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温暖的尸体》 Chapter1绿雾 这是在法国西北部濒临大西洋的公路上,微弱的阳光穿过白雾缭绕的山林,车窗外朦胧灰色下的蓊郁森林笼罩在无声缄默的晨雾中,冷硬的柏油公路犹如巨蟒在氤绿迷宫里蜿蜒曲折。 受西风影响,这片常年湿润阴天的区域,云雾多,日光弱,卡纳宁小镇就坐落在这条公路的尽头,它是地图上微不足道的一小点,一座人口不超过五千的城市。 温芙没有将视线放在车窗外,她已经坐了很久的汽车。即使每隔几十分钟就换一个姿势,腰背还是僵硬的仿佛不再是自己的。 她这是多久没坐过长途车了。 逼仄的车厢,焖燥的空气,昏暗的光线。 对时间的概念还停留在出发前的里昂,罗纳河畔暖金色的红草地与书摊闲适安静的下午时光,空余时间可以选择看各种歌剧,芭蕾舞演出,交响音乐会,心血来潮时也可以前往教堂旁的广场,俯瞰市区的红色屋顶和贯穿里昂街区的两条河流。 印象里的里昂与车外灰暗色调的山林完全不同。 不是她不喜欢莱德工作的新场所,只是她觉得,她和厄文独自生活也不是什么难事。但莱德明显想重新体验一把带孩子的时光。 这次他被分配到西北部的实验基地,几年前忙的离不开研究所的莱德似乎把这趟看作是度假,那帮研究员的生物基因研究进入尾声了?据莱德所说研究所的工作松下来了。 那么这次的研究成果就在西北部的实验基地了吧?温芙双腿交迭,稍微挪动腰换了个姿势,手还是十指交扣放在腿上。大费周章地把成果转移到偏僻的小镇,他们研究所可真闲……空白时间温芙总会思考些什么,她忍受不了大脑放空什么都不想。 研究所那帮无聊的实验人员她见过几回,莱德喜欢邀请他们来家里聚餐,他们在餐桌上聊的话题无非是工作,不过都很克制,知道家中有孩子。 莱德很少跟儿女提起工作的事情,温芙觉得这很可惜。 黑色轿车仍在平稳地行驶,穿过广袤的湿草甸,阴暗云层下的野生湖泊平静无波,光滑纯净得像是被精雕细琢过的蓝宝石,都是不会出现在大城市的自然风貌,只需要一眼就能让人轻易生出感动和敬畏。 温芙苛刻地想,这样远离城市喧嚣的地方一定很闭塞,也许每次买最新出版的杂志书籍还需要驱车到几十公里外的米济。 她会怀念里昂的生活的,起码在那看歌剧很方便。 视野里波动的暗沉树影不断催眠着温芙的神经,她的眼睑终于坚持不住疲惫地垂下,同时她身侧的车垫稍稍下陷,衣物摩擦皮座的窸窣声消失的迅速,车内恢复安静,男孩深蓝的毛衣衬衫和黑西装短裤进入她的视线,温芙弯了弯眼睛,看来有人和自己一样不耐烦,需要忍受漫长车程而长时间枯燥地保持坐姿,看那漂亮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大腿,这种潜意识做出的小动作说明主人是一个不会把情绪表现在脸上的家伙。 温芙稍稍抬起眼皮瞥了一眼,昏暗的车内只能看清男孩侧脸惊细的轮廓,眼睫闭瞌,深邃的混血面庞偶尔暴露在微亮的刺眼炽白中,皮下脂肪很少使得他皮肤近乎透明的白,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没有站在太阳底下过。 温芙凝视着他。 莱德说的没错,厄文这小子应该多晒晒太阳,看看他苍白病态的皮肤,脆弱得仿佛用手指就能戳破,可是该用什么理由说服他不要总是埋头研究那些苦涩难懂的哲学呢? 哦不,这个天气阴凉的鬼地方很少有放晴的时候,她还是放弃这个想法比较好,说不定厄文还会喜欢这个潮湿阴霾的地方。 除了不常运动,厄文的一切都表现得很健康,过去叁年很少看见他生病。 倒是自己突如其来的肤色偏见显得很可笑,要知道生活在人群中就无法避免被一些言论影响,耳力比别人好的坏处就是你不能阻止那些叽喳的学生在你耳边对你洗脑,蜜色的皮肤看起来比较健康,有力量这种刻板印象已经在她大脑里停留了很久。温芙不希望把这种想法用在家人身上。 似乎察觉到姐姐在看自己,男孩睁开了眼对视上去,背光藏在灰暗里 ,对方干净深邃的幽绿双眸一眨不眨,覆盖瞳孔的颜色仿佛深绿漩涡,越靠近中央越黑,却又平静不带任何多余情绪。他们长的很像,如果不是发色,别人很容易将两人认成龙凤胎。 看着那张和自己有些相似的面容,厄文淡淡地移开了眼神。对一个男孩来说,过于漂亮的脸意味着女性化。 “马上就到了,我们已经进入卡纳宁了。”正在开车的父亲莱德趁着间隙看了眼后车镜,对自己的儿女说。 莱德是个很典型的法国绅士,浅金色的短发向脑后梳理的很顺,眼窝深陷,祖母绿的眼睛,白人肤色,穿着得体而考究。 他的妻子是日耳曼人,已经去世九年了,因为一场实验事故。至于再婚的想法,一个事业成功,儿女双全的中年人不需要再用婚姻证明自己的优秀。 研究所工作调遣原因,一家人转移到西北部的这座偏远小镇,在此之前,他们一直居住在法国南部,那里温暖干燥的天气和这里截然不同,莱德主要担心孩子会接受不了卡纳宁的气候。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太多余,两个人不仅对湿雨天无感,对新住所新学校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奇,他们只在意搬家会不会影响自己为数不多的爱好。 温芙敏锐地捕捉到莱德时不时投来的视线,就算公路上只有一辆黑色轿车在荒凉地行驶,她还是想提醒莱德开车专心一点,不过下一秒男人就收回视线专注地开车了。 温芙:…… 看着后视镜里面无表情的两个孩子,莱德又头疼又愧疚。他最爱的女儿和儿子,都不过上高中的年纪,却很少社交,一个少言寡语,一个性格冷淡,即使受到同龄人热衷的聚会邀请他们也会拒绝。 诚然,妻子逝世后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工作的莱德,对孩子的疏漏比关心多,他无从得知两个孩子生活琐碎,并不紧密的家庭关系导致这位健谈的法国男人问起孩子的爱好都会很谨慎。 “呵呵,看来我们运气不错,第一天没有遇到大雨。” “……” 未得到回应的莱德男士眼神又不自觉地飘到了后车镜上,他很释然地笑了笑,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却暴露了他的尴尬。 咔吧的按键轻响之后是年轻人喜欢的现代流行乐,温芙抬眼看了看驾驶座的莱德,这应该是莱德为了迎合她和厄文才放的,他不可能喜欢这些噪杂的混响音。当然,她和厄文也不会喜欢。 在脑海里试着搜寻大家都会接受的音乐口味,温芙开口把音乐叫停。 “换一首安捷列斯的浪漫曲怎么样?” 很快车内被旋律婉转曲折的管弦乐占据,极富深情且充满诗意的曲调仿佛在一个阳光热烈的午后,一对恩爱的恋人在花园的长椅上拥抱轻语。多么浪漫。 嗯,跟卡纳宁沉闷的阴天一点都不相符。 温芙似乎听见坐在身边的家伙从鼻端溢出一声轻哼,她恼羞成怒地转头看向那个嘲笑自己的家伙。 厄文盯着她,面孔完美细致的如同天使,随着黑色瞳孔因某种情绪而自然扩散,弯起的灰绿眼眸和唇角淡淡的笑,使他看起来非常无辜,光影在他面庞上交替变化,垂在耳后颈脖的浅金发丝末梢被光晕镀得透明而清晰。 他非常了解温芙的情绪变化,尽管温芙大多时候表现得对任何事物都不感兴趣。 她喜欢独自去看音乐演出,喜欢在一个阳光温暖的下午去罗纳河畔旁的书摊前拍摄,喜欢研究独具风格的服饰配件,喜欢跟大部分人保持沉默的距离,喜欢研究一些法餐不常见的菜谱。 对温芙的观察就好像研究细剖文学字眼,大大小小的细枝末节组成了庞大文明,那些历史悠久的故事和战争无时无刻牵动着自己的神经,令人甘愿沉沦其中的美妙。 厄文注视着温芙许久,目光滞了一瞬移到后方,灰绿眼眸的颜色比温芙要浅很多,眼瞳最外圈是淡淡的灰色,他的语调柔缓,带着十五岁男孩略微沙哑的变声。 “下雨了。” 说完厄文不再看温芙,而是转回头低下找到车窗的开关,‘嗡’地降下车窗后,风钻入封闭的车厢,连莱德身上那一点儿法国男士香水的味道都被吹得一干二净。 温芙感到自己薄薄衣袖下的皮肤泛起了细小的疙瘩,而某人丝毫不介意雨丝飘到了他的头发上,深蓝的毛衣细绒沾上了细微密集的水珠,瞬间打湿了整齐折在毛衣内的衬衫衣领,厄文一副放松的神情眯起了眼眸。 每一幕……都在挑战着温芙的神经,她额角微突,动作异常快地伸手越过厄文关上了车窗,一边提醒莱德打开雨刮器。 “莱德,我们有带雨伞的吧?”温芙的心情更烦了。 “当然,不过雨伞都放在后备箱里。”莱德也皱起了眉,看来他的助手并没有提醒他今天会降水。 后备箱?在她的脑海里已经浮现自己笨拙的姿态钻入雨中,却只是为了打开后备箱取一把雨伞。 看了看外面雨如瓢泼,温芙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拜托?这样的大雨不用两秒就可以瞬间将她淋湿,还拿什么雨伞。 车窗外的背景愈发深厚暗沉,杂乱的雨点斜斜砸在玻璃上,迅速分裂成水流滑向另一个方向,水渍晕染开形成一圈圈波纹,隔着一层遮挡物隐隐能听见啪嗒雨响,总算见识到卡纳宁的雨水,它是来的如此突然。 在温芙的预设里她决定直接跑下车冲进房子,再迅速洗个澡解决湿身的下场。 她的心情非常郁闷,难道第一次来到西北部就要以狼狈的落汤鸡状态踏上这片土地,她想她是讨厌雨水的,毕竟只是想到自己注定会淋雨心情就如此差。 车厢内只有管弦乐曲在静静流淌,莱德握着方向盘的姿势有些不自然,温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莱德在此之前应该来过卡纳宁。 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重新放在了车窗外,雨急促地划过玻璃,视野如被拨开的云雾,遮天蔽日的森林消失,尖顶的独栋别墅树立在公路旁,斜坡直上,甚至出现了英伦古堡式建筑,黑色轿车右转,穿进街道,逐渐出现一些两层的咖啡馆和餐厅。 街面上人不多,常见的法国面孔的中年人撑着雨伞钻进街边的渔具店。 嗯,非要形容法国人的长相的话,那大概是面部轮廓相对其它国家混血感会更强,五官更加细致,身材没有德国人那么魁梧,过去出名的法国女星身上文艺气息很重,例如苏菲玛索。 原谅她的内心世界如此丰富,说到身材,厄文已经长到了5.9英尺,[冷笑]体态修长优雅也掩饰不了他过瘦的事实,谁让他没有运动的习惯,那些脑子里只有情爱的小女生应该换个爱慕对象,她们不知道这个小老头的本质有多恶劣。 不知不觉车子越开越深,建筑变得稀疏,就在温芙几乎以为要开出卡纳宁的时候,莱德停在了一栋主色调灰白的别墅前,只是透过车窗抬头仰望,大面积的爬山虎几乎覆盖了四楼,连阳台都不能被其幸免,碧绿苍翠且充满生机,和灰色背景是那样格格不入。 莱德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转过身,“你们先别下车,我去拿雨伞顺便找一找车库的钥匙,希望能翻到。” 温芙刚想说些什么,身边的人就打开车门出去了,冰冷的湿气涌进来,莱德没想到厄文的动作比他更快,解安全的的动作还顿住了一下。 温芙听见后备箱打开后翻找的声音持续了一会,脚步声很急促,一只沾满雨水苍白削瘦的手递向她,两把纯黑雨伞和一把银亮的钥匙,温芙愣了愣。 “你在想什么?接着。”厄文的语速很快,听不见什么情绪。 她迅速接过,抬头看向还站在雨里的厄文。 他淋湿了,身上的深蓝毛衣浸泡过雨水后看上去颜色更深了,还沉甸甸地往下坠,金发湿漉漉地贴在脑后,水流细密地从他苍白的皮肤上滑落,绿色的眼睛明亮的不可思议…… 他右眼频率极快地眨了几下,也许是睫毛刺入眼睛很难受。 “我就不上去了,会把车座打湿。”忽略温芙因为惊讶睁大的眼睛,厄文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甩了甩手上的一串钥匙,里面有大门的钥匙。 温芙只能点点头,“你要尽快洗个热水澡,别来这第一天就生病了。”然后目送厄文转身消失在雨里。她好像说了什么蠢话。 莱德对厄文主动冒雨拿伞的举动感到意外,温芙将雨伞和钥匙递给他。 “咳…也许厄文就是这样一个孩子。”孩子?什么样的?她并不知道,因为她也很意外,温芙神情自然地对莱德笑道,“你需要我帮忙吗?就是…车库行李什么的。” 莱德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涌上一股莫名的感动,语气柔和地拒绝了她。 手里的雨伞上有些水渍,温芙先撑开雨伞,然后才伸出一只脚,踩在卡纳宁多年没有施修的柏油路上,她轻快地下了车,冰凉湿冷的空气令她忍不住颤了颤。 关好车门后她并没有直接进房子,而是踩着雨水慢悠悠地跟在莱德车后,幸好没有穿长裤,否则裤脚很定会被泥水溅上。 黑色轿车开进别墅的左侧石道,道路旁的灌木被修剪整齐。 等莱德打开车门,才发现女儿一直跟着车后…… 温芙不可能在莱德拒绝后,就真的让他一个人搬所有。她能感觉到莱德最近变得热情了很多,经常试图和他们聊一些年轻人的话题。在她看来那样有些…惨不忍睹,莱德是个温柔的男人,如果是几年前年幼的小温芙会非常愿意黏着莱德。 车库很干燥,也很空旷,当温芙看见自己的行李几乎占据了整个后备箱,难得不好意思起来,两个男士的行李太过简单了吧。 莱德贴心地为她准备了二楼最靠里的卧室,宽敞舒适的房间挂上了浅蓝色的两层窗帘,外层是半透明的纱幕。欧白的木质双人床,床被并不是单调的白色,莱德了解过她的喜好,为她选择了粉蓝阔叶图案的床被。 温芙很开心衣帽间不是完全空的,原木色的衣柜抽屉鞋架,包括可拉伸的首饰架都刷上了薄亮的棕油,已经凝固形成坚硬的透明质膜。 宽木抽屉用分列式方块格陈列着定制女士手表,还有她比较喜欢的卡地亚Juste un Clou系列手镯,这种张扬自信的摩登风格一直是她的第一选择——莱德肯定是从厄文那打听来的。 唯一一面空白墙壁嵌着浅蓝色的百叶窗,用来通风,左侧有一只希腊小天使造型的石膏雕塑固定在墙面,雪白的翅膀展开,脑袋顶着绿叶花圈,手捧盛器垂下一条珠白的链条,只要轻轻一拉衣帽间的暖黄灯壁就会亮起来。 温芙弯下腰伸出指头在小天使的脸颊上摩挲了片刻,那种磨砂质感并不完全光滑,瓷白的白石膏涂抹了彩色颜料。就在她玩着灯塑不亦乐乎的时候,百叶窗突然一震,砰的一声什么东西砸在窗户上掉下去的声音。 她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朝外看了看,雨中绿雾卷着湿叶和浑浊沙砾黏在窗褶上,这面窗对着莱德家的后山林,除了风声一切都那么空寂荒凉,该不是鸟撞晕落下去了吧…… 心里莫名滋生出一些奇异的情绪,温芙拉好窗户,准备在午餐前整理好行李。 ………………………… ………… 不知过了多久,埋在一堆衣服里的温芙隐约听见主卧传来敲门声,打开门看见厄文正拿着毛巾擦头发,穿着一身黑色调的毛衫和休闲裤,温芙能闻见淡淡的洗发水味,味道有点熟悉。 厄文在门打开的时候就停下了动作,发丝还是湿的,“你收拾好了吗?莱德打算先找一家餐厅吃午饭,他会送我们去学校。”他的眼白里有一点血丝,适时顿了顿,然后继续说,“他下午要去趟实验基地,所以会把车子留下,实验室的助手会接他。” 温芙想起衣帽间堆成小山的衣服,更糟糕的是她还没来得及洗个澡。 沉默了好一会…… “我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整理我的衣服,不能让它们就那么丢弃在那。”温芙艰难地做出选择,但厄文给她做出了更好的选择,在她准备关上门的时候拦住了她。 温芙的脸上出现疑惑,她没办法不去注意厄文眼睛里的血丝,同时下意识担忧,厄文的眼睛是不是比她想的要敏感…… “我现在有时间,你最好去洗个澡,衣服我帮你收拾。”厄文轻而易举地用另一只手推开门,朝衣帽间的方向走去。 臭小子!完全不问她意愿! 追到衣帽间的时候对方已经蹲在地上整理衣服了。 那条擦过头发的毛巾被放在百叶窗下方的桌面上,温芙看了看那只金毛脑袋,从杂物柜里翻出一瓶眼药水放在桌上,叮嘱弟弟记得滴眼药水才心情挺好地去洗澡。 ………… 一个半小时候后,莱德挑了小镇上一家客人不多的餐厅,温芙选择了靠窗的位置。 厄文的饮食口味很寡淡,他动作优雅地切开食物,然后没什么表情地送入嘴中,要想从他表情里看出一道菜好不好吃很难。不用尝温芙也知道这家的主菜味道很一般,前菜的的熏鲑鱼吃起来感觉是牛油浇多了,包括眼前这盘红酒炖牛肉,上面的西兰花软烂得让人看着没有胃口。 窗外雨声沙沙作响,树叶被雨水打的瑟瑟抖动,车道两旁的景物似乎永远浸泡在一层朦胧的雨雾里,温芙侧撑着下巴,她倒是很少有机会这么近距离看着厄文吃饭。 店主是本地人,一个身材并不高大的棕发男人,他似乎知道莱德教授这个称呼,正非常热情地和莱德搭话,莱德没有穿很正式的衣服,笑容亲切地和店主聊起来。 “怎么样?还喜欢本地的食物吗?” “这是您的儿女吧?他们是双胞胎吗?看着可真优秀。” “我想您的妻子一定是和您女儿一样一头漂亮的褐发,它们看起来就像巧克力一样光滑。” 温芙撑着下颚轻瞥了一眼店主,她该怎么告诉对方,你找了一个很不美妙的话题。 莱德神情低落下来,“梅兰……我很想念她……” 店主很快意识到自己聊到对方的伤心处,立马住嘴转移到别的话题,干聊了没几句就利落撤退了。 温芙有些恍惚地撑着下巴看厄文细嚼慢咽地吃完一盘煮花椰菜,他的金发比莱德要深一些,发梢是淡金色,脸很小,五官精致却不会因夸张而显得冲突,明明是满满少年感的脸却总是一副冷漠的表情。 厄文餐后习惯喝一杯放了香桃片的茶,他不太喜欢咖啡,修手好看的手指握着杯壁,喝茶的间隙微微撇了一眼对面目光一直放在自己身上的女人。 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感受不到什么奇怪的情绪,每次用这种放空的眼神看他,就和入定了一样。 她面前的饭菜只动了一道,莱德的表情看上去想劝她吃点东西。 她很挑食,这里的餐厅菜肴并不合她口味。 莱德行动了,他把一道热汤送到了温芙面前,是蘑菇汤,味道虽然不算好但喝起来挺鲜的,她的表情苦恼而纠结起来,但还是握起汤匙准备接受莱德的这份好意,但是汤匙掉进了了汤里,彻底沉没在奶白的汤中,因为心底太抗拒手抖么?呵呵,莱德大概不知道她讨厌吃蘑菇。 厄文灰绿的眼眸忍不住弯起来,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然后低声轻笑着看她。 这导致温芙觉得他又是在嘲笑自己,看她出糗很好笑么?臭小子! 在去学校的时候温芙果断地坐在了副驾驶,只有开车的莱德忧郁地苦恼女儿没吃什么东西。 深沉的绿幕森林包裹着小镇,黑色轿车平缓地在公路上向卡纳宁高中驶去。 -- Chapter1.4克劳戴尔×初见 卡纳宁的天气总是很糟糕,但克劳戴尔很喜欢,他觉得这样阴湿的氛围就像自己,周身总是笼罩着一层死气沉沉的灰色,这使学校大部分人都会自然而然,对他敬而远之。 克劳戴尔慢慢走向停车场,那里是他和同伴小聚的场地。 一如既往的平常,就在湿草甸的上方,古朴的红屋顶建筑坐落在雨里,需要经过一条平铺在草坡上的水泥道,才能完整看见隐藏铁丝网后的雪白墙壁,长条格窗的楼房,空地的前面竖着一块金属边缘的牌子,看起来更像广告牌,缭乱的英文体看上去不像印刷的,上面写的是学校的基本介绍。中央的灌木林则紧挨刻着卡纳宁高中的狮石像,有几栋红色屋顶的楼房看上去格格不入,因为比起其它略带年代感的建筑,它们看上去是那样崭新。 附近的研究所很慷慨地为这里的学校修筑了图书馆和音乐楼,这对所有学生来说是好事。愉悦的心情体现在每个人的脸上,尤其是在得知有两个转校生会来到这所本地高中后,大家更激动了。(除了个别) 克劳戴尔不动声色地转着眼珠,蓝牙耳机播放着刺耳的金属摇滚乐,染黑的头发刘海过长遮住了他的半只眼睛,每天在学校看过很多遍的熟悉面孔从眼前经过。 特宓夫——‘他又在拿着自己的相机偷拍别人,虽然不是拍丑照私密照什么的,但是没人喜欢被偷拍,女孩儿会尽量避开特宓夫,因为这个家伙不清楚自己是个骚扰狂。’ 阿尔瑟斯——‘跟平时没什么两样,满面病容,活像脱水绝食了几个月,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精神状态看上去有些问题,阿尔瑟斯的家人应该带他去看看医生。’ 他的目光太直接,阿尔瑟斯敏感地朝他的方向看来,苍白病弱的脸上露出警惕而不满的暴躁,眼底的乌青导致他警告的眼神更凶狠且疯狂了。 ‘和被毒蛇盯着没什么两样。’ 克劳戴尔僵硬地移开眼神看向别处,停车场的人多了起来,不同颜色的雨伞映入眼帘,他能察觉到阿尔瑟斯还在盯着他,隔着人群和雨伞——视线冰冷如芒刺背。 克劳戴尔只能叫自己尽量忽视对方骇人的目光,并把注意力分散给几个在雨里狂欢的蠢货。 “嘿!安静一点!酒没醒吗!”行政楼某个窗户传来鲁弗先生的大声警告。 那个‘病人’的视线终于从他的背上撤走了,太好了。克劳戴尔心里松了口气。 卡纳宁的学生都很擅长应付雨天,有穿雨衣的,有撑伞的,有穿雨靴防止湿鞋的,还有停了车就淋雨冲进大楼的……其实大多人不在意淋不淋雨,毕竟连绵的湿雨天是卡纳宁最常见的天气,每天出行都要带伞对懒人来讲是一项折磨。 时不时会有怪异的眼神打量克劳戴尔,那身极端的装扮无论多少次看到,都忍不住让人乍舌,‘这家伙看上去也太诡异了吧!’ 最开始克劳戴尔很不习惯受到这样的目光,后来他就适应了。人的灵魂之所以始终孤独,是因为没人能完全理解你自己,他告诉自己不需要去在意旁人的眼色。 那辆陌生的黑色欧陆开进停车场的范围时,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这辆没见过的车型,包括克劳戴尔。 黑轿车稳稳停在了空地前,几乎是刚停下,副驾驶的车门瞬间打开。 那是克劳戴尔第一次见到温芙。 他看到车上走下一个背影很美的女孩,穿着高级冷灰的直身裙,她的腰围纤细的不可思议,黑色长靴将她的小腿线条裹得很紧,身材完美的像是模特。 驾驶座的男人似乎叫了一声女孩的名字,女孩闻着声音回过头。 那一刻,所有浓重的暗色仿佛都骤然沉寂下去,连溅落草坪的一滴水花都静止下来,胸腔中的鼓噪伴随每一下跳动,越来越强烈,可他的脑海中却又是那么安静,视线愈渐模糊,静得只听见自己温热而执着的心跳声。 雨丝迷的他睁不开眼睛,水流在他身上肆意淌游,每一寸肌肤都冰凉僵冷……这些都无法阻止克劳戴尔的视线去追逐那个雨中天使。 散乱在胸前的深褐长发,精灵般的混血面孔好像从银幕中搬下来的电影画面,深绿眼瞳的颜色比森林还沉郁浓厚,嘴唇如瑰瓣,冷白的皮肤让他联想到晨间的冷雾,美丽的的恍如画像。 女孩冷冷地看向后车座,那里一定坐着一个把她惹不快的家伙,她对驾驶座的人说了什么,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进入雨幕里。 克劳戴尔看见雨打湿了女孩的脸庞,和他擦肩而过,几缕微翘的发丝黏在了她细腻的颈部,耳尖冻红的绯色都那么诱人。 另一个车门打开,长相和女孩有四分相似的金发男生优雅地从车上下来,瘦削修长的身材包裹在黑宽松毛衣和黑休闲裤里,这使他皮肤看着苍白渗人,随后他慢条斯理地打开伞,单手插着口袋不紧不慢地跟在女孩身后。 两人完全不在意周围全聚集在他们身上的视线,一前一后地走着,和克劳戴尔习惯了那些异样的眼神和打量不同的是,这两人完美的如同走在聚光灯下,对围观者以漠视的态度一致的可怕。 女孩闪过一丝懊恼的表情告诉克劳戴尔她讨厌雨水……还是讨厌淋雨? 他突然涌出一种冲动想上前脱下外套为她遮住那些,那些肆意在她肌肤上流淌的雨水。他没有这样做,他想自己现在站在雨里的样子一定很蠢。 最终女孩不甘地定住脚步,金发男生将雨伞撑在她头顶,一并向行政楼走去。 至此世界恢复运转,胸腔中汹涌疯狂的欲念也随之平复,直到伙伴连叫了叁回他的名字,克劳戴尔才回过神来,看着伙伴烟熏的妆容,朋克摇滚风的黑暗装扮,他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鞋面,试图压下那股陌生的冲动…… …………………… ………… “温芙·邦尼特。”“厄文·邦尼特。” 眼前办公桌椅上的鲁弗先生用他小萝卜似的手指推了推眼镜,然后从一大堆文件夹中抽出早就准备好的单子。 “这是你们的课程表,还有名册单。我想你们还需要这个。 ”鲁弗先生将两份仔细拟好路线的图纸分别交给温芙和厄文,灰色西装被发福的身材撑开,毛卷的地中海使他看上去和蔼了不少。 “谢谢。”温芙冲鲁弗先生笑了笑,同时眼角扫过纸张的内容,记住下午第一节课的时间和教室,她和厄文的课程不会一样,想到这点她的笑容不自觉放大了不少。 当然这不代表她就不生气了,出了接待室温芙仍旧冷着脸,企图快步甩下一同出来的厄文,然而无论温芙走的多快,身后的家伙总能不紧不慢地跟上她的脚步,她脸更黑了。 温芙承认自己后悔因为一时赌气坐上副驾驶座,本着不用带一把累赘还有人撑伞的心思,她空手出门,唯一一把伞就静静躺在厄文的手边,他看透般盯着后车镜,无声地与温芙对视。 他知道她在观察他(的伞?),他知道她在想什么,所以露出每次看温芙出糗时那种淡淡的笑。 这种笑容翻开了温芙几乎忘却,已经淡化、模糊的儿时记忆,只有自己一个人记得的噩梦。 “温芙?”厄文弯身捡起落在地上的单子,拍了拍纸角的灰尘,抬起头便看到温芙停在了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站起来垂了垂眼睛,微微抿起了唇,这副卸下冷漠表情的脸很能激起女孩的母性。 实际上他在看温芙的课程表时间,短短两秒足够记下自己想知道的内容。 “你的课程表掉了。”柔缓的嗓音带着少年特有的稚嫩感。 什么冒雨拿伞,什么整理衣服……温芙深深地看了眼厄文,这张无害的脸真是最好的伪装,她怎么能把他血液里的劣根性给忘记? 接过课程表,温芙没说什么,而是转身快速离开这里。这次厄文没有跟上去,他站在原地目送温芙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心里因为温芙最后那个眼神升起一丝疑惑。 不是餐厅里的咬牙。 也不是车厢里的羞恼。 那为什么…… 他不自觉紧握着手,纸张被过大的力气攥得扭曲变形。 为什么……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他? 行政楼此时很安静,走廊微暗的光线黏在厄文苍白的皮肤上,那双原本平静的眼眸染上浓重的阴郁之色,几乎快要融进黑色的阴影里。一股陌生的撕扯感占据了厄文的身体,怪异的躁动和痛苦奔走在他的血管中,脑海里的叫嚣在提醒他身体的不对劲。 怪物彻底挣脱铁笼冲闸而出—— 他这是怎么了? 楼道里传来清晰的人声,打破沉寂的空气,如一盆冷水浇在厄文身上,逐渐清明的眼睛回归几分理智,他冷静地看向脚步声最密集的门口,几个女学生正结伴往走廊来。 -- FúωěńⒽ.ℂòℳ Chapter2过去 厄文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没错,在莱德眼里,他的儿子只是比别人沉默了一点,这个单亲父亲总会给予他的孩子最大的包容和理解。因为梅兰永远地离开了他,他只能把大部分时间和精力倾注在妻子用生命换来的研究成果上,留给孩子的那份关注少得可怜,以至于丝毫没发现小厄文身体出现了异常。 模糊的记忆,空旷的房子和怪异的发展,很多年后温芙依旧以为那只是一场噩梦,只因几段破碎画面里那个熟悉的脸,这段记忆成了她挥之不去的梦魇。 你把梦和现实混淆过吗?你会执拗地相信自己在现实里经历过一场噩梦吗? 如果那是梦,为什么她的意识没有把这么荒谬的事情给关到禁室去?反而正常地发挥了记忆功能;如果那是现实,童年失忆真是完美作用在了她身上,大脑倒掉那么多七岁前的记忆,唯独遗漏了它。 ………………………… ……回忆……⒳γцzⓗ@īωц②.coм(xyuzhaiwu2.com) 那件事大概是发生在九年前,梅兰的葬礼过去叁个月后。 消沉的莱德把自己关在了研究所的实验室里,研究所的工作人员理查森时常到莱德家照看孩子,两个小孩比理查森想象中安静不少,所以没事他会无聊地自言自语,聒噪或许是莱德将他筛出来的原因。 从他口中得知,莱德的研究有了新进程,实验品6384号融合成功,从6384号的细胞分裂速度来看它会成长得非常快。有时理查森也会说起研究所的同事,他讨厌新派来的监督员,在他眼里对方就像一只蟑螂在不断恶心地打报告。在某天理查森又口无遮拦地提起梅兰后,这个满脑浆糊的工作人员再也没来过莱德家了。 温芙只当理查森被莱德调回了研究所,奇怪的是此后也没其他人来过莱德家。厄文在梅兰离开后就更沉默了,温芙觉得他更像是受了某种刺激,经常坐在后花园的沙地里发呆,有一次她发现厄文手里拿着一只麻雀尸体,棕灰斑驳的羽毛被某种生物啃咬得碎裂,他似对鸟尸体发出的血腥臭浑然不觉,黑色瞳孔安静地注视着一个方向。 “厄文?怎么了?” “鸟……死了。” “它是怎么死的?” “…………” “一只……会飞的老鼠,速度……很快,咬死了鸟……”他的语速缓慢,迟钝地低下头看着捧在手里的尸体。 温芙闻着鸟尸的恶臭想呕吐,这只鸟死了很久,她想叫厄文丢了这只鸟,然后好好去洗手。然而厄文恢复沉默,蹲在沙地上,眼神空洞地盯着温芙。 温芙低下头提起裙摆,随意地抱住防止拖地,蹲下与厄文平视。应该有更好的办法……她伸手摸了摸厄文柔软的金发,屏住呼吸:“厄文?你喜欢这只小鸟是吗?它死了你很难过对不对?” 暖黄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厄文将鸟尸拢在阴影里,蹲着的脚移动了一点,温芙听见一声轻不可闻的喃语,试图听清无果,抬头发现厄文背抵着花坛,小小的身体完全笼罩在阴影处。 “不能让它……照到光。”他垂着头小声说,僵硬的鸟尸被按在怀里,干涸的血块粘在了衣服上。 温芙没有问他为什么不能照到光,她靠近厄文安抚地触摸他肩的膀:“那么就把它埋了吧。” “我们可以在这挖一个小坑。”温芙指了指柔软的沙土,“然后把它放进去用土填上,这样小鸟就不会见光了。”她看见厄文脸上的疑惑,目光落在鸟尸上:“别担心,你喜欢它应该把它埋了,就像妈妈,这对它来说会是最好的归属……” 温芙轻轻地呼吸着,仍无可避免闻到那股猩臭,所幸厄文松开了鸟尸,他听见梅兰后脸上的疑惑变化成淡淡的笑,最后她和厄文挖了个小坑,把鸟尸埋得看不出一丝痕迹 。 夜晚躺在卧室,温芙想起白日的事情心里隐隐不舒服,黑漆漆的房间门突然被打开,她吓得心猛一跳,门被带上,温芙察觉到厄文爬上了她的床,毛茸茸的脑袋钻进她怀里,蜷成一团,细小的手臂抱住了她的腰,浅浅的呼吸声从薄被里传来。 “厄文?”温芙试探地拍了拍厄文的背,周围安静无声,睡着了。怀里的小身体有些凉,肯定是穿着单薄睡衣经过走廊时沾上了冷气。温芙把被子往上提盖好,手不自觉把厄文的身体往怀里靠拢,她反抱住了他,轻轻拍着他的背。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的,意识在寂静黑暗里漂浮,温芙有点想莱德,这个空旷的房子很久没有爸爸和妈妈的声音了。 她想起葬礼那天来了很多人,神情悲戚肃穆,可除了莱德没人为梅兰流泪,一群虚伪的小丑。她想念梅兰温暖的手掌,还有梅兰那头卷曲蓬松的长发……这种巨大的思念将温芙笼罩,她带着悲伤在睡梦里流泪。 或许是心有所想,第二天许久未见的莱德回家了,他的状态疲惫不堪,身上穿着研究所的白大褂,尽管莱德没有像以前那样给温芙带礼物,也没有拥抱她,温芙还是很开心,因为莱德晚上陪她和厄文一起睡觉,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莱德只待了短短两天就回研究所工作了。 接下来的记忆影像有些模糊。 莱德离开后温芙在后花园又发现了一只动物尸体,是梅兰从实验室给她带的白兔,细长的兔耳被人恶劣地割成数条,秃斑的皮毛犹如一块杂草地,腹部有一个触目惊心的血窟窿。她跪坐在地上看着兔尸陷入沉思,坐到天快黑,还是决定把它埋了,掩土时厄文就藏在一根柱子后,歪着脑袋远远望着她。 这栋房子除了她就只有厄文,温芙不可控制地怀疑这只白兔就是厄文杀死的……这种想法渗透她的所有触觉神经,手脚冰凉一片。 画面在褪色,视野被漆黑占据,温芙睁开眼醒来在自己的房间。 腋窝处湿漉漉的很不舒服,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臂内侧,黏腻的液体糊住了床被,等她掀开被子闻到浓重的铁锈腥味才知道自己受伤了。 并不惧怕黑暗的温芙头一回有些失措,她慌张地爬下床,摸到灯源开关心情才平复如初,可当下一秒看见手肘连接腋窝那道血淋淋的口子,无袖睡裙的半边裙摆被红褐的血浆浸透,温芙大脑当机了一瞬。 不疼痛。 还有自己的意识。 她想先找到厄文,这个想法远比自己是否在做梦这个问题重要得多。温芙光着脚在走廊的地毯上奔跑,她感觉到血在流失,顺着手臂淌到指尖,滴落在干净的地毯上,刺眼的血花使她的心跳更疯狂了。 找遍整栋房子也没发现厄文的身影,这种结果反倒让温芙松了口气,清醒梦[人在梦中保持清醒意识]这个答案不再保存怀疑。把灯一一熄灭,正准备扶着楼梯回房间的温芙被迎面吹来的冷风止住了脚步,通往后花园的门不知何时被打开。 她可以不用去管这扇门的,毕竟这只是她的梦—— 还是把门带上吧…… 温芙站在门后,她鬼使神差地向前走了一步,没有选择关上门,一米外就是莱德家的后花园,漫天飘摇的雨丝和远处风声的呼啸征兆着这场暴雨的不平静,门内的灯光照亮了阶梯,却无法渗进黑暗中,夜色将光线吞噬,温芙看见自己的影子倒映在门口。 忽然间,一道闪电劈过,温芙瞳孔惊缩,乍亮的后花园里显出一个瘦小的身影,熟悉的轮廓瞬间隐没在雨中,那无疑是厄文。 她冲进雨里。 “厄文?!” “厄文!你在这对不对!” “你在这做什么!快回答我!” “……” 温芙跌跌撞撞地在后花园里摸索,睡裙湿透地紧贴身体,致使她的步伐迈开困难,雨水冲淡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她一边大喊厄文的名字一边努力睁开眼睛,水流像是无止尽地在她身上流淌,发丝刺进眼睛难受极了,她伸手拨开头发,耳朵敏感地从雨风声里分辨出第叁种声音,身后浅浅的呼吸声。 “厄文?” “是你么?” 温芙转过身试图抱住厄文,虽然只能看见一个极其模糊的轮廓,但她肯定这一定是厄文,醒来后的无助和恐惧终于在此刻爆发,将温芙淹没,她忽重忽轻的抽噎声在雨里显得断断续续,她抱住了身前这个冰冷的身体,可对方无动于衷地站着,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温芙轻轻松开,虚抱着他,声音颤抖地细声道:“厄文?你怎么了?”还是没有回应她,温芙心情不安起来,她急切地想拉着厄文先离开这里。对方动了,尽管只是稍微用力的一推,她还是惯性地朝后仰去,脚下失重感促使温芙忍不住尖叫。 她被厄文推进了一个坑里,思考清楚这点温芙如遭雷劈,她还躺在沙坑中,脸上的擦伤隐隐作痛,如同蚂蚁在蚀咬她的伤口,她想爬起来,但这个坑很深,刚好在她的身高爬不出去的范畴——就像为她量身定做的棺材。 一阵铁具在地面拖过的刺响,闪电映亮站在坑边的厄文,他幼小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眼眸湿润地看着温芙,身上的衣服有很多深色的血块,那是温芙拥抱他时留在上面的,厄文举起铁锹,用土将她掩埋,冰冷的沙土洒进温芙的口腔鼻道,土泡过水更加有分量,每一铲都沉重地砸在她染血的衣服上,柔软的小腹甚至能听见被重物砸中的蠕缩声。 温芙无法遏制地张开嘴,也无法发出声音,她的眼珠愕然地睁大,眼角温热的泪水划过脸颊流进耳朵,与雨水化为一体。 ………………………… ……现实…… 那晚是个噩梦吗?她死了,以被活埋的方式,人死后会去往何方?曾经的温芙从未想过如此缥缈深奥的问题,她更无法想象这样的问题,答案竟然是不死。 事情以不可逆转的发展回到了二十天前,手臂上可怕的伤口完全消失,家里没有理查森,没有发生埋鸟尸的事件,她的白兔好好地呆在笼子里,厄文和往常一样安静沉默,莱德依旧只回来了两天…… 温芙问莱德为什么理查森没有来他们家。 “理查森?那是谁?” 那个话多的工作人员好像只是温芙精神错乱下幻想出来的东西,她开始异常关注厄文的一举一动,经常跟在他身后看他会做出什么可疑的事情,然而一切都很正常。 温芙清楚那不是梦,她看着自己被一步步活埋,被异物堵住呼吸道的痛苦,四肢僵冷无法动弹的绝望,漫长无力的挣扎和愈渐虚弱的心跳,她的感受如此真实,又怎能叫她把这当做一场梦? 那种记忆太荒谬了不是吗?甚至说出来就会被送进精神病院的秘密,温芙花费了很长时间思考这一切,她该如何面对厄文?彻底离开?可现在的厄文还没做出挖坑活埋亲姐的举动。如果她又死了时间仍会回到二十天前吗?未知,她总不能为了证实做出自杀的蠢事。 生活仍在继续,过了很久,久到很多东西都淡忘模糊。 令温芙自己都惊讶的是,她居然无法对厄文产生恨意。 -- FúωěńⒽ.ℂòℳ Chapter2.5猎物(修改六百字 温芙穿过挤满学生的走廊,顺利甩掉厄文产生的轻松让她有些心虚,步伐也跟着加快。 一路上果不其然收获了大量好奇的目光,包括几个跃跃欲试上前搭话的学生。令人感到枯燥,即使到了新环境,也避免不了成为公众注意的焦点,温芙迫切希望这些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新鲜感能尽快结束。 她相信他们会的,等到和老同学一样发现自己的无趣之处。 对照图纸上的简易路线,温芙停在了音乐教室虚掩的门前,她清楚地听见门那边吵闹的人声,话题无疑是邦尼特姐弟二人。 温芙的耳力好到使她在几秒里听见不下五次自己的名字, 她没有立即推开门,而是默默站在门的一侧。她可以肯定他们一家成了这座小镇居民的新谈资——莱德教授和他的一双儿女。那种无名的厌烦感又擒住了她,嘿,你们话题的主角就躲在门后偷听。 “新同学,你怎么还不进去?” 温芙侧过头,看见一位抱着音乐教材的中年男人,她从脑中快速闪过的课程表任课老师那一栏认识了这位布朗先生,乱糟糟的棕红鬓发在她眼里称得上是不修边幅,实在难以想象他是个音乐老师…… 布朗先生先她一步推开了门进去。 很神奇的,门那头如同一锅沸腾的开水倒进冷冻的冰块,迅速安静下来。 温芙放慢脚步进入教室,各种窃窃私语钻进她的耳朵,她听见有人发出抽气声,讨论声,带有各种心思的视线聚集在她身上。 同时被几十个人盯着的体验不是很好,温芙暗自环顾四面,她相信布朗先生没有让她做自我介绍的打算,这要感谢莱德教授的大名,任何有关莱德家的事情高调传遍了卡纳宁镇,人们无聊的八卦心使得这所高中几乎所有人都记住了她的名字。 她止不住僵硬,脸上肌肉绷紧地保持着进来的模样,别感到好笑,她还做不到厄文那样完全不受影响。 教室不大,因坐满人显得有些拥挤,还充斥着新刷的白漆味,好在排风扇一直在运转,所以闻着并不刺鼻。唯一留空的坐位在最后一排的角落,温芙望过去,她想她大概知道为什么没人愿意坐在那儿了。 背窗的墙角位置,阴影形成一个昏暗的灰色空间,人群最后坐着一个皮肤苍白得像是得了白化病的家伙。他眼下有浓重的乌青,常年失眠人士脸上出现的那种,身材相比同龄人可以说非常瘦弱,分明是病态至极的脸色,嘴唇却殷红欲滴,突兀的反差在他身上形成一种诡谲的气质。 对方低着头,苍白的脸颊微陷,双手放在桌下,这幅瘦弱瑟缩的姿态,令温芙很自然联系到校园最常见的问题。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自己错了。 对方俨然察觉到她在看他。⒳γцzⓗ@īωц②.coм(xyuzhaiwu2.com) 几乎是一瞬间,温芙清楚地感觉到那人的视线捕捉到了自己,比叁十几个人更为直接的眼神朝她看来,令人惊骇的狠郁从对方眼中流出,他似乎决定抵挡每一个视线停留在他身上的‘敌人’,这么形容或许夸张了,但无比合适。 明明只是陌生人。 原谅她无法理解这种一看就不好招惹的家伙,看她的眼神活像在他妈妈头上倒扣了一桶洗脚水的混蛋。 短暂的对视并没有让温芙因对方可怕的眼神而打消坐在他身旁的想法,她可不想傻傻地站在这,她习惯性地抬起下巴,目光依然落在那位一脸病容的同学身上,脚下迅速向最后排的空位走去。 坐在角落的阿尔瑟斯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差,苍白如纸的脸孔浮现一丝狞色,早已经忘记多久未曾支配身体的猎食本能复苏过来。 反常的,这个女孩每朝他走一步,那种久违的干渴催化了他的时刻紧绷的神经,沸腾甜美的血液气味美妙到无以复加。相隔薄薄的一扇门,在他还未见其人时,牙齿就已经被分泌而出的毒液湿润,他的身体每一处流淌毒液的部位正被灼烧滚烫的酷刑折磨。 女孩没有被自己的眼神吓退,相反一步步朝他走来,神情冷静地令他也感到惊讶,可他此刻无暇顾及这种相比女孩身体里的血液来说微不足道的细节。 他死死盯着温芙,身体僵挺,平时保持的人类姿态因为空气中弥漫的甜香而无法自制 ,瞳孔忍不住地痉缩,漆黑瞳片下的眼眸被另一抹更为浓稠的暗红色覆没,眼里的燥郁处于等待爆发的状态,掌心几欲捏碎。 温芙邦尼特,这个在今天不知道听了多少遍的名字,它的主人的味道是他多年来唯一无法反感的温暖,即使屏蔽感官也能想象那具脆弱的躯体里鲜血是多么芳香滚热,完全不似其他人类的血液令他反胃,足以让他身体里所有的恶意疼痛都瞬间消弥殆尽。 阿尔瑟斯红着眼看着温芙。 陌生的捕猎本能在咆哮着叫他上前把这只美味的食物撕碎。 只要他愿意,他现在就可以解决在场的其他人类,把她独占,只要他愿意。 可他知道他现在必须马上离开这里,眼珠上的那层薄膜随时会因为毒液侵蚀破裂,然后暴露他的存在。 温芙终于走到他身旁,她在他面前驻足而立。 隔壁仿佛要吃人般的视线让温芙怀疑他是否有什么疾病,譬如控制不住用这种惊悚的目光看人,还有他脸上那压抑不住的痛苦神色,周围这些热爱八卦的同学和任课老师真的不打算替他叫一辆救护车吗?还是说这位现在的状况是常态? 温芙不自在地坐下,头也不转地面向前方,两人之间保持着诡异的沉默,哪怕她很想无视某人过分的目光,并呲着牙威胁对方一通。 音乐课的教学很原始,是从最初级的阶段开始学习,早已掌握的知识反复听也会枯燥,布朗先生选择性忽略了一大半打瞌睡的同学们,拿着他的音乐教材滔滔不绝。 温芙侧着手臂挡住讲台上的视角,拿出手机查看消息,庆幸的是那位状态很不对劲的同桌课没上到一半就起身离开。 夺门而出的动作很潇洒,后面也没回来。 莱德留电:“亲爱的温芙 ,很抱歉来新家的第一个就晚上不能和你还有厄文一起用晚餐,实验基地的工作出现了点问题,不,比这点更严重些………[杂音]还有一件事情要注意,睡前记得把所有门窗关好……[杂音]” 屏幕上的呼吸灯暗下去,莱德那边显然非常忙,密集的操作声和工作人员的讨论声成了背景板,她甚至能想象出那个画面,在温芙的印象中那帮对工作缺乏一点热情的家伙,相比莱德勤快干活,他们连加回班都要哼唧好久。如果给那帮怠惰的家伙两个选择,做教授身边最信赖的助手,和替教授养奶娃娃,大部分人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处理完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温芙关掉手机进入坐定模式。 这是一种陌生的体验,纵使窗外世界雨声连天,人心却能不由自主安静下来,多希望时间就此停顿。 温芙记得上一次有这种期待还是在旧房子频繁做噩梦时,那段称得上精神折磨般的记忆痛苦而深刻,没人可以和她交流,睁眼后的清醒只是加剧了抑郁的增生。 噩梦般的记忆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也没有因为时间拉长而有任何减轻。 孩童时期长时间缺乏正常交流造就的寡言沉默,潜移默化了莱德印象里活泼可爱的女儿,他将此归咎于失去母爱,也曾暗示这个家是否需要一个新的女主人,给予他的回答自然是否定的。 “嘿……”一个轻不可闻的声音闯进温芙眼前安静如画的世界。 对方提防着讲台上手捧教材侃侃而谈的布朗先生,要不是异于常人的听觉,温芙该怀疑自己是否错听了。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温芙直觉布朗先生如他看上去那样,是个性格温和的男士,不会因为学生说两句话便严厉鞭策。 温芙看向最靠近自己桌子长着一张甜美娃娃脸的黄发女生,这些学生的年龄都相差无几,这个女孩的外表看起来比她的年纪小很多,在一群同龄人中像是偷偷摸进来玩的小孩。 这个可能温芙并不排除。 女孩,也就是罗拉麋鹿一样圆圆的棕色眼睛惊喜地盯着温芙,似乎没想到她会转过头。 罗拉悄悄看了一眼讲台上的布朗先生,温芙时刻关注着她,习惯性地在心里迅速分析着这个看上去胆子不足以支撑其好奇心的女孩。 “有事么?”温芙平静地注视着她,她知道自己这双绿色眼珠并不能像对方暖融融的棕眼,给人带来多少善意。 罗拉抿住了嘴唇,温芙所表现的漠然使她事先想好聊天话题都忘的一干二净,她用无比纠结的神情地看着温芙,然后开始思考自己是否应该继续硬着头皮搭话,可温芙此刻看着是那么不好接触,就像她的怪邻座,那个病态的阿尔瑟斯一样。 温芙没有一直看着罗拉,尽管布朗先生不介意。过于犹豫的态度很容易让温芙不再有交流的欲望,她不期望能和这里的学生搞好关系,让她去接受陌生的人际关系比让她适应卡纳宁变化无常的天气还难,这种变化无常在于今天是大雨还是小雨。 “我叫罗拉……”她最后听见这一句无比细小的自我介绍。 …… 好不容易摆脱布朗先生的理论教学,厄文掐着下课的点不请自来,温芙沉默地越过他坐上车,左右摇摆的雨刮器仿佛间歇性催眠,刮干净的挡风玻璃总能在下一秒被冰冷无情的雨水打模糊,温芙抱膝盯着窗外,雨丝的杂乱线条以横竖斜倒不同姿态映入她眼睛。 坐在驾驶座的厄文回头看她,眼睛里透着古怪,他无法确定这样的相处模式是为什么,他有很多想说的,可被他注视的对象蜷在窗边,连一个眼角都吝啬于给他,这种冷漠拦住了他到嘴边的话。 他转回头盯着前方雨中朦胧的道路,假装自己在尽职地开车,可雨水掉落的声音也变成令人心情低落的存在。 绿叶柔软的树木只是雨的陪衬,远去的建筑寂静冰凉,在阴雨世界拥挤在一起,他们还需要坐长时间车进入山中公路,被湿绿大地的怀抱笼罩,温芙从未有一刻觉得自己像漂游在山间的幽灵。 -- Chapter3生物 回到家后温芙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关到房间,她再次让身后的人伤心了,厄文透过车窗注视着她的背影,手用劲的力度像是要把无辜的方向盘捏碎。 温芙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去后,轿车在雨里停留了很久,她此时正为另一件事惊讶。 你根本想象不到处于盛夏的季节,看到自己的镜子起雾是什么感受。 现在她就体会到了,对着模糊的镜面,温芙打开水龙头接了一捧冷水洗脸,水温刺得她条件反射地抖了抖手,水珠顺着眼睫滑落脸颊,很冷,也让人清醒了不少。 用毛巾擦干,温芙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升温,那种受到冰冷刺激后的热增舒服的她想叹息。 她也的确忍不住,低叹完是一片沉寂,听不见任何有关城市喧嚣的杂音。 温芙这才想起来自己搬离了原来的家,彻底在深山老林安生,以后每个早晨打开窗看到的不是里昂热闹温暖的街区,而是浸泡在雨潮里一成不变的湿草甸。 潮湿,霉斑诸如此在以往让人听见就心情恶劣的字眼,却即将成为未来生活无处不在的存在,人总是控制不住去想让自己头疼的事情,唯有一点不变,在头疼完又能迅速做到将之抛到脑后,等到事发再捡起来继续自我困扰。 或许因为小时候那件事,她养成了忍不住忧虑的恶习,外表下隐藏的心事连厄文莱德都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如果是莱德,他一定会抓着她的手告诉她,不用担心任何事情。至于厄文,温芙想他就算发现了什么也会闭口不提。 擦干净镜子,温芙看着里面的自己,希望它明早别再模糊才好。漱完口顺便涂了一层唇膏,这才关掉浴室的灯出来。 坐在书桌前,温芙从收纳盒里翻出从里昂带来的Nikon X70单反机,因为摄影这项爱好,她一直觉得乏味的生活也有了一点点改变,至少在拍摄这方面,她始终保持着高涨的兴趣。 手里的相机并不算太沉,即使长时间使用也不会太疲惫,摆弄了一会相机,温芙将分辨率调到最大。她喜欢光学取景,所以很少拍视频,在她看来拍摄视频所需要花费的时间和精力跟质量完全不成正比,也远不如一张高质量的照片来得震撼人心。 里昂充足的光线带来的曝光问题还难到了温芙一段时间,没有作品无人鉴赏的烦恼,她喜欢怎么开心怎么拍。 温芙看了看现在的时间,晚上9:42,睡前时间还很充足,索性打开红外夜视拍摄,对准窗户外的黑暗处,她的房间总就两扇窗,主卧室的面对公路和草甸,衣帽间的则背靠后山林。 她想起白日看到的画面,森冷挺拔的杉树拥挤在一起,没有人工种植的整齐划一,无章可循。 在那时,被风雨侵袭着的山林依旧岿然不动,就如它们脚下抓根着的这片大地,冷硬而神秘…… …… 温芙啪地拉下灯链。 暖黄的灯光便照亮衣帽间,很安静,衣帽间的物品依然保持着出去时的样子,桌面足够放下叁脚架,她将相机装备好,调整好预想的高度后拉上百叶窗,带着水汽的冷风顿时灌进室内。 稍微有些不适应地后退了一步,温芙看向窗外,漆黑的山林无法用肉眼捕捉任何物体的形状,但能感觉到雨比之前小了很多,保持在毛毛细雨的程度,不会影响到拍摄。 相机镜头已经在自动取光,在夜视拍摄下,山林的轮廓清晰可见,温芙又稍微调整了一下镜头,扶着相机垂直下移,镜头里的画面也平稳地从树林扯到山坡上。 因为相机能拍摄到平常肉眼看不清的事物,所以整个画面深色中发亮,甚至能看见雨丝飘曳的动态,诡异不已。 温芙扶着相机的手不禁一抖,皱起眉将视线离开屏幕,室内的灯不亮,窗外漆黑一团,仿佛跟相机里不是一个世界,她还从没尝试过这样拍视频,说实话,这种拍摄模式对心脏不好的人伤害很大…… 视线回转,镜头里的画面处于一种静止的状态,除却山形的轮廓和背后深沉的黑色调带给人无形的压力,看久了倒也没什么害怕的了。 这种视频拍下来毫无意义,温芙决定关掉拍摄,却不小心撞到了叁脚架。 不知是不是相机没固定好还是叁脚架老旧的原因,相机滚落桌面,发出响声,吓得温芙下意识伸手去接,镜头颠倒歪斜,整个画面震动,相机险险滚到桌子最边缘靠近窗户处。 温芙咽下溢到嘴边的惊呼,心跳还未平复。 还好没掉下去,温芙庆幸地松了口气,当她伸手去拿那个险些就掉下去的相机时,看到镜头拍摄到的东西,手指陡然一僵,无法再向前伸哪怕一厘米。 那是,什么东西……? 红外夜视镜头下,显示着就在坡体下方无比靠近房子的位置,有一具带体温的生物蜷缩着身体,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般。 温芙的大脑一片混乱,她的目光锁定在那个生物身上。 之所以说是生物,是因为对方的背部延展出不属于人的部位,准确来说,似乎是翅膀,光裸的肌肤不被衣料覆盖,白得吓人,与它背上深黑的翅膀形成一种诡异的和谐,因为对方几乎整个头埋在手臂里,温芙无法看清楚更多。 原先逐渐平复的心跳以迅猛的速度加剧,她忍不住加重了呼吸,回过神来立马意识到自己该做什么,手却止不住颤抖缓缓伸向相机。 画面里的生物像是感应到什么,头抬了起来,随后机械僵硬地转向她的方向,温芙只能看清那雪白的脸部色块上嵌着两颗血红发黑的眼珠,那生物的脖子以一种正常人无法做到的程度扭过来,这样的动作静止了几秒。 喉咙紧得发不出声,温芙全身血液迅速倒流,手脚都冷的无法动弹,她艰难地转移视线看向窗外,那个生物所在的地方漆黑一片,可她知道,它就在那。 空气安静的只听得见她的喘气声,温芙抬起眼,一咬牙,用余光捕捉相机的位置,伸手,握住了相机,一步成功,接下来一切就会都很顺利,她可以肯定她从没在某件事情上用这么快的速度去竭尽心力完成。 猛地拉下百叶窗,窗叶撞击墙面的声响巨大无比,黑色被浅蓝的百叶窗拦挡在了外面。 只是关了个窗,温芙却感觉自己好像用光了全身的力气,腿软半坐到地上,手里的相机有些烫手,神经嗡鸣一般无暇思考任何事情,她忍不住看向已经关好的窗户,脑海里回想起刚才看到的生物,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温芙举起相机,视频还在拍摄过程中,关掉拍摄,镇定下来的她很想把这张卡销毁,没错,她不准备把这段视频留住,大脑发出的危险信号在提醒着被它缠上产生的后续麻烦是多么可怕。 扶着柜子站起身,相机索性丢在地板上。在不清楚那生物是否危险的情况下,温芙只能选择立刻打电话给莱德,等到了明天,后山林大概就会被警戒线全部拦起来。 她如此想拿出手机,拨键盘才输入到第五个数字,一声低哑如同尖石刮过的喃声传进耳里。 猛地抬头,缝隙间,一双血红的眼眸躲在后面。 ———— 作者有话说:变态出现了,我打字打的好纠结,写什么都怪怪的,而且这章走向好像更奇怪了。 。然后就是现在,我很想疯狂码字的!因为昨天刚刚放假离校到家了,再加上这篇文有厌食症异食癖之类的吸血鬼设定都是我不舍得抛弃的,可我,又很想挖新坑,有两个呢,不写灵感转瞬即逝的……我大半夜写出来这章全靠脑补画面,关于摄影方面的专业性问题别细究,问就是百度。一段话概括本人现状,看到熟悉的读者给我珍珠评论真的很感动,很想为你们继续写,可是好难啊!(疲惫脸)我没有什么经验写文真的好难,假如以后我也是能写几十万字轻轻松松的大佬,一定会为现在萌新的我感动哭泣。 -- Chapter3.5冷血 如果不是靠得那样近,温芙一定不会注意到那双血红的眼睛。 血在涌动,心惧无以复加。 近距离对上那双眼睛带来如电流窜过的颤栗感就像那声嘶哑的低喃声,尖锐地刮过温芙的身体,无论视线看向何处,都摆脱不了那从脚底攀爬而上的毛骨悚然之感。 她还站在窗前,手里还拿着手机,发亮的屏幕还停留在拨号页。 满室安谧,温芙发觉自己的眼睛有些酸痛,两片唇瓣也干燥地粘着在一起,她害怕连呼吸声都可能会成为惊动对方的原因,谁知道这见鬼的生物会不会在下个瞬间破窗而入。 是的,生物,嗯……或者它属于非人类的范畴。 深山老林不会出现一个大晚上发疯跑到她家后山林cosplay的神经病暴露狂,但是会出现一个意外从研究所逃离出来的研究体。 人身,翅膀,血瞳。 经过短暂的观察,温芙已经可以肯定窗户那头就是导致莱德加班的麻烦了。 一只通过强行融合基因费尽所有人心血的可悲产物。 她在心里已经将那帮白痴的研究生记了一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犯过的低级错误总是让别人来给他们擦屁股。 他们竟然把一只危险的合成生物给放跑出来! 她已经错过最好的逃跑时间,不,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可言,这座处于小镇最深处的宅子不花点时间驶车根本看不见人烟。 再一次痛恨这里的地广人稀,温芙对本地的出警速度完全不抱希望,她的尸体会迅速在这片潮湿无比的土地化成一滩烂泥肥料——在警察们赶来之前。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 温芙头脑发麻地看着那双一眨不眨的眼睛,像隔着薄膜毫无人眼透亮质感的玻璃珠,包裹着血浆和金线。 没有瞳孔,没有温度,仿佛随时有人在搅动着那股血浆,连带着细密的金丝也流动不停。 这奇异的不属于任何动物的眼睛构造,让温芙腾出一点空暇来思考人身安全之外的事情。 没有瞳孔是否意味着它看不见东西? 这个想法产生的瞬间就被温芙打掉,她不相信从那么多失败品中脱颖而出的家伙会有这样致命的缺点。 可它一动不动地扒着她的窗口又是怎么回事,这东西有智慧吗?它是在玩她么,还是在玩木头人的游戏? 各种猜疑在脑海里翻腾,温芙感觉自己快被这种全身紧绷的紧张逼疯…… 温芙紧贴衣柜的背部已经被冷汗浸透,设置常亮的手机屏幕照得她眼睛发酸。丝丝冷意游走在肌肤表面,那是来自深林缝隙流窜在西北部的夜间温度。可她的手心又异常热,指腹黏糊的热汗贴着逐渐升温的手机,却不敢移动分毫。或许她可以尝试做出一些举动来考验那东西的反应,但没人跟她保证做完后不会发生什么不可控的状况。 它怎么还没有离开! 这是温芙无法逃避的事实,她知道自己不该对一个凭一己之力制造数十人死亡实验事故的冷血生物心存侥幸,可她更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尸体被一只杂交生物叼走。 她对它的习性动向一无所知,未知才是眼前面临的最大危险,这一天糟糕透了,她发誓,如果有重来的机会,她绝不会再来这破地方……, 重来? 这个不具有多大可能性的字眼以可怕的速度占据了温芙的大脑。 尽管求生理智在疯狂警告自己,冲动是魔鬼,尽管心底在一遍遍咒骂着这个蠢透顶的想法除非是疯子才会做出来 ,温芙还是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上前一步,缓缓拉上窗户…… 选择就在一瞬间,事实证明在极端的逼迫下,人往往是‘冲动是魔鬼’的生物。 如果她没有被立马解决,她会尝试和它沟通的……抱着这样可笑想法的温芙不禁有些泪眼潸然,那个已经做好死亡准备的蠢货一定不是她。 …… 迎面而来的湿气吹得温芙全身发抖,涔涔冷汗顺着脊背向腰臀的方向流去。 她一定疯了…… 才会从对方没有瞳孔的晶状体上捕捉到疑似好奇那种情绪。 温芙看见雨水从发际线淌落对方眼中,黑如鸦羽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肋骨明显的胸前,湿痕布满窗后那张白纸般的面孔。它的五官并不立体,相反很柔和。皮肤像是被大面积填充雪白颜料的色块,唇瓣因水光呈现一种平滑的鲜红,白透的指节凸起,用力捏住了窗框,它刚刚就是这样一直扒着窗户盯着她。 如果忽略从背后延展形似蝠翼的翅膀和诡异的眼睛,这就是一个人类。 温芙定定地看着这家伙,意外地在它手臂上发现许多在暗处不易分辨的浅色肉痂,突起虬结犹如暴起的血管,很像被利器划破未及时处理的伤口,过了很久才恢复好。 它身上大部分属于人类的特征多少削弱了温芙对预想里合成怪物的定义。 这时,生物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咕噜声,眼睛不适地闭合,隐藏着的森白尖牙因此显露出来,锋利尖锐,轻易地将脆弱的唇部刺破,空气里顿时升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蛇信般粉红的舌头迅速舔过受伤的地方,它咕噜噜地发出呜咽声,眉头紧皱,再次睁开瞳面覆上一层波光粼粼的水晕,怪异的眼眸也没那么可怕了。 就像大自然刻意引诱猎物掉入陷阱的捕猎者,以无害的姿态攻击着猎物防备心最薄弱的地带。 杂乱的细雨进入室内,灌入的冷风吹乱了温芙的卷发,她紧握着手机,最终还是按灭了屏幕。 这就是让妈妈付出生命代价的东西。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温芙难以相信眼前仿若懵懂天真神态的家伙就是那个凶残危险的研究成果。它是装的……是装的…… 心里这么重复着,温芙开始思考如何脱身,目光落在那十根紧扒窗框的手指上,她毫不怀疑,她若是敢掰开它的手指,这东西下一秒就能把她撕碎,用他的尖牙,或者看上去骨瘦如柴的双手。 它的心智成长到了何种程度,温芙从未了解过,对这具研究体的大部分印象都来自饭桌上的闲谈和那个可怜的助手。 它能从封闭的实验基地逃出来,摆脱层层监控和工作人员到现在还没被发现踪迹,如果把它当作人类的九岁小孩来哄骗,她的尸体一定会很难看。 温芙吸了口冷空气,手心又忍不住冒出热汗,她望向正歪着脑袋不知想法的生物 语气艰涩地试探问道:“你,还好吗?” 空气中弥漫着苦等的焦灼感。 那双深红眼睛眨了一瞬,如浓稠的红酒混入了溶金,金线流沙般以漩涡中心在深红海洋里旋绕交融,毫无温度地注视着她。 若不是温芙一直在盯着它,都会怀疑刚才那快速的一眨是错觉,非人的眼球构造悚然至极,竟还能缩放…… 温芙不知道它听不听得懂人话,她想它是听不懂的,因为在她说完话后这东西仍一副不解的样子。 “你,听得懂,我,说话吗?”一字一顿用最简易的词组拼成一个问句,温芙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竟有种在和理解不了话语含义的学龄前儿童沟通的恍惚感。 对方的雪白面容和红唇经过雨水冲洗靡艳惊人,在温芙话音刚落的那刻,原先懵懂迷惑的神态尽褪,嘴唇裂开一个弧度,露出了森白的牙齿,清晰的发音不断重复一个字母传进她耳里。 “K......kk...k....” 作者有话说:他说的话会让他看起来像个结巴吗?应该没有吧,,全靠想象力的一章节,毕竟我也是全靠单薄的想象写的。关于这货的眼珠构造,各位有看过星系群的动态图吗?所有恒星围绕中心缓慢转动。这货虽然没有瞳孔但他其实看得见,眼珠里的金线在运动说明他正在观察事物。 -- FúωěńⒽ.ℂòℳ Chapter4沉默 “……k……k。”无法分辨性别的嗓音重复着一个音节,如此反复。 那张属于人类的口器扩张到极致,裂变的嘴角露出骇人的尖齿,漆黑的发如蛛丝般黏在这张扭曲恐怖的面容上。 温芙用仅剩的理智抑住了到嘴边的惊声尖叫,可她无法控制狂跳的心脏,甚至忘记前一秒自己是怎么想着逃跑的。 对方那双诡异的眼睛上倒映着她惊恐失色的脸,从放大的瞳孔到绷紧的下颚,再到僵硬的面部肌肉,她毫无察觉。 刮着狂风的暴雨夜,深山老林的空房子,一个面目撕裂的怪物,一个手无寸铁的人类,或许她应该边求救边连滚带爬地跑出这个房间,才更符合这如惊悚片般上演的一幕。 指甲深陷收紧的掌心,发出阵痛,才让温芙稍微冷静了一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温芙发觉自己的眼眶被一股温热的水液浸湿,等到那份不适感消失,视线里的事物已经变得模糊不堪…… 出于某种恐惧温芙没有伸手去擦掉流得愈来汹涌的眼泪,大脑在传输面对这种从未遇过的特殊情况,眼下任何逃跑自卫举动都不可取的可悲现实,除非她真的不怕死。 她太高估自己了,切身经历过死亡的人,只会更恐惧死亡,恐惧是因为她知道那样有多痛苦。 温芙努力让多余的泪水从狭窄的眼眶里挤出去,剧烈波动的情绪在起起伏伏后最终归于平静,或者说她实在无力支撑时刻紧绷的精神状态,从惊吓到放松,再惊吓……脆弱的意志能坚持到此刻真是不可思议。 目光所及像是被虚化笔摩擦过的图像,温芙只能看见光暗参杂的模糊画面,和在泪光里静止的白色物体,无声安静。 这种生物创造出来的意义在何处? 温芙紧捏着冷却的手机,大脑放空想到一个自己过去未曾关注的问题。⒳γцzⓗ@īωц②.coм(xyuzhaiwu2.com) 她一直知道这个东西的存在,那个地方换了一批又一批研究人员夜以继日的实验,试图打破不同物种基因链之间的壁垒,就是为了创造出既拥有人体特征又具备其他生物特性的新物种。 他们成功了,可研究成果注定不能公开,只能继续呆在培养室里进行地下实验。 人类社会难以容忍非自然物种的存在。背生鱼尾充气般胀大的胖头蟾蜍能想象吗?附着一圈球状肉鳞,口器里环形利齿能绞碎骨头。 常人眼里恶心的是这种东西本身违背扭曲了生物的自然生长。 何况眼前这具拥有大部分人类特征的生物。 温芙忍不住闭上双眼,明明她一直都知道,都知道它的存在是不合理的,可在没亲眼见到之前,她居然从未想过这种问题…… 甚至没有去质疑过。 手里传来金属体的冰冷触感,让温芙稍微镇静了些,她动了动手指,发觉手机屏幕形成了一层水雾。 雨仍在下,生物不知何缘故安静下来,除此以外只剩无边沉寂。 这种沉寂在告诉温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都是一个未知数,她完全没信心能在这种未知数下保持冷静。 “嘎吱……” 一声突兀的响声传入耳中,像某种物体受压力断裂发出的沉闷吱响…… 温芙屏住呼吸,眼泪从颤抖的睫毛下滚落,她没去猜想那个断裂声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她怕自己压不住几欲从喉咙里发出的哽咽声,然后尖叫着逃跑。 风夹杂着雨水,不断呼啸。 所谓的研究体用湿漉的手掌抓住了窗框,脆弱的实木应声断裂,瘦长的身体拱起,沾着水和泥叶的泛白脚掌踩在干净的桌子上,轻易钻进窗户。 它只有半个身体进来,巨大的黑翼收拢也无法塞进这个窄小的窗口,但它没有在意,缓慢地转动血红的眼睛,带着诡异的认真盯着紧闭双眼的温芙,睫毛上细微的水汽在它眼中无限放大,原本半躬的上半身缓缓前倾…… 潮湿阴冷的气息向温芙袭来,心跳开始加快,空气仿佛凝固,越靠越近…… 一个湿冷柔软的东西毫无征兆地轻轻触碰她的眼睛,将眼泪尽数舐去,轻细的舔舐声令温芙浑身颤栗,生物满足地眯起眼眸,黑翼展开,轻轻挥动。 “呯!”手机重重砸在地板上。 生物并没因此停止,舌头顺着眼睛往左,企图舔她的另一只眼睛。 从惊吓中回神的温芙反射性后退,睁眼对上一双半眯的红眸,对方眨了一下,瞳仁逐渐放大,僵硬的脸孔浮现一丝道不明的怪异感。 衣帽间空间不大,设计窄长。温芙抵着衣柜,发现它的身体居然钻进来了,正以一种半跪前倾的姿势,单手撑着桌面,无比靠近她。 这个研究体,刚才,在舔她? 干涸的泪痕导致温芙的面颊有些紧绷,她站在原地没动,满面茫然,事情的展开完全偏离了预想的午夜惊悚片。 干涩地张开嘴唇 ,温芙不知道这种情况和它交流的可能性有多大…… 最终她保持沉默,把主动权交给生物,眼睛眨也不敢眨地盯着它的一举一动。 浸湿后的黑发柔顺光泽,与苍白的面孔异常违和。身体很瘦,却不显无力,每一片暴露的皮肤都死白无比,如毫无瑕疵的大理石,冷硬得毫无人类身体的肌理。 视线往下,瞳孔收缩。 它是浑身赤裸的,研究体不太可能会穿衣服。 温芙收回视线,生物却好像被她刚刚那样的目光刺到了,瑟缩了一下。尽管温芙很想忽视它细微的小动作,但距离咫尺,想要看不见除非她再把眼睛闭上。 “k……”生物的喉咙里发出不适的咕噜声,它用清晰的话证明了它是拥有语言系统的,只不过实验室的生活导致它完全脱离人类社会,语言系统几乎没有使用的时候。 发现生物主动交流,温芙连自己都没察觉得放松了肩膀。 “k?k是什么……?”温芙辨认出它之前发出的声音也是在重复这一个字母。 “k早该我”它听见温芙说话,想要进来,但过大的羽翼没办法破窗而入,只能用断断续续的单词尝试组成一句完整的话,“早该我和你见面……” 它发出不适的吞咽声来适应说话,血红眼睛牵动金丝缓慢转动,安静地注视着温芙。 早该,和她见面? 温芙无法理解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即便从字面来说也不能获取任何有用的信息,k是什么?早该见面又是什么意思? 她知道它从哪里来,知道它的年龄,知道它的名字,唯一需要问的的问题好像就是: 你为什么要从研究所逃出来? 温芙可以肯定问完这个问题,她的尸体能否完整都两说了。 “咚咚咚咚……” 主卧室传来敲门声,温芙下意识朝门口看去,这么晚敲她门的除了厄文不会再有第二人,她的衣帽间里还有个大麻烦。 可当温芙转回头,窗前空无一物,桌面上留下了一片的水渍污迹,那个研究体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 FúωěńⒽ.ℂòℳ Chapter5异常 站在走廊的厄文端着亲手烤好的点心和热牛奶,看着毫无动静的木质门,有些不满新家的隔音处理做得太好。 在关系变得更糟糕之前,好好找温芙谈一谈,是厄文想了很久的决定。不管过了多少年,他还是无法忍受温芙对他忽冷忽热的态度。 厄文开始回忆这种态度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超出常人的记忆力让他很快找出来温芙性情大变的时间点,说不上巧,正好是梅兰葬礼过去后的叁个月。 温芙大病了一场,醒来后看见他的第一句话便是尖叫着让他出去。最依赖的姐姐开始对自己避如蛇蝎,这对年幼的厄文来讲无疑是人生的最大危机。 「我一点也不希望在家里看见你,你为什么不能彻底滚出这个家啊!」 面对她的歇斯底里,他很想问她,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然而他看着举止失常泪流满面的姐姐,只是抱着怀里的鲜花,沉默了。 她变成了那个他殷切希望去触碰,却只能远远偷看的太阳。 他反复告诉自己,她只是生病还没有好,才会对自己这样。这种如催眠般的自我安慰令他克服着恐惧度过一个个夜晚。 有时他在花园里堆沙子,会发现姐姐藏在一根柱子后,远远地望着他,看他的目光像是在观察一只随时有可能飞走的鸟。他知道,这很奇怪,但他只能把所有疑问藏在心里。 几个月的时间漫长无比。 或许是每晚的念叨不小心被上帝听见,他还没来得及把亲自采的鲜花送出去,姐姐的病就痊愈了。 她像是摆脱了什么,又像是试探什么。 不再用警惕怪物的眼神看他,向他靠近…… 那个总是温柔笑着安抚他的姐姐又回来了,这足够他欢心雀跃。 可他却觉得一切都完全改变了。 ………………………………⒳γцzⓗ@īωц②.coм(xyuzhaiwu2.com) ……………… 过去的记忆倒带般在厄文脑中闪过。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温芙将门拉开一半,看到神情有些恍惚的厄文,随后看见了他手里端着的托盘,配合他一身黑的衣服,像是个应侍生般笔直地站在门口。 厄文有些不在状态地“嗯”了一声,当看到站在面前穿着棉质睡衣的温芙,几乎是瞬间灰绿的眼眸亮了几分。 “你晚餐时看起来胃口似乎不太好,所以我想你晚上可能会饿,做了一些你平时喜欢的甜蛋糕。” 温芙看了一眼托盘上精致的纸杯蛋糕,显然是主人用心做的,仔细闻还能嗅到甜甜的香味,是刚做好的。 温芙想起那个离开的研究体,觉得有必要现在就告诉厄文。莱德既然提醒了她,没理由不给厄文打电话说这件事。她低低叹口气,朝站在门口的人让出一个位置。 “正好我也有些事情要跟你说,先进来吧。” …… 走进房间能明显感觉温度相比外面下降了一点,厄文眉头不自觉皱起,视线开始打量起房间…… 卧室的窗户是紧闭的。 玻璃上数不清的雨水分流而下,地上很干燥,没有打开过窗户的痕迹。 那这个房间为什么会这么冷? 他的视线扫过床铺,被子很整齐,奇怪的是没有翻动和睡过的压痕,她没有在睡觉吗? 将手里的托盘放下,关上门,厄文的注意力被左侧的衣帽间吸引。 衣帽间的门是打开的,百叶窗并没有完全拉下。 看着拿起一个蛋糕坐在床沿的温芙,厄文忽然说道,“你的窗户没关好,夜晚山里气温很低,你刚到这还无法适应这里的气候,很容易生病。” 温芙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还亮着灯的衣帽间,刚才出来时没用多少时间,窗叶还半开,就去给他开门了,这么一说……确实有点冷。摸了摸冰凉的手背,温芙准备站起来,但被厄文按住了肩膀。 隔着薄薄的睡衣能感觉到按在她肩膀上的手很凉,房间的灯是暖光,将厄文的皮肤照得白而冷,温芙的鼻尖嗅到他靠近时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很熟悉。 温芙嘴角向下,这个味道不是她的沐浴露的味道? 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的厄文将牛奶塞到她的另一只手,轻轻说了句趁热喝,便迅速向衣帽间走去。 拉好窗户后,看着墙壁上设计别出心裁的天使开关,厄文难免感叹父亲的区别对待。 视线扫过桌面上仿佛被人擦过朝着一个方向的整齐水痕,厄文不禁摇了摇头,连擦桌子用的都是不吸水的布,难怪即便来到天天下雨的地区,也丝毫没有带伞的自觉。 从钩子上拿过一条毛巾,仔仔细细地擦干净桌面每一角,厄文的强迫症才停下来。 他习惯性翻过毛巾另一面,却在上面看见显眼的污迹,厄文很肯定他在替温芙整理衣帽间的时候,顺便将她的桌子也擦过一遍了,不存在桌面还会这么脏的可能。 ——是泥土, 厄文盯着指尖的褐色泥水,转头看了眼卧室坐在床边上的温芙…… “你做的蛋糕味道很好。” 温芙伸手将凌乱的卷发撩到耳后,细细地品尝着甜蜜的奶油糖霜,夸赞了一句,尽管很难相信,但不得不承认味道相比高级下午茶餐厅的甜点也不逞多让,一个除了看书几乎没别的爱好的知青男,居然会做出这么好吃的点心。 她分心抬眼看着刚走过来的厄文,金发像是刚梳过一样柔顺,可惜少年的脸上毫无表情,一点没有年轻人的生气。 厄文在她面前的椅子坐下,从床头拿过遥控器将空调打开。 “我和你是不是有些误会?”厄文看着低头吃蛋糕的温芙,沉默了一会才开口。 “什么?”温芙抬起头,被这莫名其妙的问题问住了。 “第一天去学校,你没理由突然生气。” 厄文想起她下车时淋了一会儿的雨。 想到这他有些后悔自己太直接,连语言都没组织好,就把想问的都问出来了。 床头柜上的模型是一只雪白的长耳大兔子,温芙的的喜好完全没变,厄文闭了闭眼,发现无法做到正视她后只能把视线放在这只做工精细的兔子上。 误会?温芙看着面对面不敢和自己对视的男孩,明明十指都偷偷交迭在一起了,却还是一副冷冰冰面无表情的样子,他是怎么做到的…… 她偷偷关注着厄文罕见的小动作,一边陷入思绪他说的误会是什么。 沙坑,雨夜,这些画面只电花火石的在她脑海中出现了一瞬间,连温芙自己都没能意识到,她的脸惨白下来。 她清楚自己的神经过于敏感了,那是噩梦?那是现实。连她自己都无法肯定,这些在她生活中遍布痕迹,无时无刻都在摧毁她的记忆是否真实。 温芙抬头,看着记忆里的主角侧脸平静无常,一丝不乱的金发完全没变过,连看大白兔的眼神都自带严谨的观察意味。 她看着这张脸太多年了,从幼年起就经常冷着脸抱着厚厚的书本坐在阳光下看。 她无数次躲在暗处,希望从这家伙的灰绿眼睛里看出什么变态阴冷的想法,譬如想活埋了她的那种神情,可惜除了成天与书本打交道,厄文跟正常小孩没什么区别,这么说也不对,他小时候喜欢堆沙堡,但不是和同龄小孩一起,是的,独来独往也不正常。 可能是她沉默的太久了,厄文忽然扭过头,用一种让专注而纯粹的眼神看着她,温芙突然有些不确定他和记忆里的那个恶魔是不是同一个人…… 手中杯子里的牛奶不再冒热气,夜里巨大的风声隐隐从窗外传来。 她恍惚起来,她可以想象在黑暗的山林四处是被风卷起的残枝断叶,变成明天这片土地的养料,她实在不喜欢这块阴雨连绵的地区,总能让人的心情和低落,忧伤挂钩。 “我只是今天情绪有点不好。”温芙不自觉收紧双手,握住杯壁的手指发凉,“我很抱歉下午一声不吭地将我对来到这的不满全都撒在你身上。” 寂静的房间一股难以言说的气氛蔓延开,厄文看见温芙目光浑噩陷入某种思绪里,然后轻声细语着说着抱歉,木然的神情却好像不是在跟他说话。 被温芙的异常影响,厄文隐隐约约觉得,下午那种躁动不安的感觉,在占据本该因温芙的话好转的心情。 “没关系。”厄文将温芙手里已经变温的牛奶放在一旁,“明天有很多时间,我们可以坐车去了解下当地。” “虽然这里气候很糟糕,但我想有些地方会让你喜欢上这里的。”说着的同时,他把她的手握在手心,明明是冰凉的手,负重般的压力却因触碰消失殆尽。 他没想过她会是因为以后要生活的地方太过偏僻潮湿才用恶劣的态度对他,他这算是被波及了吗? 说实话,他对这个总是下雨的小镇挺满意的,足够令人安静下来,足够有更多闲暇的时间陪伴在一起。 凝视着将头低下的温芙,厄文的目光里像是雪山最深处的森林,在冷雾散尽后露出云提的一角。 -- Chapter5.4翌日[小改] 温芙早上是被冷醒的,身体有种摆脱不了的疲惫感。 记得昨晚,她貌似答应了厄文会和他去几个地方,他说,休息日可以用来了解当地,毕竟未来几年都不大可能离开这。 稍稍留意一下,就能发现某人对这片土地的兴趣不是一般的大。那是厄文,他还是那个在里昂时周末多出趟门都嫌浪费时间的书呆子吗? “这里的墓地很有特色。” 墓地,确实很有特色。 “虽然这里没有海,但瞭望塔值得去看一看。” 毫无新意。 “我去买食材时,听说这个小镇保留了一片天然石林,或许你知道,我这里有从商店买的地图……” ……看来在这之前你就计划好了。 这些让厄文说的话比平时一天都多的东西只让温芙头疼,森林万物生长,雨水延绵不断,感谢莱德让她看到地球上令一个原始雨林应该是怎么样的。 话说回来,厄文又为何对这里如此感兴趣,难道他其实早就做足了资料准备来这?他是多想不开逃离里昂搬到这个阴冷湿霾之地——目光游荡到灰蒙蒙的窗户,温芙觉得被子里的手脚冰凉。 去逛墓地,真是傻到家了。 …… 洗漱完换好衣服,温芙来到厨房。 空气中浓郁的黑咖啡味,系围裙的厄文,还有工作失联的莱德,新家的第二天与往常并无区别。 “你要不要考虑换套衣服?这里的气温可不友好。”厄文一边解开围裙一边将煎培根肉蛋放在她面前。烤面包发出的麦香几乎快溢出来,香醇略苦的咖啡气味在鼻尖萦绕。 温芙低头看了一眼只适合沐阳城穿的薄荷绿伞裙,这种裙子能巧妙勾勒女性玲珑的曲线,露出优雅的手臂和白皙纤细的小腿。但在温度低且天气变化无常的卡纳宁,的确不是好选择。 “你说的没错,可就算我穿的再多,这里的天气也不可能对人友好。”温芙语气不在意地切着培根,用余光打量厄文。 他好像没听见她消沉的话般,手里端着讲究的茶杯,嘴唇大概是装作吹起微风,然后慢条斯理地喝茶,一身黑卫衣和休闲裤,不知道还以为他在高级餐厅品红酒。 “温芙。”向来是直呼她的名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喊她姐姐,“我知道你对这儿有很多意见,但你应该明白莱德特殊的工作性质。” “如果不去改变你对卡纳宁的看法,你在这儿会生活的很不快乐,而我和莱德都会担心你。” 对于性格冷漠且缺乏关心能力(其实弟弟会安慰人只是某人以前不给机会)的厄文说出这样的话,其中包含的意义已经很清晰了。 只是从温芙大脑最早的记忆里,因为父母工作性质特殊,让她接受没有父母陪伴的不正常童年的安慰话,她听过太多遍。以至于当温芙听到厄文说的话,下意识记起那些叫人难受失望的事情,她没想到过了十几年还能从自己的弟弟嘴里听见类似的话。 温芙顿时没了继续吃东西的心情,她站起来离开时还是说出那句话:“如果你觉得我们过去的生活是快乐的,那才是大错特错。” 满意地从厄文脸上看见除了呆板和微笑之外的表情。 …… 站在落地镜前,面对堆成一摞的衣服和眼花缭乱首饰,温芙选择困难起。来,这不代表她有什么奇怪的变装癖好,从服装达人的专业角度来讲……不同的穿衣风格代表着不同的个性诉求和心情。 温芙脑中闪过喜爱一身黑的厄文,显然厄文对自己的要求简单过头了。 ……黑色会不会太成熟了点。 咳,反正鲜艳色彩的穿多了,试试吧。 盘起卷发留两缕碎发在脸颊旁,浓重的眼线突出深邃的幽绿眼眸,灵气又略显诡异,复古红唇压住黑色的衣服,禁欲又高级。从衣柜里挑出一件黑皮草披肩,对着镜子里身材高挑的少女注视了一番,又转了几圈。 偶尔这么穿也不错,温芙想。 当然不是因为她对今天的出行多么看重。 洗盘子的厄文:你是要去参加什么宴会吗…… …… 无人公路,绿色山林,黄色的车光穿透白雾,一辆黑色轿车飞速掠过弯道。 深厚的云层和灰暗的天空是这座荒僻小镇经久不变的色调。马路旁的坑洼裂缝还残留着昨夜的雨水,藓绿的植叶泛着被清洗后的干净色泽,浓重的白雾蔓延至街道的尽头,以缓慢的流动速度取代了地面上的植被和和建筑。 这个时间往往是一天里能见度最低的时候,但居住这里的人们完全习惯在一片白蒙蒙里出门做事,街边的商店已经亮了几盏灯。 温芙穿着黑绒面的长裙坐在干燥的副驾驶座上,戴黑羊羔皮手套支着下巴看车玻璃上凝结的白色颗粒结晶。或许是霜,或许是水雾,一个过去生长在充足阳光下的人只能换着猜想。 她的大脑要不断提醒自己,是的,没错现在是夏天,太阳最盛的那两个月,不要怀疑。 虽然今天比昨天好些,但天依然暗沉无比,视野内除了厚重的白雾,还有深绿,灰白暗沉的物体轮廓。你不能分辨出这些是什么,也不能指望在这能看见阳光普照下那些鲜活的色彩。在这样的环境人的心头仿佛就压着一块石头,呼吸困难,极度压抑。 温芙看着窗外的视线开始变得恶毒。 她在怀疑昨天进入这里看到的公路牌不是「欢迎,来到卡纳宁。」,而是「欢迎,来到寂静岭。」 厄文看着后视镜里妆容精致的温芙,唇角挂着淡淡的笑容,“你看起来心情不错,我以为你会很讨厌出来。” “……是吗?”温芙对着后视镜像刚才那样,“我现在的心情的确,很好。厄——文。” “那就笑笑吧,起码露出个笑容别让我后悔提议出来。”厄文的视线从后视镜挪到前方灰雾朦胧的公路,“虽然我有在假装认真开车,但其实一直在看着你。” 温芙因这句话扭过头。 厄文目不斜视,眼睛和嘴角却在说完话后弯起来。 果然,实在令人生气,这个恶劣的小老头。温芙温柔的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呵呵呵……”某人手握方向盘,几乎低下头忍着笑声发出来。 车厢内的温度比外面暖和很多,温芙看着身旁难得笑这么开心的家伙,郁闷地重新看窗户。 作者:修改了这章匆忙写完的地方,又保存了甜饼的新美照,给你们分享这个宝藏帅哥,俄罗斯男模pomogiasebe,他真的超帅,精灵般的长相其实是个话唠小可爱,同时他是书中一个未出场吸血鬼的原型,也是这本书的书封男主,之后换封我也只会用甜饼的照片。这几天恶补了几部特别喜欢的法国电影(正太啊帅哥啊),又有写这本的动力了,我通常码字都会一边听欧美音乐,还专门弄了一个歌单写尸体时听,实际上写到最后往往觉得音乐很吵……但不可否认我要是突然有灵感写新故事,都是因为看了某部电影,或者听了一首歌,这也导致我写东西都是临时起意,包括这本完全没大纲的同人,不管是克劳戴尔的视角还是温芙被厄文惨埋,都是临时想到就写了,我写的最多字数的应该是令一本冒险怪物学院小说,因为是初中写的后面很多地方都需要修改,我就隐藏了,等修改完应该会放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