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你最可爱》 第1页 《全世界你最可爱》作者：西枫【完结+番外】 文案： 近日一款模拟养成类游戏《崽崽的成长计划》爆红网络！ 爱凑热闹的网民们几乎人手一崽，每天给崽崽换装、做饭、喂食、辅导功课，攀比秀娃乐此不疲。 魏游作为一名游戏区UP主，为了蹭热度恰饭也做了几期养崽视频， 每天给自己领养的瓜瓜崽换装、做饭、喂食、辅导功课，盆友圈秀娃乐此不疲。 后来，养崽热潮匆匆而过，魏游也鸽了游戏。 直到某日，他一睁眼，发现自己出现在了游戏场景里。 面前，穿着小恐龙睡衣的瓜瓜崽坐在床上，抹着眼泪哭诉：“哥哥这么久没来看瓜崽，是不要瓜崽了吗？” 当事人魏游：总之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 几个月后，游戏里酷爱哭鼻子的小豆丁变成了一个大帅逼出现在他面前。 魏游：“我那么可爱的崽崽呢？” 卫绪委屈脸：“哥哥什么意思，瓜崽长大了就不可爱了吗？” 魏游：“你可爱，全世界你最可爱！” 卫绪很小就明白自己的家庭环境有多烂，他想生存下去，就不得不懂事起来，一顿饭分三顿吃， 捡别人丢弃的衣服鞋子穿，想尽办法让自己活得体面一点。 直到有一天他的房间里出现了一个透明的大哥哥。 对方每天给他换漂亮的衣服，喂他美味的食物，教他功课，哄他睡觉， 用温柔亲切的声音喊他瓜崽，将他包裹在宠爱的蜜糖里…… 后来这个哥哥出现在他面前，他叫做魏游。 他那么喜欢魏游，可是魏游总是消失。 一次，两次，三次……他等了好多年，终于在魏游的时空与他重逢。 这一次，他绝不会让自己再被丢下了。 日更，年下养成，CP卫绪。 臭屁绿茶粘人精攻x佛系护短抠门精受 内容标签： 年下 幻想空间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魏游 ┃ 配角：卫绪 ┃ 其它：养成，年下 一句话简介：臭屁绿茶粘人精佛系护短抠门精 立意：做任何事情都要持之以恒 第1章 养崽第一天 魏游盯着手里的手机。 半分钟过去了，游戏界面仍是一片雪白。 进度条卡在“99%”，一直显示着“载入中”，退不了，也关不掉，连长按关机键也没用。 他皱了下眉，不得不把注意力转移到眼下的麻烦上来。 他正处在一户陌生而装潢老式的二居室房屋中，在他面前的是一扇虚掩着的房门。 此时距离他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扇房门前已经有段时间了。 身为一个网络文学爱好者，面对自身所处环境的突变，魏游第一时间联想到的词就是穿越。 照理说发生这种情况，主人公应该会感到好奇兴奋或忐忑不安一段时间。 然而事情到了魏游这里，却没有给他过多思考和惊讶的时间，房间里不断传出的小孩抽泣声夺走了他的大半注意。 有点像恐怖片…… 魏游心跳如雷，反复地给自己做了几次心里建设，然后深吸一口气，抬起手动作轻巧地推开了房门。 黯淡的自然光从房间里溢出，他鼓起勇气往里扫了一眼，表情顿然间僵住了。 他看到的是个不怎么宽敞的房间。 墙面的下半部分被漆成了浅绿色，靠着窗户两边摆放着实木的衣柜和桌椅，正中央放着一张床铺，装修和摆设都十分具有年代感。 不过这些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坐在床尾的小孩。 小孩穿着一件绿色的小恐龙睡衣，背对着他，睡衣脊背上嫩黄的“小尖刺”一耸一耸的，伴随着抽动的节奏，传来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如果说这个房间的布局和摆设只是令魏游觉得有点眼熟的话，当看到这个身着恐龙睡衣的孩子时，他脑中顿时就闪过了一个诡异的猜测。 深蓝色的窗帘，机器猫图案的被单，半边绿漆的墙壁，穿小恐龙睡衣的男孩…… 这里，似乎和他半个月前玩的《崽崽的成长计划》里的游戏场景一模一样。 或许，他不仅穿越了，还穿进了一款游戏里。 身为一名全职UP主，魏游时常需要接一些游戏的试玩推广商单维持生计，不过《崽崽的成长计划》还真不是他接的广告。 约莫一个多月前，这款模拟养成游戏在网络上突然爆火，魏游纯属是随大流蹭热度才打开了这个游戏。 他记得自己当时是随机抽取领养了一个小男孩，因为角色留着一头平平的西瓜刘海，他就给孩子取了个瓜崽的昵称。 起初或许是受到外界风向影响，玩这款游戏确实是十分上头的。 除了录制视频期间，魏游也认认真真地养了一段时间的崽崽，每天定时定点地做养崽任务，给瓜崽穿衣、喂饭、哄睡、辅导功课，乐此不疲。 但内容模式千篇一律的游戏玩久了总会觉得无趣，因此在网上养崽热潮过去后，他也就顺其自然地鸽了游戏。 直到刚才，他在等外卖的空档想玩个轻松点的游戏打发下时间，这才点开了这款已有半个月没碰过的游戏。 谁知还没等游戏加载出来，他就感到眼前一黑，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 第2页 客厅柜子上的老式座钟忽然发出“铛”一声脆响，令他整个人为之一震。 钟声连续敲了五声，宣告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魏游再次瞥了眼自己的手机，游戏的进度条依旧卡在“99%”，一动不动，像块漂亮的板砖。 他不得不意识到一点，他是真的穿越进这款名为《崽崽的成长计划》的游戏里了。 床尾的小孩仍在断断续续地抽噎，轻声地哭泣，肩膀一耸一耸很是可怜。 魏游迟疑地站在门口，酝酿片刻后，方才试探地叫了一声：“瓜崽？” “小恐龙”微微颤动的身体一顿，安静了几秒，缓缓转过头来。 在睡衣帽子的包围下，男孩的脸庞被衬得格外娇小，一双眼睛哭得红通通的大眼睛嵌在白皙圆润的脸蛋上，瞧着约莫只有六七岁年纪。 仿佛是为了证实魏游的猜测，在看到他的一刹那，大颗晶莹的泪珠顺着男孩的脸颊滑落下来。 小孩一边抬手抹去眼泪，一边直直地盯着门口的人，扁着嘴询问：“哥哥这么久没来看瓜崽，是不要瓜崽了吗？” 魏游：“……” 魏游当下的感觉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至于是后悔不该点开这游戏，还是后悔不该随随便便弃游，他也说不上来，也可能两者都有。 如今要怎么回去他不清楚，手机也跟木头似的完全动不了，魏游只能先把眼前的局面对付过去。 “哥哥这不是来了嘛。” 他下意识地先哄了一句。 目光在房间里搜寻了一圈没看到纸巾，就拿起桌上叠好的碎花手帕，走到床边蹲下身，用手帕轻拭瓜崽脸上眼角的水珠。 对于不认识的人类幼崽，魏游向来是敬而远之的，一般看到别人家孩子只会绕道走，生怕沾上什么麻烦。 不过面前这孩子却不同，这是他在手机上养了半个月的纸片人，放到半个月前，那就是他天天截图发朋友圈的亲儿子。 出于这个原因，即使是初次见面，他面对男孩时也没有丝毫的不适应。 况且小瓜崽还长得非常漂亮，肤白柔嫩，五官端正清秀。 也许是现在年纪小的缘故，脸颊旁还留有未消的婴儿肥，看上去奶呼呼的，更可爱了。 魏游觉得没有人会不喜欢这么可爱的人类幼崽，他也不例外。 “瓜崽是怎么认出我的，”魏游将他略长的刘海拨开，耐心地询问，“之前有见过我吗？” 男孩摇摇头，虽然没有再掉眼泪，身体却还止不住地抽噎。 他看着魏游，一顿一顿慢吞吞地回答道：“声音，睡前故事。” 魏游细想了一下他的话，然后恍然大悟。 的确，当初玩游戏时他每天都要做的一个任务就是语音哄睡。 “所以你认出了我的声音？” 男孩点点头。 “那瓜崽看到哥哥忽然出现在这里，会害怕吗？” 小孩连忙摇头，从袖子中伸出一只手抓住魏游放在他腿边的手腕，说道：“瓜崽很想你。” 被对方用这样包含喜欢与期盼的眼神注视着，魏游心底反而窜出了一股心虚感。 他轻咳了一声，有意地转移话题问：“刚刚你在哭什么？” 男孩低下头，垂下了眼，闷声不响。 几乎与此同时，魏游听到他的肚子发出了“咕咕”两声轻响。 “肚子饿了？” “小恐龙”抬起微红的眼睛看着他，不太好意思地点了点小脑袋。 魏游叹了口气，隔着帽子揉了揉瓜崽的小脑袋，尔后站起身道：“那瓜崽在这等我一会儿，哥哥去给你做好吃的。” 男孩再次点头，目送魏游转身往外走。 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后，他也跟着爬下床套上拖鞋走出了房间。 在游戏中给崽崽做饭，通常只需用积分购买食材，再将食材放到厨房的炉灶上，等待一会儿就能生成食物。 现在却不同，现实里要吃什么只能自己动手。 好在魏游身为单身独居人士，还有点抠门的毛病，除非时间实在不够，否则宁可自己去菜场购买食材自己做饭，也不会多花冤枉钱点外卖，因此，他锻炼出了不错的好手艺。 魏游说要给瓜崽做好吃的时，语气是自信满满的，然而到厨房一转悠，他的信心顿时就被杀了大半。 橱柜与灶台上空空荡荡，找遍整个厨房，他硬是没找到半点能发挥的食材。 打开冰箱，魏游都惊了。 除了逛电器店，他还从没见过这么干净的冰箱。 冷藏区除了几瓶啤酒空无一物，冷冻区更是寒酸得只塞了一包冻成石头的咸菜，隔着袋子也能闻到淡淡的烂臭味。 “家里没有吃的了。” 正当魏游拿着那包红塑料袋装的咸菜，考虑是该塞回去还是丢掉的时候，身旁响起软糯带着点鼻音的男童声。 魏游回过头，看到卫绪一脸忧郁地站在厨房门口。 他问：“那你晚上原本打算吃什么？” 卫绪转头看向客厅右侧的餐桌。 魏游随手把咸菜塞了回去，关上了冰箱门。 走到餐桌旁一看，登时蹙起了眉：“你晚上就吃这个？” 卫绪点点头。 魏游皱眉看着餐桌上的那一小碗剩饭，以及吃得只剩下点油底的梅干菜，突然发觉有哪里不对。 -- 第3页 在游戏里，可以说他领养了瓜崽，就默认成为了瓜崽的监护人，但倘若现在是在现实里，那瓜崽应该有自己的父母才对。 他抬头望向卫绪房间对面那扇紧闭的房间门。 如果他记得没错，在游戏中，瓜崽的家里是没有这个房间的，而现在既然这间房出现在这里了，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卫绪父母的房间。 魏游确定下自己的想法，转身蹲到瓜崽面前问：“你爸爸妈妈呢？” 男孩似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会儿才回答：“爸爸只在周末回来。” 顿了顿继续道，“妈妈离家出走了。” 魏游对这个结果感到意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心想，看样子这孩子的家庭环境远比他想象中要特殊。 他思索片刻，又问：“那你爸爸不在的时候，你的一日三餐是怎么解决的？” “午饭在学校吃，晚饭自己做，”卫绪含糊地说道，“爸爸会给我零花钱买早饭。” “他给你多少钱？” 听他这么问，卫绪丝毫不警惕地直接领着魏游绕到了电视机前。 他拉开了电视机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只小纸盒，盒里装着一些硬币，其中一毛的最多，还有一些一块钱和五角钱的硬币。 “爸爸每次回来会在里面放几块钱，”卫绪捧着小纸盒，仰着脑袋望着魏游道，“他说里面的钱他都知道，我每天只能拿一块钱，拿多了就会被他发现。” “所以你每天只有一块钱的零花钱，还得用来买早饭？” “买早饭五毛就够了，”卫绪说，“还有五毛钱可以存起来。” 魏游扬起眉角，很是不可置信。 五毛钱在他的概念里是绝对买不了早饭的，即便是个不含一点肉的青菜包子也得一块钱了。 他扫视了一圈客厅，目光在老旧的台式电视机上停留了一会儿，随即坐到沙发上问：“瓜崽，你能不能告诉哥哥，现在是什么年份，几月几日？” “2005年。”卫绪很轻松地答出了年份。 至于几月几日的问题，他思考了一下才回答出来，“开学是九月一号，九月一号是上周四，今天也是周四，所以今天是九月八号。” 第2章 养崽第二天 “2005年……”魏游喃喃。 游戏的背景居然是十五年前，这是他之前没有注意到的。 怪不得这里的电视用的还是老台式机，物价低廉得五毛钱就可以买顿早餐。 原来他不仅穿进了游戏里，还穿回到了十五年前。 魏游很是震惊，惊讶程度甚至超过了他在发现自己穿越时的那一刻。 不过再怎么震惊也还是得接受现实。 事到如今，穿到什么年份似乎也没多大区别，既然手机失去了作用，那么不管怎样，他都用不了钱。 而看过瓜崽的积蓄，他也断然不可能拿孩子的这点早饭钱去买菜。 于是在转了一圈后，魏游又回到了起点，拿所剩不多的梅干菜和剩饭炒了个干菜炒饭。 由于厨房内没有其他的食材，他想做个汤也做不出来，只能给瓜崽倒杯热水，以免炒饭太干噎住。 晚饭虽稍显简陋，卫绪却毫不挑剔，铁勺舀起满满一勺勺的干菜炒饭往嘴里塞，脸颊鼓鼓的，像只小松鼠，十分惹人怜爱。 魏游坐在他对面，喝着热水看着他吃饭：“味道还行吗？” 卫绪用力地点头，含糊道：“好吃。” 魏游见他这心满意足的小模样，不由感到心酸。 一碗干菜炒饭都能吃得这么开心，这孩子平时的伙食得有多差啊！ 卫绪在猛塞了几口饭后，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抬眼看向对面的魏游，问：“哥哥吃过了吗？” 魏游弯了弯嘴角：“我来之前吃过了，瓜崽多吃点。” 事实上，在穿过来前，魏游正等着晚饭的外卖，此时闻着炒饭的香气，他还真觉得自己有些饿了。 只是炒饭的量就这么点，他再怎么样也不至于从小孩子碗里抢饭吃。 男孩听完便放下心来，继续专心致志地干饭。 看得出来孩子是真饿了，一碗炒饭几分钟就被吃空，饭碗被勺子刮得干干净净，硬是连一粒干菜都没剩下。 饭后，卫绪很自觉地去厨房洗碗，不过还未等他站到水池前，魏游便伸手越过他的头顶，拿起了摊在厨房窗台上的抹布，让男孩扑了个空。 他一边打开水龙头洗碗，一边垂眼看向男孩：“老师布置的回家作业写完了吗？” 卫绪伸向抹布的小手不知所措地在空中停顿了几秒，继而收回手站在一旁，摇了摇头。 “那你先去写作业，等会儿我要来检查的。” “哦。”瓜崽应了一声，转身出了门。 魏游耳边环绕着他塑料拖鞋踩在地砖上的声音。 拖鞋可能有点大，脚步声啪塔啪塔的，令他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一只毛茸茸的小企鹅。 约莫两三分钟后，他刚洗完碗准备洗锅，“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又回到了厨房门口。 魏游等待了一会儿，没等到其他动静，回头看去，便见一只“小恐龙”站在门边安静而认真地凝视着自己，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朦胧的夕阳光辉下，对方那双黑色眼眸被衬得格外清澈明亮。 -- 第4页 “怎么了？”他用满是洗洁精泡沫的抹布拂过锅里的油污，漫不经心地询问。 卫绪支支吾吾，犹豫了好一会儿适才开口：“哥哥可以多陪瓜崽几天吗？” 魏游停住动作，转身对上小孩恳求的视线。 仔细看，男孩的五官中，嘴唇与鼻梁都生得较为单薄，本应该是张偏向冷感的脸蛋，却偏巧长了双微微上扬的大眼睛。 因为这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当他由下而上地仰视着你时，便显得尤为楚楚可怜，令人不自觉地联想起刚出生没多久的白色小奶猫。 这么漂亮的长相，当还是只娇贵的布偶。 魏游无法拒绝这样的眼神，于是在将锅里的水渍擦干净放进橱柜里后，他便爽快地答道：“好啊，我在这陪瓜崽几天。” “真的吗？” “真的。”魏游以不假思索的态度回应，“现在可以放心去写作业了吗？” “嗯。” 得到保证，瓜崽那双大眼睛顿时开心得眯了起来，回房间时，连拖鞋摩擦地面的时间都变得短促轻快了。 魏游拧干抹布擦掉台面上的水珠，再次忍不住叹气，心想自己现在分明是想走也走不了啊！ · 一直到约莫七点半的时候，瓜崽才将作业完成。 此时天色已完全暗下，屋子里吊着白炽灯，几只白飞蛾聚集在橙黄的灯泡旁盘旋飞舞。 趁着卫绪在浴室洗澡的工夫，魏游靠在客厅的黑皮沙发上，一边听着电视新闻了解这个时代，一边分心摆弄着手机。 他反复地尝试关机的举动，又是按音量键，又是扣开关键，试图让手机发生点反应。 然而不管他怎么动作，手机始终坚毅地亮着白屏。 白屏上挂一行冰冷的黑色进度条，“99%”的数值仿佛在嘲讽他的徒劳无功。 老旧的居民楼隔音很不怎么样，楼上孩子的玩闹声、楼道里的脚步声、楼下老人的聊天声等等，纠缠一起，一刻不停。 这些声音夹杂着浴室断断续续的水声传进魏游脑海里，令他不免有些烦躁。 唯恐自己气劲儿上来，做出砸手机之类的不理智举动，他索性把手机揣进兜里，眼不见为净。 不知什么时候，浴室的水声停了，又过了一会儿，换了身宽大T恤的瓜崽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黑发从浴室出来。 魏游回过头，见他正拿着毛巾吃力地揉搓自己的头发，便站起身道：“吹风机呢，我帮你吹干。” 卫绪从发丝间抬起眼看向魏游，轻声道：“吹风机坏了。” “那你过来，”魏游又坐回沙发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坐这儿来，我帮你擦。” 卫绪抿起嘴角，一声不吭地坐到他身旁。 魏游拿起毛巾帮他擦头发，考虑到这是个孩子，便有意地放柔力度，从头顶的发丝揉搓到后脑勺与脖子相接的发际线。 卫绪感觉自己被一股暖暖的绒毛包围着，舒服得垂下了脑袋，闭上眼好像随时能够睡过去。 他身上这件衣服的领口太大，一低头便能看见背后明显的脊骨凸起，在灯光下光影分明，带着一股脆弱感。 魏游看到他一节节凸起的脊骨轮廓，不禁皱了皱眉。 又瞥了眼卫绪搭在沙发上的小手，才发现这孩子只是脸上有肉，身体简直瘦得有点不健康。 更甚至，连脸上有肉这点也只是婴儿肥带来的错觉，仔细看，小孩的下巴也是尖尖的。 一旦注意到这点，更多的细节也就随之进入了魏游的眼帘。 边缘磨损得毫无弹性的衣服领口，背面画风少女的粉红小猫印花，长得能遮住屁股的衣摆…… 即便是当睡衣穿，这孩子身上的衣服也太大了，不仅大，还很旧，衣服上起满了毛球。 “你这衣服是哪来的？” 身后冷不丁的发问，令卫绪莫名地有点紧张，他顿了顿才回答道：“是隔壁李奶奶给我的。” “别人不要的衣服？” 卫绪闷闷地应了一声。 魏游回想了片刻，问：“之前我送你的那些衣服呢？” 他记得除了那件小恐龙睡衣，自己做任务时给卫绪兑换了不少漂亮衣服。 “太小了，穿不到了。” “这么快就穿不到了？” 卫绪倏然转过头，看着他道：“哥哥，我现在八岁了，上二年级了。” 魏游愣了愣，他快速地回忆了一下，隐约记得自己养崽的时候，瓜崽还是个幼儿园的乖崽。 他领养瓜崽，从小班养到了中班，还没等升上大班，他就弃养了。 居然这么快就过去了两年吗？ 大概是因为他停下了擦头的动作，卫绪一直歪着脑袋看着他。 魏游回过神来，正对上他纯净的目光。 孩子的眉眼被凌乱而潮湿的头发遮掩着，可怜巴巴的，看上去更像一只被雨淋湿了的小猫咪了。 尽管在现实世界里他才半个月没碰游戏而已，可在这里，瓜崽被他放弃了两年多却是事实。 魏游这下是真的有些后悔了。 这么可爱又听话的崽崽，既不用他操心，也不需要他花费多少时间做任务，连兑换奖励的小红花都是孩子自觉挣来的，他当初怎么就忍心放下不管了呢，害得小可怜现在都得捡人家不要的衣服穿…… -- 第5页 “抱歉。”魏游由心而发。 卫绪双眼迷茫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道歉。 魏游没有解释，这事也很难解释清楚，便只是抬起手继续给他擦头发，语调柔和地说：“等哥哥有钱了，就带瓜崽出去买衣服，买很多漂亮衣服，让瓜崽每天都有新衣服穿，好不好？” 卫绪愣了愣，然后点头。 回过头的瞬间，卫绪忽然感觉自己鼻子不明地有点泛酸。 年纪尚小的他不明白这种想哭的感觉从何而来，只是本能地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情绪，手指一下一下地揪着衣服上的小毛球。 · 待到头发完全晾干，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八点了，到二年级小学生瓜崽该睡觉的时间了。 魏游陪着孩子一起去盥洗室洗漱，用瓜崽从抽屉里翻出的一次性牙刷刷了牙，又用冷水洗了把脸。 他本想干脆冲个澡，不过一来他没有换洗的衣物，二来，考虑到这屋子里没有热水器之类的东西，洗澡要用热水只能用热得快现烧，过程太费时间，便放弃了。 反正他昨晚睡前洗过澡，一整天待在家里剪视频也没出过汗，一天不洗倒也没什么。 想是这么想，但魏游还是在心里给自己提了个醒。 必须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假如接下来一段时间，他都找不到离开这里的办法，那么没有钱是万万不行的。 第3章 养崽第三天 这个时间，魏游压根毫无睡意，不过他还是陪着卫绪躺到了床上，因为小孩说想听他讲故事。 起初听到这个请求，魏游是有些为难的。 虽说之前在玩游戏的时候，每天必做的任务之一就是给瓜崽讲睡前故事，但那时都有系统提供故事模板，他只需对着手机照着念就行，现在让他临时想可想不出。 幸好，在进入房间后，卫绪就从床头柜里掏出了一本故事书给他，免去了他编不出故事的尴尬。 魏游翻了翻手里的书，书本颇为破旧，书籍脱线，封面已经不知所踪，不过内部的内容倒还算完好，没有缺页或模糊的地方。 他大致地翻阅了几个故事，发现这是本童话故事集。 他随口问：“你这书是从哪来的？” “隔壁李奶奶给我的。” “李奶奶挺热心的。” 卫绪闷闷地应了一声。 魏游偏头看向他，小孩整个人闷在被子里，仅露出了半张小脸，探出被子外的眼睛有几分害羞似的望着他。 “不热吗，捂这么严实？”魏游把被子往下扯了扯，让他把鼻子露出来。 不同于尚处在冬季的现实世界，这边的时节正值九月初秋，即便到了夜晚，空气中依然残留着几分消不去的暑热。 幸而这房间里有盏旧吊扇，一进房间，魏游把吊扇的开关开到了最大档。 只有被流动的风吹拂着，他才觉得没那么闷热。 听他这么问，卫绪像是才感觉到热，动作利索地把被子拉到了胸膛处，露出两条细瘦的胳膊。 魏游从头打开书本，第一个故事便是安徒生的《拇指姑娘》。 “这本书你之前看过吗？” 卫绪眨了下眼睛，摇了摇头。 “那我就从头开始念了，今天先来讲《拇指姑娘》的故事。” 魏游给自己后背垫了个枕头，清了清嗓，缓缓开口：“从前有一个妇人，她非常渴望能有一个小孩，可她不知道怎样才能实现这个愿望，于是就去请教巫婆……” 男人有一副天生柔和的嗓音，讲故事时语调尤其抒情，带着令人安心的魔力。 卫绪漫无目的地望着天花板上旋转的吊扇，听着魏游的声音，不自觉地有些犯困。 他努力地想去听清故事内容，但还是没忍住迷迷糊糊地阖上了眼帘，只感觉温柔的男性嗓音一直如催眠曲般环绕在耳畔，令他脑中浮现起两年前的画面…… 记不清从哪天开始，家里总会莫名其妙地出现一些东西，或是美味食物，或是漂亮衣服，而每到夜晚，耳边便会响起陌生男人的声音。 一开始卫绪有过恐惧和害怕，觉得自己怕是遇到了电视里说的鬼了。 但时间长了，他发现这鬼非但不会害他，还会送他礼物，照顾他的起居，为他讲有趣的童话故事，于是后来，他对透明哥哥的感情就逐渐变成了期待与喜欢。 那段时间，他活下去的最大支撑就是一个透明人，他可以不在乎对方的来历和身份，只要他能常来陪伴自己。 但是，对方在照顾了他短暂的一段时间后，还是消失了。 这两年多来，他无时无刻不盼望着对方回来，每天许愿，每天都在失望，就这样等了很久…… 好在，现在他终于回来了，不仅如此，哥哥这次出现还有了身体。 对方是个高高瘦瘦的青年，有一双柔和而又敏锐的眼睛，比他想象中的样子还要好看一百倍。 想到这里，原本昏昏欲睡的卫绪心中突然生出一丝难以形容的亢奋，忍不住抬起手抓住了魏游胳膊上的衣服布料。 “老蛤/蟆说，‘美人儿，这位是我儿子，他就是你未来的丈夫了’。” 魏游刻意压低了嗓音做出老人的语气，这时，忽然感到自己的袖子往下坠了坠。 他低头看去，见孩子的眼睛乖巧地闭合着，便只是抬手拍了拍孩子的手背，没有过多在意。 -- 第6页 《拇指姑娘》的故事不短也不长，魏游花了十几分钟声情并茂地读完了它，尔后合上书本将其放回了抽屉。 瓜崽似乎被他的动静惊醒，睁开了雾蒙蒙的大眼睛。 魏游转过身：“怎么样，困了吗？” 卫绪点头，同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睛瞬间变得泪汪汪的，他带着这副模样问道：“哥哥可以陪瓜崽一起睡吗？” 魏游看到他眼里闪耀着的水光，心里泛起软软的涟漪，想着反正自己也无事可做，便应道：“好啊，正好我也被自己念的故事催眠了，那瓜崽先闭上眼，我要关灯了。” 闻言，卫绪便听话地合上了眼睛。 这张床铺并不大，不过一大一小两个人还是睡得下的。 魏游先给卫绪盖好了被子，接着伸手按灭了灯，滑进了被窝里。 熄灯后，视野一下子变得漆黑一片。 黑暗总会滋生出各式各样的幻想，魏游仰面躺在床上，有这么一瞬间怀疑这一切是不是自己做的梦。 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不论是鼻端闻见的陌生洗发水香气，还是耳边回荡着的风扇的声音，都证明了他确实处在这个奇异的游戏世界里。 魏游轻轻地呼出一口气，闭上眼，脑中不由自主地开始思索起接下来的打算。 首先，他需要钱，没有钱明天他们就得喝西北风了。 其次，他需要一个临时住所，他现在可以暂住在这里是因为卫父不在，而等到卫绪的父亲回来，对方恐怕不会让一个陌生男人住在自己家里。 解决以上两点后，需要考虑的就是该怎么回去。 他在现实中有家人，有朋友，有不错的工作和收入，即便他很喜欢瓜崽，也不可能一直甘愿留在这里。 但麻烦的是，返回现实世界这点是不由他控制的…… 思绪发展到中途，忽然被打断，他感到自己放在被子里的胳膊被一双小手臂给缠住了。 魏游偏过头，借着窗帘透进来的模糊光线，看到瓜崽抱着自己的左手臂安静地沉睡着。 他有些不习惯被人抱着，但怕打扰到小孩睡眠，就硬忍了下来没动。 忍了很久，一直到手臂有些发麻了，他觉得瓜崽应该睡熟了，这才轻轻地把自己的左手从孩子怀抱中抽了出来。 然而没过多久，旁边的小孩又黏了过来，两条胳膊紧紧搂住他的手臂。 这次不仅把脸贴上了，连腿也跟着缠了上来。 魏游感觉自己此刻就像被考拉抱住的树干，甩都甩不掉。 没有办法，现在也不可能变出个玩偶替代自己，魏游只能装作自己没有左手，安慰自己快点睡吧，只要睡着了，就不会感觉别扭了。 常年熬夜的魏游以为自己肯定睡不着，然而也不知是受到这里环境影响的缘故，还是吊扇的声音太过催眠，没过几分钟，他还真酝酿出了睡意，不知不觉就陷入了睡眠。 · 第二天清晨，魏游被一阵闹铃声吵醒。 他蹙紧眉头，反射性地伸手去摸手机，却摸了个空，睁开眼看到一片浅绿色的墙壁，这才陡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哪。 一个小身影从旁边坐起了身，一边打呵欠一边揉眼睛。 魏游用力地眨了几下眼睛，脑子逐渐清醒过来，他用胳膊撑起身，关了床头柜上的小闹钟，一看时间才六点二十。 “要去上学了？”他问，声音有些沙哑。 卫绪点点头，眯着眼睛，嘴唇嘟着，脸颊鼓鼓的，分明是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手却自动地在床上摸起了衣服。 魏游见状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他伸了个懒腰，然后伸长胳膊捞起卫绪那边的衣服。 “是这个吗？”魏游展开手里黑红相间的运动服提到卫绪面前，“校服？” 卫绪努力地睁开眼，然后点头应了一声。 “来，转身，我帮你套上。” 卫绪乖乖地背过身，魏游抓着他的胳膊放进袖子里，整理了一下衣襟，将校服的拉链拉到胸口。 待穿好衣服跳下床，魏游一看不由得微微扬眉：“你这校服怎么这么大啊？” 卫绪：“所有人的校服都很大。” 魏游当然能理解，小孩子长身体快，校服做得大些很正常，但瓜崽这套未免也太大了，袖子长得都可以唱戏了。 难道是因为这孩子太瘦小了吗？ 他套上拖鞋到男孩面前，蹲下身将他快拖到地面的裤脚往上卷了两卷。 卫绪一言不发地任由他为自己整理衣服，一穿好衣服便“啪嗒啪嗒”地迈着小步子去了卫生间洗漱。 魏游跟着过去，和他一块洗脸刷牙。 期间看卫绪一副急匆匆赶时间的样子，就问：“你要几点到校啊？” “老师说七点二十之前，但我们一般七点就到了。” “这么早啊。” 男孩一脸认真地点点头。 魏游问：“要我送你上学吗？” 卫绪刷牙的动作停了下来，抬起眼凝视镜子里的他。 魏游在镜中对上他暗含期待的视线，于是立即明白了他的答案。 他故作烦恼地叹了口气道：“还是我送你去吧，我们瓜崽这么可爱，外面坏家伙那么多，我不放心啊。” 卫绪轻轻“嗯”了一声，借着吐牙膏沫的动作低下头，耳朵有些微红。 -- 第7页 · 一阵匆忙的准备后，瓜崽终于出发去上学了。 魏游一手帮他提着书包，一手拿钥匙锁上了门。 还别说，虽然是个二年级小学生的书包，这包也真够沉的。 卫绪住在一栋老旧居民楼的四楼，出了居民楼就是一条阴暗窄小的巷道。 因为送孩子上学，魏游有幸吃到了瓜崽口中五毛钱的早饭。 那是巷口一位老婆婆推车卖的糯米饭，饭团内可以选择塞土豆丝、梅干菜、榨菜碎等小菜，愿意多花钱的也可以往里面加些荤菜，味道会更丰富。 老婆婆显然是个熟手了，糯米饭捏得快且紧，用一只薄薄的小塑料袋装着，瞧着还挺干净卫生的。 卫绪给自己买了个包土豆丝的饭团，又给魏游买了一个干菜糯米饭。 魏游很是不好意思，小孩本来零用钱就少，自己还要占用他那为数不多的五毛钱。 不过他也确实挺饿的，从昨天午饭过后就没有吃过东西，想着吃饱了等下才有力气去找活干，便接受了瓜崽的这番好意。 糯米饭五毛钱的分量刚够一个孩子填饱肚子，对成人而言却不太够。 魏游几口便吃完了饭团，低下头一看，瓜崽双手捧着饭团，低着头小口小口很珍惜地吃着。 这样的动作，配上他那张白白的小脸蛋，瞧着莫名有几分可怜的模样。 魏游轻叹了口气，单手将书包背到自己左肩上，右手则轻轻搭着瓜崽的右肩，护着他穿过马路。 途中，他除了记路线，也在有意地寻找哪里有工作的机会。 他现在急需用钱，所以最好是能有能够当天日结的工作。 可惜，这个地方似乎只是个较偏僻的小镇，临街虽有不少店铺，但都是家庭经营式，且经营食品铺、服装店之类的偏多，几乎没看到什么大型的商店。 不过魏游也不气馁，现在时间还早，很多店铺都没开张，等晚点再过来转转也不迟，他还不信自己这么一个大好小伙还找不到一份临时工作了。 小学离家约莫两条街的距离，以孩子的脚程来说，差不多要走十五分钟。 瓜崽不紧不慢地吃完最后一口糯米饭团，正好走到学校门口。 魏游在学校的大铁门旁看到了“香坊第一小学”的牌子，心道原来这个地方叫做香坊，果然是个没听过的名字。 昨晚，通过电视新闻，他已确定了这里还是自己原来所在的那个地球与国家，但到底是不是自己那个时空的十五年前，他还不能肯定。 这一切需要时间慢慢验证。 上学时间，学校的铁门敞开着，源源不断背着书包的小学生走进校门。 除此以外，学校门口不出意料地开着一家什么都卖的杂货店。 店里店外钻着不少穿着一模一样校服的小萝卜头，三五同学聚在一起吃着早饭，吹牛聊天，空气中飘逸着一股肉包子和胡辣汤的气息。 身无分文的卫绪目光丝毫不在小店上逗留，背上魏游递来的书包便朝学校大门走去。 才走了两步路，他又回过头来，仰着头睁着大眼睛望着魏游。 “怎么了？” 卫绪眨了下眼，身体一动不动。 魏游没等到他开口，就蹲下身与他目光持平，问：“瓜崽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卫绪摇了摇头，眼睛仍旧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魏游不明所以地与他对视。 这时，不远处某位骑着摩托送孩子过来上学的年轻父亲的声音忽然传入他的耳朵。 “放学了别乱跑，你奶奶来接你。”那位父亲高声喊道。 魏游觉得自己仿佛领悟了什么。 他有些忍俊不禁，捏了一把瓜崽脸颊上的软肉，问：“几点放学？” 卫绪佯装不在意地回答：“四点十分。” “知道了，放学了乖乖在校门口等我。” 尽管有意克制喜悦，听见这句话时，男孩嘴角还是不受控制地上扬，用力地点了下头。 魏游抬手揉了揉他头顶的发丝，站起身说：“去吧。” 卫绪倏然张开手臂抱住他的腰，将脑袋埋进他腹前的衣服里蹭了蹭。 而不等魏游反应过来，他又害羞似的飞快地转身跑走了。 魏游低头扯了扯被他蹭乱的衣摆，轻笑着嘀咕了一句“小粘人精”。 第4章 养崽第四天 离开学校后，魏游沿街寻找工作机会。 随着太阳升起，街上逐渐变得喧嚣。 对于一直在街上晃悠的魏游而言，这个过程显得那么迅速且醒目，仿佛他只是进文具店逛了一圈的工夫，再出来时，一条热闹的老街就从沉睡中苏醒了。 因为要找工作，魏游走得很慢，看到有可能会招工的地方就上去问一嘴，连卖水果的摊贩也没有放过。 然而他一来没有身份证明，二来想找的又是一份日结的临时工，满足条件的工作显然并不那么容易发现。 他找了许久，才在一家小超市门口，向超市老板娘寻得了一份促销员的工作。 搞促销的商品是洗衣服和洗洁精，从上午九点工作到下午五点，无饭补无提成，一天的工资是六十五块钱。 魏游心里算了算，算做兼职的话，差不多一小时八块，这钱对他而言固然不多，不过考虑到现在的年份与物价，这样的临时工资已经算不错的了。 -- 第8页 “我可以提早一个小时离开吗？”魏游商量着问，“您可以少给我十块钱。” “你四点……” “我四点得去接我弟弟放学。” “接小孩放学啊，那提早一小时没事，”老板娘非常好说话，“现在才八点多一点，你现在开始干到下午四点，时间也差不多，我还是给你六十五。” 魏游露出笑容：“那就太谢谢您了。” 老板娘摆摆手，在同他确定下工作内容后，便掏出一只老式的翻盖手机打了个电话。 魏游往台面上摆放着商品，耳边是老板娘打电话的声音，电话内容似是叫她侄女之类的亲戚可以多睡儿懒觉，不用特意赶过来帮忙。 魏游暗忖幸好自己来得早，再晚一点这份工作怕是就轮不上他了。 “小魏，”老板娘挂了电话带着微笑看向他，“你在这工作，站累了就去拿条凳子，我去里面坐着了。” 魏游连忙应声：“好，您去忙吧，这里交给我。” 目送老板娘进门后，魏游继续摆放促销商品，待到空闲下来，他脑中便勾勒出了老板娘打电话用的那只翻盖手机。 大红色的外壳，头里吊着个小吊坠，如果他没看错的话，手机外壳上的标识应该是诺基亚。 连诺基亚都有，这里不会真是他所在时空的十五年前吧？ 魏游思索着，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瞧了眼，果不其然，手机仍亮着游戏的白屏进度条，同昨天一模一样，毫无变化。 他看见这进度条就来气，正要把手机揣回兜里，忽然察觉有哪里不对劲。 他的手机并不会显示具体有百分之几的电量，不过右上角电池剩余电量的颜色变化还是很明显的。 魏游记得很清楚，自己昨天刚进来的时候，电池的颜色还是橙色的，现在却变为了鲜亮的红色，表明就快要没电了。 所以手机也不是一点变化也没有，它的电量仍在以十分缓慢的速度流逝着…… 那么当它彻底没电的那一刻会怎样？ 当手机关机，当这个唯一象征着他来历的物品也失去作用，会发生什么？ 他会不会再也回不去了…… 自穿越过来，魏游首次感觉到了焦虑和恐惧。 先前说他迟钝也好，佛系也好，冥冥中他一直有着一种莫名乐观的想法，觉得自己总会回去的。 然而此时或许是真的在这陌生的地方打起了工的缘故，不论是他眼前熙攘的街景，流淌的人群，还是之前与超市老板娘的互动交流，一切都完美得毫无破绽。 他不得不清晰地意识到一点。 这个世界是真实的，而不是一个简单的游戏。 · “卫绪！” “卫绪，等等我！” “别走那么快啊！” 卫绪行走在班级外的走廊上，身后一直传来他后桌杜梢的声音。 他觉得有些吵闹，于是愈发加快了步伐，但杜梢还是追了上来。 小胖子喘着气走到他旁边，用不是那么明亮的沙哑嗓音说道：“干嘛不等我，我跟你一起回去啊！” 卫绪想说今天有人来接自己，但话到嘴边犹豫了片刻，还是咽了回去。 “今天我妈多给我两块钱，我请你吃炸香肠，五毛钱的那种香肠。”杜梢一点没察觉到他的欲言又止，还从兜里掏出了一块钱硬币给他看。 卫绪忍不住问：“为什么是五毛钱的那种？” “因为有一块钱我拿来买泡泡胶了啊，你早上不是看到我在玩吗？” 杜梢说着又从校服口袋摸出一支一次性牙膏似的玩意儿，“喏，还剩一个，你要不要玩？” 卫绪无语地别开了脸。 “不要算了。”杜梢看样子也不舍得给他，卫绪一拒绝，他就立马塞回了口袋。 两个小学生背着有自己半个身体那么大的书包沿着操场旁边的林荫道往校门口走去，期间杜梢聒噪不停地说着他和表哥暑假出去玩的经历，卫绪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满脑子想的都是哥哥会来接自己吗？ “你干嘛把数学试卷拿手上？”因为卫绪一直不说话，杜梢主动把话题引到他身上。 这试卷是放学才发的，老师让学生带回去给家长签名。 但杜梢压根没把试卷带回去，他准备明天早上组长收试卷时自己模仿大人字迹随便签个。 “我才考了七十多，班里倒数，带回去肯定被我妈骂死。” “你考了几分啊，给我看看？” 卫绪有点不耐烦地把试卷递到他面前。 杜梢拿来试卷展开，一看到上面的分数，眼睛瞬间夸张地瞪大了：“一百啊，厉害厉害！” 杜梢有点羡慕，心道怪不得卫绪要把试卷拿在手上，他要是考一百，肯定得把试卷贴在脑门上，让路过的每个人都知道他是个好学生。 “考一百分，你爸爸会给你奖励吗？”他把试卷还给卫绪，同时好奇地问道。 卫绪本不想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但这时候，他们正好走到了接近校门的下坡路上。 现在是放学后最热闹的时段，学校门口站满了吵吵闹闹排队等校车的学生和来接送孩子放学的家长。 尽管人流拥挤，但卫绪还是一眼瞧见了魏游的身影。 他蹲在门卫旁花坛边的台阶上，选择那个位置约莫是因为那里有棵树，正好可以挡住阳光。 -- 第9页 他的状态好似有几分疲惫，两条手臂伸长着搭在膝盖上，低着头，略长的发丝自额头自然地垂落着。 “我爸爸不会，但我哥哥会给我奖励。”确定魏游真的来接自己了，卫绪总算有了心情回答杜梢的问题。 “你还有哥哥啊？” “嗯，他来接我了。”卫绪几乎是飞速地说出这句话，接着便迈大了步伐朝门卫方向跑去。 杜梢犹豫了一下，也抓紧书包背带追了上去：“卫绪，你等等我！” 魏游听到声响抬起头看了眼，见是自家瓜崽过来了，就提着手边的袋子慢腾腾地站起了身。 可能是他常年宅家不怎么运动的缘故，今天一天的超市促销员做下来，他甚至有种即将虚脱的疲惫感。 眼看着魏游就在前面了，卫绪有些犹豫地捏紧了手里的满分卷。 他本想把这张卷子给魏游看，现在却又觉得有些刻意了，想了想还是把卷子塞进了书包的侧面口袋，继而抬起头声音脆脆地冲魏游叫了声“哥哥”。 “放学还挺准时的。”魏游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见他过来第一时间拿过他肩上的书包。 卫绪还想反抗一下，魏游直言道：“这么重的书包，别把你个子压矮了。” 卫绪一听，立即不再挣扎了。 魏游提着书包，目光落到他旁边的杜梢身上：“这是你同学吗？” “哥哥好，我是卫绪后桌，我叫杜梢。”小胖子很自来熟地自我介绍，旋即问：“哥哥，你是卫绪亲生哥哥吗？” “不是，我是他亲戚家的哥哥。”因为是跟孩子说话，魏游再次半蹲下了身。 杜梢点点头“奥”了一声，尔后咧开嘴道：“你好帅啊，卫绪也长得好看，你们家基因真好。” “你还知道基因？” “知道啊，我表姐经常说我们家族的基因就是肥胖。” 魏游不禁笑出了声：“原来是这样啊！” “哥哥，这是什么？”卫绪突然出声打断了他们对话。 魏游看了眼他所指的塑料袋，里面有他在超市打折购买的换洗衣物，还有他在来时路上购买的两杯水果罐头。 说到这水果罐头，会买它也是出于偶然。 他原本是看到人家冷饮店玻璃门上贴着有奶茶卖才走进去的，结果发现这时候店里卖的奶茶还是色素添加的粉末冲泡型，不仅味道一般，卖得还很贵，十分不划算。 一杯香芋奶茶六块钱，而一杯装得满满的冰镇黄桃罐头只要一块五，傻子也知道该买什么。 他正要把饮品拿出来分给两个孩子一人一杯，这时就听小胖墩突然惊讶地“哇”了一声，道：“卫绪，你跟你哥讲话的声音好软绵绵啊，你都是这么跟你家里人说话的吗？” 第5章 养崽第五天 卫绪很想无视他，但在魏游面前，他还是好脾气地回答道：“我说话声音不是一直这样吗？” “啊？是这样吗？”杜梢挠了挠后脑勺，“那大概我感觉错了，毕竟你平时也不怎么爱说话。” 魏游将饮品拿出来插上吸管，闻言看向杜梢：“卫绪在学校话很少吗？” “对啊，我坐在他后面，我看他和他同桌坐了一星期了都没怎么说过话。”杜梢说着，视线不自觉落在了魏游手里的水果罐头上。 魏游扬了扬眉，以疑问的目光望向卫绪。 “不熟，没话说。”卫绪解释着，趁魏游不注意的时候瞪了杜梢一眼。 小胖子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点像在向家长告状，自诩为男子汉的他脸色顿时变了。 遭了，都怪卫绪的哥哥长得太亲切了，他不自觉就忽略了对方家长的身份！ “我们二年级换班了，而且他同桌是个女生，一开始不说话很正常啦。”杜梢立马找补道，红着脸，表情有点尴尬。 魏游被他的样子逗笑了，十分善良地揭过这个话题，问：“你们想喝什么口味的？我买了两种罐头，有橘子的，还有黄桃的。” “我也有吗？”杜梢的眼神微亮，“我想喝黄桃的。” 卫绪面无表情地说：“我都行。” 魏游于是将黄桃杯递给杜梢，将橘子杯递给了卫绪，叮嘱道：“慢点喝，还是冰的。” “谢谢哥哥。”杜梢大声地感谢完，迫不及待地低头吸了一大口冷饮，发出一声舒服的感叹。 随即他转头对卫绪道，“既然你哥哥来接你，那我就一个人先走了。” 卫绪巴不得他快点走，立即点头说了句“明天见”。 杜梢同魏游说了声“哥哥再见”，接着便兴高采烈地一头扎进了门口的小店。 见话痨的同学终于离开了，卫绪双手捧着杯子，就着吸管喝了一小口酸酸甜甜的冰镇橘子水，然后把杯子递到魏游面前：“哥哥，你喝。” 魏游确实是渴了才买了两杯，只是刚才有瓜崽的同学在，他必然不可能忽视人家孩子，自己吃独食。 见瓜崽这么贴心，他还有些感动，低头喝了两口饮料，就抬手把杯子推回卫绪面前，站起身道：“走吧，我们该回家了，不过在此之前还要去一趟菜市场。” 卫绪乖巧地应声，将魏游喝过的吸管咬进嘴里，用力吸里面的橘子果肉。 魏游一手提着书包和袋子，一手揽着他的肩膀穿过人群，嘴里问道：“晚上想吃什么？” -- 第10页 卫绪认真地想了想，实在想不出来，便摇了摇头。 “红烧肉怎么样？”魏游问，“瓜崽喜欢红烧肉吗？” “喜欢。”卫绪先是回答，待他们走出人群拥挤的区域，他突然抬起头问：“哥哥是瓜崽的亲戚吗？” “什么？”魏游听清了他的问题，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刚才哥哥说你是我的亲戚。” “哦，那个啊，那是随便说的。”魏游觉得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让孩子误会的好，便解释道：“我们俩之间没有亲缘关系，不过你还是可以叫我哥哥。” 卫绪沉默下来，过了片晌才又问道：“那哥哥为什么对瓜崽这么好？” “这个么……”魏游思考了一下，然后绽开笑容：“因为瓜崽很可爱。” 卫绪仰着脑袋，睁大眼问：“我可爱吗？” “对啊。”魏游垂眼对上他的视线，再次被小孩懵懵的大眼睛给戳中了萌点。 他揉了揉卫绪的短发，语气温和地说道，“在我眼里，瓜崽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小朋友。” 卫绪怔怔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感到有些许无措。 他从不觉得自己可爱，也从来没有人用这个词形容过他，就连他记忆中的妈妈也没这么说过。 他听得最多的词就是“可怜”。 “那个没人管的可怜小鬼”，他常听到邻居家的李奶奶跟别人这么称呼自己，以至于魏游蹦出“可爱”这个词的时候，他感到有些不可置信。 一定是哥哥哄他的。 他想，不过如果哥哥喜欢可爱的小孩，他也不介意让自己变得可爱一点。 · 将满满一袋子的食材放到厨房的水池旁边，魏游呼出一口气，看了眼右手，手指内侧被塑料袋深深嵌入过的红印正在缓缓消退。 没有过多休息，他打开塑料袋，从里面取出今晚要用到的食材，剩下的分类放进冰箱里。 今天的菜买得有点多，着实是菜市场的菜价低得有些惊讶到他了。 诚然，未来昂贵的食材现在也很贵，但像一些便宜的蔬菜价格也是低廉到了一个堪比收废品的程度，令他觉得自己不买就错失了一个捡大便宜的机会。 尽管对于现在的时空而言，这样的物价是十分正常的，可谁让他是从未来过来的呢？ 他买的最贵的一样是新鲜猪肉，上好的五花肉，一斤也才只要八块钱。 魏游决定将其全部做成红烧肉，让瓜崽今晚可以吃肉吃个过瘾。 一进厨房，魏游就专心致志地忙碌起来，连瓜崽什么时候站到门边的都不知道。 直到他切完肉泡进水里，转过身才发现卫绪一动不动的瘦小身影。 “怎么了？”魏游边问边往水里加料酒。 “我想来帮忙。”卫绪回答。 “你不写作业吗？” “不着急，明天周六。” “明天周六啊……”考虑到瓜崽比水池高不了多少的个子，魏游本想婉言拒绝。 但转而一想，他现在是在带孩子，而不是养纸片人崽崽，培养孩子的动手能力是非常重要的。 于是便欣然道：“那瓜崽来帮我洗菜吧。” 他抓出一把菠菜放进装满清水的塑料盆里，又把水盆放到地上，冲卫绪招了招手，然后在孩子的目光注视下拿起一棵菠菜做示范道：“像这样，把菠菜根部的泥土洗干净，要注意有没有小虫子，瓜崽害怕小虫子吗？” 卫绪一脸严肃地摇头。 “不怕就好，那这里交给你了，哥哥去给你做红烧肉。” 听见红烧肉三字，卫绪嘴里不由开始分泌唾液，他点点头，愈发认真地蹲在地上洗起了菜叶。 因为炖肉需要的时间稍长，所以魏游最先开始做的就是红烧肉。 恰好卫绪家的厨房有两个煤气灶，一个用于炖肉，一个用于炒菜。 洗菜花不了多少时间，在把菠菜洗净后，卫绪又主动地清洗了青菜和土豆，等把一切他能做的活干完，他就被魏游劝出了厨房，坐到了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里正在播放机器猫。 他一向很喜欢这部动画片，里面的大雄拥有一个总能拿出神奇道具帮助他的机器猫，而对于曾经的卫绪而言，看不见的透明哥哥就是专属他的无所不能的“哆啦A梦”。 然而此时，他看着喜欢的动画却有些走神。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空气中弥漫开饭菜的香气，红烧肉的香味尤其突出，那饱含肉味与酱料气息的浓香，引得卫绪吞咽了好几次口水。 他总是看一会儿动画，就忍不住转移视线望向厨房，一旦捕捉到魏游在里面忙碌的身影，心里就感到异常的安宁和温暖。 要是一辈子都这样就好了。 卫绪偷偷在心底期许，希望他的哥哥可以永远待在他的身边。 · 红烧肉炖得太久，直到座钟敲响六点的时候，他们才吃上晚餐。 这时候别说卫绪了，魏游饿得不行。 中午他只吃了一个老板娘拿给他的香肠面包，这一整天，他的肚子就没饱过，此时闻着菜香，他觉得自己可以干下两大碗白米饭。 晚餐做的是标准的三菜一汤，荤菜是红烧肉，两道蔬菜分别是炒时蔬和醋溜土豆丝，汤是菠菜肉丸汤。 菜式很家常，却十分下饭，至于味道好不好，看瓜崽一直塞得鼓鼓的嘴巴就明白了。 -- 第11页 “你爸爸明天回来吗？”饭桌上，魏游问出自己关心的问题。 卫绪咽下嘴里的食物回答：“他很晚会回来睡觉。” 魏游点了点头，心道那自己还有一天的时间缓冲。 “爸爸回来的时候，哥哥可以藏在房间里。”卫绪提议，语气有些小心翼翼的，好像生怕他不同意。 魏游失笑说：“我这么大个人往哪藏，床底下啊？” 卫绪：“藏在衣柜里。” 魏游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轻啧一声：“那也太奇怪了，跟做小……贼似的。” 卫绪蹙起眉，烦恼地塞了一块红烧肉进嘴里。 . 关于怎么应付卫父回来的这个问题，魏游直到晚上睡觉也没想出个好对策，于是就习惯性地安慰自己走一步看一步吧，兴许卫父看他面相善良就留他在这住了。 要实在不行，大不了花个几十块钱去旅馆住一晚，他和超市老板娘说好了明天再去当一天促销员，应该能挣到房费。 讲完睡前故事，卫绪就开始犯困了，抱着魏游的手臂缩进了被窝里。 魏游想到明天自己要出去工作，便对卫绪说道：“明天早上闹钟响了你继续睡，早饭和午饭我给你做了放在冰箱，到饭点你就像以前那样把饭热了吃，知道吗？” 卫绪抬起眼睛看着他：“你要去哪？” “我去赚钱养瓜崽啊。” “瓜崽陪你去。” “不行，你乖乖待在家里，我到五点就回来了。” 卫绪眼神倔强地看着他：“瓜崽也去。” 魏游无奈，给他讲道理：“哥哥要去超市工作，你想，超市那样人流密集又嘈杂的地方，你要是跟去了，我肯定得分心照顾你，这样我会更累对不对？瓜崽这么聪明，肯定知道怎么做让哥哥更放心。” 卫绪抿起了唇，有些不开心的样子，但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魏游揉了揉他头顶的头发：“乖崽，快睡吧。” · 翌晨，魏游被突兀响起的闹钟吵醒，心像受了惊吓一般，久久还在震颤。 他困难地睁开眼，对着白色的天花板迷茫地发了会儿呆。 自从辞职做视频，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早起床去工作了。 闹钟响得久了点，依偎在他手臂旁的瓜崽皱起眉，下意识地把脑袋往他怀间挤。 魏游醒过神来，伸长手按了闹钟，旋即将手臂从孩子的怀抱里抽出来，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卫绪抓不着东西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正好看到他打开房门，走出房间。 卫绪静静注视着他的动作，在魏游背影消失在门口的瞬间，他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第6章 养崽第六天 “哥哥。” 卫绪坐起身叫道，没有得到回应。 他又加大声量喊了两声，手脚并用地爬下了床，等不及穿鞋，光着脚踩着地砖就跑了出去。 听到洗手间传来水声，卫绪立即跑去推开了洗手间的门，看到魏游在里面方才松了口气。 听到身后的动静，魏游关掉水龙头，用毛巾擦干脸上的水珠，睁开眼就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背后站了个衣衫头发凌乱的小瓜崽。 “怎么起床了？”他转过身问，把毛巾挂到架上，垂眼看见卫绪光着的小脚丫，皱了皱眉：“还不穿鞋？” 卫绪扁了扁嘴：“我以为你走了。” “哪有这么快。”魏游把他的意思理解成了舍不得自己去上班。 他抱起卫绪回房间，将小孩放到了床上，又拿来毛巾给他擦了擦脚底，然后蹲在床边道：“好了，你继续睡，难得有假期，多睡一会儿。” 卫绪嘴唇抿成了直线，忍了片晌还是没忍住开口：“瓜崽想跟你一起去。” 魏游对小粘人精感到无奈，只好板起脸道：“你这样就不可爱了，我昨晚怎么跟你说的？” 卫绪抬着眼，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魏游被他的眼神攻势击中心扉，但还是撑住了没松口。 最终卫绪不得不服了软，乖乖地躺回了被窝里。 “这才乖嘛。”魏游替他盖好被子，又揉了揉他的脑袋，哄孩子道：“在家写写作业看看电视，时间过得很快的，下午五点左右，我就回来了，回来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卫绪点了点头。 “瓜崽有什么想吃的吗？” “鳗鱼饭。” “啊？”魏游扬了下眉，有点意外他会吐出这么个词。 “胖虎最喜欢的那个。” “奥。”魏游想起来了，这小子昨天盯着电视看了两个多小时的哆啦A梦，害得他睡前满脑子循环着机器猫的洗脑音乐。 “这个可能不太行，”魏游实话实说道，“这样吧，等以后有机会，哥哥再带你去吃鳗鱼饭，还有别的什么想吃的吗？” “鸡翅。” “鸡翅可以。”魏游露出笑容，“那就这么决定了，晚上吃红烧鸡翅，现在可以睡了吗？” 卫绪一点也不想睡觉，但为了维持自己在哥哥心中乖巧可爱的形象，他还是拉起被子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感觉到魏游起身离开的动静，他又悄悄地掀开了眼皮。 再次望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口，他心底不住地涌起不安的情绪，尽管知道在家等个几小时就好，他却仍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焦虑感，仿佛对方走了就很久不会回来了。 -- 第12页 听到外面的房门被关上的砰然声，卫绪终于忍不住跳下了床，套上拖鞋跑进厨房，手脚并用地爬上橱柜，趴在玻璃窗边往下面的巷道看。 约莫一两分钟后，魏游走出居民楼，出现在了楼下的巷子里。 卫绪的眼睛顿时睁大了。 他趴在窗口上，目不转睛地凝望着那道洁白的背影自阴暗杂乱的巷道中穿过。 巷子里有许多他眼熟的邻居，但在此时的卫绪眼中，他们仿佛都成了一道道模糊不清的影子，和早餐店飘出的热气没什么差别。 白蒙蒙的雾气中，只有那一道背影是清晰明亮的。 · 整个白天，卫绪就如同魏游所说的那样，乖乖地留在家里写作业、看电视，渴了喝水，饿了自己热饭吃。 除此以外，他还把堆在洗衣机上的衣服洗了，把地面也打扫了一遍，将不大的屋子整理得干干净净的。 就这样不知不觉到了魏游下班的时间，卫绪开始变得坐立难安，楼道里每次有人经过都能引起他一阵心跳加速。 他期盼着听到钥匙打开门锁的声音，但那声音一直没出现。 五点十分的时候，他想魏游走回来需要时间。 五点半的时候，他想魏游或许去了菜市场买菜。 五点五十的时候，他感到了恐慌，早晨魏游离开时带给他的焦虑感再次填满了身体。 他爬上橱柜，视线一刻不移地盯着巷子口，从日头落山一直盯到了晚霞尽消，巷子逐渐被深沉的夜幕笼罩，他所盼望的那道身影依旧没有出现。 当座钟敲响七下钟声时，卫绪终于不得不承认，他不详的预感成真了。 · 魏游是打完工准备回家的时候突然晕厥的，等他恢复意识，就发现自己正坐在电脑桌前的椅子上。 他第一个举动是打开待机的电脑查看底部的时间，尔后惊讶地睁大了眼。 12/1017:53 日期还是他穿进游戏的那天。 他记得自己点外卖的时间是下午五点，之后过了没多久，他就打开了游戏，穿进游戏的时间不会超过五点零五分。 而现在，他在游戏里度过了整整两天后，回到现实，时间才过去了四十几分钟。 魏游脑子飞快地转动，算出游戏里的时间流速大概是他现实所在时空的六十倍。 也就是说，他在这里每过去一分钟，游戏里就过去了一个小时，在这里度过一天，游戏里就过了两个月。 怪不得他之前只半个月没玩游戏，瓜崽就从幼儿园升到了小学二年级。 可他为什么突然回来了呢？ 魏游想到这个问题，把手伸进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关机的手机和六十五块的散钱。 看着这两样东西，魏游皱了皱眉，脑中不禁生出两个猜测。 其一，这钱是他在另一个时空赚的，现在既然被带过来了，那是不是说明他也能带这个时空的东西回到过去？ 其二，手机关机了，但他清楚记得不久前自己跟老板娘结算工钱后拿出手机看过一眼，当时手机屏还是亮着的。 所以，是因为手机关机，他才能回来的？ 魏游思索着，拿着手机回房间，给它充上了电，然后长按开机。 期间他一直心怀忐忑，担心手机一开机，自己又会穿回去。 好在直到锁屏密码亮起，这件事都没有发生。 魏游一方面松了口气，一方面又有些紧张不安，能回来固然是件好事，但独自在家的卫绪他也放心不下。 那孩子现在说不定正等着他回去做饭呢！ 魏游纠结地皱起眉，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五点五十八。 距离他回来过去了五分钟，游戏世界里大约已经是晚上十点了，这么晚了，瓜崽应该睡了吧…… 解开锁屏密码，手机跳出一堆信息，其中最显眼的是两个未接电话，显示的备注是“快递外卖”。 外卖小哥打不通他的电话，应该会把餐品放在门口。 也许是故意逃避的心态作祟，看见这两通电话，魏游便仿佛有了急着去做的事，马上放下了手机去门口拿外卖。 他现在肚子饿，有关游戏和瓜崽的问题等吃完饭再思考也不急。 想是这么想，但当坐到餐桌边打开外卖的纸袋，看到里面的餐品后，他的心绪一下就乱了。 对了，他想起来了，他在穿越前之所以会选择点外卖而不是自己做饭，是因为那时他突然想吃日料。 他点的正是一份章鱼小丸子和一份鳗鱼饭。 如果点的是别的，他还能装作无事发生吃下去，但鳗鱼饭是万万不可能吃得安心了。 只犹豫了几秒钟，魏游便动作果断地合起了外卖袋，回到房间瞥了眼时间，六点零四分，还来得及。 他找出放在柜子里的钱包，掏出里面所有的现金数了一遍，算上零钱一共是六百四十五。 有点少，不过暂时够用了。 把现金和打工挣来的六十五块钱一起装进钱包揣进口袋，魏游站着思考了片刻，然后转身拿起了平板电脑，打开视频软件往里面下载机器猫电影。 他不确定这玩意儿能不能带进游戏世界，以及带进游戏后还能不能使用，不过试试总没关系。 在等待动画下载的过程中，他又拿出了一只出去旅行用的双肩背包，往里面放了几套换洗衣物、洗漱用品，以及充电宝、数据线等可能会用上的东西。 -- 第13页 放完后，他扫了圈周围，把之前不知道哪个品牌商送他的钢笔和笔记本也放了进去。 他现在用不着这个，不过瓜崽还在读书的年纪，正好可以使用。 除了这些，似乎没有别的什么要带的东西了。 即便有，也得等下次，这包快装不下了。 魏游拿起平板查看下载进度条，等电影一下载成功，他便将其关机放进了背包，拉上了拉链。 背上双肩包绕回床边，魏游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六点十九分，电量已经充到了百分之三十，差不多了。 魏游深吸了一口气，在手指即将点开游戏的时候，他忽然又冒出个想法，到餐桌旁拿上了外卖袋。 这下才算是做全了准备，他再次深呼吸，拇指微微颤抖地点开了《崽崽的成长计划》的游戏图标。 页面上跳出白屏，黑色的进度条开始加载…… 他心底倍感紧张，手心一直冒汗，几乎快握不住手机。 还能再进去吗？ 陷入昏暗前，魏游最后的想法就是这个。 然后他在心里快速地回答自己：他妈的还真可以！ 第7章 养崽第七天 “你那个不要脸的婊/子娘，天天在家跟个千金小姐一样的什么活都不干，老子好吃好喝养着她，她还偷老子钱……” “偷了老子两万块钱啊，把你卖了都不值！” “她怎么就没把你一起带走，还留个拖油瓶碍老子的眼……” “讨债鬼，要钱要钱，一天到晚就知道要钱！” “婊/子养的，读个屁书！” 感官恢复的那一刻，魏游听到一声令人心惊肉跳的玻璃爆裂声。 他睁开眼，发觉自己再次回到了卫绪的房间门前，屋子四处灯光昏黄，但朝客厅望去，还是能看清沙发周围遍地散落着啤酒瓶碎片。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酒味，带给他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他连忙摘下背包，将其同外卖袋子一起放到房间门口。 一走出被两个房间夹在中间的过道，便看见右边餐桌旁的椅子上坐着个陌生的男人。 男人坐姿倾斜地靠着椅背，在昏暗的灯光下，肤色被衬得十分阴沉。 因为喝了酒，他的脸颊上表露着一种不正常的红，更显得面容凶悍可怖，尽管坐在椅子上，也能看出他身材的精瘦高大，不是好惹的类型。 周末出现在这里的难道是卫绪的父亲？ 如果是的话，瓜崽说他爸是开货车的，魏游看了倒觉得他爸更像是放高利/贷的。 对了，瓜崽呢？ 室内光线太暗，魏游目光搜寻了整个客厅才看到蹲在厨房门边墙角抱着膝盖微微发抖的卫绪。 “瓜崽！” 男孩听到他的声音缓缓抬头，白嫩的右脸上顶着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魏游登时感到喉头一紧，脑门直发冷汗。 找到卫绪的位置后，他才发现那孩子周围竟然是玻璃碎片最集中的地方，墙壁上甚至能看见酒瓶砸中留下的凹痕与液体散开的印记。 他脑中顿时浮现出那个画面。 醉醺醺的男人每喝完一瓶酒便将酒瓶砸向他儿子身旁的墙壁，任凭孩子听着声音蜷缩在地，瑟瑟发抖，既像是恐吓又像报复取乐，行径中充斥着常人难以理解的丑陋、怪诞与恶劣！ “你谁啊？”餐桌旁的男人终于发现自己家里多了个人，拿着酒瓶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你谁啊，你怎么进来的？” 魏游瞥了眼对方被酒精染得通红模糊的脸孔，没有理会，径直跨步到厨房门边，将蜷缩在那的小孩抱了起来。 卫绪一声不响，也没有丝毫反抗，顺从地搂住他的脖子，将整张脸埋进他的颈间。 “你他妈谁啊！”男人忽然爆吼一声，“聋子啊，听不见啊！” 撒酒疯似的，说话间又一脚踹翻了椅子，正好挡在魏游前方。 魏游感到卫绪搂着自己脖子的手臂一下子收紧了，连忙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说了两句“别怕”。 同时，他转头打量了两眼卫绪的父亲，理智地判断出自己跟这么个有暴力倾向的醉鬼很难有正常的沟通和理论。 而要动手的话，以他不爱运动的宅男身板恐怕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既然打不过，那就躲吧！ 找准自己的定位后，魏游一脚把椅子踢开，抱着孩子快步跑回了房间。 在卫父过来前，他还把背包和外卖袋子收进了房间，然后立即关门落锁。 这老式的房门有一点好处，门锁用的是插销锁，插上后便只能从里面打开，连钥匙都没有。 “艹泥马，狗娘养的！”就在他锁上门的那一刹那，男人果然气不过追了过来，一拳砸到门上。 “给老子开门，这是我家，你他娘从哪冒出来的，给老子滚出来！” “操.你妈.逼的！” “奥……我知道了，你是那娘们新找的小白脸是不是？” “她叫你来偷钱还是偷他儿子？” “我告诉你，这小子我就是打死喂狗，也不会白送给那婊/子！”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魏游吐槽了一句，感觉非常无语。 然而外面的人一边骂一边把门拍得如雷鸣响，纵然是魏游一直听着这声音也不免有些胆战心惊，更别说还是个孩子的卫绪了。 -- 第14页 他将男孩抱到床上，小声建议他钻进被子里去，有东西掩藏就不会那么害怕，然而对方却像是失了神，任凭他怎么说都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不放。 昏暗的视线放大了人体的感官，魏游感到卫绪贴着自己的身体一直在轻轻颤抖，拍门声每响一次，对方的身体都会剧烈地收缩颤动。 魏游做不了别的，只能一个劲地轻抚他的后背，嘴里低声安慰：“别怕，别怕，我在呢，哥哥在呢……” “哥哥身高一米八，不会让他伤害你的。” “瓜崽乖，不怕啊……” 也不知是他的安抚生效，还是拍门声逐渐停下的缘故，魏游感觉小孩的身体终于不再颤抖了。 魏游缓缓松开他的身体，将他搂着自己的手臂拿下来，然后转身打开了房间的灯。 白炽灯橙黄的亮光，将卫绪脸上红肿的巴掌印照得清晰可见。 魏游一看就忍不住皱起了眉，抬起手想要摸摸他红肿的脸颊，怕他疼又放下了。 他压抑着怒气问：“是你爸打的？” 卫绪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经常这样打你吗？” 卫绪垂下了脑袋，微微摇头：“只有喝酒的时候。” 他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魏游担心他鼻腔哪里被打坏，小心地抬起他下巴瞧了瞧，幸好看手印的位置是避开了鼻子的。 “除了脸，有没有打别的地方？” 卫绪一如既往沉默地摇头。 魏游放下手，看着男孩脸上与平时恬静可爱的状态截然不同的麻木神情，心里五味杂陈。 “对不起啊，瓜崽，我来晚了。” 卫绪鼻子陡然发酸，忍了这么久都没哭，在听到这句话时，情绪突然失控了。 不管父亲怎么咒骂恐吓，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因为以往的教训告诉他，在这种情况下他越是哭泣求饶，越是容易引来对方变本加厉的侮辱打骂。 他早就学会了在父亲喝醉的时候把自己当做一个木头人，学会控制表情，无视疼痛，在心脏周围堆砌筑起高高的墙壁，这样就可以把伤害减少到最小。 然而此时，他那石头般坚硬的防御却因为魏游这句几乎没有什么语气的感叹突然崩塌了。 任凭他如何强忍情绪，努力地咬紧牙关，眼泪仍旧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地顺着脸颊滚落下来，仿佛堵塞的洪水终于找到了一个无防备的突破口，想把所有堆积的委屈全部宣泄出来。 这副样子简直不能更可怜了。 魏游心疼地将他抱进怀里，像刚才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脊背。 凉凉的泪水沾湿了他T恤的领口，他也没在意，反复地轻拍着男孩的脊背安慰：“对不起，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卫绪埋在他颈间无声地流眼泪抽泣，双手用力地攥着他的衣服布料。 这场哭泣持续了许久，直到门口没有丝毫动静了，他才克制下汹涌的情感，一边用袖口擦去眼泪，一边抽噎着问：“你去、你去哪了，瓜、瓜崽等了好久……” “我……”迟疑片刻，魏游还是决定说实话，“我回了趟家，去拿了几件衣服，还给瓜崽带了礼物，你之前不是说想吃鳗鱼饭吗，哥哥就给你带了鳗鱼饭来。” 说到鳗鱼饭，魏游便想起了自己带来的平板电脑，里面下载的机器猫电影正好可以用来哄孩子。 于是他又抱起卫绪，将他放到书桌旁的座椅上，随即打开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了平板电脑。 开机的时候他有些担心这东西会变得跟他的手机一样变成一个漂亮的板砖，好在他所顾虑的事没有发生。 虽然没有网络也没有信号，但一些基本的软件和单机游戏还是可以使用，下载在平板里的视频也仍旧可以观看。 他将平板倾斜着摆放到卫绪面前，开始播放机器猫的电影。 对方的视线果然被这新奇玩意儿吸引住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看了一会儿，旋即抹了把哭得通红的双眼，仰起头问：“哥哥，这是电视吗？” “不是，它叫平板电脑，也可以当半个电视用，具体有什么用，等你长大些就知道了。”魏游解释道。 他不打算在卫绪面前刻意隐藏什么，反正在对方眼中，自己本身就是个很神奇的存在，有一些神奇的东西也很正常。 卫绪的注意完全被平板吸引了，他想起方才魏游点击屏幕的动作，也尝试地碰了碰屏幕，看到电影突然停下了，屏幕下还跳出一行看不懂的符号，他立即收回了手，用做错了事般无辜的眼神看向魏游。 “没关系，”魏游点击了继续播放，“你尽管试，多试试就会用了。” 卫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暂时没敢再伸手碰屏幕。 尽管他知道得不多，但凭直觉也能猜出这是个很贵重的东西。 魏游的目光在他还有些红肿的脸上停顿了片刻，道：“我到外面看看。” 卫绪回过头，拽住了他的衣摆。 “没事，我先不出去，只是打开门看看外面怎么样了。” 因为听声音已经很久没有卫父的动静了，魏游怀疑他可能已经睡着了。 卫绪犹豫着松开了手，睁大眼目送他去开门。 魏游走到门边先是贴着房门听了听响动，确定外面什么声音也没有才拉开锁销，出门探了探。 -- 第15页 第8章 养崽第八天 外面客厅的地面上依旧散落着遍地的玻璃碎片，却不见男人高大的身影。 正当魏游怀疑对方是不是出门了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一声鼾声从沙发处传来，走过去一瞧，卫父果然已经醉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也许是熟睡后的表情柔化了五官的锋利，魏游现在再看这男人，倒觉得没之前那么凶神恶煞了，而且看模样还挺年轻的，顶多也就三十出头。 他没有在沙发边逗留，而是先去厨房，从冰箱里弄了些冰块，用干净的毛巾包住，拿进房间给卫绪的脸消肿。 毛巾隔绝了冰块特有的灼烧，只留下冰凉的触感，敷在胀得发烫的脸上，极大地减轻了痛感。 魏游拿着毛巾贴着他的脸颊冰敷了一会儿，问：“怎么样，好些吗？” 卫绪盯着屏幕点点头。 “有效果就好。”魏游时不时给毛巾翻个面，尽量用触感柔和的一面给他敷脸。 他无所事事地陪着瓜崽看了会儿电影，随即发现这孩子的视线并不时刻都在平板上。 那双小猫儿似的眼睛除了看电影，偶尔还会瞟一眼外卖的袋子。 瞟一眼，皱皱鼻子，像在辨认什么气味。 魏游看着他的举动觉得有点过于可爱了，泛起笑意问：“闻到味了？” 卫绪抬起头，有些迷茫地注视他。 魏游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你不会还没吃晚饭吧？” 卫绪顿了顿，点了点头。 “！”魏游差点骂出脏话，但在孩子面前，他又硬生生忍住了。 他把包着冰块的毛巾给放到卫绪手上，拎起外卖袋子说：“你先自己拿着敷，我去给你把饭热一下。” · 外卖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传递等待，到现在早已经凉透了。 魏游将两份外卖以尽量完整的模样放进碗里，在蒸锅里放水加热，同时另外起了个锅，用上回买来的紫菜和虾皮做汤。 还没等饭热好，两只手捧着毛巾敷脸的瓜崽就闻着香味出来了。 魏游听到他独特的脚步声，一回头果然看到他站在厨房门口，他正想安慰一句“饭马上就热好了”，对方又转身离开了。 但魏游知道他没有回房间，因为外面一直传来“叮铃乓啷”的响声。 没听到别的动静，魏游也就没在意，等他端着饭出来，便见卫绪正坐姿乖巧地靠在餐桌旁的椅子上观看机器猫的电影。 而厨房门到餐桌旁这一段路的酒瓶碎玻璃片则打扫得异常干净，想必刚才对方叮铃乓啷的就是在干这事。 将鳗鱼饭放到卫绪面前，魏游又去厨房端出了章鱼小丸子和刚煮好的紫菜虾皮汤。 见卫绪把毛巾和冰块放到了旁边，他坐到男孩旁边的座椅上问：“敷好了吗？” “嗯呐。” “抬起头，我看看。” 卫绪听话地仰起头。 魏游对比着摸了摸他两边的脸颊，觉得软软的手感很好又忍不住捏了一把，继而轻轻一笑：“确实消肿多了，看不太出来了。” 卫绪眨了眨眼，问他：“瓜崽还可爱吗？” “当然，”魏游将他略长的刘海往旁边拨了拨，不假思索地说道，“瓜崽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小朋友。” 卫绪闻言放下心来，尽管没什么表情，眼神中却流露出明快的情绪。 “好了，赶紧吃饭吧。” 卫绪应声，拿起碗里的铁勺刮下一块鳗鱼肉来，拌着米饭大口地塞进嘴里，脸颊再次鼓成了仓鼠。 “好吃吗？” “嗯。”男孩用力点头，吞下嘴里米饭道，“跟我想象中的味道一样。” 魏游抬手抹掉他嘴角的饭粒，笑着说道：“喜欢的话，下次哥哥再给你带。” 卫绪低下头，没有出声回应。 魏游只当他专心干饭，然后看着男孩大口吃饭的幸福模样，不禁感到自己也有些饿了。 自从做完超市的临时促销员下班，他在两个世界辗转了几次，到现在也还没吃上饭。 不过现在时间太晚，家里又缺乏食材，他懒得再做别的，便只吃了几个章鱼小丸子应付了事。 · 等一切收拾整理完毕，柜上的座钟显示只差几分钟就九点半了。 魏游回去一趟只过了半个小时，再回到这里，明天又是个需要早起上学的周一。 机器猫电影还没放完，魏游暂停了播放，催着瓜崽快些洗漱完，好早点上床休息。 然而等回到房间，却见对方又端端正正地坐到了书桌旁，从书包里拿出了书本和纸笔。 魏游诧异：“放假两天，回家作业还没有写完？” “还有词语听写。”卫绪声音软软地解释。 远离校园生活已久的魏游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听写”是个什么玩意儿。 不过这项作业没有他人配合也确实比较难完成，怪不得一向听话的瓜崽到现在还没做完作业。 “词语听写是吧，我给你报。”他靠到书桌旁，拿起语文书问：“听写哪些词语？” 卫绪给他翻开书本：“就这一页的。” 魏游瞟了眼，数量不多，应该很快能写完。 “那你准备好，我要开始了。” “嗯。” 卫绪展开白纸，在开头写下自己的名字，握着铅笔严阵以待。 -- 第16页 “第一个，”魏游念道，“唱歌。” 卫绪不加思考地提笔刷刷两个字。 魏游全程看着他写完，写得没错，就是字有些难看。 他继续念道：“第二个，消除。” …… “最后一个，牵挂。” “写好了吗？” “嗯。” “要不要检查一遍？” 卫绪很自信地说：“不用，肯定全对。” “确实全对，”魏游被他带着骄傲小表情的脸逗笑，“不过，瓜崽你的字啊，真得好好练练，不要求写得漂亮，起码得整齐些，不能一大一小地在纸上跳舞对吧，老师看着多难受啊。” 虽然他是带着笑意说的这话，卫绪却仿佛被批评了一般，立即把眼里的那点小骄傲给收了起来。 魏游想了想，以商量的口吻道：“这样吧，明天我去给你买两本字帖来，你每天写完作业，再多练一到两页字好不好？” 卫绪乖乖地点头：“听哥哥的。” “对了，正好我这次过来还给你带了钢笔和笔记本。” 魏游转身从包里拿出一支黑色的钢笔与一本厚厚的牛皮笔记本放到桌上，说：“现在钢笔没有墨水还不能用，明天我再给你买瓶墨水来，瓜崽以后就能用钢笔练字了。” 为了涂改方便，一二年级小学生书写用的大多是铅笔橡皮，对于他们而言，漂亮的钢笔和崭新的笔记本就像是象征成熟长大的道具。 卫绪只看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份礼物。 他先是翻开牛皮纸封面摸了摸雪白光滑的纸页，又小心地打开钢笔的盖子瞧了瞧，扬起生动流畅的眉眼问：“瓜崽可以用吗？” “当然可以了，”魏游说，趁此机会激励道，“只要瓜崽坚持练字，总有一天可以写出一副漂亮的钢笔字，以后不管是在学校，还是长大出入社会，都会很加分。” 卫绪认真地点点头，只要哥哥认为好的，他都会努力去学。 魏游揉了揉他的脑袋，随即问：“还有别的需要我帮忙的吗？” “还有一个。”卫绪犹豫着说。 “什么？”魏游问，心里想的却是这才二年级刚开学，怎么就布置这么多作业。 卫绪将钢笔和笔记本收好放进抽屉，又从书包侧面掏出那张自己考了满分的数学试卷，摊开放在桌上，有意避开魏游的视线道：“老师说，带回来让家长签名。” 魏游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试卷的分数，立即表扬道：“一百分啊，还是数学试卷，不愧是我家崽崽，好聪明。” 卫绪轻轻地“唔”了一声，耳朵泛起了红。 “不过老师叫家长签名，我可以签吗？” “可以吧……”卫绪口吻不确定。 魏游考虑着，没有应声。 卫绪忽然问：“哥哥和妈妈有关系吗？” “什么？” 魏游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想起之前卫父在门外骂过的什么“新找的小白脸”之类的话，没想到这孩子把这也给听进去了。 说不上生气，魏游就是觉得有点搞笑，对孩子道：“我说你怎么老是听别人的话就脑补这些有的没的，你妈妈几岁了，你哥我才几岁啊，能混到一起吗？” 卫绪：“妈妈二十八岁。” 二十五岁的魏游一时失语。 “不对不对，别再瞎想了。”魏游很是无奈，干脆俯身看着瓜崽的眼睛强调道：“记住，我对你好，和你所有的家人亲戚都没有关系，知不知道？” 卫绪眨了眨眼，端着一张面无表情的小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问：“那哥哥还能给我签名吗？” 要是没他之前的问题，魏游估计就直接签了，现在反而觉得不妥，思索片刻，出了个馊主意：“要不我帮你签个你爸的名字吧，他叫什么？” 卫绪顿了顿，回答：“卫邵东。” 魏游拉开书桌的抽屉翻了翻，在里面找出一支旧圆珠笔。 正要提笔，他忽然发觉自己这像是在教小孩做坏事，便又停了下来，道：“还是算了，签我名字吧，有事找我。” “哥哥叫什么？” 正当魏游拿着不怎么出水的圆珠笔在纸上试笔的时候，卫绪询问。 “我啊，”魏游歪了歪脑袋：“瓜崽不知道我叫什么吗？” 卫绪摇头。 魏游笑了笑，说：“我叫魏游。” 卫绪微微睁大眼：“跟我姓吗？” 他大约是想说跟他同一个姓氏，却表达错了意思。 “你想得倒挺美的。”魏游失笑，拿起铅笔在他手边的听写纸上写下“魏游”两个字。 “看好，我的名字是这么写的，‘魏’是‘北魏’的‘魏’，‘游’是游戏的‘游’，‘游泳’的‘游’，都认识吧？” 第9章 养崽第九天 这两个字对于刚上二年级卫绪而言还有些陌生，但在魏游写下它们之后，在卫绪眼中，这两个字忽然都有了特别的颜色，仿佛一下子亲切熟悉起来。 旧圆珠笔终于被魏游甩出了水，他提起笔，在试卷左上角的分数旁边签下了一个漂亮的名字。 卫绪目不转睛地瞧着那两个清隽舒展的字迹，只觉得深蓝色的圆珠笔迹从没这么好看过。 “好了，可以睡觉了，都快十点了。”魏游一边说着一边帮他拿起书包整理东西，“再不睡，明天该起不来了。” -- 第17页 卫绪点点头，小心地折叠起试卷和听写纸放进了书包里，与此同时，心里转过了一些难以教人发现的小心思。 · 翌日清晨，当魏游起床送卫绪去上学时，躺在沙发上睡觉的卫邵东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堆脏兮兮的衣物堆在沙发扶手上。 出门前，卫绪拉开电视机柜的抽屉瞧了瞧，倏然扁下了嘴。 “怎么了？”魏游问。 卫绪摇摇头，默不作声地合上了抽屉。 魏游想起里面放的东西，问：“他没给你钱？” 卫绪仍旧一声不响。 魏游拉开抽屉瞧了眼，果不其然，放置零钱的纸盒空空的，只剩下几个一角的硬币。 一时间，他感到自己的怒气值蹭蹭飙升。 怎么会有这样做父亲的！ 倘若自己不在这，那卫邵东是打算这一周让他的儿子喝西北风去了？ 卫绪倒像是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发觉这周父亲没有给零用钱，就认命地走到门口穿上鞋，背上自己沉重的旧书包准备出门。 约莫是发现魏游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他还出声安慰：“瓜崽上周存了零用钱，够用了。” 魏游转头看向他，与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对视半晌。 最终，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走过去拿下卫绪的书包背到自己身上，接着拿过钥匙下上门，牵着小孩的右手下楼梯。 “今天早饭想吃什么？”在转出一楼停放着旧自行车的楼道口时，魏游问道。 就在刚才，他做了一个决定。 既然卫邵东不管他的儿子，那就由他来管了。 假如他记得没错，零六年左右，全国将开始实行免费九年制义务教育。 十五年前的物价这么便宜，上学也不用付学费，兴趣班补习班之类的更是少之又少，养个瓜崽顶多就是在吃穿用度上多花些钱，大不了少买几双鞋，他还不信自己养不起一个孩子了。 “糯米饭。”正当魏游在心里为未来做着规划打算的时候，卫绪简单地回答道。 “又吃糯米饭啊？”魏游回过神来，问，“你不想尝试点别的吗？” 说话间，两人刚好来到开在巷子里的早餐店前，魏游停住脚步，对小孩道：“看看，这有什么想吃的。” 正值上学开工时间，店门口围了不少早起打工人。 老板掀开蒸笼，雪白的雾气腾飞，早餐店常年被油烟熏得乌黑的墙壁立即染上一层朦胧的人间烟火气。 “诶——烧麦好了啊烧麦，谁要烧麦？” “窝窝头，一块钱四个……” 魏游注意到瓜崽的视线停留在烧麦上，问：“想吃吗？” 卫绪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烧麦，一种用饺子皮包着糯米饭蒸熟的食物。”魏游回答，“给你买两个尝尝怎么样？” 卫绪抿着唇，腼腆地点了点头。 “老板，给我来两个烧麦。” “两个一块五，”系着围裙的老板用塑料袋飞快地装起两个烧麦递给他，“还要什么？” 两个烧麦肯定不够吃，魏游又问：“别的想吃什么？” 小孩的目光在琳琅满目的早餐上流连半晌，最后点了点煎锅里的煎饺。 “老板，再来一盒煎饺。” “一块钱六个，来几个？” “来个一块五吧，然后再给我打一份炒米粉，一杯咸豆浆。” 魏游说着，视线不经意间落到靠门边柜子里放着的一袋袋鲜牛奶上，他瞧了眼个子矮小的瓜崽，又补充道：“再给我拿两袋牛奶。” 两个人的早餐总共花了八块五。 魏游觉得还挺便宜的，毕竟买了这么多东西，卫绪却是小小年纪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魏游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 直到两人到了学校门口，魏游将牛奶放到他书包里嘱咐他今天必须喝掉的时候，他突然皱着眉开口：“牛奶好贵。” 魏游愣了愣，才明白过来他刚才满脸苦大仇深地在想什么。 这么小的孩子满脑子净想着怎么节省支出，他既好笑又心酸，摸着卫绪的脑袋道：“放心吧，哥哥虽然不是很有钱，但是就你这么小的胃口还吃不穷我。” 卫绪蹙着眉头，仍有些担忧的样子。 魏游只好用激将法：“你要是真的不想喝牛奶，那我就不给你买了，不过等你以后长大了，变成了一个小矮子，到时候你可别怪我。” 卫绪的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问：“不喝牛奶会长不高吗？” “对啊，哥哥就是从小喝牛奶，才有现在一米八的身高，”魏游说，“瓜崽也不想将来长大站在我身边，像个小矮人吧？” 卫绪连忙摇头。 魏游捏了捏他鼓起的奶膘：“既然不想，那就答应哥哥以后好好喝牛奶，好好吃饭，嗯？” “嗯。” “这才乖嘛。” 魏游站起身，将书包转移到他身上，又把买早饭找的一块五毛硬币给了他做零花钱，然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道：“好了，去上学吧，放学我来接你，在学校里要好好和同学相处，知不知道？” 卫绪轻轻应了一声，转身前又伸手抱了魏游一下，然后攥着一块五角钱大步地朝学校大门跑去。 魏游看着他的背影，倏然想到自己应该再提醒一句，让他跟女同学也要学会沟通交流的，不然等以后长大了，变成跟他一样找不到女朋友的母胎单身狗就糟糕了。 -- 第18页 不过也罢，孩子现在还小，正是专心学习的年纪，等长大些再提醒也不迟。 · “卫绪，你的听写纸为什么只有半张啊？” “还有试卷，为什么缺了一个角？” “卫绪，我问你话呢，听到没？” 卫绪停下铅笔，左手似不经意的盖住了自己正在写的东西，随即抬起头视线平静地看向面前扎着双马尾的女生，停顿了两秒，问：“什么事？” “你说呢？你的听写纸怎么只剩半张了，跟我们的都不一样。” “交了不就好了？” 女生被噎了一嘴，又很是不甘心地把试卷拍到他面前：“那你的试卷呢，怎么缺了这么大一个角，还有你的家长签名，也太敷衍了吧，这狗爬字一看就是你自己签的。” “我爸的字就是这么难看。” “……” “行，算你厉害，被老师看出来别怪我没提醒你。”女生尴尬又气愤地说了这么一句，抱着作业走出了教室。 卫绪目送她远去，旋即拿起笔继续在草稿本上缓慢地书写“魏”字。 然而他的字实在丑得太有个人风格了，不管怎么模仿，写出来的字始终还是透着一种别扭的感觉，每一个从他笔下出来的“魏”字都有着各自千奇百怪的丑态。 “刘薇薇好烦啊，”女生一走，杜梢便走到他桌旁来，“她怎么老爱找你麻烦？” 卫绪摇摇头：“不知道。” “我也是自己签的名，她都看到了，也没问我。”杜梢嘀咕着，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咦”了一声，眉飞色舞道：“她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卫绪疑惑：“喜欢什么？” “我啊！” 卫绪眨了眨眼。 他对男女之间的这种感情还十分懵懂，唯一的接触就是哆啦A梦里的大雄与静香，于是对于杜梢的大呼小叫，也只是平淡地“哦”了一声。 杜梢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上次我到她那背书，背不出来她还提醒我了，但是张鑫背不出来，她就没提醒，还有上上次，我抄作业，她看到了，也没记我名字，她该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卫绪：“可能吧。” 杜梢受不了他的敷衍，低头看他在写的东西：“你在写什么，默古诗吗？” “没有。”面对杜梢的询问，卫绪不明地感到有些紧张，条件反射地把左手盖在本子上，嘴里故作镇定地吐出两个字：“练字。” “哇，你也太自觉了，上次我爸给我买了字帖叫我练字，我写了一页就扔一边了，”杜梢说，“反正以后有专门的练字课的，急什么。” 卫绪：“我想早点练。” 杜梢看样子对这个话题也不怎么感兴趣，随意地应了一声就回了自己的座位继续琢磨刘薇薇是不是暗恋自己的问题。 卫绪挪开手看了看纸页上懒散的文字，又看了看他撕下的魏游的名字，两者对比之下，不由蹙起了眉头。 到底是哪里不像呢？ 卫绪搞不懂，又拿起铅笔模仿着写了一排的“游”字，果然每个都丑得别具特色。 “啧！”又浪费了一页草稿纸，他撇了下嘴，心想自己确实该好好练练字了。 第10章 养崽第十天 送完孩子后，魏游先去了趟菜市场买了些菜，回到家则又躺回床上睡了个回笼觉，一直睡到中午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他才慢悠悠地起床做午饭。 下午，魏游带着钱包上了趟街，回来时两手都提着装得满满的购物袋，除了昨晚答应要给瓜崽买的墨水和字帖，他还买了不少孩子当下需要的学习用品，一大袋零食和水果，以及一只有机器猫图案的新书包。 卫绪现在的书包实在太旧了，背带都磨得起了毛，魏游每次看到他背上那灰扑扑的书包，就觉得他身上小可怜的滤镜又加重了一层。 他早想给他换个书包，正好今天逛文具店看到有瓜崽喜欢的机器猫图案的书包，就直接花钱买了下来。 一口气提着沉重的购物袋爬上四楼，魏游暂放下袋子，大口地喘了会儿气，正要掏钥匙开门，隔壁住户的房门突然被打开，两个男人抬着一只大纸箱从里面出来。 两人看到魏游站在门口，和善地冲他点头笑了笑。 魏游回以微笑，看着他们一前一后抬着箱子下楼。 没多久，对门又走出个穿红色衣服的中年妇人，径直走到楼梯边冲下面喊了一句：“下楼小心点哦。” “晓得了。”男人中气十足地回应。 妇人趴在楼梯扶手上看了会儿，转身回门前才注意到一旁的魏游。 见他站在门边，手里还拿着钥匙，她睁大眼“呀”了一声，看了看房门，又看向魏游的脸，停顿了几秒问：“你是……卫邵东家的？” 魏游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脸，意识到她可能认识卫家的人，就挂起笑容道：“阿姨你好，我是卫绪他母亲那边的亲戚。” 未免被当成来路不明的小偷，魏游临时给自己编了个身份。 妇人显得更吃惊了，原本脸上还带些笑意，现在则全部收敛了起来。 她看着魏游问：“你是友玲娘家的啊，那你知不知道友玲去哪里了？” 魏游判断她口中的“友玲”大概是卫绪母亲的名字。 他有心想问问卫绪母亲的事，又怕暴露自己的身份，最后就只是摇了摇头道：“这我不清楚，我之前一直在外读书，最近才来这边工作，听说有个外甥住在这边，就过来看看。” -- 第19页 中年妇人的眉头一下皱了起来：“你也不晓得……这么小的小孩被他那个不负责任的娘丢在这里，他爹不管，你们这些娘家亲戚也没个人来管管，好几回那小孩饿得受不了来敲我家门，我看他可怜给他点吃的，但是这样下去哪行啊！” 因为将魏游当成了迟来的亲戚一流，对方的语气不怎么好听。 “您说的这些，我也是过来之后才了解。”魏游道，“不过您说得对，我堂姐做的这事确实很不负责任，既然我准备到这边来工作了，孩子我肯定不会不管的。” 闻言，妇人面对他时的脸色这才好了些。 而随即，在看到门边购物袋里的新书包后，她看魏游顿时就顺眼起来，不仅露出了邻居阿姨常有的和睦笑容，说话的语气也柔和了许多：“我看你买了不少东西嘛，都是给小孩子用的？” “对，给瓜崽买的。”魏游解释了一句，“就是我外甥，我叫他瓜崽。” “那你这个舅舅当得倒还算不错。”阿姨点了点头，倏然问：“你老家哪里的？” 魏游微微一怔，接着回答：“缙阳。” “不跟友玲一个地方的啊？” “嗯……因为我父母工作原因，我们家搬得比较远，我和堂姐那边也不怎么来往。” “那你来这边工作，是做什么的啊？” 魏游随口道：“我做摄影的，偶尔拍拍视频。” 阿姨：“哦，照相馆的。” 魏游：“……差不多吧。” “那你在这住的地方有没有找好？” “还没，还在找。” “没找到的话，你要不要到我家看看？我这里的房子刚好打算出租。” 妇人突然丢出这么个问题，魏游才反应过来对方之前像调查户口般的问这么多问题是做什么。 他往对面敞开的房门里望了眼，问：“您这是在搬家啊？” “对啊，刚才搬东西走的就是我老公跟我儿子，东西太多了，一趟一趟慢慢运。”阿姨笑了笑，“我儿子在川临买了房子，孙女要上初中了嘛，打算换个好点的环境，但是这里的房子住了这么久，也不舍得卖，我们一商量就准备租出去。” 魏游点了点头，经过这段时间的打探，他知道这个香坊就是川临下辖的一个小镇，虽然香坊镇他没听过，不过川临市还是知道的，在未来，川临也是全国新一线城市中排名靠前的。 这个时候能在川临市买房子，是个有钱人啊！ “我看你模样生得好，也蛮有责任心的，我和小卫做了二十多年邻居，我是看着他长大结婚的，虽然现在他这个人是不怎么样，不过到底是个熟人，如果是有认识的人在中间，那我租房子也放心点。”邻居阿姨说出自己的想法，“对你来说，你要是租我家房子，照顾你侄子就方便了。” 魏游思索了片刻，还真有些心动。 他之前没想过租房的事，是因为觉得自己不会一直待在游戏世界里，没必要出这个冤枉钱，但现在他既然准备把瓜崽当做自己责任来照顾了，那也确实需要一个固定的住所。 卫绪家固然可住，但卫邵东的存在终究是个定.时.炸.弹。 这个人本身就是个不定数，上次是运气好，对方喝醉了酒，这才把他突然出现卫绪家里的事情糊弄了过去，下次再撞见时，难保不会惹来什么麻烦。 而假如他把对面的房子租下来，借助邻居这个身份，他能做的事就太多了！ 身为亲切、热情又善良的好邻居，偶尔顺路送隔壁家小孩上个学，很正常吧？ 闲暇时带隔壁家的小孩出去逛个街，吃个饭，很正常吧？ 收留被醉酒家暴的父亲赶出家门的孩子睡一晚，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吧？ 魏游越琢磨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当下便道：“我觉得您的提议挺不错的，请问您贵姓？” “我姓李，叫我李姨就好。” “原来您就是李奶奶啊，”魏游才反应过来，“瓜崽经常跟我提起您，说您给他送这样送那样的，这段时间多谢您照顾他了。” 李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就是给过他几件我孙女穿不到的衣服，谈不上什么照顾。” 魏游回头看了看堆在门口的购物袋，道：“那这样，我去放个东西，然后到您家里看看行吗？” 李姨摆手道：“没问题，我儿子回来搬东西估计还要点时间，你尽管过来看好了。” · 之后，魏游还真趁着空余时间到隔壁家转了一圈。 同一座居民楼的结构相似，对面也是个两室一厅的二居室，不过比起卫绪家拥挤昏暗的室内环境，李姨家的装修可就舒服多了。 墙壁刷得雪白，墙上挂着几幅优美的山水画，沙发座椅与茶几、餐桌等都是红木的，整体的家装看去干净整洁，很有文艺气息。 “这些家具都会留在这吗，还是会搬走？” 李姨摇了摇头：“不搬，他们年轻人有自己喜欢的风格，我们这些老家具搬过去，他们还嫌弃老土了。” 魏游点点头，他对这些红木家具倒是没什么感觉，相比家具，他对保养得光洁亮丽的实木地板更满意。 “电器之类的，冰箱、洗衣机还有热水器都留在这里，你们租客用着也方便，不过电视机我们还是要搬走的，刚买的新电视，也没多久……” -- 第20页 听着李姨的介绍，魏游跟着她走进主卧。 一进房间，他顿时感到眼前一亮，这个房间竟然是有阳台的。 卫绪家因为地处深巷的位置关系，没有一个房间能晒到太阳，仅有厨房的位置能落到点夕阳光线，使得整个屋子阴沉沉的，不怎么通透。 他本以为这边的房子也差不多，没想到这边的卧室竟然有个正对着后面街道的阳台。 阳台用两扇玻璃门隔开，自外面映照而来的阳光斜斜地打在木头地板上，显得温暖而舒适。 魏游逛完一圈，对李阿姨家的房子感到十分满意，离开前便问：“您租金打算定多少？” “这个我也问过楼上的租户，他们是今年刚搬进来的，房子跟我们家差不多大，是四百一个月，”阿姨干脆道，“我不靠这个赚钱，我和小卫又是二十多年老邻居，租给你的话，我们就定个三百五一个月好了。” 魏游愣住了。 他是有想过十五年前小县城的房子租金应该贵不到哪去，却也没想到能便宜成这样。 九十平方两室一厅带厨卫，家具电器俱全，位置临街，装潢舒适，还有朝南大阳台，居然只要三百五一个月……这租金甚至连他在现实中的房租零头都算不上。 他那三十六平方的复式公寓，不算物业，光一个月的房租就要四千，而这里，租一年也才四千二。 魏游深觉自己捡了个大便宜，表情一下子精神起来，生怕人家阿姨回过神来反悔，他连忙道：“那就这样说定了，我刚到这里工作，身上现金带得不够，过两天我让家里给我寄点钱过来，再来跟您签合同成吗？” “没事，我们搬家收拾东西慢吞吞的，还得搬个几天，不着急。”阿姨说，“你要是赶得及就这个星期日过来，我们星期日应该是要搬走的，来不及就再推迟点，到时候打我电话好了。” 魏游放下心来，之后又被热情的阿姨招待着喝了杯茶，就房子的煤气、水电问题细聊了几句，直到李阿姨的丈夫和儿子回来，魏游一问时间才发现已经四点出头了。 他连忙告别了李姨，火急火燎地赶去学校接他家崽崽放学。 第11章 养崽第十一天 由于看房耽搁了点时间，魏游赶到学校时，瓜崽早就等在校门口了。 这时已经过了放学后最拥挤的时段，校门口排队乘坐校车的队伍仅剩一小支，连小店里的学生都寥寥无几。 约莫是担心自己个子太小，魏游看不见，卫绪特意站在了之前魏游蹲过的花坛边的那棵树下等候。 是以，当魏游过去时看到的就是一个小男孩被庞大的玉兰树荫笼罩着的画面，瞧着怪让人心疼的。 “抱歉啊瓜崽，哥哥有点事耽搁了。”魏游一来就解释，他没有跟卫绪提自己打算租下隔壁房子的事，而是准备等屋子布置好后再给他一个惊喜。 卫绪晃了晃脑袋，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但他眼里透出的情绪却显得有些委屈。 “自己一个人吗？”魏游拿下他肩上的书包，扫了眼左右：“上次那个同学呢，叫什么，杜梢？” 卫绪：“我让他先走了。” “行吧，那我们回家。”魏游将书包换到左手，右手则习惯性地搭到卫绪肩膀上，揽着他往外面的街道走去。 见小孩有些闷闷不乐的，魏游有意挑起他的情绪问：“今天作业多吗？” 卫绪摇了摇头。 “那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作业吗？” 卫绪还是摇头，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又补充道：“老师说，今天开始每天要写一篇日记，叫家长督促。” “写日记啊，这还挺好的，可以锻炼写作能力。” 魏游回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曾写过一段时间的日记，那时候他父母还专门给他买过一本密码本，他以为那密码本是可以绝对保密的东西，于是把自己的考试成绩、日常牢骚、甚至隔壁班哪个女同学给自己送情书的自恋心得都留在了上面。 直到有次他看见他妈在偷偷地看他的日记，他才发现那密码本原来不用密码，暴力也可以打开。 自那以后，他就再没写过日记了。 想到这，他低头问道：“需要哥哥给你买个日记本吗，需要解开密码才能打开的那种？” 卫绪考虑片刻，然后摇头，语气软软地说道：“用那本牛皮封面的笔记本就好了。” 魏游轻啧一声，捏了捏男孩肉嘟嘟的脸颊：“瓜崽还真是知道替哥哥省钱。” 卫绪被他捏了这么一把，情绪反而转好起来。 在魏游收手后，他自己也试着捏了捏自己的脸颊，手感确实不错，软软呼呼的。 走在人流拥挤的街道上，过路皆是三两结伴回家的学生，从小学到高中都有。 魏游每次看到这场景都不禁感叹，这座镇子不大，学校倒真是不少。 看天色还早，魏游没有立刻带卫绪回家，而是沿着镇上店铺最多最热闹的景平街逛了会儿，顺便，他也想趁此机会给瓜崽买几件衣服。 两人一人拿着一杯冷饮店买的橘子罐头，接连逛了两家童装店，都没有挑中满意的衣服。 其实主要是魏游没有看中喜欢的款式，而卫绪则是自从知道了他要给自己买衣服开始，就化成了一个不说话的小木头人，不管魏游拿什么衣服往他身上比，他都一副闷声不响的模样。 -- 第21页 魏游将他的反应当成了不喜欢，正好他也不喜欢这些款式呆板的衣服，便带着卫绪转身去逛下一家。 “我记得超市旁边有家童装店，我之前瞄过几眼，那的衣服五颜六色的，好像还挺丰富的。”魏游凭着记忆说道。 闻言，卫绪微微蹙了下眉。 他隐约记得超市旁边的童装店卖的都是女孩衣服。 虽然奇怪，不过看魏游这兴致勃勃的模样，他也就没开口扫他的兴。 魏游还真不知道那是家女童装店，直到走进门看到满墙悬挂的小裙子才反应过来。 开店的女老板见到有客人来已经站起了身，挂起笑容打招呼道：“给小孩买衣服吗？” “额……对。”魏游感到有些尴尬，正想说自己走错了，抬头瞥见门边墙上挂着的一件卫衣，忽而又停住了动作。 他蹲下身，向卫绪指了指那件卫衣，问：“你看那件怎么样，喜不喜欢？” 卫绪视线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一件奶白色的连帽卫衣，卫衣通体干干净净没有半点花纹，只有帽子上垂下的两只浅紫色的兔耳朵比较特别。 很显然这是件女童装。 卫绪不是很想穿这样的衣服，不过既然魏游特意指出来给他看了，就说明他还挺喜欢的。 为了满足哥哥的审美，卫绪勉强点了点头，表示还可以。 魏游随即起身问老板：“那件衣服能拿下来试一下吗？” “他试吗？”老板略有些惊讶，卫绪虽然长得漂亮，却能很明显地看出是个男孩。 “这是女款哦。” “我知道，穿在男孩身上就是男款了嘛。”魏游语气随意。 他也不知哪来的直觉，第一眼看见这件衣服就觉得它很适合卫绪，便朝老板笑了笑说：“男孩子也可以穿可爱的衣服吧？” “那当然可以了。”做生意的自然不会将客人拒之门外，老板立即用撑衣杆拿下了那件连帽卫衣送到魏游手中，指了指角落用窗帘拉起的区域道：“里面有试衣间，可以去试一下衣服。” 魏游点点头，在带着卫绪去试衣间的途中，他又看上了一件胸口织了粉红猫爪的蓝色毛衣与一件款式简单的条纹T恤，便将两件衣服一起带了进去。 进试衣间后，卫绪很自觉地脱下了校服外套，里面穿的正是那件领口很大的T恤。 “把里面的也脱了，我们先试一下这件短袖。” 卫绪犹豫了一下，脱下了身上的衣服。 也不知是害羞还是衣服刮过耳朵产生的热度，他的耳朵连带脸颊脖子都泛起了红晕，直到魏游把条纹T恤给他套上，脸上的温度才逐渐褪去。 “好了，出去看看。” “嗯。” 正所谓人靠衣装，小孩子也一样，底子出色的瓜崽换上这件配色清爽的衣服，气质立即提升了一个等级，像个有钱人家养出来的小少爷。 卫绪自己照着镜子倒没有多大感觉，只觉得身上的衣服挺干净舒服的，透着一股新衣服特有的味道。 “我的眼光可以啊！”魏游自叹，接着把手里的兔耳朵卫衣递给他，“再试试这个，你自己去吧，我就不进去了。” 卫绪接过衣服走进试衣间，看了眼卫衣帽子上垂落的长耳朵，轻轻地从呼出口气，认命地展开卫衣穿上。 片晌后，男孩走出试衣间，看着镜中戴着帽子、脑袋边垂落着两只紫色毛绒耳朵的自己，陷入了沉默。 “好了。”他提醒了一句。 魏游正和老板谈价格，回过头来看到他的打扮，不禁惊讶“哇”了一声。 卫绪有些忐忑地抿起了唇，插在卫衣前兜里的两只手紧紧地交握在了一起。 “好可爱！”魏游感叹。 卫绪低下头，耳朵又红了起来。 魏游半蹲下身，给他理了理衣服的帽子，然后对着镜子里的小孩展露笑颜：“我直觉没错，这衣服果然适合你，大小也很合适，再换条裤子就完美了，怎么样，你自己喜欢吗？” 卫绪轻轻“唔”了一声。 “那这两件都买吧，再去试试这件毛衣，”魏游拿出那件带粉红猫爪的蓝毛衣，“现在是穿不了，等过几天稍微冷点就可以穿了。” 被魏游反复夸奖了的瓜崽感觉自己像泡在了温水里，脑子糊里糊涂的，想也不想就拿着毛衣进了换衣间。 等他穿上毛衣出来，魏游再次感到眼前一亮。 这分明是一件单纯走可爱风格的毛衣，卫绪却偏偏能给它穿出一种清冷娇贵的矛盾感觉，顿时令这件毛衣都显得昂贵不少。 这回连老板都忍不住夸了两句：“你家孩子底子真当好啊，这个衣服很多女孩子试过都显脸黑，就你家孩子穿起来好看，确实得要皮肤白才撑得起衣服啊。” 魏游对老板的吹捧连连点头，表示同意，深深觉得自家崽崽就是个天生的小衣架子，穿什么衣服都能穿出一股特有的气质来。 在给卫绪买衣服的过程中，他难得体会到了一丝他从前不屑一顾的换装游戏的乐趣。 之后，他又在店里挑了几件衣服给瓜崽试穿，最后选了上身效果最好的五件衣服决定购买下来。 这家店的童装因为款式新颖的缘故，价格比其他店铺的都要略贵些，五件衣服总共四百八，魏游硬是跟老板把价格讲到了三百五，还让老板送了双袜子。 -- 第22页 衣服可以在女童装店买，裤子就不行了。 担心再逛下去会赶不及回去吃饭，魏游只好带着卫绪回到他们之前去过的某家童装店买了两条普普通通的运动长裤，顺便给瓜崽买了双运动鞋，这一下又花去了他一百六十块钱，原本还算宽裕钱包顿时有点吃紧了。 回到家后，魏游让卫绪回房间去看他之前买的新文具和书包等礼物，自己则借着做饭的借口到厨房拉上门，把钱数了数。 不算不知道，他带进来的总共是七百一十元现金，经过今天各种买衣服裤子、文具和菜的开销，居然只剩下了八十一块五。 而根据他对手机电量的估测，他至少还得在这生活个三四天。 魏游轻轻地抽了口气，把纸币连同那一块五毛钱硬币都珍惜地收进钱包。 看来接下来几天得节省些了。 . 翌日依旧是起得很早的一天。 魏游在六点二十分的闹钟声中挣扎着醒来，坐起身便看到卫绪又在闭着眼睛摸衣服。 他身上还套着昨晚洗澡后换上的小恐龙睡衣，魏游不得不制住他的动作，先把他身上的恐龙睡衣脱下来，然后拿来了放在床头的T恤。 正准备给他套上衣服，注意到耳边不停歇的“沙沙”声，魏游倏然停下了动作。 他把被子盖到卫绪身上，紧接着爬下床拉开了窗帘。 不出所料，外面天色阴沉一片，正落着淅沥的小雨。 透过水雾弥漫的玻璃，仿佛能感受到外面微凉的空气正从窗缝间钻进来。 “今天有点冷，得穿长袖。” 魏游说着从柜子里拿出昨天新买的兔耳卫衣，转过身问卫绪：“今天穿这个去上学好不好？” 卫绪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到他手里的衣服，脑子腾的一下清醒过来。 “穿在校服里面，把帽子拿出来，应该挺可爱的。”魏游露出笑容。 卫绪在被窝下的手攥住了床单，心中经过一顿激烈的纠结，最终还是在魏游含笑的视线中点下了头。 第12章 养崽第十二天 “卫绪，我靠，你的帽子好好笑啊！”杜梢的大笑声传来，仿佛看见了什么无比奇妙的东西，手指指着他的帽子道，“好神奇，是兔耳朵诶，你是小兔子吗？” 卫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满脸镇定地坐到座位上，从崭新的哆啦A梦书包中拿出自己的书本和新文具盒。 “我觉得很可爱啊。”杜梢的同桌是个女生，盯着帽子上的兔耳朵目不转睛，“还是紫色的。” “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杜梢开心地唱起儿歌。 卫绪感到自己的帽子被扯了扯，忍不住皱起眉，转过头看向杜梢：“有事？” 杜梢看他脸色不好，顿时松开了手，怂怂地说道：“没事啊。” “没事别扯我帽子。” 丢下这句冷漠的话语，卫绪就转过了头去。 杜梢愣了片刻，然后感叹了一句“我靠”。 这句口头禅是从他姐姐那听来的，他最近老把它挂在嘴边。 “我靠，你不会生气了吧？” 杜梢调皮归调皮，内心还是很在乎卫绪的感受的。 虽然对方一向比较安静，也不怎么爱跟自己说话，但他还是一直把卫绪当成是班上最好的朋友。 见卫绪不理自己，杜梢便起身转到了他桌边去。 他准备给自己的好朋友认个错，结果一过去，道歉的话还没说，却先被他桌上琳琅满目的新文具给吸引了视线。 “你买新书包了？”杜梢这么说着，视线却径直地落在了文具盒上。 卫绪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继续从书包里拿出他哥给他买的彩色铅笔与手摇卷笔刀。 “哇……你买了好多新东西啊。”小胖子目光惊讶。 “我哥给我买的。” “是这两天来接你放学的那个哥哥吗？” “嗯。” “你哥真大方。”杜梢语气透着十足的羡慕，“这个铅笔盒我在文具店看到过，十五块钱，我爸都没舍得给我买，你哥对你真好。” 卫绪尽量压住自己想要上翘的嘴角，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把书包塞进抽屉。 “我打开看一下行吧？” “看吧。” 杜梢显然非常喜欢这款文具盒，拿到手上后自言自语地摆弄了好半天不舍得放下，一会儿从左边抽出个暗格，一会儿按动某个开关弹出分层，来回翻动，爱不释手。 卫绪也很喜欢这个铅笔盒，但他最喜欢的还是卷笔刀，因为它的侧面有个小恐龙的图案。 小恐龙也是绿色的外衣黄色的尖刺，和他的小恐龙睡衣一样，有理由相信，魏游是因为看到这个恐龙图案时想到了自己，才会决定买下这个卷笔刀的。 “咦，这下面还有个暗格诶！”杜梢不知按到了哪里，文具盒底部弹开开关，卫绪昨晚放进去的橡皮掉落在桌面上，弹了两下后又掉到了地上。 “哦，对不起！”杜梢连忙道歉。 卫绪捡起橡皮，看对方这下手没个轻重的样子，真担心他把哥哥给他的铅笔盒给弄坏了。 忍了几秒，他还是没忍住开口：“玩好没，要早读了。” 杜梢看了他一眼，恋恋不舍地放下文具盒。 回座位前又扫了几眼桌上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彩色铅笔，再次感叹：“你哥你对真好，我姐别说给我买东西了，不打我就算好了。” -- 第23页 那怎么能比。 卫绪将文具盒收好，心里有些骄傲地想，他的哥哥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 初秋的这场雨一连下了好几天，连续一周，魏游都是撑着伞送瓜崽上下学的，直到周五下午，天气转晴，他才总算把这把伞放下。 这一周他也没闲着，超市不再搞促销后，他又找了一份书店收银员的临时工。 正式员工因为生病请了假，魏游去替他干四天活，兼职时间从早上八点到下午两点，每小时六块，工资可以日结也可以记账上最后一起结算。 这时薪虽然有些低，不过魏游心想自己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书店的工作时间合适，又是日结薪水，打发时间的同时还能赚个买菜钱，何乐而不为呢？ 就这样，魏游在书店上了四天班，钱包里的钱不减反增，到他觉得自己差不多快要回去的时候，身上还剩下一百四十元。 既然钱有剩余，魏游准备大方一次，在回去前带瓜崽到外面吃顿特别的。 之所以会产生这个念头，是因为他发现每次接卫绪放学回家，在经过一家叫做“快乐风车”的休闲餐厅时，小孩都会转头看几眼店铺的玻璃门，眼神中难掩向往。 但每当魏游问他要不要进去吃饭的时候，他又会满脸正经严肃地摇摇头，装出一副自己一点也不感兴趣的模样。 魏游自然不会把他的拒绝当真，估摸着瓜崽是想替自己省钱才不愿进去。 先前他钱包吃紧，也确实没闲钱去吃这种又贵又没什么营养的食物，现在有了余钱，倒是可以带小孩去尝尝鲜。 . 当天下午，魏游像往常一样接卫绪放学回家，当“快乐风车”店近在眼前时，他有意观察瓜崽的动作。 或许是被魏游问的次数多了，这次瓜崽倒是有意地控制自己不转头去看了，但当经过那扇展览着五颜六色小蛋糕的橱窗时，他仍忍不住瞄了一眼。 魏游被他可爱的小眼神戳中，唇边泛起一丝微笑，蓦地按住了瓜崽的肩膀让他停下。 卫绪抬起头，眼神疑惑地望着他。 魏游弯腰牵住他的手，朝店铺大门走去，解释道：“今天哥哥不想做饭了，我们就在这吃吧。” 卫绪眨了眨眼，停住了脚步。 魏游迈上台阶，刚推开门准备进去，忽然感觉身后的身影不再走动，便低头看去，问：“怎么了？” 卫绪睁着澄澈的眼眸望着他，旋即又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抬腿跟上了他的步伐。 魏游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确定小孩没有不乐意，这才放心往里走去。 店里年轻人很多，尤其是附近高中的学生，男男女女聚在一起，嘻嘻哈哈，吵吵闹闹的。 魏游看瓜崽有些拘谨的样子，便带着他选了个位于二楼角落的沙发卡座。 落座没多久，有服务生过来在他们桌上放了张菜单。 魏游将菜单放到卫绪面前：“看看，想吃什么？” 卫绪看了眼菜单，又看向魏游，眼神中露出无措。 魏游便坐到他身边去，帮他一起点单。 这个年代，这种以西式快餐为主的餐厅还是比较难得见到的，整个香坊镇上也只有这一家，因此这家店在生意好的同时，卖的东西也特别贵。 魏游替他点了些小孩爱吃的薯条、炸鸡翅和汉堡，自己则点了份腊肉煲仔饭，尔后看卫绪视线一直徘徊在奶茶上，便又替他点了杯草莓珍珠奶茶。 就这么些东西，花了六十多块钱，放到未来或许一般，但在这个年代看来确实挺贵的，相当于魏游在书店兼职两天的工资了。 不一会儿餐品一样样上了桌，带着油炸食品特有的香气。 魏游尝了口薯条和自己的煲仔饭，味道都还可以，抬起头见瓜崽正对着吸管咕噜咕噜地喝奶茶，便问：“好喝吗？” 卫绪点点头，把杯子推到他面前。 魏游低头尝了一口，顿觉一股甜得发腻的草莓香精扑鼻，他忍不住皱了下鼻子，把奶茶推回到卫绪面前。 “不好喝吗？”卫绪显得有些疑惑，又把吸管含进嘴里吸了一大口奶茶，味道香香甜甜的，并没有什么不对。 其实他也喝不出什么对不对，虽然听杜梢说过很多次珍珠奶茶有多好喝，但他还是第一次喝到实物。 魏游挂起笑容：“还不错，只是大人不适合喝这么甜的东西，要像瓜崽这样甜甜又可爱的小朋友才可以喝。” 又被夸可爱了，卫绪莫名地心脏乱跳，耳根发起了烧。 他低下头咬住吸管，吸出两颗小小的珍珠，用力地咀嚼着，好像这样就可以不再害羞。 魏游见他这么喜欢喝奶茶，心想这次回去倒是可以给瓜崽带两杯奶茶回来。 想到回去的事，魏游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眼，经过一周的消耗，手机电量已走到了尽头，看样子随时可以耗尽关机。 为避免发生像上次那样一声不吭走掉的意外，魏游在吃完饭后，便放下了筷子口吻认真道：“瓜崽，哥哥有件事得告诉你。” 卫绪抬头略显茫然地看向他。 虽然魏游还什么都没说，但在看到对方眼神的那一刻，他心底却溢出了些许不详的预感。 魏游斟酌了片刻，还是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今天可能会回去一趟。” -- 第24页 男孩嚼着汉堡的动作顿时停住了，凝视着他的眼瞳微微颤了颤，略微泛黄的灯光自头顶散落，在他眼底落上一层淡淡的阴影。 沉默片刻后，他问：“可以不走吗？” 魏游摇摇头。 “那、那瓜崽可以和你一起回去吗？”他扁着嘴问，语气含着恳求的意味。 “我倒想带你回去，可是……” 几乎是顷刻之间，魏游看到对方那双乌黑澄澈的眼睛里泛起了水雾。 第13章 养崽第十三天 “别哭啊，我很快就回来的，”魏游连忙哄他道，“明天就回来了。” 卫绪垂下了眼，嘴唇紧紧地抿着，似是想要压制哭泣的欲.望，但眼眶还是飞快地红了起来，不一会儿便有泪珠从眼角滑落下来。 魏游没有办法，马上换了个位置坐到他旁边去，又是轻拍他的肩膀，又是拿纸巾给他擦眼泪，嘴里哄道：“我只是回去一趟，很快就回来，回来给瓜崽带好吃的，好吗？别哭了。” “我不要好吃的……”男孩低头啜泣道，非但没有被安慰好，反倒哭得更厉害了，眼睛鼻头通红，肩膀一下下地颤动。 这可怜兮兮的模样，让魏游想起了上次回来时看到的场面，不禁有些心里发酸。 但他还是得回去取钱，既然做好了未来要长期待在游戏里的准备，就必须得找个固定的住所，而其中，隔壁李奶奶的房子是最好的选择。 没有其他办法，魏游只好耐下心思，认真地跟男孩说明了自己必须要回去的理由，之后又各种好话哄了半天，小孩才总算止住了眼泪。 卫绪左手紧攥他的衣袖，用右手的袖口擦了下眼泪，随即抬起小脸问：“真的很快回来吗？” “真的，我发誓。”魏游语气认真，“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上回你也说你五点就会回来……”小瓜崽眼里闪着泪光。 “上、上回是出了意外，”魏游有点尴尬，尽量解释道：“相信你也看出来了，哥哥身上有其他东西的束缚，让我不能随心所欲地陪伴在你身边，但我想照顾你，所以会努力地掐算好时间，我说能回来就一定能回来，相信我好吗？” 卫绪低垂着眉眼，半晌才点点头。 “好了，乖崽，把眼泪擦干净，”魏游摸了摸他的脑袋，叹气道，“等会儿回去，哥哥给你买小蛋糕吃？” 卫绪低下头，吸了吸鼻子，将魏游的袖子攥得更紧了。 · 小孩低落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了回家。 直到天色暗下，洗完澡后，他窝在沙发上看猫和老鼠的动画片仍是一声不响的。 和别的小孩闹脾气时大哭大叫的发泄方式不同，瓜崽难过时似乎只会一个人躲起来默默地排解痛苦，但这样的方式反而更让人心疼。 魏游有心想转移他的注意，便从冰箱拿出下午买来的小蛋糕放到他身前的茶几上，若无其事道：“来，吃蛋糕了！” 卫绪视线望向蛋糕上漂亮的奶油花，依旧不作一声。 魏游微微叹气，心想自己真是把一辈子的耐心都用在对付瓜崽上了。 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奶油玫瑰花送到孩子嘴边，挂起微笑哄道：“吃嘛，很甜的。” 卫绪抬起眼看向他，犹豫几秒，最终禁不住诱惑，张开嘴把蛋糕吃了进去。 由于奶油花太大，唇边不小心沾了些许奶油，他自己却毫无感觉，满心沉浸在魏游即将离开的痛苦中。 魏游用纸巾将沾在他唇边的奶油擦干净，以一贯温和的语气问：“甜不甜？” 卫绪点头。 “好吃吗？” “嗯。” 魏游又喂了几勺蛋糕，见他情绪转好，就把勺子塞到了他的小手里：“哥哥累了，瓜崽自己吃。” 卫绪扁扁嘴，拿着勺子滑下了沙发，坐在茶几边的小板凳上慢吞吞地吃蛋糕。 魏游靠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注视着小孩圆圆的后脑勺说道：“明天午饭和晚饭，我可能赶不回来做，你可以用我之前给你的零用钱出去买点吃的。 “嗯……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明天就会回来，但假如我有事耽搁了，你爸爸回来后，他一旦开始喝酒，你就躲到房间去，把房门锁上，知道吗？” 卫绪垂下视线，闷闷地应了一声。 “你确定他只会在喝醉之后动手对吧？” “嗯。” “那就还好，躲到房间去，把锁插上，我赶不回来的话，你就这么做。”魏游再次叮嘱，但还是有些不放心，这家里也没有个固定电话，真发生什么事连报警都困难。 想了想，他又说道：“如果你来不及锁门的话，就大喊救命，尽量跑出去敲隔壁的门，总之千万别再像之前那样一动不动任他欺负了。” “你要赶回来的……”卫绪轻轻咕哝了一句，却没有等到任何回应。 身体仿佛突然进入了黑白色的默片，耳边一下子寂静下来。 一时间，当初那种不好的预感又浮上了心头。 他回过头去，便见刚才还在沙发上靠着，用慵懒的语气告诉他该如何躲避父亲暴力的男人已经不见了。 卫绪嘴唇张了张，旋即站起身绕到沙发后面看了眼，又不信邪地把所有房间包括洗手间都找了一遍，最终失落地回到了原地。 他重新坐到茶几边的小板凳上，听着电视的声音，继续安静地吃小蛋糕。 -- 第25页 嘴里化开奶油特有的甜腻味，卫绪反复安慰自己哥哥很快就会回来的，但眼睛还是无可抑制地泛起了红。 · · 因为心里早有准备，当眼前忽然陷入黑暗时，魏游丝毫不觉得慌张，等到再次睁眼，就发现自己果然又回到了现实世界的公寓里。 他按照计划先给手机充上了电，然后随意找了件棉服披上，拿上银行卡便下了楼。 当初为了交通方便，他选择租房的公寓楼下面便是超市和银行，对面还有一个大商场，可以说是地段位置绝佳。 乘坐电梯到一楼，走出公寓大门，被十二月冰冷的夜风拂过面颊，魏游不禁打了个寒颤。 前方，枝叶凋零的树木被笼罩在初冬的暮色中，排排车灯与路灯雪亮，商场入口处人流涌动，擦肩而过的情侣正大声讨论着最新上映的电影…… 分明是再熟悉不过繁华景象，魏游乍一望见这画面，竟有种做梦般的感觉。 他的记忆尚留在十五年前飞蛾扑绕的宁静夜晚，在走下公寓台阶的一刻，却像是突然被人从后面推了把，从昏黄房间中推进了都市幻影里。 怀着这种奇妙的感觉，魏游走进银行时都有些恍恍惚惚的，直到ATM机毫无感情的提示声响起，他才陡然回过神来。 按照李奶奶说好的价格，租房一年加上押金需要四千五，魏游一次性取了一万，省得以后要用现金还得跑上跑下浪费时间。 走出银行后，他一刻不停地快步穿过人行道，进入了对面的商场。 这商场他逛过许多次，哪个位置有什么店铺他都一清二楚。 当前时间紧急，他刻意避开了客人较多的店铺，只花了几分钟时间就买到了两杯奶茶。 当然，因为他没带手机，所以是用现金付的款。 两杯奶茶花费近四十块钱，从十五年前回来的魏游突然有一种通货膨胀的感觉，在付钱时感到颇为肉疼。 以最快的时间返回家里，魏游脱去外衣，拿起手机看了眼，八点四十二，距离他回来过了二十二分钟。 还好，能赶得及在卫父回家前回去。 将被现金撑得鼓鼓的钱包塞进口袋，魏游左手提着奶茶袋，右手握着手机，再次点开了游戏图标。 白屏亮起，进度条飞速加载，最终在“99%”停滞不动，他感到一阵熟悉的黑暗向自己袭来…… 第14章 养崽第十四天 傍晚，泛黄的日落光芒洒在微微蒙尘的木头座钟上，晕开浅浅金光。 卫绪坐在小板凳上，趴在茶几上写字。 周末的回家作业他已经写完，此刻正握着钢笔认真地描摹字帖上的诗句。 突然他像是察觉到什么，猛地回过头去，接着便同站在门边的魏游对上了视线。 卫绪眼神中瞬间亮起了光，唇边不由自主地抿开一个甜甜的笑容，继而张开手臂快步冲向青年。 “哥哥！” 魏游蹲下身准确地接住他的怀抱，抬手揉乱了卫绪的头发，然后道：“才一天没见，有这么想我吗？” 卫绪点点头，还嫌不够亲昵似的把脸贴到魏游的肩膀上，吸取他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 魏游拍了拍他的脊背，轻叹道：“小粘人精。” 卫绪愈发搂紧了双臂，眼里满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等松开怀抱，魏游便起身问道：“饭吃了吗？” 男孩摇摇头：“没有。” “我就知道。”魏游打开奶茶袋子，从里面拿出一杯还热乎的芋泥啵啵奶茶递给他道：“先喝这个垫垫肚子，我去给你做饭。” 卫绪接过奶茶和吸管，好奇地观察着里面的芋泥。 魏游本以为他会问自己里面是什么，却没想到这孩子一开口便道：“好贵。” “嗯？” 卫绪举起杯子给他看标签上的价格：“十八块，好贵。” “嗯……确实贵了点，”魏游深感认同，“不过买给瓜崽的嘛，再贵我也舍得。” 卫绪听着耳尖微红，低下头，将吸管插入杯口，对着吸管吸了口奶茶和芋泥，继而眼睛微微睁大。 魏游观察着他变化生动的表情，问：“好喝吗？” 卫绪用力点头，“好喝。” “还有一杯我给你放到冰箱里，明天再喝。” 卫绪双手捧着奶茶杯，仰着脑袋问：“哥哥不喝吗？” “大人不喜欢这样甜甜的东西。” 魏游笑道，接着便提着奶茶，转身去了厨房，将剩下一杯放进了冰箱，又顺便从冷藏柜里拿出昨天购买的食材做晚饭。 卫绪已经全无练字的心思，索性合上字帖，打开电视机换到少儿频道，一边小口小口珍惜地喝着奶茶，一边一心二用地看着电视和厨房里忙活的魏游。 · 家里的食材有限，魏游只炒了一荤一素两个菜，泡了个海带汤，简单地解决了这顿晚餐。 他们晚饭吃得迟，等洗好了碗，夜色已完全笼罩了窗户。 魏游看了眼时间，再过五分钟就七点半了。 他擦了擦手坐到沙发上，询问身旁的卫绪：“你爸大概几点回来？” 卫绪歪头思考片刻，回道：“大概十一点多。” 魏游点点头，道：“你在家待着，等会儿我到外面找个旅馆住。” 在租下隔壁的房间前，他暂时不准备在卫邵东面前露面，现在的他还缺乏一个合理的身份。 -- 第26页 男孩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不死心地说：“爸爸回来的时候，哥哥可以藏在瓜崽房间里。” 魏游挑了下眉，侧头看着他：“那你爸爸要是明天一直在家，我就一直躲在你的衣柜里吗？” 卫绪认真地考虑了片晌，然后点点头。 魏游哭笑不得，捏住他脸颊上的软肉左右摇了摇：“躲在衣柜里不能吃饭，不能上厕所，你想憋死我啊？” 卫绪揉了揉自己的脸蛋，突然发现这个方法确实有点漏洞。 “好了，别想了，我在这里陪你到八点，然后我出去找个旅馆住，”魏游做决定道，“我记得巷子口的蔬果店旁边就有一家旅馆，叫方什么的旅馆。” 卫绪抓住他手腕，乌黑的眼睛注视他道：“瓜崽也去。” “瓜崽不能去，”魏游语气认真，“你去了，我明天就要被警察叔叔以拐卖小孩的罪名抓起来了。” 小孩的嘴角撇了下来。 “不过，你明天可以来找我，反正不是在水果店旁边那间，就是在巷口斜对面那间，我会让前台给你留个房间号。”魏游又补充道。 卫绪眼睛立即亮了起来：“那我明天早上去找你。” 魏游为难地拧起了眉头，继而在男孩期待的眼神中苦笑道：“也别太早了，起码让哥哥睡个懒觉。” “嗯！” 约定许下，魏游总算暂时摆脱了小粘人精的跟随，当天晚上顺利入住了水果店旁的方怡旅馆。 旅馆房间陈旧，没有电视，更没有其他娱乐设备，幸而床铺还算干爽舒适，看在它只要二十块钱一晚的份上，魏游接受了。 出来时他带了平板电脑，免得出门在外没有手机和手表，连时间都不清楚。 因为太过无聊，魏游躺在床上玩了几盘单机游戏就早早地睡了，本想着明天不用送小孩上学可以睡个懒觉，却忘了自己此时睡的是人员嘈杂的旅馆。 . 翌日清晨，魏游被街上的声音吵醒，尔后满耳朵都是楼下水果店的喇叭声和隔壁房间客人的嬉闹声，蒙着被子也无法隔绝。 难以在如此喧闹的环境下再次入睡，最终他还是不情不愿地起床了。 既然起都起了，索性把要办的事也办了。 这么想着，魏游将所有自己带来的东西收拾好装进背包，背上背包走出了旅馆。 几分钟后，他又回到了卫绪家所在的居民楼里。 不过这次他不是去找瓜崽，而是去找瓜崽隔壁的李奶奶。 今天李姨的丈夫和儿子也在，正如当初所说，他们一家准备今天正式搬走。 魏游被李姨的儿子郑明朗邀请进屋，一进门，他便发现这屋子比他上次参观时显得空旷了许多。 墙上的山水画与毛笔字都摘了，房间里能收拾带走的也全都带走了，走进客厅仅能看到一排光秃秃沙发椅和一张冷硬的红木餐桌。 房子上次已经看过，要谈的细节也都跟李阿姨都谈过了，这次过来主要就是签个合同然后交付钥匙。 一家人正赶时间，于是没有多聊，郑明朗便从包里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合同。 就在魏游提笔准备签字的时候，李姨突然问：“小魏你租这里，要不要跟小卫，卫邵东说一下的呀？” 魏游心里一咯噔，还以为她是怀疑自己之前编造的身份了，正要说些什么圆回去，对方儿子又道：“对，他现在应该在家里，你要搬过来住，有些东西大件的可以叫他货车装一下，方便点。” 魏游扯开嘴角笑了笑：“算了吧，我们虽然是有一层亲戚关系，但是你们也知道我堂姐……” 他有意欲言又止，李阿姨自动将他未说完的话接了下去：“奥……也是，你跟邵东大概不太往来。” “不熟，也没怎么见过面，”魏游说，“我搬到这里就是想顺便替我堂姐照顾照顾瓜崽。” 郑明朗耸肩一笑：“没事，这邻里隔壁的，多住几天就熟了嘛！” 魏游扬了扬嘴角，没有接话，提起笔在合同上签了字。 之后他支付了房租连带押金四千五百五，从李阿姨这里拿到了一串房门钥匙以及他儿子和丈夫的电话号码，这房子便算租下来了。 李阿姨家准备在中午出发，魏游本可以直接待在出租房里等他们离开，不过想到卫绪可能会去旅馆找自己，便又返回了旅馆。 . 随着时间临近午时，街道上的温度逐渐升高，街巷里飘起了饭馆的饭菜香。 没吃早饭的魏游有些饿了，心里琢磨着等过会儿退完房就去买点吃的。 刚推开旅馆的玻璃门，魏游便在前台对面的红皮沙发上看到了个熟悉的小身影。 对方见他进来，立即蹦起了身，由于动作过大，帽子上的两只兔耳朵也跟着跳跃了一下。 “哥哥！” 魏游每次看他穿着件衣服，都忍不住露出笑容。 他朝卫绪招了招手，待对方跑到自己跟前，便蹲下身帮他正了正帽子，问：“午饭吃了吗？” “没有。” “不在家吃没关系吗？” “我跟爸爸说去同学家玩，他说随我。” “行，那你就跟我吃吧。” 魏游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待办完退房手续后便带着瓜崽去了一家街边馄饨店吃馄饨。 馄饨店桌位摆在一棵大樟树下，魏游带着卫绪挑了个树荫下的位置落座，叫了两碗大馄饨。 -- 第27页 老板动作很快，没过多久，两碗飘着葱花的清汤馄饨就上了桌。 魏游往碗里倒了些醋，加了两勺辣椒酱，拿勺子搅拌了一下。 卫绪有样学样地给自己的馄饨倒了点醋，在舀起一勺辣酱即将往碗里放时，被魏游握住了手腕。 他问：“你会吃辣吗？” 男孩眨了眨眼，犹豫地摇摇头，又说：“会一点点。” 魏游犹豫了一会儿，道：“还是别加了，我怕你等会儿吃不下。” 卫绪扁了扁嘴，将勺子放回辣椒罐里。 看他这不情不愿的样子，魏游从自己被辣椒酱染得发红的汤里舀起一个馄饨，吹了吹热气，送到他嘴边，道：“有勇气尝尝吗？” 卫绪闻到一股浓郁的辣气，他皱了皱鼻子，试探着咬了一小口，然后整张脸顿时皱了起来，刚才还白白的皮肤瞬间涨成了粉红色。 魏游极不厚道地笑出了声，连忙给了他一张纸巾让他吐出来。 随即在卫绪幽怨的眼神中，将他吃剩下的半个馄饨面不改色地吞进了肚，拍了拍他的后背道：“小朋友，你还得好好练练。” 卫绪佯装不甘心地点点头，眼睛里却藏着笑意。 他许久没感受过这样的气氛，和最喜欢的哥哥在大街上吃着热气腾腾的馄饨，吹着树杈枝叶间拂来的暖风，望着对面街道上人来人往，无忧无虑的，仿佛没有任何困扰能影响到自己。 在馄饨快吃完的时候，卫绪问：“下午我们去干什么呀？” 魏游抬头看向他：“你作业都做完了吗？” “全部做完了。” 魏游不紧不慢地吞下最后一只馄饨，又喝了口汤，然后擦了擦嘴道：“那就跟我去逛街吧。” “啊？” “买些生活用品。”魏游大致罗列了几项必需品，“棉被，枕头，床上四件套，锅碗瓢盆，还有洗漱用品。” 卫绪仍旧一副困惑不解的表情，歪着脑袋问：“为什么要买棉被啊？” 魏游抿唇笑了笑：“等晚点瓜崽就知道了。” 第15章 养崽第十五天 关于出租屋的生活用品，魏游有想过从现实购买，毕竟十五年后的生活用品不论是在外观还是便捷性上都有更多的选择可能。 但考虑到现实世界的物价与两个世界之间的时间流速差距，魏游还是决定直接在这个世界购买了。 至于他不是那么急用的东西，倒是可以等回去之后再买，半个小时的时间他还是等得起的。 考虑到今天要买的东西比较多，魏游先去车站附近包了辆面包车，以一下午五十的价格请司机老吴今天下午帮自己运货。 一行人最先去的是家纺店。 魏游在那购买了两个房间需要的棉被、枕头、四件套，以及铺设在客厅红木沙发上的坐垫、抱枕和毛毯等等。 随后去的是超市，购买了包括厨房用具、洗漱用品、置物架等等在内的绝大部分生活用品。 出超市后路过花店，不经意间瞥见店门口买一送一的牌子，他又停下脚步挑选了几盆多肉盆栽。 卫绪全程跟着他跑，虽然不知道魏游为什么要买这些东西，但还是帮着搬运一些轻巧的物品。 直到最后魏游进了家具店，并在那挑中了一个半人高的小书柜，卫绪总算明白过来，问：“哥哥买房子了吗？” 魏游正在摇椅上试坐，踩着脚凳前后摇摆，闻言不由发笑：“我哪买得起房子啊！” 卫绪眨了眨眼：“不是吗？” 魏游朝他招了招手，待他过来后便坐起身将他抱到自己的腿上，然后抱着瓜崽躺回摇椅上继续晃，嘴里回答道：“我是租了间房。” 卫绪眼睛微微睁大：“在哪？” “等会儿带瓜崽去看。”魏游卖了个关子，随即问：“怎么样，这摇椅舒服吗？” 卫绪靠在他的肩膀上，因为整个人陷在椅子里，看着天花板晃来晃去的，其实感觉有些头晕。 但他很享受同魏游亲近的感觉，便还是点头“嗯”了一声。 魏游一拍扶手：“行，那就买这把了。” 家具店有送货上门/服务，魏游留了地址，和老板约定好，让他在下午五点前将货送来，到时候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两三个小时逛下来，面包车的后备箱连带后座位置皆被塞得严严实实的，回去时，魏游只能抱着卫绪坐在副驾驶座上。 好在家具店和出租房只隔着三条街，距离不远，挤个几分钟也就到了。 发现车子最后停在了自己家外面的巷子口，卫绪产生了疑惑，转头看向魏游问：“哥哥租的房子离我家很近吗？” “你觉得呢？” 卫绪：“我觉得是。” “那就是吧，”魏游笑道，继而推开车门道，“好了，下车了。” 到地方后，魏游先付了老吴五十块车钱，接着便打开后备箱开始搬运东西。 老吴对自己只跑了这么点路收这么多钱感到不好意思，连忙跟着下车帮忙搬东西。 卫绪也以小小的身躯抱起了一大塑料袋的洗浴用品，跟在魏游的身后一摇一摆往前走。 心里正思索着哥哥会搬到哪里去，这时就见对方左转拐进了他无比熟悉的老居民楼。 卫绪不禁睁大眼，脑中蹦出一个令他惊讶的想法，心脏一时间扑通扑通地跳得飞快。 -- 第28页 当几人爬上四楼，停在原本李奶奶家的门口时，卫绪心中亢奋的情绪顿然达到了顶峰。 他将袋子放到旁边的楼梯走道上，扬起漂亮的眉眼问：“哥哥要住在我家对面吗？” 魏游牵起唇角：“对啊，惊喜吗？” 卫绪不知该如何表达心里的喜悦，只能用力地点头。 魏游有些疲惫地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了门，将外面的东西先搬进去。 随后他让卫绪在这看门，自己则和老吴又跑了一趟，将所有的东西都抗上了楼。 这一趟购物加搬运物品爬上爬下的，让魏游的体力陷入了枯竭，一关上门便瘫在了沙发上动弹不得。 反倒是卫绪仍旧一副精力旺盛的样子，进门后先是将房间四处逛了个遍，然后一声不吭地拿起了有他人那么高的新扫把开始打扫卫生。 他这么乖巧勤劳，反倒弄得魏游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他实在累得起不来，便对瓜崽道：“你先别打扫了，等会儿摇椅到了，人家搬运工进进出出的，又要把地面弄脏了。” 卫绪想了想，确实是那么回事，就把扫把暂时搁到了门边。 魏游正想叫他过来一起休息，下一秒却见男孩又拿起抹布擦起了桌椅柜面上的灰尘。 魏游摇了摇头感叹：“你可真是勤劳的小蜜蜂。” 卫绪转过头，冲他露出一个笑容道：“哥哥休息吧，瓜崽一点也不累。” “嗯，看出来了。”魏游语气懒散。 在沙发上闭眼躺了十几分钟，待恢复些体力，魏游便起身从超市购物袋中拿出抹布和脸盆，准备先把厨房的窗户擦了。 中途见瓜崽跟个小陀螺似的不显丝毫疲倦地转来转去，他问：“我怎么感觉我搬家，你比我还高兴？” 卫绪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询问：“瓜崽以后可以来哥哥家玩吗？” “你一直住在这都没问题。”魏游示意了一下门上贴着福字的那间房，“等那间房布置好了，你可以带一些的衣服过来，以后想住自己家就住自己家，想住哥哥这就住哥哥这。” 闻言，卫绪先是应了一声“好”，然后突然陷入了沉默。 他安静地擦了会儿茶几，旋即抬起头望向魏游在厨房的背影，顿了顿又再次问道：“哥哥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魏游回头看了他一眼，道：“这个问题我之前不是已经回答过了嘛。” “因为瓜崽可爱。” “对啊。”魏游爬上厨房的台面，拧干抹布擦拭防盗窗的柱子。 他自然不可能说出“因为你是我在游戏上养的纸片人崽崽”这种理由，便还是一如既往地回答道：“我就是看你乖巧又可爱，就想多照顾照顾你。” 但卫绪还是想不通，他真的有这么可爱吗，可爱到可以让一个和他毫不相干的人这样毫无保留地对他好吗？ · 一大一小断断续续地打扫了一个多小时的卫生，待时间接近五点时，家具店老板便带着他聘用的一个年轻伙计扛着摇椅和小书架上来了。 两人合力搬上来两个大纸箱，将客厅空位塞得满满当当的。 组装摇椅和书柜费了些时间，几人忙活了近半个小时才将东西弄完。 送走家具店老板和他的员工后，魏游将主卧的地面打扫了一下，然后把摇椅搬了进来，放置在阳台的玻璃门旁边。 尽管还没铺床，但有了这把椅子的点缀后，房间的氛围明显变得不一样了，充斥着闲适的气息。 魏游对这布置感到很满意。 今天买的东西里头最贵的就是这把摇椅，花费了他三百多块钱，但他最喜欢的也是这把摇椅，透过它，他仿佛看到了未来摇着摇椅养老的自己。 走出房间，勤劳的瓜崽正在擦拭新到的书柜。 魏游扫了眼地面上堆积的购物袋，虽然觉得碍眼，但丝毫提不起整理的兴致。 于是在沉默了两秒后，他冲卫绪说道：“走，去吃饭了！” · 晚饭在外面的餐馆解决，待回到居民楼，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两人沿着楼梯走到四楼，魏游看了眼右侧房门下透出的灯光，对卫绪道：“你该回家了。” 男孩磨磨蹭蹭不肯动，时而瞥一眼左侧的房门，意图很明显。 魏游便道：“我就住在你隔壁，有事你喊我一声就成。” 卫绪低下头，又磨蹭了半晌，才从口袋掏出钥匙去开自家的房门。 房门打开的瞬间，空气中飘起他无比熟悉的阴潮气味，卫绪心情无端坠落谷底。 他连忙回头看去，便见魏游依然站在他背后，在昏黄的楼道灯光里，用带着温柔笑意的目光看着他，嘴里无声地做了个口型：“明天见。” 一时间，他的情绪又明朗起来，嘴角不自禁地扬起。 · 这一天过得过于劳累，魏游只潦草地将主卧和浴室收拾了一下，洗完澡铺好床就早早地休息了。 没有了闹钟的叫醒，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来。 睁开眼看到雪白的天花板，魏游懵了几秒，随即猛然想起今天是周一，他忘了送瓜崽上学。 从床上翻坐起身，魏游拿起床头昨天新买的手表瞧了眼，已经九点了。 反正赶不上了，也就不急于这一会儿了。 -- 第29页 魏游起床的动作又慢了下来，把手表戴到手腕上，然后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套上拖鞋去走出房间。 洗漱完后，魏游带上钱包准备下楼去买点吃的。 正要开门，他忽然发现脚下有张字条。 他捡起字条看了看，不由扬起了眉角。 字条约莫是卫绪早晨从门缝里塞进来的，上面写道：“我去上学了，以后都自己去上学，哥哥尽管睡懒觉吧！” 署名瓜崽，后面还画了个小猪。 魏游轻啧一声。 这小崽子，到底是真体贴还是在暗讽他睡懒觉像猪啊！ 第16章 养崽第十六天 整个一天，魏游都待在家里打扫布置，连午饭也没顾得上吃，直到下午三、四点才总算将这二居室的房屋收拾干净。 等全部整理完，魏游又一次瘫在了沙发上，盯着对面空白的墙壁发起了呆。 兴许是太过安静的缘故，他忽然感到有点惆怅，还有些想家。 这时候哪怕是有台电视，也不会这么孤独。 但这个年代能叫出牌子的电视机都不怎么便宜，所以魏游暂时不准备安装电视，不过对面这雪白的墙壁空着也是浪费，倒是可以挂个幕布，回头把自己闲置在家的投影仪拿过来，空闲的时候还可以看看电影。 想到这里，魏游担心自己忘了这事，便起身去找了张纸，将自己下次回去要带的东西一一记在纸上。 等记录好这些，差不多也到了该去接小孩放学的时间。 · “哇！”打开家门，卫绪望着里面整洁舒适的客厅发出小声的感叹。 “哇什么，你不是昨天还在这帮我打扫卫生吗？”魏游失笑，从鞋柜中拿出一双机器猫图案的小拖鞋放到卫绪面前。 卫绪套上新拖鞋，又抬起脸道：“跟昨天不一样。” “是吗，有哪不一样？” 男孩快步走进屋里，目光略过客厅和厨房，想要回答，却又一时回答不上来。 不一样的地方自然有很多，昨天的沙发座椅都还是光秃秃的，现在都铺上了漂亮的软垫和色彩明亮的抱枕，墙上房东摘掉山水画后留出的难看的白印，现在也填补上了新的风景画。 新买的小书柜里摆上了儿童故事书和昨天购买的多肉小盆栽，茶几上摆上了果盘，餐桌也擦拭干净，铺了层桌布。 餐桌中央放上了一只束腰型玻璃花瓶，里面插着盛放的百合，飘逸出浓郁的香气。 卫绪踩着新拖鞋从客厅逛到厨房，又从厨房逛到了浴室，最后停留在次卧门口。 昨天这里还是一间空荡无人气的房间，在经过魏游的布置后，已然变成了一个十分温馨的卧室。 席梦思上铺上了浅黄色的床具，靠窗的书桌收拾整齐，摆上了一盏墨绿色台灯和一个仙人球盆栽，墙上还挂上了他上美术课时画的蜡笔画，尽管房间不大，却四处都透着舒适鲜活的氛围。 “喜欢吗，这个房间？”魏游将他的书包放到书桌上。 “嗯，”卫绪用力点头，“好喜欢。” “喜欢就好，不枉费我精心布置了一个多小时。”魏游以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 “行了，你做会儿作业吧，我去做饭了。” 卫绪点头“嗯”了一声，进房间后先绕着书桌走了一圈，随即坐到床边弹了两下，感受到床铺的柔软，脸上禁不住泛起笑意。 “晚上吃椒盐虾怎么样？”魏游一边给自己套上超市赠送的围裙，一边走过来问，“还是想吃红烧的，或者白灼的？” 卫绪不懂这几种做法是什么意思，就道：“哥哥做什么我都喜欢。” “你这嘴是越来越会说话了，”魏游挑了下眉，继而道，“行吧，那就按我口味来做了。” “嗯。” 卫绪注视着魏游离开的背影，心中一阵恍惚，片晌后低声喃喃：“感觉像家一样。” 当然不是像隔壁那个充斥着烟酒与潮湿气息的家，而是一直存在于他幻想中的拥有温暖明亮色彩的家。 · 自那天之后，魏游便以卫绪邻居的身份住进了这栋老居民楼里。 他每天的生活非常规律，除了送孩子上下学，就是买菜、做家务、看书，以及躺在摇椅上晒太阳睡觉。 而在某次回现代拿来投影仪后，他的夜生活便又多了一个娱乐项目，就是躺在沙发上观看储存在电脑里的电影。 他下载的都是经典片子，看上好几遍也不会觉得疲惫。 瓜崽时常会陪他一起看，虽然以小孩现在的年纪，很多电影都看不太懂，但倘若能透过影片见识见识更多的风景人物，对他的成长也许会有帮助。 除此之外，因为实在不习惯没有手机的生活，魏游在纠结犹豫了一段时间后，还是狠心在现实世界另外买了个新手机。 诚然，这个手机拿到十五年前必然会失去很多作用，可若只是单纯地用于拍照、看时间、以及随时随地地记录一些视频创作的灵感，还是很有用处的。 魏游努力地想让自己在过去的时间过得快活一点，但这样的生活终究仍有些空虚。 一天夜晚，他想自己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借着这个时间差去学点东西。 于是在第二天中午，他便带着瓜崽去报了个美术班，瓜崽上儿童兴趣班，他则跟着老师正儿八经地学习素描和水粉。 -- 第30页 他的想法很简单，万一以后自己做UP主没饭吃了，身上多门技艺转行也容易些。 当然，游戏世界的生活要好好过，现实生活也不能拉下。 每隔一周左右，魏游都会回一次现代，有时下楼买东西，有时下载新电影，有时则干脆什么都不干，单纯躺在沙发上刷视频上网。 他每次回来的时间也不一定，少则一两天，多则五六天，卫绪一开始还会偷偷躲起来难过一段时间，次数多了后，也渐渐习惯了他时不时会消失一阵的生活。 平静的日子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小学门口的下坡路开始堆积起厚厚的枯叶，天气逐渐变得寒凉起来。 一个周末的早晨，魏游准备下楼扔垃圾，结果打开房门，刚好撞上卫邵东提着一袋茶叶蛋从外面回来。 他心里着实一惊，虽说他搬进来已有一个多月了，但由于卫父早出晚归的工作性质，他从没跟对方碰过面。 本以为这下必然要和卫邵东有个交谈，谁知对方只是平淡地瞥了他两眼，接着便转身掏出钥匙，一面哼着歌一面开门进了屋。 看这反应，像是早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既然卫邵东不记得之前那件事了了，魏游也就没把这次的碰面放在心上，只当做平静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 直到秋霜开始闪烁的某个深秋傍晚，卫绪在饭桌上支支吾吾地开口，请他帮忙去参加他的家长会。 考虑到孩子的家庭情况，魏游果断担起了这份责任，第二天便以卫绪舅舅的身份去参加了家长会。 家长会开得很愉快，甚至因为卫绪的期中考成绩是年级第一名，魏游还差点被老师请上讲台发表一段关于该如何教育孩子的讲话。 当然，这个提议被魏游以自己只是孩子舅舅的理由拒绝了，但他心里还是觉得挺自豪的。 当天，为了奖励卫绪考了第一名，魏游专门去超市，给他买了他最想要的二十四色橡皮泥。 事情进行到这里都很顺利，直到二人回到居民楼，撞上了周五提前回来等候在家门口的卫邵东。 提着橡皮泥的卫绪前一秒还高高兴兴的，在看到靠在房门旁抽烟的父亲的脸的那一刻，表情瞬间僵固了。 “你老师不打电话给我，我还不知道，开家长会，你不找你老子，找个不认识的邻居去，胆子大了啊！”约莫是不想被同一栋楼的住户看笑话，他有意压着嗓门，但还是透着一股浓浓的威胁意味。 魏游搭着卫绪的肩膀，带着他走上四楼，与卫父面对面，说：“直接略过您的意见，去替您的孩子参加家长会，是我的不对，不过卫先生，他为什么找我而不找你，你有想过吗？” “你想说什么？” “除了周末这一天，你还有什么时间是待在家里的？” 男人歪了歪一边嘴角，发出一声冷笑：“那还是我的错了？” 他突然一把揪住卫绪的衣领将他拽到到面前：“我亏待你小子了吗？昂？给老子搞这套！” 魏游连忙将孩子护到背后：“你好好说话。” 对方像是没听见，瞪着眼凝视着躲在魏游身后的卫绪，发脾气道：“我他娘天天累死累活地赚钱，供你吃，供你穿，供你读书，我对你够好了吧，你那婊/子娘有养过你一天吗？她给过你半毛钱吗？” “这些本来就是你应该做的，”魏游出声，“你说对他好，常年不见人影，喝醉打骂孩子，动不动就断生活费，让这么小的孩子饿得受不了敲邻居门讨吃的，这就是你的养育方式？” 卫邵东抬起头来：“他是我儿子，我怎么养他，关你屁事。” “我要是不管，他连吃顿像样的饱饭都难。” “行啊，你良心好，那你养他啊，你给他交学费，交午餐费啊，我把他卖给你行不行，也不多，五万块钱卖给你……” “卫邵东！”魏游怒声打断他的话。 他简直不敢相信，怎么会有做父母的当着孩子的面说出这种话。 衣摆突然被拽住，魏游低头看向卫绪，便见男孩低着头咬紧嘴唇，鼻头与眼睛通红，一副强忍着眼泪的模样。 魏游忍下怒火，拍了拍男孩的后背，随即转身打开了自己家房门，摸着他的脑袋道：“你先进去。” “去！去了你就别回来了！”男人拍了下门，发出一声震响，指着他骂道：“他妈的以后你别想再来问我讨一分钱。” 魏游没有理他，将孩子推进家里，关上了门，随后转过身看向同样气得脸色通红的男人，十分无奈地呼了口气，道：“我们好好谈谈。” 第17章 养崽第十七天 如非发生今天这个意外，魏游其实并不想和卫邵东正面对上。 说到底，他是个外人，卫邵东才是卫绪的亲生父亲，他没有权利去指点别人该怎么养孩子。 要真惹火了卫邵东，万一对方趁自己不在的时候对卫绪做点什么，或是真的狠下心将孩子卖掉，他就是报了警也不一定能把孩子找回来。 而如今，事情显然已经发展到了不能不谈的地步，魏游只能拿出耐心来跟对方好好掰扯掰扯。 “从法律角度来说，你的儿子，你本来就有义务将他抚养成人，且不说买卖孩子的事，弃之不管就是违法。”一坐到沙发上，魏游便如是说道。 卫邵东一脸惊讶地摊开手：“我养他啊，我不是正养着他吗，我不让他读书了吗，我不给他饭吃了吗？” -- 第31页 “但你这样的抚养方式，也仅仅只是让他活着而已。” “那我管不着，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我天天在外面工作没有工夫回来照顾他，我的工资就这么点，我自己也要吃喝，要还债，还要给他交学费，能给他的钱也就这么点。”卫邵东安坐在沙发上，以事不关己的语气道。 魏游的气劲又要上来了，他道：“行，既然如此，那等他以后长大了，他以同样的方式照顾你，希望那时候你还能像现在这样理直气壮。” “老子用得上他照顾。”卫邵东冷笑：“你放心，等我干不动了，我就是去要饭，死桥底我都不要他一分钱。” 魏游愣了愣，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他看着对方透露着倔强与不耐烦的眉头，神情变得复杂：“我实在搞不懂，你这么做是图什么呢？” “老子就是不高兴看他。” “为什么，卫绪这么听话，他哪里不好？” “这问题你问他婊/子娘去！” 魏游意识到关键问题可能出在卫绪他母亲身上，略加思索问：“他妈妈到底为什么离开？” “哪来这么多为什么！”仿佛被戳中了不可触碰的伤口，男人脾气陡然暴躁起来，站起身嚷嚷道：“烦死，你给我滚，老子还真跟你聊起来了，有屁个好聊的，多管闲事！” 说罢，他便径直去到厨房打开了冰箱，从里面拿出了好几瓶啤酒搁在橱柜上。 魏游一看他拿出酒就知道这话没法继续谈了，便道：“好吧，那我最后再说两句，既然你这么不待见他，那么以后你不在，我请他去我家吃饭，再或者像今天这样，我帮去参加他的家长会，你也别多管了，更别说要把他卖给谁之类的让他伤心的话，念在他还是你儿子的份上，让他开心一点。” 卫邵东闻言只冷哼了一声，背对着他打开一瓶酒，仰头喝了一口，两只手撑在橱柜上，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头也没回，一句话也没说。 · 回到家里时，卫绪正蹲在茶几旁，低着头揉捏着今天刚买的彩色橡皮泥。 发现魏游回来，他立即放下橡皮泥，抬起微红的眼睛望着他，用带着鼻音的声音问道：“哥哥要买下瓜崽吗？” 魏游没想到他开口就是这句话：“胡乱想什么呢！” 卫绪的嘴角撇了下去，顿时变得泪眼汪汪的：“不要我吗？” “不是，买卖儿童是违法的知道吗？”魏游坐到他身旁，习以为常地拿起纸巾将他的眼泪鼻涕擦干净，然后道：“你爸爸不是真的想卖掉你，他就是太生气了，你开家长会不和他说，却叫我这个外人去，他生气是正常的。” “哥哥不是外人。” “这不是重点。” 魏游叹了口气，抬起手在卫绪的脑门顶上按了按：“你不用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总之，我们以后还是老样子，你不想在家的时候，就来哥哥这，我家的大门永远向瓜崽敞开。” 卫绪用力眨了几下眼，把即将流出的眼泪憋回去，吸了下鼻子，然后点点头。 魏游其实还想问问他关于他母亲的事，但考虑到孩子这么小，他母亲离开得又早，在这件事上，卫绪可能也知道得不多。 最终他只是安抚地拍了拍孩子的后背，随即起身道：“好了，我去做饭了，你接着玩橡皮泥吧！” “嗯。”卫绪应了一声，继续拿起刚才的黄色橡皮泥搓小球。 魏游去到旁边稍微观察了片刻，见他玩得还挺认真的，没怎么被之前的事情影响情绪，这才放心地去了厨房做饭。 ·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没什么变化，又好似发生了一点小变化。 变化在于自从那日和魏游聊过之后，卫邵东对卫绪的管束就更放松了，即使卫绪在周末他在家的晚上跑到隔壁去睡觉，对方也是一副视若无睹的态度。 好似摆脱了一个麻烦，除了每周照样在抽屉里放几块钱，维持他所说的养孩子的义务外，卫绪每天在哪做什么他都丝毫不介意。 尽管如此，卫绪还是会每天回自己家几趟，除了打扫卫生，也会回去看看电视，毕竟魏游这边连电视机都没有。 时间在相对平和的生活中流动着，很快进入了需要穿棉袄和厚毛衣的冬天。 从进入十二月起，气温骤降，仿佛是一夜之间，街道两旁的树就变得光秃秃的了。 魏游怕小孩上学冻着，便跟随“潮流”给他买了一只挂在脖子上的毛绒热水袋，以及过冬必备的帽子、围巾、耳罩和手套四件套也都一一备上。 除了围巾，四件套中的其他三样都是魏游在现实世界的商场里买的，帽子是皮粉的毛线针织帽，上面还有两个萌萌的小猪耳朵。 当时魏游去商场买奶茶，在经过饰品店时一眼看中了这顶帽子，便直接买了下来，顺带又帮孩子买了副粘有小猪玩偶的帽子和耳罩。 孩子喜不喜欢暂且不论，反正每日清晨，卫绪都是被打扮成鼓鼓的小猪模样被魏游送去学校的。 进入冬天后，没有暖气和空调的家里也变得难熬了起来。 在连续几个晚上被经受不了寒夜的小朋友钻被窝后，魏游不得不打电话给房东李奶奶，与对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商量了一番。 最后李奶奶同意，两人合力斥巨资给两个房间各安装一盏空调。 -- 第32页 这空调的钱，李奶奶那边承诺负担一半，但对方有个条件：等到不再续租的时候，这两扇空调就留在房子里，魏游无权处理。 魏游觉得无所谓，他虽然比较精打细算，但也不至于搬家的时候还把空调拆走。 在房间里安装了空调之后，卫绪待在魏游家的时间就更长了，除了看电视的时候，几乎都不会回自己家。 而说到看电视，魏游也是过了一阵子才发现的规律，每周一到周五晚上七点，不管有没有洗完澡，卫绪都会雷打不动地回家去看电视。 起初魏游以为他又在看机器猫之类的动画，便没有在意，直到这天平安夜晚上，魏游前一秒刚站在沙发旁削好苹果，对卫绪说“平安夜要吃个苹果”，下一秒七点一到，对方又一咕噜起身去了隔壁。 魏游好奇他到底在看什么，就拿着苹果跟了过去，赶过去时正好见电视上动画片的片头播放到结尾，画面旁边出现四个字“神龙斗士”。 竟然没有在看哆啦a梦了！ 魏游有些意外，莫名有一种这孩子似乎长大了的感觉！ 电视里播的这部动漫魏游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也看过。 出于对童年的怀念，在把苹果递给卫绪后，他并没有立即回去，而是坐在沙发上陪同瓜崽一起看了两集《神龙斗士》。 但也不知是他中途加入的缘故，还是年纪大了无法理解小孩的思维了，魏游发现自己竟然看不太懂这片子。 一集播完后，他便问卫绪：“你很喜欢这部动漫吗？” 卫绪频频点头，道：“喜欢。” “喜欢它什么？” “很酷啊，小救星小渡！”说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卫绪表情一下子丰富了许多，有时还会情不自禁地摆出手势：“他有神龙号，会超力变身，还有登龙剑，超帅。” 魏游明白了，原来是小男孩的机甲梦出现了。 “那你想拥有神龙号吗？” “想，”卫绪眼睛发亮：“哥哥有吗？” “没有，我还没那么无所不能。”魏游微笑着回答，心里却琢磨着等回现实的时候，倒是可以去网上搜搜看有没有类似神龙号这样的模型，可以买一台送给小孩，帮他圆一下梦。 约莫是魏游的提问，让卫绪误以为他对这部动画片感兴趣，在睡前讲故事的时候，小男孩忍不住给魏游灌输了好一番动画片里的剧情。 一边说一边还时不时用他那软软的奶音说几句台词，以至于当晚魏游躺到床上，一关灯，满脑子都是循环的都是“小救星小渡”。 他不由在心里感叹，好不容易从哆啦A梦的音乐中出来了，这小孩又给他换了种背景音乐，这就是养孩子的烦恼吗？ 正当魏游为此而叹气的时候，突然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他睁开眼，借着朦胧的月光看到一个模糊的小人影站在床尾。 “怎么又过来了？” 卫绪拖着拖鞋走到床边：“想跟哥哥一起睡。” 虽然之前房间里开过空调，但温度并不是很高，魏游怕他穿得少冻着，便掀开被子道：“上来睡吧，房间里空调关了吗？” “嗯。”卫绪连忙应了一声，快速地爬上床，钻进了被窝。 魏游感受到一个软软的小火炉贴向自己，心道这下好了，今晚他的左臂又将不属于自己了。 卫绪习惯性地抱住他的手臂，将脸颊贴到他肩膀上，安静了片刻后忽然出声道：“哥哥。” 魏游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 卫绪小声道：“瓜崽虽然喜欢小渡，但还是最喜欢哥哥。” 魏游最近已经习惯了跟孩子一起早睡早起，才闭了会儿眼就已经有些困倦了。 闻言他抬手随意地摸了把小孩的头发，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快睡吧。” 卫绪轻哼了一声，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 半夜，卫绪感到被窝有些发凉，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向周围摸了摸，却只摸到一只冰冷的枕头。 他迷茫地睁开眼皮，叫了声“哥哥”。 没有得到回应，便又坐起身打开了灯。 四周一片寂静。 第18章 养崽第十八天 魏游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在夜晚睡得正香的时候，因为手机电量耗尽被转移了回来。 之前他都会尽量控制好手机没电的时间，以免发生这种状况，结果这次因为在游戏里的生活得太久，不小心便忘了这事，着实有些大意。 幸亏他反应快，否则估计一回来就摔倒在地板上了。 刚刚回到住处的魏游依然感觉十分困倦，他先给手机充上电，然后定了个两个小时的闹钟，迷糊得连灯都没关便直接躺到了床上睡觉。 由于前不久肉/体还处在熟睡的状态中，魏游几乎是一沾到枕头，几秒就陷入了睡眠。 没过多久，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魏游顿时难受得皱起眉，心想两个小时这么快就到了吗？ 他伸手拿起手机一看，却见上面亮着视频通话，是他朋友打来的。 魏游勉强撑开眼皮，接通电话，下一秒夏广思那张笑眯眯的脸就出现在屏幕里。 “出来吃夜宵啊？” 随着电话接通，一阵嘈杂的背景音传到魏游耳边，听声响，对方像是在一个生意很好的餐馆里。 -- 第33页 魏游看了眼时间，夜晚十一点整，他骂道：“有病？” “怎么说话的，十一点吃夜宵怎么就有病了？”夏广思是北方人，说话总带着一股慵懒的调调。 魏游阖起眼，有气无力地说道：“我睡了，你找别人吧。” “不行啊，你必须出来，没人陪我啊……”男人给拖长了语调。 “我睡了，拜拜。”魏游无情地说道。 正要挂断通话，对方又加大声量叫道：“别啊，魏哥，魏老师，我的人生导师，我失恋了，你来陪陪我吧！” “不可能，骗人吧，”闻言，魏游略微清醒过来，顿了几秒问，“你和那谁分手了？” “还没分，不过我做了惹她生气的事，你要不过来帮我出个主意，我就完蛋了。” “到底什么事啊？” “很复杂，你先来再说，”夏广思垂下眼，“我现在心情很糟糕，来陪陪兄弟呗！” 魏游挠了挠头顶，无奈地叹了口气。 毕竟是快十年的老朋友了，况且当初他刚做UP主，粉丝量涨不上去的时候，夏广思作为过来人帮他出谋划策，又是教他怎么剪视频，又是给他写脚本的，这种情况下，对方和谈了三年的女友闹分手，魏游怎么也得去陪陪他。 他揉了揉眼，应道：“知道了，地址发我。” “发过去了，你快点啊，别让我等太久。”对面喊了一句，说罢，便干脆利落地挂断了通话。 魏游看了眼他发的地址，是一家麻辣烤鱼馆。 心道也好，每天吃自己做的菜都快吃腻了，正好回到现代换换口味。 伸了个懒腰后，魏游翻身下床，到衣柜里随意地拿了一件羽绒衣套上。 出门前他打开手机导航搜索了一下这家店铺，本以为店铺会开在什么商场之类的地方，结果却发现位置最后定位到了一座商务酒店里。 魏游疑惑地扬了下眉，截图发消息给夏广思：在酒店吃夜宵？ 对方回复：没错，没错，就是这儿，这边的烤鱼可好吃了！ 魏游皱了皱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心想难不成是自己在十五年前待久了，思想过时了吗，现在失恋都流行去酒店吃夜宵了？ 虽然很疑惑，但魏游也没多想，穿上鞋拿上手机和充电宝便出了门。 · 为了避免浪费太多时间在路上，魏游是打车过去的。 一路匆遽，到夏广思所在的酒店二楼的烤鱼馆总共也才只花了十几分钟。 跟随服务员的指引到“03号”卡座，魏游拐过屏风，看到面前的场景顿时愣住了。 以餐桌为界，桌子的左边坐着一男一女，男的拿着摄像机，女的拿着台本，长桌右侧，夏广思正伸长筷子夹着烤盘里的鱼肉，见魏游过来，便扬起脸冲他露出了个大大的笑脸。 “这是……什么情况？”他发现餐桌上也架着两个镜头，一时有些搞不清状况。 犹犹豫豫地在夏广思旁边坐下，看向对面，魏游才认出这两人都是对方视频团队里的。 同样是做up主，夏广思混得远比他好得多，魏游做视频凡事还要亲力亲为，对方却早已组建了自己的工作团队，并且凭借着不错的长相与幽默的口才，时不时地还会被一些综艺邀请上节目。 一见这两人，魏游便猜到自己在电话里被骗了。 他扬起眉视线扫向夏广思：“你是准备把你分手的场面拍成电影吗，还在这装搞个摄像头对着拍？” “没办法，不这么说，你不是不肯来嘛。”夏广思为他准备好碗筷，十分殷勤地夹了一筷子烤鱼放到他碗里，“来，先吃着，听我慢慢说。” “你最好是有正常的理由。” “那当然。”夏广思又给他倒了杯饮料，继而放下筷子缓缓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我准备找几个熟人做个联动视频，你，我，安格，还有母鸡君，视频主题就是我们几个人组个旅行团，然后什么也不带，不带钱，不带行李，出去穷游，然后他们……” 他指了指对面二人，“他们来给我们发布任务，这个任务我也不知道，但他们已经做好准备了，我们在旅行中完成他们指派的任务，他们就给我们旅游资金和物资，就是这样类型的视频。” 魏游吃了口烤鱼，道：“那不是跟那些综艺节目差不多？” “对啊。” “你准备做几期，拍多久，去哪里旅游，这么多人，团队设备租好了吗？” 魏游问出一连串问题，最后提出重点：“我跟你拍这个，有钱拿吗？” “那还用说，你放心，该准备的我都准备了，钱也肯定给够。”夏广思拍了拍胸膛，然后道：“我拉了个小赞助，具体数额我们稍后再说，总之扣完税，再除去旅游花费和我请的专业团队人员工资各种费用，最后分我们四个一人二十万左右，怎么样，来吗？” 魏游先前听着还有些犹豫不决，听到一人二十万，脑子陡然清醒起来。 干，这一票必须得干！ 他正想问问哪个赞助这么大方，突然想起周围还有镜头，他看了眼手边的摄像机，又看向夏广思，问：“现在在录着吗？” “录着，这段我忽悠你们的片段会放到预告片里播出，然后直接和我们早晨出发剪在一起，最后成片看起来就跟我们没做过准备直接出发了一样。” -- 第34页 “那你还把钱的数额报出来。” “没事，后期哔掉就好了，我们这就是纯自娱自乐小制作小团综，不讲究那么多。” 魏游点了点头，再次询问：“什么时候开始？” “正式录制时间是定在十天后，就是圣诞节那天，”夏广思不假思索地回答，看样子准备得很充分，“拍摄周期十五天，期间加上一些可能会出现的意外延迟啊，人员开会啊之类的，很可能会再多出两到三天的时间，所以需要你专门腾出个十八天左右吧。” 听到“圣诞”二字，魏游愣了愣，脑中第一时间闪过的就是在平安夜啃着苹果的瓜崽。 他不由皱起眉：“要拍这么久啊？” “这还久啊，我是打算赶赶，放到新年寒假播的。”夏广思开始安排起来：“今天先拍个预告，元旦放出来吊吊胃口，然后等寒假了就可以上了。” “行吧，我知道了。”魏游略微皱了皱眉，旋即问，“另外两个人呢？” “安格和母鸡君在路上了，等会儿看我怎么把这俩人忽悠进我们的旅游团。” 一段时间后，团队的另外两人也一前一后差不多时间到了。 同样是两个入行很久的UP主，母鸡君是动漫区的，安格是游戏区，粉丝量均比魏游要高上一些。 思及这些，魏游才察觉到夏广思应该想借此机会帮自己提高知名度才第一时间找自己来谈这个事，心里对这个兄弟也是真心感谢。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魏游目睹了夏广思将他们二人也顺利地忽悠进了团队，随后四人一边嘻嘻哈哈地吃着这顿奇怪的夜宵，一边商量旅游的行程。 期间魏游因为顾虑着瓜崽那边的事情，所以有些心不在焉。 夏广思发现他总盯着手机，就道：“你趁现在多玩玩，过段时间出去玩就没得玩了。” 魏游神情微怔：“什么意思？” 不等夏广思解释，他团队里的策划便解释道：“手机要上交的，不然要是在旅行过程中，谁偷偷拿手机付钱，那不就破坏规则了嘛。” 闻言，另外二人也惊讶地瞪大了眼。 夏广思马上安抚他们：“不过你们放心，他们也就白天录制期间没收一阵，等晚上睡觉会把手机还给我们，到时候谁想出去偷偷吃个夜宵也是可以的。” 魏游有些担心，他原本打算在拍摄期间偶尔摸鱼进游戏世界生活两天。 但倘若整个白天都拿不到手机的话，就相当于要隔很长时间才能进游戏一次了。 那个小粘人精能接受得了吗？ 魏游皱起眉，想到要跟卫绪解释这件事便有些头疼。 第19章 养崽第十九天 外出吃夜宵耗费了些时间，当魏游再次进入游戏世界时，那的日期已经从平安夜挪到了跨年夜。 他刚回家时，屋子里一片漆黑，仅有次卧的门缝中透出微弱的光线。 魏游打开了客厅的灯，又走到次卧门口轻轻推开房门，便见因为穿着厚棉袄睡衣而显得格外圆鼓鼓的瓜崽正趴在书桌前专心致志地做着什么。 “还没睡吗？” 他冷不丁的出声，令男孩浑身一颤。 随即他回过头来，看见魏游脸上顿然露出笑容：“哥哥。” “嗯，在干什么呢，空调也不开。”魏游走进房间，打开了空调。 “在玩橡皮泥。” “你还真是喜欢橡皮泥。”魏游靠到桌边，目光掠过桌面，眼睛倏然瞪大，“这些都是你做的？” “嗯。” “哇，厉害啊！”魏游惊叹地拿起一个橡皮泥做的黄色小鸡仔，鸡仔的形象生动，表情活跃，连翅膀和尾部的羽毛都刻画得很形象。 除此之外，桌上还排列着小猪、小狗、小猫和小兔子，每只动物都做得非常生动可爱。 卫绪手上拿着一片擀得薄薄的橡皮泥，据他自己说这是小兔子的衣服。 魏游发现他把衣服布料那种褶皱轮廓效果都捏了出来，对他这个动手能力简直叹为观止。 “我们家瓜崽是手工小天才吧！”他把小鸡仔放回到动物圈里，止不住赞扬道。 卫绪脸色微红，谦虚地摇摇头：“其实我更想捏个哥哥，但是试过好几次，都做不出来。” “嗯……捏我就不必了。”魏游虽然觉得他做这个很有天赋，但要捏人就不是橡皮泥能做得出来的了。 “好了，差不多也快九点了，你还不睡吗？” 卫绪仰起脸道：“明天是元旦放假。” “哦，那没事了，”魏游拍了拍他的小脑袋，“你继续玩吧，我先去睡了。” 说到睡觉，魏游便忍不住打起了呵欠，自从上次睡到一半被转移回家，之后又是吃宵夜又是讨论工作的，直到现在他到现在还没把觉补回来，现在整个人就跟通宵了一样疲惫又困倦。 他简单地洗漱了一番就躺到了床上，关了灯，视野立即陷入了黑暗。 这时，他脑中忽然开始闪过夏广思的提醒。 在出发前的几天，对方可能会时常组织大家一起开讨论会，这意味着他必须暂时把注意力挪到现实生活中去。 并且，他也不能因为要出去旅游一段时间就断了每周最少一次的视频更新，这是他吃饭的事情，必须得提前做好准备。 那么也就是说，他需要在十天时间内录制好三支游戏视频，存到以后发布。 -- 第35页 如此一来，他的生活就更忙碌了，约莫只有睡觉的时间可以到游戏里陪陪瓜崽。 今后的日子聚少离多，也不知该怎么跟这小粘人精解释。 正烦恼着，耳边传来开门动静，小粘人精瓜崽又来到了他的房间，站在床角磨磨蹭蹭，等着某人先开口。 魏游轻轻叹了口气，将被子掀开一个角道：“上来吧。” 卫绪立即爬上了床，钻进被窝里去，然后娴熟地抓住魏游的一条手臂手脚并用地搂住。 魏游已经习惯了被他当做人形抱枕，也不会再试图反抗。 心想早知道这小孩这么喜欢跟他一起睡，隔壁房间的空调就不装了，还能省些钱。 “瓜崽，哥哥跟你说件事。”纠结一段时间后，魏游决定趁早把此事告诉他，也好让小孩有个缓冲的接受过程。 卫绪心里一咯噔，每当对方以这样的口吻开口，那基本只有一种可能。 他没有应声，试图以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抗拒。 但魏游还是说了下去：“接下来的……几年，哥哥的工作会比较忙，可能来陪你的时间会比较少。” 果然如此。 卫绪扁起了唇，不自觉地将他的手臂抱得更紧了：“会很久不回来吗？” “也不是，到你十岁之前，我还没有那么忙，隔个十几天就会回来一次，陪你住上一段时间。” “那十岁之后呢？” 魏游斟酌着回答：“大概会更忙，也许两三个月，或者更久才能回来一次。” 卫绪陷入了沉默。 两、三个月是多久他没有特别具体的概念，但他知道一个学期大概是五个月。 一个学期多漫长啊，要等半个学期才能见到哥哥一次，卫绪光是想想都觉得难受得要命。 “那我可以打电话给你吗？”安静半晌，卫绪突然生出希望问道。 他想起学校门口的小店有公共电话，花五毛钱可以打一次，他有时会看到同学打电话给自己的家人。 魏游心情复杂，有些艰涩地回答：“我应该接不到。” 卫绪彻底沉默下来，连呼吸声都放轻了，整个房间突然变得无比寂静。 片刻后，魏游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沾湿了自己的袖子。 “又哭了？” 卫绪吸了下鼻子，不作一声。 魏游侧过身看着在黑暗中模糊的侧脸道，语气低缓道：“我不是说了吗，我隔一段时间就会回来陪你的，起码这一年，加起来可能有半年的时间，我都会在这陪你。” 卫绪咽下不断往上涌起的酸涩的情绪，抬手抹掉眼泪，说：“我会等你的。” “也不用一直等我。”魏游十分担心他会因此而失去自己的生活，便柔声说道，“我希望你能把更多心思放到你喜欢的事情上，多交几个朋友，像杜梢那样活泼开朗的朋友就挺好的，放学后可以玩玩橡皮泥，或者追追自己喜欢的动漫，放假的时候可以多和朋友同学出去玩，当然学习也不能拉下，总之要生活得充实些……” 卫绪摇摇头，带着浓重的哭腔倔强地说道：“我会等你的。” “好好，你要等我也可以，不过答应我，我不在的时候，也要快快乐乐的。” 卫绪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嗯。” “乖崽，你没把鼻涕擦我衣服上吧？” 卫绪破涕而笑，躬起身体把脑袋埋到他腰腹间，闷闷地回答：“没有。” “没有就好，要纸吗？” “嗯。” 魏游伸手到床头抽了几张纸伸进被窝递给他，然后抚摸着他的头顶柔软的发丝道：“好了，哭完就可以睡了，明天是元旦呢，想想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明天哥哥带你去。” 卫绪一声不响地擦掉眼泪，伸长手臂抱住魏游的腰，将整个胸膛贴近他的身体，似乎这样就可以与对方更亲近些。 第20章 养崽第二十天 魏游在现实世界的工作变得繁忙了许多，除了经常需要和夏广思及其团队联络，录制和剪辑游戏视频也经常一忙就是几个小时，因而每当回到游戏世界，他都不禁感叹时间过得太快，每次进来，都能感觉到发生在自然环境与瓜崽身上的明显变化。 几乎是一晃眼的工夫，瓜崽度过了二年级的暑假，顺利升上了三年级，又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了三年级的学习，即将成为一名四年级的小学生。 对魏游而言，初次进入游戏世界看到穿恐龙睡衣的小孩低头哭泣的那一幕清晰得仿佛还是昨天发生的事，某次翻日历时，却发现马上就是卫绪十周岁的生日了。 去年生日，魏游送了他一台高达模型，今年生日，魏游准备带他去川临市玩个几天。 瓜崽生日的日期非常好记，就在八月八号这天，数字很吉利，并且通常都在暑假，可以放心地出去玩，不用顾虑其他。 于是在卫绪生日当天上午，魏游就为瓜崽戴上了一顶黄色的遮阳帽，自己则戴了顶黑色棒球帽，背上装了水杯和少量换洗衣物的背包，牵着瓜崽的小手去了镇上的公交车站。 因为之前每次带孩子出去玩，乘坐长途公交时，卫绪都会出现一些晕车的症状，魏游这次便先在车站购买了晕车药，提前半小时让他吃下去，这样坐车也能舒服些。 吃过晕车药，两人坐在遮阳棚下等车，周围挤满了等车的乘客，夏日明晃晃的阳光将路面晒得发烫。 -- 第36页 魏游望着眼前的场景，莫名想起了电影《菊次郎的夏天》。 他无厘头地想，要是给他和卫绪出去玩的过程拍成电影，叫魏游的夏天未免不太好听，应该叫瓜崽的夏天才对。 不一会儿，去市里的公交车来了，一群人一拥而上，售票员站在车门口大喊着让他们排队。 这边的公交车低于一点二米的儿童免票。 卫绪的身高是一米二五，因为只超了一点点，不怎么看得出来，售票员直接让他免费过了。 待坐到座位上后，卫绪突然靠到魏游肩膀边小声地说道：“幸好瓜崽比较矮。” 魏游被他逗笑了：“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卫绪睁大眼，好像在说：可以免费坐车不好吗？ 魏游无奈地摇了摇头。 要说这两年有什么是没有变化的，那就是瓜崽的身高了。 魏游有时也很奇怪，只要是他做饭，他都会很注意卫绪的饮食均衡，每天两袋鲜牛奶喝着也没断过，前段时间还在医生建议下给瓜崽吃起了钙片，但对方这身高就是怎么也长不上去，或者说长得十分缓慢，在学校不论是排队还是排座位，卫绪永远都是男生队伍里最头排的那几个。 魏游怀疑可能是他以前底子亏空太厉害了，这孩子既不容易长高，也不容易长肉，这两年虽然被他养得没以前那么瘦了，但和同龄人比起来还是显得瘦小一些。 当然当着孩子的面，他很少会提这些，免得卫绪为自己的身高焦虑。 此时也只是说道：“你爸这么高，你以后肯定也会长得高高的，跟我一样，说不定比我还高一点。” 瓜崽看着他，若有所思地点点脑袋。 · 香坊镇到市里车站约莫两小时车程，两人到那里时正好是吃午饭的时间。 难得过来一趟，魏游便带着卫绪去了此时十分流行的老爷爷西式快餐店吃了全家桶，尔后就在附近找了家酒店订了房间，放下东西后，下午带卫绪去逛了海底世界。 盛夏下午的太阳火辣辣的，热得人直冒汗。 幸好进入海洋馆后，温度就降了下来，只是潮湿空气中弥漫着的腥味令人略有些难受。 暑假来逛海洋馆的人比较多，多数都是大人带小孩的组合。 魏游怕卫绪走丢，只要是人多的地方都会牵住他的手。 卫绪的手对他而言显得特别稚嫩，他都不敢抓得太紧，怕把他捏疼了。 两人在一楼看了缤纷多彩的淡水鱼，去二楼看了各式各样色彩斑斓的珊瑚与水母，尔后又混在暑假小学生出游的队伍里蹭了场海狮表演。 回去时经过海底隧道，卫绪被四周漂亮的鱼群包围，不由仰起头惊叹地张着嘴，眼底盛满了莹莹发亮的水光。 魏游突然很想把这一幕记录下来，于是他在趁着通道里没人的时候，便从包里掏出手机打开对着卫绪拍了一张。 此时恰好一条鳐鱼贴着玻璃壁游到卫绪身后时，魏游连忙道：“瓜崽，回头，看我。” 卫绪转过身来，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茫然的模样。 “来，跟我做。”魏游扬起嘴角，冲他做了歪头戳脸颊的动作。 卫绪被他的动作逗出笑容，露出两排漂亮小白牙，但轮到自己便有些不好意思做这个可爱的动作。 最终魏游拍下的照片里，小孩单手戳着脸蛋，笑得有些僵硬和腼腆，但依然能从眼睛与周身的氛围中体会他此刻的幸福。 · 第二天，魏游带卫绪去了游乐场，坐了过山车与摩天轮，第三天，二人则去了一个本地的著名景点——状元庙，提前许愿脑袋瓜聪明的小瓜崽将来能考个高考状元。 回去前一天的夜晚，躺在酒店的大床上，卫绪显得有些情绪不高，看着电视里憨豆先生的搞笑举动也笑不出来。 魏游发现这点，问他道：“是困了吗？” 小孩先是摇了摇头，继而又点了点头，倏然整个人滑进被窝里，抱住魏游的腰，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不动了。 “真困了啊？” 卫绪轻轻地应了一声。 “那我把电视关了，咱们早点睡觉。”他说着，便拿起遥控板关了电视，跟着滑进了被窝。 室内陡然安静下来，耳边隐约能听见车流驶过路面的声音与空调送着冷风的声响。 酒店的被子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卫绪不太喜欢这股味道，便愈发将脸蛋贴近魏游的身体。 安静片刻后，他忽然轻声叫道：“哥哥。” 魏游正在脑中计算回去的日期，闻言条件反射先“嗯”了一声。 “哥哥。” “嗯？” “哥哥。” 魏游侧过头，把被子往下扯了扯，问：“怎么了？” 卫绪想到自己现在已经十岁了，马上哥哥就要比之前还要繁忙了，心里不禁涌起一股悲伤。 过了一会儿，他从被子里钻出脑袋，口吻低弱地恳求道：“哥哥不要不管瓜崽好吗？” “我不会不管你的，”魏游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此时便耐心地安慰道，“我还想看瓜崽长大呢，想看瓜崽长得高高的挺拔的样子，未来变成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好青年。” 卫绪抿起唇，顿了顿突然道：“谢谢。” 魏游被他这句谢谢逗笑了，捏了捏他的脸颊说：“你还学会跟我客气了。” -- 第37页 卫绪揉了揉自己的脸蛋，配合地笑了笑，随即又有些害羞似的把脑袋埋进了被窝里，心跳莫名鼓动得飞快。 当然要说谢谢，他想。 虽然年纪还小，但卫绪心里很清楚，像他这样没人要的小孩，有人愿意不求回报地照顾他，他是应该感恩戴德的。 第21章 养崽第二十一天 随着卫绪过完十岁生日，魏游也到了即将出发去录制拍摄视频的日子。 考虑到旅行途中难免会突发意外，令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这里，这段时间他做了充足的准备。 比如给了卫绪足以支付他接下来三年房租与学杂费的现金，以防万一。 比如给卫绪买了辆自行车，方便他独自上下学，以及去比较远的地方游玩。 又比如专门给瓜崽买了个手机，这样自己不在的时候，对方遇到危险也能随时报警求救。 总之能做的准备他都做了，唯一操心的就是自己离开后卫绪的情绪，所以他尽可能地拖延时间，想多陪小孩一段时间，但最多也只能拖到九月三号那天早晨。 按照他的计算，这个时间回去差不多收拾收拾就可以直接出发去酒店了。 时机碰巧，他准备离开的这天正好也是卫绪四年级开学的第一天，魏游心想这时间掐得不错，自己还能给首次成为四年级小学生的瓜崽做一顿早饭。 毕竟是第一天开学，卫绪起得比以往都要早些，才六点出头就醒来了，魏游起得比他更早，在卫绪还在穿衣服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厨房做早餐了。 于是等卫绪洗漱完出来，便看到桌上摆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面条上铺着碧绿的小青菜与金黄的荷包蛋，香气扑鼻，色泽诱人。 “哥哥今天起得好早。”卫绪坐到餐桌旁，拿起筷子道。 魏游笑说：“今天不是你第一天上学嘛，起来送送你。” “只是四年级而已。”卫绪轻声咕哝了一句，小口唆着面条，时而抬头看一眼魏游。 突然间，他问道：“哥哥，你是不是要走了？” 魏游诧异地看向他。 卫绪不紧不慢道：“我昨晚看到你收拾背包了，把平板和手机都装进去了。” 魏游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地说道：“没错，今天得走了，本来打算等你出门再跟你说。” “什么时候？” “快了吧。”魏游也不能确定时间，反正看手机的电量，是已经到达随时可以关机的地步了。 “那我等哥哥走了，再去学校。” “不行，”魏游摇摇筷子，“别的可以等，去学校不能耽误。” 卫绪蹙了蹙眉头，非但没有应声，反而愈发放慢了吃面的速度。 但吃得再慢，也有吃完的一刻，到了上学时间，卫绪不得不背上书包到门口穿鞋。 这时，他看到魏游也背上了背包，便知对方已经在为离开做准备了。 卫绪心里陡然变得焦虑起来，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浑身上下的细胞都感到强烈的紧张与不安。 魏游从房间出来，看到他还站在门口磨蹭，便道：“快七点了，你还不出门？” “来得及，骑车过去很快的。” 魏游轻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半蹲下身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与过长的袖口：“之前给你的钱都收好了吧？” “嗯。” “不用太节省，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买什么就买什么，”魏游说，“你就当我要出个差，过段时间就会回来，所以不要有太大压力，好吗？” 卫绪抿起双唇，点了点头。 魏游对着他面无表情的小脸，颇为欣慰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瓜崽现在也长大了，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我一说要走，就抱着我哭鼻子了。” 卫绪目不转睛地注视他的脸，语气认真地说道：“一定要按时回来。” “嗯，我会的。” 卫绪抬起右手，朝他伸出小拇指：“拉钩。” “还玩这种小把戏。”魏游失笑，但还是应小孩的要求，与他拉了勾：“哥哥答应你，一定会按约定回来的。” 一大一小两只手碰撞在一起，在拇指贴上的瞬间，卫绪无端地感到一阵空洞与恍惚，仿佛和魏游相贴的拇指并不是自己的。 他注视着魏游含着清澈笑意的眼眸，拇指稍稍使劲，试图感受魏游的体温，但还没等他感受到什么，面前人便如同幻觉与梦境般突然地消失了。 卫绪下意识屏住呼吸，睁大眼看向前方，却只看到一片被朦胧的白光笼罩着的家具。 夏天的天色亮得很早，尽管才七点不到，整个屋子都已经被淡白的自然光浸满了。 他看了看尚未来得及收拾的碗筷，又看了看自己的拇指，强忍片刻，眼眶终究还是不听话地泛起了红。 · 魏游是最晚一个到酒店的。 到酒店后，他先换上了夏广思为大家定制的旅游团团服，然后便坐到镜子前让夏广思花重金请来的专业化妆师为自己化妆。 化完妆，魏游对着镜子瞧了瞧，发现变化不是很大，不过确实看上去气色好了不少。 如果是为了上镜显得更有精神，那这钱也不算白花。 拍摄从化妆就已开始，这期间众人还可以抓紧时间玩一会儿手机，等走出酒店坐上旅游大巴车，手机便要上交了。 -- 第38页 坐上车后，魏游既期待这次别样摸旅行与拍摄，又难免有些许不安。 虽然旅游的行程他已大致知晓，但具体他们会以怎样的方式进行这段旅程，路途中又会接到什么奇葩的任务，他都一概不知。 他只知道自己口袋没钱，心里没底。 在把手机交给夏广思助理的时候，他再次向对方确认：“晚上会还给我的对吧？” 身材魁梧的助理拍拍胸膛：“绝对，放心！” 魏游忍痛割舍：“那我就把它交给你了，保护好我的手机。” 助理自信地回答：“没问题！” 上交完手机，魏游全身上下只剩下一套衣服，他望向正前方的镜头，适当地配了一句背景音：“穷游之旅，正式开启。” 旅途行程从南至北、由西向东出发，起初确实依照魏游所设想的进行得比较顺利，白天的拍摄过程虽然劳累，为了节目效果身心疲惫，不过一到晚上，他就能拿回手机到游戏世界去看看瓜崽，顺便休息放松一段时间，因此团队中他反而是每天状态最饱满的那个。 但到了中途，从一行人因为任务失败住进帐篷开始，情况就发生了巨变。 每天的食物开始变得参差不齐，经常好一顿差一顿，有上一顿没下一顿，晚上睡觉也很少能有自己单独一个房间，通常最少都要两人合住，有时甚至是四个人睡大通铺。 依照策划的说法，既然是穷游，怎么可能每天都有酒店豪华单间住呢？ 依照夏广思的说法，就是预算不够了，得省着花。 发生这种事别人倒是无所谓，穷游也有穷游的乐趣，可就是苦了魏游。 有人同住的时候，他不敢随意尝试进游戏，于是只好从每天都去游戏一次，变成了有机会才能进游戏一次。 每当回到过去，面对瓜崽那张幽怨的小脸，他都愧疚得恨不得自己贴钱住单间。 而旅行到了后期，拍摄转向西北戈壁，条件就变得更恶劣了，偏偏还是在冬季，风景固然很美，沙漠雪原让人流连忘返，过程中趣事也很多，但每天大伙吃饭睡觉上厕所都黏在一块，算是彻底断了他抽空进游戏的想法。 整个拍摄持续了整整十八天，在结束的那天夜晚，团队所有人聚在当地有名的饭店聚了顿餐，魏游喝了不少酒，晚上稀里糊涂地在酒店睡了一晚，第二天还没怎么睡醒便被叫起来乘坐大清早的飞机返回了许昌市。 从机场打车回到自己的公寓，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 魏游头晕、困顿、眼睛酸涩，因为没吃午饭，浑身还有些乏力，但他依然坚强地收拾好背包，并将旅行途中为瓜崽买的纪念品项链揣进包里，然后打开手机，点开了游戏APP。 在黑暗袭来之前，魏游心想，自己这回距离上次进入游戏已有差不多一周时间了。 上次去看瓜崽，对方还在上五年级，按照这恐怖的时间差距，这次过去，对方或许都已经上初中了吧…… 第22章 养崽第二十二天 “铛！铛！” 魏游清醒过来时，耳边正好响起两道浑厚而响亮的钟声。 他转身看向柜子上的座钟，时针恰好停在下午两点的位置。 环顾四周，这间屋子没有丝毫变化，光线依旧昏暗，家具依旧拥挤，空气中也依旧弥漫着淡淡的厨房油烟与洗衣粉混合的气味。 天气略有些闷热，现在应该还处于夏季。 没有在卫邵东家多逗留，魏游很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从包里掏出钥匙打开了对面的房门。 门开的一瞬间，一股浓郁的百合花的香气飘逸而出。 视线扫向餐桌，果然，那束腰型的玻璃瓶里正插着两支盛开的多头百合。 他轻声关上门，换了拖鞋走进屋里，视线掠过周围，发现整间屋子好像几乎没什么变化，顶多是书柜上的书拥挤了些，以及当初打折购买的多肉盆栽都长得更大更繁茂了。 除此以外，这个家就和他最开始搬进来时布置得一模一样。 魏游放下背包，觉得有些渴，便踱步到厨房打开了冰箱，想看看里面有没有冰水过饮料。 一看之下略有些惊讶，冷藏区竟然塞了不少菜，有购买来的腌菜，有新鲜的蔬菜，有做好的像是吃到一半收起来的剩菜，最上层甚至还有一盒包好的饺子。 魏游有点意外，心道看样子自己不在的时候，这小子还挺会过日子的。 他没有碰这些菜，只拿了一袋鲜奶喝着解渴，看到外面的餐桌上有面包，便又拿了两片面包填肚子。 待在外间还是有些闷热，魏游提着牛奶叼着面包打开自己的卧室门，继而又是一惊。 他都一年多没回来了，这屋子的床上竟然还铺着床具？ 他提起被子的一角闻了闻。 不错，被子是才晒过的，有太阳的味道，被套上也还留着淡淡的皂香，应当是卫绪一直有在给他的床具换洗晾晒。 不愧他养大的好孩子，和小时候一样勤劳能干！ 魏游原本想的是在摇椅上睡一觉，既然床都铺得好好的，他便直接开了空调，吃完牛奶面包后，洗了把脸就钻进了床铺里补眠。 这一觉睡得十分舒服，直到听见外边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他才苏醒过来。 估计是卫绪回来了。 魏游揉了揉眼睛，翻身下床，拉开窗帘，落日金色的阳光倾斜进屋子里。 -- 第39页 他伸了个懒腰，转身去开房门，下一刻忽然对上了一张十分熟悉又带着点陌生感的脸蛋。 魏游一下愣住了，眨了眨眼，一时有点不敢相认。 在他面前的是个漂亮的少年，穿着一身雪白的校服，外套的拉链敞开着，露出里面白色的T恤。 衣服裤子虽有些宽大，但套在这偏瘦而挺拔的少年身上，却显出恰到好处的潇洒。 魏游不禁比对了一下对方到自己胸前的身高，随即感到惊讶。 他才一年多没回来而已，那个怎么吃都不长个的小瓜崽怎么一下窜这么高了！ 不仅长高了，头发也剪短了，从前瓜兮兮的可爱刘海不见了，变成了眉毛以上清爽的碎发。 或许是一下子窜太高的缘故，营养有点跟不上，两颊上鼓鼓的婴儿肥消退了，使得单薄而高挺鼻梁轮廓更清晰了，面无表情的脸不出意料地透着一股清傲的冷感。 他的瓜崽已经长成了一个一本正经的俊俏小少年。 意识到这点，魏游既高兴又莫名有点遗憾，视线扫过他的全身，旋即挑了挑眉问：“上中学了？” 卫绪点了点头。 “校服挺好看的。”魏游辨认他胸前的标识，“香坊第二初级中学。” “就是校服好看，才去二中的。”卫绪说。 他还没到变声期，但声音显然已经是少年人的声音了。 变化这么大，魏游发觉自己突然有些不知该怎么跟他相处。 “别在门口堵着了，”他轻咳了一声，往外走去，“你发现我回来了？” “看到背包了。”卫绪紧跟在他后面。 “哦。”魏游瞟了眼自己放在茶几上的背包，发现旁边多了只塑料袋，透过绿色的塑料薄膜隐约可以看见里面装了些切好的排骨。 “还买了菜回来，现在都自己做饭了吗？” “嗯，做得不好，还在学。” “挺好的，是该早点学着做饭。” 魏游提起那袋排骨进了厨房，嘴里道：“不过今天我回来了，晚饭就我来做吧，想吃什么样的排骨？” 一时没等到回应，他回过头，看到卫绪站在厨房门边熟悉的位置，日落的光芒映在他的上半张脸上，将那双眼睛照得清澈透亮。 魏游倏然发现，瓜崽其实还是有一点没变的，就是这双微微上扬的猫儿似的眼睛。 当他睁大眼仰头注视某个方向时，依旧会带给人楚楚可怜的感觉。 “我都行，你做什么我都吃。”卫绪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门从里面拿出一条黄瓜和一包鸡毛菜，道：“我打下手。” “好啊，顺便把饭也煮了，多放点米，我有点饿了。” 既然瓜崽已经长成了青春活力的少年，魏游也就不再像从前那样仔细小心地照顾他了，能使唤的地方就使唤。 由于食材有限，晚饭只做了简单的一荤两素。 两人在餐桌旁落座，依旧是和以前一样面对面地坐着吃饭。 起初气氛有点沉默，魏游便主动开口问道：“变成初中生了感觉怎么样，学校生活有意思吗？” “还行。”卫绪口吻淡淡的，随即似乎意识到自己回答得太简单了，又补充了一句：“比小学更充实一点。” “我不在这一年多，有发生什么大事吗？” “哪种大事？” “对你影响比较大的？” “也没什么……”卫绪思考了片刻，然后佯装不经意地说道：“小学毕业考考了全校第一，算不算？” “这当然算了，”魏游露出笑容，“人生能有几次毕业考，考第一很难得的，可惜我不在，不然肯定得好好庆祝一下。” 卫绪夹起一块排骨到碗里，低着头安静地吃着，不知害羞了还是想到了别的事。 又安静了一阵，魏游开口道：“抱歉啊，工作太忙了，这么久才回来看你。” “没关系，”卫绪一边低头吃饭，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只是错过了我的小学毕业典礼、初中入学仪式，和两个生日而已。” 魏游在桌子底下轻轻地踢了他一脚，在对方抬头看过来时，以揶揄的口吻调侃道：“小小年纪，挺记仇啊？” 卫绪注视着他眨了眨眼，约莫从没听魏游这么跟自己说话过，所以有点懵神。 在他的印象中，哥哥永远是温温柔柔的，会顺着他、哄着他的，从来不会对他说一点重话。 然而刚才，哥哥却拿脚踢他了。 这带给卫绪一种新奇的感觉，他好像第一次发现哥哥真正的性格。 “我工作已经忙完了，接下来可以好好放松一段时间了。”魏游说道。 卫绪微微睁大眼：“不走了吗？” “不走了。” 卫绪点了下头，垂眼扫向面前的排骨，并没有像以前那样表现出特别明显的激动兴奋的情绪。 但魏游发现他低下头的时候，唇角牵起了一点弧度。 那笑容稍纵即逝，不过总算让他放心了下来，这小孩应该是开心的。 第23章 养崽第二十三天 傍晚，洗完澡后，卫绪便回了房间去写作业。 虽然才升入中学没多久，但作为重点班的一员，同时还是以年级第一成绩进入二中的卫绪，对自己的要求要高得多。 魏游六点去他房间时，他在写作业，七点去看时，他在预习功课，八点过去，他还在埋头写着什么。 -- 第40页 魏游站在门边看了一会儿，继而敲了敲虚掩着的房门，迈步进去道：“还没写完吗？” 卫绪在他走到桌边前迅速把自己的本子合上了，若无其事地抬起头道：“作业写完了，在写日记。” 魏游正奇怪他本子上是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收得这么快，听到是日记就理解了。 他瞥了眼被卫绪压在手下的牛皮笔记本，这笔记本和他之前送他的那本明显不同，有皮扣，最上面还有一行某某局赠送的字样，他问：“你这是第几本日记本了？” “第四本了。” “每天都写吗？” 卫绪不假思索地点头应是。 魏游露出惊讶的神色，不禁竖起大拇指赞叹：“厉害。” 他是由衷地感到佩服，回想自己小时候的第一本日记，只坚持写了不到一半就放弃了。 诚然，发现母亲偷看他写的日记是放弃的一方面因素，但主要原因还是他懒得写。 卫绪居然能坚持每天写日记这么久，这自律能力和意志力不说将来肯定要成大事，但一定不会混得太差！ “对了，我过来是想给你这个来着。”魏游将一只黑色皮面的小首饰盒放到他手边。 卫绪看了眼礼盒，抬起头：“这是什么？” “今年不是没赶上你生日嘛，补给你的生日礼物。”魏游说道，“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其实不送礼物也没关系……”嘴上这么说，卫绪手上却很诚实地拆开了首饰盒上的丝带。 掀开盖面，便见一条银色项链静静地躺在黑色绒布上。 卫绪双眼微微睁大，提起项链，相对较重的吊坠滑到下端，是一个中间镂空的小月亮。 “为什么是月亮？”卫绪眨了眨眼问。 “没为什么，就是这个图案相对别的更素一点。”魏游拿过项链，双手绕过他脖子把项链扣上，又整理了一下吊坠的位置，说：“你们学校要是不让戴学生佩戴乱七八糟的首饰，这是纯银的，应该没关系。” 卫绪低头拿起吊坠瞧了瞧，弯弯的银月在台灯光芒中散发着夺目的光辉他又抬起头：“只是这样吗？” “只是这样，如果你非要找个理由……”魏游沉吟片刻，倏然眉尾微扬，道：“月亮嘛，古来就象征思乡之情，看见月亮难免会怀念故乡和亲人朋友，你就当我那时候在想你吧。” 卫绪似乎对这个解释还挺满意的，嘴角浮现一丝笑容。 “好了，礼物我也送出去了，就不打扰你了，”魏游说，“你继续写吧，写完早点睡，我去洗澡了。” 卫绪点头“嗯”了一声，侧着身目送他出去。 即将走出房门之际，魏游突然又回过头：“对了，你明天几点起床？” “五点五十。” “这么早啊！”魏游有点讶异。 “嗯，学校有点远，骑自行车过去也要十五分钟。”卫绪解释，“住校生通常七点不到就到班里了。” “这也太辛苦了。”魏游隐约记得自己上初中时也起得很早，但应该没有卫绪这么早。 当然也可能是他比较懒的缘故，一般都踩着早读铃声进班级。 果然，当年偷的懒迟早有一天还是得补回来。 魏游叹了口气。 “行吧，明天早上我送你去学校，跟你去认一下路，免得以后要去找你都不知道你学校在哪。” 卫绪愣了一下，然后应了声“好”。 想着明天要早起，魏游洗漱完后定了个闹钟，稍微看了会儿书就关灯躺下了。 闭上眼，听觉变得灵敏，卫绪在洗手间刷牙洗脸的声音清晰可闻。 回想起今天的经历，他莫名有种惆怅中带着安心的感觉。 心想，这大概就是属于为人父母的心情吧，不知不觉中，孩子就长大了，不再不需要他一步一步耐心的指导，对事有了自己的想法和处理手段，即便不用他照顾，也能独自生活得很好。 抱着这种迷茫的幸福感，魏游很快就意识朦胧了，迷迷糊糊地即将进入睡眠。 这时，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开门声。 他被这开门声惊醒过来，眯着眼望向前方，果不其然看到一个身形纤瘦的身影站在床角。 “怎么了？”他问。 卫绪抱着枕头，说：“我想跟你一起睡。” “你都这么大了，还要跟我睡？” “不行吗，哥哥。” 明知魏游看不见，卫绪还是低下头，以恳求的视线注视对方。 魏游一听这声“哥哥”，立马心软了一半。 这孩子长大了，称呼也跟着变了，今天称呼自己一直都是简短的一个“哥”字，现在听到这声“哥哥”，便一下子把他带回到了瓜崽八岁的那段时光。 一个奶萌奶萌的小崽子，整天黏在他腿边“哥哥”来“哥哥”去的，魏游那时候心疼卫绪居多，还不觉得有多软萌可爱，现在想起来着实有些怀念。 想到这里，他掀开被子道：“就今晚啊，以后自己睡。” 顿了顿，怕他误解，又解释道：“你每天起这么早，跟我睡会把我吵醒。” “那我只在周末来跟哥哥一起睡。” “这倒也不必。” 卫绪佯装没有听见，将枕头放到床头，然后便躺到了床上。 多了个人后，魏游突然发觉这一点五米宽的床有些不够睡了，再次在心里感慨这孩子长得真快。 -- 第41页 “我说，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就不要抱着我睡了，太热。” 卫绪正要抓他的胳膊，闻言只好收回手，闷声道：“我刚满十三岁，也算大吗？” “十四岁都要承担刑事责任了。” 卫绪撇下了嘴角。 安静了一段时间后，他突然开口问：“哥，你今年是不是三十岁了？” 魏游差点被口水呛去：“我怎么就三十岁了？” “零五年的时候，你跟我说你二十五岁。” 魏游一时无言。 卫绪侧头看向他：“不是吗？” 魏游不知该如何解释，索性应付道：“没错，我三十了。” 卫绪又说：“但我觉得你没什么变化，一点也没有变老，和以前一模一样。” 魏游心道换成现实时间，这才过去几天啊，自己能有变化才怪了。 卫绪像是自言自语地低声说道：“会不会我上高中的时候，哥哥也还是长这样？” “也许吧，我老得慢。”魏游不想跟他讨论这个问题，便翻了个声背对他道：“老哥哥困了，你别说话了，明天还得早起，你年轻睡的时间少照样生龙活虎，我这把年纪了可吃不消。” 卫绪其实还想再跟他聊天说会儿话，但魏游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闭上嘴安心睡觉。 第24章 养崽第二十四天 第二天闹铃响的时候，天才刚蒙蒙亮。 魏游醒来感到脖颈间都是汗液，潮湿的领口贴着皮肤，十分难受。 他正想伸手去按个闹铃，一抬胳膊才发现自己的左手臂又被身边这小子当抱枕抱着，两个人挨得这么近，怪不得自己会热出这么多汗。 这时，卫绪也皱了皱眉头醒过来。 他闭着眼睛手法熟练地按掉了闹钟，继而打了个呵欠坐起身，声音沙哑地说道：“哥，起床了。” “嗯，你先去洗脸……”魏游翻了个身，尾音拖得长长的，闭着眼感觉随时都能睡过去。 卫绪“唔”了一声，翻身下床回房间穿衣服。 魏游维持着半梦半醒的状态在床上眯了好一会儿，直到耳边传来卫绪洗漱完毕走出洗手间的声音，他才慢吞吞地起床。 为了节省时间，早饭两人准备去楼下的早餐店买。 下楼到一楼转角，卫绪从楼梯后面的小仓库拖出一辆自行车，正是三年前魏游给他买的那辆。 当初为了多使用几年，魏游特意买了较为轻便的成人款自行车，前面有个篮子，后面带有座位。 或许对于当时四年级的小学生来说大了些，换到现在骑却是刚刚好。 卫绪将书包放进篮子里，两人推着自行车去早餐店买了早饭，待走到巷口，魏游便问他是想坐前面还是坐后面。 卫绪不假思索地回答：“坐后面。” “我想也是，你现在这身板还带不动我。”魏游说着，将早餐交给他提着，然后抬起腿跨坐到自行车上，一只脚踩着踏板，一只脚着地，冲卫绪抬了抬下巴道：“上来吧。” 卫绪坐到自行车后座，右手抓住他腰间的衣摆道：“好了。” 魏游两手扶正车头，正要上路，突然又回头道：“你可以在路上吃个早餐，不过也别忘了给我指路。” 卫绪将装着馒头的塑料袋打开，乖乖地应了一声。 少时，这辆载着两个长腿男生的自行车便顺滑地溜出了巷口，骑上了路面。 尽管是夏季末，早晨的风却有些微凉，卫绪不自觉地将自己的身体缩到了魏游的身后，一边啃着白白的馒头，一边望着路边疾驰而过的街景。 不知是不是所经历的视野与平时不同的缘故，他突然发现这座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小镇竟然有些陌生，眼前闪过的更像是电影里的画面，令他产生恍惚的感觉。 “路口往哪转啊？” 魏游忽然的提问打断了他的思路，卫绪探头扫了眼街口，连忙回答：“向右。” 魏游一转车头，朝着右侧的马路驶去。 十几分钟后，两人抵达了卫绪的学校。 将自行车停在路边，魏游抬头望向校门后宽阔平坦的大路与几栋连在一起的楼房，感叹道：“不错啊，这学校看着挺漂亮的。” “因为是去年才建成的。”卫绪解释道，“这边的条件比一中好得多，每个教室都有空调和电脑，就是地方有点偏。” “还行，也就十五分钟路。” 卫绪提起书包背到身上，道：“哥你待会儿骑这车回去吧。” “那你呢？” “我蹭同学的车，或者坐公交。” 魏游回想自己一路过来都没看到过公交站台，疑惑问：“这有公交吗？” “有，我看到过。” “行，那你在这好好学习，我先回去了。”魏游拍了拍他肩膀，刚转过身要扶自行车，身后又传来一声“哥”。 他回过头对上卫绪的视线，看他的表情，像是想要说什么。 “还有事？”他问，随即想起第一次送瓜崽上学的经历，不由漾开笑容道：“难道现在还要我过来接你放学？” 卫绪摇了摇头，刚要张嘴说话，迟疑了一下又把话吞了回去。 他其实是想在分别前抱魏游一下，就像小时候那样。 但是考虑到现在自己都这么大了，还总舍不得大人回去，这场面要是被同学看到了，未免有点丢人。 -- 第42页 于是纠结半晌后，他只是若无其事地抓着书包背带道：“我去上学了，晚上我会买菜回来，你别买了。” 魏游还以为他要说什么，闻言挥挥手道：“知道了，去吧。” · “卫绪！” 刚拐进后门，卫绪就看到杜梢站在他座位旁一脸神情激动地挥舞着手里的作业纸。 “快，作业接我抄抄，老师要来了，”他语速飞快喊道，“这狗屎的英语，这么长的完形填空，我看得脑袋都疼了。” 他默默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从包里抽出一张作业纸给他：“回自己座位抄。” “谢谢班长，您就是我的救世主。”杜梢熟练地拍着马屁，接过作业纸正准备回座位，突然想起什么“咦”了一声，道：“你今天心情很好啊，居然没有骂我笨？” 卫绪嘴角微微扬了扬，没有否认。 “干嘛啊，似笑非笑的，有什么好事？” “没事。” 他敷衍地回应了一句，慢条斯理地把书包里的作业和铅笔盒都拿出来放在桌上，刚要把书包塞进抽屉，视线忽然扫到抽屉边放着一袋彩色巧克力豆，便拿出来问杜梢：“这是谁放我这里的？” 问到这个，杜梢就忍不住撇嘴：“还能是谁，刘薇薇呗！” 说着，视线幽怨地扫了眼讲台。 卫绪跟随他的视线望去，那个小学总爱找他麻烦的女生正站在讲台上整理作业本。 约莫是一直在暗中关注着教室这边的角落，卫绪视线一过去，对方就灵敏地抬头望了过来，毫不扭捏地与他对视。 卫绪随即转过头，装作没看见。 “真没想到，她喜欢的居然是你，亏我以前还一直以为她暗恋我。”杜梢嘀嘀咕咕。 卫绪将巧克力豆推到他面前：“你吃吗？” 杜梢眼睛发亮：“你不吃啊？” 卫绪摇了摇头。 “那我拿走了。” “嗯。” 杜梢“嘿嘿”一笑，一把抓起巧克力豆揣进了口袋。 返回座位的途中，他听见有女生的嬉闹声传来，透过窗户玻璃看去，便见好几个穿着初三校服的学姐靠在走廊的栏杆旁边，一边大声地聊着天，一边直勾勾地注视着教室倒数第二排的某个座位。 杜梢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教室后边低头看书的卫绪，然后神色复杂地拧起眉。 他真的难以理解。 虽然他也承认他兄弟这模样确实长得还挺俊的，头上顶着年级第一的光环，还是重点班的班长，每次排队去到哪里都是带队的那个头，这样的人成为学校的风云人物也是迟早的事。 但这才刚开学一周而已，每天早读、课间有同年级的女生装作不经意地路过窗户看卫绪也就罢了，现在连九年级的学姐都来围观了，至于吗？ 杜梢摇了摇头，故作深沉地叹气：“现在的学生啊……” 第25章 养崽第二十五天 卫绪放学回来的时候，魏游正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这个年份无线网已逐渐在国内普及，魏游忙活了一下午请人给自己家里拉了网线，这下总算是可以随心所欲地上网了。 然而光有网线还不够，他还琢磨着等下次回去，或许可以把自己放在家里不怎么使用的那台笔记本电脑拿来。 倘若他记得没错，中考是有计算机考试的，把电脑带过来，正好可以让卫绪早点熟悉电脑操作。 话说回来，魏游听到钥匙转开门锁的声音就转头望向了门口，接着便看到提着书包和两大塑料袋食材的卫绪走了进来。 “我回来了。”他高声道，见魏游就坐在外侧的沙发上，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继而将两袋印有某某菜市场字样的塑料袋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 “买了这么菜啊，”魏游坐起身，打开塑料袋瞧了瞧，“牛肉，猪肉，还有半只鸡，这么多荤菜，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 卫绪：“是你回来的第二天。” 魏游挑了下眉，旋即露出笑容起身：“行，那今天就多做几个菜，庆祝我终于忙完工作了。” “嗯。” · 因为做的菜比较多，吃饭也吃得比较迟，等到晚餐结束，天色早已暗沉下来。 卫绪今天难得没有回家作业，吃完饭空闲下来，两人便一块坐在沙发上看起了电影《泰坦尼克号》。 当播映到男主给女主画画的名场面时，卫绪突然想起来道：“哥，我想报个美术班。” 魏游有点意外地侧过头：“学校的吗？” “不是，校外机构的，今天来学校发了传单。” “想学就去学呗。”魏游对此没什么意见，也没问他为什么想学，反正他现在手头宽裕，一点培训班的钱不放在心上。 “回头把传单给我，要是有成人课程，我也去报一个，跟你一块儿学。” 卫绪轻轻笑了下，应道：“好。” · 做下决定后，魏游很快付出了行动，一到周六放假，便带着卫绪顺着传单上的地址找到了培训机构所在的小楼。 楼里的培训班很多，除了绘画，还有音乐、书法和舞蹈。 卫绪挑了一个专业素描班报名，魏游见有成人绘画班，便也报了一个，正好能接上之前学习的课程。 两个班的上课时间有些不同，卫绪是固定在每周六两节课，魏游的成人班则比较随意，只要时间有空，随时可以预约上课，甚至老师不在，他也可以自己自己去画室练习。 -- 第43页 魏游对这个课程的自由度感到很满意，这么一来，即使他偶尔回到现实忙点什么事也不会有影响。 报名培训班只花了不到一小时，从培训机构出来时间还很早，魏游看天气挺不错的，便带着卫绪逛起了街，顺便想替他买几件衣服。 “我有衣服穿。”卫绪说。 “你当我没注意吗，每天两件白T恤来回换着穿。” “现在长个子快，没必要买很多衣服。”卫绪接着说，“而且反正都要穿校服。” 魏游当然也知道这点，但他现在打扮“儿子”的心蠢蠢欲动，卫绪的理由压根无法打动他：“你这张脸这么好看，不买几件漂亮衣服衬托，不觉得浪费了吗？” 卫绪摇摇头，完全不觉得。 魏游索性道：“不管了，听我的，我就要给你花钱。” 卫绪小时候无法在这方面反抗他，现在也照样反抗不了，只好乖乖地应了声：“好吧。” 然后又不抱希望地补充了一句：“少买几件。” 魏游敷衍地点点头，兴致勃勃地带着他沿街逛起了男装店。 卫绪身材偏瘦，肩宽腿长，比例优越，不论什么样版型的衣服还是裤子穿在他身上都很合适。 这种情况下，卫绪的衣服再好挑选不过，才逛了半小时，魏游就为他付款购买了三件衣服，两条裤子，一双鞋。 提着袋子走出鞋店时，卫绪看他还有继续往下逛的势头，立即拽住他的手臂道：“可以了哥，下次再买吧。” 魏游心想现在已经是夏季末了，买太多确实穿不过来，就点点头：“行，那就这样吧。” 话音刚落，卫绪尚未来得及松口气，魏游瞥见左手边有家内衣店，又道：“衣服裤子都卖了，索性买个一整套，去年你本命年我都没给你买过红内裤，今年给你补回来。” 卫绪想要拒绝，但魏游已经往那边走了，于是只能提着袋子跟过去。 走进店里，魏游径直略过女士内衣，走到男士内裤架子前，卫绪目不旁视地迈着步子紧跟在他后面。 店老板是个长得很有气质的女人，见他们进来便踱步过来问：“是给哪位买？” 魏游指了指卫绪：“我弟弟，十三岁了，给他买几条内裤，有红色的吗？” “有的。”老板娘打量了卫绪两眼，然后拿出一条平角内裤给他：“这个怎么样，纯棉的，质量很好，也很透气。” 魏游接过内裤捏了捏布料，确实挺舒服的，转身问卫绪：“这个怎样？” 卫绪瞟了眼，有些随意地点了点头。 魏游说：“那就这个给我包起来吧。” “你要不多买几条，这款一盒四条装的，有好几种颜色。”老板娘又从底下拿起一盒内裤给他瞧。 “可以。” “那我就给你这盒包起来，一盒一百二，他这个身材穿最小码M码应该差不多了啊？” 魏游刚要应声，卫绪突然拽了拽他的衣服，魏游转过头去，对方小声地说道：“我想要宽松一点，买L的吧。” “这样腰不会大吗？” “稍微大点没关系。” 魏游点点头，转头对老板娘让她换l码。 不一会儿，两人走出店铺，魏游发现卫绪耳朵脖子都有些泛红，以为他是在为老板娘方才的打量而害羞，不由得笑了下：“这有什么可害羞的。” 卫绪没有应声。 魏游想到他现在正是青春发育期，便问：“你们学校有专门的生理教育课吗？” 卫绪愣了下，然后回答：“听说以后会有。” “有就好。” 魏游心想如果要他来给卫绪讲这方面的事情，他还真不知该从哪说起。 “哥，你有谈过女朋友吗？”在穿过马路后不久，卫绪突然问道。 魏游刚想回答没有，忽而记起自己高中的时候有和一个女生交往过几个月，便改口道：“没有谈过特别正式的。” “哦。” “干嘛问这个？” 卫绪思索了片晌，不紧不慢道：“我们班里有个女生，每天给我送吃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魏游听到这话，第一反应便是想要揶揄他，但随即想到这是自己从小养大的瓜崽，而不是他在现实世界里交的那群兄弟朋友，又不禁有些操心起来。 他认真思索了片刻，然后一本正经地提供建议：“站在我的角度，我肯定会希望你在这个年纪把注意力都集中到学习上，学习是你当下所要做的任务最主要的一项。 “而谈恋爱这种事情，未来的时间还很长，你以后有的是时间去追求，去恋爱，所以，如果你对那位追求你的女同学没有感觉，就最好干脆利落地拒绝她。” 卫绪点了点头。 “你喜欢她吗？” 卫绪摇摇头。 “那不就行了，你和她说清楚就好，她要是还锲而不舍地追着你，你就跟你们班主任提一提，相信你们班主任可以处理好这种事情。” “嗯。” 走了一段，卫绪又问：“那哥哥你想找女朋友吗？” “我？”魏游轻抽了口气，继而轻笑道：“这事不好强求，得看缘分。” “你喜欢什么样的啊？” 魏游瞥了他一眼：“挺八卦啊你，问这么细。” 卫绪抿着唇，表情乖巧地笑了笑。 -- 第44页 魏游心道他这个年纪对这种事情好奇也挺正常，便还是认真回答道：“我要求可多了，首先得是活的，然后要长得合我的眼缘，要温柔偶尔也会撒娇的，要善良、孝顺、专一、脾气好，嗯……就这些吧，其他的倒是没什么标准。” “那要求也不算多。” “是吗。” 卫绪点点头，回想他所提的条件，压根就算不上什么要求。 “你还小不懂，其实这种事情主要就是看眼缘，真喜欢上谁了，前提标准都不算什么。”魏游搭上他的肩膀，以一副过来人的口气道。 卫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问了。 · 魏游并没有把这次对话放在心上，毕竟他单身多年，早习惯了被人问女朋友的话题。 谁知就在半个月后，他发现自己好像有了追求者。 对方正是培训班里教他画画的年轻女老师，姓马，叫马兰静，是个脸蛋圆圆笑起来很阳光的姑娘。 每次魏游预约时间过去，对方必然会给当天所有的学生准备一份茶点和水果。 魏游起初没有发现这些，还是别人跟他提起，说每次只要他过去，当天就会有好吃的，他才隐约意识到这点。 但魏游也不敢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毕竟“她在暗恋我”是人生的三大错觉之一。 直到九月末周六的一个下午，傍晚结束课程后，女老师让他稍微等一等，然后在其他学生离开后，她便询问道：“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怎么样？” 魏游一下有些发懵，自从辞职宅在家里做视频，他已经许久没有被女孩以这么直白的方式约过了。 “我知道有一家很好吃的菜馆，一起去吧。”马兰静露出比平时略显腼腆的笑容，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红晕。 魏游下意识想要拒绝，但也不想回绝得太生硬，免得以后见面尴尬。 正犹豫该怎么说，恰好此时卫绪背着个单肩包出现在了前门口。 发觉魏游被女老师拦住，卫绪抓着单肩包的背带靠在门框上，微微歪着脑袋，以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望着这边。 魏游正好找到拒绝的借口，笑了笑道：“还是算了，我弟弟来等我了，我跟他回去吃。” “可以叫你弟弟一起来嘛，”马兰静说，“那家菜馆是我朋友新开的，一直叫我带几个朋友过去支持一下生意，你不会不给面子吧？” “额他……”魏游看向卫绪，使眼色想让对方开口拒绝一下。 然而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平时很机灵的，今天这情况却只是一动不动地靠在门框上，脸上既没有不耐烦，也没有任何看好戏的神态，就是一脸无动于衷甚至有点冷漠的神情。 魏游隐约在他眼神中读出点不高兴的情绪，也不知道是谁惹到他了。 第26章 养崽第二十六天 既然无法求助弟弟,魏游只好委婉拒绝：“今天家里还有些剩菜，不吃该坏了。” “剩菜哪有现炒的好吃啊，叫上你弟弟一起去嘛,”马兰静劝说道，“而且也不止我们俩，蒋老师和梅老师也去,我都跟他们说好了。” 蒋老师是教卫绪画画的老师,一个刚结婚没多久的男老师。 梅老师则听说是教舞蹈的，魏游见过两次，记得是个三十出头很漂亮的女人。 话虽如此，但魏游心想你们一群培训机构的老师出去吃饭，单独约上两个学生也很奇怪啊。 正当他犹豫之际,梅老师提着包踩着高跟鞋从门口走了进来,帮忙劝说道：“一块去吧,我们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吃个饭交个朋友而已。” 对方都说到这种地步了，魏游再拒绝未免太不给面子,最后只好答应了下来。 于是二十分钟后，魏游便带着卫绪出现在了某家餐馆二楼的包厢里。 马兰静没有撒谎，餐馆的老板还真是她的朋友，一个年轻热情的姑娘，看上去跟她差不多年纪。 她亲自招待了他们几人,推荐了好几道厨师的拿手菜色,点完单后还让服务员送来两打免费的啤酒和饮料。 在说话嗓门很大的老板离开后,包间内的氛围突然陷入了诡异的缄默。 虽然大家嘴上说是出来品尝新开的餐馆，但不论是在场的另外两位老师，还是魏游自己心里都多少清楚这顿饭的实际目的。 蒋老师是个发迹线有些高的男人,不太爱说话，一个劲地就着小菜喝着小酒，梅老师倒是挺会递话的，开口让蒋老师聊聊卫绪平时上课的表现。 在这种聚餐上，小孩子的学习状况总是被拿出来作为化解尴尬的谈资。 聊到自己的工作内容，蒋老师倒是话多了不少。 他将魏游当成卫绪的家长，拿出各种好话夸了卫绪一阵，随后又聊起了自己以前学画画有多不容易，家里都不同意，他只能自己打工挣学费。 不一会儿，随着一道道菜肴上桌，餐桌上的氛围也随之变得活络起来。 喝了点酒后，几位老师都变得健谈许多。 尤其是马兰静，不管是谁说什么她都会笑着捧场，绝不让话题掉在地上，使得包间内的气氛轻松活跃不少。 蒋老师问魏游在做什么工作，魏游侧面回答自己是学摄影的，马兰静立即接话说她大学时做过摄影模特，然后聊起关于过去做模特的经历。 这话题毕竟是自己开启的，魏游也不好不接她的话，便就此聊了起来。 -- 第45页 直到服务员新端上来一盘糖醋排骨，魏游知道卫绪喜欢吃这个，就转动圆盘给他夹了两块。 “我不想吃。”卫绪突然小声地说道。 “不想吃吗？”魏游语气疑惑。 以往自己每次做这种酸甜口的菜，对方总会将那盘菜一顿消灭得干干净净。 他将两块排骨夹回自己碗里，扫了眼卫绪面前称得上是干净的盘子，柔声问道：“怎么，胃口不好吗，看你好像没怎么动筷子？” 卫绪摇摇头，若无其事地夹起一筷子芹菜塞进嘴里。 魏游于是更觉得他不对劲了。 天晓得，这孩子最不喜欢吃的就是芹菜了。 因为卫绪的不对劲举动，魏游后续都比较关注他，给他夹一些他爱吃的菜，也没怎么参与聊天。 快吃完时，魏游借着上厕所的借口去前台结账，结果得知老板已经把这笔账结了，又有些尴尬地回到了包间。 不一会儿，马兰静也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冲魏游笑道：“你刚才去结账了是吗？” “小魏去结账了？”梅老师一边喝酒一边惊讶地问，“这么好意思，我们把你拉出来的还让你付钱。” 魏游刚要解释，马兰静摆摆手道：“还好我提前跟我朋友打了招呼，都说是我请客了，你也太见外了。” 话虽这么说，她笑得还挺开心的样子。 晚餐结束后，几人在餐馆门口分别。 魏游和他们三个住的不是同一个方向，道别后就带着卫绪顺着略显冷清的道路朝着与景平街交汇的十字路口走去。 夏末的傍晚仍残留着午后的暑气，微风中荡漾着一种慵懒的气息。 卫绪仿佛被这种懒散的氛围感染了，一路上垂着眼皮显得兴致缺缺，不管魏游聊什么，他都只是平淡地应声。 待走到巷子口的水果店前，魏游问他要不要买些水果回去。 卫绪瞥了眼摊子上成排的大西瓜，摇了摇头。 “不买点吗？你晚饭吃得这么少。” “不想吃。” “到底怎么了，白天不是还挺开心的吗？”魏游实在受不了他这一脸郁郁寡欢的模样，直接开口问道，“还是说今天上课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卫绪仍是摇头，神色黯淡漠然。 过了片晌，他突然抬眼注视着他发问：“哥，你喜欢马老师吗？” 魏游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事。 还以为他又开始八卦了，魏游如实回答：“喜欢倒没有，不过她人挺好的。” 卫绪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既然不喜欢，那刚才她邀请你吃饭，你为什么不拒绝掉呢？” “这不是拒绝不了嘛。”魏游轻轻叹了口气，走到西瓜摊位前，一边弯腰挑选西瓜一边解释：“毕竟是女孩子，以后又还得在她那里上课，既然人家没表现出什么目的，只是说吃个饭交个朋友而已，我要是说不去，大家都很尴尬。” 听到这样温和的回答，卫绪的心情反而焦躁起来，如有鱼刺哽在喉咙难以拔出。 而越是焦躁，他面上的表情反倒越是冷淡，就这样语气冷硬地询问：“为什么要顾虑那么多，不喜欢就干脆利落地拒绝掉，这不是你跟我说的吗？” 魏游单手托着一个小西瓜，诧异地回过头：“今天的菜里是藏了炸/药包吗，怎么火气这么大？” 卫绪回想起自己方才的语气，不禁愣住了。 魏游放回西瓜，站直身体冲他抬了抬下巴：“来，跟我好好说说，到底怎么了？” 卫绪对上他探究的视线，一时失语。 他该怎么说。 我不想你交女朋友。 更不想你和某个女人结婚，生下你们的孩子，然后丢下我不管。 这是他所担心与深切恐惧，却又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卫绪深深明白自己这样的想法有多自私。 他当然知道魏游没有什么过错，男女双方都是单身，吃个饭交个朋友再正常不过，自己万万不该表现出像刚才那样令人扫兴的举动。 但他还是克制不住情绪，一边缄口不言，一边又试图用表情和肢体语言让魏游明白自己的想法…… 两人对望着僵持了半晌，连风都停止了吹拂。 最终卫绪只是低下头说了句“没事”，随即便转身朝巷口走。 一只小黄猫坐在巷口中央的窨井盖上，仰着脑袋打招呼般冲少年“喵喵”叫着。 卫绪瞥了它一眼，径直地越过它走进了巷子里。 魏游拧起眉头，注视他逐渐没入昏暗阴影的背影，总觉得对方从挺直的脊背到骨骼感明显的肩膀皆透出一股脆弱的倔强感。 “孩子大了不好沟通了吧？” 水果店的胖老板认识魏游和卫绪，他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只是感觉氛围很僵硬，此时便过来寻找认同感：“我女儿跟他差不多年纪，上初二，现在脾气是暴躁得不行，一点说不得，稍微多说几句就闹，天天跟她妈妈吵架。” 说起这个，水果店老板就忍不住皱眉摇头。 “正常，到叛逆期了嘛。”魏游扯了下嘴角。 “这个叛逆期也不知道要多久过去，不管不行，管了她又要跟你吵啊闹，好好说她都当你在骂她。”老板又咕哝了几句，尔后他想起自己的本职工作，问魏游：“买哪个？” -- 第46页 魏游捧起自己方才挑选好的西瓜：“这西瓜甜吗？” “很甜的，不甜你拿过来，我免费给你换，换到甜的为止。” 魏游莞尔一笑：“行，那就买这个。” · 提着西瓜上楼，卫绪已经坐在书桌前写日记了。 魏游给他送了盘西瓜，对方头也不抬地说了声“谢谢”。 魏游察觉到他依旧心情不佳，便识趣地什么也没说，回到客厅后拉上窗帘，靠在沙发上看起了教育题材的电影《死亡诗社》。 电影是早就看过一遍的，魏游一边看一边走神，思索卫绪到底在为什么而生气。 倏然他脑中闪过卫绪像是吃了炸/药包说的那句话，“不喜欢就干脆利落地拒绝掉，这不是你和我说的吗”。 难道他是觉得自己身为长辈却没有做到以身作则，所以对他感到失望吗？ 如果真是这个原因，这要怎么哄？ “大人的世界是很复杂的，不能一概而论”，这么说的话，被划为小孩子的卫绪恐怕会更不高兴。 毕竟叛逆期孩子的一大特点就是不能说他年纪小不懂事。 魏游烦恼地皱起了眉，轻轻咋舌。 他很少和这个年纪的小孩打交道，虽然自己也经历过这个时期，但或许是从小就把懒散的咸鱼本性刻在了骨子里的缘故，他做过最叛逆的举动也就是在上课日赖床，并在半小时后用以父亲的语气给老师发了条短信说自己生病了，要请假一天。 “难哄，太难了……” 思索不到点子，魏游索性安分地看起了电影，寄希望于或许能在电影中获取解决办法的灵感。 他试图以拖延的方式来对付烦恼，谁知就在半小时后，写完了日记的卫绪主动出来坐到了他身旁。 少年默不作声地靠在沙发上，身体一动不动，似乎在认真观影。 魏游第一次发现这小子的存在感那么强，光是这样安静地坐着，就令他无法集中注意力在电影上了。 一阵耳鸣般的沉默后，他转过头看着卫绪被光影笼罩的侧脸，率先打破沉默道：“你爸今晚在家吧，你不回去睡一晚吗？” 他只是随口提议，谁知卫绪听了突然坐起身来看向他，表情复杂中又藏着些许纠结与委屈，仿佛酝酿着什么话要说。 魏游正想问他要说什么，这时就听对方吐字清晰地开口：“对不起，哥，我刚才跟你说话的语气有点重，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魏游扬了扬眉，有些惊讶。 刚才还绞尽脑汁地想着哄孩子的方法，没想到对方倒先来跟自己道歉了。 “我没生气。”他下意识先安抚了一句，继而问：“你刚才到底是怎么了？” “其实和哥你没有关系，”卫绪面不改色地编谎话，“我心情不好是因为学校最近在办艺术节，下周二就有两幅美术展览的作品要上交，下下周还要办运动会，我是班长，所以很多没有人愿意做的事情都得我来做，今天在上绘画课的时候想到这些，就有些压力大。” 魏游反应了两秒，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估计是这什么艺术节活动，学校规定每个班需要交一些绘画作品，而如果会画画的人很少，卫绪作为能者就得多劳。 “所以，你学画画也是因为这个艺术节？” “有一方面这个原因，当然我自己也挺感兴趣的。”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该把太多事情都抗在自己身上，你是班长，又不是你们班的保姆。”魏游为卫绪的懂事心疼，皱起眉道：“以后再有这种事情，该分担就分担一些出去，压力太大会秃头的。” 卫绪抿起唇角，微微低下头垂下视线，纤长而浓密的睫毛在昏暗的电影光线中轻轻颤动，好似一只小猫咪在求安慰求抚慰，很是惹人怜爱。 魏游叹出口气，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以后有事就跟我说，别藏着掖着，会憋出病的。” 卫绪点点头，乖乖地应了一声。 “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调节好了已经。” 魏游松了口气：“没事就好了。” 问题解决，魏游心里顿感轻松畅快，浅笑着问：“画不完的画需要我帮忙吗？” 卫绪摇摇头：“我可以完成。” “况且，”他补充道，“这也算是参赛作品了，让哥你帮忙的话，对其他人不公平，即使没人知道，那也是作弊了。” 魏游轻啧一声，越看卫绪越顺眼。 怎么会有这么正直、善良、负责任的好孩子，一点也不像他的父母。 他真是差点被水果店老板忽悠了，卫绪这情况怎么可能跟他那女儿一样，他的瓜崽即便是进入青春叛逆期，那也是最贴心懂事的叛逆期。 · 不知是不是受到这天的事情影响，两天后的夜晚，魏游突然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他梦见自己和马老师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一年后生下了一个宝宝。 眨眼间，他站在产房门口，满腹疑惑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为什么会和马兰静结婚，还有了孩子？ 这时，产房的门忽然打开，带着口罩的护士抱出来一个哇哇大哭的婴儿，对他说是个男孩。 魏游既慌张又无措地接过婴儿，婴儿在他的怀里瞬间止住了哭泣。 他正疑惑难道自己真是孩子的爸爸，这孩子和他有心电感应吗？ -- 第47页 这时，低头一看，男婴竟然长着一张小时候瓜崽的脸，正瞪着大眼睛鼓着嘴巴眼神幽怨地凝视着他。 魏游吓了一跳，顿然惊醒过来。 坐起身看向前方的摇椅，喘了几口气才反应过来那些都是梦境。 什么结婚，什么生孩子，什么宝宝长着一张瓜崽的脸，都是虚惊一场而已。 魏游长出一口气，摸了把脑门，全是冷汗。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会做这种梦。”魏游无语地感叹，翻身下床，一边拿起杯子喝水压惊，一边从抽屉里拿出手机看电量。 他记得昨晚看电量时，电池已经变成了象征即将关机的红色。 此时拿起来瞧，果然是随时可以耗尽的电量。 因为有想要回去做的事，魏游没有给手机充上电，直接把手机揣进了兜里，转而去洗手间洗漱。 吃完早饭后，他把家里收拾了一下，预估时间差不多了，就拿出一张便利贴写上自己出门几天的安排，以及预计回来的时间，将其贴在冰箱上。 近来他每次回去前都会给卫绪留下一张这样的字条，对方看到字条心里便有了底，他也能安心做自己的事。 几乎是才将便利贴按在门上，魏游就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力量拉扯，一瞬间视线陷入模糊与黑暗。 · “我回来了。” 卫绪关上门，从柜子里拿出拖鞋换上。 等待了一会儿，没听到回应，他来不及放下书包，先去主卧和阳台转了一圈，没找到人，便又推开洗手间的门瞧了眼，照样不见人影。 卫绪蹙了下眉，穿过厨房门，走到冰箱前。 果不其然，上面又出现了一张蓝色的便利贴条。 他把便利贴上的文字来回阅读了两遍，尤其记住了魏游标注回来的时间，然后面无表情地撕下便利贴攒在手心捏成小球，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回到自己的房间，卫绪心情不耐地将书包扔到椅子上，接着站在床边直直地向后倒下，将自己狠狠地摔在床铺上。 头脑一阵震荡空白，望着天花板茫然地发了会儿呆，卫绪扯来被子裹住自己的半张脸。 脾气越来越暴躁了，他想。 这样可不好，没有会喜欢娇纵任性、爱发脾气的小孩。 哥哥喜欢乖巧可爱的小朋友，但他一点也不可爱。 卫绪对自己的脾性心知肚明。 小时候还能凭借着外表优势装一装，现在却是连装都装不出来。 “我为什么不能可爱一点呢？”他自言自语。 回想自己同年龄层段同学的性格，连杜梢那个大傻叉都比他讨人喜欢。 恐怕就是因为这样，哥哥才走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潇洒。 从前，在离开前夕分明都会顺着哄着他开心，现在却只剩下一张冰冷的通知单，连和自己说一声的功夫都没有。 卫绪烦恼地在床上滚了一圈，蒙着被子思考半晌，最终决定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必须得列个计划。 他立即翻身下床坐到书桌旁，打开一本新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写下日期。 卫绪拧着眉头苦思半晌，然后埋头书写起来。 【变可爱计划： 一、哥哥说过我笑起来很可爱，要多笑； 二、穿可爱的衣服（暂时没有可爱的衣服，所以放弃）；三、学会撒娇（划掉，我做不出来）、服软； 四、努力学习，成绩好的孩子大家都喜欢； 五、说话加上“呀”，“啊”，“嘛”的语气词（做不到就算了，哥哥可能也觉得肉麻）；六……】 这计划表一列就是一个多小时，当他终于写不下去的时候，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 卫绪懒得做饭，从冰箱拿了个热狗面包和牛奶当做晚饭。 因为写“变可爱秘籍”花费了太多时间，使得平时这个点已经做完了至少两样作业的卫绪现在还一个字没写过。 他决定边吃面包边写作业，便叼着面包，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抽出一本折叠的试卷本。 正要把本子放到桌上，忽然一本薄薄的小说杂志从试卷本中滑出，“啪”一声落在了地上。 卫绪动作一顿，蹲下身捡起杂志，看到它花里胡哨的封面，才想起这是政/治老师在课上没收的某个女同学的小说杂志。 老师下课时把杂志放在了他这里，让他放学后还给那位同学，他给忘了。 卫绪没怎么在意，随手把杂志搁到了旁边，开始专心写作业。 今天的作业有点多，直到晚上八点多，他才把全部作业做完，随即照常地收拾起书本和文具，把它们一一放回书包。 当拿起那本小说刊物时，卫绪瞥了眼封面上画着的两个举止亲密的人物，居然都是穿着白衬衫的男生，这令他略感奇怪。 看时间还早，他索性又坐回椅子上，翻开杂志阅读了起来。 故事以一个叫做习洋的高中生视角展开，一开始就以委婉的方式写明了他暗恋同班一位叫做秦朗的同学。 因为秦朗是个男生，卫绪下意识把习洋当成了女生来看。 而看了几页后，他突然发觉这个习洋也是个男生。 作者写错性别了吗？ 卫绪不禁皱起眉，感觉有些古怪和别扭，抱着一种“我到要看看这到底写的是什么”的想法继续阅读了下去。 -- 第48页 这其实就是一个破镜重圆的故事。 两个高中男生相恋，迫于家中反对，一个远赴国外读书，一个终日生活在悲伤之中，接着时间一晃过了十年，他们在一场聚会上相遇…… 故事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因为还没有连载完。 卫绪扫兴地合上杂志，抬起头感到后脖子有点酸，一看时间才发现自己居然看这篇古怪的小说看了一个多小时。 他将杂志翻到封面，认出封面上两个人正是小说中的两个男主角。 这世上居然还有描写两个男人恋爱的小说。 卫绪感到新奇，但或许是作者的文笔足够细腻和温和，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产生什么反感的情绪，看到结尾的未完待续时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想继续追下去。 卫绪将杂志塞进书包，心想明天还杂志的时候可以问问那个女同学是哪买的刊物。 · 翌日是九月的最后一天，马上就要迎来国庆长假了。 受到这个因素影响，即使是汇集了成绩优异学生的重点班，在下课时间也弥漫着一股浮躁的气息。 第一节 下课后，卫绪抽空将那本小说杂志还给了它的主人，对方就坐在他隔壁的隔壁座位，是个长发女生，叫吴素喜。 卫绪印象中她的性格很文静，没事就喜欢趴在座位上看书，没想到看的是这种书。 吴素喜见他来还书似乎有些讶异，嘀咕道：“过去一天了，我还以为老师不会还我了。” 卫绪没有过多解释，问出自己感兴趣的问题：“这写的是两个男生恋爱的故事？” 女生扬起眉毛：“班长你也知道啊？” “什么？” “就这个啊。”吴素喜将标注在封面角落的“BL”标签指给他看，约莫是以为他看到这个标签认出了题材。 卫绪立即反应过来这两个字母代表的含义，他疑惑问：“你为什么喜欢看这种……两个男人谈恋爱的小说？” “就是，好看嘛。”女生被他这直白的问题问得有些羞涩，脸庞微红道，“这种很正常啊，就算是现实生活中也有两个男人在一起的啊。” “现实中……也有？” “对啊，就是同性恋嘛。” 同性恋。 卫绪微微睁大眼，他当然知道这个词。 但因为身边从来没有这类人的存在，他也从未从谁嘴里听说过这类人的故事，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清晰地意识到这个词的含义。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些在意起这个从前对他而言十分遥远的词汇。 吴素喜见他突然陷入沉思，便叫了声：“班长？” 卫绪陡然回过神来，岔开话题道：“以后别在课上偷看小说了。” 吴素喜略显羞愧地低下头，微笑着应了一声“哦”。 · 卫绪这一整天都莫名感觉自己的心是悬浮着的，仿佛有什么事想做，但又不知道要做什么。 魏游不在家，放假对他而言就没有什么特殊的吸引力，所以他也确定自己的浮躁不是源于对假期的期待。 可具体是因为什么，他实在想不出答案。 直到放学后，他背着沉重的书包，提着一袋子从菜场买来的食材回家，在即将转进巷口时，位于正前方街口的报刊亭忽然进入了他的视野。 卫绪一直知道那有家报刊亭，但一次也没去买过东西。 而此时，那家小小的不足两个平方的小房子倏然在他眼睛里变得清晰明亮起来。 卫绪驻足片时，最终还是克制不住内心深处的那股躁动走向了报刊亭。 · 魏游这次回去现实，除了拿来了不怎么使用的笔记本电脑，还在网上花八百块钱购买了两台苹果4手机。 由于这款手机已停产许久，他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全新的原装精品机。 手机是给卫绪买的，在2010年，这款手机才上市没多久，价格高昂得很，换到现在却只要三四百一台，不到原价的十分之一。 魏游起初发现这个价格差着实惊讶了一阵，心想要是自己多买几台放到过去卖那岂不是发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他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的进货渠道太奇怪了，而他本身在过去又是个黑户，万一出点问题，被找上门来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反正他不缺钱，买两台手机自己用用便罢，没必要干这种投机取巧的事。 手机快递过来需要两天时间，换到游戏世界就是四个月。 于是在放寒假不久，在某次魏游“出差”回来后，卫绪就收到了自己的新年礼物——一台崭新的黑色手机。 “这个手机超贵吧？”卫绪拿着手机走进厨房，面上既有着难以掩饰的欢喜雀跃，又有着些许不安与忐忑。 他听班里的同学提起过，这手机虽然好用，却要好几千一台，比电脑还贵。 魏游在切香菇，闻言回过身问：“你喜欢吗？” “嗯。”卫绪用力点头。 “喜欢就好，我也买了一台。”因为手上沾着水珠，魏游没有拿手机给他瞧，说道：“以后在学校，或者出去玩，有事都可以用新手机给我打电话，对了，你们学校允许带手机吗？” “不行，查到会扣分。” “那就别带了。”魏游说，“实在想带，手机记得关静音，千万藏好了。” -- 第49页 卫绪不禁绽开笑容：“谢谢哥。” 魏游见他笑这么开心，心底也挺满足，觉得这四百块钱的手机简直买得太值了。 然而这股好心情才维持了一周不到，他就有些后悔起来。 有了新手机的卫绪，明显出现了些许沉迷手机的现象。 从前没有手机的时候，魏游每次打开他的房间门，对方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写作业。 而现在有了手机，魏游每次去他房间看他，臭小子不是在插着耳机听歌就是在对着屏幕聊天上网。 魏游难得体会到了一丝从前爸妈看到他整天不务正业打游戏时的恨铁不成钢。 他一方面安慰自己现在是在放寒假，假期让孩子尽情放松一段时间也没什么不好的。 而另一方面，他又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让这个年纪的孩子这么早接触到这样新潮的东西，万一卫绪的成绩因此而受到影响，那他可真是太罪过了。 虽然心里纠结，但魏游一直也没狠下心来没收卫绪的手机，决定等开学了再看看情况。 要是对方开学了还是这副模样，那他就得做一回严厉的家长，把手机没收了。 · 有了网络后，时间仿佛一下子加速了许多，眨眼间便到了年底。 除夕这天，平日繁华的景平街变得格外清寂，除了鞭炮年货店，大部分的店铺都关了门，倒是一些平常总显冷清的小巷在这个时候变得热闹欢腾了许多。 魏游买菜回来，发现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红灯笼，门口贴上了福字与对联，阴暗的小巷顿然被装饰得十分鲜艳靓丽。 一群穿着棉袄的小孩在巷子里跑来跑去，偶尔往路人脚底扔个摔炮，更有“烟火气”了。 虽然巷子里热闹，但冬日的寒冷也是真实的，魏游脚步飞快地上楼，待回到自己开着两盏空调的家里，方感觉身体回暖许多。 走进家门，穿着厚厚白毛衣的卫绪正拿着双面胶往浴室门上贴福字。 魏游福字买得多了些，卫绪为了不浪费，给每扇门甚至冰箱门上都贴了大大的红福。 “可以了，差不多行了，别弄得跟婚房一样。”魏游将新买的食材放到厨房，继而套上围裙招呼卫绪道：“来，包饺子。” “来了。” 下午开始飘起了小雪，到傍晚雪势转大，雪花大片片地飘落，在阳台的栏杆上积厚厚的一层。 魏游在做年夜饭期间抽空出去欣赏了一会儿雪景，因为受不了刺骨的寒风，很快又返回了卧室。 毕竟是除夕夜，卫绪也不能连顿年夜饭都不回去吃。 两人一通商量，便决定下午四点左右，卫绪先在魏游这吃一顿，晚上再回去看看情况，要是卫邵东在家，就陪他吃顿饭，在自己家里住一晚，要是不在，他就照样来魏游这边住。 尽管只有两个人吃饭，桌上的菜色却一点也不少。 一点五米长的红木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盘子拥挤得差点连饭碗都摆不下。 吃到一半时，卫绪的手机突然响起QQ提示声。 魏游见他打开对话框回复了一句，随后那提示声就没断过，“滴滴滴”地响个不停。 魏游忍不住调侃道：“班长公务挺忙啊，这么多人找你聊天。” 卫绪抬头看了他一眼，说：“没有，就一个同学。” “男同学女同学？” “女同学。” “嗯？” “不是你想的那样，”卫绪连忙解释，“普通同学而已，有点事找我。” 卫绪给手机设置了静音，又点开和吴素喜的对话框，对方正情绪激动地给他推荐一本网络小说。 “说起来，我好像还没加过你的QQ号？”魏游回想过去，发现卫绪每次联系自己都是直接打电话。 “嗯，要加一个吗？” “加一个吧，”魏游摸出自己的手机，“我得监督你下线。” 说得义正言辞，实际上魏游是对小朋友的交友状况感到好奇。 “我通常都一直登陆着，不会下线。”卫绪解释了一句，没有多想，把自己的QQ号报给了他。 魏游搜索他的号码，搜出一个昵称叫做“蓦然回首”的账号，头像是个男人站在天台上的剪影，瞧着有点非主流。 “你这网名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随便起的。”卫绪回答时语气听不出丝毫尴尬，应该是打心底觉得自己这个昵称和头像很不错。 卫绪又问：“哥，你的网名是什么意思？” “我也是随便起的。”魏游的昵称就是他的B站账号名，叫“人生导师魏老师”。 这称呼是他大学舍友起的，具体怎么来的他自己也忘了。 当初随意注册了一个名字，也没想到做UP主能有这么多粉丝，就导致现在不管是他的粉丝还是同行朋友见到他都直接称呼他“魏老师”，尽管他的本职工作和老师没有半毛钱关系。 魏游给卫绪备注成“瓜崽”，然后一边喝着汤，一边点开了小孩的QQ空间，想看看这小子的交友情况。 结果刚打开空间，就看到对方昨天夜里发的一条的说说：【瓜崽：喜欢不喜欢，爱与不爱，跟能不能在一起，其实是三件不同的事情。】 魏游一口汤呛去。 作者有话要说： 瓜崽日记： 2010年9月25日星期六多云 -- 第50页 刚刚情绪有些失控了，说话的语气有点冲。 哥哥的表情很诧异，我也很震惊，我怎么会那样对他说话。 但是再来一次，我恐怕也还是控制不住。 不想他身边有别的人，那个马老师，有点讨厌她。 如果早知道会这样，就不报什么培训班了，跟着学校的老师学也一样。 …… 心情有些压抑。 我都这么明显了，为什么还不懂我呢？ 再多在意我一点好不好？ …… 他好像生气了，刚才来给我送西瓜，没有说一句话就出去了，现在在外面看电影，他一定觉得我特别不懂事。 有点想哭…… 去好好道个歉吧。 2010年9月29日星期三晴 哥哥今天又出门了。 原本打算国庆出去玩，现在看来也不行了。 好烦…… 列了个计划，但变可爱真的好难。 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一直留在我身边。 2010年9月30星期四晴 和吴素喜聊了几句，好像知道了一些新知识。 今天在报刊亭买了几本小说，是那个题材的，我有点好奇。 2010年10月2日星期五多云转阴 今天看了一本小说。 真是大开眼界。 不过不能让哥哥知道我在看这些，得把它们都藏起来。 ______ 成功入V啦，十分感谢看到这里的各位，爱你们~ 第27章 养崽第二十七天 “哥？”卫绪给他递来水杯。 “没事。”魏游喝了两口热水,平复下咳嗽，随即翻开手机对着他问：“昨晚是干什么了，发出这样的感叹？” 卫绪看到屏幕上自己发的内容,脸上顿时飞起一片红晕，脸皮薄得从耳朵直红到了脖子根，像只煮熟的虾子。 “我……好像是看了什么书。”他支支吾吾地解释。 魏游忍俊不禁,往下刷了刷,发现这小子在朋友圈里的人气还真是高，就这么一句不知所谓的感叹，居然有三十多个点赞认同。 下面还有许多回复，比如“爱一个人总是伤痕累累”，“想要一段让我奋不顾身的爱情”,“很多时候不是不爱了,只是太久了,累了”,“千万不要爱上不爱你的人”等等。 魏游看得既好笑又觉得脑壳疼，摇着头调侃道：“你们年轻人还真是伤感啊！” “其实我很少发这种。”卫绪努力维护自己单纯可爱的形象。 “我懂,你们这个年纪嘛，偶尔悲伤非主流一下很正常。”话是这么说，但魏游现在对卫绪的内心世界愈发好奇了。 反正吃得也差不多了，魏游便干脆放下了碗筷去沙发上坐着刷手机，走之前还不忘警告卫绪一句：“空间不许屏蔽我。” “真的没发什么了……”卫绪语气弱弱地说道。 他倒也没说谎,魏游往前翻了翻,发现卫绪基本是最近半个月,也就是有了新手机后才开始发动态的。 而除了昨晚那一条，其他的也比较正常，大都是转发一些时下流行的幽默图片和悲伤歌曲。 “哥,你怎么没有？” 在魏游翻卫绪动态的时候，卫绪也试图有个反击，然而打开魏游的空间一看，却发现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我不发空间，当然没有了。” 卫绪扁了扁嘴，感觉失去了一个了解哥哥秘密的大好机会。 魏游扫了眼卫绪的表情，心里有点得意。 臭小子，还想抓他的把柄，这号都是他新建的，能找到什么才奇怪！ 他重新将页面拉回到卫绪昨晚发的说说，不厚道地截了一张图保存。 这时耳边突然响起“噼噼啪啪”的声音，似乎有人在楼下放鞭炮。 约莫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卫绪有意放大身体的动静走到窗边，推开玻璃窗向下望了眼，旋即回过头冲魏游道：“他们在放烟火。” “这么早就开始放了？” 魏游关了手机起身到窗边，视线扫向楼下的街道，便见几个大人小孩围在路边的雪堆旁放鞭炮和烟火。 小孩玩的是仙女棒，大人则在燃放一种圆锥形的烟火，点燃引线后，会从尖顶喷出如喷泉般金光闪烁的火花！ 冬日天暗得早，这才六点不到，天色已经是灰蒙蒙的了，闪灼的焰火与孩子手中燃烧的仙女棒的光辉在苍茫暮色中显得格外耀眼夺目。 “我刚来的时候，你也才这么点大，”魏游望着楼下的小孩，无端开始怀念起过去，“不，可能比他们还要更小一点，好像才到我大腿根。” 卫绪侧目看着他：“有那么矮吗？” “差不多吧。”魏游以闲谈的语气道，目光瞥到他搁在窗台上的手，又说：“你那时候手也特别小，手指头软软的，每次牵你手，我都怕把你捏坏了。” “那现在呢？” 卫绪右手伸到他面前，五指张开，每一根手指洁白细长，骨节分明，干净又漂亮。 魏游将自己的左手覆盖上去，一比对才发现这小子的手居然快跟自己差不多大了，不由轻啧一声：“这不科学，你手怎么长这么快？” “不知道，大概跟我的身高一样，突然抽条了。”卫绪回答着，倏然将五指交错地插/入魏游的指缝，虚虚握了下。 他的手心温热而干爽，魏游却莫名感觉有些黏糊糊的，不着痕迹地把手抽了出来。 -- 第51页 卫绪似乎只是不经意地做了这个亲昵的动作，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看不出丝毫尴尬。 一股冷风拂面而来，空气中夹杂着一股火/药燃烧的味道。 魏游摸了下鼻子，问他：“你要现在回去看看吗，我刚才好像听到隔壁有关门的声音，你爸应该在家里。” 卫绪沉默几秒，随后语气软软地问：“可以不去吗？” “不是说好了回去吃顿饭吗？” “我想陪哥哥。” “到底是谁陪谁啊。”魏游无奈失笑，却也毫无办法，一旦小孩流露出脆弱的一面，他就会心软妥协。 “算了，你不想回去就别回去了，你爸也不见得会管你。” “那我们今晚干什么？” 魏游思索了一下，按理说大年三十肯定要看春晚直播，但他们家没有电视，看不了春晚…… “看电影吧。”卫绪提议。 “我就是这么打算的。”魏游转身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脑连接上投影仪和蓝牙音箱，抬头问站在茶几边的卫绪：“你想看什么？” “《霸王别姬》。”卫绪脱口而出。 魏游挑了下眉，对他的选择感到很是意外：“这部片子我倒是下载过，不过你确定要在这么喜庆的日子看这样的电影？” “我听同学推荐的，想看看。” “也行，那就看这个吧。” 魏游找到电脑里储存的影片打开，不一会儿，电影开始播放，略显黯淡沉闷的画面在幕布上显现出来。 魏游起身去关了灯拉上窗帘，屋子里的光线顿时变得十分昏暗。 他从厨房端了盘切好的水果放到茶几上，坐到沙发上时瞟了眼卫绪。 少年坐姿端正，微微抬着头，注视着幕布的目光格外认真。 这个年纪的孩子居然会对这种题材的电影感兴趣。 魏游皱了下眉，敏感地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回想卫绪今天吃饭时和某个女同学异常频繁的消息来往，再联想起对方昨晚发的那条情啊爱啊云里雾里的说说，魏游不得不产生一个猜测…… 这孩子不会早恋了吧？ 如果是小女朋友或者暗恋的女孩推荐的电影，那像这样认真地观看也就有了解释。 魏游心生疑虑，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犹豫了半晌，还是开口道：“我说，瓜崽。” “嗯？”卫绪侧过头来。 “你没有早恋吧？”他开门见山问。 卫绪有些惊讶地回答：“当然没有。” “那有喜欢的人吗？” 卫绪眨了眨眼，停顿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好家伙，还真有！ 魏游尽量不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太严肃，故作轻松地问：“谁，你们班里的？” 卫绪满脸纯真地摇头，道：“喜欢哥哥你啊。” 魏游摆手解释：“我不是指这种喜欢，是问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那没有了。” 看着他坦然的模样，魏游松了口气，用叉子叉起一块哈密瓜靠在沙发上吃了起来，道：“没事了，你继续看电影吧！” “哥，你怀疑我早恋吗？” “只是有点担心，你这模样在学校肯定很受欢迎。”魏游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不管怎样，没有就好。” 卫绪注视了他一会儿，嘴唇微微张了张，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电影时长近三个小时，着实有些长。 兴许是坐得有点累了，看到一半的时候，卫绪倾斜身体，把脑袋靠到了魏游的肩膀上。 魏游看了他一眼，没有在意。 又过了一段时间，片子进入到压抑的情节，卫绪坐直身体，抽了张纸巾默不作声地擦起了眼泪鼻涕。 魏游看过这电影，所以没他那么难受，倒是对小孩如此敏感的情绪感到惊讶。 他本以为这个年纪的孩子可能看不太懂电影在讲什么。 电影的最后半小时，身旁擦鼻涕的声音就没停过。 魏游不会在这种时候打扰他，就只是贴心地给他递纸巾。 好不容易等到电影结束，魏游打开灯，回过头来便看到垃圾桶上铺了一层白白的纸巾。 这要不是自己一直在这，他估计要以为卫绪是躲起来看什么小黄/片了。 大概是觉得自己看个电影哭成这样有点丢脸，少年双臂环抱膝盖窝在沙发上，鼻头和眼眶被纸巾擦得通红，活像被谁欺负了一样。 魏游倒了杯水给他，问：“感觉怎么样，有什么观后感吗？” 卫绪接过水杯，正要说什么，突然房门响起“砰砰”两声重响。 魏游浑身一颤，条件反射地望向房门。 紧接着又传来两声拍门声和男人的大喊。 “开门，出来！” “开门！” “娘的！” “别给老子躲在里面！” 魏游听出这嗓音是卫邵东的，正要过去查看情况，突然被卫绪拽住了衣服袖子。 “发酒疯，不用理他。”卫绪垂着眼，语气有些冷漠。 “这样行吗？” “之前你不在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情况，过会儿就好了。” 魏游回想起卫邵东喝醉酒的模样，犹豫了一下，又坐回了沙发上。 或许是没人理会的缘故，没过多久拍门声就渐渐弱了下来，一声声凶狠的“出来”也变成了拖长音醉醺醺的模糊字音。 -- 第52页 “他在说什么？” 卫绪沉默了片刻，回答道：“我妈妈的名字。” 听他这么一说，魏游才辨认出门外人一直循环念的是“友玲”二字。 “你爸爸好像很在乎你妈妈。” “或许吧。” “他们离婚了吗？” 卫绪摇摇头，说：“她是突然不见的。” 这个“她”指的也就是卫绪妈妈了。 怕触及到卫绪的负面情绪，魏游声音柔和问：“我其实我一直想问，你妈妈她为什么会离开？” “不知道，”卫绪皱了下眉，“她走的时候我还很小，记不得什么。” “我想也是。” 又过了几分钟，门外没了声响，也没有听到隔壁关门的声音。 魏游打开了房门，果不其然又看到了某醉鬼坐靠在门口走廊上的身影。 卫邵东已经睡着了，闭着眼，嘴唇却还在蠕动，从喉咙发出模糊的呻/吟。 他的脸色被醉意染得通红，靠近时隐约可见闭合的眼睑下残留着湿润的泪意。 魏游无奈地叹气，怕他坐在走廊上被夜晚的寒气冻死，只好和卫绪一起将人扛进屋里。 卫邵东个子高又强壮，睡着了死沉死沉的，两人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将其放到他自己房间的床铺上。 这是魏游第一次进卫绪父母的房间，屋子里不出意料的昏暗阴潮，物品与衣物胡乱堆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烟酒味，四处充斥着颓废的气息。 魏游好心地替他盖上了被子，刚喘口气，一回头正对上两张老人的黑白照片，把他吓了一跳。 “是我爷爷奶奶。”卫绪说。 魏游呼出口气，视线在墙上挂着的遗照上停留片刻：“都去世了？” “很早就走了，我没见过他们。” 谈起这种问题不免令气氛变得伤感，尤其身后还躺着个意识模糊不断发出呢喃的醉鬼。 魏游不想让小孩难过，就推了推他的肩膀道：“走吧，这屋子这么冷，你穿这么少，别感冒了。” 卫绪点点头，跟随在他身后出门。 当回到对面明亮宽敞的家里时，卫绪突然问：“哥，我晚上能和你一起睡吗？” 魏游回头对上他的视线，卫绪的眼眶仍有些微红，衬上他苍白的脸色显得楚楚可怜。 魏游不忍心拒绝，就点了点头：“今晚可以。” 闻言，卫绪唇边立即浮现起清晰的笑容，纯澈的眼眸变得熠熠生辉。 “谢谢哥。” · 接近零点的时候，外面开始放起了烟花，夜空被齐齐绽放的烟火照得如白昼般明亮。 魏游没有买烟火，此时也凑不了热闹，只能裹着羽绒衣和围巾站在阳台上欣赏别人的烟花。 卫绪拿着手机掐点，一到十二点便在令人耳鸣的炮响中大声冲魏游喊道：“新年快乐，哥哥！” 魏游扬起唇角，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给他，摸了摸他的脑袋道：“新年快乐，我们瓜崽长大一岁了。” “我十四岁了。”卫绪接过红包。 “我三十一岁了。”魏游很配合地接了一句，随即视线望向远方，感慨道：“真快啊，时间过得……” 卫绪定定地注视着他在烟火下时明时暗的侧脸，继而仰起头望向头顶绚丽灿烂的烟花，不知想到什么，脸上化开淡淡的笑意。 · 春节过后，寒假便所剩无几了，元宵一过，马上就到了新学期开学的日子。 卫绪在前一天理好了书包，第二天早上校服一穿就能出门。 魏游被隔壁传来的洗漱声叫醒，迷迷糊糊地起床上厕所，打开门正好撞上卫绪提着书包从对门的次卧出来。 他扫了眼对方敞开的校服拉链，皱了皱眉：“把拉链拉上。” “我不冷。” “保暖重要还是外表重要？” “真的不冷，冬季校服里面有棉的。” 魏游索性走上前，帮他把拉链拉到了脖子上。 “还要骑车呢，也不怕着凉。” “我知道了。”卫绪抿起唇，不敢反抗。 魏游被他乖巧的外表所蒙骗，放心地转弯拐进了洗手间，等他上完厕所出来，卫绪已经换好鞋准备出门了。 “我去上学了。” 魏游摆了摆手，正要回房间，突然发觉哪里不对。 他连忙后退一步望向门口，却只来得及看到卫绪拉上房门的侧影，少年转身时，飞起的校服衣角格外潇洒。 啧！这臭小子，又把拉链敞开了。 人都走了，魏游追出去也来不及，只能在嘴里嘟囔一句“小兔崽子，越长大越不听话”。 · 三月初的清晨依旧寒冷刺骨，早读前教室不允许开空调，于是大家只能关起门窗来保温。 虽然天气寒凉，不过班里的氛围倒是十分火热。 卫绪走到教室前门口，隔着门都能听见几个早到同学兴致勃勃的讨论声。 “上学期期末轮到十一班，那这学期开学应该是轮到我们班值周吧？” “值周的话，我想去食堂检查，去食堂可以提早吃饭。” “值周班都可以提早去食堂吃饭好嘛……” “我不想督班，跑老跑去麻烦死。” “我想去，我要去检查九年级，九零八有个超好看的学长。” -- 第53页 “班长来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一众人都将视线挪到了从前门进来的卫绪身上。 “班长，这周是我们班值周对吧？” 卫绪不紧不慢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抬眼扫了眼面含期待的一众同学，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顷刻间，教室里的气氛变得沸腾起来。 因为值周的事情，开学的第一天，卫绪异常忙碌。 身为班长，他必须得时刻盯着钟表，不仅得提醒负责哪类检查的同学该去哪里做什么，到点了还得提醒任课老师提前下课，好让大家去执行工作。 而等某项检查结束，他需要额外抽出时间将大家的检查结果汇总，记录在楼下三个年级各自的扣分榜上。 除此以外，因为班里同学人数有限，他自己也得戴上红色袖章，选择一个班去督查。 出于方便考虑，他选择了离自己班较近的对面八年级的重点班。 谁知就课间检查教室卫生的几分钟工夫，他便收到了三个学姐递来的爱心礼物——一包巧克力、一罐玻璃纸包的糖果和两盒酸奶。 “查到零食是要扣分的。”卫绪面无表情道。 “别这样啊，学弟，我们是看你长得好看才送你吃的，你这样都要扣分就太不厚道了。”几个女生将卫绪围在教室门口，脸上带着肆无忌惮的笑意，似乎笃定了卫绪不会做什么。 确实，换成别的男同学，这会儿肯定不好意思扣分。 但卫绪还是铁面无私地当着她们的面在计分板上给她们一人扣了零点五分。 检查完卫生回去的途中，吴素喜抱着计分板追到了他的身旁，小声道：“我刚才听到几个学姐说放学要堵你，教你做人。” “哦。”卫绪语气冷漠。 “你不担心吗，虽然是重点班，但总会有几个比较混的。” “没事。”卫绪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模样。 吴素喜见他这么镇定，以为他有自己应对的法子，便不再多嘴，转而问起另一个话题：“我寒假推荐你看的那部小说看了吗？” 自从卫绪某次下课在座位上偷看BL杂志被吴素喜发现后，对方就将卫绪当成了同好，时不时会给他推荐这一类型的小说。 “哪个？” “《替身情人不要跑》，就那部网络小说。” “没看。”卫绪心道这么俗气的名字，一听就不想看。 “你去看啊，真的可好看了！”谈到这方面话题，女生不自觉地扬起嘴角，“主CP甜虐甜虐的，攻特别帅，受特别美，特别般配，然后里面还有一对我很喜欢的副CP，你能想象吗，他们是一对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所以特别虐，每次看到他们那部分，我就哭得稀里哗啦的。” “一对什么？”卫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亲兄弟啊，”吴素喜应了一声，见自己班就在前面，便加快语速，“真的好感人，反正你去看就对了。” 说罢，便先一步跑进了班里。 卫绪站住脚，将她的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面色有些古怪。 回到教室，才放下计分板和没收来的零食，杜梢就围了过去：“我听吴素喜说有八年级的学姐准备在放学的时候堵你，她们为什么堵你啊，要组团跟你告白吗？” “因为我给她们扣分了。”卫绪说。 “嘶——那就不是告白了！”杜梢轻轻抽气，“放学要我陪你回去吗？可我跟你不是一路啊！” “没事，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反正我有办法，你别管了。”卫绪瞥了黑板旁边的挂钟，提醒他道：“要上课了，赶紧回座位。” 几乎是他声音落下的瞬间，上课铃开始响起。 杜梢只好按捺住正义心返回座位，临走前还不忘十分豪气地说上一句：“有事找兄弟，千万别硬扛，咱班草的面子得保住啊！” 卫绪扯了扯嘴角，小声地调侃了句“真傻”。 · 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有班主任坐镇在讲台上，班级里一片寂静，只听得见刷刷的写字声。 卫绪低头写着回家作业，这时突然一个纸团扔到了他的桌面上。 打开一瞧，是杜梢的狗爬字迹，上面写道：“真的不要我陪你回去啊？” 卫绪抬眼扫向左前方，杜梢正转头看着他的方向。 他摇摇头，做了个“不用”的口型。 杜梢见他确实相当镇定，就放心地转回了头。 卫绪将纸团扔进垃圾桶，抬头看向墙上的时钟。 还差二十分钟就放学了，是时候做准备了。 卫绪合上笔盖，泰然自若地从抽屉里摸出手机放进校服口袋，随即起身到讲台边向班主任请了个假，转身大步地朝卫生间走去。 两分钟后，躺在卧室摇椅上看书的魏游突然听到几声QQ提示声。 会给他发qq的只有一个人。 魏游一边疑惑卫绪怎么在学校还玩手机，一边摸出手机打开，果不其然，是对方发来的消息：【瓜崽：救命啊哥哥，我不小心得罪了高年级的学姐，她们放话要在校门口堵我，教我做人，我有点害怕！】 【瓜崽：放学来接我回家好吗？】 【瓜崽：你不来接我，我就回不去了……[可怜][可怜][可怜]】 作者有话要说： 瓜崽日记 -- 第54页 2011年2月2日星期三雪 空间发的说说被哥哥看到了，天哪，好尴尬！ 幸好我反应快，很快就把这件事揭过去了。 除了这个意外，今天过年还是很高兴的，和哥哥一起贴了春联，包了饺子，吃了年夜饭，看了一直想看的电影。 虽然看电影的时候哭得有点丢人，但是哥哥一点也没嘲笑我，他好温柔。 不过爱上不爱自己的人还真是悲剧。 ……（此处省略两百字电影观后感） 不说这些了，新的一年要做第一个和哥哥说新年快乐的人。 还有，如果晚上有烟花的话，要记得许个愿望。 第28章 养崽第二十八天 因为担心赶不上卫绪放学的时间,魏游特意花了五块钱包了辆小三轮车把自己送到了学校门口。 在等候小孩出来的时候，他有意观察了四周，却完全没发现瓜崽口中凶神恶煞的高年级学姐的身影。 约莫十分钟后,推着自行车的卫绪从校门口出来。 看到魏游，原本神情有些恹恹欲睡的少年眼神倏然发亮，连忙加快步伐到他身边,嘴里轻快地叫道：“哥！” 魏游应了一声,问：“那些堵你的人呢？” 卫绪回头望了眼校门，没看到白天那三个学姐，心里也有些茫然，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难道他们还没放学？”魏游提出假设。 卫绪：“也可能是准备换一天堵我。” 魏游轻轻咋舌，感到有些麻烦,他又扫了圈校门口,确实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就握住自行车把手,转身跨上自行车道：“算了，先回去,你坐后座。” “好。”卫绪应声，将背包放进前面车篮，然后熟练地坐到后座，抬起手臂搂住了前面人的腰。 不一会儿，魏游载着他骑上了马路。 没有阳光的傍晚,迎面吹来的风很是寒冷,魏游有意骑得比较慢,中途两人去了趟菜市场买了些菜，等回到家里已经是半小时后。 天色正逐渐黯淡下来，魏游打开灯进厨房忙活,卫绪进来帮他打下手。 魏游一边忙活洗菜一边问：“你到底怎么得罪人家了？” 卫绪蹲在垃圾桶边削土豆皮，语气轻描淡写：“这周是我们班值周，我在我检查的班级里搜到了零食，就给她们扣了分，对重点班而言，扣分是很严重的事，她们可能记恨上我了。” “那这也不能为难你啊，你只是做了你职责上该做的事而已。” “可能是看我好欺负吧。” “所以你想好要怎么解决了吗？” 魏游转头看向他：“还是说，这周我都得来接你放学了？” 卫绪皱了皱眉，故作为难地摇摇头：“不用了，这样实在太麻烦哥哥了。” 魏游歪头注视着他：“你这话的语气其实是想我来接你吧？” 卫绪仰起头，冲他眨了眨眼，旋即忍不住微微翘起了唇角，眉眼生动得好像在说：诶呀，被你看穿了！ 魏游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小机灵鬼。” 卫绪以试探的语气问：“可以吗？” 魏游无奈道：“反正就一周，接你就接你吧。” “谢谢哥哥！” · 因为晚饭是魏游做的，卫绪自动负责了洗碗。 原本洗完了碗就该去写作业了，不过今天是开学第一天，作业很少，仅有的那么几样卫绪也在自习课上写完了，此刻就觉得有些无聊起来。 他去了魏游的房间，看到对方正靠在摇椅上看一本厚厚的推理小说。 他正想有样学样地回房间找本书看看，突然间，吴素喜推荐的那篇网络小说进入了他的脑海。 反正没事干，看看也无妨。 抱着这种想法，卫绪拿出手机打开与吴素喜的对话框，从聊天记录里找到对方发来的小说链接点了进去，随即页面上便跳出一个小说封面与简介。 卫绪点开了第一章，想着稍微看个几章打发一下时间。 谁知看着看着，他就停不下来了。 不同于出版小说细腻委婉的文风，网络小说推进故事情节的方式简洁明快、简单粗/暴，三章一个小误会，五章一个大爽/点，期间撒糖狗血不断，很快将他带入了情绪。 他看得有点入迷，除了洗澡不得不放下手机，其余时间一直在低着头看小说。 到了睡觉的时间，他正看到两主角初次分手的高/潮点。 卫绪前脚在魏游的监督下关了手机，后脚等灯和房门一关，又偷偷打开手机躲在被窝里看了起来。 原本打算的是把这一部分最虐的情节看过去就好，谁知两主角分完，紧接着就是副CP的虐恋情深。 身为弟弟洛明舟深爱着他的哥哥洛言，而洛言明知他的感情，却仍毅然决然地和未婚妻举行了婚礼，还请了弟弟做伴郎，想要借此断了他的念想。 婚礼当晚，弟弟深夜买醉，结果在酒吧被反派抓走囚/禁，等男主和哥哥带人救出他时，人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卫绪被这一部分情节虐得心肝肺俱疼，眼泪止不住哗哗地流，一边不停抽纸擦眼泪鼻涕，一边顽强地继续翻动手机页面。 他这边看虐文停不下来，对面的房间里，魏游看一本推理小说也压根停不下来。 意识到时间已经很晚了，他也有些困了，便有意加快了翻阅速度。 -- 第55页 憋着一股劲看到警察抓住真正的凶手，魏游合上书本，长舒一口气，缓和了一会儿被推理小说带动的紧张的情绪，继而翻身下床，去洗手间洗漱。 怕吵到卫绪睡觉，魏游打开房门的动静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正要迈步走进旁侧的洗手间，忽然从对面房间里传来一声重重的擤鼻涕声。 魏游动作一顿，心想难道是卫绪房间的被子太薄，孩子着凉了？ 记得天气预报说的，最近的确要降温来着。 他略有些担心，转移步伐，向前两步，握住次卧的门把手轻轻推开。 下一秒，看清房间内的场景，魏游表情微妙地凝滞。 只见房间光线黑暗，窗帘紧闭，唯独床头一角的被窝里散出淡白的光芒，尤为显眼。 与此同时，寂静的空气中还在不断响起男生压抑着的哭泣声。 由于时间已经很晚了，魏游也有些犯困，因此没有去床头吓他一跳抓个正着的意思，只是平常地按亮了房间的灯——虽然这样也够吓人的了，卫绪直接被吓得从床上弹坐了起来。 然后魏游就看到了一个泪流满面的瓜崽。 少年头发凌乱，面色苍白而眼睛通红湿润，下巴缩在被子里，手里还握着一只情急情况下关闭的手机。 一瞬间，魏游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真人演绎流泪猫猫头的表情包。 “还不睡？”魏游本想好好教训他，此时看到他这副模样，也说不出重话，只是语气不佳地陈述道：“快两点了，明天不上课了吗？” “马上、马上就睡、了。”一边说话一边还在抽噎。 魏游哭笑不得，迈步过去问：“在看什么，哭成这样？” “没、没什么。”少年抹掉眼角的泪水，将手机往后藏了藏。 魏游直接朝他伸出手：“拿来。” 少年委屈扁下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今天不给我，以后手机都没收了。” 卫绪挣扎了两秒，把手机放到他手上。 魏游按亮手机屏幕，发现还要锁屏密码，便垂眼看向卫绪。 知道没有挽回地余地，卫绪垂下了脑袋，认命道：“是我生日。” 魏游输入零八零八，果然解开了密码，接着就看到手机屏幕上跳出熟悉的网文页面。 “在看小说？” “嗯。” 魏游对这方面还是挺熟悉的。 回想当初他年轻的时候，也经常追某点家的文追到半夜，什么废柴逆袭流、修仙升级流、穿越基建流、无限恐怖流，各种题材，各种流派，就没有他没涉猎过的。 他以为卫绪也在看这种类型的男频小说，谁知刚返回小说首页，一个鲜亮的总裁封面就刺入了他的双眼——《合约100天：替身情人不要跑》。 视线扫向下面文案简介： 【一场阴谋，厉燃发现季白竟与自己暗恋多年的白月光长得一模一样！ 一纸合约，季白变成了厉燃的替身情人！ 季白发现厉燃对他极尽温柔，却独独不会吻他，他知道厉燃心里有人，但依然无可抑制地爱上了他。 直到白月光突然归来，厉燃在大雨滂沱的夜晚，将他的行李丢出门外，让他滚出家门！ 季白心灰意冷，转身离开，远走国外，彻底消失。 谁知失去了替身的厉燃却开始后悔心痛，辗转数个夜晚难以入眠。 冷心的总裁终于懂得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替身。 无人的夜晚，他疯了似的抱住他的照片：“季小白，你休想离开我！” 厉燃想尽办法寻找替身的踪迹，厌倦了爱情游戏的季白却只想逃离这个冰冷可怖的男人。 情势反转，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文案中的“他”说明了两个主角性别的特殊，但魏游没仔细看，先入为主地将它当成了一部时下流行的总裁替身文学。 “你就是看这东西哭成这副样子？”魏游不可置信问。 卫绪点点头，想到文中副CP的剧情又不禁泪眼模糊，哑着嗓子道：“真的太虐了。” “……” 魏游都无言了，最后只能好脾气道：“我不反对你看小说，不过不能看到这么晚不睡，这样吧，以后你每天睡觉前，都把手机放到我房间里，没问题吧？” 卫绪哪敢有意见，怕他生气，立即乖巧地点了点头。 魏游叹了口气：“行了，去洗把脸，赶紧睡。” “嗯。” · 自那天夜晚被魏游抓住看小说后，卫绪没法再熬夜，每天只有写完作业后到睡前的那一小段时间可以看一会儿小说。 偏偏这篇文一共一千三百多章，并且还在继续更新。 卫绪一连追了两个星期，花了几十块钱在这篇小说上，依旧没能赶上最新章节。 在看过的情节里，文中的主CP分分合合，误会闹不完，怎么都不肯在一起，副CP也在反反复复不断地拉扯，令他十分心累，于是最终决定放弃了追文。 几天过去，他也差不多脱离了小说的情节，再回想之前自己半夜哭到窒息的经历不免觉得有点傻气。 而这样傻气的一面还被哥哥看到了，卫绪更觉得丢脸。 他想，自己果然应该遵循第一直觉，一开始就不该点开这篇名字俗气的小说。 -- 第56页 不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卫绪只能心里暗下决定，以后再也不看这种类型的网络小说了。 虽然当下如此坚决地做了决定，但没过几天，他又打破了自己的誓言。 这天是星期五晚上，第二天不用早起上课，魏游便没有没收他的手机。 卫绪睡前实在闲得无聊，又不想再点开那本令人心累的小说，就顺着推荐另找了一本标注着“温馨甜文”的同题材小说看了起来。 谁知这篇文只是披着“温馨甜文”的皮，一打开就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激/情戏，顿时把年仅十四岁的小少年给看懵了。 虽说之前那篇也有一些不可描述的情节，但那都是一笔带过，这篇却活像是披着感情文的粗/暴小黄文，每隔几章，两主角之间便会发生一场激烈的“搏斗”，同时“搏斗”的情节还描写得格外细致。 卫绪几次想要放弃，却又因为强迫症继续看了下去。 其造成的结果便是一整个夜晚，他脸上的红晕就没下去过。 一边吐槽着怎么会有如此缺乏逻辑的剧情，一边脑中又控制不住浮想联翩，当看到两个主角想要来一场光天化日下的沙滩野/战的时候，他终于忍受不住羞耻心，退出了小说界面。 关了手机，卫绪仰头看天花板，仍感到有些心浮气躁。 魏游恰好进来给他送牛奶，见他满脸通红便问：“很热吗，脸这么红？” 卫绪瞬间坐直身体，回答：“空调开得太高了。” “那就调低点。” “嗯。” “对了，”魏游正要转身，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蒋老师打电话给我，说他们老师明天都要出差，既然不用去上课，明天我们要不出去走走？” 卫绪尚有些回不过神，愣愣问：“去哪？” “去城里逛逛？” “好啊。” “那你喝完牛奶早点睡。” 卫绪点点头，捧起热牛奶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 虽然有魏游的牛奶助眠，但当天夜晚，卫绪却睡得尤其不安稳。 睡梦中，光怪陆离而又奇异的景象不断交替。 一会儿身体好似飘浮在空中，周围都是五颜六色的云彩，一会儿又到了陆地上，面前是两个小说里的人物在谈情说爱。 又过了一阵，所有一切都变成了被朦胧白光笼罩的道路。 他穿过白光，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他一直走，花费了很大力气，终于走到了道路尽头，这时透过雪白的光芒，他看到了一具□□的洁净身体…… “瓜崽。” “瓜崽，起床吃饭！” 卫绪陡然清醒过来，耳边是魏游叫他的声音，思绪却停留在梦境中的画面里。 洁白的光芒犹在眼前，房门突然被推开，魏游探头道：“起床了，不是说今天要去市里玩吗，晚了就赶不上车了。” 卫绪回过神，愣愣地应了一声“哦”。 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正要起身下床，突然发觉身体某个地方有些黏腻不舒服。 卫绪动作略微僵硬，顿时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几分钟后，魏游还没等到卫绪出来吃早饭，端着碗筷到洗手间一看，便见这小子正蹲在地上对着脸盆搓洗内裤。 他不由发出了一声轻笑。 对方回过头来看到他，耳尖立即染上薄红。 魏游知道他脸皮薄，没有多说什么，靠在门边道：“洗好了就来吃饭，面都快糊了。” “哦。” 直到魏游离开，卫绪脸上的红晕依旧褪不下去。 倒不是因为青春期的这点事。 这种状况之前的生理教育课上都有讲过，卫绪丝毫不觉得慌张，他紧张是因为想起了昨晚自己做的梦。 梦里的很多内容他已经记不清了，唯独记得梦境最后那个赤/裸的人。 他看不见那人的脸，但记得那是一具男人的身体。 他的梦遗对象居然是个男人！ 卫绪感到恐慌，他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会做这种奇怪的梦，很大可能性是受到了昨晚那部小说的影响。 想到这里，他又不禁有些后悔，再次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碰任何网络小说了。 . 然而这事还不算完，因为昨晚看的那篇小说，卫绪一整天出门在外都感觉自己有点不对劲。 不对劲在于，当他看着人群中身姿格外亮眼的魏游时，会不自觉地去注意他包裹着衬衫被裤腰勾勒出的纤瘦腰线。 当魏游弯腰时，他会第一时间注意到对方的臀部曲线，然后莫名地感到心跳加快。 当魏游迈步走上大巴车台阶的时候，他跟在后面，又会控制不住地将目光锁定到对方纤细的脚踝上…… 起初卫绪还没意识到自己的焦点有多奇怪。 直到二人上了公交车，魏游一本正经为他讲述着今天下午的游玩计划，他却光顾着盯着男人在朦胧阳光下光洁剔透的侧脸发呆，而对出游内容听得左耳进右耳出。 卫绪一直觉得哥哥很好看，笑起来的样子尤其温柔闪耀。 但这是第一次他会刻意去注意对方睫毛的长度，鼻梁的轮廓，注视对方不断开合的嘴唇，并在心里评价，这嘴唇红红的，看上去很柔软。 他盯着魏游时间过久，久到魏游都觉得有点疑惑，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 第57页 卫绪这时才察觉自己有多不对劲，心跳一下子乱了，干巴巴地回答：“嘴唇，破皮了。” “啊，”魏游舔了下嘴唇，道，“确实有点干，等会儿去买个唇膏。” 卫绪佯装镇定地点点头，十分心虚地将视线转移到了窗外。 回想起刚才的画面，心跳又开始加速。 他用力攥紧背包的带子，心中一阵惶惑不安。 到底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长不长，粗不粗！ 明天上夹子，更新会比较晚，大概晚上十一点以后，等不到就第二天来看吧！ 第29章 养崽第二十九天 川临市虽大,但景点有限，几年下来，魏游早带着卫绪把城里有意思的景点都逛遍了。 想不到还有什么地方可去,今天下午的游玩计划便纯粹以休闲娱乐为主。 他们先去参观了一家博物馆，出来后就走上了某条毗邻河道的古街，一路边逛边吃,顺便将晚饭也一道解决了。 待到暮色降临,两人在老街附近的客栈订了间房。 也许是周末游客多的缘故，旅馆房源紧缺，连续问了两家客栈都没有双人标间，最后就索性定了一个大床房。 房间的布置很是古色古香，窗户是木质的框架,抬头能看到房梁,床是复古的四柱床,周围还垂落着玫红的纱幔。 魏游进门看到这布置,不由倒吸了一口气，感叹：“这种房间给情侣住才合适,给我们两爷们也太浪费了。” 卫绪想说自己还挺喜欢的，话到嘴边犹豫片刻又吞回去了。 在旅馆房间卸下背包，夜晚二人又去周围的码头夜市逛了逛，吃了夜宵，看了夜景,顺便蹭了一场露天演唱会。 他们走得有些远,等再次回到旅馆,已经将近晚上十点了。 玩了一整天，魏游精疲力竭，洗完澡就瘫到了床上,连打开电视的力气都没有。 他侧头瞟了眼坐在桌边低头写日记的卫绪，有气无力地说：“出来玩也要写日记啊，不累吗？” “都坚持这么久了，当然不能放弃。” 魏游对瓜崽的毅力自愧不如，附和了一句“你说得对”，接着便拉起被子，翻了个身闭上眼睡觉。 等卫绪写完日记起来，魏游已经躺在被窝里昏昏欲睡了。 见状，他刻意放轻动作去洗了个澡，换上睡衣小心地躺进被窝，然后按灭了房间几乎所有的灯光，仅留下一盏玄关处的壁灯。 魏游似乎被他的动静吵醒，翻了个身平躺，玄关昏黄的灯光透过垂落床边的纱幔在他脸上落下一层暧昧的粉色光晕。 卫绪侧身凝视了半晌他的脸庞，小声问：“哥，你睡着了吗？” “没，快睡了。”魏游声音懒懒的，带着鼻音的尾音拖得很长。 卫绪听着他的嗓音，莫名有些心痒痒。 顿了顿，还是没忍住道：“我想听睡前故事。” 魏游反应很慢地回复：“你都多大人了。” “我还小。” “自己去看故事，那个什么，什么替身情人……” “我想听你讲故事。”卫绪固执地说。 “别吵，我困了。” 虽然被拒绝了，但卫绪并不觉得沮丧，反而感到有那么一丝难以形容的甜意。 安静了片晌，他突然问道：“哥，你是处男吗？” 魏游掀开眼皮瞥了他一眼，略显嫌弃地翻了个身背对他，口吻淡淡道：“你要实在闲得慌，就去楼下跑两圈。” 卫绪不知想到什么，脸庞微红，双手扯着被子往里钻了钻。 他本习惯性地想往魏游那边靠去，想到今天自己不对劲的举动，又强忍住了这个本能。 睡前，他在心里祈祷今晚千万不要再做昨晚那样的梦了，否则明天醒来就太尴尬了。 然而梦境不可能受到他的主观控制，甚至因为他白天对魏游细致入微的观察，梦里的内容更为变本加厉，昨天还是看不清脸的男人，这次就出现了朦胧熟悉的五官…… 翌晨闹钟还没响起，卫绪就因为自身难忍的反应清醒过来。 睁开眼，对上身旁男人静谧熟睡的脸庞，卫绪心跳骤然加速。 想到不久前梦里的画面，一阵缺氧般的窒息感笼罩他的内心。 他坐起身，望着床头粉粉的纱幔发了会儿呆，旋即抬起双手蒙住脸。 真是完蛋了！ . 魏游最近一段时间发现小瓜崽变得越来越独立了。 之前每到周末晚上，这小子都会抱着枕头到他房间来，软磨硬泡地央求着要跟他一块儿睡。 现在别说一起睡了，连他的房间都鲜少会走进来。 就仿佛一夕之间，小粘人精突然长大了，不再需要他牵着手走路，也不再随时随地把遇到的无聊小事分享给他，变成了一个成熟生疏的大人。 除此以外，他还发现卫绪有事无事经常会无缘无故地发呆，还时常看着自己欲言又止，像有什么心事藏在心底，不敢说出来。 魏游好几次旁敲侧击地问他有什么事，但对方每次不是摇头，就是干脆缄口不语，整个人一下子沉默了许多。 魏游有点担心。 他回想自己的成长过程，似乎也有一个时期变得特别不太爱跟长辈交流，因为觉得很多事情说了也没用，父母与自己不是一代人，他们根本无法理解自己的烦恼。 -- 第58页 其实现在也一样，在工作和生活中遇到困扰，他也只会和同龄人交流，而很少告知自己的父母。 恐怕卫绪此时就是在经历这个时期。 尽管知道这是成长过程中必然的趋势，魏游还是决定要挽回一下与孩子之间的关系。 这天一块去画室的路上，魏游给他在街上新开的味道不错的奶茶店买了杯奶茶，怀念般地说道：“你小时候特别还喝这种甜得要命的东西。” 卫绪对着吸管喝了一口，浅浅地笑了笑。 魏游付了奶茶钱，继而抬起手臂搭到了他肩膀上，一边推着他走出店门，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怎么感觉你最近话少了很多？” 卫绪对他突如其来的亲近举动感到慌乱，垂眼摇了摇头。 “我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有什么烦恼别憋在心里，可以分享给我，”魏游说道，然后轻笑，“还是说，你觉得我跟你有代沟，不想说给我听？” “没有。” “所以到底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 “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有点担心。”追问之下，卫绪下意识地编了个谎言。 随即他又想这也不算谎言，自从发觉自己不正常的情感倾向后，他上课经常会恍神。 明明想要认真做题，脑子里却在播放悲伤的爱情歌曲，甚至在课本上看到一个“魏”字，都会情不自禁地发呆走神。 他试图跟魏游保持距离，来控制这种情感的蔓延，但他这几天发现，这种克制非但毫无用处，反而因为距离的疏远，他愈发珍稀每次和魏游相处的时间，心里的情感也变得更为深刻了。 受到这种反常的情况影响，他自然也会担心自己的成绩下降。 “哥，如果我没考第一，你会失望吗？” “怎么会！” 听他问出这样的问题，魏游以为他是考前焦虑了，立即安慰道：“你考得好我当然高兴，考得不好，也还是哥哥的小乖崽，不会影响到什么，况且再厉害的人也会有失误的时候，未来还很长呢，所以不用太紧张，也别给自己太多压力，凡事尽力而为就好。” “嗯。”卫绪点点头，有意朝他露出开朗的笑容，“谢谢哥。” 魏游还想再开导几句，突然注意到他嗓音有点不对，不如之前清亮了，便问：“怎么感觉你声音有点哑，感冒了？” “才发现吗？”卫绪看着他眨了眨眼，“几天前就开始了，是我变声期到了。” “变声期啊。”魏游恍然大悟，心道怪不得这几天卫绪的话越来越少。 变声期过去，小少年就离成长为男人更近一步了。 魏游再次感到时间过得太快，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那你可得好好护着嗓子了，多喝水，吃得清淡点。” “嗯，我知道的，老师有讲过。” 这个话题勾起了魏游对自己青春的回忆，随即就和卫绪聊起了他变声期的趣事。 没多久到了培训机构，两人在三楼成人班的教室门口分别。 魏游走进教室，意外地发现里面只有马老师在搅拌颜料，其余学生一个未到。 “就我一个吗？”他放下背包问。 马兰静听见他的声音，扬起圆圆的脸蛋来，朝他灿烂一笑：“凑巧，其他人今天都有别的安排。” “是吗。”魏游回以笑容，心道画画安静点也挺好的，就是和马老师两人单独相处有些尴尬。 自从上次一起约出去吃过饭后，对方似乎意识到了他对她没有什么感觉，所以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没有其他行动，魏游觉得她大概已经放弃了。 在自己的画板前落座，魏游给手机插上耳机，准备一边听歌，一边把昨天画到一半的画完成。 这时忽然听到一阵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回头就见马兰静正拖动画架和凳子朝他这边挪过来。 片刻后，马兰静坐在他身旁闲聊似的问：“听说你上周带弟弟去川临玩了，好玩吗？” “就在城东的老街逛了逛，没玩什么。”魏游说。 “城东的老街我还去逛过，听说有很多好吃的，下次一定要去看看。”马兰静照例以一贯热情的态度接话道，随即挑起话题问：“最近开张的星空艺术馆，你去过吗？” 魏游摇了摇头：“没去过。” “我也没去过，不过听去过的朋友说里面特别漂亮。”马兰静口吻自然地发出邀请：“开张一个月内门票三折，有兴趣一起去看看吗？” “估计不行，我有别的安排。” 魏游心想自己这样的回答一定显得特别假，就冲他三天两头来画室的频率，对方也能猜出他是个特别空闲的人。 但这次他还真不是找借口，他确实有个工作得离开这里一段时间。 “我就知道你会拒绝。” 马兰静一边拿画笔在调色板上调颜色，一边似不在意地说道，“我表现得挺明显的，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没错，我确实对你还挺有好感的，从你带着你弟弟走进教室说要报名的那一刻起，我就想好要怎么追求你了。 “不过之前看你好像对我没意思，我也不免有点灰心，你别看我平时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其实我是一个挺敏感也比较容易自卑的人。” 魏游出于礼貌想安慰她，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就什么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我觉得你人挺好的。” -- 第59页 “我可不想收到好人卡。” “嗯……” 马兰静笑了笑：“别有压力，你听我说完，原本我是打算放弃你了，结果前段时间，我父母给我安排了一个相亲对象，其实那男人条件也挺好，长相身高家世都过得去，但我就是对他不来电，见过他后，我突然觉得很不甘心，不想就这么平淡无奇地和一个我没感觉的人结婚组成家庭，我想再试试，所以我就决定和你直说了。” 她吸了口气，放下画笔，转头看向魏游，道：“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我，不过你什么时候要是有想谈恋爱的念头，不妨考虑考虑我，我还是……想要再等你一段时间。”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很轻，但是表情和语气都很郑重。 魏游虽然一直对她没什么感觉，在这一刻却被她眼里的情绪所触动，莫名地有点感动。 如果不是因为清楚地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回到现实，他想他也许真的会考虑这件事也不一定。 “抱歉。” “没关系啊，”马兰静转过头，起身拿起水杯去饮水机旁接水，背对着他道，“我就是把我的想法说给你听，你不用有压力，也可能我说想等你才是借口，我只是想找个理由继续保持单身，顺便等一等你而已。” 魏游听她声音似乎有点哽咽，便没有再说别的刺激她。 马兰静随即找了个理由离开了教室，魏游轻轻咋舌，心里琢磨是不是别再来这里上课比较好。 但要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的话，未免太伤人姑娘的自尊了。 算了算了！ 他叹了口气，拿画笔蘸取颜料涂上画纸，心道反正过段时间自己就得回去处理工作，等回来估计也得好几个月，到时人说不定早就忘了他了。 · 说到底是一个姑娘真诚的告白，魏游再怎么不在乎，思绪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些许影响。 傍晚在饭桌上，他回想起下午的情景，不禁又有些苦恼。 这时他看见卫绪低垂着的漂亮的眼睫，想起对方在学校被人追求的经历，就问：“之前追你那同学现在怎样了，还会给你送东西吗？” 卫绪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生硬地说：“当然没有，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拒绝人都拒绝得很干净。” 魏游扬了下眉：“你是不是在内涵我什么？” “怎么会呢，”卫绪露出纯真的表情，一字一句清晰道，“我的意思是，我不像哥哥你这么好，没有人在被我拒绝后，还会跟我说，我想再等你一段时间，” 魏游愣了两秒，随即反应过来他在学马兰静说话。 他在桌子下面轻轻踢了他一脚：“又被你听到了？” “没有故意偷听，只是恰好路过。”卫绪面无表情地解释，“而且也只听到了这一句，我还想再等你一段时间，哇，真感人，她肯定很爱你。” 魏游发现这小子有时候真的很能气人，忍不住又踢了他一脚，道：“你变声期，少说点话。” “你嫌弃我现在说话的声音难听是吗？” “别曲解我的意思。” “你刚才就是这个意思。” “怎么了啊，又吃炸/药了？”魏游看到卫绪现在这副冷淡漠然的神情，不禁回忆起上次对方和自己闹脾气的情形。 说起来，上次他闹脾气也是在他们谈论有关马兰静的话题的时候。 “你是不是不想我和马老师有接触？”他问。 卫绪握着筷子的手倏然收紧。 他在心里拼命喊着“是啊，我不想你跟她接触”，话到嘴边却不知为何变成了故作掩饰般的回答：“随便，不关我事。” 魏游叹了口气，解释：“她可能没有特别喜欢我，只是想要拥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成年人的感情不能单从一面角度去看，里面往往会掺杂很多别的东西。” “我知道啊，我没成年，所以不需要考虑什么，喜欢就喜欢了。”表达这句话时，卫绪突然觉得很难过。 他虽还没成年，但他的喜欢却是只能藏在阴暗角落里，难以大大方方说出口的。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存稿了，以后更新时间改晚上十一点。 瓜崽日记： 2011年3月19日星期六晴 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一定是小说影响了我。 今天好不对劲，出去玩就该好好地欣赏美景，我却一整天都在欣赏哥哥。 我不正常了。 等会儿还要和哥哥一起睡，今晚可别再做梦了！ 2011年3月20日星期日多云 好迷茫…… 难道我要陷入爱上不爱自己的人的悲剧了吗？ 2011年3月22日星期二雨 最近陷入了这样的恐惧中，假如有一天他离开后，不再回来了怎么办？ 那我会成为最悲剧的人。 我不能这样。 或许我得离哥哥远一点了。 2011年3月23日星期三雨 鬼天气，天天下雨，讨厌穿雨披骑自行车。 最近心情简直和天气一样灰暗。 今天醒来发现自己嗓子有点哑，但是又不想咳嗽，我觉得我可能是进入变声期了。 声音变得好难听，不想说话了。 2011年3月25日星期五阴有小雨 还是没有办法，今天在课本上看到一个魏字，我想起他就忍不住笑了，笑完又觉得心里酸酸麻麻的。 -- 第60页 其实心里清楚，情感这种东西本来就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不如就干脆承认我卫绪完蛋了吧！ 2011年3月26日星期六多云转阴 今天过得真的太糟糕了，去哥哥画室拿东西，在窗户旁边看到那女老师在跟他表白。 虽然听到他拒绝了，但我还是好生气好难受，一下午都在压抑情绪。 现在想到也还是好烦。 说什么成年人的感情……说白了还是因为年纪太小，他完全把我当小孩子看。 好想快快长大，如果我长大了，是不是还有一丝可能。 第30章 养崽第三十天 虽然从卫绪反常的表现中猜出了对方不太希望自己谈恋爱,但魏游也没多在意，只把他这种情况当做是小孩子的独占欲，没怎么放在心上。 吃完饭后,卫绪收拾了餐具，端着盘子和碗筷去厨房洗碗。 魏游靠在沙发上，一边翻看手机日历的备忘录,一边计算自己回去的时间。 这次回去不再是简单的休息或是处理日常工作,过几天有一个平台举办的百大UP的颁奖晚会，他也受到了邀请通知去参加颁奖典礼。 其实参加颁奖典礼只要一天，哪怕加上来回消耗在路程上的时间，也不会超出两天。 但这次凑得巧，活动举办场地正好在他的老家缙阳市。 魏游想到自己已经有很久没有回家陪伴父母了,便打算趁此机会回家住几天。 期间他并不准备进游戏世界。 近段时间,他时常会觉得自己在游戏世界待得过久,有些脱离现实。 好几次回到现实世界,他都会产生一种恍恍惚惚像是做梦般的感觉，打开游戏不知该如何操作,翻开聊天软件不知该和谁说话。 明明那才是他的世界，他却开始对它产生了陌生感，这个发现令他不禁有些担忧和焦虑。 之前卫绪还小，他不得不抽出大量时间放在照顾孩子上，但现在瓜崽已经逐渐独立,不再需要他的照顾,魏游便想自己或许该慢慢地抽离游戏世界,返回现实自己的生活了。 想到这里，魏游在看到拿着水杯从厨房出来准备回房间写作业的卫绪时就叫住了他，问：“今天作业多吗？” 卫绪疑惑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来这边坐，”魏游拍了拍旁边的座位，“我有件事和你说。” 卫绪刚要迈动步子，听到他后半句话，脸色陡然变得有些冷淡，声音沙哑地开口：“又要走了？” “你怎么知道？” 卫绪扯扯嘴角，将玻璃杯放到茶几上，坐到了他的身旁：“你每次都是这个开头。” “是吗。”魏游自己倒没发现。 “这次要去多久？” “可能半年多，也可能会再久一点，我也不能确定。”魏游沉吟道，“工作嘛，总会有一些不确定的因素。” 闻言，卫绪眼前蓦地浮现出三年前魏游在他面前如幻象般破碎消失的那一幕。 现在回想起来，那一幕简直就如同童话般不可思议，但确实是真实发生在他面前的事情。 “每次离开这里，你都是去哪？”卫绪问。 魏游侧头看向他，对上少年询问的目光。 他知道卫绪真正想问的是什么，却故意避重就轻道：“去工作嘛。” 卫绪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又问：“哥，你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 “你觉得呢？” 卫绪小时候一度将魏游当做是上天派来的使者，使命是拯救世上所有生活在痛苦中的人，所以他拥有许多新奇的物件，可以隐身，可以突然地消失和出现。 但随着他渐渐长大，读过的书越来越多，思想变得成熟，他开始明白世上是没有神仙的，更没有超人或是什么救世主。 于是，魏游的来历在他眼里变得愈发神秘了起来。 “我不知道，猜不出来。” “我的工作其实没什么好提的，就是拍拍视频而已。” 魏游犹豫片刻，道：“现在跟你解释，你可能也不太懂，再过几年吧，过几年你自然就懂了，你这么聪明，任何你想了解的问题，都可以自己去寻找答案。” 卫绪一声不响地垂落视线，也不知是否愿意接受这个回答。 沉默片刻，他问：“大概，什么时候走？” “再过几天吧，也快了。”魏游回答，“未来的生活费开支我都会提前给你，不用担心。” 卫绪咬了下嘴唇，搭在沙发边缘的手无意识地握紧坐垫。 他有些报复性地想：这样也好，你离开得久一点，我对你的感情兴许就慢慢淡了。 这本应该是他所期望的，但喉咙口却像是有股难言的委屈酸楚堵在那里，他得咬牙强忍着，才能不让那股情绪表露出来。 · 魏游回去的那天恰好是四月一号愚人节。 夜晚，一切都很正常，魏游像往常一样给卫绪送了热牛奶，嘱咐他早点睡，然后回房间关上了门。 若是就这么躺下睡着了，对卫绪而言，这一天也就平淡地过去了。 但在睡前，他想到也许过不了多久魏游就要离开，在床上纠结许久，终究没忍住内心的冲动，想要放肆一回自己的情感，于是抱着枕头去了隔壁。 然而打开隔壁房间的门，却见屋子里的灯还亮着，床上则空无一人。 -- 第61页 见状，卫绪第一反应是魏游在跟他开玩笑。 他瞥见阳台窗帘被风吹起一丝弧度，自以为发现了真相，一面故作轻松地说着“哥，愚人节都要过了”，一边心怀忐忑地过去拉开了窗帘。 阳台上月光静谧泠然，四月微风清爽宜人，看不到任何人影。 卫绪立时感到一股被命运捉弄的荒谬感。 · 魏游回到现实，这边恰好也处在夜晚。 他先给自己定了明天上午去缙阳的机票，然后又收拾了出门几天需要的行李，最后躺在床上，在之前的穷游四人群里发消息，询问他们关于晚会当天需要的准备。 他是今年第一次参加这样的颁奖活动，不过另外三人，尤其是夏广思已经是这方面的熟手了。 几人都是夜猫子，他一发消息，立即有人回复过来，告诉他需要做的准备和注意事项。 魏游大致总结了一下，首先他需要一套合身的正装，其次，如果想要在台上光彩四射，他还需要提前预约一个化妆造型团队。 除此以外，就是到场馆后要早点向工作人员了解颁奖流程，以及走红毯时千万要记得昂首挺胸带上自信的笑容，别在镜头面前露怯，否则就会显得很没有底气。 “我记得安格前年拿奖杯的时候，手抖得特别明显。”母鸡君发来嘲笑的语音。 “闭嘴，我那是太冷了！”安格回复，继而发来一句语音：“反正魏老师你就记得一句话，走路要带风，不然会掉粉。” 魏游表示明白。 夏广思关切问：“你有靠谱的化妆师认识吗，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 魏游眼睛微亮，他正缺这个，立即就回复道：【要要要，不过价钱别太贵，风格也不要浮夸。】夏广思发了个“ok”的手势。 随后，群里的话题又被夏广思带偏，聊起了穷游/行片子的剪辑状况。 魏游陪着聊了几句，后面困意上涌，便退出群聊直接躺进了被窝睡觉。 翌日，魏游带上行李乘坐上午十点的航班飞到了缙阳，约莫下午三点才回到家里。 之后两天，他除了跟母亲一起上街购置了一套颁奖穿的行头，几乎就没怎么出过门，待在家不是打游戏聊天，就是陪他那酷爱下围棋的老父亲下棋。 到了举办晚会的那天，魏游换上一身新买的西装到了夏广思住的酒店，对方约好的化妆团队也在那，于是魏游不花一分钱地白嫖了一个妆造。 做了充足的准备，晚上的颁奖过程也进行得十分顺利，虽然是第一次走上这样正式的舞台，但魏游牢记安格的嘱咐，昂首挺胸，走路带风，总算是没有露怯地领完了这个奖。 晚会结束后，一些彼此相熟有过合作的UP主相约去KTV唱歌吃夜宵。 魏游被夏广思拉着一块去了KTV，不过他没怎么唱歌，也不爱凑热闹，便只是坐在角落和朋友一起喝酒聊天。 喝得有些微醺的时候，他想起得跟父母说一声今晚晚点回去，就拿着手机走出包间，顺着走道到阳台上给父亲打了个电话，随后望着高楼下的城市夜景迷茫地发了会儿呆。 一月的夜风冰寒刺骨，将他醉意朦胧的脑袋吹得清醒了许多。 他拿出手机给夜景拍了张照，准备发到自己的微博账号上，与关注自己的粉丝分享拿奖的喜悦，结果也不知是手指不听使唤的缘故，还是喝多了视线不清晰，他不小心点到了大眼仔图案旁边的崽崽图标。 看到熟悉的进度条开始加载，魏游心道糟糕，他这手机电量几乎全满，回来至少得十个小时后了！ 这阳台上应该没监控吧！ · 包间里，夏广思见魏游许久没回来，给他发了好几条信息也不回，就问刚从厕所回来的UP主：“看到魏老师了吗？” “刚看到他在阳台上打电话。”对方回道，“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 夏广思出门找了一圈，不论是厕所还是阳台都没有看到魏游的身影，最后又返回包厢，问其他同行的UP主有没有看到魏游。 “可能先回去了。”有人说。 夏广思道：“他奖杯还在这呢。” “也可能有急事忘了带了，他不是喝了挺多酒嘛。” “魏老师家就住在缙阳啊，大概他爸妈催他回去了。” “不用急，这KTV我们百大包场了，很安全，不会出什么事的，他八成就是嫌我们太吵，先回去了。”有人说道。 夏广思皱了皱眉，还是有些担心，但同时也觉得他们说得确实有点道理，魏游之前就说过这些人闹哄哄的吵得他脑壳疼之类的话。 兴许真是喝多了酒，忘了拿奖杯，先回家休息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小子可太不懂事了，要回去起码该和他说一声，这让别人多担心！ 夏广思轻啧一声，心道明天一定要好好跟魏游说说。 · 另一边，魏游回到十年前的游戏世界，这里正处在阳光明媚的上午。 他感到有些头疼，扯了扯松衬衫领口透气。 正想回房间休息片刻，突然身上响起一连串的消息提示声。 他条件反射地举起手机看了眼，上面依旧是白色的屏幕黑色的进度条，毫无变化。 魏游思索了几秒，慢条斯理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之前购买的苹果4，打开企鹅对话框，果不其然，是卫绪给自己发的消息。 -- 第62页 消息累积了好几个月的量，他没来得及一一去翻阅，只看到最近几条，对方都在讲同一个事情。 【瓜崽：已经七个月了，你还没回来。】 【瓜崽：马上就要期中考了，考完又要开家长会，你能赶在那之前回来吗？】 【瓜崽：期中考考了第一，属于正常发挥吧，题太简单。】 【瓜崽：果然要开家长会了，我不知道该不该和老师说，我家里可能没人来。】 【瓜崽：还有三天倒计时，你能回来吗？】 【瓜崽：两天。】 【瓜崽：果然我不该抱有侥幸心理。】 【瓜崽：［可怜］［可怜］［可怜］】 【瓜崽：快点回来吧，哥哥…】 最后一条消息发在昨天晚上。 魏游无端紧张起来，看了眼时间，发现今天正好就是家长会的日子。 他记得卫绪初一家长会的集合时间差不多是上午九点。 现在是上午十点，此刻立马叫车去学校说不定还来得及！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有点事情更晚了，先发，待会儿再检查。 第31章 养崽第三十一天 魏游本想叫辆三轮车去学校,但随即考虑到自己穿着一身的名牌西装配皮鞋，坐三轮车过去未免显得太过寒酸，于是又多花了几块钱包了辆面包车,把自己送到了校门口。 走进学校大门，道路上站着一排举着班牌负责接引家长的学生。 他猜测卫绪应该还是在重点班，便询问了举着八年级十二班牌子的学生,对方十分热情地将他带到了教学楼底,告诉他顺着楼梯到三楼，右拐第一间教室便是。 魏游向他道了声谢，连忙快步跑上楼去。 从三楼楼梯间拐出来，就见教室门口的走廊与通往其他教学楼的横廊里站着密密麻麻的学生。 虽然学生们都穿着一样的校服，但魏游还是一眼在人群中找到了卫绪的身影。 对方正和两个男生趴在走廊边的栏杆旁,两条手臂垂挂在栏杆上,低着头无精打采地望着楼下的小花园。 魏游刚要叫他名字,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便有人先一步大声地喊道：“班长，你哥来了！” 魏游去年也来参加过家长会,约莫是有人认出他来了。 卫绪刷地转过头来，看到站在教室前门附近的魏游，瞬间一改之前恹恹的神色，眼睛睁得大大的。 他目光惊讶地从男人被西裤包裹的笔直的长腿看到衬衫微松的领口，最后落到魏游做过妆造后显得愈发俊逸的脸蛋上,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没来晚吧？”魏游穿过拥挤的人群,走到他身旁。 卫绪眨了眨眼,像是慢动作般收回搁在栏杆上的手，站直身道：“已经开始了。” “没赶上吗？” “没事，你现在进去也来得及。” “赶上就好。”魏游正要去敲前门,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凑近道：“你声音变了。” 卫绪愣愣地盯着他脸，说：“可能变声期快过去了。” “音色挺好听的，最后一段时间也要继续保护好嗓子。” 卫绪点点头，莫名感到耳根有些微热。 魏游瞥了眼闭合的教室门，问：“现在进去会不会打扰到里面的人？” 卫绪摇摇头，走上前敲了敲门，随即便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请进”。 魏游推开前门，看到里面坐了一教室的家长。 讲台上站着位三十几岁身材高挑的女老师，是卫绪的班主任。 一瞬间，他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不禁有一点紧张。 约莫是卫绪之前和班主任说过自己家里不会有人来，因此在见到他们二人站在门口时，班主任明显愣了一下，继而很快地转变表情，露出亲切的笑容：“是卫绪的家长吗？” “是的，”魏游微笑着应声，“不好意思，工作原因来迟了。” “没关系，我们也才刚开始，卫绪，带你哥哥去你的座位吧。” 卫绪应声，脚步虚浮地带着魏游去了座位就坐。 到了该出去的时候，他还有些舍不得走，蹲下身假装收拾抽屉里的东西。 期间，因为脑袋距离魏游的腰与胳膊很近，他清晰地闻到一股混合着淡淡酒香的男士香水味从身边人身上散发出来，耳尖不自觉地染上一层薄红。 慢吞吞地找出所有科目的期中试卷放在桌上，卫绪磨蹭了好一会儿才从后门离开。 一回到走廊上，立即有同学凑了过来，围着他叽叽喳喳地谈论道：“班长，你哥真的好帅啊！” “好正式啊，还穿了西装过来。” “你哥做什么工作的？” “真的好帅，比去年看到更帅！” “就是啊，这身材，这脸，可以去做明星了吧！” 卫绪听着他们的夸奖，既自豪又莫名有点烦闷。 他懒得作回应，径直地穿过人群回到了自己刚才所站的位置。 不过这次不是趴在栏杆上，而是背靠在栏杆旁，透过窗户玻璃望着教室的内部。 当看到坐在自己座位上的青年沉静清隽的侧脸时，他烦躁的心情才一下平静下来。 老师在台上说着什么，家长们都听得很认真。 卫绪看到魏游翻动了一下桌上的试卷，继而嘴角轻轻地往上提了提，笑得特别好看。 -- 第63页 他视线不自禁地从对方线条柔和的眼睛流连到淡粉的嘴唇上，心跳忽而砰砰地加速起来。 是看到了他的考试成绩，所以笑得这么开心吗？ 卫绪刚这么想，教室内，魏游仿佛感知到了他的视线，倏然侧过头来，隔着玻璃窗与他对视。 四目相对的瞬间，卫绪感到心脏鼓动得很快了，从手心到脚底的皮肤都变得麻麻的。 这时，他看到魏游冲他眨了下眼，旋即右手放在试卷上，悄悄地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卫绪愣怔片刻，然后绷不住露出了笑容。 身旁突然传来杜梢的声音，打断了他和哥哥的互动：“你哥今年几岁了，我怎么感觉他比我第一次看到他还显年轻？” “他……”卫绪停顿了一下，道：“他本来就很年轻。” “这样吗。”杜梢本就是随意一问，对他敷衍回答毫无察觉，自顾自道：“不过西装还真是帅啊，我以后工作了要天天穿西装。” “也得看是谁穿。” “我穿啊……靠，你什么意思？”杜梢笑骂，伸手佯装要打他。 卫绪心情好，配合地偏头躲了一下，目光则始终不动地注视着教室里面的人。 过了会儿，负责泡茶的女同学过来问：“班长，要给你哥泡杯茶吗？” 卫绪刚要摇头，想了想又道：“我来泡吧。” 他主动接过活，到前门边拿了只塑料杯泡了杯茶，随即双手端着滚烫的热茶从后门进入教室，到座位边，将茶杯小心地放到魏游面前。 魏游反射性地说了句“谢谢”，一抬头才发现是自家小崽子。 小崽子漾开一个甜甜的笑容，道：“不用客气。” 讲台上老师正好讲到本次考试的年级排名，见卫绪进来便顺势道：“这回期中考的年级第一还是在我们班，卫绪同学，也是我们班的班长，真的非常厉害，平时上课很认真，学习很刻苦，同时还把班里的大小事务处理得很妥当，是各科老师的贴心小助手，是吧，卫绪？” 家长们目光立即望了过来，屋子里响起一片夸奖声。 “去年也是他，一直都考得第一，真的厉害。” “小伙子长得也蛮俊的。” “要一直保持第一不容易。” “人家怎么学得这么好，同样的老师教的，我儿子……” 卫绪大概没料到老师会突然谈起自己，脸庞有些微红。 魏游见他这副模样，小声笑道：“害羞什么，夸你呢。” 卫绪抿起唇摇摇头，很快走出了教室。 随后没多久，老师结束了和家长的沟通环节，宣布大家可以随意在校园里走动聊天，和孩子去操场上逛逛也可以，等到十一点食堂开放，就能去食堂吃饭了。 约莫是班主任之前对卫绪毫不吝啬的一顿夸赞带来的效果，魏游才站起身，就有好几位家长过来询问卫绪平时在家是怎么学习的，有什么诀窍规划、报什么补习班之类的。 魏游哪知道这些，只好搪塞说自己不怎么管他，都是孩子自己自觉，然后又惹来了家长们的一阵羡慕与夸奖。 好不容易人群散去，魏游走出教室，卫绪立即凑了过来，拉住他手腕道：“去操场上走走吗？” 魏游也不想继续待在人群里，欣然道：“行啊，今天这么好阳光，出去晒晒太阳。” 接着，二人便下了教学楼，穿过的飘着桂花香气的石板路，径直走进了大操场。 操场上已有其他的家长和学生在里面散步聊天，两人一路过去收获了不少同学和家长的目光，回头率几乎百分百。 卫绪察觉到这一点，愈发意识到他哥哥今天这身打扮有多惹眼。 本该是高兴的事，不知为何，他心里有些微妙地发酸。 “哥，你离开这阵子是去做明星了吗？” 魏游没听明白：“什么？” 卫绪一本正经道：“托你的福，我大概要变成学校名人了，大家都想要你的联系方式。” 魏游反应了几秒，然后抬起手在他头上肆意□□了两把道：“臭小子，打趣你哥呢！” 卫绪的头发被他摸得乱糟糟的，东一缕西一缕地翘着，十分凌乱。 但他非但不生气，反倒一下子高兴起来，咧着大大的笑容，眼里也满是单纯的快意。 沿着操场的塑胶跑道走上围绕操场的看台，两人走到最高层落座，吹着风晒着太阳，魏游俯瞰整个操场，不禁有些感慨：“看到跑道和草坪，就有点怀念以前上学的时候了。” 卫绪侧头看着他：“哥，你上学的时候成绩好吗？” “还可以吧，起码初中还过得去，当然跟你不能比，也就只能保住年级前二十。”魏游带着点凡尔赛的口吻说道：“不过到高中就不行了。” “高中很难吗？” “难是一方面，本身也不够用功，高一的时候早恋，虽然只恋了一年，但确实挺影响成绩的，基础没学好，后面再想赶上来就比较难了。”魏游感叹道，“所以说，你最好不要早恋，谨记你哥的教训。” 卫绪没应声，很是找不着重点地问：“那个女生漂亮吗，你的早恋对象？” “怎么，又开始八卦了？” “我随便问问。”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早就记不清她长相了，”魏游望向天空，思索着说道，“不过确实记得挺漂亮的，脾气好，情商高，温柔开朗善解人意，当时是真的认真喜欢过一段时间。” -- 第64页 卫绪心里很是不舒服，仿佛有块巨石压在心上，明明嫉妒得不行，却还自虐般的询问细节：“既然这么喜欢，那后面怎么分手了？” “被老师发现了呗。”魏游轻啧一声：“这事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也是胆子大，两人中午约好了一起请假，一块儿出去逛街吃饭，结果凑巧被德育处主任看到了，德育处主任还恰好是她的亲戚，然后就完了，班主任谈话，家长谈话，一系列操作，她扛不住压力，最后就分手了。 “刚开始，我们还约定过要考同一个大学，再续前缘，但是么，分开久了就没什么感情了，别说再续前缘，之后聊天软件上都没再联系过。” 卫绪忍着沸腾的醋意：“听你的语气，好像还挺遗憾的？” “初恋嘛，都带着一层滤镜，没走到最后，谁都会有遗憾的。”魏游先是感慨，随即想起自己现在是在跟初中生谈话，又立马转变话锋道：“不过现在再让我选择的话，我肯定选择好好学习，而不是谈一段没有意义的恋爱，学生时期能够走到最后的情侣太少了，相比较而言，用所学的知识换来人生的前途才是最重要的，所以说，你最好不要早恋，这是过来人的警告。” “但是，真的喜欢了，也控制不住啊，而且也不一定影响成绩。”卫绪反驳道，明知魏游可能会因为自己这句话怀疑什么，却仍忍不住表露自己的想法。 “嗯？”魏游果然有所察觉，“你什么意思，有情况？” 卫绪闷声不响。 “我那时都高中了，你现在才初中，可别想不开啊！” 卫绪忍下纷乱的心绪，摇摇头：“随便说的，没有喜欢谁。” “你最好是这样，我会一直监督你的。” 卫绪郁闷的心情突然因为他这句话化解了，扬起脸展开笑容道：“那哥哥可得好好管着我，学校里追我的人可多了。” 魏游失笑，摸了两把他的脑袋：“臭小子。” 作者有话要说： 2011年11月26日/星期五/晴 万幸，哥哥赶上了我的家长会。 当时已经完全不抱希望了，心情坠入了无底黑洞，看着同学一一迎接到自己的家长，心里要多难过有多难过，从窗户看进去，全班几乎只有我的座位是没人的。 这时候，哥哥突然出现了，还是盛装出席！ 哇，虽然这么形容有点浮夸，但我当时确实感觉好像看到了新年夜晚，璀璨的烟花在我面前炸开，时间停滞，小鹿乱撞，他就这样出现在我面前。 听到同学都在讨论他，有点自豪，又有点吃醋，但总体还是感到很开心。 放弃抵抗了，喜欢就喜欢吧，未来有太多的变数，趁着现在他还在我身边，我就应该尽情的喜欢。 第32章 养崽第三十二天 家长会在午饭后就结束了,家长们各回回家，学生则还得回教室继续上课。 魏游先前留了那辆面包车司机的电话，回去时便拨打电话,让对方来学校接自己回去。 随着临近午时，日头愈发盛烈，金灿灿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晒着校门口的伸缩门,门体反射的白光晃得有些刺眼睛。 魏游被太阳晒得晕乎乎的,原本在他时间线里现在就该是半夜睡得正香的时候，此时被温暖的太阳一照，困意一阵阵地上涌。 卫绪陪着他站在校门口等车，见他眼睛逐渐眯起，就转身到他面前抬手帮他挡着太阳,提议道：“去门卫室坐着等吧。” “没事,也就十分钟的事。”魏游打了个呵欠,环视一圈发现周围没什么学生,自科技楼台阶出来的全是家长，便对卫绪道：“你不用在这陪我,等会儿上课该赶不上了。” 卫绪：“现在是午自习，我不在教室也没关系，他们会以为我帮老师做事去了。” 魏游笑道：“你这班长的特权还挺大。” 卫绪抿起嘴角笑了笑。 一阵自身后拂来的干燥的暖风吹起他轻盈柔顺的发丝，少年的笑容显得清爽干净。 “你是不是又长高了？”魏游被他头顶飘起的一缕发丝吸引，抬手比划了一下,道：“好像都快到我脖子了。” “长高不好吗？” “当然好了,你不知道,你小时候个子特矮，我一直担心你是不是身体哪里不好。”魏游说着想起记忆里那个软萌的小男孩，眼里不由浮现笑意,“你自己倒是挺自豪的，因为坐车可以免票。” 卫绪歪了下脑袋：“是吗，我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没关系，你小时候那点事，我都给你记得牢牢的。”魏游说，没有发现因为他这句话，卫绪注视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格外认真。 随即他道：“等你放学或者别的什么时候有时间，给你去买两套衣服。” 卫绪眨眨眼，展开笑容，乖巧地应了一声“好啊”。 不一会儿，上午的面包车来到了校门口，司机先是冲着魏游按了两下喇叭，然后技术娴熟地在校门口掉了个头。 “我先回去了。”魏游拍拍卫绪的肩膀，心想自己今天这么累，晚上大概懒得做饭，便又补充道：“下午别买菜回来了，晚饭我们出去吃。” 卫绪放下胳膊，点头应了一声，目送他坐上车。 看着银白的面包车消失在道路尽头，少年脸上的浅笑倏地收敛了起来。 · 魏游在十分钟后回到了家里。 -- 第65页 半年多没回来，家里依旧被收拾得井井有条，花瓶里插着芬芳的鲜花，他的房间里也依旧铺着干净带有皂香的床具。 他动作利索地进浴室洗了个澡，换上一身舒适的衣服，然后就拉上窗帘钻进了被窝补眠。 一觉睡到了卫绪放学回来，听见开门的声响，他才醒过来。 因为约好了要一道出门吃饭，魏游在长袖T恤外面套了件衬衫，正准备换上鞋出门，卫绪又拿出一件黑色的运动服外套递给他道：“哥你再套一件，外面有点冷。” “不是中午还挺热的吗？” “太阳下山就降温了。” 魏游接过外套穿上，顺道夸奖了一句：“长大了知道照顾哥哥了，没白养你。” “我一直都很贴心的。”卫绪一边说着，还一边把魏游的鞋子从鞋柜里拿出来，放到他面前，展示自己有多体贴。 魏游有点受不了这么被照顾，说道：“差不多行了，倒也不用做这么多，我还没老得弯不下腰。” 晚饭是在楼下一家餐馆里解决的，吃过晚饭后，两人沿着街道散步消食，顺便替又长高不少的卫绪购买适合他身高的衣服。 考虑到天气渐冷，魏游给他买了两件内里加绒的厚卫衣和适合在家穿的宽松毛衣，到了睡衣店，还给他买了两套秋衣秋裤。 魏游想选正红的颜色，显得吉利又喜气。 卫绪这次终于勇敢反抗了一回，说买红色的自己绝对不穿，最后魏游只能遗憾地给他买了黑色秋衣套装。 付钱时，魏游发现卫绪的目光时不时地瞥向挂在墙上的一套珊瑚绒连体睡衣，那套睡衣是白色的，前襟有黑色的扣子，后方则连着帽子，帽子上面有两个黑粉的猫耳朵，很是可爱。 “想要吗？”他问。 卫绪纠结片刻，点了点头。 “那就买呗。” 魏游回过头问老板价格，结果一问，这睡衣价格还挺高的，比两套秋衣加起来还要贵。 “算了吧。”卫绪小声说。 他本来也不是很喜欢这套睡衣，只是想着衣服帽子上有两个猫耳朵，说不定哥哥会喜欢看他穿。 “没事，你喜欢当然得买。”魏游虽然在其他地方花钱略显抠搜，但花在卫绪身上的，他从来不会觉得可惜。 听他这么说，卫绪心里有些甜甜的，又莫名有点酸麻。 回到家，魏游从包装袋中拿出那套睡衣给卫绪，道：“穿上看看，不合身或者不舒服的话可以回去换。” “哦。”卫绪拿上睡衣进了房间。 魏游将新买的衣服通通拆掉包装放进了洗衣篓里，准备明天有太阳再洗。 正准备进卧室，就看到换了身连体睡衣的卫绪打开房门出来。 少年两手插在兜里，有些不好意思地垂着眼眸，头发被帽子压在额头上，顶上竖着两只黑粉的猫耳，乖巧中又透着一丝俏皮可爱。 魏游感觉自己被戳中了萌点，不禁扬起唇角道：“挺合身的，你自己觉得呢？” 卫绪抬起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他：“可爱吗？” “可爱啊，超可爱。”魏游以真诚的口吻回答，抬手捏了捏他的猫耳朵。 “你记得你小时候，我给你买过一件兔耳朵衣服吗，那件你穿起来也很可爱。” 卫绪自然记得，说道：“那件衣服还在。” “是吗？”魏游有点意外：“没扔啊？” “嗯，压在箱底，还很新。” “收起来也好，”魏游道，“以后你穿不到的那些衣服，可以整理起来捐掉。” 卫绪没有应声。 不是他小气，别的衣服送人无所谓，但魏游给他买的每一件都饱含回忆，他一点也不想送给别人。 新睡衣在店里挂得太久，有一股不太好闻的气味，需要洗过才能穿。 卫绪去洗了个澡，换上了旧睡衣，出来时看到客厅里一片黑暗，唯有挂在墙上的幕布亮着光芒，正在播放电影，屋子里洋溢着电影背景音温柔的钢琴曲。 魏游注意到站在沙发边头发湿漉漉的卫绪，就冲他道：“快去把头发吹干，别感冒了。” 卫绪从柜子里拿出吹风机走到他身旁，道：“哥给我吹。” 魏游抬了下眉：“白天不是还是体贴哥哥的好孩子吗，现在又要我给你干活了？” 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伸手接过了吹风机，卫绪立即盘腿坐到了他身前的地毯上。 沙发边就有插座，魏游插上插头，打开吹风机给他吹起了头发。 他也不是第一次给卫绪吹头发了，过去还是小粘人精的时候，这小子三天两头要来这么一次，他的手法因此被锻炼得十分熟练，先开最大档热风将头发发根彻底吹干，然后开小档缓缓地将潮湿的发尾吹干。 温和的暖风吹得卫绪昏昏欲睡，索性闭上眼享受这个过程，并在心里期盼自己的头发干得慢一点。 这时，忽而听到魏游出声询问：“期中考第一想要什么奖励吗？” 卫绪刷的睁开眼，脑中不自觉地闪过一个念头，然后心脏就开始砰砰地加速跳动起来，尽管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提出这个想法。 最后，他只是说道：“今晚，不，这周，想跟你一起睡。” “怎么又粘人起来了？”魏游关掉吹风机，手指穿过他手感柔顺的发丝揉搓了两下，“这也能算奖励吗？” -- 第66页 “可以吗？”卫绪转过头抬眼看着他。 魏游当他是贴心想给自己省钱，就道：“当然可以，不过你真的不想要别的吗？别的小朋友喜欢的手机、电脑、游戏机什么的？” 卫绪摇了摇头：“这个就很好。” “你也太好满足了。”魏游起身，将吹风机放进柜子里，叹了口气道：“行，那你这周跟我睡吧。” 此时是这么说，但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魏游就发现这个奖励也并不是那么好满足的。 随着卫绪逐渐长大，两人睡一张床越来越显得拥挤，尤其卫绪还喜欢抱着他胳膊睡，着实有点磨人。 “你抱枕头不行吗？”魏游问。 卫绪作出委屈的语气：“我考了第一，连哥哥的胳膊都不能抱吗？” “行行行，你爱怎样怎样。” 魏游闭上眼，决定放弃争夺今晚自己左臂的使用权。 每当一起睡觉，小粘人精必定要问点乱七八糟的问题，上次问他是不是处男，这次又无缘无故地扯起了他的老家。 “哥，你家在哪啊？”卫绪问，“你从小长大的那种家。” 魏游困得脑袋有点疼，但还是好脾气回答：“缙阳。” 卫绪小声惊呼了一下：“哇，大城市。” “嗯……” “缙阳好玩吗？” “当然，好玩的地方可多了，”魏游敷衍道，“以后有机会带你去。” “那可以带我去见见哥哥的爸妈吗？” “去……你想见我奶奶我都带你去，快睡吧。” 卫绪似乎只是为了得到这个承诺，闻言就欣然应声合起了眼睡觉。 反倒是魏游，被他三言两语问得勾起了回忆。 他不自觉地在脑子里想，已知这个游戏世界的背景都和他所在的现实世界一模一样，这几年过来，在他记忆中曾发生过的重要事件，也都在这里一一重现了。 这令他不得不产生一个猜测，这游戏世界会不会就是他所在的现实世界的过去呢？ 如果是这样，他现在去到缙阳，是不是可以看到一个十六岁刚刚上高中的自己？ 第33章 养崽第三十三天 魏游之前也有想过去缙阳自己的老家看看,但每次只要想到购买机票和火车票都需要身份证，他嫌麻烦就放弃了。 他的身份证只能糊弄糊弄房东和旅馆前台，也就是现在信息还没有那么发达,再过几年，全国处处开始推行实名制，他怕是连酒店都住不了。 不过再过两年,他在这个时代的身份就该成年了,他用自己的身份证也没什么问题，顶多就是看着比较成熟而已。 也可能是真的闲得没事干，最近几天，他又生出这个念头来。 美术培训班当初报的是一年，到期之后他就没再报了,只给卫绪续了一年。 反正现在整天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花个几天时间回缙阳看看——近段时间,他常这样想。 坐不了飞机、火车,他还可以坐大巴。 没记错的话，这个时间坐大巴车是不需要身份核实的,他可以去川临的客运汽车站碰碰运气。 如果还是不行，那大不了就自己租辆车或者包辆车过去，顶多折腾些，总能到缙阳的。 想到这个方法后，魏游花了一周的时间做决定,又花了一周的时间做计划,等到正式收拾行李出发已经是大半个月以后了。 这次去缙阳,魏游是自己偷偷去的，没有告诉卫绪。 他像从前一样在冰箱上留了个便利贴，表明自己要出去几天,随后就在一个天气还不错的周一的上午带上行李箱出发去了川临。 在长途汽车站，魏游试着去售票处买了车票，询问之下发现果然是不用身份证的，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他花三百块钱买了张川临直达缙阳的卧铺车票，然后就开始等待发车。 车票上的出发时间是下午五点四十，魏游从中午等到傍晚，中途外出在附近逛了一圈，买了些方便路上吃的面包和水，等到快要发车时才又回到候车室。 在出发半个小时前，乘车通道被打开，魏游放好行李，找到自己的床位躺了上去。 或许是做好了车里的气味必定很难闻的心理准备，实际进入车里后，他倒觉得车里的环境比他想象中要好一些。 这一趟乘坐大巴去缙阳的不多，车上床位大部分都空着。 魏游位置买得不错，上铺和右边两个上下床位都是空着的。 没有陌生人躺在周围，这令他感觉神经放松了许多。 虽然天气有些寒冷，车里开着空调，倒是还挺暖和。 魏游没有用车上的被子，自己从包里掏出条毛毯盖在身上，正当他打算躺下休息一会儿的时候，手机突然传来两声企鹅消息提示。 他摸出手机一看，便见卫绪发来两条消息： 【瓜崽：[委屈]】 【瓜崽：下次能不能提前和我说一声。】 算算时间，卫绪差不多放学到家里了。 魏游忽然有种心虚的感觉，不知该不该回复他的消息。 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装作没有看见这消息，免得惹来小孩更多的询问，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不一会儿到了时间，大巴正式发车，魏游关了手机，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躺在床上睡觉。 乘坐大巴到缙阳约莫需要二十个小时，中途会在一些服务区暂停吃饭、上厕所。 -- 第67页 因为在车上睡觉实在不怎么舒坦，再加上考虑到卧铺大巴存在的一些安全隐患，魏游一路上也没怎么敢睡，基本保持着一个浅眠的状态，等到终于抵达缙阳的时候，他已经累得说不出话了。 不过回到自己从小长大的城市还是件值得兴奋的事情。 同样是在冬季的十二月，比起地处中南地区的川临，位于南部沿海地区的缙阳市此时还尚未完全入冬，夜晚的平均温度能达到十度以上，好像还处在秋季。 下车时脱掉棉袄，换上薄外套，伸个懒腰，感觉全身上下的骨头都打开了。 当天时间已经不早，魏游打了辆车去了自己家所在的区，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先找了家舒适的酒店订了间房放下行李，在酒店附近的餐馆吃了顿晚饭，然后回到房间安心地补眠。 翌日是个艳阳天，魏游昨晚休息得不错，起床后也格外有精神。 穿上一身轻便的衣服，魏游戴上帽子出了门。 按照他的记忆，2011年的十二月，他应该在读高一。 今天是周二，作为学生的自己一整天都在学校，他进不去学校，只能试着在晚上九点左右的放学时段到校门口蹲个点，看能不能蹲到自己出来，而在这之前，他可以先去自己家所在的小区逛逛。 这么打算着，约莫中午的时候，魏游乘坐公交到了他从小到大居住的花泉小区。 在车上还不觉得，一下车，看到他十分熟悉的街道与十字路口，魏游无端开始紧张起来，心脏嘭嘭直跳。 顺着人行道走向小区的入口，一家家熟悉的店面映入眼帘。 中年夫妻开的小面馆，装修精致的茶馆，橱窗悬挂着欧式窗帘的家具店，甚至常年在路边摆摊卖水果的大叔…… 所有一切人与事物皆同他记忆中的画面一模一样。 想到这是十年前的街道，他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尤其在看到记忆中已经逝去五六年之久的早餐店的阿婆时，他甚至生出一种像是行走在鬼片中的感觉。 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在听到一阵熟悉的笑声时达到了高峰。 他循声望向前方，看到一辆车缓缓从小区出口驶出。 副驾驶的车窗敞开着，魏游看见车内的二人，长着他再熟识不过的脸，是他的父母。 十年前还没有发福的父亲在开车，他母亲则笑容满面地靠着车窗同谁打着电话。 车子驶出小区时逐渐加速，魏游一动不动地站在路边，注视着这辆车从自己眼前经过，背后一阵阵的汗毛耸立。 他试想过回到缙阳看到熟人时的感受，甚至想过当看到十年前的自己时要怎么做，但当真的发生这种事情的时候，他还是感到一股难以形容的慌张与恐惧从内心散发出来。 魏游没敢进入小区，而是怀着些许复杂的心情，转了个身，沿着街道一路直行。 他没有刻意地选择某条道路，等他停下来时，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一条房屋普遍低矮陈旧的老街上。 再往前是一座桥，过了桥就到自己的高中门口了。 抬头望向前方道路两旁成荫的街树，魏游叹了口气。 来都来了，索性就在附近找家店坐着吃个午饭，顺便打发一下时间吧。 他记得这附近有家环境和味道都不错的咖啡店，自己念高中的时候常去，不过几年后随着这边老建筑的拆除，那家店也搬了位置，他之后再也没见过。 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自然要去老地方怀念一下逝去的青春。 魏游环顾了四周，果然在一片挤满玻璃橱窗的老店中找到了那家门口簇拥着鲜花绿植的北岸咖啡厅。 正要转身去往咖啡厅，突然对面街道左前方一对穿着蓝白校服的高中生情侣映入了他的视野。 情侣中披散着长发的女生戴着口罩，男生却毫无遮挡，魏游看清那男生的脸，瞬间感到呼吸一滞…… 那是我——他在心里暗叹。 十年前的自己，他真的存在！ 两个我，现在处在同一个空间…… 魏游想起这点，头皮一阵发麻，心脏几乎要跳出来了。 眼看着他们预备穿过马路走近自己，魏游第一反应是从口袋里掏出口罩戴上，并压低了帽檐。 他手心开始发汗，不知是不是口罩闷的，甚至有点喘不过气。 他状似不经意地往前走了几步，与他们擦肩而过，回过头正好看到两人嬉笑着并肩走进了北岸咖啡厅。 魏游动作顿了顿，抬起脚步跟了上去。 进入咖啡厅后，他特意找了个能观察到自己的位置落座，随意点了杯咖啡和一份三明治，随即就听到高中男生点了和他一样的餐点。 不愧是十年前的自己，口味一模一样。 斜对角，男生全身心投入在和初恋女友的约会中，脸上无时无刻不带着甜蜜的笑容。 过了最初震惊的时刻，魏游现在再观察过去的自己倒没有那么慌乱了，见对方笑得这么开心，反而生出一种像看自家小孩一样的感觉，甚至想感慨一句青春多么的美妙。 不过十年前的自己也着实太大胆了一些，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女朋友约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店吃午饭，坐的还是靠近窗户的位置，两人都穿着显眼的高中校服，但凡这时候有个老师经过都能当场抓个现行。 -- 第68页 这么说起来，当时这段恋情能维持一年才被德育处主任发现，其实已经很幸运了。 魏游拉下口罩，喝了一小口咖啡，心里计算了一下，现在应该是他和初恋女友交往的第二个月。 回想起这段感情，确实有许多遗憾的地方，结束得太突然，也没能好好告别。 要不要去提醒一下过去的自己，以后约会小心些呢？ 他心里刚闪过这个念头，马上又否决了。 首先，他的记忆中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个戴着黑色口罩和帽子的男人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其次，魏游也担心自己现在的一个小举动可能会改变以后整个人生的走向。 早恋被发现也没什么不好的，这段初恋假如持续得更久，兴许他高中的成绩会更差，届时影响到高考成绩，考了另一所大学，他就不会认识给他取名为“人生导师魏老师”的室友，不会被室友怂恿着做UP主，不做UP主，也就不会为了蹭热度做视频而下载《崽崽的成长计划》这款游戏。 而如果他没有玩这款游戏，他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这样想下去就有些无解了，魏游晃了晃脑袋。 反正他对自己现在的人生还挺满意的，没有什么悔不当初的经历，没必要做什么改变。 既然如此，不如就这样让事情按照原定的轨迹发展下去。 确定下内心的想法后，魏游松了口气，仿佛解决了一个困扰许久的大难题。 最终，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安静地坐在十年前的自己周围吃完了这顿午餐。 等情侣离开后，他也戴上口罩走出了店门，离开前给这家几年后将不复存在的咖啡店拍了张照片，存在手机里留作纪念。 既然已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晚上也就没有必要再花时间去校门口蹲人。 下午，趁着阳光不错，魏游去到未来十年将会发生重大改变的地方逛了逛，并拍下了数十张照片，这将是他这一趟最大的收获。 而第二天中午，从酒店退房后，魏游去了客运车站购买了返回川临的车票。 汽车在周四下午六点发车，抵达川临车站已经是周五的下午三点了。 魏游披着厚厚的羽绒外套，疲倦地拖着行李走出车站，准备先去找个店吃点东西，休息半小时，然后再乘车返回香坊镇。 正当这时，他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 看到电话上备注的“班主任”三个字，魏游略有些惊讶，一边思索着卫绪的老师打电话给他会是什么状况，一边停下步伐接起电话。 “喂，你好，是卫绪的哥哥吗？” 魏游应声道：“是的，杨老师，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的，我先联系了卫绪的父亲，他没有接电话，所以只能联系你说这件事情。”老师话语委婉地说道：“卫绪同学，我发现他最近有一些早恋的倾向。” “早恋？”魏游愣了下，问：“请问是有什么直接的证据吗？” “这也是凑巧，”杨老师缓缓表述道，“自习课的时候我让他坐讲台上管理纪律，他可能是离开的时候没注意，落了一本本子在多媒体设备下面，我捡到了那本本子，发现上面写的都是些……可以称作是情书吧。” 第34章 养崽第三十四天 魏游有点不太相信,卫绪那小子还会专门弄一本本子写情书？ 该不会是什么空间非主流语句摘抄吧！ 他追问道：“可以告诉我是怎样的情书吗？” “这个有些难形容……我觉得还是您亲身来看看比较好。”杨老师犹豫道：“我刚才也找卫绪问过了，他一口咬定没有早恋，但是并没有否认有喜欢的人,所以我觉得他有一定的早恋的倾向。” 魏游皱了皱眉，意识到这事可能不太简单，对方做老师这么多年,对于洞察判断学生这方面的事情应该是比较有经验的。 经过考虑,魏游决定去一趟学校，看看那所谓的情书到底是什么东西，于是道：“那这样吧，我现在在川临，大概过两个小时能到学校,您能在办公室等我一下吗？” “可以的,”对方似乎松了口气,欣然道,“五点是放学时间，我留他一下,等你过来好了。” “好的，麻烦您了。” 挂断电话，魏游望着人来人往的车站通道，轻轻地探出口气。 他本想出去吃顿热饭休息一会儿再回去，现在也不行了,只能在车站里买个面包先垫垫肚子,吃完面包后就坐上了回香坊的车。 尽管一路都很迅速,魏游甚至连行李都没回去放，一到香坊镇的车站就包了辆车赶去学校，但最终还是超出了约定时间十几分钟。 将行李寄存在门卫处,魏游凭照记忆去到卫绪所在的班级，然后随便问了一个过路学生，找到了杨老师所在的办公室。 或许是因为明天是周末，放学后的校园里格外热闹，走廊上到处是吵嚷嬉闹的学生，相比较而言，班主任的办公室倒是十分清静。 魏游进去时，办公室里已经不剩什么人了，除了等候在那的卫绪和他的班主任，只有一个年级略大的男老师还坐在角落的办公桌前伏案工作。 卫绪双手背在身后，袖子撸到胳膊肘，像是罚站一样一动不动直直地站在靠近窗户的位置，脸上看不出半点低落或是不满的情绪。 不过因为少年的五官与骨相生得偏冷感，所以每当面无表情的时候，看上去就有些冷漠和傲慢。 -- 第69页 兴许是昨天才见过高中的自己的缘故，魏游看见这一幕，有一瞬间将前方高挑轻盈的少年同过去的自己混淆在了一起，不由神思恍惚了一阵。 余光瞥见有人进来，卫绪霍然抬起头来，盯着他看了几秒，继而垂下脑袋，这时才流露出好似有点委屈的情绪。 魏游走过去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同老师寒暄了几句后便进入了正题。 他目光扫过办公桌，问：“您在电话里说的那本东西，能给我看看吗？” 杨老师拿起手边一本薄薄的笔记本给他：“就是这个。” 一看到本子绿色条纹的封面，魏游便基本确定了这是卫绪的东西，因为这种封皮的笔记本他给卫绪买过厚厚一打。 翻开封面，看到里面轻扬舒展的字迹，他就更确认了这点。 实话说，魏游觉得当着孩子的面看他写的东西其实不太妥当，尤其是这种少年人的心事，有时候比每天记录的日记还要隐私。 然而现在情况特殊，假设卫绪真有早恋的倾向，还是得及时加以干涉管束。 而站在杨老师的角度，卫绪从考进学校就是年级第一，不出意外，将来也会是代表学校竞争中考状元的一大有力人选。 魏游觉得比起自己，恐怕还是她更担心卫绪因此而受到影响导致成绩下滑。 魏游草草地翻了下本子，几句直白露/骨的情话映入眼帘…… “我好像爱上了一个太阳，和你靠得太近时，我总担心自己会被烤化，但我又离不开你，否则我将难以生活下去。” “奇怪，明明你年纪比我大，有时候我却觉得你才是需要我照顾的一方。” “你不在的时候，我太想你了，甚至会把你想象成一块小点心，再把你一口吃掉……我真是有病。” “有一个让我牵肠挂肚的人也没什么不好的，哪怕我会因此而荒废很多时间，但起码这些时间我并不是什么都没做，我在等你。” 魏游的心逐渐下沉，这样的语句，每一句都带有明确的指向性，难怪杨老师会这么重视这本东西，上面的内容让任何一个人来看，都能判断出其创作者必定有十分喜爱的对象。 “情况我大概了解了。”魏游合上本子道，“回去后，我会和他好好聊聊的。” “我也这么想的，”杨老师看了眼卫绪，尽量以温和的措辞道：“由你来和你弟弟沟通的话，应该比我们做老师的更合适。” · 回到家里，魏游先将行李箱放回了房间，出来时看到卫绪坐在沙发上，脸上的表情超乎寻常的沉着冷静，看样子已经做好了被魏游问话的准备。 魏游不想把气氛搞得太严肃。 经过昨天的事，别说卫绪只是有喜欢的人，即便是真的早恋了，他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没必要因此而把两人间的关系弄得很僵硬。 “今天晚饭出去吃吧，怎么样？”他提议道。 卫绪抬头注视他，犹豫着点了点头。 于是十几分钟后，两人出现在了楼下巷子的某家餐馆里。 魏游点了几个小孩爱吃的菜和两罐可乐，等待上菜的期间东拉西扯地聊了几句，直到点的菜一盘盘上桌，吃着饭喝着饮料，魏游才问道：“所以，你为什么会写那些东西？” 卫绪咽下一口饭，张开唇刚要回答，魏游抢先提醒道：“不要骗我。” 卫绪抬眼对上他的目光，眼神和语气透露着些许无辜与委屈：“你不信我吗？” “就是因为信你。”魏游喝了口可乐，说道：“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会相信，所以我希望我听到的是实话。” 气氛缄默下来。 餐馆里客人的交流声与厨房传来的油烟机的轰鸣混在一起，十分嘈杂，于是更显得魏游这一桌的氛围安静得有些令人窒息。 “我是有喜欢的人。”静默思考良久，卫绪说出实话，“但我没有早恋。” 魏游之前就从杨老师那听到过这个回答，有了心理准备，因此也不觉得惊讶。 他不禁回忆起去年大年三十晚和卫绪一起看《霸王别姬》的情形，心想难不成他当时的直觉没有错，卫绪从那时起就已经有暗恋对象了吗？ “但我只是爱慕他，他不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他，”卫绪继续补充道，期间一直垂着眼，没有正眼看魏游的脸，“我试验过了，这不会影响到我的成绩，所以你不用劝我什么，劝了也没用，我要是能控制自己的情感，我也不想喜欢他。” 听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一本正经地说着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话题，其实有一点好笑，又有一点可爱。 当然魏游不敢笑出来，担心会被对方当成自己在嘲笑他的幼稚。 他以一贯轻松的语气问：“能告诉你喜欢的对象是谁吗？” 卫绪不假思索地摇头拒绝。 魏游想起他“情书”上那条透露年龄信息的语句，心道以卫绪这样的成长经历，确实比较有可能喜欢年纪比他大的人，便问：“对方是比你大一级的学姐吗？” 卫绪还是摇头。 “连我也不能说？” 卫绪感到为难，想要解释又不知该如何解释，话语如干冰凝固在嘴里。 “好吧，那我换个问题，你喜欢她什么？”魏游慢条斯理地发问，“或者说，你是凭借什么判断出自己喜欢她的？” -- 第70页 卫绪保持沉默。 “这应该没什么不能说的吧？” 卫绪蹙了蹙眉头，缓缓回答：“其实我也不是很搞得懂，如果非要我回答，我只能说，他很温柔，很照顾我的感受，看到他笑起来的样子，我会心跳加速，跟他在一起，我会很快乐，因此无时无刻不想亲近他，遇到任何一点小事都想第一时间告诉他，但有时候他也会带给我很多烦恼、辛酸和痛苦，可即便是这样，我却享受和眷恋他带给我的忧愁，这可以证明我喜欢他吗？” 好家伙！ 不善辞令的魏游听着这表述，觉得这小子可比自己会恋爱多了。 “可以吧。”他道，“不过你确定，对方不知道你喜欢她？” “嗯，”卫绪撇了下嘴角，“他肯定想不到。” 魏游心忖也许卫绪在和对方相处时，有意识地隐藏了自己的心绪，采取了不同于其他暗恋者的暗恋模式。 “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因为哥你说过不要早恋。”卫绪回答得很快，简直像在背诵早就准备好的答案，“而且我也觉得我现在年纪还太小，给不了他什么，所以只想默默喜欢。” 魏游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就如同卫绪所说的，人要是能控制自己的情感，世上又哪来这么多的痴男怨女。 “你做得挺好的，非常理智，既没有逃避自己的情感，也没有做出不该做的事。”最终，他只能这么鼓励安慰道，“换成是我不一定有你这样的自制力。” “你不骂我吗？” “这有什么可骂的，有喜欢的人多正常啊，只要你能保证不会因为这件事影响到自己的生活，我当然无话可说。” 卫绪睁大眼看着他：“是吗。” “嗯，回头我会和你老师说的，不用担心了，吃饭吧。” 卫绪愣了愣神，尔后划开嘴角：“谢谢哥。” 不知是不是错觉，魏游觉得他笑得有点勉强，像是装出来的假笑。 · 虽然表面看上去这事好像了结了，但魏游心里还是感到非常不安定。 即便是晚上和卫绪坐在一起看电影，空气中也充斥着躁动、沉郁的气息。 这是第一次，在教育孩子的路上，他感到自己遇到了棘手的问题。 这个问题没法一下子解决，他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给卫绪的生活添加更多丰富更有吸引力的元素，让他缓缓转移注意力到别的事情上。 正好明天就是周六，魏游决定明天帮卫绪在绘画班请个假，带他出去好好玩两天。 计划得很好，谁知第二天天气骤然转变，明明昨天还能看到一些稀薄的阳光，今天就变成了阴冷昏暗的雨天。 冬日的冷风呼呼吹着窗户，到中午时，雨势愈发转大了，雨点打在玻璃上发出啪啪的声响。 “本来想带你出门散散心的，结果下这么大的雨。”准备吃午饭时，魏游遗憾地感叹。 “为什么要出门散心？”卫绪捕捉到这个词，仰起头问。 “带你出去走走啊！”魏游将碗筷分给他，嘴里道：“难道你不想出去玩吗？” “可我不是下午还得去画室上课吗？” “可以请假嘛，”魏游说，“哪怕不能出去，在家休息一天也好。” “为什么要请假出去散心？”卫绪看着他问，眼神中透露的情绪不是那么愉悦。 魏游这才意识到他似乎钻了什么牛角尖。 果然下一句，这孩子就语气认真地发问：“哥，你觉得我错了吗？” “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魏游无奈地解释，“我只是想让你放松一会儿，从昨天开始，你的神经就绷得太紧了。” “我没有。”少年皱着眉拿起筷子，口吻生硬地回答。 魏游看着他这副烦闷不快的神情，突然产生一个猜测：“难道你喜欢的人是和你一起学画画的？” 卫绪略显愕然地抬起头，没有立即否认，而是道：“你就这么想知道答案吗？” 魏游被他的口气激起了情绪，反问：“不然我提到请假，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我生气是因为这个吗？”卫绪道，“说白了，你还是觉得我这样不对，这么想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不就是想要纠正我的行为，阻止我喜欢他吗？” 作者有话要说： 2011年12月23日/星期五/多云我真的太不小心了，明知是那样的东西，怎么会落在讲台上也不知道！ 太糟糕了，后悔死了！ 老师看见也就看见了，我明明都那么跟她说了，她还是把哥哥请来了学校，没有比这更丢脸的了。 现在只能庆幸，因为这本随笔放在学校，我一直是抱着有可能被别人发现的态度去写的，所以一直有刻意地避免提到他的身份。 哥哥好像没有看得特别仔细，没有发现我的心思。 但情况还是很糟糕。 今天和哥哥聊了许久，只告诉了他我有喜欢的人，别的什么都没说。 当然不管他怎么问，我都不可能说，这也许会成为我憋在心底一辈子的秘密。 他现在肯定觉得我不是一个乖巧的小孩。 我能怎么办呢？ 为什么我偏偏是这样的人，我也不想这样的。 好难过，很孤独，没有人可以理解我。 尤其是他，他最不懂我，说话的语气明明那么温柔，话语的内容却那么残酷。 -- 第71页 今晚看样子要睡不着觉了。 第35章 养崽第三十五天 “我没有想阻止你喜欢谁。” 魏游不明白他到底在耍哪门子脾气,按捺着性子给他说道理：“有喜欢的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在高中的时候不也早恋了吗，那时候我也才比你大两岁,我还被德育处主任给抓住当众批评了，现在不也好好的。” “这不一样。” “这有什么不一样的，大人不也都是这么过来的,谁年少的时候还没个暗恋对象啊,所以不要把事情看得太严重，我不会因为这么件事对你感到失望，你的老师经历得多，更不会对你有别的什么看法，别想太多。” 卫绪双眼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不知为何,突然情绪上涌,眼眶陡然泛起了红。 “你根本不懂。”他说,声音有些颤抖。 魏游看到他眼里闪动的水光，愈发不理解他生气和难受的点。 但他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心思有多敏感,唯恐再谈下去，会触到对方更多的禁忌，于是立马改变话题：“好了，这件事以后再说，先吃饭,等会儿菜都凉了。” 一边说,一边抽了张纸巾给他,好让他把眼泪擦掉。 谁知对方非但没有接过纸巾，反而一反常态地放下筷子，起身去门口穿起了鞋。 “干嘛去？” 少年默不作声地低头穿鞋。 魏游搁下筷子：“卫绪！” 他难得叫他的全名,两个字脱口时竟有种陌生感。 少年动作停顿了一下，闷声回答：“我想出去走走，你别管我了。” 魏游拧起眉：“饭不吃了吗，外面下这么大雨没看见吗？” 卫绪没有应声，系好鞋带便打开门跑了出去。 魏游愣了愣，没想到他还真敢跑出去，连忙起身拿上雨伞追了出去。 楼道里满是疾速的雨声与少年的脚步声。 魏游加快速度下楼，在卫绪冲进雨里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人拽了回来。 尽管动作很快，但少年的身上还是淋到了一些雨水。 看到水珠顺着对方苍白的脸颊滑落，魏游不禁气不打一处来，又气又无奈地说道：“别闹了行不行，以前不是很乖的吗？” “我没闹，我就想出去。” “去哪啊，在外面淋雨都比家里好是吗？” 卫绪睫毛颤了颤，眼睛变得更红：“不要你管。” 魏游听见这话，暴脾气差点就上来了，但随即看到他因哭泣而微微颤抖的肩膀，又硬是把即将出口的训斥给咽了回去。 换位思考，在自己特别生气难过的时候，他也会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独自消化，长辈或是朋友越是安慰，情绪反而越是容易崩溃。 想到这点，魏游呼出口气，转换态度用温和的语气道：“好，我不管你去哪，但是得把伞带上，这么冷的天，淋雨了肯定感冒。” 卫绪眼含泪光地看着他，随即一言未发地抓过伞冲进了雨里。 魏游没能来得及抓住他，只能冲他的背影喊道：“早点回来。” 卫绪没有应声，更没有回头。 他快步从巷子里跑远，昏暗的大雨很快吞噬了他的身体，将他的身影模糊成了一个黑色的影子。 自巷中窜来的风冷飕飕的，魏游光是站在门口都感觉难受，望着他消失在巷子口，不由得拧起眉叹了口气，感觉这辈子没这么心累过。 和处在叛逆期的孩子沟通真是太难了。 回到楼上，因为天气的缘故，才烧好没多久的菜已经有些凉了。 魏游在它们彻底变得冰冷前吃完了饭，收拾洗完餐具后便疲惫地靠到了沙发上。 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呆，他掏出手机先给画室的蒋老师请了个假，解释说家里出了点事，卫绪可能不会过去上课，随后又给卫绪发了两条消息，让他冷静下来后早点回来。 退出对话框时，他看了眼今天的日期，倏然想起什么，起身返回房间拿起自己原来的手机，便见上面的电量已经快要耗尽了。 这个时候回去，应该会回到ktv的阳台。 魏游皱起眉来。 虽然卫绪这边有些不妙，但现实世界的情况同样令人担心。 他担心自己消失太久，朋友着急起来怕是会报警，届时万一查监控看到自己消失的画面，那他估计就要成为灵异新闻主角了！ 沉思良久，魏游最终还是决定趁此机会回去一趟，他还不想因为这种事情出名。 至于卫绪，或许自己离开几天，对方可以更好地处理好情绪。 将快要没电的手机放进口袋，魏游正准备去厨房，在冰箱上给卫绪留张字条，这时突然一股熟悉的眩晕感袭来，视野陷入了黑暗。 等到再次醒来，他已经回到了当初和夏广思他们唱歌聚会的KTV。 这边的时间正处于中午，阳光照耀在阳台光滑的瓷砖上，视野一片雪亮。 由于手机没电，接收不到消息，魏游也不清楚昨晚自己的突然消失有没有引起什么事端，便准备先回去看看情况。 再次回到自己从小生活的家里，看到上了年纪的父母，对比两天前一瞥而过的十年前的父母，魏游不由感慨时间过得太快。 值得庆幸的是，二人似乎并不知道他昨晚消失的事，还以为他是跟朋友聚得太晚，直接在外面住了，从头到尾，母亲只是奇怪地问了他一句衣服怎么换了。 -- 第72页 魏游随意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回到房间便立即给手机充上了电。 手机开机后，他第一时间打开微信，就看到首页一片未读提醒。 除了朋友恭喜打趣他拿奖的，给他发消息最多的就是夏广思。 魏游将他的消息从头刷到尾，大概了解了自己走后的情况，正准备回消息给夏广思报平安，对方一个视频通话便拨了过来。 魏游接通电话，手机屏幕上出现男人略显憔悴的脸。 “我去，你可总算接电话了！”对方舒出口气：“怎么样，没事吧，昨天你突然不见了，把我操心死了。” “没事，昨晚就是太累了，他们唱歌实在吵得我脑袋疼，就先回来了，坐上车想给你打电话说来着，结果手机没电了，”魏游解释道，“后来回到家就睡了，忘了给手机充电，刚起床了才看到。” “你这也太不靠谱了，回来跟我说一声能费你多大神气啊！”夏广思念叨，“以后再这样，出去玩我都得栓根绳子在你身上。” “是是是，我的错，我给你道歉，让你为我费心了。”魏游笑着认错，尔后问：“不说我了，我怎么看你脸色很差的样子？” “别提了，他妈的你知道他们昨晚聚到几点吗，通宵啊，我是凌晨六点才回到酒店的，年轻人真是太不惜命了！”夏广思摇着头咋舌：“然后大概是因为你的事，我睡得也不安宁，不到十点就醒了，之后一直给你发消息打电话，你再不回我，我就冲你家找你去了。” 到底是自己操作失误，魏游又再次给他道歉。 夏广思摆摆手：“对了，你奖杯在我这，你要现在过来拿吗，还是我回去后快递寄给你？” “倒也不用费这个快递钱，我过来拿一趟吧，你住的酒店离我家挺近的。” “那你快点，我得赶下午四点的飞机回去。” 魏游应了一声，待手机充上一些电，便同父母说了一声，再次换上鞋出了门。 到酒店时，夏广思正在房间里吃午饭，看到他进来，将外卖的水果沙拉往他面前推了推问：“要不要一起吃？” “不用，我在家吃过了，奖杯呢？” “在那儿呢，我包里，你自己拿吧。”夏广思冲沙发努了努嘴。 魏游在他包里翻出两个奖杯，拿上刻着自己账号昵称的那只，将另一只放回了包里，随即在沙发落座问：“下午四点回去？” “嗯，”夏广思吃进一口牛排，嘴巴塞得鼓鼓的，“你呢，什么时候走？” 魏游舒展身体靠在沙发上：“我再陪我爸妈两天，反正也没什么事。” “是嘛！”夏广思嚼着食物，以一副漫不经心的口吻道：“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挺有事的？” 魏游正摸着奖杯上的一长串文字，闻言诧异地抬起眼：“为什么这么说？” “看你状态。”夏广思抬了抬下巴，分析道：“我观察了，从你进门开始，你就没对我笑过，然后行动语速都匆匆忙忙的，但是你拿了奖杯又没急着走，说明你没有着急去做的事，那你这副焦虑的状态就很不正常，摆明了你有心事。” “哇，”魏游抬了下眉，放下奖杯很不走心地鼓掌，“你才是人生导师吧，我这个奖杯应该给你。” “别贫了，有什么事说出来听听？” 魏游沉吟了片刻，觉得这事问问旁人的意见也好，便缓缓道：“是这样的，我有个亲戚家的弟弟，这个弟弟平时跟我关系很亲，然后他最近……” 魏游模糊了卫绪的身份和事件发生的时间，将事情从头到尾跟夏广思叙述了一遍，最后问：“从你旁观者的角度看，我有哪里做得不对吗？” 夏广思咽下食物，竖起食指道：“你有一个很大的错误。” “什么？” “你太惯着他了，就冲你说的那情况，要换成是表弟，我早给他一腿，”夏广思露出嫌弃的表情，“多大点事，还是个男孩子，闹得哭哭啼啼的，还离家出走，矫情。” 魏游不知该接什么话，就“啊”了一声。 “本来就是啊，现在别说是初中生了，连小学生都敢在大街上卿卿我我了，早恋被抓住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越迁就他，他越是闹腾，听我的，打一顿就好。” 魏游有些无语，解释道：“他是成绩特别好的那种孩子，然后成长环境比较特殊，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异了，他父亲也不怎么管他，所以小朋友心思特别细腻，跟你想象中的那种初中生不一样。 “而且他平时很懂事听话的，就算偶尔和我闹点小矛盾，他也会先道歉，这是第一次发这么大脾气，我总觉得他心里藏着一个很大的烦恼。” “初中生能有多大烦恼啊，你这是哄女朋友呢，千依百顺的，我女朋友生气，我都没这么大耐心。” 夏广思不以为然，坚持自己的观点道：“反正在我看来，这种年纪的小孩，你跟他说是说不通的，打一顿就好了，你不妨回去试试，该骂就骂，绝对有效。” 话虽这么说，但魏游还是觉得自己对卫绪下不了手。 他只要看到瓜崽哭起来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就一句重话也说不出来了。 “算了不提了，过两天再看看情况。” 夏广思玩着手机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尔后想起另一件事：“对了，我们穷游/行的第一集 剪好了，等下回去我把视频发群里，你从头到尾看一遍，有哪里不满意的跟我说，要是大家都没问题，明天或者后天我们一起定个时间上传。” -- 第73页 “好啊。”魏游应声。 之后他又在酒店坐了会儿，陪夏广思聊了会儿天，待对方开始收拾行李便告别离开了。 回到家，魏游原本打算给手机多充一会儿电，就进游戏世界看看，这下因为要看视频剪辑的效果，便不得不留在现实工作。 好在夏广思视频传得很快，魏游等了没多久就看到了第一集 的成片。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穷游/行的片子，别说还挺有意思的，一些后期的特效也做得挺好，节目效果做得很足，某些地方连魏游自己都没想到剪辑之后会变得这么好笑。 他不禁被勾起了当初旅游时的记忆，全副心思沉浸在了视频里。 看到一半时，他拿着手机去洗手间，一边看视频一边上厕所，上完厕所后随手给视频按了个暂停，将手机搁在了旁边的纸巾架上，接着去洗手。 纸巾架上面就是毛巾架，不知是不是他擦手时毛巾晃动得太厉害撞到了纸巾的缘故，手机受到波及突然从架上滑落下去。 魏游尚未反应过来，只听得砰一声闷响，低头看去，就见手机已经整个浸泡进了马桶水里。 他愣了一下，骂了声“草”！ 作者有话要说： 瓜崽日记： 2011年12月24日/星期六/雨 今天做了很傻逼的事，和哥哥吵架了。 不，准确来说是我单方面在发脾气，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在难受什么。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我喜欢的是个普通的女生，那样的话，不管他怎么骂我，我都不会生气。 我也不清楚当时为什么会那么想逃避，也许是不想被他看到我哭的样子。 其实跑下楼的时候我就有点后悔了，在他把伞给我的时候，我就更后悔了，我不该说那样的话，我想抱住他大哭一场，但是因为那可恶的自尊心，我最后反而跟条落水狗似的逃走了。 其实我并没有跑多远，就躲在水果店里，胖老板的老婆让我坐在她的靠椅上，问我是不是跟家里人吵架了，劝我早点回去。 我当然想回去，我想回家，想吃他做的热热的饭菜。 但还是因为那可恶的自尊心，一直等到半小时后，看到哥哥给我发的消息，我磨蹭了十几分钟才回去。 我不该等这么久才回去的。 不，我不该跑出门的。 空气好安静，哥哥又不见了。 冰箱上没有留字条，他应该是出去找我了吧。 可是现在还没有回来。 他真的去找我了吗？ 我今天跟他说了什么，我好像说了不要管我。 他是不是真的不想管我了…… 时光飞速大法准备开启！ 第36章 养崽第三十六天 虽然马桶的水是干净的,但魏游还是犹豫了两秒才伸手进去捡起手机，尔后抽了几张纸巾将其表面擦干。 当把手机屏幕擦到锃亮没有一丝指纹痕迹的时候，魏游停下了动作。 他现在的脑袋仿佛被割裂成了两半。 一半在懊悔责骂自己为什么要把手机带进洗手间,还放在那么危险的位置，另一半则在本能地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记得之前在网上看到过，手机掉水里后,千万别打开,直接把手机关机放在米里，放置两到三天，兴许就不会有事。 魏游不知道这个方法靠不靠谱，但现在这情况也只能试试看。 于是他强忍着打开手机查看情况的念头，去厨房撕了个保鲜袋装了袋米,把手机放进米袋里封口。 当然在将手机放进去前,他先取出了SIM卡,暂时把卡装进了自己之前买来没怎么使用过的新手机里,尔后在工作群里给夏广思发消息，跟大家说明了自己手机掉水里的情况,让他们谁有空再发一遍视频。 事情处理完，魏游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头脑放空地看着电视机的背景墙。 此时，父母都不在家，母亲应该是出去买菜了,父亲约莫是在小区花园的亭子里和朋友们下棋聊天。 因为太过安静了,魏游的思绪又开始蔓延,后悔不该把手机放在毛巾架下面。 明明是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随便瞎放呢！ 别的也就罢了，重要的资料他都有云备份,换台手机插卡登录也都能找回来，关键是手机里的崽崽游戏…… 他这次走得突然，既没有给卫绪留下纸条，也没有给生活费，因此格外担心小孩的生活状况出问题。 虽然他估摸着卫绪这几年应该存了不少钱，可以支撑一段时间，但毕竟现实世界和游戏世界的时间流速差距很大。 他只在外面待个一天两天的，卫绪或许还能靠存款撑过去，三天五天就很勉强了。 倘若真因为这次意外，以后再也去不了游戏世界了，魏游估计这将成为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当然现在再怎么后悔也没用，魏游只能祈求用米吸附水分的方式有效，否则就得把手机拿去手机店修理了。 · 手机在米里放了整整两天时间，直到第三天下午，魏游才将其拿出。 他小心地按开机键打开手机，不久后，熟悉的锁屏亮起。 魏游心脏怦怦跳，动作轻而快速地解锁密码。 操作进行到这里，手机都没问题，他试图点开一个聊天软件，依旧没有出故障，正当魏游以为手机救回来了的时候，突然屏幕闪烁了一下，随即便陷入了黑屏状态。 -- 第74页 空气安静几秒，魏游骂了声“靠”。 看着漆黑的屏幕，他心里有股不详的预感，果然之后再怎么按开机键，手机都毫无反应，插上充电器也没有丝毫变化，最后只能出门一趟，将手机带去专卖店维修。 半小时后，魏游出现离家最近的官方体验店里。 负责修理手机的是个二十几岁戴眼镜的年轻小伙，他一脸平静地听魏游说完了手机的状况，然后以一副习以为常的口吻道：“估计是内屏或者主板烧坏了，得拆开看看，内屏坏了换内屏，如果是主板坏了，那我建议你直接换台手机。” 魏游理解他的意思，他上网查过自己这款手机的配件维修价格，其中更换主板是最贵的，几乎达到了手机本身价格的一半。 他这款手机用了也有两年了，按常理说，为了修理一款旧手机费这么多钱并不合算。 但魏游情况特殊，这只手机是连接现实和游戏世界的通道，他必须修好它。 因此他摇了摇头，诚恳道：“这里面有我非常重要的东西，不管是哪里坏了，我都得修。” 对方看上去有点意外：“你没有备份吗？” 魏游摇摇头。 “那好吧，”小哥道，“我拆开看看。” 魏游此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因此当维修小哥告诉他确实是主板烧坏了的时候，他也就只是叹了口气，认命道：“换吧。” 小哥点了点头，道：“我大概要两三个小时才能弄好，你可以在这等，也可以出去逛逛，六点半差不多过来好了。” 魏游应了一声，不想在店里干等，就出了门去闲逛。 他记得这附近有个缙阳大学的分校区，从东门进入，没多久就能看到一片人造湖泊，周围草坪和杉树林围绕，风景格外优美。 他实在闲着无聊就去了那里看风景。 或许是冬天的缘故，湖泊附近人很少，草坪都枯萎成了暗黄的颜色，但依然很漂亮，西边渐落的落日映在湖面上，像洒下了一片流动的金粉。 魏游坐在湖岸绿道旁供行人休息的木椅上，拿手机给湖景拍了几张照，然后漫无目的地靠在椅子上修图。 身后的道路偶尔会有学校的学生骑着自行车经过，但他都没在意，自顾自地拍照修图。 直到他在路过几人的聊天声中捕捉到了“卫绪”二字。 魏游倏然抬起头，转头望去，就看到了三个男人并排而行的背影。 他们应该都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正一面聊着天，一面顺着湖岸的绿道去往宿舍或图书馆之类的地方。 魏游心想刚才大概是自己听岔了，并没有怎么在意。 不过他的目光倒是在位于三人中间的那个男人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倒也没别的目的，单纯是因为那人的个子最高，最吸引眼球。 而且在另外两人都穿着大衣棉袄的情况下，那小伙居然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衬衫！ 缙阳的气候确实比较暖和，但也不至于暖和到冬天可以穿衬衫出门地步。 虽说那人这么穿确实挺凸显身材的，背影看去肩宽而腰窄，双腿细长笔直得简直跟筷子一样。 “像个纸片人。” 魏游轻声嘀咕了一句，回过了头继续干自己的事。 他没有在学校里停留多久，在天色逐渐暗下来后，便去了附近一家评价不错的餐馆解决了晚饭。 吃完饭，手机也修得差不多了。 魏游去店里拿回了自己的手机。 此番无故花去他近三千块钱，付款的时候，魏游感觉心都在滴血。 不过不管怎样，手机总算是修好了。 回到家，魏游跟父母说了声自己要录视频，让他们千万别进门打扰自己，然后便关上房门躺到床上，打开手机，点击了《崽崽的成长计划》的游戏图标。 屏幕上跳出进度条，魏游心情激动，做好了失去意识的准备。 然而几秒过后，他的眼前依旧一片明亮。 低头看去，手机上的进度条停滞在20%一动不动。 魏游愣住，尝试关闭游戏再次打开，还是同样的情况。 他又将另一只手机的SIM卡取出来，换回到老手机上，再次尝试，游戏的进度条稍有起色，但也只爬动了1%，随后就像刚才一样，卡在了21%。 骤然间，魏游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 作者有话要说： 头有点晕，今天少更点，明天会补回来的。 第37章 养崽第三十七天 魏游不清楚是否是手机换了主板的缘故,才导致了游戏无法加载。 说是无法加载其实也不准确，他每天都会反复地打开几次游戏，发现它是在以一种十分缓慢的速度推动着进度条的。 虽说不是毫无希望,但以这样缓慢的速度，等进度条加载到99%，或许已经是十几二十天以后了。 如此漫长的时间,十几岁的孩子,身无分文也没有人抚养，他要怎么生活下去，一个人能照顾好自己吗？ 每次想到这些，魏游就焦灼得睡不着觉。 尽管如此，他在现实中的生活和工作也还得继续。 三天后,魏游返回了自己所租公寓的城市。 其实此时日期已经临近过年,父母都希望他干脆待在家里过完年再出去,不过因为魏游制作视频的设备都在公寓里,所以不得不回去一趟。 -- 第75页 穷游/行的第一集 上传后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播放量超出以往任何一期魏游和别人合作的联动视频。 他不知道本次合作的成功对于夏广思他们有什么影响,反正对魏游而言，他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自己好像要出圈了。 这段时间不仅粉丝蹭蹭上涨，出门不戴口罩会被路人认出，更多的金主爸爸也随之找上门来。 甚至在第二集 播出后，还有好几位之前在UP主活动上加过微信但从未有过交流的女生发来消息询问他是不是单身。 对于有明显交往意向的女孩子,魏游都找借口委婉地拒绝了。 至于金主爸爸抛来的橄榄枝,他在深入了解过后倒是接了几个推广,于是这两周以来他便一直在家埋头肝视频。 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其余时间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工作的路上。 忙碌的生活固然能使人忘却很大一部分烦恼,但在睡前夜深人静的时候，魏游还是不可避免地会想起游戏世界的人与生活，然后打开手机看看进度条加载到哪，思索着卫绪如今几岁，上几年级了之类的问题。 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了半个月，在一个寒风瑟瑟的夜晚，魏游上传完最后一支金主爸爸的恰饭视频，洗漱完后就躺到了床上准备休息。 睡前打开游戏APP，进度条飞速加载，最后卡在了89%。 魏游舒出口气，心里估算约莫再等两天就能全部加载了。 想到或许能够重新进入游戏，魏游在怡悦的同时又不免感到纠结和担忧。 随着外界时间一天天无情地流逝，在他的计算中，卫绪已经逐渐长大，脱离了他最初印象中那个身材瘦小惹人怜爱的小萝卜头形象。 更何况他一走三年，对卫绪而言，自己这行为或许跟当年他母亲的所作所为无异。 作为这样不负责任的哥哥，卫绪真的还想再见到自己吗？ 每当想到这里，魏游思绪纷繁，心情朦胧又复杂，仿佛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约莫是被黑暗引发的关于卫绪的思考太多，当天晚上，魏游做了个十分古怪的梦。 起初，他梦见自己通过游戏再次进到了卫邵东家那间昏暗拥挤的屋子里。 但房中并非像往常一样不见人影，反而里里外外的房门敞开，站着不少陌生人。 正当他担心自己的突然出现会引起这群人的骚动时，他发现屋子的人似乎都看不见自己，将他当做空气般视若无物。 因为是在梦里，魏游并没有感到诧异，很平淡地接受了他们看不见自己的事实。 他迫切想要找到卫绪的身影，于是走进了挤着很多人的主卧。 进去时，恰好有个人要出去，为了避开这个迎面撞击，魏游侧过身躲避，结果一抬头正好对上了墙上挂着的两张老人的黑白遗照。 屋子里缭绕着不知名的烟雾，令他看不清照片上的人脸，但他却莫名觉得今天的遗照阴森森的，照片中人好似正凝视着自己。 魏游不敢再看，转过身望向对面被一群人围住的床铺。 透过两个男人之间的空隙，他看到床上直挺挺地躺着一个被白布遮盖全身的死人。 霎时间，魏游感觉空气中满是阴冷的霉臭味与浓厚的香灰味，录音机也开始播放起了佛乐《弥陀圣号》，气氛压抑得令他有些透不过气。 魏游几乎是逃离似的走出了房间，下一瞬，他感觉自己好像跟着大家乘车进入了某个大院子里。 他坐在一个休息室似的地方，周围坐着许多人。 看到墙上电视里的火化炉，他反应过来，自己原来身处在殡仪馆。 一时间，室内的空气中同样飘逸起让人难以喘息的气味。 魏游走出室外，边走边大口地往肺里吸进冷空气，片晌后，他顺着走道来到一处木头长廊里。 外面正飘着阴冷的小雨，稠密细长的雨丝淅淅沥沥地淋湿了两旁院子里的绿植。 魏游在长廊下看到了他想找的人。 对方长高了许多，头发也长了，好像清瘦不少，脸庞的轮廓变得更清晰了。 阴郁的雨天光线里，少年头发的颜色浓郁得犹如墨水，于是衬得脸庞肤色愈发白皙，好似铺上了一层黑白滤镜，形成了一种仿佛上世纪电影画面般的色彩效果。 魏游不知道自己在做梦，只觉得这一幕有点不真实。 他刚想喊他的名字，这时却见一个女人撑着一把大黑伞从院子走进长廊里。 女人收起伞，露出一张十分精致温婉的脸蛋。 魏游的脚步顿时停住了，视线聚焦在那身穿黑裙的女人身上。 那是一个怎样的女人，魏游难以形容，他感觉自己看不清她的脸。 她好像很年轻，又好像上了年纪，眼神中既有着年轻人的纯然，又透着经历过风雨的憔悴，但是无疑她长得很漂亮，且极具魅力，一种几乎神秘的美丽。 魏游看到那女人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交给卫绪。 卫绪低着头，沉默地接过了，女人温和地笑了笑，不知说了什么，抬起手拍了拍卫绪的后背，接着两人一道转身面朝魏游走来。 同之前的那些人一样，他们眼中都没有魏游的身影。 魏游这时才隐约有了点意识，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有这么一个瞬间，他好像清醒过来了，挣扎着想要逃离梦境，但是下一秒却又来到了一个敞亮的教室。 -- 第76页 教室里光线朦胧雪白，魏游再次忘却了自己在做梦。 他看到整个教室只有最后排的中间位置坐着一个趴着睡觉的学生，便朝那边走去。 走到那人的座位前，魏游通过对方沉睡的侧脸轮廓，认出了这是卫绪。 在淡白的天光下，卫绪蓬松柔软的黑发被映照得格外柔顺，焕发着青春的光泽，好像在诱惑着人去抚摸。 他不由伸出手，放到男生的头发上，轻柔地摩挲了一下他后脑勺。 男生似有所觉，转动了一下脑袋。 魏游立即收回了手，但男生还是醒了过来，抬起头，半睁着眼迷茫地望向前方。 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忽而像是想到什么蓦然停住了动作，随即他霍然起身，直直地看着正前方。 “是你吗？”他压着嗓音问。 魏游心跳骤然加快，明知他看不见自己，这一刻却好像有种被他注视着的感觉。 犹豫片刻，他轻声叫了声“瓜崽”。 “是你回来看我了吗？” “是我。”魏游回答。 “是你的话，可以再摸摸我的头顶吗？” 男生低声恳求道，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眼角已经泛红，眼里闪烁起湿润的光泽。 魏游于是知道他并不能听见自己说话，对着卫绪含泪的眼睛，心里一阵酸楚。 他抬起手，想去抚摸他柔顺的黑发。 但手尚未触及到他的头发，他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闹铃在耳畔响了起来。 被闹钟吵醒，魏游困倦地睁开眼。 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光怪陆离的画面在眼帘前闪过，他有种好像刚看完一部漫长影片的恍惚感。 他慢吞吞地起床洗漱，动作机械地从冰箱拿出吐司和鸡蛋去厨房制作早餐，不论做什么，脑中始终在回放梦里的情境。 许多梦中无法思考的问题，在清醒过来后，答案顿时变得清晰可见了。 最初他看到的那个盖着白布的死人，既然躺在卫邵东的床上，应该就是卫邵东本人，而周围围着的陌生人应该是卫邵东的朋友同事或者远方亲戚。 之后在殡仪馆见到的那个神秘女人，假如他猜得没错，应该是卫绪的生母。 虽然他已经想不起来她的长相了，但在梦里确实有那么一种朦胧的直觉。 当那女人和卫绪并排着朝自己走来的时候，魏游觉得他们身上透露着相似的孤独且骄傲的气质。 卫邵东死了，卫绪的母亲回来了……这可真是个匪夷所思的梦。 不过，这真的是梦吗？ 魏游心生疑虑，惴惴不安。 以往他每次做梦，一觉醒来就忘得差不多了，而这次，他不仅记得梦里的很多细节，连抚摸卫绪头发时那种柔滑微凉的触感都仿佛印在手心里。 · 二月六号的中午，也就是自上次回来现实世界的十七天以后，魏游终于又一次进入了游戏时空。 比起仍处在深冬的缙阳，七年前的香坊这边气温明显要温暖许多，但也不算炎热，约莫是处在初秋季节。 魏游拿出手机连上网络看了眼日期和年份，现在是二零一四年的十月十一号。 按照计算，卫绪现在应该是十七岁，读高二了。 今天是周六，但家里似乎并没有人。 不仅没人，魏游在客厅转了一圈，发现桌柜和沙发上都有明显的灰尘痕迹。 柜上的老式座钟显示的时间比手机慢上许多，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上过发条了。 空气也闷闷的，窗户都紧闭着，整间屋子给人一种许久没有人住的感觉。 这不应该啊！ 且不说卫邵东住哪的问题，在他的概念里，卫绪独自一人要生活和念书已经很困难，应该无力承担隔壁房子三年的房租，那他应该搬回了这边的家里居住才对。 难道说，对方去了很远的高中念书，一直住在宿舍吗？ 魏游心里闪过这个想法，觉得不无可能。 以卫绪的成绩，假如中考发挥得不错，应该是被各大高中开出优越条件争相保送的那种学生，那么他去离家远一点的高中念书也确实很有可能。 当然，他离开这么久，很多事情也许发生了改变，现在再怎么多加猜测也是无益，不如去问问住在附近的人。 想到这里，魏游打算出门看看情况。 转身之际，他看到卫邵东房间虚掩的房门，两天前那个离奇的梦境又再一次闯入了他的脑海。 被一种不可言喻的念头驱使着，他推开了卫邵东的房间门，紧接着一股沉闷的香灰气味扑面而来。 屋子里窗帘紧闭着，光线昏暗，看不清状况。 魏游打开灯，第一眼注意到的是床铺。 席梦思床上光秃秃的，并没有铺设床具，且以往总是堆砌着肮脏衣物的椅子和桌面皆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同外面的客厅一样，这里看上去也很久没有人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望向一侧的墙面。 墙上挂着一排相框，在两张老人的黑白遗照旁又多出了一张彩色遗照，那是卫邵东的照片。 看清人脸的瞬间，魏游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回想起梦里的画面，心脏慌乱地鼓动得飞快。 照片里的卫邵东十分年轻，约莫只有二十四、五岁的年纪。 -- 第77页 拍下这张照片的时候，他的皮肤还没有被日后的工作弄得粗糙黝黑，五官也十分俊朗，嘴角轻轻上扬，隐约能看出点笑意。 这与魏游印象中那个阴戾暴躁的男人完全是两副截然不同的面貌。 难以相信，这个男人竟然真的死了！ 而他以为是梦的那些诡异虚幻的画面，原来真的不是梦境…… 魏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这间屋子的，等他回过神来时，身体已经站在隔壁房间的门口了。 魏游不确定卫绪是否有继续支付这里的房租。 他掏出钥匙，想试着去开一开门看能不能打开，但在钥匙插/入门锁前，他瞥见光滑锃亮的锁眼，就知道自己打不开了，这扇门的门锁连带门把手都已经更换过了。 一时间，魏游心中五味杂陈，好像亲眼目睹居住了几十年的老家被拆除了那般怅然若失。 将钥匙放回口袋，魏游叹了口气，顺着楼梯走下楼去。 到巷子口，魏游看到水果店的胖老板坐在店里看手机，本想进去问问他关于卫绪的消息，这时，他视线瞟到对面的街道，忽而停住了动作。 水果店的斜对面原本是一家旅馆，现在则被装修成了一家奶茶店。 奶茶店生意十分红火，柜台前围着许多穿高中校服的学生，卫绪也在那。 不过他不像是来买奶茶的，倒像是被人中途拦下来的。 拦住他的是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对方先是将一封外壳粉色的书信交给卫绪，然后又送给他一杯奶茶，那奶茶还是插好吸管的。 魏游原以为卫绪会拒绝，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连信带奶茶都接过了。 不明所以的，魏游感觉有点郁闷。 马尾辫女生显然很高兴，不知道跟卫绪说了些什么，脸上笑容尤为灿烂。 卫绪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在女生离开后，就喝着奶茶准备过马路。 才走了两步，他抬头望见对面的景象，突然顿住脚步，僵硬在了奶茶店门口的桂花树旁。 魏游视线在他干净利落的高中校服上转了一圈，继而对上他稍显愕然的目光，微微歪头冲他笑了下。 一辆车驶过马路，掀起干燥的暖风吹拂起对方略长的发丝，空气中的桂花香气顿时变得浓郁了。 卫绪过了两秒才又重新迈动步伐走来。 也许是腿长的优势，脚步迈得很大，几秒工夫就来到了巷子口。 但他并没有在魏游身边停留，反倒犹如没看到他一般径直地擦过他的肩膀走进了巷子。 魏游诧异地眨了眨眼，一时间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在做梦。 他望向男生纤瘦而高挑的背影，正要出声叫住他，对方就转过了身来。 透过巷子缝隙照射进来的阳光恰好落在他雪白的校服上，阴暗的巷道里，他的身影明亮得不真实。 卫绪似乎被阳光晃到了眼睛，半睁着眼看着他，问：“不回家吗？” 表情和语气都有些懒散，音色冷冷的，令魏游感到陌生。 听见这属于男人的嗓音，魏游真实地意识到，他的小瓜崽已经长大了。 第38章 养崽第三十八天 “回啊。”愣了几秒后,魏游回复道。 随即他看见旁边水果摊位上一筐筐金黄的橘子，又道：“不过我想吃橘子，你站在那别动,我去买几个橘子。” 卫绪还真听话地提着包站在原地一动没动，直到他买完过来才又迈开步子。 提着一袋新鲜橘子到卫绪身旁，两人并排走时,魏游才发现他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了。 这才十七岁而已,估计以后还有好些可以长。 他拿出一个橘子递给卫绪：“吃吗？” 卫绪垂眸看了眼，摇摇头。 魏游收回橘子，瞥见他手里的奶茶和信封，调侃道：“也是啊，都有女孩送的奶茶了,哪还看得上老哥哥送的橘子！” 闻言,卫绪才反应过来他误会了什么,举起外壳粉粉的信封：“你以为这是什么？” “不是情书吗？” “当然不是。”卫绪回答了一句,但也没多解释，紧接着就左转拐进了阴暗的居民楼里。 几年没来,居民楼显得更旧了，楼梯扶手锈迹斑斑，无人清理的转角窗口上爬满了青苔。 看到这楼梯，魏游不禁回想起上次分别前，对方在下着大雨的天气跑出门的情景。 对他而言,这也就是半个多月前才发生的事,而现在,当初的小少年都已经成长得如青松般挺拔了。 卫绪不知是不是也被勾起了这段记忆，上楼期间格外沉默。 待到了四楼，魏游看他走向左侧的房门,问：“这房子你还租着？” “嗯。”卫绪点头应声，一边拿钥匙开门一边解释：“门锁前几天坏了，我换了一个新的。” “这样啊，我看这边换了锁，那边也没人住，还以为你住校了。” 提起对面的屋子，魏游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卫邵东的遗照。 其实他有很多话想问卫绪，关于他父母的事，关于他学校的事，还有房租、生活费以及当初困扰他的暗恋情感问题是怎么解决的。 想说的话有很多，但最终魏游开口问的还是他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听见他的问题，卫绪脚步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拿下单肩包放到了沙发上，转身回屋前轻描淡写地回答了句“还行吧”，接着便进屋关上了房门。 -- 第78页 魏游听到一声清脆的落锁声，心情很是复杂。 这小子还真是长大了，开始注重隐私了，现在连进个房间都要锁门。 他不清楚卫绪在房间做些什么，等了会儿没见他出来，便放下橘子进了自己的房间。 谁知进去一瞧，里面情况令他相当惊讶。 床上虽铺着床具，但被子和枕头都是乱的，床角甚至还搭着一条平角内裤，不知道是干净的还是穿过的。 目光扫向别处，看见桌上叠放着的高中资料书，魏游顿时明白什么，打开衣柜，果不其然，里面挂着的一排衣服明显都不是属于自己的。 正当他想找卫绪询问情况，对方就从门口对面走了出来。 见魏游在房间里，卫绪仿佛知道他要问什么，率先开口道：“你的房间采光好，你不在的时候，我就到这边睡了，既然你回来了，那我会搬回去的。” “也不用，你想睡这就继续睡。” 魏游语气无所谓，心想反正自己不经常待在游戏世界里，占着好房间也是浪费。 何况卫绪现在正处于高中关键时期，理应给他提供一个他觉得舒适的环境。 “怎么睡？”卫绪侧脸看向他，“跟你一起吗？” 魏游朝隔壁抬了抬下巴：“我说我睡那边。” “那还是我搬过去吧。”卫绪不容置疑道，随即问：“你吃过午饭了吗？” 话题转变太快，魏游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吃过了。” 卫绪点点头：“那我就自己解决了。” “你吃什么？” 魏游习惯性地往厨房走去，想给卫绪弄点吃的，然而打开冰箱却发现里面只有几瓶酱料：“没菜啊？” “我三餐都在学校吃，周末才会买点菜。” “也对，那你现在怎么解决，要不下楼买点吃的？” 卫绪摇摇头，从一旁的袋子里拿出一把干米粉道，说：“就煮碗粉丝吧，还有个鸡蛋。” 魏游见他熟练地起锅烧水煮米粉，同时往另一只平底锅里倒油煎起了荷包蛋，一时感觉自己站在这有点多余。 刚转身要走出厨房，忽而听到身后人叫了声“哥”。 他立即停住脚，回头看向他。 卫绪关了火，将鸡蛋夹到盘子里，随后才转过身道：“我现在，做菜进步很多，晚上做给你吃。” 魏游错愕了一瞬，旋即展开笑容：“好啊，那我晚上可得好好品尝了。” 卫绪应了一声，唇边浮现一丝笑意。 那抹笑容虽不明显，带给魏游的感觉却犹如清晨的朝阳般清纯爽朗，令他一下子心情舒畅了。 事实上，从在街上看到卫绪开始，魏游总觉得对方从表情到态度再到一言一行带着一股陌生感，因而不知该如何同他相处。 再加上他心中怀着不打招呼一走三年的愧疚感，见面后对待卫绪总是小心翼翼的，想要照顾他的情绪。 直到刚刚这一刻，看见对方那腼腆的笑意，他才明白，也许不止自己一个人对这次的重逢心怀忐忑，甚至比起他来，卫绪更想尽快地和他恢复到从前亲近的关系。 片刻后，卫绪做完了简易午饭，端着汤碗坐到餐桌旁吃米粉。 魏游虽不吃饭，但还是坐到了他对面。 看着他用筷子戳破荷包蛋，夹起混合着蛋液的米粉斯文小口地嗦进嘴里，魏游莫名地感觉自己也有点饿了。 当然他绝不可能说出“给我尝一口”这种话，便转移视线到他眼睛上。 卫绪的眼睛很漂亮，眉眼线条优美而流畅，睫毛也是令女生都羡慕的纤长浓密款，小扇子似的，仿佛能挡住从碗里飘起的热气。 他盯着那自然平垂的睫毛，不知不觉看入了神。 察觉到魏游长久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卫绪抬眼问：“怎么了？” 魏游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靠在椅子上感叹：“真是男大十八变。” 卫绪给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魏游便道：“明明小时候才到我大腿根，刷刷几年就跟我一样高了，还有我记得你小时候，眼睛很大的，圆圆的，像小猫的眼睛，现在……” “现在变小了是吗？”卫绪接话。 “倒也不是，现在变长了。”魏游不知该如何形容，就比了个“一”的手势：“横向拉长。” “其实还是大的。” “嗯？” 卫绪抬起脸面朝魏游，倏然使劲撑开眼皮，眼睛顿时精神了许多。 乌黑发亮的圆眼中和了单薄五官带来的冷感，小时候那种楚楚可怜小奶猫的感觉又出来了。 但随即，卫绪又恢复了眼皮半睁的状态，神色也随之变成了那副无精打采好像有点不高兴的模样。 魏游被他变脸似的表演逗笑了：“合着你平时是懒得睁眼吗？” “嗯，高中太累了，每天睡不够。”卫绪低下头继续吃粉。 他似乎只是随口抱怨了一句，魏游却感到心里不明所以地揪了一下。 安静片晌后，他打破沉默道：“我看到你父亲的遗照了。” 气氛仿佛骤然间凝固起来。 卫绪吃面的动作顿了顿，继而低着头道：“他是去年去世的，去年三月的时候。” “什么原因？” “酒驾，车祸，”卫绪面无表情地回答，“货车翻到了桥下，找到的时候人已经压扁了。” -- 第79页 魏游听得心惊胆战，简直不敢想象那是什么场面，更不敢去想才十六岁的卫绪看到他父亲血肉模糊的尸体时会是怎样的心情。 “葬礼是我妈回来办的，她还给了我三年的生活费，”卫绪继续道，“所以你不用担心，我过得其实还可以，至于我爸，我对他没什么感情，他活着还是死了，对我来说没有多大区别。” “那在此之前呢？”魏游问，“你妈妈回来之前，你的生活费还有高中的学费是怎么解决的。” “我中考是市里的第一，香坊高中给我免了三年的学费，还发了补助和奖学金，那些钱省着点花也够用了，至于再往前……” 卫绪缓缓回忆道，“我记得哥你给我的存款支撑了挺久的，然后一些假期的时候我会出去打点小工，赚点零花钱，李奶奶人很好，知道你有事回不来也没有催我交房租，至少可以免去一项大头开支，等到初中毕业后，我做了些小生意，赚了些钱……” 魏游听着前面的内容还很心酸，听到后面就扬起了眉：“小生意？” “嗯，我发现我还挺擅长做手工的，又刚好学过几年画画，有时候就会在网上接一些单子，帮人定做bjd娃娃。”卫绪道：“刚才那个女的，就是我的顾客之一，她给我的也不是什么情书，只是定制要求。” 魏游感到惊讶：“你接这种定制单一般定价多少？” “看大小和难易程度吧，基本上都上千，要化妆的话价格会更高。” 魏游皱了皱眉：“做这种东西应该很费时间吧？” 卫绪点点头：“挺费时费力的，所以我只是偶尔接单，不会影响到学习的，你放心。” 说到这他还有意地扬起嘴角笑了一下，好让魏游别担心。 但魏游听了他的话，反倒觉得更愧疚了。 要不是自己粗心大意地搞出那桩意外，也不至于让对方在这个本该无忧无虑专心上学的年纪还要苦恼于生活费该从哪赚取。 他叹了口气：“这次真是我的错，挺惭愧的，没有在你最需要人陪的时候回来。” “你不需要道歉，照顾我本来就不是你的责任，”卫绪故作轻松道，“何况我吃你的住你的，还要怪你不能时时刻刻都陪着我，那我不是成了白眼狼了吗？” “话虽这么说……” 卫绪摇摇头，打断他的话道：“不说我了，哥，你呢？” “我什么？” 卫绪抬起眼，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这三年在忙些什么，身体好吗，有喜欢的人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日记放明天。 第39章 养崽第三十九天 “我？”魏游说,“我过得挺好的，没生病，也出没别的事,至于喜欢的人……” 卫绪不由稍稍睁大眼。 魏游哧的笑了声：“这哪有这么容易找，况且我暂时也不打算结婚。” “是吗。”卫绪露出恬淡的笑容，看着他的眼睛清亮而干净。 · 吃完饭后,卫绪带魏游参观了他房间的工作台,为他讲解了各种工具的用途，还给他演示了娃头上妆的过程，那活简直精细到了令魏游惊叹的程度。 看着他给娃头的眼睛粘上一根根的睫毛，魏游打心底佩服他的耐心。 他不敢发出太大声响，怕惊扰到卫绪的工作,便只是小声感叹：“你这手艺都可以去做美妆博主了！” “其实不是很难,哥你要不要试试？” “我就算了,我可没你这样的耐心。”魏游连忙拒绝,转而到一旁的玻璃柜前欣赏卫绪的成品作。 瞧着柜中一个个生动形象又精致无比的小人，他虽然不养娃,这一刻却忽然有些理解了喜欢它们的人的心情。 “你做这个最久的耗费了多长时间？” 卫绪转动座椅，注视着他的背影道：“不记得了，都是抽零碎时间做的，没计算过。” “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嗯。” “厉害，太厉害了,你这简直是女娲后人的手啊！”他惊叹道,后退一步,倏然发现柜架上好几个位置似乎空缺了一大块，就问：“这几个地方是不是原本还摆了什么？” 卫绪转动椅子的动作一顿，过了片晌适才回答：“卖出去了。” “那你卖了挺多的,换成是我，花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做的，可能都不舍得卖。”魏游摇着头感叹，随后收回目光问：“你接下来要继续做吗，那个女孩的定制单？” 卫绪迟疑了几秒，点点头。 “那你忙吧，我就不在这打扰你了。” “没关系，不打扰。” “你觉得不打扰，但我刚才看你工作，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差点就窒息了。”魏游打趣了一句，转身走出房门道：“你忙你的吧，我去把卫生搞一搞，估计你也没什么时间搞卫生，地上都积灰了。” 看着房门被魏游关上，卫绪皱了下眉，扫了眼玻璃柜上的缺位，继而又垂下视线，瞥向一旁的床底。 · 一下午，卫绪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忙活，魏游则在外边播放着音乐搞卫生。 打扫卫生是一件很神奇的工作，有时候你明明只想把客厅的地扫一下，无意间瞥见杂乱的茶几和柜子，又会不知不觉地收拾起屋子，收拾东西时看见洗衣篓里堆了衣物，又会想要顺便把衣服洗了……于是最后就演变成了一场大扫除。 -- 第80页 两个多小时后，魏游把所有能做的事情做完，彻底累瘫在了沙发上，连玩手机的力气也没有，只能看着天花板发呆。 但不得不说，给家里做清洁是件很解压的事情，看着屋子一点点变得整洁明亮也会很有成就感。 没过多久，卫绪从房间出来，见他瘫在沙发上就问：“怎么了？” “没事，打扫完卫生休息会儿，”魏游回答一句，“你忙完了？” “暂时忙完了，我去买点菜。” “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你在家休息就好，我去去就来。” 魏游本来也就客气一下，压根没打算起来，闻言便挥挥手，让他早去早回。 卫绪应了一声，动作利索地穿鞋出门。 关门后没多久，魏游听到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还以为他有什么东西忘带了，结果钥匙转了两圈就拔出去了，也没见有人进来。 魏游愣了一下，随即起身穿上拖鞋到门边，按了按门把手，发现这小子还真把门锁住了。 若是独自居住的话，这随手锁门的意识倒挺好的，可现在家里还有个人呢！ 关键他也没有新钥匙，这就给锁里边了，万一有什么事都出不去。 又按了两下门把手，确定门锁住了，魏游略感郁闷地返回了沙发躺着，想着等会儿小孩回来必须得问他要把钥匙。 卫绪回来得很快，约莫才花了十五分钟不到就提着一大袋子的食材出现在了门口。 魏游向他问起锁门的事。 对方露出惊讶的神情，似乎自己也没注意到这个事情，一边拿出备用钥匙给他，一边道歉：“对不起，哥，我忘了你没钥匙。” “没事。”魏游知道他肯定不是故意的，自然不会怪他，不过还是提醒一句：“下次我在家你就不用锁门了。” 卫绪垂下眼，乖乖地应了声，随后提着食材去厨房做饭。 “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可以搞定。” 魏游靠到厨房门边，瞧着他有条不紊地拿出一样样食材分类，一时间仿佛体会到了一种好似年迈老父亲被子女孝顺的感觉。 · 为了欢迎魏游回来，卫绪做了丰盛的晚餐，五菜一汤摆了满满一桌。 魏游夹起卖相最好的蒜蓉虾尝了尝，继而扬起眉：“可以啊，挺好吃的。” 卫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好吃吗？” “嗯，”魏游又尝了口糖醋鸡块，接着就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说真的，手艺比我好多了。” “那还是哥你做的好吃。” “这种时候就别谦虚了。” 魏游思索了一下，刻意逗他道：“一般两个人合住，做菜这种事情都是会做那个人包揽的，要是两个人都会做，那就是做的好吃那个负责厨房，知道吗？” 卫绪听出言外之意，道：“我愿意啊，我可以天天给哥哥做饭。” 魏游拿起勺子喝了口汤，道：“说得好听，你不是三餐都在学校吃吗？” “也可以回来，跟老师说一声就好了。”卫绪认真考虑道，“年级第一应该有这个特权。” “你怎么老有这么多特权，给你们老师省点心吧，”魏游失笑道，“我就随便一说，你来回跑来跑去的多耽误时间，周末在家给我做两顿就挺好的了。” 他都这么说了，卫绪只能点点头，表情中隐约还透着点可惜。 · 因为饭是卫绪做的，饭后，魏游自觉包揽了洗碗的活。 洗完了碗到房间一看，卫绪已经在桌前埋头刷题了。 大概是自己房间的桌上堆着太多东西不好清理的缘故，他是在魏游房间写的作业。 魏游心疼他没个休息的空闲时间，躺在摇椅上道：“手上的单子做完就别接单了，生活费我会给你的，高中还是得把时间放在学习上。” 卫绪用冷淡的嗓音说着乖巧的话：“好啊，听你的。” 高中的功课着实繁多，卫绪从六点开始做题，一直做到了将近十点才结束，彼时魏游都已经洗完澡刷完牙躺在床上玩手机了。 “写完了？”见他起身收拾东西，魏游声音懒懒地问。 卫绪“嗯”了一声。 “那赶紧去洗澡吧。” 卫绪磨蹭了一会儿，犹豫道：“我懒得铺床了，今晚可以跟你睡吗？” 魏游抬起眼，没有立即答应，而是问：“你现在睡觉还有抱东西的习惯吗？” “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我睡着后会不会抱东西。” 魏游轻啧一声，心想两个人睡挤是挤了点，不过自己毕竟这么久没回来了，和小朋友联络联络感情也挺好的。 便道：“随你吧，跟我睡就跟我睡。” 卫绪唇角泛开笑容，高兴地点了下头。 似是担心魏游反悔，他快速地收拾好书本放回包里，随后旁若无人地脱掉了上衣和长裤扔进了脏衣篓。 魏游余光瞥见一个光条条的身影，抬起头便见只穿着一条内裤的卫绪站在衣柜旁翻找衣服。 他无意中看到对方的腹肌轮廓，不禁扬了扬眉：“小伙子身材可以啊，还有腹肌，怎么练的？” “可能是在学校每天跑步还有做引体向上练的。”卫绪佯装淡定地回答，耳尖却微微泛起了红，动作略显慌乱地从叠好的衣物里抽出自己的睡衣睡裤抱在怀里。 -- 第81页 魏游也就随口一问，没有太在意他的回答。 随即目光注意到他脖子上戴的银链，惊讶道：“你那项链还戴着呢？” 卫绪低头看了眼坠在锁骨之间的银月吊坠，点点头。 “你也太节省了，都戴黑了还不舍得换，回头我再给你买一条吧。” “没事，用牙膏洗洗就干净了。” 魏游没有和他多争辩，点点头说了句“也成”。 心里则想着什么时候出去再给他买一条项链，就当补偿前两年的生日礼物。 . 担心两个人睡枕头不够，洗漱完后，卫绪又从隔壁拿了两个枕头过来。 他一躺上来，魏游便感到床铺变得拥挤狭小了许多。 说起来也奇怪，这小子明明是那么清瘦的身材，手长脚长的，没有一点多余的肥肉，照理说应该不会占很多位置，但就是带给他很强的存在感。 最终，魏游只能将这种现象归于人的谜之气场。 关灯睡前，魏游再次叮嘱他道：“今晚可别抱我了，你不知道你有多热，要抱就抱枕头。” 卫绪乖巧地平躺着应声：“我会注意的，哥。” 魏游同他空出一定的间隙：“嗯，睡吧。” 话是说得很好听，但第二天早晨，魏游还是被热醒了过来。 模糊之中，他感到自己身上仿佛缠了只大型八爪鱼，又沉又热又黏糊，还在不停地朝他的脖子喷洒热气，简直压得他喘不过气。 魏游难忍地皱起眉，伸展胳膊想要推开身旁散发着热量的东西，尤其是身侧有个触及着他大腿的东西，格外烫人。 他伸手往旁边推了推，在按压到最为滚烫的物体时，耳畔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低哼。 被这声响吵醒，魏游醒过神来睁开迷蒙的双眼看向旁侧，看见身旁青年白皙优美的侧脸，他陡然意识到不对，立即收回了手。 卫绪睫毛颤动了一下，掀起眼皮，半睁着眼与魏游对视了几秒，尔后仿佛才回味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脸上霎时间像发了烧一样变得通红。 他忙不迭撤回环抱住魏游的胳膊和腿，匆忙地翻了个身背对魏游。 明明从脸红到了脖子，却还装出冷淡的语气道：“对不起，哥，我不是故意的。” 魏游心想你道什么歉，该道歉的明明是我。 他轻咳一声，以一种故作轻松的口吻缓解尴尬道：“没事，不用害臊，这是很正常的生理现象。” 话虽这么说，但魏游瞥见他弓起的身体，以及后脑勺干净的发际线下泛红的脖子，突然感觉手上残留的触感莫名清晰起来。 救命啊，这氛围也太古怪了！ 作者有话要说： 瓜崽日记： 2014年10月11日/星期四/晴 我以为今天又会是一个无聊的周六，直到回家的时候，在奶茶店门口看到了他。 那一瞬间，我以为我在做梦。 心脏怦怦乱跳，我不敢大声呼吸，怕梦境醒来。 但随即，我看到他的笑容，我知道我没有做梦，我真的等到了他回来。 他果然还是一点也没变。 之后我的思绪浑浑噩噩的，也搞不清自己在做什么，过了很久才冷静下来。 说是冷静，其实直到现在也还是有种不真实感。 一回家我就回房间把那些都藏了起来，怕他看到还锁上了门，希望他不会介意。 我们聊了很多，我把过去的事情一件件说给他听，他好像很愧疚，还跟我说对不起。 我承认，我确实有怨过他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不能时刻都陪着我。 嘴上说得冠冕堂皇的，但我其实是个自私的人，不仅自私，还很贪婪，我想要的，他可能一辈子也想不到…… 不说了，到时间了，得去买菜了，晚上要做顿大餐。 不管怎样，谢谢你还愿意回来，在我说了那样任性的话后。 第40章 养崽第四十天 卫绪的高中是每周六上午四节课上完后放学,周日下午六点前到学校上晚自习。 不过由于卫绪所在的特重班规定了下午两点前所有人必须到班自习，因此当天吃过午饭后没休息多久，他又得背上书包去学校了。 彼时魏游正靠在沙发上玩游戏,见他在T恤外套上秋季校服外套，就知道他准备出发了。 “晚上几点回来？”他问。 “平常是九点，周日放学会早一点,八点四十。”卫绪回答着,将校服拉链拉到胸口，然后对着门口的全身镜正了正衣服。 魏游有时候真怀疑卫绪是根据校服的美丑来选择学校的。 读初中时，他的校服就很好看，是校服界少有的通体雪白，任谁穿上都难看不到哪去。 高中的校服则是大面积的白中掺了些黎明天空般的浅青。 上衣在运动服胳膊肘处拼接了一小块青灰布料,校裤则是在侧边的裤缝位置镶嵌了一条笔直的青色长线,配色干净清爽,格外具有青春气息。 虽说是校服,穿在卫绪身上却显得尤为整齐清隽，仿佛一下子晋升成了什么著名设计师设计的运动品牌套装,要不是胸口印有校徽，魏游甚至都想拿他的校服穿出门。 “上学辛苦了，晚上想吃什么宵夜吗？” 卫绪正在穿鞋，闻言转身看向他，认真思索了片刻,继而舒朗一笑道：“没想好,等想好了再跟你说。” -- 第82页 魏游疑惑：“你在学校怎么告诉我？” 卫绪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晃了晃。 “你们学校可以带手机？” “不可以,不过大家都会带。” 魏游叹出口气：“那你小心点，记得关静音，别被发现了。” “嗯。” 卫绪系好鞋带,从柜上拿起单肩包背上，打开门道：“哥，我走了。” 魏游敷衍道：“去吧。” “你不送送我吗？” “晚上又不是不回来了，有什么可送的。” 话是这么说，但魏游还是起身装模作样地送了一下，站在门口鞋柜旁道：“路上小心，想好吃什么了告诉我。” “嗯。”卫绪应了一声，最后又看了眼魏游，然后缓缓拉上了门。 · 出门得早，路上也没有停留，卫绪到学校时距离规定到班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的富余。 周日下午其实没有课，因此晚饭前的三个小时，大家都默认是补周末回家作业的时间。 而卫绪连回家作业也全部做完了。 看时间还早，他暂时不想做别的，便无所事事地从包里拿出了两个bjd娃娃的脚部原模打磨细节。 由于身高较高，他的座位被安排在最后排，且在贴着最里边墙面的位置，是个很隐蔽的角落，因此他一点也不担心做娃会被老师看见。 而在他身材魁梧的同桌到来，帮他遮挡掉右边的视线后，他就更没有顾虑了。 “绪哥，又在捏小人啊！”张泽龙一来便高兴地打招呼，往他桌上放了杯奶茶，解释道：“六班那个胖子让我带给你的。” 卫绪知道他说的是杜梢，点点头把奶茶挪到了一旁。 进高中后他就和杜梢分了班，他进了特重班，杜梢则进了次重点班，两人分在两个楼层，不怎么能遇上，不过杜梢还是会时不时地给他送点吃的。 “绪哥，老蔡发的那一套习题你写完了没？”放下书包后，同桌小声地询问。 得益于自身高大强壮的身材，张泽龙和别人在一块时向来都是被叫龙哥的存在，但分班遇上成绩逆天的卫绪，他也只能低头喊一声哥。 “自己拿。”卫绪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堆在最上方的薄本，语气淡淡的。 他并不介意把自己的答案分享给别人，即便谁要拿去照着抄也无所谓，反正就算被老师发现也影响不到他，年级第一就是有这个底气。 当然，能挤进特重班，谁的成绩都不是糊弄来的，张泽龙问他拿作业也只是参考他在某些难题上的解题思路。 “我刚才在校门口遇上四班的林淑怡了，艹，她是真漂亮啊，”张泽龙一边翻开习题册，一边兴致勃勃地说道，“她的那种漂亮跟六班的丁琦又不一样，六班的是那种无欲无求很高冷的漂亮，她是那种偶尔俏皮，偶尔泼辣的……就是那种凶凶的漂亮，我觉得我还是更喜欢她那种类型，跟她在一起肯定很带劲。” 卫绪吹去手上的灰，口吻敷衍：“是吗。” 张泽龙猛点头：“其实本来就只是欣赏，最近是真的有点想追她了，听说她好像还没有谈过男朋友。” 卫绪“哦”了一声。 “但我感觉她可能不会喜欢我这种类型，她好像更喜欢跟那种白白净净的小白脸接触。”张泽龙在写字间隙转头看了眼卫绪，继而叹气：“我要是长你这样就好，看上谁说一声，勾勾手指人家就过来了。” 卫绪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垂下眼道：“哪有那么容易。” “不是吗？”张泽龙好奇问，“我们学校有学神喜欢但是追不到的人吗？” “不是学校的。” “那是校外的？” 卫绪摇了摇头，放下手里的工具，从抽屉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瓜崽：夜宵想喝大骨汤。】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就收到了一个“OK”的手势。 卫绪不禁扬起唇角，正要把手机放回去，页面上又冒出一条消息：【我帮你把床铺好了，晚上自己睡。】 卫绪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了。 想到自己放在床底下的东西，他有些不安地询问：【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哥哥：没做什么，等下准备去菜市场，给你买大棒骨。】卫 绪松了口气，发了两个期待的表情，见魏游没再回复，就把手机塞进了抽屉里。 · 而魏游这边在放下手机后，却没有立即换衣服出门。 昨天下午他给整个家里做了清洁，但因为卫绪一直在房间里工作，怕打扰到他，就唯独漏过了他的屋子。 本来魏游也懒得再做清理，然而刚才铺床的时候，他看见床头柜旁的角落结了层蜘蛛网，强迫症就控制不住上来了。 想着反正打扫个房间也费不了多少工夫，便准备把次卧打扫一下再出门。 卫绪的桌上柜子里都放了不少东西，有些是制娃的材料和工具，还有一些魏游也搞不清楚是什么，他没怎么挪动它们，只是用抹布简单地把桌柜擦拭了一下。 收拾完东西就开始了地面清洁，因为担心弄脏床单，魏游将床单都掀了上去，尔后在清扫到床底时，他的扫把突然撞到了什么东西。 魏游弯下腰去，眯着眼看见一个漆黑的小箱子摆在靠床头这面的床角，不是很显眼。 -- 第83页 是卫绪放在那的吗？ 还是房东的东西？ 魏游不敢确定。 之前卫绪的房间都归他自己打扫，他也没怎么注意过床底下有没有什么东西。 魏游生出好奇心，准备把那箱子拿出来看看。 箱子还挺沉的，他用扫把推推勾勾，好一会儿才把它弄出床底。 待室内的自然光打在箱子的表面，他才发现这箱子原来只是个黑色的硬质纸盒，侧面还有商家标识，估计是买什么东西附带的包装盒。 没有多想，魏游直接掀开了盒盖。 映入眼帘的是几个透明的亚克力收纳盒，每个盒子里都放着一个做工精细的bjd娃娃。 起初魏游以为这和玻璃柜中展示的那些一样，正当他准备拿起一个娃娃细看时，一张熟悉到近乎失真的脸孔突然跃入了他的眼中。 就连在鬼畜剪辑视频上看到自己的脸都不会有现在这个时候受到的视觉冲击大。 这个娃娃，居然长着一张和他异常相似的面孔！ 相似得有些诡异了。 魏游先前看过卫绪给娃头上妆，但当时也仅仅只是觉得他画得很像真人而已，直到现在看到盒子里的娃娃，他才发现原来他的手艺可以逼真到这种地步。 除了没有活人的生气，这个娃娃脸部的每一个细节都栩栩如生，简直犹如缩小版的自己。 魏游又拿起了两只盒子查看，发现这两个娃娃也都做得很像自己，甚至两个娃娃所穿的衣着，他都有一模一样的款式。 他将娃娃一一拿出摆在床头柜上，六个娃娃造型与姿态各异，但无疑都有着同一张脸。 对着一排和自己长相相似的人偶，魏游莫名地感到脊背发凉，额头冒出冷汗。 他看向其中一个穿西装的娃娃，这是做得和自己最像的，不仅脸部表情栩栩如生，眼睛也不如别的娃娃那样空洞无物，反而流露出一种自然的笑意。 它的嘴角是微微上翘的，和脸上的五官搭配起来，就像是在看着你浅笑一样。 怎么可以像到这种地步，甚至让人联想到里面是不是住了一个灵魂。 魏游盯着它的眼睛，觉得有些可怕。 更可怕的是，他想不到卫绪为什么要把它们藏在床底下。 其实假若他是在展示柜中看见这些长相颇似自己的小人，魏游顶多觉得有点别扭，却也不会多想什么，毕竟瓜崽在当初玩橡皮泥的时候就说过想捏一个哥哥这种话。 只是被当做一个模特而已，对于从小学画画的卫绪而言，从身边人取材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卫绪为什么要它们藏起来呢？ 他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件事？ 魏游思索着这个问题，抬起头扫向正对着床铺的玻璃柜，上面有几处位置依旧突兀的空缺着。 他不是那种特别保守的直男，有时候玩游戏开直播也会遇到奔放的男粉丝，从而被弹幕调侃性取向。 因此在发现这些娃娃时，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就钻进了他的脑海里。 想到那种可能，他思绪有些缺氧似的眩晕。 · 这大概是卫绪自上高中以来回家最积极的一次。 距离放学还有十分钟的时候，他就已经把要带回去的东西都收拾好放进了包里，待到放学铃一响，便拎起包快步跑出了教室。 一路疾走小跑，平时要走十分钟的路程硬是被他压缩了一半，到家也才过去了五六分钟。 打开房门，一阵浓郁的肉骨头香气飘进他鼻子里，令他原本就有饿的肚子愈发饥肠辘辘了。 “我回来了。”卫绪喊道，一边换鞋一边望向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玩手机的魏游，问：“哥，大骨汤炖好了吗？” “在厨房呢。”魏游有气无力地说。 “我去盛一碗。”卫绪随手把包放在柜子上，刚要迈向厨房，目光无意间扫过茶几上排列着的盒子，倏然停住了脚步。 其实在看到它们的第一眼，他的呼吸就紊乱了，但他还是花了足足五秒钟的时间去确认那是什么东西。 直到最近才完成的西装娃娃进入他的视线，霎时间，卫绪感到浑身血液逆流，双脚犹如被施了魔法般禁锢在原地。 魏游没听到他进厨房的动静，抬起头，便见他一动不动站在玄关处，脸色僵硬，甚至有些惨白。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要来不及了，先更再改！ 第41章 养崽第四十一天 如果说先前魏游对自己的想法还处在猜测阶段,此时看见卫绪的表现，他对那个猜测便顿时肯定了大半。 两僵持着，空气仿佛凝固了,四周悄寂无声，比下雪的夜晚还要安静。 随即魏游叹了口气，身体后倾靠在沙发上,口吻平静道：“过来坐,我有点事想问问你。” 卫绪艰难地迈开步伐，拖鞋踩在地板上，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以往他都会直接坐到魏游的身边，这次却疏离地坐在了一旁的单沙发上。 目光扫了眼桌上的小，然后沉下了视线。 魏游偏头看向他,青年低着头,半张脸藏在阴影中,面无表情的脸庞宛如陶瓷一般冰冷。 刹那间,魏游又觉得他有点陌生起来，沉静冷漠得像个成熟的成年,和他记忆中的那个瓜崽全然不同。 沉默片晌，他切入正题问：“你初中喜欢的那个，现在还喜欢吗？” -- 第84页 卫绪静静地点头。 魏游：“还是没有告诉他吗？” 卫绪：“没有。” “为什么不说呢？” 卫绪深吸了一口气，回答道：“我怕我说了，他就会离开我。” 魏游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胸口快速地鼓动起来,紧接着问：“他是你们学校的吗？” 卫绪摇头。 “是和你一起学画画的吗？” 卫绪顿了顿,还是摇头。 “是女孩吗？” “哥，”卫绪抬眼看向他，“你明明已经猜到了。” 他眼神丝毫不避让地直直地凝视着魏游,好像在说：你明明都知道是你了，为什么不敢承认呢？ “要我说出他的名字吗？” “不，不用了。”魏游闭上眼，心中涌起一股几近绝望的情绪。 他实在想不通，回忆过去每一次和卫绪相处，他从来没有给过对方这方面的暗示。 自租下房子以来，两就是分床睡的，在言行举止与平时的教导上，他也都只把对方当做弟弟看待，为什么卫绪会对他产生这样的情感，他难以理解。 更令崩溃的是，喜欢他的是他亲手养大的崽，这可比身边相处十几年的朋友突然对他告白难处理多了。 哪怕是夏广思突然弯了，跟他说他已经暗恋他很多年了，他都不会像现在这样，这么的纠结难受。 “很为难吗？”卫绪以一副缺乏活力的口吻淡淡地说道：“其实不用为难，你可以当做不知道，本来我也做好了你永远不知道的准备，很久以前我就说了，我只想默默喜欢，不想给你增添别的负担。”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你要我怎么装。”魏游口气不佳道，难免有点想要发泄郁闷情绪的意味。 卫绪抿起唇，喉结滑动了一下，面色很是苍白。 缄默片刻，魏游舒出口气，尽量平复心情，看着他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真正确认是在十四岁的时候，”卫绪回答，“但也许很早就已经开始了。” 这么说，已经三年多了。 魏游感到难以置信。 这臭小子十三四岁的时候就已经对他有那样的情愫了，而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他不禁回想三年前的过往，许多过去难以理解的画面冲进他的脑海。 怪不得那时候卫绪会在空间发那些意味不明的说说，怪不得他会对《霸王别姬》这部电影感兴趣，怪不得那天吵架，他会那么难过地说出“你不懂”这种话…… 现在，一切他过去思索不出理由的举动，都有了清晰的答案。 纵使卫绪说可以不用在意他的感受，但发生这种事，魏游还是觉得非常惭愧，惭愧得不想面对现实。 他目光落在面前的一排娃娃上面，自己不在的时候，卫绪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去制作的这些肖似自己的偶，他不敢想象。 “娃娃捏得倒是挺像的，看见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他以自嘲的口吻道。 “因为倾注了爱意。”卫绪几乎是破罐子破摔地说道。 魏游感觉有些难以接话，明明现场寂静得很，他的脑中却充满了模糊的噪音，令他心情焦虑坐立不安。 强忍片刻，他终究还是受不了此时的氛围，霍然起身道：“你让我一个冷静冷静。” 说罢，便逃跑似的迈大步子朝房间走去。 卫绪紧跟着他起身，在他进入自己的房间前，叫了声“哥”。 魏游停住了脚步，却没有转身。 “你还记得那个说要等你的马老师吗？” 没等魏游出声，卫绪继续说道：“她在去年结婚了。” “哦……是吗，那挺好的。”魏游干巴巴地接道。 “我之前一直很嫉妒她，可以光明正大地跟你说这种话，不过现在，我也有机会这么说了。” 卫绪注视着他的背影，语速缓慢且清晰道：“也许别也曾许下承诺要等你，但他们终究都会放弃，我不一样，我不会放弃。 “一直以来，我就是在等待你回来的过程中长大的，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不继续等下去的话，过去那些时间就都白费了，这是我一直以来的观念，所以我说的等你，是等一辈子。” 魏游很想回一句“年纪轻轻别总把一辈子挂在嘴上”，但临到开口时，却仿佛有块石头堵塞了他的喉口，让他难以言语。 最后，他还是什么也没说地进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打开灯，魏游原想坐到椅子上，低头却发现桌上全是卫绪的书本，转过视线，床铺上有卫绪的枕头，床头也还留有卫绪的衣物。 三年时间，卫绪已经将自己的痕迹填满了这间屋子。 之前说是因为采光好才会搬到这间屋子住，现在想来怕也不是那么简单。 魏游躺到靠椅上，拿毯子蒙住了脸。 自己坦然面对现实的能力竟然还没有一个高二的孩子强大，这让他觉得有些可笑。 但这也不能怪他，任凭怎么看，这件事都发生得太突然了，令他一点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那小子也是，承认得那么干脆，明明都瞒了这么久了，为什么不能继续瞒下去呢？ 随便编个理由狡辩几句，说不准他就信了。 一时间，走投无路的魏游竟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 第85页 脑子从未像现在这样混乱过，现实与回忆交错穿插在一起，将他本就纷乱如麻的思绪搅得如同裹在了未知的迷雾里，挣扎不出，逃脱不了。 恨不得躲藏起来，什么也不管地昏睡一场，这样醒来或许还能发现这只是一个噩梦。 然而现实就是现实，魏游比谁都清楚自己必须找到解决的办法。 他躺在摇椅上苦苦思索良久，却依旧想不出良好的对策。 下一步该怎么去做？ 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果断地离开？ 离开的话，那就太残忍了。 虽说长痛不如短痛，但唯独对卫绪，他是不忍心带给他痛苦的。 这小孩在他仅有的十几年生命里已经够不幸的了，他不想成为对方接下来几年不幸的源头。 可他也给不了对方想要的回应，留在这不也是一种折磨吗？ 而且是对双方的折磨。 尽管思绪纷乱复杂，但有一点魏游一直是很肯定的，他不可能接受卫绪的爱意，至少现在绝不可能。 不仅仅是因为性别和年龄的问题，更大的阻挠在于卫绪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他一直以来都把对方当做弟弟看待，从未有过半点逾越的念头，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跨过那道阻碍。 魏游在摇椅上曲起身体，一次又一次不住地叹气，第一次发现自己这种优柔寡断的性格是多么的糟糕。 他自然想要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解决问题，但是该怎么解决呢？ 最好的可能当然就是卫绪搞错了自己的情感，他对自己只是那种对于长辈的爱慕，而并非情间的喜欢。 兴许真是卫绪搞错了也不定。 他也许根本不是喜欢自己，只是因为自己对他最好，最为亲近，十年来又因为自己时不时的离开，在等待与思念中错把依赖当成了喜欢，固执地将自己围困在那么一种“我好像喜欢他”的幻觉里。 那不是爱，只是执念。 爱无解，但执念是可以化解的。 话说回来，卫绪看着成熟，其实也就才十七岁而已，十七岁能懂得多少，回想自己十七岁时的初恋，在现在看来不也很是荒唐可笑吗？ 想到这里，魏游突然起了精神，仿佛深夜在复杂的山岭间转悠了半天找不到离开的途径，现在却被偶然的一个发现指引上了正确的道路，眼前的风景一下子豁然开朗了。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最终决定出去找卫绪推心置腹地聊一聊，假如他还没睡的话。 卫绪果然没有睡，不仅没睡，也没有待在他原来的位置。 魏游打开房门，便见他蹲坐在房间门旁边的地上，就像小时候挨打时那样，抱着双膝低着头一动不动地背靠墙壁而坐。 “你在这做什么？” 卫绪缓缓仰起头，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嗓音微微颤抖地说道：“我怕你走了。” 他好像哭过了，眼角有些浅浅的红晕，脸色却依旧苍白，衬得面庞既脆弱可怜又分外漂亮端丽。 “我不会走的。”对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令魏游联想起他小时候的经历，不自觉地放缓语气关心道：“汤喝了吗？” 卫绪摇了摇头。 “不饿吗？” “饿。” “饿了去喝汤，我也去。”魏游朝他伸出手，“起来吧。” 卫绪愣怔片刻，抬起右手放到他的手上。 魏游感受到他手掌间传来的热度，视线不自觉地落到两交握的手上。 也许是看待青年的心境不同了缘故，他第一次发现对方自手背延展开来的青色静脉舒展得那样优美。 走到厨房，就听到了自窗外传来的簌簌的声响，玻璃窗上起了层雾，应该是下雨了。 “天气预报说过今晚会下雨吗？”魏游一边从橱柜中拿碗，一边用平素的语气问。 卫绪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两眼，低声道：“好像是。” 汤在砂锅里一直用小火温着，掀开盖子飘出浓郁的香气。 魏游盛了两碗汤，给卫绪那碗夹了一段筒骨。 两面对面地坐到餐桌旁，打开头顶吊着的电灯，昏黄的灯光洒落在印有柳叶花纹的桌布上。 魏游一面漫无目的地盯着花瓶泛着彩光的玻璃棱角，一面在心里打着腹稿，考虑该如何开口。 这时听到骨头碰撞陶瓷碗发出的清脆响声，抬起头，只见卫绪正虚虚地握着筷子，筒骨躺在汤碗里，周边的桌布上溅了几滴汤汁。 “没夹稳，滑了。”他抿着唇解释道。 魏游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的眼睛又红了，眼泪蓄在眼眶里，闪着动的光泽。 第42章 养崽第四十二天 “你还真是……” 魏游不知该说什么好,抽了两张纸巾给他：“从小到大唯一没变的一点大概就是爱哭了。” 卫绪接过纸巾，攥在手心里没使用，只是用含着泪的双眼看着魏游问：“你要劝我吗？” “我不是要劝你,”魏游解释道，“我只是觉得，有很大的可能性,你误会了你的感情。” 卫绪猜到他要说什么,不禁低下了头。 “你现在年纪还太小，不是很能分辨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区别。” 魏游缓缓道：“我是这样觉得的，你可能有些缺乏安全感，因为身边亲人太少，所以渴望留一个人在身边,这种渴求变成了你的执念,让你误以为自己喜欢上我了,其实只要再过几年,等你上了大学，出入社会,交到更多真心待你的朋友，那时候你就会发现，我对你而言只是前半段人生中一个普普通通的过客。” -- 第86页 魏游并不是为了逃避现实而想出的这一套说辞，只是他身边这样的事例太多了。 包括他自己在内，年少时候遇见的所谓天塌下来一般过不去的坎,在未来见识到更大更广阔的天空后,回头看都会觉得不值一提。 卫绪动了动嘴唇,想要反驳，“难道我对你有那样的欲/望也不能证明吗？” 然而话到嘴边尚未来得及出口，又听魏游接着说道,“所以说，如果你的执念是想要我陪伴你，那我想留下来试试，尽量地多陪陪你，看能不能化解你的执念。” 卫绪思索片刻，沉默了下来。 他想这样也好，只要哥哥能答应他留在这里，他可以假装配合他的计划。 “你觉得怎么样？” “好啊，”卫绪扯了一下嘴角，语速缓慢有些颤抖地说道，“我也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那就好。” 魏游松了口气，此前他一直担心卫绪会固执地想要证明自己的情感，既然对方能够认同自己的观点，这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了。 气氛平静下来，两人看似达成了协议，却又各怀心思。 但不论如何，事情总算有了个暂时的解决方案。 几口喝完汤后，魏游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快十二点了。 他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去刷个牙就睡了，你也是，吃完早点睡。” 卫绪沉默地点点头。 · 进房间后，被今日的事情折磨得身心俱疲的魏游很快就关灯躺到了床上。 夜晚的空气分外宁静，连雨声也不怎么听得清楚，反倒是卫绪在外面活动的声响犹如助眠的白噪音一般清晰地流入他的耳中。 魏游心想今晚那小子总不会再抱着枕头过来说想和自己一起睡了。 果然，在隔壁房门关上后，四周便彻底陷入了寂静中。 魏游呼出口气，感到思绪逐渐模糊，没多久就进入了睡眠。 · 说是要尽量多陪卫绪，但事实上，魏游压根不怎么见得到对方。 每天他起床时，卫绪早已经坐在教室上课了，放学后也没什么相处时间，卫绪基本要晚上九点过后到家，稍微玩会儿手机洗漱一下就到了睡觉时间。 算下来，两人仅有吃夜宵时能坐在一起聊一会儿天。 这样见不着人影的生活过了一个星期，直到周五的夜晚，魏游刚捧着探案小说躺到床上，门外就传来了三声敲门声。 “进来吧。” 房门被轻轻推开，抱着一只枕头的卫绪走了进来。 青年站在床边，尽管表情依旧像小时候那样纯然，身高却带给人一种压迫感，他浑然不觉道：“我想跟你一起睡。” 魏游看到这画面还以为自己眼花了，问：“你明天不是要早起上学吗？” “我动作很轻，不会吵醒你的。” “可是……” 魏游皱起眉，心想你的秘密都被我发现了，你现在不是应该避嫌吗？ 见他这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卫绪垂下视线：“你嫌弃我。” “我没有，只是，”魏游措辞委婉道，“你不觉得不太合适吗？” “是你说的，要给我化解我的执念。”卫绪一本正经道，“我的执念就是你，不管你承不承认，现在情况就是这样，你越避着我，我越想靠近你，反而每次在你身边的时候，我那股躁动的心思就平静了，这么看来，我应该多跟你亲近亲近，不是吗？” 魏游也是信了他的邪，听了这番话还真觉得挺有道理的。 “那……行吧。”考虑片时，他最终妥协了下来，“不过晚上睡觉不许抱人。” 卫绪眼睛微亮，乖巧地点点头。 “算了，你口头答应根本没用，”魏游自暴自弃道，“随便吧，爱抱什么抱什么。” “我会注意的。”卫绪说着，将自己的枕头放到床头，上床后平躺下来，规规矩矩地将被子盖到自己胸口。 魏游靠着枕头看书，也没管他在做什么。 卫绪突然吸了下鼻子，道：“哥，你好香啊。” 魏游瞥了他一眼：“不准说这种奇怪的话。” “我指的是沐浴露。”说着，他装模作样地拉上被子闻了闻，道，“被子上也有。” 魏游无语，没有接他的话。 过了会儿，他发觉始终有道目光黏在自己脸上，低下头就对上了卫绪侧头看着自己的视线。 他忍不住道：“别老看着我，睡你的觉。” “哦。”偷看被发现，卫绪只能收回目光，阖起眼睡觉。 魏游盯了他几秒，发现他还真乖乖地闭着眼，没有做别的，便放心收回了注意。 半小时后，魏游合起书本放到一边，正要伸手关灯，身旁人又睁开了双眼道：“我来关吧。” “你还没睡呢？” 卫绪“嗯”了一声，翻了个身面朝魏游：“我和几个同学约好了明天去太阳湖钓鱼，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魏游躺进被窝盖上被子，兴致缺缺道：“你和你同学出去玩，我去凑什么热闹。” “但是他们都有自己要好的伴，我没有。” “谁请你去的？” “我同桌，他爸爸在那开了家农家乐，请我们过去免费游玩吃烧烤。”卫绪说，“其实他请我只是顺便，他想追四班一个女生，就叫上我还有我们班的班长一起去，刚好杜梢喜欢我们班班长，他就把杜梢也叫上了，另外，那两个女生好像还准备叫她们的闺蜜一起。” -- 第87页 “这么说都是两两成对啊，”魏游被他的介绍方式带偏了思路，旋即一下子反应过来，“等等，杜梢那小子不是跟你挺要好的吗？” “嗯，但他是为了追刘薇薇去的，心思肯定都花在谈恋爱上了，顾不上我。”说到这，卫绪不自觉地带上几分恳求的语气，“哥，你陪我去吧。” “就算是这样，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跟你们一群小孩玩也太尴尬了，”魏游道，“况且我在的话，他们也不见得能玩得尽兴。” “不会的，我跟他们提过，大家都很希望你去。” 见魏游不出声，卫绪又说道：“去吧，明天要在那过夜，我不想跟别人睡一间。” 魏游有些心软，心想着平常没什么机会和卫绪相处，趁着周末有空陪他出去散散心也不错，便道：“行，明天没什么事的话我就陪你去。” “真的吗？” “真的，不过你再吵吵不睡觉，说不定我就改变主意了。” 卫绪立即闭上了嘴。 · 翌日是下了一周霏霏细雨后难得的晴朗天。 魏游上车没多久就后悔了。 一行八人七个都是青春活力的高中生，他们聊天的内容，魏游连听都听不太懂，让他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凑这个热闹。 “我后悔了。”卫绪突然凑近他耳边说了一句。 魏游心道我都没说后悔，你又在后悔什么？ “她们好像很喜欢你。”卫绪说着，扫了眼坐在前排的四个女生。 魏游心想他大概是在为自己刚上车的时候和几个女孩子交流了几句而吃醋。 “小孩子嘛。”他打了个呵欠，用泛着稍许疲乏之感的语气道，车子启动后，他就有些犯困。 “在你眼里，我也是小孩子吗？”卫绪问。 “本来就是。” “但是我的手比你的手大。” 魏游轻嗤了一声：“怎么可能。” 说着摊开手掌，卫绪立即把自己的手放了上来。 两人比对了一下，魏游随即扬起了眉，惊愕地发现还真是自己的手小上一些。 卫绪的手掌虽然瞧着斯文秀气，骨节却十分修长，每根手指都比自己长出一截。 “哥，你的手好小。” 魏游也不知哪来一股不服输的劲，收回手道：“我这是正常大小，是你的太大了。” 卫绪倏然笑了出来，“哦”了一声。 魏游听见他的笑声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的话有点歧义，教育道：“笑什么呢，思想健康点。” “我没想什么啊。”卫绪收起笑容，一脸疑惑地说。 那副冷淡又天真的表情令魏游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错怪他了，但随即他瞥见对方转过头后嘴角压抑不住的笑意，立即明白这小子是在装无辜。 好家伙，差点被骗过去了，小兔崽子可真够会装的。 魏游暗自下决心，下回绝不能再上他的当了。 一个多小时后，一行人来到了太阳湖岸边的游船码头，张泽龙父亲的农家乐旅馆开在湖对岸的岛上，因此还得坐船过去。 上游船时，连接码头与甲板的只有一道狭窄的桥板。 女孩子不敢独自过去，怀有特殊目的的男生自认为到了自己发挥作用的时候。 杜梢信心满满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刘薇薇提出建议道：“要不我拉你过去？” “不用，跟你走我怕被你挤下去。”说罢，女孩就牵着闺蜜的手两人扶持着度过了独木桥。 杜梢摸摸鼻子，和同样被拒绝的张泽龙面面相觑，彼此都感到有些尴尬。 魏游站在靠后的位置，等其他人都上得差不多了，才不紧不慢地准备上船。 正要迈步上桥板，手腕突然被身后人抓住。 魏游回过头，就见卫绪皱着眉，面色忧虑而无辜地看着桥板。 这副神情太熟悉了，魏游看出他又开始演了，但还是问了句：“怎么了？” 卫绪喉结滑动了一下，纠结道：“我有点怕，哥，你牵我过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魏游：你装什么呢！ 来不及了，日记放明天一起发吧！ 第43章 养崽第四十三天 魏游没有直接拆穿他,而是佯装不解道：“不会吧，就这点高度也会害怕吗？” 卫绪点点头，眼神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你腿这么长,两步不就跨过去了吗？” “我是真的害怕，我恐高。”卫绪不自觉地放低了语气，嗓音中带点窘迫的鼻音。 魏游狐疑地看着他的脸,虽然前不久才发过誓不能上他的当,现在却又有些不确定起来。 毕竟从前两人也没去过什么高地，兴许卫绪真有恐高的毛病也不一定。 以免被其他人看笑话，魏游懒得多加猜疑，心想上当就上当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行,那我带你过去吧。” 魏游原意是想让他就这样抓着自己的衣服走,谁知在迈上桥板时,对方抓住他手腕的手突然下滑,改为握住了他的右手。 青年的手掌本就宽大，被这么毫无准备地一握,他的手顿时被整个包裹了起来。 感受到贴着手背皮肤涌来的灼烫热意，魏游神思恍惚了几秒，手心不由自主地开始冒汗。 一走下桥板，他就立即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 第88页 转头看向卫绪，对方拍着胸脯长舒了一口气,仿佛是在为自己平安通过桥板而庆贺,随即注意到魏游在看着自己,便抬起头展开唇角冲他微微笑了笑。 魏游信他刚才的举动是无意的了，若是这副神态都是演出来的，那这演技也未免太高超了。 船上的游客不少,除了他们这群人，还有许多人是专门冲着对岸岛上的竹林与祠堂去的。 魏游二人进船舱时，两边的座椅上已经坐满了人，幸好较早进船的杜梢几人给他们抢了座位，才不至于要分散而坐。 杜梢不愧是卫绪从小到大的好兄弟，知道卫绪容易晕车晕船，还特意给他留了靠窗吹风的座位。 坐满游客的船舱十分喧闹，魏游坐在卫绪的身侧，尽管很想把注意力集中到外面的湖景上，但依旧被嘈杂的人声吵得脑子嗡嗡响。 直到开船后，导游讲解起附近的景点概况，船内才逐渐安静下来。 随着船行进至湖中央，不少游客离开船舱到甲板上观看湖景，同行的少男少女更是全涌到了后面的甲板上拍照。 魏游原本也想出去看看风景，但注意到卫绪的脸色有些苍白的样子，怕他出什么事，就留在了原位。 他知道卫绪上车前时是吃过晕车药的，所以之前一个多小时车程都还算新鲜，现在估计是药效过去了，看他的样子似乎又有些犯晕。 “难受吗，有没有想吐？”魏游问他。 卫绪一动不动地坐着，直视着前方的椅背道：“还行。” “再忍一会儿，导游说全程十五分钟，现在已经开了六七分钟了，很快就到了。” “嗯。” 见他暂时没事，魏游拿起手机拍了几张湖景的照片，还顺便给卫绪和湖景拍了张合影。 由于是逆着光拍摄的，照片中卫绪的脸庞略暗，看不太清表情，但侧脸的轮廓与被风吹起的头发飞扬的角度依旧十分完美。 魏游正打算把这张图修一修发给他，突然感到肩膀一沉，低头就见一个脑袋靠在自己左肩上，蓬松的发丝擦着他的脸颊，略有些发痒。 卫绪眉头紧皱，一只手按着胃部，看上去情况有些糟糕。 魏游担心问：“是不是反胃？” 卫绪咬着下唇道：“我不行了。” “要我给你找个塑料袋吗？” 卫绪摇了摇头，低下头将脑袋埋进他的颈窝里，声音低沉：“我靠一会儿，忍忍就好了。” 他说话时，热气全喷在魏游的脖子上，令他莫名地有些后脊发毛。 但卫绪这反应一看就不是装出来的，魏游总不能这时候还将人推开，便只能尽量忽略脖子上诡异的触感，努力把注意力转移到别处上。 好在没过多久，船就靠了岸，这回魏游主动牵着脸色苍白的卫绪下了船。 同行的学生看见卫绪一副好似久病初愈的样子都有些惊讶。 毕竟是来到自家的地盘游玩，张泽龙觉得自己没将人照顾好，愧疚道：“你怎么不早说你晕船啊，不然我就给你把晕船药备上了。” “我以为不会那么严重。” 张泽龙操心问：“那等会儿我们要坐游艇去另一边的岛上钓鱼，你还去吗？” 卫绪沉默考虑片刻，转头看向魏游：“哥，你去吗？” “怎么，我说要去的话，你还打算坐游艇吗？” “可以吃药。” “吃你个鬼。”魏游低声骂了一句。 他了解卫绪的小心思，自己若是说要去，这小子估计一路晕吐着也要跟去，便转头对张泽龙道：“待会儿到了地方，我陪我弟弟在房间里休息会儿，你们自己去玩吧，不用管我们两个。” 闻言，几个女生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对接下的游程少了两个帅哥陪伴感到失望。 虽然少了人有点扫兴，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张泽龙遗憾地答应下来，嘴上不忘感叹道：“果然上天是公平的，给了绪哥你帅气的脸蛋和聪明的头脑，就拿走了你强健的体魄，附赠一个晕车体质。” 卫绪无语地瞥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顺着岛上的山道走了约莫五六分钟路，就来到了张泽龙家的农家乐。 说是农家乐，魏游倒觉得这里更像个民宿。 以原木为主要元素的四层别墅被竹林半包围，对面便是优美湖景。 院落下面开辟着几块农田与菜地，院中搭着漂亮的露台，栏杆与露台的三面缠绕着灯串，可以想象晚上在这里吹着风吃烧烤一定很惬意。 众人一进院子，张泽龙的父母便出来迎接，带着他们去往各自的房间放置物品。 张泽龙的父亲有个非常大众的名字，叫做张伟，魏游起初听见这个名字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后来询问了几句，得知这家农家乐才开张没多久，生意并不怎么样，请他们过来也是想旺旺人气。 在张伟的介绍下，一行人将别墅逛了一圈。 魏游发现这座建筑的装潢布置与布局其实都挺有品味的，并且位置选得不错，二层以上的客房简直视野绝佳，一侧是波光粼粼的湖景，一侧是翠意盎然的竹海，角落房间更是两者兼顾，风景不殊。 他判断这民宿未来的生意必然差不了，只是刚开张没什么人知道，就给张老板出主意让他们可以联合附近景点在营销上花点钱，比如找一些相关的博主或是靠谱的旅游博主发发软广，广告写得动人些，自然会有感兴趣的人被吸引过来，未来的许多网红旅游地基本都是这么炒起来的。 -- 第89页 张泽龙父亲会不会听他的建议他不知道，当下到房间放完东西后，其余人就结伴去坐游艇了，只剩下魏游二人在房间里休息。 魏游选择了四楼最左侧的房间，房间带了个小起居室，还有榻榻米的大床，两侧的落地大窗毫无保留地将周围环绕的竹林与湖面风景摄入房间。 大范围的玻璃构造除了差了点私密性，风景绝对没得说。 此时时间已经接近下午两点，秋日金灿灿的，但一点也不烫人。 或许是从落地窗晒进来的阳光过于寂静优美的缘故，魏游坐在面朝着湖景的沙发上，望着熠熠生辉的湖面，不自觉地有些犯困。 倒是前不久还一副软弱无力模样的卫绪现在精神好了起来，收拾完东西就拿起手机对着窗户风景拍了几张照。 随即坐到魏游身旁的位置，问：“哥，你觉得这样的房子好吗？” “什么？” “建在僻静的地方，装修风格简洁舒适，可能交通有些不便，但是一年四季都拥有美丽的风景。” “短暂待几天看看风景还不错，久住就算了，”魏游评价道，“这地方四处闭塞，买个菜都得坐船出去，像坐牢一样，长久住在这里肯定受不了。” “是吗，我倒觉得挺好的，”卫绪持有不同观点，“如果是和喜欢的人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应该会很幸福。” 魏游摇摇头：“再喜欢的人，天□□夕相处也会厌烦的。” 卫绪侧目看着他：“你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 “反正我不喜欢。” 魏游宅归宅，但还是喜欢宅在热闹的地方，这点从他明明是个自由职业者，却愿意花大价钱把房子租在交通发达的商场对面就可以看出来。 卫绪看样子还想说些什么，魏游随即便起身走向了床铺。 “我先睡一会儿，吃饭了叫我。” 卫绪的话被堵塞在嘴里，只能应了一声“好”。 · 被卫绪叫醒时，天色已经差不多全暗了下来。 秋天的傍晚，太阳一落山，气温便骤然下降，自丛林与湖面吹来的风带着一股潮湿的寒凉之气。 魏游披着外套到院子里，看见露台周围已经亮起了彩灯，烧烤炉与食材也已准备周全。 厨房将下午几人钓的鱼腌制处理了一下作为现成的荤菜，除此之外，张老板还提供了许多适合烧烤的肉类、蔬菜，以及丰富的饮料和水果，足够大伙饱食一顿。 毕竟都是爱玩爱闹的高中生，好不容易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光是围着桌子吃烧烤哪够，杜梢立即把自己带来的真心话大冒险道具牌拿了出来，嚷嚷着要玩游戏。 魏游不打算参加他们的游戏，他始终觉得自己一个成年人跟他们混在一起有些格格不入。 刚起身说“你们玩你们的，我去帮忙烧烤”，大家便纷纷劝说他坐下一起玩，尤其是女生中叫做刘薇薇的那个，像是生怕冷落了他，差点就想过来把他按回椅子上了。 被这样盛情劝说着，魏游不得不坐回了原位，陪着一群未成年玩游戏。 后来听卫绪介绍刘薇薇是他们班的班长，从小学起做班干部做到现在，魏游心想这大概就是班委的责任心吧，连同学的哥哥也必须好好关照。 玩游戏采取转瓶子的方式，当然因为在场大多是未成年，不能饮酒，所以一旦抽到回答不出或是做不了的卡片，惩罚就用吃柠檬代替。 不知谁打开手机播放起了音乐，张泽龙转动瓶子，第一次瓶子停下来，瓶口就正对着魏游的位置。 “哇哦，芜湖，游哥！”大家纷纷起哄，杜梢拿起两叠卡片问：“游哥，选哪个？” 魏游想也不想道：“真心话。” 说罢，伸手从被杜梢撇呈扇形的卡片中随意选取了一张。 翻开卡片，上面写道：“初吻是在什么时候？” 魏游自嘲地笑了声，把卡片递给杜梢：“没有初吻。” 杜梢读了一遍问题，然后惊讶地扬起了眉毛：“靠，不可能吧，这是真心话，游哥你可不能骗我们。” “对啊，”某位女生道，“我听杜梢说您都三十多了，不可能还没交过女朋友吧！” “我去！游哥都三十多了吗？完全看不出来。” “确实看不出来，”杜梢说道，“我记得小学的时候见他，他就长这样，后来越长越年轻。” “那不可能三十几还没初吻吧！” “确实没有，没骗你们。”魏游叹气道，心里颇感无奈，就因为这该死的时间差，他要被当成三十多岁的老处男了。 正郁闷的时候，倏然听到身旁传来一声轻笑声。 转头看去，便见从方才起就一直安安静静的卫绪正低着头微笑。 不知为何，明明是很正常很清爽的笑容，在此时的魏游眼里，却莫名的有点欠扁。 “你又笑什么？”他道。 “因为……开心啊，”卫绪有点奇怪地回答，“大家都在笑，我不能笑吗？” “可以。”魏游几乎是咬牙说出这两个字。 他觉得自己真是被小子PUA了，自从知道对方可能对自己怀有超出界限的感情，不论他做什么，魏游的思想总忍不住会拐几个弯。 作者有话要说： 瓜崽日记： 2014年10月13日/星期一/阴有小雨 -- 第90页 昨天是我这些年以来第一次没有写日记。 原因是发生了很糟糕的事，总结起来，就是我的秘密被他发现了。 昨晚哭了好久，事后无数次后悔为什么要把它们放在床底，但事情已经发生，已没有挽回的余地。 他果然一下就猜中了我的心思，当时感觉天都塌下来了，我完全不敢看他的脸，怕看到他失望和厌恶的眼神。 看到他进房间，我就忍不住哭了，好怕他会一走了之，因此坐在他的房间门口偷听里面的动静。 好在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放弃我。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当时我是可以狡辩的，但最终还是说了实话，也许我心里就是想说实话的。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想试着让他喜欢我。 我们达成了一个协议，他觉得我年纪小，以为我看错了自己的情感，想要帮我回到正确的道路。 真傻，都多久了…… 三年了，我要是能回去早就回去了。 你还是不够了解我，我是多固执的性子，你留在这，只会让我越陷越深而已。 但这是符合我目的的，只要你能继续陪着我，不管你想怎样，我都会配合你。 假如真到了那天不得不面临选择，为了你能不躲着我，我也会假装不爱你。 或许会吧，我也不确定自己将来会做些什么。 2014年10月14日/星期二/小雨 学校的事情很无聊，没什么可说的。 夜宵吃的是红豆粥，味道很不错。 和哥哥聊了几句学校的话题，我看得出来他想装作和从前一样，但我们之间的氛围已经变了。 我也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但是果然好难。 2014年10月16日/星期四/雨 他是健忘的性格，看得出来，才过去三天而已，今天已经不避着我穿着背心和短裤到处走了。 说不定明天去他房间睡，装得可怜一点，他也会收留我。 2014年10月17日/星期五/小雨转阴 无聊的一天。 张泽龙邀请我去他家的农家乐钓鱼，我知道他真正想请的是四班那个女的，叫什么名字我忘了，反正是他的暗恋对象。 我本想拒绝，又想或许可以趁这次机会和哥哥缓和关系，就暂且答应了下来。 等会儿找机会问问他吧 2014年10月18日/星期六/多云转晴 今天难得有个好天气。 我们的关系好像缓和了，其实只要把握住他心软这一点，我总能占到些便宜。 当然我也没有骗他，坐船确实挺难受的，不过可以靠在他身上，难受也就难受一阵子，总的说起来，我还是赚了。 他现在正在睡觉。 这里的风景很美，我喜欢现在的感觉，四周没有别人，没有车辆，没有出去的道路，耳边很寂静，只有自然的声音，仿佛感知不到岁月的流逝，我们静静地待在房间里，我抬头就可以看见他安睡的身影。 未来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建一座这样的房子。 不过哥哥说他不怎么喜欢这样的房子，没关系，我们偶尔来住住就好。 第44章 养崽第四十四天 不知是坐的位置风向不对的缘故,还是今天的运气实在太差，魏游在之后的游戏过程中屡次被瓶口对准。 明明是在场最不想玩游戏的人，却反倒成为了全场抽卡次数最多的一个。 当瓶口又一次转到他面前,魏游意识到绝对是自己这个座位有问题。 就在刚才，他眼睁睁看到瓶子停在了他和卫绪中间，停顿了两秒后,又再次晃到了他面前,就像是被一阵邪门的风给吹过来的。 而与他相反，卫绪的运气好得出奇，一次也没中过，魏游敢肯定就是桌子或者风向有问题。 “我得换个座位。”他道。 其他人多少看出了他的座位风水不太好，也没有阻止,不过在换座位前,杜梢还是拿起卡片道：“那这局先抽掉嘛,游哥,你要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魏游都抽了那么多局了，也不差这一次,便道：“真心话。” “又是真心话啊，这里面的问题都快被您抽遍了。” “就是啊，换个大的呗！”张泽龙怂恿道。 魏游才没精力陪他们玩大冒险，直接从真心话的卡片中抽选了一张。 像他这种没多少料可以爆的人就适合玩真心话。 心里刚这么想，下一秒他看见卡片上的文字瞬间愣住了。 大概是他的表情比较明显,屡次被糊弄的几个小孩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杜梢立即把卡片夺了过去,大声朗读道：“上一次自W是在什么时候？” 话落,两个男孩子脸上顿时都带上了暧昧的笑意，女孩们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一边战略性地喝水吃东西,一边竖起耳朵，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他。 魏游之前也抽到过较为露骨的问题，例如“ML喜欢怎样的姿势”之类的，但因为他没做过，所以都可以回答没有。 而当下这个问题显然很难再像之前那样应付过去。 倒也不是说不能回答，只是觉得在几个十七、八岁不怎么熟识的女孩子面前说这种事怪尴尬的。 他正想说吃块柠檬算了，这时就听卫绪接过话道：“换一个吧，换大冒险，行吗，哥？” 后面半句是对魏游说的，似乎笃定了其他人不会反驳他的提议。 -- 第91页 事实上也确实没人反驳，连起哄说两句“耍赖”的都没有，杜梢更是干脆把大冒险的卡伸了过来：“游哥，换吗？” 不到万不得已，魏游也不想吃柠檬那种酸倒牙的东西，卫绪的提议正合他的心意。 倘若他运气真这么差，连抽中的大冒险要求也特别过火，到时候再吃柠檬也不迟。 做好打算，魏游伸手去抽卡，在即将触碰到卡片时，他突然又有些不相信自己的手气了，便碰了碰卫绪的胳膊道：“你给我抽一张。” 卫绪微微睁大双眼，随即点头“哦”了一声，听话地替他哥抽卡。 “哇，等了一晚上终于等到学神出手，这张卡肯定很特别！”叫做林淑怡的女孩语气兴奋道。 卫绪随意摸了一张，翻开放在桌面上。 “给你手机通讯录的第一个人打电话，跟他说‘我喜欢你’。”刘薇薇念出上面的文字。 “靠，这可以啊！”杜梢喊道，“游哥，通讯录第一个人是谁啊？” 魏游不用看手机也知道，轻笑了一声道：“要让你们失望了，就是我旁边这个。” 说着，给了卫绪一个眼神。 “不会吧！” “没骗你们。”魏游打开手机通讯录给他们瞧。 张泽龙探过头来，瞥见手机上面的备注姓名顿感失望。 “既然双方都坐在现场就不用打电话了吧？”魏游带节奏道，“大家都知道在玩什么，也没有整蛊的意义。” 杜梢刚应下声，同时一道音质冷感的声音响起。 “走个形式吧，哥。” 魏游动作一顿，诧异地转头，没想到这小子竟在这时候作起妖来。 卫绪歪着脑袋与他对视：“不管我在没在现场，形式还是要走一下的，不是吗？” 杜梢才反应过来：“对啊，游哥，这是整蛊你啊，差点被你糊弄过去了！” 也不知道卫绪给他们这群人下了什么药，他一说要走形式，大家便纷纷附和表示不能敷衍过去。 魏游对这小子的目的心知肚明，呼出口气道：“你这有什么意思呢？” 卫绪口吻率真道：“只是游戏而已，又没有什么。” “就算是游戏也……”话到一半，魏游闭上了嘴，免得被这群小鬼听出什么来。 他心想这么多人在这，太过避讳反而容易被看出问题。 不想扫这群小孩的兴，魏游最终还是拿起了手机，视线凉凉地扫了眼身边人，道：“那就打吧，等着接电话。” 卫绪手里已经握好了手机，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也是奇怪，直到拨通电话，魏游都没有什么紧张的情绪，但当听见身旁的手机铃声响起时，他突然感到心跳失去了节奏，慌张地乱蹦乱跳起来。 卫绪停顿了两秒才接起电话，将手机放到耳边，语气自然地“喂”了一声。 魏游张了张口，莫名地有些失语。 “说话啊，哥。” 相比起他的反应，卫绪倒是挺淡定的。 “我、我喜欢你。”魏游还是没控制住结巴了一下。 “嗯。”卫绪应了声，然后道：“录音了。” “你特么……”魏游扭头看向身边人，便见青年嘴角毫不掩饰地上扬着，眸子亮晶晶的，含着无比清澈的笑意。 这张漂亮的面孔每当发自内心地流露出这样的笑容时，都好似在散发着光辉一样。 他这副快乐的模样令魏游无端地为之动容，即将出口的重话也咽了回去，最终只是无奈地问道：“真录音了？” 卫绪摇摇头，带着笑容甜甜地说道：“我哪敢啊，逗你的。” 魏游冷笑了一声，心里暗骂，臭小子，你有什么不敢的！ 这局结束本该是换位子的时候，但大家都知道魏游那个位置有多衰，因此没有人主动要换。 “这样吧，我今晚受的惩罚也够多了，你们差不多可以放过我了，”魏游略带疲倦地说道，“我就不接着玩了，下次再转到我这就重新转。” 刚刚占了个大便宜的卫绪最先表示同意，大家紧跟着都表示了理解。 之后几局游戏，没有了抽卡压力，魏游就放松多了，看着一群小孩子嘻嘻闹闹也挺有意思的。 遗憾的是始终没看到卫绪出糗。 这小子今晚仿佛开了挂一样，瓶子像避瘟神似的避开他的方向，魏游简直怀疑这张桌子是不是就是他设计的。 直到最后一局，瓶口再次转到了魏游和卫绪的中间。 眼看着“邪风”又要刮来，魏游眼疾手快地把瓶口往右旋转了三十度角。 这回在他人为干预下，卫绪总算是有了次游戏体验。 大家不是没看到他搞的小动作，但都默认了这个结果，毕竟都最后一局了，总要让卫绪抽中一次。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魏游看好戏似的问道。 “真心话。”卫绪回答道。 “来吧，绪哥！”张泽龙将卡片撇成扇形送到他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太累了，少更点，明天会多补点字数的。 第45章 养崽第四十五天 【你会接受包养吗？】 卫绪翻开卡片看到的就是这行字。 他将卡片放在桌面上,考虑了一会儿，随后道：“可能会吧。” 杜梢将卡片拿起来读了遍问题，旋即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 第92页 “真的假的,包养诶！” 卫绪点点头，表示自己的回答是认真的。 “这么说，”林淑怡眼睛发亮道,“我未来努力赚钱变成富婆,就有机会包养学神吗？” “那也要看是谁。”卫绪说着，嘴角浮现出一丝浅笑，转头看向魏游。 魏游立即懂得了他的意思，桌子底下的右脚轻轻踹了他一脚，威胁道：“骨气呢？” 被警告了的卫绪稍稍收敛笑意,眼神中却好似荡漾着微波,改口道：“哥哥教训得对,那我还是不接受了。” “啊,可惜了！”林淑怡露出遗憾的表情，瞧她的样子是真对这个提议很有兴趣。 “不可惜啊,你可以包养我，或者我倒贴钱！”张泽龙站起身道。 “你有什么可包养的，像你这样的街上一抓一大把。” “那绪哥也就长得好看而已，身体弱得不，”在女神面前,张泽龙不惜拉踩起兄弟,“身为男人还是得要有强健的体魄,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保护你。” 林淑怡轻飘飘地说了一句：“那我雇保镖不就行了。” 张泽龙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神情刚萎靡下来，旋即又产生一个新思路：“你可以雇我做保镖啊！” 魏游被他们年轻人的互动逗得发笑,看热闹看得正开心的时候，卫绪凑到他肩膀边轻轻说了句“我没他说得那么弱”。 魏游没有多想，习惯性站在长辈的角度教育道：“还是要多多锻炼。” 卫绪笑容不减，乖巧地“哦”了一声。 随着暮色愈渐浓深，吹来的风越来越冰冷，夹着刺骨的寒意。 光凭借现有的外套已经难以抵挡深秋夜晚的寒风，待将桌上的食物扫荡干净后，大家便开始收拾起餐具和垃圾，准备各自回房间休息。 因为玩游戏花去了太多的时间，两人洗完澡出来，房间内墙上的时钟已经快要指向晚上十点了。 相比白天悠然绝美的竹林与湖面风光，到了夜晚，这个房间的景色就要逊色很多。 从窗户望出去，只能看到一片漆黑模糊的阴影，衬得屋子里的气氛有些阴森森的。 魏游将两面落地窗的窗帘都拉了起来，房间里顿时显得温暖了不少。 玩了会儿手机后，两人就躺进了被窝休息。 这张床非常大，被子柔软且带着舒适的清香，很能勾起人的睡意。 尽管魏游下午才睡过觉，一接触到枕头便又有些发困了。 关了灯后，风吹着玻璃的呼啸声变得出奇明显，“呼呼”的声响在黑暗中略微有些恐怖。 在这样的氛围里，床铺变得格外的温暖舒适具有安全感，魏游不禁往床里钻了钻。 “哥。”寂静中，卫绪忽然叫了声。 “嗯？” 安静片刻，卫绪叹出口气：“算了，不说了。” 魏游原本没那么想知道，一听这话反而起了好奇心：“你故意的是吗，吊我胃口，快说。” 卫绪翻了个身，向他凑近了些，贴着枕头压低声音道：“其实刚才你洗澡的时候，我在听你的录音。” “录音？”魏游先是问了一句，旋即就反应过来，这小子还真给那通电话录了音。 他正想让对方把那录音删了，身边人紧接着又说了一句。 “听着听着，我就有反应了。” 魏游沉默了下来。 “是不是年轻人会特别经不起挑逗？” “在外面的时候，你在桌子底下踢我的脚踝，那时我也有点……”也许是躺着说话的缘故，青年音色低低的，带着些许窘迫的鼻音。 “你年轻的时候也会这样吗？” “哥，你怎么不说话？” 魏游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哥睡着了。” 空气中隐约传来一声轻笑，道：“那我不吵你了。” 魏游拉起被子盖上耳朵，难以置信的是他竟然因为卫绪的几句话，耳根泛起了热。 大概是因为现在在黑暗中吧，看不见卫绪的脸，对方在他心里所对应的身份就变得模糊不清了。 有这么一瞬间，他甚至感觉身旁躺了个陌生的青年。 青年拥有一副偏冷感的嗓音，却因为那种亲近的语气，声音中漾着些许橙色的暖意。 这道声音萦绕在魏游的脑海中，越想忽略，越是忽略不掉。 即便是直男，听到陌生男人特别好听的声音，身体也会给出些许反应的，魏游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 这一晚睡得不怎么安稳，第二天魏游很早就醒了过来。 令他惊讶的是，卫绪竟然比他起得还早。 在他醒过来时，对方就已经洗漱完毕，并将两人带来的东西都收拾整理妥当了。 魏游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不禁疑惑地皱了下眉，问坐在沙发上的卫绪：“才八点而已，你怎么起这么早？” 卫绪摇摇头：“大概是生物钟吧。” 魏游点点头，接受了这个回答。 不过今天原本就得起早些，毕竟这群高中生中好几人还得在下午两点之前赶回学校上自习，大家需要乘坐十点的小巴车返回香坊镇。 在魏游洗漱完后，两人背了包下楼吃早餐。 他们两个大概是八人中起床最早的，到餐厅时，餐桌旁还一个人都没有。 兼职厨师的张老板和他们打了声招呼，让两人坐到餐桌旁等一会儿，约莫五分钟后就给他们一人上了一份搭配好的早餐。 -- 第93页 早餐是固定的，每人一碗白粥、一份切好的煎鸡蛋卷、一个白煮蛋还有一份小菜，东西虽然简单，味道却相当不错，尤其是煎鸡蛋卷，看似平平无奇，搭配着榨菜碎与白粥一起吃竟然异常美味。 魏游二人坐下没多久，几个女生也结伴下楼来吃饭，老板照例给每人都上了一份一模一样的早餐。 “蛋卷好好吃啊！”果然女生也是一样的观点。 “一点不油也不腻，刚刚好。” “张老板有点水平啊！” 魏游将蛋卷和白粥吃了个干净，白煮蛋却一动未动。 了解他口味的卫绪一看就知道他是不想吃蛋黄，便将鸡蛋拿过来，和自己的鸡蛋一起剥了壳后，把两个蛋黄掏出放进自己碗里，剩下的蛋白全放到了魏游的碗中。 他们在家就是这样的分工，魏游习以为常地夹起蛋白吃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几个女生却有些吃惊的样子。 和刘薇薇关系要好的女同学开口道：“你们兄弟感情好好哦，我亲姐都不会吃我不要的东西。” 魏游动作顿了一下，继而笑了笑：“不浪费嘛。” 话是这么说，但随即他看着对面将蛋黄捣碎后拌入酱油的卫绪，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说起来他从前还真没注意过，这种把蛋黄捣成蛋黄酱再抹到蛋卷上的行为，真的是喜欢吃蛋黄的人会做的吗？ 他不禁回想上次两人一块吃鸡蛋的经历，似乎是两天前自己懒得下厨，就买了五个茶叶蛋做为夜宵。 彼时自己只吃了两个茶叶蛋的蛋白，剩下的都给卫绪吃了，他还记得对方吃完茶叶蛋后喝了一大杯的白水。 当时觉得可能是蛋黄太干的缘故，现在想来，也许卫绪也不太喜欢吃这个？ 想到自己可能在不知不觉中被对方照顾了好几次，魏游莫名地感到脸热，轻咳一声说了句“我出去转转”就起身离开了餐桌。 卫绪目送他离开餐桌，旋即低下头看向碗里糊糊的蛋黄，略微蹙了下眉心，难得地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 · 这次游玩结束后，两人很快又恢复了彼此不太见得着面的生活。 卫绪每天早出晚归去学校上课，魏游在家宅了几天，渐渐也有些宅不住了。 本次手机电量耗尽回去现实，魏游便将大学参加社团时买的相机拿了过来，日常闲得无聊就出门拍拍照片，拍完后挑选一两组自己觉得不错的片子，修一修放在网上。 为此，他专门注册了一个微博账号，用于发布自己平时拍摄的照片。 他的拍摄风格比较多样，有时拍山川风景，有时拍小镇上的市井风情，有时也会经得某个人的同意，专门为他拍一组照片。 住在周边的邻居，例如水果店的老板夫妻，楼下早餐店的老板，便都上过他的微博。 可能是他更新勤快的缘故，这么一个没有营销，没有团队，也没有什么固定风格的摄影账号竟然也累积了少许的粉丝。 不过这些粉丝大多如同买来的假粉，只会偶尔点赞，极少会发表评论，直到某次魏游心血来潮，给卫绪拍摄了一组生活照。 四张照片，其中三张都是背影和侧影剪影，只有一张正脸照，竟然因此炸起好些粉丝的评论，粉丝数也骤然上涨不少。 不少人私信询问他照片上的帅哥是不是职业模特，有没有微博账号，甚至还有人来问“模特约不约”的。 魏游也搞不懂他们是想约拍还是约什么，纷纷回复了他们说照片里的只是他弟弟，不是什么模特。 随后便又有不少粉丝在他评论里嗷嗷叫着博主弟弟好帅，求弟弟再次上线。 魏游也不打算用这个账号做什么，不过能有人喜欢自己修的图还是件很快乐的事。 尽管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只是喜欢帅哥，和他的图没多大关系。 总而言之，卫绪的“首秀”超出想象的受欢迎，魏游便计划着再给他拍摄一组校园风格照。 然而一来卫绪学习生活特别忙碌，二来进入十二月后，天气也逐渐严寒起来。 每次卫绪有空，天公总是不作美，这个计划便硬是被拖延了三个星期，直到进入十二月末，才总算等到一个阳光不错的周六。 当天下午，魏游和卫绪一块进了他的学校香坊高中拍摄照片。 不同于卫绪的初中，香坊高中是一所建了有五六十年的老学校了，虽然中间有翻新修补过几次，但还是能看出来明显的岁月痕迹。 不过对于摄影师而言，这种恰到好处的痕迹反倒具有其特殊的美感和韵味，相比表面的靓丽风景，它们更值得被人拿镜头记录下来。 周六的下午，学校里没什么人，天热的时候，可能还有住在镇上的学生在篮球场打打篮球，冬天的校园里就只有寂静的风声。 魏游觉得这样就不错，人多了他还担心卫绪在镜头前放不开。 不得不说，卫绪是真的挺上镜的，他的五官轮廓鲜明，肩宽腿长，身材比例优越，不论近景还是远景都很扛得住。 模特长得好看，同时还特别听从摄影师指挥，双商高，能理解摄影师形容的意境，给卫绪拍照的时候，魏游仿佛重拾起了当初报名学摄影时的热血心境。 原本只想在教室和操场给卫绪简单地拍摄一组照片，结果因为配合得默契，两人一边拍一边逛，一个没控制住拍了三个小时，将老学校各个角落甚至已经废弃的旧教室都摄入了镜头。 -- 第94页 最后一张是在学校门口的光荣榜前拍摄的。 这张照片魏游倒不打算发布出去，他纯粹是看到光荣榜上有卫绪的名字和照片，才想让他站在那合个影留作纪念。 拍摄前，卫绪突然问道：“等我高中毕业的时候，你能给我拍毕业的照片吗？” 魏游心想这有什么困难的，应道：“行啊，没问题。” “那就这样约定了。” 话落，卫绪笑了起来。 魏游定格下这一幕，照片中，自树枝间漏泄的阳光洒落在青年白皙俊美的脸庞上，犹如添加了一层朦胧的时光滤镜。 卫绪唇角微微上扬着，凝视镜头的眼神中充满着柔和的笑意。 · 从学校回去，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白天还算暖和的气温又降了下来。 两人顺便去菜市场买了菜，路过某家水果店时，魏游瞧见摊子上摆着的一个个包装精美的蛇果，才想起再过几天又到圣诞节了。 “要买几个苹果吗？”他问卫绪，“趁现在还便宜，过两天买大概更贵。” 卫绪摇了摇头：“我不喜欢苹果。” 魏游已经在摊子前挑选了起来，嘴里道：“为什么不喜欢？苹果这么有营养。” 卫绪抬眼看向他，语气平静地说：“你有好几次都是平安夜走的，你知道吗？” 魏游诧异地回过头：“是吗？” “你不在乎，肯定不记得。” 魏游有些心虚，便没有接话。 最后他们还是没有买苹果，因为魏游问了价格，觉得不太合算，既然卫绪不喜欢，那买回家也是浪费。 提着菜回到居民楼，魏游像往常那样掏出钥匙开了门，正要进门换鞋，身后突然传来老旧铁门打开时那种难听的“吱呀”声。 二人皆惊讶地回过了头，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魏游神情微怔。 虽然没有在现实中见过这个人，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拥有貌美的外表与矛盾的气质，正是卫绪的母亲。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章的日记把日期弄错了，十月写成了十一月，已经修改过了，不影响阅读，你们知道就好。 2014年10月19日/星期日/多云 不知道他是真的记性不好还是已经习惯了我偶尔出格的言语，昨晚说了那样的话，他竟然也没生气，是不是说明我真的有希望？ 今天就从太阳湖回来了，写下这段话的时候我正在上晚自习。 虽然才过去半天，已经有点想念他了。 好在等会儿回去又可以见到他了。 另外就是，我真的不喜欢吃鸡蛋，不过吃哥哥剩下的蛋黄还是很幸福的。 2014年10月31日/星期五/阴 最近哥哥开始摆弄起了相机，经常白天出去拍照，晚上对着电脑修图。 他拍别的我没意见，不过拍美女就算了，我肯定会吃醋。 关注了他的微博。 千万别被我抓到拍美女啊，哥哥！ 2014年11月1日/星期六/多云 今天发生了一件特好笑的事，中午哥哥做饭的时候忘记给电饭煲插上插头了，等我回来才发现，然后我们又愣愣地等了半个小时，等米饭煮熟。 有时候真发现他有点迷迷糊糊的，前几天忘记把容易染色的衣服从洗衣机里拿出来了，结果把我的一件校服洗成了粉红色。 等我回来后，他就特别不好意思地跟我说了这事，脸红红的，简直傻得可爱。 现在想起来，真想抱住他亲一口。 2014年11月7日/星期五/小雨 马上又要期中考了，不过这次考完不开家长会，总觉得有点可惜。 见面的时间太少了，好想他啊！ 2014年11月12日/星期三/多云 明天就是期中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快考试了，今天遇到了特别无语的事。 在食堂吃午饭的时候，竟然有两个高一的学妹像拜佛一样拜我，还说什么学神保佑…… 太无语了，简直离谱！ 2014年11月29日/星期六/晴 今天哥哥突然说要给我拍照。 我没做过模特，所以很忐忑，怕拍出来不好看，影响我在他心里的形象。 结果好像还不错，我看他好像挺满意的。 刚刚一直在给我的照片修图，看他把我的脸一再放大，总感觉有点害羞。 第46章 养崽第四十六天 魏游对于梦境的记忆已经很是模糊了,只记得当时卫绪的母亲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十分具有神秘感。 今天也是一样，对方穿着纯黑的大衣与黑色的皮靴,头发低低地盘在脑后，脸庞与手上皮肤雪白，唯有嘴唇一点是红的,红得格外艳丽。 她先是朝卫绪抿唇微笑了一下,继而对魏游道：“魏先生对吗，我是卫绪的母亲，终于有机会见到你了。” 说着，她走上前与魏游握了下手，动作间不经意地散发出些许玫瑰香水味。 通过介绍,魏游得知了对方姓尹。 尹友玲,还真是个和她外貌十分相符的名字——魏游心里暗想。 将女人邀请进屋后,卫绪一声不吭地提着菜去了厨房做饭,看样子不准备和他母亲沟通什么。 魏游只好担起主人的责任，给尹友玲泡了杯茶,随即坐到沙发上，客气地询问起对方的来意。 -- 第95页 “我的来意，他或许已经猜到了，”尹友玲偏头看了眼厨房，缓缓道,“一年多前的时候,我就问过他要不要跟我去江武市生活,不过当时他很果断地拒绝了我，我想他可能是不太能原谅我，所以没有多劝。 “这次过来,我想再劝劝他，毕竟江武那边不论生活条件还是教育环境都要比这里好上许多。” 魏游愣了愣，卫绪从没有跟他提过这件事，乍一听闻，令他有点惊讶。 “所以，你是来劝他搬家转学的？” 尹友玲微微点了下头：“你应该知道，在他父亲意外去世后，香坊这边就没有他的亲戚了。” 她说话的声音温声细语的，却又莫名带着一股令人难以反驳的魔力。 魏游正想询问细节，这时就看到卫绪从厨房走了出来，问她道：“你要在这吃吗，晚饭？” 尹友玲略显惊讶地睁大眼，继而温柔地笑道：“可以的话，我当然想尝尝儿子亲手做的饭菜了。” “那我多煮一个人的饭。”卫绪语气淡淡地说着，转身回到厨房，拉上了玻璃门。 尹友玲好似心情不错，眉眼间皆是笑意。 她的眼睛简直和卫绪小时候的眼睛一模一样，眼尾微微上扬，笑起来时慵懒矜贵，像猫咪的眼睛。 这一刻，魏游突然替卫绪不平起来。 心想你都没有养过他，怎么能这样毫无负担地叫他儿子，吃他做的饭菜呢？ 当然，这到底是别人的家事，且看卫绪的态度，似乎对他母亲也没什么意见。 连人家儿子都没说什么，魏游身为一个外人，就更没有指责的立场了。 但他还是想知道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这个本该和谐美满的家庭破散成这样。 于是在厨房响起油烟机的声音后，他便忍不住道：“我能问问，您当初为什么要丢下他们父子离开吗？” 似乎不曾预料到魏游会这样不客气地发问，尹友玲目光闪烁了一下。 随即她垂下眉眼，轻轻地叹气：“这些年被身边很多人问过这个问题，大家都觉得我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是不是卫邵东对我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不是这样吗？” 尹友玲微微摇头，将垂到脸颊边的头发拨到耳后：“其实正相反，他对我很好，很在乎我，在乎得有点过头了。” 魏游心中略感讶异，他一直猜测是卫邵东有酒后暴力的倾向，才会将她逼得离家出走，现在听她意思，似乎又并非那么回事。 尹友玲像和朋友倾诉往事般表情沉静地说道：“我的性格可能不适合为人妻母，恋爱时以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结了婚以后，才突然发觉这样的人生有多无趣，每天不是做饭就是照顾孩子，剩余的时间都在发呆和看电视中度过。 “那几年我一度很恐惧照镜子，害怕在镜中看到自己慢慢老去，变得平庸和普通。 “我不甘心这辈子就这么过去，想改变又不知道该怎么改变，直到偶然看到时尚杂志里那些色彩亮丽的服装与造型，那时我才想去追求自己的事业和梦想。 “但是卫邵东这个人的控制欲很强，他不允许我出去工作，不允许我离家太远，有时甚至我和别的男人多说几句话，他都会觉得我是要出轨，然后在出门工作的时候把我和孩子锁在家里。” 魏游眼前浮现出卫邵东几次耍酒疯的情形，几乎每一次，他念的最多的就是这个女人的名字。 可以想象，那些年里卫邵东对尹友玲的爱意有多病态。 “我受不了那样无聊又不自由的生活，于是在儿子满五岁那年，就狠心地拿走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偷偷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魏游呼出一口气：“你就没想过卫绪他那时这么小，没有母亲，以后要怎么生活吗？” “我在的时候，卫邵东待他很好，我以为他会好好照顾他，没有想到，他后面会变成那样。” 说到这，尹友玲冲他友善地笑了笑：“幸亏他遇到了你，这些年谢谢你对他的照顾了。” 魏游没有感受到她多少的愧疚，也并不想接受她的谢意。 说得再好听也改变不了这个女人极度自我的行为作风，魏游可以理解她想要追求自己的生活，但不能认同她丢下孩子一走了之的做法。 “你觉得你对他有亏欠，所以现在想回头来补偿他，是吗？” 他直白的询问令尹友玲露出些许惭愧的神色：“我知道在你看来，我的想法很自私，但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了，他成长得这么出色和优秀，不应该被困在这个小地方。” 魏游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卫绪要是想走早就走了，不论过去还是未来，香坊镇都不是能困得住他的地方。 “我知道他很听你的话，不管怎样，为了孩子的未来考虑，待会儿可以帮我劝劝他吗？”对方用真诚的语气说道。 魏游怀疑她跟自己吐露这么多心声就是想要引起自己的同情，能在关键时候帮她劝说卫绪。 这招很高明，倘若自己只是个热心的邻居哥哥，很可能真的会答应她。 “他已经快成年了，是走是留，他应该有自己的计划。”魏游委婉地拒绝道。 闻言，尹友玲丝毫没有被拒绝的尴尬，反而非常得体地笑了笑。 过了几分钟后，卫绪就端着菜盘从厨房出来，冲魏游喊道：“哥，吃饭了。” -- 第96页 · 之后在饭桌上，尹友玲果然又再次跟卫绪提起了这个事。 好处说了很多，但卫绪始终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各种话都听了，到表态时却只是微笑且沉默地摇摇头，令女人束手无策。 魏游这时才发现，与其说是卫绪原谅接受了他的母亲，倒不如说他只是把对方当做一个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正如他过去对待他的父亲一样，对她的所做所言漠不关心。 再次被卫绪拒绝，尹友玲依旧没有放弃，离开前留下话说下周末会再来一趟，让卫绪好好为自己的未来考虑考虑。 送走尹友玲后，魏游顿时感觉家里的氛围轻松了许多。 转头看到卫绪坐在沙发上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坐下时顺口问道：“一点也不心动吗，去大城市念书生活？” “你要劝我跟她走吗？”卫绪侧目问，语气不是那么顺耳。 “我可没这么说。”魏游立即否认。 沉默片刻，卫绪问：“你们之前都谈了什么？” “没什么，就聊了聊过去的事。” “我以为你会帮她说话呢。”卫绪低下头，轻声嘀咕道。 “怎么，我在你眼里就这么靠不住吗？” 卫绪故意以别扭的方式刺激他道：“有这样的机会，可以不用被我憎恨，又能甩开我这个麻烦的追求者，不是正合你意吗？” 魏游轻啧一声：“我发现你怎么总是以最坏的角度看待问题？” “哦，”卫绪坐正身体注视他，“那你的意思是要考虑接受我吗？” “没有，别总曲解我的意思。”魏游不知道他怎么又扯到这个问题上了，转开话题道：“既然不打算离开，那就踏踏实实地在这里念书，小小年纪的别总想着那些情情爱爱的东西。” 卫绪扁了扁嘴：“说白了，还是因为我年纪小，你就压根不会考虑给我机会。” “这不是年纪的问题，而是……”魏游无奈道：“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让我怎么喜欢你，你八岁时候的样子还印在我脑子里呢，你小的时候，我给你洗衣服，给你做饭，晚上讲故事哄你睡觉，我一把屎一把尿养你长大，就差没给你喂过奶了。” 卫绪道：“那你现在可以补上。” 魏游愣了愣，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当下就想踹他一脚，转而想起上次这人说的话，又硬生生忍住了，言语上训道：“说什么骚话！” 卫绪眼里闪耀着疑惑的神色：“我说喂牛奶啊，哥，你想到哪去了。” 魏游现在可不会被他这副无辜的模样骗了，冷笑一声：“回家作业写完了吗？” 卫绪摇头道：“没有。” “碗洗了吗？” 卫绪还是摇头。 “还不快去洗碗。” 被他语气不好地支使着，卫绪却反像是占到了什么便宜一般笑了出来，爽快地应了声“哦”。 作者有话要说： 瓜崽日记： 2014年12月20日/星期六/晴 好不容易等到了晴朗的一天，和哥哥在学校拍了照。 我好像有点喜欢上这种做模特的感觉了。 当然不是说我喜欢展示自己，我还没这么自恋。 只是喜欢哥哥给我拍照的感觉，享受镜头对着我的时候，他满心满眼都是我的感觉。 回去时看到了妈妈，我猜想她肯定是为了那件事来的。 那事我从来没有跟他提过，我承认我有点故意试探的意思，故意把自己关到厨房，让他们聊天，想看看哥哥会站在哪一边。 幸好，他没有劝说我离开。 虽然那时候我说话的语气有点冲，但其实我心底很开心。 什么大城市的生活，哪有在哥哥身边的生活快乐！ 第47章 养崽第四十七天 关于是否要转学的事情,魏游交给了卫绪自己处理。 卫绪应该有他母亲的联系方式，魏游不知道他们之间是怎么沟通的，总之从那天以后,他就再没见过尹友玲了。 替卫绪拍的那组校园风格的照片，魏游花了两天的时间修完图，发到了网上,意料之中地收获了很多粉丝的喜欢,没多久甚至有住在川临的顾客私信约他拍照，出的价格还不低。 魏游想着川临也挺近的，便有些纠结要不要答应。 那天晚上，卫绪放学回来后，两人坐在桌边吃夜宵时,魏游就把这件事说给了他听。 “你怎么看,我要不要接这个单子？”他问。 卫绪摇了摇头,甚至没有问对象是男是女,话语直接道：“别去了，天这么冷,还要坐这么久的车，没有必要。” “川临也不算远吧，而且还有钱赚。” “多少？” 魏游比了个手势：“目前报价是五百。” 卫绪扯了下嘴角：“才五百。” 魏游露出个惊讶的表情，故作夸张的语气道：“你现在口气不得了啊，才五百,你小的时候花五毛钱都要精打细算的,你还记得吗？” “反正你要是问我,我肯定这么回答，我不想你给别人拍照。” 魏游被他坦率的言语逗得发笑：“你见过一个摄影师只给一个模特拍照的吗？” “我也只做你一个人的模特啊，为什么不可以呢？” 对上他认真的视线,魏游觉得再聊下去恐怕话题又要被带跑偏了，便及时打住道：“好好好，那就听你的不去了，反正我也不准备靠这个赚钱。” -- 第97页 其实卫绪不同意只是一个因素，魏游另有一个顾虑，便是接下来几天他恐怕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做这事。 随着现实世界临近春节，他得回去两天录制一个春节期间上传的视频，同时为了避开春运高峰期，他还得提前几天订机票，收拾行李回缙阳老家。 算算约莫再过三四天自己就得回去了，魏游对卫绪道：“元旦放假你可以约几个同学出去玩，我大概不能陪你过元旦了。” 卫绪沉默地喝了口粥，语气平静：“又有事要忙？” 魏游点头“嗯”了一声。 卫绪抿起唇，低下头道：“我本来还想趁元旦出去的。” 每当这种时候，魏游面对他总是特别心虚，不自觉地放软了语气问：“你想去哪？” 卫绪：“缙阳。” “去缙阳啊……”魏游思索了一下，这个世界的自己已经成年了，那么他手上的身份证也就能使用了，不过用元旦假期过去还是仓促了一些。 “等你放暑假吧，放暑假我再带你去。” “寒假不行吗？” 不等魏游回答，卫绪就像是知道了答案似的冷淡地“哦”了一声，陈述道：“你寒假也不回来能陪我过。” 魏游尴尬地笑了笑：“过年我还是会抽时间回来陪你的。” 卫绪低着头吃粥，闷声不响。 “不高兴了？” “还好，习惯了，”卫绪语气中带着一种落寞，“起码你这次还跟我说了，没有只是留一张字条。” 魏游觉得更愧疚了，下意识用对待小孩方式哄他道：“想要什么礼物或者好吃的吗，我回来给你带。” 卫绪摇摇头，旋即抬起头注视他，提出要求：“我今晚想跟你睡。” 魏游没有拒绝的余地，点头答应下来时，莫名有一种仿佛自己在出卖/色/相的感觉。 · 手机的电量耗尽是在跨年前一天的中午，魏游惭愧自己不仅不能陪孩子过元旦，连跨年也不能一起，不过好歹这次自己是过完了圣诞再走的，总算打破了卫绪口中留不到平安夜的魔咒。 赶得不凑巧，回到现实世界时，时间正处于夜晚，魏游还得倒个时差。 他在游戏世界里连午饭也没吃就过来了，到公寓后第一件事便是打开软件点外卖，随后才开始购买回老家的机票。 吃完晚饭后，魏游想着自己反正也没有睡意，便连夜打开设备录制游戏视频。 机票买了后天傍晚的，时间比较仓促，他得尽快把视频录完剪辑出来。 接下来两天，魏游在繁忙的工作中度过，仅在第二天下午抽时间进了一趟游戏世界，陪卫绪过了个年。 等他忙完工作，回到老家空闲下来已经是除夕前夕了。 考虑到除夕那天自己得陪父母包饺子做年夜饭，晚上又要一起看春晚守岁，必然没有时间去看卫绪，于是在前一天晚上，时间刚过八点，魏游便早早地通知父母自己要睡了，让他们别打扰自己，然后锁上房门，打开手机进入了游戏世界。 · 临近高二期末考，成绩关系到高三的分班，卫绪所在的特重班氛围尤其紧张，唯恐一个不小心就被挤到了别的班级去。 固然卫绪并不怎么担心自己的成绩，在这种氛围的影响下，也比从前花在学习上的时间更多了。 周日中午是返校的时间，卫绪潦草地解决了午饭，然后也不准备休息，洗完碗后便背上了书包准备出门。 魏游就是在这个时间回来的。 卫绪刚系好鞋带直起身，左手边的房门忽然打开，发出吱呀声响。 他身体微微一震，侧身抬眼望去，恰好与门外人四目相对。 相视着沉默片刻，魏游眨了眨眼，冲他展开笑颜，举起手里的纸袋道：“上午好啊，瓜崽，给你带了奶茶和软欧包。” 卫绪盯着他的脸注视了几秒，随后抬起手接过袋子，口吻淡淡道：“总算回来了。” 顿了顿又语气略带幽怨地补充了一句：“都夏天了。” “这不是赶你放暑假前回来嘛，你上学的时候我待在这也无聊。”魏游进门换鞋，看见他背着书包就问：“你现在要去学校吗？” 卫绪动作自然地转身放下书包脱鞋：“喝完奶茶再去。” 说着就提着面包袋去了厨房。 夏日的阳光似乎总是比别的季节明亮一些，如火光般炙热的光芒照射在厨房的橱柜上，金灿灿的，亮得晃眼。 家里没开空调，两边的窗户敞开着，吹来带着街道气息的热风。 魏游身上还穿着在家穿的长袖衣服，在这里才待了一小会儿就热得出汗了。 他随手把包扔到沙发上，先回房间换了套短袖短裤，出来时卫绪已经将软欧包切好放在了茶几上，正坐在沙发上一面喝着奶茶，一面大口地吃着欧包，空气中隐隐地散发出一股属于甜品的香气。 魏游见他吃得很香甜的样子，奇怪问：“还没吃饭吗？” “随便吃了点面条，没做午饭。” “你这也太随便了，学习这么辛苦，营养得跟上啊。”魏游蹙起眉，趿拉着拖鞋到沙发边捏了捏他脸颊，轻啧一声：“又瘦了，脸上一点肉都没有。” “没办法，没有大人疼爱的小孩就是这样。”卫绪带着些许赌气的口吻说道，一侧的脸颊被魏游捏出了红印，他却仿佛一点感觉也没有。 -- 第98页 魏游怀疑他是在内涵自己，但又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没错，像他学习这么忙，家里没个大人打扫做饭确实很不方便。 怀着些许想要弥补的心思，魏游坐到沙发旁道：“晚上想吃什么夜宵告诉我，我给你做。” 卫绪拿起奶茶喝了一口，摇摇头：“不知道，想到再跟你说。” 魏游知道他是准备去学校后再给自己发消息，便应了声“好”。 说到发消息，魏游倒是想起来了，他这次过来还给卫绪带了礼物。 “虽然你之前说不要礼物，不过我还是给你买了个新手机。”魏游转身拉开背包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他。 卫绪稍稍睁大眼，接过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部轻薄光滑的银白色手机。 他拿起新手机瞧了瞧，认出是去年秋季上市的苹果6s，不禁微微扬唇道：“谢谢。” “客气什么，”魏游心道反正也就几百块钱，随即问，“对了，再过一个月，你是不是要过十八岁生日了？” 卫绪点了点头。 “成年礼得好好准备，想要什么礼物吗？” 卫绪把新手机收回盒子里，闻言认真思索片刻，不知想到什么，脸上忽然漾开一个甜甜的笑容，转过头眼含温柔笑意地看向他。 魏游被他散发着光芒的视线盯得脊背有些发毛，追问道：“想要什么？” “我说了你别生气。” “我生气什么？” 卫绪视线滑落，停留在他的唇上，道：“想要你的初吻。” 刹那间，魏游胳膊上汗毛都立了起来，似笑非笑道：“你不会真以为我不会打你吧？” “实话实说而已。”卫绪收回目光，低着头道：“这么久才来看我，一来就威胁我。” 魏游不吃他这套，干脆道：“反正这个你想都不要想，别的想要什么？” “不知道。” “那就等你知道了再说。”魏游转移话题：“你应该快放暑假了？” “嗯，下周期末考。” “放假了我带你去缙阳，”魏游计划道，“我们去那玩个半个月，我带你去我上学的学校逛逛，那边还能看到海，我们都去走一圈。” 听到这个话题，卫绪提起了些许兴致，应道：“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瓜崽日记： 2015年6月28日/星期日/晴朗 哥哥回来了！ 大概是太累了，最近真的好想好想他，见到他的时候，要用尽全力才能克制住自己扑上去拥抱他的冲动。 再过段时间就能放假了，现在已经开始期待起整天整夜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光了。 好想穿越到一周以后啊！ 冷静冷静，期末考我得保持第一。 对了，他问我想要什么成年礼，我大胆地说想要他的初吻，自然是被拒绝了。 但我是真的想要，做梦都想要。 第48章 养崽第四十八天 魏游自小在缙阳长大,对于这座城市简直不能更熟悉了，哪里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哪个地方的风景最漂亮,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难得这次卫绪有充足的休假时间，魏游便制定了一个详细的游玩计划，行程预计总共十五天,七月中旬出发,七月底回来。 卫绪的高中在七月六号放了假，二人在家做了一周的准备，七月十五号那天便乘上了川临飞往缙阳的航班。 这是卫绪第一次坐飞机，年轻人显得很是兴奋，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容。 魏游给他订的座位正好靠窗,于是过程中就看到对方一直在盯着窗外的风景出神。 魏游靠在椅子上眯了一会儿,醒来见他还盯着窗外,便问：“有这么好看吗？” “嗯,”卫绪点头，唇边浮现出浅浅的笑意,“我小的的时候看《哆啦A梦》，特别喜欢有一集大雄和他的小伙伴们坐在云朵上，在云朵里玩耍建房子，乘着云飞来飞去的场景。” “那不是孙悟空吗？” 卫绪转过头来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魏游道：“不是吗,筋斗云？” “哥,你真的很不懂浪漫。”卫绪忍俊不禁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又转回了头去看风景。 魏游被噎了一嘴，心里满不在乎地想，我跟你讲什么浪漫,不浪漫才安全。 · 飞机在两个小时后落了地，从机场到魏游订的酒店还需要约莫两小时的车程，因此两人真正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接近晚餐时间了。 考虑到旅程的疲惫，第一天魏游没有安排游玩行程，只准备在酒店周围随意逛逛，吃顿饭后好好休息。 然而尽管他已经非常详尽地考虑且想办法避免了可能发生在旅途中的各种意外，到达的缙阳的第一天，他依旧遇见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 这也怪魏游自己订房时没看清楚，选择酒店时看到是双人间带窗户，位置和价位合适，便直接订了房间。 到了酒店后，前台给他们展示了同一价位不同主题的房间任由他们选择，魏游一看那些房间的名称与图片顿时惊了。 什么“一见钟情”、“比翼双飞”、“浮生若梦”，这特么是个情/趣酒店吧！ 好不容易在一片布满爱心的情侣房中找到一间布置陈设相对正常的“海阔天空房”，前台又说这一类型房间已经客满了。 “除了‘海阔天空’，其余都有空房。”前台面带歉意地说道。 -- 第99页 魏游抬眼看向卫绪，对方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翻阅着图片，也不知在打着什么臭主意。 “怎么样，你有中意的吗？”魏游故意问了句。 卫绪沉吟片刻，指了指其中的一张图：“这个看上去正常一点。” 魏游一瞧见那张图片中粉红爱心的墙纸，眉头便忍不住皱了起来。 心里暗忖，就知道你小子不会挑什么好房间。 旋即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另一张图：“那还是这个正常一些，除了床是圆的有点奇怪，其他的都还能接受。” 卫绪一副无所谓的口吻：“那好吧，按你说的选。” 结果到了房间，魏游又愣住了。 的确，这间房的外观在一众紫紫红红的房间中显得最为正常，但这不是因为老板突然改变了装修思路，而是因为它不正常的地方需要走进房间才能看到。 这间房浴室的玻璃居然是全透明的，而天花板竟然是由一面面镜子拼接而成——面对这出人意料的情况，魏游哑口无言。 瞧见他仰着头瞠目结舌的模样，卫绪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魏游感觉自己被他的笑声冒犯到了，语气威胁道：“笑什么呢？” 卫绪眼睛里含着澄澈的笑意，反问道：“我笑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吗？” 魏游：“别没大没小的。” 卫绪辩解：“没有啊，我只是在表示，哥你真的很会挑选房间。” 魏游懒得与他争辩，难以想象早晨醒来一睁眼就在镜中看到自己的场面，他当下就领着卫绪重返楼下更换房间。 在前台那纠结了半晌，最终两人还是选择了卫绪起初挑选的那间。 这回的房间倒是正常多了，没有镜子天花板，浴室的玻璃也并非完全透明，除了房间墙壁是粉色的，其他方面包括床的形状都还算正常。 虽然两个大男人住粉色的房间有点奇怪，但毕竟这家酒店性价最高，房间不仅面积大，还带有能晒到太阳的大飘窗。 出门在外要住半个月，通风的环境以及悬挂换洗衣服的晾衣架是必不可少的。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现在取消房间要赔定金，魏游不想吃这个亏，就姑且将就着住了。 本以为这已经是今天遇到的最无语的事了，到了晚上洗澡时，魏游才发现这家酒店的房间还存在更令人无语的设计。 房间的卫生间是用玻璃分隔的，厕所与浴室干湿分离，魏游刚进房间时瞟了一眼，见浴室玻璃上有几处模糊横条的遮挡，便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晚上洗澡的时候，他才发现这玻璃所模糊的地方非常狭窄，只够遮挡人/体最隐/私的部位，而像他这样身高相对较高的，甚至连这两处也遮挡不了。 偏偏浴室还就设立在床边上，躺在床上一转头就能看到里边的人洗澡。 魏游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有设计师想出这样令人羞/耻的创意。 大抵是魏游对于浴室玻璃的在意表现得太过明显了，卫绪贴心安慰：“哥你放心洗，我不会偷看的。” “都是男的，有什么可看的。”魏游佯装淡然地说了一句。 “嗯，我也一样，哥你想看的话随便看。” 魏游刚想让他别说骚话，转而一思索，生出想法道：“那你先去洗。” 卫绪微微挑了下眉，随后露出率真的表情，大方地说道：“好啊，我先洗。” 魏游的想法很简单，房间里开着低温空调，人在里面洗热水澡，玻璃上应该会泛起雾气，可以模糊掉一些浴室的画面。 当然这只是他的设想，具体效果怎样他也不能确定，正好可以让卫绪先去试试情况，不行的话他再另想办法。 想是这么想，但当卫绪真的进去后，听到他不紧不慢脱衣服的声音，魏游反倒不敢看了。 直到听到水声传来，他才快速地用余光瞟了一眼。 那一眼只看到水汽弥漫的玻璃中站着一道模糊人影，除去人影修长洁白的身姿，其余皆看不太真切。 魏游松了口气，心道还好是看不清的。 轮到他进去洗的时候，他便先在浴室里放了会儿滚烫的热水，待到雾气爬满玻璃，这才无所顾忌地洗起了澡。 洗完澡后，魏游顺便将两人的衣服洗了挂到了飘窗的晾衣架上，此时卫绪已经吹完了头发，正靠在床头拿着手机看电视。 魏游听到他手机传来的背景音，奇怪问：“你怎么还看起韩剧了？” “无聊翻出来看看，”卫绪漫不经心地回答，“挺有意思的，男主是个外星人。” 他这么一说，魏游就想起来了：“那个什么……都教授吗？” 卫绪应了一声，突然暂停了视频，侧过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魏游掀开被子坐到床上，正要拿手机玩游戏，注意到他的视线，古怪道：“看我干什么，我可不是外星来的。” “我刚才看到这剧里说，心怀好感的两个人如果对视十五秒，就会情不自禁地接吻。”卫绪语气平静道：“你觉得可信吗？” 魏游意识到他又要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了，故意不接他的话茬：“还有这种台词？” “嗯，不过我不太相信，”卫绪自顾自地接道，然后提议，“要不我们试试？” 魏游冷笑：“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 -- 第100页 卫绪故作疑惑：“哥你不是不喜欢我吗，你怕什么？” “别跟我使激将法，我为什么要跟你尝试这种无聊的事情？” “你就是不敢。” “对对对，我不敢。”魏游态度敷衍。 卫绪又说：“你怕对我心动。” “再说下去就离谱了啊！” “哥，试试嘛。”卫绪倏然放软了语气，话语中含着恳求的口吻。 魏游态度坚决：“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不试试怎么知道。”卫绪声音低低的，神情一反常态地认真：“你也不想让我太痛苦吧，如果你能喜欢我，我们不是就皆大欢喜了吗？” 听到这句话，魏游不可否认自己内心动摇了一下。 “你之前说过的，要直面自己的情感。” “我的情感还不够明显吗？” “既然你这么肯定，那就陪我试试啊，真不行的话也好让我死心。” “行，这可是你说的。”魏游豁出去道，抱着一种“看我不让你死心”的想法，坐正身体看着他：“谁数秒？” “还数秒，又不是站军姿。” 卫绪小声嘟囔了一句，拿开手机调了个十五秒倒计时，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微微牵了牵。 “调什么呢，这么久？” “好了。” 点击开始的瞬间，卫绪倏然倾身靠近了他的脸庞，一时间，两人之间距离被拉近得相隔不足一尺。 多半是动作太大的缘故，青年洗完头后被捋到头顶的刘海滑下一缕发丝垂在眼前。 魏游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那一缕发丝上，漆黑健康的发丝在灯光下闪耀着淡金色的光泽。 “看我。”青年语气淡淡地说了一句。 魏游移回视线，感受到整个世界骤然间寂静了下来。 他首次这样近距离地注视卫绪的脸，近得仿佛要窒息了。 毫无挑剔的美颜在前，魏游的眼睛不自觉地品味起他脸上的每个细节。 目光自下而上，缓慢地描绘对方的五官，自淡粉色的薄唇看向高挺单薄的鼻梁，然后是冷峻的眼睫，以及光洁细腻的额头，最后的最后，望进对方那双暗色的眸子里。 眼神相碰的瞬间，魏游看到他的眼瞳稍稍放大了一些，深邃静谧的眼睛里流淌出专注而温柔的情意。 余光瞥见青年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魏游不明所以地感到呼吸急促起来，像被传染了病/毒似的，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仿佛才一小会儿，又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脸上似有热气腾升…… 发觉眼前人忽然垂下眼睫，醉眼迷蒙般地缓缓靠近，魏游生出一种自己将要被吻的预感，条件反射地转身向后躲闪了一下。 心脏乱跳之时，他听到从卫绪的手机里传来一声结巴且音色熟悉的“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等下还有一更，补回昨天的。 第49章 养崽第四十九天 房间里飘荡着不自然的空气,卫绪动作停顿了一下，继而缓缓靠回了床头。 “你还没删这录音？”像是为了掩盖自己方才的失态，魏游故意用责问的口吻道：“还设为铃声？”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耍赖了。”卫绪面无表情地说，语气听不出心情好坏。 “还不是你突然凑近。” “我只是想换个姿势而已，又不会做什么。” “那我怎么知道,我还以为……”话到一半,魏游沉默下来。 “以为什么？” 见他缄口不言，卫绪又提议：“重来一次吧，刚才的不算。” 魏游嗤的笑了一声：“你想怎样，不达目的不放弃是吗，你还没成年呢,真想我犯法不成？” 他说这句话的目的实则是想找个有力的借口打消他的念头,等话出口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这个极会钻空子的臭小子说道：“那我成年就可以了？” “我可没这么说。” “你就是这个意思,”卫绪不依不饶，“我不管,等我成年那天我们再试一次。” “想都别想，”魏游严冷地拒绝，“我不会再跟你玩这么无聊的游戏了。” “你又害怕了，刚才心动了是吗？”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卫绪的口吻突然变得强势了很多。 “没有。” “你撒谎,我都看到了。” 魏游不耐烦地咋舌：“你看到什么了？” “脸红,耳朵也红,眼睛躲闪，你就是心动了。” 闻言，魏游心慌了一瞬。 我刚才真的脸红了吗？ 他心中闪过这个想法,自己也不确定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只能偏开头固执地否认：“你看错了，压根没有。” “那你就再让我看一次啊。”青年有些死乞白赖地说。 魏游皱了皱眉，没有接话。 “没有心动的话，你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又不说话了，逃避事实可不对，哥哥。” 魏游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真是歪理一大堆，被他纠缠得没办法，最后只能敷衍道：“行行行，等你成年再说。” 达成了目的，卫绪不禁牵起嘴角：“那就这样说定了。” 话落，他找到被掩埋到被子中的手机，重新点开电视剧：“要一起看吗？” -- 第101页 魏游扫了眼屏幕，被他暂停的视频画面中男女主角正接着吻，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没兴趣。”他故意用冷淡的语气拒绝道。 “哦，那我自己看了。”卫绪丝毫不在意，反倒显得心情很好似的。 · 翌晨，两人都睡得比较晚，不过魏游原本就没有安排今天上午的行程，卫绪也就心安理得地赖床赖到了十点。 待到阳光浸满房间一角，两人才慢腾腾地起床洗漱。 午饭在附近的一家餐馆解决，吃完饭后，魏游先带着卫绪去了自己的母校，缙阳高中。 不同于香坊高中具有年代气息的建筑与环境，缙阳高中明丽漂亮且面积巨大，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朝气蓬勃新学校的气息。 “这里应该建了没几年吧？”走在种植着樱花树的宽敞道路间，卫绪似不经意地问，“哥，你真的是在这读的书吗？” 这所高中很早就有了，不过这片校区确实是近几年才建的。 听他这么一问，魏游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卫绪心中已经三十多岁了，搪塞着说道：“听说刚翻新过。” 卫绪点了点头。 魏游连忙转移话题：“天有点热，去景观林逛逛吧，那比较凉快。” “好啊。” 每所高校必然有着这么一块地方，那里树木茂盛，人迹罕至，修建有乘凉的小亭子，铺设着鹅卵石或是石板的小径贯穿林区，那就是学校小情侣最常去约会的小树林。 “以前最常听到的八卦就是几班的某某和某某某在景观林里接吻被教导主任捉到了。” 两人在亭中暂歇时，魏游闲聊起过去的往事，“我当时真想不通，当然现在也一样，明知会有老师巡逻，那些谈恋爱的为什么还非要到这里来约会呢？” “所以你和你的初恋女友没来这约过会？”卫绪问。 魏游瞥了他一眼：“你在这种时候脑子总是转得特别快。” “吃醋的男孩就是这样啊。” 魏游被他带跑了思绪：“有什么可醋的，都多少年了。” “多少年都会醋的。”卫绪一本正经地说：“你喜欢过那个女的，但是没喜欢过我，我想到这点当然会不开心。” 魏游正要说些什么，卫绪又语气较真道：“不对，也不全是这样，昨晚你对我有一瞬间的心动了，那还是喜欢过我的。” 兴许是受到景观林里宁静安逸的氛围影响，听他这么颠倒黑白，魏游竟然也没生气，好笑道：“你能别这么自恋吗？” “这是自恋吗，这是实话。” “是与不是全被你说了，你让我说什么。” “你看，你又不坦诚了。” 魏游发觉自己没法在这个问题上和他沟通，干脆站起身道：“好热啊，去超市买瓶冰水吧。” 卫绪也没把他逼得太紧，顺着话题接道：“超市还开门？” “嗯，暑假只要天气好，每天都有住在附近的男生过来打篮球，渴了饿了就会去超市买点吃的。” “那我们走吧。” 顺着景观林出去就到了小操场，在那果然有一群群穿着背心的男生占据着篮球场。 滚烫的阳光晒着地面，他们却仿佛感觉不到炎热，一边呐喊着同伴的名字，一边在球场中穿梭奔跑，一个个脸都晒得绯红。 “真不怕热啊，这群年轻人。”行走在建筑物阴影中的魏游感慨了一句，转头看到身边青年清爽白净的模样，顿时感到像被秋天的凉风吹拂了一阵，眼睛舒服多了。 不由得感叹，还是自家的崽更赏心悦目。 没有在翻滚着热气的操场中多逗留，两人径直去到了学校的小超市。 超市里开着空调，暑假期间大部分的货架都清空了，唯有冷藏柜和冰柜里还放着一些饮料和冰淇淋。 魏游买了瓶冰水，卫绪则拿了盒鲜奶，到付钱时，收银的小姐姐突然惊喜地“诶”了一声，冲魏游说道：“是你啊，回来逛学校吗？” 魏游愣了愣，看着她的脸只觉得有点眼熟，但已经完全想不起来有关她的任何记忆了。 “我记得你是去年毕业的对吧？”对方语气亲切问，“你现在在哪上大学啊？” 确实，这个时空的魏游是去年才从这所学校毕业的。 唯恐引起卫绪的怀疑，魏游尴尬地笑了笑，回答她上一个问题道：“放暑假，我带我弟弟来学校逛逛。” “这样啊。”收银小姐姐并不介意他的答非所问，递给他牛奶吸管的同时提醒道：“那你们去景观林或者体育馆走走吧，其他地方都太热了。” “好的。”没有解释什么，魏游干脆地应道。 一走出超市，卫绪果然挑起了眉问：“你去年刚毕业？” “她认错人了。”魏游仰起头喝了口冰水。 卫绪“哦”了一声，没有追问。 从超市出来，再往前走一段就是学校体育馆了。 看到体育馆的门开着，魏游便带着他进去乘凉。 馆内竟然也有一群人在打篮球，看样子像是在打自己组织的球赛，两旁的看台上还有不少加油打气的观众。 不想和太多人混在一起，魏游带着卫绪上了二楼，靠着玻璃栏杆围观底下的球赛。 大概是天热的缘故，两人趴在栏杆上，一时谁都没有开口的欲/望。 -- 第102页 过了片时，卫绪突然开口道：“哥，你记得《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吗？” “那部电影吗？” “嗯。” “记得啊，”魏游奇怪道，“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我记得我初二的时候，跟你一起看了这部电影。”卫绪口吻淡淡地说，“后来，初三的时候，我在网上看到了这部电影上映的消息。” “是吗。”魏游面色微怔，意识到了他要说什么。 “嗯，当时还以为我看错了呢，既然是12年上映的片子，我怎么11年就看过了呢？” 卫绪说着，侧过头看向他：“所以，哥，你是从未来过来的，对吗？”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毕。 推一下新预收：《重建大魏》 暄和二年春，胡虏攻破兴郡三县，危及国都，天子下令迁都南下，定都衡川。 这是姜舒为自己的新文《敬江山》设定的开篇背景。 结果这个开篇才写了不到十章，他就因为一场意外车祸穿进了自己的小说里，并极其不幸地成为了被迫留守旧都的太尉之子，和他名字同音不同字的炮灰姜殊。 想起设定中半年后旧都被侵占屠城的命运，姜舒第一想法就是收拾东西赶紧跑。 然而这时，他却发现自己面前多了一个名为“重建大魏”的游戏面板。 开启游戏，就能召唤异世界玩家为自己建城。 眼看着年迈的父亲和体弱的哥哥为了守护旧国都四处奔走，殚精竭虑，姜舒最终决定扛起守城大任。 自身能力不足，便召唤玩家大佬相助，建防御，修大路，种植粮食，开商铺…… 原本只想守住一城之地，谁知旧都被建设得越来越好，有志之士、黎民百姓纷纷聚集旧都，一不小心放出失控的玩家，还把周围被敌军侵占的郡县给夺了回来。 事已至此，姜舒只能熬熬夜，努努力，争取多建设几块地。 战乱之时，群雄并起，他姜殊自出生就在都城燕郡，也是如今魏国唯一能守住旧都之人，胸中既怀雄心谋略，身后又有能人贤才无数，未尝不可逐鹿中原，一争天下。 “更何况，”姜殊支着脑袋看着纸上所写的世界观，“何况这天下本就由我笔下所创，合该由我来重建大魏！” 天子迁都南下，北地顶级公卿士族皆随圣驾移徙衡川，唯余逐江谢氏家主之子谢愔缠绵病榻多年，难熬长途跋涉，不得不留守旧都。 姜殊得知情况，连夜驾车赶去谢氏府邸，将这位病弱美人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不就是生病嘛，积分兑换药包把命续上，有才之人必须投身于我魏国的建设大业！ 温柔腹黑病弱美人攻x乐观坚韧脑洞大开受 第四天灾基建文，求收藏啊~ 第50章 养崽第五十天 其实从第一天来到这里,魏游就知道自己的来历注定隐瞒不住，于是从没打算在卫绪面前隐藏什么。 不论是来自未来的科技产品也好，还是电影、歌曲、食物甚至流行语也好,他的身上处处都是破绽。 只要卫绪有心想寻找答案，很容易就能猜出他的来历。 因此当听到对方问出这个问题时，比起惊讶和慌乱,魏游更多的还是体会到了一种宿命的既定感,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卫绪凝眸注视着他，等待他作答。 魏游在感慨过后，也点了点头，承认了他的猜测。 卫绪安静眨了眨眼，像在消化这一信息,旋即问：“你那里是什么年份？” 魏游思索了一会儿,回道：“第一次来到这里,是在2020年的年末。” 虽然早有准备,但在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卫绪的表情还是出现了几秒的微怔。 “2020年,”他抬头望向远方，禁不住感叹，“感觉是个很遥远的年份。” “其实也就是五年后而已。” “这么说……”卫绪顿了顿，原本想问他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是不是不一样，但心中却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害怕从魏游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于是话到嘴边又改了口：“这么说,那个店员说得没错，‘你’确实是去年才从这里毕业的？” “没错。”他都猜到了，魏游也懒得再作掩饰,问道：“怎么，你要去找我吗，这条时间线上的我？” 卫绪摇了摇头，扯了下嘴角：“不会。” 魏游感到惊讶：“你不好奇吗？” “我是挺好奇的，但也只是好奇，”卫绪语气认真道，“在我看来，从你2020年来到我身边的那一刻起，你才是我认识的哥哥，他现在还不是。” 听到他用第三人称区分了这条时间线上的自己，魏游莫名地感到胸腔振动，心跳加速。 “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问。” 卫绪神情疑惑道：“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过来的吗，五年之后，应该还没有时光机吧？” “这个……我也不清楚，超出我的知识范畴了。” “那是因为什么契机，你会来到这里？” 魏游陡然沉默了。 别的问题他都可以回答，唯独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很难说得出口。 尽管他觉得卫绪大概率不会介意，但他还是不想告诉对方，你原来是我在手机里养的一个纸片人。 不管之后怎样，最初的时候，“瓜崽”的确只是他用于打发时间娱乐大众的一个游戏角色，兴起时喂养一阵，无趣时也可以随手抛弃，反正纸片人没有生命，没有情感，就跟机器人一样，不会受伤，自然也不会因为被抛弃而痛苦哭泣。 -- 第103页 站在卫绪的角度来看，这个真相未免太过残忍。 从前他不忍心说，现在也还是一样。 “很为难的话，也可以不说。”看出他眼底的纠结，卫绪退让一步道。 “你不是想知道吗？” “也没有那么想知道。”卫绪笑了笑，“影片里不是经常有这种情节吗，一旦你知道所有的真相，故事就该结束了，我现在知道得够多了，其他的不知道也没关系。” 不管卫绪是出于体贴他的缘由，还是真的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感到无所谓，他说出这番话，着实令魏游松了口气。 不过他也没有把口封死，而是留了和上次一样的话：“你要真想知道，可以自己去寻找答案。” “这个也能找到答案？” “可以啊，又不是多神秘的事。”魏游心道自己发布的关于《崽崽的成长计划》的那两期视频还没删除，假如卫绪有机会看到那些，自然能从中猜到所有一切的真相。 至于知道真相后，对方会是什么反应，魏游就不能肯定了。 多半是不会好受的，但他也没有阻止卫绪了解真相的权利。 底下的球场上突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打破了他们之间的谈话氛围。 魏游条件反射地看向人群最密集的地方，询问底下发生了什么。 “好像是进球了。” 卫绪观察了一会儿，给他讲解起场上的局势，方才那个深刻的话题便随之结束了，在之后的旅程中也没再提起过。 · 因为旅行生活总是格外充实愉快又丰富多彩，旅途之中，卫绪时常会觉得这两周的时间过得异常缓慢。 然而真到了结束的时候，他又觉得这趟旅程结束得太过迅速了。 明明第一天上飞机的经历还清晰得好似昨天发生的事，转眼间，旅游计划就已经进行到最后阶段了。 回去前一天晚上，卫绪躺在床上从后往前翻看相机里的照片。 随着一张张熟悉的情景与人物在屏幕中展现，半个月中去过的地方，留下的记忆也一一浮现在眼帘前。 最后一张照片是两个小时前拍摄的。 照片中，魏游站在夜市的一辆冰淇凌车前，一手付钱，一手拿着冰淇凌甜筒，周边是拥挤的人流与璀璨的灯火，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回想起自己当时拍下这张照片的心情，卫绪在露出微笑同时，心中又涌起一股惆怅，不禁长长地叹出口气。 “小小年纪的，叹什么气。”魏游将干净的衣服折叠好放进行李箱，抬头看到卫绪对着相机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好笑地问：“怎么一脸丧气样，不想回去了？” 卫绪老实地点头：“嗯，舍不得。” “舍不得也得走了，再玩下去，你哥我明天就得卖身这家酒店打工了。”魏游实话实说道，旋即又安慰：“以后出来玩的机会还多着呢，别唉声叹气的，把财神爷那求来的好运都叹出去了。” “知道了。”卫绪放下相机，起身帮忙收拾东西。 当整理到在旅游过程中购买的纪念品时，魏游忽然想起来问：“你想好你成年礼想要什么了吗？” “不许说那个。”卫绪刚要开口回答，魏游及时堵住他的话：“你想清楚了，现在想到答案，明天回去前我还能给你买。” 空气安静几秒，卫绪回答：“我只有那个答案。” 魏游：“行，你的生日礼物没了。” “为什么没了？”卫绪佯装不解地问，看着他的眼神却很认真：“你之前答应我，等成年的时候再尝试一次对视的，你还记得吧？” 魏游眨了眨眼：“什么？” “哥。”卫绪笑了一声：“你不会又要跟我耍赖吧，作为成年人，怎么能跟我这个未成年耍赖呢？” “你话好多啊，”魏游低头折叠衣服，熟练地转移话题，“我记得你小时候明明很乖巧安静的，现在怎么废话越来越多了。” “我也只对你这样而已。” “少肉麻兮兮的。” “总之，别想反悔。”卫绪又把话题扯回来：“别的什么我都不在乎，唯独感情上的事情你不能骗我。” 魏游咋舌：“你说话怎么总喜欢上纲上线的？” “这要怪谁呢？”卫绪接道，“谁总是说话不算话？” “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魏游“嘭”一声盖上行李箱，皱起眉盯着他，语气不太中听道：“我是什么态度你不了解吗，那个吻还是我欠你的不成？” 闻言，卫绪突然沉默下来，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 片刻后，青年眼眶渐渐泛起红晕。 魏游心道糟糕，不该把话说得太重。 这小子最近总厚着脸皮说些出格的话，差点忘了他本性有多敏感脆弱。 卫绪也不明白自己怎么这么容易就来了情绪，明明对方也没有说很难听的话，但漫到喉咙的酸楚就是怎么也吞不下去。 其实每一次跟魏游说这种话，他心里都很没底，单纯仗着对方对他的宠溺才一次次地紧逼试探，而一旦魏游的口吻强硬起来，他也就彻底没了辙，不敢反驳，更不敢再发脾气。 作为深爱者，他注定处于弱势的地位，没有骄矜的权利。 沉默像一阵阴云扩大，笼罩了整个房间。 尴尬的寂静持续许久，卫绪才低弱地憋出四个字：“不许骗我。” -- 第104页 魏游在心里叹气，现世报来得太快，人是自己骂哭的，到头来还得自己哄。 “知道了，”他放软语气应道，“你都已经上升到情感欺骗的程度了，我怎么敢骗你啊。” 卫绪吸了下鼻子，拿出手机，打开录音对着他：“你再说一遍。” 魏游故意用带笑的语气道：“别得寸进尺啊。” 卫绪依旧是一脸委屈的神色：“我怎么知道你到时候会不会又耍赖，我又说不过你。” 魏游心道你多伶牙俐齿啊，哪里会说不过我。 尽管心里吐槽，但到底是自己不讲理在先，明知自己随口一句话都能牵动对方的情绪，还一次次戳着小孩难受的点出口，非把人惹得生气委屈得快哭出来才知道收手，好好的气氛也变得很僵硬。 最后他还是对着录音又许下了一遍承诺，这才把这臭小子哄高兴了。 · 暑假旅游结束，紧随而来的就是卫绪的生日。 人生只有一次成年礼，不能不认真对待。 魏游精心为卫绪生日当天的行程做了安排，不仅在店里订了最贵的一档蛋糕，购买了装扮用的气球和彩带，还给卫绪要好的几个朋友发了邀请函，请大家当天中午来家里吃午餐，下午再一块儿去镇上的KTV唱歌，热热闹闹地度过这一天。 生日前一天晚上，卫绪显得异常亢奋，都十一点了还赖在魏游的房间里不肯回去睡觉。 “再过半小时我就成年了。” 魏游敷衍地“嗯”了一声。 过了一阵他又道：“还有二十分钟。” “倒计时十五分钟。” “最后十分钟。” 魏游被他五分钟一次的报时烦得不行，搁下书本道：“别高兴过头了，成年人的生活可是很残酷的，好好珍惜这最后十分钟。” “我坐在这里，就是在珍惜最后的时间啊。” 魏游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随即就忍不住做出受不了的表情：“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卫绪随意地点点头，时刻注意手机上的时间道：“还有九分钟。” 以免这最后几分钟就在他毫无意义的报时中度过，魏游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自己偷偷在缙阳购买的手链，递给他道：“生日礼物。” 卫绪微微睁大眼：“你不是说没有礼物吗？” “要是真不送你，我怕你因为这件事记恨我一辈子。” “不会的，我哪有这么小气。”卫绪说着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条金光闪闪的细链，底下吊着一个尖尖的鱼骨吊坠。 “这是鱼骨吗？”卫绪拿起手链问。 “嗯。” “为什么挑这个？” “不知道，反正当时看到这个就想到你小的时候了。”魏游被勾起过去的回忆，不由笑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穿着一身恐龙睡衣坐在床上哭，脸小小的，眼睛圆圆的，好像很容易受到惊吓的样子，像个小猫崽子。” “那我小时候还挺可爱的。” “是啊，越长大越不可爱。” 卫绪故意睁大眼睛：“现在呢，现在可爱吗？” “别卖萌了，手链戴上试试。” 面对魏游的不解风情，卫绪只好收起表情：“你给我戴，这扣太小了，我单手戴不上。” 手链的扣确实有点小，魏游接过手链给他戴到了手腕上，看了看效果，还挺不错的。 本以为金手链这东西会有些俗气，没想到在卫绪冷白皮的衬托下竟然意外的漂亮。 卫绪晃了晃鱼骨吊坠，问：“是不是有点娘啊？” “这可是黄金啊，你还嫌弃。”魏游说，“你要是不喜欢就还我。” 卫绪立即捂住了手腕，同时拿起手机转移话题：“还有最后两分钟。” “好快，”魏游没话找话，“马上要变成成年人了，开心吗？” “开心啊，可以做成年人做的事了。”卫绪唇边浮现笑意，“你要问我想做什么吗？” 魏游本能地不想接他的话，说：“以后就是大人了，沉稳一点。” “我知道。” “等陪你过完生日，我得回去忙活一段时间，”魏游提前说道，“我不在，你也得照顾好自己，别总用泡面、面包这种东西打发三餐，进入高三学习更紧张，一定要注意饮食和休息。” 他一提起这个，卫绪脸上的笑意就收拢起来：“能别说这种话吗，明明很高兴的，非要弄得好像不回来了一样。” “行，我不说了。”魏游朝他摊开手要手机：“给我看看时间，到零点我跟你说生日快乐。” “还有十五秒。”卫绪播报时间。 等魏游目光瞟到手机屏幕时，时间已经是五十九分四十八秒了。 “最后十秒钟。” “闭嘴，弄得我也紧张起来了。” “就是要一起紧张啊，”卫绪划开笑容，“五，四，三，二……” 魏游张开口，准备大声地说出生日祝福，但才说了一个“生”字，他便感到一阵骤然的眩晕袭来，眩晕感远比过去任何一次都要剧烈，宛如灵魂被生生地拖拽出身体。 视野陷入黑暗前，他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卫绪苍白恐慌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瓜崽日记： 2015年7月15日/星期三/晴朗 终于到缙阳了。 -- 第105页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时间比较急，哥哥催我睡觉了，就粗略说说吧。 第一次坐飞机，运气好是靠窗的位置，从飞机上看天空和云层真的太壮观了。 不过哥哥果然很不懂情趣，我说得那样童趣，他却只想到孙猴子，筋斗云。 当然了，不懂浪漫的哥哥也挺可爱的，他足够木头，才有我发挥的余地。 缙阳真的好热，比川临还要热，下了飞机我一度以为自己进入了赤道地带。 因为天气的闷热，虽然酒店的选择出了点意外，我们两个也懒得再出去找新酒店，最后选了一间粉红色的房间，我记得房间名字是“一见钟情”。 晚饭吃了烤肉，味道很好，肉很新鲜，酱汁也很鲜美，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烤肉，不愧是身为本地人的哥哥推荐的店铺。 晚上洗澡时遇到了一点意外，浴室玻璃根本遮不住什么隐私。 其实我也不如表面那么淡定，还挺害羞的，洗澡的时候还真不敢转头看他。 不过后来等他洗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为什么要我先洗了。 挺好的，哥哥知道防着我了。 就这样吧，期待明天的行程。 2015年7月20日/星期一/多云 今天第一次去海边，第一次坐游轮，第一次看海边的日落。 哇，虽然天气不是那么好，云有点多，但还是被日落惊艳到了，大海、天空与夕阳搭配在一起，世上不会有比这更唯美且壮丽的景色。 哥哥给我拍了很多照片，说是回去后修完发到微博上，他不知道，其实我也偷拍了他很多照片。 晚饭吃的是海鲜，不好吃，大概是选的店不对。 吃到那盘没有任何调料的青口贝时，哥哥脸色都绿了。 难得也有本地人失手的时候，哈哈哈哈！ 2015年7月25日/星期六/多云转阵雨 天气太闷，下午果然下起了雨，还好我们赶在下雨前去完了财神庙。 那座庙在缙阳最高的山峰上，要坐缆车上去。 庙其实不是很大，也没有别的庙宇宏大壮观，但是很古老，神像也格外威严，听说这座庙是求财最灵的，拜的人也最多。 我们给财神爷捐了香火钱，希望祂能保佑我们财源广进。 哥哥本来想去求个签，问问自己什么时候能暴富，但排队的人实在太多了，就直接走了。 晚饭吃的是西餐，也是排了很久的队才吃到。 里面的装修和氛围不错，不过食物的味道……哥哥觉得好吃，我觉得委实一般，配不上它的价格。 也可能是我不喜欢吃西餐的缘故，我更喜欢昨天的小龙虾。 2015年7月30日/星期四/晴朗 要回去了…… 真的很舍不得，以往和哥哥一起出去旅游都没有这么舍不得。 可能是因为这次在外面待得最久？还是因为这是他从小长大的城市？ 我不知道，大概两者都有。 好像爱上这座城市了。 缙阳大学，回去可以了解了解。 午饭又去吃了那家店的小龙虾，好吃，回去我会怀念它的。 晚饭在逛小吃街的时候解决了，具体吃了什么我也记不得，反正都挺好吃的。 逛夜市的时候，偷拍哥哥照片被他发现了，他说我手机拍得丑，就教了我怎么用相机拍照。 突然发现摄影也挺有意思的，给喜欢的人拍出好看的照片特别有成就感。 我拍了很多，哥哥说我挺有悟性的，以后可以吃这碗饭，不知道是不是在哄我，等会儿把照片翻出来看看。 就这样吧，懒得写了，去看照片。 第51章 养崽第五十一天 “几点了,还不起床！” “还把门锁了，叫他也不应，这臭小子……” “游游,起来吃饭了，都十二点了！” 魏游醒来时便听到一阵敲门声和他妈叫他吃饭的声音，条件反射地喊了声“知道了”。 “快点啊,我和你爸都吃完了,睡得跟猪一样，昨晚肯定又熬夜了……” 在戎晴絮絮叨叨的念叨声中，魏游坐起身来，抬起手揉了揉额头和太阳穴。 不知道是不是脱离游戏世界的后遗症，他感到头脑昏沉得犹如宿醉过后大睡了一天一夜,眉间还有些隐隐作痛。 想到游戏世界,魏游勉强提起精神,摸到手机按了下开关键,便见屏幕亮起，右上角的电量虽显示即将耗尽,但仍有百分之五左右的剩余。 这不应该啊…… 手机明明还有电，自己怎么就回来了呢？ 魏游拧起眉，实在想不通就先给手机充上了电，随后起身去浴室洗漱。 十分钟后，他坐在了餐桌旁吃饭,脑袋里仍在回旋游戏世界里的事。 竟然就这么毫无准备地回来了,不仅没有陪卫绪过完生日,连一句生日快乐也没来得及说。 那小子怕是要气死了，下回再见到他不知要哄多久。 不过，真的还有下次吗？ 魏游十分怀疑这个问题。 手机明明还有电,他却被拽回了现实世界，联想到回来时的特殊时间点，他很难不生出那个猜测：零点一到，卫绪就成年了，而一个成年纸片人是不符合游戏中“崽崽”这一概念的。 “我去你阿姨家拿只猪腿，你吃完把碗洗了。” -- 第106页 戎晴急匆匆的声音在玄关响起，打断了魏游的思路。 魏游先是应了一声，随即问：“爸呢？” “他去开车了，我们过去一趟，顺便把你外公外婆接过来，晚上一起吃年夜饭。” 听到“年夜饭”三字，魏游才反应过来今天还是除夕。 戎晴没一会儿就出了门，随着房门被重重地关上，屋子里倏然间寂静下来。 怀揣着心事，魏游快速吃完了饭，也没急着洗碗，而是先回到房间拿起充了一半电的手机，点开了《崽崽的成长计划》游戏APP。 很快，屏幕中跳出熟悉的进度条，进度条飞速加载。 魏游心脏砰砰直跳，第一次希望它可以卡在“99%”，但事实上，仅过了三秒的时间，进度条便加载到了“100%”，旋即页面上跳出一个提示框：【恭喜玩家成功养成了您的第一个崽崽，点击下方可领取积分与金币奖励哦！】 视线瞥向下面的选项，写着【领取奖励，领养新崽崽】。 魏游直接关闭了游戏。 尽管已经猜到了这种可能，但当知道故事已经结束的时候，他胸中仍是涌起一股无奈的惆怅感。 这回是真的回不去了…… 他坐到床上，叹出一口气。 实话说，虽然不能再穿梭时空令他感到很遗憾，不过心情倒也没有那么沉重。 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还没到结束的时候，他还是有办法再见到卫绪的。 既然游戏世界里有一个自己，那这个世界必然也有一个卫绪。 只是他现在有些开始怀疑自己过去的定论了。 游戏世界与现实世界真的是处在不同时间线上的同一空间吗？ 会不会只是两个完全一样的平行时空？ 这里的卫绪和他所认识的卫绪是同一个人吗？ 魏游心中转过这些问题，无端产生几分焦虑的情绪。 即便他们是同一个人，这条时间线上的卫绪应该也有二十三四岁了，按照正常的人生轨迹，他现在都已经工作小半年了。 一个只比自己小两岁的男人，不需要他养，也不需要他照顾，他去找对方干嘛呢，叙旧吗？ 拜把子做兄弟倒也成，不过对方未必愿意做他的兄弟。 想到这里，魏游忽然忍不住笑了出来，随即心里又泛起微微的酸涩。 虽然那小子当初说得信誓旦旦的，说要等他一辈子，但魏游始终觉得少年时期许下的承诺算不得数。 五年能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更何况大学本就是最能改变一个人，让人快速成长变得成熟的时期。 那小子见识过更大更广阔的世界，说不定早把他忘了，现在指不定就在哪个大公司上着班拿着高额的薪水，身边一群好兄弟环绕，连女朋友都早早地找好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感觉更酸了。 思来想去纠结许久，魏游最后还是决定去香坊镇一趟，看看卫绪还住不住在那。 下定决心后，魏游当下便拿手机订起了前往川临的机票。 虽然很想尽快解决此事，不过过年这几天还是得留在家里陪家人。 思索一阵，魏游决定将机票订在正月初五。 接下来几天，魏游安安分分地待在家里过年，每天的日程除了陪同父母出门走亲访友，就是躺在床上和手机电脑为伴。 不用再考虑过去的世界里有个等着他回去的崽崽，这令他感到轻松的同时，偶尔也会有些失落怅惘。 魏游姑且将这种时而冒出的低落情绪理解为游戏戒断的正常反应。 初五那天上午，魏游找了个外出参加活动的理由告别了家人，带上轻便的行李去到了川临市。 航程加上两三小时的车程，抵达香坊镇时已经将近下午四点了。 相比起日新月异的大城市，这座小镇总体上倒是没有多大的改变，不过魏游一路过去，还是发现周边许多店面都已更换了主人。 街上出现了大量网红风格的店铺，十五年前整个镇上也仅有一家西式快餐店，现在这样的店铺却随处可见。 老巷子口的水果店如今也已转让他人，同隔壁的裁缝铺合并在一起，装修成了一家面包店。 见状，魏游不禁叹了口气，感慨时光飞逝，物是人非。 巷子内部倒是没什么变化，原本的小吃摊位依旧在那，只是关着门，应该是老板回去过年还没回来。 顺着愈发老旧的楼道上到四楼，魏游看了看两边的房门，发现他当初租下的房子门锁再次被更换，隔壁卫绪家的门倒还是原样，门外爬满铁锈，显然很久没人来住过了。 抱着几分忐忑的心情，魏游敲了敲右侧的房门，门内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啊？” 魏游有种不好的预感，再次敲了敲门道：“你好，我找人。” 不一会儿，房门被打开一条缝，缝隙中飘出食物的香气和孩子吵闹的声音。 一个三十几岁的陌生女人拉着门把手，贴着门缝打量了魏游两眼，问：“你找谁？” 魏游微笑着问道：“我想找一下原本租在这里的租户，您是刚搬来的吗？” “不是，”女人眨了下眼，“我和我老公住在这里有四年了。” 魏游愣了一下：“四年？” “对。” 这么说，卫绪高中一毕业就搬走了。 -- 第107页 “那您看到过对面的邻居回来过吗？” “没有，对面一直没人住来着。”女人说道，约莫是魏游的样子瞧着比较无害，她又补充了一句：“我这里有房东的联系方式，你要是想找上一个租户，要不问问房东？” 魏游摆摆手：“不，不用了，谢谢。” 说到联系方式，魏游倒是突然想起来了，他也有卫绪的联系方式啊！ 只是不知道对方现在还用不用那个旧号码。 既然出租屋已经换人居住，魏游也就离开了老居民楼。 也许是太阳快要落山的缘故，气温忽然降了下来。 魏游再回到街上，着实被刺骨的寒风吹得打了好几个冷颤。 他随即找了家奶茶店，进去点了杯热可可，然后蹭着人家的空调给卫绪的号码拨了个电话。 不一会儿耳边传来声音：“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魏游轻啧一声，又登录自己在游戏世界里注册的企鹅小号，想要发消息给卫绪，结果发现对方头像也是黑的。 忽然间，他心中窜出一股无可名状的怒气。 尽管心里清楚这么多年过去，卫绪换号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或许是天气严寒带来的不快与白跑一趟的失落交织在一起，这一刻，他感到分外的恼火。 在这种情绪的冲击下，魏游甚至都没在香坊多留一晚，当天晚上便又乘坐动车返回了缙阳。 · 这次回去以后，魏游下决心放下这段奇幻的经历，回归自己正常的生活。 倘若未来有一天他能和卫绪遇见那是缘分，如果遇不到，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世界那么大，找一个人哪有这么容易。 固然心中会有遗憾，但人生不就是这样，不管少了谁，日子总得过下去。 魏游已经做好了从此“卫绪”这个名字在自己生活中消失的准备，并开始积极地和身边的朋友联络感情，借以尽快地走出那段极不真实的回忆。 谁知就在回到缙阳半个月后，他千里迢迢飞去另一个城市都没找到的人就那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他眼前。 说来也挺凑巧的，元宵节过后，魏游原本打算返回自己居住的许昌市，回去的日期都定好了，结果就在订机票的时候，突然收到了大学时期同寝室友柴力明的邀约，问他要不要去玩一款恐怖主题密室。 魏游还没玩过密室，对此一直很好奇，想着出去玩玩也能放松身心，便答应了下来。 当天缙阳的天气不怎么舒服，早晨下了会儿雨，下午雨停了，但天空始终阴沉沉的，如同蒙了层灰雾。 魏游吃过午饭才出门，在路上堵了会儿车，到达密室外的大厅时已经有些迟了。 柴力明倒是脾气挺好，等了半小时一点没生气。 不过他一向是那种沉稳温吞的性子，魏游从认识他起就没见他发过脾气。 “票我已经给你买了，这密室一次进六个人，我们得跟别人拼一下，你不介意吧？”柴力明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他到工作人员那里扫码入了场。 “没事。”对此魏游早有准备，“对了，你有了解过这是什么主题吗？” “名字叫‘影子新娘’，应该是冥婚之类的主题。” 入场后，两人走进了一道长长的暗廊，看着两旁墙壁上一个个黑色扭曲的人影，魏游不由得皱起眉：“恐怖吗？” “恐怖肯定是有点恐怖的。”柴力明推了下眼镜：“不过我玩过的密室多了去了，就没几个能吓到我的，等会儿你跟着我走就好了，有事我挡前面。” “行，那就靠你了。”魏游知道他是密室资深爱好者，心里稍稍放下心来。 暗廊的尽头是一扇遮着黑色帘子的房门，门旁站着一个穿着唐装的工作人员，见到他们便问：“是两位吗？” “是的。”柴力明十分淡定回答。 “好的，那么人到齐了。”工作人员弯下腰做了个邀请入门的手势：“二位请进，游戏马上开始。” 柴力明先行掀开帘子钻了进去，魏游紧跟在他身后进门，随即就听到一声清脆的落锁声，工作人员把门关上了。 魏游不禁开始紧张起来，抬眼打量四周，发现这是一间装修得十分古色古香的大堂。 屋子里没有开灯，仅燃着几支蜡烛，透过昏暗的火光，魏游模糊地看到大堂深处已经等候了几个人。 见有人进来，几人便转身朝他们走了过来。 这种场合哪怕是社恐也得互相介绍认识一番，免得之后玩游戏的过程自己人吓到自己人。 魏游一开始完全没察觉这几个陌生人中还混着个熟人，毕竟这里的光线昏暗到完全看不清人脸。 直到几人走近，他余光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反射性地抬起眼，下一秒，视线便碰上了一双淡漠而优美的眸子。 第52章 养崽第五十二天 魏游之前也设想过自己在现实中和卫绪重逢的场景,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现在这样的情况。 一群人在鬼屋一样的密室里，四周点着火烛，耳边响着毛骨悚然的阴乐,不久后还要展开一场惊悚刺激的逃脱游戏。 哑然无声地和那双俊美的眸子对视了几秒，魏游垂下目光打量他的全身。 他又长高了，比自己还要高出几公分。 -- 第108页 肩膀更宽了,腿也很长了,身材还是和以前一样偏瘦，宽肩细腰大长腿，活脱脱一个纸片人身材。 相较身形，脸上五官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只不过在昏暗光影衬托下,眼部的轮廓显得较深一些,看起来比高中时期成熟了许多。 卫绪安静地看着他,一动不动站着任他打量,待两人重新对上视线，便稍稍牵起唇角,唇边浮现出一丝笑意。 笑容中仿佛什么都没有，又好似包含了久别重逢后所有想要表达的话与情绪。 “怎么了，绪哥，这是认识吗？”卫绪的一个同伴靠近过来问。 卫绪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魏游看了说话的人一眼，然后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莫名地觉得对方的脸有些不舒服。 随即,他反应过来这人应该是打过玻尿酸,鼻子和下巴的痕迹有些明显。 “我大学室友，三个都是，”卫绪语气淡淡地介绍,“李宇，张程翔，谢帆。” “嗨。”刚才说话的人也就是李宇，露出笑容打招呼。 魏游冲几人微笑了一下，旋即道：“巧了，我也是跟我大学室友来的。” 说着，他指了指一旁仰头观察环境的柴力明：“叫他柴哥就行。” 柴力明听到他介绍自己，一边走往大堂深处一边说道：“有认识的人相处起来就方便了，我刚才看了一下，从那边的门出去需要一个钥匙，大家抓紧时间找线索吧。” 不用他多说，谁都不想在这阴风阵阵的环境里多待，简单介绍认识过后，大家便纷纷分散四周找起了钥匙。 魏游也是一样，正想到处转转找找线索，看卫绪还站在原地不动，便道：“你不去找钥匙吗？” 青年微微扬了下眉，扫了眼四周，才反应过来似的“啊”了一声。 魏游被他的反应逗笑：“怎么现在呆呆的了。” 卫绪露出些许明快的笑意，注视他的眼睛里闪烁着细碎的光点，嗓音低沉而柔软：“恍神了。” 魏游惊讶地抬眉：“这种音乐下你还能走神？” “嗯。”卫绪点头：“刚开始觉得有点恐怖，现在听习惯了已经。” 顿了顿，他又问：“你害怕吗？” “我还好。”魏游两手搭在胯上，以一副漫不经心的语气道：“跟我一起来那兄弟很厉害，密室大神。” “是吗。” “我说你们两个别傻站着聊天了行不行，过来帮个忙啊！” 听到柴力明的声音，魏游才发现自己也被卫绪带走神了。 转头看去，便见他们几个不知什么时候把椅子叠在茶几上面，搬到了大堂中央，三个人扶着桌椅，柴力明站在椅子上面，垫着脚伸长手臂，努力地想要触碰顶上的横梁。 “诶呦，我不行了！”实在够不着横梁，柴力明泄下气来。 “你们俩谁高，赶紧过来帮忙，我真摸不着。”他一边感慨着，一边从椅子上爬了下来。 “笑死，最高的两个人在旁边聊天，四个小矮子围着桌子蹦跶。”不知道谁开玩笑道。 魏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要过去接替他，突然想起来卫绪现在比自己还高了，就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道：“你去吧，我给你扶着椅子，小心点。” “嗯。” 看卫绪两个抬腿顺利跨上了椅子，魏游帮忙按着桌椅问其他人：“钥匙在房梁上吗？” “应该是，”叫做张程翔的哥们回答，“柴哥刚才解开了桌上的谜题，答案是‘在房梁上’。” “他好厉害，谜题那个诗句我都没读完，他看两眼就解出来了，太牛了。”李宇语气夸张地夸赞道。 柴力明佯装不在意地挥挥手：“这种东西没什么难度，玩多了就知道套路了。” 没多久，卫绪果然摸到了钥匙，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他把钥匙抛给柴力明，一行人正要去大堂旁侧开门，突然一阵阴冷的穿堂风经过，屋子里的蜡烛全部熄灭了，刹那间，整间屋子变得漆黑一片。 “怎么了？” 李宇刚喊一声，堂屋的角落处突然打下一道红光，红光中站着一个穿红色秀禾服的女人，低着头目光阴沉沉地盯着他们。 胆子小的看到这场面，顿时发出一阵慌忙大叫。 魏游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手腕就被人握住往后拽着退了好几步。 “快开门，她要过来了！” “钥匙呢，钥匙在谁那？” “我在开呢，太黑了看不清，谁打个光。” 魏游拿出手机按亮手电筒，刚要往门边走，手腕又被拽了一下。 他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就看到卫绪一脸认真的表情望着女鬼的方向，不禁皱起眉：“看什么啊？” “又有人来了。”卫绪说，“好像有剧情。” 魏游真的很不想看那个恐怖的女人，但又被他口中所谓的“剧情”吸引，只能用手挡着半张脸，透过指缝看过去。 卫绪说得没错，那边角落还真又多出了一个男人。 男人身穿马褂，头戴瓜皮帽，看装扮像是女人长辈之类的设定。 “门开了。”李宇冲他们说道。 “等等，先别走，看下剧情。”柴力明也发现了那边的情况。 接着几人就缩在门边上看完了两个演员的戏，剧情大体说的就是父亲强迫自己的女儿在一封婚书上滴了血。 -- 第109页 “看样子那个婚书是关键，后面很可能会用到。”卫绪轻声说道。 “后面的后面再说，”魏游说，“你能别抓着我手了吗？” “你不是害怕吗？” “我哪有？” “不怕你拿手挡着脸？” “……” 最后，卫绪还是在魏游的眼神凝视下松开了手。 从门里出来后，紧接着就是一条摆满了纸扎人的走廊。 如果说先前面对化完妆的女鬼，魏游只是有一点紧张和恐惧，现在被这么一群诡异的东西围着，他是真的有些害怕起来。 其他人也是一样，在恐惧的氛围里智商都下滑到了谷点，幸好有柴力明这个经验丰富又胆子颇大的大佬带着他们闯关，才不至于弄得人心惶惶。 逃出走廊与新娘闺房后，众人再次来到了一个厅堂似的地方。 不过这个厅堂不像第一个那么空荡，而是布置得非常喜庆，四处悬挂红绸，张贴喜字，正中央还停着一架纸做的红轿子。 虽然到处都是喜庆的元素，但因灯光的昏暗，这地方显得阴森森的，空气中透着一股诡异的氛围。 也不知道谁触动了什么，从进来起就一直循环在耳边的阴乐突然更换了，变成了又喜又悲的唢呐曲。 并且这曲子的音量还在缓缓增大，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过来。 柴力明还想趁最后的时间到花轿里看看，这时突然听到一声尖利的“吉时到”，紧接着一个接一个举着乐器的纸人鬼就从暗房里跳了出来。 众人一下子慌乱了，看到朝他们蹦跳着过来的鬼，没有人再有心思解谜，纷纷转头四散奔跑。 “操，你们别过来啊！” “救命啊，能不能退出啊，我不想玩了！” “啊啊啊，太吓人了！” 魏游也着实被惊吓到了，尽管心里清楚这些都是演员扮演的，但在这样的氛围下实在很难镇定下来。 他原本是跟在柴力明后面跑，结果中途又被卫绪一把握住手腕带往了另一个方向。 卫绪显然是有目的地逃跑，拉着他返回了上一个房间，两人躲进了房间的衣柜里，在那群不知是僵尸还是鬼怪的演员追来前关上了柜门。 有东西掩藏身体，魏游恢复了一点神智，尤其听着外面其他队友乱吼乱叫的声音，对比之下，特别庆幸自己跟对了人。 “不过，我们躲在这里，会不会被遗忘啊？”他压低声音询问坐在对面的卫绪。 “等外面安静下来就出去。”卫绪回道，然后打开了手机手电筒，为黑暗窄小的衣柜提供光线。 魏游注意到他仍牵着自己的手，这次却没让对方放开。 尽管有点丢脸，但不得不承认，卫绪宽大温热的手掌在这时候很能带给他安全感。 “这唢呐声音也太可怕了。”他喘着气，惊魂未定地感叹。 “放点音乐吗？” 魏游以为他在开玩笑，附和了一句：“来首钢琴曲陶冶情操吗？” 谁知对方还真拿起手机点开了一首轻缓的钢琴曲。 魏游吓了一跳：“你疯了吧，会把他们引过来的。” “没事，外面乱得很，听不见。” “别别别，关了，太吓人了。”魏游当真佩服他的胆量，这种时候还敢放音乐，他现在是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卫绪关了音乐，又说：“那我们做点别的转移一下注意力？” “做什么？” “你还记得你欠我一个约定。” 魏游已经大致猜到了他指的是什么，但还是问了一句：“什么？” 卫绪道：“对视十五秒。” 果然…… 魏游拧起眉，偏过头看向别处：“别闹了，也不看看现在什么场合。” “这是最好的办法。”卫绪固执地说道，打开手机定了个十五秒的倒计时，旋即抬起脸表情认真地注视他：“开始了，哥，看着我。” 虽然觉得很荒谬，但在这种场合下也视线也无处可避，魏游只好转回脸来看着他。 手机手电筒的光芒并不算亮，卫绪将它放在下方，打出来的光其实有些死亡，但卫绪的颜值还是抗住了这半明半暗的光线。 魏游也很想集中精力看他，可外面的阴乐和吵闹声实在太扰人了，他总控制不住走神。 不知是不是他紧张过度，耳边一直听到有东西正一蹦一跳地过来。 “好像有鬼过来了。”他冲卫绪做了个口型，示意他往柜门缝隙看。 卫绪蹙了下眉，似是不满他这时候还在考虑别的东西。 “真的有……”魏游话未说完，就看到眼前人倏然贴近过来。 魏游反射性地后退，奈何身后就是柜子，想躲也无处可躲。 只感到后颈被一只温柔有力的大手按住，下一秒，一个干燥轻柔的吻印到了他的唇上。 霎时间，魏游感到整个世界清净下来，唯有心跳声如雷般震动。 青年的吻分明带着丝丝清凉的薄荷气息，他却觉得这世上没有比对方的呼吸更为灼热的东西了。 正当慌乱无措之时，柜子门突然被打开，魏游惊恐地转过头，抬起眼正对上一个画着哭笑脸的纸人鬼低头俯视的视线。 胆战心惊地对视了两秒，纸人鬼又把柜门关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鬼：我虽然不是人，但你们是真的狗。 -- 第110页 第53章 养崽第五十三天 太社死了！ 当视野重新被闭合的柜门遮挡,魏游满脑子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一时竟不知是被工作人员抓包公众场合接吻更羞耻，还是被从小养大的崽亲了更令他崩溃。 原本就被密室的恐怖氛围弄得神经紧张，随后又接二连三地发生了一系列意外,魏游身心俱疲，不禁低下头扶住了脑门，后悔今天为什么要来这个密室。 “哥。” “别吵,让我缓缓。”说话间,上嘴唇碰着下嘴唇，魏游回想起刚才那个一触即离的轻吻，耳朵如充血般滚烫。 “哦。”卫绪先是乖巧地应了一声，旋即捏了捏他的掌心提醒道：“音乐停了，该出去了。” 魏游将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又垂首沉默消化了一阵,尔后动作缓慢地推开柜门说了声“走吧”,全程都不敢正眼看卫绪。 之后的密室,魏游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度过的，只记得他们之中两个同伴被鬼指示着捧着新郎新娘的牌位拜了堂,然后又是一阵混鸡飞狗跳的混乱情况。 最终是柴力明从新郎鬼手里抢来了婚书一把火烧了，新娘鬼这才给他们打开了出口的门。 直到回到外面的等候大厅里，魏游的脑袋仍旧一片迷糊，耳边嗡嗡嗡的好像还在回旋密室里的阴乐。 其他人都在吐槽故事的奇葩设定，尤其是捧着牌位拜堂的张程翔和谢帆,嘴里的骂声就没停过。 “绝了,你们懂被一群奇奇怪怪的东西围在中间,还要和我旁边这个傻逼拜堂的痛苦吗，我将用一生来治愈我今天受到的创伤。” “太恐怖了，喊一拜天地的时候,浑身都在冒鸡皮疙瘩。” “当时柴大佬和李宇还在旁边扮演客人看热闹鼓掌，简直不是人。” “不过也多亏柴大佬最后抢来了婚书，他不去没人敢去，那个新郎鬼太吓人了。” “对了。”发现同伴中还有两个一直没说话，李宇看向魏游和卫绪问：“你们俩个刚才躲哪去了？我记得鬼怪出来后好长一段时间没看到你们。” 一问起这个，魏游又想起了衣柜里发生的事，结结巴巴地回答：“我们，我们躲在……” 卫绪帮他接道：“我们躲在新娘房间的那个衣柜里。” “那么长时间，你们就一直躲在柜子里啊？” “也就几分钟而已。” “没有鬼来找你们？”柴力明问。 “嗯……”魏游抿着唇扬起一个尴尬的微笑。 “这不应该啊，”柴力明道，“密室里到处都有监控，你们躲进去，应该会有鬼收到指令去找你们的。” 魏游愣了一下：“还有监控？” “对啊，不然出什么意外怎么办？” 魏游扫向卫绪，对方冲他无辜地眨了下眼，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也是奇怪，明明卫绪不是那种清纯惹人怜爱的长相，五官中鼻子和嘴都有些偏冷冽，平时也常给人一种凛凛然不可接近的气场，但每当他做出这样的表情，魏游就是觉得他很可爱，即使面无表情的也很可爱，因此生不出半点脾气。 估计还是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的功劳，纵使长大后没有小时候那么圆润水亮了，却依旧灵气满满，很能牵动人的情绪。 “既然都遇到了，要不一起去吃个晚饭吧？”李宇提议道，“我们得好好感谢柴哥的领导，对吧，绪哥？” 卫绪低头看向魏游：“一起吃饭？” 魏游没什么意见，询问了柴力明的想法，对方也表示同意，随后六人就在商场里找了一家口碑不错的火锅店坐了下来。 迅速地点完菜后，大伙起身去调蘸料。 人数太多，魏游怕调料区太挤便打算等等再去。 卫绪看出他的打算，站起身时道：“我帮你调一碗。” 魏游没多想就答应了下来：“你知道我口味的。” “嗯。” 魏游的口味就是缙阳口味，喜爱酸辣爽口的小米椒蘸料，卫绪调了两碗一模一样的料，端给他一碗，道：“好像辣椒加多了，你尝尝看，太辣我再去调。” 魏游用筷子沾了一点尝了尝，说：“还行，辣度刚好。” 卫绪点了点头，好似受了表扬一般，唇角轻轻地扬了扬。 柴力明第一天认识卫绪，对他不了解，看见他们二人间的相处模式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卫绪的三个室友见状简直目瞪口呆。 他们的这位室友，挂着校草和学霸的头衔，是学校里妥妥的风云人物，碍于那张生人勿近的面孔，尽管认识四年了，谁也不敢使唤他去做什么，这还是第一次，他们看到卫绪这样主动地帮人做这做那。 李宇实在憋不住好奇心，便问魏游：“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啊，怎么感觉关系很亲密的样子，还知道彼此的口味？” 魏游动作一顿，不自然地垂下眼道：“这个说来就话长了，总而言之，就是机缘巧合地认识了，然后意外的还挺相处得来的，不知不觉就像亲兄弟一样亲近了。” “嗯？也不是亲兄弟吧？”卫绪侧头看着他，故作疑问的表情。 魏游感觉自己耳朵又开始发烫了，警告性地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卫绪顿时忍不住笑了，笑得人畜无害，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 -- 第111页 “什么意思啊？”李宇视线在他们两个之间来回转了转，不由得扬起眉，“你们两个不对，我怎么觉得有基情。” 见没人理他，李宇又问身边人：“你觉得不觉得，翔哥？” 张程翔自顾自吃小酥肉，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是直男。” “好了，可以了，这个话题打住。”眼看李宇这八卦的性格是止不住了，魏游不得不出来控场，转移话题道：“我们来聊聊密室吧，我们俩躲在衣柜里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 一提起这个，柴力明与那两个被迫拜堂的直男倒霉蛋就激动起来了，兴致勃勃且绘声绘色地将那段过程描述了一遍。 魏游装作听得很认真的样子，心里则悄悄地松了口气。 都怪卫绪这臭小子看热闹不嫌事大，不帮忙糊弄也就算了，还非得添油加醋，恨不得把心里那点小心思都抖出来昭告天下，害得他不得不集中注意时刻控制话题走向。 火锅将要吃完时，魏游去了趟前台把账结了，从店里出来后几个小伙子都说要加个微信，把钱转给他。 “加微信可以，转钱就不用了，你们都是学生，也没几个钱，自己留着花吧。”魏游说道。 先前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卫绪今年二十四岁，应该已经毕业工作了，刚才在饭桌上一聊才知道他们寝室四个人念的全是缙阳大学五年制的建筑系，所以现在这群人都尚未毕业。 “魏老师仗义。” “魏老师回去我会关注你的。” “给你视频一键三连！” “绝对不发下次一定。” 话落，几个人都不禁笑了出来。 魏游感到无奈，他原本不打算告诉他们自己的职业，谁知柴力明在聊天过程中说漏了嘴，于是他的账号就被迫暴露了。 出乎意料的是，卫绪对此似乎并不惊讶，淡定得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样。 临到分别时，柴力明叫了车回去，他家和几个学生顺路，就顺便将他们三人一起带了过去。 一车装走四个，最后商场门口只剩下了魏游和卫绪两人。 魏游也叫了车，但车还没来，两人便一路散步到路口，吹着夜晚的寒风，无所事事地欣赏着城市的繁华夜景。 对于卫绪要跟自己回去这点，魏游丝毫不觉得意外，对方今天的种种表现也证明了这五年间，他的感情一点也没有变。 实话说，魏游挺佩服他这股毅力的，也不得不承认心里有些感动。 五年里，既未见过面，也没有半点联系，甚至都不能确定未来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在这种毫无希望的情况下，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也许是今天阴云密布的天气缘故，夜晚的风格外阴冷，令魏游想起了过年时去香坊的那一趟行程。 他拉紧了外套，犹豫片刻问：“你过年没回家吗，一直住在学校宿舍？” “也不是，”卫绪解释，“大一是住的宿舍，大二之后就在学校附近租了间房子，一般放假都住在出租房里。” 魏游恍然大悟，感慨道：“怪不得，我还去香坊找过你，没有找到。” 卫绪闻言似乎有些惊讶：“什么时候？” “就半个月前，我以为你过年起码会回去一趟，去了才知道你早就搬走了。” 卫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因为出来上学了，想省点钱，就没有再续租。” 魏游能理解，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关心问：“大学这五年的学费是怎么解决的？” “我上大学还挺轻松的，”卫绪轻描淡写地回答，“高考那年虽然很可惜，没能拿到省状元奖金，不过成绩还算过得去，高中和大学都给了很高的奖学金，不用操心学费和生活费，当然，为了以防万一，我平时还是会想办法挣点钱。” 魏游刚想问他是怎么挣钱的，这时他叫的车就开过来停在了路口，暂时打断了他们的话题。 车里开着热空调，坐上车后，融融的暖意很快驱散了外界的寒气，魏游长舒了一口气，接着问：“建筑专业应该很忙很辛苦吧，尤其还是缙阳大学的建筑系，你哪来的时间赚钱？” “就抽时间做些比较能挣钱的活。”卫绪简言道，瞥见魏游微红的耳朵，问：“你很冷吗？” “还行，刚才风吹着比较冷，现在不冷了。” “手给我。” “做什么？” 卫绪直接将手覆盖上了他搭在车座上的右手，嘀咕道：“这么冰还说不冷。” 尽管今天已经被卫绪握了无数次手，魏游还是无法习惯这种感觉，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却抽不出来，只能咬着牙道：“能正常点吗，大哥。” “亲都亲过了，牵个手有什么好害羞的，”卫绪语气理直气壮的，好似算准了魏游不会反抗，“还是说，你占据了我十年的宝贵青春，却不打算对我负责吗？” 魏游生怕他的口无遮拦被司机听见，连忙说了句：“闭嘴。” 卫绪微微笑了笑，就这样圈着他的手，继续回答之前的问题：“我做过的活还挺多的，比较挣钱的是给高中生当家教，还有网上接画稿，画稿我现在还在接，粉丝多了之后确实挺赚钱的，BJD现在做得比较少，太费时间了，哦，对了，我还做过模特。” “模特？摄影模特？”魏游有点惊讶，这小子以前还说过只做他一个人的模特，感情只是在忽悠他。 -- 第112页 “嗯，我那时候坚定地以为你就是做摄影这行的，想着做模特的话说不定能碰见你，”卫绪解释道，“后来课业太忙了，也一直没有打听到你的名字，就没有继续了。” 魏游心情有些复杂，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UP主的？” “其实是最近才知道的，你和那几个UP主拍的旅游视频有个片段被传到了网上，我顺着那个视频的评论找到了你。” 说到这，卫绪突然追究起他的责任，“你怎么不早说你是做视频的，那我就不会走这么多弯路了。” “那我也没说过我是摄影师啊？” “你是没明确地跟我说过，但你跟别人都是怎么介绍你自己的，你再好好想想？” 魏游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他过去还真在不少场合误导过卫绪，好几次别人问起他的职业，他嫌麻烦都说自己是学摄影的。 “所以你把我的视频都看过了是吗？” 卫绪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魏游无端紧张起来：“也知道了那个真相？” 卫绪转过头眼神澄澈地看着他：“我就是你游戏里的那个瓜崽吗？” 第54章 养崽第五十四天 魏游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坦诚地点了点头，然而任凭他如何细看，也瞧不出卫绪脸上半点的云翳。 “不觉得难以接受吗？” “刚开始会有点介意,”卫绪思索了一会儿，直言道，“不过后来我又想,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游戏,我也不会遇到你，所以现在，我反而很感谢它，多亏有这么个游戏，你才能来到我身边,陪伴我这么久。” 说到这,他舒朗地微笑了一下,自车窗探照进来的光芒在他脸上流动着,时明时暗，如一段静谧柔和的电影画面。 魏游凝视着他那闪动在路灯光下模糊俊逸的面影,一时竟看得有些入神，直到司机说了句“到了”，他才骤然间回过神来。 想到自己方才的举动或许已经被对方察觉，魏游不禁感到害臊，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方面颜控的倾向。 从车上下来,魏游再次裹紧了外套,卫绪想要抓他的手,被魏游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他提醒道：“现在开始安分点，我爸妈都在家里。” “不是还有一段路吗？”卫绪望向前方小区的道路。 魏游没有接他的话，自顾自地往小区入口走去,待卫绪跟上来，便用嘱咐孩子的口吻道：“等会儿我爸妈要是问起，我就说你是我在工作中认识的朋友，你也机灵点，要懂礼貌知道吗？” “当然啊，我会把你爸妈当我爸妈尊敬的。” “倒也不必如此。” “反正迟早都是。”卫绪轻声说了句。 魏游听到了他的嘀咕声，却没反驳，一方面是因为风太寒冷，吹得他张不开口，另一方面是知道即便反驳了也没什么用，这小子在这方面的想法简直固执得出奇。 约莫两三分钟后，魏游带着卫绪乘坐电梯到了八楼的家门口。 正要拿钥匙开门，魏游突然感到袖子被拽了拽，转过头就见卫绪皱着眉头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 “怎么了？” “我疏忽了，我是不是不该空手过来？” “没事，我家人不在意这些。”魏游说罢，就用钥匙转开了门锁，进门时喊道：“爸，妈，我带我朋友来了。” 戎晴早就收到了魏游的消息，闻言便过来迎接客人，顺便打开了玄关的灯。 看到站在后边的卫绪，她眼睛明显发亮，语气温和道：“好精神的小伙啊！” 卫绪难得露出腼腆的表情，点头道：“阿姨好，我叫卫绪，。” “你好你好，快进来吧，拖鞋就穿那双白的好了，那双干净的我刚拿过来！” 魏游有些受不了他母亲饱含笑意与温情的嗓音，在一旁吐槽了一句：“平常对你儿子怎么不见得这么温柔。” 戎晴毫不客气地拍打了一下他的后背，小声道：“看你都看烦了，还温柔，快去给人泡茶。” 魏游暗道卫绪算哪门子客人啊，他恨不得变成自家人踏进来。 虽然心里犯嘀咕，但魏游还是听他妈的话去厨房泡起了茶。 不一会儿，魏中群也端着茶杯踱步过来，瞧见卫绪不由得感叹：“小伙子蛮高的嘛，好像比游游还高一点。” 卫绪刚换完鞋，抬起头又打招呼道：“叔叔好。” 魏中群点点头，问出自己好奇的问题：“你是哪里人啊？” “我是川临的。” “川临啊，我还以为你是北方人，长这么高。”魏中群一边说笑着，一边转过身领着卫绪往客厅走，招呼道：“坐吧，不用拘束，当自己家一样，游游很少带朋友回来住的，他带你回来肯定是很重视你这个朋友了。” “是吗，”卫绪在沙发上坐下，目光不自觉地追寻到魏游的背影，微微笑了笑，问，“也没带女朋友回来过吗？” “他交女朋友了？”魏父似乎理解错了他的话。 “没有，”卫绪摇头，“我指从前，他也没带女朋友回来过吗？” “嗨呀，他哪能交得到女朋友，一天天宅在家里不出门。”戎晴端了果盘过来放在茶几上，“小卫吃水果。” “谢谢阿姨。” “你们聊什么呢？”魏游将泡好的热茶递给卫绪，视线与青年的眼眸相对接，“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 第113页 “没有啊，”卫绪双手接过热茶，单纯无害地眨巴了一下眼睛，“我哪敢啊。” 魏游冷笑一声，没有接话。 “小卫工作了吗？”戎晴问。 “没呢，他还在上学。”魏游帮着回答了一句。 卫绪点点头：“嗯，目前在缙大的建筑系就读。” “建筑系，那是高材生啊，未来的建筑师。”魏中群来了精神，看卫绪的眼神一下子从看晚辈变成了看待有志青年。 戎晴也跟着说道：“游游当初想考缙大都没考上，后来就去了许昌那地方。” “能别提这事了吗。”魏游咕哝了一句，有点后悔把卫绪带过来了。 魏中群似乎对学建筑的还挺感兴趣的，随即就问起了卫绪以后的就业方向和工作计划。 魏游看他们聊得挺开心的，卫绪也完全没有拘谨的样子，便放心地起身道：“我先去洗个澡，你们慢聊。” 戎晴“诶”了一声，问：“小卫带衣服了吗？” “没有，因为是中途碰上才过来的，所以……”卫绪回答。 “没事，穿我的就行。”魏游随口道，转身回了房间。 今天先是在密室里蹭了一裤子灰，之后吃火锅又沾了一身火锅味，魏游早忍不下去了，一回房间便拿上衣物进浴室洗了个澡。 换上睡衣吹干头发出来，他在衣柜翻找半天，总算凑出了一套适合卫绪尺寸的衣服。 正要叫人进来洗澡，结果刚打开房门，就听到他妈在跟卫绪聊着什么找老婆的标准。 卫绪问：“如果是您的话，想要怎样的儿媳呢？” “阿姨要求很低的，他能找到他喜欢的就不错了，别看他平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实际上眼光挑剔得很。”戎晴笑着回答。 旋即又补充：“不过最好嘛，找媳妇还是要找孝顺点的，家里条件不用多好，普普通通过得去就行，主要是人的品性得善良，要有教养，然后就是对我儿子要专情，因为我儿子这个人我知道，比较认死理，说跟谁在一起了，那就是掏心掏肺对那个人好，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人家的事。” “嗯，我也这么觉得。”卫绪赞同道。 “是吧，你是他朋友肯定能看出来，他就不是那种会耍滑头的性格。” “妈，你跟他乱说什么呢。”魏游担心他们再扯下去，他妈就要把他的老底都掀出来了，赶紧打断他们的闲聊，把卫绪拉起来道：“你去洗个澡，身上一股火锅味。” 卫绪抬手闻了闻袖子，又把手递到他身前问：“我闻不太出来，味道很重吗？” 魏游低头嗅了嗅：“稍微有一点。” “你们晚上吃的火锅啊，那是得去洗洗，”戎晴聊起劲了，还有些意犹未尽，闻言只能起身道，“你带小卫去你房间浴室洗吧，毛巾和牙膏牙刷柜子都有新的，要不我去帮你们拿？” “不用不用，我知道在哪。”魏游把她按回沙发上。 魏父抬起头道：“你就坐会儿吧，你儿子的客人，他自己会招待的。” “诶呦，不是他难得带个朋友回来，而且小卫这孩子挺招人喜欢的，长得俊，又懂礼貌……” 在戎晴夸奖卫绪的背景音中，魏游带着卫绪回了房间。 一关上房门，他便忍不住睨了卫绪一眼，道：“挺会讨好长辈的啊，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我妈就舍不得你走了。” 卫绪进门先环视了房间四周，当瞥见书桌上摆着的魏游小时候一家三口的相片时，不禁莞尔一笑。 随即他扬了扬眉：“你吃醋吗？” 魏游轻哼了一声，故意道：“是啊，酸死我了，你一来我都没家庭地位了。” “别这么说，其实阿姨关心的是你，我跟她聊的都是你的事。”卫绪倒像是真怕他不高兴，一本正经解释道。 “你还说呢，问的都是些什么问题。”魏游忍不住吐槽。 “作为你的追求者，想了解你父母的喜好，不是很正常吗？” “那你了解的也是我妈对儿媳的标准，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还能变性不成？” 卫绪一时反驳不出话，过了片晌才小声嘀咕了一句：“反正差不多。” 魏游装作没听见，把找好的衣服递给他：“内裤是一次性的，看看能不能穿。” 卫绪展开衣服瞧了瞧，道：“应该可以。” “那就进去洗吧，沐浴露是我常买的那个牌子，你应该知道的。” 卫绪应了一声，随后便换上凉拖鞋，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看着浴盥洗室门被关上，魏游莫名地松了口气，刚要坐到床上玩手机，浴室里又传来声音：“哥，毛巾没给我。” 魏游想起此事，忙回道：“你先洗着，我去拿。” 拿来毛巾通过门缝递进去，魏游心想这下总算可以坐下休息会儿了。 结果没能安静多久，卫绪就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手里拿着个吹风机走到他面前道：“哥，帮我吹头发。” 魏游仰起头：“自己没手吗？” “太累了，手抬不起来。” “你累什么啊，编谎话都不用点心。”话虽这么说，魏游还是接过了吹风机。 将插头插到床头的插座上，魏游让卫绪坐到床边，自己站着给他吹头发。 随着开关打开，房间里响起吹风机嗡嗡的声响，一股清爽的洗发水香气飘荡在空气中。 -- 第114页 其实魏游并不讨厌给卫绪吹头发，毕竟短发吹干也用不着多长时间，况且卫绪的头发属于细软发质，吹干后浓密顺滑，摸着还挺舒服的。 每次他用手指穿过对方的发根再滑落下来，都会产生一种自己在抚摸着一只傲娇猫咪的错觉。 快速地将他的头发吹干，魏游拔了吹风机的插头，刚准备将其放回浴室，突然就被卫绪抬起手环住了腰。 魏游吓了一跳，转过头问：“干嘛呢？” 卫绪搂住着他的腰，低着头将脑袋埋在他后腰间，深深地吸了口气。 沉默了片刻后，他如梦吟般低声地回复：“哥，我好想你啊。” 魏游感觉他的声音仿佛是通过自己脊骨的震动传递过来的，不由得心口发麻，口吻不自然地说道：“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卫绪转动了一下脑袋，用左耳贴着他的后背，冷淡的嗓音里透着一股抒情的语调：“虽然我之前说过，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会等你一辈子，但是……” 他缓了口气，像只不被宠爱的小狗向主人撒娇乞求一般再次开口：“但是，等一个人真的很累，特别累，你能不能，不要再让我等下去了。” 第55章 养崽第五十五天 他会在这时候说出这样的请求,是魏游不曾料到的。 他习惯性地想要用敷衍搪塞或转移话题的手段拖延时间，随即又反应过来一旦自己这么做了，就还是等于选择了让对方继续等待。 这时候,魏游才意识到这小子有多狡猾。 先说了不论自己接受与不接受，他都会一直等待下去，旋即又表示等待一个人太累,希望能得到解放和救赎,直接将他的答案框定在了两种选择里。 这么一来，对方未来是否继续挣扎于等待的痛苦中，将全部取决于他的决定。 而这恰恰是魏游最不想面对的难题。 倘若卫绪是个陌生人或是他不在乎的人，魏游自然能不假思索地拒绝干净，管他伤心难过还是痛苦不堪,都与自己无关。 可对方偏偏是他付出真心养育长大的崽,一个无怨无悔等了他十年的小朋友,他怎么也狠不下心将对方推进看不到希望的黑暗中。 但要同意也不是那么容易,笔直地活了二十五年，魏游从未想过要跟一个男人过一辈子。 如果只是在一个屋檐下生活,那倒没什么不能接受的，魏游大可以像从前一样把他当兄弟和朋友对待，但卫绪想要的是爱情。 一旦他们成为恋人，他必然要面对无数超出他人生计划的挑战，不仅是外界和身边人的眼光,更多的是彼此之间相处模式的改变所带来的问题。 他能接受来自卫绪的亲密举动吗？ 魏游扪心自问,不禁回想起密室里那个一触即离的吻。 经过一段时间的刻意忽视和遗忘,他已经记不太清当时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留在印象中的只有青年柔软干燥的嘴唇与清凉的薄荷气息,以及自己紧张慌乱的怦怦心跳声。 不可否认的是，从卫绪提出要对视十五秒，到结束他们离开那个衣柜，对于中间所发生的一切意外，他都没有排斥的情绪。 但也许是因为这件事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了，以及受到当时混乱恐怖的环境因素影响，令他来不及产生排斥的反应。 魏游刚这么给自己找借口，倏然感到一阵脊背发麻。 其实不用特意回想白天的亲密行为，就现在，卫绪不也正抱着自己吗？ 此时此刻，青年的额头正亲昵地蹭着自己的脊背，手臂交叉着环绕在自己腰间，这怎么也不可能是朋友之间会有的拥抱姿势，可自己依旧没有排斥反感的情绪。 难道是因为太熟悉了，所以身体自然而然地把这当成是和亲人之间的接触了？ 魏游拧起眉，感到心乱如麻，二人之间太长时间的相处羁绊令他难以看清和判断自身对于卫绪的真实情感。 思索许久，最终，他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阖起眼拍了拍卫绪环抱在自己腰间的手臂，疲倦地说道：“你总要给我一些思考的时间。” 安静片刻，卫绪松开了胳膊，听不出语气地回答道：“好。” 魏游转过身看向他，本以为会看到青年失落沮丧的脸庞，结果一垂眼，却见对方正仰头眼含笑意地注视着自己。 他皱了皱眉，疑惑道：“你笑什么，我说的是让你再等段时间。” 卫绪点点头：“你这个答案不就代表你已经准备接受我了吗？” “我有这么说吗？” “对啊，你已经接受我了，只是还需要时间消化这个事实，反正我是这样理解的。”卫绪说着，抬起手牵住了他的右手晃了晃，指尖轻轻地摩挲他的手背，无意识地表露着自己愉悦的心情。 魏游语塞，半晌憋出一句话：“你可真是阅读理解小能手。” 虽然被嘲讽了，但魏游终究没有反驳他的观点，于是卫绪愈发放心地笑了，甜甜的笑意自唇角荡漾到眼尾，眸子里含着令人动容的明亮光辉。 魏游看着他的表情，不明所以的有些感动。 突然觉得，真答应了他也没什么不好的，假如能让对方今后都浸润在这样的幸福之中，自己或许也会收获莫大的成就感。 · 当晚，魏游睡得比平时更早些。 这也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每当和卫绪睡在一起，他总会顾虑到对方学生的身份，从而不自觉地提早睡眠时间。 -- 第115页 窗帘紧密地闭合着，房间中不见丝毫光亮，一点八米的床平时一个人睡总觉得宽敞，现在却变得格外拥挤起来，身边人稍微发出点动静，都能清晰地听见。 比如现在，不用眼睛看，魏游也能感觉到卫绪翻身朝向了自己，年轻人温热的呼吸正喷洒在他的肩膀上。 “说起来，你是什么时候换的号码？”缺乏睡意的魏游挑起话题问。 “嗯？你给我打过电话吗？”卫绪一下猜到了他问这个问题的原因。 因为离得近，魏游几乎觉得对方的嗓音是贴着自己的耳朵传过来的，但他没有躲避，继续道：“就是今年过年那阵子，给你打了电话，关机没人接，企鹅号也联系不上。” 卫绪愣怔一阵，说：“我没想到你会给我打电话，那个号码，我几乎已经放弃了。” 旋即，他缓慢而仔细地解释：“新手机号是来缙阳后换的，现在的企鹅号也是后来才注册的，因为学校这边的事情比较多，所以就直接用这个号了，但之前那个号我也没注销，一直放在老手机上，打不通是因为手机没电了。 “你刚走那两年，我每周都会给老手机充电，给你打电话，但从来没打通过，我猜想你可能是接不到我电话的，所以后来频率就改成了每个月一次。” 当然接不到，魏游心道，那几年的自己手里压根不存在那个手机号。 “那你知道了我的工作，怎么也没来找我？” “我给你发私信了，你在微博留的工作邮箱我也发了，你都没回我。” “私信？”魏游问，“什么时候？” “大概四天前。” “奥……”魏游反应过来，解释道：“那我的确还没看，私信和工作邮箱我一般隔两三天集中看一次，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家里过年，就没有在意，原本是打算回许昌后再一起处理的。” 这么说起来，即便今天他没去密室，最多再过三天，他和卫绪也能联系上。 “你现在定居在许昌吗？”卫绪问出自己的关心的问题。 “对啊，大学毕业后就在那租了房子。” “什么时候过去？” “就这几天吧，打算买三号的机票。”魏游实话实说道。 卫绪顿了顿，应了一声。 魏游以为他会再说点什么，比如让他迟点走之类的，但之后，他就没有再开口了。 · 翌晨，魏游难得没有睡懒觉，太阳升起的时候就起了床。 家里没有别的食材，他到厨房热了两杯牛奶，用吐司和鸡蛋做了三明治当做早饭，等卫绪洗漱完出来便刚好吃上热乎的早餐。 坐到餐桌旁咬了两口三明治，卫绪才发觉家里只有他们两人，问：“叔叔阿姨呢？” “上班去了啊，年过完了，当然就开工了。”魏游随口回答。 这句话约莫激起了卫绪对昨晚那个话题的回忆，问：“你后天就回去吗？” “嗯，等会儿看看吧，后天早上的机票价格还行的话，就后天早上回去。” 卫绪喝了口牛奶，犹豫着问：“我能跟你去吗？” 魏游有种这一刻果然还是来了的感觉，他道：“你不是还没毕业吗，学校这边不管了？” “没事啊，我上学期已经实习过了，接下来也就论文和答辩这点事。”卫绪有意用轻描淡写的语气道。 “但你原本是打算留在这边发展的吧？” “有能力的话，工作在哪都能找。” “别跟我避重就轻，”魏游不想耽误他的前途，直言道，“即便是亲兄弟也有分开的时候，你都这么大人了，总不能现在还我去到哪，你跟到哪，你得开拓自己的世界，不是吗？” 卫绪沉默地看着他的眼睛，安静几秒后，询问：“你不想我去？” “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魏游叹气，口吻认真道，“毕竟关乎到你的人生，我不想你为了我而轻易改变自己的计划。” 其实他心里还有个想法没说出来，他想让卫绪再安分地等段时间，等他在许昌的房租到期，就可以搬回缙阳来住，反正他是自由职业，工作不受住址影响。 但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卫绪便垂下眼道：“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的。” 魏游的想法被堵在嘴里，最后变成一句：“你懂我意思就好。” 卫绪没有再接话，安静且快速地吃下了两块三明治。 魏游看着他沉静淡漠的脸色，总觉得他好像有些不开心，但又不能十分肯定，毕竟对方总是这样一副缺乏表情的神态。 卫绪几口喝完了杯中的牛奶，旋即也不多坐会儿，霍然起身道：“我学校有点事，先回去了。” 魏游扬了扬眉：“这么突然，很急吗？” “嗯。”卫绪从卧室拿出装着自己脏衣服的袋子，径直走向门口：“你的衣服我先穿回去了，回头洗完再还你。” 魏游愣愣地应了声“哦”。 对方的一系列行为进行得过于突然和迅速，令他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卫绪穿好鞋了才问：“要我送你吗？” 卫绪抬头看向他，两人视线相碰时，他牵起嘴角笑了下：“不用，这边有直通过去的地铁。” “好，那你路上小心，到了给我发消息。” “嗯。” 直到房门被拉上，魏游仍有些反应不过来，隐约察觉到对方可能在为自己不让他去许昌的事情不高兴，却又想不通卫绪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 第116页 还是说他真的有急事要忙？ 约莫一个多小时后，卫绪给他发了条自己已抵达的消息，魏游回了个表情，随后对面就没了消息。 接下来的一整天，魏游一直感觉浑身莫名的不对劲，时不时就要拿出手机看一眼微信提示。 很多人给他发了消息，唯独卫绪的对话框空空荡荡，一直没有回应。 晚上的饭桌上，戎晴问起他准备什么时候走。 魏游鬼使神差地回答了一句“再等两天”，但要问具体等些什么，他也不是很明白自己内心的想法。 奇怪的状况持续到第二天，魏游实在忍不住给卫绪拨了个视频通话，结果竟然没有人接，魏游一下子恼火起来，当下就想不等了，直接订机票。 可临到付钱的时候，他还是犹豫着停了下来，想着再等一天吧，说不定卫绪真挺忙的，自己都要走了，对方忙完总该来见自己一面。 就这样拖到了第三天的上午，本该是坐上飞机回许昌的时间，魏游却刚刚在闹钟的铃声中醒来。 关掉闹钟，魏游迷迷糊糊地打开手机，掀开眼皮便看到了卫绪两分钟前发的消息：【我订了去许昌的机票。】 魏游反应两秒，露出疑问的表情，旋即给卫绪打了通视频通话。 这回对方倒是立刻接通了，面对魏游睡眼惺忪的脸，卫绪沉默了下来。 两人隔着屏幕对视片刻，魏游问：“你发的消息什么意思，你还真准备去许昌？” 卫绪问：“你不是在飞机上吗？” “所以你就特意挑了我不能阻止你的时间给我发了这个？” 卫绪不敢说话，心虚地点了点头。 魏游被气笑了，观察了他背后的环境，问：“你现在在哪？” 卫绪乖乖地回答：“家里。” “行李收拾好了？” “嗯。” “买了什么时候的航班？” “明天早上。” “几点的？” 卫绪眨了眨眼，摇摇头，不肯回答。 魏游呼出口气：“你房子租在哪，我现在过去。” 卫绪欲言又止，然后道：“就算你现在过来，我也不会取消计划的。” 魏游真是被他傻得没脾气，忍不住笑出声道：“取消你个鬼，我跟你买同一班。” 第56章 养崽第五十六天 得知魏游并没有阻止他去许昌的意思,卫绪随即就把租房地址发了过来，其位置距离魏游家不远，坐地铁约莫也就八、九站的路程。 不过由于他租房的小区位置比较偏僻,出地铁站后还要走上好一段距离，尽管魏游吃过早饭后就赶了过去，到那时也已经快十一点了。 担心魏游找不着地方,卫绪早早地等候在小区门口,两人碰面后，卫绪就带着他回到了自己的小出租屋。 这座小区显然建成很多年了，好几栋楼房侧面的墙壁都爬满了爬山虎。 卫绪所租的那栋楼甚至连电梯都没有，魏游一听他住在七楼，腿脚顿时有点发软。 “其实也不算七楼,就是六楼上面的阁楼而已。” “那你每天就这么爬上爬下的？”魏游不记得自己多久没爬过这么高楼层的楼梯了,四楼之后就开始感觉到上气不接下气。 卫绪显然已经习惯了,见他有点吃力的样子,就陪着他放慢了上楼的脚步，说话时步履与呼吸平稳：“嗯,毕竟房租便宜。” 魏游点点头，附和道：“确实，还省了健身的费用。” 气喘吁吁地爬到七层，楼梯转过去便是一扇房门，这是这栋楼的最高层。 卫绪拿钥匙打开了门锁,推开门一股暖融融的属于阳光的味道扑面而来,魏游走进房间,不由得惊讶地扬起了眉。 原本看外面这么破旧，他以为这房间会很小很阴潮，结果里面竟然超出预料的宽敞舒适。 阁楼确实是阁楼,房顶是倾斜的，不过房间显然被原主人精心装修过，地面与天花板皆铺着光滑的原木板，墙面漆成了介于青与蓝之间的颜色，墙上挂着几幅老电影海报，很有文艺青年的格调。 房间不算特别大，但足够摆下一个人居住所用的家具，房门边还有独立的卫浴，条件算不错了。 令魏游一眼相中的是正对着床的落地玻璃门窗，卫绪出门前没有关玻璃门，此时春季早午的阳光便毫无阻隔地铺洒在地板上，微醺的暖风吹得玻璃门边的蕾丝窗帘轻轻飘动，画面犹如油画般优美。 魏游穿过玻璃门，到外面的天台上看了看。 相比起房间内部，未经装修的天台就粗糙多了，水泥地面多处都已龟裂，边缘角落也爬满了青苔，略微有些脏乱。 不过这地方阳光好，是晒衣服的绝佳地点。 魏游从天台回来，好奇问：“你这地方不错啊，房租多少？” “一千二。” “哇，那很便宜啊，虽然爬的楼层有点高，不过这装修绝对值了。” “嗯，房东是我做模特的时候认识的摄影师，这里是他原本的摄影棚，他现在另找地方开了工作室，这里就便宜租给我住了。”卫绪一边说着，一边从冰箱里拿出冰水倒在玻璃杯里，拿给魏游解渴。 “怪不得，我就说这地方的氛围瞧着有点熟悉，原来是个摄影棚。”魏游喝了两口冰水，走到书柜旁翻了翻篮子里的旧杂志。 -- 第117页 卫绪坐到了沙发上，目光随着魏游移动，不说话也不做什么，仿佛在享受和他哥独处的时光。 发现书柜本该摆着东西的地方许多都空着，魏游目光扫过茶几旁的两只纸箱子和行李箱，轻笑了一声：“这两天不接电话净忙着收拾东西了？” 卫绪没什么底气地解释：“你昨天打过来的时候，我手机确实没放在身边。” “那你不也没回电话吗？” 卫绪抿了下唇，不敢接话了。 魏游懒得再追究，将水杯放到茶几上，蹲下身看了看纸箱子里的东西，见里面装的几乎全是笔记本和书籍，就问：“这些全部要带走吗？” “嗯，毕竟是别人的房子，一些重要的东西留在这里不太放心。” 卫绪说道：“原本是想等你到了许昌之后，再问你要地址，把这些东西寄过去的。” “那你可真够机灵的。” 魏游说着从纸箱里抽出一本笔记本，以为是卫绪的学习笔记，结果翻开就看见上面写着一行明显是日记格式的日期时间，于是又立即将其合上放回了箱子。 旋即他发觉箱子里基本都是差不多的笔记本，不禁惊讶道：“你这一箱不会全是日记本吧？” “嗯。”卫绪点头应声。 魏游粗略数了下箱子里的笔记本，起码有二十几本：“这也太多了，你现在还在每天写日记吗？” 卫绪摇了摇头：“没有，现在只有遇到想记录的事才会写。” “那也够累的，你准备什么时候把它们寄出去？” “等会儿看看有没有快递□□，来不及的话只能自己搬去快递站。” 魏游思索了一下，提议道：“这箱东西你要是不经常看，要不就先搬到我家去吧，这么两箱子书寄来寄去也怪麻烦的。” 卫绪欣然道：“好啊，不过有些工具书可能会用到，需要整理出来。” “那你现在赶紧整理，等会儿我回去顺便把东西搬过去。” 卫绪应了声，起身重新收拾起纸箱里的东西。 看他搬出厚厚的日记本叠放在茶几上，用不知道哪找来的细麻绳捆在一起，魏游说道：“放心吧，我不会看你的日记的。” 卫绪抬起眼道：“你可以看啊。” 魏游挑了挑眉：“真的假的，这不是你日记吗？” “嗯，不过反正我对你没什么秘密可保留的，这些东西全送给你也没关系。”卫绪说得很坦然。 其实他心里还巴不得魏游多看看，这么一来，这些年里许多自己说不出来的纷纭复杂的情思，对方也能明白和理解了。 魏游只当他在开玩笑，笑道：“我要你日记本做什么，自己留着做收藏吧。”随后就弯腰帮他一块整理起来。 当下是这么说，但到了晚上临睡前的时候，魏游看到摆在床头柜边的那一箱子日记本，还真有些克制不住好奇心。 一只半掩着的普普通通的纸箱子，因为存放着卫绪十几年的过往心事，此时就像一个等待被他开启的藏宝箱，散发着迷人的香气诱惑着他。 他想看日记，一方面是好奇卫绪内心对自己的看法，另一方面，他也想了解自己不在的这五年里，对方都在做些什么。 既然卫绪说过他可以随意翻看，魏游也就没有刻意克制自己萌动的心思，打开箱子后便解开了捆绑的麻绳，在其中挑选片刻，然后抽出了自己白天打开过的那本日记。 他记得当时随手翻开的日期正好是在2016年，也就是自己离开的一年后。 怀着些许紧张的心情，魏游捧着日记本坐到床头，靠着枕头，翻开了日记本第一页。 作者有话要说： 写不动了，真写不动了 第57章 养崽第五十七天 【2016年9月4日/星期日/多云 今天住进宿舍了,第一次住校，有点不习惯，好在室友都很友好,环境也很不错，希望能尽快适应下来。 想到今后就要长住在这个城市了，不禁感到欢欣雀跃。 最近常幻想,要是在路上巧遇哥哥,我该说些什么呢？ 设想了好几种情况，每次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出来了。 虽然现在他还不认识我，没有我们之间的记忆，即便如此，还是很想很想见见他。 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但我守候在他的故乡,总有一天会遇见他吧！】 【2016年10月9日/星期日/阴 趁着周末有空,独自去了当初去过的财神庙。 天气不怎么好,阴暗得好像随时会下雨，但是今天来峰顶的人特别多,一路过来可谓是摩肩接踵，看了日历才发现原来今天是重阳节。 解签的队伍一如既往长得看不到头，排了两小时的队终于轮到了我。 问了大师什么时候能达成我的心愿，他说现在缘分还没到，需要再等等,五年内可以达成。 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唬我,五年好长,那时我大学都毕业了。 不过有个具体的等待期限总比没有要好，我还是愿意相信他。】 【2017年1月1日/星期日/晴 元旦放假了，室友们都回了老家。 没什么地方可去,就去了缙阳高中。 比起暑假，这次冬天过来就安静多了。 今天风很大，不过阳光也很暖，我沿着上次他带我走过的道路又走了一遍，然后到超市买了瓶水。 -- 第118页 没想到超市的那个收银员还记得我，记得我们一年半以前一起来过，她记性真不错。 她说是因为你们兄弟俩长得好看，难得见到这么标致的男生，所以印象很深刻。 姑且当做她在夸我们外貌登对。 我问她关于哥哥的事，她说他以前经常来买一种叫做小样的酸软糖，他喜欢蓝莓味的，经常一买就是五六支。 我买了一条，这糖真的好酸，不过酸过之后就甜了，还挺好吃的。 可以多买一些，留着学习的时候提神。】 【2017年9月24日/星期日/小雨 花费了两天的时间，昨天终于搬出来住了。 最近很繁忙，忙得头晕转向，今天醒来才发现发烧了。 去附近的药店买了药和体温计，回来的时候头太晕了，差点摔在楼梯上，楼层高还是有点吃力。 刚刚睡了一觉，做梦梦到自己回到了很小的时候，大概是小学二三年级吧，梦见他给我讲故事，哄着我睡觉，但我还没看清他的脸呢，就醒了过来，那些温馨的画面也跟幻影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难言的失落…… 大概生病就会变得脆弱，真的好想抱抱他。 也不做别的，只是想靠在他的肩头，闻一闻他身上安心的味道。 住宿舍的时候嫌室友太吵，现在一个人住又有些有孤寂了。 头疼，书也看不进去…… 等会儿吃完药早点睡吧。】 【2018年2月25日/星期日/阴 今天去参加了高中同学聚会，刘薇薇给我们看了一段高一元旦晚会的视频，说是在学校贴吧上看到的。 我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说不定哥哥从前也参加过类似的活动。 回来后，就在网上找到了缙阳高中的贴吧，在里面搜索元旦晚会的录像视频。 大概是因为时间太久远，找到的视频画质都很模糊。 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把他在的三年的元旦晚会视频都看了，总算在高一那年的晚会视频里找到他了。 他参加的好像是个社团的走秀表演，和一个女生搭档一起走台。 那个女生……我不知道哪来的直觉，总觉得她就是他的初恋女友。 虽然看他和别人站在一起很不舒服，不过还是把这个视频下载了下来，回头记得把那个女生截掉。】 【2018年8月17日/星期五/晴 七夕节，被同学硬拉出来在广场上卖玫瑰花，这些无语的行为不是重点，重点是回去的时候，在地铁站看到了和哥哥长得很像的人。 不对，他一定就是哥哥！ 但是我们离得太远了，偏偏地铁里人还特别多。 看到他的时候，我还在自动扶梯上，他却已经准备进车厢了。 我慌忙地挤过人群冲下去，但还是没赶上，车厢门刚好关上了…… 痛苦！懊悔！ 世上简直没有比这更不幸的事了，为什么我就不能早两分钟下去呢，为什么走路不能快些呢，被自己气死了！ 记下了这条线路，明天到这来等等看，上天保佑……】 【2019年8月8日/星期四/晴转多云】 一早上收到了很多生日祝福，和室友约着在那家常去的龙虾馆吃了一顿。 不知道是不是心境变了，明明是同一家店，感觉龙虾没有四年前的好吃了。 吃完午饭后，一个人去海边逛了逛，想要看日落，但天气不行，没看成。 晚上又去了小吃街，当初给哥哥拍的那张照片现在还是我的手机壁纸，看到冰淇凌车，有一瞬间好像又回到了过去。 回来的时候路过之前和哥哥来旅游时住过的那家主题酒店。 大概人到了晚上就比较感性，明明出租屋离得也不远，还花了两百块钱在这家酒店住了一晚，现在想想真是傻得不行。 不过既然是生日，任性一回也没什么。】 【2020年8月2日/星期日/雨 一晃你都离开五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当初觉得2020这么遥远，现在也已经过半了。 我记得你说你是在今年年末的时候回到过去，那是不是快见到小时候的我了？ 突然有些羡慕小时候的我了…… 距离大师说的五年期限越来越近了，我还在等你。 快点出现吧，哥哥……】 【2021年2月24日 我找到他了，在视频软件上。 早知道如此，我应该多看网络视频！ 形容不出当时的心情，就像做梦一样。 大概没人会看一个搞笑旅游视频哭到泣不成声吧，我就是那唯一一个。 写字的手抖得跟筛糠似的…… 稳重一点，都等这么多年了，还差这几天吗！ 给他发了私信，快点回我，快点回我…… 他会看私信吗？ 不行，我要再发几封邮件过去。】 日记的最新日期到这为止了，魏游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合起最后一本日记本放到一边。 心绪如乱麻卷成一团，好像亲自参演了一场漫长的电影，结束时，演员已沉浸在剧中人物的情感之中，难以挣脱逃离了。 他只知道卫绪等了五年，固然能想象其中的困难，却无法切身实地地感同身受，直到看了对方这五年来累积的日记，他才体会到那种刻骨铭心的思念与爱意。 -- 第119页 他禁不住问自己，被卫绪这样强烈且真挚地爱过，他真的还有爱上别人的能力吗？ 恐怕很困难，他已经无法想象自己未来结婚生子的画面了。 这一刻，魏游忽然有一种想要告诉卫绪自己愿意接受他的冲动。 好不容易才找回理智镇定下来，然而冷静的过程中，这个念头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愈演愈烈了，连带着心跳都怦怦加速起来。 然后，他真的这么做了。 拿起手机，快速地在对话框里输入了一句“我们在一起吧”，点击发送。 发出去三秒，魏游又把消息撤了回来，倒不是他后悔了，而是他看到发送时间，才发现现在已经凌晨一点了。 这个时间，卫绪应该已经睡了，看不到他的消息，自然也没有办法回应他汹涌的情感。 况且这种重要的时刻不该草草地隔着网络进行，哪怕不特别准备惊喜，起码也要当着面说才好。 魏游犹豫少时，还是决定等明天见到对方再说。 正要退出对话，这时，对话框里突然跳出好几条消息。 【卫绪：不许撤回！】 【卫绪：撤回无效，我已经看到了。】 【卫绪：我现在能过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去打疫苗，很大可能不会更新，提前说一声。 第58章 养崽第五十八天 这个点卫绪居然还没睡！ 魏游僵着手,有些不知所措。 而对方也没给他过多犹豫思考的时间，很快就拨通了一个电话过来，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令人心颤。 魏游接起电话,将手机放到耳边。 一时间双方都没有说话，耳边寂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沉默片刻后，卫绪率先开口：“我看到了,是真的吗？” 魏游明知他指的什么,第一反应仍是佯装不解地“啊”了一声。 卫绪又问：“刚才被你撤回的内容，你是认真的吗？” 他的声音透过手机的听筒传来，语气极为平静，平静得不太正常，仿佛在努力地压制着涌动的情绪,令人难以想象他此时的神情。 受到他这种克制的情绪感染,魏游无端紧张起来,好似突然间患上了一种热病,不仅耳根发烧，头脑也热得昏昏沉沉的难以思考,好半晌才应出一声：“是真的。” 话落，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清晰的轻笑。 魏游有些尴尬：“笑什么？” “开心啊，”男人冷淡中夹杂着愉悦的嗓音撩动着倾听者的神经，“我现在来找你。” “别了，都几点了,”魏游总算找回点自己的声音,“等你到这里估计都凌晨两三点了,不睡觉了吗你？” “嗯，不想睡了，”卫绪回答道,“况且我觉得今晚见不到你，我才会整夜失眠。” 魏游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问：“你在做什么？” “穿衣服，准备出门。” 魏游无言以对。 卫绪旋即问：“叔叔阿姨睡了吗？” “你说呢？” “我会很安静的，你偷偷地给我开门就好。” 魏游犹豫不决，一方面为自己冲动之下做出的打破壁障的决定而心慌忐忑不安，另一方面，不可否认的是，看过这么多本日记后，他还真挺想念卫绪的，想见他，也很心疼他。 经过这事，别说卫绪了，他自己恐怕也会因为胡思乱想而失眠睡不着觉。 于是犹豫片时后，魏游还是用一种拿你没办法的语气顺从地说道：“行吧，那你出门多穿几件，路上注意安全。” “嗯，我马上过来。”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魏游就在等待卫绪过来中度过。 他先把看过的几本日记放回原位，用细麻绳重新捆绑好，旋即便坐靠在床上暂歇下来。 时间已经很晚了，他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既然已经做下了决定，魏游也不会轻易反悔，只是心中难免有些感慨。 放到三个月前，他怎么也想不到有这么一天，自己会和一个男人成为恋人，而对方不仅是他游戏里的纸片人，还是他亲手养大的崽，缘分这东西未免也太奇妙了！ 每当想到这点，魏游胸腔里便浮现起一种不可思议又难以言喻的感动，紧紧地缠绕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约莫十分钟后，卫绪发来消息说自己出门了。 魏游回了他一个点头的表情包，随后对话框里冒出来的是卫绪出小区的消息，打到出租车的消息，下车的消息，进入小区的消息…… 一路实时播报，直到最后，对方发来消息道：【我到门口了。】 彼时魏游已经等候在客厅里了，一看到信息便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动作轻巧地转开了门锁。 打开门，披着黑大衣的青年站在门口，身旁是行李箱和旅行背包。 不知是走廊灯光昏暗的缘故，还是因为一路过来受到了深夜寒露的浸染，魏游发现此刻他头发的颜色格外浓郁，眼瞳也黑得深邃，纤长睫毛在眼底覆上一层浅浅的阴影，有一种阴郁的优美。 魏游不禁看得愣了会儿神，直到对方从背后拿出一束玻璃纸包装的红玫瑰送到他面前，他才顿然回过神来。 新鲜的红玫瑰娇艳欲滴，散发着柔润的芳香，他一时竟不知该不该接。 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还有被送玫瑰花的一天，魏游略感哭笑不得。 -- 第120页 “你这是哪来的？”最后他还是接过了花，压低声音问：“这个时间还有花店开门？” “夜市。”卫绪同样小声地回复他。 “怎么这么能跑啊，还去夜市……”魏游让开位置让他进门，嘴里嘀咕道：“我又不是女生，你送什么花啊。” “这是恋人间必要的仪式感。”卫绪在换鞋的间隙凑近他耳朵道，“这样你是不是更有关系转变的感觉了？” 魏游不能否认确实有这么点意思，就扯了扯嘴角没有接话。 随后，二人一个拉着行李箱，一个拿着玫瑰花，全程十分安静地回到了房间。 做贼似的轻轻地关上房门，两人不约而同地呼出口气，旋即默契地相视而笑。 魏游刚准备找个东西插花，将行李箱放到一边的卫绪便转过身来，展开双臂将他拥进了怀里。 猝不及防地被他抱住，魏游惊得手里的花差点掉落到地上，心跳怦然道：“能别这么突然吗。” “不突然。”卫绪低着头回复，将脑袋埋在他颈间深深地呼吸，低声地叹息道：“我早想这么抱你了。” 闻言，魏游蓦地回想起了对方日记里关于生病发烧那几天的记录，不禁心软得一塌糊涂，抬起空余的左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也许是对方不带丝毫侵略感的拥抱姿势引起的错觉，这一刻，魏游忽然觉得这个拥抱已经无关亲情或爱情，而纯粹是为了弥补两人于现实世界久别重逢时的那份庆贺与纪念，同时也是对于苦等了自己五年的卫绪的慰藉与鼓励。 “谢谢。”卫绪突然道。 “谢什么？” “我做梦都想拥有这么一天，”青年的声音低缓温柔，“谢谢你替我圆梦。” “出息呢……”魏游有些承受不住他的话语，故意以调笑的口吻道，“你的梦想就不能再宏大一点吗？” “已经很宏大了，我努力了整整十年才得到满足。” 这句话触动了魏游的内心，他抿起唇，喉间无端有些发紧。 有这么一瞬间，他觉得拥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又变回了初见时那个敏感易碎的小男孩，不愿说更多的玩笑话，只想小心翼翼地保护他，满足他更多的心愿。 拥抱持续许久，待到魏游热得后背出汗，才抬手推了推对方的手臂：“可以了，我手里还拿着花呢，手都酸了。” 听他这么说，卫绪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怀抱。 魏游揉了揉手臂，抬起眼突然发觉青年被发丝遮住些许的眼睛有些微红，扬起眉问：“哭了？” “没有，只是有点困。”卫绪略有些不自然地背过身去，脱掉了外大衣，挂在立式的衣架上。 既然他不好意思承认，魏游也就没有追问，只要知道对方不是悲伤的哭泣就可以了。 为了给卫绪留出整理情绪的空间，魏游抱着花去了浴室，没找到合适的容器，就随意拿了个脸盆往里加满了水，暂时将玫瑰浸在了里面。 出来时，卫绪已然恢复了平时的冷静的模样，正站在床边垂着眼盯着箱子里的日记本。 毕竟是窥探了别人的隐私，尽管拥有主人的许可，魏游仍有些心虚，走过去问：“看什么呢？” 卫绪转过眼注视他，问：“你看过我的日记了？” “嗯。”魏游没有否认：“怎么看出来的？” “绳子上的结不一样了。” “这你也能发现？”魏游看了眼自己打的结，就是最普通的蝴蝶结而已。 他记得自己解开绳子时还瞄了一眼，卫绪打的也是蝴蝶结，照理说，这种细节没有特别注意过，应该看不出来才对。 想到这里，魏游不由得生出几分疑虑，轻啧一声道：“你该不是故意给我下套吧？” 青年眨了下眼：“什么？” “你说呢，”看见他无辜的表情，魏游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故意跟我说可以随便看你的日记，我果然看了，然后就被感动得稀里哗啦的，一个没控制住给你发了那条消息。” 卫绪神色微微转变，缓慢地说道：“那么哥，你是因为心疼和可怜我，才答应跟我在一起的吗？” 魏游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原本想要打趣的言语也凝固在了口中。 第59章 养崽第五十九天 魏游明白自己确实是因为看了他的日记后短时间内受到的情感冲击过大才会生出这个决定,而对于卫绪本人究竟有没有爱情上的欲/望，他也不敢确定。 因此当卫绪这么询问他时，他便一下子愣住了。 卫绪看出他眼底的纠结与为难,抿了抿唇道：“没事，就算是这样也没关系，反正以后的时间还很多,我会让你慢慢喜欢我的。” “等等,也不完全是你想的那样。” 魏游担心他误会自己的意思，以对方那喜欢胡思乱想的性格，指不定又要在日记本里给自己按上什么苦情人设了。 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魏游便做好了由身到心全盘接受他的准备，不希望两人因此而生出什么嫌隙,更不想对方继续挣扎在这样一段缺乏安全感的感情里。 难得的,在这样的场合,他没有选择逃避拖延,而是直视卫绪的眼睛，语气认真道：“这世上让我心疼可怜的东西多了去了,看到贫困留守儿童小孩我会心疼他们，看到流浪猫流浪狗我会可怜它们，有时候甚至在路边看到一只被人丢弃的玩具熊，我也会觉得感怀惆怅，但难道我会因为这个原因就把那只玩具熊捡回家吗,也不会。 -- 第121页 “所以,你不用顾虑得太多,我跟你在一起，只是因为我想这么做，因为你值得我冒险。” 卫绪一眨不眨地注视他,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似是没有反应过来，又好似在思索他话语的可信度。 正当魏游以为自己说得还不够，准备再说点自己从前嗤之以鼻的肉麻话哄哄对方的时候，便见青年倏然划开嘴角露出微笑，眼睛一下子变得亮晶晶的，好像藏着光。 见状，魏游顿时松了口气，禁不住露出笑容道：“开心了？” 卫绪握住他一只手，点点头“嗯”了一声 “你还真是容易满足。” “那你再给我点别的？” 卫绪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右脸颊，意思再明显不过。 虽然做好了接受他的准备，但魏游也没准备接受得那么迅速，抽出手转移话题道：“别得寸进尺的，赶紧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卫绪自觉今天得到的惊喜已然太多，像做梦一样，一个接一个地降临在他身上，他已经很满足，因此也就没有再紧逼，乖乖地应了声“好”，然后就躺到了床上睡觉。 · 一夜安睡过后，翌晨就该出发去另一个城市了。 昨天夜里，卫绪已经将自己的行李都带了过来，因此第二天上午，两人人就直接从魏游家出发去了机场。 两小时的航程加上途中车程，二人抵达魏游所租的公寓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打开公寓的房门，一股长久不通风的沉闷气息扑面而来。 魏游闻着这味道不禁皱了皱眉，换完拖鞋后便径直地去到了落地窗边，将能开的窗户全部打开通风。 今天的天气不错，一拉窗帘，午后慵懒舒适的日光便一股脑地涌了进来，笼罩了大半个客厅，将投射在墙上的人影拉得狭长。 魏游见状第一反应是转身往楼梯走，边走边招呼卫绪道：“帮我个忙，趁现在还有太阳，赶紧把楼上的被子搬出来晒晒。” 卫绪应声，放下行李后来不及参观新家，先跟着他上楼扛被子。 晒被子也是个体力活，晒完两床被子，魏游累得坐到了沙发上不想动弹了。 转头看到卫绪正站在客厅中央仰着头看房子的布局，便问：“怎么样，感觉还行吗？” “嗯。”卫绪点了下头，含着笑意地回答，“我很喜欢这的装修风格，色彩融合得很舒服。” “那是，毕竟四千多一个月呢。” 要说魏游所租的这公寓，除了贵也没别的什么缺点了，房子虽小，但五脏俱全，家装设计、采光格局都很不错。 房子是复式结构的，沿着楼梯上去分别通往两个房间，左面是魏游自己住的卧室，右面那间因为没有窗户，就被他用来摆放被褥和书籍了，现在正好收拾收拾铺个床当做卫绪的房间。 “我不是应该跟你睡吗？”听完魏游的安排后，卫绪理所当然地询问。 “天天睡在一起多挤啊，这床又不是很大。” 话落，魏游怕卫绪反驳自己，就提前堵住他的话道：“就算是情侣也该有自己的私人空间吧。” 卫绪表面赞同地点了点头，至于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家里长时间没住人，地面覆了些许灰尘，两人下午将家里彻底清洁打扫了一遍，等到清扫整理干净，天都快黑了。 魏游估计现在再做饭也来不及了，便决定出去吃晚饭，顺便去趟超市补充些生活物资以及卫绪需要的生活用品。 他们去的餐厅比较远，待从超市回来，时间已然滑到了晚上九点。 魏游原本还打算晚上再录个游戏视频，现在也彻底没了精力，一回到家就瘫在了沙发上玩手机。 卫绪将买来的东西收拾摆放好，回过头见魏游脱了鞋一动不动地躺在沙发上，便走到沙发边道：“去洗个澡吧，洗完早点休息。” “你先洗，”魏游眼睛也不抬地说道，“我再躺会儿，累。” “要不我抱你进去，我们一起洗？” 魏游抬起腿踢了他一脚：“少说屁话，你赶紧的。” 卫绪乖巧地应了声“哦”，略显遗憾地拿着衣服进了盥洗室。 等他洗完，魏游又在沙发上磨蹭拖延好了一会儿才去到浴室洗澡洗漱。 昨晚两人睡得迟，偏偏今天起得还很早，冲个热水澡的功夫，困意就从脊背直接窜到了后脑勺。 从浴室出来，魏游见卫绪已经上了楼休息，便将楼下的灯全关了，尔后端着水杯上二楼。 转过楼梯角，借着昏黄的床头台灯，魏游看到卫绪正平躺在自己的床上睡觉。 这情况也不算意外，他习以为常地将水杯放到床头，垂眼问：“怎么不去自己房间睡，床不是都铺好了吗？” 卫绪半睁开眼看向他：“刚来这里我需要适应，有你味道的床我睡着更熟悉。” 魏游一开始就没觉得自己能把他赶回房间，所以姑且接受了他的这个理由，没有多说什么就脱了拖鞋上床。 先前卫绪整个人钻被窝里没有发现，等躺到床上后，魏游触碰到他的肩膀才发现他上身是光着的，不禁吓了一跳，挑起眉问：“你的睡衣呢？” “我现在习惯裸/睡，更加舒服。”卫绪道。 魏游纠结地拧起眉：“你不会……” -- 第122页 “内裤穿了。”卫绪知道他要问什么，提前回答道，旋即又补充：“你不想我穿的话也可以脱掉。” 魏游略感无言。 他实在困得很了，也懒得与他的骚话斗智斗勇，说了句“那你还是穿着吧，省得磨叽”，接着就关灯钻进了被窝。 这栋公寓虽然临街，但隔音效果做得很不错，关上窗几乎听不见街上的车流人声。 寂静无声的环境很能营造出昏昏欲睡的氛围。 没多久魏游的思绪就有些恍惚了，迷糊中听到身边人问“就这样睡了吗”，他应了一声，尔后感到对方翻过身来抱住了自己。 魏游潜意识里知道是谁，也就没有反抗，在温暖的体温中安心地进入了睡眠。 · 也许是和卫绪住的时间太久了，彼此早已习惯了对方的生活方式，再次同居魏游也没有丝毫的不适应。 卫绪现在暂时不忙着找工作，整天都待在家里，除了做毕设、写论文，其他时候要么在做家务，要么就是在画网上接的画稿，一天天过得还挺充实忙碌的。 同样是整天宅在家中，魏游可比卫绪轻松多了，自从家里多了个人，不仅菜不用自己买，饭不用自己做，吃完之后甚至连碗都不用洗。 虽然按照卫绪的说法，他觉得自己白住在这里，总要付出点劳动力作为回报。 但魏游自己也是男人，自然明白对方这是把自己当“女朋友”照顾，第一次认识到交个男朋友还有这好处。 人由勤劳变得懒惰往往十分容易，几天下来，魏游就习惯了现在三餐都有人安排的生活，这几天唯一干过的活就是把洗衣机洗好的衣服晾出去，等到了晚上再收回来。 不过魏游并不觉得自己很废物，毕竟他还一直在工作，对这个家也算有所付出。 这天，他刚上传一个游戏视频，没多久便收到群里消息，夏广思喊他们几个晚上一起直播打游戏。 现在穷游/行的视频已经播到第七期了，在站内热度很大，粉丝们也向来喜欢看他们四个互动，夏广思便时不时会组织一场这样的直播游戏。 既能赚钱又能帮助自己涨粉的工作，魏游自然不会拒绝，在动态发出预告后，当晚七点半便准时上线直播。 他开直播从来不开视频，因此也不担心卫绪被人看见，不过在戴上耳机前，他还是嘱咐了对方一句尽量别打扰自己。 “嗯，我看书，不会打扰你的。” 卫绪应得很快，尔后也确实没怎么发出声响打扰魏游，但他时不时就要过来送些东西。 一会儿端来盘水果，一会儿送来一杯自制奶茶，一会儿又送来一份烤箱刚出炉的蛋挞。 虽然他每次都是放下就走，丝毫不发出声音，但魏游也不好完全不理他，打游戏的间隙还是会不带主语地夸一句奶茶好喝，甜点好吃。 多来几次后，夏广思就发现了端倪，问：“魏老师家有人啊？” “嗯，我朋友在。”魏游倒也没打算隐瞒，反正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谁啊，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是我一弟弟。” “你朋友里还有我不认识的？”夏广思先是说了句，旋即反应过来，“哦，是上次你跟我说过的那个早恋被发现，离家出走的那个弟弟？” 魏游愣了一下，想起似乎确实有那么回事，刚打算糊弄搪塞过去，就听卫绪的声音在旁边问：“离家出走，是在说我吗？” 第60章 养崽第六十天 “你怎么听见的,你不是在看书吗？”魏游惊讶问，还摸了摸脑袋和耳朵，确定耳机确实戴着头上。 卫绪点了点自己戴着的蓝牙耳机,又把放在沙发上的手机翻给他看，屏幕上所显现的赫然是魏游的游戏画面。 魏游顿然反应过来他在偷偷看自己的直播，轻啧一声道：“学习的时候还一心二用。” “不影响,只当做背景音。”卫绪解释。 夏广思听见他们交流的声音,问：“你弟在看我们直播？” “嗯，我以为他在安安分分地看书呢。”魏游应道，这时发现互动区突然冒出一些弹幕，在说卫绪的声音好听。 夏广思也道：“你弟这声音还挺成熟的，一点也不像初中生。” 一起玩游戏的母鸡君笑着插话：“乍一听我还以为是阿酷来了。” 阿酷也是一个游戏主播,以高冷男神音出名。 魏游面不改色道：“不是那个弟弟,是另一个,这个大学都快毕业了。” 夏广思感叹：“你的好弟弟也太多了吧。” 魏游随口应了一声,之后因为卫绪没再开口，很快话题又被扯回到了游戏上面。 游戏直播了两个多小时,到第三局结束时，夏广思看时间还没到十点，便询问几人要不要再来一场。 另外两个都没什么意见，魏游则第一时间转头看向了卫绪。 对方正站在厨房的水池边洗盘子，闻言也转头望了过来。 两人隔空对视了几秒,虽然卫绪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魏游还是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些许不情愿,便对三人道：“你们接着玩，我就先退了。” 安格立即接道：“别啊，魏老师,那两个生活区的技术一个比一个菜，你走了我会被他们坑死的。” 夏广思立刻起劲了：“生活区怎么了，你们没混过生活区啊！” -- 第123页 母鸡君：“hello？我是动漫区的好吗？” 魏游搬出正当理由：“下次再继续，我室友睡得比较早，我怕吵到他。” “你室友？你那个大学生弟弟跟你合租了？” “嗯。” “哇塞，魏老师都有室友了，”夏广思故意用一副酸溜溜的口吻道，“我当初说要跟你合租你都不肯，还说喜欢什么喜欢一个人住的无拘无束，现在看来，咱们十多年的兄弟关系还是很表面啊。” “你有什么可酸的，跟嫂子一起住不开心吗？” “诶呀，这话你可不能乱说，我跟你嫂子住可开心了。”夏广思立即怂了。 魏游笑了声，干脆道：“那就这样吧，我退了。” 说罢就关闭退出了游戏。 长时间坐在电脑屏幕前，颈椎有些酸胀，魏游起身活动了一下，随后将自己吃完的空果盘拿去了厨房。 刚走到橱柜旁，卫绪就顺手拿过他手里的盘子一起洗了。 魏游见状不由感慨：“我们瓜崽可真勤劳！” 卫绪转头看了他一眼，问：“勤劳有什么奖励吗？” “还要奖励？” “不应该吗？” 魏游皱眉思考了片刻，故意逗他道：“那就奖励你今晚一个人睡大床，我睡你房间？” 卫绪一言不发地将洗好的盘子放进消毒柜，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上的水珠。 魏游没得到回应，又问他：“怎么样啊，这个奖励？” 卫绪还是不说话，将纸巾丢进垃圾桶。 魏游以为他生气了，正想说自己换个奖励内容，下一刻就被对方忽然地转过身来抱住了。 与其说是抱，倒不如说是挂着，青年两条手臂穿过魏游的腋下搂着他的腰腹，下巴搭在他的左肩膀上，姿势微微倾斜着，完全是一副倚靠的姿态。 魏游承受着他身体的重量，迷茫地眨了眨眼：“怎么了？” 卫绪侧了下脑袋，贴着他的耳朵回答：“我想你了。” 魏游被耳边吹来的热气惹得身体一阵发麻，半张脸一下子升起了温度，故作镇定地说道：“我不是一直在这吗，有什么好想的。” “但你已经两个小时四十三分钟没有理我了，一玩游戏就把我忘了。” “我理你了啊，再说我那是在玩吗，我是在工作。” 卫绪才不管他怎么辩解，稍稍用力就将人推到了墙边。 有了墙体的支撑后，他愈发无所顾忌地将自己的身体倚靠在魏游身上，像是小孩任性撒娇般地低声喃喃道：“反正要补回来。” 一向吃软不吃硬的魏游感到无奈，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你是什么牌子的年糕，还是高粱饴，麦芽糖，怎么这么粘人。” 从小就是粘人精——他心中暗道。 卫绪抬起头稍稍站直身体，搂着他腰的手臂却没放开，看着他问：“你见过这么帅气的年糕吗？” 魏游配合地凑近些许端详了几秒他的脸，然后摇摇道：“那还真没见过，今天真是开眼界了。” 卫绪唇边泛开淡淡微笑，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 两双眸子触碰对视了片晌，魏游瞥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隐约感觉氛围有些不对劲起来。 果然，下一秒便听对方口吻自然地问：“可以亲吗？” 魏游被他目不转睛的视线盯得有些发毛，一时间感觉自己仿佛化身成为了一头狮子眼中的猎物，心脏止不住地慌乱狂跳。 他下意识地想要逃避和躲避对方的目光，但随即又想，这一天总要到来的，这只是接吻而已，未来要面对的亲密行为更多，一个劲的拒绝和拖延非但没有意义，反而会让真心付出的卫绪伤心难过。 况且他好歹也是男人，谈个恋爱没理由次次都让对方主动。 换个角度去看，说不定只要自己占据主导方，这事情接受起来就容易多了。 于是沉思片刻后，他便道：“你别动，我亲你吧。” 卫绪双眼惊讶地微微张大，他那双漆黑灵动的眼睛只要稍微睁大变得圆润，就会变得十分单纯无害。 魏游陡然间从他的反应中获得了一丝成就感，几乎没怎么经过思考，稍稍抬头，便凑过去在青年干净柔软的唇上碰了一下，仅一瞬间就收了回来。 若是外人来看，定会觉得他的动作慌乱又笨拙，但魏游自己丝毫没这个意识，还觉得自己发挥得很是游刃有余。 结束的时候，魏游心道果然一旦自身成为了主导者，这事就变得轻松多了。 和卫绪接吻也没什么不适应的，只是心跳鼓动得有些过速而已。 况且对方的反应可比自己强烈多了，不仅脸颊上泛起红晕，耳朵也红得几乎要滴血。 魏游难得见到他这般羞赧的神色，心里的成就感愈发强烈了，突然发觉这样子的卫绪比平时清凛的模样还要可爱动人。 “亲也亲过了，可以放开我了吗？” 卫绪微怔几秒，摇摇头：“太快了，没感觉出来。” “放屁，你脸都红成什么样了。” “再来一次。”青年固执道。 “不是，”魏游试图给他说道理，“我觉得这种事情应该循序渐进，我们在一起也没几天，人家正常谈恋爱都没有进展这么快的，你得给我转换和适应的时间……” -- 第124页 话音未落，卫绪就低头亲了上来，将他未说完的臭道理都堵在了嘴里。 一个吻由青涩触碰逐渐深入，鼻息间皆是青年透着丝丝薄荷香气的清凉味道。 魏游没受过这样的刺激，待到结束时，他已经被亲得快要缺氧了，视线里卫绪的脸都有些模糊眩晕。 虚弱张了张嘴，刚想训对方几句，青年又低头吻了下来，好像故意不让他开口。 如此重复了两次，魏游也逐渐找到了诀窍，比起一味抗拒的态度引起的窒息缺氧，反而是迎合对方的接吻方式更能从中获得乐趣。 沉浸在炙烈的呼吸中时，好像有那么一刻，他真实地感觉到自己是在爱着对方的。 也不知过去多久，卫绪松开他问：“有反感吗？” 魏游摇头：“没有，就是头有点晕。” “你看，多亲几次就适应了。”卫绪微笑了一下，话落，又低头碰了碰他的嘴唇。 魏游一点气势也没有了，任由他摆布支配。 年轻人却还不餍足，用略低哑的声音说道：“哥，都到这一步了，能不能……” “不能。”从刚才起，魏游就已经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明明腿都被亲得有些发软了，这时候却不知哪来的一股力气，直接推开他道：“这个你自己来。” 随后，就转身逃也似的上了楼，错乱的脚步显得有几分狼狈。 卫绪目送他上楼，倒也没跟上去，转而拐进盥洗室关上了门。 没听到他的脚步声，魏游稍稍松了口气，双腿屈起坐靠到床上，拿起手机打开微博，试图用外界纷乱的信息让自己尽快清醒恢复过来。 谁知他还没怎么冷静下来，手机上便跳出一个语音通话，是卫绪在洗手间打来的。 魏游不明所以地接通电话，问：“怎么了，没纸了？” “哥……” 卫绪叫了他一声就不说话了，浅浅的呼吸声从手机听筒传来。 魏游一开始感到莫名其妙，尔后听着他逐渐变得急促的呼吸，就反应了过来他在做什么。 霎时间，他耳根通红，不客气地骂道：“你有病啊，这种时候给我打什么电话。” 说罢，魏游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没过几秒，铃声又响了起来。 这次他直接点了拒接，但已经没有用了，对方那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就跟黏胶似的粘在了他的脑子里，怎么都挥之不去。 他控制不住地幻想对方在楼下那昏黄狭小的盥洗室里的画面，虽然不想承认，但男人这种生物就是那么容易受到视觉与听觉这种直接的官能影响，魏游耳边环绕着那声音，自身也有了些微妙的感觉。 他不禁按住额头，嘴里低声咒骂：“真够作孽的，这臭小子。” 第61章 养崽第六十一天 从这天以后,卫绪仿佛被开启了接吻狂魔的开关，时常在魏游专心做着别的事时突然地靠近过来亲一口。 魏游好几次想让他收敛点，但每次只要看到对方亲完后跟捡到了大便宜似的甜蜜笑容,便不忍心说什么了。 拖延到后来，反倒是他习惯了对方这般时不时的偷亲。 然而两个人整天待在一起，亲密的举动变多,难免会擦出欲/望的火花,这就导致魏游最近经常会接到卫绪从洗手间里打来的电话。 他从不理会这种邀请，偏偏对方固执得很，明知不会有人接听还不停地拨打电话，令他总挣扎在想象的幻影里。 三月中旬一个寂静的夜晚，因为睡前晚安吻的变质引发了意外,魏游又一次接到了青年拨来的无声电话。 他长出了一口气,不假思索地挂断了电话,继而穿上拖鞋下了楼,径直地走到盥洗室旁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随后，狭窄闭塞的空间里,灯光昏黄而灼热，两具修长的身体依偎着，在温热与羞怯的触碰中完成了一次爱的升华。 不过他们依然没能做到最后。 和卫绪在一起后，魏游特意去网上搜索了解过两个男人间深入交流的具体过程和注意事项。 了解完之后就只有一个想法：麻烦，太麻烦了,不管做上方还是下方都麻烦,既然别的方式也能获取情侣间的快乐,能不搞还是不搞吧！ 但卫绪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好几次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给过他明显的暗示。 这孩子憋得太久，嘴上说着要给他适应的时间,行为上却总显现出急迫的态度，恨不得恋爱三天就结婚，把一切能做的都做了。 都是男人，魏游自然能明白他的想法，还明白这小子是想做上面那个。 有时他会忍不住假想，同样是半路拐上弯道，假设他是在近两年才认识的卫绪，两人像普通人一样结识相恋，那他对这种事情的接受度或许会高上很多。 偏偏他见识过对方从小到大的模样，每当亲密接触时，一旦回想到过去，心中便有种难以言喻的羞耻和背德感满溢出来。 出于这个原因，魏游始终没能跨过最后那道障碍，最后还是决定不要刻意去纠结这事，顺其自然地发展就好。 眨眼间到了清明节，魏游直系亲属中的老一辈都尚在，往年嫌往返机票太贵，父母都会告诉他不用特意赶回来祭祖，于是清明节对他而言就和平常日子没什么区别。 这一次却是不同了，今年他交了男朋友，男朋友需要回老家给去世的亲人扫墓，他也得跟着去。 -- 第125页 卫绪对此倒是没那么重视，回老家祭拜也好像只是例行公事，直言魏游不用特意陪他过去，他独自回去一趟就行。 但魏游觉得自己既然和他在一起了，还是应该去他父亲坟墓上祭拜一下，况且他还挺想念香坊那个小镇的，趁着这次机会，正好可以和卫绪一起故地重游。 既然他决定要去，卫绪也就把之前定的当天去当天回的计划取消，改为了川临市三天两夜的游玩计划。 魏游看到他专门制定游玩行程还觉得挺好笑的。 过去他每次带卫绪去城里玩都会提早定好计划，现在倒是全反了过来，游玩行程、酒店餐厅全部由对方来决定，他反而变成了那个被安排和照顾的人。 “怪不得人家总说养儿防老！”在候机大厅里，魏游翻阅着昨晚卫绪发给他的游玩计划表，不由得感慨道。 “嗯？”卫绪侧过头来，约莫是没怎么听清他的话，只听到一个“养儿防老”，便握住他的手问：“你想要儿子啊？” “嗯？”魏游疑惑一瞬，尔后反应过来他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便故意逗他道：“我想要，你给我生吗？” 卫绪抿着唇看着他，过了会儿语气低弱地回答：“生不出来，你以后会不会怪我？” “你怎么有时候呆头呆脑的，”魏游实在被他傻得没脾气，解释道，“养儿防老，我说你呢，瓜崽，我养你一个崽就养出阴影了，哪还敢要别的。” “哦……”卫绪明白过来，无声笑了笑，旋即问：“那要是叔叔阿姨想要孙子孙女怎么办？” 魏游微微皱了下眉，关上手机道：“他们之前没怎么提过这事，我觉得他俩可能也不是很在意我以后有没有孩子。” “那万一以后他们很想要呢？”卫绪接着问，表情虽然很平静，不断拨弄摩挲着魏游手指的右手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情绪。 魏游反手握住他躁动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道：“以后上年纪了，他们想要热闹点的话，我们可以养一两只猫狗，常带回去陪陪他们。” “就怕他们不想见我。” “不会，我父母还挺开放的，可能一开始会有点转不过来，多磨磨就好了，”魏游安抚他道，“况且我妈不是挺喜欢你的吗，之前你去过一次我家后，她经常会提到你。” “因为那时候我只是你朋友，不是男朋友。” “都一样，我父母我心里有数，你不用想那么多。” “那万一呢，要是他们不同意……”卫绪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下去。 魏游叹了口气，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认真思索了片刻，尔后口吻淡然地说道：“我在许昌的房子六月份到期，到时候就不续租了，陪你搬回缙阳去，在此之前，我们找个机会跟我爸妈坦白这事。 “他们要是能接受，我们就找个离我爸妈近一点的地方租房，要回去吃饭看望他俩也方便，要是他们一时接受不了，那我们就租得稍微远一点，省得逛个超市还碰到，我爸看到我们俩都觉得碍眼。” 后面半句魏游是带着笑意说的，意在向他表示自己已经做好同他一块进退的决心。 卫绪问这么多也只是想听到他的承诺，想听他说不会因为父母的意见而离开自己。 现在知道魏游已经想得这么远了，他便好似再次被对方意想不到的温柔眷顾了一回，心中涌起强烈的想要拥抱亲吻对方的念头。 可这毕竟是公众场合，以免惹得魏游生气，卫绪只能克制住翻涌的情绪，张开手掌，五指交错地紧握住他的手。 · 清明节前一天，二人抵达了香坊镇。 当天两人按计划在镇里逛了逛，买了些需要的祭祖物品，去魏游喜欢的当地餐馆吃了顿晚餐，顺便缅怀了一下逝去的时光。 第二天上午，魏游跟着卫绪去了镇子的公共墓园祭拜了卫父以及卫绪的爷爷奶奶，整个过程持续不到两小时，事情结束后便直接乘车返回了川临市，准备在市里的旅游景点再玩两天。 住的旅店是卫绪预订的，魏游只知道他订了城东古街道的客栈，却没注意是哪一家，直至到了地方，进到那客栈的房间里，魏游才发现这房间的布置同之前某次自己和卫绪过来玩时所住的房间很是相似。 经过床尾垂落的玫红纱幔走到窗户边，望见被朦胧雨雾笼罩的熟悉的河道景象，魏游愈发觉得自己来过这里，就回头问：“我们以前是不是在这家住过？” “嗯，十年前。” 卫绪走到他身旁，靠着窗框看外面的风景：“来之前我在网上搜了搜，没想到这家客栈还开着，就订了这间房。” 魏游略感惊讶：“我记得不稀奇，十年前住的哪家客栈你居然还记得？” “当然记得，”卫绪微微笑了笑，吐露道，“就是那次出来玩，在这间房间里，我确定了我对你的感情。” “这样啊……”魏游有点不知道怎么往下接。 说话间，外面吹来微风，几缕雨丝潲进了屋内，落在两人的手臂和脸颊上，冰冰凉凉的。 魏游搓了搓手臂，转身回到床边给快要没电的手机充上了电，嘴里感叹：“时间过得太快了，十年前你才多大啊。” “十四岁，上初二。”卫绪关上了窗户，回忆道，“当时睡在这里，我好像还做了春梦，梦到……” -- 第126页 “诶诶打住，这就没必要提了，聊多了我总觉得我在犯法。” “不会啊，我成年很久了，你现在对我做什么都不违法。” 卫绪一边说着，一边偏头看向了一旁的木头茶几。 魏游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发现他看的是摆在茶几上的安全/套，稍有些尴尬道：“你不是还定了计划出去玩吗？” 卫绪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抬腿迈步坐到他旁边，左臂撑到他的背后，以一副稍显压迫的静谧眼神注视着他道：“你听。” 魏游疑惑地皱了皱眉，问：“听什么？” “下雨的声音。” 魏游依旧是一脸疑惑的表情。 “雨下大了，我们可能要改变计划了。”卫绪一本正经地说道，“既然外面玩不了，就在房间里玩吧。” 魏游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却装作不懂的样子转移话题：“房间里玩什么，玩游戏吗？” 卫绪点头应声：“嗯，成人/游戏。” 魏游被他随机应变逗笑，骂了句：“臭小子。” 卫绪微微扬起唇角，倾身亲了亲他嘴角，见魏游没有拒绝，便干脆用右手搂住他的后背，半抱半压着他的身体亲吻，直将人亲得卸了力气躺靠在枕头上。 “等等。”魏游察觉到他的态度是认真的，不禁犹豫地推了推他的肩膀。 卫绪稍稍拉开距离，垂下视线落在他被自己吻得鲜红的嘴唇上。 安静片晌，他不由自主地抬起手触摸对方柔软的嘴唇，用带着些许撒娇的语气问道：“玩不玩啊？” 话落，氛围缄默了好一会儿。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为光线黯淡的屋子营造了一种潮湿沉闷的氛围。 魏游长久凝视着他发丝下俊敏的眉眼，似是被他眼里所蕴含的浓浓的深情所吸引，神思变得有些恍惚起来。 明明心脏怦怦跳得很快，思绪却反倒异常的平和与安定，就好像上了断头台，事已成定局，所有的怯弱和顾虑便都烟消云散了。 见他一直不出声，卫绪嗓音低低地说道：“你要实在不想，我现在就停下。” 魏游轻轻呼出口气，阖上双眼道：“玩呗。” 作者有话要说： 相信聪明的小伙伴已经看出来，这篇文快要完结了！ 第62章 养崽第六十二天 雨下了一整晚,直到第二天清晨才放晴。 魏游被走廊上客人的谈论声吵醒，睁开眼便见昨日还十分阴暗沉闷的房间此时一片敞亮。 雨后初晴的阳光透过凌乱的云层照射进屋里，为桌上的花瓶镀上一层润亮的光泽。 魏游撑着胳膊坐起身来,环视了一圈周围，没见到卫绪的人影，便摸出手机发了条消息询问他去哪了。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复,他正想打电话过去,这时听见门外隐约有熟悉的嗓音传来，就翻身下床穿上拖鞋走到门边，打开门往外探头瞧了瞧。 左侧的走廊入口，也就是楼梯拐角的位置，卫绪正站在那和一个年轻的长发小姑娘说着话,看姑娘的着装有些像客栈老板的女儿。 因为离得比较远,他听不太清卫绪在跟她聊些什么,正打算回房间,对方就好似察觉了什么转头看了过来。 魏游猝然同他那双熟悉的眉眼撞上视线，一时间竟有种过电般酥麻的感觉,暗忖怪不得有个说法叫“日”久生情，原来情侣间亲密的事情做多了，真的能够促进感情。 发现魏游已经起床，卫绪冲小姑娘点了下头就转身快步走了回来。 魏游先一步回房间，等卫绪进来时,他已经躺回床上了。 “我以为你会多睡一会儿,”卫绪坐到床边,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魏游回道，随即问：“刚才那是客栈老板女儿？” “嗯。”不用他多说,卫绪自觉地解释：“下楼的时候遇上了，我就问问她能不能借用下厨房。” 魏游听得疑惑：“你借用厨房做什么？” “给你做早饭啊，”卫绪理所当然地回答，“他们店里的早饭我去看过了，都是不同口味的青团，还有饺子鸡蛋这些，你都不爱吃，我想给你做点别的容易消化的。” “饺子我可以吃啊。” 卫绪轻轻笑了笑：“只有猪肉白菜馅的，你吃吗？” 魏游一下皱起了眉，他还真就不爱吃猪肉白菜馅，光是想到就觉得很腻。 “你看，我都说你不要吃了。” “出去买点面包不行吗，自己做费时费力，用人家厨房的食材照样得给钱，多麻烦啊。” “不麻烦，你想吃什么？” 魏游皱了皱眉：“我想吃的你怕是做不了。” 卫绪还是坚持道：“你先说，我可以看教程学。” 魏游被他的执拗打败，思索片刻道：“我想吃鸡丝凉面，酒酿圆子，还有桂花发糕。” 卫绪点点头：“鸡丝凉面应该可以现做，酒酿圆子和发糕我出门找找，周围的餐馆可能会有。” “不用这么认真，你随便做点吧，煮碗白粥配个榨菜都行，我无所谓的。” “那不行，第一次不伺候好你，以后不肯跟我做了怎么办。” 魏游简直不敢相信他会说这话，脱口道：“你怎么越来越没皮没脸了。” 卫绪被骂了仍是一副乐滋滋占到了便宜的臭屁模样，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道：“我去厨房了，在房间等我。” -- 第127页 魏游拿他没有办法，挥挥手：“快去快回，别搞得太复杂。” 卫绪爽快地应声：“好的，哥。” 他走后，魏游又在床上躺了几分钟，然后慢腾腾地起床去洗手间洗漱。 洗漱完换了套衣服，估计卫绪还要好一会儿功夫才能回来，他便将藤椅拉到窗边，坐在那晒起了太阳。 也不知是不是房间里太过安静的缘故，他突然有一种很找人聊天分享的欲/望。 于是考虑片刻后，他便打开了与夏广思的对话框，发送消息道：【我脱单了。】 消息发送过去，一时没有回应，魏游看了眼时间才八点半，估摸着对方大概还没睡醒。 刚打算换个人诉说此事，聊天界面就跳出了消息。 【夏广思：卧槽，这么突然？】 【夏广思：一定是我昨天熬夜太晚没睡醒眼花了吧，我国两亿单身青年的民选代表魏老师竟然脱单了？】魏游被他夸张的言辞逗笑，回复他“是真的”，然后又以略带炫耀的口气说道：【我不仅脱单了，昨天还摆脱处男身份了。】 夏广思一连发来数个惊叹号：【恭喜恭喜，进展神速啊简直！】 【夏广思：来，详细说说，是哪位绝世大美女俘获了咱们无欲无求魏老师的芳心？】 魏游一早就知道他会问这个，此时便淡定的回复：【不是美女，是美男。】 消息发送过去，对面约莫是太震惊了，愣了好几秒才发来一个问号，旋即又是一连串的惊叹词。 【夏广思：真的假的，你是不是在整我？】 【夏广思：狗东西，在整我对不对，我已经看穿了你的阴谋，在拍视频还是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也难怪他会这么想，魏游高中谈过女朋友对方是知道的，且平时两人一起相处，魏游也同平常直男一样明显是对女孩子更感兴趣，而甚少提及欣赏哪位男性。 魏游同他解释道：【这事很神奇，只能说缘分就是那么奇妙，如果对象不是他，我觉得我还是更喜欢女孩子。】 【夏广思：等等，我还是有点懵，你真的没有在整我，真的和男人在一起了？】 魏游认真地回复他：【是的，没错，别怀疑了。】 【夏广思：[猫猫震惊jpg.]】 【魏老师：有那么震惊吗？】 夏广思约莫是担心他误解自己的意思，立即回道：【你别多想，我对这个没有偏见，就是很惊讶，脑子转不过弯。】 【夏广思：不管怎样还是恭喜你，终于脱单了。】 【夏广思：那我就更好奇了，这个让你改变性向的男人是谁啊，我认识吗？】 【魏老师：你不认识，是我去年玩游戏认识的，之前都在游戏里聊，前段时间回缙阳才在线下见面。】 【夏广思：等下，不会就是你那个声音很好听的室友吧？】 魏游回了个“嗯”。 【夏广思：靠，我就知道！当时我就觉得怪怪的，你怎么一声不吭跟别人合租了……】 【夏广思：有照片吗，发张照片来看看，我倒要看看他长成什么神仙样，这么几个月就能把你给带弯。】 魏游打开相册，尔后发现自己手机并没有存什么卫绪的照片，便道：【等会儿他回来我再给你拍，他现在去给我做早饭了。】 【夏广思：行。】 【夏广思：等等，奇怪了，明明我也有对象，怎么就感觉被塞狗粮了呢？[微笑]】 魏游禁不住发笑，看了一遍自己发的消息，发现还真有那么点像在秀恩爱。 随后，在夏广思的好奇追问下，两人又顺着话题聊了几句，在聊到卫绪缙大校草的头衔时，门外恰好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魏游转过头，便见身形高挑的青年单手端着托盘进来，稍一扬眉道：“动作挺快的。” “因为只做了凉面，桂花发糕和酒酿圆子是在别的餐厅买的。” 卫绪说着关上了房门，将盛满了食物的托盘放到茶几上，又把木茶几推到了魏游身旁。 “辛苦了，跑这么远。” “不辛苦，”卫绪提起另一把藤椅坐到他对面道，弯起嘴角道，“能为哥哥服务是弟弟毕生修来的福气。” 魏游失笑：“你怎么屁话这么多。” 随着他落座，一股酒酿圆子羹特有的香气飘逸在空中。 垂眼看去，热气腾腾的酒酿圆子羹在阳光下流动着浅金色的光芒，左边是白色大瓷盘装的鸡丝凉面，细而白的面条摆成小山的形状，上方浇盖着鸡肉丝和调好的料汁，旁边还有六个松软白胖的发糕摆在浅绿色的瓷盘里，瞧着格外具有食欲。 “诶呦，摆盘很像那么回事儿嘛，这放在店里起码得卖二三十一份吧。”魏游原本还没什么感觉，现在一看到这色香俱全的食物，肚子顿时有些饿了。 卫绪用筷子把凉面拌了拌，将盘子整个摆到他面前：“尝尝看味道，没怎么放辣，可能没有你平时吃的那种好吃。” 魏游原想先吃一个小发糕，见状便直接夹起一筷子面条吃进了嘴里，随后在对方期待的视线下竖起大拇指，评价道：“好吃，鲜香爽滑，绝对大厨手艺。” 卫绪立即露出了清甜的笑容：“我第一次按教程做这个。” 魏游一边吃面一边漫不经心地夸奖他道：“你不是一向这样吗，学习能力强，做什么都很厉害。” -- 第128页 卫绪笑得更开心了，端起小碗给他舀了碗热气腾腾的酒酿圆子羹，随即给自己盛了一碗，就着糕点斯文地喝着甜甜的羹汤。 早餐吃得太专注，桌边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弹出消息提醒，魏游才想起自己还在和夏广思聊天。 他暂时放下筷子，左手拿起桂花发糕咬了一口，右手滑开手机屏幕，便见夏广思发来了好几段长语音消息，他全部将其转化成了文字。 【夏广思：缙大校草？真的假的，别吹牛啊，我可是有朋友在缙大的。】 【夏广思：好家伙，我去问过了，缙大公认的校草只有一个，建筑系的卫绪，是他吗？】 【夏广思：我朋友说这人超牛逼，经常拿奖学金，还拿过好几个设计奖项，最牛逼的是自从他入校以来，拒绝了无数妙龄少男少女的追求，他们新闻系的系花追了他四年连话都没说上过两句，是远近闻名的冰山酷男神，听说今年就要毕业了，该不会就是你男朋友吧？不会吧不会吧？】 【夏广思：人呢？快出来满足我的好奇心！我问他要照片他说没有，可好奇死我了！】 魏游挑起眉，冰山酷男神？ 追了四年的系花？ 看样子自己不在这五年里，瓜崽的校园生活还挺丰富啊。 他抬眼看向对面的卫绪，对方一对上他的目光，眼里便泛开了淡淡的笑意，在春日的暖阳下显得格外的干净明媚。 魏游不可否认自己被他这张优越的脸蛋炫到了眼睛，立即拿起手机打开相机道：“你别动，我给你拍张照。” 卫绪说不动就不动了，也许是从前做模特留下的职业素养，连笑容都保持得和刚才一模一样。 魏游迅速地给他拍了张照片，阳光的光线柔和了青年脸部的轮廓，不过并没有影响到他的美貌，反倒衬得他气质温柔了许多。 魏游将照片发给了夏广思，然后道：“好了，你继续吃吧。” 卫绪注意到他的聊天界面，问：“你在跟谁聊天？” “夏广思，就是经常在我视频里和我有互动的那个。” “哦。”卫绪应了一声，听不出语气地陈述道：“就那个和你认识十年，经常跟你一起做视频，旅游节目还跟你睡同一张床的那个人。” 魏游轻啧一声：“这面是不是醋放多了，怎么酸溜溜的？” 作者有话要说： 等下还有一章，可能会晚点，大家别等了。 第63章 养崽第六十三天 卫绪搁下碗勺,伸出手作势要拿装面的盘子，道：“你不喜欢我自己吃。” “别闹别闹，我喜欢吃。”魏游握住他的手腕,叹了口气解释道：“老夏早就有女朋友了，我们简直是纯洁得不能再纯洁的兄弟关系了。” 卫绪举例道：“你之前也说过我们是最纯洁的兄弟关系。” “这不一样，他是直的啊。” “意思是他要是弯的,像我这样一个劲地追求你,你也有可能喜欢他是吗？” “不可能，首先这个假设就不成立。”魏游拿起小碗，用勺子舀起一勺羹汤喂到他嘴边，哄道：“别瞎钻牛角尖，我既然已经和你在一起了,别的假设就都不存在了,好吗,乖。” 卫绪被他突如其来的喂饭举动弄得愣怔了一下,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就着勺子喝下了圆子羹,旋即眨巴着眼看着他，盼望再来一勺。 “好了，自己吃吧。”把人哄好，魏游就无情地放下了碗。 桌上手机一直在震动，拿起手机一看,夏广思又发来了好几条语音消息。 【夏广思：卧槽,小伙够正点的啊,这颜值我老夏甘拜下风。】 【夏广思：还真是长了副神仙样，难怪迷得你五迷三道找不着北！】 【夏广思：缙大建筑高材生，嘿嘿,等我有钱在海边造民宿了，记得让你男朋友给个优惠价……】 【夏广思：啥时候约出来，兄弟一块儿见见吃个饭？】 魏游回了他一句随时可以约，尔后对卫绪道：“有空带你去跟我朋友认识一下，省得你动不动就瞎吃醋。” 卫绪将这理解为对象向自己开放朋友圈，立即温和地应了一声“好啊”。 · 说是随时可以约出来吃饭，实际上几人都有各自忙碌的学习和工作，等真的凑到一起已经是四月底了。 夏广思自己的房子买在许昌，不过去年他女朋友因为工作关系搬去了别的城市，他便也跟着搬了过去，家里空着不怎么回来住，这次听说也是工作出差，录节目正好录到这边来，就顺便约出来吃个饭。 方便起见，几人约在了距离魏游家比较近的一家本地餐馆——夏广思表示难得到这边来一趟，就想吃点许昌地道的菜色。 和他一块来的还有他的助理阿祥，四个人包下餐厅四楼的阳台包厢，坐在露天的遮阳棚下晒着夕阳吃晚饭。 夏广思一见到卫绪便止不住摇头赞叹：“我说真的，我见过很多帅哥明星，私下素颜都没有你十分之一好看，不愧是缙大公认的校草。” 卫绪大概也习惯了这种夸奖，平淡地点头道：“谢谢。” 夏广思又转头对魏游道：“下次我们要是再录旅游节目，让他一块来的话，那播放率绝对哗哗上涨。” “别，”魏游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我不想影响到他以后的工作。” -- 第129页 “也是，建筑师干得好可赚钱了！”夏广思恍然道，旋即举起酒杯朝向卫绪：“来吧，小卫老师，喝一杯，你大概不知道，魏老师护你是护得真紧，每次我们聊完天，他都要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不要把关于你的信息告诉别人，你可得对他好点。” 卫绪心道这还用得着你说，脸上则带着得体笑容，同他碰了个杯。 魏游见他拿着大杯的啤酒往嘴里灌，不免有点担心，问：“你能喝吗？” 不是他多事，他还真没见过卫绪喝酒，因为他自身不怎么喜欢酒的味道，平时两人一起吃饭也从来不会喝酒，偶尔买一罐啤酒都是用来做菜的。 “嗯，没事，能喝。”卫绪轻描淡写地回答。 魏游见他这么淡定，一杯下去也没见脸红，还以为他在大学里练出了本事，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夏广思是爱喝酒的北方人，他的助理阿祥也一样，以前和魏游这个一杯倒一块吃饭，两人喝酒都不尽兴，这次见卫绪酒量还不错，便就着铁板上滋滋冒油的烤肉多喝了几瓶。 一顿饭从落日吃到了天黑，结完账后，夏广思二人打车回自己的住所，魏游和卫绪则直接走路回家。 临近五月，许昌的天气已经有了初夏的苗头，即使是夜晚吹着风，穿着短袖也不会觉得寒冷。 行走在热闹的街道上，耳边尽是广场舞的音乐，每走上一段便能看到十几人排队跳舞的场景。 一路过来，卫绪一直没怎么出声，出声也是“嗯”、“对”这种简短的话语，显得情绪比较低靡。 不过因为他在吃饭的时候就挺安静，好像一面对外人就会变得疏离冷漠，魏游以为他现在状态还没转换过来，便没有多想。 直到二人经过一家开在商场外面的甜品店，卫绪走着走着突然停下了脚步。 魏游疑惑地转过头，问他：“怎么了？” 卫绪侧着头，一声不响地注视着甜品店的橱窗，明净的玻璃橱窗内陈列着琳琅满目的漂亮小蛋糕。 魏游走到他身边，问：“想吃蛋糕？” 卫绪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道：“太贵了。” “不贵啊，正常价格。”魏游感到有些奇怪，卫绪长大后就不太爱吃蛋糕这种甜腻的食品了，不过人总免不了有突然想吃某种东西的时候，他便问：“想吃吗，我给你买？” 卫绪脸上露出明显的纠结神色，良久没有作答。 魏游搞不懂他在纠结什么，见他犹豫不决，索性直接抓住他手腕往蛋糕店里走，嘴里道：“这有什么好纠结的，想吃就买呗。” 卫绪乖乖被他拉着走，进门后直奔小蛋糕的区域。 站在玻璃柜前，魏游问：“想吃哪个？” 卫绪又犹豫了好半晌，最后点了点中间的抹茶千层。 等候在旁的店员帮他们拿出了蛋糕，两人端着蛋糕到柜台打包结了账。 整个过程卫绪十分安静，安静得几乎有些异常，平时都会抢先一步付钱，今天也没有丝毫动作。 沉默地提上打包袋，沉默地走出店门，直到走出这家店的范围，他才低声地感叹道：“蛋糕好贵哦，一小片要花掉瓜崽一个月的零花钱。” 魏游闻言不禁停下了脚步，表情疑问地看着他。 卫绪跟着他驻足，眨了眨大眼睛问：“怎么了，哥哥？” “瓜崽？” “嗯？” 魏游拧起眉，心里腾升起不祥的预感，问：“瓜崽今年上几年级了？” 卫绪用成熟的男人嗓音回答：“二年级呀。” 好家伙！ 魏游当时就惊呆了，这小子真好意思说自己会喝酒！ 第64章 养崽第六十四天 在卫绪出现异样的行为之前,魏游是真没看出来他喝醉了，甚至现在让他回想，他也想不出来对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对劲的。 幸好,这小子平时性格就比较沉稳冷静，即便喝醉酒也没有什么离奇举动，只是对自己的年龄认知错乱而已,魏游还是比较能接受的。 “哥哥？” 见魏游长久不出声,卫绪伸手抓住他的衣摆拽了拽。 “别拽。”魏游担心他现在这个脑子不清醒的状态，下手没个轻重把自己衣服给拽坏了，便摊开左手道：“牵我手吧。” 卫绪眼睛微微发亮，把蛋糕换到左手，将自己的右手虎口/交错地与他相牵。 他的手掌宽大而修长,一握住魏游的手,便将其全部覆盖包裹了。 魏游见状不由得笑了出来,捏了捏卫绪的手指问：“瓜崽就没发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卫绪眨了眨眼,好像在说：有吗？ 魏游举起两人交握的手：“你不觉得你的手突然变得很大吗，比哥哥的手还要大？” 卫绪看了眼自己的手,疑惑地歪了歪头：“是哦，为什么会这样呢？” 魏游见他已经糊涂得不能思考了，便故意逗他道：“因为瓜崽吃太多蛋糕，长胖了，变成了巨人瓜崽。” “啊……”卫绪拧起眉,忧心忡忡道：“那完蛋了。” “这有什么完蛋的？” “长胖不好看啊,”卫绪回答,“胖了就像杜梢那样，傻兮兮的。” 魏游好笑道：“你怎么还在背后说人家坏话啊。” 卫绪看向他，眼睛睁得圆圆的,显得既无辜又委屈巴巴。 -- 第130页 魏游被他的视线戳中了萌点，心道真是奇了怪了，这么一个大男人像个小孩子一样地卖萌，他竟然也没觉得有哪里违和，还觉得怪可爱的。 “好了，不跟你瞎扯了，走吧，该回家了。” 考虑到卫绪出色的外表和自身小出圈的UP主身份，平时行走在公众场合，魏游极少会跟他有亲密的举动。 他虽不在意外人的目光，却也不想成为别人谈论的焦点，因此这还是两人在一起后，第一次光明正大地牵着手走在大街上。 毕竟卫绪喝醉了，把自己当成了八岁的小朋友，小朋友上街理应是被大人牵着领着的——魏游心中暗忖。 经过蛋糕店后没多久就到了十字路口，马路对面便是二人所住的公寓。 人行道对面的信号灯亮着红光，等候在路口的行人熙熙攘攘，魏游发觉有两个女孩频繁地转头看向他俩，不禁感到有些许的紧张，握着卫绪的手也热得出汗。 正当这时，卫绪不知发现了什么，突然拉着他往回走。 “又去哪儿啊？快绿灯了。”魏游不明所以，嘴上是抱怨的口吻，身体却还是老实地跟着他走。 接着，他就被心智不成熟的瓜崽带到了街头转角处的奶茶店铺前。 收银台后的店员小姑娘瞧见卫绪的脸，表情明显愣怔了一下，旋即挂出笑容问：“两位喝什么？” 魏游记得这家奶茶店是附近出了名的又贵又难喝，正想找个理由把卫绪拉走，对方便指着图片上的奶茶侧头问他：“哥哥，芋泥和麻薯是什么啊？” 魏游瞥了眼店员，对方的笑容有点僵硬，魏游心想此时她心里一定很困惑，这帅哥瞧着像模像样的，怎么说起话来像个二傻子。 “是好吃的东西，”魏游很不走心地回答，旋即语气自然地说道，“行了，你刚喝了这么多酒，就别喝什么奶茶了，我怕你吐出来，咱们赶紧回去吧。” 卫绪略显遗憾地“奥”了一声，又不舍地看了图片上的奶茶两眼，这才跟着他走回十字路口。 因为在奶茶店门口耽搁了一会儿，对面的信号灯又从绿色跳到了红色，那鲜红的一点红光，在昏暗的暮色中犹如灯笼一般醒目。 魏游望着对面的街景，无端回想起了自己第二次从游戏中回来时急匆匆地冲到商场给卫绪买奶茶的记忆。 当时买的是什么呢？ 好像是芋泥啵啵来着…… “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也不知怎么就突然生出了这股冲动，魏游让卫绪等候在路口，自己则返回到刚才的奶茶店，指着方才卫绪所指的图片，对店员道：“给我做一杯这个，要全糖的，尽快。” 奶茶买回来时，行人已经走了一拨了，对面的灯再次变成了红色，只有卫绪还乖乖地等在路口。 魏游把奶茶插上吸管递给他：“喝吧，你喜欢的。” 卫绪接过奶茶杯吸了一口，小声辩解道：“瓜崽没有想喝。” “嗯对，刚才盯着图片眼珠子快掉出来的人大概是我吧。” 青年不好意思垂下眼，然后抿着唇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喝醉了的卫绪口味也跟着变了，这全糖的奶茶，魏游光是想到它的味道都觉得齁得不行，他竟然能面不改色大口不间断地吸入。 纵使魏游让他喝慢点，等两人回到家，奶茶杯也已差不多空了。 “你喝得也太快了。”魏游禁不住皱眉，摸了摸他的肚子，发现竟然也没鼓起来，不禁吐槽了一句：“这是什么超大容量的胃。” 卫绪将吸不出来的奶茶放到茶几上，然后打开了蛋糕包装袋，拿出抹茶千层道：“吃蛋糕。” “还吃啊？” 卫绪点点头，把蛋糕和小勺子递到魏游手中：“哥哥喂我好不好？” 对上他亮晶晶的眼神，魏游又一次被打败，用勺子划下一小块蛋糕喂到他嘴边。 青年垂着眼睫，张口将蛋糕含进了嘴里。 “好吃吗？” 卫绪用力点了下脑袋。 “那最后再吃一口，不能吃多，我怕你积食了。” 卫绪显得稍有些可惜，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魏游又喂了他一口，也许是这次切下的蛋糕比较大块，卫绪吃下时不小心沾了些奶油在唇边。 魏游正想拿纸帮他擦掉，青年便将奶油舔进了嘴里。 看到他舌头扫过薄软的嘴唇，明明是很寻常的动作，魏游却突然间联想到了某些夜间活动的画面，禁不住有些脸红起来。 约莫是发现他视线停留在自己嘴唇上的时间有些久，卫绪问：“哥哥也想吃吗？” “没有。” 反应过来面前这个是思想尚停留在瓜崽时代的卫绪，魏游略有几分仓皇地收回了视线。 正想把蛋糕放回盒子，眼前的青年却突然倾过身来，按住他的后脖子贴着他嘴唇印下一吻。 霎时间，魏游尝到一股属于抹茶和奶油的香甜味道，手里的蛋糕差点打翻在地上。 卫绪一松开他，魏游第一时间先将蛋糕放到茶几上，旋即转过头问：“你刚才干嘛呢？” 卫绪天真地回答：“让哥哥尝尝蛋糕的味道。” 魏游思绪恍惚了一瞬，后来又判断出八岁的瓜崽绝不可能做这种事，就问：“你是不是酒醒了？” -- 第131页 卫绪歪了歪头，故意睁大眼做出一副单纯无害的样子。 瞧见他这副熟悉的表情，魏游顿时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气愤地捏住他脸颊上的软肉用力地扯了扯：“你还装。” “哥，疼……” 魏游松开了手：“酒醒了还装小朋友，有意思吗？” 卫绪揉了揉绯红的脸颊，然后顺势低下头搂住了他的腰，将脑袋抵在他的肩膀上，亲昵地蹭着他的脖子：“你对小时候的我这么好，我想多享受一会儿。” “难道我现在对你不好吗？” “好，但不像小时候那样对我百依百顺的了。”青年带着些醉意地说道，嗓音含着鼻音，好像在撒娇。 “你都这么大人了，还非得我喂你吃饭啊？” “就算是大人，偶尔也想被喂一次。” 魏游对他的撒娇举动无可奈何，用手指梳理抚摸他柔软的发丝，放缓了语气问：“什么时候酒醒的？” “差不多……在电梯里的时候，”卫绪生怕他误解，又解释，“之前是真醉，没有意识，后来慢慢就清醒了，只是有点困。” 魏游气差不多消了，莫名有点操心起来：“你这酒量，以后工作了怎么办，我要是不在，你喝醉了不得被人拐走啊？” “不会的，在外面喝酒，喝之前肯定会跟你打招呼，让你来接我，”卫绪道，“况且不管是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瓜崽，都只会跟哥哥走。” 魏游听到他提到以前的瓜崽，不由得叹了口气。 卫绪关心地抬起头问：“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点想念过去了。” 魏游打开自己的手机，在相册里翻找到一张瓜崽小时候在海洋馆的照片——自从上次夏广思问他要卫绪的照片，他没能找到后，回到家魏游便将所有设备中卫绪的照片都备份储存到了现在的手机里，还打算以后抽空整理出来，打印成实体相片保存。 看到照片中用手指戳着脸蛋笑容腼腆的小瓜崽，魏游心里腾升起浓浓的怀念之情，感叹道：“你看你小时候，白白软软的，笑起来像个小汤圆，多可爱啊，再看看你现在……” 未等他把话说完，卫绪便一把夺过他的手机放到了背后，随即在魏游疑问的视线中刻意做出委屈的神色道：“瓜崽长大了就不可爱了吗？” 魏游被他的表情逗笑，无奈地说道：“可爱，瓜崽长大了可爱，老了也可爱，全世界就你最可爱了，行了吗？” “嗯。”卫绪满意地点头，唇边浮起朦胧俊美的笑意。 魏游看到他眼里闪动的沉静而灿烂的光芒，倏然有了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已经逝去的美丽时光固然值得怀念，但面前这位二十四岁青年当下的美丽才是他最应该去用心感受与珍惜的。 想到这里，忽然间一股令他难以招架的心动之感侵袭而来，心脏砰砰直跳。 魏游凝神注视着卫绪幸福满溢的笑脸，与那双漂亮的充满深情的眸子对视片晌，然后就忍不住搂住他的脖子亲吻上了他微张的嘴唇。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正文到这里就完结了，十分感谢大家这两个多月来的支持，这篇文连载期间成绩不太好，多亏有诸位的支持和鼓励才能顺利写完，真的非常感谢！ 不管怎么样，写完了一篇自己想写的故事还是很开心的，别说你们不舍得，我也不舍得游游和瓜崽…… 接下来还有几篇番外和瓜崽日记，有特别想看的番外内容可以在评论区告诉我，虽然我也不一定写。 车就别说了，抬头看，这里可是绿jj啊！ 番外不会每天更新，不过会在一周内更完，大家可以攒一波，等五一假期放完了再回来一起看。 然后，因为预收里无限流那篇有几个副本还没想好，所以下一篇先开《重建大魏》，这篇文需要时间好好准备，初步定下在六月初开新文，对古代基建题材感兴趣的可以先加个收藏~ 就这样吧，咱们过几天见！ 第65章 番外一 一?下飞机，魏游便感受到了初夏时节缙阳的热浪。 金灿灿的阳光晒得晃眼，地面拂来的风炎热而灼烫，这座沿海城市的夏季总是来得格外迅猛。 今天是他从许昌搬回缙阳的日子。 卫绪早在一周前就因为论文答辩的事情返回了学校，魏游原本打算在许昌住到房租到期再过来，但他的小男友实在太粘人，每天以各种方式催促他回来，魏游敌不过他撒娇恳求，最后只能提前半个月搬回来。 在去拿行李的路上，魏游刚把手机开机就接到了卫绪打来的电话， “到了吗，哥？” “到了，你这时间掐得可真准。”魏游口吻漫不经心地回答，旋即问：“你呢，忙完了吗？” “再过三个小时就差不多?了，”也许是即将见面的缘故，青年的嗓音里好像透着融融的暖意，“晚上吃什么？” “我妈估计买了菜，晚上大概率在家吃。” “那我去你家吃。” 魏游忍俊不禁：“你也太不见外了。” “为什么要?见外，难道哥一直把我当外人？ ”卫绪故意以做作?的口吻反问，“不会吧，那我要?伤心了。” “别又逮着机会就作妖。” “那我能去你家吃饭吗？” 魏游其实也很想念他，此刻便顺着说道：“你想过来就过来呗。” -- 第132页 卫绪在电话里轻笑了声：“这次会记得给叔叔阿姨带礼物的。” “带点水果就行了，别买贵重东西。”唯恐他礼物挑得太郑重，被父母看出端倪，魏游特意嘱咐道。 卫绪干脆地应声：“好，听你的。” “那就这样吧，你继续忙。” “嗯，晚上见。” 挂断电话，魏游拿完行李后直接从机场打车回了家，到家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今天是周六，两位家长都不用工作?，魏父吃完午饭便出了门去搓麻将，只剩下魏母一?人在家里。 魏游进门时，戎晴正跟着电视做健身操，整个客厅环绕着动感的音乐，吵得他脑壳疼。 一?路过来舟车劳顿，他连行李箱都懒得打开，跟戎晴打了声招呼就回了房间休息。 刚刚洗完澡准备躺下，偏偏这时候来了快递电话，他从许昌寄来的大件行李送货上门了。 片晌后，几个大纸箱堵塞了玄关通道。 尽管魏游累得不想动弹，面对这拥挤混乱的场景，也不得不放弃休息时间，转而开始拆纸箱收拾行李。 戎晴暂停了健身操，过来帮他一?块收拾。 瞧见堆得高高的好几箱行李，她忍不住唠叨：“你是租房子，又不是买房子，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东西，叫你平时少买些东西了，现在搬都搬不回来。” “我买的都是生活必需品……”魏游很没有气势地解释。 话音刚落，魏母就从箱子里提出一个木头鞋架：“你买鞋架做什么，我记得你租的那房子不是有鞋柜吗？” “鞋太多，摆不下嘛。” “还说没乱买东西，买这么多?鞋你穿得了吗，又不是长了八条腿的螃蟹。” 魏游很想反驳一?句“你自己不是经常买鞋”，但恐怕自己说一句，戎晴又要唠叨十句，便强忍下了开口的冲动。 “这一?模一样的鞋，你买两双做什么？”安静片刻后，戎晴再次发问。 魏游正将?锅具一样样从箱子里搬出来，闻言回过头，便见他妈手里提着两双同款式鞋，一?双图标是白的，一?双是黑的。 魏游愣了一?下，一?时无言。 “还有这两双，也是一模一样的，诶？等等，这双不是你的吧？”戎晴很快发现了不对劲，转头问：“你不是四十二?码的脚吗，这几双怎么都四十四了？” “那个是卫绪的，”魏游低下头继续拆包裹，尽量以平稳的口吻回道，“他在我那住过一?段时间，鞋忘在我那了。” “你俩买这么多?一?样的鞋做什么？” “两双一起买打折呗。”魏游有些心虚地回答，旋即劝说：“妈，你去休息吧，我自己收拾。” “不行，你这几箱东西堆在这我看着难受，让你自己收拾不知道要?收到什么时候去。”戎晴一边说一?边又拆开了另一只箱子，里面是厚厚的一?叠专业书籍。 戎晴随意翻阅了几本，知道自己儿子是绝对不会看这种书的，便问：“这些书也是小卫的？” “嗯。” “他不是在这上大学吗，怎么搬这么多?东西到你那去？” “他之前?正好在许昌出差实习来着，嫌住酒店不舒服，就暂时在我那住了。” 戎晴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在意，之后就没再问别的。 魏游反倒有些不踏实起来，犹豫着问：“妈，你觉得卫绪怎么样？” “挺好的啊，这年头长得帅还这么谦逊有礼貌的不多?见。”戎晴夸赞道，尔后不知想到什么倏然回头问：“上回他说他还没谈过女朋友，这事真的假的？” 魏游顿了顿，回答：“是真的。” 戎晴点点头：“那就更好了，自律又专一?。” 魏游搞不懂了：“这你怎么看出来的？” 戎晴将魏游堆在一起的鞋放进鞋盒里，嘴里道：“你不想想，他长这么俊，追他的小姑娘肯定少不了，到现在还没谈过，就说明他对待感情很认真，一?点都不随便，以后真的谈了，那对方肯定他千挑万选后最喜欢的，不知道要?宠到什么地步。” 魏游莫名感到有些耳热，心里补充卫绪专一?是真的，但要?说千挑万选，他还真没怎么挑过，只是性子倔，喜欢了一?个就盯准了追。 “可惜我们家亲戚里也没个合适的女孩可以介绍，”戎晴咂舌，“这都得怪你。” 魏游一头雾水：“关我什么事？” “你忘了你小时候，我和你爸想再要?一?个妹妹，当时问你意见，你非不肯，后来就打消了这念头，现在想想，当初要?是生下来了，小卫说不定就能做我家女婿了。” “不是，你们不就见了一?面吗，他到底给你下什么蛊了？” “我就是可惜啊，这么好的相貌，带出去多?有面子，你要?是长那样，我每天看着都舒心。” 好家伙，魏游算是明白了，他妈这就是妥妥的一?个外貌协会啊！ 他轻哼道：“做不了女婿你也不用担心见不着，他今晚就要过来的。” “小卫要过来？”戎晴吃惊地抬起头，“什么时候？” “就五点左右吧，”魏游说，“过来吃顿饭，顺便在我家住一?晚。” “你怎么不早说！”戎晴一下子激动起来，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道：“有客人要?来，光家里这点菜可不够，我再去买趟菜市场，你赶紧把东西收拾干净，这么乱被客人看到多不好。” -- 第133页 看着她将自己的行李踢到一旁，魏游无言一?阵，随后忍不住哧的笑了出来。 不管怎么样，戎晴能喜欢卫绪，对他而言也算是件大幸事。 · 接近晚饭点时，卫绪果然提着两大袋子的水果过来了。 彼时魏游刚收拾完几箱的行李，人已经差不多?累瘫，坐在沙发上丝毫提不起劲，连房门都是魏父过去开的。 卫绪换了鞋进门，跟两位家长打完招呼后就径直地走到魏游身边坐下，问：“很累吗？” “你说呢，”魏游有气无?力，“收拾了好几箱的行李，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我给你按摩？” “别，你生怕他们看不出来啊。” 魏游朝厨房努了努嘴：“我妈在做饭呢，你要?实在闲得没事，就去帮她的忙吧，趁现在咱们关系还没败露，赶紧讨好未来婆婆。” 卫绪轻轻笑了笑：“不是丈母娘吗？” 魏游很没有威慑力地瞪了他一?眼。 卫绪笑得愈发灿烂，趁魏父不注意，握住他的右手亲昵地捏了捏，向恋人表达完思念之情，这才起身去了厨房。 推开厨房门，一?股油烟与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 戎晴正将?一?道菜收汁装盘，卫绪在她后边叫了声“阿姨”，把戎晴吓了一?跳。 “呦，你怎么进来了？” “我来帮您的忙。”卫绪直接道，视线扫过料理台问：“下面还要?做什么菜？” “不用不用，你去外面坐着，哪有让客人来做饭的道理。” “没关系，您不用把我当客人，我就是来蹭饭的。” 戎晴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亲儿子靠在门口劝道：“妈，你让他做吧，他做菜挺好吃的。” 戎晴瞧见他倚在门边啃梨子的那副懒散模样就不爽利：“你还说呢，让客人帮忙，你自己怎么不来？” 没等魏游开口反驳，卫绪先一?步道：“他从许昌过来挺累的了，您让他多?休息会儿，我来帮忙就行。” “对啊，我也很累的。”魏游立即附和。 听着他们这一?唱一和的，戎晴原本想说的话也给忘了。 一?时间，她心里突然生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明明自己才是这个厨房的主人，此时却好像成了个局外人。 · 晚餐原本就已经快要完成，在卫绪的加入下，速度更加快了许多，不一?会儿足够四个人吃的六菜一汤就端上了餐桌。 “两父子跟大爷似的只管吃饭，还没人家小卫勤快……”魏游和魏中群刚坐到餐桌旁，魏母便忍不住开嘲。 被点名的两父子双双噤声，不敢接她的话。 “我瞧着小卫烧菜还挺像模像样的，在家应该经常动手做饭吧？”戎晴问。 卫绪点头：“嗯，闲了就自己动手。” “年轻人是该学着自己做，经常吃外卖不健康。”戎晴说着示意对面两父子：“尝尝看，这道红烧鱼，还有这道醋溜白菜，都是他做的。” 魏中群夹了一?筷子鱼肉尝了口，随即捧场地竖起大拇指夸道：“不错不错，鱼肉鲜嫩入味，小卫有这手艺，以后你媳妇可有福享了。” 被夸奖的卫绪腼腆地点点头，抬起头看向对面的魏游，一?对上他哥的视线，嘴角便情不自禁地漾开一?个含蓄的笑容。 魏游自然明白他在想些什么，桌子底下轻轻踢了他一?脚，提醒他收敛点。 戎晴正想附和魏中群的话，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他俩隐秘的眼神交换，心里顿时盘桓起一种异样感觉，想说的话也给忘了。 可以说是女性的直觉，她总觉得自己儿子和他这位帅哥朋友之间的气氛怪不简单的。 · 吃完饭后，卫绪又帮着收拾了碗筷，去厨房洗碗。 这回戎晴就没跟他争了，在旁一?边切着卫绪买来的大西瓜，一?边顺口试探问：“刚才阿姨帮游游收拾他从许昌搬回来的行李，里面好像有不少你的东西，你去他那住过吗？” “嗯对，之前?去住过一?段时间。” “是实习啊，还是过去玩？” “都有吧，主要是为毕业做准备。”卫绪模棱两可地回答。 “奥……”戎晴应了一?声，又问：“小卫现在有女朋友了吗？” 卫绪转头看了她一眼：“阿姨要?给我介绍对象吗？” “是啊，”戎晴其实没这个意思，却顺着他的话道，“阿姨单位有个同事的女儿蛮漂亮的。” 卫绪扬唇笑了笑：“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已经有对象了。” 戎晴愣怔了片刻，说：“这么快啊，上次来不是还没有吗？” “不快，是喜欢了很久的人，两个月前?才追到的。”卫绪简言解释，将?最后一个盘子擦干放进消毒柜。 “那阿姨慢了一?步啊。”戎晴故作?遗憾地感慨了一?句，旋即便扯开话题，将?切好的西瓜递给他：“这西瓜挑得不错，皮薄肉厚，瞧着就很甜，端出去吃吧。” “嗯。” 看着青年转身出门的背影，戎晴忍不住蹙了蹙眉，心中缠绕着一?丝说不出的担忧。 将?厨房剩下的东西收拾干净，戎晴给自己泡了杯热茶，端着保温杯走出厨房时，魏父正坐在餐桌旁开着电脑下围棋。 她直接坐到了魏父旁边，表面好像在看魏中群下棋，实则一?直用余光瞟着沙发旁的两个年轻人。 -- 第134页 她儿子正对着手机打游戏，卫绪则端着水果盘，专心致志地用叉子挑着西瓜上的籽，估计是打算挑完籽后再一?块吃。 看上去很正常嘛，大概是自己多?虑了。 戎晴刚这么想，紧绷的那口气还没呼出来，紧接着就看到卫绪叉起一块挑完籽的西瓜送到了她儿子的嘴边。 而她儿子竟然也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样，甚至都没低头看一?眼，张嘴就把西瓜吃了进去。 目睹这一?幕，戎晴顿时感到胳膊上一?阵汗毛竖立，忍不住撞了下身边的魏中群。 “诶呦，你这……撞我干嘛，差点下错棋了。” 戎晴拧了一?下他的胳膊，小声道：“你看他俩啊。” 魏中群顺着她的指示回头：“嗯，怎么？” “小卫喂咱儿子吃西瓜呢。” “哦，呵呵，兄弟俩感情挺好。” 戎晴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魏中群不明所以：“干嘛用这眼神看我？” “跟你说了也白说。” 指望不上魏中群，戎晴靠只能自己来发掘真相，之后她一?直暗暗地关注着沙发边的二?人，越看越是心惊。 卫绪辛辛苦苦挖了半天的西瓜籽，自己竟然一口也没吃，全喂到了她儿子的嘴里，瞧他的表情还挺开心的。 这态度，这耐心，戎晴自问自己这个做母亲的都做不到。 而在卫绪喂了一?盘的西瓜后，魏游大概是觉得甜得发齁，起身去厨房倒水喝。 戎晴终于找到了机会，连忙拿起茶杯跟着她儿子走进厨房，关上了房门。 “游游，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谈对象了？”她进门便压低声音问。 魏游差点一口冰水呛去，转过身看着她迷茫地“啊”了一?声。 “小卫说他谈对象了，这对象是不是你？” 来自母亲的这一?发直球打得魏游措手不及，他一?下子慌了神，后背发虚地靠着冰箱问：“不是，你、你怎么会这么想？” 戎晴一看他这副结结巴巴的模样，哪里还会猜不到真相：“还真是？” 纵然事发突然，魏游心底慌乱，却也没打算瞒着他们，既然戎晴已经猜到了，他便迟疑地点了点脑袋，然后问：“你怎么猜到的？” “你说我怎么猜到的，你以为你俩装得很好呢，吃个西瓜还要?人喂，我是没给你生手吗？” 魏游还没反应过来：“不就喂个西瓜吗？” “喂个西瓜，”戎晴冷笑，“我跟你爸结婚快三十年了，他都没给我挑过西瓜籽。” 魏游这才反应过来是什么原因暴/露了：“靠，大意了！” “大意什么，这么大的事，你还打算瞒着我们？” “不是，我怕你们不同意啊。” “你也太胡来了，是不是你祸害人家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 魏游有些焦躁，正打着腹稿，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 约莫是看他们二人长久不出来，卫绪担心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就站在外面问：“我可以进来吗？” 魏游侧目看向戎晴，眼里藏着心虚和示弱。 “护着你的人来了。”戎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句话，睨了他一?眼道：“出去谈吧。” · “等会儿，我没听错吧，”魏中群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你说你们两个，在搞对象？” 魏游和卫绪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魏中群拧起眉：“你们，两个男的？” 二?人再次点头。 “管他男的女的不都是人吗，有什么理解不了的，”看不下去魏中群的态度，戎晴插嘴道，“你儿子娶女媳妇，你就多个女儿，娶男媳妇，你就多个儿子，不是一样的事嘛！” “这怎么能一样，两个男的他生不出孩子啊！” “都什么年代了，你思想怎么还这么迂腐，我们家又没皇位继承，你管他生不生孩子。” “不是，我是担心我们儿子，没个孩子，等他老了，谁照顾他啊？” 卫绪开口道：“我比他小两岁，以后不出意外应该比他后走，我可以照顾他一?辈子的。” “你别说话，说的什么不吉利的东西。”大概是因为知道了身份上的转变，戎晴对卫绪说话也不怎么客气起来。 “爸，卫绪虽然是男的，但这并不会影响我们的实际生活，关于孩子，就算是和女人在一起，也不一?定会生，对吧？” 魏游口吻认真道：“我和他在一块儿不是图一时新鲜闹着玩，是做好了充足的计划和打算才在一起的，我们很希望能得到你和妈的支持和祝福，但你们要是实在接受不了，我们以后也会尽量少出现在你们面前。” “嚯，还开始威胁起来了，”魏中群抬高嗓门，“我要?是不同意，你就要分?家是吧？” “不是这个意思，”魏游叹了口气，“我这不是怕碍您的眼嘛。” “行了行了，别说着说着又吵起来，你也冷静点，我可不想做电视剧里那种棒打鸳鸯讨人厌的父母。”戎晴先是劝解魏中群，随后又对两个年轻人道：“这事我算明白了，既然你们已经做了决定，我们做父母的不可能强迫你们分开，不过你爸这么大年纪了，你突然交个男朋友，他一?时之间肯定不太好接受，你得让他缓缓。” -- 第135页 “我知道，我的意思就是多给爸一些接受的时间。” 魏中群似乎不愿听他多?说，从鼻子里哼出口气，旋即便起身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 戎晴见状神情无?奈，说了句“我去跟他谈谈”，尔后也跟着进了房间。 他们俩一?走，客厅里陡然寂静下来，气氛变得格外沉默。 因为这一?意外，两个年轻人间重逢的喜悦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卫绪难得失去了平时沉着冷静的模样，眉宇中透露出紧张与焦虑不安，沉默半晌后低声开口：“都怪我，没拿捏好分寸。” “怪你什么，迟早有这一?天的。”魏游看出他心底的内疚与担忧，便握住他的手用力捏了捏：“等会儿我再进去跟他们谈谈，你就别去了，有些话他们当着你的面也不好意思开口。” 卫绪眉头微蹙，依旧放不下心来。 魏游碰了碰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别担心。” “嗯。” · 魏游刻意给二?位长辈留出了足够的谈话时间，一?直等到将近晚上十点才去到他父母的卧室。 彼时两位家长都已经洗漱完躺在床上了，一?个在对着手机刷视频，一?个捧着书本看书，两人的睡前活动十分?安静。 戎晴仿佛料到了他会过来，他一?进门，便搁下手机道：“来劝说来了？” “不说清楚，我担心你们今晚睡不着觉嘛。”魏游带着笑容话语讨好地说道。 见魏父依旧头也不抬地看书，便将书桌旁的椅子拉到靠近他父亲的床边，叉开腿反坐在椅子上，下巴搭在椅背上看着他父母。 戎晴斜睨了魏中群一?眼：“劝我就不必了，跟你爸说吧。” 魏游惊讶地抬眉：“这么说，妈你同意啊？” “我有什么不同意的，之前?我就总担心你将?来找的媳妇跟我性格不合，万一?找个娇气的，还要?我处处让着她，那我估计一?年能老十岁。” 戎晴口吻平淡，看样子是真的想得很开：“现在好了，起码婆媳矛盾不用担心了，卫绪这孩子我也挺喜欢的，你俩在一起，我就当多?生了个儿子，以后一家四口出去旅游，还多?个人帮忙提行李，多?好。” 魏游没想到她都安排到这个地步了，说道：“卫绪要?是听见你这话肯定特别开心，他一?直希望能够拥有会关心爱护他的长辈。” “这话怎么说？”戎晴从他的话中品出点不同寻常的意味，“小卫的家人对他不好啊？” “是不怎么好。”魏游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将?卫绪的家庭状况跟他父母简单地描述一?遍。 这么做倒不是为了寻求父母怜悯同情，只是单纯希望以后他们在一起相处时，作?为长辈的父母能多给卫绪一?些疼爱和关照。 然而他忽略了自己是亲身陪伴卫绪成长的那个人。 他以为自己说得很直白，事实上话语中难免会带上许多自己的主观看法，使得倾听的两位长辈不由得带入情绪，过程中摇头叹息连连。 “原来是这样……他这爹娘可够不负责任的，光看小卫现在的样子，完全想不到他是在这种家庭环境下长大的，这小孩也当真不容易。” 听完卫绪的成长经历，戎晴心中对于那个优秀有教养的年轻人就愈发怜爱了，甚至已经思考起了明天早上该给卫绪做些什么好吃的。 魏中群则感叹：“这小子挺有韧性，能吃苦，将?来肯定有出息。” 听到魏父开口，魏游扬起了眉：“爸，您气消了？” “我说人品归人品，感情又是另一回事，”魏中群并不看他的眼睛，状似平静地问，“你俩是怎么认识的？” “嗯……这事要?说起来就很复杂了，比一?整部电视剧还要?漫长复杂。” “那就长话短说。” “长话短说也很难说。” 魏游认真考虑了片刻，还是决定放弃讲述这个离奇的故事，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确实很难跟你解释。 “反正你们只要知道，我和他认识已经很久了，我们一起经历过很多?的事，彼此相伴走过很长的路，也体会过人生的各种酸甜苦辣。 “简而言之，这世上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他，同样，我也敢说，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们俩，没有人会比他更爱我了，谁都有可能抛弃我，但他不会。” 约莫是他说最后一句话的口吻过于真挚，两位长辈一?时失语。 就像魏游了解卫绪一?样，他们也了解自己的儿子，以魏游的性格，他不可能随随便便地说出这种大话。 既然他敢这么说，那必然是有十足把握的。 片晌后，魏中群合起书本道：“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还有什么可说的，日子是你们俩的，两个人好好过吧。” 魏游直起身：“爸，你也同意了？” “不然呢，你妈都想让那小子帮她提行李了，光我一?个人反对有什么用。”魏中群说到这，自己也松了口气，语气温和道：“不过我们同意归同意，老一?辈那还是得先瞒着，他们老人家可刺激不得。” “嗯，我知道。”魏游不禁绽开笑容。 虽然早有预料，但当真的得到父母的支持与认同时，那种源自于家庭所提供的强大能量与勇气依然令他无?比感动与心潮澎湃。 -- 第136页 · 从房间出来，魏游便看到卫绪一?脸忧心忡忡地坐在客厅的沙发里。 “怎么样？” 魏游指了指自己的房间，示意他回房再说。 回到房间打开灯，魏游背靠着房门在青年担忧的眼神中微微一笑：“他们同意了。” 卫绪双眼稍稍睁大：“真的？” “嗯，我早说过他们会同意的，”魏游用比起之前?更为自信的语调说，“从今天开始，我爸妈就是你爸妈了，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他们亲口说的，从此以后，我们就是一家四口人了。” 也许是被他这句话所描绘的未来震慑，卫绪维持着呆钝的表情愣好一?会儿，随即那双冷淡的眼睛里就泛起了晶亮而湿润的水雾。 “怎么了，你哭什么？”魏游吓了一?跳，一?看到他泛红的眼尾，心便柔软得仿佛变成了快要融化的巧克力。 卫绪抿了抿唇，问：“我要?去感谢他们吗？” “明天再说吧，他们都睡下了。” “哦。” “好了，别哭了，都多大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魏游最见不得他这副惹人心疼的样子，或许越来越深爱着对方的缘故，他现在愈发能与卫绪的情绪产生共鸣，每当看到他哭，自身也总是忍不住生出想要流泪的冲动。 他抬起手蒙住对方因哭泣而微微颤抖的眼睫：“好事嘛，开心点。” “嗯，我很开心。”卫绪握住他的手下移放到自己腰后，继而张开手臂环抱住了他，低喃道：“除了你答应和我在一起的那个时候，现在就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刻。” 魏游不由失笑，右手顺着他柔软的发丝抚摸他的脑袋，笑骂：“傻不傻啊你……” “我说真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别总把人生挂在嘴上，”魏游轻叹，“这才哪到哪，你以后幸福的时间还长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瓜崽日记： 2021年3月1号/星期一/阴 昨天是五年来最幸运的一天，这一趟密室的门票我要珍藏起来。 直到现在回想起来依然感到很不真实，没想到我们会在那样的场合重逢。 他从门口走进来的时候，我就一眼认出了他，他倒是没看到我，可能是光线太暗了。 当时真想冲过去拥抱他，却又担心这又是在做梦，不敢惊扰到他。 后来发现是真的，不是做梦，有好一阵子，我缓不过神来。 他有些怕鬼，很可爱，这给了我可乘之机。 我们在新娘的衣柜里接吻了，我并不如表面那么镇定，心都快跳出来了，害怕他会生气，怕看到他失望的眼神，但总觉得这机会要是错过了恐怕没有下次了，还是鼓足勇气亲了他。 谢天谢地，他没有露出反感的情绪，他的嘴唇很柔软，反应好像有些害羞，当时太紧张了，也没怎么看清。 很可惜，如果不是被工作人员打断，我可以亲得更久。 大概是这一吻带来的勇气，昨晚我又再次表白了。 其实说完我就后悔了，才刚见面而已，我不该这么莽撞，但没想到他竟然没有拒绝，而是认真地表示他会考虑。 他真的太纵容我了，有时候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提出的要求很过分。 不过也多亏他一直这么纵容我，我才敢抱着那一丝几乎不可能成真的幻想等待这么多年…… 订了去许昌的机票，好焦急啊，我真的一天也等不下去了！ 2021年3月4号/星期四/晴 今天搬到了许昌，正式和哥哥同居了。 虽然从前也同居过很久，但显而易见，这次是不同的，昨天晚上他答应和我在一起了！ 不对，准确来说是今天的凌晨。 今天，三月四号，以后这个日期将是我的幸运日，是一个纪念日。 当然，我心里清楚，他只是因为看了我的日记，因为感动才和我在一起。 他可能只有一点喜欢我，甚至完全不爱我，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他肯和我在一起就好了，我一点也不贪心。 时间还更长，总有一天，我会让他喜欢我的。 趁着哥哥下楼买东西写了这篇日记，现在他快回来了，可不能让他看见我在偷懒。 阳光很不错，该打扫卫生了！ 2021年4月5号/星期一/多云 紧张，激动，兴奋到模糊！ 昨天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是初夜，也是我正式成长为值得哥哥依靠的男人的日子！ 想表达得太多了，反而不知该怎么表达，总之，很幸福，特别幸福！！！ 一切都很完美，只有一点比较遗憾，可能是第一次太紧张的缘故，没怎么发挥好，有点窘迫，第二次就正常了，希望哥哥可以把不好的第一次忘掉，记得第二次就好！ 2021年5月6号/星期四/晴 没什么特别值得记录的，就是睡不着，起来随便写一点。 很晚了，他应该睡了。 明明晚上已经通过视频了，还是很想他，想亲他，拥抱他，和他做一整个晚上…… 我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如果有一天哥哥拥有了读心术，他一定很惊讶，我的脑子怎么全是黄色的。 什么时候过来啊，快点过来吧，没有你的城市太无聊了，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你…… -- 第137页 2021年5月16号/星期日/多云 我想我这一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遇见你。 因为你，我才能从那个阴暗冰冷的家庭中走出来，才能拥有坚定拥护的信念，才能义无反顾地追随你的脚步走到现在，实现从前我想都不敢想的奢望。 你总说我喜欢从最坏的角度看待事情，这是因为我总习惯把对任何事的期待值降到最低，没有可以失去的东西，就不会失望。 不过现在，我的这个习惯好像慢慢被你改变了，我越来越愿意为每个小事构思完美的计划，愿意去描绘和畅想美好的未来，这都是你给我的勇气。 也许你未来会看到这篇日记（写到这时，我已经想象到了你看完日记后嫌弃的表情，笑）。 虽然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但我还想再说一次。 哥，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完整的新家。 第66章 番外二 雪下得?很大，在校门两侧的?花坛里积了厚厚的?一层。 卫绪一动不动地站在小店外的?台阶上，凝望着熟悉的?同学被各自家长接走?。 倏然起了阵寒风，刮来细碎的?雪花扑到脸上，男孩眯起眼，往后退了两步，躲进小店的?屋檐里。 “卫绪，你哥哥还没来接你吗？” 卫绪转过头，看到裹得?跟球似的?杜梢站在他母亲的?伞下跟自己打招呼。 “就快来了。”他回道。 “什么？”杜梢没能听清。 “我说?他就快来了！” “啊？” “不关你事！”卫绪有?些郁闷地加大了声量。 “哦。”这回杜梢听清了。 小胖子脾气很好地朝他挥了挥手：“那我就先回去?了，拜拜！” 卫绪扁了扁嘴，低下头看了眼自己冻得?发红的?手指，搓了搓手没用?，便往冰冷的?手指上哈了两口热气，然后飞快地将?手插/进了已经不再具有?热度的?热水袋里。 都?怪今天下这么大雪，往常每天都?来卖烤红薯和炸油墩子的?大爷也不来了——卫绪有?些沮丧地想?。 联想?到热气腾腾的?烤红薯，男孩愈发深刻地体会到了冬日的?严寒。 “瓜崽！” 卫绪猛然抬起头，环顾四周没能找到他哥哥的?位置，过了会儿?才看到裹着棉大衣戴着棉口罩的?魏游骑着一辆电瓶车破开白蒙蒙的?雪雾过来。 “哥哥！”他眼睛发亮，立即跳下台阶跑了过去?。 魏游将?电瓶车停在男孩身旁，摘下他的?书包以及挂在脖子上的?热水袋背到自己肩上，随即拍了拍小孩身上的?雪花，解释道：“我去?超市买了些东西，来晚了，瓜崽等很久了吗？” 卫绪摇摇头，盯着他的?电瓶车问：“哥哥买电动车了吗？” “当然没有?啊，这是问水果店的?叔叔借的?，哥哥买了太多东西，怕赶不及过来接你。” 魏游一边说?着，一边将?他抱到自己身前的?座位上，敞开棉大衣将?小孩包裹进去?，只露出半个小脑袋。 “现在冷吗？” 小孩晃了晃脑袋，转过头道：“不冷，很暖和。” “不冷就好，那瓜崽坐稳，我们回家了！” “嗯！” 魏游启动了电动车，因为担心路面太滑，他骑得?很慢，尽管如此，迎面吹来的?风雪依旧迷得?人辨不清方向。 卫绪整个人被包裹在魏游的?大衣里，浑身上下暖融融的?，呼吸间皆是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味道。 他从衣领间探出头，睁大双眼望着被冬雪染得?白茫茫的?街道，只觉得?漫天飞扬的?大雪好似做梦一般不真实。 回到家，魏游重新给卫绪灌了个热水袋，让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自己则提着刚从超市买来的?油米进了厨房做饭。 电视画面透着一种独属于老旧电视的?灰暗色调，卫绪却不在乎，抱着热水袋窝在沙发上看动画片看得?入神。 时间仿佛一下过去?了很久，一集动画播完，卫绪回过神来才发觉厨房里没了动静。 他叫了声“哥哥”，见没有?回应，便立即放下热水袋，踩着棉鞋走?向厨房。 拉开厨房门，里面非但没人，连一丝热气和油烟都?没有?。 卫绪顿然慌了神，一边喊着“哥哥”，一边把整个家翻了个遍，依旧没找到人，最后又不得?不回到厨房。 他看向橱柜后方的?玻璃窗，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天空绽出了阳光，明晃晃的?光线映在玻璃上，像起着大雾。 倏然间一种不详预感袭来，男孩脱了棉鞋，手脚并用?地爬上橱柜，额头贴着玻璃窗往下望去?，果然看见那道熟悉白色身影正?行走?在逼仄阴暗的?窄巷里。 “哥哥！” 他用?力地呐喊。 魏游似有?所觉地转身仰头望过来，半张脸映着明丽的?阳光，衬得?他的?脸庞轮廓朦胧不清。 卫绪急忙推开窗户，大声问：“你去?哪啊，不要瓜崽了吗？” 青年脸上漾开笑容，扬起手挥了挥，好像在告别，旋即转过身决然地迈动步子朝巷子口走?去?。 “哥哥！” “等等我……” “哥哥！” “哥！” 卫绪倏然清醒过来，睁开眼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 -- 第138页 额头冒了层冷汗，听见空调呼呼的?声响，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又梦到了小时候的?事。 侧头看向窗户，落地窗一半的?窗帘敞开着，外面正?飘着稀疏的?雨夹雪，寒风刮着玻璃，发出刺耳的?呼啸声。 也许正?是因为这声响，才会做那样可怕的?噩梦。 眼帘上仿佛还残留着梦里的?幻影，卫绪闭了闭眼，好一会儿?才从紧张焦虑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他翻坐起身，匆忙地往身上套了件宽松的?毛衣，穿上拖鞋朝楼梯走?去?。 楼下的?开放式厨房里，魏游正?站在水池旁洗菜，音响里播放着抒情的?音乐，室内洋溢一种静谧柔和的?氛围。 听见他下楼的?脚步声，魏游惊讶地抬起头：“怎么这么快就起了？” 卫绪默不作声地走?到他身后，双手穿过他腰间搂抱着他。 魏游疑惑问：“怎么了？” “做噩梦了。”卫绪将?脑袋靠在他肩膀上低声回道，嗓音中带着一种慵懒的?困倦感，显得?有?些精神不振 。 “梦见什么了？” 卫绪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脖子，并不作答。 过了会儿?，他口吻自然地扯开话题：“今天这么早做饭？” “刚刚妈打电话给我，说?晚上过来吃，我想?先做两个凉菜放冰箱。” “哦……” “趁他们还没来，你再去?睡一会儿?，”魏游劝道，“好不容易结束了这个项目，趁这两天有?时间多休息休息。” 年前卫绪和相识的?两个同行前辈合开了一间建筑事务所，创业初期比较艰难，忙起来经常一天睡不到两个小时，魏游看在眼里着实心疼得?很，现在没事就催着他休息睡觉。 卫绪应了一声，却没有?松手，依旧搂抱着他，魏游走?到哪，他便跟到哪，像个大型树袋熊。 魏游被他闹得?没有?办法，停下动作问：“你不困吗？” “困。” “那还不去?睡？” 卫绪蹭了蹭他的?脖子，又不出声了。 “其实你也必要这么拼，拼坏了身体怎么办，我们家又不缺钱，”魏游叹了口气，说?出自己的?顾虑，“况且你才二十八岁呢，年纪轻轻就开了自己的?工作室，已经够厉害了。” 卫绪摇摇头：“不够，我要赚很多很多钱。” “赚那么多钱做什么？” “我以前不是说过吗，”卫绪抬起头，将?下巴搭在他肩上，“我想?在人流稀少的?小岛上建个大别墅，有?庭院，还有?宽敞的?大露台，晴天我们就坐在露台的?长椅上喝茶晒太阳，雨天就躺在走?廊下的?摇椅上听风看雨，或者躲在房间里看书睡觉。” “还大露台呢，靠海的?房子湿气太重，没几年木头都?给你泡烂了。” “你忘了你老公做什么职业的?吗，我现在可是一级建筑师了，就不能多信任你老公一点?吗？” 魏游每次听到他这种臭屁言论就忍不住发笑，说?道：“屁话少说?，赶紧去?睡觉。” 卫绪又把脑袋埋到他脖颈间：“你陪我一起睡吧，你不在我睡不好，刚才就做噩梦了。” “等会儿?爸妈要过来……” “来得?及的?，就睡半个小时好不好？” 魏游敌不过他的?柔声请求，最后还是松了口：“行吧，那就半个小时。” 卫绪立即松开手，在他耳边亲了一口道：“谢谢哥。” 将?食材放到一旁，魏游擦干了手跟他上楼。 在楼下时尚不觉得?，走?进房间，透过蒙着白雾的?玻璃望见外面阴沉沉的?雪景，魏游才感觉到了些许冬日的?寒意?。 “什么时候缙阳能下一场鹅毛大雪就好了。”他不禁感慨，随即又补充：“算了，就缙阳这天气，能下个雨夹雪已经很给面子了。” “你想?看雪，我们可以去?川临。”卫绪接道。 他的?话勾起了魏游的?回忆：“我记得?你很小的?时候，香坊好像下过一场很大的?雪。” “嗯，二年级的?时候。” “记性真好，我都?记不住了。” 卫绪坐在床铺上，抿唇恬静地笑了笑。 魏游给手机设了个半小时的?闹钟，然后躺进了被窝里。 刚一躺下，卫绪便翻身过来抱住了他。 魏游感受到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从自己的?嘴唇触摸到喉结，最后停留在胸口处，好像在感受他的?心跳。 魏游早习惯了他非要抱着人睡觉的?习惯，要没有?卫绪的?手臂压着，他可能还睡不安稳。 兴许是小雪霏霏的?环境太适合睡午觉，才阖起眼躺了一小会儿?，魏游也萌生出了些许睡意?。 意?识模糊中，他听到卫绪在耳边低声叫了声“哥。” “嗯？” 沉默片刻，青年低声说?道：“我好爱你。” 魏游扬了扬嘴角，懒懒地应和：“知道了，我也爱你。” “不一样。” “嗯？”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青年再出声，魏游便睡过去?了。 而方才还很困的?人现在却睁着双眼，仿佛看不够一般静静地凝视着身边人的?睡颜。 持续良久以后，卫绪撑起身偷偷亲吻了一下他的?眼睛。 -- 第139页 你想?象不到，我有?多爱你。 －－番外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