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兰无雪》 第1页 [现代情感] 《米兰无雪》作者:安砚【完结】 文案 遇到她时,米兰漫天大雪;他想和她一起看米兰的雪,可惜啊,直到他和她分手的那天,他们才又在米兰看到雪。 和她相处的那些时日,米兰无雪。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郑雪梧,孟致远 ┃ 配角:钟妍,陈之昂 ┃ 其它:米兰 第1章 雪系列 2020年1月23日,下午5点47分,郑雪梧从地铁东南口走出来,就看到陈之昂撑着一把大大的伞,站在马路对面。 郑雪梧没有把伞撑开,快速走过去:穿这么少,不冷么? 陈之昂听到她的声音,转过身来,把伞撑向她一些,梧桐,你看。说着,他的眼睛看向恒鑫大厦的显示屏。 郑雪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硕大的雪花簌簌地下着,她看得有些不太清楚,好一会儿,才看清屏幕上的字是恒鑫珠宝设计大赛颁奖典礼暨签约仪式,这个时候,镜头对着的是提问的观众。 孟先生你好,我很喜欢你的设计,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我算是你的学妹,现在是佛罗伦萨设计学院大一的学生。可能我自己是女生吧,比起你的楚辞系列,我更喜欢那个雪系列的作品,有十二个月,也就是十二套作品,对吧?你是以每个月的白色为主要涉及灵感么?选取设计元素时,你的标准是什么呢?不知道你和恒鑫合作的这两个季度里,这个系列会不会生产销售呢?谢谢! 女观众说到楚辞系列时,郑雪梧眉头微皱。 镜头切到台上,画面里坐着一个主持人,两个恒鑫经理。 还有孟致远。 主持人听到这个小女生的问题,就知道她是做足了功课来的:这位美女的问题,算是为我们恒鑫珠宝和消费者谋了一个大大的福利啊!好,我们来听听,孟设计师的回答和解读吧。 画面里,是孟致远的镜头特写,雪还是自顾自地落着,好像不想叫郑雪梧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孟致远眉头微皱,拿话筒的手久久都抬不起来一般,他的嘴角微微弯了弯,神色竟然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像是有点儿生气,但又像怅然和伤感。 谢谢你的提问。我不知道你是在哪儿看到设计稿的,但不会面世销售,因为,它们只属于一个人。所以,不好意思,它们的设计灵感,我不能说。很抱歉。 说因为,它们只属于一个人的时候,孟致远没有看那个女生,也没有看镜头,像是看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大半年不见,他好像瘦了,眼睛都显得大了些,看起来好像有些疲倦,是闪光灯太刺眼,或许是时差没有倒好吧。其实她不知道,他是何时来的中国。 伞下的郑雪梧,脸已经被风雪刮得泛红,眼睛有些发干发涩,她垂下头,她嘴角微动,但没有说话,眼神有些放空。 郑雪梧低语:原来,都快一年了。 陈之昂看她如此,想问些什么,说些什么,但还是忍住了。郑雪梧抬起头,平静轻松地笑了笑:走吧,到预定的时间了。 两人迈开步子,向餐厅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自己开的脑洞~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另外,结局BE,提前预告~ 全文免费,纯属满足自己的脑洞~如有商务合作,请移步微博私聊@小茜云兮 第2章 三月雪 三月雪,是冷空气强劲地想要征服阿尔卑斯山脉,却被山脉的敦厚感化,到米兰时,已经带着些春的气息,温柔而娇媚。像那二八少女不经意的回眸,带着纯粹无暇的笑容,一下落入喜欢人的眼里。 她不知道,孟致远第一次见她,不是在佛罗伦萨米开朗琪罗广场旁边的教堂前,而是在米兰。 那天,是2018年3月2日,米兰大雪纷飞。 可是直到他和她说分开的那一天,他才再次看到米兰的雪。 米兰不经常下雪。可能是阿尔卑斯山山脉的阻挡吧,就算纬度和中国哈尔滨差不多,但是雪下得比哈尔滨少得多了。 孟致远到吧台跟店员点了一杯Marocchino和一个牛角包,然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雪下得越来越大,窗外白蒙蒙的。大雪纷飞,忙碌的米兰街头仍是车来人往。 突然,对面人行道上一个撑着黑色雨伞的女子撞进了孟致远的视野。 那女子穿着一身藏蓝色长款羽绒服,脚踩长靴,头上戴着一顶红色贝雷帽,头发很黑很长,发尾微卷,应该是个亚裔。雪雾迷蒙,孟致远看不清她的五官,只看到她因为冷而泛红的脸颊。 她拿着手机,像是在导航。她抬头看了看门牌号,又继续往前走了。 服务员把Marocchino和牛角包端了上来,孟致远道过谢,再转头看向窗外,那女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孟致远有一晃的失神,但也没多在意,端起Marocchino喝了一口。 3月3日,上午11点06分,孟致远坐在4路电车上,路过斯福尔城堡时,看到一个身影,和昨日那个藏蓝色长款羽绒服女子有些相像。红灯,车停了下来,孟致远觉得,应该就是她了。孟致远看着她,她正撑着一把伞,举着相机在拍照。她换了一身黑色短款羽绒服,系着一条藕粉色的围巾,映在雪地里,特别好看。 -- 第2页 离得远,孟致远也看不清她到底何表情,只觉得她是那般的宁静,雪花萦绕在她身旁,不肯落到地上。 孟致远举起手机,隔着车窗拍了一张,但是很模糊。 绿灯了,车发动,孟致远的视线还是一直留在那个女子身上,直到完全看不见为止。 3月4日,阴天,米兰希尔酒店。 孟致远独自一人走到签到处,莫恒在内场看到他,就走了出来。 莫恒:致远,你这么早呀? 孟致远:嗯,没什么事就早来了。其实孟致远是来蹭吃的,他基本没参加过学联的活动,要不是周末懒得做饭,莫恒告诉他今天的元宵联欢会有大餐吃,他也不会来。 签到处的人员把签到笔递给孟致远,你好,请在这里签个到。孟致远接过笔,谢谢。接着签下自己的意大利名字Marco。 莫恒:来,这里抽个号码,放到这个抽奖盒子里,等下有抽奖。 孟致远从另一个工作人员端着的盒子里拿了个号数纸条,撕下一半放进旁边抽奖盒子,道了声谢。 孟致远:我坐哪比较好?莫恒指着舞台左前方的那一桌:你坐那一座吧,离舞台近一点。 孟致远:行,我自己过去就行,你先忙吧。 好嘞!有事再叫我。 孟致远走进去坐下,打量了一下四周,拿出手机看新闻。 签到处进来的人渐渐多起来,一段序幕歌曲后,元宵庆祝活动开始。 几个节目过后,就是抽奖环节。主持人从抽奖箱里依次拿出三张纸条:35号!12号!41号!请三位获奖者上台领取奖品! 孟致远看了一下自己的卡片是12号,就站起身,根据工作人员的指引往台上走去。 孟致远走到台中间,看到有点像前天那个窗外雪中的女子坐在台下比较远的地方,他盯着她看,却有些看不清,直到颁奖嘉宾把奖品递到他面前,他才把目光收回。孟致远接过奖品,和其他获奖者及颁奖嘉宾拍了照。 那女子正微微侧着身子,听旁边的人说话,当她回正身子看向台上,孟致远的脸被相机闪光灯的光映得很不真切。 孟致远领完奖走下台,只见那女子和身旁的女生一同起身,往外走去。她们并没有穿上外套、拿上东西,应该是去洗手间。 女子身着白色上衣、黑色高腰阔腿裤,一剪背影,浓黑的长发垂到腰际,真真是简单却有韵致。 等到女子和同伴回来,孟致远终于得以看清她的面容。 一张匀称的鹅蛋脸,干净白皙,上面缀着一双清贵的丹凤眼。妙的是,那还是一双丹凤鹿眼,两个圆,晕倒眼尾就往高处挑,不动时是沉静端方,眼珠一转,一股不自知的娇媚和俏皮就溢了出来。嘴巴很小,却圆润丰满。那鼻子长得好不好呢?正面看不出什么,待她坐下,孟致远看到她的鼻梁中间有微微凸起之处,她的鼻子本就挺,加上这小块的凸起,这鼻子像极了峻峭的山峰,但鼻尖处却是稍显圆润的鼻节,恰好平衡了那处凸起。 她应该不是混血儿吧?五官单看也好、整体看也好,都是典型的中国美人的样子呀,为何侧脸的轮廓如此立体呢? 孟致远一直盯着女子所在的方向看,直到莫恒来和他喝酒,他才回过神来。 看什么呢?有看到美女吗?要不要我给你牵个线?莫恒是学联中的老人了,所以自认为在场的学妹或女同学都基本认识。孟致远却摇头:遇到喜欢的,我会自己去认识,不用别人帮忙。 莫恒笑了笑:这倒是你的风格。咦,钟妍没来吗? 她最近肠胃有点不好。孟致远本来以为能和钟妍一起搭个伴,没想到这个吃货临阵掉链子。 那下次再聚。你继续吃吧,我去那边敬下酒。 孟致远自己安静地吃饭,也不和邻座的人搭话,只是时不时瞥向那女子。他看到那女子的手机亮起,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却拒接,还把手机翻过面来,想是不想接这个电话。 她安静地吃着饭,时不时和旁边同来的人交谈两句,举止大方优雅,拿酒杯的样子都别有一番韵味,这让他想起了爷爷之前和他说过的仕女图,也像电影里的公主,但公主似乎更明艳动人一些,是整个宴会的焦点。她则显得比较内敛静气,不注意看,目光自然就不会一下被她抓住,但是一旦看到她了,便很难移开眼了。 至少,他孟致远是如此的。 只是她好像不太喜欢这红酒,一顿饭下来,小半杯的酒都没有喝完。联欢会还没结束,她就和同来的姑娘提前离席了,孟致远本想等联欢会结束,去打个招呼,但见她们步履匆匆,也就算了。 一个周末,天气很好,郑雪梧就到旁边的公园去跑步。她跑了两圈,到草坪处停下来稍作整理。 人挺多的,大家都喜欢春日的阳光,就连狗狗也喜欢。郑雪梧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看起来像是亚裔的男子支着画架在写生,好像画的是对面的雕塑。突然,一个球朝那男子飞去,一只大狗跟着球冲过去,男子和画架一齐被撞翻。 被撞翻的男子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这时候一个小女孩跑了过去,那男子才站起来,拍了拍衣服,然后把画架扶起来。 -- 第3页 那小女孩冲着大狗用意大利语喊:Marco!你又闯祸了!先生,很抱歉,您没事吧?郑雪梧基本听不懂意大利语,隔得也不算近,听不清。 那男子笑笑,弯下腰,对着小女孩的眼:我没事。我也叫Marco。这只狗真大呀!那只叫Marco的狗直勾勾地看着男子,总有一种下一秒就要再扑上来的感觉。 女孩再次发令:Marco,不要没有礼貌!您在画画吗?您的画没事吧?小女孩看了看画架,上面的画纸已经被弄脏了,她很是抱歉。 没关系的。面对这么可爱的小女孩,男子怎么忍心让她自责。 女孩走近了些看男子的画:您画得真好!我也在学画画。 男子笑道:谢谢!你自己在这里玩儿吗?这时候大狗又凑近了些,男子有点儿害怕地看着大狗,后退了一步。 女孩指了指左前方:我爸爸妈妈在那边。 那你快点儿回去吧。不然他们会担心的。他怕再这样下去,他又要被这大狗吓。 女孩看出来男子对狗的恐惧:您怕狗吗? 男子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有一点儿。 女孩开心地笑了笑:哈哈。那我们不打扰您了!再见! 再见。 女孩带着狗离开,男子松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胸口。 旁观了全程的郑雪梧被这怕狗的亚裔男子逗乐,笑了笑,又开始跑步。 佛罗伦萨。 3月31日下午5点多,孟致远从山脚往山上跑,经过米开朗琪罗广场,又往教堂跑,他快到教堂时,看到那女子站在教堂前的花圃旁边,看着远方。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围着白色的围巾,脸上的妆容很淡,在这比较阴沉的天色里,安安静静的,并不惹眼,但是孟致远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她或许是在等日落吧,毕竟来佛罗伦萨游玩的人,一般都会来米开朗琪罗广场看一次日落的。因为这儿能俯瞰佛罗伦萨全城,满城建筑红色的屋顶被夕阳的光辉笼罩时,整个佛罗伦萨都散发着一种别样的魅力,温暖亲和,却又有一丝丝的神秘。可惜今天天气不太好,天灰蒙蒙的。 孟致远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有点儿喜悦,却也有些胆怯,他应该如何去搭话呢?第一句话说什么?中文还是意大利语? 你好,你是中国人吗? Ciao,我之前见过你。 孟致远想了好一会儿,也看了她好一会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他觉得有水滴到自己脸上,一滴两滴,慢慢地多了起来。 下雨了。 孟致远抬头看了看天,这雨应该不会下得很大,也就不是很着急。他抬头看向那女子,看到她正在往山下走。 孟致远鼓足勇气走到她旁边:你是要下山吗?这一句话,孟致远说得很是费劲的感觉,觉得声音都不像自己的了。 孟致远突然的靠近和询问让女子露出有点疑惑和警惕的样子,她好像在想,他怎么知道我是中国人的? 那女子看了孟致远两眼,点了点头。 雨越下越密。 孟致远说:一起走吧。边说边脱下外套。 我们一起撑吧。孟致远支起外套,像是要给她撑起雨伞一样。 那女子有些想笑,但是忍住了,她摇了摇头:谢谢,不用了,我自己跑会快一点。这山路很滑的,你自己小心。说完就快步跑下山去。 她的声音很好听,有点儿丝丝的气音,温柔,像是沁在水里的青丝,又像是傍晚时分从乡村升起来的袅袅炊烟。 孟致远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露出了傻里傻气的笑容,摇了摇头,有点后悔的样子。 刚刚为什么就突然和她搭话了呢?看吧,还被人家拒绝了。 孟致远也快步向山下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嗯~女主是比照我十几年的女神外貌写的~应该一眼就能看出是天仙吧!嘻嘻? 第3章 四月雪(1) 四月雪是她站在白玉兰和紫玉兰树下时,花朵绽放枝头,还有那洒落在绿草坪中的小白菊。春风微拂,一双安静的眸望着花,竟也带着些隐隐的玉兰香。 4月1日,14点28分,孟致远往家里走,听到隐约传来的琴声,他心生疑惑。这是什么声音?怎么有点儿熟悉? 孟致远打开门走进去,随着他的走近,琴声越来越清晰。琴声是从爷爷的书房传来的,他走上楼梯,停在二楼楼梯口,像是在等这一首琴曲结束之后再进去。 一曲毕,孟致远正要迈步向前时,屋内就传来年轻女子的声音:献丑了。这琴太久没弹,音还是不太准,孟老师,如果需要恢复它原来的音准,您可能要多调几次,最好经常弹。 这声音带着些气音,有如一股白烟飘向天际,遇着风,丝滑又有些涩哑。 只听到孟爷爷的声音传来:雪梧啊,如果你不嫌弃,这琴就送给你了。这琴没人弹,一放就是十五年啊! 孟致远闻言脸色突变,快步向上,刚走到门口,就大声地说:不可以!这是奶奶留下来的! 孟爷爷喝住:致远!不许这么没礼貌! -- 第4页 孟致远看着坐在琴桌后面的女子,傻住了。 居然是她。 孟爷爷:郑老师,很抱歉,致远,快点和郑老师道歉。 女子温声笑道:没事,这琴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谢谢孟老师的好意。 是她,那个昨天在教堂前遇到的女子。她身着淡蓝色的毛衣,端坐在琴桌后,半披着头发,很是素净,温婉大方。 孟致远有些惊喜:是你? 她颔首笑了笑,她也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了昨天在教堂前和她搭话的人。 孟爷爷:雪梧,这是我孙子,孟致远。致远,这位是我们大学新来的中文老师,郑老师。 这位名唤郑雪梧的女子向孟致远点了点头,说了一句你好。 孟致远慢慢地、温柔地读出了女子的名字:xuěwuacute;? 郑雪梧看着孟致远的目光很是温柔,她轻笑道:嗯,下雪的雪,梧桐的梧。 孟致远看了看摆在琴桌上的琴:你能再弹一首吗?郑雪梧对着个突然的要求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平静地问:你想听什么? 这回答却让孟致远听出了她会弹很多曲子。孟致远:那就lt;沧海一声笑gt;吧,我一下也想不起来有什么曲子。 郑雪梧听到曲名,露出了一个不明意味的微笑:好。她稍微调了一下音,弹了杨青老师订指法的《沧海一声笑》,在细节的处理上,却融入了自己的习惯和小技巧。 一曲毕,孟致远直直地看着郑雪梧,问道:你能教我弹琴么? 郑雪梧被这问题吓得愣住了,看了一下孟致远,又看向孟爷爷。孟爷爷也被孟致远的问题吓到了,也看着孟致远。 孟爷爷:学古琴要留指甲,你弹钢琴、做珠宝的时候有指甲不方便。郑雪梧赶紧点头。 孟致远却坚持:那我也想试试,以后实在不方便就再说。孟爷爷:你这么直接,可要是人家郑老师不愿意收你为徒呢? 郑雪梧谦虚地说:不敢当,不敢当。只是我不在佛罗伦萨上班,而且也只在意大利待一年,平时工作比较忙。再说了,我以前也没教过别人弹琴,很可能教不好。 孟致远:我在米兰实习,就在你们学校附近。一周上两节课就行,我课下自己练。 郑雪梧向孟爷爷投去求救的目光,孟爷爷看了郑雪梧一眼,再看向孟致远,再看向她,一时倒不知道怎么办。 孟爷爷:这件事有点突然,雪梧你好好想一想,如果实在为难的话就算了。致远,去给郑老师煮杯咖啡。 孟致远边起身边答好,大步走出门去。 孟爷爷确认孟致远已经听不到之后才说:雪梧啊,我这个孙子一直不愿意学跟中国有关的东西,别说古琴了,就连汉字都不怎么好好学,今天应该是听你弹琴,想起他奶奶了。如果你方便的话,就请教教他吧,他以后能用这张琴弹几首曲子,他奶奶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的。 郑雪梧听了有些为难,双眉微蹙,犹豫了一小会儿,还是点头了。她今天第一次见这位年长的孟老师,但却有一见如故的感觉,他的请求,她自然也是不敢过分推辞。 好的,孟老师。我会尽我所能去教他的。 孟爷爷脸上的笑容绽开了:好!真的太谢谢你了!我们现在来整理核对一下潘主任要的资料吧。 郑雪梧点头:好。说着站起身来,走到书柜处和孟爷爷一起核对资料。 孟致远把煮好的咖啡端了进来:咖啡好了。把咖啡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自顾自端着一杯喝了起来。 郑雪梧和孟爷爷在桌边核对资料,孟爷爷:就是这些了,你再数一遍。 郑雪梧点了点头,又清点了一遍资料:都齐了,谢谢孟老师。 孟爷爷:先放那边吧。对了雪梧,你晚饭想吃什么? 郑雪梧:不用麻烦了,现在离晚饭时间还远,我等下回酒店之后要和朋友再去一趟米开朗琪罗广场。昨天下了点儿雨,没看成日落。 孟爷爷:这样呀!那致远你等下送一下郑老师。 郑雪梧赶紧说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一来一回的,挺辛苦的。 孟致远懒洋洋地说:没事,我就当出去散散步。 孟爷爷有点欣慰地笑道:对,你要和郑老师好好学习。 别叫我郑老师了,我应该比他大不了几岁,叫名字就可以了。郑雪梧才刚入职没多久,被年龄相仿的人叫老师,还是不太习惯。 孟爷爷想了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属马的,孟致远属牛,那你就是比他大七岁。 闻言,郑雪梧和孟致远都很是诧异。郑雪梧瞪大了眼睛,盯着孟致远的胡子看了两眼,再看他的眼睛。 孟致远直接高声喊道:七岁?可是她看起来最多二十四五。 郑雪梧憨憨笑了一下,眼睛闪了闪,没有说话。毕竟被人讨论起年纪来,还是稍微有点微妙的尴尬。 -- 第5页 孟爷爷一点儿都没有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任何不妥:所以你要更加尊重郑老师。 孟致远撇撇嘴,不当回事。我又不是不尊重她。 郑雪梧:不用这样,叫名字就可以了,这里是意大利嘛! 孟致远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点头表示同意。 孟爷爷:雪梧,来喝咖啡吧。 好,谢谢。 孟爷爷和郑雪梧走过去,端起咖啡。郑雪梧还喝不惯浓缩,但孟致远并没有把糖和牛奶拿过来,她也只好硬着头皮喝完一小杯浓缩。口腔里全是咖啡浓郁的苦涩,她不由得皱起眉头。 聊了一会儿,孟爷爷让孟致远送郑雪梧回酒店,道过别后,郑雪梧和孟致远一起出门。 街道上人不多,两个人都很安静,郑雪梧觉得似乎有点尴尬。郑雪梧偷偷转过头看了孟致远一眼,孟致远转过头刚好看到她看着自己。 孟致远:我脸上有东西吗? 郑雪梧摇摇头:没有。 孟致远皱起眉头,很是疑惑:你是看我的胡子,对不对? 郑雪梧眨了眨眼睛,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有点好奇,为什么意大利的男性这么喜欢留胡子。 因为,看起来比较成熟比较帅。很正常的语气,很正经,却郑雪梧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孟致远看着她笑红的脸,莫名有些烦躁:笑什么?难道不是吗? 郑雪梧赶紧收起笑容:是,是!只是每个人审美不一样。 所以你觉得这样不帅么? 郑雪梧眨眨眼,头稍微偏着,眉头微皱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帅,帅。说完,她无奈地偷偷瞥了瞥嘴。果然还是孩子啊。 孟致远问:你会说意大利语吗? 不会,只会英语。 孟致远:那你上课是用英语吗? 郑雪梧:对。但是尽量少用,多说汉语。 孟致远拿出手机:你手机号码方便给我一下吗?我回米兰之后找你上课要提前联系你。 郑雪梧把手机号码报给他,他拨出去,她的手机响起来,他听到了就挂断。 孟致远:你也存一下我的吧。 郑雪梧拿出手机:是宁静致远的致远,对吗? 对。我回米兰就把琴背回去,到时候上课的话,就去我那儿,小区有个活动室。 郑雪梧存好后把手机放回包里:行。你记得把右手食指、中指的指甲留留长,像我这样的长度就可以了。郑雪梧伸出自己的右手,给孟致远看了几眼。 没问题。 郑雪梧和孟致远边走边说,很快也就到了郑雪梧住的酒店。 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孟致远:不客气。你直接回米兰还是要去别的地方?孟致远记得他们学校的复活节假期是一周。 要去一下罗马。 去罗马的话,记得要去看一眼三国。 一眼三国? 孟致远解释道:其实就是在一个山坡的门洞上看。站在意大利的领土从上,穿过马耳他的花园,看到梵蒂冈圣彼得大教堂的顶部,这就是一眼三国。对了,最近不太安全,去罗马还是尽可能离宗教场所远一点儿。圣彼得大教堂肯定很多人排队,估计排三五个小时都很正常。 好,谢谢推荐。这是那个一眼三国的具体地址在哪里呢? 我发给你吧,你有whats up吗?没有就加微信吧。 郑雪梧有,但是还是习惯用微信,就加了微信。 你进去吧,我等下找到就给你发。他把手上拎着的资料递给郑雪梧,他的手很好看,指甲修得很是平整,她接过资料,孟致远还立在原地。 郑雪梧:那,再见。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不太会道别,或者说,原来送她回来的人,都是她看着他们远去。 孟致远:再见。 郑雪梧在孟致远的注视下,有些不太自然地转身,走进酒店。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才转身离开。 第4章 四月雪(2) 下了课,郑雪梧拿着杯水从教室里走到小花园,刚到小花园,手机就开始振动,她拿出手机看一下,屏幕上显示孟致远。 郑雪梧:喂,你好。 孟致远:郑老师,我是孟致远。你这个周五下午或者晚上有空吗?我们可以开始上古琴课了吗? 郑雪梧想了想:周五下午两点半到四点开会,开完会以后就可以了。 孟致远:那好,我四点去你学校等你吧。 你不用上班吗? 孟致远笑道:我们周五下午一般可以三点就走,我公司离你们学校就三站地铁。 郑雪梧抬了抬头:行,但是你不要太早来,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准时散会。反正自打她到来这儿,每一次开会都没能准时散会,因为基本上就没准时开始过。 -- 第6页 好。那就周五见。 好。 挂断电话后,郑雪梧喝了一口水,往下一堂课的教室走去。 郑雪梧在家里备课,放在一旁的手机开始振动,她拿起来一看,手机屏幕显示TIM的卡,刘昭来电。 他怎么知道我的意大利号码的? 郑雪梧皱了皱眉头,拒接接通,把手机放下,继续备课。 不一会儿,手机有条短信进来,振动了一下。 郑雪梧点开短信,就看到这样的的话:梧桐,我是刘昭,你接下电话,你家里人说你去了意大利,让我联系这个号码。 还没等郑雪梧反应过来,她的手机又开始振动,手机屏幕显示TIM的卡,刘昭来电。郑雪梧想,自己是有免费通话的,还是打过去比较好,拒接后,她就用TIM的卡给刘昭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刘昭接得倒是很快。喂,是梧桐吗? 郑雪梧:是我。郑雪梧都不知道说完这两个字该说什么。 刘昭:梧桐,你怎么一声不响就跑到意大利去了。 郑雪梧站起身来,扭了扭脖子:没什么,就想换个环境。她博士毕业留校工作,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太久了,也该换一换了。 可你妈妈说,你走得很急。梧桐,如果是因为我的话,那你真的太冲动了。 郑雪梧抿嘴,苦笑。的确大部分是因为你啊。 但是这样的话肯定不能直说,对吧,所以郑雪梧还是很平静地说:没有,不是因为你。 电话那头的刘昭有些泄气或者说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不能追得太死地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郑雪梧实话实说:明年2月底。 刘昭很是惊讶:这么久!整整一年啊! 郑雪梧觉得刘昭的反应似乎有点儿超出她的预料,露出了一个有点儿亏欠但是更多的是玩味而无奈的笑容:一年而已。 电话那头沉默了十几秒:梧桐,那你到底愿不愿意和我订婚? 郑雪梧听到这儿,闭上眼,再慢慢睁开,握着手机的手有些微微发颤:学长,你别开玩笑了,我们不可能的。 刘昭压抑着,认真地说:我不是开玩笑。 郑雪梧沉默,不知道如何作答,想了一下,还是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吧。我在这边很忙,暂时没时间想这些。抱歉,学长。 刘昭赶紧追问:梧桐!你原来对我的喜欢都是假的吗? 郑雪梧被他这么一问就问住了,那些喜欢,自是不假。 我可是要怎么说呢?郑雪梧自己心里都理不清,如何说得清。 刘昭也不敢继续逼她,声音尽量温柔地说:你要是觉得在电话里说不清楚,我就去米兰找你当面谈。刘昭想快点儿见到她,当面跟她说,这样隔着电话,隔着那么遥远的距离,如何能好好谈。 这个建议把郑雪梧吓得睁大了眼睛,她有点儿慌:你千万别来。学长,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可以吗? 刘昭皱起眉头,很是无奈:梧桐,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人人都说女人的心事你别猜,这下子,刘昭可算是明白了这句话。 郑雪梧低了低眼,在看向窗外:我就是想保持原来的关系,不要改变。这句话,她其实在国内的时候,也跟刘昭说过一次,只不过是以文字的形式发的微信。 刘昭叹了一口气:我们必须好好谈谈。 郑雪梧沉默,她当然不想和他谈,见了还是一样的。 刘昭:你先忙,我这边也有点事。记得以后不要不接我的电话,保持联系。郑雪梧:好,再见。 再见。 挂断电话后,郑雪梧眉头紧锁地看了一会儿窗外,阳光晃在树叶上的光让她有些发晕。 郑雪梧走进学校大门,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应该是信息。郑雪梧拿出手机点开短信,短信显示:梧桐,我现在准备起飞去米兰,大概明天的上午8点到,到了米兰再联系。 郑雪梧眉头紧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刘昭是真的要来,她应该怎么办? 刘昭是何人? 他是郑雪梧喜欢了八年的人。 他们的相遇,是一个简单校园故事。大一春季学期很平常的一个周末,郑雪梧从校外超市买了很多东西,提着两个大大的购物袋,踉踉跄跄地走在林荫校道上。然后,路过的刘昭看到了郑雪梧,就顺手帮了她一把,把她送回了宿舍。 郑雪梧这个内敛自持的女孩子,一直不停地在说谢谢,连问人家叫啥名字都忘了,记起来要问他的名字,他已经转身离去,走出很远了。 再后来,郑雪梧就有意无意地在A大校园里寻找这个帮助过她的身影,终于隔了大半个月,在图书馆找书的时候,隔着层层的书架,她看到了他。 她那时候,三步并两步小跑着过去,一双清亮的眼睛带着藏不住的笑意,看着他,都忘了那是在图书馆,就激动颤抖地说出了嗨!好巧!这句话,惹得刘昭不悦地皱着眉,举起手嘘了一下。 -- 第7页 嘘,这是图书馆。刘昭压低了声音。 郑雪梧害羞地一下就红了脸,低下头,看了一下周围,幸好没有人离得比较近。 刘昭问:你也在找书? 郑雪梧点点头。 找到了吗? 郑雪梧摇头。还没找到书,但是找到了你。 刘昭看她的样子,问:是要我帮忙吗? 郑雪梧赶紧摇头:不是。 刘昭疑惑地看着她,她害羞地问:同学,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刘昭笑了笑。原来,是要问名字呀。 我叫刘昭,大二物理系的。你呢? 刘昭,刘昭。名字简单又好听,真衬你。 郑雪梧笑着说:我叫郑雪梧,大一汉语言文学。 以后每每回忆起这一段对话,她都忘不了自己脸上灼热的温度,或许她看向他的时候,眼底的温度也是灼人的吧,可是他不懂。 从那时候开始,郑雪梧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刘昭,从操场到食堂,从图书馆到自习室,她默默地扮演着小学妹的角色,以好朋友的身份和他待在一起。 说是好朋友,不过是刘昭对外界的解说,但是郑雪梧却知道,这样的朋友是失衡的,她想了解他、靠近他,但他却并没有那么想要了解她。 比如说,郑雪梧生日的时候,她妈妈给她亲手做了蛋糕,她留着一份带到学校拿给刘昭,刘昭半点都没有往生日的方面想,只是以为这是她家里的习惯,所以只说了谢谢,谢谢阿姨这样的话。 郑雪梧看刘昭,双眸有如朝阳,炙热而浓烈,但她是个很好的演员,将这份炙热藏得很好,刘昭看久了也看不出来,或许就算看出来了,也不会有负担更别说厌倦。被这样美好的女子喜欢,是男子的荣耀。 刘昭看郑雪梧,眼睛里澄澈如雪后初晴的夜空,满月光辉,看久了郑雪梧都觉得有点儿凉。 八年,从本科到硕士、博士,郑雪梧都在追随刘昭的脚步。或许,刘昭就是优秀的代表,这才让郑雪梧甘愿追随。 可是啊,等了八年,郑雪梧真正等到刘昭回应的时候,她却逃了。 下午开完会,郑雪梧从会议室走到室外,就看到刘昭等在门口,她惊讶地看着他。刘昭看到了郑雪梧,她立马走向刘昭。 郑雪梧有点儿着急:你怎么真的跑来了?刘昭很认真地说:你还以为我开玩笑么? 郑雪梧无奈地抿着嘴唇,不知道怎么回话。刘昭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两个人的沉默有点儿尴尬,他反应过来:一起吃个晚饭吧。 郑雪梧想到待会儿还要给致远上古琴课:我等下还有课。刘昭刚想开口说话,就听到一声叫唤。 郑老师! 郑雪梧闻声转头,看到孟致远走了过来。 孟致远走到他们面前:这位是?郑雪梧介绍刘昭:我学长,刘昭。 孟致远点点头,打了招呼:你好,我是孟致远,郑老师的学生,跟她学古琴的。 郑雪梧:学长,我等下要给致远上古琴课。 刘昭看着孟致远,再看向郑雪梧,有点儿尴尬,不知道如何接下这话头。孟致远从郑雪梧脸上的表情和她说话的语气感受到了他们二人的微妙氛围:刘老师也在这大学上课吗? 不是,我只是来看郑雪梧,今天刚到米兰。 孟致远听了之后看向郑雪梧,郑雪梧有些尴尬地迎着孟致远的目光,但不知道如何是好,这目光,也有点儿求救的意味。孟致远看出来了,却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两秒后,孟致远想到了一个办法:这样呀,那要不这样吧,我带你们吃个饭,你们再单独聊聊。郑老师也刚到米兰不久,肯定还没去过几家餐厅吧? 郑雪梧眉头皱起:可是现在离饭点还有一阵儿,餐厅都没开门。的确,这儿的晚饭一般是7点才开始。 孟致远:去吃Happy hour吧,和平门那家就不错,顺便能带刘老师看一看和平门和城堡。 刘昭点了点头,对孟致远投去感谢的目光:这建议不错。 郑雪梧其实不想让孟致远陪同:会不会麻烦你? 孟致远摇摇头:一点儿不麻烦,走吧。 郑雪梧觉得,有孟致远在,可以没那么尴尬,但是好像又是另一种尴尬。算了吧,先把这顿晚餐解决了再说吧。好,那谢谢你了。 三人一起向城堡走去。 走到广场喷泉处,孟致远就开始向刘昭和郑雪梧介绍斯福尔城堡的历史,把他知道的都一一告诉他们。但他们两个都是心里装着别的情绪,眼睛虽然是跟着孟致远的手指在转,看的是他指的地方,但是耳朵听得不是很认真,听了十句,记不住两句。 孟致远:如果你们感兴趣的话,明天也可以来看看展览。对了,城堡晚上开灯的时候特别美,郑老师你来看过吗? 郑雪梧被这突然的发问弄得愣了一下,摇摇头说:没有。 刘昭:晚上一个人来很不安全吧,最近欧洲的治安不太好,梧桐你晚上不要一个人出来。 -- 第8页 郑雪梧觉得这话让她和孟致远都有点儿尴尬,但还是点了点头:嗯,我一个人晚上不会出来的。 孟致远尴尬地笑了笑,耸了耸肩。 三人慢慢地走着,穿过城堡和公园,走到和平门前。 孟致远:这就是和平门了。 郑雪梧和刘昭抬头仔细看。刘昭想了想,说:有点儿像巴黎的凯旋门。 孟致远:是挺像的,当初就是拿破仑攻占米兰后,应该是1807年下令修建的。 刘昭:原来如此。刘昭掏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 孟致远指向对面的Duomo餐厅:我们要去的就是那家店。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过去吧。 郑雪梧点点头:好。 郑雪梧他们三人坐下,服务员过来把菜单给他们。刘昭赶紧发话:梧桐,你不能喝酒,点果汁吧。 郑雪梧没有说话,他记得自己不能喝酒,这挺让她感动的。 孟致远看着他们两个说:在这里点果汁,会有一点点儿奇怪,郑老师一点酒精都不能碰吗? 郑雪梧点点头:就是喝了会有点儿脸红,心跳会加快。 孟致远指了指菜单:那点这个吧,这个没有酒精。郑雪梧还没说话,就听到刘昭说他也要这个。 孟致远一愣:不是吧,你也不喝酒?如果就只有他一个人喝酒,会不会气氛不太对呢?算了,景区的餐厅对外国人都比较宽容的,点什么都行,服务员不会露出诧异的表情。 刘昭:我等下有事要和梧桐说。 哦,这样,没事。我也选好了。孟致远扬手,示意服务员可以点餐了。服务员走近,孟致远用意大利语把三个人要的饮品跟服务员说了一下并结账。 刘昭为了不晾着孟致远,先是和他聊起来:你是在这边上学还是工作? 孟致远:我在意大利出生长大,家在佛罗伦萨。 刘昭:华裔呀,那你们怎么认识的?郑雪梧听到这个问题,不知道刘昭是什么意思,正想打断,孟致远已经回答了。 我爷爷以前是多卡大学的老师。复活节的时候,郑老师去佛罗伦萨拿一些资料,那时候认识的。 刘昭:原来是这样。这样一来,他就放心一些了。不然他怎么看,都觉得孟致远像是主动靠近郑雪梧的。男性看女性的目光,他不会看不出来。 刘昭放心的目光落到郑雪梧身上,她不知道如何反应,只能抿嘴笑了笑。 孟致远问:刘老师这次来米兰住几天? 三天。 郑雪梧看向刘昭,刘昭也看向郑雪梧。三天?三天也太短了吧。 孟致远不管他们的对视,继续问:还去别的城市吗? 刘昭摇头。 这么匆忙? 刘昭:三天足够了。三天够把他想说的话说清楚了。 孟致远这个地陪很是称职,在帮他们想三天应该去逛哪些地方,这时候服务员把三杯饮品端上来。 和服务员道过谢后,孟致远对他们说:你们可以进去拿吃的了,我先在这儿看着包。 郑雪梧:学长,你跟我去吧。 刘昭:好。 郑雪梧和刘昭各自端了一盘吃的走出来,坐下,郑雪梧:致远你去拿吧。 孟致远喝了一口酒:我等一下再去。三个人就着酒和吃的,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夜还是来了。 孟致远看了看时间:好啦,既然你们有话要说,那我先走了,麻烦刘老师把郑老师送回家吧。 刘昭点点头,起身:梧桐,我们走吧。 梧桐? 孟致远不喜欢这个称呼,有点儿笨笨的感觉,没有灵气。 郑雪梧看了一眼孟致远,站起身来:致远,谢谢你。 孟致远笑道:不客气。明天你们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给我打电话。 郑雪梧:不用了,你好好休息吧。 刘昭:谢谢。 孟致远招了招手,转身离开。 郑雪梧看着孟致远远去的背影,刘昭凑近郑雪梧:梧桐,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郑雪梧:走吧,去前面地铁站。 郑雪梧打开门,开灯,把包和钥匙放到柜子上,把鞋换上:你先进来吧,不用换鞋了。 刘昭跟着郑雪梧走进客厅。 郑雪梧把外套脱下:坐吧,要不要喝水?还是想喝点儿别的? 刘昭看着郑雪梧,灯光是有点儿昏黄的颜色,映得她的脸有些倦色:好,给我杯水吧。 郑雪梧走进厨房,刘昭坐到沙发上,环顾了一下四周。客厅不大,沙发占了一大半的空间,茶几上摆着两本教材和几本杂志。 郑雪梧端着两杯水走过来,把一杯水递给刘昭,在他对面坐下。刘昭接过水杯,没有立即喝:谢谢。在这边还习惯吗? 郑雪梧抱着水杯:还行,除了语言不通之外,其他都还好。 -- 第9页 刘昭直直地看向郑雪梧的眼睛,郑雪梧对上了又别开了。一时间,这客厅里是像烟雾弥漫的感觉,让人的眼睛有点儿干涩,鼻子有点儿窒息。 刘昭:梧桐,我是认真的,我来见你,是想当面跟你说,我是真的想和你一起走下去。原来是我没有感受到你对我的感情,现在我明白了自己也喜欢你,所以跟你提了订婚。如果你觉得太着急了的话,我们可以慢慢来。你千万不要不理我。 郑雪梧越听心里越乱,心里好像有几股气在乱窜:我没有不理你,只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你。 刘昭往前挪了一点儿:那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这么多年,你对我的关心肯定不会有假。 郑雪梧害羞又有些无奈地点点头。 是啊,怎么可能有假呢? 刘昭先是高兴,接着疑惑:那你还担心什么呢? 郑雪梧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你说那些话,我就非常害怕。学长,或许我对你的喜欢只是单纯地学妹对学长的仰慕、好感,没有想要和你有进一步的发展。 刘昭越听眉头皱得越厉害,他不相信:怎么会?从大学到现在,都□□年了,要说是单纯的仰慕,早也就淡了。 郑雪梧轻轻叹了口气,低下眼,没有回答。她就是这样,说不清的时候就会想要逃避,不去看他的眼睛。 刘昭有些急了:梧桐,你是不是有其他的顾虑?还是我做错什么了?你说出来,我们才能一起解决呀! 郑雪梧摇摇头,定睛看着刘昭:我没有什么顾虑,你更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自己心里不愿接受。 刘昭:不愿接受我吗? 郑雪梧面露难色,她其实很难说清楚自己现在的感觉。 是。学长,真的很抱歉。她狠下心。 刘昭愣住,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只是看着她。 郑雪梧笑了笑,装作轻松地说:学长,我来意大利,其实只是想出来散散心,走一走,和你没有太大关系。 刘昭:你的任期只有一年,对吧? 郑雪梧点头。她是临时接替的岗位,所以只有一年。 刘昭作出了让步:那我等你回国,回国后我们再谈。 郑雪梧立马摇头:学长你不要这样。回国后,我也是这样的想法和态度。听到这样的话,刘昭的心底生出一股怒火来,他猛地站了起来,瞪着郑雪梧:郑雪梧,你就是这样的态度对待你自己付出的□□年的感情的吗?你是觉得我配不上你,还是你觉得我好戏弄?你也太把感情当儿戏了吧!他一口气说完,像是把这段时间所有的疑惑不解、担忧难过都发泄出来,眼睛里的红血丝顿时增多了,让郑雪梧看了很是害怕。 他是刘昭啊,她默默喜欢、爱了这么多年的人啊,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心里一阵钝钝的疼,像是被一个沉甸甸的东西砸了一下,又疼又酸。 心止不住地往下坠。 时光悄悄地溜走,加上男性不比女性注意护肤保养,刘昭又刚刚长途飞行了十多个小时,脸上满是疲倦。没有初见时温柔和善的笑容,只有骇人的怒气,这样的他,让郑雪梧觉得很是陌生。 郑雪梧吓得睁大了眼睛,两颊泛红,深吸一口气,忍住了怒气,还是用平日里的语调:学长,我承认我单恋你多年,但是我扪心自问,没有打扰到你。你当然不会配不上你。我对待感情很认真,不可能有戏弄你的意思。如果你觉得你被冒犯了、被戏弄了,那我向你道歉。对不起。说完,还颔首作了道歉的动作,接着别过头去,久久没有回过头来。 刘昭立马感觉到自己话说重了:梧桐,我刚刚急了,说话难听,你不要放在心上。 郑雪梧站起身来:时间也不早了,学长你还是早点回酒店休息吧。 刘昭尴尬又歉疚地看着郑雪梧,想要再说些什么,但郑雪梧自顾自地走到门口把门打开,刘昭只好起身走到门口。 刘昭:梧桐,我很抱歉。我们有什么,回国再说。 郑雪梧深吸一口气:好,回国再说。可是回国了,她应该还是要躲开的。 刘昭可算是松了一口气:那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刘昭走出门去,郑雪梧等了一会儿,看他下了楼梯,才把门关上。郑雪梧倚在门背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他回应我了,我却如此害怕? 郑雪梧的身子在颤抖,但是幅度很小,她自己也没有感觉到。 第二天上午八点,郑雪梧坐在书桌前看书。手机响起,郑雪梧看向手机,显示刘昭来电。郑雪梧皱了皱眉,拿起手机,接通电话。 郑雪梧:喂。 刘昭:喂,梧桐,你今天有安排吗?如果没有的话,可不可以陪我逛逛米兰? 郑雪梧下意识地想要逃避:我今天 刘昭出声打断:我们先不谈其他,你就当做是尽地主之谊,怎么样? 郑雪梧低了低眼,想了一下,的确是需要尽一下地主之谊:好。那你想去哪里逛? -- 第10页 刘昭想了想:就博物馆、美术馆这些都可以。 郑雪梧:好。那我先想一下,等下找到了,就给你发地址。 刘昭:那待会儿见。 其实郑雪梧来米兰后也没怎么好好逛,一来是因为课程量大,备课耗去了她太多时间和精力;二来是她本来就是那种比较喜欢呆在家里、安静独处的人。 她打开之前几位老师给她发的几个链接,比较了一下,就把布雷拉美术馆的地址发给刘昭了。但她担心刘昭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先去酒店和他汇合,再一起去美术馆。 郑雪梧和刘昭按照谷歌地图的导航走到布雷拉美术馆前。刘昭看着这两边的摊位,有点好奇:这些是每天都有吗? 有卖画的、卖首饰的、卖碗碟的大多数看起来都是手工制品。 郑雪梧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东西都还挺别致的,你要是看到喜欢的,可以带几件回去。 郑雪梧看向前面的摊位,停住了。刘昭顺着郑雪梧的目光看过去,看到孟致远在一个摊位前。孟致远也看到了郑雪梧,就冲郑雪梧刘昭招手,郑雪梧和刘昭走近孟致远的摊位。 孟致远:你们来逛美术馆吗? 郑雪梧:对啊。你这是在?郑雪梧看到孟致远的摊位摆的都是一些首饰。 孟致远伸手一划,介绍道:这是我和几个同学做的一些小首饰,今天没事,就拿出来摆摊了。 站在一旁的女生对上了郑雪梧的眼睛,郑雪梧冲她笑了笑。 她叫Gulia。孟致远介绍了一下。 Gulia:Hello! 郑雪梧:Buogiorno.她回了一句意大利语的你好。刘昭也打了下招呼:Good morning. Gulia盯着郑雪梧看,笑了笑:You are so pretty. 郑雪梧害羞地笑了笑,用意大利语回了一句谢谢:Grazie. 这对话让孟致远和刘昭也笑了笑。 郑雪梧:那我们先进去了,你们好卖。她一下子实在想不到什么好的祝福,总不能说生意兴隆吧! 孟致远听到好卖这样的话,反应了两秒,憨憨笑了笑当作感谢。郑雪梧和刘昭对Gulia招了招手,然后向美术馆内走去。 美术馆不算太大,但馆藏很丰富,可是郑雪梧和刘昭对画都不太懂,也没做前期的功课,也只能是单纯看看。他们就这样慢慢走着,慢慢观赏。看到觉得好看的、喜欢的就停下来多看一会儿,在两三幅画前恰好遇上懂的人用英语给同行的人讲解,他们也跟着蹭着听。听了之后的感觉就是,自己的英语水平真的有限,日常交流可以,但是要理解艺术,专业术语没有提前掌握,听了还是一知半解的。 逛到差不多出口的位置,郑雪梧走到那幅《吻》前面,就停下来了。她拿到的票,就是印着这幅《吻》。刘昭看到郑雪梧停下来,就看着她的背影。 画中,男子和女子在忘情的拥吻,男子身穿深红色系的衣物,而女子的裙子时蓝色的,可在画面中是那样的和谐统一,光线是温暖的黄色,让这场景很是温馨,让人动容。 刘昭突然很想走上去,抱住郑雪梧,只是想抱抱她。但是他没有这样做,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知道她迈开脚步,他也才跟着离开。 郑雪梧和刘昭走出来,郑雪梧看向孟致远的摊位,看到他们还在,就和刘昭一起走过去。 孟致远:逛完啦? 郑雪梧点点头:嗯。 孟致远拿起一枚胸针:Gulia说这胸针很适合你,她想送给你。胸针是一朵大大的红色的山茶花,Gulia说适合郑雪梧的时候,孟致远还觉得有些诧异。他觉得这胸针不适合郑雪梧,因为它有点儿张扬。但是看她平日里穿的衣服都比较素净内敛,这样的配饰能把她想要自我压抑的美外露一点儿。 郑雪梧有点惊讶地看着Gulia:真的吗?好漂亮,但是我不能要。多少钱?我照价给她吧。 孟致远用意大利语和Gulia说:她说她不好意思要,她想付给你钱。 Gulia笑着对郑雪梧说:It is a □□all gift, just keep it. 孟致远:这是她给你的礼物,你就拿着吧。边说边拉过郑雪梧的手,把胸针塞到郑雪梧手里。 郑雪梧看着手里地胸针有些发愣:这怎么好意思? 刘昭掏出50欧,递给孟致远:就当我送给梧桐的吧。 孟致远看向刘昭,好像有些不高兴一样,没有接过那50欧。 郑雪梧对孟致远说:收下吧。胸针很精致,谢谢你。I like it. Grazie!学长,谢谢你的礼物。 刘昭看她笑得挺开心,也就开心了:不客气。 孟致远若有所思地看着郑雪梧和刘昭,没说话。 郑雪梧:那我们就不打扰了,谢谢!再见。刘昭也跟他们告别:再见。 孟致远和Gulia对他们招了招手。 郑雪梧和刘昭走远了些,孟致远还看着他们的背影。 Gulia问孟致远:她很漂亮。他们是情侣吧? -- 第11页 孟致远一愣,语气有点儿奇怪:谁说的?不是。 Gulia一挑眉,笑了笑,没有说话。他们都穿了黑色长款外套,郑雪梧的是薄款毛呢大衣,刘昭的是风衣,两个人走在一起,真的很像是一对。 接下来的时间,郑雪梧带刘昭去了米兰大教堂,但是因为排队的人实在太多了,所以就没有进去,只是在外边看了看。 这是世界五大教堂之一,另外四座是梵蒂冈的圣彼得大教堂、佛罗伦萨的圣母百花教堂,还有伦敦的一座以及西班牙塞维利亚的一座。 刘昭听了郑雪梧这样的介绍,再看向这通体白色的教堂,顿时觉得它的美超出了自己眼前所看到的。 最顶上的雕塑是谁? 郑雪梧抬头仔细看,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圣母玛利亚吧。 刘昭轻笑道:看来你对这座城市的了解的确不多呀,这个主教堂都没有知道多少。郑雪梧不以为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太感兴趣。 刘昭:我不懂建筑,看不出什么来,但是这颜色我倒是挺喜欢的。 郑雪梧点点头:是很漂亮,天再蓝一点儿的话,会更好看。郑雪梧也喜欢圣母百花教堂,那可是连米开朗琪罗都说自己的设计只能得比它大,不能比它更美的教堂啊。 他们两个站了一会儿,就有好几个黑人拿着手绳、鸽食来问要不要买,安静欣赏教堂的心都被打扰了,所以再看了一会儿,他们就去吃饭了。 来意大利,自然是要吃一顿正宗的披萨了,郑雪梧就给刘昭点了一份玛格丽达,面饼上面是番茄、cheese和罗勒叶,最经典的披萨。 郑雪梧:怎么样?好吃吗?刘昭吃了两口,但好像不太喜欢的感觉。刘昭听郑雪梧这样问,也不想矫情,实话实说:好像不太习惯,这番茄太酸了。 郑雪梧噗嗤一笑:你跟我邻居说的一模一样。要不然这样吧,我跟你换,我这份没有番茄。刘昭倒也不推辞,两个人交换了一下。 他们吃着,都不说话,安静得有点儿让郑雪梧很不自在。但其实以前两个人单独相处时,都是郑雪梧的话比较多,加上刘昭还在倒时差,有点儿晕乎乎的,不知道找些什么话题。郑雪梧想了想:可惜最后的晚餐要提前很久预约,你这次就看不到了。 刘昭笑着说:没事,其实不说,我都不知道最后的晚餐在米兰。他这次来米兰真的不是为了旅游。 那你还有什么地方想去的吗? 听你安排吧。 郑雪梧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回答,换作以前她会满心欢喜地去计划,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都被自己的冷淡吓了一跳:好。 吃过饭,刘昭执意要送郑雪梧回家,两个人一起走到她家楼下。刘昭:我就不上去了,你进去吧。 郑雪梧点点头:好,你赶紧回酒店吧。逛了一整天,他应该挺累的。 这时候,钟妍急匆匆地走出来,推开门,看到站在门外的郑雪梧,就打了声招呼:雪梧。 郑雪梧:要出去呀? 钟妍:对呀。这位是?钟妍看到旁边的刘昭,像是嗅到了一点点别样的气息,刻意压制的八卦心理还是压制不住,语气还是带着十二分的好奇。 郑雪梧见状,稍微垂了垂眼,轻咳了一声:我大学学长,刘昭。学长,这是我对门邻居,钟妍。 刘昭点点头:你好。 钟妍听到郑雪梧这样的介绍,有些许失落但更多的是不相信,可她赶时间,所以还是淡定地说:你好。不好意思,我赶时间,你们先聊哈。再见! 郑雪梧松了一口气:快去吧。 钟妍对着他们招招手,快步离开。刘昭看着郑雪梧上了楼,也转身离开。 到刘昭回国的那一天,郑雪梧去送机。她陪着刘昭办理好登机手续,安静地走到要分开的安检口。 刘昭停下,一脸认真地看着郑雪梧:梧桐,我嘴笨,不知道怎么说,但我是认真的。我等你回去。他眼前的这个人,从青葱的大一一直到博士毕业都陪在他的身旁,他好不容易回头,正视并重视她的存在,她却退缩、逃开了,他无论如何,都不接受这样的结果。他相信,她只是需要时间,他相信她对他的感情,所以他愿意等。 郑雪梧抿嘴笑了笑:学长,你不用这样。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做朋友就好,可以吗?她尽可能用最平常无波的语气说出这些话,她的确不愿他们的关系有变,就像以前一样,二人安静而温存,互相依偎的学长和学妹就够了。 刘昭皱眉看着郑雪梧:梧桐,你真的不愿给我一个机会吗? 郑雪梧听到他这样伤感的语气,心里的歉疚不自主地漫出来了:学长,我很抱歉,对不起。 刘昭苦笑:好吧。没有什么对不起的,感情这东西,谁说得清楚呢。有你八年的真心相待,也就足够了。能让这样的好女孩喜欢八年,他何其有幸。 郑雪梧想要说些什么,但被刘昭打断:好了梧桐,我不勉强你,但是我心里怎么想、要怎么做,你也没有办法干涉。你回国前,我都不会再联系你,你回国了,想好了再来找我吧。 -- 第12页 郑雪梧心里还是很乱:学长,我 刘昭扬手打断:在这边要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 有时候,有些话我们不愿意听完,因为我们知道那是拒绝或者躲避,我们及时打断,就以为还有余地、还有退路。 梧桐,我等你回去。你之前默默等了我这么多年,现在换我等你。 刘昭转身朝安检口走去。郑雪梧看着刘昭远走的背影,有些失神。 好像,那几年,郑雪梧就是这样一直看着刘昭的背影。 刘昭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郑雪梧,笑了笑,又转回去走向安检口。 郑雪梧现在的脑子,有些沉重,有些乱,却提不起力气去想,重重的却空空的。 回到楼下,郑雪梧掏出大门钥匙,打开门,正要走上楼,就听到一声呀!别关!。 郑雪梧闻声转身,见到钟妍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大门外,郑雪梧赶紧把门拉开,钟妍跌了进来。 郑雪梧看到好像全是吃的:买这么多东西? 钟妍哀戚地点点头:最近作业太多了,需要补充能量。郑雪梧也看出来钟妍的脸色有点儿不太好。 郑雪梧接过两袋:我帮你提吧。 谢谢! 郑雪梧和钟妍走上楼梯,先到了钟妍住的屋子里。 你的胸针很好看耶!钟妍看到郑雪梧胸前别着那朵红色的山茶花,很是亮眼。 郑雪梧突然想起:你看过被霜雪冻住的山茶花吗?特别漂亮,虽然有点儿残忍,因为冻住了,它们也就死了。 洁白剔透的冰雪裹住鲜艳的花朵,是冬天嫉妒春天的生机勃勃捣的乱。像是冬天对春天说,看,如果我想,这些花就都别开了。 没,我现在只想吃果冻来安慰我被导师残忍伤害的小心脏!边说边从袋子里拿出两个果冻,把其中一个递给郑雪梧,郑雪梧摆摆手说不要。 钟妍:哎,这两天和你一起出去的那个男的,是在追你吗?长得好帅啊!话题为什么转得这么快呢? 郑雪梧摇头:不是,真的只是大学学长。 钟妍还是有点儿不相信:他也在米兰吗? 只是来玩儿两天,今天的飞机回国了。 钟妍咬了一口果冻: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有意思哟!你要不要好好把握一下? 钟妍看着郑雪梧挤眉弄眼地笑着,郑雪梧不知道如何回应,露出无奈的表情:你见过他几次啊?就这么说。人小鬼大。 钟妍伸出食指摇了摇:他看你的眼神骗不了人的。 郑雪梧无奈地笑了笑,不说话。钟妍:我晚上做烤排骨和黄焖鸡,一个人怪可怜的,你要不要过来一起吃? 你室友呢? 她们去罗马调研采风去了,后天才回来。 郑雪梧点点头,在异国他乡有人搭着伴一起吃饭挺好的:好啊,那我也做一道菜带过来。 钟妍赶紧点菜:你上次做的茄子超级好吃! 你觉得好吃,我这次也可以做,刚好家里有茄子。 好!那你六点半过来吧。 行。 郑雪梧租房的时候,没有想到对门就住着三个中国女留学生,钟妍是对她最为热情的一个,两个人虽然差了几岁,但是还蛮聊得来的,偶尔会一起去逛个街、搭伴吃个饭。 一番折腾后,郑雪梧和钟妍把饭菜端上桌,然后拿起筷子吃饭。郑雪梧尝了一口烤排骨。 钟妍有点儿忐忑地问:怎么样? 郑雪梧点点头:嗯!好吃!手艺又进步了,可以去开店了。 钟妍这才放下心来,自豪地说:那可不!出国读书,基本人人都会变成大厨的。再尝尝黄焖鸡。 郑雪梧:好。两个人愉快地吃完了晚餐。 吃过晚饭,郑雪梧坐在沙发上,端着一杯水在发呆,钟妍端着切好的水果从厨房里走出来。 来,吃点水果。 郑雪梧:我好饱,不想吃了。 钟妍:你今天有点心不在焉,说,是不是想哪个帅哥了?是那个大学学长吗? 郑雪梧白了她一眼:你怎么这么八卦呀? 钟妍:我很肤浅的,不和你聊这些聊什么?聊诗经还是楚辞? 郑雪梧弯了弯嘴角:其实我暗恋了他八年。是夜太安静了,还是钟妍的追问让她觉得是时候直面那段感情了吗?郑雪梧居然愿意和这个刚认识不久的邻居说起自己深藏在心底多年的感情。 钟妍睁大眼睛,音调都拔高了:八年?! 郑雪梧点点头。 钟妍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郑雪梧: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这样的爱情故事,在钟妍身边很少,所以她赶紧追问。 郑雪梧喝了一口水后,和钟妍简单讲了一下,她和刘昭相识至今的故事。 郑雪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跟我说我们试着订婚的时候,我对他的感觉就变得不一样了。她害怕、恐惧、抗拒,只想着逃开。 -- 第13页 钟妍:什么?订婚!现在的人都这么直接的吗?跳过恋爱直接步入婚姻? 郑雪梧:对。可能是他家里人催得急吧,或者又是他觉得我们已经足够熟悉了,年龄也差不多了,所以他跟我的告白,就是让我跟他订婚。这样的突然转变,让郑雪梧吓了个半死,当时她非常窘迫,手一直在颤抖,差点儿把人家餐厅的水杯打碎了。 钟妍眨眨眼:那你答应了吗?其实钟妍知道,郑雪梧肯定没答应,不然她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起这段往事。 郑雪梧:没有。我心里全都是害怕,还有些抵抗的感觉,怎么能答应。我妈知道他,也知道我喜欢他,所以知道他跟我说要订婚的时候,特别高兴,但是知道我没有答应他,我妈就很不理解。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郑雪梧低下头,沉默,手一直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那个水杯。 钟妍神情复杂地看着郑雪梧,想了一下:你不够喜欢他吗?不想跟他在一起吗? 郑雪梧抬起头看向天花板:我也不知道。以前我也幻想过,要是我们能在一块儿,会是什么样的。可能我对他单方面的喜欢因为年月长了,就从刚开始的喜欢慢慢变成了一种习惯,以致于突然有一天这样的状态要被改变,我就害怕了。 钟妍有点儿想不通:你很奇怪耶,明明喜欢了人家八年,人家喜欢你了,你就跑了。 郑雪梧苦笑:我也觉得自己很奇怪。 这是不是就是爱得有时差呢?我喜欢你的时候,你不喜欢我;我渴望你回应我的时候,你无动于衷;等你发现你喜欢我,想要和我在一起时,我已经没有那么喜欢你了。 第5章 四月雪(3) 郑雪梧给孟致远上的第一节古琴课,是在孟致远在米兰租的房子楼下的活动室。郑雪梧坐在那张仲尼式古琴后边,孟致远坐在她旁边,郑雪梧带了些教材的扫描件,就着琴,把琴的基本知识跟他讲了一下。 郑雪梧:好,基本知识就是这么多,如果你还想知道的话,我可以把教材扫描复印一份给你。接下来认徽位,一共十三徽,象征着十二个月加一个闰月。中间最大的这个是七徽,往左是八一直到十三徽,往右是六到一徽。等到学左手指法的时候,徽位很关键,现在先学右手的指法。这是挑,手指像这样,拇指放在食指的这里。挑的时候,不能掉手腕,大拇指把食指推出去的感觉,这个角度就差不多,挑完之后食指抵在相邻的弦上。说完,郑雪梧从挑七弦一直挑到一弦。 郑雪梧:二弦和一弦特殊一点,要悬空。完了之后停下来看向孟致远,像是在问他看明白了吗。 孟致远还没看明白:你再弹一遍。 郑雪梧点头,再挑了一遍:看明白了吗? 孟致远点头:明白了。 郑雪梧起身:你来试试吧。 孟致远坐到郑雪梧刚才坐的地方,伸出右手,做好挑的手势:这样对吗? 郑雪梧看了看孟致远的手,靠近一点,握上他的手,摆正一点,然后松开:试试吧,用点力。 孟致远试着挑了七弦:这样对吗? 郑雪梧点头:对,继续挑六弦。 孟致远又挑了一下六弦。 郑雪梧听到孟致远这一下比较犹豫:要干脆一点。挑五弦。 孟致远挑五弦。 郑雪梧觉得不够:还是要再干脆一点,靠大拇指的推力。 郑雪梧站起身走到他身后,俯下身,挑了一下五弦和四弦:像这样,继续吧。 郑雪梧站直身子,站在他身后。 孟致远觉得这个挑的手势有点像是跳印度舞还是中国一个少数民族舞蹈的手势:这个手势有点奇怪。 郑雪梧其实觉得完全不奇怪,但又不知道怎么回他,就说:等你习惯了就不奇怪了。古琴的指法很多,这个是最基本的,以后加了左手的指法,一般眼睛都不太看右手了,所以你的右手指法一定要练得特别熟。 孟致远挑了一下五弦和四弦,这一次终于得到了郑雪梧的认可。 不错,继续。 孟致远挑了一下三弦二弦和一弦。郑雪梧俯下身去示范给他看,挑了一下二弦和一弦:挑完,食指要伸直。 这时候,孟致远闻到了郑雪梧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有点儿暖暖的松柏加花香。她的长发拂过他的肩头,有几缕划过他的脸,触到他的皮肤,有些酥酥痒痒的感觉。 他竟然不敢动了。 郑雪梧再挑了一遍:你来。 孟致远挑了一下二弦和一弦。 郑雪梧:嗯,意思对了,接下来练习十次。 孟致远很是惊讶地看着郑雪梧:十次? 郑雪梧一脸平静地看着他:对。今天回去之后,你每天都要练三十到五十次。 孟致远瞪大眼睛,感觉她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郑雪梧:学琴就是要有恒心、多练。 孟致远收起惊讶的表情,认真道:小意思,没问题。 -- 第14页 郑雪梧笑了笑,像是不太相信他的感觉。 孟致远:我觉得让你这样费心思教我,又不收学费有点不太好,要不然这样吧,我教你意大利语,怎么样? 郑雪梧想了想觉得这个建议不错:好啊!这样挺好的。虽然在米兰英语也基本够用,但是能学多一门语言,了解意大利多一点儿,总是好的。 孟致远:那我这两天看一下教材什么的。 麻烦你了。 不麻烦。 现在先挑十遍吧。 孟致远回了一句哦,开始练习。 练完后,郑雪梧接着把勾和抹一并教给他,带着他练习,并划出了需要日常练习的练习范围。 怎么算是手掌发力而不是手指发力呢?我就是感觉不到它们两个发力点的区别。孟致远一直弹不来这个勾和抹。 郑雪梧已经示范过了,也手把手纠正了,还是没有办法让他领会:你先休息一下,我想想。 郑雪梧自己做了一下勾和抹的动作,联想了一会儿,想到一个好主意。 就像是你轻轻地招呼人,过来、过来那种感觉。郑雪梧边说边做抬高手,感觉对面有个人,要把他叫过来。 孟致远跟着她照做了。郑雪梧看他手指发力和摆动的幅度,一下高兴地笑了:对了!就是这样。 孟致远见她这么开心地笑,也跟着她笑。她不笑的时候有点儿清冷,笑起来憨憨的,很可爱。孟致远就这样愣愣地看着郑雪梧,直到她发现他的目光,才收起笑容,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偏过脸去。 郑雪梧以为,是孟致远看到她大笑露出来的牙肉,有点儿惊讶,所以心底泛出些不自在的感觉。她知道,她不能大笑的,因为人中有点儿短,大笑会露出牙肉,有些吓人,所以只能微笑,但是一旦高兴起来,也就忘了不能露出牙肉的事情了。 若是开怀时都不能肆意地笑,那岂不是太拘着了。郑雪梧家里的长辈虽然也教导她要举止得体,但从未限制过她的笑容,她也就没多在意。只是到了青春期,正是敏感的时候,有一次被同班的一个男生取笑过一次之后,她才知道,原来大笑露牙肉很难看。 孟致远回过神来,自己练习了一下勾和抹的指法。郑雪梧再把教材上这三个的练习圈出来,让他课后练。 一个半小时就在练习和不断纠正中过去了,孟致远说要送郑雪梧回家,但是被郑雪梧拒绝了。 真的不用送。你想想,你送我回去,还要再回来一趟,多麻烦呀。郑雪梧起身整理自己的衣服和包包,然后帮着孟致远把琴收进琴袋里。 那好吧,你到家了告诉我一声。孟致远看着郑雪梧挂着笑容的脸,迎着夕阳洒下的光,很是温柔,她身上散发的淡淡香气,更是暖香宜人了,还有一点儿缱绻的感觉。孟致远心底升起了一股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感觉,像是觉得很安心,又有些不安,好像有不舍,难以名状。 她是这么的近,他们中间隔着夕阳的光辉和空气中浮沉的微小尘埃,他看得清她鼻尖和脖子上的痣,以及她唇上的纹理,闻得到她身上的香水味。可是,他们真的离得那么近吗? 郑雪梧走到门口时,孟致远突然叫住她:郑老师,天气不错,我们一块儿散散步吧,带你转一转,怎么样? 郑雪梧停住,然后想了想,自己回家也没什么事情,就说好。 他们一路走着,孟致远就跟郑雪梧介绍这四周的建筑和历史,郑雪梧听着什么十八世纪、十九世纪,特别像是在上历史课,直到他们看到了两株玉兰。 一株白玉兰,一株紫玉兰,就这样静静地在墙角盛放,一树的白和一树的紫,隔着风呼应着,恬淡的美。 草坪绿油油的,缀了些白色的小菊,远远看去,倒像是有些雪花洒落。 郑雪梧看向那两株玉兰,一下陷入了自己的回忆里一般,站住不动了,她凝视着那些花朵,就仿佛是凝视着已经不再的往日时光。大学校园里的玉兰,是在哪座教学楼下呢?她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回忆啊,都像是裹着云雾或挟着烟雨,让你在一派迷蒙中找寻那断落在时光里的碎片,你能被它们偶尔泛起的点点星光吸引,可它却不叫你看清,因为看清了,还有什么美呢?故事,一个故字,多遥远、多悠长呀,正因为事离得远了,有了距离,甚至模糊了,不全是真切了,这才迷人。 他们两个人身边也有人走过,但是郑雪梧看着玉兰的时候,孟致远就感觉,周遭只有她和玉兰,甚至他都不存在一样。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是又不敢立即叫回她。 终于,郑雪梧自己回过神来,莞尔一笑:走吧。她转过身看向他的一刹那,他好像觉得,她的眼眸中,带着玉兰的香气。 孟致远看着她离开。她很喜欢穿长款的衣服,今天是一件卡其色的风衣,大步离开,风衣的下摆在阳光中漾起一阵阵涟漪。她窈窕的背影消失在他视线中后很长时间,他才回过神来。 4月21日,周六,郑雪梧下楼倒垃圾的时候遇到了钟妍,钟妍约郑雪梧明天一起去看家具设计展。 -- 第15页 什么?LV也出家具?郑雪梧听到钟妍要去LV的展区,立马吓了一跳。 人家做皮革起家的,出家具很奇怪么?钟妍白了郑雪梧一眼。郑雪梧想来反正闲在家也没事,就答应下来。 第二天,两人一大早就出门了,钟妍带着郑雪梧去吃了早餐,意大利人的标配:卡布奇诺加牛角包。到了LV的展馆,已经有一些人在那里排着队了。 今天是最后一天,又碰上周日,人肯定不少。钟妍在地铁上就这样念叨,没想到人真的不少。 走进展馆,她们的目光就被摆放在角落上的LV经典皮箱吸引住了,还有一面满是皮革花的墙,钟妍还拉着郑雪梧跟她一起自拍,郑雪梧看人多不好意思,只说给她拍。工作人员出声引导,她们才回过神来,走到服务台,各拿了一张卡片,很厚的质地,上面印着就是墙上贴的皮革花,主调是红和蓝。 上楼梯时,钟妍问:雪梧,你闻到了吗?郑雪梧很好奇:什么? 欧元的气味。 郑雪梧一愣,反应了一下才知道她想说的是这里的东西都很贵,然后噗嗤一笑,还没等郑雪梧想到什么回复她的话,她又控制不住地拉起郑雪梧的手,狠狠捏了一下:啊!粉蓝色的! 钟妍让郑雪梧抬头看房顶,像冰淇淋一样的蓝,特别梦幻。郑雪梧有一种错觉,钟妍是刚来米兰,而她才是在这儿留学了三年的人。 上到楼上,钟妍更是傻掉了,整个厅的顶部,全都缀满了各种红色的皮革花。 高低错落,繁花盛开,热烈如火。 钟妍已经不管郑雪梧了,自己举着手机拍个不停。郑雪梧也被这一帘的红花惊艳到了,厅是意大利古典的客厅,墙壁和门上都有着精美的藤蔓雕饰,这颇具现代气息的皮革花海,却没有显得突兀,而是别样的和谐。 随着观赏的人群,她们慢慢走着,看到了一株株立在小展台上的皮革花和其他以花朵为原型的家具。走到一处回廊,很是昏暗,乍一看,只有一廊不太亮的灯,仔细看才知道,展示的是LV极为简易的灯罩,因为只有三根不太粗的皮革。 这时,听到钟妍叫了一声:致远?你怎么在这儿?郑雪梧闻声看过去,看到了孟致远站在朦胧灯光下。 他很高,比钟妍高出差不多一个头。 孟致远:来看展,你自己一个人吗?钟妍:和我邻居一起,雪梧!钟妍说着,转过身叫了一下郑雪梧。郑雪梧走上前去,微笑地打了声招呼:致远。 钟妍诧异道:你们认识? 孟致远点点头。钟妍一拍脑袋:米兰真的就这么大。郑雪梧笑道:你们怎么认识的? 钟妍:在学联一起玩儿过几次。你们倒是怎么认识的? 我现在教他古琴,他准备教我意大利语。 钟妍问孟致远:你最近忙不忙呀?莫恒不是说天气好了有空一起打羽毛球吗? 孟致远:实习还算顺利,不算忙,你们组好队跟我说一声。 钟妍:好。雪梧你也一起来吧! 郑雪梧:我?可以吗?感觉他们几个都比自己小好几岁,会不会玩不到一块去呢? 钟妍:有什么不好的,就一起玩儿嘛!老是自己一个人,多没意思呀!人多热闹。郑雪梧也就默认了。 接下来,孟致远就跟着郑雪梧和钟妍,边看还边和钟妍讨论起设计来。钟妍学的是建筑设计,孟致远学的是珠宝设计,但设计很多东西是触类旁通的,所以也能聊很多。 他们走到了一张椅子前,钟妍说它应该叫情人椅。因为这椅子是两个椭圆的皮革垫子并排着,而两个靠背的地方确实相对着的,所以特别适合情侣,靠着看书看手机电脑时,又能看到对方,但又不至于靠得太近,影响到对方。 而郑雪梧却仿佛能从这情人椅中,看到她的悲哀。或许她只适合在合适的距离处看着刘昭,不能与他携手并肩。 从LV的展馆出来,他们三个人就走向对面的自然博物馆公园,春光正好,特别适合散散步。不远处一树紫色的花朵开得很是茂盛,草坪上有一对父子在练足球,爸爸带着儿子做动作练习,这样亲子互动的画面特别有爱。阳光太过灿烂,刺得郑雪梧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 郑老师,你需要一副墨镜。孟致远看到郑雪梧微微眯着眼,还不时拿起手遮在眼前。郑雪梧笑道:是需要墨镜,等下看到合适的就买了。 三人来到爱马仕的展区,郑雪梧看了一下,觉得主题应该和马赛克有关,因为大展馆里有几个不同颜色的小隔间,不同隔间的墙面的颜色不一,但墙面都是一块块马赛克拼成的;还有就是一些杯子、罐子上都印着马赛克。虽然展出的家具不多,但是也挺精致的。 在每个小隔间里的工作人员都是高高瘦瘦的男生,五官非常立体,统一身穿深色衣服,脖子上系着丝巾,这丝巾就像是点睛之笔,非常的有腔调,让人感觉很是文艺和时尚。 致远,我觉得你也应该买一条爱马仕的丝巾戴戴,你看看人家小哥哥,多帅啊!钟妍边看帅哥边在心底感叹,要是自己有男朋友就一定要给他买丝巾,可是没有,只能拿一旁的孟致远说一说了。 -- 第16页 孟致远不以为意:切!我觉得我不戴也挺帅的,郑老师,你说对吧?郑雪梧觉得他们两个的对话有一点点莫名的孩子气,就像看两个小朋友斗嘴一样,和蔼地笑着点点头不说话。钟妍嘟囔了两声,说了什么,也没人理会了。 接着他们去的一个展馆,只有四把椅子,全都是使用3D打印技术打印出来的。其中一把是叫Bow,像是一个贝壳;另外一把像是珊瑚;还有一把是纯黑色的,比较常规的椅子造型;最后那一把叫Robotica,郑雪梧看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出来它像什么。 郑雪梧感受到了什么是米兰家具设计周,那就是走在街上都能碰到一个以保龄球为设计灵感的吊椅木马。 他们三个人看到了下午两点多才到了EATALY,饥肠辘辘,进去就赶紧先买了些巧克力和水果垫了下肚子,才上楼吃饭。 三个人都要了意面,因为比较快。吃过饭,在里面逛了逛,买了些东西才各自回的家。本来孟致远说要送两位女生回家,但被郑雪梧婉拒了,说又不是晚上,另外是两人同行,就没必要麻烦了。 4月27日,星期五,古琴课第二节,郑雪梧把左手的指法也教给孟致远了。孟致远毕竟有钢琴的底子,音乐素养高,学起来就比较快。看时间差不多了,郑雪梧就说:嗯,挺好的,今天就先到这儿吧。回去记得我给你圈出来的练习曲,每天都要练。 孟致远:好,知道了,郑老师。他赶紧吹吹自己左手发红发痛的大拇指和无名指。 郑雪梧:这两天可能会起泡,如果起泡了就不要用力按弦,可以贴一点儿透明胶,练手法就好。应该不会破皮流血的,你也不用练太多,用力过猛也不好。 孟致远眨巴眨巴眼,很是可怜地看着郑雪梧:真的很疼。刚刚练习时,他就不止一次喊疼了。 郑雪梧被逗乐了:你手上都长这么多茧了,什么疼不经历过呀。孟致远被识破后还是硬撑。 孟致远站起身来,笑着看着郑雪梧:好的,郑老师,我一定会多练习,但是不伤手。 郑雪梧看着孟致远顽皮的笑容,皱起眉头:你别叫我郑老师了,听着总觉得怪怪的。 孟致远:那我直接叫你名字? 郑雪梧:可以啊。 孟致远想了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可是我不喜欢雪梧,念起来有点费力。我叫你小雪吧。 郑雪梧瞪大眼睛,很是诧异:小雪?这个称呼从来没有人叫过,而且似乎有点儿亲密了。 孟致远笑得很是温柔,一双眼睛里满是如夏日星辰般的笑意:对啊,小雪多好读啊。就叫你小雪了! 他第一眼看到她,是在雪中。雪纯洁而朦胧,像极了她。一个小字,是亲昵的,能拉近了他们的距离吧? 郑雪梧看他呆呆的样子,有点儿想笑,想了想,说:随便吧,比叫郑老师好。 孟致远接着练,倒是熟悉得挺快的。 还不错,再练一个星期,就可以学第一首小曲子了。 孟致远惊讶地抬头看向郑雪梧:什么?还要再练一个星期? 郑雪梧点头:对。只有基本功练扎实了,后面才能顺利。你现在的左手指法还比较生疏,等下我需要一点一点地纠正。 孟致远看上去都有些不太积极、泄气的感觉。 郑雪梧感觉到了,赶紧安慰:急不得。我学的时候,练指法练了两个月才学的曲子呢!你已经算是快的了。 孟致远还是不开心的样子,郑雪梧就不知道怎么开导了:怎么?不想学了? 孟致远叹气道:成天练指法,很无聊啊。 那你刚刚开始学画画的时候,不也每天画同样的东西吗? 孟致远一听,觉得是有些道理:好像也是。 郑雪梧笑了笑,这孩子可算是弄清些了:那不就结了。而且刚开始练左手指法的时候,手肯定要破一层皮,生一次茧,你的茧还没长好呢,怎么练曲子? 孟致远龇牙咧嘴地看着郑雪梧,表了一下决心:我知难而进。 郑雪梧挑眉,鼓励道:很好。 郑雪梧把孟致远没弹好的地方细细地帮他纠正,再把泛音巩固了一下,课程就差不多结束了。孟致远站起身来,收拾琴:小雪,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我不想做饭。 郑雪梧:现在? 孟致远:嗯,我放了琴就下来。披萨怎么样? 好啊,我也不是特别想做饭。自己一个人吃的话,可以简单一些,做饭也是挺有乐趣的,但是前期的准备工作和后期的洗碗清洁工作比较繁琐。 孟致远:那你等我一下。孟致远加快收拾的速度,把琴收好背起来,迈步走向活动室门口。突然,他转过身来:等我五分钟。转身的幅度有点儿大,而且速度有点儿快,琴都被甩开了一些,看得郑雪梧是心口一跳。 郑雪梧:不着急,慢点,别磕着琴。 孟致远挠挠脑袋,憨憨地笑了笑:好。 -- 第17页 孟致远选的那家店离得不远,所以两个人就走着去。今天的阳光也很不错,晒在人身上,烫烫的,很舒服。 孟致远:你喜欢吃披萨吗? 郑雪梧:还行,一个星期吃一两次还行,多了就觉得很腻。 你上次去佛罗伦萨有没有吃剔骨牛排? 郑雪梧:吃了,很不错。孟致远又继续追问是哪家店,两个人就意大利的食物聊了一会儿, 郑雪梧和孟致远到了披萨店,服务员给他们拿了菜单,郑雪梧的那一份是英语的。郑雪梧看了一下,问孟致远:你有什么推荐吗? 这家店是孟致远比较喜欢的,它家的披萨他基本上都吃过了,他想了想:基本上每一款都不错,你喜欢吃火腿的话,可以点这一款。孟致远指了指菜单上的Triestina。 郑雪梧看了一下菜单Triestina里面包含的东西,想了想:那就这个吧,好久没吃火腿了。 孟致远:我就尝尝他家的新款吧,我要Bianca.孟致远挥手示意服务员可以点餐了,服务员走过来问孟致远:请问你们要吃点儿什么? 孟致远点了那两款披萨和水。郑雪梧觉得,自己不用点菜其实挺好的,虽然米兰服务员的英文也还不错,但总是害怕自己看了菜单也依旧不知道最后点到的东西会是怎么样的。而且郑雪梧有点儿害羞,一说英语就老是担心自己的语法、发音不对。 孟致远边拧开水往他们的杯子里倒水边说:等下吃完你再看看要不要吃甜点。我们一般都是吃完正餐再点甜点的。说完把倒好水的水杯挪到郑雪梧跟前。 郑雪梧接过水杯,点点头:好。谢谢。她喜欢吃提拉米苏,基本上在外面吃饭,都会点,所以也知道这边的点餐规矩。 披萨上来了,孟致远点的那份上面料特别足,还有一些玉米粒。两个人开始切了吃。孟致远:你的这份怎么样?合你的口味吗? 郑雪梧点点头:好吃,这个火腿很香。火腿的确很好吃,但是对她而言都太咸了,她赶紧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孟致远:我的也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郑雪梧:我吃不了这么多,那要不然这样吧,你切一点儿给我,我把我这个的三分之一给你。两个人交换了一下披萨,这一次郑雪梧总算是可以光盘了。 孟致远的那款披萨,芝士很多,难怪叫Bianca(白色)呢!但是搭配其他的菜在一起就很清新,尤其是芝士配着玉米粒,在口腔里爆开的浓郁又清爽的感觉,真的太棒了!郑雪梧觉得,她很有可能会再到这家店,就点这款Bianca。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孟致远说:对了,我现在没有那么忙了,我们下一次上古琴课就开始上意大利语了吧。他已经选好教材,也看了一下,知道大概要怎么上了。 郑雪梧:好。那就等着孟老师给我上课了。Grazie! 孟致远很得意地笑了笑:Prego. 到了点甜品的时候,孟致远建议郑雪梧试试其他的,但是郑雪梧还是坚定地选了提拉米苏:我觉得其他都太甜了。郑雪梧摄入□□太多的话,她会有点儿不舒服。但是提拉米苏刚刚好,有咖啡的香味,而且微微的苦综合掉了甜腻感,她很喜欢。另外,每一家店做的提拉米苏味道都有些差别,差别有大有小,吃的时候品一品差别,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呢。 孟致远点点头:那下次有机会,我们一起去吃一下Mascherpa那家的提拉米苏,口味特别多,还有开心果味的。郑雪梧一听,立马露出了期待的笑容:好啊!看到她像个孩子一样、最本真无暇的笑容从眼底漫出来,孟致远也跟着期待起来了。 吃甜食能让人开心,看你吃甜食开心的样子,我更开心。 第6章 五月雪 五月,下了很多场雨。雨停后,你在阳台上看到了双彩虹,很惊喜地叫来我们一起看。但是不到两分钟,你就在为院里被大雨打落在地的络石花而伤感,一地的白色花瓣,浸在雨水里,像极了残雪。 钟妍说周末一起打羽毛球,郑雪梧本来不想去的,觉得自己不是和他们一个年龄段的,会融不进去、会尴尬,但是呢,却也想去运动运动,体验一下年轻人的生活状态。不是有人说,不愿意主动结交新朋友就是衰老的征兆之一吗?郑雪梧反思一下自己,觉得这样不太好。 郑雪梧和钟妍到羽毛球馆时发现她们两个到得最早的时候,钟妍气鼓鼓地说:这群人真的变成意大利人了呀?又迟到! 郑雪梧问:他们经常迟到吗? 可不是嘛!每次基本上都是我最早。钟妍无奈地耸耸肩。 不多时,来了三个人,就差孟致远了。 钟妍努努嘴:真意大利!郑雪梧发笑,孟致远长在意大利,当然意大利了,不过中国人有时候也不守时,而且大城市的交通状况那么差,迟到一会儿是很正常的。 莫恒也笑:走吧,我们先进去打,他说不定昨晚上熬夜画稿呢!做设计,谁没熬过夜呢? 走到因为人多,所以就组队双打。郑雪梧自然跟钟妍一组,打了两个回合,就发现和对手根本不是一个水平线上的,被压制得死死的。 -- 第18页 郑雪梧太久没跑这么急了,一停下来立马就大喘气,心跳都快了很多。钟妍急了:我说你们两个,至于嘛!干嘛这么虐我们? 莫恒和苏彭浩一脸得意:发球了!看球!郑雪梧只能做好接球准备,继续打。 钟妍和郑雪梧输了,但是只有柳望一个男生,钟妍和郑雪梧都累惨了,不愿和他组队,更何况她们知道组队了也是被完虐的。 柳望一脸无奈:莫恒,我跟你单挑!柳望选了一个稍微弱一点儿的,于是苏彭浩就只能下场和她们一块儿休息了。 我说两位大美女,怎么就喘成这样了?缺少运动啊!苏彭浩觉得刚刚那都还不到热身的运动量呢,就要休息了,特别不舒服。 钟妍瞪了他一眼:要是致远不来怎么办?我们打单打更加打不过你们呀!郑雪梧点头表示同意钟妍的观点。 苏彭浩一脸坏笑:要不然我用左手让你?钟妍被气得两只眼睛瞪得老大,郑雪梧苦笑:可能左手也打不过。因为郑雪梧刚刚领教过苏彭浩的球技,的确是高。 好球!只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郑雪梧抬头,看到孟致远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他面带笑容,走到郑雪梧面前:你们打很久了吗?都累成这样了?郑雪梧觉得他今天很不一样,但是一下说不上来,是穿着运动服很清爽吗? 不,是剃胡子了,整张脸非常的干净。 他脸颊较平,但线条很是流畅,尤其是侧脸的线条,给人以温和而安定的感觉。浓眉,眼睛不大,有些轻微的上睑下垂,但是胜在眼珠乌黑,亮晶晶的一双黑葡萄一般。还有那鼻子,虽不像是欧洲人的高鼻梁,但又直又挺,很显精气神。剃掉了胡须,露出了干干净净的下巴,让郑雪梧也看清了孟致远的唇,上嘴唇略薄。整体第一眼看去,他就是一个邻居的乖弟弟。笑起来更甚了,两只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右边可爱的小虎牙出来和大家打招呼,真的很是乖巧伶俐。 孟致远的喉结让郑雪梧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反正她不敢直接看它,好像有点儿冒犯,好像是看一眼,她的脸就会不自觉地烧起来一样。 没等郑雪梧回答,苏彭浩就抢答道:你可算是来了,你再不来,她们两个估计就要自己开一场或者回去了。 郑雪梧笑笑,有点儿尴尬,不想直接对上苏彭浩没有恶意的笑容,撇过头去,虽然知道自己的羽毛球水平真的很一般,但被苏彭浩这么一说,还是有点儿不舒服。 钟妍本来想开口说和孟致远一组,但想到郑雪梧和苏彭浩刚见面,话都没说两句,所以只好说:致远,你和雪梧一组,我和彭浩一组。你等下可别输。最后一句是冲着苏彭浩说的。 孟致远点头:小雪,好好打,我们肯定能赢。 钟妍听着孟致远对郑雪梧的称呼,觉得有些怪怪的。孟致远分明比郑雪梧小,还不止一岁两岁,而且就算叫,也可以叫雪梧、小梧,为什么要叫小雪呢? 钟妍还没问出口,就见郑雪梧浅笑道:希望如此。看来,她并不觉得这个称呼有什么奇怪,很是平常。 苏彭浩说:这样吧,没点惩罚不好玩儿。输的那一队呢,每个人做30个俯卧撑。 钟妍惊讶地瞪着他:要是我们输了呢?!我可做不来三十个!郑雪梧头点得像是捣蒜一样:我也不行。这哪里是运动呀,这是拼命吧。 苏彭浩顿时觉得,下次不要和女生出来玩儿了,要想着怜香惜玉,运动都不能尽兴。孟致远就接过话头:输了我们做就好,你们看着。 郑雪梧其实不知道孟致远水平如何,但冲着他这句话,在心里暗下决心要尽全力去打,尽量不输。 苏彭浩叫住场上的两人,让他们下来休息,双打正式开始。 孟致远:前半区交给你,后边给我,中间的球就都尽量接。郑雪梧点点头:好。 发球,开始。 苏彭浩和钟妍搭档,钟妍的作用近乎没有甚至阻碍了苏彭浩的发挥,但因为苏彭浩本身实力很强,让孟致远和郑雪梧还是难以招架。尤其是郑雪梧负责前半区,而苏彭浩就喜欢把球往前半区的两个边界线旁边打,让郑雪梧跑完这边跑那边。 孟致远见状,会上前帮郑雪梧接,但苏彭浩就能把他们两个弄得手忙脚乱。 孟致远不得不和郑雪梧对调位置,这样一来,才稍微扳平一点儿比分。可是一场结束,还是孟致远和郑雪梧这一组输了。 三十个,开始吧。苏彭浩故意用淡淡的但还是泄露出自己很得意的语调说出这句话。孟致远把球拍递给郑雪梧,自己就开始做。 一、二、三、四、五二十八、二十九、三十!苏彭浩这一声声数着,这声音像是一颗颗石子砸到郑雪梧心底去了,孟致远是她的学生啊,老师看着学生如此受罚,真的有点儿心跳。 结束,孟致远一撑,站起来,脸稍微红了点,向郑雪梧伸出手。郑雪梧把球拍递给他:没事吧? 孟致远和郑雪梧往场边走去:能有什么事呀?小意思。 -- 第19页 你带毛巾了吗?擦擦汗吧。郑雪梧见他一头的汗,坐下了也拿出毛巾擦的意思。 孟致远摇头:走得急,没带。郑雪梧就把自己的纸巾和湿纸巾拿给他:将就用一下吧。 孟致远边擦汗边嘟囔:这个苏彭浩,连点面子都不给我,看我等下不收拾你。郑雪梧以为他在和她说话,但是声音小听不清,就问:哈?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现在了解彭浩的战术了,等下肯定能扳回来。孟致远目光坚定,信心满满。郑雪梧对输赢并没有什么执念,只是觉得辛苦他了,毕竟这么辛苦地打完一场,还要做三十个俯卧撑,于是宽慰道:你不用在意输赢,别这么拼命,我们是来运动又不是真的来比赛的。 孟致远对上郑雪梧温柔如水的目光,露出了八颗牙标准笑容。 莫恒和柳望也输给苏彭浩他们了,这下是两个男生一起做俯卧撑,苏彭浩又得意地在数一到三十,但是钟妍不乐意了,她想休息。 孟致远听到钟妍抱怨的话,对郑雪梧说:钟妍现在累了,到我们上场的时候,你就专门把球打给她,让她接。苏彭浩会挑弱的欺负,他孟致远也会。 郑雪梧没有这能力全把球都往钟妍那里打,但也尽量去做了。而孟致远呢,居然开始声东击西了,一下就赢了三个球。苏彭浩不敢掉以轻心,警觉起来,不多时就把比分追平了。 一个球,往郑雪梧的方向来了,她看着像是要往她的右侧去,就跨了一步往右,她正要举起拍子接,没想到后脑勺一吃痛,应是没站稳,晃了一下倒了下去。 小雪!孟致远大喊了一声,立马大步向前把她扶起来:怎么样?有没有事? 原来是孟致远也看着球,由于紧张,怕郑雪梧来不及接住,就上前想要接住它,但没想到,直接拍到了她的脑袋上。 钟妍和其他人也都围了过来,问郑雪梧要不要紧。郑雪梧被弄懵了,慢慢站起来,闭上眼睛,伸出左手平举往下压了压,意思是让她缓一缓。五秒后,她睁开眼睛,说:没事,就是有点儿疼。 孟致远很是焦急的样子:晕不晕?我送你去医院拍个片子吧,不然有什么问题就麻烦了。 郑雪梧低下头看了下自己的右手,孟致远还紧紧握着,她轻轻地使劲抽了一下,不着痕迹地挣开:不晕,不用拍的,我就是自己没站稳才摔的,真的没事。 钟妍:头伤着了可是大事,可别大意啊!我陪你去医院吧。你们继续打吧。 其他人也说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才能放心,郑雪梧拗不过,还是答应了,但也只让钟妍陪着去,孟致远还是坚持跟着,郑雪梧为了让他放心,也只好答应了。 孟致远一副要扶着她走的样子把她逗乐了:我说致远,我还没这么脆弱。钟妍和郑雪梧做鬼脸,觉得他这个样子特别可爱。 孟致远心里很是内疚,这一路都不敢看郑雪梧的眼睛,好像偷窥一样的,直到郑雪梧检查结果出来,医生说没事为止,孟致远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是落地。 他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那就放心了,我送你们回家吧。还是说我们现在外面吃点东西再回去? 吃了再回吧,回去可以直接休息。钟妍这样说,郑雪梧也觉得有道理。于是三个人就去了中国城的云味馆吃拉面,然后孟致远不顾她们的婉拒,还是要把她们送回家。 走到她们家楼下,钟妍说到了,孟致远正要说再见,郑雪梧顺口客气地说:要不要上去坐坐? 一般中国人听到这话,百分之七十都说这次就先不打扰了,下次有机会再来拜访。毕竟郑雪梧到底比孟致远年长,还担着个古琴老师的辈分,而且也不是特别熟悉,这样突然去她家里,怎么想都有些奇怪。加上这天,看起来阴沉沉的,像是马上要下大雨一样。可是孟致远哪里管得了这些,一听说可以去她家看看,立马点头答应。 郑雪梧没想到孟致远会顺着她的邀请答应,诧异地瞪大了眼睛,看了一眼钟妍,钟妍却饶有趣味地笑了笑、眨了眨眼,一副谁让你自己挖坑给自己跳的幸灾乐祸样。郑雪梧只好说:你也一起来吧,给你泡茶。 三个人一起到郑雪梧家里,刚坐下一会儿,就听到几声雷响起,紧接着就开始下起大雨。 钟妍看着外面的雨帘,对着孟致远说: 天啊!这么大的雨!致远你走不了了,必须等雨停。 郑雪梧把洗好的茶具从厨房里拿出来,走到茶几边上摆好:没事,古人不是说偷的浮生半日闲吗?我们今天下午就刚好可以偷懒了。你们要喝什么茶?我这儿有信阳毛尖、金骏眉、奶香乌龙、白毫银针、单枞和普洱。郑雪梧把茶叶都拿出来,让他们挑。 钟妍:这么多?!我要喝奶香乌龙。 致远。你呢?郑雪梧看孟致远有些发呆的样子,在他眼前晃了晃手,他才回过神来。 我都可以,先泡钟妍想喝的吧,然后再泡别的吧。孟致远看着那包桂花单枞,想起了他奶奶以前最喜欢的就是桂花味的单枞。 -- 第20页 郑雪梧看着孟致远的目光一直停在桂花单枞上,却没有点,神情还有些哀伤的感觉,好像在回忆一些事情,心里不清楚但也知道可能这茶叶会让他伤感,于是就很自然地把茶叶都收起来,只留下奶香乌龙:那我先泡乌龙了。乌龙可是很经泡的,有一泡汤、二泡茶、三泡四泡是精华、五泡六泡也不差、七泡有余香、八泡有余味,九泡色相味俱佳的说法。 没等郑雪梧说完,钟妍就乐呵呵地笑了:雪梧,我能想象你上课时候的样子了。平时如水雾绕青山一般眉梢自带的一股风雅的清愁,在刚刚全然不见了,只见她一板一眼地说着话,眼里好像有坚定的光芒在闪耀。 郑雪梧不管钟妍的玩笑话:你家里有什么适合拿来当茶点的零食可以拿过来,水开了,我去拿水。说完起身去厨房拿开水,钟妍就推开门回自己那边拿了些糕点。 都是在采食场和国际士都买的,随便吃吧。钟妍拿来了两盒麻薯、一盒红豆饼和一些别的零食,孟致远也都在中国城见过。 郑雪梧温杯之后,就是投茶了。一双芊芊玉手,拿起茶荷和茶针的样子,真好看。 润茶前,郑雪梧也还记得醒茶那一步。润茶、冲泡,第一泡不要,第二泡分好杯后,郑雪梧向他们两个行奉茶礼:请喝茶。看得钟妍一愣:那我们要怎么做? 郑雪梧边说边用手指扣了两下:像这样。孟致远和钟妍照着做,然后端起茶杯,开始喝。郑雪梧用右手食指中指和无名指的指腹轻轻捏住品茗杯端起一杯,先闻了闻,然后再分三口饮尽。 孟致远看郑雪梧,在袅袅茶香中,手执茶杯的样子,仿佛她现在不是在米兰,而是在水雾迷蒙的江南,阳春时节微雨时的湖畔亭中。 郑雪梧喝完之后,就开始第三泡。这一次,孟致远和钟妍都照着郑雪梧的做法,先闻后三口饮尽。孟致远记得男生端茶杯要比女生多一个手指,郑雪梧点头说是。 喝了几泡乌龙,接下来到桂花单枞了。郑雪梧问:致远,要不要试一试? 我不会泡茶。孟致远没有说假话,就算爷爷平时很爱喝茶,但他一般只喝咖啡,所以并不怎么喝茶,更别说学泡茶了。 就照着我刚才的做就差不多了。郑雪梧温柔地笑着,黑葡萄一般的眼眸看着孟致远,孟致远一下不知道怎么拒绝,但还是没有起身。 郑雪梧看出了孟致远的抗拒,也不做坚持:那麻烦你去厨房烧点儿水吧。 孟致远起身拿起水壶,向厨房走去,还没走到厨房,就听到一声惊叹:你看!你看!是彩虹! 他一转身,两个女生都不见了人影。她们快步跑到阳台,看向天边的彩虹。 致远快来看,彩虹!还是双彩虹!郑雪梧显得特别亢奋,脸颊上都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孟致远走过去,看到一弯长长的完整的彩虹横跨天际,另一弯则只有一半清晰,另一半若隐若现。 钟妍回到沙发处拿了手机再出来,拍了几张:等下传给你们。郑雪梧仰头看,孟致远看着她乌黑的头发,想着若是能在上面别一些发饰,定然很美。 彩虹,应该很好。绚丽活泼,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雨后的空气很是清新干净,每一吸都好像能吸进很多纯粹细碎的小水珠一样,清清润润的。三个人都陶醉在这雨后的壮丽景象中了。 郑雪梧低下头,瞥见楼下的络石花。大雨把花儿打得七零八落,落在地上,好不可怜。 可怜这些花了。不过,倒是很像残雪。郑雪梧小声地念叨,钟妍没听清问她说了什么,郑雪梧却只是摇头。 孟致远在身后偷偷笑了,我听到了,你说那些落花很像残雪。 三人从阳台回到屋内,开始泡桂花单枞。不同于奶香乌龙的浓郁,桂花单枞比较清新淡雅。孟致远品了一杯,这个味道,真的能一下就把他的嗅觉记忆拉回到奶奶在世时。 奶奶过世后,爷爷再也没有买过桂花单枞。 一味茶香,或许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记忆吧。 又到了古琴课时间,郑雪梧听孟致远弹练习曲,觉得他的基本指法和节奏已经掌握得差不多,可以开始学曲子了,于是开始教他弹《仙翁操》。郑雪梧演示了一遍,弹完后停下。 郑雪梧:这首是lt;仙翁操gt;,比较简单,一般初学者第一首就是这一首。我现在和你一起顺一顺拍子,然后串一串指法。 孟致远却没有靠近一起看琴谱,而是看向她的眼睛:小雪,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郑雪梧被孟致远突然来的郑重吓了一跳:什么事? 孟致远不好意思地低了低眼,吐了一口气说:我可能没法继续学下去了,因为留着指甲,我做样品的时候都不好做,所以我想还是算了。 郑雪梧听了皱了皱眉,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好吧,还是工作比较重要。 既然他都说了放弃,她自然也不能勉强。 孟致远见她面无表情,不知道她是不是不开心了,于是很抱歉地说:不好意思,让你白教了。 -- 第21页 郑雪梧笑道:没事,你也教了我意大利语。其实她明白的,人和人也好,人和物也罢,都是有缘分的,他和这张琴,同在一个屋檐下二十余年,要是真的有缘分的话,也不会等到今天才学。 这琴可以先交给你保管吗?乐器总要多用才能保证音色。 可以。可是刚刚答应下来,郑雪梧就反应过来自己答应得太早了:但是我就在这儿不到一年,我回国了,你要再找别人养着它。 孟致远也不说话,想了想:到时候再说吧。今天我能不能听你边弹边唱呢? 郑雪梧看孟致远不像是在开玩笑,她皱起眉头问:哈?边弹边唱?琴歌吗? 孟致远点点头:嗯,你唱什么都可以。 郑雪梧眼珠子转了一圈,想了想自己学过的琴歌里谱子记得比较熟是那一首:那就lt;鹿鸣gt;吧。 郑雪梧边弹边唱了《鹿鸣》。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 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唱法是吟唱式的,不是邓丽君唱《水调歌头》的方式,更像是在念诗。其实,诗歌诗歌,本来诗就是用来歌的。 一首《鹿鸣》唱完,郑雪梧也不知道孟致远能听懂多少。 郑雪梧弹完后,孟致远还傻傻地看着郑雪梧,郑雪梧看了他一眼,害羞地低下头去。孟致远回过神来。 孟致远:真好听! 郑雪梧问:你听得懂吗? 孟致远摇摇头笑道:好像就只听懂了一点,是有朋自远方来的感觉吗? 郑雪梧噗嗤一笑:这样理解,似乎也可以。这周王宴会群臣宾客时所作的一首乐歌,描绘的是宴会时欢乐和谐的景象氛围。 出自lt;诗经gt;对吗? 对。 那lt;诗经gt;里的哪一首诗你觉得写得最好? 孟致远听孟爷爷之前提过,郑雪梧的研究领域是先秦文学。郑雪梧被孟致远这样一问,还真的很难选。 很多首都写得非常好,我没有办法评价哪首写得最好。如果非要选一首的话,我就按个人喜好来选了,我最喜欢lt;黍离gt;。 孟致远默默地记下了发音,然后就转移话题,闲聊了几句,也说会继续教郑雪梧意大利语。 送郑雪梧回到家,把琴交给她,孟致远再回家。回到家后,孟致远在手机上输入shijingshuli,看到了这首诗。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好像很是坦然,却又带着一些些无奈。真的很像她,有点清冷的遗世独立,淡漠疏离,却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听一听,她心里的故事。 她的故事,他能知道吗?他有资格知道吗?他很想知道,但又有些害怕知道,害怕什么呢?害怕她的故事里,有一个扎根在她心底的人吗?是的,他害怕。 她那双眼睛,澄澈得像个婴孩,想要仔细看时,又有些雾蒙蒙的感觉,他想要找寻一点儿什么,却总是找不到。 孟致远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他隐隐地感觉到,自己已经陷进去,无法自拔了,甚至是不愿自拔。 他回想起下午时她的衣裙、秀发,甚至那似有若无的幽香,好像是Acqua di Parma 的Mirto di Panarea的味道。他不敢确定,好像一艘飘在海上的小船,每一滴水,都是她,却又不是她。 孟致远给郑雪梧发了一条微信:你最喜欢的书是lt;诗经gt;吗? 郑雪梧看到时,有些疑惑,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他是要开始学中国文学吗? 不是,我最喜欢lt;楚辞gt;。《诗经》的确很美,很多诗,可以画出一幅幅美妙动人的画;而且其实《楚辞》很难背,至少比《诗经》难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更喜欢《楚辞》。或许是因为那里面有更加瑰丽烂漫的想象吧。 孟致远回了一个表情,就没有下文了,郑雪梧也就没再接着,备课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男主比照墙头昊然弟弟写的? 第7章 六月雪 夏日闷热烦躁,六月雪是蒲公英白色的绒毛飘散在你的身侧,纯洁梦幻。清晨的阳光落在你身上,可是我还是觉得,阳光的温度远远低于你的笑容。 窗外蝉声扰人心,孟致远给郑雪梧上意大利语课,她都没怎么用心在记。 为什么这里没有空调?郑雪梧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浑身开始发粘了。 -- 第22页 意大利人不太喜欢在老房子里装空调了,装空调会让房子受损的。不过新房子装空调就比较多了。 听了孟致远的解释,郑雪梧微微皱起眉头,在想下一次课要不要换一个地方上,但是又想到最近要给学生们出卷子,可能先要暂停一下:致远,最近期末有点儿忙,我觉得我们的意大利语课可能要暂停一下。 孟致远一想到可能会比较长时间没法见到郑雪梧,就有些失落,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点点头:可以,等你忙完期末,再继续吧。 好,谢谢。 孟致远看她脸上倦色难掩:看你挺累的,今天就先到这儿吧,我送你回去。 郑雪梧迎着他带着些灼热的关切目光,一下觉得很是怪异,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旁的,连连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孟致远边收拾资料边说:没事,我就当散散步。稍微歪着头,笑意盈盈地看着她,那双眼睛干净得映出了她的影子,好像温柔极了,像是从湖对岸吹来的裹着丝丝荷花香的凉风。 阳光热情地倾洒在梧桐叶上,和风在叶间跳舞,这是夏日之舞,热情洒脱,热气腾腾,生机勃勃。 郑雪梧和孟致远在树荫下慢慢走着,郑雪梧比往日沉默,眼睛一直都是往下看的。风吹起她深蓝的裙摆,不时拂到孟致远的小腿上,她注意到风的调皮,觉得似乎这样的距离有些暧昧,就不着痕迹地往边上挪了一点儿,让裙摆不会打到他。可是孟致远却自然而然地靠了过去,二人的距离好像更近了。 孟致远停下了脚步,拉住郑雪梧的手腕。 孟致远:我最喜欢这家店的gelato了,你要不要尝尝? 他的手心,很热,热度传过来,她的手腕好像要被灼烧一般。 她的手腕很凉,好像一块从井里打捞上来的玉石。一触生寒,可他好像不愿意放开。一定是因为燥热的夏天,需要这温凉。 好啊。郑雪梧边回答,边轻轻抬起他手心里自己的手腕,假装指了指,看起来在思考要什么口味的。 孟致远已经向服务员开口道:你好,我要一个小的,要开心果和巧克力味的。 服务员:你好,2.8欧。 孟致远偏过头问郑雪梧:小雪你要什么口味的? 开心果和椰子。 孟致远:你自己来试着点一下。他认真地看着她,把你好,我要一个小的,开心果和椰子这句话的意大利语慢慢地说出来,还说了第二遍。郑雪梧觉得其实不长,能记住,只是服务员盯着她看,孟致远也盯着她看,她怪不好意思的。 郑雪梧默念了一遍,然后才对服务员说:你好,我要一个小的,开心果和椰子的。孟致远听完,给了一个说得不错的眼神。郑雪梧看到了,又看到服务员赞赏的表情,觉得特别开心。 服务员:你的意大利语说得不错。也是2.8欧。 郑雪梧羞红了脸说谢谢。 我发现你特别容易脸红,而且红起来真好看。孟致远见她一张白皙的脸上泛起的红晕,让一张脸都粉扑扑的,娇羞又可爱,还有她肯定不知道的妩媚,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听孟致远这样说,郑雪梧的脸涨得更红了,那片红晕不受控制地漫到了耳朵和脖子上。她嗔了他一眼,可她竟然忘了这记眼光,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都是挑逗多于警示。 郑雪梧和孟致远各自交了钱,拿了gelato后,和服务员道过谢,然后边走边吃。 孟致远:你也喜欢开心果味的gelato吗? 郑雪梧点头:以前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冰淇淋还有开心果味的。后来吃了一次,觉得真的很好吃。 孟致远:开心果永远是gelato的No.1。郑雪梧笑着表示同意。 孟致远看她的情绪比刚刚好一些了,这才放下心来。果然,甜食会让人开心。 两个人拿着冰淇淋,在夏日的树荫下漫步,真好。 二人走到郑雪梧家楼下,看着郑雪梧上了楼梯,孟致远才转身离去。郑雪梧从楼梯上来,看到钟妍在站门口。 嗨。 钟妍眨巴眼睛:又是致远送你回来的? 郑雪梧走到她跟前,没有听出她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就直接回答:嗯。刚刚上完意大利语课。 钟妍眼睛一转:哦?雪梧,我觉得,致远对你,可不简单哟! 郑雪梧拿出钥匙打开门,听到这话顿住,也只当她是八卦:你乱想什么呢? 钟妍先郑雪梧一步,大步跨进郑雪梧家,郑雪梧跟着也进了门。 钟妍:我认识致远这么久了,还没见过他对哪个女生这么上心呢!孟致远可是个典型的按照自己喜好为人处事的人,他不喜欢的搭理的人,话都不愿意多说。 郑雪梧换了鞋,脱下外套挂好,走到沙发坐到了钟妍对面:他只是为了报答我教他古琴才教我意大利语。 钟妍把郑雪梧这儿当自己家了,比在隔壁还随意,拿起橘子就开始吃:就算是这样,那他看你的神情,对你的态度,和对别的女生不一样。你看不出来,我这个局外人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 第23页 郑雪梧不以为意,摇摇头笑道:真的是你想多了。我比他大差不多7岁啊!他只是把我当老师、当姐姐看待。 钟妍皱起眉:7岁怎么了?又不是70!雪梧,你对他的感觉呢?钟妍很认真地看着郑雪梧,郑雪梧都被她看得有些后背发凉的错觉。 我对他?就是对待学生啊!郑雪梧的音调有些拔高了,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钟妍不相信:是吗?真的只是对待学生?一双大眼睛直直盯着郑雪梧。 郑雪梧无奈地笑道:当然也是朋友。和对你一样。 钟妍努努嘴:我不信。你们啊,就是彼此看对眼了!但是你不敢承认,他也不敢进一步。 郑雪梧越来越觉得不能再继续这个荒唐的话题了:你别瞎说,怪尴尬的。 我怎么是瞎说呢!有一句话叫做,世界上有三样东西是怎么隐藏都隐藏不住的,那就是咳嗽、贫穷和爱。你们看彼此的眼神都那么的有爱,你们自己不知道,或者假装不知道而已! 郑雪梧不知道如何同她掰扯,扬了扬手:好了好了!别在这里当情感大师了,我下个星期的卷子还没出完呢,没工夫和你贫了。 郑雪梧说着起身拉起钟妍往门口走去,把门打开,就要把她扔出去。 钟妍:唉,我说你这个人,我是在给你做情感分析,你怎么不领情呢! 等我忙完了再来分析,行吗?郑雪梧装出一副可怜样,钟妍也只好放过她:好!你先忙,过阵子我们再聊! 郑雪梧:拜拜!说完赶紧把门关上。 这钟妍,真是人小鬼大。 郑雪梧吐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走到书房开始整理试题。 活动厅的观众席坐满了人,钟妍拉着郑雪梧进来,找位置坐下。 郑雪梧附在钟妍耳旁,低声问:都到了,快说,我们来干嘛的? 钟妍很是兴奋:来看颁奖。还一脸神秘兮兮。 郑雪梧皱起眉头,不解:颁奖?颁什么奖?谁领奖?你么?郑雪梧以为是钟妍参加什么设计比赛拿了奖。 钟妍还是故作神秘:不是我。你等下就知道了。说完还做了个嘘的表情。 郑雪梧撇了撇嘴。她从钟妍的神气语气中,已经知道是孟致远了。 不一会儿,主持人上台致辞:大家好,欢迎大家来到现场,我是保罗。今天我们将揭晓Famp;G青年珠宝设计师大赛的结果!我们先有请Famp;G公司设计总监为我们致辞并揭晓结果。 Famp;G公司设计总监上台,宣布结果:大家好三等奖的得主是Lucia!恭喜!大屏幕上展示出了获奖者的照片及作品的照片。 主持人:恭喜Lucia,请到台上来。 Lucia上台领奖并合影留念。 Famp;G公司设计总监:二等奖的得主是Marco!恭喜!这时的大屏幕出现的是孟致远的照片及他的作品。 主持人:恭喜Marco,请到台上来。 孟致远走上台领奖,合影留念。郑雪梧跟着大家一起鼓掌,并微笑地看着台上的孟致远。台上的他穿着白衬衫和黑色长裤,简洁利落。 厉害吧!这个奖可是很难拿的,那个设计总监和评委会对作品要求非常高,学珠宝设计的学生能拿到这个奖就是一个莫大的肯定。钟妍之前也跟郑雪梧说过,孟致远有很高的设计天分,经常帮他们几个出主意、改作业。 郑雪梧只笑了笑,点点头,没说话。 颁奖结束后,郑雪梧起身想要离开,钟妍拉住郑雪梧:致远还在和Famp;G公司的人聊,我们等一等他吧!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 郑雪梧看向孟致远的方向,他们正聊得起劲:他看起来应该要和那些人一起吃饭吧! 钟妍:应该不会一起吃饭,实在要和他们一起吃的话,我们也应该和他打个招呼再走。 郑雪梧点了点头:好吧。郑雪梧觉得钟妍是个很好的朋友,不管对同性也好异性也好,都十分的真诚热情,跟她在一起,不用担心没有话题,而且很温暖、很有生气。 孟致远眼角的余光扫到了郑雪梧和钟妍的身影,不敢确定地一愣,定睛一看,真的是她俩。钟妍笑着冲孟致远招了招手,孟致远看到后也冲她们招了招手,然后跟Famp;G公司的设计总监快速道了别,就大步走向她们。 人逢喜事精神爽,孟致远这步子跨得,真真担得起脚下生风四个字。 孟致远看了看郑雪梧又看了看钟妍:你们怎么来了? 怎么,大设计师的光荣时刻,不许朋友见证呀? 孟致远有点害羞地摸摸脑袋:我都没想过能拿奖。其实语气里是带着些笑意,是难掩的得意。 切!骗谁呢?没想过能拿奖穿这么人模人样给谁看?钟妍完全不给孟致远面子,直接戳穿他。 一直不说话的郑雪梧想了好久,都不知道说什么,就只好干巴巴地道了一句:祝贺你。 孟致远颔首笑道:谢谢。 -- 第24页 这对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完全不认识呢! 钟妍:你等下有约吗?我们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吧! 孟致远:好啊!叫上莫恒一起吧! 钟妍掏出手机:我给他打电话。 孟致远:我们先出去吧,边走边说。 钟妍走得比较快,从门口出来,手机响了,她看了看手机的信息,脸色一下就不好了:我导师急召,我不能跟你们去了。你们自己去吧,我们下次再约。 郑雪梧是被钟妍拉过来的,完全没有什么准备,如今要她和孟致远单独吃饭或者是和孟致远莫恒他们一起吃饭,她都觉得有些怪怪的。郑雪梧拉住钟妍:我跟你一起回家吧。 钟妍摆开郑雪梧的手:我不回家,直接去学校,你们两个去吃吧,吃得开心点儿!给我打包一份带回去就更好了! 孟致远点头:好,你路上小心。 Ciao,ciao! 钟妍小碎步跑起来,去见她那个恐怖的导师了。 孟致远:她导师一直都是这样,平时的作业都堆到期末才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给学生信息,让学生去找他。我们走吧,你想吃什么? 看样子,孟致远不打算叫莫恒出来了。 都可以。天气很热,郑雪梧也不是很有胃口。 我们去吃凉皮吧!中国城不是有家凉皮店吗?孟致远也觉得天气热,需要找些开胃的食物。 郑雪梧和孟致远点好之后,为了避免尴尬,郑雪梧让孟致远讲解他作品的设计灵感:你刚才那套作品的设计灵感是什么呀? 孟致远喝了口水,不想直接说:灵感?嗯怎么说呢,你单单看图片,像什么呢? 郑雪梧想了想,摇摇头:我不记得了。图片很小,她也没有仔细看。 孟致远把手机拿出来,打开图片让郑雪梧看:你先看看。 郑雪梧拿着看了看:有点儿像八音盒。 孟致远皱起眉头:八音盒?这样说也对。这个戒指的灵感就是我去看lt;最后的晚餐gt;时候看到圣母修道院的顶部,阳光下特别好看。你这样说,还真的有点儿像八音盒。 郑雪梧看他笑起来露出的虎牙,真是少年春风得意:哈哈,我瞎说的。 孟致远:直观印象、感受在一定程度上来说是很准确的。你翻下一张看看是什么。 郑雪梧指着另外一个珠宝问孟致远:这个我看不太出来,是什么呢? 孟致远解释道:这个是来自佛罗伦萨的圣母百花大教堂,你记得它的颜色吧?总的来说,我这套的设计灵感都源自建筑孟致远这么一说,郑雪梧突然觉得这个手镯上面的白绿相间的花纹很熟悉,真的就是声明百花大教堂外墙的白和绿。 孟致远继续给郑雪梧讲解,郑雪梧不懂建筑,十句话里有九句都进不了脑子,她突然好奇地问:看你对建筑怎么有研究,为什么没有学建筑设计,学了珠宝设计呢? 这时候店员把凉皮和小笼包端了上来,孟致远帮郑雪梧把筷子摆好,才说:设计有很多是共通的。而且有一句话,翻译成中文就是,珠宝是最小的建筑。珠宝虽然不能像大多数建筑一样给人遮风避雨,但是被人们戴着,是一种陪伴啊。而且,作为礼物,珠宝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不是吗? 郑雪梧夹起一个小笼包往孟致远的碟子中放,点头表示同意:对。 孟致远继续补充:虽然珠宝设计要考量的东西也很多,但终归没有建筑的多。一个灵感,我就可以做一个珠宝甚至一个系列,但是建筑不行,首先还是要考虑实用性。另外,珠宝我可以自己亲手完成,从最初的灵感、画稿,到最终的成品,基本都能一个人完成,但是建筑就不行了,大部分的建筑都需要别人的帮助。 郑雪梧:自己能完成所有工序,厉害。 孟致远:基本功而已,算不得厉害。他脸上带着的笑意,分明就是自豪的,这个少年在说自己的设计想法时,眉宇间都是飞扬的意气。能找到自己喜欢、愿意为之付出的事业,而且自己也正好擅长,那真的是太幸运了。 吃吧。孟致远见郑雪梧还在听自己说,并没有吃,就赶紧让她开始吃。她吃饭时一般都比较安静,不喜欢边吃边说话,如果一定要回答,也是完全停下来,很尊重对方。 吃过饭,孟致远送郑雪梧回家。一路上,孟致远一直有意无意地看向郑雪梧,郑雪梧被他看得有点儿害羞和尴尬。 郑雪梧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一直看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孟致远摇头:不是。 走到楼下,郑雪梧对孟致远说:谢谢你送我回来,回去的路上小心。 等一下。孟致远把一个小盒子拿出来,递给郑雪梧:打开看看,我觉得这对耳环特别适合你。这一路,孟致远就是在看郑雪梧戴的东西,突然发现,她全身上下都没有戴任何饰品,就连手表都没有。整个人清爽朴素是好,但是首饰能给她带来些点缀,让她看起来更动人。 -- 第25页 郑雪梧露出惊讶的神情,没有接:谢谢!我不能收。而且我没有耳洞。 孟致远先是一愣,然后说:没有耳洞可以打呀!为什么不能收? 郑雪梧面露难色,不知道怎么措辞才好:额无功不受禄,你送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怎么能收呢? 孟致远:你还没打开怎么就知道贵不贵重?我觉得你适合,我想送给你,你就应该收下。 郑雪梧看着孟致远,还是没有接。孟致远坚持,他的手又往郑雪梧面前递了递:你打开看看。 郑雪梧接过,打开看到里面是一对耳环,白绿相间,应该时和圣母百花教堂为灵感的手镯是一套的。刚刚孟致远说是用了什么切割法来着?翻译成中文应该是糖果切割法。 可是我郑雪梧还是想拒绝。 孟致远打断她:别可是了,你没有耳洞可以以后去打;如果你不愿意打,就留着也好。孟致远今天的白衬衫黑色长裤让他比以往看起来都要成熟稳重,加上他这话说得很真诚、很轻,似乎有些请求的意味,郑雪梧觉得不好意思再拒绝了。 郑雪梧:这样不就浪费了吗? 孟致远笑道:有很多首饰做出来之后卖不出去,也有很多首饰的收藏性很强,我就厚着脸皮觉得自己的作品值得你收藏吧。玩笑中带着认真。 郑雪梧看着孟致远笑了笑:那我就收下了。谢谢你。 孟致远开心地笑了:不客气,真想感谢我的话,多请我吃几顿你做的饭。 郑雪梧脸上闪过一丝为难的神气,但是孟致远没有看出来。 孟致远: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晚安。 晚安,路上小心。 好。 郑雪梧洗漱完,坐在桌前,看着那对耳环,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把盒子关上,收好。 郑雪梧早上去晨练时,又看到有个亚裔男子在写生,她越看越觉得像是孟致远,走近一看,真的是他。 致远! 孟致远闻声转头,郑雪梧就站在他身后。一身运动服,头发扎成高马尾,清爽利落,脸上的笑容被阳光映照得很不真切。孟致远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小雪? 你在画什么?郑雪梧走到他跟前,看到画纸上是公园的一角,绿树和游人。 就随便画画。你来跑步?孟致远看郑雪梧一身运动装扮,觉得她应该是来晨练的。 嗯。你继续画,我接着跑。没等孟致远反应过来,郑雪梧就已经跑出一米多远了。孟致远回过神来笑了笑,继续画。 郑雪梧跑累了休息,看到草坪边上长满了蒲公英,一团一团的绒毛很是可爱,在清晨的风中摇曳着,一把把小伞悄悄地跟着风飞向远方。 不一会儿,一个大概五六岁的女孩子摇摇晃晃地走向那些蒲公英,伸手摘下两朵,转身冲她的父母笑,用意大利语说着些什么,郑雪梧没有听懂。紧接着,那个小女孩的父母走过去,各摘下一株蒲公英,向女孩示范如何吹,小女孩笑嘻嘻地学着父母,用力地把小伞吹向远方。 小女孩好奇而兴奋地看着远去的蒲公英种子,又蹦又跳的,好不可爱。郑雪梧看了,也笑得很是开心。 小女孩突然看到一旁的郑雪梧,一点儿都不怕生,对郑雪梧打了声招呼,招了招手不说,还对郑雪梧吹了吹蒲公英。郑雪梧被她可爱又温暖的举动感染了,对她回了一个吹蒲公英的动作。没想到,小女孩竟然摘了一朵蒲公英,颠颠地跑到郑雪梧面前给她。 郑雪梧心头一暖,弯腰接过蒲公英说谢谢,并牵着小女孩走到她父母面前:她真的太可爱了!郑雪梧用意大利语说出这句话,小女孩的父母热情地跟她说谢谢。 郑雪梧蹲下,和小女孩一起吹蒲公英。 孟致远转头寻找郑雪梧的身影,就看到这样一幅不忍打扰的画卷。晨风清凉,阳光热烈,郑雪梧和一家人在绿油油的草坪上玩着天真的游戏,笑容纯粹而温暖。 蒲公英被他们吹得萦绕在他们身侧,乍一看有点儿像是下雪时雪花飞舞。 孟致远赶紧拿出手机,拍下这让他不愿移开眼的画面。这也是第一次,看郑雪梧笑得如此开怀灿烂。她无忧无虑的样子,真美。 孟致远从摄影棚出来,想到附近有家咖啡不错,就拐了个弯去买咖啡,这时候他看到一个像是郑雪梧的人在和一个意大利男子聊天,两人就站在地铁站边上。这离郑雪梧的学校和家里都不近,是她吗?孟致远看清楚,确实是郑雪梧,于是走过去,他脸上看起来还有些害怕的样子,因为那个人手里牵着一条法国斗牛犬。 You are so pretty today. 郑雪梧不着痕迹地拉开了些两个人的距离:Thank you! 你周末有什么安排吗?我们一起去爬山吧!孟致远听到那人用英语问郑雪梧,赶紧出声叫了她一声。 小雪! 郑雪梧闻声转过头:致远,你怎么在这儿? 孟致远停在他觉得安全的距离,看了看那只狗,稳了稳呼吸:刚刚拍完广告视频,准备回公司,这位是? -- 第26页 郑雪梧:Aleberto,我学生。Aleberto,这是孟致远。 孟致远:Ciao,Marco. Aleberto: Aleberto. 孟致远看着Aleberto,弯了弯嘴角,眼神里有些信号,他觉得Aleberto肯定能懂。 孟致远笑着拍了拍郑雪梧的脑袋:小雪,星期六我们还要上意大利语课,别忘了。 郑雪梧有些尴尬地缩了缩头。孟致远这样拍她的脑袋,好像有点儿亲密了。而且,他们之前并没有说好要上意大利语课。不过郑雪梧还是非常感激他的突然出现,化解了她的尴尬,就顺着他的话回了:好的。 孟致远得意地对Aleberto笑了笑,用意大利语说:她周末没有空和你去爬山。 Aleberto怂了怂肩,用英语对郑雪梧说:下次有机会再约,再见。 郑雪梧:再见! Aleberto的法国斗牛犬对孟致远吠了两声,吓得孟致远往郑雪梧身后躲了躲,引得郑雪梧和Aleberto都笑了。等到Aleberto离开,孟致远才假装淡定地跟郑雪梧说:他单独约你,你可千万别去。 郑雪梧先是脱口而出:为什么?然后就意识到完全没有问的必要。 孟致远很担忧还有点着急地说:他对你有有对,非分之想。 郑雪梧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好,好。她自然是懂的这些防范意识的,而且这个学生之前就做了一些让她很不开心的事情,只是让一个比她小这么多的男孩子告诉她,她觉得有些好笑。 笑什么?你可别以为我在开玩笑。 郑雪梧看他一本正经的严肃样,笑得更欢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想笑。 孟致远瞪了郑雪梧一眼。郑雪梧收起笑容,问:你怕狗吗? 孟致远别扭地否认:哪有,不是。说这话时,根本不敢看郑雪梧。郑雪梧眼珠一转,不怀好意地冲他汪汪了两声。孟致远本来就处于尴尬别扭的状态中,极容易被吓到,这不,就被郑雪梧的这两声狗叫吓得哆嗦了一下。 哈哈哈哈哈!郑雪梧笑得不顾形象,弯着腰抱着肚子。 好啊!你居然敢吓我!孟致远反应过来,冲到郑雪梧面前就捏住她的右边脸颊。惹得郑雪梧哎呀了一声,想往后躲。孟致远本来只是打算捏一捏以示威胁,可是没想到,一捏就舍不得放手了。 好软好弹,粉□□白的肌肤近在咫尺,她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回,像极了芙蓉在枝头迎风起舞的样子。 郑雪梧缓了缓,抬眼看向孟致远,只见一双乌黑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她。一时间,她竟也没了动作,只是看着他的眼睛。 四目交汇,周遭人来人往,但是与他们都半点关系,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 孟致远一下失了神,捏住郑雪梧的手指居然加重了力道,他的手指稍显粗粝,抚在她的脸颊上,让她生生吃痛低声喊了一声疼。 孟致远这才猛地放开,缓了缓问:要不要紧? 郑雪梧:没事。她别过脸,不让孟致远看。孟致远却一把按住她的肩膀,然后轻轻地把她的长发挽到耳后。他看到她右脸有些泛红,心底立马涌起一股懊悔,不该这么用力的。 抱歉。孟致远抚上那泛红的脸颊。 没事。郑雪梧若无其事般地拂开他的手指,然后推了一步,抬头平静地看着他:我该回去了,先走了。 好。 郑雪梧的心一直不停地狂跳,直到她上了地铁,回到家里,脑海里都还印着孟致远那双乌黑的眼眸静静凝视她的样子。 这天,郑雪梧正要午休,就看到微信显示:陆之昂发起视频邀请。 郑雪梧皱了皱眉,觉得有点儿奇怪,接通:表哥,你怎么有空跟我视频呀?有什么好消息要跟我说?你要结婚了?郑雪梧怕是她妈妈找他说了些什么,让他来给自己说教的,所以赶紧把问题引到他身上。 陆之昂:不是,前两天,我碰到刘昭了,他说了一下你们的事。我觉得,梧桐你很有可能是性单恋。 郑雪梧一愣:啊?性单恋?你可别吓我,什么是性单恋? 陆之昂:性单恋简单地来说,就是你可以喜欢别人,甚至也会主动追求那个人。但是一旦那个人喜欢你,你就会没有那么的喜欢他,久而久之,会对他心生排斥、厌恶。你想想,你对刘昭是不是这样的? 郑雪梧皱眉深思,想了想:好像是。 陆之昂:我等下给你发几篇有关性单恋的研究文章,你自己看一看。 郑雪梧:好。 陆之昂看她好像很担忧的样子,还是想开她的玩笑:看来你的情况有点儿严重啊!都直接跑到意大利去了! 郑雪梧努努嘴:你还拿我开玩笑,说明就不算严重。 陆之昂摇头:你可别这么乐观,但的确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你不能被自己喜欢的人喜欢而已。 郑雪梧瞪大眼睛:那还叫不是什么大事? -- 第27页 陆之昂眨了眨眼:其实啊,爱情也不是什么必需品,是吧?而且慢慢来,可能可以调节好的。 郑雪梧眼角微垂:万一调节不好呢? 陆之昂灵感一闪:那你就嫁给一个你不喜欢的人呗!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但郑雪梧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真想一巴掌拍死你!陆之昂是她姨妈的儿子,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也很好,相处都很随意的,很舒服很融洽。 陆之昂:你啥时候回国? 明年2月。 陆之昂一想还有大半年:那还早着呢!你现在先不要联系刘昭,等回来再慢慢来。郑雪梧却没有立马回话,而是欲言又止,话到嘴边不知道如何说。 怎么了?陆之昂看出她的犹豫:跟我有什么不能说的? 郑雪梧:我跟你说,你可别告诉学长,也不能告诉我妈,反正就不能和别人说。 陆之昂点头:好。你说吧。 郑雪梧抿了抿嘴,鼓起勇气:我现在有喜欢的人。说完,不敢去看陆之昂的表情,低着眼。 陆之昂先是一愣,然后有些激动:什么?在米兰吗? 郑雪梧小声地回了一句:对。 陆之昂咳了咳:那你也是单恋? 郑雪梧眼珠滴溜溜转了转:不算吧,我感觉到他也有点儿喜欢我。 陆之昂职业病马上就来了:那你对他是什么感觉?他靠近你,你会不舒服吗?会有抗拒心理吗? 你是要拿我做分析了吗?免费不? 免费。快说! 有,刚开始我还以为只是自己不好意思,后来就是不想见到他、不敢靠近他。他靠近我的时候,我也会有些想躲开。这让我很尴尬。 陆之昂:那他知道你也喜欢他吗? 郑雪梧一惊:应该不知道吧!郑雪梧觉得自己隐藏得很好,除了那个古灵精钟妍看出来一点儿之外,应该不会被别人知道了吧。 陆之昂追问:如果他跟你告白,你会不会接受他? 郑雪梧其实也不是很清楚:这个可能会吧!孟致远就像那山涧清泉,她无法完全抵抗。 陆之昂:但是你要跟他说清楚,你的情况,要保持好合适的距离,慢慢来,不然他的靠近只会把你对他的喜欢消耗掉,最终不欢而散。 郑雪梧支支吾吾地:这这,我会跟他说的。这种,要怎么说呀? 陆之昂还不知道对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于是赶紧问: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呀?不会又是像刘昭那样的闷葫芦吧! 郑雪梧:不是!怎么说呢,挺有趣的,我在教他古琴,他教我意大利语。他比我小差不多7岁呢!说完都有些不好意思。 陆之昂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哇!姐弟恋!没想到我们家梧桐这么厉害!说完还一直笑。 郑雪梧白了他一眼:陆之昂你够了啊! 陆之昂:你长着一张娃娃脸,显小,不要紧。而且差7岁怎么了,喜欢才是最重要的。是意大利人吗?人家不都是意大利男人很妈宝么?你可要擦亮眼睛哟! 郑雪梧:他是华裔,在意大利长大的。他不妈宝,很照顾我的。 陆之昂:那就好。呀,我这边有事要去忙了,那些文章你记得看,有什么记得跟我说。 郑雪梧:好,谢谢啦! 挂断视频后,郑雪梧瘫坐在沙发上,出神。 原来承认喜欢孟致远也不是一件特别让她觉得难堪的事情。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呢?郑雪梧也不知道,不清楚,或许这就叫日久生情吧。只是这个性单恋,她到底应该怎么样调节呢? 下午两点多,郑雪梧从超市买完东西走回家,天气突变,下起雨来,郑雪梧赶紧往家里赶,快走到时,看到钟妍和孟致远也在往家里赶。 孟致远看到不远处的郑雪梧:小雪? 钟妍顺着孟致远的目光看去:是她。 雨越下越大,打在地上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沉。 我去帮帮她吧。孟致远把东西放在门外,示意钟妍先进去,然后自己快步走到郑雪梧面前,接过郑雪梧手中的东西:我来吧。 郑雪梧想道谢,但是还没说话,好几个小孩拳头大的冰雹就打了下来,周围碎了好些冰。 郑雪梧叫道:快走!她很自然地拉起孟致远的手快速跑向门口,跑到门口时才发现自己拉了他的手,赶紧不着痕迹地放下,伸手想去接食材:谢谢。 孟致远并没有让郑雪梧把食材拿过去:我帮你拿上去吧。 钟妍嘟囔道:这个鬼天气,居然下冰雹?!你们两个被砸了吗?六月末,居然下起了能砸死人的冰雹。 郑雪梧心跳都还没回复,吐了吐舌:幸好跑得快,没有。 孟致远:没有,就是淋了点雨。孟致远看到郑雪梧的头发和上衣都被打湿了,他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肩膀全湿了。 -- 第28页 钟妍:快上去擦擦吧。 孟致远接过钟妍手上的东西,示意她们先走:你们先上去开门吧。 她们到了楼上,钟妍把门打开,接过孟致远手上的东西,然后对郑雪梧使了使眼色:雪梧,我这边比较乱,就让致远到你那边去吧。 郑雪梧看了钟妍和孟致远一眼,知道钟妍是在给他们多一些独处的机会,但是郑雪梧现在不敢单独面对孟致远,于是就说:那你待会儿一起过来坐坐吧。 钟妍点头说好。 郑雪梧就和孟致远一起回了她那边。 郑雪梧让孟致远坐下,拿出两条干毛巾,递给他一条让他擦:吹风机在这边的洗手间,你可以去吹一下。 过了十多分钟,门铃响起,郑雪梧去开门,钟妍走了进来。 郑雪梧:你们先坐,想喝点儿什么? 钟妍:随便。她把头发散了下来,换了身家居服,麻溜地坐到孟致远对面的沙发上。 郑雪梧:致远你呢? 孟致远:白开水就行。 郑雪梧点了点头,走进厨房,然后从厨房端了一壶热水出来,给他们倒上:小心烫。 孟致远和钟妍道过谢,喝了热水,身子也舒服了很多。然后钟妍就开始思考玩点儿什么打发时间。 钟妍:这个时间点好尴尬呀,做点儿什么好呢? 郑雪梧轻轻扫了一眼孟致远,没有说话。窗外的雨虽然渐渐小了些,冰雹了没了,但是一时半会儿孟致远还是走不了的。 孟致远:斗地主? 钟妍:雪梧你会吗?反正我不会。 郑雪梧:我会。但是我没有扑克。 钟妍:我那边也没有扑克。 孟致远想了想:下棋? 钟妍为难地摇了摇头:我没有棋,雪梧你有吗? 郑雪梧:没有。 孟致远:那只能看电视了。 钟妍一拍大腿:我知道了!我们来比画画吧! 郑雪梧:比画画?我不会画。 钟妍为自己想到的主意自得:我和他比一比画你。我们不署名,画完以后让你选出你觉得画得更好的一副,怎么样?致远,敢不敢跟我比? 郑雪梧看向孟致远,孟致远也看向郑雪梧。 画郑雪梧?他以前从来没想过,但是如此美人,应当入画的。 怎么不敢?但是我没带画具。孟致远应下了这次比赛。 钟妍:都用我的,不知道你用得顺不顺手,但我买的可都是好使的。钟妍学的是建筑设计,简单的画笔什么的都有。 行。 郑雪梧拧着眉:那我要一直坐着?那多尴尬啊! 钟妍:不用,你就当我们不存在好了,想做什么做什么,该做什么做什么。 郑雪梧眼角一抽:那怎么可能?你们两个大活人,还一直盯着我看。 孟致远笑道:放轻松,过一会儿你就适应了。 钟妍起身:致远,走,跟我去拿画具。 郑雪梧看着两人的背影,愣愣地摇了摇头,不去理会,到洗手间把头发吹干。出来时,就看到他们在客厅支好了画架。 小雪,你就在客厅,随便做什么都行。孟致远搬好椅子,坐下。 郑雪梧没好气地笑道:要是我说我现在要午睡,你们是不是就要把我画成睡美人呀? 这也不是不行,是把?致远? 郑雪梧摆摆手,由他们去了,她就自顾自地整理客厅,整理完之后坐下看书,孟致远和钟妍就一言不发地画画。 平时闹腾的钟妍画起画来倒是安静得不像她,有模有样的,还真有些艺术家的范。 郑雪梧好像也没有近距离长时间地看孟致远画画。他很认真,抬头看她的时候,眼神很专注又很温柔,好像他眼里只看得到她一个一样;低头作画时,双唇微抿,神色也是非常专注的。她觉得,认真作画的孟致远很好看,很迷人。 一个半小时后,孟致远和钟妍先后画完了。钟妍:好了,郑雪梧,你转过头去,不要看。我们现在要把画放在一起,然后再给你看。 郑雪梧乖乖地转过身去。 孟致远:好了,你可以过来看了。 郑雪梧站起来,走过来,拿起画仔细看。孟致远和钟妍都有点儿紧张地看着郑雪梧。郑雪梧有点儿犯难的样子,但又不敢看他们,比较来比较去,最终拿了左边的画。 郑雪梧:我选这张。 钟妍跳了起来:耶!我赢了!我赢了! 郑雪梧带着些歉意看向孟致远,孟致远微笑表示没有关系。 钟妍:雪梧,能说说为什么选我这一张吗? 郑雪梧轻轻摇了摇头:具体的原因没有,就觉得自己比较喜欢这种感觉。 钟妍眨眨眼:看来还是女生善于发现女生的美啊! 郑雪梧笑而不语。 孟致远:这画就送给你了吧。 -- 第29页 郑雪梧颔首说:谢谢。 钟妍:我的也送给你了! 郑雪梧:那我今天是赚到了吗? 孟致远抬手看了一下手表,再看了看窗外,雨停了: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钟妍:不一起吃晚饭了吗? 孟致远:吃晚饭还早,我也还有点儿事,先走了。 郑雪梧:好,路上小心。 钟妍:谢谢你送我回来。 孟致远:不客气,Ciao。 钟妍:Ciao. 孟致远走出门,钟妍把门关上:雪梧,其实你能更喜欢致远的画,对吗? 郑雪梧:哪有?我怎么知道哪幅是你的哪幅是他的?而且我就算知道了,为什么不选我觉得好的呢? 钟妍:你是想给我面子?钟妍觉得郑雪梧看孟致远那幅的时间比她的那幅要长得得多。 郑雪梧噗嗤一笑:那你的面子得有多大呀? 钟妍拧眉深思还是感觉不对劲:不对,不对,肯定有鬼。你是不是在躲着致远?致远说最近让你一起出去吃个饭看个展你都说有别的事。他是不是惹着你了? 郑雪梧:没有的事。我最近真的有事在忙。 钟妍其实最不喜欢郑雪梧这一点,有什么都不肯直截了当地说,于是她继续追问:真的? 郑雪梧点点头:真的。郑雪梧其实有些羡慕钟妍这样的直性子,但是她要是能像钟妍这样喜怒完全形于色,心里半点东西都藏不住的话,那她也就不是郑雪梧了。 钟妍换了个话题:那你暑假打算去哪儿? 郑雪梧帮钟妍把画架收起:西班牙,前两天刚刚买好票。 自己一个人去? 郑雪梧反问:不然呢? 钟妍有点担忧:那你得小心!去哪些地方?几号去? 郑雪梧:米兰飞马德里,然后坐火车去塞维利亚,最后是巴塞罗那。 钟妍:我之前去过西班牙,有些攻略回头分享给你。 好啊。 郑雪梧送走钟妍后,把两幅画拿到卧室,准备收起来。她拿起孟致远的那一幅,画里她站在阳台上,微微仰着头,带着笑容,看着远方的彩虹。这幅画,干净明亮,虽然线条简单,却让一种近乎自然的宁静美好跃然纸上。钟妍的那幅,主要是郑雪梧的面部特写,精确地画出了郑雪梧五官的所有特点,生动有神。 她两幅都喜欢,而且能猜得出哪副是孟致远画的。钟妍说得对,她就是故意不选孟致远的画。只是具体原因,郑雪梧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是知道自己对他的感觉了吧,喜欢会让一个人变得很奇怪,不是吗? 郑雪梧看着孟致远的画一直在出神。 第8章 七月雪 七月有我漫长的思念,有我不能对你当面宣之于口的喜欢,有我的不得,有我的哀伤。七月雪,是一片白茫茫,是一颗破碎的心。 孟致远从钟妍口中得知郑雪梧要独自去西班牙时,第一反应是有点儿危险,毕竟西班牙地界上发生的偷盗抢劫不少,接着就觉得自己可以跟去。只是孟致远知道,按照郑雪梧的性子,她是不愿意和他单独出行的。 孟致远就想从钟妍那里入手,让钟妍告知他郑雪梧的行踪,好让他得以偶遇。 钟妍当即读出了孟致远的深层想法:你想追她? 孟致远一下脸红了,有些别扭地别开眼去。钟妍笑道:脸都红了,看来我猜对了。她还有些兴奋呢。 孟致远:你就别笑了,告诉我吧! 告诉你有什么好处呀? 请你吃饭。 钟妍:好了,不逗你了。她会去西班牙的马德里、塞维利亚和巴塞罗那,但是我也不知道具体的行程安排。 孟致远:三个城市都去? 这三个都算是大城市,要偶遇的话,真的不太容易。 钟妍点头:对。话说如果你真的打算偶遇的话,我建议你去塞维利亚。 为什么?孟致远有些弄不懂钟妍的想法。 钟妍:你想啊,要是从马德里你开始跟,那万一她很不乐意怎么办?而且塞维利亚那么小,比较好偶遇。 孟致远:好像有道理。可是塞维利亚这么大,我万一偶遇不了怎么办? 钟妍想了想:这样吧,我去帮你问,她什么时候去那个最大的木建筑,这样你就能在那里遇到了。 孟致远赶紧点头说好。钟妍不明白,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跑到西班牙去追郑雪梧,在米兰不好好的吗? 你不懂,我这是去保护她。孟致远还觉得,在旅行的时候,是一个人最放松也最警觉的时候,最能发现自己内心想法的时候,所以他想在这个时候慢慢靠近郑雪梧。 钟妍不解地看着孟致远:我现在十分怀疑你是在意大利长大的吗?怎么我看着你想是在中国古代长大的呢?! 对待小雪这样的,就必须用非寻常手段。 -- 第30页 钟妍嘴角一抽,不知道作何回答。 可是老天爷就好像和孟致远开了一个大玩笑,还没等孟致远和公司请假,孟爷爷就突然生病了,需要孟致远回佛罗伦萨照顾几天。病不算重,就是急性肠胃炎和重感冒,老人家恢复得慢,等孟爷爷的病痊愈,郑雪梧也就从巴塞罗那飞回米兰了。 到了意大利语课的时间,郑雪梧提前到了活动室,还给孟致远带了小礼物。孟致远看了看那个小摆件:这是米拉之家的纪念品? 郑雪梧点头:对。孟老师身体都恢复了吧? 恢复了,不然我也还不能回米兰。我爷爷听说你放假了,说让你有空去佛罗伦萨玩。 郑雪梧笑道:谢谢孟老师的邀请,但是我玩了一圈,估计这段时间都不想出门了。孟致远看郑雪梧,被晒黑了些,脸也瘦了一圈:西班牙很热吧? 在塞维利亚那两天,都40度了。郑雪梧和孟致远说了很多,说她被弗拉明戈和高迪建筑深深震撼到了。 孟致远笑道:我也喜欢高迪,等圣家堂落成,我应该会去一趟巴塞罗那。 接着,孟致远就开始教郑雪梧意大利语,但从练习上看,郑雪梧太久没学,几乎都忘了。孟致远指了指练习第四题:不对,这个应该用近过去时。你是不是很长时间没复习了? 郑雪梧有些难为情,轻轻地带着歉意:对,出去就没顾上学,回来的这几天也没怎么看。 孟致远:那我们先来简单复习一下,然后再上新课,你这几天也要赶紧补一补前面学过的。 大半个月没见到郑雪梧,现在好不容易能和她这么近,孟致远自然想和她多待一阵儿。上完课后,孟致远问郑雪梧:我等下去书店,你要不要一起去逛逛? 郑雪梧想到自己回家也好像没事,就应下了。 到了书店,郑雪梧惊讶地发现还有卖日本漫画的书架,就在英语和法语的书架旁。她的意大利语并不支持她去看意大利语的著作,所以她只能在外语区打转,看看英语书和漫画。 十多分钟后,孟致远选了三本走到郑雪梧面前递给她,郑雪梧很疑惑地接过,是三本意大利语的绘本。 这是什么?你要给小朋友送礼物? 孟致远看着郑雪梧笑:对呀,给你这个小朋友买礼物。他看着她的眼睛在笑,露出的虎牙很是调皮。 郑雪梧:我?给我干嘛呀? 孟致远:提高你的阅读水平。就这三本吧,看完再来买其他的。他不像是在看玩笑的样子。 郑雪梧皱着眉:你确定? 孟致远点头:当然。你回去先自己看,第一遍,不懂的词也不要管,先浏览。第二遍,慢一点儿读,试着猜一猜意思,还是不懂的话,就标出来,然后查字典,要是查了字典还是不懂,等下次上课来问我。 郑雪梧眼角一抽:我怎么感觉有点儿像是高考前做英语阅读理解一样? 孟致远歪了歪脑袋:是么?我没考过不知道。 郑雪梧收了绘本,回家很认真地看了,也标注出自己不懂的地方。意大利语课一开始,郑雪梧就向孟致远在汇报自己的阅读进度:这两本我看完也查了不懂的词,差不多都明白,就是有几句话太长了,结构不太清楚。 郑雪梧翻到对应的书页,把不懂的地方指给孟致远。 孟致远看完以后,一一给她解释,然后确认她明白了之后,让她回家再看一遍。 我怎么感觉自己像个小朋友?一本绘本要看好几遍。郑雪梧皱皱鼻子,显出不太情愿的样子。孟致远反问道:你之前不是说成人学外语要尽可能低龄化吗?而且让你看一些有趣好玩的东西不必你看枯燥的教材好吗? 郑雪梧被孟致远这么一说,顿时觉得有些道理:好像也对。孟致远笑道:不是好像,就是对。回去我把小猪佩奇的意大利语版链接发给你,你记得有事没事看一下。郑雪梧僵了僵:好的 课程结束后,孟致远问郑雪梧:你去过博洛尼亚了吗? 郑雪梧摇头:还没有。 孟致远:钟妍说想去转转,你要不要一起去? 郑雪梧:什么时候?如果是最近几天,郑雪梧真的还不想动弹,只想好好呆在家里。 下周末,就去两天,怎么样?孟致远很期待地等着郑雪梧的回答。 郑雪梧想了想:我看看,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和你们一起去。 博洛尼亚,号称胖子之城,不过这座城吸引钟妍的不仅仅是美食,还有双塔和世界上最长的拱廊。 站到双子塔前,郑雪梧认真地看了看:的确这座矮一点儿的塔和比萨斜塔差不多的倾斜角度耶。钟妍点头:只是怎么这么丑?比萨的斜塔比它好看多了。这矮塔是黄褐色的,方方的,不太美观。 孟致远:所以投资它的家族才停建的。历史上,博洛尼亚是有名的千塔之城,有钱人就是通过建塔来彰显自家财力。这双子塔,就是两个家族为了比拼财力下令建造的,结果一座建的又高又美,一座则又矮又斜。 -- 第31页 钟妍看着那座高塔:这塔叫什么名字来着?这么高! 孟致远:叫Asinelli,不算高吧? 钟妍脸色有点儿不对:我恐高,我不爬了,你们爬吧,我去旁边逛逛,你们下来了给我打电话。因为双塔地处城市中心,所以旁边就是商业街。 孟致远:那小雪,我们去买票吧。孟致远和郑雪梧走上前去要买票,结果被告知需要到广场前的大厅去买,而且一定要准时,因为塔内算是单行道,一批人只能一起往上、一起往下。 妈呀,那我更不能上去了,不然等下恐高晕在上面,致远你肯背我也走不动。钟妍这话,让郑雪梧都有些害怕,但是如果她也不去,就剩孟致远一个人也不太好。 Asinelli塔真的很窄,一个人上下都有难度,郑雪梧和孟致远跟着队伍艰难地爬到了高塔的三分之二处。 郑雪梧很累,脸色不太好看,想停下来休息,但是后面的人也要上去。孟致远转过身,看了看郑雪梧:手给我,我牵着你走。 郑雪梧喘着气:不用了,这里这么陡,你要随时扶住。孟致远下了两步,拉起郑雪梧的手:快走吧。 塔内空气不太流动,加上人一多,又一直往上爬,郑雪梧的心跳都加快了些,呼吸也不太顺畅,只好由着孟致远拉着。 孟致远拉着郑雪梧终于到了塔顶。 郑雪梧:可算到顶了,谢谢。 郑雪梧看着孟致远牵着自己的手,孟致远也看了一眼,然后松开,看向远处的风景:你头晕的话,就不要总是向下看。 郑雪梧点头,倚在墙上闭着眼睛平顺呼吸。 天气好的话,应该能看到阿尔卑斯山和海,但是今天有些雾,就看不到了。 孟致远看郑雪梧惨白的脸稍微恢复了点,敢去看远处的风景了,才跟她说话。郑雪梧睁开眼:我没想到这么难爬,钟妍不上来是对的。郑雪梧分明是跟钟妍来的,怎么弄得比钟妍还累。 孟致远笑道:她就是有这样折腾人的本事,上次去滑雪,去到了才说不能着凉,我们几个本来要教她的,结果变成了自己玩。 郑雪梧眺望远方,因为天气,再好的景色也看不见。看到有人往下走,郑雪梧说:他们下去了,我们差不多也走了吧。 下去的过程也很艰难,郑雪梧觉得头越发晕了,眼睛无法聚焦,脚也有些发软。她在心底埋怨了一句,早知道就别陪孟致远上来了,这真的是来受罪的。 孟致远走在她前边,转头看到她额头上都冒着些细细的汗珠,就把手伸向她:我牵着你吧。郑雪梧这次没有拒绝,稳稳地握住孟致远的手。 他的手为什么这么温暖呢? 她的手出汗了,有些潮,但还是凉的。 一步一步,孟致远都走得很小心很稳,牵着郑雪梧的手始终紧握着,没有松开,一直到他们从塔内出来。 郑雪梧抽出手,对着脸扇风,微喘着气说:我们给钟妍打个电话吧。 孟致远拉住她的手腕,边走边说:等一下,我先带你去个地方,然后再找她。 孟致远把郑雪梧拉到广场的传音柱跟前:你站在这里,不要动,我在那边说话,看看你能不能听见。 郑雪梧皱眉看了看他,点了点头。 孟致远走到斜对角的传音柱前,轻声地说:小雪,你能听到吗?然后转过身,见到郑雪梧点了点头。 接着他又说了一句你真好看。郑雪梧看着他笑。 孟致远的心狂跳着,他郑重地说:郑雪梧,我喜欢你,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吗?这一句话,他说得很认真很用力,像是用心底的力量,传递给她。 郑雪梧听到了,通过传音柱传来的声音似乎如远古吹来的风,空旷而沙哑,落到她的耳朵里,每一个都变成了搅碎心海的巨石,瞬间将她淹没。 孟致远转过身来走到她面前,害羞又期待地看着郑雪梧,挠了挠后脑勺:米兰Duomo前的传音柱在修,我就想到了来这里。可以告诉我,你的答案吗? 郑雪梧眼底复杂的情绪交错,却装得不懂他在说什么:什么答案? 孟致远一愣:你没有听清楚吗? 郑雪梧摇头:我没有听到。 孟致远有些慌了:不可能的呀!那我再说一遍,不,我直接跟你说。他盯着郑雪梧的眼睛,想要把自己的感情直接告诉她。 郑雪梧的脸更白了,她立即捂起耳朵:我不想听,我有点困还有点头晕,想去找个地方坐一下。 郑雪梧大步走开,孟致远一脸受伤和怅然停在原地,但跟着也走了。郑雪梧走到传音柱前的教堂广场上坐下,她看着喷泉,希望从喷泉的节奏中快一些让自己安静下来。 现在怎么办,怎么办? 她的心仍是混乱的,脑子无法思考。 孟致远跟着她,但是不敢靠近,也在一旁找了地方坐下来,垂丧着脑袋。钟妍发来微信问孟致远结果如何,孟致远长话短说,并让钟妍给郑雪梧打电话,说等下在博洛尼亚大学旧址集合。 -- 第32页 钟妍得知孟致远的告白没有成功,还有些奇怪,郑雪梧分明是喜欢孟致远的呀!难道是郑雪梧在意孟致远比她小七岁吗? 钟妍说去大学集合,我查了一下,就在这儿附近,走吧。郑雪梧接到钟妍的电话后,在心里预演了三次如何说这句话,才走到孟致远跟前。 孟致远看着她,试图看出情绪,但是郑雪梧隐藏得很好,把那些恐惧藏得严严实实的。 天愈发的阴沉了,孟致远的一颗心也一直往下沉,沉入不见底的海里。 这一路,变成郑雪梧在前面导航,孟致远在后面跟着。他看着前面的郑雪梧,两步之遥,可他知道,她不会为他回过头来的。 这儿!钟妍冲他们招招手:我们来得不凑巧,那间教室今天维修,所以不让参观,我们就随便转转吧。钟妍说的是博洛尼亚大学第一间教室,也就是世界上第一间大学教室,至今为止仍在使用。 钟妍看他们都沉默不语,两个人的演技在钟妍看来都很差,气氛极其的压抑,但还是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钟妍站到他们中间,不让气温再往下降了。 这些都是教授的名字吗?钟妍看着墙上一个一个类似勋章的小雕塑,还写着名字。 孟致远看了之后回答:是的。钟妍做了二十分钟的好奇宝宝,看见什么都问孟致远。 郑雪梧一语不发,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偶尔和孟致远的目光交错,她都赶紧转开眼去。 下一站就是去拱廊了。这是全世界最长的拱廊,美国国家地理杂志经常刊登这拱廊的照片。于当地人而言,拱廊还是个健身的好场所。这不,穿着运动服跑上跑下的人还真不少。郑雪梧和孟致远隔得老远,中间隔着一个钟妍。 钟妍:怎么这么长啊!还不到头啊!拱廊的顶部是在山上,这样一来,他们在拱廊里走着其实也是在爬山。 孟致远:世界第一长的拱廊,当然长,慢慢走吧。而且他们已经坐了一段公交车了,所以是从中间开始走,并不是从拱廊的一端走到另一端。 钟妍:好吧,那我全当来静心散步吧。 郑雪梧自顾自地走着,钟妍停下来,也把孟致远拉住,凑到孟致远旁边:你别灰心,但是也不要太急,先等她慢慢接受,我觉得她就是一时消化不了这个消息。追女孩子嘛,急不得,慢慢来。 孟致远:好。但是他知道,让郑雪梧接受,谈何容易。 第9章 八月雪 八月的尾巴,烫伤了梧桐的叶,叶尾微微卷曲,烫过之后,秋天就要来了。你知道吗?你伤人的话,别突然刮起的秋风更让我觉得寒冷。 从博洛尼亚回米兰,都过了两天了,郑雪梧还是没有办法理清自己的情绪。她给陆之昂发了一条微信:表哥,方便给你打语音电话吗? 陆之昂回了一条:可以。 郑雪梧:喂,你没有在忙吧? 陆之昂:没有,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问题了?还是上次那个小男朋友? 郑雪梧瞪大眼睛,心口一跳:什么小男朋友呀,你别乱说! 陆之昂:哈哈,那你说呗,我听。 郑雪梧:那个,那个,孟致远跟我告白了,但是我,我已经想了好几遍的话,可是到了嘴边,却说不成句。 陆之昂替她接上:但是你拒绝了,是不是? 郑雪梧闭上眼再睁开:是,也不是。我没有直接说,而是假装没有听到。 陆之昂叹了口气:梧桐啊,你这就是在逃避。 郑雪梧:我知道我是在逃避,但是我没有办法,我害怕。她直到现在都记得那种脚发软的感觉,半点安全感都没有。 陆之昂:别着急,你来找我,是想让我给你意见建议吗? 郑雪梧点头:嗯,我不想伤害他,但是我也不喜欢他靠近我,那种感觉很奇怪。 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让你试着去克服。你对他的靠近、他对你表达喜欢感觉到反感、甚至厌恶了吗? 有吗?应该只是害怕吧。郑雪梧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只是会让我觉得有点儿不舒服。 陆之昂觉得,自己的这个表妹虽然已经28了,但是感情经历真的太少,所以单纯得像个十八岁少女一样:那你,想过要和他试着在一起吗? 郑雪梧愣住,脸上染上一层薄红,她咬了咬下唇:我没有想过。 陆之昂轻笑了一下:那我现在问你,你想和他在一起吗?温柔如晚风拂过,带着蛊惑。想和他在一起吗?郑雪梧想和孟致远在一起吗? 郑雪梧又愣住了,看向远方,心底滋生出来的答案让她的脸颊更烫了:有一点,但不是特别想,我想着就觉得有点害怕。郑雪梧说着,伸出右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边胳膊,一副把自己保护起来的姿势。 陆之昂:或者你可以试着和他在一起,慢慢来,你就不会这么害怕、这么反感了。 郑雪梧皱起眉头:可是万一还是很不舒服呢?到时候,我会很尴尬,他也会不好受的,我不想伤害他。那个人,眉宇间飞扬的少年意气,唇角有最阳光、最温暖的笑容,她不忍心让他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 -- 第33页 陆之昂:梧桐,不是每段感情都有一个好的开始,更不是每一段感情都有一个好的结局。做你自己最想做的,这就够了。你现在心里有一点和他在一起的想法,那就去试一试。他的感受,你当然要考虑,但是你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是在意大利长大的,对待感情应该没有像你这么多的顾虑。你可以去问问他,如果可以,你们就试一试吧。 郑雪梧眉头慢慢舒展开来,但还是微微皱着:我现在好乱,不能做决定。 陆之昂笑道:我不是逼着你做决定,没人能逼你,感情本来就是纷乱复杂的,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有什么,随时和我说,我上次给你的资料,你都看了吗? 郑雪梧:嗯,看了。我知道,谢谢表哥。 陆之昂:谢什么,等你从意大利回来,给我多带几盒巧克力就行了。 郑雪梧脸色一沉,勉强笑了笑:好,没问题。 从意大利回来。 一语惊醒梦中人。 是啊,她要回去的呀!她在这儿也就剩半年的时间了。就算她答应孟致远,他们又能走多久呢?如果是注定要分开,那就干脆不要开始,不然到时候伤人伤己。 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因为空间的距离终究会让我们分开。 不开始,也就不会结束,如此对两个人都好。 挂断电话后,郑雪梧看着立在一旁的琴,在想什么时候把琴还给孟致远。 这时候,敲门声响起。郑雪梧走到门口看猫眼,是钟妍。 郑雪梧打开门:有什么事吗?进来吧。 钟妍走进屋子:雪梧,你和孟致远,最近怎么了? 郑雪梧关上门:没怎么呀。 钟妍直直地看着她:我都知道了。郑雪梧哭笑不得:那你还问。 钟妍在沙发坐下:你不喜欢他? 郑雪梧吐了口气:我不知道。 钟妍:不知道?那就是有感觉。 郑雪梧摇头:或许吧,我说不清楚。为什么,钟妍总是能直接地说出来,这些话,郑雪梧只能任其在心头盘旋。 钟妍盯着郑雪梧的脸:是因为你们的年龄差吗?可是郑雪梧的长相显小,看起来并不比孟致远大几岁。 郑雪梧摇头:很多,我觉得心里很奇怪,有些害怕。 钟妍:害怕?害怕什么? 郑雪梧叹气,欲言又止。 钟妍有些着急了:你们两个不会就这样不来往了吧? 郑雪梧知道现在很尴尬:你能帮我把琴还给他吗? 钟妍急得都站起身来了:什么?你都不打算再见他了?至于吗?大家都成年了,什么不能好好说,就算谈不成恋爱,也可以做朋友呀! 郑雪梧在心底默默地想,或许她从来就没有把他当朋友,一开始是把他当学生、当弟弟,再到后来有隐隐的喜欢。她不缺也不需要这样的朋友。 我现在很乱,不想想这些事情。你也别担心。郑雪梧觉得钟妍想帮他们是好事,但是有些事情,真的不是旁人能帮的。 钟妍看懂了郑雪梧的眼神:好吧,那我就不参和了,你有什么别憋在心里,记得跟我说。 这还没开学,郑雪梧就被单独通知到外语系办公室开会。Maria系主任和彭老师站在郑雪梧面前,两个人的表情都不太对劲。 Maria:郑老师,你上个学期班上有个Aleberto对他的成绩很不满意,他觉得是你打分低了,所以给我们打了电话。 郑雪梧一脸茫然地看向彭老师,再看向Maria:可是我打分都是按照课程标准、考试标准打的,每一个学生我都是公平对待。 彭老师担忧地看着郑雪梧,但是也没敢发话。 Maria:Aleberto告诉我们,他上个学期对你说他喜欢你,但是你拒绝了,所以你可能对他有偏见。 郑雪梧睁大眼睛:我没对他有偏见,只是后来他上课一直不来,平时作业也不交,考试的卷子也做得很不好,这让我怎么给他高一点儿的分数?这种私密的事情,Aleberto居然也跟系主任说? Maria摊了摊手:他要求你重新给他打分,或者重新考试。 郑雪梧觉得这样的做法很不合理:可是他 彭老师出声打断:好,那我就和郑老师再给他出一套题目,让他单独考一次试吧。 Maria:好,尽快吧,最好这周就能办好。她觉得这件事就是郑雪梧的问题,完全都不考虑郑雪梧的心情。 彭老师点头说好。郑雪梧带着疑惑看向彭老师,但彭老师对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坚持了。 Maria:好,那郑老师先回去吧,我有些话和彭老师说。 郑雪梧:好,再见。郑雪梧说完转身出了办公室,走了两步,停了下来,本想着喘口气,但是听到了Maria对彭老师说的话,彭老师,我们下次招老师,最好不要招这么年轻的老师。郑雪梧苦笑,眼睛又酸又涩,她觉得自己完全喘不上气来了。 -- 第34页 彭老师的声音传来:那我下次招老师的时候和A大那边说。郑雪梧握紧拳头,迈步快速离开。 秋风渐起,天高云淡,阳光干燥却温暖宜人。郑雪梧走在路上,却觉得四周都是冰雪,刺骨一般的寒冷。她不理解这样的做法,但是也不得不接受。 郑雪梧刚上楼梯,手机响起,拿出手机一看,是钟妍的号码:喂,怎么了? 钟妍的声音有气无力:你在家吗? 郑雪梧:刚进大门。 钟妍:我快饿死了,你家里有东西吃吗? 郑雪梧:有。 郑雪梧边走边说,走到门口,钟妍的门也就打开了,她顶着大眼袋,头发乱糟糟的。 又是导师突然的作业?郑雪梧想这才刚开学,不至于这么快就有作业吧。钟妍摇头:我接了一个兼职,对方要求太TM坑爹了。 郑雪梧把门打开,钟妍就先钻了进去,在厨房里找吃的。郑雪梧换好鞋,在沙发上坐下,倒了一杯水。钟妍端着一碗吃的在郑雪梧对面坐下。 钟妍吃了几口恢复了些力气,才注意到郑雪梧脸色不好:你怎么看起来这么不开心?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郑雪梧:唉是有一点烦心事。 钟妍:是致远吗? 郑雪梧摇头:不是他。 钟妍睁大眼睛,来了兴致一般:天啊,是哪位帅哥? 郑雪梧白了她一眼:不是,是考试的事情。有个学生嫌我给的分数低,给系主任打了电话。 郑雪梧把前因后果告诉钟妍。钟妍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我知道私立大学的老师很惯着学生,但没想到会这么厉害。那个什么Aleberto太不要脸了,自己不学习还怪老师。 郑雪梧无奈地说:唉,可能看到我,他会尴尬吧,所以课也不想上,作业也不愿做。那为什么上次在街上偶遇,还能聊几句呢? 钟妍:那不及格怪谁?还不是怪他自己。 郑雪梧现在挣扎也没有用:算了吧,再给他出一套试卷,再考一次就算了。 郑雪梧的手机响起,显示的是彭老师的号码,郑雪梧接通:喂,彭老师您好。 彭老师:雪梧啊,这次出卷子,还是你来,毕竟你才是任课教师,我得提醒你一句,卷子要出得简单一点,一定得让他过,不然他可能还会去找Maria或者找到教务办那边去。 郑雪梧越听眉头越拧在一块,都要拧成一个川字了,她叹了口气:好,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彭老师安慰道:你也别太放在心上,这事情很快就过去的,没什么不好的影响,放心。 谢谢彭老师,不会影响我工作的。 郑雪梧知道彭老师只是安慰,就算这事没有直接影响,但既然系主任Maria已经说了招老师的条件,那必然就是有间接影响了。 彭老师:那就好。那你把卷子出好后,发给我看一下。 郑雪梧:好的。 彭老师:那先这样,你先忙,再见。 郑雪梧:再见。 彭老师和郑雪梧挂断电话,郑雪梧从阳台回到客厅,脸上还是愁苦难当的表情。 钟妍:没事吧? 郑雪梧苦笑:没事,就是一定要让他过,出的卷子一定要特别简单。 钟妍:呵呵,真是的。 意大利语课,郑雪梧有点儿出神。 孟致远:小雪,你今天有点儿不在状态,怎么了?这大半个小时,郑雪梧走了好几次神,而且脸上倦色难掩。 郑雪梧摇头说没事。孟致远:你还在想他吗? 郑雪梧先是一顿,反应过来孟致远是在说刘昭:不是。 孟致远:看你心不在焉的,我们今天就先到这儿吧,去吃饭吧。 郑雪梧还是有些晕乎乎地:好。这两天,郑雪梧都没睡好。 孟致远:你在这儿等下我,我上去拿点儿东西。 孟致远边往走边拿出手机,给钟妍发消息:小雪怎么了?刚刚上课的时候,我感觉她很不对劲。 钟妍回了一条语音,把那个学生的事情都告诉孟致远。 郑雪梧坐着,看着窗外的梧桐,叶尾渐渐染上了黄色,秋天真的来了。 孟致远大步走了进来:小雪,你们系主任是脑子有毛病吗?为什么要给那个学生过?本来就是他自己的错。 郑雪梧皱起眉头:钟妍和你说的? 孟致远:我刚刚问她的。你就算是临时来替邱老师的岗,也是正式老师,凭什么这么欺负你?不行,你必须和系主任说清楚,这件事的责任不在你,如果你和她沟通有问题,我可以去帮你翻译。 郑雪梧看孟致远又气又急的样子,赶紧说:不用。这事我也有责任,没有及时和学生做好沟通。 孟致远被她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堵着了:所以你就打算就这么算了? 郑雪梧看着他满是疑惑的眼睛,反问:不然呢? -- 第35页 孟致远诧异道:不可以呀!你这么软弱,下次又有类似的事,怎么办? 郑雪梧无奈地叹气:我能怎么办?Maria都那样说了。 孟致远:我跟你一起去学校,我帮你跟系主任说。他说的样子很坚定,像是自己一出马,就能把事情解决一样。 郑雪梧低了低眼:不行的,这样只会把事情闹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孟致远对她这样的反应很是心疼:可是你就由着他们这么欺负你吗? 郑雪梧的脑袋越来越重,轻声道:你别说了行吗?一副逃避的样子,孟致远看着又心酸又气: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唯唯诺诺的?他的声音很大,吓到郑雪梧了。 郑雪梧回了一句:我的事不要你管!这时,两个人看着对方的眼睛,眼睛里都是对方愤怒、受伤、疑惑的样子。 孟致远瞪着眼睛看着郑雪梧,郑雪梧也觉得自己刚刚吼得太大声了,低头说: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心里很乱,所以这件事别再说了。 孟致远苦笑,眼底满是讽刺:对呀,我是你的谁呀,我不该管。孟致远说完就转身大步走开,丢下郑雪梧一个人。 孟致远告诉钟妍他们吵架的事情,钟妍觉得情况很不妙:你真的是太急脾气了,怎么能和她吵呢?你看现在多尴尬啊! 孟致远也很后悔,但是当时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那吵都吵了,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道歉啊! 郑雪梧不理孟致远,他也不好找什么理由去和她说话:我知道要道歉,可是就直接道歉,会不会太尴尬了?从博洛尼亚回来到现在,他们就上过四次意大利语课,郑雪梧基本不会主动和孟致远聊什么,孟致远也处于尴尬期,根本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以至于两个人见了约等于没见。 钟妍都被这两个人急死了:当务之急是解开这尴尬,形式什么的不重要。不用太正式的,发个微信就好。她不是在意形式的人。 孟致远点点头,唉,死马也只能当活马来医了。 我想要关心你,可是你却把我排斥在你的生活之外。孟致远现在就是这样的酸楚状态,想要关心郑雪梧,却没有立场,没有身份,郑雪梧甚至还觉得没有必要。 孟致远回到家,编辑了一条微信给郑雪梧发过去:小雪,很抱歉,那天说话太急了,不经思考,你不要放在心上。 过了十几分钟,郑雪梧回:没事,我说话语气也不好。 孟致远回了一个表情,然后是:那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 郑雪梧回:好。那个,有个忙,可不可以麻烦你? 孟致远看着这句话,傻笑了一下,这证明自己在她的生活中还是有存在的价值的。他赶紧回了一句:什么忙,你说。 郑雪梧回:我给你打电话说,方便吗? 孟致远回:没问题。 孟致远手机显示小雪来电,他接通电话。 喂,致远。 嗯,你说。好生温柔的声音。 是这样的,我们系中秋节要办一个晚会,有个小短剧,现在缺一个演后羿的。郑雪梧作为青年教师,要担起晚会的大部分工作,除了组织协调,还要主持,外加一个舞蹈节目。 孟致远想了想,中秋节、后羿,那就是嫦娥奔月的故事了:所以你想让我去演? 郑雪梧低声笑了笑:是的。彭老师说,女主角是意大利女生,希望男主角是个华裔的,这样发音能带一带她。你方便吗?如果可以的话,我很希望你来参加,如果对这种活动不感兴趣的话,那我再找其他人。 她想象了一下孟致远穿起古装是什么样子,应该会很好看,因为他很高很瘦。 孟致远:表演对我来说不算难事,只是我不知道有没有一起排练的时间。在中学时,孟致远参加的社团是歌剧,上了大学也偶尔会去演一演玩一玩,所以很熟悉舞台表演。 剧很短的,就几分钟,自己先把台词背熟,周末合一下就可以了。剧本是彭老师写的,但是导戏的工作,还是交给了郑雪梧。时间紧,郑雪梧只求能演出来,不敢要求效果很好。 孟致远应下:行,可以,你把台词、要求什么发给我。 郑雪梧很开心:好,好,谢谢你。 孟致远:不客气。你最近是不是挺忙的? 嗯,中秋节基本都是我在搞。 那你要注意休息。 嗯,我会的。那我等下给你发剧本,先挂了。拜拜!二人的尴尬总算是过去了,郑雪梧的声音也轻快了些。 拜拜。 第10章 九月雪 月光如水,皎洁如雪。你说白兔可爱,但我觉得白兔再可爱,也没有你可爱。 这出嫦娥奔月,本着经济实惠的原则,演员只有两个,外加一个兔子玩偶。周末合成的时候,前半部分郑雪梧抱着那只可爱的白兔,认真看着孟致远和Angela演戏。郑雪梧脸上分明是认真投入的神情,但因为抱着那只兔子,怎么看都觉得她特别的可爱,让孟致远想上去揉揉她的脑袋和捏捏她的脸。 -- 第36页 Angela的汉语虽然不错,但是一旦脱稿,加上要做动作,经常忘词,孟致远就带着她一点儿一点儿地过,还告诉她肢体怎么放松,表情如何做到自然。郑雪梧这个导演,就只是看着他们,并不需要多做指导。而且,孟致远比郑雪梧专业。 休息时间,Angela对郑雪梧说:这个兔子是你的吗?真可爱。 郑雪梧笑道:不是我的,是我邻居的。孟致远问:是钟妍的吗? 对呀,可爱吧?郑雪梧边说边笑着摸了摸兔子的软软的毛。 没有你可爱。轻松寻常的语气,伴着清澈真诚的笑容,孟致远觉得自己说的是实话,但是落到郑雪梧耳朵里,就把她点燃了一样。她轻咳了一声,转身去喝水,不做回答。 郑雪梧脸红的样子真好看,两颊和耳朵都会变得粉粉的,眼里波光流转,三月里桃花都比不上的美。 郑雪梧从包里拿出两套衣服,把男生的那套递给孟致远,让他自己穿。 孟致远拿着那套衣服,看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怎么穿,他看向郑雪梧,她帮着Angela穿好了一整套。Angela穿上古装后,整个人都兴奋得不行:太漂亮了!你能帮我拍照吗?我要给我妈妈看。 郑雪梧帮Angela拍完照后,转过头看孟致远,见他只是穿好了上衣,就走过来问:你不会穿吗? 上衣还搞得定,但是这个裙子怎么穿?孟致远看着一片式的深蓝色下裙,真的看不出来是如何穿的。 我给你示范一下。 孟致远把裙子递给郑雪梧,郑雪梧:先这样,再绕一圈,这样,再打结。一步一步,郑雪梧自认为做得很慢很仔细了。 孟致远没看明白,软软地说:这么难,你帮我穿吧。 郑雪梧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孟致远真的很犯难的样子,让郑雪梧只好露出无奈的表情:好吧,过来站好。 孟致远得意地偷笑。 郑雪梧的手很白皙,拿着深蓝色的下裙从孟致远身后绕过,整理好后,打结。孟致远低头看着郑雪梧,她离他很近很近,她的头就在他的胸口下方,他盯着她的眉毛和睫毛,还有那略显孤傲的驼峰鼻,这么近,近得他觉得她都能听到他的心跳在加快。 好了。郑雪梧觉得眼前的少年,真的像是魏晋时期世家的公子,清贵俊朗,潇洒不羁。 Angela:Che bello! Angela觉得孟致远穿上这身衣服,特别的英俊。 孟致远得意地笑了:Grazie! 说完,孟致远还笑意盈盈地看着郑雪梧,郑雪梧也笑了:我听懂了,她说你很帅。 孟致远歪了歪头,认真地问:难道不帅吗? 郑雪梧没忍住,噗嗤一笑:帅,你最帅。然后两个人都看着对方在笑。 忙碌的时间总是飞快而过,中秋节很快就到了。郑雪梧身穿一身淡绿色旗袍站在台上,声音清亮动人:尊敬的来宾、老师们、同学们,大家晚上好! 彭老师班上的学生保罗身穿中山装,用意大利语主持:尊敬的来宾、老师们、同学们,大家晚上好! 郑雪梧:欢迎大家来到2018年多卡大学中秋文化庆典活动的现场。 保罗的工作基本就是翻译,把郑雪梧的话都用意大利语再说一次。 五个节目后,该孟致远和Angela上台了。 孟致远:我是后羿。 Angela:我是后羿的妻子嫦娥。 郑雪梧站在台下左边一角看着。郑雪梧没让孟致远穿大氅,因为后羿是弄武的,那大氅袖子太大太长了,显得很累赘。所以站上台的孟致远身着灰色上襦深蓝色下裙,和一旁身着粉红套装的Angela看起来非常的登对。 孟致远在舞台全情投入,一举一动都把观众带入戏中,尤其是嫦娥离开之后,后羿对她的思念,更是让观众为之动容。孟致远双眸含泪,大声喊着嫦娥、嫦娥,一声一声,都像是催人落泪一般。 在台下的排练和在台上的正式演出,共情效果差距如此之大,郑雪梧不得不佩服孟致远。与此同时,郑雪梧也开始有些羡慕起Angela来。就算是演戏,但是能站在他身边,能得他如此深情以待,并且自己也能回应这样的感情,真的太让她羡慕了。 只是,郑雪梧忘了,嫦娥最终离后羿而去的。 郑雪梧急匆匆地去换衣服。 孟致远表演结束,没有看到郑雪梧上台报幕,还觉得有些奇怪。后来他才看到她换上一身火红的水袖舞蹈服,站到候场区。 你这是,要跳舞?孟致远看到她脚上的舞鞋。 对,水月洛神。郑雪梧紧张地看着台上,心跳一点点加快。 你紧张吗?孟致远看到郑雪梧都手一直在晃,像是在自我放松。郑雪梧有点儿尴尬地笑道:手有点儿出汗了。她太久没跳了,这舞蹈的难度高,要想跳好的确不容易。 郑雪梧之前没有告诉孟致远她要上台跳舞,甚至他也不知道她会跳舞。 刚刚的淡绿旗袍如雨后竹林般清幽雅致,而这大红的舞衣,则让她看起来像是浴火重生的凤凰,明艳夺目。 -- 第37页 她的长相很古典,鹅蛋脸、丹凤眼,现在这样打扮,真的像是从古画卷里走出来的一样。她是这样美,千般美都集于一身,却美而不自知,美得云淡风轻。 很漂亮。放轻松,肯定跳得很好。孟致远给她加油打气,上前轻轻拥住她,拍了拍她的背。坚定从容的力量从他手上传过来,让她一下镇定了许多。 上台,灯光和音乐起,她便开始起舞。 扬手、迈步、旋转每一个动作都无懈可击,柔中带刚。 水袖翻飞,在台上漾起一汪熊熊烈火,似悲壮,却也哀婉凄美。 一舞倾城,也不为过。 孟致远就站在舞台侧边,目光紧紧黏住台上的她。 舞毕,掌声雷动。台下传来好几声Brava和口哨声。 这就是他心仪之人呀。 可惜,她不喜欢他。 孟致远心里喜悦和悲伤交错。郑雪梧已经走下台来,气都还没喘匀。 跳得非常好!我之前还不知道你会跳舞。孟致远给郑雪梧递上纸巾,她接过,边走边说:谢谢,我现在先去换衣服。她不想穿着舞衣做主持人谢幕,还是得换上刚才的旗袍。 晚会终于结束了,孟致远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在一旁等郑雪梧。 孟致远扶住差点儿摔倒的郑雪梧:我等下送你回去吧,要我帮你一起收拾吗? 郑雪梧:哈?不用!我只是不经常穿高跟鞋,我有带平底鞋的,我自己回去就好。他已经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了,所以她不愿意再麻烦他。 孟致远不理会她的婉拒:我在这儿等你,你快点收拾吧。 郑雪梧看着孟致远,想说点什么,但是见他一脸执着的样子,也只好默许了,赶紧去换衣服收拾东西。 然后边和同事告别边走到孟致远旁边:中秋快乐!再见!再见!走吧。 郑雪梧和孟致远走在街道上,她这才想起中秋节要吃月饼:你今天吃月饼了吗?郑雪梧想到刚刚的活动赞助方带到晚会的好几盒月饼,但是她太忙,一口都没来得及吃就回来了。 孟致远摇头:我不喜欢吃太甜的月饼。 微风吹过,凉意渐起。郑雪梧打了一个喷嚏。 快走吧。孟致远不想让郑雪梧在晚风中受凉了。郑雪梧和孟致远快步走着。郑雪梧抬头看到天上的月亮:你看,月亮好大好亮呀! 今天是中秋节,但是因为忙着晚会,都忘了看月亮了。 孟致远应声抬起头看月亮,再侧过脸看郑雪梧笑得很开心的样子,也扬起嘴角。 快回去吧,不然着凉了。孟致远出声提示,二人就赶紧往地铁站走去。 洛神也是中国神话里的神仙吗?我之前听过洛神花,好像是一种中药。孟致远问。郑雪梧答:对。洛神就是洛水之神。洛神花是中药,也可以泡花茶,泡出来是粉红色的,很好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喝了之后会头晕。郑雪梧才突然想起,洛神的传说很多,有一个说法,还说洛神就是嫦娥,是后羿的妻子。 孟致远就接着问郑雪梧洛神的故事。 相传洛神是伏羲的女儿,后来黄河河伯凶残暴虐,把洛神掳走,洛神就被困在黄河水宫,抑郁度日。 那水月洛神这支舞是表现洛神想要逃离却不得自由的痛苦吗?孟致远不喜欢这个传说,如此的痛苦伤感。 郑雪梧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看到唐韵诗的舞蹈很美,就跟着学的,具体有什么故事,之前没了解过。 洛神的传说太让人伤心了,下次你要跳舞,跳个让人开心的舞蹈吧。孟致远的这个提议让郑雪梧哭笑不得。 郑雪梧和孟致远走到楼下,郑雪梧伸手接过孟致远手上的袋子:谢谢你送我回来。今晚表演很出彩,真的很棒。谢谢你愿意帮忙。 孟致远点点头,笑而不答,好像有些得意。 郑雪梧看他得意的样子,乐了:你快回家吧,到家了给我发个微信。 孟致远:好,你先进去吧。 郑雪梧:中秋节快乐,晚安。 晚安。 郑雪梧走进门去,孟致远看着她上楼才离开。 八月十五人团圆,郑雪梧一个人在异国他乡,他怎么都不舍得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过。 孟致远看着那一轮圆月,想到Gabriele D\'Annunzio的那一首诗O falce di luna calante 《我有一轮弯月》。 O falce calante, qual megrave;sse di sogni 我有一轮弯月,用来捕获清梦。 ondeggia al tuo mite chiarore qua giugrave;! 就这样荡漾在如你一般柔和的月光下。 虽然不是弯月,月光却一样的柔和,很适合今晚。 郑雪梧洗漱完回到卧室,看到手机提示灯一闪一闪的,点开一看,是孟致远发过来的微信,写着:我回到了。今晚的月亮和云都很好看。 郑雪梧笑了,郑雪梧回了他一句:那我等下再看一下。你早点休息。 郑雪梧的手机上显示孟致远回了一句:好,你也早点休息。郑雪梧放下手机,走到窗边,看向窗外。天空的云层很厚,看得特别的清晰,月亮在两道大云层的中间,显得特别的亮。 -- 第38页 嫦娥也好,洛神也罢,都是被困住的女子,一个被困月宫,一个被困水宫,不得自由不得与相爱之人相守。 郑雪梧看着那圆月,心底的苦楚一点一点漫上来。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病症?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可以爱,但是不能被爱,这是怎样一种惩罚和诅咒? 第二天,莫恒把几张照片发给孟致远,是孟致远在台上演《奔月》的照片。 你也去了? 莫恒笑道:钟妍带我们去的,看完你的剧,我们就去喝酒了。钟妍的意思,是让郑雪梧和孟致远多点儿单独相处的机会和时间,他们就默默捧场就好了。孟致远听到莫恒这么说,就知道郑雪梧也没把自己要跳舞的事情提前告诉钟妍,还有些遗憾没有人拍郑雪梧的舞蹈,但是转念一想,这样就是让他用眼睛和心去记,也好,而且这份记忆,他们这些共同的朋友中只有他拥有,也就够了。 下了课,郑雪梧正要走下地铁站,但是一只大狗冲上来,对着郑雪梧狂吠不已,郑雪梧很害怕。 孟致远正要出地铁站,看到郑雪梧,就赶紧冲上去护住她,大声对狗的主人说:先生,请把你的□□好!他的声音带着些颤意。 那先生赶紧拉住狗绳,对郑雪梧道:女士,很抱歉,吓到您了。 郑雪梧惊魂未定,还一直大喘气,只是对那先生摆摆手,别说用意大利语思维了,就话都说不出来。那只大狗被牵走了,孟致远问她:小雪你没事吧? 郑雪梧摇头,她已经基本缓过来了,但她看到孟致远的脚在发抖。 郑雪梧:你不是怕狗吗?怎么还其实她不是怕狗,只是突然冲着她来,无论是什么她都会害怕。 孟致远不好意思地挠头:刚刚都没有反应过来。 郑雪梧很是感动地对他笑了笑:谢谢。你怎么在这儿? 你们学校晚上有场讲座,我就过来听听。 郑雪梧路过海报栏基本都不会太注意,因为她的意大利语水平还不足矣让她看懂海报。 那你去吧,我先回家了。 郑雪梧继续往下走,她转头看孟致远走上地面的背影,越来越高,越来越远。 他对她,真的是出自真心的关爱,她明白的。她从来都知道。 周四晚上,郑雪梧接到了孟致远的电话:喂,致远。 孟致远:小雪,我有个忙要请你帮。 郑雪梧:什么忙? 孟致远:你这周日有空吗?我的几件设计需要拍照,需要个模特。 郑雪梧露出惊讶的表情:模特?我不行的! 孟致远:这套有点中国风,你很合适。 郑雪梧还是继续拒绝:可是我不是模特,而且我不喜欢拍照。 孟致远:你之前不是说,我让你帮忙没问题的吗?郑雪梧是说过,毕竟孟致远帮她演了一次短剧,她理应回报。 郑雪梧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复,只有尴尬的沉默。 孟致远那边继续坚持:不难的,摄影师会指导你怎么做,放心吧。 郑雪梧无奈地应下:那好吧,我就试试,要是效果不好,你可别怪我。她觉得这件事肯定会很糟糕。 孟致远:这是当然!等具体的时间和地点确定了,我再跟你说。 好。郑雪梧挂掉电话后,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周日上午,郑雪梧按照孟致远给的地址,到了一个摄影工作室,推开门,就看到孟致远在里面和摄影师说话。 致远。 孟致远闻声转过头:来啦!过来吧。 孟致远对摄影师说:这就是我请来的模特,怎么样? 摄影师打量了一下郑雪梧:她脸很小,但是五官很立体,很迷人。 郑雪梧走近,对摄影师微笑了一下,孟致远介绍道:这是我们今天的摄影师,他也叫Marco。Marco,她叫郑雪梧。 Marco:你好!半三声发得很标准。 郑雪梧露出惊讶的表情:你也会说中文吗? Marco:一点点。说着还比了个手势。 郑雪梧:你好,我是郑雪梧。你可以叫我Bianca。 Marco:我们开始准备吧。Marco走到一边去看灯光。 郑雪梧:我现在要做什么? 孟致远:跟我来,我请了我的同学来帮做妆发。孟致远把郑雪梧带到化妆室,里面那个女生就是当时要把胸针送给郑雪梧的人。 孟致远:这是Gulia,这是郑雪梧。 Gulia:Ciao. Its you! 郑雪梧笑了笑,回了一句:Ciao. 孟致远:Gulia,麻烦你帮忙化妆了,半个小时能搞定吗? Gulia:差不多吧。先换衣服。他们用意大利语在沟通,郑雪梧基本能听懂,但是她不敢用意大利语和Gulia说话,还是决定用英语。 Gulia把一套衣服从衣架上拿下来,递给郑雪梧,郑雪梧接过。 -- 第39页 孟致远:你把衣服换一下,然后出来化妆。 好。 安排好后,孟致远也就到外边帮着检查灯光了。 郑雪梧换好衣服走出来,Gulia就快速地帮郑雪梧化妆。 Gulia帮郑雪梧化好了妆,然后出来对孟致远说:Marco,已经好了。 孟致远:好的。我们可以拍了。小雪,你过来吧。 郑雪梧感觉有点不太自在地走到拍摄区。Gulia给她化完妆后,她觉得自己有些不一样,眉眼都深邃了很多。 纯白的裙子,头发简单盘起,有几缕落在脸侧,纯净中透着慵懒。 孟致远把项链给郑雪梧戴上,然后盯着她的耳垂:你还没打耳洞呀?郑雪梧本来就紧张,被他这么一问更是别扭:没有。 那没办法拍耳环。孟致远这话硬邦邦的,像是不太高兴,让郑雪梧僵在原地,不知道如何作答。她咬了咬下唇,道:如果实在要突出耳环的话,可以拍我假装在戴耳环。她说得很轻,小心翼翼地,毕竟她没有提前告知孟致远自己没有耳洞这事。 孟致远看她为难,知道自己没有把握好语气:没事,就只有这一套是有耳环的,我跟Marco,按你说的来拍。 郑雪梧看到孟致远想要帮她戴戒指,她赶紧说:我自己来吧。然后伸手接过孟致远手上的戒指自己戴上。 孟致远见她一脸凝重,眉头都无法舒展开,就笑着说:好了。放轻松,很简单的。说着还轻轻把她的一缕头发挽到耳后。 Marco开始拍照,用英语和郑雪梧沟通动作:不错,眼睛看过来。下巴抬起来一起些。手放轻松。好,把手抬高一点。 郑雪梧按照Marco说的做动作,慢慢地找到了些感觉,没有刚开始的僵硬了。 Marco看了下照片:好,这一组可以了,换下一套。 孟致远走过来帮郑雪梧取项链耳环及戒指。郑雪梧问:结束啦?送了一口气。 孟致远:还没,还有两套。 郑雪梧睁大眼睛,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又紧张了。 孟致远:快去换衣服和造型。 郑雪梧的眼睛睁得更大,太阳穴一紧:还要换衣服和造型? 孟致远认真地说:当然,首饰要搭着衣服和妆发来配。 郑雪梧无奈地瞪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然后走向Gulia。其实熟能生巧,第二套很快就拍完了,然后换第三套。 孟致远在和Marco看照片,听到高跟鞋的声音,孟致远抬头,然后就傻傻地看着,移不开眼了。 郑雪梧迎着孟致远的目光走近:怎么,很奇怪吗? 孟致远:不是,很漂亮、很美。一袭藕粉色的薄纱斜肩长裙,宛如天边云霞环绕在她周围,她整个人及俏丽又梦幻。 Marco:Che bella! 郑雪梧颔首谢过他的赞美:Grazie!仪态万方,一笑生辉。 孟致远把第三套首饰给郑雪梧戴上。Marco开始拍,拍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满意的。Marco停下来想了想,对孟致远说:我觉得缺点什么,需要来点烟雾。 烟雾? Marco:对。有吗? 孟致远没有准备生成烟雾的东西,摇头说没有。 Marco想到了Gulia抽烟,就让Gulia把烟点着,在一旁熏着,接着拍。Marco把镜头拉得非常近,想要一个郑雪梧托腮的大特写,以突出戒指。 郑雪梧被烟熏得眼睛都红了,一直咳嗽,眼泪不由自主地往下流。 孟致远皱起眉头:别这样拍了,她受不了。孟致远走进拍摄区,轻轻抹去郑雪梧的眼泪,郑雪梧抬眼看向孟致远。就在这时Marco趁机按下快门。 Marco看了下照片:非常好!就这一张了。 孟致远和郑雪梧都惊讶地看着Marco。Marco把照片拿给他们看,还把照片放大。 照片中,孟致远心疼而温柔地抚着郑雪梧的脸,郑雪梧和他对视,戴戒指的手稍微离开了些脸。两人交错的目光和戒指就这样交相辉映,一切都在一刹那,变成了永恒一般,柔情缱绻。 孟致远看着照片傻笑,郑雪梧有些害羞,不敢多看。 终于拍完了,Gulia帮郑雪梧拆发型,对郑雪梧说:他真的很在意你,很关心你。 郑雪梧笑了笑,没有回话,算是默认。 孟致远看了一眼郑雪梧和Gulia,郑雪梧也正好看过去。 郑雪梧在书桌前备课,门铃响起。郑雪梧起身,走到门口,从猫眼看去,是钟妍站在门外。郑雪梧把门打开:找我有什么事吗? 钟妍举起手机:你怎么都不看微信的呀!我发的信息你又没看对吧? 郑雪梧笑:我在备课,没看手机。 钟妍把手机的Ins打开,给郑雪梧看,郑雪梧看到的是四张照片,就是郑雪梧前些天帮孟致远的照片,第四张就是郑雪梧和孟致远的合照。 钟妍:这几张照片都被转疯了,好多人在评论里问你是谁,好像要找你当模特。 郑雪梧皱起眉头,不敢相信:没这么夸张吧,就几张普通的照片而已。 -- 第40页 钟妍:有!是我一个意大利同学看到然后来问我认不认识这个中国女生,我才知道这件事的,你就等着大红大紫吧! 郑雪梧不相信地摇了摇头,笑了笑:我明天的课还没备完,没事的话,我先备课了。 钟妍:以后红了别忘了我哟!记得给我签名! 郑雪梧顺着她的意思摆摆手说行。郑雪梧回到屋里,拿起手机,看到一个孟致远的未接来电,就回拨过去。 孟致远:喂,小雪。 你刚刚找我? 孟致远:对。很抱歉,你前两天帮我们拍的照片被我的Boss看到了,然后就说这个季度的广告就用那几张,我本来还以为他只是开玩笑而已,因为他当初否了我的设计稿,我那几套作品是想拿去参赛,所以才找你来拍的。但没有想到Boss看了那些照片,就让我的设计过了。 郑雪梧边听边思考,半晌才说: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算帮了你个大忙咯? 孟致远还以为她的沉默是生气,没想到她会用这样的语气回他:对,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郑雪梧笑了笑:没事啊。你拍之前也没说这些照片不会被人看到,广告用就用吧。 孟致远:好,那我去财务那边问一下,要给模特多少报酬。 郑雪梧觉得这个忙帮得还蛮值,笑得更欢了:还有报酬呀?那真的太划算了。她高兴不是因为钱,还因为自己真的帮到了孟致远。他们的距离实在是太远了,能多一些交集,都是上天的恩赐。 第11章 十月雪 十月雪是我今生遇见过最绚烂的心动,西边的天际如同大火在燃烧。 夜晚降至,郑雪梧和孟致远走进Thai Gallery餐厅。 服务员:晚上好。 孟致远:晚上好,我们之前预定的,两位。 服务员:这边请。 郑雪梧和孟致远换好鞋后,走到最里面靠水的位置坐下,服务员给他们拿来菜单和虾片。 服务员问:Do you want English menus 郑雪梧:I want one. Grazie. 孟致远用意大利语回:我就看意大利语菜单就好。 服务员用意大利语说:你们选好后,就在这张纸上写你们想要菜品的编号。这张纸上可以随便画。 郑雪梧:她是说在这张纸上写号码么? 孟致远点头。 郑雪梧很开心地笑了笑:我居然听懂了一点。 孟致远:她还说这张纸可以随便画。 郑雪梧对服务员笑了笑:Grazie. 孟致远:我们先选一会儿,选好了再叫你,可以吗? 服务员:当然可以。服务员点了点头,微笑着走开。 郑雪梧和孟致远低头看平板菜单。郑雪梧:我们就单点一份主食,一起点甜品和饮料吧,怎么样? 好。 郑雪梧翻看了一会儿菜单:我想要这个501。说完就拿笔在纸写下501。 孟致远:我也选好了,要612。拿笔在纸写下612后,他问:我们甜品点什么呢? 郑雪梧:椰汁糕看着不错。 那就椰汁糕吧,我来写吧。说着就在纸写下902。 郑雪梧:饮料我没有想喝的,就点水吧,你想喝的话可以自己点。 孟致远扬手让服务员过来。点完菜后,孟致远拿起笔,看了看郑雪梧,就往纸上画。 郑雪梧:你是在画我吗? 孟致远一边抬眼看她,手上的画笔还在纸上勾勒:对呀,没事做,就随便画画咯。她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连衣裙,扎了丸子头,很可爱。 郑雪梧有些害羞地笑了笑,拿起一块虾片放嘴里。 孟致远画得很快,画完之后把画转给她看:画得有点简单,但我觉得还不错。 郑雪梧笑:有你这么夸自己的吗? 孟致远很自信:确实不错呀。 郑雪梧认真看了看,点点头:是画得挺好的。把她画得像是漫画里的女生一样可爱。她拿起手机,拍下那幅画:可以拿来当微信头像了。 孟致远:行呀!下次给你画一幅更大更好的。 郑雪梧:不用这么麻烦。 孟致远:不麻烦。你知道吗,唱歌,鸟类也可以;跳舞,蜜蜂也可以,但是唯独画画,只有人类会。 那我就用这样的方式,记录你的美好。 郑雪梧笑了笑,没有回话。这时候服务员正好也来给郑雪梧和孟致远上菜。 郑雪梧和孟致远安静地吃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这家泰国餐厅的氛围很好,难怪服务费比其他餐厅都要高。这时候店里还没有什么顾客,加上他们是临水的座位,更是安静。 孟致远觉得郑雪梧今天晚上有些不同,但是具体是什么不同,她也说不上来。 好像笑得更温柔了,看他的眼神中带着些让他更沦陷的因素。 吃过饭,郑雪梧和孟致远走出餐厅,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晚风很凉,让他们都把风衣扣上。郑雪梧:我们逛逛再回家吧。 -- 第41页 孟致远当然很乐意:好啊。 二人散步,走到了几个大喇叭前,这几个大喇叭贯穿三层,有两个人在玩传声筒的游戏。他们慢慢走近,郑雪梧对他说:致远,你站在这儿别动,我下去。 孟致远愣住,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郑雪梧:别动哈。说完就往楼下跑。 孟致远点头说好。 郑雪梧从上面跑下来,走到孟致远的斜对角,确认孟致远在的传音筒是哪一个,然后走到孟致远所在的传音筒的正下方,靠近它,深吸了一口气,再吐了出来。 郑雪梧:致远,你能听见吗? 能。 我有话对你说,你先听我说完,先不要动,也不要说话,好吗?轻轻地,却钻到了他心底去了。 孟致远:好。他现在处于一种异常的平静状态中。 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但是,我因为一些原因不能太过靠近你,不然我就会很不舒服、很难受,所以我选择离你远一些。在博洛尼亚的时候,我就听到了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我现在告诉你,我的答案是,我愿意。可是孟致远,我不敢保证,我会是一个好的交往对象,因为我直到现在,还是不能离你太近,你的靠近和喜欢仍然会让我有抗拒的情绪。我在慢慢克服,我想要克服这些障碍,但是我需要时间。孟致远,如果你还愿意让我做你的女朋友的话,请你给我时间,慢慢适应,可以吗? 这些话,郑雪梧说得很慢,每一句话都很清晰地传到了孟致远的耳朵里。 郑雪梧没有听到孟致远回答,皱起眉头:致远,可以吗?你在听吗? 已经激动极点的孟致远终于回过神来:在,我在听,你别动,我下来。 孟致远快步跑了下来,郑雪梧转过头,看到孟致远就站在她身后几米远的地方,满脸喜悦地看着她。 郑雪梧眼睛眨了眨,有些羞怯地看着他。 孟致远走近郑雪梧,哑声问:郑雪梧,你说的是真的吗?他唤她全名,这个问题很郑重。 郑雪梧点头,坚定地回答:真的。 孟致远缓缓地笑了,笑得特别开怀:好,好,真的太好了! 郑雪梧也跟着他笑了,两个人看着彼此,傻乎乎地笑了。原来,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是这般的开心,好像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你我,这样的安静,安静到能听到你我的心跳,完全合拍的心跳声。 孟致远一把把郑雪梧抱了起来,转了几个圈圈。郑雪梧先是被突然抱起来的害怕接着是害羞:你放我下来,有人在看! 孟致远又转了两圈才把郑雪梧放下来,两眼都不肯离开郑雪梧的脸:我真的太开心了。 郑雪梧离开两步,表情小心翼翼又有点害羞:说好,要慢慢来的。 好,慢慢来。我只是太开心了。嘴角的笑意像是要一直蔓延到晚风里,飘散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让世界都知道他有多开心。 郑雪梧看着他傻笑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 孟致远拉起她的手:小雪,谢谢你!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生日礼物。 郑雪梧傻掉了:你生日?她一点儿都不知道,只是以为单纯吃个饭而已,所以根本没有准备礼物。 对,我生日。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郑雪梧很歉疚地说。 没关系,我之前也没告诉你。但是这就是最大的惊喜了。孟致远很满足,真的。 郑雪梧道:礼物以后补给你。 好。 其实哪里用补,你愿意和他开始这段感情,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孟致远送郑雪梧回家的一路上都紧紧牵着她的手,就连进出地铁闸门都是放开一会儿又马上牵上。到了郑雪梧家楼下,孟致远还是舍不得放开她的手。 我到了。郑雪梧出声,孟致远看着她,假装不知道这是叫他放开的意思。郑雪梧笑了:我要上去了,明天还要去Piacenza上课,要早点睡。 孟致远像是撒娇一样地皱起鼻子:好,那晚安,要梦到我。郑雪梧扑哧一声:好,晚安。心里滑进丝丝的甜蜜。 下了课,郑雪梧从教室往大门外走,走到大厅,就看到如梦似幻、粉色紫色红色云霞交织的天空。 孟致远来电,郑雪梧边走边接:喂,致远。 小雪,你下课了吗? 下了。天空好漂亮!是火烧云,你快看。郑雪梧话未落音,走到大门口,就看到孟致远在台阶下,仰着脸笑着。郑雪梧心口一颤,在台阶上愣住了,看着他眼底的笑意染上了云霞的绚烂,这样的惊心动魄,摄人心魂。 你怎么在这儿?郑雪梧快步走下台阶,孟致远打开车门让她上车:Gulia来这边谈个合作,我不要脸地跟来了。正好可以接你一起回米兰。 郑雪梧上车,看到驾驶座上坐的正是Gulia,打了声招呼并说谢谢。不用坐火车,有人接回米兰,这样的体验怎么都让郑雪梧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尤其是天空还是这般不可思议的美。 -- 第42页 开到空旷一点儿的地方,西边的云彩就更让他们震撼了。像是火在烧,烧红了西边的天际,红色、橘红、橙色、粉色、紫色,层层蔓延到整片天。 Its on fire.郑雪梧感叹了一句。Gulia点头说是。 他们就像是往火里开,热烈而疯狂。 面对这极度震撼的美景,郑雪梧觉得自己的脑海里都想不到什么好的语句去描述,语言在美景的面前都是苍白的。 孟致远看到郑雪梧这般兴奋和喜悦,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也保持惊讶的弧度,一直看着窗外,表情可爱极了。 他从昨晚开始,也就是这般的亢奋,一直到现在也没真正的平静下来。 你干嘛盯着我看?郑雪梧转头看到孟致远正含笑看着她。孟致远笑着说: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要经常笑。 郑雪梧有点不太相信:是吗?人家都说我笑起来没有不笑好看,而且我大笑会露牙肉。 他们没眼光,信我。 你不笑,自带疏离和清愁,是天上的仙,完美却遥不可及;笑起来,眉眼都沾染了红尘,这才是人,是我身边活泼泼的人。 孟致远想,昨晚郑雪梧和他说的那些话,就像这场火烧云一样,点燃了他的心,让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郑雪梧和孟致远就像普通情侣一样,一起吃饭、散步、逛街、看电影。不过郑雪梧的意大利语水平,看电影也就只能当作看默片。 郑雪梧有些气馁:我刚刚基本上都看不懂。 孟致远:加油学意大利语。 郑雪梧歪了歪头:太难了,动词变位、语法都好难。而且她这个学期还挺忙的,学意大利语的时间就更少了。 孟致远:那我们去斯卡拉去看歌剧还是看芭蕾?之前就说过要去斯卡拉看演出。 郑雪梧想了想:我都挺想看的。虽然歌剧听不懂,就当听音乐也行。 孟致远:好啊,歌剧和芭蕾都看。演出前,我可以给你讲讲,实在不行,就把歌词都打印出来。 郑雪梧笑:我又不是去做听力作业的,没必要,就当欣赏就好了。 郑雪梧教完语言点后让学生齐读:一起读。 学生:对不起,面包卖完了,您明天再来吧! 孟致远推门从后门悄悄走进去,坐下。郑雪梧看到孟致远后,很是惊讶,但立马镇定下来,学生齐读完了例句,该是点读了,她用PPT翻页笔指着PPT上的一句话,让学生读。 郑雪梧:Silivia,这句。 Silivia:我早上喝了一杯咖啡,中午又喝了一杯。 郑雪梧继续上课,孟致远就把自己当成学生,齐读的时候也跟着一起读。终于快下课了,到了小结及布置作业环节。郑雪梧:今天的作业是课本的练习二和练习三。有问题吗? 学生:没有问题。 郑雪梧:好,那就下课吧。 学生收拾东西,郑雪梧也收拾东西,孟致远起身走向郑雪梧:没想到你上课是这么温柔。 郑雪梧:温柔?郑雪梧觉得自己挺严肃认真的呀。 孟致远:对,很有耐心。 郑雪梧开玩笑问:我之前看起来没耐心吗? 比看起来更有耐心。 郑雪梧:教非母语者学汉语,就要像教小朋友学说话一样,是要有点儿耐心的,说慢一点儿。难怪郑雪梧在课上说的话都比平时说得慢。 孟致远:收拾好了吗?我们一起走吧。 好了,走吧。你怎么知道我的教室? 孟致远:看门房那里贴的。这大学每次上课的地点都不一样,所以学生和老师每天都需要在门房那里看教室安排。 晚饭吃的是披萨,然后就去斯卡拉剧院看芭蕾.他们要看的剧目是Lhistoire de Manon,两个人百转千回的爱情故事。 男女主人公的感情通过舞蹈演绎,全舞剧没有一句台词,却真的能把观众带入戏中,沉浸其中不能自拔。初遇、相爱、和反对他们在一起的势力抗争、再到后来二人痛苦纠缠,女主角死去,一幕幕、一曲曲,都让观众为他们的舞技所折服,为男女主人公的爱情所动容。 谢幕时,主角们谢了整整三轮,观众们也报以最高的热情和最响亮的掌声。郑雪梧终于知道什么叫就算手掌已经很疼了,还愿意继续鼓掌。 散场后,他们的感情经历了重重困难最终却不能相守,如此悲壮之美,让郑雪梧还久久缓步不过劲来。 穿过埃曼纽尔二世拱廊,去坐地铁回家,一路上孟致远都看郑雪梧有些恍惚,不愿说话。 刚才的男主角Robreto Bolle是欧洲现在最著名的舞蹈家之一。孟致远想让郑雪梧稍微缓一缓,回到现实中来。但郑雪梧看着孟致远的感觉,却让孟致远莫名的心慌。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我只是有点儿困了。郑雪梧没说实话。她好像从Manon的故事中看到她和孟致远的结局,无论自己如何抗争,也逃不过悲剧。 -- 第43页 郑雪梧不愿承认,但她已经开始抗拒孟致远的靠近,甚至不期待见到他了。 米兰近郊有个很适合看日落的小山坡,孟致远和郑雪梧约着一个周六去日落。 郑雪梧:真的太美了。看着慢慢沉下去的夕阳,西边的天尽是柔和的橘色。 孟致远看着郑雪梧的侧脸:对啊,真美。 二人坐着没有说话,宁静却和谐,等到夕阳彻底沉了下去,黑暗慢慢地笼罩大地。 孟致远:我们走吧。 好。 孟致远先起身,向郑雪梧伸出手,要拉她起身,郑雪梧看了一下,假装没看见,自己站了起来:走吧。 孟致远抿了抿嘴,没有说话,两个人往回走。 郑雪梧说自己还没去米兰Duomo教堂里看过,孟致远就说两个人找个时间一起去。他们买了票在Duomo前排队,队伍很长。 你猜一共有几个塔尖呢?孟致远考她。 郑雪梧抬头看,Duomo的白色的尖顶在蓝天的映衬下尤为光洁。她摇头:不知道。上面那么多雕塑,又是多少个呢? 孟致远:咳咳,塔尖一共135个,上面也都有雕像,全部的雕像是六千多个,具体几个我忘了。 郑雪梧叹道:哇!真的太壮观了,每次我路过这儿,都会停下来看几眼。孟致远点头:我也是,无论什么时候看到它,都要多看几眼。这座哥特式教堂远看是通体白色,近看就能看到泛着些青色和粉色。 这是用大理石建成的吧? 孟致远点头道:对。而且是比较少见的大理石,而且是从远处的坎多尼亚湖区运来的。孟致远又给郑雪梧讲了讲这座教堂的历史,它是世界五大教堂之一,从14世纪开始建造,到1965年才正式完工,加上设计师和工程师队伍的国际化,所以呈现出融合了各国的风格。 一对亚洲面孔的母女,母亲坐在轮椅上,女儿推着轮椅,向他们走来。 那女儿听到郑雪梧和孟致远在用中文聊天,就问道:你好,请问在哪里买票? 孟致远指了指右手边的ticket office:在那里。 谢谢。说完就要把母亲往右手边推去。 这时候,一边的工作人员走上前来,用问郑雪梧和孟致远:你好,你们说英语吗? 那女儿一脸疑惑地看着工作人员,再看向郑雪梧和孟致远。 另一个工作人员又用英语慢慢地问了一遍:你们说英语吗?能帮我翻译吗? 郑雪梧点头,用英语回:当然可以。 孟致远则笑着用意大利语回答:我们说意大利语。 工作人员挑眉笑道:那最好了!因为她坐着轮椅,可以有免费的票,她推着她,也有免费的票,但是免费票需要去票务中心那里拿,拿了之后,可以走特殊通道。 孟致远歪了我头,对郑雪梧说:小雪,你听懂了吗?你来翻译吧。秋日金色温暖的阳光打在他脸上,让他的笑容愈发显得灿烂。 郑雪梧对着那女儿说:他说你们都有免费的票,但是需要去那边拿,拿了之后就可以过来走特殊通道。说完,还给她指了一下无障碍通道。 这样啊!谢谢你们! 郑雪梧:不客气。 孟致远:不客气。 女儿推着母亲往票务中心去了。孟致远给郑雪梧投来一个表扬的表情,郑雪梧也就大大方方笑着接下了:我觉得我的听力的确有很大进步。 孟致远:看来我也有当老师的天赋。 这时,工作人员把旁边的一个通道打开,用意大利语对他们说:谢谢你们帮我们翻译,所以你们可以走这里。 郑雪梧和孟致远一脸惊喜地看着工作人员:非常感谢! 郑雪梧和孟致远走在类似VIP通道里,就在排得很长的队伍边上,潇洒地走过,二人的步子不由地轻快起来,脸上开心的笑容掩都掩不住。 孟致远:没想到,就是帮翻译了两句,还有这样好的福利。 郑雪梧笑道:我也没想到。 这用中文来说就是好人有好报吧? 郑雪梧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进到教堂里,孟致远就当起了郑雪梧的向导,给她讲解雕像和绘画的故事,二人走得很慢很慢。有孟致远在,郑雪梧逛起米兰来都非常省心,因为他学的是设计,所以历史、艺术基本上都懂。只是就算他把他知道的都告诉她,她也记不住十分之一。 孟致远觉得,郑雪梧就像是在游离,会学一点儿意大利语、了解一点儿意大利的历史文化,但是不像是那些留学生一样深入学习,总让他有一种,她是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的感觉。 孟致远的这种感觉没错,郑雪梧也是这样觉得的,她无法融入,只能单纯地看一看,感兴趣地就了解一下。 于米兰,她只是一个过客。 郑雪梧走到一扇玫瑰窗下,这时候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孟致远看到了一束蓝光落在郑雪梧的头顶上方,于是赶紧掏出手机拍下来。 -- 第44页 孟致远把照片拿给郑雪梧看,郑雪梧看到照片,开心地笑了:真不愧是学美术学设计的,拍得真好。照片中的郑雪梧像极了西方电影里的女主角,站在璀璨多彩的玻璃窗下,看着前方的雕像,侧颜凌厉,目光却虔诚柔和。 孟致远认真地想了想:主要是你好看。 郑雪梧害羞地笑了:我说的是这道蓝光!她的脸飞上了一抹红霞,双目含情望向孟致远,孟致远对上她的眼,心骤然停了一拍,耳朵也听不到别的声音,只看着她。 她真的很美,娇羞的样子像极了清晨沾满露珠的玫瑰。 这次的意大利语课,因为孟致远住的楼外观在装修,特别吵,就该改到了郑雪梧这儿来。 孟致远:嗯,差不多是这样,进步很大,今天就先到这儿。郑雪梧学得是挺认真的,都把零碎的时间利用起来了。 郑雪梧让孟致远等一下,然后从冰箱拿出一个饭盒,再拿出一个勺子,走到他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个是我做的简单版提拉米苏,给你尝尝。 孟致远有点诧异地接过饭盒,愣愣地看着郑雪梧:专门给我做的吗?专门两个字让郑雪梧脸上一烫。 你不要呀?不要给我。说着,她伸手要拿回饭盒。 孟致远护住:不行!给了我就是我的。 孟致远打开,接过勺子,开始吃。尝了一口,微苦,是他喜欢的味道。 你上次说不喜欢太甜的月饼,所以我没放糖,就是马斯卡彭原来的味道,不够甜的话,我拿糖给你加。 孟致远又勺了一大勺:不用,我觉得刚刚好。很好吃!谢谢! 郑雪梧心里的小忐忑终于平息,挽了挽头发:那你慢慢吃。 嗯。 郑雪梧不能一直看着他吃,怪尴尬的,就收拾一下意大利语书和资料,然后拿起手机随便看些东西。 孟致远吃完,把饭盒和勺子洗干净才离开。郑雪梧给孟致远开门:我就不下去了。 孟致远走出门去,面对着她,低头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直起身子后,他笑着说:我回去了。 这个吻很轻很轻,轻飘飘地像是羽毛拂过一样。可直到孟致远都下到楼下,郑雪梧还没回过神来。 郑雪梧和孟致远在梧桐道上散步。深秋的风很凉,梧桐叶离开了树冠,在风中回旋起舞。郑雪梧:我爷爷很喜欢梧桐,所以给我取名字的时候就用了梧桐的梧。爷爷告诉她,她出生时,大雪落满了医院大院的梧桐。 孟致远:所以你的小名叫梧桐,对吗? 郑雪梧点头,接着微微仰头看向梧桐树冠:我很喜欢梧桐。微云淡河汉,疏雨滴梧桐。 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凤凰这样的神鸟,非梧桐不肯栖。 孟致远看着郑雪梧的脸:我也喜欢。声音很低,郑雪梧没有听清,她低下头,有点疑惑地看着孟致远:什么? 我也喜欢梧桐,但我更喜欢小雪。所以他们叫你梧桐,我叫你小雪。 为什么? 孟致远:你不觉得小雪有点幼稚吗? 郑雪梧有点惊讶地看着孟致远,他是在说叫小雪的话能拉近他们的年龄差吗? 孟致远:开玩笑的啦。但是为什么,我现在不告诉你,这是一个秘密。 郑雪梧轻轻地白了孟致远一眼,然后转头不看他。 孟致远笑了笑。 二人继续走着,梧桐叶继续簌簌地落着。 又到了上意大利语课的时间,这次孟致远说想听郑雪梧弹琴,所以就在郑雪梧家上课。上完课后,孟致远要听《凤求凰》。 《凤求凰》? 郑雪梧听到孟致远说这曲目的时候,还有些不太敢相信,她当时在喝水,差点儿呛到。难道是上次聊梧桐的时候听到她说凤凰栖于梧桐吗?不过幸好曲子很简单,不用练习也就能弹。 郑雪梧弹完,看向孟致远: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孟致远走到郑雪梧身后,一把抱住她,把下巴抵在她的肩上。郑雪梧一惊,觉得他好像有什么心事:怎么了? 孟致远:没有,就想抱抱你。他说话的气息扑到她的耳朵上,有些痒。她温柔地笑着,但是笑容里有些勉强和无奈,有点想挣扎,但不敢。 良久,郑雪梧:嗯。你先放开我吧,怪沉的。 孟致远低低笑了笑:你嫌我重么?肩膀传来颤动,她更想挣开了。 郑雪梧:不是,我想喝水,你要不要?他这才松开手站起身。她起身走出两步,听到孟致远说:小雪,你的任期是到19年2月底结束,可以再申请一个任期吗? 郑雪梧顿住,慢慢转过身看向孟致远:可以申请,但是正常的任期都是两年的。 孟致远:两年的不更好吗?这样你在米兰的时间就更长一些了。 郑雪梧低眼没有立马回话,想了想才说:我先考虑一下,因为我之前的博士导师有个项目想让我跟着一起做。 -- 第45页 孟致远:好,我希望你留下来。 郑雪梧走进厨房,孟致远看着郑雪梧的背影,脸上有些失落。 孟致远走后,郑雪梧给陆之昂打电话求救,说明了自己和孟致远现在的情况之后,问陆之昂应该怎么办。 梧桐,你把你的情况告诉他了吗? 还没有。 尽早告诉他,不然他不配合,你也会很难受的。这性单恋的调节,需要另一半的支持配合。孟致远和郑雪梧刚刚开始谈恋爱,他自然是想要多和她亲近一些,但如果多了的话,她会排斥甚至厌恶。郑雪梧不愿和他有肢体上的接触,接触后就心生排斥,另外也不是特别期待和他见面,甚至不想和他单独相处种种迹象就表明了,情况很不乐观。 那申请新任期的事情呢?郑雪梧不知道要不要去申请,而且系主任对彭老师说的那些话,就算她去申请,系主任应该也不会批吧。 陆之昂觉得这是个很重要的决定:梧桐,你这一年就算是给自己放个假,但是如果再在米兰两年,你有什么长期计划吗?除了陪在他身边?陆之昂不敢说得太多,但是这些话就足矣让郑雪梧清醒过来。 她除非是要研究和意大利有关的东西,不然只是为了孟致远就贸贸然留下来,实在不是个理智的决定,而且他们中间还隔着七岁的年龄差和她的病症。 郑雪梧沉默了,她开始纠结和难过。这些问题,她其实早就想到了,但是现在终于要面对时,还是这么不知所措。 说什么活在当下,是,他们是活在当下,可是完全没有明天的感情,不就是在悬崖上走钢丝吗? 第12章 十一月雪 十一月,银杏的叶子还没黄透就被连着两周的雨打落,我们等了好久,终于等来了天晴。烟火在晚上才绚烂,但是我们有幸,看了一场在白天的七彩烟火。 十一月的第一个周五,是孟致远的毕业典礼。 孟致远身穿学士服,头戴月桂冠的样子还真的有几分意大利诗人的感觉。郑雪梧把一束花和一个盒子递给孟致远:毕业快乐。 孟致远接过花,笑着抱住郑雪梧:谢谢!是什么? 郑雪梧有点害怕,赶紧挣开:是领带。你爷爷来了吗? 孟致远:来了,在那边和我老师说话。孟致远指向左边,孟爷爷就向他们走来。郑雪梧赶紧跟孟致远使眼色。 郑雪梧:孟老师好。 孟爷爷:雪梧,好久不见。暑假怎么没空来佛罗伦萨玩呀?这次是来看孟致远毕业的?郑雪梧笑着点点头,身份变了之后,面对孟爷爷的她还是很不自在。 孟致远看她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很是局促,就轻轻地拉住她的手:我都告诉爷爷了。 郑雪梧惊讶地看着孟致远,再看向孟爷爷。孟爷爷笑: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管,雪梧你不要有负担。 此话一出,倒显得郑雪梧忸怩了,她尴尬地笑了笑,赶紧摆正自己,大方一点儿:好。 孟致远:放轻松点。我们三个一起合个影吧?三人站成一排,合了张影。旁边的同学还端着酒杯吃着东西,毕业典礼不像国内那种庄严肃穆,更像是一种欢乐的庆典。这不,地上满是礼花的碎屑,大家的笑容都让这阴雨天变得阳光灿烂起来。 孟致远带着孟爷爷和郑雪梧一起吃了午饭,郑雪梧就要回米兰了,孟致远需要留在佛罗伦萨整理些东西,周日再走。 吃饭的时候喝了两杯,郑雪梧的脸都泛红了。孟致远就让她先别急着回米兰,等周日再和他一起走。郑雪梧婉拒,说自己是一喝酒就脸红,酒气散了就没事。而且她买的回程票是快车,很安全。 孟致远拗不过她,只好把她送到火车站。在进站口处,郑雪梧看着孟致远一脸担忧的神色,安慰道:我没醉,而且脸也没那么烫了。你摸。说着就拉起孟致远的手往自己脸上贴。 是不太烫了。孟致远这才放心了些:那你有什么就给我打电话,到家了说一声。 郑雪梧:嗯,你早点儿回去吧,路上小心。郑雪梧看了看孟致远,双手捏成拳头,鼓足勇气,踮起脚尖,亲了一下孟致远的脸颊,然后快速进了站台。 回到家里,郑雪梧给孟致远报了平安,然后简单的洗漱后,给钟妍打了个电话让她过来。钟妍抱着一个娃娃敲开郑雪梧的门:你不是去参加致远的毕业典礼了吗?这么晚找我有什么大事?自打郑雪梧和孟致远在一起后,钟妍非常自觉地给他们的独处腾空间,只要不是他们主动找她,她基本就不会打扰他们。 郑雪梧:你先进来坐,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只能长话短说了。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后,郑雪梧才幽幽地开口:我应该是性单恋。 钟妍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性单恋?是什么? 是一种心理疾病或者说心理障碍。我能喜欢别人,但那个人一旦也喜欢我,靠近我,我就会变得不喜欢那个人,甚至会讨厌,躲开他。 啊钟妍愣了好几秒,才说:那你现在,对孟致远是什么感觉? -- 第46页 郑雪梧:我现在,觉得自己慢慢地已经不期待见到甚至不想见到他,没有那种想要和他时时刻刻待在一起的感觉。他离我近一点儿,我就会有一种压迫感。她想要克服这样的感觉,所以在佛罗伦萨火车站主动亲了他,但是在火车上就觉得自己心里的抗拒多于害羞。 钟妍:天啊!这么严重? 郑雪梧无奈地点点头,伸手抱过钟妍的布娃娃,想给自己一点儿安慰。 能治好吗? 郑雪梧:我表哥是心理医生,他跟我说,也不是不可以疏导成功,但是也要看个人的情况,而且需要慢慢来。 那需要多久? 郑雪梧摇头:这个没人知道,我查了很多案例,都是以分开告终的。我表哥也一直在帮我,可是好像不见效。 钟妍脸都要皱到一起了:妈妈咪呀,你们也会分开么?不要啊!她好不容易才看到郑雪梧和孟致远走到一起,现在却是这样的情况,她觉得太残忍了。 郑雪梧也很苦闷: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原来我就没打算和他开始,但是又想着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一定不可以。 上天残忍,但是我也要试一试,我不愿意就这样认命。 钟妍:那致远知道吗?她觉得郑雪梧应该没有告诉他。 郑雪梧:还不知道,我打算告诉他,但是又不知道怎么样告诉他才好。 钟妍理解,换做是她,她也会纠结: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 郑雪梧抬眼,看着钟妍,很认真地说:小妍,我想请你帮忙,帮我告诉他。 我?不行的,他知道了肯定要伤心死的。钟妍已经能想象孟致远知道后难过的样子了。 郑雪梧也知道这事不好办:也是,我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和他说吧。郑雪梧低着眼,想着怎么样开口和他谈这件事才好。 郑雪梧难得开口让钟妍帮什么,钟妍看到她如此为难,还是应下了:唉我来跟他说吧,可是,我又不了解什么是性单恋啊!说不清楚怎么办? 郑雪梧:如果你愿意帮我的话,我这里有一些我表哥给我发的资料,等下可以转给你。 钟妍点头:好吧,我解释不清楚,就让他看资料吧。钟妍在此时担忧的是孟致远的中文阅读水平是否能看懂那些心理学的资料。 钟妍约了孟致远周二早上吃早餐。两个人在咖啡厅坐着,钟妍就简明扼要地把什么是性单恋告诉孟致远,然后把那些文档都转给他:我能说清楚的就这些了,剩下的你看资料吧。 孟致远听了钟妍的一番话,然后回想之前郑雪梧的反应,端起卡布奇诺喝了一口,低声自言自语:难怪她对稍微亲密点的举动都这么抗拒。 钟妍以为他在和她说话,没听清就问:你说什么? 孟致远摇头苦笑:没什么。 钟妍:你别太难过了,心理医生说可以疏导成功的,但是需要慢慢来。 孟致远:谢谢你。 不客气。 接连阴雨,这段时间,孟致远除了带郑雪梧去美术馆看展之外,也不想折腾别的了。两人也说清楚,一起面对。郑雪梧还跟孟致远道歉,说自己不该让钟妍来帮她传话,毕竟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孟致远说没关系,他能理解,毕竟肯定难以开口。 米兰终于放晴了!郑雪梧周六不是被闹钟叫醒,而是被阳光唤醒的。打开窗,灿烂的阳光照耀在脸上,幸福感一下就从心底升上了。要知道,她好像已经快一个月没有看到这么灿烂的阳光了。 天晴了,中国城旁边墓园的银杏应该就要黄了吧!她很喜欢秋天金黄的银杏叶子,希望雨水没有把它们都打掉。 郑雪梧从洗手间洗漱完出来,就听到手机震动的声音,靠近一看,是孟致远打来的电话。 喂,致远,这么早找我有事吗?她一看才八点零三分,他一般没事不会这么早起的,所以她以为是他有什么急事。 小雪,难得阳光那么好,我们去玩吧!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是这般亢奋,恨不得马上就拉着她一起跑出房间的那种亢奋。 郑雪梧看着窗外如此温暖,笑着说:好啊,我们去哪儿呢? 孟致远说:我们回佛罗伦萨吧!我开车带你去一下郊外,现在去郊外,肯定很美! 佛罗伦萨?说走就走?虽然火车也没几个小时,但是这么匆忙好像不太好,而且孟老师已经知道她和孟致远的关系了,她再去他们家,肯定不太好,但是到了佛罗伦萨不去他们家,也说不过去。 可没有等郑雪梧想出拒绝的理由,孟致远又开口了:明天,米开朗琪罗广场有一场很特别的烟花,是在白天放的。你一定要去看一看。 郑雪梧皱起眉头:要去两天呀? 对呀,你在我家住一天,我爷爷一直念叨想喝你泡的茶,你要是没啥事的话,就跟我一起回去,陪我爷爷聊聊天吧。 郑雪梧是没什么事情要做,但是总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 第47页 可是她还在想怎么回绝,想一些米兰能逛的地方,孟致远就又来了一句:我去看票了,买好了我就跟说,你赶紧收拾,东西不要带太多,等下火车站见。先挂了!说完就挂断了电话。郑雪梧没法,只好赶紧收拾要带的东西。 不到十分钟,孟致远就把票的信息发给郑雪梧,让她赶紧出门。 上车后,孟致远就把头一歪,靠在郑雪梧的肩膀上。郑雪梧看了看他的脸,一脸的倦色:你昨晚没睡好吗? 嗯,昨晚画稿子画得晚了一点儿。我先眯一会儿,你记得看有没有到站。边说眼睛就慢慢地眯了起来,说完眼睛就闭上了。郑雪梧肩头沉沉的,压得她有些不舒服,他还真不客气,整个人都像是要倒在她肩上一般。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静静地看着他。 他睡觉的样子,很安静,很乖。一双平日里看她时透着一股机灵劲和玩笑的眼闭上了,所以更乖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他的唇微微向上扬着,兴许是知道靠着她占到大便宜,在偷偷乐吧。 他好像瘦了一点儿,两颊的肉少了一点,下巴也尖了一点儿。 看着看着,郑雪梧突然浮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这个年轻人啊,安静下来,是这个样子呀。 孟致远在一个小时后醒过来,睁开朦胧的眼睛,看向郑雪梧,只见她还是那个坐姿。 醒了? 孟致远坐直:还没到么? 郑雪梧的肩膀和手臂都麻了,她努力地克制着,自己试着动了动手,还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实在太麻太疼了。 她摇摇头。 孟致远还是有点困,打了个哈欠:那我再睡一会儿。说完又靠上了郑雪梧的肩膀。郑雪梧还没反应过来,只能无奈地承受着,低了低眼角,放空发呆。 他靠在她肩上,全然的安心,完全的放松,一副把自己交给她的样子,温柔,却由不得她拒绝。 可她呢?被这沉甸甸的重量压得半边身子都麻了,心底也泛起一种不知道什么感觉。 她偏过头,看向窗外,阳光很是灿烂,照在叶子上,泛起的光点粼粼,跳动着,很好看。 到了佛罗伦萨,下了车,孟致远带着郑雪梧往他家走去。 一路上,郑雪梧悄悄动了好多次肩膀,甩了好多次手,这才恢复。 孟致远发现了她偷偷的动作,脸上挂着的笑容有点不好意思却也透着些得意说:还麻不麻?要不要给你捏捏?下次给你靠。 郑雪梧赶紧摆摆手:好啦,不用捏。 孟致远笑得很欢乐:爷爷要看到我带着你回来了,肯定会特别开心的!郑雪梧听后,立马停下脚步:你没有提前和孟老师打招呼说我要来么?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孟致远拉起她的手:提前说了就没有惊喜了! 郑雪梧觉着,到别人家做客,算是上门打扰,若是没有和长辈提前说一声,那显得她作为后辈很没有礼貌。 孟致远全然不觉郑雪梧的顾虑,拉着她直直地往前走:快走吧!幸好孟爷爷是个开明的长辈,也很喜欢郑雪梧,这才让郑雪梧觉得没有这么尴尬。 回到家后,孟爷爷让孟致远到书房说话:致远,你妈妈前天给我打电话,她生病了,想让你回去看看。 孟致远表情很冷漠:生病了?什么病。 她没说,但是听她说话的声音,应该病得很重。 孟致远冷冷地说:她在那边有家人,我去了多尴尬呀。算了,不去了。 孟爷爷:你是她的亲儿子啊,你怎么也要去一趟才行啊!看到孙子这样,老人家心里很不好受。 是她当初没有把我当亲儿子的,我不去。说完就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剩孟爷爷一个人在房间里叹气。 孟爷爷把郑雪梧叫到了书房,忧心忡忡地说:雪梧啊,能不能请你帮我劝劝孟致远,让他去看看他母亲。 郑雪梧紧张地问:怎么了?他母亲? 孟爷爷看出来郑雪梧好像不太了解他们家地事情:孟致远没和你说过他母亲的事吗? 郑雪梧摇头说没有,对于这样的话题,他不说,她肯定不会主动问的。就像他也还不知道她家里的情况。 孟爷爷:唉,这可能是他心里的一个结吧。他五岁那年跟父母回了一趟中国,但是他父亲在国内的时候生了重病,没救过来,过世了。他母亲带着他和他父亲的骨灰回了意大利。过了两年,他母亲遇到了一个挺好的人,那个人也愿意把孟致远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他们打算带着孟致远回中国定居,孟致远不愿离开我和老伴,可能是他不愿意看自己的母亲改嫁他人吧,就一直闹。后来,孟致远就和我们留在这儿,他母亲回中国后,本来还有些联系的,但她生了一对双胞胎后,孟致远就再也没有和他母亲说过一句话。 郑雪梧听完:他是觉得被彻底放弃了吗? 孟爷爷:是吧。这孩子表面上看起来阳光乐观,其实心很细的。现在在意大利,就只有他陪着孟致远,说什么都觉得有点儿亏欠这个孩子。 -- 第48页 那我能做些什么? 孟爷爷:你试着帮我劝劝吧,让他回去一趟吧。 郑雪梧:我试试吧,但不知道他听不听我的。 孟爷爷:谢谢雪梧。眼前的女娃娃平和温顺,最是妥帖,若是她真的能陪在孟致远身边,真的是件好事,我也就放心了。 郑雪梧:您客气了。 孟致远:我不回去。还没听完郑雪梧的话,孟致远就急急打断。 郑雪梧:致远,她是你妈妈。 她没有把我当儿子。孟致远觉得可悲又可笑。 郑雪梧轻轻抚上他的背:她有选择她生活的权利,你不应该责怪她。 孟致远眼里满是痛苦地看着她:那我呢?我只能被选择吗?我当初让她不要丢下我,她为什么还是走了? 致远,你先别激动。郑雪梧见孟致远的音调拔高,情绪已经不稳定了,赶紧让他先冷静一点儿。 孟致远深吸一口气,找回正常的语调:小雪,我不想和你谈这些。说完就想回自己的房间。 郑雪梧从身后抱住孟致远:你之前一直没提,我也没问,是我疏忽了。其实,我爸妈也分开了,我爸妈在我九岁的时候离的婚,我跟了我妈妈。我曾经恨透了我爸爸,觉得他懦弱没担当,后来我才理解他。他们也是第一次做父母,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也实属正常。父母不必为了孩子而活。 小雪他的声音很哑,不知道说些什么。 郑雪梧:我知道你的在乎甚至怨恨,都源于你对你母亲的爱和期盼,你希望她在你身边的,对吗?她现在需要你的关心,而你也长大了,可以回到她身边去,只是换一种方式而已,爱没有变的。 是吗? 郑雪梧松开他:嗯。你先自己一个人想一想,我不多说了。 好。 这次的爆破艺术名为空中花城,是中国艺术家蔡国强的最新作品,一共六幕,十分钟内,近五万个定制烟花在米开朗琪罗广场相继升空绽放,广场的空中一下子就成了一片色彩的海洋。 热烈又神秘的红,浓郁的绿,还有黄和蓝。 就算没有黑暗作为背景,那些颜色依然绚烂得让郑雪梧惊讶不已。 怎么样?很震撼吧!让你来,没白来吧?孟致远看她如此沉醉,就知道她很喜欢。 郑雪梧点头:好美啊!不过,这些烟花会有污染吗?孟致远被她这么一问,愣了一下,想了一下才说:我记得是环保材料,要是污染重,市政府也不会让他们这样弄的。 那就好。我觉得这些烟花不像普通的烟花,更像是画。 孟致远听到她这么说,有些讶异,很是惊喜地看着她:你看出来了? 什么?郑雪梧有些疑惑。 这些烟花的灵感是源于Sandro Botticelli的代表作Primavera,中文应该是春天的意思。 是呀,那满是生机的绿,那万紫千红,不就是春么? 白天看烟火的感觉,好特别,至少没有夜晚看完后的那种寂寥与惆怅,或许也收益于这明媚到再懒的人看了都要出来走一走的冬日艳阳吧!有了这样的温暖,才不会在烟花的绚烂之后感伤。 Primavera那幅画你记得吧?在乌菲齐美术馆里。 嗯,怎么了? 孟致远道:那个被追逐的弗罗拉右小腿上有个磕痕。你看到了吗? 郑雪梧一怔:哈?我没看到。她才没有看得那么仔细呢。 那你下次再来佛罗伦萨,再去一次乌菲齐。说不定蔡国强老师的展还没结束,你就能看一看了。孟致远特别喜欢蔡国强老师的那两幅《花灵》。 再说吧。郑雪梧觉得,自己可能不会再来佛罗伦萨了吧。 郑雪梧和孟致远看完后,继续往山上的教堂走。 你还记得吗?好像我们第一次遇到,就是在这儿。郑雪梧看向孟致远,想起他当时还满脸胡渣,突然的搭话让郑雪梧很是警惕。 孟致远却摇摇头:不是,这不是我第一次遇到你的地方。 什么?不是这儿吗?郑雪梧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还以为他是在逗她,谁知他脸上没有挂着开玩笑的笑容,而是静静地看着她,眼底的温柔好似穿过万年冰川的的风,穿越重洋,杂夹了风沙后,想要轻轻拥抱心爱之人时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柔和,这样的柔情,让郑雪梧一下失了神。 不是这儿。孟致远慢慢转开眼,看向天际,他想告诉她,但是又有点儿想卖关子。 你没有看到我,那这份记忆就是我自己一个人的,我不告诉你。说这话的时候,孟致远眉毛稍微抬高了一些些,露出一种把自己的宝贝藏好后,别人找不到拿不着的得意神色,特别的孩子气。这样的稚气,惹得郑雪梧噗呲一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得意啥?瞒着我还那么开心? 孟致远轻轻打掉郑雪梧的手,伸手捧住她的脸:你想知道?想知道的话,亲我一下,我高兴的话,就告诉你。他眼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一直看到她的心底去了。换了平时,郑雪梧肯定一本正经地睁开他,说别闹,但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她居然嘴角一扬,快速地凑到他左脸边上,亲了一口就快速退开了。 -- 第49页 说吧。郑雪梧心跳有些不正常的快,但是在孟致远面前,她可不敢丢了份,故作镇定。孟致远被她快速又如微风拂水面不着痕迹的吻吓得愣住了,他以为她铁定不会亲的。 孟致远回过神来,正想要说,但是转念一想,又改了口:才不告诉你呢。 郑雪梧瞪大眼睛:你怎么这样呀?我都亲了!她有些生气,一把打掉他的手,撅起嘴,瞪着他。孟致远看她的气鼓鼓的样子,煞是可爱,笑道:我说我高兴的话就告诉你,现在我还不够高兴。边说还边牵起她的手,郑雪梧赶紧挣开。 哼!郑雪梧迈开步子,不想理他。孟致远大步追上去,走到她跟前,扶住她的肩膀:现在还不是时候,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给你准备了礼物,等做好了,你就知道了。郑雪梧听到这样的话,一颗心暖烘烘的,心里还很是好奇。 什么礼物呢? 她作为女生,自然是喜欢浪漫喜欢惊喜的,所以还是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没问是什么。 真的? 孟致远郑重地点了点头:当然!你一定会喜欢的。郑雪梧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眼:你不用这么费心思想了一下,她都没有给孟致远送过礼物,真是不应该,看来圣诞的时候,是该给他好好选一个礼物了。 孟致远看她低眼不看他,有点儿知道她觉得他给她准备礼物让她觉得有点点儿负担了,就赶紧说:就一个小礼物,一点儿都不费心思。我是早就想好了,但是要等你生日才能给你,不然到你生日了,我就不知道送啥了。他伸手摸摸她飞起的头发,把它们别好到耳后,这么一弄,让郑雪梧觉得痒痒,还觉得害羞了,轻咳了一声:走吧。我们该回去了吧? 孟致远看了看手表: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蔡国强老师就是那个做出2008年奥运大脚印的老师,特别牛! 第13章 十二月雪 我见过那么多宝石,但是就算是莫桑钻,也比不上你璀璨的双眸。 这晚,郑雪梧和孟致远在Temakinho餐厅吃寿司。吃完后二人准备离开餐厅往回走,孟致远穿上外套,在系扣子,但是最底下那颗扣不上。 郑雪梧转头:怎么了? 孟致远有些气急败坏的感觉:这扣子扣不上,你帮我扣吧。 郑雪梧挑眉,有点无奈,但还是走了过去,低头帮他扣。孟致远一直含笑温柔地看着郑雪梧。 郑雪梧没好气地低低笑了:怎么这么像个孩子呀。但她不敢让他听到,因为她知道,他不愿被她当做孩子、弟弟看待。 你说什么? 郑雪梧扣好抬眼:没什么,说你帅。 孟致远有点儿不相信,但还是乐呵呵地说我当然帅啦! 又到了意大利语课的时间。因为孟致远家那边的外观还在装修,特别吵,所以这几次的意大利语课都改到了郑雪梧家里上。 孟致远走进来把外套脱下,郑雪梧帮孟致远把外套挂起来。 孟致远:你都复习完了吗?今天可是要听写的!每次上课,孟致远都可神气了,摆出了十足的老师样。 郑雪梧才不怕呢,毕竟以前她可是个好好学生:复习完了,应该能对90%吧。 amore.孟致远读出第一个单词,郑雪梧一愣,看向他的眼睛。看什么,听到什么就写呀! 郑雪梧才在纸上写下amore。 听完后,孟致远在给郑雪梧检查意大利单词听写,郑雪梧有点儿紧张地看着孟致远。 孟致远:错了3个。 郑雪梧很高兴,很得意地看着孟致远:我说的吧,能对90%。 孟致远笑了笑:你先读一下这个单词。说着指着她纸上的amore。 郑雪梧读了一遍,r还是发不出来。孟致远示范地读了一遍,然后让她跟读。郑雪梧还是发不出,只能发l代替,可是孟致远来来回回示范了快十次,郑雪梧的舌头都快打结了,他才放过她。 郑雪梧觉得奇怪,他以往都不会刻意去挑她r发音的毛病,说要l代替意大利人也完全能听懂,就像也不是每个中国人都能准确发出平翘舌一样,怎么这个词他却这样执着。 或许是因为,这个词是爱人的意思吧。 孟致远让她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开始上新课:我们今天应该要上第15课了吧。 对。 课上完之后,郑雪梧做饭,孟致远本来想帮着打下手,但郑雪梧说不要,就让孟致远用平板看电影。 等郑雪梧做好饭出来叫他,却发现他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睡着的样子很安静很乖,让郑雪梧不知道是不是该叫醒他。是要叫醒他,不然晚饭怎么办,而且他也不能在这儿睡一整晚呀! 正要叫醒他,郑雪梧搞怪的心一下窜了出来,她拿出笔,在他脸上画了几道,然后还把他的鼻子涂黑。 孟致远觉得脸上有些痒,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郑雪梧的脸凑得离他特别近,她手上还拿着什么,迅速地藏到了身后不让他看见。 -- 第50页 咳,吃饭了,你去洗个手。郑雪梧憋着笑说完赶紧进了厨房。 孟致远走到洗手间,抬眼看到镜子中,自己变成了一只大花猫,大叫了一声:郑雪梧! 哈哈哈 孟致远又气又笑,然后把脸洗干净了才进的厨房。 郑雪梧调皮地看着他笑:谁让你睡着的,我叫你都叫不醒,而且画得很可爱呀!孟致远饿了,懒得跟她计较:下次再逗我,我在你脸上画个京剧脸谱,看谁更可爱。 郑雪梧:吃饭吧。她把筷子递给孟致远,他夹了一块排骨:糯米蒸排骨? 郑雪梧:对,尝尝好不好吃。要不是这个排骨蒸的时间长,估计他也不会睡着的。 孟致远吃了一口:嗯!好吃!很浓很香的肉质脂质的味道,混着糯米的绵密清香,但是一点儿都不腻。 吃过晚饭,孟致远帮郑雪梧洗完碗后,郑雪梧洗了一点儿水果端到客厅。 孟致远:吃不下了,我先歇一会儿。 郑雪梧就和他一起在沙发上坐着。孟致远问:你圣诞节想去哪里? 我不知道,但是前两天有个同事说他会去看极光。郑雪梧的圣诞有两周的假期,本应该早一点儿计划的,但是怕计划赶不上变化,就一直迟迟没定。 看极光,挺好的呀!不过北欧地广人稀外加冬天的话,交通很不方便,我们如果要去,可以报个团,这样就省事多了。 郑雪梧问:你的假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12月22号,和你差不多。 那你不用回佛罗伦萨陪孟老师过圣诞节吗? 其实孟爷爷不过圣诞节,但是既然是假期,身为后辈理应回家探望、陪伴,所以孟致远打算一周和郑雪梧待在一起,一周回佛罗伦萨陪爷爷。 郑雪梧听了他的计划,觉得可行:那我们看一下北欧的团吧。 现在才来报团,估计可选择的也不多了,甚至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团位。 折腾了好一番,他们决定报芬兰的团,一共四天三夜,在赫尔辛基集散,行程中包括了去圣诞老人村。郑雪梧看到,可以在行程七天前无条件退订退款。 吃披萨的时候,郑雪梧看孟致远一脸倦色,黑眼圈特别明显,还没等她关心,孟致远就先开口了:小雪,你能不能收留我几天? 郑雪梧皱眉看着他:哈?什么? 孟致远:我不是刚毕业要从实习生转正式员工吗?但是和公司谈合同还有些问题,说是不接受我一边读研究生一边上班,所以我打算也找找其他公司,最近就先不上班了,专心准备研究生的申请。但是我现在住的那里,白天一直在装修,吵得我没办法做事。你那里能让我住一阵儿吗?郑雪梧的房租是学校报销的,她现在租的房子是两房一厅,客房没人睡。 孟致远一直等着她的回答,但她就是不说话。 要不然,我晚上回我那边睡也可以。孟致远退了一步。唉,装修弄得到处都是粉尘,空气都不好。郑雪梧听到他小声嘟囔,很委屈的样子,就不得不点头答应。 孟致远:你放心,我不乱来。 郑雪梧脸一下就红了,害羞地瞪了他一眼。 孟致远:好啦,不逗你了。我明天下午五点这样收拾东西过去可以吗? 好,我也整理一下客房。 第二天下午,郑雪梧把孟致远领到客房:床单被罩枕头这些我都换了干净的,不过就是女性化一点儿,你将就一下吧。 孟致远看着床单上的小白兔,忍不住笑了:哈哈哈没事! 你的衣服可以放衣柜,书桌这边放东西,这个房间的东西你都可以用的。郑雪梧稍微布置了一下 孟致远:好。我有点儿饿了,有没有吃的呀? 郑雪梧看他的确累瘦了,眼睛里还有些红血丝:我炖了茶树菇鸡汤,你先喝一点儿,我马上炒菜就可以吃晚饭了。 郑雪梧和孟致远坐在饭桌边上吃饭的时候,孟致远觉得特别的温馨,时不时就看着郑雪梧傻笑。郑雪梧却被他看得有些发虚:专心吃饭。 哦 吃过饭后,孟致远不仅把碗洗了,还拿起拖把要拖地,被郑雪梧一把拦住了:你现在去收拾一下,洗澡休息吧。 孟致远:我总不能白吃白住呀! 郑雪梧看向孟致远的眼睛:你看看你眼睛里全是红血丝,还犟,我去给你找眼药水。 孟致远只能退步:好。 孟致远到洗手池洗了一下手,然后回客房拿换洗衣物洗澡。 孟致远洗漱完毕,郑雪梧拿着眼药水走到门口,敲了敲门,走进去:给,这是镇静舒缓的,滴了之后就睡觉吧。 孟致远放下擦头发的毛巾,接过眼药水:谢谢。 郑雪梧看到桌上有一张画,边拿边说:这幅画?我可以看看吗? 孟致远想要抢,已经来不及了。 -- 第51页 画上画的是跳《水月洛神》的郑雪梧,她问:是画给我的吗?橘黄的灯光撒在她的身上,让她显得更加柔和动人。 孟致远却摇头说不是。郑雪梧不信:还说不是,我拿走了,谢谢啦!郑雪梧说着就要拿了画走开,孟致远起身,从背后抱住她,想要抢回画。 孟致远:画得不好,而且还没画完呢! 郑雪梧:我觉得画得很好啊! 孟致远拿回了画,两个人面对面站定。 孟致远:画完了裱好了再给你。 郑雪梧笑:好,谢谢。 孟致远看着近在咫尺的郑雪梧,慢慢地吻上去,双手抱住她,加深这个吻。郑雪梧刚开始是愣住,后来想要回应,可是随着吻的深入,他的气息不断地包围入侵,她身体不由地在发颤。 孟致远感觉到了郑雪梧的抗拒,松开她:抱歉。 郑雪梧喘着气,不敢看他:早点儿睡吧,晚安。郑雪梧快步走向门口,落荒而逃。孟致远倒在床上,用手背挡住眼睛。 这一晚,郑雪梧睡了又醒、醒了又睡,觉得一晚好生漫长。 第二天起床,郑雪梧头很晕。她眯着眼睛,摇摇晃晃地走到洗手间,上完洗手间后洗了手,再打开门,因为手上还有水,拧开门锁时打滑了,右手的食指卡在门锁里,钻心的疼从指尖传来,她疼得不自主地喊了出来。 孟致远闻声惊醒,快步走出房门,既担心又恐惧地问:小雪,怎么了?你在哪儿?他走到郑雪梧的房间门前,敲了敲门。 郑雪梧换左手打开了门,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没事,就是夹到手了。 孟致远听到这话,追问:严重吗?要不要上药?你先开门,我看看。 郑雪梧的食指还是很疼,而且还泛着红,甚至疼得控制不住地在发抖,但她不想让孟致远看了担心,就说:不严重,你别担心,你起来就自己吃早餐吧,我吃过了。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力气、平静。 好吧,那我洗漱一下吃早饭。其实郑雪梧不肯开门,孟致远就知道她的情况不太好,可是他也不能逼她开门,所以只好按她说的去做。 郑雪梧看食指的指甲已经被夹变形了,还断了一点儿,看上去很恶心,必须要剪掉。可是她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指甲钳,也没有找到剪刀,她才想起来,她把指甲钳和剪刀都放在客厅了。 这可怎么办呀?直接出去的话,万一撞上他,她又该怎么说? 郑雪梧想了想,俯在门背上听外头的声响,直到听到孟致远洗碗结束后的脚步声,基本确定他回了房间后,才悄悄打开门,轻轻地走到客厅。 在抽屉拿出指甲钳,刚要关上抽屉回房间,孟致远就打开门走了过来。郑雪梧这时候本应该装作很是淡定,藏好自己右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只是愣在那里,看着他直直地走了过来。 这是我一般磕着碰着会用的药。孟致远走到郑雪梧跟前,把药递给她,她抬起没有拿指甲钳的手准备接,就被孟致远看到了她红肿的食指和残破扭曲的指甲。 孟致远一把抓住她的手,急急地问:怎么这么严重?话里不只有担忧,还有些责怪。 郑雪梧讪讪地说:还好,不是很疼。孟致远立马打断:这都肿了!骨头有没有事?要不要去拍个片子?孟致远抓着自己的手,一脸担心在乎的样子,落到郑雪梧眼里,再汇入她的心里,暖暖的,也有点儿涩涩的。 没事,你看,还能动呢!这指甲剪了就好了。郑雪梧边说边晃了晃、弯了弯自己的食指。 孟致远拉着郑雪梧坐到沙发上:来,我来帮你剪吧。郑雪梧刚想拒绝,孟致远就把她左手上的指甲钳拿走了,低下头专心看她的右手食指。 孟致远:要是疼,你就说。 嗯。郑雪梧温声答应。 孟致远很是小心地把指甲剪平,再磨好, 他轻轻握着她的手指,专心地打量她的指甲,一点一点儿地剪掉破损残缺的部分,再慢慢磨平。剪一个指甲,比平时要漫长。 郑雪梧安静地看着他,他低下头专注认真的样子,真好看。他眨眼睛时睫毛扇动的弧度,让她想起了蝴蝶在花朵上轻轻煽动翅膀时候的样子。他的鼻子不像是欧洲人那种高鼻梁,但也很直很挺,刚刚好。 好了。等下贴一下创可贴。你上课的时候小心一点儿,别再碰到它。食指除了有点儿红肿之外,已经恢复整洁了,孟致远很是满意。 郑雪梧:谢谢。 课间,郑雪梧和彭老师在花园里,每人端着一杯咖啡,郑雪梧喜欢人参咖啡,不加糖却自带甜味,刚刚好。 郑雪梧:彭老师,我申请留任的事,主任怎么说? 彭老师有些为难地说:雪梧啊,很抱歉,主任昨天刚和我说,还是想要一个教龄长一些的教授、副教授,我跟主任争取过了,但是 郑雪梧早就料到是这样的结果,但还是控制不住流露出失望:谢谢彭老师,我知道了。 -- 第52页 彭老师:你是真的很想留在这边吗?彭老师觉得眼前的年轻老师,不是汉语教学本专业出身,而且平时工作也是中规中矩,并没有显得特别热爱,非这份工作不可,她或许更适合教回她的本专业。 郑雪梧抿了一口咖啡:其实也不是,辛苦您替我在主任面前美言了。 彭老师:没帮上忙,别客气。对了,我跟主任说了,2月5号是春节,你完成工作,可以一月底就走。 郑雪梧愣了一下,有点儿血液往头上倒流的晕眩感,她笑得有些难看:这样吗?早一点儿回去也好。谢谢您! 从郑雪梧回到家的第一秒开始,孟致远就觉得她不对劲,整个人都是低气压,很沉得很。怎么了?怎么这么不开心? 郑雪梧看着眼前的孟致远,心里已经开始舍不得了,她拼命忍住眼泪:致远,我有件事跟你说。 孟致远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嗯?什么事?他轻轻拉着她坐下,让她放松些。 郑雪梧:我和系里提出的留任申请,没有通过。我任期正常离任是19年的2月中下旬。但是彭老师和主任说,让我提前回去过年,所以我应该是1月底回国。 孟致远愣愣地看着郑雪梧,不敢相信地问:1月底? 郑雪梧艰难地点了点头。 孟致远:那那那我怎么办?我跟你一起回去吧!孟致远一急,就把自己曾经想到的计划说了出来。 你跟我回去?你不是要读研究生吗?郑雪梧觉得孟致远这话像是惊天玩笑一样。 孟致远笑,很自然地说:我可以去中国读研究生呀! 郑雪梧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别开玩笑了。别人都是从中国来意大利学设计,孟致远这是要做什么? 孟致远又说:那我去中国找工作,反正现在在意大利工作这么难。 郑雪梧叹气:在中国工作也不轻松啊!而且你爷爷怎么办呢?你学珠宝设计的,当然是在欧洲的发展前景更大啊! 孟致远默了默:小雪,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带着我回中国? 郑雪梧愣了一下,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你这样一说,弄得我的责任很重一样。什么带不带的,你去哪儿,是你的自由啊,不是吗? 孟致远冷笑:是啊,是我的自由,所以你就是想,回了中国以后,就再也跟我没有关系吗?你是要跟我分手吗? 郑雪梧:致远,你先别激动。我我现在也不知道,我我郑雪梧一下急得流下了眼泪,孟致远看着她的眼泪,顿时慌了,赶紧给她擦眼泪。 你别哭啊!你别哭,别哭了我不是故意吼你的,对不起,对不起。 郑雪梧觉得自己再也支撑不住了,她抱住孟致远:致远,你先别说话,先听我说,好吗?我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我不想你因为我,去做这么大的改变甚至牺牲,就算你说你愿意,但是我还是怕,怕你以后会后悔。孟致远想要挣开,但郑雪梧抱得更紧,可是她的手一直在颤抖,边说声音越来越哽咽,越来越痛苦。 致远,我很努力地想要克服自己心里的障碍,但是就像是现在这样,我想要抱紧你,也正在做,可是我的身体和心理一直在抗拒。我们越靠近,我会越来越痛苦,甚至会觉得厌恶,想要逃开。致远,我努力了,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给你一个未来。 孟致远听着,也流下了眼泪:小雪,我为什么,为什么上帝这么不公平? 郑雪梧松开孟致远,看向他,泪眼婆娑:是啊,上帝很不公平。致远,我们就这样,到1月底,好吗? 孟致远看着她,除了说好,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他轻轻抱住她,拍了拍她的背,温柔地安抚:好,别哭了。他说过,要和她一起面对。 本以为,郑雪梧和孟致远还有一个多月的相处时间,但是没想到,陆之昂给郑雪梧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致远,我圣诞假期要回国一趟。 孟致远眼皮一跳:怎么了? 刘昭学长做实验的时候发生了意外,受伤住院了,我要回去看一下。 郑雪梧说出这话,她已经不敢去看孟致远的表情了。 孟致远:那我们不去北欧了?你不是1月28号就回中国了吗?到时候再回去看他,可以吗?刘昭在她心里是什么样的地位,孟致远知道,就算没有了男女之间的感情,但依然还是朋友。 郑雪梧沉默地看着孟致远一会儿:致远,对不起,我想尽可能早一点儿去看他。我没想别的,无论如何,他都是我的学长。陆之昂并没有让她回来探望,但是她母亲都从绍兴去杭州看刘昭了,说让她可能的话就回来一趟,那就证明伤得不轻。 孟致远不想显得自己小气,急急地解释:我明白,我没有想到别的地方去。小雪,如果你圣诞节回中国,再回来米兰,1月底又要走,那我们,我们没有几天能在一起了。 郑雪梧悲伤地看着孟致远:致远,我 -- 第53页 孟致远看她为难却不肯退步的样子:没事,你回去吧,赶紧订票,我也把去北欧的票退了。 郑雪梧:致远,对不起。 孟致远叹了口气,了然地笑了笑:不用说对不起。 郑雪梧: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回中国吧,你去看你妈妈,到时候再一起回米兰。 孟致远笑了笑,摇摇头:不了,我回佛罗伦萨陪爷爷就好。 回到杭州,是陆之昂去接的郑雪梧,然后也陪着她一起去看刘昭。 郑雪梧:学长。她看到病床上满身缠满绷带的刘昭,心还是抽了一下。 刘昭:梧桐?你怎么回来了?提前回国了吗?说完看向一旁的陆之昂。 陆之昂把给刘昭的东西放下:我可没让她回来。 刘昭想到应该是郑雪梧的妈妈:阿姨真的太关心我了,谢谢! 郑雪梧:现在怎么样了? 不算严重,就是比较麻烦,医生说下周一还有一次手术,之后也还需要住院一阵。 郑雪梧:看你都瘦了一大圈。下次做实验,可要多注意,不能再出这样的意外了。其实是实验室的人操作不当,和刘昭没有关系,他只是跟着倒霉而已,但他没有解释。 刘昭笑道:好。你这次回来,还去米兰吗? 郑雪梧:我过两天回绍兴看下我妈,应该也会去看下我爸。然后1月4号飞米兰。 陆之昂电话响了:我出去接个电话。 刘昭:梧桐,那你月底回来之后没等刘昭说完,郑雪梧就说:学长,我谈恋爱了。她知道刘昭想说什么。 刘昭愣住,对上郑雪梧的眼睛:啊?你在开玩笑吧! 郑雪梧抿嘴笑了笑:没开玩笑,你见过他,孟致远。 刘昭瞪大眼睛:他?!你们,你 郑雪梧:我比他大差不多7岁。其实,我直到现在都还没法相信,自己开始这样一段感情。我表哥应该已经把我不能答应你的原因告诉你了吧? 刘昭点头。 郑雪梧:我努力了,依然不能真正地接受他,其实我现在很痛苦。我1月底离任,28号回国,我们都没说破,但是都默认,我离任,也就意味着我和他分开。 刘昭听她语气淡淡的,不像是再说自己:梧桐,你没有骗我吧? 郑雪梧笑了笑:我没必要编故事来骗你。 可是,这才几个月呀?!一转眼,你就喜欢上了别人。 郑雪梧自嘲地笑了:我原来也问过自己,是不是太快了,开始得很快,结束得也很快。但是感情这种事,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理的。对不起,和你说这些,你别难过。我很抱歉。 刘昭落寞地看着她:我本以为,等你回来就可以重新开始,没想到,你却喜欢上别人了。 郑雪梧:抱歉。除了这句干巴巴毫无意义的道歉,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刘昭也不知道如何继续和她的谈话:梧桐,谢谢你回来看我。我累了,想休息一下。 郑雪梧:好,那我明天再来看你。 刘昭:嗯。 送郑雪梧回家的路上,陆之昂问了她一些关于她和孟致远之间的情况,郑雪梧都一一说了。 其实,你可以不用回来。你回来这一趟,是在逃避。陆之昂这话,郑雪梧觉得没错。她是在逃避。圣诞两周假期,她本可以抽几天,看完刘昭马上回米兰,可以把北欧的团延后几天,这样两边都不耽误。但是她已经不能再和孟致远再近距离相处下去了,孟致远稍微靠近一些,她就想躲,心里万般情绪在纠缠,搅得她就要崩溃了。所以她差不多两周都留在国内,她知道这样很自私,对不起孟致远,但是她没有办法。 陆之昂知道郑雪梧和孟致远约定,她离任他们也就分开,还是有些替她可惜,但是目前看来,郑雪梧的情况真的非此不可了。 梧桐,抱歉。陆之昂对自己的无能为力而道歉。 你说什么抱歉,这是我自己的问题。要说抱歉的,是老天爷。 第14章 一月雪 我以为,直到你离开的那天,米兰都不会再下雪。 郑雪梧回中国的飞机,孟致远没有送,他说自己不喜欢送人。但是郑雪梧回米兰,他就去接她。 郑雪梧走到出口,看到孟致远站在远处,然后快步走向他:致远! 孟致远张开双臂抱住她:有没有想我? 郑雪梧笑没有回他。 孟致远松开她,然后牵起她的手:中国有句话叫一日三秋,我以前不信,现在信了。 郑雪梧开玩笑道:汉语水平还挺高! 回到郑雪梧家里,孟致远问她周末有没有事:这周末Gulia结婚,邀请我和你一起去。 郑雪梧:我和你一起去?其实郑雪梧就见过Gulia三次,论交情还不至于让她去参加婚礼。 -- 第54页 那去参加婚礼需要带什么?需要注意什么? 孟致远一下被问住了:这个,我也需要问一下我爷爷和其他朋友,我没怎么参加过婚礼。 是在教堂举行吗?那我们应该穿什么呢?郑雪梧刚下飞机,长途飞行很累,她脑子还不太清醒。 就稍微整齐一些就可以了,不用很隆重的。礼物什么的,就交给我吧。对了,我那边装修好了,我明天就可以回去住了。 郑雪梧听到后,心里的高兴比不舍更多,她为自己这样的感觉所羞愧。 嗯。她不知道说什么,说什么都不对。 郑雪梧只是想陪孟致远去,单纯观个礼,但没想到,新娘抛捧花时,捧花直接掉到她怀里了。她一脸错愕,因为她根本没想过要抢,所以和孟致远站得挺远的。 孟致远先是惊讶,然后笑了。大家看到后都鼓掌欢呼,然后开始起哄。 Marco,你赶紧求婚呀! 对呀!这么好的机会和运气! 求婚!求婚! 郑雪梧虽然听不懂他们说的意大利语,但是有语境也能猜出来,于是一脸尴尬地看向孟致远,孟致远一脸深情地看向郑雪梧,郑雪梧对上孟致远的目光,露出恐惧的深情。 孟致远欲言又止,想了想,假装轻松地笑了笑:好了,Gulia和Paolo是主角,别看我们了。 Gulia:可能是他没带戒指吧,下次准备好了再求婚。 大家大声笑。 孟致远低声在她耳旁安慰道:没事了。郑雪梧心有余悸,只能尴尬地笑。 婚礼结束后,二人一路无言地回到了郑雪梧家楼下:很晚了,你快点儿回去休息吧。 孟致远想了想:小雪,我最近在准备研究生申请的资料,会比较忙。 郑雪梧看出了他的失落,所以他想躲着她,她心酸酸的,但脸上还是微微笑着:哦,没事,你先忙。 孟致远:那有事你记得给我电话。 郑雪梧:嗯,晚安。 孟致远:晚安。 其实孟致远的别扭情绪也就持续了两天,然后就忍不住去找她。两个人就好像忘记了1月28号离别的存在一样,正常的相处。但其实他们不说,彼此心里都在默默地恐惧那天的到来。 他们去看了《最后的晚餐》。夕阳照耀下的圣母感恩修道院特别像一个精致的八音盒。站在走廊看院内,有身穿白袍的神父,橘红的阳光映着,院里有静静的禅意,郑雪梧一下就想到了暮鼓晨钟。透过玻璃再向顶上看去,玻璃像是渡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七彩光,孩子的八音盒,深寂的道院,一切是那么的和谐。 1月23日,他们去一家中餐馆Mi Dimsum吃饭,餐馆的中文名叫米房。环境很好,每一张桌子上都摆了兰花,客人来了才撤掉。他们点了特别牛肉粉和干锅茶树菇。 郑雪梧和孟致远吃完了正餐,服务员推着蛋糕过来,还一边唱着生日歌。 郑雪梧很是惊讶地看着孟致远:你准备的? 孟致远点点头:之前填北欧团信息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生日。 服务员把蛋糕端到桌上:生日快乐!Happy birthday! 郑雪梧笑得特别开心:谢谢! 孟致远:许个愿吧。烛光摇曳,他笑得很温柔。 郑雪梧看了看孟致远,想了想,闭上眼睛,双手握紧抵在下巴上,许完愿后睁开眼睛。 孟致远:吹蜡烛吧。 郑雪梧把蜡烛吹灭,把蜡烛拿开,切开蛋糕,把一块给孟致远。 蛋糕挺大的,而且很甜,郑雪梧吃了一块就吃不动了。 你要是吃不下也别吃了。郑雪梧看孟致远的样子,劝道。但他只是笑了笑,还是继续吃。明明已经吃饱了、腻了,还是坚持吃完。孟致远今晚上话很少,加上现在逼着自己吃蛋糕的奇怪样子,让郑雪梧心很是不安。 郑雪梧和孟致远从米房走出来,一推开门,就看到天上飘着小雪,他们都很惊讶。 孟致远仰起头,安静地说:还以为是天气预报又骗人,没想到真的下雪了。 郑雪梧不知道为什么孟致远今天有一种说不上的哀伤,不知道怎么回他的这句话,就问:米兰一直都没下雪吗? 孟致远低下头看了郑雪梧一眼:其实12月20号那天有雨夹雪,但是太小了,基本看不到。而且那天我去罗马出差了。郑雪梧想了想,钟妍有和她念叨过,但是那天她去分校区上课了,也没看到。 孟致远把伞撑开,两人在街道慢慢走着。郑雪梧偏头看了看孟致远,想要说些什么,但没有说。 郑雪梧和孟致远又走了一段路,郑雪梧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然后停下,叫住他:致远。小雪粒打到她脸上,化成雪水,很冷。 孟致远停下,转过身看向郑雪梧,一双眼睛平静却哀愁地看着她,郑雪梧却一下问不出来了。 郑雪梧吸了吸冻红的鼻子:没什么,走吧。 孟致远却没有迈开脚步,而是望向天空的小雪,轻轻地说: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你,是3月初,那时候米兰下着大雪。 -- 第55页 郑雪梧顿住,想了想,不解地问:3月初?我刚到米兰? 孟致远轻笑着,叹了一口气,眼神看向郑雪梧,却好像透过她的眼睛,看向很远的地方:2号那天上午,你应该是去大学报道;3号那天,你在城堡那里拍照。 郑雪梧想了想,点点头,有些不敢相信:你都看到了?她自己若是能看到的话,她就会知道,现在她的笑容是惊讶又苦涩的。 郑雪梧对米兰的第一印象就是漫天的大雪,大部分材料还是木制的1路电车慢慢地穿行而过,她就像是走在西方黑白电影里的街头一样。 孟致远的笑容让郑雪梧越看越心慌:对。但是你都没看到我。 从地铁口出来,郑雪梧和孟致远走到楼下。郑雪梧停下,掏出钥匙:我到了。 孟致远好像没有回过神来一样,心不在焉地说:嗯,进去吧,晚安。 致远,我有话对你说。 孟致远抬头看着她,郑雪梧清秀的面庞上露出了着急、复杂的神色。 孟致远笑了笑:我也有话对你说,我先说吧。我本来想的是,你回中国,我们的关系就自然地结束,但是想了想,分开还是要正式地说。郑雪梧,我们分手吧。 他们两个离得不远,但是这话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夹着滚滚尘沙,一下把她的眼耳口鼻都蒙住了。 郑雪梧愣住了,傻傻地看着他,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像是哑了一样。 孟致远看着她的眼睛,平静得近乎温柔地说:郑雪梧,我在乎你,所以我不想让我的喜欢、我们的关系成为你痛苦的原因,所以我知道我们最终会分开,我也花了很长的时间去说服我自己。千万不要以为我是个好人,我选在你生日这一天和你说,就是让你永远也不能忘了我。 郑雪梧的一双丹凤鹿眼,一下变得雾蒙蒙的:致远 孟致远看着她泪盈于睫,心钝钝的疼,但是他还是笑着:你别哭,你本来不是要跟我告别的吗?怎么还哭了呢?你过生日呢,别哭。 郑雪梧边听,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两行清泪,像是簌簌落下的小雪粒,冷冷地扎在孟致远的心里。孟致远伸手把郑雪梧的眼泪抹去,但郑雪梧的眼泪还是在流。 孟致远眼底也泛起了泪光,他嘴角含笑地看着郑雪梧: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以后我不会再联系你,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你回中国,我不会去送你的。所以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你都不想给我留个好一点的印象么?快进去吧,洗漱睡觉。 孟致远说完往后退了一步。这一步,像是永远的告别一样。 我的心上人,我要离开了。 郑雪梧傻傻地流着泪看着他,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整个人都在她的眼泪中模糊了。 孟致远想要上前抱住她,她流泪,他的心很痛,但他还是忍住了:你进去吧。 郑雪梧鬼使神差地不再流泪,只是双目含水地看着孟致远,不点头也不摇头,也没有转身进去。 孟致远苦笑了一下:那你看着我走吧。说完就招了招手,转身大步离去。 孟致远走出了几步,每一步都好像非常地用力才能抬起腿。终于,他忍不住回头看,看到郑雪梧还站在门前。 孟致远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再转身,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了,流了下来。 Umberto Saba在诗歌La foglia《叶子》中写道: Dimmit u addio, se a me dirlo non riesce. Morire egrave; nulla; perderti egrave; difficile. 你对我说再见吧,因为我无法说出口。 死亡没什么大不了;困难的是失去你。 孟致远觉得Umberto Saba说得不对。正因为难以说出口,所以才不忍心让她来承担这样的痛苦。 所以,郑雪梧,由我来和你说再见。 这一回,他加快了脚步。他的身影消失了很久之后,郑雪梧才被冻得打了个喷嚏,回过神来,转身开门上楼。 雪还在下。 快回国了,郑雪梧收拾行李,看到立在一旁的琴。 郑雪梧走过去,坐下,谱子也没翻,调了一下音,弹了一首《秋风词》。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她与他的正式相见时,她就弹着这张琴,如今是要把琴归还给他了。只是她没有力气见他,她怕见到他,眼泪就止不住。 弹完后郑雪梧拿起手机给孟致远发了一条短信,写:琴我交给钟妍,你有空和她拿。 孟致远也只回了一个好字。 他们两个人,都不敢见彼此,因为太多的不舍。 见,不如不见。 无论天气多好,离别时都是哀伤的,阳光多灿烂也照亮不了郑雪梧的心。和外语系的同事告别、和几位交好的学生告别,甚至也和钟妍莫恒他们一起吃了一顿饭,就是再也没有孟致远的消息,就好像米兰都没有这个人一样。 钟妍问郑雪梧,如果不是她有这样的心理障碍,她是否能和致远走下去。郑雪梧说不知道。一切如果都只是假设,不是真实,那答案其实也就没有真实可靠性。或许会,或许不会,不都是可能吗? -- 第56页 2019年1月28日上午,钟妍送郑雪梧去马尔彭萨机场。天气很好,阿尔卑斯山都看得特别清楚。 有一次,郑雪梧和孟致远聊天,聊到滑雪和雪山,郑雪梧问孟致远:你知道阿尔卑斯在汉语里有什么谐音吗? 不知道。 郑雪梧正想告诉孟致远,但又止住了:没什么。哎呀,我的手机好像找不到了。她不敢说出那一句话,那句话是一个极重极重的承诺,她无法兑现。 爱你一辈子。 到了机场,郑雪梧办完托运,和钟妍往安检口走。两人走到安检口,时间还早,就在旁边坐了一会儿。 郑雪梧看了看表:差不多了,我去排队安检了。 钟妍:好。 二人起身,钟妍跟着郑雪梧到安检口排队:到了给我发微信,我回国了有机会去找你玩儿。郑雪梧点头说好。 这时候,孟致远走进了她们的视线。钟妍见到孟致远,就把包里的信封递给郑雪梧,识相地离得远了些。 郑雪梧走近,对孟致远笑了笑,淡淡地说:我还以为你不会来送我呢。她不喜欢别离,若不是钟妍执意要送,她也不会让钟妍跟着来的。 孟致远看着她不说话。 郑雪梧走近些,把信封递给他:这是给你的。 孟致远看了一眼,接过。信封上写着孟致远亲启。 郑雪梧见孟致远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心钝钝的疼: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她尽量笑得自然,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半点的难过。 孟致远欲言又止。 郑雪梧扭头看了一眼安检的队伍,已经检得差不多了。郑雪梧的眼睛又酸又胀,她觉得自己再也伪装不下去了,就强打起精神笑了笑:那我去安检啦。 郑雪梧转身往安检口走,孟致远看着她,依旧不说话。 他要说什么?他不知道。 他是从钟妍那儿知道郑雪梧是今天的飞机,本来也没打算来送,但还是来了。 郑雪梧排着队,快到她刷机票进闸机口时,她突然转过身,看了一眼孟致远,然后飞快地跑向孟致远,抱住了他,轻轻说了一句:保重。 孟致远被郑雪梧突然的拥抱吓得愣住了,他想要回抱郑雪梧,刚抬起手臂,她就已经松开了,快步跑了回了安检口。 郑雪梧过了安检,隔着玻璃,看向孟致远,轻轻地说:再见了。 说再见,是因为知道,可能再也不会相见。 孟致远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郑雪梧离开。 钟妍见郑雪梧已经消失在视线中,,孟致远却还傻在原地,她走向孟致远:致远,我们一起走吧。雪梧把琴转交给我了,你现在有空,就可以去我那儿拿琴。 孟致远的目光还是停在手上,钟妍瞥了一眼,看到了他手上拿着一个信封一张折好的信纸。孟致远本想打开,但还是把信纸放回信封里:走吧。 飞机加速,升空的那一刻,失重感特别明显和强烈,郑雪梧的心一直往下沉,两行清泪不自觉地滑落。邻座的乘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递过纸巾,她接过说非常感谢,然后擦干眼泪,转头看向窗外。 再见了米兰。 再见了,致远。 Ciao, amore. Ciao在意大利语中既是你好,也是再见的意思。 郑雪梧发不出r,孟致远教她意大利语时都让她用l的发音代替,但是唯独amore这个词,孟致远当时一遍一遍地教她读,像是逗她玩儿。 郑雪梧给孟致远的信上,只有这一句Ciao, amore,没有称呼也没有落款。 她有千言万语,但不从何说起。所以,便用意大利语最常用、最简单的词,加上那个他教她时,她记得最深的词,写了一句很短很短话。 再见了,我的爱人。 2月1日,孟致远起床拉开窗帘,看到窗外飘着大雪。坐着4路电车路过城堡时,他看向被雪覆盖的城堡,在想,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她说杭州这几年不经常下雪,但是下起雪来,很美,水墨画一样的美。 第15章 尾声 发布会结束后,观众逐渐散去,孟致远站在台下和几位仍想交流的观众聊天,二十多分钟后,孟致远才得以走向坐在观众席后座的母亲。孟妈妈也起身向他走去。 孟致远:妈,待会儿您跟我和他们一起去吃饭吧。 孟妈妈:可以吗? 孟致远:当然可以。只是您刚出院,医生说不能吃的东西您等下记得不要吃。 好。对了,你是后天早上的飞机回米兰对吧? 对,后天。孟致远这次回意大利,短期内应该都不会再到中国来了。 陆之昂翻着菜单问:寿星想吃什么? 郑雪梧皱了皱鼻头:我都忘了,你别提醒我了行吗? 陆之昂坏笑:怎么能不提醒你?欢迎你迈入三十岁的世界! 郑雪梧笑着哼了一声,摇摇头,看向菜单。 服务员把菜上齐后,端上一个蛋糕,还点着蜡烛,服务员对郑雪梧说:祝您生日快乐! -- 第57页 郑雪梧一脸惊喜地问:你准备的? 陆之昂:生日快乐,许愿吧。 郑雪梧:谢谢。郑雪梧看着蛋糕上的蜡烛,有几秒的放空,然后握紧手,闭上眼睛,然后睁开眼睛,把蜡烛吹灭。 陆之昂:梧桐,你现在和孟致远还有联系吗? 郑雪梧摇头:没有。 陆之昂:你们就这样了? 对。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他现在不是在中国么?是不是要来找你? 我不知道。就算是,我也实在还是没办法,我我郑雪梧脸上的表情很压抑、很痛苦。 陆之昂:梧桐,我觉得你们可以再试一试,我可以帮你们。作为一个心理医生,却没有办法治好自己的亲人,这种感觉陆之昂真的太难以承受了。 郑雪梧微笑着摇头:谢谢表哥,但是不用了。之前她和孟致远在一起的时候,陆之昂给了她不少建议和帮助,陆之昂没有必要再为她浪费时间和精力了。 陆之昂盯着郑雪梧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好吧,我理解。 郑雪梧笑了笑,端起酒杯:干杯。 干杯。 在米兰的时间虽然不够一年,但我却好像在那里住了很久很久一样。郑雪梧两杯酒喝下后,身子暖暖的,那些珍藏在心底的回忆慢慢地被酒香勾起来,她的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回忆。 回来至今,她也见过刘昭,但是时过境迁,她对他只有学妹对学长的感情,那些少女心事,没有消失,而是深深地冰封在过去,冰封在2008年到2018年。她想,她对孟致远的感情也不会消失,她也会把这份感情冰封在2018和2019年的。 陆之昂听到她这话,看到她脸上浮着浅笑,却不知道她心底是悲是喜。无论悲喜,经历和回忆都宝贵。 郑雪梧和陈之昂吃完晚餐,就各自回家了。 这个三十岁的生日,过得可真平静呀。 郑雪梧刚回到小区门口,手机就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一个标注着快递送餐的号码。接通电话,那头的快递小哥说,他是负责闪送的,有人让他给她送个包裹,现在是和她确认收货地址和收货的时间。郑雪梧问小哥,是谁送的。小哥说,等打开包裹就知道了。 半个小时后,小哥到小区门口,郑雪梧撑着伞在门口等,见到她,就把一个大大的包裹递给她。这包裹没法拎,只能抱着,她把伞收起来,笑着说谢谢,抱着包裹,迎着大雪跑到楼下。 这雪可真大呀,路面积了厚厚的一层,她险些滑倒。她紧紧地抱着包裹,她不知道这包裹是谁寄给她的,但是她知道,它很沉,很重要。 回到家,她看到大镜子里,自己的头上身上都是残雪,赶紧把包裹放到桌上,脱去外套,拿毛巾擦了擦头发。 她走向桌子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她看着包裹的眼神,慢慢地黯了下来。 难道,是他? 她拿起剪刀,打开包裹。拆开层层包装,她拿出了十二个精美的盒子,放到了桌面上。包裹最底下,还有一个信封,上面没有写字,打开一看,是张生日贺卡,写着最简单的四个字,生日快乐,连落款都没有。 这字迹,她认得。 乐的两点连笔了,像一条波浪,是她素日里写字时的习惯。 她看着编号从1到12的盒子,排在桌上,被灯光染上了淡淡的金黄色。 她不敢打开。 终于,她还是打开了一号盒子,里面是一顶王冠,通体银白,白钻和珍珠交相辉映,很是轻巧的样子。 二号盒子里,是两条项链和两副耳环,不难分辨,它们分别是白紫玉兰和小雏菊的造型。 三号盒子,是一条手链和一只小尾戒,看了好一会儿,郑雪梧才看出,是络石花。 四号盒子,里面是一枚胸针,和一只耳环,有点儿像蒲公英。 慢慢地打开,每一个盒子里,都是珠宝,或是单个,或是一套。主色调都是白色,这莫非就是十二月雪系列? 十号盒子,是一条项链,坠子是扁扁的椭圆白底,上面画着一只眼睛,上扬的丹凤鹿眼,眼珠偏大,乌黑。 是她的眼睛!是他画的么?他能把她的眼睛,画得如此之像么? 一个个盒子打开,她的心越来越酸涩,眼眶越来越像是有火在灼烧一样,她极力地在控制,但是手,还是不住地发抖。 第十二的盒子。她把手放在盒子上,正要打开,又停住了。她下巴微颤,眼睛闭上,眉头皱到了一起,很是痛苦。 她快不能呼吸了。 孟致远,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她眼皮颤动着,嘴巴微张,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睁开眼,打开了第十二个盒子。 白色,又是白色。 不过,这盒子里竟然放着白色的布,上面,用银线和银色白色的小珠子及碎钻等绣出了一张张梧桐叶子的形状。 不,这不是布!是纱! 她伸手把白纱拿了出来。 前十一个盒子里的首饰,她都没有拿起来看。 白纱很是软滑,在灯光下划下一道美丽的弧线,漾开一层层白色的波浪一般,细碎的珠子和水钻,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芒。 -- 第58页 是披风?还是围巾? 她看着白纱上面的梧桐叶子,突然瞪大眼睛。 是头纱! 是穿婚纱时候,头上戴的头纱。 就算,你不能爱我。我也希望,你能好好的,以后能够找到一个人,和你一起相守。最好,你们能相爱。 一滴泪,跌落在这白纱上,晕开了。 窗外的雪,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下得那样热闹。 屋内女子的泪,也和那些雪花一样,快速地落着,落着。 可能不一样的就是,雪花是冰冷的,眼泪是滚烫的。 她明白的,她明白的。 孟致远,谢谢你。 她含着笑,低声地说。 冯骥才曾说过:正像保存葡萄最好的方式是把葡萄变为酒,保存岁月最好的方式,是致力于把岁月变为永存的诗篇或画卷。孟致远对郑雪梧的感情和记忆,都在这十二月雪里面了。 遇到她时,米兰漫天大雪;他想和她一起看米兰的雪,可惜啊,直到他和她分手的那天,他们才又在米兰看到雪。 和她相处的那些时日,米兰无雪。 不,有的,她就是那最纯净、最美好、最动人的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