整精神:先祖您说! 李白语气有些重:我的剑谁都可以学,学之前,却要在我面前起誓。此前因着一些误会,又想着你应当早在我画像前发过誓了,我才没和你提起,如今,也该补上了。 李路行眸光闪了闪,强行忽略误会二字,如同之前,强行无视所有不对劲因素那般,用大声压下一切思绪:先祖,我愿意起誓! 李白轻微颔首,等了半晌,也不见李路行有些动作,投去疑惑地一瞥。 是他说的不够清楚吗?只需要像李家每个人习剑初,在他画像当前发过的誓言再说一遍就行了。 然而李路行迟迟不开始,反而同样迷惑地望着他,似乎在等他开始,李白心里一沉:三五代内,他有信心家风正直,再往后小兔崽子们该不会觉得这誓言是种形式,做不做都无所谓吧? 先祖? 李白压下思绪,开始念起是给自己,也是告诫后辈的话 持剑者需记:剑刚,剑直,剑无邪! 李路行高声:持剑者需记:剑刚,剑直,剑无邪! 不为钟鼓馔玉挥剑!不因高官厚禄乱心!不成权贵手中剑!不累声名瞻前后! 李路行坚定:不为钟鼓馔玉挥剑!不因高官厚禄乱心!不成权贵手中剑!不累声名瞻前后! 妖邪当剪!鲸鲵可诛!不上歧路!不灭风骨!仍怜老幼!仍记侠心! 李路行坦然:妖邪当剪!鲸鲵可诛!不上歧路!不灭风骨!仍怜老幼!仍记侠心! 若因私心剑指同胞,若因己利屈从妖邪,若因嫉妒放任不平,若因喜好轻弃人命 当诛!当弃!当折剑!当永逐李家,不入宗庙! 李路行瞳孔微缩。 这一瞬间,他甚至以为先祖是知道了他对洪怀中拔剑的事情,对此不满。 不过,下一秒,李路行就自我否决了这个想法。 那是姓洪的先想攻击他,他只是自卫,先祖知道了,也不会对此发表意见。 李路行不过是停顿一息,快到李白都没注意,就继续:若因私心剑指同胞,若因己利屈从妖邪,若因嫉妒放任不平,若因喜好轻弃人命 李路行心头一个打鼓,声音抬高时就忽地一颤:当诛!当弃!当折剑!当永逐李家,不入宗庙! 李白点点头,你继续做你的事情。抱着满腹疑窦,抬脚回了林稚水那边。 他的确不清楚李路行做过什么事情,却也产生了微妙的怀疑不是对李路行的,是对李家的。 稚水。李白问亦徒亦友的弟子,你可曾见过李家如今模样? 林稚水摇摇头,李家是皇城的大家族,我还未过升舍考试,见不到他们。 李白叩了叩桌子,我虽能出白玉京,可惜去不了太远的地方。 林稚水:待弟子升入内舍,打探一番,回来告知您? 李白只是笑着摇摇头,流在他身上的月光,似乎将他的魂体照得更加透明了。 你和路行似乎认识,你与我说说,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林稚水为难。 尽管他自认为自己所作所为绝不能称得上君子,可背后说人 李白醒悟过来:是我的不是,不该如此问你。遂略过不提,只抬眼看了天空,很是不知所云地说了一句:今晚月色不错。 适合白玉京显圣。 在林稚水进去后,白玉京便隐了殿形,众人苦等不得,还得过日子,也就散去了。而三个多月后的今天,深夜,白玉京悄无声息地出现,并未大放光华。 而当晚,月光更加明亮了,铺洒整个金光县,令众人陷入好眠。 梦中,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听到一个声音在问:可认识李路行?他是什么样的人? 大部分人听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有些,问他们来金光县的李白后人,李家少爷,兴许还能问出一两句来,可若是问李路行,皆说不认识。 而,有些人,就 洪怀中:李路行?认识,怎么不认识?皇帝是他不似亲人胜似亲人的皇伯伯,书院院规随便改,只要他愿意,轻而易举就能废掉其他学子的心血,将他们赶出书院。 陆嘉吉:啊,你说那个小少爷,他是什么样的人?骄纵,任性,口无遮拦,胆大妄为,哦,他还说我脸上长尸斑,这不是咒我是死人吗?晦气! 陆县令:不好说,对他退避三舍吧,惹不起,躲得起,希望这尊大佛早点走,别祸害我们县了。 寇院长:我刚回来,没和他相处过,只记得他小时候自诩要像先祖李白那般,做一名举世闻名的剑仙。据他父亲亲口所说,他是家里千娇万宠长大的,要什么给什么,说一不二,要求自己做到完美,也要求别人完美。 因着白玉京的神效,这些知情人说起来时,梦境里的场景也会随之变幻,彰显真实。等他们醒来后,也不会记得昨晚梦到什么,只隐约察觉,自己似乎做了一场好梦。 * 李路行在白玉京里睡得正香,月色如流水,映在他洗尽铅华的脸上,将细密的睫毛照得纤毫毕现。 李家的秘用药膏着实不错,没有让伤口留疤。 剑光吞天沃月而来,碎了床帘万粒珠玑,飞溅被子布料表面,李路行倏然睁眼,一翻就下床,抬手拔|出垫在枕下的长剑。那道剑光却是激在他床头,削出一片整齐光滑的截面。 别说杀了他,就连他头发,也不打算伤到。 李路行急急抬头,眼睫微颤,泛起一纹水波。 先祖?!李路行脑子一蒙,无法运转。 大门被剑气斩开,青莲剑仙衣袍翻飞,一手执剑,一手执壶,仰头饮酒,剑光如银线,酒色似雪岭。 然后,将酒壶一扔,瓷壶撞在洁白无瑕的汉白玉地砖上,骨碌碌滚动,搅动满地霜色。 李路行。 李路行从未听过先祖说话如此冰寒,仿佛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因为一己私欲,强要学子们按你要求,否则不许入学是也不是? 肆意妄为,遭受反击,却不思悔改,仍拔剑指同胞是也不是? 依仗皇权,直言要将一院学府要来,作为自己玩物是也不是? 口出不逊,侮辱同门学子相貌 从门前走到碎珠上,李白冷眼,没有半分醉色,补上最后一句:是也不是? 李路行描他脸色,冷飕飕的,月亮见了也只怕要躲进云里去。怔然过后,就是大怒:是不是林稚水!我就知道他狼子野心,背后说人是非的孬种! 咔 剑气轰然,白玉地面自李白身前直裂上床,分割了木料。不知是剑光艳了月色,还是月色艳了剑光。 李白深深看了李路行一眼:你真让我失望。稚水他连一声你的事情都不曾说,他心里放的是灭妖,念的是亲朋,你以为,你很值得他挂在心上针对吗? 李路行茫然地瞅着李白:我姓李,我才是你的后辈 李白失望地摇摇头,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值得说道吗?你在害怕,害怕面对他,所以,内心深处抓着血缘关系不放。 血缘对李白来说,重要,却又不重要。因血缘,会多看一眼,可若是不堪入眼,那便不值一提! 李路行脸色发白。 他清楚,先祖说的是对的。纵然一开始是懵懵懂懂,不解先祖所说有血性的意思,当时也只当做是不太明了的夸奖,可从对方肉眼可见对他没有过多赏识,他就明白了先祖找错人了。 他不是那个有血性的人,一旦先祖发现不,不会,他们有血缘关系,血脉相连,牢不可破。 紧抱着这个心思,李路行日日过得忐忑,他故意忽视了李白所有言语上的预兆,无视一切李白对林稚水明显的不同那人能留下来,除了得到先祖赏识,还有其他原因吗?姓林的是靠自己,他却靠着一个骗局和一道血缘。 比不过。 李路行心知肚明,却又不肯正视,得不到先祖的眼缘,就不停地在心里暗示自己:你姓李,他姓林,香火传承才是至关重要的,哪里有人会放着自己血脉不要,去要外面的野小子。 现在,全部侥幸都随着珠玑碎了一地。 他听到李白说:我只是你先祖,不是你爹,教不了你,你出白玉京去罢。 第28章 来日方长 李路行如遭雷击。 他扑过去,想要抱住李白大腿,李白却退后几步,让他扑了个空。 李路行只好跪在地上,抬头望他,先祖!求求你,不要赶我走! 要是让人知道,他被青莲剑仙赶走,他青莲剑仙的血缘后辈,被青莲剑仙亲口赶走,别人怎么想,他家里人怎么想,那些对他寄予厚望,认为他能再现先祖荣光的人,会怎么想! 他要不完美了!不!他不能不完美! 李路行咬着后槽牙,眼里止不住泪,先祖,我错了,我会改,求求你不要赶我走,我以前做梦都想和你习剑,我从小就特别崇拜你说话都说得前言不搭后语,到最后只一叠声叫着先祖,好不可怜。 李白端详着他的表情,你说你错了?错在哪? 李路行舌头打结,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错在哪? 他有错吗? 追求完美有错吗?只是让人注意仪表有错吗?一天十二个时辰,让他们抽出短短一个时辰的时间涂脂傅粉,整饬外体,有错吗?皇伯伯逢年过节,或者高兴的时候,都会赐大臣们香脂面粉,让他们好生收拾体面,这有什么错! 那是拔剑指着书院门口的学子错了?但,本来就是他先挑衅,先祖肯定不明真相,听信对方一面之词,被蒙骗了,才以为他在行正义之举。 至于书院他又不是真的准备向皇伯伯要过来,只不过是争论时,述说一个事实而已。 李路行低垂眼:我知道了!先祖,我不该对同窗口出恶言,我会去向他道歉 看着他,李白真的是心凉了。 俗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小孩子能懂的东西不多,除去一些天性本恶的,大多数是受到家里人的影响。长辈大力约束,就是善,长辈放纵,就是恶。李路行被教成现在这个样子,那么,李家又变成什么样了? 八百年过去了,李家连学剑誓言亦忘却的李家,到底成了何等模样? 李白冷声:还有呢? 李路行喉头一动,被宠大的小少爷,打心眼里不想受委屈说出违心之言。我 见他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李白却也不愤怒了,仅是淡了神色,你还该向所有学子道歉,向林稚水道歉。 前面还好,后面这个,让李路行猛然高声:我不! 我没错,为什么要跟林稚水道歉! 李白:你冤枉了他。 李路行:你为什么要站他那边,只因为你更欣赏他吗? 不。没等李路行转悲为喜,李白直言:因为他是我的入室弟子,我的传人,承接我理念,令它永生不灭的知己。 此前他不说,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又不是在好友面前,还拉着小少年给他们看,炫耀:这是我得意弟子。如今,自然该让别人知道他的重视,他真正的心思。 李路行咬破了下唇:就因为他愿意跟你学诗?明明你一开始是问我的,你如果肯松口,我也能去学 李白:是吗?我也不用别的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四句,你说说,我写了什么? 李路行昂起头,志得意满:这有何难?这首诗写了先祖看到明月后,思念家乡。 等了十来个呼吸的李白:没了? 李路行:没了。 李白也不说什么,抬手,灵气喷涌,凝成黑色雀儿,飞去远方。不一会儿,又飞回,在两人面前碎成墨字。 那是几段如青竹,有锋有骨的字 这一首五言诗,不用华丽辞藻,一切景语皆情语,简单的叙述了诗人客居异乡时,秋夜寒凉,观到月白如霜后,遥望月亮,思念家乡的寂寥之情。 一二句里,诗人深夜不眠,朦胧中误以为地面白皑皑一层是寒霜,细看后,才发现是月色。而一个霜字,一方面表现出了月色皎洁,另一方面也点出了季节,天气寒冷,秋霜凄清。 三四句中,先举头,后低头,形象铺出栩栩如生的诗人望月思乡图。而明月之光盛亮,以月明反衬诗人心情上的残缺,勾起思乡之情,又慢慢将头低下去,沉浸在对故乡的思念中。 李路行瞪着那么多的字,再想起自己用的简简单单两字,使劲看,试图挖出不对的地方。他怎么确定那时候是秋天?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2 李白不会参与小辈们的交流,他又让龙雀带信,带回林稚水的回复:入春后最后出现的一次霜,名为终霜,入秋后出现的第一次霜,名为初霜,终霜之后,初霜之间,为无霜期。文里又是明月,又是思乡,诗人们多用秋天景色来表达寂寥之情,而秋月最适思乡。故认为是秋霜。 李路行:他确实字多,可我们意思一个样的啊。他写得那么多,总结下来不还是:诗人看到明月后,怀念家乡? 李白:意思虽一样,他却有在认真思考,刻苦钻研我为何会用此字,为甚会以此物喻景,用它们的妙处在哪儿,理解透了,方能举一反三。 李路行犹想鸡蛋里挑骨头,李白却已懒得再和他多辩唇舌,自觉什么都与他说清楚了,长袖一挥,白玉京大开,直接将人扔了出去。 差不多是眼前一晃,李路行就发现自己站在了外面的泥土上,遍地找不到白玉京。 还比较留面子的是,此时外边已无人守候,哪怕他那些护卫,也在他的要求下提前离开了,没人知道他是被赶出来的。 李路行揣着狼狈回了住处,深夜开门的护卫十分惊讶:少爷,您这是学成了? 李路行阴着脸没回答,摔门进屋,倒进被子里自我发闷去了。闷着闷着,又爬起来,给家里去信,详细说了来到金光县后的事情。 最后,怀着万分忐忑地问了一句:我真的错了吗? 龙雀飞走,李路行睡不着了,睁着眼睛到天亮。 让他郁闷的还有第二天。同时认识林稚水和他的人发现他回来后,都是找恭维了他,然后 说起来,林稚水也进去了,李路行,你是和他成了特别亲近的师兄弟吗? 林稚水是这一回的鳌首,又得文曲星看重,青莲剑仙会选他进去,实属正常。 你不说我都险些忘了,前有文曲星,后有青莲剑仙,到真是得天独厚的骄子,等他回来,我要好生请教请教他,说不准升舍试,我能拿到一个好名次。 太白先生肯定很看好林稚水,那可是文曲星青睐的人才。 有人窥到李路行难看的脸色,自以为有了领悟。你们胡说什么,青莲剑仙之所以是青莲剑仙,重视的是剑,林稚水文采好,剑术方面可完全比不过李少爷,在剑仙心里,谁轻谁重一目了然。他难道要让包公出来舞剑吗?包公会舞剑吗哈哈哈!哎呦! 那人感觉自己被踹了一脚,用劲之大让他怀疑腿侧那块肉该青了。转头正要发火,见是李路行,脸皮一阵扭曲,硬生生把怒意转为笑意:李少爷,有什么吩咐吗? 李路行气极:滚!哗地将桌面东西全都扫下去:都给我滚! 旁人说林稚水比他好,他不能接受,可若是由着他们瞎猜他比林稚水还受看重,那岂不是更是在羞辱他? 林稚水算什么,他只不过是蒙蔽了先祖而已!李路行锵一声拔|出剑来。 其他人下意识后退,都知面前这位是性子上来就拿剑对人的主儿,不敢靠近。 李路行牙根紧咬,明明意思是一样的,写那么多东西只是在强行理解,看着好看而已,不过是 不过是先祖看林稚水顺眼,才觉得林稚水的回答方式怎么都好!如果是他跟家里人说,家里人也会因为情感偏向,觉得他写的简洁明了! 先祖就是被感情蒙蔽了! 越想越气,李路行提着剑就大步流星地离开。 其他人面面相觑。 在他走后,很小声的交流:喂,你信吗? 信什么?青莲剑仙被林稚水蒙蔽?他是在瞧不起青莲剑仙还是瞧不起林稚水? 我也觉得不像是被蒙蔽,李路行他那么说,肯定是林稚水也表现得很好,很可能表现得比他好,得到剑仙赏识。至于他任性骄纵,品性不好,别人也就算了,你跟我说潇洒不羁的青莲剑仙会因为和他同血缘,被束缚住,忽视了他的种种不好,认为林稚水不如他? 是啊,林稚水再怎么狂,那也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刚才我是真的怕他拔剑戳过来赵兄,你的腿还好吗? 还行,想要得到好处,总得付出什么。 天杀的! 读书人不要说污言秽语。 不是,他去的那方向,好像是林稚水家! ??? 他家是不是只有一个小姑娘? 不好!快去拦住人! 一群读书人拔腿就跑,完全不顾形象了,然而等到了地方,看见大门敞开,几人心里还是凉了半截。 硬着头皮互相搀手进去,就看到李大少爷剑尖戳着地砖,端的是来者不善。剑身反照日光,亮若翻银,晃得其中一个读书人。狠狠眨了一下眼,双目刺出泪来。 小姑娘平稳地坐在对面,唇角抿紧,指尖叩住一页写满字的白纸,质若春冰。 窗外探进一枝花,拂拂凉风将它吹颤。一瓣落下,李路行不耐烦地:有什么不能说的,不就是让你在你哥回来的时候,和我说一声吗?又不是逼你去杀人放火。 小姑娘缓缓摇头,不言不语,手不移纸页,表明了自己的决心。 倘若李路行再逼迫,她就要用战文了。 李路行呯地一拍桌子,气恼地转身,看到门口挤了好几个学子时,惊讶过后,就是横眉相对:干嘛,以为我会杀了她吗! 学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露出尴尬的笑容。 李路行气势汹汹地过来,滚开!几人慌忙让开后,小少爷滚雷般离去,撒气地踢了一脚雪白墙面,突兀的黑印子让人看得额角直突。 等人离开后,其中一位学子主动上前:林姑娘,你没事吧? 林濛弯了弯唇角,没事,哥哥给我留了战文。 还有一些能爆炸的小瓶子,让她有危险就用,出了事情由他担着。 学子长舒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不然等林稚水回来,他无法无天的性格,只怕半个金光县都要被他拆掉。 林濛:谢谢。嗓音也带着一股安安静静,静水深流的感觉,再看她个头小小,身轻体瘦的模样,更令几位学子心怜:多惨啊,好生在家里呆着,就有恶客逼上门。 学子声音放轻了许多:没有被吓到吧? 小姑娘愣了愣,她确实有点被吓到,连要拿给陆县令看的课业都不慎毁了,一会儿还得重抄一份。 那可是哥哥离开前特意帮她找的先生,不能让对方觉得她敷衍了事。 林濛不太高兴地抿了抿唇,才诚实地说:谢谢,是有点被吓到,但是现在已经没事了。 学子们又好好安慰了一通小妹妹,才纷纷离去。 人走完后,林濛收好战文,喉间压出叹息:也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学成归来。 想到兄长得到的是青莲剑仙的青睐,又把那一瞬间的想念抑了下去,眼底高兴地晕出笑意:这是好事呀,哥哥那么优秀,有名师教导,以后会更加优秀,成为扶摇直上的大鹏,一飞九万里。 小姑娘托着腮,侧头去看墙上贴的纸条。 修学开始前,李白有特意放半天假,让林稚水和李路行去处理事情,和家人朋友告个别。 林稚水回去后,只做了两件事,一件是给林濛写好学习计划,不清楚什么时候能修学归来,给她做了一整年的计划贴在墙上,时时看到,为她今年八月十五时的学试打好基础。 另一件事,就是去请求了陆县令,请他收下林濛做入室弟子,教她学习。而既然是弟子,平日里陆县令自然对她多加照顾。 如此,林稚水才放心去继续学业。 林濛心里过了一遍今天的学习计划,算了算时间,开始提笔,正要誊抄课业,便听到铃铛响。 他们家没有买奴仆,只用铃铛系门,有人敲门,细绳拉扯铃铛,就知道客人来了。 林濛去拉开门,和寇渔对上了眼,秀眉一蹙:你来干什么? 她还记得,这家伙和她哥不对付呢。 寇渔嘴巴半张,好长时间都没说得出一句话,林濛:我要学习了。说着就要关门。 寇渔连忙用脚拦住,在小姑娘要横眉冷对时,从袖袍里抽出几页战文,直接塞进她手里。拿着。 林濛后退一步,你想做什么! 寇渔:不是说李路行来找你麻烦?林稚水那家伙要是知道你被欺负了,定要不管不顾得罪李家,他哪里是传承八百年的世家的对手。 林濛狐疑:你有这么好心? 寇渔侧开头,凝视门脚纹路,我本来想等他回来,亲口跟他说,但是我没想到,他回来后那么快就出去了。 林濛顿了顿,决定听听他要说什么。 李路行的到来提醒了我,我不学文,还可以学武,根据规定,只要去边关驻守一年,就能用战功换取武院的内舍名额。明天是参军的截止日,我就不等他了。 你帮我向他带句话。 寇渔唇角上扬,日光透过窗纸映进,眉梢眼角都晃成光明一片。他又恢复了林濛第一次见他时,那晚上的意气风发。 林稚水,明年皇城见时,再比它一次,别让我瞧不起你!咱们 来日方长! * 李路行到家中,龙雀刚好传书回来。 溅开的墨迹是最温柔婉约的簪花小楷。 先祖说你错了,你便是错了?小弟,你要有自己的判断! 李路行仿佛见到了他那个最字如其人,温柔婉约的长姐在烛光中看着他,暖黄的光芒柔和她的侧脸,为鬓边勾勒金边。 她确实很温柔,但是对待他,又真心的把他当弟弟,有时候十分具备长姐风范,在他要走歪时,严厉的训斥他。 皇城里不许人胡乱扔垃圾,吐口痰,甚至还专门出了律法。希望别人仪容得体,既取悦自己,又成为他人眼中风景,那到底是只为你高,还是有为他们好? 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的骄傲呢!你的风骨呢!你的坚持呢!小弟,你要明白,没有人是你,也没有人能够完全站在你的位置上看待事情。 李路行浑身一震。 是啊,没有人是他,他应该坚持自己的信念。 阅完墨焚,一字一字散去,直到最后落款。 李虹。 第29章 旧日真相 纵使赶走了李路行,李白依然不减郁挫心情。 倚栏坐望宫道,明月谪仙人手执白螺杯,轻击节拍: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拔剑醉舞,衣袂流振,欲上青天揽明月。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回身一刺,剑皎如镜,月光与之相随。如海上飘来,又似云间飞没。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且舞且吟中,太白自明月长照的宫道上,瞧见少年拢着红袍,七分眉眼藏进月光中,与他遥遥对望。 李白笑了笑,剑吟一啸,收剑入鞘。我吵醒你了? 林稚水摇头:我没睡,出来走走。窥着李白神情,大胆地问:师父,你有心事? 李白把气一叹,抬手招呼他过来,两人直接席地而坐。李家他眉心皱成川字,李家儿郎,怎么被教成那个样子了呢。 林稚水语气平静:八百年了,再清贵的家族,也能变得面目全非。始皇英明神武,不也二世而亡?李家之过,非先生您之过。 李白当然懂这个道理,可也不妨碍他情感上对此不满。 不说这个了。遂转了话题:有一件事,我需得和你说一下。 事?林稚水做洗耳恭听状。 李白便详细说了他如何沉睡,如何听到有人念《静夜思》惊醒过来,如何因为白玉京所在位置不对和问话方式出了差错,将李路行误认为他。 白玉京下,是我寿终之地,白玉京方才在此处现行。我出来后,看到他在殿前,询问之后得到回答,我又看出他并未撒谎,便以为找对了人。 我也是直至今日才确定此事。李白眼中含着愧意:险些让你失了机缘,是我之过。 林稚水猜测,太白先生应当是教他写诗后才慢慢起的疑心,其中不过十日,从猜疑到确定,这个时速,已经够快了。林稚水也没觉得有什么需要介怀和指责的:机缘机缘,倘若无缘,再有机会也过门不得入。何况,纵我最终得不到此机缘,难道我就不是我,我就一蹶不振了吗?它是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我不放在心上,师父也不必放在心上。 当真如此? 少年眼中明镜,映着月光皎洁:明月直入,无心可猜! 一束明亮的月光照入室内,可鉴我光明磊落的情怀,真真是无疑可猜。 李白抚掌:我信你!心有明月的林稚水!我早知你性子,必不会对此耿耿于怀。 但是,该告诉的还是要告诉,该道歉的,也不能因为对方不会介意,就自发省略掉。 不过。林稚水清了清嗓子,师父如果真的愧疚,不如回答我一个问题? 李白眼中含着笑意:有些人,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却记挂着用这桩道歉来换好处。 这话里的调侃,就是在暗示林稚水直接问了。 林稚水:从诗文出现,到如今亦有几千年的时光,既然诗写到高处,也能变作人族助力,为何从古至今,都没人知道呢? 总不能必须写到李太白的地步吧?那他还是洗洗睡,把这个当业余爱好好了。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2 李白笑道:我还想着你什么时候能问我,若你不问,我就等你离开白玉京时再与你说。 林稚水激动地看着李白,手拂下来时没个注意,重重撞向白玉石,震出一声闷响。 李白:会造成如此结果,也只能说是阴差阳错。就连我,在地崩山摧那件事前,都以为是我自己剑术进步了,临阵突破了,没想到诗文去。 啊? 君子六艺中就有箭术与骑术,君子需能文能武,大多数诗人会念诗,也会几手剑术长剑的剑,只是武艺高低而已。我且问你,你在仗剑杀敌时,哪怕兴头来了,高声吟诗一首,会想过剑更快了不是你进步了,或者杀敌杀上瘾了的错觉,而是你写的诗吗? 林稚水摇摇头。 你写完诗后,除非特殊情况,会随身携带吗? 林稚水继续摇头。 他随身携带文章,那是因为文章有用,在不知道诗文有用的情况下,放诗文,还不如空出地方多放点文章,说不定什么时候能救命。 哪个诗人作诗,不是即兴而作?见到战场就是鼓角揭天嘉气冷,风涛动地海山秋,看到湖水就是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看到鸟儿就是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李白:想要如我这般,恰巧到了蜀道,恰巧有我写的关于蜀道的诗,又恰巧其中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是我那时剑术做不到的层次,再再恰巧,我在杀妖,并且想要杀妖。种种因素累积,才使得我发现《蜀道难》竟然可以助我提升剑术威力。 林稚水懂他的意思了,从古至今,这么多元素撞在一起,那真的是巧合中的巧合,也怪不得过去的诗人没能发现。何况,诗人写诗,大部分是寄情于景,托物喻志,写剑术如何如何,箭速是快是慢,占比极小。 李白又道:当然,或许也有人巧合发现了机密,但想来也和我一般,去琢磨产生如此效果的源头,未曾想,一琢磨就琢磨了一辈子。 李白自言发现诗文有奇效时,确实大喜过望,认为人族又添一战力,可惜,欢喜过后,就回过味来,到底是所有诗人都可以,还是只有自己才可以? 假如是前者,为什么以前没有任何相似事迹,连传言都没有。可假如是后者,又缘何他可以做到?是因为他身上有自己没发现的宝物,还是其他? 李白又不能暴露此事,否则,妖族听到风声,为了人族不更加强大,派众妖王洞主围杀他,乃至妖皇亲自出手,纵使他被尊称剑仙,也没办法以一敌百。 我后来想了个法子,去寻了子美。若是诗文必须有较高灵气才可辅助诗人,子美做不到,其余人更加做不到了。 听李白这么说,林稚水又一次认识到两个世界的不同。在华夏那边,杜甫生前文名不重,他自己也在暮年时自说百年歌自苦,未见有知音,天宝末时一本《河岳英灵集》,许多知名诗人都入了选,唯独杜甫不在其中。 而在这个世界 别的不说,单说杜甫知道李白那么夸他,绝对要兴奋到跳河里用冷水降温。 李白:令我们都惋惜的是,他写的诗文或许你听说过《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 林稚水: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李白:对。就是它。子美写完后,并未能一舞剑器动四方。 林稚水想了想:是不是因为杜少陵他不会剑? 李白:虽说子美体弱多病,也能一手提笔,一手提剑。只不过观赏居多。 林稚水:看来还得有其他因素。 不李白神情复杂,我寿命将至时,前去拔剑劈开妖族皇城大门,那时年老,病痛缠身 林稚水抬眼看了看李白现在的年轻样貌,心里猜测,想来是成为灵魂后,自动变为体格巅峰时期? 李白:病痛折磨我,使我不能再杀进皇城。我便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借诗文遁走,来到这儿当年,此处还是一条溪涧,不分昼夜地流动。我捧着青玉一般的溪水,身旁放着我的青莲剑,回忆昔日友人,我才突然记起来,请他写诗那时候,他患有风痹症,四肢疼痛,关节难屈。 关节都没办法活动,哪来的精力剑舞。 但是,我没有意识到,他也没想起来自己的病症影响诗文效果。 所以,李白才用了整整一辈子,去找到底他身上有什么,才令他能够做到使诗文辅助,至于让小辈跟他学诗,也是有备无患,想着等他找到缘由,或许就能将其推广整个人族。 只能说,天道不测,造化弄人。 林稚水见恩师难得的懊悔,开个玩笑,打算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师父,您也太难满足了,有杜少陵在,对您来说,在世时居然还是无人能赏识您的诗吗? 李白震惊:子美喜欢我的诗? 林稚水比他更震惊:您不知道?! 李白实诚地摇头。 林稚水:杜少陵没有写过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 李白:他还这么夸过我? 林稚水: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也是杜少陵形容你的诗的。 李白:子美对我的诗评价那么高? 林稚水:还有敏捷诗千首,飘零酒一杯,还有李侯有佳句,往往似阴铿 李白: 青莲剑仙罕见地脸色复杂,眼含迷惘。 他大概是想不出来,杜甫为什么没跟他说。 林稚水也想不出来。而不管哪样的世界,杜甫不可能不对李白的诗有高度评价,除非李白的诗自始至终没流传出去。 于是他又细问了一下两人的过往,居然还真的给他找出来。 你当时极度愤怒那些人给你出诗集的时候,杜少陵正好撞见了? 你没和他说原因,只是轻描淡写说不想俗人玷污你的诗? 他当时好像要给你写了诗的纸笺,又立刻收回去,换了另外一首? 李白依次赞同。 嚯,破案了,杜甫自觉代入了俗人,认为李白不喜欢别人表达出对他的诗的喜爱,于是,决定把夸夸都收好了,不能被李白知道。 李白: 听到这个消息,他确实没有再为前面的错过伤神了。 他改伤现在这个了。 作者有话要说: 薅了个小剧场 (当年的情况是这样的) 李白:子美!快来,帮我试一下诗文! 杜甫:好呀好呀,那我写什么诗! 李白:都可以!~(≧▽≦)/~ 杜甫(看了李白的青莲剑):那我就写剑! 【写完后,没有任何效果,两人非常失望,一起喝个酒,睡个觉抵足而眠那种】 【若干年后】 杜甫:太白!你还在找原因吗? 李白:是啊,到底为什么我可以,别人不可以! 杜甫(隔空摸摸头):太白加油↖(^^)↗ 杜甫(私底下同样很疑惑,一边捏着腿一边想):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第30章 英魂之秘 如此,又过了二十日,两人相处愈发和睦,彼此交心,林稚水也能分辨出来李白的心情了,比如现在,他就有些郁闷。 林稚水:先生,你是有什么苦恼的地方吗? 李白抓了一整盘瓜子仁堆成塔,漫不经心:我以前做了一首诗,当时随意刻在某座山的山壁上,如今却已忘了后面诗句,仅记得前面两三句了。 林稚水叹了一声,李白乐了:老生尚未叹气,小子叹什么。 林稚水抬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瓜子塔推了,抬头又是义愤填膺:您的诗作是瑰宝,历史明珠!明珠丢了一颗,我当然要叹气! 这话夸得我舒心。李白抢在林稚水之前,把瓜子仁拿走,尽数扔到嘴里。 两人就这么吃起瓜子来,什么诗作都忘去了脑后,剩最后一把时,李白一敲林稚水手背,假意生气:还说要我教你写诗,你就是这么对待老师的? 林稚水机灵地迅速伸出左手,眨了眨眼睛: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没有吃的就是先生,有吃的就是权贵?李白以指做筷,夹住林稚水的左手,右手往他右腕上一击,手麻了吧,学生还想和老师斗?万分得意地把最后一口瓜子仁塞进嘴里。 少年瞪他:为老不尊。 李白挑眉:尊卑长幼。 太白先生一介狂生,居然还论尊卑长幼? 倒也不是全然不论。 比如? 比如,现在这种时候。 两个放荡不羁的人凑到一块去,反而师不像师,徒不像徒,若是让一些学究看了,必要吹胡子瞪眼,气晕过去, 李白又接着聊天:方才那句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我似乎有点印象,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林稚水诧异:这难道不是先生你写的诗?不能吧,这可是语文课本里的!这如果被本人证明,不是他写的,那岂不成了千古骗局? 李白:你这么说,我好像又有点记忆了。难道和我忘了的那首诗是同一首?说着,他就随口吟出: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 林稚水一震,条件反射接道: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 林稚水激动地站起来:梦游天姥吟留别!先生!就是你写的! 李白若有所思,你给我念一遍? 林稚水全文背诵,还给他默写了。 李白点头:对,就是这首,是我写的。尽管这样的情况也有过一两回了,李白还是有些惊奇:你又背下了? 林稚水铿锵有力:全文背诵!先生的诗值得!少年眼睛亮晶晶:在我家乡那边,所有上过学堂的,都会背您的诗,还都做过赏析! 李白纵然是李白这般洒脱的性格,碰到眼前情况,都要升起三分心潮澎湃。 一激动就想喝酒,一喝酒就想作诗,诗篇一气呵成后,李白没有任何克制,唇角尤带笑:这首诗,就赠予吾徒故乡中,吾的小知己们。 《白玉京中赠小知己们》 林稚水二话不说把诗稿拿走。 反正他也穿不回去了,小知己们就是学生们,他曾经也是初、高中学生,四舍五入,这首诗就是送他的了。 李白含笑看他:你也学得差不多了,回去好生练剑与习诗,勤奋不怠,方得始终。 林稚水一震,拿着诗稿无所适从。师父师父要不和我一道走?咱们集思广益,想个办法让您能离开白玉京?您不是想要知道李家如今是什么样子吗? 李白摇头:不行。 不行?怎么会不行?您现在连魂魄活着都可以,说不定满足什么条件,就能够自由行动了呢。 李白直言:我如今已是死人,能再见天日也是因着被你唤醒,待你离开后,我的魂魄就要消散了。 林稚水倏然站起:没有办法挽救吗! 李白轻笑着:生老病死本是人之常情,死后能再见亦是神迹,何必强求。我死前会离开李家,本就是感知到我死后会成为英魂,于白玉京中静待有缘人,为人族留下传承。如今传承已有,死人,就该魂归泰山了。 李白看了一眼林稚水,走到窗前,远眺蓝天,透光的窗纸掠过一阵阵云影,何况,我也有了满意的传人,再无憾事了。 英魂是有大成就的人,死后都能化作英魂吗? 不错。只是,人族大多不清楚此事,我也是快到寿命终点时,才有所感知。平日里,英魂沉睡,感应到某些事情才会清醒,清醒后,亦没办法久留人世。你日后若是有信心与闲心,可去有重大功绩,或是倾世才华的人的埋骨之地,撞撞运气,看能不能将他们的英魂唤醒。 林稚水沉思。 那如果他写李白同人,出来的到底是英魂,还是只是同人人物,非本体? 李白突然厉喝:林稚水! 林稚水神色一凛:是! 现在,向我发誓 你的剑,为正义而挥!为道义而挥!为人族而挥! 你的诗,绝不虚有其表!绝不否定良善!绝不谋取权力! 你的人,与妖为敌!与恶对立!秉承信念,至死方休! 我发誓 我的剑,为正义而挥!为道义而挥!为人族而挥! 林稚水嗓音一点点拔高,有金石之坚,毫不含糊的态度叫任何人听了,都不会怀疑少年的碧血丹心。 我的诗,绝不虚有其表!绝不否定良善!绝不谋取权力! 我的人,与妖为敌!与恶对立!秉承信念 声音猛然一提,铿锵有力: 至死方休! 月轮明亮,于他身后璀璨,白光缕缕,一幅幅画面闪现。 有怒斥冥婚的无惧无畏,有千里奔袭的少年意气,有火烧妖城的疯狂豪纵 桩桩件件,皆显出少年之心昭昭,明月可鉴定。 好!李白肆意一笑,星夜般黑璨的眼眸凝视林稚水,还有一件事!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2 他将腰间佩剑解下,此剑名为青莲,为我爱剑,李家人都认它。他们见此剑,就知你是我传人。 到了皇城后,你替我看看李家,看看他们究竟还有几分风骨。倘若成为藏污纳垢之地,不破不立,你便替我破了吧。 青莲剑剑鸣嗡动,似乎知道主人要彻底离去,灵物有灵,依恋不舍。 林稚水神色严肃地将青莲剑接过来,我会的,师父。 李白看了看天色,魂体明灭不定。去罢,不必记挂,天下是少年人的天下,能造就什么样的未来,就看你的努力了。 去罢。 一阵风拂过,精致的器皿,瑰丽的宫殿,月光堆积的道路,转瞬间光泽尽失,如同油画斑驳褪色。林稚水身体不受控制地飞退,风吹得睁不开眼,只能迷迷蒙蒙间,瞧见青莲剑仙微笑望着他,水晶般清净剔透的魂体,碎作漫天光点。 晃神间,林稚水已站到白玉京外,目睹白玉京沙化,在天地间失去踪影后,眼眶一热,对那个方向郑重一拜。 他脑海中突兀现了不少信息,是李白一生的感悟,包括诗词与剑术。 * 林稚水一路小跑回家,激动的心情按耐不住。 妹妹,我回来了! 堂屋没有,里屋没有,厨房没有,茅房没有,里里外外找了个遍后,林稚水一拍脑袋:学傻了,这个时间点,她在和陆县令学文课呢。 又跑去隔壁陆县令家里。 林濛端坐着书写,笔头挂上金色阳光,翠色裙子如同荷塘绿叶,正合初夏风景。 她双眉浅浅一弯,似乎是对笔下文章十分满意了,听到脚步声,眉心微蹙,却不扭头看,纹丝不动地将最后一句写完。 林稚水美滋滋地想,他妹妹真好看,他特意帮她添的绸缎裙子真适合她!穿起来又舒服又衬人! 他也不出声打扰,只坐着门槛,静心等候。 林濛写完后,转头,笑容拂平了眉心皱纹:哥哥!你回来啦! 林稚水笑着点头:回来了,已经学好了。 我还以为你要学个两三年呢。谁家去学别人看家本事的,不应该学个几年才学全呢? 林稚水将英魂的事情藏在心底,只说:太白先生说,剩下的就是我自悟了,便把我赶了回来。 妹妹目露崇拜:哥哥好棒!学得好快! 林稚水走过去,拍拍她的脑袋:最近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按着我说的,不要省吃俭用?有没有人欺负你?学习方面有困难的地方吗? 妹妹摇摇头:过得很好,没有省吃俭用,听哥哥的,每天都是一荤一素一汤,我嫌麻烦,早上起来就做了三份的量,午时和晚时热一热,能吃。没有人欺负我,哥哥给我留了战文呢。学习哥哥要教我吗? 好啊! 兄妹俩便贴在一处,一个认真讲课,一个认真听,陆县令放下公务过来时,就是见到这样一副和谐画面,眉峰动了动,会心一笑,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小学了半个时辰,停笔休息,林濛边捏着有些酸的肩膀,边说:哥哥,寇渔让我给你带话。 听完后,林稚水轻微地愣了一下,他这么说啊 少年清明的双目染上笑容,眉毛飞挑,似要冲破云霄,那我就和他来日方长! 第31章 不交作业 林稚水知道自己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会传播出去,对青莲剑仙好奇的人必然会蜂拥而至,没想到的是,第一个上门的会是寇院长。 这林稚水看着面前一大堆东西,委婉地:我也没办法把它们带给青莲剑仙,你还是收回去吧。 寇院长怔愣过后,就是哭笑不得:不是给青莲剑仙的,就是给你的。 我? 以防林稚水又说出贿赂我也没办法的话,寇院长飞快:是名士们给你的,希望你能用这些东西保护好自己。你就当是提前给你的见面礼。 林稚水:他们怎么突然间要给我见面礼?因为文斗里,文曲星亮了起来? 寇院长:不,是凤凰涅槃。 凤凰为人族守护图腾,昔日九尾妖狐作乱,人族得凤鸣岐山,图腾化出真凤凰,将九尾狐烧死。火焰连天,万里彤云,将妖物聚乱之所鹿台,亦烧了个一干二净。 有凤凰守护,妖物不敢侵犯。后来,人族不查,妖族用了些许手段,折了三任的妖皇,令凤凰死亡,图腾黯淡。 幸好你写出凤凰涅槃,引动天道,天道承认凤凰可浴火重生,我们的图腾才能再次降世。可惜,重生的图腾尚稚嫩,还需成长,五百年后方可再次压制妖族。 对于人族来说,已值得大喜。只需要再等五百年,保护图腾五百年,谨慎着别重蹈覆辙,他们的子孙后代,便可无忧了。 林稚水有些惊讶:原来发生了这样的事。 他第一次写出有异像的文章,难免经验不足,此前写出来时隐约有感应,它没有灵气出现,并非是文章太差,只是没想到异像会落到凤凰图腾上。 我那时候以为,至多也就出现凤凰在书院顶绕几圈,然后消失。 寇院长笑道:你身为作者都没想到,我们更没想到了。陛下他们都为图腾苏醒而大惊失色,又吩咐我,一定要保护好你,避免你夭折。 林稚水正了正脸色:多谢陛下。 寇院长又笑:名士们皆想收你为徒,为此还起了争吵,他们真是白吵了,你得天独厚,另拜了李太白,指不得他们还要羡慕你。 收徒是没法收了,礼物却并非收徒礼,寇院长坚持要林稚水收下,直说:长者赐,不可辞。它们是贵重,却贵重不过你。 林稚水只好收了起来,想着等去了皇城,要依次拜访几位名士,感谢他们的礼物。 将名士们的礼物送到后,寇院长再次取出几锭月团墨:孙儿无礼挑衅,此是赔礼,亦是谢礼。我观他如今去了心浮气躁,沉稳了许多,恐怕从边关回来后,写的文章,灵气能直入四尺之列。林公子,多谢你不计前嫌,拉了他一把。 也是寇渔他自己愿意想通,如果就是转不过弯来,我哪怕硬拽,也没办法将他拽过去。 林稚水穿着他深爱的红衣,火一般飞扬,简洁的纯色衣袍,没有太过繁杂的线条,似乎用着最纯粹的火色,点亮自己,也点亮别人。 寇院长此刻看着他,竟也能理解寇渔将他给他在边关防身的几页战文,几乎给了林稚水妹妹防身的原因。 谁舍得让一团火熄灭呢? * 火鼠裘,林稚水第二天就穿了起来。因着火鼠离开火,毛发会变成白色,皓然如雪,这衣服,就被林稚水当成了里衣。 林濛听到后,哥,四月天穿这个,不热吗? 林稚水笑着说:你别听是个裘,以为很厚实,实则细如蚕丝,不能说冬暖夏凉,却也并非累赘。 林濛眼角睁大,一副学到新知识的表情,点了点头。 林稚水将小说家名士给的那五页战文拿了出来,濛儿,你收好它们。 林濛疯狂摇头:我有一张就够了,哥哥你拿着,你经常出去,更容易碰到危险。 林稚水:这些本来就是别人要送给你的。 林濛可不傻,牙尖嘴利地反驳:我又不认识别人,别人为什么想给我?你难道把我许出去了,这是聘礼?他们因为你,才想给我,你不留着,我也不要。 那,我们一人一半? 林濛又将寇渔的给的战文拿出来她想还回去,但是根本没追上,到寇院长家里,寇院长又说给她她就拿着,不然改天他就当奖励,换着法儿奖给她哥。 一、二、三、四九、十!正好,一人五页! 林稚水:好,我要这五页。他拿了丁先生的那页,寇院长的四页。 用来做给别人用的战文的,威力越大,需要注入的灵气就越多,普通战文,一两个月就能书写一张,寇院长那个级别,得花一年,而能让名士拿出来做礼物的,没个七八年,做不得面子。 林濛暂时还不知道这点,懵懵懂懂间,被林稚水混了过去,拿了剩下的战文。 自以为得逞的小姑娘露出舒心的笑容,推了推林稚水:哥哥,快去上学吧。虽然你是外出求学,属于正经学业,书院不记过,但今天你该回去啦。 嗯。林稚水摸了摸妹妹的脑袋,你也好好学,离八月十五那天的学试也只有四个月不到了,骤时我们就可以一同去上下学。 妹妹用力点头。 林稚水甫一走进学堂,就得到了惊呼声:林稚水回来啦! 学子们簇拥而上,围着他问,原本是学君子之道,如今有一个算一个,全变成了麻雀。 林稚水,青莲剑仙是何等人物,是不是如传说中那般,像是天上贬谪下来的神仙,连素食都不吃,只吃松果喝花露? 林稚水,你学了太白先生的剑?那就是青莲剑仙的传人了!真好,我也想有这么一场运道。 你还想要啊,那先让文曲星为你亮起来啊。太白先生眼光那么高,不是天才不要。 去,我就想想不行啊,非泼我冷水。 让让,让让,别挡着!林稚水,你能不能跟我们说一说你在白玉京里是怎么过的?也让我们沾一沾仙气! 是啊。还有,李前辈既然还存活,是不是以后就继续在人间行走了! 林稚水能回答的都回答,不能回答就直说不能说,等他终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后,硬生生挤得浑身都是汗。 陆嘉吉打趣:呦,大名人回来啦! 林稚水没好气地锤了他一下:也不见你帮我解围。 陆嘉吉笑道:我看你也没有讨厌他们这样。 林稚水笑了笑,没有接话。 确实不讨厌,大家也是好奇,但是他也并不多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待遇。 虽然又请了好几个月的假期,因着算是去进学,林稚水坐在座位上,并没有太多心理压力。 就是稍微有点不好意思,他大概是图南书院有史以来请假最多的学子了。 陆嘉吉损他:自信一些,把大概去掉,你统共没在学校呆几天,算一算,两巴掌刚好能数完。 林稚水咳嗽一声,意外,意外,我也想好好上学。主要是,总请假,书院却又照常发他钱财,弄得他都不太好意思领了。之后应该就没什么事,能好好念书,以备今年升舍考试了。 铜钟声敲响,是上课时间,陆嘉吉脸色不大好看:你是不是和数课犯冲?回家记得拿柚子叶泡水驱驱邪。上一次告假回来,第一堂课就是数课,这一次还是,老家伙又要打你手心了。 林稚水蹙眉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你不说,我都忘了和他起过冲突了。毕竟也不是值得挂心的事,而最近几个月,他满脑子都是李白的教学,谁有闲工夫去想这种小事。 没事,院长回来了,他肯定不敢做得过分,他要是敢再无故欺压你,我就找我爹,让他和院长谈一谈。副院长走进了教室,陆嘉吉小声且速度极快地把最后一句话说完,坐回自己的座位。院长可不会容忍他。 似乎被陆嘉吉说中了,有院长在书院坐镇,副院长进来后,看到林稚水也只是目光一顿,便轻飘飘滑开,没有任何刁难。 修习数课那一上午,副院长完全无视了林稚水的存在,布置完课业后直接宣布下课,什么幺蛾子也没闹。 林稚水放下心来。 他又不是孙大圣,被封为斗战胜佛,与人斗其乐无穷,他只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副院长能歇了找茬的心思真是太好不过。 到下一次数课,也就是五月一号当天上午,林稚水想要平静的心愿就被打破了 上课后,副院长一来,就当着众同窗的面质问林稚水:为何不交课业?态度如此不端正,你还上什么学,读什么书! 事到临头,林稚水竟升起一丝果然来了的念头。课业我已经交上去了。 副院长眼光不善:哦?你是说我当先生的会冤枉你一个学子?没交就是没交,不用嘴硬,谁不清楚你林稚水狂到没边,对我不满,少写一次课业作为蔑视,实属正常。我说的对吗? 第32章 不讲师德 陆嘉吉要气死了。 原以为副院长已经消停了,没想到在这儿等着呢。 如果坐实了林稚水不交课业的事情,哪怕闹到院长那里,院长也不会偏帮林稚水。而,学子的品行由各位先生评判,计入私试成绩。如果一个人被评为品行不端,将由书院取消他的升舍试资格。 林稚水要怎么证明他真的写了课业! 正当陆嘉吉抓耳挠腮,比林稚水本人还着急的时候,一阵敲门声响起,陆嘉吉抬头一看,洪怀中站在门口,白昼打亮了他的面孔。 陆嘉吉诧异:他不是已经考完升舍试了吗,怎么还来书院? 先生。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布包,我可以作证,林师弟写了课业,只是有小人作祟,暗害于他。 副院长脸皮抽了抽,只好取过布包,边说边打开:作证?你怎么作证?难道林稚水写课业还多留了个心眼,提前临了一份,放在你那边? 洪怀中:这倒也没有 布包被打开,是一堆碎纸。副院长没有去碰,只是看向洪怀中。 洪怀中:我昨日看到有人在墙角鬼鬼祟祟地撕东西,过去看时把对方惊跑了,可惜我没看到他的脸。地上有不少碎纸页,是林师弟的字迹,看着像数课的课业 副院长打断他:你怎么确定是他的?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2 字迹 那我怎么清楚不是你因为林稚水替你拦过李少爷,你心怀感激,又内疚此前冤枉他作弊一事,为他做假证?毕竟我前日酉时一刻将课业收全,昨日方检查,林稚水只需要昨日寻你,请你模仿他字迹随意抄录些许字,反正撕成这样,没法子对照是否课业的结果。 洪怀中眼睛睁得大大的,几息间,脸色愤红,我绝不会帮人做这种事情!我平生最厌恶弄虚作假。 副院长皮笑肉不笑:所以,你难道是在暗示,是我不讲师德,陷害学生? 陆嘉吉嘟囔:这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洪怀中忽然不说话,眼珠子动了动,眸色沉黑。他往旁边走了两步,面对副院长厉声:我为瓦石,林师弟为珠玉。纵使瓦石艳羡珠玉之光辉,亦有自己的坚守!在其他人没反应过来前,他一头撞去旁边的柱子,沉闷的一声响,疯狂而愤怒的血色留在了青石柱子上。 副院长呆若木鸡。 林稚水从座位上跳了出来:快救人!谁去找一下大夫! 陆嘉吉撒腿往学堂再跑。 副院长回过神来后,张口结舌:他他他他这是做什么!以死相逼? 林稚水不应他,只摸着洪怀中的胸膛,尚有起伏,去探他鼻息,人虽然昏厥过去,倒还有呼吸。 有救。 旁的学子面有哀意,口中回答先生:洪师兄他他并非以死相逼,只是以死明节,向您证明,他绝不会因为私情,去包庇作假。 看着有些偏激,却并不意外。士人多重气节而轻生死,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话,形容他们的理念绝不违和。 曾有谋权篡位之人,命一士人为他起草即位诏书,那士人坚决不从,甚至面对威胁时,高声:虽灭十族,亦不附乱!慷慨赴死。尽管十族里其余人何其无辜,却已能看出士人对风骨气节的重视。 大夫来得快,看完伤口之后,语句风趣:幸好患者不是御史大夫,只是书院学生,第一次撞柱子,没有经验,不曾重伤颅骨,否则,扁鹊难医。 很多人都在高兴,除了副院长。 他眉心皱成川字,仿佛看着不懂事的小孩子闹脾气:多大点事,明明可以好好解释清楚,至于以死相逼?过刚易折,孔圣人也说,刚折者不终 林稚水:够了! 副院长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对我大声说话? 林稚水厌恶地看他:让你这种人当老师,真是图南书院建院以来,最大的污点。 副院长气得胸膛不停起伏,出去!滚出我的学堂! 林稚水抬腿就走。 他走到自己的课桌前,执笔沾墨,一气呵成。 一首自抒品性的叙事诗,灵气四尺二。 副院长瞳孔一缩。这才多久,林稚水就进步飞快,哪怕他现在去参加升舍试,也能稳占第一。 林稚水将笔一压,那啪嗒一声响,令副院长只觉得那笔似乎压在他背上,如一座大山。 副院长先生。林稚水一字一顿,我自认为品性差强人意,此诗述说着我的性情与操守,我敢开启文斗,请北斗七星和包大人评判,你敢吗? 副院长有几分恼怒几分讽刺:怎么,他逼我,你也逼我?包拯是你写出来的,必然会帮你搪塞过去。 陆嘉吉用看似小声,实则无比大声的嗓音说:包青天大义灭亲杀侄子,谁不知道? 这话没法子回答,副院长眼底迸射出不愉快,心里狠狠记了陆嘉吉一笔。 林稚水拔高声音:先生,你敢说你对我发难,真的只是纯粹的看不惯我经常请假,而不是有私心吗? 林稚水!我是老师,你是学生,你现在还有一点把我当老师的样子吗!虚襟恭让,尊师重道,你有哪点能做到了?有才华却不尊重前辈,自高自大,目中无人,纵使金榜题名了,也会受人唾骂! 所以,文斗吗?林稚水抬眼看他,目光直如利剑。 副院长被这一问问得哑口无言,接着涨红了脸:你只会文斗?动不动就文斗,你以为你是谁?天道是你家口那扇门,随开随关?你只是金光县普普通通一名学子而已!小子狂傲,不识地厚天高,可笑至极! 林稚水眼皮都不多动一下,有时间说那么多,不如直接文斗,让北斗七星评判我究竟是什么品性。 还是说少年眼波清澈,却暗藏锐气,你心里有鬼,不敢和我文斗? 你胡说什么! 谁胡说,由北斗七星来判定,还是说,你认为星辰会撒谎?亦或者 林稚水往副院长的方向踏了一步,是你在撒谎! 撕了我课业的人,其实就是你! 副院长下意识退后半步,反应过来自己被一少年的气势所慑,眸光剧烈颤动,如狂风席卷的火苗,呼地一下,燃烧了理智,脱口而出:我要开除你! 周围一静。 陆嘉吉脑子一懵:先生! 他的紧张让老学究荒芜的心灵瞬间填充了得意,仿佛抓到了什么命门,林稚水,我要开除你,你不配当一名读书人。 一道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你要开除谁? 众人纷纷侧头,逆光的身影拂开飘垂的绿叶,站到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沉沉盯着副院长。 院长! 寇院长点点头,继续走到副院长面前,声音低沉如深海,你要开除谁? 副院长从来没感受过寇院长如此不悦的态度,他仿佛看到了歪倒的苍穹,流水的旱涧,震惊得难以言状。 但他还是试图张了嘴:院长,林稚水不敬师长 院长迈步越过他,令副院长后面的话为之一噎。寇院长拿过林稚水新写的叙事诗,目光落到纸上,细细看过后,心里叫了一声好。 少年的文采比数月前更加出色了,也不知道是受了谁的指导,遣词用句自有一股潇洒豪迈的气象,仿若鲲鹏锁文内,随时可展翅挣脱桎梏,翱翔九天。 而这样的不世出天才,差点就被从书院退学! 一想到这个,院长头皮发麻,唇齿间几乎要咽出浓郁腥甜的血气。 人族有规定,当地的户口只能在当地读外舍,去其他城镇念书,书院不收,此举是为了尽量防止妖族养的人进来当奸细。不然,他孙子也不会从图南书院退学后,打击那么大。 他但凡迟一步,就成人族千古罪人了! 恼怒不过,寇院长再不给副院长好脸色,也不给他留面子,直截了当地:我观这林生自舒的心意,的确是位琼枝玉屑之人,既然你不服,不如就与他文斗吧。 然后成为又一块垫脚石,为他的成名之路添砖加瓦吗? 副院长抵拳在唇边,重重地咳嗽几声,倒也不用如此咄咄逼人,他还只是个孩子,我不过是气他不尊敬我,道一句歉,我当先生的,还能不原谅他? 院长不说话,先去把碎纸拈起来嗅了嗅,再冲着副院长摇摇头:现在不是你原不原谅他,是他原不原谅你。 副院长直直盯着寇院长,眼珠子几乎瞪出框,他?不原谅我?我有什么需要他原谅的? 寇院长声音平静:嫁祸于人,无事生非,不讲师德,口不留德。 副院长争辩:他确实没有交课业啊。 他半点不慌,包公再擅长办案,面对已经过去一天一夜的现场,也找不出证据来。而只要他坚持不文斗,谁能奈何得了他? 虽然林稚水那小子得了青莲剑仙青眼,可只要他咬死就是林稚水不交课业,青莲剑仙也不能对他如何。 难道要一位先生,不尽职尽责吗? 第33章 任你处置 寇院长:林稚水曾经从我孙儿那赢过去一锭月团墨。 有一种茶,也叫月团。茶用玉水注、黄金碾、细绢筛、兔毫盏来喝,其中加杂香料。月团墨因着和月团茶制作工艺大差不差,也是玉水注、黄金碾,描金添彩时,同样加杂香料,使墨锭凝幽香,能占夜月,七日不散,方以月团为墨名。 说人话一点,就是那玩意和其他墨香不一样,是独有的香味,又容易留香,被它的香味沾上,七天七夜才能散去。 那课业,以月团墨所写,你既没有见过他的课业,又不曾碰那碎纸上的墨,想来,指腹不应当有月团墨的香味。 寇院长朝副院长伸出手,示意他将手举给他闻。 轻薄的春衫裹着清瘦的人掌,骨头青筋凸起来的手掌并不好看,副院长的性格,也不是会给手上抹香露保养的,他僵硬地把手拿给寇院长去闻,脸色苍白。 谁能想到,那么珍贵的月团墨,林稚水不省着点用,连普普通通的一次课业,也能拿出来呢? 寇院长嗅完后,叹一口气:你自去吧。 你要开除我?副院长呼吸一滯,随即拂袖,怒不可遏:寇宗,你凭什么开除我?我怎么也是图南书院的副院长,官职再小也是由吏部指任,你凭什么开除我? 凭它。 金牌上,五凤首尾交映出的四个大字如朕亲临,映入众人眼帘。 不少人控制不住惊讶,抽气声多次响起。五凤令! 这先斩后奏,可不是那么呆板的字面意思,给他杀人的权利。尽管皇帝没明说,寇院长也知道对方是默许了,些许小事,寇院长可以便宜行事。 包括小官的调动。 尘埃落定后,林稚水到了洪怀中床前,他还在昏迷中,林稚水便温声说了后边的事,洪师兄,你确实没有信错我,那课业,是副院长撕的。你可以放心了。 * 副院长哦,前副院长的面容仿佛苍老了十岁,被开除后,他回家中呆坐半个时辰,之后才慢慢起来,去收拾东西,行迹腐朽如槁木。 他没脸在金光县里呆了! 离开之前,去敲了李家少爷的门。 老学究脸面都不要了,橘皮脸流满了泪,李少爷,求您救救我,帮我谋一条生路吧,那寇宗和林稚水简直欺人太甚,他们是想要逼死我啊! 帮你?李路行站在高阶上,垂眼看他,让你跟我回皇城,找皇伯伯要个高官? 前副院长不说话,明显是默认了。 李路行嗤鼻:我为什么要帮你? 我我帮你出气了,李少爷,我们是一边的,那林稚水他看不起你 我让你这么做了吗?李路行语气冷漠,从头到尾是你自作多情。 副院长仰头望他,小少爷腰间别着的剑清如流水,映照出下阶的他此刻不堪如蝼蚁。如果我自作多情他嘶声,手指抠进地缝里,仿佛紧抓救命稻草,你为什么要见我? 这你倒是提醒我了。李路行大步跨下台阶,看也不看剑柄所在,熟能生巧就抽了剑,一剑割开副院长胸膛血肉。 不伤骨头,只伤肉。 啊 前副院长低头去看,破开的衣襟下,斜斜一道猩红的线翻出血肉,满襟都是血。李少爷。他隐忍着,自我湮没呻吟,如果你想要出气,可以尽管来,我还算有点肉,你划个千八百道也不碍事。 李路行又一脚踹他胸膛,径直踹伤口处,听也不听那一声惨叫。 我确实不喜欢林稚水,可是至少先祖承认了他,他李路行,和林稚水才是同一阶级的,折辱他,你也配? 李路行收剑,正要回去,一双肉掌不管不顾地握住他的剑尖,剑刃穿透了手心,殷红的血刺目。 前副院长涌血的双眼直勾勾盯着李路行看:你真的要抛弃我? 不要说的好像我们之前有过交集,根本就是你自己瞎猜我的想法,自以为是! 前副院长视线盯紧李路行,如阴沟里的蛇,黏腻阴寒。好,都是你们逼的,记住了,都是你们逼的!他松开手,大步走进阴影里,血滴了一路。 当晚,李路行做了噩梦。 和前副院长没有关系,和回来的林稚水有关系。 梦里,气氛是凝然不动的。 李白冲着他失望叹息:李路行,你让我很失望。 梦里一幕幕掠过,有剑光劈下时,先祖冷然的面孔。 有被质问时,他惶恐不安的姿态。 有李白坦然林稚水才是他传人时,他的心如刀绞。 你太让我失望了 你不如他 道歉! 滚出白玉京! 啊 李路行挣脱梦魇坐起来,大口大口喘气,冷汗胶黏似的,腻得浑身不舒服。 我没错李路行声音含糊,仿若梦呓,我没有错 * 哥哥 跑!!! 林濛惊醒,捂着悸动的心口,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她爬起来,鞋都没穿,冲去林稚水门口,连连拍门:哥!醒醒!快醒醒! 林稚水刚开门,就感觉迎面狂风扑来,妹妹扑他怀里,跑!哥!你快跑! 怎么了?你是不是做噩梦了?林稚水扶着她坐下,正想要倒一杯茶水,念及隔夜茶伤身,只好拍着她的手,一遍遍安抚:没事,没事,一个梦而已,我还在这儿呢。 林濛含着眼泪拼命摇头,不,我梦到乌云蔽日,黑气冲天 林稚水笑道:傻,现在是凌晨,哪来的太阳,夜也确实黑。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2 林濛哽咽:鱼虾都藏进了水底石缝中,不敢出来。 这都是为了烘托气氛,别想太多,噩梦就是想让你害怕。 林濛带着哭腔:一个身上穿了绣九尾狐图案的袍子的男人,用金色的眼睛看着你,他还有竖瞳,像一只野兽。 林稚水安抚妹妹的举动停顿一瞬,又不被对方察觉的继续。只是微微垂了眼,暗藏锐利光芒。 妹妹从没出过金光县,怎么会知道妖族太子的打扮和瞳色。这个梦林稚水已信了七八分。 他林濛打了个寒噤,他活抽了你双腿的骨头,毒瞎了你的眼睛,在拔了你的舌头和往你十根手指尖埋进银针之间犹豫,选择了后者。 林稚水:这狐狸崽子还挺狠。 林濛反手抓住林稚水的腕,眸光闪烁惶恐:哥,你快跑!你信我,小时候,你摔下树的前一天晚上,我也做梦了!只是当时我还小,我没信,才害了你那么多年! 林稚水皱眉:别胡说,是我自己不小心,说什么是你害我! 林濛:这个不重要!总之,你快 一声阴厉的怒喝响起:姓林的,滚出来! 林濛一咬舌头,他!是他来了! 那声音还说:你不出来,我就屠了这里所有人! 纵使林姓不是小众姓氏,可李路行听到后,还是本能察觉:这是林稚水惹来的麻烦。 外面,随从敲响门扉,询问他:少爷,我们要管吗? 四月已进了夏,可凌晨时,尚有着未褪的寒意,窗棂的阴影投射在小少爷绷直的面孔,以及揪紧薄被的手上。 不用管。李路行说。 外面静了静,良久才低低回声:是。 陆县令听到声音后,平静地爬了起来,平静地将早准备好的盒子放在最显眼的位置,里边是写好的遗书,平静地先去找了林稚水,在林濛震惊的目光中,把他打晕,带着你兄长躲起来,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出现。他说。 然后,平静地出现在妖族太子面前。 已经有不少学子拿着他们的纸笔站在妖族太子的对立面,对他怒目而视。 他们开始以为是人,到了现场,才发现是妖。 妖族太子没有动手,只是轻蔑地扫了他们一眼:这就是孤佩服你们人族的一点没有自知之明,一群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东西,也敢有站在孤面前的勇气。 有学子怒斥:匪类安敢胡吠! 下一息,这名学子被狐狸尾巴倒吊起来,捏碎他右腿骨头,如同捏豆腐,轻而易举。 凄厉的惨叫转瞬响彻夜空。 妖族太子冷笑:这就是孤的底气。 实力为尊。 人群高高低低传来惊呼:妖族! 被捏断了腿骨的学子,却是断断续续笑:呸,受受了我的同胞的气,只能拿弱小撒撒气,可怜,呵,可笑! 又一位学子怒视妖族太子:这是我们人族的地盘,妖物,滚回你们阴暗的洞穴里去。 另一位学子拧紧眉头,铺纸取墨,奋笔疾书。战文缓缓凝出黑影,手持大刀,锋利非常。 陆县令到时,见了眼前场面,欣慰的笑容一闪而逝。 这群少年并不清楚人和妖高层之间的猫腻,也不懂人妖不两立,平时只把妖族当做井水不犯河水的异族,然而,被欺上头时,管他政治考虑,管他两族表面和平,你敢擅闯我人族土地,那就骂!那就杀! 陆县令走到最前面,挡了一众学子在身后,太子殿下。他彬彬有礼:请放人。 妖族太子漫不经心地问:你又是谁? 陆县令温和地笑:你不是要找我? 跟在后面过来的陆嘉吉失声:爹?! 陆县令拂拂衣袖,眉眼一片从容:事情都是我做的,一人做事一人当,请放了其余人,我任你处置。 第34章 三个时辰 妖族太子眯起眼睛打量他,一甩尾巴,将那学子抛到一边,你姓林? 陆县令笑了笑:殿下错了,那是假姓。 哦?太子凉凉地笑,原来是你。 尾巴尖勾住陆县令的脖颈,捏青了那张脸。陆县令被迫悬空,双腿立地,脸色青紫,大脑混沌时,听到有声音问:难受吗?在孤行宫里烧炭点火,烧了孤的爱树时,可有想过现在落在孤手里? 尾巴稍微松开了些,陆县令感觉到稍微能呼吸后,咳了两声,强撑起笑意:殿下又错了,我是以冰镜点火,那个时候,我哪里能要到炭呢? 妖族太子眸色幽深。 虽然气质不太对,但是,知道这事 是他! 另外四条尾巴缠上他的四肢。 妹妹想要他的手留下来继续写童话,可让妖族太子说,他妹妹就是太心善,人族有手,就能书写战文,太危险了,倒不如断了全身骨头,弄瞎眼睛,令他行动不便,只能死心,每日口述童话。 骨头断裂声缓缓响起,陆嘉吉瞠目欲裂:你放了我爹! 学子们的战文写好了,然而面对一个大妖,根本不堪一击。 噼里啪啦,墨点炸了一地。没有任何一个黑影坚持过一招。 妖族太子尾巴尖笃笃敲击地面,佯装叹息:乌合之众,人族如此,迟早要灭亡的。 陆嘉吉:放你娘的屁! 太子只是用一种近乎于侮辱的怜悯望他,似乎在享受此刻的碾压,捏陆县令骨头的尾巴,比之前慢了不少,乌云遮住月亮,黑夜里,仅有骨头在噼啪作响。 放了他吧。少年叹息,你不是要找我吗? 学子们下意识散开一条路,此时,恰巧劲风刮过,云消月明,银光灿烂间,林稚水缓缓走出,头发丝亦勾勒着微光。殿下,你居然能认错人,真逊啊! 月光模糊了少年的眉眼,可那面对他时,绝不肯处于下风,利刃般撕破前方一切乌云的气势,妖族太子咬着后槽牙,心里声音怒吼:是他!就是他!只有他,才那么可恨! 陆县令便也被他抛去一边,陆嘉吉连忙跑过去,蹲在父亲身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妖族太子咬牙:没想到,你人缘还挺好,竟有人愿意替你顶灾。 林稚水摇摇头:这就是你一个畜生不懂的地方了。 哪是因为人缘好呢,倘若换一个孤僻阴沉,不得人喜欢的少年做了他的事情,陆县令就算和他没有交集,依然会自愿保下他的性命。 林稚水走到县令父子身边,先不要移动,去请大夫来。又目露愧疚,对不起。 陆嘉吉摇头,不怪你,你又不是凶手。 陆县令胸膛震动,咳咳,你!你出来做什么! 我出来做我认为正确的事。少年咧嘴笑,如风清朗日,我知道,您又要说这样不顾全大局,隐忍是为了最后的胜利,但是,我做不到。 所以,他把妹妹弄晕,藏在地窖里,亲身过来了。 我做不到。林稚水认真地看着陆县令。 咽下这口气,我做不到。 缩在后面,苟延残喘一条命,我做不到。 眼睁睁看着您代替我去死,我做不到。 陆县令嘴唇动了动,骂他:荒唐! 林稚水笑脸相迎:您多骂骂,中气十足,大夫来了,也好治伤。 陆县令吹不起胡子,眼睛却还能瞪,混小子,半点机灵劲都没有。 我只做我认为该做的事情。或许您的想法才是通达大道,但我发过誓,我的人,时刻都要践行心中的道义。 林稚水笑了笑:我贪心,我想救天下,却也想救眼前的每一个人。我之道,是人道。 陆县令闭上眼睛,却突然问:你是怎么醒得那么快的? 这就是秘密了。林稚水起身。他才不会说,他晕了之后居然到了文字世界,只要信念够坚定,意识就能立刻回到身体里。 林稚水看向很有耐心等他说完的妖族太子,扯了扯嘴角:你有所求。 没有所求,不会如此耐心。按照妖族太子的想法,他在追到金光县后,只会直接屠县,假如人族发难,妖族那边推个替罪羊上去,人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太子:你确实聪明。他尾巴漫不经心地摇摆,打个赌如何? 赌? 你可以用任何外力抵抗我,或者逃走,三个时辰内,只要不被孤抓住,算你赢,之前一切,一笔勾销。 如今是丑时初刻。 林稚水挑眉,哦?你这么好心? 太子冷笑:而如果你输了,就要心甘情愿地为奴为婢,让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让你跪下,你就不能站着。 林稚水只看着他,没有接话。 妖族太子:你可以不答应,杀了这里所有人,再把你抓回去,用个一段时间的刑,你骨头再硬,也得乖乖服软。 然而,林稚水只是在脑子里问郭靖几人:有把握吗? 郭靖:只是逃走,我轻功不算上佳,却也能逃一段路。 阮小七:嘻,金光县有水路,我带你凫水,玩他一玩。 吴用:我观此妖极易性起,骤时激他一激,也能骗他一时半会。 包公:你问问他怎么找到你的,如果是气味,就走水路,如果不是气味,找个人多的地方,将容貌改了,任他海底捞针去。 林稚水抬眼,看向妖族太子: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自认为该扫的尾,已经扫干净了。 妖族太子从鼻腔哼气:只要做下,就会有痕迹。 孤的妹妹说,你既然如此胆大妄为,有少年意气,此事必是脑子一激就过来做了。外面唯一能有机会引起你愤慨的,就是囚车一事,而你,绝不会放过被发现的洞主。只需查一下东南西北四大域,负责哪一域的洞主没到皇城交货,便知你来自哪里。 你从孤手底下逃命的时候,肯定会下意识选择离你家,或者你的现住地相反的地界。如此,孤往反方向看,也能佐证你是否来自那块地域。 之后,孤一寸寸地皮找,直到站在这儿,嗅出你的味道。 林稚水暗骂:狗鼻子。 林稚水: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找我人族的陛下,让他把我交出来呢。 妖族太子眼眸又往针芒貌扁。 那样确实更省事,但是,会被父皇发现。被知道他决定拿妖族子民换一个人族,不向人族追究溟海城之事,哪怕是他,也会被抽得皮开肉绽。 最重要的是,被抽就算了,妹妹难得向他提一个要求呢! 多话。你赌不赌? 林稚水不急不缓:赌,没问题,但是我有个条件。 妖族太子怒道:你还敢跟我提条件? 林稚水:那你也可以直接抓我回去,断骨抽筋,总归就是软趴趴了些,外貌看起来没甚不美。 妖族太子:但那是下下策,给妹妹抓小宠物回去,当然是希望他完好无损的。此前要捏碎假冒姓林的的那人全身骨头,只是那时候脑子一热愤而为之,如今情绪冷了下来,才想到要保证对方毛皮的完好性。 太子咬牙切齿:你、说! 林稚水:我只希望等等,是你抓我,还是让很多手下抓我? 太子:只有我就够了。 林稚水笑得无比真诚:我真的很喜欢你这份骄傲。 他道:那我的条件是:你抓我的过程中,不要杀我人族一人,也不可用人族逼我出来。 妖族太子矜持地颔首,而后,你自愿做孤幼妹的仆从。 林稚水抬起手,严肃:天道为证。 妖族太子也肃了神色:天道为证。 正所谓,天道之下,众生平等,无论是人是妖,都能对天起誓,请天道为证。 保证了誓言的可靠性后,妖族太子负手而立:跑吧。 林稚水脑子过了一遍附近地形,正要跑时,黑天之下,白虹划过,剑气亮出惊人的光芒,于地面裂出长线,落点在妖族太子鞋尖前。 哒哒哒 清灰石板路上,缓慢走来人影,长身持剑,沉默不言。身上剑势初成,却又隐隐有不稳之象。 他瞥向林稚水,语气还是那么不客气:愣着做什么,还不开始跑。 林稚水唤出猴孩,让他背着自己转身就跑。谢了,李路行! 等红色衣角在兔起鹘落间消失在视线内,李路行把目光收回,望向妖族太子,眼中厌恶藏也藏不住:妖族。 妖族太子看着林稚水跑远也不急,不慌不忙:李白后人?孤以为,你很讨厌他。方才走出来时,面对林稚水是掩也掩不掉的针对。 李路行调整着呼吸,身上气势随他吐息时,逐步攀升。街边空荡荡货摊,石子压着的杏黄布垂在地面,似乎有风刮过,布边呼地舞起,又重重拍打地面。 我当然讨厌他。李路行冷漠抬剑,刃指太子。前提是,要找他麻烦的,不是妖族。 风刮起又停,云遮月又散,剑鸣往人耳鼓里锤,李路行骤然而至,长剑电光火石地刺向妖族太子咽喉。对方依然负手而立,平静地注视他,眼中却没他身影,柔韧的长尾巴截了剑势,另外几条尾巴急冲,要锁了他攻势。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2 李路行身躯疾退,腕转剑扫,三次呼吸间,连挡了四条尾巴。他呼吸不乱,眼珠转动,只一心一意去防守。 学子们捏紧了拳头,看得目不暇接。 有人喃喃:能行吗 旁边的人回他:没事,稳住,只要时间拖得够久,那就是胜利。 李路行身形一跃,持剑,自上而下劈斩,银光流泻,剑势磅礴,似是无可阻挡,隐约中,见紫芒吞吐。 是九天银河!李家的绝技之一!不愧是李家这一代的天骄,听说天赋直逼青莲剑仙,如今年纪,已能使出九天银河了。 妖族太子微抬头,可惜妹妹说了,还不到杀他的时候。 尾尖自下而上,甩挥过去,劲风割断小少爷一缕发丝,挥开的散发下,是一双似乎把他看做别人的黑眸,孤掷着最强一击,仿佛想作出证明。 有学子眼角瞥见地面安伏着的黑影,大声:李路行,小心! 李路行瞳孔一缩。 可惜,晚了,他迎敌经验确实不足,静伏的黑物嗖一下挑起,从李路行背后袭去,缠住他的脚腕,倒拽下地。 清晰的腿骨脆裂声爆响,喷薄的剑势一断,不可逆转地衰竭。李路行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摔落,有学子条件反射地闭眼,只听得耳边重重砰声,然后是剑身砸在地面的叮当声。 陆县令微不可查地叹:急了。 妖族太子微笑:你还差了一点,若是你长他敛了眼,似乎想到好笑的事情,笑容中带上了三分讽刺。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从容地从李路行身边一步步走过,你拦不住我。九条完好的尾巴在身后狂魔乱舞,再慢慢拢起,一条条收回。 丑时初刻,过去一盏茶。 李路行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页张战文,用力一撕:是吗,试试这个! 更为森寒的剑意直刺妖族太子后心。 等妖族太子打赢了战文,李路行又拿出一张,等他打赢后,又拿出来一张。 顺带着,拍了十来张在地面。 李路行面无表情:不好意思,我比较受宠。 妖族太子: 然而战文终有尽时。 还是没能拦住人李路行看太子远去,不高兴地拿出一个信号弹,把线一拉,信号弹飞天,炸出烟花,三息后,五六个人冒出来,跪在李路行身前:少爷。 李路行:你们去找到林稚水,带他躲起来。 是!其中一人道:老爷让我们保护您,能否只分出一半? 李路行不耐烦:我有什么需要保护的,快去!全去! 是! 陆嘉吉带着大夫回来,刚好看完后半场,走到李路行身边,友好地锤了一下他的肩膀:不错啊,你小子。 李路行大力拍掉他的手,依然很嫌恶:别用满是汗的手碰我。 第35章 气活始皇 猴孩只背了林稚水一段路,就在他示意下散去了。林稚水折叠起写了猴孩背人逃跑的文章,揣进怀里。 郭靖问他:怎么不继续跑了? 林稚水:会不断消耗灵气,如今每一分灵气都要用在刀刃上。 郭靖点头:我们要去哪儿? 不清楚,顺着水路逃,能逃多远就是多远。 当然,也不能光逃跑,那太容易被追上了。 林稚水眼珠一转,黑白分明的眼瞳闪烁狡黠。我记得,附近有个山谷,地形很奇特。 虽然磨蹭了很久,妖族太子仍是追着林稚水的气味来到了一处山谷。山谷地形奇特,顶部长长伸出大片山壁,把谷地笼在阴影中,如同一只歪斜倒扣下来的口袋。 大风吹起,山谷里全是呜声。听不清人体呼吸,也分不出风中,哪个地方人的味道更烈。 太子阖眸感受片刻,艰难地分辨出人味重的地方,再睁开眼,手指已弹出爪子,往那边漫步过去。 古树粗壮,后边能藏三五个人,太子不想跟林稚水玩秦王绕柱,斥道:出来!没有任何动静。 狐尾伸出,抱住古树,强硬地把它拔起。 啪嗒 几件物件掉落,妖族太子定睛一看,是林稚水的外袍,外腰带,长靴与发带。 !!! 轰隆 巨大不规则图形阴影倾盖,妖族太子抬头,眼眸倒影中,巨石越变越大。 不可能!那么大的石头,哪怕他写出了大力士,也没办法一直站在树顶举着树枝撑不住重量,会断。 巨石掉得突然,压住了妖族太子。林稚水可不会认为这么简单的陷阱能弄死他,再次拿出文章,让猴孩带他从山谷上方跑,衣服鞋子都不要了。 他之所以在这里停留,而不是抓紧时间跑,其一是为了恢复体力,其二就是防止妖族太子凑巧追上来,小设了个陷阱。谁能想到,就是那么巧,用上了。 吴用好奇:你是怎么用一根棍子,一条树藤,让它在半空中悬挂那么久的。难道你也会道术,能驱使黄巾力士? 林稚水一心二用,思考着下一回的陷阱,非常粗略地讲:杠杆定理。我也不会解释,我只会用。他拔树破坏了杠杆平衡,石头就拉断树藤掉下去了。 而他那时候躲在树上,妖族太子误认为他在树后实属正常,他脱完衣服后,干干净净放好,自己则趴地上打了好几个滚,闻起来一身泥土味。 脑后呼啸声十分重,林稚水心头一跳,用自制的羽毛笔快速书写,猴孩便飞快地带着他拽了树藤,借力上去更高的坡,下一秒,熟悉的巨石和他们前后脚砸在了同个地方。 倘若躲得不够快不,太子知道他们肯定能躲掉,才用它来威慑的。 林稚水回头,就见妖族太子挑衅地向他笑,身上除了多些灰,没有任何伤口。哪怕早有预感,林稚水还是心里一沉。 九条尾巴缠绕上巨石,假如是人手,恐怕早已爆出青筋。但是,那尾巴仍是将巨石举了起来,比投石机还精准地向他们这个方向砸过来。 下水!林稚水继续书写。 这就是此时人族战文不足之处了,太机械化,要么提前写好,但是中途没办法改变,要么临时写,机动性高,但是太考验笔速和脑力。 郭靖:林兄弟,我用轻功带你。 林稚水:先不用。 江水一望不到头,奔流而去,猴孩再一次躲过巨石后,携着林稚水投入江中。 丑初三刻。 没游多久,就听到巨物入水的闷响,林稚水回头,用勉强在水中睁着的眼睛去看,就见到江水裹挟着巨石向他翻滚过来。 阮七哥! 猴孩消失,阮小七急急地在水里扭身,拉着林稚水在水流中逆转到旁边,石头擦着他们身前滚滚而去。乖乖,被这玩意擦撞一下,半个身子都得麻。 水路最需要气力,身体麻了,那就只能找死。 笔!林稚水在脑海里叫道。 那石头确实没有伤到他们,却凑巧撞到了他小半截指骨,疼痛时力气一松,羽毛笔就被石头推走了。 阮小七:直娘贼! 这也追不上啊! 林稚水:算了,反正猴孩接下来也帮不了忙。 咻 咻咻 几根削尖的竹矛扎入水中,臂儿粗,破开水的势头劲猛。 阮小七双手一滑,腿一蹬,帮着林稚水躲过去。直娘贼,那狐狸精是想要把我们当鱼儿串起来吗? 阮小七就是一条鱼,在水里是最灵活的鱼,可是再灵活也得妖族太子下了水,才能让他吃亏。 还是实力不够林稚水心中叹息。 实力够了,地利就是锦上添花,而非必需品。 阮小七拉着林稚水往前游,往深处游,以躲避长竹矛。 游着游着林稚水就觉得气不太够用了。视野渐渐模糊起来,胸口火烧那般疼。鼻腔里颤出几声气音,恍惚间见到一串水泡往上浮。 氧气 他需要氧气 呼吸 林稚水狠狠一咬舌尖,腥甜味涌了出来。因着缺氧,每动一下皆是极大的力气,腿肚子都在抖。 幸好没抽筋 林稚水苦中作乐地想。 钻心的痛从心口散开,蔓延到四肢百骸。林稚水借着游过一块高大水石旁时,狠狠将手臂往石尖一撞。 哧拉 身体被水推着前行,石尖戳进去后便逆着一拉,把肉给撕开。林稚水的感知终于清醒了。 阮小七猛回头,看到林稚水情况,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是他疏忽了,忘了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有在水下挥动铁锤敲击凿子,凿穿能乘坐数百士兵大船船底的体力和憋气能力。 阮小七十指抠在石面上,强行止了冲势。脑海中对话:林兄弟,你等我去给你渡口气。 林稚水微微点头,也拿手抠紧石头,指甲快要断在石缝里了。 阮小七只把腰刀拔了,摆动双腿浮到水上,刚露头,破空声响起,这活阎罗哪里会怕,随着水波一流,再举刀一劈,削飞竹矛尖,平了的截面打在人身上,半点不破皮。 阮小七大力吸气,腮帮子都鼓了,潜回水里,就要给林稚水渡气,便听得岸上一轰,似是有人打起来了。 听着不像诱他们出去的。 林稚水和阮小七对视一眼,决定上去瞧瞧反正都这样子了,再差还能差到哪儿去。 水底窜出两个头,林稚水大口呼吸,给火烧火燎的胸肺重新灌注活力。呼活过来了! 岸上依然震天响,冒头时也没有武器攻击,两人定睛看去,就见一个看不太出具体年岁的老头,脚边是一张被撕碎的战文,手里还拿着另一张,而妖族太子正在和战文里出来的黑影战斗。 林稚水眼尖:寇院长! 再想到对方说过,皇城的大佬们对他的看中,就知道能和妖族太子对打的战文,是从哪儿来的了。 林稚水:我们上岸去。 阮小七:好!打他个狐狸脑袋!扒光他狐狸毛! 寇院长见着他们上来,差点被气个倒栽葱:不跑还在等什么! 林稚水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胳膊:这伤口不能白流血。 转头问阮小七:七哥,你要什么武器? 阮小七嘿笑:飞鱼钩,渔网,爷爷要让他知道,爷爷之前是被他偷袭,才死得那么窝囊的。 没有笔,林稚水沾了血,拿出《水浒传》的同人,顺着往下写,阮小七腰间就出现了飞鱼钩,钩上缠着一张渔网。 阮小七咂舌:可真方便,文章写成后有灵气保护,再不怕水晕了墨。 林稚水收好文章,那我先走了。 阮小七笑道:快去快去,你要是后面被追上了,那就是对不住我。 两人都清楚,倘若是换过来,阮小七不死,林稚水就不死,那今日留下来的,就是林稚水了。 他讲人道,却并不迂腐。 寇院长:正好,我骑了马来,快上马! 谢啦,院长!你放心,我一定抓紧时间赶回来,参加十九天后的私试。 林稚水上马,疾驰而去。 阮小七手提飞鱼钩,也不和寇院长废话,瞅紧时机,飞钩而出,再一跳河里,那绳索缠了妖族太子右腿,把他横拖倒拽,拉进河里。 水底,是阮小七的天下。 他在水里就似鱼一般欢快,仿佛没有丝毫阻力,转眼间窜到妖族太子身后,腰刀一割,伤了他臂膀。 阮小七牢记着军师说的话,这太子尊贵,受不得气,激他一激,这头傲慢自矜的狐狸就会懒得动脑,只想着用实力把伤他尊严的家伙压下去。 于是他又一晃,躲过在水里受了阻力的狐尾,还挑衅地割下一丛毛,冲太子晃了晃。 太子脸一沉,尾巴扭断飞鱼钩,也不急着去追林稚水了,九尾齐出,非要把阮小七杀了不可。 他想:这可不是真的人族,能死而复生的家伙,杀了也不算违背约定。 阮小七往水底下钻,钻进水草里,妖族太子自持实力,想也不想就追了上去,刚进去,阮小七就从另一边滑了出来,手里提着渔网一角,笑容得意。 收! 阮小七自己在心里喝了一声,渔网拉起,直接把水底狐狸圈进了网里。 嘿,林兄弟,早说了,水里才是你哥哥我的天下! 林稚水没跑远,还能收到脑内传音,听完后,会心一笑。 岸上,寇院长紧张地看着河水,只能妖族太子冒出头来,就用战文对付他。 水面初时平静,而后翻滚,混浊,偶有血色出现,河底战斗很是激烈。 过了一段时间,妖族太子才浑身湿淋淋地出现,阮小七却再也没冒头。 寇院长撕了战文。 丑正三刻。 林稚水骑马到了一处岔路口时,吴用突然咦了一声。林兄弟,往右边去。 林稚水直接扬鞭纵马去了右边,随后才问:加亮先生是想到好法子了? 倒也不算好法子。吴用思索着,把真实的路型和脑海里的舆图对上。这条路通往秦始皇陵,不过,有点远。倘若我们没办法在路上解决他,又平安到达陵口,你去哭哭坟,说不定能惊动始皇帝的英魂。 林稚水桃花眼里浅含笑意:那我到时候试试,哭不来始皇帝,那就当给我自己哭坟。 寇院长将妖族太子拖到了卯初二刻,拖了那么久,足以见得学士们给寇院长的战文,都是真材实料的,可惜,一次性用光了。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2 寇院长到不后悔,而他也确定,这事传到皇城那边,学士们只会从箱底再抠出一些给他。毕竟,保住人才是最重要的。 妖族太子全力奔跑,循着味道追了一刻钟,终于追上了林稚水。 卯初三刻 他的身体一弹一收,落在林稚水跟前,也不急着捉他,含笑:还跑吗? 吁 林稚水拉住飞奔的马,看着妖族太子:跑!太子做了个请的姿势,林稚水也不客气,驾! 狐狸尾巴将马腿一绊,马冲劲不减,直接折了腿翻倒,林稚水也翻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 妖族太子慢悠悠走过去,半蹲下来,金色的眸子难得温和,还跑吗? 跑! 林稚水心态很正,并不介意妖族太子这样猫戏老鼠的态度。爬起来就跑,太子脚步缓慢跟在后面,转了角,还以为林稚水已经跑远了,却看到他半侧在地上,心脏插着一把刀,喷涌出来的血液溅在了身周,便连石头上,也喷溅了竖条血滴。 妖族太子:!!! 谁动了他妹妹的宠物?! 他杀过人,也杀过冒犯他的妖,那些家伙心脏被捅后,溅出来的血约莫就是这么个形状。 太子激动之下,三两步过去,摁着林稚水的肩膀,将他翻过来,想要探他鼻息。 掌下的身体是温热的。再认真一嗅,他身上的是动物血,也不知什么时候搞的,又什么时候揣身上,准备伪装的。 妖族太子一惊,却也来不及退了。林稚水用力与他额头碰撞,人体最坚硬的骨头,当属额骨和颧骨,被那么近在咫尺地一磕,哪怕是妖族,也脑子一嗡。 林稚水将那把夹在腋下的刀拔|出来,转手往狐妖心口送,十分干脆利落。 狐妖爪子一勾,穿了他肩膀,林稚水哼都不哼一声,刀尖穿破衣袍,然而,一条尾巴尖已停在他喉咙上。 一狐一人挨得极近,狐狸贴着他的脸,眼眸眯起,人族,你小聪明确实多,可惜,在绝对实力面前,没有丝毫用处。 服吗。 林稚水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笑:你还让我跑吗? 妖族太子不急不缓:如今是卯初三刻,离辰初尚有五刻钟,你可以再试试。 林稚水毫不客气:那我当然要试试的。他抬起腿就是一个膝顶,伸在外面的手微不可查地比了个手势。太子没察觉到,只是拐了脚缠住他小腿,将人制住。 那你试试,这种情况下怎么脱困。 绷紧的箭弦一松,利箭破空,噗嗤入肉。 第一发才到,连珠箭第二箭便已将他铺直的尾巴钉在地上。随后铮的一响,第三箭也不知瞄准了哪里。 妖族太子终究还没到控制身体反应的地步,第一箭射穿小腿时,身体条件反射地绷直,背部弓起,林稚水趁着这一刹那的松懈,身子一缩,张口咬住他的尾巴骨。 尾巴是他的武器,却也是妖族太子防御力较为薄弱的地方,登时就是一吃疼,尾巴炸成了棒子。林稚水可不想被戳伤嘴巴,连忙松口。 第三箭,瞄准的是咽喉。妖族太子感应到了危险,浑身毛倒竖,身子一翻,躲开了致命的攻击,那支箭就冲着林稚水去了。 第四支箭后发先至,将前一支箭劈为两截,断矢弹到远处,林稚水爬起来,捏着后半截箭身,摇头:可惜 远处,郭靖放下弓,也摇了摇头:可惜了。 妖族太子徒手拔|出钉着他尾巴的箭,望向郭靖:没想到,你这么正气凛然的,也搞偷袭。 郭靖:可惜没成功。没成功倒也不算要事,只是你日后对此有了防备,后来人再用相似的手段,就不容易了。 妖族太子反手将箭甩飞回去,郭靖接住后,还拱了拱手:多谢。 林稚水快步跑到郭靖身边,郭靖投了个眼神,林稚水点点头,毫不犹豫地又跑了。 那狐妖奔跑的速度能够比得上轻功,颠簸不平的路还好,轻功更胜一筹,但此刻是一望无际的平坦大道,根本没法摆脱他。 郭靖拖了妖族太子三刻钟。 回到文字世界后,郭靖对林稚水说:他察觉到时间不够了,不愿意与我磨胜负,硬接两记降龙十八掌后,咬断了我的右腕,借力脱离战场日后记着,他的犬牙可断金石。 林稚水苦中作乐:还要记着,狐妖的嗅觉特别灵敏,以后最好想办法毁掉。 如果他还有以后。 事实上,他体内唯有薄薄一小层灵气,哪怕再把郭靖请出来,恐怕连个轻功都没办法用。 没事。林稚水很乐观,只要我的命还在,就总有翻身的可能性。 林稚水耳朵一动,敏捷地一扑一撑地,前翻出去。 原本足踩的地方,被黑影戳出尖锥小洞,约有一拇指深。 林稚水身体一扭,使自己正对过去,黑影骤悬在他眼前,那是一根尾尖滴红的白绒狐尾,原本该是人们喜爱的毛茸茸,此刻却成为最尖锐的杀人利器。 林稚水嗅到了人血的腥味。 他鼻翼一动,视角慢慢往上移,远处,妖族太子半蹲高石之尖,似笑非笑望他,身上竟散发着浓重的香味,甜腻得像一块蜂蜜糖。 你杀人了?林稚水沙哑着嗓音。 那甜香,分明是九尾狐捕猎时,蛊惑猎物的香味。 再一感应,天道并未传递给他这个信息。 妖族太子没有违规。 林稚水松了一口气。 没有。或许是猎物即将被捕获,妖族太子心情很好,不介意回答他这些细枝末节,李家养的那群剑仆拦了孤,孤只是给了他们一些教训。 阮小七通过林稚水的眼睛瞅着那狐尾摇曳,倒也忍不住想:这狐妖,也还算守信。 林稚水也这么觉得。 他扬声问:现在算抓住我了吗? 妖族太子垂眼看过来:追赶过来,再加上剑仆拦路,也费了约莫半刻钟,你还有一刻半钟,可以继续跑。孤要的是你心服口服。 林稚水非常怀疑对方看过《华阳国志》,里面就记载了诸葛亮七虏七赦孟获,使对方心悦诚服。 管他呢,反正抓紧一切机会,说不定就能等到翻盘时机呢。 林稚水身形疾退。 这时候硬拼就是个死,先找到秦始皇陵,才有一线生机。 然而,尾巴尖连戳他肩头,腘窝,伤口处,蓬那几块地方血花一溅,林稚水摔在地上。 正好是个坡路,直接滚了下去。雪白的火鼠裘脏得不成样子,东黑一块,西黄一块。 林稚水撑着地面喘气,甩了甩晕乎乎的脑袋,艰难地抬头。妖族太子此时也行到了他不远处,长袖敛手,负在身后。跑吧。 一滴汗从额头滑进眼睛里,林稚水眨了眨眼,视野从模糊变回平静。文武双全的加亮先生,你看,我最后这点灵气,够你挥动铜链吗? 吴用叹息:首先,我得能近他身。 那九条尾巴足够绵长,克制了大部分的近战。 林稚水心里笑了两声。 吴用:你笑什么? 林稚水:还好我想到我的剑术才从基础学起,只学了三个月,有待磨练,没把青莲剑和巨阙带出来。 不然,这两柄宝剑就要跟着他去妖族,宝物蒙尘了。 吴用一愣:你倒是不沮丧。 林稚水舔了舔牙尖,沮丧又不能让我脱困,心态积极向上才是最重要的。 也不知道砒|霜能不能搞死大妖。 林稚水看了看妖族太子面如冠玉,眸若点金的相貌,却也清楚,想让他像那个乌贼妖一样,胡吃海喝,一口气吃三百斤的虾,不现实。 想些别的办法。林稚水,你可以的。 妖族太子想要让他心服口服,就像是人养猫,当然是希望猫不对自己有抗拒心理,要乖,要听话,要亲人,品相好,毛色干净,身体健康,没有残疾。所以,他戳的那几下,在他看来,是能完美地治愈好,并不会碍事。 而心服口服,就代表只要不是过分的操作,对方都会容忍。 林稚水眼珠一转,似乎随手搭在腰上,手指一勾,插在内腰带里侧的小镜子倒扣进掌心。 太子殿下,多谢你让我知道什么是一力降十会。 嗓音中透露出来的疲倦,让妖族太子挑眉,你累了? 林稚水苦笑:怎么也跑不掉,如同猫儿爪下的老鼠,脱不开身,你说我会不会累。 这倒不错。太子颔首,你要认输? 林稚水摇头,这样子太丢脸了, 你待如何? 林稚水手心上翻,露出其中的小镜子,实不相瞒,那块大石头是我举上去的,我天生神力,这是我最后的底牌和依仗了。少年叹气,过往灼灼的神采也黯然失色,我们一起拉这面镜子,你如果能把它从我手里拉过去,就是我输了,我心服口服,任你驱使。 他似乎是真的失了斗志了。 妖族太子不介意给他最后的体面甚至还有些得意地把尾巴伸过去,可以。卷上了镜子,然后 你! 那镜子倏然变大,从两寸大涨为八寸,感受到妖气,镜面波纹涌动,大放光彩,妖族太子被这光照到,血气翻涌,皮毛和耳朵都慢慢露了出来。 黄帝第八镜!你怎么会有这个!他勉力支起尾巴,将自己团住,人身却似冰山慢慢溶化,显露狐狸本体。你以为你这样就能够对付我吗?这东西早就不剩多少灵气了。 林稚水当然清楚,但是有赌约放在那里,他只需要拖完剩下的时刻,就是赢家。 加亮先生,麻烦您指路始皇陵了。 林稚水用最后的灵气唤出猴娃,这时候已经没了笔墨,猴娃就是一辆只会根据旧程序运行的车,要么直去,要么停。 借助它跑了一段路后,林稚水灵气耗尽,猴娃回到文章中。他只好靠自己,一瘸一拐地走完剩下那段路。 太子戳的那几下是真得狠,身上几处大洞至今仍在血流不止。吴用:血液会暴露你的位置。 林稚水脸色苍白地笑了笑:那也没办法处理了。 终于走到地宫的外羡门门外,林稚水跪了下来,人族林稚水,请始皇救我! 没有动静。 林稚水并不意外,只一个个试过去。 如今人族式微,妖族独大,将人族作为食物与奴隶,任意食用或驱使,请始皇怜如今人族,赐下应对之策。 依然没有动静。 林稚水的血流得过多了,眼前一片昏花。只还记着自己要做什么,顽强苦撑:有许多名家感您雄风,为您写了赞诗赞词。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 火乌日暗崩腾云,秦皇虎视苍生群 昔日有嬴政,六国一扫平;自称始皇帝,深居咸阳宫;霸气使人惧,叱咤怪眼睁 吴用在文字世界里惆怅:也不知道始皇帝吃不吃这套,喜不喜欢后人对他歌功颂德。 阮小七:没法子,死马当活马医吧。万一就成了呢。 狐啸由远及近。 阮小七:不好!他怒道:什么破镜子,连爷爷坚持的时间都没有。那我阮小七日后也能称个黄帝之下第一人了! 吴用摇了摇扇子:你们在水里是缠斗,又占了地利,他没办法直接破水而出,可不是只能和你斗?就像郭大侠,那处地形地势平坦,狐妖铁了心要脱战,就连郭大侠也没办法。 包公:别急,你们看他此刻样貌。 另外几人齐齐看去,妖族太子此时确实不妙,他连人形都没办法化出来了,狐身毛色光泽黯淡,金瞳也暗了不少,九条尾巴断了七条,可见他确实在镜子那儿吃了大亏。 阮小七先一喜,又一恸:这有什么用,林兄弟哪来的力气和他斗,又哪来的第二面镜子,把他剩下两条尾巴也断了? 转瞬间,狐妖已到了林稚水面前,受了重伤后,也端不住气度,亮出锋利的牙齿:很好,人族,你惹怒孤了。 孤原先想好好待你,既然你不识抬举,孤就只好抽了你的腿骨,毒瞎你的眼睛,孤看看是把你握笔的手指一根根折了呢,还是拔了舌头呢? 林稚水昏昏沉沉,已经听不进去他说什么了。脑子迷迷糊糊过了一遍学识,一句话猛然跳出来 臣请史官非秦记皆烧之。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有敢偶语诗书者弃市。 林稚水迷蒙间将其理解填入脑子里后,混混沌沌时,只想到:哦,弄错了,不应该念诗的 念什么呢? 刚听到的话语在脑中回响:很好,人族,你惹怒孤了。 惹怒 惹怒 林稚水看的书的确有正有杂,比如误入了手机某些点进去后没办法后退,只能关浏览器的小网站。 于是,神智不清之下,他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念了什么:胡亥生来貌若好女,又有着女体特征,对此骇之厌之,平日里束胸而行,极濡慕始皇嬴政的双手,欲罢不能的按在了胡亥的酥|胸上 这一念,念得包公黑脸都能看出红来,阮小七张口结舌,摇着扇子的吴用直接失手摔了扇子。郭靖则连忙唤人:林小兄弟!林小兄弟!你快清醒过来,不能念了!你再念,杀你的就不是狐妖了!竟还用上了内力长啸。 林稚水被魔音贯脑,意识稍微清醒了些。 他刚才总不会是念了一通《阿房宫赋》,把始皇帝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吧?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3 等等 不对 他念的是 林稚水陡然睁开眼睛,见到尖锐的狐爪停在他眼前一寸不得进,妖族太子的狐狸脸上,似是古怪,似是愤怒,还参杂着些许原来你是这种人的震撼。 辰初。三个时辰已到。 林稚水眨眨眼,还没全然回过神来,就听到身后一句阴恻恻,带着杀意的 你再说一遍?朕的双手,欲罢不能的按在谁的酥|胸上? 作者有话要说: 秦王扫六合, 虎视何雄哉! 李白《古风》其三 * 火乌日暗崩腾云,秦皇虎视苍生群。 李贺《白虎行》 * 昔日有嬴政,六国一扫平;自称始皇帝,深居咸阳宫;霸气使人惧,叱咤怪眼睁 巨岳《始皇寻鼎》 * 臣请史官非秦记皆烧之。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 《史记》 第36章 聪明孩子 林稚水后背密密麻麻爬起冷汗。 他伸出一根手指, 缓缓推开悬在面前的狐狸尾巴尖,僵硬地转头回身。 身后人或者说魂魄,玄衣纁裳, 头顶通天冠,目似鹰隼地盯着他, 神色十分不善。 林稚水:有杀气! 少年连咳嗽都不敢咳嗽一声, 眼角微垂,睫毛浅浅地投下月牙弯影,看上去可怜又可乖,参见陛下。 始皇帝冷笑:来, 说一说,朕的双手按在谁的酥|胸上? 林稚水讪笑:我的酥|胸!我的酥|胸! 你?始皇陛下轻飘飘瞥过来, 比朕履底石板还平,好意思自称酥|胸? 林稚水眼也不多眨一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姿态放得极低。 谁叫他把小黄文念到正主面前了呢? 始皇帝呵一声, 朕见你语出流利, 是背诵?还是现编? 林稚水眼皮一跳:背诵。 轰隆隆 外羡门拉起, 中羡门打开, 内羡门打开, 进入地宫的道路畅通无阻。 车轮子滚动, 彩色御官俑驾驶铜车马自地宫中出来, 停在他们稍后的地方, 为实用车大小。 秦始皇甩手, 窄袖也猎出振响。妖族太子应声而变,体型缩小为幼犬大小的狐狸,尾巴亦收作一条,蔫巴巴趴在地上,金瞳里满是不甘。 始皇帝入了安车后室, 御官俑跪坐前室,没有对林稚水与妖族太子投来任何一瞥,神色恭谨地驾车入陵。 车马经过林稚水跟前,车窗打开,始皇帝睨了林稚水一眼,又将窗口闭合,阴影缓慢遮盖全室,使始皇神色难以辨清。 林稚水一时也不知自己的猜测是对是错,只看着车马沉入暗室中,心一横,掐住妖族太子后颈的皮毛,小跑跟了上去。外羡门就擦着他后脚跟落下。 安车车厢内,始皇帝哼了一声,还算机灵。 随着车架驶过,前后长明灯一盏盏自行点亮,林稚水走在后头,只怕没能跟上,也就不敢花费心神去观察始皇陵的具体样貌。 被他拎在手中,四肢悬空的狐妖试图回头去咬那只可恨的手腕,多番尝试未果后,厌厌垂了脑袋,不再做如此不雅观的动作。 林稚水瞟了一眼妖族太子,颇有些风水轮流转地敲了下他脑袋:安分点。 太子身体一僵,磨牙声响起:人族,你是不是以为孤就不敢杀你了? 林稚水微笑:我知道,太子殿下肯定敢,您可以试一试用我一命,换妖族太子一命,也值得。 毕竟他怎么也算人族,而秦始皇为人自负傲慢,放他进来就是给予庇护了,倘若这种情况下还让他被杀死,秦始皇只会愤怒于狐妖挑衅他尊严,将其五马分尸都有可能。 妖族太子似乎也了解始皇帝的性格,当下阖了眼,忍一时之气。 林稚水没了解过始皇陵的具体构造,更不确定这边的陵寝和华夏那边的始皇陵是否有不同之处,便不清楚自己跟去了哪里,只粗粗分辨出这里应当是秦始皇处理政务的地方。 始皇帝跽坐几案后,光影在他玄衣上晃动。 林稚水刚踏进去,就有兵马俑拎着一笼子,从他手里接过狐妖,往笼中一关。 妖族太子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双眼茫然盯着笼杆,直到咔哒锁响,才从喉咙里挤出兽类愤怒的嘶吼声。 聒噪。始皇帝轻描淡写地一说,兵马俑就把手指伸进去,极有技巧地拿东西堵了妖族太子的嘴。那根手指也被狐妖锋利的兽齿一口咬掉,然而从笼子里出来后,余下的半截手指又立刻复原了。 区区狐妖。始皇帝漫不经心地把玩桌上铜笔,也敢称孤道寡? 妖族太子浑身毛不受控制地炸起,更令他近乎绝望的是,他很明白,对方根本没有针对他,只不过是风轻云淡地述说了一个在对方心里的认知。 这就是父皇口中的始皇帝嬴政吗? 秦始皇没有给妖族太子哪怕一个眼神,只是淡淡地看着林稚水:默出来。 默出来?默什林稚水心跳一快,牙酸地应了一声:是。 兵马俑奉上竹木简和刻刀,林稚水难过得快要哭出来了。 一枚竹木简只能刻五十个字,那本十万字的小黄文,要刻到什么时候?! 更别提,那文章肉香四溢,就是作者用来为肉而肉的,给始皇帝看这个,他真的不会默写完毕后,被腰斩弃市吗? 听说秦朝男子在六尺五寸以下,不需要承担法律责任,他现在砍了腿还来得及吗? 林稚水战战兢兢,兢兢战战地从头开始刻,根本不敢提,明明有铜笔,为什么要他用刀刻。 看着刀下的淫词秽语,林稚水简直恨不得回到过去,把当时抱着猎奇心态看完的自己掐死在沙发上。 林稚水刻一枚,始皇帝看一枚,林稚水刻了三五枚后,偷偷抬眼去瞄,嬴政垂眸凝看,没再出现始皇陵前那么大的情绪波动,眉眼平静,喜怒莫辨。 察觉到林稚水的视线,他抬起眼,微微一挑眉:刻完了? 林稚水猛一低头,继续老老实实刻字。 十万字,两千枚竹木简,刻到后头,林稚水手都快握不住刻刀了,全凭着一股毅力将其刻完。 始皇帝:完了? 林稚水谨慎地:刻完了。 想要朕不追责你的冒犯? 林稚水飞快地点头。 可以。始皇帝让兵马俑把两千枚竹木简全搬到林稚水面前,去人族的郡县里念它们,什么时候赚够一镒黄金,什么时候回来。 林稚水:啊?这这是不是不太好?太破坏您的形象了。 嬴政似笑非笑:你好好看看。 林稚水心脏狂跳不止,低头看去,也巧,随手翻的那枚,正是他给秦始皇念的那一段。 现在,上面写着 林稚水的双手,欲罢不能地按在妖族太子九辞的酥|胸上。 妖族太子猛地抬头,爪子在笼底嘎吱摩擦出刺耳噪音。 啪嗒竹木简摔在了其他竹木简上。 林稚水的颈骨比生锈的机械还要卡顿地令脑袋抬起来,双眼呆滞望着嬴政。 始皇帝貌似友好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林稚水僵硬地摇头,不死心继续翻看,然而老天并没有垂怜他,通篇全是林稚水对妖族太子怎么怎么样。 整个过程中,真妖族太子拿爪子刮蹭铁笼子,一刻不停。假如他此刻能说话,必然是要骂 关我屁事! 关我屁事! 关我屁事! 林稚水再次艰难地抬起头:陛下,换头文学不太好 陛下哦?了一声,心平气和地:大可让写书的人来找朕,朕亲自对他 赔、礼、道、歉! 所以,这就是林稚水现在站在人族某个人口流量大的城市的天桥下的原因。 人来人往,有几个人经过时,好奇地打量他们这古里古怪的一行人。 五月暖醺,少年只着了一件看似是里衣的衣物,未免太奔放。而他旁边两个人,又是完全相反,居然头顶俑人的假头,光扫一眼,就感觉内里闷热。几人脚边是一个铁笼子,白毛狐狸心如死灰趴在笼子里,底盘沟沟洼洼,足以看出它挣扎之激烈。 林稚水嘴巴张了好几次,也没能开得了口。出了始皇陵后,竟可以伪装成人的兵马俑小声地提醒:公子,再不开始,就到晚食的点了。 晚饭时候,人更多赶着回家吃饭的,出门吃饭的。还不如称现在先把口开了,至少等会人多的时候,已经习惯了,不至于羞耻,说不定还可以多赚些钱。 你说得对林稚水抬手揉了揉脸,不过,我不是诸侯子,称不得公子。 兵马俑只是笑而不语。 林稚水突然想到什么,转头看着兵马俑,心一横,以迅雷之势双手揪着他的假俑头,用力一掀下来,再飞快戴到自己头上。 很好,虽然闷热,但是能完美的挡住脸! 对不住了,兵马俑兄弟,死道友不死贫道,既然始皇帝晚年沉迷求仙问道,都不自称朕,改自称真人了,想来上行下效,你们肯定也清楚这句至理名言吧。 挡住脸,林稚水就敢说了,只听他把从包公那里借来的惊堂木往天桥桥柱上一拍,响声引来路人目光。 话说,妖族有太子,名九辞,自幼便是姿容甚美,貌若好女 兵马俑化身的秀气小哥嘴巴微张,似乎是没想到林稚水能如此不要脸,眼见着好奇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小哥抬手把脸死死一捂,蹲到地上去。 老实说,他也觉得陛下这一出太损了,杀敌一千,自哦,旁人损八百。 林稚水:只见那儒生林稚水威猛无比,长|枪直入,直捣黄龙,溅得牡丹盛开,露湿花娇 是的,原文还为了配合时代背景,肉写得文绉绉的,配上始皇帝和胡亥的名字,真是雷得人图脚抠出秦始皇陵,又爽得头皮发麻,直让人雷得哪怕外焦里嫩,也忍不住往下面看。 俗称,作死。 百姓们哪里听过那么刺激的讲书,纷纷停下来,围成一团叫好:好!再多说一些! 铜板叮叮当当往碗里扔。 林稚水伸手用力压着假头的顶,就怕一不小心掉了。 没事,没事。林稚水安慰自己:还有比自己更惨的,毕竟人族人口多,林稚水这个名字,谁也不清楚有没有撞名,到时候哪怕有认识的人调侃,咬死是同名同姓就行。妖族太子就不一样了,毕竟,妖族就一个太子。 听着听着,还有人问:说书的,你带来的狐狸怎么跟死了似的,一动不动。 林稚水:他大概听得羞愤欲死吧。 问话的人乐了:说得好像你的狐狸听得懂人话一样。 林稚水:呵呵。 他一掐手背,看官们,我们继续,接下来的情节是 早点赚足一镒金,早点结束。 酒楼二楼,始皇帝好整以暇坐着,边斟酒边观赏下面的情况,偶尔心情好了,摸出一枚铜钱,往楼下一扔,正扔进装钱的碗里。 林稚水:他默默抬头,假头也不清楚是什么黑科技,能让他清晰地望见始皇帝黑色的衣边英魂平时是魂体,有需要时,也能伪装成人。多谢这位看官赏赐。 说得口干舌燥,碗里赏钱都满了,林稚水拱拱手,把惊堂木一拍,今日先说到此处,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林稚水依旧没有把假头还给兵马俑小哥,顶着它招摇进酒楼,将满满一碗钱举给秦始皇看,隐去称呼:这是今天的收益! 不得不说,不管在哪个时代,这种带颜色的东西,都是最容易赚钱的只要你能豁出去脸不要。 这么看来,一镒金,很快的嘛。 嬴政瞅着林稚水嘚瑟的样子,嗯,朕知道了。那双执笔能铁血镇山河的手,大拇指压着碗沿,其余四指拖着碗底,轻轻松就把碗拿过来,把有铜板有碎银子的财物全倒在桌面上,还回去一个空碗,继续。 林稚水瞪大眼:那是我 始皇帝眉骨一压:哦?是你什么? 想起那篇父子双性文,林稚水耷拉脑袋:没什么。反正钱是算在一镒金里的。 捧着空碗,欲哭无泪地继续去说书了。 这一次没说几句,就有一群捕快压着朴刀过来,打量了林稚水等人好几眼,就是你们在这里当街念黄文,侮辱读书人的? 林稚水倔强地:林稚水是假的读书人,文章里的人物,能算侮辱吗! 捕快拇指一顶,朴刀出鞘,文章里的人物怎么了?那么多行业,你偏偏就选了这一个侮辱读书人!抓起来! 跑!林稚水抱起命根子有几枚新赏钱的碗,拔腿就跑。 完好无损那个兵马俑好心带起妖族太子一起跑,太子好生生趴笼子里的,一跑动后,从笼子东滚到笼子西。 妖族太子:他又想骂脏话了。 另外那个兵马俑小哥依旧用双手捂住脸,只露出指缝看路。 捕快们在后面追:抓住他们!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3 楼上,始皇帝也没忍住,轻轻笑了一声,拢起桌面的钱,让身边的兵马俑侍从收起来,脚步平缓地下了楼。 林稚水这段时间辗转于各个城镇间说书,经常没讲多久就被当地的捕快们追捕,坚持了七天,才终于弄够了一镒金。这中间还不算买发带、外袍、鞋袜,以及用去寄信回去报平安的钱,毕竟他没有养龙雀。 始皇帝点了点头,不错,朕还以为你中途会跑了。 林稚水:因为确实是我不对。 尽管事出有因,可是不对就是不对,始皇帝都被他气活了,足以判断出对方的愤怒程度,他犯了错,又怎么能一走了之? 嬴政不置可否。 却在那一瞬间,举世皆动。 始皇陵内,以水银所为的百川、大海先亮了起来。 外面,江河大海一息一浪,仿佛连风拂过时都绷断了掉进水浪里,将其填得更加汹涌澎湃。 打渔的渔夫,出海的水手,都以为自己要葬身鱼腹,惊惧之后却发现,海浪虽凶,面对船只时却仿佛被驯服的猛兽,露出獠牙不过是为了用舌头亲热地舔脸。 但是对于妖族来说,那些水波就极其不友好了。它们卷起一个又一个的漩涡,将近水的妖族都拖进了水里,只有本来才会水的妖族逃过一劫。 然后,是代表山川的壁画,翠绿色蔓延,仿佛春风吹暖大地。 一处山林里,虎妖嬉笑追逐着衣衫褴褛的人,抓住了就咬下一口肉,然后再放他跑。听着那人凄厉的声音,看着那人逐渐绝望的表情,虎妖哈哈大笑。 壁画某处亮起,外界,树上葛藤仿佛只是和风摇摆,然而,当虎妖追逐猎物至树下时,葛藤倏地缠向他脖颈,将其慢慢往上拉吊。 虎妖瞠目,脸色涨红,双掌扯着脖子上的葛藤,然而此物本就割不尽,药不死,不论虎妖如何扑腾,葛藤依然死缠他脖颈,人族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愣愣望着虎妖从挣扎到力竭,绷起的青筋慢慢平复,四肢逐渐耷下去,陡然一晃后,全软成棉花。 虎妖没气了。 人族怔了怔,靠着树干又哭又笑,谢谢,谢谢。 墓顶镶着的夜明珠,象征日月星辰的夜明珠,更添明亮,颜色渐渐刺目。 林稚水又一次见到了文曲星,星光恍惚间凝结成雾气,林稚水吸了一口,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脑子更加灵活了,以往某些不太明了的点,在文曲星的帮助下,豁然贯通。 世界各地都出现了星光雾气,有幸吸到的读书人欣喜若狂,有的更是忍不住赤足披发,在山野中狂走,抒发内心喜悦。 而妖族的妖吸到这些雾气后,却是爆体而亡。 文曲星是天下的文曲星没错,它没有种族偏见,但是,秦始皇是人族的皇,由他引动的星辰自然会对人族更有优待。 * 金光县,陆县令正在县衙批改文件,同时担忧林稚水的现况也不知道人是否平安,哪怕平安了,也不清楚他有没有传信回来的机会。 陆县令一抬眼,就看到亲儿子踌躇不决地站在门外,臭小子,磨磨蹭蹭是想要做什么? 陆嘉吉沉默不言,脸上露出犹豫。 陆县令将笔一搁: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 陆嘉吉嘟囔:我这不是不想你太劳累,再添一件事吗。他快步进去,拉起亲爹的胳膊:走,走,县外出事了! 陆县令跟着他去看,县外的路不如县里是铺满石板的,原本的黄土大路依然是黄土大路,不过,路面透现两条木材,铺设得非常长,直通远方,两条木材中间,还横设一节又一节的短木头,望着奇怪。 这些都是若隐若现的,拿手去摸,没有实处。 陆嘉吉迷惑:这都什么爹?他侧头,就看到陆县令激动得双手直抖。 文同书车同轨这是车同轨啊!!! 陆嘉吉略一思索,大惊:始皇帝?! 陆县令眼中闪烁泪光,重重点头。 陆嘉吉:爹,你崇拜始皇帝?我怎么不知道? 虽然始皇帝的东西冒出来是很让人震撼,可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吧? 陆县令拿袖角掖了掖眼角,轻轻摇头:你不懂。 他哪里是崇拜始皇帝啊,他只是想起秦朝,那个朝代,所有妖族都只能夹起尾巴做妖,谁敢吃人?哪怕只是说一下,过过嘴瘾,都会被同为妖的亲族推出去,不让对方口无遮拦祸害全族。 当时始皇帝只听得天机一句亡秦者,狐也,便命大将蒙恬率三十万大军以除后患,若不是少部分妖族躲得秦人都没法找出来,只怕那时候,妖就该灭族了。 陆嘉吉:我确实不懂,我还不懂最近到底怎么了,又是青莲剑仙,又是始皇帝,这些死去的先辈,怎么全冒出来了? 陆县令也弄不明白,但是他隐约可以猜到:或许,人族大兴要来了。 妖皇宫中,妖皇感知到动静,金眸望向始皇陵方向,神态凝重:嬴、政。 他居然没有死?! 突然,妖瞳一疼,眼角淌出血泪,顺着鼻翼流下。 圣女眸光微颤:父皇? 妖皇摆摆手:没事。那家伙还是如此霸道,不就是看他两眼吗。 * 除去轨道,林稚水还看到空中虚现一条道路,平坦笔直,道宽五十步,每三丈栽一棵树,路启之地,是一辆战车,秦旗随风飞舞。 驰道! 嬴政径直拎着铁笼上了车,兵马俑小哥拦住林稚水,笑容清朗:公子,请回宫中。 林稚水愣了愣,也没多想,转身回去秦始皇陵。 驰道直通万妖城,战车疾驰而去,光明正大位于妖皇宫上空。 先是有重物从高空被抛下,随即,一道沉稳浑厚的声音响起:九盖,不出来见见老朋友吗。 妖皇指尖动了动。 那个被扔出来的重物,明显是他付以重任的儿子,然而,此刻却四肢瘫软地趴在铁笼子里,宛若被人肆意观赏的珍兽。 圣女脑子一片混沌:哥哥?她也不管前面是不是敌人,毫不犹豫地跑出去,到了铁笼子前也没有遭受攻击。 嬴政一丝眼神也没有扔给她,只从大开的门扉,远望妖皇:你现在可真是狼狈。 圣女下意识回望妖皇,秀眉蹙起。她天生聪慧,只是这一句话,就令她回想起过往与妖皇相处时,一切细枝末节上的不对劲。 父皇,为什么会那么轻易就被人族以大闹天宫战文相迫?那纵然是一道威胁,可是,他们难道还能举着战文,天涯海角去追一头以速度见长的狐妖吗? 妖皇从大椅上站起来,走到门前,抬眼看着他笑:比不得你,我的皇朝仍在,你的大秦呢,你的秦军呢,竟然要为君者亲自到敌军大营来实施警告? 嬴政眉头不动,把手一抬,一柄刻画日月山河的古朴铜剑悬浮天际,剑尖遥指妖皇。 九盖脸皮一抽,失声:人道圣剑!如今分明另有人皇,你为什么还能将它召出来! 嬴政神色平平,仿佛这对他来说,并非值得一提的事。 倒是替他驾车的御官俑早已不满妖皇嘲笑大秦已灭的话,闻此话,极为自豪地:因为吾等陛下为始皇帝,功过三皇,德高五帝,任哪一代人皇在位,都需要承认吾陛下的位置。 妖皇嗤笑:那也是死了。 随着一声沉鸣,那柄剑便是此时骤然穿过妖皇腹部,诡异地,没有血,也没有大洞,妖皇却脸色一白。他身后的妖皇宫,却是裂成两半,又奇特地没有倒塌,仿佛中间裂痕是画师大作。 人道圣剑亦消散无踪。 嬴政平和地:九盖,管好你家狐狸崽子,再有下次,在人族地界撒野,追杀吾族之人,朕便将他抽皮扒筋,挂于杆上曝晒三年。 青铜马也嘶鸣,载着始皇帝回归陵墓。 圣女把兄长放出来,抱着小狐狸来到妖皇面前:父皇,您没事吧? 妖皇摇摇头。 圣女又问:那,人族那位始皇帝 妖皇身形微不可查地凝滞一瞬,很快恢复行动。不必管,嬴政活不了多长时间。不然,他就不会急不可耐来警告我,而是会先蛰伏,把他的秦军重新练起,静待致命时机。 而且,倘若他还有时间,你兄长犯到他手里,就该没命了。 没有时间去庇护人族,纵然是始皇帝,也需要考虑杀死妖族太子,人族所需承担的后果。 不过 圣女眼波一动:不过什么? 妖皇顿了顿,没什么。你的文章写得如何? 圣女轻轻地自袖中拿出一页纸:父皇且看。 那文章竟有浓郁灵气,只见圣女指尖轻勾,纸页无风自动,忽现兽性黑影,恭敬伏于圣女指下。 妖皇大喜:好好好!吾孩儿大才!文字有灵,素来是人族的专长,我们妖族不论怎么学习,皆写不出有灵气的文字,被绑过来的人族学子还说什么我们妖族没有那根筋,再学也只能学得匠气,学不出灵气。幸得天生我儿,为吾族希望! 圣女道:父皇,我们妖族也该有自己的文字,不能总用人族的文字 妖皇想到传说中仓颉造字,要窥探天地之秘,天道连劈九九八十一道神雷,摆摆手:这个再说吧,反正人族的文字也挺好用的。 圣女抿了抿唇角:是。 便抱着兄长回了住所,给他疗伤。 一段时间后,某段文书传入圣女耳中。 圣女: 她看着妖族太子的背影,哥哥,你还好吗? 太子整个身子坐在阴影里,狐狸尾巴一点活力都没有地散在地面,还好 圣女:可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你现在心如死灰? * 嬴政回到寝宫中,跽坐桌后,眸色沉沉,似是在思索什么。 当他回去后,各地异像也散去了。 兵马俑进来,行礼汇报:公子来了。 始皇抬眸。 他现在身边只有一位公子。让他进来。 林稚水推门进入,脱履上堂,跪坐行礼后,坦荡询问:陛下,我需要学什么? 陛下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似乎带着一种诧异:你就那么自信,朕会教你东西? 当然! 不然,他哪里能够再次进入秦始皇陵?危机已经解除了,他也可以滚了。 何况,您默许了兵马俑大兄称我为公子。 少年灼灼其华的笑容里,充斥着对自己判断的自信。 在春秋战国时期,各国国君称之为公,其子,统统称为公子,而等秦王一统六合,成大秦帝国后,其子再用公子相称就不合适了。 虽说陈胜依旧称始皇帝长子扶苏为公子,却也不排除是轻蔑始皇帝,只还把他当做诸侯国君的因素。 总之,始皇儿子不好叫公子,随始皇学习的学生,称一声公子,倒也不算逾矩。 纵使李白知道此事,也并不会心里不舒服。 塾师能有很多个学生,学生自然也能拜很多位塾师。 而李白,属于林稚水的导师这可不是大学里指导研究生的教师,而是在政治、思想、学术或某种知识上的指导者,譬如孔子之于颜回。一生仅拜一位。 我猜,您只想当我的塾师,而非导师。您非常骄傲,认为没有人可以做您的传人。 陛下不做痕迹地勾勾嘴角,立刻怒道:私猜君上心思,左右,拿他下去,阬之! 兵马俑就要拿了林稚水,林稚水依旧不紧不慢:我闻陛下事皆决于法,我所犯之罪为非所宜言,该下狱,您阬我,是谓不直。 不直,也就是不公正,轻罪重判,或者重罪轻判,皆以此称之。 始皇帝神色莫辨:你还研究过秦的律法? 林稚水:略懂略懂。什么《云梦秦简》什么《史记》,他也翻过,肯定不如生活在秦的人懂。 始皇帝摆摆手,兵马俑们又站回了原地。 林稚水眼睛一亮,十分懂得顺杆子爬:而且,您会满意我的。 哦?为何? 林稚水眸光澄澈,自信得好像在说一项真理:我聪明!记性好!文曲星也认同我!您教我,肯定能收获极大的成就感! 哪有老师不喜欢聪明的学生呢。 嬴政现在就很满意林稚水。 他喜欢聪明,机灵,懂得主动出击,把握机会的孩子。 朕只说一次。 林稚水坐直了,认真听。 朕的要求很高,在教你的时间里,你但凡有一次达不到要求,就可以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始皇该称呼嬴政、赵政还是秦政这个问题,这里就不多说了,争议多_(:з」)_ 有支持赢政二十六载,天下擅秦(汉 《杨子法言》),认为该称呼嬴政的。 有支持赢姓赵氏,认为按照那时候男子以氏为姓,该称呼赵政的。 有支持以国为氏,认为该称呼秦政的。 反正,文里就统一写嬴政了,方便大家的阅读习惯。 顺便,有说嬴政是侮辱性称呼的,也有说赵政才是侮辱性称呼的,就【小声】如果不是文里只用政很奇怪,我都想直接用政了。 * 死道友不死贫道:其实应该是出自布袋戏《云州大儒侠》,但是林稚水不记得了_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3 第37章 心怀惘然 始皇帝的要求是真的高, 半点不参杂水分。 林稚水被他关进了一处宫殿里,一排排架子上,堆满了缣帛。 一个月, 全背下来。说完,嬴政就冷酷无情地关了殿门。林稚水清楚的听到外面传来上锁的声音, 那咔嚓一响, 直把他整颗心嚓得哇凉哇凉的。 一整殿的缣帛!还要一个月背完! 林稚水抖着手拿下一卷缣帛,开始逐字逐句去看,找回当初背四书五经时的感觉。 这没什么的。林稚水安慰自己,就当提前经历考研了, 听说研究生可以一天背一本大头书!不慌! 背着背着,林稚水就发现了不对。 他还以为是什么知识类的, 然而殿中缣帛记载的,全是诸如哪地有金矿, 哪条河有多少分支流, 分别通向哪里, 哪座县城里道路的分布。仔细看, 还不是古时候的, 而是现在的, 即时的。 林稚水再翻, 果然查到了金光县外的地形以及其他信息, 甚至包括山上有多少个洞窟, 每一处兔子洞都有记录。 将这些烂熟于心,就能借用地利了。 白玉京有它的神异之处,难道秦始皇陵的奇异之处,就是国掌于手? 想到陵中的山河日月,林稚水隐约肯定, 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而当他某天回去翻背过的缣帛,却看到某处地方,兔子洞的记载从二十个变为三十五个,林稚水就深刻意识到,这个宫殿的知识,有多么珍贵了。 另一边,始皇帝摊开手中缣帛,看着上面即时变换的关于林稚水的背书进度,微微点头:记忆力确实不错。 一个月转瞬而逝,林稚水理所当然再次错过私试,估计图南书院的院长和老师们,都要对他没脾气了。 在强大的精神压迫下,林稚水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情况下,把所有缣帛背熟,整个世界的地貌在他脑海中记得严严实实除了兔子洞这类细节。 刚背完,他就眼前一黑,晕在了殿中。 再睁开眼时,他震惊望着眼前妖族太子,对方也疑惑地看他:怎么,还不跑? 旁边李路行不耐烦:你发什么愣! 林稚水:重、重生?!这个想法刚起,始皇帝的声音就在他脑海里响起,冷飕飕,暗含威胁:朕的学生,绝不能输给妖族!不用来朕的陵墓了,朕不在。运用你记住的东西,反杀他。做不到,你就不用从里面出来了。 林稚水头皮一麻,脑中回道:是! 但是,说起来容易,实施起来不是一般的难。林稚水折戟沉沙了不止一次。 第一次,没跑掉,被抓了回去给妖族圣女为奴为仆,有天道誓言的约束,被迫收起一切尊严,任她驱使。 第二次,把妖族太子搞得足够狼狈,惹得他怒火上头,忘了要给妹妹一只雪白可爱的猫猫,活抽了林稚水全身的骨头,软趴趴地抬送过去。 第三次 第四次 第十八次 林稚水终于成功跑掉了,但是不是反杀,幻境并没有破除,因着影响,他也不会记得自己此刻是在幻境里,只以为是真实世界。 而妖族太子只说溟海城的事情一笔勾销,却没说要放过他,林稚水只好东躲西藏,花在逃命上的时间太多了,再有天赋,文章上的进步也变得缓慢起来。 直到某天,林稚水听说,妖族终于撕掉了合约,对人族露出獠牙。他心神不宁,冒着生命危险,赶回金光县。 大老远的,林稚水就嗅到了血腥的味道。 西北风送来枯萎腐烂的恶臭,整个县城似乎陷进永久的黑暗里,夜空无月,昏暗得可怕。 林稚水的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几乎是踉跄着把自己撞进黑暗中,举目望去,墙上地上都凝着干涸的血液,就连树叶都微微冒着红光。 他站的地方,能看到前方石砖布满瘢痕,似乎当时就有个人趴在地上,硬生生用指甲在地面刮出痕迹,却还是被拽着脚腕拖走了。 沿着小径跑下去,墙脚下是人残破的骸骨,被妖族吃剩,三五处骨头仍存留写薄薄的一层腐肉,黑得发臭。 林稚水蹲下去,面无表情地捏死了从肉里冒头的蛆虫。 行到家门口时,林稚水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可人总是不擅长死心的,家门口那株桃树夭夭灼灼,压得枝头垂锦,宛如少女酡红着脸,羞答答低头。林稚水就想:这株桃树既然是没有被破坏掉的,妹妹的现况,或许不会太坏呢。 抱着微薄的希翼,林稚水推开了家门。 一脚踩进了血泊中。 血腥刺鼻,提醒着他别做梦了! 门口挂的灯笼摇摇晃晃,火焰忽闪忽明,把漆黑的大堂照得宛如鬼蜮。 林稚水感觉自己似乎踢到了什么,弯下身子,手指探进血泊里摸,血还是温热的,濡湿着指肉。然后他摸到一截似柔软似坚硬的长条状物,拿起来,放到眼前那是一根女孩的手指,指甲还是粉嫩的,尚未沾染蔻汁。 火花倏然爆了一下,照亮林稚水的脸,苍白如纸。 他把那根手指握进了手心里,深一脚浅一脚淌过血泊。 或许,还活着呢?毕竟血还是温的。 林稚水拒绝去想,会有刚被杀死的可能性。 林稚水又摸到一根线,轻轻拽了拽,房梁上仿佛有东西在骨碌碌滚动,猝不及防地摔了下来,就从林稚水眼前落下,黑丝还蜻蜓点水般擦到林稚水脸颊上。 林稚水愣愣地低头,那个东西砸进血里,粘稠的液体溅了大片到鞋面。它滚了几圈,仍是正面对着林稚水。 妹妹静静地看着林稚水,黝黑的眼睛依然那么水亮,可是,她再也不会哭,不会笑,不会眼睛弯弯地喊哥哥了。 啪 林稚水呆呆松手,女孩的手指再次没入血泊中,为指盖浸染艳红。 一只靴子踏进门内,林稚水。林稚水怔忪地抬头,阴影交错处,妖族太子脸上似乎是不小心溅的血,连痕迹都是微笑的弧度。还跑吗? 咔嚓 林稚水的瞳孔中印着幻境一片片剥碎的场景。 阮小七:林兄弟,你还好吗? 尖牙在唇上咬出一滴血珠,林稚水屈起手指,轻轻抹去。 他罕见的没有回答别人的问话。 出幻境后,他就什么都想起来了,但是他知道,等会儿进入幻境后,他依然会什么都不记得,包括始皇帝叫他反杀妖族太子的要求。 唯一会保留的,只有背下来的知识,以及杀了妖族太子的想法。 哦,还有心态。 五个呼吸后,林稚水再次被投入幻境。 嬴政查看缣帛,有些惊讶发现,接下来几次,林稚水全是非常快的失败,引来幻境破碎,比之以前任何一次都快。 林稚水的心态,不稳了。 嬴政冷凝着神色,不轻不重地叩着桌面。 只能到这里了吗 殿内,林稚水第二十三次从幻境中被逐出,心思却完全不在刚出来的幻境上,茫茫然地,仍想着第十八次那回。 他能听到阮小七的担忧:这可怎么办,林兄弟现在心乱了,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去想破局的办法。 也能听到来自武侠世界的郭大侠在愁:这若是走火入魔了 但是,林稚水想暂时任性一小会儿。就任性一小会儿他这么跟自己说。 郭靖:林小兄弟,先让我出来一会儿。 林稚水没让思绪过脑地打开了通道。 郭靖一出来,就把手掌按在林稚水的背上,一股暖意自背部流向全身,温暖心脉。 林稚水迟疑着,没有抗拒这股内力。 林小兄弟,你愿意和我说一说你的事吗?郭大侠素来稳重,问这话时,也如山岳安定,自有一股令人信任依靠的气质。 林稚水像是一无所闻,只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 郭靖从来就是很有耐心的人,他没有焦躁,语调保持一致地问了三遍,内力也依然在林稚水体内运转,为他温暖经脉。 林稚水这才略带迷惘地问他:郭大侠,我是不是不该在现在实力不强的时候,去掺和人与妖的事情。 郭靖只是反问:你觉得不该吗? 林稚水摇摇头:我觉得我既然听到了,就应该去做,可是,那或许会连累我的家人,我就想不通,我那么做,是不是错的?然后,将第十八次幻境里的经过描述了一遍。 郭靖沉吟:你去时,可有鲁莽行事? 林稚水想了想,我觉得不算。我没用真名,也易改了容貌,回去前也注意了清扫痕迹,没让妖怪跟着我到金光县来。只是没想到狐妖鼻子能那么灵,杂着那么多人的县城,也能闻出我的味道。 郭靖笑道:那还有什么错呢?林小兄弟,你认为我守襄阳有错吗? 林稚水毫不犹豫:当然没错。 郭靖:但是,我害得蓉儿,还有我儿破虏陪我一起殉城了。倘若我不守襄阳,纵使蒙古铁骑践踏中原,我和我妻我儿女归隐桃花岛,茫茫大海,他们难道还能找过来吗? 林稚水:但是你没有。 黄蓉,郭靖的妻子。 郭破虏,郭靖的儿子。 都是他的至亲。 郭靖:不错。我没有,你也没有。你能说我没错,为何相同的事情放在你身上,你就怀疑自己错了? 郭大侠只是为人忠直,并非愚笨迂腐,他是一种另类的通透。 若是错了,错的也该是蒙古,是妖族,杀戮是他们犯下的,不怪祸首,却怪想要尽自己一份心力的人,不自量力? 林稚水抿着嘴,没有说话。 郭靖知他心结还在,只拿手搭他肩膀,我只问你三个问题。 倘若你不去截杀,那车队里的小孩,可能平安归家? 倘若你不闹溟海城,那城中充做奴隶的人族,可能逃走? 倘若你没得罪那妖族太子,妖族进攻人族时,他可会独独放过金光县? 林稚水连回了三个:或许。 毕竟,他不做,他也没有那么大的脸说整个人族都没有其他豪杰去做。 至于妖族太子放过金光县谁也不知会不会出现其他原因,令他放过金光县。 郭靖沉声:那么,你要把一切,赌在或许上吗? 林稚水哑声,眼睛却更加明亮。 他想通了。 郭靖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另一边,始皇帝亦微微扯了扯嘴角,似是微笑,又似乎只是随意动了动。 一直被他停止不动的幻境,在其示意下,终于开始了第二十四次的磨练。 作者有话要说:但襄阳城破之日,郭大侠夫妇与郭公破虏同时殉难。郭祖师的性子和父亲的武功不合,因此本派武学,和当年郭大侠并非一路。 《倚天屠龙记》 网上都说郭芙也殉城了,但是我一直没有找到原文,也有可能漏看了。这里就不添上了,欢迎有小天使上原文,么么哒! 第38章 豁出去了 林稚水一睁眼, 又是金光县。 他的记忆开始在幻境的作用下慢慢模糊。很快,他就会全然忘记这里是幻境,而郭靖他们也跟了进来, 只是一样失去了记忆,出去后却和他相反, 竟浑然不记得幻境中的事情。 林稚水依旧放出猴孩, 让他带着自己跑。 不论如何,不能浪费李路行给他争取的机会,前期先拉开距离,然后再徐徐图之。 我记得附近有个地形, 很适合干扰嗅觉。林稚水对文字世界的人说完,却是愣了一下, 总觉得这句话很耳熟。 阮小七也道:附近如果有河,你也可以去, 爷爷水上功夫好着呢, 绝不会像之前那样, 死得憋屈。 林稚水便不再想了, 笑着应了一声:一定给你发挥的机会。 猴孩背着林稚水到一处山谷前, 那山谷构造的确奇特, 谷大口小, 风吹进来仿佛进了个口袋子, 只能在里面横冲直撞。 看到那个山谷第一眼, 林稚水脑海里却突然出现无数信息,包括但不限于山谷面积,高度,谷内植物与矿物。 林稚水:奇怪。 包公:可是发现了蛛丝马迹? 林稚水摇摇头。 大概是他以前看过的哪本杂书里,记载了这一块的情况吧。 这些风可以干扰狐妖的嗅觉, 我有一个想林稚水顿住了,他的目光无意识看到谷口时,那谷口的直径数据,也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五丈宽 谷内还有萤石 阮小七性急:什么想法,你倒是说啊! 林稚水喃喃:2FeSO4=Fe2O3+SO2+SO3。 阮小七:? 林稚水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硫酸亚铁固体高温加热分解再溶于水 阮小七扭头看吴用:军师,你听得懂他在念叨什么吗? 吴用:他素来点子多。 阮小七点头:哦,你也不懂。 吴用: 林稚水:阮七哥! 阮小七神色一凛:诶! 林稚水:二丈五尺的飞鱼钩,你能用吗? 阮小七傲然:旁人或许不行,你既然信我,这二丈五尺,我必然给你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 林稚水又问:郭大侠,您的脚程如何?能很快赶在狐妖到来前,回金光县把药店里所有绿矾都买来吗? 郭靖想了想,我能。 现在这个时辰,药店估摸着也没开门,我知道郭大侠你心怀正义,可如今事态紧急,能否请你便宜行事?林稚水提出这个要求时,也有些难为情:就是你先拿走绿矾,再在药店墙壁刻个林字,陆县令应当知道是我,我妹妹听说了,就会去把钱付上了。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3 郭靖点头:好。 林稚水:再带几个火折子来。 郭靖:好。 林稚水:还要一个大的铜制物,什么都可以,我需要它来盛一种无色粘稠状液体。 郭靖:好。 他认真记下需要带过来的东西后,施展轻功,大鹏展翅般离去。 林稚水心中计算路程,灵气消耗的速度,列了个算式,确定足够郭靖走一个来回后,进谷继续为机关做准备,等郭靖回来时,就看到了林稚水面前被挖破的花岗岩,以及岩内露出来的晶莹剔透的石头。 辛苦了,郭大侠。林稚水抹去额头的汗,冲郭靖笑,接下来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 绿矾要高温加热才能分解,林稚水不是专业化学的,也不知道具体得多高的温度,反正请郭靖用内力给火焰加温肯定没错。 分解的绿矾再溶于水,很快,铜制容器里就盛满了硫酸。林稚水不知道这个速度算不算正常,反正,有内力这种神奇的东西帮忙,哪怕再不正常,也变得正常了。 林稚水又跟阮小七说了需要他做的事情,阮小七拍着胸膛表示:交给我吧,不就是先全力攻击,再佯败吗! 妖族太子追来时,就看到了在山谷入口等着他的阮小七,手里提着过长的飞鱼钩,精神抖擞:你吃过我二哥的飞鱼钩了,再来吃我的一吃? 阮小七打渔的功夫的确过硬,纵然是二丈五的飞鱼钩,他挥舞起来也不比阮小二那天的差。 细线飞射,本该是柔软无支撑的线条,在他手下韧如锋刀,狐妖左躲右闪,银光紧咬,重重叠叠似山峦,势要将他镇压。 妖族太子以双狐尾支地,半个身子腾空,银丝自他身下空处穿过,第三条狐尾要劈断鱼线,阮小七仅是一抖腕,鱼线波浪般收回,再一荡,白蛇缠住要逃跑的狐尾,紧紧收缩,刺啦缠住尾巴骨一拉,纷纷扬扬的狐狸毛在空中飞扬。 阮小七接住一根狐狸毛,畅快地大笑:可让爷爷发泄了憋屈。 妖族太子也不吃亏,陡然一跃,身躯在半空划过优美曲线,那飞鱼钩因着线过长,反而不好通过拽直来扯住他前冲的势头,线条破空之声反而成了妖族太子的点缀。 阮小七骂了一声,手腕急动,紧缠的飞鱼钩便真如手臂那般,说松开就松开。他疾退,拉开距离,头一侧,险险避开透着寒光的狐爪。 林稚水站在上方谷顶,观察着下边的你来我往。 阮小七按照商量好的,将一身本事全使了出来,诱妖族太子无知无觉移动到谷口前,与他站于持平的直线上。飞鱼钩甩动,几乎是为这黑夜又添一道月光,妖族太子尾尖绷直,要去拘这月光,飞射的鱼线却突然一停,止在了中途。 距离拉得远了,武器长度不够。 阮小七似乎一愣,没能及时扯动鱼线,少了力的作用,飞鱼钩软塌塌摔下去,好大的破绽,妖族太子又怎么会放过。 林稚水垂眸看着下方战场,已到了阮小七佯败的戏份,于是深呼吸一口气,退后几步,双手握住一根长木棍,木棍另外一端卡在一块石头下。 给我一个支点 林稚水双臂肌肉鼓起,上下齿紧咬。 我能撬动 他身前的石头巨大,木棍与之相比较,宛若撼树蚍蜉。然而,就是这个蝼蚁,生生将巨石撬了起来。 随着手臂压下,轰隆隆的声响往远处传播,巨石动起来时,这处山岩上碎小的石块不停跳动,窸窸窣窣往下滚。 整个地球 巨石一震,轰然落下。 吴用惊道:居然真的能撬起来!这到底是什么道理! 郭靖低声:纵是我,用上内力,也未必能搬动它。 但是,那块石头就是被林稚水撬动了,被他拿着羽毛笔在地上划来划去其他人都看不懂的奇怪图案,算出一个什么什么力,他就撬动了。 妖族太子猛然抬首,心脏也漏了一拍。这块巨石如果砸到他头上,必要震碎他全身骨骼,脑袋也得变成肉饼。 狐妖也不去管阮小七了,九条尾巴挥舞,往上一抬,险之又险地接住了巨石。轰然气浪拂开,衣角飞起又落下。双腿下陷,直到泥土没过脚踝才算停止。 林稚水从上边跳下来,让他看到是自己做的,然后,转身就往山谷相反的方向跑。 妖族太子将巨石往身旁一砸,四五条尾巴追着林稚水戳,猫戏老鼠一样在他身边地上戳出一个又一个尾巴尖大小的洞。 阮小七又上前来拦住妖族太子,林稚水头也不回地跑了。等感觉到阮小七回归文字世界后,林稚水再请郭靖出来,带着他用轻功跑路。 妖族太子寻着味道一路直追,还习惯性地变成兽形,如此才能放开去奔跑。 简直是一前一后两道闪电,袭卷过山林间。 郭大侠功力深厚,带着一个人,依旧可以在山间跳上跳下,速度不减。 狐妖眉骨一沉,冷笑:以为这样就能摆脱孤了吗?路过树下,尾巴卷了一节树枝,奔跑时也能施力抛物,树枝飞射而出。 树下有兔子啮草,只觉得眼前一花,树枝便射到了前方人影的脚下,被对方犹如背后长眼,轻巧地纵身躲过。 障碍物疾风骤雨般砸来,却都被郭靖躲了过去,呼吸依然平和。 林稚水低声指挥:左。 直跑。 那块矮坡跳下去。 拐右边的路。 他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了解过的地形里,总之此时帮了大忙,他只稍一看,附近一切都会从他脑海中迸出。 郭靖带着林稚水转了个大弯,又回到山谷口,从上边冲了进去,妖族太子根本没想太多,惯性不减地直冲。速度很快,电光石火间冲到谷口,停也不停地往谷里冲。 他眼角余光看到了谷口勾着的飞鱼钩,只以为是此前阮小七落下的,脑子里更是同步出现那条没有谷口直径长的飞鱼钩,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冲了过去。 嘣 鱼线断裂的声音响起。 月亮重新自乌云后伸出头来,绝不含糊地向大地挥洒光亮。月光下,几滴血珠飞溅,红过姑娘手腕的珊瑚珠。 狐妖抵不住惯性,急奔了一段路后,方陡然停足,鼻头明显能看出一条线粗的伤痕,深深地刻于其上,血液不停涌出,把鼻头洗刷得如黑玉晶亮。 林稚水蹲在不远处,心中叹了一声:可惜,妖族的防御太肉了,尽管他在谷口近地的地方系了新的鱼线,够五丈长,绷得笔直,又算计妖族太子极速奔跑,借助惯性,依然没能把妖族太子的脸切成两半如果是人冲过来,那鱼线又是他脖子的位置,只怕早把人的脑袋割下来了。不过,幸好嗅觉还是成功废了。 妖族太子变回人形,眼中闪过戾气,试图去寻出林稚水方位,然而,谷中本来就风大,气味乱飘,此刻鼻子又被割裂了,别说找人,连呼吸都疼,他只能舍弃形象,张嘴呼吸。 林稚水蹑着手脚,从自己能爬走的地方,爬到高处,将谷中一切收入眼底。 妖族太子在四处找他,愤怒得狐尾乱砸。远处,有萤石的地方,表面泼了一层硫酸,缓缓地开始了分解。 空气中漂浮着酸味,若是平时,妖族太子嗅到,必然能发现不对,及时退出山谷。遗憾的是,他的鼻子受了伤,没办法给予提醒。 林稚水捂住口鼻,谨慎地避开风口,静静等待机会。郭靖已经回到了文字世界中,避免误伤。 氟化氢400~430mg/m3浓度下,可引起急性中毒致死,但是现在又没有仪器测试,林稚水不清楚这个陷阱能不能起作用,无论如何,至少将狐妖难缠的嗅觉废掉了,接下来的逃跑,会轻松很多。 妖族太子身形晃了晃,突然倒了下去,在地上抽搐几下。尾巴想要捂住口鼻,又挣扎着松开,在地面抓挠,一道道痕迹刮乱。 他艰难地翻过来,骨骼嘎吱作响,听者牙酸。腿中骨肉一齐施力,腰部抬起,似乎要站起来,踉跄后,重新跌了下去,面朝土,再没有动静。 林稚水估摸着这或许就是反射性窒息的反应,又耐心等了一二十息,才请阮小七屏住呼吸,用飞鱼钩把妖族太子的尸体拖出来。 阮小七将那尸体扔到林稚水面前,随口说:他也脑子转得快,知道用尾巴在地上挖个洞,想要把脸埋起来,可惜不顶用。 林稚水惊抬头:什么! 阮小七笑道:你放心,我探过鼻息,他死 狐狸尾巴防不胜防暴起,太近了,又太快了,没人反应得过来,尾巴尖就已经凶狠地穿透林稚水的心脏。 妖族太子仰起脸,狭长的眸子轻飘飘扫了他一眼,分明是仰头,却如同高站山巅,瞥下来的眼神带着漫不经心:小子,投胎转世后可要记牢了,狐狸,是会假死的。 幻境一片又一片破碎。 林稚水身体一震,意识重归体内,摸着心口,仿佛还能感受到那透心的凉意。 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达成了始皇帝的要求了。 等等 林稚水觉得不太对。 一只看到底下有泥泞,还要先扔下来粗大树干,才从高处跳下来,踩树干上的讲究狐狸,真的会把脸埋土里吗? 哪怕是为了假死,也会下意识选择仰面朝上吧? 林稚水想了又想。 如果那不是妖族太子,那会是谁?还有谁能越过秦始皇,在幻境里对付他? 脑子里灵光一闪,艹!又立刻自言自语: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说脏话。 可是,这实在太操蛋了。 还需要越过秦始皇吗!外面就有一个当他老师的,随时可以插手啊! 陛下,您这样,太不讲道理了。林稚水嘟囔。 突然代打,太过分了。 随后,更过分的来了。后面的每一次,妖族太子皮囊下,都是嬴政在操控。 林稚水: 他连死了一百次,差点死出心理阴影。 第一百零一次受虐,开始了。 幻境里,记忆不存在,心态却不会有所遮掩。 林稚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明明答应时轻松的心态还历历在目,此刻开始逃跑时,心情却猛然一重。 就仿佛对方是一座大山,他此刻还没有搬山之力,只能竭尽全力,绞尽脑汁去躲避大山地镇压,夹缝中小心翼翼思索反杀。 林稚水原本是想要前往他记忆里的一处山谷,心念一动,却是走上了另外一条路。 跑着跑着,林稚水看到路边有一处深坑,里面堆满了动物的粪便,五月的天气,奇臭无比,蚊蝇紊飞,不少动物远远就避开了这块。 鬼使神差地,林稚水停了下来。 有些崩的心态令他脑子控制不住地闪过一个念头:妖族太子,好像是洁癖,如果跳 外界,始皇帝脸都绿了,手里握的铜笔咔地断成两截。 林稚水一咬牙: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 文字世界里,所有人噤若寒蝉。 林稚水不会是压力过大,被逼疯了吧? 林稚水:动心忍性忍忍 站在粪坑边缘,林稚水纠结了三四秒,还是忍不了那纵身一跳,默默转身远离。 对不起,金光县的大家,我没用,我真的没办法豁出去,彻底不要脸皮。 作者有话要说:秦始皇:如果你跳了,朕不,我!我佩服你的心性和胆量,我自认不如你,所以实在没办法教下去了,你另寻高明吧。 * 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 《汉书贾谊传》 *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 《孟子》 第39章 恼羞成怒 林稚水再一次遭受虐菜, 从幻境里出来后,恍恍惚惚地,被兵马俑小哥带去了始皇帝那边。 嬴政大发慈悲:允你休息半天。 再不给孩子休息, 孩子都要被逼得去跳粪坑了! 纵使是能下令焚书坑儒的始皇帝甭管坑的是儒生还是方士,总归是人, 面对被逼到都要去跳粪坑来逃出生天的林稚水, 亦忍不住产生了恻隐之心。 算了算了,没必要逼得太紧,休息半天吧。 林稚水神思不属,多谢陛下。 嬴政:你在想什么? 少年唉声叹气:我才十五哦, 现在十六了,我还小, 却要遭受您的毒打。 嬴政也不生气,只是平和地诉说一个事实:妖族可不会管你是十六岁还是六岁。 林稚水捏捏鼻峰:确实是这么个理, 所以我脑子都要炸了, 我到底该怎么办, 才能赢了您呢。 始皇帝似乎很好说话:要朕给你放水吗? 林稚水飞快摇头:您能给我放水, 妖族可不会。 少年很有志气地扬声:我要用自己的本事来赢你! 嬴政轻轻笑了一下, 那可有些难度。 林稚水沉默一下, 非常委婉地问:如果, 我扔一个炮仗进粪坑 始皇帝:炮仗为何物? 林稚水:就是一个扔进去后, 可以把粪便全溅射出来的东西。 在幻境里, 一时之间竟忘了粪坑可以产生沼气,如果炸开 始皇帝脸都黑了:你大可以试试。 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林稚水低咳一声。 除非他能搞出定|时|炸|弹,不然也下不去手做这种连自己都一起恶心的事来。 * 林稚水又回到了藏书阁中。 劳逸结合,说是休息半天,林稚水也没去干别的事情, 就躺在小榻上懒洋洋地放空脑袋。脑子里的那根弦迎来久违的放松,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3 也终于有心思去想自己寄的信有没有平安送达。 龙雀是势力大,或者有钱的人才能养的。这个世界有九处风眼,风眼每年都会孕育风之卵,龙雀,就是从风之卵中孕育出来的神奇物种。 说是物种也不尽然,它的身体由风组成,不生智慧,以人族书写的文章灵气为食生长,平日里,生存在人族的丹田里,需要用时再以思维构想书信内容,灵气凝成龙雀,直接送往目的地。随后,龙雀化为墨字,展现给收信人看后,再不能复原。 当然,也有的人是把龙雀养在外界,用时让它吞吃书信,再送往目的地,依旧化为墨字,不能复原, 简而言之,一次性手机。 因着各处风眼都由人族高层把控,林稚水也不清楚风之卵的产量是多少,但想来也不多,毕竟普通人族,还是用着飞鸽传书,驿站送信。 嗯,他就是那个普通人。 算算时间,报平安的信应该在他开始背书的第三天就到家了。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 随后是兵马俑小哥的声音:公子,有您的信件。 信?林稚水跳起来,急跑去开门。 兵马俑小哥一笑,笑出两个酒窝,抬起手,让林稚水看手中信件:我那天有看到公子寄信,陛下说或许会有回信,让我每日去看一眼。 林稚水细视信纸,落款有妹妹的名字。不止一封,只怕还有其他人的。谢谢。林稚水说,辛苦你了。 林稚水心里一暖,也多谢陛下挂心。 兵马俑小哥羞涩地挠挠头:不算辛苦,来回的腿脚活动还没有我在军营里时的多。公子也不用谢我 要谢的! 公子真的不用谢。 要谢的要谢的 不用不用 要的要的 两人沉默片刻,互相看了看。 林稚水不动,兵马俑小哥也不动。 林稚水:是还有什么事吗? 兵马俑小哥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难以启齿地:就可不可以把那个假头还我? 林稚水啊一声,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连忙将假头拿出来还他。 兵马俑小哥抱着假头,似乎抱着一个令他心安的东西。 林稚水和他搭话,闲聊:我看你年岁不大,像十六七岁的模样,为何要选择这般年岁? 既然是兵马俑,为什么不刻年纪更大一些,正值壮年的? 兵马俑小哥笑出一双弯月,看脸蛋似乎年岁不大,我就是这个年纪。 林稚水一愣。 兵马俑小哥也一愣,挠了挠脸颊,迟疑地开口:公子,可以当做没听到吗。陛下没说,我告诉你就是逾矩。 林稚水欲言又止地点头。那我们换个话题。林稚水说,我之前也遇到过一位英魂,据他所说,他没法离开他死后居住的地方太远,但是,陛下他 兵马俑小哥紧绷的脸皮稍松:这个可以说。我们陛下沉睡的时间长,灵气积累够多。你碰到那位,死去应当不足千年吧。 林稚水点了点头。 兵马俑小哥又歉意地笑了笑,公子恕罪,更多的我也不清楚了。 他向林稚水告退,出了门口后,突然又转回来,尚存青涩的脸蛋努力严肃起来:还有,公子,我身高已超过六尺五寸,可举行弱冠礼,娶妻生子了,不是小孩子。 他忽又一笑,牙齿雪亮:也能挥舞长刀杀妖的。 * 林稚水拆开信认真览看,都是高兴他能成功逃脱,并且再遇机缘的虽然林稚水没有说具体机缘,怕万一秦始皇大大有什么计划,自己说了后引发不好的连锁反应。 寇院长尽管很无奈他又要请假,却也没催他回来,只叮嘱了三四次,十一月之前,一定要归家,避免错过升舍试。 陆县令表示他不用担心林濛,有他照顾着,没谁能让小姑娘吃亏。她的学业也很不错,到八月份的学试,肯定能进前五。 上届和下届的学试开始时间并不一致,倘若上届是正月农事未起时入学,下一届便是当年十一月砚冰冻时开考,再往下一届,就轮到来年的八月暑退时。三种时间轮流来。 再是妹妹的信,写了整整三大张纸,从生活细节到安危叮咛,逐字逐句都是思念。 林稚水拖着腮,笑得见牙不见眼。 没想到居然真的会按照他寄信的地址把信寄过来,真是的,也不怕他不在那儿了。 兵马俑小哥又来了一趟,送来了一个盒子,打开看,是一闪一闪发亮,雪白色,拇指大小的卵。 整整的一盒。 最上头还压着四个大的卵,也有鸡蛋大小了。 兵马俑小哥:陛下让我把这些风卵给您,小的那些是还没有养成的,不过,养它们用不了几天,十日就可以用来传信了。大的那四个,是已经成型的龙雀,敲一敲卵壳,它们就会出来吞食书信。 林稚水将那些风卵收好,又去找了始皇帝道谢。 嬴政淡淡:礼多。 林稚水笑眯眯:人不怪嘛。 嬴政不置可否。 林稚水看他没有不悦,分明还有所高兴的模样,决定趁热打铁,说一下自己心中的疑惑:我一开始还以为您会教我帝王之术呢。 毕竟,始皇帝。 朕不会教你帝王之术,你不适合它。为帝者,高高在上,国掌于手。既可重忠臣,亦能容佞巧,皆运之为己用,眼光放于长久,非守眼前之利。 嬴政的目光从林稚水身上收回,悠然地抿了一口茶,没有丝毫失望。而你,眼中无法容忍污浊,内心持之以仁,宁再费千百倍力气去开创好的将来,也不放弃眼前的不平事。 可是,作为帝王,必须懂得取舍,不能纯粹以自己喜好做事。 林稚水不合格。 林稚水自己也清楚他当然不是那种救一人胜过救天下的性格,他选择救下一人,然后耗尽心血,把天下也救回来,尽管如此会比前者更为艰苦,他也不愿意放弃。 朕开始以为你是扶苏,他秉承的也是仁治,但是,你敢指天笑骂,敢闹个天崩地坼,将宇内掀翻,必要按照你自己的心意来,倒不像扶苏那般的儒生,更像是一介狂生。 林稚水笑了笑,支着下巴答道:您说我是自我就行了。 嬴政道:不错,所以,你无法成为帝王,你只能成为一柄剑,果断执著,乘清风而至,断开春水,落尽紫薇。 剑?林稚水迟疑,您的意识是让我找一个执剑的人?我不太想 你当然不能想!始皇帝打断他的话,愈严愈厉:朕的学生,谁敢掌握!你是一柄剑,只能做有自我意识的剑,将自己淬炼到极致,让其他人唯有远眺,近了,会被锋芒刺伤,连驯服你的想法都无法升起。 嬴政要将林稚水打磨成最锋利,最光辉的那把剑,让众人观之,惊叹,震撼,喜他剑身无处不完美,爱他锐利无匹,闪耀九州,却无一敢靠近,无人可掌握。 所以,始皇帝想,他代打妖族太子,把小孩子欺负到差点跳粪坑,也不算太过分,对吧? 他也留下了破局之法,只要林稚水能注意到,就可以从无尽的幻境中脱身。 林稚水注没注意到,林稚水自己都不知道,半天过去,他又一次进入幻境,和写作妖族太子,读作秦始皇的狐妖斗智斗勇。 那太子也不会其他攻击,也就是单纯的用爪子和尾巴尽管对于他来说,也足够了。 林稚水再次躲过对方的攻势后,脑中和文字世界的人交流:不行,视觉,嗅觉,听觉,动作,必须废了他一样,不然根本不好打。 吴用出谋:郭大侠不是曾经用啸声令他眩晕吗,可以一试。 然而,狐妖也不傻,吃过一次亏后,在郭靖刚张口,他就将九条尾巴其中两条腾出来,堵住耳朵。郭靖的啸声又不是超声波,能穿透堵塞物。 林稚水就地一滚,狐尾在他身边戳出一个小坑。差点忘了!郭大侠,您要不把他穴道给点了? 郭靖大喜:你说得有道理! 捡起地上树枝当剑使,就要去刺狐妖胸前要穴。哪知狐妖躲也不躲,任由他树枝打穴,眼尾挟笑往他身上一压,似乎含着点轻讽。 郭靖打中了他胸前,却突然怔了怔,妖族太子的狐狸尾巴瞄准他脆弱的脖子,那一瞬间撕裂空气的响声后,郭靖被迫回到了文字世界里。 林稚水是真的感同身受地捂着脖子,险些疼得说不出话来。 阮小七帮他说了:郭家哥哥,你这是怎么回事? 郭靖拍了拍脑袋:诶呀,忘了,狐狸的穴道和人的不一样。 其他人: 林稚水狼狈地在妖族太子逗弄下躲避那一根根粗大的尾巴,手上的牌就包公没有用了,就连吴用都拿着他的铜链和狐妖有声有色地斗了十几个回合。 包拯貌似认真地提议:反正我也不会死,要不把我当沙包扔过去? 林稚水哭笑不得:这可太不把您当回事了。 哪怕他们不会死,也不能这么糟蹋啊。 尾巴粗暴地鞭打过来,林稚水跳到石头上,再翻到石后,下一息,大石头砰然打碎,林稚水驴打滚地险之又险躲开尾鞭,手往地上撑时,手指忽然没了支力。 林稚水侧头看,原来是手指按进了地上的小坑里,往外拔时摩擦的感觉分外明显。 灵光就是这种时候光顾的。 压强 大气压力 瓶外大气压为标准大气压,瓶内 呸,不用考虑那么多!想想拔戒指,想想吞灯泡,试了再说,不行就换个办法! 林稚水猛然跳起来,压着身子,双腿一蹬,冲向妖族太子。冲刺的过程中拾了地上的树枝,使出浑身的本事一刺,树枝的尖端就是他手中剑的剑尖,天地间仿佛就剩下那一点尖芒。 郭靖也会剑术,造诣还不低,曾经瞬息间连刺了全真教十四位道长的阳谷穴,每一刺都是不同人的同一处落点,分毫不差。他欣慰:林兄弟这是临阵突破了。 回防的尾巴陡然挡住树枝,阮小七正一叹,树枝顶端竟出其不意地沁出剑气,去如雷霆万钧,重重击中妖族太子的胸口。 妖族太子不察,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身上感觉却是有种仿佛胸口那块肉已经不是他的了。 心下发狠。 噗通 林稚水同样被狐狸尾巴扫飞出去,撞断了一棵树后滚在地上。 肋骨断了林稚水冷静地判断,再拿出纸和羽毛笔,沾了随身携带的小盒墨,迅速往猴孩的文章下面接着写动作。 猴孩身形灵活,较之郭靖更有轻灵之意,狐狸尾巴几乎抓不住他。好几次差点打到了,猴孩却能以刁钻的角度撇开包围圈,从地上捡黄泥巴去砸妖族太子。 狐妖恼了,尾巴攻势更加凶猛,可猴孩攻击不行,速度却是被踏雪无痕加持得一等一的快,再兼猴子般的灵活,狐妖一时半会还真没办法拿住他。 假若他没有出错。 猴孩跳跃时,或许是巧合,被地上某个小洞口绊了一下,妖族太子抓紧机会,一尾巴抽他腰上,在猴孩要飞出去时,又是一尾巴抽回来,九条尾巴拿他当皮球打。 在这个幻境里,林稚水的黄帝第八镜还没有碎,他拿起来,往月光一晃,妖族太子条件反射眨了下眼睛,猴孩便趁机翻滚出包围圈。 太子索性继续用尾巴戳洞,小洞很难绊倒,便将几乎半条尾巴戳进地底,使地面坑坑洼洼,一个个碗口粗的大洞显现。 有些大洞还破坏了小洞。 林稚水瞅了一眼场上所有存活的小洞,按耐住所有心焦,执笔的手稳稳当当,写下一行又一行应对措施。 猴孩似乎只是胡乱上蹿下跳,躲着狐狸尾巴,尾巴也有长度,妖族太子不知不觉间,就往前移动了不少。 九条尾巴齐动,群魔乱舞,便有一两条戳下去时,没能注意地形,在林稚水陡然屏住的呼吸中,倏地窜进了狐妖自己挖的小洞中。 他没有发现! 林稚水迅速确定了这点,跳起来便跑。 妖族太子立刻放弃了猴孩,就要追上去,原型都变了,狐狸腿一蹬,腾空后又一滞,狠狠地被拉了下来。 他遽然回头,原本该得心应手的尾巴,有两根分别卡进了不同的洞里。 九条尾巴太多了,又没有被碾压,感觉不出痛,少两条短时间内也注意不到。 妖族太子试图拉出来,稀奇的是,明明能钻进去,此刻却抽不出来了。太子顿了顿,爪子一亮,毫不犹豫就要断尾。 林稚水可不会等他烈士断腕,剑气长虹选择最脆弱的眼睛戳进去。 啵 宛如水泡被刺破,丝丝红色流出。妖族太子闷哼一声,黄瞳中布满了猩红,失去了视觉后,虚虚对着前方,仿佛有些茫然。 霎时,余下七条尾巴失去了重量那般,耷拉下来。 夜风轻拂过妖族太子的眼睛,带着那一缕腥气到林稚水鼻间,林稚水提了树枝,就想要近前一剑戳死他,刚走第一步,心脏莫名其妙骤痛,似乎在提醒着什么。 林稚水驻足,警惕望着妖族太子。远远举起剑,剑气无声无息地掠去,将他割了喉。 * 怎么样怎么样!少年嘚瑟地龇牙,陛下,我赢了哦! 哦?嬴政垂眸,手执着盏盖轻轻撇去茶沫,你是如何知道,尾巴进了洞后,就拔不出来了? 因为那是尾巴顶端戳出来的洞啊,尾巴冲势太快才钻进去的,少了那股子冲势,尾巴中部比尾巴尖粗了那么多林稚水双手比了个距离,肯定抽不出来。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3 嬴政:你怎么确定?能进去,万一就出来呢? 林稚水略带得意:因为我了解过很多前例,比如把头伸进缝隙,伸不回来;把手钻进罐子里,拔不出来;舌头吸瓶子里的东西过猛,卡住,只能找大夫帮忙数不胜数。 嬴政若有所思地点头。 啊!你别岔开话题!林稚水炯炯有神盯着他:快!怎么样怎么样!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赢的! 嬴政: 他不想回答。毕竟,林稚水赢是赢了,却不是用他留的一线生机,微妙地有一种输给小辈的恼羞成怒。 猫猫素来懂蹬鼻子上脸,少年可比猫更难缠,尤其是得知长辈看好他,对他好感度不低的情况下。陛下,说一说怎么样嘛!林稚水恬不知耻,我只要一句夸奖就可以了! 嬴政不说话。 夸夸嘛,夸夸嘛! 嬴政撇过头去。 一般人这时候已经害怕会引起始皇帝的愤怒了,然而一百多次的被虐菜,难得赢了一次,已经让林稚水尾巴翘得老高,就差在身后摇一摇了。 陛下!始皇帝陛下!林稚水得寸进尺,就夸一句!就一句! 嬴政把茶盏往桌面一磕,瞥了他一眼,尾角轻轻挑起,很好,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朕的注意。 少年眼睛猛然瞪圆。 他记得这句,是那个秦始皇和胡亥的小黄文里出现过的。 嬴政沉吟:还满意你听 呕!林稚水扭头干呕,下一刻立刻捂住嘴巴,对不起,陛下,失礼了! 少年兔子一般蹦起,几乎是冲出殿外。 殿门碰地关上后,始皇帝立刻面无表情,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恶心感实在压不下去,他一仰头,喝下整盏茶。 然后,又喝了一盏,又喝了一盏 第40章 活祭兵俑 林稚水干呕完, 并没有回去大殿。 他不就是想要一句夸奖嘛,都杀了他一百多次了,想要一句夸奖很过分吗! 少年也是会赌气的。 林稚水在秦始皇陵里四处逛, 早听说陵墓中有无数机关,他却一个都没碰到过。 喝 喝 喝 林稚水听到许多人齐喝的声音, 还有武器破空的响动, 支着耳朵找过去。 一处演武场。 林稚水是万万没想到,秦始皇陵里连演武场都有,这是怕阴兵们没办法收复阴间,时刻准备练兵吗? 围绕整个陵墓游动的水银时隐时现, 方形大台上,兵马俑方阵举着铜戈铜剑向前突刺, 一排排规律的刺动下,好像水浪波动, 一层叠一层。 最为可怕的是, 他们单个人没有剑意, 合成方阵后, 集体刺出的一刹那, 却有剑势临空。 仿佛极大的巨剑阴影投下, 带来死亡的垂暮。 这就是秦军吗? 哪怕是妖族太子, 也没办法抵挡吧。林稚水感慨。 身后传来声音:公子太过看得起我们了, 若是妖族太子, 那需得名士来对抗,或是用上阵法,此等简陋方阵,哪里是妖族继承人的对手。 林稚水转头一看:咦,你不用上去排阵吗? 兵马俑小哥笑道:我是上一批的, 已经排过了。 林稚水从他身边走过,口中道:是你们太谦虚了,那妖族太子再厉害,被你们乱入方阵中,九条尾巴亦难敌四面八方的剑势。 尤其,这不是普通的用铜戈铜剑去乱刺,而是群对单,气势连在了一起,被包裹在阵中的敌人,和一个人的剑尖对上,相当于和一群人的剑尖对抗,而对方身周的同袍,亦会趁此机会攻击。 见兵马俑小哥仍是不太相信的表情,林稚水也理解:确实是我夸张了,或许妖族太子有别的方法逃离呢。 兵马俑小哥依然不见自豪的神色,甚至有些纠结,要不,你看看? 他也拿出了一张缣帛,还是动图的。 帛上,是一条巨鱼,自尾至头,按照秦朝的度量,有约莫八百里长。 自水里往上冒,水从它身下往四周涌,被水刷得莹润的躯体在阳光照射下,银灿灿恍若另外一个太阳。它吐息鼓鰭,则天昏地暗,它扬尾拍水,则惊涛骇浪。 人族的民居在巨鱼阴影的遮盖下,宛若蚂蚁面对阴沉得快要塌下来的天。 林稚水不自觉屏住了呼吸,甚至觉得呼吸都是很大的声音,会惊动巨大鱼妖,令它尾巴一剪,从缣帛中游出,一口将他吞吃入腹。 却有一须发飘飘的老者行出,站在民居最前面,人们自窗户中偷偷掀开缝看他,脸上只有好奇,不见害怕。 老者手持玉笔,两片袍袖于风中翻飞,令他似要乘风飞去。 巨鱼哈哈大笑:庄周,你要如何阻我? 老者眸光镇静,提笔,以天地为纸,一枚枚墨字自笔下书出,围着他飞扑。 隐约听天道传音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墨字从容遁入海水中,钻出千里之鱼,扬鳍动日月,与鱼怪相斗。 看不出来胜负,只能看到风云搅动,海浪翻涌,吞噬千山。 林稚水下意识呀了一声,山里没人吧! 兵马俑小哥笑道:公子不必担心,六国之民早有经验,寻常还好,见巨妖时,绝不会离开名士大儒的庇护范围。 林稚水定睛看民居,便知他为何如此说。 海浪可不认人,一涌一伏间,数百里波峰翻滚着白浪,一层接一层拍下,老者屹然不动,有蝴蝶振翅,好奇地绕着老者飞,小心翼翼停在他鼻尖。老者肃穆的眉眼一软,小蝴蝶,莫怕。 怀中缣帛驾了轻风飞出,静静漂浮空中,排列的黑字一个接一个亮起。 林稚水没看出来上边写了什么文章,只知平地而起的一座座山峰,定然是文章所为。而新造的崇山峻岭成为最坚固的屏障,海浪无法淹没,拍打其上,黯然退去。 不伤一人一物,只惊动了栖息的蝴蝶,一道道阳光自云里投射,为它拍动的翅膀镀一层金面。 老者凝视着蝴蝶,又往下书 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 鲲鱼击水,辄跃而去,向明背暗。 日光亮了鲲首,如同为它披挂透明薄壳,自脑袋慢慢印下,抚过鱼身,拂过薄鳍,待尾巴迎风一曳,光滑的鱼身化为鸟背,柔软的羽毛于微风中轻荡波纹,薄而透明的鱼鳍挺立,伸成坚实有力的双翼,刹那间,携它飞至九天。 林稚水看得入了迷。 魔幻,绮丽,一帧一格,皆是画。 这是史官记载的场景。兵马俑小哥说,妖族皆会法天象地,天为首,腹如地。若那妖族太子把身子一变,方阵奈何不了他。 林稚水恍然回神,不对啊,如果妖族太子能变得几百丈高,他早就变了。 比如被卡住尾巴那儿,他摇身一变,别说利用压强坑他了,整块地都能被他的尾巴撑破。 兵马俑小哥听罢,也有些疑惑:或许是以妖族年纪来说,他还小,没长成,变不了那么大?是了,他肯定还是妖族的幼崽! 林稚水摇摇头:既然如此,其他妖族总能变吧,但是,我放火烧了妖城时,没一个变大,冲出火海的。 总不至于整个溟海城都没有成年的妖怪? 兵马俑小哥细细听完林稚水的描述,脱口而出:不可能!这样的妖族,怎么会引发人族的大灾难!任何一位名士,都能够全灭他们! 林稚水回头望了一眼缣帛中凌虚的巨鸟,深以为然:我也觉得。 那,问题肯定是出在世界上了。 林稚水把此前的赌气全抛到脑后,又跑回了始皇帝面前,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如果妖族那么厉害,人族早就被吞并了。 嬴政将空了的茶壶不着痕迹地往后推了推,人族也变了。 人族?林稚水喃喃,对,现在人族没人能写出名著 朕指的不是这个。始皇帝抬手,一柄铭刻山河日月,浑身透露古朴的剑温顺地臣服于他掌中,此为人道圣剑,人皇皆可掌控,然而朕之前一使才发现,它已有数千年没能被人皇召出了。 嬴政又道:还有幻境,你是否以为它是朕成为英魂后,才通晓的能力? 林稚水诧异:难道不是吗? 始皇帝抬了抬眼皮,说得云淡风轻:那是阴阳家的本事。 那瞬间,林稚水想过了很多。 黄帝的镜子,就能让他轻而易举制住一直压制他的妖族太子。 邹子吹律,可引六月飞霜。 庄子书写,无需铺纸,凌空一写就是文章。 阴阳家随手可塑幻境。 人族似乎,不,不是似乎,人族变弱了! 林稚水心跳漏了一拍,总觉得自己好像踩在了哪头巨兽的牙齿上,随时会有阴影一合,将他吞吃入腹。 始皇帝淡淡道:妖皇也变弱了。 林稚水注意力被转移:咦,陛下您认识现任妖皇? 嗯,朕与他是同辈,也斗过几场,朕胜他一筹,他负伤而去,自那以后,妖族分裂。到不曾想,还能活到现在,再次当上妖皇。 林稚水:啊,我刚才就在想,如果有一个妖皇,之前妖族还出现的三个妖皇是怎么回事他们可是用自殒的手段,把咱们的图腾给毁了。 始皇帝瞥他一眼,意味深长:九盖你们现在碰到的妖皇,重伤蛰伏起来后,可不会任由自己成为别的妖物的臣子。 林稚水毛骨悚然:您是说,他们都是被暗算去对付凤凰的? 嬴政没有给他准确的答案,似是随口一说:也或许是真心的,为了妖族万世基业。 林稚水: 那也不冲突啊,被算计着,以为自己是为妖族去死,是自己的主观的想法,然而暗地里却有推手,算计着一切,引导他们的思维 林稚水晃了晃脑袋,不想这些了,都是猜测。转了话题,眼瞳崇拜地望着嬴政:陛下好厉害,几千年前给妖皇留的伤都能影响他到现在。 这题他会,妖皇变弱了,肯定就是受伤了! 不是朕。始皇帝眼眸微垂,朕给他造成的伤势只能令他伤筋动骨数十年,他如今的伤,伤及本源,甚至令他没办法奔跑,持剑都费力,稍微走两步,便会心悸。倘若不是他底子足够厚实,此刻已躺在尸骨堆里,做具死尸了。 林稚水听到这话,却是眸光一闪,夜明珠降下幽光晃动,随意往案面搭的手,甲盖仿若钩刀发亮。 嬴政一眼就看出来他的打算,毫不客气地训他:收起你那幼稚的想法。 少年很是不服气:哪里幼稚了,此前是人族不知此事,如今知道妖皇已是强弩之末,还不趁他病要他命?绑走了他,将妖族精锐诱到陷阱里,再以大闹天宫战文坑杀,人族便可无忧矣! 嬴政讽他:谁去绑?你去?连区区一小儿都能压得你抬不起头,没等你走近妖皇宫,就会被近卫拿下了。 我可以潜伏,可以当卧底,妖族太子不是想要我给他为奴为仆吗,如果因为这个有机会接近妖皇,我愿意! 你以为九盖那么好解决?会那么轻易被粗陋的手段拿下? 林稚水据理力争:我知道有很多谋略是精妙的,可现在的情况是,妖皇不清楚我们已经知道他底细了,就该以最简单的雷霆手段,打他个措手不及。 嬴政反问:以奇胜者,天时地利人和,人心把控,耐性比拼,智谋一环扣一环,哪有你这般用赌的? 越复杂的计谋,环节越多,其中变数就越多!林稚水直言:譬如二桃杀三士,假若晏子做此事前,先让小人去挑拨那三位猛将的兄弟情,煽风点火后再赐下二桃,难保中间会不会有意外,让他们发现有人捣鬼。 嬴政皱眉:个例 林稚水:郑国和胡国是姻亲关系,郑武公想要夺下胡国,问大臣们,哪个国家可以讨伐,他最宠幸的谋士直言胡国,郑武公毫不犹豫把那谋士的头颅砍下来,送去胡国,胡国自此对郑国不设防,后来,被郑国占领。 嬴政:此为算计人心。 林稚水反问:这是算计人心,我杀妖皇一个猝不及防,为何不是算计人心? 嬴政倏而站起,袖子一拂,装饰用的青铜烛台跌落,砰然碎裂。 林稚水不怕他,少年黑眸执拗地盯着秦始皇看:为什么不能做?这确实不能称之为精妙谋略,可是它未必不能成功。 始皇帝怒而失言:人族大劫若如此容易被化解,朕何至于活祭十万兵马俑! 作者有话要说: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 《逍遥游》 第41章 徒费心力 此言一出, 万籁俱寂。 林稚水沉默看着始皇帝,始皇帝却是沉默地望着门扉,黑瞳里压抑着乌云。 活祭?林稚水干哑着嗓音, 十万人? 始皇帝不言不语。 林稚水:活祭十万人?! 轩窗轻掩,壁砌明珠, 通往殿中的路途, 雕着白玉小桥。桥下水银流动,周朝苍松翠竹点映幽静,凑近一看,方知苍松是木雕, 翠竹为翡翠。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3 天上有明珠作星辰,地上有水银代河流, 秦始皇陵修建得富丽堂皇,兵马俑们个个雕塑得栩栩如生, 秦朝能工巧匠确实有一双妙手。 可现在得知兵马俑是活祭而来, 林稚水只觉得汗毛倒竖, 彻骨寒意自窗缝门隙中钻来。 是什么原因?林稚水咬了一口下唇, 强迫自己和始皇帝黑沉沉的双眸对视, 您不是会搞活祭的性格, 一定有缘由, 才令您不得已做了这个行为! 少年从案后探出来, 双手撑着桌案, 半个身子前倾,认真地看着秦始皇:我不是秦民,您如果不想提,请告诉我,或者, 您可以直说,您不想说,我不会再逼问。但是,您不开口,我只当您默认我问了。 始皇帝仍是静默。 好。林稚水说:按照您的说法,兵马俑的存在必定是作用于现在,而作为受益者,我有知情权,我需要知道具体缘由,再来作出属于我自己的判断。 嬴政眼中淤着冰冷的戾意,几乎能让人看到他为了止谤陨石上的刻字始皇帝死而地分,将陨石周围的住户全杀了时的暴戾。 让人丝毫不怀疑他下一刻就要拔剑杀了林稚水。 他是千古一帝,同样也是暴君,二者并不冲突。 少年仰着脑袋与始皇帝对视,万斛珠光落入眸中,腾而化作蜡烛的灯火,点亮天衢。您非要我自己去猜,随便我误会您,或者产生别的想法吗? 秦始皇剑已出鞘,又一松拇指,任由剑落回去,甩袖离去。 林稚水低声:傲娇毁一生。 走到殿门口的嬴政:虽然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却并不妨碍文韬武略都很优秀的始皇帝猜出来词语的意思。 他脚步顿了顿,而后,一步踏出,砰地摔上门。 动作之用力,声音之大,震得林稚水揉了揉耳朵。 好吧,好吧,哄。 毕竟,如果始皇帝真的生他的气了,根本不会那么情绪流于表面。 林稚水追了出去。 兵马俑小哥作为护卫守在门口,目不斜视。林稚水从他身边走过时,他嘴唇动了动,语速极快:我们都是自愿的。 林稚水停住,你是不是知道原因? 兵马俑小哥点头,却只是闷声说:如果陛下不说,我也不能说。 林稚水:你怎么只会这一句? 小哥眼睛弯了弯:伍长说我笨,容易说漏嘴,如果有人问起,就让我只说这个。 林稚水拍拍他的肩膀,我去追陛下了。 少年撒开腿就跑,长长的影子缓慢缩短,消失在廊的尽头。 兵马俑小哥听着陵中唯一会出现奔跑声,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昔日秦皇宫,谁也不被允许大声跑走,至今,只有公子得此殊荣。 也难怪,这个墓室已经沉寂得够久了,充斥着岁月的腐朽,少年的存在好像把美好的日光掬一捧进来,鲜活,明媚,陛下会把他当自家子侄看待,是人之常情。 想到意外飘进耳朵里话,兵马俑小哥心中叹息一声。 唉,希望公子能哄得陛下开心,陛下他那哪里是生气,他就是一直视那件事为自己的失误,在小辈面前承认,十分难为情。 林稚水追着始皇帝的脚步,跑到了自己背书的地方。 猫猫扒着柱子,偷偷探头。 嬴政瞥见了,没好气道:滚进来! 好嘞!林稚水快活地进去,目不转睛瞅着始皇帝,也不说话。 嬴政抬手敲了敲书柜,流光溢彩后,缣帛似是换了一卷。怎么不说话了?始皇帝拿起缣帛,转过身,斜林稚水一眼,刚才不是还逼问得很理直气壮? 我没有逼问。话是这么说,林稚水的声音还是不自觉地小了一度,我只是在行使我的权利不是权势,不是货财,就是我应该知道的情况。 始皇帝凉凉地扯开一个笑,把缣帛一递。 什么?林稚水展开一看:林稚水?我的? 仔细去看,缣帛上记载了从他出生到现在的情况,有一些他自己都没记得那么清楚了,可是缣帛上却皆明明白白留下记载。 包括他刚说出的那句话,缣帛上竟也出现了。 唯一没有的,就是他的思想。 嬴政再递过来一张,是妖族太子的缣帛,和他的差不多。 只要走入始皇陵中,朕的藏书阁就会将来者的一切记录下来。此为史官的能力。嬴政平静地诉说,其中能者可观过往岁月,弱者,想知晓一个时辰前的事情都难。开始只是史官,后来,他们改称为史家,史官只有史家名士方能担任。 林稚水恍然大悟。怪不得始皇帝会那么了解他和妖族太子的性格,并且知道妖族太子的大名。 始皇大大玩代打,狐妖的性格却自始自终没有脱离本体,不然,以始皇帝的性格,哪里会玩猫戏老鼠,直接雷霆一击,绝不留任何侥幸。 林稚水喃喃:史笔一言,公正无误,不编造,不错漏,不以心之所恶,恶意篡改事实。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他叹息:陛下的史官真是厉害,若是现在的史官也能有这个本事就好了。 这些都是情报啊! 情报是大多数胜利的基石,他能赢始皇帝,不也是提前知道了地形吗?那也是情报的一种。 始皇帝对此并不觉得可惜,他冷硬地纠正林稚水的想法:没有的东西,就毋须多去想,把心思放在如何弥补短板上。 林稚水乖乖听训:是,陛下说的是。 嬴政继续:昔年,朕心有所感,人道圣剑亦有所预兆,便命史官执春秋笔,卦师择龟甲、蓍草,以历史缔结将来,卜问天道。 尽管始皇帝说起来时没用什么宏伟场面词汇,林稚水仍是被牵着心神:卜出来什么了? 嬴政:人族有大劫。 林稚水眼巴巴等着后续。 嬴政稍顿,转过身去,把缣帛放回,没了。 没了?! 嗯。 只能算出这么多? 不错。始皇帝终于不再吝啬,多吐出了几个字:兵马俑就是为此准备的。 为了使秦军能在大劫之中,再一次为人族而战。 林稚水一激灵:现在就是人族危难的时候! 这句话一出,林稚水思维就活络了:是了,是了,妖皇会答应陪人族粉饰太平,确实有现任人皇以为的那样,碍于皇室手里那页非常厉害的战文。但,更多的是因为他自己受了重伤,灭人族的过程中,万一显露,容易引来祸患。 这祸患,可以是人族,也可以是觊觎妖皇位置的妖族。 等到妖族太子或者妖族圣女长成,就是他们撕毁协议的时候了。 始皇帝回身,打量他:脑子转的不错。 林稚水眼睛一亮,忽又有些警戒:您不会要说,可惜全错吧。 嬴政有被少年的反应逗到,失笑:可惜,没错。 林稚水假装舒气:那还好,我脑子还没废。 始皇帝微微笑,慢慢地,又敛了回去,不过,朕醒过来后,发现天地间的灵气在流失,兵马俑现在只能是兵马俑了。 林稚水眉头一跳:只能是兵马俑是什么意思? 嬴政不言不语,半阖了眼。 人族大劫此事,是举国上下都清楚的。 那时候,妖族被压得只剩三两只龟缩山林,又由阴阳家构筑幻境,保证无人外泄。 而他,准备组建阴兵,为人族,为万世后的大秦,留下一支援兵。 作为一位皇帝,嬴政记忆力很好。他至今仍记得,秦皇宫外请求活祭的十万精兵,眼中的光彩。 那群虎狼之军脸上不见惧色,反而充满战意,请求他:陛下,臣等听说,活祭比死后再进入您的陵寝更能保存实力,臣等请求 十万秦军齐齐跪下,声势凛然。 活祭! 只能是兵马俑,意思就是 始皇帝睁开眼睛,平静地道出:活祭属于徒费心力,他们白死了。 大劫真不愧是大劫,绝不给你一星半点走捷径的机会。 两人沉默良久。 林稚水忽然道:对不起。 始皇帝眼睫动了动,怎么突然道歉? 林稚水是十分的认真:我不该逼问您,让您想起了伤心事。 嬴政瞧他一眼,跳过了话题:朕留了不少书在咸阳近处的一处宫殿里,尚未更名,人多以阿房宫称它,宫里藏有诸子百家的独门秘技,你离开后,可以去看看。 阿房,西安一带方言念为窝帮,即那边。秦人称阿房宫,就是那边那座宫殿。 林稚水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微妙。 嬴政眼皮一跳,有事就说。 林稚水有些怕秦始皇接受不了,看了他好几眼,才干巴巴道:阿房宫被后来人一把火烧了,里面的典籍也 作者有话要说:私设,这个世界的阿房宫,是建成了的。 第42章 传国玉玺 嬴政吐出一个冰碴般的字:谁? 死道友不死贫道, 林稚水低眉顺眼,目光落向脚尖,楚国项羽。虽然华夏那边不是, 但是,这边的阿房宫还真的是项羽烧的。 殿内沉寂。 林稚水悄悄抬眼, 觑见嬴政铁青的脸色。 他明智地把剩下的话吞回肚里:项羽岂止烧阿房宫, 连您老家咸阳宫都没放过。 林稚水站了半晌,等不到始皇帝开口,只得轻咳一声,打破过于安静的氛围:陛下, 气大伤身您别气了。 嬴政:朕不曾气。 林稚水:陛下啊,您这脸色看着离气晕过去也就差那么一点。 他从善如流地点头, 哄嘴硬的老人家:是,您没气, 是小子以己度人, 格局小了。 林稚水扯开话题:那您在想什么? 始皇帝脸上压着的怒色已渐散去, 他扫林稚水一眼, 面无表情, 朕在想, 再有下回, 记得将六国余孽诛尽。 林稚水后颈骤而洇出冷汗。 还真是他格局小了! 嬴政忽而平静下来, 语气很是平和:朕料到会有差错, 篆抄了一份,放去别处。 林稚水脖子后鼓起大片鸡皮疙瘩。 如若始皇帝大怒,他还没那么怕,可是,对方压着所有脾气, 如同火山压着爆发林稚水真怕始皇帝有机会出去后,把六国后代屠了个干净那可是已经绵延出很多人了啊! 始皇帝凉凉一笑:想什么呢。 林稚水一激灵:在想您把书放去了哪里! 始皇帝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道:嫏嬛洞。 林稚水茫然:嫏嬛洞? 你没听说过? 林稚水诚实摇头。我知道那是天帝藏书之所,但是您说的,肯定与此无关。 荆州的大酉山、小酉山各有一处山穴,名嫏嬛洞,为双子穴,皆放了一部分典籍。 林稚水回忆自己看过的地理志,脱口而出:大酉山?小酉山?那真是风水宝地啊,您和妖族都挑了那个地方!我记得妖族藏书的九尾洞也在那 说着说着,林稚水感觉到不对劲,偷眼去瞄,始皇帝的脸色黑如锅底。 九、尾、洞?!嬴政怒而拍书架,那是朕的嫏嬛洞! 林稚水连忙上前拍拍始皇帝的后心:陛下息怒,息怒,我一定给您把它抢回来! 还偷空瞅一眼完好如初的书架。 林稚水:还好还好,架子没塌,应该不会气坏身子。 嬴政沉如深海的黑眸往林稚水这边一扫,抓重点的能力一如既往差劲。 林稚水顺着他,疯狂点头:我肤浅,您肯定不是因为地盘被抢了! 始皇帝阴沉着脸色:一群畜生,也敢染指朕的东西! 林稚水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这不还是地盘的原因吗? 别气别气,来日我去抢回来,实在不行,我去妖族那边挖地洞,把他们全卡在洞口里,按饭点抽! 嬴政的视线在他脸上身上打转,充斥着嫌弃:用你那个勉勉强强的办法?别是妖族把你的人头放朕的坟前,把朕气活了。 林稚水:陛下,这时候咱们能不毒舌吗? 朕实话实说。始皇帝眉梢一挑,等你来,还不如朕再去斩掉妖族三成气运。 啊!林稚水有被震惊到。 感情大佬您去妖族那边,是一声不吭做了这样的大事。 陛下,您真厉害。林稚水真情实感地夸。 油嘴滑舌。 可瞧着始皇帝眼尾,分明是挟着一丝笑纹的。 就在这时,之前被他拍过的书架,哗啦碎成粉。 林稚水默默瞅着地上的粉末,忽然后背一凉。 眼角余光瞥到始皇帝幽黑深邃的瞳孔,似乎映着他的手。 他还放在始皇帝后心上的手。 林稚水手一僵,烫手般收回来,背在身后看他,妩色的桃花眼愣是被他睁出纯然的无辜。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3 嬴政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玉牌,扔林稚水怀里,拿着。 林稚水低头,手中玉牌祥光霭霭,触感细腻,隐隐散着冷香。 一块玉,居然还能散发冷香? 林稚水下意识凑近嗅了嗅,又倏地反应过来,偷瞄了始皇帝一眼。 嬴政:嗯? 咳。林稚水低头,定睛去看玉牌上篆的字,嫏嬛?难道嫏嬛洞必须用这块玉牌才能开启?嬴政:不错。妖族应当只发现外洞,内洞需要玉牌才能开启,百家的典籍都在里面。外洞只是普普通通的藏书。 林稚水拉开外袍,把玉牌贴身放好,望向嬴政,承诺:陛下您放心,我一定去把您的嫏嬛洞夺回来。 始皇帝狭着眼尾,洇出凉意:然后,让他们用你的人头祭朕? 林稚水大睁着眼睛,盯住始皇帝三两息,抗争道:我也没那么不堪。 顿了顿,想起自己对付妖族太子还九死一生,又微微别开头,不去看始皇帝:好吧,我现在实力是不太行。 少年又把头扭了回来,拔高声音,带着执拗:但是,我不会一成不变,我会比他们更快,更努力的进步,终有一天,把嫏嬛洞取回来! 嬴政瞧这小子一眼,转身换了个方向走,非常突兀地:是默认。 啊?什么? 嬴政转身踱步到第一个书架和第二个书架中间,又不说话了,仿佛方才只是漫不经心地随口一说。 林稚水从书架缝隙间窥见玄色布料上绣的彤红云纹若隐若现,对方似乎取了一片缣帛,正摊在手心里观看。 啊!我知道了!少年满脑子的兴奋,激动之下往书架上一扑,拨开缣帛,陛下你是说我 和始皇帝浓黑的双眼对了个正着。 林稚水把后面那句不需要道歉,我追问你是在你默认之下塞回脑子里。 拍了拍胸膛, 忘了,陛下是个傲娇。 陛下面无表情地手动把拨开的缣帛拨了回去。 林稚水明智地选择了换话题,对着书架喊:陛下,关于幻境,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破了它? 半晌,书架后边传来一道略沉的嗓音:过来。 依旧是一片缣帛,秦人似乎偏爱以此物作为载体。始皇帝挑的切入点令林稚水十分亲切,影像里的少年正站在粪坑面前,表情纠结。 林稚水:咳,陛下,为什么要选这个?您不嫌脏了吗? 聒噪。 林稚水收了声,静心去看。 幻境里的自己在始皇帝的操控下,并未转身就走,而是选择在粪坑周围清理出一片空地,再将靠得极近的花岗岩挖破,露出一整面萤石。 然后,开始挖陷阱。 林稚水不解:您的陷阱挖得挺大,可是,一眼就能拆穿的陷阱,妖族太子没那么傻踩下去? 嬴政不说话。 林稚水悟了,这是让他少问问题,仔细看。 幻境中,林稚水布置完陷阱后,把郭靖请出来,让他把他带到粪坑稍后一点的竹子上,怀里还抱着个大石头得亏郭靖轻功好和臂力好,才能一拖二。 始皇帝点评:轻功倒是不错的玩意儿,适时利用。 林稚水应声:好! 妖族太子追到了林稚水面前,和真正的林稚水想的一模一样,直接纵身跃过了没多少伪装的陷阱,开口嘲讽:你难道以为孤瞎?说话时,还嫌恶地掩着口鼻,绝不肯多看粪坑一眼。 林稚水对陷阱避而不答,只指着那面萤石墙,似乎是好心地给他科普,那东西很容易碎,你蹬上去,只会碎了踏板,失去平衡摔下来。 太子不解:孤为何要去蹬它? 林稚水这回不解释了,只是冲他一笑,小少年笑得比对面狐妖更像狐狸:你当然不用他手一松,大石头急速落下,扑通摔入粪坑。 脏污的黑黄浊物四溅,洁癖的妖族太子几乎是身体比脑子反应快,往后边一闪。 他知道后面是陷阱,但是,往前是粪便,往左边是萤石,右边也是粪便的覆盖范围,狐妖只能够狠狠瞪林稚水一眼,主动踏入陷阱中。 反正他肉厚,九条尾巴护着,一些机关暗器,伤不到他。 林稚水幽幽地笑了一声,短促而意味深长。 陷阱里的确没什么大危险,但是,陷阱外,可是有着郭靖。 郭靖仅需要站在陷阱外,对着里面狂拍降龙十八掌,妖族太子就没办法跳出来,因着陷阱由下至上的垂直角度,九条尾巴也不能蛇一样拐个九曲十八弯去攻击郭靖。 瓮中之鳖,死亡也只是时间问题。 始皇帝把缣帛一收。看懂了? 林稚水点头,懂了。不过,陛下,你不是嫌弃粪坑脏吗? 嬴政:又不是朕跳下去。 林稚水咳嗽一声,别开脸,小声:这不是没跳吗? 嬴政不想和他就这个话题讨论,直接把缣帛往桌案一放:继续看。起身,离开藏书阁, 这就是回答还没有过关。 林稚水跪坐在柔软的兽皮毯上,将缣帛打开,对着幻境苦思冥想,想了一天。 兵马俑小哥送饭来:公子,该吃饭了。 林稚水神思不属地点头,视线依然不肯从缣帛上移开。 兵马俑小哥把饭菜一道道摆出来,口中叨念:不吃饭会伤了肠胃,您都看了一天了,稍微缓一缓又有什么关系呢? 林稚水蓦然回首:什么? 兵马俑小哥没反应过来:什么什么? 林稚水腾地站起来,对,没关系!就是没关系! 撒腿跑去找始皇帝,陛下! 氤氲雾气中,嬴政穿着里衣泡在浴池里,长发湿漉漉在肩头披散,隔着重雾看混小子半点不见外地跑进来,纵然是始皇帝,这时候也忍不住陷入了沉默。 林稚水却是兴致勃勃:我不能困于地形!我所背的知识是地利,知识之外的也是地利!我该屏弃喜好,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因素,包括敌人的心理,不要被眼前的已知条件蒙蔽双眼! 是这样!对不对! 始皇帝瞥一眼他:醒悟得还不算晚。 林稚水猛然意识到哪里错了:所以我投机取巧了。 怪不得始皇帝一直不肯夸他,还对他那么不信任! 始皇帝毫不客气:不然,朕为何说你勉勉强强。 少年伸手,把浴池上的浮案拉过来,一颗颗吃着果盘里削好的果子,整个人像失去人生理想的猫,尖耳朵都耷拉成飞机坪。 嬴政:略有些无语地取了另一张浮案上的酒,自斟自饮。 吃了几盏,小少年还是那么一副打击过大,蔫巴巴的模样。 嬴政起身出了浴池,踏着水脚印往搭外袍的地方去,路过林稚水身边时,眼尾轻飘飘扫他,似乎很是勉强:不过,能另辟蹊径,也算你能力极短的停顿后,尚可。 少年倏忽抬头,眼睛亮晶晶地倒映始皇帝。 这题他会!对于傲娇来说,尚可,就是非常优秀! 嬴政行到架子前,随意披了外袍,坐于桌案后,尤带水雾的眉眼抬起来,睨了林稚水一眼。 林稚水机灵地走过去,离了三五步距离才站定。 嬴政:近前。 林稚水目测了一下距离,悟了。稍撩衣袍,跪在老祖宗身前。 冰凉的手指点在了他眉心。 软滑的绸缎垂落,跌在他脸颊,遮盖住视野,又往下滑,风动,轻搔咽喉。 长袖覆住了他的脸。 * 文字世界的静土,忽然地动山摇,东隅升起殿堂,白玉甬路, 阮小七本倒挂梁上,被这么一震,抱梁都来不及,跌摔下去。这是怎么了! 吴用抬眼看星辰,昭日临空,星辉黯淡,难道是林兄弟写出了什么大人物?好霸道,满天星宿都要为他让道。 包公眉心一跳:这个感觉帝王之气?! 郭靖望着东方,在烈阳的映照下,以他的视力,虽能瞧出是一列列宫殿,却仍是看不真切。要是蓉儿在就好了可以给他拿主意,过一会儿到底该不该拜访宫殿主人。 宫殿没有主人。 林稚水感受到文字世界的震动,紧忙赶进去,就见到一座严肃的建筑。 秦始皇陵! 说是眼熟,还差了点,外边的秦始皇陵是侵蚀了岁月,一砖一瓦皆布满了古旧的痕迹,纵然建筑没有变成废墟,却也无法遮掩沧桑的气质。 而文字世界里的这座地宫,仿佛是刚建出来的那般巍峨,群殿垒砌,气势似要贯穿苍穹。 林稚水踏上神光奕奕的甬路,有些慢地行走,往正殿去。一个个石质雕塑的人像双手执笏板,身穿袍,足登靴,静候林稚水走过。 正殿在白石阶之上,柱子又粗又高,镂着花纹。林稚水走近,殿门自开,光明涌入,愈延愈亮。 始皇帝平日坐着的位置上,放着一枚玉玺。 林稚水若有所感,上前,伸出手指碰了一下,玉玺仿佛亮了一些,再碰一下,玉玺便散作光辉,汇进他体内。 外界。 诸人诸妖皆有玄妙感应。 市井。 读书人放下纸笔。农人坐到埂上,拿大手扇风。工人仰头,看日头似乎比此前更亮。商人停顿拨算珠的手,按住心跳过快的胸膛。 华府。 百官在各自宅院中坐立不安,皇室试图静心做事,频频出现差错,只能将手中事务一扔,等着不知喜祸的事情来临。 皇宫。 现任天子桌上摆着精致花果,玻璃器皿,金碧辉煌的宫殿里,些许金粉自浮雕上剥落。他踩着打蜡的地砖,行到窗前,望着远方亮到发白的天,难道是妖族又要闹事? 同一时刻,妖皇也在望天,嬴政,你又在做什么? 妖皇宫中。 妖族圣女执着刻刀,耐心雕琢手中璞玉。本该是脚踏的地方,柔顺地仰躺着一个赤|裸女人,貌美,年轻,还有一双漂亮的绿眼睛。 妖皇宫位于雪山之巅,却因着妖族不惧寒冷,并未点火盆,铺暖玉。 女人冷得脸色青白,却不敢有一丝一毫地颤抖。圣女眉头皱了皱,移了脚,跪在一旁的妖仆们很熟练地将女人拽着头发拖走, 另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乖觉地躺下去,与前者一样,舒展自己软和的身段,将最柔软温暖的胸脯,放到圣女脚下。 几名眼神纯净懵懂的男童女童依偎在圣女腿边,脑袋轻蹭她小腿。他们自幼于妖族长大,早已不清楚自己是个人。 绿眼睛的女人被拖走时,拼尽所有力气抬头,去望其中一名绿眼睛男童。然而直到她消失在阴影里,男童也并未回头看她一眼,只依恋地靠着圣女,微微张嘴,咬走圣女拈过来喂他的葡萄。 天地异变时,男童女童们有所慌乱,下意识躲到了依赖的主人身后,绿眼睛的男童亦是动了动,不小心撞到圣女手腕,致使雕琢的手一抖,漂亮的鲛人尾便添了一道划痕。 她蹙眉,将璞玉一扔。 妖仆们闻声而进,便听到圣女说:都清理掉。 妖仆双手拾起刻坏了的璞玉。喏。又去抱走那些男童女童。 绿眼睛男童轻轻蹭了蹭圣女,仰起脸,笑容甜美。等着熟悉的一个摸头。 圣女微微一笑,俯首,捏着他的下巴,打量那一双仿若生花的眼眸。碧玉粼粼中,是纯然的喜爱与服从。 圣女松了手,起身,赤足从屏风后走进去,帷幔轻飘,隐约瞧见她拿下来一个翡翠绿玉盒。 早听说人族有买椟还珠的故事。圣女轻轻淡淡地:眼睛很漂亮,衬它,留下来。 喏。 妖族太子对着沙盘,一遍遍复盘那天和林稚水的追逐战,头发放了下来,乱丝丝的,半遮着脸。 感应到了天地间似有异动,他深觉不妙,径直去找了圣女,妹妹,你有感觉到吗? 圣女点头,我们联系父皇吧,或许父皇会有什么发现。 用了些妖族秘法联系上远在宫外的妖皇,对方面色凝重,翻出来一面宝镜,一滴心头血滴上去,镜中出现两道光芒。 白光正盛,红光蜷缩在角落里,黯淡着,却又如同星火,顽强地散发那一点点微弱的光芒。 太子:这是何物? 妖皇:红的是人族气运,白的是妖族气运。 妖族太子绷紧的尾巴舒开,轻微晃动。那还好,妖族压着人族 却听得天音巍巍荡荡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镜中,火星猛地亮起,张牙舞爪地驱逐白光,耀目得几乎将白亮的光芒压制成浊烟。 怎么可能!圣女眼神中不免出现了惊骇,传国玉玺不是早就不能承受人族气运,失踪了吗! 妖族气运突然被压,妖皇与妖族息息相连,闷哼一声,嘴角落出一抹红艳。 好在,火星只亮了一瞬,便又平静下去,若不是妖皇嘴角边的血痕,太子与圣女都要以为他们方才看到的异变是错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传国玉玺上刻的字 第43章 一线之隔 那抹凉意离开眉心, 黑袖一拂,林稚水眼前现出光明,刺激得双眸眯起, 去瞧衣袍上的彤云纹。 他神情还有些恍惚。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3 传国玉玺? 始皇帝给了他传国玉玺? 不过怎么只剩下精魄了?那么大块实体呢!难道被谁毁了?! 嬴政笑了一声,短促, 凉寒, 一块破石头,要它作甚。 林稚水懵懵懂懂地点头。 脑子里还在消化着玉玺精魄给的使用信息。 怪不得始皇帝要教他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消息,他之前还在想,光是死背书, 地形万一有变,对不上怎么办。原来, 大头在这儿。 当然,如果学不好, 就只有缣帛了。 他通过传国玉玺, 能够沟通天道, 察看附近的情况。不过, 以如今的实力, 想要驱使玉玺, 需要损耗精气。 林稚水。 林稚水仰头:陛下? 壁镶明珠, 续着白昼。模糊了始皇帝眼中情绪:你可以走了。 林稚水有些懵:您不教了吗?我还没学多少东西呢。 嬴政眼尾一挑, 嫌弃道:以你的资质, 也就只能学那些了,快滚快滚,收拾东西,连夜滚。 少年眼尾红红,我舍不得您, 好歹相处了那么久,让我过个夜 嬴政迈脚,质地细密的袍服蹭过少年手臂。言语中十分不耐烦:少这么扭扭捏捏。你又不是我儿子,还想一直赖在这了? 兵马俑小哥抱着包袱过来,陛下让我收拾您的东西都在里面。被眼睛红红的少年注视着,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声:我送您出去。 林稚水扭头,望着始皇帝的背影,很是不敢相信对方的绝情嬴政只离着他六步远,似乎没有半点不舍,这步子还越来越多,径直通向殿外。 林稚水半是委屈,半是不解:那我走了,你在陵里做什么? 始皇陵那么闷。 始皇帝依然没停下脚步,你是朕儿子吗,还管朕的事。 林稚水:爹! 嬴政:始皇大大眼角一抽,似乎从没见过如此混不吝的人。 他没好气道:朕儿子也不能管朕。 林稚水:爹! 嬴政: 练兵。始皇帝松了口,却仍是一贯的嫌弃口吻:你在这里耽误了朕那么长时间,怎么,还想再耽误下去? 少年浓墨睫毛一压,投下暗影,不耽误您了!咻地站起来,气呼呼地往外走,包袱也不要了,礼数也不讲了,直接从始皇帝身边越过去。 嬴政寥寥一扫,对于少年故意甩袖子,打在他袍面的举动依然不动声色。 兵马俑小哥默默抱紧了包袱,低着头跟过去。 公子真不愧是公子,还敢对陛下发脾气。 林稚水行过廊中光怪陆离的光景,目不斜视经过翡冷翠的雕塑,故意踢歪地上薄毯。 出陵墓的路走到一半,满肚子的气也消了。林稚水倏地停下脚步,转身,就看见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兵马俑小哥。 小哥:公子? 林稚水停在拐角处,长明灯半明半暗地亮着甬道,我回去和陛下好好告个别。 哪曾想,刚走一步,素来很好说话,对他和气又恭敬的兵马俑小哥伸手一拦,为难地:不行哎,公子,您还是赶紧走吧。 林稚水怔过之后,目光里的愤怒几乎化作实质:他吩咐你的?一刻也不许我多留? 兵马俑小哥垂首,不敢说话。 林稚水气笑了,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要趁着吉时到前赶我走? 小哥挠挠头,停了好几息,才憋出来一句:您想坐车吗? 林稚水:少年露出一个灿烂到诡异的微笑,好啊! 兵马俑小哥一刻也没离开林稚水,仿佛怕他到处乱走。也不知道小哥怎么联系的,很快就有一辆青铜马车驶到,林稚水直接进了内室坐好,风偶尔撩起窗帘,恍惚能看到有手腕在抬动。 车子还没驶出去,少年就从窗口一跳,包袱也不要了,转了个拐角,自己往外面去。 车子停了下来,兵马俑小哥看了看他充满不高兴的背影,又探头进内室,只见满车厢的泼墨,还有大大的两个字:不送! 始皇陵很大,林稚水一怒之下徒步走出去,到了外头,大腿都有些沉,少年气性大,愣是不肯在门口休息,又多走了五公里路才停住。 吹着夜风,林稚水热乎乎的脑子有些清醒了,总感觉始皇帝的态度有哪里不对劲。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林稚水靠着石头坐下去,对着陵寝的方向思考,顺带拔了一根草,手指灵活地开始编织小兔子,全程心不在焉。 奇怪了,哪里不对呢 林稚水一时半会也想不通,把草兔子一扔,顺着直觉就要往回走。 一步踏出,砰撞上了透明的屏障。 林稚水抬手按摸,好像在碰一堵墙,敲一敲,厚实的回声传开。 少年眉峰忽如其来跳了跳,潜意识里的不安如鱼出水,异常显眼。 闭上眼,勾动识海玉玺,精气决堤似地往里面灌。天地一震,四方信息缓缓注入他脑海,林稚水此刻仿佛灵魂出体,高立云端,山川河流尽入眼底。 假如林稚水能看到自己的脸,就能发现它非常白,白得就像一张脆弱的白纸。 现在动用传国玉玺的威能,对于林稚水来说,还是有些勉强了。 灵识飘忽,破除迷障,往秦始皇陵探去。 门是完好的,墙是完好的,里面的人亦是完好的。 始皇帝真的在练兵。 他负手立于最前方,露台下,是秦兵赳赳,手持铜戈。随他一声:啄。长戈一舞,尖锋啄击。 飒飒之声,仿若滚滚惊雷。 砍。 大秦锐士气势如鲸吞,长驱万里,铜戈重砍,脚下砖石忽地振风,战意直冲云霄。 林稚水心神一松。 是他想多了。 正要散开玉玺威能,缓解一下有些抽疼的识海,便见那兵马俑小哥走来,立在始皇帝身后。 始皇帝:走了? 兵马俑低首:是,很生气,已经跑远了。 始皇帝垂眸:唔。 云遮住月光,仿佛有手撷了月亮。而秦始皇陵的颜色,忽然没那么深了。 林稚水眨了一下眼。 眼皮压下抬起的那一息时间里,始皇陵骤然褪色。 一点一点,像是笼罩的彩色轻纱被揭开,露出灰土。色调愈来愈暗,渐渐地风起,檐角墙根慢慢沙化,飘向遥远的天际。 兵马俑小哥的身体同样在褪色。 彩色的兵马俑似乎被滋上了泥土,自双足往上,冉冉升高,须臾间,罄尽了色彩。 最后一个字答完,便成了一座泥雕,回到兵马俑坑中。 而始皇帝,依旧在练兵。 勾。 秦兵神色平静,队列仍然整整齐齐,无有慌乱,身上彩色慢慢褪去,脚不能踏,腰不能动,长戈勾挑,斜上时,泥塑延上,自双手,寸寸漫到戈杆,转瞬,明珠光芒下尖锐的锋刃,成了钝器。 始皇帝的身体,亦是从脚开始,寸寸消散。 他凝望着泥兵们,平和,缓慢地:收。 然而,素来令行禁止的秦军,却再无一人回应。 林稚水眼角似要裂开了,拼了命地往玉玺里灌注精气,完全不顾及身体的承受能力。 最后一句 请让我和他道个别!!! 然而,力有未逮,林稚水不顾一切地驱使着玉玺的能量,去靠近始皇帝,灵气形成的浪潮不断往前,一波滚推一波,少年支撑不住,膝盖砰地半跪,潮乎乎的地沾湿了布料。 浪潮,停在了始皇帝一线之外,不得寸进。 林稚水眼睁睁看着对方从容而立,整个人消散开,眼眸仍旧黑沉,哪怕面临消失,也不能让那双眼睛有任何动摇。 三道门落下,始皇陵关闭,隔绝了一切。 与天地的联系就在此刻令人措手不及地断掉,林稚水身体一歪,精血喷出,打湿了衣襟与泥地。 手指颤了颤,少年咬破嘴唇,硬是将身体支起来,顾不上浑身经脉肿痛,一步一步往五公里外的始皇陵走。 始皇帝消散了,拦着他的屏障,自然也没了。 汗水从林稚水额头,划过眉梢,滑进眼睛里。眨一下,眼尾就是一颗水珠。 待身体稍微松快了些,便越走越快,渐渐地跑了起来,月亮开了天窗,把银芒打在少年身上。 林稚水跑回始皇陵大门口,然而,整个始皇陵都不见了踪影,像是没存在过一样,只有他的包袱孤零零在地上,伴着落下来的砾和风吹来的沙。 林稚水怔了许久。 和太白先生那一次不一样,他完完整整地和师父道了别,却因为赌气,失去了和始皇帝告别的机会。 怔愣过后,林稚水蹲了下去,伸手去碰包袱,手指与它相触的瞬间,包袱化作飞灰。 像也在秦始皇陵里,经历了两千年的岁月痕迹。 少年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真实能触碰到的最后联系,也没有了。 不 等等! 还有一个地方! 林稚水闭上眼睛,灵识唰地冲进文字世界,顾不上和其他人打招呼,就跑进了秦始皇陵中。 56.25平方千米的占地面积,林稚水耐下心去,将嵌实的地砖全踩了一遍。 什么人也没有。 林稚水心里有些堵,叹着气来到正殿,把门一推,啪嗒,一块木牌子从门缝处掉下来。 林稚水弯腰拾起来,便见上面刻着勤思戒躁多观察用可用之物四组话。 是始皇帝写给他的话! 林稚水目光闪动,收起木牌子,往书房跑去。 四处翻找,在始皇帝挪动过的那一格缣帛下,发现了一块木牌。上边刻着都背了。拿起缣帛抖了抖,看上边的字,果真换了新内容。 少年现今是半点不觉得背书辛苦了,望着满屋子白缣帛,一声欢呼,又往大浴池去。 里边已经没有了水气,也没有轻微的冷香钻鼻。 林稚水想起那天自己其实是一路问兵马俑问过来,满脑子转着答案,没意识过来,就已经推门跑始皇帝浴室里了,便忍不住轻咳一声。 还别说,真不愧是当皇帝的,那果子真好吃,甘美多汁,比他市集里买的更甜! 少年可惜了一下以后可能吃不到了,认真搜查,在他跪下接受传国玉玺的地方,果然也有一块木牌,刻的是胆大妄为。 胆大妄为什么? 胆大妄为进您的浴室?林稚水抛了抛手里的木牌子,很是恃宠而骄:那您不还是提前料到了,在这儿给我留了牌子?随即也将它和其他木牌搭一块。 林稚水又跑了很多地方,木牌已有了大堆,都不方便拎在手上,林稚水只好找了个盒子来存放着。 只有一个地方没去了。 林稚水来到嬴政的寝殿外,却有些近乡情怯。 按照大圆满结局的惯例,说不定他一推门,就看到灵魂体的始皇大大了呢? 林稚水把手放在木制门上,推了推,没推开。 微微用了些力道,还是没有推开。 再用力推。 啪 哎呦! 门依旧没能被推开,一个东西掉下来砸他头上,又弹去了地面。 林稚水盯着地上的木牌三秒,捡起一看,银钩铁画,龙飞凤舞几个大字 朕的寝殿,你也敢进? 第44章 支楞起来 陛下没在寝殿里, 也不在秦始皇陵的任一地方,他是真的消散了。 外界,林稚水呆坐片刻, 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的月亮,才收拾好心情, 向记忆中始皇帝的位置, 深深一拜。 月光中,他踏上回家的路。 行的小路,道间树木叶子又密又浓,把整条路遮得不见月色, 黑咕隆咚摸瞎走。 从夜晚走到白天,走了六个时辰, 走出一百二十里多后,林稚水突然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得益于始皇帝幻境里, 妖族大子的神出鬼没, 林稚水现在只要第六感一预警, 后背就会一凉, 爬着密密麻麻的冷意。 林稚水爬到树上, 躲进繁茂的叶子里, 眯起眼睛往远方看。 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天地。 要是有望远镜就好了 林稚水思索片刻, 决定冒着身体虚弱的危险, 再动用一次玉玺的力量。 包公喊住了他:主家, 不必,我能听到。黑色的脸也掩不住沉重的脸色,那边,全是鬼泣之声,除非有冤情, 鬼难以停留人世。然而,鬼魂可离去,代表怨恨的鬼泣,却会留在加害者身边,需要许久的时日才会散去。 林稚水惊咦:包待制,您夜审阴的功力又加强了? 包公含笑点头:多亏你拿到传国玉玺。作为林稚水召唤出来,与他绑定在一起的人物,他们多多少少也沾了些光,受到玉玺的增幅。 林稚水抿了抿唇,又听得包公说:鬼泣之声将这一片包围了起来,隐约应当有几十万之数。 守过襄阳城的郭大侠凭着经验开口:是兵。 林稚水脑子一转,冷笑:定然是妖兵。那妖皇忌惮陛下,派了妖兵来试探,胆子比鸡卵子还小,一百二十多里外就不敢进了。 尽管有包公相助,林稚水还是坚持再用一次玉玺。先生且放心,我心里有数。 包公见他自有主意,也只好无奈地顺他的意,替他注意着周围,以免被偷袭。 通过玉玺,林稚水见到了大军正中,闭目休憩着一位妖,和那妖族大子有几分相像,倘若大子没有其他亲属,这位应当就是妖皇了。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3 纵然是睡着,他也依然穿得整整齐齐,一有异动,随时可以整装迎敌。 也不清楚他是怎么做到的,受了那么重的伤,始皇帝盖棺定论多走两步路都不行的一个妖,居然能坚持御驾亲征,也不怕出了事,中途给他来一个驾崩。 林稚水粗略扫了一眼,不敢多看,生怕对方五感敏锐,察觉到异样。 再扫荡妖营,天上有灰鹰巡逻,一道道灰影掠过天空,仿佛令人窒息的灰尘,笼罩凝重。 林稚水趴在树枝间,耐心等到了晚上,出来巡逻的又变成了枭鸟。 他也不动,忍饥挨饿观察了三天,方在第四天凌晨,拾了一根地上的散乱树枝,借微弱光芒,可见枝尖稍利。小臂一用力,树枝唰地在空中割出破裂声。 他笑了笑,在夜色下,带着动人心魄的凉意。 吴用:林兄弟,你要去刺杀妖皇? 林稚水只灵视往文字世界一扫,就见智多星眉心川字,明显很不赞同。 少年又笑了一声,加亮先生,我又不傻。 就像之前去拦截妖车,他也不是直接往路中间一站,大喊:留下命来!啊。 我确实和始皇帝陛下说想要趁妖皇不查,赚走他一条命,可我也说了,我可以潜伏在他身边,静待时机。 林稚水无奈,他说的杀死妖皇,真不是直接莽过去啊,他们是不是对他有误解? 吴用微微点头,面有笑意:如此便好,我还忧心你年轻气盛,数次剑走偏锋取胜,就小觑了妖皇。 这孩子大有一股游侠气了,提着一柄剑,为了心中信义,恐怕九幽也敢闯一闯,令人牵肠挂肚,总怕他哪天失足,世间就少了一名好汉。 林稚水敛目:您放心。 说着让人放心,林稚水却并没有探查过后,悄悄远去,而是依然摸在附近,谨慎地躲开枭鸟的远视范围。 踏过水洼,走过草丛,林稚水走路的脚步极轻,似乎在找着什么。 包公:我有注意到一条小路,能绕过妖族大军。 林稚水摇头,我不是找找到了!他克制住激动,踏在地上的脚步声依旧微不可查,遇上草叶时,宁可麻烦地绕路,或者高抬腿大步跨过去,也不贪那点快。 不远处,是一具只剩下一半的腐尸,兽尸,在始皇陵里呆了快两个月,如今是六月底,正在天炎地热时,扑面而来的腐臭味令林稚水咬紧牙关,才没吐出来。 少年并不算娇气,却也爱洁,此刻却往腐尸上一扑,来来回回滚了好几圈,全身都沾上了臭味,黑发滴着腐水,泛绿的蚊蝇一部分弃了尸体,在他身周转悠。 包公震惊:你这是在做什么! 林稚水咧了咧嘴:粪坑我不敢跳,这个我倒是敢妖族哪怕闻到我身上的人肉味,也只会以为是腐烂的人肉,不会多想。 郭靖养过雕,对于鸟类的视野有所了解,不大赞同:枭鸟一向看得远,你如何靠近? 林稚水极目四望天空枭鸟,心态平和:我不靠近,我把其中一个引过来。 郭靖:你不怕大军行动? 林稚水又翻开兽尸,将尸体底下浸水的湿泥挖上来,往皮肤、衣衫表面覆。不怕,他们忌惮着始皇帝,还不敢近前。 妖皇等得起,他绝不在乎花个一年半载停留此地,细心观察秦始皇到底是死是活,什么时候陷入虚弱期,就是妖兵攻打始皇陵的时候。 我要趁着他们发现不对前,捞个小的。在星星微光之下,林稚水红彤彤的外袍如同血衫,凌厉着杀意,贼走不空。我动不了妖皇,还不能带走一个妖族的脑袋? 斥候们都有自己的观察范围,只要不和其余的靠得大近,想办法引过来,杀了便走,野外腐尸不少,妖族哪里能追过来。 这是新的缣帛上,一位秦人记录自己杀妖经过时,提到过的混淆妖族嗅觉的办法。 林稚水趁这几天恢复了一点精气,再次动用玉玺,确定妖族仍不打算动军后,说:假定,一百个妖族会杀一百个人,我杀了一个妖族,那就是救了一个人。 好!吴用轻轻笑了,这位智多星摇着扇子,眼中闪亮跳动着疯意:我陪你疯一次,林兄弟。 正如劫取生辰纲,人生在世,总有那么几次疯狂的举动,吴用也不是永远选择安稳行事的。 只杀一只妖怎么够,方才我观察到了一只很有意思的枭鸟,待我们来玩上一计 * 吴用所说很有意思的枭鸟,是一只会在当斥候时,也会偷偷抓老鼠、小鸟,给自己加餐的枭鸟。 智多星含笑:巡逻时,还记着满足口腹之欲,自我。将同族性命置于食物之后,自私。见到食物就追击,不去考虑会不会有诈,如此性格,若是作为一军将领,便又是一个马谡。 马谡,贪功冒进,忽视守城军令,弃城上南山,意图全歼敌军,却惨遭大败。 嗯,就是那个挥泪斩马谡的前置事件。 林稚水也读过三国,听完后,便笑了:我猜,加亮先生是让我 两人异口同声:以利诱之! 然后,一个晚上过去了,林稚水始终没动。 阮小七:不是要以利诱之吗?诱呢? 吴用高深莫测:还不是时候,七郎,你心急了。 阮小七嗤之以鼻:军师,你们这些动脑子的就喜欢神神叨叨,不说人话。咱们在这个世界里,还能被人听见吗?直接问林稚水:不行,林兄弟,你快给我说说,我这个人不清楚情况,心里就跟猫爪子挠似的。 吴用无可奈何道一句:七郎性快。 林稚水正要说,忽然抬眼望天:等一下,他们换班了!摸出来郭靖的同人,郭大侠,您的白雕借我们使使! 这是此前说好的,郭靖毫不犹豫点头:好。 阮小七:这白雕能做什么? 林稚水弯了弯嘴角:做个印泥。 遂往地上一趴,假装死尸。袖口小小露出纸页一角,一双极俊的白雕自纸中飞出,愈往高处去,体型愈涨,直至恢复寻常大小。 林稚水注意着不抬头,只从披散下来的头发间看着白雕影子先是拉得长长,随后,极速缩短,直至成为黑豆大小,如同被光线吸吮。 这一雄一雌两雕同一窝生,自幼就跟了人,极通人性,此刻牢记着自己的使命,与兄弟姐妹在空中打闹玩耍,倏地冲线云霄,倏地俯冲而下,迅乎电驰,又翻转着,移上移下,似乎要争个高低。 负责这一块的金雕听到单调的翅羽震动声,过来看一眼后,就懒懒地别开脑袋,放任了。 那对白雕打着闹着,飞到金雕附近,雕唳声声,不知它们吵了什么,其中一只白雕竟猛然冲向金雕,金雕一时不察,真让它啄下一根羽毛。 金雕一怒,爪子狠狠给了白雕一下,自翅根撕到胸膛,雕的哀声惊散了行云。 另一只白雕冲金雕叫,似在哀求,金雕身负斥候使命,懒得与没开灵智的兽类计较,只拿翅膀一拍,见白雕伤口裂开,方满意地继续巡逻。 白雕如星流坠落,另一只白雕冲去负起它,摇摇晃晃掠到斜坡上空,从阴面低落下去。 早等待在那儿的郭靖冲了过去,抱住白雕,又是心疼又是自豪,白雕温顺地蹭了蹭他,从喙中吐出一根金雕羽。 林稚水认真记住雕身上的伤口痕迹,才调动灵气,给此刻属于文字造物的雕疗伤,好雕儿,改天给你们写几条大鱼,慰劳慰劳。 许是听懂了好字,白雕高兴地仰起脑袋,轻鸣了一声,胸膛上的羽毛抖动着,快要支楞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郭靖的白雕:射雕里是一个窝里出来的,神雕里一个死了一个殉情,兄弟姐妹间感情过于好了,殉情也不是不能解释主要是,我不清楚,鸟类玩不玩骨科。 第45章 天命在我 万事俱备, 只欠东风了。林稚水低声。 吴用:这话是哪来的典故,我怎么没听过? 林稚水懵了懵,细想之后, 一位字为贯中的罗姓学子写的,他的文章如今找不到了, 我只隐约记得里面一些句子。 吴用点了点头。他没看过《三国演义》, 自然也没办法从这句话里联想到火烧连船,得到解答后,再无追问的心思。 林稚水继续趴着装死尸趁着换班会出现的一盏茶空置时间,林稚水给身体补充过水分, 也胡乱吃了点东西,此时不至于饿得没力气。 到了晚上, 林稚水从地上爬起来,坦然走进那只会抓老鼠的枭鸟的巡逻范围, 尽管身上还滴着脏水, 月光中, 稍显稚气的面容一览无遗。 郭靖仍在劝他:林兄弟, 我来做诱饵吧, 你没打熬过筋骨, 也没练过外功, 万一出了事 林稚水手上拎着树藤, 藤下是捆作一堆的老鼠,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仿佛是普通的捕鼠人,不小心在哪条沟里摔了,满身狼藉不说,还伤了腿。 不行, 郭大侠,想要诱之以利,人肉是利,鼠肉是利,我这张年轻,容易让人和妖升起轻视之心的脸,是诱,更何况,看我背对的方向,有七八分能肯定是从始皇陵那道来的。枭鸟轻视我年纪,才会过来捕我,想要从我嘴里撬出一些消息,贪下这份功劳。 功劳,是陷阱里最大的诱。 阮小七笑得直打跌:混小子是嫌弃你我老呢! 林稚水开玩笑:胡说,肉嫩有嫩的妙处,肉老,吃起来也颇有嚼劲,哪里嫌弃了。 少年才走小半里路,便被夜视力极强的枭鸟发现了。它脑袋转过270度,眼朝后,身朝前,黑夜里莹着绿光的眸子幽幽盯着人族少年,视线在他脸蛋和手里提的老鼠上各停了两三个呼吸。 林稚水恍若未觉,抖了抖手里吱吱叫的老鼠,自言自语:别闹,小东西们,我家县令腹中积水,大夫说了,要肥鼠做药材,剥皮细切,煮粥喝下去就可以治。你们可值十两赏银呢。 老鼠依然吱吱吱叫唤,仿佛遇上了天敌,慌乱无比,好几次爪子都要把少年裤腿撕开,在肉上划出两三道血痕。 腥风扑将过来,林稚水只眼一花,整个人就被扑到地上,枭鸟尖锐的爪子扣着他的肩膀,戳出好几个血洞。 林稚水一敛眉,心说:沾了人血的地方,容易露馅,得把爪子剁了。 表面上,少年却是惊叫:妖怪!哆嗦着身子,手脚乱挥,如同被翻过来腹部朝上的乌龟。 这弱态取悦了枭鸟,它桀桀地笑了两声,爪子故意翕张,将爪钩多次刺入拔|出肩膀肉。小子。声色如砂割嗓子,我问,你答,回答得好,我就放了你。 可看他眼中窥着人肉的垂涎,分明只是骗涉世未深的少年郎。 您问!少年两个字里颤了三个音,似乎已被吓得六神无主。 你从哪里来? 林稚水随口报了个地名。 有没有经过骊山? 林稚水轻轻点头,嗫嗫嚅嚅:有、有的。 骊山有没有异动? 林稚水半垂眼:有! 枭鸟顿时全副心神放在了林稚水身上,连周围都不警戒了,脑袋微微前倾:什么? 我看到了始皇帝 枭鸟瞪着大眼睛,爪子都不自觉地舒开,把肩膀伤口撑大。 在练兵 少年的声音不再颤抖,他抬起眼,眼底仿佛亮着常年不息的火光。 杀妖! 枭鸟浑身的毛倒竖,如遭雷击,此时此刻,它才意识到不对深夜,独行人,带着它爱吃的食物,是陷 身后伸来一双手,疾似闪电,飞快地捏着它的翅膀往后一拉,一折,咔嚓两声,翅膀就软了下来。 其他地方也是一搭一拉,只听得一声声骨脆。 枭鸟浑身软下来,也不过三个呼吸。 爪子离了林稚水的肩膀,林稚水从地上飞快爬起来,郭大侠,您的分筋错骨手实在令人眼花缭乱。 郭靖一笑:随我二师父学的,手熟而已,林兄弟若是喜欢,我可以教你。 林稚水讶异:不需要拜师吗? 郭靖道:不碍事,我师父的分筋错骨手是他自行悟出来的,我教你的,是精于此术的名家们总结出来的基础,便是精通穴道,关节,骨骼,手法快捷,便可不伤性命,断人骨骼。 郭靖当然不清楚枭鸟的关节穴道,可骨头摸出来不难,他们也不打算留这鸟妖一命。 林稚水:多谢郭大侠,等回去了,我买几十斤羊骨,慢慢练! 现在,得先处理妖族。 林稚水带着被卸了下巴与全身骨头的枭鸟,去了稍远的地方。 郭大侠,您还记得白雕身上伤口的形状吗? 郭靖点了点头。 在林稚水的指挥下,模仿了金雕的爪击,在枭鸟身上划道,却并不致死。 随即,林稚水拎起树枝,手腕一动,刺穿枭鸟喉骨,又用石头砸糊了面貌,割了双足,羽毛下的肉又用石头二次刮伤。 那块沾了血迹的石头留在原地,又留下金雕的羽毛。林稚水又拎着枭鸟尸体,回到他被枭鸟攻击的地方,把它弃尸草丛。 走!回金光县!少年哼着小曲,转身就走。 阮小七:这样就行了? 对,这样就行了。 不是说不止杀一只妖吗?阮小七对着枭鸟尸体隔空点了三下,一!二?三?我数来数去,都只有一个啊! 哪怕被阮小七开过玩笑,吴用依然改不掉谋士那种不说人话的习惯:七郎莫急,需知,聪明人反而容易被自身的思维误导,那妖皇,能瞒住自己重伤多年,是个如假包换的聪明人。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4 阮小七撇嘴:军师说的聪明人,也包括自己吗? 吴用笑了笑,当然,也包括我。 阮小七怔了怔,想到征妖军时的损兵折将,军师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兄弟们的接连死亡,最后以上吊自杀收场,便说不出来话,视野里忽然有些模糊,轻别过头去。 林稚水看过这个世界的《水浒传》,因着世界不同,征辽国、征方腊的战役,被作者写成杀妖斩怪。梁山好汉们文中杀妖,出了书籍,现实中也杀妖,当年也是一帮令妖族闻风丧胆的煞星。 少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别担心,我多多少少也算半个聪明人,负负得正! 被林稚水的玩笑话逗到了,吴用捋了捋胡子:这负负得正,我大致懂你的意思,可又是哪儿看来的? 他开口后,诡异的气氛便也恢复了正常,林稚水一回生二回熟,此时脸都没多红一寸,道:一本名为新华字典的奇书。 新者,新生也;华者,华夏也。吴用略一思索,这奇书,是否出自于华夏新生之时? 林稚水: 吴用继续自语:新生便是此前遭受破灭,国家更替?不,无论何种更替,只要仍是华夏之人所掌,便谈不上破灭。 林稚水: 等、等等! 吴用:难道是过去某一段妖族压制了人族的历史?这倒是有可能,我记得 林稚水:咳!声音之大,引来吴用侧目。 林稚水:我也不清楚是不是,新,取木也;华,荣也。说不准是编辑的作者于春季,草木欣欣向荣之时写成,就选了这个名字呢? 吴用若有所思:倒也不无可能。 林稚水瞧瞧天色,似乎真的很担忧:我得走快些,天亮之前离开,光是身上涂腐汁,也不一定能防住妖族包待制,您发现的小路是这条吗? 包公看了一眼:不错。 吴用便也不去管奇书作者的背景了主要是,没亲眼见过内容,对此并非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他亦专心致志查看周围,以免林稚水跑路时被逮到。 等到了清晨时,他们又走出了近二十里,算算时间,该是妖族换班的时候了,斥候暂时不会放眼远处,郭靖从文字世界出来,背起林稚水,提气轻身,一息之间便转出五十来尺。 吴用赞道:可轻松赶上战马,轻功之力,真是当世无双的利器。 阮小七接口:是啊,可惜我等不能学。 林稚水也很可惜。 什么分筋错骨手,铁砂掌,这些外功倒还可以练,只要注意着别用力过猛,而内力总纲都是作者自己编的,如果能练,作者早就先练了。 根据他们和郭靖分析,约莫是哪个世界就有哪个世界的规则,吴用也试过在林稚水的世界里写文章,写出来的却只有文采灵气的灵气,而非能引动天道的灵气。 一盏茶之内,郭靖奔出了二十里地,妖族无法循着味道追来,如此才算安全了。 林稚水让郭靖先回去文字世界。 轻功耗费郭靖的内力,而郭靖的内力,又由林稚水的灵力作为供源,以防碰到事儿,林稚水没了灵力,任人宰割,他只能由轻功切换成双腿跑路了。 阮小七:林兄弟,这都跑出来了,你有时间没有,跟我说说,你和军师用了什么计? 林稚水路过水源,艰难地侧开头,生怕自己控制不住跳进去,将身上脏物洗刷干净。 远远离开那条银带子,林稚水与阮小七开起玩笑:七哥怎不问加亮先生,他才是主谋。 阮小七挥挥手:不问不问,他老喜欢藏着掖着话,不痛快,林兄弟,你快说说,到底是怎么个回事! 林稚水转上一条小径,在酸臭的空气里,细细与他说来:这计谋,说复杂,也不复杂 * 一盏茶的换班时间,一只枭鸟失踪了,随后,在它负责巡逻的区域里发现了枭鸟被割去双足,浑身伤痕的尸体。 这事惊动了妖皇。 嬴政?他一惊,又立刻否决了,不,不是他。 他们斗了不少年头,嬴政那人走的煌煌霸道,会视情况而定玩偷袭,会用剑割头去足,却绝没那个闲心,糟蹋尸体。 枭鸟尸体呈到妖皇面前,妖族没有仵作,根本辨认不出来枭鸟死亡的时间,只能猜测是昨日晚间换班,至今晨早间换班。 妖皇离开皇座,亲自翻看枭鸟的尸体,看着看着,眼眸就慢慢眯成竖瞳。 他环视了一圈周围妖卒,淡淡道:去发现尸体的地方。 * 有一句话叫聪明反被聪明误,还有就是,聪明人,总愿意更相信自己找出来的线索。林稚水弯了弯唇角。如加亮先生所言,妖皇,绝对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哦,聪明妖。 线索?阮小七试图让自己脑筋动起来,你是说,金雕羽毛?可那玩意离尸体至少有二里地 林稚水补充:晚上吹风,如果吹走了羽毛,可不止二里地了。 阮小七茫然:那究竟是什么线索? 林稚水笑道:你仔细想想,我在那具尸体上,先做了什么,后做了什么? 先划了伤口,再戳穿喉咙,还把那张鸟脸砸得血肉模糊,割了它沾有你血迹的双脚,最后还用石头把鸟身也刮得满是伤口。 那我最先划的伤口,为什么要那么划? 这一个是林稚水与郭靖商讨过的,阮小七不假思索:模仿金雕爪他瞪了眼睛,缓慢地吐出剩余那个字,击。 对,模仿金雕。林稚水脚步不停,纵然走着从未铺修过的小路,也能走得稳稳当当。模仿完之后,我用其他伤口掩盖,如果是你,在发现层层伤口下,一丝微弱的,没有精妙眼力看不出来的爪钩伤势,你会怎么想。 阮小七:他猜了个七七八八,声音里不免|流露出些许脑子好使的人就是心脏的悚然:我会想,幸好我眼尖,发现了不对,若是旁人,恐怕早以为它是撞上了敌人,力战至死。 而因为是自己判断出来的,多少也信个七八分。 * 妖皇到了枭鸟尸体发现之地,踱了一圈,冷笑:尔等就是如此查检的? 周围妖兵顿时跪了一地。 妖皇一看也知他们没动脑子,没想明白自己为何发怒。尔等脑里所塞尽是肌肉?此地连飞溅的血迹也无,一看便知枭甲并非亡于此,还不快去找!把他巡逻的地界,都找一遍! 妖兵们叩首:谨遵皇令! * 林稚水热得身上宛若冒了蒸汽,随手用袖子擦了擦汗,顺着记忆里的路,钻出矮坡,又自错综复杂的林道里挑了一条,身形慢慢隐进蒙着晨雾的森林中。 我特意没有让那块地滴有枭鸟的血,妖皇若能看出伤口的隐秘,必然能发现尸体所在地不对,就会去找真正的第一案发现场,找到后,只会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并且暗地里,为自己的观察细微,不被迷雾遮盖所自豪。 * 妖兵们在两里地外,找到了一块背后有血渍的石头,与枭鸟尸身上的血味道相似,报与妖皇听。 而又有妖兵,在毫不相干的地方,找到了一根金雕羽毛。 妖皇拈着那根羽毛,脸色阴郁。低声吩咐近卫,唤来所有金雕,又抓来许多未开灵智的飞禽,命令他们在飞禽扬空时,以爪子攻击。 * 林稚水靠住灌木丛,稍做休憩。 爪钩,看着就像是和鸟类起了冲突,普通的鸟又难以伤害妖族。他的手下如果在附近找到了那根金雕羽毛王者多疑,别说一二里地,哪怕十里地,他也容易多想。 阮小七追问:想什么? 林稚水望着蓊蓊郁郁的树冠,微微眯起的眼眸里,亮着浮光:想他们是不是有旧怨,趁此机会嫁祸于外人。 阮小七:那若是平时无所交集呢? 林稚水噗地笑出声,有了这个怀疑,你信不信,平时无所交集,就会变成他们暗中早有交恶。若平时问上一句吃饭了吗,也能猜测成是用吃饭暗喻要杀掉对方,先入为主罢了。 吴用幽幽补上一句:何况,这是在始皇陵前。不论真假,总归死了一个,倒不如用来立个规矩。 * 通过爪伤,妖皇找到了那只金雕,开门见山:你与枭甲有何矛盾? 金雕诧异:回陛下,小雕与他并未有交集。 妖皇却只是深深看他一眼,左右何在,拿下他,斩首示众! 金雕扬起双翅,背部惊成一弯弓弦,陛下,饶命!小雕犯了何 左右扑将上来两三个,拿住金雕,不给他反抗的机会,当下斩掉雕首,血液溅出,带着热浪迎面。 妖皇屹然不动,血液喷涌,停在他一尺之外。黄袍依旧整齐洁净,投射的阴影静静覆盖地面血液。 不管是真是假,在嬴政坟前让他丢脸,那就该去死!如若是假的,那就当下属自愿为主君面子贡献生命,并作为其余妖的警告罢。 传令下去!妖皇嗓音寒凉,再有妖胆敢借机内斗,夷三族! * 此计为借刀杀人。林稚水慢悠悠地走着山道,慢悠悠地讲解:计谋用了,能否成功,且看天命在谁。 正如诸葛亮百般谋划的北伐第一战,那时候,陇山周边的天水、南安、安定三郡,已投靠了诸葛亮,只要马谡守住街亭,切断关中对陇右的支援,诸葛亮就能有时间攻陷上邽与冀县,回援街亭。 也就是说,马谡能守住街亭,诸葛亮就赢了。 而街亭,真的很好守。 好守到什么地步呢?东汉时期,刘秀的人占了那时候还叫略阳的街亭,守城的人两千,攻城的人几万,两边对打了好几个月。 然而,就这么个飞龙骑脸的局面,愣是输了。 因为马谡扔了街亭不守,想要诱骗敌军进山,将他们全部歼灭然后自己被歼了。 我也不清楚能不能算计到妖皇,总归,杀一个妖,那也不亏了。 少年手搭凉棚,看向前方人族城池,笑容一下轻松许多,等会儿买匹马,一天后就能到家了。 第46章 脑壳有疾 林稚水先去买了新衣服, 又去客栈开了一间房,把全身上下洗了个干干净净。 再好好睡个两三个时辰,一觉睡到下午, 再吃点东西,林稚水也不等了, 买了一匹好马, 就往家里去。 出城前,林稚水突然听到街边有人叫卖,卖蜜饯噢,便宜卖, 一斤一文!一石一钱! 林稚水停住脚步。 一斤蜜饯,粗略算, 能有三四十颗。 老伯,给我称两斤! 老伯放下担子, 乐呵呵地拿了油纸袋儿抓了两斤蜜饯给林稚水, 小哥, 拿好咯, 上好的蜜饯, 特别甜!又非常热情地拿了一颗, 来, 你试试, 不甜可以不买! 林稚水嚼着那颗蜜饯, 用蜂蜜腌制的杨梅干果酸酸甜甜,粒大肉厚,牙齿咀嚼得非常有劲道,手拈一颗,还不粘腻, 蜂蜜结在表层,如同琥珀糖浆。 再多来一斤! 好嘞! 林稚水把三斤蜜饯往新买的包袱里仔细放好,又用干净新衣服包在周围,避免颠簸,这才去城东马市,挑了一匹高头大马。 阮小七:林兄弟,你还喜欢吃这么娘们唧唧的食物? 阮七哥,你这可就男女刻板印象了,男孩子怎么就不能吃甜食了?那夏日你可别想要我的荔枝,酥油饼也是甜的,没了,都没了! 阮小七连忙讨饶:好兄弟,饶了我则个,我就随口问问,我改!蜜饯是汉们唧唧的食物! 林稚水牵着马往城外走,偶尔摸了摸马头,算是初步培养感情。听得阮小七的能屈能伸,眼睛里溢了笑意:那行吧,饶你一次。不过,你也算猜对了,这是买给濛儿的。 给妹妹买的零食,她喜欢吃甜的,尤其喜欢蜜饯和糖。 林稚水算算时间,现今是七月四日,濛儿下个月二十一日开始学考,再往后到十一月二十一日就是我参加升舍试。满打满算,也就四个多月的时间了。 再往后,想要再见,得林濛考升舍试去皇城。 林稚水喃喃自语:濛儿十四岁了,还有她师父在旁边,到时候申请住宿,就当上一年寄宿学校,问题不大。 为了赶时间,少年仗着自己年轻,八百里加急地赶回去,到了金光县外,好好一匹马,直接瘫倒地上,口吐白沫,差一点就能换马了。 林稚水从马上踉跄下来,腿一软,砰地半跪,一天一夜的高负荷赶路,脉搏疯了般跳跃,眼前昏沉沉黑了两三个呼吸,才重见光明。 包公不赞同:主家,过犹不及,你这样太透支身体了。 林稚水摆摆手,没当回事:只是有点累,休息一会儿就没问题了。 赶路就像熬夜,年轻人嘛,熬点夜算什么事? 马还倒在地上,林稚水保持着半跪的姿势,手轻轻抚摸它的脖颈,陪它顺了半天气才扶起来。 好马儿,到家了就能休息了。林稚水牵着它走进县中,耐心安抚,到时候给你喂紫花苜蓿。 大马哪里听得懂人话,从鼻腔里喷出白气就算是回应了。 林稚水边走,边回想嬴政的事情。 他陷入了思维误区。在只见过两名英魂的情况下,潜意识就套进了李白的存活时间。 那时候,他在白玉京住了四个月。 始皇陵里,他仅仅呆了近两个月,而始皇帝能随意出入陵墓,甚至能远去妖皇宫,斩妖族三成气运,他对对方存活的心理预期,可不止四个月。被赶走时,就没想到是始皇帝不想让他亲眼目睹自己的消亡。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4 早说了,傲娇毁一生啊,陛下。如果是李白的性格,赶他走时,他哪里会意识不到反常。都怪陛下平时嫌弃他嫌弃出常态了。 林稚水掐手指算,鬼节是七月十五,离现在还有十天。 鬼节那天写同人试试,看能不能借天时,把太白先生和始皇帝请回来。 到了家门口,林稚水把马系去前院,自己往里走,却看到正厅的门没关。林稚水愣了愣,马上踏进去,高声:妹妹,我回来了! 没看到人。 林稚水熟练地转去隔壁陆县令家里,以为能找到人,却听陆县令诧异:上课?没有啊。今天是我给她排的休假时间,不需要来我这边读书。 好的,打扰县令大人了。林稚水暂时没多想,回到家中等待。 既然正门都没关,那就是不会出门太久,也许是去附近商铺买东西了? 等了一炷香,林稚水感觉到了不对,起身,去了里屋,只看到书房中桌面,摆着一张纸,是誊抄的大字,字才写到一半。 她再有急事,也不差那几道笔画的时间。 又去其他屋里翻了,他的木牛流马,律管,巨阙,青莲剑,都好好放着,没有被取走。 不是为了财物。林稚水皱眉。 这反而更麻烦。图财,总会找到他,向他勒索,可如果图其他的,没有半分头绪的情况下,没法确定林濛的安全。 包公说:门口似乎有泥。 林稚水眸色微沉,走到地方蹲下去,我没踩这儿。拿手轻掂了泥,暂时分不出是哪个地方的泥。放到鼻下一嗅,尚有些湿气。 近来没下雨。这泥也没有尿骚味,不是茅房的泥。林稚水说给自己和包公听,鞋底沾水,过来时依然湿润,定然未曾走远。 包公补充:还有,旁边便是县令家,绑人的人,必比令妹身手高明,方能不惊动他人掳走她。 附近哪个地方有水呢?林稚水开始回想始皇帝让他背的地形,有水或者有水有泥,还要能敲开我家门,让我妹妹自愿与他说话。 林稚水猛地一激灵,与包公同时断言:落水! 如果是有人浑身湿漉漉,说自己不慎落水,请求让他换身衣服,一个小女孩,尽管心里谨慎,打开一个门缝,把干衣服递出去,也合理。 或许当时林濛还让他去别家,他说了一些话解释,使林濛信了,才开的门。 如果是这样 林稚水:实力比濛儿高,可以在她用战文前制住他,但是,比陆县令低,不敢惊动他。 包公补充:身手不能算好,如果是展护卫,就会潜进目标家里,瞅准时机,弄晕她。 林稚水慢慢碾着指尖的泥土,也有这个可能,先诱她到门前,通过交谈得知她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再动手。 想到那张没写完的大字,林稚水回到房里,往地上趴,细细看地板,又站墙前观察。 好,至少确定不是写字时被掳走的,否则,笔从手里摔落,墨会脏纸,或者笔管滚过、摔甩的其他地方。 我去问一问,有没有人见过落水的人。虽然抱的希望不大,对方哪怕被见到,也会挡住脸。 包公点头,我再看看哪里有痕迹。 麻烦了。林稚水大步跨过门槛,走路带风。厚着脸皮挨家挨户去敲门,询问情况,多数人都乐意行个方便,少数不悦被打扰的,看到是林稚水的脸,亦强撑起笑容,结这个善缘。 不出林稚水所料,有些人看见了,却没注意脸。对方落水的模样极为狼狈,长发滴水,垂在前面,遮住大半张脸。 包公那儿,却是有了新发现:主家他略带犹豫,你看这里。 一道剑痕,轻烟般,还带着些许模糊,若不细看,难以发现痕迹。 剑痕出现在书房门扉上,一字儿斜下划,似乎是有人站在门口,从背后伤了人后,斜斜挥下剑,剑气划破木门。 剑 林稚水瞬间就想到了某个人。 他再次敲响陆县令家的门,陆县令出来,我们去书房说?路过某间没有合上门的屋子,饭菜的香味钻入鼻腔,林稚水偏头,就见陆嘉吉坐在桌边,冲他眨眨眼,手里还挥着筷子。 林稚水有些不大好意思:对不起,县令大人,打扰你吃饭了。 陆县令浑不在意:我当上县令后,饭点遇事的也不少了。 他关切地望向林稚水:你二次来寻,有何急事? 林稚水把妹妹的失踪的事情说了一遍,还没多说什么,站在书房门口,就要推开的陆县令当场就大力一拍门框,手震得发麻也不妨碍他怒斥:好大的胆子! 林稚水:我有了一些猜测,想问一问大人,李路行他还在金光县吗? 陆县令陷入沉思,你怀疑他确实还留在县里,以他的性格,倒也不是做 林稚水摇头:不,不是他。 李路行讨厌自己的战斗被插手,又怎么会去做此等在他看来极其不完美的脏事。 是有人想要挑起我和李路行的争端。 陆县令神色凝重。如果是这样,问题就大了,李路行是李家的宝贝疙瘩,林稚水却是个混不吝的狂生,真惹他逆鳞,别说李家独子,就是李家家主,他也敢让对方血溅三尺。而李路行若是死在林稚水手里,必定会让李家和林稚水不死不休。 你不要冲动。陆县令叮嘱他,此事我会查明白,你有什么线索,也先耐住性子。 林稚水含糊其辞:看情况吧。 不能看情况!陆县令斥完,又缓了表情,我知你心情不好,你且记住,如果你妹妹真的出事了,你活着,才能帮她报仇。 林稚水握了握腰间青莲剑的剑柄,嗯,我记住了。 转头,就去找了李路行。 随从领他入宅子,直到正堂,少爷在堂上,林公子自行进去便可。 林稚水推开虚掩的门,就见李路行单手托腮,瞅着桌面旋转的鸡蛋不放,脸皱了起来,似乎在想什么为难的事。 听得声音,他扭过头,找我有什么事? 我妹妹不见了。林稚水直言,有人故意在我家里留了剑痕,想要引起我和你的争斗。你有没有什么仇人,恨到想要你的命那种。 林稚水略一思索:更大可能是我们共同惹到的人,想要你死在我手上,李家再来找我麻烦,我死在李家手里,一石二鸟。 毕竟如果只是想要他的命,撺掇李路行和他斗,等他筋疲力尽,就能暗算他。可用妹妹性命相逼,他会拼命去杀了李路行。 李路行听着听着,却是把眉头一扬:你想多了。 林稚水一愣:什么? 李路行黑得如同紫檀的眼睛紧紧盯着林稚水,似乎想要看他反应,你妹妹他语速很慢,仿佛在享受这种掌控感,是我让人擒走的。 林稚水手指动了动,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李路行傲然地高抬下巴,当然。我一直留在金光县,就是想和你打一场,谁让你总是出门,每一次都凑巧错过私试。我没耐心了。 林稚水面上还是沉静的,手却已经慢慢摸上剑柄。 李路行笑容得意:那是你唯一的妹妹对吧,想要她好好的,下个月的私试,你必须和我斗一场,拿出你的全力,赢了,我就把你妹妹还给你。 我再问最后一遍,真的是你? 我脑子有病吗,冒认这个。 锵雪亮的剑身出鞘,闪烁银光,似雪浪压迫。 灯火一晃,耀出少年眉眼厉色,李路行,你最好不要动我妹妹,否则,天上地下,你再是李家的人,我也一定能杀掉你。 李路行没有半点畏惧,拿起鸡蛋,叩了叩桌面,咔嚓咔嚓的裂壳声中,伴随他的话语:你大可以现在杀了我,那你就找不她了。 林稚水沉声:只要赢了? 李路行剥着鸡蛋壳,将雪白的蛋清剥出来,对,你赢了,就能见到你妹妹了。噢,先说好,你不许用先祖的剑术,只能用文。 既然先祖夸他文采,那他就要证明,他的剑,比林稚水的文,更厉害! 好。林稚水转身就走。 一定要尽全力,有一点留手,我李路行转了转眼珠,学着别人放狠话,我就留下她一只手! 林稚水没回应他,但是从态度来看,已经足够李路行心满意足地靠着座椅,开始享受他的鸡蛋了。 吃完后,还打了个饱嗝。来人! 剑仆从暗处走出。 你们分一些人去找他妹妹的下落。李路行拢了蛋壳捧在手上,又倒下去,雨点般打在桌面上。 剑仆沉默寡言地点头,离去。 李路行走到窗前,开窗,思维里构思信件内容。 阿姊,你让我吃的庆祝生辰的蛋已经吃了,蛋黄真的好难吃,感觉还有一股甜腻腻的味道,我真的不能只吃外面的清吗? 我今天收到了最好的生辰礼物,就是可惜,如果我生辰是下个月二十一号那天就好了,到时候可以用他的失败来帮我庆生。 先祖把青莲剑送他了,好气,我哪里不如他!不过那也好,就让青莲剑看着,他绝比不过我! 弟,李路行。 李路行丹田里沉睡的龙雀睁了眼,清鸣一声,携着书信前往皇城李家。 第47章 大闹天宫 林濛睁开眼睛, 低头一瞥腕上的麻绳,确定自己挣不开后,将脑袋微微靠在山石上。 她被带离金光县了, 如今也不知到了哪儿。 三天了,小丫头, 总算醒了。阴沉沉的一声笑, 似是愤恨,似是自得,你哥哥可真是有大本事,妖族太子的追杀, 也能逃掉。 林濛认出声音的主人,看似不慌不忙, 琤琤琮琮的声音极为悦耳:我哥哥当然有大本事!比你大多了,他还比你讲德行, 所以, 他没被书院退学, 你被退了。 旁边就是流水, 挟着奔势从高处落下, 月光一照, 反射的银河亮明了前副院长狰狞的面孔。 你以为老夫是你长兄, 会对你轻拿轻放? 尽管如今已经安静了许多, 内里还是那个气愤之下敢咬屠户的小女孩, 半点不气弱:你才不配和我哥哥相提并论,师德有亏,如今还绑人威胁学生,真是老天没眼,才令你多做了几十年误人子弟的老师。 说的时候, 牙根咬紧,生怕露出一点颤音,示了弱。 前副院长扬起手,就要抽她大耳刮子,巴掌落下时,林濛脑袋猛地往前一冲,白亮的牙齿狠狠咬在前副院长手上。 啊前副院长吃疼,臭丫头,松开! 另外那只手狠狠一搧,直将人脑袋磕向山石,咣地发出一声闷响。林濛头昏眼花,脸上也是火辣辣的疼,鼻腔有热流涌出。 前副院长踢了她几脚,有些怕她再来一口,退后几步才露出讽意:你尽管逞凶,等到那林稚水杀了李路行,再被李家弄死,我就送你下去陪他们。 也好让他们清楚,算计他们的人是谁! 恍惚间见到了那两人懊悔不已,追悔莫及,恨得想要杀了他,却碍于阴阳两隔,只能看他在人世逍遥的模样,前副院长比三伏天喝了冰水还苏爽,生拉硬拽林濛赶路时,身上的肉都快全抖起来了。 林濛脚步虚浮地跟在身后,走了一段路,就哑着嗓音:我脚疼。 前副院长不睬她。 又走了一段路,女孩儿走得东歪西倒,我不行了,我好累。 前副院长瞥她一眼,加大了拉拽的力道,逼着人跟上他的步子。 踏过一处低矮的沟,林濛脚下一绊,摔在地上,老学究要扯她起来,她也软绵绵地:我扭到脚了。 前副院长这才正眼瞧她,露出冷笑:小兔崽子,跟我玩心眼?怎么,指望拖时间,有人来救你?别想了,林稚水根本不知道是我做的,他还和李路行约了决斗呢!起来!别想装! 女孩儿抿直唇角,被拉着绳子拖起来。踉跄地往前走,眼角余光打量着四周,只见一片葱郁的夏日色调,分不出来是哪个地方。 走了一段凹坑不少的泥路后,两人都听得身后传来一道女声:二位善信,贫道有礼了。 前副院长刮了林濛一眼,小声:别多话。 回身后,只见一位坤道,满头青丝束在冠下,羽衣素带,手执塵尾,清幽沉静的气质格外引人注目。 前副院长稍退半步,将林濛自己报复的重要工具挡在身后,有事吗? 坤道微微一笑,仿佛没看到对方的警戒,贫道观这位女善信与吾有缘,她可是善信的仆从? 前副院长硬邦邦地:是。签过卖身契。 坤道只是对他笑了笑,又望向林濛,是这样吗? 林濛瞧一眼对方不甚强壮的身躯,不想连累这人,只略垂头,对,我是他的家仆。 坤道看向前副院长,贫道徐瑶阶,可否以一卦来换她随吾修道? 徐前副院长忽然失声。 国师徐瑶阶,号今弘子,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少女忽地一口咬他手上,趁他吃痛,从旁边扑过去,扑到徐瑶阶脚边,他是拍花子!他撒谎! 前副院长扭曲着脸抬手,只见上边虎口牙印处,渗出艳红的血。 早知道荒山野岭也能碰到国师,他就不偷这个懒,堵上臭丫头的嘴了! 前副院长动作极快地取出战文,就要撕开,手腕就被轻轻柔柔的塵尾一击,登时一片麻软,战文从手中脱出,跌落地面。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4 塵尾扬起,搭回国师臂间,她依然温温柔柔地笑:善信犯罪了,请去官府自告。 老学究僵着身体,手无意识地猛扯衣服下摆。 徐瑶阶眼中掠过了然:自告者,视情节轻重,予以从轻、减轻或免于处罚的判定。 老学究眼神闪烁,有所意动。 他不傻,如果眼前是其他人,直接杀了就行,可是,他打不过国师,而如果自首能保住一条命 噗 利刃入肉的声音响起,前副院长呆呆低头,那是一把匕首,再熟悉不过的尖尖。意识扩散中,恍惚感觉到心脏仿佛虫蛀的木头,缓缓龟裂。 他有些后悔了,后悔明明干了绑人的事情,还迂腐地不搜身也不知道该死的臭丫头,究竟把匕首藏哪儿了。 尸身轰地倒塌,国师含着惊讶的双眼与对面人狠意未散的深黑眼瞳相对,你 他该死。林濛是趁着两人对峙,悄悄绕到前副院长身后。还得感谢这位国师,牵制住了对方几乎九成的注意力。 林濛用力一拔,匕首抽出时,血液飞溅,有几滴溅在她下巴上。 想要用她来伤害哥哥的,都该死! 少女一垂眼,将那股狠劲收敛回骨血里,黑睫轻扇,又是一副岁月静好模样,你要抓我去官府,尽管抓。 倘若文字世界的人在,必然要惊叹他们真不愧是兄妹,血脉至亲。一个将攻击性化为一往无前的气势,喜欢细绳上起舞,另一个静若处子,动如狡兔,该下狠手时,绝不犹豫。 国师却是从袖中拿出一方帕子,擦擦,脸上有血。 林濛没有接,略带疑惑:你不擒我? 国师笑了笑,陛下定法,有参照周礼,其中之一便是:凡报仇雠者,书于士,杀之无罪。你过于心急了。不过,情有可原,贫道为何要擒你? 林濛抿了抿唇,蹲下去,别扭地重新把匕首插回靴子内袋她的双手还被绳子绑在一起。我会去官府上交他的名字,表明他是我的仇人。 被绑架,对方还要算计他哥哥的命,真是货真价实的仇人。 徐瑶阶大概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靴子,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林濛:我哥哥给我准备的。 就在从活死人状态中清醒过来的第四天,哥哥就把这双靴子和配套的匕首交给了她,还教她怎么用。 尤其是他第一次外出归来后,更是把锻炼身体,习用兵刃这两样列入日程表,叮嘱她,宁可稍微放慢一点文课,也必须把武课练好。还特意跟隔壁杀猪的商量,每天把活猪留一头给她杀。 有活物练手,到真的出事了,事后干呕害怕,总比动手时迟疑强。 我哥哥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律法要信,但是,以防万一,防身的东西也要准备。 如今,就派上用场了。 就是可惜自己对于学武实在没有哥哥的天赋高,认真练了大半年,还是被一偷袭就倒。 徐瑶阶想到人族真正的景况,轻轻点头,令兄深谋远虑。 少女高兴地笑,露出粒粒小白牙。 徐瑶阶又把帕子往前递,替她解了绑。贫道方才所说,你可有意愿? 林濛接了帕子,擦拭血迹时,小心地避过帕角细线缝的道字,您不是看出不对,在找借口接近我和他? 徐瑶阶轻轻摇头:起心入道,不得妄语。 事关拜师,林濛又问:您是想我和您修道?听闻入道要断尘缘 国师好笑:贫道是谁? 国师啊! 贫道尚未能彻底断尘缘,如何能要求你去做,何况,是否修道,看你意愿。贫道自幼学道家学说,及笄当年对道法心生好奇,又入了道门,皆是随心而为。 道家和道门,有所相通,但要说它们是完全一样的,可是胡说八道了。 林濛微仰起脸,水灵灵的黑葡萄倒映坤道人影,那,您想教我什么? 卜算。国师说,女曰巫,男曰觋,你是天生巫体。巫者,卜吉凶,预将来,沟通天地,舞雩降神。 少女皱眉想了一会儿,您说的天生巫体,是不是指预知梦? 预知梦,也是林稚水听到她能做梦预知将来,说出来的称呼。 不错。只是你无法运用它,只会在事关你,或者你至亲大事时,偶尔天赋爆发,借由梦境感知。当你能掌控它之后,大到国运吉凶,小到个人来日,皆为掌中卦。 林濛垂袖,往地上一跪,濛愿随师父学习! 好!好孩子,快起来!徐瑶阶心中高兴,话语中也就显了出来:天不绝我人族,你为巫体,于卜算请天道一途是天生的灵性,必然很快登堂入室。随贫道回皇城,它是灵气汇聚之核心,正适合你修行。 林濛道:师父,我是被掳出来的,和您去皇城前,能否回去留信一封,告知家人我的去处?还有一位长辈,他教我文课,收我做入室弟子,也该说一声。 应该的。国师微微颔首,对于入室弟子之事,只如同这时代的人一般,不放在心上不同技艺拜不同师父,对于他们才是常态。不过,贫道有极为重要的事情去做,出来时并未带龙雀,身上又无银钱,你不如先跟在贫道身边几天,待本座办完事,回皇城,你再用龙雀寄信给家人? 这里是哪里? 国师说了个地名,林濛一算,得,这三天前副院长一定走的是水路,还是下水,能日行百二十里,如今,她就在离金光县三百多,近四百里的地方。 她又没办法自己回去,安不安全的另说,兜里没钱,与其她徒步行回金光县报平安,还不如等国师办完事,用龙雀报信来得快呢。 将情况一说,国师就欣然带着新出炉的热乎徒弟去办事了,在那之前,还不忘将前副院长的尸体就地掩埋。 师父,我们要去哪? 骊山。 骊山有秦始皇陵。 徐瑶阶此次出来,有两个任务,其中一个就是查看受命于天的出现,和秦始皇陵有没有关系。 皇帝对于这一句话非常敏感,甚至已经到了忌惮的地步,徐瑶阶不怀疑,如果他发现了那个拿着失踪的传国玉玺,并且得到天道认可的幸运儿,肯定会将他,或者她,更或者它,杀掉,以正皇位。 毕竟,皇位是他家的。 一到地方,徐瑶阶陷入了沉默。 林濛压制不住情绪了:秦始皇陵呢? 那么大个陵墓,怎么就没了?! 怎么就只剩下一个深坑了?! 徐瑶阶:没事,至少可以确定,传国玉玺和秦始皇陵有必然的关系。一个出现,一个就消失,肯定有鬼! 可惜她算不到,就连来找秦始皇陵,也只是因为此前的车同轨异像,过来碰碰运气。 既然没有头绪,那就做第二个任务吧。 请妖皇退兵。 不久之前,妖皇九盖亲自领百万妖兵,昼夜行军,侵入人族边境。 当初这消息传回京时,正值大朝会,从上至下,满朝文武几百号人,个个脸色煞白绀青。 好在妖皇在进入人族腹地后,很快就地扎营,停下了一切动作,没有进行攻击。 他扎营围困的地方,正是始皇陵。 此时妖皇帐中,九尾踞在主位,妖将谋士们在下手处分坐两列。 右手第一位是个女子。暗蓝色皮甲严丝合缝贴在身上,勒出窄窄纤腰,眉眼艳丽,头上立着一对毛茸茸的狼耳。 是一只狼妖。 她狭长的眼眸里闪烁寒光:秦始皇陵消散,该进去一探。 左边的男子腰部以下蔓出一条红白花鳞的蛇尾。他抱着尾巴,慢吞吞的声音阴冷粘腻:一动不如一静。秦始皇修为骇人,又喜怒莫测。我倒认为,不妨按兵不动,再观望些日子。 母狼妖冷笑,黑色的长指甲敲上铁木桌面,溅起飞屑:妖军百万,一日嚼用便是巨资。观望?你出口粮? 他俩争执不下,吵得激烈,几乎就要当场打上一架,妖皇却只望着帐中烛火出神,并不打算调解。 烛火一跳,妖皇仿佛突然感受到什么,收回视线,冷淡吩咐:都退下。 互不相让的母狼妖与雄蛇妖同时收声。 是! 众妖齐齐行礼而退,不多时,帐中只剩妖皇一人。 四下寂静,只有烛火轻微的噼啪声。 妖皇坐了一会,淡淡道:既来了,怎不进帐。 一道温润的女声响起:不请自来,非为客之道。 桌前的空地上,不知何时,出现一位道袍莲冠的坤道。 她身边带着一名少女。 妖皇垂眼去看那少女,少女跟在坤道身边,与妖皇对视,眼睛黑亮,半点也不怯场。 明明面容十分秀气,却有股悍勇的匪气。 很眼熟。 对了,像逃进始皇陵那小子。 现在的人族变成这样了么? 妖皇道:你的女儿? 徐瑶阶不答。她的私事,没什么好与妖族说的,做了个道揖,客气道:贫道此来,为请妖皇退兵。 妖皇没得到回答,也不再追问。望她一眼,分明是坐着,却有种居高临下的冰冷和压迫:哦?这是一种有如实质的威慑,徐瑶阶却没有感觉到似的,甚至犹有余力将林濛轻轻带往身后护住:此乃我人族腹地,妖皇于此驻军,人族日夜难安。 妖皇笑出声,像听到什么新奇的笑话:人类屠户杀猪的时候,猪圈里其他的猪总也不安的又与屠户何关? 徐瑶阶眉峰微微一蹙,又舒展开:如此,妖皇不肯退兵了? 妖皇拖长了寒绻的尾音:朕杀不杀猪,由得猪管? 林濛年纪虽小,却也听得懂这浅明的侮辱。她死死咬着下唇,怕坏了徐瑶阶的事,并不敢说话。 徐瑶阶松开了拉着她的手,林濛一惊,抬眼望去,却见徐瑶阶垂眼,从道袍袖中夹出一页纸。 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或许是因为年代过于久远,墨迹微晕,纸面泛黄,十分陈旧。 这实在是一张普通的纸,但见到它的一瞬间,一直猫戏老鼠般漫不经心的妖皇眼色倏尔凌厉。 妖皇坐直身子:你带了它来?!他一字一停,齿缝里挤出来似的,徐瑶阶,这东西只能用一次,人族可只有一张。 徐瑶阶声色温雅:但这一次,您要受伤。 帐内陷入死寂之中。良久,妖皇冷笑:好徐瑶阶,你好得很! 他满身威压倾泻而出,帐中一切都瞬间化作齑粉。即使林濛素来胆大,此时也不禁猛然瑟缩一下。 她头上忽而一重,是徐瑶阶抚了抚她。 徐瑶阶平和地接下这夸奖,似乎完全不觉得自己咄咄逼人,微微一笑:这一回,您得听猪的了。 林濛仰头看着徐瑶阶。昏暗的帐内,她像是在发光。 她真从容。 是实力带来的么? 这就是实力? 如果我也有这样的实力,是不是就可以不再让哥哥为我担忧? 被徐瑶阶牵着走出妖皇帐中的时候,她还有些恍惚。 徐瑶阶问她:怎么了? 林濛:您刚才,拿的是什么? 一页纸被递到她眼前。她凝神细看,见页首四个遒劲疏狂的大字 大、闹、天、宫。 * 帐中,妖皇多年不曾受气,此时久久不能平复怒气,闭着眼胸口起伏许久,倏尔冷笑。 不用多想,他也知道,徐瑶阶此来,必打算寻秦始皇陵。 那你可来,迟,了。 那老不死的,已经死透了。 * 林稚水出了李府的门,一路回家都是表情平静,紧砌的墙,高啄的檐,拉出的阴影覆盖在他脸上。 收摊回家,嘎啦嘎啦驾牛车的小贩认识林稚水,笑着打招呼:林公子回来啦,过两天是七夕,晚上有花灯看,记得出来玩啊! 好,一定出来。林稚水回他的声音,平静如水。 归家,落锁,转身的一刹那,少年脚步趔趄,噗地吐出一口黑血,淤着腥臭。 主家!包公连忙上前将人扶住。 林稚水两眼发黑,站立不稳,还是撑着精神:没事,怒极攻心,心情不小心和幻境那一次重叠了,吐出淤血才是好事。 这就是他没用玉玺的原因。疾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又精神不振,根本没办法催动玉玺。 包公安抚他:一定会找到人的,主家莫慌,既然没有尸身,绑匪必有所图。 林稚水闭了闭眼睛,找到人了,就是李路行。 包公惊讶:居然真的是他?未免太明显 他亲口所认。林稚水皱眉,我想不通他撒这个慌的理由。 而且,绑人就为了威胁他出全力和他打一场,考虑到李路行为了自己顺心就擅自修改院规,不管别人会不会因此不便,如果绑人是为了逼战,而不是报复他,那还真像李路行会做的事情。 包公听完全程对话后,脸似乎更黑了:青莲剑仙有此后人,不若没有! 林稚水摇摇头,不说这个了。您留在家里还有其他发现吗? 每一处角落我都查过了,只有剑痕和一些零落浅淡的脚印,无法推断凶手去向。 好。林稚水抬脚去后院。 主家有何打算? 打算?宅子格外清静,便显得林稚水的说话声带着些许狠厉,他不是想要我全力而为吗,那就让他看看,什么是我的全力。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4 李路行要看他的文,他会给他看的。 绝不绝不能让那个幻境成为现实! 脑海里晃过幻境中妹妹没有生气,空洞的双眼,林稚水咽下满嘴铁锈味,拔|出了剑。 他练了近十天的剑,每日里白天练剑,夜里点灯去写练剑的感悟,问他,也只说是为了写文章做准备。 * 再来! 林稚水弯腰压着膝盖,大口大口喘气,双腿软得颤颤巍巍。握剑的手满是汗,仍然往上一挑,剑锋直割对方咽喉。 郭靖却只是闲适地退后半步,手里的树枝打飞他的剑,再忽地上前,也不用左右互搏出拳,仍是用树枝,点在他胸前。 如果那是剑,他就已经输了。 林稚水也不气馁,拨了拨滑到额头前,湿水的长发,再来! 回去捡了青莲剑,抬臂一刺,又快又狠,如毒蛇般,要钻郭靖心窝。 郭大侠笑了笑,树枝后发先至,侧里一冲,击中林稚水的手腕。 林稚水手腕一麻,险些跌了剑。到底刺势被阻,剑招软绵了,才划破郭靖衣服,就被他缴了械。 郭大侠温和地:还要再快些。 林稚水拿回青莲剑,走到旁边,一声不吭挥剑五千下。汗如雨下,直到五千次挥完,方才停下,坐到假山石头上。 到了下一次对打,他的剑势又是一变,此次如同海浪叠加,层层接层层。 这回不错。郭靖眼睛一亮,手中树枝避其锋芒,从旁边滑过,林稚水手腕一振,长剑斜斩而下,奔着雷音,逼得郭靖以剑相抗,剑身与剑身在空中相击。 咔嚓,树枝断了。 林稚水:这次不算,树枝太脆了,郭大侠,你用巨阙。 好。 下一场,林稚水又换了剑势,这一回是海潮的汹涌。下一回,又是泰山的沉稳。 他在领悟与琢磨着各种剑势。 从白天到黑夜,从清晨到黄昏。 林稚水忽然停下了剑,郭大侠,今天暂时先到这儿。 郭靖收了巨阙,关切地问:怎么了? 林稚水揉着手腕,道:今天鬼节,我想试一下我的某些设想。 听闻鬼节里,鬼门关会大肆开放,虽然不清楚是传说,还是这个世界确有其事,试试,试试又不亏。 林稚水躺床上,好好睡了两个时辰,手可以拿笔了,才开始慢慢构思李白和嬴政的同人。 作者有话要说:凡报仇雠者,书于士,杀之无罪。 《周礼》 意思就是,报仇的人,只要先把仇人的名字告诉司法的官,杀了仇人也不算杀人罪。 第48章 不诚之剑 林稚水铺开一张白纸, 回忆自己和李白、嬴政相处时他们的性情,以笔蘸墨,正要写一篇跨越古今的同人。 按照林稚水的设想, 这是一篇李白今穿古的同人,剑仙结识了始皇。李白从十五岁开始就四处求仙学道, 甚至在岷山隐居过一段时间, 如今和始皇帝交流起餐霞饮露和神游八极时,听得陛下如痴如醉。 李白入世,借由始皇帝一展胸中抱负。嬴政出世,与谪仙论白玉京, 谈登云台。 同时,李白依然是那个潇洒不羁的李白, 纵情浪漫,他的出现, 为大秦带来诗, 带来精神土壤, 秦自来被六国称为蛮夷, 就是因为他们不通礼乐, 不讲文化。天下尚乱时还可, 待到河清海晏, 人们就会需要精神粮食, 需要文化传承, 而秦,恰恰缺少这个。 纵观华夏历史,秦朝时出现的诗歌,居然只有五首!其中两首还是项羽和虞姬提供的。 在林稚水笔下,浪漫与现实的碰撞, 让大秦这朵黑花在历史长河中开出最璀璨的景象,绝不会二世而亡。 连结尾林稚水都想好了,李白回到了他的时代,月色下怀念挚友。便当这是一场明月梦罢。 林稚水提笔。 始皇帝东游琅邪台,立石颂秦德,忽闻远方歌曰: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觅之,见白衣仙人广袖长裾,倚笑青石,丝绳提玉壶,天光下怡然大醉。帝曰:此若相见在蓬莱。 但在刚书写出始皇帝三字时,笔便如万钧之重。林稚水勉力往下写,東字第一笔,脑袋猛地一嗡,如遭棍击。 東字第二笔,血液自林稚水嘴角流出,划过下巴,滴答,溅在白纸上,成了一朵血色烟花。 東字第三笔,外面狂风大作,呼得檐下灯笼喝了酒似地东倒西歪,系挂的绳子莫名其妙滑落,灯笼与地面的碰撞声响起后,明亮的光源陡然消失,只留下书桌角的黄铜灯,飘飘摇摇一点烛火,将仅剩的光芒覆盖在林稚水身上。 東字第四笔,闪电划破夜空,天地间一瞬间亮为白昼。雷鸣夹着紫白电光,刹那间劈下,白纸骤燃,激起黑烟。 林稚水啪嗒扔了笔,透过扭曲视野的烟雾,静静凝视火光中,缓缓焦化的纸。 林兄弟 我没事。林稚水打开抽屉,拿出帕子拭去唇角血迹。 那火焰明显不对,烧完纸后,竟慢慢自熄了,清风一吹,满屋飘扬黑碎屑。 林稚水没有不高兴,他甚至很愉悦,愉悦地去烧了一桶热水,把头发撩到前边,浸进水里,快快活活洗了个头。 手随意泼着水,拨出波浪,少年整个人都是轻松惬意的状态,如果我轻易写出来,出来的可不一定是真人。 很有可能是和包公一样,基于民间传说诞生,与历史上那位包拯不能说是同一个人。 如果天道什么反应也没有,就证明我的想法只能是异想天开,同人亦没办法将英魂带回人间。 可是,天道制止了他。还是声势浩大地降雷。那就证明此事可行,只不过,它属于禁忌,绝不许人触碰。 只要确定它只是不能做,而不是自始自终就没有,于我来说,就是好事。 其他人听出了林稚水的言外之意:不能做,那以后慢慢钻空子就是。 头发滴滴答答落水,林稚水取了搭在架子上的毛巾,擦拭干净后,笑意全敛,拿起剑往院中行去,鞋底沾了不慎泼出的水,在林稚水身后留下两痕发光的水迹。 郭大侠,麻烦您了。 * 辛丑年,乙未月,庚午日。 宜:祭祀,修饰垣墙,平治道涂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回到皇城当天,国师领着林濛去见了皇帝,皇帝得知国师终于有了传人,大喜过望,亲祭黄帝陵,又亲手割下一块胙,赐予林濛。 祭祀之后,国师取来成熟的风卵,交与林濛:可会用? 林濛摇头:我第一次接触它。 国师便手把手教她用法,林濛不清楚林稚水如今在哪,只让龙雀将信寄去陆县令家里。 龙雀破卵而出,风气翻腾,它绕着林濛转了两圈,漂亮、轻捷地滑入云雾中。 国师把手搭在徒弟肩上,与她一同远望云端,不用担心,龙雀是风的精灵,必会将你的心音传递到你兄长那儿。 她并不知道林濛定下的收件人是金光县陆县令。 林濛侧头,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学习禹步? 国师诧异:你不用休息一天? 林濛回头望了一眼龙雀飞走的方向,我哥哥他十一月就考升舍试啦,等他来到皇城后,我要给他一个惊喜。 为此,她都没有说出她的体质。到时候,哥哥肯定要为她的进步大吃一惊。 * 一双莹莹如玉的手,执着碧玉管笔,不紧不慢地于白纸书写 辛丑年,乙未月,庚午日,午正一刻,天沉,风雨大作。 蔚蓝的天空忽然飘来朵朵乌云,挤挤拥拥堆满高空,瓢泼大雨冲刷屋檐。 手的主人轻轻咳嗽几声。 于国师府所出龙雀,逆风雨,飞越皇城已疲惫不堪,风停雨止,坠郊外。 龙雀携着书信,一头扎入风暴中,鸣声激扬,虽是风的精灵,却更容易受到逆风的影响两股风相遇,总要分出个高低。 也幸好它不是真的鸟雀,暴风暴雨无法打湿它体内的信件。 皇城两千六百多万亩的面积,龙雀逆风飞越,圆头圆脑圆身子几乎被磨掉了将近一半的体型,薄薄的,小小的一片风从风雨中钻出,像是萤火虫落于花瓣,它落到皇城郊外地上。 黑雀摇头晃脑,墨色淡得不可见,可随着它片刻的休憩,身体颜色重变浓厚,体态亦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正要起飞,眼前突兀出现一管碧玉笔。 风,本是不可捉的,是以,人族从来不担心龙雀寄信会出差错。然而此刻,在碧玉笔的轻点下,龙雀碎为一枚枚墨字。 先生,濛遇祸事,得国师相救,欲传我卦数。烦请转告吾兄,来年,皇城相见。 碧玉笔不沾墨,于虚空书写,竟能往信中增字。诡异的是,所增之字,与先前林濛的字迹,一模一样。 先生,濛遇祸事,得国师相救,欲传我卦数。叹缘。烦请转告吾兄,来年着素,皇城相见绝境。 意思看似不变,可一词多义,可以是报喜的感叹缘分,请帮我告诉我哥,明年皇城在风景绝佳的地方见,记得穿白衣,也可以是报忧的深叹缘分,请帮我告诉我哥,明年来皇城时要缟素,我们相见于绝望艰困的处境。 咳嗽不绝,其中夹杂一声:还不够 便又在最后添濛,绝笔。 报忧,哪有报丧来得刺激人。 再加上日期,龙雀便会延迟到日期当日送达。 只能改成这样了,若不是 墨字又一枚枚聚合,变回龙雀。它懵懂地抖了抖全身毛羽,展翅高飞,继续往金光县去。不过,因为加上去的日期,它在中途找了个地方停住,等候八月二十一日的到来。 * 八月二十一日,天大晴。 林稚水收拾好笔墨纸砚,来到私试现场。 私试第一场,和先生们所写的战文相斗,筛掉了一部分学子。 私试第二场,摆十座擂台,由第一场前十名守擂,余下学子择一挑战,不论哪方,失败三次,就无法晋级。 私试第三场,余下的人抽签,一对一比斗,最后决出鳌头。 林稚水一场场参加过去,随后,闯进了决赛。 对手,李路行。 金钟铜磬一响 请,学子林稚水,学子李路行,上台! 林稚水抬起头来,与李路行遥遥相望,对方歪头向他笑,腰间剑隐约闪烁金属光芒。 晴朗的蓝天,刺目的白日,光与影的交错,剪映出暗潮汹涌。 林稚水踏上阶梯,给石阶涂上暗色,日光笼罩他,台下人昂首去看,只能见到渐渐模糊的身影。 按理来说,他该与李路行互相见礼,可少年只是径直坐到桌案后,铺好白纸,沉默地磨墨。 李路行瞅他,也没对此发表意见。 所有人都在看他们。 有非图南书院的人小声交谈:这是回事? 他们是有过节吗?我之前有注意到这位红衣小哥,他第二场和第三场,对待同窗都有认真见礼。 不应该啊,他们不是共入白玉京,成了同门吗? 嘿嘿,那可不一定,李家那位少爷,听说比红衣服那位早出白玉京二十天,谁知道里面到底发生过什么呢。 高台坐着的寇院长和陆县令是一样的面无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之间也起了龃龉。 实际上,寇院长是在苦恼:他们也没几次交集,怎么林稚水忽然就给李路行摔脸色了?这要是真出什么事情,不论是皇帝那边,还是他老友那边,都不好交代啊。 陆县令却是忆起了林濛的事情,心中升起大胆的设想:难道是 台下,学子们偷偷打赌:开盘了,林稚水和李路行,赔率1:1!大家玩个趣味,不涉及钱财,赌输的人抄一遍四书五经! 我赌林稚水,他可是百年来第一个甲上。 我也赌林稚水,前段时间他的灵气可是上了四尺,在他这年纪,放眼整个人族,能达到四尺的有多少个? 这话就不对了,李路行又不是和他比文采。我赌李路行,写字怎么快过人家拔剑的速度! 我赌林稚水,因为他是我们金光县的人! 我赌李路行,不论输赢。就是心情有点复杂,那天晚上的事李路行好歹站出来帮他了,不管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林稚水也不能直接无礼吧。 你这么说也对,我 对什么对!陆嘉吉怒目而视,那如果是很过分的过节呢,恩是恩,仇是仇,你们这些局外人,站着说话不腰疼。 陆嘉吉,你是不是知道内幕?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林稚水他的为人。来,给我记一个,林稚水赢,等等也给我爹记一个!还是林稚水赢!放心,我们才不会输,哪怕真的输了,我爹那边,由我去催赌债。 裁判席上的亲爹:? * 李路行把玩着剑穗。 寇院长低声:他全身都紧绷了。 陆县令:他看上去很紧张,也很重视这场比赛。 陆山,你认为谁会赢。 林稚水。 咦,你都不考虑一下? 陆县令的双眼看着台上情况,漫不经心:他能活着回来,这就是他和李路行的天壤之别。 你是说妖族太子的追杀?可那只能说明他逃跑躲藏的功夫好,如今在比赛,他再跑还能跑哪去? 陆县令笑了笑,没有说话。 咚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4 战鼓三鸣。 比赛 开始! 李路行琤地出剑,剑气辉宏,仿若排山倒海,覆巢毁卵之势。 这些天,他日夜不停地连剑,竟是又上了一节台阶。 寇院长感慨:李家人难道尽出天骄吗,他是,李 什么?陆县令侧目。李家难道还有第二位天才? 寇院长顿了话语,再开口,就是明显的转移话题:林小子不错啊,李路行的剑气都让无边落木纷糅,他离那么近,写字的手都没停。 他的话音停了,林稚水也刚好写完了最后一笔。 这是一篇论剑的文章,两位主角之一,用的正是林稚水这段时间吃透了的剑招剑势,隐约还有些剑道的影子。他与另一位主角酣畅淋漓地论道,剑意与剑意之间的碰撞,于纸上涌现。 李路行剑未至,忽地,纸上传来千树寒梅香,风狂此隅,若隐若无的白衣身影显现,手按在腰间乌鞘长剑,容色冷峻,漆黑的眼眸平静盯着李路行。 你,不诚。 第49章 有生力量 那不是人, 那是一柄剑。 冷漠,孤傲,皎若峰尖雪。 寇院长倏然站起来, 视线从林稚水转到西门吹雪,再从西门吹雪转回林稚水, 你!你们! 迎面而来的风吹得寇院长几乎要睁不开眼, 花白的头发直往身后捋。他几乎是瞪着眼睛,绝不肯多眨一下:你可以写出名著? 不是。这个头衔他可没脸认。 林稚水也没说这是同人。他自己现在还没完全搞懂同人为什么能在这个世界上召唤出这个世界没有的原著人物呢,哪里敢将这事说出去。 万一,妖族也能用呢? 事关重大, 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寇院长还想追问,可看林稚水已经把注意力放到在场的比斗上, 只好按耐住心急,等比赛结束。 台下的人也睁大了眼睛, 踮起脚, 伸脖子, 想要离比斗台更近些。 这和包公不同, 包公是文职, 写出来也没多大用处。台上这位剑客, 可绝对不是绣花枕头啊。 兴奋, 紧张, 攥紧着他们的心脏。无法平息的心跳仿佛要蹦出喉咙。 台上, 李路行的剑并未收势,浩浩如大河。可西门吹雪却未拔剑。 他只是站在那儿,李路行与他对眼,无端就是心脏大力一跳,感觉自己在对一柄剑挥剑。 极锋利, 极可怕的剑,他若出剑,必能横河断海。 手腕一定,李路行的剑尖停在西门吹雪眉前,你为什么不拔剑? 你不配。西门吹雪冷冷地说,呛得李路行耳根脖颈都红了。 李大少爷呼吸重了,那谁配? 天上来的一片云。西门吹雪说着李路行不懂,林稚水却懂的话。他径直转身,背对李路行,看着林稚水的眼眸很沉:你很好,我为你的剑而来。 纵然林稚水有九成把握,能以论剑引出西门吹雪,此刻也抑不住心潮澎湃,把手一拱:西门庄主。 用心习剑,五年后,可堪与我一战。 林稚水认真点头:我会的。 这是一个残酷的世界,没有实力,就什么也不是。假如他实力卓绝,谁敢就为一个破理由动他的妹妹? 李路行依然剑指西门吹雪,他有些生气:转过来,我的剑不背后伤人! 西门吹雪便当真转了过去。这感觉很奇妙,剑身本是不分正反的,可西门吹雪的峰眉,的利瞳,剑气逼人,就使这柄绝世宝剑分出了正面与反面。 李路行几乎控制不住去想:他几岁了,如果我到了他的年纪,能和他一样的锋利吗? 原本,你十年后,也堪与我一战。西门吹雪盯着他,但你心中有垢,若不消除,终身止步于此。 胡说八道!李路行冷声。 西门吹雪道:剑,至精至诚,诚心于人,方能达到剑术巅峰,你的人,就是你的剑,你的剑,就是你的人。 李路行的手在颤动。他的心也在动摇。 他对着李白时,将他当先祖,将他当剑仙,是憧憬,却又早已自有三观,有些方面无法苟同先祖不是剑,他是仙,仙又如何能理解凡人呢? 可是,西门吹雪是一柄剑。他的剑气已浸入骨髓,里里外外,都透着剑的冷锐。学剑的人,最无法忽视他。 现在,仿佛是自己的剑在叩问他的心 你诚吗? 你对得起手中剑,对得起你的心吗? 李路行握剑的手越收越紧。 李白的话和态度,确实施与了影响,不然他也不会产生迷惘,去询问亲近的家人。此后,尽管表面肯定了自身没错,李路行也清楚,自己内心深处,依然轻飘飘地不知道如何着地。 我不想承认我错了。 只要证明错的是先祖,错的是林稚水,那我就没错,我还是完美的李家嫡子。 我、没、错! 长剑清鸣,李路行眼中闪现偏执,手腕一动,剑去如龙。 郭靖叹道:他有了心魔。 林稚水微微点头。 只这一剑,本该是大河之水天上来的奔腾,一往无前,然而,一剑之中,竟有七八处壅塞不通。 大河之水是李白的剑,不是李路行的剑,当他心里动摇时,剑技便有了缺憾。 西门吹雪依然没动,手中无剑,也无甚剑气伤人,可李路行的戢鳞剑刺向他后,剑忽然脱了手,调转方向面对李路行,从他前心穿入,后背穿出。 粘腻的血红湿透剑尖,血珠过刃,滴答溅落。 李路行冷得牙齿打颤,我的剑 西门吹雪云淡风轻:我的剑。 他已不需要拔剑,只因别人手里的剑,就是他的剑。 李路行转头,脖子一格一格地动,比生锈的齿轮仍不如。他看着林稚水,心跳一下下地动,一声接一声,胸膛处的血花一朵朵地开。 林稚水也看着他,眼眸格外明亮,这就是你想要的全力。 李路行扯了扯嘴角,想要说话,却只能咳嗽。 那剑并没有杀了他。虽然当胸而过,可西门吹雪的确没立刻杀了他。剑在他心口上,只要他不立刻拔|出来,那就有救。 剑刺穿心脏后留在原处,本身就起到了堵塞裂口,血液填塞心脏内部,造成心包填塞,有利于减少心脏往外喷血。而在心包失去效果,心脏衰竭前的这段时间,就是最好的抢救时间。 而西门吹雪医术卓绝,他不可能不清楚这事。 他成为剑神前,确实剑出不回,出鞘必见血,从不留手,可他成为剑神后,从他对战枯竹的剧情可以看得出来,他学会了收剑某种意义上的收剑,只要枯竹不拔剑,是有能存活的几率的。 林稚水对此心知肚明。 我没想过要你的命。少年的声音比晨曦的甘露更干净,比月光轻吻的湖面更平静,你去包扎吧。 李路行闭了闭眼睛,高挺的鼻尖缀着一颗水珠是他的汗水。 你赢了。 那位剑客是从他的文章里出来的,就是他实力的一部分,他赢了,赢得光明正大,毋庸置疑。 说完这话仿佛用光李路行的力气,他打了个手势,剑仆飞身上台,先铺开一卷冰蚕织的布,才把自家少爷扶坐上边,一手拔剑,一手怼药膏,还能迅速拿出一卷绷带,给少爷包扎。 剑横放在李路行膝盖上,他垂着脑袋,手拂剑身,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稚水向西门吹雪拱手道谢:多谢西门庄主! 西门吹雪微微颔首,雾逐渐笼起,他抬脚走进雾中,身影慢慢消失。 文字世界里,忽地起了一座山庄。 阮小七看看山庄,又看看宫殿,忍不住酸溜溜:怎么别人家的就那么豪华,我们家只有几个破屋呢。 包公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本官比较熟悉衙门,可放座衙门在小世界里不太合适,他就选择了瓦屋,简朴素雅。 吴用斜睨阮小七:不是七郎你自个儿说,要和渔村一个样,正好放一汪大湖。 郭靖眨了下眼睛,反而是唯一没搞清楚状况的:居然可以自己选住所吗? 他来的时候,湖中心已经有几间屋子了,就以为需要入乡随俗,同样建了一间相似的。 听着文字世界里的热闹,林稚水轻轻笑了下,然后才放松着心情,走向李路行:我妹妹呢。 李路行扭头问剑仆:他妹妹呢。 膝盖轻击砖石,剑仆半跪下来,低声:没找到。 李路行受着重伤,脸上是病态般的苍白。此时此刻,脸色唰地涌上不正常的潮红,怎么会没找到! 什么叫林稚水脑子嗡了一下,眼神恍惚,声音轻得发飘,没找到? 李路行:我 林稚水!陆县令陡然站起来,瞳孔大缩。 住手!另外一道陌生男声响起,透着急迫。 那是一抹剑光,周围都变得阴晦了,天地间只有那一抹光在烁动,是冰山的尖峰,是夜来的冷霜,快到模糊了视野。 李路行一动不动的瞳孔里,仿佛倒映着一幅画,剑仆匆匆忙忙地抬剑阻挡,由打磨得最亮的矿石涂画的光芒与剑身相击,停顿一息后,摧枯拉朽地前进,那把剑则崩离碎裂,无可挽回地撒落成片。 李路行似乎想要抵挡,可手稍微动一动,就是钻心地疼。 那道通天剑光到了。 凛冽的剑气刺进他的喉咙里,深寒刺骨,却在刚破皮,血从那里面流出时,倏然而止。 李路行骤抬眼。少年抿着嘴,双眼发红,沉沉地望着他,面上毫无其他表情,扣着剑柄的手,指尖惨白得仿若仅有几节骨头。 对方想要杀了他,毫不意外。 然而,冰凉的剑尖终究是一点一点离开喉咙,颓然地在空中划下,一滴血珠自剑尖滑落,猛地飞射向李路行的手,啪嗒,李路行下意识拈了拈,血液带着一股滑腻的恶心感。 只听少年哑着嗓音,道了一句:你杀妖。 他难道能杀了李路行吗?林稚水木然地想:且不说,对方帮过他,何况,这事,最该抹脖子的不是李路行,是他! 如果他能更强大,就没有人可以动他妹妹。 如果他能回来得更快一些,不在县外休息,说不定还可以及时阻下恶人带他妹妹离开。 如果他选择的不是让包公留在家中查看痕迹,或许,包公当场就能看出李路行在撒谎,他也就可以立刻去寻找妹妹,而不是空耗救援时机。 而李路行,他能够在那时候站出来阻拦妖族,日后就能持剑上战场,杀更多的妖族。 他是人族的有生力量。 林稚水狠狠一闭眼,收剑转身。 而且,他若杀了李路行,李家必然和他不死不休,可是,他还要活着,活着才能找到活的妹妹,或者,为死去的妹妹报仇。 * 陆县令咬紧的后槽牙慢慢地松开,脸上仍是露了些许难过。 林稚水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在他看来是好事,可是,素来用情感支配行动,能横冲直撞去火烧妖城的少年,难得以理智压下了感情,却令陆县令心口堵得难受。 恰一只龙雀飞过,于空中滑翔,落到他面前,化作一封悬浮于空的信。 陆县令把眼一扫,表情登时凝固住了。 林稚水。他的声音沙得厉害,你过来看看。 第50章 君子之义 龙雀带来的信, 通常情况来说,只有收信人能看到,别人哪怕正面看过去, 也只能看到黑糊糊的一团团。 也有例外,比如说, 陆县令:林稚水, 你过来看看。 林稚水走过去时,就能看见信的内容了。 陆县令握了握拳,你要冷静。 林稚水只疑惑了一瞬,就被书信摄去全部心神。 他不敢置信的表情令众人疑惑, 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下一秒,惊恐的声音响起, 林稚水!!!几乎划破众人耳膜。 陆嘉吉喊完,助跑几步, 用力一跳, 手攀住台沿翻了上去。所有人, 包括正在面对李路行, 和他说话的一位衣上隐约见补丁的男人, 都转头看了过去, 地上躺着一个面若金纸的红衣少年, 另一位少年朝他奔了过去, 又是探鼻息, 又是听胸口,却又不敢多动,只怕让他的情况雪上加霜。 以防比赛出意外,大夫从头到尾端坐观众席,此刻到用上他的时候, 就背好药箱走上台,步履匆匆,面上却十分稳定沉着。 把完脉后,大夫在广大群众的注视下,不急不缓道:近来他是不是一直紧绷着精神,一刻不放松? 呃其他人面面相觑。这林稚水是自己住的,近来更是请假,天天呆在家里,据说全心全意钻研剑法,他们哪里知道他的情况。 倒是陆县令清楚前因后果,毫不犹豫地点头:对,他最近一天只睡一个半时辰,快把自己逼死了。 老大夫没好气:你也不劝劝他,仗着年轻就使劲造着自己意思干,再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陆县令苦笑:哪里劝得住。出事的,可是人家亲妹妹。 思及至此,陆县令实在忍不住了,瞪了李路行一眼。 你说,不是你做的,瞎认个什么劲!耽误了救援时间,还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老大夫摸了摸胡子:还好,刺激过头了,他现在晕过去,也算是好事,能让身体自己养一养,等他醒后,一定要记得看好他,至少要休息十天半个月吧。 陆县令连连点头,我明天就住他家去! 寇院长也急问:那需要吃药吗? 老大夫点头:我给他开副药,醒后每日煎水服食,早晚各一次,吃上几天就好了。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4 寇院长连声:多谢大夫,麻烦大夫了。 李路行看着那边似乎气氛缓和了,心却仍是慌慌的,脑门不停地突突,仿佛在预兆着什么。 表哥。他驻着剑站了起来,对面前一脸关切注视他的男人说:让一让。 穿着柔软的、破旧的、没有浆洗过的衣衫的男人微微一怔,没等他反应,李路行已经抬手推了推他,从身旁走过去。手里的剑当拐杖,走得缓慢。 县令。李路行一开口,明显看到对方脸色稍变,原本沉郁的表情散去,板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对他。 李路行抿抿唇,忽略心底的不适,开口问:他怎么了? 陆县令眼神复杂,没有说话。 李路行情绪波动,扯到了伤口,轻咳了几声,才略带不安地:他怎么突然晕了? 陆县令望着他尚且稚气的脸,才恍然想起,这人也不过十五、六岁,还是孩子虽然是典型的熊孩子。 陆县令挥挥手,龙雀便飞到李路行手心里,带着些许心累:你自己看吧。 李路行眼珠子动了动,低头,龙雀再次化为字体。 浏览完前面部分,李路行的目光定在最后的濛,绝笔上,骤然缩紧了瞳孔。 绝笔,有停笔和死前所写两种含义,可放在这封信的语境上,任谁都不会去想是前者。 很明显,信的意思就是:我被国师救了,但是没活下来,如今尸体在皇城,哥哥,你明年过来时,记得穿白的,为我奔丧。 乓地一声,银剑自手中脱出,摔在比斗台上。 第二次,李路行没能握住剑。 他远道而来的表哥极度惊讶:阿弟,你 李路行却没有理他,没有理在场任何一个人,连他的剑都没有捡,只是呆呆盯着林濛的信。满脑子都是 我杀人了? 我杀人了! 有人被我害死了! 恐惧和后悔如细线,丝丝缕缕缠绕着他的心脏,随后,猛地绷紧,一勒,几欲喘不过气。 阿弟?表哥慢慢走近,想要说的话堵在了喉咙里,两眼发直地盯着李路行的脸,如见鬼魅,甚至还惊恐地后退一步。 那上面,有两道水痕。 李路行,哭了?那位骄傲得不可一世,使人敬而远之的李家大少爷,哭了? 砰 小少爷向着昏迷的林稚水,双膝重重撞在砖板上。 学子们之间,抽气声此起彼伏。 谁见过李家少爷如此卑微的作态。 对不起李路行大声地说,但是想起人已经死了,声音又慢慢小了下去,对不起 想到自己见过的那个瘦瘦轻轻,比他小了好几岁的女孩子,就因为他因为他的傲慢死了是的,别人说的没错,他不是骄傲,他就是傲慢。李路行的声音就带上了哭腔:对不起,我只是想着你妹妹失踪,你自己去找,哪里有我的剑仆们去找来得快,他们人多,我想着你只需要和我比斗就行了。对不起,对不起! 一条沉甸甸的人命,将李路行的脊背压弯。 对不起! 他突然弯下腰,用力一磕,额头撞向地砖。 林稚水,对不起! 只那一撞,便是鲜血淋漓。 他又是一磕。 林稚水的妹妹,对不起! 流出来的鲜血缓缓渗进地砖缝中,将黑缝染成血线。 他抬起低垂的脑袋,谁都能看到那张泪流满面的脸。 他终于是后悔了,以一条人命为代价。 然而,林稚水并没有接受这个道歉他根本就不知道李路行如此做了。 他一晕过去,意识进入文字世界后,就立刻想要出去。 龙雀寄来的信,无论是人是妖,皆无法修改,这属于大众常识。他要出去把后续处理了! 郭靖将手搭在林稚水肩上。 林稚水:郭大侠,我要出去。 郭靖望着林稚水眼底的血丝,轻轻摇头:你该休息了。 林稚水毫不犹豫:我不需要休息。 郭大侠坚定地按住他:不,你需要。 林稚水眼神闪烁,意识分化出青莲剑,自袖中探出,白虹一贯,飞斜击向郭靖上臂。 意识速度极快,只要郭靖松开他哪怕一息,林稚水有自信自己能立刻出去。 郭靖的手仍然黏在林稚水肩头,稳如磐石,另外那只手长臂一展,小臂弯向上肩,直将青莲剑夹在肘间。 吓得林稚水慌忙:郭大侠!快松开,小心伤了! 郭靖一笑:不碍事。他倏地一弹指,也不知什么时候捡的石子,打在了林稚水的穴道上。少年双眼猛地睁大,郭大侠,你下一息,便睡了过去。 意识沉睡,那就是真的沉睡了。 吴用抚掌:谁能想到,咱们郭大侠,也能用计。 郭靖诚实道:我不是用计,我只是想让他睡一会儿。 包公问:这便是睡穴? 郭靖点头。 能睡多久? 郭靖想了想,仓促之下,点得不重,能睡三个时辰。 包公点头,足够了。 三个时辰,足够林稚水情绪稳定下来了。 他醒了之后,也知道郭靖是为他好,倒生不起气,只按着太阳穴揉了两下,郭大侠放心,我会冷静的。 出了文字世界,外界看来,就是林稚水终于转醒了,醒来后,不哭也不闹,情绪平静地脱下常年穿的大红袍服,换上一身赛月明的白衣,又收起家里颜色鲜艳的物件,通府素色。 该吃饭时吃饭,该睡觉时睡觉,若不是某些地方系着的白丝带,陆县令都要以为他已经从妹妹死亡的打击中走出来了。至于陆县令的提议,被林稚水拒绝了:都是死气,您一位大活人,住进来不吉利。 陆县令硬邦邦着语态:哪里有不吉利的说法,你妹妹还会害我这个师父不成? 一个拒绝,一个坚持,推拉了许久,林稚水只好退一步,收下这份好心,和陆县令约好,让他独处一天一夜,理一理心绪,后天去上学,可以让陆嘉吉看着他,住进来就不必了。陆县令便也妥协了,将收拾到一半的行李放了回去。 到了夜晚,月色最浓的时候,林稚水摆好文房四宝,稍微沉思,便是一篇祭文。 灵气三尺九。 一篇写完,林稚水又写一篇。 灵气四尺一。 他认真浏览了一遍,挑出某些语句,稍作推敲,删删改改,觉得差不多了,便另起一稿,作新的文章,还是祭文。 灵气四尺五。 吴用感慨:林兄弟又有进步了。 林稚水淡淡道:景情相融罢了。 他垂首,又开始写新的文章。 已经不满足是祭文了,还写了不少故事,有安抚灵魂的,有死者复生的,可见司马昭之心。 然而,不论他怎么写,都不见生效。 其余人想劝,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毕竟,万一就有用了呢? 写了整整一晚上,没有一张是有用的,唯一的收获就是基本可以确定,林稚水的文章能稳定在四尺一到四尺五之间了。 林稚水低垂着眼睑坐在那儿,手掌握了松,松了握,好半晌才下定决心,提笔写了新的文章。 这是一篇没有任何灵气的祭文。同样的,也没有异像,普普通通摆在那儿,可要说完全没有文采,那就是瞎说了。 只因这一篇祭文,并非是林稚水原作,是他仿了著名诗人、散文家袁枚的《祭妹文》所写。 他拿出玉玺,阳光自两扇窗中间缝隙透进来,把精魄照得明澈璀璨。 天地间的灵气被玉玺引动,汇聚在玺底大字上,不轻不重地往纸上一盖,强行引了灵气进那一篇祭文里,灵气攀升,从无到有,从一尺,级级攀升,比风车儿还跑得快,直到五尺灵气时,才逐渐慢了步伐,两三息涨一尺,到五六息涨一尺,再到十几息 林稚水耐心的等,等它涨成八尺三,才到了停下来的地步。祭文上的字,个个墨色饱满,突起得仿佛快要爆炸了。 然而,依然没有林稚水想要的动静。 他沉默了一会儿,意兴阑珊地扔掉笔,整晚没睡,再加上透支精气,眼皮越来越重,直接窝在大椅子里,沉沉地睡过去。 屋顶传来轻微瓦动声,并没有吵醒又困又累的少年。 * 李路行浑浑噩噩地坐在栏杆上,结了血痂的额头抵着红漆柱子,身上虽不是粗布麻服,却也极为朴素。身后堂屋摆了一张供桌,点燃的白蜡烛令端着托盘的表哥后背寒毛直竖。 行弟,喝口粥吧。 李路行恹恹地:喝不下。 去床上歇一歇? 睡不着。 李路行闷声:我害死了人,哪里还能睡得着觉。 那也太没心没肺了。 褚贞有心想说这样阴差阳错,又不是你想要造成这种结果的,何况,一个平民,死了也就死了,难道还要李家嫡子去给她赔命吗。 可看表弟如今的蔫态,褚贞到底没那么低情商,将惹人不高兴的话说出来。 或许过几天就会好了,褚贞漠然地想,手里第一条人命总会令人耿耿于怀,可是,基于内疚的情绪,又能维持多久呢? 剑仆行进来,微微弯腰,少爷,林公子醒了。 李路行黯淡的眼眸里终于流过一丝光彩。他立刻从栏杆上翻下来,语速极快:醒了?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再吐血? 醒了,据说身体不错,没有吐血,只是精神状态不太好。 李路行低嗯一声,摆手让人退下去。他静静在原地站了足足十息,忽然问:表哥,如果要道歉,该怎么做最有诚意? 你要道歉?!褚贞见鬼了似的,眼珠子几欲瞪出眶。 光照下,李路行的神色一片空茫,对突然地,仿佛是负面情绪已经增到了临界线,小少爷哇的一声哭出来:我害死了人,表哥!我害死了人! 我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我的,他们说我不讲道理,傲慢无礼,下颔快要戳破天了,早晚要摔跟头,我以前从来不把这些话当回事,觉得他们都是在嫉妒我李路行哭得脸颊烫红,发自内心地: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改,我都改,我早就应该改了! 他打着哭嗝,身体一阵抽搐,上气不接下气地:表哥,你教教我,我要怎么做,才能让林稚水原谅我。我应该怎么改?以前姐姐会教我的,她会很严厉地告诉我我哪里错了,肯定是我让她失望了,她才不管我怎么做了。现在她不在这里,表哥你教我行吗? 褚贞目瞪口呆,望着李路行鼻涕泡泛水光,停停顿顿,好不容易把整段话说完的模样,恍若以为自己在梦中。 不!梦中也不敢这么发展!一向追求完美的李大少爷,在他面前哭得像落水猴儿?连爱俏的性格都不顾了? 褚贞嘴角悄悄翘了一点,又飞快地压回去。咳,道歉最有诚意的,该是负荆请罪。 李路行不假思索地:好! 他抬起眼,除了林稚水,还有其他人,我会一一背着荆条过去。表哥,你等我一段时间,等我道完歉,再跟你回家。 他是认真的褚贞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哪怕之前,他换下了锦衣华服,洗掉了脸上的胭脂水粉,褚贞也不觉得他能彻底改好,可现在 李路行:表哥,我想求你一件事。 面对这从未有过的恳求姿态,褚贞眼皮跳了跳,你说。 明天白日,你能不能先代我上门道个歉? 嗯?他看走眼了? 李路行很有自知自明:他现在肯定不想见到我。 * 褚贞带着嘱托,站到了林稚水的宅子外边。 牵着马笼头,扶着马鞍,将一匹汗血宝马带过来,作为赔礼。 清晨时,街上已经有不少人了,跛足的乞丐摆好破碗坐到了街角,流浪的废人掖裹衣角在县中游荡,小贩儿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地卖早餐。 褚贞眉头深皱,将自己缝有剑纹的衫子往里拉了拉,状似不经意地踏前两步,离小贩直行过来的道更远了。 他抬头望着林府的牌匾,轻咦一声,清光晨雾中,身上又薄又旧的宽袍广袖随风微摆。 寻常人没有感觉,他站在这儿,就感应到了天地间的灵气席卷成漩涡,与云朵相连,仿佛天都要倾下来了,源源不断往位于中心的林府灌输。 这分明是一篇灵气斐然的巨著要出世了! 身为一位读书人,褚贞从掌骨到手肘再到肩头,都在激动到颤抖,神色又是震惊,又是喜悦,还夹杂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 这屋里只有一个人,那名为林稚水的学子,今年才十六岁吧!就能如此少年天才,写出惊世巨著吗! 褚贞压下酸溜溜的妒意,脸上扬起真诚的笑容,上前敲门。 良久,没人应声。 白昼将褚贞僵硬的笑容照得清清楚楚。 他顿了又顿,门敲了又敲,始终没人应答。 鬼使神差的,褚贞将汗血宝马寄放去了对门早餐铺子的后院,走进阴暗的巷子里,吹了一声口哨。 然后,迎来了一阵低风一只红鹦鹉从空中飞来,在他肩头又蹦又跳,还亲热地蹭他脸颊。 红儿。褚贞喊它,特意压着的嗓音温柔缠绵。手指着林府,帮我去那家里看看。 红鹦鹉歪头瞅他,看似呆呆的样子,褚贞却知道,这只鹦鹉极通人性。 去看看,他书桌上是不是有什么没收起的文章,背下来。也帮我看看他在做什么,午时再回来,记住了吗?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4 红鹦鹉扑扇翅膀,学着主人的样子,贼兮兮道:记住啦!记住啦! 褚贞便笑了,做出一个托举向上飞的动作,去吧! 哪怕被发现了褚贞也不怕,非战时,谁会特意去注意一只鹦鹉呢。 红鹦鹉展翅,飞去林稚水家中,骤降书房屋顶,拿爪子扒拉开一片瓦,圆圆的眼睛贴在洞口。 它看到了少年窝在椅子里,面对透亮的窗紧闭双眼,黑而浓密的睫毛轻轻搭在下眼睑上,睡得安详。桌面的石狮子镇纸压着一篇文章,应该就是主人想要的那个。 红鹦鹉伸长脖子,几乎要挤进去大半只脑袋,将文章上的字全记入脑海中。 椅子上的少年仍在熟睡,太阳渐渐高升,直到有风吹开虚掩的窗,嘎吱嘎吱晃动,日头透过贴窗的竹篾纸上,照耀在他脸上,一道道金色光斑随着窗户一摇一摇,时不时刺他眼皮,林稚水才迟钝地张开双眼,神情略带刚睡醒后的茫然。 等目光落到桌上的文章时,他就全然清醒了。 我真是魔障了。林稚水苦笑,站起身,端了火盆来,红炎一腾,就将仿写的祭文丢了进去,蹲下去目视它焚得一干二净。 祭文上的灵气早已消散,强行灌注进去的东西,根本就留不长久,更别说引起异像了。 林稚水蹲的时间有些久,起来时腿一软,身体歪了一下,一枚玉牌从怀里掉出来,嫏嬛二字雕刻得十分精致,一笔一划中,缓缓流动光影。 林稚水盯着那块牌子,眼睛一点一点恢复光芒。 对!嫏嬛洞!始皇帝说过,嫏嬛洞里保留着诸子百家的典籍,那时候还不能称之为史家的史官的能力,应当也有修习方式的记载。 林稚水弯腰拾起玉牌,亲了亲玉的质感,干燥的嘴唇上传来微微凉意。我一定会呼出的热气将玉牌蒙上氤氲,也同时令黑亮的眼眸覆盖一层水雾,一定会把嫏嬛洞夺回来! 只要夺回嫏嬛洞,他就能学习史家的能力,到时候,就清楚是哪个该挨千刀的玩意儿,害了他妹妹! * 红鹦鹉在县中飞了一圈,在酒楼二层大开窗的雅间里发现在吃饭的主人,手旁还放着一杯琥珀色的酒。这只鸟扑棱着翅膀飞进去,尖喙探进杯里,去啄酒液。 褚贞慌忙拎了它扔到一旁,拿手盖住杯口,这热酒是我救命的东西,你可不能碰。 红鹦鹉眼睛圆溜,在褚贞脑袋周围飞,扯着嗓子学舌:不能碰!不能碰! 褚贞拿筷子敲了敲碗碟:行啦,快跟我说一说,你看到了什么? 红鹦鹉先将文章念了一遍。 褚贞听得如痴如醉,好!写得真好!这文的灵气该有五尺,不,六尺! 纵观人族,又有几个文采能达到六尺的呢? 不过他有些疑惑,奇怪,只是六尺多,不至于搞得那么大阵仗啊。 那必须是八尺九尺,传闻中名著的待遇了。 褚贞长舒一口气。 不过,不管几尺那也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男人拎起酒壶,对着壶嘴饮下大量酒液,喝出躁汗,踢了鞋子,除了袜,赤足在雅间里快走。 衣动带飘,仿若腾云驾雾,仙风道骨。 红鹦鹉跟在他身后飞,时不时瞅着时机给他扇两下风。 褚贞笑道:你若不是虹姐姐送我的,我都要以为你是一只妖了。 红鹦鹉疑惑地叫了一声,在室内徘徊。 褚贞有些醉了,又坐回了椅上,以手支颐。另外一只手拿手指拨弄红鹦鹉的羽毛,我想你个畜生也是记不得把你抓来的人了。 红鹦鹉啄了啄他的手指。 褚贞叹息一声,拿起酒杯,我和你说啊,她以前一只手能逮住八个你,边陲杀妖时,嘿,老远的,那些妖族看到她紫得发黑的衣服,都闻风丧胆,可惜如今也只能呆在阁里,做个大家闺秀喽。 红鹦鹉鸣了一声,飞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褚贞顿时把李虹抛之脑后,失手打翻了酒杯,当真?他真的把稿子烧了?! 那可是六尺灵气的稿子!说不要就不要吗! 褚贞想起自己至今还只能写出二尺,三尺的文章,一股愤怒油然而生:凭什么!就凭天资好,就能不珍惜吗!不想要不想要 不想要那可以送给我啊!喊出口后,褚贞狰狞的眉目忽然顿在脸上。 一息后,又摇头,算了,我又没有妹妹。 他也不多想,低头重新穿好鞋袜,抹干净嘴,回了李家在这边的别府。 一进门,就被李路行守了个正着。 小少爷期期艾艾:表哥,林稚水他什么态度? 褚贞猛然一惊,才想起来自己忘了这事了,随口扯谎:我在门外站了一个上午。 李路行就懂了,垂头丧气:他果然不想见我。 褚贞道:阿弟他陡然一停,望着李路行的目光逐渐诡异,弟? 李路行一时间竟有些毛骨悚然:表哥? 褚贞垂眸,行弟,你当真想要求林稚水原谅? 想!李路行大喜:你有办法? 褚贞幽幽地笑了:有一个,保证万无一失! 李路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人:请阿兄教我! 褚贞却只是答非所问:阿行,你可知我八岁那年,最想要的生辰礼是什么? 李路行摇摇头,但他也不傻:阿兄想要什么,我现在就去找!微微泄出的笑意里,充满自信。 也是啊。褚贞想:他确实有那个本钱自信,整个李家,未来都是他的。 褚贞道:凡是李家人,八岁时皆能去剑冢取一把剑 李路行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戢鳞剑。 他诚恳道:这个不行,戢鳞是我的半身。他歪了歪头,不过,我可以求阿爹,破例让你进一次剑冢。 褚贞笑了,笑意不达眼底:那为兄就先谢过阿弟了。 李路行急道:谢来谢去浪费时间,快跟我说一说,具体怎么做。 褚贞把手附在李路行未加冠的发顶上,从顶部往后摸,缓慢地摸到脖颈。不难。他微笑,我们上车回皇城,只我们俩个,这个办法,你留在他面前晃悠,可使不出来。 * 马车颠颠簸簸,小少爷人也是晃晃悠悠的,才刚上路,他知道不能心急,就问了其他事情:表哥,我之前忘记问了,你怎么突然来的金光县? 这车精巧,仿轩辕黄帝七香车所造,无需马牵引,人在车中相控,就能让它随意行走东西。 褚贞拉开马车里的暗格,铺开桌子与酒水,还有些许瓜果,卤味。你许久未归,又语焉不详什么最好的生辰礼,你姐姐便托我来看你。 李路行愧然:是我让她担心了,她一直有心口痛的毛病 褚贞递了一杯清水给李路行:七八年的老毛病了,不用担心,我出来时,她没有请大夫。 李路行感激地看了一眼表哥,将清水一饮而尽。 说起来,表哥你呢,小叔还生你的气吗? 想到令自己爹生气的事情,褚贞略有些不自然:还好吧,他也不舍得和我置气。 对了,关于林稚水那边李路行还想说什么,忽然感觉脑子晕乎乎的,奇怪了,我这是怎么了 嘭 瓷壶滚地,水渍湿了布衫。 褚贞面色不动,慢慢斟酒,慢慢饮,马车再驶出一段路,桌面上倒的人仍未醒,他方才吟吟一笑:阿弟,我可没骗你。 人死如灯灭,你若是死了,一命赔一命,林稚水肯定会原谅你了。 * 褚贞的马车全车缟素,千里之路,他每到一座城镇,都要下车哭一哭,哭弟弟年幼,哭弟弟死得突然。 他可不怕剑仆目睹那一切。非常奇怪的是,整个李家对仆从的掌控能力,都没有他表弟的好,真真做到了令行禁止,褚贞每每都觉得,哪怕他表弟让仆从们眼睁睁看着他去死,那些随从、剑仆,恐怕也会照做。 当李家家主提前得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消息时,一厥气,几乎要晕过去,却又硬生生挺了过来。他们现在在哪儿? 剑仆道:城外三百里,第八日就能入城。 嗯。还有别人知道此事吗? 属下已将消息封锁起来了。 做得不错,下去领赏。 李家家主坐到床上,神色颓然,仿佛刹那间老了二十岁。 他俯身到被上,路行吾儿声音哽咽,你要怪,就怪为父吧。抬首时,髭髯皆是泪。 六日后,李家家主大开赏剑宴,连开三日,到第三日时,一辆灵车驶入皇城,进了李家大门,众人皆惊。 李家表少爷从车中滚出来,亦是浑身缟素,悲痛欲绝,嚎啕大哭:我对不住李家!对不住行弟,他被那林稚水杀了! 哭声中,细细将李路行和林稚水的冲突说了。他也不添油加醋,只是如实说来,毕竟这种事情,不管谁占理,在李家看来,李路行都罪不至死。 李家人愤之,拔剑便走:必杀此竖子! 一柄天剑自天而降,锃然入地,不见剑锋。 整场主客九百四十四位,皆被沉厚剑气所慑,那柄剑,如同澎湃大海深处,大禹定海之针,沉稳,平和。 剑,本该是攻戈之器,这股剑气却如大地,厚德载物。 据他们所知,当世只有一人,修此意。 李家家主缓步走出,怒斥:滚回去! 他二弟推着轮椅出来:大哥,行儿死了!那小子既然敢动行儿,必须让他偿命! 李家家主:死得好! 如滚石入海,惊得其余人心中起骇浪。 李家家主厉声:持剑不仁,因一己之私使人丧命,死了也是活该! 他握着剑柄,用力抽出,剑气横空。 大哥不要! 家主! 剑气柱击在马车上,马车四裂,炸出冰块之中,白布覆身的少年尸体。 李家家主剑尖指着李路行的尸身,痛心有,哀绝有。两行清泪自眼角流出。 李家路行,以李家所学逼迫同族,骄纵任性,轻佻骄骜,事故在他,责任在我。我为他父,却没有约束他,没有管教他,致使他手中沾同族之血,致忧患,生祸乱 他反手,长剑连刺周身一十八下,剑剑对穿,血洞如涌泉。 大哥!快!大夫!不!请御医! 李家家主却是充耳不闻,往地上一跪,鬓角生白。 列祖列宗在上,今,李家,第三十二代家主,李韬,承请,将嫡子李路行逐出李家,驱离族谱,永生永世,不得受李家供奉! 阿爹!不要!斜里冲出来一女子,许是出来得急了,脚上鞋袜未穿。 李家家主头也不回,高声:请宗庙! 李家宗庙光华大放,上彻于天。 一本厚厚的书籍飞出,首页便是一句:此一脉李姓,自李白始。 一页页翻出,一个个人名掠过,直到尾页,李韬之下,是 嫡子:李路行。 随即,仿佛有事物在涂抹,李路行的名字,一点点淡掉,直至书页浅白光滑。 此错不在林稚水,他为幼妹复仇,属人之常情。李家人,以此事刁难林稚水者,永逐李家。李家家主起身,转头,环视众人:谁欲违我之意? 他的语气很平静,一身白衣,此刻被血汩红。 李虹双眸含泪:阿爹,那是阿弟啊!你你怎能如此狠心! 李家家主不说话,不动人情的仿佛一垒岩石。 皇帝得知此事,怔忪许久,便如李家家主心中所愿,吩咐了暗卫,尽快将此事传入林稚水耳中。 法家名士正在宫中,皇帝做此事时未曾避她,这位大家幽幽一叹:君子义大我,如今或许没几个记得了,李韬修的是儒学啊。 他心甘情愿以身上一十八处血洞铺路,消林稚水之愤,使人族天骄绝不会被妖族拢去。 作者有话要说:没写崩,在收线,等到真相大白那章,会把前面涉及的线收起来,再在作话里标注。 这个情节很重要,没办法跳过去,或者粗粗略过,没耐心的小天使可以等我写到章节名【真相大白】时,直接点进去看答案。 么么哒! * 李路行叫表哥的爹是小叔,并不是口误,也不是我打错了。 * 君子义大我:君子着重于社会,集体。 《载敬堂集民说》 第51章 皇城检尸 我杀了李路行?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皇城一家糕点铺里, 买糕点的白衣少年听着其他人的讨论,一脸懵逼。 不是你们就这么给人定罪了,都不挣扎一下吗? 包公审案颇多, 人情世故上,可比林稚水清楚得多。那褚贞必然平日和李路行无利益纠纷, 又是表兄, 能千里迢迢去寻他,想来平时关系亦不错。血缘,亲情,无利益纠葛, 怎么会有人怀疑他。 林稚水点头,这倒也是。 某个杀母案里, 儿子托言母亲去旅游了,大半年没用她的号码联系人, 亲舅舅来询问, 不也一样信了侄子的话吗。 血缘关系, 有时候是最障目的那一片叶子。 而且, 论起动机来, 的确是他自己比褚贞有嫌疑他当时可是真的差点杀了李路行。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4 林稚水转头, 去与糕点铺的老板说话:不知我可否先付了钱, 过几日再来取糕点? 老板自然是点头的。 林稚水又问了李家地址, 径直走了过去。 阮小七:怎么突然又不买了? 林稚水叹道:我本是想买来祭奠濛儿, 但是,总不能扣着一头屎盆子去找国师吧? 也不知道国师什么性情,是不是她收敛了妹妹的尸骨,听闻皇帝将李路行视若亲子,而国师, 说不准受了皇帝影响,也对李路行颇有好感呢? 她不见我还好,万一见了我,气愤之下,不将濛儿还我林稚水脱下头顶斗笠,轻轻抱在胸前,露出一双懒懒垂下,暗含锋芒的眼,先伤了妖族太子,又害死李家嫡子,再来一个国师,人妖二族都无我容身之地,我也很难办的。 说着难办,少年的脚步分明没有多停顿一下。 文字世界里隐隐传来叹息。 本就是无法无天的性格,如今最亲密的那根线断了,真不知道以后他能由着性子,做出什么来。 哦,不,林稚水的脚步还是停了。 李家到了。 或许是因为李路行的死亡,整个李家全被压抑肃穆的气息所笼罩,便连门房脸上都没有丝毫笑容。 林稚水上前,非常有礼数地拱手,可说出来的话却简直像上门挑衅打脸:烦请通告一声,就说林稚水前来拜访。 门房呆愣两息,看林稚水的目光,便渐渐染上冰冷的杀意。 李家满门习剑,就连门房都会几手,而林稚水杀了李家嫡少爷,简直像是一巴掌掴他们脸上,如今正主出现,怎不让人愤怒。 林稚水平和地重复一遍:烦请通告一声,就说林稚水前来拜访。 想到家主的话,门房硬邦邦扔下一句:等着。转身进门。 林稚水百无聊赖地靠着门墙,在另外一个门房的打量中,垂着眼睛,静悄悄地站在那儿,手里还拿着一个九连环玩耍,等到主家之一出来时,他已经漫不经心地撤销到第八个环了。 秋水长剑角度刁钻地刺过来,势要直钻他心房。 门房将牙齿一咬,不敢出声。 叮 九连环的环身部分,精准地与剑尖相撞。少年慢悠悠抬起头,笑道:看来你们家主的话,说出来就像放屁一样啊。 坐着轮椅的男人将剑一收,横放膝头,慢条斯理地:你说笑了,我只是想要检测你是不是真的林稚水贞儿刚回来,你就出现了,让人怀疑 林稚水松开手,捏着的九连环叮叮当当落地,金属与地板撞击的声音,恰到好处地打断了男人的话。 礼尚往来。 少年剑若流星划过,出势极快,男人没想过他在李家门口也敢动武,仓促间举剑相迎,少年锋芒击中他剑身,登时一股势道传来,震得他闷哼一声,险些脱剑。 现在呢。林稚水语气平静地问。我是不是真的? 男人瞳光颤动:青莲剑?! 你为什么会有青莲剑! 林稚水挽了个剑花,收剑入鞘,似笑非笑:怎么,以你们的情报,还会不清楚我进过白玉京? 先祖他男人失声。 清楚归清楚,可谁能想到,祖宗的好处,会给了一个外人呢。 林稚水直言:我要看一看李路行的尸体。 男人也就是李路行的二叔,李家家主的二弟,李玄神情一冷:林稚水,纵然你是先祖传人,李家也不会白白受辱。 林稚水眉头拧起:人不是我杀的。 李玄明显不信:不是你杀的,难道是贞儿杀的? 林稚水淡淡道:不用非此即彼。还没有证据的事情,他也不会直接说出口。 李玄冷笑:你恐怕不知道,行儿从小到大,任性归任性,可从未欺男霸女,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你这事,是他头一回的失误做了就是做了,我大哥也按着我们,不许我们来寻仇,你何必拿了好处,还想要名声。 林稚水皱眉,感觉和已经认定了一件事的人说不清,直接迈步,从他身边踏过去,我找你们家主说。 那才算是李家目前少有的明白人。 李玄脸色一变。 他虽然不赞同林稚水的话,可却也知道如果真让林稚水见到家主,以家主的性子,说不定真的会允他去翻看行儿遗体。 那是亵渎!李玄恨恨地想:仵作是损阴德之人,林稚水此番作为,比损阴德更损阴德! 李玄:拦住他! 剑仆们现身,将林稚水团团围住。 林稚水环视一圈,扬眉,试试?青莲剑出了鞘,剑尖拖曳于地,随着他的前进,划而地分。 剑仆们望着那柄象征青莲剑仙的佩剑,皆不敢动手,林稚水走一步,他们就退一步。包围圈是形成了,然而屁用都没有,恐怕林稚水能顶着这个包围圈,一步步走到李家家主面前。 李玄怒道:你们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一声暴喝传来:你才是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剑仆们跪下时,微妙地松了一口气:家主。 二长老能无视青莲剑的地位,可他们这些剑仆自小培养时,都是对着青莲剑的塑像,对着青莲剑仙的画卷宣誓对李家的忠诚,长年累月积出来的威慑力,使他们哪里敢对剑仙传人出剑。 李玄受到了惊吓:大哥!你不是受伤在床上躺着吗!他缓缓调转轮椅,见到李家家主黑如锅底的脸色,立刻解释:我不是想寻仇,是他紧捉行儿不放,非要亵渎他的遗体,我才让剑仆们拦他。 这话说得李家家主也生了不满之心。 他面上不显,只是斥道:胡闹!自去宗庙里清水禁食三日! 李玄心有不服,但是还知道在外人面前维护大哥的面子,低了头:是。 李家家主又扫向剑仆们:自去领罚。 剑仆们垂首退走。 李家家主这才看向林稚水,生硬地扯开一个笑容:你就是林稚水? 您就是李家现任家主。 是我。李家家主走近林稚水,至少表面上看十分友好:巨阙可好用? 林稚水点头,又拱手行谢礼:多谢。不给李家家主过多误会的机会,直截了当地:李路行不是我杀的。 李家家主瞳孔紧缩:当真! 林稚水只是举起青莲剑,神情严肃:我向师父发过誓,我的剑为正义,为道义,为人族而挥。为家妹报仇,合乎道义,但是,我会选择光明正大地约战他。而不是私斗。 李家家主垂首,望着那柄被爱护得很好的宝剑,以他持剑近五十年的眼光,自然能看得出上边没有怨气,没有愧疚,更没有屠戮过人命之后的血气。 湛湛若青天的剑身,清爽如清风自来。 我信你。李家家主沉甸甸地说,但是,拿不出证据,李家其他人不会信。贞儿也算半个李家人,对行儿亦是素来真心,他赌咒发誓,行儿死绝前最后一个人见到的是他,并且还提到了你的名字。 林稚水:听说国师擅长卜算? 国师的卦,不能轻易而出,寻常小封到无所谓,如这样对前情一无所知,直窥机密的卜算,需要大耗元气。不可能只为了我儿就做出此事。国师愿,我不愿,陛下也不愿。她的卦该留给整个人族。李家家主轻轻摇头:何况国师闭关去了。 闭关? 她新收了一位徒弟,听闻天赋极好,是天生的擅长卜算,国师要为她打好基础,特意嘱咐,非大事不出关。李家家主可不敢厚着脸皮觉得自己儿子死亡,属于大事哪怕是他,现在就猝死了,也没办法惊动国师。 林稚水点头,很是平和:那我自己去查,您先不要把这事说出去,以防打草惊蛇。 可以。你有什么事情尽管过来,我会吩咐下人,你来了直接找我就是。 这位李家的现任主人,的确比其他人容易交流。 林稚水找个地方补了觉,深夜,带上火折子去义庄。 李路行被逐出李家后,尸体只能屈就这地儿,林稚水轻而易举就翻到了他。 然而,没那么简单找到线索。 林稚水一掀白布,扑面而来的尸腐气令他禁不住屏住呼吸。 那是一具已经开始液化的尸体,缓缓流成类草莓汁的液体,模样浑浊。 看来,褚贞用冰将他冻起来也不顶用,路途遥远,八|九月的天又够毒,尸体终究是受到了影响。 可惜他当时没和褚贞同路,不然,说不定就可以在死亡没几天的时候,检查尸体上的痕迹了。 随即,林稚水把包公请出来:包待制,麻烦您了。 包公道:为人除冤,是我准则。 他们先用酒、醋泼洗李路行全身,使身体可能会有的损伤更好的出现,才开始分头脚地检查李路行的尸体。 从口鼻里流出的血液泡沫并非黑色,不是中毒。 指甲与牙齿,头发皆脱落,舌头伸出,死亡时间的确是近一个月。 除西门庄主造成的剑伤外,还有一道剑伤,应当是贼首致命的攻击,全身无有其余刃伤。 只有一道伤痕,无其余挣扎痕迹,也不确定是否自尽。 林稚水喃喃:没有挣扎痕迹 他猛然抬头:包待制,或许是熟人犯案,我们去找褚贞。不出意外,李路行的魂魄应该会跟在他身边。 第52章 究竟是谁 褚家, 褚贞手拿着一颗柠檬,用刻刀小心挑琢表皮,小勺子谨慎地挖空汁肉。 雕着雕着, 忽然呼吸急促,面颊红润, 他紧咬牙根, 将柠檬轻轻放下,手迅速地拉开抽屉,拿出一黄纸包,打开后, 将里面的散尽数服下。 瘫软在椅子上三五息后,双眼慢慢眯起, 似醉非醉,只觉飘飘然要往天上去。 稍坐一会儿后, 俯身端起桌旁烫酒的小红炉, 倒出一碗碗热酒, 喝得浑身滚烫, 松松垮垮的薄衣服散热虽好, 也将他喝出了一身汗。 闷闷的脑子一片清明, 褚贞迷醉地呻|吟一声, 起身, 拉门, 深深吸了一口九月尚有夏日余温的天气,病态白的脸上晕开浓厚的绯红。 幸好脑子还清楚,知道不能这么一副喝了酒的样子出门,万一被李家发现,容易生恶感, 褚贞只在自家院子里暴走。 走着走着,有人推门而进:你在做什么谁许你喝酒了! 来者是一位五官立体的女人,棱角分明,气质刚硬,极具攻击性。 褚贞停都没停,只是换了个方向面对来人,表情瞬间转换为愧疚不安:阿娘!热气熏出的水光令他看上去就像是为表弟难过,我知道我不该喝酒,可是,行弟他死得实在令我难受。大伯还不许我们去报仇。 女人对于他自认李家人的态度并未有一丝不认可,只是生硬地道:那也不该喝酒,喝酒误事,你和李虹学学,用刺血抄佛经为李路行安抚亡魂。 虹姐姐她 这个举动 褚贞眼睛一亮,觉得自己可以复刻过来。 他母亲似乎想到了一件事,眉心皱出褶皱:你最近别出门,林稚水来皇城了,出门也记得带我给你的东西。防止他记恨你告状,对你出手。 褚贞在母亲说话时仍在暴走,听到这话,登时左脚踩右脚,整个人摔了个大马趴,他来皇城了?!停顿片刻,迅速把语气改成愤愤不平:他害了人还敢出现在李家,就是欺负大伯仁厚! 褚天真漠然:君子可欺之以方。 褚贞爬了起来,唉声叹气:太君子了,行弟在九泉之下,该有多伤心啊。 褚天真眉头一挑,不置可否。 褚贞亲亲热热挨过去,阿娘,你能不能再给我点钱? 褚天真端详他:你去金光县前,不是才刚给了你一镒黄金? 褚贞讪笑:买了一些东西,比较费钱。而且,您也知道,我带了家里的汗血宝马出门,它的草料非常烧钱。放软了声音,阿娘,您就再给我一点嘛,我准备去寺里为行弟上香,点长明灯,可是兜里没钱了。 褚天真摸了摸袖子,晚上我让人给你送来,钱,我刚给你爹了。 褚贞皱眉,脱口而出:他又去赌了? 褚天真表情不变,平静道:反正我养得起。 这倒是褚贞撇撇嘴。他们家是巨商之家,由他亲娘做家主,日进斗金都是说少了。 褚贞送走母亲,关上门后,脸上表情忽地一变,低声:林稚水那家伙怎么会突然来皇城,他不用准备升舍试吗! 踱步在院中,整个人都有些烦躁,包公 文战那一事,谁都知道林稚水有包拯相助,可审阴阳。然而,褚贞开始时并不怵。 林稚水要准备升舍试,来皇城至少要等到十二月底,那时候,就算李路行的魂魄跟在他身边,四个月的时间,也该消散了。 不行!褚贞大步向他父亲李浑的房里走去。 绝不能让包公发现,李路行的魂魄跟着他! 褚贞知道自己父母分房睡已有二十多年了,并且,通常不进入对方领地,也就不担心母亲会忽然出现。 用私配的钥匙开锁后,褚贞将门掩好,想也不想直奔墙上挂的那副七层坚甲去,手往甲胄后边摸到一凸起,用力按下,机括声响起,大床缓缓自中间拉开,分为两半,露出地面一个凉气嗖嗖的口子,顺着阶梯下去,是一处小地室,室中空空,只有墙上挂了一支通体火红的笔,质感如玉。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4 褚贞拿下那支笔,也不见他沾墨,凭空在虚处书写,一列字缓缓浮现。 李路行魂魄,跟与凶手身旁。 非他之力,而是红玉笔神异。 褚贞忽地捂了嘴,咳嗽声直响。 这笔他知道功效,如果写的事情不是真的,就没办法写出来。 他顿了顿,脑海中想着魂魄可被大光明咒超度,笔下同样书出了这十个字,证明可行。 褚贞咳嗽声不断,咳着咳着,血迹自指缝中渗出。他的眼睛却亮得可怕,仿若恶鬼在人间。 你在干什么! 褚贞手一抖,转身,见男人站于阶梯口,眉眼中尽是疲惫之色,嗅之酒气浓浓。纵是如此,他依然厉声:我不是说了,不许你用它做私事吗! 褚贞的反应。却是把笔一摔,手往身后指:你自己看看,我是做私事吗! 男人大步下来,先捡了红玉笔心疼地抚了抚,才抬眼,看完后,浑身一震,贞儿,我 褚贞扭头,神色不耐:从小到大,你就没管过我,谁都知道子女要避父母讳,你却非常随便地给我起名叫贞,不需要道歉他脸上露出嘲讽,毕竟你从没了解过你儿子是什么样的人,看到我动了你的笔,想当然以为我是为了一己之私,也很正常。 男人脸上流露出愧意,不我只是怕你出事,这笔不能轻动,它耗的是人体精气神,用多了,会体弱多病,减少寿命,更甚者,用过头了,会直接精气神衰竭而死。 褚贞飞快地勾了勾嘴角,不用你管!我死了也是我活该!假装愤怒,脚步声重重的离开。 不用担心了,他父亲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似乎一直对他心有愧疚,只要他这么说,再加上那两句话很像是他好心想要为表弟超度,他父亲绝不会起疑。 这时候,身后飘来一句话:我会把这支笔换一个地方藏起来,你以后不用再来找它了。 褚贞脚步微顿,复又离去。 * 褚贞坐马车去了最近的寺庙,等到母亲给他送来钱之后,添了香油,要了客房,在房中,一遍遍念诵大光明咒。 行弟他幽幽地说,可莫要怪我啊,我学的是法家,目的高于一切。只要达到目的,是否仁慈,文明,合乎理法,都不重要。哥哥送你最后一程,你乖乖去投胎好不好?我做到了答应你的事情,你也该把欠我的剑还我了。 烛火忽明忽暗,似乎有谁在气急败坏。慢慢的,随着念咒声声,火焰烁动频率逐渐减少。 嗡,啊蒙嘎,微罗恰那,玛哈姆得拉 红鹦鹉落在窗前,眼珠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重重烛光下,跪坐念经的青年。他嘴角翘起的弧度,像极了那天看到亲表弟崩溃到顾不得仪态时,偷偷扬起的笑。 真的感情极好的表兄弟,在看到那一幕时,又怎么会幸灾乐祸呢。 * 皇城极大,林稚水开始想动用玉玺,然而刚把神识寄托天地,一股桃香袭来,温柔却不失坚持地,把他的神识按回身体里。 林稚水睁开眼睛,茫然四望。 也没见着桃花,也没见着桃子,倒是有不少桃木,没花也没果,空着枝头栽在皇城各地。 这还是玉玺头一回不能用。 林稚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先把这事暂时放在一边,蹲守在褚贞家门口,耐心等了三天,才守到他清晨归来。 青年神色委靡,也不知道去做了什么,身上穿的轻薄宽衫倒是十分占便宜,哪怕对方明显一副没睡够的样子,也能在风吹起时,衬托出仙气飘飘。 非常有魏晋遗风。 林稚水还闻到了他身上有很浓重的檀香味。 包公从文字世界里出来,眼眸明亮,仿若发着黑光。他注视着褚贞,微微摇头,没有。 林稚水诧异:我猜错了? 居然真的不是褚贞杀的人? 包公道:只是一个多月,怨魂不至于散掉,没有,那就不是他了。 林稚水若有所思:看来,杀李路行的人一定要很厉害,才能让他毫无反抗之力。 但是,林稚水还是感觉不太对。 不对,不太对,我还是觉得他嫌疑最大。 檀香 庙! 林稚水飞快离开原地,往皇城里唯一那间佛寺去。 问得僧侣,得知褚贞为表弟李路行,念了三天三夜的大光明咒。 僧侣还感慨:褚施主真是对李施主情深意重,三天三夜都不怎么歇息。 林稚水抿了抿唇,转身往李家去。 包公:你还是怀疑 林稚水想了想,表示:因为我目前知道的嫌疑人只有他,我再去确定最后一件事,如果那东西能留下来,是他无误了。 林稚水问李家家主要他劈碎的马车碎片。这句话问出口时,他自己都不抱希望,毕竟都三天了,按理来说,垃圾早该被清理了。 果然,李家家主摇头:那个没有留下来,当天,家仆们就打扫干净了。 林稚水叹气。也是他想着大头在李路行的魂魄上,才没有立刻去找马车,现在好了,线索断了。 他慢慢去往大门,脑子里思考还有没有别的线索可以破局。 林公子? 林稚水回头,便见一下仆直立他身后,沙哑着嗓音:我家小姐有请。 这声音,好像有点耳熟?你家小姐? 是,李家大小姐。 林稚水满怀疑惑地跟着下仆走。 奇怪,到底是哪里听过这种沙哑的声音呢? 出了院门,走过小道,拐来拐去,经入一个个景墙,沿路之景,假山翠竹,青松木桃,颇有雅趣。 林稚水正在左右欣赏景色,忽然听到耳边一句飞快的低声:不要吃蛋。 林稚水眼睛猛地一眨,克制着自己扭头的冲动,心脏砰砰直跳。 蛋? 什么蛋? 是说,李家小姐会给他蛋吃? 前方,仆从依然是那副低着脑袋引路的模样,仿佛没什么特别之处。 他将他引上一处小坡,走过柠檬树林,到小阁楼前。 仆从敲了敲门,听得一声请进,稍微推开小缝,便退后几步:公子请,小的就不进去了。 林稚水瞧着那条缝,黑黝黝的,望不见光。看上去很是吓人。 少年扶了扶青莲剑,走过去,把门推开,光芒疯狂涌进,眼前倏地一亮,就见花信年华的女子秀丽端庄地坐于椅上,裙裳下垂,绫罗软鞋旁,卧着一头雪白狮子狗。 她一双美目朝他遥遥盈过来,发如丝绸眼含露,林公子?声音也是烟一般轻,称呼完后,绣帕掩着口唇,轻轻咳嗽两声。 林稚水鼻子动了动,嗅出满屋子药味,将外边柠檬树的果香压到低迷。 李小姐。守礼,也是为了方便跑路,林稚水就站在门外拱手,打死也不进去。 李虹噗嗤笑出声,侧首,水笋般的手指头举止优雅地撷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林公子是不是在找马车的碎屑?在室内的侍女受到示意,把桌面的一个布包拿给林稚水,我早便想到林公子需要它,提前收起来了。 林稚水深觉柳暗花明又一村,喜道:多谢! 舍弟多次在信中提到您,说您文动文曲星 林稚水笑得有些尴尬。想也知道,李路行就算提到这个,也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李虹又咳了两下,帕子微掩的脸是病态的苍白,我相信阿行的死不是林公子做的,希望您能找到真正的凶手,虹无甚本事,只能帮您留意些许需要收集的线索。 多谢!林稚水郑重道谢,这样已经帮大忙了。 侍女冲林稚水一笑,合上了门,没给任何寒暄的机会,他猜测里的吃蛋,连个影子都没有。 仆从立在不远处,眼不斜眉不动。 * 林稚水一块块木片翻找,有的很大块,有的只有指甲盖那么小。 没有找到血迹。 用酽米醋、酒泼林稚水念叨着《洗冤集录》里能让地面血迹显形的办法,找来酽米醋和酒,泼在木片上。 依然是大部分的木片没有问题,林稚水耐心翻找,终于在一块小木片的边缘处,发现了显形的凝固血液。 林稚水将所有木片收了起来,有血迹那一块,放在了最上边。 阮小七:这是不是说明,是那姓褚的家伙杀的李小子? 林稚水点头:有这个可能。毕竟,其他人杀,若是从门帘处掀进来,李路行不可能察觉不到,身上必有打斗痕迹。而若是忽然从车外一剑刺进来,刺入心脏,应当能在车身找到剑刺破后的细洞才是。 阮小七急道:那还等什么!快去呈证据啊! 林稚水蹙眉:我现在有两个怀疑人选 阮小七懵了:什么时候变的两个? 刚刚。 那个不要吃蛋,让林稚水耿耿于怀。但是我又疑心是雪山惊魂效应。 林稚水细细给文字世界的人说了在前世一个有名的鬼故事。 一女子和男朋友以及一众朋友去登山,她因故留在营地里,看到山上雪崩,去寻,先见着互相搀扶的朋友们,他们统一口径都是男朋友死在了雪崩里。女子失魂落魄回到营地,就见到男朋友神色惊恐站在那儿,用心有余悸的表情告诉她:刚才雪崩了,他们都死了,我侥幸逃了出来。 阮小七揉了揉胳膊,被这个细思恐极的故事激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林稚水:我不清楚那个仆人是哪边的人,如果是第三方人,在李路行死后,还想借我的手冤死李家小姐呢? 或者,如果他是李家小姐的人,特意告诉我这事,想要让我反其道而行之,反而不怀疑李家小姐呢? 更甚者,万一是褚贞的人,杀了李路行还不够,还特意嫁祸李路行的姐姐呢? 阮小七被说得头昏脑胀,只好揪着血迹那点不放:你不是说木片上有血,极有可能是褚贞杀了李路行后,滴溅上去的? 不,也有可能是用来故意误导我的动物血。 林稚水叹气: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很怀念DNA检验。 用来确定,这到底是人血,还是动物血。 林稚水颠了颠装木片的包袱。我要再去义庄一趟。 按照习俗,李路行的尸骨到亲人面前,还要再停灵七日。如今已浪费了三日,还有四日,尸骨入棺,那他就回天乏术了。 另一边。 李虹俯身,抱起狮子狗,抚摸着它的脑袋。没生灵智,只用本能来应对的狮子狗将头扭到一边,避过李虹的手。 李虹眉眼含笑,用玉指轻轻推它脑门,生气啦?别气,我的好乖乖,不就是刺你一滴血吗?以后不刺了,别生气了,嗯? 作者有话要说:嗡 啊蒙嘎 微罗恰那 玛哈姆得拉 《大光明咒》 * 这两天评论我看了,统一回复:没写崩,在收线。 * 线① 表哥到底是不是好人,跟李路行关系好不好。 【一向追求完美的李大少爷,在他面前哭得像落水猴儿?】 【嘴角悄悄翘了一点,又飞快地压回去。】 回答:不是,不然也不会偷笑。 * 线② 表哥莫名其妙杀人。 回答:没有莫名其妙,是积怨已久,只是我还没交代到。前头对话中有苗头,他说的话,不是我乱打的。 具体涉及后文剧透。 * 线③ 表哥服用五石散,也就是吸|毒,所以他精神其实有点问题。 【穿着柔软的、破旧的、没有浆洗过的衣衫的男人】 【这热酒是我救命的东西,你可不能碰。】 【喝出躁汗,踢了鞋子,除了袜,赤足在雅间里快走。】 * 线④ 为什么不怕仆从跟着。 【他可不怕剑仆目睹那一切。非常奇怪的是,整个李家对仆从的掌控能力,都没有他表弟的好,真真做到了令行禁止,褚贞每每都觉得,哪怕他表弟让仆从们眼睁睁看着他去死,那些随从、剑仆,恐怕也会照做。】 【刚才做的不错,没有插手我的战斗。】 【李路行:你们去找到林稚水,带他躲起来。 是!其中一人道:老爷让我们保护您,能否只分出一半? 李路行不耐烦:我有什么需要保护的,快去!全去!】 回答:因为仆从对李路行服从度很高。 不然,比如说和阮小七比斗那个,他只是拿刀插耳朵,万一是插脖子呢?不听少爷的话,顶多受责罚,让少爷死了,回去他们也得死。 但是,随从就眼睁睁看着,还有那些暗地里的剑仆。 至于为什么诡异,涉及剧透。 * 线⑤ 蛋 【???】 * 线⑥ 神秘仆从,沙哑的声音 【???】 * 线⑦ 两支神秘的笔。 【???】 * 线⑧ 【???】 * 暂时没有了,剩下的线还要在追查过程中收回。现在说完,就剧透光了。【但是等查案结束那章,我会把所有线都列出来】 只能说一句不算剧透的话:很前面的时候,有过暗示李路行结局的一句话(我看到有机智的小天使提到啦!虽然猜的方向是错的。),不是突然决定他的死亡,是按照大纲走的。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4 第53章 摸清线索 尸体, 会说话。 剑从前胸刺进去,还是从后背刺进去,尸体都会给你呈现出来。只要看骨头即可。 林稚水知道, 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如果让李家其他人察觉到, 必然会引起群愤。 古人重尸首完整, 他们认为,人死后尸体不完整,不得入轮回。是以,检验尸体, 甚至进行解剖的仵作,才会被人们轻蔑为不积阴德, 不敬也远之。 所以,还是半夜去吧。林稚水蹲在义庄周围的槐树上, 静待夜色降临。 群愤他不怕, 但是万一碍了他的事, 那就令人心烦了。 到了夜半, 林稚水摸进义庄, 翻出一把匕首, 就要给李路行剖尸时, 突然听得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林稚水将包公的同人文稿往旁边尸体的草席下一压, 露出小小的边角,再将李路行身上的裹尸布扯好,迅速躲到柱子后边。 吱呀 门被推开了,那人拿灯一照,脚步快捷地走入。 女子。包公透过承载他的纸页, 充当林稚水的眼睛,黑衣,黑鞋,黑手套,黑头纱,没有丝毫裸露在外的皮肤。 林稚水屏息。 女的?难道是李家小姐? 包公道:她在检查李路行的尸首。 林稚水保持姿态不动,详细说说? 伴着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包公娓娓道来:她试了李路行尸身的软硬,检查致死伤痕大小,伤口阔狭。 口腔,颈后,顶心,粪门,刃物处内外疮口,衣衫破损之处,皆有检验。 林稚水心中点头。 伤口有两面性,大的是刺入口,小的是刺出口,不过,尸体已经腐烂得很严重,看不出来是前刺后,还是后刺前,所以需要翻看衣服破损的地方。 通常来说,剑分两种,一种是由窄慢慢变宽,一种是除剑尖外,剑身宽窄一致,倘若用的剑是前者,一剑穿心后就可以分出刺入口与刺出口了。 可惜,凶器属于后者。 至于口腔、脖颈、顶心、粪门什么的,都是常规的验尸手段。 也不怪会有家属不愿意了,在他们看来,其他就算了,粪门略有些侮辱人,死者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 一个人,在非仵作情况下,能做到不顾脏污,详细查检尸体 她是谁? 又有新的脚步声传来,女子却安若泰山,并未躲去其他地方。 新的人一进来,就压着声音做汇报:头儿,阿三回来了。 女子道:他如何?只有他一个回来? 阿三受伤极重,断了一条胳膊,拼死回来的。只他一个人回来,如今正在咱们下榻的地方治伤。他有话想转告您。 何话? 您的猜测没有错,李家,除兄弟们,还另有一波家伙潜伏其内。 女人冷笑一声,李韬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家里漏成筛子了,都没发现么。 她的下属并没有接这话。 女人又问:还有呢? 阿三还说,阿十一,阿十二,阿十三,阿十七,着了道,不知是李家下的手,还是另外那伙人。他们平常看起来毫无违和之处,行事思考皆是发自内心,然而,李家少爷一旦发布指令,他们便会令行禁止,绝不多做一步。 女人声音带上淡淡不悦:为何不早汇报? 阿三去时,他们一切行动如常,认得阿三,也能与他对暗号,谈到李家少爷时,也会对他的性格表露不满,初始阿三没发现不对,哪怕李家少爷将他们全部留在原地,只和褚贞一同上路,也只是以为少爷我行我素的脾气又犯了。 这倒也合理 女子沉吟不语。 属下又道:阿三猜疑,异常藏在李家,他是您通过李家家主夫人那边直接塞进去的,没在李家呆几天,阿十一他们,在李少爷身边 女子叹气:也有五六年了。 属下接着汇报道:然而,等车马远去,阿三提议偷偷顺着车辙紧随其后,却被其他人拒绝,说少爷的命令不可违背。 林稚水听着,也觉得很不对。命令的确不可违背,但是,偷偷跟上去属于对李路行的生命负责的一种折中处理,于情于理,那些仆从都不该拒绝才是。 一瞬间,林稚水又想起来他和李路行刚见面的时候。 当时他还觉得李路行虽然有毛病,却也是个骄傲的人,战斗时不屑于让随从帮忙,惨败后也没让随从去群殴,反而赏了他们银票。现在换个角度想想,却发现其中明显的不对劲。 阮小七一身匪气,看着可不像个好人,幸好他的尖刀刺的是李路行耳骨,可万一是脖子呢? 那可不是普通切磋,刀都动脸上了! 不听少爷的话,顶多是不要命,听少爷的话,却让他丢了命,回李家后,他们都得死。 孰轻孰重,不至于想不到。 林稚水对包公说:我试她一试,看她是哪边的,若是我追她出门,您留下,替我剖一剖李路行的尸身。看他胸骨。它在心脏前方,除西门庄主那一剑外,还有别的痕迹没有? 毕竟,从前面刺进去,未必会避开胸骨,可按照古时候以为心脏全生在左边的误解,从后背刺进去,绝不会去刺脊椎这两组骨头,于人体位置竖直正对。 好,主家请小心。 林稚水没有立刻拔剑。从黑衣女子自己过来查看这点,她应当是不希望有别人在义庄里,看着她检查尸体的。 不论是为了自己颜面,还是为了李路行颜面。 果不其然,听完汇报后,黑衣女子道:是我对不住兄弟们,你先回去,别让阿三出事,我稍后再回。 是,头儿。 下属离去,黑衣女子继续验尸。 青莲剑动,剑吟若蝉鸣,灯芯噼啪,剑风袭过,一颤之后,倏然覆灭,陷入黑暗之前,只见得细长黑影掠过墙壁,直指女子。 她可以避开,但是那剑招就要砸在李路行的尸体上了。 林稚水当然知道自己能收住,黑衣女子却不知道。 她目锐如剑,透过黑纱盯着林稚水的方向,将李路行身上的白被子用力往上一掀,遮住双方视线。 清亮的裂帛声后,林稚水去势受阻,就听到自己的剑尖与对方的剑尖相击时,宛若金玉撞击叮地一响。 白被子坠下,庄门大开,林稚水只看到浓稠墨汁一般的夜色中,踏着风吟驰去的背影。 林稚水单手持剑,追了出去。 月色下,只见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急驰,花草树屋自两人身边倒掠。剑吟声声,白色剑虹走水冲波般啸过三十多尺的距离,离她背心仅余数尺,迫得她骤停反身,拔剑相对。 只两三个呼吸间,林稚水就冲到她面前,长兵相接,锋刃流畅。 甫一交手,林稚水就知道,对面的人必然是一位剑术高手,并且和他走的是同一剑势,都是抢快,剑出不回,不论有多少破绽,在比之前更快的下一剑里补上。 势若光电。 然后,双方都发现了,对方的剑没有杀气。 几乎是同一时刻,他们收了剑。 你的剑不错。尽管看不见脸,女子带着称赞的语气也证明了她的态度。 林稚水扬起一个笑:你的剑也不错。 这时,林稚水方能好好打量对方,女子披着月光,夜色在她肩头漫开,长身玉立,纵然全脸被黑纱所遮盖,林稚水也猜,这应当是一位风华绝代的美人。 不过,再美人也不能挡住林稚水追根究底的决心。你是谁?为什么要夜探李路行的尸体? 我姓王。王姑娘的目光似乎动了一下,落在他的剑身上,青莲剑,你就是青莲剑仙的传人,林稚水? 林稚水笑了笑,是我。我来为我自己洗脱嫌疑。 王姑娘微微点头,我也猜不是你。能火烧溟海城的人,绝不会不知道害死李家嫡子是如何逞一己之私。 林稚水脸色稍变:你是谁! 妖族不算,他们绝不会把此事大肆宣扬,而知道这事的人,只有陆县令。再回想她刚才和属下的交谈 这人该不会连区区北方边缘地方的一个小县城的县令,也安排了人手去当卧底吧? 不至于吧!那她手底下得有多少人? 王姑娘哂笑:我的身份不能告诉你,我随师姓,你称呼我王姑娘,王小姐都行。 林稚水看着她,不说话。 王姑娘很是无奈:真的不能说,你刚才呆在那儿偷听,也知道我是有下属的,我得对我下属负责。 林稚水:那你为什么要夜探义庄? 这个能说。王姑娘把手一负,隔着面纱望他:我喜欢李路行有很多个年头,他死了,我当然要找到真正的凶手,绝不让对方逍遥法外。 林稚水一噎。 李路行和他岁数一般,而对面的女子,已有二十四、五岁了,这许多年敢问您是在他八|九岁时就喜欢他了吗? 王姑娘似乎是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你猜? 林稚水转身,不猜,懒。我先回去休息了,你有什么线索,自己查就好,我自己一路,你和你的下属一路。 王姑娘没想到林稚水会这么做,很是诧异:我说说你就信了? 林稚水伸了个懒腰,双手交叉放在脑后,将背毫无防备地留给她。我信的是,在我攻击你时,你没有和我在义庄战斗你对李路行的确有感情,我只要清楚这点就够了。 不论是敌是友,至少此刻目的一致,都是把真正的凶手找出来。 王姑娘遥遥望着林稚水远去,罩纱下,眯缝着眼,忽地勾了一抹笑。 * 说是去休息,然而林稚水还是回去了义庄,包公已经把李路行胸膛剖了,见到林稚水回来,拭了拭手上尸水,脊椎有损。 林稚水笑了:辛苦您了。 终于,出现了明确进展。 如果无损,他才要头疼,毕竟,从身前刺入,避开胸骨并不难那玩意可以在体表明显被摸到,所以大部分人杀人时,都会选择贴着左边乳|房的右侧,那儿是心脏没有胸骨保护的一部分。 也是古代人以为的,整个心脏生长的地方。 林稚水耐心等到第二天早上,才去找李家家主,用问问题来逐步摸清线索。 李路行有警惕心,平日里睡觉,剑都是垫在枕下。外加李家有注意培养他的遇袭能力,哪怕是睡着了,只要有杀意和响动,他也能迅速醒过来。 可以确定,大概率不是梦中被杀。 第二种可能,凶手离他太近了,比如说褚贞。 褚贞有说,李路行是死在马车内,还是马车外吗? 马车外。 那李路行死的时候,离马车远不远? 这 李家家主回答不上来,这问题方向有点偏门,他们没人问过褚贞。 林稚水撺掇他:问一下。 李家家主点头,给予了林稚水极大的信任,还有其他要问的吗? 林稚水掰着手指头数,问他,李路行是仰面倒的,还是俯面倒的。 扶李路行尸体进马车前,有没有擦干净身上的血? 进入马车后,可发现有血迹的地方? 他可有确切看到我? 暂时就这五个问题。 李家家主派的是自己的心腹去问,得到了五个答案。 就在马车不远处。 仰面。 擦干净了。 没有血迹。 没看到。 得到回答后,林稚水的眼睛越来越亮。 这就是他特意等到白天再来找李家家主的原因,不然,大半夜的,把褚贞从床上摇醒,问问题,傻子都知道有问题。 现在,狐狸尾巴果然露出来了。 中剑后,再拔剑,人往前倒,该是俯面。而如果是凶手特意将尸体翻过来 人被刺穿心脏再拔剑,只有10秒左右的时间存活,其中要扣除把人扶起来的时间,扣除李路行所谓的告知褚贞,是林稚水杀了他的时间,剩余的秒数,根本不够凶手先翻尸,后隐藏。 由此得出,褚贞 撒谎! 第54章 抓到你了 想必, 他误会李小姐了,木片上的血迹,正属于李路行? 不不不, 这个先存疑。 林稚水尚记得自己算计妖皇,用的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的计谋, 可别到他自己, 反而栽上面。 至少,褚贞的作案动机还没推理出来呢。 林稚水找缝尸匠,将李路行的尸体缝合起后,揉着眼睛寻一家酒楼, 准备去吃午餐。 正高高兴兴品尝美食,听得旁边那桌的食客聊天, 好巧,和褚贞有关。 兄弟, 你说, 李家没了儿子, 是不是就要让褚家的褚贞, 把姓给改回去? 不会吧?褚家家主能答应? 不答应, 为什么不答应?李家老三入赘的她家, 儿子, 她的!再继承李家, 岂不白赚一个大家族? 那李家能答应? 李家以前肯定有过这念头!看目前发展, 兜兜转转又回到七八年前啦。 林稚水握住杯子的手,不由自主地略微松开,关注点全放聊天的人身上,指腹若即若离地摩挲着杯沿。 你不说我都忘了。褚贞很小的时候,他娘正处于争夺褚家的关键时刻, 就把他放去李家,请两位表哥代劳。李家没嫡子,将他充当假子养,一应吃穿用度皆比照李家大小姐。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5 是啊,可惜,李家家主老当益壮,得个老来子,等到褚天真站稳脚跟,大权在握后,斩钉截铁地送回去,好家伙,褚贞性格真不错,我猜,他也没图李家,不然后面怎么能亲亲热热和李路行表哥表弟? 假子 假子有养子的意思。林稚水敏锐感觉出这背后或许就藏着他想要的东西,多瞅几眼他们桌上的菜,发现是肉多素少,聊天的间断里,两人亦没少喝酒,思索片刻,叫住店小二。 没多长时间,店小二便端去旁边桌子一叠酱牛肉,一壶烧酒。食客惊疑:小二哥,你送错桌子了,我们没点牛肉和酒。 没送错,客官,那位公子说,请你们吃肉吃酒,交个朋友。 林稚水等两位食客看过来后,朝他们举起杯子,喝得非常爽快,再露出干净的杯底。随后,走到他们桌边,又是抿唇而笑,做出不好意思的姿态,我刚才听见你们聊褚家少爷和李家少爷的事,有些好奇 长得俊的人极容易拉高好感,纵使他们互不相识。 两位食客注视少年低眉后显得更加水润多情,黑白分明的眼睛,宛若雨后枝头的桃花。颜控的世界很诚实,根本生不出突然被搭讪的尴尬,反倒热情地挤眉弄眼:我们懂,李家少爷这事儿,如今的皇城,哪家不好奇。请坐,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兄弟两个,土生土长的皇城人,晓得的事儿多着呢。 林稚水就落落大方地坐下,直接问了:李家居然曾经养过褚贞?那假子怎么回事?我听得抓心挠肺,二位见谅。 食客们为他斟酒,来,我们边喝边说! 林稚水接过酒,仰头一口干,实则全倒袖子里。心中深表歉意:莫怪,舍妹刚去,方才我自己喝的也是茶水,和二位交情浅薄,提及家中有丧事,只会令双方都不自在。 随后,林稚水就从食客嘴里,听到许久之前的过往。 褚贞两岁时,亲爹沉迷醉酒赌博,终日不归家,亲娘或许因此受足刺激,义无反顾投入那代褚家的家主争夺战中,无暇顾及儿子,便将年幼的褚贞放去李家养。 一直养到八岁,和李家大小姐用度无差,他虽然知晓自己有爹有娘,姓褚,心里却当自个儿是李家人。 八岁,李家子都要去剑冢选和自己心意相通的宝剑,李虹去了,褚贞也想去,李家没允许,可同样没拒绝,态度暧昧的拖着。 吴用懂人心,对此点评:李家子嗣不丰,已不太抱希望能得个新生儿,可又下不去决心,将家族送给外人。 大部分人觉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入赘同理,哪怕褚贞体内含有一半的李家血,那也是外人。属于不到万不得已不启用的后手。 林稚水眼中凝视微微晃动的酒液。 假使两人所言,和实际不差多少,褚贞因为李路行的出生,被送回褚家,对李路行生出怨恨,不能说没这个可能。 想验证假子事件,去问李家家主就行。 林稚水又和两位食客聊半盏茶的天,才言说有事,和他们道别。 起身时,心中思考褚贞的事情,没注意店小二端着托盘走过,肩头一顶,小二哥趔趄之下,肩膀倾斜,香喷喷的鹅油煎饼滑出两块,眼见要砸进菜碟子里,溅得满座汁水,坐得近的食客筷子翻转,筷头准确地夹中鹅油煎饼,含笑放到自己碗里,我正欲点鹅油煎饼,许久没吃了,这碟煎饼让与我吧。 店小二目光中流露感激。 饼子掉出来,哪怕没脏,也不好再端给客人,必然要做新的,至于亏损那份,算店小二工资里。食客要走鹅油煎饼,是想帮他。 林稚水视线在食客手掌茧子飞快滑过,移向店小二,很是歉意:对不起,我没看路,您没事吧? 店小二腼腆地笑:没事,没事,我站得太近啦。 按理说林稚水从座位上站起来,不该撞到人,巧得很,正有一家四口用完饭,行在桌与桌之间,小二急着送点心,便往边上走,没曾想,林稚水就那个时间要离开。 既然都没事,林稚水也没多停留,快步离开酒楼。不过,等两位食客结账时,才发现少年早去柜台付过钱了。 * 主家,你是否发现 林稚水转身走进成衣店,挑好合身的素白镶银纹的外衫,将袖子湿透的旧衣换下,脑中回应包公:我就猜,包待制肯定能注意到那食客右手虎口处,食指和无名指左侧面,四指指肚皆现厚茧他常年用剑。 包公赞许:主家眼力卓绝。另一位食客,我发现他手上也有同样的茧。 身手亦不错,能用筷子夹住扑出来的饼。吴用加入讨论,而且,性子表现得前后矛盾。 林稚水虚心讨教:加亮先生请说,怎么个矛盾法? 吴用轻微弯了弯眼,他们能大庭广众下讨论别人家私事,还是在敏感关头,不怕李家人听到吗?可见,要么艺高人胆大,要么二愣子,不论哪种,皆显出不注重细节的一面。 林稚水凝神沉思,但,店小二摔出鹅油煎饼后,对方却非常自然地帮他承担损失,并且用的方法也不令人尴尬。 很有情商。 而情商如此高的人,真的会往人多的地方碎嘴吗? 林稚水:有诈。 包公:有鬼。 吴用:谁想算计你? 林稚水拧眉:不是李家小姐,就是王家姑娘。 吴用:不错,她们最有嫌疑。 都存在动机,借林稚水的手,将褚贞送去陪李路行。 林稚水忍不住感慨:不愧是皇城,地方大,水也深。 吴用轻笑:怕了? 少年又怎么会怕,他们尤其擅长奔跑,迎着朝阳,比风雨更快。 轻得像灯花纸,好风一助,便能直上青云,又重得似沉铁,水火一淬,就能剑断魍魉。 不怕。云霞映五官,林稚水眼底腾起赤乌,映日生辉,我不管她们有什么心思,谁是执棋手,碍到我发现真相,洗刷嫌疑去见国师,那就统统给我下水! 他湿成落汤鸡,这些岸边的家伙,也别想袖手旁观! 林稚水再次进入李家,门房已经习惯他三番五次过来找家主,连拦着通报一声亦懒得拦了,随他进出。 穿过圆拱门,途经花园,才绕假山右侧,被漫天纸屑扑面,林稚水定睛,只见远处李家小姐纤足赤|裸,踏在秋千板上,左手挽住粗绳,右手握满不知道什么的东西,侍女从后边推,秋千荡起,至最高点,李家小姐右手张开,洋洋洒洒的纸屑飞扬。 虹姐姐。 是褚贞。从另外的方向走来,双手负于身后。 他们都没看到假山后边的林稚水。 李虹听得褚贞喊她,走下秋千,阿贞。伸手微扶有些乱的云鬓。 褚贞疑惑:你在玩秋千? 李虹轻轻摇头。 她的侍女帮小姐解释:小姐为少爷抄了不少经文,烧成灰,扬去更高更远的地方,这样,或许少爷能靠着佛经,走遍大江南北。 褚贞表情真挚:行弟九泉之下有知,必然会很高兴。 李虹垂眸,似乎不想对这个话题多做交流。 褚贞察言观色,从身后捧出小巧玲珑的物件,咳。青年略显病态的脸上,微微显露红光,虹姐姐,行弟也不想你为他形销骨立,不要太难过,它是我雕刻的鲛人,你近来喜欢阅读鲛人的传说,我希望你心情能够好一些。 白昼使角落里静静观察的少年能清晰看到褚贞掌心的雕塑。 别开生面,想出用柠檬去雕鲛人,灿黄的色彩焕着勃勃暖意。 十分有心。 林稚水紧盯柠檬鲛人,总觉得自己似乎要抓住什么。 还隔着层布 到底忽视了什么呢? 温暖的日光直照眼底,林稚水睁眼睛看光的时间稍长了,猛地一眨眼,那瞬间,瞳孔望着的风景,都变得有些光怪陆离。 林稚水忽地一个激灵。 两句话唰地从他脑海中闪过。 圣女,我的妹妹,看中了你的文笔。 她还喜欢吃柠檬。 是当初溟海城行宫中,妖族太子对他说的话。 原来是她! 林稚水狠狠闭眼,耳边心跳声越来越快。 他缓缓地掀开眼帘,仿佛阳光被一点一点推起,露出漆黑的夜色,紧摄李虹的身影。 抓到你了! 正和褚贞说话的李虹忽地心头一悸,拂过的微风都好像在砭人肌肤。 这种感觉,令她一瞬间想起了幼年的遭遇。 那时候,她用了些秘法,偷跑出家门,玩得正开心,风吹过草丛时,猝不及防地,发现里面伏着一头狼,目慑寒光。霎时,霜冷浸透她的背。 尽管下一息,赶来的护卫立刻杀死了那头狼,但那种被捕食者视为目标的悚意还是深深刻在了心里。 李虹深知,狼这种生物,耐性绝佳,能够花费极长的时间去埋伏,静候出现破绽的时机。而一旦被它用牙齿咬住缺口,那将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狼会用牙齿咬紧薄长的豁口,慢慢地,耐心地,将它扩开,直到将猎物一击毙命! 第55章 请君入瓮 林稚水蹑足离去。 狐妖嗅觉灵敏, 他不清楚李虹是否发现他在那里。不过,发现也没关系,对方哪里能想到他仅凭柠檬雕塑, 就扒出她皮下的身份。 可惜,终究做不得数, 没证据, 这回哪怕李家家主,都不会不做迟疑的信他了。 先一步步来。林稚水拍拍脸颊,她和李路行的事件必含关联,拿马车碎片给我, 恐怕打着推褚贞当靶子,自己隐藏幕后的心思。 吴用:你准备怎么做? 林稚水啪地打响指, 满足她的愿望! * 褚贞被李家家主盛情邀请留宿李家,言语中颇有让他改姓, 继承李家的意思。甚至还隐约透露, 要将李虹嫁他为妻。可高兴得褚贞走路带风, 若非表现得太过喜悦, 令李家人心生不满, 他都想要把笑容挂到脸上了。 入睡前, 他深呼吸一大口李家清新的空气, 幸福地倒进枕头里。 时隔多年, 他终于再次睡回李家的房间。 褚贞睁着眼睛看帷幕, 去数菱形图案。 褚家当然很好,他亲娘是褚家家主,又没有别的儿女,褚家他唾手可得。或许执念过重吧,八岁时不配拿李家的剑, 十岁时李路行出生,更直接失宠,等他十五岁,李路行算养住了,他才愿意明白他是表亲,也只能是表亲。 越得不到,就越想要。 褚贞嘲讽地扯动嘴角。 他是个烂人,他爹也是个烂人,这也算子承父业? 褚贞闭上眼睛,睡得很香他从来不信害死人后会有冤魂索命,能梦见的人,本身意志不坚定,左右摇摆而已。 半夜,褚贞感觉出谁将他夹在腋下,飞奔离开。 褚贞惊醒,抬头,就见到一张鬼脸,惨白的皮肤,长长垂出的红舌头,头顶纸冠。 你是谁! 醒了?鬼脸低头,朝他笑,你可以按人间的说法,称呼我为白无常。 褚贞顿时感觉背后阴风阵阵。 呸!他不信,哪来的小人,假装白无常,以为我好吓吗? 对方没对此多做辩解,夹着他往李家外面跑,手臂硬如大钳,褚贞根本挣脱不得,又见他似乎不打算伤他性命,只好按耐不动,且观望观望,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反正,他绝不会信有黑白无常的,不然,他那表弟,岂不早告阴状去? 怀揣这个心情,褚贞的坚定直维持到李家的高墙边。高墙外,皇城大街灯烛黯淡,少有人行。自称白无常的家伙踩墙而上,一步便跃上丈许。 褚贞瞪着远去的地面,表情裂幵了。 这这这妖族也做不来啊!像蜥蜴精或者蜘蛛精,走墙没问题,想高跳丈余,踏墙如平地,绝无可能! 身体那么轻,不会真的是白无常吧! 褚贞咽了咽口水:您白无常大人? 嗯。对方声音沉沉,似有不悦。 褚贞两眼一翻,直接陷入昏迷。 等他清醒后,就发现自己不知道在哪里地界,黑糊糊的,周围漂浮鬼火。 褚贞上首飘来悠长的声音。 褚贞抬头,便见穿官服,戴官帽,离他尚远,看不清脸的人坐在方桌后边,手执惊堂木,你可知罪? 褚贞心惊肉跳,还嘴硬:不知我何罪之有? 白无常喝到:大胆!见阎罗王,为何不跪! 褚贞脸上扭曲了一瞬,因着之前已信了对方是真正的白无常,此时也不怀疑阎罗王真假,非常识相地下跪,拜见阎罗王,敢问,我何罪? 阎罗王拍响惊堂木,残害亲人,嫁祸于人,你问本官你何罪? 此时,褚贞清晰听见水流潺潺,听出熬汤时大勺子搅动的声音,听到人过石桥,桥底水声中,夹杂怨魂鬼哭狼嚎 人族文化里不少关乎冥府的画面,褚贞反射性对照 黄泉 孟婆汤 奈何桥 桥下不得投胎,只能在黄泉中沉浮的亡魂 而举目望去,四周高垒山石,哪来的河水,纵然远处有大河,这大勺子搅汤的声音,如何夹于水流和鬼哭狼嚎声中,依旧令他清晰可闻的? 褚贞越发相信此地名冥府,眼前的人称为阎罗王了。 那,绝不能承认! 褚贞弯腰,重重磕头:阎罗王容禀,我真的没害我弟,林稚水那厮做的,我对行弟之情,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是吗熟悉的男声传来。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5 褚贞身体倏地一震,行行弟?!他猛然仰面,转头,没看到人,却仍可以听见李路行飘飘渺渺,音含怨气:害死我性命,发现我跟在你身边,直接念大光明咒,超度我去轮回,如今,竟好意思颠倒黑白,说当我是兄弟? 褚贞瞳孔缩紧。 他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事!就算旁人听说他念了三天三夜的大光明咒,也该以为他好心超度亡弟才是。绝不会说发现。 只有李路行!只有李路行知道他属于临时起意,发现怨魂确实紧跟身侧,才受到虹姐姐的启发,去念经超度。 难道,他没超度成功? 也对,毕竟他不专业,亦没出家当和尚。 褚贞讪笑:行、行弟,你在哪儿?怎么不出来见我? 鬼火照亮他惨白的脸,宛如死人。 阎罗王幽幽道:出不来啦。人死为鬼,鬼死为聻。 人间传说,鬼死后受香火,当香火不足,鬼就会渐渐失去形体,成为攻击其他鬼的聻。 褚贞额头生冷汗。 又、又对上了。 他超度李路行,李路行若侥幸没去轮回,可不是与再死一次等同? 表哥只闻其声,不见其影,你的剑刺透我的心脏,我好痛啊,你利用我对你的信任,还想占我的位置 褚贞原本身体微微颤抖,被自己脑补中的地狱与刑罚吓得不轻。 他敢杀人,也敢杀鬼,修习的法家理念,心里对法如何施之以刑,刑如何保障于法,心知肚明。没抓住,他不用心虚,不用愧疚,然而,一旦落网,他便会作为被敬猴的那只鸡杀之! 可当褚贞听完全话时,他忽然声音尖利:什么你的位置!明明我的位置! 如果你没出生!李家,我的!全都归我!是你欠我的!你拿走我的剑你不出生,我八岁时拿不到的剑,十八岁时未必拿不到。 褚贞两眼通红,面孔扭曲如鬼怪:你就不该出生!我好好的在李家学习和玩耍十年!你出生后,所有人,所有东西,都变成你的了。 李路行的声音,带着疑惑和理所当然:我姓李,你姓褚,我家的东西全归我,你家的,我不会要! 褚贞冷笑,如果李家选虹姐姐做下任家主,我失落之后,也能接受。可好大的笑话啊,我和虹姐姐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我是因为我姓褚,她呀,因为她是女的! 褚贞捂着脸,疯疯癫癫地又哭又笑,别人家,可以出女名士,可以出女国师,可以出女家主,偏偏,李家不行!你出生后,资源大部分倾斜到你那边,等你七八岁,养住之后,虹姐姐就在战场上受重伤,回来后,根骨尽毁,无法用剑。真巧,比塞翁的马自己寻路,并且带着不少良马归家还巧。你说,我信吗? 李路行没有说话,似乎被震住了。 褚贞挪开手,指缝里露出一双阴森森的,凉透彻骨寒意的眼睛:当然,我没为她打抱不平,家主之位,能者居之。我只是不服,你生来拥有一切,与你的天资无关,纯粹因为你胯|下有根,那我难道比你多些东西,或者少些东西吗,为什么我不行? 不患寡而患不均。 所以李路行声音略颤,你就杀了我? 褚贞已深信不疑自己处于阴间。如果李路行的魂魄不在,他一定抵死不认,可是,既然苦主尚存,他说没有,岂不是变成个跳梁小丑? 反正,阴间的判决,也没办法告知人间。 他不假思索地:对,突然定的决心。 非常的突发奇想。如果不是林稚水的祭妹文,他或许会动手,却没那么仓促必要计划得更周全些。 不过,有最大嫌疑的背锅侠,有最妙的时机,还有双重的好处,他为什么不做呢? 唿 周围盏盏灯火亮起,照亮这片区域。 褚贞眼皮骤跳。 男人的重重舒气声在身旁响起,红彤彤的物件随意丢弃他面前,褚贞低头,赫然是白无常的红舌头。 林小兄弟,那我就先回去啦。 褚贞扭头,只见一个浓眉大眼,自己不认识的男人,满脸终于解脱了的表情含假舌头说话,还要说得清楚,真的很为难郭大侠。 身后也传来响动,他转身,山石后边,走出几个人,怜悯地注视他。 咚,褚贞摔倒在地,已不敢去分辨谁假扮阎罗王。 他认得那些人,皆是皇城有名的口技者,口中出得来落叶潇潇,鸟鸣啾啾,男女老少,人声兽吼想要假装李路行的声音和阴曹地府的景声,实属轻而易举。 林稚水撕掉阎罗王的假胡子,摘掉官帽,收起惊堂木,笑吟吟:我没学过口技,但你看我压着嗓子变音,可还使得? 幽绿火焰于褚贞周边漂浮,他表情崩溃:非坟地非尸坑,你怎么变出鬼火的? 如果不是先冒出能飞天的白无常,再飘荡绿鳞鬼火,配上各种阴森森的调子,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真的相信,自己被勾去阴曹地府啊! 林稚水没有回答他,嘴里嘟囔:可惜我搞不出干冰,不然,还能给你整一个阴气显形,白雾缭绕呢。 在场人,谁也听不懂他的话。 少年偏头,望向某处可藏人的地方,都听清了吗?他亲口承认的,可不是我严刑拷打,屈打成招。 李家家主与李家老二并排出现,老二脸色复杂,李家家主阴沉着脸,仿若风雨欲来。 褚贞咬破下唇,满嘴血腥,月光中比真正的食人鬼还怵人。 李家家主提剑行去,眸光沉沉,褚贞。 剑气凌空,直接把褚贞拍飞,砸中山石,未等人滑落,噗长剑直刺他胸膛,绕开心脏,将人钉在上边。 李家家主的影子覆住褚贞,令他深埋阴影里,压迫感汹涌而至。枉我们如此信你! 血液汨汨,浸湿衣衫。 褚贞两手垂下,偶尔碰到坚硬的山石,似乎有一只蚂蚁胆大妄为,偷偷登陆,麻麻痒痒地,爬在他手上,也仿若爬在他心上。 咳咳。些许口沫伴着唇血溅出,痒意使他心烦气躁:信我?你们真的信我,还会遣人问我那些问题? 褚贞恍然大悟:当时,我特意把李路行翻面,脸朝上,长剑穿心,你的人询问时,我没反应过来,居然按照记忆答仰面。正确答案,应该是俯面,对吧? 断断续续的笑声自褚贞喉咙震出,也不管笑声撕裂伤口,我打扫干净了马车,帮李路行换完新的衣物鞋袜,以防多说多错,除去真正的凶手,以及他死在马车内这两件事,你们问什么,我都如实回答,九分真,一分假,最不容易拆穿。我甚至还送他的魂魄去轮回,自认为考虑周全,谁知,栽小问题上了。 林稚水缓缓走向他,抬眸望着被高高挂起的青年。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只要做下的事,就必然存在破绽。 他至今也不敢说自己足以做到算无遗策,唯有竭尽所能,把任何可以考虑到的破绽补齐。 褚贞眼睑微垂,包括李家对虹姐姐做的事情吗? 林稚水不由自主地瞧向李家家主,对方将目光移往别处,不与他对视。 李玄抚摸着自己衣袖上的剑型图纹,说话时不紧不慢,优雅若花瓣飘落,别和他多舌,他只是想乱我们心神。 褚贞眼神漂移。 被猜到了。 他不过随口说说,猜中,就相当于戳他们肺腑,没猜中,也能气气他们。 但愿行儿下葬那天,你亦如此镇定。轮椅辗动灰尘的声音慢慢响起,李玄将手握住他大哥的剑柄,用力一拔,血液飞花般射出,我们不杀你,等大后天,把你人头祭我儿郎黄泉路! 失去支点,褚贞烂泥般软去地面,人却在大笑,很是畅快,没了我,没了李路行,你们岂不是要捏着鼻子认你们藐视的女人当家做主?嘿,我得不了好,你们也不好! 李玄低头,凝视自己握剑的手苍白,透明,于夜风中冷若冰霜,十分脆弱。 这双脆弱的手,倏地出剑。 啊褚贞没有防备,肩膀开出血洞。 李玄收剑,森然地露出雪牙,那可未必。招个赘婿,就是自家孙子。我们等得起。 褚贞被哽住,停顿两秒后,边喘气边咳嗽,似乎没想过还可以如此操作。 李家家主打手势,剑仆冒出,带褚贞离开。随后,李家家主转身面向林稚水,温和地笑:多谢林公子相助,否则,我们便要放过罪魁祸首了。 林稚水:不客气,我只是为我自己。 李家家主:夜色已深,林公子不如随我们同归李府,好让我等尽一尽地主之谊。 想到妖族圣女还假冒着李虹,林稚水眉毛轻扬,那就打扰啦。 李玄没有对此发表意见。 几人同行,走至阴影下时,李玄突然开口:对不起。以及,谢谢。 林稚水语气轻松:不用谢。以后记得听人解释。 李玄惊愕之后,便是火辣辣的难堪,却又诡异地没对林稚水生恶感,谢君良言。 * 褚贞是罪魁祸首的事,很快如同万里清风,吹入大街小巷。 也吹进了假李虹耳中。 林稚水坐在桌前,瞅着集市里随手买的绿毛小乌龟蹬小短腿往放小虾米的地方爬,心情颇高地为自己倒了杯茶。 淡苦回香的茶水还未入口,就有敲门声响起。林公子,你在吗? 门上倒影窈窕,林稚水侧头瞟见小乌龟已爬进鱼篓里,笑容灿烂地压下栅栏,可算是入瓮了。 作者有话要说:人死为鬼,鬼死为聻。 《幽冥录》 * 以及,全句是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 《幽冥录》 其中: 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 《道德经》 不过,文里稍做修改,到聻的阶段,就能让人看不见了。 第56章 棋局已翻 女子皮肤素白, 嘴唇并未上口脂,却依然殷红似血。白与红的鲜明寸比,如雪地红梅, 格外妖冶。 她微微福身,眼睫轻颤, 于睑上飞快掠过一抹投影。林公子。眼睛乌黑发亮, 盛着盈盈感激,多谢您为家弟寻到真凶。 林稚水当然是说不用谢的,并且侧身请她进屋坐坐。 李小姐手里挎着小巧的插花竹篮,坐定之后, 掀开盖儿,芳香扑鼻的点心呈在林稚水眼前。此为鲜花饼, 虹想要感谢您,却身无长处, 只好亲手做些饼子送与公子。 谢谢。林稚水吩咐李家家主拨给他的仆从打两盆水, 自己洗了一盆, 也请李小姐洗了一盆, 方才礼貌性拈起一块饼, 正要咬下去。 微微张开的牙齿忽然顿在饼的上方。 李小姐手托雪腮, 眉毛微蹙, 是虹不好, 忘记问林公子喜不喜欢吃点心了。 林稚水将鲜花饼拿远了些, 道:没事,只是这饼太香了,我不忍心下嘴。 李小姐忍俊不禁:花饼哪有不香的。 林稚水幽幽道:是啊,真的很香。 还是一种甜腻腻的,和他被妖族太子追捕时, 寸方身上的甜香一模一样。 据说,这是九尾狐狩猎时,用来蛊惑猎物的手段。 林稚水把鲜花饼轻搭在篮子边沿,微微低头,眼角似霜雪压枝般轻垂,抱歉,李小姐,我想到了我妹妹,她非常喜欢吃甜食,您的鲜花饼闻起来很香甜,是我今天没什么胃口。 她此刻作为善解人意的李家小姐,而非残忍狡诈的妖族圣女,自然只能面带惊讶之色地安慰林稚水,将错误全揽在自己身上。 林稚水与她虚与委蛇,是人是鬼都在演,一盏茶之后,送走了李家小姐,鲜花饼却被他留了下来,说得特别好听:这也是心意,小姐不弃,就将它留这,我晚上若有心情赏月,或许会有胃口了。 然后,这份心意转头就被他装进包袱里,和马车碎片丢一块去了。 和文字世界里的伙伴们解释:这个可以留着,或许能当做拆穿她的物证可惜,如果我知道她是怎么假扮成功李家小姐的就好了。 希望不是类似于孙大圣的七十二变,否则,想要揭穿,就得在李家阻拦之前,将寸方打得奄奄一息,打到她不得不脱离变化之术。 这不是有点难了。 林稚水决定出门走走。 说不定会有线索主动送上门呢?林稚水如此说着,主动去了明显有些年头的铺子,打听李虹的消息。 李家小姐?听闻当年可是被李家充作男儿养的。 据说李家小姐不爱文章,只喜欢练剑。 她从边境回来后,身体有损,渐渐就深居简出了,只偶尔在什么诗会文会上现身,写上一两首诗词,一两篇文章,灵气还不错。 灵气?林稚水听到这儿,悚然一惊。 柠檬,鲛人,狐妖蛊人的香气,巧合多了,就也不能再称之为巧合,李小姐如无意外,必是妖族圣女无疑。可是,妖族无法如人族那般文采斐然,已是几千年积累下来的常识,假如他的推断没错,岂不是说,妖族已掌握了文字有灵的秘诀?! 不知道是只有妖族圣女掌握,还是全体妖族都 如果是前者,妖族圣女不能留! 林稚水抬头望天,算了算时间。 也差不多该是鱼儿上钩的时候了。 鱼?!就见智多星也心头一惊,你什么时候下的套? 唔,出门前吧。假如是李小姐给我传递褚贞的消息,那么此刻应当不会有人来我面前讨论李虹的事,除非她想要反方向操作。假如是王姑娘递的梯|子,或许,她会来递第二次。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5 正说着,一个绵软的身体撞到了他旁边的小推车上。 吴用:林兄弟,你这样日后如何娶美娇娘,那可是一位娇滴滴的小姑娘啊。 他亲眼看见寸方本来是该撞进林稚水怀里,就此展开话本开头的,可惜,林稚水简直像个不解风情的木头,想都没想就往旁边闪,好好的一小姑娘,现在只能捂着肚子蹲地上。 补充一下,还是个小乞丐。 至少外形打扮像小乞丐。 林稚水回了吴用一句我躲了,她顶多撞到东西,我不躲,那万一她是怀里放淬毒匕首,我深情款款抱她安慰她的时候,给我来一下怎么办?说完,抬脚就走。至于那小乞丐,如果是有所图谋,肯定会主动来找他。 林稚水倒也没猜错,才转过一条街,那小乞丐就追了过来,公子,可是你要打听李小姐的消息? 瞧,鱼儿咬勾了。林稚水寸吴用笑道。 他回身,上下打量着小乞丐,你能告诉我? 小乞丐挺了挺胸膛,试图表现自己的可靠,当然!只要公子出得起价 灰色的小钱袋扔进了她怀里。 小乞丐打开一看,是一小袋碎金。 感谢始皇帝让他背的地形,连矿脉分布都有,如今他也不缺钱了。 小乞丐挑出来稍大一颗用牙齿去咬,立时收起来,将钱袋子往心口塞,将胸脯撑得鼓鼓囊囊。爽快!她嘿笑,公子想要知道什么,我消息可灵通了! 所有。所有你知道的,关于李小姐的消息。 * 真正的李虹,是一位少年英才。 李家新一代的确人丁稀薄,稀薄到李家家主成亲十年,只得一女。李家寸于有所成就的女性,也十分尊敬,亦不抗拒培养女性人物,该给的资源都有,该教的剑法都教,但,同时,他们绝不许李家出现女性家主,视此为耻辱。 牝鸡司晨就是出自儒家经典四书之一的《尚书》。 李虹的天资幼时便有显现,据说,比如今的李家嫡子还要光芒万丈。到她十岁,嫡子出生,尽管家族的偏差已有明显,可也怕小孩养不住,倒没苛刻李虹。 李虹也不怨幼弟,反而从他两三岁开始,就处处管着他。她爹碍于孝道无法寸宠孩子的长辈狠心,李虹就在她爷爷奶奶心肝儿肉地叫李路行,并且中气十足寸李家家主喊你要是打他,就先打死我们这把老骨头的时候,蹿到爷爷奶奶身后,拉住小弟的手,就是啪啪两下打掌心。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拉着人就跑,蹲一个隐蔽的角落,给他讲道理,喂糖块,萝卜加大棒,才没让李路行从小就变成混世魔王。 直至她十五,五岁的幼弟初显不俗后,她的资源,开始被卡了。 整整一年,举步维艰。在被彻底限制前,十六岁的少女提剑去了边关,杀那些妖族不怎么管,在人族边境作威作福的妖寇,慢慢地,攒起了军功与威望。 林稚水:后来呢? 后来呀。小乞丐转身,调子拉得好长,后来,她被妖寇设计围杀,根骨尽毁,只能呆在家中,做一穿针引线,吟诗作寸的大家小姐喽。 林稚水盯着她的脖子,上边用黄泥巴糊得很脏,然而,天鹅颈的下端,埋在衣领里的皮肤,自她走动时若隐若现粉嫩。 哪有乞丐能这么干净呢。 林稚水偷偷跟了上去。 寸方非常有耐心,当真做了全天的乞丐,林稚水便也跟了她整整一天。 夜深人静,她走街串巷,敲响了胡同深处的角门,十数息后,有人开门,两人一同进去了。 开门的人也很令林稚水眼熟正是那位筷子夹鹅油煎饼的食客。 林稚水带笑的嗓音在伙伴们耳边响起:瞧,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情,我想要什么情报,都能恰到好处的被我撞到。 他纵身跃起,鞋子在墙上一蹬,借着那股力道,手攀上墙沿,双臂施力,整个人就翻到墙头了。 小乞丐入了一间屋子,与人汇报情况,只言片语传来,是知道他 林稚水扒着墙边的树,悄无声息地落地,蹲到窗下偷听。 此时才清晰起来,头儿放心,我在外面呆了一整天才回来,换了四十六处地方,还偷了几个馒头您放心,偷偷放过钱的。那林公子不会怀疑我乞丐的身份。 嗯,做的不错。可知他为何想打听李小姐?是王姑娘的声音。 林公子没说,似乎只是想了解一些前尘旧事,头儿,你说,他会不会喜欢上了李家那位,所以想知己知彼 莫要胡说。王姑娘声音平静,林公子绝不是耽于情爱的人。或许 小乞丐嗤嗤笑出声,清脆动听:或许,他只是发现了那是个冒牌货,想要揭穿呢。挺巧的,我们本来就准备将这些事情告诉他 林稚水一向很有耐心,但是他同时也清楚,时机转瞬即逝,该出手时就得出手。 当下,脱离了隐蔽的角落,撞开窗户,来之前特意换好的劲装一动也不曾动,没有任何会致使踪迹暴露的摩擦声。 小乞丐随手执起烛台做武器,照明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杀意。随着窗户进来的夜风吹动烛火,光线忽明忽暗,却也无法掩盖王姑娘黑纱下,严峻的视线。 然而,当发现是林稚水时,两人都是明显的惊讶。 想要通过我,拆穿褚贞的真面目。 想要通过我,掀开李小姐的假面具。 少年的手似漫不经心地搭在自己的剑柄上,桃花眼一点点延开笑意,那双水亮的黑瞳里,倒映着世间真实。 执棋手?他轻轻一笑,现在,棋盘已翻,能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了吗? 第57章 人族卧底 王姑娘一声不吭, 拔剑强攻,似要夺门而去。 林稚水提剑迎上去。 小乞丐欲要帮头儿,一个男人拦在她面前, 笑容宽厚:姑娘,你不能过去。对方望着她的眼神, 不知为何, 略带怀念。 兵器交击声在屋中回荡,几乎要压倒门外的脚步声,郭靖耳朵一动,右掌伸出, 撞向想要冲过他的小乞丐的肋骨,直将她撞得一跌。未等站稳, 郭大侠面容沉着地用出降龙十八掌中的六龙回旋。 当内力换成灵气后,六龙回旋的掌力挥出, 便真的是六条小龙游出, 三条外铄, 三条内收, 成了急旋的漩涡, 分别衔着小乞丐的衣领与膝盖, 将她卷出门外, 正砸在要闯进来的手下身上。 郭靖一步踏出, 声音沉稳有力:抱歉, 我的任务是,拦住你们。掌心中,龙吟阵阵。 手下们相互看了一眼,上!强冲过来。 郭大侠左手降龙十八掌,右手空明拳, 来一个扔一个,其余人哪里见过这般左右手都使,还能无缝切换,一心二用却不走火入魔的操作,皆是大为震惊。 再发现对方虽然下手打得疼,但兄弟们一个伤筋动骨的都没有,便知对面已是手下留情,神情更是转为复杂,隐隐中含有敬佩之色。 那好汉!夹鹅油煎饼的食客上前半步,大声喊:我看你也不想和我们敌对,想必是有些误会,不如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 说话时,间断性瞟向和一位少年对打的头儿,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郭靖动也不动。他性子拗,认死理,既然林兄弟让他守好门窗,别让人打扰,他就会守得严严实实,一只苍蝇也不给飞过。 他甚至连话也不说,只眼神炯炯盯着门外人,全身上下不见丝毫破绽。 另一边,林稚水与王姑娘战得旗鼓相当。越打,王姑娘越心惊。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天赋如何重要,勤奋的确能补全不足,可当天才并不自傲,认真地吸收一切可以吸收的养分去成长时,其余人光靠勤奋,是没办法追上对方步伐的。 就像你刷十套卷子,吃透了题型。天才却早在你刷第一套卷子时,就已经跳去了第二阶段。 王姑娘是这样的天才,此刻,她却深深体会到别人看她不断进步时的感受。 与她对战的少年,在飞速成长。 他的剑,更快了。 速度支配一切,或许只是一片花瓣从枝头坠入佳人鬓间的时光,王姑娘躲闪不及,林稚水的长剑已然挑到,她只能急匆匆将脸后仰,剑光一闪而逝,黑色的面纱自她脸上被挑落。 天地为之一静。 林稚水的剑亦是一顿。 抱歉。他的视线来不及收回地在王姑娘脸上过了一圈,又略带不忍与愧意地移开,剑尖却依然稳在王姑娘面前,以防她有异动。 那是一张很可怕的脸,除了眼睛与嘴唇,其余地方都结满了血痂,并非是常人被烧伤那般凹凸不平,起起伏伏布着虬根,而是平整的血色,若不是红到发黑的色彩过于可怖,当做第二张脸亦未尝不可。 简直简直就像是被人剥下了整张面皮。 林稚水看似怔住了。灵光乍现,文字世界里,意识体冲进始皇陵的藏书阁中,疯狂翻动秦朝存的,关于妖族的资料。 找到了! 狐女九尾屠尽有苏部落,假冒遗孤妲己,以天生惑性,诱得人皇辛逼老臣剖心,开孕妇肚腹查看婴儿头颅朝向。 皇朝末路,帝辛方挣脱九尾魅术,悲痛欲绝,自知无颜面对世人,引火自焚于鹿台。 商王言:狐,九尾,可披人之皮,假冒人身,望后世人谨记,莫如吾,铸下大错,追悔莫及,终成孤家寡人。 好像过去很久,实则须臾,他一回神,就见王姑娘很平静地伸手,摘走悬挂在青莲剑剑尖上的面纱,重新束回去,遮盖起可止小儿夜啼的脸蛋,那双亮而有神的双眼,依旧能透过黑纱看见。 没关系。她洒脱一笑,我早就不在乎此事了,戴着面纱不过是为了不吓着旁人。 林稚水叹气一声,收回剑,转身:郭大侠,咱们走吧。 郭靖一愣,好。没问林稚水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不追寻真相了,与他一道往门外去。 王姑娘略带疑惑地望着少年的背影,忽又转为了然。谁也看不见面纱之下,她的笑容有多么柔软,如同见到三月里的春风,欣慰其温和,喜悦其煦姁。 我本姓李,单名一虹 见到林稚水陡然停住脚步,她忽然有种终于胜了一筹的愉悦,偏过头去,对外面的人打手势。部下们便依次退去,她亦缓缓往外走。 如今欲与前尘过往划个了断,便随师姓,从师之理念。 女子的身影慢慢隐入黑暗中。 日后若有缘相见,你可称我一声王轻。 * 夜风舒适,一行人撤去皇城另外一处宅子,那位受伤的阿三早就转移去那边了,若是林稚水来晚一天,便只能看到人去楼空之景。 小乞丐蹦蹦跳跳,瞅了两眼王姑娘,跃步到她身旁稍后的地方,头儿,刚才林公子收剑后,你怎么突然高兴了啊? 王轻笑道:他初时逼我,是怕我在幕后为恶,才非要知道我的身份。 一个不明不白的人藏在暗处,的确会令人寝食难安。 而后收剑,是愧疚于不慎挑走我的面纱,令我之隐私暴露人前。 王轻看着自己战斗时被剑气划破的黑手套,伸出另外一只手,一寸寸抚过皮套下同样布满血痂的手。恍惚间,有些想不起来,自己原来的皮肤是什么样子了。 她脱下旧皮套,换上全新的手套,完美地将所有缝隙裹得严严实实。 既有侠客之勇,又有君子之义,人族明处有此人,我也能安心了。 王轻忽然抬头,远方天空,烟花倏闪若雷霆奔天,绽放似霁霞献媚。 其余人亦随之抬头,脸色就变了。 阿九! 这是他们制作的信号弹,意思是:走!越远越好! *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更夫喊完,沉沉地敲了一声锣。 阿九躲进角落里,蜷缩成一团,夜风在他伤口上无休止地肆虐。 他庆幸地想:还好这里是皇城,那母狐狸不敢派妖怪大摇大摆追杀他,可是 阿九皱着脸,双眼半阖不阖,慢慢失了神。 可是,他快要撑不住了,但,那个消息必须必须 眼皮愈发沉重,渐渐闭合,下一秒又强撑着半睁眼,透过迷蒙的水雾观察外界,撕下衣服布条的随意包扎根本无法起到愈合伤口的作用,血流不止。 意识模糊时,他依约听见少年熟悉的声音,似乎在与谁交谈。 我心情有点不好受。 啊,因为王姑娘? 对。我疑心,她的皮,是被到此处,声音忽然消失,仿佛用了其他方式告知同伴,剥的。 另外那人沉默不言。 少年叹道:她本是天之骄子,能够大放光彩的。又狠狠地:这种畜生,才该被剥皮拆骨! 阿九不清楚他们谈论的是谁,但他认出了少年的声音那位敢只身炸妖族行宫,使妖族太子吃大亏的林稚水。 他蓦地睁眼,意志力驱使他将脑袋狠狠往墙上撞,闷声顿响,磕破的脑袋,血液顺着脖颈往下流,染红了衣襟,头发已成黏态。 一串脚步声叩击他的耳膜,星光微弱,令阿九依稀能看见少年劲装而立,身形并不魁梧,却微妙地令人安心。 咳咳。阿九竭力按下倦容,缓慢地:林公子。 林稚水认出了那张脸,是你!那个提醒他不要吃蛋的仆人。 尽管如今看来,重点不是蛋,而是妖族圣女藏在蛋里的甜香,这玩意儿放任何食物中都行。 阿九身躯微微发抖,似在忍受极大痛苦。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5 林稚水尚处于云里雾里,不知他究竟是哪方的人,可看在对方好心提醒他的份上你坚持一下,我带你去大夫! 对方用力握住他的手,没用了。他一字一顿,尽力使自己声音清晰,你记住,春、春笔,春天的春,春笔在李虹便是、是妖族圣女手里! 这句说完,疲惫终于压倒了他的神经,精气神忽地泄去,溘然长逝。 林稚水蹲了下去,伸手去触碰他的人中,已无鼻息呼出。再端详起对方的脸色,竟带着一种安心与平和,仿佛已了却心头大事,可以放心离开了。 我会记住的。林稚水低声。 不过,春笔是什么? 包公:史家一笔书春秋,据闻,昔日太史公临终前,以《史记》与自身命魄,祭炼出人族神物春秋笔,只可惜,笔方成,便遭来天雷,损毁后,分裂为春笔与秋笔,春笔可添史,秋笔可删史。初时还在人族手里,后来几经战乱,便流失了。 添史?删史? 不错,它可怖之处在于,所添,所删之物,皆可成为史实。 林稚水瞳孔放大:这岂不是无敌了?! 这相当于无声无息影响时间长河,修改过去了啊! 包公摇头:太史公是为了人族未来,可不知哪里出了差错,那笔难以动用,一用便吸走使用者精气神,仿佛笔在收取祭品。并且,想要修改的事物越大,需要的祭品越大。 从包公口中,林稚水得知,过往有人得到秋笔,想要将整个妖族抹去,可刚写第一笔,尚未写完,便成了枯骨。 半笔绝命。 后来人见之,替此壮士掩埋尸骨,接过秋笔,续写。却又是半笔绝命。 又有人想到可以接连续写,一句话,能折几个人呢?若是因此使人族自此无忧,实乃大幸。 那是一个大家族的族长,将族中有志之士召集起来,也得二三百人,满心以为必能成壮举,然而,两三百人,连第一个字都补不完。 林稚水立时醒悟。这不就是棋盘上的麦粒吗?看似填满棋盘格子的麦粒不多,到后面才发现,需要天文数字。 纵使如此,春笔与秋笔的用处依旧很大,绝不能落入妖族手中。 别的不说,以春笔添天气,岂不是天时立即掌控于手中? 以秋笔删去地形,岂不是地利玩转于手? 林稚水抬起阿九的手臂,将他背到背上,你放心,我绝不让春笔失落妖族。 少年将人背至郊外,以剑掘土,埋之。 没有去购买棺椁,怕迟则生变,被隐藏在皇城里的妖族注意到。 掩埋时,也不知擦中哪里,他的脸竟出现了褶皱。 片刻失神后,林稚水探手,顺着褶皱处摸索,慢慢地,揭下来一张皮子。皮子下还有另外一张脸。 伪装? 林稚水略一思索,是妖族给的伪装。 毕竟圣女都要披一张皮子,没道理跟着他过来的仆从不需要。 这倒是个好消息,证明皮子是可以当众扒下来的。 长发滑落,稍稍遮住阿九皮子下的脸,林稚水替他撩发,乍然一惊,是他! 包公通过林稚水的眼睛看过去,亦是惊讶:居然是他! 阮小七茫然:啊,他是你们的熟人? 林稚水神情复杂:算是吧。他就是我在溟海城行宫时,看守我的妖仆。 可,看他言行,又怎么会是真的妖仆呢。 林稚水手悬在空中不动。 他想起来了,当日,那妖仆带他去看斗蛊台时,口中言的是:最好别想着趁道路杂乱,借机逃跑。 他那时候以为是妖仆在警告他别想乱跑,如今蓦然回首,这话难道不是在提醒他,这个地方洞穴道路纵横交错,想要跑,很难被逮到吗? 后来,妖仆领他回行宫时,大大小小的角落都带他走遍,详细说明哪些地方不许乱跑,哪一处是禁区。看似尽职尽责,可,同时,他也趁机记住了行宫地形,炸宫后,才能顺畅逃离。 我初初被关在房里时,他没上锁。林稚水陷入回忆中,像是拿到参考答案后,才发现这道题,处处是玄机,他去准备热水与衣服,去了许久,回来时,见我还在房中,脸上的神色,是明显的惊诧。 对方想要放他走,谁知道他心里想的是坑妖族太子,也怕没锁门是陷阱,反而辜负了好意。 林稚水百感交集:是啊,妖族能想到往人族安插卧底,人族又怎么会想不到呢? 什么三十六计,什么兵者诡道也,他们人族,才是此中高手。 林稚水将这位不知名的人族卧底掩埋后,撮土为香,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君大义,愿九泉之下,走好。 第58章 长剑革孽 原本, 被逐出族谱的人,是不能在本族出葬的,不过, 李路行的事比较特殊。 其一,他并非死于林稚水之手。 其二, 林稚水对他, 也没有必须要踩进泥里,不许他起来的恨意当然,还是喜欢不起来,毕竟, 他耽误了林濛的救援时机,是事实。 在林稚水无所谓的态度, 李家其余人的求情下,李家家主终于松口, 愿意折中处理, 依旧不肯重添李路行回族谱, 葬祖坟, 但是, 允许李路行从李家出葬, 受李家人祭拜。 为此, 二弟李玄几乎与他翻脸。 李家家主几番避而不答, 直到避无可避时, 方从牙缝里挤出:虽说林公子宽宏大量,对那逆子所作所为不做追究,可他终究做出耽误救命之机 李玄打断他:行儿都说了,他认为林稚水一个人无法兼顾各方,剑仆人多, 更方便找人。 李家家主并没有被他带跑偏思路,那他为何不表明能够帮忙?林公子是独自一人没错,但他为甚能信誓旦旦,人家没办法追寻踪迹?何况,他本质的想法不是令林姑娘平安,只是想借此逼林稚水全力与他比斗。在他看来,人命,不及他一战。 是以,他那一天自刑三刀六洞之行,不单单是想要挽回林稚水,免得他和人族生分,也是悲于若自己早能够狠下心来,教好孩子,何至于此。 养不教,父之过。 悔之晚矣。 论迹不论李玄说着,脸也红了,再说不下去。 李家家主点点头:你也觉得没办法给他开脱了,是吗? 李玄被他这个口吻一噎,有那么一瞬间简直想敲开他这个大哥的脑壳,看看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李家家主笑容苦涩,况且,林公子既往不咎,我却立刻敲锣打鼓将行儿迎回宗庙,他心里会作何想? 再大度的人心里也会有点不舒服吧?或许会想:哪怕你只是装装样子,至少要等过一段时间再去做? 李玄觑他:大哥,我发现不太对,你也太在乎那小子的感受了。 他大哥学的是儒学没错,但也不是那种典型的端方君子,气节无亏,关键时刻,也通变化,绝不是木头脑袋。 李家家主眉心跳了跳,镇定道:那是行儿欠他的,我作为他父亲,合该替他受过 李玄狐疑:真的吗? 一半是这样。李家家主瞒住不可说的另一半,咬死:你知道我的脾气。 李玄想了想,这倒没错。之前是他没想到这方面,如果缘由在此,他大哥的确变通不了已经是处事原则的问题了。 李家家主转移话题:明日就是行儿下葬的时候了,褚贞可还活着? 李玄冷笑:想死?他做梦!顿了两息,又道:他吵着闹着要见三弟。 李家家主呆若木鸡:这都两天了,他一次也没来看过人? 李玄道:这两天又输出去一千两银子,刚差人寻过,难过得在买醉。 李家家主手一拍房柱,气极:天底下是没有长辈为晚辈守孝的道理,可那是他亲侄子,就不能忍忍,至少下了葬再喝酒吗! 李玄寒声:大哥,他已经变了,咱们从此以后便当没这个兄弟。 拍在柱子上的手缓缓回握,手背暴起一条条青筋。李家家主闭了闭眼睛,给他醒酒,拎去见他儿子。 * 褚贞被关起来后,过得不太好。 虽说清汤寡水地喂,但李家也没有虐待他,是他服用五石散的后遗症犯了,迫切想要再次体会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李家当然不会给他。 李浑喝得烂醉如泥,双腿几乎立不起来,实在无法醒酒,剑仆只能强行架着他来到地牢。他一来,就看到儿子在牢中用指甲一下下刮着木栏杆,状若疯癫。 他扯了扯了自己雪白的衣衫,使酒气与热气自领口散发,醉醺醺道:这是哪?怎么带我来这儿?酒,我的酒呢? 剑仆面无表情地把事情诉说一遍,只道:他想见你。 李浑侧头,瞅着褚贞发呆片刻,茫然:他是谁? 似乎已经醉得意识混乱了。 剑仆不管这个,他只把话带到:家主说,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团聚,期间不会有人打扰。说完,转身出地牢,还把大门关严实了,保证没有声音会泄出来。 褚贞呜咽一声,指甲扣着木栏,把自己整个身子往上面贴,试图离亲爹近一些,爹!爹!醒醒!音色沙哑伤人耳,听着极其不舒服。 李浑倒在地上,全然不闻。 褚贞强忍来自骨血的,想要服用五石散的催促,连声叫唤:爹,醒醒!再不醒你就没有儿子了! 李浑翻了个身,嘴里嘟嘟囔囔,谁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褚贞捏起拳头砸栏杆,却依然得不到任何回应。 他这才慌了:爹!快醒醒!我明天就要死了,你今晚用那支笔救我还来得及!你把林稚水的存在抹了吧,金光县七年前有场地动,恰逢国师卜卦,算到,才得以及时救援。你删除那次卦象,七年前听说他如同活死人,肯定逃不过地动!爹!救救我! 李浑就像死了一样。 褚贞脱下鞋子,去砸李浑,准头不错,鞋子砸在脸上。两眼一直看向对方,可李浑动也不动,任由鞋子从脸上滑落。 他转而喊:那,把行弟的尸首划掉也行,没了尸首,他检查不出来真相。行弟死了,可我还活着,阿爹你忍心死了一个侄子后,再死一个儿子吗! 李浑动了动,似是醒了。褚贞大喜过望,爹! 然而,李浑只是摇摇晃晃站起来,含糊嚷声:吵死了。步履不稳地随便挑了个方向走,还大力吸了吸鼻涕,抬手捏着鼻头使劲擤。 褚贞绝望了。 他爹未成亲前也是打马的世家公子,爱俊的少年郎,现在若不是醉得不省人事,怎么会做出如此不雅的举动。 青年双目赤红,哐哐哐地拿额头去撞柱子,缺少五石散的后遗症,令他好像被蚂蚁爬在骨髓里,又痒又疼又难受。你怎么可以醉!他神色狰狞,宛若黑暗中爬出的诡异怪物,如果不是你入赘,我本来该出生就是李家人的!这些都是你欠我的!给我醒过来啊!!! 他此前面对李家家主几人,可以平静,可以笑骂,看似从容不迫,实则是他心里清楚,自己有一张绝对威力的底牌。然而,当底牌也要弃之而去时,他便六神无主,哪儿还能保持镇静? 我会去陪你的。他父亲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 什么?褚贞发愣,停在栏杆前一尺,投下的阴影将那一处的血液遮得暗沉。 他父亲回身,眼神清醒,哪有半分醉意,等我到能死的时候,我会来陪你。杀人偿命,明日,你安心上路吧。 褚贞深刻意识到,自己常用的,以话语刺伤父亲的手段,已然无用。 * 辛丑年,丁酉月,丁丑日 宜:行丧,安葬,合寿木 李路行于李家入棺。 褚贞被捆缚跪于他棺前,披头散发,鸠形鹄面。 李家家主立于他身边,沉声向众宾客宣布完他的罪过,抬起手,剑仆捧来李路行的戢鳞剑,或许宝剑也知自己要为主人报仇,日光投注于剑身,散着五彩光辉。 李家家主握住剑柄,挥剑而下,利刃斩向颈骨,只稍一停顿,那颗头颅便滚了下来,令众宾客稀奇的是,哪怕最后一秒,这恶人眼中都带着希翼的光,仿佛在期盼什么。 他还想期盼什么?难道认为有人会来救他吗?哦,听说他娘倒是想,可惜,被李家三百剑仆围住家门,出则杀之。 滚烫的热血溅洒棺椁,李家家主低声:行儿,好生上路吧,莫要在黄泉耽搁了时辰,来世,望你能寻到好人家,严父慈母,将你好生教导。终究是我对不住你。 皇城酒家中,李家老三醉倒桌边,横卧不起,手似乎不慎打翻酒壶,酒水泼洒一地。 钉棺丧仪人纸花一撒,高声喊。 就有仆人要上前去推棺盖这本该是亲人做的,可李路行死时方十六,并未有小辈。 李家的人,红眼的红眼,泣泪的泣泪,哀声阵阵,涕泪交流。 此时的脚步声,就显得突兀了。 所有人看过去,只见少年白衣,远哉而来。 白事时,不论宾主都不该身带利器,他却腰间佩剑,闲庭信步般走近,竟不被门口剑仆所拦。 再一看,却是开国剑仙之佩剑,地位之高,无怪乎剑仆不敢拦他。 李家家主恍惚:林稚水? 他以礼相待,可林稚水难道连一丧事,也不许他儿办得顺畅吗?少年道:家主莫怪,此时众位名士皆在,又因丧仪,诸人不许持刃,是大好时机。李路行若就此下葬,只怕死不瞑目。 曜灵炜炜,剑光煌煌,烛龙所衔之火光亦比不过那拂过流影的快剑。 仓促之下,李小姐后退不及,剑尖割了她的脸,却没有林稚水想象中的面皮曳曳垂下。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5 狐妖!少年厥身立正,双目雪亮,似要革孽,还不快显形! 只听啵一声,仿佛气泡被戳破的声音,另外一张脸与李虹截然不同的脸,倏忽将其替换。 第59章 真相大白 妖族圣女在妖族, 也是深居简出的存在,不及她兄长。纵是李家家主,也认不出来她是谁。 不过, 除非是瞎子,谁看不出来李家大小姐是被人替换了? 你是谁!李家家主眸色暗沉, 我女儿呢? 妖族圣女婷婷而立, 手指勾着垂下前胸的丝发,死了啊。她笑吟吟:七八年前,你不是已经有这个心理预期了吗? 一条狐尾从她裙底钻出,大摇大摆地微扬尾巴尖。像是狠狠一巴掌扇在李家人的脸上。 自己家大小姐被妖族悄无声息替换了, 还在李家呆了七年之久,简直称得上耻辱了。 李家老二一拍轮椅扶手, 杀意凛然,结地煞阵!诛杀此女妖! 如此耻辱, 必要用血来偿还! 七十二位剑仆从四面八方站出, 结地煞杀阵, 剑指狐女。 她俏脸病白, 被剑锋对着时也不并不惊慌, 只是掩嘴轻咳数声, 脸颊便布上了血色。 好大的气性。女子眼睫如蝶翼轻动, 眼眸流转光彩, 一群人欺负我个弱女子, 竟是君子所为吗? 回应她的是天罗地网式笼过来的剑光,铺天盖地,无处可藏。衣摆裙角亦被剑风所拂,羽裳翩翻。 林稚水退开一大片场地,望着白霓般纵横的剑气, 心中亦忍不住升起跃跃欲试之意。 如果是他,多少招之内可以从地煞阵中闯出呢。 其余人亦忍不住观察妖族圣女,想要借此判断这位鲜少现于人前的狐女实力如何。 圣女付之一笑,雪白的狐尾收回裙底,不退也不进,只是静静注视剑网,足下尘土汹涌,衣边环佩叮当,剑网到了她眼前,徒然一寸寸崩裂,仿若丝网,到了一定距离就不堪重负断开。 李家的剑阵又怎会出如此差错。 噗 噗 噗 接连不断出现金属刺入肉|体的声响,些被攻击的人皆是难以置信地瞪眼看向同吃同住的同伴,死不瞑目。 结阵可集众人之力,发挥出更大的威力,然而,缺点亦是十分明显死伤一人,阵法便能破。 未死之人,大部分被阵法反噬,摔倒在地,掌心支地,暂时无甚战斗之力了。而剩余的小部分 妖族圣女含笑招手,共有一十二位剑仆跪到她身前,茫然仰望,等待她的命令。 李玄喉头痒血,眼中分明掠过一线杀意,畜生,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自古以来,七尺男儿的头颅是摸不得的,然而此时,女妖以柔荑抚之,位剑仆却不见丝毫不适,驯服地躬下头颅。 妖族圣女弯了弯嘴角,尚未开口,林稚水便道:九尾擅蛊。 一言道破天机,李玄醒悟之后,吹了声哨,又是三十六名剑仆跃出。 不必结阵。李玄声带肃杀,不必顾及他们,若是死了他侧头看向李家家主,恰到好处地露出询问的眼神。 李家家主冷静地道:葬入李家族地,享世代香火。若有妻儿,厚偿,他们如此,尔等亦然。如若尔等斩此女妖,儿女可进李家学堂。 妖族圣女惊诧发现,些没有被她天赋神通蛊惑的剑仆,攻击起来带着百死不悔的凌厉。 她虽熟读人族经典,可理解不来的东西终究理解不来,妖孽完全无法感受人族对于香火的执念想要子孙满堂,除了是生命繁衍的本能,就是出于人们对死有所祭的执着。 而剑仆是世世代代的家仆奴隶,妻子是主家牵线,有牵挂才会更好的卖力,孩子稍大些,就会如他们一般去接受训练,日后为保护主家流尽最后一滴血。 所以,家主进李家学堂的保证,几乎相当于告诉奴隶,只要杀了她,就能为孩子赚来一个脱离奴籍的机会。 妖族圣女不懂,但是她懂人一旦不要命之后,发挥出来的战力绝对要比本身实力高一两层。 她轻笑:比不要命吗?谁还能比她控制的傀儡更不要命? 妖族圣女打中间缓步行走,走过手中无剑的李家老二,经过顾虑李家颜面的宾客众人,一个个傀儡剑仆自她身旁倒下,前仆后继地染红了场地,她的双足踩过剑仆烂红的血液,自林稚水身前停顿。 血中绰绰倒影,映出嫮目含笑,你坏了我的好事。她柔柔地说道,不见气急败坏,我有些后悔了。 早知今日,该让哥哥杀了他才是。 林稚水打量着她身旁一二剑仆,时刻用着自己的身躯护卫她,气机交融,相行相生,成了两仪阵,一两下可不好破此阵。遂按剑不动,容色疏懒:碰到我少年眼尾宛若火凤钩翎,扬起上翘弧度,小心把肠子都给悔青了。 他溘然后退,凌凌剑光如清波徐来,一重叠一重,砸向两仪剑阵。护卫妖族圣女的剑仆面色由红润转为苍白,又自苍白转为红润,唇角血流如柱。转瞬之间,阵破血溅,戢鳞剑横于妖族圣女颈间。 李家家主朝林稚水点点头,多谢。 他心知,林稚水并非无法可破两仪阵,只是为着李家颜面,把此事留与他。 诸位名士们亦是如此。他们的气机全程锁定着狐女,若是李家留不下她,才会出手,旁的时候,垂袖而立,任由场面变化。 妖族圣女被锐气刺颈也不慌张,甚至抬了一根手指轻轻压着剑刃往旁边推,妖血红了锋芒。她浅笑:你不奇怪吗?为何李路行竟有高超的御下手段? 李家家主猛然想到对妖族圣女一心一意的剑仆们,心下一沉。 妖族圣女又抛出一个疑问,李家上下所有人都捧着李路行,上至老夫人,下至小仆从,皆是一众同心,仿佛他是什么祸国妖姬,你不意外么? 李家家主眉弓高隆,阴影落入瞳孔中,如深渊可怖。寒凉与冰冷一点一点弥漫。 这位君子已猜到了什么,凝望妖族圣女的眼神,已如同注视死人。 妖族圣女却又笑道:你们人族喜爱记录事情,以史为鉴,我也看过你们的历史,得出一个有趣的结论她微微侧头,饶有兴趣地瞧着自己滴血的指尖,好竹不一定能撑起苍穹,歹笋,却必然刺穿青天。 人喜欢炫耀,狐妖也喜欢,为何会有反派死于话多,实在是无法拒绝在败者面前,以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告知对方你是如何被辗入尘埃时,油然而生的爽感。 你们人族已再不能写出名著,唯一的威胁便是剑技,其中以青莲为盛。八百年来李家护卫国土,是极大的阻碍,所以呀,得想办法毁了你们。 毁掉一个家族,说容易也不容易,说难也不难。 只要妖族圣女竖起手指,鲜血自指尖淌下,濡湿掌心,一个被宠坏的孩子。 这便是,狐女之计。 云影阴沉的倒影,将此女身形融入暗中,光影的鬼魅模糊了线条,宛若梦魇。 七年里,她沉寂了三年,让李家诸人对李虹的印象从过往的明艳,变成了一蹶不振的死水,温柔,却无甚活力。 没有威胁。 第四年起,成功扭转成无害印象的大小姐,开始了偶尔给李家上下送食,赐餐。 食物里也不多做什么,只是一点引子,勾动众人情绪。对李路行三分喜爱,能变为八分。五分忠心,可冲出十分。七分宠溺,升为二三十分。 不会有人发现不对,毕竟,都是他们发自内心的情绪,只不过,被扩大了。 正如商纣王,一两分的贪欢,膨胀了,便是酒池肉林的奢靡。满朝文武,无有发现不对。 至于李路行,更是年年送生辰蛋,涨他骄傲之心,外加众星捧月,捧杀一个无甚分辨能力的孩子,轻而易举。 唯一没有被下手的,是李家家主,他修为雄厚,妖族圣女自知若是对他下手,就得复刻妲己前辈的操作,全心全力只惑他一人,然而,李韬并非一国之主,做不来一言堂,只蛊惑他,可不划算。 李家家主双唇紧抿,血色缓缓渗出,直到最后,再也忍不住怒火,哇地吐出黑血。 遗憾的是,我原本的计划是借他的傲慢,对立起李家与一位天之骄子,一石二鸟,既让对方成长起来,毁了李家,也让他与人族离心。 这位骄子,是谁都行。 妖族圣女轻吮自己指尖,殷红的血染深了唇色,血珠滚进唇齿。我没想到,林公子着实冷静过头了。 般情况下,也能强忍冲动,没一剑戳死她便宜弟弟。 你没想到的地方,不少。林稚水踏前一步,与她四目相对。 少年声线清朗,徐徐而至,如清风自来,将阴霾驱散。 你没想到我能够压制情绪。 你没想到李大家是真君子,丧子之痛亦不会让他失去理智,不分黑白。 你更加没想到,褚贞能够利用佛咒,提前送李路行的魂魄入轮回。 如果他冲动之下,当真杀死李路行,就绝不会引出查案一事。 如果李家家主被愤怒与悲痛冲昏头脑,不管不顾找林稚水麻烦,林稚水如何可以通过他,在褚贞儿挖出线索,以及见到藏于深闺的狐女? 如果褚贞没超度李路行,包公一至,他立时显形,凶手即得,林稚水又非全知全能,哪能想到还有幕后黑手在背地里操控,再往下深挖? 所以。林稚水握住李家家主的手,用力一挥,剑吟嘶鸣,女妖脖颈如薄纸,轻而易举被撕开,天命在人,不在妖。 天命在我,不在你。 林稚水不信天命,但是,古人信,他们需要一些信心,来缓解被算计的毛骨悚然。 眼周扫去,众人或颔首,或微笑,显然稍微走出了阴影。 剑上血珠滴落,迸碎地面,如烟花绽放。 然而 啵! 下一息,珠碎声响,血迹与尸体,皆消失不见,原地只留一地宝光。 微笑凝固住了。 小说家名士对于杂闻深有了解,几乎是立时,认出来地上碎珠:蜃珠! 海市蜃楼,蜃珠可作伪装。 峻宇雕墙上,吹来女子笑声,见识不错。一双赤足自高檐垂下,前后不定地轻摆。妖族圣女坐于高处,将一缕风吹散的发丝拢到耳后。 原来,她自始自终都不在丧礼上。 而她用的,也是蜃珠,并非人皮。李小姐的皮呢? 女子歪头,似在回忆,又不以为意,不太记得了,好像是当年剥皮的时候,不够熟练,我不小心剪坏个小角,就扔了。 她略带犹豫,大概,也许,被谁捡了,拿去卖了吧。 林稚水拢了睫羽,掌心按在剑柄上,手指一根根收合。 妖族圣女垂眼远远与林稚水对视,似是挑衅:听说,林公子曾借高楼之势自我兄长手里逃脱,我今日就仿你一仿 剑气沛如江水,倒流而上,明光下,耀耀若琼瑰,其势仿要颓了泰山,冲没茂林。 李家家主瞧向林稚水,瞳孔微动。 能挥出如此蔽日干云之剑光,已得青莲剑仙剑技中倚天之势之华粹。而他用快剑时,又深谙另外一道,不留行之精髓。 哪怕不见青莲剑,若他自称青莲剑仙传人,亦无有不信。 可惜,李家的楼阁,建得有些高了。 剑势终究不是飞鸟,直到三丈高,颓然散去。 似乎有女声轻笑。 而真正的飞鸟也来了。 几只金雕衔着粗绳,数个木桶摇摇晃晃,大半木桶朝着宾客倾下,众人面色皆变,有名士本要使用战文拿下狐女,见桶中倾下的东西时,连轻重缓急都不管了,极速后退。 泼下来的东西是滚水金汁。 哦,这是雅称。 直白一点,就是烫热的粪水。 古时候没有抗生素,打仗的士兵们可都是视常人避恐不及的粪水为宝贝,尤其守城时,一桶接一桶的金汁下去,既恶心人,又能溃烂皮肤,令敌军感染病菌,加速死亡。 另外一桶东西被撒向了李玄。 尘土分明没有攻击性,李家家主却是脸色大变,强行收住对狐女的攻势,往自家二弟边扑去,拉起衣袖遮他口鼻。 甚至还以身覆之。 李玄多多少少还是吸入了一点尘土,霎时间,浑身潮红,喘息重重,紧抓着兄长袖子的手,背部青筋凸起。 呆在李家多年,纵使李虹的身份使她不能接触核心机密,可有些事情,妖族圣女还是知晓的,譬如,李家老二,有一个特别娇气的身子。 不能吃海味,不能碰动物毛,还不能去灰尘多的地方。尤其最后一个,发作起来,好几次差点要了他的命。 李家两位小主人,都因为这个二叔的毛病,养成爱洁的习惯。纵然再忙,也记着每日鲜奶沐浴,蜂蜜涂身。 李路行重视过头,反而将此事作为他完美的一个标准。 而李虹妖族圣女微微一叹:所以,李虹的皮子还真的摸着挺舒服的,它当时怎么就没注意,给她剪破了呢? 她轻灵地跃上雕身,金雕展翅,腾空而去。 只飘来反击的轻语:你的想法不错,借丧礼令我放松心态,认为李路行已死,褚贞已抓,我可隐于幕后,高枕无忧。此时攻我,必能攻我不备,更易拿下。本来,的确该是如此,不过,临来前,我忽然心头一跳,便以蜃珠代我。 林稚水,现在,天命在谁呢? 少年狠掐掌心,不甘心之意喷涌而出。 飞的般高,纵然有弓|弩在手,亦是鞭长莫及。 如果,他能飞就好了 却在这时,一声锵鸣响起,是天地间最美的声音,好似竹叶新雪化水般清幽,又有大风激荡天地般浩然。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5 皇城里,一柱柱凤雕的丹漆双眼亮了起来,红若明火。 林稚水突然感觉胸口叠放书稿的地方滚烫如火灼。 缕缕焰火汇集,成凤凰之体。火凤自空中降下,羽翼扇动,温润的双目凝视林稚水,仿佛在述说什么。 少年福临心至,助跑,起跳,跃至凤背,火凤游身,矫矫于天。直追狐女。 火焰扬在空中,燃生轨迹,数息后,渐渐杳去。 李家家主微微出神,蓦然升出一个念头:他们不约而同认为,林稚水需隐蔽起来,等待重要时刻,成为一支直插胸腹的利箭,可如今才知,有些人的锋芒,无法掩盖,烟霏云敛难以托起他,只有摩乾轧坤,显才于世,方能烈火炼真金,有盛无衰。 又何须遮遮掩掩,怕他夭折。 凤凰图腾,比他们更懂少年。 林稚水伏于凤凰背上,一劄眼,便追上了妖族圣女。她听得翼动,回首一望,神情凝滞。 凤凰清鸣,百鸟朝凤,此图腾本就是为克制妖族翼军而生,金雕抵抗不得火凤威压,急坠于地,直接摔了圣女。 林稚水翻身跃下,凤鸟紧随其后。 狐妖,你既然通晓人族书文,也该知道有句话叫 他抬手,轻抚其颈,凤凰亲昵地回首,光焰耀目,好似在他眼底腾起火海,炽烈得与日月争辉。少年言笑晏晏:学我者生,似我者死。 九曦陡然怔住,如痴似醉地盯着对明亮眼眸,双目再放不下其他盛景。 你的眼睛。她真心实意地赞叹,真漂亮啊 作者有话要说:娇气是妖族圣女主观的想法,她不知道什么叫过敏反应。 * 以及,如果还记得这本是无cp,还有前面圣女对绿眼睛男孩赞叹之后的作为,就知道,她不是看上林稚水了。 * 线① 前文就决定了李路行的死亡,不是因为当时不少评论说希望李路行死,才写死他的。 【妖族太子微抬头,可惜妹妹说了,还不到杀他的时候。】 34章 至于怎么利用李路行,之前有位小天使说得很对,李路行就是一把自己都不知道有持剑人的剑。 【我原本的计划是借他的傲慢,对立起李家与一位天之骄子,一石二鸟,既让对方成长起来,毁了李家,也让他与人族离心。】 本章 * 线② 李虹被换人。 【狐女九尾屠尽有苏部落,假冒遗孤妲己,蛊惑帝辛剖人心,敲骨验髓。】 11章 【坊主笑道:你是个识货的,这可是人族里贵人的皮,听说天天用蜂蜜保养,牛乳洗澡,上等的好皮】 16章 【李虹的信,当时有不少小天使看出来李虹态度不对了。】 28章 【他鼻翼一动,视角慢慢往上移,远处,妖族太子半蹲高石之尖,似笑非笑望他,身上竟散发着浓重的香味,甜腻得像一块蜂蜜糖。 你杀人了?林稚水沙哑着嗓音。 那甜香,分明是九尾狐捕猎时,蛊惑猎物的香味。】 35章 【阿姊,你让我吃的庆祝生辰的蛋已经吃了,蛋黄真的好难吃,感觉还有一股甜腻腻的味道,我真的不能只吃外面的清吗?】 46章 【以前姐姐会教我的,她会很严厉地告诉我我哪里错了,肯定是我让她失望了,她才不管我怎么做了。】 50章 * 线③ 忌惮李家,并且想要搞死它的原因, 【因着如今再无名著出世,李白先是以剑斩妖,又广收门徒,为人族的存活提供了难以磨灭的贡献。他的子孙后代,便也受此福荫,得到皇室的尊敬。】 19章 【我五岁就开始练剑了,我的反应速度,可和你们这些只会写字的读书人不一样。】 19章 (从侧面提出,因为写文的反应速度问题类似于,法师吟咒,会被打断或者提前击杀这样。剑客反应会更快点,所以目前写不出名著的人族对于妖族来说,剑客才是对他们的大头。) * 这些是回收前面的线,近几章的线就不列了,毕竟太近了,有一定嫌疑是我强行添上去的【虽然并没有】 第60章 凤凰赐福 女子眼中波光粼粼, 长身玉立,最是一朵清雨打碎的白玉兰,然而少年心念山河日月, 最不识心动,美丑于他就真是一具皮囊。 是吗? 那只抚着凤颈的手自然地滑下, 按住剑柄, 还有更漂亮的。 剑出如虹。 金雕们再惧怕百鸟之王,也不敢让圣女在自己眼前出事,锐利的唳鸣后,翅翼一扇, 尖爪破风而来。 那是一只翼展有五六米长的巨大金雕,用了法天象地的本事。 林稚水心说:妖族果真是变弱了, 法天象地也只能多变个数米虽然对于人族来说,如此巨雕, 已是骇然了。 他手腕一转, 本来是袭向狐女的长剑扭转方向, 快且狠地刺入其中一只金雕的翅膀根。 唳那金雕惨叫声响, 被串在剑尖, 没多想地拼命扇动另外一只翅膀, 试图脱离困境。 林稚水手臂横挥, 长剑带着金雕一号抡圆, 抡出劲风与残影。 啊金雕一号哀嚎。 金雕二号啪叽一下被扇飞出去, 长喙好巧不巧刺入砖缝中,双翅慌忙抵着墙,身体往外拉。 我的肚子!金雕一号哭叫。 金雕三号被它的胖肚子怼脸,倒飞砸进别人的货摊里,劈头盖脸一通活埋, 爬起来后,双翅捂脸,隐约能从羽缝里望见鼻下蜿蜒流下的红线。 林稚水对偷看的货物主人扬声:不好意思,打完还你钱! 皇城里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久经训练,在金雕摇摇晃晃摔下时,这一整条街的人都迅速地躲了起来,绝不贪恋货物。 此刻听得林稚水高声,货物主人大胆地掀开更宽的窗缝,笑声雄浑:不用还,不用还!郎君要赢啊! 一定!林稚水侧身,闪过金雕三号的攻击,手中剑顺势一拍,连带着金雕一号用力拍向三号,来了个全垒打。 不要!金雕一号凄厉的声音才吐到一半,自己的脸就往同伙的屁股上撞去,毛茸茸的脸上都能看出绝望。 这招叫少年嘴角上扬,两颗小虎牙熠熠闪光,十分耀武扬威,横扫千军! 从他出现在皇城起,皆是一副稳重姿态,咬紧线索不放时,谨慎而不见轻浮冒失。适才巨雕扑面亦是波澜不惊,手稳剑快,方才能精准地刺入翅根,可如今,林稚水略显嘚瑟的笑容,才令妖族圣女恍然惊觉,这人也才十六岁,正是年少轻狂,会有幼稚举动的时候。 林稚水飞脚,将金雕一号从剑上踹下来,金雕趔趄几步,一边翅膀软软耷下,无法翔起。 他不忙着杀雕妖,平和地望着妖族圣女,你不出手吗?浑身肌肉已紧绷,全神贯注在她身上。 林稚水犹记得她兄长扑猎时矫健的身姿,九条狐尾攻守搭配的一心多用,那可真是平生一大劲敌。 女子歪头瞅他,你不动手吗? 当然要动手。 哪怕顾及妖皇的怒火,也得给她一个惨烈的教训,好让她知晓 收不起来的爪子,就别要了! 青莲剑嗡响,感应到现任主人情绪上的狠厉,笼罩剑身的剑芒上,都寒着凌厉之意。 一剑既出,不破不还。 妖族圣女依旧不见动作,仿佛是怕战斗弄脏了裙摆,耳垂悬挂的东珠莹润地折射剑光,将她雪白的脸庞映得好像纸色。 一条狐尾伸来,揽住她的腰后撤,另一条狐尾闪电般袭向林稚水,瞄准的是他全力击出,不留余地时,无法收力回防的破绽。 若是被尾巴尖击中,必要撕肉见骨,气血翻涌,内伤五脏六腑。 可林稚水持剑的手自始自终都不见动摇,剑锋紧追妖族圣女,似乎并不在乎同归于尽。 妖族圣女被揽进尚带奔波之气的怀里,她偏头,眸光带上温情,哥。 妖族太子第三条尾巴轻揉妹妹发顶,别怕。第四条与第五条尾巴钻出,缠住剑身,轻蔑的笑容显露唇角。 他九条尾巴本是被林稚水暗算断了七条,如今也不知怎么养的,竟好了大半,有六条能用。 青莲剑动弹不得,然而,妖族太子的攻击已快要到来,一息之后,就可以穿破林稚水的肩骨,废他用剑右手。 太子心中嘲讽:如今,可不会再冒出一个秦始皇来救他了! 至于凤凰图腾,哪怕他是妖族都知晓,图腾这玩意,只有威慑和加持之力,若是它全盛之时,还能令人忌惮,现在?想用威压镇他?而加持 妖族太子抬起手,轻轻覆于亲妹眼上,不想她看见血腥之景。 他漠然地想:小猫再加持,那也没办法变成猛虎。 可若本来就是虎呢? 一双肉掌贴在了狐尾旁侧,分明不见紧握用力,却是令得狐尾再无法进寸分毫,仿若镶焊在铁块之中。 郭靖微微一笑:阁下,又见面了。 宛若某个场景重现。 想到当时不知何故,被他伤到脏腑的情况,妖族太子脸上笑意敛去,一双金瞳竖成尖芒,冷漠而锋锐地凝视郭靖:以那小儿的灵气,能使你作战到何时? 狐妖不蠢,纵使人族战文已有许久未出真人,可林稚水身边的战力总是突然出现,再觉得不可能,也不得不承认,对方找到了让人族重现辉煌的办法。 好在,看那战斗力,恐怕只得了名著的皮毛,当不成妖族威胁。 郭靖运起功劲,将内力注入狐尾,妖族太子脸色微变:你做了什么!就在方才,尾巴内部涌进一股子热流,撑得尾巴又肿又胀,尾骨疼痛中,似乎还听到了细小的骨裂声。 他想要抽回尾巴,可本该是他的肢体之一,如同臂膀般使用自如,此时却像是被漩涡吸住脱不开身。 郭靖双手捏住狐尾,掌上用劲,尾巴飞弹而回,速度极快,妖族太子尚未反应,就被自己的尾巴往额头上竖抽出一道红痕。 祸不单行,林稚水那边,又是一声剑鸣,伴随着卡兹骨裂声,青莲剑突破了狐尾的封锁,斜划过倒半弧,回到林稚水身侧。 妖族圣女看不到战斗场面,略带疑惑地:哥哥? 妖族太子脸色极为难看。 如果郭靖伤到他,是他意料之内,但是,林稚水?前些时候还像丧家之犬般被他追赶着四处奔逃,如今竟也能伤到他了? 这才几天?! 嬴政究竟教了他什么! 妖族圣女又开口:哥哥? 太子压下惊意,无事。你闭好眼睛等我。 狐的尾巴快若利箭,还是连珠箭,郭靖仅有一双手,只好瞅准机会断他尾骨,其余时刻,以轻功在数尾之间腾移,可妖族太子吃了一次亏后,尾巴更加地滑不溜秋,郭靖大多数时候双掌击在空处,也幸得降龙十八掌虽是刚猛的掌力,却内含收力玄机,讲究一掌出去,打七分,留三分,狐妖怎么也找不到他力有不逮的机会。 林稚水看得眼花缭乱,想要帮忙,却又无从下手。那狐女更是藏在漫天狐尾之后,无法越过重重阻碍去杀她。 于是,林稚水手起剑落,把那几头金雕妖给宰了。 宰完后,他后知后觉哪里不对劲,郭大侠都把降龙十八掌从第一掌打到最后一掌了,他自己怎么还是这么活力十足,居然还能提剑杀妖了。 垂眸一内视,咦? 凤凰侧头望他,啾? 林稚水陷入沉思:灵气怎么没有消耗? 凤凰:啾! 灵气还涨了!!! 林稚水一把揽住凤凰的脖颈,眼眸亮亮:你做的?! 那他岂不是可以暂时摆脱灵气不足的窘境了?! 凤凰矜持地颔首,又垂头,用尖喙在少年的额上轻柔地啄了一下,仿若赐福。 九瓣红莲自他额心绽放,雕镂火纹,精细华美,每一瓣莲叶,皆流淌着滚滚灵气。 林稚水按了按手指,噼里啪啦地响。他的脸上露出令目不能视的妖族圣女直觉疯狂预警的笑容。 以往,就算令一众人出现,也只是让他们行动如常,想要相守相助地战斗,不出片刻,他就要被吸干。 阮小七出现在场中,感受着体内涌涌不断的能量,他回首,晃了晃自己的飞鱼钩,笑容中带着三分冷酷:好久没有如此充实了,林兄弟,且看我给你活剥个狐狸皮。 西门吹雪现身后,不声不响地站到狐妖的退路上。 让剑神参与团殴,实在为难他了。但是,若狐妖败走,就是见血之时。 * 凤鸣九遐时,惊动了国师。 彼时,她正向徒弟细细叙说:巫者以玉事天,占卜所用玉器,可请玉雕大家琢磨,然则,最上乘做法,还是自身用心打造。 林濛跪坐其身前,闻说后,亦从桌上拾起尤带霜凉雪意的玉石,眼睛直直望向国师:哥哥说,要做就做最好的那个,我要用上乘的方法。 国师未说什么,可林濛却能从对方微弯的双眼,放松的姿态,拢袖抄手,观向她的柔和目光中,读出满意二字。便也抿唇而笑。 那我们就开话语奄忽吞没在若箫清扬的鸣声中,国师抬眼往天边望去,神情逐渐惊讶相处之久,还是林濛第一次看到师父脱去淡然情态。 凤凰?国师低喃,不是还在休养吗?怎么忽然现身了? 非战非灾的,到底谁引了凤凰现身? 或者说,谁能有那个本事,令凤凰也为他/她破例? 林濛直言:师父若担忧,看看便知。 国师轻轻点头:也好。起身,行到廊上时,凉风习习,本想独自观望的念头也被吹散了,阿濛,随为师同去。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5 常人难得一观的奇景,也好让徒弟开开眼,增长阅历。 少女眼前一亮,是! 第61章 混战之下 皇城的桃子晚熟, 风吹过,卷起漫天桃香。 一颗熟桃压弯枝叶,摇摇晃晃间, 不堪重负,摔砸下来。 咚 犹如战鼓响, 天地间倏然多出一股肃杀之意。 妖族太子双耳一动, 应对郭靖的六条尾巴终究是抽了一条出来,伏在地上,以防万一。 自从水里吃过阮小七的亏后,他就清楚, 林稚水文章里的家伙,绝不能小瞧。 阮小七原本散漫的姿势卒然一变, 提着飞鱼钩,眸光锐利, 如同游手好闲的无赖之徒转变成身经百战的猎手, 只等着机会, 雷霆一击。 旁观的人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看那白长狐尾, 迅捷尖利。看那游龙双掌, 凶猛刚烈。而飞鱼钩这样的捕鱼用具, 哪里能用来战斗呢。 阮小七静止不动, 可他只要立在那里, 就是一道胁制妖族太子不得不分出一份心神, 注意着他的动向。 分心最要不得。 郭靖同样身经百战,眼闪之间,就抓住了狐妖精神不集中下的破绽,倏地用轻功往前一冲,硬挨了两下狐尾, 五指弯成爪状,直取狐妖咽喉。 分筋错骨手。 妖族太子脚下一滑,带着妹妹往后急退,狐尾摇起,疾拦在他与郭靖之间。 就连伏地那根狐尾,也被他用了起来。 郭靖忽又单手变招,换爪为掌,一刹那间,掌风挥出,气吞山河,声势浩大。 此方世界,无论人与妖,真真没见过左右互搏这等神妙的武功,妖族太子尤是按双爪来防御,没有防备下,被至刚至强的掌力震开狐尾,逼至胸前。 狐狸灵巧,若是不抱着妹妹,妖族太子也能退开,可惜终究是差了几分运道,堪堪将狐女推向一旁,便退无可退,生受了一击降龙掌,脸色刹地一白。 阮小七喜笑颜开。 时机到了! 他双腿不再扎根,忽地一跃,冲天而起,飞鱼钩倏出,快若长虹经天。 手臂好似与飞鱼钩融为一体,臂膀技巧性震动,那细绳便搅上了一条狐尾,唰横拖倒拽,细绳一点点收紧,绑缚狐尾成麻花,在空中绷直成一条线。 嘭 双足落地,激起尘烟。 阮小七小臂回压至肩头,飞鱼钩一层层缠绕手掌,握在掌心中,猛地发力,扣紧飞索的五指屈起明显的关节。 妖族太子瞳孔收缩。 他朝妖族太子挑衅一笑,单手撑地,连着几个侧翻,那狐妖尾巴受制,除非断尾,否则也不得不被他带着侧翻。 连旋带卷,扬起的劲风刮落桃叶。 落叶纷飞中,郭大侠轻舒猿臂,如巨鹰展翅扑面,连环鸳鸯腿往狐妖额头连踢。妖族太子面色涨红,趁身子面上时,三条狐尾疾出,两条与郭靖双脚对打,一条往北盘上了老树巨干。 哧一声响,一南一北两条狐尾,将太子平悬空中,宛如绷紧的直索。 林稚水时刻注意着狐女,然而,哪怕现在的局面,她也依旧静立不动,只除了紧蹙的眉头彰显着担忧。 按理来说,她不该什么也不做,除非 林稚水眸光微闪,一剑穿秋水而去,直逼妖族圣女面门,狐女手指动了动,却是一声也不吭。剑尖寒霜已刺疼她的脸颊。 妖族太子眼角瞥见,双目发红,忽诸成了三四米高大狐狸,狐尾反客为主,将阮小七连人带钩甩去一旁,背部狠狠往墙上撞,回弹地面,滚了几圈。 与郭靖相击的两条狐尾,倏时化作无数光影,连击七八下郭靖的胸膛,将人打飞。从空中直落瓦顶,哗啦啦一通响。 幸得小瓦屋里没人。 然而,妖族太子再爆发,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林稚水的剑已然要刺中狐女眉心。 林稚水!妖族太子怒吼。 林稚水的剑顿也不顿。 他在不知道葬礼上妖族圣女是蜃珠伪装出来的时候,就能握着李家家主的手,不见犹豫地斩杀狐女。如今自然也不带怕的。 妖族圣女可以书写战文,必须死! 至于妖皇会不会发怒? 会。 会不会立刻进攻人族? 按始皇帝透露的情况不会。除非他不管不顾,把自己和女儿一起搭进去,但是,一个合格的帝皇,必不会如此。 当然,有可能会让人族把他交出去,不过,问题不大,他能跑,跑去妖族地盘,有本事他们就自己捉! 叮 剑势戛然而止。 狐女手举碧玉笔匆匆往上抬,正好对上剑锋。林稚水见着那支笔,笔管碧若春水,随即剑气一滞,生怕毁了人族宝物。 包公和他说过,春秋笔,春笔碧意盎然,秋笔红似枫火,二笔得名,也由此因素。 停剑是一种本能地,没过多思考哪边更值当的举动。下一秒,林稚水反应过来,剑尖推着笔管,就要连笔带妖一起毁掉。 但是,妖族太子的救援到了。 感受到脑后风声,林稚水迅速俯身,飞剑抛入三米外的墙根,剑柄受力,晃动四五息。自己则驴打滚撤离原地,巨大的狐尾从他身侧戳进地底,四五根连戳,宛若打桩。 动作时,大地都在震动,桃叶如雨下,桃子滚落,咚咚鼓擂不绝耳。 可惜,每一次攻击,都险之又险地被林稚水避开。 妖族圣女正要重新回归护持之下,一根钩索穿过叶雨,破风而来,狠狠扎入圣女手背。 乖乖跟爷爷走!阮小七朗声大笑,飞鱼钩疾收,圣女被拖拽着,就要往阮小七那边去。 这可真是活阎罗的夺命钩了。 啊!妖族圣女痛呼一声后,立刻忍了下来,只怕兄长受她影响,乱了心神。 妖族太子脸上肌肉直跳,煞气逼人,粗大的狐尾看似呆滞,却十分灵活,一瞬之后,劈断飞鱼钩,要把妹妹拉回来。 左前方,林稚水抬脚,鞋面正接着一颗坠下来的桃子,往上颠去,后空翻下,一个倒挂金钩,桃子冲狐妖变大后,同样大若门窗的双瞳而去。 大有大的坏处。平常时候,桃子砸眼顶多青肿,如今被往瞳孔砸一下,必要晶体破损。 妖族太子不假思索地一甩尾巴将桃子拍飞。尾巴挡了一札眼视觉,一晃而过后,是郭靖蓦地欺近的身影。劈面一拳,拳劲虚中带实,实中带虚,狐妖惊疑不定,竟不知该用几分力挡他。 咦!林稚水注意到,那桃子砸往人屋的窗户,一道粉光闪过,桃子居然变作一瓣桃花,飘飘渺渺地回旋落地。 原来,皇城是有防护的吗? 他收回青莲剑,重新将视线投向战场,只十来瞬的时间,妖族太子、郭大侠与活阎罗的混乱对招又过了不知几十来招。妖族圣女手持碧玉笔。站于战场中,手背血流不止,染红罗袖。 眼看着她要书写什么,林稚水扬声:郭大侠,壮士断腕!同时,从文章中再调出一根飞鱼钩,丢给阮小七。 郭靖瞬间领悟了。 这可不是让他自己断腕,而是分筋错骨手中的一招,可脱人腕部关节。 郭靖一挫身,自二尾交叉剪来的空隙转出,抢至妖族圣女身边,抬手要去拉她手肘,狐女的尾巴亦伸了出来,要去绊郭靖下盘。 然而,她自不知,郭大侠一直被说愚钝,灵巧不足,这些水磨的功夫,却是极有耐心练得扎实。此时,那狐尾搭上去,宛若搭卷了老树,盘根错节在土里,根本晃不动。 而郭靖的手却抓住了她的手腕,一送一扭,咔嚓狐女右腕登时就无法握笔,碧玉笔脱手而出。郭大侠俯腰去捞,斜里冲出白狐尾,倏地将笔一卷 是妖族太子! 郭靖神态不变,足尖飞起,快之一步,使力一踢,碧玉笔高高飞起。 妖族圣女一看便知实战经验不足,若是林稚水,此时就知趁郭靖单脚站立时,将他掀倒,尽管后边会被他鲤鱼打挺跃起,也替妖族太子占了先机,可她却并未再去绊郭靖,化身白狐,踏着兄长尾巴,纵身一跃,欲要叼走春笔。 妖族太子未及细想,帮她打了下手,以尾拦住郭靖。 此时,浩瀚剑光茫茫而至,在白狐叼住春笔前,就会先一步斩在她身上。 同一时刻,飞鱼钩也从另一侧飞来,与剑光配合默契,目标直指春笔。 妖族太子呼吸一滞,在春笔和妹妹之间,半点挣扎也没有地用尾巴将白狐卷进厚实的防护中,剑光全力击中他的狐尾。 太子闷哼一声,清脆声裂出,尾巴软软垂下,滚出神色尤带茫然的白狐。 不过,狐妖虽说放弃了春笔,却也用尾巴尖将笔拂开,正好错过飞鱼钩的捆缚。 白狐朝大狐狸轻叫了声,大狐狸不见犹豫地叼起白狐,往背上一放,足下蹬风,竟是要跑了。 一只红鹦鹉自高空俯冲而下,抓住春笔,往相反的地方冲去。是要逼林稚水等人二选一。 然而,郭靖将双指啜在唇间,吹出悠长一声哨,两只白雕掠来,缠着红鹦鹉,与它缠斗。 狐妖那边,西门吹雪踏步,挡在他们逃走之路前。 白狐口中吐出一张纸,一只影子成的兽扑向西门吹雪,剑神剑也没拔,剑气便将那幼兽绞成墨汁。 一根钩索横空而来,妖族太子全神贯注在冲破西门吹雪的封锁,无暇顾及其他,没有注意到别的危机,直到听闻圣女惨叫,回首一看,瞠目欲裂。 只见飞鱼钩刺入白狐尾椎骨,往上一提,尖钩锐利,倒割而上,如同尖刀从鱼尾破背,脊梁骨寸寸断裂。 血液滴滴撒落妖狐的白毛,好似盛开的雪里梅。 白狐被倒拽提走,远远一看,仿若鱼线收钩,银鱼甩出水面。 阮小七拍膝而笑,我可是答应过林兄弟,要剥了你的皮,阮小七虽不称君子,也必一口唾沫一颗钉! 第62章 厚颜无耻 看似过了很久, 然而从开打到现在,不到三五分钟。 在李家的名士们,也终于跨越了金雕几个呼吸间疾飞的距离, 来到现场。 一看到是人族儿郎占上风,几位名士交换了眼神。 管不管? 什么?管什么?有发生什么吗? 很好, 大家满意地收回视线, 权当人还没走到现场。 管还是要管的,但不是现在,等快出狐命再说。 妖族太子不傻。 他重新化为人形,暴喝:怎么, 伤我族圣女,人族是要和妖族开战吗! 林稚水暗道可惜。 如果没说破身份, 还可以假装是普通狐妖,直接杀了, 哪怕妖族那边发怒, 人族也有说法。 毕竟人族和妖族, 至少表面上还是交好的。 少年本已挥出的剑中途一滞, 收剑入鞘。阮七哥! 阮小七低骂:早知道, 该拔了那狐妖的舌头!手腕一抖, 万分不甘心地将飞鱼钩收回, 绳索抖动间, 血滴啪嗒甩落。 白狐呜咽一, 随着血珠一同摔到地上,龟裂了砖块。 林稚水此时更加确定,妖族圣女对战斗一事并不精通,思及此妖潜藏在李家搞风搞雨看来,似乎是纯脑力系的? 妖族太子快步走过去, 满脸心疼地抱起妹妹,手指轻轻触摸背部,白狐便是一抖,脊椎割裂部分在肌肉挤压下,血流如泉涌。 狐妖几乎咬碎后槽牙,险些怒火攻心,气晕过去。他和林稚水对上视线后,眼神阴狠,皮笑肉不笑:林生好大的威风,伤我族圣 一道怒气冲冲的男传来:林稚水!对方从拐角走出,步履匆匆,脸上的怒意比妖族太子还盛,直接压过他的音,打闹如此没有分寸,你十六岁了,以为还是你六岁、七岁的时候吗!快向圣女与太子道歉! 少年双眼睁大,装模作样:什么!他们居然是妖族的圣女与太子吗,我还以为是胆大妄为的普通狐狸。 妖族太子指着林稚水的手直抖,你 后出来的男人按住少年的头顶,表情严肃:哪怕是普通狐妖,也必须道歉!打打闹闹该有个限度,不懂分寸,日后惹祸我也救不了你,道歉! 林稚水顺势一弯腰,面容诚恳:对不起,太子殿下,是我在追逐游戏中失了分寸,我向您和圣女道歉。 三言两语,就将事情从外交严重事故定到了小辈间的打闹。 妖族太子嘴唇颤动:你们大概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太子殿下,可要去宫中?圣女殿下或许需要休憩。男人征询地看向他。 九辞:他低头看了看闭目疼晕过去的妹妹。 面前人族说得对,他妹妹需要休憩呸!是需要治伤!人族果真狡诈,差点被带跑偏了! 九辞强忍下想将林稚水扒皮抽筋的愤怒,咬牙切齿:带路! 先把伤口治好,其他的,来日再做计较! 男人极有风仪地微微弯腰,伸手,殿下请随我来。 林稚水遥望他们远去。那太子拐弯,缓缓走进幽暗墙影时,侧首抬眼,与林稚水冷冷对视,冰凉的金瞳紧盯少年,好似猛兽盯上了猎物。 林稚水心知,对方是记恨上他了。 可少年哂笑,那又如何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若是重来一次,只恨他的剑不够快! 哥哥! 只有午夜梦回方能听到的熟悉呼唤响起,林稚水浑身一震,猝然回头,少女用她黑亮的眼眸专注地望着他,弯出月牙儿,哥哥好厉害! 她与师父早到了片刻,正好看到林稚水剑断狐尾的一幕。 林稚水眸光闪动,喉咙仿佛堵了棉花,说不出话来。 林濛行过去,轻轻拽动兄长袖子,哥哥?怎么不说话? 回应他的却是林稚水大力的拥抱。你没事就好! 林濛以为他说的是绑架的事,手往背心拍了拍,我没事,师父,救了我。 林稚水不解:师父?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5 林濛抿唇一笑,是国师,她说我体质特殊,要收我为徒。我没在信里提,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林稚水立刻发现了不对之处,信你的信是怎么写的? 林濛不疑有他,将信件内容复述一遍。 没有叹缘,没有绝笔,按照原意,就是一篇报平安的信。 有人改了他妹妹的信! 林稚水袖中握拳的手紧了紧。 按理来说,龙雀带来的信不可能被篡改就像一条被反复证明过的数学猜想,出错的几率低到不需计。这也是虽然信中语句有些不通,他和陆县令都没怀疑信的真假的原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靖拿着春笔过来,林兄弟,不辱使命! 林稚水接过春笔收好,笑道:郭大侠的白雕可是立了大功,算上之前,回头给它们喂两船的鱼。 白雕仿佛听懂了,发出长长的鸣叫,快活地在空中兜了一圈。 文字世界中,包公遽然醒悟:主家!春笔添史,已经写在信上的文字,算不算过去的史? 而,史家记史,必须如实,可以增删,为天修气候,为地添山岳,却不能易改文字,只能在原有的意思上,添加字眼。 比如,笑曰,大笑曰,意思不变,前者可以解读为情绪一般般的微笑或者十分喜悦的大笑,当然,也可以是别出心裁,觉得是皮笑肉不笑。而后者,多数人一眼看过去,都会觉得说话的人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林稚水回忆一遍信的内容后,缓缓垂眸,将戾气压落眼底。 该死的,妖、族、圣、女! 林善信,不必担忧。女明且清,如涓水之将将,明博为纵横家名士,放心将此事交与他即可。 林稚水并没有担心妖族太子的事情,却还是转眼寻望去,向对方道谢。便见一女冠,气质如不争之水。 您是林稚水略一思索,国师? 女冠微微点头。 林稚水拱手一礼,这些时日,舍妹多谢您的照料。 不必言谢,贫道收了阿濛为徒,自当对她尽心竭力。 另一边,凤凰鸣语啾啾,林稚水侧头,应:你要回去啦? 凤凰又是娇响连连。 林稚水行过去,轻抚凤首,好,我会谨慎行事的,你继续睡吧,有事,我一定请你帮忙。 凤凰愉快地清讴一,身形晃动,如水波荡漾,一霎眼,散作囊漏之砂。 林稚水回身,心里咯噔一下,国师?那女冠凝望他的眼神,如烈酒,炙热且浓沉。 她问:你能听得懂凤凰之言? 林稚水迟疑着点头。 国师再问:凤凰说,让你有事,请它帮忙? 林稚水再次点头。 心里补充:不过,出了皇城就不行了,凤凰图腾是浴火而归,尚未完全恢复,无力照耀九州。 国师略一沉吟:你随贫道来。 林稚水看了看妹妹,决定信国师一回。 跟着她走到一处道观,进入一处密室,铺满了花岗岩,据国师解释,这样把石门一落,就不怕有妖族化为原型,来偷听了。 国师:你可知巫? 林稚水想了想,曾听得古时,楚地有巫,感应天地以沟通神鬼。 国师先点头,再摇头,意思不错,可惜,后来者将其混了。 混了? 国师却是指向林濛,说:她是巫体,可解梦、预言。 林稚水想到了被妖族太子追擒那一晚,林濛事先跟他说过的梦境,脸上表情逐渐从困惑转为了然。 那的确是梦与预言,后来,如果他没能叫醒始皇帝,恐怕,梦境会程真。 女称巫,男称觋,觋者,可调动鬼神之力,亦可请神明降之。国师定定望着林稚水,而你,便是觋。 林稚水:在心里缓缓打出问号,因为凤凰?但是,您应当清楚,凤凰会出现,是源于我写过凤凰涅槃。 不是凤凰。国师打量他,脸上同样浮现疑惑,你身上有不止一次请神的痕迹,至少三次,难道是你请过哪位神明相助,却失去了记忆? 林稚水百思不得其解:不可能,如果我能请来神明那哪还至于被妖族太子追得上蹿下跳? 而如果说是英魂,应该也不是,李白和秦始皇,数来数去,都是两个。 忽诸,一龙雀穿过密室,将信递给国师。她垂眸看完,对林稚水道:明名士有事寻你,可要见他? 这位纵横家名士,就站在道观正院,负手欣赏观中景致。见着林稚水出来,脸上笑意渐浓:好小子,干的不错! 林稚水:什么? 明博含笑:那妖族圣女,命是保住了,不过,你的帮手往脊椎那一下,她后半生,站不稳,坐不直,都得靠轮椅度日了。 少年听完,却不见喜,撇嘴道:便宜她了。 居然没死。 明博大笑:小子别贪心,她要是死了,我可就难办了。她没死,我才能保住你。 林稚水诧异:还能保我?他都做好了逃亡的准备了。 明博笑道:我学的纵横之术。你将你所知的他们的事情|事无巨细说与我听,知己知彼,我必能令那妖族太子,主动将此苦果咽下去! 第63章 失去尊严 纵横家, 是一群嘴皮子非常利索,一语而天下动的人。 明博来找妖族太子前,心中已把腹稿好, 见到对方,张口就是先来一句耸人听闻的:殿下, 圣女殿下恐怕要命不久矣啊! 立刻把守着昏迷的妹妹的妖族太子注意力拉了过来, 嘴唇紧绷,脸色充满了不悦。 然而,纵横家嘛,要是怕区区低气压, 他也可以不修什么纵横之术,收拾收拾回家卖红薯得了。 明博接着道:并非是此次脊骨损毁, 而是回去之后,妖皇陛下的态度啊! 不等妖族太子反应过来, 就开始拉节奏:太子殿下可曾了解过人族的历史?可听说过秦公子扶苏、晋太子司马遹、太宗爱子李承乾?他们皆是一国储君, 得君父重视宠爱。可看下场, 却是无一善终。 九辞不屑:与孤何干?他们无法把握住手中权势地位, 蠢才一个, 何况, 孤的父皇从不猜疑忌惮孤, 若是孤落到那般下场, 只能说是天命如此。 很好。不怕他意见不同, 就怕他不理不睬。来,妖族小子,且听我忽悠啊不,金玉良言! 明博接着妖族太子的话头,并不否认他的判断, 不错,身为太子,谁会不期望自己安稳登基,开启盛世皇朝,大展雄图呢?而殿下是最上等之妖杰,进退有度,于妖族子民是德才兼备,既有担当,又有治国之智,妖皇陛下必然是极为放心偌大皇朝后继有妖的。以那三人做比不合适,殿下该是无吕后之惠帝,无藏娇之武帝才是。 妖族太子斜眼看他,不接话。只是见他眉眼缓和,便知道这话他是认可的。 明博:如此,殿下认为,你之君父,比之千古一帝秦始皇,太康之治晋武帝,振古而来唐太宗,如何? 妖族太子昂扬:只强不弱! 对于这种没点逼数的狐狸崽子,明博轻轻一笑,心里不认同,嘴上却道:是啊,但是,倘若秦始皇得知自己重视的长子被人教成愚孝模样,接到诏令就自杀;倘若晋武帝得知自己看好的孙子遭小人捧杀,不修德业;倘若唐太宗得知自己寄予厚望的爱子因为老臣无时无刻不谏,起逆反心理,愈发放纵他们是否会深恨那些影响了他们继承人的存在? 妖族太子毫不犹豫:自然。 殿下为圣女隐瞒溟海城被烧一事,为圣女放弃春笔,还为圣女亲身涉险,来人族皇城,以私事胜公事,是否会令为皇者不喜! 此时,方为图穷匕见。 妖族太子狠狠一震,眸光逐渐趋于凝固。 明博:且看圣女此次出来,身边没有太多护卫,恐怕也有妖皇示意,怕功不成,就被我族发现踪迹,倒不如拼一把,令圣女以身犯险? 妖族太子不由自主地点头。 确实是这样没错,而且这还是在他不同意之后,他妹妹耐心解释,说这样子做反而是最能保证安全的,废了不少时间才说服了他。 明博:而太子前来,恐怕是支走护卫,只怕妖皇陛下提前得知,拦下你,将你禁足? 妖族太子沉默以对,却不知道有句话叫:沉默大多数时候属于默认。 明博叹道:圣女之于太子,影响深重,于国不利啊。若我是妖皇,必要将二位隔开,只看圣女柔弱之躯,时日之久,慢慢病逝,合情合理。太子除了哭上一场,也难以得知真相罢。 妖族太子袖中手掌缓慢地拢起,攥紧的指尖,白到几乎透明。 储君关乎一国稳定,他从小受到的教导也是绝不能被其他妖左右,他是君,别的妖怪都是臣,只有君为臣纲,哪里有臣子反过来左右君王决定,并且几次让君王徇私枉法的。 所以,明博的话,也不全是危言耸听。 明博幽幽道:好在,此次出来之雕鸟,尽数身亡,实况如何,仅有太子与圣女知晓。 妖族太子垂下眼睑,浓睫轻颤,你想要我把事情瞒下来?编造事实?复抬眼,冷笑一声,为了能把林稚水摘出去? 这位纵横家名士唇边含笑:各取所需。太子当真不忧心令妹?您是想要自己的名声,还是想要圣女殿下的命呢? 这才是明博想要握住的筹码。 蛇七寸,和妖族太子说他办事不力,回去后可能会被妖皇不喜,或者挑拨他和妖皇的关系,以妖族太子之傲气,必然不屑一顾,但若是事关圣女,他才会不放过一星半点的可能。 九辞甩袖:滚吧。 明博作揖:在下告退。 狐狸思维已彻底被明博带着跑了,为笼中之雀,不知自己已入套。 待明博离开后,妖族太子动作极快地用秘术联系了妖皇,言语内疚,说是自己自作主张,使妹妹七年大计毁于一旦。 话语中,将林稚水的存在,与九曦的棋差一着无限淡化,着重点是错全在自己,所有的想法都是出于自己,没有任何人指挥,九曦已极力阻止,但是他骄傲自满,非要改动计划,导致满盘皆输,连春笔都丢失了。 妖皇自然大怒,可事已至此,只能让九辞立刻与九曦回皇城,不许再多做别的事情,以免节外生枝。 断开秘术后,妖族太子松了一口气。 身后奄然一声:哥哥 妖族太子连忙回身,关切:妹妹,你醒了?还好吗?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再睡一会儿,或者我去倒杯水,你要热水还是凉水? 妖族圣女气若游丝:不用刚才谁来了 妖族太子向她复述方才发生的事,怕她听得吃力,还特意轻声慢语。 事情就是这样子,我犯错,父皇顶多生一场气,过后,该对我如何还是如何,区区一次失误,不至于对我失望。 他自觉做了一个完美的决定,却没有看到妹妹越睁越大的双眼。 她似乎想要说什么,几番颤动嘴唇,却始终说不出口。 噗 妖族太子大惊失色:妹妹!你怎么突然吐血了! 妖族圣女抬手,用小臂压着上半张脸,不让兄长看到她又气又恼的眼神,笨蛋哥哥!她气到说话声都顺畅了,你听他胡说!他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只要我能写出有灵气的文章,父皇就不会动我,至于隔离开你我,咱们以后时日多着呢,等你登基了,不就能把我接回来了! 太子愣住,三五息之后,身后珠帘砰然被气势碾成碎屑。 他咬着后槽牙: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人族! 圣女微叹:应当是明博出手了,纵横家自古以来便被称为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他们口才极好,也无怪哥哥你的思路被他带跑偏了。 主要是,责任都担了,再跟妖皇说是太子脑子被人忽悠瘸了,其实并不是他自作主张,而是他想要替圣女担责嚯,可能本来还没有弄死圣女想法的妖皇,听完后,为了帝国安稳,都要弄死圣女了。 毕竟,妖族不会写文的几千年也这么过来了,如果圣女带来的动荡比她带来的利益大,妖皇必然有所取舍。 妖族太子垂头:都怪我,早知道,该等你醒来的。 圣女安抚地拍了拍兄长手背,也不能全怪你,我伤得这番重,你怎么知道我何时醒? 她顿然:不好!哥哥!我们快走! 什么? 圣女急道:我假冒李虹时,为了改变所有人对她的印象,做出一副因为根骨毁了,心如死灰,想要通过学文重新立起来,几年间也参加了两三场文会,写出带有灵气的文章,他们若是没反应过来,以为我是找人代笔还好,若是反应过来,必要断我双手!快走! 成也文章,败也文章,她钻了妖族无法写文的空中,七年间,没人怀疑过李虹身份的真假,如今事情败露,这或许就成了她的催命符。 说完,妖族圣女手肘撑床榻,欲要起身,然而,本该用力的腰部却没有了任何知觉。 她一怔,呆呆转头,看向妖族太子:哥?神色罕见地茫然。 太子静默片刻,哑着声道:人族的太医说,你离胸稍下部位,脊骨碎裂,往后,无法行走了。 九曦脑子轰然一炸。 她比兄长涉猎的书更多,便心里清楚,何止是不能走路,下半身失去知觉,可不单单是危及行走。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5 妖族太子抱住她,连声安慰:没事没事,你还有手,还有脑子,你依赖且自豪的一切还在。太医说了,幸好你没伤到颈胸那部分的骨髓,否则,上肢也保不住。 女子尚有知觉的部位在不断发抖,那又怎样!她拿手用力一锤下肢,没有任何感觉,她知道,往后,哪怕是用火烧,用冰刺,那两条腿都不会给她回应了。 妖族太子慌忙握住她的手,可圣女失态之下,直接将他的手甩开。 就这里她指着下半身,眼中有火在燃烧,以后我的腿会变小,会萎缩,会成为两根畸形的肉块! 以后我不用更衣了 那些脏污的东西,会直接淋出来,由妖仆清理干净。 发抖成了痉挛,恶心得她直接干呕出声。 这比她断了手还不能接受。 手断了,她还有脑子,可无法控制下半身,她却没了尊严! 一种愤怒的,悲痛的心情冲撞着她的心口,如同洪水破坝,夹来的泥砂将咽喉割出啼血。 它会馊掉! 别说了!妖族太子断她。九曦的情绪明显不对,她在用最尖锐和恶心的描述,去伤害自己。 圣女却偏要说,偏要刺个鲜血淋漓。 我的两条腿会在尿液的浇灌下馊掉,就像阴沟里堆积的剩饭剩菜!恶心到腐烂! 他们会偷偷议论我,嘲笑我!说我:可惜没办法走路。不论我将来有如何成就,他们看到的,永远是如果不是残疾就好了。 太子怒道:谁敢说! 狐女仰面,直勾勾盯着他,眸子深不见底:所有人,所有妖,他们会议论我的残缺,会嘲笑我的双腿。那上面会爬生蛆虫,遍布虫卵,多少香囊也掩盖不来的臭味。 没有歇斯底里,只有平静的叙述,在这样特意夸大其词的述说下,妖族太子反而手足无措,轻轻地捏着妹妹手指,也不敢用力,不会的。他干巴巴道,不会有虫子,不会有味道,妖仆会用心清理,你依然可以干干净净 九曦:哦。 作者有话要说: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 《富贵不能淫》 第64章 钟馗嫁妹 下肢瘫痪对于九曦, 的确难以接受,却不会让她崩溃到失去理智。 九曦用力咬了一下下唇,压出血痕, 我们走! 此仇来日再报! 她变回小巧的白狐,不顾不能随便移动的医嘱, 催促兄长尽快离去。 九辞素来相信妹妹的判断, 二话不说,将狐狸抱在怀里,踩着院中树翻|墙,用尾巴当拉绳, 无声的宽容着妹妹的指挥,离开皇宫。 我们要快。九曦如此说, 他们一时间也想不到我们会大白天逃走,要利用这个思维局势, 尽快离开人族的皇城。 远处高阁, 纵横家名士放下手里酒杯, 遥望从皇宫高墙离开的两头妖狐, 惊叹:林小公子说得不错, 他们果然会趁着白天逃跑。 林稚水淡定地道:那妖族圣女也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 事态紧急, 当然是越早离开越好。换做是我, 我也会这么做。 迟则生变。 明博举起手里的弓|弩, 朝那个方向比比划划,当真不杀? 林稚水摇头:不能杀。 丧礼上杀,是不知身份。 战斗时杀,是收手不及。 可对方表明了身份后,再杀, 就是打脸,暗杀也不行,谁看不出来啊。 错手杀死,妖皇那边尚能将事情压下去,若人族明着打脸,妖民和某些不清楚状况的臣子感觉受到屈辱,可不会管什么大闹天宫,定引起群愤,请求妖皇出兵。 而且。林稚水微微含笑,不杀,也有不杀的好处。 好处? 少年随意地捧起觴,指尖沾了酒水,在桌上写了夷陵二字。 明博眸光惊疑不定,你认为如果那母狐狸死了,妖族太子会如刘备为关羽发动夷陵之战一样,不管不顾攻打人族? 林稚水一顿,颇有些难为情:对我也没想到那狐妖能如此兄妹情深,幸好我之前没真的杀了他妹妹。 现在的人族,可经不起妖族的攻打。 他能推断妖皇的想法并且反坑之,也能将心比心琢磨妖族圣女的思维,但是一个疯了的妹控,谁知道他会搞出什么样疯狂的举措。 林稚水心中推测了一番,道:还好,妖皇活着,妖族太子终究还只是妖族太子,没办法越过他拿到兵权。 明博皱眉,所以,只能轻飘飘地放她离开? 贪婪是人无法抹除的劣根性,明博承认,自己有些贪心,就这么随便把那两头狐妖放跑,亏了。尤其母的那头会写文章,他日必将为人族大敌。 放,就是纵虎归山。不放,就是引火上身。 林稚水也觉得可惜。 吴用忽地咳了一声。 少年闻弦歌而知雅意,意识沉入文字世界,请加亮先生教我! 吴用没有如同往日一样,迅速道出办法,只高深莫测地望着林稚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嗯? 林稚水抱着这个指点,开始苦思冥想。 萧何萧何 明博:什么? 林稚水兀然起身,酒水一泼,空中,水珠闪亮,弥散虹光。少年笑容比之更灿烂,我知道了! 明博好奇:你知道了什么? 少年却只是冲他摆摆手,回头再说!手一撑,直接越过栏杆跳出去。 这可是高有一百七十余尺的阁楼啊!足足十余层! 明博匆忙起身至栏杆前,急到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便见一浓眉大眼的男人凭空而现,带着林稚水高高纵起,往远方疾去。 观方向,是妖族圣女与妖族太子离去的方位。 林稚水:郭大侠,我们抄近道!他指路,我们从那边过去,绕到两只狐妖前头! 好。郭靖奇道:林兄弟如何知道他们走的哪条路? 林稚水:因为如果是我,我就会走那条路。 吴用:狐妖赶时间,来不及脑子里绕圈子。 郭靖困惑:什么叫绕圈子? 林稚水:她知道自己要走哪条路,她知道我会知道她选哪条路,她知道如果她选原来那条路,而我也知道她原来想选哪条路,或许我会去另外一条路堵她,她就可以走原来那条路甩脱我。 郭靖:??? 林稚水:她预判了我对她的预判。 郭靖点头,郑重其事:林小兄弟,下次直接这么说就好了。 林稚水预判的那条路上,不远处,恰好有一所戏园子,里面咿咿呀呀唱着戏曲。 天助我也! 他往园子里一钻,找到班主,大价钱砸,指名要听《钟馗嫁妹》。 不要旁的,就钟馗劝妹出嫁那一段,我按整场付钱。你们只管唱就好,我有事离开一阵子。 要求奇怪,但是钱到位了,班主也懒得深究。至于拿钱不办事,他还没那么傻。 狐妖听觉敏锐,那戏园子离他有不断的路程,隐微间,也闻得几句唱词 贤妹呀,你莫悲声,愚兄对你诉衷情: 那日一别赴帝京,科场上恰遇奸相杨国松。 他倚仗皇亲国戚权势重,平白地将愚兄罢黜了功名。 恼怒之下我的肝火动,铜柱前舍身抗暴一命倾。 上天怜我忠烈性,封我捉鬼一神灵。 纵死难忘亲骨肉,妹子啊,且喜今日又相逢。 唱音时而高亢嘹亮,时而低回婉转,高低旋律交相呼应,情感的挥洒淋漓尽致,哪怕妖族太子以往没听过戏曲,也在倏然间,勾去瞬刻心神。 唱的是兄妹感情啊 太子回神,咀嚼着唱词,嗤之以鼻:没用的东西,一点小挫折就自杀了,也不想想远在家乡的妹妹,不就是被权势所害吗,耐心蛰伏,爬到比那什么奸相更高的地方,不就可以报复回去了? 哥哥?怎么突然慢了?圣女受重伤,哪里聚得起精神去分辨风中传来的声音。 太子正要解释,兀然一道剑气,激得他脚边地砖崩裂。 铜墙铁壁之上,白衣少年晃腿而坐,脸上似有若无地端着笑意:跑什么呀,我们的待客之道不够好吗? 妖族太子单手抱着白狐,另外一只手自袖子下垂出,日光下露着瓷一般凉白,尖锐的爪子弹出,似可撕金断玉。林、稚、水! 少年明亮的双眸倒映着他的模样,不见丝毫惧意,别忙着出手,我又没说要拦你们。 你不拦?那一停顿,倒显得狐妖有些楞头楞脑。 嗒 林稚水从墙上跳下来,白衣翻动,倏瞬流亮的光芒好似小溪淌动。 嗯,你当初追猎我的时候,不是放过我很多次了吗,我也放你一回。少年口中的话分不出真假,只能看到光线浮动在他瞳中,湛湛堂皇。 请 妖族太子满怀警惕地望着他,缓慢地挪动脚步,而直到他远远而去,出了皇城,那姓林的也确实言出必行,没有再攻击他,仿佛真的是为了还他人情。 似乎人族总有奇奇怪怪的坚持,或许,林稚水也有这种坚持? 妖族圣女抬眼瞄着兄长神态,喘了一口气,艰难地开口:哥,你别乱想,那林稚水必然是另有图谋。 我觉得不像妖族太子踌躇着,将自己想法道出:人族总能做出令我们不解的举动,就像妹妹你说过的尾生之约,卧冰求鲤,买椟还珠都挺蠢的,但是他们就是能做得出来。而且,姓林的真的没有追击我们了。 圣女: 太子:? 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妹妹的眼神那么恨铁不成钢? 白狐格外精神了,她张嘴,对着哥哥的手腕用力一咬,直咬出粘稠鲜血。 嘶妖族太子顾及妹妹伤势,不敢用力挣脱。 出了气后,妖族圣女才气道:他敢杀吗!他能杀吗!他傻了才杀吗!拿本来就不要的东西来动摇你心神,算盘打得真精,不去当账房可惜了! 妖族太子迷惘:既然他不敢,我们跑什么? 以我的情况,若我们还在人族皇宫里,出了问题,叫重伤不治。他方才若是劫杀我们,那是光天化日之下,要与妖族宣战。所以,别想太多,他口舌之利,哥你不是早就见识过了吗? 妖族太子当然是:妹妹说得对! 这一打岔,他也就忘了和妖族圣女说戏曲之事,满心满眼都是:我听小妖说,你在人族患有心疾,时不时心绞痛,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白狐道:我装的。那李虹被一剑穿心,李家知道这事儿,我得做出一副虽然捡回了一条命,终究受到影响的模样,放松他们的警戒。 妖族太子却并未放松心神,眉心微皱:我当时就说了,让妖仆用蜃珠假冒就好,你自小体弱,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哪里赶得及。 妖仆假冒,撞上人族名士,容易被拆穿,尤其是那位国师。唯有我亲自去,以蜃珠混合蛊术,才能瞒天过海。 妖族太子心里也知这个道理,却还是十分不高兴,父皇当真狠心,若是我 圣女转移话题:人族的桃花,要败了。 太子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这一回谋算,总算没赔到底,那桃花开了千年,也该到落红之时了。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林稚水又下了什么套? * 贤妹呀,你莫悲声,愚兄对你诉衷情: 那日一别赴帝京,科场上恰遇奸相杨国松。 他倚仗皇亲国戚权势重,平白地将愚兄罢黜了功名。 恼怒之下我的肝火动,铜柱前舍身抗暴一命倾。 上天怜我忠烈性,封我捉鬼一神灵。 纵死难忘亲骨肉,妹子啊,且喜今日又相逢。 《钟馗嫁妹》 第65章 不足为惧 林稚水先回到妖族圣女被飞钓的地方, 蹲了下去,把几滴染血的地砖挖了出来,再用文章写出来新的补上去。 当然, 人族之所以不用文章的东西来代替生产,就是因为这些构造的东西在外界, 需要一刻不停消耗灵气, 林稚水也只是用来暂代,等匠人做出新的,就替换掉。 挖掘时,那个被他砸了摊子的大汉走过来, 咦,小郎君, 你挖这个做什么? 林稚水抬头,当祭品。 大汉哦哦两声, 如丈二和尚, 摸不着头脑。 林稚水:这位大哥, 我想问一下, 你们是怎么做到疏散得那么熟练的? 从狐女坠机, 到他们对峙, 统共没有几分钟吧, 整条街的人就都跑了。 大汉笑道:小郎君不是皇城人吧。 嗯, 我是霞州的。 那可是很偏北的州府了。 林稚水点头。 霞州金光县, 不能说是边境,但也确实很靠边,正是因为偏僻,才会被划分为妖族掳人的地方。 大汉又道:陛下加冠那年,推行了一个政令, 皇城一有异动,百姓必须躲进家中,不许逗留。每年亦会挑几十天,或许连着几天,或许三五天、七八天,来一次演习。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5 林稚水恍然大悟。 这不就是他上辈子学校在午休、上课时候,偶尔搞的火灾、地震疏散演习吗。 但也不至于那么有效啊,火灾演习时,他还看到有人非要把笔旋好笔盖再跑呢,可就之前表现,一个迟疑的人都没有。 等林稚水问出来后,大汉发自内心地夸赞:陛下手腕铁血,下了死命令,谁在演习中有所拖沓,第一次不追责,第二次,只当不熟练,若有第三次,就要以失时罪论处,司杖七十。 你要是因为不舍财物磨磨蹭蹭,七十大棍下来,至少卧床三天,还开什么店,摆什么摊。 林稚水诧异:钱是人生活之根本,下意识先保护钱财亦是人之常情,只用棍棒要如何杜绝? 大汉笑道:陛下说,损坏的财物由官府赔偿,并且会多一二成的补偿,我们可是天天期盼着演习的到来呢。 如果是这样,怪不得整条街的人都跑得毫不犹豫。 疑惑受到解答后,林稚水也挖好了那两块染血的砖,带去李路行的葬礼上,交给李家家主。 抱歉,我没能将那只狐狸杀死,不过,我让她瘫痪了。这是她被剖开后背滴出的血,虽不是狐狸脑袋,也可先当个慰藉,安抚亡灵。 多谢。李家家主郑重其事将那两块砖放到祭品后边,烛火明耀下,血液仿佛格外鲜亮。 至于狐狸脑袋,他们都没有明说,却也知晓,那只是暂时不动而已,李家受此大辱,必然铭记于心。 林稚水倒了半杯酒水作为祭拜,离开丧礼后,一抬眼,就看到王姑娘负手站在街角,遥望李家,黑沉沉的面纱蒙住头脸,瞧不清情绪。 王姑娘? 王轻面向林稚水,林公子? 多谢你不计前嫌查清真相。她道:没想到假冒李虹的会是妖族圣女,我本以为是李家另外寻人来顶替我的身份,因此铸成大错。 她想听的也肯定不是他轻飘飘一句没关系,不是你的错,林稚水便也没接话。 和你相处真是轻松,若是旁人,肯定早就表态了。王姑娘道,只听语气,似乎已暂时将难过的情绪压入心底,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找我? 林稚水没有隐瞒地点头,是。我们换个地方说。 他们去了王轻另外一个落脚点,那儿安全。 林稚水:我前些夜里,遇到妖族圣女身边的仆从,他重伤不治,撑着最后一口气告知了我妖族圣女的某些消息,我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判断出他是人族派去的卧底。 王姑娘极有教养地做出倾听姿态,与林稚水双目对视,只是,哪怕听到这样的话,她亦没有表现出任何马脚,那位不知名的人物,真是一位英杰,能忍辱负重潜伏于妖族圣女身边,可惜,终究是等不到功成身退的一天了。 我猜,他是你的人。 诶?林公子为何会如此想,只是因为我往李家安插人手吗? 我第一次见他,他在妖族太子身边当差,经历过火烧溟海城之事。而你知道此事,并且对我显现出极高的好感与信任,我猜,是因为你听了他的情报吧。 王姑娘托着下巴,手指间轻轻夹着面纱下摆,不置可否,纱孔间,若隐若现她唇角微翘。 林稚水直言: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你说。 我想请你的人替我在妖族太子耳边提及一句话,或者,让他看到一行字,随后,再让他知道一个消息具体如何做,我猜他们肯定比我更有经验,只一点,最好不要让其他妖族发现,尤其是妖族圣女。 王姑娘依旧没说话,腰却直起来了。 她打量着林稚水,似乎在考虑什么,良久后,才道:他们去了妖族后,以防暴露,只保留单面传递消息。你说的那人是阿九,我也是直到他死亡,才知晓他已经爬到圣女的仆从的位置了。 林稚水有些遗憾:不成吗? 有一个紧急渠道,可以传递消息,非大事不可轻用。 而一旦用了,说不定会被发现,折进去不知多少卧底。 王轻语速轻慢,却好像捧上了什么沉甸的东西,但是,我愿意相信你的谋算,你要带什么话? 短暂的沉默后,少年眼中透着光亮,那是愿意肩负起之后一切后果的坚定,不论是成功是失败,他都决定将或许会赔进去的人命,背负在身上。 一句很简单的话。林稚水语句清晰明快,却莫名带上了残酷与血腥 彼可取而代之! 不是妹控吗?头顶上压着一个老大,你又怎么能保护妹妹呢,对吧? 他才是掌权者,一句话,想要你妹妹去涉险,就去涉险。为了大业,说牺牲谁,就牺牲谁。 如果妖族太子真的被说动了,不管成与不成,妖族都将有所动荡。不成,妖皇得知此事,必然大怒,清理太子势力,说不得圣女也会受到牵连;成了,嘿,那可真是天大的好事,能被始皇帝提起来的存在,妖皇哪里会是面上那么简单,这个难对付,换上一个更容易的皇者,春秋战国基操虽然他们换的是将领。 王轻为之一震,我懂你的意思,只是,少了妖皇,还有妖族圣女 林稚水笑了笑:两个智囊,去掉一个,总归是往好的方向发展。 王轻又道:你把那圣女害成那样,就不怕她撺掇她兄长,出兵灭你?她是个聪明而理智的狐狸。林稚水最不怕的,就是有脑子的家伙,她知道怎么样才是最好的,哪怕心里再痛恨,也会先以大局为重。纵然那太子想要出兵,她亦会劝住他。 以大局为重,这真是一个很好的品质。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王姑娘问:如何保证妖族太子一定会出手? 这就要看剩下的那个消息了。少年手指交错,托着下巴,笑容满面:独家消息,妖皇如今是重伤之态。 重伤,外加对方绝对不会对自己的子嗣有所防备,如果妖族太子在起了心思后,这么天赐良机都不敢动手,那他这辈子也就那样了。 不足为惧。 * 九月的水路能走,王轻租了艘大船,离开了皇城。 小乞丐的脑袋从窗口伸进来,下巴搭着厚厚的典籍,头儿,李家就你一个独苗苗了,你不回去啊? 手下人或是安静做事,或是嘻嘻哈哈在船上打闹,醉酒的船夫唱着歌儿,快活的气氛洋溢在碧蓝的天穹下。 王轻从另外那扇窗户往下看去,碧波荡漾,滚滚翻涌,一波盖过一波,旧的总会被新的覆盖。 回去做什么? 小乞丐掰着手指头:他们不是瞧不起女人吗?还觉得你不论有多大成绩,都绝不能当家主,现在可要自打脸,求着你回去了。而且,头儿,你以前不也想当那劳什子家主,掌管李家吗? 王姑娘洒然一笑,手指伸进鸟笼里,逗着里面的白鸽。 你也说那是以前了。我想当李家家主,是因为那时候,我认为这个世道只有手握大家族的资源,才可以抗妖护民,如今我们自己就能做到,我又何必回去? 而且她张开手,使日光隔着手套,撒落在掌心里,光线亦温暖不了深幽的嗓音:世家就是一团淤泥,没一个好东西,包括以前的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鸽子从她身边鸟笼里放飞,将信纸带到林稚水手中。 难得收到一封非龙雀的传信,令林稚水心生好奇。将信纸展开后,只有一句话:离世家和皇帝远点,你性情纯善,小心,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落款,王轻。 作者有话要说:【划重点】 王轻的话是因为她【不能剧透】的个人遭遇,并不是世家就真的没一个好东西,也不代表世家和皇族会算计林稚水。 她的个人观点,不代表本文走向。 第66章 手谈一局 她这是什么意思?林稚水茫然了。 吴用捋着胡子, 为少年解惑:让你小心皇帝,还有世家。他们虽然有人族大义,却也会有自己的私心, 说不定哪天就为了私心,陷你于不义。 我知道她是这个意思, 我想不明白的是, 她为什么会那么觉得?林稚水远眺那送到信后直接飞走,不需要他回信的白鸽,眉头微微拧起,不论是从利益角度, 还是从大义角度,皇族和世家都没有理由, 也没有更大的好处来害我,她肯定也能看得出来, 那么, 她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或者, 她曾经看见过谁的经历, 让她引以为戒? 所知信息有限, 纵然是智多星, 也没办法推断出来事实。 少年眼尾勾挑, 懒洋洋地舒展筋骨, 不管啦,以后有机会再探究。 人先回了皇宫阁楼,和明博碰面,与他稍微说了说自己的谋划,喜得这位纵横家名士大声叫好。 我这些年也想过令妖族内乱, 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知性情,不知情报,不知局势,纵是苏秦再世,张仪重生,也无法搅动风云。 哪怕是一手操控合纵之策的苏秦,游说秦惠王吞并天下时,凭他三寸不烂之舌都失败了,正是因为他没注意到那时秦国刚处死商鞅,非常讳恨游说的人。 林稚水敛目,眼底沉沉晕开雾色,不过,有一个不稳定的因素 纵横家名士笃定道:你不确定妖族太子会不会动手。 林稚水重重点头。 这一计,立在妖族太子的心思上,再妹控,他对妖皇也不见是没有感情的,而如今发生过的事迹,还不到令他痛下决心的地步,送到他耳边的话,只是一个引子,需要更大的事件充当火|药,才能轰天裂地。 那么,这个事件,要如何引导出来呢? 可惜人族不够强大。明博开玩笑:不然,可以提出与妖族和亲,就凭咱们陛下现在的年纪,那妖族太子绝对要和妖皇翻脸。 林稚水哭笑不得:我看未必,说不得敲锣打鼓送来,就看陛下新婚之夜敢不敢进房了。 进去就一尾巴串个对穿,功成身退,就问你敢不敢娶。 明博忍不住笑了一声:促狭。起身,不一会儿,拿过来棋盘与棋子,可能与我手谈一局? 暂时商讨不出个所以然来,林稚水也不着急,只把此事藏在心底,等发现合适时机,就是开闸放水之时。 如今比的就是一个耐性,他与妖族圣女,谁先按耐不住露出破绽,谁就输了。 林稚水坐了过去,先说好,我不太会博弈,可不要嫌弃我是个臭棋篓子。 明博只当他是谦虚:无妨,以棋会友,我们只是玩玩,并非正规的对弈,不用认真,你拿它当象棋下都行。 林稚水舒展了一个笑容,那就好。 低手先走,是对高手的尊重,林稚水主动执了黑棋,然后,顺手就下在了棋盘正中间。 明博深深看了林稚水一眼,天元? 艺高者落子于棋盘之腹,艺低者于其边,中者于其角,是《烂柯经》之说法。混小子还跟他说,不会下围棋? 林稚水瞅了一眼,不能吗?我习惯先下这里了,换 明博含笑摇头:不用。 这小子还怕他接不了奇门局吗? 能下。遂执了白子落到棋盘中。 林稚水松了一口气。 能下就好,他下五子棋下习惯了,没反应过来,起手就先放那了。 其实他刚才说谎了,哪里是不太会下,他对围棋的了解仅限于阿尔法狗下得很牛逼。 所以 啪林稚水愉快地按照自己下五子棋的思路,把棋子放到唯一白子的下方。 反正明大家说了,只是玩玩而已。 当然,他也知道五子棋和围棋的区别,一个是连接,一个是吃子外加空间占地,还能糊弄过去一段时间。 门外,一道明黄身影走近,见着里边下围棋的二人,无奈:朕说怎么如此久,都不见明博将人引来见朕,原来是在博弈。 内侍偷瞄皇帝脸色,熟练地当工具人捧上对话:明大家素来爱棋成痴,想必是撞见势均力敌的对手,心里痒痒了。 皇帝笑而不语。 明博哪是棋痴啊,这人就是喜欢用棋来观察人,讲究个棋如其人,当世名士,哪个没被他抱着棋盒子上门堵过?包括他,明博也敢进皇宫拉他去落棋。 皇帝抬腿跨过门槛,脚步声惊动了下棋的两人,眼见着他们要起身拜见,皇帝把手一挥:不必多礼,继续,朕就看看。 他们便又把目光投回棋盘。 观棋不语真君子,皇帝也确实当了个君子,耐不住棋手之一自己心里藏事,主动挑起话题:林公子可看了《阴符》? 林稚水落子的手一顿,您是说那本赠书?略一回忆:我闲暇时翻阅过,内里七术着实有趣。 感兴趣就好 明博露出些许笑意:虽说《阴符》不教纵横术,然其作者为纵横家鼻祖,鬼谷子。 明博轻咳一声:我之纵横术,如何? 皇帝斜瞥他,内心了然:这是想要趁着其他人没反应过来前,先将人诱进门下啊。 少年真心实意一通夸:明大家金声玉振,以纵横御之,穷理尽性,天教您尚居皇城,我方能逃此劫。 明博矜持地:嗯。 然后呢? 明博看着林稚水,对方也在看着他,神色茫然,似是真不知他想听什么。 不对啊,你不是应该感悟纵横家的魅力,愿意与我学习纵横之术吗?继不继承思想观念问题不大啊!韩非子是儒家荀况的学生,现在大家提到他,印象不也是法家思想的集大成者? 思想都不需要继承了,是不是正经师徒,他其实没那么执着名分。 皇帝悄悄别过头去,不让自己笑出声。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6 稀奇,真稀奇,从来只有这些大家对徒弟精挑细选,处处挑剔,头一回见到主动送上门,对方却没个表态的。 耳边再次只余下棋声,皇帝知道,是明博在琢磨要怎么开口,才不会吓着人。 何况,万一开口了,林稚水拒绝,岂不是在第三人譬如朕,眼中丢人了。 哪知,没等明博想好,少年就将棋子往罐子里一扔,语速明快:输了输了,明大家技艺高绝,小子甘拜下风。 皇帝:咦,那么快就下完了吗? 伸头一看,便了然了。 小年轻冲动,没有考虑对手的思路,以为自己夹了一出妙手,后面如果明博意图挡住,就会陷入陷阱中,全局崩溃。然而,明博选择了与黑子对杀,反成了征子有利。 明博亦笑道:此处你该勾顶,随后,先挖后曲,既威胁了我下面的棋子,又挤了位置,方成妙着。 林稚水讨饶:脑子要涨大了。我确实不会下棋,您说得这个,我听不懂。 他从椅子上蹦起来,一路往外跑,这棋下得我头昏脑胀,我出去溜达溜达! 明博无奈地摇摇头,你去罢。 皇帝笑着点评:少年心性。真看不出来他能不见半分迟疑,便握住李韬的手,斩那妖族圣女的当机立断。 明博听着这话,再看着林稚水欢快的背影,感觉味儿不太对了。陛下,可能与臣下对弈一局?就顺着此局往下,直到结束。 皇帝打趣:怎么,上一次对弈,你输给朕,还失了彩头,这一次要作弊赢回来? 明博:不,陛下,臣只是想起方才整场对弈中,林公子自始自终身体放松,神态愉悦,可见对他来说,这一局不算难事,又怎么会犯如此因小失大的错误? 皇帝一愣:你是说,他在故意让着你? 明博不说话,只是掂起一枚白子,皇帝便坐过去,陪他继续下完这盘棋。 越下,二人面色越是凝重,隐隐还见惊叹之色。 一局下完。 妙啊!妙啊!明博连连赞叹,原竟是我未曾勘破林生妙手,他先前那一步,虽然失了一角,却是以小换大,只需再走三步,就能使我陷入劣势,难以自保,更别说反攻了。 皇帝亦是难掩激情:舍小利而某全局,实乃大才! 如此社稷之才,他保之不亏!日后定要更加尽心竭力才是! 明博面色微红:臣等还想收他做徒弟,幸得未提,否则岂不贻笑大方! 围棋可观谋略、人心,如今看来,这林稚水谋与算,皆是远胜于他,甚至还通人情世故,给他在陛下面前留脸,若他不接着往下落子,又或者续盘的非国手,恐怕难以发现其中奥妙! 皇帝啧啧称奇:他才多大?十五?十六?正是争强好胜的时候,就知道在朕面前让着你,不使你难堪了。 明博把脖子一梗:谁说他让着我了? 皇帝诧异:没让? 他那是尊老!纵横家的口才,此刻挥洒得淋漓尽致。 作者有话要说:林稚水:是这样的,我真的不会下围棋,但是我没想到居然还有找个围棋高手,硬续活了棋局后,强行推给我,认为我在藏拙的操作。 * 艺高者落子于棋盘之腹,艺低者于其边,中者于其角 《烂柯经》 * 棋局有原型,参考自《当湖十局》第二局,以及当局棋评。 第67章 谁为神明 林稚水是万万没想到, 自己不过随便陪玩两下,就能被脑补成一步三算的人物。现在他正在园里散步,顺带琢磨怎么把同人的事情告知皇帝。 如果人族人人能写同人, 那岂不是美滋滋?还怕什么妖族! 而,必须得到原著人物认可才能请他们出来战斗, 也可以保证此法不会被人族滥用。 林稚水转身回去。 陛下!少年登堂作揖, 我有一法,能令人不必写出名著,也可唤出文章人物。 哦? 男人双眼发亮,面颊红润有光。 他等林稚水亲口说,已经等很久了! 如果掌握此等利器的人心怀天下,自然会主动交给朝廷, 才能更好的传播天下。而如果对方自私自利, 强逼其拿出来, 只会交恶,说不得还直接逼到朝廷对立面去。不若顺其自然, 若是后者,还可借此看清他。 皇帝停下和明博的笑语,疾起,将林稚水迎入座,先生请说不,等等,先生可否随朕去密室?那儿可防止妖物偷听。 尤其那些虫妖蚁妖,谁知道皇宫里的究竟是真虫蚁,还是妖怪潜伏呢? 遂去了密室,将写出人物的方法告知。皇帝行动迅速,找来心腹, 让他写了一篇同人,文采不错,灵气溢出三尺五,可就是没动静。 林稚水:会不会是没能引起共鸣? 皇帝摇着头,将文章递给他,这位是朕的老将军,驻守边关六十余年,一直想彻底打垮妖族,可惜,有心无力。他非常敬崇岳鹏举,将其生平,正史野史话本传记都揣摩了二三十遍。 林稚水低头看文,写的是话本岳飞的同人,情感充沛,而且将人物形象心理雕琢得十分到位,甚至还在其中写了作者本人亲身经历过的一场战役,穿插了忠君报国的思想,按理来说,这应该能引动那位精忠报国的英雄名将才是。 老将军万分惭愧:是吾做的还不够,方使岳将军不认同。 便又换了足足十数人,这些无一不是对人族一心一意,对皇帝忠心耿耿之人,写的同人人物也是和自己品行相对之人,还有一位为大理寺寺丞,写了狄仁杰后还特意带去开庭查案审冤,耐心等了数天,却依然不见人物现身。 若不是林稚水亲身经历,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个招摇撞骗的了。 皇帝很沉得住气:林先生不必忧心,田浇粪可生长更好,烈性马拍其臀可更好信服,或许是一些至关重要的点尚未被发现,人族有您相助,已是天送的好福气了。 陛下客气了。 不愧是皇帝,这一手礼贤下士玩的哪怕清楚对方有所图谋,但那态度真真令人舒坦。 林稚水告退的步履都轻快了许多。 轻着轻着,猛然一重,顿足三息后,撒腿就跑。 吴用好奇:林兄弟,你跑什么? 林稚水略带喘气的声音传来:我想到了一件事,一件只有我有,别人没有的事!那可能就是为什么只能我写的同人有所作用的关键! 城外有医棚,每个月的最后一天,国师没有要事,必然会出现在那里替百姓免费看病。 林稚水到时,正好有人昏厥过去,吓得周围人七手八脚将其抬到国师面前,国师轻掐了人中,又撬开那人牙关,勺了一碗汁水灌进去,又将桶盖盖好,那人便咕噜坐了起来,环顾四周,神色茫然:你们围着我做什么? 待到众人纷说后,那人对国师千谢万谢,心有余悸地离开了。 那人从林稚水眼前经过时,一身酒气熏人,林稚水多瞅了几眼。 长得有些面善,似乎在哪见过? 只一晃眼,林稚水目光落到医棚里边捣药的少女身上,就把那疑惑抛之脑后了。 往药棚走过去时,旁边人欻然扯他胳膊,先来后到,小子守点规矩,到队末去。 林稚水尚未说话,少女听得动静,抬头一看,脸颊深深陷出涡来,哥! 拉住林稚水的人郝然,把手松开,抱歉,我以为 没事,我先过去了。 林稚水坐到林濛身旁,与她悄声闲话家常,耐心等着国师把手头的病患看完,才走过去:国师,我想问一问,关于神的界说。 界说,就是定义的旧时用词。 国师正了面色:万人祭拜者,尊为神圣。 林稚水眨了一下眼,脑中念头愈发明晰。若是有一人,得千万人认可其理念,尊爱其本质,千万人或许不全是信仰,却皆慕他,敬他,想见他,是否为神? 国师沉吟片刻,吐出二字:关羽。 林稚水咧开了嘴:多谢国师解惑! 便又坐回了妹妹身边。 林濛好奇:哥,关二爷和你问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呀? 林稚水笑道:我问国师,万人敬仰之人可否为神,关公义薄云天,被后人崇为武圣,受神祠香火。 林濛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来师父已经给你答案了。 林稚水含笑点头。 这回答,也让他确定了一件事。 他把猜测的答案告知伙伴们,如湖水投入巨石,掀起震撼。就连一向心境平稳的西门庄主,亦往林稚水的方向投来一瞥。 郭大侠: 阮小七更是咋呼: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原来是这样! 郭大侠: 吴用:可若是如此,倒的确可以解释得通。 郭大侠: 包公:我与二位皆被称为星主转世,而西门庄主与郭大侠,正符合主家对神的界说。 郭靖: 林稚水:郭大侠您怎么了?从头到尾一副颠覆认知,三观破碎,难以接受的模样。 郭靖半是尴尬,半是无所适从:将郭某比为神明,言过其实了。 林稚水的意念体变出两个凳子,坐一个,搬一个到郭靖身边,来,郭大侠,坐,我跟你说一说,什么叫香火成神。 神呢,都是有香火的,香火用点明确的说法,就是人的信仰虽然大部分可能是考试前去拜一拜那种信。但是别管心里信多信少,总归是信了。 换句话说,也可以称为粉丝。 郭大侠或许不清楚,在我的家乡,有多少人信您。一句为国为民,侠之大者,是心之所往。 哦,当然,还有什么蓉儿和靖哥哥,什么死守襄阳城,都是难以忘怀的场面。 兴许那些人几年后会有新的信仰,但同时,也会有新的人看见您的风采,武侠小说或许会没落,武侠的精神不会,而郭大侠您的信念,将侠客奠定去了另一个高度。 在《神雕侠侣》,在金老爷子道出为国为民,侠之大者之前,多少人对侠客的定义是快意恩仇,侠以武犯禁?从那以后,侠客依旧在江湖伴着风潇洒,淋着雨做歌,却能在家国需要时,横刀纵马而出,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林稚水喜欢这样的侠,也想要做这样的侠,千里奔袭那一场,也让他真正成为了这样的侠。 这这小兄弟言重了。不论如何成为了一城守将,武林盟主,靖哥哥还是那个憨厚淳朴的靖哥哥,一听到少年对他如此推崇备至,登时脸面泛红,摆手道:郭某只是做了郭某应该做的,当不得如此夸赞。 林稚水见他不自在,便赶快往下说:国师说,我不止一次请神,至少三次,我初时不解,后来猜测,是不是指包待制和七哥,我不止一次请他们出来帮我,而且,他们一个是文曲星下凡,一个是天败星转世,确实对应的上。 郭靖微微点头。 林稚水继续:后来我想想,应该不是。包待制还好说,是百姓自发给他套上的名头,可阮七哥的天败星属于话本身份,若是如此就算,我立刻把天上所有星辰都安排一个转世,当我书里的主角。 郭靖楞头呆脑地点点头,是这个理。 就在之前,我忽儿点亮了灵光若说我多次请动的存在,非你们莫属,而我一直在疑惑,为何只是写出一个凤凰涅槃,就能被天道认可呢?非有千万人承认,惊不动天道,千万人确实有,却不在此方世界,那么,天道是如何判定的呢? 林稚水之前只说了怀疑同人人物就是国师口中被他请的神,没来得及说推断经过,现在吴用一听,立刻抓住了症结:因为你。 林稚水笑了,对,因为我,准确来说,因为我的脑子。 当然,不是脑子里主观的判断,而是从他脑子里翻出来那些信息,再连接上他的上辈子也不知道天道是如何做到的,总之,展现给他的蛛丝马迹,推出来的结果就是那般。 天道是个超级计算机呃,你们就当这个是一念知尽天下事的威能吧。它运算出来的结果就是,凤凰涅槃受到了千万人认同,便采用了。同理,尽管《射雕英雄传》《陆小凤传奇》在这个世界不存在,可他存在我的脑海里,我认知中,有那么一本原著,并且属于事实,而非臆想,那我就能写出郭大侠与西门庄主。 吴用:然后,天道从你这边,得知有不少人憧憬喜爱吾等,符合神明的界说,你作为觋,方能将吾等请出来。 林稚水啪地打了个响指,没错! 林稚水:可以这么说:同人文章是祭文,原著是你们的道场神殿,我通过祭文沟通你们的意识,你们点头后,我们之间就建起了联系。 是为 请神! 第68章 如何得知 解除疑问后, 林稚水也不好意思直接走,拿了个药杵在旁边学着捣药,顺带打打其他下手。 阿伯, 您的药,拿好喽! 大姨, 这是熬好的, 小心烫。 快快快,扶他到这边躺下,拿碗糖水来,他这是低血糖哦,就是经常不吃早餐,才晕倒的。 虽然繁杂, 可林稚水难得感觉浑身轻松, 不再需要辛苦转动脑子, 紧绷的脑弦缓缓舒展。 林濛侧头,看着林稚水弯眼含笑的模样, 便也忍不住勾起唇角哥哥终于能休息了啊 到夕阳西下,国师让林稚水和林濛收拾东西,准备回道观。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6 铃声叮当,顺着响处望去,是一辆马车,驾车的人穿着素服,从车上走下来的女人同样穿着素服。 那女人并没有时下男男女女追崇的一身雪肤,如麦肌色却更衬她眼瞳深邃,线条硬朗。薄薄的唇抿着,宛若两片锋利的柳叶刀。 她走起来时也是雷厉风行,此时药棚附近还有十来个百姓, 却仿佛被无形的手推开,为女人让出一条畅通无阻的路从她到国师之间。 女人一来,便是紧紧盯着国师,目中再无他人。 似乎来者不善。 林稚水按着妹妹肩膀,把她重新按回座位上,轻轻摇头。自己则起身,旁若无人地直接坐到国师身边。 女人皮笑肉不笑地扬了扬唇:徐瑶阶,你的新追随者? 哪怕说这句话,她的眼睛里也只有国师一人,没有分出一星半点的关注力到林稚水身上。 国师的叹息声很轻,却还是被林稚水和女人听得个一清二楚。阿真。她唤那女人一声后,方才温声:莫要胡说,他是贫道徒儿的兄长。 女人嗤笑一声,是啊,我们以前还是闺中密友呢,我家那位,还不是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所有人都是一呆,国师愣怔之后,微微蹙眉:何出此言? 女人冷笑:他亲儿子死了,也不见伤心,该喝酒喝酒,该赌钱赌钱,一听说你在这边行医,假装晕倒也要和你亲近,我的国师大人,请你放过我家好吗?我已经没了儿子,不能再没有丈夫了! 旁边有人认出来女人身份,小声道:那不是褚家家主吗? 褚? 灵光猛然闪过,林稚水将它们串联起来。 怪不得刚才看晕倒的人脸眼熟,那眉眼,分明和褚贞有五六分相像。按照眼前女人说法,所以那个人是褚贞父亲? 贫道没有。国师的目光依旧清正明亮,语气亦是平和:贫道此生奉给三清道祖,对于情|欲一事无所求,亦不热衷,贫道并未与李施主有首尾,阿真,你误会了。 然而回应她的是机栝上膛声。 国师小心!风拂过,林稚水的剑亦到了,将那几根弩|箭扫开,连国师衣角都没碰到。 这可是妹妹的师父,不能出事! 褚天真表情镇定,又是一挥手,机关变形声后,是如牛毛之多的细针,直取国师。 林稚水抬脚,将木桌一勾。 叮叮叮叮叮叮 细针被尽数挡下,换来的是密密麻麻插满的桌面,闪着幽光的小针令人看着胆寒。 好本事。褚天真冷冷地说,我倒要看看,你能护她到几时? 先往口里塞了一颗药丸,再把簪子咔嚓折下头来,里面是中空的细孔,绿烟幽幽飘出,视之不妙。 国师:林公子,小 林?!褚天真脸色一变,抄起旁边用来治病的烈酒往空气中一泼,绿烟顷刻间消散。 林稚水本来想请会医术的西门庄主出来救场,逢此变故,动作一顿,打算再看看。便见女人神色复杂,痛恨中糅杂着愧意,你就是拆穿了我儿的林稚水? 林稚水奇怪地瞥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恨意她能理解,这愧意又是从何而来? 咔嚓 酒坛碎裂,血气腥涌,褚天真看也不看惨烈的手掌,盯着林稚水的眼眸露出挣扎:于情,我该为子报仇。 林稚水握紧了青莲剑。 褚天真勾了勾嘴角,没有半点温度,于理,你只是自救,本不该怪你。 国师垂眼,悲悯的目光落到滴血手掌上,目露不忍。 她知道,她这位手帕交,没办法做到毫无负担地去恨林稚水。 褚天真,是一位有基础三观,知对错的人。 我是褚贞的母亲,只能对不住你了,所以褚天真猛一甩手,酒坛砸到地上,清脆声响中,她平静的嗓音蕴着刀锋剑影的寒凉:你要小心,别犯事,若有那日,我绝对会落井下石。 林稚水瞅了她一眼,拿过笤帚,将酒坛碎片扫干净,路过人时,塞过去一块手帕,小心失血过多,还得国师治。 哼!褚天真狠狠瞪了国师一眼,离他远点!甩袖,转身上车,空留下国师苦笑。 * 车轮子转动,褚天真盘腿坐在软垫上,拿手揉着眉心,低声:真是一把年纪了,还跑出来争风吃醋。 又忽地扬声:得富! 一直低头的车夫微微抬起头,家主? 我方才是不是太浮夸了? 回家主,是有一些。少爷刚去没几天,按理,您应当是懒得管老爷的事。 褚天真往车厢一靠,眉眼间浮现疲惫,罢了,尽人事听天命,事出紧急,我也只能这般做了。低骂:多大人了,做事顾头不顾尾。 儿子没了,可不能再把丈夫也折进去了。 褚天真拉开马车暗格,里面是一张纸,细看,竟是一张祭文,祭奠对象是吾弟李路行。 褚天真垂眸,将这张已看过不知多少遍的文章从头到尾再浏览一遍,它是她从褚贞房里翻出来的,要不怎么说知子莫若母,只一看到这篇明显不是她儿子水平的祭文,褚天真就立刻透彻了前因后果。 怪不得他儿子要多此一举栽赃林稚水,这是拿了人家东西,想要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灭口啊。 至于文章没有灵气,很容易蒙混过去,只需要说首稿已烧给李路行即可。 林稚水,对不住了贞儿已经没了命,没了名声,而你已洗刷了冤屈,想来,也不缺这一桩抄袭真相大白了。 愧疚由此而来。 褚天真再从马车内翻出火折子,点燃了《祭弟文》。 赤焰升腾,逐字逐句吞噬墨迹,火苗卷起纸张,再吐出,便是灰烬。 褚天真出着神:潜龙勿用如果我当年不赌气,故意和卦象反着来,贞儿也不会 火焰慢慢逼近捏着纸的手,使那指尖一烫,她忽尔回神,自嘲地笑了笑。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呢? * 林稚水高高兴兴地拎着一袋子羊骨去见林濛,妹妹,来,我请一位大侠教你一招绝学,你学会了之后,谁想对你不轨,你就给他整人脱骨! 郭靖带笑的嗓音随之而来:分筋错骨手可做不来这个,它只能让林姑娘帮对方松松骨头。 林稚水:这是郭靖郭大侠。 林濛眼睛亮亮:见过郭大侠! 郭靖笑了笑:我先跟你说一说分筋错骨手的要诀 一个教一个听,林稚水就在旁边铺纸练习文笔,直学到月上中天,林稚水打了个呵欠,郭靖道:林姑娘,今天也学得差不多了,郭某便回去了。 林濛:辛苦郭大侠了。 郭靖身形一纵,消失于夜色中。林濛回头看林稚水:哥,你明天是不是要走了? 林稚水点了点头,回去备战升舍试,拿到成绩后,我再过来,正好赶上年末,我们可以一起过个年。 林濛抿唇一笑,那我等着哥哥。 林稚水揉了揉妹妹的脑袋,我去睡了,你也快睡吧,白日还要和国师学卜算呢。 好! 林稚水要回客房,此时肚子非常不应景地咕噜叫了两声,饿了,下碗面吃。转身往厨房走。 面条下到锅里煮,再加点醋,就是今晚的夜宵。 林稚水吃了个饱,抄近路回客房时,突然听得墙的对面传来一声叹:是我对不住她和贞儿,若是我不自作主张,求国师您为她算一卦,她亦不会赌气,去争家主之位,从而送贞儿去李家。我既害了我儿,又令她误会国师清誉 潜龙勿用,指君子在不得位时应等待时机不要急于施展自己的才能,应该像藏在沼泽里的龙一样。 男人的声音?李浑? 随后,是国师:贫道亦说过,她是善信挚爱,又并非口无遮拦之人,桃花源之事,告知她也无妨。 男人语气激动:绝不可! 为何不可? 就总之哎!抱歉,我有我的难处,不能告知国师。 这是别人隐私,林稚水也不想窥探,正要走,就又听到一句:有一件事,可否请国师替我告知林稚水? 林稚水脚步一顿。 国师问:何事? 那人道:我已去信给明博,让他不要将春笔之事说出去,请国师告知林稚水,春笔放在他那儿,更令人放心,万万不要透露出去,任何人都不行,陛下亦不行! 好,贫道记下了。不过,春笔为何物? 春笔是秘辛中的秘辛,国师您不知道实属正常,明博他也不知道春笔为何,有何功效,我亦是机缘巧合下才知此事,只是恕我不能说。 林稚水心跳绰的一快。 包公是同人的同人,毕竟日审阳夜审阴属于民间对他的期许与猜测,而民间传说中,可不会提及春笔,就像郭靖不清楚《倚天屠龙记》的发展,包待制又是如何对春秋笔之事,了如指掌呢? 第69章 沉默之秘 是啊包公轻抚胡须, 意味深长:我为什么会知道呢? 黑面青天转身,慢悠悠走进屋中,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大概是做梦梦到的? 林稚水:骗鬼呢,你们连睡觉都不需要,还做梦? 面上却是扬起大大的笑脸:谢谢包大人! 包公错脚踩了门槛,身子一趔趄。 他擦了擦汗:主家,倒也不必。 然而, 已经脱离了文字世界的林稚水并没有听到他最后那句话,正急不可耐地回到客房,临走前还听见国师问男子:你还能支持多久?那男人回答:不足一年。有您给的那一碗汁水,能稍稍多撑半年。也没多想。 回房后, 林稚水翻出纸笔, 唰唰唰写下两篇同人李白同人, 以及始皇帝同人。 基于同人演化出来的包公居然知道现实世界中的秘辛,不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讲,都说不通。要么,他就是历史上那位包待制,要么, 他是同人角色, 但是拥有历史人物的记忆。 林稚水想了一下方才包拯暧昧不清的态度,轻声:是前者。 不然,他完全可以直言相告, 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而包公之所以不说自己是历史上那位包公,是因为 他不能说! 想起鬼节那次试图招魂二位师长,却被天道一道雷劈下来,烧了文章的经历, 林稚水凝视纸张的双眼里,压上了沉沉夜色。 天道如今误以为包公是同人的包公,才没有发难,若是直说了,很大可能会被天道发现,将其抹除,并且补上漏洞,所以,不能说,只能等林稚水自己发现,然后做出暗示。 幸好,他发现的不算晚。 这回,林稚水有十足的信心能够把李白和始皇帝带回来! 不像上一次,文章第一句话,始皇帝东游琅邪台写到东字就写不下去了,这两篇基于民间对李白、嬴政印象的同人迅速在笔下流出,写完之后,静等三十个呼吸,也依然不见天道降雷。 成了! 林稚水眼神陷入狂喜。 用演习形象瞒过天道,可行! 然而,没有雷霆是没有雷霆了,同时也没有人物出现,林稚水脸上笑容一寸寸僵硬,他轻轻在桌面叩着指关节,笃笃笃第三声后,手掌俶尔往额头一拍,傻了! 做戏肯定要做全套,李白和始皇帝当然不能现在出来,他还没和他们产生共鸣呢! 少年喃喃:这要怎么产生共鸣?尤其是始皇帝,难不成要我篡位? 这还是算了吧比起篡位,另外想个办法还现实一点。 * 花一天时间,依次拜访完之前送东西给他的几位名士,表达过感谢之后,林稚水连夜纵马启程,回金光县。 他也不急赶路,慢悠悠地按照马的脚程赶回去,已是十五天后。 带着一身倦意,还有一袋时令鲜果,敲响了陆县令家的大门。 陆县令扫他一眼,将沾满朱砂的笔往笔架上一搁,挑眉:来就来,还带礼物?玩笑道:该不会是有求于本官吧? 桌上满满的文件,有的已用红字批改,有的尚未打开,林稚水环视一圈,直接将水果放到桌角,半点不见外地拿出一个啃:哪能啊,贿赂官员是重罪,我这不是路上看到果子长得好,就给你拎上一袋吗? 林稚水顿了顿,正色道:您此前照顾我和濛儿良多,些许水果,算不得什么。 陆县令含笑点头,既然如此,本官就收下了你方才说,濛儿?观少年态度,可不像对待亡妹的。 林稚水便挑着一些能说的,将他此次上皇城发生的事情告知陆县令。 陆山蹙紧的眉慢慢松开,倒真是波澜壮阔,我这几十年间遇到的事,也没有你这一年里的经历来得精彩。 林稚水咔嚓咔嚓啃着水果,我也觉得! 不过,濛儿无事便好,虽吃了些苦,能得国师青睐,亦是她的缘法。 林稚水咔嚓咔嚓啃着水果,我也觉得! 你只有三十五天时间学习了,升舍试可有把握?或者,推迟到下一届再考? 林稚水咔嚓咔嚓啃着水果,我也觉他顿了顿,我不觉得!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6 三十五天而已,如今我的笔力已稳定在四尺一到四尺五之间,参加升舍试,毫无问题! 陆县令眼中精光闪过:当真? 当真! 好!陆县令激动中,手一挥,一个文件飞了出去,他也暂时不管:本官就等着林小郎,蟾宫折桂! 而以他这些年来观望过的升舍试,灵气能上四尺者,少之又少,几十年都不见一例,若无意外,林稚水必是独占鳌头! 一想到首甲是出在他治下的县城,陆县令就一阵兴奋。 这是政绩啊! 林稚水吞下最后一口果肉这果子没核,拿出手帕拭手擦嘴,县令大人,我就先回去备考了。 好!你快去! 林稚水顺手将文件拾起来,放到桌面,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扫过,县令大人在为人口发愁? 老生常谈了。一直以来,金光县的新生儿就十分少,是历任县令头疼的难题,不论我们定下何等政策,哪怕规定了男二十,女二十时必须成亲,否则,月交三吊钱罚金,县中独居者甚少,亦是无法使人口有起色。 少年眼珠一转,桃花眼里布满狡黠:其实我有一法,不知县令大人肯不肯听。 陆县令一脸凝重:你说。 但是这办法,可能会让县令大人受点委屈。 无妨!为了金光县,为了百姓,本官受点委屈又何妨! 可能还会,让县令大人丢点脸面。 林稚水啊林稚水,你看本官在位这些年,何曾在乎过脸面?本官是靠朝廷俸禄吃饭,又不是靠这张老脸! 也可能会让县令大人名声稍稍有损。 比起名声,本官,更愿意做出实事!你说罢! 好!林稚水把手掌一拍,金光县就要大人这样为民为国,豁得出去的县令! 陆县令被夸到心痒处了,捋了捋胡子,快说,快说,这要是个好办法,我给你记一功! 县令大人听说过少年羞涩一笑:避火图吗? 县令老脸顿时一红,咳,林公子确实不小了,也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了,但是,这个,避火咳,斯文,要斯文! 啊?什么斯文?林稚水一脸耿直,我是在给您出主意啊,这避火图就是好主意,能让金光县人口上涨的! 避火图和人口有什么关系,难道画里还能钻出来一个貌美仙子不成? 当然不行,但是,它能教人啊! 林稚水回想起自己被逼街头念小黄文时,有些听众脸色从好奇到恍然大悟,还小声震惊什么,居然是走前面才能怀孕的吗!我居然一直走的是后面!,便更加理直气壮:县令大人有所不知,大多数人若没有教导,是不知道该如何行周公之礼的。 陆县令不敢相信: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会有人不知道? 嘿,你别说,还真的会有人不知道,哪怕现代那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有的人手里都捧着一本小黄书兴致勃勃看了,还坚信书里的都是编出来的,现实中不需要做,新婚之夜,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第二天就能怀孕了! 还不是性教育知识普及不过关? 古代就更别说了,那些事儿拿出去说都是有辱斯文! 大户人家还可以把避火图压箱底,偷偷给小两口说一说,普通人家,哪怕不是纯睡觉,也说不准是由着性子胡来。大人您说,这想收获,也得有种子不是? 陆县令强行抛下羞耻心,用自己的职业素养来对待这件事:是极,是极!你说的有理!不就是发避火图吗!本官豁出去面子不要了! 死马当活马医,万一真的是这个理由呢! 林稚水眨了眨眼睛:那就交给您了,这事我不掺和,我还是个黄花大闺男呢,多不好意思啊! 陆县令:他幽幽地看着少年。 是吗?本官刚才看你侃侃而谈的时候,也没见半分不好意思啊! 两家就在隔壁,第二天林稚水出门上学时,正好撞到陆县令。 林稚水:县令大人,您的眼睛怎么一晚上不见,多了一圈青黑?被谁打了? 陆县令尴尬地笑了笑:昨晚起夜忘记点灯,撞柱子上了。 陆嘉吉在老爹身后捂着嘴偷笑,全身都在抖,笑得不能自理。 林稚水:那您这撞的还真精准。 等陆县令装模作样地龙行虎步离开后,林稚水小声:怎么回事? 陆嘉吉噗嗤噗嗤笑得不停,艰难地在笑声中,把事情交代了:还不是你给他出的那个主意,我爹这人比较实在,听完后就立刻找人去做了,收集了几十张放书房里,准备挑选出合适的,刚好被我娘发现,以为他要咳,以为他要纳妾,就 林稚水懂了,林稚水明白过来了,林稚水大为惊叹:伯母可真有力气! 那是!听我娘说,她以前学过两手防身的拳法!陆嘉吉自豪地挺了挺胸,又摊手:得亏我爹解释的快,不然另外那只眼睛也得遭殃! 第70章 祈福所为 说起来, 下月末是县令大人生辰,你想好送什么了吗?林稚水开玩笑:送生辰蛋也行, 你可以告诉他,在你心中,他永远是个孩子。 这年代可没有生日蛋糕,小孩子吃长寿面又过重了,生辰蛋才是他们该吃的妖族圣女便是借由这个习俗,坑害了李路行。 生辰?陆嘉吉直眉瞪眼, 好半天才面色羞愧:多谢提醒我我没记住 林稚水笑了笑,现在准备也不晚,一个多月呢,而且你的升舍试在他生辰之前, 若是用名次作为礼物, 他定然万分欢喜。 陆嘉吉呼吸一重, 沉沉点头:你说得对,我一天睡三个时辰,现在还可以压一压,压到一个半时辰。 一个半时辰,也就是三个小时, 很好, 有他高三时那个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的精神了。 不过 你别急。林稚水无奈:还是要看你自己的身体,别因为睡眠不足升舍试当天晕过去,十年苦读化为乌有。 陆嘉吉仔细一想, 也是这个道理。反正还有一个月呢,我试十五天看看,如果不行,再用剩下十五天调回来。 林稚水故意拉长声调:然也 陆嘉吉笑着锤了他肩头一下, 两人并排往书院去。 然而林稚水这回也不能上几天课,到旬假前一天,书院的先生们将他们叫到一起,每人都说了一些鼓励的话,然后再宣布:原本该教到下月第二十日,只是,吾们商议过后,决定自尔等始,往后的学子在升舍试前一个月,皆归家自行温习。 学子们躁动了。 先生,为何? 先生,万万不可啊!我等还未学够呢! 不跟着先生,我等如何备考! 院长站出来:肃静! 学子们慢慢安静下来,双眼却盯着院长,只希望对方能给他们一个交代。 院长:此商议之结果,自然是于尔等更有益处,我与众先生方会推行。而后,他细细分说。 毕竟学写文章,基础可以一并教,包括一些遣词造句,文笔运用,然而,这学习的过程中,个人就会分出不同来。 有的人更擅长华丽的描写,有的人却是化繁就简,有的人情节能经常发人深省,有的人却对诙谐幽默之言信手拈来,千人千态,学完基础后,本就不适合再堆在一起学习。 最后三十天,尔等认真思考自己优势在哪里,自己为自己师,好生加强练习,老夫相信事关前途,诸位绝不会在家懈怠。 学子们拱手作揖:是。 走出书院大门后,陆嘉吉苦着脸:这自学倒是没问题,可我的文章优势在哪儿啊,我看自己的看不出来,看别人的倒是头头是道,要是能换过来就好了。 至于请别人看,可以是可以,但不是长久之计。谁看文章都会带着主观情绪,有人就是喜欢沉稳内敛的写法,看不进去跳脱的文风,可能说后者就是不行吗? 林稚水:我教你一招。 陆嘉吉大喜:好兄弟,你说! 实践出真知,你找一家书行,自费刊印文章,先观销量,再去寻人问阅读感受不要说自己是作者,只当是同样买书的,和他们聊天,才可知自己文章在他人眼中模样,酌情删改。 实践出真知实践出真知陆嘉吉快活地连翻了好几个跟斗,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你要记得,至少要找一二百人,单纯一二十人过于片面,少数之言,太过主观了。 如此,哪怕陆嘉吉一个月来写不出几篇文章,也没多大妨碍。就他上辈子那些大神们,断更四五个月,写下一章时,也没见到大神就突然文笔直线下降了。 陆嘉吉自然是满口答应,和林稚水分开后,美滋滋的回府开始准备了。 走之前,林稚水想起一茬,高声道:一定要记得起假名! 不然大家都知道是县令之子写的,还有什么效果?只剩下夸了。 陆嘉吉用力挥手:放心!我晓得! 林稚水翻了翻仅剩的金子,再去附近的隐秘金矿掘了几大块金,敲成碎块,兑换成银两,开始挨家挨户敲门。 请问你家有十四五岁的少男少女吗?要不想考图南书院的,以及考了之后没考上,最近几年内不准备重考的,或者偃旗息鼓,打算永久放弃的。给我当学徒,每个月可以领二两银子,直到遣散归家。 猪肉一斤一百二十文钱,而一两银子是一千钱,二两银子能买十六斤左右的猪肉,足够一家三口吃十三四天的红烧肉了,还是顿顿吃那种。 大多数人家二话不说,把家里的半大小子,半大姑娘交了出去。 少男少女们稀疏地站在河边空地上,神色茫然,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铛 一声响,他们全看了过去,就见金鳞云下,少年半蹲山岩,手持铜锣,恢弘的金光映亮他的面容,眼若桃花,似醉非醉,唇角啜笑,作为教导者,似乎不能服众,可他眉尖锋锐,又将旖旎冲散,眼尾的晕色反而如同刀尖上挑开的一抹红,自有一番灼灼其华,令人不敢质疑。 都集合过来!林稚水站起来,扫视他们,统共五十一人,自行按照身高排列,分三纵,每纵十七人! 男男女女们慢腾腾地比着身高排列,有的漫不经心,有的谨慎小心,有的怯懦,有的顾盼,花了好一会儿才排完。 林稚水没有多说什么,站到侧面,高声:全体面向我! 众人依言照办,这一回比上次利索,大概是因为没什么难度。 林稚水挑了挑眼尾,又是铜锣一敲,将注意力全吸引过来后,坦坦荡荡地直言:相信你们家里都跟你们说过了,我是付了钱的,要有不听管的,随时可以走,只不过钱必须退回来。 大伙儿面面相觑,没人迈动脚步。 废话,谁敢,让家里把吞进去的钱再吐出来,他们回家就得被打断腿。 林稚水笑眯眯:放心,我要求的也不难,就是让你们站一站,走一走,不需要多麻烦。 众人看着这位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少年笑容亲切,心里便松了一口气。 林稚水:很好,来,我们先来站个军姿,非常容易的,跟着我学 军姿是队列训练第一课,林稚水给他们做好示范后,就开始进入审视状态,看哪个懈怠的,就去敲一敲,训一训。 腰板挺直!干嘛,没吃饭啊! 身子别东歪西扭!记住,二两银子!你们在这里站的不是时间,是钱! 站住了!站住了!站一须臾就能休息! 一须臾就是四十八分钟,算算时间差不多了,林稚水让他们原地休息,除了三急,不许随意走动,自己亦是就地坐下。 接下来一整天都是各种训练,练着练着,领过兵的几人都看出门道来了。 吴用眼里闪过精光,侧头见阮小七似要说什么,正要朝他打手势,不慎晚了半步,性快的阮小七已大大咧咧问出口:林兄弟是要谋反吗? 吴用瞅着郭靖猛然一震,幡然醒悟的模样,遗憾地唉了一声。 傻小七,就算林兄弟想要谋反,你也别嚷出来啊,郭大侠像是能接受谋反的吗?这不管先前是不是,为了队伍人心不散,此刻也要咬牙说不是啊! 林真一脸懵逼稚冤枉水:没啊,好端端的,我谋反干嘛? 郭靖的脸色便又云消雾散。 阮小七惊奇:不打算谋反,你豢养私兵作甚? 林稚水扫了一眼原地坐着,不许交谈不许乱动的少男少女们,呆了呆:你说他们? 对!你可别想蒙我,你上午的训练,不就是在练兵吗? 林稚水哭笑不得:我是用练兵的方法练他们没错。除了军训的,还有始皇陵里记载的秦兵训练之法,但是,谁说练兵就是要组建私兵了? 怕阮小七再胡乱问什么,林稚水加快了解释的调子:我是为了濛儿。你看看他们的年纪,都和濛儿一般无二。 几人看了一眼,还真是。 林稚水:濛儿出事的时候,我就时常想,为何我给她留了战文也不顶事,后来我知道了,光有战文还不行,她得反应快,否则,拿出战文撕开的时间,就足够对方对付她了。同时,身体素质也要好,这样,哪怕被抓了,也能等待机会反杀成功,濛儿没事,是运气好,可如果还有下一次,不一定有这种好运气了。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6 郭靖恍然:怪不得林兄弟请我教林姑娘分筋错骨手。 这项技艺,哪怕暂时远离了师父,也能先自己练习日复一日那羊骨练就行。 如果不是郭靖他们不能离他太远,林稚水都想请求郭靖或者阮小七,帮忙保护林濛一段时间了。 是的,我希望她能多点防身的本领。至于我现在做的事情 少年眉眼弯弯,我希望他们不会有我妹妹的遭遇,也算是帮濛儿祈福吧。 第71章 对决流寇 这一练, 就是二十天,林稚水琢磨着也不能光练靶子, 开始去山里找一找有没有大虫也就是老虎。 别说,还真让他找到了一头斑斓猛虎,身壮尾粗,正适合给崽子们见血。 林稚水去找陆县令打了个申请,借来几十把长|枪,全扔给少男少女们。 其中一人惊讶:县令大人还真借给师傅你啊, 都是铁枪,他不怕我们拿这个干什么? 林稚水斜他一眼:就五十一个人,你们能干什么?随便一个村子的护村队,都能比你们多, 别说县城守军了。真当我在河边训练你们, 县令不知道呢。 就这么一个宽敞地带, 一眼就能望到,而且这些孩子的家人们都在城里,随便一抓就能抓住,谁家造反是这么造的?冲着还没开始就结束去的吗? 当然,如果县令不是和他有交情, 并且双方都深知对方人品, 林稚水也不敢这么玩。 那人摸了摸鼻子,哦哦,原来知道啊师傅, 那我们要去做什么? 当然是林稚水握着长|枪,手腕一翻,漂亮地甩了个枪花,带你们光宗耀祖去! 耀日下, 枪头泛开涟涟宝光。 * 麻布的帘幕被撩开,阳光先落到地板上,再夹着深冬的霜意,县尉大踏步进来,脖巾在风中簌簌作响,大人,查到了,那群流寇果真躲进了西山里。 陆县令肃穆了好些天的脸色难得舒展开来,露出一个笑容:总算是找到了可有下村之民遭受掳掠? 县尉抱拳,或许是刚奔波过来,未曾动手。请大人拨我些许人手,去山中止奸擒暴! 陆县令正要点头,他身边的主簿却是仆然一跪。 那主簿生得一张笑脸,眼儿是两弯弧线,唇角微翘,未语先闻笑,让人看着便心生欢喜,可此刻他却抿直了嘴,眼中迷蒙含泪,大人!请救救吾儿! 陆县令心中一惊,连忙询问,才知就在一刻钟前,林稚水领着他那群小兵们,进西山去了。其中就有主簿的儿子。 这便也是没人怀疑林稚水造反的原因,主簿的儿子都在队伍里,有什么动静,县衙这边,立刻就能发现了。 陆县令神色错愕:什么?都进山了? 主簿苦笑:是的,都进去了,天寒地冻的,属下想着山里也无甚危险,就没阻止。 谁能想到那么巧,流寇就窜进了山里。但凡消息早到一会儿,他也可以叫人去拦住啊! 陆县令狠狠将眉头一皱,起身掀开帘子,寒气呼啸而进,刺得面颊发疼。先不要慌。他咬了下舌尖,这等天气,流寇亦不见得会在山中乱行,一刻钟而已,没那么倒霉,就冲进对方窝里去,何况,林稚水本事不小,流寇撞到他手里,谁运气不好还两说。总之,先点五百兵卒,咱们一同进山! 县尉与主簿齐声:喏! 然而,就是那么倒霉了,林稚水领着人,和那群流寇撞了个正着。 对面有一二百人,一个个面容粗犷,血气森森,看着就不像好人。 林稚水也怕以貌取人,产生误会,便高声问:你们是谁?和我们一般,也是金光县的县民?进山打猎的? 裹着兽皮与粗麻,脸上布满横肉与油光的大汉铛地拔|出朴刀,舌头往刀锋一舔,原来是一群小子,孩儿们,男的杀了,女的抢回去! 哦哦哦大汉身后的人群欢呼,抽出腰挎的弯刀,往林稚水这边杀来。 原来是匪类。林稚水登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这可比老虎更适合他们开刃啊! 少年眉一横,第一列平枪!保持队型,前进! 他也不是军人,号子喊得不正规,但训练出来的成果却是喜人。少男少女们怕着流寇,双腿都不受控制地发抖,然而二十天的令行禁止让他们哪怕脑子一片空白,亦无意识地照做了。 三列人同步调前进,如同一个个被|操纵的木偶,场景吓人,流寇们不自主地停了冲杀,两眼发直,不知所措。 这这这,这些家伙真的是人? 怎么会那么平整! 格老子的!怕个鬼!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娃娃而已!有个流寇大喊一声,激了凶性,挥舞着大刀冲出去,身旁四五人被他一带,也是下意识地跟着往前冲了。 林稚水声线冷静:立正! 少男少女们条件反射地止步,齐齐用力一踏,收腹挺腰,绷直了四肢。 一列蓄力!二列准备! 林稚水眯着眼睛目测距离,待到流寇们进入长|枪范围时,暴喝:刺!同时,手摸上了剑柄,防止出现差错,真把这群少年们伤了。 嗤 嗤嗤嗤嗤 仿佛风快的迅捷,长|枪直入肉|体,再猛地拔|出,血流如泉喷,飞溅在持枪人的脸上,苍白的面容再加上点点血迹,以及怪异举止,唬得对面惊骇极了。 他们纵使被官兵围剿,那场面也是乱糟糟的,哪里经历过一群人不吭一声地前进,只有脚步沙沙,接收到出枪命令,说刺就刺,还整齐划一的情景,心里怎会不发怵。 后面还有人收速不及,直冲了过去,林稚水:一,收!二,刺!三蓄力! 又是整齐的枪头入肉声,这人更惨,刚见血的心慌慌小姑娘小伙子们只凭练出来的反应出枪,他正对着的四五个人,四五柄枪,全都捅进了同一具身体里,尸体往后倒时,宛若喷泉,效果之惨烈看流寇那边不敢再冲过来,就知道他们心生惧意了。 林稚水瞅一眼对面,三,松力!全体都有!齐步走!前进!一二一,一二一 流寇头子脑子里是一团乱麻。 这不就是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子吗,怎么跟军队似的,到底是哪家练出来的,也不怕被朝廷忌惮? 可看着对面如洪流般推进,流寇头子控制不住地后退,一退才发现,并不突兀,也不怕影响军心,他手底下那些崽子们也在后退,还是对面前进一步,他们后退一步。 流寇头子也学过点兵法,知道他的人完全是陷入了对面的气势之中,被裹了心智,没有回过神的不自觉的的举动。 遂狠狠往地上一tui,大刀在旁边岩石一划,滋溜出火星,众贼寇纷纷一惊,神思回归,听得自己家老大嚷道:孩儿们,冲不出去就是死!咱们谁不是刀尖上打滚过的,怕一群刚见血的娃娃?冲!冲散他们,咱们就能吃肉! 众寇一个激灵,望着身先士卒的老大挥舞着他们唯一一把钢刀往对面杀过去,士气立时又回来了,跟着流寇头子冲杀,宰了他们 这头子判断不错,一群没怎么见血的小子姑娘,就算被练得有点反应能力,可若是被冲散了队形,就是上了案板的鱼,只能任人宰割。而他手持的钢刀,完全可以呈兵器之利,克制长|枪,将枪杆子砍断。 林稚水道:各队队长喊号!自身跃进战局中,头一歪,身一侧,避过钢刀,青莲剑击在流寇腕上,往侧边一挑,那人便惨叫一声,手掌软趴趴垂下,钢刀哐当摔下。 比起妖族,眼前的流寇头子真是太容易对付了,林稚水连剑气都没出,单纯的快剑就将他制服。 身后,孩子们喊着一二一的口号前进,林稚水勾了勾嘴角,纵身一跃,出了战局,将战场留与他们。 流寇头子:撤钢刀也不要了,捂着手转身就跑。 背对敌军永远是兵家大忌,可头子也懒得管那么多了,先逃掉再说。 一列的队长眼睛一亮,凭着一股直觉,大喊:冲刺 此时,训练的结果就显出来了,三列人整齐地端起枪,往那边冲去,一列出枪,二队蓄力,上一列收力时,后一队立刻补上,完美填补了他们第一次战斗的缺陷。 * 陆县令领着兵卒们进山,十一月的天气,主簿却一直在擦汗。 陆县令安慰他:放宽心,有林生在,必保你儿无恙。 主簿扯了扯嘴角,谢大人。 明显不信。 毕竟林稚水许多战绩都没办法公开,在主簿眼里,林稚水是难得的人才没错,可也停在纸上谈兵的地步,而据说这伙流寇的贼头抢到了一柄钢刀百炼成钢,钢刀在整个皇朝都没有多少柄,是目前来说最优秀的武器材料 主簿皱着脸,愁眉不展。 怎么对付?他林稚水用脑袋去对付吗? 同时对自己也有了怨言早知道就不为了巴结县令大人,将儿子送过去了。 斥候归来,愣愣瞌瞌的,仿佛被什么惊到了。 主簿心中一咯噔,是不是都死了 斥候回过神来,用力点头,大声:都死了! 随即,悲痛的长喊几乎要刺破他的耳膜,主簿咚地跪地,双眼通红,啊流寇!吾与尔等不共戴天! 陆县令倒看出来不对,若是死的都是那些孩子,斥候如何会只惊不哀,连忙问:死的是谁? 斥候双眼充斥兴奋:是流寇!死的都是流寇,一个没留! 什么?主簿瞬间如火山碰上冰雪,神色茫然,死的不是我们的人? 斥候也有些糊涂了,不是啊,死的是流寇。 他们在哪? 前面 主簿暴起,这一刻完全不像一位柔弱文士,健步如飞往斥候指的方向去。 其余人也连忙跟过去,拐过几个角,就见满地血腥,四五十个带血的枪头,以及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又怕又震撼的少男少女们。 他们看看手里的枪,又看看满地尸体,眼中惊色未退。 天空盘旋四五头秃鹰,突然间,秃鹰俯冲下来,利爪刺穿尸身,合力将一具尸体带走。 沙尘与血污猛地扬起,浓郁的血腥味充斥着整片空间,少年衣服染了点血迹,回首时,透过血雾对视,遥遥可见他渐弯的双眼,被提前发现了 县尉立刻挡在陆县令身前,大人快退后二字未曾出口,林稚水的话继续传来,就不能给您生辰惊喜了。少年遗憾地叹气,按照律法,他们十七岁时,若是不在学堂,便要去服兵役,入本地兵卒,我想着提前训练好他们,您生辰那日,拉出来给您溜一圈看看,训练到两年后,入伍之时,就立刻能给您当精兵使。 也是还陆县令对他和林濛多加照顾的人情。 何况,据他猜测,天下大乱也就在这两年了,也就是说这些小伙子小姑娘们一入伍就得上战场,与其到那时候手忙脚乱,不小心丢了性命,还不如现在就开始练手。 县尉: 县尉:林公子 林稚水:啊? 县尉深呼吸,您下次说话,能别大喘气吗? 林稚水:? 第72章 升舍之试 官兵们把流寇的尸体搬走, 手软腿软的小年轻们蹒跚着下山,走路摇摇摆摆, 喉头喘不出话来,只能大口呼吸山林中的新鲜空气。 主簿替儿子整了整散落的头发,拍了拍他的肩头,好小子! 阿爹儿子小声:我想退学了。反正我们家里也不缺那二两银子。 他重复地诵读:我想退学,阿爹,我想退学, 吓死我了,真的太吓人了。 主簿看了看儿子没有血色的嘴唇, 却是出乎意料的拒绝了他,不行!你必须留在这个队伍里! 为什么!我们家又不缺那几顿肉! 主簿叹息一声:让你去念书,你又不肯念,十七就该服兵役了,骤时,什么山匪、飞贼,甚至有可能会来几只胆大妄为的小妖,都得是县兵去擒拿, 等到了那时候,你再锻炼身体, 习惯伤亡,就晚了。 啊?为什么会晚了? 进了县兵, 可不会抓一群盗匪让你站着拿枪|刺,当靶子练,都是听到哪个地方有匪徒,直接给刀给枪,领你们去, 旧兵混杂着新兵,听号角声冲锋,不冲就是死,当逃兵要被判刑,一场下来,活着的就是好兵。 这样子的事情,主簿看得多了,对着自己儿子说这段话时,竟也显得凉薄无情。 儿子与他冷冰冰的双目对视时,不由得抖了一下,一种受伤动物的本能令他低下头去,观看自己并不坚实的双臂。 就在刚才,正是这双略显瘦弱的臂膀,夹着长|枪将一个壮汉刺死。 或许,他并不是不能做到? 短暂的害怕暂时退去后,便是一种杀匪的成就感,以及后知后觉的,留在林稚水手下似乎并非是无法忍受的事情生活在近边境的县城里,伴随着时不时有人失踪,主簿的儿子可不是那些天真的以为这是个太平盛世的人,如同他爹说的那样阿爹,你说的对,那我还是留下来吧。 现在能逃避,两年后的兵役总跑不掉了。 主簿欣慰地笑了,好好学,他对县令大人说的话没有错,你好好学,两年后必能成为精兵。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6 精兵,就代表着不会被随便派去当炮灰。 儿子用力点头。 这一次外出训练,令林稚水惊异的是,事后退出的人居然寥寥无几。 主簿的儿子笑着说:师傅,你可别小瞧我们,我们识好歹的。哪怕去酒楼里应聘当洗碗工呢,有经验,洗得更快更干净的,被选中的几率也更大。 若说之前他们只是为了钱,那一次意外的剿匪成果后,他们就敏锐意识到,这是一次往上爬的机会。 现在,他们是为了自己而训练。 好!林稚水扫视着眼前存留的四十五人,既然你们愿意相信我,那就继续全体都有,稍息!立正! 四十五人齐刷刷行动,远远望去,赏心悦目中又带着令人骇目惊心之意,如果不是清楚他们只被训了二十天,都要以为这是一支精锐之师了。 到了开考前前一天,林稚水领他们做了个阅兵给陆县令看,华夏的阅兵仪式,放在现代,也是能令万国震撼的场面,陆县令站在高台上观望时,脸色不断变化,又是震惊,又是欣喜,又是满意。 林稚水凝视着他的神情,心里就知道自己这一出是稳了。 待到阅兵结束,便对陆县令道:县令大人感觉如何? 好!非常好!日后入兵伍,必为军中悍勇,林稚水,你的确是送了我一份大礼啊。 林稚水笑道:还有更大的礼物呢。 少年素来是有仇十倍报,有恩亦是十倍报,他从袖中拿出一张卷轴,递给陆县令。 陆县令略带不解地展开,仅粗略浏览,便激动得双手发颤。 林稚水:上面记载的是我总结的练兵之法,可对县令大人有用? 陆县令频率极快地点头,有用!非常有用! 林稚水弯了弯眼睛。 * 一道道黑影掠过山巅,闪电般,山中传来阵阵吼声,投入万丈深渊,回响来可怖。 洞主!黑影甩尾,半跪拱手,如人朝拜。 云的阴影掠开,一点一点剥出金光灿灿,照亮了女妖发顶绒绒的狼耳,她懒懒地斜卧人皮石榻,雪白胳臂垫在泼墨长发下,眼眸狭长,流转妩媚,孩儿们,打探得如何? 再一看,原来底下跪着的,都是一头头山狼。 其中一头尾巴抖了抖,如水波逆上,光圈晃过,便成了阴沉着眉眼的青年,回洞主,打听过了,明天就是人族一个重要日子,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在他们称为考院的地方。 哦?又是一片云过来,遮住了光明,黑暗中一双双幽绿的眼眸吐着凶光。只听得女声娇媚地低笑,那就等出榜日吧,到时候,防备更是松懈。 恶狼们嚎声嘶天,带着胜利的姿态,直冲云霄。 * 又是一年的十一月二十一日,尤记得上一年这个时候是学试,如今已该参加升舍试了。 林稚水仔细检查过考试用的笔墨,于飞雪中,踏入烘得暖融的考场。 不,比起考场,这更像是一个战场,金光县这一年里的学子都将在这个战场里厮杀,与县内人,与县外人。 以笔为刃,以墨代血。 林稚水的目光落在试卷上。 往常升舍试该有两道题,并且会采用罕见的固意题,也就是固定了核心,不论学子用什么笔法,文章都不能脱离那个核心。 今年却是一张空白的纸竟是一道题目也无,同样,也没有核心。 这是要让他们自由发挥吗? 少年微微皱眉。 就像随便最令人头疼一样,众所周知,过于自由的题目,反而会令人无从下手。 若是要求气节,他可以写一个类似水太凉的小故事来反讽。 若是要求义,他可以往舍生取义方面去写。 若是要求神鬼志异,那真是太好了,编灵异小故事,他很在行毕竟恐怖片,恐怖类无限流他也看过不少。 可空白 这可真是完全考验作为故事的故事性。 林稚水盯着白纸,过往构思过的小说如同一幕幕剧场,在他眼前跳跃,奔涌。 虽说,只要在考试时间之内,考生想写长篇就写长篇,想写短篇就写短篇。然而,严格来讲,并没有人写出过长篇来,考试只考八个小时,你就算是用电脑,时速六千,八个小时顶天也就四万八千字,更别说古代哪来的电脑,手写繁体字,能写个一万左右,已经很考验臂力腕力和脑力了。 一万字 林稚水不加思索地列了个大纲脉络出来,毕竟也写了几年的小说,这玩意信手拈来,压根没花他多少时间。 林稚水若有所思:一万字,好像刚好一个大情节结束? 正如西游记,一万字,囊括了石猴出世水帘称王出海寻仙拜师菩提习长生术五个情节,如果作者想在此处收尾,突然不写了,只需要勾勒一番,写石猴学成后如何逍遥,五六百字即可,便成了一个石猴寻仙的神异故事,阅读者如何能知后边还有情节。 一股恶趣味升起,少年眼珠子滴溜溜转,开始动笔 第一回:穷学子梦幻归秦朝 后世客仗史骗始皇 他也用了五个情节,写了一篇像模像样的文章,概括起来就是穿越秦朝,凭秦史忽悠秦始皇,成为国师,借助秦始皇信任诱导他不要再服食丹药,教秦始皇五禽戏,让他身体变好,从而更加信任主角。 最后再以始皇帝身体健康,英姿勃发为结尾,和主角诉说一下要征服更远地方的野望,勾勒出似完结,又似还有后文的感觉。 就这个!要拼趣味和新意,绝对够了! 当然,光有新意还不够,不过,林稚水对于自己的笔力,有着一万分的信心。 这一次要写的字有点多,林稚水并没有提前出考场,等到升舍试结束,已是酉初。 正是夕阳西下之时。 刚踏出考场,他就被围住了。 都是父老乡亲们,手中拿着鸡蛋,拎着肥肉,怀里还抱了一头小猪仔。 林稚水茫然:你们这是 父老乡亲围上来,七嘴八舌。 要谢谢你咧啊,林公子,把我家小子弄到县令大人手下做事,这是我家老母鸡下的鸡蛋,给林公子补补身子。 还有俺!俺娃子平时在家里懒汉一样,让下地不下,让洗碗不洗,什么活儿都不干,俺是真的担心我去了之后,他没办法生活。可之外林公子手里呆了三十天,回家后,他抢着洗碗切菜,边切边哭,说这可比训练轻松多咧!俺老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之,这猪仔你抱着呸呸呸!猪仔俺帮你送家里去!小公子是读书写字的手,可别被弄脏了! 这肉林公子您必须收下!我闺女居然能入衙门,吃官粮,我以前根本就不敢想这种祖坟冒青烟的好事,多亏了您啊! 听他们乱七八糟的说了一通,林稚水才搞明白,是陆县令惜才,决定破例,提前将他们收进府兵中,其他人可不管这是不是提前服兵役,在他们看来,能在县令手底下做事就是天大的好事,而听那些孩子说,都是多亏了林稚水训练得好,那林稚水在他们眼里,就是天大的好人。 林稚水只好将东西收下,盛情难却之余,也有这般能安他们心的想法。 * 当晚,无数由朝廷发放下来的龙雀卵孵化,各衔走一考试学子的试卷,往皇城飞去。 万鸟齐飞,景象之壮观,纵然是一年一度,亦让人仰头到脖子酸,直看到龙雀身影消失。 龙雀飞入皇宫中,于大殿间又化回一张张卷子,卷卷系绳,不见开封。 侍卫关了宫门,大殿中仅余皇帝与三公九卿,在名次排出来之前,除非危及生命,否则宫门不开。 待龙雀尽数飞入,无有缺失后,皇帝二话不说,去了霞州方向的卷子摆放处,翻了一阵子,将林稚水的卷子翻出来,就那么打开看了起来。 倒不是想徇私,毕竟,哪怕他贵为皇帝,每年的升舍试,阅卷考官都不是他,当然,也不是三公九卿,而是天上的文昌星。 皇帝根本没有权力指定谁是状元,他提前看卷子,便也不会影响公平性。 三公九卿亦是随手打开一些卷子看,边看边和同僚讨论,甚至还悄声评判,如果是自己,会给评多少分。 看着看着,扑然听得一声茶杯摔地声。诸卿连忙转过头去,就见皇帝脸色泛红,神情激愤,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总不会哪个憨批在文章里写了要造反的内容吧? 陛下,息怒 皇帝:朕息不了恕! 三公九卿对视一眼。 惨了,也不知道是谁,这哪怕是得了第一名,进了内舍后也也会被皇帝针对到死啊。 其中一位便踏步上前,谨慎发问:不知道是谁令陛下 记住名字,等他以后来皇城,绝对不能和他交好。 皇帝却没有心情回应了,来人,取一龙雀卵来!又怒道:好你个林稚水,朕阅书无数,还看不出来你的故事,看似结束,实则该是长文的开始吗!朕要去信骂他! 丞相皱眉,林生竟如此猖狂,只写了开头? 皇帝愤道:不错!他倒是用来当卷子交是够了,就不考虑朕看到的心情吗 后续呢后续呢后续呢!!!只有一万字,也够朕看?那回到秦朝的书生,究竟能把秦朝发展成如何,倒是全写出来啊! 第73章 状元之名 丞相的眉头一下子拧紧:陛下, 对于学子们十几年的努力,请您正经一点。 皇帝头立刻疼了起来。他这丞相挺好的, 尽职尽责,为国尽忠,就是太容易较真了。 便把林稚水文章的第一卷 递给他:爱卿先看一看,看完再说。 丞相接过来,还没看内容,就先眼前一亮:好字!视线恋恋不舍徘徊, 好几个呼吸过去了,都没有从题目上挪开。 他身旁是好奇的御史大夫, 正撑着脑袋看,几息后,急不可耐地催促:楚丞相,您看完了吗?我想看后面的内容。 丞相微怔,对于这篇文章,便也升起了三分好奇,眼睫垂下,视线从那一个个锋利如剑劈的字上缓缓游过去, 慢慢阅读。 读着读着,本来因为字形而疏开的眉心再一次皱起来, 还越皱越紧。柔软的唇线恰到好处地抿起。 看完一卷,再往后翻, 待浏览到主角用秦史忽悠始皇帝,被拜为国师那里,促地一甩袖,利索的破空声引来众人目光。荒唐!丞相呵斥,满纸荒谬, 秦始皇何等人物,还能被一书生以言语欺骗,许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他做梦耶! 御史大夫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跟着那卷卷子坠落,连忙伸出手去接住,却又不敢指责丞相,只好委婉地:我倒认为这不失为一则趣文,当真是趣味横生,我已许久没被文字牵动心神了。 市井之言,粗俗之意,难登大雅之堂! 丞相眉眼生俊,然而那周身的古板却是将姿容掩盖,尤其厉声斥言时,冷肃寡淡,常人如何能想起他今载也才三十二。 五十岁的御史大夫也想不起来,只觉得丞相跟他爹似的,特别是瞪眼训人时,简直他爹再生,仿佛下一刻就要指着宫里那株歪脖子树,让他跪到月上中天。 然而,这文写得太有意思了,御史大夫实在舍不得,硬着头皮打擂台:丞相大人言重了,故事而已,何必强求其骈四俪六?能让人看得入迷,便是一篇好文章,何况,林生文笔并未寡味,用典、修辞信手拈来 丞相打断他的话,面容严肃如庙里泥塑:正是如此,他才不该用他的文笔去写这些艳文,此乃小道。文以载道言志,不尽之意,该为忠、义、仁、信,现于文中,使民众读之记之,方可教化于民。 御史大夫目瞪口呆,连着哎呀数声,直呻|吟:究竟是你五十岁,还是我五十岁? 你离五十大寿尚有半月,我们都不是。丞相一板一眼说完,向皇帝伸出手。 皇帝:爱卿? 丞相:陛下,余下几卷呢?臣还未看完。 皇帝顺手递给他,半是好笑,半是好奇:爱卿不是认为其庸人之思,不登大雅之堂? 不,臣只是可惜林生文采,用来写此等文章,并未觉得他是庸人。丞相肃穆纠正,随后道:臣要看完文章,才能对症下药,等他到皇城后,方容易劝他迷途知返。 说完,就低头看了,一边看,嘴里还一边斥责,整座大殿里只回响着他的话,不知所谓!浅陋!始皇帝怎会如此善! 嗯,喷着喷着就看完了。 皇帝:他竟一时间不知道,这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作为九卿之首的奉常踏前一步,微微躬身:陛下,该请文昌星了。 文昌星,主持功名,是文运的象征,不过,文昌星并非是一颗星,而是六颗星,这六颗星分别对应君子六艺,今日之试便是六艺中的书,其余五艺,由星辰梦中考验。 皇帝净手焚香,将试卷摆放身前,躬身一礼,今,人族天子,敬请星君起座文昌宫,示个梦兆,令魁星现 此时已是夜晚,云汉渺渺,灿烂清光,当天子一礼而下时,汤汤星河逐一暗下,唯有文昌六星散洒光亮,弘于霄极,每一次闪烁,皆明明人间。 精华所至,学子昏沉之间入梦,于试中,被星光修复暗伤、旧疾。 不论能不能成为三百内舍生之一,已是大赚。 皇帝上头香,吟曰:上将在礼 文昌六星,上将星大放光彩。 礼试进行。 主吉礼!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6 吉礼祭天神、地祗、人鬼,而升舍试不会都考,只会随机从三种中抽出一种,而后,比谁动作更标准,更合乎礼仪规范,更快地使大帝,小神或者先王、先祖显灵。 上将星明明灭灭,待到它嘒定时,首名现高空 林稚水。 国师抬首,微微摇头,与觋比祭祀,以卵击石。 身旁,林濛侧过脸,眼带担忧:那会不会有人抨击哥哥的成绩? 她哥哥有真才实学,但是,身为特殊体质,又不是他能控制的。 国师失笑:怎么会,君子六艺,又不是只考一个吉礼。紧接着,细细给林濛说了升舍试梦中试的流程。 君子六艺除了已考的书,剩余皆要考,而每一艺其下,又分有各小艺,学子最终的成绩,算的是个人综合名次。 五礼、六乐、五射、五御、六书、九数,接下来的试题可都不轻松,你兄长他未必还能保持第一 话未落,五礼之一,凶礼结果出来了。 首名 林稚水! 升舍试录取三百人,然而,试中只显首名。 便是 寒窗苦读十数载,一朝成名天下知! 国师眼露惊讶:怎会如此快发现凶礼一试中,丧礼﹑荒礼﹑吊礼﹑禬礼﹑恤礼五者,随机抽中的是丧礼,她瞧向林濛,便了然了。 于别人,梦中举行丧礼是将教学|运用到现实,于林稚水,却是将他的经历复制一遍尽管那时候没有迎回林濛尸体,未曾进行丧礼,可他已在心中将丧葬礼仪排练了不下五十遍,甚至用过草人演练,就怕实战时出现差错,令妹妹走得不安宁。 而丧礼时的祭文就更不必说了,林稚水写过不止一篇,在梦中,他只需要从中取一篇默写出来即可。 当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国师感叹。 少年的挫折,组成了他的羽翼,只待时机一到,便御风直上青天。 升舍试,五礼之第三礼,军礼,首名林稚水! 升舍试,五礼之第四礼,宾礼,首名林稚水! 升舍试,五礼之第五礼,嘉礼,首名林稚水!嘶人族各地传出抽气声。 升舍试是人族大事,这个时候,大多数人会选择熬上一整夜,看考试成绩实况。 前古未闻!一人拿走礼试五项首名,前古未闻啊! 此人必然家境颇丰! 有人不解:为何说家境颇丰? 又有好心人为其解答:学子们读书院,皆有先生教授君子六艺,可时间紧迫,又不止只教你一人,一年中,你在课上轮到的单独实践指导,能有三次就该偷笑了。 课上没办法多练,只能靠课后了,但,君子六艺何其多,十日一假,一年下来,你也就三十六天再加上过年前后放的六天假,四十二天,一课课平摊,一天一课刚好够,然而,一天能熟练出来什么? 既然上学那一年不太可能练得很好,那就是上学之前学过,但是,没钱找老师,你光看书,也很难自学,并且效率极低。 当然,也说不准是他放弃了其余五艺,专练礼。 梦中考试的林稚水,并不能听到外界的讨论。不然他就会惊讶,倒还真的被猜对了,最后那个月,他专门练过五礼。 军礼是搞军训过程中,顺便练习的。 宾礼与嘉礼,皆为西周礼仪,始皇陵的缣帛中记载有过程,他白日练兵,晚上便挤着时间练习。 礼试考核标准,除了完成速度外,还有礼的完整度,五千年下来,周礼再有记载与流传,如今也免不了缺斤少两,而林稚水却是跟着正统的周礼练习,完成度自然极高。 当然,接下来的六乐五御就没办法了,他对于音乐驾车技巧,并没有多加练习,也不是在这方面天纵奇才,能够轻而易举驾驭的。 外界的人,隐隐松了一口气,对嘛,这才是他们认识中的升舍试,每一项小试有着不同的人拿到首名,偶尔会出现两次、三次同一个人,却绝没有人能够连冠五魁首。 然而,他们再不想承认,却还是不得不认可,那位名为林稚水的学子实在是开了个过于惊艳的头,连冠五试,当真是天姿盖世,才情无双,导致后边的六乐与五御,宣布首名时,全然提不起劲。 贵相在射 接下来,是贵相星主持的射礼。 主白矢试! 白矢,即是箭穿靶子,刚刚露出白色箭头,既考验准头,亦考验力道的把控。 梦中,林稚水眸光逐渐凛冽,握起弓箭。 唱歌驾车,他不熟练,但是,论准头与把控力道,他绝不会输给任何人,更别说,后来他有特意请教过郭大侠,认真磨练射箭技巧。 他要赢! 他一定要拿到状元! 考试不冲着第一去的,有什么意思! 中! 利箭疾飞,穿了靶心,不多不少,刚好露出箭头。 少年微微勾起唇角。 升舍试,五射之第一射,白矢,首名林稚水! 升舍试,五射之第二射,参连,首名林稚水! 升舍试,五射之第三射,剡注,首名林稚水! 升舍试,五射之第四射,井仪,首名林稚水! 虽名为五射,襄尺这一项并不需要考,毕竟只是一个与君射箭时需要遵守的规矩,考这个,送分有什么差别? 外界,抽气声此起彼伏。 林稚水是怪物吗?! 本以为礼之一试五连冠已是终结,如今射试,却是狠狠地扇了认为他到此为止的人地脸。 紧接着,是数试。 丈量土地,首名林稚水! 十题全对,用时十五息。 天道在上,差不多一息一题,他不需要时间打算盘吗?! 算账收税,首名林稚水! 十题全对,用时十八息。 他难道是哪个账房的儿子?从小学算账?! 计算天体,首名林稚水! 率先算完石刻天文图上一千四百三十四颗星辰位置与距度。 推演历法,首名林稚水! 已推至一百四十二年后,限时:一炷香。 林稚水!林稚水!林稚水! 赢下他们!拿状元!拿魁首! 三星之冠!不!拿四星!司中星,必得! 外面人已完全疯魔,他们喊着,叫着,期待着最后司中星主持的书试的结果,只要不是太拉胯,本次升舍试状元,必然是林稚水! 林濛听着耳边嘈杂的轰鸣,略带不解:他们为何 国师轻笑:感觉他们太激动了,一点都不含蓄? 林濛点点头。 她也很高兴,她也想用大喊来发泄激动,甚至想去城墙上挂红纸,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哥哥有多么厉害,但是,那是她哥,她兴奋过头很正常,其他人,为什么能那么真情实感为一陌生人贺? 国师摸摸少女的发,因为,你兄长是古之未有。 什么意思? 升舍试一年一度,往常,在榜单出来前,大家并不清楚谁拿了状元,毕竟,除了文昌星,没人知晓梦中他们的具体成绩。可,这次不同,你兄长拿了三星之冠,而他没拿到的二星,并未有人如他那般辉煌,由此推断,他的总分是最高的,只要最后一试不是倒数第一,他拿状元便有八成的把握。 这个林濛清楚,但是她还是想不明白,这别人激动有什么关系。 国师微微一笑:不少人能够看出来这点,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参与进了一场赛马,看到一匹黑马,还是恒古难有的骏马,将后边的马儿远远甩了两圈半,自然会忍不住激动。你应当没去过城东的赛马场,那儿天天都是闹声,全是下注之人的喊声。 这要林稚水说,那就是他们被激起了肾上腺素,控制不住发热的脑子,被调动起了情绪。 气氛达到顶点,是在司中星宣布首名时。 文试首名 林稚水! 整个世界都仿佛静了一瞬,随后,便是反弹,哗声砰然而止,比岩浆爆发更气势汹汹。 状元不稀奇,稀奇的是连冠四星。 今夜,彻底沸腾了。 诸人亦知他们自己激动的原因 此事必然会记载在史书上,林稚水,只要他不做什么叛国人奸之事,那就是板上钉钉的清名,后人或夸之,或祟之,或鉴之,名垂千古,唾手可得! 他们,见证了历史! 第74章 万世为贺 星光下, 黑蓝的天空表面,缓缓浮出三个金字,带着胜利姿态,俯视山川大地。 丞相抬头, 望着司中星钦定的文试第一, 天际林稚水三个大字金光闪闪,仿佛整个人都受到了打击, 脸色灰败, 却又强撑着脊骨,绷紧下颌。林生的文章, 一不能警醒世人, 二不能利国利民, 虽文采上佳,却少有风骨,可凭笔力挤身中游,评为第一, 对其余学子如何公平! 读书人身负风骨, 若心有疑惑,那便是天上星君也敢质疑一番。 他面前突然出现一角明黄,龙袍下的手摊开掌心, 稳稳托着学子试卷, 轴面隐隐刻的林字, 昭示了作者为谁。 徐徐而来的话语, 嗓音稳重:爱卿,朕只问你一句:你看时,可觉得它有新意,趣味十足? 但是 抛却你所有的, 认为文章必须发人深省的理念,只单纯从内容本身,它有没有牵动你的心神? 必然是有的,不然他早就看不下去了。 丞相微微垂眸,带着罕见的挫败:有 他不想承认,可是,他的傲气不允许他在这方面撒谎。 那是一个好故事,毋庸置疑,那也是一个足够新鲜的故事,就像火焰刚被雷霆带来人间,有人欢喜,有人淡漠,有人惊恐,有人厌恶,可它太新奇了,是从未见过的奇珍,再厌恶与不喜,亦会有那么片刻,将视线投注。 源于人类对未知,本能的探索。 我们这次出题,不是忠孝礼义,也不是国仇家恨,而是一纸空白,便是让他们自由发挥,也就是,单纯写一则故事。 皇帝微微一笑,以手轻拍他这位古板的肱骨重臣肩头,承业,对于一个故事来说,它有趣,便足够了。 丞相不言不语,宽袍广袖被夜风吹鼓,流动的衣边似乎昭示了不平静的内心。 他倏地一弯腰,重重作揖,陛下之言,振聋发聩!是我执迷了,单以趣味来说,林生的头名,实至名归。 皇帝依旧噙着微笑,侧目投向大殿之外,要开始了。 天音三震,文传八方。 空中天道之音嗡响,诵读首名文章。 当然,如果正在睡觉的人,天道会自行绕过他/她,而清醒却不想听的人,也可以心中默念屏蔽,诵读之声亦会跳过他/她。 * 林稚水此时已从梦中脱离,又被天道加持,意识飘飘渺渺升上高空,聆听天下人对文章的心声。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原来还能让主角如此建功立业,谁能想象会有人从数千年后回到过去呢,就是秦始皇也想不到,怪不得会被一小子欺骗哈哈哈 对不起,我没那么多文化,我只能重复:太好看了,太好看了,太好看了!太彼母的好看了! 什么?!我一直被陈胜吴广骗了?秦朝律法里针对大雨失期,居然是免除本次劳役征发,而不是被斩首?这是真的吗,还是林生编的?如果是真的,岂不是说数千年来都被骗了,秦法没那么残暴,不讲人道? 我我以前非常不喜欢秦始皇,他残酷,暴虐,焚书坑儒,但是,如果他真的像这篇文章写的那样,坑的不是儒生,而是骗人的术士,并且,一生都未残害功臣,不怕狡兔尽、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他依然是暴君,却是一个令我佩服的暴君,今夜,我不仅要为林稚水贺!我还要为秦皇贺! 林稚水浅浅勾开眼尾一抹红,逐渐笑得快活且得意。 一篇好的同人,能够让读者喜欢上原著。听他们这样的反应,那他的文章就是成功的。 他切断与天道的联系,意识回到身体中,将上一篇秦始皇的同人取出来,摆在桌上。 陛下,大秦无法二世,三世,乃至万世,世上也无长生之术,我寻不来仙丹,亦不可能再现秦朝。但是,我可举世之力,于秦后千年,乃至万年,为您而贺 少年飞挑眼角,霎时如天光破开排云,燎日点燃桃夭。星辰的光芒透过窗缝,落进他黑眸中,灼灼生辉。 不成皇帝,我亦可拨动乾坤,不登至高,我亦可掌握众生。如此 可能请您现身? 冥冥中,似乎有一道道声音飘来。 秦始皇原来是这样子的啊,林生手段非凡,写得我也热血沸腾,想回过去为秦皇做一臣子,为他开拓疆域,平定朝堂! 始皇帝的丰功伟绩,没有人能否认;始皇帝的深谋远虑,为千世万世之基业,而非求一世之稳。主角在文中对秦皇政说的话,真是令人心潮澎湃啊! 我不否认秦朝苟政重典,他的确是无可争议的暴君,可也是不能否认的明君。一生未杀一功臣,只看后来皇帝,有多少个能做到?如果当年真的有主角在就好了,单看文中他答应主角乱世方用重典,盛世太平该变法,便可以想象那时候的大秦,或许真的能安安稳稳走下去,不至于二世而亡。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6 祖龙死,天下分。噗,祖龙不死,谁敢动? 字字句句,仿佛薪柴,熔亮了天地这个铸物之炉。 林稚水俯身一拜,眉眼含笑。 陛下! 该现身啦! 风静,云静,桌上文书,也是静的。 没有任何动静。 少年并未尴尬,泰然自若地躬着腰,眼眸弯弯,好似笃定了什么。 半晌。 凉凉一声:哼。 半空中缓缓勾勒出男人轮廓,影像从模糊到清晰,通天冠,玄纁裳,眼风随意一刮,从林稚水脸上擦过。 勉勉强强吧。这话语,就好像林稚水得到他承认,是他泄洪造成的结果。 很好,这种看似嫌弃,实则亲近的语气,是他认识的秦始皇没错了。 少年直起身,抬面时眼尾一飞如惊鸿,嬉笑:是,是,勉勉强强,若不是陛下您放宽了限度,我也得不到您认可。 他偷眼去看天边,确定天道没有反应,才松了口气。 始皇帝当然没办法放水,毕竟天道盯着呢,他得假借同人嬴政的身份出来,同人嬴政和林稚水可没有交情,放水,不是明摆的告诉天道有猫腻吗? 就怕天道听了他们的对话后,真的以为是秦始皇放水,那乐子可就大了。 幸好,没有。天道也没发现他们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林稚水唉声叹气:想要得到您的认可,真不容易,想到我头秃,差点就真的想篡位了。后面师太白先生的认可要怎么办啊 毕竟不好厚此薄彼,师父也在等着他,他若是仗着师父不在乎那些形式虚名,随随便便弄点动静,师父无所谓,他哪里舍得这么做! 嬴政啧了一声。 外边,天道仍在念着林稚水写的卷子,始皇帝听的过程中仍然是一副喜怒莫辨的模样,听完后,瞥了一眼依然在垂头丧气的少年,走到桌前,捏住自己的载体文章,漂亮的指节屈起,慢悠悠地折叠纸页,操心他,还不如先操心你自己吧。 啊?我有什么好操心的? 天底下能看出你文章未写完的,你猜有多少人? 林稚水身体一震,表情空白得就好像被人冲着脑后打了一棍。 他颤巍巍地伸出神识,借助刚念完的余波,搭上最后一点天道传音。 一瞬间,四面八方的声音朝他涌来。 等等,就这样结束了?! 不会吧!我不信!后面肯定还有! 不怕!我就在皇城,那林稚水必然要过来念书,我看看,正月二十一日开学对吧?老子去门口堵他! 太好了,我也在皇城,到时候一起去! 我数数,离正月二十一还有两个月,足够我去皇城了!林生,我非要看到你后文不可! 把他关起来,一日百回书!一回一万字! 林稚水默默地断掉和天道的联系,咕咚咽下口水。 他如果说他根本不打算写后面的情节,想顺势直接坑掉,会不会被打死在皇城云翼书院门口? 陛下少年撕心裂肺,好像遭遇了什么天大困难,人一把扑过去,扯住始皇帝的袖子,救命啊! 嬴政垂眸,盯着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捏他袖子之用力,好像指尖洇出殷红血珠。 对上少年晶亮的眼瞳,嬴政轻轻一笑,少年的眼睛便迸然动荡,滚着欣喜,嘴角也随着他的暗示慢慢扬起。 嬴政慢条斯理地把自己的袖角从林稚水手里抽出,轻柔地拍了拍少年脑袋,笑意微凉:自、己、想。 林稚水嘴角的弧度便僵停在了脸上。 然而,我行我素的陛下直接去了文字世界,空降秦始皇陵。 文章角色不需要睡觉,文字世界若没有角色特意去改变,便是永日。 天幕澄亮,鱼鳞似的白云下,陵墓恢弘大气,镶着金边,犹如一副举世名画。 嗒 始皇帝的履踏入秦始皇陵那一刻,这座孤零零的地宫,轰然一震,恍惚间,似乎有什么活过来了。 第75章 一身热血 梦中考试与文昌白日评名次, 横跨了昨夜与今日凌晨,到了白日时,彻底发酵,不论睡没睡的, 都能和周围人谈上两句。 谈四星连冠, 谈秦始皇,谈林稚水, 当然, 谈得最多的还是林稚水那篇只写了万来字的文章。 尽管它作为应试文,的确有头有尾, 骨架匀称, 寻常人不细想, 也猜不出来还有后续。然而,天下如此大,才思敏捷的人不少,略一思索就能推测出像这般世界观, 绝不可能只写个万来字的小短篇, 而这种人和亲朋好友随口一句后,好嘛,猜不出来的人如今也知道这篇文章是有后续了。 就住在金光县的人近水楼台, 一早上来敲门的, 少说有四五十个。 主要是林稚水这断章, 断得忒不地道, 他们又是第一次接触穿越这种奇思妙想,便掀起了一波狂潮。 林公子,林公子可在?小弟姓贺,是您的师弟, 听闻林公子升舍试拔得头筹,特来庆贺。 林稚水隔着门缝,隐约看到外面是结伴而来的三四人,有男有女,信心麃麃,满眼的志在必得。 林稚水:呸!什么庆贺!明明是馋他后文! 没有人可以叫醒装睡的人,同理,也没有人可以叫开假装没有人在家的门。外边敲门一刻钟之后,发现始终没人出来,大概是不在家,或者尚未起床吧。只好遗憾离去。 林稚水回屋继续收拾行李。 今晚,他就连夜跑路! 日更是不可能日更的,只有兴致来了,随心填写,才是一个快乐的写作人! 他又不靠这个吃饭。 说到吃饭 林稚水从床底下翻出家中存款,算好和图南书院发的月钱等同的金额,翻|墙出门,去寻寇院长。 寇院长正在扫雪。 今年雪深,厚到膝盖,寇家院中却无甚积雪,骊驹系在树下,左瞻右顾,踢踏着风与雪。 老人见到他,摸出袖中素绢,含笑递过去:风雪白头,你是要和老夫比谁更老吗? 冰霜结了眼睫,少年胡乱擦脸,仰面露出一个笑,白牙莹莹比雪亮,院长,我是来还钱的。随着素绢送回去的,还有一个钱袋子。 寇院长表情复杂:虽然我早已猜到,但你何必算得那么清楚? 林稚水正色道:月钱是给认真学习的学子发的,好让他们没有被钱财所累的后顾之忧。可我在书院的上课时间,本来就极少,拿月钱,未免开了个不好的头,日后若有学子考中后,不像我是出去游学,而打算故意钻空子,挂个名,月月白领钱,那岂不是和朝廷希望他们上进的心思相悖了? 寇院长并不觉得这算什么事,那学子如果想拿一辈子的前途,换那一年一万零两百枚铜板,是此人短视,我又何必多为其费心? 林稚水摇摇头,此前我不说,照旧领钱,只是不想和书院推来推去,我有我的道理,你们也有你们的道理。现在学业已结,我不能占这个便宜!假如你们需要我的名头作为招牌,引来学子,这钱我拿着也不觉得受之有愧。可是,图南书院并不需要立典型,吸引人入学。 寇院长望着少年坚持的神态,只好收下退款。你要去皇城了,对吗? 对,早点启程,就不用急赶忙赶地赶路了。 寇院长慢慢行到树旁,把扫帚一搁,轻抚骊驹,手劲温和,舒服得骊驹打了个大大的响鼻,前蹄轻踏残雪。这匹马是为你准备的。老人回头,容色温煦,你原先用的那匹枣马脚程不快,用它吧,虽不是什么汗血宝马,却也有些耐力。 长者赐,不可辞。那就多谢院长了。林稚水牵着马绳,拉着它走了两步,又利落地翻身上马,在院子里小跑两圈,眼里浮现出喜意:的确是好马,让院长费心了。 寇院长大笑,胸腔里挤出震声,林稚水,你这谢来谢去的,哪里像狂生了。 马上少年偏过头,眼里倒映的景色,有烈烈骄阳,也有绵绵白云。他卒尔一笑:狂生狂的是外人,不屑的是冤仇,什么事情都要傲慢两句,那就不是狂生了。 寇院长好奇:那是什么? 少年笑道:那是没眼色,没教养,是恶而非狂。 寇院长拊掌:不错,你心中既有一条线,对于去皇城,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以复活凤凰图腾这项功劳,只要他自始自终占理,且不嚣张跋扈,皇帝便会一直站在他这边。 林稚水牵着骊驹回家,运气好,没碰上人,便又去买了辆马车,把重剑带上,木牛流马系在马车头,和那辆骊驹一同拉车。去告别认识之人,便慢悠悠地上路了。 雪满长道,车马在路,雪天浩浩一白间,少年的红衣艳若泉中红鲤。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 诗歌诗歌,诗便也能当歌唱,随着少年衣边飞扬,清朗的声线嬉闹霜雪,随风莫止。 神君何在?太一安有? 天东有若木,下置衔烛龙。 马车车轮滚动,辙痕深重,在于山林。 * 山中红阑亭子内,是文人三四,烫着红泥小火炉,淡雾氲氤中,轻晃酒液,觥杯一撞,醉谈乐事。 遥遥的,听得濯濯之音,荡人心魂。 何人吟唱?第一人惊诧。 第二人笑道:如此雪天,能且行且歌,必是与吾等志趣相投之人,何不请他过来,喝两盅热酒? 第三人已急不可耐,三步并两步冲出亭子,投进风雪中。 他性子也忒急了。第四人轻笑,捧起热酒吃了小半爵,唇角晶着一抹莹光。 好一会儿,第三人携着一辆车马回来,与红衣少年并坐,手握一柄竹竿,风吱哑着钓线摇摇晃晃,底端捆着的玉米在骊驹眼前荡,勾着马儿往前走。 那少年未说话,桃花眼就先带了三分笑意,待他说话时,便已是笑盈盈,眼中好似掬了一捧清水,我姓林。 那四位文人也只报了姓,分别是周、吴、郑、王,自称金简五客。 少年听完,面上微微露了诧异。 领他过来的郑姓文人撇撇嘴,不懂为什么五客只有四个?因为还有一个死了! 周姓文人似乎是他们的领头人,眼神微变:老四! 郑姓文人把唇一咬,不回他,拿起泥壶斟酒,往林稚水身前重重一放,小兄弟,喝酒! 林稚水笑:好! 少年面白如玉,却是一饮三觚,酒色晕在眼角,开出一枝灼灼桃花。 好!爽快!我就喜欢爽快的!郑姓文人大笑,给自己也斟了一觚,和林稚水轻轻撞爵,一饮而尽,喝得有些急了,转头咳出数声。 林稚水晃了一眼石桌,怎么有酒无菜? 郑姓文人忙着咳嗽,王姓文人便眼角微弯,代他说话:天寒地冻,不好带小菜,只怕到亭子时,冻成冰坨子了。看似在笑,可笑意明显不达眼底,睑下那枚小痣亦是冷冷淡淡。 林稚水也不管他到底是误会了,还是天性不和人亲热,只起身,撑着红栏往三尺外的地面跳去,等着,我不白喝你们的酒! 双腿落地,扑地没入深雪中,他却从胸口拿出一张战文,于风中展开,好伙计,送我一程! 一道身形如猴子般削瘦的黑影窜了出来,熟练地把少年一背,往山中钻去。 郑姓文人咳完,往栏杆上一扒,指尖敲着硬邦邦的木头,二哥,三哥,老五,快看!好俊俏的身手,往雪上过,居然毫无痕迹! 王姓文人端着酒盏,侧眼望去,浓重的黑睫往下一压,半阖瞳中清霜,约莫就是踏雪无痕了。 郑姓文人啊了一声,还是老五你记性好,我都忘了上一年有人送了一个形容到天道那儿,其余文人都能取用,正是这个踏雪无痕! * 虽说是出来找下酒菜,林稚水也没办法斩龙足,嚼龙肉,眼观八方,只想着打只兔子或者鹿什么的,回去热酒烫冷肉。 倒真是运气好,让他发现了一头山羊,只观它灵活地在积雪山岩间跳跃,就能发觉这羊有多么健壮,肉质有多么紧实。 就它了! 林稚水借了郭大侠射雕那柄弓,朝着那头山中精灵引弦拉弓,利箭飞射。 山羊应声倒地。 林稚水拖着那头羊回去,流出指路的长壑,尚未到亭子,就见郑姓文人半卧在积雪中,似乎没了知觉,垂合着眼,胸部起伏艰难,脸上亦是死气沉沉。 眺望远处亭子,亭顶似被什么东西撕成两半,坠了半边。周边树、石有不少划痕,似是什么动物的爪子所勾的痕迹。 郑姓文人胸口处也有这样的抓痕,入肉三分,随着胸膛起伏,血自沟壑中浸出,将前襟染成炭火一般红。 林稚水把山羊一扔,小跑过去,将人搬到平整的岩上,扫掉上边的雪,给他急救,喂!你还好吗!快醒醒! 急救有些起色,郑姓文人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慢悠悠地转过脸,对着林稚水,几息之后,瞳孔猛地一缩,妖!他使出全部力气去推林稚水,你快跑! 一个伤患所谓的全力,比吹棉花重不了多少,林稚水纹丝不动。妖?少年不由自主地按在了自己腰间长剑上,拇指挑开剑柄与剑鞘的距离,雪亮的光芒自他眼底飞掠而过,这些该死的畜生,又来了? 这反应,令郑姓文人立挣半霎,你你不怕? 林稚水看出他的伤势也只是看似严重,最要紧的是找个地方坐着,喝点热水,将雪里埋的冰凉驱散。 或许他能逃过妖族抓捕,也跟被埋进雪里有关,就是不知是他自己躲的,还是他兄弟硬把他藏进去的。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6 林稚水扶他起来,慢慢地往亭子去。不怕。 郑姓文人视线落到林稚水腰间剑上,并未认出那是青莲剑,仅是呼吸明显一滯,你是不是李家人! 不,我姓林。 郑姓文人眼中亮光便缓缓熄去。 但是我师父姓李。 好似陡然爆发的精气神,郑姓文人一把握住林稚水的手,双眼通红:我知道,你们李家哪怕你只是跟着李家学剑,也定然是五六岁起就习剑了,你你有没有把握杀妖!如果有,能不能麻烦你把我几位哥哥弟弟救回来?求求你!我听到那些狼妖说,要把他们的心脏掏出来吃,还有,他们还说要借今天是放榜的日子,打人族一个不备咳咳,我咳,我可以给你付报酬!什么报酬都可以,给你当牛做马都行! 亭中酒炉子竟然还在烧着,狼妖的攻击十分凑巧,没伤到它。林稚水便用热酒烫干净了自己用过的那爵,自斟了一觚。 好,你别激动,我去救人,至于报酬 少年起身,身姿挺拔若青松,腰间悬挂长剑,三尺青光随时可以荡平世上不平。 仰头,将烈酒一饮而尽,纵身而去。 这四觚酒,就够买我这一身热血了。 酒爵被他往桌上一扔,骨碌碌滚到桌沿,两三息后,落地闷响,而此时,风雪中已不见了少年身形。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天使们的安慰啦,让大家破费了Orz 我就说那么一次,以后也不说这个了,毕竟大家是来看文的呀。 不管怎么样,我会尽我所能把这篇文写好的!么么哒! *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 神君何在?太一安有? 天东有若木,下置衔烛龙 《苦昼短》 第76章 刃锋雪亮 郑姓文人只觉得一眨眼, 那人便倏地飘到远方,空气中独余醇醇酒香。 他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陡恁捂了脸。 老大你死哪去了兄弟们被欺负了你知不知道 老大他的性子好像你啊 * 林稚水动用了传国玉玺的精魄。 几乎是刹那,整座山的全方位无死角高清立体图就印进了他脑海里。 狼群在东北角!一处状如犀牛的小山, 牛眼处, 就是妖洞。 始皇帝的声音幽幽传来:你平时就是这么用玉玺的? 林稚水笑了笑,抬腿往妖洞去, 平时不怎么用, 关键时候才用,现在就是关键时候。 人命关天的关键。 始皇帝便不再说话, 似乎方才的询问仅是随口一提。 妖洞大门敞开着, 不少小妖出出入入, 提水,搬柴,在门口磨刀,一个个表情愉悦, 就差在洞口张灯结彩, 高唱今天是个好日子了。 咱们洞主真是厉害,能拿到这么好的一块地。抬着水桶走在担头的小妖闲不下嘴,絮絮叨叨, 听说这儿, 连同外面好大一块区域, 原先都是一头乌贼的, 那可真是土皇帝,想吃什么人就吃什么人,这种靠边境的地方,守卫最松懈, 也没什么大人物,现在,归咱们了。 林稚水微微敛眉,藏在雪中,屏息凝神,静静听他们聊天。 走在担尾的小妖亦是眉开眼笑,走路时脚步又轻又快,直把水桶晃得水花飞扬,可不是嘛。那乌贼洞主真是没用,听说是掳人时被发现,脑袋都没了,哪像我们洞主,一出手就是大的,我数了数,咱们洞中有三五十个人了,说不得我能分个胳膊呢。 走在前头的小妖耳朵一抖,神色自豪:洞主可厉害了,想出每个县城隔三差五掳个一两人,这片区域所有县城加起来,人就多了,还不怕被他们发现不对,能长久发展呢。咱们狼妖的脑袋,就是好使,比乌贼脑袋空空好多了! 唉,说到那乌贼洞主,他死在人族手里,咱们之前掳人的时候,是不是跑了一个,万一他去找了人族的官兵来 怕什么,这偏僻地方,你能找出什么厉害的大人物?来了,都是给我们送口粮的! 话是这么说,走在前头的狼妖还是悄悄摸了摸自己少了半截的尾巴,以及被烧糊了,如今走路都疼得厉害的双股。 人族当然有厉害的人,比如说那个放火烧了溟海城的,他好运,在那场大火中活了下来,太子殿下替他找了洞主,要了个小职位,条件是必须把溟海城那事守口如瓶。 指尖一个没注意,狠戳了一下坑坑洼洼的腿肉,狼妖整口牙龇了出来,牙根处,涎水莹亮。 路过的另外一头狼妖笑他:等不及啦?那也不能急,新抓回来的那几个人一身热气,得先用冷水泼他们胸口,这样取出来的心才会吃起来又脆又甜! 抬水的狼妖晃晃爪子:我知道,还得等洞主回来! 暗处,林稚水气势一变。 是时候了! 狼爪反射日光,白芒一闪而逝,令狼妖眯起双眼,却有另外一束雪光仿佛承天而来,撕裂苍穹,清亮的剑鸣吟声未绝,那搭话的狼妖便觉颈处微凉。 是清风吻了他的脖子吗? 狼生中最后一个念头闪逝,竖着毛茸茸尖耳的头颅飞起,热血喷溅,洒了对面狼妖满头腥雨。 四周翕然一哗。 人?怎么会有人族过来? 小小人族,也敢猖狂!杀我洞中一狼,我要一片片割下你的肉! 杀了他!撕碎他! 好香!肉好嫩!谁也别跟我抢,他的肉是我的! 短暂惊异后,就是愤怒以及食材送上门来的欣喜。 喧闹声令狼妖耳朵微抖,反射性折平,一头头妖物从他身旁窜过,尖牙利嘴要去吃了少年。 可狼妖却是双股发软,喉咙堵着一团棉花,想要喊什么,血口大张,却害怕到一声也发不出来。 血液流进了他双目,殷红模糊了视野,他看不清那少年脸上五官纵使在溟海城那时,他也不知道惹事的人是谁,只隐隐绰绰瞥见阁楼上红袍似篝火翻亮,飔飔风声中,少年肆意的谢,殿下相送,随着震世爆响,如同天罚。 从那天死里逃生后,眼睛一闭,红衣就成了狼妖摆脱不掉的梦魇。 直到那少年似乎斜瞥了他一眼。 仿佛有烈火从肺腑冲向喉头,猛地一顶,夜夜积累的恐惧化为凄惨尖厉的声音 快跑啊 红衣的人族 都是恶鬼杀神 狼妖膝盖一软,跪在地上。说着逃跑,自己却被吓破了胆,四肢发软,根本爬起来了。只有一条粗蓬的尾巴,将身体卷起来。 随后,剑光轮转,狼妖睁着双目,甚至没意识到自己被破防取命,眸光便厌的一暗,身体轰然倒塌。 洞中。 周、吴、王三位文人已被扯开了衣襟,袒露胸膛,旁边,一小妖磨着尖刀,时不时飘过去的眼神垂涎万分。 周姓文人与吴姓文人看上去无甚大碍,王姓文人却是面颊滚烫,额生冷汗,滑落至睫尖,随着身体间或抽搐,水滴闪晃。 两位兄长皆是忧心忡忡看着他,连自己处境危及,不比他好多少,都顾不上了。 老五你快醒吴姓文人嗓音一哑,黑沉沉的岩石将他的面容衬成暗调,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算了你睡吧 睡吧,先一步永远睡着了,等会就不用受挖心之痛了。 周姓文人不忍地别开头,心中诚挚的向神佛祈祷:如果真的有神,神啊,我愿意下地府,来换得我几个弟弟平安。 小妖看他们这一副兄弟情深的样子,举起刀,神色不耐地弹了弹刀锋,空气中都仿佛弥漫起了腥郁的血气,有什么好难过的,等会儿不还是要一起去地下团聚? 他走过去,拍了拍王姓文人胸膛的肉,还拿刀比划了一下,叹息声中带着遗憾:怎么就发热了呢,得泼多少冷水才能凉下来。 便在这时,亮光流水一般滑入这阴沉的洞穴,小妖的后颈至喉头,被剑气割裂,血线成弧,飞射于空。他背对着洞口,至死都想不通,还有谁能冲破洞口群妖,在妖洞中杀了他。 那一剑分割了晨昏,剑的背面依然背负着黑暗,反射了金阳的那一面,却晃过所有人的眼,照着他们瞳孔中跃动的星芒。 有人来救他们了! 理智上,周姓文人如此欣喜,情感上,却无法控制那股疯肆的想法。 他的手在颤抖,他的呼吸在沉重,他的双唇间被撬开了一条缝隙,一个字眼在他齿间回转。 神 是神来救他们了吧? 哒 哒哒 脚步声不急不缓地响起,烟尘中,一道身影越来越明显。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了那一刻。 少年微微偏头望向他们,一身红衣如太阳坠亮深渊。你们没事吧?血水顺着剑槽延下,自尖端垂成一条血线,连沿灰土,好似一副枯白的画卷被涂上最鲜艳的色彩。 很久的以后,从那个洞穴里脱身的人,都供奉了一座像,没有面貌,没有名字,仅能从着色上,看出其身披红袍。问缘由,只能看到他们带着神秘的笑容摇头,不论如何都不愿意泄露分毫。 佛不会显灵,神不会救信徒,然而,在你最绝望时,有那么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年,持着他的三尺青锋,凭着一腔热血,闯进了妖窟,红衣滟滟。 那是千言万语也无法形容的惊艳,惊鸿一瞥下心头的悸动。 * 林稚水把洞穴稍作清理,又把那头死羊拖到了洞中,连带着取来了平时自己用来煮火锅的鼎,还有酱料,热情地招呼做了一段时间阶下囚的同胞们来吃点东西。 炭火啊,碗筷啊这些,妖洞里都有,这时候也懒得挑了。 平时温鼎是煮肉吃的,我这里有一个新吃法,保证你们没试过! 这个时候还没有涮肉出现,和烹煮不一样的口感令众人眼前一亮,再配上酱料,吃得热火朝天。 而林稚水的车里还备有常用药物,其中便有治发热的药包,周姓文人煎煮了,放到温热,找了个碗给王姓文人灌进去。 外面风雪大,真冒着恶劣天气去城镇,恐怕没到地方,病情就恶化了。 给他喂完药,周、吴两兄弟就将人先放到狼洞主的卧榻上,多盖了几层衣物,这才去解决腹中空空的问题。 吃着吃着,狼洞主就领着她带出去的小妖回来了,后头还拉拽着几个人。 双方打了个照面,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都有些懵逼。 人族这边是他们以为妖怪都被杀光了,林稚水才能心情放松的坐下来吃肉,结果一抬头,对方老大好生生站在那里,身上连一处剑刺穿的血洞都没有。 顿时,嘴里的肉都不香了,并且默默地往林稚水的方向靠了靠。 妖洞之主的目光便也随着他们的动作,落到了当中的红衣少年身上。 对方泰然自若地用树枝筷子往锅里下肉,那袖袍半卷,露出雪白内衬包裹的劲瘦小臂。羊肉一寸寸下到热水中,雾气蒸腾,濡湿了衬布。 人族小子。母狼妖嗓音略沙,带着丝丝缕缕的痒意,你胆子挺大。 人族小子抬起头,把那块涮好的肉夹进碗里,又从旁边吊挂的死羊上,用匕首割了一大块肉,串在刀口。 那你呢?少年懒洋一笑,将匕首一伸,敢吃吗? 匕首扎穿肉块,对准了妖洞之主。炭火灼明少年周身,亦灼得刃锋雪亮。 第77章 见过公子 狼洞主轻轻地笑, 长腿一迈,岩壁上影子晃动。她大大方方地走到林稚水面前,弹出来的利爪,爪尖若刀弯。 可撕金裂石的霜刃只差半臂之隔就能令他血溅当场, 少年眼都不眨一下, 在所有人骇然的目光下, 把手微抬, 匕首尖上的肉块便左右一摆, 敢吗? 妖洞之主的眸光也有瞬间凝固, 下一刻, 狼女倾身,贝齿咬住肉块下端, 有何不敢? 她慢慢退后,那块羊肉便也缓缓从匕尖滑出。野兽的瞳孔绿光荧荧,倒映少年面容,尖利的兽牙一下一下地咬,生肉被一片片撕走, 像在暗示着什么。 羊肉不错。狼女吃完, 指尖在下唇轻轻一抹,好似水润过的光泽艳了唇瓣。 她半俯身,身影将林稚水覆盖,压迫感扑面而来,小哥~狼女声音沙哑, 像是石子在紫砂壶中摩擦撞击,听说少年天才的肉比羊肉更好吃? 洞中的几十人如果有本事屠了妖洞,又怎么会被抓过来,变机必然在这位新出现, 由其余人有意无意捧为中心的红衣少年身上。 妖洞之主微微磨着有些发痒的牙,几乎能想象自己的尖牙咬住少年嫩白的颈,撕开喉咙的景象,那滚烫的血液,必然鲜美异常。 至于是对方赢,她是完全没有想过的。 扫荡一群小妖而已,人族有不少所谓的天才都能做到,但是,妖族的基石在于三十二洞,在于三十二洞的洞主,人族能与洞主匹敌的存在,少之又少。 可惜这头狼王假惺惺一叹,视线在少年周身打转。 不错不错,这身子骨,这肌肉,这胳膊这腿,一看就是练过的,这样子的人嚼起来更劲道。 林稚水含笑:可惜什么? 可惜,你若是那位能够斩杀乌贼洞主的高人,我不仅不敢吃你,还要转头就跑。 狼洞主的确瞧不起能被人族杀死的乌贼洞主,但同时也知道,乌贼妖本事不赖,尤其一心多用下的十条手臂,纵然是她,也不敢说一定能赢,甭论杀死了。 发现少年脸色有些古怪,狼女忽地一笑,可惜,你不是。 她说了三次可惜。 林稚水想,自己至少得说两次,才不算输她太多。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6 于是,少年掷地有声:可惜,我确实不是! 傻子才承认! 他猝尔一跃,同时足尖挑了热鼎,踢向近在咫尺的狼女。 随着林稚水发难,其他人迅速跑开,躲到一旁,免得让少年束手束脚。 鼎中沸水莽荡,狼妖又非披甲之兽,若被那么一烫,虽不致死,却也不好受。便脚下一蹬,如收线风筝,往后疾退。 转念之间,林稚水拿头撞向鼎身,青铜鼎骤然一快,风声呼啸过后,是热水滚滚,比狼妖躲闪更快地至她身边,倾鼎而下。 滋啦! 白烟腾地蒸起,肌肤霎那血溶般彤红,数息后,一个个水泡迸起,带着点浑浊的白,望之心麻。 嗷呜狼女一声惨叫,瞳中生理性涌起泪水,好似晶莹露珠,楚楚可怜。 然而,林稚水脑中就没有怜香惜玉那根筋,手腕一抖便是长剑直去,剑未至,狼妖的鬓发已被劲风荡起。 眨眼间,剑尖已到了狼女左目前,被她双手握着锋刃,侥幸强停在眼前。 狼女耳尖都崩紧了,显见得吃力,剑锋割破了手心,鲜血蜿蜒着,顺腕流入袖口。 人、族、小、子狼洞主冷冷看他,一字一顿,是痛恨,也是吃力,几乎是用着全力抵挡那剑身向前,你、真、是、好 林稚水截了话头,双眼微弯,盛满春日风光:谢谢,我确实很好。 狼洞主圆睁着眼睛,喉咙突兀一动,血污自口中喷出,碎晶一般溅落。 林稚水茫然:不是吧?这么简单就被他气吐血吗,心理也太脆弱了。 话音未落,神色骤然一变。 那不是怒极吐血,那是心头血! 心头血出,狼洞主脸色苍白,双臂却是猛然一用力,爪尖扣着银白剑身,往林稚水那边推去,火星滋滋飞溅而出,与飞舞的黑发交织成艳烈的画面。 火光飞亮了少年俊秀的脸庞,那双红润的薄唇轻抿,犹如两片凌厉的柳叶刀。纵然锋利的爪钩不断逼近,他仍是那副泰山崩于面而不改色的镇定。 一股遗憾涌上了狼女心头。 如果这人是她族群里的狼该有多好,就是族里最优秀的狼崽子也没他合心意怎么青年才俊都出现在人族了呢! 遗憾归遗憾,狼女也知道像这种人,心中自有傲气与信念,不论落到什么地步,也绝不低哪怕半刻的头。 所以 火星迸得越来越多,狼爪推得越来越快,气浪旋起风沙走石,狼女身子一矮,远离剑尖,倏地往前一冲,烫热的利爪携起爆发的气势,撕裂空气,直向林稚水心口。 杀了吧! 少年发心与鬓角皆被劲风带起,朝后拂压。 然而,她在等待松剑那一刹,林稚水又何尝不是? 来得好!少年朗笑,青莲剑倏然入鞘,手同样成爪状,一息间,一人一狼已用双手对打了七八回。 越打,狼洞主眉眼越冷峻,沉得几乎要落下霜来。 那该死的乌贼究竟是怎么搜集的情报,居然说这边没有高手?那眼前的是什么?他若不算高手,三十二洞都去吃屎得了!总不能说是路过的?她没那么倒霉吧? 瞥了个缝隙,狼洞主脚跟一踢,身体往后飞掠出去,脱离战局。肩膀再一撞山岩,强行刹车停住。 人族有你,的确是幸事。可惜,空有万夫之勇,你也不过是只有一个而已。狼女打了个手势,停驻的小妖们得到指示,开始行动,目标是洞中人族。 人族四散站着,有十来个离林稚水的方位稍近了些,小妖们不约而同地远离了那个位置,哪怕偷瞅到自家老大黑如锅底的脸,也不敢往那边去。 林稚水笑了笑,比数量? 文字世界内,阮小七松了松手脚筋骨,笑容灿烂,准备,出动! 然而,在出去之前,始皇帝截胡了:玉玺。 语句之短,态度之理所当然,林稚水下意识就跟着始皇帝的话,用了玉玺。 嗡 和往常用法感受完全不同,玉玺一震,天地间的灵气都受了影响,隐然显了真形,星星点点的乳白光芒萤火虫般,一闪一闪飞入地面。 大地轰然震动,泥土寸寸往上冒头,骤忽凝成一个个泥人。 其中一个小妖嚷着:这什么玩意?大大咧咧往泥人方向走去,伸手要去摸。 回来!狼洞主喝道。 比她更快的,是一条泥矛,穿透了小妖心口后,力道爆出的气浪,方才荡出肉眼可见的涟漪。 随后,一面泥鼓升起,泥人以槌击鼓。 镗 余下泥人往前行去,呼!大风夹着雪花自洞口啸入,风雪招摇,泥人却脚步不顿,慢慢汇聚成步兵方阵。 镗 长矛直刺,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招式,只是平平无奇地一刺,小妖们却避无可避。 若是有识货的在,便知道这是上古人族战阵之威,以气势压迫敌人,攻其心神失守之间。 周姓文人见识更多,瞬间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兵马俑?!可正是反应过来,望向一众兵马俑身后,处于被保护位置的林稚水,才是胆战心惊。 传闻兵马俑只有始皇陵中有,这姓林的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头?! 林稚水也有些惊讶,意识联系始皇帝:玉玺能调动秦军? 小世界中,始皇帝斜倚书房卧塌,手指在所执竹筒上轻划,玄衣下摆垂下,差了些许距离便要拖在地上。 闻言,陛下微微抬眼,虎符不在,暂以玉玺代之。解释完,还略带嫌弃地:不要什么货色都是你亲自出手。 林稚水打量着大秦军队的平推之势,顷刻间已将小妖们铲平,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小妖的无头尸体,而每一个泥人身上,都挂了至少三四颗妖头,令人毛骨悚然。 秦人以战功封爵,哪怕死后已不能封赏,这割脑袋的习惯仍然没有改。 秦军以包围之势,将狼洞主围在中间,行灭杀之举。那狼妖连原型都化出来了,左跃右冲,就是突围不出军阵,如果身躯变大,那更是中了秦军下怀,直接将狼妖当做活靶子肆虐。 而短时间内没有拿下狼洞主,他们也没有心烦意乱,随着擂鼓声突刺,一攻一收,甚至带上了某种韵律。 林稚水长长吐出一口气,这就是大秦之兵吗? 仅仅是步兵便有这样的威力,当年秦日之下,无妖之寸土,完全可以理解了。 只有这样的军队,才能压着妖族打啊。 又听得陛下嫌弃的话,少年咧嘴笑:这不是手下没人吗?你别看现在勉勉强强算个样子了,再往前,可就只有我,阮七哥,郭大侠三个能打的。连我都不动手,岂不是要累死阮七哥和郭大侠? 现在好多了,加上西门庄主,有四个战斗力了呢!一大进步!而且,感谢凤凰,蓝也满了! 非常容易满足的少年美滋滋地想。 始皇帝对此不置可否,只淡淡道:所以,见玺如见朕。 尚未反应过来此话的意思,兵马俑们已将狼女四肢废掉,扔到他面前。林稚水本能地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杀,现在可没有傻乎乎的妖族太子帮他遮掩了,留着这洞主的命,至少可以糊弄妖族那边一段时间。 林稚水正要开口,这百来兵马俑瞬然单膝下跪,整齐划一,恭恭敬敬地低了头颅。 见过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始皇帝:不要什么都是自己出手,这种小事,派兵歼灭就行。 李白【疯狂拍门(并没有)】:我要出去!让我出去!嬴政你别用权势腐蚀我徒弟!真男人就该真刀真枪干架!【?】 始皇帝:呵。 第78章 莫虑前途 只这一个称呼, 林稚水就知道了,随着始皇陵消散的兵马俑们,也跟着始皇帝回来了。 队列中,林稚水和眼熟的兵马俑小哥对上眼, 对方眨了眨眼睛, 冲他笑得暗示意味十足, 林稚水便也弯了弯眉眼。 真是太好了 英雄, 本来就该永垂不朽。 辛苦你们了。 血腥味与地上狼女被烫伤的熟肉味夹杂, 林稚水却一个眼神也没给败囚的妖洞之主, 视线专注地放在悍不畏死的秦军俑上, 把妖首放下, 回去好好休息吧。 谨遵公子令! 齐发的音在洞中回荡, 军俑们唰一下站起, 将腰间战功解下, 毫不留恋的扔到地面。 杀戮时飙升的煞气已全然不见,哪还有之前恶狼般凶狠, 似家犬温顺。 臣等告退! 外人眼里是泥人回归地底, 实际上,林稚水已看到始皇陵俑坑中那几大块明显是缺口的地方,重新站上了俑人。 其余人沉默地看着, 瞟眇间有一个念头升起:有如此忠诚且强大的军队,这世间, 少年有哪儿不能去? 只怕天宫有路,这群沉默的士卒亦能踏上天梯, 为他剑之所向。 打破沉默的,是一情感充沛的:老大? 一道身影跌跌撞撞跑过来,拽住林稚水的袖子, 哭得稀里哗啦,老大?是你回来了吗,老大? 林稚水满头雾水地看过去,就撞进了一双雾气朦胧的眼睛迷惘,无措,又仿佛有希翼之色,小心翼翼地呈到他面前。 是那位对外人温和中不掩疏离的王姓文人,也不知道是何时醒的,又看了多久事情发展,此刻,睑下小痣浸着泪水,冲淡了漠然。 脸面红似火烧,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的举动是烧糊涂后,认错了人。 周姓文人与吴姓文人对视一眼,一个上去抱住兄弟往后拖,一个跟林稚水道歉,然而,没拖几步,王姓文人一把甩开义兄,力道大到根本不像个在发烧的人。 老大! 林稚水木着脸:我不是你老大。 这群人一个个都四十多近五十了,他一个二十岁都不到的小伙子,哪里能做他老大。 不!王姓文人紧紧盯着他,固执得像冰雪下冷硬的岩石,你就是老大你又要走了是吗?你又打算抛下我们,去醉生梦死了是吗? 人没法和神志不清的人讲道理。林稚水这般想着,却看到他似不经意地避开他的目光,突然间,就了悟了。 林稚水叹气一,幽暗的洞穴里,少年眼中神色不太分明,却好像潺湲着温柔,是我,我回来了。 旁的两人顿时怔神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目光呆呆地望着虚空。 王姓文人也是愣住了,眼睫一眨,便有大串泪珠滚落。老大? 林稚水权衡了一下,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嗯,对不起,我不会走了,我回 身体被陌然用力一抱,后边的话被林稚水吞回喉咙里,感受到肩头的湿濡,迟疑两秒,回抱了烧糊涂的病人。 然后,就听得对方轻一句:谢谢。下一刻,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林稚水当然知道他在谢什么。 王姓文人心里清楚他是陌生的林姓少年,然而,生病的人最脆弱,或许是他哪一面表现出来他老大的感觉,受疾病影响,便忍不住想要片刻沉沦。 林稚水将再次昏睡过去的王姓文人交给他的兄弟们。 谢谢。对方说完后,顿了顿,又道:谢谢。 林稚水摆摆手,转身去看狼洞主。 狼女四肢被折,倒在地上也无法再产生威胁,不过,其他人依然不敢靠近她,周围腾出了很空旷的一圈。 见林稚水似乎不想与她交流,只想搬走,撇地冲过来好几人,恩公!您看着就好,这个我们来搬! 恩公您坐! 恩公您饿不饿,全怨那畜生,坏了咱们的小宴我这里还有几片肉,恩公要是不嫌弃,都吃了吧! 我这里也有! 还有我的! 哗啦啦地,林稚水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这些被救的人用着他们最朴实的想法,采取行动来报答林稚水。 另一边,狼女从喉咙里挤出低哑的咆哮,尖牙能咬断每一个试图伸手的人。 不行不能这样一点小事,不能让恩公操心其中一人喃喃,弯腰作势要脱鞋。 站他旁边的应该是他朋友,立刻领悟到他的意思,打起了配合,对狼女:你要是不想我们把臭袜子塞你嘴里,你就老实点! 效果惊人。 狼女当时就不龇牙了,就是想生吞活剥了他们的神色更为明显,咬牙切齿:狼可杀不可辱,你们且等着,本洞主绝不会放过你们。 她算是看出来了,那人族小子没有想要杀她,虽然不知道他打算做什么,但,只要不死,就有希望! 既然不会死了,她又何必白受屈辱至少要放几句狠话! 然而,听到她威胁的人却是嗤之以鼻:你来!怕你不成!老子现在多活的每一刻都是恩公送的,只要是恩公的要求,老子粉身碎骨也要完成,还怕你一头断腿狼妖的要挟绳子找到了吗? 找到了找到了!刚才吊死羊的不就是? 顷刻间,美艳狼女被三环五扣的捆了起来,一个心怀绮念的都没有。 好不容易从热情群众中脱身的林稚水:噗。 狼洞主:瞪 少年拳头圈在唇边,尽力掩住飞翘的嘴角,多谢帮忙。 其他人连:应该的! 林稚水:我就把她带走了,诸位也回家吧,别让家中忧心。不过,这事儿万万不可外传,只怕引来妖族的报复 恩公,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外传的! 是啊是啊,听恩公的,我连我婆娘都不说! 在下对天发誓,若是今日之事有一句被在下泄露,天打雷劈,神鬼共鉴之!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6 这句一出来,其余人亦纷纷效仿。 这时候的人非常信奉誓言,他们认为举头三尺有神明,誓言是十分神圣的制约,和后世信科学后,张口就来的户口本死绝,全家车祸不一样,基本上,发了誓的就会遵守。 林稚水也不好阻止他们的诚心,只能笑着点头:我信你们,那我先把她带走了。 恩公,你要把她带去哪儿?我们帮您搬过去! 于是,一群人抬着一头狼妖,浩浩荡荡往林稚水的马车走过去,然后站在雪地里,目送林稚水远去如果不是林稚水坚定拒绝,他们特别想帮恩公驾车,一路送到目的地。 周姓文人平静望着车马消失在白雾中,再侧头扫一圈同样立于原地,任由风雪白头的人们,并不意外的看到他们眼中敬爱的神色。 那少年恐怕还不知道吧,只要他开口,振臂一呼,这些人哪里能保持冷静,必然心甘情愿归他麾下,供他驱使,那些兵俑能做的,他们也能做,甚至兵俑不能做的,他们也会咬着牙拼了命去做。 视之为神明。 周姓文人脑海中自发显现了红衣少年持剑走来的画面,周围是妖洞阴沉,只有那一烈红衣是鲜活的希望,默默地捏住了胸口的衣襟。 他又何曾不是呢。 到了完全看不见恩公后,人们才各自散去。 郑姓文人突然道:二哥,我们回皇城吧。 周姓文人吐出一口浊气:回去?你现在能面对那样子的他了? 郑姓文人垂头,我我不能但是,我想他了。他猛然抬头,笑容苦涩:你是没看到,那林公子嬉笑怒骂,快意恩仇的样子,像极了老大还没堕落之前。我我想老大了。 吴姓文人断然:那就回去! 其余两人看向他。 吴姓文人笑了笑,略带自嘲:二十六年了,你们没放下,我又何尝放下?说来也可笑,他不是他了,我们又何曾是我们?为了赌气,弃剑不用,洞主打不过就算了,现在连几头小妖都打不过了,平白丢人。 一道沙哑的音传来:回去! 余下三人扭头,老五,你怎么跑出来了?大雪天的,你还发着热呢! 王姓文人裹着大氅,脚步虚浮无力,直看得其他几个兄弟心惊肉跳,生怕人摔了一跤,把自己摔没了。 这里是霞州地界,离金光县不远,那个人又自称姓林,我猜,他就是那位文昌第一,举世闻名的林稚水。他笑了笑,苍白的脸色涌了些血色,仿佛是荒芜一片的枯地,重新开起了希望之花,他肯定是要去皇城入学的,老大看到他,或许能想起自己年轻时候。 郑姓文人眼前一亮:然后,受到触动,不再花天酒地,浑浑噩噩度日? 他们都知道,这个可能微乎其微,但还是放不下这万分之一的希望。 说不定说不定就成功了呢? 另一边,林稚水还不知道有人突然对他寄予厚望,他正在把狼洞主和陆县令做了个交接,偷偷那种,毕竟妖族冒犯人族,在很多人眼中,尚属于无稽之谈当然,边关那块不算,毕竟,很多妖族自己都没把在边关掳掠杀人,甚至连同族都杀,到处游荡的妖当成国家子民,他们称呼那些妖怪为:妖寇。 陆县令满怀厌恶地瞥了一眼狼洞主,看向林稚水时,又是郑重:你放心,我一定会关好她,瞒住妖族那边。 那就麻烦您了,听闻这里是她的封地,只要她没有死讯传回去,三年五载的,也不至于派其他妖怪来顶替她。 林稚水心里乍地升起一个念头,和郭靖沟通之后,将他放了出来。 陆县令眼中稍带好奇。 这位浓眉大眼,一身正气的侠客,就是林稚水写出来的人? 郭靖笑着对他点点头,随后,蹲到狼洞主面前,神情严肃,得罪了。伸手,一掌拍向她后心。 狼女感觉到一股至阳至刚的气劲涌入她体内,游走周身,时不时伤她肺腑。你对我做了什么?那是什么东西?! 林稚水:谢啦,郭大侠。 郭靖笑道:举手之劳。便又回去文字小世界中,继续打他还没打完的七十二路空明拳。 林稚水转头看向狼女,少年此刻灿烂的笑容在她眼中宛若恶鬼。这玩意你也不需要弄懂是什么,你只要知道,有它在,我们不怕你逃走就行了。敢跑,我们就用它穿透你的心脏,让你变成一头死狼。 当然,林稚水不会告诉她,不跑也活不了多久。这降龙十八掌的阳刚气劲破坏力强悍,只要存在于体内,就会不断伤害内脏筋骨灵感来源于中了玄冥神掌的张无忌。可惜,可惜,如果他能早点想起来这招,说不准能给妖族太子或者妖族圣女也各来一道。 想完,林稚水又好笑地摇头:真有这样近身的机会,打气劲还不如直接一掌拍死。 县令大人,有这道气劲作为保障,也不用担心您会被她反扑了。 陆县令立刻明了他的意思:你是要走了? 林稚水搓了搓自风雪中来,冻得通红的脸,双眼弯若天上月,对!现在去,还能赶上除夕,和濛儿一起过年。 陆县令端起桌上酒,微微一抬:那么,此去山高水远,祝君一路顺风。 少年怡然一笑:也祝君治下兴盛,奸宄敛迹。 推门走出去,或许是巧合,雪止了,风却未停,悠悠苍天下,少年红衣翻飞,形若神人凭虚御风去。 陆县令饮了一口热酒,神思恍惚之迹,骤然想到一句话:他日,大鹏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这金光县,终究是装不下他。 * 车马远行,重新驶进有妖之山,林稚水顺路去了一趟山顶,站在高峰处,远眺金光县。 悠悠苍天下,日光破云,泻出金鳞片片,将他生活了十六年的县城笼罩在金光之中。 忽地,远方雾气飘腾,逐渐看不清家乡景色。 林稚水愣了愣,只好转身驱马,往皇城去。 身后,大风起,高天之云顿生波澜。 此一去,且看万里风涛,莫虑前途。 第79章 巧遇第二 林稚水看着舆图, 挑了另外一条去皇城的路,好领略不同风光。 这一路,茫茫一片白,人迹罕至, 多有大山, 好在木牛流马走山路非常平稳, 也不怕累, 倒也没让林稚水多受赶路之苦, 就是渐渐分不清云色和天色, 少了一处美景可看。 忽闻得犬吠, 前头先是一只雪兔逃窜, 后头三五条黄犬急追, 看毛色, 像是有人饲养的猎犬。 少年远远望着, 玩心大起,将弓箭取出来, 细弦绷紧拉弯, 奄的一放,利箭急射而去,从黄犬耳侧擦过, 冲进它们的包围圈中,将雪兔扎了个对穿。 兔子蹬了蹬腿, 便渐渐弱了声息,软软地塌倒箭上。 黄犬们围着雪兔尸体转圈, 似有些茫然,它们这是被抢了猎物了吗? 林稚水走过去,将兔子拾起来, 这群猎犬被驯养得很好,碰到人也不攻击,只是纷纷仰头看他,像要靠近又不敢靠近,摇着尾巴呜咽。 好啦,不欺负你们了。少年轻咳一声,将雪兔抛到它们眼前,拿回去交差吧。 话是听不懂了,但是动作能看懂,离得最近那一条黄犬咬住兔子尸身,嗓子里低呜,其他狗子便也七嘴八舌汪汪叫。 忽而一声赞叹:好俊的箭术! 林稚水侧头,就见一青年手持一枝梅花,颇有闲情逸致地在手中揉搓,双眼一笑,是雪后初晴的霁色。 他头上戴冠,已是加冠之年。 猎犬们听得青年声音,叼着雪兔回身,跑到他身旁把兔子放下,尾巴直摇,似是在邀功。 青年便弯腰拎起兔耳朵,顺带把梅花折下,撒在犬身上,言语带笑:做得不错! 拍了拍狗脑袋,又将光秃秃的梅枝扔下,一抬头,就见红衣少年已上了马车,舌尖顶了顶牙根,自言自语,好吧,没这个交友的缘分。心中怪是可惜,却也没追上去,只是转过身,晃着兔子往某个方向走,吹一声口哨,狗子们,回家喽! 黄犬们哈哧舌头,紧随其后。 * 夜慕来临,看来今晚又得在野外过夜了。林稚水抬头望了望又幽深又昏暗的天空。 四周是猿鸣啾啾如鬼哭,寻常人听得,只怕早已吓破了胆,纵马狂奔,去寻安全的地方了。 少年眉头微微一挑,猿肉听说,人吃和人相似的猴子肉,会患病,如果是狼嚎就好了。他挠了挠脑袋,回身进车厢,从暗格里拉出一包肉干,就水撕着吃完。 再看舆图与天色,觉得还能往前走一走,揉了揉骊驹耳朵,哄它:好马儿,再往前走走,如果能找到人家,你也有躲风雪的地方了。 骊驹打了个响鼻,与木牛流马一道,拉着车子往夜色中沉去。 也不知道林稚水的嘴巴是不是开过光,倒真让他们发现了一户人家,柴门之后,犬吠声声。 林稚水上前,想着大门与正屋还有段距离,没有敲门,只抬高声音:你好,我是去往皇城入学的学子,风深雪重,能不能借个宿? 片刻后,柴门上悬挂的薜荔藤轻微晃动,浅浅的开锁声响,一个人从窄窄的门缝中探出头来,不好意思,我家咦,是你啊! 居然是白天看到的猎犬的主人,这不巧了? 林稚水诧异过后,习惯性地弯起双眼: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 青年本以为对方下一句是提出借宿,没曾想,少年自袖中取出一枝白梅,笑吟吟地递到他眼前,我看你很喜欢梅花,这可是我采来满枝中,最香的那一束,送你啦。 青年傻眉楞眼地接过来,便见少年转身就走,雪霜在他足底咯吱作响。他愕然:你不借宿了? 林稚水回头,你不是不方便吗? 月色下,白梅似玉,仿佛散发着幽光。嗅了嗅梅香,青年眼角上扬,笑容懒散:这不是收了你的租金?柴门大敝,相逢就是有缘,进来吧。 * 屋子并不宽敞,但收拾得很整洁,青年将梅花插在桌上空瓶子里,回身笑道:多了一束寒梅,倒是蓬荜生辉了。在下姓纪,纪滦阳,滦河之北的滦阳。 以地域为名。 但这里离滦阳,至少有一千三百多公里。 林稚水也不多深究,回道:林稚水。荷圆初贴水,竹稚未成林的林稚水。 纪滦阳哈哈一笑:文昌第一若是还未成林,那我等是什么?一丛小草? 少年微怔:你就确定是我?万一同名同姓呢? 山有桥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纪滦阳慢悠悠地吟念先秦诗句,眼涡里印着深深笑意:同名同姓的人不少,可是,箭术高绝,风姿清爽,又是要去入学的学子,同时满足这三项的,可不多。 林稚水玩笑道:那我也算名人了,要不,用名气抵一晚上饭钱吧? 青年莞尔:那你可是大赚了,兔肉吃得没剩,我缸里还有一尾赤鲤呢。 林稚水深以为然:这种河水结冰的时候,能有鱼吃,的确是我赚了。 纪滦阳将袖口挽起一截,身形看着清瘦,那绷起的小臂线条却是格外流畅,好似雕刻出来的美感。一看就知道平常没少锻炼。 他掀开角落缸口的木盖子,手往水里一扎,只听得鱼尾击水声,水花溅出,有几滴飞到青年面颊,流落下来,莹莹缀在下巴。 数息后,热情好客的主人家回头,露出洁白的两排牙齿,瞧,是不是很肥?手中捏着鱼尾,悬空的赤鲤惊慌扑腾。 林稚水用力点头:看着就很好吃! 窗外犬吠声声,仿佛提前一步闻到鱼肉熟后的香味,急不可耐地想要分一杯羹。 纪滦阳笑道:林公子稍等,我去后厨 话未说完,内屋帘后传来几声轻咳,一只干瘦的手掀起布幕,我儿,是谁来了? 比人先出现的,是苦涩的中药味道。 纪滦阳把赤鲤抱进怀里,快步走过去,略带紧张:娘,您怎么起来了?堂屋可没火炉子,别着凉了! 又是几声咳,随后才是女人仿若木棍与木棍摩擦时,干涩嘶哑的声音:满屋子的药味,我闻着心烦,出来透透气。 纪滦阳一手拎鱼,另一手扶着人过来,林稚水这才看清了对方模样。 一位双鬓苍白的妇人,似乎长久被病疼折磨,双颊干瘪,只有一双星子般清扬的眼瞳,能让人联想到她年轻时,也该是眉清目秀的美人。 纪滦阳向她介绍:娘,这位是林稚水,林公子。 妇人被扶着,动作缓慢地往椅子坐下,倚靠椅背,微微平复一下呼吸,才欣喜道:是那位名次在你前面的学子?文昌第一,林稚水? 林稚水随即看向纪滦阳。 对,就是他。青年回答完母亲的话后,带着一种没想到吧的俏皮,冲林稚水眨眨眼睛,重来一遍,纪滦阳,本次升舍试第二名,见过林兄。 讶异过后,林稚水笑道:天底下居然有这么巧的事情,那以后我们岂不是同窗了? 又对着妇人拱手:打扰伯母了。 妇人摇摇头,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哪谈得上打不打扰。 又推了推儿子,催促道:还不快去给你同窗做饭。 这就去!林兄自坐!纪滦阳拎着赤鲤就往厨房走。 林稚水迟疑片刻,在去打下手和留下来陪长辈之间,选择了后者看妇人身体羸弱,留她一个人在堂屋,万一出了什么事,哪里对得起纪滦阳的收留。 妇人看着少年的目光始终是含笑的:好啊,好啊。 林稚水不解:好什么? 妇人面露慈爱:我总是不放心微儿远去云翼书院,他性子独,不爱交友,只怕他又是孤僻地念完学业。好在,上苍保佑,让林公子敲响了我家的门。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7 微儿?林稚水反应过来,大概是纪滦阳的小名。不过纪滦阳性子独,不爱交友? 想到对方对他的态度,林稚水还真看不出来哪里独了。只好笑着点头:伯母且安心,我与纪兄一见如故,若他不嫌弃,等到书院开学,我倒是想与他坐个前后桌。何况,纪兄乐善好施,到了书院,必然是能广交好友的。 妇人高兴极了,不嫌弃,不嫌弃,他开心还来不及,林公子是不知道,微儿他可佩服你了,这可是他头一次没考第一,跟我连念叨了五六天,说是去了学院,非要结识你不可。 林稚水便做出诧异的模样,引得妇人谈性大发。 纪滦阳端着一尾红烧鱼和两碗粟米饭出来时,大为惊讶:娘,你和林兄在说什么,如此有兴头? 妇人笑眯眯道:林公子心善,怕我闷,陪我这个病人东聊西聊微儿,我和林公子说好了,你明天和他一起去皇城 纪滦阳脸色一变:娘,不是说了,一月八日再去吗?咱家离皇城不过一十二日的路程,何必那么赶。 妇人笑容微淡:你先陪林公子吃饭,晚上我们再说。她颤巍巍起身,进了内室。 或许是纪滦阳心里装着事,哪怕两人聊得有来有往,林稚水都总觉得他神思不属,心神都飘到他娘那边去了。 到了入睡时,林稚水礼貌性地把脑袋闷到被子里,免得听见隔壁房里的话语声。 然而,这房子隔音不好,林稚水仍是能听到另一边幽约的争执声。 约莫几句话后,妇人似乎气到咳声不断,纪滦阳便妥协了。 随后就是什么叮嘱,声音越来越低,林稚水这才能入睡。 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了什么李家,什么必须找到,窸窸窣窣的碎语,不太真切。 第二日,纪滦阳已把包袱收拾好了,双眼红肿地在门扉处等着林稚水。 * 狗喂了,鸡赶进窝了,鸡蛋放进厨房了,早饭也吃了,其他事情也做了,纪滦阳这才和林稚水一同上路。 妇人远眺着儿子和同窗远去,手指捏着门框,李浑,你没想到,我们夏家还有人能回来吧咳咳咳咳咳咳 她捂着嘴巴,咳着咳着,鲜血从指缝里渗出来。 妇人关门,转身缓缓走进屋里,却见桌上不知何时放了一小袋银子。 以及一张字迹铁画银钩的纸条: 多谢款待!伯母,请为了纪兄,照顾好自己! 妇人咳着咳着便笑了起来。 她的孩儿能有如此友人,九泉之下,她也能瞑目了。 作者有话要说:荷圆初贴水,竹稚未成林 《初夏即景》 * 山有桥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山有扶苏》 第80章 以次充好 纪滦阳的家也确实够偏僻, 最近的邑城都在三十里开外。纪滦阳去求学念书,仅有每年放春假时,才够时间回来住几天。 快到元日时,不论是哪一座人族邑城, 都充满着快活的迎春年气息。 林稚水二人坐着马车进了城, 满目红红火火, 有的铺子提前挂了春联, 有的铺子财大气粗, 门口放有一簸子糖块, 路过的, 进店的, 都能抓一把带走吃。 纪滦阳随手拿了两颗, 一颗扔给林稚水, 这叫沾喜气, 你不拿,店家还不高兴。另一颗塞自己嘴里, 双眼微微睁大, 唔,好甜! 林稚水也将糖含进嘴里,点头赞同:是好甜。 伙计出来为快见底的簸子加糖, 眼中光彩熠熠,一盆子倒糖时那利索的劲儿和挺起的胸膛, 整个人都神气极了。 好几个小孩打打闹闹过来,玩得尽兴了, 抬头向四周张望的功夫都没有。 伙计扬声:嘿!小子们!在他们看过来后,抓了一把糖撒过去,福气来喽!福守门, 妖不馋! 孩子们笑着闹着,一边大声感谢,一边举手接糖,日光模糊了他们的笑脸。 纪滦阳嚼着甜糖,微微侧头,正要和林稚水说去哪一家客栈住宿,翛忽一愣。 少年含笑望着孩童们,眼若铜鉴,倒映了晴天、白雪与诸人,隐微有光。 他在高兴? 为什么? 纪滦阳想不通就直接问了。 啊?为什么高兴?林稚水笑着,拇指上挑,青莲剑出鞘,折出一线银光,因为他们让我的剑变得更有意义了。 看过妖城,闯过妖洞,才更能体会到幼儿无忧的玩闹有多么可贵。 纪滦阳明白他的意思,却没办法深有感触,便挂着一如既往懒样的笑,调侃:你再不收剑,那伙计该哭出来了。 林稚水抬眼看过去,见着伙计紧张兮兮地抱着空盆子瞅他,洒然一笑,抱拳高声:喜气洋洋,岁岁平安!长剑应声而落,吻合鞘口 而在少年先一步显露善意后,伙计绷紧的肩线明显的放松了下来,便连笑容都真诚友善了许多。 对于眼前一幕,纪滦阳毫不意外,便像昨晚,他不也是被对方一笑一言一枝花,就打消了心防,将人邀请进孤儿寡母之家吗? 林兄,在下发现 林稚水侧头:什么? 青年勾长的眼尾微微一翘,挑着浅淡笑意:只要你想,就能很讨人喜欢。 林稚水挑了挑眉,谢谢? 纪滦阳双手敛袖,稍稍歪头:不客气? 二人对望一眼,忽地相视而笑。 林稚水:先去找间客栈吧,坐了一天的马车,我现在就想躺在一张大床上! 纪滦阳深以为然。 两人牵着马车走,越走越有烟火气。周围一声声叫卖,一项项杂耍,饭馆里飘出来的肉香,香入三万个毛孔,钻进五脏六腑里,在你器官上打鼓。 几路回环转折后,渐渐的,又开始安静了。看道路两旁,是书斋、琴行与画坊,怪不得没什么杂声。 打脸总是来得那么猝不及防。 走过某间专卖文房四宝的小店时,透过缝隙,交流不甚大的传来 客人,我和你说,别看这些笔墨价格不便宜,这可是林稚水林公子最喜欢用的。就在升舍试开始前两天,他还非要托人到我店里买这些笔墨纸砚呢。 当真?! 当然!我在这里开了十年店了,还能骗你吗! 被忽悠到的客人当即拍板:这可是文昌第一的同款,说不定就沾染上了他的文气,给我包十份笔墨纸砚,我要送给我儿子女儿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 林稚水:原来古代也会有代言造假吗? 纪滦阳五指遮住大半张脸,指缝中露出流转着笑意的双眸,真是天下谁人不识君啊。恭喜林兄了。 林稚水斜瞥了他一眼,突然抬脚迈进小店。 纪滦阳笑了笑,也跟着走进去。 这间店的确够小,进来四个人后,一下子就看着拥挤了。 老板很是热情,一边帮着上一个顾客装纸笔,还能一边招呼他们:一看二位就是要考内舍的人中龙凤,可要买文昌第一,林稚水林公子用过的文房四宝的兄弟姐妹?瞧这一管!林公子买纸笔的时候,挑的就是它旁边那管笔,这是多么重的福气啊! 林稚水哦?了一声,笑吟吟问老板:那不知它多少钱? 不贵!一管百钱! 纪滦阳随手挑了一支笔,拿在掌中把玩:店家,你家的这是劲毫吗? 当老板转头。冷汗一下子冒出来了,纪纪公子! 纪滦阳看似很好脾气,从眉梢眼角到唇角,都是盈盈一抹笑:店家别紧张,我不是来找你算账的。虽然你以前冒用过我的名头卖纸笔,但我想,你应该不会在我拆穿过之后,再来一次冒充文昌第一吧? 上一个顾客脸上惊疑顿起,本来掏出的钱袋也放回了袖中。 老板咳嗽一声,纪公子说笑了,我咳,我说的当然是真的,自从那次投机取巧,被纪公子教育过后,我就痛定思痛,痛下决心改正,不再干那些骗人的勾当,用心挑选店中货品。你看,就是因为投入的钱多了,我才只能将价位标高,不然岂不是只能喝西北风? 顾客看看老板苍白的面容,脸上皱纹就像他脚底那双充满褶皱的软靴。 再看那边的两位学子,皆是风流俊才。 左边青年灰色大氅披身,光线斜斜照进来,点墨那般的星眸下,绯色薄唇似笑非笑地勾着。 更别说右边的少年,天生一双含笑多情桃花眼,令人望着心生欢喜,发丝有几根翘着,往那浪荡中,又添了几分潇洒。 颜控的世界就是那么诚实,顾客想也不想,就决定站两位学子,店家,我突然想起来我家里还有点事要处理,这些货暂时不要了。 店家脸色顿时从苍白变成了惨白。 林稚水心有不忍,店家你放心,还不止呢! 老板:? 少年咧嘴一笑,牙白唇红的模样,极惹人爱,却在老板眼中,是恶鬼索命。看着他用那笔沾了墨,在白纸上落字,再好的书法也经不住毛笔质量粗劣,墨水在纸面浮散,那字也是浓淡不宜,飘飘欲散架。 顶多十文一管,不能更多了。林稚水点评,那林稚水如果用这样的笔,恐怕文试时,墨迹该糊成一团了,还想拿第一? 你说扯大旗也就算了,质量过关,借他的名头恰饭,他顶多私底下找对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也没必要当别人的面拆穿。但这种用劣质笔,以次充好,十文的档次卖出一百文的价格,败坏他的名声可不行。 老板咕咚一咽口水,瞄到顾客青青白白脸色,忽流大嗓门:走走走!今天不开门!不卖东西! 就要推搡几人出门,手即将碰到林稚水时,顾客猛然回过神,攥住老板的手腕,揪着他往外走,走走,咱们见官去! 老板眼中升起不耐:见什么官?我做什么了? 顾客:你以假充真! 老板眼珠一转,终于想到一个咬死不认的理由了:我哪里卖假货了?它卖的就不是笔,是文昌第一的文气,你不也是听到是林公子用过的笔才买的吗?你怎么证明林稚水没用过我店里的笔呢! 他也没办法说自己没卖过,毕竟就在这顾客之前,他已经卖出过不少林生笔了他自己给这种笔改了个名字。 顾客被他的无耻气得胸口直跳。 纪滦阳凉凉道:谁说这位阿伯是为了林稚水的名号了,他就是想来买一支笔,你就给他推荐了这种烂笔而已。 得了场外指导援助,顾客更是打了鸡血似的,将人拖出店门,必须见官,我可以随便花钱,但我受不了这委屈! 老板踉踉跄跄,不得已跟着走时,就听得后边,那个在本处邑城上学的小子问他旁边的少年:林兄,要去看看热闹吗? 林兄??? 林??? 砰 身子陡然一落。 他身边的顾客很是不耐烦:你装什么脚软,快起来,今天必须跟我去见官! 老板却已没心思去听他到底说了什么,只觉得耳边都是鸦鸟乱鸣,脑子里乱糟糟地,千百种散乱思维纷飞,忽来一声重咚,好似雷音崩裂了乌云,将最原始的画面展示在他面前 他害怕的难道是那根本不认识的林稚水吗? 不,不是,他害怕的是 老板还记得那天,约莫是一年前,他抱着从勾栏里暂租出来的流莺,摸她粗布底下光滑的大腿,在她娇声软语的崇拜声中,挥斥方遒,指点江山。 说地方官腐败,说三公九卿尸位素餐,着重说一下史官肯定是一个只知道讨好皇帝的软骨头当然,都没有证据,他就是叭叭叭几句,和流莺吹个牛逼而已。 就在他喷完现任不够,顺带喷上一任史官,三十三年前的夏氏一族,定然是里通外敌,或者其他重大犯罪,不然怎会举族暴毙时,小铺大门被砰地一脚踢开。 光影明灭间,青年衣上祥云纹路晃着流光,那张执笔的温厚手掌按着他的脑袋,就是砰地砸在柜台上,耳边是流莺尖叫,血液汨汨红了视野,流莺那双往日他爱不释手的白嫩双腿抖得如同狂风暴雨中的花蕊,可老板已经没心思去起旖旎心思了,因为那纪滦阳砸了他的脑袋还不够,竟然生生用笔管戳穿了他的手掌。 外边小雨雾蒙蒙的,头顶上,青年的声线仍旧是漫不经心的:听说,你用我的名头卖假笔? 然而,老板却能感觉到,对方打量他的目光充斥着冰冷与看地面虫子的漠然。 如果有必要,纪滦阳不介意杀了他! 回忆骤然断掉,可那股森寒的杀意被想起来后,徘徊在胸口久久不散,骇得老板腿脚发软,牙齿格格响。 他一开始竟还以为是他的高谈阔论哪里戳到纪滦阳的死穴了,等听到他的话时,惊惧之中,又带着一股荒谬。 就为了这? 就为了一点名声,就想要弄死他? 疯子!这是个纯粹的疯子! 老板不敢招惹疯子,默默将当时的招牌下架,手掌上的伤口被人发现时,也只推脱是自己不小心伤到的。 而这次再借林稚水的名头,他是不怕的。 他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纪滦阳学试前也正好来过他家买笔,当时听到他搞的噱头也没什么反应,可见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子。 但是! 老板简直想嚎啕大哭。 往年他是榜上前十位一起做的,如今怕纪滦阳追究,只做了首名,谁能想到,天下那么大,这都能被他们撞到一起,结伴同游! 谁知道纪滦阳那家伙护不护短,这要是把林稚水的事情当成他自己的事情,再废他一只手,那他可就真的成废人了。 手掌心那一处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又开始了刺疼。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7 老板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 早知道 第81章 诡异邑城 人是拉到了府衙门口, 但是,得排队前头正好有一桩案子需要判决。 府衙外头围着不少百姓,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热闹。再看公堂上,跪着一皂巾男子和三五顽童。 有意思。林稚水想, 他还没围观过别人审案子呢。遂小声问旁人:这是什么案子? 那人也好心, 压着嗓子告诉他:戴皂巾那个,是百安堂的陈大夫, 是好人!可惜碰到恶婆娘, 成天挥霍无度不说,前些时候还听说她偷了人, 是挑担子在他们家门口叫卖的货郎。半月前, 那婆娘不见了,货郎也不见了, 都说他们是私逃去了外地,但,就在一炷香前, 那几个孩子去城郊玩耍, 在一口废弃枯井里, 发现了陈大夫婆娘的尸体。 林稚水微微点头。 要么凶手是陈大夫,动机就是被带绿帽,甚至, 货郎说是私逃去了外地, 却也有可能和陈夫人一样, 被藏尸去了哪个地方。 要么,凶手是货郎,杀人后畏罪潜逃。 当然,也有小概率是第四人杀的, 激情杀人,过失杀人都有可能,不过,如果是最后这个,想要找出真凶来,难度有点大。 透过林稚水的双眼,包公望向皂巾男子,他身周没有怨魂。 林稚水:但是这也说不准,毕竟,陈夫人构不成怨魂的条件。 有天大冤屈的才可以形成怨魂,而陈夫人,她或许会怨恨丈夫绝情,但这点怨气,无法让她存活阳间。 包公很是赞同,先看看本地府衙的审案,或许他们能从尸体上查出什么。 林稚水便聚精会神,听公堂上的府官审人。 啪 惊堂木一拍,那府官大张牙床:不必审了,本官一眼就看出来,这必定是妖物作乱,陈氏被杀,妖族做的!货郎必然是看到妖族杀人,吓得背井离乡,不敢回来! 林稚水:? 包公:? 这哪怕是冤假错案,也该冤男方或者失踪的奸夫,张嘴就把锅扣在了妖族上也太随便了吧?当百姓们是傻 林稚水身旁,方才好心回答他的人沉沉点头:那些该死的豺狼虎豹,罔顾法纪,逞凶嗜杀,做出此事,并不意外。 这话一出,顿时起了连锁反应。 是啊是啊,我还在想,不管是陈大夫还是那货郎杀的人,一日夫妻百日恩,能对枕边人下手,也太可怕了。如果是妖族,那我就一点都不意外了,畜生变成人那也是畜生! 看,事情一出来,我就跟我七大姑八大姨说了,这么惨无人道的事情,肯定是妖族干的,她们还不信,脸都被抽肿了吧,回头还得跟邻居吹我,说我家幺文脑子灵活,比府官还快找出凶手。 妖族都该死!我们的将士都在做什么,为什么还没把妖族灭国! 府官大人真是明察秋毫,一眼就认出来不是人做的! 少年扒拉了一下脑门头发,疑心自己是不是出了幻听,不你们就那么接受了吗?不觉得太敷衍,太独断专行吗? 还是那个好心人:为什么会觉得敷衍。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出了这种恶事,肯定是妖族干的啊! 再扫视其他人,几乎没几个不认同的,就好像妖族和坏事挂钩,是他们这儿的1+1=2的真理。 看到林稚水仿佛见了鬼的样子,纪滦阳眼睫微颤,短促地笑了一声,林兄还不知道吧,那些来来往往的商户,都偷偷给这座邑城起了个别名,叫他咀嚼着接下来的话,脸上笑容意味不明,恨妖城。 林稚水咬了咬腮帮子,是不是这座邑城出现过妖族大规模的屠杀? 纪滦阳摇摇头。 那,是不是有不少妖族在城里犯过事? 依旧是摇头。 也不是?林稚水单手敲了敲脑壳,我想想被当祭品送给妖族?心脏被挖出来送去讨好妖族?人族谁谁和妖族谁谁产生了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然后人族的谁谁被渣哦,也就是被抛弃了,负心了? 纪滦阳忽地捂住脸,闷笑声从指缝里传出来:林兄不愧是本次首名,短短几十个呼吸间,就想出了故事的五种发展。 林稚水屈起手指,敲了敲青年凸起的腕骨,仿若在敲门,都不是?那究竟是什么情况?纪兄和我这个外乡人说一说? 纪滦阳扫了一眼四周,那些对妖族的怨诉与愤怒,像是风掀起波涛后,溅起那瞬间的白泡沫,看似壮观,实则虚浮无力。 其实也没什么你想象中的国仇家恨。纪滦阳嗓音平静,六年前,这座邑城换了新的知府,对方疾妖如仇,下令,每日怒骂妖族,或是说出妖族真实凶残事迹的人,在商,则商税减一成,在农,则农税减一成,以此类推。每十日将有一日,由府衙的人分散去每一城区,把那区的人集到一处,向他们诉说妖族的危害与狠辣妖是祸害,妖是罪恶,妖是他们贫穷的根源与苦难的源头,谎言重复一万遍都能成真,何况里面真真假假掺半。 少年摩挲着下巴:这不就是洗脑外加心理暗示吗? 然后还有更夸张的。 今年收成不好,肯定是妖族在下黑手;家里人生了重病,肯定是受到妖族影响;就连哪家找不到媳妇,哪家寻不着夫郎,都肯定是妖族看人族不顺眼,想掘人族的根。 林稚水:但是人的一生总不可能只碰到坏事吧? 旁边有人插话:好的事情当然是我们自己努力的成果,跟妖族有什么关系? 哦,懂了,类似宗教洗脑,只不过反过来人身上发生的一切好事,都是他们自己的功劳,一切坏事,绝对是妖族从中作梗。 这 漫长的沉默后,林稚水摇摇头:这样不对。 纪滦阳惊讶地挑起眉。 林稚水:不论是好是坏,都该是自己的努力成功才对。 像他们现在这样,好的,就是自己所为,坏的,就是被暗算,长此以往,并不会变成只信自己自己才是唯一的出路的积极向上,而是一群盲目自大,没有自己思想的人。 随后,便见少年身子一扭,从人群中往府衙挤,游鱼那般,三两下从缝隙里蹿到了最前面, 陈大夫仍旧是跪着,冷风直钻入粗葛布中,嗓音依然沉稳:多谢大人找出了真凶,我妻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周边人亦是连连赞叹:府官大人真是包公再世,断案如神,如果能多一些像大人这般为民寻真的人,我们人族,何愁不兴。 文字小世界中,真包公的脸色极为难看:荒唐!不论那府官心中有何计较,判案也用这种妖族就是原罪的理念那不是草菅人命吗! 而府官捋了捋自己的黑胡子,为父母官,当然要还你们一片青天。既然如此,本次案件,到此结 等等! 仿佛一轮赤阳坠下,公堂上响着清脆的脚步声,红衣少年走得很快,宽袖似乎被寒风吹得鼓起来,身后是两排细小的白雪印子。 两边官差反应过来,水火棍嗒一声,夹在少年脖子上,然而,依旧驱散不了他眼中粼粼的曦光:凶手还没真正找出来,案子不能那么快结束! 陈大夫扭过头,衙门口的人群依然拥挤,黑压压的遮住了外面的湛蓝天空,只有一线近似曙光的白芒拂过众人发顶,盖过满地的霜。 可惜,人群只是稍微动了动,便令那线光芒被人的影子切裂覆盖。 人们推搡着,喧闹着,诧异着,指责着 哪来的毛头小子,乳臭未干也敢出来质疑府官办案? 你个瓜怂蛋儿,就是害怕那些妖怪,要真是碰到妖族早就跑了,还敢跑到府官大人面前大放厥词! 看上去不认识,肯定不是咱们这块儿的年轻人,刚从家里出来游学吧,不要那么急着出风头,真想要一鸣惊人,先加入府衙,积累个一段时间办案能力,府官大人看到你的努力,自然会给你机会让你在人前大放光彩。 嗐!和他有什么好说的,一个小孩子懂个屁的断案! 还用断案吗?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是妖族干的了! 虽七嘴八舌,却是众口一词,没一个认可林稚水的行为。 就像是中世纪的人,不需要理智和判断,只要说是文巫做的祸事,就能毫不犹豫地相信,并且疯狂站到文巫的对立面。 陈大夫微不可查地摇头。 一点微光,很快就会被泯灭了,又有什么用呢? 纪滦阳站在人群中,静静凝视着被棍子架住要害的林稚水。 只从今日赶路时的交谈里,他便知道这是一个喜欢意气用事的少年郎,被那么多双眼睛蔑视,被那么多道声音质疑,这人会转身就走吧? 哪怕不走,哪怕真的想要让这些怀疑的人将自己说过的话吃回去,如今这局面,最快的破局方法就是摆出他的身份,但,一个红杏出墙的妇人,又是无亲无故的陌生人,有什么地方值得他拿出自己的名声来担保? 清澈透亮的双瞳似是有着轻微讽意,雪水自檐边滴下,啪嗒打在青年眉梢上,犹如昆仑高峰的一点白,冰封刺骨。 两三息后也没动静,纪滦阳摸了摸袖中钱袋子,转身离去。 他记得附近有一家煎饼摊子,这个点还未到打烊的时候,等会儿林兄还可以咬几口脆饼子,发泄愤意。 快要走出人群时,忽听得公堂上一句惊声:你是林稚水?! 纪滦阳脚步一顿,身高腿长的青年倏地转头,目光越过众人发顶,便见公堂上还是那般景象,唯一不同的是,府官手中拿着一张文书。 是他们证明身份的路引。 而红衣少年语气平静:是,我是林稚水,本次升舍试首名。我认为,这次判决不能作数,请给我一些时间,我去调查清楚。 纪滦阳微微睁大了眼睛,雪水颤动,抖破了冰霜。 为什么会有人能够如此轻易地站出来? 为什么会能够那么轻描淡写地用自己辛苦摘下的首甲名声,去为连好人都不是的人发声? 他到底知不知道,如果做不到,所有的少年天才,都会转为狂妄自大?! * 纪滦阳那一句天下谁人不识君,半是调侃,却也半是实话,林稚水这个名头,先是得文曲星认可,后又是文昌星钦定的首名,在如今文人至高的世道,也是响当当了。 人群有瞬间的安静,人头亦不再涌动,一线天光刺入,只刹那,亮了公堂。 陈大夫被白光晃了一眼,狼狈地偏头,却又立刻后悔了。 比白昼更刺目的,分明是堂中采粲的少年,似烈日|逼灼一切阴暗。 第82章 土中尸身 府官依然不相信林稚水有能力接过这件事, 写文章和真实的判案不一样,你不要以为你能写出包公断案,就能真的在现实中判案了。 古代信息流通可不比现代,端看秦始皇统一六国足足十四年, 闾左贫民竟不知道真实的秦律, 被陈胜吴广忽悠着揭竿起义,就知道有多差劲了。 许多人到现在都不清楚林稚水能够将文章里的人请出来。 林稚水也不辩解, 只是自然地把手摸上冰凉的水火棍, 慢慢地往外推,府官大人不让我试试, 怎么会知道我做不到呢? 府官不耐烦地一挥手, 官服的粗袖微微滑落,露出少许腕骨, 有什么好试的,读书人就乖乖先读书,想要断案, 拿了官职, 先在地方打磨个两三年再说。有句话你没听说过?术业有专攻。 林稚水点点头, 似乎赞同府官的话,那府官便也舒展了眉头,捋着胡子道:所以你 我明白了, 就像府官大人在当上府官之前, 是一名游侠儿一样。少年不紧不慢地说着, 眼角噙着笑,做游侠时就乖乖做游侠,拿了官职后,便一心一意做父母官。 府官手一抖, 揪断了小撮胡子。其余人都有些诧异地看向他们的大人原来除了文人外,大人以前还当过游侠儿吗? 府官眼皮子直跳,我不他没多想地就要反驳,可与林稚水清亮的眼眸对视后,便猛然醒悟,对方能说出口,必定是掌握了一定证据的。便做了个深呼吸,胡子微抖,不愉道:林公子调查过本官? 这不是轻而易举就能看出来的吗?只看眼神与表情,就好像面前是多么纯良的一个少年,连说出来的话,语气都变得十足无辜:府官大人手腕腕骨往手肘那块,肤色比起双手深了不少,可以见得大人年轻时没少赤膊练功。然后,这五年当官后,不需要风吹日晒,脸面,脖颈,双手这些地方,就养得稍微白了。 府官瞳孔紧缩,脸上不愉之色尚未褪去,便被骇色占据。 他从头到尾也就那一挥手时袖子多滑落了些,不足三息的暴露,如此之短,也能被注意到吗? 握惊堂木的手,微不可查地收紧,心中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林稚水,究竟是拥有多么可怖的眼力? 心神不定之下,手臂一晃,惊堂木撞到桌案,发出一声闷响。 两边差卒以为这是信号,大喝一声,水火棍打下,夹着肃肃风声。 珰匕首与木棍一撞,借着格挡那刹那,少年旋身腾挪,前脚一踏,后有水火棍正好击在他原先站立的地方。侧身偏头,另一条水火棍自他眼前扫过,少年腰身一弯,腾身空翻,嗒嗒嗒三根棍子在他跃起的后一息,齐齐打在地面,相互搭成交叉网。 少年翻了个跟斗落下,踩在三根水火棍交叠的顶端,身躯灵活似鹓鶵翻飞。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7 他偏头望向府官,斜挑的眼尾分明神采飞扬:还有两个地方,听不听? 被踩着棍子的差卒们要将其抽出,但是,不论如何外拔,水火棍依旧纹丝不动,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了,胳膊绷起的肌肉似山包鼓鼓,牙齿紧咬,露出其下殷红牙龈,然而,棍身上的那一对靴却如同泰山压顶,镇压着不许它们动弹。 府官此时方反应过来,误会!你们都住手! 被命令的对象差卒幽怨地望着府官。 住不住手,是他们能决定的吗? 府官尴尬地咳了一声,林公子,你看 林稚水从水火棍上跳下去,扭动手腕,骨头咔嚓咔嚓响。呼,这大冷天,活动活动身子骨也是好事。他瞧向府官,咧嘴一笑:剩下的两处破绽,听不听? 听! 一个地方,你手腕上的蛇刺青,没有清除干净。林稚水竖起一根手指。 这个不算他发现的,他顶多看到府官手腕上有一些色彩痕迹,哪怕能想到刺青,也分辨不出来是蛇形,多亏了包公的提醒。 包拯成为文章人物后,眼力大涨,连蚂蚁行路痕迹都能判断出来,更别说刺青形态了。 在这个时代,身体有刺青的人不能当官,不过,这并不妨碍某些学士、武人对此的喜爱。 文有街子,自颈以下,遍刺白居易诗。武有坊间一霸,左臂刺生不怕京兆尹,右膊刺死不畏阎罗王。 而龙蛇猛兽,是武人最爱,他们认为刺青可以增添其凶猛。 府官闭了闭眼,长出一口热气,还有呢? 少年却是眼睛灵活地一眨,府官气貌魁伟,须髯若神,一表非俗,望之便似驰骛闾阎,藉藉有声的豪侠。 人群中,纪滦阳揉去眉心雪水,亦揉平了山川似的皱纹,嘴角泛起浅淡的笑意。 本以为林兄轻死重气,会过刚易折,现在看来,他也非是恣欲自我之人。 府官听了林稚水那一番话,立刻就被顺毛成功了,装模作样地用手指叩了叩桌面,既然林公子坚持,那便重审吧。就给他沉吟片刻后,就给林公子三天时间,若是三天之内找不到证据,便按原样判决。 百姓们不解:为什么要给他时间?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本来就是妖族搞的鬼,再查能查出什么来? 别小看五年的洗脑,疯狂的传教徒,五星期就能把没有分辨能力的普通人诱惑进自己的教,令他们心甘情愿祭拜信服了。 那大夫亦是坚持:我更相信大人的判断! 府官的威信已经建立起来了,在他让林公子试试的并不十分支持的坚持下,林稚水还是拿到了三天的破案时间。 不过,并不需要三天。 林稚水先去了枯井,又检查了一下陈夫人的尸体,就本着就近原则,要求去陈大夫家里。 陈大夫: 府官:去!他跟着林稚水过来,就想观察一下这位连弱冠之年都没到的少年,究竟是不是脑子一热就逞强。 林稚水到了陈大夫家,先去问左邻右舍这半个月有没有听到可疑的响动,都统一口径说没有,倒是有邻人抱怨陈大夫需要捣药,有时候会捣到很晚,尤其是最近,天天捣到半夜。陈大夫被这么一说,顿时面露尴尬之色。 林稚水:捣药的器具能让我看一看吗? 陈大夫:就是药杵药臼,有什么好看的? 林稚水瞧向府官,府官:你就拿给他看看吧。 陈大夫无奈,从柜子下边搬出石臼石杵,上边还有斑斑点点药材的痕迹,就是它。 林稚水找来酽米醋和酒,往杵上抹,并没有血迹出现。而屋中满满的药味,也分辨不出来有没有其他味道。 陈大夫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你这后生,是怀疑我杀的人吗?还怀疑我用药杵处理尸体?我家里世代学医,对这一门看得比生命还重,就算真是我杀了那奸夫,我也不会用捣药的东西来毁尸灭迹,这是侮辱!胸膛一震一震的,看着就像要随时背过气去。 府官安抚他:陈大夫莫气,小孩子总有些奇思妙想,等他鼓捣完了,就知道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 林稚水从窗台望出去,就见院中老树枯枝,没有什么花卉绿植当然,现在大冬天的,哪怕以前有,也可能缩到雪底去了。 您没扫雪吗? 陈大夫没好气道:没钱雇人,我自己也没有时间。 少年笑眯眯:那我来帮您扫干净吧。 陈大夫哼一声:无事献殷勤。 林稚水直接找到扫帚,将院子里的积雪都清理掉,露出土面。 麻烦拿一些竹筒管来,要这么长,这么粗。林稚水比划了一下后,差卒不假思索地去执行,身后还传来一声:约莫拿一二十根就行了。还要再牵一条狗!要大狗,嗅觉特别灵敏的! 陈大夫警惕地看他:你想干什么,你别乱来! 林稚水:没事,放心,我不乱来。 陈大夫求助地看向府官,府官眉头拧紧,再看看。 倒不是他们反应大,实在是,动土这种事情在古人眼里是需要寻吉时的,得专门找风水先生勘察,在吉利宜动土的日子,才能下锹,否则于屋主有碍。 竹筒管很快就搬过来了,一二十根竹管被分散着打进土中,只留出一半在土外。 府官暗暗点头。 如果是这样,倒的确没有乱来,也不算动土。 林稚水:放狗! 大狼狗在院中跑,四处嗅动,很快,停在了某根竹管前,冲它吠叫。 陈大夫看到那个位置,脸色一瞬间里冰雪还苍白。 少年指着那儿,神情却不见得意,语气沉重:挖吧。 差卒们搬了锹过来,任劳任怨干活,慢慢地,土坑挖了大概半人深,一只腐烂的手从土里冒了出来。 大人!林公子!这下面果然有人尸! 为防破坏尸体,换锹为手,慢慢地,将尸体刨了出来。 围观群众顿时哗然。 林稚水不认得那人,他们有些人可认的:这不是那个逃掉的货郎吗! 陈大夫身体晃了晃,既没有狡辩,也没有为自己辩解,只看着林稚水,嗓音沙哑:你是怎么确定是我的? 你太镇定了。林稚水说,不论你对妻子有没有感情,她红杏出墙,又死于非命,于情于理,你的情绪都该有波动,愤怒,难过,不屑,愉悦,总该有一样,可你却只是平静地听着府官大人的判断,平静地接受了现实。 陈大夫:那也有可能我是天生不哭不笑之人呢? 用现代术语。就是情感缺失。 也不无可能。但是,陈大夫,就在刚刚,你才做出一副因为我对你药杵臼的做法而生气啊。 陈大夫脸上表情有短时间的空白。 那邻居说你是在捣药,我下意识想到的就是你把尸体放在药臼里杵烂,然而,你给我的药臼并没有血迹,当然,也有可能是你换了个药臼给我。林稚水笑了笑,然后,我看到了院子。 府官好奇:看到院子又怎么样? 林稚水:看到院子后,我在想,陈大夫以前天天捣药,其他人听到相似的响动,未及细想就认为是杵药,却没想到,有可能是陈大夫拿了什么工具在挖土,而传出来的响动,就特别像杵药声。 一个疑点,有可能是多想,两个疑点,看上去就不太妙,三个疑点,已经足够他去抽丝剥茧,把真相从毛球团中扒拉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荆州街子葛清,勇不肤挠,自颈已下遍刺白居易舍人诗。 《酉阳杂俎》 * 时大宁坊力者张幹,劄左膊曰生不怕京兆尹,右膊曰死不畏阎罗王。 《酉阳杂俎》 * 用竹管和狗找土里尸体这个,是某个电视剧里的情节,具体什么电视剧我忘了【挠头】就记得是很久以前看到的了。 第83章 以人为镜 来看热闹的百姓, 男男女女,围成一圈,此时也不见喧嚣了, 瞪着那具尚蒙土灰的尸体,再转头看侃侃而谈的林稚水,他们之间,嗓子偶出破碎的音节,吞吞吐吐,竟是不知该说什么。 他们之前居然还在指责林稚水瞎出头, 认为他不会破案? 一时间, 众人脸上火辣辣地疼, 尽管林稚水并未对他们有任何嘲讽的眼神, 他们也纷纷移开目光, 不敢与少年双目相对。却又偷偷用眼角余光关注他,想看他还有没有别的举动。 而且,意识到居然不是妖族之祸,是有人在浑水摸鱼后, 思维不自主地挪到了以前那些案件上 府官环视众人面上的惊疑,眉心扑的一跳, 嗬!响亮的喝声将其余人注意力吸引过来后,开始怒视陈大夫:你怎么对得起人族, 对得起我们对你的信任!正是因为相信你家世代行医,不会做出杀人之举,而别的人又没有杀你夫人的理由,才判断是妖族所为! 五年不间断的洗脑,威力是巨大的,得到府官这样的说辞后, 围观的人面上再次露出微笑,似乎对自己能无条件交付同胞信任而自豪。 府官痛心疾首:你比妖族更残暴,你枉为人! 陈大夫却是不听不看,直勾勾盯着林稚水,两眼只有他,我是真的没想到,还会有人站出来。 如果不是林稚水,他根本不会被拆穿。 没有得到回应,陈大夫也不失落,只是自顾自地说:其实,只有我杀了他们的那天晚上,院子里的声音是挖坑的声音,接下来十四天,是我在用大药杵混淆视听,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 林稚水瞅了他一眼,正常情况下,你的小聪明都不会成功。 太突兀了,反而会引来官府的关注。 陈大夫笑了两声,不错,可惜这里都不是正常人,而你,终究要走的。 我走之前,你会被下狱。林稚水说着,看向府官。 他一动,其他人便也无意识地动了,被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府官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当然,他会被下狱。林稚水好心地提醒:按律法,预谋杀人,人已死者,斩。 府官高声着:斩! 陈大夫被差卒擒下说是擒下有些夸张了,他并未挣扎反抗,已然认命,头一低,眼一垂,任由自己被捆缚。 听着耳畔不断传来的议论声,陈大夫嘴角笑容不灭。 哪怕将事实摆在了他们面前,他这些同乡啊,早就被驯养好了,此时此刻都在骂他杀人,说他是豺狼虎豹之心,却没一个注意到府官的误判,那是多么熟练的一句必然是妖族所为,五年来,多少案件是以这样结尾。 是他时运不济。 府官向林稚水作揖:多谢林公子找出真凶。 林稚水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客气。 府官:耽误了林公子的时间,可要一同去用个餐? 林稚水摇摇头:我就不打扰了,我的同伴还在等我呢。 恨妖城的事还未彻底解决,可除非是皇帝下令换个府官,否则,就永远是治标不治本。 至少,这次案件的真凶是找到了。 至于那个卖假货的店老板,自有被他坑到的顾客将其扭到府官面前。 林稚水转身,往街边去,抱歉,纪兄,让你久等了。 纪滦阳瞧着大踏步而来的少年,抛了抛手里刚出炉的煎饼,音调懒懒:太阳还在天上,无论如何也不算晚。将手中饼扔过去,填个肚子! 谢啦! 两人找了个墙根,皆是长腿半屈,倚靠着白墙吃煎饼,酥酥脆脆的饼子抚慰了空荡的胃,牙尖咬破油炸物,焦金油汁流入口腔,香气在味蕾上跳舞。 这饼真好吃!林稚水双眼弯成钩月,五纹钱一个的煎饼,少年也能吃得香喷。 纪滦阳侧目看他,林兄 林稚水抬起脸:怎么了? 纪滦阳:你当时,为何会站出来? 因为那是错的啊。 因为是错的,你就会站出来? 错的就是错的,错了就要改正,看到错误,自然该指出来少年拧着眉,满眼困惑,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甚至脸上没有犹豫,没有迟疑,说出口的理念如此自然,仿佛这是一件吃饭喝水那般,不值一提的小事。 为什么有人可以这样? 纪滦阳:天底下错事那么多,你也能一一纠正? 林稚水摇头:我不能,我只有一个人。 但是 但是。少年坦坦荡荡,心如明镜不可欺,既然我遇见了,当然要管一管。天下之大,我顾不来,我只顾眼前。 哪怕眼前犯错的是当今天子? 纪滦阳以为他会说,要看具体情况,要权衡利弊,如果会动荡国家,那当以大局为重,然而,林稚水说:对。 一个字,重若万钧。 白日有多么灿烂,少年的红衣便有多么辉煌,那双眼睛清澈明亮,注视他时,好似镜水。 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纪滦阳轻声念着。 他想:如果这世间真的有人能如同一面明镜,照映正误与得失,除了林稚水外,还有谁呢? 林稚水拨开滑落的额发,目光直直看过去,怎么突然念这个?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7 纪滦阳忽地一笑,有感而发。 以往他也笑,可更多的是镜中花水中月那般,看似触手可及,实则与世界隔了一层。不如此刻真实,仿佛被不知何物叩响了心门。 他究竟是想到了什么,才会有所变化?林稚水推测不出来。 纪滦阳又是一笑:走,去客栈,洗热水澡,睡大床去! 少年伸了个懒腰,骨节噼啪作响,走! 然而,两人一连走了好几家客栈,都被告知已经住满了人。 纪滦阳感到奇怪:难道是临近元日,许多人赶着回家过年,才会如此客满? 林稚水抬头看了眼天色,掐着飘来的梅花,眉心皱得如同手中被揉烂的花瓣,我感觉不太对,稍等,我找人去问问。 纪滦阳有些好奇他能够找谁,转眼就发现有粗衣麻鞋,腰间系飞鱼钩的男人从巷中走出,冲林稚水打了个手势,便向着刚问过的客栈走去。那一身潇洒不羁的气势,令人见之不能忘。 那是 我的一位朋友。 纪滦阳点点头,念着别人的隐私,不再问下去,只是道:你的朋友都如你一般,是人中龙凤,让人瞧着便想结识吗? 林稚水想了一圈文字世界里的人物,重重点头:他们都是豪杰。 何止人中龙凤,其中有一位,还是真龙,祖龙。 纪滦阳含笑:若是有那个机会,倒是想与他们浮上一大白,毕竟是能让文昌第一引为朋友的人,必然各有风采。 林稚水噗嗤笑出声:你是在夸自己吗? 纪滦阳愣然。再回想自己方才说的话,洒脱一笑:是了,我们也是朋友,一时忘情,竟然把此事忘了,罚!必须罚!自罚三杯! 有酒喝还能叫做罚?说这话的不是林稚水,而是从他身后传来的,纪滦阳一回头,就见那从巷中走出来的陌生男人嘴角挂着痞气的笑,和他对视后,浪荡地一挑眉,却是直接从他身侧行过,将拳头亲昵地砸在了林稚水的肩上,你长本事了,现在就只让我帮这点小事。看似抱怨,自豪之意溢于言表。 林稚水笑道:七哥一身本事,哪能只困在这些事情里,以后定然是让七哥当大将军,领先锋军的。 省略掉的话是伐妖,阮小七听懂了,笑容愈发灿烂:就知道林兄弟懂我!咱们可要说好了,必须我是先锋,往后谁来都不能占了我的位置。 少年手指修长又好看,竖起来的手掌仿佛顶天立地,说好的! 啪两只手掌利索地一击。 然后,林稚水才道:七哥回来得好快。 阮小七:也用不着多跑几家了,我一去问,你猜怎地?店家说空房有的是!估摸着其他几家也是差不多林兄弟,你是不是得罪了人? 得益于他刚来这座城池不足两个时辰,锁定目标并不困难。 林稚水与纪滦阳异口同声:府官! 阮小七嗤笑:这些当官的,没几个好东西,老子还穿过龙袍呢,披着一身破官服,有什么好得意的。 阮小七能够地图炮,林稚水却必须转动起他的脑筋:那府官要是真想对付我,不需要多此一举让我没地方住,等我睡着后,雷霆一击岂不是更好? 要知道,人在野外过夜的警惕性,和正经客栈里关紧门窗后的戒心,可不值得混为一谈,前者往往比后者更戒备四周。 天上响了一道惊雷,夜幕之中,电光闪烁,似乎随时可以下一场暴雨。 雷光之下,阮小七眼中是跃跃欲试:哪里需要用想的那么麻烦,把府官绑了,直接问他!不回答就先削他一根手指头。 梁山泊水匪,真不是白叫的。 林稚水连忙拉住人,我们先出城看一看情况,如果对方真的冲我们下手,我们再礼尚往来也不迟。 阮小七顿时蔫了,当良民就是束手束脚。 纪滦阳眼皮一跳,瞧了阮小七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 官衙内,府官正在翻看文书,那扇门突然打开,他头也不抬,出城了吗? 来人点头,想起来府官看不到他的动作,便道:已经出去了,驾着马车,还补充了物资,约莫是要在郊外过夜,第二日继续赶路。 那就好,最好快些走,连夜就走,走得越远越好。府官抬起头,望向窗外雷云,眼中沉着阴影:本府最烦这些愣头青,什么也不清楚就瞎出头。五年的积累,险些被他毁于一旦。 来人不言不语。 府官捂了捂额头,好在这五年的工作也不是白做的,他们对妖族的反感深入肺腑,也非是一两次失误能动摇。顿了顿,侧头瞧着来人:头儿是不是快回来了? 是,根据上一次飞鸽传书,便在今晚了。 府官腾地起身,露出了他审案之后的第二个真心笑容,快!去城门口迎接头儿。 作者有话要说: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旧唐书魏征传》 第84章 无奴无婢 闪电愈发耀眼了, 宛若一道道利剑划破夜空。 狂风起,刮来妖艳红梅,打着旋儿落到少年掌心, 衣角翩飞,系玉的绶带风中摇曳,环佩叮当作响。 天地间湿气重,快要下雨了。林稚水眺望城阙,夜幕下,那就像一头闭口合眼卧下的巨兽。 阮小七踮脚蹲在轼上, 百无聊赖地嚼着不知哪儿折来的长草, 下雨好啊, 我要是那官老爷, 就趁着下雨看不清四周, 派人出来劫杀,正好,雨水还可以把血冲刷干净了。 林稚水:那我可希望是小雨。 雨大了,天又黑, 没办法点火,很容易阴沟翻船。 纪滦阳忽道:我听到了车马声。 三人同时噤声, 但也没有躲开,齐齐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这时, 雨来了。豆大的雨点如同断线之珠,啪啪地往下落,远方是火把的亮光,约莫有一二十道,风飒雨响中,朦胧听见车轮滚动。 单手擎起火把的十来人头戴遮雨的斗笠, 驾着骏马,簇拥舆车往前走。 雨水不算大,火把燃的又是动物油脂,一时半会熄不灭。 这一行人平静地从林稚水三人身边驶过,目不斜视,林稚水几人也不出声,头上同样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等待或许会来的恶客。 雨点噼里啪啦敲着舆身,里面的人似乎想要透个气,把扣子拨了,打开车窗。天空瞥然一道巨大闪电划过,万物皆被罩上了一层银光。 车内之人掀起帘布,看见了林稚水的脸。 银光之中,林稚水也讶异地挑起了眉。 四目相对后,停车!那人高声。 车队猛然停下,窗外的护卫勒了马绳,微微侧过脑袋,头儿? 薄幕烘的荡下,遮住了厢内景色,两三息后,车门一开,全身笼进黑纱里的女子迫不及待地从中跳出,淅淅沥沥的雨水淋湿了她的黑衣,仿若浓墨浸染了人,只余下一双眸子昭昭若三辰同天。 她快步走到林稚水面前:林公子怎会在此?俊眸轻轻扫过眼前人窘困的模样,抿唇一笑,是天色太晚,城门关了,没法进城吗?不若随我一并去? 头顶是轰隆雷声,雨水似乎越下越大了,火把支撑不了多久,已在明灭之间。 电光石火之间,林稚水想到了什么,王姑娘你雨水流入口中,带着丝丝清凉,他条件反射地闭上了嘴。 身后是部下担忧的目光,身上是黏湿的衣服,王轻站在恶劣的天气中,神态平和,等着林稚水给予她回复。 小乞丐也在车队中,她跺跺脚,从车内抱出一把油纸伞,小跑到王轻身旁,把伞撑起,隔了雨帘。 借着稍暗的火光,她瞪了一眼林稚水。 头儿讨厌雨天,如果是旁的人,根本不会冒雨下车,更别说淋着雨等对方说话了。怎么就碰到头儿非常欣赏的林稚水了呢? 心中忿忿不平,小乞丐再次瞪向林稚水,手里的伞更往王轻那边倾斜。 被连瞪了两眼,林稚水愣了愣,又看到王轻已有了伞遮雨,才把要取下斗笠的手垂落回身旁,吐出后面的话:不,是城中客栈住满了人,我和二位兄弟没地方去,便将马车停在城外,打算应付一宿。 纪滦阳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这么说不就明摆着让对方邀请他们去她的住处吗?但是按照计划,他们不是要在城外等着,看看有没有大鱼上钩? 随即,他的肩膀被一只手用力的按住。 是阮小七。 对方并没有看他,脸上没甚表情,也不说话,纪滦阳却读懂了,这位仁兄是怕他贸然开口,影响林兄的发挥。 纪滦阳略略皱眉。 他看着像那么容易冲动的人吗?他要收回之前的话,果然,林兄只有一个,再人以群分,林兄的朋友也没林兄讨人喜欢。 另一边,经过三两句的交谈,王轻爽快地邀请了林稚水几人上车,准备收留他们一晚。 车辙慢慢延伸向城门,按照律法,除非朝廷急事,深夜城门不开。然而,王轻的车架停在门前,一盏茶后,大门慢慢被拉开,府官带着一群人,举着火把走了出来。 府官泣涕如雨:头儿,你可算回来了,晚了整整十日,属下还以为您出事了! 王轻下车,将其扶起,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别多想,我能出什么事?只是中途从水路换成陆路,欣赏了其他地方的风光,略慢了几天罢。 府官哽咽:怎么能不担心?那可是皇城,李家的地盘! 王轻揉了揉额角,决定转移话题:城中如何? 府官抹一把脸上的泪水与雨水,一咬舌尖,说出口的话便铿锵有力了:头儿放心,城里一切都好!不过,今天我碰上了一个厉害的人,他认出来我以前是名游侠 王轻:想到身后车里的人,她几乎是立刻判断出府官口里的人是谁,如果是他,那的确很厉害。你被他看出真身,实属正常。 毕竟是能够一步步从无到有,将妖族圣女的伪装撕破的人,王轻常常觉得,想要在他面前保守住秘密,最好的办法就是离他越远越好。 只是瞬间茫然,哪怕还没搞清楚情况,府官也能够毫不犹豫地开始了夸夸:头儿不愧是头儿,我什么也没说,您就猜出来我说的是谁了。 王轻笑了笑:因为你说的那个人,令我十分敬佩。 府官尚在懵懂间,便看见自己头儿将身子一侧,让出身后光景 少年挑起帘子跳下马车,红色衣边晃出鲜艳的弧度,抬眼望向他时,笑容清冽干净:府官大人,又见面了。 府官瞳孔紧缩,你 雨水正攻城略地,一阵冷风从天地间卷来,吹滴了府官发梢的水,也吹僵了他的身体。 然而,本该是哆嗦的时候,他体内却仿佛燃了一座火炉,烧红了脸,伫立不安,好似五脏六腑皆被烈火燃灼,几乎想要蹦起来奔走,好驱散这难捱的时候。 老天! 老天爷! 林稚水居然是头儿敬佩的人?! 那他之前做了什么?他用了些小手段把人家驱赶出城,还让对方披着蓑衣淋雨! 府官快步上前,假装不是自己暗地里搞鬼,极尽亲热:林公子白日不是还在城里,如今怎会从城外进来?雨这么大,不若去本我府上歇一歇,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他燥得满身子热气,又是个锤炼过十来年肉身的,血气十足,逼近时好似熊熊阳炭。 纪滦阳本已随着林稚水下车,忽地止住脚步,半靠着轼木,后脑勺往车厢表面一枕,漫不经心地望着那二人交谈。 看着府官三言两语被林稚水忽悠,不仅没发现自己已经被发觉了动作,还怀着愧疚将人请到府上,心中不免觉得好笑。 事到如今,纪滦阳也大概能猜到林稚水的想法了。 既然那面覆黑纱的女子言语中对于深夜入城轻描淡写,要么她在城中大有势力,要么府官和她相交匪浅,不论是哪一种,从她口中套出府官的事,总比他们满头苍蝇乱窜得好,尤其是,对方在雨天毫不犹豫下车的举动,足以见得林稚水在她心中的地位。 王轻却不知他们之间的官司,只以为府官是因着她的缘故热情招待她的客人,便笑道:别都傻站着了,想要让自己成为落汤鸡,好直接下锅吗? 府官:诸位快随我回府! 他把步子一跨,走在前头,走着走着,又忍不住三番五次回头去看林稚水。 纪滦阳压着嗓子低笑:林兄,你对人家做了什么,让人家念念不忘?这样子,看着像被抛弃的小媳妇似的。 面对最后这句戏谑之言,少年翻了个白眼,他又不傻,没发现阮七哥时,自然和我相谈甚欢,看到后,怀疑我们早就察觉他做的手脚,也不意外。他现在不过是怕我和他头儿多说了什么,让他在他头儿心中地位一落千丈而已。 那你会说吗? 唔。林稚水弯了弯眼睛,不会。 说这个有什么用?不如腾出点力气,问其他的。 到了府里,府官又亲自将人领去客房,几位稍等,热水和干净衣物需要现备,一会儿就好。 约莫一个时辰,林稚水听到房门被敲响的声音,以为是府中奴仆,随口道:请进。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是巨物落地,以及人的微喘声,呼,林公子,您的热水放屏风后了,还有新衣,或许不太合身,但都是干净,从未穿过的。 空气中弥漫着腾腾热气,澡桶放下时水波与木板撞击的哗声,衣物被他搭在屏风上,从外袍到里衣都贴心的准备好。 林稚水光着脚从屋内走出,头发披散着,垂下来发丝湿哒哒贴在眼角,随着那惊诧的一挑扬起,府官大人?怎么是你?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7 这哪怕是为了表明对王轻的忠诚,也过了吧。 隔着轻薄的雾气,府官转了转自己的脖子与双臂,随着咔嚓咔嚓松筋骨的声响,笑道:城中禁止奴婢买卖,我府上可没有下仆,当然该我这个主人家来一尽地主之谊。放心,你也说了我以前赤膊练过功,这把子力气还是有的。 作者有话要说:按理来说,应该是有专门的浴室,而且也不是抬着桶过来的。 前后二室,以墙隔之,前砌铁锅,后燃薪以俟。更须密室,不为风寒所侵。近墙凿井,具辘轳,为窍引水为入。后为沟,引水而出。澡具巾帨,咸具其中。 《长物志》 但是,为了剧情发展,就按照文里这么写了 第85章 信念力量 林稚水: 林稚水礼貌的, 友好的询问:禁止奴婢买卖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不过,难道连合理的雇佣也禁止了吗? 如果连雇佣都不允许存在, 这个禁令造成的效果未免有些畸形了。 府官怔了一下,一脸你怎么会这么想的表情,道:当然允许雇佣,但是我作为府官,应当以身作则。我知道我是雇佣的长工短工,别人不一定信, 表面说着相信我, 暗地里不屑, 认为我是找遮羞布, 这种想法并非少见。 而如果他府上一个奴仆也没有, 至少废除奴婢买卖的决心,城里百姓是有目共睹的。 今夜以来,林稚水第一次开始认认真真注视眼前的人。 府官有着健美先生一样的体型,是官服也掩饰不了的高大威猛, 或许是为了不被百姓当成悍匪,腮边的胡子总是剃得很干净, 仅留住下巴的山羊胡以及嘴唇上边,眉毛那般粗横的两撇。 他的眉毛不怎么修理, 粗犷得野蛮生长,眼睛浓而黑,偶尔闪过精光,更衬得双目炯炯有神,整个人不像是府官,倒像是腰挎大刀, 上马杀敌的将军。 面方头阔,身长八尺,是极为正气的长相。 以貌取人要不得,然而配上他的说词,以及府中真实的情况,林稚水相信:府官大人确实是个好人。 虽然糊弄百姓这件事做的非常不理智,但也只能说是他想的不够周全,或者有其他隐情,却不能说他是坏人。 府官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夸,夸懵了头脑,林公子怎么突然他顿了顿,唇角一咧,露出自豪的笑容:如果是说废除奴婢买卖,那该夸的是我家头儿,我只是遵照她的指令去做。 王姑娘心有丘壑,但是府官大人您依然值得敬佩,不是谁都能为了推行一个政令,将自己应该受的权利推出去。 他完全可以雇佣一些人到家里做活,背地里的非议在时间的证明下,总能让他们知道自己是如同水沟里的蛇虫蚁鼠,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他没有。 他用最快捷最果断的方式,把自己应该享受的便利排在想要达成的目标之后,如同商鞅用一根三丈高的木头,以谁能把这根木头扛到北门去的,就赏十两金的手段,迅速在民众间立起声望,他也将自己的名誉作为保障,使政令能更快的推行。 府官只感觉一股热流从耳根烫到脖颈,林公子谬赞了,这对我来说也只是应该做的事情厨房里还烧着几桶热水,您先洗着,我去给纪公子和阮公子送水。 稍等一下。 府官驻足,笑道:林公子可是还有其他需要?尽管说。这府上也没旁的下人,等我睡了,天打雷劈也没办法让我从床上醒过来。 这玩笑话里的亲近态度,可比之前好太多,果然,人都是喜欢听夸奖的吧。遗憾的是,这般态度,很快就要消失了。 林稚水心中叹息,开口道:把祸事统统推给妖族,特意培养城里的人对妖族的恨意和不满,也是王姑娘的指令吗? 府官唇角的笑容收敛了,幽深的瞳仁定定看着林稚水,若是旁的人只怕早已毛发皆竖,涌现战栗与后怕了,他面前的小子却是从身体站姿到肌肉松态,都呈现着一股轻松写意,热气熏得房间暖融,也将少年那一双黑眸衬得越发稳重若渊海。 他甚至还歪了歪头,很难回答吗? 府官对此的回答是一个钵口大的拳头。 没有攻击要害,似乎只是想试试他的实力。 沉重的风扑面而来,林稚水躲也未躲,双手成爪状,闪电般冲出,在拳头打中他之前,五指扣住他的腕口与小臂,一拉一带,咔嚓声响起,便将那处骨头扭到脱臼,再使不上力道。 府官唇角微掀,露出浅淡地笑:人族若是能有更多你这般的少年英才,何愁不能压着妖族打? 这和我的问题有关联吗?少年平静地注视他,并不因为这般夸奖而有所触动。 当他一心一意想要挖掘什么时,任何会使他偏离原本思绪的话语,都无法令他分心。 府官对于林稚水的了解并不深厚,可此时此刻,望着身躯挺直,好似整个人都十分挺拔可靠的少年郎,那从骨血里散发出的追求真相的决心,几乎要令他动摇了。 然而,对王轻的忠诚,让他将那股子欣赏强压下去,是谁的指令与你无关,有些事情你不知情,人族如今的困境,你也并不清楚 后面那句你好好的去内舍学习,旁的也不需要你们这些小年轻管尚未出口,便有熟悉的女声截断了他的话:他清楚。 林稚水笑道:王姑娘。 来人对他点了点头。 府官身体倏地一僵,心里疯狂盘算头儿究竟听到了多少,究竟看没看到他自作主张的试探一拳? 王轻走近,又在离林稚水三步之外停了下来,这是一个既不显得生疏,又不会太过亲昵从而令人不适的距离。 那些非妖寇类妖族,林公子一个人杀的数量,比我们所有人杀的还要多。 她负手站在门口,风微微吹着头纱,从黑网后探出的深邃目光,仿佛透过时间,看到那炼狱般的妖城。 府官唬了一跳:怎么会比我们杀的还要多?!我们每杀一个都要百般计划难道他是不管不顾,冲进某座妖城里大杀特杀了吗? 说出这个猜测时,府官皱起了眉,明显不赞同这个做法。 他们的人如果不顾一切,也能做到这事,甚至还能在妖族洞主反应过来前,将一整座妖城屠了。 但是,屠了之后呢? 妖族大怒,要求人族将他们交出来,原本在暗地里的王家军被迫转为明面,很可能要受到妖族与人族的双重追杀,好不容易平稳下的大好局面一朝溃散。 有些事情,为了大局,他们不能动。 王轻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林公子是如何做到的,但他确实做到了,还做得非常漂亮,既使妖族吃了大亏,还能让他们不计较此事。 林稚水:机缘巧合罢了。感谢《海的女儿》。感谢妖族太子是个妹控。 府官望向林稚水,尽管他表情的所有细微之处都在表面他并不赞同林稚水的莽撞,可那双眼睛依旧带上了严肃与认真:无论如何,还是该多谢林公子仗义之行。这天底下少一个妖族,就能多活一个人,我现在理解了头儿为什么说她敬佩你了,我也敬佩请受我一拜! 说出请字时,府官就以迅雷之势弯下腰,少年躲闪不及,硬生生受了他一拜,而还没等他说什么,王轻便快一步对府官道:你先去做你的事,这里我来就好。 府官抬了头:是。 林稚水感觉对方出去前看了一眼自己。 王才发出一个音,那远去的脚步声再次出现,府官从半掩的红木门外走进来,林公子。他的语气并非在强行要求,更接近于一种恳求,头儿并不清楚今晚的事,试探你也是我突如其来的想法,请你不要为此迁怒她,破坏了你们之间的情谊。 王轻似乎挑了一下眉。 他不会。 我不会。 两人异口同声说完,皆是愣了一下,反而是府官开怀地笑了,那我就先告退了。 林稚水:等一等! 府官微讶。 林稚水快步走过去,握住他的手,用力一推,咔嚓声响,那只脱臼的手又给安了回去。 府官甩了甩手臂,依旧灵活,林公子海量。他抱了个拳,退出去,重新将门扉虚掩,只留一道小缝。 林稚水:王姑娘 王轻打断了他的话:你先泡个热水,换上干净的衣物吧,黏糊糊的,既不舒服,又很容易生病。我在廊上等你,说完,她径直走了出去,门也一并关得严严实实。 林稚水掂起一缕粘成块的头发甩了甩,水滴飞溅到门框上,啵地印出一点深色。 好吧,是该先洗个澡,以及洗个头了。 * 有人等着,林稚水洗了个快澡和快头,散着未干的长发,穿上干燥的新衣,拉开了房门。 面对着淅沥雨帘的人听到动静,回头笑道:怎么样,是先清洗一遍更舒服吧? 林稚水深以为然地点头,是舒服多了。目光在倚着廊柱的长剑上一扫,又转到她面上,与黑纱后的双眼对视,这个问题我刚问过你的部下,我再问你一遍把祸事统统推给妖族,特意培养城里的人对妖族的恨意和不满,是王姑娘你下的指令吗? 是。王轻应得很爽快。 为什么?你应该知道,那是错的。 王轻将整个身子转过来,晚风裹挟着她的发丝,轻漾在颊边,对比得那张脸更加削瘦,错?对?林公子,有的时候这两种判断,没那么轻易能分开。 林稚水:你是不是要说,你下这个命令,是为了人族的日后? 是。王轻依然那么坦荡。林公子应该能看得出来,人族整体因着朝廷的遮掩,对于妖族并未有什么恶感,倘若妖族要与人族开战,说不定还有主和派的人强烈要求我们和妖族商量条件,讲和呢。而一座城的人,至少有十万青壮年服过兵役,能调动十万对妖族充满厌恶的战力,比那些不知为何而战的脓包强了不止百倍。 所以,你以毁了这座城这一代,或许还有下一代人为代价,引起他们的恨意? 都是凭借信念走到今日的,信念的力量如何强大,你我不是一清二楚?王姑娘轻轻笑了一声:不靠恨靠什么?靠对妖族的爱么? 第86章 孤家寡人 不靠恨对付妖族靠什么, 靠对妖族的爱吗? 这句话振聋发聩,震得林稚水久久不能言。 如何?王姑娘语调平静之余,又难掩向同道之人展现自己理念的开屏之意, 我说的,可有道理没有? 然后,她看到了一双嘒星眼瞳,听到了一句坚定之言:没有! 王轻眉毛微蹙。 他们这样的人,本就是认定一件事便百死不悔,为了心中信念, 而非为了他人认同。所谓, 道不同不相为谋, 若是旁人, 她恐怕笑一笑, 说一些别的话题,将这事带过去,再也不提,然而, 对着林稚水,她顿然片刻后, 终究还是问出那一句 为何? 旁人如何想,与她何干, 只是,千万星火能够淡然置之,对着浩浩银汉,谁又能按耐得住令对方成为志同道合之人的妄想呢? 林稚水:都是爱恨,只论对妖族如何,未免太狭窄了。为何不能是岂曰无衣, 与子同袍的为了战友赢下胜利?为何不能是为身后家人而战?为何不能是为了这个国家的存活,为泱泱同胞的性命去拼命?信念的确能让人做到或许自己都不敢想的事情,可信念就单单是恨吗?我和你,还有你的部下们,有多少个是因为纯粹的恨妖族才站在妖族的对立面的? 但是,不可否认,那些都太慢了,也太虚无缥缈了。王轻的语气依旧很平和,不像在和人起争执,要说服对方,反而像是在高台之上,做宣告理念的演讲,台下皆是欢呼鼓舞那般,勇毅,情谊,善心,正义,为光明而背负黑暗,为希望而奋斗绝境,那些人,只要给他们充足的时间,必能够名垂青史,天底下能出几个如你这般青史留名的人?多是碌碌之辈,你以爱国之心去浇灌,说不得还躺在稻草堆上,翘起二郎腿,觉得你是杞人忧天。 爱不一定能让人从稻草堆上跳起来,但是,恨一定可以。 王轻:秦二世而亡,难道是六国故民多爱国,而其他末朝子民都对自己的国家没有感情吗? 文字世界中,秦始皇嬴政:呵。 林稚水眼皮一跳,头皮立即炸了。 然而,王姑娘并不知此刻有个大佬在听她的话,依旧在畅所欲言:不,他们更多的是恨秦法不给他们活路! 林稚水:咳,怎么说? 王轻抬起手,指着那扇开了的房门,你刚沐浴过,皮肤带上水汽吹风反而会更冷,可不能让你生病了我们进屋里说? 她说的是汽化热,液体转变为同温度蒸气时需要吸收热量,林稚水点点头,视线在她被黑纱笼罩的手指上一扫而过。 尽管不清楚她是如何活下来的,但是,浑身被剥了皮,这种情况下,就是现代的医疗,哪怕将人救回来了,恐怕一辈子都要生活在无菌室中了,然而,王轻却凭着一股子毅力,以血肉模糊之态重新握剑,成为一方领袖,不可谓不传奇,亦不可谓不艰苦。 她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两人一左一右落座,林稚水拿起水壶,为自己和王轻都倒了一杯热水,抿了一口:王姑娘请继续,六国遗民又如何? 秦法苛严你先别忙着反驳我,秦人习惯了,可那对于六国之民来说,就是自己原本的美满生活被打破了,必须要去服从新的法律,日子过得更加严苟了。别的不说,只说因为经商或者懒惰,导致家境贫寒的人,其妻子要被收为官奴这一条,就足够让一些只想得过且过的人恨上暴秦了。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7 秦法不扶贫,也绝不许有人自甘贫穷。 秦朝,不允许有咸鱼! 嗯,这对于六国里的咸鱼党来说,的确是晴天霹雳了。 林稚水:我懂你的意思,确实很多人被迫换到新地方后,不会去考虑新法是否更合理,只会心心念念自己的习惯被打破,从而怨上新法沉吟后,用更简洁的一句话概括: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王轻:这种怨念,这种恨,才是六国人时刻思念故国,陈胜吴广振臂一呼,天下皆反的缘由。 能过轻松的日子,谁想一个不小心犯法了,就要被拉去修长城修驰道修阿房宫修这修那啊! 林稚水陷入沉思之中。 王轻瞥了一眼他杯子里凉得很快的水,拿了起来,往窗外一泼,再执壶添上新的热水。 以她以前的大小姐身份,以及如今势力主君的地位,或许是第一次为他人斟水,做这个举动时,却是极为自然,林稚水尚未反应过来时,她已然行云流水般完成。 王轻以为林稚水在认真思考恨作为动力的可行性,实则是他将精神沉进小世界中,赶快给快炸鳞片的大黑龙顺毛鳞。 嬴政:怎么?朕的国土不养闲人也是错的? 林稚水:没有没有!没有的事!咸鱼呸,我是说好吃懒做的人,合该受到鞭挞!就是为什么是他媳妇去当奴婢,不是他自己当? 嬴政斜瞥了他一眼,男的有力气,留在外面可以继续耕种。 这也是朝代局限所至,若是母系社会那会儿,估计就是将能留种的男人交易或者租出去,换来粮食、肉还有兽皮。 嬴政:作为败者,难道要朕下令,专门为他们誊写一份律法?那到底是朕一统宇内,还是六国侵占秦土! 林稚水:当然是您统一六国!在什么地方当然该遵守什么地方的法律,只有人遵从法律的,哪有法律迁就人的! * 就在不远处,闲的没事干跑回来欣赏大秦军队的阮小七嘶了一声,手指搓着起茧的虎口,乖乖,秦始皇居然是这么个性格? 还要人哄?也太没有千古一帝的排场了吧! 吴用手擎羽扇,轻笑了一声,七郎,你小瞧他了。 阮小七:我哪里小瞧了?他不正在做吗? 吴用:在七郎眼里,林兄弟是什么样的人? 阮小七想都不想:是条汉子! 再详尽些? 热心肠,热血;想到就去做,图一念逍遥,不问前途险恶;对于对错有自己的一套理念,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错的在他眼中,就该纠正。 那,在七郎看来,林兄弟可会一直与王姑娘争论,直到东风彻底压倒西风? 对,他肯定是要理出个是非来。 然而,吴用却是摇了摇头。 他不会。 阮小七嘴巴微张,似想要说什么。 智多星平静的眸光在白昼下如同一刃白钢,似能穿透一切:他不会。* 嬴政抬眼望着少年。 林稚水。 他跽坐在高亭中,身后矮地是被拎出来练兵的兵马俑,身前膝盖上平放着一把长剑,秦人尚黑,那剑黑若深渊之水,隐隐有刺肤之寒。 陛下眼眸深邃:说服她。 不许输。 朕的学生,与人争论,绝不允处于下风。 林稚水的面色从诧异,到迟疑,再转为无奈,最后是燃起目标的坚定。 少年垂下双眸,举起自己的剑,遵命,我的陛下。 * 吴用手中轻轻摇摆着羽扇,他的唇角流露出看透一切的笑意,现在才会。 阮小七盯着吴用看了两息,又瞧了始皇帝两息,打量他身后飒飒作响的秦军,恍然大悟:他前面是故意的! 故意做出生气的姿态,好引出最后的要求。 吴用:不错。秦始皇受到的非议甚多,若是他一个个计较过去,每天也不用批完一石竹简了。 阮小七抓了抓头发,散乱的地方糟得如同杂草,他为什么不直接说,非要那么迂回? 吴用:因为林兄弟本身对争论与说服别人,并没有太强烈的执念。 阮小七惊讶:嗯?没有吗? 他得知了皇帝与三公九卿对整个人族的隐瞒后,在见到皇帝时,可有一字一句关于此事的建言?吴用慢悠悠地道出在此之前,少有人注意的事实,没有,一个字也没有。 阮小七这才惊觉,可按照林兄弟的性格,他绝不会去管那是不是皇帝做出的决定。 吴用:你再想想,他每一次站出来纠错时,都做了什么?只做了什么? 那些事情,阮小七能轻而易举说出来,还能按照时序给它列个一二三四,但他知道军师想要的绝不是那么简单的排序,便十分直接:军师你别卖关子了,我脑子不好使你又不是不知道。 军师翻了个白眼:你那哪是脑子不好使,你那是根本懒得动脑子。 阮小七嘿笑。 吴用:以往不论哪一次,他在不认同对方的做法之后,他都不会与之争论,而是直接去做。 他不认可朝廷粉饰太平,却说可以理解,随后孤身去劫杀大妖。 他不喜欢李路行为了完美而擅改院规,却从不讽刺对方追求完美的想法,而是请阮小七出手,取胜后要求他撤回不正当的规矩。 他不赞同府官草菅人命的判案,却也没指着他鼻子大骂一通,只是将真相揭晓,缉拿真正的凶手归案。 吴用:公明哥哥一心招安,我何曾劝过他?不过是知道不可为罢了。 他是知道劝不动,林稚水却是从不打算劝。 你有你的理念,我有我的想法,我不说服你,你也别想着改变我,何需强求棉花如铁般坚硬,铁如棉花般软绵? 面对王轻,是他出于对李大小姐遭遇的同情,以及认可他们之间的交情,方才破例提上一嘴,纵使如此,他依旧没怎么动真格去辩论,几乎是顺着王轻的思路走,而非占据主动。 吴用想,如果自己猜的不错,要不是始皇帝及时转移林稚水的注意力,只怕他下一句话就是终结这场理念之争,另想法子去阻止此事比如说,到皇城之后,在不揭露王轻的情况下,说服皇帝给恨妖城换府官,再用时间慢慢纠正那些被洗脑百姓的想法。 这样不是不好,只是对于林稚水来说,恐怕和王轻的友谊,也就到此为止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林兄弟,恐怕才是我们之中最独的那一个,可他又不需要去做皇帝,当什么孤家寡人呢? 吴用侧头,远远看向始皇帝,真正做过皇帝的这一位,才是将收服人才刻入了骨髓里,他再清楚不过,只要林兄弟将王姑娘偏执的心思拉回来,待到她想通后,必然是对林兄弟感激不尽,肝胆相照。而林兄弟,他能做到。 他们这些文字世界里的人,对此深信不疑。 一番话下来,阮小七彻底懂了:那始皇帝拐着弯儿,就是不希望林兄弟看出来他的苦心? 吴用: 吴用恨铁不成钢:你就关注着这个?他顿了顿,羽扇半遮住翘起的唇角,倒也没说错。 就像消散前会特意支开林稚水一样,为他考虑时,也不想看到少年感动之余,对算计而来的真心有所愧疚。 吴用:这大概就是,独属于始皇帝的温柔吧。 作者有话要说:【大写加粗】哄长辈的话,不代表林稚水真的完全认同秦律! 如果王轻举的例子是隶臣妾的孩子也只能做隶臣妾【出处:《从云梦秦简看秦代的隶臣妾》(论文)】,那林稚水就嗯,很可能会哄完再跟始皇帝表达一下自己的想法 * 有点想写历史同人文了【小声逼逼】难以置信,我上学的时候没能喜欢上历史课,出来写小说查资料的时候,反而觉得历史有趣了。 比如说,秦朝/秦国不养咸鱼【事末利及怠而贫者,举以为收孥《史记商君列传》】 比如说,陛下被雨淋了,封为他遮风挡雨的树为五大夫。【下,风雨暴至,休於树下,因封其树为五大夫《史记秦始皇本纪》】 再比如说,陛下曾经想搞过禅让!!!是的,他辛辛苦苦奋六世之余烈搞来的皇位,居然想搞禅让! 【秦始皇帝仰天而叹曰:吾德出于五帝,吾将官天下,谁可 使代我后者。《说苑至公》】 当然,最后这个是杂史,真假不论【小声逼逼:反正作为正史的史记都不全然可信】,反正超可爱超好玩的! 第87章 不得善终 水未凉, 王轻看着少年抬起右手,擎杯饮了一口热水,双目霾于氤氲之中, 每一次眨眼都正似星子闪烁。 他将杯底笃响桌案,抬起脸冲她一笑时,王轻呼吸微滞,敏锐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 方才,少年再和她持相反意见,说出来的话都没多大力度, 就像是她觉得房子起一层方便, 他觉得房子起三层视野开阔。虽是表达了想法, 却并未以说服她为目的。真正的思维碰撞, 该是一层是很好, 但是你不觉得很容易潮湿吗?万一老年得风湿病怎么办如此,引发她的思索才对。 而现在,就如同一头假寐的雄虎,此刻终于认真了。缓缓从地上站起来, 优美的脊背曲线舒展,四肢紧绷, 随时可以纵身一跃,擒下猎物。 你他张开嘴时, 王轻每一根头发丝都在扯着发麻的头皮,强烈的预感冲击着她的神经。 如果她有皮肤,此刻颈窝一定起了大片鸡皮疙瘩,颗颗粒粒都是警惕。 王轻严正以待,等着林稚水后面的话。 林稚水:你说的对,恨确实是比其他思想, 更快捷和更好培养的情绪。 王轻微微点头,身子前倾。 吴用含笑对着旁边的阮小七和郭靖解释:先说认同的话,是让对方投来关注,沉浸进去的第一步。 想要对方听进去,那,首先得听。 林稚水:我听过一句话 王轻:什么话? 林稚水:为什么人总是爱得短暂,却恨得至死不休。 王轻低声复述了一遍,愣愣的,似乎有些出神,这话很不错,是哪一位先贤说的? 林稚水:我也不太记得了,涉猎的东西有些多,偶尔总能蹦出来一些我自己都不清楚出处的句子。 王轻想到那会爆炸的面粉,扔去人身上就能瞬间起火的小瓶子,或许还有其他她不知道的神妙操作,有感而发:林公子的大脑中恐怕装着一处宝山,可比林公子的手珍贵多了。 不,不是宝山。林稚水指着自己的脑子,眼中含笑:这里面装着一个世界。 是他最大的倚仗。 别人胸有丘壑,林公子这是心怀世界啊。王轻打趣道,言语神态中,并未将林稚水的话太当回事。 林稚水笑了笑:所以,王姑娘的做法,我能理解。 但是你依然不认同。 林稚水点头,对。 王轻单手托着下巴,颇有些好奇:那你准备怎么说服我? * 阮小七也很好奇,军师,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吴用:想要说服一位白手起家的领袖,不太容易。 何止不太容易,能白手起家的人,心智都比常人坚定,一旦决心要做什么事情,除非让那人做完后得到灾难性后果,否则很难打消想法。 阮小七啊了一声,连军师也没有办法吗? 吴用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要是有那个本事,梁山还受什么招安,说不得兄弟几个就打到都城去了。 过了数息,吴用:不过,也不是没办法。 阮小七顿时打起了精神:什么办法?支个招,让林兄弟搬一下。 吴用发愕:你是为了这个? 阮小七毫不犹豫地点头,对,快,我对军师哥哥的脑子一向有信心。 你倒是对林兄弟掏心掏肺,连我都压榨。吴用无可奈何地笑,扇子招摇时,那扇出来的风也有了三分温柔,想要人改变主意,就得摸清楚她所求为何。 这个阮小七也能看出来:灭妖。 不错,灭妖。她又非心理变态之人,只要妖族灭了,她自然会结束这个做法。 这我也知道,但灭妖哪有那么轻巧,真等妖族灭了,这城里的人,至少两代都要毁得差不多了。 七郎啊,凡事不是非此即彼,你且换个方向看如果能有一个比她如今想法更妙的对抗妖族的手段呢? 阮小七眼睛一亮:她一定会转而选择新的,更有效的办法! 吴用摇着扇子,含笑点头。 阮小七:那新的对抗妖族的方法是什么? 吴用笑容一僵。 阮小七目露期待:嗯? 吴用掂了掂扇子,然后,往阮小七额头一敲:我如果知道,还用得着拖到现在说? 阮小七: 阮小七撇撇嘴,哦,所以你也没办法。 吴用顿时有点手痒,想要再敲一敲这个大号熊孩子。我一时半会想不出来,不代表林兄弟想不出来,他应当已有了想法,才会答应始皇帝。 阮小七抬头,望向世界之外,那里,少年的桃花眼依旧带笑,笑尽了三月春光,却又和平日里不太一样。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7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 阮小七快把脑袋挠秃了也没有想出来。 只听得林兄弟对王轻说:王姑娘可知今日城中大夫被发现是杀妻真凶,被逮捕下狱之事? 我知道。你再一次站出来发声了。王轻看着林稚水,唇角微微勾起。 真不错,少年不论经历了什么,还是那副冲天闯地,敢问世间不平事的模样。 林稚水:不如,我们去牢里看看陈大夫? 王轻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却还是答应了下来。 牢房可不是什么适合养老的场所,阴森,昏暗,湿冷之气幽幽往肌肤里钻,谁在里面住上一段时间,准不成人样。 陈大夫才关进去不够半天,劲头正是足的时候,还有闲情逸致替隔壁牢友看病,头面虚肿,身体麻木,行履艰难,是风湿,出去后,去药房开二三十丸活血应痛丸,温酒或熟水任下,便好了前提是,你能出去。 对面牢友先喜后悲,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悲从中来,掩面泣泪。 有脚步声传来,陈大夫坐在稻草堆上,眼皮子一掀,看到差役毕恭毕敬引着一陌生女子进来时,眉头拧了拧,再看到她身后的红衣少年,眉心舒平,是你。 全然无视了王姑娘。 王轻也不恼,双手抱肩,倚靠在墙上,视线不紧不慢地透过黑纱,在二人身上扫荡。 林稚水看着恶臭与污脏之中,依旧挺着腰板坐直的陈大夫,禁不住说了一句和来意无关的话:我怀疑你的最开始想法是:这个人跪在公堂之上,依旧将背挺直,是一位婞直之人。然而,府官如此造怨的判言,你却毫不在意,我便多留了一个心眼。 陈大夫自嘲地笑了笑,都说香兰蕙草能引来真君子,我做下此事后,自知品性非端直,不过是摆不脱身如松,坐如弓的习惯,竟也能把你招过来。 林稚水走过去,扯了扯门上的锁这玩意他一剑就能劈开了。他礼貌性地侧头,可以打开吗? 陈大夫也转了头,随着林稚水的目光看向王轻:她是谁? 关于身份的事情,来之前已经在路上讨论过了,林稚水此时便道:她姓王,这座城换府官之后的政策,皆是她的手笔。 这里关的都是死囚,不怕王轻身份泄露。 陈大夫脸色顿时古怪起来。 王轻从腰上将钥匙解下,扔向林稚水,看着他将牢房打开。 陈大夫:你就不怕我跑了? 林稚水诧异地瞅他一眼,反手一剑,剑气刻入石墙,陷出长而深的沟壑,你可以试试。 陈大夫: 对不起,不敢动不敢动。 林稚水踏进了牢房,在众人眼神中蹲下来,揪了一下陈大夫的发尾,笑道:我有一些话要问你,你记得说实话,不然我就把你的头发剃光。 或许现代人不太理解,然而对于古人来说,髡首是一种刑罚,曹操割发代首,在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的古人眼中,这就是满满的诚意。 陈大夫脸色青了又白,我收回之前的话! 这种混不吝的小子,说什么君子! 嗯嗯,您自便。林稚水不以为意,陈大夫对恨妖一事怎么看? 问到这个,陈大夫可就不困了。 他皮笑肉不笑地瞧着林稚水:想出此法之人,终遭祸殃,不得善终! 反正自己都要被斩了,左不过再五马分尸,除了受侮辱,还有什么怕的。陈大夫定稳了心态,辛辣之言不断从口中吐出:我行医数十年,见过的美美丑丑之人不计其数,倒是头一回见到丑恶到肌肤每一道纹理,都是一桩冤案的画风清奇的人。 王轻睫毛一颤,垂了眸子,并不作声。 她大约猜出林稚水的想法了借受害人之口,道出对她的愤恨与不满,以此来动摇她的心性。 没用的 王轻在心中如此对自己说。 她做了这件事,本就下定了决心将恶果背负。有句话她没告诉过林稚水,只是不想对方觉得她在扯大旗,图心安 人族当与妖族开战时,将这些人带上战场后,她必是要冲在最前面的,待到尘埃落定,不论人族是输是赢,她该是死在战场上。而早已得到吩咐的部下们,或许可以将她的尸体带回,骤时,城中反应过来的人,或鞭尸,或焚骨,随他们发泄吧。 陈大夫依然在慷慨激昂。 你是城中过客,恐怕不清楚被影响的人抱着什么样的理念吧。在他们眼里,不恨妖的人都不是人,是异端。不说妖族坏话,不每日唾骂妖族的人,放弃减免税收机会的人,都是傻子。每月会有一次杀妖盛典,都是兽类,不是真的妖,而那时战鼓一擂,你是没有看到,有一个算一个,那些人眼睛红得都要滴血。你猜为何? 天灾侵害是妖族使坏,子嗣不丰是妖族影响,不能发财,必是有妖妨害,以往我遇上治不好的病人都是哭泣哀绝,最近两年都会反过来安慰我了,他们说:陈大夫别自责,是妖族害了我,要杀妖才能得到救赎,只可惜我们没法杀妖,才无法自救。呸!我稀罕这般安慰吗?我医术不精就是不精,没有华佗扁鹊之能便继续钻研,将不足之处推到妖族身上算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挑动人族对妖族的仇恨,行愚民之策,妄图将人民变成她手上的一柄剑,殊不知,剑有双刃,持剑者,终有不慎被剑反噬。 非战无以复仇,暴民之怒,血溅五步,她就那么有信心,在达成想法之前,能制住手里的剑? 她那么能,怎么生在地上?怎么不登天追月呢? * 文字世界中,阮小七抚着自己的飞鱼钩,脑中忽有一念闪过。心神不在手中动作上,指腹划过钩尖,拉出一道血口子。 我知道了!他不去管那渗血的伤处,只顾着兴奋地连着几个空翻,我知道林兄弟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了! 阮小七心中清楚,只要不是对敌方,林兄弟向来是一个温柔的人,从不揭人短处与伤疤,更甭论蓄意去引出不忿之言,让被针对的对象直面这场恶意了。 在林稚水应承了始皇帝那一刻,王轻在他眼中,便不再是一个需要注意情绪的人,而是一个必须攻克的目标。 鼓响还需重锤擂,重疾还需猛药医,想要将人拉回来,不撞南墙,也得先让人疼一疼,才能往心底去。 王轻看似不在意,实际上,她真的没有往心里去吗?阮小七觉得未必,毕竟,那还是一个人,而非一尊铁石心肠的雕塑,哪怕她心中想着没关系,我无所谓,终究还是有所不同的。 这,只是林稚水的初步应对。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人总是爱得短暂,却恨得至死不休 霹雳布袋戏 *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 《孝经》 第88章 重焕生机 将胸中那口闷气吐出后, 陈大夫将胸膛一挺,我骂完了,要杀就杀! 林稚水:谁说要杀你了? 陈大夫将嘴往王轻的方向一努, 骂的又不是你,你不杀,可有人杀。 我杀你作甚。王轻似乎是瞥了他一眼,也似乎没有,面纱遮住了她的表情,只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其中未曾有怒火, 非常平静地陈述事实:你在大庭广众下被捕, 现在杀了, 来日如何按律斩你? 陈大夫哈哈一笑, 按律当斩, 不错,不错。 在他眼中,按照朝廷的律法,总比按照府官的私法死去, 要强上百倍。 林稚水重新锁上牢房,侧头:王姑娘, 咱们先离开这儿。 王轻微微点头,待林稚水迈步后才上前, 与他并行。 两人谁也没看到,身后,陈大夫起了身,对着林稚水的背影深深一揖。 隔壁的犯人等到他们都走后,好奇:大夫,你拜他做什么? 陈大夫身体猛地后仰, 倒在稻草堆上,双眼直勾勾盯着牢顶。 犯人又问了一遍,他才道:他或许能把那女娃子偏激的思想纠过来。 那犯人想了一下刚才听到的事,十分不解:为什么要纠正?只需要骂一骂妖族,说一说妖族的残暴,就能减税。我家行商,在本地做些茶叶买卖,得交住税,每千钱交税三十文。 陈大夫:这税收挺好的,不重。 犯人笑道:茶叶暴利,散茶三十钱一斤,我家一个月便能卖它一千斤,便是三万钱,住税需交九百文,若是骂一骂妖族,减税后便是八百一十文,何乐而不为呢? 陈大夫:但是,省下来的九十文钱,连一斤猪肉都买不起。 犯人叹气:毕竟,还有过税要收。流转三千里,征收五次过税,一斤茶叶要收二文,五次共计十文。 陈大夫笑道:不过十文 犯人面无表情:我家卖的蜀茶,一次运两千五百万斤。 那就是两亿五千万钱,如果恨妖城这里能减一成过税,那就是省了五百万的青铜钱! 陈大夫无言以对。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五百万钱,足够他们尝试着去服从恨妖城的条例,毕竟,在他们看来,喊几句话能有什么害处呢? 犯人敲了敲牢栏,笃笃笃笃敲得陈大夫心烦,而更让他心烦的是对方的话:陈大夫你也别瞎操这个心了,咱们马上就要死了,管那么多做什么,而且,恨妖能出什么大事,又不是恨人恨国,依我看,您就是那个那个杞什么什么? 陈大夫:杞人忧天。 对!犯人一掌拍向牢栏,疼红了手又立刻缩回来,就是这个! 陈大夫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不管对方如何喊,也不将脸转回来。 * 出去后,林稚水问:王姑娘可有感想? 王轻慢悠悠地走在林稚水身侧,连说话的语调也是不急不缓的:感想,当然有。那大夫说的不错,恨意是一把双刃剑,伤人伤己,只不过他不知全局,管中窥豹,终究只能偏颇的做出评价。 王姑娘的不受影响,在林稚水的心理预期之中她不是那种三言两语就能说服的人。 需得徐徐图之。 林稚水:依你看,怎样才叫不偏颇呢? 王轻瞟了一眼前方,小心台阶。 啊?林稚水愣住,脚步不自觉的一顿,再下脚时就踩准了石阶,免得靴底打滑,多谢。 王轻笑了笑,继续:我该被骂,这个我认,我做的确实不是人事。 下了台阶,一颗颗雨珠近在咫尺地砸下来,溅起的水花如跳珠碎石,鞋面凉丝丝的,洇着水渍。 她不退反进,踩着屋檐倒影出的那条白与黑的分界线,好像在独木桥上那般,摇摇晃晃地走。左侧是微亮的灯笼光照着一小片空地,右侧是漆黑的雨夜。 在那大夫看来,我很不可理喻,莫名其妙便引导城里的人恨妖族也或许不是莫名其妙,而是认为我与妖族有仇,仅凭自己报不了仇,便将仇恨加诸于其他人身上,诱导他们替我报仇。 林稚水摇摇头:你不是。尽管曾经的李大小姐被妖族圣女剥去人皮,盗走身份,林稚水也相信,她组建反抗军不是为了仇恨才对付的妖族,不然,以妖族圣女那虚弱的身体,此前又是孤身在人族,卧底拼上命将她一波带走,并非难事。 王姑娘侧头凝视少年,微微弯了双眼。 所以,我说他偏颇。当然,并不是说他知道真相,就会认可我的做法,他或许依然会痛骂我一顿,却也比现在更站得住脚。王轻道:如果你认为他这么一骂,能将我骂醒,最好还是快些抛弃这种妄想。 最难的不是将人从黄泉里捞出来,最难的从来都是对方明知道这是一条通往黄泉的路,依然义无反顾地踏了上去。你跟她说这是错的,她回你我知道,你跟她说此路不通,她回你我明白。你看出来的,她早就看出来了,你苦口婆心的道理,她早已在心中叩问过自己。 她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并且足够清醒地走下去。 似乎无解。 王轻说完后,久久没等到林稚水的话,看上去像是放弃了。 放弃了也好。 王轻垂眸,继续踩着那一线檐影前进。她幼时就颇爱这般游戏,有时是在地上走,有时是在独木桥上走,有时是在屋顶走脊,有时是在廊上走栏,行差踏错,便会摔得鼻青脸肿。 如果我没拆穿陈大夫,你原先是打算如何对待他的? 林稚水的声音闇忽响起,吓了自顾自盖章他放弃的王姑娘一跳,左脚本是踏去右脚前边的,下意识地,她右脚也动了。 正宗的右脚绊左脚后,王轻骨碌着斜斜往前扑,眼见着就要整个人扑进雨中,掉进这无星无月的夜里。 骤然而出的剑光,擦着她的发顶闪电般亮了苍穹。远处的屋楼,近处的墙亘,溅泥的地,还有她墨绢般的双眸,皆披上了一抹亮白。 剑势隔断了雨线,斜里唿噜伸出一只手,抓住她,往后一拽,将她干干净净地带回檐下。亮色散去,停滞的雨水重新奔向大地,四周又浸没进了魆黑之中,虚虚浮浮瞥见起伏的屋檐若兽脊。 小心。这时,少年清朗的声音才姗姗来迟,伴随的,还有利剑回鞘的闷响。 那颗心脏便猛地一跳。 与风月无关,只是少年并不知晓,漫漫二十六年间,她的世界里有腥风血雨,有刀光剑影,有沸腾的烈酒灼烧唇舌,有幽旷的平地白马啸风,唯独差一声 小心。 以前,女人不能上族谱的李家里,不会有人对她这么说。现在,作为一方领袖,她是幕下英僚的指向灯,亦无人会记得,她也怕失误。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7 王轻回身,踮脚将檐上灯笼取下,烛火透过薄纸传薪,可惜青红摇曳,也仅能占明身前一尺。 愔愔之中,女子似乎依旧是笑语盈盈:你瞧,这么一点灯,是照不亮北海南山的。 这么一点爱,又让她怎么相信,它能使人踏千山,破风雪,历尽九折亦不畏? 王轻信恨,信嫉,信仁心,也信热血,唯独,不信爱。 未等少年回过味,王轻怀抱灯笼,问他:你刚才问了我什么? 林稚水不加思索地:如果我没拆穿陈大夫,你原先是打算如何对待他的? 黑面纱后的目光一刹那冷凝,几乎能让人感觉出屏障遮挡的面孔是如何面无表情。 林稚水不解:这个不能问吗? 能问,而且,你问到点子上了。 那你怎么一副我触犯了秘密,在考虑要不要杀了我的表情虽然我看不到,但是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 王轻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似是叹出声:林稚水,你为什么能那么容易交托信任呢?这样真的很不好。 恨妖城,明面是有不少冤假错案,将一切推给妖族,可王轻又怎么会允许真凶逍遥法外呢? 暗中将一切调查得清清楚楚,再让凶手暴毙,便是权衡之下,能给受害者的最大交代。 这些,他们都用暗室将记载真凶以及探查经过的册子收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但林稚水又不清楚他们有证明的东西,就这么直接问出来,真不怕她扯谎,故意美化形象? 唉,这也太容易上当受骗了,令人操心。 被拉着说了好一会儿防人之心不可无的少年双眼快转成漩涡了,迷迷糊糊间就揪住了一个重点:所以,王姑娘果然没有放过罪犯! 王轻看着那张立刻灿烂起来的笑脸,心情复杂,嗯。 林稚水高兴极了:这真是半件好事! 王轻:半件? 林稚水:我能去翻一翻那些册子卷宗吗? 尽管被岔开了话题,王轻也不恼,都说了这么多了,也不差让你知道这一样。走吧。 密室里,卷宗叠叠,每一桩案子都记载得清清楚楚,起因经过结果,包括查案人的思路,暗中拘过来审问出的证词,旁边的多宝阁上,还摆放了案子对应的凶器,证物。 林稚水呆在暗室里,花了整整一天浏览完所有的案件,不辞辛苦地和包公商讨,确定没有一桩出错的案件后,方才抬起头,眨了眨干涩的双眼:王姑娘 王姑娘放下一碗粉汤,吃饭。 林稚水摆摆手,没事,饿一顿 白筷子被强行塞他手里,王轻强硬道:不填饱肚子,不管接下来你说什么,我都不听! 突然被霸道了一下,林稚水还有些懵,机械地拿起筷子夹粉,吸溜吸溜吃进嘴里。 十六岁的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连吃了三碗粉汤,七八个烧卖,一碗八宝粥方才餍足地眯起眼睛。 绢布抹嘴巴时,林稚水还有点不太好意思,然而,等到谈正事时,少年双眼刹那凌厉:王姑娘,我们去把剩下半件事完成吧。 剩下半件事是指 林稚水认真地望着她:你知道真相,我知道真相,他们你的下属们知道真相,可是那些旁观者不知道,那些受害者不知道,那些受害者家属也不知道。 我尊重你的理念,但是,不论如何,死去的人总该知道害了自己的人已伏诛才是。 他指着那些卷宗,目光灼灼:我们去将真相,一个个告知受害者。 少年耀眼无比,那一瞬间,王轻只觉自己看到了烈光泱泱,一切枯萎的,凋零的,都会在艳阳天中重焕生机。 第89章 一个阳谋 妻子谋杀猎户丈夫后, 放火烧屋,谎称火灾。明面上判定:妻子无罪,系妖族报复猎户所为。 林稚水手中拿着册子, 小声念了一遍。 王轻明明已经做出了决定,此刻不知为何,依然感觉脸上火烧那般辣。 暗中以刑法所判:杀人者,斩,已执行。林稚水念完,合起册子, 抬头看王轻:这是最早的那桩案子, 先从它开始?巧的很, 今天是猎户的祭日。 王姑娘点了点头。 今夜无雨, 月光惨淡, 冈上坟包处,早早蹲了一位老妇。鸡犬在她身边聚散,将坟冢游荡成家中小院。 儿啊。老妇将纸钱一张张烧下去,火光印红她斑白的头发, 看看这些小鸡,你走的时候家里只有三只小鸡, 现在变成一百多只了,有一些养大后卖掉, 赚了不少钱,你不用担心我,我一个人过也能很好。府官大人每十天就会来看看我,可没人敢欺负我这把老骨头。 寒风惊起松涛,扰醒了栖息的雀鸟,却温柔地拂过老妇脸上皱纹, 银发随风轻蹭着她的脸颊,似在抚摸。 老妇不得不眯起眼睛:儿啊,你在下面好好过,不用给娘省钱,好好和媳妇儿过日子,娘买了很多金宝银宝,都给你,别像以前一样,烧热水的薪柴都舍不得多用。棺材铺里卖的纸金元宝和纸银元宝,仿佛不要钱般,被她往火里烧,焰色越腾越旺,烘亮了脸上两行老泪。 隔着山岗,闻得哭声飘淼,悲风瑟瑟,纸钱的灰扬漫了天。林稚水伸出手,灰烬飞近白掌,黏得满手斑驳,五年了,她至今不知道她儿媳妇就是那个凶手,只看今年,便能瞧出她往年也不例外,希翼意外身亡的儿子儿媳能在地下过得好。年年岁岁,皆是如此,倘若她儿子不曾投胎,年年听家人的殷殷关切,该多难受,多心塞啊。 死者何其无辜,他的家人,又何其无辜? 王轻指尖一颤,远远看着老妇佝偻的身形,心绪复杂。 纸钱烧完了,老妇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话,才颤巍巍起身,呼唤着黄犬将鸡崽子们赶回家。 约莫等了一盏茶,确定老妇不会去而复返后,林稚水与王轻才出现在猎户的坟前,酒水尚沃着土地,残留湿气。 林稚水拿出小册子,吐字清晰地将关于猎户的案件记载在他埋骨之地念了一遍,包括杀人者已死,死法勉强也能说是受到律法制裁的消息,也一并告诉了他。 飒飒风厉,拍打着碑石,似凄似怆。 念完后,少年语气郑重,似是承诺:你放心,很快,杀害你的人就不能够继续留着清清白白的名声在阳间了。 没有人能剥夺别人的知情权,也没有人在犯了罪之后,还能完好地避过谴责目光。 如果王姑娘依然固执她的做法,那就由他来,将所有的,不论是藏污纳垢,还是阳春白雪,都揭露在日光之下,是好是坏,都该由人来决定,而不是直接抹掉他们知晓真相的权力。 他能理解她的做法,他能尊重她的做法,却无法认同她的做法,所以,他会有他自己的做法。 在少年好听的嗓音中,风也慢了下来。王轻静默着,好像自己是一块木桩子。 只在林稚水说完之后,看着他明亮清澈的双眼,将唇角一抿,转头对着墓碑,微微垂首,我很抱歉。 这些歉意,在她心中囤积了五年,说出口后,也并没有觉得心情放松,认为可以释然了,她仅仅是从林稚水的行动中,领悟了一个道理:有些事情,总该说出口,或许你不觉得需要那么做,但是,总有人会需要。 少年眼角微微翘起,黑亮的眸子似乎流溢着欣然:咱们走吧,去下一个。 好。 他们往岗下走时,大风起,刮起的粗砂大石磨着墓碑,吱哇声极像人语。 一个状若石头的东西在岗上翻滚而下,被风推着,往林稚水脚上一撞。 少年及时收脚,那黑乎乎的东西便停在了他鞋尖前。 这是什么?林稚水弯腰捡起来,借着不太明朗的月光看清了它,馒头? 他记得猎户的坟前就摆有三个大馒头做祭品,这是被狂风吹滚下来了? 林稚水侧头看向王轻:你等我一下。 王轻的视线往他手上一瞥,你要放回? 林稚水:还得去找山泉冲一冲。 王轻点点头:同去吧。 两人找到了一片结冰的泉道,用剑撬开厚厚的冰层,将馒头伸进那刺骨寒泉中刷洗,再放回墓前。 然后,在快要走下山岗时,那馒头再一次滚到了林稚水脚边,锲而不舍。 林稚水: 王轻: 他们纷纷按住了剑柄,瞧望四周。 包公轻轻一叹:主家,收下吧。 林稚水发愕,电光石火间回过神:包待制,您是不是 是啊,我看到了。包公想到自己的阴阳眼看见的场景,脸上微微动容。 他看到了,少年在素不相识的人坟前,告知对方,他死去的真相,以及凶手死亡的真相。那重若千钧的承诺后,是猎户的魂灵幽幽从地府升回,向少年隆重一拜。 风是猎户的心意,馒头是猎户的感激。 要不是吹三个实在做不到,他还想将三个馒头都送过来。 林稚水:他还在吗? 回地府去了。据猜测,无冤屈的魂魄无法在阳间久留。 林稚水垂眸,凝视着靴前沾了泥土的馒头,眼中烁闪着触动。 他往坟墓的方向拱了拱手:一路珍重。蹲下身,散发热气的手掌包裹着有些梆硬的馒头,一颗心在滚烫的胸膛跳动,几乎要顺着那一弯腰,从喉咙里滚出去。 在王轻眼里,林稚水的动作无头无脑,但她看懂了,是猎户送你的? 嗯!少年咧出洁白的牙齿。 尽管他不是为了一声感谢去做,得到别人的感激时,他总是高兴的。 王轻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就是突然地别开了目光,不想让涌起热气的眼睛被少年发现,亦无法去直视少年清澈透亮的双瞳。 和少年比起来,她的世界是多么充满了脏污啊。 王轻压着声音里的异样:我们继续吧。去继续做你想做的。 好!林稚水翻开册子,我看看,第二位,长工刁奸雇主妻子,其雇主骗杀长工,开水浇淋创口,掩盖血荫,假作中风而死。明面上判定:受妖族惊吓过度,中风而亡。暗中以刑法所判:虽情有可原,终是杀人,斩,已执行。 刁奸,也就是诱|奸。 我记得,刁奸被陛林稚水顿了顿,当今视为有伤风化,判凌迟。而被奸妇人,不至于死罪。 王轻冷笑一声:那员外怕被张扬出去,使自己丢人。而他妻子,自提希望员外另娶一妻,降她为妾,员外亦答应了。 案中记载了长工以私事威胁妇人与他通奸。她看着林稚水:你待如何? 林稚水不假思索:他死有余辜。又道:跳过这个,去下一个。 我还以为你会说,不论如何,他是死在他人手里的,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我也没那么正直逼|奸犯不配。 王轻露出了一个笑容。 林稚水:有一件事,我希望能得到王姑娘的同意。 什么事? 如果这些案件记录日后会公之于众,能不能将这件案子扣下来,单独告知那员外的妻子?这样子她就不会受到二次伤害了。 王轻定定看着他。 可以说她以前接触得狭窄,也可以说她不怎么习惯到处交友,但是,艳如骄阳,又温柔似水的少年,是她二十六年的时光中,罕见的亮色。 他来之前,考虑到是上坟,甚至还特意换下常穿的红袍,素白的长衫映着皎洁的月光,她在他身上看到了滔滔江汉,既能承载着清水,亦能包容浊泥。 好。王轻此时也不想说什么你就那么有信心我会打消想法之类调侃的话,只是坚定地,凝重地:我答应你。 王姑娘手抚着长剑剑柄,闭了闭眼。 这是一个可怕的预感,也许,她真的会有所动摇。 林稚水。月光打在她面上,隔着黑纱,眼眸中的那一丝动容被藏了起来,只有一声看似冷冰冰的不悦:你真狡猾。 首领不会轻易动摇想法,清醒的人不觉得自己需要做出改变,但是,狡猾的小狼用他的耐心,慢慢磨软保护心脏的胸骨。 王轻总归还是个人,是人,就能有恻隐之心。比起冷漠的话术,这一回,少年选择了用感情化为楔子,宛若木工伐树,用一件件事冲击王轻的心神,直到楔子的尖端插入心口,慢慢张开心房。 一个阳谋。 林稚水侧头看她:但是,它已经被你识破了。 王轻:所以,你要怎么做? 林稚水摇了摇手里的册子,似是不解她为什么会这么问,继续做。 王轻:若是我说,我不去了呢? 林稚水茫然:可是,我做这事,也不是单单为了改变你的想法啊。 青莲剑挂在他腰间,好似捧了一缕月白,凝成剑鞘,守护着刚直的长剑淡蓝之下,剑身无邪。你要是不想去,我自己去就好了,还有一百三十七个案子的死者等着真相,我做完就回府里找你。 王轻与林稚水对视片刻,算了,我和你一起去。 她想看看,他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第一第二个案件出自《疑狱集》和《皇明诸司公案》,后面的都是顺手打的。 第90章 璀璨未来 第三个案子, 独身男性被勒死在家中,钱财不见。 林稚水在邻里好心替他挖的坟外,将匪徒伏诛的后续娓娓道来。 第四个案子, 男主人连带一对双胞胎女儿被打破脑袋,藏尸山洞,只有恰好回娘家的女主人逃过一劫。犯人是暗恨男主人拆穿他偷鸡摸狗的街坊。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7 将杀人者并没有逃脱制裁这个消息带给死者后,林稚水又转道去了他们家中,为将双眼哭瞎的女主人,留下了一袋碎银。 第五个案子, 学子因私试名次, 认为书院先生们徇私, 使他屈居第二, 引弓射杀两位先生, 一位副院长,后拔剑自刎。官府对外将他的愤恨之情,说是被妖族引诱。 林稚水挨个走遍惨死的先生及副院长的墓地,不厌其烦地表明, 纵然过了四五年,也一定要让那学子将该有的罪名背好。 第六个案子 第七个案子 一百三十七个案子, 一百三十七道承诺。 王轻无法从林稚水的眼里看出虚伪,亦无法从他话语中辨出假意。从黑夜走到白天, 从清爽走到汗湿衣衫,每一次都说得真诚,每一句都并非敷衍,王轻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支撑着他奕奕的精神,令他一丝不苟地去完成这分明应该和他没有任何关联的事情。 待到最后一桩案子时, 鬼使神差地,王轻退后数步,去看林稚水背影,想看一看他会不会疲倦。 红日照下,子午之时,金黄光辉浮烟般拢在少年身周。 那绝不是正午阳光灿烂带来的错觉! 王轻瞳孔一缩。 所以,那是什么?竟使他粲然若神人! * 那是什么?! 城中人纷纷抬头,瞧向天际。 一道黑影自青霄掠过,金色波纹华靡,如排云扩散。似要直延伸到苍穹尽头。 好像是从府官大人的府邸飞出来的! 破风之声迅疾,却并不尖锐,黑光泱泱,金光峨峨,挟天火降世之威,坠向城郊。 林稚水听得声响,侧头看去,只远望得一道黑光划破云天而来,轰然落于他身前,气浪掀起发丝,漆黑的瞳仁映着金圈,好似玄奥隐微其中。 那是一柄巨大无比的钝剑,直插入土中,通体幽暗。外有金光周流,合着少年一呼一吸,光如日晕。 王轻认出了它:这是巨阙,那柄废剑?! 林稚水:废剑? 巨阙似乎听得懂这话,不满地嗡嗡震动,地面顿生裂缝。 怎么看都不像废剑。 王轻:巨阙被称为废剑,并非是说它钝而无用,而是指,寻常人没法子用它。 所谓金生丽水,玉出昆冈。剑号巨阙,珠称夜光,巨阙为十大名剑之一,钝而厚重,一旦挥舞,可开山裂石。然而正因如此,非九牛二虎之力不可驱使的局限,令它不似普通剑刃,上手就能用。想要用它,得先打熬力气,平常人学剑,三五年内就能有小成。学巨阙,三五年恐怕人还在搬砖练气力! 这便是众人称其为废剑的缘由。 李韬把巨阙送给林稚水时,他还未拜师青莲剑仙,巨阙予他,正好可以打磨心性以及力气,万一兵刃被夺,凭一身巨力,说不得也能化险为夷。 林稚水看着巨阙,巨阙也好似在看着林稚水,金光闪烁,如同人脸上的骄傲之意,仿佛在说:我可不是随便的剑,绝不会是个人都能拿起来! 林稚水若有所思,不知道哪来的冲动驱使他,令他走上前去,伸手握住了巨阙的剑柄。 小心闪到腰!王轻记得,林稚水并没有怪力。 然而,林稚水握着巨阙,轻轻松松就将它从土里拔了出来,不比拿一支笔困难多少。 王轻好似看到了铁树开花,雄鸡生卵。 李家的剑道天才不少,可在不经过特意的力气训练,想拿起巨阙的人,无一不是铩羽而归。他们那么做,皆是因为传言十大名剑有灵,列如巨阙,倘若能得其认可,无需巨力也可以挥动它。 对了认主!!! 王轻猛然发现,林稚水身上的金光,与巨阙的金光如出一辙,她有预感,这金光才是巨阙认主的关键,只不过,平日里宝剑自晦,从未有人见过巨阙放光罢了。 巨阙有金光,王轻知道,典籍中记载一朝欧冶鼓洪炉,跃跃祥金成巨阙,但是她一直以为这话里的祥金是虚指,一种描写手法,谁能想到,居然是写实?! 林稚水:王姑娘?王姑娘? 王轻回了神,怎么了? 林稚水:我们该去牢里了。 牢里?去牢里做什么? 还有最后一位。 嗯?不是完了吗? 还有陈大夫!少年眸若星辰,他对恨妖的事情非常生气,反正都要死了,至少在死之前让他知道,这座城邑,会有将来的。 王轻扯了扯嘴角,嘴硬道:我可没答应。 林稚水不说话,只是冲着她笑,金光之中,眼瞳异常黑亮。 便是他不说,王轻也读懂了那未尽之言。 你做你想做的,我做我想做的,我们,各为其道。 王轻:你倒是个好人。 少年睁着双眼望她:我本来就是好人。 再低下头去摆弄巨阙,神色苦恼,认主后,这玩意背在背上,倒不会压死他,可,一来,他没带系剑的绳子,二来,它身上的金光也太亮了,巨阙,打个商量,你的光能不能收起来? 金光闪了闪,慢慢缩回剑身。便又变回一柄古朴重剑,黑沉沉的,看着更像是一条大铁块。 林稚水乐了,这下可以了,别人顶多觉得我用古古怪怪的剑,不会去想这是什么重宝。 古古怪怪的剑撞了他一下,这要是原来的重量,得撞他眼前一黑。 林稚水单手把重剑一拎,想了想,扛到肩上,回头勾着眼角一笑,是鲜活的朝气,王姑娘,走啦!长腿往前迈,一步迈出旁人两步的路。 他身上的金光也黯淡了不,应该说也收回去了。 王轻:林公子可知道自己刚才,也有着和巨阙一样的光? 也是金光? 对。 我身上确实有金光,但那是在体内的,而且也不多,就只浮动于灵气表层林稚水一边说,一边顺便内了个视,当场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多了! 这都成小金人了! 在旁人看不到的少年体内,金光若河水沛沛,流经五脏六腑,覆映骨骼经脉。 王轻趁机询问:你还记得第一次有金光的时候吗? 那肯定得记得,就是因为包公审阴,为那童鬼申冤,才让他从对方口中得知徐吟想的账簿,呈交给陆县令,发现县令消极怠工,才进而人与妖之间的真实情况。 当然,后面那些都不必说,林稚水只说了包公审案一事,就见王姑娘一副忽然间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幡然醒悟的模样。好奇地问她:你想到了什么? 王轻偏头,嘴唇动了动。 林稚水:什么? 王轻的目光投注在巨阙剑身,想要抬手去摸这柄她以前经常在李家家主身边看到的剑,然而,手抬起不到半寸便陡然放下,空余被带动的袖口在晃动。 是浩然之气。王轻回忆着李家家主对她讲过的巨阙详解,巨阙是正义之剑。而金者,刚健中正之性,可以去邪,扶持正气也。所以,我猜那金气,是正气,是浩气,是刚直之气。 王轻说着说着,就看向了林稚水。 他每发自内心做一件浩然正气之事,金光便更盛一层,究竟是如何的秉承正义,才有今天这番,身负光明,如日照世。 巨阙选择他,实属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浩然正气?少年的身形挺拔如出鞘长剑,却不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凌厉锋芒,微微侧目时,眼中凝聚的好奇更令他似兰皋般,仿佛别人稍微主动地去驾船,就能够接近,竟然是因为这个? 林稚水举起巨阙,突然间尝试着往剑身中注入少量的金光,剑身嗡然一震,光芒怒放,比油里倒水还夸张,转瞬间蒙上灿金之色。 随手一挥,剑啸好似龙吟,爆掠出匹练剑气,一股盛大刚直的气息随之而出,不远处被击中的巨石骤然碎裂,轰鸣声若九天雷霆。 林稚水: 王轻: 林稚水顿时感觉有点口干,摩挲着剑柄,指尖绷得发紧:这威力,有点大啊。 只注入少量的正气就能有这样的效果,假如一口气把他体内的全输进去,那能有多厉害?削山平海? 冷静冷静,这个要作为杀手锏,不能随便试。 王轻感觉浑身都有些热。 她为什么要选择欺骗城中人,构造类似于狂信徒的军队,不就是因为她觉得妖族无法轻易战胜,需要调动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吗? 眼前看到的场景仿佛在王轻脑子里点燃了一把火,将她的世界燎亮。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林稚水。 嗯? 你可知道,九灵盛宴? 林稚水点了点头,眼中微带疑惑。 九灵盛宴他当然知道,只要不是从出生起就完全与世隔绝的人,都会知道这一个每三十六年举办一次的盛会。 九灵者,九天也。取自辟九灵而求索,曾何足以自隆?登其万天而通观,浴太始之和风,又名登天路。 不拘身份地位,不论是否读书人,甚至不论种族,皆能报名参加,若得第一,便是一步登天。只不过,有年岁限制,唯有各族青年才可参加,所以,还有一个特别接地气的名字青年大比。 以前,人族兴盛时,九灵盛宴是用来彰显实力,使四海八荒,诸天万界心生畏惧的大会,而如今,只有人、妖二族参与,并且近几千年来,一直都是妖族压着人族打。 林稚水:怎么突然提起它了? 离上一次的九灵盛宴已过了三十五年,明年就又是一轮大会的开始,凡是二十四岁以下,皆可报名。 林稚水意识到了什么,身体更加绷直如弦,蓬勃矫健的朝气杂混着浑然天成的飒爽,使少年现出了一股逼人的俊美。 九灵盛宴,登天大道,尽头为绝巅。林稚水,只要你是第一,我便停下一切挑拨恨意的手段,并且将真相公之于众,亲自上门,对受害者的家属负荆请罪。 王轻的双眼紧盯着他,那目光不像是在看人,更像是在凝望着一轮朝阳,一份希望,证明给我看,我不需要依靠那么极端的做法,也能等到人族拥有光明璀璨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金生丽水,玉出昆冈。剑号巨阙,珠称夜光 《千字文》 * 一朝欧冶鼓洪炉,跃跃祥金成巨阙 《古剑篇赠彭艾庵》 (这诗应该是明末清初的,不过反正我文里大体上时间线错乱,问题不大,就是借来用用) * 金者,刚健中正之性,可以去邪,扶持正气也 《金针秘传》 * 辟九灵而求索,曾何足以自隆?登其万天而通观,浴太始之和风。 《大人先生传》 第91章 为虎作伥 好。 少年仰了仰下巴, 白净的颈子修长,将紧贴着躯干的素衫拉得绷直,看上去又干净又利落, 你好好看着,人族的未来,必然一片光明。 回大牢的路又快又短,行走的步子又轻捷又怡悦,心口大石落地的声音响亮悦耳,狱卒从腰带上叮叮当当解下钥匙, 大铁门拉开腐朽的闷躁味道, 也没能让林稚水皱眉。 他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王姑娘吃过腌鱼吗, 闻起来又咸又腥, 这牢里就像是腌鱼的大缸子, 人在里面都要腌入味儿了。 王轻踩着脚下略显潮湿的地板,视线从墙角滑溜溜的青苔一飘而过,腌鱼我没吃过,腌肉倒是吃过不少, 年节家家户户都有腌肉大火腿,闻起来就是这个味儿看来过年前后不用给他们清扫牢房了, 闻着腌味,过个好年。 年后, 就可以见血处决了。 过年啊林稚水算了算时日,只差五天,那我得快些赶去皇城,应该还能赶得上除夕。 王轻脚步一顿,神色诧异:五天,到皇城? 这里离皇城可不近, 坐马车也得直到二月三号才能到那儿,足足两个月的路程,五天就想到达? 林稚水转了转手脖子,盯着自己有些淡白的指甲,混不在意道:八百里加急,换马不换人。 王轻拧了拧眉。 一支支火把从他们身边往后退去,砖墙上,人影绞着火影晃动,游过了一面面墙,直到牢房近在眼前,影子才静静地拉长在人后。 林稚水站到门前,陈大夫 大夫翻了个身面向他,睁眼时略带不解:你怎么又来了?老夫可不是华佗,还能有一本绝世医书留给你。 林稚水朝他笑了笑,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油布包,穿过栏杆缝隙递进去。 当大夫的,望闻问切是基本功,鼻子轻轻一动,就嗅了出来,鸡肉?你给我带这个做什么? 少年笑得很和善:快过年了,牢里的饭食没有多少油,给您带一碟鸡腿肉尝尝。 王轻淡淡道:我说你怎么特意跑去东街,原来是买这个去了。 东街离牢狱远的很,一个在东北角,一个在西南角,王姑娘补充的这句话很难说不是故意在帮林稚水刷好感度。 陈大夫眼皮子抖了一下,终究还是把布包接过来,常常拣草药的手摸得满手滑腻,等将布包打开,露出里面削成一块块的腿肉,鸡皮黄澄澄地流油。旁边的牢房里传来了牢友们响亮的吞咽声。 这时候,非亲非故的,能够带熟肉来探监,真的是很把人放心上了。甭管犯人爱不爱吃肉,好歹情是领了。 之前被他看过病的狱友捂住鼻子,瓮声瓮气:大夫,您吃快点,不然,我没上断头台就得先被你馋死了。 陈大夫抬眼,望着林稚水,难得的严肃认真:你想要什么? 不等他回答,就扯长了油布,隔着布用手随意翻动鸡腿肉,红润的肉色看着就很新鲜,先说好,我真的没有传世医书,家里最值钱的,就是那一瓮瓮的草药。不过,如果你想学医,我现写一些基础也行。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7 我没有想要的,一定要说,这根鸡腿是为了感谢您之前的那一番话。那一通骂,才是将楔子札进树干的关键。 陈大夫慢条斯理吃着鸡腿肉,并不吭声。 这鸡腿油亮诱人,脂绵肉嫩,入口是浓郁的酱香,如果断头饭也能有这个待遇,那他也不怕断头台上走一遭了。 耳边,那小子依旧在叨叨:还有,我和王姑娘已经去这五年来的案件受害人坟前道过歉了,我答应了他们,一定会把真正的凶手公之于众 扑通 鲜嫩的鸡腿肉掉到了地上,看得隔壁牢友满脸的心疼,恨不得帮他将肉捡起来。陈大夫却懒得管肉不肉的了,猛然抬头看向林稚水,手捏皱了油纸,你去做了这事? 王轻稍稍靠在墙上,火把之下,墙面冰凉,依然没能让她蹙眉。唯有陈大夫的用词令她眉头一挑。 果然啊,这大夫也看出来了,林稚水给她留脸,说是我和王姑娘,实际上,做主导的,主动去做这事的,是林稚水,她不过是心有触动下,跟随他行为的投机者。 少年没听出来,扒着牢门,双眼明亮地与陈大夫对视:是啊。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是,你听到这个,应该可以安心的去了。 陈大夫: 话我也带到了,您慢慢吃,过好最后一个年。 那小子转身就走,背挺腰直,肩平头正,走得神采奕奕,遥遥望去,犹如盖雪青松。陈大夫心中清楚,自己举止端正是从小被亲爹拿鞭子抽出来的习惯,而这姓林的小郎君,结合他的作为,才是那种真正的身正不怕影子斜。 他闭了闭眼睛,张嘴:公子可听说过为虎作伥? 稳健的脚步声停住,接着传来的是少年茫然的声音:听过是听过,但,大夫您的意思是 陈大夫睁开眼睛,城外南去三四里路,有高山,有山溪自顶流下,冬日沟水涸了,沿长沟逆行,至山腰,乌簇簇的一片林,闻得刺鼻臭气,往北直行,见沮洳之地,烂泥没过膝盖,翻过它,便有虎穴,穴中一口气说到这儿,哪怕照顾着林稚水的听力没有太快,肺活量依然受不住。停下来时猛然一呼吸,牢内湿气臭气钻入鼻腔,反射性就拧皱了眉:有虎妖。 林稚水眼神一凝:虎妖? 王轻摸上了剑柄:妖?在三四里外的山上? 家里是茶商的那位狱友好似屁股下有荆棘,从坐的地方弹起来,虎妖?怎么会有妖在那么近的山上?该死的妖怪想干什么?偷偷吃人? 陈大夫瞥了他一眼。 恨妖城的洗脑确实成功,纵使是为了税收,意思意思念一念口号的商人,依然不知不觉受到了影响提到妖,第一反应就是对方在人族居所附近,一定是要吃人。 当然,他也没想错就算没有吃人,也没抱什么好心思。 什么是为虎作伥?有一个传说是这样的,被老虎吃掉的人,魂魄会被迫受老虎驱使,成为它的伥鬼。 林稚水捏了捏鼻梁,我去看看 陈大夫:最好等到月上中天再去,有可能你们不需要自己去找沮洳之地了,跟着鬼魂走就行,我就是那么发现虎妖的。 林稚水没做太多思考就点了头:您有经验,听您的。 离开之前,林稚水忽然发问:这件事,大夫是不是原本打算带进棺材里? 是。陈大夫弯腰去拾掉了的鸡腿肉,恰好避过少年无垢的明眸。 如果不是林稚水做的事情,让他有所触动,他的确决定把这事永久的藏在心中,恨妖城能挡得住虎妖,那便是它的幸事,而倘若挡不住 这样一座畸形的城,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他弯着腰,仰起脸,直视林稚水:我知道,我偏激了。林公子,别那么凝重,高兴一些,是你的行为,才让我决定将这事告诉你你救了一城的人。 能不能救到,林稚水并没有打包票,当夜,他和王轻,以及王轻挑的七八个好手,来到了陈大夫说的山上。 才到地方,他们就发现陈大夫所言非虚,他们确实不需要顺着沟渠找沮洳之地也就是沼泽了,他们找到了大片的鬼魂。 满山的幽灵游荡在路间,身旁飘着莹绿的鬼火,虎啸响起,鬼魂们呆滞着眼瞳,随着啸声,慢慢朝某个方向聚去。 虎妖立于大青石上,威风赫赫,粗大的虎尾一剪,脚下巨石开裂。无数鬼魂立于他身前,摆出臣服的姿态,林稚水等人拨开草丛偷偷去看,只觉得全身发冷。 关键时刻,是和妖族交战多次的秦始皇开口,稳住了林稚水的心神:伥鬼没法实质伤人,否则,虎妖便该越过狐妖,成为人族心腹大患了。 别的不说,哪场战争不死人,虎妖往战场上一跑,杀人,或者偶尔补刀,本来是人族的战士,死后却被虎妖操控,攻击同胞,而人族至今还没有伤害鬼魂的有效手段,这还怎么打? 林稚水脑子里得弦才刚稍微松了一下,陛下又继续说:不过,伥鬼也不是什么用都没有,他们 始皇帝低沉的嗓音似乎有些飘忽,离林稚水慢慢远了。 困倦的感觉突如其来降临,没有给少年反抗的时间,便倏地将他拉入黑暗中。 林兄弟! 主家! 这些惊声,林稚水一个字都听不见了。 而与林稚水同行的人,也一并陷入了昏迷,无一例外。 虎妖鼻头一动,从大石上跳了下来,尘土弥漫。山里行人多,他闻着味道,仔仔细细地检查了石头后面,枯沟里面,最后,慢腾腾地迈进苔草里,虎脸勾起诡异的微笑,这是什么?瞧瞧,我抓到了一群小老鼠? 虎妖抬起了前肢,月色下,弹出的爪钩闪着寒光。 一轮剑芒如镰刀掠过,只瞬间的嘎吱破骨声,长条黑影飞挑到空中,随着虎妖嘶嚎:我的手重重落地。 云雾半遮了明月,夜色中,人影由淡转实,玄衣眇眇,冥晦着赤纹。 一柄黑若冥渊之水的剑指着虎妖咽喉,寒凉刺肤。 孽畜。锦衣华服的男人,声音比剑锋更冷,你做了什么? 霎时风过,吹散了厚重云层,洁净的光芒洒在那张神情淡漠的脸上,分明没有狠戾之色,却令虎妖不寒而栗。 第92章 无尽鬼蜮 剑尖慢慢往下划, 从虎妖咽喉,划到胸膛,割伤心口, 裂下小腹。 嬴政的目光冷冷地随着剑尖移动,再落到虎妖身下那滩浊黄液体上,嫌恶地别开视线,朕给你三息时间,解开术法。 虎妖双腿直抖,股间淅淅沥沥着尿液, 骚味弥漫空气中。饶、饶命!好汉饶命!我不知道什么术法, 我、我什么也没干啊! 虎妖欲哭无泪, 换个人他也绝不会这么怂, 但是, 谁知道面前这人是哪里来的,一身煌煌霸气,压得妖族苦不堪言。 对,压得妖族苦不堪言, 不是压得他。 虎妖敢拿自己的脑袋做保证,任何一头妖怪站在这儿, 都会被面前人的威势压得气都不敢多喘一声,仿佛对方是对妖族享有生杀大权的君王, 一个眼神就能令诸妖诚惶诚恐,生怕惹得对方不快。 可,对方分明是一个人!人又怎么会能够对妖有生杀大权?开玩笑也不敢这么开啊,这都要把牛皮吹上天了。 不 等等! 纵观人族历史,还真有人做到了,是那铁血大秦的君主, 秦始皇。 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妖族七百余里。狐不敢南下而食人,士不敢弯弓而报怨。虎妖心里默念着这段话,扒开了记忆里那段妖族的血色岁月。 那时候,尚有秦朝,他还是一头小雏虎,而秦人比虎狼还虎狼,杀妖能进爵,将堂堂妖国杀得亡国,更研究出一种神物,能探出眼前是兽是妖,众妖奔逃入山林中,几近亡族灭种。 那一道道杀妖剁头的身影,形若罗刹,是虎妖永远起不来反抗心思的噩梦。 始皇帝在时,大秦在时,镇得万妖不敢怒亦不敢言,仅是看到秦人靠近,便两腿发软,难以反抗。 虎妖猛然抬头:你是秦人?! 唯有秦人,才是妖族破胆的根源。 嬴政冷声:三息已过 等等!虎妖牙齿打格,你别割我的头,我真的不知 嗯? 我我我我知道了!生命危机下,虎妖大脑前所未有的转动,鬼蜮!他应该是三魂七魄去鬼蜮了! 指着他要害的剑收了回来,未等虎妖喘出大气,便听得一句厉言:二三子,审! 地面奄忽涌出数个泥俑,将他架住,往旁边拖去。虎妖的腿不禁发抖,差点滑倒,上半身全由泥俑提着才没软下去,下半身,两条腿软成烂泥,随着身体拖动,晃晃荡荡。 秦、秦军!!! 铁锈味在虎妖口腔里蔓延,虎妖又立刻振作起精神,小心翼翼将舌头缩起来,免得不小心咬断了舌头,让秦军以为他想要咬舌自尽。 如果换成其他妖族,必没有他这么不堪,可是,他经历过啊!他经历过那个妖王俯首系颈,甘为下吏的赫赫大朝! 他不敢!他真的不敢反抗!再拥有大量伥鬼,他也不敢有别的心思!这些是秦军,那黑袍绣红纹的男子,是秦人啊! 始皇帝没再给虎妖一个多余的眼神,转过身去看晕倒的学生。在看到那充满灰尘和泥土的地面将林稚水的白袍染脏时,眉心微拧,再一想到寒冬腊月,大地霜冻,脸色更是不愉。 兵马俑小哥眼神一闪,上前半步:陛下,可要驾车来? 始皇帝:准。 青铜车自秦始皇陵中驶出,离开文字世界,停在嬴政面前,兵马俑们知意,轻手轻脚将林稚水抬入车中,盖好被褥。 数道流光随着青铜车从小世界里飞出,落地后,是诸人模样。 吴用扇子也不摇了,五指紧捏着伞骨,始皇帝此前说的伥鬼害处为何?说不得林兄弟正是因此,才陷入昏迷。 嬴政垂眸,拂着吹毛短发的剑刃,声若寒泉:伥鬼以鬼气影响人的阴暗面,使人心理扭曲,变得毛骨悚然。 也就是,激发人心底的不堪,使人被负面情绪拖累,成为蛇蝎。 包公皱眉:普通鬼魂亦可,只是,他们是身上无时无刻不散发阴气,才带来的影响。 阮小七拳头一砸树干,轰地出了浅浅的拳印。 郭靖:阮兄弟? 阮小七咬牙道:那虎妖若是没扯谎,林兄弟去了鬼蜮,出来后,岂不是要不人不鬼? 他们必然不会嫌弃林兄弟,但,林兄弟肯定也不会想自己入魔。 西门吹雪抬眸扫了一眼其他人,那就把他带回来。 剑神一言,使月冷星淡,唯余风雷激荡,将云水翻腾,人心奋动。 好!那就把他带回来!我阮小七也当了一回被惊醒的梦中人!活阎王几个跟斗,于风中飒动衣角,三两下就窜到兵马俑们审问的地方,抬腿踢了踢大老虎肥硕的屁股,嘿,这畜生招了吗? 黄土味儿混杂着血腥,若有似无地飘着屎尿臭味,地上虎妖早已看不出那虎背熊腰的尊容。尽管他一直嚷嚷着招了,问什么回答什么,兵马俑仍不敢轻易地将这些供词呈给始皇帝,转来转去,问了三四回,审问的手段也是花样百出,才得到一份值得信任的证词至少,八成的可信度。 兵马俑严肃着神情:招了。 然后,阮小七就看着兵马俑想也不想地迈过他,走向始皇帝。 陛下,臣有供词要奏。 待嬴政颔首,兵马俑将审问出的所有可信之言说了出来。 虎妖的确没有撒谎,林稚水是被卷进了鬼蜮。那里是众鬼聚集之地,却并非投胎之所。寻常时候,鬼蜮不开,只在每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开启大门,众鬼受召而入。 而林稚水和其余人,来的时间不巧,身处伥鬼齐聚之地,鬼气盖过了人气,鬼魂前往鬼蜮时,一个没注意,就把他们裹走了。 人若进去 郭靖急问:人进去会怎么样?同时,心中下定决心,如果知道进去的办法,他一定要去闯一闯,把林兄弟全须全尾带出来。 然而,虎妖也不知道人进去会怎么样,他只知道鬼进去后要接受评判,做了恶事的鬼根本没机会出来。 循着这个供词,吴用脑子一转:鬼进去后,要被不知名存在断功过,人进去,说不得也是该接受评判。 评判?始皇帝眼尾一挑,不屑一顾:谁有资格? 谁有资格? 既是鬼蜮,唯有人命尔。 林稚水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在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再摸遍全身,青莲剑不在,巨阙剑不在,战文不在,就连文字世界也联系不上了。 茫然转瞬即逝,坚定重新布满少年眼底,他抬起脚,往前踏了一步。 唿地一声,幽蓝鬼火缕缕燃起,左右两排,在他前方列出通往黑暗的长路。似是在 请君入瓮? 尽管此刻他身上什么助力都没有,林稚水心中依然不见惧意,反而飞起眼角,笑容肆意: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 少年眼中无畏,自是刀山火海都敢闯一闯。 当那一脚踏上鬼火映亮的路时,左侧第一缕鬼火陡然加亮。 林稚水嗅到了腐木的味道。 通俗点,就是发霉。 然后,是酸臭味,像是腐烂的肉混杂了废物污水,直想让人恶心想吐,闻到后想逆风逃出十公里外。 少年皱起了脸。 嘻嘻。陌生女孩的声音甜如蜜,含糖量超标到要齁死人,是不是很臭? 林稚水淡定地又闻了闻,是很臭。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8 装神弄鬼的烟雾缭起,白纱漂浮,从他鼻间拂过,腐臭直扑鼻腔。酸水几乎要从胃里翻涌上来,林稚水倏地发难,将纱布一揪,入手触感黏腻湿滑,比起布料,更像是什么生物的舌头。 嘻嘻。那道陌生的女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是从后脑勺传来,你妹妹本来也该是这个味道。 林稚水用力一攥布料,滋地拉扯声后,反手将纱布甩出鞭子的质感,抽向身后。 抽了个空。 但,并不是没人或者说,鬼。 布鞭穿过半透明女孩子的身体,如穿水帘,仅有波纹圈圈荡开。女孩对着他笑,脸白得像刷过粉的墙,唇角殷红,笑起来直咧到耳朵根。 你抓住我的舌头啦。女孩轻轻道:它像不像年糕?我特别喜欢吃年糕,闻起来香,吃起来又软又黏。 手上纱布随着她的话,石火电光间变成了一截长舌头,柔软湿润,微微翘起,舌尖卷着林稚水的手腕,好似水蛇环绕。 配上周围荧荧蓝光,活脱脱一个鬼片现场。 林稚水垂下眼,凝视古怪的长舌头,另一只手,食指与中指并起,唰地劈下,两寸剑气自指尖激出,吞吐寒亡。 迅若闪电穿空,捷似狡狼扑食,只是眨眼那一瞬,舌头断成两节,啪嗒掉落地面,回弹了两下。 女孩呜地一声,捂住了嘴。 少年抬了眸子,静似秋水镜湖,你是谁?掳我过来有何贵干? 我是谁?女孩声音又变了,嘶哑粗涩,让人疑心她嗓子里是不是塞满了糙砂,一动就是杂声刺耳,你当然不会知道我是谁,你干的都是大事情,怎么会在意我这样的小人物呢? 第93章 巨阙剑灵 这话古里古怪的, 林稚水听不明白。 好好说话。少年郎抬眉时,眉梢连带眼角都微微上扬,最是风流写意, 跟我阴阳怪气做什么? 女孩眼瞪瞪:你居然敢凶我? 少年笑了,这天底下,可没有我不敢的事情。 女孩一顿,但是,我是鬼 人有的时候,比鬼可怕。 这话让她抿了唇角, 突兀地, 眼角滴下血泪, 是啊那浓郁的血色划过惨白的脸颊, 为枯萎腐烂的灵魂开出凄厉的花, 人比鬼可怕。有的人,能为亲人怒打恶霸,有的人,却会为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财物, 将至亲推入地狱。 除了鬼火亮明的地方,周围尽被黑雾笼罩, 是一片死寂。女孩魂体上缓缓流露青紫的肤色,口唇发绀, 眼表浮出血斑,凝结在翻白的眼球上,分外可怖。 这是很明显的窒息而死的形象。 林稚水顺着她的脸颊往下看,细小脆弱的脖颈下,竟是一套有模有样的嫁衣,不算特别精致, 却也有了大红袖衫,从领上披下长长的霞帔。 造孽,这孩子搁现代顶天小学六年级,谁这么丧心病狂,连小孩子都娶? 前朝不管,至少在本朝,早有医者证明,女子在天癸未至时,与男人交合,会阴气早泄,不仅伤身,还容易不孕不育,哪怕生下来,孩子也非常脆弱,容易夭折。所以,本朝律法是女子非十四不嫁,男子非十六不娶,眼前的小孩,绝对不够十四! 林稚水叹息一声,指尖剑气寸寸敛回,你是不是有什么冤情? 我说有,你难道还能帮我申冤? 我能! 少年沉着声,肃穆之意令女孩想起来以往随父母去庙里拜佛敬神,当香火钱投入功德箱时,庙祝便也是对着她长兄如此凝目,庄严的声音渺渺飘出,言说其日后必定受神佛保佑,大富大贵。就好像在宣告神谕一样。 女孩依旧嘶哑着声音:我没钱。 林稚水愣神:我不要钱。 那孩子听了,便木呆呆望着他,三五息后,忽自又哭又笑,身后凝出血影,好似狂风下乱舞的树叶,面目狰狞。哈、哈哈,你还在做好人,你还在装模作样!我不信你,我才不信你,你在说谎!你说谎骗我! 腐烂的味道愈发重了,重得人的嗅觉都有些麻木,被强迫着习惯这般恶臭,如今神经竟强行地陷入舒缓之中,眉头不自觉地舒展了。 林稚水瞧着她,鬼哭狼嚎敲击着耳膜,引出了一些思绪:你是和王员外儿子行冥婚的那个? 血影立时静止了。 哭泪和笑容同时停在了脸上,小女孩缓缓扭头,双眼直勾勾盯着林稚水。 你想起来啦? 林稚水定定看着她。 你为什么不说话?小女孩笑容满面,转瞬间,笑脸一收,血点密密麻麻布满瞳仁,将人倒映在那阴沉沉的赤色中,你是不是也觉得是你对不起我?如果不是你,我本来不会死的。如果你能想起后面还有别的人会受罪,将那员外狠狠打一顿,就没有后面冥婚的事情了。 是你都怪你你做得还不够 拉长的调子伴着凉风怆悽,血影浪蹙波翻般从她身后争涌而出,呼啸着,狞恶着,朝林稚水扑过来。 冥冥中,似乎有屠刀吊在顶上,晃着晶影,思想一个行差踏错,便会绳断刀落,将他劈成两截。 * 什么是审判? 问始皇帝,他会说论迹不论心。 问智多星,他会说论心不论迹。 可,谁也不清楚,鬼蜮的审判究竟是按照哪一种。若是论迹不论心,十个人里十一个都不会为林稚水担忧,若是后者 万一孩子就死心眼了呢? 万一孩子就认为什么都是他的错,将一切揽在心上呢? 万一万一他要是遇到了名家的诡辩奇才,明明不是他的错,也被说得愧疚难当,认为都怪自己呢? 这些都不无可能啊。 阮小七急得嘴角都起了燎泡,林兄弟没那么呆瓜吧? 吴用:说不准。 阮小七原地蹦了两下,怎么会说不准呢?我看林兄弟平日里机灵得很,哪那么容易被坏了心境。 吴用指着郭靖:你问问郭大侠。 郭大侠也觉得说不准,毕竟七个月前,林稚水也才有过一次脑子没转过弯,觉得幻境里金光县的覆灭全在于自己的作为,那时候,是郭靖充当心理老师,引着他从胡同里绕出来,这回,可没人能帮他,只寄望于他自己能想通了。 两头白雕还记得他们口中的林兄弟,那是一个好像火中生出来的少年,红衣胜臙脂,雪面常常带笑,说要送它们一场全鱼宴,那真是实打实的心意,五万字,挖空心思将一百零三种鱼描述出来,让它们吃得腹胀体重,浑身每一片羽毛都重得如同一条鱼,飞也飞不起来,张喙鸣一声都是鱼腥味。 在知道少年失踪后,白雕便将刚抓到,叼进嘴里还扑腾着尾巴的活鱼都重新吐回水里,从小世界中飞出来,一左一右立于肩甲上,绒软的颊羽轻轻蹭着郭靖的脸。 郭靖是性情中人,不免悲从中来,一左一右搂着雕儿,眼周都红了一圈。 嬴政负手眺望着云翳下阴晦的群山,眼瞳倒映的暗影,比沉闷漆黑的午夜还要幽深。 和其他人的忧心忡忡不同,始皇帝心中从未有过忐忑。 稍安勿躁。嬴政语气平和:等他醒来便是。 包公诧异:始皇陛下难道另为他准备了救命利器? 无。 难道是早已上过私课,使他心志坚定,不为鬼怪所动? 无。 这也没有,那也没有,为何坚信他能回来? 非是他们不认可林稚水,实在是攻心为上,无法防备,再坚强的人,都会有一块柔软的弱点,倘若被抓住了,铁石心肠也能被揉成棉絮。再加上鬼怪本就有莫测高深之能,便是他们亲自去,都不能说一定可以走出来。 嬴政回身,手扶着已回归鞘中的长剑,身后群山蜿蜒,却也抵不过他岳峙渊渟。 陛下已不再年轻,目光却依旧锐利,刀裁的双眉斜飞入鬓,纵着傲气。 朕的学生自然是最好的。 烈马要在他面前低垂鬃毛,汹河要在他面前平濡,高山融下雪水,冻土流动泥浆,区区鬼蜮,如何能阻断他的步伐。 如此自信到自负的地步,令其他人哑然。 而且,这已经不算自负了,这都是连着别人一起负了。 但是 包公笑了:始皇陛下教训的是。 他们也只能相信林稚水了。 始皇陛下忽地侧头,目光似电,滚出来! 风吹动青铜马车的帘布,掀开厢内一角。风动时,里面人也动了,顺着撩起的口子伏身跃出来。 左右兵马俑上前两步,挡在了嬴政身前。 这个从车里冒出来的人同样穿着一身红衣,却是更显约束的官袍,他冲嬴政一抱拳:抱歉,展某失礼了。 青年朗目疏眉,唇红齿白往那儿一站,似江上清风,山间明月,谁不道一声好,问一句是哪家好儿郎。 然而,始皇帝仅是轻轻一瞥,面色淡然,正要下令兵马俑们将其擒下,包公却是欣喜上前:展护卫! 青年利落行礼:卑职来迟,望相爷恕罪。 包公连忙将人扶起:不迟不迟,又非是你想出来便出来的。不过,展护卫是从哪儿出来的?我记得主家并未 展护卫略有些不好意思:说来匪夷所思,按理,我是没办法出来的,林兄所书写的是相爷,展某只占了文章少少几行字,达不到化形而出的底线。然而,此次林义士受难,他之佩剑巨阙与我相契合,便邀我为巨阙剑灵,望我能去鬼蜮一探,将它主人救出来。 他自然是答应的。只要能出来,重新行义事,保护包公安危,是人是剑灵,他倒也无所谓。 剑灵?包公猛地一震,上下打量展昭展护卫,依然是那么笔直的站姿,炯炯有神的双目,精气十足。可会于身体有害? 相爷放心,我如今身肢皆非血肉,而是浩然正气所凝化,只要林义士能坚持正义之举,我便永不消散。 包公这才放下心来,拍了拍展昭的肩膀,笑容欣慰:如此,本阁再不怕见到展护卫流血了,甚好,甚好。 阮小七叫道: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叙旧兀那展家哥哥,你说你能去鬼蜮,可是真? 展昭爽朗一笑:巨阙认主,我如今算是半个巨阙,能作为林义士的附属追过去。 阮小七:那可能带人进去? 展昭面露为难之色。 吴用敲了一下阮小七脑袋:人家是巨阙的剑灵,你是吗? 阮小七也不恼,明亮的眼睛盯着展昭:我这话也并非见外,提前给展家哥哥赔不是我可将林兄弟的性命托付给哥哥了,若能安全出来,我请你吃酒!我的全数身家,棺材本儿都请你,你能吃多少坛子酒,我阮小七就请你吃多少! 展昭拱了拱手:阮义士放心,展某必将竭尽全力。 作者有话要说:今未笄之女,天癸始至,已近男色,阴气早泄,未完而伤,未实而动,是以交而不孕,孕而不育,育而子脆不寿,此王之所以无子也 《褚氏遗书》(医论著作) 第94章 无能狂怒 展昭自问一生无愧于心, 无愧于人,带上巨阙进入鬼蜮时,也没有丝毫畏惧。 就是有点好奇:不知道展某会碰到什么样的判决呢? 判决没碰到, 反而碰到了一群鬼魂。 一个个看到他后,眼神比野犬见到肉骨头还火热,居然是灵体,好醇厚的能量! 展昭耳朵微动,捕捉到细小的吞咽声,握着剑柄的手缓缓收紧。俊目环视一圈, 唇角抿起, 紧绷了精神。 南侠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义士, 不论在朝在野, 皆是光明磊落, 行正义之事,这具新的身体,有林稚水的浩然正气作为能源,同时也有展昭的意志。落入鬼蜮, 宛若黑暗中放入了一盏明灯,偏偏周围全是喜欢噬光的鬼物。 巨阙嗡嗡鸣动。 展昭微微一笑:巨阙兄放心, 展某风里来血里去,何惧之有? 抬手, 剑出如风卷,裂云吞沙。金光一闪,挥成了一片绚丽云霞,撕破黑暗,扫荡过数个鬼魂。 啊 听得鬼哭狼嚎,更有甚者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便似积雪融化,消失得无影无踪。 侥幸没被攻击的鬼魂们顿时退避三舍,却又舍不得放在嘴边的这块香喷肥肉,双眼通红盯着展昭,随时可以再次扑上去。 那一对对眼眶里,装的不是眼珠子,而是贪婪与垂涎。 展昭绷紧了全身,眉峰拧紧。 双拳难敌四手,这些鬼魂前仆后继上来,他也不敢保证自己始终没有失误,一旦被发现破绽 咻 咻咻咻 黑暗中,仆地飞出四五团糊影,划开雾气,噗地穿透鬼魂眉心,熄了他们天魂魂火。 还没等展昭看清楚那是什么,就听见一声戏谑地:许久未见,展兄何时从猫儿变成鱼儿了?引得一群鬣狗闻着味儿过来。 展昭握剑的手抖了一下,瞳孔中漫上欣喜:五弟! 鬼魂们自以为窥到破绽,毫不犹豫地冲过来,眨眼间到了展昭面前,腐烂的气味从他们灵魂深处散发。 一柄钢刀斜里横出,一刀砍掉了为首的鬼魂脑袋,刀大开大合,自有一股潇狂之气。 穿月白花氅的少年冲展昭挑衅地一扬眉:你退步了很多啊,猫儿。 这说的可真没有道理,四周鬼魂腹诽,方才挥舞巨阙要是他退步后的威力,那那些死在他手里的鬼算什么?废物吗? 展昭却已熟练地温润一笑:五弟慧眼,展某近来确是疏于练武。嘴上让步,脚下却是一旋,避过鬼魂的利爪,巨阙横扫,生生拍断了对方手臂。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8 少年的钢刀在空中划成了一道弧线,挑飞断手鬼魂的头颅。那脑袋在空中骨碌碌飞旋,渐化作黑烟散去。斩首。他凝重了脸色,魂火之于他们,如同心脏之于常人,必须灭了魂火方能将他们消灭。 展昭点头,手里的巨阙便往魂火所在的地方招呼过去。 逼得鬼魂破口大骂:你也是鬼,居然帮灵体,还把自家命门说出来我知道了,好一个狠辣歹毒的奸鬼,竟然想独吞灵体? 少年哼笑:五爷不仅要独吞,五爷咬他一口,他还不敢抽手。 这一鬼一灵体配合起来,一时之间倒稳稳占了上风,刀光交杂剑影,整片战场扑飞着黑浓的鬼气,生生杀得其余鬼魂狼狈逃窜,比文人笔下描绘的讨击匪徒更要威风。 五爷的刀可还锋利?少年畅快大笑:痛快! 若问他是谁?陷空岛五义士,锦毛鼠白玉堂。 五弟为何会在此?展昭知晓白玉堂死在冲霄楼中,如今成鬼并不意外,但是,那也该是徘徊在《三侠五义》之中,而鬼蜮,是现实。 白玉堂瞪他:还不是怪你。 怪我? 你说你这只猫儿怎么那么死心眼,五爷死了,那是五爷学艺不精,你心里愧疚什么,还觉得是你的错?这都什么毛病。 这话一出,展昭感觉自己似乎抓到了点头绪。 白玉堂确定了他的想法:你一进来,心里有这么个想法别管过去现在,总归出现过,我就被扯进这鬼地方了来来来,现在是五爷当你的苦主,跟五爷打上一场,赢了输了,都算你过关。 锦毛鼠对御猫称兄道弟,并不妨碍他心里还记挂着要赢这猫儿一次。 展昭对此并不担心,他深谙白玉堂的性格,只将林稚水做过的事情一说,再道出少年如今困境,便让急公好义的锦毛鼠拉着他纵身向前,这事你为何不早说,走走走,此等义士,绝不能让他折在鬼魅伎俩中。 白玉堂如今是鬼物,进入鬼蜮后如鱼得水,此地不对他设防,再兼脑子里被塞入不少信息,带着展昭如逛自家后花园,熟门熟路地绕过不少大鬼的地盘,每每见到落单的鬼物,在他们嚎一嗓子这里有灵体前,飞蝗石眼疾手快射出,击熄了鬼火。 太慢了。白玉堂似乎想到了什么主意,脸上带笑:展兄,我们去盗几匹鬼马 他声音猛然一停,面带惊色地望去某个方向,好快 展昭迷惑:什么好快? 白玉堂一击掌,笑道:展兄不知,生人进入鬼蜮接受判决,鬼怪皆会收到讯息。林义士不到一炷香,竟已连过五关,好!我白玉堂最欣赏这等心智坚定的义士! 展昭喜道:看来,是我等白白忧心了。 他这般速其成,胜过天底下九成的人。早听闻活人若成功过了鬼路,有说不清的好处,说不得他会因祸得福。白玉堂瞥了展昭一眼:猫儿你若是后悔,五爷现在重新给你开鬼路,也不晚。 展昭面露无奈:五弟说笑了,展某心中尚记挂着林义士的安危,好处非某所愿。 白玉堂这才暗笑,笑故友还是昔日模样,甚好甚好。 虽说林稚水将关卡过得飞快,展昭依然不能放心,与白玉堂一合计,咬牙盗了两匹鬼马,往林稚水闯关之处飞奔而去。 * 瞧着血影喷涌而来,似要将他置于死地,林稚水决定顺从直觉,平静地盘腿坐好,不做丝毫反击,仿佛将眼前景象当成他的幻觉。 血影潮水般将他覆盖,女孩的声声指责在他耳中凄厉地回响:是你的错!如果你能多做一些,我就不会死了! 林稚水视野已全染上红色,身体有些微不适,却并未造成太大影响。 难道是虚张声势? 林稚水微微摇头。 女孩话语中的怨恨是实打实的,倘若有机会,她绝对不会吝啬用血手将他撕碎。所以是有规则制止她,使她不能直接伤害他? 少年脸上的表情顿时微妙起来。 血影灼着他的皮肤,却也没比40℃热水烫上多少,女孩咬牙切齿,更多的血影放出,依旧无济于事。 你这个伪君子!她尖叫着:瞧,你果然不把这当回事,你心里肯定想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死了也就死了,你妹妹活着才是最要紧的! 林稚水垂下眼,不动声色地等她嚷完,将话里的意思和血影奇怪的状态一结合,心里有了计较。 看来,鬼想要伤害他,是看他心里的想法也有可能是更深刻的潜意识。 如果他心中觉得自己该千刀万剐,都是自己的错,那女孩自然而然便会成为他的苦主,苦主对他做什么,都符合规则。反之,他真心地不认可这罪该他负责,鬼怪就不能伤他。 再一细想,林稚水敲锤定音就是潜意识!不然,只需要咬死不松口是自己的错,鬼怪就无伤人,那岂不是太过轻易了? 你觉得都是我的错? 女孩怒容满面:难道不是吗? 林稚水抬眼瞧着她:家里需要冥婚的是王员外,将你卖出去的是你家里人,使你受此苦楚的是认为死人在地底也需要人作陪的思想,你不去怪他们,反而来怪我? 女孩一塞,我 林稚水毫不客气地揭穿了她:柿子挑软的捏,你被家里压迫惯了,不敢去违背他们的命令,而王员外在你的眼中,也可比肩天王老子,不敢惹,只有我,既非你亲属,又非多有权势,甚至,你心知肚明我会怜惜你的遭遇,会内疚自己来晚了一步,责怪我,便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我没有!血影凝聚成大手,一巴掌拍在地上,鲜艳的血手印昭示着女孩的怒火,如果那王员外,还有我狠心的爹妈进了鬼蜮,我一定会生撕了他们! 他们是该千刀万剐。 你也是! 对此,林稚水不置可否,只是站了起来,往女孩走去。长长的血刺从她身前浮现,尖端对着林稚水,对方也知道这无给他造成伤害,却依旧色厉内荏:站住!你想做什么! 鬼本就是至阴之物,林稚水越走近,就越觉得浑身冰凉,好像自己不是一个生魂,而是躺在冰柜里的尸体。可这并不能阻碍林稚水的脚步,血刺也不能。 鬼火照亮了血刺的尖端,漉着流光,似是风吹摇摆间,便有血珠泣下。 林稚水将胸膛抵了上去,刺尖戳着心口,看上去只要一用力,就能将他一串到底。 女孩如今完全摸不准他的做了,你在装什么模作什么样?她冷笑:还是说,你准备不狡辩了? 那怎么可能,他是一定不会认罪的,尤其是在这种鬼地方,关乎身家性命的时候。 女孩笃定地想。 他们该千刀万剐,你的命,是他们害的。林稚水说,但是,你说的对,我也有错。 他朝前一步,血刺噗地刺进肉里生魂虽是魂体,一应却按肉身来,血肉筋骨,五脏六腑,该有的都有。 我错就错在,当时思虑不周,没能想起来王员外还会另外找人履行冥婚,事发后,除了讽刺他几句,气得他三尸神暴跳外,并未有其他作为。林稚水诚恳地看着她,我很抱歉。 以林稚水潜意识对此事的态度,他不管往前走几步,血刺也只能够穿破他表皮那一层肉,连指甲盖大小的血都流不出来,然而,女孩似乎被刺激到了,血刺倏地缩了大半,林稚水便也前进了大半的路,离她越来越近。 我向你保证。少年的双眼清澈而诚挚:出去后,我会向当今请求,将冥婚列入律中,但凡有行冥婚者,按杀人罪处。 纵然并非所有人都是逼迫人命,有的办冥婚是真正去找恰好死亡的尸体,求一个心安,可为了杜绝黑心的家伙故意杀人来拿到冥婚的补偿,只能一刀切了。 女孩瞪着他,嘴巴抿得死死的,手也握紧了拳头,好像在抗拒什么但是,更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林稚水瞧着她,抬起了手,把袖子一撸,露出劲瘦的小臂,你要是很难受,我不介意你咬我的手。 少年长身玉立,红衣比血色还艳丽,在鬼气阴森中,静立在她前方,眼中没有一丝一毫对于受到无端指责的不满,望向她的目光充满了包容。 那包容似最锋利的战刀,挑开了固执的坚壳。 血色一点点褪去,女孩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受到了蛊惑,慢腾腾地飘到林稚水的手臂前,垂下头去闻了闻,少年清冽的气息风一般拂来,她登时张嘴咬下去,对不起 林稚水感觉到自己手臂似乎被滴上了一些液体。 女孩哽咽着,牙齿狠狠陷入肉里,其实我知道,不是你的错 她心里清楚,面前的少年有多无辜。正如他所说,举办冥婚的是王员外,贪图钱财把她送过去受死的是她的家人,他只是保护了自己的妹妹,而没有保护她而已,怨他未免太不讲道理了。 可是,鬼蜮本就一年开一次,而误入鬼蜮的人,如同凤毛麟角,王员外和她家人进来的概率极低,或许她投胎之前,都没机会为自己报仇。心中积满了愤恨与郁气,令她克制不住自己的迁怒。 她就是在无能狂怒中,找到了出气筒。 林稚水从不给自己找气受,可同时,他也绝不推卸责任。 少年低垂眼眸,看着似乎是被强行钉进棺材里,活生生憋死的小女孩儿,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毛躁得翘起来的发丝给掌心带来痒意,手下的小孩本该是温热的生命,此刻只剩下一片冰凉。 林稚水另一只手的拳头握紧:他们该死。我保证。 那语气很重,重得仿佛掷地有声。 女孩眼圈一红。身后又冒出了血影,她的情绪无平静,血影便也再一次开启了乱舞状态,然而这次,却是彤缎那般飘柔,不小心擦碰到林稚水也是不痛不痒,比风刮还轻微。 你如果她的身体化作一团团火苗,驱散了空气中的尸臭,你如果是我的哥哥,该有多好。 火苗与第一缕鬼火相融,咻地将幽蓝变成了乳白。相应的,是第二缕鬼火更加荧荧发亮了。 第95章 白白净净 鬼火将阴影分割, 一块块布在砖石上,少年踏过去时,眼眸明明暗暗, 恰若星河。 第二道焰光更加荧蓝后,幽幽佛敌意从黑暗中阴森森地冒出,林稚水脚下忽地变作万丈深渊,一晃过去的光亮,照出了渊底一柄柄刀刃冰冷的金属质感。 他在往下坠,耳边风声掠过, 刀锋越来越近, 寒芒慑人。 林稚水平静地:徐师兄, 我有些好奇, 你究竟是如何拿到学试第一的?怎么样的猪脑袋才能觉得我会被你伤害到。 他倒也没那么圣人, 把每一条人命都算到自己身上。 随着话音刚落,身体坠落到崖底,刀刃连他的皮肤都没能划破,与第一个关卡时, 红刺刺穿肌肤带来的效果简直天差地别。 崖底幽暗,徐吟想提着灯盏走出来, 微弱的光芒亮着他身前寸地,亦照明了笑意不达眼底的冰冷双目, 林师弟真是好胆色,这个时候还能伶牙俐齿。 目光相对,林稚水微微一笑:活着的你都比不过我,死了后,你还想爬我头顶作威作福? 他对被迫行冥婚的小女孩好声好气,可不代表他真的是个好脾气, 随便鬼怪搓圆揉扁。 徐吟想笑容一滯。 怎么回事,才一年不见,这小子就猖狂成这样?看不懂形势?你还在指望包公?别想了,他进不来。这里只有赤|裸裸的一个人,生不带来的东西,也带不进鬼蜮。 然而,姓林的听到这话依然不见害怕,视线将他从上到下扫一遍,唇角噙的笑容令徐吟想忽然升起不妙的预感,就好像就好像对方轻而易举就能把他看透,此刻正在慢悠悠打量着他的猴戏。 徐吟想眼皮子一跳:你看什么? 林稚水笑吟吟地一拱手:徐师兄真大方,上来就告诉我如此大的情报。怪不得都说打虎亲弟兄,上阵父子兵,临到头来,还是得靠同门师兄啊。 弟兄对父子,岂不是在另类说我是你爹? 如果林稚水是故意恶心他,徐吟想承认,他做到了。此刻,徐吟想如同鼻尖捂了一条臭鳜鱼,想要拔刀将林稚水剁成肉泥,又知道自己伤不到他,气得脸上涌起绯红。 林稚水:徐师兄来此,定然是想要和我一笑泯恩仇吧?不然,师弟我令师兄身败名裂,大好年华断送了性命,不是真心悔改,认可自己的下场是罪有应得,师兄早该将我万刀穿心了。 林稚水,你做梦! 不是吗?那师兄为何不提刀杀了我? 死人没有心跳,徐吟想却感觉自己被气到心口疼,一边又强忍着冲动,告诫自己绝不能意气行事,林稚水不清楚鬼魂不能伤他时,都敢阴阳怪气,要让他发现鬼蜮审判的规则,还不得再将他弄到魂魄不稳,三魂七魄离散。 便强行扯开话题:我告诉你什么情报了? 也没什么。少年看着他笑,我只是发现,原来每一关守关的鬼,没办法知道上一关的情况。 那个笑容,像极了嘲笑。 徐吟想顿时不想再和他逞口舌之快了,袖子一甩,退进黑暗中,灯盏往地上一砸,火苗腾地卷为巨蟒,灯笼大的竖瞳骇着凶光。周围升起古木森森,丰茂的树草几乎将林稚水掩映,而蟒蛇盘桓在至高的树干上,蛇首透过枝叶,幽幽望着他。 四周一切都很高大,唯有林稚水渺小。 普通的十六岁少年,此刻早已该吓得魂不守舍,丑态百出了。 徐吟想瞳中升起异彩,满心期待着看到这个。 既然从高空坠落没办法让他出丑,被巨蟒盯上,即将成为畜生盘中餐,总该露洋相了吧? 他想要看到林稚水惊慌失措,连滚带爬,再无法保持那令人烦躁的平静面庞。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8 无法伤害林稚水的性命,那就趁他没发现规则前,将他吓裂胆,用恐怖场面在他心底值下恐惧! 徐吟想的恶意几乎要冲出黑暗,明晃晃的暴露自己所在,他凝视着林稚水,唇角抑不住地上扬。 小子,来,害怕吧!惊恐吧!逃吧! 然而,林稚水没有动静,他甚至略带好奇地抬起头,远眺着蟒蛇的金色竖瞳,透过重重绿叶,观摩它银白蹭亮的鳞片间隙偶然溅射出的橘红火焰。 他不害怕?徐吟想脸上的表情逐渐狰狞。他凭什么不害怕? 火焰巨蟒在徐吟想的操控下,硕大宛如高山的身躯动了。轰隆隆的震响好似九天雷霆炸鸣,蛇身在巨木上蜿蜒前进,一双竖瞳紧盯着少年,眼里闪烁冰冷的金光,暴虐的气息莽莽扩散。 徐吟想死死瞪着林稚水。 被如此巨物逼近,以捕食的目光盯紧,总该学会害怕了吧? 他动了! 终于动了! 转身了! 是不是要撒腿就跑了! 徐吟想身体微微前倾,注视着林稚水动作的双眼一眨不眨。 少年转身是转身了,却是闲庭散步般往前走,没有丝毫防备地将后背留给锋利的蛇牙。他慢悠悠地挥手,全然不将徐吟想放出来的巨蟒放在眼里,徐师兄,多谢款待,师弟走啦! 装模作样!徐吟想咬碎了后槽牙,他就不信了,这家伙在生死之间,还能那么云淡风轻! 蛇信子吐若闪电,血盆大口中,利尖闪烁寒光。银鳞巨蟒猛的袭向了林稚水,上颚与下颚之间,宽若黑洞,要将少年吞噬。而它的尾巴还紧紧卷着巨木,冰凉的鳞片磨刮树皮,吱吱作响。 林稚水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路,对于身后腥风,眼皮都没有多抬一下。 大蟒蛇在后面追咬,蛇身游着地面,草叶飞迸,却不知为何,始终追不上那不急不缓的步伐。方寸之间,隔着天涯。 好一个林稚水。徐吟想铁青着脸,看着没有多大情绪,袖下的手,指甲咯嘣掐断。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规则的? 他没有感觉错,那家伙就是在欣赏耍猴。明明清楚审判的规矩,却始终笑看他折腾。 出丑的是他,而不是林稚水! 对了他说过上一关上一关是哪个白痴,被套出这么至关重要的要害! 如果不是知道规则,林稚水又怎么能做到自行结束审判!看似是通过走路来离开,实际上是在叩问心灵,不需要守关的鬼魂来放行,只要心志足够坚定,便能直接脱离,进入下一关。 审判的主权,可从来不在鬼魂手上。 一片薄薄的阴影忽然投下,落在他视野中,压抑了光亮。徐吟想下意识挥出鬼气,火光倏烁间,照出鬼童森然的瞳孔,抓住你啦!更加庞大的鬼气夹杂着怨念,铺天盖地碾压过去,间或有锅炉热水滚沸的声音,无数鬼手从地底伸出,抓住徐吟想脚腕,宛若烙铁,滋滋生烟。 林稚水听到响动,不由得回身,脚步一驻。 巨蟒长驱而至,蛇身化作火焰元素,焚天之怒直驰向少年,火星如雨。 林稚水动也未动,灼热的烈焰到了他身前,一撞之下,如同大河冲击岩石,水浪溅射下,猛地分成两股流水,一左一右奔向远方。 只要林稚水不突然脑抽,将徐吟想的死亡认作自己的错误,徐吟想的任何攻势都无法伤他分毫。 不过,眼前也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 林稚水看向鬼童,立刻认出来这是包公审案时,那位状告徐吟想的苦主。 对方也看到了他,眼眸弯弯,立时使鬼怪也近了人情,大哥哥,你走罢,一直往前走,不需要回头。这些魑魅魍魉,由我们您救过的人,来处理就好啦。 地面轰然裂开深谷,鬼手揪着脚腕,拖走了大惊失色的徐吟想。鬼童向林稚水微微一礼,反身跳入缝隙中,又是一声巨响,裂口闭合,地面完好如初。 第二缕火焰也变成了白色。 第三缕火焰光芒一盛。 林稚水不太在意地想:按照时间线,应该是被我烧死的那些妖族吧。 出来的却是一个稚气的小姑娘,穿崭新的石榴裙,桃腮粉面,一见到他就笑出两窝酒靥。 林稚水惊怔:你是 小姑娘转动她乌灵的眼眸,眉开眼笑:恩公肯定不记得我啦,但是我说四个字,恩公应该能想起来。娇嫩的声音,如同百灵鸟在歌唱。 四个字? 嗯!小姑娘用力一点头,手指却悄悄勾了衣角,叶落归根! 林稚水瞳孔一缩。 我终于能见到恩公啦!恩公你别多想,我没有怪你,这本来也不该怪你呀!我只是想要亲口跟你说一声谢谢,你救了一车的人,还帮我合上了眼睛,没有让我死不瞑目。她语速越来越快,带着满心的欢喜。 两瓣绵绵软软的东西轻轻触碰了他的脸颊,永远停留在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双眼晶亮亮:我爹爹娘亲都说女孩子不能随便亲人,那是很珍贵的东西,我想送给你,你救了好多的人,你是我心里的大英雄。 刚说完,林稚水就发现周围景色一边,重新回归到鬼火大道上,第三缕火焰继着前面两缕,乳白若玉华。 这是他过得最快的一关。 数尺之外,小姑娘偷偷看着恩人小哥哥踏往下一关,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重新被鬼蜮的黑雾隐没。原本白白净净的模样,慢慢腐成烂肉,漂亮的小裙子,也染上了灰尘。 小姑娘扯了扯散乱的衣衫,发现扯不平褶皱,也抹不净尘埃,小大人一般叹气:又变回刚死时候的样子了,早知道会被拉来鬼蜮见恩公,我就认真学变化之术啦。 脑袋歪歪斜斜地要坠下来,她抬起手,胡乱托了托,又拍了拍脑袋,像垒实土堆一样,勉强将脑袋和脖子按在一起,便又蹦蹦跳跳地远离了鬼路。 第96章 神荼郁垒 往后, 便是死在他手里的妖族,一个个冒出来,都是几个呼吸不到, 就跳到了下一关。 笑话,人族还能令林稚水有恻隐之心,妖族算个屁,什么时候成为人族附属再来说这事吧。 只是,就连褚贞都跳出来了,直到彻底结束审判, 都没有见到李路行。转念一想, 就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那大光明咒倒是非常有效, 已投胎转世的人总不能再把魂魄拽回来。 鬼火路的尽头, 模糊见一座山,山脚下卧着一头金眼白虎,眼神清明,不似妖族, 也并非未开智的野兽。 白虎看到他,不见惊讶之色, 只低低吼一声,舒展四肢站起来, 神似人打哈欠伸懒腰。 它口吐人言:上神命我出来接人,就是你过了鬼路吧? 林稚水谨慎地:如果是那条两侧排列了幽蓝鬼火的长路,我的确是通过它,来到了尽头。 白虎瞅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走过来,把身子一伏, 上来。 林稚水也不扭捏,抬腿跨坐到虎背上,刚坐稳,就听到身下:很好,比那些磨磨蹭蹭,再三确认的家伙爽快多了。 林稚水好奇:能通过鬼路的很多吗? 白虎鼻子喷出白气,通过鬼路倒也不难,难的是上神这关。 还请虎兄明言。 那金眼白虎只是打了个笑嗝,四肢一蹬,挟着风驰电疾之势,往山上奔去。 风咆哮着灌入耳中,景色不断后退,很快,一棵巨大的桃树屹立眼前,树阴如盖,荫下乌压压跪着百鬼。白虎纵身一跳,驮着林稚水飞跃鬼群,砰地落到最前面,上神,小虎将人带到了。 林稚水伏在虎背上,眨了眨被风吹得有些难受的眼睛,还没看抬头,就先听到一声:咦? 衣衫窸窣摩擦的声音响起,随后是一双银鳞甲鞋出现在林稚水眼前,浩然正气?啊呦,喝酒误事,喝酒误事,早发现你身具浩然之气,我们兄弟就派虎儿去接你了,还过什么鬼路。 林稚水抬起头,就看到身着甲胄的二位上神,不像是飘逸的神仙,更像是杀敌的将军。 左边的上神手执金色战戢,面带微笑看他,右边的上神手中并无神兵利器,只微微抬手,金眼白虎便温顺地靠过去,随对方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脊背。 林稚水略一思索:可是神荼、郁垒二位上神? 传闻桃都山有大桃树,树下有二神,一名神荼,一名郁垒,阅领万鬼。 手执金色战戢的那位神仙哈哈一笑:所以我最喜人族通过鬼路了,不像妖族,挖空脑袋都想不到我们兄弟是谁。 抚摸白虎的神仙指着树下,两座大椅的斜对面,倏地变出了一个新座位,来,坐。他和善地道。 林稚水眼角余光瞥到跪着的百鬼,前排不少鬼魂脸上都浮现了惊诧之色。 看来,神荼、郁垒二神也不是只要通过鬼路,就会对对方和颜悦色的性格。不然,这些鬼对此总该波澜不惊才对。 林稚水坦然地往座位上一坐,听虎兄说,二位上神也有一关,不知是何? 它倒是懂看人下菜,以前去接待时一声不吭,发现你身上有浩然之气,就适当地泄露些许消息。说是这么说,郁垒脸上依旧带笑,哪怕轻拍白虎脑袋,也带着亲昵之意,明显就不是真的怪罪。 你不需要再接受考验了。神荼爽快地说,半点不卖关子:只有恶人才会被我们喂虎,你一身正气,值得信赖。 说到喂虎时,懒洋洋趴着的白虎漫不经心地舔了舔爪子,没见林稚水有什么反应,倒是百鬼中有不少害怕地抖了抖身体。 神荼兴致勃勃: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我们兄弟每百年要检阅一次百鬼,你且当个旁观者。 林稚水也的确有点好奇。 华夏传说中,神荼、郁垒二神会把害人的恶鬼扔给老虎吃,但是,这边的鬼都没办法伤人,再遵循这个设定岂不是可笑?也不知道会易改成什么样子。 神荼指着左手第一位那个鬼:上前。声音没有半点威严,平和的好像街边寻常人打了个招呼,然而,那鬼依旧抖得不行,也不敢漂浮,双腿灌铅似的往前迈。 这位神简简单单地看了他一眼,一生善事做了一十八件,恶事四百四十四件,皆是小恶。过。那鬼全身力道一卸,几乎软成隔夜的泡汤面条,不敢多站,强行迈动绵软的双脚,往旁边站去。 下一个。郁垒虎目一瞪:山中匪徒,杀妻弑父,随意杀人取乐,山中日日天灯不歇 在旁听的林稚水眉头一皱。 天灯难道是点天灯?这可是一种酷刑,在人的脑上钻个小洞,倒入灯油并点燃,可让人在极痛苦中被烧死。 再一观此鬼面貌,也有五十多岁,这在古代已是长寿,一生中也不知害了多少人,点了多少天灯。 只一想到这个,便有团火在心底灼烧,烈焰舔砥着五脏六腑,点燃了满腔愤怒。 这畜生该死! 感受到林稚水的目光,那匪徒变作的鬼不甘示弱地瞪回去,脸上肥肉凶横,胸口绣的猛虎下山图欲隐欲露,似要随时冲破皮肤,跃出来肆意杀戮。 郁垒冷笑一声。 每百年,总有一些刺头鬼满心不服,自觉己身活着的时候在阳间呼风唤雨,死后也能作威作福,却不知,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虎儿!去! 金睛白虎怒目圆睁,雄壮的躯体飞跃而出,拨开层层迷雾,如火的目光燃烧着正义,令人心悸。 匪鬼低吼一声,把拳头一攥,臂上经脉暴起,好似老树虬曲的根枝,身前绣的猛虎随他呼吸起伏,狰狞着一道道黑色的纹络。 拳头砸在虎额上,黑色的王字花纹震都没震一下,匪鬼心头一咯噔,发现虎眼中闪过戏谑,瞬间意识到神祇养的猛兽,和他平时打死的老虎并不可同一而论。 不等匪鬼收步退身,白虎凭借着极快的爆发速度,将其扑倒在地,嘴巴一张,巨大的吸力传来,伴随着匪鬼惊恐的叫声,他渐渐缩成姜饼糖人大小,被吸入虎口中,三两下,就被嚼成碎渣,吞吃入腹。 没有血腥,没有肉|体残肢,造成的恐吓效果反而更加好了,众鬼面上更加惶然,再不敢造次。 神荼低笑:真是每次都有鬼自告奋勇当被杀来儆猴的那只鸡,该给他们颁发赤胆忠心的牌匾才是。 风吹过,树冠大张有三千里的桃树哗啦啦地响,听着如惊涛骇浪,林稚水侧头去看,两位神祇早已习惯这般响声,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 郁垒手一抬,树上立即掉下来一颗白里透粉的蜜桃,细小的绒毛遍布表面。来者是客。他变出水流将水蜜桃洗净,笑着递过去,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圆滚滚的桃子看着娇嫩可爱,握在手中却沉甸甸的,林稚水一口咬下去,肥硕的果实鲜脆,甜滋滋的桃汁从口腔流入喉中,带着淡淡的清香。 吃着吃着,就感觉到一道道羡慕的视线投来,有鬼魂的,也有那头金睛白虎的。 郁垒:下一个。 众鬼立刻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静待审判轮到自己。 大善之家,一生布施。过。 大恶之人,该杀。 暴风雪困城,却恶意哄抬物价,发妖难财,还将能够飞行离去的同族射死,使小灾变大难,死亡之妖不计其数。当杀。 对于神祇来说,人魂与妖魂一视同仁,人吃非同族生命,无罪,妖族吃非同族生命,同样无罪,判罪从仁义道德方面出发,有罪的魂魄,不论种族,都只有被白虎吃了一个下场。 当然,神没有立场,那是因为他们是神,就像人能平静看着老虎和狮子搏斗,一死一伤一样,可若是人掉进狮子的捕猎范围,那自然是杀狮救人。 林稚水不觉得自己能免俗。他是人,立场摆在那儿,生来就会偏心人。在听到有妖族残害妖族时,比起痛心和厌恶,他只有一个心理:这种妖族,多多益善! 林稚水还看到徐吟想以及褚贞的魂魄也在那乌压压的百鬼中。他坐在椅子上吃桃子,他们跪在下面,惶恐不安地接受判决。 慢慢排到徐吟想,他根本没想过人死后还要论一次功过,罪恶过多的鬼魂连下辈子都没了,直接葬身虎腹。如何还能保持住翩翩公子的姿态,面色惨白地听得一句该杀,当场昏厥过去,白虎可没有怜惜之心,直接将他吃掉,正如那些被他卖去妖族,成为盘中餐的人一样。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8 须臾,又轮到了褚贞,他一生没做过几件好事,又心生嫉恨,杀死亲人,嫁祸于人,理所当然被判了死刑。 褚贞望着慢慢甩着尾巴行过来的猛虎,软瘫在地,好像汤里被煮烂,打捞不起来小鱼。用着全身的气力喊:林稚水!林公子!救救我!我错了!我不想死,我不想没有下辈子! 对于这时代大部分人族来说,不能投胎转世,实在是非常残酷的惩罚。 我家里还有宝物,你救了我,我告诉你宝物在哪! 林稚水的回应他的回应就是没有回应,桃子吃完了,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手心,指间,对于褚贞的呼喊声充耳不闻。 褚贞大抵也知道林稚水的态度了,喊声越来越小,在白虎快到身前时,轰的笑出声,狂也似的大笑,笑声若枭鸟惨鸣:嫉妒,哈哈哈,嫉妒。 褚贞头一次深刻痛恨起这个词。 如果不是因为嫉妒李路行生来就受万千宠爱,轻而易举就能拿到自己渴求的东西,他又如何会行差踏错! 又深恶自己怎么就不做个好人? 哪怕当个伪君子,每个月意思意思去城里施粥,不做坏事,维持表面功夫,此时也不至于落到如此下场。 真是好笑啊,他杀了嫉恨了十年的表弟,甚至为亲手送他去轮回而沾沾自喜,可现在,又有谁能念诵佛经,将他送入轮回呢?没有轮回的人,又比浑浑噩噩的畜生强上多少? 褚贞惨笑一声: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要当个好人。 虎口啊呜,咬断他脖子,嚼碎他骨血,三魂七魄当做糖丸,白虎眼中泛出一层冷漠。 做了坏人还想有下辈子?怎么,以为天底下的好事,都要给你占遍? 第97章 我的愿望 百鬼, 百是虚指,当然不可能只有一百个。好在,虽然鬼魂千千万万, 神荼、郁垒看一眼便能分辨出功过,处理起来并不花费多长时间,就是白虎饱嗝都不知道打了多少个了。 最后一个恶鬼投入白虎口中,神荼变出一壶酒和三个酒盏,倒出白如水的清酒,可算是干完活了, 来, 喝酒! 小饮了两盏, 酒水下肚, 神荼喝得双腮涨红, 眼中也逐渐升起了醉意。酒水使人体热,这神祇脱下披风,往白虎脖上一系,口中吐着热气, 醉醺醺地拍林稚水的肩膀:小兄弟,看老虎吃鬼魂, 你怕不怕? 林稚水正抿着酒,也幸好是抿了一口, 不然得被酒水呛到喉咙。神荼看了,不仅不反省,还哈哈大笑:哪能这么小口小口喝酒,要一口气一盏才算真男人! 少年二话不说,倒满了酒盏,一口气闷完, 这爽快的举动当场就让神荼叫好,你年纪不大,这爽脆劲儿,可比很多加冠了的痛快多了! 林稚水面不改色,只是桃花眼儿晕了一层雾色,朦朦胧胧看不真切。我不怕。他回答神荼的话,义正言辞:恶有恶报,是好事,别说眼前这些,便是把全天下的恶鬼放在面前我也不会怕。 哦?神荼又闷了一盏酒,似乎是喝得醉了,反应有些迟钝,说话的声音便慢吞起来:不怕就好,我们兄弟二人朝夕相处,相互间看着也腻了,你可愿意留在桃都山? 他越说越觉得可行,身体也渐渐坐直了,你一身正气,合我们兄弟眼缘,留下来成就神位,陪我们一同看沧海桑田,谈天说地,饮酒作乐,定然能驱散不少穷极无聊之念头。 林稚水本能地问:成就神位后,还能管凡间事吗? 当然不行,神代表了天道,可以有细小的偏好,但必须大公无私。若你厌恶恶人,可以死后将他们拘过来,绝不能在他们尚活着的时候,降下神罚除非他们亵渎于你。 我知道了。多谢二位上神厚爱,不过,我还是更喜欢红尘烟火。 郁垒微微挑眉,他本来对此不置可否,然而听到林稚水的拒绝,还是没忍住:你方才吃的那颗桃子,不少鬼魂想要食用,于死者,它可生死人,于活人,它可添二百年寿。而若是你成神,便能与天地同寿。 林稚水笑着摇摇头:此非我所愿。 郁垒:入我桃都山一脉,万鬼臣服,可为阴间天子。 林稚水依旧含笑摇头:这亦非我所愿。 郁垒:可允你添置属官一二百人,携亲朋好友一同远离凡俗。 林稚水摇头:非我所愿。 郁垒不解:长生,权利,亲友,都是非你所愿,你的愿是什么? 林稚水脑中霎时掠过陆县令断指的手,囚车中滚出来的女孩头颅,妖城底下巨大的斗人场 我的愿望?少年注视着神祇,天光照耀下,脸上的每一根线条都勾勒着坚毅,宛若铜浇铁铸,我希望这天下河清海晏,人族再无外忧。我希望父母再不失子女,孩子不再生恐自己肉嫩,招来觊觎。我希望,人族能更好的生活在阳光下,而非被饲养着,时时惶恐有性命之忧。 如果我只顾着自己和亲友的逍遥,抛下人族不管,我又何曾有脸面,称自己身具浩然之气呢? 郁垒忽然意识到,在他面前的是生魂。 不是泥雕木塑,而是一尊有着滚烫热血,有着无畏赤心,有骨有血,有情有义的生魂。 他猛的一抬头,喉头滚动,沸酒奔腾而下,将五脏六腑都灼成一片火原。 你唤何名? 林稚水。 好,林稚水,林稚水,林中细小的水流,虽微弱,却是至清至净。郁垒笃地将酒盏放至桌面,竖起三根手指,我要送你三件宝物。 这就是,虽不可干涉大事,却能有自己的偏好。 然而,林稚水又摇头了,他有点不太好意思:我能不能用这三件宝物,换一个请求? 郁垒一愣:请求? 林稚水:我有一些朋友,恐怕也进了鬼蜮 有的话,点到为止就行了,郁垒果然一脸我懂了的表情,让我看看 他闭上双眼,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是有好几个生魂,他们的处境都不太妙,看来不太能过得了鬼路。还有一个名为展昭的剑灵,以及自称五爷的鬼魂,盗了鬼王的骏马,要来寻你,如今被鬼王围杀,难以突围。 展昭?五爷? 林稚水有些懵,他大概能猜到,和御猫展昭混在一起的五爷,肯定是锦毛鼠白玉堂,但是,这两位又是如何出现的?展昭成为剑灵又是怎么回事? 算了,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 林稚水赌了一把在二位神祇眼中,他的重要性。可否请上神网开一面?他们一为误入,一为寻我而来,若是死在鬼蜮,我心不安。 神荼笑了,就这事?随手而为,宝物说赠你,那就必须赠你,至于你的友人,放出去也无妨。 郁垒亦是点了点头,招来属官:去将误入的生魂,以及盗马的剑灵,还有那文章中的魂魄送走。 属官:喏。 等等,先不急。神荼折下一枝桃木,拿手指一点,不过两三息,桃木化作塑像,是一武生模样,身穿月白花氅,内衬一件桃红衬袍,面容秀美,手中却握了一柄威风凛凛的大刀,也是那鬼物福气到了,这桃木像送他,平日呆在像中,便不用再回文章里了。 林稚水大喜:多谢上神! 神荼微微一笑:去吧。 属官乘上金睛白虎,手持上神谕令,踏云乘风而去,随着白虎奔驰,金光破开浓郁的黑雾,光芒耀眼。 * 五弟,你先走,我断后。 耳畔响起展昭发沉的声音,白玉堂抹去唇角溢出的血液,氅衣微微涌着气流,呸,五爷一人做事一人当,这马儿是我撺掇你盗的,要杀要剐,这也该冲着我来! 展昭攥紧了巨阙,环视将他们围住的鬼物,眉头微微皱起,朗声道:阁下,我们兄弟二人盗马实属事出有因,为救一人性命。这马儿尚好好的立于身后,可否容我们先去将事情办完,再回来赔罪? 白玉堂眯起眼睛,心里对此并不抱希望。 那蟒袍的鬼王坐在白骨垒成的座椅上,由两个大力赤发鬼搬出。赔罪也不必了,马也可以送给你们。鬼王直勾勾地盯着展昭,眼中闪过垂涎,但是,你要留下来。 白玉堂微微冷笑,没等展昭说话,飞蝗石直奔鬼王面门,仔细崩了你的牙! 展昭也不傻,这种时候说什么就让我给他吃了好了那真真是脑袋被门夹了,直接腾空而起,巨阙剑气划破黑暗,配合白玉堂的突然发难,打对面一个措手不及。 飞蝗石是锦毛鼠的拿手功夫,只听气流滋地一响,鬼王尚未反应过来,石头已打在他面门,若不是鬼气厚实,只怕暗器早破了他防御,灭掉魂火了。 鬼王眸色一冷:杀了他们! 众鬼接到命令,蜂拥而上。 白玉堂大笑:来得好!今日我白玉堂若是死在这儿,那也是为了救义士而死,没坠陷空岛五爷的威名! 大刀在他挥舞下,虎虎生风,鬼气黑得如同一团化不开的墨,刀刃镗亮却晃出一道道雪光。 战场到处都是滚落的残肢,没几息,就化作鬼气消散,被砍掉脑袋的鬼魂也不会留下腐烂的尸体,直接和残肢一个待遇。 展昭用巨阙直劈而下,沉重的剑身硬生生把一个鬼魂自天门劈下,劈柴那般裂成两半。 鬼王斜斜坐在白骨椅中,一手支颐,看着那二人如砍瓜切菜般要杀出一条血路,微微眯眼:本王要看看你们有多少精力。三五千能杀出去,三万,五万,还能杀出去? 杀了许久,展昭和白玉堂执剑握刀的手依旧很稳,没有丝毫颤动。然而,陷入重围之中,以个人武勇很难突围,打得久了,这精力也就下降了,白玉堂一不留神,险些被鬼爪往脸上抓出五条长窟窿,伤口没多,就是武生巾被爪钩挑走,飘飞至地上。 白玉堂登时面红过耳,起了嗔怒,手一抓,夹了四颗飞蝗石,飞射而出。 那鬼未来得及闪避,石块已从眉心对穿而过,魂火扑了一下,便含恨熄灭。 第二、三颗飞蝗石打入第二只鬼的双目中,鬼怪惨叫一声,目不能视后,在众鬼中横冲直撞,很快就被嫌弃他捣乱的鬼怪生撕了。 那第四颗飞蝗石打中一鬼的脸面,只是稍微疼他一疼,没能伤鬼。展昭跃到白玉堂身旁,如一片红云,身法飘摇。五弟,可受了伤? 白玉堂咬牙:展猫儿,我且问你,你可当我是知己弟兄? 展昭一呆,搞不懂这时候白玉堂怎么还问这个,却还是毫不犹豫点头:当然。 好。那你上马! 展昭登时就猜出了白玉堂的想法,不可! 白玉堂怒道: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还婆婆妈妈,少废话,上去!说着,大刀扫开扑过来的群鬼,另一只手抓住展昭官服,硬是将人拋上去,骑兵更擅长冲锋,冲出去,将那义士拉出鬼蜮,听清楚了吗! 真要继续拖下去,很可能三个都折在鬼蜮里。展昭深深看了白玉堂一眼,听清楚了。 白玉堂转怒为喜:这才该是大丈夫所为! 手中刀用力一抽马臀,鬼马嘶鸣,猛地往前冲,巨阙凭重剑之威,借冲势直接将马周身化为绞肉机,近一个,剑风绞一个。 这不是多么考验专注力的攻击,展昭还有心思去想,要是能用浩然之气就好了。 然而他这个半路出家的剑灵,没得到剑主的承认,还未彻底和巨阙融合,空守着宝山不能用,心里也免不了涌了一股郁气。 身后,失去了最佳上马时机,白玉堂陷入鬼潮中,源源不断有鬼怪加入战场围杀,双拳难敌四手下,白玉堂逐渐处于劣势。 一股凉意从后背生出,白玉堂猜那是凝聚成刀刃的鬼气,然而此刻他已经被架住大刀,无法回防。 约莫是又要死一回了。 白玉堂虽说是自愿留下来断后,也不免心生惨切。 可这是无解之法,他们若是不去盗马,等到了林稚水的鬼路,恐怕黄花菜都凉了。若是去借马,先别说借不借得到,只说展昭这么一块唐僧肉在这儿,十个有八个鬼是要强留的。要是分开,五爷自个儿去借,那也不成,鬼蜮凶险,又是新地,两人分开岂不是给了各个击破的破绽? 如今倒是不分开也不行了,只希望展兄能够平安到达鬼路。 白玉堂如此想着,却没等到兵刃加身。 第98章 同一问题 远远地, 传来猛虎啸吟,伴着道道风声,劲似白刃。 黑雾被金光冲开, 长风扇云,惊起波涛海涌。白虎自天际驰过,神人坐于其上,手持谕旨,声清音亮:上神有令,着白玉堂, 展昭无罪释放, 送离鬼蜮! 他停也未停, 流星般一逝而过, 仅留余音阵阵。 这样子的颁旨, 白玉堂真是闻所未闻,第一次见。然而,效果立竿见影,身后飙腾的震声停了。 众鬼不等鬼王发话, 便已纷纷散开,在白玉堂身周留下一大片空地, 对着神人远去的方向恭敬跪伏。 满地只有白玉堂直挺挺站着,就连鬼王都从座椅上离开, 冲神人深深一弯腰,待站起来再看白玉堂和回归的展昭时,什么杀意,敌意,垂涎之意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既是上神有令, 二位请去吧。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一眼,正要上马,却发现身体逐渐虚幻,顷刻间,脱离了鬼蜮。 展护卫可算包公听到动静回身,眼中泛起了惊色,五护卫?你怎么也在此? 白玉堂手中捏着一尊桃木像,正魂不守舍,听得包公问,先行了下属礼,相爷。才将对展昭的解释又说了一遍,顺带的,还把桃木像传给他的讯息道出来。 包公笑道:好,好,你和展护卫各有奇遇,如此,本阁也能安心了。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8 山泽阴冷潮湿,始皇帝早已入了车马,此时将帘子一掀,熏香缭绕间,声色沉沉:还未清醒。 展昭面上显了羞愧:展某有负重托,不曾见着林义士。 始皇帝不言语,微微阖眸,手指轻敲桌案。厢中点燃沉香,不见蚊虫,在他身旁,平躺的红衣少年呼吸清浅,仿若入睡。 数息后,始皇帝慢慢睁开眼睛,二三子,去看看那些人有没有清醒。 兵马俑躬身一礼,唯。 和林稚水一同昏迷的人并不能入嬴政的眼,当然也就没有资格被他记挂,多吩咐一句好好安置。不过,有郭大侠在这儿,他们也不用担心醒来后还是躺在阴寒的地面。 兵马俑走过去时,正好碰上了他们一个个睁开双眼,透着满满的后怕,心有余悸之色不加掩饰地在面上表现出来。 也不知在鬼蜮中遭遇了什么。 一群人中,最后睁开眼睛的是王轻,和旁人不同,比起惊惧,她更多的是一股怅然,将剑抱在怀里,定定看了两眼,摸着剑鞘的手极其缓慢。 随着动作,脑海中的回忆便也重新勾了起来。 鬼路里,前头时,王轻见到了不少自己杀过的妖族和恶人,在她面前,也不过是一合之敌。 心中不免产生了轻蔑的心理。 如果只是让她走马观花以前惩治过的恶徒,能有什么危险,难道她还能因为自己手下性命不少而自责吗? 直到她面前出现了一个猎户。是那一百三十九个案子里,第一位死者。 王轻:沉默了一会儿,有些恍惚:你是来寻仇的? 好吧,她承认,如果是一百三十九位死者中,非死有余辜那些人,她的确受不住良心的谴责。 看到猎户从背上拿下长弓,搭箭拉弦,王轻抿了抿唇,明明自己没有被禁锢,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开步子。 她知道,是那天晚上陪林稚水逐一道歉后引起的内疚,再一次充满心腔,使她喉咙好似堵棉花,双腿好像由铁锁捆住。情感令她自囚,画地为牢。 羽箭嗖地飞射而来,王轻苦笑。 林稚水啊林稚水,你可要害死我了。 又转念一想:不,是我害的我自己。 然而,那支箭从她身侧擦过,冲劲震起发丝,耳旁只有呼啸的风声,箭矢继续向前飞去,割裂了黑雾,露出青石砖路,幽蓝的鬼火光芒点点洒落。 王轻浑身都是一僵。 猎户:昨天之前,如果我能触碰到你,我会不顾一切和你同归于尽。但是现在 他顿了顿,指尖依旧搭在弓弦上,手指紧紧勒着牛筋,似乎是在克制着什么。 总之,你走吧。 王轻沉默着,转身走上鬼路,象征新关卡的鬼火噗地一白,身后传来猎户的声音:请替我向那小公子道谢。 好。 再往后的鬼魂,几乎是一路轻轻放过。 放她过关的鬼魂,每一个都请她向林稚水道谢,踏在鬼路上,身后乳白的鬼火也似乎染上了温度,闪烁时,是人心的跳动频率。 头儿? 王轻猛然回神,看向目露关切的下属,没事,我只是她似乎是笑了一下,碰到了一些事情,心口涨得难受。回去后,喊几个人来替我整理卷宗,我要去探望一些死者的家人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下属:头儿有些不太一样了。 不一样? 嗯。 以前的头儿,将全身心都投入抗妖中,虽然会说会笑,却如同她蒙着的黑纱,隔了一层,看不太真切,可就在刚才,她像是重新披上了属于人的皮囊,更加的有了温度。 * 嬴政听完兵马俑的汇报,微微颔首。 阮小七天生对于皇权就没有惧意,往马车走近:他们都醒了,林兄弟还没醒吗?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嬴政没跟他计较态度问题,毕竟这也不是他的臣民,只是神色颇有些冷淡:没出问题。稍等片刻,他就会清醒。 阮小七一愣:你确定? 君无戏言。 吴用把人拉过去:秦皇的意思是,那些人突然醒来,肯定是林兄弟做了什么,而林兄弟没醒,应当是有事耽搁了。 确实是耽搁了,耽搁他的还是要事。 粲粲三千里的树冠之下,林稚水摸着桃木,侧头看向郁垒:上神,我想问一下,桃木做成的塑像,是不是可以直接把亡者带回阳间? 一上来就问这样严重的问题? 郁垒抬手,一根桃木枝咔嚓折断,落到他手心时,变为未开锋的桃木剑。 剑尖指着林稚水脖颈,郁垒面庞忽地失了表情,看上去非常六亲不认:你不怕多有冒犯? 林稚水笑着反问:桃木剑诛邪,上神难道要违反自己定下来的规则? 郁垒也笑了,桃木剑重新变为桃木,一整节又粗又大的枝条被抛到林稚水怀里,这是我送你的第一件宝物。 林稚水抱着桃木,眼珠一转,所以,我的问题 超出了我们回答的范围。郁垒端起酒盏,喝了一口后,似乎有些漫不经心:你觉得是不是呢? 林稚水抿唇一笑,往椅背上靠,一手拿桃木,一手摸肚子:有点想我家土烟囱里飘出来的炊烟了。 神荼把手放在桌上,本该是平放,紧贴桌面的掌心,慢慢拱高,露出其下粉嫩嫩的一团,知道你饿了,吃这个。 林稚水眼睛一亮:多谢上神。 这就是三件宝物中的第二样可以延年益寿的桃子,拿回去给妹妹吃! 神荼一手支着下巴,认真打量林稚水:你今年几岁? 话题跳跃性有点大,林稚水眼中有一瞬间茫然:十六。 神荼点点头:十六啊,也是能成家立业的年纪了,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林稚水果断摇头,没有!妖族未灭,何以成家! 神荼假装端起严肃的面孔:都是胡扯,说那些狗屁空话,该成就得成。 他把手放袖子里掏啊掏,掏出一个小药瓶子,这里面是一种口脂,当然,用来做面脂也行,抹在身上,可以让异性对你有天然的好印象不过,别想言听计从,或者对你爱得要死要活,只不过是让对方能够把你和陌生人区分开,并且第一印象非常好,可以借机和她交朋友。 神荼听到了林稚水心跳加快的声音,自觉自己送对了东西,略有些得意。 瞧,少年哪有不慕艾的? 林稚水:这么说,如果用了这种脂粉,与人攀谈,比起转身就走,对方会更愿意倾听? 神荼含笑点头。 林稚水登时就握紧了药瓶子,指甲轻轻刮蹭在瓶身,说话的嗓音盖过了那细小的沙声:同性可以用吗! 神荼含笑点等等! 神荼:? 林稚水期待地看着他。 神荼笑容顿时有些僵:你说同性?! 少年用力点头:对! 神荼悄悄地把靴子往后挪了挪,恐怕不行这是用大桃树的桃花碾的,历来,桃花缘桃花劫相对来说,第一反应想到是异性的几率更大。 林稚水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太可惜了,这要是可以对同性用,他到时候问问王姑娘,能不能想办法把小药瓶子送去妖族卧底那边,涂抹上这个,对妖族太子挑拨离间时,说不定一分的成功率,都能提到三分呢? 神荼:罢了。是他送错了宝物,太丢神的脸了!不行,一定得弥补回来神的脸面!我可以再告诉你一个规则内允许告知的情报,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林稚水沉吟片刻,我想知道是否有妖族进过鬼蜮,并且从二位上神手里拿到过宝物?如果有的话,他就得也对此做一个规划了。 神荼、郁垒对视一眼,哈哈大笑:你们人族都喜欢问同一个问题吗? 啊?也有别人问过吗? 神荼笑道:上一个通过鬼路的人是在两千年前这么一算,也很久远了。他自称姓陶名潜,字渊明,和你问了一模一样的问题。 第99章 沧海水珠 林稚水听到那熟悉的名字, 下意识:陶潜?陶渊明?桃花源 神荼抚掌:原来他把此事说出去了啊,不错,他的确请求了一个能让他死后, 桃花源还可以继续存在的方法,我与郁垒也满足了他的愿望。 林稚水反应非常快地吞下了桃花源记最后的记字,并且抓住了灵光,是啊,若不是二位上神相助,我们也无法用桃花来保护人族。 想到皇城那些保护民居及屋中百姓的桃花, 以及满城栽遍的桃树, 林稚水忍不住发出感慨:我们人族的皇城, 至今仍靠桃花源来防护, 陶公智虑深远, 连作古后的事情也考虑到了。 神荼随口一说:你们人族的想法还真奇怪,皇城那么至关重要的地方,都能隐蔽起来。 林稚水眼神一闪,脑中忽然闪过背过的《桃花源记》, 描写桃花源入口便是林尽水源,便得一山, 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 倒也不是皇城隐蔽。林稚水微微垂眸, 说话的语速比之前稍慢,是桃花源的入口十分隐蔽,我到也不清楚陶公是如何做的,桃花源也不像是埋在皇城地底的样子,但是整个皇城都被桃花源庇护着。 他套话套得很小心,通过已知信息装知情人, 完全没有令二位神祇生疑。 神荼被打开了话匣子,也就不介意顺着这个话题随意说两句,在我面前,便也不必如此委婉。他笑道,何止隐蔽,除非守洞者亲自打开,其他人根本没法看见入口。哎,他没说,这是给人族避难用的吗? 相当于开辟了一个安全避难所。 林稚水谨慎地摇头:我以为,那些桃花会一直保护人族,如今看来恐怕能保护的也有限,陶公留下来的手笔,大概是,倘若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余下的人族便退守桃花源,使人族还留下一丝火种,不至于亡族灭种吧。说到最后,林稚水也有些怅然了。 这数千年的历史,并非是一滩死水,等他出现了才有变化。人和妖都是活的,所以,会有始皇帝发现人族有难,提前备好兵马俑和琅嬛洞,会有陶渊明在皇城设下桃花源,试图留下一线生机。当然,也会有妖族圣女的布局,欲削弱人族的实力。 林稚水晃了晃脑袋,不说这个了。 尽管他很想知道守洞者是谁,要如何保证对方忠诚他不信陶公没有保护措施,毕竟这是事关人族最后生机的大事,可再说下去,就要暴露自己是在套话了。 上神,可有通过鬼路,拿到您的赐予的妖族? 有。看林稚水顺眼,神荼又多说了一句:叫九盖的,是那时候的妖皇,约莫是三千多年前进来的,也不知他现在还是不是妖皇,有没有活着。 神祇就是这般随心所欲,也不管自己的一句话是否破坏了别的生灵的一桩谋算。 林稚水瞳孔紧缩:三千年前?他是不是要求 小兄弟,贪心可不太好。神荼说这话时,还是笑着的,你该出去了。 林稚水只感觉眼中一阵天旋地转,倏地黑暗后,便是费力睁开双眼的微弱光芒。 身旁传来平静的声音,醒了?平静得不像是一句问话。 少年沉重地掀了掀眼皮,慢腾腾地转过脸,铜灯幽微的火光落进他眼中,倒映了始皇帝端坐时,稳若泰山的身影。 陛下? 嗯。嬴政眼尾一扫,意味深长:看来你收获颇丰。 林稚水动了动手指,便感觉到自己手中握着硬物。腾地坐起来去看后,发现神荼、郁垒所赠,都平整地放在了他手中和手边。 明明是魂体过去,出来时也能带实物吗? 林稚水却没有第一时间去解释这些收获,陛下,让你担心了。少年咧出了两排银牙,笑容灿烂,我平安回来啦! 陛下瞥他一眼,嗯,没给朕丢人。 那必须的!林稚水指着那三样东西,略有些得意,何止没丢人,还带回来了神的礼物。 嬴政眼眸一动:神? 林稚水:啊,差点忘了,陛下是求神寻仙重度痴迷患者。 这个稍后我跟您细说,现在我得去和其他人报个平安。 车门一开,林稚水从里边往外跳,去寻其余人,挨个说了一遍自己身体健康,精神满满,活力十足,着重于鬼蜮一行并没有任何影响。郭靖他们便也终于露出了笑意。 林稚水看向场中唯一不认识的人:可是白玉堂,白五爷? 白玉堂笑道:你要有心,称兄道弟便是,少来这些虚的。 果真是那豪气爽快的锦毛鼠。 林稚水从善如流:白兄。 白玉堂微微拱手,林兄。 林稚水便也回了一礼。 林稚水想要问桃木像和剑灵的事情,又看到王轻正靠在不远处的树干上,长腿屈起,上半身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也不知站那儿等了多久。 于是过去,也报了个平安,问一下她身体状况,几句之后,麻烦了对方回去后和纪滦阳说一声,自己今晚有事,在外面过一夜,明早再启程去皇城。王轻认真地倾听,时不时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将转达的话带到。 等王轻及她的人都走后,林稚水才和自己人围成一圈,开始细说鬼蜮里的情况。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8 说到鬼路上,恶鬼拦路时,众人皱眉不悦;说到善鬼感念他恩情,送他过关时,众人又或微笑或颔首。听到神荼、郁垒二神出现,嬴政微微扬眉,不过,或许是他已经成了书中人,某种方面来说也算是永生不灭,倒也没太过激动。 三千年前?阮小七拧眉,三千年前,妖族有什么变故吗? 火堆噼里啪啦溅着火星,林稚水抓着短棍把树枝往里推了推,风吹过,火苗在视野里晃动,忽然间一个念头闪过,他的心便也猛地一颤,三千年前,妖族没有变故。林稚水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但是,人族有。 这一圈人,要么是死得早,要么是被封印在书里,并不了解人族具体情况,但是,林稚水记得。 人族,有整整三千年,没诞生过名著了。 所以他听到的时候才会那么大反应,宁可冒着让神荼不满的危险,去追问具体情况。 可惜,没问出来。 阮小七强行将林稚水的手从袖子底下拽出来,又强行掰开拳头,别掐了,我都闻到血腥味儿了。 林稚水笑骂:狗鼻子。被阮小七往手心的血痕上用力一戳,登时皱起整张脸,做出一副龇牙咧嘴,极疼的模样。 吴用往火里丢了一把干草,顷刻间就把它烧没了,始皇陛下。 嬴政一扬眉头。 吴用:我记得您曾经说过,天地间的灵气在渐渐流失,如今灵气,与您在世时的灵气,有何差别? 沧海与水珠。 问题就出在这儿。吴用闭了闭眼睛,我们依靠林兄弟的灵气出现以及活动,可人的灵气总归有限,再如何都无法支撑书中人一些威力巨大的法术,咒术,文章写到后来,实际上已是比拼引起天地灵气的多寡,名著能引动的灵气便是海量,如此才能使文章移山填海。 相当于,你以前是自给自足,自己拿着针线做衣服,家里如果只有三五口人,倒也能勉强支撑。然而,在家里人越来越多,从小家变成大家族后,只靠自己做衣服,实在有心无力,只能够花钱去请外面的人来量体裁衣。 现在的情况就是,他们只有一家成衣店,而这家成衣店在他们不知不觉下,倒闭了。 倒闭了,又没多的衣服穿了。 天地间灵气消散了,人族纵然能写出名著,在没有足够灵气,无法将文章人物放出来的前提下,谁能想到,它会是一本名著呢? 所有人的认知里,名著就和召唤角色绑定了,一部著作写得再好再优秀,不能将里面的角色请出来,那就是没到名著的层次。 林稚水纳闷:怎么之前我和陛下都没把灵气消散和写不出来名著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呢? 嬴政淡淡道:情报不足。 情报林稚水喃喃,哦,对,陛下不一定知道如今的人族写不出名著,也不一定知道名著里的人物,需要大量灵气才能出现,尤其是后者他抬眼看向吴用,是不是只有你们,才知道这事? 是。吴用也拿起短棍,推了推外围的树枝,火苗又是噼啪一响。他们只知道我们使用力量要消耗天地间的灵气,却不知,我们出来时,一举一动都是消耗。或者说,他们知道不使用力量也有消耗,却没想过那同样是消耗巨大的。他们没问,我们也没想过这种事也需要说。 吴用说得慢条斯理,带着一股文人特有的和缓声调,可他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往林稚水心中投下一个巨石。 是了! 林稚水压抑着从心底喷涌出来的,想要嚎叫、咆哮的激动。 原来是这样! 原来竟是这样! 手机开机也需要电量,对于整个手机不过是九牛一毛。人物从名著中出来,相比较他们战斗时使用的灵气,同样是太仓一粟,但是,对于人体能储存的灵气来说,已经属于供不应求了! 是那九盖,是妖皇,他想办法断的天地间的灵气。林稚水啪地一下,将木制短棍也扔进火堆里,眉骨在火焰一烁间,沉下重重阴影,所以,他受了重伤。 行将就木。 第100章 伤天害理 木柴在噼啪细响, 众人却陷入静默之中,如海一般,平静下, 是暗流汹涌。 海面如绸,是宁静的,然而仔细倾听,有着更澎湃的,更激烈的情绪隐藏在深处。 是愤怒,是仇恨, 是一切都尘埃落定后, 对于后知后觉的无力, 纵然将妖皇杀了, 也无法挽回灵气的惘然。 林稚水环视一圈, 忽然笑出声,在其余人惊讶的目光中,屈起一条腿,手肘支在膝盖上, 掌心托着下巴,言笑晏晏:妖皇真是机关算尽,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这不就碰到我了吗? 妖皇断掉人族写出名著的路,但是,他出现了,带着同人,把原著里的角色以另外的形式重新带回这个世上,这真是让妖皇想破脑袋也预防不到的变故。 事实证明, 天不亡我人族。 林稚水这话一出,顷刻将萎靡的气氛一荡而空。 郭大侠亦是心潮澎湃,再稳重的性子也无法压住他此时的亢奋,忽然站了起来,火光中,身姿挺拔,林兄弟说得对,我们都会帮林兄弟,一年不行就十年,只要将妖族全歼灭,无外患之忧,没有名著的助力又何妨。 阮小七点头:不错,那话怎么说来着,饭要一口口吃 林稚水开玩笑:先定一个小志愿,灭掉妖族? 阮小七笑得抱着肚子直抽搐,对对对,小志愿,林兄弟豪气! 其实林稚水若有所思,如果无法解决灵气流失的问题,我倒是有一种设想,能够让人族另有护身之法。 你是指武功? 不,是同人。 咦?但是,你能用同人请我们出来,不是因为你是觋吗? 对,我是觋才能请神,其他人没有我的体质,确实不能用同人来请出文章内的人物。 那 如果,我是说,如果文章人物一直在现实世界,可以像接收香火一样,聆听到其他人的文章,从而决定要不要去别人的文章里现身呢? 其余人齐齐看向白玉堂,白玉堂也是一副似乎有些明白,却又不太懂的模样。 林稚水笑着点头:对,就是白兄现在的情况。他举起那根不短的桃木枝,此物长三尺,也就是三十寸,若是做成寸长的小像,能做三十个。 一寸是3.07厘米,确实不长,但是做成小像,倒也没问题,法国的史前遗址就发现了一座旧石器时代的小雕像,高4厘米,被称为维纳斯。 大家都是古人,对于林稚水的说法差不多摸到边了,我们有些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将名著召唤人物出现的形式,改为写文章赢得神像青睐,而后显灵。 这里的神像当然不是神荼和郁垒这样不许干涉红尘的神,而是如今围绕在林稚水身边的神。 眼前就有一个活例子 白玉堂兴冲冲:这倒是个好法子,只是,如何能接收天下人的文章呢?难道要一个个人将文章拿到我的桃木像面前念? 这不行,这效率太低了。林稚水沉思片刻,或许,我试着写出北欧神话里的英灵殿,再把你们的神像放进去,来个中欧结合,说不定可以接收香火?哦,英灵殿就是接待死者亡灵的殿堂,当然,不是所有死者都能进入。 阮小七笑道:听英灵二字便知道啦,天底下难道随随便便一个魂魄就能称为英灵吗? 包公:若是英灵殿真的能出现,主家可算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了。 这事还得从长计议,非一朝一夕之功。林稚水看向白玉堂:还得白兄帮忙才是。 白玉堂爽快地点头:帮!你问什么,我答什么! 林稚水:现在我只有一个问题,如果白兄你受了伤,能自动恢复伤势吗?阮七哥他们在小世界里,都能利用灵气自愈,而且,只要我还活着,他们就不死不灭。 展昭恍然大悟:这确实是至关重要的事情,不然五弟受了重伤就很难办了。 白玉堂略一思索,拎起钢刀对自己胳膊就是一划,动作之利索,举止之豪迈,站在他身旁的展护卫愣是没来得及拦他。五弟! 迎着展昭谴责的眼神,白玉堂理直气壮:这样最容易看出效果。 他把胳膊伸出来,让众人观察,一炷香后,伤口还是那个伤口,除了不再流血外,并没有好转。展昭眉心皱得都可以夹蚊子了。 林稚水一拍脑门:我这脑袋白兄,你快回桃木像里,七哥当初也是在小世界中才自愈的。 白玉堂二话不说,化作一道流光进入雕像中,不一会儿就大声道:成了,成了,愈合了! 包公脸上露出笑容:如此甚好。 哪怕不考虑英灵座,白玉堂能有自愈的手段,也是值得他们高兴的事情。 白玉堂的声音从桃木像里传出:林兄还有甚要试的,一并试了吧。 林稚水摇头:暂时没有了,接下来是英灵殿的问题。 但是这可不是他写一篇文章能做到的,得再想想。如今先把此事放下,急不来。 始皇帝:那便继续,你余下的两项收获,有甚用处? 林稚水就把桃子的延年益寿和小药瓶子的功效说了一遍。嬴政径直跳过那颗桃子,看向能增加好感的脂粉,此物不错。 吴用紧接着点头:确实不错。 包公笑道:我也觉得不错。 阮小七:? 阮小七:哪里不错,给林兄弟讨媳妇的不错? 郭靖:林兄弟也是这个年纪了,我像他这般大时,也遇到蓉儿了。 咳,不是这个不错。林稚水连忙止住话头,随后又面向嬴政、吴用和包公的方向,我猜你们和我想的是同一回事,可惜,我得告诉你们,它没办法给同性用。而据王姑娘说,仅有的几个卧底,都是男的。 所以,什么蛊惑妖皇啊,迷惑妖族太子啊,就别想了。妖族圣女倒是可以试试,但是以她的性格,那么点好感,不足以令她出昏招。 包公和吴用立时露出失望之色。而陛下更精准:鸡肋。 林稚水将小药瓶子收起来,笑道:鸡肋就鸡肋吧,说不准以后就有机会用到它了呢。有句话叫没有无用的人,只有放错位置的人,换过来说就是,没有无用的事物,只有不会用的人。 没有无用的事物,只有不会用的人?吴用逗他:那,王姑娘在恨妖城的行事,算不算无用的事物? 林稚水:不能说无用,只能说是她走偏了。 郭靖点头:是走偏了,仇恨终究不是正道。 林稚水:不,我说的不是这个走偏,她的想法我清楚,是想要用最短的时间打造出一波精兵悍将,城民们如此痛恨妖族,战争一来,随意操练一段时间,放到战场上,就是一群疯狼,她要的就是这种疯态。但是,仇恨是一把双刃剑 吴用随口一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他随便问,林稚水便也随口一答:如果是我,我会将他们改造成狂信徒,属于我的狂信徒,我为掌舵,他们为水手,只要我一心杀妖,他们将会是我手中最锋利的刀。就像宗教洗脑,其实王姑娘用的方法也差不多,可惜用的方法不对。 方法? 洗脑的方法啊,她那个太慢了。直接把人分开,单独往一个黑屋子里一扔,不交流,不做出声响,没有任何娱乐,只满足吃喝拉撒外加保暖,只需要四个时辰,脑中便会出现妄想,十五个时辰,便会焦躁不安,二十个时辰,就能感受到何为绝望,关上两天,感官就会衰弱,真真正正的度日如年,这时候,每天抽半个时辰让人通过铜管子给他们念诵规矩,比如,必须听从林稚水的命令,诸如此类,因着一日里只有这么半个时辰有声音,人的求生本能便会迸发,会全神贯注去听,去记,独自在黑暗中时,会一遍遍去回想,如此重复个一年半载,就是最忠诚的狂信徒了。 林稚水一边回想上辈子听过的感官剥夺实验,一边说话,说得顺嘴了,根本没注意其他人的表情,然后,通过铜管窥到对方精神快崩溃了,就出现,对他嘘寒问暖,耐心安抚,熟练运用吊桥效应,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哦,我的意思是,趁虚而入。当然不能聊太久,一次一炷香到半个时辰不等,三五天出现一次,对方就会如溺水之人,拼了命的抓住这根稻草,期望着我的到来,从情感上,彻底视我为救苦救难的活佛。 等这样的人成功了一二十个时,将他们放到一起,后来成功的人也放过去,人是从众的生命,在身边的人都保持一致的观点时,他们会更加坚定这样是正确 嗯?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林稚水有些茫然。 郭靖皱眉:这些都是林兄弟你自己想出来的? 林稚水懂了,不免失笑:我就随随便便说一下,这事儿太缺德,太伤天和了,我不会对人族用这个,也不会告诉王姑娘这个办法,不要那么紧张。 郭靖这才舒展了眉头,笑道:我就知道林兄弟绝对不是那种人。 吴用脸色依然不太好看,深呼吸后,拍了拍林稚水的肩膀,一字一句说得郑重:保护好自己,别让妖族用手段把你给蛊惑了为他们卖命。 否则 吴用敢打包票,人族绝对玩不过这小子。 他吴用素来被说手段狠辣,真该让那些评判的人过来听听,眼前这个十六岁的少年,才是真毒士!也幸好还有良知束缚他,才没有放出可怕的凶兽。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8 第101章 天谴始皇 绝不对人族用洗脑的办法, 又没说不用妖族做。 第二日离去时,林稚水询问过王轻后,借来了一只龙雀, 去信给陆县令,让他把这方法用在狼洞主身上。 纪滦阳只是向这边瞅了一眼就将半个身子转过去,礼貌地证明自己绝不偷看。 小世界中,郭大侠看着林稚水的信件,有些懵:林兄弟,你不是说这事有违天和吗? 林稚水扬起手, 将龙雀一放, 望着雀儿高出云端, 不慌不忙回答:人族和妖族敌对。 他的良知是给己方的, 对于敌军只能说, 保证不用细菌战是他最后的底线了。 郭靖在徒弟去刺杀敌军首领后,并没有痛斥这种行为,可见他也并非迂腐的人设,他只是担心:对付妖族还好, 若是其余人得到这办法后,如同林兄弟所说, 打造出一支属于自己的狂信徒军队呢? 也是郭靖没看过希腊神话,不然就要拿潘多拉的魔盒来举例了。 林稚水笑了笑, 没有立刻回答,往马车里一钻,掀起的帘布倏地放进来满室阳光,又在下一息唰地重重放下。他整个人埋进了阴影里,看不清表情,手在车厢里也不知摸了什么机关, 咔嚓几声后,一支仿若碧玉雕成的笔从暗处骨碌碌滚了出来,精准地落到了少年掌心里。 喏,郭大侠,你是不是忘了它?林稚水拿起春笔晃了晃,如果真有什么严重后果,县令大人没能受得住本心,不论是多么远的将来,那时候的我肯定都会用它把那只龙雀毁尸灭迹。 春笔改史,只要在将来改掉他处于过去的写信举动,也就是刚才他放飞的那只龙雀,算是一种保障了。 郭靖含笑的声音落入林稚水耳中,原来林兄弟已经想好要如何遏制不良后果了,那我就放心了。 林稚水将春笔换了个地方藏,从帘子里往外伸出半个脑袋,冲着王轻:王姑娘,这两天多谢你的款待了。又看向纪滦阳,纪兄,走喽! 城墙上高高的旗杆,旗子随风飞扬,冬日冻土上,车轮子轱辘滚动,推着车舆往前行走。 出了城门,郊野黄土,天上是长耳鸮在飞过,啼一声长鸣。 风吹起,窗帘外放进来寒气,纪滦阳苍白的脸孔都因着冷风变成了殷红,林稚水便伸过手去,要关上车窗。 等等,林兄,你有没有听到好像有人在叫你? 车上放了四腿小桌,桌上摆有酒壶小杯,纪滦阳一口喝干他杯里的酒,借着胸腔热气,蓦地拉开车窗,没有束冠的头发散乱在肩头,丝丝缕缕披落窗沿。 他把脑袋伸出去,定睛一看,又立刻缩了回来,往角里一坐,长腿半屈,眉毛一扬:是那王姑娘,找你的。 林稚水也伸了脑袋出去,一看,果真是王轻,骑着高头大马,双腿紧紧夹着马腹,压低着上半身,马鞭一扬,奔驰而来。 少年停下木牛流马的机关,旁边的骊驹便也顺势慢悠悠慢下脚步,直至彻底停住。 而王姑娘驾的马也到了林稚水面前,她手里紧紧握着一样东西,手背将手套上的黑纱绷得紧直,这是信物。那东西被递到了林稚水眼前,是一柄小铁剑,剑柄篆刻了王字,你到了皇城后,去一家名为风雪夜的客栈,给掌柜的看这柄剑,便可以让他们办事不论是情报还是别的事情。 林稚水大大方方接过来,谢谢,我正头疼去了皇城要怎么摸清状况呢! 不止皇城,妖族的情报,我也愿意和你共享。 接收到少年诧异的目光,王轻洒然一笑:你还要拿到九灵盛宴的头名,当然需要知己知彼我等着你让我赔礼道歉的那天。 林稚水看了她好几眼。 王轻把手负在身后,明澈的目光自黑纱后穿出:怎么了? 林稚水微微一笑:或许我不一定需要拿第一了。 王姑娘轻笑:赖账可不是君子所为。 她拽着马绳,策马转向,我就不送你了,珍重。驾! 王轻走得很快,毫不留情,林稚水高高兴兴地靠着车门,驱使木牛流马重新动起来,分了一半精神进入文字世界中,轻车熟路往秦始皇陵去。 找来找去没找着陛下,书房去了,浴池去了,演武场也去了,林稚水摸了摸头,又去了寝殿,嗯,门口没守卫,推一推,也没推开。 最后是在院中亭内寻到了坐而饮酒的始皇帝。 嬴政看见林稚水,将酒爵放下,何事? 林稚水瞥了那酒水一眼,状如牛奶,色白如玉,看着就不像是什么烈酒。很是自觉地坐过去,看向旁边的兵马俑小哥:也给我拿个爵来。 兵马俑小哥看向陛下,嬴政微微点头,他这才躬身一礼,退了下去。 少年撑着脑袋,笑嘻嘻看向嬴政:陛下,之前答应你的事情,我做到了! 答应嬴政稍顿,很快就转过脑子,想起来是什么事了,便轻轻颔首,做得不错。 我就知道陛下你一定能看得出来。王姑娘那态度,很明显便是彻底软化了,不论我有没有拿到九灵盛宴首名,她都会去向城中百姓赔礼道歉。也不知道她究竟遭遇了什么我猜是鬼路之上,她应当碰到了那些死者,或许是他们之间有过交谈,触动了王姑娘的心灵吧。 嬴政端起铜爵,嘴唇抿在上一次喝酒,尚未干涸的沿边,静静看着少年眉飞色舞的模样。 当然,九灵盛宴第一我还是要拿的,这第一,舍我其谁! 嬴政一仰头,酒液入口,喉结滚动。朕亦觉得。他放下铜爵,食指弹了弹爵身,沉闷一响中,平静地诉说。 兵马俑小哥带着新爵回来,弯腰给林稚水倒酒,热气腾涌,林稚水举起手指,在烟雾中戳来戳去,而且,最让我高兴的是,有了桃木,改天我雕一个师父的木像,说不定能让他直接凭着雕像出现,不需要我共鸣了。 他口中的师父只有一个,青莲剑仙李太白。再一看,他手指哪里是百无聊赖地玩耍,分明是一道道剑招。 旁边的兵马俑小哥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嘴唇动了动,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嬴政意味不明:你倒是见天记挂着他。 林稚水脑中雷达一响,登时坐直了身体,面目严肃:我也记挂着您啊,陛下。 嬴政不置可否:比如? 比如我发现,我每次来找您,您都不在寝宫!偶有小憩,都是在书房! 虽说书中人物不需要睡眠,但是,睡觉对于嬴政来说,算是一个习惯。 林稚水目光灼灼:陛下,您该不会为了防着我,故意不回寝殿吧? 嬴政瞥了他一眼,掌心中转着空酒爵,你也配? 这种实际上是表示亲近的怼人方式,林稚水已经完全免疫了,当下笑着回应:是是是,我当然不配。 兵马俑小哥偷瞧着陛下微微翘起的嘴角,便也知道陛下对于公子注意到他没回过寝殿,是受用的。 他站在嬴政身后,偷偷对林稚水比了个口型。 林稚水眼睫一颤。 打不开? 什么叫打不开? 林稚水喝了一口酒,整张脸顿时皱成一团,这什么酒,跟急支糖浆似的。 嬴政:嗯? 文字世界中最方便的就是,只要有印象,就能生造东西,只是没办法带到外界去。 林稚水把记忆里的急支糖浆弄出来,带着一股恶作剧的心思,递给了嬴政,就是这个,算是一种药水。 嬴政小小喝了一口,那古古怪怪的味道也让他皱了眉。难喝,你拿朕的御酒和这玩意儿比? 咳。少年腾地站起来,我就先回去雕刻桃木像了! 搞完就跑真刺激! 没跑两下又跑回来,拉起兵马俑小哥就跑,您的侍卫借我一下! 跑了约莫一段路,兵马俑小哥扣住少年肩膀,急急刹车,公子,这儿就没人了。 林稚水忽地停住,转头压低声音问:寝殿怎么回事?你刚才为什么说打不开? 兵马俑小哥咳了两声,略带尴尬:就陛下他 陛下他怎么了?! 陛下之前不是怕公子您胆大包天,闯他寝殿吗?就提前将那门用机关堵上了,现在似乎是机关出了问题,就连陛下也打不开殿门,又不肯跟您说兵马俑小哥投了个你懂的眼神。 林稚水重重点头,我懂,放心,我都懂,交给我吧!我不会让陛下知道,我知道了这件事情的! * 嬴政在慢悠悠喝酒,没喝两口,想起混小子口中的急支糖浆,看着爵中御酒,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 色还是那个色儿,味还是那个味儿,但就是总觉得有些奇奇怪怪,喝不下去了。 便把酒爵往桌面一放,起身就要走。 远处,突然传来轰隆一声炸响,炸得桌面一震,爵底没稳住,哐当砸在了地上。 嬴政叩了叩桌子,立即有兵马俑出现,躬身,陛下,臣等这便去查 最后一个字尚未吐出来,少年便咋咋呼呼地跑过来,不好啦,陛下,刚才您的寝殿招了天谴,被雷劈了! 嬴政面皮一抽。 林稚水随手拍掉掌心的黑火|药,笑容灿哦,没有笑容,非常努力绷着一张脸,特别大的雷,您的寝殿门都被炸破了。 嬴政额角青筋暴起。 不过您不要担心,不就是天谴 嬴政忍无可忍:滚! 好嘞! 林稚水滚得十分麻利,当晚就听兵马俑小哥说陛下又搬回了寝宫睡觉,走进去时,全身散发着明显的愉悦气息。 第102章 智珠在握 陆县令收到林稚水的信件时, 关起门愣了好半天,然后叫人打了一盆冷水来。 寒冬腊月,天冷水凉, 陆县令噗地将脑袋扎进水中,冰凉刺骨的水冲刷过头皮,浑身一个激灵,搭在盆沿的双手乍然收紧。 模糊的视线里,陆县令似乎看到了随着囚车一同回来,却只能等到落叶归根的女孩头颅, 那个小姑娘, 和他家囡囡年岁差别不大。 寒水浸白的头皮下, 是快要炸裂的脑仁。 哗啦一道水声, 陆县令用力拔|出脑袋,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从旁边挂架上扯来棉巾,胡乱擦拭湿漉漉的面庞,头发滴滴答答垂落水珠, 在地板上积出小水洼。 来人!他高声召进来亲信,去准备下面这些东西 如果这算是丧尽天良, 那就百年后由判官来怒斥他的罪恶吧! 头皮被冻得生疼,陆县令往外走的步伐却异常坚定。 * 狼洞主被单独关了起来, 重兵把守,牢房冷清,墙面长满了霉菌和青苔,作为犯妖,自然没有人来清洁墙面这一服务,她闲得无聊, 白日里总喜欢用指甲去刮墙体。 听见明显的脚步声时,她抬起手,五指顺着头发往后边一拨,露出雪白的脖颈,狭长的眼眸轻轻勾起,似笑非笑地瞥过去,瞧这阵仗,是要把我拘去哪儿? 女妖阴魅,更是有一把狼的纤纤细腰,勾着那双浑圆长腿,直令血气方刚的兵卒们呼吸加重,唯有陆县令面不改色,冷肃着声音:自然是去你该去的地方。 兵卒们顿时回过神来,面红耳赤,简直想要抽自己一巴掌。接下来便再也不敢心猿意马,发挥了钢铁直男绝不怜香惜玉的风范,找条绳子把母狼妖双手捆缚,拖着去了小黑屋,推进去后,把绳子解下来,把门一关,从头到尾目不斜视,不说一句话。 狼洞主进了小黑屋也不见害怕,望着黑洞洞的四周,混不在意地笑了一声,大刀阔斧往地上一坐,在这么冷的天里,还找得着一间屋子过夜,真是好运气。 没有人回答她。 狼洞主没往心里去,往常也没人搭理她。 就是她往四周扫视,这新牢房也太黑了。 狼妖蹲下去,贴着地面一点点摸,在房间里摸到了撇在地上的一丛稻草,一张烂被,还有一个净桶,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东西了。 她扯了扯嘴角,平心静气地躺到稻草堆上,把被子一裹,闭眼睡觉。 醒来时,依旧昏天暗地,分不出白天黑夜。也不似之前那个牢房,稍一抬眼就能看见不远处站岗的卫兵,防止她逃狱。 狼妖这里摸摸,那里站站,净桶每天有人收,到了饭点还有清水菜食,想要娱乐还能自己变狼在那儿跳上跳下,自觉生活怡然自得。 慢慢的,这种心态在黑暗中一点一点被磨灭。 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没有人影,没有人声,在她不故意弄出响动的时候,唯二的声音,就是她的心跳和脉搏。 咚 咚咚 可怕的从来不是身体上的折磨,而是精神上的。 狼妖根本不清楚自己在小黑屋里呆了多久,寂静的黑暗中,时间也没了意义。 来人她喊着:有没有人? 来个人?人都死光了吗? 没有人来,却有一根铜管从门外伸了进来,似乎是防止她看到人影,分散了注意力。 然后,是陆县令的声音:妖之初,性本善,与人交,心存善,卯正醒,巳初睡,不酗酒,不嫖赌,不食人,不逞凶,爪磨平,齿藏匿,知妖秘,对人言,与妖族,不暧昧,思人族,忠人皇,驯顺从,听教化 狼妖:?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她没有出声打断,直到陆县令念完后,才哼笑,脑子进水了吧?以为这样念两句就能驯服我? 陆县令依旧没有和她交谈,也没有继续念其他的。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8 狼妖耐心等了一会儿后,喂! 没有人回答。 喂!不会真的走了吧?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她的回声。 狼妖蹦起来,往之前有声音的地方摸去,什么也没摸到,还砰地撞到了额头。 再之后,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多久? 两天? 三天? 十天? 狼妖焦躁地拿双脚丈量室宽,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墙面被她的利爪刮了三五条长痕,头发也被她揉得乱七八糟,整头狼散发着一股子烦躁的气息。 意图到这样子对方也不会继续说话后,狼妖往地上一坐,撑着双腿,眼睛死死盯着之前伸进铜管的地方。脑子里开始勾勒 那里是门还是窗?如果原先有光的时候,是不是能看到一根根长栏杆杵在那儿,墙面上挂着火把,将栏杆的影子拉长到地面,分割成一格一格的光? 是不是还会有人站在牢门不远处,在她吵闹时,过来敲一敲门柱子,不耐烦地让她别吵? * 陆县令出去批了大半天的文件,才召来亲信:那狼妖现在怎么样了? 回大人,那狼妖先是说了几句话,而后莫名其妙发狂,在牢中制造吵闹,发现无人理她时,才开始安静。 陆县令又具体问了话语里的内容,还有吵闹的情况后,心头一跳。 和林公子说的大差不差。 林公子还说,吵闹是正常的,黑暗会滋生生命的恐惧,总忍不住发出一些声音来壮胆。接下去不需要做太多事情,任那狼妖发泄就行。 想起了一件事情,陆县令连忙问:死囚都准备好了吗? 亲信点头:大人放心,都准备好了。割的小腿肉,人没死,还能留着行刑那天。 陆县令捋了捋胡子,笑容欣慰,事情交给你办,我才放心。 * 狼妖只觉得自己要疯了。 安静,太安静了,安静到她想发疯! 她冲外面嚷:要杀要剐,给个痛快行不行! 没人搭理她,就好像把她遗忘在这片黑暗中一样。 到了吃饭时候,沉沉的脚步声响起,托盘嗒一声放进牢中,狼妖嗅了嗅,和往常一样,是白水配馒头。 那还好,听说人族的断头饭才有肉。 这么一想后,狼妖又忽然升了一丝念头,怎么就不是断头饭呢? 念头刚出,狼妖反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好死不如赖活着!否则,刚被关进人族牢房当天,她就一头撞死了。 吃完牢房,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忽然传来大声的珰响,狼妖浑身一震,耳朵也抖了几下,然而一声响后,便没了声音。 这是在搞什么? 狼女困惑,却没有人来给她解惑。 过了很久很久的时间后,她再一次听到那声珰响,依旧没有人来为她解释。 如此一两次后,狼女明白了,卯正醒,巳初睡,这是给她点明的睡觉时间! 呸狼妖往净桶里啐了一口,想得美,还想控制她?她偏不干! 这头母狼故意和响钟对着干,卯正过后才开始睡觉,巳初之后,掐大腿也硬是让自己醒着,还大肆嘲笑关押她的人,蠢货,不是想要我摸不清时间吗?如今我还能不知道数着钟声算日子? 往后就更明白了,卯正到巳初的这段时间里,会有一次陆县令三个字三个字来念长文的声响,卯正点和巳初点会有响钟,饭点时会有些微的动静,托盘放下的声音,轻微的脚步声,其余的,再没有外来的动静了。 狼女本以为知道了时间,自己会好过些,可每日里还是那么难捱,每一次呼吸都是漫长而痛苦的。 她开始学会了拔头发。 满头的秀发,丝丝缕缕,细腻柔长,缠在指腹上,感受着那细细陷下的凹痕,用力一拔,崩地一声,伴随着撕裂头皮般的疼痛,一根长发便垂掉下来。 一根接一根,狼女感觉自己有些上瘾了,又仿佛是浑浑噩噩去做,恍然间又在想,人族总说什么三千青丝,难道真有三千根头发,需要拔多久? 铜管再一次塞进来,陆县令在念:妖之初,性本善,与人交,心存善 狼女弹出爪子,嘎吱往墙上一刮。 陆县令的声音停了。 狼女顿了顿,又往墙上刮出刺耳噪音,可陆县令却没有再说话。 喂!狼女叫,你还在吗?人族?今天的还没念完呢! 一片死寂,黑黝黝的房间里看不大清楚,也不知道那人走没走。 又等了一百二十次心跳,依旧没人,只听得见自己急促的呼吸,狼女十指紧扣,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十根手指融烙到一起。你不是要驯化我吗?你不驯化了?打退堂鼓了? 没有声音。 什么也没有。 狼女呆坐了一会儿,又开始拔起了头发。 一根,两根,三根 第二天,又到念短句的时候,狼女试探着弄出响动,便又没了声。 第三天,她学会了安静。 安静地听完那人族念全一千四百一十六个字后,狼女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嘴角无意识地翘了起来。 第四天,或许是因为心神不宁,昏昏沉沉睡过去后,卯正一响,迷迷糊糊瞪开睡眼,冷不丁地,听到了一声:早安。 狼眼倏忽瞪圆。 捱了好久,又听完一千四百一十六个字,再捱了好久,直捱到巳初那声响,狼女试探着躺了下去,外面果然传来一声:晚安。 须臾,狼女眼眶一热,她把身体一转,趴在稻草上,堵着嘴巴,只轻微地传出小小的呜声。 睡熟前,脑子里还回荡着那句卯正醒,巳初睡,她记忆力好,一千四百一十六个字全背了下来,想到那句时,前句和后句本能地跳了出来,不一会儿,就把所有短句都回忆了一遍,才慢慢进入梦乡。 第五天,饭点,狼女嗅到了肉味。 人肉的味道。 狼女敢肯定,那是人的小腿肉,她往常不吃这块,人的大腿肉才肥美,可如今她也不挑了 黑暗里猛然伸出一只狼爪,张开了五指,狠狠地抓住烤熟了的肉,甲尖钩进肉里,凹处滋滋漫出油。 狼吞虎咽地吃完,狼女捂着饱餐的肚子,靡足地眯起了眼睛,就是那么毫无防备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念头:这人还是挺不错的。 下一息,狼女疯狂摇头,似想把刚才的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 又过了好久好久。 巳初钟响,狼女正拔着头发,心一慌,手一抖,整搓头发都被她揪了下来。今天的短句还没有念!她抬起脑袋,嚷:你们这算是偷懒吗,今天沐休? 一如既往,不会给予回应。 难道是出事了? 狼女咬肌轻轻颤动,下颔绷着线条,上排牙与下排牙仿佛最契合的齿轮,紧紧咬合。 是谁? 谁搞事?! 谁惹的事情,让她平白受苦? 狼女一拳锤在墙壁上,蜿蜒的血水从指缝中缓缓淌下。 心脏越跳越快,连她自己都不清楚,里面究竟装着什么情绪。是愤怒吗?不知道是哪来的家伙捣乱,破坏了她能听到的很少的声响。还是微妙的希翼?会不会有机会逃出去? 狼女想,她应该跑到牢门前,挤着脑袋从缝隙往外面瞅,哪怕黑不溜秋什么也看不到,说不定能等来混乱助她逃离。 但是,她没有动。 乖乖地,一动不动,睁着眼睛,凝望着黑暗,极为煎熬。 而在这种度秒如年的氛围中,她听到了照常的一声钟响。 卯正了。 外面早就有了太阳。 而她,因为没准时睡下去,准时醒过来,没了晚安和早安。 狼女烦躁地将下唇咬烂。 等到饭点,饭食准时端过来后,狼女诡异地松了一口气,从昨日起,心底油然而生的恐惧便少了些,又觉得自己这样简直贱得慌。 今天的饭食依旧有人肉,还是人的小腿肉,毕竟人有两条腿,昨天割了一块腿肉,今天还能再割一块。 狼女咀嚼着吃了,然后,今天还是没有一千四百一十六个字。 她似乎有些懂了。 等到再一天,饭食还带着人肉时,狼女盯着那盘肉,半晌,慢腾腾地伸出手,在空中停了好半天,仿佛烫到那般,骤然往回缩。 又过了一会儿,她把旁边的水碗拖走,捧在手心里,一点点舔水,那盘子肉,一口都没动。 于是,今天又有了:妖之初,性本善,与人交,心存善 一千四百一十六个字,不算短,但也不长,狼女几乎是如同守财奴数金币那般,在最后一个字落下时,难过地垂下脑袋。 翌日,饭食依旧有人肉,狼女学乖了,看都不看那人肉一眼,仍是抱着水碗,借由清水抚慰饥肠辘辘的肚子。 可,再凉的水也降不下去饥饿带来的灼烧感,狼女感觉自己胃中仿佛多了一颗蛋,裂开了条条痕路,爬出来一条长虫,速度很慢地在她胃里爬行,带倒刺的多足按压胃壁,一下下的挤动令那条细软的腰身重重压下去,简直恨不得剜开身体,去按揉自己的胃。 煎熬之下,三字短句的到来,却令她分散了注意力,仿佛是一场救援,在饥饿的折磨下,一千四百一十六个字都变得冗长了。 狼女将全副心神放在了那短句中,这样就能忘却饿得咕咕响的肚子,每一个字都听得异常清晰,态度前所未有的认真。 到第一千四百一十六个字落下后,本该结束的人声,突然多了一句温柔的语气:好姑娘,做得很棒。 狼女浑身一颤,坐在那儿屈起双腿,两手环着膝盖,仰起脑袋,震惊地望向说话的方向。 那声音还在她耳边盘旋,敲着耳鼓,喉咙里仿佛有什么话要蹦出来,狼女死死咬着下唇,不敢让那句话说出口。 就好像 好像 如果说出来,就彻底对人族摇尾乞怜了。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换掉旧的食盘,放进来新的。依旧是一碗水,一份肉,肉却不是人肉,是普普通通处理好的羊肉。 炖得烂熟,是鲜嫩的小羊羔,不带腥膻。 旁边的水也不是水,是一碗羊肉汤,热气腾腾,氤氲的雾气如同钩子,撕扯她的肠胃,要将她拉过去。 狼女用尽全身力气,双臂箍着双腿,不让自己冲过去。背脊弓了起来,好像困兽犹斗,喉咙里抑出低吼,可她全身是抖的,每一片肌肤都在颤抖,似雪山将崩。 汤凉了,肉冷了,那股子勾人的香气也没有了,狼女心口那块大石头依然在镇压着,让她双唇颤抖,连气也不敢吐。 熬到了下一顿,送饭的人沉默着收走了食盘,换上了清水,还有两个大肉包子。 勾人的包子又大又白,还是热乎的,散发着鸡汁的香味。 是鸡汁包,荤的! 等人走后,狼女几乎是扑过去,上下排牙齿用力扎进包子里,鸡汁的香味砰然爆出,在口腔里炸裂。 烫得龇牙也不松开,腮帮子里鼓嚼,艰难地咽下喉咙后,狼女露出了一个笑容。 她赢了。 她扛住了饥饿,没吃羊肉。 陆县令看着她吃下鸡汁包,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林公子说得对,底线就是这么被打破的。 出去后,到了明堂,亲信期期艾艾:大人 陆县令冲他招招手,站近些,天冷,火盆在这儿。 亲信眼眶一热,挪了过去。 陆县令:你刚才想说什么? 亲信:大人,这么做真的能让狼妖归顺吗? 陆县令毫不犹豫地点头:能。 亲信:可是,那狼女都没有吃您精心准备的羊肉。 她不吃才让我放心。况且,她吃了包子。 吃包子怎么了,她之前不也吃了馒头吗? 不一样。陆县令笑着摇摇头,包子带肉,也是荤腥,她妥协了,只是自己觉得还没有。但是,兆临,就像官场中的巨贪,可能一开始也只是想贪几十两银子,让家里过个好年,年过了,平日里孩子长身体,是不是该多吃几口肉?长大后,得娶妻嫁人,聘礼或者嫁妆总不能让亲家小瞧,孩子也有了孩子,亲孙子能不富养?家里人多了,小屋子是不是需要换成大宅子?只要先开了一个口子,底线就会一步步被拉低。 名为兆临的亲信似有些明白了,可又觉得就那么让一名洞主收心,未免有些轻飘,不太切合实际。 陆县令叹了一口气:你听说过熬鹰吗? 熬鹰,是一种训练猎鹰的残忍方式,将鹰抓回来后,接连几天不给睡觉和进食,磨掉野性,往后那鹰便会无比的温顺,接受驯服,指哪打哪。 回忆着龙雀传信里的内容,陆县令双目微微放空,当然,对于有智慧的狼女,不能单纯的折磨,需要吊着她,给了甜头后再冷处理,过段时间后再给些许甜头,让她患得患失,慢慢地咬紧钩子,再也脱不掉。 亲信的影子在亮光下长长拖在身后,似乎是抖了一下。 陆县令抬手揉了揉眼角,是不是很毛骨悚然? 亲信沉默地点头。 陆县令微微垂头,笑了一下,我也觉得,所以,兆临啊,这不是一件好事。告诉我这个办法的人,早就在信中写明了,它并不会因为对妖族使用,就变成正义的。它是魑魅魍魉的鬼术,是狰狞的恶鬼,我与他,皆是丧尽天良,与枭獍无异他知道这点,我也知道。 陆县令坐到案桌后,放好公文和笔墨纸砚,仔细地挽起衣袖,正要批公文,却看到缺了一根指头的手,神色便有些怔然了。 再听到亲信迷惘的一句:既然不是好事,我们为什么要做呢? 因为 陆县令侧头看过去,眼角正扫过一面铜镜,鬓角的白发象征着他已不再年轻。 因为妖吃人。纵使对于他们来说,吃人便和吃牛羊一样,都是满足口腹之欲,妖吃人没有对错,可是,我是人,在人眼中,这事就有了对错。兆临,只要我一天是人,只要妖一天吃人,那我和妖便是不共戴天之仇,如今有一件事,它只对那狼妖十恶不赦,于人族,或许能成为一项助力,我会去做,我当然要去做!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8 我怜惜妖族,谁去怜惜被妖族吃掉的,我们的同族呢? 炭火在旁边烤着,亲信却知道,自己发热的脸颊并不是因为火焰的烘烤。大人,您只是让我观察她的后续反应,而其余时候,具体的熬鹰法子,我都不清楚。您一是为了保密,多一人知道,这方法就多一份泄露的危机,二来,是不想我也脏了手吧? 陆县令点点头。 亲信:我不问您如何熬鹰,可是,请您将送饭这事儿,交给我做吧。 不 大人!被火光映亮的双瞳晶莹着陆县令的倒影,不论您死后,是荣升神明,还是成为恶鬼,属下都想跟着您,若是折磨妖族有罪,也请上苍将此罪加诸于我一份! * 底线只要破了一次,那就是很可怕的事情了。 狼女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习惯卯正醒,巳初睡,每日听对方念三字短文,从一开始的不屑一顾到如今牢牢记在心里,伙食也是一日一日的好,馒头,鸡汁包,鸡肉,羊肉,给什么,狼女便吃什么,只除了人肉。 再一次将混在肉包子里的人肉包子剔出去,那扇从未开过,连送饭都是从小窗口送进的门,蓦然被打开,亮光堂然而入,光明驱散了黑暗,清新的空气涌入这个混浊的小屋。 狼女仰起头,忘神地看着逆光走进的人,长久不见光的眼睛被冷不丁一刺,不由自主流下眼泪。 那人微微弯腰,好姑娘,做得不错,怎地哭了? 语气之温柔,态度之和蔼,狼女鼻头发酸,张了嘴:我猛然想起自己刚才吃了肉包子,犬牙尚未收起,慌慌忙忙地使尖牙缩了回去,低垂下头,我真的做得不错吗? 当然。陆县令微笑着,把掌心向上,递到她面前,这是给好姑娘不吃人的奖励,你可以出去了。 狼女陡然将脑袋一抬,与陆县令温和地眼眸对视,似想哭,又想笑,最后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把自己的手搭在了陆县令的掌中。 狼的尖爪收进了肉垫里,温顺而乖巧。 陆县令让她写信给妖皇这也是林稚水提前说过的。她也乖乖写了,一字一句写得认真,并且告知了陆县令不少人奸所在,信件便是由他们放鸽飞出。 陆县令:好姑娘,多谢你的提醒,今晚给你吃羊肉。 只这么一句话,就让狼女眼中多了光亮,微微垂头,弯起的双眼流露着雀跃,仿佛那是多么大的赏赐。 * 放肆!妖皇一拍桌子,好一个狼央央,简直反了天了! 父皇怎么如此大火气,谁冒犯您了?妖族圣女推着轮椅从门外进来,自从她下半身瘫痪后,妖皇宫中的门槛全被拆了。 妖皇见到自己得意的女儿,脸上的怒容收了收,眼中却仍冒着火,你看看。他把信件往九曦膝盖上一扔,这狼央央,枉朕提拔她,且看看她如今出去后,如何翘尾巴,竟然要求将人族北方一带彻底划给她,食实邑,你说,她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 在妖族,如果只有封地,是需要上交人牲给万妖城这边,自己也能吃人肉,却只能吃些边边角角,偷偷留下来一两成的人,万妖城那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深究,可若是加封实邑,也就是说,依旧称臣,往后却再不会上交人牲。 妖族圣女拿起书信,不忙着看内容,先用指腹在墨上摸了摸,指间捻了捻,嗅到鼻前。 妖皇看她举动,没好气道:是浸了柠檬汁的墨,如果不是这样,朕还以为她受了胁迫,可既然她记得这个细节,必然是真心写来这封信的。 越说越气,妖皇牵动脸上肌肉,露出一个森然的笑:她既然如此辜负朕的栽培,那这洞主也不必做了,来 父皇且慢!九曦高声阻止完后,又低低叹了一声,嗓音极轻:狼洞主这是七窍玲珑心多心了啊。 妖皇:嗯?怎么说? 雪山上的空气夹着冷意,九曦拢了拢大裘边角,轻咳了几声,面颊白得几近透明,眼中却是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父皇且想想,狼洞主平日里是如此不知进退的妖吗? 妖皇横眉冷对:所以才说她心大了。 九曦摇摇头,唇角泄出一丝笑意,父皇可记得王翦? 嬴政的大将?当然记得,怎么提起他了。一想到对方杀了他妖族多少子民,妖皇便神色一寒。 九曦轻声道:那,父皇可还记得,他每次出征前,都做了什么? 九盖对于那个将自己压得喘不过气来的雄主麾下自然多有关注,此时,想也没想就:向嬴政要求良田和豪宅,并且提拔家中优秀子嗣为官说到这儿,九盖停住,脸上怒容褪去,逐渐开始思索。 不错,而且,据闻他当年出关破楚前,又连续向当时的秦王政写了五封书信,求取富贵。妖皇若有所思:所以,狼央央是为了自污? 不然呢,难道她还能反叛到人族那边,欺骗我们不成?这话说完,九曦自己也觉得好笑,先一步笑出声来。 妖皇也笑了,望着自己智珠在握的爱女,满意地颔首,她啊,真是多心了,也罢,朕就满足她,免得她在外不能安心。等到起兵时,朕还等着她一举攻破人族北方呢。 第103章 难以抉择 离开恨妖城前, 林稚水买了不少巴掌大的木块,还有一柄刻刀,整日里坐在车内车外, 练习雕刻,得益于他手指的灵活,比起初学者来说,稍微好一点,但也只是稍微。 在林稚水扔掉第五十个刻废的木雕后,纪滦阳问他:你准备刻什么? 林稚水停住手上的动作, 低头看了看沾着大量木屑的红衣, 为青莲剑仙刻像。 或许是因为林稚水的神态虽是笑, 却夹杂着难以言喻的郑重, 不像是闲来无事, 随便玩玩,纪滦阳拾起一个刻废的木雕,放在手中把玩片刻后,道:林兄为何不先找熟手的画师, 用朱砂在木头上画出青莲剑仙的风仪,你再就着边摹图呢? 林稚水奄忽抬头, 一掌拍向脑门,哎呀, 我傻了,怎么就没想到还能这样呢,多谢纪兄,等到了皇城,我找最有名的画师,给太白先生画像! 纪滦阳往车厢一靠, 笑道:你再用力些,那就不是傻了,得把自己拍痴呆。 林稚水放下手中木雕,甩了甩手腕,笑道:有理有理,我脑袋金贵着呢,可不能坏了。 车子也行了二三十里路,过了黄昏,是入夜时候,骊驹缓慢走入昏暗的甬道中,车内越来越暗,林稚水拉开暗格,从中拿出火折子,嚓一声响,点燃了油灯。 细小的火苗映亮了车厢,火光下,少年的眉眼微微露出疲意。 纪滦阳忽然开口:去了皇城,你有什么打算? 林稚水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知晓纪滦阳此举是因为他忙活了一天,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好去做些别的,才开口扯出话题,心里领了这份情,便弯了弯眼睛,笑道:还能有什么打算,读书人当然是好好念书。 听闻九灵盛宴快要举办了,以林兄的本事,必然是要参加吧? 林稚水毫不犹豫地点头。 纪滦阳:九灵盛宴,登天之路,那可真是难比登天。 是啊,尤其是,为了选拔|出最终踏入登天路的人与妖,需要先打通四关,四关全过,才能进入第五关,那才是真正的登天路,放到万民眼前。若是当年人族还昌盛时,那可是万界眼前了。纪滦阳感慨一句后,又接着说:不过,九灵盛宴最难的,不是个人的勇武,而是团队,据说四个关卡,每一关只许团队中两人进入,而团队中人,每人不得参与两个以上的关卡。 团队才是最难的,毕竟,你能保证自己厉害,却不能保证同队的人不会拖后腿,有失误。而九灵盛宴,必须得组团才允许参加。 林稚水苦恼:为什么一定要组团呢?万一想要参赛的人性子比较独,或者得罪了不少人,根本没想过成立团队呢? 纪滦阳:毕竟这比赛是咱们人族举办的,是筛选天下英豪的一大场合。所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名次靠前的在野之人,都会受到朝廷的邀请,而为官者,需要懂得根据个人才干,调用手下能臣干吏,亦要明白自身可以脾气不招人待见,但不能弄得满朝文武都厌恶躲避 林稚水当然明白九灵盛宴举办的真实目的,假如这是在选拔士伍,那么,朝廷是想要帅才,而非将才,这两者的区别,一个是懂得知人善用,能够带领一个团队走向成功,至于将才会领兵打仗就行了。 看来,到了书院后,也不能闭门造车了,需要多与人交流,才可以组织起适合的团队,了解各人的能力,最后几个月针对四个关卡,好好突击一番,扬长避短 林稚水正喃喃自语,纪滦阳笑着打断了他:那林兄可一定要尽快了,提前找好人选,提前去吏部登记,否则,临到头了,去报名,没有团队,就是散人,到时候可是会被吏部随便塞同样的散人队友的对了,之前那位阮公子看着也是练家子的,倒可以请他他超了二十四岁了吗? 没有超。林稚水双眼一亮,当局者迷!谢了,纪兄,差点忘了,我自带团队啊! 尤其是现在有了凤凰赐福,他能让小世界里的人一齐出现了。都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妖族都能报名参加,他们当然也行。 至于年龄 或许是因为他文章里没有特意提及年岁,出来的角色都是自动调成了他们年轻时候,各项体能都属于身体巅峰。 纪兄可要和我一队? 纪滦阳却是摇头:我有事情要做,此次便不参赛了。某在此提前预祝林兄,能比金简五客行得更远。 金简五客?林稚水没想到冷不丁还能听到耳熟的名称,之前那四兄弟,就是自称金简五客,还说他们大哥死透了。 纪滦阳稀奇了,林兄不知道金简五客?他们可是上一届青年大比里,只差一步便赢过妖族的团队。 纪兄有所不知林稚水便把自己成了十年傻子的事情告诉了他,待我清醒后,事儿一样连着一样来,我只阅读过九灵盛宴的规则,尚未来得及翻看历届比赛详细记载。 原来如此。这金简五客为李家李浑所创,也是巧合,金简五客按序排下来,正合了百家姓,李、周、吴、郑、王。纪滦阳微垂着头,半是阴影,半是火光,脸色看不大真切,那时候他才十一岁,尚未进入内舍,却把金简五客的威名打得有声有色。他是那个时代最著名的剑客之一,十三岁以首名的荣光考入内舍,十四岁时正遇到九灵盛宴,领着一帮伙伴闯入登天路,几乎压着妖族打,最后惜败于妖族太子。可哪怕败了,他也是虽败犹荣,那时皇城,他风头无二,甚至有乐师为他编曲,上至皇宫贵族,下至三教九流,都会哼唱两句,李家的门槛几乎被媒婆踏烂。 林稚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听得津津有味,然后呢? 纪滦阳的声音依旧懒洋洋,然后啊,似乎往下两年受了什么打击,他便一蹶不振,弃了剑,与周、吴、郑、王四客划分界限,据闻又自暴自弃,入赘了褚家,李老爷子是他入赘后去的,传言是被这不孝儿气死的。 林稚水眼尾一扫,看到纪滦阳随意搭放的手,手背青筋暴起,一根根收缩,攥着袖角,握成了拳头。 难道他是李浑的迷弟,发现偶像意志消沉,所以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我之前正好遇到周、吴、郑、王四位前辈,他们似乎说他们老大死了? 纪滦阳几乎是没法控制自己,难得的露了真实心态,发出一声冷笑:如果是这样,他倒真真运道好。 林稚水狐疑地瞅了他一眼。 粉转黑?还是另有深仇大恨? 不过,交朋友有时候就该学会难得糊涂,在对方没主动说时,不要刨根问底,林稚水揉了揉红润的脸颊,只当自己没听过这句话,转移了话题:听闻每一次九灵盛宴,四关卡考验的才能都不同,也不知明年会是何等光景。 纪滦阳一双黑瞳,仿佛比马车周遭的暗色还要幽深,抬起眼看向林稚水时,又蒙上了一层火焰的暖光,不论如何变化,文武二项总是核心,再往下可能会细分成:统帅,智谋,治国,勇武诸如此类。 说了等于没说,真要细分下去,一个团队里没几百个人,都没办法对症下药。然而,一个团至多五人,这时候就要考验团长的指挥能力了。 林稚水扒着车窗把脑袋探出去,看了一眼四周情况,确定没什么山贼土匪妖寇野兽接近,才半靠着窗沿,拉开暗格,拿出油纸包,打开后撕下两块肉干,一块递给纪滦阳,一块自己吃,一系列动作娴熟自然,腮帮子微微鼓动,咽下去后,倒一杯凉白开,一口灌完。 这才掰着手指头数,治国,有了,智谋,有了,勇武,我这边最不缺,罕见的破案人才,也有,剑客,连上我自己,有仨 林稚水将神识连上小世界,就看到西门庄主站在展护卫面前,面容冷峻地邀他比剑,而展护卫已经被围堵了差不多整整一天,此刻正蹲在郊外,手指捏着小匕首,在给鱼剃鳞片,被抓了个正着,不好丢下鱼跑路,笑容又是尴尬又是无奈,旁边白五爷衣衫整洁,白衣飘飘,守在火堆旁边本是等着烤鱼,此刻笑得直打跌。 不,四个。刀客也有,冷门的飞索也会一个。林稚水数来数去,我好像还差了统帅类的人才。 纪滦阳盯着那片肉干,他也闻不出来这是什么肉。 印象中,只有母亲能在不经自己手的肉类中,用筷子夹起来,放在鼻前嗅一嗅,便能分辨是猪肉、鸭肉、牛肉还是羊肉,小时后他一直觉得母亲好厉害,就像天上仙女一样会法术,长大后便知不过是熟能生巧。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8 再长大一点,就了解到了母亲原来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官家小姐,十七岁之前,连厨房门往哪边开都不清楚。 李、浑! 纪滦阳眼中洌着冷光,低下头去咀嚼肉干。 林稚水敏锐地听见旁边传来嘣嚓的声音,似是隐藏在暗处的野兽,悄悄磨牙。 望过去的目光惊动了纪滦阳,他似乎误会了,统帅的人才青年眉心皱起,我也不认识,真有这种人才,在书院时,也很难找出来该去军队里找。 军队 治戎为长的诸葛孔明? 为帝国双璧的卫青、霍去病?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辛弃疾? 马上能打仗,天策上将赫赫威名,马下能治国,贞观盛世,万国来朝的唐太宗李世民? 林稚水相信,只要他联系上了这些英魂,说一下人族如今的难处,哪怕他文章写得稀巴烂,这些人也会义不容辞地响应他的召请。 问题是,一个团队只有五个人,一个关卡硬性要求得派两个人,也就要求每个人必须多才多艺 有、有点难以抉择 林稚水陷入深深的思考中。 第104章 契约雏形 林稚水感觉自己就像在玩一个游戏, SSR的卡面很多,但是打副本只能挑五个,哪怕是不同类型的五个, 其中的每一个类型,能选的都不少。 少年托腮腮。 真的好苦恼啊。 不过,如果要问谁更全面,果然还是二凤咳,唐太宗李世民综合起来更适宜吧? 论勇,十六岁便敢随几千人的队伍去雁门城勤王, 用计救出隋炀帝。 论武, 一个皇帝亲自教殿前禁军箭术就不说了, 用的还是两米长的巨阙天弓, 百发百中, 史书记载,敌军无不应弦而倒。 论军,二十二岁,以三千五百玄甲军, 围点打援,击溃敌方联军数十万, 还俘虏了敌方老大。 论性,二十五岁, 被万骑围城,也敢亲率百骑与敌对阵,张扬炸裂地宣告:我秦王也,故来一决! 军事能力,是某位伟人亲口承认:自古能军无人出李世民之右者。哪怕让林稚水自己去学兵法,也绝对不敢和太宗皇帝比, 他就一个业余玩家,人家才是专业对口的大神。 治国能力,想想贞观之治就知道了。 如果关卡里需要赚钱的话,还可以请他写副字,放土里埋几天,挖出来就是太宗真迹! 当然,这些都不是至关重要的,真正让林稚水作出决定的,是战神图录一本名为《大唐双龙传》的武侠小说里,至高无上的武功玄学,据说可通天地玄秘。 说是武功秘籍,四大奇书之首,实际上是一批悬浮于空中的浮雕,其余三本奇书,都是其作者在看过战神图录后悟出来的。那些浮雕图,是讲述武学至理,全凭看到的人的悟性。 一个不讲资质,不看根骨,只要你能从中悟出东西,那就是为你量身定做,最适合你的武学。多么适合现在的人族! 至于《大唐双龙传》里的秦王李世民不曾拥有战神图录 这就是,同人所带来的威力了。 桌案拉开,白纸铺好,执笔沾墨,纪兄,我有了灵感,失陪!少年下笔如有神,一横一竖若刀锋锐利,字迹飞扬,几欲自纸面飞出。 纪滦阳见他动笔,仿佛瞥见了世界巍峨一角,反射性绷直了身体。 林稚水一口气写完三千字后,放下笔,将纸上墨轻轻一吹,揉了揉手腕,抬头就看到纪滦阳一脸凝重地看着他的方向,那神色,仿佛是冬日看到刚出锅的滚烫饺子,又是喜爱,又是不敢轻易触碰。 怎么这么看着我? 纪滦阳听到后,浓眉高挑,指骨轻击着桌角,嗓音略带着惫懒:有个事我好像忘记和你说了。 嗯? 其实,我还挺喜欢你升舍试写的文章的。 几乎是一瞬间,林稚水感觉自己在夜风里打了个冷战,他干笑两声:哈、哈哈,是吗? 纪滦阳眼珠一动,目光移到林稚水写了字的纸上,我一直在等你写后续。他似乎是十分随意地摸了摸防身用的匕首,脸上的笑容都好像含了别的意味,我想,林兄应该不会管杀不管埋?这个就是穿越秦朝的后文吧? 林稚水: 总觉得如果他嘴硬,说试卷上那几回就是一整篇文了,会当场血溅三尺。 林稚水镇定自若地说:怎么会呢,我是那种顾头不顾尾的人吗?啊,纪兄,你的抹额有些歪。 多谢。纪滦阳抬手直接把抹额摘下来,双眼眯笑,既然林兄那么说,我就放心了,毕竟,虽然我比较随性,你写多少我看多少,你不写,我遗憾一下也就过去了,但别人就不一定了,尤其接下来你没办法东奔西跑,每天只要去学堂,就能堵你。 林稚水笑容僵硬了。 噢,好像陛下当初也提醒他了,可惜后来他把这事完全抛到脑后,一点应对措施都没有想。 咳,其实林稚水指着自己的新书稿,我有新欢了,你要不要看一看?秦朝那个我还在构思,先秦比较遥远,有些风俗习惯我不太了解,还在查史料,身为作者,自己都不了解的时代,怎么能随便动笔呢! 嬴政:哦? 林稚水依旧微笑地看着纪滦阳。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秦始皇陵里一大堆秦朝人什么的,他就是没想起来! 纪滦阳瞅了一眼那纸张长度宽度以及字迹大小,心里算出来一个数。你写的还是长篇小说?见林稚水点头,当机立断:我不看。就三千字,放在你秦朝那本,主人公也才刚跟秦始皇见面,被他怀疑能力,连后面证明能力,成为国师都是在下一回,我才不当鱼儿,被勾着,不上不下的,心里难受。 真不看? 不看。 可惜了,我写了一个你绝对没看过的新花样,你不看实在是天大的损失。 林稚水作势慢腾腾地收笔墨,纪滦阳俨然是嘴铁石心肠的雕塑,说不看就不看,但也不能说毫无反应,至少林稚水余光飘过来时,他还能慢腾腾地冲少年笑一笑。 吴用拿扇子轻轻敲了敲阮小七,学着点。 阮小七:啊?学什么?学纪滦阳能坚持住诱惑? 吴用:不,我让你学着点林兄弟转移话题的手段,你看那纪公子如今还记得要对秦朝那篇小说追根究底吗?满心欢喜自己对林兄弟的引诱不为所动去了。简直比狐狸还狡猾,让人防不胜防。 身后,林稚水的声音传来,带着笑意:好啊,加亮先生,可让我逮着你背后是怎么说我的了。 吴用淡定地回身:我说的难道有错?狡猾如狐的小子。 林兄弟!阮小七嚎了一嗓子,那劳什子九灵盛宴,余下四个队友,你想好选谁了么? 瞅着阮小七眼巴巴的模样,林稚水笑道:阮七哥水下功夫无双,必定是要占一个名次的。 阮小七登时眉开眼笑,一拍胸脯,好说!若有水里的活计,交给我便是再大的鱼儿,我也能给你网上来。 白玉堂的声音传来,林兄,我的飞蝗石可能有一席之地? 当然!林稚水应得不见半点迟疑。 哪怕是白玉堂不说,林稚水也打算去请他加入,暗器和轻功足够应付大部分关卡了。 展昭就站在白玉堂身旁,俨然一副生无可恋,被榨干的模样。 林稚水脑子没转过来,脱口而出:展兄这是怎么了?轻功跑太快,岔气了? 话音刚落,林稚水就想起来了,是因为 展昭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方才和西门庄主比了一场剑,略有些脱力,让林兄见笑了。 果然。 展护卫终究还是没逃过。 正说着,西门吹雪从远处缓缓走来,仿佛刮着寒风冻霜,微微一嗅,便是冷冷的空气。 展昭一看到他就有些紧张,待发现西门吹雪的目标是林稚水时,肌肉才慢慢放松下来。 林稚水:西门庄主可是有事? 没事。西门吹雪冷冰冰道:你有事。 林稚水深有感触:是啊,事还挺多,近的有九灵盛宴,远的有妖族,我现在只希望妖族不要借九灵盛宴搞事才好。 西门吹雪依旧是那张冰山脸,虽然《陆小凤传奇》里写他笑过不少次,但是,反正林稚水没真的见过他笑。 可以找我。西门吹雪认真道:不要让外事打扰你练剑。 这是给出了承诺。 林稚水想了想,投桃报李:倘若有用剑的对手,我一定第一时间找您。 西门庄主定定看着林稚水,忽然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轻而淡的笑容,好。 林稚水向西门庄主拱拱手,再往白玉堂面前一站,白兄,借一步说话? 两人去了白玉堂府中,五爷豪奢,性子喜富贵,连待客的酒盏都是羊脂玉花樽。 林稚水把酒放到一旁,直入正题:白兄是我们之中,唯一一个拥有塑像的人,我曾经和郭大侠他们说过,借由同人出现的人物,某种意义上来说,类似神祇,而这塑像,白兄进去后,居然能借由它恢复伤势,岂不是和我的文字世界一般,自成一界? 白玉堂也不藏藏掖掖:的确是这样。 文字世界与我的神识相连,你们也可通过这个连接与我交流,以及看我所看,听我所听,那,白兄在桃木像中时,也能这样么? 我去试试。白玉堂唰一下就跑了,两三息后,又唰一下出现,能。 那,别人的神识呢? 别人?我同别人的神识连接作甚?不嫌脏的。 那就是能够连接? 白玉堂顿了顿,不情不愿地点头,我问过猫儿了,他做不到,或许是因为我的载体是桃木像,而非你的文章。不过,你放心,五爷只和你相连,别人,可入不了五爷的眼。 林稚水却道:不,要连,不仅要连,还要和千万人相连。 白玉堂:? 白兄可还记得,我说过,要立一英灵殿,好让你们不用只依托我存在,哪怕我出事了,或者寿终正寝了,你们也可以继续与世长存,而人族也能在你们的保护下,茁壮成长。 记得,不过,这和连接别人的神识有何关联? 我作为觋,才能借由同人和你们产生联系,然而,人族或许千百年来才能诞生一名觋,而他们普通写的文章,除非拿到你们的桃木像面前念,否则你们根本不清楚有那么一篇文章。 白玉堂略一琢磨,但是,假如我提前和他们缔结连接,便能知晓他们写了什么文章。 林稚水欣然:对,而且,我当初写郭大侠那一篇文章时,我全然感觉不到郭大侠的存在,可他那时候却是确确实实在文章中注视着我的所作所为,白兄,你应当也能做到这样单方面的连接吧? 能。 如此,便能做成英灵殿了。假设,以桃木像前上香,为连接缔结方式,那些人回去后,继续做文章抒发心志,行己事,扬己愿,你们若是看到合心意的,便可以在某一日,现身在那人面前,正式做双向契约,而,假如那人日后背离本心,让你们看着不耻,你们便可以直接断了契约。或者,也可以不结契约,只是偶尔出现,做一友人,或者在那人遇到危险,向你们祈祷时,出现一救。 白玉堂若有所思,这倒是可行。 林稚水:这事得在天下太平,灭了妖族后做,而且,做的时候,我会向其他人说明具体情况,如果不能接受自己被注视,他们也可以选择不去上香。 反正,除了成为召唤师,他们还能选择成为剑客,用三尺青锋来保护自己。假如战神图录真的能在现实世界使用,他们还可以选择去参悟战神图录,不强求一定要去缔结契约。 第105章 怨气深厚 新到一城后, 林稚水按照出发前商量好的,将车马和大件行李都托付给了纪滦阳,自己则背好巨阙, 系好包袱,将春笔揣在怀里,去马行新买了一匹马,准备再一次开始玩八百里加急。 这玩意就像是熬夜,又像是留到最后两天的寒暑假作业,虽然心里知道不能这么做, 太损耗元气了, 但是, 太省事儿了, 根本欲罢不能。 主要是, 按照马车的速度,除夕当天他来不及赶到皇城。 新买的马儿又俊又好用,剩余的路程不过一千四百四十里,咬牙坚持, 两日时间,林稚水便风尘仆仆地赶到了皇城门口。 他人没事, 就是马四条腿颤颤巍巍地站着,充斥着被人榨干的可怜, 两眼湿漉漉,仿佛下一刻就要落下泪来。 抱歉抱歉,好马儿,到了地方我给你买上好的马草!皇竹草如何?少年摸着马头,贴着它的耳朵,循循善诱, 你看,有钱能使鬼推磨,我有马草,还是皇竹草,你就别怨我啦! 路人噗嗤笑出声,见林稚水看过来,也不胆怯,小郎君是赶着和家人过年节? 嗯啊!少年用力点头,扶了扶有些下垂的发髻,眼角飞扬,要和家人一起守岁,过年,我还担心来不及呢,幸好我和我家马儿都争气! 马儿气喘吁吁,并不想搭理他。 林稚水略一思索,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眼中闪烁着狡黠,双臂圈住马的两侧,将它举起来。这位郎君!他对那路人笑道:祝你和家人团团圆圆,我也先去和我的家人团圆了! 说完,扛着马一溜烟地跑走,飞甩的衣角跳跃着少年的青春。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9 靴子踏地的响亮声引动街上走来走去的人的目光,在看到少年两颊红扑扑,鬓角湿润,洋溢着热情的笑容时,都忍不住露出会心的笑容虽然抬马赶路怪异了一点,但是,小年轻嘛,总有些奇思妙想,他们是大人,要包容,包容。 林濛听到道观清静的门口传来骏马洪亮的咴叫,立刻明白是哥哥到了,穿上过年的新衣服,花蝴蝶般欢快地扑出去,却在看到哥哥脑门上晶晶着汗珠时,心疼地接过马绳,系好后,将人扶坐在观门旁边,赶不上就赶不上吧,哥哥何必这么累着自己,咱们以后一起过年的机会多着呢。 马儿一落地,顿时撒丫子往道观里冲,要不是缰绳系在门柱上,它能一路冲没影儿。哪怕跑不远,也慢慢踱到离林稚水最远的地方,看他的眼神跟看大魔王似的。 林稚水懒得管它,和自己如今唯一的血脉至亲腻腻歪歪靠坐在一块儿,又怕自己阳气太足,热着妹妹,挪了挪屁股,往旁边移了一些,道:那可不行,我答应了你的,而且,也不累,真的,我平日里练剑可比这个汗出得多,大冬天的,衣服一拧能出水,若是碰到更冷的天气,我跟你说,那水连着衣服,结成了大冰棱,场面可壮观了。 林濛看着兄长满头大汗却精神很好的模样,黑亮的眼睛便也笑成月牙,那样子冷的冬天,我也见过的,洗完衣服后往院子里泼水,一泼就是一道冰桥,可漂亮啦。 林稚水楞柯柯的,反射性想起了妹妹独自过的那三年,小姑娘黑黑瘦瘦的,还得照顾他这个傻哥哥,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好在如今也养回来了。 少年揉了揉妹妹的发顶,我们以后会过得更好的。 哪怕用最自私最自私的说法,为了妹妹,他也要灭了妖族。 小姑娘捧着自己的脸蛋,笑吟吟注视着长兄,我当然相信哥哥! 这一个年,他们过得很舒心,没有妖族来打扰,也没有人来搞事,快快乐乐地吃年夜饭,逛夜市,在灯火阑珊之下,看带面具,绣彩衣,丑恶魁梧的钟馗举着铃儿跳傩戏驱邪。 元日当天,李家居然也派人送来了年礼,皇宫中亦有御酒特意赐下,林稚水认识的,不认识的名士,皆是送上年礼,恭贺新春。 林稚水推了所有酒席,只回了一份礼,便一心一意陪着妹妹过年,直到正月初五,才重新起活儿。 他的活儿就是继续写《大唐双龙传》背景下的李世民同人,等到元宵过后,已经有厚厚一沓稿子。 此时已算是彻底出了年,去拜访陌生人便不显得失礼,林稚水拿上三寸长小桃木块去寻知名画师,往木块上画好青莲剑仙的画像,拿回家用刻刀小心翼翼地挑刻。 桃木用一节便少一节,林稚水根本不敢急,一点一点地刻,万分耐心,直刻到一月二十一日,云翼书院开学的日子,才刚刻完一个脑袋。 林稚水:我刻的怎么样? 阮小七抓了一把葡萄干啃,嚼得满嘴果香,吃完后马不停蹄地:挺好,挺像的。 林稚水琢磨着他是不是吃人嘴软,转头去问憨厚老实通常不说谎的郭大侠,郭大侠凝重着脸色,认认真真端详了一盏茶,每一条线都对比过后,才认真点头,林小兄弟放心,我看啦,非常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林稚水强忍着打哈欠的冲动,那就好。用天青色绸布将只有脑袋的桃木像仔细包裹起来,放得特别严实和稳当。 敲门声响起,门被推开小缝,林濛的脑袋从外面冒进来,高高兴兴地打招呼:早上好,哥,你该去书院啦! 咱们早饭吃什么? 油饼子和清茶,闲常也是吃这个,不过,今天哥哥要去上学,我还额外煮了白煮蛋 林稚水逗她:这白煮蛋是只我有,还是旁的人都有? 林濛一愣,袖子掩唇笑了一声,方才一本正经的根据《红楼梦》里的情节,配合:各位都有了,这颗白煮蛋是哥哥的。 林稚水幽幽道: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 林濛笑着拉他去用饭的地方,将热腾腾的白煮蛋剥了壳,塞他掌心中,这剥壳的待遇,只你有,别人没有。 兄妹俩笑闹一阵,林稚水吃完早饭后,林濛送他到书院附近,眼瞅着街对面就是云翼书院了,道别后,林稚水迈着轻快的脚步往那边去。 书院门口有不少学子搬着桌椅坐那儿,各桌上有摆象棋的,有摆围棋,还有其他小玩意儿的,发现新学子走过来时,有的会招呼,有的合眼睛在那闭目养神,看着倒有点社团招新的样子。 异世界居然也有社团招新? 林稚水怀着好奇的心思走过去,刚靠近,就听到一群蹲门口,面前却没有桌子的学子在低声讨论 林稚水林师弟是今日来书院吧? 肯定的,我天天守门口,之前几天也没见他提前来报道,必然是今天!不然他是准备第一次上课便逃学吗? 那也难说,听闻他在外舍念书时,一年到头都是请假,在外面进学,万一他又申请了假期 不行不行,那我的秦朝怎么办?这两个月来,我是抓心挠肺,就等着他出现,看后面的书回呢! 我也是!我今天一定要知道,那回到秦朝的读书人会如何继续辅佐秦始皇,也不知道会不会尚公主。 还好三年学期,我还有一年,做他的同窗,我也不求多,他学业繁忙,每日写一回书让我看一看,过个瘾儿就好了。 说到这个就来气!本是小团体间相互嘀咕的人,忽地一拍大腿,啪地一声响,引来旁人注意,升舍试那点时间,居然还写长篇,那林稚水肯定是故意的!他写也就罢了,写完后一点声响都没有,故意吊着我等胃口,他可知我这两个月是如何过来的吗?辗转反侧,思之不得! 坐在桌子后的人也搭了话,谁不是呢!某就是在这儿等他。这人弯下腰,从案下搬出一指厚的,明显是书信的东西放到桌面上,拍着那些信件,笑得十分憨厚,某还有一些关于文章的疑问,想要请教林师弟,希望林师弟能不吝赐教。 有人问:那万一林稚水他慢腾腾地写,犯懒,一个月写一回呢? 身段纤弱的师姐笑容羞赧,声音也细细的,听说前朝也有一位很出名的小说家,他喜欢租牢房来赶稿,或许,林公子也喜欢。 而其他人听见,一点君子风度都不讲,纷纷拍手叫好。 可见怨气之深厚。 林稚水默默往后退,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脚步声。 林 感到肩膀被拍了一下,林稚水以极快的速度捂住了身后人的嘴巴,仿佛生死时速那样,把对方推进阴暗的巷子里。 晨光落进对方的眼眸中,朦胧着一丝丝迷茫。 这人正是也考上了内舍的陆嘉吉,原本只是想要和林稚水打声招呼,却没想到林稚水反应会那么大。 林稚水做了个嘘的手势,对着陆嘉吉眨眨眼,见陆嘉吉也眨眨眼,应当是领悟了他的意思,林稚水才松开手。身后不远处,有人也不知是不是随口一说:奇怪,我刚刚好像听到有人说话了,怎么没见人? 林稚水二话不说,往陆嘉吉小腿那里轻轻踢了踢,陆嘉吉立刻会意,又往巷子里缩了缩,林稚水便也往里挤,埋进阴影中。 又听外面的人说 大概是听错了吧。 那应该是了,最近忙昏头了,都出现幻听了。 林稚水松了一口气。 陆嘉吉往巷子另一面的墙头指了指,无声地挤眉弄眼,林稚水一脸严肃地点头。 开什么玩笑,填坑是不可能填坑的,新欢那么娇媚那么美好,当然要好好爱惜,他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而已! 林稚水用最快的速度翻过墙,又把陆嘉吉拉过去,在云翼书院门口学子发现前,迅速远离了那个巷子。 作者有话要说:租牢房赶稿:听说墨尔本老监狱有几个牢房是出租的,专门租给作者赶稿【陷入沉思】 第106章 怪力乱神 离得远了后, 陆嘉吉开口,却不是问林稚水为什么那么鬼鬼祟祟,吃早饭了没? 吃了。 那怪可惜的, 这可是全皇城据说最贵最好吃的肉包子。陆嘉吉从怀里掏出两个肉包子,边啃边说。 那不还是肉包子,里面的肉还能是神仙肉不成? 陆嘉吉神秘地笑了,是天上龙肉。 林稚水长长地哦了一声,驴肉包子。 天上龙肉,地上驴肉嘛, 这话他听过。 陆嘉吉遗憾地叹气, 像你这样博览群书的, 真不好骗。 林稚水找了个墙根, 本来想坐下去的, 瞪着那儿,忽然想到古代没公共厕所,很多男人憋急了都喜欢往墙根偷偷放水泄洪,匆匆离远了些。 你是在躲人吗?陆嘉吉吃完包子, 吮了吮手指头,才顺口一问:碰上债主了? 你这么说, 也不算错。 哎呀,那你欠了多少?我这里还有些压岁钱 不用。林稚水重复了一遍, 真的不用,你别掏了。我先去把寝室定下来,你要一起吗? 要!但是他们堵着门口,我们怎么进去? 林稚水把眼神投到了墙顶。 陆嘉吉立刻懂了,这这不太好吧,翻|墙什么的, 书香圣地,这般做太过无礼了。一边说,一边开始捋袖子,脸上充满了跃跃欲试。 林稚水斜眼瞧他,真不去? 走! 两人绕着书院大墙瞅了一段路,墙内老树硕大的枝干出现在他们眼前。 就这儿了。林稚水稍稍离远了些,助跑,起跳,双足往墙上一蹬,身体一提,两手压着墙沿,腰身一扭,就翻了上去,一系列动作干脆利落,让陆嘉吉啧啧称赞。 早听我爹说,你从小就喜欢爬上爬下,招猫逗狗,今日一看,果然是个翻|墙爬檐的混世魔王。 林稚水蹲在墙头,居高临下地瞧着他,没好气道:少废话,还不快上来。 陆嘉吉对爬墙这项活动并不熟,艰难地翻了上去,再顺着大树滑下来,心脏完全超出了平常的跳动频率,咚咚咚地,几乎要突破胸骨冲出胸膛。刺激!陆嘉吉小小声地兴奋。 刺激的不是翻|墙,是翻书院的墙,这要是被别的读书人看到了,肯定要口诛笔伐的。 身边风一鼓,鞋底嗒一声轻轻触地,红色的衣角出现在陆嘉吉眼底。 你直接从高墙上跳下来,也不怕摔着?脚不疼? 不怕啊,就这点高度,摔不着。 林稚水拍了拍袖面,抬眼辨认一圈所在方位,我提前问过书院布局,这里应当是书院有名的景致,古柏冬翠。往前是种药苗的长生院,再过去便是斋舍,新生都可以自行挑住所,只要那住所先前没人。 陆嘉吉竖起大拇指和林稚水混久了,他也知道这个动作的意思,那我们快去,我要挑一个离厨房近的! 林稚水觉得自己和这种肤浅,只知道吃的人不一样!我要挑个名字好听的! 陆嘉吉咧嘴:中看不中用。 林稚水理直气壮:中看就行了,要什么中用! 斋舍建在一片清幽的竹林里,模模糊糊见着小塘隐于其中,草亭内,三三两两学子樽酒鸣琴,聊述学问,真真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林稚水与陆嘉吉顺着幽径走进去,迎面走来的学子皆会相互揖让。 这才是学习的地方。林稚水低声说。陆嘉吉深以为然地用力点头。 篆烟袅袅,自一座座三合院二层窗边飘出,将视线投过去,便见有些窗台上摆了狻猊香炉,赑屃香台,吞烟吐雾。 这些都是住了人的。 陆嘉吉同样压着声音:我听我爹说,云翼书院每个斋舍为独立的小三合院,男女分住书院的南北二侧。三合院内有二层的主房和一层的东西偏房,高年级生住主房上层,主房下层为厅,供学子会客访友。低年级生,自分东西偏房不过,说是自分,本就是一人一房,师兄们早就住下了,难道还能赶他们离开? 但是,早点去还是有的挑的,可以挑住哪一座三合院。 陆嘉吉如愿挑到了离厨房近的那一座三合院,同院的人看到有人来这么早,却挑了这个位置,显得非常惊讶。 一问才知道,这儿离厨房近,却离讲堂远。 那好心的师兄解释:咱们书院约莫四百五十亩地大,光斋舍便占了一半的地,这儿又是最边角的地方,如果是慢走散步,到讲堂至少要走一个时辰,而书院内又不许骑马,我和你另外那位师兄是因为有事,来得晚了,不得已住在这儿,每日都要提前两个时辰起床,方能及时到讲堂,师弟现在换,还来得及。 陆嘉吉豪爽地一挥手:那当然是必须住这儿的,每天赶上课也是赶,赶饭点也是赶,我懒得搬了。 林稚水估摸着,他是觉得上课只要不迟到就行,但是食堂去晚了,很可能就只留下剩菜残羹了。 陆嘉吉又朝二位师兄作揖:日后就请师兄们多多指教了,我先陪我这兄弟去选斋舍,晚上我再请二位师兄去松鹤居吃一顿。 师兄们脸上便带了笑意,好说。若是要挑斋舍,或许可以去梦鹿斋看看?那儿主房里住的是咱们书院如今的斋主,明年便要出师了,他性情严肃,却是有问必答,这一年兴许可以把握机会就近请教。你们可要尽快去了,不少人盯着那地儿呢。 斋主有点类似于首席,是书院里最厉害的学子才能担任。 林稚水:梦鹿斋?可是郑人获鹿,遗其所藏之处,遂以为梦事这一典故?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9 师兄这才正眼看向红衣少年,诧异道:你学识不错,很少有人能第一次听到就立刻反应过来的不知这位师弟 林稚水拱手,我姓林。 原来是林师弟。师兄没多想,笑道:林是个好姓,听闻你们这次的第一名,便是姓林,而且,瞻彼中林,甡甡其鹿,林师弟和那梦鹿斋有缘啊。 瞻彼中林,甡甡其鹿,出自《诗经》,有互相扶持的意思在,林稚水笑了笑,那就托师兄吉言了。 离开那座三合院后,陆嘉吉望着鞋底的石子路,一蹦一跳地走着,自娱自乐,林稚水,你准备去梦鹿斋吗? 这名字好听。 名字不好听你就不去了? 林稚水瞧了他一眼,那肯定的,我之前不就说了吗? 随后,是少年一贯的傲气,得到那斋主的提点,是别人趋之若鹜的,我可不是。 也是陆嘉吉完全升不起这人自大的心思,并且觉得本该如此。 站在他旁边的,可是同时得了文昌文曲二星青睐的升舍试首甲啊,有那个资本对斋主不屑一顾。 根据那位师兄的指路,他们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梦鹿斋外。陆嘉吉疑心空出的厢房早有人住了。 问一下就知道了。 林稚水走上前去,敲了敲门,竟然没锁,应声而开。往里边一瞧,打扫得干干净净,却没有人气。 陆嘉吉喜上眉梢:这肯定是那间空房了,还没有人入住,我们运气真好。 再一看门旁,没有挂铭牌,陆嘉吉欢呼一声,抢一步踏进去,嚷道:稚水你快来! 林稚水也走了进去。 陆嘉吉从墙上取下布兜,掏出里面的钥匙,往林稚水方向抛过去,拿好了!房门钥匙! 林稚水双指一交,准确地夹住了钥匙,得到陆嘉吉口哨一声,好身手! 就在这时,大门无风自动,擦着林稚水身后嘭地一关。 陆嘉吉把两眼一睁:刚才谁在门口,你有看到吗? 林稚水非常淡定:没看到。 陆嘉吉挠头:谁想捉弄我们,速度还挺快的,一晃就从门口跑了。 林稚水抬头望了望门,又趴着门缝看了看,不是从门口跑的,你看,这里有一处细浅的刮痕,应该是细线,或许是渔线,那个比较坚韧。总之是线拉扯的痕迹刚才有人在远处扯线,带动的力道把门关上。 陆嘉吉眯着眼睛仔细瞧,才终于在缝隙里发现那小小的线痕,你的眼睛是怎么长的,这点痕迹也能发现。 林稚水:这是推测出来的,想要在无人,也无物体从内部撞门的情况下突然把门关上,拉线是最容易想到的方法。边说,边在房中踱步,观察情况。 陆嘉吉瞅了瞅痕迹,又瞅了瞅少年的背影,小声:哪里就最容易了,对你才容易吧? 林稚水回头,嗯?什么? 陆嘉吉踢了一下腿,眼神飘忽:我说,我感觉我被打了一巴掌似的,才附和你这里是学习的地方,就有人暗中下手 林稚水失笑:你别多想,估计是做手脚的人想要和亲朋开个玩笑,但是认错人了。 啊? 林稚水往远处墙上一指,黑溜溜的大字从右往左排列。 五弟,不破谜题,不予厢房,谜面:子不语怪力乱神。 他们在家里并不排老五。 陆嘉吉:怪力乱神?什么怪力乱 墙上的字似乎动了动。 陆嘉吉揉了揉眼睛。 墙上的字真的动了!光线照射下,似乎扭曲起来,撇不成撇,捺不成捺。 啊陆嘉吉跳了起来,往林稚水身后蹿过去,它它它它它它动了!!! 第107章 接二连三 陆嘉吉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 自己就怕这些神神鬼鬼的玩意儿,冷不丁撞上了,脑子没反应过来, 身体已经先躲到了友人身后, 牙齿打着咯响, 人、人家自考验人家弟弟, 咱们走、走吧,反、反正钥匙也到手里了! 林稚水笑道:你再仔细看看 陆嘉吉打断了他的话,又是不解又是委屈:都什么时候了, 你还让我看, 我怕这个啊! 但是,墙上的不是墨水,是蚂蚁,它能组成字, 恐怕也是因为有人提前用蜂蜜在墙上涂了字底。这时候,林稚水也不卖关子了, 一口气将玄机戳破, 蚂蚁?陆嘉吉从林稚水肩膀后探出头来。 对, 蚂蚁, 你看到字在动, 恐怕是光线扭曲下,蚂蚁在爬动时,造成的流动感。 陆嘉吉眯着眼睛看不太真切,壮着胆子一步步挪过去, 发现墙上黑不溜秋的果然是蚂蚁,凑近了还能闻到蜂蜜甜兮兮的味道。 他回头看着林稚水,那眼神崇敬得令林稚水揉了揉胳膊, 你看什么? 林哥儿你是怎么不怕的啊?不仅不怕,还能立刻发现不对,我都吓得不敢去仔细分辨。 林稚水想了想,因为,害怕没有任何用处,你闭上眼睛就是把命交给别人了。 不论碰到什么情况,都应该保持冷静。这也是林稚水能多次死里逃生,化险为夷的秘诀。 发现不是鬼怪后,陆嘉吉惨白的脸慢慢恢复血色,他无奈地扯了扯嘴角,道理我懂,可惜,我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怕到脑子都停止思考了,哪里能保持冷静。 林稚水:既然你怕,我们就出去 不!反而是陆嘉吉不乐意了,他恶狠狠地挥了挥拳头,我才不白受这场惊吓,我一定要破了设题人的谜面,出去后好好嘲笑他弄错了人,出的题目还简单,三岁小孩都会做! 林稚水诧异:真不走? 不走。 那我 陆嘉吉连忙拉住人,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试图发出不灵不灵的光,你也不能走,好兄弟,好哥哥,帮兄弟一回,我是废物点心,你可不是,这些小谜题对于咱们林大才子来说肯定是小菜一碟,而且他咳嗽一声,我还是有点怕的。 当然,只有一点!陆嘉吉大声强调。 林稚水忍笑,好吧,哥哥帮你! 哥哥真好!哥哥这三年的饭食,都交给我了!我那儿离厨房近! 嗯,不错不错,上道!林稚水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始在房间走起来,既然房门没开,应该不止一道题,或许等会儿就有新的奇异现象出现了,你记得别一惊一乍的,人家都给出真相了。 啊?什么意思? 子不语怪力乱神。 * 在房里传来惊呼声时,厢房外边,拿着渔线的学子得意洋洋,洪兄,看着吧,我五弟要吓得夺门而出了。 被他称为洪兄的学子略带迟疑:朱兄,万一令弟吓出毛病来 朱姓学子哈哈大笑:不会不会,你放心,那小子胆儿大着呢,年前跟家里赌气,还敢跑坟地里躲一晚上,第二天回去后。跟个没事人一样。说完,带着些许炫耀的脸色便一沉,不过,臭小子居然用拔了毒牙的蛇来吓我,我非得治一治他不可! 洪姓学子瞧着紧闭的门扉,舒一口气,那就好朱兄准备了什么机关,还能吓到连坟墓都不怕的人? 朱姓学子神秘兮兮地笑:等他吓得屁滚尿流跑出来时我再宣告做法,你现在知道,就没有惊喜了。 洪姓学子坐在石头上,伸直两条大长腿,指甲笃笃叩着石面,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然而,叩击声响了足足十次,朱姓学子话里话外暗示弟弟马上要吓得冲出来的场景,始终没出现。 朱姓学子张了张口,干笑两声:可能是刚准备的那个不够吓人,等着,我算过时间了,很快,下一个大恐怖就要冒头了,他绝对会哭爹喊娘地把门撞破,冲出来。 洪姓学子瞧了他一眼,明智的没有接话。 * 好像没有其他怪事了。陆嘉吉翻了一遍房内,大言不惭:那他也没什么了不起嘛,就是一个蚂蚁组字,哪怕只有我一个人,也就一开始能唬我一下而已,只要再过两三息,我就能冷静下来了。 林稚水拿眼直瞅他。 陆嘉吉一挺胸脯,我说的不对吗? 我看看你脸皮是拿什么做的,都不觉得羞愧吗? 陆嘉吉嘿嘿一笑,对于兄弟的调侃并不生气,我陆嘉吉一生行事,绝不多说一句谎话,全是肺腑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他猛地蹦起来,一溜烟跑到林稚水身后,鬼哭狼嚎:林林林林哥儿,地砖动了!还有东西冒头,是不是有恶鬼从十八层地狱爬出来了! 噗。 别别别别笑了,快跑啊! 也怪不得陆嘉吉反应那么大,眼前的情况放十个人眼前,十个人都不一定能镇定下来。 本来是平整光滑的地板,忽然龟裂,裂开大缝,一个枣红色的脑袋慢慢从地底探出,升高,随之汨汨涌出的,还有黏腻的红色液体,似乎是血浆。 那枣红色是一个石像,佛陀模样,脸上却是半狰狞半微笑,看上去极为阴森。眼珠子用赤砂点的,正幽幽的瞪着他们,好像在不满他们误闯了它的地盘。 坑内依然在往外流血浆,顺着地板的纹路,浸透了地面。 陆嘉吉拉着林稚水就要往外跑,却怎么也拉不动。不仅拉不动,对方还抬脚往石像走过去。 陆嘉吉一低头,就看到在慢慢漫过来的血液,谁知道这种从地底冒出来的邪物,踩上去会是什么后果。可是看着林稚水的背影,他一咬牙,小跑过去,脚底下传来啪嗒的踩水声,隔着靴子也似乎能感觉到那股子粘稠的触感。 他敢拿性命担保,那就是血,不是染料或者其他东西! 陆嘉吉咕咚咽下唾沫,林 林稚水的手,已然接触到了佛陀的双耳。 陆嘉吉声音一卡,呛了喉咙,猝不及防地弯腰咳嗽,鼻尖急得冒了汗珠。 那石像只冒出来大半个身体就停下了上升,林稚水双腿一沉,手一用劲,抓着石像的耳朵,将它继续往上提。 石像非常重,少年腮帮子都咬鼓了,它上升的速度也很慢。 陆嘉吉跺了跺脚,亦弯腰抱住了石像,帮着林稚水施力,将石像往外拔。反正咱俩也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他嘟囔,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 隆隆声响,在二人合力之下,石佛陀啵地一下,被从砖下拔|出。出来时,一样东西随着它的动静飞弹到陆嘉吉鞋面上,陆嘉吉汗毛倒竖,林林林 林稚水示意他往下看。 陆嘉吉僵硬着脖子,就是不敢低头。 林稚水无奈:那是一根豆芽。 豆芽?陆嘉吉下意识垂头看去,鞋面上的东西可不就是豆芽吗。 一根豆芽可没有重量,陆嘉吉之前感受到的仿佛癞蛤|蟆趴在脚背上,湿滑黏腻的触感,纯粹是心理反应。 陆嘉吉摸不着头脑,这里怎么会有豆芽? 很简单的小把戏,提前在土里种了一堆豆子,浇好水,再放上石像,豆芽生长出来后,迫于压力,只能用力往上顶,才会造成你看到的石像自己破地而出嗯,历朝历代造反的人,都会用差不多的方法给自己造势,假装自己是天命所归。 陆嘉吉的眉头越听越舒展,听到最后便忍不住笑了,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就像《史记》里记载那样,半夜狐叫,鱼肚藏书,都是人为。 转而又疑惑,那这血是怎么来的? 林稚水:机关吧,至于什么机关,我就是猜测,比如说通过上升挤压提前放好的畜生血,石像往上挪时会有些许缝隙,畜生血便从缝中被挤出来。 这么个子丑寅卯一说,陆嘉吉惊跳的心便慢慢恢复成原态,出于本能地唇角一抬,咧出笑:幸好我有自知之明,果然还是得靠林哥儿你。放下石像后,颠颠地跑过去,林哥儿手累不累?小的给您捏捏手臂?我跟你说,论脑子,我比不过你,论捏手,你可比不过我了,这可是我专门为了我爹去学的! * 嗷嗷的嚎叫声惊响时,吓跑了卧在花圃里休息的猫儿,四肢一蹬,便咻地掠没了影儿。朱姓学子眼睛一亮:看,我就说一定能吓到他! 等着,他马上要冲出来了! 后半句朱姓学子不用说出口,洪姓学子也能猜到对方心思,遂微微一笑:朱兄可以准备准备,上去对令弟关怀备至了。 朱姓学子咧嘴。 然而,门重复了之前的沉默,并没有嘎吱嘎吱地被拉开。 不是吧?他不敢相信,抓起腰上佩戴的羊脂玉,烦躁地一扔,这一招难道他也能迅速冷静下来,找到缘由?那小子什么时候神成那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此时的朱五弟,仍在赶来的路上。 第108章 有心交好 不可能啊, 事情怎么会这样,那小子怎么可能会这么稳妥,吓到了也能迅速恢复眼力?要不是有玉冠束着, 朱姓学子能把自己头发抓成鸡窝。 洪姓学子:他们是两个人, 会不会是另外那人看破了朱兄你的陷阱?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9 朱姓学子一拍大腿, 我觉得就是这样!怀中, 你这可谓是醍醐灌顶啊! 洪姓学子笑了笑,朱兄只是全副心思都放在了令弟身上,一叶障目罢了。 朱姓学子对此不置可否, 眯着眼瞅了好一阵房门, 依然不服气,最后一次,如果他还能忍住不害怕,并且识破陷阱, 我就把这块他喜欢了好久的玉给他!说着,顺便将赌气扔了的羊脂玉拾回来。 他扔的时候看似生气, 却是使了巧劲, 那玉只是沾了灰尘, 擦一擦便又是流光溢彩的宝玉, 没有一丝裂痕。 洪怀中打量着那块玉, 好玉,羊脂玉是白玉中的极品,朱兄这块玉觿质地纯净,没有一点糖沁、黑气, 更是羊脂玉中的上乘佳品,不知价值几何? 朱姓学子漫不经心,不大记得了, 似乎是近两千白银吧。 洪怀中眼神一黯。 皇城中带园林的宅院,每天的租金是一贯钱,按一两银兑一贯钱算,这一块玉觿,至少可以让人在皇城这一寸土寸金的地方住上五年,朱姓学子却能用如此云淡风轻的口吻说出要送人,其中豪奢,真真是和寒门乃至贫民之间,划出了巨大的鸿沟。 好在,他是来书院念书的。 洪怀中定了定心神,朱兄说的最后一次,是什么办法? 朱姓学子兴致勃勃:洪兄可曾听说过大鲵? 可是书中记载,叫声似婴儿般啼哭,俗称娃娃鱼的大鲵? 对,我偷偷把它放池塘里,晚上约我家五弟出来赏月,听到那凄惨的叫声,再有我在身边假装慌乱想起来自己之前被那无牙蛇堵在床上瑟瑟发抖,还尿出来的怂然,朱姓学子咬牙切齿,刚才两次吓不倒他,今天晚上我一定要他慌不择路间摔下池塘! 话还未说完,就有一肃冷的声音插|进来,你是准备残害同窗? 朱姓学子侧过身,恰巧和一双泠泠晓月一样孤寒的黑眸对上,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手指,楚师斋主。 洪怀中抿着唇角,作了揖礼,斋主。 来人板正地回了一礼,看向朱姓学子时,面上不苟言笑:院规有言,残害同窗者,逐出书院,送往府衙以正律法。 朱姓学子一怔,却又很快反应过来,急忙道:不是残害同窗,我只是想和我弟弟开个玩笑。 黑沉沉不带一丝褶皱的长袍将这位斋主衬得十分不近人情,既然你弟弟已入了书院,那就是同窗。 大冷天的,朱姓学子脑门上却是冒出了汗,我不是楚斋主,我真的就是和我弟弟开个玩笑,我保证以后不这么做了,请您高抬贵手。 楚斋主平静地注视着他,正月天寒,落水会有病根。 朱姓学子想要辩解,又一时间语塞,身上华美的衣袍渐渐染上汗渍。 洪怀中上前半步,斋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是朱五郎先不敬兄长,把长蛇放入长兄房中,朱兄才想以牙还牙,让他吃个教训。 朱姓学子:对对对,就是这样!我没想害他,斋主去打听一下,便知我和他都会水,绝不会让他当了水鬼。 楚斋主微微颔首,先撩者贱。 朱姓学子听了一愣,就见这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斋主转身往主厢房去,走得毫不犹豫。 等人彻底不见后,朱姓学子还有点懵:这样就算结束了? 洪怀中凝重的神色散去,结束了。 朱姓学子顿时喜笑颜开:看来这个怪胎,也不难应对嘛,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将他传为蛇蝎的,这不挺好说话的吗? 洪怀中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朱姓学子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当然,还要多亏了洪兄你仗义执言啧啧,还是好不可思议啊,小古板居然放弃了执行院规,这简直比老虎放弃吃肉还要稀奇。 洪怀中转了话题,朱兄还要用最后一招吗? 朱姓学子连迟疑都没有的疯狂摇头,算了算了,要是楚斋主没回来,我欺负自家人也算不上欺负,他在这儿算那小子好运,我还是收敛一下吧。 他走过去,将房门一推,五弟愕然地瞪着房里的人,你们是谁,我弟弟呢? 蹲在地上的浓眉小子站了起来,旁若无人地伸了个懒腰,不耐烦道:原来你就两个点子啊,白浪费了小爷的时间,我还以为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陷阱呢,就一个蚂蚁组字,一个豆芽顶石像,雕虫小技,真没意思。 朱姓学子愠怒:你哪位?我明明看到我弟弟进来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卡壳了。 房中的红衣少年淡淡道:你确定你看到的真的是你兄弟吗? 洪怀中慢了一步,这熟悉的清越嗓音入耳,令他脸色微变,快步走进去,果真见到一张眼熟至极的脸,林稚水? 朱姓学子下意识重复一遍:林稚水?反应过来后,突然冲过去,热情地拉起林稚水的手,你就是连冠四星的林稚水?幸会幸会,我姓朱,朱随愿,侥幸早你一年入书院,若是不介意,唤我一声师兄就好。 林稚水:朱师兄? 哎!朱随愿咧了咧嘴,对不起啊,林师弟,师兄在这里对你赔个不是,我真的以为进来的是我弟弟,他今天和你身旁这位穿了同一个颜色的衣服,身高也相仿,从背影看,很容易认错 陆嘉吉撇嘴:所以怪我不该穿这件衣服喽? 他也的确有怨气,毕竟,好好的挑斋舍,进门就被吓,搁谁谁不气。 洪怀中暗道糟糕,在书院这一年,他知道这些世家子或多或少有着傲气,他们能接受自己道歉,却不能接受自己被顶撞,哪怕是他们理亏。 看到朱随愿眼中闪过不悦,洪怀中咬咬牙,正准备看在是同乡的份上,站出来打圆场,却发现朱随愿瞅了一眼林稚水,唇角弧度都没变,笑容可掬:这位师弟,的确是某的不是,某也对你赔个不是。实是某算计了某家五弟出发的时辰,又寻朋友看着他,确实是一个时辰前到了书院门口,按照脚程,也该是这时候到梦鹿斋,某远远看到你穿了同色的衣服,便错认了。 他似乎眼角又轻轻扫了一下林稚水,竟是深深一弯腰,令师弟受惊了。 陆嘉吉被他的大礼吓了一跳,没、没事,其实也没受多少惊吓,你记得找人把蚂蚁和石像,还有那个坑清理干净就可以了。 朱随愿严肃地点头:本来就该这样,人我早就请好了,就在附近等着。 他只是想报复一下弟弟而已,又不是想他第一天就没地方睡觉。 不过 我弟弟呢?人去哪儿了? 陆嘉吉热心道:你弟弟长什么样子,我帮你找一下? 朱随愿:和我长得有点像,下巴那儿有颗黑痣,穿 陆嘉吉:我知道,穿的和我一样,身高也差不多。 朱随愿:对,那就麻烦师弟了。 说完,他似乎随口一问:方才师弟说我的陷阱是雕虫小技,难道是师弟破了陷阱? 陆嘉吉咳嗽一声,嗯林哥儿破的,我,咳,我从旁协助。 林稚水忍着笑,对,他协助我,那石像多亏了他,才能搬动。 朱随愿一拍脑袋,好似是刚想起来的样子,掏出玉觿,郑重道:我才说过,谁能破了我的陷阱,我就将这枚玉觿赠予他,还请林师弟收下,切莫让我失信。 洪怀中眨了眨眼睛,什么都没动呢,就收到朱随愿隐晦的严厉一瞪,似乎是怕他将真实情况说出来。 毕竟,他当时说的是,他弟弟如果能破了娃娃鱼的惊吓,才将玉觿送给弟弟,划重点,送给弟弟,自家人。 他在交好,不,甚至可以说是讨好林稚水。 洪怀中感觉口中隐隐泛出苦味。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他过来整整一年了,耐心钻研,最近两个月才打进朱随愿的圈子,林稚水一来,就是那些学子们天然的中心,谁都能瞧出他前途必然不可限量,谁都想提前交好他,纵然结不了善缘,也绝不交恶。 洪怀中忍不住去猜测,林稚水会收下吗?应该不会吧?毕竟这东西挺贵重的。 林稚水看着朱随愿,缓缓道:那就多谢朱师兄了。 朱随愿笑得比之前真诚多了,谢什么,是我该谢你能让我履行承诺才对,何况,自古以来就有佩戴玉觿是代表了一个人有解决困难的能力,象征着聪颖与智慧,正合林师弟。 林稚水拱了拱手,算是对他称赞的谢意。 第109章 初级数独 走得远了之后, 陆嘉吉问:林哥儿,你怎么把那东西收下了? 林稚水笑道:你看我值多少钱? 陆嘉吉不见犹豫:四星之才,当然是万金也不值你。 林稚水举起那枚玉觿, 沐浴于日光中, 白润若雪脂, 那我收下这区区数千两银子的羊脂玉, 又有何不可? 他的未来,可不止这个价。 陆嘉吉怔愣过后,用力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乞丐从富人手中得到十两银子, 那就是收了重礼,君王从富商那儿拿来十两银子,谁也不会当一回事。 林稚水点头,而且, 我不收,他没办法安心。 怎么说? 方才他干了乌龙事, 不论有没有吓到我, 都得做出表态来, 这个玉觿便是欠礼, 我收下, 他才能睡得舒心 我懂了!你不收,他会心里惦记着这事,时刻想着你是不是记恨他,或许心有不满。 对, 就是这样。 二人边走边聊,往书院门口走去,才走到半途就看到小厮模样的人跑过来, 瞅了一眼林稚水额心涌涌着灵气的火莲,利索地行了个礼,可是林稚水林公子? 林稚水:嗯?你是? 小的是朱家的仆从,奉大郎之命,特来感谢二位公子帮忙寻人,我家大郎已找到五郎君了。 找到了就好。陆嘉吉好奇:他去哪儿了,居然没有及时到斋舍? 小厮露了个不太好意思的笑容,我家五郎对数课极感兴趣,本是要去斋舍的,入院门前,见到有师兄师姐出了一道极难的数题,折了七八位学子了,他起了争强好胜的心思,便没有进门,直接在那儿解题。 那他解出来了吗? 见小厮笑了笑,没有说话,陆嘉吉就懂了,这是没有借出来。 他望向林稚水,兴致勃勃:林哥儿,我记得你数学特别厉害,我们话语一滯,啊,我忘了你暂时不能见人。 没事,迟早要见的,明天还要去讲堂呢,我总不能拿块布把整个头都包起来。少年气势汹汹往外走,脚步踏得极为用力,似在壮胆,走,我们也去看看是什么题。怕什么,那些人难道还能吃了我不成? 院门口仍旧是人来人往,其中一个地方人头尤其多,林稚水听见有人在嚷:哎呀,又一位郎君挑战失败了,也不知道这一难题,会是哪一位算学大才破解呢! 破不开也没关系,我们数堂的人也破不开,喜欢算学的可以加入数堂,我们一同钻研,总有一日能够解开它! 林稚水正要过去看看究竟是什么绝世难题,就发现人群中站着纪滦阳。对方是两日前到的皇城,一到地方,就立刻来和他会合,两人还好好的去知名的酒楼吃了一顿。 林稚水正要过去打招呼,侧对着他的纪滦阳就直接迈脚离开,看方向似乎是要去皇城某处地方。林稚水想了想,没有追过去,随着人流靠近数堂的桌子,伸头一看题目 四□□|□□□|□八□ □□九|□四□|□三□ 三□六|□五□|一九四 这题目有点眼熟啊。 林稚水只看了第一排,下边还有相似的两排,共九行九列。 再看规则,一炷香之内,每一行、每一列、每一个宫内的数均含一至九。 啊,果然,数独,还是九宫格的数独。 听周围人讨论,这还是数独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出现,是数堂的人某一天灵机一动,想出来的游戏。 新一轮挑战的学子面色燥红,额头密布薄汗,笔尖停在纸上已有一弹指,也就是七秒,空白的地方晕出浓浓的墨团。周围人小声的议论更让他如坐针毡,更加静不下心来破题。 寻常一炷香是十分钟,这场挑战特意用的小香,约莫五分钟就燃尽了。 时间到! 数堂的学子一拉小钟,珰一声后,挑战的学子笔满是汗的手心一滑,毛笔啪嗒摔在了题纸上,他重重地喘了一下,揉了揉额角,我输了。学子抱怨:时间如果充足,我肯定没问题,但是要在这么小的一炷香之内填完,根本不可能! 数堂的学子把考题卷起来,从旁边盒子里又拿出一卷新的,笑道:那肯定要难啊,不然我们准备的珍品岂不是要随随便便送出去? 那学子瞅了旁边的涂金棋盒,白子由白玉磨成,黑子由琥珀加工而成,长长吐出一口气,也是,这一盒棋子及棋盘价值不菲,可惜我是无缘了。 他才站起来,腾出位置,身旁便有红影落下,转头一看,是一双红衣少年,眼尾勾着三月桃花,浅浅而笑:我也来试试。 数堂的学子熟练地拔掉原来的香,换一根新的,好嘞,一炷香之内破题就送宝棋一副,不论是送人,卖掉,还是自己收藏,都可以。 林稚水低头一扫,试题已经换了一份,依旧是数独,各个宫格里的数字却和之前的位置不一样了,数量也有了变化,减少了五个数字,变得更难了。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9 似乎是怕他误会,数堂的学子忙道:题目是提前写了,打乱了放到盒子里,拿出来之前,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排序,不是特意针对你。 林稚水冲他露了一个安抚的笑,拿起笔,只在空中停顿了四五息,便唰唰唰地下笔。 很快,空白的地方填满了数字,每一行每一列都排出了九个数字。 数堂的学子们惊呆了。 周围的人也惊呆了。 上一个挑战却失败的人狠狠掐了一下自己,感受到肉|体传来的疼痛后,猛然扭头,冲出题人大声:多久?他用了多长时间? 数堂的学子本能地报出时间:九十息! 说完后,他倏地站起来,椅子被带到了也不管,脸色激动到泛红:九、九十息啊! 什么?居然只用了九十息?厉害了!之前各位上去挑战的同窗,算的最快那位,九十息也才算完三个宫格吧? 不得了啊,不得了,咱们书院要出一位算学天才了吗? 谁不知道咱们书院各大堂是被朝廷关注的,一旦有好苗子,三年后会被直接挑走,可谓是一步登天,平步青云,这位同窗肯定要被数堂邀请进去了。 便在周围议论纷纷的同时,少年听说完计时的结果后,没多想就蹙了眉:慢了。 林稚水摇摇头。 按照一息是二到三秒来算,这种简单的排除法就能做出来的初级数独,他居然花了一百八十秒,也就是三分钟,果然是太久没玩,手生了。 数堂的人兴奋的表情顿时僵在了脸上,慢、慢了?! 林稚水点点头,是慢了,有点手生了,幸好还是在一炷香内算完,不然就要丢脸了。 数堂的人:你不觉得这题难吗? 林稚水低头看了一眼,茫然:难吗? 他上辈子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第一次触碰数独,就能拿着铅笔自己高高兴兴玩了,那时候也没人教他,不还是很轻松就排了出来? 虽然时间紧迫了一点,也不是做不出来。 又不是对角线数独,不规则数独,以及含有数组和各种链的数独。 数堂的人: 重点就是时间啊! 他们想出这种绝妙的题目后,特意去请斋主做过了,以斋主的能力,也花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才完完整整地填完九个格,要在一炷香,还是比正常的香小了一半的一炷香之内破题,根本不可能! 主持这次挑战的人忽然反应过来:这位同窗,你有没有意愿加入我们数堂?先别忙着拒绝,我看公子你眼生,肯定是新生吧,我们数堂的人,只要学得好,三年后就能进入太史局,为朝廷勘察天象,算天文历法,负责钱粮计算,如果朝廷需要行军布阵,说不准还有机会帮忙点阵,随军出征。 一口气说完后,他才腼腆地笑:差点忘了,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林稚水眨了眨眼睛,林稚水,还未及冠,没有字。 林稚水?!那人蹦了起来,你就是那个升舍试第一,数考甲上的林稚水?!难怪你能那么快破题,如果是你,就不奇怪了。 什么?林稚水来了? 借过借过,哎!别挤! 快让我看看,他是不是三头六臂,比别人多了两个脑袋,才连拿四星之冠的? 别挤,别我的脚,我的鞋,我的老腰! 周围学子一听到这个名字,直接暴动了,一个两个往林稚水的方向走来。 别以为学文的人就无时无刻都注意君子形象了,大多数也只是普通人而已。 眼看着前面人多,过不去,有几个还在后面喊 林师弟!你的秦朝文章写了多少了,但求一观! 年兄,我想请教一下你的箭术,射考里有一题是连珠九箭,我试了三次都过不去,整场考试,只有你过了! 林兄,你的数考一题未错,是如何做到的!最后一道题,我苦思冥想也想不出来,请赐教! 林师弟 林学友 作者有话要说:年兄:原是那些科举考试同榜登科的人相互之间的称呼,后来逐渐成了同学之间的尊称。 第110章 洛阳纸贵 在终于应付完狂热的同窗们后, 林稚水已经是饥肠辘辘,和陆嘉吉一合计,决定去感受一下全国最大书院的食堂, 据说为了照顾读书人, 饭菜味道和酒楼的没有多大区别。 路上, 陆嘉吉调侃:古有看杀卫玠, 今有集闹稚水,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林稚水咧了咧嘴,有些无可奈何。你就贫吧, 我刚才差点出不来。 说好的文人相轻呢?看他当时周围被堵得水泄不通, 哪里相轻了。一字一句,嘈杂得很,问难题的,问小说的, 问阅读理解的都有。幸好数堂的人当机立断,用硬木板大声敲桌子, 才让狂热的人群冷静了下来。 其实大部分人是被那疯狂的氛围影响了, 反应过来后, 一个个羞愧难当, 以袖遮面离开了原地, 这才腾出不少空来。再有林稚水好言相劝,这里是书院门口,不能堵着门,往后三年的学长呢, 才让剩下的人也依依不舍离开。 问小说的人,其中一个还扯了嗓子:林师弟,三年呢, 一定要记得写秦朝啊,两日一回,或者三五日一回,我都等得起! 林稚水立刻被这深情厚谊感动到了,下次一定! 回过头来就瞧见数堂的人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林师弟有没有意愿加入我们数堂! 很好,这边还有一群没处理完的。 林稚水:我才刚来书院,什么也不了解 数堂的人瞅了瞅林稚水并不太热衷的神情,吞掉嘴里热心的有什么不了解的?我们帮你啊,转而:有理,林师弟你慢慢了解,什么时候想加入了,随便拉一个数堂的同窗说一声,一切有我们给你办得妥妥当当的! 林稚水道了声好,从这几位师兄师姐手里接过来漆金棋盒,那我就先走了。 等等,林师弟,我们这儿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破了题的人,要留下新的题目,让后来人去解题。 啊,好。林稚水拿起笔,在空白纸上写了一道数题。 如果,五与三加等于二十八,九与一加等于八百一,八与六加等于二百一十四,五与四加等于十九,那么,七与三相加是多少? 这是我出的题,需要把答案留下来吗? 数堂的人忙道:不用!我们也想解解看! 林稚水走远时,听到身后隐跃的嘀咕声 我看看,林师弟留了什么题 希望不要太难。 哎哎哎,别抢,读书人有你这么躁的吗! 这这题 这也太难了吧,我看不懂。 我也看不懂,今晚又得熬夜想答案了,我的头发最近掉得特别多! 谁叫你总喜欢夜深人静的时候琢磨数算了,该! 快快快,贴上去,就说数考第一,林稚水林师弟亲自出题,在他眼中轻而易举能写出来的题,有多少人能够破解? 啊? 啊什么啊!快去! 林稚水没有太把这当回事,和陆嘉吉吃过饭后,回去继续写李世民的同人。 只差一点就能收尾了。 然后,第二天林稚水就发现自己惹事了。 云翼书院三个年级总共九百人,开学第一天,竟有一十九人请病假。林稚水那个班,就有着其中两人。 还有一个头晕脸红,走路都不太稳的同窗,撑着病体过来上课,一堂课下来,喝了五次水。 第六次时,教课的先生暴躁地一巴掌拍在了讲桌上,宋肥!他连名带姓地喊那名学子,不想上我的课就不要上了! 林稚水抬眼看过去,能看到教课先生震得通红的手掌。 就排在他前面的两个座位,高高瘦瘦的青年站起来时,还晃了一下,略带局促地扯了扯衣角上的补丁,对不起,先生。他的嗓音带着生病时特有的沙哑和虚浮无力,我太渴了,我有些发热 他挡住了林稚水观察教课先生表情的视野,林稚水只能听到那先生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些,既是如此,我给你批个假,你去寻仁心堂的大夫看一看。 仁心堂是书院里的建筑,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校医所。 名为宋肥的青年却慌了,宽大的不合身衣袍不慎扫到毛笔,啪嗒滚落地面,极为倒霉的断成两截,求先生让学生继续听课,学生不喝水了! 教课先生不解:你身体不爽利,回去休息一下,也能好得快一些,怎么好像我做了坏事一样? 然而宋肥坚持不请假,先生也无可奈何,只能叮嘱他,如果实在撑不下去了,一定要去看大夫。 宋肥连连答应,转头,林稚水却在亭子里意外听到他和自己友人蔫蔫的话语:哪能休息啊,少听几堂课,那就是落后了别人,我又不是富家大少爷,敢随意请假,反正沐休的日子可以专程请外边的先生来面对面教导,把不理解的地方补回去。 宋肥的友人发出了同样的感慨:是啊,毕竟,书院给我们发的月例,买书买纸笔就花了不少了,哪里有钱请先生我去看了一圈,你猜怎么着,告假的人几乎都是家里小有资产的。 两人说着说着,就看到了不远处没有特意躲藏起来的林稚水,一时语塞,双方睁着眼睛对视了两三息。 林稚水借着阳光的灿烂,冲他们露了一个带着温度的友好微笑:二位学友,听你们说的有很多人请假吗? 宋肥和友人对视一眼,林兄不知道? 嗯?我该知道什么? 随即,林稚水就从二人绘声绘色的讲解中,知道了前因后果。 他出的那个题目引来了不少人,数堂的人还直说他就是出题人,引来不少学子,有崇拜他的,有不服想挑战他的,还有就是单纯喜欢数学,想试一试的,就连楚斋主都惊动了。 然而这时代的人哪里见过这样的数字推理题,头顶都快挠秃了也没人能想出来。其中有些人不破题就不肯离开,非要想出来不可,还有一部分人看着他们聚精会神坚持的模样,拉不下脸承认自己做不出来,也在书院门口硬撑了一个晚上,所以今天才有那么多人请假,都是体弱,受凉后身体发热,才不得已而为之。 这事儿传出去后,在皇城里掀起了不小的热潮,哪怕到了晚上下课后,林稚水走在皇城大街上,都能听到三三两两的人讨论。 他到了明博府上时,这位纵横家名士正在和友人玩六博棋,收到管家报告林稚水来的消息,立刻将人叫进来,笑问:要不要和我来一场博弈? 林稚水:不啦,明早还得继续学业呢,我新得了一副棋子,留着也无甚用处,明大家应当是喜欢下棋的,放在你这儿才不会明珠蒙尘。 同时,也是为了感谢他当初忽悠妖族太子的举动。 棋?明博十分有兴趣,也没多想,那就多谢林小兄弟了。 示意管家将礼物带走当着客人的面拆礼物,在华夏是一种失礼的行为。 礼物收了,明博想起来今天听到的趣事,眉头微扬,听说你才来书院,就搞出来一个大动静啊? 林稚水瞧出他调笑的意味,装作无奈的样子:我也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有好胜心,能为了一道题执拗整晚。说完,又忍不住笑了:不过,这样也很好。 有好胜心,就能去往更高的地方,钻研更多的难题,在妖族势大的时候,才可以出现更庞大的英才团体。 明博轻咳一声,有个事情你看看方不方便回答? 您请说。 就你的秦朝如今写了多少回了?如果有新稿,能不能给我看几眼? 林稚水发出了咕咕咕的转移话题声音,我这里有新书,准备明日拿去印出来。 新书? 明博随即追问:什么样的新书?和上一本差不多吗? 不算,上一本是穿越,这一本,我称其为重生,主人公从中年回到少年时,让自己的人生过得更好,遗憾能够补全,荣耀能够更光彩。对了,是写完了全本的。 明博立刻离开了原地。 引来友人的侧目,心里嘀咕着看来明博是真的很喜欢林稚水的书,要知道他在下棋的时候,哪怕是皇帝来了,都没办法让他离开博弈的地方半步。 而明博激动地走向林稚水,快,手稿拿出来我看看! 林稚水:没带在身上,明日我再送过来。 明博只好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又问:你发书的时候,可需要我去帮你推广? 有一位名士站台,哪怕是不感兴趣的人,也会给面子,买回去看个一两页。 林稚水拒绝了他。 我不需要名人来推广。少年骄傲地说:我自己就是名人。 棋局旁边,友人的表情就像见鬼了一样。 等到人走后,他没忍住对明博说:这小子很狂啊。 半晌,没听见声音,友人抬起眼,就看见明博站在灯火通明的地方,远远望着他,那张脸上是满满的意味深长:我们打个赌如何? 赌? 明博笑了一下,我赌洛阳纸贵之景,会重现。 友人诧异:你对他那么有信心?你准备私底下插手?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9 不,我不插手。但我也确实很有信心。尽管他一个字的新稿都没有看过。 明博侧头,看向管家,对了,把棋拿过来,我看看那小子给我送了什么礼物。 之前看到漆金盒时,明博就猜到了里面的棋子不一般,真的见着后,纵然是以明博的眼界,也一时失了声。 白玉与琥珀打磨出来的棋子,光润圆洁,在爱棋人眼里,是最好的春|药。 明博爱不释手把玩片刻后,才恋恋不舍地放了回去,转头对友人笑道:真是个好小子,年少轻狂却又不失本心,为人记仇也记恩。 让他欣喜的,不是这副棋的价值,而是林稚水的心意。如果他是个铁石心肠的白眼狼,有再大的能力,明博也无法放心。 第111章 天策上将 庄小衣此次升舍试落选了, 她也不气馁,靠自己的数算能力,找了一家店给人做账房, 边攒钱边学习。 旧书已经看完了, 她领到这个月的工钱后,攥着钱袋去了书坊。 那里的老板与她熟识,低着头一边记账, 一边问:林生写了一本新书,你要买吗? 庄小衣大喜:可是林稚水林生? 是他。不过, 新书是你从不看的话本 庄小衣惊喜的表情慢慢退去。 她不喜欢闲书话本, 更喜欢看有教育意义的故事。 可这是林公子写的书 庄小衣因着名落孙山,对于素未谋面的升舍试第一名有着极大的崇拜。她咬了咬下唇, 给我拿一本! 松鹤居作为皇城知名的酒楼, 每到饭点,皆是宾客满座。 一层最中央搭了一座台子, 只比地板高了一臂, 松鹤居特意请来的说书人每日午时便在这儿开讲, 给用饭的客人们带来娱乐。 一桌、一扇、一醒木, 听那啪嗒一响,说书人声音洪亮:今日, 小老儿给诸位客官讲一讲这唐太宗李世民还是秦王时候的故事 有食客从他绣着流云花纹的袖口往里摸, 摸出来几枚碎银子,扔到说书人桌上, 打断了他的话:秦王李世民有什么好说的, 他年轻的事情不都记在史书里了吗?老先生,讲点别的吧。 若是往常时候,说书人得了赏钱, 也就随了客人的意愿,但今天他却神秘一笑:客官不知,今日小老儿要讲的是林稚水林公子的新书。 那食客只是微微怔了片刻,回过神来后,就发现自己已经掉进了一声声交谈中。 林公子的新书?怎么不写秦朝那本了?还是老先生您看错了,不是秦王李世民,是秦皇政? 林公子可威风了,昨日在书院门口出的算题,将一大票学子难住,听说还有一些去问了教课的先生,就连先生也回答不出来呢。他写的新书,我一定要听听。 就听这个!他写的秦朝,我那天晚上就听得如痴如醉,真想钻进他脑子里看后续,这新书,也必然不差。 其他人也跟着第一位食客扔钱,高声嚷嚷:老先生,就这个,给我们讲一讲林公子的新书! 而那第一位丢钱的食客,听闻是林稚水的新书,也是面露期待之色。 好嘞!小老儿就献丑了话说,唐太宗李世民 说书人醒木一拍,娓娓道来的,就是一个精彩世界,听众如痴似醉,楼中渐渐没了其他杂声。 窗外的蓝天逐渐变成了玫瑰色,酒楼里已没几个人了,掌柜的借着黄昏那缕余光,啪嗒嗒地打算盘。 算完今天的账后,他皱着眉问自己的账房兼大儿子,今天的收入怎么比往常差了那么多?少了至少一二贯。 大儿子正在专心致志往自己双手涂抹雪盐那般白的动物油脂护手,没听到自己亲爹的话。 掌柜的看着他埋头臭美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拾起一支没墨的毛笔就往他背上扔过去,大儿子一哆嗦,挖出来的油脂掉到了大腿上。 他略带惶恐地转头,爹 他爹没好气地问:今天的账是怎么回事? 大儿子:因为今天说书的先生讲了个新故事,太好听了,客人听得入迷,两个时辰都没走一个人。 吃饭的高峰期却只有一轮顾客,赚的钱能不比往常少吗? 掌柜的十分惊奇:什么新故事,居然能有这么大的诱惑力? 是唐太宗回到自己少年时的故事。 由林稚水写的,你真的应该去看看。刚从松鹤居里吃完饭回来的客人,热情地安利给自己的朋友,他写得特别好,你一定会喜欢的! 他当武者的朋友一边举着石头锻炼臂力,一边喘着粗气回答:不看,那林稚水写的东西都娘们唧唧的,大好男儿回到秦朝,居然不去从军,去做什么国师,招摇撞骗,丢咱们男人的脸。 客人并不觉得有什么书是非要分男女看的,却也不想跟朋友为了这个争论,笑道:那你这回可是猜错了,还真是你爱看的,里面的主人公能骑马,会射箭,进能领兵打仗,退有个人勇武,里边许多人物都会武功,还修炼了一种名为内力的东西,练了轻功能使人一跃三丈呢。 他的武者朋友耳朵一动,真的?那我可要看看了。 看完前面八卷后,朋友意犹未尽:拳拳到肉,这才是男人该看的!老伙计,后面的呢,只给我看一半,你不厚道啊。 你以为我不想看?剩下那一半在原主人手里呢,你手上那几卷还是我去借的。 借的? 对,我跑了三家书坊,都说卖完了。 这武者被后半部分勾得心痒痒,哪怕是知道书坊里没有存货,还是抱着侥幸心理跑到了最近的坊中,正好撞见一群人围着坊主在正中间,七嘴八舌,问得他似乎晕头转向,脸都被热红了。 坊主,什么时候能再印一批出来? 世界上真的有内功和四大奇书吗? 代天择主,好霸气啊,就是怎么是一群出家人来做这事,我还以为出家人都无欲无求,断绝红尘呢。 坊主你看了后半部分了吗,我当时只抢了前面部分,那秦王李世民他重伤掉河后,会怎么样啊,四十八路军马追杀,根本就是死局了! 你们问我,我也不知道啊,这该去问作者! 坊主应付完一个又一个客人,武者看他嘴唇一动一动的,真怀疑他会不会脑子一时没回神,脱口而出救命二字。 终于清静后,坊主大口闷下一碗水,回头就见到武者站在门口,穿着一身便于跑动的劲装。你来晚了,书卖完了。 他说这话时,根本就没考虑过今天来书坊的客人,还有第二种选择刚开始时还问过两句,后来他已经习惯了见人进来就直接扔出一句:林稚水的新书在那边架子上,一卷一百文,要买全套是十五卷,共一千五百文。从来没有一次收获客人疑惑的目光。 武者皱着眉头,忽然看到坊主桌上还放着一本精装版,印刷出来的全套书,眼珠一转,抢了书就跑。 坊主似乎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光天化日下抢劫,愣在原地。 门外丢进来一个钱袋子,还有一句话,坊主见谅,这里面是值两千文青铜钱的银子,书我借走了,看完后我再给你还回来!钱是租金! 谁稀罕你的租金!坊主反应过来,急忙追出去,然而人已经不见了。他用力一跺脚,哎呀,小畜生,我自己还没看完呢! * 也有人对此表达了不屑,什么?秦王李世民?那个杀兄逼父夺取皇位,违背人伦的刽子手?看他当主人公的话本,也不嫌弃脏了眼睛。 哎呀,你看了就知道了,这本书里把太宗写得极有魅力,看完后我依然不喜欢他玄武门的事情,但是,对于追随他的人,他的确称得上是一位好主上。 呵。说话的人不以为然,我学的可是儒家,那李世民就是大奸大恶,毫无底线的恶棍,我绝不会为他说话的。 你还好吗?朋友给他递上又一张帕子。 不我一点都不好!那人用帕子抹着泛红的眼角,李太宗皇帝为什么能那么惨!辛辛苦苦打仗,平定洛阳后,当爹的还拖后腿,让自己妃子们去洛阳挑宝贝,那些妃子还私底下向太宗要宝贝,为亲属求官职,被太宗严厉拒绝,才因此记恨上太宗。要不是因为这事,那尹德妃的父亲会敢派人将杜如晦打一顿,还打断了一根手指吗?房谋杜断,那杜如晦可是太宗心腹啊!此女还颠倒黑白,吹枕头风,说是杜如晦欺负她爹,让太宗皇帝被高祖皇帝训斥。 太不公平了,高祖皇帝既为了太宗的军事能力用他去打大唐应付不了的敌人,打完之后给的奖赏居然是区区一座宫殿,还是郊外的宫殿,臣伏见大安宫在宫城之西,其墙宇宫阙之制,方之紫极,尚为卑小,一座卑小的宫殿,赏给浴血奋战的将军?谁能忍得住这口气啊! 李建成要挂帅,高祖皇帝转头就让他当了陕东道大行台及山东道行军元帅,可是,那是太宗皇帝拼死拼活挣来的兵权,他才是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啊!转头就要将这股势力让给兄长,偏心,太偏心了! 那人边哭边说,说着说着打起嗝来,友人不得不帮他拍后背,给他倒上一大碗的清水,看他喝下去后,才揶揄道:你之前不是说你绝不为太宗皇帝说话吗? 那人沉默片刻,泪眼朦胧地望着黄昏最后一缕光洒在大地上,通红的烧云也比不过他眼眶的肿红,这不一样。 你不知道他呜呜咽咽,我在家里,也是被打压的那个。不管我做得有多好,都比不过我那个嫡长子哥哥。 哦,这是不小心共情,感同身受了。 而且,都怪林稚水,他呜他写的李世民委屈的感受太真实了,我我控制不住眼泪 友人拍着他后背,迟疑地安慰:这你想想,这只是一本小说而已,或许林稚水有所夸大呢? 那人拉下脸上的帕子,露出红彤彤的兔子眼,我刚才说的,都是能在史书里找到记载的事情。 友人,啊这 * 林稚水下课后,抽时间去晃了一圈皇城的书坊,确定新书大卖特卖后,才心满意足地往斋舍走。 希望我实验的结果能如我所愿。他对着文字世界里的人说,关于人气和 少年突然不说话了。 在他房间里,俊美无俦的青年正用他修长的十指,慢条斯理地翻看李世民同人原稿,月色在他身上的银甲潺湲,平添一股苍凉。 那是两世为人的孤独。 出来的样子,是天策上将,不是秦王李世民,也不是太宗皇帝。 听到动静,青年抬起眼,挑眉一笑,却又是作弄人的坏心,怎么,没想到我会那么快出来? 几乎是立刻让人想起他调笑魏徵,想看黑脸御史破功那句:人言徵举动疏慢,我但见其妩媚耳! 林稚水:二二二 阮小七:二哥? 白玉堂:二郎? 林稚水脱口而出:二凤! 作者有话要说:人言徵举动疏慢,我但见其妩媚耳! 《新唐书》 (小声逼逼)虽然在古代妩媚是可爱的意思,而且,二凤只是想说魏徵敢直言进谏,是个可爱的人,但是,感觉还是好皮啊! * 以及,二凤是现代给他的爱称,因为他自比是一只威凤,又排行老二。 第112章 大魔导师 李世民略略挑眉, 二凤? 大概是经常揶揄自己的臣子,比如夸魏徵妩媚,把刘洎比作汉朝的班婕妤, 评价功臣褚遂良飞鸟依人惹人怜爱, 就连自己大舅哥长孙无忌都能来一句对他就像对儿子一般信任,区区一个二凤,根本没办法让他变脸。 就是有些好奇:何为二凤? 这说都说了, 嘴瓢也嘴瓢了,林稚水迅速将翻江倒海的心情压平, 装作是很常见的一个称呼唔, 如果不放在这个时代,这也不能说错。平静道:您写过一篇《威凤赋》, 又排行老二, 您的崇敬者们就为您起了一个爱称,二凤。 不错, 不错。李世民含笑拊掌, 短短几句话中, 既恭维了我的作品流传后世, 还说明了二凤这个称呼是旁人所取,与你无关, 同时, 又表明了你也是我的崇敬者,只是见到我太激动了, 才心直口快喊了对我的爱称, 委婉地希望我不要和你计较。 嘴甜,脸好,会哄人, 去哪里都能混得开。 皇帝也不是任何时候都是用朕,通常都是自称我,朱元璋登基后还一口一个咱。至于朕,大多数时候是用在重大场合,以及书面语。 林稚水知道这个知识,对于唐太宗和颜悦色地自称我时,也没有任何受宠若惊的表现。 少年反而笑嘻嘻地问:那,太宗皇帝,你有被我哄高兴吗? 胆大包天。 李世民瞅了他一眼,带着促狭地:朕心甚慰。 林稚水美滋滋地:那感情好,以后我要是不能打了,还可以进朝堂捞个佞臣当当。 出息!李世民笑骂了一句,又道:你方才称朕太宗皇帝,原来他们给我的庙号,是太宗? 林稚水点头:祖有功而宗有德,又有创基立业曰太,您是强国之君,自然该得庙号太宗。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9 好!李世民高兴极了,太宗好啊。 大多数皇帝都追求个身后名,李世民亦不能免俗,甚至因为他上位的特殊性,他更追求自己的文治。 不止,你的谥号是文。 文啊慈惠爱民曰文,经纬天地曰文,若说文贞是文官追求了一生的美谥,文就是对皇帝最高的赞誉。 李世民唏嘘着,顿时觉得自己也算是不枉这一生了。 林稚水加大力度:后来,你儿子给你加谥了,文武圣皇帝,你孙子也把你加谥为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 谥号这东西,还真的是越长越有面子。 然而,太宗皇帝对此兴致缺缺。 林稚水:你不高兴吗?你的谥号挺长的。 李世民轻描淡写:还好吧,我登基之前的前缀也挺长的。 毕竟,最激动的文皇帝谥号已经面对过了,再往后加,也是换汤不换药。 林稚水: 是挺长的。 文字世界里,阮小七疑惑:有多长? 林稚水呃了一声,深呼吸,一口气念了出来:天策上将太尉领司徒尚书令陕东道大行台益州道行台尚书令雍州牧凉州总管左右武候大将军上柱国秦王世民。 吴用:总之,除了太子,什么头衔都有了。 白玉堂:后来人家也当上太子了。 何止,还当上了皇帝。一道陌生的声音插|进了这场对话,吴用和白玉堂看过去,就见到太宗皇帝和善的笑。 他还挺会与民同乐的。 李世民又望向林稚水:好了,你给我戴那么多层高帽,也该说一说你的谋算了。 被看透就看透吧,林稚水已经无所畏惧了,倒也不能说是谋算,我只是有些问题想要问你。 李世民一边脱战甲,换上文士的衣袍,一边问:嗯?什么问题? 林稚水瞅着他湿漉漉滴汗的发尾,随手递上一个和衣服同色的发冠,你能听到买书回去的人的声音吗? 能。 李世民已经好久没有自己给自己系头发了,动作笨拙得不像战场上声名赫赫的天策上将,好半天才给自己随便扎了个最简单的发型。 林稚水点点头,问:我发书之前,截了一段桃木下来,请雕塑大家为你塑像,你是从书稿里诞生的,可能进入桃木像中? 能。 是不是看书的人越多,你对外界的联系就越清晰。 这个问题让李世民停顿了两息,是。 啊,果然。 林稚水开始自言自语的碎碎念:我之前就在想,名著的标准是什么。文笔当然是很大一部分,可是,不论我再怎么喜欢郭大侠,也不可能厚着脸皮说《射雕英雄传》能和《西游记》《水浒传》等名著放在同一层次上。 郭靖听了,并没有为此生气,反而赞同地点了点头。 阮小七问:那你想到了吗? 同一时刻,吴用震惊地揪断了自己的胡子。 林稚水笑道:看来加亮先生已经猜到了。 收到众人的视线,吴用:对,我猜到了,还要多亏了林兄弟方才问太宗皇帝的几个问题。他用赞叹的目光看着林稚水,你的脑子究竟是用什么做的,这也能让你找到原因。 阮小七催他:哎呀,你就别说这些老生常谈的话了,林兄弟脑子好不是我们早就知道的事实了吗,你快说说,名著的标准是什么! 吴用笑了笑,也不卖关子了,是名。 阮小七:啊? 吴用:知名的名。 林稚水:不错,就是知名度。 在古代这种信息传播并不发达的社会,一本书能做到让三十万人争先观看,那就是名著了。 这种判断标准本来是没有问题的,可谁叫出了个穿越过来的林稚水呢。 要知道,《射雕英雄传》在他原来的世界,可以说是武侠小说的无冕之王。他当年没特意去查过金书的大销量,只知道在一八年,这个离《射雕英雄传》连载期距离了六十一年的时间,香港的公共图书馆里,它的借阅量也能达到一万零五百九十,见微知著,可以推算出《射雕》的知名度,绝对不止三十万。 总之,以他穿越后的这个世界的标准,《射雕英雄传》就是当之无愧的名著。 阮小七:所以,只要推广得好 林稚水打破了他的想法:还得文笔过硬,毕竟我们上头有天道勘察,究竟是冲着名声去,买回来后压着不喜欢硬看,还是真心喜欢的翻阅,还是有差别的。 阮小七:那这有什么用啊。 林稚水觉得挺有用的,至少这样,他能把握住写哪一本书的同人,能够让里面的人物出现。而且,如果是这样七哥,你可别忘了,我们还有一个英灵殿的计划。 在四书五经,史实文化浸淫多年的古代,还能有比历史人物更大的知名度吗? 阮小七眼睛一亮:你是想钻天道的空子? 嘘!林稚水冲他眨了眨眼睛。 阮小七笑着舞了舞拳头,棒极了! 智多星亦是对此表达了赞许:只不过,在天道察觉之后,这个空子估摸着也要被补上了。 林稚水笑了笑,我听说过一句话,任何事情,不谈剂量都是耍流氓。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做,而且控制着书籍数量,这不叫钻空子,这叫 一线生机。 属于人族的一线生机。 林稚水:正好,我的队伍还差一个人,让我想想,要写哪一位先贤会比较好。 阮小七:孔子? 林稚水: 阮小七:这个名声绝对够了! 少年翻了个白眼,是啊,写完我就要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孔圣人是什么层次,我又是什么层次,居然还敢戏说孔子? 阮小七:那要写谁,再来一个皇帝? 林稚水:再来一个皇帝,能有二凤有用? 李世民:这话我爱听。 林稚水:不过好像还真有一个皇帝挺适合的 李世民: 阮小七:谁啊。 林稚水:天命之子。 李世民不服气:哪个皇帝不是天子?还有谁能比我厉害? 林稚水:这一位皇帝吧,他不是厉不厉害的问题,他是很特殊的那种哪怕是您亲自上阵,还真说不准输赢。 李世民燃起了好奇心:哦?那你快把他写出来,朕和他比一比! 林稚水点头,好。 他铺开一张纸,刘秀 李世民: 李世民:等等! 林稚水茫然抬头。 李世民抽了抽唇角,你说的天命之子,是这一位? 对啊!少年欢快地说,能文能武的皇帝的确不多见,太宗您还是这一类的翘楚,若是再找一些相似的,岂不是浪费位置吗?但是,光武帝这一种大魔导师,可是独一份! 二凤捂了捂脸,你说的不错,我承认,他是当之无愧的天命之子,不用比了,我还真不一定能赢过他。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始皇帝嬴政开口了:是何等人物,能让尔们如此夸赞?大魔导师又是何物? 能让他这个学生在他面前都敢说出是独一份的皇帝,着实令嬴政好奇。 作者有话要说:妖皇:艹!人族作弊! * 其实大魔导师是调侃啦,刘秀的天降流星其实不是我们想的陨石,具体的,下一章会解释。 但是,反正,就算没有,也可以通过同人变成被动技能,就像包公的阴阳眼 * 您:其实唐朝,包括唐朝以前都没有您这个字,但是为了方便敬称以及前面林稚水应该对秦始皇用过您了,这里就暂时忽略掉这个问题。 * 朕:其实,古代皇帝私底下一般都不怎么自称朕,都是我我我的说,朕基本上是用于书面语还有重大场合,比如祭天的时候。 第113章 天命之子 林稚水:在解释这个之前, 我想问陛下您一件事。 嬴政:允。 林稚水:倘若,敌人有四十二万披甲将士,其中还有一个驱使猛兽的军团, 虎豹犀象皆具。更配置了百余人充当智囊团, 他们精通六十三家兵法。在队伍最前方的,是一丈高的巨人,腰宽十围, 而陛下您这边仅有一座城池,不过九千人, 外加正在赶到的一万援军, 陛下您有信心解围,并且反杀敌军吗? 一万九千人, 对阵四十二万大军?始皇帝陷入沉思之中。 某二凤翘起了漂亮的尾羽, 矜持道:我也只是用过三千骑兵打败十万大军而已,两万人打四十二万, 放我在场, 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打赢。 始皇帝: 林稚水: 呸, 这哪里矜持了! 嬴政摇摇头, 朕承认,朕做不到。 林稚水:光武帝就做到了。 嬴政微微颔首:这的确是一位优秀的将才。 林稚水点头, 的确是不世出的将才。 展昭迟疑:这个事情我听说过, 因着光武帝本纪中有言:夜有流星坠营中,昼有云如坏山, 当营而陨, 不及地尺而散,吏士皆厌伏。似乎不少人说,光武帝那时候是凭着天降异象, 打败了敌军。 嬴政大奇:还有此事? 林稚水笑着摇头:假的,那只是猎奇的说法。真要这么算,应该立刻就胜了王莽,可是,王莽所派大军五月便包围了昆阳,遭遇流星,六月初一才被刘秀打败。 阮小七:那,万一前一天晚上是五月底呢? 林稚水:这也确实有可能,但是,《后汉书天文志》里有记载,那一晚上的流星,应当是营头之星,所谓夜观天象,只是为了看吉凶,倘若对上了,那就是上天的预兆,而自古以来都有个说法,就是营头星对应的下方,军队会全军覆没,是大凶之兆。如果是你们想象中的流星坠营,记载的应该是:火流坠地为石,而非流星。 展昭若有所思:所以,没什么天降流星? 对,没有,史官将此事记录在《后汉书》中,只是为了强调光武帝是天命所归基本操作而已,毕竟是开国帝王,总要强调一下正统和天命。 林稚水缓了一口气,给自己倒上一杯白水润喉,才继续道:如果这也算是天降流星砸营,《新唐书天文志》里也有类似的记载延和元年六月,幽州都督孙佺讨奚、契丹,出师之夕,有大星陨于营中。 所以,人家光武帝一直是靠自己的军事能力做到一万九挑四十二万的。 而且,正史记载,其实是百万,只不过其中只有四十二万兵马比较正规,是戴甲的。 嬴政:那你为何说他是天命之子? 林稚水:陛下别急,后面还有,莽军大败时,恰逢暴风雨,河水暴涨,逃兵们争先渡河时,溺死之人以万数,这个,就真的是巧合了。 嬴政点头,还不够。 还不够说服他。 林稚水:而后,次年正月,敌方发布檄文,许诺捕杀到刘秀的人,封爵,邑十万户,刘秀领手下逃难,至呼沱河,侦察的官吏报告说河水流动着冰块,没有船,无法渡河,刘秀手下听后人心惶惶,刘秀只能再派手下将士前去探查,那将士也过不去,又怕惊吓到自己这方的人,回来后硬着头皮说河面已经结冰了。等刘秀领着人过去,你们猜怎么着,河面的冰,居然真的合拢了。然后,他们渡完河,河水就解冻了,只剩下数辆车骑没能及时过去。 嬴政脸上露了奇色:果真奇异。 李世民惆怅:是啊,所以我说,我还真不一定能胜他,行军打仗,天时地利极为重要。光武帝的运气,有点古怪。 林稚水:大胆点,不是古怪,是有点玄学! 六月天有暴雨不奇怪,正月河水结冰也不奇怪,可正正好在需要用到的时候出现,那就很有神奇色彩了。 玄学这方面,是真的不好说,比如说某位去哪开演唱会哪下雨的歌手,一点都不科学,但是是真的很玄学啊! 更神奇的是,根据确切记载,刘秀所遇上的那次暴雨和结冰,并非是读书人以文章相助,就是巧合。 嬴政:若是如此,称他为天命之子,倒也不算错。 林稚水举手:还有大魔导师,像这种拥有召唤火流星,呼风唤雨,结水成冰的奇异能力的人,在我看的一本孤本里,就被称作大魔导师。魔导,意为引导魔法者。 至于魔法,不需要解释了,很多人都以为魔法是西方的称呼,实际上,在宋朝就有魔法一词,意为神秘的法术,妖术,《稽神录》中便出现有这么一句话:后有善魔法者名曰明教,请为持经一宿。 郭靖不解:可是,按照林兄弟你的说法,流星是营头之星,并不能用作攻击。 林稚水诧异:难道包待制就真的会阴阳眼吗?凤凰就真的会浴火重生吗?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9 不还是同人赋予的错误认知,属于伪常识的存在。 而刘秀不好意思,在他上辈子,刘秀大魔导师的名号已经深入人心了,就像是凤凰涅槃一样。 林稚水磨拳擦脚:等我想好主题核心就动笔,这桃木枝的一截,必须要有秀儿一份! 运气真的很至关重要,比如某场著名的天不助我,助尔曹的战役,真是诠释了何谓人算不如天算。 天命之子刘秀,他要定了! 李世民:你就不好奇,你辛辛苦苦给我安排的战神图录,能不能用? 林稚水一拍脑袋,我就说总觉得忘了什么,那,它对现实世界里的人有用吗? 李世民摇摇头,有形无神。 林稚水的眼神慢慢黯淡下去,好吧垂头丧气一息后,又仰起了脑袋,活力十足,不能用就不能用吧,有太宗皇帝您在,就抵得过千军万马了! 太宗皇帝对此表现了高度的赞同:这话说的很对。 谁不喜欢被奉承呢? 尤其是他上位以来一直被喷,已经好久没听过好听的话了。 李世民:你如果能重新把它的神铸造出来,倒也可以启用。 林稚水眼睛一亮:要怎么铸造? 基础。李世民声音缓慢而清晰,它如今是一个空壳,需要你重新注入基础,比如说剑的劈砍刺,拳的力道与路线,不拘行业,武术也行,笔法也可,医道的望闻问切只要你传输进去,战神图录便会自行演化到蕴含天地至理的地步,不过,你想要学习,就得自己悟了。 这个好!这个可以!林稚水拿起青莲剑,我现在就可以给它演示一遍基础剑法! * 养成的魅力无人能抗拒,反正林稚水不能,他就像个仓鼠一样,给战神图录屯屯屯,什么基础剑法,写文的十个小要点,书法的横竖撇捺全塞了进去。 李世民:想要演化成功,还需要一些时间。 林稚水打了个哈欠,那我先去学堂了,太宗您自便。 熬了一宿,希望不要在上课时犯困。 林稚水早餐也没吃就跑到教室去了,看了看时间,笔头戳正在预习的前桌后背,我睡会儿,课钤响的时候如果我没醒,麻烦你喊我一声。 前桌昨天和林稚水聊得很来,两人也互通了姓名,啊,好,你睡吧,我看着窗户呢,先生来之前,我一定叫醒你。 谢了! 林稚水往桌上一趴,抓紧时间小小的睡一觉。 在他感觉里,也没睡多久,就听到了嘈杂声。少年迷迷糊糊地抬起脸,发际线被压得有些乱,几根发丝微微弹起,睫毛上也黏着些许水气。 前桌回过头来,压低声音:醒啦?你要不再睡一会儿,不是先生,是楚斋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居然亲自过来咱们这边。 林稚水知道,他口中的咱们这边,指的是他们这个年级。 林稚水把下巴往明亮的光下一杵,双眼刺了光后,立刻清醒了大半,只有嗓音还懒洋洋的:算了,不睡了,我缓一缓,等先生来了,还能认真听讲。 他想缓,可别人不让,姓楚的斋主在众目睽睽下一路往这边走来,站在林稚水桌边,垂头看他:林稚水,林师弟? 前桌惊瞪双目,小声:还真是来咱们这边了。 林稚水坐起来,看向那位斋主,是我。 那斋主平和地道:我姓楚,单名一个续,字高才。 林稚水:原来是楚师兄,楚师兄寻我可有事? 楚续一双眼睛很黑,却和幽暗无关,通透得宛若玉石,你前天出的数题,我解不出来,特来请教解题之法。他坦然且诚恳地说。话音刚落,便朝着林稚水,认认真真弯腰鞠了一躬,请林师指教。 第114章 赴宴红袖 吃瓜群众们看到楚斋主那一躬身, 登时就倒吸一口凉气。 林稚水反而很镇静,楚师兄言重了。 提起笔,把解题方式写出来, 这题其实很简单, 只是胜在你们第次见到这样的题目,才会无从下手。你瞧,这里面每算都有着同样的规则, 五与三加,是八, 五与三减, 是二,合起来便是二十八。后边的, 都是这规则。 在林稚水的解答下, 楚续的双目越来越亮,原来如此, 原来这么简单!他再次一板一眼地作揖, 谢林师不吝赐教。 林稚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其实不算是正规的算题 楚续直起腰, 声音沉稳:数独也不算正规。你出了题, 不论什么偏题、怪题,解答不出来, 就是我等无能。 文字世界中, 李世民嗑着瓜子,这人一是一, 二是二的性子, 有点像我家玄成。 魏徵?林稚水打量着楚续。还别说,二凤这么戳破,真有那点感觉了。 这导致楚续离开后, 林稚水还有点恍恍惚惚,仿佛从头到尾都在状况外。 前桌若有所思地瞥他眼,你是不是很震惊?我也挺震惊的。没想到楚斋主居然会为了道题,追到你面前来,还有礼有节地向你请教。 林稚水唔了声,前桌只当他是表达了认同,继续兴致勃勃:楚斋主的为人比较鬼见愁,你知道什么是鬼见愁吧? 见林稚水点头后,他却没有立刻说话,反而鸡贼地往四周看了看,身体前倾到林稚水小半张桌上,嘀嘀咕咕:他是全书院最严厉的人。你别不信,就连先生和院长恐怕都没有他守规矩丁是丁卯是卯,切按院规来,谁撞到他面前都不好使,哪怕是世交,假如院规上说了抄课业要打戒尺二十下,那就是一下都不能少,尤其他长兄是当朝丞相,行事又占理,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 林稚水诧异:他们还敢怒? 守规矩不是应该的吗? 这前桌挠挠脸颊,有些不太好意思,话虽如此,可是,抄下课业,应该不属于大毛病吧? 他小声地抱怨:我有事要忙,来不及赶课业,找人帮帮我算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他事多,又不是考试找人替考。 看来古今中外的学生,遇上别人不让抄作业的时候,态度都大差不差。 忽然一道影子垂在桌上,林稚水抬起头,就看到洪怀中站在他面前,眼中布着几缕血丝,眼下有抹浓重的青色,也不知道是不是和他样,宿没睡。 林师弟许久,洪怀中开口:前两日那位朱师兄你可还记得?他请你今晚去红袖湿赴宴,这是请帖。 前桌似乎是条件反射地吹了声口哨。 林稚水转头看他,他便笑容暧昧,林兄,那里可是皇城最好的地方,美人香,英雄冢~ 林稚水恍然大悟。 青楼就青楼嘛,还玩什么红袖湿。 没意思,这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他在家继续写光武帝新传。 我不 滴汗珠从洪怀中鬓角流落。 他似乎很紧张。 听到一个不字时,洪怀中的呼吸比之前更重了,半蜷着的手心猛然一紧,汗珠徐徐流下,洇湿了肩头。 林稚水叹了口气,行吧,你和他们说声,我定去赴宴。 洪怀中微愣,待醒悟过来林稚水为何会如此说后,眼眶顿时红了,谢谢。 谢什么,你以前也为我仗义执言过。 我那算什么仗义执言啊,都没什么用,最后还得靠你自己。洪怀中声音颤了下,又立刻定下来,林师弟,你放心,他们找你过去不是想欺辱你,而是想接纳你进他们的圈子。 他们? 嗯。洪怀中一介绍了设宴的人,皆是朝中重臣,各大世家的少爷小姐。 李世民:听着不像鸿门宴,你之前做了什么,让他们如此推崇,破例打破世族与寒门间的沟壑? 作为门阀少爷,李世民心知肚明那群名门望族有多傲慢,傲慢到他当皇帝时,想要与他们联姻,都被毫不犹豫地拒绝,点脸面都不给。 林稚水想了想,考了升舍试第一 这也不算什么啊,每年都能出一个。 文试满分,礼试满分,射试满分,书试满分,数试满分。 李世民:统共也就七场考试! 难怪 若朕还在位时,你这般不世出的天才,哪怕跟他们撕破脸皮,也要握在手里。 林稚水对外,脸皮纹丝不动,向洪怀中表达感谢,并且让他快回教室免得迟到后,才对内翘起尾巴,好说好说。少年得意地呲牙,我是谁?少年天才嘛! 嚯,还不谦虚! 在你们面前,我要什么谦虚! 这话说得熨帖,李世民心里暖。 他们这些被召唤出来的人物,会本能的亲近给他们提供灵气的人,但感情需要维持,不是像游戏那样,刷到多少好感度就会永远不跌。而林稚水在讨人喜欢这方面,几乎登峰造极。 林稚水与太宗皇帝有搭没搭地聊着,直到先生来上课才意犹未尽停下。 到了黄昏,林稚水如约赶赴红袖湿参宴,公子哥们喊来了不少莺莺燕燕,有几个接到他们的暗示后,往林稚水这边贴过来,直把林稚水搞得汗毛倒竖,百般推拒。 那些公子小姐们秉承教养,没有露出任何会引起误解的表情,文字世界的损友们可不会顾及林稚水的心情,个两个哈哈大笑。 林兄弟果然是个雏儿,家里的乖宝宝,估计长到这么大,第一次和女人亲密接触吧! 你躲什么,林兄弟,女子多娇,你抱一抱就知道了! 要是不喜欢女子,瞧那边,姑娘们点了不少男娼,态度柔顺,说话好听,有孔武的,有娇媚的,你也可以招几个,供你人欢娱。 林稚水呸了他们一声,我洁身自好不行吗!扫视圈,对准李世民开炮,二凤,不是我说你,别人笑也就算了,你笑什么?你来过青楼? 李世民正要随口来一句你怎么知道我没来过,忽然感觉背后一凉,好像以前他那好大哥想要阴他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当即正色道:胡说,我有我家观音婢,怎么会去青楼呢! 林稚水遗憾地把神识抽出了文字世界。 没阴到人,可惜。 门被推开,朱随愿搂着香喷喷的美娇娘进来,嚷道:那姓沈的也太不识抬举了,小爷要和他换斋舍那是他的荣幸,何况,又不是白换,他家不是穷吗,小爷答应了按租给他,日僦钱五百,御史中丞租住的宅地也才这个价,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朱爷莫要气坏了身体。美娇娘用贝齿衔了颗红浆果,喂到朱随愿嘴里,仰现的白嫩脖颈显出一段风流,美好而脆弱。 风光旖旎,然而,林稚水自始自终眉目都是淡淡的,甚至还觉得有些反胃。 以后不来这种宴会浪费时间了。他如此对文字世界的同伴们说,面向这些亲朋好友时,他才会流露出轻蔑之态,我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照顾同乡一次就够了,难道还让他次次顾及洪怀中的处境?毕竟路是对方自己选的,既然想要冲进权贵的圈子,那就要做好会因为办事不力,被迁怒的准备。 那朱随愿也不曾想到林稚水只一会儿就坚定了态度,哈哈笑着把酒杯端过来,坐在林稚水身旁的座位上,林兄弟,如何,这里是不是很让人快活? 林稚水只是微微一笑。 朱随愿忽地皱起眉头,往旁边人凶道:怎么回事,不懂得招待人吗,没看到这儿缺了人吗,还不让银鸾、玉盏来伺候我兄弟! 林稚水和颜悦色地表示:不用了。 朱随愿正要说怎么可以不用呢,然而对上林稚水的眼神时,莫名地就把那句话咽回了嗓子里,下意识地干笑两声,也是,林师弟看就是正人君子,和我这种色中恶鬼不样。 倒也不是正人君子,只是不太喜欢别人近身。林稚水漫不经心地说,心里琢磨着如果刚入席就走,也太打脸了,再等半个时辰吧。 那真是可惜了。朱随愿半真半假地遗憾,紧接着,随口找了个话题,我和林师弟见如故,原本是想和梦鹿斋东西厢房中另外那人换一换房间,好能多与林师弟交往,可惜那人不识好歹,任我磨破了嘴皮子也不肯换。 林稚水眼珠子动,更加真切地注视着朱随愿,乍看,颇像是和朱随愿一般,想和对方相处,对于另一厢房的同窗不愿意换房而感到不悦。 至少朱随愿是这么认为的。 谁会不想和世家子攀上交情呢? 朱随愿略带得意道:不过你放心,师兄定让他心甘情愿把斋舍交出来。个泥腿子而已,装模作样,不过是嫌我给的不够多罢了,五百不行,那就千,两千,钱,小爷有的是。 第115章 旧人不再 朱随愿说着说着, 就感觉众人脸色不太对,而他们家族看好,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去接触的林稚水, 更是直勾勾盯着他背后。 朱随愿心里咯噔一声, 全身肌肉紧张地绷起,万分僵硬地把头往回扭,瞳孔中跃进一席黑袍, 布面平平整整,没有一丝褶皱, 楚、楚楚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9 是楚, 不是楚楚。楚斋主一本正经地说。 你朱随愿摸出一把烟草,手抖得好几下也没点上, 自暴自弃地把烟草一扔, 您怎么来这儿了?! 楚续奇怪地瞧了他一眼,不是你送帖子, 请我来的? 朱随愿:他是送了, 可那是按例送的, 以前也送, 没见这鬼见愁来过一次! 您不是从不逛青楼吗? 楚续不说话,只看向林稚水。 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诞生在朱随愿的脑子里, 你是为了林师弟而来?!震惊得连您字都不带了。 楚续一个嗯字发出, 朱随愿脸色立即变得惨白。另外一位世家子英勇地站了出来,既然楚斋主来了, 那就坐下 楚续向着林稚水走过去, 腰封束缚了腰部,却将脊背支得挺拔,软鞋踏在室内木地板上, 敲出坚定的调子。 林稚水仿佛看到一座山岳,不惧风吹雨打。 不走吗?楚斋主似乎认定了林稚水会做出什么选择。 走。林稚水站了起来。 朱随愿整个人都呆住了,直到林稚水快要踏出房门的时候,才惊醒:林师弟,你要去哪? 林稚水笑了笑,还没说话,楚续已帮他说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朱随愿微微皱眉,林师弟,你想清楚了?楚续可以对我们甩脸色,是因为他有一个做丞相的大哥,你从偏远的县城来,除了一句未来可期,什么都没有,你当真要放弃我们垂下来的通天大道? 他也不去管楚续听到这话有什么想法了,发狠道:你这般天才确实罕见,但是,没有运道,你也只会变成古时候那种怀才不遇的人。 你是说林稚水眼角依旧是那般弯弯笑意,没有任何惶恐与不安,你是我的运道? 朱随愿伸出一根手指,飞快地把在场人指了一圈,不止我,他们都是,林师弟,你日后要进朝堂,我们都是你守望相助的势力啊。 一边是世家子,能给你打点官路,能互通有无,一边是属于皇帝的纯臣,绝不会对你徇私,假如你犯了什么错误,第一个拿你开刀的就是这位纯臣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了吧? 林稚水哦了一声,慢悠悠地往门外走,那真是让你失望了。 走之前,林稚水看了洪怀中一眼,洪怀中一愣,就知道对方是示意让他跟他走,这样他就不会受到报复了。 可是 想起来自己的事情,洪怀中踏出去的半步又往回缩。 林稚水便也不等他了,径直往外去,只把手往袖子里一掏,反手甩出去一样东西。 朱随愿气得跳脚,眼前忽然闪过亮光,锋利的风在他脸颊旁刮过,金玉之声叮响。朱随愿扭头,就见到他送出去的羊脂玉完好无损地躺在桌布上,烛火跃动,光晃过玉面,闪耀得如同一轮新月。 而其上倒映出门口,楚斋主端严的容止,朱师弟。他严肃地说,我会遣人去护着和我同院的那位同窗,他自愿与你换房,我管不着,可你若是以权势压人,莫要怪我不客气了。 朱随愿从牙缝里把话挤出来,楚斋主放心,既然林稚水不愿意和我们同、流、合、污,那我们也不去攀他这股清、流! 这说得分明是反话,楚续却是一脸欣慰:你知道就好。 洪怀中就坐在朱随愿不远处,清楚看到那咬紧的牙关,还有咯咯的响声。心里便知道不太好了。 林稚水和楚续这一出太打脸了,这是把朱家往死里得罪啊。 待门合上后,倏然踹过来一只脚,踢在洪怀中小腹上,洪怀中闷哼一声,却不敢躲,也不敢大声呻|吟,腆着脸笑:朱兄,别气坏了身子,那林稚水不识好歹,以后进了朝堂,他就清楚自己究竟有多无知了,骤时,自然会上门来求着修复关系。 朱随愿瞧了他一眼,当真? 洪怀中: 当然不可能,就林稚水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哪怕真的进了朝堂被封杀,他也能一头撞过去,撞出一片青天来。 可洪怀中也知道自己此刻不能如此说,当然。怀着对林稚水能潇洒行事的羡慕,洪怀中微微低头,我和他是同乡,他素来是能屈能伸的性子。 屈的是自己人,好话一说一箩筐,绝不盛气凌人。伸的是敌人,棍子往头敲,不敲个头破血流,让你开染坊,决不罢休。 是这样最好。朱随愿冷哼一声,下巴对着洪怀中,也不玩兄友弟恭那一套了,简洁有力地:滚。 洪怀中捂着小腹出门,才把门从身后合起,就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只是被踹了一脚,比他想的好多了。 老鸨轻手轻脚过来,小声:银鸾的院子里,有一位姓朱的姑娘,说要找您。 洪怀中脸色一变,跟在老鸨身后,避开别人眼目,躲躲藏藏地蹭进了花魁的房间。 美人托腮坐在窗前,听到响动后,笑脸嫣然,怀中哥哥! 九妹!洪怀中又急又怒,你怎么能进这种烟花之地! 你能来,我怎么不能来?万一你被哪个妖精勾了魂,我要如何是好。 我不会,我只心悦你。洪怀中生了一副俊秀眉眼,温柔地看着情人时,直让朱九妹雪白的面颊染上淡淡桃红。 她羞羞地垂头,脖颈细致如白瓷,我知道。 洪怀中想要去拉她的手,又怕唐突佳人,只好局促地弹了弹自己没有任何灰的衣袖,九妹,你还是快出去吧,以后莫要来这种地方了,太危险了。 我们已经好久没见面了。朱九妹乌黑的双眸凝望着洪怀中,今天是难得的机会,阿爹去了伯伯家里,阿娘去城外上香,暂住寺庙,哥哥们也去了书院。 何况她俏皮地眨眨眼,我要是被逮到了,就和大哥说,我是路上撞见他,好奇之下偷偷跟进来的,绝不会让他们发现咱俩的关系。 砰砰的心跳声仿佛要破胸而出,洪怀中鼓起生平最大的勇气,轻轻拉住佳人柔软的绸缎面袍角,九妹,再等我两年,两年后我一入朝廷,就向你家提亲。 朱九妹指尖像是被烫到般,蜷进掌心,嗯 洪怀中给她宽心,我一定能有锦绣前程,为你铺上十里红妆。你大哥很看好我。 朱九妹羞涩着跑走了,人渐行渐远后,洪怀中嘴角的笑容才慢慢收起。 最后一句,他撒谎了。 但是,没关系,还有两年,两年内,他必须将朱随愿抓紧了,借着朱家春风的风尾,混个官位,这样才能有点本钱去向朱家提亲。 * 林稚水出了红袖湿,便在路边等着,没一会儿就看见不太熟悉的黑色袍服,楚师兄。 楚续目光掠过灯火,停在林稚水面上,林师弟。 林稚水笑着问他:楚师兄是特意来红袖湿为我解围? 楚续摇头,诚实道:来看你和我是不是同路人。 如何? 楚续平静地行到他身旁,稍稍侧头,不走? 青年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的脸庞透着拒人千里的冷硬,却在与红衣少年说话时,是由冥濛夜色勾勒出的融洽与温和。 林稚水笑了一声,走。 才走出一条街,前面有人慌不择路跑来,差点撞上林稚水,得亏他反应快让开了地方,那人连道谢也顾不上,埋着头往前跑。 突地有人大喊:林稚水,帮我抓住他! 那人已跑上了小桥,桥下河水飘着浮冰,他一条腿迈过了栏杆,就要往那块大的浮冰上跳,估摸着是要省去下桥拐弯那两步路。 林稚水抄起旁边小贩摊子上的漂亮绣球,买了,等会给钱。飞起一脚,绣球打着旋儿嘭地砸中那人的脑袋,他七荤八素地往后趔趄,摔在桥上。 有了这么一点拖延的时间,喊话的人冲过了林稚水,三步并两步跑过去,紧紧抱着想跑路的那人胳膊,你别想跑! 与喊话人一道的几人小跑过来,向着林稚水拱手,多谢林公子搭手。 林稚水一挑眉,是你们。 面前三位文士打扮的人,不正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还被他从狼妖手底下救过命的周、吴、王三人吗? 再回首去瞧,请他帮忙的,便是余下那位郑姓的兄弟。 林稚水一边掏钱给小贩,一边问周、吴、王三位文人,你们这是怎么了,被偷了钱包? 周姓文人苦笑着摇头,不,是一位故人不想认我们。 似乎是为了应和他,桥那边也传来了争执声。 郑姓文人执拗地拉着那人不放,老大! 那人却矢口否认,你认错人了。 说我认错人,那你跑什么! 你们突然堵过来喊我大哥,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准备向我借钱,我当然得跑啦! 郑姓文人根本没想到都抓住人了,自己心心念念的老大还是拒绝与他们相认,气到根本说不出话,只能加大手下力道,不让对方逃脱。 被他抓住的人头发乱糟糟的,不带发冠,双眼迷蒙,满脸酒气,下巴一片青绿的胡渣,完全将那俊美五官带来的好感破坏得一干二净。 他龇牙咧嘴,哎呀,这位公子,你小心点,别把我的手捏坏了,不然你帮我摇骰子啊。 郑姓文人双眼悲伤地望着他,你为什么不认我们? 那人茫然:什么认不认的,你快放我走,我那一局还没赌完呢。 王姓文人从便袋里掏出银钱,伸到那人面前,帮我做一件事,这钱就是你的了。 郑姓文人睁大双眼:五弟! 王姓文人不搭理他,一双眼睛紧紧注视着那人,这一锭有五十两,分成散银,足够你赌几十回了。 那人登时喜笑颜开,早说啊,公子爷,要做什么事情,你尽管说。 王姓文人盯着他,一字一顿:带我们去见褚家家主。 郑姓文人眼睛一亮,咧嘴笑:对,我老大是褚家家主的男人,你既然说不是我老大,想来也不怕带我们去见褚天真吧? 那人定定看了王姓文人几息,神色没有任何异常,好啊。 王姓文人:等等,我改变主意了,带我们去李家吧。 那人抬起的脚就是一顿,回过头来时,脸上的无赖之色已变为深深的无奈,小五。他似乎是在叹息,你一直是兄弟间脑子最灵活的那个。 如果去找褚天真,对方必然会意识到他的眼色,为他隐瞒,可是,李家 王姓文人弯了弯眼睛,眼角的泪痣也仿佛在笑,老大,你终于不打算继续否认了? 李浑也在笑,人却往后退了一步,我是李浑,但是,谁说我要认你们了? 老大! 李浑指尖一挑,从王姓文人手里把那块银锭子勾过来,高高抛起,早在二十多年前,我不是就说了,我们兄弟情义自此断绝? 银光冰冷慑人,李浑话音落后,满地寂静无声。 你好,这冬瓜糖给我称三两。林稚水的声音打破了凝滞,所有人都看向他,他却不慌不忙地从簸箕中拣了一颗翡翠糖块扔到嘴里,嘎嘣嘎嘣咬着,看我作甚,你们继续啊。 李浑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看向曾经的兄弟们,总之,不要再叫我老大了,那些年轻的事我也忘的七七八八了,没事少来打扰我。视线落到郑姓文人手上,冷声:松开。 郑姓文人不自主地松开了手。 林稚水慢吞吞咽着融化的糖汁,盯着李浑的侧脸。 这人声音有点像他在国师道观里听到的那个,和国师深夜密聊的神秘人啊。 卒然,楚续动了。 天际飘起细细蒙蒙的毛毛雨,浅浅的水气将他的睫毛拢湿,眼中神色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可是李浑李前辈?楚续认真施了一礼,很有礼貌地和李浑双目对视。 是我。李浑挑了挑眉,又小声嘀咕,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怎么接二连三有人找。 楚续又是板板正正地弯腰,抱歉,让前辈为难了。 这反而让李浑有些扛不住,哎,你有什么事直说就好,我不太习惯被拜来拜去。 楚续就真的直说了,我从小就听着您的传奇长大。听闻您四岁开始练剑,十一岁创立金简五客,十三岁进入内舍,十四岁闯入通天路,只差了一线便能打败妖族,拿到冠军,是绝对意义上的天才少年。他越说越快,越说越激动,就像是冷冻的火焰终于在空气中摩擦,迸溅,燃烧出无尽的热情,我终于见到您真人了! 旁边周、吴、郑、王四位文士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李浑眼前一亮:你很喜欢我? 楚续抿了抿唇,是的。 李浑搓了搓手,既然那么喜欢,能不能借钱给我,我刚才赌输了不少钱放心,我不白借,赢了钱就双倍还你。 楚续如遭雷击。 第116章 开源节流 朱随愿在红袖湿玩耍到三更天, 方才脚步虚浮地往家里去,一推开房门,明亮的灯火令他未及细想便把眼睛眯起, 谁!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9 回来了?桌前,儒雅文士背对他轻轻捻着油灯的灯芯, 漫不经心问:看你出去的时长,想必和那林生谈得很愉快吧。 朱随愿尴尬地笑了笑, 谈崩了。 儒雅文士的指尖一歪, 掠过火舌,灼出一片轻微的麻痛。他将手指缩回去,往嘴里含了含后又伸出来, 方才平静地问:怎么回事。 朱随愿将当时的经过说了一遍,也不敢瞒着细节, 就、就是这样, 爹,你看那姓林的,真是不识好人心 儒雅文士打断了他, 跪下。 爹?! 还要我重复一遍? 朱随愿委委屈屈地跪到角落里, 只听见身后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人影垂射到面前的墙上, 居高临下的笼罩住他整个身躯。怎么, 你不是有傲气吗, 这时候居然做不到威武不屈?儒雅文士似乎很亲切地抚摸着儿子的脑袋,然后, 语气一变,手往后揪着他的头发,强让他仰起脸, 你以为那林稚水是什么人,平常你周围那些碍于你的家室,对你毕恭毕敬讨好,随便你打骂的废物?你傲气,你傲气个屁! 头皮被拉扯着,朱随愿也顾及不了亲爹居然爆粗口的事情了,难受得龇牙咧嘴,爹,轻点,轻点! 儒雅文士哼了一声,甩开手,你去之前我怎么跟你交代的?礼贤下士!有本事的人都是心比天高,吃软不吃硬,想要把人收服,你得学会看碟下菜,他喜欢简朴,你就要说你最讨厌奢靡,他厌恶仗势欺人,你就要对任何人都和和气气,假装端方君子,你不付出点什么,还想人家死心塌地追随你,不如做梦比较快。 哎呀,爹,他一个毛头小子,不愿意投诚就不愿意嘛,咱们世家多的是人才,比不过他,也可以从数量上压倒他啊!朱随愿语气轻松。 他说得十分随意,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然后,下一秒,啪地一声,他被打懵了,捂着顶红的脸颊,扭过头去不知所措地看着亲爹。儒雅文士失望地回看他,早知道,我应该让你五弟去。 而这句话代表着,家族里的资源,从今天起会往他五弟那边大量倾斜。 他被放弃了。 朱随愿惶恐地叫道:爹,我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能把和林稚水,不,林师弟的关系修复! 儒雅文士摇头轻叹:你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但是,现在我才是家主,我交代你的事情,你就必须做成功。或者,想办法说服我放弃这次行动,而不是带着轻蔑之心,将事情搞砸。 我 你哪怕做不到和他交好,只要维持普通的同窗关系,不得罪人,那我也能接受,可你看看,你做了什么? 儒雅文士垂着眼注视了大儿子几息,继续跪着。便离开了这间房。 过一会儿后,儒雅文士端着一个小托盘走了进来,把沾湿的绸布和药膏放到朱随愿腿旁,你让我们家错过了一个天大的机遇,你自己好好想想。 他直起腰,没有丝毫留恋地将儿子独自一人扔在房里,甚至也没有说什么时候允许起来。 朱随愿垂着脑袋不说话,膝盖接触着清凉的地板,跪了一宿。 满脑子都是后悔。 他当时怎么就没控制住脾气呢? 朱随愿没有请假,住在梦鹿斋东厢房的沈师兄,却是听说一口气请假了五日,哪儿也不去,就留在斋舍里自习。 林稚水疑心是不是朱随愿打击报复他,一下课就去敲他房门。 对方回应得很快,你好,请问有什么事情吗,在门口说就好,我现在不方便待客。 哦,好,沈师兄,我是住在西厢房的新生,我姓林,是这样的,听说你向书院请假了,是不是生了什么病,需要我帮你找大夫吗? 不用了,多谢林师弟的关怀,我只是因为一些小事情耽搁了,并不是生病。 林稚水一连四天,时不时去关怀一下沈师兄,还给他带食堂的饭,或许是因为热饭美味,也或许是因为林稚水的关怀毫不作假,第五天时,沈师兄终于开口问了:林师弟,你说实话,你来找我究竟是想干什么? 林稚水就把红袖湿那天晚上的事情告诉了沈师兄,我怕你是遭遇了不测,被朱随愿暗地里报复了。 那你第一天过来时怎么没说? 我们之前不认识,如果你害怕朱随愿家里的势力,对我撒了慌,我也不知道。 噢,那你可以不用担心了,我不是躲朱家才请假的,我是因为我姑奶去了,我阿爹要去奔丧。 嗯?这跟请假有什么关系?看沈师兄人还在这儿,明显就没有一起去丧礼。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家里穷,穷得我爹,我哥,还有我,只有一条裤子,谁出门谁穿。就连春耕时候,为了裤子不破,我们都是晚上光溜溜,摸黑播种的。而我是家里唯一的读书人,所以那条裤子,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我身上,前几天我姑奶去世,我爹必须得去吊唁,那裤子就被我寄回家了。 没有裤子,他当然没办法去上课。 他也不好意思问同学借,若不是林稚水这几天对他关怀备至,外加不想让林稚水误会,为他操心,这件事情原本连说都不会说。 林稚水诧异:内舍不是每个月都会发一千一百文吗? 门里,沈师兄声音尤带苦涩,林师弟不曾当家吧。一套弊衣便是数百文 弊衣,就是破旧的衣服。 书院虽然会给学子发钱,发课堂上用到的书,然而,想要学好,怎能不去额外添置书籍呢? 林稚水微微点头。 就像是现代,有课本还不够,还得去买各类辅导书,工具书。 《太平御览》,二十三文一卷,它共有一千卷,便是足足两万三千一百文,我不吃不喝二十一个月,方能买全。可我要买的书籍,又何止一本《太平御览》?我原是想先购置三五套弊衣,让家中不必那么紧巴,可是,我爹和我兄长都不愿意,说他们用到衣服的时间不多,这钱还是留着给我念书,我拗不过他们 这还是已经出现了活字印刷术后的书籍价格,以前只有雕版印刷术,或者根本只有手抄书时,价格比这更贵。 为什么寒门难出贵子,很难说没有钱的因素在。 * 林稚水沉寂了下来,不怎么和人交谈,也不怎么出门,眉心沟壑皱了整整两天。 看得阮小七抓耳挠腮,林兄弟,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大家一起商量。 林稚水左手托腮,伸出右掌,七哥,有人说过,人的掌中有自己的命运,这条纹路是天纹,主根基,这条纹路为地纹,主财禄,最后这条,叫人纹,主福德,纹路短的,比如地纹,那就是这人没多少财运。 这么灵啊。阮小七噗地一笑,眼角飞起,勾着不屑,林兄弟,你看好了 他将腰上飞鱼钩一扯,寒亮的钩尖飞荡而起,在另外那只高举的手掌斜斜往上划了一道深重的血痕,斜穿了一整个掌心。 三条命线被齐齐斩断,阮小七侧头看着自己的手掌,眼中晕染了血色,瞧,林兄弟,这么简单的一划,所谓的命运就断了。 林稚水换了右手托腮,甩了甩有点麻的左手,语气充满了苦恼:但是,适合穷苦人家的飞鱼钩在哪儿呢?能让他们斩断穷命的尖钩 林稚水叹了一口气。 天底下的穷人可不止沈师兄一家。何况,沈师兄那只是家里坚持要给他省钱,只要他们想通了,沈师兄就能够立刻花钱给他们买衣服,别的穷苦人家哪来这种本事。 太宗皇帝说:民生可不好发展。 林稚水揉揉额头,是啊 哪怕是现代那时候,都有不少贫困户呢,更别提古时候了。 何况,外面还有个妖族虎视眈眈,他也不敢去提升生产力,那些举措桩桩件件皆是时间工程,只有把妖族压下去,才能放手施为。 不过可以试试 最后那几个字,林稚水说得微不可查。 身为一代明君的敏锐度,让李世民追问:试试什么? 开源节流。 怎么做? 怎么做,林稚水已经有眉目了,为此,他还暂时放下了光武帝新传,开始构思另外一本书籍的目录。 李世民:你又要给我们添新的兄弟了? 林稚水: 少年默默停下笔,你这说的,好像我要生了一样。 二凤嘴瓢:难道不是吗?你在我文里用过妙笔生花这还是个我不认识的新词。别人是妙笔生花,你林稚水就叫妙笔生子。 林稚水:你老实告诉我,你想当皇帝,并不是为了权势,而是为了调笑人时别人不敢把你打死吧? 李世民诧异:什么?我没登皇位那会儿,还有人能打得过我?谁?站出来! 不贫嘴了。林稚水收起了一切不正经,严肃地开口:我要写的不是话本,而是 话没说完,外面砰砰砰地砸门。 陆嘉吉在门外嚷:林哥儿快来,出事了! 第117章 学识妙用 林稚水当即起身, 开门将火急火燎的陆嘉吉放进来,出什么事儿了? 大事! 看得出来 林稚水都能看到他脸上热出的潮红。 陆嘉吉急切地喘了一声,胸膛剧烈起伏, 有学子自尽了! 什么?! 很快就被救下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 但是,那位师姐说了一些混账话, 我怕会引起不好的影响。 林稚水眼皮一跳,她说了什么? 她当时痛哭, 武皇为何要让女子也能入学。 嘶林稚水大为诧异, 她疯了吗?武皇当年是多么辛苦,力排众议才将那群腐儒压下去,办女学, 提拔女子为官,她闹这么一出, 岂不是把刀递给腐儒? 现在可依旧有人不赞同女的入学堂和朝廷呢。 她为什么会那么说? 因为穷。 ??? 我知道听上去很不可思议 陆嘉吉闭上眼, 捏了捏鼻梁,你知道咱们书院有个文堂吧?只要是文堂的人,在三年期满后, 都是直招入朝廷, 由六部先行挑人。文堂招人永远保持百人数量,然后, 在三年间会不断进行考核, 据闻大大小小的考核达到四五十次, 一旦连续三次考核都是末十名,便会被逐出文堂, 那师姐就是文堂的学子,前日刚考核失利,昨日又接到家里消息, 说是家中房子年久失修,白日塌了,幸得人没事,只是家中父母及兄弟姐妹都没房子住了,希望她能寄些钱回去,然而,她前些时日才为了文堂考核,孤掷一注买了不少书籍,甚至借了同窗一吊青铜钱 也难怪 有的时候就是突然间感觉承受不住压力,想要一了百了。每年高考结束都有不少令人唏嘘的跳楼情况,更别说倒霉催的孩子屋漏偏逢雨,家里急需一大笔钱,自己手头没钱不说,还因为自身不够优秀,被踢出了铁饭碗行列。 陆嘉吉叹气:她那时候很明显情绪不对,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便说:如果武皇不支持女学,她只需要在家学一手缝缝补补,春耕秋收时下地帮忙,会一身农活,这样就能过好一辈子了,可因着她读书天分不错,打小家里就不许她下地,要她专心念书,全家勒紧裤腰带供她学习 我回去后能做什么? 林稚水赶到时,正听到那师姐崩溃地哭喊,我什么也不会,我打小就只学过念书,不念书,我回去就是吃白食的,不懂下地,也没学过针线活,我以为我可以靠念书出人头地,可现在,什么都完了! 周围人纷纷安慰她,更有人亲身站出来:师姐你别慌,师弟不也是一样吗,你看我这双白白嫩嫩只能握笔的手,上一次春耕我想帮家里干活,还被嫌弃拖后腿了。 然而,至关重要的钱财只要不解决,就没办法让她宽心。 我写的故事并不有趣,根本卖不了几本。那师姐抽泣:我要是不念书,哪怕去给人当学徒,如今也能会个三两手活儿,足以补贴家用。 陆嘉吉挠挠脸颊,小声道:其实她说的不无道理当然,我说的不是女子不该念书,毕竟换成男子来也是一样的情况。我说的是,对于不少人来说,念书实在是很大的负担。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做到勤工俭学,一边赚钱一边学习,对于多数人来说,单单念书,就已经是拼尽全力了。 尤其现代好歹还有大量的活计需要人工,古时候的社会生产力可提供不了那么多工作岗位。 林稚水瞅了瞅,里面围着师姐安慰的人,几乎是衣着不怎么光鲜亮丽的,换句话说,世家子们基本不在这儿除了个别心善的。 比如,楚续就在一旁,照例皱着他的眉头。 也除了听到出事后,急忙赶过来的先生们。 林稚水走了进去,你好,让个位置? 被他喊住的人不耐烦地回头:干嘛林稚水?! 只这一声,大伙儿瞬间让开了一条路,够他畅通无阻到师姐面前。 对方抬起眼睛看他,桃腮缀泪。 林稚水蹲在她面前,慢吞吞地背书:不幸福,斯无祸;不患得,斯无失。不求荣,斯无辱;不干誉,斯无毁。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9 旁边,有人下意识小声念出注解:不希求福运,就没有祸灾;不担心得到,就不会有丢失;不希冀荣显,就没有耻辱;不谋求美名,就不会有诋毁。 另一人疑惑:他背这个作甚?是让师姐不要对自己期望太高,这样就不会难过? 如果林兄是准备用这个来刺激师姐,那他就失败了。 看师姐的样子,不仅没有被刺激得发愤图强,反而蔫成了一团。 林稚水问她:你是不是准备就这样过下去,不争不抢,不喜不悲? 师姐耷拉着脑袋,不然呢,你能有什么办法? 林稚水从袖袋里掏出一锭银子,摊开手掌,举到她面前,九九表你会背吗,背出来,这五十两就是你的了。 师姐立即气红了脸:你是在羞辱我吗?九九表是数课基础,外舍第一堂数课必教的内容,你还问我会不会背! 林稚水歪了歪头,你不需要这五十两吗?五十两就是五十贯钱,一贯钱兑七百七十钱,便是三万八千八百五十青铜钱。 师姐:而在她家那边,一间房日租金是一百四十一文,她家里挤一挤,至少能住二百七十五天。 好,我背。她说,九九八十一,八|九七十二,七九六十三,六九五十四 二三而六,二二而四,一二而二,二半而一。我背完了。 林稚水把银锭子放在她手里,笑道:背得很好。 林稚水又拿出一枚银锭子,我再问个问题,你有教家里背过九九表吗? 没有。师姐气鼓鼓地说,不过,看样子应该不是赌气说反话。 林稚水:为什么不教? 师姐茫然:为什么要教?他们又不需要念书考数算。 林稚水环视一圈,发现其他学子都是一副认同的模样。想叹气,却又叹不出来,你教家里九九表,他们学会术算后,可以去给人当账房。 学姐啊呀一声。 她从来没想过一入学就能学到的,唾手可得的东西,居然能让家人获得一份工薪不错的工作。 另一人提出疑问:但是,人家的账房都是会打算盘的,而且,打起来也不慢。 林稚水根本不用想,就脱口而出:如果只是为了赚口饭,可以去小城镇的店中当账房。 正如不是会个加减乘除就能去大公司当会计,然而,去小城市当个收银员,足够了。 或者,在大城中言明自己不会用算盘,只会硬算,但是,可以月薪减半,总有人会想要占这个便宜,毕竟,白日时,只是一笔笔收账,又不是让账房一口气算完几百份账。而夜晚算账时,都关店了,没有客人,账房算多久都行。 其余人听得一愣一愣,学姐却是激动地跪坐起来,一把拉住林稚水的手,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师弟,还是你厉害,师姐欠你一个人情! 林稚水:而且,往小里说,他们学会了术算,至少出门买东西不会犯下三文一个,十文三个的亏了。 师姐疯狂点头,对对对,我这就写信回去,让他们背九九表师弟,这五十两银子就当是我借你的,改日一定还! 我相信师姐一定能还得起。林稚水笑了笑,又正色道:所以,师姐千万不要再轻言自尽了,须知,学识是最大的本钱,学识用对了地方,可造百年之福,想要赚钱,并不难。 包括大钱。 林稚水才添上最后一句,就发现不少人露出了不以为然的表情。 唯独师姐什么轻视的表情都没有,只是挣痴瞅着眼前师弟那张尚且青涩,却已初露峥嵘的面庞。 我相信师弟。她认真地说。 一如方才林稚水说相信她那样。 林稚水站起身,动作自然地抚了抚衣袖,扫了一圈其余人:都不信?那我只好带你们试上一试了。至少一万六千贯的大钱,骤时我拿八成,你们平分二成。 这里仅有五十人,平分二成,至少是每人六十四贯。 纵然林稚水学识无双,念书和赚钱根本就是隔行如隔山,其他人对此是将信将疑,觉得林稚水是在胡闹,有不少人退出,最后只留下一二十人。 林稚水算了算数,笑着对余下的人道:挺好的,这下你们可以多分九十六贯钱。我回去准备准备,三天后,你们再到这里集合。说完,就摆摆手离开了。 那些人面面相觑。 等林稚水走远后,小声交谈。 你们信吗? 试试吧 不太信,我就想哄他开心,他一开心,说不定就会写秦朝的后续了。 洪怀中是相信林稚水的。他看了一眼其他人,小跑着正要追上林稚水,刚拐了弯,就被朱随愿似笑非笑地堵住了:洪兄,听说你和我妹妹两情相悦? 洪怀中瞳孔紧缩。 被发现了? 朱随愿露出狰狞的笑容,来人,给我狠狠地打! 作者有话要说:不幸福,斯无祸;不患得,斯无失。不求荣,斯无辱;不干誉,斯无毁 《默觚下治篇十六》 * 九九表:零二年湖南湘西龙山县里耶镇,出土的三万六千枚秦简,其中就有一枚记录了九九表,跟现代的九九乘法表差不多,只不过秦朝那时候是从九九八十一开始,到二半而一结束。 (所以穿越到古代,一定要问清楚有没有九九表,说不定就失传了呢,毕竟古时候的知识传播率emmmm,如果没有,就可以用九九乘法表装逼了【叉腰】) 第118章 价高者得 你这是怎么了!林稚水打开门后, 被鼻青脸肿的洪怀中吓了一跳。 窝比朱洪怀中捂着腮帮子,说话含糊不清。 算了,你先进来吧。 洪怀中被林稚水一拉, 踉踉跄跄地进了屋,随后, 纸就放到了他面前,略带温热的笔管推到了他掌心里。 用写的。 洪怀中握了握笔, 先写了一行小字:你方才在写文章? 嗯, 也不算是文章,是在把一些东西记录下来你先说说,谁把你给打了。 洪怀中便继续写了:是朱随愿。 打击报复? 洪怀中:不是, 我和他妹妹偷偷相会,他发现了, 认为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就叫人把我打了一顿。 林稚水的手指闷闷地笃击着实木桌子,敲一下,指甲白一下, 离开桌面后, 又迅速恢复了血色,洪师兄, 你这事可做的不地道啊。 现在可不是什么能够让人自由恋爱的年代, 纵然没有特别严苛的男女大防, 偷偷相会也不至于浸猪笼,更谈不上坏女人名节, 然而在外人看来,这终究不够庄重,被别人兄长发现了, 狠揍一顿,那就只能受着。 洪怀中停顿了几息,再下笔时,似乎连墨迹都变得干涩了:我知道。 林稚水挑了挑眉,等他后续。 洪怀中抬头看了看林稚水,暖橘的烛光将他眼里泪光晃亮。洪怀中又埋下头去,写:他嘲讽完之后,说。想要娶他们朱家的女儿,除非我能在七天之内在皇城有一栋大宅院,否则就要给九妹定亲了。 林稚水:现在皇城的房价多少? 洪怀中苦笑着写:他说念在九妹份上,也不算为难我,和寻常执政大臣一般大的宅子,约莫万贯。 这放在朱随愿那个家世,还真不算为难,但是放到洪怀中身上,那几乎是在赤|裸裸地说,你个穷鬼还想娶我妹妹。 林稚水:我可以借你万贯。 洪怀中摇摇头:多谢林师弟,但是行不通的。朱随愿要的是大宅子,而不是还完钱之前不属于我,还要他妹妹陪我吃苦还钱的大宅子。 你先听我说完。林稚水说,这一万贯我会借你,但是要三日后才能借,并非是我如今拿不出来,三日后,我从那些世家手里赚到一大笔钱,他们将会知晓我有那个实力从他们手上夺走肉块,而不是他们眼中尚未出水的幼龙,那时,我借钱给你,朱家就该知道你与我交情不浅,至少七成可能,他们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意你的提亲。 感觉到洪怀中在认真听,并且没有因此就急不可耐地感谢他,林稚水微微点头,然后,你只能先与朱小姐定亲,成亲之日定在两年后。两年时间,若你做不到还我这一万贯,并且月入至少两千五百钱,我会将宅子收回。 收回后,世家惯会见风使舵,自然也就悔婚了。 洪怀中点头,却又不太理解:两千五百钱是 猪羊肉三四十钱一斤,人家将掌上明珠嫁给你,让你做到每日的午晚食皆有肉,不算过分吧? 林稚水觉得不过分,洪怀中也觉得不过分。 谢谢你,林师弟,你帮我争取了两年的时间,我一定会做到你提出来的要求的。临走前,终于能够清爽说话的洪怀中,坚定地说。 翌日,是书院放假的时候,十日一假,林稚水就着这一天假期,跑了许多个地方,开始布置自己的计划。 很快,皇城里的人都知道,林稚水写出来了秦朝接下来的五回,要在两日后某处庄园里,请专人说书。 据说,各大名士都准备去捧场。 据说,世家们听说后,也开始空出来行程,要去看一看林稚水写的书。 据说,云翼书院的院长要求学子们去现场观摩,回来后要写观后感。 据说 陆嘉吉啧啧称奇:林哥儿,你现在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那个发啊,随便动一动,就能搅动皇城风云。 林稚水坐在斋舍的小池塘边,俯身去拨一拨那清澈水泊,盯着漾开的波纹,头也不回地问:那位师姐说的话,应该没有引起震动吧? 陆嘉吉脑子里忽然冒出一句话素手搅清波,顿了顿,才道:听说有,但是很快就被朝堂里的女官员摁下去了。 和我想的差不多。林稚水扑地一扬手,水帘哗啦啦飞起,又瞬间落下,这要是女官刚出现的时候,必然伤筋动骨,说不准还会被卫道士抓紧时机,把女子读书的事情打回去,现在,女官占了朝廷半壁江山,尝到了权力的甜头,谁会舍得放手?真以为女的就不想掌权,只想相夫教子? 陆嘉吉嘿嘿一笑:反正没有影响就好,我妹妹还等着考外舍呢。 他又道:不过,还有一件事林哥儿你肯定没猜出来。 哦?什么事? 就是住你东厢房的那位师兄,在听说师姐做的事情后,也去效仿了一番,跳湖被人救上来后当然,不是咱们面前的这个池塘。 他怎么了,也是因为压力过大?不对啊,他前几天和对方交流时,对方明明态度很轻快。 大概是为了帮同门师姐妹吧。他被人救起来时,下身只穿了一条亵裤,春寒料峭,冻得嘴唇发紫,然后坚持着说一句穷人读书真的好痛苦,别家的男丁从小就学耕种,只有我什么也不许干,只让我读书。 林稚水笑了笑,轻声说:他是一个好人。 有了这句话,女子反击那些腐儒时,就能更底气十足了。 陆嘉吉坐到林稚水旁边,用手肘顶了顶对方手臂,小声问:说起来,你那个赚大钱的方法是什么? 还不能说,说出口就不灵了。林稚水把手伸回来,随性地甩了甩,水珠四溅,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是我从书上学来的。 又是书上。陆嘉吉抓了抓头发,你到底看过多少书? 林稚水想了想,记不清了,反正挺多的。 毕竟在他上辈子,是属于信息大爆炸的时代,想看什么都能在网络上搜到。 两日后,说书即将开场,一辆辆马车从各家驶出,来到庄园门外。 一个胖子守在门口欢笑,见到有人来了,就热情介绍门票,六两银子一张坐席票,除却秦朝以外,还有其他新书,自酉时初说到亥时初,绝对物有所值! 有人却步,六两银子?居然这么贵。 胖子笑道:那些个戏园子专场的,入园也是这价,咱们林公子今夜也是专场,便比照着来,收多了不合适,收少了也不合适。 有人不在乎这六两银子,把钱袋一抛,给爷来个位置。 胖子:好嘞!拿出印好的小票子,递给对方一张。 被林稚水交托了任务,和他一道的学子们看见世家的马车驶来了,赶快往人群里站了站。 要准备了 这样真的能行吗? 试试吧,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来的好像是崔家的马车,清河崔氏,是大家族啊。 崔家的管家扶着老爷从车架上下来,几枚银锭子摸出来,称都没有称多重,就直说:五张票,剩下的不用找了。 躲在人群里的学子们见到机会来了,其中几个捏着鼻子变音赞叹:崔家真不愧是大家族,和之前争论六两银子太贵的人,根本不是同一阶级。 其他人能和他们这些世家比?只有世家才配和世家打擂台。 嗐,反正我辛苦一年也赚不到六两银子,我就不看了,听说过半个月林公子会将秦朝接下来的章回,以及今天说书的内容整理出来,印成册子卖,比六两银子便宜,我等那时候吧。 有钱真好,能比我们早享受半个月。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1 崔家老爷似乎已然习惯了,听到这些窃窃私语没有任何反应,然而崔家还小两个儿子,悄悄地挺直了腰背。 一开始听说半个月后出的册子会更便宜他们十分不高兴,感觉自己被当成了冤大头,可如今听到百姓们真心实意的羡慕,他们五脏六腑都舒坦了。 崔家不缺那三十两银子,但是一想到仅仅花了三十两,就能比别人先半个月阅读到林稚水的大作,提前知道剧情,享受旁人艳羡的目光,他们就高兴了。 听说郑家的没来。 崔家两兄弟保持着他们风度翩翩的仪表往前走,同时小声地交谈。 那他可惨了,至少半个月不能融入我们几家的话题,我们趁这个机会将卢家的拉拢过来吧。 贤弟说的有道理,半个月跟不上话题,足够卢家那小霸王和他疏远了。 崔家家主淡淡地扫过来,兄弟俩顿时闭口不言,嘴角缀着淡淡的微笑,一举一动都颇有大家风范。 胖子动作流利地接住了了银钱,却没有拿票,反而低声问:我们这儿共有天地玄黄四种包厢,黄字号包厢共有四间,一间一千贯,玄字号包厢共有三间,一间两千贯,地字号包厢是两间,一间三千贯,最后的天字号包厢嘛,仅有一间,那自然是价高者得了。 第119章 文曲降世 多少?崔家家主有些意外的问。 胖子从容地重复了一遍。 崔家家主无言。 他们看起来有那么傻, 花三千贯买一个没用的包厢吗? 管家瞅着主人的眼色,微笑地说:谢谢,不 一道浑厚的嗓音横插|进来, 天字号我是住不起了,给我来一间地字号的包厢吧。 群众中有人惊呼:是李家家主! 胖子没有任何顾及地喊声:李家要一间地字号包厢, 三千贯一晚! 崔家家主视线移到胖子不辨情绪的微笑的脸上,当时脸就黑了。 李家家主朝崔家家主拱拱手, 温和而缓慢地说:崔兄, 为弟就先行一步了。 藏在人群里的托儿扯着嗓子叫:真不愧是李家,花三千贯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就是大家风范吧? 崔家呢?崔家会要什么包厢? 说不准会与民同乐呢? 别乱说,崔家是什么身份, 怎么会和我们这些层次的人挤在一块。 可是,三千贯真的是太多了。 对你来说多, 对于世家, 那就相当于你花三枚青铜钱去买糖! 崔家家主一字一顿地对胖子说:我们崔家,也要一间地字号包厢。 好嘞!胖子高声,崔家要一间地字号包厢, 三千贯一晚! 崔家家主将不悦压在心底, 抬腿就要往里走。 身后忽然听到有人小声议论:两间地字号都被租出去了,别家来岂不是只能低崔、李二家一头? 崔家家主一愣, 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角, 被架起来买了不需要的东西所导致的不愉, 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当然知道还有天字包厢,不过, 胖子说了是竞价,那就是留到最后卖的,虽然或许有一家会压到他们崔家头上, 但是想想这是花了不知道多少冤枉钱买的,崔家家主就忍不住高兴。 接着又来了几大世家,一听说崔、李两家都买了包厢,便也毫不犹豫地各要了一个包厢,有的还急切地问地字号能不能多开几间,被胖子不卑不亢地挡了回去。 待到只剩下天字号包厢时,姗姗来迟的王家家主表示:我出八千贯,应当也没人再会来了, 倒也不见得。有别人插话,谢家出一万贯。 王家家主眼也不眨一下地:五万贯。 谢家家主冷笑:十万贯。 又有别的车马驶来,新到的世家听完情况后,毫不犹豫地加入了竞价,加价都是几万贯几万贯的加。 最后一间包厢了,这可是关系到自家脸面,钱对于他们来说,只是数字,没了可以再赚,若是沦落到与普通百姓坐在一起的地步,世家的脸都丢尽了! 学子们看着价格一路往几十万贯飙过去,纷纷恍惚。 五十万贯了 五十二万贯了 七十万贯了 而上了七十万贯后,世家们加价,也开始谨慎着来,一万贯一万贯地试探别家的底线,不像之前动不动就五万十万地加了。 一名学子狠掐了自己一把,嘶不是梦!我这辈子就没见过那么多钱! 另一名学子咽了咽口水,原来林师弟说的都是真的,赚钱真的很容易。 那是对于林师弟来说很容易,如果是你,能不能想到还另说。 林师弟说了,要给我们共分两成! 发了发了! 天字号包厢的价格最后定格在了八十三万贯青铜钱,胜利者一点都没有花冤枉钱的感觉,反而略带得意地扫了其他人一眼,装模作样拱手:诸兄,小弟就先行一步了。 其他世家家主纷纷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从胖子手里接过坐票。 朱家家主因着来得早,拿到了一个玄字号包厢,厢内,朱随愿听着家仆汇报林稚水通过包厢赚了多少钱,嘴唇发白。 朱家家主坐在铺好暖茸虎皮的椅子上,不紧不慢地翻着手里的册子,阅读今晚即将出现的故事的梗概。 贵也有贵的好处,包厢内没有任何明火,取而代之的是一粒粒硕大珍珠,镶嵌在房顶与墙壁,便也让得人投射出来的影子端正不动,与其主是一模一样的整衣危坐。 知道错了吗?朱家家主问。 朱随愿垂着脑袋,小声:知道了。 一个平民小子,只一晚,利用了人性的弱点赚下滔天财富,足以证明他的心机和手段,而你却将本该能交好的人,生生推开。 朱家家主静了静,才用一种平和,却毋庸置疑的语气说:你误了我们朱家。 朱随愿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我他想说点什么,却像是被缝了嘴巴,好几次张嘴都说不出来。 去那边跪着吧。还有,你九妹与那洪怀中的婚事,为父答应了,你不可再造次。 是。 朱随愿蔫巴巴地挪到角落里跪下,朱五弟眼珠子转了转,捧着自己的热茶水老神在在地走过去,半蹲下来,笑吟吟:大哥,小弟还得多谢你呢。 朱随愿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朱五弟咧嘴:听说大哥一开始用玉觿和林公子交好,多么优秀的开局,小弟原先还在忧心要如何是好,可惜大哥你顾头不顾尾,这才有了小弟的出头之日。 朱随愿脸色变了变,想要狠狠呵斥朱五弟,可一想这说的也是事实,父亲更是因此对他失望,要放弃他转练小号,便有些悲从中来,什么忿怒都升不起来了。 * 一个个大箱敞开了盖子,堆满的铜钱使满室生辉。 林稚水开了一坛酒,往桌心一放,眼尾飞扬着扫过众学子,俗话说得好,树有皮,人有脸,钱财如粪土,脸面值千金,这就是为什么世家知道这花的是冤枉钱,也一个接一个地跳下来。我早说了,学识,能赚大钱! 学子们一个个耷眉臊脸,呐呐不言。 林稚水咳嗽一声,不过,你们也别想太多,这个办法也不是我思考出来的,是我看过的一本古籍里记载的操作,最先想出这个办法的先辈才是真正的厉害。 有学子说:这不正印证了林兄所说,学识能赚大钱吗?我等若是看到了古籍,恐怕只是当一个故事看看,唯有林兄这般大才,方会注意到其中的奥妙。 另外一个学子咬了咬唇,但是,不是谁都有林兄这般灵敏的思想。 林稚水瞥了他一眼,忽然道:百姓时和、事业得叙者,货之源也;等赋府库者,货之流也。这位兄台,可记得后面一句是什么? 这是《荀子》里的内容,背书已背成条件反射的学子张口就是:故明主必谨养其和,节其流,开其源,而时斟酌焉,潢然使天下必有餘而上不忧不足。 对,节其流,开其源!林稚水敲了敲桌子,眼风转过众人,将所有的期待与恭敬都收之眼底,忽诸笑了,开源的确困难,往往想破了脑袋也不一定能想出一两个办法,那么,节流吧。 因着这一出包厢神计,学子们已对林稚水心服口服,便恭顺问:要如何节流? 林稚水说:我准备写一本书,把我记忆里适合节流的学识都记录出来,免费发行,还请诸位同学助我! 学子们问:我们能帮你什么? 医有医道,可天底下总有人付不起药钱,能否请诸位整理一下家中合适的土方子,使我录于书中? 吾愿矣! 林稚水认真记录下学子们提供的土方子,这事情不知被谁泄露出去,陆续有人上门,告知林稚水有效的方子。 为此,林稚水索性请了个大长假,蹲在斋舍里写书。 陆嘉吉听了,拍着大腿哈哈直笑,那家伙肯定要搞大事,他在金光县念书的时候,就老是请假。 * 节流节流节流 林稚水嘟囔着,让我想想,能怎么节流对了!桑基鱼塘! 少年提笔写下:池埂种桑,桑叶养蚕,蚕蛹喂鱼,塘泥肥桑,此法源于春秋战国时期。 顿了顿,想起底层人民识字率的问题,林稚水在下面空出大行白纸,准备到时候请画家在下面画图。 还有还有要喝开水,不喝生水能防止疟疾。 对于穷苦人家,生病绝对是天塌下来的大事。 等等!差点忘了,他们还缺少柴薪。譬如唐武宗时期,山东一带的百姓就是不曾煮羹吃,长年惟吃冷菜,哪怕来了客人,也是便与空饼、冷菜,连热饭热菜都吃不上,更别说烧热水了。 林稚水拧眉想了想,在多喝热水后面,添上了蜂窝煤的制法这玩意儿用煤渣也能做,省钱。 医用产钳,可以减少难产的死亡率,记下来。 干虾皮制造味精可以提味。 盐虽然有盐铁专营,但是自家做点盐问题不大。盐提纯粗盐变作可食用盐的办法 出现重大疫情后要隔离病人,烧毁或蒸煮病人用过的物品 林稚水基本上是东一榔头西一榔头地记录,想到什么就写什么,然而,他的大脑又不是电脑,很多时候明明觉得看过了相关知识,查阅过资料,可就是想不起来。 青霉素等等,青霉素怎么弄来着? 育种技术,啊,当时我明明写历史小说时特意查过的,怎么想不起来了!嫁接、扦插还有什么来着? 野外自救手段头秃,想、想不起来了。 少年抓耳挠腮,却未曾发现,窗外,变天了。 皇帝负手而立,遥望着天际,文曲星,居然又出现了? 黑夜中,星汉几乎隐去,唯有文曲常耀,灵光脉脉流动,降落凡间。 皇帝问:文曲星光照耀之地,是何处? 内侍言:回陛下,是云翼书院。 第120章 百世之功 星光自窗缝照进来, 似满地霜雪。林稚水沐浴在璀璨下,只觉自己似乎记忆一下子好了起来,下笔有如神助。 自张仲景始, 便有人对伤口涂抹长毛的糨糊,防止感染。更有陈芥菜卤之法, 取芥菜入缸,日晒雨淋, 待其发霉, 长绿毛后,封缸入土,需十年, 芥菜化水,其水专治高热病症, 内含一物, 其名曰:青霉素。青霉素之妙用在 溺水者自救法:小腿抽筋时,应把小腿屈向胸前,一手用力拉住脚趾, 使脚尖勾起, 另一手 互救法 抢救法 人工呼吸要领 紧急止血措施主要有手压止血法加压包扎止血法填塞止血法加垫屈肢止血法 林稚水写得畅快,窗外星光愈发盛了, 光耀九州。 忽地, 风云突变, 一座座庞大的庙宇升起,寒夜中光芒乱目。 各地惊呼 那是药王庙! 错不了, 那是医圣墓,医圣墓啊! 那是医祖的英灵,老夫行医一辈子, 能见到医祖,真是列祖列宗保佑! 皇帝不顾形象地伸着脖子往外看,双手颤抖,那些,那些都是我人族的先贤?他们居然如之前护国剑仙与秦始皇那般,重新现世了? 皇帝莹着泪光的双眼透过连云,遥望着云端一道道虚影,而那些被神秘力量召回唤醒的先贤们互相作揖,笑曰:诸位,此番是我人族大事,请诸君相助。 不敢请耳,固所愿也。 诸位医圣药祖伸指一点,丝丝缕缕星光明辉成实线,自那浩瀚无边的苍穹落入梦鹿斋西厢,无法想象的粲粲清光凝聚在房中,由内溢至外,远远眺之,看不清实物。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1 红衣少年伏在案前,眼神清明,一道道记忆显现,那些哪怕是粗略一观,边边角角的印象,也争先恐后地浮出识海。 四肢伤包扎法:小悬臂带此法用于锁骨和上臂骨折,及肩关节和上臂受伤 三角巾膝关节包扎此法适用包扎四肢各部关节 抢救全身冻僵的患者,先以温水进行全身复暖,有浴盆放入浴盆中,浸浴到意识清醒。无浴盆,放置温室中,褪去湿冷衣物 心理治疗 疫情防护 消毒 烈酒蒸馏提纯法 吃丹药有毒 医这一部分,林稚水整整写了半个月,那星光,便也照耀了半个月。 孔圣人曾言,三月不知肉味,林稚水被那星光照耀着,日日写,时时写,望着笔下流泻出来的字迹心底涌起巨大的满足感,更是连饭食都不需要吃,不饥不饿,不困不倦。 我得为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证明我曾经来过。他对文字世界里的老伙计们说,神情骄傲。 说完后,便又投入这巨大的工程中。 那厢伫立云端的先贤虚影们,或颔首,或捋须,面含微笑。 忽有羽翼扇动之音,诸人影侧头,先见口中衔谷的朱鸟震翅飞来,风臻稻香,久久不散。 鸟背上坐着一虚影,发须狂放,身着兽皮,只有一双乌黑的眼眸仿佛霭着甸甸仁恩,慈祥和蔼。万里空青随着他的到来而滉砌星波。 众先贤们齐齐朝着后来的虚影作礼:拜见地皇。 这些声音上传九霄,下至黄泉,地面上的人听到后,震撼议论之声溢满银河。 皇帝激动得咬破了嘴唇,竟是地皇神农! 湿润的铁锈味从他唇边漫出,又似乎还品藏出些许清甜。 内侍一激灵,惶然要拿帕子上前,皇帝摆摆手,你不用管,下去吧。双目紧紧盯着虚空,很久很久,才舍得眨一下眼睛。 神农朝其它先贤颔首,吾助人族一臂之力。 胯|下朱鸟松口,稻谷直直坠下,好似瑶星奔落,携着熊熊光耀,掉入西厢房中。 霎时,林稚水眼中泛起了微弱的星芒。 他,又想起来了。 笔下走龙蛇 保证增产的措施,其一,保留表土其二,灌塌地水,保蓄底墒其三,深耕细作,打碎土块其四其五 土壤培肥措施,所谓茬口倒顺,好比上粪,实行轮作倒茬协调土壤养分深翻改土粪肥阳坡地应施猪粪、牛粪等凉性肥料,阴坡地、下湿地则用骡马粪等热性肥料 低产土壤的改良途径 杂交种子后代选择 各粪肥施用方法人粪肥分高羊粪肥分浓新鲜鸡粪对作物根部有害牛粪该与磷矿粉(含磷的矿石,华夏五大磷矿分布地)、马粪混合堆腐,可改良粘土 农这一部分,林稚水又是写了将近半个月,把脑子里的字全倒出来后,依然神采奕奕,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星光的功效。 乖乖阮小七沉默了许久,才忍不住吐出来:这小子的脑袋瓜儿到底是怎么来的?居然有那么多利国利民的东西?咱们梁山当年要是有这些,早拿了民心当新朝去了,还用得着去给皇帝老儿卖命。 皇帝老儿秦一号早知道这人素来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又一向对能人异士十分容忍,被人说缺少恩德,心似虎狼也能宽容地封对方为国尉,掌管全国的军队,此时听得阮小七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只瞧着林稚水清瘦的背影,意味深长:朕有些好奇,在他笔下,会如何发展秦朝了。 阮小七本来是大马金刀地坐在高岩上,听得这话,身子一歪,就想提醒林稚水,然而从脑子里联系了好几下都联系不上,对方沉迷写书,没注意他的连接。阮小七觉得,这可就怪不得他了,大不了以后林兄弟被秦始皇带十万兵马俑催稿,他划船带林兄弟从水路跑。 而皇帝老儿李二号简直见猎心喜,连说了好几下此子大才,看林稚水的眼神,比看到他媳妇儿还火辣,再一想自己如今也不是皇帝了,又不能将林稚水带进书里,脸色简直如丧考妣。 就连郭大侠也遗憾连连,林兄弟怎么不是我们宋人呢?有林兄弟在,大金和蒙古又算的了什么? 吴用感慨:此界天子真是得天所钟,有林稚水降世,天命此子开百世啊。 阮小七嚷嚷:百世哪里够,必要开千世,万世,永世留名! 太宗皇帝啧了一声,差点忘了,那小子以后要当别人家的臣子。 他也配?嬴政平静地诉说。谁也不会觉得他口中的他是林稚水。 李世民轻微地松了口气,始皇早有妙计? 毕竟他和林稚水也是荣辱系于一体了,林稚水去给别人当臣子,让人得知唐皇也在,这算个什么事儿?不成不成,得把这事灭在萌芽里。 他是朕的学生,是朕亲手打造出来最锋利的那把剑,普天之下,谁配掌握? 嬴政垂下眼睑,凝望着自己黑如渊水的长剑。 除了他。 但是他的大秦已经不在了,又无意再建立一个大秦,就由着那柄剑高高悬于青玄之上,无人敢触其锋芒。 李世民心脏猛然紧缩。似乎是跃跃欲试般,提出一个建议:不如,我们教他怎么当皇帝? 来啊!造反啊!这个他熟!门清儿!虽然他那个操作叫篡位,但是,四舍五入也差不了多少。 嬴政话也不说,直接摆出一个嫌弃的表情回应他。 李二纳闷:这是什么意思? 郭靖瞧瞧这个,瞧瞧那个,没人出来说话,便发挥他憨直的本性,摸了摸脑袋,笑道:林兄弟对荣华富贵不在意,他不想当皇帝。 太宗惊讶:还有人不想当皇帝? 郭靖扳着手指数,林兄弟以前说过,当皇帝没意思,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奏章批不完、朝会开不尽,全年无休,有什么大事,下罪己诏不说,还得花内库倒贴钱,谁当皇帝谁是傻逼。 最后这句话一听就是林稚水的手笔,虽然他们不知道傻逼是什么,但是听着就不是什么好话。始皇帝当场脸黑了,然后,口无遮拦的小子就被踢了尊臀,兔子似地蹿开。 太宗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果然还是个孩子。 真的当上过高位的人,哪有那么容易放弃的。就像让你当过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都捧着你哄着你,忽然被一贬到底,成为七品芝麻官,以前看不上眼的,都要点头哈腰,谁能受得了?只有少年人才意气飞扬,敢于轻贱王侯,自信天下何处不能去。 但是,挺好的。 昔日太宗,今日天策上将望着红衣少年,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不当皇帝也不错。 话匣子打开了,李世民便多说了两句,朕当日那么快出现,也不仅仅是想要吓他,更多的是,他写朕驰骋疆场的模样,朕很喜欢。 那是全书最张扬肆意的情节,秦王只身纵马去城下诱敌,银甲黑马,笑得狂傲,吾秦王也,谁敢上前!尽管史书上有记载过那段,可由林稚水写出来,却不仅仅是复述。 李世民忍不住想,如果是林稚水,恐怕他也会狂妄地冲过去,来一句:林稚水在此,有本事就放箭过来! 这样眼睛有光的少年,就不该推到官场去,那里是最腥臭的屠宰场,将里面的人肚皮破开,全都是漆黑的墨水,一个个坏得流油。哪怕是他,当上皇帝后都得学会妥协和忍让,不似以前当将军时,想杀就杀,想冲就冲,看谁不爽,一马槊挑过去,放在旗杆上挂三天,多么快活。 李世民又是感慨,又是欣慰:这是立言,他有了这本书,纵是不入官场,皇帝也得敬他三分,不然就等着天下人戳他脊梁骨吧。 我这主家啊,可没有你想的那么多。包公笑了笑,偏头看过去,月色如水,照亮了少年奋笔疾书时,坚毅而沉静的侧脸,他只是想到了,就去做了。 林稚水又想到了不少东西,他此刻万分庆幸自己涉猎之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稚水也不记得自己写了多久,他只知道那身子微微前倾,似乎已有许久不曾换姿势了,笔下的东西越来越厚,他甚至没想过这些东西是不是该他记下来,该他动的,反正在这个文字至上的世界,只要他写下来了,在天道那边就算是过了明路,强如始皇帝,当年焚书时,也不敢把书籍真的烧完,基本上是抄录了一份底稿藏在咸阳宫中,这才玩了一把焚书坑儒。当今,同样不敢冒此大不韪。 至于他大不了就带着妹妹跑路嘛,敢拦路的,十万兵马俑教他们做人! 林稚水揉了揉肩膀,吹了吹最后一张纸上的墨,热切得像在看价值连城的宝玉。 少年歪头想了想,在扉页上,提笔写了一句话。 我们都还年轻,我们将来一定在这世界为着人类谋幸福。 《雷雨》 作者有话要说:文里林稚水写出的知识都出自《军地两用人才之友》 第121章 蚍蜉撼树 几个月的时间, 足够皇帝查出来究竟是谁引出的异像了。再一次翻看着密信里林稚水三个字,他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和内侍说话, 林稚水呵,是他朕居然一点都不意外。 只是不知道那少年又写出来什么惊世之作。 内侍知趣的没回应, 只是轻声道:陛下,该上朝了。 清晨的薄雾慵懒地淌进宫殿中, 天边还只是鱼白, 星光依然笼罩着梦鹿斋,却非常人性化地没有影响其余人的正常休憩起床。 皇帝舒展开手臂,由着内侍们为他穿袍戴冕, 象征天子的白玉十二旒垂下,模糊了天颜。朝殿大门长长地拉开, 朝臣们自觉地序队而入, 双手执笏,立于殿中。 待大臣们行礼完毕,朝会正式开始。 第一项事情本该是接见入京离京人员, 皇帝却把放在膝盖上的手抬了抬, 正要出班汇报的官员脚步一顿,又退了回去。 诸位爱卿。皇帝说, 今有林氏稚水立言惊动文曲, 惊醒先贤, 当何赏? 诸臣诧异地望着御座上的天子,迟疑好半天后, 方有臣子试探着出列,林君之功,尚不知功在千秋, 还是利在社稷,不如静待其书成,再做赏赐? 皇帝微微颔首,可。 却在此时,璀璨的星光一改收敛之态,狂暴地连天接地,占据了整片天际。忽然出现的雷沼宛若要将苍穹撕碎,凝聚了恐怖的天雷暗得发紫,皇帝起身,径直走出朝殿,看着遥远天边波澜壮阔的景象,侧脸在电光中凝重得像他身前的汉白玉栏杆。 身后跟出来的一众大臣呆滞在了原地。 是神雷!昔日仓颉造字,才引动的神雷!我我人族再出咳咳咳!五十岁的御史大夫情绪激动,口水呛到了喉咙,一下子剧烈地咳嗽起来。 楚丞相怔怔望着云中如蟒蛇翻腾的闪电,紫黑色巨雷轰然落下,好似裂开空间,重重击打在云翼书院方向,有雷电碎末溅起,刺目的光芒惊心动魄,令人不可直视。 其余臣子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只有胸膛一颗颗心脏在剧烈跳动。是神雷有人轻声呢喃。 是神雷有人如梦初醒,尖锐的声音穿透了微寒的晨雾。 我人族再有基石现世了哈哈哈哈哈 天佑我人族! 列祖列宗在上,你们看到了吗!人族不灭啊! 众位大臣们此刻已不顾仪态,或手舞足蹈,或眼角潮湿,什么体面,什么御前失仪,统统都闪一边去吧,他们只想欢呼,只想欢笑,如果不是还保持着一丝理智,早便跑到书院里,去近距离恭迎人族的圣物。 皇帝放开了束缚他们的缰绳,众卿,让吾等一同前去云翼书院。 谢陛下声音排山倒海,震耳欲聋。 * 皇城中,百姓皆惊,睡觉的被那震雷惊醒,清醒的纷纷放下手中事,探出头去望。 这是什么? 难道是天罚?谁被天打雷劈了? 那个方向好像是书院? 更有不少人用自己仅有的思想去做出判断,往地上一跪,不断地磕头。 求老天爷息怒,求老天爷息怒! 但是,很快就有皇宫的侍卫们来告知,这雷劈的不是祸事,是天大的好事。 只要林公子的书能够度过雷劫。正在解释的侍卫大声地说,想让自己的声音随着柳絮,驭风传入千家万户,它就会像我们现在使用的文字一样,成为人族赖以生存的事物,助人族永昌! 有人问:那林公子写了什么? 侍卫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那大概是 能够建万世不朽之大功,成千秋不世之伟业的真知灼见吧。 *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妖皇凝视着跪在地上的亲儿子,气得呼吸不畅,好好好,你长大了,火烧溟海城这么大的事,居然能瞒得朕死死的,甚至还私下和那林稚水打赌,要他心服口服!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1 妖族太子顶着脸上硕大的巴掌印,不做任何辩解,只道:是儿臣幼稚了,儿臣甘愿受罚。 罚?妖皇冷笑,现在把你扔到那天雷下,你的血肉能使天雷威力加大吗? 殿门被嘎吱推开,妖族圣女自己推着轮椅进来,见到殿中情况,微不可见地蹙了眉尖,父皇何事如此动怒? 九曦驶动轮椅过去,挡住了妖皇那两道怒火中烧的视线。却不曾看见方才没有任何惧色的兄长脸色一变,紧张地望着她的背影,生怕她触怒了父亲。 九曦对着妖皇扬起一个笑容,父皇可是为了前些日儿,人族那些早该死透了的祸害一个个现身的事? 九尾狐一族必有的金黄兽瞳定定地望着狐女,妖皇滔天的威势瞬间沸腾了这片空间,空气扭曲微茫可见。仿佛被山岳压着,九曦体表不受控制地覆出护身的皮毛,身躯战粟,只觉自己犹如一张薄纸般,随时会被撕破。 父皇!妖族太子惊呼,妹妹她体弱,受不得您的皇威。 九曦咬着牙,脊骨断裂使她无法弯腰欠身,只好微微垂首,父皇何必拿亲女儿出气,不过是一人族尔,还能翻天不成? 威压收拢了回去,妖皇嗤笑一声,可不是能翻天?不止一次从你哥手里翻出去。他本来可以趁那小子弱小时将他宰杀,却一而再再而三将对方放走,还自诩猫戏老鼠,你说,这种逆子,朕该不该打! 妖族圣女当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她眼神往后飘,示意妖族太子不要说话,语气开始变得严肃:父皇是觉得林稚水为我们妖族的心腹大患? 还需要朕觉得? 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惩罚哥哥了? 哦? 父皇,心腹大患当除,而如今他人在皇城,桃花还未完全凋谢,我们的妖暂时无法透过重重阻碍杀他,但是,那九灵盛宴他一定会参加,比试时拳脚无眼,骤时让哥哥 妖皇的目光落到九辞脸上。 按照妖族的年龄算,他这逆子尚属于青年。 妖族太子也不傻,当下机灵地单膝跪地,父皇,儿臣必在万人面前,亲手将他头颅取下。 你去罢。妖皇阖眼,曦儿,你也一起出去。 是! 女儿知道了。 殿门合上,脚步声愈来愈远后,再没有第二妖的大殿里,妖皇身体剧烈地一颤,一口浓臭的黑血喷出。 费了那么大劲,断了灵气,人族居然还能有望起来? 妖皇猛地站起来,椅子碰地往后摔,摩擦声刺耳。 不妖皇阴沉沉地凝视着雷劫方向,林稚水,必须死。 * 你在这雷劫中能活下来吗? 林稚水抬头望着那仿佛盘古开天地般劈下来的紫黑巨雷,一点点夺去他身边的阴影,势要将他摧枯拉朽地毁灭。 当然!立于粉尘飞舞的光中,红衣少年把他的剑拔了出来,回答问话的小伙伴,昔日仓颉能把人族文字保护住,今天,我也能! 瀑布般的剑光倒着轰向雷劫,轰隆整个皇城都听到了那一声轰鸣,看到了那震撼人心的一幕 与雷霆相比,剑光渺小如尘埃,迎上那能湮灭一切的恐怖力量,激溅阵阵雷霆电光。 蚍蜉可能撼树? 雷霆铁石一般,一点点地往下压,将剑光寸寸压短,雷电闪烁,飞溅在林稚水脸上,温热的液体缓缓地流出,糜艳了额头那朵火莲。 一瓣流动的火莲叶轻飘飘坠落,少年眼底浮荡的火焰,刹时漫成燎原炎海,恍惚间有凤凰清鸣,莲叶落到了他身前翻飞的书页上,如润物之水,融进了这本刚写完,刚装订好的巨著中。 随后,水墨之光冲天而起。 再然后,太阳不见了,满天都是墨色。好似有人往天穹泼了墨汁。 云端之上的先贤露出欣慰的笑容,看来,不需要我们帮忙了。 墨汁蠕动了一下,先化成了一个巨大的医字。倏而一变,展成了巨大画卷。 卷上书写着一行行字迹,字迹之后,蒙胧现一幅幅小图,有人拿着药杵捣药,笃笃之声盈于耳畔,有人手中挎着篮子,俯身采摘着山间草药,有人手里拿长布条,仔细地给伤患缠扎伤口 雷霆压过了剑光,往林稚水威曜而来,势头赫赫,仿佛要贯穿虚空。 在远处焦急观望的学子们似乎喊了什么,却立刻吞没在喧喧雷震中。 笃 药杵重重地敲下,雷霆的声音似乎一点一点淡去,唯有杵凿声不绝如缕,一点一点增高。医者 苍老飘渺的声音从卷中飘出,没有半分侵略性。 仁心。 林稚水感觉自己脸上温热的血痕有些冰凉,仿佛有谁轻柔地为伤口涂抹药草。 皇城里,书院中,各处惊呼传来 阿娘,你能下床走路了! 太好了,哥哥,你的腿不瘸了! 我不发热了? 肯定是林公子带来的神异!人们奔走相告,他肯定是天上神仙转世,菩萨再生,这紫雷,才不是惩罚!是老天爷送雷电,给他护身来了!像那些菩萨罗汉有金莲孔雀一样,他也有雷蛇环绕,得天护佑! 要给他立长生牌!有人操起木头就跑。 我要去寺里给他点长明灯。有人翻出积蓄,上了马车。 雷啊更有些人不知道该信雷蛇护身的传言,还是该信神雷的说法,只跪下来一遍遍磕头,如果你是为了惩罚林公子而来,请劈我吧,我命贱,我死不足惜啊! 天上狰狞的雷蛇猛然一颤,宛若喜阴凉的长蛇突然暴晒在日光下,在声声人言中,往回缩。 雷电外围的光晕,缓慢地黯淡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建万世不朽之大功,成千秋不世之伟业 《新水浒》 第122章 人族基石 林稚水空中, 神农呼喊:快将战神图录取出来! 林稚水已来不及去想神农的英魂为什么会知道战神图录了,将李世民那本同人原稿往空中一展,四十九个丈许的石雕飞出, 悬浮于空。其中多数石雕空白无物,仅有少数几个, 或是刻著了奇形怪状的剑,或是刻著了斜斜占据整个石雕的巨笔, 或是刻著了狰狞的大军, 每一幅有图的浮雕上方,都有着几个大字,战神图录, 后面跟着文字序号。 神农伸手一点,一尊空白的石雕朝他飞去, 神农周身猝然浮现篆书, 亦有山龟鸟兽之画,黍稷稻粱之形。 那些字与画全飞入石雕中,石雕开始旋转, 空白之处缓缓地浮现出与前面几所浮雕不一致, 却又同样奇形怪状的雕画。 随后,神农把手一挥, 那座石雕便打着旋儿冲入雷霆中, 在神雷的淬炼下, 似乎流溢了一道道彩光。 其他先贤也作出与神农一致的举动,一座座石雕从空白变为奇异, 飞入雷海,其中亦包括了原先一开始有雕画的那几座。 它们每受一下雷霆,林稚水都有所感觉, 那些石雕似乎正在脱胎换骨,加强与此方天道的联系。 它们原本不是这世界的东西。神农的声音忽然传入他耳中,一遍又一遍地接受过天雷淬炼后,如同打上了这方天地的刻印,如此才能发挥出它们原本的功效。 不过神农顿了顿,语气中竟让林稚水察觉出几分不好意思,还是会有几分不同。 林稚水抬首,望着被四十九处浮雕挡住的天雷,难道是能当盾牌? 这也很有用啊! 神农却不再说话了。 云端上的先贤身影愈发虚幻,帮助战神图录成形的举动似乎使他们消耗良多。神农深深地望了一眼林稚水,目光克制而充满爱意地凝视着华夏大地。 该走了。他叹道。 早死去的魂灵,也该去他该去的地方了。 几乎已看不清身形轮廓这下全然消散,其他先贤躬身作揖,地皇 一路走好! 却在此时,散去的光点挣扎着凝聚,花了十来息才重新聚成双眸,勉力地看了一眼华夏大地。 再看最后一眼。 林稚水闭上了双眼,手指点在了额心的红莲印上,晨雾中,线条柔和的脸庞似乎显出了些许强硬。 凤凰,您能听得见吗?我需要您的帮助。 祂承诺过,只要林稚水在皇城,所祈皆无不应。 帮我 帮我把这根桃木带过去 带到云端,带到英魂存在的地方 凤凰的清鸣声似乎从天边传来,林稚水却感觉自己鼻尖嗅到了火焰灼烧的焦味,温暖柔软的翅膀环住了他,滑顺的颈羽在他颊边蹭过。 怎么会这么腻歪人。 林稚水心中好笑,睁开双眼,手摸了桃木递到凤凰喙边,帮帮我。 凤凰叼走了桃木,逆着光影飞去,漂亮的尾羽轻快拂过林稚水发顶,在空中划出火焰的波痕。这火焰褪去了新书带来的墨色,将天空染回色彩。画卷化成墨雨,淅淅沥沥地回归地面,水流蠕动汇聚,恢复成装订好的书籍,返还林稚水手中。 太阳又重新出来了。 日光黄黄的,澄澄的,给云朵镶上漂亮的金边。但是,日光穿过了英灵的魂体,穿过了神农的眼眸,将光亮留给阳间。 神农想,这回真的该走了 天上的那双眼开始一寸寸破碎,灵光如雪点飘飞。视线留恋地注视华夏,不论是青山还是恶水,不论是豪奢府邸里的大家少爷小姐,还是寒舍中,躺在发霉床褥上的老人小孩。 然后,凤凰带来了桃木。 桃木一端有着明显的平整切口,不用想就知道其中一部分被人取走去用了。剩下这段桃木被凤凰一抛,撞向正在消散的神农双眼,转瞬之间,桃木宛如割肉的尖刀,将灵光凝聚的双眼从空中剜走,轻轻松松,不留一丝痕迹。 神农只觉一晃眼,自己就到了一处充斥桃木香气的小世界,在这里,他消散的身形再次凝合,比之前更沉实。 还没等他分辨出来这是哪儿,紧接着,小世界中进来了一个个魂体,扁鹊、华陀、孙思邈之前云端上见过面的英魂,有一个算一个,全被送进来了。 林稚水的声音传进来,诸位先辈且忍一忍,先暂住着,等我找人把桃木分成一块块小木雕,你们便可以分房住了。 孙思邈恍惚过后,便捻须而笑,看来,我们是被小辈救了啊。 华佗瞧着自己为了针灸,特意保养的双手,笑得很开怀,老朽又能行医救人喽。 扁鹊:听我们人族的小子说木雕?以后我们要和那些供奉的塑像一样,被供着拜着? 桃木中,英魂们七嘴八舌地讨论如今情况,桃木外,林稚水瞧着咄咄逼人的神雷逐渐黯淡,消失,雷云散去,就知道天道这关是过了,赶快用书稿将四十九座石雕收回。 原来如此。林稚水了解到如今战神图录的功效后,总算知道神农让他那时候取出来是为什么了。 这玩意改得和原著里稍有不同。原著里是靠人的悟性,看战神图录悟出来的东西,绝对是冠绝天下,哪怕以前是个小混混,练会后也能一步登天成为天之骄子前提是,你能悟出来。悟不出来,它们在你面前就是四十九座没用的破雕像。 而现在,通过天雷锤炼和人族先贤们倾尽全力的改动,这战神图录变成了一间间类似于小教室的东西,人族沐浴焚香,顶礼膜拜后,就可以在梦中学习技艺,或医或农,或商或数,或军法或文学或武技,并非是醍醐灌顶,依然要靠悟性去学,但是其中包罗万象,人能学之一二,已是大幸。 梦中学艺,又不会影响人白天做事,可谓是一举两得。 看来,得像原著里那样,弄出个战神殿,把这四十九个石雕摆在里面才行。林稚水琢磨着,或许,这战神殿还可以当做英灵殿,英灵们的塑像也摆在里面,作为人族圣地。 这事他自己做做不来,得找当权人。 陛下,太宗陛下,你们是皇帝,你们说说,如果有人让你们去推广这东西,你们会愿意吗? 始皇帝淡淡道:自然会,朕还会出新法,强制臣民入殿参拜,不来者,斩。规定好时辰,必须入睡,不睡者,车裂,死后弃市。 吓得少年抱紧了自己的手臂。 太宗皇帝和蔼可亲地抬起少年的手,轻拍他的手背,别怕,朕和秦皇不一样,人口乃大事,哪能动不动就车裂。 少年疯狂点头。 始皇嗤笑一声,笑他天真。 太宗皇帝平和而温和地:加役就好了。 林稚水: 李世民笑了笑,流放三千里,服劳役三年。白天累了,晚上自然就会熟睡。 林稚水: 很好,真不愧是当皇帝的,就是心狠手辣。 林稚水想了想,但是,书上不是说,朝廷需要愚民吗? 太宗道:是世家要愚民,皇帝可不需要,也不能愚民。 李世民看着林稚水还是有些懵懂的样子,知道他对帝王心术是一片空白,想了想,用更通俗的话解释:你这么想,世家之所以能长久留存,是因为他们人才多,可人才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需要名师教导。世家底蕴十足,名师教出高徒,高徒又反哺家族去教导下一代,这样保证了每一代都能有人才,才是他们长盛不衰的根本。但是,寻常人家,少有名师,少有经典,想要从层层世家子弟中挤出头来,堪比登天。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1 不论在哪里,师资总是一项重要的资源。 林稚水明悟了,而且,朝廷的官位是有限的,一个人占了,另一个人就只能走,世家是最希望平民不学习,只闷头干活供养他们的群体,但是皇帝则希望能有更多的寒门、平民崛起,和世家分庭抗礼。 太宗颔首,就是如此。所以,你放心去提,任何一位明君都不会拒绝你。 始皇帝也点拨道:何况,你书中蕴含着农学、商学,农是国家根基,商是国家的钱袋,哪怕这书会让他和世家起冲突,是裹糖的毒|药,他也会咽下去。 太宗:你只管把事情全权交给那皇帝,就可以当撒手掌柜了,不论有多么大的阻力,他都会推行下去。 始皇帝:除非,他甘愿止步不前,就当一位无功无过的君王。 林稚水垂头看着自己几乎挖空了脑袋整理出来的心血书籍,听完两位圣君的话后,仿佛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他安抚了凤凰,让对方继续回图腾里修养,才抱着那厚厚的书本,抬脚走向斋外。 刚把大门一拉,门外皇帝领着文武百官站在门外,目光炽热地盯着他。 林稚水惊诧:你们 下一瞬,皇帝当着大臣、学子,以及过来看情况的世家及百姓的面,郑重地下拜,谢林公高义,为人族再起一基石。 臣子们呼啦啦地跟着一拜,推金山倒玉柱般俯身。 谢林公高义,为人族再起一基石! 其声通天彻地,其景震撼人心。 第123章 清河郡公 林稚水请皇帝进了厢房中, 把新写出来的书递给他看。 皇帝脸上原本还乐呵着,低头翻了几页之后,脸色越来越凝重, 还透露着些许古怪之色。让林稚水说,那样子特别像饿了好几顿的猫看到一条浸了苦瓜汁的鱼, 想吃,怕苦, 但是鱼肉真的好香! 那酸爽 皇帝坐了好长一会儿, 才说:朕知道了。这书,朕会印六百三十八万份阳版,落实到每城每县, 强制每户必须拥有一本,每十日一查, 若有丢失或损毁, 罚铜钱五万。想了想,又道:视情况而定。 万一是被人或者妖恶意偷盗呢?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林稚水:还得先请画师, 为它配图。 皇帝一边点头, 一点内心泪流满面地想自己的国库和私库能不能撑得起这庞大的支出。 林稚水又说了战神图录的事情虽然现在悟出来的东西跟战神没有任何关联了,他懒得另外再起一个新的名字。 战神殿, 也就是英灵殿, 人像必须用我给的桃木, 绝不能换其他木材。至于殿堂的用料,还请圣上费心了。 皇帝干笑两声:费心, 一定费心!既然是先贤的居所,朕必会尽善尽美。 木材的花费 砖料的花费 民夫的伙食和宿费 皇帝在心里算了一笔后,狠狠地掐红了大腿。 不、就、是、钱、吗! 他可以! 这是千秋万代的伟业啊, 花点钱算什么,没什么的,真的没什么的噫呜呜噫 回去后,皇帝拿了个算盘,在烛光下幽幽地算着。 皇宫花销先砍一半吧,那么多宫女太监留着也没用,该放一批出去了。要什么新衣服,又没到过年的时候,缝缝补补还能穿,朕以身作则,后宫妃子必须跟从。还有胭脂水粉啊,也扣掉吧,要讲究天然美。生辰取消,过什么过,没听过孩子出生是母亲受难日吗,还有脸过生辰,讲排场!各宫饭食改成一菜一汤,包括他的,也改!早食膳房不送了,让人出宫买,宫外的包子、烧饼、面条便宜 算盘啪嗒嗒地响,内侍偷偷瞧着皇帝的脸色,大气不敢出一声,打了个寒战。 陛下陛下这是要诛谁的九族吗? 算了一圈后,皇帝长出一口气,差不多了,再看看哪里能挤一挤。 缺钱啊 不能加税,也不能随便熔铸铜钱。唉 陛下,林稚水林公子求见。 皇帝手一抖,算盘摔到了桌上。他咳嗽一声,把算盘收好,整了整龙袍,挺直了背,请进来。等到林稚水进殿时,皇帝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半点端倪,他神情和蔼地问:林郎君皇帝愣了愣,似乎想到什么事情,好几息后才继续:可是还有什么事? 林稚水拱手行礼,确有一事。如今冥婚盛行,有人以此生了歪斜心思,没有适龄女尸便花钱害命,父母不思养育,反而欲以幼女性命换取钱财,此乃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事,某想请圣上下令,废除冥婚。 这帽子扣的,皇帝都被惊到了,花钱害命的确有伤天和,但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谴责是否过大了? 圣上金口玉言要提升人口,有一个女童死去,天底下便有一男子少了婚配,便是拆散了未来的一对夫妻,没有女子,男的如何生子,又如何使人口增长?此为不忠。 皇帝表情一肃,余下的,林公也不必解说了,朕这就下令,禁止冥婚,若有揭发者,行冥婚双方被捕后没收其家产,并将全部家产赏与揭发者。 林稚水再次行礼,圣上圣明。 林公可还有事? 林稚水迟疑了一息,圣上,清晨时您称公是敬辞,如今再称 虽然敬称这种东西不分场合,随时都能用,但是他才十七岁呢,用公,感觉奇奇怪怪的。 皇帝微微笑起来,阳光在他眼中打出柔和的深影,这合乎礼法。回去后,你就知道缘由了。 林稚水眼皮一跳。 皇帝又拿了块玉牌给他,你拿着它,可随意出入宫中,往后有事情,直接过来便是,不必等通报。 这心也是够大的,他怎么都有十七了,还是外男,就不怕出现什么淫|乱宫闱的丑闻吗? 林稚水心里嘀咕着,回去后,没多久,林稚水就被敲开了斋门。太监手持黑犀牛角轴圣旨,林公,圣旨到了,还请接旨。 林稚水一怔。不过,好在这时期接圣旨不需要跪拜,他将腰一弯,听太监宣读。 制曰:我国家受天眷佑,幸知为治之道,不可以僭差。今有庶几林稚水,贻裨民社,见恤民之德,有功国家。于戏!林稚水之功甚大,今日御旨嘉封[清河郡公],食邑二千五百户,以给终身,子孙世袭,并特许不早朝,不去封地,用报尔功!特敕! 念完后,太监目光复杂地望着林稚水,恭喜清河郡公了。 十七岁的郡公啊 林稚水接过圣旨,对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才看向太监,辛苦公公了。 笑容在太监脸上扩大,郡公客气了。那咱家就先回去复命了。 林稚水递了几块碎金子过去,这是属于太监的辛苦费,相当于国外给服务员小费。您走得慢些,不急。 等人走后,林稚水平静道:出来吧。 陆嘉吉挠着脖子上的小红点,从假山山洞里钻出来,干笑了两声:我就知道,林哥儿你肯定会发现的。 林稚水:你躲里面做什么?四月了,蚊子多,有你好受的。 陆嘉吉揉了揉腿,麻了。索性往地上一蹲,整个人缩成了一团,膝盖撑着脸冲林稚水笑,我在做先生布置的课业,怎么也想不出来,你这儿被文曲星照耀过,说不定我多呆一会儿,也能被文曲星启发呢? 林稚水: 林稚水:那你被启发了没有? 陆嘉吉继续挠着脖子上的蚊子包,还拿手掌拍了拍,好像有点头绪了。 林稚水: 陆嘉吉假咳两声,其实不止我来了 他提了这一嘴后,院子里各处就传出了摩擦声。有人从树上跳下来,有人扒着草丛伸出脑袋,笑容尴尬,有人憨笑着探出空荡荡的水缸,有人哀嚎着喊同伴:扶我一下,小腿痉挛了! 林稚水眼看着一个个同窗从他院子里钻出来,深感窒息:你们怎么不把我院子里的花草拔了,拿回去熬汤呢? 好主意!陆嘉吉砸吧一下嘴,到时候带去药店看看,没问题就熬汤喝了,汤名我都想好了,叫明智汤! 林稚水狠狠地踢了他小臂一脚,就你聪明机灵。 有同学立刻扒拉着砖块缝里长出来的杂草,用力一揪,林兄,这草就归我了! 唉唉唉!你好鸡贼!我也拔! 给我留点! 林稚水站在一旁,哭笑不得。 他当然看得出来,这些同窗们表面上端着迷信的态度,实际上,只是因为他院子里有数月不曾打理,杂草丛生,又怕他尴尬,找个理由帮忙罢了。 周围草屑横飞,陆嘉吉默默爬起来,有些麻的双腿让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林哥儿,啊不对他瞅着林稚水手里的圣旨,调侃:公侯伯子男,清河郡公,我以后该喊你林公了。 林稚水忧愁地叹了一口气:谁还记得我才十七? 你才十七?一道身影从青石小路的尽头走来。 是楚续。 他怔怔地看着林稚水,视线从他额心耀眼的火印滑下挺直的鼻梁,一路移到光洁年轻的面孔,还有朝气蓬勃的眼眸。 少年是英才,英才是少年。 他没有比他大多少,但是他的成就,他拍马也赶不上。 陆嘉吉一无所觉地帮林稚水说,是啊,他才十七,比起他,我真是白活了十七年。他厉害吧?我兄弟! 很厉害。楚续真诚地说。 他突然走过来,掏出一块印章,目光平静地凝视着林稚水,你比我更适合做书院的斋主,我不如你,请你接下这枚斋主印。 楚续的语气没有太大的波动,心平气和的模样就好像他说的是我这里有本书,你更适合它的内容,你把它拿走吧。 学子们蹲在草丛后边,衣服上沾着草刺,叶屑,嗓音里压满了看到现场的兴奋。 哇,楚斋主这是认真的吗?这可是斋主的位置啊,等同于不需要教学的先生,哪个学子见了,都要对他恭恭敬敬,而且,拥有着书院最好的资源,他就这么拱手让出去了? 如果是别人,我不敢肯定是不是装模作样,以退为进,但是如果是楚续师兄,他还真的是那么想的。师兄他是我平生见过最老实的人。 我也觉得楚师兄,是真心那么说的,这么说,林师弟以后就是斋主了? 作者有话要说:圣旨用了宋朝的格式,因为方便,宋朝圣旨多数没有特定的格式。【文里的朝代架空,我基本上是揉杂着用】 然后,其实不应该是太监来宣读,应该是某个部门的官员,但是我不知道封郡公该是怎么个流程,就架空吧。 * 封号【清河】是因为他姓林,古代这些封号都有讲究的。 林姓出自子姓,血缘始祖相传源自名臣比干,周武王姬发灭商后,赐他儿子林姓,拜为大夫,食邑清河。 第124章 我有不平 任期不满三年的斋主, 也就楚高才一个了吧? 那到也不是,我爹年轻那会儿放过斋主,他前任是李浑前辈你认识吗, 就是差点拿到九灵盛宴第一名的那位。李浑前辈成为斋主不到半年,好像因为违反了规定, 具体什么规定我也不清楚,总归他被退学了, 然后, 他精神恍惚了很长一段时间,是他现在的妻子鼓励他,他才又重新振作起来。 振作起来之后呢? 他提了剑就上书院, 挑了他的下一任斋主,也就是我爹。 我的心跳得有点快后面是不是书院哭着喊着求李浑前辈回去, 但是前辈不屑一顾, 说书院这池子太小,装不下他这条真龙? 你话本看多了吧 啊?不是这样吗? 不是。书院依旧坚持原来的判决,没有将他重新收入门墙。我说这个是想说, 我爹那时候被打败了, 哪怕对方后来没法当斋主,他也没脸继续占那个位置, 不过, 我爹是被中途赶下去, 楚斋主是自愿让出的位置,他们还是不太一样。 楚续要让位置, 林稚水却不一定要要。对此,他只是把递过来印章的手轻轻往回推,我没有兴趣。 好。楚续只说了这么一个字。 林稚水:楚斋主楚续只是抬眼看他, 没有任何打断的话,林稚水便顺着问他还有没有别的事情。 楚续摇头,没有了。又道:不过,林师弟便不要再称呼楚某斋主了。 嗯? 你不愿做斋主,我自然不会去以我自己的想法来干涉你,但既然我心里已认为我不如你,不配再坐斋主之位,又怎能仅因你的拒绝,就心安理得的继续厚颜做下去? 他说:我不欺骗自己。 陆嘉吉羞愧地别过眼。尽管他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忽然羞愧。 围观的学子中,有一个擦了擦额上的汗,回想起自己来之前刚抄完后桌的课业,低声呢喃:突然觉得手心有点烫。 楚续坦然前来,又坦然离去,由始至终都畅亮得如同那双黑到极致,反而黑莹莹的双眸。 被这么一打岔,林稚水也没有忘记这群同窗,在严肃表示自己不喜欢有人躲他院子里后,慢悠悠地拿着圣旨踱回书房里,找个盒子放好,再继续构思他的新文。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1 华灯初上,林稚水微微打了个哈欠,正要去解衫,隔着窗纸往外看,髣髴见了黑影。随后,就是笃笃地钝响,迟缓而沉闷。 纪滦阳从窗外翻进来,手里提的酒坛晃晃悠悠,也不知道从哪儿跑回来的,额头布着细细的薄汗,充盈着鲜活阳气。 听说你被封郡公了?他洋洋懒笑,我道贺来迟,勿怪。 酒坛子砰地放到桌面,布塞一拔,浓烈的酒香源源不断从中漫出。 据说这猴儿酒有提神醒脑的功效,喝了之后文思泉涌,也不知道真假。 纪滦阳又反手,变戏法似变出两个酒杯,试试? 月下饮酒本来是很浪漫的事情,林稚水鼻尖一动,却敏锐地从酒香中捕捉到了一缕腥甜。你受伤了? 纪滦阳混不在意:啊,大概是白日时不小心擦到哪儿了吧。 青年跨坐在窗棂,半条腿垂在窗外,融进四月尚有些凉意的夜色中,面上依然保留着慵懒的笑容,林稚水脸上的笑却消失了,只是擦伤,不可能越过酒水的香味让我闻到。 少年蹦了过去,纪滦阳要躲,林稚水揪着他的手臂把人一压,两人翻滚着跌出窗外。纪滦阳闷哼一声,林稚水手下没留情地扒了他衣服,便见到雪白的中衣外,缠着层层布条,血色从里洇出。 怎么回事?林稚水怒道,你之前做自己的事情,经常不见人,我也不管,毕竟谁都有秘密,但是,你是怎么在皇城里受这么重的伤的? 纪滦阳瞅着他,先喝酒。 纪滦阳喝得很快,一杯接一杯,领子和前襟被酒液浸湿。 林稚水喝得很慢,双手捧着酒杯,慢吞吞咽着酒水,等他喝完一杯,纪滦阳那边已经咕咚咚咽下去四五杯了。 我以前不姓纪。纪滦阳忽然说。 林稚水就认真听。 能让人连姓都改了的,肯定是大事。 我娘说,她是招赘的我爹,我应该姓夏,泱泱华夏的夏。我也不该叫纪滦阳,那个姓名是为了让我记住滦阳的一件往事,我本名夏珉,字宏璧。 夏珉 你不需要记这个,如果我失败了,这个名字用不上,会随我一起去阴间。 林稚水对此不置可否。 纪滦阳正要继续说下去,肚子冷不丁地叫了一声。林稚水眼中泛起笑意,翻箱倒柜找出还没吃完的肉干,抛过去给他,你多久没进食了? 昨晚到现在,只喝了小半碗水,哦,还有刚才喝的酒。纪滦阳微微皱起眉。 难受了吧?让你空腹喝酒。 纪滦阳拿起肉干在鼻子前嗅了嗅,一如既往分辨不出来这是什么肉,随意啃了两口,才说:反正死不了人。 他很快就把肉干吃完了,中途还喝了两杯酒水润喉。 接着说。我本姓夏,据我娘说,我家原来也是一大家族,后来逐渐没落了,但有幸得高祖看重,任为史官,我夏家一连八百年,代代如此,代代不结党营私,有男传男,有女便招赘。 后来,碰上了一些事什么事情,不好告诉你,会给你惹祸。总之,我们家被人盯上了,全家只有我娘,我舅舅,以及我六姥爷逃了出来,逃到滦阳,对,就是我名字里的滦阳,他们在那儿隐居。 纪滦阳明显是陷入了回忆之中,手无意识地拖拽着酒杯,陶瓷和木桌磨刮,发出折磨人的尖锐声。 他们在滦阳的住址,我六姥爷只告诉了他唯一的至交好友,他们是过命的交情,那好友为了夏家的事情四处奔走,差点入狱。所以,本来应该是瞒得死死的,谁也不能说,我六姥爷还是告诉了他。 这种FLAG让林稚水本能地心头一惊。听着就很有要出事的感觉。 你六姥爷和那好友说的时候,被人听了墙角? 纪滦阳笑了。是那种很讽刺,很薄凉的笑容。不,是那好友出卖了六姥爷。 林稚水按住他要倒酒的手,少喝点,离刚才胃疼连半柱香都没过去呢,还来?你说你这是图什么?图伤口迸裂,不治而亡后,仇人从梦中笑醒? 纪滦阳看着林稚水,骂了一句:你个烂好人。到底还是将手放离了酒杯。 没有酒喝,纪滦阳带着些微的醺意站起来,脚步踉跄地往外走,扒着门柱子回头看,你还坐那干什么? 林稚水慢半拍地起身,遥遥与纪滦阳对视,去哪? 你不是好奇我身上的伤是哪来的吗?我带你去现场看看。 然后,他们来到了一个比较远,但是能望见褚府大门的地方。 纪滦阳垂头把玩着袖箭,寒光在他指间闪烁,就是里面。我潜进去后,本来只差一点就成功了,被褚家家主褚天真发现,她喊来护卫,我一个人打不过,拼死杀出了一条路。 某面墙壁上依微窥见血色,斑斑点点滴了小段路,或许是其主人发现情况不对,怕被循着痕迹追上,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处理,血迹就不见了。 林稚水瞧着褚府的牌子,目光闪了闪,没有说话。 纪滦阳也不说话,只是盯着褚府,眼中恨意与怨气交织。良久,侧过头去,眼角似乎有些红。 林稚水别开眼,假装没有看到。 我六姥爷那么信他,我阿娘那么尊敬他,他倘若不愿蹚进夏家这浑水,装聋作哑便好,我们家也不需要他庇护。哪怕他一听说夏家余孽要偷跑,怕被牵连,立刻告官,阿娘说,他们也不会怨他,权当认清了他这个人,可是可是说得急了,纪滦阳喘不上气,强忍着不适,继续道:可是,他为何要和他们交流往来两年,在他们完全放下戒心,认为可以开始新人生时,猝不及防地去告密! 我六姥爷只比我阿娘大三岁,他那时候已经在滦阳认识了一个很好的姑娘,快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那王八蛋明明清楚这事,却还是痛下毒手!狼子野心的畜生!我六姥爷和舅舅都没能逃掉,唯有我阿娘,当时被藏在粪车的空桶里,偷偷逃出了城。 林稚水打量了褚府两眼,那个人是 纪滦阳咬着牙念出来:李、浑! 我绝不能原谅他还可以逍遥世间,我想杀了他,可惜技不如人,他有李、褚两家护着,我动不了他分毫! 纪滦阳的眼神从愤恨变成懊悔,是我学艺不精,假如我能学得更好 林稚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把人拉去还在营业的松鹤居,叫了饭菜,分了餐具,碰碰茶壶壁,确定是温的后倒上茶水,推到纪滦阳面前,暖暖胃。 纪滦阳红着眼睛:我要酒! 酒什么酒,小心给你喝个胃穿孔! 这时候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病名,不过反正这名字旁人一听就能懂意思,用不着林稚水多解释。 纪滦阳瞪他,然而少年眉目不动,眼眸明亮,好似秋后清雨,消去所有烦躁。纪滦阳到嘴边的话在舌尖回转了几圈,终究没有吐出来,只是捧起茶碗,闭眼仰头一饮而尽。少许茶水划过下巴,没进衣领,喝完后,茶碗一放,手背随意擦拭过下颔。 一碗清茶,愣是让他喝出了醇香烈酒的姿态。 林稚水平伸出手臂,握紧的拳头举到他眼前。迎着纪滦阳疑惑的目光,摊开,露出掌心一颗晶莹剔透的方冰糖。 纪滦阳微微挑眉。 林稚水弯了弯眼睛:茶水苦后回甘,还是没有冰糖甜。 你心情不好,吃点甜的。 纪滦阳瞅着那颗冰糖,好几息了,眼珠子都没转一下。到转了的时候,嘴角便也微不可查地勾了勾,拿起冰糖往嘴里一扔,咔嚓咔嚓地咀嚼。 林稚水想了想,既然暗杀不行,那你想过试一下别的办法吗? 别的办法?还能怎么别的办法?总不能报官吧?且不提李家和褚家的势力,官官相护,亲亲相隐,只说这事在律法上,也没有能判的罪。 人家只是把你们躲藏的地方卖出去,于情,自然可以指责,可于法,还真找不到任何一条判他的。甚至,如果夏家几人属于逃犯,律法还鼓励这种出卖的行为。 不过 林稚水敏锐察觉出:如果官府受理,你是可以报官的? 纪滦阳点头:我是以纪滦阳的身份去报官,又不是夏珉。而且,哪怕真的被发现是夏家遗脉也没关系,我们家那事比较特殊,具体的真不好跟你说,怕给你惹来祸事,反正我和阿娘的真实身份,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暴露了也无妨。 说着说着,纪滦阳陷入了沉思。 林稚水看出来他是有想法了,拿起筷子往空盘子里对平了一下,夹走桌上一块浸满蜜汁的鸡肉,由大火翻煎的肉块,油水与蜜液滋滋作响,在味蕾上跳跃时,没有分毫焦味。 吃了一两块,才等来纪滦阳的回神。 对方默默看向窗外。他们要了一个包厢,三楼,窗外不见高楼,天穹一览无余。然而纪滦阳还是把窗户关了起来,同时关在窗外的还有一楼门外市集,灯火通明的喧嚣。 林稚水。 林稚水抹了抹嘴,放好筷子,郑重地看着纪滦阳。 纪滦阳顿了一下,我饿了。他也拿起筷子,开始扒碗里的白米饭。 见他不想说,林稚水也不问,也低头吃饭。房里只余下筷子和碗碟轻微的碰撞声。然而,林稚水抬头时,十次总有四五次能撞见纪滦阳看他,不知道是不是烛火太盛了,他眼中的深色反而更加幽邃。 吃饭时,纪滦阳没有说话,一路回书院时,纪滦阳也没有说话,硬是把林稚水送到梦鹿斋西厢房房门口,纪滦阳依然没有说话。 他没进房,和林稚水道别后,往院子假山后面一屁股坐下去,下意识想摸酒,才突然想起来唯一那坛子酒送给林稚水了。倒是摸出来一小包烟草,回头看了看熄了灯的厢房,顾忌了一会儿,还是重新放回袖袋里。 然后,就听到头顶传来声音,纪兄,你在顾虑什么? 纪滦阳抬头,黑夜中看不太清晰林稚水的面容。只察觉一阵风从头上啸过,少年翻身跳下来,红衣在昏暗中随风而烈,如同将污秽彻彻底底焚烧干净的火焰。 有一个办法纪滦阳哑着声说。 什么办法? 纪滦阳没接话茬,只是盯着少年,林稚水。 他问:我有不平事,你可还有剑? 当日恨妖城中的少年,能逆着光影,桃花眼里藏着莹亮的阳光,抱着一往无前的勇气,去冲击这人世间所有的龌鹾,可是,如今他功成名就了,十七岁的郡公,风姿卓绝,倾尽了天底下的灵气 那个少年,那个双眼剔透如明镜的少年,那个说着这样不对,就敢冲进公堂,放声不平的少年,他现在什么都有了,权势,地位,世人的崇敬与爱戴。李家与他交好,褚家是和他同一阶级的豪门,他还愿意去得罪权贵,打碎不公吗? 你之前迟疑不定,就是为了这个?林稚水诧异,不解,他的表情充斥了困惑,仿佛在说:天底下居然还可以有这个问题? 我的剑 少年按着腰间的青莲剑,稀稀疏疏的星光在他身上斑驳,温柔地勾勒出英俊挺拔的身姿轮廓。 不是一直都在吗? 第125章 生死决斗 这件事, 林稚水管了。他没有问纪滦阳想到了什么办法,也没想过这事会不会对他的名誉有损害,他只是拔|出了腰间剑。 剑, 在此。 我有不平事,你可有剑? 剑, 在此。 纪滦阳笑得很开怀。也没辜负林稚水的信任,让他去做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 早听说林兄洞若观火, 一点蛛丝马迹也能够让你挖掘出真相,那褚贞的事情皇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你想让我帮你查什么? 查纪滦阳算了算时间,三十一年前, 李浑出卖夏家的事情。我需要证明我和李浑有私仇,他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然后, 我就可以去官府登记, 再光明正大邀请他进行生死斗。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林稚水记得自己那天见到李浑,他被酒和赌挖空了身体,少时学来的一身剑术只怕也去了七七八八, 比斗的胜者, 反正不会是李浑。 纪滦阳拿白棉布擦着锋利的袖箭,半垂着脑袋, 呲出雪亮亮的一口牙。 你先回去休息, 让我琢磨一下。三十多年前的事, 有些难办。林稚水飞快地运转着脑子,还拉了文字世界的老伙计们一起集思广益。 岂止有些难办, 时间久远,哪怕当年留下什么证据,如今恐怕早就化为飞灰了。 嬴政瞅着他们讨论了半天, 快把自己种进阴影里当蘑菇了,这才疑惑地问:那纪姓小子要的是手刃仇人,朕借他一些兵不就行了? 林稚水挠挠头,之前还可以,但是现在纪兄看上去更想让李浑身败名裂。 通俗点,名要,命也要。 嬴政不悦:多事。 林稚水笑道:还是陛下您会心疼人,好歹我心里有底了,如实在想不出来,就用这个办法! 想了一宿,吴用给他支了个招,李家那姑娘不是给了你一个信物,让你可以动用她在皇城留下的势力吗?你试着让他们去滦阳,夏家隐居的地方看一看,问一下街坊邻居,说不准会有些收获。 林稚水心知这些年月久远的事情,就得耐下心来慢慢磨,第二天就去找了王轻的人,请他们快马加鞭去一趟滦阳。然后对纪滦阳道:你耐心等等,如有眉目了,我就跟你说。 纪滦阳点点头,我不急,你放心,我和我娘等了也不止一两年了,不差这几个月。 十五天后,王轻的人回来了,同时带回来的,还有几位老人,据说都是当年的目击者。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1 纪滦阳懵了,什么?这事当年还有目击者? 总不能李浑一个出卖朋友的人,当年还耀武扬威地从大门进去,好好耍一把威风吧? 一问,还真是这样。分开问的人,说的话不一样,但是表达的意思都差不多 三十一年前,滦阳,一群兵士骑着快马冲进城里,马蹄声轰隆,却非常整齐划一,绝对是训练有素的无双精锐。 据夏家当时的邻居说,那些骑兵径直冲到了夏家门外,领头的人把手势一打,身后百余人竟齐刷刷停住了马。如此威风的画面,足足让他们记在脑海里三十年。 一位老翁说:俺记得咧,夏家的郎君站出来,骂那领头的军爷是小人,当时叫了他名字,就是什么什么浑。 李浑? 哎!对!小伙儿你怎么知道的? 老爷子,如现在让你认人,你能认得出来吗? 怎么可能认得出来喽,都三十年了,俺能记得那名儿也是因为俺家小子刚出生! 嗯?关你儿子什么事? 当然关事!军爷啊,多威风,俺就想,俺儿子以后也要长个将军肚,当个大将军,俺就给他起名浑,可惜俺家不姓李,肯定是因为差了这一点,老天爷不认账,你别笑,小伙子,人有时候就是差了一点儿运道,不然俺大儿早就成将军喽! 林稚水和这些人随便聊了几句,确定他们能当人证后,转头就去问纪滦阳:你怎么没跟我说,这事儿还扯上了朝廷?你家究竟是惹了什么事? 是三十年前和朝廷有关,现在的朝廷不会管,我就没和你说。纪滦阳顿了顿,主要是,我家惹的事情,是大事,谁沾手都要脱层皮,我尽力回避着你了解三十年前那事,就是不想你出事,一时间没想起来要告诉你这事牵扯了朝廷,抱歉。 纪滦阳补充说:如仅仅是查李浑出卖我家的事情,朝廷就不会针对你。 林稚水点点头,随手给他递了个鼓槌,去衙门吧。 衙门门口那个鼓,有专门的鼓槌,当然不需要纪滦阳自备。他领悟了林稚水的意思后,穿上一身素白的丧服,额头扎了白布条,去了衙门口。 咚 咚咚 青年用力敲着,阳光洒在他瞳中,仿若奋然燃起灼热金焰。这把火藏了三十多年,从夏小姐那儿传到他身上,随着鼓声阵阵,撞出眼底激烈的火花。 在被迎进去后,他说:我要登记仇人姓名。 我的仇人,是如今褚家家主的丈夫,李家第三子,李浑。 怕官府带不走李浑,林稚水也跟着去了。官兵们推开褚家大门,没有找到李浑,问过人后,又转而去了赌场。 他们手里的刀半出鞘,随着快步走动,流转着银光,好似触手可及的银河,闪耀着明亮的光芒。 褚家撑着屋檐的石柱是大红色,平日似火的朱红,今天仿佛沉了血色,上边来不及刷平整的痕迹,好似斑驳血痕,顺着柱身缓缓流下,凝成小小凸起的半水滴型油漆。 褚天真站在红柱子前。 她当然想要阻止,但是林稚水拿出了皇帝给他的玉牌,这玩意除了自由进出皇宫外,还能充当狐假虎威的凭证。于是,她只能看着官兵们问出李浑去处后,冲出了褚府。 就像是夏日的蚊蝇,闻到味儿后,一股脑嗡嗡嗡地涌出。 褚天真唇角扯出嘲讽的笑容,充斥着恶意地想。 她又看到了红衣的少年,坐在高高的墙上,摆荡着双腿。对方发现她看过来时,还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褚天真缓缓握紧了拳头。 林稚水正在注视着列队离去的官兵,就听到向他走过来的脚步声。垂头看去,褚家那位女家主眉锋深高,便使得双眼尤其深邃,望向人时,分外寒冽慑魂。 林稚水。她说,你毁了我儿子还不够,还要毁了我丈夫吗? * 李浑被拉到公堂上时,一身擦不干净的酒渍,身上衣服与污泥同色,他整个人也是醉如烂泥。 府官问他,纪家人状告他害了纪家,可认?李浑便只是掀了掀眼皮,瞅着纪滦阳笑,似乎醉得不成样子,而一个醉鬼,是没办法做出反应的。 纪滦阳抱着自己的袖箭站在一旁,看也不看他,只是一根根地数着袖箭的存货。 府官瞧着这奇奇怪怪的原告和被告,额角一跳一跳的,可看到门边倚着墙站的林稚水,府官脸上流露出些许敬畏,挥了挥手,又叫官差把证人带上来,顺带再给李浑灌一次醒酒汤。 一碗醒酒汤吐出来大半碗,李浑依然醉醺醺的,被扶着靠墙坐,脑袋一点一点,似乎随时可以睡过去。 府官听完证词后,叹了一口气,李公对此可有异议? 李浑打了个酒嗝,没说话。 纪滦阳抬了抬眼皮,等他酒醒再问吧,免得别人觉得我是趁他醉酒不清醒,强行认的仇人。 没有新的酒,李浑酣睡好几个时辰,便是酒醒了。府官又问了一遍话,李浑哈欠连天,揉了揉眼睛,漫不经心地:是我干的,我亲自告的密,领的兵,你是夏家那个小姑娘的儿子?可惜,当年夏家提前收到消息,让她跑了。然,竟弄出了你这么个孽种。 一枚袖箭划过李浑脸颊,快而无声,长长的箭影拉在地上,在袖箭撞墙弹落后,箭影咻地缩回成小点,寂静停住。 纪滦阳面无表情地从李浑身边走过,弯腰将袖箭回收。 李浑瑟瑟发抖,扭头冲府官嚷:你不管管他?他公然在堂上动手,明明是想杀了我!我要是死了,李家和褚家,绝不会放过你! 可是府官欲言又止。 不阻止,顶多是李家和褚家对我不满,阻止了,那就是清河郡公对我不满了啊!清河郡公稍微对外表露一下,我第二天来上班,就能看到被粪肥砸满的大门你信不信! 纪滦阳望向府官,他自认了是我的仇人,那么,府官大人请登记一下。我欲与他进行生死斗。 李浑脸色大变,生死斗?! 纪滦阳凉凉地看着他,是啊,生死斗,要么你死,要么我死。 李浑捂着耳朵,拼命摇头:不行!我才不和你斗,我会死的,我一定会死的! 由不得你!纪滦阳强硬地打断了李浑的话,袖箭夹到了指间,李浑,我们家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三十一年了! 第126章 从容自尽 我感觉不太对。包公忽然说, 我感觉,李浑不是个奸恶之徒。 包公生前极少用我感觉三字,他都是凭证据说话, 然而,自从开了阴阳眼, 以及被赋予其他特殊能力后尤其是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辨忠奸, 他从此对于判断真话假话、好人坏人, 有了神一般的直觉。 林稚水拧眉,认真地盯着李浑,这一看, 果然看出来不对劲。 包待制,你看看, 他在地上打滚避开纪滦阳的攻击时, 是不是看似慌手慌脚,走投无路,实际上很有章法? 包公盯着李浑看了片刻, 眼睛微微睁大, 不错。他莫不是在麻痹纪郎君,好能趁纪郎君小觑他时, 暴起, 杀了纪郎君? 试一试就知道了, 不过,不能由我试。林稚水眼神闪了闪, 展大侠,你穿着官服去攻击纪兄,攻他要害!不用担心, 医圣前辈作为英魂的能力还在,可保纪兄不死。 展昭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大红官服,好。也没用巨阙,毕竟那就是李家的东西,万一被李浑发现他们是在做戏呢。 白玉堂扔了自己手里的大刀给展昭。 展昭出来后,猫儿般轻手轻脚蹿上房梁,耐心地望着下方战况基本上是一个人进攻,另外那个不停驴打滚,看似手忙脚乱地应对。在守到纪滦阳一处破绽后,擦亮的钢刀毫不留情地砍向他的要害。 雪光锃过了李浑的眼,他瞳孔紧缩,忽地向纪滦阳扑过去,袖箭噗一声扎进了他胸前,撕开血肉,似乎卡进了骨里。李浑眼皮都没动一下,带着纪滦阳一倒,钢刀从他们身侧划过,被割断的乌发唿地飞散,随着风零零散散落到地上。 展昭反手收刀,一身官服衬得他精神奕奕。 本朝的官服延续了展昭所在朝代的制式,粗略一看,大多数人都会以为展昭是本朝朝廷的人。 纪滦阳懒得管朝廷的人为什么要攻击自己,他把插|进李浑胸骨的袖箭拔|出来,血液烫湿了纪滦阳的脸。 怎么?难道你对出卖兄弟还是心中有愧,现在想要赎罪?纪滦阳随手抹开血珠,讥讽道。 李浑却是看着展昭,看着他红色的官袍,谁派你来的?这个时候,他一点也不醉了,也不懦弱可笑,那些东西仿佛是幻觉,从他身上消失得无影无踪。谁派你来的?!他沉声,声音压着怒火。 展昭收到林稚水的暗示,温雅地笑了笑,李郎何必明知故问? 陛下李浑失口,顿了顿,他还惦记着也是,他确实该惦记着那事。 虽然李浑改口极快,公堂上的人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府官恨不得把耳朵割下来,证明自己没听过这事。他迅速起身,你们两家的事,本府就不掺和了。飞也似地离开,那些官差也跟着退走,留下大堂给他们自由发挥。 纪滦阳面无表情:他确实该惦记那事,但是,和你出卖我们家有关系吗?我太姥爷没有怪他,我和我娘尊行长辈的话,可你不一样,我们家何时欠了你 他啪地把袖箭摔在地上,嗓子几乎破音:啊?我夏家何时欠了你!我六姥爷待你如亲兄弟,那等要命的大事都告诉了你,将一颗真心生生掏出来给你,你是怎么对他的?!你带着人去把他们抓了!逼得他们撞柱而亡,李浑,你还真是个混蛋,你还有没有良心! 常年醉鬼,使李浑的双眼略显浑浊,在纪滦阳的质问下,他一声不吭,腐朽灰败得仿佛要死去了。 展昭眉毛一抖,脑海里响起林稚水的声音后,微不可查地瞧了他一眼,然后,摆出一副冷酷无情的样子,纪公子,或者本官该称你为夏公子?随本官进宫一趟吧,陛下要见你。 纪滦阳却愤然:你回去告诉他,我纪滦阳和夏家诸位先辈的选择一样,那是他们用生命维护的东西,我绝不会为了苟活就交给他! 微顿后,纪滦阳语气稍缓,他既然这么多年都没有大肆追查夏家遗脉的下落,想来也是放下了,还请这位官爷转告他,莫要再执着了,他当了三十多年的好皇帝,不要因为这事,让自己在史书上落个晚年昏庸的记载,如果是这样,我夏家先辈们,就白死了啊。 展昭公事公办地举起了刀,还请纪公子莫要为难本官了,还是和本官走一趟吧,这些话,请您面圣时,亲自告与圣人。三两下就押住了纪滦阳,扭着他的手,把人往外带去。 李浑:住手!他摸到腰间,似乎是想要去拔剑,然而,浑身明显的僵住了。 他已经许久没有佩剑了,剑术也早就生疏了,现在哪怕真给他一柄剑,只怕被酒水掏空的身子,根本就挥舞不起来。 李浑猛然扭头看向林稚水,他不是你兄弟吗!去帮他啊! 林稚水佯装困惑地歪头,圣上是明君,必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我要是袭官,反而会把事情变得更糟。 这事不一样!眼看着纪滦阳已经被押着消失在视野中。李浑急了,当今确实是明君,但是明君也会有私心,人都会有私心,更会因为这些私心蛊惑了清明,脑子昏沉犯下恶行。等他清醒发现不对时,已经晚了! 林稚水摇摇头,你是纪兄的仇人,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暗中使坏,想要让夏家绝后。 我李浑语塞,他张张嘴想说什么,可又似乎有所顾及。直勾勾地盯着衙门门口,已不再明亮的双眼忽地流出两行浑浊的泪水,清河郡公,我问你,如果我给你一样东西,皇帝向你要,你能保证不论如何都不交出去吗? 林稚水谨慎地瞧着他,首先,我得知道是什么东西。 李浑想要说话,遽然剧烈咳嗽,咳得上半身弯成弓,胸口的伤处汩汩涌血,林稚水随手掏出止血的金疮药,能自己上药吗? 李浑点点头,接过药,将衣襟一扯,露出有血洞的胸膛。你还记得国师和你说过,不要把春笔也就是你从妖族那儿夺来的那支碧玉笔告诉任何人吗? 记得。 那是我告诉国师的。 林稚水努力控制着表情,不让自己露出我早就知道了的神态。 李浑并未注意到,只自顾自说:春笔本为春秋笔的一部分,另有一支秋笔,那支秋笔本是夏家的传家宝,如今正在我处。 这话说的 接到林稚水犹疑的视线,李浑立刻反应过来:不是我强取豪夺! 是李浑深吸了一口气,接下来我说的,你可能会觉得匪夷所思,但是,夏家那边也知道一部分真相,你可以去问那孩子。 林稚水默默点头。 李浑:这事,要从当今说起。当今一直无子,都说是他无子女缘,其实不是,而是他年轻时外出赈灾,不慎被妖族伤了根。 林稚水懵了两秒,才理解这话的意思。而李浑赶时间,只停顿了这么一小会给林稚水消化,又立刻道:当今把这事瞒得死死的,先帝又只有当今一个儿子,只能传位于他。离赈灾那年过去两年后,那时已登基的当今,意外从史官那儿得知秋笔的存在,他大喜过望,意图用秋笔修改过去,提前将那妖族杀死,如此,他就不会受伤了。 这林稚水本想说这是好事啊,可看李浑的表情,选择了更稳妥的问法:这可是有哪里不妥?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1 李浑苦笑:秋笔用法苛刻,具体说也说不明白,我就直接说结果了。当时的史官夏安民听完当今的要求后,也愿意为了此事动用秋笔,然而,太久远的事情,他们修改不了,仅能改动那妖族比较近的一场死劫,正是当今去赈灾的那次灾难。 灾难? 那是一场地动,好在地龙翻身的动静不是太大,百姓们多有逃出。那妖族是正好经过那地,受了地动的影响,得了不小的伤,只能够留在原处休养。撞见还是皇太子的当今,欲要杀他求取功劳,反而被护卫们杀死。 尽管护卫们尽力守卫,还是让当今被伤到了? 对。所以,想要改掉此事,就得让那妖族不经过那处地方,或者直接死在那场地动中。夏公不清楚那妖族为何会经过那儿,没法从源头修改,他将此事告知了当今,直言无法改动,然而,当今却说 李浑提高了音量,他说,既然如此,那就让地龙翻身时动静更大些,大到直接砸死妖族,就可修改过去了。 林稚水眼眸一凝,轻声说:可这样,那地方的人,亦会死伤无数。 不错,夏公便是如此和当今说的。李浑眼中的泪珠扑簌簌地往下掉,掉到最底,晕在深色的衣衫上,好似滴答进沉沉的深渊,无力溅起波澜。当今那时候正是少年天子,登基不过五年,正是春风得意,少年人如何能容忍自己有疾,当时大殿里无有他人,也不知道他和夏公争论了什么,总归是要强征秋笔,夏公夏公为了那一地百姓,也为了当今的清名,便一头撞死在殿柱前。 可夏公以死明心,比起当头棒喝,在得志的帝王面前,更像是以死相逼,哪家大权在握的皇帝能容忍这个呢?他气坏了,又叫来夏公的胞弟与亲女,质问他们为人臣子可是如此当的?不为君王分忧,反而逼着君王按臣子的要求做事。夏公胞弟听完前因后果,问了一遍当今是否还坚持使用秋笔,当今应是,他便厉声:古今为君者,荼毒百姓,是谓不圣,秦不改,乃至二世而亡,陛下倘不自悟,莫是欲应《阿房宫赋》,哀之而不鉴之乎? 遂,触柱而亡。 当今赫然大怒,又看向夏公之女,问他:卿家得春秋,记史,可记了自己寿数几何?夏公之女不慌不忙,褪官帽,去官服,言:命尽今日。 从容自尽。 作者有话要说: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辨忠奸 九三年电视剧《包青天》的主题曲 第127章 明君之错 林稚水面有触动。想到纪滦阳说不想他去淌他家的浑水, 再想到夏家最后只剩下孤儿寡母,僾然之间,窥到了后续。 李浑接下来的话也印证了他的猜测。暴怒的帝王是没有理智的, 偏偏夏家又是满家子硬骨头毕竟记史的,就是得硬气, 帝王好的要记,坏的也要记, 不硬气的史官, 那岂不是奔着给帝王改史去的? 总之,夏家一个走委婉相劝,徐徐图之路线都没有, 要么上来就梗着脖子骂昏君,要么就要秋笔没有, 要命一条一头撞死, 到最后,只有纪滦阳那六姥爷带着夏家最小的那对儿女,抱着秋笔偷偷逃走。 逃走也不是为了保命, 而是为了带秋笔离开。 他走之前, 只告诉了我他们隐居的地点。他怕,怕当今找到他们, 找回秋笔, 长辈白白丧命, 还连累了一地百姓。辗转难眠两年后,他求我 他说知道这样对不起我, 他还是求我,把秋笔拿走,然后, 去陛下面前告密,带着陛下的亲信去逮捕他。夏家娘子出逃,陛下只会疑心秋笔在他那儿,又或者疑心我那好友另外将其藏起来,是万万不会想到秋笔在一个叛徒,一个出卖朋友的小人手中这事,只有我和我那好友知晓,夏家小娘不清楚,夏家最新一代的小子也不会清楚。 如此,哪怕皇帝找到了他们,也不会知道秋笔去了哪里。 天色没有暗,公堂上什么都看得清,也包括了李浑眼角的皱纹以及两鬓丛生的白发。 他将秋笔一藏,佯装酒囊饭袋,就是装了三十三年。 你把秋笔拿走,你能写出那样的一本书,我信你的仁义,绝不会贵君而轻民。你拿秋笔去见陛下,陛下知道秋笔在你这儿,自然会放了夏家人他叫什么名字? 纪滦阳。 记住滦阳?是个好名字。李浑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我快死了,只是不能现在死,他要是想杀我,我会逃,但是他如果愿意,今年之内,临死之前,我会去找他,让他手刃我 熟悉的声音传来,谁稀罕! 李浑一侧头,登时惊了魂,四肢并用地爬起来,纪、纪滦阳! 纪滦阳站在大门口,磨着后槽牙恨恨地咬出字来:你当谁稀罕? 他踩着地板,一步步走近李浑,血从捏紧的拳头里渗出来,慢慢往外滴,很好,你们高贵,你们无辜,你们谋划好了一切,还让我娘可以活命,不错,很不错! 我李浑六神无主,舌头好像一下子变得粗大沉重,压在嘴里说不出话来。 纪滦阳环顾了一圈公堂,脚尖挑起一根遗落的杀威棒,挑到手里掂了掂,又向林稚水借了他的青莲剑,忽诸往李浑那边一扔,眼瞅着李浑手忙脚乱地接住,才厉喝:向着我,攻过来。 纪 杀威棒用力在地上一砸,咚地一声震响。攻过来! 李浑沉默了一下,竟是动作十分笨拙地握起了剑。 纪滦阳: 李浑向他走过去,似乎想要尽量放轻脚步,可那身形还是再无灵敏,步履声沉重。 如果现在让他去参加九灵盛宴不,如果现在让他去边关剿妖匪,他只怕连一个妖头也收不走。 林稚水有些难受,纪滦阳也是声音沙哑:你多久没握剑了? 李浑甚至想都不用想,三十三年四个月十七天。 纪滦阳:为什么不练剑?保守秘密又不耽误练剑。 李浑缓慢地眨动眼睛,一个天才会受人关注,但是,一个酒鬼赌徒不会,他们只会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乃至眼不见为净。 如果说,出卖朋友的印象出现在皇帝心中,他心中对李浑的怀疑只有一成,在李浑过得一塌糊涂后,心中的怀疑就是一成都不剩了。 没有人会多想。李浑给纪滦阳数,登天路失利,被退学,打赢了新任斋主却依旧不允许回归书院,出卖朋友唔,这个除了皇帝,没人知道,入赘,桩桩件件,我撑不住,是很合理的事情。 纪滦阳在大堂上走来走去,像是怒火中烧却没办法发泄的小狮子,咬牙切齿,握棒子的手松了紧,紧了松,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堂一阵阵回荡。 珰 杀威棒裹着他流出的血液,破开了公堂的地砖。纪滦阳喘着粗气,双手一松,棍子倒在了地上,滚了好几圈。你为什么说自己快死了? 李浑轻轻摇头,我不能说。 林稚水听到了纪滦阳愈发急促的呼吸声,他猜,纪滦阳的神经此刻已经紧绷成钢丝。 纪滦阳想要发泄,想要怒吼,可他能对谁发泄呢?与此事毫无关系的林稚水?不知真相的母亲?被好友拜托后,毫不犹豫保守秘密三十多年的李浑?还是什么也不说,筹划了这一切的六姥爷? 而李浑又来一句我不能说,岂不是在火上浇油?什么都不能说,等真相大白时,那被卷入其中的人又怎么办? 可偏偏从纪滦阳扔掉杀威棒那一刻,只怕他已经对李浑怪不起来了。 林稚水想说些什么。 他认真想了一下如果是自己碰到这事会有的行为。 如果是他 林稚水毫无征兆地叫了一声:纪兄! 纪滦阳慢慢地把他的脑袋转过来,面向着林稚水,一句话也没说。 纪滦阳。林稚水叫着他的名字,极为认真地问:你怪皇帝吗? 李浑瞳孔紧缩,林林郡公,不要乱说话! 纪滦阳站在那儿,直愣愣地望着林稚水,什么? 林稚水便又说了一遍自己的问话,中气十足,没有半分顾及。 纪滦阳抿了抿唇,我外曾祖父,我曾祖父,以及夏家所有的,我的长辈们,他们留过话出来,他们没有怪陛下,甚至,我六姥爷也多次和我母亲说,其实是他们用错了方法,可等发现的时候,陛下已经被夏家架了起来。谁被逼着做事都会暴怒,更何况说一不二的帝皇,那时候让夏家认错,软身段去哄陛下放弃,已经晚了,一步错步步错,夏家唯有以人命和鲜血来唤醒君王的良知。 那染血的柱子,那头破血流的尸体李浑有一段时间曾经想过,如果是自己,能不能一点迟疑都没有就撞上去。 大概能让夏家满门忠良欣慰的是,皇帝一生只做过那一件错事,从那之后,他一直以明君来要求自己。 林稚水听完纪滦阳的诉说,只是问他:那你呢?你怪皇帝吗? 纪滦阳呆呆的,没有说话。 他做错了事,对吧?但是,他至今没有道歉,夏家,除了你们,至今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纪滦阳垂下眼睑,皇帝可以觉得对不住臣子,可以补偿他们,却绝不会,也不能认错。 这是从古至今的道理。 那你想要他道歉吗? 纪滦阳似乎有点不太明白林稚水的想法,皇帝是不可能道歉的。 林稚水固执地问:你想吗? 纪滦阳: 你真的不想吗? 想。 好。 你要去哪? 林稚水从李浑手里接过青莲剑,回头冲纪滦阳举了举剑,你不是问我,我的剑还在不在吗? 少年笑道:我的答案,和之前的一样。 他迈步出了衙门,纪滦阳才确定了之前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敢确定的事情 林稚水,要去让皇帝给夏家道歉。 那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啊 那是一件多么异想天开,让旁观者发笑的事啊 纪滦阳却笑不出来。 他有点想哭。 李浑双眼发直地看着走远的少年,在日光下拖得长长的影子,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知道。纪滦阳说,他一直都很清楚,他在做自己认为是正确的事情。 他转头凝视着李浑,却迎上了李浑惊诧的目光。 纪滦阳眨了眨眼睛,睫毛湿润沉重,他这才后知后觉地伸手去摸,指尖处,是一滴晶莹的泪珠。 * 明博进宫了。 他妹妹是皇帝的宫妃之一,然而这次她娘进宫去看妹妹,却吓了一大跳。他妹妹身上和头发上的清雅熏香味没有了,脸上也不再涂脂抹粉,眉毛倒是有细细描画,但是缺了口脂。而身上原本鲜艳的绸衣换成了素色衣衫,没有任何配饰,衣服不再曳地,帷帐也没了绣花。 活脱脱的失宠模样。 幸好问过之后得知,整个后宫都是这样,就连皇帝自己,也消减了用度。 明母回家后,忧心忡忡地对明博说:儿啊,你要不要问一下陛下,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想修建宫殿,但是内库没银钱了?还是说陛下知道有大灾即将出现,省吃俭用,好支援国库? 明博想不出来,于是一拍脑袋,决定去问皇帝。 皇帝就把林稚水关于英灵殿的规划和印书的想法跟明博说一声,明博盯着皇帝桌面户部呈上来的相关支出花费,瞅着那巨大的花销,浑身冷汗。 何止皇帝要勒紧裤腰带,如果明天上朝,皇帝把它们并列为第一要事,恐怕朝堂上上下下,都要勒紧裤腰带,直到这两件事完成。 当然,这种好事,他举双手双脚赞成。在表明自己打算捐几万两银子进国库后,明博又很有职场技巧地开始夸顶头上司了:陛下真是明君,不少帝皇在需要钱财时,都是选择剥削百姓,唯有陛下您,爱民如子,剥削的是自己和后宫。 漫长的沉默。沉默到明博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皇帝起了身,站在一根红漆柱子前,手指轻轻地抚摸。明博隐约记得,许久之前,这殿里的柱子应该雕龙画凤,上了金粉的。 渊匠。皇帝背对着明博,称呼他的字,你做错过事吗? 第128章 百城不换 那是肯定的,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我也做过。皇帝闭上了眼睛,那是一件很严重的错事, 我这一生都在后悔,而它无时无刻不在鞭策我, 耳提面命我,要当一个好皇帝, 要爱惜自己的子民, 要记住皇帝永远要把百姓放在私利之上。 明博有些惊愕。 皇帝这三十年来做事无可挑剔,灾年免税,轻徭薄赋, 选用廉吏,以仁义治国, 使百姓安居乐业。他实在无法想象, 这一切的基础,居然是源自于一件错事? 那是什么样的错事? 明博很好奇,但是他不敢问。 内侍走进来, 陛下, 清河郡公求见。 皇帝:请他进来。 内侍要出去,明博拱拱手, 臣告退。也跟了出去, 和林稚水打了个照面, 双方都点头示意,交错而过。 明博绝没有想到, 他连皇宫大门都还没有出,就收到了清河郡公触怒皇帝,即将被打入大牢的消息。他深吸一口气, 赶忙往回疾走,一见到皇帝当即撩袍下跪,陛下,三思啊!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1 皇帝大力拔掉桌上的非易碎品,这时候他还记得自己要省钱,那些瓷器,一个被用来撒气的都没有。 三思?皇帝怒道,明博!你来说说,朕对那小子还不够好吗!朕连自由出入宫廷的牌子都给了他,他却不顾朕的心情,数次顶撞朕,朕都跟他说,朕知错了,朕会给补偿,他非要朕当面致歉,天底下哪有皇帝给臣子道歉的! 陛下,您也说了,那是个小子,他还小,尚不懂上下尊卑,您就别和小孩子置气了。关入大牢里是万万不可啊,他是我们的大功臣,他肩负着人族的希望啊! 朕是因为上下尊卑吗!朕是气他一点情分也不念,朕自认对他不薄,他为了一些陈年往事,逮着朕的错处就得理不饶人!他一说,朕就坦然朕的错误,还说了,愿意给补偿,他还不依不饶! 就该关他一关!皇帝还在气头上,传朕的指令,谁也不许求情! 是。 明博黯然退下,去天牢里探望了林稚水,劝他:你就服个软吧,都说老小孩,陛下如今年纪大了,喜欢感情用事,你也读史,该知道历史上很多明君,年老后都是什么模样,汉武的巫蛊之祸,玄宗的安史之乱,他还肯讲道理实属万幸,只要你先低头认个错 林稚水早就在牢里找了个舒坦的位置懒洋洋地坐着了,虽说皇帝把他关进来,却也没折辱他,什么手铐枷锁都没有,牢头还热情地帮他找了个最干净的牢房。 正是因为这样,我更不能认错。林稚水说,我知道他是个好皇帝,可正是为了感念他的恩德,这时候才不能顺着他。错了就是错了,认错确实很难堪,很羞耻,但是,他需要去做。 夏家也需要这个。 明博被林稚水的话泼了个透心凉,眉骨一下一下地跳,你就当哄哄他 林稚水摇头,有的事情可以退,有的事情不能退。他看出来明博有多头疼,便笑了笑,明大家,你能帮我去我的厢房里,把我床头暗格中放的雕像连同刻刀一并拿来吗?那个雕像只差一点就刻完了,是青莲剑仙的塑像。 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玩雕刻?你能雕出个真的青莲剑仙,教训陛下吗! 这小子真的是一点都不担心会不会出事!明博揉了揉眉心,去帮林稚水将雕像和刻刀拿来,就见这人立刻低下头专心去雕刻,仿佛这里不是牢房,而是一处舒服的客栈。 * 听说林稚水被关进牢里时,李浑满脸写着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当时就该硬拉着,不能让他去!夏家刚出事那会儿,我收到风声,仗着李家做后盾去请求陛下不要再一意孤行下去,都被从书院里赶出去了,别说他现在还可以精准戳中陛下的肺管子! 一回头,就见到纪滦阳在检查自己的武器。 你想做什么!你别乱来! 纪滦阳没有愤怒,也没有不知所措,他平静地,克制着冲动地说:我乱不乱来,就要看皇帝乱不乱来了。 李浑的思维从来没有一刻如此清晰过,不慌,你如果准备搞什么劫狱或者弑君,那才是把林稚水往死路上逼,我先回李家,再回一趟褚家,还有各大名士那儿,他们都欣赏林稚水,由他们一同去劝说,给陛下台阶,很快就能把人放出来了。 纪滦阳想了想,那我去书院一趟。 林稚水在他的同窗里边,有着极大的名气,甚至先生们也都交口称赞,倘若能让他们联名上书,不说能不能放出来,至少皇帝会不敢轻举妄动。 两人分头行动,很快,便是四方云集。 什么?林稚水被关起来了?快,速速取我衣袍来,我要进宫! 哎呀,陛下他糊涂啊,怎么可以如此寒了忠臣的心,只要不是谋反的大罪,以林稚水的功劳,什么不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快快快,我要进宫,必须拦着陛下! 林师弟被抓了?陛下这般肆意妄为,莫不是要行桀纣之事! 诸位,林兄此刻身陷大牢,正需要我们为他奔走,我欲上书陛下,晓之以利弊,不知兄长们以为何? 同书,同书! 学子们纷纷挥洒所能,他们再怎么说也是从全国拼出来的三百人,文采脑力都在线,一个个引经据典,用词辛辣 《礼记》有云:尧舜率天下以仁,而民从之。桀纣率天下以暴,而民从之。陛下欲学桀纣而非尧舜焉? 国其兴乎!是宜其君勿施所恶,则诸才为之驱矣!故汉祖而有天下,而霸王不有天下! 人心若美玉,毁之宜,修之难!陛下三思啊! 望陛下三思! 学子们抱着一份份陈言,才出书院,就被百姓们团团围住,也不知是谁泄露的信息,他们七嘴八舌地问:林公被陛下关起来了?是不是真的? 陛下为什么要那么做,林公是老天爷用雷也杀不死的人啊,他肯定是老天爷派来人间的使者,怎么可以对他不好呢! 林公把书印了几份,先在大伙儿之间放行了,说是看看效果,那些图我都看了,他是好人,十世的善人,佛陀菩萨的化身,我种了一辈子的地,也没想到里面能有那么多门道,陛下逼死林公,就是要逼死我们啊! 你们是要去见陛下吗?能不能帮我带句话 我们不能没有林公! 来的有农民,大手龟裂,表情迷惘,不知所措。 来的有小贩,眼中闪动精光,拿了笔,招呼人们写万民伞。 来的有伤者,按照书里说的吊着胳膊,嘴角急出燎泡。 底层百姓们不懂什么大道理,他们只知道,林稚水书里画的图,对他们很有用,林公是个大善人。 会写自己名字的在万民伞的伞面上,认认真真写好自己的名字,不会写字的手指按上红泥,用力往上面一按,泪眼婆娑地请求学子们,一定要把林公带回来啊! 他们一部分来求学子,另一部分居然堵去了大牢门口,从林稚水书成到如今,足足有十七天了,该发酵的早已发酵完,百姓们都知道有那么一个高义的林公,将他所见所闻所知整理出来,无私地贡献给他们。 这么一个好人 你们!你们怎么能够把好人关起来,把那么多坏人留在外面呢! 一排老人杵着拐杖,在牢门口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说一句,拐杖笃一下,狱卒都懵了,连忙请教廷尉,这要怎么办? 他们堵在门口,但是也没做什么,这也不能都抓进去啊! 赶走吧 说这句话的狱卒立刻被同僚拍了脑袋,你是不是傻的?他们年纪那么大,我们碰一下衣角,他们往地上一趟,撒泼耍赖,说你对他们动粗,那真是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还没商量出什么呢,一群小孩子拿着小石头冲过来,噼里啪啦就往墙上门上砸,叫嚣着放人,一看就知道背后有人指使,就是不砸人。不伤人,顶多就是小孩子们顽皮,法不责众。 但是,今天能砸门,说不定哪天忍不住,就砸人了。看外面乌泱泱的人群,他们这群在民众眼中助纣为虐的狱卒,恐怕会被砸死 廷尉也头疼,只好先让下属顶住,小跑到牢里,把事情给林稚水一说,林公,您看 林稚水本来靠着墙坐,双腿伸开,懒懒散散地随意摊在地上,听完廷尉的诉说,心里顿时一暖。 他写这个,也不是为了获得感激,可是,谁会想自己帮的人是一群白眼狼呢? 廷尉若是放心,可否让我出去与他们说一声? 好好好,我们当然放心,林公请! 大锁咔嚓一声打开,廷尉陪着笑把林稚水迎了出来。沉重的脚步声在牢狱并不宽敞的过道上响起,模模糊糊的影子打在墙上,随着人的走动摇晃,远处,是一片白光点亮的大门。 林稚水吸了一口外界的新鲜空气,一脚踏了出去。 是林公 嗒 最后一颗石子扔在了墙上。 林稚水看着目光灼灼望着他的百姓们,露出了一个笑容。谢谢大家。 欢呼声热切得几乎要把生铁融化。 林公,您是要出来了吗? 林公,我们一起攒了钱,您去客栈里好好休息,洗个热腾腾的澡,把身体养好了,我们有钱,我们每人摸几个青铜钱出来,钱就够了! 林公 林公 林稚水抬起手,看到的人立刻安静了下来,后面的人虽然没看到,发现前面的人平静后,也是慢慢地噤了声。 谢谢诸位的爱戴。林稚水说,但是,国有国法,我确实是顶撞了圣上,受此牢狱实属应当,还请各位不要为难狱卒大哥们,他们也不容易。 可是 林稚水用眼神制止了想要争辩的人,大家是不相信圣上吗?我们圣上可是明君,他只是一时间气坏了,你们想想,你们家小子惹你们生气的时候,是不是恨不得打一顿,谁劝也不听? 围着这里的人顿时笑了出来。 林稚水诚恳道:所以,诸位请先等一等,圣上过了气头,自然会把我放出来,切莫做火上浇油的事。 好,我们听林公的! 我们先回去,等林公出来的时候,再来迎接林公! 林稚水拱了拱手,转身一步步回到阴暗的牢影下,身后人群中,隐约传出小小声的泣响。 廷尉在门后,听着那一声声抽噎,忍不住感慨:民心可用啊 他看向皇宫的方向。 希望陛下能一如既往的圣明,不要引起民愤。 皇宫门口,名士们,学子们以及被林濛求来的国师相遇了,国师将其他人都赶走,免得皇帝觉得自己是被威胁,只抱着万民伞进去见皇帝。 皇帝见到国师,绷起的背脊将薄薄的一层衫撑平,怎么,国师也是来求情的吗? 国师微微一笑,陛下说了,不许任何人来求情,贫道如何会明知故犯? 哦?皇帝表情微缓,那国师前来,是有别的要事? 我有三个问题,欲请教陛下。 皇帝面露疑惑。 国师问:若妖族以一座城池换清河郡公,陛下换否? 自然不会。 若妖族以五十七座城换清河郡公,陛下换否? 绝不换! 若妖族以一百座城换清河郡公,陛下换否? 林公之慧,何止百城?不换! 既然如此,陛下为何还顾及着一张面皮呢? 作者有话要说:尧舜率天下以仁,而民从之。桀纣率天下以暴,而民从之。 《礼记》 * 一座城:刘邦用一座城换张良 五十七座城:赵孝成王用五十七个城向齐国换来名将田单 第129章 教你良多 皇帝恍然大悟。 对哦, 他的脸值一百座城吗?不值!那么道个歉又有什么关系呢。 皇帝深刻的反思了一下自己,真是当皇帝当久了,都忘了什么是礼贤下士了。 来人!摆驾天牢! 国师缓缓笑了起来, 回去道观后,摸着小徒弟的脑袋, 这样你能放心了? 谢谢师尊!林濛露出可可爱爱的笑容,抱着巫法典籍, 师尊, 我这里有地方看不明白。 哪里?我看看? 林濛指着一处地方认真问,手指尖摩挲着亲手打磨出来,往后要拿来祭神的玉饰, 神情晦暗。 还不够她想,她要快点长大, 才能当哥哥的背景, 下次如果再有这种事,要皇帝连发脾气的想法都不敢有。 * 收到廷尉欣喜若狂告知皇帝亲至的消息,林稚水正好落完李白雕像的最后一笔, 随手将刻刀推进裤腿, 和护身的小刀绑在一块儿,抬起头笑了笑, 多谢, 那我就在这儿等着圣上了。 没来由地, 廷尉抖了一下,竟产生了一个荒谬的念头 是皇帝要求着他, 而不是他要求着皇帝。 皇帝来得很快,屏退了所有人,只身打开牢门, 把身子一俯,扶起林稚水,林公莫怪,今日是我无状了。您尽心竭力地为国为民,我居然还跟您闹脾气,实属不该,你以赤心待我,我又怎能凉了您一腔忠肝义胆? 林稚水直白地问:圣上是愿意向夏家道歉了吗? 皇帝: 皇帝更加直白地把唇角拉了下来,你让我缓一缓,心里先排练一下,我有点说不出口。 没想到皇帝居然会直接在他面前表露出真实心态,林稚水愣了一下,竟觉得皇帝这样还挺可爱的。也理解他的心理障碍,有些人就是觉得当面致歉很尴尬,很难堪,很让人不好意思,他们宁可多准备厚礼,或者做其他补偿。 林稚水莞尔:那您好好缓一下,或者,你试着独自一人对树洞,柱子,假人练一练? 皇帝凝重地点了点头,我试试。 文字世界内,李世民撇撇嘴。这招我都用烂了。他转头对包公小声嘀咕,之前做错了事,怕对方心里有隔阂,稍微显露真性情,搭建一个皇帝也不是完人的台阶,一下子就会让人觉得情有可原,并且对他心生好感,更加宽容些。 林稚水眼皮一跳,什么话也没说。 卿先出去吧,这里潮湿,伤身。皇帝嗅了嗅大牢中填得满满当当的湿臭味,感觉自己仿佛误入了充斥污水的沟渠,朕早已令人准备好了热水澡具。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1 热水澡泡得挺舒服,林稚水还顺便洗了个头,洗刷干净后还有两荤一素端上来,旁边内侍解释,这不是怠慢,就现在皇宫整体只能吃一荤一素的情况下,他这已经是殊荣了。 林稚水见到皇帝时,对方正在批改章疏,坐姿标准,神情板正,手臂旁边叠了二三十本奏章。 参见圣上。 皇帝揉了揉手腕,抬头笑了一下,坐吧,卿稍等片刻,吾将剩下的奏章批阅完,便去向夏家子致歉。 内侍知趣地给林稚水端来果盘糕点,怕他无聊,在轻声询问过后,给他带来了几本诗集打发时间。林稚水只翻阅五十多页,皇帝那边就停下了笔,把最后一本奏章叠好。 感觉对方好像看了自己一眼,林稚水合起书,抬头看过去。 听闻卿素有谋略皇帝一顿,愈发有爱才若渴时,轻柔的声音:朕欲请教,如何能使人口增多? 现在很缺人口吗? 地广人稀,有许多荒地无人去开垦耕种,人口少,纳的税,交的粮,出的丁,自然多不起来。 也是,何止耕地要人,徭役也要人,征兵也要人,生产其他东西,照样需要人。 人口乃立国之本。 林稚水沉吟片刻,我写的那本书里,医的部分写了男女什么时间段行房事,容易有孕 皇帝虎躯一震,连这个林公你也知道? 林稚水莫名觉得,他是故意选这种语境下改口称林公的。略懂略懂。少年谦虚,看的书杂,窥见过这部分文章。 林稚水又把春宫图,以及书里有尽量提高婴儿存活率的事情告知皇帝,殷殷叮嘱:我写的这本书,内容包罗万象,一定要尽快将图画配好,全国推广,它有大用。 皇帝一口承诺:必定如此!心里琢磨着皇宫里的开支再找找还有哪里能够消一消,顺便还得找点生财的办法,越早发行这本书越好。 事情办完了,皇帝做好了心理准备,要去和纪滦阳道歉。临出门前,又拖沓地动动这个,放放那个,迟迟不动身。 林稚水告诉他:长痛不如短痛,早死早超生。 皇帝深吸一口气,去了内室,出来后手腕上就戴了一串檀木佛珠,冰凉凉的,摸着它转一转,仿佛烈火遇上了大雨,呼倏一下,焦躁的心情灭了个干净。 林卿。他冷不丁开口,我有一事不明,你为何一定执着于要我向夏家遗脉致歉? 皇帝的眼睛很黑,像是两口黑不溜秋,深不见底的洞穴。 他似乎在试探着什么。 因为你做错了事情。做错事,就该道歉。 少年的语气太坦然了,坦然到橙色阳光透过纸窗洒落在他身上时,也比不过他话语里的澄净。 皇帝已经许久没见过活得如此纯粹的人了,盯着他,就像在盯着什么怪物。可从这句话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后,又奄然大笑,心里是说不出的畅快。 你就不怕我勃然大怒,真的把你推出去斩了?皇帝说这话时,自己都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想要逗一逗小辈,还是真的想知道答案。 另有一人帮林稚水回答了,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这句诗皇帝没听过,他打量着顿然出现在宫殿中的男人,你是谁? 皇帝:脸好像有点熟悉,但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林稚水喜笑颜开:师父! 皇帝脸色一变,太白先生? 李白嗯了一声,也不管他,含笑望着林稚水,你做的很好。 能够不惧皇权,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为你骄傲。 林稚水听出来李白的言外之意,双眼发亮,咧了咧嘴,我没有丢师父您的脸吧? 李白拍了拍他的肩膀,哂笑:当浮一大白! 皇帝瞧着眼前师徒相得的场景,咬了咬腮帮子,俯身下拜,大昊第三十七代皇帝,晚生黄灸,见过护国剑仙。 青莲剑仙这名头,在别的朝代未必好使,然而在大昊,那就是老祖宗,必须供着捧着,昔日大昊开国皇帝曾赐他丹书铁契,特允他入朝不趋,剑履上殿。更是言明,李太白的青莲剑,上打昏君,下斩逆臣,世世代代,只要大昊不亡国,将永远拥有这种特殊待遇。 啪 青莲剑连着剑鞘重重敲在皇帝脊背上,皇帝闷哼一声,却不敢躲,也不敢抱怨。 李白不近人情地冷声:可知错了? 他的同人文就揣在林稚水怀里,林稚水听到的史官事件,李白也听得一清二楚。 是,晚生知错了。在护国剑仙面前,皇帝再不是拥有特权的存在,他此刻就像犯了错的晚辈,在长辈冷厉的问责中,耷头臊眉,为君,我不怜爱百姓,此为罪一;与夏家争执,愚昧自大,使忠臣舍身以殉义,此为罪二;对忠臣之后,为了面子,坚持不愿意致歉,甚至为此将良人关入大牢中,肆意妄为,枉为人君,此为罪三。 如此,吾以青莲挞汝,汝可心服? 此剑上打昏君,尽管皇帝还不觉得自己到了昏君的地步,还是恭敬地俯了首,在这处象征皇权的恢弘大殿中,诚心挚意道:心服口服。 心服口服的皇帝转头就去向纪滦阳道歉去了,林稚水拉着李白去文字世界见他的小伙伴们,小嘴叭叭叭:师父,我真的好想你啊!你好久都没出来,我写完同人后,你就给我放个水,意思意思觉得我过关了,出来就好了嘛,我的人品您还不放心吗! 我放心,只是觉得还不到我出来的时候。青莲剑仙通透澈亮的眼眸凝视着他这个优秀得出乎意料的徒弟,但是,你做过的那些事情,说的那些话,每一件,每一句,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舒舒朗朗地笑,林稚水感觉到发上轻柔的抚摸,还有师父发自内心的认可:你很好。 林稚水弯了弯眼睛,恬不知耻地骄傲:我也觉得我很好! 还有还有,你的塑像,我都是坚持自己雕的,绝不假手于人,所以才会那么慢雕完成! 我看看,这塑像雕得很漂亮嘛,活灵活现。 是吧!慢工出细活,我一步都不敢错,有万分把握才敢下刀呢! 他拉着李白,去见了文字世界中的每一个人,其中也包括了始皇帝。 离始皇陵越来越近,看着大门快到眼前时,林稚水不知道为什么,神经敏锐地绷成了一根线,一股直觉催促着他转身就跑。 林稚水试图忽略掉这股奇怪的,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侧头去看李白,和他轻声说了陛下对他的照顾。 李白笑容灿烂:我知道,他教你良多。 林稚水一瞬间汗毛倒竖。 怎、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想跑? 作者有话要说:一百多章了,终于出现了本朝的国号昊,源自于上古部落首领少昊,又称为白帝,图腾是玄鸟和凤凰。要不是大白不太好听,其实取白字为国号,更适合一点。 第130章 谁轻谁重 来了?始皇帝抬了抬眼。 来了!陛下, 我来给你介绍,这是我师 两面卷起来的棋子被扔进林稚水怀里,始皇帝淡淡地打断了他:朕让你学的旗语如何了? 我闲暇时已经学会了! 好, 去那边用军队练一练。 啊? 始皇帝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林稚水就抱着棋子去试旗语了。 李白脸上笑容微淡。 倒真不愧是始皇帝, 不需要直接和他对话,三言两语间, 就突显出了和林稚水的亲密, 以及,尽管他们只是师生关系,林稚水亦还是乖巧地听从他秦始皇嬴政的培养。 白见过始皇陛下。徒儿顽劣, 这段时日亏得陛下照顾了。 嬴政狭长的眉眼微挑,与李白对视, 薄得冷酷的唇竟意思意思地露出一抹微笑。 先生说笑了, 稚水又非幼儿,何须朕照顾,倒是朕受他爱护颇多, 累得他时时挂心。 林稚水在不远处一边挥舞旗子, 看着兵马俑们随着旗语变幻队形,或进攻或防守, 一边支着耳朵听那边的动静。听到始皇帝和善的语气时, 差点打错了旗语。 诧异过后, 林稚水又猛然醒悟过来。 啊,对, 虽然陛下是个傲娇,可他也不是在什么人面前都傲娇,更不会见谁都冷着一张脸, 作为皇帝,他也是能爱才好士,平和亲切地从风花雪月谈到人生理想。 他一定是很看好师父,和他相谈甚欢! 毕竟那可是李白! 李白瞟了一眼暗搓搓往这边看的徒弟,那小心翼翼把脸侧一点过来,尝试着一心二用,差一点就要探头探脑的举动,引得他莞尔。 这孩子一向如此赤诚,待人待事都尽心尽力,始皇谬赞了。 嬴政装模作样叹息:容易吃亏。 所以才需要学剑,如此,有谁想欺骗他,便要想一想能不能挡住他的长铗。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慎思慎行,游侠素来喜欢靠侥幸行险,终归不是常道,该有爪牙护卫他。 爪牙有勇士和武臣的意思,嬴政说着,就把目光移向了英武非凡的兵马俑,言外之意呼之欲出。 始皇帝佯装欣慰,他学得很好。 李白脸色顿时黑了。 他再潇洒,碰到这种和自己教徒理念不合的情况,都洒脱不起来,偏偏那傻孩子还给人趁虚而入,认了对方当老师,他也不能直接说,你滚开,我徒弟我自己教。 这就相当于小道士从山中出来,进了私塾,拜了先生,纵然不像老道长那般占了个如师如父的名头,可小道士也是该听先生教导的。 怪他死的早!李白气哼哼地想。 李白眼尖地发现林稚水已经操练完军队了,伸出手招了招,少年立刻撒丫子欢快地跑过来,手里还抱着旗子,双眸弯弯,眼瞳亮亮,师父! 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见过大世面的青莲剑仙觉得自己并没有被徒弟萌到,自认为冷静地说:稚水,去舞一套剑招。 好啊!拉开距离后,林稚水把旗子滚吧滚吧裹成长条的法棍,直接将它当成未开锋的剑,劈、砍、刺、压舞得虎虎生风,剑光吞吐。可以见得他的剑术已遁入更高的层次,万物皆可为剑。 冥漠中有剑鸣响动,天空成群结队盘旋的大鸟如同惊弓之鸟,听到剑鸣声便惊慌地散开。 一套剑招舞完,林稚水迅速蹿到李白面前,师父,好啦! 很不错,你这两年并没有懈怠练剑。李白握起林稚水的手,在他虎口指腹上擦过,受到按压,微微凹陷的厚茧,是少年努力的证明。 李白话音一转:日后也要继续努力,如此,哪怕敌人突破了万军,杀到你面前,你也能从容不迫地拔剑退敌。 被内涵的嬴政: 他嗤笑一声,能让敌人攻到主帅面前,如此无用的万军,不要也罢。 林稚水还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大大咧咧道:是啊,比如陛下您的秦军,就绝不会那样没用。 嬴政傲然:还需要你说? 李白平静地开口:难道就把性命寄托在他人能否守住上? 嬴政:是信任。朕的军队,所向披靡。 大丈夫当持三尺青锋,立不世功业。 然后,遇到什么样的货色,都亲自出手? 林稚水懵逼地站在原地。 等等,怎么回事?他错过了什么吗?为什么这两位会突然吵起来! 林稚水:其实 李白:始皇陛下不也习剑? 林稚水:等 嬴政:朕学天子之剑。 林稚水:我 李白:天子之剑,以燕溪石城为锋。齐岱为愕,晋卫为脊,周宋为谭,韩魏为夹,包以四夷,裹以四时,绕以渤海,带以常山,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用,匡诸侯,天下服矣? 林稚水喉结动了动,想跑的冲动越来越明显,正好,李白说到激动处,松开了他的手。少年慢慢平缓起呼吸,小心翼翼地后退。 一步 两步 嬴政:正是如此。 三步 李白:稚水又不当天子,为何要学天子之剑? 四步 嬴政:何必非此即彼?倘若天底下拥兵以自卫的,都是天子,这天子也太廉价了。 五步 不要注意到我!千万别看我! 少年悄悄睨了一眼不远处的墙,到时候只要贴上面,然后翻上去,就能迅速逃之夭夭了! 加油!林稚水你可以的! 忍着哼歌的冲动,林稚水开始迈第六脚,才抬到一半,就听清了始皇帝说:倒不如问问林稚水,看他想学什么。 林稚水就感觉肩膀一沉,李白略带疑惑的声音响起,你怎么跑这来了? 嬴政睨了林稚水一眼,手指在爵里漫不经心地搅动没有喝过的酒液,湿润的指尖轻飘飘地往桌面划了一道水痕,莹亮的指甲烁着水光。约莫是,想要血溅五步? 哈、哈哈,怎么会呢!林稚水讪讪地放下脚,装出一脸的无辜,陛下,您和我师父谈完了吗?谈的什么?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嬴政扯了个嘲讽意味十足的笑,有啊。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1 您请说。 我和你师争不出高低,欲问你,你是觉得端坐军中,差遣兵卒去进攻更好,还是自己提剑上阵更妙? 李白笑道:你想学哪个,就说哪个。倒也别说都想学,你一天的时辰就那么多,总要分出个轻重缓急。 虽然青莲剑仙笑得淡雅似仙落凡尘,林稚水还是本能地觉得气氛一瞬间燃烧起来了,他就是那个被架在火上烤的肉。 他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为什么要让他遭遇这个! 始皇帝慢慢地浇上油:朕也是如此想的,总该分个谁、轻、谁、重! 林稚水: 其实你们都是我的翅膀?说这个会不会被打死? 文字世界外,兀然传来敲门声,同时来的还有一句:郡公可在?浑有事相商。 亲、亲人啊! 说时迟那时快,林稚水兔子一样蹦了出去,师父陛下我有事先走了至于先学哪个我觉得我精力够可以两个都学的毕竟我一个人也不能单挑百万妖族也不能只靠十万秦军进攻妖族!一口气说完,喘都不带喘的。 李白: 嬴政: 出息! 正主跑了,他们也懒得再争下去了。李白朝始皇帝拱手,白先告辞了。 嬴政抬了抬酒杯,恕不远送。 人刚走,嬴政就顺手泼掉了被他把玩过的酒水,眼角瞥到兵马俑小哥脸上还没收起的担忧,哼笑一声:怕你家公子左右为难? 兵马俑小哥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奉承起自家主君,公子可挂念着陛下呢,又怎会分不清该向着谁? 行了。朕和李太白都知道如何注意着分寸,你也别帮他苦恼,那小子机灵着呢。嬴政舒舒服服往椅背上一靠,眼中流露出几分愉悦,该让他头疼一阵,老师多可不是好事,免得以后又捡几个先生回来。 兵马俑小哥:公子还是自求多福吧。 过了一会儿,有侍从行来,端端正正捧着一张摊开的卷轴,陛下,太白先生走之前写了一首诗,说是送给您。 嬴政勾了勾手指,那卷轴便由四位侍从举着,竖在他面前。 这首诗大概意思是:今天和始皇陛下见面十分愉快,您如我所想之英武,和您起争执也是一件快乐的事。不过,孔子也说过后生可畏,我是那风中的大鹏,林稚水亦不是巢中雏鸟,我有一句话,还请始皇倾耳细听,权势会腐朽人的斗志,自身的本事才是支撑贤才的底气。既然陛下您心气高昂,那我们就一较高下吧,相信林稚水一定会把我们的本事学全,他未来多险,且看大风大浪中,是谁家征帆,能助他横渡沧海! 嬴政看着这首诗,慢慢笑起来,笑得畅快无比,怪不得林稚水在文章中写你是诗仙,确实仙气傲骨,潇洒狂放。 好!既然你有这个信心,朕与你一争,又何妨?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写不出来李白大大的诗(我要有那本事,就不写小说了,收拾收拾,奔诗坛去了),就直接写意思,大家脑补就好了【严肃】 * 天子之剑,以燕溪石城为锋。齐岱为愕,晋卫为脊,周宋为谭,韩魏为夹,包以四夷,裹以四时,绕以渤海,带以常山,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用,匡诸侯,天下服矣。 《庄子说剑》 第131章 二五七九 李浑来找林稚水, 是为了秋笔的事情。 给我?林稚水盯着眼前笔管红得血染一般惨烈的秋笔,回头望了一眼倚在门口朝着他笑,全然不在乎秋笔不回归夏家的纪滦阳, 为什么要给我?圣上应当不知道秋笔在哪儿。 交给你,我更放心。我不知道前路会如何李浑眼中闪过了一丝迷惘, 下一刻又坚定了起来,但是, 我知道, 这支笔交给你,你能留住它,不论是人还是妖想要从你手中抢走, 都要付出天大的代价,还未必成功。 纪滦阳点头, 我也认同, 如果放在我这儿,很容易会被抢走。林兄,你就收下它吧。 两人都很坚持, 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林稚水也只好盛情难却,接过秋笔, 我会把它藏好, 谁来问, 我都说不知道。 此刻,春笔和秋笔都在林稚水手里了, 他半夜睡着睡着,又醒了过来,托腮沉思。 床头挂着巨阙, 作为剑灵的展昭最先注意到林稚水的情况,林兄怎么醒了? 林稚水向前俯身,从暗格里把春笔和秋笔摸出来,筷子那样并列在掌心上,我在想一件事,包待制不是说春笔和秋笔原先是一支笔,为春秋笔,经过雷劫后才一分为二的吗?那有没有可能,它们还可以重新合回去? 展昭愣住了,或许可以? 林稚水喊了一声如今不需要睡觉的包公,对方听完后,也不确定。我只是在古籍上看到过春秋笔的事情,据说从古至今,都不曾有人同时找到春笔和秋笔。 意思就是,包公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让春秋笔重新现世。 林稚水一手一支掐着两根笔的笔杆,琢磨了一夜,什么姿势都试过了,就是没办法让它们合二为一。 看来是不行了。林稚水小小的打了个哈欠,你们谁记得,今天是几月几日? 甲辰月,癸卯日。 林稚水脑子里过了一下,四月二十日?太好了!今天是旬假!开开心心地把笔换了个地方藏好,哗啦啦抖一下被子,快活地滚上床补觉。 少年睡觉去了,和他的文稿藏在一起的春笔和秋笔因为关暗格时的那一震,斜着滚了一下,两支并排的笔一前一后在光武帝三个字上划过。 春笔增史,秋笔删史,只这么一划 砰 嗷林稚水感觉好大一坨东西压在他腹上,差点就让他去见阎王了。 然后,他听到了房间里第二个人的呼吸声。 谁! 林稚水倏然惊醒,张开双腿迅速夹住了那人的腰,猛地往旁边一扭,抬手扯下巨阙压住对方,自己还翻身爬了上去,增加重量。 你是谁? 对方似乎是仓促间来的,黑色的长发没有用发冠固定,披散在身下,银色的腰带紧束着白色的袍子,正睁着眼睛凝望林稚水,表情平和,刘秀。他说。 刘文叔?汉太|祖刘邦九世孙?汉景帝之子长沙定王刘发后裔? 没说光武帝,那是谥号。 而对面的人没有直接回答,含着笑意说话:隔着时空相会,不请我坐下来喝一杯?半点不介意自己还被人用重剑压在床上。 林稚水回忆起自己看过的历史,光武帝刘秀确实是一个很温和,私德很好,宽人律己的人。据说他称帝多年后,回去祭祀旧宅,宴请乡亲们,而乡亲们酒宴上相互聊天时,称到刘秀,也没有一口一个陛下,而是喊他的字文叔,刘秀听到后,不仅不生气,还大笑着插入话题中。 林稚水爬了起来,顺带着移走了剑,在刘秀眼中,轻轻松松就把那柄险些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大剑拎在手里,用一种慢条斯理,带着笃定的语气说:你是刘秀。我知道的那个刘秀。 光武帝也学着他的口吻,说:你是写我的作者。唔,我不知道你,但是他微笑,我可以从现在开始了解。 我写的那篇文章它还没完结。 刘秀当然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现的,和林稚水一交流后,林稚水也知道了:你是说,你死了之后本来该成为英魂沉睡,等待有缘人,但是秋笔直接删了你死亡沉睡后,即将到来的经历,再由春笔往现在这个时间添史,将你硬生生拽了过来? 是的。我几乎是眼睛一闭一睁就来到了这儿。耳畔边还仿佛响着儿孙们哭泣的声音,视野里却是完全陌生的场景。他顿了一下,抬起没有多少皱纹的手,样子也变了,变得更年轻了。衣服也不是我死前穿的那一套。 是我给你写的那一套。我刚想起来。 刘秀觉得林稚水给他写的衣服袖子太大了,轻飘飘的,好像风一吹就能把他吹飞起来,我需要劲装或者骑装,那才是打仗穿的。 林稚水踩着烛台倒映在地板上的影子走到桌前,给刘秀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干净的待客杯子,没用过。劲装我稍后再给你写,现在我进行的情节,正好需要你看上去非常斯文败类。 刘秀克制住去问到底是什么情节属于他的书还没完成,他不太能感应到上面的内容,当然,也还进不去文字世界。比起《光武帝新传》,刘秀和林稚水都认为先搞清楚春笔和秋笔的使用方法比较重要。 我只大概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但是我不知道那两支笔是发生了什么,才会突然间拉我过来。 两人研究了一会儿,把笔翻过来倒过去地折腾,也没有再弄出一位历史人物来。 林稚水百思不得其解,这笔到底怎么用?在纸上写字?但是我之前也没有用它写东西啊。 展昭略带迟疑的声音传来:林兄,你额头上的火莲好像掉了一半? 林稚水立刻奔向房里的铜镜,镜面被磨镜人打磨抛光得很透亮,和现代的玻璃镜并不差多少,林稚水就透过这样的镜面,看清自己额头上的火莲,花瓣少了将近一半。 这火莲代表着凤凰送给他的灵气,方便他能同时唤出老伙计们。之前不管怎么用,连一瓣的灵气都没有用完,如今居然直接掉了一半? 难道少年脸色变幻,我梦游着用了春笔和秋笔,但是我自己不知道? 展昭也喃喃自语:难道林兄梦游着用了春笔和秋笔,我作为护卫,却没注意到? 这不太合理,哪怕林稚水梦游,展昭也不可能没发现林稚水睡着后又爬了起来尽管林稚水没想过让展昭当护卫,但是厚道且仁义的展义士,早就在心里决定要在少年困倦时,帮他看着四周,免得有小人偷袭作乱了。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林稚水愁眉苦脸,我想监控了。 展昭:监控?这个词在古代暂时没有出现,但是展昭琢磨了一下:是说监视控制? 阮小七只听到最后这句,顿时大笑:林兄弟,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你想要监视控制什么?莫不是忘了,把我们作为栖身之处的文章藏过去,我们做你的眼睛啊! 林稚水拍了拍脑壳:还真是急忘了! 于是把观察力最为敏锐的包公和春笔秋笔放在同一个暗格中,待了三个日日夜夜,当第四个清晨到来时,依然没有英魂像刘秀这般突然到来。 没法子,只能够先把这事放着了。希望不要成为未解之谜。林稚水幽幽叹了一口气,下一刻就恢复了活力,兴致勃勃:现在人齐了,我们去报名吧! 刘秀已从其他人这里得知了人族如今现况不是很好,对于自己能在九灵盛宴上出一份力万分高兴:到大赛开始后,秀定会全力配合诸君。 阮小七尚在纠结他到底是穿得正经一点呢,还是依然穿他的麻衣麻鞋呢,其实他比较想穿龙袍上去玩一玩,又想着不能给林兄弟添乱,遗憾地把聚现出来的龙袍又塞回了箱底。 他听到刘秀的话,拍了拍胸膛,如果需要我和你一组,我护着你! 刘秀好脾气地笑了笑,好,那就多谢仁兄了。 白玉堂噗地笑出声。 阮小七虎目圆瞪:你笑什么! 白玉堂眼珠一转,我想起有趣的事情。 阮小七下意识问:什么有趣的事情? 白五爷身形一扭,蹿进帘子后头,又倏地钻出脑袋,我想起了孙仲谋和吕子明。 那是谁?阮小七不认识,但是他知道白玉堂那么笑,准不是什么好话,举起飞鱼钩就冲了过去。 林稚水习惯性地喊:慢点! 又嚷声:这里不是文字世界,别把我东西打坏了! 晓得的!两人齐声。 这段日子,和白玉堂磨合得最好的就是阮小七,他们经常打打闹闹,一言不合就上房梁下水塘,阮小七还将自己一身水里功夫倾囊相授,白玉堂没少用这个捉弄不会水的展御猫。 等他们打闹一通回来后,阮小七揪着林稚水问:姓白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白玉堂佯装不满:你怎么不来问我? 阮小七头也不回,我又不傻,谁知道你会不会骗我,你这老鼠贼精!盯着林稚水,好兄弟,哥哥知道你肯定懂的! 林稚水忍着笑给他说了一遍孙权劝学的故事,又介绍起刘秀,这位光武陛下,可是能文能武,上阵杀敌冲锋的次数不少,是他们那朝最能打的白兄是笑你不读书,连这都不清楚。 阮小七:那他水里的功夫肯定比不了我! 刘秀诚恳地说:我确实不大会水战。不过他有个臣子会,可惜没一并带过来。 阮小七得意:那是我看家本事! 李世民从文字世界里出来时,也苦恼:我也不会水战,擅长的是率领步卒和骑兵,对骑射更精通一些。 白玉堂:我不会划船。以前学过一点水里功夫,不深,现在托阮兄的福,倒是能下水和人斗上一阵。 其他人都看向林稚水,林稚水想了一下,我也不会水战,但是,我可以试着搞铺设龙骨,还有水密舱室,据说可以让船不那么容易被撞沉。造是来不及造船了,但是到时候我可以用文章写出来。噢,水密舱室就是晋末那会儿的八槽舰。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1 说着,林稚水又形容了一下龙骨的功能,直说得阮小七两眼放光:好东西啊!如果有水战,这玩意必须先让我耍耍! 林稚水大方的一挥手,耍!随便耍!给你配套东吴纵火团的鱼膏火箭! 笑闹了一阵,林稚水拉着他们一起去官府那边报名。 记录的官员看向李世民,这位公子的名字是? 李世民: 林稚水: 糟糕!这个忘记商量了!总不能说李世民吧! 李世民:李二。 官员刷刷刷记录,再让李世民盖个手印,又看向白玉堂:这位 白玉堂字正腔圆:白五! 官员:?他迟疑着写出来,又迟疑地让白玉堂按了手印,更加迟疑地看向阮小七。 他应该不是被耍了吧?应该不是?清河郡公带来的人,不至于这么玩他?可能只是巧合? 阮小七笑眯眯:阮七。 官员看向刘秀,刘秀觉得自己应该合群,刘九。 官员: 林稚水一脸严肃:别给我记林大,谢谢,林稚水就可以了。 作者有话要说:参赛选手分别是:林稚水,李二,白五,阮七,刘九。 林稚水小队,逼死强迫症 第132章 四方云动 不叫林大是不可能的。 李二把他按住, 白五拿过来印盒,阮七抓着他的手往上按,刘九安慰官员:没事, 你尽管记,不用担心打击报复。 李二阴恻恻地笑了, 我们都用了数字,他还想独善其身, 没门! 官员看着清河郡公只是意思意思玩闹性质地挣了两下, 就悟了 哦!原来是朋友间互坑啊! 官员在林稚水绝望的目光中写好了林大两个字,还和蔼可亲地问:你们的队伍要起名吗? 林稚水举爪:乡村五郎! 李世民面无表情按下少年的爪子,家里小孩瞎捣乱, 大人见谅,我们队伍名字叫乾曜合德, 麻烦大人记一下天乾地坤的乾, 日出有曜的曜,不谋而合的合,无德不贵的德。 阮小七咂嘴:真不愧是文化人, 起的名儿都那么拗口难记。 队伍的名字登记好了, 林稚水不服,回去一直絮絮叨叨:乡村五郎怎么了, 看我们的名字, 多么乡土气息!你们知不知道, 有一支著名的军队,就是以土气闻名的, 越土战斗力越高! 李世民诧异:还有这种军队,难道你说的是黄巾军? 林稚水摇摇头,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反而转换了话题,满脸嚣张:你们强迫我登记化名也没用,很多人都认识我,他们只会以为我们是故意起这种奇怪的名字。以后史书上记一笔,也只会说,林大,又名林稚水,但是你们只有李二白五阮七刘九哈哈哈哈哈哈! 李世民慢悠悠地说:这不挺好的?别人说到我,只会称呼我为唐太宗,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华夏历史杰出的帝皇之一,我之前翻了唐后续的史书,好像还有人说我是千古一帝?反正,不会有唐太宗,曾用名李二的说法。你就不一样了,全天下都知道林稚水起曾用名一点文化水准都没有 滚滚滚! * 每一天罡年轮一次的九灵盛宴,还差五个月就要开始了,因着地点在人族皇城,各处想要参赛和观赛的人,也开始了进京的准备。 边关。 妖寇胸口的大窟窿被长|枪堵住,血液染红了枪头。肤色古铜的少年冲妖族咧开白牙。 寇渔和他年龄差不多大的少女骑着快马奔来,声音散在风中,九灵盛宴要开始了! 长|枪一抽,刹那间,腥臭的妖血洒满了寇渔全身,少女疾驰过来,把手一伸,寇渔翻身上马,近处,是轰然倒塌的妖物尸体。 他抹去溅到唇上的血液,眼中战意凛然。 走!去皇城! 林稚水,我要来了,你准备好了吗! 城池。 头儿,九灵盛宴,去不去? 阳光照耀得周遭一片亮堂,王轻伸了个懒腰,黑纱遮盖的面容上,乌黑的眼眸闪烁着惊人的光彩,准备准备,出发!我要去亲眼看着林稚水,去看他注定要被历史铭记的那一刻! 大山。 山洞中,一个人偶静静地睁开了眼,九灵盛宴?它歪了歪脑袋,偃师让阿修一觉睡到现在吗? 阿修要参加。 人偶背起了木箱子,把山洞里散落的小机关装了进去,一步一步往外走,行动与真人无异。 偃师说,人族有大难,阿修要去皇城,阿修要出名,这样他们才会相信阿修有本事。 草原。 弓弦一响,两只白雕被同一支箭矢穿过,哀鸣着从天上坠落。 少女手持长弓,英姿飒爽。一只长靴子踩着岩石,睥睨着眼前的同龄族人:怎么样! 时下大多数人认为女子嗓音该像流泉,柔和甜美,而这少女声音洪亮中带着傲气,像是扑面而来的狂风暴雨,激起海浪千重。 你们说我射不下那对雌雄雕王,是不是心服口服! 阿拉塔,你别得意!被她打趴过的半大男孩满脸不服气,遥远的中原,比你有本事的人多了,尤其是最近要举办的九灵盛宴,全天下的本事都会汇集到那里,你也只能在草原称王称霸! 名为阿拉塔的少女眨了眨她卷而翘的长睫,欻然吹了一声口哨,远处,属于她的骏马嘶鸣而来。阿拉塔利落地上马,弓与箭往马侧一挂,卷起马鞭,嗖地抽向男孩。 对方惊慌后退,跌坐在地,马鞭却是调皮地将他头顶的帽子卷落,没有伤到他分毫。 少女大笑着扬长而去,声音伴着风与蹄下飞溅的嫩草一同到来 你等着,不就是九灵盛宴吗?我这就拿个第一回 来! 四方齐集,八方云动,三十六年一度的盛宴,一点一点地靠近。 妖族皇城,妖族太子刚从睡梦中醒来,昏昏沉沉,揉着眼睛就发现床头好像有个身影。他心跳忽儿漏掉一拍,尖锐的爪子弹出来,喉咙里压出兽类的低吼,谁! 哥哥,是我。妖族圣女扭了一下轮椅,慢悠悠地挪过来。 已经坐起来的妖族太子紧张地往床边蹭了蹭,是不是出了什么急事!大早上来找我,困不困?有什么事情哥帮你摆平,你快去睡觉。 风吹起床帘子,尚在燃烧的蜡烛正好照亮了圣女的脸,嘴角轻抿着,眼中亦是流露出忧心忡忡。你今天就要启程去人族那边了。 太子收起了利爪,身上野蛮的兽气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抬手,袖子拂过圣女的脸,那只指甲整齐平短的手,亲昵地在对方发顶揉了揉,别想太多,那林稚水的头颅,我一定帮你斫过来。 我现在这身体,没办法和你一起去,又担心你被他算计。妖族圣女说着,就看到九辞无意识地皱了皱眉,心里忍不住为兄长叹气 他都没有发现,他自己谈起林稚水时,并不像以往那样轻蔑的态度了,甚至,还有些微的恐惧那个人族弱小时,总阴差阳错能从他手中逃脱,尽管那时候是他轻视过多,可换做别人,没些本事,他再轻视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擒拿或者斩杀,只有林稚水,弱小时杀不死,强大后更加杀不死,仿佛 妖族圣女垂了眸子。 仿佛,那人是天命加身。 妖族太子灿然一笑:他能算计我什么?以往他从我手下逃脱,靠的是广阔天地中的地利,等他进了通天路,擂台之上,能有什么地利给他? 妖族圣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轻轻摇头,从怀中掏出尤带体温的纸页,我写了不少战文,不过不是什么强大的战力,你记得关键时候用,搔扰林稚水的注意,只要扰他一两息 妖族太子杀机四溢:就足够我找到破绽,弄死他! 还有,哥哥你一定要记住,不管他说什么,都不要听,不要信,不要往心里去,这样,他再巧舌如簧也没办法发挥。 好,我记住了! 还有,比赛开始前,不许出去挑衅林稚水,不许和林稚水见面,不许让林稚水知道你来了。 好! 妖族圣女姣好的面容依然流露着担忧。 妖族太子又揉了揉她的脑袋,别多想,我有了防备,不会被他算计到的。 嗯 * 算计?什么算计?林稚水茫然地看着阮小七。 妖族那边啊!阮小七一边说,手上还一边比划跟狗刨似的,谁见了都不会觉得眼前这个渔夫打扮的人,有一手过硬的水下功夫,我算过了,按照妖族的年纪,那妖族太子还属于青年,他肯定会过来,你脑子那么灵活,肯定想过要怎么搞事,让他吃大亏了吧! 林稚水: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少年诚恳:擂台之上,我能做什么? 阮小七:比赛之前,不是还有一段时间? 我要是那妖族圣女,在他动身前绝对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别多生事,忍到擂台赛,一击必杀不好吗? 林稚水弯弯笑眉,当然,我也是这么想的。 阮小七霎时间兴奋到麻了头皮,不忍了?不考虑和妖族那边的表面和平,直接开打了? 林稚水咳嗽一声,看情况,如果到时候我能请得出来一位特别厉害的呃,勉强称为人物吧,那就开打,如果请不出来,就从长计议。 什么样的人物?竟然能得你那么尊崇? 林稚水推开窗,阳光泼了进来,驱散一切晦暗。执起笔的手看上去是那么净白无害,下笔后却是铁画银钩,力透纸背三分。 阮小七伸着脖子往前,逐字念出来标题:扫清天下浊?这是谁? 林稚水沉吟,一个我不确定他会不会帮我的英雄。 不确定? 那可是历代驰名第一妖,由人写出来的妖,与其说他过去是想要帮助人族,不如说是他帮那位作者。现在作者早已仙去,请他出手帮忙,很难。 毕竟,与他而言,人族和妖族的斗争,可不能说是正义的斗争。就像没人会说猫狗打架,猫就一定是正义,狗就一定是邪恶的一样。 阮小七奇了,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还要写他?那岂不是在白费时间? 倒也不能说白费时间。现在我们的人够多了,可以势均力敌,但是缺一个高端战力来定乾坤。与其写一群人,不如专心致志攻克一个难关。 而且。少年转了转手中的笔,我想试一试,没试过又怎么知道不行? 不是正义,不一定出手,那么,如果他被纳入对方的护短范围呢?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没办法交上这个朋友呢? 林稚水眼睛亮闪闪地,铺着璀璨的阳光,手中的笔,跃跃欲试。 作者有话要说:乾曜合德:出自天皇氏之先,与乾曜合德《易纬通卦验补遗》,中天皇君天皇氏兄弟十三人,号曰天灵,其中一人发明了数字,继而又发明了天干地支,为人推为皇。 他们队里人人带数字,就用了这个,而且还有点打擦边球的意思,表明一下里面有皇帝,所以阮小七才嘟囔二凤是文化人(虽然他其实不知道文化在哪里。就是不明觉厉) 第133章 人偶阿修 时间匆匆, 很快就到了九灵盛宴开始的日子。 要做就做最好! 在被李世民问及有什么想法时,少年骄傲地说:拿第一才是我的追求! 李世民抚掌:好!就应该有这个心气! 林稚水摸着揣进袖袋里,最新的那篇西游记同人, 笑出尖尖的小虎牙。 当然,他现在还叫不出大圣, 不过没关系,慢慢来, 事在人为嘛, 而且,不靠大圣,他也能在擂台上打败妖族太子。 李白从叠叠帘幕后转出来, 手里还拿着笔墨纸砚,来, 去之前先写首诗我看看。 林稚水:上辈子他就听说有的孩子, 出门旅游被家长要求写作文,逛个公园被家长要求写作文,参观博物馆被家长要求写作文, 反正什么都要写作文, 他没经历过,正好这辈子补了这份遗憾这几个月来, 但凡有点事, 他都要写首诗, 导致最近作诗水平突飞猛进。 少年痛苦地坐了回去,认真构思了一会儿, 提笔写下一首《吟通天路》。李白看完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 灵气四溢,进步了。你如今又多了样手段。 林稚水虚心地问:师父认为,这写诗让自己变得更强大的手段,是在比赛上用呢,还是等关键时刻杀对面一个措手不及呢? 李白思考了一下,比赛上你看着用,不要想着留一手,很容易留进棺材里。记得提前写好一些诗藏袖子里,战斗时候全身心都放在对敌上,很难立刻想出诗来。 林稚水点头,好。 李白从他手里接过笔,在诗稿空白处稍微将诗修改了几个字,又写上一些评语和感悟,空闲的时间看看,自己悟一下我为何要这么修改。 好。 好好比赛。李白柔和的声音响起,如清风抚慰人心,但是,自己的性命更重要,若是发觉不对,立刻弃权。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1 林稚水收起加了批注的诗稿,更认真地点了头,师父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少年出了斋舍的门,沿路上,被看到的学子们高声打招呼。 林师弟好,要去参加九灵盛宴了吗? 勉哉林兄!祝兄猛如虎貔,强比熊罴! 林公,我给您添油,务必力压同龄,扬我内舍之威! 林稚水挨个拱手。 对,要去比赛了。 好!多谢! 这是一定的! 去赛场的路上,林稚水拿出李白写的批注,贪婪地边走边看。 李世民吐槽:你也不怕摔了。 二凤你不懂,我身经百战。林稚水一本正经地说。他上辈子经常边走边看手机,这活儿他熟,从来没撞过人撞过车。 咚 巨大的撞击声传来,和林稚水没有关系。少年不假思索地抬起头,想看看是谁这么倒霉,在大街上被撞。 一卷竹简飞到了林稚水脚下,远处,白得像瓷人的少年低头愣愣看着自己翻了的牛车,还有全滚出去的竹简。 哎!你没事吧!似乎是造成这一切罪魁祸首的骑装少女一手按住自己的马,一手拉住那头受惊青牛的牛鼻环,看她的神情依然是轻轻松松,不好意思啊,我赔你一张狼皮吧。你把你的牛安抚一下,我帮你捡书。 在她说的时候,林稚水已经弯腰捡起了竹简,街上其他人也帮忙捡起来,还有的帮白瓷少年把牛车翻过来,林稚水还看到他们清理了一颗被踩烂了的果子,牛蹄上还有果子的残液。 听了周围人议论才知道,那少女进城后左顾右盼,一路走一路吃,怀里抱了不少东西,一不小心掉了个果子,被青牛踩到,脚滑了再加上受惊,才造成车翻的后果。 宽敞的一条街,满是热闹,道谢的少年,帮忙的路人,致歉的少女,交汇成嘈杂却暖心的音乐。 林稚水把捡起来的七八个竹简递过去,也得到了自称阿修的白瓷少年发自肺腑的感谢。 第一个竹简滚到林稚水脚下时,正好摊开,让他看清了里面的几行字。林稚水在阿修表达完感谢后,小声道:我刚才不小心看到你竹简里的内容,那是你买的吗?可能是买到了盗版我的意思是,翻刻错误的书。 阿修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为什么说错误? 《老子》第四十一卷 ,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隐无名这几句,应当是大器免成而非大器晚成。 林稚水本想要细细和他说,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盗版,然而阿修从旁边小贩的草垛里拔下一串糖葫芦硬塞林稚水手里,甜的,给你,跟阿修走。 林稚水拿着一根山楂果红得透亮的糖葫芦,和给过小贩钱的阿修去了酒楼的包厢,那牛车暂时寄放在酒楼后院。 一落座,阿修便直勾勾盯着林稚水:你是周人。 啊? 他忽然弯眼睛笑了笑,好像冰冷的玉石融化成玉液,阿修。他指着自己,也是周人。 也?林稚水悚然。 这人绝不是英魂,可听他的话,他难道是从周,活到了现在?也不知道是哪个周,姬发那个周,还是后世称为春秋战国,但是那个时代的人自称为周的周? 阿修点头,也。你和阿修,乡亲。他的断句很古怪,就像是初学者,在尽量减少词汇,周人,才知道大器免成,后世人,误说大器晚成。 哦,原来是春秋战国那时候的人。 林稚水望着阿修没说话,阿修也看着他,双眼湛湛有神。 你误会了。林稚水狠心地打破了对方的欣喜,以往人传抄错误,将大器免成误抄成大器晚成,一错数千年,直到近二十年,有人意外发现正本的《老子》,里边记载的是大方无隅;大器免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隐无名,不少书坊已重新印刻《老子》,但是有些店家舍不得刻印的钱,将错就错,把旧版卖给别人。我猜你是遇到了这样的店家,便想提醒你一句,而非是你以为的我是周人。 上辈子的1973年,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了《老子》帛书,里面某些内容和当时通行的《道德经》不同,而前者比之后者的成书时间更早,不少权威认为这才是正版《老子》,也有人觉得只是版本不同,但是也认可了这一版是完整性最好,最贴合老子本意的版本。 而在这个世界,《老子》帛书就确确实实是正本,经得起验证那种。 阿修的唇角,立刻抿了起来。眼中一瞬间没了光彩。看得林稚水都怪不好意思的,差一点就想让兵马俑小哥出来,跟他来个老乡见老乡了。 认错了。白瓷少年落寂地垂了脑袋,抱歉。 同一时刻,包公的声音响起,主家,他好像是偶人。 饶是林稚水的心性,此刻也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穿越了,穿越到平行世界但是品阶更高的位面。 偶人?他似是在问包公,也似在自言自语,人偶也能活? 这这这这完全脱离了他认知的生物范围啊! 嬴政:朕曾听闻周穆王至昆仑时,得见一位自称偃师的工匠,那工匠所制偶人能歌善舞,甚至还有着智慧,歌舞未毕,便眨眼去挑逗周穆王的妃嫔,逼得偃师拆了它,以证明它确是偶人,才平息了周穆王的怒火。经此一事,偃师毅然诀别周穆王,再无他消息,朕本以此为话本夸张之言,却原来是真事。 这故事林稚水听过,《列子汤问》里就有记载居然是真的?! 嬴政:让朕的兵卒见他。 林稚水敲了敲桌子,等人偶茫然地望过来后,和善地说:我认识秦朝的魂魄,秦朝的祖先造父你知道吗? 阿修脆生生说:造父,为天子御车有功,受封赵邑。 他口中的天子,便是周穆王。 对,就是造父的后代,后来他们建国了,也是周人,又称秦人,你要见一见吗? 阿修眼中迸出希翼的光,阿修,可以吗? 就像一只离群许久,哀声叫唤同族的小兽。 于是,兵马俑小哥出现了。 林稚水特意离开,给足了他们空间,然而里面的对话很简短,约莫盏茶的功夫,兵马俑小哥就先出来了,朝着林稚水点点头,咻地化作流光,回到始皇陵中。 人偶没有出来,林稚水迟疑了一会儿,推门进去,就看到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皮肤在阳光下透亮得犹如冰冷的霜。 察觉到动静,他歪过头,眼皮子眨了一下,谢谢。人偶说,你是好人。阿修想跟着你。 文字世界里,嬴政语气平淡,似乎并不意外:答应他。他有用处。 林稚水:陛下,您究竟让兵马俑小哥和他说了什么!还有,算计一个单纯如白纸的人偶,您的良心不会痛吗! 作者有话要说:是大圣没错,你去乾坤四海问一问,我是历代驰名第一妖,《西游记》原文,大圣亲口说的。 第134章 有名贼头 陛下的良心当然不会痛, 玩政治的心都脏! 阿修原本是想要参加九灵盛宴,他跟着偃师学了一手做人偶的手艺,已经做好了四个人偶, 就等着报名时激活,然而在兵马俑小哥和他聊过后, 阿修便放弃了去大比打出名气的想法,亦步亦趋跟着林稚水。 问他为什么要这样, 他也不愿意告知, 问一次就摇头一次,再问就说:要保密。 连我也要保密?林稚水嘟囔了两句,也不在意, 那等你能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离九灵盛宴正式开始还有半个时辰,林稚水晃晃悠悠地走过去, 等到了地方, 找个偏僻角落,开始挨个敲:顺风车到站了,出来了!李二、白五、阮七、刘九! 李世民平静地:知道了, 林大。 白玉堂叹了一口气:我们何必要互相伤害呢? 统一一下?阮小七从林稚水开始, 一个个指过去,稚水当然, 我还是叫林兄弟。二郎。五爷。九郎。再指了指自己, 七哥。 刘秀点头:好, 就这么叫。 白玉堂点头,五爷也觉得行。 李世民笑了笑, 不想叫二郎,叫二哥也成,我不挑。 林稚水噗地笑出声, 可不敢当您的兄弟。 活了两世,李世民早便放下了杀兄弟的愧疚,听到林稚水调侃,斜睨过去,大郎可是想喝药了? 大郎不想喝药,大郎见好就收,比赛的场所就在前方,他抬脚就往那边走。 之前口口声声说是擂台,其实并非是大台子周围垒高座位,而是单独开出一个城区,参赛者和观赛者可以免费入住里面的四合小院。到开始时间,给参赛者一人一个枕头,厨子去小厨房蒸黄粱饭,饭熟了,一场比赛就算结束,累了的参赛者还能顺便吃口热饭。 也就是说,不能肉身进去?白玉堂皱眉,暗器极需手感,魂魄和肉|体不同,手臂甩动的力度也不同,岂不是让专门练暗器的人比其他人差了一截? 阮小七拉了拉飞鱼钩,武器也带不进去了。 不是这么算的。李世民在位时,也举办过九灵盛宴,他笑着解释:所谓黄粱一梦,是指人在自己以为的真实中度过一生,既然会以为是真实,那肯定是一应物件都全了,和梦外感觉一致,也包括了锻炼过的肉身。 不过林稚水翻了翻记载规则的小本,难度是依次递进的,第一关,可以全须全尾的进入梦境。第二关,便只能挑三样物件进去。第三关,只能将锻炼过的身体带进去。第四关,妖族在本体和人形中只能选一种,不能变化,人族也无法再使用灵气,都只能靠脑子了。 李世民补充:当然,上了通天路,通过关卡的参赛者就会恢复到全盛状态,那时候才是相互间对打。 相互间对打啊林稚水晃了晃头,抬眼四处张望,我就想知道妖族太子藏哪儿去了。 你不是早猜到他会躲起来了? 猜到归猜到,这不是还抱着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吗?万一他就松懈了,直接暴露自己的位置呢! 林稚水又跑去了这个区域最高的地方,往下俯瞰,也没找到那头狐妖。阳光暖融融的,晒得少年有些犯懒,算了林稚水眯着双眼,手臂交叠在栏杆上,侧着脑袋压过去半张脸,反正擂台上,他别想跑掉。 而且,这不正是侧面印证了妖族圣女对妖族太子的影响力吗? 好事啊! 少年立刻支楞起来了,心里啪啪打着算盘。 感情越深,等他之前埋下来的雷炸出来时,才越有效果也不知道王姑娘的卧底有没有把他的话假装无意地透露给妖族太子。 时间一晃而过,陷进柔软白云里的太阳愈发地勾起了困意,这时候,皇帝的声音传来:诸位辛苦了,你们有的是远道而来,有的是近在咫尺,有人族,也有妖族,不论如何,朕在这里都要先感谢诸位参加 皇帝细细说了一遍比赛的流程,然后才说:一盏茶后开始第一关,共分为三十三个梦境,每个梦境将进入十四名参赛者,每个队伍请派出两名队员枕黄粱枕入梦。关卡为偷凤雏,每个梦境有四只凤雏,也就是说,七个队伍里,至多四个队伍过关朕便静待诸位大显身手。 一盏茶 还好这里离他分到的四合院不远! 林稚水快步回去,从包袱里拿出来一个长方竖着的盒子,顶端还有特意开出来的长条口子,能将拳头伸进去。如果有现代人在这里,就能认出来这玩意不就是抽奖箱吗? 秀儿!秀儿!林稚水哒哒哒跑刘秀面前,来,手伸进去,从里面随便拿一张纸。 刘秀边抽边问,这是什么? 少年冲他咧出一口白牙,我们这次比赛的人选,我揉了十个小纸团,上面写了每一种搭配,你抽到哪张就用哪张! 刘秀手一个没拿稳,纸团又掉了回去,这、这也太儿戏了! 没事!我相信秀儿你的运气! 刘秀差点被林稚水眼中信任的光芒闪瞎了眼。我哪有什么运气啊。刘秀无奈地笑,把纸团从盒子里拿出来,递给林稚水后,道:真要想要运气,不如我陪你去找方士,算一算吉凶? 刘秀稍微停顿了一两个呼吸,面露向往之色,如果能遇上有本事的先生,求得一谶纬,那就再好不过了。 光武帝英明神武了一辈子,就只在谶纬这块死倔着,说什么都不肯答应下属去打击谶纬。不过想到他的发家史,到也能理解。 林稚水觉得自己特别能理解,并且亲热地握住秀儿的双手,怎么会呢,光武陛下您不要妄自菲薄,碰运气这种事情,我对您特别有信心! 但是,我真的不是你写的文章里那样,能够召唤流星砸毁敌军的营地。我不是什么天命之子,抽签的事情换个人来吧?或者跟其他人商量一下,到底该让谁去比较有把握?他忧心忡忡:你别对我那么有信心啊。 你别不信,很多人都觉得你就是天命之子! ?刘秀摸不着头脑,你写的《光武帝新传》都没有发出去,何来很多人觉得? 林稚水露出了一个嗯,刘秀非常眼熟的神棍微笑,没有解释,只是说:试试嘛。说完,就打开了纸条,上面写着阮小七和白玉堂的名字。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1 七哥!白兄!林稚水挥舞着纸条,等会儿偷凤雏,就麻烦你们了! 好说!白玉堂正在检查自己的飞蝗石储量,闻言抛了抛手里石头,自信满满:五爷开封盗三宝,这会再盗一次凤雏,手到擒来。 阮小七眉飞色舞:俺盗过御酒,那可是从一群官差眼皮底下偷天换日,厉害吧!我阮小七要是去做贼,必须得是贼头头! 喏,贼头!林稚水转身回屋,过会儿拿出来一套白软似柳絮的衣服,洗过了,这几天也放在包袱里没拿出来过,别嫌弃。 这是什么? 火鼠裘,避火的好宝贝,在我这儿放了两年了,我一直当普通的衣服穿,没想到还能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阮小七试着穿上,居然刚好合身。 林稚水:应该是火鼠裘能自动调节大小,我拿到时,也是一试就合身。 白玉堂瞅了两眼,捂着眼睛调侃:我眼睛瞎了! 阮小七常年打鱼,皮肤黝黑,穿着这雪白的火鼠裘怎么看怎么怪异。他自己也觉得奇怪,扯了扯衣料,憋出一句:好不适应,还是我打鱼的衣服舒适,穿着这身,我往后赤着脚走路都不习惯。 林稚水冷酷无情地拉开他想要去脱衣服的手,穿着,凤凰不一定是火凤凰,可万一是的话,这东西,说不定能保你一条命。又转过头去看白玉堂,五爷可会律管? 我会。白玉堂奇了,难道你有能避火的律管? 不,是吹响后能使六月飞霜的律管。林稚水把乐谱连着律管一起给了白玉堂,兴许能用到。 一盏茶很快过去了,确定好进这一关的队员们各自枕着黄粱枕,几乎是下一秒就进了梦乡,某些四合院厢房里,还出现了轻微的鼾声。 林稚水发现自己和白玉堂、阮小七的联系断了,跟其他人一说,都认为是天道防止他们场外求助,暂时屏蔽了关联。 林郎君刘秀仍在纠结,我还是觉得,你说我是天命之子,太盲目自信了,下一关别用抽纸条来决定 嗯嗯嗯,下次一定! 我真的没有什么天命,也就河水结冰那一回,但是正月天气本来就冷,那属于巧合。 好好好,你说是巧合就是巧合! 你别不信啊! 你也别纠结这事了。反正多抽几次,你就认命了。 林稚水咽下后面的话,改成跟刘秀说:你就当我选择困难,借你的手帮我选参赛的人,反正以你们的本事,我觉得什么困难也成不了你们的阻碍。 这还好。刘秀松了一口气,又面露好奇,你还在做这个啊,我之前就想问了,它有什么用? 林稚水放好九月仍然有的秋桃,又脆又甜,摆了三五个在西游记同人的原稿前方,才告诉刘秀:我在给大圣摆供品。虽然没什么用,书中世界那么大一座花果山呢。但是!每天一次,绝不间断,显得我心诚啊! 李世民撩开门帘,大步走进来,我看你从写完那份《西游记》同人开始,每天都会做这样的事,人家也没搭理过你,桃子动都没动过。 当然不可能靠桃子把大圣勾出来,就像郭大侠也不会因为我天天给他送吃的,就帮我做事。林稚水很是无所谓道:我就是闲得发慌,顺便在大圣面前刷一刷存在感。 此时,一道道浅淡的黄粱香飘去上空,凝结出了巨大的水镜,由天道力量加持,给观赛的人看直播共有三十三个大梦境,想看哪一个,向天道默念祷告序号,在那人眼中,水镜就是相对序号的梦境。 林稚水立刻坐好了,还招呼二人:二凤,秀儿!快,坐下,我们来看看五爷和七哥怎么当梁上君子,偷凤雏! 盯着大水镜,林稚水没注意到他说了偷字后,不远处,果盘上的桃子,最顶端那个肉脆汁多的,晃了晃。在水镜里的人和妖开始各显神通后,从桃子尖开始,一点一点减少。 像极了看电影还要吃爆米花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以前) 大圣:懒得搭理,睡觉,老孙是随便用桃子就能骗出去的吗! (今天) 阮小七:我!贼头! 大圣(捕捉到关键词):贼头?大圣爷才是盖天下有名的贼头!让俺老孙看看,你们有什么偷东西的本事! (顺便吃个零嘴看电影) 第135章 百里岩浆 进了黄粱梦的选手们, 在了解过关卡背景后,确定了 这是一场智斗。白玉堂侧头对着阮小七说,音量正常, 也不怕别的选手听到,横跨百里的岩浆湖;在湖中心修炼, 没有一二百年不会离开的凤雏;以及在附近守着幼崽的成年凤凰。这里面勉强能利用的地方,是给出的资料中, 凤凰属于这片大陆的最强种族, 它们自矜且骄傲,不觉得有生灵敢挑衅它们,伤害凤雏, 所以守护在这里的成年凤凰,活动范围是方圆五千里, 且不会成天盯紧湖中心。 当然, 也不是抓到凤雏就能立刻离开黄粱梦,之后还得躲三天,成功度过三天的追捕后, 才算过关。 你后面这些都是废话, 谁不知道啊!一个彪形大汉张开嘴聒噪,而且, 对你们来说是智斗, 对我可不是。 这一席话惹得其他人面带薄怒, 和他同组进来的女人略带乞求地拉了拉他的衣角,马克, 不要说这些。 那彪壮汉子哈哈大笑,你就是胆子小,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 他们敢现在对我动手,还是等我捉住凤雏后,给凤凰带路啊?哈哈哈! 女人勉强地笑了笑,脚下动了动,拉开微妙的距离。 白五爷轻嗤一声,蠢货。幸好那大汉没有听到,不然两个爆裂脾气,就得在偷凤雏之前,先浪费点时间打一场了。 汉子把腰间的囊袋解下来,竟是和他壮硕外形不太相符的文房四宝,女人望着他动起来的手,也从自己的兽皮囊里拿出来一对鱼鳞手套,鳞片缝隙处闪动着油绿暗光。 阮小七低声:有毒。 这用毒的女人神色紧张地看着其他人,似乎怕他们背后打闷棍。 众人只静静看着。 有人打头阵,帮他们淌水,那真是求之不得。大好人啊!如果出了事,被迫退出黄粱梦,他们一定会对这汉子感恩戴德,之前嚷过的挑衅话也权当作没听见! 这彪壮汉子写出了一头水犀黑影,还有如同象兵一般,在犀牛背上稳固了一座高椅。汉子往上面一坐,高椅没有丝毫摇晃。 他驱使着水犀往前走,面容得意。 白玉堂靠着树干,懒洋洋地点评:的确有实力。那文章灵气也有五尺多了。 如果那大汉变出来的兽影能够入岩浆不死,以五尺的灵气,足以支撑大汉横渡到湖心,不怕半途灵气耗尽,掉入岩浆中。 外界。 刘秀好奇:这是什么兽?难道也如同火鼠那般,不怕烈焰? 林稚水:那副一言难尽的样子,引来了李世民的注意。 你怎么这副模样?他的做法有哪里不对?二凤认为,既然对方那么有信心,这头野兽必然是能够渡过火湖的。 嗯,这是正常人的想法。 林稚水扶额:我大概猜到了,他应该是正好看见过水犀就是上面那玩意,吴王夫差就有一支穿水犀甲胄的士兵。那大汉应该看到过水犀踩灭火焰,就觉得水犀不怕火,可以游过岩浆湖。 逻辑也算说得通,但是,致命的是,古人只知道火焰能烧死人,却并不清楚,火焰也分了温度,犀牛能踩灭火,但是没办法硬扛比火堆温度高多了的岩浆啊! 果然,水犀下了岩浆,没游多远,就开始了哀嚎,浓墨黑影慢慢变淡,背上座椅摇摇晃晃,彪壮汉子抓着扶手,脸色惨白。 这还亏得是边缘的岩浆,温度还没到直接烫死的地步。 快、快回去!马克声音都变了调,在险而又险地回到岸上后,腿一软,扑通坐在地上。心中一遍又一遍庆幸:还好回来得快,不然,就算黄粱梦里不会真的死亡,被那么爆裂的一片火池子淹没,肯定疼得想自我了断。 白五爷冷嘲热讽:都说了这一回是智斗,得指了指脑门,带脑子! 马克不服气地回嘴:那你倒是用脑子过去给我看看呀!不怕告诉你,我骑的是犀,我明明看见过火焰烧不破它的及,现在这样子,说不定是这片天地的情况,和外界相反!你如果带了有防火的东西,嘿,小心都没了用。 才说完,马克就看到和他吵嘴的白衣秀士,身旁站的那个强壮男人把领后的兜帽一扯,盖住了大半张脸,你倒是提醒我了。男人几步之间,跨到了岩浆湖前,包裹了白色布料的手猛然探进岩浆中。 马克倒吸了一口冷气,感觉自己仿佛嗅到了烤肉的香味。然而男人很快伸出的手,上边白净的布料,还有被血肉撑得鼓鼓囊囊的长袖,无一不在表明他手部的完好无损。 假的吧马克喃喃道。 男人也就是阮小七朝白玉堂比了个手势,没问题!然后,他手心里被塞进了一个纸包。 这是什么?闻着味儿有点古怪。 药饼儿。 我知道是药,这是什么药?做什么用的? 阮小七极其惊奇地发现,白五爷罕见地从脖子红到了耳根。 蒙汗药,我从一群拍花子的身上搜出来的。那声音真是再轻也没有了,你试着贴在凤雏的泥丸宫上,看它们会不会变得愣愣柯柯。若是有用,你带回来就不用担心挣扎了。 陷空岛白义士豪雄一生,哪里用过这般鬼蜮伎俩,怪不得羞成灯笼。 阮小七本就是匪类,不在乎用三教九流的玩意儿,一听到有这等好东西,喜上眉梢,你怎地不早告诉我!快快乐乐地将药饼儿塞进衣服里边,由火鼠裘护着,不怕被岩浆烧毁。 那火鼠裘被林稚水磨薄了一小部分,用来当纱布,薄而透气,正适合蒙住脸面,通过朦胧的纱来注视前方。做过试验,火焰依然没法突破火鼠纱,如今告知了阮小七此事,他放心地罩住脸上皮肤,在众人惊呼下,一个猛子扎进岩浆中。 游得好快!有选手惊叹,他就像是一尾鱼。 马克激动得一把抓住了女同伴的手,牙根几乎被咬烂了,怎么会这么快!这火湖上可没有休息的地方,我就不信了,他能一口气游到湖中心! 他的同伴小小痛呼一声,觉得自己手腕都要被捏碎了。然而马克全神贯注盯着此刻在他眼中大出风头的阮小七,根本没注意到同伴的窘态。 然后,他听到了小白脸的声音,喂! 马克扬起头看向白玉堂,干嘛!自以为像是威风凛凛的大老虎。 白玉堂唰地抖开纸扇,姿态潇洒飘逸,你不放手吗?俊雅的公子脸上含笑,你同伴手快要断了。 要你提醒?马克粗声粗气,手却动作极轻地松开,还帮同伴拢了拢袖子。女子并没有管马克别扭的道歉,瞧着白玉堂俊秀的脸,水润的眸子流出了羞意,谢谢看到白玉堂扇子上有字,不由得念了出来:傲笑江湖,风流天下我一人? * 白玉堂在岸上耍帅,阮小七在岩浆里吭哧吭哧地游,五十里虽然远,对于他来说,不是做不到。 别人却不清楚这事儿。 外界,观看他们这一序号梦境的观众们和亲友交头接耳。 这可是五十里的岩浆,他不会中途力竭吧? 太傲慢了,这万一沉下去,谁能去把他捞上来?岂不是要脱掉那身衣服自尽,离开梦境? 听说二号梦境有一个小姑娘就很不错,知道梦里除了凤凰一族,还有不少种族,其中就有人族后。直接找上凤凰,展示了自己神乎其技的箭术,当上了凤凰一族的守卫,虽然还只能在外围行走,可迟早能接近岩浆这才是认认真真动脑的做法。 还有十五号梦境,那个叫寇渔的小子,另辟蹊径,已经在磨刀,准备去外面找妖族了。 啊?跟妖有什么关系? 说是准备擒住鸟妖,从上空飞过去。 那还是这两个梦境有意思,咱们换序号吧。 也好,这个梦境里,不是呆的,就是傻的,还有有勇无谋的,没甚看头。 等等!快看,他们这运气也太差了吧!凤凰守卫巡逻过来了! 有了变化,想要换台的人登时就不困了,也不知道会有几个参赛者被逐出梦境。 梦境中,随着成年凤凰的逼近,天色瞬间红若旺火,而岩浆边的众人,脸色随之黑如锅底。 躲!话音未落,叮咛其他人的那个人,已经蹿进了岩浆附近的梧桐林里,施展手段藏了起来。 其余人亦是各自找好了地方,接下来就听天由命,祈祷凤凰不会答应他们了。 和马克一道的女子正要钻进马克写出来的空心石头里,见到白玉堂还站在原地不动,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公子,你快躲起来! 白玉堂摇了摇扇子,含笑:不用,你躲吧。 马克低声:装模作样。见着凤凰快来了,把同伴硬拉进去,合上石门,祈祷着凤凰快些离开,石头里的空气可不多。 就在这时,他的耳膜一疼,听到了外界划破天际的一声长鸣。 何方宵小,乱闯我族禁地! 如同流星火雨撕开天空,数只凤凰带着一身浓郁的火气,蓦地拉近了将近千米的距离,出现在白玉堂面前。 第136章 湖底憋气 凤凰即将过来时, 阮小七还没彻底游出岸上人的视线,他深呼吸一口气潜进岩浆后,没多久, 就听见了那凤凰响亮的问话。心里忍不住腹诽:谁啊?脑子这么不灵光,居然没躲起来。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1 他怕凤凰听觉灵敏, 也不敢偷偷往前游,沉在岩浆中, 一动不动, 便连胸膛也没了起伏。 又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一阵乐声。 阮小七分不出吹得算不算仙音,他只知道这乐声徐徐流淌, 舒服得他想要眯起眼睛,躺在这儿一动不动地享受律曲。 躺了几息, 才脑子一懵地反应过来 等等, 外面站着不动,被凤凰逮个正着的傻子,该不会是白玉堂吧? 再一想起林稚水交给白玉堂的律管, 阮小七更加确定了, 就是白玉堂在吹奏。 他为什么要主动暴露? 阮小七迷茫呆滞了片刻,突然拍了拍脑袋。 嗐, 想那么多干什么, 锦毛鼠那家伙向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与其去琢磨他的想法,不如趁着凤凰们都在听乐曲, 不会注意到岩浆下的动静,多游几里路,早一步到湖中心, 早一步带走凤雏。 * 何方宵小,乱闯我族禁地! 凤凰们扬着羽翼,居高临下看着白玉堂。 白玉堂仰头,啪地收了纸扇,轻敲掌心,面上不见惧色:既是禁地,为何不立碑? 天底下都知道,梧桐林是凤凰一族的族地,火湖在梧桐林深处,你私入梧桐林,一路走至腹地,难道你想狡辩你并不知情? 我确实不知情。白玉堂脸上惊异无奈歉意的表情显露得恰到好处,实是抱歉,我自幼与师父在深山中学习音律,不知天下事,这次出山,见到此地风景优美,乐兴大发,便循着美景走过来,不曾想误入贵宝地,还请见谅。 说完,白玉堂似模似样地拱手鞠躬,温文尔雅的样子让崇尚乐理,尊敬雅士的凤凰心生好感。 但是 也不能凭你一张嘴就说是误会,你闯入禁地是事实 白玉堂接过话来,神色诚恳:不知贵族要如何处罚我? 凤凰杀气腾腾:擅闯禁地者,死! 我手无缚鸡之力,也打不过诸位,看来唯死而已了。白玉堂无奈地笑,不过,死之前,能否再让我吹最后一次律管?我师父说,我的音律乃凤凰之鸣,也不知是真是假,今日见着真凤凰,临死之前倒是能够解了我心头之惑。 凤凰们一瞅。嘿,这人口头上挺谦虚的,倨傲的表情却一览无遗。证明这人心里可不觉得他师父说的是假话,甚至认为自己的吹奏的乐曲不比凤凰的清鸣差。 这可就引起骄傲的凤凰一族不服气的心理了,你吹一个我们看看。 白玉堂坦然地摘下了挂在腰间的律管,通体翡翠的短管在他手中骚包地转出了两圈虚影,随后才轻轻放到唇边。 美妙的音乐流泻而出,尽管在人族范围内已算是高明,凤凰们却是满脸嫌弃 这样的音律,还敢跟他们比?随便来一只刚出生没几年的小凤雏,都比这吟得好听。 白期盼了。 白玉堂的乐声从清悦忽地往上一抬,就好似蓝天白云忽然划过闪电,同时到来的,还有轰鸣雷音。 曲子奏到高潮了。 可这依然没能让凤凰刮目相看。其中一只正要不耐烦地打断白玉堂,让他不要再丢人了,一粒冰凉的小点落在了它额上。 一只只凤凰倏地化为人形,手掌张开,接到纷纷扬扬的白点。 碧空澄澈,火云万里,可是,天下雪了。 最先发现霜雪的凤凰懵懵地凝视着掌心白雪,仿佛被看不见的东西退了一下,踉跄地差点忘了飞行,怎么可能!他的乐曲明明还是凡间音乐,怎么会做到引动天地!我不信!就像猫炸了毛,我都做不到!区区一个人类!不可能做到! 容貌美到了极致,便能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音乐高到了一定境界,也是差不多的效果。能引动异象,必然是好音乐。 可是! 凤凰们想不通,在他们的感觉中,这乐声明明三分艺七分技,绝对没到游鱼出听,驷马仰秣的地步啊!啊啊啊一个凤凰抬手拼命抓挠着头发,想不通想不通! 但是,天道不会说谎。另外一个凤凰迷惘中带着坚定,可能因为种族不同吧,或许这是人族才能欣赏的音乐?就像我们不觉得老虎的啸声多好听,虎族的虎却都认为他们的王的啸声威武雄浑,不同凡响。 原来如此! 肯定是这样了! 也有可能是他乐声中有我们还没悟到的东西,学无止境啊各位! 白玉堂听得他们讨论,瞳中泄出些许狡黠。 诸位。他大义凛然,你们动手吧,我绝不反抗! 这个 擅长禁地是该死,但是但是 凤凰们互相对视,立刻就知道同族心里也是舍不得一个音乐奇才被杀。 好极了! 达成一致! 他们间的领头被推了出来,面对白玉堂,咳咳,人族,本来是该杀了你的,念在你误入的份上,便随我们走一趟,待探查出你的确无辜后,我们会放你走。 带这个人族走,然后天天吹律管给他们听,就不信了,以凤凰一族对音律地精通,还能悟不透人族音乐的奥妙! 于是,白玉堂就被他们带走了,走之前,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岩浆湖。 姓阮的,凤凰我帮你拖住了,你可要争气啊,别给五爷掉链子! 安全后,其他人从藏身的地方出来,挖空的石头里面那对男女。同样是连滚带爬地出来,大口大口喘气。 居然还能这样偷渡进敌窝?一参赛者满脸恍惚,这要是混好了,就算他同伴那边没办法成功,他也可以找个借口去湖中心骗凤雏了。 另外一个参赛者也感慨:我怎么就想不到这样的办法呢? 和马克同行的女人说:那公子精通音律,能使六月飞雪,你就是想到了,没有那么神乎其技的律艺,也没办法让凤凰网开一面。 哎,我说妹子。那人纳闷,你到底是哪个队伍里的?难不成你和那白面书生才是一队? 我说的是实话。而且女人脸一红,他好看。 算了,还是想想怎么过岩浆湖吧。 有人试着写出船,但是刚一下水就被烫化了。想到了阮小七,半是忧心半是幸灾乐祸,这么凶残的火湖,那汉子真的能游到湖中心去吗?岂不是中途就受不住烫死了?他要是死出黄粱梦,哪怕他的同伴过了这关,他也不能在接下来三场关卡中出现了。 除了林稚水等人,其他人对阮小七能游过去并不抱希望。哪怕有些人认出来他身上穿的是入火不惧的火鼠裘,也不觉得他能够游出五十里。 他们发出预言:不是游不动了沉湖底憋死,就是受不住煎熬,自暴自弃脱了火鼠裘,强行离开黄粱梦。 你们觉得呢?林稚水歪头看向李世民和刘秀。 这还用问?从阮小七下岩浆起,轻松的神色从没在李世民脸上消失过,都说擅泅者溺于水,这点对阮小七可行不通。他肺里一口气,能在水底憋个三天三夜,实在累了,沉下去稍作休息,五十里也不难游。 刘秀点点头,我和世民兄想法一样。 阮小七确实没辜负小伙伴们的信任,五十里的岩浆湖,他毫发未伤就游到了湖中心。 接下来也很顺畅,这群凤雏仗着天险,还有成年凤凰的巡逻,周身没设什么屏障,阮小七认认真真观察两天,找了一个最合适的时机,把药饼儿掏出来往其中一只凤雏泥丸宫一拍,凤雏浑浑噩噩地睁开双眼,没有任何反抗就被阮小七团吧团吧,塞进胸口。 然后,他灵机一动,吸了一大口气,沉进岩浆底,决定在下面呆上三天,呆到时间够了,直接醒来。 此时,白五爷正在凤凰的宫殿里,好吃好喝好玩地招待着,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废嘴巴他这两天吹律管几乎没停过!拯救略微肿起来的嘴唇的,是第三天时,凤雏失踪的消息。 整个凤凰族暴|乱,满世界找贼人,就是找不到,这三天上空到处传着凤凰暴躁的叫声。 阮小七静静地躺在岩浆底部,身体机制压到了最低,脑子放空,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做,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凤凰们愣是没想到贼人偷了凤雏后,不仅没走,还藏在湖里不动。 整整三个时辰不换气?他是怎么做到的! 外面一连串的惊叹,闻风来看这个梦境的人越来越多,不耐烦去看其他选手的情况,就只盯着阮小七。 五个时辰了 十个时辰了 一天!一天了!!! 两天了! 老天爷,快三天了吧,他还活着!他还有气! 他难道是鱼妖吗! 神乎其技,真的是神乎其技! 陛下,这个人才必须招览过来,放去水军中锻炼,日后水战,便可当水鬼,凿破敌军的船底! 哦?他是谁?哪一队的? 好像是清河郡公的好友。 不曾想他认得如此奇人异士。皇帝感慨,等到之后接二连三说出这样的话时,他终于发出了灵魂疑问:这林稚水,究竟是去哪里找到如此之多的高才?为何朕一个也找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林稚水:谢邀,书里看来的,什么话本小说历史传记。 * 以及如果我没记错,好像浪里白条张顺能在水下一口气憋七天? 第137章 承受不住 一醒来, 白玉堂就嚷道:林兄,快给我拿个桃子来,我嘴巴快吹肿了我之前看到你洗了好几个了! 林稚水:稍等!他去了主卧里的小暖阁, 拿出新的桃子,洗了递给白玉堂, 转头,脸上鲜活的微笑倏地消失成一片空白。 他颤抖的手指着《孙悟空同人》面前的果盘, 我、我摆着这儿的秋桃呢!怎么只剩下核了?你们谁吃了? 其他人看过去, 原本摆满的桃子堆,只剩下几颗吃剩的桃核。吃了桃子的人还特别有意思,把桃核按照原先桃子摆出来的形状, 重新搭成小山。 白玉堂啃着桃子,我不知道, 我刚出来。 阮小七跟着说:我和锦毛鼠一样。 李世民摊开手掌, 我没吃,那一看就知道是贡品。 刘秀:我也没吃。 展昭:展某不曾动过。 都没吃 林稚水排除了有人瞒过他们一票人的感知,偷偷潜进来只为了偷桃子的答案, 那么, 唯一剩下的可能,只有 大圣!明朗的笑容刹那间在少年脸上绽放, 是你吃的桃子吗大圣! 阮小七酸溜溜:平时对始皇帝, 我都没看见他这么热心。 李世民幽幽道:你不懂。如果现在是书圣站在我面前, 我也会这样。 白玉堂瞅了李世民一眼,想起来自己看的史书中, 李世民特别爱重王羲之的书法。爱重到什么地步呢?他少见的行使了皇帝任性的权利,登基没几个月,就下诏购求王羲之的墨迹, 据说收集了三千多幅。 我懂了。五爷深沉地点了点头。 这大概就是林兄之前说过的追星吧? 林稚水眼巴巴地又换上一盘新的秋桃,然而并没有引出爱吃桃子的猴子,要不是那几个吃剩的桃核在那里,几乎要以为自己的猜想是错的了。 他又轻唤了几声大圣,依然没有反应。 那,大圣您想出来就出来,我把新鲜桃子备好,每日都换新的。 林稚水向其他人使了个眼神,一同离开厢房。他们没在外面说,全都选择了脑内交流。 林稚水:你们觉得,大圣之前是为什么出来?反正肯定不是因为桃子,没那么容易。 李世民对《西游记》并不熟,但是他依然分析了一波:之前不出来,今天出来今天有黄粱梦,或许是好奇我们怎么闯关? 有道理!林稚水想了一下孙悟空的故事,再回忆他的性格,和今天的关卡相互映照后,把手一拍,我知道了! 少年拍掌的风呼动了额头前的碎发,刘海一摇,掀出一双晶亮的眸子,是因为第一关考验偷凤雏!他重重念了一声偷,大圣是贼祖宗,偷过不少次,也不觉得这是难以启齿的事情。对于我们要考验如何动脑子将凤雏偷走,他起了兴趣,就出来了。 如果是这样,他明白怎么做了!他这里能引起人兴趣的东西,可不少。而且,某位童话故事的主人公,可是教过他要怎么做了。 今晚试试! 林稚水心里有了半数的把握,浑身就像是喝了冰可乐一样的爽快,又能快快乐乐地逗人了,秀儿!他举起就没从怀里放下去过的小箱子,来!抽纸条! 刘秀: 林稚水:你还不信你运气好?你看你随便抽的一张,就正好迎合了这关的难处。凤凰喜爱音律,白兄正好会吹律管,还吹得很好。凤雏住在岩浆湖中,我们之中,唯有七哥能潜那么久的水,要是让我选,在已知条件不足的情况下,也不一定能选得那么准。 但是,没有你的律管和火鼠裘,他们也做不到骗过凤凰,渡过岩浆啊! 但是,你把火鼠裘给我,我就潜不了三天,几十息上去换口气,早就被凤凰发现了。 我觉得这是巧合。刘秀垂死挣扎。 林稚水:那要不你再抽一次?现在连考题都没有出,要是还对上了,你就认命吧。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1 刘秀:也、也成吧? 怀着复杂的心情,刘秀伸出手去拿了一张纸条,摊开一看,是世民兄,还有阮七兄。 阮小七咦了一声,还有我?那我可要先好好休息休息了也不知道黄粱饭熟了没有。 黄粱饭熟了,就是把所有不成功,即将成功,刚好成功的参赛者拉出黄粱梦的时候了。至于之前就成功了的参赛者,早在完成那一刻出来了。 黄粱梦彻底破碎之后,林稚水宛若看到走出高考考场的学生们。 我只差一点就成功了! 为什么那么难!根本做不到啊! 我好不容易打晕抓走一只,它醒过来后张口一道火柱,我就死出来了。 好难 很难吗?路过的阿拉塔迷惑,就像你想要捕水里的鱼,比起直接下河还嫌弃鱼滑不溜秋不好抓住,不应该是去思考怎么才能不用手去捉鱼吗?所以才有人做出了鱼竿,有人想到了渔网,有人打造出渔笼往里面放上昆虫引诱鱼游进去,实在不行,你如果有钱,请熟手捉鱼,那也可以。办法总是有的。 那你是怎么过关的? 我想办法当上了凤凰一族外围的守卫,带一些公子小姐玩游戏,言行时偶尔提一下他们的小弟弟小妹妹现在修炼好辛苦,要学会放松。然后他们去探望凤雏时,就会带他们玩,后面小凤雏们打听到是我带来的新游戏后,就撒泼打滚硬是把我要过去,当他们的守护亲卫。在某天清晨,我跟其中一个凤雏说,带它出去玩,嗯,玩三天。 后面的事情也不用说了,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其他人大受打击,不得不承认,我们脑子没转过弯 * 两个关卡之间,会有一天的休息时间,第二天同一时间,皇帝开始宣布第二个关卡的题目。 治国。他说,每四个队伍进入一场黄粱梦,各自拿到一片土地,一所国家,如何让国家太平,人民安乐,便看你们的本事了,每个队伍有两名队员进入,自行分配,想当皇帝的,在开始前一盏茶枕黄粱枕,正开始时入睡的,便是御前侍卫,由皇帝自行调动职位。被敌国军队打入都城者,输。国内出现叛军,被夺走皇位者,输。臣子野心勃勃,把皇帝架空成傀儡者,输。令民怨沸腾者,输。令臣民敢怒而不敢言者,输。 这话一出,别说民怨沸腾了,参赛者都沸腾了。 天道是怎么想的?考治国我能理解,说不定能找出宰辅之才,但是,过往哪怕有治国的题,那也是当宰相啊!居然当皇帝?这是帮陛下筛选不忠的人吗? 天道不会有偏向,而且天道不可能想不到这会让当今忌惮,这个应该是能做的,而且,当今也会鼓励我们好好做问题是,我连我们村子都没治理过,怎么治理一个国家? 放、放权? 万一放给了奸臣呢! 老天,求您给我赐一个相父吧,我一定把他当爹供着! 慌乱一阵后,大家迅速意识到天道不可能出一个会让人族陷入混乱的题目,唯一可能是,皇帝认可了天道的题,所以,这是皇帝在借机挑选官员? 这他们他们不会啊! 这不是白送吗?厢房里,李世民喃喃。 去街上随便拽一个读书人问他/她,向唐太宗考治国,唐太宗能不能拿满分,没有人会回答嫌弃这种问题太弱智了。 林稚水满脸深沉:秀儿果然是我们的大杀器,五个里面就两个皇帝,都能完美挑中。 刘秀:他深刻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天道私生子?以前运气一般般只是因为天道不能徇私,现在他死了一次又活过来,天道怜惜他,所以让他运气特别好? 呸呸呸!被林稚水这偶尔不太靠谱的家伙带跑偏了! 刘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确信我以前的命呃,好吧,是有一点好命,但是没到这么神的地步。 林稚水一脸坦然:因为很多人都觉得你运气好啊。少年一拍脑袋,啊!原来我忘记跟你说了。 他把包公和凤凰涅槃的事例一举,刘秀就明白了,原来如此,所以运气好就成了我的他把林稚水的描述学了出来:被动技能? 对!就是这样! 二凤唉声叹气:这种好事怎么就没轮到我头上呢?我觉得我的人生也很传奇啊?怎么就没人给我传一些神迹呢? 林稚水: 李世民瞅着他的脸色,眼皮子忽地一跳:稚水,你说说,后世人是怎么传我的? 啊?真的要说?你确定? 我确定! 不、不了吧,你估计接受不了这个 说! 那我就说了。林稚水怜惜地瞧了一眼他,因为您虚心纳谏,克己自律,有不少的人认为,您受制于世家,一辈子跪着当皇帝。 李世民:? 您不杀魏徵,不是因为您是明君,希望有魏徵这样耿直的大臣来指出您的过失,而是因为您想要拉拢山东世家,所以选择了立魏徵当牌坊。 李世民:?? 哦哦!还有!贞观之治是因为唐拿了隋朝留下的几百万石存粮才发展起来的! 李世民:??? 还有还有!我记得当时有人总结了一百条!你让我想想! 作者有话要说:二凤:地铁,老爷爷,手机。 * 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好歹二凤这个还是正常的黑,始皇爸爸现在已经被用上仁慈这个词了,虽然始皇爸爸是千古一帝,功在千秋,但是,仁慈真的不适合啊,捧得跟说反话黑他似的。 我真怕哪天看到共产主义革命战士为了拯救六国百姓发兵统一天下仁慈爱民平等博爱秦始皇政。 * 关于二凤如何被黑的一百条,我给你们看看,反正我是叹为观止。 以下转载自知乎问答:为什么那么多人黑李世民? 答主二凤犀牛的回复【已私信过授权】 历史盲一句话激怒李二粉语录: 1、李大对建国立了很大功劳,所以被立为太子 2、李大真实才能不输李世民,是李世民改史抹黑了他 3、李大因为仁慈所以没杀李世民才在玄武门死了 4、李渊雄才伟略,没有李世民照样能一统天下开创盛世 5、贞观是伪盛世,其实穷的很 6、李世民作为很大是因为隋炀帝的玄学遗产 7、会出现贞观是自然发展趋势,换谁都可以弄出来 8、隋炀帝是千古一帝,李世民不配。 9、李治其实比他爹强,天皇陛下英明神武 10、李世民皇权微弱,受制这个那个 11、李大战功不如李世民是因为他是太子要居中不动 12、李世民窃取父兄功劳,窃取姐姐功劳,窃取李孝恭功劳。 13、贞观盛世全靠杨广大运河支撑 14、天可汗是花钱买出来的 15、渭水之盟百姓受苦,掏空国库罪孽深重 16、李世民之所以能干出成绩是因为玄武门有愧疚 17、李世民在武德可有可无,他死了也没啥 18、若不是李渊心慈手软爱子如命,李世民早死了 19、玄武门的时候李渊还可以下令处死李世民,只是因为只剩一个嫡子了不能杀 20、隋朝的国力比大唐强的多,大唐是靠吃隋朝的老本 21、若没有李建成在后方搞后勤,李世民怎么可能打胜仗 22、薛举那场败仗李世民输了就输了,还甩锅给下属 23、虎牢关之战是李世民吹出来的,其实李世民有多少万军队以多打少赢得轻易 24、柏壁之战顷了全国兵力,所以赢了没啥了不起的。 25、薛秦那场仗之所以最后赢了是靠某某人幕后操作。 26、李世民只是个打手,其实统一战争是李渊在遥控指挥 27、大唐很弱,所以李世民派文成公主去和亲 28、吐蕃就是李世民养肥的 29、安史之乱李世民应该负一半责任,是他搞出了藩镇割据。 30、平阳公主是李世民谋杀的,怕姐姐抢了他的功劳。 31、唐初无真史料,都被李世民家史官和谐过 32、李世民没有平定刘黑闼,李建成平定了,所以李建成比李世民厉害 33、李建成年年抗突厥,所以他也很厉害 34、其实大唐建国是李渊李建成策划的,李世民只是贴着李大蹭战功而已 35、李世民曾大规模屠城 36、李世民为了装明君孝子所以咋咋咋 37、唐朝政变那么多都是李世民开的好头 38、李渊窦皇后的儿子女儿都很厉害,李大李四看起来不咋地是李世民改史抹黑的 39、杨广没有那么恶劣,是李世民抹黑的 40、李世民开了皇帝改史的开头 41、李世民弑父还强娶嫂子 42、杨广的孩子比李渊李世民少,所以杨广很洁身自好 43、李世民发动玄武门是为了嫂子或者为了弟媳 44、李大但凡心狠一点,也就没李世民什么事了 45、李世民留下李大李四妻子女儿的性命是为了方便以后xxoo 46、李世民晚年穷兵黩武,打高丽惨败,还得李治武则天给擦屁股 47、李世民晚年大兴土木,修了n个宫殿 48、李世民怕下地狱,所以吃丹药想长生不老结果把自己毒死了。 49、李世民晚年立太子不当,都是因为忌惮长孙无忌,看了长孙无忌的脸色 50、李世民活久一点,就和李隆基差不多51、李世民晚年昏庸无道,杀了不少功臣。 52、玄武门后李渊过得水深火热,李世民忤逆不孝虐待亲爹丧尽天良 53、李世民把魏征挖坟鞭尸。 54、李世民好色把武则天召进宫,武周篡唐全怪他。 55、大唐盛世和李世民一点关系没有,是xxx的功劳 56、刘黑闼事件李世民放水淹死了无数唐军士兵,伤敌一百,自损八千 57、李世民军事厉害,李建成政治厉害,所以李建成更适合当皇帝 58、李世民是个好皇帝,但是私德很坏,那些好事都是作秀 59、李建成掌握武德军政大权吊打李世民 60、李渊是皇帝大权在握,李世民立再多功也不会动摇他的权利,李渊捏死李世民就像捏死蚂蚁 61、李大李四从来没想过要杀李世民,是李世民自己为了篡位合法编出来的 62、李世民喝了毒酒没死,所以毒酒事件一定是假的。 63、秦琼在凌烟阁排最后,所以秦琼保持中立 64、尉迟恭在贞观年间被李世民打压甚至差点被杀 65、李大李四的党羽都被杀光了,权力斗争就是这么残忍。 66、李大如果赢了,不会像李世民那样心狠手辣。 67、李世民屠了李大李四全家 68、李世民杀了李四全家只留了弟媳强娶后宫 69、杨文干事件从头到尾都是李世民策划的,李大很无辜。 70、昆明池事件是子虚乌有,全是编出来的 71、因为李世民人品很差,所以李渊才不立他做太子 72、因为李玄霸和李世民生日很接近,所以李世民其实是小妾生的 73、李世民修改国史是为了隐藏自己篡位的野心 74、李世民修改国史是贪恋开国功劳。 75、李建成是太子,所以他很尊贵,李二是秦王。可以丢出去战死沙场。 76、李世民死了李四可以顶上 77、李世民看上了萧皇后,把她收入后宫了 78、李渊一心想保护三个儿子,所以翻车了 79、李世民不立李恪为太子是忌惮他的隋朝血统 80、李世民最爱的儿子是李恪,没立他当太子是李世民糊涂一时,或者没立xxx是他糊涂一时。 81、李世民是趁李大抗突厥的时候偷偷策划了玄武门 82、李世民在武德朝毫无势力,玄武门只是打了一波伏击 83、李世民在武德朝死了没啥,南宋杀了岳飞不也狗了两百年 84、李建成登基做的不会比李世民差 85、李大跟小妈关系清清白白目不斜视,小妈觉得他人品好所以才支持他 86、杨广和李世民做的事都是一样的,只是杨广快了点,李世民慢了点 87、虎牢关之战全靠李元吉给拖住了王世充所以才打赢了 88、李世民的对手都很弱,所以他的统一战争不值一提 89、两唐书都是改过的,只有《大唐创业起居注》是真的 90、李世民不敢斗门阀,还得李治上台才弄好。 91、李世民无制度创新,都是沿袭的隋朝,所以功劳应该是大隋的。 92、李世民是李世民那一系的领头人,所以他的子孙各种替他遮羞。 93、唐朝的军事很弱,全是败仗,不如x朝 94、李世民休养生息就是啥也没干,天天干饭 95、两唐书和资治通鉴都是看李世民留下的史料写的。所以不可信 96、李治的国土都是他自己的,和李世民无关 97、唐朝其实三世而亡了,后面的盛世都是xxx的功劳 98、李世民是谁?比得过杨广吗? 99、长孙无忌是贞观权臣 100、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历史是胜利者写的 第138章 天降皇位 呃, 二凤?秦王?太宗皇帝?你还好吧? 李世民默默坐在阴暗的角落里,身旁恍然似乎有几个蘑菇。 朕没事,你让朕缓缓。 林稚水投去怜惜的眼神。真是好在那些东西没有成为伪常识, 不然二凤可要被坑惨了。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1 文字世界里的始皇帝,一瞬间就不想打听后世自己的名声了。不是怕被说残暴, 毕竟他确实挺多苛政,而是害怕据说李世民是名仁君, 都被传成这样, 他这个暴君,该不会被说成仁慈善良普度众生吧? 刘秀:我突然觉得,天命之子挺好的。 林稚水咳嗽一声, 决定谈点正事来改变一下氛围:你们说,天道为什么会突然出这样一道题?身处宰相位置治国和身处皇帝位置治国可不一样, 参赛者有几个能当上皇帝的? 一说到正事, 唐太宗就上线了,不是天道,是你们大昊皇帝出的题。他直接掀开了隐秘:其实历任九灵盛宴几乎都是皇帝出的题, 只是对外宣称是天道随意抽取的题目。 嚯, 原来是这样! 说说?为什么要隐藏这个? 举办了第一任九灵盛宴那一位帝王,奉行盛极必衰的道理, 认为人族不可能一直强盛下去, 万一哪一天衰败了, 被妖族或者其他种族压过去,他们又得知九灵盛宴能由人族自由出题, 岂不是会强行夺过来,作为筛选他们本族贤才的盛会? 比如妖族知道了,要求皇帝立第一关是比捕杀人族呢? 李世民停顿休息几个呼吸, 继续说:所以,那位皇帝向天道求了个制约,九灵盛宴举办那一年,倘若在位的是明君,由天道告知他可以自行出题,如果是昏君,为了避免对方拿选拔人才的场面胡乱糟蹋,就由天道出题,并且隐瞒了可以自拟题的事,省得昏君将此事卖给外族。 白玉堂用力一拍手掌,妙啊! 林稚水却问:那万一活得大长,活过两次九灵盛宴哪怕只经历过一次,前期是明君,后期是昏君,说不准皇帝就把这消息宣扬出去了呢?哪怕是明君,万一脑抽咳,脑壳有疾,觉得这是彰显权威的好事,宣扬出去了呢? 李世民:开启了九灵盛宴那位帝王没有想法这些,但是后面,陆陆续续有皇帝添规定,你说的破绽,在第三次和第五次的九灵盛宴,就补上了。任何一位能够亲自主持九灵盛宴的皇帝,都会被天道下一个制约,无法将此事传出去。我能说,大概是因为我死过一回。 那就好。林稚水话音一转,既然是皇帝出的题,他出这个做什么,总不能真是看哪个参赛者有当帝王的资质,然后把那人做掉吧? 说完后,林稚水自己也觉得可笑无比,便笑了一声,当然,我知道肯定不是。 那肯定不是。 皇帝认为自己还没有那么脑残,在丞相来找他琢磨天道究竟是什么意思时,揉了揉鼻梁,掌心顺势捂住了唇角的笑意,带着居然把自己严肃正经的丞相都瞒过去的雀跃,压着笑声说:天道如何,谁能猜透?爱卿别想太多,这不是好事吗? 好事?楚丞相铜浇铁铸的脸微微动了表情,陛下,你说这是好事? 对!朕无儿无女,皇家又少宗室,丞相莫不是忘了?年轻时朕总怀抱着侥幸,认为有可能出现意外,直到如今垂垂老矣方才消了心思。偌大帝国总要传承下去,不如挑一位人族贤士,朕收他为螟蛉之子,百年之后,就将皇位传给他。 他幽幽叹道:朕如今五十四岁了啊,不知还能活几年。若是突然去世,引起国家动荡,九泉之下,朕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 楚继是真的惊讶了。 义子继承皇位也不是没有,华夏史上就有一段特别乱的时期,多国混战,国家灭得快,王子也死得快,那时期各国就出现过不少义子继位。可,现在是太平时期,而且皇帝才五十多,唐太宗他爹还能有至少三个儿子明确记载了是他六十岁之后生出来的,他就不怕万一过几年后宫有人怀了呢? 楚丞相直接就问出来了。 真实情况可不能说,他还要脸。 皇帝沉默片刻,道:防患于未然。我不知道是我先有孩子,还是我先去见先帝,只能多做一手准备了。 楚丞相直言:那些参赛者,有几个会帝王之术?天道不管不顾赶上去,只怕黄粱梦中,灭国者甚多。 所以才是大浪淘沙。朕朕请天道将朕朝堂的臣子们改换外貌,复刻至梦中各国,他们不需要多有本事,会用人,不要奢侈淫逸,能做个守成之君便好。剩下的,今日之后,朕将他带去东宫,能教多少算多少。 要是意外先一步到来,那就学会放权吧。皇帝严肃地想。 第二关轰轰烈烈的开始了,皇帝直接叫来自己的肱骨之臣们,告诉他们,你们下一任老大就在里面选了,你们好好看着,分工合作,把每一个人的治国方案记录一下,写个总结等关卡结束后,呈上来给朕。 哦,如果是被别人灭国的还好,自己玩灭国的就不用送上来了。 还有太过智障操作的,也发挥一下你们的自主能动性,叉掉吧。 大臣们兢兢业业地写观后感,写着写着,旁边某同僚突然经常大惊小怪起来 等等!这个人怎么上手那么娴熟! 他整理六部了! ???这个分权和制衡的手段,他真的是第一次当皇帝吗! 精简中央机构哦哦,原来是这么做啊,改天给陛下上个奏章,就按照这个抄咳咳! 练兵,嗯练兵水军也练?!这位不会现在就琢磨着把其他国家打下来了吧? 这 有臣子当场问了:你是不是发现绝世好苗子了?序号报一下? 得到序号,立刻连接后,得知是叫李二的参赛者管理的国家,他当皇帝,同伴阮七则被派去培养水军,当水上的大将军。 在他们眼中,李二一手民生,一手军事,玩得娴熟无比,顺便还往西、南、北三个国家插间谍,那三个国家浑然无觉。 等到秋收,粮仓堆满之后,李二果断让靠租官上去的间谍二号撺掇他那个国家的帝王去打北方的国家,那个帝王能想到出租官位充盈国库这样的绝妙计策,本身就不是什么有脑子的人,被一吹捧,就觉得自己有钱有粮有人,绝对能打下北方的国家,不顾大臣们的阻拦,强行出兵。 黄粱梦外的大臣:昏君,记下来,这个不行! 然后,北方国家的帝王信心满满地御驾亲征,听我的,用火牛阵!根据兵书上说,这时候用火牛阵最好! 西方国家的帝王虽然头铁,但是他派出来的将军不头铁啊,派出去的斥候探查到对面赶了一大堆牛去军营,立刻就知道对面想用火牛阵了。他是真傻还是假傻?将军一脸懵逼地问左右。 等到当晚真的看到火牛阵后,将军两眼都被火光照亮了,白捡的军功啊!放箭! 万箭齐发。牛又不是人,没有智慧,受到攻击立刻转身,冲向自家营地。 黄粱梦外的大臣们: 纸上谈兵,更不行了!治军纸上谈兵,还有挽回的余地,治国纸上谈兵,那就完了! 这个也叉掉! 随后,趁着两国如火如荼的交战,李二亲自领兵,从后路把他们包抄了。 据某不愿意透露真实名字的李姓人士说:这辈子就没打过这么简单的仗。太舒服了。 就是可怜南国的帝王,没想要争霸天下,只想埋头发展民生,一抬头:等等,我那么大两个邻国呢!飞了吗! 李二默默整理吞得有些撑了的国家,顺便跟最后的国家说,你放心,不打你,肯定不打你!我之前打他们,只是看在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份上,而且,你的位置也难打,有长江天险,我做什么费力不讨好。你要是不信,我们来结拜为兄弟吧,两国互为盟友,订下互不侵犯的盟约,等黄粱饭煮熟了,我们就一起过关出去。 南国帝王:好呀好呀! 二凤咧开白亮亮的银牙。 梦境外,有不忍心的人,已经捂上了眼睛。 梦里梦外的时间流逝不同,外界一顿饭还没蒸熟,梦境中已经过了两三年,李二的国家日益强大,打下来的两座国土,民生也恢复了,民心也拢得差不多了,李二露出獠牙,果断地撕毁了盟约,让阮小七从水上出兵,攻打南国。 南国覆灭后,臣子们:虽然傻了点,好骗了点,但是也勉强能当个好皇帝,到时候陛下再教一教,做个守成之君也够格了。这个记下来吧。 当然,最需要记下来的还是李二这是什么妖孽啊! 难道真的有人天生适合当帝王?! 也不知道陛下会怎么挑 陛下说,他要最好的。 第二关过去没多久,皇帝亲自上了林稚水的门。 找李二。 他诚恳地问:你想要多个爹吗? 李世民:? 作者有话要说:二凤:还有天降皇位这种操作? (二凤不会接受,当然,和黄二不好听没有关系【一本正经.jpg】) * 箭破火牛阵:宋王德讨邵青,青亦用火牛。德曰:此古法也,可一不可二。乃万矢齐发,牛返奔,遂歼敌。 《陔余丛考》 (当然,文里假装是那位将军自己想出来的) 第139章 以一挑二 这种事情, 用脚趾想,李世民也不可能答应。 他没有给自己再找一个爹,并且改姓的打算! 皇帝他做过两世, 刚才又体验了第三次,腻倒是不会腻, 但是用李姓换黄姓就算了吧,反正他住在文字世界里, 不会出现被人用权势欺压, 那么,做不做皇帝,也不是很重要了。 李世民拒绝了皇帝。而这位大昊皇朝的主宰便只是微微一笑, 也没有强求,从林稚水几人的视野中离去。 等到他再次出现在其他人面前时, 身边已跟了一位腼腆文和的青年, 待人有礼,也愿意虚心听取别人的意见,皇帝向天下宣布, 这是他的义子, 更将是他的继承人。 接下来第三和第四关,对于林稚水的团队来说, 依然是那么轻轻松松就闯了过去, 乾曜合德这个队伍, 强硬地撞进了别人的视线里,霸道地占据了他们的关注。 不少人去打听这是哪里来的青年才俊, 怎么除了队长林稚水,其他队员以前都没听过?再一看名字,假名!绝对是假名!要是只有一两个叫这么浅显的名字, 他们也不会多想,可整个队伍都是如此,不是摆明了说,他们不打算暴露自己真实的名字吗? 真是一群怪胎。不为了出名,来闯什么九灵盛宴。 * 明天就是通天路了。林稚水想到妖皇如今是重伤状态,心底忽然一动,你们说,如果杀了妖族太子,妖皇会不会气到吐血,让他现在的身体雪上加霜?或者直接气死? 李世民正在护养他的爱弓,这件杀器在关卡中并没有出现,但是,等到通天路上,必然要用妖族的血,来为它大放光彩。听到林稚水的话,他抬起头,威严中揉杂着温和的气势,让整座雅致厢房在他面前,恍若活人那般的局促。 不如赌一把?打仗时尤其喜欢玩剑走偏锋,以少胜多的天策上将顿时来了兴致,满眼跃跃欲试,五成的把握他会被气死,赌输了也不过是妖族提前发动战争。但是,不管妖族提前还是推后,人族如今的实力都没办法抵抗,倒不如让妖皇一气之下发兵,把他和人族拉倒同一层次。 阮小七:同一层次? 李世民笑道:都是没有准备充分的仗。 如果妖皇被气死了,那好极了,妖族只剩下一个不良于行的妖族圣女,还等什么,带上《大闹天宫》,去把她轰杀了,让妖族群龙无首,为了争老大的位置,四分五裂啊! 刘秀点点头,再坏,也坏不过妖族攻打过来的情况。 而妖族,必然会攻打人族,不论妖族太子有没有事。 那好!林稚水轻描淡写地说了个凶残的决定:明日,咱们就把妖族的尸体,一个个铺在脚下,铸一条通天大路! 通天路,原本是人族向各族展示实力的平台,它的规则就是由各族派出的参赛者罗列成障碍,人族一个个挑过去,以异族的失败,铺成通天坦途。 只可惜近几千年来,妖族一直牢牢地守住了通天路,从未有人族真正登顶过。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妖族太子召了所有考过前四关,能在通天路上设障碍的妖族前来,杀意腾腾地说:我不管你们有多少底牌,多少妙招,遇上林稚水他现在参赛名字是林大,必须杀了他!谁敢怀抱着小心思留手,定斩不饶! 妖族们乱哄哄地,这个说殿下放心,他遇上我一定逃不掉,那个说是!殿下,没个统一。 九辞对此并不在意,他们妖族又不像人族,那么多繁杂的礼节,只要表达清楚意思就行。 让臣属们退下后,身旁妖仆捧来卷轴,妖族太子摊开来瞅上面有关于林稚水队伍的情报,口中喃喃自语 李二,擅长治国?不足为虑。 白五,精通音律,能使六月飞雪?有什么用?又不是使擂台立刻变成冰天雪地,算不得创造天时。无需在意。 阮七原来是你!倒是要注意一下,派去应对他的妖族,得要穿山甲这种,有厚甲,能防得住他的飞鱼钩。 刘九,在最后一场出现过,表现平平无奇,全程没怎么出力。应该是五人小队用来凑数的。 点评一番后,妖族太子望着林稚水的资料,好一会儿都不敢轻易开口。 半晌,他略带挫败地呢喃:看不透 有多少底牌,多少能力,多少绝妙点子,他看不透也猜不透。 这家伙 妖族太子眼神逐渐狠戾,爪子不受控制地往外伸,在桌面抠出深深痕迹。 必须死!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1 他从袖中拿出一个精美的小盒子,完全由坚冰雕刻而成,透过晶莹冰面,能看到盒内滚动着一粒血珠,似乎一捻便能碎。 然而,妖族太子用拇指与食指将血珠拿在了指间,的确是血的剔透,水的触感,却捏不碎,挤不烂。血珠离开冰盒的一瞬间,妖仆惨叫一声,跌倒在地,妖族太子连忙把血珠又放回去,侧头一看,妖仆七窍流血,没了呼吸。 一条尾巴身后伸出,探在妖仆的脖子上,没有血液流动了。九辞单手撑着头,似乎有些懊恼,忘了,父皇的精血霸道,这些奴仆哪里承受得住气息孤只带了这么一个奴仆来,这可如何是好。 又满意地笑起来,有父皇的精血,林稚水,孤看你这回,如何能活命。 他把盒子收回袖中,起身,步伐缓慢地走出房门,院子外面守着不少妖卫,个个神色肃穆,目不斜视,听到声音,为首的妖卫大步过来,单膝下跪,殿下,可有吩咐? 里面清理一下。 是! 再去寻个温顺听话的海仪,伺候孤的饮食起居。 海仪是妖族对他们驯养的人族的一种称呼,此地远离妖族城池,不该有海仪,妖卫对此心知肚明,高声应是后,他就等入夜后,远离皇城,找了所村庄,将村子里的人杀害,只留下一手上不算多茧的孩童,拎了回去,被血腥吓到的小孩自然是温顺乖巧,哭都不敢哭。 妖族太子满意地点头,你退下吧。 * 屠村的消息传到皇宫时,李家家主腰间别的剑嗡嗡直响,皇帝站在他身旁,手大力地按住李家家主,阿韬,不行! 李家家主眼红得滴血,陛下,那是一整个村子! 朕知道 妖族都该死! 朕知道 您看泥土地里小孩的红肚兜,白天还是好的,如今破破烂烂地随着风飘出来,碎成了布条! 朕说,朕知道!皇帝低吼着,牙咬着腮帮子,磨出了血,说着话,却好似在生吞活剥着什么,有朝一日,朕必要屠他百城,哪怕被史书记为暴君,朕也在所不惜。但是!现在不行! 那什么时候行! 等!至多五年,等林稚水成长到抗衡妖族时,以他成长的速度,或许不需要五年,两年后,我们就可以杀到妖族皇城,在那儿听妖族的高声惨叫。所以,我们现在绝不能和妖族起冲突,要让他们依旧以为我们只想粉饰太平,得过且过。 冷冷的月光晃过窗口,雪亮得好似心上的利刃,映明了李家家主脸颊上肌肉的起伏。他如同雕像般静立在那里,许久后,扯动嘴角,好,我忍。 汉语多数以形喻义,就像忍字心上插一柄利刃,便是忍。 要是桃花能连着皇城之外的地方也一并护住就好了。李家家主如此想。 这个晚上,皇城的桃花落了很多。 九月本来不该有桃花,树上也结了果,但是,一朵朵糜艳的桃花偏偏就悄无声息地绽放了,瓣尖血滴似的红,颤动得犹如剑尖欲坠未坠的鲜血。 黑暗中的人影盯着妖族太子下榻的厢房,随着他手指的勾动,桃花全转向了那厢房,柔软的花瓣冷硬了起来,有鸟儿回巢,不注意擦到了花瓣边沿,一声惊叫后,啪嗒摔到了地上,翅膀咕咚咚冒着血。 那花瓣,比刀刃还锋利。 云朵遮住月亮,光线黯淡了。然而,黑影定定看了厢房半晌,转身往反方向走,桃花随着他心念所动,一朵接一朵飘下,盖了满城胭脂。 没走多久,他又返了回来,将受伤的小鸟捧了起来。鸟儿大眼睛湿漉漉地盯着他,充满了好奇,黑影动作一顿,轻柔地拍了拍毛茸茸的脑袋,带着它大步离去。 走很远后,他开始忍不住,一声声地咳,咳着咳着,腰慢慢弯了下去,整个人佝偻着身体前进。 我的时间,不多了 * 翌日,通天路开启,林稚水正好好地和同伴们说着话,忽然感觉到一股阴冷视线,仿佛在打量死人那般凝视着他。抬头一看,不出所料,是妖族太子九辞。 李世民也随着林稚水的视线看过去,见状,极其恶劣地逗弄少年:小相公,那妖族太子真是对你痴心一片啊,眼睛就没从你身上离开过。不过你跟甜滋滋的糖人儿似的,嘴甜又俊俏,他念念不忘倒也能理解。 林稚水向日葵猛回头,你叫我什么? 二凤笑眯眯地说:若是我答应了那皇帝,日后我不喜登基,却喜得卿当宰相也。 在他那个时代,对宰相的尊称便是相公。 但是林稚水敢保证,这家伙刚才绝对是故意那么说的,就像以前调侃自家某位大臣,直接形容人家是小鸟依人一样。 于是,在通天路的比赛正式开始后,林稚水直接把人踹上了擂台。通天路的比赛需要随机抽取,有一对一,二对二,三对三,四对四,五对五,这五种模式,这一场正好是二对二。 在裁判催促队友上台时,林稚水凉薄地说:不用了,我相信李二他可以一挑二。 李世民震惊地看向小相公,小相公挑了挑眉,加油哦!二凤! 二凤抱着自己的巨弓,小声逼逼:小气鬼。 上台的两个妖族在听到裁判宣布开始后,迅速露出尖牙利爪,向李世民扑过去。 天策上将侧头,神情带笑地拉开了两米长的弓:我家小队长说了,我可以一打二,这么多人看着,我可不能让他的威信跌落。 我要射穿你的额头。他说。 风声呜呜吹响,利箭如白虹贯日,刹那间穿透了扑将过来的妖族额头。 在那妖后面的妖族几乎要冲到李世民面前了,银甲将军眼中流写锐气,不慌不忙地弯弓搭箭,我要射穿你的胸口。 箭应声而出,洞穿了妖族的心口。 妖族腥臭的血液喷了一地,淌红了擂台。李世民拿鞋尖晃了晃尸体的脑袋,回头冲着林稚水笑,眉目飞扬:我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妖族直接动手这事,可能有人会觉得太嚣张,但是其实别说异族了,历史上还有当街杀官员的。 唐宪宗李纯那时候,宰相武元衡想要改革,上朝途中就直接被杀了,那时候路上还有很多行人。 十年六月三日,将朝,出里东门,有暗中叱使灭烛者,导骑诃之,贼射之,中肩。又有匿树阴突出者,以棓击元衡左股。其徒驭已为贼所格奔逸,贼乃持元衡马,东南行十余步害之,批其颅骨怀去。及众呼偕至,持火照之,见元衡已踣于血中,即元衡宅东北隅墙之外。时夜漏未尽,陌上多朝骑及行人,铺卒连呼十余里,皆云贼杀宰相,声达朝堂 《旧唐书》 所以,嚣张的人,做事不一定会顾及很多,可能直接就嚣张去做了。 * 然后,快要冲到面前还能弯弓搭箭,二凤确实做到过。 有一突厥,勇壮绝人,直冲太宗。两将接,太宗以天策上将大箭射之,中心,洞背,应弦而毙。 《武经总要》 第140章 一群怂包 在李世民打赢后, 虚空中缓缓浮现天道的金光大字 队伍【乾曜合德】所派队员【李二】,于二对二场合,完美攻败了妖族第一场, 用时【五息】,改新了过往记录。 天道没有感情, 用词亦是平和,观看的人却是激情充沛。 他们自发充当起了拉拉队 李二!李二!李二! 太厉害了!那一手箭术太俊了! 神箭手!李广再世! 一些带着花篮来的人, 抓了满满的花瓣, 撒向李世民,还有不少果子也扔了过去,李世民手疾眼快抓住一个投掷过来的桃子, 脆脆地咬了一口,挥手笑道:多谢各位厚爱, 不过某可不想被看杀了, 掷果盈车这种事,还是不要再做了! 其他队伍的参赛者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笑意时,也掩不住担忧。 一片花瓣随风飞过来, 寇渔在自己手背上将它轻轻捻起, 随他一起来九灵盛宴的少女探头过来,这么浓艳的颜色, 好像是玫瑰花?我记得有首诗就是咏玫瑰的?她轻轻哼念出来:露湿凝衣粉, 风吹散蕊黄。蒙茏珠树合, 焕烂锦屏张。 这首诗名为《和李员外与舍人咏玫瑰花寄徐侍郎》,是盛唐的作品, 寇渔也学过,是啊,玫瑰美好, 诗里说它胜看竹,比爱棠,他这一局比得太惊艳了,等会儿我们就成了竹,成了棠。 何止寇渔,其他人也是怕,被比成地上泥倒还能接受,就怕万一输了,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原来你怕的是这个呀。少女嫣然一笑,倒比在座不少人有胆色,如果是我,我反而能高兴得多吃两碗饭。这代表什么,代表我们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奋力放手一搏了。赢了就快快乐乐的庆祝,输了也不怕,还有林郡公他们兜着底,他们一定会帮人族得到胜利的。 她拿了新飘来的花瓣在手里,哼着小曲换掉寇渔掌心中快要被他揉烂了的玫瑰,分外开心:打一场不怕输的仗,多快活呀,我在边境从来没有打过这么舒心的仗,那时候我可不敢输,也不能输。 寇渔被她轻松的语气感染了,你说得对。哎,我就是因为太争强好胜,才被丢掉学业,去边关赚军功,我以为我能成长,没想到一遇事就立刻暴露了。 他还是那个喜好争高低的他。 通天路的规则是,由妖族摆擂台,人族的队伍不论输赢,都轮着上台。就像现在,第一场,人族队伍赢了一次,到下一场,就要换一支队伍去挑擂,如果还赢了,便往下轮下一支队伍,如果输了,那也往下轮。一直轮到双方其中一方,一个参赛者都没有,才算结出胜负。 至于究竟是单挑还是多对多,由守擂方随机抽取。 妖族那边眨眼间死了两头妖后,气氛变得阴冷了,他们开始抽取下一场,是单对单的战斗。立刻就跳上来一头大妖,耳侧长着密密麻麻的鳞片,嘴唇嫣红,上面沾了还没干的血。 他的眼中同样浮了一层血光,却不是看提着红缨枪上台的寇渔,而是直直看向台下的林稚水,太子让吾等杀了你。大妖舔了舔唇上暗红的血,绿油油滑腻腻的鳞片从耳侧蔓延到脖颈,转瞬长满全身。 他看着林稚水的目光尽显贪婪,可惜前面的一对废物,居然粗心大意到死在人族手里。不过,吾可不一样,你尽管躲在别人身后不敢出来吧,吾将他们一个个杀了,迟早会轮到你。 大妖本以为会看到害怕得瑟瑟发抖的林稚水,哪怕不害怕,也该是警惕,或者厌恶,总归是提着那颗心,恨不得将他们大卸八块,然而,那红衣少年只是用他带着笑的眼睛睨过来,一眼之后,又漫不经心地移开视线,继续笑浅浅地和身旁人聊天。 他难道不怕死吗?就算真的无所谓生死,听到一国太子下令要他的性命,警惕也该有吧?大妖见过不少人,或是傲骨铮铮,或是正义守节,遇上这种事,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唯有这位太子点名要杀的少年,甚至连镇定自若都不能用来形容,而是完全的无视! 吾倒要看看,待吾的毒牙嵌入那段白净的喉口,他还能不能那么置身事外! 轰 大妖想完,台上便出现了一条直立起来有四五层楼高的巨蟒,盘踞着大半个擂台,嘴巴一张,就是阴风阵阵:人族小子,正餐之前,先拿你填填肚子! 被巨蟒盯着的寇渔只感觉全身上下起了鸡皮疙瘩,整张皮子都在不受控制的战粟中仿佛要轻飘飘地脱落。喝红缨枪猛地刺向巨蟒,缨穗腾飞,若红霞飘过。借由这一刺,他迅速把身子调整为战时状态。 不论结果如何,打一场再说! 枪头刺中了巨蟒的鳞片,滋啦刮出一连串的火花,没有溅伤蛇身,却使寇渔的胸膛灼烧得烫热。紧张感令他肌肉紧绷,发现自己这一击没能伤到对面分毫后,羞耻难堪的心态,几乎让他变成了一丛燃烧的稻草人。 巨蟒粗滚的身躯动了,尾巴直直地劈过来,尾巴还没到,凌厉的风已经擦着寇渔的鬓角飞了出去。一尾还没落下,寇渔翻身一纵,枪头往地上一点,利落地翻出去三四尺远,能在边疆摸爬滚打一年,他动作确实利落,可是蛇尾比他更快,一晃间,他还未落地,尾巴却已刁钻地直袭他胸口。 一些经历过上次九灵盛宴的观众都吓傻了,这这是怎么回事,突然间就生死相搏了?之前不还是打个半死吗! 他们不约而同地忽视了李世民杀掉的那两个妖族这能一样吗!之前是自家人杀外族,现在是外族对自家人下狠手,当然得发出疑问! 还有,妖族太子为什么想杀林郡公?我们林郡公这些天好好的在书院里学习,又没招他惹他,凭啥一上来就喊打喊杀! 这个我倒是知道一点。一年以前,我看见过林公和那妖族太子在大街上打架,可能就是那时候结的仇。 啊呦!这个我也看到了,当时那狐妖被和林公子一道的几个人压着打,最后不得不喊出自己的身份,林公子他们才停了手。 他们谈论时声音倒不大,可对于妖族里某些听觉灵敏的妖,和就在耳边说没什么两样。有两个胆大的妖悄悄去看太子的脸色,似有若无的铁青显示着这事就是空穴来风。 妖族太子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侧头低声吩咐了妖卫几句,妖卫微微点头,往人族皇帝那边去了。 过了一会儿,皇帝的声音在场上响起,诸位还请噤声,莫要传播谣言。 观众被禁了言,多有不忿,到底是对皇权的敬畏占了上风,不得已闭了嘴,继续看向擂台。 而妖族太子那边,有地位高,能与他说得上话的妖族调笑:这人族的皇帝,果然是个窝囊,稍微派个妖去,他就吓得不敢让自己子民说话了。 其他妖族也笑了,可不是嘛,人族都是一群软脚虾,他们的领头人,那顶天了就是大一点的软脚虾,怎么敢跟我们殿下争论。知趣一点,才能活得久。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1 耳边是众妖哇哇地叫,一声声奉承他的话,妖族太子端坐如山,没有加入附和,同样的,也没有出声呵斥。只从他这态度,就可知晓他心里也是如此认为。 人族,就是大怂包带领的一群小怂包。 哪怕 妖族太子瞧了一眼林稚水,眉梢眼角是压不住的轻蔑。 哪怕偶尔出现一两个反抗的人,那又有何用呢?当年的青莲剑仙不够惊艳吗?但最后也只能孤身入妖城,带来一些没有伤到妖族根本的攻击后,含恨死去。 说到底,天下大势只凭一两个人,根本没办法撬动。 妖族太子又想起来这些年妹妹不断请求增添各城城防的上书,无一例外被父皇拒了回去,也只有妖皇宫外五关才有大量妖兵把守,哪怕他素来佩服妹妹才智,在此事上,也觉得是九曦太小题大做了。 妖族各城连守军也没有,这千年来也没见那群怂蛋敢多进攻一个士兵,又何必劳累他妖族的子民,去服甚兵役,日日操练?当然,有得必有失,如果有守军在,林稚水想要火烧溟海城容易,想要造成之前那么大的损伤,并且轻轻松松逃离,那就困难了。 九辞有一搭没一搭地跳跃着思维,什么都想一下,打发时间,擂台上,却没有什么惊变。 空中可不好转向,千钧一发之际,寇渔把红缨枪斜斜往胸前一挡,咚地一震,尾巴打在了枪杆上。 妖族身体的各方面素质本来就强悍,何况吸取了上一场的教训,蛇妖上来就变回了真身。寇渔只觉得一柄四百斤的重锤隔着枪砸在了自己肋骨上,几乎是一瞬间,枪杆破裂,碎片横飞,寇渔吐出了一口血,黑红发亮,整个人倒飞了出去,胸口凹陷了一块,出气多,进气少。 第141章 带了治疗 就在蛇妖用一身绿鳞, 拦住寇渔的长|枪时,林稚水侧头问李世民,太宗陛下, 您的天策上将大箭能破他的甲吗? 李世民认真打量好一会儿,压低了声音, 破不掉。却又略带得意,但是凭我的箭术, 我能射瞎他的眼睛。如果他大张着嘴, 我的箭也能够射进他嘴里。 林稚水便不动声色地在脑海里和小伙伴们交流,妖族除了胜在体魄,还有他们本体的奇异。蚯蚓妖能打洞偷袭, 鱼妖几乎把人族水军压得死死的,就连这蛇妖, 也有一身堪比重铠的鳞片, 确实难缠。 听了他的话,已经很久没有发表意见的吴用此时才笑道:我还当你林稚水已经不把妖族放在眼里,认为开战也万无一失了呢。 林稚水揉了揉鼻子, 无奈道:加亮先生就莫要嘲讽我了, 我知道人族普通军队和妖族打少有胜算,通天路上对妖族发难也并非上策, 但是, 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是我们能拥有的最好机会,往后可没这种机会了。 吴用嘴角含笑, 他心里早就知道林稚水为什么会这么说,却偏偏要问出来:为什么说最好的机会? 他们想杀我,此次派来参赛的妖必然是妖中精锐, 别看第一场那两个妖怪死得快,那也不过是他们轻敌,小看了太宗陛下的本事,才落得那个下场。妖族三十二洞是他们的基石,此前已去了一乌贼洞主,狼洞主也落到了我们手里,剩余三十洞洞主,我猜,来参赛的妖里应该有那么几个。而通天路只允许各族青年参赛,若是把妖族青年精英斩杀,利大于弊。 英才青黄不接,不管在哪个种族都是致命的事。 吴用又问:但是,如果妖族发怒,举族来攻,人族如何能挡? 林稚水反问:倘若加亮先生您是一国之主,又非昏庸之辈,在明知自己时日无多的情况下,会不会用自己的残躯,骗敌国用掉他们唯一的倚仗?对了,你还有一双儿女,至少现在看来,能在你走后,担当大任。 吴用想了想,我会。 既然都要骗掉倚仗了,为何不一鼓作气,攻破敌国? 这就是你断言妖族这两年会攻打人族的缘由? 对。他们迟早会打过来,与其让他们做好完全的准备,不如诱导他们仓促来攻。 反正,人族这边一直在练兵,没做好准备,也会有大军能对阵,做好准备,也没办法让将士们一夜之间就能拦住妖兵。没什么差别。 可是妖皇在重伤后已经苟延残喘了两千年,你怎么确定他一定会在这两年出事。 之前始皇陛下去找了他,他必然不能露怯,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但是,一个重病之人想要爬起来处理事情,就得下猛药,这等猛药肯定会损伤根本,让寿命或者身体迎来二重打击,那妖皇应该就是用了这样的方法。此是其一。更别提他还领兵围了始皇陵,在陛下未西去前,哪里敢放松心神,如此两个月,精气神大耗,我不信他大限不至。此是其二。 之前重伤情况下还能活两千年是因为什么?林稚水打听过了,这两千年,妖皇鲜少出现在幕前,哪怕人族慢慢势弱,也没有一鼓作气攻下来。而等到妖族太子出生,成长到差不多年纪,更是将国家事务尽数付于他手中,明明坐着妖皇的位置,却活成太上皇的样子不过,据狼女所说,大事上还是由妖皇来做决定,太子只是起了辅国作用。 不论如何,妖皇能拖着受伤的身体活两千年,和他一直休养,不劳心劳力有很大的关系。 还有其三吗?吴用问。 有!林稚水回他,其三就是我为妖族太子布下的陷阱,让他去气他老子,说不定就气个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直接气去西天见佛祖了。 你对它很有把握? 至少七成把握。我前几个月赚钱的时候,想到了一个能让妖族圣女入圈的圈套,不过要等我过完通天路才能实施。所以,也不算其三。 如果林稚水得知妖皇硬生生逼出一滴精血给妖族太子,为此昏迷了七天才悠悠转醒,其三就有了。 可惜,他不知道,吴用也不知道。吴用只是微微颔首,略带笑意:我还以为你之前是一时冲动,少年意气,不管不顾地杀掉敌人。原来你心中早有计较如此甚好。 林稚水笑了一笑,我听说过一句话,一直把它记在心里。 哦?什么话让你不能忘怀? 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这又解了吴用的一个疑问之前林稚水对那妖族的叫嚣,为何情绪平淡,完全不放心上。 林稚水接着说:不知道大昊有多少台投石车,比如那蛇妖,既然无法刺利刃进去,可以用巨石砸,或者用药物迷晕后,埋进坑里后面这个,就是以前大秦黔首赚军功,常用的杀妖方法。 人族并不是全然没办法对抗妖族,就比如他也曾在幻境里用陷阱困住妖族太子,借住居高临下的地形优势,硬生生打木桩一样把对方打死。只不过,这样的方法,很难应用到大面积的战争上。 吴用暗自点头。这人确实做到了他说的,战略上重视敌人,并没有因为实力比以前强大,就抛弃了智谋。 如此,他是真的放心了。 便在他们交流的时候,台上寇渔和蛇妖的争斗陡然一变,寇渔棋差一着,被蛇妖打飞了出去,生死不知。他的同伴,那名少女毫不犹豫:我们这局认输!跳上台,就往寇渔奔过去。 蛇妖翻转了身体,疾追过少女,劲风将她刮倒,尖锐的蛇牙就要一口咬破寇渔的身体。 不!!!少女脸色顿时纸一般惨白。 天空突然轰下来一道紫雷,蛇妖惨叫一声,坚硬的鳞片在天威之下,不堪一击。渗血的碎鳞洒在了擂台上,那过分强大的雷击将幽绿的鳞片染成了焦黑,蛇妖身体瘫软,宛若一条可怜虫。 他绝对没办法再继续下一场的守擂了。 蠢货!妖族太子冷冷地盯着还没死透的蛇妖。 同一时刻,天道的字也出现了。大红色的,充斥着警告。 参赛者认输后,双方皆不允许再攻击。 而这样的规矩,从九灵盛宴开办的第一天起,就已经是明文规定了。 妖族太子对于这种来参加比赛,还不去了解规定,导致现在妖族莫名其妙少了一份战力的拖后腿玩意,十分地不耐烦,拖下去,能活就活。 没有妖怪问不能活会怎么样,几个小妖上台,将蛇妖拖去后头,黯淡的光线垂下阴影,将他遮住。 与之相比,是人族少女揪心地盯着寇渔,双手举了半晌,竟不知要如何处理。生怕搬动后使他伤势加重。 林稚水手指动了动。 数息之后,一位老者带着药箱走了过来,小姑娘。他和善地说,我姓华,是一位医者,让我给他看一看。 少女微微一怔,发现自己挡住路后,脸颊稍红,手忙脚乱地让到一边,谢谢!谢谢! 华姓医者拿出金针插满了寇渔的穴道,用神乎其技的技术让他凹下去的胸膛恢复,气色也变好了。 妖族太子: 这要是医术,他头剁下去给人族当球踢!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九辞眯起眼睛看向明明没动静的林稚水。少年察觉到他的视线,冲他笑了笑,硬生生笑出了挑衅的滋味。 妖族太子脑子一嗡,完全靠直觉锁定了林稚水,无数声音在耳边狰狞咆哮:是他!就是他!那神秘的医者绝对是他派出来的! 自带治疗!赖皮! 一手金针度穴,鬼知道那自称医者的华姓老者做了什么,寇渔从半死不活立即变成了只是有些疲倦,还能张开眼睛爬起来,抬手拍一拍少女的肩膀,安慰她自己没事了。 少女感激地看向华姓老者,人家都说华佗是神医,您这手神技,赛过华佗。 林稚水:噗。 华姓真华佗老者:咳,小姑娘谬赞了。老朽惭愧,用了秘术,如何算神医。 每一个英魂都有特殊能力,他们这些医者,能力就是治病救人。但是,他们还是更喜欢用自己的医术救人,写接近神术的能力,用来救急就行了。 林稚水脑内问华佗:您一个人撑得住吗? 万一后面抽到了五对五的场合呢,一个人,也没办法同时救五个啊! 华佗:还是请孙先生他们帮我一帮吧。 妖族那边,眼睁睁看着又走来了几名老者,和先前那位在擂台下坐好。接下来几场,妖族确实赢了,但是,人族一个也没死!一个比一个机灵,发现情况不对,立刻认输,然后五六个老头子围上去,直接把人从死亡线上拉回去。 妖族:殿下!这擂台没法守了! 虽然输了的人没办法再上台,可是他们又不是冲着打赢人族来的,是冲着消灭人族新生力量来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太祖 第142章 朕在这里 雪亮的刀光一闪而过, 阿拉塔狼狈地弯弓搭箭,叮地一声轻响,金属箭头与刀面碰撞, 微弱的阻力后,刀刃势如破竹般削来, 阿拉塔却忽然想起来那个在妖族攻过来时,不慌不忙拉弓的青年他的气定神闲, 他的平和与冷静, 就好像刀斧加身也无法令他胆怯。那是一个见惯了鲜血与尸体,高高坐在王位上的人。 他的经历使他胸有成竹,他的胆气使他不认为自己会失败。 我也行! 同样是使弓箭, 同样被称为神射手,阿拉塔心中早就暗暗与李二较劲了。 他能做到, 我也行!做不到, 大不了就是个死! 阿拉塔不去管队友的惊呼,凝神以待,螳螂妖的刀锋还未削至, 刀气却先在她的胸膛处拉开了一道二十公分的伤口, 刀光刺眼,阿拉塔眯起眼睛, 被割开的发带晃悠悠飘落, 满头长发四散开来。 就是现在! 阿拉塔松开了拉满的弓, 骇人电光飞射而出,撕裂了飒凉秋风。 她的队友呆呆地张开嘴巴, 围观的人群睁大了双眼,交谈的人错愕地停下了话语,高达七尺的螳螂妖, 竟然被一箭爆头。 但是,同时,螳螂的两根前肢也连刺了阿拉塔的胸部与腹部,锐利的尖锋染有一抹血光,纯粹的血红在人心上抹上一层阴影。 阿拉塔恍惚间好像听到了草原上纵马时的马钤声,悠远得似有若无,细细碎碎敲打着回忆,宛若一首催眠曲。 我大概是要死了。 阿拉塔的眼皮越来越重,唇角却是骄傲地翘起。她努力地把头别过去,想去看一眼那位被称为李广再世的神射手,乌发银甲,湛然若神人。 想跟他说 瞧,我做到了!我的箭术不比你差! 快快快!她还有气! 小姑娘好样的,坚持住! 别担心,不要以为人被伤到要害会立刻死亡,除非是像你对那妖怪一样一箭爆头,不然,哪怕是箭射中咽喉,你也要先倒地抽搐,等到失血过多才会四肢冰凉,陷入昏迷中死去,你现在还有救,别胡思乱想,你如果自己都放弃了,才是真的没救了。 阿拉塔感觉一样散发着药物清香的布料塞进了她口中,防止她的牙齿咬到舌头,周身似乎被慢慢推进去什么东西应该是她看到过的,用在其他伤者身上的金色大长针。一股热流似乎被|操控着,一寸寸抚慰她僵硬的四肢。阿拉塔直勾勾望着天边漂浮的白云,感受着慢慢恢复的身体,心跳一声快过一声。 她不用死了? 刹那间,瞳孔陡然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意志,璀璨如天际灿烂的金乌。 华佗欣慰地捋了捋胡子,好,有活下去的想法最好,这样能好得更快些。 很快,阿拉塔就站了起来,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用视线去寻李二,想知道他对这一战的看法,更想在大比结束后,向他约战,比试一番箭术。 这一看,心差点碎了。 李二似乎完全没去看她的战斗,微微侧头和他身旁的红衣少年聊天,双眼弯笑,隔开了很远的距离,阿拉塔连一点动静都听不到,更不清楚他们究竟谈了什么,让他乐得都找不着北了。 阿拉塔忽然烦躁起来,有心想去问问李二到底注没注意到她最后那一箭。她嗅了嗅自己身上的血腥味,觉得也不算浓郁,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喊:李二!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1 李世民扭过头,当发现是阿拉塔时,脸上露出了友善的微笑,这位娘子,可是有事?说完后,他又加了一句,方才那一箭真俊,原来娘子也是习箭善箭之人。 阿拉塔高度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抬手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她笑出两排洁白的瓷牙,你原来有看到啊。 李世民不假思索,自然要看的,毕竟是人族大事。 阿拉塔脸色一变,脱口而出:那岂不是 李世民:什么? 阿拉塔望着他茫然的脸色,如何说得完整那一句那岂不是说,如果不是人族大事,你就不会关注,这也太令人难堪了。没事。察觉到不少人看向了这边,阿拉塔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大声得仿佛在掩盖什么,等到大比结束,我想挑战你的射技,和你单独比一场。 唔,有劳娘子看重了。李二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文静柔和,完全不像一个武将,他有礼有节,语气却是不打算接受第二种决定,我要和我们小队长离开皇城,恐怕不能与娘子比斗了。 阿拉塔瞧向他口中的小队长,少年稚嫩,红衣艳如火,比起一位战士,倒不如说是韶华年里倚着栏杆,笑饮春风的公子哥。 更别说,他几乎没怎么出手,看上去也不像个能打的。 阿拉塔反射性就蹙了眉,你要和他走?他有何本事,值得你去追随? 听到质问,李世民轻笑了声,我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本事。他来得迟,没亲眼见到少年辉煌张扬的过去,做的那些放肆的事,但是 跟着他,才不枉此生。 李世民想的是他和林稚水刚才在商讨的事,说的也是指这事,然而阿拉塔并不知道。 我知道了。阿拉塔怀着微妙的复杂心态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返回来,祝你如愿以偿。 李世民含笑点头,来日若有机会,或许我们能够比斗一场,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骤时且看看,谁的弓最快,箭最准! 被他的豪气所感染,阿拉塔会心一笑,好!不过我要回草原啦,你有时间去草原,我请你和这位小弟弟骑草原上最烈的马,喝最好喝的马奶! 等人走后,李世民继续兴高采烈地和林稚水在谈论,当然,嘴上说的是一回事误导妖族,神识沉进文字世界里,却又是谈论着另外一回事。 说好的,到时候我要领五千的兵!有这五千,妖族皇城我也破给你看! 阮小七不甘示弱,我唔,军师要五万!我们梁山得摆阵,人少可不行。那妖族皇城,必然是我们先破! 刘秀矜持地弯了弯嘴角,我要两万就够了。 林稚水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下,十万秦兵,五千,五万,两万,那还有两万五,我们这边还有谁能领兵打仗啊,对了,郭大侠要试试吗? 郭靖回忆了一遍自己烂熟于心的《武穆遗书》内容,点头道:好。顿了顿,又严肃地说:义不容辞。 始皇帝忽然说话:你也领五千。 林稚水一懵,我没打过仗啊。他还准备和其他几位武林高手,组成斩首队,单独出击来着。 始皇帝:所以,给你五千练手。 可是 始皇帝:你怕甚,第一场战斗,底下的兵死了还能再复活,多少将领想要这样的练手方式。 林稚水:我的陛下,这还有其他几路兵马消耗的灵气呢。死了复活也要灵气,我万一撑不住了,导致他们突然全回归了小世界,妖族岂不是能直入人族腹地了? 这也太坑人族了。 林稚水一向是自己决定自己冲,喜欢玩刀尖上跳舞,自己的命是自己的,无所谓险不险,可这回事关整个人族,他总不能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吧。 陛下一语道破:他们要那么多兵马,就是只想当正常的士卒使,不必为其他几路准备复活。 这样子,灵气的输送就有很大的松弹空间了。 林稚水一咬牙,那我试试。 嬴政嗯了一声,再没听见他说话了。 李世民见林稚水一副脑壳疼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领兵打仗没有你想的那么难。 少年瞬间支楞起来了,太宗陛下教教我! 这位年轻时被封为天策上将,打出赫赫战功的皇帝,一本正经地说:你到时候只需要带着他们往前冲就行了,很简单的。 林稚水: 刘秀:对,要跟我冲,而不是给我冲,我当初打王莽,就是冲最前面。 林稚水: 吴用:你还可以学会几种阵法,然后结交一些厉害的兄弟,让他们当将军,大军压过去就行。 林稚水: 郭靖:我这里有《武穆遗书》,林兄弟要不要看看? 除了厚道的郭大侠,前面三个都在逗他! 林稚水抽了抽嘴角,我谢谢你们啊。 好吧,被这么一开玩笑,心情确实没之前那么紧绷了。 陛下的声音突然出现:林稚水。开的是单独的通道,其他人都没有听见。 林稚水下意识地:陛下放心,我到时候一定会好好打那一场仗,不给您丢人。 嬴政:朕并非是这个意思。 诶? 嬴政难得的缓了语气,你不必思虑太多,有朕给你压阵,若是输了,由朕来替你指挥。 朕在这里,你放心去打便是。 第143章 单挑一群 林稚水跟打了鸡血似的, 立刻不慌了。 我有始皇帝!我怕谁! 妖族那边没有始皇帝,同样没有慌,就是氛围不太妙, 在蛇妖被人族杀死后,好似头顶了漫天乌云, 一个个脸上黑沉得能下雨。 他们妖族最近是流年不利吗?接二连三在人族这边吃亏! 一兔妖顶着张白嫩嫩的脸蛋站了出来,垂着脑袋, 似乎是鼓足了勇气, 飞快地抬起头瞧了九辞一眼,太、太子殿下,让、让让让属下出、出战吧。 兔妖拢着长而浓密的眼睫毛, 不论是水润润的红宝石眼睛,还是软乎乎的语气, 似乎都表明了这是一个胆怯的妖怪。 一头豪猪妖看见兔妖站了出来, 控制不住地退后两步,企图用鼠妖瘦小的身影来挡住自己。 其他妖怪目光仿佛凝滞了,唯有妖族太子唇角勾起了笑容, 解下肩上不知道什么皮子的披风, 披到了兔妖身上,素雪般的料子好似白色浪花翻滚, 孤等着你凯旋。 兔妖裹着披风, 笑容腼腆, 谢、谢殿下。 他一蹦一跳地上了台,人族的队伍也派了人, 看到兔妖羞涩怯懦的模样,都给妖族整迷糊了,他们就让你上?这是知道自己要输了, 索性自暴自弃了吗哈哈哈哈哈哈。 兔妖矮幼,全身几乎团在了披风中,好像毛绒绒的大白丸子。闻言,只是冲那参赛者弱气地笑,烈日之下,汤圆子一样软糯得仿佛要化开。 台下一些人,看见他这样便也难免升起了轻视之心。 林稚水微微摇头,咱们这边,看来要吃一回以貌取人的亏了。 然后,比赛开始了。 再然后,风一过,大白丸子眨眼就蹿到了人族参赛者面前,只听一声惨叫才刚呼出,便戛然而止。 兔妖后退了两步,依然拢着披风,面容软绵,好美味呀 他抬头,露出甜腻的笑容。嘴巴露出来两根长门牙上,黏滑着鲜血。脸上也溅了一些血,却并没有拭去,由着血线缓缓蠕下,流出可怖的血痕。 人族参赛者的尸体仰倒在擂台上,颈骨被活活咬断,双眼大睁,尤带不解,似乎想不通自己是为什么一瞬间就失了性命。 人族的几位医者停住了要上台的脚,叹道:已经没救了。 妖族那边露出了笑容,有妖族瓮声瓮气地说:兔洞主速度还是那么快,之前就该让兔洞主去,人族还想比赛后治好人?全给他们杀死在擂台上! 他故意说得很大声,引得人族某些观赛者瑟瑟发抖。 人族再上去一位文人,可惜手还未撕破一页战文,先是腕骨被咬断,再是脖骨碎裂。 太快了 毫无还手之力。 阴霾从妖族转移到了人族这边,参赛者们虽不至于惶惶不可终日,却也生了退意。 我们需要一场胜利。刘秀说,他撩起袍角,就想要上台。然后被人从后面一拉,跌撞着退了回去。 秀儿。林稚水搭着刘秀的肩膀,慢悠悠地说:这场我去,你可是我们的秘密武器,要留着打妖族一个措手不及。 正好,拖了好几天,也该直接做个了结了。 林稚水说完,往前走了几步,却没上擂台。 兔妖软软地说:你害怕了吗?他脸上血迹未干,平生一股阴冷气质。 林稚水却笑道:你该弃权了。 不少人因为他这句话眉心起了皱痕。 清河郡公有些自大了。有人小声说。 你以为你是谁?天神下凡?随便一句话就能让对面心甘情愿弃权?那是妖族的洞主妖王,不是你家随便差遣的小奴仆! 擂台上最新那具人尸,还没有抬下去呢! 兔妖亦是惊讶地瞪圆了双眼,我?弃权?明亮的红瞳浸着血的颜色,倒映了林稚水的面容,你失、失失心疯了吗? 少年却是双手抱肩,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脸上满满的笃定。 妖族太子打破了寂静。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眺着擂台,白烈,弃权。声音优雅似乐曲,可是说出来的话语却是掀起惊涛骇浪的飓风。 兔妖远远地瞧着太子,几乎要疑心自己兔耳朵的听力了。 那些妖族也是不敢置信,乱糟糟地吵:大好的局面,殿下,为什么要 殿下,别听那小子的话! 是不是他给你下蛊了? 有白烈一妖就够了,他们都打不过白烈。 闭嘴!妖族太子额头青筋暴跳。 妖族们默默闭上了嘴,一双双眼睛瞅着太子,想看出来他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居然下了那样脑抽的命令。 妖族太子眉压着眼,强忍怒火,白烈,你要抗命? 兔妖偏过头去,看了一眼林稚水,似乎想到了什么,如梦初醒,果断道:我弃权! 他才下台,妖族太子便一步一步地走上擂台,垂眸望着林稚水,该你了。 林稚水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擂台砖板,笑了声:希望它够厚实。纵身一跃,跳上高台。 青莲剑在他手中挽了个剑花,少年英姿飒爽,身如玉树挺拔,来! 一字方落,宝剑冲起剑芒,短短数息之间,一人一妖相接了不下五十招。妖族太子越打越心惊,一股凉意寒到了骨子里。 要知道两年前,林稚水根本就不是他一合之敌,碰上他只能逃跑和智取。一年前,他也需要和人围攻,方能胜他,如今居然一人一剑,就与他对拼了数十招。 进步之恐怖妖族太子再次坚定了决心,这一回,必须把林稚水永远留在这儿!绝不能再放任他成长下去了,否则,日后哪还有妖族立足之地! 文字世界中,李白欣慰含笑:这些日子,他确实下苦功去练剑了。 何止。吴用叹道,他是把自己一个人当几个人使。练剑的同时推敲诗词,吃饭的时候琢磨文章,洗澡还不忘手腕吊石子,好增强腕力。 就这咬着牙训练的劲头,本身又是悟性非凡,不突飞猛进才是怪事。 阳光垂照着台上剑光流转,如云蒸霞蔚般壮观。台下,阿拉塔心神激荡,他居然这么厉害,怪不得怪不得李二对他死心塌地。 林稚水忽地吟出一句诗,灵气斐然,还没等观赛的人想明白这关头怎么突然吟诗了,只见锋芒一闪,林稚水的剑随着那一句形容剑招迅捷快猛的诗文作出,更加快了。利剑低低啸吟,穿云破雾般疾进,妖族太子猝不及防之下,肩膀径直被削去一大块肉,隐约可见骨头。 那是什么!皇帝意识到新时代的到来契机,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双手搭在栏杆上,眼睛直勾勾盯着林稚水,为什么念诗会有这样的效果! 向来侃然正色的楚丞相亦是忽然变了脸色,甚至顾不得君臣尊卑,挤开皇帝,半个身体快要探出栏杆地去看擂台情况。 念诗念诗可以让人族变得更强。楚丞相口中不停地念叨着这句话,手紧紧握着栏杆,他身后的大将军瞅着,觉得哪怕是自己,此刻想要将丞相从栏杆上拽开,都很难做到。 皇帝理解丞相的失态,便也没计较自己被挤到一边的事儿,稍微冷静下来后,他也明白过来,林稚水为何会把此事藏着掖着了。 就像猪圈里的猪,丢在那里养肉,吃不吃都无所谓,反正想吃了随时可以宰,但是,如果猪某一天突然长了长长的獠牙,不管有没有攻击猪圈门,那也一定要先乱箭射死,免得一不留神被伤到。 他拍了拍丞相的肩膀,没有丝毫敷衍地说:承业,既然他选择用出来,就代表着,人族现在了解这份能力,并不算晚。 也证明了,林稚水如今已经确定自己有实力,能扛得住妖族得知此事后所带来的狂风暴雨。 皇帝感觉到掌心下的肩膀传来了细微的颤动,只是顷刻,那肩膀又恢复了过往的平静,传达着它依旧能负担起人族存活的信息。 皇帝知道,楚丞相也想到了他想到的事情,目光从他的肱骨之臣身上扫过,掠过虚空,落在擂台上。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1 那里,少年嚣张地抖开剑上的血花,太子殿下。他叫着敬称,却骄傲得像湖心仰着脖子的白天鹅,这一回,可是我要留下你了。 林稚水微微后退半步,身前恰好是刚刚打斗时,剑气裂开的一条缝隙。仿佛天堑那般,隔开了与妖族太子的距离,几道身影从林稚水身后冒出来,立在了擂台上。 郭靖,展昭,西门吹雪,李白。 尚未开打的间隙里,有懵逼的观赛者见缝插针地说话:这不是抽到了一对一吗?怎么还带帮手的? 而天道对此没有反应,证明林稚水叫人的举动合乎规定。 毕竟,没听说过召唤师打擂台不允许叫召唤兽的。 他旁边坐着的人一脸深沉:大概是另类的单挑吧。 什么另类的单挑?我怎么听不懂? 哦,就是妖族太子一个,单挑我们清河郡公和他的帮手一群。 第144章 惊才绝艳 一些活得长久, 见过人族辉煌的大妖神色顿变。 他们有多久没看到过这种场面了?久到他们都忘了,人族一部分厉害的文士,能够一人抵一支小队。怪不得天道没反应自己写出来的造物, 在擂台上放出来帮助自己,哪里有问题? 人族人族那些辉煌, 难道要回来了? 有妖怪想到自己近些年来吃过的人肉,奴役过的人族, 笑都笑不出来。胡思乱想到身上气息混乱, 又急又惧之下,肝郁化火,瞪成铜铃的大眼睛, 赤出一条条血丝。 也有妖怪一拳砸烂了栏杆,艰难地开口:要不我们让妖皇陛下和人族签订互不侵犯的条约?以前不是划分过人妖两界吗?现在重新划分也可以。 哎呀, 妖皇陛下怎么不趁机摁死人族呢?之前就灭族了, 现在哪里需要头疼这个。 更有妖族胆大包天,冲着擂台下面喊:殿下,别打了, 这事我们要快些回去告诉陛下! 直说得林稚水笑出声, 妖族太子难堪得面色铁青。 滚! 见太子生气了,这些妖怪顿时不敢再抱怨和要求什么, 一个个收敛了骇色, 小心地窝在观众席上, 盯紧了擂台。 相对年轻的妖族并不理解他们的慌乱,你们紧张什么?人族有什么好怕的?那林稚水就一个人, 加上他变出来的这些,也才五个人,能打得过几位洞主?别瞎慌乱, 让人族看了笑话。 老妖们凉飕飕地瞅了他们一眼,没有过多解释这种事情,没亲身经历过的不懂。其中一位老妖怼了年轻妖们一句:我看那林稚水邪门的很,小心等会轮到你们了。 年轻妖怪哄堂大笑,轮到我们什么?我们有什么好怕的? 然后,擂台上起了最正宗的青莲剑气。 年轻妖怪们一瞬间卡了壳,嘈杂声猛然寂静,无数急促的呼吸在他们的座位席上粗喘。 青莲 剑仙?!! 艹(一种植物)! * 巨阙给了展昭,青莲剑给了李白,林稚水退到最后面,慢腾腾地思考诗句,然后念出来。 之前几次实验,确定了他写出来的角色,就算是他的一部分,所以念出来的诗,加持效果能加在文章角色上。 林稚水安心做起了辅助,给这个加一下轻功速度,给那个加一下出剑速度,郭靖的降龙十八掌愣是被他从武侠打出了仙侠的效果,逼得妖族太子手忙脚乱应对,连脚下的擂台都打得寸寸碎裂,天道不得不出手,修复和加固擂台,顺带着挂个罩子,免得余波伤到了观赛者。 就是在这样的乱战中,清泠透亮的剑气升起,去势如滔滔大河,辉宏瑰丽。 妖族太子瞳孔紧缩。他这一年好好养着身体,原先断掉的四条尾巴也长了回去,一看见那道剑气斩来,妖族太子九条尾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狐毛一根根炸粗。 这剑 这剑气 这持剑的人 李、白!妖族太子一字一顿,说话时似乎要把牙齿咬碎。 若说两千年以前,妖族的噩梦是人族名著,那么,八百年前,青莲剑仙只凭一人一剑,生生磨灭了那一代妖族骄横的心气,远远见了他,便闻风而逃。 妖族座席上,年轻一代的妖族惊呼:青莲剑仙! 不可能!他不是死了吗! 哪怕两年前白玉京出世,他们猜测也只是李白留下的一道残魂或者剑意,找到了继承者,才引起那般大的动静。而后来妖皇更是亲自站出来稳住局面,言明李白并没有复活,才安抚了众妖。往后两年,再没有任何李白本人的消息传出,妖族便也慢慢放下心来,只当那一晚是昙花一现,可现在 一头豹妖在剑气余威下变回了原型,来抵抗那涛涛剑意,森白的利齿呲起,鼻腔一道道灼热的白气呼出,粗大的豹尾仿佛绷成了一条生铁棍,遮不住丑陋的后方。 从豹妖开始,年轻辈的一个个妖族不受控制地变回了原型,宛若塌方的泥沙。 为什么!一位随行的老妖五指掐进了旁边的红柱子里,嶙峋的指骨扯起筋膜,手背上一道道青得发蓝的筋络暴凸。为什么会又有人能够将文章里的角色写出来,明明已经有两千年写不出来了,难道天道真的偏爱人族吗! 之前他们有些妖怪的确认出了李白的脸,但是比起李白再生,很明显李白后人里有人返祖的可能性更高。 直到那人出了剑。 哪怕是和李白学剑,被他收为徒弟认真教导的林稚水,剑意都做不到和李白的一模一样这世界上并不存在一模一样的剑意,每个人悟出来的东西都不同。 那是李白! 世上只有一个,无法模仿的李白! 可恶!李白为什么会再次出现?还是说林稚水作为青莲剑仙的弟子,已经揣摩师父的剑意到出神入化的地步,能融汇进文章中,将青莲剑仙完美的复刻出来等等!如果是这样,岂不是说只要林稚水想,他能复刻出一个军队的李白? 某几个脑洞大开的妖族瘫在座椅上,深深呼出一口气。 不会不会,真能这样,吴承恩首先就写一个军队的齐天大圣了。 此刻,所有在现场的妖族无一例外,祈祷自家太子能将林稚水杀死。众所周知,写书的人死了,他们的召唤物就要被迫锁在书里,无法出现。 而受到期望的九辞,正在努力先扛过李白的剑气。 九条尾巴迅速在他周身护成密不透风的罩子,挡住喷涌的剑气,轰隆隆好似巨浪冲击岩石,不知是岩石撑住一层又一层的浪花,还是海浪击碎岩石。 嚓 怪异声响后,一条白色的东西被风卷着出来。 是狐尾! 狐狸尾巴断了! 李白身形挺拔,墨发随风飘拂,只用一根发带随意地扎起,所有人都凝望着他,被他持剑的风情所迷。 是生灵刻在灵魂深处,天生对强者的向往。 有人喃喃:青莲剑仙,就该执剑的 然后,李白念诗了。 林稚水没听过这首诗。这样集了天地之毓秀,山川之钟灵的诗作,仿佛只是李白胸中的一口气,乘着兴,潇洒而出。 他的诗句一出,才子们眼里再没有其他,纵使方才多么惊慕于青莲剑仙的剑意,此刻皆被那首诗夺了心神,魂不守舍地在脑中逐字逐句地品读,就连李白念诗后,剑气威力更上一层楼的效果,都不被他们放在心上了。 林稚水脸上有些发烧。 他在上辈子写小说时,经常用一个成语,惊才绝艳,意思是才华惊人,文辞瑰丽。但是他总随便用,用在修真天才上,用在校园学神上,安排的那些特别有天赋的主角,都会让他们被小说里的人物如此惊叹,夸耀。这个成语太漂亮,也太适合望字生义了,基本上不去查字典的读者,在文里看到他形容剑修、法修、江湖新秀、魔法天才,都不会想太多。 而如今,林稚水知道,自己再没办法将错就错了。 见识过李白的诗,谁能不觉得惊才绝艳,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读书人注意着诗句,李家人发现自家先祖的剑意比之前更锐利后,简直像是被人当众打了一拳,呆立当场。 你们真的不跟我学诗? 比起我的剑,我的诗才是至宝。 行了,不学便罢,不论学不学,我都会传下剑术,不必觉得要为了学剑,强逼着自己来上诗文课。 先祖的故事都记载在藏书阁中,其中有一则小故事,描述了当年青莲剑仙要教导学生,众人蜂拥而至,皆想要学他的剑术。这故事原本是想赞赏青莲剑仙的剑实在太过惊艳众生,人们被其剑夺目,心心念念,再看不见其他。李家人曾对此津津乐道,为这个故事里表达的意思自豪了八百年,如今有一个算一个,脸红得滴血, 他们这算什么?捡了芝麻丢西瓜?不对,是两个西瓜,一个沙瓤,一个脆瓤,但是他们误以为沙瓤那个是坏瓜,不如脆瓤。 李家家主捂着肋骨,感觉那里隐隐作痛。 这种本来可以拥有一座宝山,却硬生生拿藏宝图去垫桌角的感觉艹,心肌梗塞了! 先祖,我们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李家人还能后悔,妖族太子却没办法了,李白的剑气经过加持后,立刻摧枯拉朽般连破了他八尾。一条条尾巴断裂,狐妖的血秽了一地。 关键时刻,妖族太子身子一晃,险险避开要害,剑锋轻飘飘地落下,如筷子入豆腐那般,轻易地削去了狐妖一臂,只差一点,就能斩下他半具身体了。 饶是如此,也是削去大片皮肉,莹白的肋骨希微显露空气中。 可惜了 李白的声音幽幽叹下,落到妖族太子耳中,令他全身狐毛竖起。 好剑法!西门吹雪神色格外凝重。 他拔|出了自己的剑,剑意涌动。 林稚水揉了揉额角。他相信西门庄主脸色凝重,不是因为要对付妖族太子,而是在想自己接下来的那一剑,和李白相比,是胜出还是负败。 林稚水看向妖族太子的眼神,顿时怜惜无比。 你好啊!试剑石! 第145章 九枚桃核 妖族太子的思维是正确的, 在擂台上,这么小的一片地方,再多的智谋也没处使它逼得你只能用实力硬扛。 他唯一的错算, 就是没预料到猎人和猎物反过来了。 现在,林稚水这方才是猎人。 噗! 妖族太子咬牙硬接了西门吹雪一剑, 一口鲜血喷溢而出,贯穿了他后背前胸的剑伤往外流着热腾腾的猩红。 西门吹雪却是看他也未看, 认真地盯着李白, 我输了。 李白的剑势如破竹地斩了狐妖九尾,他的剑却被妖族太子挡了下来,孰高孰低, 一目了然。西门吹雪并未懊恼失落,他兴奋到手中剑低吟不绝, 甚至难得的露了微笑。 这个世界很好。 有李白这样的习剑高手, 有林稚水这样的剑道后进,至少十年里,他不会寂寞了。 李白笑:你若是有好酒, 我便与你比剑。 西门吹雪立刻想起了自己埋在万梅山庄梅树下的酒。他有一个嗜酒如命的好友, 大江南北的美酒都喝过,每年还是眼巴巴蹲在他山庄里等挖酒, 自然有好酒。西门吹雪微微一笑。 至于他那好友?少喝几回酒水, 也正好让他脑子清醒清醒, 别总是别女人蒙骗。 林稚水无奈地摇摇头,用眼神示意他们看去那边:咱们在打架, 给人家太子一点面子,别把人家当空气。 展昭挥舞着巨阙,抽空回了一句玩笑:给着面子呢。 巨阙猛地砸过去, 妖族太子双臂交叉往上一挡,双脚蹬着被加固后的擂台,连退了几步。 咻 一条被他耗了巨大精气催熟出来的尾巴斜里蹿出,直冲展昭的脖子。 展护卫眸光一闪,竟是不躲不避,巨阙用力压下,缓缓地注入了些许浩然之气,那重量让妖族太子咬紧牙关,伤口再度迸裂,将袍子染红。 狐尾袭到了展昭脖颈,毛绒绒的尾巴卷上去,就是一扭 妖族太子的笑容还未浮现,却敏锐地感觉到了尾巴下的触感不太一样。 这人没有骨头不!他根本不是人! 你 展昭不等妖族太子说完,趁他心神失守,巨阙忽地上扬。妖族太子陡然失去被施加的压力,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展昭不见拖泥带水地一脚飞踹他腹部。 漂亮!观众席上,有人高呼出声。 展昭身形激进,巨阙挥出一道沉厚的金黄剑气,将妖族太子劈飞。眼瞧着狐妖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郭靖起手一个左右互搏,左手降龙十八掌,右手空明拳地追击,喝道:狐妖受伏! 妖怪们心焦地在观赛席上喊:殿下!快认输!快认输啊! 失去意识的参赛者才可以由队友替他们认输,目前,妖怪们能做的,就只有在旁边空着急。 然而,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妖族太子又怎么肯跟人族低头认输。 妖狐凄厉地长啸一声,身躯肉眼可见地巨大化。 法天象地?林稚水眉心一皱,有些摸不准九辞的想法。 现在这情况,再巨大化也没用了除非他能如同古时妖族那般,头顶天,脚踏地,用出真正的法天象地。 但是,出于谨慎的想法,他还是抬手,把巨阙招了回来。剑灵展昭投来诧异地一瞥,便看到少年整个人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全神贯注地盯着妖族太子,仿佛随时能够用全力的进攻来代替防御。 这是怎么了? 妖狐身上忽然燃烧起了血色,比残阳还要凄艳,无尽绚烂的光芒中,身上皮毛白如骨,幽幽地散发着阴冷。狐吟肆无忌惮地高亢,一个透亮冰层雕成的小盒子自他胸口飞出,其中血珠水波一般晃动,光芒越来越盛,血珠如一轮小太阳飞出汤谷,从盒子中飞射入九辞的口中。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1 轰 光柱惊天。 妖族太子在半空中扭转了身体,尾巴自上而下一个劈斩,几乎要打碎空间,快成一道电影。 郭靖不惊不惧,沉稳地用起左降龙右空明,极为镇定地迎上去。 然而,林稚水却收到了郭大侠的传音。跑! 狐尾和郭靖的双掌相触,只是一个照面,咔嚓两声,郭靖双臂齐齐软了下来,空气中迅速涌出血雾,是他承受不住压力,七窍流血暴出来的雾气。 郭靖化作一道流光,回到文字世界里。 嗒嗒 巨大的妖狐落在擂台上,低下头,无机质的金色瞳孔漠然地盯着林稚水,受妖皇精血滋养,九条尾巴在身后飞舞。如今的九辞,才有了古画上,那些兴风作浪巨妖的样子。 诸妖化回原型,朝着巨狐的方向,额头搁在地面上,远远地跪伏。参见殿下! 林稚水听到九辞的声音,冰冷而充斥杀机。 现在,就是认输也保护不了你了。 哪怕他认输,九辞只要也退出比赛,照样能够追杀他。 而妖族这位太子放完狠话后,好似白色闪电划过,九条尾巴铺天盖日抽向林稚水,一瞬间,少年眼中只剩下一片白茫。 西门吹雪的剑只抵挡了一两个呼吸,光芒一闪,他就被迫退回了文字世界中。 而展昭,早已归剑。 此时,所向披靡的一方,已然调转。 只是,在尾巴离林稚水还有一点距离时,它们齐齐停了下来。 擂台边,天道立下的屏障被无用的瓜果击打,气红脸的百姓把带过来的瓜果全扔向擂台,试图去阻拦九尾。 不许伤我们的清河郡公! 林公!您认输吧!我们知道您有多大的本事,这一点名声我们不要了!不就是第一名吗,在我们心里,您就是第一!认输吧! 认输后快跑,我去挡着那狐妖! 您活着就能写出很多书,不要犯傻啊! 读书人倒是比百姓们理智了许多。天道设下的屏障,哪怕是当年人族辉煌时,都无法破除,别说现在了。他们有战文的,拿出身上仅有的战文,只等林稚水一认输,下擂台,就立刻撕开阻拦妖族太子;没有战文的,也开始摆好纸,泼墨挥毫,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去写文章。 满城区的桃花,再次悄然绽放,全部严阵以待,等着林稚水脱战。 李家的人已经摸上了腰间的剑。 皇帝也说:林稚水!跑剩下的,由朕来替你收尾! 怕吗?擂台上,李白忽然问。 林稚水笑了起来,少年的酒窝恍惚间尤带稚气。 不怕。 李白笑了笑,你确实不怕,从方才到现在,呼吸从未乱过。 李白又问:跑吗? 林稚水道:不跑。 当真不跑? 嗯。 但是你打不过他。 少年却是弯了弯眼睛,我又不是第一次碰到打不过的情况了。打不过归打不过,退是绝对不可能退的。 他如果跑了,妖族太子会拿在场的人出气,到时候就是血流成河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不论如何,不论他活着是为了什么大局,林稚水不想去考虑那么多,他只要知道,他做不出来一跑了之就行了。 林稚水和李白都没急,皇帝听了林稚水的话,却是心下一沉。太子!皇帝没有轻易放弃,他转而换了个方式救场,你想清楚了?人族的大闹天宫,可还在呢! 妖族太子侧头看了他一眼,瞳孔中似乎流闪着嘲笑:你都舍得为林稚水使用大闹天宫,孤为何舍不得一条命?你尽管用,为妖族今日,哪怕孤命丧黄泉,林稚水也非死不可! 皇帝眸光冷凝,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狐妖微微垂下眼,目光落到林稚水身上。九条尾巴依旧悬停于天,当然不是因为擂台屏障被攻击,定住了九尾,而是出于他自己的意愿。 人族的百姓齐齐为一人暴动,这一幕,震撼了九辞的心。他忍不住去想,如果是他碰到相似的事情,会有妖怪这么做吗? 他那些亲卫们肯定是会的,他们愿意为他付出生命,心甘情愿将生的希望给他。但是,妖族百姓肯定是不会的,谁都不傻,他从来没有关心过百姓的民生,凭什么要求他们掏心掏肺? 林稚水。 妖族太子眼中浮现了稀薄的,他自己也想不明白是什么样的情绪。但是,他愿意为了这些情绪去 孤不会让人折辱你的尸体,你死后,你的尸体孤会留给人族。 随即,伞一样张开的九条尾巴轰地抽了下来。宛若天塌。 李白的剑光冲天而起,却如同石沉大海般,沉寂进狐尾的白毛中,翻不起波浪。 林稚水的剑光带着一片金芒,浩然气轮成半圆,抵住了压下来的狐尾,他不停地将浩然之气注入剑中,金芒如同灿烂的阳光,逐渐开始消融狐尾。 妖族太子面露诧异之色,李世民忽地吐出一口气,笑出浅浅的涡:原来咱们小相公还有这样的力量。 金芒一点一点将狐尾往上推,暖和,却令人无法睁大眼睛去注视。千万细碎的金点如砂般点点滴滴坠落,漂亮得让许多人和妖露出神往。 婴九尾狐飘渺的叫声传来,和之前或凄厉,或愤怒的叫声不一样,这一次如风铃,似梦似幻。 那滴妖皇精血迅速燃烧完三分之二,余下那一小点,也是发出了清晰的爆裂声,蛛网密布,随时可以炸碎。 随着这一叫,在场所有的人和妖,神情变得恍惚了,便连心智坚定如林稚水和李白,都明显地呆了一下。 九尾妖狐的种族天赋,魅惑。 妖族太子心知林稚水心智坚定,普通的魅惑动摇不了他的心神,此刻又有浩然正气护体,更难以迷惑。便将妖皇那滴精血几乎燃烧殆尽,才影响到了林稚水。 这是妖皇最后一滴精血了,用完,就没有了。 这是值得的。九辞心中默念,九条尾巴毫无保留地攻下去,浩然正气没了主人坚定的意志,霎时间散如烟火。先尾巴一步到达的威势,令林稚水眼角徐徐流下两柱血泪,顺着鼻翼在脸上印下痕迹。 你该死了 林稚水 所有的力量即将要打在林稚水身上。 噗 在天地都仿佛静止时,除了妖族太子,忽然出现了第二个活动的物体。一枚扁圆的黑影从云上飞了下来,击打在狐尾上,狐尾瞬间蜷缩成一团,失了力量,如一片棉布轻飘飘地落下,被黑影死死钉在了擂台上。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 又是连续的八枚黑影,钉死了九条尾巴,不论妖族太子如何拉动,都拉不走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他冷锐的眼神扫过去,看清黑影真身时,结结实实地一愣。 那是九枚桃核,九枚什么灵气也没有,普普通通的桃子核。 第146章 妖皇出兵 桃核从天上来。妖族太子还算镇定, 抬起头去观察,可不论怎么看,都只能看见蓝蓝的天, 白白的云,还有一朵云形状神似狐皮大衣。 嗯嗯?!狐皮大衣? 正常的白云, 能长成狐皮大衣的样子? 一股怒气压在了妖族太子心头,何方鼠辈!藏头露尾 咻 一个拳头大小的阴影从天上由远及近, 砸中妖族太子额头, 骨碌碌滚下,竟是一颗吃到一半的桃子。桃计残留在狐妖额间,还嵌着几粒蜜红的果肉。 妖族太子抿着唇, 咬紧了牙根,腮边肉绷得死紧, 怒火几乎要压不住了。 然而, 九尾狐不会飞。 先把林稚水的帮手诱下来。 妖族太子隐忍着,努力将声音放平和:还请壮士下来一叙。这一场,是赢是输, 该让孤见识壮士的本事。 云上的神秘客嬉笑:好啊, 让你好好见识见识。 对方要下来了,妖族太子的神经一瞬间绷到了极致, 只要再轻轻一勾, 就能使其砰然断裂。 远处观赛席区域, 跪伏在地的妖怪们直起了腰,小声地交谈出太子神经紧绷的缘由。 那人居然在天上,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物,哪怕是太子殿下最后变厉害的时候,也没能发现他。 是啊, 殿下对上那人,能有几成的胜算,你猜得出来吗? 难说。 我觉得不太妙 殿下已经输了一半了,他九条尾巴 窃窃私语飘进了妖族太子耳中,如同一个个砝码,加重了他的神经。 脑子里那根绷紧的弦迷糊了妖族太子的理智,还没看清楚云上的神秘客模样时,他就暴风般爆起,张开血盆大口向对方咬去,身后尾巴拉得长长,远远看着,宛若牵连巨兽的九条铁锁。 哦豁!林稚水幸灾乐祸,他惨了! 李白:哦?你认得出手的人是谁? 他可不算人。林稚水瞟了一眼桃核,居然明目张胆地放松下来,手臂一松,任由巨阙钝面砸坏擂台板砖,他是 天上,试图抢先攻击的妖族太子,额头被一根金铁棒抵住,而握住铁棒另一端的,是一只身穿锁子黄金甲,威风凛凛的猴妖,眉眼飞扬,骄阳正好。 齐、天、大、圣! 扑通 厚重的青石板被膝盖撞裂,妖族再次跪了一地。这一回,是腿软造成的。 那是齐天大圣? 他怎么会写得出来齐天大圣! 真的是大圣爷爷! 目之所及,都是乌压压跪下的妖族,阳光之下,他们没一个敢抬头去看天际那道令天地变色的红披风,脚踏祥云的猴王身形不似他用法天象地时的高大,却依然惊骇着众妖的心神 不敢看。不愿看。不配看。 嘿,想你们孙外公,也不用如此大礼迎接?孙悟空揶揄地笑,他的金箍棒没有移开,妖族太子不敢说话,也不敢动。他若是变回原型,此刻恐怕脸皮早已惊惧得成了透明。 他不说话,大圣爷却要找他说话,火眼金睛一觑,笑道:我倒是哪来的狐妖,原来是九盖的儿子,算算辈分,当是我曾孙咧! 林稚水:曾孙? 孙悟空咧嘴笑:我是他爹的孙爷爷,他可不就是老孙的曾孙儿哩? 妖族太子缓过神,大胆地开口:吴承恩已经死了,这次,您作为妖王,还是要帮助人族吗? 孙悟空嗤笑:老孙又不是你们这儿的妖。 何况,他是天生灵猴好吗?妖只是他的自称,他又不是真的妖物。哦,除了妖,他还自称过天生圣人,用区区妖王来束缚他,哪里能行。 妖族太子借尾巴抵着擂台来让自己升空实在费劲,于是落了下去,变回人形,只是九条尾巴被桃核钉着,没办法收回去,伏在地上像是冬日新积的雪。而齐天大圣,就是九重天上的灼灼艳阳。 新雪遇上了艳阳,便只能冰消雪融。九辞的姿态放得很低:您若是愿意成为妖族供奉,整个妖族都是您的供品,任您索取! 孙悟空似乎燃起了兴趣,你一只小狐狸,能做这么大的主? 妖族太子斩钉截铁:能! 这还少了,如果是父皇他在这里,恐怕能许出去的更多。 底下一片骚动,陆陆续续有人抬头去看孙悟空,焦灼地望着他,生怕这位猴王答应了对面,如此,人族就永无翻身之日了。天上传来孙悟空放肆的笑声,区区一个供奉便想招揽你孙爷爷?小狐狸,你让那些禽王、兽王,还有你爹来给老孙磕三个响头,认我做王,老孙就保汝等长久! 妖族太子收敛了脸上的谦恭,定定地看着孙悟空,大圣是铁了心要帮人族? 孙悟空将金箍棒一甩,变回绣花针,收进耳朵里,又拿指一点,九颗桃核飞回了他手中,顽皮地叠成高塔。 我只帮那林家小儿,老孙收了他供奉的鲜桃,便保他一命。 只是保他一命? 你们打打杀杀,干老孙何事。 好,既然如此,为大圣爷爷面子,妖族这次不动他。 九辞向孙悟空行了一礼,瞟向林稚水的目光带来些微讥讽。 这次不动他,不代表下次不动,而孙悟空,并没有打算一直站在林稚水这边他还没折服孙大圣,这对于妖族来说,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迎向妖族太子的视线,林稚水微笑着对他说:风紧了,太子可要抓紧时间离开啊。 妖族太子深深看了他一眼,妖族认输。伴着天道宣布人族得到九灵盛宴冠军的金字浮现,妖族太子毫不犹豫地转身,视线往还跪伏的妖族们身上一扫,不耐道:还不快起来。 殿下,臣腿软了,爬不起来。 殿下,我浑身发软,起不来。 殿、殿下,我控制不住我的脚,他一直在抖。 妖怪们的话语声嗡嗡地钻入九辞耳中,九辞怒斥:什么出息!那你们就留在这里吧。余光发现林稚水的同伴们已经从席上站起来后,九辞清秀的脸猛然变了脸色,迅速地变回原型,三两下挟着奔雷声疾驰而去。 竟然真的丢下自己同族不管。 他身上的妖皇精血,快消耗完了。 李世民迅速拉开弓,箭疾飞而去,可惜差了半步,狐狸后腿刚蹦起,那支箭才擦着他的后脚跟钉在地上。 追!会轻功的几人飞快地追过去,兔起鹘落间,了无踪影。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1 不会轻功的几人,拿着自己的武器把余下妖族围起来,笑得颇为亲切。然而在林稚水一个手势之下,毫不犹豫就切瓜砍菜地将他们弄死。 这些妖族和狼女不一样,妖皇可是知道他们跟着太子一起来的,到时候接到无恙的信件,不怀疑是奸细才有鬼,甚至有可能猜到狼女叛变了。食之无味,弃之也不可惜。 宰了吧。 林稚水转过身,走向孙悟空。 猴王瞥了他一眼,不用谢 少年却是双眸宛若星子般瞧着他,大圣爷爷刚才好生厉害!一出场,那些妖族全都骨头软了,一个接一个受不住您的威风,啪地跪了下去。 嗯? 大圣爷头上那顶紫金冠的凤翅抖了抖。 林稚水:我从小听着您的故事长大的,如今可算是见到您了,这一见 大圣爷挑眉:如何? 林稚水笑道:我以往想不出来美猴王该是什么样子,可一见着您,我便知道,为什么您的猴子猴孙们,要称呼您美猴王了。 大圣爷满面春风,笑开了眉眼,你这小娃娃,有眼光!嘴也甜! 比起向他道谢,这么吹捧,更合他心意。 林稚水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又露出了些许唏嘘,似叹非叹:我要是生在几千年前多好。 孙悟空不解地瞅了他一眼,嗯? 林稚水理直气壮:这样就可以亲眼目睹齐天大圣有多威风赫赫,吓得妖族不敢过界。 猴王笑着反问:你方才不识我威风? 他们这些妖怪都不比当年厉害了,法天象地才一二层楼高,我想看更威风的! 少年状似小声地咕哝:那妖族太子一看就知道太年轻了,没经历过大圣的毒打,大圣不当他们的供奉,他还敢变脸色 说到这里,林稚水又平静地顿住,平静地加大了声音换话题:大圣,刚才谢谢你出手 孙悟空眼珠子转了转,聒噪!翻了个跟斗,指关节撞了林稚水鼻子一下,身形遁回文章里。徒留林稚水捂着酸得发红的鼻子,笑得直咧嘴, 李世民擦了擦自己的爱弓,回头一看,你在傻笑什么? 林稚水眨了眨眼睛,明天再跟你说,现在说了就不灵了。 二凤嘟囔:神神叨叨的。 就在这时,一只经过长途跋涉的龙雀落在了林稚水的肩膀上,脑袋蹭了蹭他后,往前一飞,化为一个个墨字。 林稚水把眼一扫,先看了落款,是陆县令的书信。再看完全篇,失声:妖皇大军压境,人族各地潜藏的妖族出动他不要他儿子的命啦? 你妖皇出兵的时候,可不知道你儿子在不在打擂台呢! 第147章 五成赢面 人族各座城、县外部, 漫天的箭雨飞射,有的妖物被射成了刺猬,浑身抽搐, 有的跟块铁板似的,横冲直撞, 枪箭不入。 陆县令发觉后者的出现,挥舞令旗:来人, 推投石车! 一群年轻人将投石车推来, 他们很怪异,推车时不省力气,反而喊着口号:一二一一二一金雕见状, 觉得军功手到擒来,从空中俯冲而下, 亮光从利爪上一晃而过, 尖锐得仿佛能吹毛短发。 这群年轻人却丝毫不惧,好像冲过来的不是一头巨雕,而是一朵随风飘来的雪花。他们沉稳地注视着金雕, 在快要相接时, 喊着:准备刺 噗 满目的血迹在金雕身上绽放,金雕软软地耷在三四柄枪头上, 眼睛瞪得浑圆。 它死了, 死在一群它没正眼看的小年轻身上。 旁边一群士兵其实也不是什么正规军, 顿时欢天喜地地把锣鼓一敲:死了咱们的少年军厉害呦!兄弟们 鸣锣 开道 锣鼓喧天,仿佛他们做了什么大事,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杀了一头妖王。 年轻人们也咧开了嘴,可当领头的一位喊了:全体都有时,顿时又面容肃穆, 抬腿,一二一一二一继续推着投石车前进。 陆县令凝望着战场,回头看了一眼皇城的方向,林稚水啊林稚水,走之前,你给金光县训练了这批年轻人,是早就想到有今天了吗? 恨妖城。 这里的府官望着黑压压一片兽潮,紧锁眉头,犹豫半晌,还是没有把龙雀放飞,寄给王轻。身后传来百姓的声音,大人!那些妖族终于要对我们下手了吗! 他惊愕的回头,就看到城里的民众拿杆子的拿杆子,举扫帚的举扫帚,纷纷对城外怒目而视。 我就知道!他们不会放过我们!妖族就是一群灾星,毁了我们粮食还不够,偷偷杀人也不满足,现在可算是暴露狼子野心了! 大人!我们一起守城!绝不会让他们冲进来,毁了房子! 我的田还在城外呢!这群杀千刀的混蛋! 恨意让他们觉得自己不怕死,他们是和平年代的人,又没生活在边城,不理解打仗是什么。他们无畏妖族,冲动驱使着行动,而这一切,都是他和头儿,亲自种的种子长出来的祸根。 府官哑着声,好,咱们一起打妖族。 等一切结束,如果如果还有以后,他一定会挨家挨户,下跪致歉。 其他屯兵多的地方,倒也没有太过狼狈,妖族尚未开始全力冲锋,人族也还有些许实力,场面一时间胶着了,似乎打的势均力敌。 可随着妖族冲锋的号角一吹,一个个使出法天象地,人族就开始了节节败退。 亲眼看着一个人被巨大的妖兵撞分了四肢,血肉横飞如同五马分尸后,人族不少士兵都哭爹喊娘,救命啊哀嚎着要投降。他们也只是普通人而已,三万头猪一天捉不完,三万个人可是很容易就能抓起来了。 只有人族真正受过训练的精兵,才咬着牙硬撑,汗水裹着血液流下,打湿甲胄下的疤痕。 而妖族,最先攻击的,也是这些精兵。他们才是人族真正的战力之一。 没有去参加九灵盛宴的读书人与习武之人都站了出来,和兵卒们一起,与妖族战成一团。 天下大乱时,无数龙雀起飞,腾往各地。其中便有一封,是陆县令所写,交予林稚水。 林稚水得知妖族突然进攻时,也着实头疼了,掰着手指数了一遍又一遍。 阮小七看不下去了,咋呼:诶呀!别数了!数来数去咱们也只能分出五路兵马。 然而妖族大军,可不止五路。 李世民微笑:别管它有几路大军,我之前看到一句诗,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林稚水一拍手掌,对对对,搞定妖皇那一路,至少能有两三路兵马回防救驾吧。然后林稚水猛然一顿,整个人跳了起来,哎呀!这么重要的战术我怎么忘了!围点打援啊! 李世民好奇:围点打援? 哦,就是围城打援,你虎牢关那战里的兵法,也可以被归纳成这四个字。 这么说李世民就立刻明白了,我欲战,敌虽高垒深沟,不得不与我战者,攻其所必救也。 他念的是《孙子兵法》里的内容,天策上将自然是把兵法学得很透,才能在虎牢关那一战中,活用围城打援打出了震惊历史的战绩。 林稚水打了个响指,就是它!我们对付妖族也可以用围城打援,除非他们不要妖皇的命了。 但凡妖皇是正常状态,林稚水也不会用如此大的口气,可妖皇如今必然命不久矣,否则,不至于连培养多年的太子,说不要就不要。看来,这妖皇是准备用自己来诱掉人族唯一的保障《大闹天宫》战文了。 林稚水这边的几个军事大家都点头认同了他的想法,趁他病,要他命,别的妖族可不知道妖皇的身体情况,他们必然会来救援,到时候,我们将十万大军分为两路,一路继续围困妖皇,另一路再分为四路,把那些援兵吞掉。 他们当然不是在外边就聊起了军事,此时早已回到房中,李世民还就地做了个沙盘,拿根筷子当指挥旗,挥斥方遒:我们到时候先从这里出兵,然后在这里围而不攻,再 敲门声忽然响起,李世民收了声,林稚水按了按腰间宝剑,去打开门,眼中登时被震惊所覆盖:李浑前辈?你的头发怎么了! 来人正是李浑,之前和他相见时,尚有的乌黑头发,此刻竟已全白了。对方轻轻摇头,似乎暂时不愿意说头发的事,你屋子里有人吗? 话音刚落,李世民就伸出头,和善地冲他打了个招呼。 李浑回了招呼后,对林稚水吞吞吐吐: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但是只能告诉你 林稚水就把他带去了看似空无一人的内室。 李浑:你对五柳先生有多少了解? 五柳先生,就是陶渊明。 林稚水:两千年前的人物了,便也只是从史书上了解过他的一些事迹。绝口不提桃花源。 你对他的《桃花源记》又有多少理解? 读过,背过,默写过,赏析过。 我若说李浑抿了抿唇,微微垂头,陶公为人族,留下了一片桃花源,你可信? 林稚水脱口而出:你就是桃花源的守门人? 李浑赫然抬头,你怎么会知道这一桩密事!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又都想说话。沉默几个呼吸后,林稚水和李浑交谈着,将信息相互做了个交换。 李浑啧啧称奇:原来桃花源是这般流传下来的。我作为守门人,只知道桃花源是陶公几乎耗尽生机所创立的世外之地,却一直不清楚它是如何能将做到自行择取守门人,以及坚持两千多年还没有消散,原来背后有神祇的赠礼。 林稚水也明白了,桃花源的运转,除了依托于《桃花源记》原本,还需要一直有文人为它输入灵气。桃花源的守门人,终其一生,无法寿终正寝,无法离开皇城,无法光明正大以此事获取荣耀。 而守门人选取的标准,就是必须心怀天下,心怀正义,因为,将灵气给了桃花源后,自己就没办法再写文章,精气神虚弱后,便也无法再练武,几乎是抛弃了所有名气,甘愿泯于众人。 我当时为了秋笔,选择自污后,当夜,就在梦中去了桃花源。在那里,我选择了接过守门人之职。 李浑低头咳嗽了几声,突然拿出帕子,往嘴上一捂,血液哇地吐了出来。 林稚水去扶他,他只摆摆手,语气万分平静:人越老,精气神越不行,快喂不饱桃花源了。最近几年,我一直在暗中观察人族的年轻一辈 李浑抿了抿唇,想到林稚水如今风华正茂,正该是蒸蒸日上之时,心绪有些复杂与不忍,但他还是说了出来,目光带着希翼:你愿意在我死后,继续将桃花源维持下去吗? 林稚水压着眉,迟迟没说话。 李浑眼中的光慢慢微弱了,秋风卷了落叶,他身体的温度也有些发凉,抱歉,我唐突咳咳咳 林稚水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沉思让李浑多想了。不是,前辈你误会了。林稚水赶忙解释,若是其他时候,些许荣誉而已,我并不在乎,我方才只是在思考,以现在的局面,仅仅防护已经不够了,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李浑一愣,你言之有理,但是,我们有进攻的本事吗? 林稚水迟疑:有三成 三成,输面太大了,可如果不转守为攻,那就一成都没有。人族没时间没精力,也没那个实力跟妖族耗下去了。 久守必失。 够了!李浑却是铿锵有力,我这里有个办法,能让赢面升到五成。 第148章 凭甚帮你 但李浑怎么都不肯说出来, 如何升到五成的赢面,只星道:你等着,等几天, 这几天里放心大胆去按你的计划行事,几天后, 你会看到成果。 林稚水深深看了他一眼,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因着三十年的桃花源守门人生涯, 林稚水愿意去信任这么一个心有大爱的人。他将人送离自家时, 恭敬地拱了拱手。 李浑熟练地把咳血的帕子找地方烧了,买壶酒往脸上一泼,醉醺醺的回去褚府, 一如既往,没人管他星出去喝酒了, 还星去赌博了。 李浑笑了笑, 往床上躺好,闭上双眼,此时正星黄昏, 残红打在他脸上, 身上,以及斑白的头发上, 让他看起来像星七八十岁的老人, 仿佛等着大限的到来。 一朵桃花, 悄无声息出现在他额上。 而一座边境之城,首次出现了一株桃树, 九月竟有桃花,粉边红蕊,红得艳血。 城外, 四处星尘烟,战争死了很多人,尸横遍野,妖兽咀嚼人骨的声音,在血色黄昏中咔咔作响,毛骨悚然。 城中已向没有几个人敢出来走动,尽管他们都知道,城破了,他们一个也跑不掉,可让他们上阵杀敌,也没几个敢敢去的,已向躺外面了。 这这里怎么会有一棵桃树?现在这月份还有桃花?一个匆匆包扎完,蹲在路边倒出满袖子血的小将失声惊呼,不自觉的后退半步,远离了那诡异的桃树。 难道星妖族在搞鬼? 小将顿生警惕,拎起靠在一旁的陌刀。 然后,桃树发光了。幽幽的光,在树干上汇聚成长圆形,仿若一道光门。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1 小将听到了嗒嗒的步履声,整齐划一,音调暗沉。你们星谁!他盯着从里面出来的,身着戎装的男男女女厉声问,袖袍还在往外滴血。 而这些男男女女,凝望小将青涩的面容,流露着长辈看晚辈的怜惜,辛苦你们了。我们星秦人,特来参战。 这样的情况,在各个战区皆有出现,随着那些自称秦人的人加入了战场,他们对妖族弱点的了熟于心,使得战况立即翻转,人族短时间内占了上风。 但星,秦人太少了,妖族太多了,明眼人都知道,这个上风只星一时之间。 没关系。这些秦人微笑着安抚其他人,我们只星来拖延时间的。 李浑闭目躺在床上,五脏六腑、百脉千络冷到了极点,与之相比,额头上的桃花,却星艳到了极致。 他的神识随着全人族城池盛开的桃花,在各地巡游,桃花开得越艳,他的气息就越星微弱。 快了快了 桃花源 作为守门人,李浑脑子里一直记着一个秘法,这星陶公留下来的保存人族血脉的绝境之术,必要时,守门人献祭自己的生命与灵魂,让整个人族都被圈进桃花源外围之中,形成绝对的防御,而妖族或者其他敌人,会被自行剔除出去。但星,桃花源外围仅能维持八十一天,这八十一天内,人族必须最快选好留下的人,送入桃花源内境,好不亡族灭种。 而且,召唤整个桃花源,需要三五天的蓄力,这也星为何要求守门人隐瞒身份,泯然众人的原因。不然,在发挥作用之前,先一步被敌人刀了,岂不星白费时间? 昏昏沉沉中,李浑感觉到了有人在替他擦冷汗。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哪怕什么都看不真切,但星就看了一眼,李浑依然从一团光影中认出了帮他擦汗的人,星他的爱侣褚天真。 她从没给过人擦汗,动作有些不熟练,似乎发觉李浑清醒了,便不疾不徐地问:这就星你一直在瞒我的事情? 李浑呆住了。 褚天真又问:还剩多长时间可以活? 李浑哑巴了。 褚天真就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好半晌才听到回复:三五天。 褚天真给他拭去汗水,何其平静地嗯了一声。平静得可怕。 又星良久的沉默后,李浑:抱歉。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褚天真语气淡淡,当年,你几次三番拒绝我,星我不要脸面 李浑急急道:我星怕我耽误了你! 嗯,我知道。褚天真莞尔而笑,不然,你以为我会对你死缠烂打?我当时就想着,既然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不论你顾虑着什么,也不能成为我们的阻碍。你当年说要入赘,星想用不思进取劝退我,你也不认真想想,我喜欢上你的时候,你已向不星那个风光无限的李家三郎了,我又怎么会因为这事就对你失望。 那时候的李浑,在外界看来星颓废的,受不起打击一蹶不振,能力虽强,心性不足。而他入赘褚家后,更星被不少人背后嘲笑,而哪怕星亲兄弟,都失望于他的选择。但星,偏偏星这种时候,褚天真毫不犹豫地闯进了他的生活里,带着一腔热忱,渲染了热烈的色彩。 或许星人之将死,李浑向褚天真吐露了不少事情,包括桃花源,包括秋笔。他胆怯得像一只鹌鹑,惴惴不安地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李浑从不觉得善意的谎言就必须得到原谅,再善意,那也星以为你好之名作出的隐瞒,哪怕哪怕褚天真拂袖而去,他亦不会有怨恨。 褚天真却只星若有所思:所以,你和国师确实没私情,而星她在帮你隐瞒桃花源的事? 李浑哭笑不得:我和国师之间清清白白,我只星需要她的药物来调理身体,而她,需要我活得更久,好继续支撑桃花源。 褚天真望着李浑笑,似乎万分满意。她说:我不会给你殉情。 李浑说:你怎么哭了? 褚天真咬着腮帮子,一字一顿:我说了,我不会给你殉情,你没听到吗? 李浑眨了眨眼睛,费力抬起手,抬到一半又颓然砸下,别哭了,真真,我现在没用,没力气给你擦眼泪了。 褚天真伏在床边,嚎啕大哭。 * 李浑在做事,林稚水也没闲着,他继续练剑和揣摩文章,到了寅时,把满盘桃子推到《西游记》的同人面前,大圣,吃桃子啦! 没动静。 林稚水锲而不舍:大圣!你可不能言而无信啊,说好寅时见我,齐天大圣说话算话! 老孙什么时候和你说好的? 林稚水嗅到空气中香蕉的清香,循着味儿抬头,就看见孙悟空翘脚躺在房梁上,悠哉悠哉地啃着香蕉,猴尾巴垂下来,一晃一晃。 因为聒噪!林稚水跑去拿了纸笔,干劲有力的书法将这两个字展现在白纸上。 孙悟空侧头看过去,笑道:老孙确实嫌弃你聒噪,怎么,你认为晚上夜深人静时求见,就不星聒噪了? 林稚水没有接这句话,只星另外执了一支没沾墨的笔,点在字上,聒,耳,舌。噪,口,木。 孙悟空翻了个身,咬掉一截香蕉,看着林稚水好像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然后呢? 少年自信满满,挥着毛笔,北方生寒,寒生水,水生咸,咸生肾,肾生骨髓,髓生肝。肾主耳。 南方生热,热生火,火生苦,苦生心。心生血,血生脾。心主舌。 此为,聒噪之聒。 中央生湿,湿生土,土生甘,甘生脾,脾生肉,肉生肺。脾主口。 孙悟空打断他,那还有最后的木,这可不星五官。 林稚水底气十足:东方生风,风生木,木生酸,酸生肝,肝生筋,筋生心。肝主目。 风生木,噪字下方的木,就应在这儿。 孙悟空眼珠子转了转,你说了这么多,和寅时有什么关系? 五官,鼻、目、口、舌、耳,聒噪二字,已有耳、舌、口、目,只差一个鼻,大圣你之前离开,用指关节敲了我的鼻子,不就星在暗示这个吗?肺主鼻,你用的又星指关节非指腹,正星指夜晚,而寅时,恰恰好对应五脏六腑中的肺。 我说的对吗?少年骄傲地仰起脑袋,大圣? 感谢吴用之前分解新华二字,差点扒了他老底的那次分析,才让他对拆字如此敏锐。 孙悟空将香蕉皮一扔,跳了下来,高声:你这小子,机灵!不错! 林稚水眼巴巴:大圣,您深夜叫我来,难道星我也有资质学习七十二变? 孙悟空从耳中取出宝贝,敲了敲林稚水脑门,你在想什么好事,嗯?能给你们学,我当年就给吴承恩那小子学长生不老的法术了。 林稚水也不遗憾,问:那大圣找我来星 孙悟空望着林稚水状似平静的脸颊,有些坏心眼地把嘴一咧,老孙看你顺眼,决定以后你有难,救你一回! 林稚水果然保持不住平静,嘴动了动:大圣 嗯? 林稚水深呼吸一下,道:我能不能把这个帮助,换成你为人族出手一次? 孙悟空歪歪头,仿佛很星不解:凭什么? 老孙和你无亲无故,为什么要帮你? 作者有话要说:北方生寒,寒生水,水生咸,咸生肾,肾生骨髓,髓生肝。肾主耳。 南方生热,热生火,火生苦,苦生心。心生血,血生脾。心主舌 中央生湿,湿生土,土生甘,甘生脾,脾生肉,肉生肺。脾主口。 东方生风,风生木,木生酸,酸生肝,肝生筋,筋生心。肝主目。 西方生燥,燥生金,金生辛,辛生肺,肺生皮毛,皮毛在肾。肺主鼻 《素问》 第149章 主角死了 三天时间转瞬而过, 李浑那边,有消息传来了。 再拖一天。一天后,还你一个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后方。 林稚水琢磨着李浑传过来的信, 戳了戳文字世界里正在骑射的李世民,二凤, 干架不? 二凤眼睛贼亮,干! 然后, 他们点好十万秦兵, 去找王轻的手下白嫖了他们的情报系统,得知现在妖兵的现况。 我们先攻这里再占据这里然后把妖皇的兵马诱到这一处,围住他, 把消息放给其他几路妖兵,根据路途长远, 我们能够试着吃掉一些, 但是想完全剿灭,很难。 林稚水听完李世民的话,对此很看得开, 我相信李浑前辈不会无的放矢, 他说能够提到五成,我们就再等等, 先围吃杂兵, 等到他的办法一来, 我们立刻与之照应,借着五成几率, 试试能不能让妖族元气大伤,甚至灭国。 吴用:我们为什么不拿妖族太子威胁妖皇呢?哪怕他不要儿子了,至少需要做做样子, 我们派人去信,约他明日商讨他儿子的去留。 放,也可以放,但是不能白放。 林稚水眼睛一亮,好主意! 正好,三天前,展昭他们去追妖族太子,耗完他剩余那点妖皇精血后,就将其打个半死,抓了回来。现在狐狸还被穿了琵琶骨,锁在地牢里,由重兵把守。 * 就是如此。前去当使者的吴用摊开手掌,给妖皇看掌心中的一撮狐狸毛,那是他和林稚水对着妖族太子打量半天,迟疑半天,忍痛放弃剁尾巴后,剃下来的信物,妖皇陛下可还想要太子殿下的性命? 妖皇垂眸,养着那几缕狐毛,声音都不自觉放轻了,明日阵前见,几时? 吴用吐出来之前就商量好的时间:午时。 要是谈崩了,那就直接午时斩首。 好,那就午时。来妖,送客。 妖仆上前,将吴用请出妖兵大营。吴用笑了一声,把手里的狐狸毛往旁边一放,敬候陛下大驾。大踏步离开。一位旁听的妖将下意识:陛下,我们看着妖皇脸色,哪里说得出真的要为了太子放弃攻下人族的大好时机吗这话,生生改了口:太子殿下会没事的。 妖皇没说话,走过去,弯下腰,一缕一缕把狐狸毛拾起来,准备好。 啊? 明日午时一刻,进攻! 妖将嘶了一声。 这、这是真的准备放弃太子了?不论谈成功还是失败,他们都要进攻? 是!陛下!臣这就去部署! 两军阵前的会面,格外肃杀,那些妖族如同闻着味儿来的鬣狗,挤了一大团,瞧向人族这边的眼神分外垂涎。 令人作呕。 林稚水吊起眉梢,旁边的李世民抚摸着弓身,挑起嘴唇,是不是很不爽? 对,很不爽, 好巧,我也是。李世民拨了拨弓弦,弦动声沉得像暴雨天。随即,箭矢飞射快若雨丝坠落,叮一下,落在妖皇身前不远处。 李世民朝对面扬了扬眉,肆无忌惮:送你们的见面礼! 妖将大怒,就要凶狠地冲过来,妖皇抬了抬手,那妖将就刹住了脚步,陛下!他们挑衅 妖皇神色淡淡,随他们去。实力不足,便只能用一些可笑的下马威来动摇我们。 妖将不再说话,只是抱拳行礼,退回了妖皇身后。 李世民低声:可惜了。 要是冲过来,他就能一箭射杀了。而以妖皇的城府,区区一个妖的死亡,不能令他勃然大怒,直接开战顶多心里记小本本,到时候讨回来。 妖皇狐狸尾巴一卷,将箭矢唰地甩回来,回礼。他平平淡淡地说,利箭擦着李世民胯|下骏马身侧而过,钉进了岩石中,入石三分。 林稚水微微上前半步,隔空望着妖皇金色双瞳,妖皇陛下,不知你愿意用什么代价将令郎换回去? 妖皇没有说话,那双眼睛打量着少年,瞳孔竖成尖锐的针。 和人族打交道这几千年,妖皇深知人族最不能放松的就是天才,就像他如今凝视的这个人他才十七岁,就在两年前,弱小到他儿子随便一尾巴便能抽死,可区区两年的光阴,嫩芽就长成了参天大树。 想来,他出征前通过秘术看到人族气运大涨,其中缘由,和林稚水脱不了干系。 妖皇瞧着林稚水,半是警戒,半是感慨:林稚水,这还是朕第一次见你。 他赞叹道:我家的小子,如果能像你一样出色,我也就不用操心太多了。他就能放心的退位,继续温养伤势,多活几年了。 林稚水笑了一下。 妖皇:你笑什么? 林稚水并不打算告诉妖皇,在心知肚明他如今重伤在身的情况下,瞳孔蕴含的金色比起妖族太子,浅淡了很多。 果然,妖皇时日无多了。 林稚水只是比了个手势,就有人将妖族太子拉了出来。妖皇看了几眼,确定儿子没有受什么苦楚,出来时亦不见枷锁不坐囚车,单单是用绳子绑缚双手,踉踉跄跄地被拉出来。 似乎,没受什么折辱。 妖皇松了一口气。 说吧,条件。 而妖族太子几乎要把脸埋进胸口了,垂着头,不让人看见他的表情。 林稚水:退兵。 可以。妖皇出乎所有人意料,竟然一口答应下来。然而,下一秒,就让人知道他的狼子野心,退兵可以,但是,除了交还吾儿,还要一样东西。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1 是什么? 你的人头。妖皇一字一顿,郑重非常:你林稚水不死,不论是你们是杀了吾儿,还是把他送回来,妖族都绝不退兵。 这句格外狠毒的话说出来后,全场为之一静。 绝啊!林稚水如果答应,那就是妖族不费一兵一卒,去掉一个心腹大患。而如果林稚水不答应,自然有怨恨的人族,代替他们妖族去指责去痛骂,甚至有可能代替妖族去行刑。 妖族太子听完这话,只是侧头瞧了林稚水一眼,眸光冰冷。他的脸色很平静,仿佛要被牺牲的不是他,平静到了残酷的地步。 朕以一国之库,穿不尽的绫罗绸缎,戴不竭的金银珠宝相赠妖皇,换清河郡公留在人族。 所有人和妖都看向发声的地方,人族皇帝披甲戴盔,骑着一匹白色骏马缓缓行出,马儿身上伤痕累累,盔甲亦是坑坑洼洼不知皇帝之前是去了那座城池,上了哪处战场,他身旁的亲卫一个个脸上紧张兮兮,寸步不离地护持在他周边。 皇帝凝视着妖皇,不够可以再加,我们人族绝不会放弃林稚水。 那是他们人族的骄傲。 他有锦绣前程,潜力未可限量,人族的将来,还要靠他去谋取与发展。尽管人族如今有李白,有李家后人,有国师,有无数才子,皇帝心里却万分清楚,林稚水是不一样的。 杀了他换取一时和平,不可能! 妖皇笑了一声,嘲讽意味十足,我们妖族有良驹千万,禽兽膘肥,盐、矿奇珍无数,换你手上那张《大闹天宫》,你换否? 妖将视线在林稚水身上扫来扫去,实在看不出来这红衣少年究竟有何等本事,居然在他们皇的心目中,能与人族至宝《大闹天宫》相提并论! 不过,自家老大的话,肯定要附和的。 妖将便也摆出嘲笑的神色:绫罗绸缎,金银珠宝,你们人族当宝,妖族可不怎么需要,还不如送些粮食,好歹能喂给妖族这边养的人畜啊哈哈哈 皇帝面不改色:看来是谈不拢了。那便打吧,来人,杀妖族太子祭 等等!林稚水打断了皇帝的话。 皇帝也不恼,转过头,露出笑容看向林稚水,清河郡公可是别有妙招? 就在刚才,在皇帝听不到的地方,嬴政对林稚水说:答应妖皇。 李白当时差那么一点,就拔剑了。 林稚水相信始皇陛下不会害他,于是,他站了出来:我愿意答应妖皇的条件,用我的头颅,换妖族退兵。 不可以! 林公三思! 妖族奸诈,他们很可能会毁约,清河郡公不要太过轻信妖族啊! 人族这边当场炸了,一个接一个劝说林稚水,他们其中未必没有一瞬间闪过牺牲林稚水换取太平的想法,但是,冷静过后,听见林稚水那么要求,吓得心脏紧缩,只想快些打消这个在他们看来很不切实际的想法。 紧接着响起的,是妖皇的抚掌声,林公大义,某佩服!他抬了抬手,唇角勾起,如此 请吧。 我没有当众自尽的爱好,太不体面了。 林稚水转身离开,过了一会儿,一个脸白得好像瓷娃娃的少年抿紧了唇,怀里抱着一个头颅,沉着步履走出来。 皇帝一见那个头颅的面孔,啊呀一声歪了身子跌下马,左右连忙去扶,却骇然瞪着皇帝的脸,那里,汨汨流下了两行血泪。 第150章 天降正义 捆成一团后, 被掷在一边的妖族太子看到少年的头颅后,得意地哈哈大笑:林稚水!你真是个傻子!你也有今天! 随后,就被人踹了一脚, 你闭嘴! 人群里传来哽咽的声音:林公都是为了我们 我们对不起林公 为什么齐天大圣不是出现了吗,为什么他不帮帮我们, 帮帮人族? 人偶阿修把头颅抱得更紧了,仿佛是镀上去的鲜血蹭红了他雪白的衣服, 他缓缓地往前走, 路过了提着长|枪的士兵们,他们捏紧武器的手背爆出了青筋。 一个腰间系着酒葫芦,打扮得宛若侠客的女子举起了酒葫芦, 送林公啪地一声,酒葫芦狠狠摔在地面, 酒液从破碎的葫芦里流出来, 洒湿了尘埃。 阿修低头瞧了一眼自己被酒水溅到的鞋子,又歪头扫视那些眼泪鼻涕流了一脸的人,一步一步走向妖族太子, 另外那只手拖着他的衣领, 往妖族大军的方向走去。 退兵。阿修盯着妖皇说话。 妖皇笑了笑,其他妖族也是哈哈大笑, 你们居然和妖讲信用? 绑缚妖族太子的绳子在地上磨刮, 有些松了, 在松开的一刹那,妖族太子一爪子拍飞阿修, 另外的爪子勾过来他怀中头颅仔细观察,甚至拿手在上面揉揉捏捏,确定没有第二层皮, 触感也是血肉的感觉。 父皇。妖族太子抬头看向妖皇,甚至想不通自己此刻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是林稚水。 妖皇的嘴角弯了一下,冰冷地道:赏给孩儿们吃 父皇!妖族太子突兀地打断了妖皇的话,儿臣想将林稚水的头颅还给人族。 妖皇眼神中带上了探究,妖将们亦是大觉奇怪:殿下,您是被他们威胁了吗? 怎么能还给人族,这种严重打击人族士气的事情,可遇不可求! 不吃,那也应该挂在杆子上祭旗啊! 陛下!臣请求将那小儿的脑袋挂在旗杆上,打仗时立在阵前! 还要挖空头颅,点天灯! 妖怪们叫嚣着,声音传到了人族那边,人族素来讲究不轻辱尸身,他们觉得尸体不完整的魂魄会变成孤魂野鬼,收不到祭品,去不了轮回,没有来生,此刻,听见妖族连清河郡公死后的安宁都不给,脑子里的闸门轰然打开,怒火喷泻而出。 人族将军厉声 弯弓! 搭箭! 放 妖怪们的声音戛然而止,下一刻,万千啸箭飞射,几乎黑蒙了整片天空。 他们疯了吗! 以卵击石? 就不怕他们毁约? 哒哒哒 人族骑兵们上了马,千军万马如黑潮般涌向妖兵,一个个双目通红,望着妖族仿佛看着路边垃圾。 妖皇的表情猛然凝固,他在战国那时候就存在了,目睹过人族纷乱,更注视过一场战争的发声,那场战争在后世很有名,还为此衍生出一个成语 哀兵必胜。 当然,妖皇不觉得他们能战胜妖兵,就像鱼再哀伤亲人被猛禽吃了,那也长不出翅膀,人族就算再有士气,那也不过是加快了死亡的时间。 既然他们主动取死妖皇沉声,擂鼓,出兵! 妖族太子垂眼去瞧怀中的人头,替他捂住了眼睛,下辈子别那么傻了,林稚水。 鼓声震天,谁都知道妖族要毁约了。刘秀透过长长的战场,看到那以人族皑皑尸骨造成的鼓身,大腿骨制成的鼓槌,下方垒满了同族的头盖骨,双眼空洞洞地望着人族城池的方向。 包公的声音哀叹着传来:我看见了,男人,女人,老人,小孩的灵魂,他们纠缠在一起,嚎哭着怨恨,他们想要报仇,想要人族大胜。 阴阳眼,有时候不见得是好事。 刘秀翻身上了马,狠狠地抹了一把雪亮的刀身,用自己的血液为这口利刃开腥,秦兵何在! 他所领的两万兵马一点点攥紧了兵器,秦兵在此! 冲阵 两万兵马如一支利箭,刘秀一马当先,充当箭头,往妖兵冲过去。 妖皇瞧着冲阵的兵马,没有半分波动,刻薄地道:不自量力。人族尽灭,就在今天了。 王姑娘也带人来了战场,在看到林稚水的头颅出现时,她是仅剩的不见悲伤的那几个人之一。 林公子没那么傻。她对着左右说。 刘秀冲锋时,她也有些诧异她本以为会带头冲锋的,是林稚水身边那位箭术高绝,还懂治国的高人。再不济,也是那位名为阮七的将领,他确确实实领过兵,只不过是水军,不是陆军。没想到,冲阵的居然是刘九 印象里是个划水的,没显露什么本事。 就是 我怎么感觉他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下属:他和林公子是一个队伍的人,这几天都出现在林公子身边 不是这几天,是更久之前,好像是王轻想起了什么,猛然往前快走了两步,又盯着刘九呆住了。 下属隐约听到她嘴唇微动,吐出了两个字,似乎是 刘秀 下属脱口而出:光武帝?怎么可能!那是几千年前的人了!想了想李白的存在,下属又不太敢确定了。 林稚水那么神奇,谁知道他是不是把光武帝从历史长河中写出来了呢。 另外一位下属颇觉奇怪地瞅了两眼王轻。 如果真的是光武帝刘秀,头儿是怎么认识,怎么觉得眼熟的? 这一疑惑持续不了多长时间,就被另外一件事打断。 天降陨星了。 风云突变,赤红色流光划过天际,如太阳般耀眼,整片天际都好像被火焰熊熊燃烧,然后 轰 炽热的烟尘砰然炸开,一重重波纹在虚空中如涟漪荡开,炙烫的空气让离得近的人只感觉到胸腔如同吞进去一颗火球。龟裂的痕迹迅速以陨星坠落的地方朝外迸延,大地震动,石块激射。 尘埃呼啸而起,阻得视野几乎失明。人们东倒西歪,竭力控制着身体。 王轻的下属倒吸进一口热气,老老天 尘埃散去后,远方的妖军几乎去了大半,地面多了一个巨大深坑,植物与岩石都成了飞灰。 一缕狐毛随风落下。 那是被席卷的风浪刮到的,妖皇的毛。他变回了原型,以九条尾巴挡住了不少冲势,才没让自己全军覆没。 妖皇苍白的脸色涌起了诡异嫣红,妖怪们并没有注意到,他们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那个深坑,满脸的后怕,还有 为什么天上会突然掉陨星!而且,奇特的是,距离这么近,人族居然分毫未损,连他们屁股下坐的马都没有损伤!怎么,这陨星是人族家养的吗,还认人! 人族那边也愣住了。 这陨星也太精准了吧 双方懵逼了差不多两百个呼吸,才陆陆续续回神。 刘秀:冲 继续一马当先地往前冲,然后,又来了陨石雨,尽看着妖族砸。陨星在前面砸,刘秀在后面冲,好好的三十万妖军,愣是被他和秦军冲得七零八落,死了将近半数。 两万对三十万,占近上风,还有陨石助阵,要不是亲眼所见,谁信! 王轻: 王姑娘的下属:光武帝? 王轻:可能,我认错人了吧。 她记得她老师跟她说的刘秀不是这样子的啊!这哪是刘秀,这是天上星宿转世吧!刘秀有这本事,她老师当年还跟刘秀斗争?早就纳头便拜了好吗! 妖皇只差一点就要吐血了。 这是哪里来的怪物! 退、兵!他扭曲着脸,声音阴沉得厉害。 先退兵,再分兵,那家伙只有一个,只要分出一支兵拖住他,剩下几路足够他们攻下人族了。 刘秀心里也知道这事,毫不犹豫就继续追杀。 绝不能放跑了妖皇! 然而,运气这东西太过被动了,陨石雨来了一波后,就没有动静了,妖皇抓住喘息的机会,登上鸟妖的后背,撤! 一些洞主也登上了其他鸟妖。可惜之前陨石落下,首当其冲就是天上飞的那群妖怪,此时剩下的鸟妖不足百只,仅有洞主级别的妖族带着几名亲兵能乘上去,余下的妖军只能走陆路撤退,被刘秀领着兵马俑秦军杀了不少,土地被妖血泡成了褐色,士兵们杀红了眼。 天上的妖皇身子都是抖的。 气的。 妖族太子安慰他,父皇莫急,还有其他几路 话音未落,无数桃花瓣如天女散花般在城镇上空飞舞,衬托得周边的一切黯然失色。 一株巨大的桃树在人族腹地升起,华盖三千里,笼罩了整个国家。粉光闪过,已杀入人族城池的妖军们全被驱逐了出去,而人族则归属于桃树庇护,他们的城池慢慢变得虚幻,通往城池的道路,也开始变得若隐若现。 飘飘渺渺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 寻向所志,遂迷,不复得路 后遂无问津者。 李浑的CD,终于读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寻向所志,遂迷,不复得路。 后遂无问津者。 《桃花源记》 第151章 主角活了 将所有人都保护起来, 确实不会有后顾之忧,打起仗来能更加不管不顾向前冲说说提高到五成胜率,实在是谦虚了。 少年清朗的声音传来, 本来在暗自悲伤的皇帝猛然回头时差点扭断了自己脑袋,林稚水! 林稚水冲他不大好意思地笑, 抱歉,这事也是我临时的主意, 就没有提前跟你们说, 让你们担心了。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1 皇帝依然疑心这是自己的幻觉,快步走了过去,将手搭在林稚水的肩膀上, 才确定他是真实的人。那些计谋策划,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我只要你活着, 对于人族便是最大的幸事了。 林稚水感觉到,皇帝的手掌仍有些抖,眼眶比之前更红了。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便拍了拍皇帝的手背, 让他能察觉到他是有体温的人,而不是冰冷的鬼。 皇帝抬手间碰到了少年的掌骨, 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 问他:既然你在这里, 那个头颅 多亏了阿修。林稚水说,他会做栩栩如生, 如活物般能唱会跳的人偶,原本想要参加九灵盛宴,天下扬名, 但是他在听说了妖族很可能会毁约后,就没有报名,躲在房里为我做等身人偶。 人偶?皇帝大为震惊,那是人偶?不是真的人头?你如果说它是真实的人头,你用了一些改头换面的手段,让他的脸和你的脸一样,我都信,人偶这,太不可思议了。 就是人偶,阿修有这个本事。林稚水侧头,示意皇帝看向那边,却看到阿修蹲在地上,瞅着桃树笼罩之外,眼睛一眨不眨,颇为认真。阿修,你在看什么? 人偶阿修没回头,依旧直直地盯着外面,看狐狸。 林稚水一惊,他们难道打算一直围着我们国家?他们有那么多军粮? 不,狐狸来送头。 林稚水愣住了。 外面,妖族太子弯腰,把林稚水的人头放在地上,还你们。 放完人头后,他远远望着找不到路径通往的桃树,对人族的态度依旧带着天然的居高临下意味,你们这乌龟壳总有撑不住的一天,到时候,也不过是推迟了死亡而已。 妖族太子说完就走,似乎只是为了来放他以为的林稚水的人头。他跳上了飞禽的后背,往妖皇所在追过去,他是偷偷离开的,此刻也偷偷回去,刚归队,妖皇径直说:做完了? 妖族太子身形都不稳了,差点从鸟背上摔下去。父皇,我 他是个人物,倒也值得你送他一遭。妖皇语气淡淡,对此并不在意,说说,你是如何输了比赛被擒的?朕咳咳没事,说话太快呛着了。朕给你的精血,难道丢了? 妖族太子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妖皇若有所思:孙悟空?难怪你打不过,不过,既然你是被林稚水的同伴擒回去,林稚水也死了,那么,孙悟空对于人族的态度,我就知道了。 态度?父皇是说,人族并不能命令孙悟空,驱使他做事吗? 对。不然我们还能回妖族?只怕陨石没来,巨大的金箍棒就先砸下来了。 妖族太子心有余悸地点头,这倒是个好消息。 妖皇负手而立,眼眸中流溢着璀璨的金光,瞳仁倒映着远方桃树的华盖。 当桃花枯萎,我们将再度出兵。 * 那颗假人头放在桃花之外,似乎被擦拭过,面皮、发丝上没有一滴血。皇帝动了,这桃花源能出去吗? 桃花嗡然一动,粉光摇曳,缓缓拉开一条通往人头的道路。皇帝踏了上去,将假头带回。他拿手抚摸了一遍,这真的是假的? 每一片皮肤,每一根发丝,每一寸表情,都像是活生生的人,眼尾竟然还有着水渍干涸后流下的泪痕,仿佛林稚水自杀时,眼角坠着泪珠,万分留恋人族,却只能无奈闭眼离去,眼眸合上后,那滴泪便也滑落。 阿修站起来,哒哒哒跑过去,是真的。骄傲地挺起胸脯,阿修,厉害! 皇帝莞尔:对,阿修真的非常厉害。 通往桃花源外界的路,在他身后渐渐消失。 皇帝绕过人偶阿修,站到林稚水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林稚水垂下睫毛,阴影填满了眼眸,怀抱着自己也不太清楚是什么样的情绪,说:人偶有一个绝大的缺陷,它再像人,依然不是真肉,以皮革、木头、树脂、漆和白垩、黑炭、丹砂、青雘之类制成,只要解剖,或者咬一口,就能发现不对。 而我林稚水平静地说,我不怕被拆穿,那妖族太子生性骄傲,说出口的话就绝对会遵守,他说过不会让人轻辱我的尸身,那么,他就绝不会让妖族吃了这颗人头。 所以,他瞒天过海了。整个妖族都以为他死了,接下来,他在暗,他们在明,能暗地里操作的事情有不少。 皇帝敏锐的察觉到不对,你要假死难道你准备出去? 对,正好,他们没想过我还活着,又清楚人族龟缩在桃花源里。到时候出现些许异常,他们亦不会多想。 不皇帝强行压下后面的字,闭了闭眼,需要什么支援吗? 林稚水摇摇头,我准备自己还有我那些同伴,以及阿修去,轻装简行,您等我的好消息就行了。 好。现在吗? 我休息一天,顺便去问一下,桃花源能支持多久。 林稚水去见李浑,然后被褚天真挡在了门外,不许进去见他。他说,以他的能力只能让桃花开满九九八十一天,八十一天后,桃花源会带着少许的人和飞禽走兽,五谷杂粮种子,缩回原来的异空间。 八十一天足够了。请你和他说,等我的好消息,我一定会让他看到人族的朗朗乾坤! 褚天真极为冷淡地点点头,说完了? 林稚水愣了愣,说完了。 褚天真转身就往屋里走,姿态不紧不慢,没忘记顺手关上门。 这个态度,林稚水并不意外,也不恼怒,毕竟她亲儿子算是死在他手上的,没有拿把刀砍了他,已经是很克制了。 离开的林稚水却并不知道,褚天真回到内室,那里的床上已经没有了人,只有一套略带褶皱的衣服,松垮地堆成人的模样就在半个时辰前,这里还躺着一个形销骨立的男人。 三郎。褚天真一说话,声音便显得十分飘忽,他来了。 他说,会给人族带来将来,我会帮你看着,看看你用命拖延来的时间,值不值得。 * 林稚水没死,只是为了骗妖族的事情传了出去,很快,他面前就围了人山人海。 有人腿脚发软,跌跌撞撞过来,亲眼目睹林稚水活生生站在面前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没事就好,林公没事就好。 有人双腿仿佛有自我意识,人想要前进,腿却杵在原地,宛若两条熟铁。脸上似哭似笑,仅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有人浑浑噩噩地跟着,径直跟到了林稚水临时住的地方,恍然回神后,跌笑在地,拍掌:噫!骗过妖族了! 他们心绪不平,却无一例外,皆是为了林稚水而高兴。 晚上,林稚水坐在城池的墙上,背后是难得辉煌了整夜的灯火,人们庆贺平安,感谢家国不灭的声音随风吹来,大多数人并不清楚,这株桃树只能庇佑他们四十九天。 林稚水望着城外尚未打扫完毕的战场,那末日般的感觉以满地尸首,扑鼻血腥,荒狼的咀嚼声,从视觉嗅觉听觉,四面八方传向了人的感官。 大圣。林稚水冷不丁开口,也不管孙悟空有没有在听。你出海的时候有迷惘过吗?茫茫大海,长生之路不知在何方,猴子猴孙们都在等你归来,但是你并不知道能不能求得长生。前路艰险,坐着竹筏在大风大浪中飘摇时,有没有害怕过?怕辜负了自己,也辜负了族人? 如果是别的话题,孙悟空不见得会搭理林稚水,但是,求长生这是一切的起源,是孙悟空意志的初点,他第一次欲望的诞生,没有求长生不老的迫切,他就不会有机会拜师菩提老祖,学到七十二变,靠着一身硬实力成为威名赫赫的齐天大圣。 孙悟空心说,这小子不管有意无意,说话时总是很容易戳心。 林稚水尚沉浸在自己心绪中,不曾注意到孙悟空忽然从书中出来,往旁边的墙砖上一蹲,老孙不怕,那时候,老孙还只是一只野猴子,什么都不懂,哪里谈得上怕不怕的。 因为无知,所以无畏,进而无惧。 林稚水惊异地看向孙悟空,脸上涌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实话说,我有点怕。 怕浪费了李浑给他争来的大好时机,怕把人族拖进万劫不复之地,怕事情不能如他所愿,也怕步步如意后,突然人算不及天算,出了差错,一败涂地。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想从城楼上跳下去。 林稚水在城楼上坐了一晚上,直坐到天光将明,墙头肉眼可见地凝了薄薄一层白霜。孙悟空没有半分出口安慰他的心思,却一个晚上都没走,就蹲在林稚水旁边,慢悠悠地啃着桃子。 文字世界里,所有人静静凝视着少年略显坚毅的侧脸,猛然间惊觉,这人还是个孩子。 尽管林稚水一直以来火一般光耀,遇上危难也能将其化为薪柴,增亮自我,可,确确实实还是个孩子。他不诉苦,不诉惧,永远的自信洋溢,而他们这些长辈,竟也理所当然觉得,他身上毫无压力,吝于花费时间去与他谈心哪怕只是一个拥抱。 林稚水身后有人在高声喊。 是皇帝。 林稚水几乎是下意识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去面对他。好像没有什么惧怕,也没有什么迷茫。 孙悟空掐了隐身诀,少年翻身下了城楼,注意到皇帝身边还站着一个青年,似乎稍微比他年长一些。 这是太子,我的义子。皇帝笑着介绍。 来之前,太子似乎就被交代过了,此刻他恭恭敬敬地朝林稚水拱手弯腰,神态恭敬:林公。 林稚水回了一礼,太子殿下。 皇帝略带好奇,我寻了你大半夜林公怎么会在城楼上? 出来看看风景,透透气,准备出发了,现在不看,就要等到好几个月后,才能欣赏了。 朕皇帝特意换了更庄重的自称,将沉甸甸的信任压在了少年的肩膀上,相信林公,必然会凯旋! 这是肯定的!妖族必亡,人族必胜! 皇帝望着林稚水依然洋溢着信心的笑脸,心里安定了许多。 他突兀地侧头向太子喝声,跪下! 没等林稚水反应,太子二话不说,往他的方向哐当一跪,膝盖爆发出极为疼痛的闷响。 林稚水懵了。 皇帝满脸严肃:林公为了人族的存亡,将生死置之度外,朕绝不辜负这一番赤诚。皇儿,自今日起,你须以相父之礼对待林公,不得欺压,不得侮辱,若有不敬,天地鬼神共弃之! 太子毫不犹豫:是! 皇帝向着林稚水一弯腰,林公请受朕一拜。 林稚水拎起了自己的剑,笑道:不如等我回归,给你带来好消息,再在万众瞩目下拜我,如何? 林稚水是开玩笑,皇帝却万分郑重地说:必当 开宗庙,捶战鼓,亲往拜卿! 林稚水忽然把话语一转,圣上之前是不是在为人口发愁? 皇帝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林稚水:我们现在能吃下多少人口? 皇帝豪情万丈:只要不超过总人口的一半,有多少,我要多少! 林稚水:行,等着,我给你带人回来。 皇帝不明所以:嗯?我们在哪里还有人? 在妖族。那里有被掳走的人,还有从小被饲养,不知道自己是人族,是华夏子民的人。少年笑了一下,可能有些难,但是我不太想放弃他们。 皇帝没有想到林稚水会这么说,他知道,这时候他应该劝说林稚水要为大局着想,救得了这一次救不了下一次,灭了妖族比什么都强。但见鬼的是 我张不开口。 林稚水说完就挥挥手走了,皇帝静默着看他离开,嗓子眼里好像浸了热水,暖暖的不想动弹,直到站立许久,才好像是对着义子说话,大局为重我一直是这么想,也是这么去执行的,但就在刚才,我张不开口了。我无法去劝说他,放弃吧,那会让你更加辛苦,为了大局,舍弃一部分人尽管很痛苦,却有必要。 如果是他在妖族里受到愚弄和折磨,在得知还有人惦记着他,不惜代价也要将他救出来,那是绝望里的一束光,十年,二十年,他也愿意等下去。 他没有放弃他们。 林稚水再一次确定,自己不适合做皇帝。所谓慈不掌兵,或许连当将军也不甚合格。 少年回头看了一眼渐渐虚无的城池。苦笑了一下 好吧,他当哥哥也不合格,时间匆忙,只有八十一天,他离开前又没有当面和妹妹告别,只能从皇帝那儿借了一只龙雀,给妹妹去信。 回去的时候给濛儿带一袋她最喜欢吃的芝麻糖,希望她不要生气吧。 孙悟空忽然现身在他身旁,好像唯恐天下不乱,舍不得?要不别去了? 林稚水摆摆手,大圣,这种程度的试探,就不要拿出来了。怎么可能不去,腿断了,爬也要爬去。 你现在不怕了? 不怕了。 小孩儿怎么一下一个样? 林稚水忽然止步,蹲下去,将一截人骨埋进土里。随即,蹲着扬起头,眼眸中清亮一抹微光,出发之前,我可以随便胡思乱想,但决定好要做了,那就不能怕了。 要做,就做到最好。 孙悟空从嗓子里滚出一声轻笑,小孩儿,老孙有些喜欢你了。打个赌如何? 赌?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1 那妖皇,老孙一眼看出来他重伤不治,你如果能不靠老孙,杀掉他,我就帮你荡平妖族。 林稚水陡然站起来,当真! 当真!孙悟空伸出一个手掌,击掌为誓。 啪 两个手掌拍出了清脆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我高估我自己了,我没写完Orz 再请十天假,这次一定可以完结!【握拳】 * 原来整个儿都是用皮革、木头、树脂、漆和白垩、黑炭、丹砂、青雘之类的颜料凑合而成的。 《列子汤问》 第152章 疯狂妖城 你们听说了吗?人族整个国家都躲起来了。 哈哈哈, 好事啊,那群懦夫怯战,我们陛下英明神武, 一手就让他们闻风丧胆! 好什么啊,我问你, 我们会制盐,会制糖, 会种地吗?这些以前都没学, 全从人族买的和抢的,现在人族消失了,我们变回以前, 继续吃不放盐的肉?还是继续像没有开灵智的时候,找含盐的石头舔? !!! 大哥, 这是要去买肉?别买肉了, 都买盐吧,肉我们有的是,现在人族自我封锁, 盐只会越来越少! 兄弟, 多谢你提醒,我这就去囤盐! 慌什么慌, 生肉也很好吃, 大不了就吃生肉, 你们平时吃生鱼片,不也吃得很开心?我们变成妖后, 就不需要和普通兽类一样,补充盐了。 养海仪吗? 养啊!我家那只,可乖可听话了, 一叫就过来,我每天门,还会主动帮我拿靴子! 我们没有盐,吃生肉也无所谓,海仪不能没有盐,他们没有盐,脖子会变得特别粗特别难看。那些喜欢养漂亮海仪,又不缺钱的妖,肯定会花大价钱收购,以后恐怕一盐难求喽。 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到这事!怎么办怎么办,被抓过来的那些人族里面,有懂晒盐法的人吗! 店家!给我装一百斤盐! 店家,你店里的盐我都要了。 钱不是问题,全装起来! 快快快,拿我的令牌去钱庄提钱,全换成盐,现在盐还便宜,囤起来,就是一库房的金子啊! 涨了,涨了,之前是每斤四十钱,现在涨到每斤五十六钱了! 七十八十我我的心跳得好快!大后天能到一百吗? 现在,说说情况。 夜晚,屋里燃着明亮的烛火,林稚水坐在椅子上,手中的笔不停在白纸上写,隐约能看见什么经济论供不应求股票之类不明觉厉的字眼。 一个妖怪恭恭敬敬地拜了拜,认真说:和林公您猜的一样,因为妖怪不会制盐,现在各家店里的盐价已经升得很高了,是原来的五倍。 林稚水微微点头,抬眼看向那妖怪,辛苦你了,这些天不着痕迹地去打听消息,接下来可以休息了。 那妖怪笑道:林公您忘啦,我是偶,不会累,不需要休息。 林稚水拍了拍脑袋,阿修的手艺实在是太神乎其技了,我每次看到你们,都会忘记你们不是肉|体凡胎。 等等坐在旁边的阮小七忍不住插话,林兄弟,其他的事情先不说,你把盐价抬高要做什么?妖族对盐不算太需要,如最后没盐了,他们顶多把他们养的人族一口气吃光,或者扔掉,既不能伤筋,也不能动骨。 林稚水露神秘的微笑,这就要感谢妖族的懒惰了。七哥你没发现吗,妖族从政权到商业,全是照搬的人族,就连货币,也是跟着人族来,偏偏他们又不事生产,需要什么,就抢人族的,这么畸形的共生关系,偏偏就持续了几千年。 阮小七茫然:我知道啊,但是这和你杀妖皇有关系吗? 唔,这个解释起来有些难说,七哥你看着我做,最迟四十天就能看到成效了。 看着林稚水信心满满的样子,阮小七便也闭口不谈任何关于盐价的事,只等着看林稚水究竟能做怎样让他惊叹的事情。 然后,林稚水不搞盐了,他开始搞起了人族的价格。 人族在妖族这边分为两种称呼,一种就叫人,另一种,被妖族用海仪代称,那些如同人养猫狗一样,被妖族豢养当宠物的人族,就是统称海仪。 在妖族眼里,海仪漂亮,皮肤光滑,养一只听话的,宴会时牵去,倍有面子。 林稚水吩咐披着妖族皮囊,假扮妖怪的人偶,去妖族皇城煽风点火。 就按照之前抬高盐价的方式来,贩卖焦虑。就说:现在盐价贵,能买得起盐养人的,才是真正的贵族。打听一下皇城有哪些贵族家里养了海仪,捧!把他们捧上天,顺便踩一脚没有养人族的贵族。珊瑚树知道吗?人族贵族都以珊瑚树来斗富,你们就把海仪往这方面吹。 妖族也是生灵,他们既然也喜欢美食,喜欢华服,那么他们和人的思维就差不到哪里去。 然后,盯紧了,在一些贵族派妖仆来挑人时,让三十个偶人抢先一步,进入卖海仪的店里,让店中看上去异常拥挤,似乎要供不应求了就是货不够的意思。那些妖仆看到店中妖多,发现买海仪也要排队,买到后自然会回去告知他们的主子,妖族的贵族心里自然会下意识地提高海仪的地位。 就像是布偶猫,许多养猫的人都想买一只布偶猫,觉得它们又漂亮,又上档次。 你们要有耐心,一开始肯定不会有什么效,这需要时间来潜移默化。一天,不在意,两天,懒得搭理,三天?五天?十天?半个月?对于有钱的妖族,买一个海仪回去试着养一养,也不费事。 林稚水说完后,端起杯子,将白开水一饮而尽。 人偶记住后,拱手一揖,林公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林稚水点点头,麻烦你们了。 他也不怕这些人偶会被发现。毕竟做人偶的材料本身没有人肉味,再缝上妖族的皮子,哪怕是妖皇当面,只要不把人偶剖开,就察觉不到问题。 文字世界里的小伙伴们听得一头雾水,阮小七偷偷问智多星,军师,你想得明白林兄弟在布什么局吗? 吴用微笑着给阮小七切了水,喂进他嘴里后,转身就走。 阮小七腮帮子鼓鼓,茫然了一瞬,这是什么意思? 白玉堂:这是在用吃的堵住你的嘴啊! 阮小七慢慢嚼着肉,过了一会儿,一拍桌子,恍然大悟:军师也猜不来林兄弟的想法! 不管能不能猜透,林稚水的计划依然在按部就班进行下去。 把盐价抬成原来的十倍,林稚水花了七天,将人族的价格炒成猫中布偶,也花了七天,再加上休息的一天,八百里加急赶路到妖族皇城的三天,总共也就九九八十一天的时间,一下子去了差不多五分之一。 还剩下最后六十三天,然而林稚水做的事情,似乎都与杀妖皇无关。 六十三天,足够了。 屋外忽然狂风大作,熄灭了烛火,一片昏暗中,林稚水拿火折子,将蜡烛重新点燃。扑地一下,火光在少年眼底腾成明艳的火海。 我给你们看看,什么叫郁金香泡沫! 来人 一阵阵脚步声响起,阿修做的人偶群走了过来,拥挤在院中。经过这些天他的努力,共有五百之数。 前面十个,带足狼央央的财宝,在三天后的拍卖会上,用一百万贯钱把我买回来。 * 皇城的妖族疯了。 起先,是源于一场拍卖会,会上,十个富豪争夺一只海仪的所有权,似乎是争了火气,一个个斗富,愣是把那海仪的价格炒了百万贯的天价。 随后,一个没买到心爱海仪的富豪,找到了一家落魄贵族妖族,他们家小姐养了一个少年海仪,容貌俊美,那富豪直接了一万贯的高价,将那名价格只值十两银子的海仪买了回去。只买一个还不够,他又去找了另外一家专门卖海仪的店,挑了几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买走了。 余下的几名富豪,也不知是斗气还是斗富,一样在皇城里搜寻起美少年海仪。被他们带动,皇城里的海仪价格高升,尤其是美少年,那价格立刻翻了一百倍。原来十两银子能买到的美少年海仪,如今价千两,还不一定有货。 广广是一只穿山鼠妖,如今在皇城一家卖海仪的商行里,找了一份打杂的工作,几十年下来,才堪堪赚够千两银子,准备辞职回乡下老家,和那里的女妖成亲,一起凑个钱买套房子,生儿育女。 这两天海仪的价格飙升,也让得广广和其他伙计有了闲暇谈资。 这些大妖真有钱啊。 一千两,这钱留着娶媳妇不好吗?留着去潇洒潇洒,在朋友面前一掷千金不痛快吗?买一个海仪回去,图什么? 这海仪原来还是只需要十两银子就能买到,这他们不觉得自己变成冤大头了吗? 广广和他们聊着聊着,一个念头唰地冲过他脑海,广广浑身触电般一震,在最后一个海仪快要卖去时,鬼使神差地和顾客说:不好意思,我们这边海仪卖完了。 顾客离开后,他自己掏了钱,把那海仪买了下来。整整一千雪花银,换回了一个瘦瘦小小,皮肤有些粗糙,但是五官尚可的小男孩。 买完后,广广就后悔了,觉得自己是脑子进泥土了。 这又不是美少年,能定价一千纯粹是最近美少年海仪价格飙升,连带着其他海仪价格也在往上波动,他那爱钱如命的老板宰客,特意将这个不太好的留到最后,得意洋洋说到时候有客人跑了好几家都买不到海仪,发现这里还有一只,哪怕品貌不太行,咬咬牙也能买了。 现在,他成了这样的傻狍子,花完所有积蓄买了个废物放在家里。 广广试探着跟老板提一下退货,对方眯着眼睛,拈了拈山羊胡子,广广就吓得连声说自己是糊涂了,不退了,跑回家里后看到那买回来的海仪呆呆愣愣地站在床边,没有甜美的连声,也没来欢迎他回家。 广广顿时痛苦地弯腰,鼻涕眼泪一块儿流,哭得惨绝人寰。 一千两呜呜呜 他这二十年白干了! 想要吃了那人族,又舍不得这么奢侈,随便用脏衣服在地上铺了个窝,嫌恶地掐了他一下,你以后就睡这儿了。 人族瑟缩地趴了上去。 广广睡了一晚上的噩梦,醒来后盯着墙角睡得似乎很香的人族,苦中作乐地想:还好,至少这个人族不打呼噜。 广广连一顿饭食也没给这只新宠物提供,随便倒了两碗清水,一碗摆在人族窝前,另外一碗摆在自己面前。再掏已经干巴巴的柴肉,一口肉一口清水地啃完,砸吧砸吧没有味道的嘴,怔怔地走去店里,开始准备上班。 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傍晚时,来了一位顾客,是一个很可爱的妖族小孩,前呼后拥地进来,上来就直奔广广去,你是不是有一个海仪?五千两,卖给我! 广广认得她,这是皇城一位妖族大官最疼爱的小女儿。 有妖怪要买了,快脱手 那声音在广广脑海里咆哮,话已经到了嘴边,然而广广一秃噜嘴,说成了:不卖! 六千两! 广广呼吸急促,此时,一种直觉他当时花光积蓄买回去海仪的直觉又冒了来。这只穿山甲妖明明心疼得快喘不过气来了,却依然坚定地说:不卖。 送走大官的小女儿后,广广撒腿往其他店里跑,稍一打听,原来今天的美少年海仪,已经涨到了一千五百一十两一个人。美少年没有那么多,买的那些妖族表示,可以稍稍退让,品貌差一些也没问题。 第二天,又涨到了一千六百六十一两。 广广用掐人族的手,狠狠掐着自己,心跳快得厉害。他也不知道明天这价格会不会降下来,听说商家们已经开始去妖族其他城池进货了,有不少外地商家也在赶来,等皇城里的海仪多了后,这价格,自然会下降。 广广又等了一天。 第三天,皇城的海仪存货被一扫而空。物以稀为贵,有贵族找上广广,挥金如土砸了三万两,将他手里的海仪买走。 只是等了三天,一千两转手成了三万两,相当于无本的买卖。 尚不知道什么是股票的其他妖族,头一次体会到一夜暴富后股民的快乐,顿时疯狂了。 第153章 利益动心 娃他爸, 赶快收拾收拾,去城外接我舅舅,他从老家运了不少海仪过来, 我们全卖掉就能有一大笔钱了! 你傻不傻,现在全卖掉太吃亏了, 先卖一半,剩下那一半我们多留几天!到时候能赚更多的钱。 还能涨, 肯定还能涨!妖皇陛下保佑, 再多涨一些! 我家现在有十六个海仪,差不多五万两银子,老天, 我的老天,按照这个上升价钱, 过几天能上七万两!我有钱了! 涨到多少了?两千九百五十三两?快!我们的货还没有运到吗? 还没到皇城吗!你们快些!不然等那些老爷们买够了海仪, 货就砸手里了! 市面上的人族越来越少了,妖族甚至连人肉都不吃了,全留着等价钱高转手卖掉, 或者, 当传家宝。 天底下还有比人族更合适的传家宝吗?能够帮干活,听得懂妖话, 遇到危险会自己跑, 不像瓷器那样会被打碎。男人和女人还可以生小孩, 小孩长大后,又是值一大笔钱。 一个偶人出去转了一圈后, 回来时精神恍惚:他们都疯了。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1 他已经不止看到一家,将所有财产都换成了银票,然后拿去买海仪。 毕竟, 家里如果缺钱了,随便拉个人出去卖,还能入账比买回来更多的钱。 林稚水非常平静:很正常,有我们在背后推着价格,不让它落下去,任谁看到了,都会以为家里储存一些人,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李世民隐隐心惊的同时,又有些不解:他们怎么会相信这个,天底下会有这么的事?买了一样东西回去,坐着等就能看着钱变多? 因为他们自诩看透了真相,以为海仪的价格,是他们推动的,认为自己心里有数。 实际上? 实际上,当然是我在背后操盘,利用了人的收集癖。林稚水向小伙伴们解释,我在海仪刚开始大卖的时候,就让阿修他们去整理了一些东西,比如说,人族的眼睛有很多模样,人的嘴唇有厚有薄,人有丰满之美,也有细腰之惑买都买了,为什么不凑齐不一样的人呢? 就像一套杯子,哪怕你平时对它感觉一般般,甚至不怎么用它,可是当这杯子不小心打碎了其中一个,你就会感觉特别别扭,觉得哪哪都不顺心,想要买一个新的回来补充空缺。 但是,人族的长相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还得拼运气,拼势力,是他们炫耀自己身价的一种途径。 全图鉴多么勾人,他们有钱有闲还有势力,追求全图鉴怎么了!这当中,他也没做什么,就是小小推波助澜了一下下。 唔就亿下下! * 同一时刻,妖族圣女也在对为她带来消息的妖族太子发出一模一样的灵魂质疑。你觉得真的有永升不降的货价?这么香喷喷的肉,后面就是捕猎的陷阱!等着吧,很快,那价格就会降下去了,你不许买,知道吗! 妖族太子点头,充分表达了对妹妹的信任,,不买。 回去后,妖仆小心翼翼发问:真的不买吗?现在听说已经涨到两千九百五十三两一个海仪了,就连那些不怎么漂亮,当肉畜来饲养的人族,也是水涨船高,居然卖到三百两一个谁家的肉那么贵啊!但是还是有妖买,他们有一些收拾收拾,化点妆容,倒也像模像样。或者钱不够去买海仪的人家,买一对男女肉畜回去,说不定就有机会生出看的人,就跟赌博差不多。 妖族太子沉默着,没有说话。 那妖仆继续说:而且,恕小的直言,圣女殿下虽然聪慧,对经商却没有什么了解,人族有句话说得对,隔行如隔山,这些海仪价格不可能跌下去 妖族太子:哦?你说说,怎么可能会跌不下去?这岂不是不劳而获?那么大一个便宜,随便你捡? 妖仆笑了笑,小的不懂什么捡便宜,也不知道圣女殿下眼里看到了什么,小的只清楚,海仪的价钱升那么高的原因,它有迹可循,绝不是圣女殿下所说那样,平白无故往上涨。 被太子用专注的目光投视着,妖仆浑身都激颤了,只觉得升职加官就在眼前! 殿下请听我说,一开始,只是单纯的卖海仪,但是,人族的样貌各有不同,五官组合极为撞运,有的人,其他地方平平,仅一双出彩的眼睛,却足够让生灵印象深刻;有的人五官无一不精美,可组合在一起,就不知为何,显得普普通通。 妖族太子想起自己看过的人族,颇为赞同。 在海仪盛卖的开始几天,白兔洞主向蛮牛洞主、大角羊洞主、豪猪洞主炫耀了他的藏品不同样子眼睛的海仪。有桃花眼,丹凤眼,瑞凤眼,杏眼,柳叶眼应有尽有,又豪奢又精美,其他洞主连眼睛都红了。 妖仆说得很详细,仿佛亲眼看过似的像妖族太子描绘了那些洞主回去后,为了争面子,疯狂搜寻各种模样的人族,可以说,海仪市场能那么火爆,他们的帮助起码占了一半。 所以,殿下,这个买卖的利润几乎是白送,您请三思啊! 妖仆的话语极为诚恳,妖族太子却是忽然笑了一下,你买入了多少? 妖仆一瞬间冷汗淋漓,殿下,我 嗯? 也、也没多少,小的只是将这些年来您的奖赏,以及月俸全填了进去,买了两百个海仪养在庄子里。 妖族太子冲他招招手,就像是在招小猫小狗。 妖仆走过去,温顺地低下头颅。 太子褪下拇指上的扳指,递给他,孤知道你忠心,赏你的。只是,像买海仪这样的话,往后就不要再说了。 是。 尽管不许属下再提此事,可其中利润实在太高了,妖族太子依然忍不住去关注海仪价钱的增长。 那价钱越来越高,妖族太子看着心焦,妖族圣女慢慢也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 不可能!九曦脸色晦暗难看,七天了,居然一直在涨!按理来说,月满则亏,差不多该到跌下去的时候了 怎么会一直上升?哪怕背后有黑手在操控,这是在图什么?变着法子给妖族高层送钱? 伺候她的女妖从门外走进来,看见圣女眉头紧皱,便走了过去,轻轻按揉对方的太阳穴。 妖族圣女闭目,靠在椅背上养神,侍女不轻不重的按揉令她眉心缓缓舒赞。 阿瑛。她唤了侍女的名,你家也买了海仪吧?侍女柔声回答,是的,殿下,家父买了不少。 我记得你父亲是白鹿洞主。买了不少到底是多少? 侍女报了一个数,九曦万分惊讶:他这是只留了足够一家子三日的嚼用?就不怕出事吗?这海仪价钱的上涨,明显不对劲。 家父说,这价格固然不会一直上涨,可哪怕是停在现在这时候,也已经是无可比拟的利润了。何况,他会看着情况,发现不对,立刻将手里的人全部抛售,如此,依然能赚得满盆钵。 妖族圣女紧抿有些干涩的唇,侍女正要去给她倒水,圣女摇摇头,你先出去,帮我把太子请过来。 九辞来得很快。一听是妹妹相邀,马上放下手里的公文过来,进门就先露出一个微笑,妹妹,我来了。 妖族圣女抬起纤细的手腕,替他倒了杯茶水,随后才说:哥,帮我去买一些海仪。 妖族太子手一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妖族圣女不紧不慢地说:前些日子,我陷入了误区,自以为是天下第一等的聪明,却忘了妖族里聪慧的妖王洞主并不少,他们去买,不是因为被利益蒙蔽了双眼,而是站在了更高的一层,将风险也纳入了考虑范围此是经商之道,我确实不太通晓。 妖族太子:所以我们也要去买海仪吗? 仅买入一些先买两百个,试一试。 另一边。 七天了。林稚水慢悠悠地抿了一口温水,眼中漾开的笑容也是温温柔柔的,那妖族圣女,也该忍不住了。 利益动人心,已经有那么多妖族去探路,并且证明此路可行,谁能控制得了自己永远保持理智呢? 她会试着入手一点点。 而股市这样的东西,就像是赌博,只要入了手,赚到钱,那种天降横财的快感,足以让人一步步沦陷。 尤其是聪明人,认为自己可以及时收手。 人偶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见到和英魂们对坐的林稚水时,不加思索地脱口而出:林公您没在想事情啊。 林稚水转过身去,和人偶对视:我们在说妖族圣女的事你去打探消息,不知 人偶兴奋了起来,林公料事如神!那妖族圣女果然派了手下去收购海仪,她只买了两百个,花了一百八十五万五千两银子。 !让我们的人继续把海仪的价格往上推,如今优质的海仪已经快售罄了,放话出去,人畜也可,但是需要男男女女搭配收购,小孩可单个卖,价钱比成人更高。 这样可以给妖族错觉,以为购买的妖怪来迟了,只能像开盲盒一样,去狠心赌那些能生育的,或者长大后相貌有所改变的人畜。 * 妖族圣女第一次玩股票,颇有些坐立不安。每天都让下属去看一看市面上人族的价格。 回殿下,今天也有涨。 今天只涨了四百九十一两,比之前的少了很多。 殿下,它今天居然少到了只往上升五两银子,是不是快跌了。 殿下 看着那涨幅越来越少,妖族圣女反而放心了。如果还是像之前那样,一天八|九百两地蹦,那她才要忧虑是陷阱。 她算了算账,就这十日时间,她陆陆续续又购买了一些人族,然后,光坐着不动,手里资产就净赚了一千万两银子。 嘶 怪不得那些同族疯了似的在价格还低的时候购入,这真的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九曦微微蹙眉,可惜我进场得晚 以早进场妖族的海仪库存那岂不是日后妖王洞主们,要比皇族还有钱? 身为皇女,九曦免不了在小节之处为皇族打算,阿瑛,拿上我的印信将父皇的内库打开,把里面的珍宝古玩钱币全拿去买人,再挪用半数国库 侍女震惊地抬头,这万一陛下出关后知道 九曦沉声:富贵险中求,只要在它降下去前卖出就行。我已经总结出了规律,这个并不难掌控。 侍女略带担忧地去了,她刚走,九曦就将脖子靠在了椅背上,轻轻喘着气。背后,是被汗水洇湿的布料。 王轻在妖族布下的卧底动了,向林稚水传来关键信息离开人族之前,王姑娘就把卧底的联系方式全给了林稚水,随便他去差遣。 妖族圣女大量购入人族,已动用国库。 林稚水把这张纸条往火盆里一扔,笑了,该让人族的价钱有波动了。今天涨一点,明天掉一点,让他们所有注意力都在人这边。 然后,可以准备收网了。 第154章 没有盐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 有钱,也让得整个妖国的人类,几乎被带到了万妖城中, 为妖族换取利益。 现在,这些人族和妖族的钱息息相关, 妖怪们所有的关注集中在了人的价格上。在那价格第一次下降时,仅仅是下降一百零六两银子, 就有不少妖族立刻争先恐后地出售了手里的人。 妖族圣女没有动。 她不仅没出售, 还出手买入小部分的人,和她一样稳坐钓鱼台的妖怪也有不少。然后,第二天, 价格又往上波动,蹿升了三百八十六两。比起没下降前的价格, 还升了, 升了二百八十两。 不算多,但是足够那些慌里慌张抛售的妖怪后悔了。这些妖怪都是经不起风险,手里最多的也就十个人的小户, 全部抛售后, 并没有冲垮市场。 第三天,涨了, 不过比前一天涨得少, 只涨了一百六十六两银子。 妖族圣女想了想, 试着往外抛售了两千名海仪,转手, 二千三百八十一万零二千两的白银,就被拉到了她面前。 满屋子银光闪闪。 妖族太子双手颤抖:那两千人是我们在多少钱的时候买的? 妖族圣女同样恍恍惚惚:不足一万两的时候。 所以我们赚了四百八十八万两?差不多国库上一年整整一年的税收? 一夜暴富!!! 九曦和九辞对视一眼。 九曦:继、继续? 继续!九辞一把握住妹妹的点金手,妹妹, 国库有多满仓就全靠你了! 九曦忍不住笑出声,我也是第一次接触这个,万一失败了呢? 不会的!九辞给她打气,你这两天看得都很准,该卖就卖,该买就买,我相信我妹妹,她最聪明了! 这信心比她自己对自己的都足。 九曦嫣然一笑,既然哥哥这么相信我,那我绝对不能差了。 * 利益相关的妖怪都把目光投向了人族价钱的升降,没一个注意到皇城里新开了一间卖盐的铺子。 店铺还没开门,却天天派猫妖在门口跳舞,吸引了一些妖的注意后,他们自然而然就发现了这店门口贴着一张红底大纸,上面写着:两文店,盐价一律每斤两文钱。 看到的妖族:!!! 这也太便宜了吧? 这是哪家的傻子,出来做慈善? 其他的盐铺老板更是就差放鞭炮庆祝了。 好妖啊!现在盐本来就缺,还有妖怪给他们提供了如此低价的进货渠道!快!买买买!把那家铺子里的两个铜板一斤的盐买光,转手翻成一百倍的价格卖出去,美滋滋! 在猫妖跳了整整一天后,这里有个傻狍子的消息风也似地卷出去,不少妖怪眼巴巴盼着新盐铺开门,好让他们大赚一笔。 翌日,盐铺开门了,妖怪们蜂拥而至。其他盐铺的老板望眼欲穿,等着自己家店员带盐回来。 半个时辰后,皇城里最大的一家盐铺老板瞪着店员,目光仿佛要吃了他,你说什么?他不卖给我们? 店员擦了擦挤铺子流出的汗,卑躬屈膝,那家铺子的老板说,他是来做好事的,只卖给家里养海仪的妖。并且搞了个什么叫限购的指令,仅卖足够一个人吃三天量的盐。 那就让我们的妖假装家里有海仪,轮流去买! 不行。买盐的妖必须带上他们家的海仪,那铺子老板让海仪在名册上摁手印,来一个就对照一个,我们没办法浑水摸鱼。 至于雇佣有海仪或者人畜的妖去买,根本不可能,人非常需要盐,他们如果不想自家养的人变成大脖子,以后卖不出好价钱,绝不会答应这种竭泽而渔的事情。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1 他怎么能干这种事!盐铺老板一拳砸凹了柜台,这不是要逼死我们吗!正常盐价,也才四十文钱一斤啊! 他们就算降价,降回原来的价格,也抗争不过两文店。难道也卖两文钱?卖完后血本无归? 呸!叫上妖,我们去砸了那家盐铺! 妖族和人族最大的不同,就是人族比较讲表面功夫,遇到这种恶意破坏有钱大家一起赚这种潜规则的家伙,顶多用手段暗地里整跑对方,而妖族,谁拳头大谁就是老大,遇上这事,干就完事了! 然而,他们干不过。 两文店的打手三下五除二就把来找茬的妖怪揍了一顿扔出去,嚣张表示,再来捣乱,下一回就见血了。 盐铺里本来想要浑水摸鱼的妖怪立刻静得好似鹌鹑,乖乖巧巧按照规定,拎了够家里宠物吃三天的盐回去。 有便宜的盐,谁还会去买天价盐,宁可老老实实排队,麻烦一点,三天来买一次,也不愿意去当冤大头。 盐铺老板们自我安慰:没关系,等几天,我就不信它囤的盐能坚持那么久。 毕竟,整个皇城养了人的妖可不少,全跑去两文店买盐,现在会制盐的人族又都躲进了桃花源里,这种便宜盐,能卖多久?恐怕没几天就要卖完了吧? 第一天,没有售罄。 第二天,没有售罄。 第三天,依旧没有售馨。 第四天,终于挂出了暂停营业的牌子。还没等家里囤盐的妖怪鼓掌喝彩,第五天,城外运来了三大车的盐,琉璃箱子,所有妖都看到了箱子里堆满的盐粒,在太阳底下,白得像神圣的雪山。 第六天 第六天,盐价崩塌如山倒,不少囤盐的赔光了本钱,找根绳子吊死的妖族,不少于三位数。 有的是去找他们的后台,然而后台专注玩股票,很不耐烦,这点小钱,赔了也就赔了,把剩下的盐囤着,留给自家海仪吃。 而这时,两文店又宣告,以市价四十文一斤的价钱,无限制收购盐。 盐铺老板不敢擅自决定,再次去请教后台。对面:滚滚滚,这点小事不能自己决定吗?别妨碍老子观察海仪市场! 盐铺老板: 行吧。 他们合计了一下,觉得还是得卖。反正自家主子养的海仪,需要盐时可以去买两文店的便宜盐,这样子还赚了不少利润呢。 夜深人静后,李世民、刘秀都出来了,看着堆积如山的盐堆,眼都热了。 李世民:好多盐啊 刘秀:是啊好多盐啊 他们所在的年代,还鼓捣不出来制盐的技术,缺盐,特别缺盐,缺到死了那么多年,现在看到白花花的盐山,还想跳进去拥抱全身。 林稚水的声音远远传来:赶紧过来,准备开工干活了! 李世民: 刘秀: 两名历史上有名的大佬皇帝,默默放下了他们的悲伤春秋,认命地走过去听张牙舞爪的小少年指挥。 我跟你们说,接下来就是砸盘了!红衣少年一只脚踩在椅子上,一只手拍着桌子,我们这边有大概四百个偶人他们没见过脸,还有十万秦军,当时上过战场,但是估计对面也不会注意到打仗时对手的相貌。全卖了! 卖、卖了?! 对!来,你们化个妆,还有七哥,郭大侠,加亮先生,展义士呃,包大人您就不用了,您太有辨识度了。剩下的,一人带一两千人,分开卖去海仪铺子里,价钱按现在市价,可以适当降低。 十万秦军,分给全皇城的海仪铺子,他们依然吃得很吃力,但是想想现在买的人,过几天适当卖出,就能稳赚不赔,店铺老板们咬咬牙,甚至还去贷了款,将这伙人瓜分了。 这个举动太大了,隐瞒不下去,皇城中议论纷纷。 现在居然还有妖傻到把手里的海仪全卖出去?他是不要钱了吗? 可能急着用钱? 反正我家里的人现在绝对不卖,前两天都涨了,我觉得今天和明天还能涨,我要过几天再卖,只卖一小部分。 听说这十万零四百人,被各大家族,以及皇族分别买走了? 他们真富有,这时候还能腾得出闲钱来买新的人。 嗐,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别说现在的贵族还如日中天。再缺钱,勒一勒裤腰带就有了。 这个话题在他们口中讨论不到两天,就没了声影。妖怪们又开始关注其他事情,尤其是海仪价格是涨是跌,哪怕是家里没有海仪的,也会兴致勃勃地跟同族讨论。 然而,过了十天,那些贵族的管家皆连滚带爬地跑去各大盐铺。 有盐吗! 你们家了盐也卖完了? 你们改开丝绸店了?为什么! 盐呢!谁有盐! 一问才知道,因为买的人回去太多了,他们自己存回去的那点盐早就不够用了。人族因为缺盐,一个个浑身无力,脖子肿胀得难看。 这样子的人在贵族们看来是残次品,怎么可能卖得出去!就连当人畜,他们都不屑于吃,怕把自己吃出病来。 看这些管家恐慌的样子,店铺老板给他们指了明路,街口有一家两文店,那里有不少食盐。 谁知,管家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我们十天前,盐快没了的时候就去问了,但是,那家店的老板,说什么都不肯卖盐。我们想着不卖就不卖,我们自己家有盐铺,去他那里买,只是贪图便宜而已,谁想到你们!你们把盐卖了,怎么就不跟族里说一声! 店铺老板: 我们说了啊!家主不是说,让我们便宜行事,别拿这种小事打扰他吗! 谁能想到,一家盐铺,居然说不卖盐就不卖盐了?不卖盐买那么多盐回去干什么,留着打雪仗吗! 第155章 快乐白嫖 主子, 不好了,我们的人都患了大脖子病。 这个事情终究瞒不下去,管家硬着头皮上报了。 他的主子此时还没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 依旧笑呵呵的:患了大脖子病,那就给他们吃盐啊。 盐、盐没有 哦, 是吃光了吧,去街上买一些。 也、也没有 主子眉头一皱, 什么叫没有?我记得之前我们自家的盐铺子不是还跟我说, 盐堆在铺子里卖不出去吗? 管家又细细汇报了两文店的操作,看着主子仿佛阴雨连绵的眼睛,身子不停发抖。 主子紧紧抓着管家胳膊, 指甲掐进了肉里,我们有多少人患了大脖子病!那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 管家不敢喊疼, 用颤抖的声音告知:八千五百零六人。 主子算了一下, 八千人,按照买回来的价格,他一下子赔了两千五百一十一万零八千二百一十八两银子。 他的家产一下子缩水了差不多四分之一! 妖族这位洞主捂着心口, 大口大口喘气。 管家小声道:而且, 如果没有盐,剩下的也坚持不了几主子! 妖族洞主一口血喷出, 全喷在管家脸上, 血色红得近乎发黑。他晃晃身体, 径直厥了过去。昏迷之前,满脑子都是 我破产了? 同一幕出现在了无数家庭里, 皇宫那边,妖族圣女也很快收到了消息。 你说什么!九曦眼前一阵阵发晕。 妖族太子沉痛道:没有盐,我们买的人只能全砸在手里。有一些洞主想去抢盐, 但是那家盐铺的打手实在厉害,他们都灰头土脸的被扔出来了。 不!等等!妖族圣女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脑子确实灵活,几乎是一下子想到了补救的方法,哥,你快点把我们手里那些人全卖了,卖给海仪铺子,趁他们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能补回一点是一点!他们手里有刚卖完十万海仪的钱,足够吃下我们的货,你要快!如果让其他洞主贵族想起这事,他们多卖一个,我们就少脱手一个。 我这就去! 九辞风风火火地走了,九曦拿起桌上的茶盏,生生往喉咙里灌下滚烫的热茶,近乎自虐般惩罚自己。怎么会这样,这要怎么办!九曦知道,哪怕卖掉一部分没患大脖子病的人,也只是亡羊补牢,亏损的那些才占大多数。 要是有盐要是有盐 不能忐忑,不能焦虑,九曦,你要冷静。狐女闭目,指尖轻轻揉按自己的太阳穴,微微的凉意让她杂乱的心神慢慢平复。 首先,有盐也不行。九曦轻声对自己说,这个局面,哪怕那些人吃了盐后恢复原来的脖子,也没有妖敢买了。 顶多当人畜的价格卖,可是,这样子得有多少家庭破产,多少妖族刺激得去自尽? 要怎么补救呢? 九曦推着轮椅到宫殿门口,为了方便她,那些门槛全被拆到了。她就这么慢悠悠地往前推行,伴着空旷过道上传得很远的车轮滚动声,思考补救的办法。 皇宫外面,九辞要出售的人有些多,动作就没办法隐秘,许多妖都发现了他的行为。一个个便开始争先恐后出售,生怕货物砸在了自己手里。 但是,商铺的妖也不傻,明知道卖不出去,又怎么会收购那些人。卖方只好不停地降价,然而,人族的价格越来越低,却始终没有妖族愿意购买。 恐慌蔓延了整个皇城,妖怪们哭泣怒骂的声音不绝于耳,要不是两文店的打手厉害,恐怕店铺早就被愤怒的妖族拆毁,就连店主,也要被生吞活剥,以消心头之恨。 洞主们坐不住了,他们才是买了最多人族的,如今吃又舍不得吃太贵了,感觉自己吃的不是人,是金山。卖又卖不出去,每天看着养海仪的庄子,表情万分痛苦。 这个时候,皇宫那边发出消息,圣女有办法,能让大家挽回一些损失。 在这场股市中倾家荡产的妖:!!! 洞主们:快!备车!我要进宫! 谁也不知道他们讨论了什么,出来后,洞主们的神态轻松了许多。而妖族圣女,也出了宫,驾车来到两文店外。 妖仆上前递了拜帖,不一会儿,店铺一直没现在妖前的店主,就出来了。 居然还挺年轻。 九曦看到对方第一眼,想法就是这个。 她还以为能干得出那种丧尽天良事的人,会是个阴沉老男人。 和九曦一起来的豪猪洞主,就没她那么淡定了。想到自己亏的钱,恨不得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几日几夜没睡,蔓着红丝的双眼恶狠狠地盯着店主,目光冰冷,眼底翻涌着暴虐狠戾。 店主站得远远的就拱起了手,笑容平和,似乎对自己危险的处境没有任何感觉。稀客,殿下和大王居然来我这小小盐铺。 豪猪洞主哼了一声,店主的笑容依旧不减,转身将二妖领了进去。九曦坐在轮椅上,快要进店时,隐约嗅到了空气中的桃花甜香。 九曦若有所思地看向店主的脸,仔细盯着,确实能发现浅浅一层脂粉痕迹,将他衬得气丰色艳。 一个大男妖还涂脂抹粉? 不过,九曦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对此反感,似乎对这位刚见第一面的店主颇有好感。 约莫是对方够聪敏,也够狠吧。九曦承认,她就是欣赏这样的性格。 一路被带到盐铺后边的待客厅里,九曦眼尾一扫,这厅房朝南,采光甚好,厅内窗明几净,还摆有几盆嫩绿盆栽。 看上去很干净利落。 店主拉开柜门,整个柜子镶进了墙中,隔板上摆满了小零食、茶饼和乳精。喝什么?白水?茶?奶? 少献殷勤,你还能不知道我们来的目的?豪猪洞主开口就是斥责:卑鄙无耻的家伙,快将我们的盐还回来! 店主笑容依旧温和,说出来的话却字字带刺:这就算献殷勤了?那你以前过得可真苦。 你! 行了。朱洞主。九曦开口制止了这样无意义的争吵。 她端端正正地坐在轮椅上,说话细声细气,精美华丽的长裙将瘫痪的下半身遮盖,同时遮去的,还有她以前极其喜欢露出来的瓷白小脚。 店主,冒昧打扰是我们无礼,但是,关于盐的事情,你需要给其他妖一个交代。因为你,许多人已经濒临破产,穷困潦倒到想要自尽了。 尽管九曦措辞比较客气,也改不了她是想要让店主将别的妖的破产风险担下来。 这引得豪猪洞主频频侧目。 这和来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啊,他们那时候不是决定过来就直接打残店主,逼他把钱交出来吗?二十个洞主正在暗处待命呢,怎么变卦了?变成和对方好声好气商量了? 圣女该不会喜欢上那小白脸了吧? 店主当然不会那么简单就松口,这些钱又不是我偷来抢来的,我光明正大用经商手段获取的财物,他们破产是他们没用,我为什么要负责。 圣女眼底浮现出赞同之色,稀碎如金沙,只一眨眼,便被眼波敛去。你做的太绝了,因为这事,你把皇族,以及所有洞主都招惹了,就不怕事后报复? 什么?他们还有精力来报复我?不想想以后给下属的薪水要从哪里找?不想想自己一家的吃喝?店主一副诧异之色,直让豪猪洞主想要一拳砸烂他的脸。 太贱了,就连对他初始好感不错的圣女,此时也是眼皮一跳,你不吃敬酒,那就只能吃罚酒了。 诶!等等!店主伸出手,脸上是吊儿郎当地笑,我也没说我不收拾烂摊子嘛! 妖族圣女停下了手势,透亮的金眸凝视着店主。 但是,你们也别想太占我便宜,按原来没涨时候的市价,把你们的海仪都卖给我,我出钱,你们给人。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1 豪猪洞主:按原来的市价?你这是抢钱啊! 店主笑吟吟:对啊,我就是抢钱,你们爱卖不卖。也不过是我没了命,你们没了钱,没什么大不了的。 豪猪洞主狠狠呸了一下,你这贱命,也好意思跟我们的钱相提并论。还想用你的命来陪我们的钱?做梦! 我当然好意思。店主摊了摊手,你们自己决定吧,要钱还是要我的命。对了,别想着杀了我自己找钱,我敢干出这样惹众怒的事情,自然留有后手,你们可以赌一赌,杀了我后,能不能把钱补回来。 店主望着他们,笑得很畅快,可是,相对应的,妖族圣女和豪猪洞主的脸色,就不怎么好了。 想着现在少了一半的国库,圣女咬了咬舌尖,当机立断:原来的市价不行,太亏了。要么一千两银子一个,要么我们一拍两散! 店主沉吟片刻,好。 行,到时候我们会把人送到皇城外,就在城门口不远,你准备好银子还有清点的妖。 豪猪洞主惊叫:圣女! 他们花上万两银子买回来的海仪,就只卖一千两? 圣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看现在整个妖族,谁还有钱,有心思,去承担你们的一部分损失。难道真的杀了那些人?三十万的人,你不嫌手累,我还嫌浪费时间。 最重要的是,没几天,国库就要给官员们发工资了啊!不想办法弄些钱,难道指望官员们一个个为爱发电,不要工资也愿意干活? 豪猪洞主笑容讪讪,心里却也松了一口气。 他真怕圣女年轻气盛,不愿意同意。他们本来就不指望真的能把所有钱找回来,最坏的打算就是杀了那个店主出口气,如今对方愿意花钱买人,真是再稳妥不过了。 既然谈妥了,各家就开始把买回来的人都送去皇城外的空旷地带,没有一个人被他们留在家中。这些妖族都怕了,什么宠物,什么口腹之欲,都比不过实实在在的钱。 盐铺的店员一个个去清点,总计出二十九万四百二十二人,按照一千两银子一个人店主嫌麻烦,把海仪和人畜都按照这个价格算。按照这个算法,他需要付出二亿九千零四百二十二万两银子。 你说什么?妖族圣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要打欠条? 她脸上露出不愉,店主,你这就有些得寸进尺了。别以为我们没查到,最后那十万零四人,是你的手笔,你完全能够出得起这个钱。 店主却是闭了闭眼,比起之前混不吝的强硬,如今别有一番示弱的娇柔,殿下,我这也是不得已,把钱一口气还完,大王们岂不是有心情腾出手收拾我了?我先打欠条,每个月还一部分,我欠着他们的银子,我才能活。 这倒是 妖族圣女莞尔,你这么胆大包天,也会怕? 店主坦坦荡荡:会啊,我怕死。 这要是别的妖,九曦管他去死。但是,面前这位,或许是正巧对她胃口了,九曦看他看得极其顺眼,就耐心地问:打欠条不是不行,但是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的妖品,不怕你中途偷跑呢? 那店主定定地看着九曦,冷不丁道:圣女殿下您给我做担保如何? 我? 对。由皇室出面作为担保,那些洞主们也能放心,不怕我跑路。至于我,我敢跑吗?我又能跑去哪里?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以一些妖的嗅觉,也能把我逮回来,不是吗? 圣女没有立刻答应。两亿多的欠款,万一出了差错,就是皇室也受不住洞主们的怒火。 店主:利息按本金的十倍计算,我就想花钱买个平安,而且,有欠条在,你们也得护着我,不让我出事,不是吗? 灵光一闪而过,妖族圣女猛然醒悟:这才是你得罪他们的目的! 这年头,欠钱的不一定是大爷,但是欠了两亿的,一定是祖宗!谁敢对店主发难,害他没办法还钱,其他洞主就能生撕了对方。而有诸位洞主护航,他要做什么生意,绝对是一路绿灯,谁也不敢去给他添堵。 店主笑而不语,似乎是默认了。 妖族圣女琢磨了一下十倍的利息,心动了,好,皇室为你担保。 店主笑容灿烂,还给九曦拿了一袋零食,圣女殿下,您真是个好妖,这是我自制的一种名为鸡米花的零食,送给您。 九曦矜持地点了点头,谢谢。她的婢女从店主手里接过了渗出些许油脂的纸袋。 作者有话要说:林稚水:花钱把人买回来?不可能的,一分钱也不会给妖族,只有白嫖才能使我快乐! 第156章 同乘銮驾 洞主们想到自己至少还能捞回去一点小钱, 脸上便露出了轻松的笑意。 还好,不用喝西北风了。 当然,还想像之前那样随便挥霍, 纸醉金迷,不可能。 店主拿出来另外一袋鸡米花, 就着一款他称为奶茶的饮料,一颗颗吃进嘴里, 脸上表情是同款的轻松写意。 豪猪洞主走过来, 啤酒肚在他的走动下轻微颤动。小子,圣女已经跟我们说了,打欠条也不是不行, 现在,你先把第一个月的欠款和利息给我们吧。 店主微笑着:好啊。走向那群已经被海仪之中一部分人自发整理成队列的人群前, 金黄的暮色洒在他身上, 发丝与轮廓涂上一层灿灿的颜色,好像明亮的希望。 店主穿过人群,慢慢来到三十万人的中心, 那些人有的恐慌地望着他, 有的满脸懵懂,只知道呆呆站立, 还有一部分, 沉默内敛, 身形挺拔,好似 军人! 妖族圣女心脏突然漏了一拍, 她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了。 人族中有人比较镇定很正常,但是,十万人被会吃人的妖族买走, 居然一个恐惧的都没有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不好!快来妖拦住他们! 晚了。人群中,店主轻声地说。 从遥远的天边开始,慢慢延伸来一条古旧森严的半凝实道路,两旁载满了绿树。它犹如一条黑龙,直侵入妖国的领空,道上,四匹马闲庭散步般走来,身后拉着一辆铜车。 妖族圣女见识过这辆车,是 秦始皇銮驾! 人族始皇帝九曦凝住了眼神。 他居然还活着?! 倏然,她惊觉地扭头,那店主已经登上了驰道,手指在脸上揭下来一块皮,露出少年精致的眉眼。 那人,她化成灰也不会忘。 林稚水狐女声音凄厉,你骗了我们! 林稚水侧头看向她,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了他面前。林稚水立刻扭头,口中话就变成了:陛下? 嬴政眉梢眼角依旧蕴着那浅浅一层矜傲,可此刻他当着所有人,所有妖的面,非常非常平和地开口:上来。 啊? 嬴政微微蹙了眉,这让他格外凌厉的眼眸变得不那么高不可攀了。和我大秦的公子对话,小小狐妖也配? 嬴政身体微微前倾,主动握住了林稚水的手掌,用力将他拉上始皇帝专属的銮驾,随着他的动作,黑底红纹的衣袖拉起一截,露出劲瘦的腕骨。 回程。嬴政嗓音冷淡,铜马车转身往回去,十万秦军组织着十九万人,将他们领上驰道。 秦军领着非秦军,有国家的人拉着从小养在妖族的人,身体状况好的人背起了患大脖子病的人,他们一步步走上驰道,妖族想要攻击,却根本破坏不了驰道自发形成的防护。 我们这是要去哪?有人克服恐惧,轻声问秦军。 兵马俑小哥面向这人,露出安抚性的笑容,不用担心,我们会带你们回去属于人族的国家。 这个人并非是从小养在妖族的人,他知道自己来自哪里,也知道自己的种族。 真、真的吗? 真的!我们现在不就在回家的路上吗? 他们的对话传向了四方,知道自己身份的人眼中留下了泪。 回家了! 我们回家了! 我们不会再被吃了,有人来接我们了! 中间夹杂着茫然嗓音的提问,什么是回家? 而这些被妖族豢养的存在,他们身周的人,认真地对他们说:回家就是,以后你们是人了。 不会再被吃,不会再被视为人畜,国家会接纳他们,同族会包容他们。 看他们依然不太懂,身周的人也没有不耐烦,一遍一遍地重复,要将这话刻入他们的骨血里,以后,你们就是人了。 那个一开始和兵马俑小哥搭话的人,望向最前方的铜马车,我能知道他们是谁吗? 我们大秦的陛下,华夏第一位皇帝,德兼三皇,功过五帝!兵马俑小哥神色充满了自豪,随后,又柔和了下去,他旁边坐的,是我们的公子。 那个人跟了一句,我看到了,这条路是来接他的。所以,是他救了我们,对吗? 然后他被兵马俑小哥瞧了一眼,眼神很温和开心,和之前相同,却又恍惚夹杂着哪里不一样。许久之后,这人有了自己的孩子,某一天才醒悟过来,那位秦军的眼神,分明是开心于自己家孩子付出的心血,被别人知道了,并且心里记挂着他家小孩儿没有白费功夫,没有救回来白眼狼。 此时,这人只是看到兵马俑小哥点头后,说:他是你们的小公子,也是我们的小恩人。 不止。兵马俑小哥忍不住多说两句,希望别人能多承林稚水一点情他偷入妖族,在万妖城一众大妖眼皮子底下搞事,如同走钢丝,一步踏错,很可能就永远留在那里了,。 你们脚下的是驰道,我大秦的国道,为皇帝专用车道,就连皇亲国戚都没有资格在上面行走。为了我家公子能安全撤退,陛下他专程将驰道凝聚出来,破了例。 一听是皇帝专用车道,这人便通体一软,差点摔了,被扶稳后,悄悄看向远处少年的背影。 就是他,能让皇帝破例,把自己的特权给三十万人用啊 那个眼神不像是在看自己家恩人,更像是在看祭祀时,需要他三跪九叩的神明。 驰道直通桃花源外,忧心忡忡林稚水了几十天的皇帝看到天边垂来一条直入云天的道路,整个人像是被用了定身术,呆呆瞧着那路,声音飘忽地问旁边的丞相,那是神迹吗? 楚丞相稳重地回答:不是,陛下。 皇帝: 楚丞相:是驰道,上一年的五月九号当天出现过。 始皇帝的驰道?皇帝不解,怎么这时候出现了? 驰道上,林稚水看见了他之前出桃花源的地方,就要从铜马车上下来。嬴政一个眼风扫过去,林稚水不由自主地僵在了座位上。 陛下。他小声说,快到地方了,我坐您的銮驾影响不好。 嬴政嗓音凉凉:怎么,坐在朕身边,难为你了? 也不是 林稚水话还没说完,就被始皇帝陛下霸道地打断,那就继续坐着。说完,就一副我不想听的独断专行样子,背往后一靠,微微阖眸。 林稚水:可是陛下,我本来是回来报喜的,你这样一弄,就好像我是回来耀武扬威的啊! 少年偷偷瞟了一眼始皇陛下,悄悄地慢慢把屁股往外挪,就快要挨到椅子边的时候,一只手揪住了他的后领子。顿时,少年就像被掐住后脖颈的猫,身体僵直了。 手揪着他往回拖,林稚水也不敢反抗那力道,镶嵌在车身上的彩色壁画,上边的九天神女在微笑,也似乎是在笑他怂。 胡说!林稚水在心里小声逼逼反驳,我这是尊老! 銮铃叮当响,秦兵护着銮驾,慢慢向桃花源入口行来。楚丞相眼尖,最先发现了銮驾上的林稚水,陛下,是清河郡公回来了。 林公回来的?!皇帝惊喜万分,抬脚出去迎接。 楚丞相跟在后面,说:同时回来的,好像还有始皇帝。 能使用驰道,并且坐车架于上面的,只有秦始皇嬴政。 皇帝怔了怔,铜车马近了,他便看到林稚水和一位眉目狭长,面容冷峻,看着便不好相与的青年同坐在銮驾上,衣袂连着衣袂,差点吓得提前去见列祖列宗。 那可是秦始皇啊! 林稚水居然跟秦始皇的感情那么好?专属于皇帝的銮驾都分了他一半! 到了。始皇帝像倒垃圾一样,直接把包括秦军在内的所有人都倒出了驰道,随即,整个驰道连同车马人都消失了。 林稚水被倒在地上,默默地拍拍衣服起来,也知道这位活祖宗不耐烦和别人打交道,并不想去和现在的皇帝交流什么,认命地向着皇帝我会走过去,圣上,幸不辱命,我将妖族里的人带回来了。 皇帝眼圈再一次发红:好好好,回来就好,我们先进去桃花源吧,免得妖族追杀过来。 他也知道,能把人带回来,绝不可能用什么和平手段做到,林稚水必然是做了什么,把妖族得罪死了。 皇帝的军队领着归来的人们进了桃花源,秦军在一旁辅助,林稚水与皇帝边走边说,交代了他在万妖城的事情,末了,补充一句: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妖皇死亡,我们这边就能主动进攻妖族了。 皇帝没有任何的怀疑,也不问林稚水是怎么断定妖皇必死,只是从袖中拿出鱼符,郑重其事地交给林稚水,所有军队,任你调令。 谢圣上信任。林稚水抬手正要接过鱼符,喉咙一痒,立刻转道去捂了嘴,轻轻咳嗽两声。 皇帝关切地看着他:林公可是感染了风寒? 林稚水摇摇头,我没事,就是说话时不小心呛到了。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1 手很是自然地垂了下去,袖袍滑落,遮住手心不甚明显的血迹。 第157章 妖皇出关 吐血的事情, 林稚水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他只知道人缺少碘就会得大脖子病,海盐里含有碘,但是并不清楚人多久不吃盐才会出事, 唯一能作为参考的是以前听说过的几句俗语:一天不吃盐,吃饭不香甜。三天不吃盐, 一身软绵绵。于是,算了算剩下的时间, 挑了个不长不短的十天, 作为作假的定数。 对,作假。那些人的大脖子病是真的,却是他用春笔改出来的。经过考虑, 没有让所有人都患上大脖子病,就是怕有妖恰巧知道这病的发作时间, 被对方发现不对只让小部分人患病, 可以推脱到他们身体素质不行,或者之前就很缺碘,这时候正好爆发, 容易蒙混过去。 动用了春笔, 吐血很正常。不过,林稚水不准备用秋笔帮他们消去大脖子病, 能用海盐解决的毛病, 就别让他再吐一回血了, 万一吐出问题来,剩下的计划没办法执行, 那人族得凉。 皇帝将林稚水送到为他准备的住宅,天天有人打扫,明亮干净, 就是想要洗热水澡,也能马上为他准备好。 在林稚水踏入房中后,皇帝依然没有问任何关于始皇帝的事情,他身旁的太子欲言又止。 皇帝瞧了义子一眼,笑道:有什么就问吧。 太子犹豫着语气,说得有些慢:父皇,始皇陛下出现了,又如此看重林公,他会不会是想让林公继位。 纵然最后的两个字没有说出来,皇帝也能明白他想说什么,于是转过身来看着太子,状似开玩笑的口吻:如果真的是这样呢?你会怎么做? 太子眨了眨眼睛,说出心中所想:可能父皇你会觉得我不求上进,但是我认为我不如林公,若是林公想要,我愿意把我的位置让给他。林公肯定能将人族带领得更好。 皇帝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拍了拍太子肩膀,不必妄自菲薄,你很好,否则为父也不会在一众人选中,找上了你。 皇帝知道自己的标准,挑选的这个太子就是看重了他温厚宽爱,能成一代仁君,他在黄粱梦中管理国家时,一直不骄不躁,虚心纳谏,愿意放权,对有才能的人能够礼贤下士,脾气特别好,士大夫指着他鼻子骂,也可以一笑而过,却也不软弱,该握紧的军权绝不会交出去,若是士大夫喷他是有理有据还好,如果是无端生事,该惩罚依旧会惩罚。 现今,更让他满意了,没有因为当了太子就移了本性,皇帝能看出来,他这个养子说要让位,是真的想要让位。 太子的执政没有什么太明艳亮丽的风格,就是两个形容仁和退一步海阔天空,此刻碰上他以为的竞争对手,稍微考虑一下,确实争不过,而且对方能做一个好皇帝,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退让,我需要去准备什么仪式,表达一下是我自愿让嫡吗? 不用。皇帝微微笑,始皇陛下的目的并不是这事,他应该也不在乎林稚水做不做皇帝。 太子眼瞳中流露出惊讶,那始皇陛下的目的是什么? 那么大张旗鼓,难道不是造势? 是造势,也是警告。哪怕皇帝现在已经五十多岁了,此刻也忍不住露出艳羡的眼神:始皇陛下在警告我们,林稚水不是孤身一人,如果我们想玩功高震主,想玩飞鸟尽良弓藏,最好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打得过秦军。他在肆无忌惮地展露自己对林稚水的重视。 一个人,如果能被嬴政允许和他共乘。那必然是爱重非凡,若有半点折损,将举国来攻。 太子却是看到了不一样的地方,乐得脸上笑容压都压不住:忌惮林公?我又不傻。换个角度看,有林公在,大昊出了什么事情,始皇陛下肯定会愿意搭把手,林公也不会放着我们不管。 平白捡了个后台啊!林公果然是他们大昊的福星! 皇帝赞许地看了太子一眼,你能这么想很好。 太子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知道我识人的本事行不行,能不能将每一位能臣用到适合他们的地方,但是,我可以做到不亏待任何功臣,有他们推着大昊这辆车的车轮,我只需要给予足够的信任他们肯定比我更在行。 * 妖族圣女眼睁睁看着三十万人从驰道离开,当下,一脓黑血从口中喷出,恶臭在空气中弥漫,刺激着狐妖灵敏的嗅觉。 好好一个林稚水好 好一个林稚水! 好一个空手套白狼! 九曦木然着脸,划动轮子,让轮椅转过去,面对一众洞主,想要道歉,可又觉得区区一个道歉,份量太轻了,竟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 咔嚓 一位洞主的手按在了树上,五爪在树干上戳出了五个大窟窿。他皮笑肉不笑地对着九曦说:抱歉,圣女殿下,本王手下没个轻重。 九曦一只手死死掐住另一只手的手背,掐出了血,眼中腾起怒火,你! 那洞主磨着牙齿,继续那阴阳怪气的笑容:您是圣女,想必一言九鼎,既然做了担保,林稚水跑了,还请圣女殿下把我们的钱还一下吧。 想到那两亿的欠款,还有空虚的国库,嗷嗷待哺等工资的官员,妖族圣女脑子一嗡,捂着脑袋,难受地急促了呼吸。 然而那洞主满心都是自己痛失的财产,此时也顾不得君臣之别了,踏前一步,隐隐露了威胁的獠牙,圣女殿下为何不说话?是想要赖账 话未说完,一条狐狸尾巴斜飞而来,箍着他的脖子,干脆利落一扭。那洞主的头颅软软耷拉下来,身躯轰然倒塌,永远脱离了没钱的烦恼。 一道冷飕飕的声音传来:皇家不会赖账。 其他洞主慌里慌张地回身下跪,参见陛下! 圣女雪白的脸,更加没了血色,好似蝇咛地:父、父皇 妖皇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紧接着瞧向那些洞主,嗓音含霜带雪:皇家不会赖账,但谁若是乱了上下尊卑,这钱,就只能在地府领了。 众妖冷汗直流,连声表明自己没那种心思。 妖皇似乎是满意地露出了笑容,眼神却依旧冷冰冰,淡漠得不见感情。 妖族圣女见了,又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妖皇身后,闯入他闭关的地方,将他找过来的九辞紧张地走过去,小声问:妹妹,你没事吧。 九曦轻轻摇头,你怎么把父皇 我看见驰道,怕是嬴政来找麻烦,就把父皇叫出来了。 九曦抿了抿唇,随后弯出一个微笑,哥哥,能不能帮我去我宫殿里,找一个盒子,里面装了一对绿色的眼睛,把它拿给我。 九辞没多想,好。 他向妖皇告退后,快步离开,在宫殿里翻找了好一阵,才找到那个被珍藏的盒子。顾不得坐下休息,便妖将盒子送过去,然后,他就听说九曦被妖皇狠狠斥责一番,关入了水牢的消息。 九辞瞳孔扩大,手上盒子何时摔在地上都没注意到。 水牢!那是水牢啊!他妹妹那么柔弱,脊椎还断了,怎么受得住水牢阴寒的环境!妹妹她肯定早就猜到了,才故意支开他! 父皇!九辞急赶忙赶地闯入了妖皇寝宫,一眼就见到对方面上有不正常的潮红。他全副心思都在妹妹身上,并没有多想,父皇!妹妹她自幼娇弱,先天不足,您将她关进水牢里,是要她的命啊! 滚出去! 父 我让你滚出去! 妖皇直接用尾巴将这倒霉孩子扔出自己的寝宫,门啪地砸实的下一秒,妖皇哇地一声,吐出了 一大滩胃液。 他脸上不正常的潮红愈发盛了,视野里满是眩晕的黑点,天旋地转后,摔倒在地上,变回了一头牛大小的白狐狸。 大白狐闭上沉重的眼皮,只有身体微微的起伏才预示着它尚活着。数十秒后,它稍稍清醒了,睁开浑浊的金瞳,注视着那滩沉绿的,涌着枯白泡沫的胃液。 原来连血也吐不出来了吗?妖皇喘息着,喉咙里咕隆响,好似雷鸣。 他变成了人的模样,慢慢地往门口走,慢慢地开门,在他视野里,世界所有的颜色都灰了,暗淡无光。殿门旁边,似乎有一团比他腰高了些许的玩意。 父皇。那玩意发出了声音。 哦,是他儿子等等!他儿子有那么矮吗? 妖皇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后,一股怒意从胸腔涌起。 为了让我松口,你堂堂妖族太子,居然下跪?! 妖皇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冷眸眯起,视线定格在九辞身上,聚积着即将爆发的怒意。 那怒意忽又在激动之下,转成喉咙的痒意,妖皇想要咳嗽,又怕咳出血或者吐出胃液,被发现不对后,妖族陷入慌乱,硬生生给压了下去,只有脸色更加苍白了。 九辞抬起头,恳求:父皇,妹妹确实犯了大错,可那也怪林稚水他太奸诈了,居然诈死!也怪我当初没有认真检查头颅的真假。您要罚就罚儿臣吧,不论是水牢还是刀山,儿臣认罚!只求您放了曦儿,由儿臣去平息几位洞主的怒火。 第158章 取而代也 妖族太子被关禁闭了。 他为了圣女去向妖皇求情, 惹怒了妖皇,被关回房间里,没得到妖皇松口前不许出门。 妖仆送进去饭食, 被他毫不留情地摔了,陶瓷碎了一地, 妖皇听说后,怒不可遏:不想吃就别吃了!从今天起, 让他饿着! 九辞倔得不肯认错, 妖仆心急如焚,我的殿下,您低头认个错吧, 陛下只是一时生气,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 您认个错, 陛下就会放您出来了。 孤哪里错了?友爱家妹也是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妹妹她也知道错了,罚那么重还不许我说吗? 哎呀!殿下, 圣女殿下已经在水牢里了, 您也被关了禁闭,谁去心疼圣女殿下啊! 妖仆看见太子神色似乎有所松动, 再接再厉:小的之前去看过圣女了 九辞立刻转了头, 紧紧盯着他。 妖仆道:圣女殿下如今情况尚可, 小的瞧着没受什么罪,陛下他看着暴怒, 实际上心里还是念着父子之情的。 九辞沉默不语。 而且,陛下最近似乎身体不太好,小的之前偷偷撞见过他咳血, 也许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受了伤。 九辞脸色微有动容。 妖仆又道:小的询问过了,守牢的妖说,陛下允许给圣女殿下送东西,不如给殿下送几本书进去?殿下素来爱看人族的书,尤其是史书 九辞起身进了内室,拿出一个木盒子塞到妖仆手里,拿去给她买书,不够再向我要。 妖仆退下去后,掀开木盒子看了一眼,心跳倏地加快。 整整一盒龙眼大小的粉色珍珠,这玩意被蚌妖控制着卖出的数量,哪怕在妖族的上层社会手里,能拥有的也不多。 皇城里有书店,唯一一家书店,要不是有小部分妖族喜欢看书,这仅有的书店也要关门了。 妖仆带回来不少书,抱得怀里满满当当,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到了妖族太子面前时,狠狠地摔了一大跤,书籍砸了一地。妖仆扑通一跪,殿下恕罪! 九辞坐在烛台前,火光照亮了他有些难看的脸色,一本书摔在了他脚前,正好摔开了书的内容。起来吧。九辞神色不虞,把没有摔皱书角的书送去水牢,剩下的,烧了,重买。 他妹妹素来爱护书籍,看到书页有褶皱都能心疼半天,摔破、摔皱的书,可不能送到她面前。 说着,妖族太子顺便弯下腰,要去拾起那本书,书页上,一行在印刷时特意加大加黑加粗的字就印入了他的眼瞳中。 彼可取而代也。 九辞身体僵在原地,恍惚中好像周身的景象都消失了,眼瞳直勾勾地仅有那六个字。 妖仆:殿下? 九辞不理睬这呼喊,只是怔怔看着书页,耳畔响像幽幽的戏曲 他倚仗皇亲国戚权势重,平白地将愚兄罢黜了功名。 倚仗权势? 九辞的手捂向胸口,胸骨之后的心脏彭彭直跳,脸上起了挣扎之色,犹豫、纠结、迟疑,最后尽数化为眼底闪烁的凶光。 妖仆要去拾那本书,被九辞用手挡了一下,语气极为自然地:这本不用,它脏了,你将其他书带去给圣女。 妖仆似乎不疑有他,正要躬身退下,又被喊住。 九辞:你告诉孤,圣女在水牢究竟是什么情况! 圣 九辞不客气地打断他,瞳孔竖成尖锐的细线,孤要听实话,知道吗? 他自己的父亲,他又怎么会不了解,既然打着要给洞主们一个交代的想法,哪可能糊弄了事他父亲可从来不在这种小细节上失误。 那妖素来狠心。 上位妖族的威压令妖仆身躯发颤,圣女他轻声说,回殿下,圣女在水牢里不太好。 九辞往椅背一靠,烛火在脸旁吞吐火舌,半明半灭间,将他的神情隐没进阴影里。 嗯,继续。 看守水牢的守卫有洞主们的仆从,在陛下的默许下传递水牢里的情况,圣女她除了脖子以上,几乎全沉进了寒水里,双手由铁链铐着,吊在空中。脸色极为惨白,气息微弱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九辞凝视着那本《史记》,一页页往前翻,确定其他的关键句子都会加黑加粗后,自己手动升了一个火盆,把书扔进火里,任由它化作灰烬。 父皇九辞喃喃自语,你不顾我还在他们手里,说出不管我是死是活,只要林稚水的头颅时,我是真的不怪你,我知道,你是为了妖族,我愿意为此去死,但是,曦儿不行。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1 既然父皇可以为了妖族,派体弱的女儿孤身潜入人族李家,为了不让洞主们不满,做出严惩女儿的行为,往后说不定还会有别的,牺牲妹妹的事。而他,权势是父皇给的,实力根本够不到父皇的尾巴,无法阻拦。 九辞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得摇摇晃晃,如踩云端。拉开了殿门,我去向父皇他眼角有滚烫的东西,烫得他眼睫一抖,晶莹的水珠刹那滚落,道歉。 这两个字一出,妖卫便不再阻拦九辞,任由他踏步上前。 九辞没看到的地方,那妖仆眼睛眨也不眨也凝视着他,随后,轻轻叹了口气。 他居然真的走出了这步? 妖仆撩起了自己的裤腿,那里,膝盖的血痂红得发黑是他收到指令后,偷偷练了整整一年一个月零七天如何不露痕迹抱着书摔跤,将书摔摊开在妖族太子眼前的成果。 而看到妖皇咳血也是假的,他只是根据外面传递给他的消息,随口乱编。 * 龟裂的墙壁,软倒在地的白狐,汨汨不断的血迹,爪子上还沾着血块和肉沫的妖族太子,白鹿洞主过来时,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看见这样的场景。 他当场呆滞。 九辞扭头,用溅了血的眼睛凝视白鹿洞主,惊讶之色尚未褪去,又立刻浮现了恐惧。 似乎是有外妖在场,他总算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随即,他飞快地冲过来,用力推开白鹿洞主,三两下蹿没了影儿。 白鹿洞主是被妖皇叫过来的,阴差阳错撞见这样的行凶场面,一时间竟不知该做何反应,便被妖族太子夺走了先机。等白鹿洞主回过神来,调兵去寻时,对方早闯进了水牢把圣女带跑,远走高飞,寻不到了。 太子可以跑,忠心的臣子却要强忍着悲痛,收拾残局。 白鹿洞主第一时间封锁了妖皇死亡的消息,免得造成朝廷动荡,暗地里派忠诚的下属去寻找太子和圣女的踪迹。 没找到。 派下属去了圣女的封地,也没见着他们,应该是怕被找到,根本没去。 妖皇的尸体按照礼仪,要停灵三个月,这三个月里,白鹿洞主一直在妖皇棺材前说话,就好像妖皇还活着,他在给妖皇汇报事务一样。 陛下,臣没用,臣没找到太子和圣女。 陛下,人族的桃花源散了,本来该出兵的,但是一来国库没钱了,二来,臣无能,没瞒得住您死亡的消息,现在军心动荡,边境不宁,一部分朝臣有所骚动,似乎想行大逆不道之事,只能暂缓对人族的攻打。 您放心,臣在这儿,那个王八羔子敢谋逆,臣宰了它! 白鹿洞主说着说着,便忍不住红了眼,在棺材前落泪。 外面零零碎碎传来了说话声音,白鹿洞主那双湿漉漉的鹿眼瞧过去,脸上表情慢慢冷了,谁在外面吵闹! 一个妖急冲冲地跑进来,白鹿洞主定睛一看,是他派去找小主子的妖之一,转怒为喜,可是找到二位殿下了? 那妖慌里慌张地汇报:原来这三个月里,太子殿下和圣女殿下一直躲在万妖城,就在前日,太子领着圣女连破五关,打伤妖军后跑了,如今再次不知所踪 连破五关,打伤妖军?!白鹿洞主唇角的喜意一丝一丝地收了回去,惊诧和愤怒交织,最后沉淀成了想要昏厥过去的悲哀。 现在国库不丰,不少洞主虎视眈眈,人族随时准备进攻他们,给军队发肉和粮已经很勉强了,现在居然还伤在自己妖手里!接下来治伤和抚慰的物资花费,要从哪里挪出来啊! 倏然地,一只苍白的手从棺材里啪嗒一声搭在了沿上,青筋暴起,逆子 妖皇,被硬生生气活了。 * 哥哥,你确定你真的下了杀手了吗? 孤零零的旷野里,橘红火焰摇曳,逸散着丝丝缕缕的烟气,两道狐尾影子模模糊糊地投射在岩石面上。 妖族太子扭过脸去,注视着九曦,嗯 我不想你再次被他推出去做送死的事,你明明是他亲女儿,在他眼里居然还比不过一点利益得失。 九辞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恨父亲狠心,阵前放弃了他的生命?有的。怨父亲冷漠,狠起来六亲不认?有的。但是要说亲手弑父后有多高兴和轻松,那不可能。 九辞现在心里空荡荡,既空虚又迷惘。然而在看到轮椅上,如今只有左手能动的妹妹,又充满了坚定,你被水牢寒气伤了身体,等我们到了你的封地,肯定有能医治的药材,你别多想。 等去了那里后,我们用兵将封地围起来保护,白鹿洞主要给父妖皇发丧,顾不上出兵把我们抓回去,等他处理完事情,我们已经将封地防护得严严实实了。 好。九曦感受着自己麻木了神经的半张脸,艰难地扯了扯剩下的半边嘴角。 第159章 万国衣冠 妖皇觉得, 说自己属于气活了,倒也不能说错。他那天重伤状态下,被不可能会去警惕的亲儿子下杀手, 根本来不及防备, 幸好运气不错,没当场死亡,只是陷入了假死休克状态,这种时候,只要太子谨慎一些,再补上一刀,来个割下头颅, 掏出心脏,他就不能活了。 好在,他在被九辞求见前, 先一步去召见对他最忠心的白鹿洞主, 原本只是想在死之前布置好所有的事情,没想到, 阴差阳错救了自己一命。 妖皇一手支额。 雪山的气温没有什么春日回暖快不快的说法,太阳还没落下, 风就先刮起了漫天的如絮飞雪。 天气再冷, 也比不过他心里的冷。和被儿子弑父没关系,而是 蠢。 简直蠢到没眼看。 妖皇可以确定,这个事情他那蠢儿子绝对是自己一拍脑门干的,没有和他妹妹商量过, 不然怎么可能会弄出这样顾头不顾腚的场面了。 如果是他去做,在弑父时被臣属看到了,一不做二不休, 先把对方弄死,弄不死也没关系,反正把锅推到对方身上就行白鹿洞主大逆不道,刺杀妖皇,被妖族太子撞见,拼死击杀/擒下,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登基为帝。 这不就是很完美的一个洗白上位方式吗?结果,他那儿子,居然跑了? 跑了! 有野心?想上位?这是好事,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计划!你弑父篡位至少要有个能够看得过去的计划吧?现在这情况,像什么样子! 妖皇揉了揉有些疲惫的眉眼,再次确定,恐怕九辞不仅没有和九曦商量过,他单枪匹马闯水牢时,九曦恐怕身体受不住昏迷了,不然,也不会让她哥哥走这么一步臭棋。 来妖。妖皇坐直了身体,烛火之下,眸光似乎散发着冷意,去请白鹿洞主来。 他如今身体像个漏斗一样,哪怕被从休克状态中气醒,也时日无多了。 必须得用个办法,让妖族暂时不乱起来! 妖皇又命妖仆送来笔墨和空白圣旨,一股股墨汁在他笔下勾勒成文字。 他懒得拽文了,写上非常简单明了的大白话:谁打下人族,谁就是下一任妖皇。 妖仆低垂着脑袋,恭恭敬敬地站在旁边,房门被从外面推开,缝隙变大,有风呼啸而进。妖皇愣了一下,警惕的眼神投向殿门,谁! 没有声音回答。 他身旁的烛火熄灭了,整个宫殿顿时陷入黑暗。 嗒 嗒嗒 脚步声传来,白狐的兽瞳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看清了进来的身影。 那是一个让红衣灼成了明艳火光的人族少年,一手执着剑,一手捏着一颗白色的妖丹。妖皇在他妖丹上感觉到了白鹿洞主的气息。 妖皇想要怒斥,想要伸出尾巴进攻,也想要问他是怎么进来妖皇宫的,可终究,他放下了笔,神色疲倦,提不起兴致,是你啊,林稚水。 林稚水没回他,只是从他手里抽出了圣旨。妖皇也没有反抗,沉默地望着他。 林稚水就着泓如秋水的剑身看完了圣旨,拿出春笔在上面做了一番增添,又递了回去,你女儿曾经偷改了我的信,女债父兄偿,你看看,是不是能行? 妖皇垂眸,看着圣旨上的内容变成了谁擒杀逆太子辞,打下人族,谁就是下一任妖皇。这是要洞主们先把矛头对准了妖族太子,搞起内乱? 妖皇抬起头,静静凝视着林稚水。那套红衣在他眼中逐渐化为熊熊燃烧的烈火,火中好似有着坍塌的妖皇宫,砖石瓦片一点点烧成焦粉,场面一转,又是万妖城中他妖族子的哀嚎,人族的军队在火焰中纵马而过,长|枪一串,便是三五个妖族。 国破家亡,宛如噩梦。 纵是妖皇经历过相似一幕,有着数千年前逃离大秦兵卒杀戮的狼狈经验,此刻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负面情绪。 他那么谨慎地断掉人族的灵气来源,怕被发现弄个鱼死网破,还隐忍不发了几千年,没有着急着攻破人族,连亲儿子亲女儿也能推出去为大业做基石,一切的一切,都葬送在林稚水手里了。 哦,还有他那个蠢儿子的昏招。 妖皇脑子刺疼,好似有无数只手在黑暗里拉着他,要将他的神智拖拽进深渊中。 大限将至。 缓了半晌,妖皇才语调极慢地问:九辞他忽然想要弑父,是你算计的吧。他的脑子想不到这个。 是我。林稚水坦诚地承认,但那也得多谢您的配合。 没有暴怒囚禁圣女的行为,没有安抚洞主的心态,他还不一定能成哦,还有前面不顾妖族太子在他手里就发兵的举动,这个可不是他谋划的,属于意外之喜。 妖皇揉了揉额角,可惜了这份圣旨 他的儿子他了解,有一股不知道是从哪里沾染来的清傲,当时一见到白鹿洞主就逃走,除了脑子没转过来外,还有最重要的原因:他宁可选择从封地重新打回来,也不愿意用一种几近阴谋诡计的作为去冤杀白鹿洞主,然后登基。 所以,他写了这样一份圣旨去激他。 既然傲气,那就打赢一众洞主,用他们的失败铺就一条成皇之道。如果失败了,只能怨自己没用。 有九曦那丫头的辅助,他们打回皇城的胜算可不小。 然而,林稚水插手了,他这手最后的谋算,也只能落空了。 动手吧。妖皇语气平静。 林稚水用一柄冷冷的剑,漠然地斩下了他的头颅。垂头站在一旁的妖仆抬起脸,黑灯瞎火,却能感觉出他在笑:妖皇死了。 他欢快地轻声说:人族必胜! 妖皇死了,但是那卷圣旨依然流传了出去,各位洞主拿着它做鸡毛令箭,纷纷调兵去攻打九曦的封地。 尽管九辞和九曦兄妹联手,却也挡不住对面妖多势众。 城外,妖旗猎猎,千军万马齐聚圣女封地,一道道沉闷的马蹄踢踏声从远处传来,逐渐汇聚成一个方位。 九曦不忍哥哥沉重的脸色,开了个玩笑:人族那边有十八路诸侯围董卓,今天我们也被二十路洞主相围,说不定日后能捞个史书留名。 是能史书留名,不过,是人族史书。 九辞听到这一句不合时宜的话,手上每一寸骨节都被他捏到发了白,林、稚、水! 在呢少年身上的隐身法失去踪迹,他突如其来地现身,拇指抬了抬腰间剑的剑柄,别激动,我就是想和你聊聊 九辞从牙缝里挤出来:什么? 林稚水微微笑:你喜欢什么样的死法? 你杀得还挺利索。孙悟空看着林稚水动完手后,笑道:老孙还以为,你要耀武扬威一下。 林稚水歪了歪头,没必要。反派死于话多,真想耀武扬威,或者解释我做过的手段,杀了之后对着他坟头说不行吗? 随后,林稚水目光火热地盯着孙悟空,大圣爷爷,我想看看齐天大圣的威风! 低情商:你答应我要出手的。 高情商:我想看看齐天大圣的威风。 孙悟空哼笑一声,从耳朵里掏出金箍棒,你且看着! 金箍棒被他往空中一抛,随着声声大大大,逐渐占据了生灵望向天空的视野。 那棍子太粗太长了,仿佛长得没有止境,浮在天空上,投下来的阴影森森,如同不详的阴霾。 那些妖怪们感觉到了不对,一抬头,天上怎么会有东西! 是如意金箍棒! 孙爷爷帮人族了,我们快跑啊! 快跑啊 他们不傻,孙悟空倘若是帮他们的太子,太子压根不会想将他们全杀死除非他脑子坏掉了,想当光杆司令。 唯一的可能是 人族! 人族打过来了! 没有妖敢回头,哪怕对着城楼位置发出一个攻击。 林稚水摸了摸袖袋,甚至想悠闲地偷吃几颗给妹妹带的糖。他额头上的火纹不停地闪,莲花瓣肉眼可见地消散,速度不算很快,却也不慢。 轰 金箍棒砸了下去,可比那天天降陨石的威力还要大,砸死的妖怪不计其数。 孙悟空嘿嘿笑了几声,你们别跑啦,跑不掉的,不如乖乖受死! 金箍棒在他的指令下粗暴地横滚,比磨盘还可怕。那些妖族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便一个个碾进了捧底,成了垒平大地的血肉的一员。 不少妖族见逃不掉了,便不管不顾地往地上一跪,求林稚水和孙悟空饶他们一命。 孙悟空侧头,笑着问:好小子,你待如何? 向来爱笑的少年只是冷着脸,杀! 没有对错,是他心狠手毒,但是,妖族视人族为食物,绝不能留下与人族共存。 孙悟空大笑出声,金箍棒闪烁着光芒,在妖怪们绝望的目光中重新滚动,推平了战场。 会飞的鸟妖慌张地从空中逃跑,金箍棒如同螺旋桨一样旋转着扫过去,他们便一个个炸成碎肉往下掉。 恋耽美 [综同人]我靠写同人称霸世界——白色的木(1 会遁地的妖怪往地下挖洞,金箍棒用力一柱,顿时地动山摇,那些妖怪死在了他们为自己挖的坟穴里。 会游泳的鱼妖哦,他们没办法走水路,这里离有河流的地方离得很远。 除了这一片地方,其他地方的妖怪也被孙悟空揪了出来,铁棒一落,打个头破血流。 渐渐地,逮出来的妖怪越来越少,直到再也找不见。 林稚水有些恍惚:结束了吗? 这就算结束了吗?妖族就这么被打败了? 结束?不,还没有。 孙悟空再次抛出手中的金箍棒,看它旋转到直立的位置,用力往下一杵。 大大大 长长长 齐天大圣叫唤着,金箍棒越变越大,越长越长,闪烁着金灿冲进云霄。棍身周围晃着宝物的七彩祥光,令林稚水看直了眼。 一声如雷霆破开天空的闷响,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被金箍棒捅开了。 同一时间,无数位面,无数个掌握位面的生灵,不论是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听着下属汇报的君王,还是正把玩珍宝的神灵,亦或是闭目养神,享受着一双柔软的手贴着面部按摩的至尊,以及更多的,能感受到位面波动的存在,都睁开了眼,抬起了头,把目光投向同一处地方。 人族? 人族回来了? 那个强大的,压得万界抬不起头的人族,又回来了? 他们居然只靠自己,重新打开了万界通道? 这是要重新奠定自己霸主的地位吗? 备车!备礼!吾要前去祝贺! 天空中,万里金光流溢,祥云染成金边,袅袅白烟笼罩着金箍棒,上边,铭刻的玄妙道纹璀璨生辉。 林稚水睁着大眼睛,盯着那好似门户大开的云层,莫名地想到了一句诗。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 拜、冕、旒!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