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作者:仰玩玄度 文案: 【孟浪恣睢的蠢货纨绔没经验但高段位、爱撩拨的戏精刻薄受&孱弱绝美清纯白莲花内驱虎狼的疯批黑化大佬攻】 因功高震主含怨而死的少年将军江砚祈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穿进了一篇贼爽的复仇话本里,成为因当街调戏羞辱主角而被报复得家破人亡,死相极其凄惨的炮灰一号。 而就在当日,他扬言要纳未来会报复全世界的狠人主角进府当房中宠,并放话说人家不从,他就强上。 现在只想闲鱼躺的江砚祈: 当晚半夜,江砚祈如约上了容王府的破败墙头。 被迫半夜起来迎客的萧慎玉楚楚可怜地看着他,藏在袖中的刃已落入指尖。 江砚祈看着院里那眼眶通红、仿佛受了天大屈辱的如玉美人,嚣张道:爷说了,你不从,我墙上! *** 萧慎玉别名元都第一美人花,出生尊贵,偏偏摊了个身份禁忌的娘,因此受生父厌弃,堂堂皇子,犹如草芥。 京城内有胆的高门多少都想打他的主意,殊不知此时的主角已黑化99.9%,磨刀霍霍准备颠覆河山、报复世界。 某日,江砚祈见到萧慎玉的时候,可怜的美人儿正被自个儿的兄弟踩在脚底,病骨轻颤,鲜血覆面。 江砚祈嘴上叹着可怜呐,抬腿就将人踹得再吐出一口血、当场晕了过去。 因此后来元都传:江小郡王与容王爷因爱生恨,结下了大梁子,小郡王遇人必踹之! 两人的颜值cp粉更是掬了一把辛酸泪,除去一部分死磕强取豪夺爱而不得be情的,其余纷纷脱粉。 直到一年后,新帝下旨赐婚,对象竟然是传闻中两看两相厌且旧仇未了解的江郡王和摄政王!且传言两人早已互相倾慕,互许终身?! CP粉:我们哭,我们闹,我们急得跳;你们亲,你们抱,你们宝贝宝贝叫? 【小剧场】 据元都风月小报传 江郡王风流浪荡,情债满天飞。 憨厚傻甜的竹马岑世子,俊朗优秀的好友郁小将军,光风霁月的皇兄渊和王,乖巧可人的义弟江二少爷,忠诚能干的属下鱼干小哥总之,但凡是天下优秀少年郎,都曾与小郡王有过露水情缘。 当日,江砚祈手握这卷新报,从头皮麻到了脚底板。 是夜,他的正牌兼地下男友揣着十桶醋缸进行逼问,眼神幽深,面色扭曲。 当夜一通生死搏斗,翌日小郡王身残志坚、亲自登门风月小报老巢,力证清白。 温馨提示: ①架空 ②受穿书,攻重生。 ③非万人迷。 内容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砚祈,萧慎玉 ┃ 配角:一堆 ┃ 其它:两个戏精明着演,两只狐狸对着撩。 一句话简介:你绿茶,我泡茶。 立意:身处逆境,不忘初心。 第1章 穿书 你不从,我墙上 呲 极薄的玉刃嵌入皮肉,捻着刃面的那只手又不紧不慢地往回收,如此反复动作,待眼前这只手臂再也找不到一处完整的皮肉时,候立在一侧的黑衣侍卫猛地拔剑下劈。 哗!山间群鸟惊然腾翅。 手臂被平整地削断,血淋淋地落在了泥地里。 啊!江砚祈脸色青白如厉鬼,断断续续的嘶吼从喉咙口蹦了出来,试图以尖锐的力道刺穿周遭人的耳膜。 小郡王。 那人将染了血污的薄刃随意扔在脚下,语气轻幽暧昧,好似与人调情般地道:我听话地陪你玩了半日,现下可满足? 江砚祈宛如一只待宰的鸡,被人捏着脖子仰视执刀的刽子手,他牙齿都在打颤,疼的、怕的 我爹 那人的眼光含着笑,温柔地说:江郡王此时正在永安宫前跪恩,叩谢陛下饶你一命,不过等再过几日,他没收到暗中护送你去西南边陲的侍卫们回信,应该就会起疑探查,然后他就会发现我们的小郡王已经死了好几日,连尸体都找不着了。 你你! 藏在身体里的畏惧和后悔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江砚祈猛地伸出另一只手,疯了般地去抓他。 眼看就要碰到那一角荷莖色绣芙蓉衣摆,便被一旁的黑衣侍卫用剑刺穿了掌心,连血带肉地扎进了地里。 啊嘶哑的喊声伴随着锥心刺骨的疼痛、宛若利箭撕开狂风般汹涌而出。 小郡王,我的风情只会如此卖弄,你自己要强求,便好好受着。 江砚祈喉间喷血,眼睁睁地看着那清雅卓绝的背影愈走愈远。 主人玩够了,底下的人又何必与他再浪费时间? 冰冷尖锐的利器一次次地挑开他的骨血,斩断他的筋脉,他受尽非人的痛楚,在断气之前被人割掉了舌头。 听着。侍卫用剑柄怜惜地敲断了他的脖子 下辈子别再长一双不听话的眼,也别摊上这一颗蠢得无药可救的脑袋。 他的魂魄在天上悬着。一群人消无声息地离去,土黄色的泥泞被鲜血搅弄得腥臭,几只野狗踩着血泥走到他的尸身面前,分而食之。 *** 元都四月,细雨霏微。 本该是万籁俱寂的丑时,易安院中陡然响起一道惊呼 醒了大少爷醒了! 随之,身着霞彩百花裙的侍女无视跪在院里的一大批人,脚步匆忙地端着热水进入房中,途中消瘦的肩膀被垂下的珠帘打得一疼,她半点不敢吱声。 只见床帐被银钩挂在两侧,年轻的男子盘膝坐在床边上,泛红的眼皮半搭着盖住了瞳孔,纤长浓密的睫毛在他眼下遮出一片阴翳。这幅不知喜怒的模样让本就胆颤的侍女心中更怕,膝盖一颤就跪了下去,水盆跟着磕在地上,溅出一小半水来。 侍女顿时脸色煞白,忙磕头道:奴婢知错,奴婢知错,大少爷恕罪,大少爷 别嚎了!江砚祈低叱,只觉得浑身都在响着被切割的咯咯声,听得他头痛欲裂。 他缓了片刻才道:不用热水,出去。 侍女一愣,随即大喜,连忙谢了恩,端起水盆快步走了出去。 跪在床边的墨余松了口气,说:大少爷,若是头疼,我帮您按会儿吧? 不必了。江砚祈看了他一眼,别跪着了。 墨余心下惊讶,更不敢起身,颤声说:是我没有看顾好,让您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若不是您福大命大,我我就是万死也不能赎罪。 得了,要不是我想去骑马,给你一百个胆子,你也不敢拐我去马场。江砚祈转了转僵硬的脖子,说,自作自受,不怨你,叫跪在外面的人全部起来,打哪来回哪去。深更半夜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大祸害终于归天了。 不是您让他们跪在外面的吗?墨余只敢腹诽,忙磕了个头,出去传话了。 江砚祈看着满屋子的富贵摆件,暗吁了口气。他不是这家的真大少爷,而是西齐的抚远将军。 一介庶子,靠着拳脚和手段从军挣了功名,叫他那作践庶子的便宜爹瞪了回狗眼。年少成名,军功赫赫,本是意气风发时,却不料志得意满,叫君主起了忌惮之意。 数根铁箭,跌落悬崖江砚祈伸手摁了摁心口,发出一声冷笑:没脑没胆的狗皇帝,格局忒小。 他本以为是死无全尸,魂归大地,不想起来后就在这具身体上醒来了。 这个朝代叫大周,或许不存在于历史长河中,但存在于他脑子中的一篇话本里,还是篇充满了玄妙色彩的话本。 话本的主人公叫萧慎玉,全篇围绕他的复仇故事写了不足三万字但极为解恨的一小本。江砚祈还记得,当初他无聊时从书铺捡了这话本,看得是津津有味,倍感舒气,但现在他成了这话本里的人物,那感觉就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因为他这具身体的主人长陵郡王府小郡王江砚祈,与他同名同姓,却他娘是个没活过第一页的小渣滓! 江砚祈身为长陵郡王唯一的亲儿子,本就金贵。其母郡王妃在他两岁时便故去了,此后更是被他那思念亡妻的亲爹纵得没边,因此恣睢愚蠢,不务正业且好色奢靡,更勇夺元都三大纨绔之一的美称。 等长陵郡王察觉自家幼苗长歪时,江砚祈已经飞上了天,拽不下来了。也因为他诸多良好品德之一的好色愚蠢,得罪了话本主角萧慎玉,喜提第一把残忍又刺激的刀子。 想到此处,江砚祈从头发丝到脚后跟又开始疼起来,他陡然想起,他娘的江砚祈今天是不是 大少爷。 墨余走了进来,说:墨多不知跑哪儿去了,我来替大少爷换药吧? 江砚祈一只脚急不可耐地落了地,说:还换个屁的药啊,我要出府! 大少爷,小心脚上的伤!墨余快步过去扶住他,说,有什么要紧事,大少爷吩咐便是,您脚上还有伤,而且现在天色太晚,外面还下着雨呢! 就崴了一下,严重得跟被人砍断了似的。真男人勇于走夜路,不怕毛毛雨。江砚祈俯身,一边穿鞋袜一边说,赶紧的,要是去晚了,我就要真断了,别的地方断就算了,小兄弟一定不能断! 墨余不明就里,但还是被吓了一跳,连忙喊了门外的侍女,吩咐着准备马车,又快速地从衣柜里挑了件衣裳出来,给江砚祈穿上。 江砚祈被这金灿灿的华贵衣袍闪得眼睛一疼,但要紧之事在前,他也没说什么,敷衍穿好后就单腿绷着往外跳。 墨余觉得他单腿蹦跳的画面喜庆又可怜,忙抢在他前面,单膝跪地道:大少爷,我背您! 多谢了。江砚祈也不矫情,趴上去后说,我知道你不是普通的随从,好家伙,振翅高飞,快一步是一步! 啊?墨余惊讶地滑了一步,但他的手脚向来快过脑子,因此在反应过来前已经气沉丹田,背着江砚祈上了房顶,一溜烟窜进了夜色。 长陵郡王府坐落于东榆街,因此当墨余背着江砚祈到达隔了整整一条主街的目的地时,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等他抬头看了眼面前的府门,这刚喘上来的一口气便梗在了喉口,差点没把他噎死。 诶,就是这儿了!江砚祈看了眼比起郡王府稍显贫穷的门匾,拍拍他的肩膀,说,墨余,我的腿现在使不上力,你再辛苦一回,把我放墙头上去。记住,姿势别太猥琐,美观些。 大少爷,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里头这位虽说落魄,但到底是皇亲贵胄,您把他欺得狠了,传进宫里去,也不好听啊!何况墨余无奈又不解,到底是什么天大的仇怨,能让您崴了脚也要深夜冒雨前来再欺负人家一次?求而不得、深夜爬墙欲行不轨,这事儿要传到宫里去,和普通的欺负是大不一样的。 可能是自从江砚祈醒来后就没如意料中那般暴跳如雷、打骂下人,反而十分的正常,所以墨余难得不惧淫|威说了回实话,真心实意地劝解了一回。 我知道,我才不欺负他,我是来找补的。江砚祈拍他,催促道,快快快,时间不等人,生命诚可贵! 好好好!墨余没再浪费时间,将他稳稳地放在了墙头上,自己则不放心地守在旁边。 江砚祈看着一眼就可望尽落魄的院子,心里起了点微末的同情。 住在里头的人本该是顶顶尊贵的存在,日子过得却比他前世在府里当庶子时更不舒心府内无仆从,出行不受人尊重便罢了,还时常遭人羞辱践踏。比如说今日下午才被江砚祈当街好生糟践了一番,如果不是他的出现,就在今夜,萧慎玉还会被江砚祈继续糟践而江砚祈也不过是其中一个,十多二十年的大仇小仇全部积压于胸,心里怎能不恨? 他提了口气,喊道:容王爷! 就这一声,那屋里很快就亮起了灯,足见里面的人过得是什么胆战心惊的日子。 啪嗒一声门响,一个穿着粗布紧身长衣的年轻侍从走了出来。 侍从见那嚣张纨绔的江小郡王和他的贴身随从像两只落汤鸟似的停在墙头上,不禁吓得膝盖一软,忙跑过去跪下道:小的给小郡王请安了,今日是我家主子不是,小的给您磕头,求您别跟主子计较了,求您了! 见他磕得实诚,江砚祈心里怪不是滋味,心想:这对主仆都是个顶个的唱戏好手,谁能想到如此卑微低贱的小奴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呢? 他听见这侍从的声音,便想起梦中那挥剑声和江砚祈的死状,连忙道:我不是来欺负他的,你先起来,你把他叫出来,我看他一眼,绝对不欺负他,我说话算话。 那侍从闻言一愣,随即磕得泥土四溅,更害怕了。 嘿!江砚祈急得很,也不管他了,直接朝里头喊道,容王爷,我是江砚祈,我来看看你,你出来成吗?我这一肚子的真心话想跟你说! 什么玩意儿?您还是今天下午当街调戏不成、于是变本加厉言语动作羞辱人家容王爷的那位小郡王吗?墨余目不转睛地盯着旁边的人,试图从他那张脸看进他的骨头,看出朵花来。 咳咳! 随着一串咳声,一个身材颀长的白衣男子从屋里走出来。他身量很高,江砚祈觉得这人估计比他还高了大半个头,但却是肉眼可见的孱弱,一张精致的脸蛋被咳得发红,衬着那苍白的嘴唇,倒是真容易让人起了怜惜的心思。 可惜可惜,柔弱可怜的小白花病美人只是假象,这具身体里住的是一具极为可怖的杀神。 萧慎玉出了廊,就站在雨中看着墙头上的人,细细的雨珠落在他脸上,像被洗净了泥泞的白珍珠。 他像是极为害怕,也像是极委屈,本该十分贵气的凤眼开阖间都带着颤抖,狭长的眼尾微微发红,正无声地勾人伸手去安抚他。江砚祈敢发誓要是江砚祈在这儿,只消一眼,便恨不得不管不顾地上前替他擦了去,再搂在怀里喊上几声:心肝宝贝,爷疼你!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当然,萧慎玉不会愿意。 接着,江砚祈便会如话本中叙述那样,在今夜使出下药的腌臜手段,意图强迫这位元都第一美人花,然后就会在柔弱美人的设计陷害下被流放出京,如同梦中那般死得极有特色。 不下这药,下场就是流放,下了这药,直接就在流放途中收获一通死亡绝唱。怎么说呢,的确是自己作的。 他看着萧慎玉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无措地僵在身前,雾雨蒙蒙的眼中连波点点,像是藏着遮掩不住的胆怯,谨慎地对他道:小郡王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有何贵干?自然是临死前抱佛脚,单纯硬气地求饶! 江砚祈咳了一声,似乎生来便盛着嚣张气焰的眼睛明亮清澈,跟着他的声音一起张扬道:爷今儿不是跟你说了吗?你若不愿从我,做我榻上爱宠,爷就墙上!瞧瞧,爷是不是说话算话,不曾诓骗于你? 强上是这个墙上法?! 墨余差点一个后仰从墙头栽下去。 早已停止了磕头求饶的纾俞却心里一紧,暗骂道:这好色浪|荡的纨绔,挨千刀的,又要使什么损招,搞什么幺蛾子! 没管众人的心思,江砚祈说:王爷,我就算是贪图美色,可也从没纳过谁进府里,这一是因为都是些庸脂俗粉,看一眼觉得好看,第二眼就俗了;二是因为我爹虽说在管我这件事上出了差错,但也是顶天立地的真男人,我平日闹闹还成,真要是睡.了哪家的姑娘小子,他肯定得把我打得半死,吊在祖祠晒腊肉干。 萧慎玉抬袖掩面,咳了一声,待呼吸平复后才说:小郡王与我说这个,是为什么? 江砚祈自然又不做作地咳了一声,说:很简单呐,就是想告诉你,爷今天下午轻薄你,实在是因为你长得忒好了!元都十分颜色,王爷独占三分,欣赏美色是每个人的权利,我实在是忽视不了您这张宛若天地精华凝聚而成、被日月星光照耀而生、胜似九霄谪仙的绝美面容,真乃 大少爷。墨余凑过去跟他咬耳朵,提醒道,拍马屁也要注意分寸,过满则亏,过真即假。 说得有理。江砚祈赞叹般地朝墨余竖起大拇指,又转头对院中人说,当时那些个孙子就在我旁边鼓动我,说你瞧不上我,所以我才问你要不要当我房中宠,等你一拒绝我,我就觉得颜面受损,为了在那群孙子面前充面子,我才放了狠话,说要强上,实际上我是一点绮念也没有,更别说什么行动了,只单纯是欣赏你的好相貌罢了。 萧慎玉看着他,微微一笑:小郡王的诚意我感受到了,雨夜寒凉,你还是早些回去,别着凉了。 这抹极为好看的笑让江砚祈寒上心头,因为江砚祈死前,萧慎玉也是这么笑的。 他抹了把脸,被极强的求生欲催使着继续剖析自己的真心:我知道,当时我那么一说,是真真切切地糟践了你,所以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一刻也不想等,便赶过来跟你说说。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再怎么说也不管用了,我看你这院子太破了,待会儿回去我列个单子,明日让人来帮你修葺一番,全当赔罪了。夜深了,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萧慎玉正欲转身,便听江砚祈又喊了他一声。他不解又紧张地看向墙头,瞧见江砚祈正笑着朝他招手 王爷,好梦。 江砚祈说走就走,动作干净利落得让纾俞心里直打鼓,他擦了把额头,起身护着萧慎玉回了屋里,说:这小郡王吃错药了,搞什么幺蛾子,该不会他是想学那些浪子养小宠,赏些金贵的玩意儿,哄着,宠着,睡了就舍弃?好家伙,这畜生不仅惦记您的脸,还把您当施舍点小恩小惠便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玩物! 纾俞气得直哆嗦,恨不得追上去将那江家小畜生一刀宰了,但转念又觉得这其实也说不通,否则以那小郡王的德性,大可使些下三滥的手段逼主子就范,为何要深更半夜冒雨前来爬墙头、白受委屈呢? 毕竟元都的人都知道小郡王手能锤纨绔,脚能踹平民,欺负人时力气堪比殿上金钟,平日里却娇惯得连滴雨珠子都能伤到他,娇弱得好比水中豆腐。 难不成是听了什么嫖|客大师的建议,要换个法子了? 不知道。萧慎玉坐在木椅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按着一只薄刃搭在桌上。那薄刃是玉料所制,刀刃极薄,刃背是刃口的三倍厚,上有三朵花枝缠绕在一起,交汇处另雕刻一朵半开不开的芙蓉,薄刃浑身成青玉色,此时有一搭没一搭地响着。 他语气很轻:纾俞,你太生气了。 不能太生气,情绪会封闭思绪,会让自己陷入误区,会让人被它牵着鼻子走。纾俞默念,他深吸口气,极快地冷静下来。 纾俞一边拿帕子替萧慎玉擦头发,一边思索,半晌后才说:我听说他下午跑马时落了马,摔伤了腿,该不会是连带着脑子一起摔了?摔正常了?我看他明明还穿着那金色的袍子,眉眼中的蛮横之气却无端的消失了,一模一样的五官,倒像是生成了另一幅样貌。 萧慎玉闭着眼,说:这不关我们的事。 纾俞又拿了梳子替他梳头,轻声问:那事情还要做吗? 该死的人还是要死。萧慎玉手指一动,那玉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语气轻飘飘的,好似什么情绪都没有。 何况把他丢进危险里,才能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变了幅样貌。若还是那具腐朽的骨头,死也不足惜,若是变了玩起来才有意思。 第2章 事发 入宫,受审 翌日,晨曦初露,江砚祈便起了身,不需要旁人伺候,从原主的衣柜里挑了身最低调但还是足够浮夸、尽显富贵的衣袍,对着镜子整理头发。 东想西想折腾了一夜,他还是觉得缘分奇妙,他的灵魂住进这具与他同名同姓的陌生人身上便罢了,偏巧这人还长着与他一样的脸。浮世三千,红尘万里,还真是什么奇事都有。 除此之外,他十分感谢苍天如果苍天另选时机让他的灵魂穿进江砚祈体内,比如昨夜江砚祈下药未得手后,那他也不必再等,直接自戕算了,免得死得那么凄惨。毕竟人生地不熟,他现在还真对付不了已经半疯魔的主角了。 啪嗒。 墨余推开房门,将帘子挂在龙虎金钩上,有些诧异地道:我在外面听见声音,便进来了,大少爷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 往日不都得睡到日上三竿吗?! 江砚祈叹气道:我昨天啊,做了个梦,梦见你家大少爷今天要遭大祸,不得早早起来、用宽广如大草原的胸襟和如无边山海的旷达准备迎接人生磨难吗? 大少爷别瞎说,您福大命大,哪有祸事敢招惹您?墨余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头发,好半晌才说,今儿就这一根玉带子吗? 往日不是恨不得往头上放一座金山吗?! 以前的品味忒浮夸,我决定以后走清淡点的路线。说到这里,江砚祈顺势道,对了,昨天我一起来,差点被一屋子的富贵闪瞎了眼,你今日差几个人把我屋子里的这些家具、摆件,包括衣柜里的衣裳,还有这些金灿灿的饰品全部拿去典当了,换成真金白银,给我重新置办一套,记住,就算不风雅,也得干净利落些。 啊?墨余忍无可忍地伸手探了探江砚祈的脑门,见温度正常,才应下这差事。 江砚祈也没责怪他无礼,正欲说话,便听外面响起吵嚷声,随即郡王府的管家疾步跑了进来,无奈又失望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我说少主子啊,您怎么就唉! 这副模样定然是出事了,墨余蹙眉,急声道:管家,怎么了! 怎么了?出大事了!管家亮着满头的汗,快速道,今日一早,蜀国的使臣发现自家公主被人奸/污致死,叫仵作验了尸,说公主是昨日上午午时三刻断的气,如今尸体还摆在那隆福巷的三春酒楼,现在想必那使臣都快到达永安宫了! 墨余说:可这事儿跟大少爷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管家急得心肝疼,闻言拍着大腿就哭道,咱们长陵郡王府的传家玉佩就搁在那房里呢!恐怕不需多久,宫里就要来人拿你了! 什么!墨余怔愣地倒退了一步,却见大少爷已经起了身,上前去扶住管家的胳膊。 管家是从小便跟着长陵郡王的老人了,他是因为伤病从军队里退下来的,铁骨铮铮,早年身中数箭也没流泪,如今想到自家少主人惹下了滔天大祸,一时又悔恨又害怕,竟泣不成声。 陈叔!江砚祈抓住他的胳膊,一边使力搀扶,一边道,您听我一句话,我没做过这等腌臜事! 江砚祈好像也真没有。 墨余也说:是啊管家,我是大少爷的随从,大少爷出府,不管去哪儿我都跟着,昨日上午的确去了三春酒楼,但我敢拿我祖宗十八代发誓,这事情绝对不是大少爷做的! 他家大少爷虽说没什么优点,但确实从没做过这等下流勾当,这不是因为大少爷坏得不够彻底,而是因为大少爷总是非常自信只要我看上的人,最后都会自己哭着上门解衣求睡的。 我也不愿意相信这事情是大少爷所为啊!但那玉佩就是铁证,大少爷陈叔反手握住江砚祈的手,一字一句地道,大少爷看不清眼前的局势,我说给你听:如今能主宰您生死的是陛下,可陛下的目的不是替蜀国伸冤,他看重的也不是真相,是这个送到面前来的契机啊! 陛下的目的不在于您呐! 我知道的,陈叔,我知道。江砚祈冷静地看着他,说,陈叔,你信我一回,如今我要自救,得靠两个人。 陈叔眼前一亮:谁! 就是你和墨余。江砚祈拽过,说,两件事,办好了,我或许还有活路。 二人异口同声道:但请大少爷吩咐! 郡江砚祈一顿,立马改口,我爹如果闻到了风声,一定会往府里赶,然后进宫去替我求情,这其中的利害,陈叔你晓得,你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不管如何,都得把我爹摁住了,让他哪也别去,就当我这个憨包儿子对他来说可有可无,死了还清净! 陈叔不是愚人,他知晓其中的关键,瞬间就明白了过来,连忙道:这是对的,这是对的! 郡王有多看重大少爷,他最清楚不过了。大少爷被拿捏住了,换句话说,就是郡王被拿捏住了。越是危急,越是要冷静,要平淡,要装作不在乎,才有希望迷住其他人的眼,把他们的视线搅乱。 可是少爷怎么知道?! 墨余。江砚祈看向墨余,说,你的任务也很简单,我要你在我进入永安宫的一炷香时间内到达容王府,告诉容王爷,说张罗东西需要一定的时间,请他耐心等等,我很快便给他送去。 什么?墨余不解,这样能有什么助益?说句不好听的,在陛下眼里,容王爷还没他身边的老公公金贵呢,就算他愿意替大少爷说情,也使不上用啊! 江砚祈摇头:不,光是送些好处当然无用,他来求情更是无用。你千万要记住,与他说几句话。 墨余问:什么话? 江砚祈微微一笑:附耳过来。 不到多时,宫里果然来了人,还是建宁帝身边的总管太监魏公公。 魏公公本以为还要在前厅等上一会儿,才能将那小纨绔提走,却不想半刻钟不过,小纨绔便到了。他见着江砚祈,不知怎的愣了一愣,招呼道:小郡王,请早啊! 魏公公早!江砚祈打了声呵欠,半睁着眼说,魏公公这么早跑我家里来做什么?哦,是不是陛下要赏赐我什么好东西! 魏公公觉得自己方才那一瞬间的怔愣纯粹是人老了,眼睛跟着心眼一起瞎了,不然怎么会觉得这小纨绔今日很不寻常呢? 他笑了一声,又叹气,最后才道:小郡王啊,咱家这回来可不是跟您带好东西的,是要跟您带陛下的话呢! 陛下有什么话,随意遣个小太监来就是了,怎么还劳动魏公公了?江砚祈拍拍脑门,试图将自己拍清醒,嘴上却含糊道,有什么话,您老说吧! 魏公公说:今日一早,蜀国来使求见陛下,说蜀国公主在隆福巷的三春酒楼被人羞辱致死,而在那案发现场,他们发现了小郡王的贴身玉佩,所以陛下才让咱家来请小郡王入宫。 什么!江砚祈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下意识地往自己腰间一摸,果然没瞧见玉佩,顿时怒骂,哪个王八混账玩意儿敢偷我的东西?还他娘陷害污蔑我! 魏公公伸手,说:小郡王,你先 魏公公,咱们这就走!江砚祈一把拽住他往外走,边走边骂道,快些进宫,我一定要跟陛下说个明白,求他把这龟孙子给我揪出来,等我抓住他,看我不活活撕碎了他! 魏公公没想到小郡王如此配合,当即什么废话也不多说了,顺从地跟着一路出府,上了马车,直奔宫中。 *** 永安宫中,建宁帝好说歹说将蜀国的使臣暂且安抚住,又派人将眼睛哭得跟核桃似的使臣护送回驿馆,这才吁了口气,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父皇,喝口茶吧!太子递了热茶,温声道,蜀国刚没了公主,那使臣怎么也洗脱不了看顾不周之罪,他心里又怕又急,知道自己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只能求父皇替他讨个公道,回国后才能周转一二,因此难免聒噪了些,父皇听过便罢,不必放在心上。 太子说话如君子抚琴奏小桥流水,娓娓道来,使人如沐春风,建宁帝只觉春风拂面,生疼的脑子也舒缓了几分,当即拍了拍太子的手,感慨道:朕的这几个儿子中,只有太子最让朕放心。 太子只笑了笑,安静地侍奉于侧。 不一会儿,魏公公便轻步进来,告诉建宁帝:小郡王来了。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啪! 建宁帝重重地将茶杯放在一旁的桌上,说:叫他滚进来! 江砚祈自知惹了事,把牢骚在路上就发了个遍,此时倒比以往乖觉不少,滚近了便给建宁帝磕了个头,恭恭敬敬地道: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岁万万岁;给太子殿下请安,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现在倒知道懂规矩了?建宁帝冷哼,来的路上,魏德应该把事情都给你说过了吧?易安,你也算是朕看着长大的,以前你闹腾,朕看在你父亲的份上,再严重也只是说教几句,却不曾想果然是太放纵了你,你竟敢犯下如此重罪! 陛下,我冤枉!江砚祈又给他磕了个头,快速说,那公主真不是我欺负的,说句实话,那公主姿色也一般,还没我好看,我又不是猪油蒙了心,何必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强迫她?睡她还不如睡自己呢! 住嘴!人家都死了,你留点口德吧!建宁帝瞪他,又叹了口气,说,朕也不愿意相信,但人证物证俱在,哪是你能抵赖的? 建宁帝挥手,一旁的宫人端着托盘走到江砚祈身边,将托盘放下,又揭开了盖子。建宁帝说:瞧瞧,这不是是你们江家的祖传玉佩?上面还留着你爹之前不小心磕出的印子呢! 江砚祈拿起看了一眼,说:这的确是真玉佩不错,也是我们江家的独一份不错,但肯定是哪家的王八蛋顺走了,又陷害我!陛下,您说我不成器,我认;您骂我是个孽障玩意儿,我也认;但这种死了要被我们江家祖宗乱棍再打死一遍、下了地狱要被割掉作案工具的罪孽,我不认! 你!建宁帝被他这无耻话语气得直咳嗽,怒道,你还是有自知之明,你就是个孽障玩意儿!物证是死的,你不认,那活的人证,你认不认?把人证带上来! 是。魏公公连忙去外头传唤,不多时便领了人进来,朝江砚祈道,小郡王,您抬眼瞧好了,这可是您的贴身随从? 魏公公身后站着一个穿着短打的年轻男人,闻言浑身一哆嗦,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朝江砚祈磕头:大少爷,小的对不住您,大少爷,您记恨小的,小的任您打杀,但是但是小的不能没有良心啊!您啊! 江砚祈起身就是一脚,怒道:少他娘的放屁!你跟着老子作威作福这么多年,在大街上摸人家姑娘小腰的时候怎么不说良心?打骂七旬老汉的时候怎么不说良心?偏偏现在凭着空口白牙诬赖你主子的时候说良心,我看你是在粪池里游了一遭,恶心透了! 他这一脚是十层的力道,直将墨多踹得脸色泛青,爬在地上呜咽了起来。建宁帝见状怒拍桌子,喝道:还有没有王法了!江砚祈,给朕跪下! 江砚祈咚的一声跪下,硬声道:陛下,我不管这孙子为什么要诬赖我,但有句话我必须要说!他是我的贴身随从没错,但我不止他一个随从,还有一个叫墨余,如果这孙子能当认证,墨余也能当! 朕还要你教着做事?建宁帝被他气得头更疼了,虽说你这话说的有理,但那墨余到底是你身边的人,说话不作数的。 那这孙子的话怎么又作数了?江砚祈委屈地红了眼,嚷嚷道,陛下偏心,您是不是就想治我的罪?是不是真相如何您根本不在乎,您就是想趁机弄死我,图个清静?如果是这样,那我也不辩解了,我吊死在宫门口算了!死了也不用安葬,我不投胎不转世,我就当只野鬼,瞪墨多和污蔑我的这些孙子一辈子! 墨多闻言哀嚎一声,抖得更厉害了。 你!建宁帝差点被这纨绔无意间戳破了心思,一时竟有些心虚,他咳了一声,沉声道,易安!你这句话是在诛朕的心,你父亲是朕的左膀右臂,你是朕看着长大的,如非要给蜀国一个交代,朕又怎么会问罪于你! 江砚祈也知道自己是情急之下说错了话,他懊恼又愧疚地看向建宁帝,半晌才抹了把脸,憋着把火道:我说错了,陛下别吃心,但是墨余如果不能给我作证,我我 他我了半天,终于我出句话来。 我有其他的人证啊! 不妨他还有人证,建宁帝蹙了蹙眉:若是你身边那些纨绔公子作证,朕可不会轻易相信。 不是纨绔公子,也不是我身边的人。江砚祈好似看到了希望,喜滋滋地说,我跟他半点交情也没,昨还冒犯了他呢! 建宁帝问:那是何人? 容王爷,萧慎玉! 第3章 利弊 话中有话,明三暗三 纾俞没想到江砚祈竟然是来真的,此时他站在破败的院子里,看着墨余,才是真的看不透这小郡王了。 墨余朝萧慎玉恭敬道:王爷,大少爷的意思就是这样,请您稍做等候,等东西都张罗好了,他再遣人过来布置,连带着院子一起修葺。 萧慎玉站在廊下,说:实在是让小郡王破费了,劳他有心,但无功不受禄,我实在不敢愧受。 这真真是本该是金贵玉,偏偏磨成了柔云心呐! 墨余在心里感慨,面上却依旧笑着说:王爷不必客气,您其实也知道,这就是我家大少爷的补偿,但您别多心,大少爷绝对没有羞辱显摆的意思,昨夜一回府,他便亲自列了清单,说您看着是清雅卓绝的云中仙,眼光也定然是不俗的,所以还挑了好半会儿才勉强满意。 见萧慎玉还是犹豫,墨余又道:我家大少爷的恶名虽说是传遍了元都,但不管是害怕郡王也好,还是本性也罢,他有些事情是绝对不会碰的,那日实在是在气头上,才冒犯了您。不瞒您说,那日大少爷去跑马,就一直心不在焉,还因此摔了下来,伤了腿。直到今日早上,他还是惦记着这一茬,特意让我快点来与您解释,别教您觉得他只是嘴上糊弄,想给您看看他的真心。 萧慎玉闻言叹了口气,说:你说得诚恳,我也信小郡王是万分真心,既然如此,礼我便收下了,请你替我回了小郡王,说我谢过他,往后就不必惦记那日的龃龉,往事随风,便让它散了吧! 王爷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心慈,但我家大少爷他墨余垂头,好半晌才抬眼道,您的话,小的一定会替您转告的,如果有机会的话。 萧慎玉闻言一愣,问:这是何意? 墨余将蜀国公主的事情说了一通,红着眼道:大少爷没想到您如此宽厚,今天早上走的时候还说了呢,如果他这次逃不过去了,希望您看在他即将成为死人的份上宽恕一次,又舔脸想再求您一个恩典。 这萧慎玉像是被这事情惊到了,声音都低了些,十分微弱,我的处境,你是知道的,我的话对陛下来说,是半分用处都没有,我纵然有心,也无法替他求情。 不,您误会了!我家大少爷没有这个意思。墨余上前一步,解释道,大少爷说,他一出事,最对不起的就是郡王。郡王就他一个亲儿子,就算再恼他、恨他、怪他,看在仙逝的郡王妃面上,郡王也不会亲眼看着他去死。 说到此处,墨余悲从心来,抹了把泪才颤声继续说:都说千金易千金,除了他这根独苗,郡王最宝贵的就是手里的兵符了,他以前读话本的时候,看着有个人犯了事,他亲爹就变卖家产,倾家荡产地把他从当官的手里捞出来,他怕郡王拿着兵符去换他!大少爷许是害怕了,今日走的时候比以往都要乖觉,说如果真走到这一步,他就没脸去见郡王妃了! 萧慎玉闻言点头,看着墨余的眼神既温和又平静,他说:小郡王想来是被吓惨了。 是啊!墨余惨然一笑,大少爷担心郡王冲动,又知道府里的人都劝不住他,但他也知道郡王是个守规矩的人,所以想请您出面,在最紧要之时将郡王拦下来。 萧慎玉叹息一声,说:承蒙小郡王还看得起我,这不过是个小小的要求,我自然答应他。 多谢王爷!墨余双膝下跪,朝他磕了个头,转身快步走了。 待他走后,萧慎玉回了屋,椅子还没坐热,便听外面有了动静,随即几个太监连门也不敲地闯了进来,直奔里屋。 为首的太监刘全朝他敷衍地行了个礼,说:王爷,咱家是替皇上来问话的。 萧慎玉恭谨地起身,说:请公公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敢有半分欺瞒。 刘全见状心里划过轻蔑,眼睛却光明正大地在萧慎玉脸上流连着不走,问:陛下问王爷:昨日午时三刻左右,您在哪? 午时三刻?萧慎玉认真回顾,说,我应该是在三春酒楼。 哦?刘全不曾想这里头还真有点东西,当即便问,王爷去酒楼做什么?可遇见了什么人? 萧慎玉说:我在家里无事,和纾俞出门逛逛,顺便去买些米酒。哦,对了,当时我进门的时候还遇见了江小郡王,后来我在柜台等掌柜的装酒,见江小郡王又下了楼,听他和随从说好像是要去跑马,小郡王好像还骂了一句,说程小侯爷没意思,都不同他一道去玩。 程小侯爷?刘全问,可是远安侯府的程尧? 萧慎玉点头:正是。 那王爷可还记得小郡王进门和出去的时候,大概是什么时辰? 萧慎玉想了想:约莫是午时三刻进的门,出门的时间也不过半刻钟不到。 刘全闻言心里掂量了一下,他笑了一声:陛下的话,咱家已经问完了,打扰王爷,咱家就先退下了。 萧慎玉虽不明就里,但还是客气道:劳烦公公跑这一趟,辛苦了。 他这客气的态度落在刘全眼里便是巴结和示弱,刘全心里更是不屑,却又多了分异样的怜惜,他恋恋不舍地将眼神从萧慎玉脸上收回,说了句客套话,便带着人风风火火地走了。 待一行人走后,纾俞关了院门,呸道:没根的杂碎,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在您面前称咱家便罢,狗眼都他娘管不住! 他自个儿管不住,你就费费心,寻个机会替他管教。萧慎玉面色平静地落了座。 我知道,一定让他后悔今儿乱看了地方。纾俞走过去,着实不解,主子,您怎么就改变主意,替那小郡王作证了?咱们火也点了,风也吹了,三春酒楼也打点好了,您还就不下手了?哪有杀人又救人的道理,难不成真被小郡王准备的礼收买了? 萧慎玉说:我看你,就没有江砚祈身边的侍卫聪明。 您是说墨余?其实我昨日就看出来了,这墨余看起来普通,但他四肢修健,绝对不是个废物饭袋子,昨夜我多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下肢很稳,也猜测他绝对不是普通随从。纾俞想了想,猜道,该不会是江郡王特意拨到小郡王身边的吧? 墨余今日说了那么多话,总结起来,明里就三点。其一,他家大少爷昨日冒犯我、调戏我都是无心之失,并且知错了,心里一直记挂,还要补偿我;其二,他家郡王手里捏着兵符,而江砚祈害怕江郡王拿着兵符去换他;其三,江郡王懂规矩。萧慎玉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着桌面,又说,这三点暗里表达的则是:他家大少爷因为冒犯了我的事惴惴不安,和江郡王都很尊重我这个无宠又无权的废物王爷,并没有低看我的意思,并且他家的兵符极有可能要被收走了。 这又是求和认错,又是奉承表意,又是提醒威胁的,好一个话中有话啊!纾俞赞了一声,说,主子,江郡王把这样的人伪装成一个普通随从,派去小郡王身边贴身伺候了十多年,足见他对这个儿子的看重,您说,他该不会真的要拿兵符去换吧? 萧慎玉点头:说不定。 可我总觉得不太能,聪明人都能看出来陛下早就盯上了他手里的兵符,就想着借机拿走,他这一交,不等于丢兵卸甲吗?若是陛下决计要彻底铲除,他更是毫无回手的余地。纾俞觉得,江郡王再疼他儿子,也不至于如此。 你要知道,江郡王对他儿子不仅有爱,还掺着对亡妻的思念和愧疚。萧慎玉垂眸,淡淡地道,江郡王是心怀大义的真英雄,也是个曾经为了爱妻与江氏断绝关系,生生割去一片肉,放血直到晕厥的真男人。他重情重义,尤其是对他的妻子,只要他爱亡妻一日、愧疚一日,江砚祈便重过一切。 江郡王的那些事,属下也是听过的,不得不说,他是个真爷们儿。纾俞比了大拇指,说,咱们的目的是让陛下借机打压郡王府,让与江郡王相交或处境相差不多的臣子寒心,让君臣离心,计之长远,而如今被墨余这一席话敲打了一番,害怕江郡王真的将兵权交出去,所以主子您才突然改变主意? 不,就算江郡王真的交了兵权,皇帝也不过是暂时得意罢了。江郡王在军中威望极高,说实话,他手中的兵符本就姓江,就算被旁人夺了去,也不能发挥全部的作用,说不定还成反骨。萧慎玉笑了笑,如果皇帝不要兵符,会让他们君臣间有了嫌隙;如果皇帝要了兵符,那就更好,因为你不也听见了吗?江郡王是个懂规矩的人,把他逼狠了,逼急了,他才敢不懂规矩,到时候皇帝才知道他这是自毁长城。 纾俞恍然大悟,疑道:那不是更不能救小郡王了吗!这事儿对主子来说,不管如何都是得利,您怎么还自己毁了? 因为我暂时还不能确定这江小郡王做这一番挣扎,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萧慎玉说,我要救他出来,如果他真是傻人有傻福,活该免去这一难,那我就大发慈悲,放他一次,真如今日承诺:往事随风,不再计较。 纾俞点头,耍宝地问:那若这江小郡王当真是有意指使,结结实实、准准确确地捏住了主子您的窍门,犹如神助地把握住了您不想让陛下得意的心思并胆大妄为、明目张胆地利用威胁了您,您又打算如何? 萧慎玉失笑:那我就要他长久地陪我玩下去,玩到他哭、他死为止。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第4章 挨打 腐骨重塑,魂灭再生 沾满土尘的黑色战靴匆忙跨过郡王府主厅的红木门槛,刚刚沾地就被年轻男子出声拦下 父亲留步! 江裕脚下一顿,看向来人,慕南? 父亲。江慕南快速走到他面前,说,父亲可是要入宫?慕南斗胆,这宫入不得。 我知道入不得。入了,我江裕就离死不远了,但是慕南,你大哥被困在里面,我要救他,就必须入宫去。江裕拍他的肩膀,说,你且放心,事情由我和你大哥而起,绝不会牵连到你。 父亲,您说这话是在刺儿子的心!江慕南往后一退,撩袍下跪,说,我知道大哥有多重要,也知道父亲不怕为大哥赴死,但您有没有想过这些年来,父亲手里的兵符惹得陛下忌惮,但也确实成了江家的庇护,让陛下不能轻易动江家。兵符一交,江家就成了待宰的羊,若陛下有斩草除根之心,届时江家所有人都逃不过一死。父亲,这是场必输的重赌! 为父当然知道!但你大哥是个什么东西你清楚,他在陛下面前,说不了两句好话,我不敢再等,也不敢再衡量,就算他是个戳我心肝的孽子,我也不要他死在我前面!至于江氏满门,我自有救法。江裕一路从城外疾驰赶回王府,马蹄踩在路上,溅了他半身污泥,风刮着尘土糊了他一脸,直叫他鼻塞眼涩,想到那让他心疼又哀恨的孽障儿子,更是红了眼眶。 慕南,让开!江裕饶过江慕南,提步欲走,又被赶来的管家挡上了,他顿时气急,陈烨,你怎么也 郡王!我是听大少爷的话啊!大少爷入宫前可说了,不许您入宫。陈烨抓着他的手臂,急声道,大少爷想了法子,或许一试,郡王,再耐心等等也未尝不可。 他就是个棒槌,他那浆糊脑子能想出什么办法!江裕胸口上下起伏,被气得不行,正欲再骂,就听人在外面大喊了一声 墨余疾步冲了进来,喜道:郡王!神了,大少爷真的回来了! 其余三人同时惊呼:什么? 江裕率先道:在哪儿?别让他回易安院,陈烨,抄棍子,老子今天要活活打死他! 诶!我马上去!陈烨先是一惊,随即喜滋滋地起身,连跑带走地去准备家法了。 郡王您别急,这是宫里传出的消息,大少爷想必还在路上。墨余喘了口气,接着说,真没事儿了,有人证证明了大少爷的清白,摆脱嫌疑了。 江慕南起身,说:能让陛下采纳的证词,是谁? 是容王爷。墨余在心里暗道他家大少爷真是神了,解释说,容王爷做了证,陛下又派人去询问了三春酒楼的掌柜和小二,给咱大少爷洗刷冤屈了。 容王爷?容王爷虽说不受宠,但到底姓了皇姓,他做了证,若是陛下不采纳,便等同于自己打了皇室的脸面,何况听说太子也在,他是个光风霁月的人物,得知这里面还有容王爷的事情,定然会帮衬几句。江裕面色复杂,片刻后朝江慕南道,慕南,去拟一份礼,今日我亲自登门致谢。 父亲,不妥。江慕南摇头,压低声音道,容王爷身份特殊,您不能跟他扯上关系,至少在明面上不能表达感谢之意,不然既会引得陛下对您不满,还会牵连容王爷。依我看,如果父亲不嫌我逾矩,我便寻个就近的时间上门,向容王爷道谢。 你这臭小子,又乱说!你是我们江家的二少爷,代替我们江家去向王爷致谢,有何不妥?江裕不满地打了他一下,说,那这事儿就由你去操持,注意,对容王爷,要尊重,不可冒犯。 我晓得分寸,父亲,那我先下去着手准备了。江慕南等江裕点头后才转身离去。 江裕看着他走远,叹了口气:这孩子,心思太细,太乖巧了些。 二少爷就是太知礼了,他心里把您当成亲生父亲般爱重尊敬呢!墨余安慰了一声,又把从昨夜到今日,他家大少爷的不寻常之处全部老实交待了一遍。 等墨余说完,江裕面色已经由惊愕转为复杂再恢复如常,他对此没有做出言语上的反应,只说:你去府门等着,等那畜生回来,便压他到院子里来挨棍子! 墨余本想求情,但想想谁能比郡王更疼大少爷呢?于是他应了一声,去守门待畜了。 *** 江小畜生在半个时辰后抵达了府门,见墨余守在门口,他笑了笑,说:好小子,我在永安宫听见那太监传话的时候,就知道你帮我把事办好了。这事儿你功不可没,晚上我就请你出去吃酒! 笑得真乐观啊! 墨余在心里叹服,等江砚祈走过才跟上道:大少爷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十分不幸,郡王正在前院等您呢,与他一起的,还有一根手臂粗的大木棍。 江砚祈懵然:啊? 对于刚刚魂归他身就要代人受过并即将代人挨打这事,江砚祈倍感委屈,但他什么都不敢说,想逃也不敢逃,只得乖顺地去了前院,果然瞧见院中站着一人。 这人身量很高,身材健壮,面容俊朗成熟,身上带着他十分熟悉的杀伐之气,气势威猛凛冽如天空苍鹰,一看便知是能将他一棍子打死的狠绝人物。再看他立在脚边的木棍,足足四尺半长,成年男子大臂粗细,一看便是能将他打得骨头开裂的好棍。 见江砚祈一脸惊恐,江裕猛地拿起木棍,跺地喝道:畜生,跪下! 只见这时迟那时快,江砚祈利落地跪地,磕了个响头,气势沉沉地道:爹!不孝子知错了!不孝子给您丢人了,给咱们江家丢人了,辱了门风不说,还害得爹您如此担心,差点连累了爹,爹 江砚祈突然爆发出一声嚎啕大哭:爹,儿子该死啊! 你江裕被抢了白,又被他这惊天的气势喝退,短时间内接不上话,匀了好半晌气才说,你知道就好!你个混账玩意儿,就知道给你老子丢人,给你老子找罪受,我看我不是你爹,我才是你儿子,是你孙子,我生来就是遭罪的,活该被你气死! 想起他这些年的胡作非为,江裕一棍子挥下,红着眼道:干脆今天老子先把你打死,再一刀抹了脖子,下去给你娘磕头认错去! 这一棒子虎虎生威地落在江砚祈背上,江砚祈右手撑地,咬牙承受,心里却明白这一棒子不过是江裕的三分力道,力道中的火气远远不如言语中的失望和焦急。 他前世是个庶子,他那便宜爹嘿咻嘿咻造小人的时候快乐极了,可从来就看不起庶子,好像他们这些姨娘丫鬟生的儿子就是他随便变出来的一根杂草!他从来没被爹疼过,不知道父亲的期盼和失望是什么味道,但现在他切实地尝到了。 这一棍子下去,江裕的手就开始发抖了。他这双手握过最冰冷的杀器,握过百来斤的大弓,一丝不动,却败在了他儿子手里。他嗫嚅着想说话,又害怕自己再次心软。心疼和考量在心里纠结。 父子俩长久地、沉默地对视。 江砚祈呼了口气,说:我知道错了,今日的打我都认,过往的错我都认,您随意打,但打完了,我要求您件事。 又想搞什么幺蛾子!江裕说罢反应过来,立马喝道,等我打完了,你差不多就该断气了,放心,纸钱元宝什么都给你,让你在地底下接着做纨绔! 江砚祈笑了一声,说:您打完了,您就要再给我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江裕打量着他,眼神极其复杂,像是期盼,又像是难过。 那样的眼神,几乎让江砚祈心里一紧,像是被发现了秘密。 江砚祈吁气,沉声道:当然是浪子回头,重新做人的机会了。今天一顿打,就当您打醒了我,以后我绝对不给您丢脸了。爹,你敢不敢信我一回? 你爹我没有不敢做的事情!江裕将木棍抵在他肩上,说,你醒了吗? 江砚祈与他对视,坚定地道:醒了。 好半晌,江裕扔开木棍,笑了一声:我看不是醒了,是又活了一遭。 江砚祈心里一紧,下意识地道:爹,您什么意思? 天地广阔,缘法奇妙,我看着你,好似终于明白了你娘怀你时,那臭道士说的话。江裕将他拽了起来,用复杂地眼神逼视着他,你娘怀着你的时候,我每日都要从城外赶回来,有一日我赶得及,马蹄差点踩死人。我吓得浑身冷汗都出来,下马一看,是个道士,穿得破破烂烂的,浑身冒着都冒着酒气。我问他有没有事的时候,他咧着口牙,翻来覆去地嘟囔着一句话。 江砚祈头皮绷紧:什么话? 若要腐骨重塑,需得魂灭再生,外力无用,缘法已定。江裕抬头,将眼泪憋了回去,笑着说,我当他在放屁,甩了锭银子便走了,可这句话常常在我脑海中闪现,我不信,也没忘。 爹 江裕猛地握住他的肩膀,咬牙说:我儿子昨日死了,我儿子今日活了,你是江砚祈,还是我江家的大儿子! 是。江砚祈抱拳,爹! 灵魂穿进一个与他生在不同地方,长在不同环境却与他同名同姓、连容貌和胳膊上的胎记都一模一样的人,或许真称得上一句缘法已定。 江砚祈回了院子,坐在凳子上,通过铜镜观察着给他上药的墨余,突然吹了声口哨:诶,墨余,我突然发现你小子长得还不赖,虽然比不上我,但也是上等姿色了。 小祖宗,别逗我了!墨余手上一抖,差点把药膏摔了,您是天上的明月和太阳,万千光辉都不及您!小的就是地上的尘土,走在人群里瞬间就能被淹没,实在不值一提。 嘴甜,随我。江砚祈笑了一声,真不逗他了,转了话茬,备的礼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墨余合上药罐,又替他缠纱布,说,大少爷,我现在终于明白您为何特意要等到从宫里出来后才准备给容王府送礼了。这要是早去一步,不就成了贿赂吗?那容王爷可就不能给您作证了。 这次也是险,容王不受宠,要不是他姓萧,又有太子在旁劝说,陛下哪在意他的证词呢?要知道当时皇帝听见萧慎玉这个名字的时候,那脸上的嫌恶和不喜是遮都遮不住,掩饰都懒得掩饰。 江砚祈在心里嘟囔:被自己的亲爹如此嫌弃,又受人这般那般欺辱,难怪后期疯狂报复。 在原话本里中,江砚祈没有找到证人,江裕拿着兵符换了皇帝一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江砚祈被流放西南边陲之地,结果在路上就被萧慎玉带人解决了,死状虽不能说安详,但可谓极其凄惨千刀万剐,骨断筋碎,尸体块块都被野狗吃得一点不剩。对了,萧慎玉这狠厮还在江砚祈被凌迟之前极为精准地剁掉了他的小鸟,让他在临死前感受了一回做太监的快乐。 嘶江砚祈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又抖了抖腿。 这次萧慎玉替他做证,说是救他,不如说是被他拿捏住了心思,可以算是他威胁了未来要报复全天下的话本主角,而且还是极为惊险的。 还真是从一个火坑跳出来,又不得不跳进另一个火坑。江砚祈叹了口气,朝一脸不解的墨余道,晚膳前,我们就去给萧大美人道谢! 第5章 立威 芙蓉簪,芙蓉面 墨余遣人将易安院从外到内,各个角落都重新收拾了一遍,那些看得人眼疼的富贵物件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较为雅致的摆件,江砚祈觉得看起来舒服多了。 我想在这儿造个鱼池。江砚祈抬了松红林木椅坐在树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大块空地,没事的时候就喂喂鱼,日子嘛,就是得悠闲地过。 我吩咐人去办。墨余抖开臂弯中的银霓竹绣白色披风,替他披上,说,时间差不多了,大少爷,咱们出门去? 不忙,我还要做件事。江砚祈一边系着带子一边问,墨多呢? 被关在柴房,郡王的意思是直接打死。墨余眼里闪过嫌恶,又想起以前大少爷十分信任墨多,不免多了句嘴,大少爷,墨多既然背叛了您,就说明他是真的不可用,您若是还记挂着往日的情分,赐杯毒酒让他好走便是,不可心软了。 江砚祈好笑:他既然要我死,我还心软什么?敢背叛主子的人,自然不可用,既然爹的意思是打死,那就把他带到院子里了,他以前是易安院的人,就让他在这儿咽气。把院子里的人都叫过来,同我看着他死。 是,我这就叫人去提人。墨余瞬间明白他的用意,忙招手叫了两个小厮,吩咐了下去,又转身对江砚祈说,少爷,有一件事,我没想明白。 你想不通我是怎么看出你并非普通随从?见墨余点头,江砚祈换了只腿继续翘着二郎腿,说,你步伐沉稳,气息轻缓,身材精壮,哪有纨绔身边的废物侍卫是这幅模样?所以我就随口诈你一诈,没想到你还真老实,轻功说来就来。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则是在话本开篇江砚祈收获死亡绝唱之时,墨余也有一句的戏份:舍身相护,竭力而亡。 墨余挠了挠头,说:您是我的主子,您既然都拆穿了我,我就没必要瞒着您,只是没想到您竟然能突然看出来,少爷,我觉得你好像从昨天就不一样了,变得彻彻底底。但是没关系,我能看出来的,郡王自然也能看出来,他都没说什么,我更不敢置喙。 你很聪明,也很实诚,我很喜欢。江砚祈看着他,说,我爹把你派过来,属实是太委屈你了,如果你还在军中,混得再差,现在也能是个校尉了。 墨余忙摇头,道:并未,郡王待我很好,我愿意为郡王尽忠。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很好,那我希望能尽快让你为我尽忠。江砚祈笑着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让墨余奇怪地不敢与之对视,因为那目光虽然平和,而且含笑,他却能一眼看见藏于表面后的锋芒。 对方毫无遮掩地在逼迫他。 大少爷,墨多到了。 两个小厮将墨多压至院中,其中一个机灵些的抬腿就揣在墨多膝盖窝,让他跪了下去。而满院的小厮、侍女也都分成两队,恭敬又忐忑地在站在了后方。 江砚祈上本身懒散地靠在椅子扶手上,既然人都聚齐了,那就开始吧! 是。墨余站在他身侧,扬声道,墨多背主,郡王和大少爷有令,将他打死,以惩其不忠、不义,来! 是!四个侍卫从门外跑来,在墨多左右站定,两人用木棍叉住墨多的头,其余两人扬棍。 墨余眼神冷冽,喝道:打! 瞬时间,木棍打在皮肉上的声音陡然在院中响了起来。侍卫们气力大,只要不留情,一棍便能让人痛不欲生,十棍便能取人性命,墨多来时被粗布塞住了嘴,叫喊不出声来,手脚和脑袋都被困住,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痛苦更添三分。 后头的人看着,寒上心头,小厮们打着颤,胆小的侍女们更是吓得哭了出来,倒了一片。 江砚祈扫过众人,眼神在一处停留了一瞬,又移开了,等到地上的人彻底没了气息,他才挥手示意将墨多抬了出去,说:诸位瞧见了,在我这里,不忠者只有死路一条。我知道我以前是个不怎么让人喜欢的主子,所以有人才会像只哈巴狗似的追着别家的好处,想着换个主子可以得了好处,有机会出人头地。 他适时地停顿了片刻,又继续道:今日我与大家说个明白,也给诸位一个选择。若是要走,去账房支十两银子,领了卖身契,从此便不受郡王府管教;若是要留,便要做到一个忠字,一个勤字,做到了,我不会亏待,但若是做不到,下场就摆在你们面前。去留随意,机会就只有这么一次,我这里也不会有事不过三的说法,大家深思熟虑。 十两银子对寻常百姓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能被爹娘送到府宅里当下人的,家里都不富裕,因此这已经算得上极其诱人的条件,再加上伺候江砚祈的确是忒费心力,还要冒着随时被打骂的危险,这么一考量,不一会儿就有一多半的人站了出来,选择了走。 墨余蹙了蹙眉,觉得他们好傻,与郡王府相当的宅院中,普通下人月银大多不足一两,他们郡王府开的可是足足三两;况且易安院下人本就多,这样要做的事情分到每个人头上便很少。做着十天的活拿着三个月的工钱,不香吗? 江砚祈没有催促,等他们三三两两地做了决定才说:好,要走的人自去账房报备,记住了,出了郡王府的门,往事随风,若是敢在外面嚼郡王府的舌根,那我就让他下辈子当个哑巴。 要走的人同时打了个寒颤,忙七嘴八舌地向他道了几声祝福,快速地走了。 江砚祈看向留下的一群人,说:既然选择留下,就要记牢我的话,往后月银照发,今日也去账房支十两银子。 一群人没想到还有这好事,纷纷向他道谢。 你,出来。江砚祈指了指其中一个小厮。 那小厮惊愕地指了指自己,连忙站出来,给他行礼:小的给大少爷请安,祝大少爷万事顺遂,平安吉祥,吃得都是金果,吹得都是仙气。 哟,还是个能说的。江砚祈笑了一声,说:方才你踹那一脚,说明你是个机灵的,墨多挨打的时候,众人都在颤,就你一个还站得住脚,年纪不大,胆子不小,叫什么名? 小厮眼睛一转,道:大少爷是小的的再生父母,请大少爷赐名! 抖机灵。江砚祈说,新名字新兆头,让我想想。 他为国戎马,却为莫须有的罪名被君主舍弃,信义被污蔑,忠诚被践踏,有幸苍天留情,给他一次再活的机会。江砚祈吁了口气,说:就叫桑榆好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也算是个好兆头。 桑榆跪下磕头,喜道:小的多谢大少爷赐名。 江砚祈道:嗯,以后你就是易安院的小总管了,起来吧! 啊?哎!小的叩谢大少爷!小的一定好好办事,不辜负大少爷,以后您让我往东,小的不敢往西,您让我上天,小的不敢入地,全凭您差遣。桑榆没想到他能在十五岁的时候就完成月入五两的人生终极梦想,当即激动地给江砚祈磕了三个响头才起来。 油嘴滑舌。江砚祈起身,成了,墨余,你把事情吩咐给他,我们出府。 *** 容王府小院中,纾俞卷起袖子,一双精壮的手臂露在外面,正照着一本不知从哪儿来、据传为天下第一剑谱的破书练招。 萧慎玉欣赏着他宛如土狗蹬腿的姿势,说:我敢保证,这个练了会走火入魔。 纾俞利落翻身,拍拍手道:那不一定,奇书的奇字在两点:一是神奇,二是奇怪,这招式虽说奇怪了些,但说不定结果却是神奇的。 萧慎玉面无表情地道:再神奇也不能让你飞到天上去摘月亮,钻进地底下去给你祖宗拜早年,有那功夫还不如好好钻研厨艺,你那厨艺跟青葙差了从元都到柳州的距离。 主子,您这话是杀人诛心啊!纾俞气馁地道,我那手艺真就只能那样了,再琢磨也琢磨不出花来,您要是吃不下,要不我找个嘴巴严的厨师来? 萧慎玉还是面无表情,但凡不是身边人,那就只有死人的嘴巴才称得上一个严字。 咳咳!我纾俞还想再挣扎,耳朵却是一动,他听见了动静,朝萧慎玉递了个眼神。 萧慎玉转身回了里屋,又柔弱地咳了一声。 啧!纾俞啧了啧嘴,等了一会儿,等到外面的人敲了门,他才殷切地去开门。只见外面站着一堆人,为首的赫然是一脸笑意的墨余和江小郡王。 今日的小郡王一改浮夸到令人瞎眼的装扮。他身穿一身霁色暗纹袖箭长袍,毛月色的发带贴着额间穿过,将头发竖成了高马尾,腰间配着黑色锦带,脚踩黑色长靴,披着银霓披风。全身上下唯一的装饰可能就是他腰间的赤金玛瑙流苏,干净利落,爽朗张扬。 哦,不,可能还有这张脸。 纾俞突然发现江小郡王是与主子不同的好颜色。 江小郡王五官俊俏,尤其是那双眼睛,更是生得极好,仿佛生来就含着张扬的气势,往日的浑浊在这一瞬间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清澈见底,给人以平和错觉的双眼。他面若皎月,以前是油头粉面的纨绔,现在便是俊俏怡人的纨绔。 他此时笑着,烈日般爽朗。 打搅了。墨余朝他抱拳,说:少爷得了空,便过来了。一是给王爷道谢,二是来送礼。 有劳小郡王跑一趟了,请进吧!纾俞回了神,恭敬地将人请了进去,边走边说,我家主子就在里屋,请郡王坐坐,我给您沏茶。 不必了,我给你们王爷带了好东西。江砚祈进了里屋,先是朝萧慎玉行了一礼才说,王爷,我带了人过来,让他们替您修葺院子,换换屋子,您若是不介意,我们在外面石桌上说会儿话吧? 好。萧慎玉起身,侧手道,请。 王爷先请。江砚祈跟在他身后,在石桌旁入座,又叫墨余提了食盒来,说,这是路上买的芙蓉糕,配这芙蓉蜜酿最好,一个清甜怡人,一个清香爽口。 江砚祈抬眸,眼神突然一顿,随即笑道:诶,王爷头上的琉璃簪尾,雕刻的也是芙蓉,看来咱们是心有灵犀。王爷,若是不嫌弃,便尝尝吧! 笑话,话本里有关萧慎玉的描写都少不了两个字芙蓉。既然是来表达友好,那就得对症下药。 多谢小郡王款待。萧慎玉用指背点了点发簪,又看了眼忙活的众人,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实在是太破费了。 一句道歉,再加上今日的救命之恩,这能算什么呢?江砚祈饮了口酒,说,想必我爹还要再谢,到时候王爷爽快地受了便是,否则我爹心里会不好受。 一句实话实说罢了,算不得什么。萧慎玉也饮了口酒,又抬袖掩面咳了一声,道,的确是好酒。 这是九楼的芙蓉蜜酿,王爷若是喜欢,随时都可以去那里买,我今日在那里垫了酒钱,王爷报我的名字,掌柜的不敢收钱。江砚祈替他倒了杯酒,又小声道,不过最好是让你的侍卫去拿。我爹跟我说,我来送礼还说得过去,但其他时候让我别跟王爷走得太近,被有心人瞧见了,对您不好。虽然我听不太懂,但我爹说的都有道理,咱们偷偷的。 拿个酒而已,怎么说得跟偷情似的?在不远处竖起耳朵偷听的纾俞腹诽。 萧慎玉笑了笑:好。 一笑堪比百花开啊! 江砚祈下意识地默念道,又情不自禁地灌了口酒,只觉得口齿生香。他趁着仰头的那一刹那把萧慎玉的美色都纳入眼底。 单从五官来看,萧慎玉其实是偏秾丽的长相。冷白的面上嵌着双贵气的丹凤眼,是难得的大丹凤,明明轻易便能凌冽生威,颜色极黑的瞳孔却乖巧地盛着汪浅淡的水,害怕时便颤上一颤,苍白的唇色更活生生地将他眉眼中的艳色抹去三分,颜色对比太强烈,竟显得寡淡。 但他再苍白,也的确是长了张芙蓉面。就像是被水泼了一身的娇花,在那一瞬间显得柔弱可怜,让人忽视了它的娇艳而已。 带着芙蓉簪,殊不知自己也是朵芙蓉,如今正在春色间。 真真是做祸水的料。 江砚祈将自己扮成了醉相,含情的双凤眼就那么风流地微微勾着,语气微扬:美人儿,我含下这芙蓉蜜酿,三杯就醉在了芙蓉丛间,你可真香。 第6章 嘴炮 小嘴叭叭叭,没人比你能 蜀国公主被害一案事关两国友谊,更关乎泱泱大国大周的颜面,不可怠慢,建宁帝将此事全权委任于太子。 就在太子接手的第二日,远安侯府小侯爷程尧及其近属、三春酒楼等人、已经被洗脱嫌疑的江砚祈以及为之作证的容王爷这一干人等全部被请入了太子府。 太子萧清帷坐在主位上,面色温和地朝江砚祈道:此事让小郡王受了委屈,所以孤请你来陪审,也好给你个交代。 江砚祈像是被此事吓到了,今日比以往收敛了许多,闻言忙收回瞪视某人的眼,朝萧清帷说:多谢殿下好意,殿下,您可算我半个亲哥哥,千万要替我做主! 不愧是你,这亲攀的可真远! 站在萧慎玉身后的纾俞暗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幸好太子殿下是位温和如云的人物,否则定要白眼翻飞直上天! 太子果真没有露出不合适的表情,他顺着方才江砚祈瞪视的方向看去,朝跪在地上的年轻男子道:在你之前,孤集齐了三春酒楼掌柜、小二还有容王爷的证词,与你在三春酒楼停留的时间、蜀国公主被害的时间皆能对上;且小郡王说他的玉佩是此前去泡温泉时遗落在山庄里,而当时与他在一起的人只有你。小侯爷,你要如何分说? 作为元都有名的纨绔之一,程尧也是个见贵怂,见贫横的主,问话的是深受陛下重任的当朝太子,把江砚祈的胆子挪给他,两颗胆子凑一起,他也不敢像平日里那般扯皮。被豆腐渣塞满的脑子更是让他一时间想不出天衣无缝的狡辩,只得一个劲地喊冤。 殿下,我冤枉啊!这证词根本就是针对我,说不定是他们收了谁的银子,串通一气,合着坑我呢!还有江砚祈程尧转头,伸手一指,那日泡温泉,旁边还有一些侍从,你凭什么赖我头上! 就凭爷看过话本! 江砚祈气势汹汹地起身,道:好你个龟孙子,污蔑你爷爷就算了,还敢在太子哥哥面前胡扯!三春酒楼的人能收了银子坑你,难不成容王爷也是银子能收买的角色吗?太子哥哥就坐在此处,你竟然敢污蔑容王爷,你把我太子哥哥放在哪里?你简直十恶不赦! 大可不必一口一个太子哥哥,听得我喉咙都疼。纾俞无力地呼了口气,看向太子的眼神带着些许同情。 太子也觉得今日江砚祈太过热情,他咳了一声,说:不错,容王爷是孤的弟弟,是大周的皇子,银子收买不了他,他也不会自贱至此。 那可不一定,他那院子比我家狗住的还差呢! 没等程尧把话说话,江砚祈抬脚将人踹翻,怒道:闭上你的狗嘴吧!我看你不只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是狗嘴里糊满了牛粪! 当着萧慎玉的面往人家心里刺,还嫌我们这群渣滓的死状或未来死状或可能死状不够洋气有面吗! 江砚祈这一脚踹得及时,但厅内的其他人还是听懂了程尧未来得及出口的半句话。旁人的神色先不说,当事人萧慎玉却是面若常色,好似丝毫没有感受到侮辱,看向程尧的眼神依旧平和温静。 这平和的表面后可全是波涛汹涌啊! 江砚祈暗自咋舌,又朝萧清帷道:太子哥哥,这孙子就会扯皮,依我看,您别跟他浪费口舌,叫人来把他叉出去,摁在地上打个半死,不怕他不老实。 江砚祈!程尧趴在地上,用额头上的青筋向他表示愤怒的诅咒:我操你祖宗! 我祖宗就躺在地底下等着你呢!孙子,咱们俩也算是情比金坚了,毕竟都是处在纨绔窝,爷爷以前待你可不薄!江砚祈顿了顿,大声道,你在花楼里被姑娘们折腾得尿了一裤子的事,我至今为止没告诉任何人! 全场寂静一瞬,随即诸多复杂的眼神不约而同地落在了程尧身上。 程尧被那些怜悯的、鄙夷的、嘲讽的眼神逼得歇斯底里,江砚祈!我|操|你祖宗十八代! 一只小玄鱼,就别妄想击水翻波了,简直给我们男人丢脸!江砚祈居高临下地鄙视着他,愤怒之后又是失望的谴责,爷爷待你有救命之恩,护脸之仇,没叫别的人知道你是个短小细弱又不中用的玩意儿!你不铭记于心便罢,还要用你那狗嘴咬我的金腚,没羞没臊,不知廉耻,简直把你们程家的脸都丢尽了!我要是你们程家的祖宗,等你下了地狱,就立马给你三百个大耳刮子,掺得你从黄泉直飞上九重天!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强者威压,恐怖如斯!纾俞胸口起伏不定,眼里露出崇拜的光辉。 没羞没臊的到底是谁?萧慎玉冷静地思考了一下,将眼神落在答案江砚祈身上。见他叉腰瞪眼,脸皮骂得微红,活像只被抢了骨头的狗子,萧慎玉又想:嗯,真让人想把他一把抓住怀里,安抚性地捏捏他的脖子,然后一把掐断。嘴巴开开合合,威力好比小炮仗,听的人耳朵忒累。 程尧气若游丝:江砚祈! 江砚祈鄙夷道:别叫我,没你这么个孙子。 咳咳! 太子咳了一声,及时地阻止道:都住嘴,这是在审案子,不是让你们单方面输出文字力量,进行人身、灵魂攻击和践踏。 哦,我不说了嘛,太子哥哥别生气。江砚祈委屈巴巴地坐下,不敢吭声了。 真他娘会装,不去唱戏忒可惜了。纾俞从心赞叹。 太子一时竟怀疑自己方才那句极为温和的话是否是语气太重了?他抚了抚额,冷静了片刻才说:小侯爷,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 程尧委屈得痛哭呜咽:太子殿下明鉴,不是我浪费的啊! 就是你江砚祈站起,刚刚准备再次输出,就被太子一个眼神又压了回去,他老实地闭上了嘴巴,不甘不愿地看着浑身都警惕起来的程尧,微微一哼:小玄鱼! 太子觉得这案子审掉了他半条命,他微微蹙眉,说:小侯爷,孤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如今各方的证词都指向你一个人,如果你依旧不愿意配合,孤也只能采纳小郡王的建议。 程尧:我 殿下。 太子府校尉向原踏入厅中,朝太子道:程小侯爷身旁的近属全部隔离审问完毕,三人皆证明蜀国公主确为程小侯爷所杀,这是证词。 太子抬眸:念。 是。向原走至程尧身前,语气冷然,蜀国公主入都当日,小侯爷程尧见色起意,当下便与近属说了几句污言秽语;而后在宫宴之上再见公主,小侯爷上前与公主谈话,言谈之间甚有轻薄之意,公主大怒,拂袖而去;接着小侯爷在三春酒楼偶遇蜀国公主,时公主已经轻微酒醉,身边的两名丫鬟分别被派去要醒酒汤和买干净衣裙,小侯爷色|欲上头,觉得此时是天赐良机,便破门行调戏之事。公主发怒,叱骂小侯爷,小侯爷恼羞成怒,火气更涨,将公主扇倒在地,堵了公主的嘴,行羞辱之事。 向原挑换证词,继续念道:等小侯爷清醒之际,茫然失措,又惊又怕,惊惶之际看见落在衣衫中的江家玉佩,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公主掐死,又将玉佩丢在了房里。另外,两名婢女赶回时皆被小侯爷近属所伏,事后一同灭口,事情经过便是如此,由近属三人亲口所陈,亲笔画押。 翌日,太子亲手将证词呈于龙案之前,建宁帝大怒,下令将近属三人于西市绞杀,以儆效尤;主犯程尧剥敕小侯爷之位,贬为庶人,当廷杖杀;远安侯教子无方,罚三年俸禄,降为远安伯;另小郡王江砚祈平白遭污蔑,受了委屈,赏赐黄金百两、绸缎十匹、玉器十件以作安抚。 少爷,这些赏赐全部登记在册,存入库房还是? 江砚祈闻言将脑袋从书里抬起来,半晌才道:今晚半夜,你从我爹那儿讨两个身手好的侍卫,送到容王府去。 又送?您之前送了家具摆件,帮王府修葺了院子,昨个二少爷又往王府送了礼,咱今日还送,是不是太过频繁了?墨余没进屋,就站在窗前说,您该不会还是贼心不死,对容王爷还有企图之心吧? 别挡我光!江砚祈用顺路在府里折下的桃花枝戳开他,说,之前是为了道歉,二少爷送是替江家道谢,我送是我以个人的名义道谢,如此一来,才是真的偿还清楚了。而且企图?我才不敢有企图,你家少爷对带把的没兴趣,我喜欢千娇百媚、风情万种的大美人,最好是肤白腰细、腿长发浓,说话时像含了情的那种。 墨余鄙夷道:那您之前在容王府还借醉调戏人家容王爷?好在王爷脾性好,否则您那道歉算是白道了。 脾性好?这话也只有尔等天真小子敢说出口。 你也说是借醉嘛!江砚祈啧声,又顺着墨余的话想起了萧慎玉,那人若是女儿身,他便是冒着被千刀万剐的风险,也要做一回风流鬼。 好吧!您说什么便是什么。墨余侧着身子往他书上瞟了几眼,诧异道,您在看兵器? 江砚祈颔首道:是啊,我想打造把防身的刀。 说到这个,墨余来了兴趣,道:这个我有些了解,您喜欢什么样的,我帮您画图。 这个嘛江砚祈关上书,说,我要做两把刀,皆要长柄,一把是重刀,要耐砍,要煞气,要让人一看便胆颤,跪下来叫我爷爷,要打心底里惧怕;一把是薄刃,要便于使快刀,要好看,要华美,顶部簪最凝润的血玉珠,要让人一看便赞叹我是武功高强的俊俏郎君,要以身相许。这两柄刀,长度一样,要入一个剑匣,藏于正反剑鞘。剑鞘为黑色,鞘身光滑,鞘尾刻上我的字还有 墨余听得入神,见他停顿,连忙问:还有什么? 江砚祈也不知道刻什么,他从飞禽走兽想到古书符文,从天文地理想到佛道传承,又从山川湖波想到虫鸟游鱼、花草树木 他眼神一顿,鬼使神差地道:芙蓉。 第7章 驯服 月白风清时的噩梦,旭日高升时的 是夜,月白风清,萧慎玉却并不如意。 那夜,江砚祈的一句好梦维持不了太多时间的作用,此时他躺在又硬又薄的床褥上,又做起了梦。 那个女人依旧穿着最喜欢的玉色绣芙蓉望仙裙,裙尾的芙蓉被冬日的风刮得颤颤,咿咿呀呀地唱着歌。 皎若明月,眼若秋波,她长得好美。 她还是站在城墙上,无视狂风寒雪的凌冽,无视城下千军万马,她听着头上的金芙蓉玉珠步摇发出清脆的惨叫,点了石榴娇的嘴唇微微扬起,摆着张千娇百媚的笑脸,遥远不真切地望着即将要出城灭国的夫君。 她未曾开口说一句话,等那狂劲的北风涌来,她如千百个噩梦中一般决然跃下。温热的身体砸在高大的战马前,鲜血四溅,从她的头还有她的肚子涌出来,喷了马头一脸。 身上盖着的那层薄被好似有千金重,萧慎玉呼吸微急,猜测他是否马上就要死去。但他没有死去,他看见一个小团子裹着满身的血污从女人腹部爬出来,坐在地上抬头,鲜血糊了他满脸,看不清模样,只有那双清澈见底的双眼,正对着战马上的人天真地笑着。 父王。 那小孩脆生生的喊。 马上的男人惊愕地瞪着眼,没有应答,小孩失望地瘪起了嘴。 别哭,别难过,快过来,快跑!萧慎玉在心里默念,下一瞬又见小孩转过头,直直地朝他看来,笑得好甜。 他说:哥哥。 萧慎玉哗的起身,掠至桌边,一头埋进了盆里。冰冷的水争相往他鼻子里灌,他在窒息之前抬起了脸。 砰! 纾俞破门而入,借着月色看见萧慎玉一如往日般地站在桌前,水滴从他的发梢落下,淌了一地。他沉默地掌灯,拿出干净的帕子替萧慎玉擦头发,这样的动作他做了好多年。 一如这鲜血喷洒的夜晚,萧慎玉从未逃脱,他只能一次一次地捱着,从歇斯底里到愈发沉默。 萧慎玉沉默地站着,纾俞不敢吱声,默默地替他擦头发,突然他眼中杀气一闪,帕子落地的那一刹那,他已掠至门外,挡住了里屋的门,与对着身后侍卫比手势的墨余对上了眼。 纾俞压住杀意,暗自警惕,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墨余没想到这么晚了,屋里还点着灯,他轻步走过来,低声解释道:奉我家少爷的命,前来送东西。 又送?你家少爷真他娘在养小宠吗! 纾俞嘴角微抽,回道:太破费了。 并未,这些都是陛下赏赐给少爷做安抚的东西,少爷让我全部拿来,如此,他与王爷当真两清了,我们以后也不敢再来叨扰。墨余示意两个侍卫将箱子抬上来,说,这里面有黄金百两,因为是御赐,少爷怕被小人攀咬,所以玉器绸缎都是用库房等量价钱的珍品替换的,请王爷不要嫌弃。少爷说了,若是旁人说三道四,王爷尽管道明原情,说是他的谢礼便是。 纾俞抱拳道:那我便代替主子收下了,请你代我向小郡王转达谢意。 好,我等告辞了。墨余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里屋,朝纾俞回礼后便带着人翻|墙而出,利落地跑了。 纾俞打开箱子,发现的确是难得的珍品,他将箱子合上,进屋后看见萧慎玉已经重新躺下了。 他放轻呼吸,将屋里的灯灭了。 *** 翌日卯时,江砚祈起身梳洗。 院里的人现在都还没起,并且他们都住在侧院,所以格外安静。天还未大亮,江砚祈抬头看着灰色的天空,拔出了悬挂于门前的刀。 墨余自小在军中长大,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是常态,他出现在廊下的时候,江砚祈一刀横空,于胸前向前猛推,刀背搁在他手臂上,他的双眼被映在刀上。 那是一种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煞气,与他刚猛的刀势如同一辙,必须在危险中经过长久的淬炼。 墨余心中大惊,又忍不住微颤他好似看见了郡王在战前的风采。江砚祈在院里练了一个时辰的刀,墨余便在廊下看了一个时辰,他的眼光几近痴迷。 江砚祈上阶收刀,从他手中拽过干净的帕子,一边擦汗一边道:身体太弱,事倍功半,还得磨合些日子。 对于他话中这明白敞亮的诡异,墨余并不放在心上,他跟随江砚祈一起进屋,倒了杯水递过去,说:我昨晚去送礼,纾俞警惕性太强,功夫怕是不低,还有,那个时辰了,屋里还亮着灯,怕是容王爷还未就寝。 可能是做了噩梦吧!江砚祈回忆着话本里的故事,脑海中莫名地浮现出萧慎玉面色苍白、陡然惊醒的画面,他将一杯水灌下,觉得比起萧慎玉的梦,他这两日梦中遇见的前世死状,好似没那么可怖了。 少爷,早膳用什么?墨余打断了他的思绪。 江砚祈放下杯子,起身去拿衣裳,说:不必备了,我今日随爹去趟军营,路上顺道买两个包子就成。 军营?也成。墨余说,少爷不正好要铸刀吗?玄铁营有煊云军中最好的铁匠,交给他们做,少爷不会失望的。 我就是打得这个主意。江砚祈系上腰带,转身朝外走去,我还要去抢一匹烈马! *** 江裕每日清晨都是固定的时间出府,牵马的小将会在府门外候他,今日他却在府门口看见了自己的战马,和正坐在旁边那匹马上、弯着腰啃包子的人。他心里一愣,大步走了过去,翻身上马后拿出帕子在江砚祈嘴边一抹,扔给他道:你倒是吃得欢。 还给您备了俩。江砚祈抬手,指尖挂着根红绳,绳子绑着油纸,正散发着螃蟹味的辣油香。 江裕咽了口水,说:小子,骑马追我,追上了,我才看得上这俩油包子!说罢高喝一声,疾驰而出。 江砚祈吃了一嘴的飞尘,连忙呸了一声,夹紧马腹,急速追出。 两人前后朝城外疾驰而去,跑出东榆街,跑出西城门,跑了十里地,江裕率先吁了一声,调转马头,得意地看着堪堪停在身后的江砚祈。 江砚祈坐在马上,狡辩道:你的马比我的好。 这也是本事,我有本事,才有资格骑好马。江裕伸手拍了拍马头,说,我这匹马,你坐不住。 我才不要别人的马。江砚祈不屑地道,我今日来,就是要你们军营最烈的马。 江裕看了他半晌,调转马头,那就跟我来! 煊云军是在江裕手中建立的军队,江裕当了十八年的将军,在二十二岁的时候第一次扬起了煊云军的军旗黑色的军旗,白色的雪狼。 因为我第一次自己带自己的兵,要打的是北边的大燕,所以我做了这样的军旗。江裕跟他解释,你要是想进煊云军,必须得从最低等的士兵做起,休想让我给你开小灶。 你想多了。江砚祈笑着看着他,我这辈子,最多只会用脚踏进军营。 这一世,我不从军。 江裕闻言蹙眉道:所以你就是来抢马的? 是啊!其实不仅抢马,我还要蹭两把刀。 江裕嫌弃地让他滚,江砚祈便利落地滚进了军营。 在这一刻,他好像突然和江裕有了相似之处,从脸到气势都好似变成了江裕的儿子,让迎上来的将军一眼就看出他的身份。 那将军一怔,郡王,您这是? 江裕介绍道:这位是铁骑营的正将军郁霄,郁霄,这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江砚祈,唤他表字易安即可。 表字本该等到男儿及冠时才取,可京城世家大族中许多人向来不讲这个规矩,恨不得在儿子出生当日便取了表字,以此来希冀儿子从小就长成自己想要的模样。江砚祈便是其中之一,表字易安便是出生那日起的,可江郡王和郡王妃并不想他长成和父亲一样的英雄,只盼望他常乐知足、岁岁平安。 可惜,终究没有得偿所愿。 江砚祈恭敬道:易安见过郁将军。 无需多礼。郁霄虚扶了一把,一脸真切道,今日是什么好日子,把易安也吹来了? 这句话的意思可能是:今天是什么妖魔鬼怪齐聚元都,把你这纨绔也给折腾醒了,折腾傻了,大早上来这么老远的军营吃土? 大小江同时如此想。 别理他,这小子是来抢马的。江裕抢过包子,揽过郁霄的肩膀,头也不回地道,要最烈的马,就得有过硬的驯马技巧和不怕被摔成烂泥的勇气,小子,自己找块风水宝地,死去吧!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爹,说了靠本事,到时候可别心疼!江砚祈笑着摇手,跟着郁霄的副将去了。 他一路观察着军营里的情形,总结出了一句话不愧是赫赫有名的煊云军。江裕治军严明,不管是哪等兵,都成钢铁之势,意志清醒,眼神坚定,毫不分神,这都是寻常军营无法做到的状态。 小郡王,这里便是风骑营,军中最好的战马都在此处。副将侧手,请。 多谢。江砚祈走进马场,发现心动真的只需要一瞬间,他指着正侧趴在东边一块地上的那匹黑马,说,我要它。 副将说:可是这匹是要骑死人的。 江砚祈没兴趣听他说完,已经翻身跃入马场,他急不可耐地走过去,看着黑马警惕地支起马蹄,用乌溜的眼珠子鄙夷地睨着他。 宝贝,我连名字都给你想好了!江砚祈猛地揪住辔头,翻身上马,这马反应极快,在他还未坐稳之时就快速地冲撞起来,江砚祈手背爆出青筋,紧紧地勒住辔头,压低上半身,防止从马背上摔下去。 场外的副将在那一瞬间差点被憋得晕过去小郡王要是摔死在这儿,他们郡王不得哭死! 可江砚祈没死。他被马带着跑了两圈,跑得气喘吁吁,跑得头晕眼花,依旧没落下去。 野马本就难训,何况是这样一眼便能看出的极品,江砚祈越发兴奋,那马发却了脾性,猛地止住向前的冲势,那一瞬间江砚祈毫无准备地往后仰倒,半边身子于半空摔下。 赶来的江裕目眦尽裂:儿啊! 第8章 暗芒 马踏山河,腚坐翠花,头顶俊颜, 千钧一发之时,江砚祈右脚点地,竟然借助这股子蛮力,有惊无险地重新翻上了马背! 好俊俏的腿功! 跟来的郁霄激动地给了江裕一巴掌,道:你把你儿子藏了十多年,连我都要瞒! 江裕刚在那一瞬间魂飞魄散,此时见江砚祈重新坐稳,死里逃生,他七魂八魄还没完全归位,就差点被郁霄这一巴掌又给拍散。若是以往,他定要让郁霄尝尝一拳头能砸死雪狼的爱的拍拍,但在这一刻,他的眼睛,他的心全部都凝聚在了马场上。 他在那一刻直面江砚祈的灵魂野性的,桀骜的,甘愿挑战且不惧生死的,一定要将最强的猎物成功驯服的,那是合该上战场的气魄,是疯子般的烈性。 此时,马场中陡然扬起烈马的吼叫,马蹄扬起,江砚祈往后一仰,随即在原地打了个转,骑着马跑了起来。他发间的毛月色细带混着墨色的头发一起在旭日下飞扬。 马场周围喊叫四起,惊愕的、崇拜的、兴奋的眼光纷纷砸在江砚祈身上,而后者缓缓停在马场正门,朝着江裕露出一记堪称乖巧的微笑。 挑衅,这实在是挑衅! 江裕哈哈大笑,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江砚祈看见了他嘴上的那道包子油印。 易安,快出来!郁霄这句易安喊得真情实感,等江砚祈出来,他上手把住后者的胳膊,道,你这匹马,必须要有个好名字,我 我在看见它的第一眼,就想好了名字。江砚祈朝郁霄笑了,十分轻佻 山河。 江砚祈看向身侧的马,轻轻地说:就叫山河。 山河?马踏山河?!郁霄赶忙上前追上江砚祈,略微有些担心,易安贤侄啊,这个名字是否太嚣张了些啊? 最烈的马就得有个最烈的名字,否则直接叫他小黑好了。对了,江砚祈转头,不顾山河嫌弃高傲的眼神,亲昵地与他贴面想蹭,温柔地道,你的小名就叫小黑好了,直白又简单,你放心,就算叫翠花也挡不住你的帅气,你是天底下最俊的马,跟着天底下最俊的人。马踏山河,腚坐翠花,头顶俊颜,人生无憾矣! 翠花和郁霄同时仰头叹气。 江砚祈最后去了趟玄铁营,将自己对两把刀的要求同玄铁营里的老师傅说了一次,那老师傅本就因为驯马一事对他改观,闻言更是毫不吝啬地给了青眼,十分爽快地揽下了活计,承诺三月之内必定给他两把满意的刀。 江砚祈道了谢,又顺手从营里挑了把衬手的刀,虽说比不上他的梦中情刀,但也算是一把好物件,他毫不客气地卷刀逃跑,骑着新得的翠花宝贝回了元都。 *** 永安宫中,建宁帝突然将手中的折子放下,饮了口茶,说:近日易安都在做什么? 太子放下笔,说:小郡王乖觉了不少,以前爱去的地方都没去了,听说他的那些老朋友上门找他,都被门童拒了。 建宁帝笑道:江裕责骂他了。 是,听说那日郡王罚他跪在院里,动了家法。太子也笑了笑,小郡王那样的人,怕是挨不起打,心里有了怕,自然要多收敛一些。 易安今日早上跟着江裕骑马朝城外去了,想必是去了军营。建宁帝观察着杯里的茶叶形状,温和地说,江家就这么一个儿子,那个江慕南到底只是个义子,不能托付。江裕若是铁了心要好好收拾他,也是有法子的。 太子颔首,说:郡王总是想自己的儿子快些长大的。 是啊,父母之心为之深远,天底下到底还是良父多。建宁帝低喃,突然出了神。 太子抬眸,他的父亲是大周至尊,心里装着黎民百姓、朝局群臣、江山万里还有权势谋算,却很难装下自己的孩子,更装不下三分柔情和真心真雄心,真可怜。 沉默良久,建宁帝放下茶杯,将颤抖却动静极其细微的手放在了桌上,说:各国使臣纷纷离京,太子近日多上心,别在中途出了岔子。 其实那样细小的动静,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太子却看得清楚,他垂眸看向地面,恭敬地应下,又听建宁帝吩咐了几句。 最后建宁帝说:你都及冠两年了,该成亲了。 太子心中一跳,面上却看不出端倪,只温和地道:情爱容易使人生了迷障,儿臣本不是心志坚定之辈,不愿为此耽搁政务,不若再等两年,儿臣更成熟一些,再请父皇赐婚也不迟。 建宁帝笑着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挥手让他退下了。 太子出了殿门,候在殿外的向原立马跟上,二人步伐沉稳,一路朝外走去。出了永安宫,又走了一刻钟,太子突然停住脚步,笑了一声。 向原抿唇,说:两年,殿下足可以找一位懂分寸的知心人,总比陛下赐婚来得好。 孤是当朝太子,不论正妃侧妃,按照礼制,必得是名门闺秀,但孤已然是中宫嫡出,再赐给我一位母家强大的妻妾,实在不太明智,所以必得是能掌控的世家大族。太子迈步,父皇放心不下我了。 帝王心性,如此不足怪。向原说,诸位殿下中,您是最懂礼的那一位,如果连您都放心不下,那还能如何呢?殿下,陛下终究是您的父亲。 可孤只是他的太子。太子笑了笑,不再说话。 两人出了宫,坐上马车,一路回了太子府。 向原下车,突然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他转头一望,待那马上人离得近了,才看清楚来者是谁。 是何人?太子推开车门。 是 太子哥哥! 热情似火的亲昵称呼叫太子情不自禁地咳了一声,他下了马车,将衣袖理得规整,抬眼看着江砚祈顺着马背半跳半赖地从马上蹭了下来,落地时还踉跄了一下,被随之下马的年轻男子及时扶住了。 太子关切道:这是怎么了? 今日骑马,又摔下来了,这次摔得比较严重,我这腿还在打颤呢!江砚祈指了指今日在马场上勇夺欢呼声的勇腿,笑嘻嘻地说,太子哥哥,我这时间把控得刚刚好,把你给堵住了! 太子倍感惊奇地发现他竟然觉得小郡王嬉皮笑脸、露出一小排牙齿的时候有些可爱。他摇了摇头,问:小郡王找孤何事? 江砚祈道:哎呀,太子哥哥,你就别一口一个小郡王了,多生份啊,我也是皇后娘娘看着长大的,你又对我有恩,以后叫我表字易安就好。 好。太子依他,就是不知孤哪里有恩于易安你了? 江砚祈撑着男子的手往前走了几步,说:我爹跟我说了,那日永安宫中,如果没有太子哥哥您仗义执言,陛下可能并不会采纳容王爷的证词,爹说我必须要感谢您。我已经送了好多东西给容王爷,恩怨两清,不欠他了,但是太子哥哥这里还没有报恩呢! 他顺势抬起身旁男子的手,笑嘻嘻地道:看!我爹亲自打得猎物,烤着特别好吃。当然我其实并不觉得这是一种好东西,因为太子哥哥俊秀温柔好比那苍天之上的白云仙,吃的是清晨花枝上凝聚出的第一颗露珠,这些俗物实在是配不上您。但是我爹说,您贵为太子,什么好东西都不缺,选礼贵在心诚嘛! 嘴巴可真甜呐! 在场三人同时在心里感慨。 孤也不过是几句薄言相劝,还是易安本就问心无愧,才能让父皇改了口,这猎物既然是易安和郡王的心意,那孤就收下了。太子示意向原接过猎物,转身回府了。 江砚祈盯着他的背影,啧了一声,又磨蹭地上了马,朝郡王府而去。 翠花被他勒令要走得慢悠悠,于是人畜俩从上到下都弥漫着一股子颓废劲,引得周遭的人频频回望。 诶,小郁。江砚祈突然出声。 年轻男子愕然道:小郡王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你?江砚祈面色复杂地看着他,你不是郁将军的种吗? 男子说:我当然是。 江砚祈坏笑:那我如果一点都看不出来,才很奇怪吧? 你!男子听懂他话里的坏心眼,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说,郁临渊,我的名字。 江砚祈偏着头看他,不说话,后者被看得浑身起毛,躁然道:一直看我作甚! 我看你马上功夫不错,四肢稳健,你又是郁将军的儿子,想必武功不错,再者你你生得也算俊朗好看,不如你跟了我混? 我不!堂堂七尺男儿,怎能做人房中脔|宠?江砚祈,我敬你是郡王的儿子,对你尊敬三分,你休要得寸进尺,糟践于我! 江砚祈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就那么咽了下去,他惊奇地看着气得满脸通红、一脸惨遭羞辱却想杀不敢杀的郁临渊,一句你想多了还没出口,便见路边的百姓正用写满了江山难改,本性难移,狗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大庭广众之下竟糟践清白良家男子,畜生不如等谴责的眼睛看着他。 各个脸上都写着个字呸! 江砚祈委屈,看也不看浑身警惕的郁临渊,骑着翠花磨蹭地走了。 郁临渊依旧打马跟上,只是这次离得稍微远了一点。 一路沉默地入了东榆街。 东榆街街伫立着郡王府,从街头到中间的这一段路,没有任何摊贩店铺,而是一条宽敞的大道,供各路将士来往骑马疾驰,以防撞上百姓。 四周相对的安静极了,郁临渊被马蹄声搅得心烦意乱,他照着江砚祈那复杂又嫌弃的表情想了一路,觉得他可能是误会了,小郡王可能根本没那个意思,是他自己上了刻板印象的当,想多 呲! 细微的蹭动从不知道哪个角落不慎传了出来,江砚祈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紧,面色却不动,犹如不察。 就在此时,一道迅急的风声从东南方疾射而来,穿过两人之间的空隙,直入江砚祈后脑! 第9章 暗箭 好男人,真身份 小心! 随着一道厉喝,得胜钩上银枪出鞘,猛地横在江砚祈脑后,只听一声闷响,暗箭撞上银枪,被折成两半。 江砚祈睫毛微颤,安抚的手落在蠢蠢欲动的翠花头上。 郁临渊横枪,浑身紧绷,喝道:小人胆敢偷袭,滚出来! 话音落,数十个黑衣人自东南高墙跃出,四人成队,挥刀砍向郁临渊座下战马前蹄;四人滚地分散,聚拢,其中两人成功绕到江砚祈前方,挥刀砍来;东南方暗箭疾出,直奔两人命脉! 四面危急之时,郁临渊勒紧缰绳,战马抬起前蹄躲开这一击,同时他后背猛倒,将愣在马上的江砚祈撞翻下马,又一个滚转挑开了砍来的刀,银枪带虎啸之势猛地捅入一人心脏。 郁临渊低喝一声,手腕一转,枪刃竟往前延伸一个手臂的距离,后面两个黑衣人防不胜防,当场丢了性命。 别杀我!江砚祈哀嚎落地,顺势一滚,极为精准地躲过一刀和疾射而来的暗箭,趁着郁临渊挑枪救援的那一刹那,他从怀中摸出一只黑色的哨子 同时,翠花被他拍了屁股,扬起马蹄往前一冲,躲过了一箭。 他要传声! 东南方向,黑衣人放下弓箭,气急地啐了一声。郡王府离此地不远,他可不敢有丝毫的冒险,只得低声喝道:撤! 远处哨声一响。 江砚祈没传声,在地上打了个滚,滚到郁临渊面前,猛地起身抱住了后者的小腿,呜咽道:临渊,如果不是你,我今日就要死在这儿了!何来天大的仇怨啊?何故要杀我,何故如此,何至于此啊! 作为今日偷窥过纨绔小郡王江砚祈在马场上的风姿并暗自折服于其精湛马术之下的一员,郁临渊此时由衷地觉得江小郡王的确是被世人低看甚多小郡王不仅马术好,演技更是精湛,若愿意让人在俊俏的脸蛋上勾勒一番,想必可以立马登台唱喏,跻身当世戏园大家。 届时莫说他这等没见过世面的凡夫俗子,想必连天地鬼神也要拜服! 他也是将门出身,作为赫赫有名的煊云军铁骑营正将军之子,他从不摆谱,甚至十分谦逊,立志要从将门前辈、平辈们身上学到所有的优点。因此,他立刻半蹲下去,一手握住江砚祈颤抖孱弱的肩膀,一手把住他摇摇晃晃的脑袋,沉声道:小郡王莫怕,有我在,旁人不敢欺你!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街角处传来一道比方才更为明显的呼吸声,江砚祈眼神轻动,再抬起眼已然是哭得花枝烂颤,他委屈又无奈地倒在郁临渊肩上,感动得无法自拔 临渊,你真是个好男人,真可靠,我信你! 郁临渊觉得浑身上下寒毛直竖,他放在江砚祈头上的手已经僵成了肉碳,好半晌才憋出一个嗯字。 与此同时,街角处划过一道莲花暗纹衣摆。宽阔的街道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呼吸。 *** 黑衣人动作极快地回了府,一人正在院中等待,闻声立马转头,没等这人开口,黑衣人便揭开面巾,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伯爷。黑衣人摇头。 什么?程允怒然抬脚踹在他肩头,将人踹倒在地,那么多人,带刀带箭,却连一个废物竖子都杀不了,我养你们这群废物是为了气死我、给我送终吗! 黑衣人不敢不满,忙起身跪好,解释道:那江砚祈同城外回来,身边还跟着一个人,我们本以为又是哪路的纨绔公子,未曾想却是个武艺奇高的年轻人!我们吃了亏,江砚祈身上还带着哨子,郡王府的人不好对付,我怕落下痕迹,只得撤了。伯爷,我 够了!程允不解气的又是一脚,此次不成,我暂且饶你,若是下次还不成,你就不用回来了,自己伸脖子放人家刀下吧! 黑衣人冷汗涟涟,忙应了。 程允拂袖,咬牙道:江砚祈害死我儿,害得我丢了侯爵,在朝野间成了笑柄,我若不杀他,难消心头之恨! *** 被人恨得必须除之而后快的江砚祈挂着两行热泪、被郁临渊搀扶着入了易安院。 少爷?出什么事了!桑榆嗒嗒嗒跑过来,一把扶住他,吆喝道,少爷哭了,给少爷热茶! 闭嘴吧!江砚祈中气十足地给了他一锤,你爷爷才哭了! 小的爷爷死了好多年了,他老要是突然哭了,小的就要吓得尿裤子了!桑榆无辜地揉了揉脑袋,扶着无语凝噎的江砚祈进了房间。 甫一落座,江砚祈立马推开两人的手,粗鲁地抹了把脸,哀叹道:爷爷的,脸都丢光了。 郁临渊被用完就丢,闻言忍不住嘲讽:在街上抱着我的腿哭爹喊娘的时候怎么不觉得没脸呢!何况小郡王在外人眼中本也没什么好看的脸面吧? 哦?!桑榆看了眼江砚祈,又看了眼陌生的年轻俊朗的郁临渊,脑袋来回转了好几趟,心里还想着他家大少爷的名声,最后终于在心底发出:哦! 江砚祈在外面丢了脸,被迫演了回孙子,在屋里又被下了面子,当即气急败坏地把人踹出去,关门喝道:滚! 滚就滚!郁临渊冷哼着滚了。 屋里,桑榆忙把江砚祈拉回坐下,替他捏肩顺气道:少爷,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床头吵架床尾和,今日大吵大闹,明日又亲昵体贴了。 江砚祈哼了一声,突然想起什么,说:墨余呢? 小余哥出门去了,好像是外面有什么人给他传信,不知道做什么去了。桑榆老实地将墨余卖了出来。 小余哥?我看叫小鱼干还差不多!江砚祈无理迁怒道,传我的命令,以后叫墨余小鱼干! 啊?桑榆在江砚祈危险的眼光中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乖巧点头。 哦! *** 墨余到了约定地点,他从怀中拿出密信,往那院中一掷,不到片刻便传出门栓抽动的声音,随即一个身穿粗布短打的中年男子从里面打开了院门,沉默地看了他一眼,侧身让开了道。 墨余没有丝毫犹豫地踏入院门,身后响起门关闭的声音,他浑身呈现半紧绷的态势,沉声道:哪位朋友找我?不如现身说话。 院中安静了片刻,一道粗嘎的声音从对面那间紧闭的房屋中传出 你既然不知我的身份,还敢前来赴约? 墨余背在腰后的手握成了拳头,又松开,他笑道:阁下在信中说了,我若不来,便要取我家少爷的人头作为惩罚,我虽然觉得阁下狂妄过人,实在可爱,但作为一个忠贞不二的好仆人,我不敢不来。 那样的纨绔,也配有你这等不普通的侍卫?里面的人发出一声嗤笑,透过一层薄纸观察着院中的人,突然好奇地问,诶,你家少爷知道你的身份么? 墨余心里一跳,不动声色地道:身份?在下不过是个侍卫,能有什么身份?阁下可别污蔑我,这话传到我家少爷耳朵里,我得吃不了兜着走。 里面的人又天真地说:小郡王是不是以为你是煊云军中的一员?被他父亲特意提到他身边的影子啊?墨余墨余,好普通的名字,我其实应该叫你 他恶意地停顿,坏声道:九 阁下。墨余打断他的话,眼神沉如枯井,语气却不喜不怒,直接提条件吧! 你不生气?里面的人问道。 生气啊!墨余又恢复了轻松的样子,我怎么能料到这些本该在十多年前就沉入地底的秘密会在如此平凡的一天、如此平凡的院子里被一个如此欠揍的人说出半截来呢?我被你捏住了把柄,却连你的半点消息都不知道,我生气得恨不得冲进去弄死你。 这样那我不敢与你玩笑了。里头的人闷笑一声,想要这个秘密再次沉入地底,你就得帮我做件事,做成了,做好了,我就当从来没有见过你。 墨余说:好啊,说说看。 杀了你的少爷,把他的脑袋砍下来,送给我,好不好?屋里的人等了片刻,又问,好不好? 不好。墨余轻笑,半是嘲讽半是感慨地道,阁下,除了狂妄,我再夸你一句 找死! 这两个字犹如晴天霹雳,直落院中。说时迟那时快,墨余身形猛动,一瞬间已掠至房门口,他一脚踹开房门,腰间似有轰鸣之声 下一瞬,银剑自他腰间锦带抽出,犹如月下水蛇,灵动轻巧却裹挟万千杀意,毫不犹豫地刺向屋中人。 这一剑极为精准,需要持剑者五感敏锐,剑法绝妙才能做到。 屋中人腰身下塌,翻身堪堪躲过这一击,在心中赞叹的同时拔出腰间佩剑,转守为攻。 方才给墨余开门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消失在了院子里,无人发现在这一处普通的小院中,两个足以被称为高手的年轻人打得难舍难分。 比起墨余的轻巧,屋中人的路数却是极为刚硬,他比墨余更为沉稳,却不笨重,不得上风,却也不落下乘。 刚柔天生便是互为克星! 双方眼中同时燃起战意,他们忘记了试探和交易,屋中人恨不得叫墨余被踩在脚下,再说不出一声可爱,而墨余却立志要扯下他遮掩的面巾,好生瞅瞅到底是何等丑物! 就在两人持剑互抗,眼神对接创造噼里啪啦雷电光的时候,窗外忽然想起一声轻响外面竟然还有人! 谁!两人同时低喝,屋中人从窗户翻身而出,墨余软剑撑地,翻身落入院中。 待他看清院中人的模样,不禁头皮发麻,呼吸骤顿。 竟然是他! 第10章 中计 他娘的,玩完了 疏朗的清风从各个角落吹入易安院中,被逼仄的高墙围困在内,不得已发出凄凄的惨叫声。 墨余站得笔直,他的双手看似自然下垂叩在大腿边,离得近了却能听见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的咔咔声。 在这一刻,他不害怕,只是有些遗憾。 江砚祈在院中的石桌边落了座,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道:跟人密信来往、小院幽会、私通款曲被你少爷我抓住,有什么想法? 墨余没有心情纠正他错误的用词,说:有些遗憾,我还没能真正为少爷所用,机会就已经用尽了。 如果说以前隐藏自己,跟在少爷身边,是为了向江裕尽忠,那么自从那夜少爷醒来后,他便起了向少爷尽忠的心思。清晨院中观刀,他仰慕少爷自成一派的刀法,打心底里崇拜这样的气势,他想心悦诚服地跟随少爷,可惜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任由人摆布。 你太实诚啦。江砚祈不悦地看着他,嘴上却笑着指点,你可以哄我,说你是去跟漂亮姑娘幽会的,明明我已经给你台阶下了。 少爷。墨余苦笑了一声,您愿意自娱自乐,我可不敢拿您当傻子。老实交代,说不定还能留下一条命,何乐而不为? 江砚祈不满道:我在你眼里就是如此残暴之人? 少爷并非残暴之人,您只是眼里容不得沙子。您该知道,若是不杀了我,对您而言是非常危险的,甚至对整个郡王府都很危险。墨余走近了两步,看着他,因为我知道您的秘密,而这个秘密还不到能够暴露的时候,至少您不愿意在此刻暴露。 你分析得十分对,但是杀不杀你,怎么杀你都是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江砚祈睨了他一眼,看在你觉悟这么高的份上,我给你个机会,把你的秘密告诉我,咱们两两想换,一起不放心,如何? 不。墨余诚恳地看着他,我的秘密牵扯太深,太广,少爷,这对您百害无一利。 你不信任我可以为你保守秘密,还是你不信我不会害你,或者更为准确地说,江砚祈勾唇,轻轻地道,你不确信我会不会害你的救命恩人江郡王,我的父亲。 轻言细语,宛若一击重锤,正正砸进墨余心间。 太细了,这个人的心思。 墨余在心里如此感叹。他家少爷长着张与细心二字毫不相干的脸,让人在看见他的第一眼会下意识地觉得这真是位张扬肆意,爽朗烈性的少年郎,真是一双清澈含光的眼!可只要与他相处一刻钟,甚至是一句话的时间,就会彻底改变对他那片面的看法。 小院迎来长久的沉默,片刻后,墨余听见江砚祈似笑非笑的话 墨余,你到底是谁的人啊? 墨余咚地跪下,沉声道:以前是郡王的人,此时是少爷的人。我自来到郡王府,未做过一件对不起江家的事情,未生出一丝背叛的念头,此为解释,也为发誓,若有半字虚言,天神公戮,死后堕入畜生道!但是少爷实在是干系重大,我不敢有丝毫冒险,请少爷原谅! 在那一瞬间,墨余眼神一狠,与神色陡然冷冽的江砚祈同时做出了动作 江砚祈一脚揣在墨余肩头,直将人踹翻在地,俯身呕出一口血来,那马上就要弑主成功的软剑也啪的落在地上。 这动静传出了院门,靠在墙边抠手的桑榆吓了一跳,腿一伸就想进去,但一想到小余哥做坏事被抓住了,之前院里又出了墨多的事情,他就硬生生停住脚步,跑得更远了。 当然他没忘记盯住不远处那群被赶出来的小厮和侍女。 既然是我的人,生死由我做主,未经我的允许就要抹脖子,你要造反吗?还有江砚祈冷喝,只要还有一口气,武器就是你的命,把剑给我拿起来,握稳当了,再有下回寻死觅活的愚蠢做法,我就阉了你送去花楼跳艳舞! 墨余吓得差点又是一口血吐出来,他赶忙握住了剑柄,跪得笔直端正,快速道:我再不敢有下次了! 若不是我这腿今天受了点伤,直接踹飞你。江砚祈不满地捶了捶轻颤的腿,滚起来。 是!墨余听话地站起来,一脸关切,这腿怎么又受伤了? 驯马驯的,不过值当,我那爱马可是千里挑一的烈物,别说受点伤了,就是半条命也值当。江砚祈忍不住有点想翠花,他叹了口气,转回正题,跟你对打的神秘人,看出什么来了? 这就是不打听那秘密了?墨余暂时松了口气,正色道:武功很高,我们俩谁都讨不到对方的好处。 还把自己也夸一遍?江砚祈呸了一声,不要脸。 墨余羞愧地挠了挠头,继续说:我俩打得凶,但他对我确实没有一点杀意,而且我总觉得他的眼睛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 江砚祈拆台道:人家要利用你,当然不想杀你。 咳,这人先是将我引来,又把少爷您引来,到底是什么目的?墨余蹙眉,小声哔哔道,而且要查我的秘密,实在是不容易。 江砚祈甩了他一记冷眼,沉思了片刻,说:自从蜀国公主一事后,暗中注视着我的可不少,但你不过是个普通的侍卫身份,就算要查你也不过是顺道一查,如果不是极为多疑细腻之人,绝不会费工夫去查你祖宗十八代。 但这人就是能查到。我的身份造假造的十分真实,如果不是细细推敲、仔细琢磨,绝对看不出端倪;看出了端倪,如果没有极大的本事和耐性,也查不出什么,所以我至少能断定两点他的势力不简单,还有他是彻底盯上咱们了。墨余吁了口气,声音发沉,我们在明,这人在暗,少爷,棘手啊! 但凡是狐狸,总要露出尾巴。江砚祈也觉得棘手,有些人看似在明处,实则在暗处,明暗交接,数也数不清,好比那高高在上的皇族,建宁帝、太子、乃至容王;又好比他爹江郡王,还有一些未曾露面的人;甚至是府里的丫鬟小厮,路边的平民百姓 还有今日刺杀他的,暗中窥视的神秘人,一个两个都有可能。 若要去查,去找,还真是项大工程。 江砚祈在思索的时候下意识地抚上了腰间的玛瑙,隔了片刻才说:一动不如一静,咱们等着,等他急了,自然要露出尾巴来。我现在最感兴趣的还是他特意让我发现你的小秘密,目的何在?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有可能墨余猜测,他想借主子的手杀掉我? 江砚祈不屑道:你又不是什么金疙瘩,费力气杀你做什么? 墨余挠头,又道:难不成是想利用我对付郡王府? 此时此刻,你真的笨到让我惊讶。江砚祈眼中的嫌弃化作同情,如果真是,那打草惊蛇,他跟你笨到一个坑去了。 墨余抓耳朵,是哦。 他既不是想杀你,也不是想杀我,看起来也并不想用你的小秘密对付郡王府,那要么他是一个天生的搞怪精,费了大力气查到你的秘密就是为了让你忐忑不安,让你疑神疑鬼,要么江砚祈摩挲着玛瑙,惊疑不定,有什么东西好似一条游鱼,极为灵活地从他脑子里游了一趟,但他抓不住。 为什么突然有人把主意打到墨余身上了呢,他想。因为他这个少爷从皇宫平安回来了,让那些怀着和建宁帝一样心思的人坐不住了么? 那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力气去查一个纨绔身边的狗腿子侍卫呢?因为墨余不小心暴露了什么、让人察觉到怪异了吗?那是什么?脑子还是身手?可墨余之前将自己扮演成酒囊饭袋,在江砚祈身边根本没有用武之地,近日也都在府中,哪有暴露的机 江砚祈腾得站起来,手背随着心情爆出了青筋,差点将那珍贵的玛瑙流苏扯断,他木然地转头,幽幽地盯着一脸憨傻的墨余 他娘的,我玩完了。 *** 黑衣人矫健地翻过足足一丈高的院墙,转头就看见院中人正坐在石桌上埋头做活,手边放着朵纯白的佛见笑。 他扯下面巾,呼了口新鲜的空气,赫然是纾俞。 挨打了?萧慎玉头也不抬,仔细地雕着纹路。 没挨太惨,他也没捡着便宜。纾俞走过去看他雕的花,老神地道,虽说调查那小子花了不少的劲,但这结果也实在出人意外,也算值了。 萧慎玉不轻不重地嗯了声,说:如何? 纾俞一边脱下黑衣,一边说:小郡王去了,带着人一起回了府,脸上是半点怒气也没有。主子,我现在还没想清楚您玩这一出花样的原因。 萧慎玉有些嫌弃,不冷不热地道:你不需要知道,只要江砚祈能猜出来就好。 纾俞拿出火折子,将黑衣点燃了一角,随手扔在了石板上,转身去求萧慎玉,说:哎呀,主子,您就跟我说说嘛,您要不说,我心里跟猫挠了似的。要不这样,您屈尊降贵开金口点拨我几句,我就跟您讲今日元都新出现的一则趣闻。 萧慎玉屈尊降贵地递了他一个眼神,轻飘飘地道:那若是没趣,你拿脑袋取悦取悦我? 绝对有趣。纾俞挤了挤眼睛,关于江小郡王的,他要是无趣,您费尽心思查他做什么? 好。萧慎玉放下小刀,开了金口,一个背负着那般大秘密的人,一个武功奇高也不算蠢的人,会心甘情愿臣服于一个文不成武不就、就知道闯祸丢脸的纨绔吗? 不会。纾俞懂了一半,调笑道,虽说这个纨绔生得忒俊俏。 萧慎玉俯身,将那纹路上的碎屑吹掉了,又拿出帕子轻轻擦拭,说:其实墨余效忠于江砚祈也是因为江郡王,因此这一点参考意义不大,但一个出了名的暴脾气会在已经被贴身随从背叛过一次的情况下,知道自己的另一个贴身随从瞒着他与人会见,还偶然发现这个随从竟然不是普通人、心里还藏着秘密后,半点不动怒,一路如常地回家吗? 不会。纾俞沉声道,除非这个人有着超强的忍耐力,或者说他有魄力,不惧怕自己的贴身随从心怀秘密。所以主子的目的就是为了通过这一个细节去判定小郡王到底是不是变了。 不错,只是为了这个。萧慎玉将雕刻完毕的玉簪放进木匣里,笑笑说,我说了,如果他真的变了,就要把他玩哭,玩到死,好好偿还他的提点威胁之情。 咳,主子,虽说我非常能明白您的意思,但您不觉得这样说很奇怪吗?纾俞真诚地提醒,很容易让人多想。 萧慎玉起身,说:死人不会多想。 纾俞这些年被吓唬惯了,闻言嘻嘻道:小的才舍不得死呢,我死了,您上哪儿去找一个经得住吓的二十四孝好下属? 别贫。萧慎玉说,趣闻,说来听听。 哦,是这样的。纾俞清了清嗓子,将回来的路上从各张嘴里偷听来的话糅合在一起,组成了一句简单明了的总结话语 小郡王有脔|宠了,还是个俊朗的年轻男子,两人当街同骑调情,风光旖旎。 第11章 踹晕 阿琬,阿榕 时间就这么一日日地跑着,魏德才去接了哨子们传进来的消息,正想入殿却被守在殿外的宫人使了个眼色,他脚步一停,微微叹了口气。 魏公公。 一道娇媚的声音从右侧传来,魏德转身,瞧见一极尽态妍的年轻美妇款款而来。 那月华锦上的紫牡丹纹尽显雍容贵态,三千青丝柔顺地被挽成抛家髻,银凤雕珠镂花发梳在璨阳的余光下,焜昱错眩,就好比那九天耀阳一般,也彰显了此贵人的身份。 魏德上前,微微曲腰,道:奴婢请贵妃娘娘安。 公公不必多礼。淑贵妃抬了抬手,脸上含着笑,本宫炖了碗山药红枣乌鸡汤,还请公公代为通传。 魏德是建宁帝身边的老人了,是阖宫的太监总管。都道:在这宫中宁得罪落魄的主子,别得罪势大的奴婢。更何况还是陛下身边的贴心人?因此阖宫除了陛下,谁都不愿意轻易得罪了他。 淑贵妃话中的友善一如既往,魏德却是道:娘娘,还请稍等片刻,奴婢此时不敢进去,怕打搅了陛下。 经他这一提点,淑贵妃顿时明白了过来。陛下登基以来,为诸多政务所累,劳积于心,因此常有心绪不宁之时,更会偶尔梦魇,每到这时,陛下的心情便算不上好,像魏德这样贴身伺候的人,更是愈发小心谨慎,生怕不经意间的一个小动作就惹得陛下更不悦。 淑贵妃见识过陛下梦魇后发怒的模样,因此也不敢催促,只得记下魏德的好处,安静地候着。 寝殿中,建宁帝伏在桌案上,再一次被困在了梦中。 阿琬,阿琬,这屋子可好看呀! 少女推开窗子,将上半身探了出去,又抬起了手,像只小喜鹊、惊喜地道:是芙蓉,好多,好香啊,是你特意为我种的吗? 是,孤知道你喜欢芙蓉。 建宁帝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不像如今这般日复一日的深沉,而是透着一股年轻的朝气,含着期待,含着取悦 汉帝重阿娇,贮之黄金屋。咳唾落九天,随风生珠玉【1】。孤不是帝,送不了你黄金屋,只有这间太子府最好的屋子和满院的芙蓉,妄图博美人一笑。阿榕,你可喜欢? 喜欢!少女用含着灿星的双眼回眸朝他笑着,那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纯善、稚气的笑容,属于这朵世间最明艳热烈的芙蓉花。 阿琬,我真喜欢你。少女扑过来将他抱住,用大胆直白的眼神看他,朝他撒娇抱怨,你怎么还不娶我呀? 他心里高兴,也有些好笑,赶忙哄她道:乖,孤也想早些娶你,可你是清白的女儿家,又身份贵重,孤不敢怠慢,必得求得父皇同意,亲自去西乐求亲。 可是从大周到西乐有好长一段路啊,当初我偷偷跑出来,可是花了半个月才到元都呢!少女不高兴地用脑袋去够他的下巴,小声道,我们能不能偷偷成亲呀? 傻丫头,说什么胡话呢?他无奈地去捏她圆润的耳垂,你不为自己的名声着想,孤还怕你父皇听见消息后生气,不许你嫁呢! 少女瘪瘪嘴,声音闷闷的道:好吧!那我再等等吧! 哎呀,孤的阿榕这么恨嫁?他笑着埋下脑袋,与她平视,又亲昵地去蹭她的额头,低声道,乖,孤一定娶你。 嗯,我最喜欢你,只喜欢你,当然想嫁给你啦!少女大胆地亲在他鼻尖上,一瞬即分,看他诧异得瞳孔微睁,又像恶作剧得逞后的小孩,猛地推开他跑了。 不知为何,他的阿榕明明在艳阳天下笑得那般的动人,他却觉得周遭陡然发寒,那是一种不知为何出现地极为猛烈快速、让人来不及防备和躲避的寒冷,像细小的针,无声无息又极为精准地从他的四肢扎进去,刺中了他的骨头。 不,阿榕,别再走一步,快回来! 他猛地上前,却只能踉跄着倒地,骨头里的针凝聚在了一起,变成了一把极小的锤,恶意地从他的心脏捅出。 在这一瞬间,他痛不欲生。 惊人的钝痛让他大脑一片空白,除了耳朵,五感好像闭合了。他无法再看见阿榕明艳动人的笑脸,他试图去回忆,但记忆里一片空白,活泼可爱的阿榕从他的灵魂中被生生抽离出来。 他浑身颤抖地跪在地上,好似被雕成了一座石像,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春夏秋冬,四季变换。 阿琬。 阿琬。 他眼前一片空白,耳朵里却终于出现了熟悉的声音是阿榕,阿榕回来找他了! 有什么东西轻轻地刮过他的眼睛,他陡然睁眼,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一方栽满了芙蓉的太子府小院,而是坐在马上,僵硬地停留在一方朱红色城门前。 那城门早已被闭合,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 他迟钝地感应到什么,木然抬头,才发现拂过他眼睛的是一片玉色金绣芙蓉锦帕,随即用细小的动静在他双耳之间拉成一条绷紧的线。 啪! 他座下的马被鲜血喷了一脸,不安地后退了两步,连蹄子也跟着软了。他在那一瞬间差点从马上摔落,可地上全是血,根本没他能立足的地方,他在马上坐不稳,又不敢将脚踩进血里,他哭不出来。 那根线,终究还是断了。 魏德轻步走进来的时候,建宁帝依旧一动不动地伏在案上,他像是未曾醒来,可魏德却一眼瞧出他的轻颤,那是一种从灵魂向身体的各个角落传递而出的颤抖。 是的,或许陛下从未醒来。魏德如此想。 魏德如往常一般,刻意弄出了点不大不小的动静,案上的人果然抬起头来。除了鬓间冷汗涟涟,再没有证据能证明他方才在梦魇中痛苦过。 陛下。魏德过去替他拭汗,语气如常,贵妃娘娘在外面候着呢,陛下可要召见? 让她进来吧。建宁帝面色平静,等他转身走了几步才陡然道,叫怀川 他顿了顿,说:叫容王入宫来。 魏德心下一跳,恭敬地应下了。 不一会儿,淑贵妃走了进来,就当不知道他方才梦魇了,只说:臣妾炖了碗乌鸡汤,陛下若不嫌弃,便尝两口,暖暖胃吧! 建宁帝点头道:贵妃有心了。 淑贵妃心里一松,忙一边替他盛汤一边笑道:能为陛下炖粥,才是臣妾天大的福分,臣妾的手艺没有御厨们好,还请陛下不要见怪。 心意最重要,贵妃贴心,朕记着的。建宁帝拿起汤匙喝了两口才问,瑛儿近日可曾入宫来看你? 那孩子,好几日都没见到他的人影了,臣妾想他想得心里发慌。淑贵妃抱怨般地叹了口气,又道,不过听说他近日在府中读书,臣妾心里一听,哪还能不高兴?生怕叫他入宫,耽搁了他,做母亲的自然还是希望儿子能以正事为重。 哦,是吗?建宁帝放下碗,温和地看向她,读书是好事,若他真的一心向学,朕也欣慰。 淑贵妃心里发虚,面上却娇笑道:那孩子长大了,知道听话了,近来也懂事了许多,陛下就放心吧! 见建宁帝不予追问,点了点头像是还满意的样子,淑贵妃暗自松了口气,殊不知自己在这边违背良心、罔顾事实、夸得真诚,她那儿子却在宫外的另一处好生懂事听话了一次。 *** 今日英国公府的世子爷过二十一岁生辰,邀请元都所有的公子哥们一道上马场玩,江砚祈自然也在其中。 江砚祈本只是想借此机会把自己纨绔的身份继续伪装下去,却没想到在主角面前怒刷好感值的天赐神机会如此精准地落在自己的脑袋上,于是还没得及感谢苍天眷顾,他就行动快过脑子,在一群小纨绔们殷切的眼光注视下、一脚踏进热闹的包围圈 哟,我说马场上怎得就只有一群马儿在瞎溜达,马背上的人却一个两个的没了影,敢情热闹在这边。 江砚祈的声音不仅打断了边上诸人的窃窃嘲讽,也成功将中间那正唱戏的三位主角的注意一起吸引了过来。 其中一人转头瞧他,不禁也哟了一声,夸张道:我说今儿怎么喜鹊直叫唤,原来是给咱们小郡王捧场来了! 我说姚世子,放什么螺旋夸夸屁呢!江砚祈笑骂,安王爷就在你旁边站着,你小子还拍爷的马屁,故意坑我啊? 哎哟我的郡王爷,小的哪敢呐!姚诠走过去把住他的肩膀,一边往那边走一边道,安王爷是我表哥,您就是我的福星,我奉承您一句还不行吗? 成。江砚祈笑着转开视线,顺势落到安王脸上,微微点头打了声招呼,又顺势下移,将眼神落到了安王的脚下,或者说是被踩在安王脚下的人。 诶?江砚祈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他微微弯腰俯身,仔仔细细地看了那人一眼,这不是容王爷吗?您这模样是跟大地娘亲心连心?激动得连血都吐出来了?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容王爷这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被那吊儿郎当的语气一渲染,就好像成了故意的挖苦和嘲讽,尤其是搭配上容王爷此时被人踩在脚下、脸色苍白、嘴角覆血的尊容。周边的人闻言嘻嘻哈哈的笑,好似正被人践踏的不是千岁千岁千千岁的王爷,而是那不值一提的蝼蚁。 那一瞬间,萧慎玉好像看了他一眼,又好似根本没有看见他的出现。 江砚祈直起腰身,啧啧地道:美人脸色好苍白,我心里疼得紧,王爷,卖我个薄面,让我做一回救美的英雄,行吗? 安王闻言嗤了一声,踩在萧慎玉肩膀上的脚猛地用力,让周围的人清楚地听见这一声令人耳酸的咔嚓声,他看着江砚祈,调笑道:小郡王还是不改雄心,我这四皇弟的确生了张让人挪不开眼的好相貌,若是放去了花楼,怕是要卖个价值千金的分量,别说男人了,就是那京都里有些玩得开的贵妇人,也想买回去尝尝鲜。小郡王,你要人,拿银子来换啊! 萧慎玉发出一声闷哼,脸色堪比那刚糊的白墙,江砚祈见状吸了口气,心疼道:好可怜呐! 眼看萧慎玉就要受不住了,江砚祈这祖宗又折腾了进来,姚诠正想出来插科打诨地活跃活跃气氛,让萧慎玉能走多远就走多远,下一瞬便见满嘴心疼的小郡王衣袍一掀,长腿一抬,毫不怜惜地踹在了萧慎玉身上。 噗! 萧慎玉猛地呕出第二口血,姚诠只来得及看清他那纤细浓密的眼睫毛孱弱地颤了一颤,下一眼人就晕死了过去! 我|操,不愧是纨绔王中王,真猛! 第12章 看上 英雄救美 江砚祈这突来的一脚吓得周遭不少人惊呼出声,方才还嬉嬉闹闹的众人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安王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将脚抬开,退了一步,像是急着将自己摘出去。 江砚祈见状冷笑:现在才知道顾忌,也忒晚了吧? 要钱?我这儿有的是。江砚祈从怀里掏出片金叶子,手指一松便落在了地上,他伸脚踩住,又作恶般地碾了几下,将它和着血碾进土里,随即笑嘻嘻地看向安王,王爷,给您了,够不够啊? 你!安王没想到自己这恶人这么快就遭到了恶人磨,他怒极反笑,哟,不愧是小郡王,就是有意思。谁不知道我这四皇弟前段日子才给你做了证,不算救命之恩,可也不是小恩小惠吧?小郡王倒狠心,下这般重手,等我这可怜的弟弟醒来,不知该有多难过、多委屈! 王爷,您这就是典型的听热闹没听明白,选择性耳聋症啊!江砚祈责怪般地看了他一眼,一边将萧慎玉提了起来,趁机搂着人家做出一副占便宜的轻佻模样,一边道,容王爷的确是对我有恩,可我不是已经报恩了吗?不仅我报了一份,我家二弟还报了一份,这不就恩怨两消了吗?难不成我以后看见他,还得跪下来磕头行礼不成? 看着瘦,还不轻,还有长这么高做什么?显得我这美救得一点都不风流。 江砚祈在心里嘀咕,朝躲在不远处正焦急望着这边的纾俞招了招手,嘿道:愣什么呢?还不来把你家王爷带回去,本来就是个病美人,若是真踹出好歹来,他一皇子,我可赔不起。 这话落在安王耳朵里,就是含沙射影。 萧慎玉不受宠的事情是元都默认的,欺负过他的人记都记不清了,可大多都是言语上的羞辱,毕竟江砚祈说得对皇帝的儿子,再不受宠也披着层尊贵的皮,所以一般人是不敢欺负得太过分。 今日他之所以发怒,也是因为萧慎玉竟然无视他之后还敢反驳他。他见惯了萧慎玉低眉顺眼的模样,还是头一次见这人这般硬气,姚诠和别家的少爷又都在旁边看着,他一时气急,还没反应过来呢,一脚就先将人踹吐了血。 本来按照惯例,萧慎玉若不用那双鄙夷又厌弃的眼神再看他那一眼,他放上两句狠话就走人了,可萧慎玉今儿就是要跟他硬气,事情自然不受控制。 晦气! 安王在心里啐了一声,冷声道:小郡王都把人家踹出血了才知道害怕,也太晚了吧? 王爷,您这话忒无赖了,我踹吐血了,您也没心软啊!江砚祈看着纾俞背起萧慎玉就走,依旧笑嘻嘻的,要我说啊,还是您最狠,我与容王爷没个亲疏关系,您可是他的哥哥啊!不过有句话说得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嘛! 安王怒道:你闭嘴,本王 哎哟,成了吧二位祖宗,旁边人看着呐,都是好兄弟,别为了旁人动气,坏了情谊!姚诠觉得再不停止,说不定还有更大的幺蛾子要往外飞,连忙隔在两人中间,笑呵呵地打圆场,二位爷,都别坏了兴致,都玩儿去,就当给我这个寿星一张薄面,成吗? 看在表弟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安王顺势下了台阶,冷哼着甩袖离开。 偏偏江砚祈还要小声嘀咕道:几句大实话都听不得啊?不愧是贵人,敢做又不敢认,忒讲究。 安王怒然转身,忍无可忍地道:江砚祈,你 我怎么了?江砚祈无辜地看着他。 哎哟我的亲祖宗!姚诠赶忙上前拦着头顶烧火的安王,将人转了个方向,又小声劝说了两句,扬声吩咐,来人,请王爷去场上玩,别待在这儿吃土了! 是。候在场上的侍从连忙跑过来,恭敬地将一脸猪肝色的安王领走了。 姚诠呼了口气,转身凑到江砚祈身边,笑呵呵地道:瞧你,今儿怎么这么大火气? 我看上的美人被人这么糟践,我能不气吗?江砚祈瞥了他一眼,转身走到旁边的亭子里坐下,毫不顾忌周遭其他人,嘲讽道,我看安王爷那嘴巴是真长错了人,好好一皇子,怎么就摊上张猪嘴? 哎哎哎,过了啊!姚诠打了他一下,我表哥是堂堂王爷,放尊重点儿,不过你还真瞧上谁了? 江砚祈呵道:安王爷聋,你他娘瞎,不愧是表兄弟,残得真均衡。我看上谁了?这场上还有谁被人踩在脚底下欺负?还有谁有那资格能被我看上? 周遭闻言一静,默契般地将耳朵放了过来。 啊?容王爷啊?姚诠和周遭人的反应一样,他瞪了瞪眼,好半晌才道,不是吧?真喜欢? 也不能说喜欢,他一个带把的,爷喜欢他做什么?江砚祈大马金刀地翘了个二郎腿,往后靠在石桌边上,不甚在意,你要是能帮我找个比他更好看的,爷立马就看不上他了。 害,你说话说清楚啊,我还以为你真他娘动了那心思,吓我一跳!姚诠拍了拍心口,不客气地拆穿他,那你不就是看上人家那张脸了、见色起意嘛!说得这么认真干什么? 江砚祈不服,狡辩道:他的脸也是他的一部分,我看上他的脸,可不就是看上他了吗? 成成成,随便您怎么说!姚诠瞪了他一眼,笑嘻嘻地道,好家伙,小郡王,您可真牛气,明明看上了人家,刚才还下那么重的手,这算什么? 世子爷,这就是你不懂了。旁边一人挤眉弄眼,小郡王求而不得,心里火了呗!这美人不懂情趣,不知道服软,小郡王趁机让他喝杯罚酒,出出气嘛! 就是就是,这拉下脸皮、温柔哄人的招数若是不行,那还不如粗暴些,直接要个痛快,让自己舒心! 去你的,就你们懂!江砚祈一脚踹过去,笑道,还有爷动的是脚,不是手。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 那你也不能下那么重的脚啊,都踢得吐血晕厥了,人家容王爷本就体弱,我每次见他,他都咳嗽,能受得住你这一脚吗?姚诠撇撇嘴,你也不怕人家记恨你。 江砚祈转着脚尖,无所谓地道:他本来就不喜欢我,之前蜀国公主那事儿帮我作证,是因为人家是君子,说不定暗自在心里骂我纨绔,说我上不得台面呢,可我不在乎他记不记恨,我要是想看他,他就得摆着张脸给我看。 说到这里,江砚祈突然扫了眼四周支棱着耳朵偷听的人,不冷不热地道:虽说爷对他没那份心思,可我就是见不得那张好看的脸白生生的,跟只鬼似的,他要是脸色红润些,不知道还得多好看呢!所以啊,都给爷听清楚了,在我对他的脸没有失去兴趣之前,往后除了我,谁他娘敢往容王爷身上搞动作,爷削死他,当然 他叹了口气,故作无奈地道:像安王爷这等身份,我是不敢有丝毫放肆的,只得入宫去三跪九叩,请陛下给我做主了。 众人闻言不管真心还是奉承,都连忙答应了下来。 容王爷备受轻辱这种事儿,陛下不知道吗?那不可能,怕是第一次有人欺负容王爷的时候,陛下就知道了,可他没发话,没替容王爷做主,这才让底下的人越来越放肆,渐渐地好似忘了:容王爷本该也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啊。 虽说陛下没有替容王爷做过主,可这些年来,也从来没人将欺负容王爷这些事儿抖到陛下面前去。不知道,不在意,可以忽略,可若是小郡王明明白白地告诉陛下诶,九五之尊,您儿子被欺负了,那陛下就算是不看重容王,为了自己那张尊贵的面子,也得替容王爷做主。到时候欺负容王的人便成了对皇室不敬的人,陛下若是气得狠了,那怕是小命难保。 江砚祈显然是将这群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纨绔子弟摸得透彻,一句轻飘飘的话比直接摁着他们打一顿有用多了,此时见众人都接连不断地承诺,他也满意地起身走人了。 目的都达到了,还跟傻子们凑一桌做什么? 墨余跟着他,说:少爷,您这心可真是海底针!还有您可真了不得,皇子都敢踹,若被郡王知道了,又要挨打。 你懂什么,我是好心!江砚祈嘟囔,就是不知道大美人能不能理解我的苦心?他要是挨了两脚,脑子没有平日灵光了,误会了我的好意怎么办?那我这段时间做的努力不就全白费了?到时候又得耍手段弄我,说不定还是要割我小鸟,不行 江砚祈脚下步伐加快,严肃道:我得去看看! 第13章 心疼 翻美人墙幽会 魏德从容王府回宫,再次踏进永安宫的时候,连呼吸都放轻了些,他行了礼,说:陛下,容王爷让奴婢代为请罪,说他明日再来给您请安。 啪! 建宁帝将奏折合上,说:为何? 是魏德抿了抿唇,迟疑着道,是容王爷受了伤,还伤得不轻,奴婢去的时候,瞧见他脱下来的衣裳上留着好大片血印,大夫说容王爷肩膀上的骨头差一点就断了,若不想留下病根,只能静养,不能下床。 建宁帝将奏折扔在桌上,说:他好好地待在院子里,上哪弄得这一身伤? 魏德眼皮一跳,忙道:今日是英国公府的姚世子二十一岁的生辰礼,他特意邀请京都的公子们都去城郊跑马,也邀请了容王爷,哪料也不知是出了什么岔子,王爷好端端地进去,出来时便晕死过去,是被他那随从一路背回去的。 姚诠不敢对容王动手,是萧瑛吧?姚诠漏了谁都不能漏了他。建宁帝抬了抬眼皮,不冷不热地道,他母妃今日还在朕面前胡说八道,他倒是好,这么快就漏了底。 魏德不敢对此作出评价,补充道:还有一位,是江小郡王。 哦?这倒是奇了。建宁帝琢磨了片刻,又道,不过也说得通,那小子要真是个看重恩情的人,那才奇怪。 魏德颔首道:是啊,而且小郡王说他与王爷已经恩怨两消,全然陌路了。 建宁帝冷嗤:既然是陌路,那他欺负人做什么? 这 魏德嘴皮子一掀,想说什么又迟疑着不敢说的模样让建宁帝蹙了蹙眉,道:直言。 是,还请陛下勿要怪罪奴婢口出秽言,小郡王当着许多人的面说魏德上前两步,将声音压低,说他看上容王爷了。 什么?建宁帝闻言确实是吃了一惊,默了片刻才沉声道,荒唐。前朝好南风,如今南风只要不摆在明面上,倒也没什么。他们这些公子哥养些小宠也没什么,可容王是什么人?是朕的儿子,拿他当做馆中兔儿郎说笑作践,是没把朕放在眼里吗? 陛下息怒。魏德忙跪下,小郡王就是这么个不管不顾的性子,说着乐呵罢了,也没真动那个心思。 他要是真敢动,朕绝不饶他。建宁帝拂袖,好半晌后又道,像他这样说的,不止一个吧?朕前几日在御花园听见几个小宫人窃窃私语,走近了才听见他们说的是容王,说他在外面行情好,男人女人,娶了的嫁了的、房中还空着的看见他都要多停留几眼,还说不止那么几个人曾经想打他的主意。 哎哟!一群长了长舌头的小子,没见识、不知礼数,活不长了!魏德忙磕头,陛下,也是容王爷生得太好看了,是个人都忍不住想欣赏两眼,可谁若是真敢起了歹心,怕他有这狂妄大胆的心,没那承担后果的命啊! 是啊,他长得像他娘。建宁帝垂眸,声音变得很轻,你看看太子,也是好模样,可别说背地里嚼舌头,下面的人就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魏德苦笑:陛下,您说的可是太子爷,身份贵重,下面的人哪来的胆子冒犯? 身份尊贵?可容王是朕的儿子,是当朝皇子,是朕亲封的王爷,他难道就不尊贵吗?建宁帝招手,等魏德心惊胆战地跪过来,他才伸长脖子,听不清喜怒地道,旁人不尊他甚至冒犯他欺辱他,不过是看着天的意思行事罢了。因为朕不疼他,所以就算他贵为皇子,也没人敢敬他。堂堂皇子,犹如草芥,朕才是罪魁祸首。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那一瞬间,魏德的额头猛地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他背上的衣裳被冷汗浸湿了一大片。他大胆了一回,道:陛下,可要为容王爷做主吗? 朕为何要替他做主?建宁帝弯腰拾起地上的奏折,面色已然恢复如常,传御医去瞧瞧,好生养着,日子还长着呢。 *** 容王府中,纾俞气得把院里的石桌砍成了两片,捏着两块石头互砸,砸得萧慎玉耳膜疼。 闹什么脾气? 滚进来。 萧慎玉的声音又轻又淡地从窗纸透了出去,纾俞毫不犹豫地起身滚了进去,黑着张脸给他倒水。 萧慎玉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喝完后把杯子递了回去。 混账玩意!纾俞一把捏碎了杯子,恶狠狠地道,恩将仇报的畜生,亏我还以为他浪子回头重新做人了,没想到还是那幅德行!那些话说得好听,果然就是哄主子的,早知道还试探他做什么?就该千刀万剐了去。 行了,他那一脚若当真用了真力气,我现在也只能躺在棺材里听你发气了。萧慎玉掀开薄被下了地,虚实相生,你看着像是欺负,人家却是帮我省了在那里受欺负的时间。 啊?这么说他是故意的?纾俞连忙握住他的手腕替他把脉,好半晌才呐呐道,我骂错了啊?可是那一脚我在远处看着都吓人,何况您还吐血了。 萧慎玉嫌弃地甩开他的手,说:他那一脚看着吓人,实际上没踹到实处,我那口血是第一口血包剩下的,含得嘴都麻了,就抓住机会吐了出来,正好配合他演得这一出,顺势脱身。 一口血包分两次吐?您可真有意思。 纾俞摸了摸脑袋,也不骂江砚祈了,转头开始嘟囔萧慎玉,说:我都说了不能去不能去,您偏要凑这个热闹,自找苦吃! 我就是闲着无聊,想去看看他是怎么继续扮演纨绔蠢货的。萧慎玉忽略纾俞吃了牛粪一样的黑脸,自顾自地点头,还别说,演得真不错。 纾俞气到无语。如果眼前坐着的不是他的主子,他一定要大骂:疯子傻子瓜娃子,为了看个热闹就自己送上门去挨踹,踹死你得了!,可眼前的这位就是他气死人不偿命的主子,他有什么办法?还不是只能又心疼又无奈。 主子,您安分点吧!您要是再挨上几脚,您是不在乎,我可真要吓死了!纾俞蹲在他面前,说着说着就红了眼,嗓子都哑了,咱别玩了,安稳些时日,至少等把这次的伤养一养,做个半死不活的样子骗骗外头那些眼睛,成吗? 萧慎玉看着他,好半晌才道:行了,还哭上了,大姑娘都没你矫情。给你银子,出去买根糖葫芦吃。 我才不吃!纾俞哼唧着起身,正想说话一道莫名熟悉的、偷偷摸摸的踩点声又半响不响地传进了耳里,他赶忙抹了把脸,推门出去,果然瞧见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正从院墙上跳进来。 为首那人还啧了一声:见个人还得翻|墙,麻烦死了。 敢情您还挺委屈?纾俞木然地看着两人,道:二位贵客,真是有失远迎啊! 江砚祈嘻嘻道: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啊?熟门熟路的,我们自己就来了,不讲究这些虚礼。 可别气人了! 墨余是真怕他家爷被打死,忙咳了一声,道:我家爷,不是,我家少爷听说王爷受了伤,特意带着上好的药材过来探望探望,不知王爷方便否? 纾俞掀了掀眼皮,说:不方 纾俞,让客人进来。 萧慎玉都放了话,纾俞哪敢质疑,瞬间变换神态,恭敬地将一脸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见我的小郡王放进去了。 江砚祈进去便看见萧慎玉坐在桌边,桌上放着一只烛灯,映衬着他那张本就苍白的脸色和幽然平淡的眼睛,江砚祈蓦然产生一种自己身处九幽地狱的错觉。 他莫名觉得浑身发毛,面上却不显端倪,走过去落座道:王爷,还疼吗? 尚可。萧慎玉感激地看着他,今日多谢小郡王巧计。 您别这么说,我听着怪别扭的。江砚祈毫不做作地、自然地咳了一声,我是真想救你,可这次我爹的话我也是真的记在心里了,那一棍子实在是太疼了!王爷您是没见着,大臂那么粗,一棍子下来,那声音震得我耳朵都聋了! 他委屈巴巴地摸了摸被打过的地方,又道:就是这一棍子的威力太大,我把我爹说的话记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您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您对我有恩,我以后不能欺负你,可是咱们处境都特殊,若是走得太近,会连累您,所以今儿看见您被萧瑛那犊子欺负,我就想救您,但也不好明说,只得演了场戏。 说到这里,他抬眸看了萧慎玉一眼,半是心虚半是庆幸地道:我这半天都不安生,生怕您误会我了,这不天一黑我就偷摸过来了吗?你是不知道,我出门撞见我爹了,他看见我这么晚出去,还以为我又要做坏事,愣是不让我出去,你知道我是怎么跟他说的吗? 萧慎玉摇头。 江砚祈哈哈大笑:我说我要去翻美人墙,趁着迷蒙春夜、采天底下最美的花! 噗!守在门外的纾俞和墨余同时呛得咳了出来。 小郡王如此懂事,郡王定然欣慰不已。萧慎玉却只是笑笑,不过有一点,还请小郡王莫要再有下一次了。 啊?江砚祈顺口接道,什么呀? 萧慎玉目光轻柔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英雄救美可以,但英雄可不会借着救美的机会摸美人的腰,还是两下。 第14章 绮梦 江砚祈梦见了男人 那天晚上,江砚祈做了个梦。 那梦好生诡异,不可言说,说出来旁人便要骂他生了歹心,是色|鬼。可是他也十分不愿意啊 任哪个七尺男儿在梦中遇见自己和一个带把的男子搂搂抱抱,温柔安抚,而那男子还一脸娇怯地同自己撒娇卖痴,不都得吓得从头软到脚吗? 更为可怕的是,他晨起练刀完毕时,不小心从院里那些个丫头嘴里听了几耳朵 丫鬟甲:容王爷真可怜,我们家少爷也是真狠心,这一脚踹在王爷心上,疼在我们心里啊! 丫鬟乙:可不是嘛,若是光看脸,咱们大少爷与容王爷是难得能匹配上的一对了。如今这一脚下去,往后不成仇家都是容王爷菩萨心肠了。 丫鬟丙:我觉得这样才刺激,大少爷求而不得才怒踹那一脚,容王爷娇弱无依,往后还不是任少爷欺压吗? 丫鬟丁:我也如此想的,今日我出去采办,发现以前跟我们一起追崇这一对儿的姐妹们也有如此想的呢!她们说这便是霸道蛮横小郡王强制爱娇弱温柔大美人的话本典范,听说有些书斋都开始写相关的禁断话本了。 求而不得然后当着那么多人面踹一脚,把人家都踹吐血了,这还能因为脸凑成一对儿?还有这些府里的小丫头整日都在想什么!最重要的是人家是大美人不错,可温柔娇弱这些美好词汇跟萧慎玉那大骗子哪能沾上半分关系? 大少爷,您到底在琢磨什么呢?墨余端着云绣坊刚送来的新衣进来时,又看见他家少爷正盘腿坐在床边发呆,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皱鼻子,看着跟痴傻了似的。 想腰呢。江砚祈低低地回了一句,过了一会儿才问,诶,鱼干,我以前去逛花楼的时候,你都跟着的吧? 墨余正站在紫檀八宝纹立柜边装新衣,闻言随口应了一声,然后就听见大家大少爷问:我以前找过小倌吗? 啊?墨余忙转头摇头否认,绝对没有!您可不止一次讽刺那些小倌姿色欠佳,连着羞哭了五届头牌!小倌就算了,怎么也是男子,说两句也没什么,可您对那些姐儿们也是毫不留情,一会儿说人家脸蛋粗糙,一会儿说人家声音跟被人捏着似的总之您在花街柳巷中的名声十分不好,人送尊称花修罗,柳阎王。 这样啊江砚祈脸色更差江砚祈没找过一个小倌,说明他对带把的没兴趣,他就不能把做绮梦的锅扣在人家头上,那他为什么会梦见萧慎玉,还是那种不正经的梦?! 墨余从他脸上看见了生无可恋四个大字,忙凑过去道:诶,您跟我说说,我帮您分析分析。 我江砚祈伸出虚弱的手,一把拽住墨余的手腕,小声说,如果我做了绮梦,是为什么? 害,这有什么啊!墨余没听到令人惊奇的大消息,便索然无味地捏开他的手指,少爷年轻,气血方刚,再正常不过了。 江砚祈闻言似乎看到了生机,他连忙道:你也会? 墨余颔首道:会啊! 江砚祈激动地让声音差点劈叉,那你梦见的也是男子吗! 墨余闻言头皮一僵,猛地对上他家少爷那双充满了渴望的双眼,就在那一瞬间,他的脑子被劈成了两半,忠仆的这个忠字产生了两种根本意义上的分歧 他到底是该忠心耿耿地告诉他家少爷:我他娘怎么会梦见男的?肯定是娇媚可人的姑娘了!,以此来将他家少爷拉回正道? 还是以包容柔和的态度告诉他家少爷:虽然我梦见的是姑娘,但人与人之间是截然不同的,梦见男子也没什么,这是少爷您自己的选择。,以此来鼓励他家少爷勇敢做自己? 许是墨余的神情实在严肃,江砚祈在那一瞬间变成了好不容易鼓起来却被轻易戳破的泡泡,他哭丧着脸道:好了,你不用回答了。要不我把这事儿告诉我爹,让他再把那大臂粗的棍子拿出来把我打醒,你觉得成吗? 我觉得不成。墨余咽了咽口水,好南风这事儿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不知道郡王是个什么看法,而且就算要说,也不是现在啊!您得等到确定自个儿心意的时候才跟郡王说。 对!我不就是做了个绮梦吗?我想这么多做什么?都说梦和现实是相反的,我梦中是个男子,说明现实中是个女子;我梦中是萧慎玉,那现实中就不是萧慎玉!江砚祈双眼猛地爆发出惊人的亮光,他猛地站起来朝外走 爷要去逛花楼! 江砚祈气势汹汹、满脸肃然,不仅让路上的下人产生一种啊,大少爷要去上战场了吗?的错觉,也让刚刚穿过小道与江砚祈迎面撞上的江慕南心里一跳 大少爷?江慕南下意识地拦住他,您这是去做什么? 难道又要去惹事了吗? 江砚祈从他的问话中听出言外之意,他停下步子,说:我出去逛花楼啊!二弟,与我同去吗? 二弟?这称呼让江慕南和匆匆追上来的墨余同时一惊 我什么时候有资格做你二弟了? 您什么时候把二少爷当二弟了? 江砚祈看这个从小养在父亲膝下的义弟十分不顺眼,尤其是当这个义弟是位懂事乖顺、温和谦逊之人时,他就更为忌惮和不喜,所以每次撞见江慕南都要言语羞辱几句,暗讽人家是寄人篱下。 可就算如此,江慕南却是个记恩的。他记着江郡王的救命养育之恩,对江砚祈从未生出记恨的心思,甚至在江砚祈死后,他一心追查其死因,最后自愿上了战场,想凭借军功获得权力,为江砚祈报仇,却不慎被敌军万箭穿心而死。 江慕南同萧慎玉有一个共同点表面无害,内驱虎狼。 但他们也极为不同萧慎玉是个疯的,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到了最后他已经不珍惜世间的一切,包括他自己。 江砚祈是有些欣赏江慕南的,他并未想去讨好,或者说是替代江砚祈去补偿以往对江慕南的不好,只是想保持平和友好,如此而已。 这一声二弟可真是让江慕南怔愣了好一会儿,他不甚自在地垂下脑袋,静了静才道:我就不去了,我是来与大少爷说正事的。 诶,我叫你一声二弟,你叫我大少爷?江砚祈故意道,看不上我啊? 嘴上故意,但江砚祈心里却是清楚缘由的。 江砚祈不喜欢江慕南,自然不允许人家叫他大哥,江慕南对此了然于胸,所以从未以此相称,但他在江郡王面前,却是称呼江砚祈为大哥,给足了江砚祈面子,还帮他在江郡王面前圆了场,没叫江郡王收拾他。 当真是贴心的二十四孝好弟弟。 江砚祈在心里叹息,偏头却不小心发现他这位二弟竟然被逗红了耳朵,他暗自忍笑,语气又真诚了些,好了,不逗你了,说事儿吧! 江慕南正是尴尬之际,闻言总算可以松口气,忙道:是这样的,今日陛下下旨,请太子殿下每隔七日于府中设席,讲解礼制,让朝中七品及以上朝臣府中派子女去听。明日便是第一次出席的日子,我猜大哥可能是不知道,便过来提醒一下。 讲礼制?那不就是被人训话吗?我才不去。江砚祈随口道,你去吧,成吗? 江慕南摇头道:不妥,虽说陛下没有明说,但类似于此的场合,都是嫡子出席,这样才能代表家门,也不会叫别人说府里不尊敬。 别家的我管不着,你是郡王府的二少爷,怎么就不能代表郡王府了?真要论身份高低,郡王府的二少爷不得比别家的嫡子尊贵吗?江砚祈伸手拦住江慕南欲要反驳的势头,再说了,让我去听训,还不如让我跪在院里挨打呢!好二弟,就当是帮我解围,你去吧! 这江慕南还是犹豫,不敢应声。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这样,你要是害怕别人议论你的身份,说我们郡王府对上不尊,你就拿着我的印去。还有,江砚祈靠近他,压低了声音,讲解的是太子,太子跟你一样,懂规矩,爱讲究,好脾气,你要是得了他的青眼,那是大大的好处。 江慕南猛地抬眸看着他,后者不躲不避,就人他看着。他心中掠过许多回答,最终却回道:形势这东西,最是经不起揣摩,大哥,不可轻易站队。 江砚祈道:主动站队和被迫站队,迟早是要选一个的。何况又没让你去给人家当小跟班,你好好听,太子自然满意,落个好印象就成了。 话已至此,江慕南不再多话,朝江砚祈行了一礼,快步离去了。 墨余凑了上来,跟江砚祈一起看着江慕南的背影,说:您是要为二少爷铺路吗? 郡王府在风口浪尖,若真有惊涛骇浪的那一天,谁都躲不掉。他躲在府里,外面的人说他是寄人篱下的义子,他们不敢欺负我,就会去欺负他,到时候他毫无反手余地;他出去了,路就宽了,危险也多了,是青云直上还是碾落成泥,争的就是个本事,得凭他自己。江砚祈笑了笑,我估摸着,他是愿意选择后者的。 墨余颔首表示赞同,道:不错,想要就得去争。大少爷,还别说,您刚才还真有些当哥哥的样子,我瞧二少爷心里慌得很呢!不过,真要把印给他吗?那东西可重要着呢!万一要是出了事儿,您就得背锅。 格局小,喜贪婪的人是成不了大事儿的,我敢给他,就敢承担任何后果。江砚祈伸了个懒腰,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或许他不会让我失望,谁知道呢? 您这性子,我都不知道该夸一句大胆,还是说一句疯子。墨余摇了摇头,低声道,希望二少爷不会让您失望吧! 大少爷变了,只要二少爷没变,郡王就终于可以看见兄弟和睦了。 大少爷! 陈烨在不远处招了招手,跑过来道:您还在这儿呢!我到处找您。 陈叔,什么事儿啊?江砚祈笑着迎上去。 肃国公府的岑小世子爷在外面闹嚷呢,说您要是再不出去哄他,他就吊死在咱们府外,让天下人都瞧瞧您这薄情寡义的负心汉! 第15章 花楼 失魂落魄的小郡王 哎哟!我的命好苦啊!江易安,你这薄情寡义的负心汉,你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你敢不敢出来与我对峙! 庄严肃穆的石狮像前,一锦衣男子正捶腿嚎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苍天不公、贼男无情,得了新欢就将他抛弃。 这人生得粉雕玉琢,哭起来倒真有几分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劲儿。府门口的侍卫眼观鼻鼻观心,就当没有瞧见他,直到这男子快哭断了气去,杀千刀的罪魁祸首才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哟!世子爷这是在我府门口唱戏呐? 岑乐沂闻声立马停住了嚎啕,提着衣摆跑过去,一把抱住江砚祈道:负心汉!你都好久没有找我了? 找你?找你逛花楼还是找你斗蛐蛐?一天天就那么两出,再忠贞的人也觉得寡淡无味了吧?江砚祈嫌弃地撇开他,心想肃国公府出了这么个玩意,真是老天捉弄,故意要往那清贵的仙鹤堆里扔一只闹腾的鸭子。 说得跟你有什么高雅爱好似的!岑乐沂呸了一声,不仅不找我玩了,还嫌弃我们的共同爱好了?果然是被狐狸精蒙蔽了眼,把你那新宠给我叫出来,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江砚祈好笑道:我哪来的新宠?别在我家门口放屁啊,我爹要是误会了,我摁着你帮我挡棍子。 我没放屁,好多人都说了,你还不承认?岑乐沂一边用手指头戳他,一边不屑地道,就是那天跟你一起在街上骑马的那个人,名字叫什么我不知道,但听说相貌俊朗,穿着打扮也不一般,哪家的少爷被你祸害了? 好多人都知道?还一起骑马、相貌俊朗?难不成是郁临渊?! 江砚祈暗道:对不起了兄弟,连累你的名声。 岑乐沂把他的沉默当做了默认,顿时怒道:我在府里等你找我玩,你倒好,背着我跟男人勾勾搭搭,没出息! 你懂个屁。江砚祈懒得听他胡扯,一手攀过他,行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请你去逛花楼。 好啊好啊!说到这个,岑乐沂立马就不生气了,兴奋地道,去灵鸳楼吧,听说新教出来几个好货色,清一水儿的好相貌。 江砚祈上了马车,落座后才道:好相貌?能好得过我吗? 唉,你跟姑娘们比什么脸呢?出息!岑乐沂踹了他一脚,又伸着脖子凑近他的脸观摩了好一会儿,把他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后才若有所思地道,别说啊易安,你好像真的长俊了。 那当然。江砚祈靠在软枕上,一边剥瓜子一边道:所以有点志气成吗?你身边就坐着位绝世美男子,还去瞅别的庸脂俗粉。 岑乐沂一把抢过,说:那能一样吗?您口中的这些庸脂俗粉能哄我开心,你他娘就会气我!还有,我给你金元宝,你今儿能脱了裤子给我摸吗? 江砚祈闻言不要脸地笑笑,说:您要是倾家荡产,把你们国公府的钱全部奉上,爷自然让你摸,摸哪儿都成。 滚吧你!不要脸的王八蛋!岑乐沂笑着踹他,隔了半晌又凑近了些,挤眉弄眼地问,诶,男人和女人有什么不一样? 不一样?我就算是说得出来,你能领悟吗?江砚祈的眼神从他的脸上落到他下三寸那地儿,笑嘻嘻地道,你天天逛花楼,但怕是连那楼里的香床都没上去过吧? 我家里管得多严你是知道的?我如今天天不做正事,到处玩乐,我爹看我的眼神都跟看牛粪一样,我敢保证,我要是在花楼里动了真格,传到我爹耳朵里去了,那你就可以来我府上吊唁了。岑乐沂生无可恋地躺下,上次我就在楼里不小心喝多了,懒得回去,就将就着睡了一宿,第二天早上一醒来,就看见我爹站在床头,吓得我差点就归西了!好家伙,你猜怎么着? 江砚祈敷衍道:嗯嗯。 我爹把我送表哥那儿去了!岑乐沂捂头哀嚎,想起来就十分痛苦,表哥罚我抄了一本两只手那么厚的书啊! 看着他伸出两只爪子搭在一起,江砚祈感慨道:太子殿下真可怜啊!人家本就政务繁忙,还得替你爹管你。 嘁,又不是我自愿的,表哥要怪就去怪我爹,我也是受害者嘛!岑乐沂翻了身,趴在软枕上看他,诶,说起我表哥,我就想到容王爷了。 江砚祈来了点兴趣,问:你想他做什么? 我是想起他,不是想他。岑乐沂翻了个白眼,我咋听说你和容王爷也勾搭在一起了? 噗! 江砚祈吐出一颗瓜子皮,正中岑乐沂那张小白脸,说:耳朵还挺尖。 我还以为是那些人乱传,原来是真的啊!岑乐沂抹了把脸,兴奋地比起了大拇指,不愧是我兄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养男人就算了,你他娘连着养了俩!俩就俩,还有一个是皇子,争气! 江砚祈笑眯眯地看着他,说:诶,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我?岑乐沂耍宝地用手在头上比耳朵,笑呵呵地逗乐,小傻瓜,呱呱呱! 哟,还挺有自知之明。江砚祈竖了个大拇指,虽然我也很想在你面前牛气一把,但我真没和容王爷勾搭在一起。 他复又想起在马场上说的那些孟浪话,觉得做戏得做全套,于是又不走心地补充道:我对人家是朝思暮想,可人家瞧不上我啊!你见过容王爷吧?那是何等风姿?就算是落魄,那也是人中龙凤,俗人高攀不起。也是巧了,像咱们这样的人,在他眼里可不就是俗人吗? 你也很有自知之明。岑乐沂叹了口气,伸手往他肩膀上一拍,安慰道,没事儿没事儿,他看不上你,是好事。你想啊,容王爷是皇子,他要是真看上你了,你俩一拍即合偷上了欢,到时候被人知道了,往陛下那里一告,好家伙,我也得去您府上吊唁了! 这就是你想多了。江砚祈腹诽:先说爷对带把的没兴趣,还有萧慎玉那尊杀神要是真能看上我,那也是看上我的小命或者小鸟? 两人说笑间,马车停在了灵鸳楼前。 岑乐沂下了地,伸了个懒腰,熟门熟路地领着江砚祈走了进去。 两人都是元都出了名的爷,虽说江砚祈在花楼里的名声着实不好,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何况都是些谈钱的主,要什么真情实感的喜欢讨厌,于是江砚祈刚一进去就被姑娘们围了起来。 姑娘们热情似火,芳香浓郁,让江砚祈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他搓了搓鼻子,突然想起了那天抱萧慎玉的时候,对方身上透出的味道乍一闻好似是檀香,可过了一会儿,再去回想,停留在鼻尖的就变成了一缕清幽的香气。 和他那个人一样,表面是尊平淡温和的活佛,对谁都生不起脾气,实则藏着让人防不胜防的危险,骨子里住着的是九泉杀神。 两人被簇拥着上了楼,姑娘们温酒的温酒,抚琴的抚琴,咿咿呀呀地开始唱起了小曲,没叫江砚祈有再胡思乱想的心思。 诶,咱先喝一杯!岑乐沂给他斟酒,自顾自地碰了一杯,酒香裹腹后才啧啧嘴巴,好久没出来玩了,我爹前脚刚进宫,我后脚就溜出来了。 江砚祈随口道:这个点,你爹进宫去做什么? 我猜是为了姑姑的寿辰吧?国母寿辰,必得大办,听说表哥也进宫去了。岑乐沂看了他一眼,放下空酒杯,就在月中,没几日了,到时候我来找你,咱俩一起入宫吃酒去,免得我爹又在路上训我。 成。江砚祈面上笑呵呵的,心里却跳了一下。如果他记得不错,在原话本中,皇后寿辰之日,萧慎玉可是受了好大的委屈,还被皇帝当着群臣的面罚了杖责,再一次沦为笑柄,然后已经黑得快透了的萧慎玉就把刀挥向了第二个人。 江砚祈灌了口酒,他并不想阻止萧慎玉复仇,人家自己受了苦,自己选择后路,他没资格插手,可是巧就巧在这里头还有岑乐沂的事儿。 岑乐沂是谁? 是江砚祈的狐朋狗友、一丘貉友,最贴心的小伙伴。他俩从小一起长大,穿过一条裤子,被俩人的爹一起骂,岑乐沂还曾经当着众人的面放话说我和易安是亲兄弟。 在话本中,他记得萧慎玉看在皇后和太子的份上并没有对岑乐沂动手,而是毫不讲理地将怒气牵连到了已经被他弄死的江砚祈身上,然后再一次像蜀国公主案一样,算计了他爹江郡王。 不管萧慎玉这一出是单纯地为了泄愤,还是为了借机不让皇帝好过,算计整个大周局势,如果他不想办法把岑乐沂摘出去,那这泥坑,郡王府是淌不过去了。 江砚祈正琢磨着,就被岑乐沂一脚踢在了腿上。 瞅瞅你这失魂落魄的样,不就是单相思吗?岑乐沂吆喝了一声,姑娘们,都给你们小郡王支支招,看他可怜兮兮的,快帮帮他。 哎哟,小郡王,别皱着眉让我们心疼。一个大胆些的姑娘在江砚祈身边跪坐下来,一边替他斟酒,一边娇笑道,小郡王,您看上了哪样的?奴家给您支招。 哪样的?江砚祈想了想,一只长得像兔子的狼,看起来柔弱好欺,但你摸他一把,他就要咬人的那种。 姑娘笑道:听起来是有趣,难怪小郡王动了心思。能让您看上的,定然有资本,不像咱们这些庸脂俗粉,入不得您的眼。 唉,我可没这么说。江砚祈抬起那姑娘的下巴,笑道,好姑娘,快帮我想想,怎么讨他欢心? 讨好这两个字,江砚祈前世就不会写。他估摸着岑乐沂以为他是苦恼没得到萧慎玉,想让姑娘们帮他出出主意,虽说他和萧慎玉不是那么个关系,但是讨好情人和讨好随时可能会抹自己脖子的杀神,既然都是讨好,那应该是有相似之处的吧? 前世他一心只想出人头地,又死的早,在情爱这方面也无甚经验,想来这楼中姑娘都是个中好手,她们说不定还真有法子,或许可以借鉴一番。 这多简单呐!简而言之,就三点其一,你要让她觉得你珍重她,给她钱花,给她买珠宝首饰。姑娘说完顿了顿,又想起这两日元都的传言,忙补充道,如果对方是男子,道理也是差不多的,他喜欢什么,您就给他买什么。 江砚祈闻言暗道:买了买了,那一屋子一院子的摆件,都够买多少家首饰铺了。 其二嘛,小郡王要记得把握尺度,不能一味的对他好,要懂得欲擒故纵这四个字的含义。 欲擒故纵?江砚祈疑惑,具体怎么操作? 姑娘给他斟酒,简单呐,您对他好一阵子,再忽视他一阵子,估计着他要失望了,您又去对他好,这样一来二去,他的心思就全被您给握住了。 是吗?江砚祈狐疑:按照这么说,他今晚应该去容王府再真心诚意地锤萧慎玉一通,然后明日一早又蹲在墙头上道歉、补偿他,能行吗? 前两点稍显迂回,您要是等不及了,第三种法子也可。那姑娘笑了笑,让他动心,不如让他动情,您随便使点法子,事后再费心哄哄就成了。不过这法子需要一个前提 江砚祈没太听懂,下意识问:什么? 那姑娘大胆地往他腹部瞧,随后掩面一笑:当然是您耍枪弄|棍的本事要好,只需威风八面,龙虎精神,自然手到擒来,简而言之就两个字睡服! 江砚祈手中的酒杯落了地 啊?!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第16章 含玉 醉玉颓山供人赏,绝世珠玉被爷偿 一屋子的姑娘们都被轰了出去,小郡王气得脸都红了,大骂不知所谓,当爷是傻子,合着岑乐沂豪爽的大笑声、顶着姑娘们无辜又哀怨的凝视,一脚将门踹上了,然后回去一脚踹在岑乐沂身上 笑笑笑,他妈都要厥过去了! 岑乐沂连着椅子被踹翻在地,他顺势打了个滚,捂着发疼的肚子闷笑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安静下来,然后往江砚祈座位边一凑,伸手替他捶腿,安抚道:行了,别气了,人家姑娘不也是真心诚意地替你想办法吗? 她那想的是个屁啊!江砚祈一把推开他的爪子,心想:我他娘要是真打了这个主意,郡王府必得立马白旗飘飘,哀嚎穿天! 人家哪能确定你说的是容王爷啊?岑乐沂就在他身边的垫子上坐着,扶着椅子扶手半躺着,花楼里的姑娘们,胆子比较大,法子也比较大胆,何况人家以为你就是一时兴起,瞧上了哪家的人,想睡了了事,说实话,真要是这样,我觉得法子可行。 江砚祈瞪着他,牙齿咯咯作响,我他娘不想睡他! 成成成,您这是动了真心,根本没动什么欲念,我明白,我明白!岑乐沂敷衍地点了点头,嗑了扣瓜子才又说,我想了想,你和容王爷未必没有可能。你想啊,他不受宠,白摊了个皇子的身份,手上什么权利都没有,什么时候没了小命也未可知,但你不一样,你爹长陵郡王,手里握着的可是真家伙,他要是和你好了,你又愿意真心待他,对他来说不是一大助力吗? 人家可没你想的这么简单。 江砚祈喝了口酒,说:看在你又傻又憨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时局犹如天气,随时都可能变化,你看他如今是沉中土,保不准他明日就成了殿中君,伸手一指就能要了你的小命。 这话放在别人身上,有可能,但是放在容王爷身上,不可能,除非岑乐沂凑近了跟他咬耳朵,除非当今陛下云驭,容王爷手段过人,还尚有一争之机会。换句话说,只要陛下还在,他就永远不可能抬起头来。 江砚祈沉默不语。 岑乐沂看了他一会儿,不甚正经地道:这样才好啊,他一日抬不起头,你便可以一日压着他,让他反抗不得。易安,听我的,情爱这一茬,别对人动了真心。你若是真想睡他,我冒着被我爹打死的危险帮你办得妥妥帖帖,你尝到了滋味,自然就不惦记了。 江砚祈挑眉笑道:哟呵,如果我记得不错,你活到现在唯一经历的爱情就是你三岁那年看上了街上捏糖人的大娘,说长大了要娶她回家当媳妇儿,结果被你爹罚抄三天的书,抱着院子里的大树哭得昏天黑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敢问您是如何看透了情爱? 我呸!这都多少年的事儿了,你还拿出来戳我!岑乐沂给了他一拳,又重新靠躺下来,竟生出几分惆怅来,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这是我姑姑说的,我姑姑的话肯定有道理,而且这还是我从她那儿偷听来的。反正是很久之前的事儿了,姑姑当时还躲在殿里哭呢,我头一回见姑姑哭,所以记得特别清楚。这话我没跟别人说过,你听了就当没听见,不准抹黑我姑姑。 成,我不说。江砚祈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会儿,他又给了岑乐沂一下,随意道,提醒你啊,别动萧慎玉。 岑乐沂顿时吃醋道:你为了他警告我? 害,跟小孩儿计较什么呢? 江砚祈叹了口气,解释道:不是警告,是提醒。你这么想:你姑姑和你表哥,一位是中宫国母,一位是东宫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他二位这些年来有欺负过萧慎玉吗? 这个倒没有。岑乐沂摸了摸下巴,得意地说,但这是我们家的好德行,我爹说了:莫媚人尊贵,莫欺人穷贱。 江砚祈点头道:所以啊,你就把这话听进去,何况人家跟你无冤无仇,你欺负人家做什么? 你少训我,说得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他一样?岑乐沂不满地瞪他,又哼哼唧唧地道,我听你的就是了,以后只要他不惹我,我都不欺负他,见着他也给他行礼问好,成吗? 好。江砚祈给他斟酒,笑眯眯地道,来,世子爷,小的敬您一杯。 屋外的丝竹声缠绵悱恻,女子娇软的歌声朦胧不清地传入窗中,已然是酒过三巡。 岑乐沂已经趴在了江砚祈脚边,人事不省地睡过去了。江砚祈踢了他一下,他就嘟囔一声,又翻了个面,睡得微酣。 江砚祈笑了一声,将酒壶里最后一点酒倒进了嘴里,晶莹的酒水珠子从他唇边落下,一路淌过突兀的喉结,没入了衣领之中。 喝酒烧胃,不知什么时候,江砚祈的外衫已经被耍酒疯的岑乐沂扒开,皱皱巴巴地挂在他肩上,中衣领口大敞,上面还留着个爪印,那水珠就顺着往里摸,也不知要摸到何处去。 墨余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情态。 江砚祈听见动静,半晌没听见他出声,不禁眯了眯眼,道:看呆了?琢磨什么念头呢! 他一眯眼,这风流就变成了风情,若是有红着脸偷偷看他的人,此时也得被这难得的风情迷了眼,浑了心,不怕死不怕疼地往他怀里凑,再秉持着牡丹身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情操伸手去抚他的下巴,娇嗔着叫他爷,再叹息着去亲他。 好在我是个正人君子。墨余如此想道。 他走上前去,贴心地替江砚祈将衣衫理好,把他裹得严严实实,再定睛一看还是那幅姿态。他叹了口气,先说了句冒犯,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根锦帕,将江砚祈的眼睛蒙上了。 这下可好,纵然是醉玉颓山,风情万般只得让这帕子独看。 墨余叹道:少爷,幸好您不是什么娇弱的小少年,否则我从此刻起,还真不放心您一个人出去。 今夜喝的不少,还是烈酒,因此江砚祈比平日里憨厚了些,他问:为什么? 墨余将他扶起来坐正,实话实说:因为我怕那些不长眼睛的人惦记您珠玉般的美貌,对您不尊敬。 珠玉?珠玉珠玉江砚祈默念了几声,突然笑了一声,珠玉,这个词儿是为萧慎玉生的,他才是绝世美玉,落在泥地里也比那些珍藏于宝匣中的珍玉好!慎玉慎玉,他名儿里也含玉呢! 是啊,容王爷是好颜色,无人堪压他一分。提起萧慎玉,墨余突然想起了一茬,他看了眼江砚祈的半张脸,暗自琢磨着应该是有七八分醉,于是趁机打探,少爷,陪您一起做绮梦的人,是这颗玉吗? 是啊!江砚祈得意地晃了晃脑袋,想起梦中那好滋味,他感觉浑身上下都开始酥软,嘴上也跟着呢喃,只有这样的珠玉,才能入我梦中,被我抱在怀里,含在嘴里。 墨余咽了口口水,暗自觉得此事难办,他想了想,道:你们都做什么了? 嘿嘿,做的可多啦!江砚祈朝他招了招手,偷香成功般地炫耀,我摸了他的腰,摸了一整晚!他不是不许我摸他的腰吗?我偏要摸!我不仅摸了腰,我还亲了他的眼睛,他那双眼睛不总是骗人吗?我就要亲,亲得他眼皮都泛红、发颤,叫他还敢用眼睛骗人!装什么孱弱的病美人,就是勾人的狐狸精,我迟早要把他绑起来摸还得亲! 墨余闻言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他本以为少爷已经在梦中将马车开到了悬崖边,什么都做到了底,拉不回来了,却不想只是亲亲抱抱,其他的什么也没有,可是可是就算是只有亲亲抱抱,少爷已经如此惦记,那若是梦见了其他的,他家少爷不得把魂都给丢完了吗! 此时,江砚祈突然拉住墨余的衣领,凑近了些命令道:不行,等不及了,我现在就要摸,把他给我绑 没让江砚祈把这以下犯上的冒犯全部说出来,墨余耳朵一动,一道轻微的动静落入耳里。他眼神一沉,而后身形一闪,猛地掠出了窗门,朝那动静追了过去。 啪! 窗门在那一瞬间被风吹开,又自己合上。江砚祈的后脑不轻不重地磕在了椅背上,他皱眉动了动嘴,不知嘟囔了什么。 嗒! 房门再次被推开,又被合上。 头戴兜帽的男子脚步轻巧地靠近了矮桌,先是扫了眼七零八落的空酒壶,才将眼神落到了已经睡过去的江砚祈脸上。他被那深色的锦帕遮住了眼睛,更显得肌肤白皙,唇红柔润。此时那双不懂规矩的嘴巴微微敞开了些,露出一道齿缝。 活像藏在贝里的珍珠。 男子一脚将挡路的岑乐沂踢开,在对方的闷哼声中站在了江砚祈身前。这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让他可以清晰地看见江砚祈扬着的脖颈上的水痕,他抬手往前一探,温热的指腹落在江砚祈的喉结上 那凸起的部分是极为脆弱的存在,此时的江砚祈更是毫无反手的余地,只要他往下一按,便可以毫不费力地解决了江砚祈,叫他再也不敢口出狂言,说那些孟浪狂悖之言。 嗯 江砚祈不舒服地晃了晃脖子,等喉结处的按压感随着他的晃动落在了颈侧,他才舒服地叹了口气,发出了几不可闻的鼾声。 萧慎玉藏在兜帽下的双眼微微眯起,他看着自己的手指落在了江砚祈的唇边,微微往上蹭动,最后停在了他双唇中间。 软。指腹像嵌入了被烧起来的云团。 萧慎玉呼吸微滞,还没来记得收手,就感觉那两排牙齿微微打开 将他咬|住了。 第17章 咬我 走夜路迟早撞见鬼,还是只不正经 墨余的腿向来快过脑子。 等他追出了半条街才陡然反应过来他家少爷喝醉了,已经不是那个能打能跳的高手了,他当即停下脚步,转身赶了回去。 啪! 墨余推门而入,发现他家少爷还是憨憨地靠着椅背,脑袋还没和身子分家,这才松了口气。他伸手将江砚祈拽了起来,离近了一看才发现江砚祈嘴边有一道红印,顿时惊怒被下毒了?! 墨余心里一跳,连忙拭了那不明液体往鼻下一凑,随即松了口气:还好,是血的味道,不是什么毒不对!他一把扯下江砚祈眼睛上的锦帕,狐疑地盯着他白里透红、自带胭脂妆效的脸,又掰开江砚祈的嘴巴检查了一番,却没发现任何伤口。 没有伤口,那血是哪来的? 墨余的心再次提起,他伸手探了探江砚祈的呼吸,又替江砚祈把了脉,连带着将趴在地上的岑乐沂也查了一遍,却没发现任何不对劲。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转身将江砚祈背起,犹豫地看了一眼趴在地上呼呼大睡的岑乐沂。 一眼之后,屋子里就剩下睡得像猪一般的岑乐沂。 *** 萧慎玉回府的时候,纾俞正坐在台阶上数星星。 萧慎玉一落地,他便起身迎了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问询,便见他家主子用近乎蛮横的力道一把扯下兜帽,粗鲁地将头上的玉簪都扯落在地。 啪嗒一声,玉簪碎成两截。 纾俞连忙去看萧慎玉,却发现已经许久没有变过脸的主子脸色冷凝,显然是遇见了天大的事情。他吓得心慌,二话不说伸手就要往萧慎玉后颈劈不管,先劈晕了再说! 萧慎玉快一步盯他,冷声道:你敢劈,明日我就将青葙传回来剁了你烧肉吃。 呜别!纾俞连忙背过手,可怜巴巴地解释,我怕待会儿您发起脾气,我制不住,所以才想先下手为强嘛! 萧慎玉死死地盯着他,那眼神极为幽深,还冒着股堪称鬼火的怒气,看得纾俞从头僵硬到脚,他正想嚎啕主子我把自己剁给您看,别盯我了,就听他家主子用极为平静的声音发出了一道诡异至极的命令 把自己灌醉,衣服扯开,眼睛蒙着深色的布,坐到椅子上去。 萧慎玉一字一句地如此说。 纾俞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跪地哭喊道:主子啊!您是撞上哪路的骚|鬼了啊!我都说让您晚上别出门,别出门,您偏要出去,出去就出去,还他娘撞鬼了!撞鬼就撞鬼,撞得还他娘是只不正经的鬼!青葙!青葙爷爷,求您回来把我剁了吧!我对不起主子,我没照顾好主子,我该下地狱啊呜呜呜! 他哭了一会儿,又猛地捶地,怒道:骚|鬼!贱鬼!看我不下来把你弄 萧慎玉头疼不已,喝道:闭嘴。 是!纾俞抹了把泪,起身把萧慎玉扶进了屋,又替他倒了杯热茶,恭敬地道,主子,您先喝口茶消消气,我这就去找酒。 虽说主子的命令实在诡异,但好忠仆守则之一听话。 萧慎玉默了默,道:算了。 纾俞下意识地道:又不用喝啦? 你没他生得颜色好,没什么参考价值。萧慎玉灌了口茶,自行忽略纾俞哀怨的眼神,默了半晌才道,为什么骂他是骚鬼? 纾俞闻言心里活跃了起来,嘴上却老老实实道:借着酒醉衣衫不整,还蒙着眼睛,这不是勾人的路数吗?这只鬼肯定不正经! 勾人的路数萧慎玉迟疑了片刻,说,所以我若是上勾,也不能怨我? 话不能这么说,锅也不能一人背妇人抓着自己的男人在青楼嫖|妓,还得一边骂楼里的姑娘们不正经,一边骂自己男人不是好货色呢! 纾俞在心里默默回答,面上却诚恳道:是的,怎么能怪主子呢?是这只鬼他自己不庄重,靠着那好颜色使些下作手段,主子只是一时不察,被它算计了。只要下回小心,就算是再碰见它,也不会上勾了。 可是好颜色?什么样的姿色才能在主子嘴里称上一句好颜色?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所以,萧慎玉十分精准地把握住纾俞话中的重点只要我不再碰见他,就不会再有此次的事情发生? 纾俞笃定地点头道:不错。 好。萧慎玉眉头一松,你去杀了他。 是,诶不是!我是人,怎么去杀鬼呢?纾俞连连摆手,主子,我还不想死啊!我还想继续照顾您,当一个称职又忠诚的好仆人!主子,要不把青葙召回来,让他为主子尽忠吧? 萧慎玉闭眼,呼了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想一脚踹死他的冲动,咬牙道:郡王府,江砚祈,你去杀了他。 纾俞失声:江砚祈?! 敢情主子遇见的不是不正经的鬼,是不正经的人?还他娘是男人?偏偏还是小郡王! 萧慎玉冷声道:怎么?没这个本事? 别别别,主子先别激动,咱们冷静,一定要冷静!纾俞关上门,捡起门口的小矮凳转身走到萧慎玉面前坐下,呼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十分温柔,主子,杀人能解决问题,但不能解决一切问题,咱们今天杀了小郡王,让他从一个不正经的人变成了一只不正经的鬼,那不是更让人防不胜防了吗?万一他记恨主子,打定了主意要来纠缠怎么办?岂不是得不偿失吗! 萧慎玉看着他,说:不能再见他,又不能杀他,那怎么办? 我他娘怎么知道! 纾俞欲哭无泪,嘴皮都在颤,他想了想,说:呢个,您能跟我说说这只鬼,不,不是,是小郡王,您怎么遇见他了?他怎么勾搭您了?您又怎么上勾了?您把事情跟我捋一次,我才好帮您想法子啊! 有理。萧慎玉冷静了下来,片刻后说,我去灵鸳楼的时候听见了江砚祈的声音,本与我无关,但我从他嘴里听见了我自己的名字,于是便上去听。 纾俞道:难不成小郡王说您坏话? 也不算。萧慎玉摇头,他夸我好看,说我是绝世珠玉,在梦里摸了我,亲了我,说以后还要绑起来摸我,亲我,那楼里的女子之前还教唆他睡|我,用这样的法子叫我服气;肃国公府的岑乐沂也教唆他,教他睡了我便抛弃 萧慎玉突然不说话了,让纾俞心里一颤,下意识地道:然后嘞? 然后小郡王怎么继续作死的! 然后萧慎玉眼前又出现那幅画面,瞬间语气跟着眼神一沉,他醉了。醉了时有些傻,面皮白净,两颊染红,眼睛像是盛了汪水,含着波光,不深,却容易叫人溺足。他还 纾俞提起一口气,忙道:还什么? 还衣衫不整萧慎玉闭上眼,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那脖子修长白皙,半边锁骨都露在外面,还淌着酒水,那喉结珠子轻轻一动,就像是要往人心肝上滚,带着剜心的目的去的! 纾俞喘了一大口气,急声道:然后嘞! 墨余来了,他一直盯着江砚祈看,然后帮他整理好了衣衫,又把他的眼睛蒙上了。萧慎玉手背青筋直冒,用尽了力气也没将脑子里的画面赶出去。 墨余,好人有好报! 纾俞松了口气,正欲说:那小郡王应该作死完毕了吧,就听萧慎玉压着嗓子说 奇怪,蒙着眼,那双眼睛被挡住了,却更勾人了。欲说还休,半露不露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进了屋。那屋里静悄悄的,酒香四溢,一个劲地往我鼻子里扑,我醉了。 不错!纾俞咬牙保证,主子绝对醉了! 对。萧慎玉也万分笃定,我醉了,否则怎么会去碰他?怎么会去摸他?他又他又怎么敢咬我! 他咬主子?纾俞低吼,他咬哪儿了! 这里。萧慎玉伸出手,那食指今夜尝了好滋味,被咬得渗了血,那一口咬在指上,更像是咬在了我心里,刺疼难消。 咬的手啊!纾俞松了口气,连忙尽量冷静地安慰道,主子,听我说!小郡王醉了,今天的事情只要咱们不说,他绝对不会知道,这件事情就当没发生过! 为什么不说?萧慎玉蹙眉,往前伸手让他看清楚那小伤口,重复道,他咬我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纾俞几近崩溃,您要是不想给郡王当姑爷,您就把这事儿忘了!就当是一场梦,成吗! 萧慎玉觉得不成,他沉着脸道:那我就让他白咬了吗? 纾俞彻底崩溃,怒道:您趁着人家酒醉又摸又碰的,说到官衙里去,您还得落个轻薄的罪名呢!人家咬您一口怎么了?您不把手往不该碰的地方伸,人家能咬您吗!小郡王要是个黄花大闺女,您明日就该上门求娶了!您要是再过分些,直接把人吃了,郡王爷明日就该领着煊云军提刀来砍您了! 所以,萧慎玉不可置信地站起了身,那染着血的食指僵硬地停在半空中,他瞳孔微颤,声音滞涩 是我下流,是我轻薄了他?! 第18章 小倌 点他十八个 宿醉后的下场就是翌日头疼不已。 可江砚祈是个狠的,愣是撑着那一头的疼意在院子里练了一个时辰的刀,除了用力时没有平日顺畅外,唯一的差别可能就是今日,墨余没有用痴迷又炙热的眼神对他表示崇拜和钦佩。 帕子!江砚祈一把扯过墨余手上的帕子,在他眼前甩了甩,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到底是我醉了还是你醉了? 是我醉了。墨余勉强打起精神,看着他道,少爷,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刚才练功的时候有没有出现什么不正常的反应? 没有啊,除了因为醉酒乏力头疼,其他倒没什么。江砚祈疑惑地道,咋了? 墨余把昨晚上的事情跟他说了,见他面色狐疑,不禁走近道:少爷,您试图回忆一下? 不可能,我是练武之人,醉得再死也能感应到危险,如果真有人趁机给我下毒什么的,我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江砚祈一边擦汗一边思索道,也有可能是我醉了后抱着比我更醉的岑乐沂啃了一口? 诶,对了! 江砚祈想起来了,他说:肯定是这样的,我记得我啃过什么一口,房里就我和岑乐沂,我肯定是啃他了! 是吗?墨余狐疑,我看那血迹不像啊!既然出了血,那力道肯定不小,如果真的是一口啃下去,按照伤口的大小,不可能留下那么小的血珠印,而且我在岑世子露在外面的脸部、颈部和手上都看了看,完全没牙印。 啊?江砚祈头皮一麻,呐呐道,那我咬的是什么东西啊? 您半点印象也没有了?墨余摇了摇手,试图让他的脑袋一起使力,这样,您就跟我说说,您目前还有印象的。 啊江砚祈把刀抵入鞘中,想了想才道,不瞒你说,我又做梦了。 好家伙,您这精力旺盛的。墨余眼神复杂地看着他,顺势问,这次您在梦里对容王爷做什么不能被人知道的事儿了? 不是我对他,是他对我!江砚祈走到廊下横椅边,一屁股坐下后才恬不知耻地道,他主动摸我来着,你知道他摸哪儿了吗? 许是他的神情实在不正经,墨余闻言眼神下移至他腰腹间,试探性地嗯了一声。 低俗!江砚祈批评他,得意洋洋地抬起了脑袋,任凭那修长的脖颈在清晨的曦光下扬起一抹白皙好看的弧度,喉结随着他说话的动作轻轻滚动这里。 江砚祈说:脖子和喉结是什么地儿啊?命脉所在。你简直无法体会到那种危险带来的刺激感。 您确定容王爷是在摸吗?墨余担忧地道,恕我直言,他可能是想杀您。 不可能。他要是想杀我,那他下一瞬又摸我嘴巴做什么?哪有刚还想杀我,下一瞬就轻薄我的,他脑子有病吧?江砚祈翻了个白眼,突然一激灵 诶!我咬的不会是他吧? 萧慎玉的确是个不太正常的。 不会吧墨余挠头,您在梦里咬,现实里还能留下血印?而且您别忘了您昨在哪儿,灵鸳楼!人家容王爷会去烟花柳巷吗? 也对。江砚祈烦躁地吁了口气,管他呢!我现在体内没什么问题,而且绝对不是被人下毒了,既然如此,就当我咬的是岑乐沂,多思无益。这件事放在一边,你跟我说说你昨晚追出去后的情况。 那人武艺并非奇高,只能算中等,轻功身法也并不奇特,只是他对灵鸳楼的构造极为熟悉,所以才占了便宜。说到这里,少爷,这灵鸳楼不太对劲。墨余蹙眉,灵鸳楼是青楼,但它内部的构造却极为巧妙,不像是寻花问柳的地方,倒像是什么暗桩,就像昨夜,十分方便人藏身隐蔽逃跑。 这一点昨夜我去的时候也有所察觉,但当时岑乐沂在,我没心思细究。江砚祈往后靠在倚栏上,仰头盯着横梁,此人既然极为熟悉灵鸳楼,那就可以猜测:第一,他与灵鸳楼有关,第二,他在查探灵鸳楼,不管是哪一种,灵鸳楼内必定有秘密。对了,你可能在那神秘人身上看出些什么? 墨余想了想,说:两点:身量高挑、身形偏瘦的男子,披风下是白衣,衣摆下方有莲花暗纹,但因为是在追踪途中,我看不出来绣法,否则倒是可以顺着这个线索追查下去。 那种情况下你要能看出绣法,只能说明你是个绣娘,还是在天底下排得上名的那种大师。江砚祈笑了一声,毫不吝啬地夸赞他,追踪途中还能看到细节,说明你心思细、眼睛尖,这可都是天大的优点。 多谢少爷夸赞。墨余谦虚地笑了笑,露出两排整齐的大白牙,咱们要查灵鸳楼吗? 青楼酒馆都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能开在京城、生意红火的青楼更是不一般,要么老板手段过人,背后有权势做靠山;要么这青楼就是权势所开。开青楼能做什么?挣银子,打关系,也能探消息。江砚祈眯了眯眼,这里面的水浑着呢,本来是不关咱们的事儿,不必插手,但是 在原话本里,好似并没有提及这个灵鸳楼,但原话本实在太薄,内容粗略不详尽,所以他虽然能因此提前知道一些人、一些事,但也不能全把希望寄托在原话本上。 郡王府站在这个位置,必须要风吹草动都清楚,比别人知道的多,总比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墨余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他道:那便盯它。 江砚祈说:既然敌人在暗,那我们就明暗都在。从今日起,我就拉着岑乐沂常去,正好可以继续演我的纨绔,一举两得,你就在暗中查探。 墨余颔首:好。 *** 说做就做,江砚祈当天晚上就约了岑乐沂再上灵鸳楼。 岑乐沂表面不说,暗地里却在怜惜:我的好兄弟,单相思未果,这是要纵情酒色,麻痹自己啊! 他又暗自恼怒,觉得萧慎玉当真是给脸不要脸,若不是易安昨儿个严肃地警告了他,他还真要绑了萧慎玉送到易安榻上。 两人在房间里落座,因着昨日的缘故,岑乐沂没急着点人,怕江砚祈不喜欢,便说:易安,你自个儿点。 成。江砚祈喝了口酒,随口吩咐,把你们楼里姿色好的小倌都点来。 啊?那妈妈一愣,随即连忙笑呵呵地道,哎哟,小郡王稍等,奴家这就下去给您挑。 你挑什么挑?我自己挑。江砚祈放下酒杯,名册拿来,我点哪个,就叫哪个。 这妈妈刚一迟疑,就见岑世子率先横眉,她心里一抖,生怕这两祖宗发脾气,连忙应声,好好好,都听小郡王吩咐,来啊,把名册拿来! 不一会儿,楼里的小丫鬟将名册递到了江砚祈桌前,江砚祈从头翻到尾,点了足足十八个,说:就这些,一个不少的叫过来。 那妈妈脸色一僵,斟酌着道:小郡王,其他的都行,就是这个清柳,他此时正在陪贵客,抽不开身啊!要不您换一个? 换一个?那爷翻了半晌的名册作甚?还有,江砚祈冷嗤,贵客?他陪的是陛下还是太子?若都不是,那就把人给我带过来,否则爷现在就去踹门,看看你口中的这位贵客到底是哪路的天王老子。 噗! 岑乐沂一口酒喷了出来,他表情狰狞地抬了抬手,道:别废话了,赶紧把人给小郡王叫上来,否则我拆了这灵鸳楼! 他娘的,一窝不讲道理的小土匪! 二位爷别生气,奴家立马便去!妈妈敢怒不敢言,连忙唯唯诺诺地应了声,下去叫人了。 等人走后,岑乐沂看着江砚祈,说:好家伙,您是越来越牛气了,这话要是传出去,我表哥脾气好,听见了就当没听见,陛下肯定是要召你入宫,请你喝茶的。 我说的是实话嘛!江砚祈无所谓地嗤了一声,心里却是记下了这个清柳。原因无他,此时正是青楼生意好的时候,这十八个小倌儿,就那清柳一人有活干?何况清柳还并非颜色最好的那一个。 不一会儿,十八个人便接连进了屋,排成三排给二位爷行了礼,一个个弱柳扶风,单论脸算不得绝色,也堪称中等上。 江砚祈看了一眼,按照方才在名册上看的模样找了找,瞧见了那清柳。面皮到脖颈这段皮肤干净无汗,不像是刚刚伺候过人又匆忙梳洗过的样子,只是脸色不如旁人好,仔细看看,嘴皮都在抖。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嘿,还真不太对劲。 江砚祈敲了敲桌子,道:来个人,斟酒。 诸人只听过小郡王那柳阎王,花修罗的名号的,闻言你看我我看你,愣是没人敢率先上来。江砚祈见状笑了一声:怎么?爷还不够贵吗? 三排人同时一颤,几个胆子稍大的连忙小步过去,替他斟酒、捶背,生怕再惹他不快,招上了劫难。 江砚祈挑起就近那人的下巴,看了看,说:脂粉涂得太厚太白,跟糊墙似的,这嘴巴是刚吃了小孩吗? 远远没有萧慎玉好看不对,哪能和萧慎玉比?人家是上天打磨而得的珠玉,是该收在老天爷手心的,这些个人不能比。 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江砚祈暗自叹了口气,没什么精神地道:还有啊,你身上这味道听我一句劝,这香味儿啊,要么胜在清新自然,要么胜在别具一格,你这味道香得都能熏死牛了。 那小倌早就做好了被犀利点评的准备,闻言竟也没什么大的反应,只是真挚道:多谢小郡王提醒,奴家晓得了。 奴家? 江砚祈浑身一颤,移开了手,说:算了。 他起身走到小倌中间,敷衍地闻了闻,最后停到清柳面前。 清柳浑身止不住地一颤,连忙行礼道:见见过小郡王。 怕得声音都在抖。 江砚祈看了他半晌,倏地笑了笑:还剩个香的,留下来陪爷,爷好好疼你。 第19章 蹊跷 花楼事,神秘人 其余的人都被赶了出去,雅间里就只剩清柳一人还坐在案边弹琴。 江砚祈起身将窗户打开,好让夜风将浓郁的脂粉香吹走,然后就靠在窗边、隔着一层轻纱看清柳弹琴。也不知是他的眼神太过认真,让清柳十分紧张,还是出于其他原因,这流窜在房里的琴声都称不上动人。 江砚祈捏着酒杯,迈步入了轻纱内,随意地坐在了案前。他的视线落在琴上,又不动声色地落在了那双弹琴的手上。 楼内的小倌不论冬夏皆穿广袖,如此便可拂袖抬手间露出藏于袖中的纤细手腕,让恩客一把拽住。今日的清柳自然也穿了广袖。他的手腕悬于琴面,从指尖到手腕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倏地,江砚祈笑了一声。 铮 一道刺耳的声音从琴面上响起,清柳浑身一软,忙退后磕头道:小郡王恕罪,小郡王恕罪! 这是怎么了?我有那么可怕吗?江砚祈伸手按住颤动的琴弦,顺势勾起那一截断弦,似笑非笑地道,瞧也不敢瞧我,弹琴也不安分,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了?莫非 他故意停顿,如愿地看着清柳从后颈到背部那一片藏于轻薄衣衫后的肌肤都紧绷了起来,他笑了笑,莫非你不是这楼里的小倌,是个杀手?要来暗杀我的? 奴不敢,不敢的清柳慌忙摇头,奴不敢存了害小郡王的心思,只是今日今日身子不舒服,所以心不静,才弹得不好,请小郡主恕罪,奴立刻重弹! 清柳不敢擦汗,抬手就去整理琴面,他心里着急,动作也大,不能像方才那般谨慎遮掩,衣袖缩退间,叫江砚祈彻底看清了他手腕上的痕迹。 江砚祈眼神一凝,猛地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腕,拇指摁在那伤口处,轻轻抚了两下,好奇道:这是什么? 这是刀割的吧? 凑过来看好戏的岑乐沂替他解答,又凑近些看了看,啧啧道:瞧这伤口,割得还不轻,是冲着要命去的。你说说你,才多大啊,何必寻死呢? 清柳使劲儿缩手,就是纹丝不动,他没办法,只得心慌意乱地道:二位爷误会了,并非是奴要寻死,是是是楼里有些客人就喜欢这个,奴收了银子,自然要听客人们的话。 他红了眼,泣声道:这伤疤丑陋,污了二位爷的眼,奴知错,二位爷要打要骂要杀,奴都认了,还请二位爷莫要告诉妈妈,奴求二位了! 我们也没说要告你状啊!岑乐沂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觉得他有些可怜,便凑近了跟江砚祈说,易安,他说的对,有些人真有那腌臜爱好,他们也是没法子,你要是不喜欢,咱们换一个人过来。 江砚祈听着他说话,眼睛却看着清柳,片刻后才松手道:成,下去吧!你家妈妈要是问起,就说爷和世子要喝酒聊天,不喜欢旁人打扰。还有,你今夜是被我买了的,回去洗洗睡,敢去伺候别人,爷杖杀了你。 清柳闻言心里却是一喜,连忙道:奴听话,奴这便回屋,多谢二位爷! 见他脚步匆忙,好似这屋里住了两只恶鬼,岑乐沂很不是滋味地道:易安,你这是把人吓到了。 江砚祈冷嗤:的确是吓到了,但原因怕是不如表面简单。 见江砚祈倒了杯酒,神色冷凝,不知在琢磨些什么,岑乐沂转了转眼珠子,有些犹疑地道:易安,你今儿是来喝花酒的吗? 江砚祈心里一跳,不动声色地调笑道:怎么这么问?我不是来喝花酒的,难道我是借机把你约过来幽会的? 见他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岑乐沂不知怎的心里有些忐忑,他也说不清缘由,嘟囔道:我也不知道,总觉得你好像有什么瞒着我。 我能有什么瞒着你?江砚祈踹他,姓岑的,喝浑了吧? 我没喝多,清醒着呢!岑乐沂烦躁地甩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就这么抬头望着他,望了好久才说,你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个清柳啊? 江砚祈也不心虚了,直接点头承认道:看出来了?你还挺心细的嘛! 你刚才闻味道的时候,我就感觉你不对劲了,旁人可能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你根本就不介意这脂粉味好吗?你他娘以前还说这味道越香越好闻呢!岑乐沂呸了一声,烦躁地用袖子拍打地面,还有被你留下来的这个清柳,他身上那味,哪好闻了?人家弹琴,你就一直盯着人家看,还有他手腕那伤,咱们以前也遇见过身上有伤的,你半点不上心,怎么碰见了这个清柳,你就突然感兴趣了?所以你绝对别有目的! 岑乐沂往前伸了伸脖子,伸手拽住江砚祈腰间的赤金玛瑙流苏,眯眼道:这个清柳该不会是 是的,他的确是我此行收获的一个线索,我 该不会是你的第三个小宠吧!岑乐沂兴奋地瞪大了眼,真男人就不该在一棵树上吊死!兄弟,你做得对! 江砚祈一脸复杂地盯着他,心想:我他娘还真是高看你了。 见他不反驳,岑乐沂嘿嘿道:被我猜中了吧? 是是是,世子爷最聪慧。江砚祈打了他一下,在心里道:这样也好,岑乐沂在话本里是少数能活到最后的人,傻点也没什么,傻人有傻福嘛! *** 灵鸳楼共三楼,一楼大厅,二楼雅间,三楼便是招待贵客的屋子,另外还有东边一处院子,都是腾给楼里其余人住的地儿。 刚从楼里下来的妈妈脚步匆忙地进了一间屋,果然见一人背对着坐在桌边,她忙躬身道:管事。 嗯,何事找我? 这人声音低沉嘶哑,像是故意捏造出来迷惑人的假嗓,听起来像是上了年纪,但妈妈瞧他身形修长若竹,猜测此人应该正年轻。她咳了一声,说:是清柳那蹄子接了客。 那人说:我吩咐过,不许他接客。 管事恕罪,这实在是不得已啊!妈妈恼得跺脚,点他的可是小郡王和肃国公世子这二位活祖宗,奴若非要藏着清柳,那二位爷怕是要拆了楼啊! 江砚祈和岑乐沂?那人松了口气,那倒还好,不过是两个纨绔子弟,不足为患。 妈妈本也是如此想的,但碍于这位管事之前下了不许让清柳接客的命令,她心里有些拿不准,以防万一,她还是将人请了过来,万一要是出了个事儿,她也不必担全责。 管事的问:清柳如今还在小郡王房里? 没有,已经出来了。他说小郡王和世子爷要喝酒谈心,不让外人在场,还说小郡王包了他的夜,给了他钱,叫他早些回去。妈妈想了想又说,我问了他两句,没什么奇怪的。 那好。管事的又问,近日你这楼里可有别的什么人来? 别的什么人倒也没有,还是那些常客。妈妈心里一突,管事的可是要提点奴? 昨夜我来的时候被人发现了,你楼里有高手。管事的想了想,说,你把昨夜的客人名单给我整理一份,但凡是入了楼的,不论身份,都不要忽略,另外从今日起再小心些,不可出了差错。若是给主人惹上了麻烦,你知道下场。 妈妈心里一紧,连忙道:多谢管事提醒,奴一定小心谨慎,绝不敢给主人惹麻烦。 以防万一,等小郡王和岑世子明日一走,清柳就可以消失了。管事起了身,轻声提醒,记得处理干净,别留下什么把柄。 第20章 坏死 不想调戏你,只想杀你 时至半夜,岑乐沂再一次变成了一只醉了酒的猪,打着轻鼾趴在地毯上睡着了。江砚祈随手将狐毛薄毯扔在他身上,从怀中掏出早已备好的面巾往脸上一蒙,动作矫健地翻窗出了屋子。 少爷。墨余从暗处跟上,清柳在房里,随我来。 墨余显然已经将灵鸳楼内部的构造摸得清清楚楚了,他带着江砚祈一路轻巧地进了清柳的屋子,这才道:我下了迷药,他不会醒。 江砚祈扯下面巾,走到床前将清柳的衣袖往上一掀,指着那狰狞的伤疤道:伤口偏右,由深到浅,比起他说的是客人的爱好,更像是自己割腕造成的伤痕。 不错。墨余站在一侧,扫了眼说,之前他出了屋子后,我一直跟着他,那妈妈有来找过他,询问了一些问题,似乎是很担心少爷会发现他这个伤痕。 他也很害怕。江砚祈起身,一脸正色地朝墨余吩咐,把他扒了,检查身上有没有其他的伤痕。 啊?我?墨余倒退一步,颇为惊恐,这 这个屁!你又不是黄花大闺女,江湖儿女,爽朗一些,而且咱们是为了办正事儿。江砚祈拍拍他的肩膀,严肃推辞,我不是正人君子,为了不心生绮念,就不看了。 放屁! 墨余愤愤地看着江砚祈走到桌边坐下,朝自己比了个努力的手势,他呼了口气,快速地将晕得正香的清柳扒了个干净,检查了一番后道:最新的伤应该是三天内,旧伤年头已久,不好判断,另外这些伤至少是五种以上的手段造成的,比如鞭伤、棍伤、利器所伤,拳头殴打,针孔 墨余替他将衣服穿好,拉上纱幔,走过去道:长期遭受殴打欺辱,导致无法忍受,意图自尽,自尽不成被救,又挨了打,这倒是说得通。 江砚祈摩挲着玛瑙,说:在青楼里,这些事情并非特别隐秘之事,说得难听些大家都心照不宣。但那妈妈唯独对清柳如此看重,想着不让他出来待客,其中绝对有蹊跷。或许这个清柳身上有秘密,而这道伤疤如果落到有心之人眼里,就会是牵扯出这个秘密的线索,那谁?! 江砚祈的声音陡然拔高,将面巾覆脸的同时身形一闪。 与此同时,两道身影推门而入,其中一人长剑出鞘,直刺墨余咽喉,墨余一个后翻躲过,抬脚踢开了来人的剑锋。来人剑法凌厉,处处直逼要害,墨余一路向后,砰地撞上了窗门 那人冷笑一声,一脚踹向墨余的肩膀,趁墨余上半身后仰时将人踹了出去,随即脚尖一点,从窗户跃出。 这个倒霉蛋子! 江砚祈抿唇暗骂,眼光冷冽地看向屋中的另一人,两人眼神对接那一瞬间,他突然嘻了一声,道:兄台故意把墨余支开,有话要跟我说? 从江砚祈的视角去看,身份不明的神秘人身量很高,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剩下一截白皙好看的下巴和修长的脖子,而那突兀的喉结上正点着一颗黑色小痣。他眯了眯眼,也不等那人回答,伸臂就是一道猛击 只见他手掌成刀,掌风犹如能凝成实质、毫不犹豫地砍向那人的脖子,这一击若中了,保证叫这人骨头尽断,立马上天! 这一击的力度极其狠辣、熟练,如果不是常年练武之人,绝不可能有如此凌冽的掌法。 一声轻笑从那人兜帽下传出,像是伸手破开云团、将那藏在云后的小老鼠一把抓在手里时的笃定和嘲讽。江砚祈嘴角下压,倏地化掌成爪,两指勾住了那人兜帽的一角,用力一扯! 布料破碎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江砚祈与神秘人错身而过。那一瞬间,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也听见了一道极为熟悉的嗓音 小郡王。 另一边,墨余落地打了个滚,又被对方顺势趁着夜色逼进了灵鸳楼后院墙外的小巷中。他腰间软剑轻然出鞘,手腕轻抖,那剑锋就跟长了眼睛似的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银光,毫不客气地朝对方喉咙刺去。 两方在瞬息之间交手又分开,那一瞬间足以让双方对彼此的武功路数了然于心。 墨余手中软剑被他用双指夹住、横于胸前,他扫了眼微微颤抖的剑尾,语气冷然,是你。 是我。黑衣人笑了一声,九儿,好久不见啊! 九儿你祖宗个蛋!墨余一剑削断他半缕发,咬牙逼近,再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撕了你! 黑衣人被他用剑刃抵着脖子靠在了墙上,肩膀撞得一疼,嘴上却笑嘻嘻地耍贱道:你又不让我说出你的身份,还不许我给你取个新名字啊?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墨余闻言冷笑道:你爷爷叫墨余。 墨余哪有九儿好听啊?黑衣人看着他因为这个极为动听的新名字而激动得微微瞪大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把你的剑拿开,否则 否则如何?墨余手腕往前一抵,冷眼看着剑刃处血光一线,他抵了抵腮,平静又危险地道出一个名字 纾俞。 *** 房间里,静得能清楚地听见清柳的呼吸。 江砚祈盯着几步外的男子,笑嘻嘻地道:我说过了,你身上真香,怎么出来时也不盖盖味道? 除了小郡王,至今无人会像只狗儿似的嗅我身上的味道。那人掀开碎了一片的兜帽,露出一张美如冠玉的脸来,他面色平静,半点不为自己暴露了身份而紧张。 那是因为至今还没有旁人如我一般,有福气离美人那般的近。江砚祈的手顺着高挺的鼻梁滑下,落到了唇边,将那蹭流在指尖的余香吸入呼吸中,跟你一样危险又勾人的味道,芙蓉帐暖中,怕是能闻得更清楚些。 他笑得又坏又好看,萧慎玉看了一眼便半阖下眼,片刻后才道:如果今夜你死了,一定是因为这张嘴巴。 不,我想选个更风流点的法子。江砚祈的眼神顺着他姝昳的眉眼缓缓下移,用那又轻佻又暧昧的嗓音继续作怪,比如死在你身 那一瞬间,江砚祈只觉得眼前一花,随即一股令人无法抵抗的力道裹住了他的呼吸。随着肩狎骨一痛,他被萧慎玉拧着手腕反压在了圆桌上,右额头重重地砸在桌面上。一句我日|你大爷都没来得及说,他娘的差点被砸晕了过去。 萧慎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因为疼痛而微微扭曲的侧脸,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儿才道:我还有更风流的法子,比如将小郡王斩成一段一段的,再拼成一起,吊在你们郡王府门前,如何? 你是对这种死法有什么执念吗? 江砚祈眼冒金星,出口的声音随着气息不稳地颤抖着,竟显得有些可怜巴巴,别啊,美人儿千万别这么心狠,还有 他突然咳了一声,不甚自在地道:美人儿,能换个姿势吗?我脖子疼啊,而且忒怪异了! 此时我为上,你为下,哪里轮得到你来挑剔?萧慎玉往前走了一步,看着他惊疑地微微瞪大了眼,不辨喜怒地道,而且你不是想死在我身|下吗?我成全你。 别别别!江砚祈使劲儿往桌子上蹭,妄图离萧慎玉远一些,可胯|骨抵死了桌沿,除非他将腰嵌入桌子里去,否则是半点都动弹不得了。他有些后悔今夜因为见了美色而嘴贱,更恨不得把原话本找出来撕成碎片 他娘的为什么不说萧慎玉武功奇高?! 原话本里好像只写了一句会武,简直坑死人不偿命! 呸! 江砚祈忍耐住愤怒,十分有骨气地道:王爷,千岁殿下,我错了,我不该调戏您,您要是生气,您调戏回来成吗? 我不想调戏你。萧慎玉认真地说,只想杀你。 他翻来覆去地认真想了一夜,觉得还是杀了江砚祈为好。此人出入花街柳巷,学了一身勾人的本事,那眉眼、那唇从上都下都是沾了秘药的利器,被他熟稔地使用,只要旁人不小心,便能轻易地被他勾了去。勾魂夺魄、使人心神紊乱,实在是危险。 所以,还是杀了他,以绝后患的好。 江砚祈呼吸微急,斜着眼盯着了半晌,盯得眼睛因为干涩而微微泛红。他好似被睡了一夜后惨遭抛弃、不仅没得到名分,就连赏钱都没到手、活活累了一夜的可怜人;又好似在怀了身子时,丈夫另娶美妾,而自己却被负心汉抛弃的下堂妻;更似那冒天下之大不韪将自己的真心向男子捧上,却惨遭鄙夷嫌弃、甚至要被杀人灭口的纯情男子 昨夜才摸我,今夜便要杀我;昨夜尚还情浓,与我缠绵悱恻,今夜便要决裂,意图除之而后快,让我们之间的一切感情随着我这条不堪的命长眠于地底,萧慎玉 你怎能如此薄情寡义、绝情狠心! 第21章 撩拨 怀川,跟我玩儿。 屋子里的气氛随着这一句质问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冷凝。 萧慎玉死死地盯着江砚祈,那目光不再平静温和,它充满了愤怒和杀意,宛如生在九幽地狱,盛在里面的朦胧细雨突然化为豆大的暴雨,掀开、翻涌,往左右两侧散去,露出一直被萧慎玉藏于平静后面的疯狂。他牙齿轻颤,字句从他齿间蹦了出来,宛如重锤击打罪魁祸首的耳膜 我何时与你缠绵悱恻?何时与你情浓! 江砚祈听见了他话里的杀意,也听见了被扭在腰后的双手发出咔咔作响的拧动声,他剑眉蹙紧,十分心虚去半点不羞臊地道:在梦里。 萧慎玉惊愕失声道:你说什么? 他的目光单纯得好可怜,江砚祈为此愧疚了一瞬间,而后咳了一声,坚定地道:在梦里缠绵不是缠绵吗?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如果不是你在白日里对我起了绮念,我又怎么会在夜晚梦见自己与你伤风败俗?如果我有错,那你也有错,一个巴掌拍不响这句话在此处是极为有理的,你不能将全部的责任都怪在我的头上。 他的目光明亮又坚定,还泛着因为疼痛和委屈而泛出的水雾,看得萧慎玉心下一跳,喃道:我想了不该想的东西,所以你才会在夜间做绮梦江砚祈,你说这话时,心里半点不心虚?半点不羞臊! 我他娘简直心虚得要死好吗?至于羞臊,那是什么玩意儿? 江砚祈心下嘟囔,又咳了一声,巴巴地道:王爷,殿下,好人儿你先放开我好吗?别冲动,我的手很珍贵的,别拧断了。 江砚祈。萧慎玉执拗地盯着他,是你先口出秽言的,是你先说自己做了绮梦,在梦中对我不轨,还欲把我绑起来,像在梦中那般对我,是你先错的。 啊?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江砚祈脑子一激灵,一句话破口而出,我酒醉后说的?我咬的人是你? 是我。萧慎玉伸出那受了伤的食指,一字一句地道,是你先说了不该说的话,所以纵使我德行有亏,孟浪下流轻薄于你,也是你自找的。 等等! 江砚祈觉得自己和萧慎玉的思考模式之间有一道坚硬的壁垒,他盯着萧慎玉指尖那道几不可见的小伤口,干巴巴地道:不对!是你先偷听我说话的,如果你没有偷听我说话,你就不会知道我在梦里做了坏事,你就不会被刺激,我也就不会咬你了。王爷,是你的错! 是吗?纾俞说是我的错,江砚祈也如此说萧慎玉一时惊疑不定,沉着脸思考了半晌才道:不论是你我谁的错,如今站着的人是我,合该是我来判断对错。杀了你,这些事情自然迎刃而解。 不行!江砚祈万分不服气,你不讲理!你趁着我酒醉轻薄于我,按照规矩,你应该对我负责。但我们都是大男人,我也不需要你负责,此事就当是没发生,我们保持和平就好,你怎么还能杀我呢?这和采花大盗糟践了人后还杀人灭口的龌龊无耻行径有什么两样?我不服气!我死了都不服气!你今夜若敢杀我,我就化成鬼魂天天站在你床头,天天趁着你睡觉后对你这样那样,我杀不了你我也要烦死啊啊疼! 萧慎玉握着江砚祈的手腕将他往后一拽,咬牙切齿地道:你威胁我?很好,很好,那我不杀你,我让你生不如死,让你成不了鬼,烦不了我,我我 你快气死我,我看出来了! 江砚祈觉得再这么掰扯下去,他真的要完蛋,赶忙插嘴道:别生气别生气,我说错了说错了,我再也不敢调戏您了,给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吧? 你的话,我不信。萧慎玉顿了顿,盯着那双在此时此刻当真无辜纯良的眼,严厉地道,写了认罪书,下呈保证话,交予你爹江郡王盖郡王印玺,明日拿于我。 在那一瞬间,江砚祈差点窒息而死 啊?! *** 啊切! 江裕肩膀一抖,俯身打了个喷嚏。他搓了搓鼻子,嘟囔道:怎么这么娇弱了?我老了吗? 哪能啊!陈烨端着烫好的酒走过去坐下,笑着说,许是谁在念叨您呢。 那肯定是苑儿在天上念叨我呢。江裕抬臂,朝着深色的夜空遥遥举杯,心道:苑儿,可瞧见咱们那不孝顺的儿子了吗?他去天上陪你啦,还剩下一个迟来的儿子,留在地上陪我。 大少爷如今懂事了,王妃在天上看着,定然欣慰。陈烨拍了怕他的肩膀,沉声道,郡王,大少爷都要及冠了,许多事情都让它随风散了吧,别惦记了! 怎么忘得了?江裕遥望着天上的月亮,眼神眷恋,喃喃道,那是我这一生唯一对不起的人,唯一一件不可能作对的事,忘不了,死了都忘不了。我时常在想,若是苑儿还在,易安是不是就不会长成那幅模样了。 郡王,夫人是巾帼,是英雄,若当日你选择了截然不同的路,这些年来,你可会愧疚?夫人可会愧疚?陈烨握住他的肩膀,使了劲儿地握着,像是击打,像是扶助 你或许没有作对,但你绝对没有做错,因为战场上总有取舍,郡王,你是统帅,是将军啊!夫人,亦是英雄。 是啊,苑儿是英雄。江裕红着眼饮尽杯中酒,说,易安变了,我高兴又害怕,高兴他终于能长成儿郎的模样,害怕他接了我的衣钵,将来是否也会遇见那样锥心刺骨的抉择。 陈烨闻言一愣,您要让少爷进煊云军? 他说过,他不从军,可由得他选吗?江裕看向陈烨,笑着道,他跟我姓,姓江,是我长陵郡王府的继承人,煊云军的继承人。以前他不成器,当纨绔,所以要一辈子都依仗我,我在,他或许在,我不在,他马上就会死;如今他长大了,难道就不能试图去掌握自己的生死吗?我护不了他一辈子,他若无自保之力,我死了都得担惊害怕,还不如在死前杀了他,杀了我的儿子,就如当初我亲手杀了爱妻一样! 刚刚偷摸到院墙外的江砚祈陡然停住了脚步,他隔着一道院墙的距离,听着江裕沉厚的声音,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因为江裕说得对。他全靠长陵郡王府庇佑,现在的他或许尚有自保之力,但强权在上,若真有颠覆的那一日,他拼死能护住自己,那郡王府呢?合该如桅樯,在风雨中轰然倾塌吗? 里面的谈话还在继续,江砚祈却沉默地后退,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原地。 *** 翌日,江砚祈一如既往地早起练刀,他神色一如平常,好似昨夜睡得很香,完全没有被外事所扰。墨余站在廊下看着,奇迹般又理所应当地与江砚祈有了默契 他好似未曾察觉江砚祈心中那涌动的烦绪。 哐! 长刀直射而来,墨余手臂一抬,让刀精准入鞘,反身随手挂于门前,说:今日还去灵鸳楼? 我不去。江砚祈擦汗,你去,扮个富绅阔少,把清柳弄死了,偷出来。 墨余瞬间明白,领命而去。 少爷! 桑榆凑了过来,笑眯眯地道:鱼池差不多修凿好了,里头要游些什么鱼儿? 好看的。江砚祈看着他,丑的不准放。 桑榆颔首应下道:好嘞! 我爹出去了吗? 桑榆摇头道:没呢。 成,我去找他。江砚祈把帕子丢给他,回房拿了封信,直奔江裕的院子,正巧撞上刚刚踏出房门的江裕。 爹,留步! 江砚祈冲过去将人挡回了屋里,笑呵呵地道:爹,把您那郡王印给我用一用,成不? 郡王印?那东西是什么地儿都能用的吗?江裕推了他一下,你先说说什么用处,我斟酌斟酌。 江砚祈殷勤地凑上去道:哎呀不是什么正经的事儿,就是就是 就是就是?就是个屁!江裕踹他,你看看你这谄媚样,不是有什么坏心眼就是在外面闯了祸,等着我去给你擦屁股是不是? 真不是!江砚祈老老实地挨了踹,其实是这样的,就是吧,我昨儿个冒犯了容王爷,他心里对我有意见,我想了想,人家对我有恩,我也不能恩将仇报啊,于是就跟他道歉。但是吧,我这名声人家不信我,非要我写保证书,还让您过目盖章才行。 江裕闻言又是一脚,怒道:你又怎么冒犯人家了? 哎呀爹啊!江砚祈伸手去锤他的背,一脸谄媚地讨好,真的真的,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我就觉得他长得忒好看了,嘴巴贱,调戏了两句,他这又羞又怕的,我也只能听话地安抚他啊! 调戏?江裕冷笑一声,你真有出息啊,什么人你都敢调戏!你当真只是说了两句?没做出更糟心的事儿? 是吧? 江砚祈心虚地笑了笑,求道:真的只是两句话,您盖个章,事情就翻篇了。您行行好,帮帮我吧! 想让我帮你也不是不行!江裕走到书桌后坐下,咱们公平往来,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也帮你这个忙。 好家伙,爹,您还真够贼的。江砚祈嫌弃地收回手,跟过去说,您说说看,我先说好啊,别趁火打劫。 我的条件一点都不难,只要你江裕伸手点了点江砚祈的肚子,从明日起,每三日必须去一趟军营。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好小子,开始计划着弄我进煊云军了啊! 江砚祈一眼看穿江裕的心思,嘴上却爽快地应了下来,成,不就是对跑一趟吗?我就当城郊春游了,我应了,赶紧给我盖章! 好,不过在我盖章之前,江裕趁他不备,伸手抢过信封 我得先看看你这信上写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玩意儿! 完了。 我完蛋了。 在江裕拆开信封的那一瞬间,江砚祈麻木地想:我要再一次见到那大臂粗的宝贝棍儿了。 字写得不错嘛!江裕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清清嗓子道,我最尊敬的、亲爱的、宛若九天谪仙降世的容王爷,您好,我是小嘴抹了蜜的小江,江砚祈,一个普通的凡夫俗子什么玩意儿?你这是保证书?我看是恶心人的书还差不多! 江砚祈心虚又谦逊地笑了笑。 江裕抖了抖信纸,继续道:经过一夜的反省,我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愿意拿我的终生幸福和人格尊严向您发誓诶,这说得太严肃了,竟然上升到了人格尊严?不过态度很好,值得鼓励。 江砚祈笑了笑,嘴皮微微轻颤。 江裕继续朗声道:我保证第一,我绝不会再用任何文字符号语言形式调戏您;第二,我绝不会在梦中对您这样那样并且在意图不轨后还将罪责推卸到您身这样那样?意图不轨?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江裕瞪大了眼,尾音劈到出了一条手臂粗的无实状大棍,猛地朝江砚祈脑门打去。 江砚祈颤抖地顽强抵抗道:爹!孩儿气血方刚,人之常情! 江裕死死地盯着他,眼皮颤了颤,英勇又坚强地再次看向这封好似烙铁的信封,念道:第三,我保证,下次就算您还是趁我酒醉轻薄于我,我也不会再咬你?! 江砚祈!江裕气沉丹田,怒喝道,畜生,你到底背着我在外面做了什么混账事! 这一声的威力好比猛虎出笼,震得江砚祈膝盖一软,露出一抹得体又惶恐的苦笑,爹,喝酒误事,喝酒上头,人之常情啊! 人之常情个屁!江砚祈一脚踹上去,怒气冲冲,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锅铁包了胆,你什么人都敢上手,什么人都敢觊觎!你连容王爷都敢欺负,他他那般凄楚可怜,那般孱弱无依,你你,造孽啊! 你们都被他骗了! 江砚祈捂着被踹腾的小腿,嚎道:不就是摸了两下咬了一口吗?说得跟我把他睡了似的,犯得着吗! 孽畜!江裕伸手拽着他的衣领往书桌上一摁,厉声道,等你睡了就晚了!不对,你还想睡? 江裕被吼得耳膜发疼,连忙道:不不不,把天的胆子给我我都不敢睡他,求求了,爹您别吼了,再吼全府的人都知道了,我还做不做人? 敢做不敢认,有贼心没贼胆,孬种!江裕啐了一声,三两下翻出印,那戳下去的力道像是要把可怜的信纸当成江砚祈给戳死,他将信丢过去,冷声道,你真看上容王爷了? 江砚祈美滋滋地收好信,说:看上了该怎么办? 凉拌!江裕不解气地给他一巴掌,低声道,你要看上了别的皇子,你爹我舍弃这张老脸也会成全你,但容王爷不成,他的处境太特殊了,这是场赔命的买卖!我劝你赶紧把这些不该有的念头丢了,别作死。 那可不一定,人家萧慎玉才是话本主角。 江砚祈撇撇嘴,敷衍地应了两声,转身道:我出去啦! 孽障玩意儿。江裕头疼,心道要是早点出府,也不用大早上就遭受这么一出折磨,可是哪里不对劲儿呢? 江裕磨磨蹭蹭地往外走,待看见站在院中一脸我没偷听我就是有点好奇的陈烨,顺势想到了正在军中兢兢业业练兵的郁霄,他才恍然大悟到底哪里不对劲 他娘的,那临渊呢! 临渊? 隔了老远都被吼得头皮一麻的江砚祈停下脚步,临渊?跟郁临渊有啥关诶? 他爹也不会也听见元都的传言,把他和郁临渊当成一对儿了吧? 为老不尊。江砚祈嘁了一声,快步朝府外而去。 待穿过游廊后,一道声音喊住了他 少爷。 墨余疾步走来,一把扯下鼻下的假胡子,面色冷沉道:清柳死了。 还是打草惊蛇了,如此也可以确定这灵鸳楼绝对有鬼。江砚祈蹙了蹙眉,看见尸体了吗? 墨余摇头道:听说刚发现不久就一把火烧了,这可是把杀人灭口做绝了,咱们都没法验尸。 江砚祈琢磨了片刻,说:算了,你先继续盯着灵鸳楼,我去容王府一趟。 *** 容王府中,萧慎玉坐在院中看书,一白衣年轻男子坐在他对面,感慨道:不愧是郡王府,家底殷实,出手阔绰,如此王爷也能过得舒坦一些了。不过这小郡王刚才送了谢礼,转眼便在马场上伤了王爷,脾气实在是怪异。 萧慎玉看着书上的文字,温声道:从小娇惯着长大的,也不奇怪。 对面那人闻言低低地应了一声,好半晌才道:我身份低微,不能助您,实在是惭愧。 别这样,应宁。萧慎玉温和地看着他,我们是朋友,不必如此。我这样的处境,你还能真心待我,已是难得了。 我知道我只是有些难过罢了。应宁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丝遮掩不住的愧疚,他闭了闭眼,静了片刻才起身道,今日我是趁着阁中置办新琴,诸事繁多、顾不上我,才过来瞧瞧王爷,既然您一切都好,我就先告退了。 多谢挂念。萧慎玉跟着起身,路上小心。 好。应宁朝他行礼后告退。 待那白色的衣摆从府门一闪而过,萧慎玉眼神逐渐幽深。 不多时,一颗充满着朝气的脑袋从院墙冒出,随即一人矫健地落了地,翻身凑到桌前,恭敬地呈上手中信封,道:盖了郡王印玺的认罪书,请王爷阅览。 小郡王心诚。 萧慎玉用细长的手指接过信封,语气温和,半点没有昨夜拧着他喊打喊杀时的疯劲儿。江砚祈暗自撇嘴,殷切地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乃我辈优秀品德。 萧慎玉仔仔细细地阅览完毕,又严谨地检查了印玺后才满意地道:确实为郡王印玺,不曾作假。 瞧您这话说的,我这颗心比真金还真。江砚祈颇为委屈地撇了撇嘴,他扫了眼焕然一新的院子,将胳膊压在桌面上、转头撑着半张脸瞧他。 安静了片刻,江砚祈突然喊道:王爷。 嗯?萧慎玉将信纸装好,抬眸看他。 江砚祈道:马上就是皇后娘娘的寿辰了,你会去吗? 自然。萧慎玉将信封放在一边,怎么? 江砚祈直言道:那一日百官同贺,贵女少爷们同聚,王公侯爵,天潢贵胄都在,你去了也是受欺负,还不如待在院里清闲,何况宫里的宴会就那么些流程,没什么意思。 你担心我?萧慎玉看着他,还是想做什么坏事,怕被我逮住? 我不想做坏事,我也不怕你,毕竟,江砚祈下意识地伸手挑起从萧慎玉前肩落下又搭在桌面的一缕头发,笑着说,我的尾巴在你手里,可你的尾巴也在我手里啊。 江砚祈保持笑意,静静地看着萧慎玉。萧慎玉不论站坐,都是背脊挺拔,这让本就比他要高些的萧慎玉足以居高临下地看着吊儿郎当、撑臂趴在桌上的自己。萧慎玉的瞳孔是极深的黑色,一面是澄净的,让人下意识地觉得此人纯善;一面是幽深的,让人一眼望不到底,觉得此人深不可测,不可轻怠。 萧慎玉真真切切地在轻视怠慢中长大,用常人难以做到的隐忍将自己伪装,或者说压抑成任人欺压之辈,再给予自己一具孱弱病骨,更让旁人生不了防备他的心思。这样的人生历程是极为痛苦和煎熬的,让江砚祈想起自己前世在府中为了活下去、为了能抓住出人头地机会的那一天,一路隐忍装孙子时的心情了。 他能够理解萧慎玉,也能够看穿住在萧慎玉身体内的那具灵魂真正的萧慎玉,残忍的、执拗的、极度压抑的、甚至有些不正常的,宛若疯子般的存在。 他用手指缠绕着萧慎玉的头发,直到那一缕黑发绷直,才笑着道:瞧,就像这样,轻轻地就可以抓住。当然,你挥刀便可斩断这一缕头发,但到底是断了一截,就算长出来了,也更改不了你曾经被迫断发的事实。所以,萧慎玉萧怀川,咱们一起玩儿吧? 萧怀川? 萧慎玉看着他的眼神倏然一凝,像是再一次抓住了小老鼠的尾巴,看破了他又一层秘密。随即他也笑了,像是听见了孩童的天真稚语,说:你在拉拢我吗?江易安。 并非拉拢,是邀请。江砚祈轻轻扯着他的头发,让他俯下身来,离自己更近,更直接清楚地看见自己眼睛中的撩拨和热情 怀川,跟我玩儿。 萧慎玉第一次与他这般贴近,他如愿地瞧见了江易安眼中藏着的东西孩童邀请玩伴时的天真、野间妖魅邀请食物时的撩拨,哪一种都像,或者说哪一种都有。他第一次放任自己不留余地地离危险如此近,在令人呼吸急速加快的沉默后,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好,跟你玩儿,可是输了的话,我要杀你的,就像这样他伸手摁在江砚祈的喉结之上,微微一摁,轻柔地道,应我不应? 应你。江砚祈微微仰头,将自己的命脉大胆地暴露出来,笑嘻嘻地看着他,怀川,你可真得劲。 萧慎玉起身,看着自己的头发从他指尖溜走,又看着那一根白皙细长的手指在空中顿住,随即好似意犹未尽般地垂下。他突然道:你哭过吗? 没。江砚祈随口道,不算我刚生下来的时候,我一次也没哭过,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萧慎玉定定地看着他,好奇,想看看而已。 *** 五月中,国母寿宴如约而至,宫中大办宴会,朝臣携家眷于戌时二刻入宫,为国母贺寿。 长庆宫坐落在数十层阶梯之上,苍鹰飞檐斗拱展翅欲飞,朱漆殿门正中悬挂方形金丝楠木匾额黑色为底,长庆宫三字如金龙盘卧,庄严肃穆。 殿内丝竹悦耳,江砚祈踩着白玉地面,任凭那涂着清淡香料的轻纱从他脸边打过,又拂着他的额际往后飘去,他笑了一声,同岑乐沂说笑。 江叔今儿怎么没来啊?岑乐沂问。 他旧伤犯了,来不了,礼物早就送入皇后娘娘宫中了,娘娘体谅他,叫他在府里养病。江砚祈嘴上解释,心里却把江郡王的心思猜得透透的。那老小子是不喜欢听殿中人话里藏刀、互相中伤,索性赖得来掺这浑水,拿身上的旧伤撒个谎,躲在府里悠闲。 岑乐沂道:那可真要让江叔注意身子,赶明儿我从府里选些好药材送到郡王府去,别仗着常年练武把身体不当回事儿。 岑乐沂死皮赖脸地跟着江砚祈,不去他自个儿的位置,非要在江家的席位上入座。江砚祈没说他,后头侍立的宫人更不敢对皇后娘娘的侄儿说什么,连忙上前替两人倒酒,然后很有眼见地退后了。 不一会儿,江慕南姗姗来迟,朝两人行了一礼,在江砚祈身后入座了。 江砚祈回头问:你来的早,怎么这时候才到? 江慕南鬓角还湿着,闻言笑了笑道:迷路了,在路上浪费了些时辰。 迷路?岑乐沂捏着酒杯回头,狐疑地打量着他,你又不是第一次来,怎会迷路?不会背着咱们做什么坏事了吧? 作为江砚祈的好兄弟,岑乐沂可是十分清楚自家兄弟对江慕南这个义弟的不满,自然逮着机会就要刺人家。江慕南闻言正欲解释,便见江砚祈一巴掌拍向岑乐沂,说:闭嘴喝你的,还不许人家迷路? 江慕南见状将喉口的话咽了下去,感激地看了江砚祈一眼。 江砚祈倒不觉得有什么,迷路的确是撒谎,但江慕南也不一定是去做了坏事。他朝一脸哀怨的岑乐沂道:管好你这张嘴,我上次跟你说的话,你记住了吗? 哎呀记住了!岑乐沂懒得搭理他,愤愤道,不欺负容王爷,记住了记住了,烦死了! 江砚祈笑了一声,又哄道:瞧把你委屈的,来,我给您斟酒。 容王爷?后头的江慕南闻言心里一跳,想了想还是上前去,对江砚祈低声道:大少大哥,方才我在路上遇见容王爷了。 江砚祈应了一声,说:怎么? 就在御花园那边的湖里,我老远就看见容王爷被安王爷推到水里去了,他好像不会凫水,我又不好当面出头,只得等人走了之后才下水救他,好在还来得及。江慕南抬眸看了眼四周,容王爷将备用的衣衫给了我,自个儿却没了法子,宫里无人愿意帮他,若是他因此来得晚了或者着装不当,陛下定然不悦。 江砚祈闻言阖眸:在原话本里,萧慎玉便是因为落水后着装不当、姗姗来迟惹得建宁帝不悦,但却不是因为他将衣裳给了江慕南,话本里根本没江慕南的事。待入殿后,他又解释说自己是被安王推入水中,因此才会来迟。贵妃还在呢,哪能让他把火苗烧到自己儿子身上?便三言两语想要糊弄过去,可皇后娘娘说萧慎玉不是狂悖之人,想弄个清楚,谁知那安王不认,当时在湖边的奴才也不认,萧慎玉因此被倒打了一筢,惹怒了建宁帝,以不尊国母、不爱兄长为由当廷杖责。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可江砚祈却觉得这里不太对。 萧慎玉那般细腻聪慧的人,他该知道宫里的奴才见风使舵惯了,绝不会为他作证而得罪势大的贵妃和安王,他又怎么会当着群臣的面把事实说出来?若不是因为话本的作者故意要让萧慎玉在此处变成猪脑子,那就是萧慎玉自己故意如此。 大哥。江慕南见人快要到完了,而萧慎玉还没个踪影,不禁有些犹豫,大哥,可要帮容王爷一次,好歹 不急。江砚祈说,看看再说。 万一是大美人自个儿在筹谋些其他的,他现在帮忙,岂不是坏了人家的事?反正再坏也要不了命,不如看看再说。 好。江慕南闻言没再多语。 片刻后,宾客纷纷来齐,随着一声钟鸣,帝后携后妃和各位皇子自殿门而入,众人连忙俯身跪拜,高呼万岁。 建宁帝带着皇后落座,抬手道:今日乃皇后寿辰,无需拘谨多礼,起身入座吧! 众人又是三声高呼,这才起身落座。 随着帝后的到来,席中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恭谨又乖顺,不像是来赴宴的,倒像是来听训的,这就让席间那些个不太老实的人格外夺目起来,除此之外,唯一一处空桌更是耀眼。 建宁帝看了眼空位,明知故问道:谁还未到? 魏德抬了抬眼皮,恭敬道:回陛下,是容王爷。 朕和皇后都到了,就他一人未到。建宁帝微微蹙眉,正欲问责,便听皇后道:容王许久未入宫了,许是迷路也未可知,今日是臣妾的寿辰,图个欢喜,陛下莫要生气,不如咱们先开始吧! 此时岑乐沂突然起身,笑嘻嘻地道:哎呀姑父,别气了,容王爷落水了,现在还不知道躲在哪儿哭呢!不如咱们先开始,今天姑姑才是主角啊! 此话一出,坐在席间的安王屁股一麻,差点没坐稳萧慎玉落水的事儿,岑乐沂是怎么知道的?还他娘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了! 皇后秀眉微拧,道:容王落水了?怎么无人来禀?乐沂,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亲眼看见的啊!岑乐沂扯谎不脸红,半点不心虚地道,我来的路上瞧见的,容王爷被推下去的,但我不想惹事儿,没去救他,也不知道他还活着吗? 放肆!皇后怒道,皇子落水,你既然瞧见了,怎么不去救人? 岑乐沂十分浮夸地抖了抖,委屈道:我自己还不确定下去了能不能上来,我哪敢啊?而且湖边那么多人呢,他们也没去救呀! 皇后又气地瞪了他一眼,转头朝一脸看不出喜怒的建宁帝道:陛下,还是先叫人去看看吧,万一出了事,可就来不及了。 建宁帝颔首,看了魏德一眼,后者忙快步下了阶梯,领着一路宫人和在座的太医院院首出去找那不知生死的可怜王爷了。 乐沂。建宁帝道,你说容王爷是被推下去的,那他是被何人推下去的? 底下诸人闻言皆是浑身一震,罪魁祸首更是心里一慌,就连江砚祈都是愣了一愣。原因无他:按照建宁帝对萧慎玉的态度,此时最宽容的做法便是借机饶恕萧慎玉来迟之罪,此时问起事情经过,无异于多此一举,平白添了一桩麻烦事。 江砚祈倒了杯酒,几不可闻地咳了一声。 岑乐沂耳朵一动,也跟着咳了一声,道:除了安王爷还能有谁嘛!普通的宫人谁敢推容王爷下去啊,好歹也是位王爷,再不受 咳!皇后适时地咳了一声,让止不住话的岑乐沂闭上了嘴。 与此同时,早就发现自己儿子面色不对的淑贵妃忙道:哎呀,小世子可莫要乱说话,安王与容王是为兄弟,他们兄弟情深,做哥哥的哪能如此?小世子定然是看错了。 在座众人不由同时在心里想道:好家伙,这话您也说得出口?前些日子在马场,最先欺负人家容王爷的是谁? 安王爷忙起身道:是啊,儿臣绝不敢如此欺辱弟弟,定然是小世子看错了,还请父皇明察。 姑父,我没看错!岑乐沂踏出席位,不服气地盯着安王,我今年才十八,还没及冠呢,怎么都把我当瞎子笑话?虽说不是明晃的白天,可天也没有黑完,也没有隔着千八百里的路,我怎会看错? 建宁帝眉心一跳,道:朕 陛下!不好了,不好了!魏德疾跑进来,帽子歪了一半,鞋也丢了一只,脸色煞白地喊道,陛下,容王爷不成了! 什么?! 皇后案前的酒樽翻落在地,在场诸人同时心里一跳。 江砚祈在那一瞬间看向高高在上的建宁帝,精准地捕捉到后者的神色变化,他快速收回眼神,觉得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东西,又好像忽略了什么东西。 淑贵妃喝道:胡说!不就是落水,现在还是春日,怎么就不行了? 魏德喘着气,忙解释道:奴婢去的时候,容王爷正躺在湖边,气若游丝啊!太医院院首替王爷把了脉,说王爷身体本就孱弱,此前更是被重力伤及肺腑,本就是重病之身,如今溺水太久,便是寒水里滚了一遭啊!更何况何况 建宁帝低叱:何况什么! 魏德急道:何况王爷毫无求生的欲望啊! 不可能。江砚祈和江慕南同时暗道。 江慕南还记得他刚把容王爷救起来的时候,对方虽然面色苍白,但绝对没有生命之危,怎么没过多久就如此严重了?他盯着面前的矮桌,思绪翻涌,最后鬼使神差地看向了江砚祈的背影。 江砚祈把玩着酒杯,好似对面前这场闹剧丝毫不敢兴趣,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原话本里萧慎玉在落水后当朝指责安王残害兄弟的这一出看似降智的反应、如今因为岑乐沂打乱了节奏而生出的容王爷因为落水而生命危急且毫无求生欲这一桩让人意料不及的事 好啊!江砚祈想:疯子。 果然是算计人心、步步筹谋得当的疯子。 第22章 轻薄 美人在前,为所欲为 好好的宴会就被突来的事情打搅了,帝后和太子同去看望容王,剩下其余的人在此处焦急等待。 可能会害死容王的罪魁祸首安王后怕不已,母妃 你糊涂啊!淑贵妃半是惊怕半是恼怒地道,你推他便罢了,还不知道防备,叫人看了个正准,生怕祸事落不到你头上吗? 我当时看了一眼,没人啊!安王急道,那边的奴才见风使舵惯了,我又打点了他们,想着就算萧慎玉指责我,也没人替他作证,怎么就被岑乐沂给看见了! 岑乐沂是皇后的侄儿、太子的表弟,正恨不得没机会害我们母子呢,你倒好,自个儿把刀往人家手上递!淑贵妃心里是怒极,但看见自己儿子害怕不已,又十分心疼,忙道,随我去看容王! 见母子俩匆忙而去,岑乐沂哼了一声: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江砚祈笑着说:好小子,你挺会抓机会的啊! 岑乐沂有些心虚,忙跟他咬耳朵,淑贵妃仗着受宠,自来不把我姑姑放在眼里,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我能不整他们一把?还有,我这也是为了救人啊,若我不说,你那心上的情郎今儿肯定要挨罚。不过容王爷真的不成了吗? 不知道。江砚祈懒懒地喝着酒,心想:不成?怕是精神的不得了,还能算计人呢! 另一边,建宁帝和皇后等人到了容王昏迷后被送入救治的宫殿,果然瞧见脸色青白的萧慎玉正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建宁帝盯着他,好半晌才道:陈院首,如何? 陈院首抹了把冷汗,告罪道:臣无能,容王爷体内旧疾顽固,又重伤未愈,此时再添新伤,这身体伤得太重,臣实在无法相救,只能先尽量吊着王爷一口气。 院首,你是太医院医术最好的,还请想想法子,容王皇后顿了顿,声音微哑,他才及冠一年,还年轻啊! 陈院首闻言叹气,无奈道:娘娘,王爷自个儿不想活了,纵使大罗金仙在世,也救不了求死之人啊! 怎么会不想活皇后声音拔高,又陡然消失,她看着床上的人,嘴唇轻颤,沉默良久后竟看也未看建宁帝一眼,转身离去。 太子站在殿外,半边脸色隐于黑夜,闻言什么也没说,护送皇后离开了。 院首建宁帝摆手,你先出去吧! 是,臣就在殿外,陛下若有吩咐,臣即刻进来。陈院首犹豫了一下,恭敬地退了出去。 外面站着随行而来的皇子们,其中一人见他出来,忍不住道:陈院首,四皇兄他真的不行了吗? 陈院首抬头看向问话之人,道:回煜王殿下,就剩下一口气了。 三皇兄还真是狠心。煜王摸了摸鼻子,朝殿门的方向拜了一拜,转身离开了。 另外一人叹了一声,低声道:还请院首妙手回春,救四皇兄一命。 陈院首道:言王殿下心慈,臣定然全力。 殿内。 建宁帝站在床边,一如既往地用高高在上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儿子,他第四个儿子,叫慎玉慎玉、慎玉,慎始敬终,君子如玉。 可惜了,慎玉做到了慎,却是谨小慎微,如履薄冰;他长成了玉,却是虚浮于表面,内里还是絮,叫人轻贱,叫人忽视,叫人在生死之际无人敢救。就好像他表字怀川,莫说山川怀纳,便是自己的命都怀纳不起。 慎玉这个名,怀川这个字,好似从头到尾的笑话。 建宁帝俯身,轻轻地去摸他发间的玉簪,那玉簪刻了芙蓉,一共三朵,教人觉得好生熟悉。他低低地叹息:怀川呐,你教朕失望了。 床上的人用微薄的呼吸回应他,他又笑了笑,好似自言自语地道:你什么也没争到,是因为朕没有给你刀么?是吧,是啊,没人帮你争,你被困在那一方残破的小院,拖着这幅病体,怎么跟其他的人争?这么多年了,你恨过朕吗?是怨朕恨朕,还是 他声音突然止不住地颤抖起来,还是如你母亲那般,到死都不恨我不怨我,啊? 无人回答他。 建宁帝呼吸粗重,他紧紧地握着那支玉簪,倏地一声脆响玉簪断了!建宁帝瞳孔一缩,近乎慌张地松开手,他去探萧慎玉的鼻息 陛下! 江砚祈陡然闯了进来,将他的神情纳入眼底,江砚祈心里一跳,却假装没看到,嚷道:我能救他! 混账!建宁帝收回手,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来闹腾?赶紧滚回去! 我真的有!江砚祈莽撞地冲过去,急声证明自己,太医不是说他没有求生欲望了吗?那就让他有呗! 你说什么废话!建宁帝的心口好似被他气得陡然疼了起来,沉声道,能让求死之人有求生欲望,哪是那么简单的事儿?否则陈院首早就有法子了,还需要你在这儿吵嚷? 我不会救人,但我会气人啊!管他什么法子,把人安抚得起了求生欲也好,还是把人气得有求生欲也好,只要能让他醒来不就成了吗!见建宁帝一脸不知所云,江砚祈又道,哎呀陛下,反正他都快不成了,不如死马当活马医,试一试嘛! 也对,试试吧。建宁帝回头看了萧慎玉一眼,沉默地出去了。 江砚祈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倏地抬手将床帐从钩子上拉下,自己进了床帐,看着一副死人样的萧慎玉,片刻后才道:我说怀川,我夸你一句得劲,你还真喘上了啊! 萧慎玉没喘,依旧安静地躺在床上。 江砚祈趁此机会往他那脸上一摸,捏着那下颔左右晃了晃,俯身道:怀川,再不醒来,我可要趁机轻薄你了,到时候就算你死了,也只能做个不清白没名分的鬼,往后可是要看着我风风光光娶她十八房娇妻美妾的。 别说,还挺嫩。 江砚祈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右手顺着他的下颔往下滑去,落在了他的喉结上,抵着那颗小痣,像他曾经对待自己那样轻轻一摁,凑近了道:怀川,你之前偷摸去灵鸳楼的时候,有没有瞧见恩客是怎么疼爱小倌儿的?反正你都要死了,不如我趁你断气之前教你一次,也算对得起咱们还没来得及建立好的同伙之情了。 江砚祈继续往下滑,顺着萧慎玉身上那不算好的布料,挑起了他腰间的带子,微微一勾,坏声道:做那事儿前,先得把衣衫脱了,就像我现在这样挑起衣带,剥开外衫,再挑衣带,剥开中衣,然后嘛这肌肤如美玉,莹白细腻,触之如豆腐般滑嫩,让人爱不释手。然后 他顿了顿,不是为了故意营造出一种他是老流|氓的氛围,而是他不知道然后该怎么做了! 好家伙,美人儿就老老实实地躺在面前任他为所欲为,可上手之后发现理论知识不够,你说气不气人? 江砚祈暗自骂了句,索性瞎编乱造地道:然后把你绑起来,四肢要分开绑,还得把腰绑上,让你疼的时候也只能颤,只能哭,逃也逃不出这床帐,只能在我怀里闹。当然,对你这样难得的美人儿,本该怜惜体恤,可温柔起来还偿得了什么滋味儿 他凑近萧慎玉的耳畔,真情实感地挑衅道:似你这般满腹算计、步步都在玩弄人心、连自己都舍得算计的蛇蝎美人,就得对你坏,对你狠,不说一句体贴话,把你往死了的折腾,叫你哭着|喘 耳边陡然响起一道沉重的呼吸,江砚祈似有所感,抬头一瞧,正好对上一双烧着怒火的眼,这一眼好似在地狱中烧起的鬼火,叫他眼皮一颤,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如愿以偿被气醒的萧慎玉嘴唇一张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一口血喷在他脸上! 江砚祈呆愣地保持着俯身的姿势,半晌才发出一声惨叫:容王爷吐血啦! 急速的脚步随之从殿外传来,江砚祈顶着一张血脸嚷嚷道:太医太医快来抓住机会救他! 来了来了!陈院首风一般地吹过江砚祈身边,一把扑到床前握住萧慎玉白玉般的手腕,那床帐在床畔一荡,轻轻扣在了他的颈上。 建宁帝稳住脚步,喘了口气,他眼睛盯着床帐,嘴上却向江砚祈道:你气人的技巧果然登峰造极。 我尽力了。江砚祈抹了把脸,在那一瞬间闻到了一股别样的味道,他暗自咬牙,面上却看不出怪异。 殿中就这么安静了下来,除了陈院首翻动药箱的声音,只剩下几道或轻或重的呼吸声了。 一刻钟后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陈院首浑身脱力地俯身磕头,小郡王真乃奇才! 建宁帝闻言道:怀容王如何? 回陛下,命是保住了,只是接下来要用药材养着,务必要小心谨慎,否则还是难说啊!最重要的是陈院首看向江砚祈,面露崇拜和希冀,容王爷的求生欲是一时的,还需要小郡王再接再厉,长久地激励王爷活下去。 不等建宁帝发表看法,江砚祈忙殷切地道:我愿意的!之前我踹了王爷一脚,为了补偿王爷,我愿意成为一个兢兢业业的鼓励机,请陛下看在我已经知错的份上,不要怪罪我那一脚。 建宁帝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何况没有更好的法子,也只得应了。他伸手,警告地朝江砚祈点了点,也没再看萧慎玉一眼,回头出了殿门,朝跪在殿侧的淑贵妃母子道:不省心的东西,换个地方跪! 淑贵妃闻言咬牙,带着面色难看的萧瑛起身,恭敬地跟随建宁帝离开了此处。 等人都走了后,江砚祈敛去浮躁憨傻之气,看着陈院首一脸庆幸地忙前忙后,忽然轻笑了一声 容王爷,陈院首,二位蛇鼠一窝,骗得人团团转啊! 第23章 绮念 若再有下次,我就如你求的这般 陈院首闻言脸皮一僵,心里一跳,正欲大喊冤枉,便听身后传来萧慎玉的声音 陈院首,辛苦了,先退下吧。 陈院首突然反应了过来,他嘴上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眼睛却落在顶着一片红浆、似笑非笑的江砚祈面上,在那一瞬间陡然明白好啊,元都还有一个藏得深的人物。 殿门被陈院首顺手拉上了,萧慎玉靠在床头,静静地看着江砚祈,道:小郡王,好聪明。 诶,前几日才叫我易安,今儿怎么又生份了?江砚祈走过去坐在床边,笑着道,怀川,若没有我,你打算怎么醒过来呢? 陈院首自有说法。萧慎玉还是看着他,易安啊,你到底是藏得太深,还是变得彻底呢?这副躯体里,住的是江易安,还是旁的人? 江砚祈闻言道:住的不是江易安,也是江易安,就好比你这具孱弱的躯体里住的是萧怀川,却不是诸人眼中的萧怀川。到底是谁,有什么关系呢?你只要明白,我们现在是一体的便够了。 对。萧慎玉顺手捡起断成两半的玉簪,垂眸道,我本来没打算死这一遭的。我本该穿着一身湿衣裳姗姗来迟,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指责萧瑛推我入水,冷眼看着姚氏为她的儿子辩驳,皇帝碍于众人之口,叫御花园的奴婢与我当庭对质,假意看不清他们因为忌惮姚氏和萧瑛而反过来污蔑我,觉得丢脸,当廷责罚我。 好家伙,和原话本里一模一样啊! 江砚祈看着他,问:那你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 萧慎玉说:皇帝会杖责我。 你猜对了。 江砚祈默然,又道:你连死都不怕,还怕挨打啊? 我不怕挨打,可我想着你也在。萧慎玉幽幽地看着他,我趴在杖下,你坐在殿中,居高临下,我不愿意。 江砚祈一时无语凝噎,哽了会儿才道:所以你才临时变了主意?那万一岑乐沂没起来挑起话茬,你打算怎么挑起这件事? 很简单,随便一个宫人在路上大喊容王爷要死了,很快便会传到长庆宫。萧慎玉淡淡地道,让我出乎意料的是,你会过来。 我不过来怎么拆穿你的把戏?江砚祈冷笑,你知道,因为之前马场上萧瑛那一脚和我讽刺萧瑛的那几句话,萧瑛必定对此怀恨在心,也知道萧瑛向来不喜欢你,所以故意往他身上撞,故意被他推入水。你更知道,萧瑛跋扈纨绔,建宁帝对他并不真心喜欢,淑贵妃娇蛮、英国公府势大,按照建宁帝的性子,对英国公府的态度与对郡王府的态度一样。 不错。我按照原计划行事,皇帝会责罚我,但他也不会借机敲打姚氏的机会,理由很多,比如他们在国母的寿辰上放肆,说他们不尊国母是过错,说他们不尊皇帝也是过错。很多时候,忌惮或者仇恨的种子埋下,只需要每次浇一点点水,迟早便要生根发芽。萧慎玉低低地笑,隐晦了些,不过正中皇帝心坎,可我被你二弟救起来那一刻又想:不,还有更直接快速的法子。 江砚祈说:今日你因为落水而病危,陈院首告知你身体情况,再着重说上一句容王爷无求生之欲望,皇帝便会想起你这许多年来遭受的折辱都是在他的默许之下,换句话说是他这个父皇亲手逼死了你。他默许你受欺多年,但他绝对不会允许这些不堪的皇家之事被摆在明面上,更遑论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是在打他的脸,是在若有若无地嘲讽他,他一定恼怒极了,甚至还会难堪。 不错。萧慎玉咳了两声,苍白的脸色衬得那双黝黑的眼睛更为摄人,这是原因,也是递过去给皇帝敲打姚氏的棍子,更甚至,还可以卖皇后和太子、她的母族一个面子。一石两鸟,皇帝还得感谢我。 在那一瞬间,江砚祈想起了建宁帝那几幅不太如常的神色,他将满含怀疑的话含在齿间,翻来覆去地琢磨了好久,还是没有提及,只道:陈院首虽是你的人,但你不能笃定会不会有其他的太医为你诊脉,所以为了万全,你一定做了别的准备,让你看起来真的像半截身子入了黄泉,对吗? 对。萧慎玉无所谓地道,我吃了陈院首配的药,气若游丝,有难以回天之状。可惜了,没用上。 萧怀川。江砚祈唤他,提醒道,你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可这样才好玩啊!萧慎玉无辜又平静地辩驳,没有这次的事情做铺垫,我怎么弄死萧瑛啊? 江砚祈心里一凛,下意识地道:你抓住萧瑛的把柄了? 有什么东西在他脑子里火光一现,一个名字破口而出 灵鸳楼? 萧慎玉没有回答他,只是道:你把我的算计拆穿得明明白白,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该进入正题了? 难怪萧慎玉会莫名其妙地大半夜去逛窑|子,灵鸳楼果然是有大问题江砚祈思索之间听他这么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道:什么正题? 什么正题?萧慎玉被他气得心口一颤,一字一句地道:方才那在我边上说的话,不记得了? 江砚祈反应过来,顿时怒道:嘿!我救了你,你不感激我便罢,怎么还秋后算账呢? 你救我?萧慎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是奔着气死我来的。 哎呀,哪有?明明是你自个儿小心眼。江砚祈心虚地移开眼神,努力辩驳道,那气人也是为了救你嘛!虽说法子用错了,可我的出发点是好的啊,你不能只看见我虚情假意的坏,你要看见我真心实意的好! 闭嘴。 这两个字是从萧慎玉齿间蹦出来的,叫江砚祈一愣,连忙哄道:好了好了,就当是我错了不成吗?这次真的是事出紧急,权宜之计,非常之法!我保证真的没有下次了。 把我绑起来要让我哭要让我喘萧慎玉苍白的嘴唇颤抖不已,他掀开被子,身形踉跄着勉强站稳,一步步地将江砚祈往后逼去,声音气得发涩,江易安,你好娴熟的本事,你好大胆的想法,你你 别你你你了!江砚祈生怕他借机发疯,忙伸出两只手左右摆动,我这是心口不一!我嘴上说着要这样那样你,其实其实我是想你这样那样我不对!不对,不是,也不是这样,我我我真的没这个大胆的想法,我发誓我 你想我这样那样你?!萧慎玉瞳孔一缩,猛地拽住他的手腕,哑声道,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你想让我绑你?你想在我怀里哭?还喘 不!我不想!江砚祈崩溃,在那一瞬间彻底地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心里无语又好笑,脸皮却莫名得有些发热,反驳的声音都低了下来。 王爷,怀川,我真没想不该想的,我我就是因为因为你在我心里是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是朵不怕死不怕疼的坚强之花,我猜想可能只有这样才能刺激你,于是才大胆尝试,我真的是为了救醒你啊!我绝对不是借机轻薄占便宜,以此来满足我的私心!江砚祈举起另一只手做发誓状,虚弱地道,我真的是正人君子。 萧慎玉死死地盯着他,急促地喘气,那模样叫江砚祈觉得他好像立马就要被气得真的升天,他正欲再次补救,便听萧慎玉阴沉地道:我警告你,江易安!不许再轻薄我,不许再说那些孟浪话,不许污蔑我对你有不轨之心,否则,否则 江砚祈管不住自己那嘴贱的毛病,更觉得萧慎玉此时有些怪异的纯良,下意识地道:否则?否则就杀了我啊? 不,我不能如你所愿。萧慎玉眼神阴鸷,认真地思索了片刻才狠绝道 若再有下次,我就如你求的这般,用了你。 啊? 啥? 用了谁?我?谁用我? 不是 江砚祈怒极,低吼道:爷什么时候求你睡|我?!还有 他一把甩开萧慎玉的手,口不择言道:放你祖宗的升天屁!也不看看你这孱弱身子,还用我?真到了那时候,谁用谁还不一定呢!别他娘把罪全部怪在我头上,我看明明就是你自个儿六根不净,心里对我有绮念,否则你怎会如此生气?因为那根本不是生气,是心虚!你被戳中了心思,因为你心里有鬼,因为你对老子有企图之心! 啪嗒! 守在外面的陈院首终于彻底虚弱,让手里的药箱落了地。他好想冲进去给王爷扎一针,先暂且解了他身上的药性,让小郡王看看到底谁能用谁! 一扇门之隔的殿内,萧慎玉在那一瞬间瞪大了眼睛,他的脸近乎扭曲,目眦尽裂,双眸中好似凝聚了万千铁箭,欲要万箭齐发,将这摧心肝的江易安射成刺猬! 江易安在这样的眼神凌迟下莫名心虚,嘴巴一抿,低声道:呢个 不等他把话说完,萧慎玉身体一颤,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血如箭簇,再次扑面而来 江砚祈呐呐地想:操,这次是真血。 第24章 伺候 对付轻薄之人必得用轻薄之法 永安宫中,魏德熟稔地将备好的静神香舀进了鎏金双龙熏炉,又用圆扇扇了片刻,这才盖上龙纹盖,安静地候在炉边。里面传出的呵斥声从他左耳进,立马又从右耳出,他打了个手势,叫伺候的宫人都轻步退了出去。 肃国公府世子亲眼所见,当时在湖边的宫人死前也都招了,你还心存侥幸,满口胡言狡辩?建宁帝沉声道,安王长成如今这幅德行,多亏有你心慈庇护。 此话一出,淑贵妃和安王同时脸色一白。 一句话,训斥了安王的不懂规矩、不悦君父,更道出了对淑贵妃为母不善,养儿无德,足见建宁帝此时是真失望、真恼恨。 淑贵妃自入宫以来便获得盛宠,从未想过陛下会如此训斥,还是为了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淑贵妃娇颜煞白,双眉紧蹙道:陛下,那容王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病秧子,你竟要为他 住口!建宁帝拍桌起身,他再无用再不受宠,也是朕的儿子,大周的皇子!他不受宠,你们就敢杀他,还在国母的寿辰、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下杀手?你是不是忘了他姓萧! 建宁帝迈下阶梯,居高临下地看着仰头与他对峙的女人,一字一句地道:朕提醒你,今日若容王真出了好歹,安王便是不爱兄弟,不尊君父、国母的逆子,待他踏出宫门那一刻,天下将口诛笔伐,骂他无德无才、不仁不义、不忠不孝! 二十多年了,淑贵妃从未见过如此疾言厉色的陛下,她任凭滚烫的泪珠自双颊滑下,她伸手拽住建宁帝的衣摆,颤声道:可瑛儿才是您喜爱的孩子啊,陛下当真如此绝情,要罚他吗! 父皇萧瑛哭着磕头,儿臣知错了,儿臣再也不敢了,还请父皇饶恕儿臣这一次吧!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看着你在国母的寿诞上将自己的弟弟逼迫至死,你要朕怎么饶你?你此前欺辱轻贱他,朕就当不知道,可你非要得寸进尺,非要把你那颗愚昧无知、嚣张跋扈的心肝放到明堂的大殿上晒!怎么?你想让天底下的人都看看,看看朕是怎么心存偏颇吗?萧瑛!建宁帝吁了口气,语气冷厉,你简直是愚不可及,教朕失望。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安王闻言浑身一僵,正欲开口求饶,便见建宁帝转身甩掉了他母妃的手,严声道:来人。 魏德走了进来,躬身道:陛下。 传旨:安王不敬长幼,不知分寸,从今日起于安王府思过,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望。淑贵妃教子无方,责令其于宫苑闭门思过。 魏德平静地道:奴婢遵旨。 他转身看向不可置信的淑贵妃和趴在地上痛哭的安王,低声道:二位,随奴婢出去吧。 淑贵妃起身欲上前,被魏德拦下,哭嚷道:陛下三思,满朝文武都看着,您让瑛儿往后如何做人啊! 那你们怎么不想想朕该如何做人?建宁帝未曾转身,英国公是我朝的股肱之臣,襟怀坦荡,抱诚守真。贵妃,还是教安王学学他舅舅的品性,莫要学着朕做那绝情狠心、不仁不义之辈。 此言一出,淑贵妃打从心底里开始发冷。此时她若再为瑛儿辩护,可是要牵扯兄长?牵扯英国公府?陛下这年来对她的确宠爱异常,导致她忘了陛下最真实的性子,是她恃宠生娇,忘本忘我了。 淑贵妃鼻翼翕动,不敢再多言,匆忙带着安王离开了。 二人走后,建宁帝沉思良久,道:此事容王受了委屈,传朕的旨意:拨地赐府,规制与诸王等同,命太医院院首陈桥亲自替他诊治旧伤,年纪轻轻的坏了根基,往后还争什么出路。 魏德闻言阖眸,正欲应声,又听建宁帝道:易安救治皇子有功,他也没个正经的爱好,你去挑选一些金贵的物件,赏给他玩儿吧。 是,奴婢遵旨。魏德俯身领命,迈着轻巧的脚步出去了。 建宁帝顺着香味走到了熏炉前,打量了许久,突然伸手抚上那双龙,低声道:龙飞天,龙盘卧,未曾支起龙爪前,谁知这卧龙能否直飞上九天,腾云驾雾、呼风唤雨呢。 *** 偏殿中,江砚祈老实巴交地坐在床边,手里还端着碗冒着热气的药,顶着陈院首怒气又怨恨的眼神朝靠在床头、一脸平静的萧慎玉道:别气了,喝药,不喝药怎么能好呢? 萧慎玉看着他,说:你如果不来此走一遭,我根本不会吐血,根本无需喝药。 江砚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恐怖如斯、能将萧慎玉活生生气吐血,闻言咳了一声,心虚道:其实偶尔吐吐血也挺好的,能把压在心胸中的郁气排出来,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嘛! 而且你自己也有责任谁让你这么小心眼!大男人一个,怎么比小姑娘还不禁说呢? 一旁的医者陈院首看不过去了,不畏强权地指责道:小郡王,您这说法实在是忒无理,忒无赖,忒不要脸了! 好了。萧慎玉抬手,今日有劳陈院首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陈院首闻言不敢动,小心翼翼地求证道:真的可以让小郡王留在此处吗?待会儿您不会再次被气吐血吗? 江砚祈: 可以。萧慎玉恢复了虚伪的温和,下一个出血的人绝不是我,也不是从嘴里,只会从喉咙上。 这软绵绵又莫名渗人的杀气陈院首暗自一抖,朝江砚祈递去一记写满了懂点分寸吧我的爷的祈求眼神,揣着一颗落不下的老母心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一是被下了死亡警告,二是江砚祈心里的确有点儿不好意思,便乖觉了不少,坐近点道:好了,我真不气你了,先把药喝了吧,万一真出点大毛病,我可负不了责。 他舀了一勺,不甚熟练地递到萧慎玉嘴边,宛如哄孩子般地道:不苦不苦,喝了我们怀川的病就好啦! 萧慎玉的眉心痛苦地跳了跳,只隐忍地喝下一口,便直接伸手夺过药碗,快速饮尽。 真爷们儿,真勇敢!江砚祈接过药碗,对他竖起了大拇指,见萧慎玉唇间有药渍,又连忙从怀里掏出锦帕替他擦嘴,伺候得周周到到。 萧慎玉被他一下糊住了半张脸,也没动,只用那双宛若深潭的眸子看他。被看的人手一僵,下一瞬才陡然反应过来他冒犯了人家,忙后退道:我想着你现在是朵柔弱的小娇花,想帮你省点力气嘛! 我还没有虚弱到连擦个嘴的力气都没有。萧慎玉接住往下滑落的锦帕,无意间抚过帕脚的刺绣,他对那形状太过熟悉,便定睛一看三朵玉色芙蓉簇拥在一起,形状方向大小与他常带的发簪上面那样式十分相似。 无辜的锦帕被扯出了嘶叫,萧慎玉面色阴沉,盯着一脸不明所以的江砚祈看了好半晌后,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道:出去。 啊?哦。江砚祈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端着空碗转身,刚走了两步又转身将床帐从钩子上扯下来,贴心又温柔地提醒,我就在外面,有事儿叫我。 萧慎玉没理他,他也不放在心上,迈着大步出去了。转身关殿门的那一刹那,他懒散的眼神落在了床帐上,准确来说是落在了那一层薄薄床帐上的身影上 此时的萧慎玉很虚弱,可他依旧背脊挺直,好似一株永不弯曲的修竹。散开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肩后,侧颈修长,喉结突兀。美人的侧脸隐于朦胧中,叫人摸不清看不透、只能通过影子却窥探他的姿色。高挺的鼻梁,轻颤的睫毛和处处精雕玉琢般的模样。 啧。江砚祈在心里想:不怪我第一次夜里做绮梦,梦见他,也不怪我每一次梦中都是他、只是他,实在是因为他生得太好啦,还没见过比他更俏的郎君。 美色害人,人间真理。他馋两眼又怎么了? 啪!江砚祈合上了殿门。 在那一瞬间,萧慎玉轻轻地呼了口气,他低头看着被扯得微微变形的淡蓝色锦帕,看着角上的玉色芙蓉绣花,那一瞬间,那些孟浪无耻的轻薄话语合着江砚祈的声音疯了似的往他脑子里涌! 我要绑你 要摸你 要 还要如何!萧慎玉捏着帕子低低地喘息,他想:还要如何?还敢如何! 江易安的胆子比天大,什么荒唐的念头都敢想,什么无耻的话都敢说,什么人都敢肖想。也不怕玩火自焚,赔了自己的小命进去。 主子。 纾俞暗含担忧的嗓音在门外响起,萧慎玉拂了把额间的虚汗,道:进来。 大老远偷溜进来的纾俞闻言松了口气,连忙利落地滚了进去,直接走到床边道:我就知道您今日不带我,准要做好事,急死我算了! 别婆妈心了。萧慎玉打断他即将要出口的大篇老母经书,你来的正好,你现在就去把元都各大花楼中折腾人的法子全部收集起来,一条不落地写在本上,送进宫来。 纾俞的瞳孔如老虎出笼,瞬间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颤动,什么玩意儿? 大晚上的发什么疯?! 不是,您要那玩意儿干嘛?那玩意儿不正经,看不得!纾俞走近,语气急切又严厉,别被小郡王带坏了,那东西咱别看也别知道。 不,对付轻薄孟浪之人就得用轻薄孟浪之法,寻常法子不管用。萧慎玉冷静而笃定地看着他,否则如抱薪救火。 纾俞迟钝地道:您要对付谁?做什么? 江易安。萧慎玉面色隐忍地闭上了眼,我要收拾他。 第25章 赐婚 不正经的铃铛,不正经的主仆 啊切! 江砚祈伸腿儿坐在廊下的长椅上,靠着红木圆柱猛地往前一靠,搓搓鼻子嘟囔道:谁念叨我呢! 呵。前方传来一声冷笑。 江砚祈偏头道:哟,出来啦? 可不是嘛!纾俞朝他露出一记堪称温柔的笑容,唇齿生花,拜小郡王所赐,在下还得来回一趟。 哟?你家主子让你出去给我买零嘴啊?这么客气?江砚祈笑呵呵地道,多买点儿。 果然无耻太甚!纾俞暗自咬牙,冷哼着离开了。 嘿!这一主一仆的都一个怪脾气。江砚祈嘁了一声,仰头看着挂在深色夜空中的那一弯弦月,思绪翻涌了起来 在话本里,萧瑛的确是死于萧慎玉之手。说来他的死因十分粗糙,就是在某个不知名的深夜,醉酒后遇上了刚刚做了噩梦、出门散心的萧慎玉,然后极其大胆地将萧慎玉从头到脚、从内到外辱骂了一顿,这不是最致命的。 致命的是他提及了萧慎玉的母亲,那个已经去世很久的女子。 在话本里,作者提及过萧慎玉的母妃,说她是萧慎玉藏在内心深处的最为锋利致命的一把利剑,它无时无刻不在剐着萧慎玉,也会让萧慎玉在任何时刻都乖顺地成为它手中的一把刀,去发泄、发疯。 萧瑛说萧慎玉的母妃是被人采撷过又丢在泥泞中,一脚踩烂的花,是被人欺骗利用又无情舍弃的废子,是可怜人,是活该早死的傻子。这句直白难听却又真实的话让萧慎玉心底深处的那把利剑猛然出鞘,它将煞气全部渡给了萧慎玉一个本就半疯魔的人。 那日深夜,一处寂静的小巷,萧慎玉没有用任何利器杀,就那么杀死了萧瑛。从那一刻起,他厌弃了十年如一日的伪装,放弃了继续隐忍,他开始暴露自己的疯狂,向所有人展露他的残忍,用沾满了鲜血的双手去向曾经亏欠他的、践踏他的人报复。 所有人在他眼里好比猪猡,包括他自己。 他如愿以偿地握住了大周的命脉,让还活着的文武百官惧怕他却又不得不将期待托付到他身上,他戴天子冕旒,坐大庙朝堂,看着臣民们高呼万岁,然后毫不犹豫地让大周的天下、萧氏的江山在他手中倾颓。 一把火烧了巍峨的帝宫,烧了萧家坐拥数百年的江山,也烧了彻底疯魔的大周新帝。 江砚祈神色复杂地看着那一弯清冷的月亮。他不会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希望萧慎玉放弃仇恨,他没资格也没理由这么做。人家自己受了苦,自己尝了恨,他去悲天悯人地唱喏什么呢? 做错事情的人本该受到惩罚。 可原话本的结局实在是让他感慨。 他成了话本里的江砚祈,身后是长陵郡王府,还有他爹的煊云军,这些活生生的人命本不该被牵连。还有萧慎玉,萧怀川那样的美人儿若带着满身的血债堕入地狱,也忒可惜了。 江砚祈竟然不愿意去猜想,何况萧慎玉虽说在仇恨欺辱中长出了一副残忍压抑的性子,可他其实并非尤其极端之人,若不是想着想着,江砚祈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他不清醒的暗自祈祷:今儿别让我做绮梦,否则在这离萧慎玉一门之隔的廊下,得多尴尬啊! 长夜彻底沉寂,院中的风吹过屋檐,轻轻地盖在他身上。 翌日,兢兢业业来干活的陈院首刚刚踏入苑中,便听见一声愤怒的咆哮 萧慎玉!你搞的什么玩意儿! 陈院首吓得脚下一个踉跄,连忙抱着药箱往殿中跑,待他跑进去时,江砚祈已经顶着一脸的愤怒将柔弱带病的萧慎玉摁在了榻上,扬起的拳头 诶!不对。 陈院首看着那高高扬起的拳头,充满了怒气和杀气不错,可那悬挂在手腕上的东西是什么?红线怎么还挂着个小铃铛? 鲜红色的线缠着小郡王那白皙劲瘦的手腕,衬着那腕上的青筋也鲜艳了起来,再加上那叮叮当当直脆响的小铃铛,怎么看怎么活色生香,怎么看怎么不正经! 萧慎玉也再次欣赏了一番,片刻后才赞叹道:好看,适合你。 见江砚祈恼得面颊微红,他又好心地解释道:这是花楼里的物事,主要有三个用处:其一,衬得人肤更白更俏;其二,满足恩客的特殊需要;其三是我觉得适合用在你身上的原因。 江砚祈咬牙:是什么? 在楼里经常有些想要逃跑或者不听话的人,为了惩罚这些人,便会将他们绑起来受刑。可是为了不在他们身上留下痕迹,弄坏了皮肉,便选择这种红绳,好看又韧。萧慎玉伸手勾了勾他腕上的铃铛,受刑时,人会颤抖,这铃铛便会跟着响,可以满足施刑者的特殊癖好、增加情趣,当然 他无辜地替自己声名道:我并无此类怪癖,只是单纯觉得这两样物件极为衬你。 我衬你祖宗!江砚祈手腕颤抖,怒不可遏,我就知道除了你,没人跟个憨包似的折腾这一出!昨夜我睡得太沉,今日一早就发现手上有这见不得人的玩意儿,你他娘搞我就算了,还他娘下药!老子在外面守夜,你不感恩就罢了,还他娘往我身上戴这东西。萧慎玉,你知不知羞的! 是你先不知羞的。萧慎玉平静地跟他讲道理,你趁机轻薄我,我只是想给你个教训,一报还一报,很公平。不 他顿了顿,近乎施恩般地道:我已经很疼惜你了。 疼疼惜我?江砚祈心口疼,脑瓜疼,手腕也疼,瞪着这憨包疯子的眼睛也疼。 那模样好似要气得捂心吐血,又好似好落下两颗豆大的热泪来,更像是要一拳砸死那无辜的容王爷,看得陈院首忙走过去抱住他,一边往后面拽一边吆道:小郡王息怒,王爷还是病人啊! 病人?哪有这样的病人,我看他好着呢,还能在半夜三更起床给人家下药,趁机报复!你这是拿老子当小倌儿罚!江砚祈喘着粗气,瞪着萧慎玉、咬牙切齿地道,姓萧的,我没见过你这么欠的! 萧慎玉起身,一边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衫,一边强调道:是你孟浪,别怪我轻薄。江易安,我不妨告诉你,比这还适合你的法子,我那有一整本。 什么?江砚祈被这闷雷劈得往后一倒,靠着一脸狰狞的陈院首,不可置信地道,你都是在什么时候学了些什么不正经的玩意儿?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萧慎玉道:昨夜学的。 昨夜昨夜纾俞,那王八犊子是什么东西,让自己的主子去学这些东西!江砚祈七魂八魄碎了一半,另一半摇摇欲坠,支撑着他泣血,好样的你好样的。被我轻薄了几句便要发疯,萧慎玉,我还拿你当清纯的白莲花,未曾想你骨子里住的是个不正经的小浪蹄子 你说什么?萧慎玉脸上的平静陡然碎裂,他猛地伸手拽住江砚祈的手腕,将人往榻上一甩,欺身而上,咬牙道,谁是小浪蹄子! 江砚祈此时才不怕他,怒声道:就你,萧慎玉,萧怀川,满肚子坏心眼的小浪蹄子! 陈院首看着一瞬间就从自己手上消失的人,好半晌才颤声:诶? 手腕被拧得咯咯作响,江砚祈拧眉正欲说话,便见萧慎玉极快地控制住了自己发疯的趋势,一反常态地笑了。那笑容极为温柔,简直称得上一句温柔如水,却叫他心里一跳。 好很好,十分好江砚祈,江易安。萧慎玉手指一绕,捏住了他手腕上那颤抖不安的铃铛,你要及冠了吧? 诶,什么走向?江砚祈警惕地道:是啊,怎么了? 及冠了,可以成亲了。萧慎玉在对方懵然的瞪视中俯身,靠近他的耳朵,我想法子让皇帝把你赐给我,如何? 等等等等,我是真的接不上你的脑子走向!江砚祈和陈院首同时怒吼。 咕咚! 江砚祈莫名咽了咽口水,惊疑道:啊? 让他把你赐给我做王妃,我便可以有名分上郡王府,将那张盖了印玺的认罪书递给江郡王,让他瞧瞧自己的好儿子是如何言而无信的,这是其一。其二,届时你便要搬过来与我一起住,然后萧慎玉神色认真,似乎是在思考这法子的可行性,声音竟含着跃跃欲试的感觉 然后我就日日夜夜用这红绳绑着你,再堵着你的嘴,将那本子上所有残忍的法子都用在你身上,如何? 我江砚祈呐呐道,我觉得不可,你别冲动。 萧慎玉用危险的呼吸磨着他的耳朵和神经,笃定地道:就算我只能再活一年、半年甚至是一个月,也足以将你彻底驯服,训乖。 等等!江砚祈颤声道,祖宗,我觉得您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点我是男人,你也是男人,你是怎么如此顺畅又自然地说出让皇帝把我赐给你这种话的?! 男人?萧慎玉微微一笑,你在我眼里只是一只胆大包天、闹腾不已的小狗,瞪着这双眼睛求我收拾你,还是一只喜欢轻薄别人的狗。 你他娘才是狗!江砚祈踹他,怒道,滚! 萧慎玉眼疾手快地躲了这一脚重踹,俯视着他道:我这便去找皇帝,赐婚。 第26章 哥哥 哎哟,多大了,还撒娇?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快,那么急! 江砚祈完全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从气势汹汹的问罪者变成了即将要被赐婚的男妻,等他起身时,萧慎玉已经步履如风地出了殿门,完全看不出丝毫病重之人的孱弱之态。 陈院首焦急大喝道:拦住王爷! 对,拦住这憨包! 江砚祈一个闪身往外冲,嚷道:王爷!萧慎玉!怀川!心肝!好人!祖宗!王八蛋!混账玩意儿!气死人不偿命的狗东西! 面对小炮仗般的威力,萧慎玉脚步不停,眼看着就要踏上阶梯了,江砚祈气沉丹田 亲爷爷! 亲爹! 亲哥! 哥哥! 那一瞬间,萧慎玉停住了脚步,他遽然回首,像是听见了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脸色怪异到几近狰狞扭曲。他未簪发,黑发被风一吹,毫不客气地往侧方吹去,大半张脸都被挡住,那双眼睛却从缝隙中透了出来。 怔然的、惊怖的、恐惧的许多情绪杂糅在一起,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极为复杂的眼神。 江砚祈已经后悔了方才那一句不该喊出口的话。 以前看话本的时候,上面写着男性主角惹了女性主角生气,便叫好妹妹,相反便叫好哥哥,他虽不是女子,但都是哄男子,只得叫好哥哥啊,可这一个好字实在耻于开口,一声哥哥便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可现在,他十分后悔。 就在他后悔苦恼之际,萧慎玉已经在陈院首的惊恐眼神防备下走到了他面前,在他脚前站定。萧慎玉直直地看着他,还是用那样让人无法全然看懂的幽深的眼神。他的嘴唇好似在颤,叫人莫名怜惜,也莫名害怕。 江砚祈嗫嚅,好似被棉花堵住了嗓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张嘴竟是一声哑然干涩的闷哼。 萧慎玉没察觉他的情绪,盯着他看了好半晌,看到他快要站不住脚,才迟疑地、几乎祈求般地道:再叫我一声。 在那一瞬间,江砚祈并不觉得莫名其妙,也不觉得羞耻,他顶着突然干涩的眼眶,听话地道:哥哥。 萧慎玉的身子好像摇晃了一下,可那样的动静太小,叫忐忑不已的陈院首感觉自己眼花了一瞬,然后他试图希望自己耳朵也聋了 他听见不知死活的小郡王问:你把我当成你弟弟了吗? 此话一落地,陈院首已经做好了随时上前、用尽全力保小郡王全尸的准备,可结果并不如他害怕或预料的那样,萧慎玉闻言不仅没有动怒,反而还冷静了下来,好似方才小郡王并不是往他的心眼上戳刀,也并非去撕扯他的逆鳞,而是用什么不明的法子安抚住了他。 没有。萧慎玉轻轻地道,他连活着出娘胎的机会都没有,哪能跟你比呢?你这么坏,这么闹,这么聪明,还有江郡王做你父亲,你是要活许久的。 江砚祈心里一涩,露出一抹尽量不那么僵硬的笑,道:祸害遗千年嘛!怀川,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弟弟现在已经转世轮回了,说不定你走在街上,那些妇人襁褓中的婴孩中的一个就是他呢? 是吗希望如此。萧慎玉喃喃道,只要不生在帝王家,活命的机会总是要多一些的。 一世苦,一世甜,上一世早夭,这一世便是富贵平安的命。江砚祈插科打诨道,就像怀川啊,这辈子是大美人儿,下辈子就是个丑鬼。 萧慎玉闻言还颇为赞同地应了一声:也像易安,这辈子是个孟浪轻薄之人,下辈子一定是个端庄懂礼之人。 滚! 江砚祈暗自咆哮,连忙抓住机会、以大无畏的奉献精神、自我牺牲精神强行转移话题道:你还去找皇帝赐婚吗? 对,还要赐婚。萧慎玉转身欲走 等等!江砚祈猛地蹲下抱住他的腿,祈求道,别去了祖宗,我认栽行吗?我不跟你计较这个铃铛红绳之仇了,咱们就当今儿早上没闹过,什么事儿都没有好吗?如果你生气,我带你出去解气,但是你不能趁机闹。这个时候去找皇帝赐婚,还是咱俩,你真是不嫌事儿大啊! 可是,萧慎玉蹙眉,除了这个法子,我暂且想不到其他的法子解气。 不,绝对有!江砚祈咬牙提出丧权辱身的建议,这样,我上顶青天,下躺大地,旁边还站着个陈院首,我发誓以后我要是再敢孟浪,再敢趁机轻薄你,我就任凭你用那一本的法子报复我,弄死我都成!这红绳我也带着,全当提点和教训,行吗? 我不信你。萧慎玉漠然地看着脚边的人形石头,毫不留情地拆穿他,盖了郡王印玺的认罪书还在我府里。 江砚祈感觉到来自一旁陈院首的眼神指责和控诉,不禁有些无奈,他绞尽脑汁,好半晌才道:你再信我一回,怀川,萧怀川! 旁边的陈院首虎躯一震,心想:哎哟,多大的孩子了,还撒上娇了? 显然,不止他一个人在心里如此嘟囔。 萧慎玉踢了踢腿,低声道:放开。 我放开!江砚祈立马放开,腾得站起来,十分乖顺地朝他笑,我这次真的说话算话,再骗你我是龟孙子。 希望你的脸皮还没有厚到那般地步。萧慎玉由衷地感叹,也没忘了提醒他,记得写保证书。 江砚祈愕然嘟囔:还写?你是要让我爹打死我啊! 怎么?自己做错了事,还要我哄着你来认错?萧慎玉瞥了他一眼,见对方一脸不屑不服气不愿意不高兴,又默了默,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下次莫犯就是了。 还真把自己当成那藏在深闺中、冰清玉洁的白莲花纯情少男了? 江砚祈腹诽,但碍于萧慎玉才勉强稳定情绪,生怕他多两句嘴又把人惹恼了,只得咽下这口莫名其妙的气,把心思从这不正经的东西上扯开,走上了正道。 哎,灵鸳楼的事儿,与我分享分享? *** 花街柳巷这种地方自然是夜间生意最好、最热闹,可白日里也不冷清,尤其是像灵鸳楼这样有名的花楼,许多有钱有权家的老爷、儿子都爱来,每次来还得带上朋友、仆从小厮,楼里楼外结驷连骑,一瞬间便热闹起来了。 三楼一间香房,岑乐沂靠在内窗边往下看,听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这还是头一遭看见来灵鸳楼闹事的。 江砚祈坐在案边嗑瓜子,闻言道:那就好生看着,说不定是大热闹呢! 灵鸳楼经营好,底下的人也懂规矩,大家也心照不宣,说它背后的东家不简单,因此平常闹不起来事,也没人敢来闹事,今儿可行,也不看看这里面坐着那二位爷,上来就吵嚷,听得我耳朵疼。岑乐沂把玩着刚从江砚祈新得来的赏赐中挑出来的一块玉佩,突然定睛、伸长脖子往那方一看,确认了好久才回头看向江砚祈,又回头确认了一次,连忙转身凑到江砚祈身边,低声质问,你打的什么主意? 江砚祈道:什么什么主意? 底下那个争吵的面皮都红了的、戴着金元宝项圈的小纨绔不是你院里那小厮吗?就是那个叫叫什么来着?岑乐沂抠了抠后脖子,狰狞着脸想了好久才想起来,一拍桌子,就是那个桑榆还是东榆来着? 桑榆。江砚祈张了张嘴,这么明显?不是让鱼干给他易容了吗?你什么时候会易容术了? 我不会什么劳什子的易容术!之前我看了他两眼,完全没认出来,可方才他抬起下巴那一瞬间,衣襟往下一扯,露出半截脖子来,我瞧见那上面的月牙小疤了。我今日去你院子淘宝贝的时候,就是他带我去的,当时就蹲在我旁边逗我趣,我当时看见他脖子有道疤,一模一样啊!姓江的 岑乐沂一把抓住江砚祈头上的马尾,扯了扯道:你瞒着我搞什么鬼! 细节决定成败啊,早知道我刚才就不那么爽快地承认了,我说你个小纨绔能学会什么易容术。江砚祈任他捏头发,我也不瞒你了,我就是在搞事情,跟你无关,你看个热闹就行。 他这一说,岑乐沂也不生气了,像被戳开的泡泡似的,瞬间蔫了下去,低声道:其实我之前就看出来了,只是一直不敢承认。 他看起来有些伤心,江砚祈抿了抿唇,笑着哄他:哟,世子爷还是个玲珑心肝啊? 底下由桑榆易容假扮而成的外来纨绔少爷还在闹嚷,和被吸引而来的客人的质疑、苦心劝说的妈妈的声音都交织在一起,岑乐沂的脑子却一片清明,前所未有的清明。 你以前虽然也来花楼,可远远没有这般主动勤快,比起花楼,你更爱去别的地方玩,还经常踩我没出息。可是自那次我来找你之后,你每次都十分主动,比我还勤快呢,而且经常连夜待在此处。岑乐沂吸了吸鼻子,声音些微哑然,上次因为那清柳,我询问你,问到一半便不敢问了,因为我莫名觉得不能再问下去了,只能插科打诨。 江砚祈最见不得人红眼睛,还是个男子,他咳了一声,不甚自在地道:那怎么今儿就拆穿我了? 我只是好奇问问,谁让你承认得那般爽快?岑乐沂瞪他,我没什么出息,也不聪明,可我了解你,咱们是一起长大的情分,我说不定比你爹还了解你呢!我觉着你变了,就算是胡闹时也与之前不一样了,那感觉就像是两个人,你在演着之前那个人,可到底不是同一个人,演的不像。江砚祈没你这般的气质,他就是个没脑子的大傻子,是个纨绔草包! 岑乐沂哭着道:你不是他! 第27章 闹事 所以这些人都是萧慎玉养在哪个 屋内静默了一瞬,因为江砚祈腾得站了起来,将岑乐沂吓得往后一坐,惊恐地瞪着他 我拆穿了你,你要杀人灭口吗! 不,我只是脚麻了。 江砚祈提着他那只僵麻的右脚往前一蹦,撑着那难受的麻意在岑乐沂面前蹲下,看着他道:我不是他,我也是他,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全新的他,第二个他。 什么意思啊?岑乐沂呆呆地看着他,好半晌才张嘴,你你被附身了吗? 说起来比较玄妙,我怕吓到你,便换个容易接受的说法。江砚祈凑近了些,语气含笑,以前的江砚祈是江砚祈甲号,现在的江砚祈是江砚祈乙号。甲号已经活到了头,便死了,乙号便接着这具身体活。 岑乐沂似懂非懂地道:那你是刚被生出来吗?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不,我以前用别样的身份活,现在用江砚祈的身份继续活。江砚祈搓掉他脸上的泪,你不必把我当成他,若还愿意与我做朋友,我们便做,一切看你。 那你为什么愿意告诉我呢?你不怕我告诉别人吗?岑乐沂顶着鼻涕泡威胁他,你这样的情况,说出去是要请法师来收了你的,用黄符贴你脑门,把你关进圆钵里! 那你就去叫啊!不过在法师收我之前啊,我要江砚祈语气幽幽地威胁,我要在你脸上画只大王八,再用生命诅咒你一辈子顶着张王八脸! 你敢!岑乐沂气得推他,踹他,怒道,你才是大王八! 江砚祈哈哈大笑,将他拽了起来,不要脸地道:大王八哪里不好啊?大王八活得久! 岑乐沂顶着张泪痕斑驳的脸又气又羞:他长大后就还没在别人面前哭过呢! 好了。江砚祈一眼看出他的心思,又良心发现地微微埋头哄他,好了好了,莫哭了,看你这梨花带雨的小可怜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犯了牲病,连你都不放过。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江砚祈甲不是好人,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岑乐沂撞开他,又凑到窗户前,却见底下已经打起来了 那妈妈见事态越闹越大,叫了楼中的打手同桑榆扮演的纨绔少爷随身的仆从打得昏天黑地。 岑乐沂拉住江砚祈,急声道:打的赢吗?桑榆的人是哪的人啊? 雇的。江砚祈撒了个谎,看着下方心想:这些个跟着桑榆的仆从一个个的都跟他们那主子一样,会演戏,明明个个都是身手不差的,愣是扮成了只会些拳脚功夫的府苑中打手。 话本里的萧慎玉那是凭借两人之力,即他自己和暂且被判定为是纾俞的贴身侍卫搞垮了大周江山,不凭借武力,全靠他那心计和揣摩人心的本事,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可以利用的人,可以通过抓人心、人性来对付的人,跟牵线木偶似的。 所以这些人都是萧慎玉养在哪个地方的野男人? 不行得靠你世子爷爷来镇场! 江砚祈正是思索间,转头就见世子爷爷撑着窗户翻了出去,扶着走廊上的红阑干喝道:都给本世子住手!大白天的打闹吵嚷,还让人睡吗! 这一声可谓是世子爷平生最大、最豪爽的嗓门,瞬间就叫底下人三三两两地停了下来,用不同的眼神纷纷看了上来。 那妈妈下意识地将他当做了自己人,忙哭道:哎哟奴家的世子爷啊,您瞧瞧这些人好生过分,欺负我们楼里全是姑娘,上门来 别哭了,瞧你那一脸的粉,跟墙灰似的唰唰地落!岑乐沂懒得听她叫委屈,本世子在这儿听你们闹了半天,敢情是你们楼里虐待姐儿小倌,叫客人不满意是吧? 被数落后脸色又青又白的妈妈闻言一僵,忙道:哎哟我的爷啊,楼里的这些事儿,您该是知道些的,哪用得着较真啊! 哪里用不着了?客人花了钱,情到浓处脱了衣衫,定眼一看发现人家身上全是伤,这不扫兴吗?人家能高兴吗?花钱挣了一肚子的火气,不上门闹你,难道还在家里自己闹自己吗?岑乐沂那小嘴儿跟炮仗似的,叭叭地道,说到这里,我也要趁此机会问上一问,前几日那个清柳呢? 妈妈这下是真慌了,忙上前道:世子爷,他身子不好,去了呀! 去个屁!前夜还活蹦乱跳的,第二天人就没了?岑乐沂像是被惹怒了,横眉冷声道,瞧他还没二十呢,比七旬老汉还体弱吗?那晚上我看他手腕上有疤痕,像是割腕留下的,当时还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不会就是你们平日虐待人家,叫人家起了轻生的念头吧? 岑乐沂是不完全知道江砚祈打的什么鬼主意,但他就知道那个清柳绝对有问题,此时围在下面这么多人,拿清柳摆出来闹就对了。 果然那妈妈闻言脸色更不自在了,杀了清柳本是为了以防万一,岂料这岑世子还对那小蹄子上了心,竟然一反常态出来管闲事了!她现在是又怕又慌,脑子烧成了一团,半晌吱不出声来,只得下意识地搅着帕子,殊不知这模样落在旁人眼里,就是心虚。 还有,我以前听说楼里的人若是犯了病或者不小心死了,一般都是草席一裹拿去土葬,怎么清柳这么独特,偏偏要用一把火烧了?岑乐沂目光如剑,到底是他有鬼,还是你们想让他消失得干干净净,你们有鬼?今儿不给本世子一个说法,我就报案让京兆伊过来好好查,看看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动我的人! 江砚祈靠在窗边看好戏,闻言心道:好小子,也没那么傻啊! 不是,清柳什么时候成你的人了? 妈妈心下惊骂,又被京兆伊这三个字吓得浑身一抖,忙道:爷,别冲动啊,奴家让人煮茶,您回了房,奴家上来给您好好解释,成吗? 既然是解释,那就当着大家的面都解释,尤其是下面这位少爷。岑乐沂指了指一脸愤怒的桑榆,人家才是主宾啊,我就是个顺手闹腾的。 不错!桑榆上前一步,小爷花了钱,你给小爷送来个次等货物,一脱衣服就哭哭啼啼的,浑身的伤痕,你是糊弄谁啊?小爷虽说不是京都本地人,没你们这儿的少爷金贵,可我出生到现在还没受过丝毫的气,你不给爷个说法,爷就拆了你这座黑心楼! 哎哟喂!江砚祈啧声:好小子,演得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啊! 妈妈那一个脑袋瞬间爆成了三个脑袋,她正想说话,便听见一声笑,抬头一看娘啊,江小郡王怎么也跟着出来了? 江砚祈径自下了楼,就站在二楼上,伸手搂过躲在栏杆边的一位姐儿,瞧着她那颤抖的嘴唇看了看,又往上盯她那双既害怕又期盼的眼睛,然后转头看着楼下那一脸害怕的妈妈,笑道:我说清柳怎么手腕上有刀痕呢,原来是在你们楼里受了欺负,要轻生啊? 哎哟这贱蹄子到底是绝色还是绝色,怎么让这两位祖宗念念不忘呐! 妈妈嘴皮子颤巍巍地道:小郡 除了清柳,你们楼里该不会还有人做过此等晦气的事吧?江砚祈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楼中的人都听清,他抚着那姑娘的腰,像是安抚,也像是试探,接着道,京都里可不止你这一家花楼,爷以前去别家,可没遇到这种糟心事。清柳不是我房里的人,可也是我花了银子包过的,算我半个人,虽说他不知怎么就死了,可我也要给他个交待吧? 是啊!不怕我,小郡王和世子爷的面子总要给吧!桑榆适时地插了句嘴。 上升到了面子问题,这可是大问题,岑乐沂立马配合地道:没错,今儿不给我个交待,明儿你这灵鸳楼就不用开了。 妈妈心力交瘁,正是气得咬牙切齿又怕得不知所措间,一道年轻的男声陡然插进人群,让她恨不得立马晕死过去 不止是两位的面,本王的面也要给哦! 江砚祈转眸,只见一深紫色锦衣男子踱步而下,身上的乌金色如意云纹绣样在迷离朦胧的花灯下半明半暗。他头上戴着的镶了紫蓝色翡翠的发冠、腰间配着的同色点缀白玉带还有手上拿着的那用紫蓝色翡翠做扇柄的精致玉扇,一看便知都是金贵难得的物件。 再看那人的样貌,眉眼如墨画,本该是风情的桃花眼中却好似藏着一头俏皮的小鹿儿,清澈生动,鼻若悬梁,薄厚合适的嘴唇此时微微上扬,正含着笑 否则本王也是要生气的。 妈妈惊呼:煜王爷! 煜王萧憬! 江砚祈心中一凛,下意识地抬眼,正好撞上萧憬的眼神,那眼神一如方才那般,只是添了三分明晃晃的好奇。江砚祈搭在那姑娘腰上的手微微一紧,随后扬起一抹轻佻笑,招呼道:哟,王爷也白日宣淫啊? 这话说的忒直白。萧憬颇为委屈地睁了睁眼,眼里那无辜的水波滴溜溜的转,他走到江砚祈身边,低声道,传出去要被父皇问责的,小郡王,到时候还得你来帮我遮掩。 此时的距离,更叫江砚祈看清他那双眼,实在清澈,实在天真。 可真相当真如此? 第28章 事发 你装我也装~ 江砚祈用轻佻又不正经的眼神与萧憬那还没识得半分风情的桃花眼对视,两人望着对方的眼睛,同时笑了一声。 成,这事儿要是闹大了,咱俩得互救。江砚祈叹了口气,小声跟他抱怨,毕竟陛下最多训斥王爷几句,我可是要挨打的。 好。萧憬十分配合地点头应下,转头看向面无人色的妈妈,本王也是花楼常客了,有些事情的确心照不宣,可摆在明面上了,那就不好听了。传出去人家要说天子脚下,还能有如此腌臜事,说得严重些,要损害京官和陛下的名声哦。 奴家不敢,奴家不敢啊!给奴家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损害陛下的名声啊!请王爷明察这句话严严实实地敲在妈妈膝盖上,让它们陡然一软,咚地磕在了地上。 怎么还抬到如此严重的层面上来了? 岑乐沂在心里嘟囔了一声,顺着视线去瞧江砚祈,却发现对方虽然含着笑,可眼神幽沉,似乎是在思索什么。他看不懂,心里莫名打鼓,连忙跑下去拉住江砚祈,装模作样地小声抱怨道:哎呀,怎么突然把陛下也抬出来了?易安,传回去我爹要打死我的,咱们先溜吧! 不错,先跑为妙!江砚祈配合地打了个颤,又伸手拍了拍萧憬的肩膀,王爷,改日请你吃酒,我俩先跑路了。 萧憬十分同情地叹了一声:好,祝福二位。 两人闹了事就跑,丝毫不知道什么叫有始有终,见状由桑榆扮演的阔少也放下狠话,扫兴地拂袖而去。 一场闹剧看似没头没尾,可人的嘴巴有时候就是利器,一件事情传过太多人的嘴巴,便会传得更快、更广,闹得满城风雨,最后如愿地传进宫里,传到建宁帝耳边去。 这种事情也敢摆到明面上还闹得满城风雨?建宁帝甩下折子,十分不悦。 魏德连忙将折子捡起来,斟酌着道:花街柳巷那些个事儿啊,的确是大家心照不宣,可闹到这个地步,实在是折损京都的颜面,陛下若不给个说法,怕让百姓颇有微词。 不错,为君者都要打着爱民的旗号,那花街柳巷里的也是民,何况闹到了人人皆知的地步,朕不可装聋作哑。建宁帝抿了口茶,淡声道,花街柳巷的生意最是牟利,心思复杂些的还可以借此打探消息、往各家府邸里派遣眼线。京都里的花楼大半部分都是权贵们的产业,也不知这灵鸳楼是谁惹的事情。 借此机会,正好敲打那些个人。魏德笑了笑,替他添了新茶。 *** 哎哟,可累死我了! 桑榆嘟囔着小心翼翼地脱掉身上那华贵的袍子,又盯着江砚祈,讨赏道:少爷,小的做的还成吗? 成,有我以前的范!江砚祈躺在榻上,看了他一眼,脖子上那金元宝项圈赏给你了。 真的?桑榆眼睛一亮,凑过去道,少爷,能换成真金白银吗?这宝贝我没地方戴! 哟,还挺实际。江砚祈笑着应了。 谢谢少爷!桑榆咧起了嘴,凑过去跟他咬耳朵,您放心,今儿的事情我半个字都不往外说,就当没发生过,绝对不给您惹麻烦。 江砚祈看着他,道:这么乖啊? 少爷,您愿意把事情交给我做,就是信任我。您提拔我信任我,我就是烂心肝了,也不能背弃您!桑榆眼睛很亮,语气认真,我就是您的狗腿子,一辈子都跟您混的,您愿意信任我,我就真心诚意、尽全力去帮您做事,绝对不辜负您,否则不需要您打死我,我自己便要被雷劈,下辈子当根野草,任人践踏的。 好啊,没枉我大胆了一回,把这么重要的事儿交给你去做。江砚祈敲了下他的额头,十分满意,易容术遮得了脸皮,遮不住你这双亮晶晶的眼,你说的话我记住了,也信了,去找鱼干帮你卸了脸上的东西,去库房拿银子。 好嘞!桑榆将额头磕在一旁的扶手上,起身美滋滋地跑了。 江砚祈听着他的脚步声,有些疲倦地闭上了眼。他没叫更让人放心的墨余去,反而选择了桑榆,便是试探,一桩大胆的试探。 桑榆是个有些小机灵的孩子,放在他院里当总管,必得跟他一条心,要让他放心才好。若桑榆是个嘴巴碎、舌头长、骨子里藏了反心的,他立马打发了撵出去,免得种下祸根,可如今看来,桑榆是个机灵又乖顺的。 他敢明目张胆地试探,就敢承担结果。此时他信了桑榆,往后若桑榆背弃了今日的承诺,他也担着。两辈子了,他还没看错过谁,不对 江砚祈睁眼,心想:萧憬,差点让他看走眼了。 若非提前知道原话本中不堪重用的三大纨绔之一煜王萧憬也是个藏得极深的两面派,今儿那第一次照面,他可能就要被那双天真纯善的眼睛欺骗了。 好一个萧憬,演技与萧怀川那厮差不了多少。 *** 深夜,煜王府中除了主院中的主卧还亮着昏暗的烛灯,漆黑一片。 嗒。 轻巧的脚步声落在廊上,一白衣男子推开主卧的门,闪身走了进去。他撩起垂下的纱帘,绕过屏风,瞧见萧憬正站在书桌前作画,便没敢上前去,只轻声道:我办事不力,还是打草惊蛇了。 无妨。萧憬看着笔下成了一半的画,让你去那灵鸳楼做管事,打得便是要利用它的主意,如今只不过是来得早了些,也没经我们的手,想来还更好了。 如此便好。那人松了口气,如今陛下下旨彻查灵鸳楼虐待一事,若只是走个过场,怕是不好,可否要让我再去添一把火?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不用。萧憬搁笔,抬眸道,你可知父皇派来查案的是谁? 那人颔首:大理寺。 大理寺只是明面上的,暗查的可是太子。萧憬笑了笑,父皇这是要杀鸡儆猴,敲打京都青楼后的权贵们。太子脾气温和是不错,可他心思细腻,做事向来认真,有他在,此事已定。何况灵鸳楼背后的那个东西向来愚蠢,父皇的人到了,就是他该慌乱、要斩尾求生的时候了。 他垂眸看向画中那大概的轮廓,突然道:你此前跟过那小郡王,可察觉出什么来? 男人一愣,连忙道:他与一男子十分亲密,我查了身份,是煊云军铁骑营正将军郁霄之子郁临渊,除此之外倒没有别的。 你是说他除了如以往那般纨绔,还添了个养男人的毛病?萧憬倏地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地道,我看可不止如此。 那是我看走眼了那人忐忑地低头,嗓音因为犯错而微微颤抖,我以后一定跟着他,防着他。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现在的任务只有一个,去做好你灵鸳楼管事的本分,向你的主子通风报信。萧憬再次抬笔,低声道,去吧。 到了要离开的那一刻,男子还是大胆地向他画上瞟了一眼,可离得不近,又是反着的,他只能模糊地看见一道轮廓,有些像人,其他的什么也瞧不见了,心里失落却不敢表达分毫,只得恭敬地行礼告退。 *** 丑时三刻,萧瑛正在梦中殴打使他被关在府中禁足的凶手:岑乐沂和萧慎玉,便被脚步声吵醒了。 萧瑛猛地起身掀开床帐,见白衣人站在床外,吓得差点升天 你来做什么?还穿着白衣服!大晚上的,你这是要吓死我吗! 白衣男子闻言歉意地告罪:主子恕罪,事情急迫,属下实在是不能等,赶忙过来报信了。 他将今日灵鸳楼发生的事情和宫中的旨意悉数告知,抬头果然瞧见萧瑛面色苍白,仓皇无措,他垂下眼皮,急声道:主子,此时该怎么办啊! 事发突然,我怎么知道!萧瑛坐不稳了,下床道,大理寺明查,太子暗查,父皇这是要认真查灵鸳楼了。若是被查出来那些事情,又被查到我头上,那我便死定了!怎么突然就有人闹起来! 那阔少不是元都的人,若要查他的来历犹如大海捞针。白衣人恨声道,而且今日岑世子、小郡王、煜王爷都在灵鸳楼,实在是赶巧,那清柳还是小郡王曾经包过的人!当初杀他灭口,也是没法放心他了,却不想到头来成了攻讦灵鸳楼的靶子。 不行,不能让人查到我头上来!萧瑛猛地拽住他的肩膀,狠声道,那些知情的人不能活,在太子查到他们身上前杀了他们,别留下活口。 白衣人道:那那些小倌和女子呢? 那死的人也太多了!他们的命根子在我手上攥着,他们不敢乱说话,何况从他们嘴里也打探不到我的存在。萧瑛喘了口气,去,快去! 是,属下保证做好。白衣男子领命而去。 呼!萧瑛脚下一晃,竟腿软地坐到在地,冷汗从他额间滑落,他听见建宁帝严厉的训斥声,又想到太子那张永远温和的脸,最后竟然是是萧慎玉落水前看他的眼神。 *** 主子,灵鸳楼动了。 纾俞敲了敲门,小声道:以防万一,我再跑一趟。 不必了,一个空有志气没有脑子的蠢货罢了。萧慎玉走了出来,深更半夜却丝毫不见睡意,看也没看他地往外走。 纾俞眼尖地瞧见他手里握着的东西,忙道:大半夜的,您去哪儿? 去看看那只闹腾的小狗有没有挣脱手腕上的绳子。 第29章 夜客 蛇蝎美人,越美越狠,少爷可得 月白风清,易安院的仆从早已歇灯睡下,墨余临走前在主卧中点了香,意图让江砚祈夜间少被梦魇缠身,能睡得好些。 许是闻惯了那香,所以作用也大不如前了,江砚祈蒙头躺在锦被下,意识昏沉,风声在他耳边叫嚣。那不是平地的风声,而是悬崖的风声,那般的迅急猛烈,还裹挟着与利箭摩擦的破空声,他再次被自己的喘息声带回了梦魇 哧 利箭穿破前胸,江砚祈从马背上摔下。 其实那只是一瞬间的声响,但江砚祈却感觉那一瞬间足以抵过百年的光阴岁月,他在被拉扯开的时间中想起了自己在军营中躲着手下士兵喝酒的时候,又想起在战场上挥刀屠戮的时候是有些累了。 抚远将军!莫怪我等狠心,帝命难为,谁叫你做了百姓的将军,忘却了自己本是陛下的狗! 狗?江砚祈一刀撑地,看着粘稠的血从五指间、前胸、肩膀各处往地面上淌。狗是啊,帝心之中,谁人不是狗?谁人不是杂草! 任凭他军功赫赫,任凭他为了西齐殚精竭虑,一次次挡御外敌!可他凶名在外,贤名在内,手里还握着兵,怎能不叫君上忌惮,可是江砚祈冷笑:愚蠢!今日杀我,我任凭你杀!明日便是他西齐皇帝自毁长城之时! 放肆!马上的将军怒喝罢手,瞬时万箭齐发。 江砚祈哈哈大笑,断刀撑地,用尽最后的力气往后一跃,悬崖口如同猛兽,轰然将他吞下。 嘶嘶! 骏马扬蹄,他的伙伴悲鸣着倒下,黑影随之从悬崖坠落 呵! 江砚祈猛地惊醒,不等他拂去额间冷汗,一道几不可闻的呼吸声在房间中响起。他浑身一紧,刹那间身形如弓、一跃而起,同时床头配刀遽然出鞘,冰凉的刀背在昏暗的房中撕出一道银光! 来人只迈出一步,已被刀口精准无误地抵住了脖颈。 江砚祈哑声低叱:找死? 来人正欲开口便听一道迅急的脚步声自窗外响起,随即一人持剑破门而入,月光随之洒进,堪堪照出屋中三人的神色。 听见动静迅速赶来以至于只穿了一身中衣、发型凌乱的墨余握着剑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疑道:容王爷?深更半夜擅闯我家少爷房间,说不过去吧? 不愧是我的二十四孝好鱼干,对小疯子你也敢如此不卑不亢,好样的! 江砚祈在心里竖起了大拇指,代为回答道:人家想我了,晚上睡不着过来找我廖解思念,鱼干,你先回房休息吧! 出口就不正经墨余暗自呸了一声,点了烛灯才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和配刀回鞘的声音同时响起,江砚祈抹了把汗,半点不懂待客之道、径自钻进了被窝,嘟囔道:大晚上的,发什么疯呢! 萧慎玉走到床前,借着昏黄的光扫了眼他搭在被上的手腕,蹙眉道:谁叫你解下来的? 难不成我还随时随地带着? 江砚祈懒得看他,敷衍道:睡觉的时候当然要摘下啦,否则动一下响一下,还怎么入睡? 也有些道理。 萧慎玉暂且饶恕他的罪过,道:明日记得戴着。 不是,你真把老子当狗使唤啊! 江砚祈有些气,但没那精神跟他闹,只点头道:知道了,一定戴!你大半夜跑这儿来就是为了看我有没有戴铃铛红绳啊? 见萧慎玉一本正经地点头,江砚祈忍不住默念三声他只是一个疯孩子,不要跟他计较后才勉强舒了口气,轻声道:皇帝下旨,萧瑛必定断臂求生,杀人灭口,你可做好防备了? 人证这种东西,不差那一个,何况太子是谨慎之辈,他自然会有所防备。萧慎玉显然不想多谈这些没意思的事,只盯着江砚祈的脸看了片刻,做噩梦了? 嗯。江砚祈闭着眼,在他如泠泠碎玉般的声音中有了些许睡意。 噩梦这样的东西,多做几次便习惯了。萧慎玉听着他越来越平缓的呼吸,站在床边观赏了半晌,觉得睡着后的江易安没了攻击性和警惕性,更像只狗儿了,还是只睡觉时缩成一团的狗儿。 他无声地笑了,退后一步拉下床帐,又灭了烛灯,这才轻步出了门。 墨余没有回房,就站在院门口等他,与他对视一眼,等人走近了才道:需要我送您回府么? 不需要。萧慎玉俯身,随手摘下紫釉方形花盆里的一朵芙蓉花,淡声道,在元都藏了十多年,没叫旁人发现,倒是有些本事。 您说笑了,不是前些日子才被您逮了个正着吗?墨余笑了笑,王爷,虽说您与少爷现在走得近,但请恕我多疑又警惕,我实在不敢放心您,不如咱们做个交易吧? 萧慎玉也笑了笑,道:是交易,还是威胁? 唔,准确来说是互相威胁。墨余并不胆怯,沉声道,我的身份若被翻出来,对郡王府不利,也会牵连您,既然如此,不如让往事随风,您就把我当一个普通侍卫,我也还当您是废物孱弱王爷,如何? 会牵连我,不错,可我并不怕牵连。萧慎玉捻着芙蓉花,含笑道,于我而言,便是放弃伪装,换个法子继续玩儿罢了。 果然是个疯的。 墨余眼神一利,半晌才道:玩伴之间还讲个情分呢,王爷,可别叫少爷伤心。 萧慎玉道:你知道如果是你家少爷,他会怎么威胁我吗? 墨余摇头:不知。 他呀,半点都不怕,只会敞明了自己的弱点,主动把小尾巴送到我手里,再握住我的尾巴,勾着我陪他一起玩。说实话,这不叫威胁,叫引诱,当然萧慎玉挑剔地打量着他的脸,真心评价道,这法子不太适合你。 少爷曾经夸过我相貌好来着。墨余礼貌地微笑,既然如此,那就请王爷宽恕我的愚蠢,路上小心。 你并不愚蠢,也并不想威胁我,你是在试探我。萧慎玉迈步,手中的芙蓉花擦过墨余的喉咙,语气温和,不管是试探还是威胁,都没有下次了,否则我是要还报到易安身上的。 在那一瞬间,一阵寒意从墨余的脊梁骨蹿上了脑子,他浑身一绷,沉闷地应了一声。 萧慎玉走了,墨余僵硬地站在原地,半晌才抹了把汗,呼气道:娘诶,站那么近做什么,这也长得忒好了。 啪。 窗户被打开,江砚祈穿着中衣站在窗前看他,怒道:不成器的玩意儿,给你胆上包铁了,试探他做什么!试探就试探,人的性子都没摸准你就开口试探,活该被人提点! 您怎么还偷听呢!墨余无奈地上前去,没法子,我怕。 怕个屁!我爹敢做就敢担,他都不怕你怕什么?至于萧慎玉,江砚祈顿了顿,他是个疯的,他最不怕的就是威胁,我现在跟他表面上是一条船上的好朋友,可他什么时候不高兴了,随时都能翻船。 可不是嘛!我还以为少爷为美色所困,真把人家当成一家人了。墨余欣慰地看着他,提点道,蛇蝎美人,越美越狠,少爷可得悬着心,别玩火烧身。 江砚祈从他话里听出了明晃晃的嘲笑,气得骂出一个滚字,关窗蹬蹬蹬地钻回了被子里。 方才那两人在院门口你来我往,墨余因为紧张和防备没有发现他的偷听也能理解,但萧慎玉不可能没察觉,那厮是故意让他听见的?江砚祈翻了个身,又默想了一次两人方才的对话。 什么样的身份既能牵连郡王府,又能牵连萧慎玉?那一定是为上不容的,隐秘的身份,还得和萧慎玉有关,难道是 西乐。 江砚祈默默念出两个名字,思绪翻飞:西乐虽说灭国,人却没死完,现在的西乐城里住的就是原西乐国的普通百姓,所以如果墨余真的来自西乐,那他在西乐也一定不是普通的身份。墨余今年二十有四,又是从小跟着江砚祈的,莫非是西乐贵族子嗣? 不,还得是不一般的贵族,莫非皇室或者王室? *** 主子。 纾俞提着酒从暗巷里蹿出来,道:都动了,前去灭口的人被太子殿下逮了个正着,那楼内的一应人全部被关押至大理寺,由大理寺和太子府合力看管。 嗯。明日之内,太子必定能查出些消息,届时顺藤摸瓜将背后之事捅出来,萧瑛的好日子便到头了。萧慎玉盯着手里的芙蓉,应宁可动了? 纾俞冷笑:动了,先去了躺煜王府,又去了安王府,想来灭口之事便是安王吩咐他去办的,办的可真好啊,专门将把柄往太子殿下手里送!明面上是普通乐师,暗地里却把安王派在灵鸳楼的属下、煜王的心腹还有主子您的好友做了个遍,还真是厉害。 身份多才好玩啊。萧慎玉笑了笑,既然如此,便让深宫中的淑贵妃知道他完蛋的蠢儿子身边有萧憬的人,让她恨也要有个方向。此事也无需太急,记得要掐住时间,人总要一个个地死。还有, 他看了眼纾俞脖子上的疤痕,道:墨余割了你一剑,想报仇吗? 纾俞十分大气地道:嗐,我自个儿不小心败下阵来,还嘴贱,反正也不是什么重伤,割了就割了,暂且让他一次,而且我这伤口都结疤了。 不行,必须报。萧慎玉命令道,明日去打他一顿。 纾俞深知其中必有其他的原因,疑惑道:为啥? 他让我不高兴了。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第30章 水深 金贵蛮横的小郡王戴着花楼里才有 翌日,大理寺。 太子坐在桌后,淡声道:一个知道得太多的棋子对于主子来说,没有作用,只有威胁,这一点昨夜你已经知道了。 灵鸳楼的妈妈昨夜刚经过刺杀,又深更半夜被抓入大理寺,哪还有平日迎客时那股子搔首弄姿的劲,变了副蓬头垢面的相。她闻言嗫嚅了片刻,道:可奴家真的不知道啊! 太子抬眸,道:不知道的犯人留在此处也没用,于氏,若你真不知道,孤立即放你出去,如何? 那怎么行?!出去了就要被灭口,就是一个死字啊! 于氏脸色一白,抬头道:我我不敢说的,我不说是自个儿死,可若是说了,我全家都要死啊! 你不说,这案子一天天地拖着,背后之人查不出来,你的全家不也依旧受困?背后之人倒与不倒,你的全家都有生死风险,可你若与官府合作,官府为公为私都要尽力保全证人家属。于氏,且掂量掂量。 太子审问时的语气一如平常,温和、半点听不出咄咄逼人的严厉和威胁,很容易叫人放下防备,勉强稳住心神去想他的话。然后犹豫着道:我知道的不多 无妨,孤问,你答便可。太子挥手示意旁边的大理寺官员开始记录,经过检查,如今被羁押在牢中的灵鸳楼内的男女中有超过十人的身上皆有各样的旧伤痕,他们为何而伤? 于氏道:他们不听话,想跑,楼里没办法,只能抓一次打一次,渐渐地就乖了。 根据查证,楼内男女都是出自平民家,一部分人家中有不光彩的地方,大多都是父母欠了赌债。太子合上核查之后的名册,是父母将他们卖入楼中换钱,还是借机逼良为娼? 于氏浑身一颤,道:一部分是父母卖进来的,走的是寻常买卖的法子,还有还有一部分颜色好的,是是 是你们故意布局让其家中欠下巨额赌债,逼良为娼,亦或是直接抢了人来□□?太子顿了顿,如此,其家中为何不伸冤? 于氏伏地,答道:便是要两方威胁。有些家里恨不得拿儿女换富贵;有些家里怕事,不敢闹,拿了银子便当没了儿女;有些家里便是要想办法闹,只需告诉他们,一旦你们闹了,你们的儿女便得先一步没了命,他们就被握住了命脉,不敢闹了。至于楼里那些烈的,也用他们的父母威胁,他们便不敢乱说。 逼良为娼,已然是重罪。太子点了点桌面,孤再问你,灵鸳楼做的是什么买卖? 其一是牟利,来往皆是富商、贵客、王公贵爵,他们的银子最好赚;其二便是借此机会将得心的人派去各家府邸,做侍宠做妾都好,一是探消息,二是当棋子,主子有事儿吩咐,他们便要去做。于氏的回答与料想中相差无二。 最后一个问题。太子眼神淡然,你的主子是谁? 于氏摇头道:这个我真不知道,每次来传信的都是管事的,他穿白衣,年纪约莫二十来岁,没露过脸,但是!但是我偷偷观察过他几次,他每次都穿着一样纹饰的衣裳便是莲花暗纹,上半身瞧不见,下摆却围了一圈,全的只有一朵,其他全是半花。 莲花暗纹?太子闻言一顿,道:好,叫她将派去别家府中的人都记录下来,签字画押。 他起身离开牢房,大理寺少卿亦步亦趋地跟着他,道:牢房污秽,辛苦殿下亲自走这一遭。 为陛下办事,不言其他。太子转头吩咐,将灵鸳楼的所有人都细细审问一次,若有旁的,快速报来太子府。 是,臣知道。大理寺卿将他送到门口,恭敬地行礼后才转身回了牢房。 殿下。向原大步走来,递上一沓纸,灵鸳楼的账目往来皆清算完毕,数额虽说庞大,但青楼本就易于牟利,倒也没什么,只是这与灵鸳楼对接账目之人,名叫吴九。我查了这个吴九的祖宗十八代,根源上没什么,只是他的卖身契是握在安王府的。为了以防此人是枚故意构陷安王的棋子,我已细细审问,打听到了安王在府外的库房所在,已派人前去抄查。 安王?太子闻言叹了口气,京都中借青楼食楼酒馆等牟利的权贵并非一二,此事本也没什么了不得,闹成如今这个局面,一是因为虐待之事闹得满城风雨,父皇要堵住悠悠之口,也想借此敲打类似之事。如今经过查探,其中还有逼良为娼之事,事情便更严重了。 向原颔首,道:寻常权贵逼良为娼,陛下若要重罚,也不过是降爵,最重便是废黜爵位,可既然涉及皇子,此事便非同小可。 太子边走边道:皇子做这逼良为娼的勾当,便是不爱民,无贤德,莫说百姓,都察院也要往父皇案前送上三斤折子表达愤怒。说的难听些,往后除非大周的皇子都去了,安王才可能勉强得到觊觎储君之位的机会。 如此格局,哪有觊觎的资格?向原呸了一声,若是陛下要重罚,安王可就不只是这些个罪名了,他借机往府邸里派人是要做什么?打探消息、安插眼线为真,说成意图排除异己、构陷朝臣权贵也可以,端要看陛下愿意怎么想了。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 自作孽不可活是真,背后布局谋求之人更是不可小觑。见向原惊讶,太子笑了笑,昨夜有人意图杀害于氏灭口,来人动作半点不爽利,倒像是故意让孤快些将于氏带回大理寺看管、审问一般。说来也巧,那人与于氏口中描述的那位管事一模一样。所以,是谁将此人派去了安王身边,是谁早就盯上了灵鸳楼? 向原一点就通,讶然道:所以此人故意派人闹得满城风雨,让陛下借此下令调查?说来也对的上,安王刚因为容王爷之事被禁足,还牵连了淑贵妃,此时的确是打压他的好时机。 我们现在可以确定管事的背后之人是盯着安王的一方势力,但不能肯定此事便是由他们所做,或者说其后只有他们一方在推波助澜,毕竟没有证据。元都水深,藏在水下的人可多着呢。太子说到这话时刚好走出大理寺,他迈步上了马车,等向原上去后才问道,那日在灵鸳楼的都有谁? 向原想了想,道:风头大的便是煜王爷,小郡王还有岑世子。 乐沂是个小傻子,自己的事都理不清,不该是他。太子靠在软枕上,闭目思索,煜王纨绔、不涉朝政、不堪重用又看似天真,但这些都是表面的,他是否表里如一,谁都无法确定,还有小郡王孤觉得他也有些变了。何况这二人都是暴露在面上的人物,背后还藏着谁,根本无法探查。 小郡王没那理由对付安王啊,大家都是纨绔,为难彼此做什么?向原笑了笑,又莫名心里发沉元都陡然冒出这样的神秘人来,他怎能不细思恐极? 要说纨绔,乐沂才是真材实料。太子笑了笑,他与小郡王从小一起长大,定然是比旁人了解,转道去肃国公府吧。 *** 啊切! 江砚祈突然打了个喷嚏,莫名地心里一跳:好家伙,莫不是谁在背后念叨他?念叨倒没什么,若是其他的 少爷!墨余跑了进来,太子殿下出了大理寺,往肃国公府去了。 哦。江砚祈抬头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你这脸是怎么回事儿? 墨余冷嗤,他摸了把又青又紫的半张脸,冷声道:我今儿刚到东榆街头就被蒙着黑布打了一顿,还专门往我脸上揍,妈的! 江砚祈小心翼翼地道:你这么厉害,谁能把你打成猪头? 除了纾俞那孙子,还能有谁?墨余气得翻了个白眼,捂着脸道,我看就是他那主子记恨我昨晚试探他,故意支使他来揍我,妈的,心眼比针尖还小! 我看你猜得对。江砚祈怜惜不已,柔声道:没事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迟早打回去。 然后他再打回来,我再报复回去?没完没了的,我这脸可经不住几次揍。墨余郁闷地泄了口气,我以后再也不往容王爷身前凑了,这次是打,下次说不定就是抹脖子了! 我觉得你很有分寸感。江砚祈鼓励地竖起了大拇指,以过来人的口吻劝说道,跟那疯孩子计较什么呢?他就是贪玩又爱疯,咱们大度些。 所以墨余伸手一指,情真意切地嘲讽道,您还真老老实实地戴上了小铃铛红绳?您知道今儿院里的丫鬟怎么埋汰您吗? 江砚祈立马黑脸,说我什么了? 说若非知道您是金贵蛮横的小郡王,她们还真以为您给谁做小宠了呢,戴着这花楼里才有的情趣物件招摇过市,生怕人家不多往您腕间看一眼。墨余趁机挑拨,容王爷其心可诛! 江砚祈本是为了避免萧慎玉那疯孩子再次上门询问你怎么不戴我送给你的铃铛红绳呀,更害怕那疯孩子又发疯闹腾,所以才戴上这玩意儿。他肤色白,戴着也衬,却没想在别人眼里,他这就是做人小宠的证明吗! 萧慎玉那混账呢! 墨余立马恭敬道:入宫谢恩去了,要套麻袋就得选容王府外的那截路。 第31章 试探 岑乐沂刚将自己收拾好,挂上孔雀 岑乐沂刚将自己收拾好,挂上孔雀绿翡翠色环形玉佩便要出去找乐子,却被下面的人告知太子殿下登门拜访,他脚步一顿,下意识觉得来者不善。 该不会又是他爹把表哥找来跟他念经的吧? 他想跑不敢跑,想逃逃不掉,只得呜呼哀哉,老老实实地将已经逼近院门的太子迎入待客厅。 表哥,吃这个!岑乐沂将一盘精致的糕点推过去,殷勤道,水晶龙凤糕,我娘亲自备的。 好,尝尝。太子拾起玉箸,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块糕点后才笑道,舅母的手艺越发好了。 岑乐沂笑着坐下,道:嗐,我娘整日就爱折腾这些糕点吃食,一来二去能不越做越好吗? 太子应了一声,打量了他一眼,道:穿衣打扮收拾得好,又打算出去找小郡王玩闹? 好家伙,提到了江易安,果然是来念经的! 岑乐沂心中警惕,忙笑嘻嘻地道:没呢,我最近都和易安腻在一块儿,今天要自己去玩。 小郡王待你好,你们腻在一块玩闹也无妨,但也别忘了,他要及冠了,你也十八了,要懂点事,别整日闯祸。太子温和地说教,孤之前瞧见小郡王,觉得他懂事乖顺了不少,你也跟着他学好,让舅舅安心,明白吗? 懂事乖顺?这四个字能和江易安沾边? 岑乐沂总觉得他这位表哥话里有话,可他又实在琢磨不出味道来,只得打马虎眼道:表哥您就别夸江易安了,他哪里是懂事乖顺?他那是被郡王一棍子打懵了,为了躲打才夹起尾巴做人,我才不和他学呢!还有,旁人便算了,江易安什么时候有资格做别人家的孩子了? 你啊!太子无奈地点了点他,灵鸳楼的事你也清楚,那日闹事,你也参与了? 好家伙,不仅要念经,还是来查案子的! 岑乐沂心中慌了慌,道:是啊!我本来和易安在房里说话的,底下太闹,我便听了一耳朵,然后就没忍住说了两句。 听说那个死去的清柳曾被你们不,准确来说是被小郡王点过? 太子用平淡温和的眼神看着他,那目光和同他说笑时没什么两样,却叫岑乐沂心中莫名的一跳,鬼使神差地道:表哥,你怀疑我杀了他啊? 傻小子。太子倏地一笑,摇头道:表弟,孤了解你,你虽不乖,但做不出杀人之事。孤也并非怀疑你,只是涉及案情,总要询问两句,走个过程罢了。你与小郡王在一块,孤顺道来问你,你若是不愿答,孤去问小郡王便是。 别去!江易安才是真他娘有鬼的那个!不能让表哥上门去询问江易安,表哥心思细眼神又好,万一看出些东西来怎么办? 岑乐沂眼皮一跳,嘴皮一碰,忙道:哎呀我错了嘛,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呀,那个清柳的确被我们点过,但就弹了曲子,碰都没碰他,哪知道第二天便死了!好歹也算是相识一场,那清柳死的不明不白的,所以我才会跟着闹事啊,易安也是因为这个才搭腔的,哪知灵鸳楼真有鬼嘛?这事儿真的和我们没关系,表哥你问了我就当完事儿,别去问易安成吗? 太子闻言笑了笑,道:为何? 那天是我死皮赖脸催着易安去的,他的狗脾气您也听说过的,浑起来六亲不认!您要是上门问他,他觉得莫名摊上了麻烦,觉得晦气,肯定要骂我的!岑乐沂往太子脚边一蹲,捏起拳头替他捶腿,巴巴地向他撒娇,好表哥,你疼疼我,别让我挨揍了!我保证以后少去烟花柳巷,少出声,少做事,好好做人成吗? 太子垂眸看着他,片刻后才伸手往他额头敲了敲,温声道:罢了,此事与你们无关。 表哥天下第一好!岑乐沂总算松了口气,毕恭毕敬地将太子送出了府,自己也没了出门玩的心思,打着做戏给太子看的心思,颠颠地回院里看书去了。 殿下。向原打开马车门,又朝国公府大门看了一眼,如何? 眼神闪烁不定,两个字:心虚。太子上了马车,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孤这个小表弟,如今也敢对着孤撒谎了。 向原想了想,道:属下去查? 太子闭目,道:不必了,既然应了他,这次就算了,将他和小郡王从案子里摘出来。 是,对了,还有一件事。向原凑近了些,低声说,容王爷入宫谢恩了。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 永安宫中,建宁帝坐在榻上,看着跪在几步外的萧慎玉,道:身子还没好,大老远地入宫,又是一番折腾。 萧慎玉恭谨道:陛下请陈院首替臣诊治,又拨地赐府,乃是天恩,臣必得要入宫谢恩的。只是由于身体的原因晚来了几日,还请陛下宽恕臣的罪过。 天家父子,父字后头跟着个皇,说明陛下是父,却是君父,先得恭敬,再谈父子亲情,可这还是头一遭直接以君臣称呼彼此候立在一侧的魏德小心地去瞧陛下的神色,却发现对方面色如常,好似没听出什么差别来似的。 建宁帝道:你是个懂规矩的,和太子像,没学到其他兄弟的狂悖之气,甚好。你是皇子,是王爷,很快又有了自己的王府,府中也得有个当家做主的人,你可有想法? 这是要赐婚?魏德拢在袖中的手互相摩挲着。 萧慎玉道:多谢陛下体谅,只是臣不愿和生人相处,更不愿意委屈了好人家的姑娘,府中有纾俞一个人也便够了。 建宁帝哎了一声,道:男子哪有女子体贴妥善?何况你是大周的皇子,能嫁予你是福分,何谈委屈? 大周的皇子的确尊贵,可臣的身子既然不知还能活到几时,何必再去耽搁姑娘的青春?萧慎玉嘴角掠过一丝苦笑,俯首道,臣求个清净,还请陛下宽宥。 你还年轻,莫要杞人忧天,伤怀难抑。话到此处,建宁帝也不愿强求,既然如此,朕便让易安时常去你府中走动,他性子闹腾活波,也不至于让你整日恹恹。 哎,主要是怕您再求死啊!魏德心想:小郡王那气人的本事是出挑的,有他劳神劳力,容王爷哪有精力安安静静地求死啊? 萧慎玉闻言却是抿了抿唇,难得露出不喜的神态,道:还请陛下收回成命,臣与小郡王实在是性子不合,无法相交。 诶,你们俩也算是有缘分了,说说话没什么的。建宁帝见他一脸不喜和后怕,又道,朕与他说好了,他不敢欺负你,更不会做出什么有违礼数的事来。好了,此事便依朕的心思,回府养着吧! 萧慎玉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行礼道:臣遵旨,臣告退。 建宁帝幽深的视线还紧随在后,萧慎玉恭敬地退出了永安宫,走过雄伟得好似能遮天的屋檐,终于瞧见了一片青天。他想:杞人忧天的是皇帝啊! 他还没玩够,还没看着这些人一个个地一败涂地、惨叫求饶,最重要的是江易安还没哭出来,他怎么舍得轻易求死呢? 他出了宫门,没走几步路便被拦了个正着。 向原恭敬道:王爷,属下是太子府校尉向原,殿下在那边,想与王爷说几句话。 好,请校尉带路。萧慎玉一路跟上,在太子府的马车边停下,站在车窗外恭敬行礼,臣见过太子殿下。 车窗被推开,太子看着他道:脸色如此苍白,大老远折腾这一趟做什么?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也不知分个轻重。 萧慎玉笑了笑,道:天恩最重,多谢殿下关怀。 罢了,分辨无意义。太子叹了口气,母后关心你的身子,却不好召你,孤亲自挑了些药材补品,已经送去了你府上。且记得是药三分毒,药再好也不能多次,你这身子若要好起来,就得听陈院首的话,好好治病,平日也莫要躲在府里,多出去走走也是好的,只是 太子关上窗,让含糊不清的嗓音传了出来 少来宫里吧,路太长,不好走,伤心伤身的。 *** 天都黑了,怎么还不回来? 江砚祈叼着朵花枝,靠着墙往外面瞅,可长街空荡荡,鬼影子都没一个。 他是越来越兴奋,墨余却是越来越虚,闻言晃了晃手里的麻袋,小声道:真的要打啊?容王爷他 江砚祈道:怎么?人家一王爷,你怂了? 我不是怂他王爷的身份,我是怂他本人。墨余摸了把头发,实诚道,以前真是我看走眼了,把他当成孱弱的病美人,昨夜才发现他藏得忒深!入王府如无人之境,甚至到了您房门口我都没察觉,若不是开门和打斗的声音好家伙,昨夜我冷汗都流下来了!少爷,您确定我们打得过吗?万一被反过来揍一顿,还怎么做人? 你有没有出息!他一个人,我们俩,能打不过吗?何况你家少爷什么本事,还怂他?江砚祈踹他,硬气点儿,咱们是来发泄愤怒、报仇雪恨的,你要是临阵脱逃,给我丢面了,我把你扔锅里炸鱼干!今天就算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得让我把这不正经的铃铛红绳系在他手腕上,指着他的鼻子骂一句爷是你祖宗,你他娘才是爷的小宠一雪前耻! 哦。墨余摇了摇头,心想早知道就不挑拨离间、告容王爷黑状了,少爷这心眼小的和容王爷也差不了多少。 他吁了口气,随意探头看了眼,猛地一惊:来了!诶不对我|日!少爷有人抢活! 第32章 咬人 我要咬这儿。 长街寂寥,星月当空,萧慎玉孤身一人走在道上,时不时还咳嗽一声,那娇弱无依的好模样,不管是劫财劫色还是杀人放火之人,都得从心底里感慨一声: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哧 长剑出鞘的声音陡然打破了这条街的寂静,萧慎玉似有所感,慌忙转头去看长剑横向劈来,在他由于惊恐而瞪大的瞳孔中折射出凌冽的杀意! 啊! 萧慎玉双腿一软,脸色煞白地摔倒在地,不等他再次幸运地躲避,持剑之人冷哼一声,扬剑下劈!这一剑若劈中,包管这如花似玉的可怜美人从眉心碎成两瓣儿,千钧一发时 哐! 啪! 一把匕首疾射而来,十分精准地打在了剑刃之上,那匕首不知是何等好材料,将那剑刃射了个穿。剑刃随着刺耳的惨叫声、折中碎掉,一半随着握剑之人翻身向后躲避,一半擦过萧慎玉的脸,衔着血滴插入了地砖中。 萧慎玉像是被吓呆了,他撑手坐在地上,任凭脸上的擦痕轻微刺痛,又悄然地冒出两颗血珠来。 黑衣人翻身之际,一道银光自他腰间擦过,他堪堪躲过,落地时才看清那银光的真实面目一柄细长软剑。他挡住腰间被划开的衣料,冷声道:谁多管闲事! 一道清朗的嗓音随之响起,来人道:我看多管闲事的是你吧? 黑衣人闻声看去,却见来人头上罩了个类似于黑色麻布袋的东西,只有双眼前撕了两个洞,左右露出半只眼睛,剩余的布料在脖颈处打了个结,这是什么猥|琐不入流的打扮?! 江砚祈抓住软剑,露在外面的小半双眼睛含着笑,我在此处等了许多天,好不容易等这美人出了府,又独自一人回府,正想着采花呢,你又是哪路的杂碎,敢跟我抢人! 是个采花贼?! 那黑衣人警惕地盯着他,握着断剑的手咯咯作响,道:兄台,天下美人不差这一个,我劝你还是将他让给我为好! 的确不差这一个,但也找不出个姿色更好的了。我守了这么久,岂能让给你?江砚祈抚着剑刃,既然撞上了,咱们就按照道上的规矩,以剑比输赢。今夜,美人我要,你的命我也要! 话音落地,江砚祈身形翻转,手中软剑犹如有了生命,带着凶猛的力道朝黑衣人刺去! 好奇怪! 黑衣人抬剑抵挡,心想此人手中软剑轻柔灵巧,可他的功夫路数却是极为霸悍凶猛,这人与武器走的是截然不同的路数,但却依旧如鱼得水,更为奇怪的是:采花贼竟有如此功夫? 似乎是看出他的惊疑,江砚祈手腕翻转,让软剑唰地翻出圆形剑花,手腕趁黑衣人眼花眨眼之际往前一推,血光破开之际,他轻佻道:温柔轻柔这样的东西是留给美人的,你可别肖想。 嘶!黑衣人捂着脖子往后退去,余光瞟到脸色煞白、惊惶无措的萧慎玉,忍不住发出一声不甘的低吼。只听一声□□响,江砚祈翻身往后退去,拂袖散去烟雾后,那黑衣人已然离开。 哟,跑得还挺快。江砚祈全然没有去追的心思,转身看着一脸呜呜我好怕,你别扔下我的大美人儿,笑道,美人儿,我真想给你搭个戏台子,让你唱个够。 萧慎玉起身,恢复常色道:把头上那东西取了,难看。 嗐,我这也是不为了暴露身份嘛!江砚祈将本打算用来装萧慎玉的麻布口袋解了下来,一边抹着凌乱的头发,一边道,你想演戏,我就帮你演,陪你演,普天之下找不到我这般贴心温柔的人了,怎么还嫌弃我? 还未及冠的年轻男子头发凌乱,额前的毛月色细带向额头两侧没入头发中、随着高高竖起的马尾在夜风中扬起。他此时正单手梳理着被麻布口袋罩乱的头发,半垂首间依旧能让人瞧见那双轻佻风流却无边俊俏的眼,还含着笑。 萧慎玉的眼神随着他的动作落到了他的手上,又移到了手腕上,倏地一凝,道:铃铛红绳呢? 你还敢提!江砚祈猛地抬头,你个混账,你知道今儿院子里的人都怎么说我吗?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好啊,哄了我就说话不算话了。萧慎玉哪还有方才那柔弱的模样,钳着江砚祈的手腕道,我管旁人怎么说,红绳拿出来,我亲自给你系。 好家伙,这到底是个什么脑袋、什么思维、什么脾气、什么欠嗖嗖的德行!今儿不好好收拾他,往后还怎么做人! 江砚祈任凭他抓着自己的手腕,右手中的软剑猛地往前一抬,抵着他的侧颈,气道:我不拿!你真把我当小宠了?就你那点身家,除非你是卖身卖出天价了,否则你连睡爷爷一次的本钱都没有! 我什么时候拿你当小宠了?萧慎玉无视颈侧的利剑,严谨道,我没有这个心思。 你放屁!江砚祈怒斥,那你把那红绳往我手腕上系什么?那他娘是花楼的物件,除了绑人时用,恩客也会赏这个!在院里那些丫头眼里,我已经不干净了! 我知道是花楼的,却不知还有这层意思。萧慎玉有些可惜地道,红色衬你,戴着也真好看。 江砚祈闻言一愣,阴阳怪气地道:你这幅模样,这幅语气,不知道的谁能猜到你才是那坏心眼的坯子! 萧慎玉没答,还是盯着他的手腕不放,江砚祈见状计上心头,倏地一笑,诶,怀川,我把那铃铛红绳给你带吧? 萧慎玉眼神一晃,淡淡地道:不想活了? 哎哟喂,这可真不公平呀,就许你给我戴,不许我给你戴?江砚祈委屈地蹙起了眉,靠近了些说,你肤白,生得好看,你戴着也合适,让我欣赏欣赏? 他离得太近,萧慎玉能站在安静的街道上、听着夜风温和的呼吸、看见他眼皮下那细长浓密的睫毛,他眨一下,那睫毛便颤抖一下,轻柔地打击着。萧慎玉手指猛地使力,将江砚祈掐得闷哼出声 发什么疯啊?不给戴就不给戴,怎么还暴力反应呢! 萧慎玉垂眸去看被自己握得正紧的手腕,他微微松开五指,瞧见了一圈红印,在白皙的腕上格外醒目,像是被凌|虐后的印记,也是他方才那一瞬间被蛊惑的耻辱。他用拇指轻轻摩挲着那红印,眼神幽沉。 哎江砚祈被他蹭得手腕发痒,又觉得他那眼神实在吓人,好似要折断自己的手腕般,忙道,算了,我不闹你了,你让我打一顿,我立马就走,成吗? 萧慎玉道:为何打我? 我他娘因为你被院里的丫鬟埋汰了,我生气,我要发泄!江砚祈另一只手腕微微一压,十分威猛道,正视搭在你命脉上的这把剑,给点基本的尊重成吗?真当我舍不得杀你? 我不让你打,但有别的法子让你泄愤。见江砚祈不解,萧慎玉无比自然地拉起江砚祈的手腕,微微埋头,用温热的呼吸敲打着那上面的红印。 江砚祈手腕一痒,又莫名觉得腿软,忙道:喂!你嗷! 萧慎玉懒得听他说话,张嘴便是一口咬了下去,这一口毫不收力,就咬在那红印上,咬得江砚祈痛嚎,咬得他好似张嘴含住了棉花。 疼疼疼!江砚祈一脚踹开他,对着可怜的手腕呼气,你他娘属狗的啊?都有血印了! 萧慎玉受了这一脚,伸手抚过嘴唇,淡淡地道:又没咬掉你一块皮肉。 我他娘谢谢你怜惜我啊!江砚祈瞪眼,这是让我发泄吗?这是让我被你发泄吧!王八蛋,混账,欠打的玩意儿,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 眼前倏地出现一只白皙的手腕,那手腕的主人依旧用平淡的声音道:让你咬回来。 江砚祈闻言一怔,随即挑眉道:真的给我咬?我可比你狠心,咬坏了可不赔的。 你来我往,不必赔。萧慎玉举着手,咬。 送上门来的肉,不吃白不吃!江砚祈扔下剑,握着他的手腕往嘴边一扯,挑着眼吓唬他,疼了也不准哭,哭了我也不心疼,你越哭,我越用力。 萧慎玉像是头一次知道哭这个字,他道:我若哭了,往后尊你为祖宗,今夜便送你入祠堂。 诶,你!江砚祈翻了个白眼,觉得同他说话便是自己找气受,他两排牙齿一碰,故意发出响声。 萧慎玉看着那张平日最爱气人的嘴唇越靠越近,近到能感受江砚祈口鼻间的呼吸,近到手腕上的皮肉被那温软的唇微微蹭过,一触即分 江砚祈倏地抬头,坏声道:不行,咬这儿不得劲,我要选个别的地方。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他必须要给萧慎玉这欠收拾的疯孩子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咬手腕,他又不会真咬下一块皮肉来,最多就是疼上几日,可萧慎玉不怕疼,那能起到什么报复的作用?必得是一个让萧慎玉无法忍受的、深刻入骨的教训! 江砚祈拉着他手腕的手微微使劲儿,两人顿时凑得更紧。 他半仰着头,眼神在萧慎玉脸上流连。那眼光又轻、含着打量,好似飞翔于山峦间、欣赏好风光的飞鸟,最后终于在满是好风光的仙境中忍痛选择了一处,晃着翅膀停了下来 我要咬这儿。 第33章 风月 萧怀川,你好香。 清冷的月光就罩在头顶,顺着墙檐洒了两人一身。 萧慎玉背靠墙,手腕被圈着,五官被细细地打量着,身前还站着个孟浪的江砚祈。 江砚祈不止孟浪,他还是个爱玩的,说了要采花,便是哄骗那黑衣人的,他今儿也不能白来。他学着萧慎玉方才轻抚自己那般摩挲着对方的手腕,眼神直勾勾地定在对方脸上冒血的红痕间,声音很轻地道:我要咬这儿。 江易安萧慎玉垂眸,声音微哑,你在找死。 牡丹身下死,做鬼也风流。江砚祈手中的剑不知何时落了地,给他留出了机会他伸手捏住了萧慎玉的下巴,眼神轻佻,何况你我衣衫完整,又在巷中,不过是咬上一口,算什么轻薄? 他眼神上移,对上了萧慎玉的眼。 那双眼如他所愿变得真实,一切平和的伪装都在这一刻被揭露,深埋其中的阴郁铺天盖地地袭击而来,他佯装害怕,轻轻叹气道:怀川,说了陪我玩儿,那你就得方方面面地陪周到呀,我在人前人后陪你演戏玩,算得上尽职尽责,那你此时也得陪我玩呀。 萧慎玉只觉得周遭的空气互相挤压,变得十分微薄,让他说话也得面临些许艰难,导致出口的声音喑哑至极,玩什么?玩风月么? 命也是玩,风月也是玩。江砚祈脚步前移,与他脚尖相抵,嗓音间像是含了那九楼的芙蓉蜜酿,呼出的气都叫人头晕眼花,半梦沉醉 怀川,今晚的风月,我玩定了! 其实就是一瞬间的事儿,萧慎玉蓦得发出一声闷哼,那声音从狭窄的喉道中挤压而出,沉闷嘶哑,好似终于得到纾慰的爽快,又因为落了下风而极为痛苦。他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样的感受,脸上被匕首擦过的血痕已经被人含在唇齿之间,那人的牙齿尖利,唇舌却是柔软,轻微的刺疼被猛烈的力道所安抚,化作了酥麻,紧接着又传遍了四肢,化作了尖锐的刺疼。 江砚祈抵着他的伤口,用含糊不清的声音道:萧怀川,你好香。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大概是玩瘾上头,疯了吧! 萧怀川是什么人呐,强迫他陪自己玩这些,不是找死么? 可找死又怎么了,活着没意思,就得找意思、找乐子,萧怀川就是这个乐子。每次看见萧怀川,他就觉得有意思,像孩子找到了玩具,像人抓住了自己喜爱的东西,如果要表达那一瞬间的情绪,约莫就是兴奋的、热切的。 可萧怀川是个男的,他也是个男的。 男的又如何?男的就不能凑一起玩了么?男的就要天打雷劈?他才不管。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像是被下了药,非要往人家脸上来一口,他就知道他想,既然想那就得得到,管他什么后果,管他什么下场,此时爽才重要! 萧慎玉从江砚祈那一句模糊不清的感叹中听出了天真的撩拨萧怀川,你为什么这么香?萧怀川,我为什么会觉得你香?我在做什么?我才不管我在做什么,我想做就做了! 果然还是那个本性难移的江易安。 那一瞬间,尖锐的刺疼陡然消失,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好似只留下了酥麻的痒意。 两人隔着稀薄的空气望着彼此,目光之间仅有手指距离,萧慎玉轻而易举地看清了对方眼中的疑惑和风情、撩拨和热烈;江砚祈呼吸微顿,瞧见了萧慎玉眼中的暗涌要将他撕碎。 萧慎玉任他用呼吸抵着自己,狠声道:江易安,你完了。 江砚祈大胆地与他对视,顺着那精致的半张脸往下,挺翘的鼻尖擦过萧慎玉的下颔,继续不知死活地往下,迫使萧慎玉抬起下巴,隐忍地瞪视高高在上的月亮。 江砚祈在迷蒙的夜色中看清了萧慎玉喉间的小痣,它长在如玉的肌肤上,最是醒目,最是叫人难以忽视。 它随着喉结的滚动而上下蹭动,江砚祈似乎被引诱了,他心猿意马,猛地咬住了那起伏不定的喉结,而后用舌|尖轻轻地将它也吻住了。 *** 萧慎玉近乎狼狈地逃回了容王府。 正打算出门寻他的纾俞一眼便看见他脸上的血痕,忙道:主子你的脸 住嘴。萧慎玉撑着石桌坐下,埋头喃喃,安静,安静,让我想想我要想想,我要好好想想 纾俞连忙闭嘴,小心翼翼地凑到了他身边,心想:我的娘诶,入宫一趟回来就这样了,就知道不该让主子一个人去!这脸上的伤倒是小事,可这不正常的模样又是被哪个找死的东西折腾出来的?! 萧慎玉呼吸微急,越想越急,他喘了口气,哑声道:江易安,去把江易安杀了,去去! 我他娘就不该浪费时间去猜,除了小郡王那尊活祖宗,谁能把主子折腾成这样! 纾俞忙倒水,急声道:又是怎么了! 不能再留他了,祸害,祸害萧慎玉瞳光涣散,一个劲地念道,祸害,就会撩拨人,祸害,不能留他 好家伙,小郡王又调戏主子了? 纾俞舒了口气,保持镇静道:主子,我必须要说:第一,我杀不了小郡王,我就能和墨余打个平手,郡王府那么多人,我怎么杀啊?第二,您确定小郡王死了,您不会跟我秋后算账? 萧慎玉不可置信地怒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秋后算账! 主子,我从没和您撒过谎,在重要的事情上也不曾诓骗哄骗您,所以这次您必须得认真地听我跟您分析一番。纾俞在他面前蹲下,强迫性地将水杯塞进了他手里后才道,虽然您平时就不怎么正常,但自从那夜小郡王爬墙跟您说话时开始,您就更不正常了。我不知道您二位在闹什么,玩什么,但小郡王绝对不能杀,至少我们不能去杀,否则您一定要秋后算账的,我拿二十四孝好仆人的尊严发誓。 萧慎玉捏着水杯,道:为什么? 我哪知道啊! 纾俞翻了个白眼,低声道:小郡王的确是个祸害,正经后面全是轻佻,他又生得那般模样,撩拨谁都不是问题。说实话,您如果是因为自己又上勾了,恼羞成怒才起了杀心,大可不必。虽说您平日装病弱,可您的的确确是年轻气盛的男子啊,这这就算是有些反应也在情理之中的。主子,不能杀,杀了就等于您自认为不是小郡王的对手,等于您认输了! 撩拨谁都不是问题?怎么,他还撩拨了谁?只听一声脆响,萧慎玉手中的水杯哐的碎成了五六七八数不清的碎片,鲜血顺着滑落在地。 他阴郁地想:撩拨了我还不够?还有谁值得你挑着眼勾引! 那个与你在大街上调情的郁临渊?还是那个整日与你出入花街柳巷的岑乐沂!或者是是与你日夜亲近的墨余?难不成还有那被你包了一夜的清柳吗! 哎哟喂娘诶!别动别动!纾俞连忙掰开他的手看了眼,气得成了旋转的陀螺,他飞快地从屋里拿出了药箱,一边替他处理伤口一边道,没谁没谁,谁能比您好?小郡王就算是只看脸蛋,瞧上了您,还瞧得上旁人么? 纾俞说完后顿了顿,抬眸看了他半晌,犹疑道:主子,您捻什么酸啊? 萧慎玉不可置信地道:就许他发|浪,不许我捻酸?世间哪有如此不公的事!不,世间的确不公,世间从来不公,但旁的我不管,可这件事不行! 呃是是是!您继续酸。酸死得了纾俞暗自叹了口气,又道:其实这样挺好的,小郡王惹您生气,您日子也有趣了些,总比以前日日闷着好。 我迟早要被他气死。萧慎玉闭眼凝气,好半晌才闷闷地笑了一声,其实也好,那也算死的有意思。 *** 翌日,建宁帝召重臣于宣明殿议事。 大理寺少卿沉声道:臣尊陛下旨意,配合太子殿下调查灵鸳楼一事,现将调查结果向诸位大人说明一番。经查,灵鸳楼妈妈于氏被安王授意以非常手段逼良为娼,将这些男男女女训练之后派往富商、朝臣、权贵等府邸,此件事已经往来三年已久。期间为防止逃跑、漏风等情况,灵鸳楼常有虐待之事,并以家人亲戚性命作为威胁。经查楼内尚有十五人、出楼入府者约二十人,被灭口者五人。另外经过核查,安王借灵鸳楼在三年间牟利超过三百五十万两,如今尚有一百二十万两在私人库房且被查抄,其余不知所踪。 建宁帝把玩着两颗玉球,道:逆子猖狂,丢人现眼。 此话一出,下首众人心里便有了计较,但涉事的好歹是皇子,其母妃还是淑贵妃,母家是英国公府,陛下又对他多有纵容 陛下,安王罪三:其一,私自敛财牟利;其二,手段非常,逼良为娼,杀人灭口,无德不仁;其三,私遣眼线,图谋未知,不得不防。如此种种,不可轻饶。翁和沉声道,安王此前纨绔蛮横,常有欺弱压小之事,百姓对他早有微词,如今此事闹得满城风雨,他自己不要名声便罢,还对大周,对陛下诸多连累!安王业已及冠,半点不知收敛,臣请陛下秉公办理。 翁相此言有理,朕心中自有定数。建宁帝抬手示意翁和入座,朕此前的确对安王纵容太过,本以为他只是骄横纨绔了些,未曾想不仅不堪重用,还胆大异常,无声无息地做出这愚蠢事!如今百姓对此十分关注,朕自然不能再包庇他。太子,你说如何处置他最好? 太子起身道:若按照大周律法,敛财牟利、逼良为娼、杀人灭口已经可以判死刑,至于往他人府中派遣眼线一事,说轻可轻,说重可重,还请父皇定夺。 朕对这个三儿子还是了解的,心比天高,却是个不中用的。建宁帝叹了口气,看在他母妃尽心服侍多年的份上,死罪可免,终身幽禁于安王府吧。 翁和闻言蹙眉,还欲说话便见太子朝他微微摇头,他咽了口气,随众人躬身道:陛下圣明。 众人出了宣明殿,看见了跪在殿外的淑贵妃,却好像都没瞧见,轻步快步地走了。 殿下为何阻拦老臣?翁和跟在太子身边,安王不中用便罢,又是个心胸狭隘之人,经过此事后就怕他心存怨怼。将他幽禁于府中,恐留后患! 看在英国公府的面上,如此处罚算是得当了。太子温声道,孤知翁相最见不得害民之事,可方才若再开口,便显得咄咄逼人,父皇面上不说,心里总是要不悦的。您要知道安王既是王爷,也是父皇的儿子。 唉,老臣怎能不知?罢了,好在殿下懂事。翁和甩袖负手,那紫色袖上的仙鹤振翅一瞬又悄然收于袖中,他声音很沉,朝堂之上只有殿下一位皇子稳稳立足,好也不好啊! 当着太子本人的面表达对其他皇子未能出入朝堂的遗憾,翁相脾性由此可见一斑。 太子却不在意,笑道:或许很快便会打破这样的局面了。 翁和闻言也笑道:太子不惧、不慌? 孤生来便是太子,是因为孤乃中宫皇后所出;孤现在依就是太子,因为孤懂分寸。太子说,天家兄弟,生来便是对手,可对手也是要分好坏的。想与不想,争与不争,从来都不由我们自己决定,如此为何要慌?为何惧怕?若真有从高台跌落的那一天,孤也是开怀的。 翁和赞叹道:殿下光风霁月,该生在自由江野间。不过,老臣冒昧求教,即将要打破局面,站上朝堂的皇子,该是哪一位呢? 太子伸手指向旁边的宫墙,温和如云的嗓音好似含笑 身困高墙后,心在九霄间者。 第34章 禁忌 宫闱禁忌,往事残忍 陛下,贵妃娘娘还在外面跪着呢。 魏德奉上热茶,低声道:今夜估摸有雨,不如奴婢叫松瑞去宽慰娘娘几句,让娘娘先回去,免得路上淋雨? 让她回去,她就会听么?建宁帝抿了口茶,折了儿子,你说她会记恨谁? 魏德闻言笑一声,道:这奴婢可不敢乱语。 负责查案的太子,最后判定的朕。建宁帝笑了笑,还得牵连上当日在灵鸳楼的那三个小子。 魏德哎哟一声,道:太子殿下是奉天子之命行事,陛下是奉国法行事,至于那三位也是歪打正着,娘娘哪有理由记恨? 建宁帝说:她若是真知道什么叫规矩、分寸,安王也不会被她惯成这幅德行。因小失大,愚不可及,叫人算计得毫无还手之力,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 这魏德闻言心里一跳。 建宁帝看向他,说:你心里嘀咕什么,朕清楚。 哎哟,奴婢可不敢胡乱嘀咕。魏德笑了笑,就算是嘀咕,那也是跟陛下您一条心呐! 棋面上的棋子从少到多是下,从多到少也是下。安王不中用,废了就废了。建宁帝想了想,真心实意地感慨道,母子俩都不中用。要说会教人,还是皇后最好,你瞧瞧太子,跟她一个模样。 魏德恭敬地替他添茶,笑道:可不是嘛?皇后娘娘温婉大气,知书达理,太子殿下肖母! 都说儿子随爹,女儿随娘,但这几个小的却是像娘。太子与皇后一条路,九皇子如今还小,却也懂事聪慧;安王与淑贵妃一个德行、娇蛮跋扈、不知分寸;煜王他娘死的早,暂且不谈;宁贵人懦弱无争,言王也是个不中用的,还有容王建宁帝一顿,好似被什么噎住了。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魏德不敢再笑了,又替他添了口茶。 他和他娘倒是不像。建宁帝看着清透的茶水,声音又低了下去,他娘是娇俏可爱的花,最是天真烂漫,最是勇敢直白,好比一簇开在火中的花,是热烈的红色,看得人眼热心热。怀川呢,好似随时都会落败,一眼后便要陨灭。他娘好似在人间,怀川好似在九泉,可实际上是反过来的,他娘在九泉,他还吊着气活在人间。 魏德喉咙发涩,轻声道:奴婢今儿还问过陈院首,有他尽心尽力,容王爷会好起来的。 叫陈院首尽全力治好他,朕还没瞧见他穿朝服的模样。建宁帝将杯中茶水饮尽,搁杯道,叫淑贵妃不必再跪了,也莫要求情,朕已然恩赐,莫要得寸进尺。 是。魏德转身出了宣明殿。 淑贵妃听见声音,忙抬头看去,见是魏德,不禁膝盖往前挪动,急声道:陛下可是愿意见本宫了? 娘娘。魏德躬身,恭敬道,马上要下雨了,回得晚了怕路不好走,娘娘还请快些回去吧! 什么?淑贵妃瞳孔一睁,哭嗓喊道,陛下,陛 娘娘!魏德打断她,快声道,按照律法,安王犯的是死罪,陛下已然恩赐,娘娘莫要再妄图其他,快些回去,这样对您,对安王,对英国公府都好。 淑贵妃昂首质问:这是陛下的意思?! 娘娘说笑了,奴婢哪敢妄言呢?魏德叹气,陛下今日在宣明殿议事,只是召了太子殿下和几位大臣,而不是在早朝上当众处理此事,便已然是给安王留了颜面,何况幽禁总比死罪好许多。娘娘,奴婢知道您心里难过焦心,可也得体谅陛下的心意啊! 太子是太子对不对!淑贵妃怒然哭道,是他要排除异己,是他忌惮我儿是不是?是皇后,是皇后授意他坑害我儿,陛下,陛 砰! 名贵的玉碗被人从宣明殿中扔了出来,正巧砸在淑贵妃面前,玉片碎裂,差点划过她的脸。 啊! 淑贵妃惊叫,摔坐之间看见建宁帝走出来,居高临下地道:一月思过之期未过,你便堂堂正正地出宫、还在宣明殿前吵闹不休,怎么?你儿子在朝野之间丢脸,你就在宫内丢脸么!皇后是中宫之主,是你的主子,岂容你以下犯上?至于太子 建宁帝只觉得好笑,你儿子什么德行,也配让太子忌惮? 我儿我儿!淑贵妃摇晃着起身,哭道,陛下口口声声我儿,难道瑛儿就不是你的儿子么! 魏德闻言浑身一颤,正欲出口劝慰,便听建宁帝冷酷道:令朕满意,才是儿子,令朕不喜,便只是臣子,犯蠢的臣子更是废子;至于后妃,更要懂规矩知分寸,时刻谨记自己的本分。淑贵妃,你逾矩了。 废子不喜、分寸?淑贵妃倒退两步,撑着圆柱道,那容王呢?他从幼时开始便让陛下那般轻贱,比之不喜尤甚,陛下又拿他当什么?是废子还是畜生!还有容妃,那个让您不喜容王、那个胆敢死在您面前的女人,她 放肆! 建宁帝勃然大怒,宣明殿外的所有人猛地跪地高呼:陛下息怒! 魏德跪着挪到建宁帝脚边,磕头颤声道:贵妃娘娘是担心安王爷才一时口不择言,陛下息怒,息怒啊! 莫提那个名字莫提!建宁帝呼吸微急,眼神阴昳,死死地盯着又怒又惊的淑贵妃,一字一句地道,闭上你的嘴,再敢提她一句,朕活剐了你! 淑贵妃浑身一颤,喉咙里被塞入了一团棉花,叫她呜咽着说不出话来。她看着陛下,看着自己的夫君,好似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在那一刻陷入了谜团。 建宁帝几步走到淑贵妃面前,看着她因为后怕而落泪低泣,狠声道:记住朕的话,别把容妃这个名字再说出口,否则朕就叫你亲眼看着萧瑛下地狱,再活剐了你。朕是踩着兄弟们的尸骨坐上的皇位 他靠近脸色煞白的淑贵妃,俯首道:朕亲手送先帝下了地狱,容妃死在朕面前时,容王才两岁,她肚子里还怀着容王的弟弟! 淑贵妃双眼陡然睁大,她不可置信地往后靠在柱上,像是浑身脱了力般,发髻上的步摇因为她的颤抖轻轻摇晃,惊慌害怕地尖叫着。 建宁帝看着她这副模样,倏地笑了,你说得对,她胆大包天!还怀着孩子就敢决绝地跳下城墙你知道么?她站在东城墙上的时候还对着朕笑呢!朕当时就在城下,看着她站在我大周的城墙上,看着她死!那时朕比你此时怕太多了,可她还是死了。她站在大周的东城墙在为朕壮行,她在报复! 她在报复建宁帝笑着,又好似在哭,好似恨极了。 她拿她们母子二人的性命报复我可我还是半点不犹豫地率军出征,灭了西乐,你瞧!建宁帝指着自己,慢吞吞地评判,残忍绝情,薄情寡义,朕这样的人,不怕再杀一个儿子! 啊淑贵妃心神剧震,眼前一黑,晕厥倒地。 没用,没用建宁帝低笑,复又大笑,没用! 他转身,猛地踉跄着摔倒在地,吐出一口血来! 宣明殿前一片惊叫哗然,魏德声嘶力竭,起身踩着衣摆扑来 陛下! *** 吐血了?江砚祈合上书,我之前瞧皇帝身体挺好的啊,这淑贵妃也是有本事,把人气吐血了。 也不能算淑贵妃气的。墨余凑近些道,事关容妃娘娘。 萧怀川他娘?江砚祈吁了口气,越发觉得皇帝奇怪。 都说皇帝讨厌萧慎玉是因为他娘身份禁忌,可皇帝会因为一个纯粹禁忌的女人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动么?头一回入宫时,他的确在皇帝面上看见了对萧慎玉明白的不喜欢,但上次萧慎玉昏迷快死了的时候,皇帝那模样怎么说呢?看不出来是否心疼,却又像是不舍得让萧慎玉死。 他说:诶,你觉得皇帝到底是怎么想这对母子的? 墨余垂眸,声音很冷,他既然已经将绝情之事做到了极致,怎么想都没有意义了。 江砚祈闻言看向他,似笑非笑地道:你还挺愤慨的。 是啊。墨余朝他笑了笑,毕竟我是个人。 好家伙,话里骂皇帝不是人呢! 江砚祈笑了笑,抬眸瞥向院门口,扬声道:滚进来! 来咯!桑榆就地打着滚,滚了几圈滚不动了,又起身跑到廊下,笑眯眯地道,小的来啦! 江砚祈打他,笑骂道:鬼鬼祟祟在外面偷听什么呢? 桑榆委屈道:我没偷听!我本来想进来的,但看见少爷和鱼干哥在神神秘秘的说话,我怕听见什么不该听的,所以才在外面候着嘛! 哎哟,真乖!江砚祈抬了抬下巴,找我什么事儿? 不是我找您,是世子爷找您。桑榆指了指外面,国公府的人方才来传话,说世子爷邀您去骄尧山吹风踩水玩。 路还是湿的,吹他娘的风,踩他爹的水,一天没事儿干!江砚祈边骂边起身,吩咐道,晚膳不必备了,估摸着要晚上才能回来。 桑榆点头应声:好嘞,那我先去回个话。 墨余跟着江砚祈进了房间,问:要我跟着吗? 不必了,之前程尧说的那个汤池在哪儿?江砚祈解开衣带,嘟囔道,来了这儿也没泡过。 墨余就当没听见,道:那是您的庄子,就在明曦山上,您要是什么时候想去,吩咐一声就成。 成,就这几日吧,上去放松放松。江砚祈笑了笑,还得邀请萧怀川一起,就当是给他赔罪了。 事儿都做了才赔罪,有什么意思?墨余指责道,您要是真悔过了,往后就别欺负容王爷了。 我哪里欺负他了?江砚祈无辜,你来我往,他自己说的。 墨余摇头表示不耻,人家就咬了手腕,你捏着人家的脸咬就罢了,还往喉结上来一口,也好意思说你来我往? 这个叫十倍偿还,咬脸和喉结怎么了?又没咬更过分的地方。江砚祈说着摸了摸嘴巴,有些惦记那一口的滋味。 墨余瞪大了没见过世面的眼睛,惊呼道:更过分的地方,那是什么地方? 那可多了去了!那几趟青楼可不是白去的,我可长了不少见识。江砚祈换了件干净的衣裳,出门时没忘记带上小巧的匕首,也没忘记随口往墨余身上使劲 宣明殿外的事儿,还涉及了禁忌,知情者的嘴巴必得被封得严严实实,这两日我是听到了风声,但都是说陛下因为安王和淑贵妃求情之事气得生了病,半点没提到吐血和容妃之事,你却知道得那么清楚,宫里有朋友啊? 皇帝要瞒着的事情,这人不仅没被灭口,还能传给宫外的墨余,想来是走在御前的人,并且身份不低。 墨余对上他含笑的眼,谦逊道: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第35章 刺杀 你俩瞒着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 骄尧山上,马蹄声嗒嗒作响,两道人影随着坐下骏马一前一后穿过茂林,惊起一地飞鸟。 吁 江砚祈率先勒紧缰绳,骑着翠花在原地打了个圈,笑道:小子,你这马技不行啊! 后来的岑乐沂勒马停下,吁了口气才道:我哪能跟你比啊?我这匹马养在府里,也就在京城各道上玩过,还没走过泥路,跑得自然慢些。 谁让你非要此时出来跑马?江砚祈撸着翠花头上的毛,又吸气道,不过雨后也有好处,空气清新,闻着一股泥土青草香。 可不是么?空气好,我心情也好。岑乐沂笑眯眯地道,安王出事,淑贵妃替他求情惹怒了陛下,这母子俩一前一后地挨了罚,我心里舒坦得不得了。你不知道,淑贵妃仗着那狐媚性子,处处挑衅我姑姑,我姑姑又不是喜欢惹事的小心眼,处处忍让;她那儿子也是肖母,屁大点本事没有,到处装大爷,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江砚祈说:皇后娘娘端庄大气,未出嫁前是京城闺阁女子的典范,出嫁后亦是未曾变过,她说不定从未将淑贵妃放在心上。 姑姑肯定没放在心上,因为她大气,我可不一样,我就是个小心眼子,最爱护短。岑乐沂下马,将马拴在了一旁的树干上,朝江砚祈挥挥手,快,咱们把马放在这儿,下去踩水玩。 哟,你还挺了解这地方啊?江砚祈听话地将翠花绑在了树边,又亲昵地与他碰了碰脸,这才跟着岑乐沂转身抄小道去。 这地方是野山,环境特别好,就是路难走了些,所以平日来的人不多,尤其是雨后,今日来的路上都没瞧见人影。岑乐沂俯身捡了跟树枝棍探路,继续道,我听说从山道上下去便是山底,底下有瀑布湖泊,咱们去烤鱼吃。 什么料都没带,烤什么鱼,腥不腥啊?江砚祈嫌弃得不行,当即就否定了这个提议,转念又想起了一茬,不过鱼还是能捞的,捞几条肥的,回去给萧怀川吃。 萧怀川?岑乐沂警惕地转身,质问道,萧怀川是谁啊? 江砚祈诧异道:怀川是萧慎玉的字,你不知道? 不止是我不知道,怕是难得有人知道吧?岑乐沂用树枝戳着雨后的湿土,大家都以为容王爷没有表字啊,我想除了给他起表字的人和他自己,外人应该都不知道吧? 江砚祈闻言一愣:什么?萧慎玉的字是个秘密? 那他第一次叫萧慎玉表字的时候当时他虽然觉得萧慎玉在那一瞬间的表情有些奇怪,但只当人家那是单纯地因为这称呼略显亲昵而有些不适应,却不想怀川这个表字是个秘密!现在粗略一想,那话本里的确没人这么叫过萧慎玉,他能知道也是因为作者在主角介绍时写了一句而已。 那个时候,萧慎玉那狐狸心里在琢磨什么江砚祈怎么知道我的表字,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哎哟我去,又在无意间、大意间被人剥开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江砚祈暗自叹了口气。 岑乐沂见他脸色风云变幻的,不禁道:我倒是想问问你,你怎么知道的?容王爷告诉你的?他不是不接受你吗?你俩瞒着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哎哟哟,瞧你这阴阳怪气的,吃味了?江砚祈敛去思绪,上前揽着他的肩膀转身,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道,我俩确实感情突飞猛进,但是也不能说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我觉得没什么的。 岑乐沂一惊,忙道:还真做了?做什么了! 你他娘该不会是脱裤子把人家糟|蹋了吧! 瀑布的声响越发清楚,江砚祈为了让岑乐沂听清,不得不提高声量,朗声道:哎呀,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俩互相咬|了彼此,局部肌肤之亲,算不得什么。 咬?!岑乐沂被自己的口水呛得弯腰,在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之后,他才脸粗脖子红地憋出一句 玩得好野啊!容王爷那样的人也会做这等羞臊之事?你果然强迫人家了! 他那样的人?他就是一表面清纯白莲花,实际是咸鸭蛋变的,诶不是江砚祈陡然明白过来,哭笑不得地给了他一下,龟孙子往哪儿看呢?他咬我手,我咬他脸,如此而已,端正你那扭曲肮脏的思想,谢谢!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哎呀吓死我了!岑乐沂将难以置信又莫名兴奋的眼神从他下三路的地方移开,拍拍心口道,容王爷长得跟谪仙似的,哪能做这种事。 两人穿过小道,又穿过一片野竹林,终于停在了碧湖边。 这片湖没经过精细的打扫,左右两岸还长着一片小型野竹林,将湖的两侧堪堪包裹起来,湖边乱石堆积,其间还长着野草,没有京城游湖时的那些湖泊精致好看,却也别有一番自然生气。 江砚祈踩在石头上,看着脚底下的一片乱石,微微蹙眉,嘴上跟着呵道:都是男人,别把他说的跟无欲无求的神仙似的,上了榻、入了帐还不知道什么德行。 我当然不知道了,你知道不就成了吗?岑乐沂坏笑,正准备脱鞋袜下湖抓鱼给江砚祈那小情郎补身子,便见江砚祈猛地转身朝后方看去。 那模样好似走夜路时发现身后跟着人,看得他一愣,瞬间后背发凉,惊声道:我|操|你干嘛啊? 江砚祈背着他,伸手比了个闭嘴的手势。 他没敢再出声,顶着双发寒的耳朵去听,却只能听见远处的瀑布声。他隔着几步路的距离看江砚祈的背影,看见了那绷紧的背脊,和逐渐散发出的冷意。他下意识地打了个颤,随着右眼皮冷不丁地一跳,他听见身后湖泊传来鱼儿跳跃而出的声音 不对! 岑乐沂猛地转头,被从左侧小竹林抛出的麻绳套套了个正好! 对面的人好似手能提千斤,岑乐沂只觉得脖子一紧,还没来得及发出求救声,便被猛地拽入湖水中。 身体砸入湖中,啪的绽开巨大的水花! 同一时刻,江砚祈翻身躲过射来的铁箭,一头扎入水中。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昨夜下了一夜的雨,方才来的路上也没瞧见旁的脚印,那这些石头上面纷乱的泥土印是哪来的? 是断续的脚印! 远处的瀑布可以遮掩动静、两侧的小型竹林可以遮蔽视线,江砚祈仰头望去,果然瞧见一艘竹舟停在左侧的小竹林后。这些人从别的路上山,早就埋伏在此地,可刺客是怎么提前知道他们今日要来骄阳山?既然做了如此完善的准备,那必定是早就听见了风声 两府内外有招子! 岑乐沂会游水,可实在算不得高手。方才猛然被拽入水中,他呛了一大口水,脖子上的麻绳了勒着他,叫他不能呼吸,不能挣扎,只能往下沉去。他迷迷糊糊地看见江易安离他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那一瞬他在无比害怕之余戏谑地想 幸好是江易安乙号啊,若是甲号,别说跳下来救他了,怕是那小子自个儿都吓尿了吧!不过乙号能行吗?不行就赶紧上去逃命吧,不能在一日之间死上两个纨绔吧?到时候两府挂白灯笼,难道要他爹和江叔互相过府祭拜、再抱着痛哭吗! 岑乐沂被拽着往下沉,又被慢慢往上提。江砚祈明白刺客是要把他们,不,准确来说是把岑乐沂带到湖对面去!湖里的刺客,岸边的箭手这些人没想着杀岑乐沂,是冲着他的命来的! 可岑乐沂那孙子都快憋死了,妈的,也不知道有点求生欲! 江砚祈将速度提到极致,左手一把拽住岑乐沂,右手掏出靴中匕首,十分精准地割掉了那麻绳,然后一脚踹在岑乐沂屁股上,借着力道猛地向那刺客冲去。 我去,这一脚是冲着要老子的命去的! 岑乐沂被踢得精神抖擞,跟只乌龟似的跟着江砚祈往上游去。 啪! 江砚祈从后方拽住刺客的脚,猛地往后一拉,随即右手上扬,湖中血光一现,那刺客已被割破了喉咙。 岸边,一箭手道:怎么我们的人还没上来,要不要再派人下水? 刺客首领摆手,道:无需着急,江砚祈根本不会凫水,之前在京城游湖时落了水,他全靠下人相救才上来,还因此病了好几日。这湖虽不深不大,但江砚祈知道岸边有人在放箭,他绝对不敢轻易上来,今日他要么憋死在这湖中,要么死在乱箭之下,至于岑世子,就看他的命 唰!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远处湖面突然窜出一道身影,江砚祈翻身利落上岸,伸手将衣袍一拧,转身朝湖对面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妈的三番两次搞刺杀,泥人还有三分火气!今儿就算是废掉半条命,他也要弄死这些人。 是江砚祈!我|操|他娘他不会凫水是装的!刺客首领怒然挥手,追!快追!今日必须杀了他! 是!一路刺客自他身后跑出,分成两队从左右两侧快速朝湖对面跑去。 唰! 此时岑乐沂冒出头来,摇摇晃晃地又要摔下去,江砚祈骂了一声,上前将他提了起来,拉着胳膊就往前拽 不想死的赶紧跑! 岑乐沂麻着半边屁股跟他往前跑,一边跑一边扯衣服,衣服沾了水,脱了外衫跑得快! 这时候脑子还转的挺快啊!江砚祈跑路也不忘逗他,今儿咱们要是都死在这儿了怎么办啊? 岑乐沂穿着湿嗒嗒的中衣中裤,速度明显加快,闻言道:凉拌呗!他们绝对是冲你来的,我他娘哪里值得这刺杀的牌面。今天要是跑不掉,就当小爷跟你殉情了! 放心,死不了!江砚祈耳朵一动,倏地转身压下岑乐沂的脖子,迫使他上半身下压,自己提脚后空翻,堪堪躲过射来的铁箭。 岑乐沂抬头时发冠已落地,他披头散发,听见江砚祈的笑声 今日与骄尧山殉情的,是这群不知死活的跟屁虫! 第36章 生死 你别杀他,就当疼我了。 呸!你小子忒狂! 人家又是箭又是剑的,你他娘拿一柄破匕首还带着我这个拖油瓶,实在是寒酸又自信! 啊! 岑乐沂腹诽间被江砚祈一脚踹进了旁边的野草地,他痛呼一声,落地翻了几圈才堪堪停下。手臂被地上的碎石头擦出了血,他顾不上喊疼,腰身一弓就想往外跑,可脚尖刚刚杵地,他就陡然顿住 他出去做什么?拖后腿吗! 不行,不能出去,不能给易安拖后腿岑乐沂咬了咬牙,顺着野草地往下滚,躲进了一座石头后面,背靠石身急速喘气。他在那一刻有些想哭,因为害怕,因为不知所措,因为很失落 年少时他看的话本里,总是少不了类似于两个好朋友背对背并肩作战的故事,那时候他还跟江易安甲号说笑,说:瞧,人家背对背作战,咱俩心连心闯祸!。 那时候没觉得有什么,因为他清晰地知道自己和江易安甲号都不过是在家族巨大的荫佑下混吃等死的纨绔虫子罢了,可易安甲号就那么没了。江易安甲号用他从未料想过的方式消失了,无声无息且让他无法反应。现在的乙号江易安是一个全然不同的人,与甲号易安不一样,与他也不一样。 就像现在这样,他只能躲在石头后面,害怕得浑身颤抖,而易安呢?岑乐沂紧张地探出头 啪! 江砚祈用匕首挡下射来的箭,翻身下压、用手掌在地上一碰,侧腿踢退两个攻上前来的刺客,随即借力一跃而起,在空中一个翻身躲过箭矢,不退反进、主动靠近了刺客! 一气呵成、好漂亮的功夫! 岑乐沂长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远处的江砚祈;刺客亦同时惊讶,不,是惊悚纨绔无用的蠢货小郡王,藏得比那不中用的湖泊深多了! 快,杀了他!刺客首领猛然拔剑,近身朝江砚祈攻去。 来得好!江砚祈冷笑一声,匕首反手一砍,压在刺客首领剑上,随即手臂猛地使力 我|操|你娘!好强大的臂力! 刺客首领冷不丁单膝跪地,严严实实地磕在杂石上,他疼得手臂一颤,被江砚祈一脚踢开!身体向后摔倒的同时,手臂又被江砚祈拉住,毫不客气地折断了骨头,只听咔嚓一声,一声痛喊从他口中呼出,同时手腕一松,长剑易主! 江砚祈反手用剑柄将他敲晕,腰身下压闪躲合璧劈来的双剑时,一只箭矢从他手臂擦过,划出一道血光。 易安!岑乐沂浑身一软,瞳孔慌张地颤抖。 江砚祈蹙眉,没瞧见那箭手因为得逞而兴奋的目光,他以剑尖撑地,抬腿劈向两人脖颈,将两人踢晕倒地。随即借力翻身躲开箭矢,越发逼近射箭的刺客群。 妈的,没完没了! 江砚祈一脚踹在一人腰腹,强大的力气让那人顿时化作一根人形撞木,轰然撞散一排箭手;江砚祈抓紧时机,拔剑下砍 啊! 凄厉的惨叫声陡然响起,江砚祈被浓稠的血泼了一身,他急忙后退,落地时脚下竟然差点一个踉跄。 糟了! 江砚祈拧眉,在那一瞬间恨不得找出方才射中他肩膀的那个箭手、刨了他家祖坟箭上有药!对付个纨绔还用药,真够德行的! 怎么了?! 岑乐沂猛地抓住石头边,没留意手上的伤口因为用力摩擦而再一次流出血来,糊了石头一脸。他焦急地看着远处,无措地想:怎么了?易安怎么好像不太对劲是肩膀上一直流血的缘故吗?怎么办刺客还剩了不少,怎么办 此时陡然发出一声爆喝:药效发作了,还不快上,杀了他! 妈的,阴沟里翻了船! 江砚祈以剑撑地,头晕眼花地往前看,那群刺客向他涌来,前后推开跟一片飞来的蝙蝠群似的。他好后悔,早知道就不吹牛了,这也忒没有牌面了! 剩下的小半刺客蜂拥攻来,他的双眼已经开始发浑,只能凭借耳力和对危险的直觉去判断刺客所在,握着剑的手竭力挥动,在中伤刺客的同时也被刺客中伤。 岑乐沂已捂着嘴泣不成声,眼泪糊住了他的双眼,他只能看见红色的血光接二连三地挥洒而出,他分不清是从谁身上溅出的鲜血,也无法从接二连三的闷哼声、惨叫声中分辨出是否含着江易安的那一道! 谁来救救易安,谁去救救易安啊! 呃! 江砚祈被人踹到在地,俯身吐出一口血来,他不知道自己浑身上下不知道有多少个地方在往外冒血,因为那药效随着他的用力越来越强烈,僵麻的感觉迅速在全身上下漫布,他对疼痛逐渐无感,对杀机的警惕性和防备力已经竭尽。 哧! 刺耳的、尖锐的声音在耳边炸响,他在生死之际间勉强猜测出那是长剑破空的震颤,却清楚地听见远处绝望的嘶吼 易安! 杀意凌冽的剑向江砚祈的眉心刺去。 岑乐沂的双眸好似被那道尖锐的银光陡然刺穿,他瞳孔绝望地瞪大,在那一瞬间体会到了窒息的痛感 不 剑尖抵至眉间,江砚祈呼吸骤顿。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玉色的流光急射而来,争取了那半瞬间的时机,铿地折穿那剑尖! 只听一声响,那断掉的剑尖擦过江砚祈的额际,扎入了他腿间的地面。额间的毛月色细带一分为二,江砚祈呼吸一上一下,快速反应过来后差点哭出来 啊别剁我的鸟! 眼看着就要立下大功的刺客不甘地瞪眼,他握着断剑的手猛地一颤,同时被强劲的力道往后反推。但当他看清立在江砚祈身前的那人时,对失去立下大功机会的不甘和愤怒在脑海中炸开,换做晚上睁眼却看见他家已经死了好几年的老爹笑着坐在他床头般的悚然 只见那突然出现的人身姿修长如修竹,负手而立。秀色姝丽,玉相清雅,好似投了雪中胎。 传闻中走一步喘三步的病秧子、空有尊名却被人轻贱如杂草的废物王爷 容王爷?! 岑乐沂同时惊呼出声,但他没来得及思考这其中到底是出了什么|操|娘的岔子,连忙连滚带爬地往外面跑、磨着满手的血抱住了浑身僵麻的江砚祈,使了吃奶的劲往后面拖,但他早就因为急速的逃命和害怕绝望而乏力,没把江砚祈拖走,倒是把自己拖得跪倒在地。 还沉浸在啊啊我的鸟还在的喜悦中的江砚祈被噼里啪啦的泪珠子糊了一脸,他回过神来,哑声道:没事了 易安易安我怕!岑乐沂抱着他,嗓子擦了火,好疼好疼。 没事了没事了江砚祈浑身僵硬地被他抱着,一边安慰他一边老神地想:命倒是留下了,可我在萧怀川这厮面前丢面了,怎么办?萧怀川这没有半点同情心的混账一定会嘲讽他的。 就在两人一发呆一痛哭之时,一道刺耳的利声响起。 岑乐沂猛地睁眼抬头,正好瞧见萧慎玉手中那玉色的薄刃从那握着断剑的刺客喉间划过。那血珠子成群结队地往地面上扑,却没沾上萧慎玉一片衣衫,他依旧干净如美玉。 那样淡薄的目光,好似他手中握着的不是杀人的利器,只是一片精雕细琢的玉器玩物,此时此刻他也并没有杀人,只是捻着小物件划过一片枯叶。 岑乐沂猛地打了个寒颤。 被他抱着的江砚祈竭力看向前方,他从模糊的影子中清晰地分辨出了属于萧慎玉的那一道,但他实在看不清,只得问:他是不是换衣服颜色了啊?怎么不装白莲花了 没呢,还是白色的。岑乐沂低声跟他咬耳朵,他罩了件玄色的外衫,上面绣着大片的秋香色芙蓉还有粗孔雀绿色花枝状的散云,可好看了。 江砚祈与有荣焉地笑道:妖精嘛,穿什么都好看,可惜我没瞧见,否则又要调戏他了。 您还是先喘气吧!岑乐沂顶着一脸的眼泪鼻涕,嘟囔道,都成血人了 江砚祈骂他:那你还把我勒得这么紧? 呜岑乐沂哭着松开他,还没从浆糊脑中摸索出现在到底该怎么止血,就听见一道轻渺的声音在近处响起 小狗儿疼得都叫唤不出来了? 萧慎玉用锦帕擦着刃上的血迹,居高临下地看着浑身是血、狼狈非常的江砚祈。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江砚祈咧出笑:可不是,等你疼我哄我呀! 稍等片刻,我便哄你。萧慎玉转眼看向一脸你们在玩什么花样,这个时候就不能正经点吗的岑乐沂,淡声道,待我灭个口。 不是,灭谁? 江砚祈和岑乐沂同时脑子一顿,随即两人异口同声道:不行! 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我不会说出去的你还是那个病秧子四表哥饶我一命吧!岑乐沂躲在江砚祈身后,呜呜地哭了起来。 江砚祈当真不敢确定萧慎玉这句话是真心想灭口还是吓唬岑乐沂,但他觉得萧慎玉从不吓唬人,一时也当了真,连忙用力撑起小半边身子道:萧怀川,别杀他! 凭什么?萧慎玉俯身,看着岑乐沂哭得一脸鼻涕,嫌弃地移开眼,伸手往江砚祈额间探去。 岑乐沂瞳孔一颤,猛地去推他的手 别别别动易安! 我去小子,你在找死啊! 江砚祈又好笑又心热,还没来得及出声便感觉温热的指腹拂过自己的额间,是萧慎玉将那截断掉的额间细带扯下来了。 他吁了口气,声音因为乏力而轻颤,你别杀他,就当疼我了。 第37章 重伤 酉时三刻,建宁帝在昆德宫与皇后 酉时三刻,建宁帝在昆德宫与皇后吃宵夜,还特意召了太子同桌作陪。 建宁帝与太子商谈国政,皇后便在一边专心刺绣,此时此刻,这一幅画面倒像是寻常一家三口,而非天家了。 魏德候在珠帘外,心想陛下只有在皇后娘娘宫中才能暂得安宁,这也是陛下尊重娘娘的原因之一吧。他垂眸盯着脚尖前的褐色毯子,一边走神一边不忘关注着里间的动静,而后便听见了一道细碎的脚步声。 他顺着声音转头看去,见他干儿子面色沉重地快步走了进来。 小郡王与岑世子遇刺,双双受伤。 什么? 魏德眼皮一跳,朝他打了个手势,自己先快步走进去,恭敬道:陛下,娘娘,殿下,宫外出事了。 建宁帝正欣慰地听着太子谈论实事,闻言蹙眉道:何事? 是小郡王和魏德看了眼停下绣活、抬头看来的皇后,岑世子双双遇刺受伤。 什么?皇后猛地站起,头上的金冠随着轻轻作响,她面上焦急却没有询问出声,只是搅着绣帕看向身旁的建宁帝。 皇后莫慌,咳咳!建宁帝握住她紧绷的手,具体情况如何? 魏德转头道:松瑞。 是。年轻的公公快步上前,跪地磕头后道,回禀陛下,小郡王与岑世子今日前往骄尧山玩耍,申时左右便双双晕厥着被人从城外抬回来了。具体情况倒不清楚,但是岑世子面色煞白,身上有血印;小郡王浑身是血,怕是伤得更重。跟着二位一起被带回来的还有三个活口。 啪!皇后仓皇落座,闭眼调整微急的呼吸。 这两个小子!建宁帝抚着她的手背,沉声道,魏德,找你手下两个得力的人领着药材去两府中看看情况,有什么事情立马回报。 是,奴婢这就去办。魏德提起松瑞,脚步快速地出去了。 眼见皇后越想镇静却越害怕,建宁帝忙朝着太子使了个眼色,后者颔首,扶起皇后一边往榻上走一边安抚道:母后勿忧,儿臣待会儿便出宫去看情况,有府医在,不会让表弟出事的。母后还要保重身子,勿要思忧过甚。 皇后红了眼,叹气道:乐沂和易安都是娇惯着长大的孩子谁会对他们下这般死手? 太子安抚性地笑了笑,道:母后放心,有父皇在,必定会给表弟和小郡王一个交代。 太子嘱咐了皇后宫中的贴身女官几句,随着建宁帝出了昆德宫。 宫中的道路早就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见半点雨后的泥泞,干净如新。 建宁帝道:太子,此事你如何看? 表弟和小郡王虽说都是纨绔,并未在朝中任职,但二人一个出生于国公府,一个出生于郡王府,这般贵重的身份,一般人是不敢对他们下次重手的。据松瑞传话,小郡王浑身是血,明显比表弟伤得重,说明刺客有可能是冲着要他的命去的,如此儿臣猜测,要么是小郡王的私仇,要么太子语意一顿。 是私仇便算是好的一种情况,若是涉及整个郡王府,那才其心可诛。建宁帝负手踱步,长陵郡王是我朝肱骨之臣,他的儿子在京都眼皮子底下差点丢了小命,此事必须得给郡王府一个交代。你去提了那三个活口,好好审。 太子颔首道:儿臣明白。 不过建宁帝回首看向太子,骄尧山是座野山,他们俩出城时也未带侍卫仆从,到底是谁救了他们? 太子镇定道:表弟几年前被绑匪绑过,所以那之后出门,身后总是跟着尾巴的。至于小郡王那边,儿臣倒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还得询问后才能知道。 建宁帝应声,没有对此回答发表任何看法,只是继续向前走,道:国事繁忙,私事也多,最近辛苦太子了。 儿臣分内之事,不敢言他。太子恭敬道。 建宁帝说:眼看着皇子们都渐渐长大了,如今眼看着这些事情一出接着一出,朕这几日在想,要不要给你找个帮手,替你分担一些琐碎之事,你也好专心政务。 父皇体恤,儿臣感怀至极。太子笑了笑,不知父皇属意哪位皇弟? 建宁帝没直说,笑笑道:你怎么看? 九皇弟如今才六岁,当然不考虑他;煜王不甚懂事,又不爱操心正事,怕他不会上心;言王性子倒好,就是人太过内敛,也从未经手过政事,怕他上不了心,至于容王太子想了想,斟酌道,他性子也是极好,此前儿臣与他说过几句话,是极让人省心的,就是身子骨还没好,不好让他操劳。 建宁帝说:时至今日,大周共出生了九个皇子,大皇子夭折,安王被黜,七皇子八皇子也早早地去了,九皇子还年幼,如今能用的就剩下你们四个,偏偏除了你之外各有各的不足。言王不中用,煜王不服教,若非要比较,朕还是属意容王。 建宁帝才下床不久,面色不佳,苍白的唇色和眼下的青影让他看起来有些阴郁。太子听着他虚弱却冷淡的声音,温声安抚道:父皇也不必着急,等陈院首将容王治好些后,再委以重任也不迟。 *** 易安院中,桑榆坐在廊下熬药。 他听见声响后回头一瞧,又见侍女端着一盆红色的浑水出了主卧房,偏巧郡王正沉着脸坐在他身旁鐾刀,那鐾刀布擦过足足手掌宽的刀身,发出沉闷的摩擦声,让他又担心又觉得背后一凉、浑身瘆得慌,通红干涩的双眼又忍不住湿润起来了。 好端端的,他家少爷怎么竖着出去、横着出来了呢! 来郡王府问候的人正是松瑞。他用又轻又快的眼神撇过两人的表情,低声安抚道:小郡王是有福之人,郡王请先安心。 借公公吉言。 江裕话是朝他说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那快要蹦闪出火花的刀,好似下一瞬便要提刀砍人似的,这模样显然是恨极了啊。松瑞收回眼神,没再说话讨人烦了。 好半会儿,大老远从京郊军营赶过来的王渑才踏出了房门,一边擦手一边走过来道:伤口都处理干净了,墨余在里面处理些细小的伤口。小郡王伤得不轻啊,内伤外伤挨了个遍,从伤口渗入体内的麻药还需要时间清除。 他比了个手势,道:三处箭伤,五处剑伤,最重的一道便是背上的一道剑伤,手掌长的伤口,这一个月内是别想到处闹腾了,安心养伤吧! 江裕手指使力,鐾刀布猛地擦过刀面,发出刺耳的一声响,他将刀插入鞘中,说:时辰不早了,今夜留宿府中,先去歇着吧! 成,有事儿找我便是。王渑和松瑞互相点头致意,打着呵欠离开了。 公公,进去瞧瞧吧。江裕看向松瑞,他知道松瑞的身份魏德的义子,宫中内宦二把手,他也知道他此行前来的目的是什么,不过是明着体恤,暗着打探虚实罢了。 娘娘听见消息时大为慌张担忧,奴婢瞧个清楚,好回去给娘娘说,郡王爷,失礼了。松瑞行了一礼,朝身后随行的太监打了个手势,自己进了房间。 墨余坐在床边,闻声转头看了一眼,他什么也没说,起身让了位。 松瑞走了过去,只见平日闹腾得跟猴儿似的小郡王还未醒来,面色苍白难看至极,床帐内外满是伤药的味道。他低吁了口气,朝墨余道:还请尽心照顾小郡王。 身为少爷的近卫,此乃分内之责。墨余侧手,沉声道,公公慢走,路上当心。 松瑞点头,转身出了门,与江裕说:陛下和皇后娘娘还在宫中等着消息呢,奴婢便不多留了。郡王爷放心,陛下将此事交给了太子殿下,是定然要给您和小郡王一个交代的。又说了几句吉祥话,带着一众人快速离开了。 墨余踏出房门,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院门处。 骄尧山是野山,我看乐沂脖子上有勒痕,两指粗细,暂且断定为麻绳一类的物件,两个小子又浑身湿透,肯定是在山下的湖里滚了一圈。骄尧山下有瀑布、湖岸有野竹林,的确是个刺杀的好地方。杀个纨绔却带着箭,箭上还淬麻药,便是提前准备周全、部署完备,决意在今日取易安性命,不能出丝毫差错。江裕沉声道,有招子在一直盯着他们。 我我桑榆拿着竹扇跑了过去,今日来传话的人是世子身边的仆从,我们两个讲话时声音小,外头的人肯定是听不见的。郡王府中除了府外守门的侍卫和鱼干哥、少爷本人,便没有其他人知道他们要去骄尧山了。 墨余眼神锐利,刺客笃定少爷和世子会去山底玩还能提前部署周全,这只有一种可能去骄尧山这个提议本身就有很大的问题! 江裕握着刀,说:记住,陛下虽然下令让太子查办此事,但那三个活口不能交给太子,否则易安便要暴露。我去一趟肃国公府。说罢转身,快步出了易安院。 你且去收拾汤药。墨余吩咐了桑榆,转身看了眼廊角处,迈步进了屋子,转身关上了房门。他大步走到床边,将垂下的床帐挂了起来,果然瞧见昏死过去的大少爷正用颈部靠着床头,呼吸很轻。 翠花还被绑在骄尧山,你把它带回来,顺便去山底看看尸体还在不在,若是在就把尸体处理好,萧怀川的武器并非寻常刀剑,若是有人要从刺客尸体上找线索,怕多生不必要的麻烦。另外,江砚祈睁眼,微微偏头看向窗户的方向,倩然一笑 叫藏在廊角的元都第一美人来喂我喝药。 第38章 喂药 滚烫灼人的穹汉曙雀。 时值六月,桑榆知道他家少爷是个爱俏讲究的,于是特意选了一盆气香韵清的兰花放在窗后的书桌上。兰香醇正清冽,没有半点浑浊气,是怡人又适合养神的。 江砚祈轻轻靠在床头上呼吸,双手搭在半盖的薄被,好整以暇地看着萧慎玉端碗的手。那眼神又轻又柔,花一般地撩过,又落进了黑乎乎的药汁面上。他道:你这是要给我喝冷药? 萧慎玉低头,果然见药上的热气都散了些,捏着汤匙舀了这么久,手指都开始泛酸了。他因此有些不悦,质问道:院中侍女不少,随意一个便能伺候好你,为何要我来喂你? 呀,怀川吃味了?江砚祈故意逗他,咧着嘴道,大美人就在外头藏着,我还能将就吗?何况你说了要哄我,给我喂喂药怎么了? 我留了你那好兄弟一条命,便是哄了你。萧慎玉更加不悦,何况我为何要哄你?我本来就没有必要去哄你,哄了你便罢了,怎么还得寸进尺,要我一哄再哄? 江砚祈闻言笑出了声,笑得肩膀打颤,他才不管身上的伤争先恐后地传来疼意,只觉得高兴,怀川,你这正经的模样真勾人! 萧慎玉并不觉得自己在勾人,他只觉得江砚祈像只蟑螂,打不死捏不死,何时何地都能蹦跶得欢,就像此时,明明才死里逃生还带着满身的伤,却依旧笑得开怀。他伸出手去,淡声道:笑得伤口崩裂可不好。 担心我啊?江砚祈看着抵在唇边的汤匙,张嘴含住了,他将那泛着酸的药汁饮入唇齿间,却依旧咬着汤匙不放。那俊俏的眼微微上抬,将萧慎玉盯住了。 萧慎玉在那一瞬间生出一种颇为悚然和怪异的错觉,好似被江砚祈含在唇齿间的是他。 屋内寂静了下来,只剩两人的呼吸声,越来越轻、犹如林间那两头小鹿踩着地一前一后地互相追赶,你来我往,此起彼伏。 萧慎玉是个极为不好窥探的人,这一点江砚祈十分清楚。可方才那一瞬间,萧慎玉陡然停滞的呼吸却被他用另一种方式听得清楚。他倏地放开那汤匙,笑得像只狐狸 怀川,你那白玉耳朵簪芙蓉啦。 萧慎玉握着药碗的手陡然攥紧,不怀好意的江砚祈还盯着他,他不敢伸手去摸耳朵,瞧瞧它们是否背叛了自己的主子,半点不中用,被这骚|狐狸一个动作就给撩拨了!但江砚祈的眼神实在得意,笑得实在笃定他吸了口气,狠声道:江易安! 哎!江砚祈应了一声,不敢再浪,忙收回不安分的眼神,嘻嘻道,怀川,喂我喝药。 凭什么?我他娘被你调戏了还要喂你喝药?! 江砚祈从萧慎玉的表情中解读出这句话来,他暗自嘟囔萧怀川实在经不起逗,嘴上却道:好怀川,你好人做到底,既然救了我,便再照顾照顾我嘛!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装什么乖巧。萧慎玉吁了口气,觉得纾俞若是在这里,必定要告诫他主子你不能放下药碗,这便是生气,便是服输,纾俞说的对,所以他捏着汤匙的手指微微一松,状若平常地继续喂他。 少爷。墨余敲了敲门,太子殿下来提那三个活口了。 江砚祈蹙眉,道:不 让他提去吧。萧慎玉说,不给人,太子更要怀疑。 可是这一暴露的就不只是我了,还得添着你啊!江砚祈一字一句地道,孱弱温柔、可怜受欺的容王殿下。 暴露也只是在太子面前暴露,何况,萧慎玉放下药碗,你以为太子是平常之辈?太子脾气温和,这是真的,心细如发也是真的。灵鸳楼一事,他或许就怀疑上你和萧憬了。 我不怕太子知道我是装纨绔,毕竟我可是叫了人家好几声太子哥哥呢,他不得疼疼我啊?我担心的是你啊,怀川。江砚祈微微向前,轻声道,毕竟你一个王爷,装了这么些年的无辜,一朝暴露,多叫人害怕啊,人家还是太子,是你皇兄呢。 少在这儿蛊惑。萧慎玉用指腹摁住了他光洁白皙的额头,淡声道,我在他眼里从来就不是那个病弱无依的四皇子,他在我眼中却一直是温润如玉的江上春风。此事我处理。 他起身,顺手搁下床帐,转身欲走。 江砚祈坐在帐内,对着帐外人道:那我在眼里是什么? 那声音透过床帐,显得有些沉闷,让人会下意识觉得说话的人是否也沉着一张脸、心情不佳了呢? 萧慎玉的回答与开门声一同响起 滚烫灼人的穹汉曙雀。 *** 碧瓦朱甍,雕栏玉彻,偌大的太子府伫立在安静的街道上,穿过乌黑的门匾,青黛小路蜿蜒而去。 满腹惊疑的向原快步穿过曲廊,又走了段路,踏上数十步阶梯之上的玉蓬阁,朝坐在金丝软垫上的人行了一礼,恭敬道:刺客提过来了,但后面还跟着容王爷,他说他说让殿下把活□□给他审,他给您供状,您得把那三个刺客的性命交换给他。 这是明着跟他家殿下说:你别参与了,我要灭口。啊! 还有还有方才跟他说话的是容王爷不错吧? 一张六尺长的檀木矮桌立在氍毹之上,桌面铺着的金绣桌布上放了一套茶具,一卷书籍,一樽香炉,十分空旷。太子褪下华服,穿着一身花青色宽袖长袍,正手执朱砂笔,时不时画上两笔以作注释,闻言笑道:瞧瞧,他与我才是最合得来的。 向原觉得自己无意间知道了什么需要被灭口的大秘密,忍不住道:殿下,属下跟了您十多年,一直兢兢业业,不曾有过半分亏心,您看 行了。太子温和道,你请王爷去审问刺客吧,除了你莫要让旁人打搅。他知道你是我近旁的人,不会灭你的口。记住,看紧些,有些风声以前没传出去,现在也不能从太子府传出去。 向原闻言松了口气,忙应了下来,走时不忘劝道:殿下早些回房休息吧,这烛灯再亮也不如白日,看久了伤眼。 太子道:这是郡王府二公子所写的文章,所有人中就他写得最为认真,何况他是有真墨水的人,我也欣赏他,自然不能怠慢、要认真批阅回复才是。 那江二公子的确懂礼温和,向原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快步下了玉蓬阁去请萧慎玉了。 一刻钟后,向原推开太子府刑房的门,侧身恭敬地道:王爷,那三个刺客就在里面了,属下在外面候着,您若有吩咐,传属下一声便是。 好。萧慎玉解下身上的外衫,递过去道,人血污秽,可不能溅在外衫上了。 属下替您收着。向原接过那清雅却不失华贵的外衫,无端打了个寒颤。 刑房的门被关上了,屋内的光瞬间暗了下来,只有墙上方的一道天窗还敞亮着光。那三个刺客被铁链绑在刑架之上。其中一个是被江砚祈劈晕的刺客首领,另外两人也是萧慎玉后来特意留下的,本就仅仅剩着一口气了,又被喂了药,让他们浑身上下失了力气,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 刺客首领半睁着眼,见他来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萧慎玉打量着挂在两侧墙上的各种刑具,声音很淡:你们三个人,一个一个审未免浪费时间,我瞧着就这样,我选一个审,其余两人若是愿意告诉我答案了,我就赏他一个全尸,如何? 三人闻言未语,没明白这个藏得极深的容王爷是要出什么花招。 事先说好,被选中的这人是注定留不下全尸了,你们动弹不得,只能让我来选了。萧慎玉从袖袋中拿出一枚锦囊,从中掏出一个小物件,用指尖摩挲着转动了两下。 那三人定睛一看:竟是骰子? 谁的数最大,谁便来做这个苦差。萧慎玉站在木桌边,看也未看那三人的反应,轻轻一掷,左一,二。 左侧的刺客闻言松了口气,下一瞬又陡然慌乱起来容王轻飘飘的两句话便已经掌握住了他的心神,反观容王,已经甩出了第二个数,那淡然的表情却好似当真只是在玩骰子而不是在决定一条性命的生死! 中间,五。萧慎玉轻声道,唔,有些危险。 中间的那人正是刺客首领,他受的伤是三人之中最轻的,此时却不免最为惊惶。他不怕受刑,但此时即将要动手的是萧慎玉,这个在元都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藏了二十一年的容王! 什么样的人才能藏这么久?忍这么久? 而在轻贱和欺辱中隐忍长大的人,骨子里又能装下哪门子的仁善? 刺客首领喘了口气,心想:不,不,我还有机会,说不定下一个人比我更大!还有个六,还有六,只要下一个是六,那他就但还没来得及祈祷完毕,因为他看见萧慎玉停下了再次投骰子的动作,抬眸朝他看来 顺畅好看的眼尾微微上勾,萧慎玉轻柔地道:不投了,五这个数字,我不喜欢呢。 紧接着这一句轻柔呢喃的是玉刃出鞘的哧响,那刃刮过皮肉,血光轰然在四双眼睛中同时绽开! 夏天的晚上最爱下雨,今夜的雨来的也是又急又快。向原站在刑房外,隔着一片滴答雨声,听见了接连不断的、从嗓子里闷出来的惨叫声。 他穿着一身紧身薄衫,从头到尾猛地寒颤。 第39章 皇兄 他是夜间的风,我是天上的月。 肃国公府。 江裕走进房间时,岑乐沂刚刚醒来,正躺在床上、看着自己那双被包得严严实实的猪蹄子出神。方才底下的人来报了小郡王生命无忧,正在修养的消息,来的是易安院中的桑榆,说的话他自然信,因此稍微宽慰了些,没再躲在被子里哭了,改为发呆。 想什么呢? 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又重又沉,像是故意吓他似的,还真把他吓回神了。 江叔。岑乐沂想起身,被江裕摁住了,他也没再勉强,您不在府里看着易安,怎么跑这儿来了? 那小子皮厚,心也定,不需要我照看,倒是你啊!江裕替他掖了掖被子,取笑道,这回吓尿了没? 没!岑乐沂不高兴地道,我哪有那么怂嘛!我是很害怕,但那种害怕挺复杂的,我怕死,也怕易安死,更怕易安死在我前头我怕好多好多,身上也疼,特别是易安踹我那一脚,差点让我只剩下半边屁股了,但我没尿! 江裕闻言笑了两声,说:我刚才问了你的伤,没什么打紧的,结痂掉疤之前别出去喝花酒就行了。 我以后不去了!岑乐沂看着他,又觉得鼻子开始发堵了,他说,江叔,我觉得我长大了。 江裕看着他,没说话,于是他继续道:这话我没跟爹说,他肯定不信我,觉得我是怕得慌,跟他撒娇,但是我要跟您说啊!江叔,易安就要死了,我却躲在石头后面,腿脚都僵成了石头,连爬过去的力气都没有。您说,易安会不会嫌弃我,他会不会觉得我贪生怕死啊? 怎会?你比他小,又没有抵抗的实力,他是在保护弟弟,保护朋友。江裕沉声道,何况你本就是受了他的牵连,若真要说对不起,该是他对你说,我对你说。 岑乐沂急了,忙起身道:说什么牵不牵连,若不是我叫他去骄尧山,他也没有牵连我的机会啊! 你小子就会讲歪理!江裕摁住他的脑门,把他按了回去,这句话来的正好,我倒要问你,为何要去骄尧山? 岑乐沂说:我也是听说那山底下风景好,想着无聊才叫易安一起去玩,哪里知道底下有那么多刺客! 听说?江裕问,听谁说的? 岑乐沂闻言一愣,随即道:江叔您就是来问这个的吧?哎呀我的脑子现在还转不过来,先不管了,是我的随从说的! 没等江裕说话,岑乐沂便嚎道:岑安,进来进来! 来了!岑安快步跑了进来,世子您怎么了? 我怎么了取决于你怎么说!岑乐沂盯着他,你今儿为什么要推荐我去骄尧山玩,还让我带着易安? 岑安一脸懵,但还是快速答道:世子您说趁着雨后去吹风,小的也是听人说那骄尧山风光好,所以才推荐您去的,至于小郡王您平日不都是和小郡王出去玩吗? 对哦。岑乐沂挠了挠头,又道,你是听谁说骄尧山风光好的? 这岑安回想了片刻,小的昨日出去买东西,回来时在路上听见两个说骄尧山风光好,不去就亏了,他们说的神乎其神,小的就上去问了一嘴。回来又听见您不知去哪玩,所以才顺口一说。 岑乐沂怒道:你 成了。江裕按住他,朝岑安道,往后莫要随意听外面的人嘴碎,你家世子身份贵重,需得事事小心,出去吧。 岑安闻言也明白了过来,瞬间煞白了脸,忙跪下磕了头,慌乱地跑了。 江叔,该怎么把那两个人找出来,他们有问题是不是?岑乐沂气得浑身都疼了起来,哑声道,把他们找出来,我要活剐了他们! 金贵的小公子,说什么活剐,吓唬谁?江裕叹了口气,我来,一是看看你,二是来确认你身边有没有旁人的招子,那两个人不好找也不用找,等查出刺客背后的指使者,一切便都明了了。你更加不用自责,就算岑安提了骄尧山,你却没想去,难道他们就不刺杀了吗?不,他们只会想别的办法让你去,此路不通还有别路,他们冲着易安去的,逃不了。 岑乐沂闻言抹了把脸,说:江叔,今天在骄尧山,我躲在石头后面,看着易安意气风发,又看着他生死一线,我想了好多。我生来是富贵命,这辈子没什么大追求,只想乘着肃国公府的荫佑,做个富贵的纨绔,我现在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不能再这么无能下去了,我就算要做个纨绔,也要做个能自保的纨绔。 他拽住江裕的袖子,巴巴地道:江叔,我会骑马射箭,还是有些底子的,您找个厉害的人来教我吧!我不求像易安那么厉害,至少至少要有个自保逃命的本事! 哎哟,这么一想这场刺杀还是件好事儿啊,教你小子都有点追求了!江裕笑了两声,思考后道,这是好事,你爹知道了也欣慰,煊云军在城外,属实有些远,我也忙,没空教你,易安现在还蹦跶不起来,这样,你跟着墨余学些拳脚,如何? 好啊好啊,那我还能去郡王府照顾易安,我过几日就去!岑乐沂美滋滋地道,谢谢江叔,我一定好好学,让您和我爹都开开眼! 没大没小!江裕打了他一下,起身道,臭小子,我就先回去了,记住今日的教训。 *** 啪! 刑房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向原转身,看见萧慎玉面色平淡地走了出来,朝他伸手。他低眼看去,那只手细长白皙,极为好看,乍一看是精心养出来的玉手,可他却看见了那指腹处的薄茧。他不敢多看,恭敬地将外衫递了过去。 供状在桌上,劳烦将供状上所述往郡王府递一句嘴。萧慎玉穿上外衫,步伐轻缓地离去了。 向原看着他的背影绕过了院门,连忙转身进了刑房,他抬眸看见了正中间的刑架,防不胜防地被自己的力气带着往后一退,哐的一声撞在门板上,转身踉跄着跑进了雨里。 豆大的雨珠打在他的后脑,又从后颈渗入了衣衫里,他俯身看着湿透的地面,哇地吐出来。 另一边,萧慎玉踏入游廊,看见太子站在廊中,手里还端着圆钵,正在喂鱼,他走了过去。 太子看着鱼儿成群结队的来,又哗啦着散开,笑道:瞧,游得多欢。 湖大、鱼食好,自然欢。萧慎玉也跟着看,今日刺杀,再没有活口,多谢殿下成全。 殿下不会成全,成全你的只有皇兄。太子道,我给你行了方便,你也要投桃报李才是。 萧慎玉面无表情地看向他,默了半晌才道:江易安最喜欢叫哥哥,让他来叫一两声。 小郡王伤得重,哪能折腾他?太子将圆钵盖上,放在了横椅上,转身道,何况他叫我也是一声太子哥哥,你该叫的是皇兄,当然你愿意叫哥哥也行。 萧慎玉在这一刻后悔了留下那三个活口,审什么背后主谋,江易安的事与他有何干系? 大老远往骄尧山跑那一趟可以当成观赏风光,在剑刃下救下江易安可以说成舒展拳脚,派人将江易安送回去可以推脱成无聊多事,给江易安喂药可以假装是别样的嘲讽,亲手来审问活口也就当他是自个儿抒气,那因此欠了太子人情、还要当面叫一声皇兄该怎么说!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他越想越不悦,阴着脸道:皇、兄。 咬牙切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叫仇人,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叫我一声还亏了么?太子笑了笑,为了小郡王不惜与我明面上往来,将自己彻底暴露在我面前,我倒要问问为什么? 为什么?萧慎玉想了想,是我救了他,他说要好人做到底,所以我来了,何况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对你来说都无差别,不是么? 少让人家替你抗锅,也别拿我说事。太子伸手虚虚地点了点他的眉心,我问的是你和小郡王是什么关系? 萧慎玉坦诚道:我们一起玩过人心,也玩过风月,因此非要说关系,那大概就是夜间的风和倒挂在湖面的月。 他想:江易安的撩拨和眼尾的风情便是夜间的风,无处不在。只要他没有将自己从头裹到尾、还露出一丝能呼吸的余地来,江易安便能趁机而入。江易安一吹,他便要在湖中随着涟漪轻晃。 太子闻言一愣,随即道:你能接纳他? 他喜欢撩拨我,无论何时都爱勾引我,而我也上了勾。萧慎玉笑了笑,他手段高明,我意志不坚,暂时愿赌服输。 意志不坚这四个字从你口中说出来,还真是个笑话。太子无奈地叹了口气,风月二字已出,你却没明白你们的关系。 萧慎玉闻言眼皮一跳,道:那我们还能是什么关系? 他想起江易安总爱去花楼,又想起那个铃铛红绳,难不成还是恩客与小倌的关系?那谁是恩客,谁是小倌?难不成互为恩客,互为小倌? 你问我,这就好比夫子考教学业时你在手上写了答案,墨水没装在肚子里,有什么意思。太子朗声道,去问你那一缕夜间的风吧! 那不如不问。萧慎玉暗自冷笑,抬步欲走,却被太子出声拦下了 母后寿诞,你落水垂危,算计了安王;灵鸳楼一事,想必也少不了你在背后推波助澜;包含今日之事,这三桩事我都愿意替你遮掩,顺带替小郡王遮掩,你知道为什么,对吗? 哗! 红白相间的锦鲤猛然跃出湖面,看了眼廊下的两位美人,又逃也似的藏入了水中。 萧慎玉垂眸,哑声道:徒劳之功。 或许我来做是徒劳,可现在有小郡王了,不是么?太子定定地看着他,声音很沉,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也有那个本事,我不拦你。可你从来便是无辜,莫在仇恨中越陷越深,毁了自己。四皇弟 莫让那撩人的风彻夜孤寂。 第40章 报恩 江砚祈是我江裕的命,谁敢觊觎 永安宫。 远安伯? 建宁帝倏地起身,握拳抵嘴,咳嗽个不停。 您别动怒,快静心!魏德连忙上前去替他抚气,您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底下自有太子殿下操持。 建宁帝因为咳嗽眼睛微湿,闻言道:不中用的废物,半点不知分寸。江烽厉是个暴脾气,这次易安伤得也重,他心里怕是不知道多憋气。去,传朕的旨意,远安 陛下! 陛下! 一道惊声和快速的脚步声从外响起,打断了建宁帝的话,魏德猛地起身,呵斥道:王八崽子,不懂规矩,也不怕被打死! 松瑞跑了进来,跪地磕了头,抬头时叫人看见他满脸的汗,他说:陛下,郡王爷拿着刀登门,把远安伯杀了! 什么?魏德惊呼,忙转头去看建宁帝。 建宁帝却是闭眼叹了口气,朕说了,他是个暴脾气。 *** 一个时辰前。 远安伯府中,程允在主厅中左右打圈,看得管家也跟着眼张失落,再一次劝道:伯爷,您先别担心,那些个人都是有数的,此事若是不成,会咬舌自尽向您尽忠的! 现在还没个确切的消息,我怎么能不急!程允急杵捣心,红着眼喝道,那么多人,筹备完善,明明一刀就可了事,杀他只需一炷香的时间,江砚祈却只是重伤,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管家道:是他运气好,伯爷您 不好了!不好了! 伯爷快跑! 快来人! 就在管家一张嘴皮子快被磨烂却翻来覆去只能用那些个话安慰时,一个粗布短打的小厮从外面跑了进来,哭嚎道:伯爷快跑,杀人了! 放肆!程允本就凤狂龙躁,闻言怒道,谁敢在我远安伯府放肆 是我! 这一声声振屋瓦,随即三四个奴才接连飞进了院中,落地痛呼哀嚎间,一人踏步迈入小院。 程允倒退一步,惊呼:江裕! 江裕未穿戴铠甲,只着了一身玄色紧身长袍,双手臂上穿戴臂缚,右手握褐色刀柄,足有二尺五余长的战刀通身凌冽,折射出程允惊恐的上半张脸 此处是远安伯府,我是陛下亲封的远安伯,江裕,你怎敢! 江裕步步逼近,冷声道:我敢不敢,你马上便知道! 程允惊呵出声,退步时猛地撞在了椅子上,他慌忙扶住椅背,喝道:还不护我! 管家颤声惊呼:来啊! 江裕横刀抵在管家脖间,转头看向急忙围拢过来的侍卫,道:今日我来给我儿出气,不欲徒增杀孽,可老子手下亡魂无数,不怕再多添十来桩!想死的上来,不想死的滚一边去! 征战沙场的长陵郡王江裕,威名赫赫的煊云军帅,杀人于他就像家常便饭,自然不怕!侍卫们面面厮觑,不敢妄动。 江裕冷嗤一声,刀背一转将管家打滚在地,转身看向已经摔坐在椅、两腿轻颤的程允,厉声道:我江裕还没死,你就敢觊觎我儿子的命! 是是他先杀了我儿!程允颤声怒喝。 你儿若不奸|杀蜀国公主,何故丢了小命?自作孽不可活,还敢拿我儿子说事?江砚祈是我江裕的命,谁敢觊觎我的命,就要做好被我反手杀死的准备!江裕猛地扬刀劈下 程允双瞳瞪大,在那一瞬间听见了长刀破空的尖鸣声! 一刀落下,木椅瓦裂,血水喷溅而出,满堂哗然! 江裕拿出粗布,横刀一抹,盛气汹然道:我江裕的命就挂在明面上,谁若真有这个本事,我江裕恭迎;但若是没这个本事还敢上前,那就自行领死! *** 江裕骑马回了郡王府,随手将战刀扔给了下人。 甫一踏进易安院,他便看见他那没用的儿子正坐在鱼池边,身边还趴了匹翠花。江裕哼了一声,走过去道:皮糙肉厚! 哟,回来啦?江砚祈转头,拽着他衣摆往自己这方一扯,伸头闻了闻,嫌弃道,一股子血味,也不知道洗洗。 江裕不高兴地转身,立马回去洗! 等会儿!江砚祈坐着,仰头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笑道,爹,谢谢你。 放什么屁,你是我儿子,你被弄成这幅德行,我出去脸上能有光吗?安生些,早些养好,白着张鬼脸给谁看!江裕哼了一声,快步走了。 墨余从屋顶跳了下来,走近道:郡王杀了程允。 猜到了,这是爹的心意。江砚祈摸着翠花的背,太子果然让萧怀川灭了口,算算,这也是他第二次帮我了。鱼干,你觉得太子是什么人? 我看不透。墨余站在他身后,盯着那湖里的鱼,若是明看,便是温润如玉的君子,但骨子里装的是什么,我还真无法看透。若是太子藏得深,那是极为可怕的。 无需去看透,因为他表里如一,的确如萧怀川说的那般,江砚祈随手扔了把鱼食,看着滴滴点点的水晕散开,叹息道,江上春风。 墨余闻言啧了一声,也跟着叹道:可惜了,生在天家。 是啊,可惜了。江砚祈在那一瞬间想起了一件事,他摸着翠花的手微微一顿,他琢磨了片刻才道,有恩必得报,请慕南挑时间往太子府走一趟。 *** 殿下。 向原站在玉蓬阁下方,扬声道:郡王府的二公子前来拜访。 请他过来。太子从旁挑出一张浅云石榴书札,放在一侧,又揭开薰炉,撂了新的香料进去。 江慕南登上玉蓬阁时,太子正执扇轻晃,清瘦的手腕被花青色的衣袖贴着,又被那深色的薰炉衬着,格外晃眼。他不敢再看,唯恐叫太子不喜,恭敬行礼道:学生请殿下金安。 太子放下扇子,道:无需多礼,入座饮茶。 是。江慕南上前,跪坐于金丝软垫之上,垂眸间看见桌上的书札,不禁道,殿下批阅文章,辛苦了。 那么些文章中,数你和唐眠写得最为认真,你写得最好,他的文采不如你,不过太子将那书札推了过去,笑道,用的纸也最讲究。 江慕南蓦得热了脸,道:近来石榴娇艳,学生在书斋见到这书札时便觉得好看,那日殿下布置功课,学生在书桌上见到这书札,心想殿下是风雅之人,便鬼使神差地用了石榴书札,并无轻怠冒犯之意,更为哗众取宠之心,请殿下见谅。 孤随口说一句,你便要用一段的话来对答?太子摇头,孤并无旁的意思,轻松些。二公子不在府中侍奉兄长,到孤这里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兄长不喜旁侧有人伺候,学生是奉了兄长的命令前来。江慕南从袖袋中摸出锦带,双手呈上,解释道,兄长感念殿下恩情,但因为重伤不能亲自前来,学生代为登门致谢。 若真诚心,一句话便也够了,何须备礼?太子接过锦袋,隔着袋子一摸,什么稀罕的小物件? 他打开袋子将那小物件取了出来,放在阳光下一看,不免悦然。只见那物件赫然是一件翡翠玉雕的富贵竹,玉质上乘,温润清透,雕琢精致,样式精美,一眼、一摸便知是难得的好物件。 太子抬眼道:这是难得的好物儿,孤也算懂几分,却看不出这雕工属哪位大家? 这这是学生自己雕的。江慕南本十分忐忑,此时看出他定然喜欢,也跟着眉欢眼笑道,翡翠乃玉石之王,富贵竹吉祥宝贵,学生借此向殿下呈意,恭祝殿下千岁安乐。 你诚心,孤便受了。太子笑道,小郡王的心意,你的心意,孤都受了。 学生代兄长多谢殿下恩情。江慕南起身作揖,不敢打扰殿下闲乐,学生告退。 稍等。太子将书札递过去,如果孤记得不错,你比小郡王小不了多少,父皇命我七日设席讲礼三月,如今还有两月,两月后你兄长及冠,你也快了,就入礼部历练,如何? 太子及冠以来便掌管礼部,叫他去礼部历练,是江慕南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接过那书札,恭敬道:学生多谢殿下。 太子看着他愈发红润的脸,心想到底年纪还小,压不住心事。他温和地道:两月眨眼便过,可以先准备了解,若有不懂之处,可来问孤。 是,学生知道了,学生告退。江慕南不敢再多有停留,生怕太过得意、忘了形,他转身快步朝下走去,不想脚下一个不注意撞到了扶手脚,当即闷哼了一声。 太子听见声音,转头朝他笑了笑:别傻乐了,快些回去吧,也别让孤失望。 是,是!学生定然不辜负殿下期许!江慕南快步下了玉蓬阁,躲在阁下往上看,明明除了精致的小楼。什么也看不到,他却跟看到了海市蜃楼一般,惊喜不已。 他拍着心口顺了会儿气,又在安静的一隅想起了来时兄长说的话 你这些日子去听太子讲席,觉得太子如何? 太子殿下懿范长存,修态端方,我心生钦慕。 那就跟着他,莫让有心之人欺近。 兄长这话说得不明不白,又又隐晦的提醒警示之意,莫非是有人想对太子殿下不利么?江慕南蹙眉,将浮起的冷意压下,此时手指尖一刺,他垂眸发现自己思索之间拨开了书札。 只见一排朱砂色的字迹在墨色下方尤为醒目 汝书甚好,吾心甚慰。 第41章 绮梦 萧怀川是他绮梦中的独客。 这一日,当江砚祈决定趁养伤的机会睡个懒觉时,就被一阵叮叮咚咚、挪动箱子的声响吵醒了。 易安院中没人敢闹出这么大动静,江砚祈黑着脸起身下地,绕过屏风走了几步、一把推开窗户,总算看见了罪魁祸首 都快些!早点收拾好,我就要开始练武! 只见裹着披风的岑乐沂指挥着一众小厮往主院的偏房搬箱子,显然已经背着易安院的主人、自己决定好了居住的房间并打点得周周到到。江砚祈见状生生被气乐了,猪也能起这么早?奇了嘿! 易安!岑乐沂听见声音,吓了一跳,紧接着就是高兴,颠颠地跑到了廊下,站在窗户前把江砚祈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我还以为你晕着,没想到这么快就醒了,你真厉害! 皮厚抗揍抗伤也是我众多优点中不起眼的那一个。江砚祈打了声呵欠,瞅着院里忙活来忙活去的一群人,您这是做什么?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我从今天起,就拜贵府的墨余大哥为师,跟着他学习功夫!见江砚祈一脸您在逗我,岑乐沂愤然握拳,少瞧不起人了,这事可是江叔答应我的。 江砚祈指了指深蓝色的天,道:拜师也不用来这么早,你出门的时候怕是连半个人影都没瞧见吧?瞎折腾什么啊! 谁说没人?我在来的路上看见了几个乞丐呢。岑乐沂撸了撸袖子,墨余呢?赶紧叫他出来受我一拜! 江砚祈闻言眉心微蹙:乞丐?城中乞丐只能在外围活动,什么时候跑到城中间来了? 我收徒可是要看根骨的。 墨余从廊角处转弯,走过来看了眼岑乐沂,根骨是基本的,还得看耐性、毅力。 江砚祈闻言笑了一声,怜惜道:小世子,希望我睡醒后还能看见一个完整的你。 啊?这么吓人? 岑乐沂闻言往后退了退,离墨余远了些,笑呵呵地求教道:那个,大哥,请问怎么看? 很简单。墨余朝他勾了勾手,就是看你抗不抗揍。 啊?师傅我还有伤 屁大点伤! 啊啊啊! 江砚祈在岑乐沂的痛嚎声和噼里啪啦的闷响声中半梦半醒。 熟能生巧的确很有道理,以至于当他又一次在梦中冒犯了萧怀川时,他再没有半点的惊慌和羞愧、疑惑和不自在,他下意识地觉得此乃常事。 萧怀川是他梦中的熟客。 萧怀川是他绮梦中的独客。 今日的萧怀川并没有与他亲昵相贴,那人穿着玄色外衫靠坐在阶梯之上,金线绣成了云雾在他身上缭绕,一半还停滞不动,一半已经随着衣摆落在了地毯上,一盆芙蓉站在他的衣摆之上,轻轻地靠着他支起来的小腿。他半睁半合着双眼,安静地看着上方的雕花,右手食指轻轻扣着一柄连枝灯。 连枝灯?江砚祈暗道不好话本里,萧怀川焚宫自焚时扔得便是连枝灯! 萧怀川!他大步向前,伸手想躲过那连枝灯,触手时浑身一晕,再睁眼时不知怎么就将它打翻了,大火瞬间将整座永安宫吞入腹中,他惊愕低头,在那一瞬间被萧怀川压制在身|下。 他们在大火浓烟中相望。 大火吞噬了萧怀川的身躯,在最后一瞬间,萧怀川埋头吻了他。 操。江砚祈猛地坐起身来,背上的剑伤还没有好,他在那一瞬间尝到了火舌撩过伤口的疼痛,他仰头叹了口气,心想:我这做的是噩梦,还是绮梦? 梦里代表了什么?是他不怕死地冲进了大火里,还是萧怀川那厮在临死前也要觊觎他好看的嘴,亲上一亲?或者说是他自己觊觎人家的嘴,在人家死之前、以梦主人的身份让人家亲他一亲? 算了吧。坐着想了好半天的江砚祈理智地放弃先把为什么每次做绮梦的对象都是萧怀川这个问题想明白再说吧,问题要一个一个地琢磨、解决,不能好高骛远。 他披了件外衫出门,没瞧见岑乐沂,只看见翘着二郎腿躺在横椅上、正悠闲地转着脚腕的墨余。 岑乐沂呢? 墨余坐起身来,说:扛不住揍,被人抬回客房,哭去了。 练武本就是苦活,也许哭完了就要躲回家了。江砚祈笑了笑,真可怜,只有一日师徒情。 墨余叹了口气,说:那敢情好,金贵的小公子,万一被我练坏了怎么办?练武要吃多少苦,少爷您是知道的。 反过来讲,你要是能把他练好了,那正好能说明你有本事。江砚祈拢了拢衣衫,没再接着说这事。 他算了算时间,颇为郁闷地道:我这也有大半个月没去军营了,眼看着就快三个月了,我的刀怎么还没见踪影?门上那刀也算衬手,就是我心里一直想着那两柄刀,难受得很。 那把刀您也用了两月,现在却嫌弃了,真是还没用完就想着丢。墨余笑着摇了摇头,又安慰道,好刀不怕晚,您还怕军中师傅诓骗您不成?何况您现在身体还没好,拿着刀也只能摸不能练,那不更焦心吗? 说的也对。江砚祈打了声呵欠,随口道,我爹今天来嘲笑我了吗? 不怪他这么问,自从他闲居养伤后,那老小子就每日必来易安院一次,口里却没一句温情话。还记得大前日是当着他的面舀走了三条锦鲤,还揩了翠花半天的油;前日大早上跑到他院里来练刀,足足耍了半个时辰的威风才潇洒离去;昨日更过分,提了两只烤好的兔子过来,只给他闻了味道不说,还他娘甩了院子里一串的油点子! 江砚祈已经做好了准备,叹了口气,道:他今儿来干嘛了? 墨余却说人家没来,他下了地,一边伸懒腰一边道:今早我从外面买包子回来时看见郡王穿了朝服,许是上朝去了。 我记得他难得上一次朝,出什么事了?江砚祈回忆了一下话本内容,此时此刻萧怀川在话本中已经完全暴露,成了人人惧怕的朝堂新贵;江郡王在得知江砚祈死后便重病缠身,整日郁郁得连院子都不肯出,更别说去上朝了;适值夏日,元都更没有什么大事,难道是京外? 话本里抽不出思绪来,江砚祈便说:鱼干,你去打听打听。 好。墨余快步离去。 江砚祈站在廊下,面色微沉。 原话本就一个大地图大周元都,可大周不止元都一座城,大周也不过是这片土地上的国家之一。 自西乐灭国之后,天下趋临三分之势,大周的北方有大燕,南方紧邻王楚。此前去煊云军时,他看过主帅帐中的行军册子,也算对其他两国有些微了解:楚国崇文轻武,如今的皇帝堪堪维持现状,却被大周和大燕夹在其中,左右防备已然是辛苦,暂且还没有其他心思,但北方的大燕不一样。大燕尚武,大燕皇帝梁嵘即是军中统帅,也是被爹不吝称赞过的对手。 爹说他是大周的虎,梁嵘是大燕的山,到底是虎啸山,还是山震虎,谁都答不上来。 这样的评价实在是高,所以他当时特意留意了梁嵘这个角色。 如果别国皇室争权夺利是靠谋求算计,那么大燕皇室争夺王位靠的就是搏杀。每一任大燕皇帝都是在君父手中夺过刀,在握住刀柄之前,他们浑身浸满了兄弟的鲜血,他们的争斗方式像极了群狼争夺狼王宝座,撕咬、拼杀。梁嵘便是这一任的赢家,他的双手沾了十个兄弟的鲜血,他勇猛无匹,十七年前差点带着大燕的军队跨过大周北方边境线。 那一年是光平二年,建宁帝登基第二年,在听闻大燕新帝兵临胡和州下时,他爹领旨率刚组建完毕的煊云军抵御。 那一年,他爹打响了江裕这个名字,也让煊云军的旗帜第一次飘扬于北方边境线上。同样是在那一年的战场上,壮志凌云的年轻统帅遇见了自己一生的劲敌,也被迫亲手射杀了自己的妻子。 江砚祈吁了口气。 少爷。 墨余大步跨进院子,离近了才说:郡王还在朝中没有回来,但我在外面听说了点风声今日元都来了一大批流民,从西南来的。 不是大燕,这让江砚祈暂且松了口气,但依旧不能轻视,他蹙眉道:难怪岑乐沂说看到了乞丐,我还奇怪呢,傻小子连乞丐和流民都分不清。流民聚拢元都不是小事,如果处理不当,恐有大祸,这是其一;其二,一大批流民靠近元都,怎么朝中半点消息都没收到? 不错,所以今日连郡王都去上了朝,宣明殿今日怕是热闹得紧。墨余想了想,另外,西南是边陲之地,朝廷在那地方设置西周府,却对它管辖不严,如今出现来自西南的流民,一定是西周府遇见了麻烦,西南生了事端。西南自来便有匪患,怕是要用兵了。 流民都闹到元都了,朝廷此前没闻到半点风声,被人当成聋子哄!这个人是谁?沿途帮他瞒天过海的又是谁?江砚祈拧着手腕,沉声道,朝廷武将各自镇守一方,元都武将除了皇帝身边的禁军,就只有我爹和英国公府的镇国将军姚隳,而姚隳此时正镇守南境,怎么会因为土匪被随意召回?西南土匪不是小角色,朝廷也不可能随意派人前去,禁军麾下更不能随意调动,出京的只能是我爹。元都要解决流民,西南就要解决土匪,妈的! 墨余惊道:给元都制造内外之患?谁这么大的胆子! 给大周制造祸乱,让百官、皇帝、所有人都不安生,怀着这样的目的江砚祈在那一瞬间根据常理推理得出了一个名字 萧怀川。 第42章 变数 毕竟咱们这般亲昵。 宣明殿。 建宁帝看着底下大臣吵嚷不休,简直是头疼欲裂。他如今每日还得喝药,在处理政事上稍显力不从心,也是在太平日子中消磨久了,却忽视了平静的水面总会生起涟漪这个道理。 太子看见他的脸色,起身道:诸位。 他一开口,正争吵得面红耳赤的户部、吏部尚书快速噤声,前后向他行礼、退至一边,而后又不约而同地回想起自己方才在御前争论的模样,顿时心里一颤。 太子道:诸位都是朝中栋梁,各有见解乃是好事,只是如今最为要紧的是赶紧想出治理流民的法子,其他事情留待稍后也可。 殿下说的是。翁和坐在太子身边,道,元昭爷在位期间也出过流民问题,当时便是因为处理不当,引发了暴乱,这次情况更为严重,根源地在西南,那地方偏远且此前多有匪患,如今最要紧的,一是前往西周府查明原因、镇压祸乱,二是要解决聚集在元都城外的流民。 太子说:这次的事情颇为蹊跷,来的太快太急,毫无预兆,且流民从西南一路到了元都,地方上并未呈上任何消息,怕是有心之人有心为之,不可不防。 西南匪患不可小觑,西周府如今的主事者韦橼是文官出生,本不善治理匪患。建宁帝看向右侧首座之人,烽厉,烦劳你跑一趟吧。 江裕点头应道:臣领旨。 郡王前去?翁和蹙眉,要带哪里的兵? 城外一万煊云军随时整装待发。江裕想了想,此次我带五千人马前往西周府,剩下五千留守京郊。 甚好。翁和点头,那西南匪患虽说不能小觑,但有郡王前往镇压,不成问题。 江裕起身,道:陛下,此事不可耽搁,臣先出宫整军,今日便能出发。 如此雷厉风行者,大周也只有煊云军了。 建宁帝点头道:好,那朕便在此地待烽厉回来。 是,臣绝不辱命。江裕行礼,与下座诸人见礼后大步离去。 翁和说:西周府有郡王,万事可平,只是这京都流民之事,还需人主理。 吏部,都察院。建宁帝看向站出的两人,从元都查到西周府,看看是谁装聋作哑,把流民放到了元都,此事由太子主事,你们听从太子吩咐,该罚的罚,该罢的罢,该杀的杀! 吏部尚书纪爻、都察院御史何珙同时出列,臣遵旨。 建宁帝摆手,又道:户部、京兆伊,你们负责处理城外流民安置的问题,朕会命禁军统领唐昭从旁协助,此事便由 建宁帝一顿,底下诸人便开始思绪纷飞:如此大事,又要能做户部尚书、京兆伊和禁军诸人的主,必得是宰辅翁和了。岂料建宁帝说:魏德,拟旨:京都流民之事由容王主事,望他克己勤免,妥善处置。 什么? 户部尚书汪侨屁|股一麻,下意识起身道:陛下,兹事体大,容王殿下身体不好,又从未沾过要务,怕不能胜任。 昨日陈院首跟朕说了容王的身体情况,比以前好些了,他整日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放手历练一番,至于能不能胜任,建宁帝笑了笑,那也得先上任才能知道他能不能胜任,犹记得太子几年前第一次办的也是大事,同样生疏,不也办得让群臣称赞?同样的情况,容王若是不行,你们不是更能知道太子的好? 陛下,别把话说得这么直接明白嘛!汪侨叹了口气,不再反对了。 太子也笑了笑,说:四皇弟虽说一直在府中养病,但该学的都没落下,诸位无需如此担忧。 太子爷啊,长点心吧,陛下这是光明正大地给你树敌啊! 汪侨暗自叹气,道:请陛下放心,臣等必竭力帮助容王殿下处理此事。 *** 江裕快速回了府,一进门便看见江砚祈闭着眼靠坐在他书桌后的红木椅上、双腿还搭在了书桌上,江裕嘿了一声,伸手就是一巴掌 没大没小,给老子起开! 哎呀,我身上还有伤,都不知道轻点!江砚祈捂着额头起来,你要去西南了? 是啊,你心眼挺尖。江裕扯下腰带,西周府急需精兵镇压,元都中只能调我,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此事不好耽搁,我立马便去。 江砚祈上前去替他穿戴盔甲,此事蹊跷得很,那西周府的韦橼能不能信任合作还是个问题,你放聪明点,别觉着同朝为臣就能信任。另外西周府挨着柳州,那是靖和王的地界,靖和王更不是好相与的,万事更得小心。 你爹虽说是行伍出身,可也不是个傻子,这些事还需要你小子来提点?江裕看着他,我在京郊留了五千兵,他们是保护元都的,也是保护郡王府的。 我明白。江砚祈顿了顿,我总觉得这里面水浑得很,有些事情暂且理不清头绪,你若是此去发现自己老了,不中用了,记得传信回京,我骑着山河来踩你。 想踩我?怕是得等我头发白了才行。江裕哈哈大笑,我走了!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江砚祈看着男人高大的身影踏过房门,消失在眼前,他想了想,也跟着出了府。 父子俩一人从前门出,骑马去京郊;一人从后院出,偷摸着往北辰街去了。 *** 容王府中,萧慎玉接了旨意,目送亲自来传旨的魏德出了府门。 纾俞给他斟茶,说:此事蹊跷,皇帝的心思更蹊跷。 背后之人筹谋内外祸患,这一点皇帝清楚却突然要提拔我,这样的提拔和重用与流民之事一样令人猝不及防。萧慎玉喝了口茶,此事对我来说是大好的机遇,若是做得好,往后说不定便能一飞冲天,若是做的不好,旁人便会觉得我果然不堪重用,是个废物,这让皇帝丢了面子,我也彻底没了机会。皇帝看似在提拔我,实则也可能是想彻底废了我。 我此时还真看不透皇帝为何如此。纾俞吁了口气,那流民来得如此蹊跷,背后之人必不会叫主子轻易处理好,主子可想好计策了? 在想好计策之前,先得捋捋那炸起来的猫毛。萧慎玉放下茶杯,眼神落在了墙头上。 纾俞跟着去看,果然瞧见小郡王正趴在上面,只冒出了个脑袋。青天白日的,也差点让他吓了一跳 哎,我去! 江砚祈冷哼一声,翻过了院墙,他从来不顾忌自己身上的伤,也不喜欢拐弯抹角,尤其是在萧怀川面前。他进了屋子,问:是不是你做的? 萧慎玉说:不是。 行吧。江砚祈用脚将凳子从桌子底下勾了出来,坐下后看了眼纾俞,自然地吩咐道,渴了。 您喝茶。纾俞指了指桌上的茶壶。 江砚祈揭开盖子闻了闻,嫌弃道:清汤寡水的,不得劲,去九楼给我芙蓉蜜酿,爷今儿就得把那酒里的芙、蓉尝透了。 他说及芙蓉二字时便看向萧慎玉,又加重了字音,也不知是在说那酒里的芙蓉,还是屋里的芙蓉。 纾俞生怕他一走,主子又要被气,忙真切道:小郡王,您旧伤未愈,还是少饮酒。 江砚祈没理他,只盯着萧慎玉看;后者看向纾俞,说:去买碗甜汤吧。 哦。纾俞不甘不愿地走了。 江砚祈摩挲着腰间的玛瑙,说:流民来得不容反应,皇帝让你主理也同样出人意料,背后之人绝不会轻易让你立功,怀川,可要小心些,若是挨了人家的算计,我是要心疼的。 白着张脸,就别装风流派头了,远不如以往好看。萧慎玉说罢笑了笑,不过还是多谢易安关心。 我呸。 江砚祈呼了口气,说:你怀疑谁? 从西南到元都,一路遮掩地严严实实,说明这人早有部署,势力不小。萧慎玉转着茶杯,若真要怀疑,也没法子一下猜得准确,不如一步一步来,狐狸总要露出尾巴。 江砚祈嗯了一声,说:之前还想着邀请你去明曦山泡温泉,岂料身上挨了几下,现在你又要忙着处理流民之事,老天不给我们同浴时培养感情的机会,真无情。 萧慎玉闻言道:培养感情,随时都可以。 成啊,这句话我记住了。江砚祈起身看着他,说,我听说这件事情之后,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当时心里挺气的,后来一想想,就算是你也很正常,毕竟怀川你谁都舍得算计,现在既然确认不是你,等到来日要下手时,我也不必犹豫了。 萧慎玉稳坐不动,说:我说不是我,你便信?看不出来小郡王如此纯良。 我当然信了,虽说怀川装病装弱装得以假乱真,可你不该是个敢做不敢认之人,何况在我面前还有说谎的必要么?江砚祈俯身看着他的眼睛,低声说,毕竟咱们这般亲昵,肌肤相亲,心心相印过啊。 萧慎玉放下茶杯,伸出手指点在他的眉心,说:肌肤相亲不是这么用的,身上有伤就别胡乱招我了,怕你不小心裂了伤口。 好,都听你的。江砚祈直起身子,转身欲走。 萧慎玉出声拦下他,甜汤还没买回来。 需要喝甜汤的是你,代我喝了吧。江砚祈挥了挥手,矫健地翻出了院子。 萧慎玉依旧坐着,他看着院里空无一人,好半晌后才低眸看向自己的指尖。 在那一瞬间,他的指尖代替了他,尝到了甜汤的味道。 第43章 暗情 自古英雄最难过情关。 江砚祈在回府途中撞上了正往太子府去的江慕南,闲来无事,便顺道跟着一起去了。 马车中,江慕南摩挲着手中的书札,说:流民之事兹事体大,我本以为太子殿下今日会免了讲席。 流民之事虽有太子殿下主理,但主要做事的还是吏部和御史台,得先要派出去的人督查完毕,太子府才能着手去办。江砚祈靠着软枕,之前让你去太子府致谢,库房却没有相应的支出,你没备礼么? 江慕南捏着书角的指尖微微一顿,解释道:备了,我想着太子殿下不缺金贵的物件,便自己雕了个小物件,太子殿下也喜欢。 江砚祈并未多想,说:送什么都好,能让殿下感觉到心意便成。 大哥。江慕南自从那日去了太子府,心里便一直记挂着那个问题,此时与江砚祈独处,他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大哥此前让我去太子府向殿下致谢时说的那些话,是在提醒我吗?是否是有人要对太子殿下不利,大哥听到了什么风声? 并未。江砚祈面色不变,太子身居高位,从来不缺意图对他不利之人,只不过暂且没有出现,或者说没让人瞧出来罢了。我只是听你说钦慕太子,顺口一提罢了。何况太子殿下若能顺利继位,对我们郡王府没有坏处。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江慕南点头,心里却还是没能完全放下,他自觉是细心之人,此前大哥让他去太子府那时的神情分明不如此时轻松,那些个话也不像是随口而出,但大哥既然不愿说明,他也不好多问,小心谨慎些总没有坏处。 江砚祈闭上了眼,暗赞江慕南的确细心。 在话本中,太子萧清帷的结局并不如人意。萧瑛完犊子后不久,建宁帝身体愈发不好,大周最高的权柄眼看着就要落在太子手中,但太子就在此时没了。他不是死在了萧慎玉手中,而是死在了自己的心上人手中。他的一腔真心被人变成了利器,反过来要了他的命。 江砚祈想救他,其一是因为太子的确对他有恩,不管太子替他遮掩是出于什么缘故,这个恩情他必须要偿还;其二是因为太子若能坐稳储君之位,对郡王府没有坏处;其三便是因为萧怀川。 如果说萧怀川在彻底疯魔前还有三分良善和光明,那么其中一分给了纾俞这样的身边人,另一分给了好友应宁,最后一分便给了太子和皇后。而在太子死前,萧慎玉遭遇好友背叛设计,困于陷阱,纾俞为替他拖住生路竭力而死,最后被砍下了头颅,他经过两番大悲大痛,已然是强撑着才能保持最后的理智,苟延残喘。 萧怀川是在阴暗中长大的。母妃早亡,父皇轻贱,旁人羞辱,大多数人怜悯他、忽略他,太子和皇后却从未如此,他们至始至终都将他当成一个正常人、平常人,或许没有极为明显的关怀和亲昵,但这已然让萧怀川铭感五内。在太子死后,皇后期盼着皇帝能为太子报仇,但在皇帝眼中,或许亲情骨肉从来就没有局势重要。皇后求而不得,郁郁寡欢,最后竟一把火烧了寝宫,自焚而死。 皇后是闺阁典范,端庄稳重,懂礼温婉,这把火是她一生中唯一做过的出格事,它烧毁了帝后之间最后的情谊,也烧毁了萧怀川心中最后的光明。 萧怀川彻底疯了。 吁! 郡王府的侍卫敲了敲车门,大少爷,二少爷,太子府到了。 两人下了马车,一起入了太子府。 每到讲席之日,太子府总是格外热闹,这些来听讲的少爷小姐约莫都不是为了学习而来,大多都是为了太子。女儿们想着嫁入东宫,男儿们中不乏存这个心思的人,但到底还是极少数,更多的是想得了太子青眼,搏个前程。 太子在府中专门设了讲席堂,两人到得较晚,与太子撞了个正好。 江慕南恭敬道:学生见过殿下。 无需多礼。太子伸手抬了抬他的手腕,看向江砚祈,易安,不在府中养伤,乱跑什么? 江砚祈嘻嘻一笑:哎呀,闲来无事,过来瞻仰太子哥哥风采嘛! 油嘴,既然来了就入座吧。太子摇了摇头,率先进了讲堂。 江砚祈跟着坐在了江慕南身边。 这边众人向太子和江砚祈见了礼,太子入座开始讲解今日的礼制,江砚祈却被小纸团砸了脑袋。他伸手捡起软垫边的纸团,转头看见姚诠正在对他打手势。他啧了一声,打开了纸条 伤好了?喝酒去? 江砚祈被这行字丑得眼睛都疼,他提笔欲写,又被纸团砸了个正中,再打开一看 我前段时间夹着尾巴做人,好不容易平静了些,你他娘又挨了刀子,我都好久没喝酒了!你要是喝不了就看我喝,我请你吃好的。 前段时间因为安王萧瑛和淑贵妃之事,整个英国公府都受了连累,姚诠也被勒令在家,没敢出来乱折腾。这事儿江砚祈是知道的,他想了想,回了个好。 每次讲解的时间都是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不长,但对于对礼制完全没兴趣又不会对着太子的脸犯花痴、更没想借机嫁入太子府的江砚祈来说,实在是不短。等太子讲解完毕,他已经昏昏欲睡、将额头磕出了红印子。 外间的铃铛摇醒了他,江砚祈伸手撑了个懒腰,发现堂中人走了大半,太子还在前面解惑,江慕南也在其中。他打了声呵欠,被人拍了肩膀。 姚诠凑了过来,嘟囔道:可算讲完了,半点意思都没有。 那你还来?江砚祈起了身。 我不来谁来?姚诠撇撇嘴,因为贵妃和表哥的关系,我必须得更加小心些才是,虽说我是真不想来听这个,但为着不让别人说我们英国公府不尊敬太子,就算我完全没有不尊敬的意思,那也必须得来。 江砚祈敲打着后腰,笑道:你还挺通透的嘛! 这他娘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纨绔不等于傻子!姚诠白了他一眼,有些感慨,我表哥出了事,现在能和我玩又对我没什么请求算计的就只有你和岑乐沂了。这些日子,我被关在府里,我就在想啊,你说表哥是图什么啊?他娘是淑贵妃,他是安王,他舅舅是镇国将军,已经是顶顶尊贵了,在皇子里也算是极好的身世,他又不缺钱,用逼良为娼的法子挣那么多银子做什么?还往别家府苑里派遣眼线,还筹谋这筹谋那算什么?跟咱们一样,当个纨绔不好吗? 江砚祈闻言说:谁知道呢?人家想当皇帝吧,能跟你一样吗? 闭嘴闭嘴!姚诠踩了他一脚,连忙去看太子那边,见没人往这边看,他才吁了口气,对着一脸无辜的江砚祈咬牙切齿,别他娘乱说话,这话传出去了,我他娘都得跟着人头落地! 江砚祈忙点头道:好好好,我不说了。 姚诠哼了一声,没再提起萧瑛,转了话茬说:对了,你跑这儿来干什么?太子殿下讲了多久,你就打了多少瞌睡,家里的床不够软啊?跑这儿来睡觉。 我无聊,过来看看有没有人欺负我弟弟。见姚诠一脸你在逗我,江砚祈伸手捂住半张脸,凑近些说,我爹走前警告过我。 其实江慕南挺好的,至少比别家的那些个庶弟老实乖顺多了。姚诠看了眼江慕南,又伸手指了指站在江慕南旁边的那人,顺着话茬说,看你弟弟旁边那个小子,你知道他是谁吗? 江砚祈顺着方向看了一眼,摇头道:不知道,长得还挺清秀。 那是禁军总督唐昭的二庶弟唐眠,听说他娘是唐昭他爹养在外头的外室,是个狐媚子,还气死了唐夫人,因此唐昭很不喜欢他。虽说唐昭没下过什么命令,待他也很宽厚,但底下人都会琢磨局势,因此他在府里的日子也不如意。这次他能参加讲席,还是因为太子殿下体谅唐昭事务繁忙,特意恩许的。你瞧那小子,长得清秀,看起来乖巧,可我觉得他有心计得很,每次讲席完毕就要往太子殿下跟前凑,生怕得不到太子一个正眼。说来也巧,太子殿下就喜欢脾气温驯的,对他很不一般。姚诠说完看向江砚祈,却发觉对方还盯着看,不免笑了,有那么好看吗?眼睛都看直了。 江砚祈没搭理他,他顿时急了,推道:琢磨什么呢! 没什么。江砚祈的眼神顺着落到了太子脸上,见对方笑得春风拂面,眼神比平日还温柔三分,不禁冷嗤,他就是唐眠啊。 是啊。姚诠总觉得他那一声唐眠怎么听怎么不顺耳,但也没听说唐眠招惹了他啊,难不成是和容王爷一样也被他看上了还没得手? 容王爷不成,这个还不成吗? 姚诠凑过去说:容王爷我是不敢动,这个我敢,你若想要,我今晚就让他上你的榻。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江砚祈踹他,笑骂道,爷在你心里就是色中饿鬼是吧?再说了萧慎玉那样的,我看上不奇怪,但这个长得比萧慎玉差了十万八千里,我图什么! 也是。姚诠嘿嘿一笑,拍了拍腿上的脚印,那你琢磨什么,我寻思着这个唐眠也没什么名声啊?还能当得起咱们小郡王的一声原来他就是吗? 我觉得你说得对。江砚祈指了指前面,这个唐眠就是表里不如一,铁了心要得太子殿下喜欢,你看他那眼睛,柔得快要腻出水了,太子殿下也是,对着他笑得欢。 姚诠说:我觉得吧,太子殿下是不是动了那样的心思?你说太子殿下那般聪慧的人,怎么就看不透这小妖精的真实面目呢?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自古英雄最难过情关。江砚祈有模有样地感慨了一声,他聪慧是聪慧,可谁让他是个君子呢,总觉得旁人都和他一样坦荡澄澈。 姚诠哦了一声:那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了?江砚祈抬手顺着马尾往下摸了一把,朝他露出一记堪称温柔的笑来 我啊,见不得他俩腻在一起。 第44章 羞辱 看上了一个容王爷不够,连太子 隆福巷是元都有名的玩乐之地,酒楼赌场生意最好,从早到晚都一样热闹。若说元都城中最好的酒楼,两家都在这隆福巷中:九楼卖的是风雅的花酿,三春酒楼卖的都是烈酒。三春酒楼因为蜀国公主之事关了一段时日,这些日子风声过去了,又跟着重新开张。今夜姚诠便包了整座三春酒楼,摆席喝酒。 江砚祈站在酒楼外都能听见后头的闹哄声,三春酒楼的掌柜前来迎他,还不忘用眼神去瞥他身后的江慕南。江砚祈就当没瞧见,问:今夜都来了什么客? 回小郡王的话,今夜姚世子摆席,请了元都大半的公子爷,这爱玩的不爱玩的都有,您二位来得稍晚,其余爷都喝上了!掌柜的跟在他身边,替他掀开了门帘,岑世子还是被人抬着过来的,那小祖宗瞧着没什么兴致,但还是没忘了您的伤,特意吩咐小的给您备了甜淡不烈的荷花露。 知道了。江砚祈笑了一声,迈步进了后院。 姚诠正和岑乐沂凑在凉亭里,头抵着头一起斗蛐蛐,抬头一看正好看见他,忙吆喝道:小郡王,来这儿! 年轻人凑在一起,赴的还是混子的酒局,此时三两杯下肚,个个都成了放浪形骸,连行礼都忘了,三两个围在一起看着江砚祈傻笑,时不时还有人将眼神放在江慕南身上。那眼神被酒气一酿,明目张胆地不得了,江慕南却没放在心上。 易安易安,快来看我的龙将军!岑乐沂等江砚祈靠近后一把拽住了他的衣摆,一手指着正斗得起劲的两只蛐蛐,这一只是我的龙将军,威不威猛? 威猛个屁,都快被我的虎大帅压死了!姚诠嘿嘿一笑,全然不顾岑乐沂怨愤的眼神,抬头看向江砚祈,哟了一声,今儿还把弟弟带过来了?你当兄长的怎么还带弟弟出来喝酒啊? 我乐意,管得着吗你?江砚祈踹了他一脚,示意江慕南随意坐,自己靠在红柱边环顾四周,突然眼神一凝,笑道,诶,对面还有人看书? 谁来我们姚世子的酒局里看书?岑乐沂惊奇地抬头、顺着江砚祈的眼神方向看过去,辨认了一会儿才了然,哎,那不是那个谁吗?就是唐统领家的弟弟,叫什么来着? 唐眠。姚诠回答他,语气不屑道,装正经,恨不得随时随地都要叫人莫忘了他是个懂规矩的乖巧老实人,可真要老实,还跑到我的局里来做什么?真想要看书,大可待在家里好好看啊,非得来着热闹堆里找清净,合适吗? 肯定不合适!姚诠的三庶弟姚谒一脸见不惯地收回眼神,给他大哥倒酒时说,今日赴宴的人多得很,大家瞧瞧那翁相府中的二位公子,人家才是读书人,此时不也入乡随俗喝着酒吗?就他一人喜欢装清高,太子殿下又不在,他装给谁看啊? 江慕南闻言抬了眸,也往唐眠那边看去。 姚二少,这您就是格局小了。蹲在一边逗鸟的汪阕礼看过来,太子殿下虽然不在这儿,但院子里这么多人,总有和太子殿下相熟的朋友,往后互相走动,随口一提,他这出淤泥而不染的美名不就传到太子殿下耳朵里了吗? 不是不是,等等等等!太子殿下的亲表弟坐起身来,一脸懵然,这个唐眠跟我表哥有什么干系?他们家跟我们家不沾亲啊! 哎哟我的岑世子,您是真纯!姚谒比了个大拇指,凑过去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跟他咬耳朵,去过太子府听讲席的人都知道,这个唐眠可是太子殿下面前的红人,殿下可欣赏他了,当然也欣赏江二少。 不过这两种欣赏可不一样。汪阕礼提着鸟笼挤了过来,殿下对江二少是单纯的欣赏,对这位唐家少爷可不一样咯,带了点别的心思。 放屁!岑乐沂腾得站起身来,瞬间就顾不上他的龙将军了,怒道,这是个什么虚伪货色,敢往我表哥跟前凑? 姚诠看了眼事不关己、两只耳朵高高挂起的江砚祈,笑眯眯地怂恿道:可人家太子殿下就是吃这一挂啊! 妈的!岑乐沂摔了手里的碧玉小棍,不知羞臊的玩意儿,我今日就好好教教他规矩,什么东西啊,就敢觊觎我表哥,我 行了吧!江砚祈伸腿横在他腰前,将他挡住,朝他眨了眨眼,今儿啊,我来收拾他。 啊?岑乐沂呆呆地看着江砚祈走远,没想明白,这唐眠蛊惑他表哥,跟易安有什么关系?易安怎么还主动管这闲事了? 姚诠凑过去跟他咬耳朵,小郡王这是吃味了。 啊?岑乐沂一时更不明白了。 姚诠见状嘿了一声,自信又坚定地指导道:小郡王喜欢太子殿下,能看这唐眠顺眼吗? 见岑乐沂一脸茫然,姚诠又笑了一声,摸着下巴道:别说,小郡王就是小郡王,看上了一个容王爷不够,连太子殿下也要记挂着,真肝胆! 不愧是易安啊!岑乐沂纠结地揉了揉肉耳朵,怀着沉重的心情思索了半晌才低声道,虽说我觉得按易安那混账德行,表哥根本就压不住他,但是但是,娘的,根本管不了! 不多时,众人齐聚酒席,期间还迎来了一位贵客。 姚诠站在正中间,举着酒杯示意大家往左侧看,说:诸位瞧瞧,煜王殿下都来了,咱们还不一起举杯走一个? 众人笑嘻嘻地举杯,跟满脸笑意的萧憬隔空碰杯。 哎呀,今儿就是我摆席请大家吃酒,咱们一起松快一回!姚诠回了座位,示意后面的乐师们奏琴,今天顾忌着像翁家二位公子这样的风雅人,我连姑娘都没叫,只叫了乐师。这些可是天音阁的乐师,元都内找不到比他们更好的了,众位瞧见首位没?那是天音阁的应宁,年轻一代的翘楚,之前还入宫给陛下表演过,不比宫中的差。 江砚祈的眼神随着众人一起移到了乐师团中,只见首位那人一身白衣,长发柔顺地披在身后,衬得他清秀端然。那抚琴的双手细长白皙,看得席中些许人一阵眼热。 岑乐沂腻在江砚祈身边,就靠着他的肩膀坐躺着,支着上半身往那边看,腿边还摆着从汪阕礼手中抢来的鸟笼。他也跟着去看,说:还挺清秀的哈,我瞧瞧这席间,就唐二少爷能与之一比。 突然被点名的唐眠浑身一僵,有些赧然地道:多谢世子爷谬赞,不过我哪能和应乐师相比呢? 哎呀,唐二少爷谦虚个什么劲?姚谒支着一条腿,捏着酒杯往那边看,你可是唐统领的弟弟,又是太子殿下身边的红人,应该是这个应乐师不能和你比才对。 姚谒虽说不比姚诠这个正儿八经的世子尊贵,可也是国公府的公子,更和他兄长一样是个混子。他说话做事向来是看菜下碟,谄媚讨好、厌恶不喜全都摆在脸上,从不怕别人看见,记得以前还有人讽他是个光明磊落的真油狗儿,他也不生气,笑呵呵地受了。此时这些贵人们对唐眠的不喜欢都摆在明面上,他自然乐得跟从,何况这唐二少爷也不冤啊! 既然披着层假皮,那就要做好被人拆穿、嘲讽的准备不是? 但他敢提起太子,其余人却不敢接话,何况这唐眠的确是颇受太子殿下照顾,万一人家以后飞黄腾达了,他们也是要做人的,因此只敢摆着张无辜的笑脸看好戏。 此时江砚祈喝了口荷花露,笑眯眯地说:我觉得呀,攀高枝没错,唐二少爷就是攀错了人。 姚诠瞥了眼脸色煞白、一脸受了羞辱却敢怒不敢言的唐眠,配合道:小郡王,这话怎么说? 江砚祈说:诸位想想,太子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咱们先不说殿下本人的风采,就说他储君的身份,那陛下能让唐二少爷这样的人物在太子府博了正经的名声么? 唐二少爷是什么人物?他娘是上不得台面的外室,更气死了唐府的大夫人,这已经是让旁人瞧不起的了,偏偏这唐二少爷还喜欢独树一帜。其实此事换成了旁人倒还好,偏偏他勾的是太子这根镶金戴玉的梧桐枝,试问谁乐意让一只虚伪的野麻雀攀上大周第二金贵的梧桐枝? 姚谒乐呵呵地笑:那当然是不能了! 所以啊,我觉得唐二少爷应该换个人攀,比如江砚祈捏着酒杯的手在面前微微一转,指向姚诠,在后者一脸骂娘的眼神威胁下又往回一转,正好对上对桌的萧憬。 两人对视,江砚祈露出一记乖巧又恶劣的笑容来,他说:比如煜王殿下啊! 众人哈哈大笑,唐眠在不怀好意的笑声中红了眼,他起身站到中间来,先朝无辜受难的萧憬行礼道歉,又转身去看江砚祈,颤声道:小郡王莫要因为不喜欢我,无端牵连了太子殿下和煜王殿下的名声。太子殿下温和心慈,因为怜我才多有照拂,我绝不敢污了殿下圣明。 怜你?江砚祈挑眉,怜你什么呀?是怜你没成为唐府嫡子么?我觉着该怜的是唐统领吧?人家一正儿八经的嫡子,为了那点仁义还得供养害了自己亲娘的母子俩这么些年,让你好吃好穿地做个小少爷,太子殿下心慈,怎么也不怜惜怜惜唐统领? 小郡王,这就是您不知道了!汪阕礼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那被抢走的金丝鸟笼,嘴上却说,唐统领高大威猛,走得又是铁血之路,哪里做得出撒娇卖痴博同情这样的事儿?所以自然敌不过这位小可怜啦! 唐眠一急:我 你什么你?岑乐沂敲打着金丝鸟笼上方的圆盖,就那么斜着眼看他,你安的什么心思,我表哥不知道,我们可都是知道得清清楚楚。以前我还没注意你,也没觉着竟有人敢往我表哥跟前凑,但现在我知道了,你就别想如意。我并非瞧不起庶子,却实在不喜欢你,想在我表哥手里搏个前程,可以,但要是想往太子府的床上爬,那我第一个宰了你! 唐眠被他直白的话语羞得落了泪,偏偏这席间坐的都不是怜香惜玉之人,至少是不会在郡王世子等贵客面前怜惜这个么心中有韬略之人,没人帮扶,他又不敢以下犯上,只得转身哭着逃了。 哟!姚谒伸长脖子,笑呵呵地道,要去给太子殿下告状了! 岑乐沂闻言瞬间没了气势,他有些心虚地跟江砚祈咬耳朵,说:易安,他要是真告状了,表哥不会饶我的。 出息,我刚还想夸你,这么快就怂了?江砚祈推开他,太子殿下只是一时受人蒙蔽,等他看清这唐眠的真实面目,感激你还来不及。 岑乐沂闻言松了口气,又去逗鸟了,心中更确定易安十分介怀唐眠和表哥之间的事情。 一旁始终安静的江慕南喝了口酒,说:大哥,我出去一趟。 要去太子府?江砚祈倍感莫名,人家去告状,你去做什么? 是啊,我去做什么?江慕南一噎,默了片刻才道:之前我没往这边去想,就只是觉得他想在太子殿下面前搏个前程,毕竟他那样的身世这样做其实也可以理解,但此时明白了他的心思,我哪里还坐得住? 江砚祈闻言觉得好奇怪,你为什么坐不住?人家是往太子那边爬,又没想着往你的榻上爬。你在太子府当了几次学生,还要操心人家的私事儿? 江慕南又喝了口酒,顺着那股子烫喉的酒意冷声道:因为太子的榻,我要上。 第45章 拉拢 江砚祈实在是被江慕南的话惊到了 江砚祈实在是被江慕南的话惊到了,他从喧闹的酒席中出来,一个人坐在湖边的假山上冥思苦想:江慕南到底是什么时候对太子起了那样的心思? 在话本里,江慕南和太子并没有什么交集,更别说这样的情爱之心了,虽说太子的确风姿奇高,但江慕南到底是什么时候难道是去太子府听讲的时候? 备了,我想着太子殿下不缺金贵的物件,便自己雕了个小物件,太子殿下也喜欢。 这句话十分合适宜地在江砚祈耳边响了起来,当时听着没觉得哪里奇怪,可现在一想:为什么要自己雕?这自己雕自己送,还是个小物件好小子,当时他还说让太子明白郡王府的心意就成,敢情江慕南送的是心意,却是他自己的心意,还他娘是情意。 江砚祈抱着细口玉壶啧啧做声,心想:好小子,有志气,不想孤寡了就看上了男人,还是当朝太子。 哗! 正是走神间,湖里的鱼儿哗啦啦地散开,激起了一片涟漪。江砚祈喝了口花露,看着突来之客从假山边走过,站在了湖边。 这人许是喝得不少,脸上也沾了绯意,在昏黄的路灯和明月的交相照应下显得更加无害。他手里的紫蓝色翡翠玉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江砚祈注意到那紫蓝色的扇面上空白一片,没有题画字,连印章也没有。 萧憬将手里的鱼食扔进了湖里,看着鱼儿们争先恐后的涌来争夺,像是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他说:瞧,就为了颗鱼食。 江砚祈说:王爷若是不喂,它们就不会抢,既然要抢,哪还需要注意姿态呢?挺着背往上爬,佝着腰往上爬,不都是爬么? 可人家往上爬,关小郡王什么事呢?萧憬侧过身来,像是指责,要小郡王当着许多人面前羞辱数落。 江砚祈用食指勾着空了的玉壶,朝他笑道:我觉得他们不配啊,太子哥哥得配个更好的,不过那唐眠配王爷正好,你要是心疼,赶忙去怜惜人家啊。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是么?可我不喜欢哭哭啼啼的人。萧憬也笑,我喜欢烈的。 那天上的鹰,地上的马都挺适合王爷的。江砚祈咧了咧嘴,从假山上跳了下来,朝他晃了晃指尖上的玉壶,而后随手一扔,任凭那玉壶擦着萧憬的侧脸飞进了湖里。 啪! 湖水绽开,吓得几条在周围祈求鱼食的鱼儿们疯狂散开。 萧憬用扇子碰了碰被擦疼的脸,朝江砚祈看去,后者朝他露出一记抱歉的笑容,道:手滑了。 他笑了笑,说:无妨,小郡王身上有伤,手腕使不上力也是情理之中。只是你有精力担心操劳太子殿下的私事,怎么不多担心担心自己? 江砚祈摆手,说:我好得很,何须操心? 以前是好得很,可现在不一样了。萧憬上前去,在他面前站定,语气十分柔和,流民一事,四皇兄若是办得好,往后朝堂之上便有他的一席之地。他若成了朝堂新贵,那曾经数次欺负过他的小郡王你,又该如何自处呢? 原来王爷是在担心这个啊,可我该怎么做呢?他若成了朝堂新贵,除了太子哥哥还能有谁能与他打擂台?江砚祈眼尾上挑,煜王殿下行吗? 小郡王若是愿意同我一道,我自然愿意竭力证明自己。萧憬眼波一晃,靠近了与他低语,我就是怕小郡王瞧不上我。 太子哥哥光风霁月,容王殿下与我仇怨颇深,王爷您比那蚯蚓还会藏,想来本事不小,我自然是能瞧上的,不过江砚祈伸手抵住了他的扇子,我不喜欢和我一样会藏的人,更不喜欢这么爽快揭开面具的人。 像,才好相处啊!此前灵鸳楼一见,那一眼对视实在让我忘不了,咱们把彼此看了个穿,既然如此,还藏什么?萧憬低眸看向那细白的手指,低喃道,咱们是同样的人,同样的处境,何不互帮互助,也能成就一段佳话呢。 我不要佳话,更想要恶名。江砚祈收回手,歉意地摇头,很遗憾,咱们不是一路人。 萧憬收回扇子,说:那小郡王想和谁成为一路人?你的太子哥哥么?小郡王也喜欢那般卓然的君子做派? 自然是陛下了。江砚祈乖巧地看着他,我是陛下的臣子嘛,自然要对陛下忠诚不二了,王爷这般问我,传出去可会要了我的命。至于太子哥哥,比起王爷你这般的小人做派,我自然是爱极了人家的君子懿范。 好好好,我收回这句话。萧憬轻笑一声,定定地看着他道,小郡王,今日之约日后还能作数,煜王府的大门依旧向你敞开。我,日夜期盼着。 *** 江慕南跟着唐眠靠近了太子府,他在暗处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才见唐眠被人送了出来。半个时辰拿来做什么都够了,他既觉得喉间梗了刺,浑身不舒坦,又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朵君子之腹,既没有眼见也没有耳听,却毫无缘由地将太子殿下想象成了轻薄孟浪之人。 他跟上了唐眠。 大哥不是对谁都刻薄之人,至少在蜀国公主之事后便不再是了。唐眠对太子殿下有所企图,旁人看不惯,大哥却没有嫉恶如仇的理由,今夜在酒席之上直白羞辱,必然有原因。他复又想起了大哥之前说的话 那就跟着他,莫让有心之人欺近。 他可以暂且忍受唐眠哄骗殿下,意图攀高枝,却无法忍受唐眠心中还有旁的算计,尤其是意图对殿下不利的心思,更是丝毫都不行。 他跟着唐眠一路靠近唐府,却见对方并没有从正门而入,而是绕到了后门,他心中奇怪,连忙跟了上去。 唐府的后门处在小巷中,靠着门前两盏灯照路。江慕南看见唐眠收回推门的手,停下了脚步。他心里一跳,忙屏气凝神,而后便看见一人从拐角处走出来,半明半暗间,他看清了那人的容貌。 竟然是方才席间的那个天音阁乐师? 两人交谈了起来,离得稍远,江慕南完全听不见二人的谈话声,他冷眼看着,心中思绪百转。假如说大哥语意中的那个欲对太子殿下不利之人便是唐眠,那这个应宁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们看起来相熟,那这二人到底是合作关系,还是本就是一路人?最重要的一点,他们背后的人,是谁? 远处两人已经交谈完毕,应宁谨慎地看了眼四周,朝唐眠点头颔首,再次离开;唐眠吁了口气,推门而入。 江慕南心绪烦乱,庆幸今夜没佩剑,否则不知自己会不会拔剑做出出格之事。他正欲往后退去,耳边就传来一阵轻响,令人悚然的寒颤自背后生起,他猛地转身 那一瞬间,江慕南猜测他的表情一定奇怪得令人发笑,喉咙一涩,好半晌都没唤出那个名字来。 太子将复杂的眼神从唐府后门处收回,看了他一眼,转身道:跟上。 江慕南捏了把大腿,快步跟了上去。 夏日的夜风并没有那般凉快,吹得人心烦意乱,更容易生燥热之感。江慕南沉默地跟在太子身后,在令人窒息的安静中组织了一大篇解释说明求情的话,正在算着时间点开口,就听前面的太子终于出了声 你跟踪的技巧并不熟稔,好在应宁武艺不高,否则你是要吃亏的。 江慕南闻言羞赧道:这是学生第一次跟踪人。 太子闻言笑了一声,转头瞧见他不知是因为什么而老实成了鹌鹑,心下好笑,那就记住这次的教训,往后夜里跟踪人,不仅要防着前头的人发现你,也要记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道理。 江慕南从太子语气中听不出丝毫别样的情绪来,他当真不解,道:殿下,您为何前来? 唐眠来向孤撒了娇,特意提及了你大哥,若是以前,孤会觉得易安又在欺负人,可现在不一样。太子朝他招了招手,等人同手同脚地站近些后才道,易安不会无缘无故的欺负人,他和以前不一样了,不是么? 这话江慕南不敢接,他说:所以殿下就跟着唐眠,您开始怀疑他了吗?学生觉得不对,这中间差了什么,是您其实从未相信过唐眠,还是有人及时地提醒了您? 今夜之前,孤是信他的。太子面色温和,丝毫不见愤怒和伤怀,他乖巧温驯,做事听课都很认真,对孤小心翼翼又关怀备至,孤的确动了那样的心思。 江慕南藏在宽袖中的双手猛地握紧,在窄巷中发出狰狞的怒叫声。他直视着太子的眼睛,敏锐地从其中看出些许难过和失望,说:他不配,殿下莫要为他伤怀。 孤自认藏得这样好,却被你轻易看了出来。太子叹了口气,不过啊,孤是有资格难过的,毕竟真心相待过,任谁被哄骗后也不会开心。孤自诩不是愚人,却叫人逗弄得团团转,这样一想,就更不好受了。 我学生江慕南松开拳头,复又握紧,又松开,三番五次之后总算下了决心,我觉得这样的人,殿下为他伤怀都是错给了他脸面,伤怀一分便罢了,不能再多了。殿下请恕我直言,您的眼光实在不好。 太子闻言不怒反笑道:这么说来,我欣赏你也是欣赏错了? 可你对我又不是那个意思! 江慕南抿唇,片刻后才将心胸之间的闷气压制住,闷声道:我不喜欢他,请殿下别提他了。殿下能否告诉我,您为何来此? 因为一封信。太子从袖袋中拿出一封书信,你知道这信上写了什么吗? 江慕南摇头,请殿下指教。 太子语气颇为惆怅地道:蠢货,你被骗了。 信上说,您便信?江慕南想了想,没想出谁敢骂太子殿下是蠢货,更没想出是谁的话能叫殿下深信不疑。 太子将信纸展开、反过来给他看,说:因为写信之人。 江慕南盯着那一行鸾跂鸿惊的好字,最后将眼神落在了信纸下方,只见那处盖了一道朱色小章,赫然是 萧慎玉印。 第46章 爱欲 江砚祈就是他的欲|望 容王府中,纾俞刚从房里出来,便看见萧慎玉正专心饲养着新得的兰花,那兰花算金贵,毕竟是从小郡王院中偷来的。他不太理解这事儿,主子看起来落魄,实则还有些积蓄,也不是一盆兰花都买不起的,既然买得起,还费心去偷人家的做什么?他想来想去,觉得可能是主子的思想境界太高了,高到他望尘莫及的地步,所以他才想不出主子派他去偷兰花的原因。 纾俞微微叹了口气,走过去在萧慎玉脚边蹲下,盯着那兰花道:今夜三春酒楼的事儿我可打听清楚了,主子,您说小郡王是和别人一样看不上那唐眠攀太子殿下的高枝,还是他察觉到那唐眠的不对劲了? 萧慎玉没理他,他就自顾自地道:我觉得吧,若是前者,未免兴师动众,但也说得过去;若是后者,小郡王到底是怎么发现的?还有啊,若小郡王是故意羞辱那唐眠,岂不是得罪了煜王? 煜王。萧慎玉收回抚弄花瓣的手,声音很轻,还得罪不起么? 纾俞闻言忙将那兰花搬走,连连道:得罪得起,得罪得起,他煜王算是个什么东西?主子对付他都不能说是得罪,是给他脸了! 嗯,不对萧慎玉纠正道,得罪他的是江易安,与我有何干系? 那您在那儿反驳什么劲呢?纾俞腹诽,嘴上却道:您现在不是和小郡王结盟了吗?他得罪就是您得罪啊,有什么两样? 萧慎玉闻言蹙眉道:谁说我们结盟了?难不成我去一趟花楼,幸了一个小倌,往后都必须日日幸他且只能幸他一人么? 这是什么奇妙的比方?纾俞挠了挠头,了然道:那就是一夜春宵度,翌日不认人啊! 萧慎玉自矜道:可以这么说,结盟与否,何时停止,得看我。 好吧好吧,但是为什么说是幸一个小倌呢?纾俞抬头的时候往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又忠诚地提醒,按照正常的说法,应该是幸一位姐儿。 萧慎玉张口,又闭上,再张口道:我想如此说。 好吧好吧,那纾俞陡然停止了问话,因为他再一次听见那道熟悉的脚步声偷偷摸摸地靠近了墙外,他收回调笑的心思,下意识地看向萧慎玉,却发现他家主子面部表情极其怪异说不悦吧,不像,因为主子的嘴角以极其细微的幅度微微上勾;说高兴吧,不像,因为那双眉毛不知怎么又蹙起了;怎么说怎么不像,复杂得不像是他这种思想境界低下的小侍从能体悟的。 就在纾俞用尽此生最大的力量去体悟这表情背后的意思时,江砚祈终于翻身落地。他今夜喝得有些高了,一落地便胃里翻腾,好生难受,这就是为什么他鲜少喝烈酒的原因。 哦,不对。 他今夜喝得是荷花露,不是烈酒。不过荷花露也是酒,喝多了也要醉人的,他感受了一下身上的酒味,心想许是喝到后面时上了头,拿错了岑乐沂的酒杯,喝了烈酒吧。 见他脸红得厉害,纾俞连忙上前去扶他,道:小郡 别动。江砚祈伸手戳了戳纾俞的肩膀,撇开后者,直直往萧慎玉那方撞去,两人脚尖相抵,他轻晃着停下了步伐,抱怨道,你跟人家,简直没法比。 放屁!纾俞瞪眼,心道:谁配和我主子比! 萧慎玉没躲,任凭那酒气裹挟着江砚祈的呼吸喷洒而来,他说:哪里没法比? 你知道户部尚书家的嫡子汪阕礼吗?等萧慎玉摇头后,江砚祈才道,今夜散场的时候,汪阕礼家的马车来接他,下来的是个小郎君,生得那叫一个秀美,不仅如此,性子乖巧极了。他一上来便扶着汪阕礼,问候的声音又软又糯,跟他的名字一样,他叫唐酥,听着甜不甜? 萧慎玉理开挡在江砚祈脸上的头发,说:与我无关。 哎呀,继续听我说嘛!江砚祈挠了挠脸,嘿嘿道,汪阕礼说那小郎君是他的朋友,这话是拿我当傻子哄!哪有朋友是那样的啊,搂腰贴|胸,就差当场嘴对嘴了,真当我没见识,他俩肯定不一般。 所以呢?萧慎玉挡下他挠脸的手,果然瞧见本就红润的侧脸被挠得艳红。 江砚祈摆手道:我以前啊,不太理解这种,男人和男人能得什么趣嘛!但是今儿我算是隔空尝到滋味了。那个唐酥啊,我瞧着都喜欢,又乖又软,抱在怀里的时候不知道多舒服呢! 不知怎的,纾俞下意识地看向了他家主子,鬼使神差地道:主子,小郡王喝醉了,我先把他送回去吧? 别他娘死在这儿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奇怪的想法。 不必。萧慎玉握住江砚祈乱动的手腕,往自己这方一拉,吩咐道,煮碗醒酒汤,再烧好热水,让他沐浴更衣,醒个酒。 好嘞。纾俞不放心地看了眼搭着眼皮、笑得一脸傻样的小郡王,心事重重地离开了。 萧慎玉抚着江砚祈的手腕,那处已经没了咬痕,但到了今日,他依旧能准确地回忆起当时咬住这截手腕时所品尝到的滋味。他不知若人间能有这般滋味,此前没尝过,尝过后也没想过要在别人手腕上尝上一尝,毕竟此时这么一想都觉得恶心。但当此时再次握着这截手腕时,他借着月光从那细细的血管中看出了一些不一样的味道。 经不起咂摸,甚至让他惶恐又兴奋,那是欲|望。 他的欲|望在很久前就消失了,他活在世上犹如行尸走肉,唯一的乐趣便是复仇,是杀人,是鲜血。他不理解父子兄弟,朋友高义,也不明白那些要死要活的情爱纠缠,他只要乐子,不要欲|望,但这终止于江砚祈出现后。他想扒开江砚祈的皮,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一副怎样的心肝,此时握着江砚祈的手腕,也想再尝尝那夜的好滋味,甚至觉着一截手腕已然滋味非常,那若是其他的呢? 萧慎玉抬眸看向江砚祈的嘴唇,他曾经触碰过这柔软温热的禁地,也曾经因此心神恍惚江砚祈浑身上下都沾满了春|药,他就是欲|望。让人意犹未尽,沾之难消。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江砚祈许久没听到回答,不禁顺着往前一撞,单手抱住萧慎玉,一边用脑袋拱他的颈侧,一边道:你抱起来一点儿都不软,但是也挺舒服的。 是么?萧慎玉放开他的手腕,让他双手抱住自己,而后埋首在他耳侧道,你抱过他吗? 没呢,汪阕礼不让抱,那家伙护着呢!江砚祈说到此处还有些不甘心,哼唧道,改日我一定上门,把唐酥抢回家当媳妇儿。 萧慎玉闻言呼吸一滞,猛地咬住了江砚祈的耳垂。 江砚祈吸气,抬手就去打萧慎玉的脸,被萧慎玉抓住了,只得喊疼道:别咬我啊,疼!你不能把我耳朵咬下来,不好吃的! 萧慎玉被他戳破了气口,让晚风带走了一半的气性,放开后才轻声道:那是人家的东西,不要乱抢。 为什么不能?江砚祈抬头,用鼻尖抵着萧慎玉的下颔,不讲理地道,我抢到了,他就是我的了。 萧慎玉眼神倏地变得阴沉,默了片刻才道:那我就杀了他,抢一具白骨也好玩么? 你为什么要杀他?江砚祈觉得他比自己还不讲理,便不高兴地咬他下巴,闷声道,做人不能不讲道理,你也不能说杀谁就杀谁啊!何况他若成了我的,我就不能让你杀他,你杀他就是杀我,我很厉害的,小心我反杀。 萧慎玉任他咬了个痛快,接着举着他的腰将他抱了起来,待后者抬腿圈住他时才道:我要杀谁,你阻止不了。 江砚祈好似小猫上树,手脚并用地和树紧密相贴,不服气地嘟囔道:那我要收谁,你也阻止不了。 你可以试试。萧慎玉伸手关上门,单手抱了几步将人放在榻上。 江砚祈就地滚了一圈,又滚了回来,撑起半边身子朝萧慎玉笑道:如果我试了,你会不高兴吗?会生气吗? 他伸手拉住萧慎玉的袖摆,使力一扯,看着萧慎玉俯身压下,无辜地问:会不会吃味呀? 会。萧慎玉定定地看着他,好似没听出后者话语中故意的撩拨和得意的试探,平静地道,谁敢来沾我的,我让他生不如死。那个唐酥,我要杀他,就如杀一只蚂蚁,汪阕礼要护着他,我再杀了汪阕礼,汪侨要护他儿子,我就杀了汪侨,杀了汪家所有人,你若想看,大可一试。 你别吓我呀,我最不经吓了。江砚祈伸腿勾住他,借力一翻,两人顺势上下颠倒,他结结实实地压着萧慎玉,坏声道,杀了那么多人也无用啊,杀了我不就成了吗?我不检点,你该罚我,牵连无辜做什么? 在我眼里,没有无不无辜之说,只有我想不想杀,至于不检点的人,萧慎玉倏地伸指点在江砚祈腰腹下方,眯眼道,断了这儿不就好了。 江砚祈连忙拽住他的手,嘴上还不知屈服地道:那就是你见识少了,难道你不知道么?花样最多的不是男人,而是宫里的那些太监,人家没了工具,可玩的花样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人家玩不出的。 是么?萧慎玉不怒反笑,那你玩给我看看。 他手上陡然使力,推开江砚祈的手,袖中玉刃随之飞出,往江砚祈腰腹间攻去,那凶猛的力道吓得江砚祈忙起身躲避,又被萧慎玉伸手拽住了脚踝,两人你来我往地打了几个回合,打得江砚祈酒劲上头,胃里一阵翻涌,他连忙伸脚抵住萧慎玉的胸口,软了声音,别玩了,我想吐。 若是敢吐,你那东西就真的不必留了。萧慎玉在江砚祈哀怨的眼神下抬手抓住抵在胸前的脚踝,往这方一拉,俯身压住江砚祈,指尖的玉刃也抵在了江砚祈的脆弱之处,轻声命令道,认错。 我错了。不该对唐酥有非分之想,不该惹你生气,不该离你这么近,让你江砚祈笑得蔫坏又得意,抬起头与萧慎玉抵着额头,声如飞絮,有了反应。 萧慎玉眼神一沉,正欲说话,江砚祈便快一步吻在他的鼻尖上,温柔道:洗澡水,给你用。 萧慎玉看着做尽了坏事又装好人的江砚祈,真真切切地体会到羞恼的滋味。 第47章 谜团 背后推手 翌日,相关官员于容王府议事。 汪侨此前虽说知道容王爷的处境奇差,但当他跨入容王府小院时,还是吃了一大惊。堂堂王爷就住在一方小院中,虽说这院子清幽雅致,但听说是经过了一番修葺的,修葺之前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呢?他此前常去太子府议事,这两个地方相比较,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户部本就是管钱的地方,汪阕礼现任户部员外郎,跟在他爹身边磨炼,那是跟钱打惯了交道,此时陡然身处这一方小院中,他实在忍不住凑过去跟汪侨咬耳朵,说:爹啊,儿子可真是长见识啦! 后侧的唐昭耳聪目明,也凑过来说:陛下拨地赐府,王爷很快就能住上大院子了。 一边的京兆伊正欲发表感言,便见纾俞从屋内跨了出来,他知此人是容王身旁的近卫,顿时噤声。 诸位大人。纾俞上前行礼,院子不够宽敞,这屋里更小,便委屈诸位大人,咱们就在院中议事,如何? 众人哪会说不如何,连忙应了,在石桌边围坐。 纾俞替他们斟茶。 萧慎玉也走了出来,他穿着荷莖色宽袖长袍,素净清雅,看起来不像是来商议政事,倒像是赴一场文人书生间的清谈会。 汪阕礼忍不住往他脸上看了一眼,鬼使神差地抿了口茶,觉得他今天穿得太庸俗了些,都是年轻男子,此时被容王爷这么一衬,他更不算风流郎。他摩挲着茶杯,心道可不能让唐酥瞧见这位绝色,否则按照那小没良心看到好看的就想着画上两笔的德行,立马移情别恋了也不是没可能。 众人正欲起身见礼,被萧慎玉摆手制止了。 萧慎玉落座,说:诸位大人都是朝中能臣,我是头一次主理这般大的事物,万事还需诸位帮扶才是。 王爷客气了,臣等自然竭力。汪侨伸手拧了他儿子一把,等后者将眼神收回去后才说,流民之事向来不好处理,陛下要户部帮扶,也是因为其中少不了出钱的事,不知王爷是怎么想的?您先说上一说,咱们也好就着商议。 容王是头一次主事,其实众人不放心他也是该的,何况他情况特殊,众人下意识地就把他当成了草包。京兆伊昨夜还通宵想了三种法子,就等着今日先容王一步说出来,也好给容王一个台阶下,此时听汪侨这般说,他忍不住低低地咳了一声。 汪侨对此充耳不闻,他是不放心容王,但陛下做了此决定,他就必须得遵旨。朝臣最怕有残厉无能的主子,第二怕的便是有庸懦无能、没什么见地的主子,他先让容王爷谈谈见解,其一是为了试探,其二也是站定自己的立场。 好,那我便先说了。萧慎玉好似察觉不出其中的隐晦,直接说,我提议以安抚控制为主,镇压为辅。现在要做的有三件事,第一件便是需要尽快在城外修建屋舍,安置流民;第二件便是需要把这些流民详细记录在册,再派人前往西周府详细对照核查他们的信息;第三件便是要派人安抚控制他们,流民此时聚集在一起,不管他们是为何而来,长途跋涉被迫离乡定然心生委屈,若是有心之人煽动,很容易生起暴乱,我们需要派人时刻守着他们,一方面是以防这样的情况出现,另一方面则是温情安抚,如果他们愿意配合,对我们是极为有利的。 王爷的想法与我的相差无二。汪侨心下一定,继续说,可是这到底不是长久之策。郡王爷带兵前往西周府,虽说人数不多、煊云军又不是寻常军队,可再快也需要五六日的时间,何况西周府那边是个什么情况咱们都不清楚,郡王回程的消息更不好推断。咱们不可能让这些流民长时间居住在城外,必须得尽快安置好他们的新去向。 需要让他们尽快入籍新地。萧慎玉抿了口茶,继续说,除此之外,还得多加赈恤,当然这只是在他们是良民的情况之下。 汪侨说:我来时核查了户部的账目,还有余力,只是若真查出来这些个人不对劲,王爷觉得该当如何? 那就得看具体情况了,轻松些便是遣返,严重些,萧慎玉笑了笑,居心叵测者,杀了便是。 这京兆伊犹疑,若是不怀好意者居多,怕会生乱啊。 所以禁军便是用来镇乱、以防万一的。萧慎玉说,咱们并非是胡乱杀人,若真有内情,将那些藏了祸心的压去大理寺,白纸黑字,昭告天下便是。 众人又将详细的预算、计划等摊开商谈了一番,议事完毕已然快到正午,汪侨立马决定做客,邀请众人去食楼用膳。萧慎玉等人先后上了马车,唐昭骑马跟上,与汪阕礼并驾。 汪公子。唐昭说,听闻那夜你也在三春酒楼,不知我那弟弟是犯了什么忌讳,叫人羞辱? 汪阕礼闻言挑眉道:唐统领当真不知? 我唐昭当然听见了风声,但他实在说不出口,只沉声道,这件事是真是假,我不好问殿下,唐眠的话也不好全信,只能来问一问你,还请你跟我说个明白,我那弟弟当真存了攀高枝的心思? 他若没有,诸位贵人合起来欺负他做什么?他又不是什么金疙瘩。汪阕礼绕着缰绳,见唐昭面色难看,不禁劝道,唐统领,你也别怪我多话,你供养他们娘俩这些年,已然是仁义无双,开了大恩了。一个外室竟然气死了当家主母,这若是放在别家府苑里,唐眠他娘早就该被打死了,唐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你倒是心善,人家心眼却多得很,连太子殿下都敢肖想,我劝你还是早些料理了他,若是传到了陛下耳朵里,你指不定也要受牵连。 唐昭颔首道:我本想着儿女不受父母牵连,也以为他和他娘不一样,这些年来温驯懂事,却不想多谢提点,我知道了。 你啊,就是没看透。汪阕礼朝街边卖花娘子的篮子里扔了块碎银,俯身挑了簇鲜花,又转过头去跟他说,你家那位弟弟乍一看好似小白兔,骨子里可不简单。你别看小郡王、姚世子他们混,可人家心眼就是尖啊,这些小把戏他们一看就透,到底是真乖还是假乖,人家一眼就能鉴定出来。你和太子殿下就是太怎么说呢,反正你们就容易上当。 话已至此,唐昭也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是我教弟不当,今日便去太子府向殿下请罪。 *** 太子? 江砚祈坐在鱼池边,手里还捏着那一张江慕南从太子处得来的信纸。江慕南点了点头,说:就是殿下,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是应宁那方的人,他们黄雀在后要灭我的口。 太子说得对,你这跟踪的技巧还不够熟稔,你应该跟鱼干学,他偷鸡摸狗的本事十分厉害。江砚祈瞥了眼不远处正在教岑乐沂功夫的墨余,想了想又说,太子这么快就知道了,还得感谢萧慎玉啊,这厮是怎么知道的? 在话本里,太子之所以会在重要的时间点上死在唐眠这位心上人手里,就是因为他不知道唐眠的身份和算计,萧慎玉当然也不知道,可现在萧慎玉不仅知道,还特意写信提醒了太子,这就相当于拔掉了太子身边的危险。 江砚祈摩挲着虎口,心下犹疑:萧慎玉怎么突然就知道了?难道是因为他的从出现和存在,把萧慎玉也一并影响了?可萧慎玉没有这么快就怀疑上唐眠的理由,这么想也说不通。 不管是怎么知道的,容王爷都不一般。之前皇后寿辰之事,我便觉得不对劲,但实在没往容王爷身上去想,大哥。江慕南眉心微蹙,有些担忧,您之前对容王爷那样容王爷现在接手了流民之事,他若是个不中用的还好,可他偏偏不是,若是让他得了势,会不会反过来报复你? 人家要是想报复我,根本不用等到现在。此事你无需操心,你还是多操心自己的事儿吧!江砚祈往湖里扔着鱼食,语气轻佻,太子殿下受了情伤,正是你乘虚而入的时候,你还待在这儿做什么?上门哄人去啊! 江慕南耳朵一烫,说:我也想,但我觉得殿下身份尊贵,心气肯定也是高的,我这个时候往他跟前凑,怕他看见我就想起昨夜的事,得不偿失。 也是,情情爱爱的就是麻烦,怎么做都不行。江砚祈索性将手里的鱼食全部投进了湖里,起身说,你自己琢磨吧,我出去一趟。 江慕南转过身,问:大哥要去哪儿? 去一趟城外。江砚祈往外走,这群流民的来历还没搞清楚,背后有多少事也没摸清楚,我去瞧瞧,也好掂量西周府那边的情况。 我和大哥一起去吧!江慕南快步跟上,城外有禁军和京兆伊共同守着,应该出不了什么大问题。吏部和都察院的人沿路往下查,查到了什么都得往太子府报,从西周府到元都这么长的距离,若真要查,不知道得查到多久。我吩咐了人随时盯着城外,一旦流民有什么情况,他们就会往府中报。 江砚祈说:这件事情来的这样猝不及防,实在让人想不清楚。 我们现在可以确定沿路绝对有人在谋划什么或者说听从背后之人的谋划在做事,否则流民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来到元都,但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爆出来?江慕南眉头紧蹙,我没想出来这个时候有什么特殊的。 这个时候前后发生了什么?京城之中的大事只有一件,安王被黜,终身囚禁于府中。江砚祈顿住脚步,还有皇帝生病,身体大不如前。 江慕南跟着说:爹也因为西周府匪患带走了五千煊云军。 两人停留在原地,同时破开了一层迷障却又始终无法彻底走出来,身边还有疑云围绕,有什么东西极快地从脑海中掠过,让人根本抓不住尾巴。 就在此时,一道尖锐的哨声自远处响起,江慕南陡然上前 是传给我的,出事了。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第48章 流民 西城门本是元都管辖最为松懈之处 西城门本是元都管辖最为松懈之处,但在流民出现甚至有人偷偷入城之后,上面便派了一部分前来看守,从西南过来的流民无法再进入,只得聚集于西城门外,虽有吵嚷抱怨处,却碍于兵将,不敢擅自闹事。 禁军指挥同知齐聃奉命前往西城门镇守流民,岂料刚出城门,那流民之中有人瞧见了他,立马就大嚷了起来 是禁军!朝廷派人前来杀我们了! 流民千里跋涉、背井离乡,又饥肠辘辘,本就满腹心酸委屈,更是忐忑不安,此时闻声,那忐忑就落了地,化作了不可置信的愤懑 我们虽出生在那边远之地,但也是大周的百姓,朝堂不着意护我们,如今还要派兵来捉我们吗! 是啊,我们的命就不值钱吗! 陛下说要爱民,难道我们不是大周的子民吗! 齐聃还未下马,就被这一声声的吵嚷闹得耳朵一震,眼看着流民要往上涌来,他一甩马鞭,发出一声惊响,怒道:放肆!元都之内,岂由你们吵嚷无忌,都安静! 那流民之中一素衣书生闻言红了眼,道:西南匪患横行,朝廷从未派兵剿匪就罢,如今我们走投无路,来到元都元都是金贵地方,咱们边陲之人无法踏入,我们当真命贱若此,莫非西周府的人都死了,朝廷也不闻不问吗! 齐聃闻言冷笑:朝廷之事岂由你说三道四,我来此处是奉命办事,尔等胆敢聚众闹事,便都是违命之人,元都之内,违上者令,杀无赦! 一句杀无赦,让那书生迈步向前,伸手指道:你敢杀我,今日我若死在这里,明日全天下都该知道陛下口中的爱民如子皆是空谈,尔等 住嘴!齐聃已然不想再听,挥鞭怒斥,妖言惑众,煽动人心,把他给我拖下去! 身后禁军前去拖人,那书生匍匐在地,咬牙强撑,想到一路艰辛,已然落下泪来。此时只听那人群中又有人哭嚎道:禁军要杀人了!他们要把刘豫杀掉啊! 刚刚溜上城墙的江砚祈和江慕南闻言暗道一声不好,紧接着果然见流民群起而攻之,几人上前,合力将意图拖走刘豫的禁军推翻,刘豫踉跄坐倒在地,被人踩着衣摆冲了过去。眼看着那几人抱住齐聃坐下骏马的马头,刘豫面色一变,忙伸手阻拦道:不要! 那马受了惊吓,扬蹄嘶鸣,将几人通通撞开了去,齐聃被迫往后一倒,若不是有人相扶,他差一点就要落下马来。待重新坐稳后,齐聃怒极,喝道:一群刁民,来人,把他们 放肆。 泠泠碎玉之声犹如清泉滑出竹筒,轻轻穿过了山间,声音不大,却自叫人头皮一激。 齐聃回头,见一人穿过城门,手里还提着一只青玉酒壶。这样精致艳丽的容貌在元都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他忙收起怒色,道:王爷,您怎么此时前来? 跟随萧慎玉一同前来的还有唐昭,他不赞同地剜了齐聃一眼,沉声道:像什么样子,都给我滚回来! 已然冲出去阻拦流民的禁军连忙提裤摸头,灰头土脸地滚了回去。其实和流民打架,他们也觉得丢脸,虽说他们做的就是巡防京都之事,但在这儿欺负一群流民,说出去也难听啊! 唐昭闷了口气,说:是臣管教疏忽,请王爷责罚。 此事稍后再谈。萧慎玉抬手阻拦,看向流民方,流民一事,由我做主,若有冤屈,找我谈便是,但京畿重地,不可聚众闹事,另外西南匪患一事,陛下已派遣长陵郡王前往,万事可平,稍安勿躁。 刘豫已经站起身来,闻言道:你是谁?若你来主事,这些人又算怎么回事! 我是容王萧慎玉,亦是此事的主理者。你们受匪患之灾,背井离乡,一路颠簸艰辛,这些朝廷都知,也很重视,今日你们闹,是因为你们不知道,那我现在便告诉你们,朝廷已经派相关之人处理,并未将你们当做杂草,所以往后莫要再说悖逆之言。萧慎玉看向刘豫,语气很轻,否则是要命的。 刘豫胸口起伏,没有作答。 这件事情要解决,少不了两方互帮互助,所以还请大家也配合朝廷。禁军来此并非要杀人,而是要扼住妖言惑众、心怀阴暗者。萧慎玉抬手指向人群中,语气很淡,将那人抓出来。 是!禁军上前拿人,将那中年粗布男子提溜了出来,那男子见状又要叫嚷,被禁军眼疾手快地卡住了嘴巴。 齐聃早已下马,见状不禁道:王爷抓他做什么?他只是一普通老百姓,难不成是要将他杀 齐聃的话没来得及说完,便被萧慎玉盯住了。这是他头一次与萧慎玉对视,他曾经见过此人落魄的模样,也知晓元都第一美人一眼便能勾魂摄魄的本事,可此事他兴不起别的心思,那黝黑的瞳孔平静得好比一潭死水,它将人盯住了,人便要陷进去,还没回神便已被困住,可任凭他怎么挣扎,那潭水却毫无波澜。 齐聃悚然移开眼神,鼻尖的冷汗被热风吹了出来。 萧慎玉移开眼神,和唐昭低声嘱咐了几句,最后朝刘豫道:随我入城。说罢便转身回了城中。 萧慎玉的宽袖被热风吹得翩跹,连带着那青玉酒壶也微微摇晃着,他长身玉立,步伐轻缓,像是野间逍遥酒客。城墙之上的江砚祈跟着收回眼神,和江慕南一起快步离开了。 *** 那个男子不对劲,流民两次奋起都是因为他大嚷叫喊、引到情绪所致,容王将他抓走,想必也是看出来了。江慕南和江砚祈并肩而行,想了想又说,还有那禁军指挥同知齐聃,他也不太对劲。他该知道此时不宜太过强硬,在什么都没查明白之前应该以安抚为主,却还是和流民对上了。 萧慎玉自然会查得清清楚楚。江砚祈打了声呵欠,萧慎玉身边和大理寺中都没有我们的人,此事事关西周府,我得跟紧点,你先回去吧。 江慕南点头道:好,大哥费心,这边我来盯着。 两人分道,江砚祈跟着萧慎玉一行人前往大理寺,他徘徊在外,正琢磨着是该翻墙而入还是如何,就见纾俞站在大理寺外,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他吁了口气,快步跟了上去。 被押入狱中待审的是那两次挑事的男子和一脸不解不甘不服的齐聃,萧慎玉就坐在正堂,看着站在堂中的刘豫。那刘豫也是个有脾性的,萧慎玉不开口,他也不做声,梗着脖子撑着气。 良久,萧慎玉将酒壶放在桌上,说:我来问你,并非审问,如实答我便可。 刘豫总算泄了口气,说:请王爷问。 西周府到底发生了何事?萧慎玉的眼神像是落在了他身上,又像是穿过他落在了堂外的某一处。 说到这个,刘豫猛地握拳,道:两月前,何阚要在境内修建登天楼,便派人威胁那地方四周的百姓拆迁搬走,他们不从,那何阚便派手下的土匪强行赶人。土匪出入,不仅赶走了当地的百姓,还掳走了好几个女子,更是强迫百姓成为劳力!我们抵抗不得,只得前往西周府求助。哪知州府韦橼此次一反常态,不仅不管不顾,还将百姓通通赶走。我书信一封,想拜托一位商人好友送出,向柳州的靖和王求助,岂料岂料我那好友早已和何阚是一丘之貉,他转头就将我卖了出去! 说到此处,他已然落泪,顿了片刻才哑声道:土匪猖狂,更是杀人不眨眼,我逃脱不了,被打了半死,幸得韦橼的小儿子相救,我才能逃过一劫,混进流民群一起逃了出来。 萧慎玉说:韦橼虽说是文人出生,但听闻他忠厚爱民,也算能当地方父母官? 不错!何阚是西南的野大王,他手里有众多土匪,各个穷凶极恶,每月必到各处收缴钱财,韦大人上任以来,处处为百姓解难,他想救我们,但西周府偏远,朝廷对此地并不关怀,韦大人明面上是一地的主官,还是要受何阚等人的掣肘,他是力不从心!他不可能不管我们,除非他也受了大难。刘豫说罢泣声。 堂外的江砚祈微微阖眸。西南多匪患,此事朝廷是知道的,但因为一直没有生出什么大事,韦橼也没有上书求助,所以朝廷一直没有轻易用兵,却不想那地方已经乱成了这幅模样,还生出个何阚。听这刘豫一席话,若韦橼当真受困,那他为何不上书求助?这些年来下去考察的官员又为何全然不知这些问题都需要挨个解决。 韦橼身为西周府知府,若当真是个忠厚爱民之人,必得上书求救,而朝廷至今没有收到消息,那只能说明韦橼受困,上书不得。他上面的官员和每年下去考察的官员要么是装聋作哑,犯了失责之罪,要么就是与土匪沆瀣一气,犯了滔天大罪。 西周府偏远,一封书信要传到元都,中间不知要经过多少人的手,此事要查,实在麻烦。江砚祈暂且不去想这些问题,他现在想的是煊云军。煊云军到了西南,必得前往西周府,若西周府内藏祸患,他爹能否觉察? 江砚祈吁了口气。 第49章 异动 哥,出事了。 五日后,煊云军到达西周府。 徐寅率人在城门外恭迎,只听震颤大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煊云军犹如黑云涌来,为首之人一袭黑色轻铠,高大威猛。 待江裕勒马停下,徐寅立即上前行礼,道:郡王一路辛苦,卑职已在城内设宴,款待郡王与诸位煊云军将士。 我们是来镇压土匪,不是来蹭饭的。江裕握着缰绳,随着座下战马在原地转了一圈,居高临下地看着徐寅,你是何人?韦橼何在? 徐寅忙道:回郡王的话,卑职是西周府的师爷徐寅,韦大人患病多时,还在府内休养,不能前来迎接诸位,还请郡王体谅。 这么说来,如今西周府由你做主?江裕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随即得胜钩上长刀凶光乍现,随着他的眼神陡然压下,流民都跑到元都了,你好大的本事! 徐寅背上一颤,立马撩袍下跪,道:韦大人病体未愈,无心处理政事,只能将要务托付于卑职,可卑职不堪大用,坏了大事,请郡王恕罪! 罪已犯了,还求什么恕罪?至于怎么处置你,朝廷自有考量。江裕说罢不再看他,摆手示意后方,众将士,随我入城! 煊云军齐应:是! 徐寅连忙让开,待一队军马踏入城中,他才抹了把汗,快步跟了进去。 煊云军前来的消息一传入西周府,徐寅便将官衙后院收拾了出来,为江裕等人备下。郁霄摸了把那紫檀靠背椅,说:底下的百姓都饿得跑到元都去了,这官衙的后院还能放上这么贵重的椅子,瞧着崭新,应该是新换的,专门恭迎你。 按照这徐寅所说,韦橼病得不轻,既然无心处理要务,就应该上书朝廷,请另派有能之人前来接手西周府,可半点风声都没有,这里面的水浑着呢!江裕翘起了二郎腿,我本来是打算让易安跟着一起来的,那小子心眼多、心思细,来搅浑水最合适了,但还是没说出口,现在进了西周府,我后悔了,就该把他逮来。 我知道你想锻炼他,但是皇上还盯着呢,别太心急了。郁霄叹了口气,何况他伤病未愈,少折腾这一转也好。我也知道你最不喜欢处理这些浑事,但怎么办呢,现在就只能靠你做主。再等等,都察院和吏部的人就该下来了,咱们就专管土匪就行。 江裕闻言真心实意地叹了口气。打仗,他在行,镇压土匪,他也衬手,可这西周府内的浑水,他是真不想搅,忒麻烦了。 正是忧愁间,徐寅领着人敲门进来了。 徐寅命人上了茶,说:郡王,您是来处理要务的,卑职也不好耽搁您,您若是想问什么,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卑职便是。 江裕摸着茶盖,说:没什么好吩咐的,把你西周府的兵册拿来,我清点完人数,立马就剿匪。 这徐寅闻言说,这可能不行。郡王有所不知,西周府的兵本就少,这些年来与土匪摩擦不断,人数是越来越少,这是其一;其二,那土匪手中不仅握着三万人马,还握着许多百姓啊,恐怕您带兵前往的消息一传出去,那些百姓也要跟着没了啊! 江裕眯了眯眼,说:这么说来,你们西周府的官是吃着朝廷的粮食混吃等死装孙子,让何阚这一介土匪成了西周府的土皇帝,我现在也是入了土匪窝了,是不是还应该过去跪拜一下?困局当前,为何不上报朝廷! 徐寅膝盖一抖,颤声道:是能上书的只有韦大人,可大人卧床,下面的人也不敢妄动啊! 别把事情都推到韦橼身上,你是师爷,不是吃干饭的!江裕起身,高大的身影压得徐寅跪地,他说,告诉何阚,我要见他! *** 算算时间,若是途中没出什么岔子,郡王也该到西周府了。墨余将两张供纸递给江砚祈,说,这是那齐聃和王贰的供状,哦,王贰就是那个勾动流民愤怒的中年男人。 江砚祈快速地看完,道:和我料想得差不多,那王贰就是个搅浑水的,他跟着流民一起来,就是受了何阚的指使,如此可以推测这群流民是何阚故意放出西南的,而这个何阚跟着一起来,他们的目的就是让流民堆在元都,让他们闹事。 可这有什么用呢?墨余接过供状,虽然流民处理不好就会引起祸患,但我总感觉不对劲。 的确不对劲,因为这个齐聃竟然承认他和何阚有勾结。江砚祈摩挲着腰间的玛瑙,何阚虽说是西南的土皇帝,但齐聃如今已经是禁军指挥同知,前途一片光明,何阚能给他什么好处?齐聃在供纸上说,何阚掌握西南富商吴氏,答应给他万贯钱财。钱财的确诱人,他这么做也无可厚非,但他承认得太快了。 不错,他既然是受了钱财引诱,便知道一旦承认,他就是死罪,不但得不到钱财,全家也都得跟着遭殃,他没理由这么快就坦诚。墨余蹙眉,半晌后才道,倒像是故意承认自己与何阚一方。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进了大理寺,就没有好好出来的道理,他这么快承认,有两种原因。第一,他知道大理寺的人一定会盘问到底,索性承认了少受点苦;第二,他在转移视线,混淆视听,他怕大理寺查出更重要的东西。江砚祈用指腹擦过玛瑙,与他勾结的,另有其人。 墨余神色一凛,说:流民是被人故意放过来的,齐聃又与此事相关,若他背后之人当真不是何阚,那这人一定和何阚有所勾结,和西南的土皇帝有所勾结,他们想做什么? 想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就要从这件事引起的一系列事情看。西南流民聚拢元都,吏部和都察院一起动作,京官外官风声鹤唳;爹带着五千煊云军入西南;还有一个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变数:萧怀川入了朝。总结起来两个字,江砚祈顿了顿,说,内外齐动,局势变化,人心浮动。 这是十二个字。墨余面无表情地纠正字数,重提旧话,虽说如此,但还是猜不到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他们在闹,但在闹什么呢?又为什么要选在此时闹?江砚祈低喃,每一环都好像互相沾着点关系,但又理不顺,因为要想把这些事情串起来,中间必须得加点什么,那是什么呢?假如把萧怀川排除,重点就在朝局、文武百官和他爹、煊云军上。皇帝要肃清朝纲,文武百官风声鹤唳,朝局自然不稳,可把煊云军调出去做什么?难不成还想要凭借那些个土匪把他爹灭了?未免异想天开。 流民之事假如流民没有聚拢在元都,西南匪患之事其实也能闹得沸沸扬扬,比如刘豫的那封信能传出去,但何阚故意把这些流民放出来,不仅费时费力,还特意放了王贰跟着搅浑水,到底是为什么?是这样做的效果更直观,还是必须要流民的参与才能成事?如果是因为后者,那流民到底属于其中哪一环呢? 江砚祈百思不得其解,他有一种预感,只需要搞清楚流民的任务,就能顺清楚这一局。 墨余担心他的伤,说:想不清楚就先放下,今日的药还没 大哥! 墨余被一道急喝打断了又要溢出的老母心,他推开窗户,借着院中的夜灯看见江慕南快步跑了过来。江慕南一直是温雅做派,这还是头一次如此失礼,教墨余心里一紧,还没来得及询问,便见江慕南猛地冲过来、双手把住窗栏,急声道:出事了! 江砚祈直起腰身,道:又他妈是谁出什么事了? 流民,禁军还有煊云军!江慕南因为长时间的奔跑而哑了嗓子,他把着窗栏的手因为使力跟着脖颈一起冒出了青筋,他说,哥,起疫病了。 江砚祈猛地站起身来,怎么回事! 那群流民起了疫病,禁军与他们接触,也跟着染了疫病。去大理寺的刘豫也倒了,还有那个王贰,他身上烂了好大一块,传染了大理寺的狱卒,一传十十传百,禁军和大理寺倒了一大片!江慕南喘了口气,不需要江砚祈再问,直接道,煊云军那日城外的流民不是所有,有人脱离队伍直接去了煊云军营!守营的将士虽然没有放人,但他们接触过! 江砚祈眼神冷冽,骂道:妈的,串起来了!走,去军营! 墨余和江慕南立马跟上,三人牵了马,朝煊云军营飞奔而去。 流民的任务就是携带疫病,他们不仅要闹,还要闹大,闹得元都人人自危,包括煊云军。他们要让元都乱起来,可乱起来之后呢,他们要趁机搞什么幺蛾子? 与城外流民接触的是禁军,禁军巡防宫内外,每日交接班,互相接触甚多,一旦有人染病,若是不快速处理,传染的速度便极快、范围极广,还有唐昭。唐昭是禁军统领,每日出入皇宫内外,能站在皇帝身侧,一旦他也染了病,那宫里的人还有皇帝都会有被染上的危险。煊云军也中了招,军营将士集中,很容易大规模传染,一旦传染,煊云军就失去了战斗力。城外的煊云军和城内的禁军一起入了套,必须严格管控,禁军更要换防,那 吁! 江砚祈猛地勒住缰绳,快速朝墨余道:回去,告诉萧怀川:此时不是趁机对付皇帝的时候,大局为重,让他入宫去! 江慕南沉声道:陛下有难。 第50章 弑君 良机已错。 近日暑困燥闷,流金铄石,建宁帝迁居凉殿,睡得更早了。但今日疫病的消息传入宫中,宫中人人自危,建宁帝也没了休息的心思,强撑着精神批阅奏折。 钦天监说今夜有雷雨,殿外守夜的人多加了一层单衣,却被闷得直掉汗。松瑞站在阶前,盯着阴沉的天幕,没注意一旁的小宫女第三次偷偷瞧他。 相貌清秀,若光看,真不像个太监,还是魏公公的干儿子,年纪轻轻便是御前公公,若能与他对食就好了。那宫女在心里如此想。 天气暑热,魏德跟着病了,不敢伴驾,今夜负责殿内侍夜的是刘全。他前段日子冒夜回府,路上叫人刺瞎了一只眼睛,寻遍了大夫也救不了,于是带上了薄玉独眼罩。那独眼罩呈青黑色,在昏黄的灯下显得有些冰冷渗人。 见建宁帝眼下青黑,刘全摆上一碗药粥,轻声道:陛下,天色已晚,还是喝了今日的药粥,早些休息吧。 自从那日吐血晕倒后,建宁帝虽然每日都在喝药,但总是好不了,甚至愈发觉得力不从心,好在有太子在下面担着,也没耽搁了政事。他年轻的时候为了完成先帝下达的任务,也带着重病连续熬了好几个日夜,那时候愣是不觉得累。后来他呕血行军千里,也是等到攻下西乐后才病倒。 但现在许是身子没有以前硬朗,他总觉得气力不够了。 建宁帝放下奏折,那上面的字极好,是萧慎玉的字迹,躺在烛灯的光晕下,好似被洒上了金粉。他没有喝药粥,而是问:容王身子好吗? 刘全道:陛下勿要担忧,容王爷没有染上疫病。 没有就好,他本就体弱,若是染上了,不好治。建宁帝伸手,隔空点了点刘全面上的黑玉眼罩,眼罩也要用玉的,看这质地还是好料子,你很讲究,想来日子也很富裕。 刘全闻言忙跪地告罪道:奴婢知错,回去便换了它。 建宁帝没有应这茬,而是没头没脑地问:你觉得一个人若要当皇帝,需要什么? 这这奴婢不敢妄言!刘全袖摆下方的手微微一紧,不太明白建宁帝今夜为何这般异常。殿内明明有说话声,殿外雨声也重,他却觉得耳边安静极了。 这很让人不安。 这个问题,先帝问过朕。朕当时回答他:胸怀韬略、德才兼备者,有爱民如子之心,为政勤恳之志,纳谏敬臣之德。先帝摇头,说这是天下大一统的君主。建宁帝垂眸看着那碗药粥,瞥见了那汤匙上的云纹,微微一笑,他告诉朕:大周要的是手段强硬,能内驱虎狼的君王,所以大周历来的君王皆是冷情狠绝之辈。 刘全俯首看着脚下的氍毹,听建宁帝缓缓地说:自清帷以前,大周从没有立嫡、立长的说法,谁的手段最狠,谁在天家争斗中活得最久,谁就是太子。 大周的皇子生来便是仇敌,兄友弟恭皆是表面假象。 建宁帝手握成拳,抵嘴咳了几声,说:如果朕的皇子们也如此,那如今东宫的主人绝不是清帷,他是君子,他唯一的野心就是逃出天家。上次朕说要给他赐婚,他一定以为我是放心不下他了,其实不是,朕的这些个皇子中,他站得最高,却被朕看得最清楚。他从小就是不争不抢的性子,但朕依旧选了他做太子,时而还要提点他记住自己是大周的太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刘全摇头道:奴婢不敢揣摩圣意。 因为他的兄弟都不中用,所以朕只能将太子的枷锁套在他身上。当然,建宁帝笑了一声,那是朕以前的想法。这些日子,朕的身子大不如前,心思却远比以往清净澄澈,朕发现了一些以往忽略的东西,朕改变了这样的想法。 刘全莫名觉得背上发凉,他低声道:陛下? 朕发现,在朕的皇子们中,还是有中用的。建宁帝看着刘全,声音很轻,这个人,不是太子,那是谁呢?是纨绔的煜王?病弱的容王?怯懦的言王?还是愚蠢的安王?是谁,收买了朕的御前公公? 刘全猛地抬眼,被一道银光晃了眼,随即颈上一重,是建宁帝抽出案下短剑,抵住了他的脖子。刘全颤声道:陛下,您这是做什么? 建宁帝依旧坐着,他脸色很白,眼下一片青黑,是病弱之态,眼神却冷硬如往常,他说:朕越被照料,身体却越差,不是御医们医术不好,是这药粥里有毒。 陛下刘全勉强道,陛下的吃穿用物都是经过严格检查的,怎么会有毒呢? 因为你,被收买了。建宁帝面色平静,魏德一手提拔起来的御前公公。 伺候御前这么多年,刘全深知建宁帝的脾性,他道:陛下既然知道,又何必? 不过是由着你们闹罢了,朕想瞧瞧他有什么本事。建宁帝顿了顿,像是满意,又像是不满意,牵一发而动全身,想必筹谋良多,蛰伏许久,倒是背着朕养了不少人。禁军和煊云军同时陷入困局,今夜谁来救驾还是个问题;为了防止宫内传染疫病,今日宫门守卫和禁军必须换防,正是趁机钻漏子的时候;魏德恰好又在此时病了,换了你来侍夜,殿外守着的人又有多少是被安插进来的?安王逼近宫门了吧? 刘全已然湿了背,他悚然不安又真心诚意地道:这些年来,陛下愈发温和,叫人忘了您以前的模样。 是啊,朕也差点忘了自己以前的样子。建宁帝笑着看他,这局需要很长的时间、谨慎周密的心思以及很强的耐性,安王做不出来的,他只会被说服,含着满腔的怨愤来逼宫,所以,挑唆利用他的人、收服你和部分禁军的人、和何阚勾结的人是谁呢?是朕的四皇子萧慎玉,五皇子萧憬还是六皇子萧越? 刘全问:陛下希望是谁? 老四。建宁帝叹了口气,朕希望是他。 刘全笑了出来,道:会如陛下所愿的,陛下今夜殡天后,围宫造反、必得伏诛的乱臣贼子就是容王爷。 建宁帝笑而不语,倏地听见外面传来松瑞的惊呼声,随即马群扬蹄踩地之声扑来,他微微一笑,在刘全猛地起身扑近之时挑开了剑光,割裂了刘全的脖子。 温热的血糊了他一手,他懒得擦,让脏了的剑随着刘全一起倒地,他俯首咳了几声,撑着龙案起身,缓步朝外走去。 殿门打开的同时,萧瑛已率人逼上了御阶。殿外变故突生,守夜的禁军同时拔剑,两两转身对峙,顿时寒光乍现,谁也不敢妄动。 闷雷炸响,雨势瓢泼! 手无缚鸡之力的宫人被突来的变故吓得尖叫四起,慌乱逃窜不得,被叛乱的禁军压在了剑下。 萧瑛迈上最后一层阶梯,他看见了建宁帝,也看见了后者手上的血,他愣了一瞬,随即定心道:父皇,不愧是你啊! 建宁帝失望地道:有精妙的局势相助,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你依旧没有握住。 不,我握住了。萧瑛大步上前,狠声道,禁军和煊云军受困于疫病,宫中守卫换防,现在此处都是跟随我的人。父皇,今夜无人能救你。 你或许可以弑君,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今夜过后,坐上龙椅的是你,还是挑唆你来犯蠢的黄雀呢?建宁帝眼中出现怜悯,他残忍地道,你只是一枚可怜的棋子,今夜若不成,你会死在朕手上;今夜若成,你便死在你兄弟手上。胜败不分,你结局已定。 你胡说!萧瑛握剑的手发出咔咔声,他说,我手握玉玺,谁敢杀我?事到如今,父皇你就莫要再逞口舌之力了,其实我也不想弑父,可谁叫父皇你不是个简单人物,不杀了你,我心里就怕啊! 他猛地拔出佩剑,在守夜宫人高扬的泣声中步步逼近,他尝到了一种兴奋又害怕的味道,但他的父皇还是面色平静地站在原地,丝毫不惧怕慌乱,在这一刻,他明明手握武器,却诡异的觉得自己才是受困于人的一方,恼羞成怒压过了对孝德的顾虑和忌惮,他顺着快意和欲望提剑刺向自己的君父 哐! 剑锋堪堪抵上建宁帝心口上的龙纹,却被一道重力下劈砍断,那一截断剑失控地擦过建宁帝平静的侧脸,扎进了后方殿门。建宁帝不动如山,冷眼看着萧瑛三招落败,被逼得连连后退。 萧瑛握剑的手微颤,他堪堪停住脚步,不可置信地看着挡在建宁帝身前的人 松瑞?! 松瑞歉意地道:王爷,良机已错。 萧瑛怎么也没想到,松瑞一个宦官竟然武艺颇高,他怒声道:阉人,你坏我好事! 可就算你一人身怀武艺又如何,局势已定,双拳难敌四手!萧瑛扬剑,喝道:还不杀了他! 是! 后方、侧方禁军喊声如雷,齐齐拔剑涌来,松瑞手握拂尘,面色沉静道:护驾! 随着他一声厉喝,只听脚步阵响,身穿轻铠的唐昭和禁军破窗而出,齐齐挡在建宁帝前,凉殿两侧也涌来戴甲的禁军,与阶前禁军一起厉喝道:犯上作乱者,杀无赦! 萧瑛连连后退,怒道:父皇,你诈我! 建宁帝微微一笑,遗憾地道:朕在教你,大周的皇位并非为愚人所设。 宫内刀剑相接,喊声却被轰雷吞入腹中,江砚祈率人骑马赶来,与停在宫门口的萧慎玉碰上了头。他挥手,身后的郁临渊率先率军入宫。 马蹄声逐渐远去,江砚祈浴着雨,居高临下地看着萧慎玉。后者左手握伞,右手放在腰前,一派闲散,平静地与他对视。 雷光一现,江砚祈在那一瞬间看清了萧慎玉身上的外衫玄色打底,秋香色大片芙蓉和粗孔雀绿枝花状云雾缠绵相间,与那日在骄尧山下的那一身一模一样。 这次他看清了。 他说:良机已错。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若是良机,你何苦派墨余来劝我?萧慎玉微微抬手,伞檐轻抬,他笑了笑,你入局了,今夜过后,长陵小郡王纨绔之名不复。 江砚祈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紧,他说:弑君的良机已错,君王杀我的良机也已错。在局外徘徊也算无聊,不如入局,大家一起玩才热闹,何况陛下忌惮我也无妨 他倏地展颜一笑,语气亲昵道:不是有哥哥你保我么? 第51章 伏诛 那你杀了我。 闷雷惊声响过后,后半夜的雨势渐渐变小,豆珠似的雨珠赶着檐上的积雨绵密地往下淌,紧挨着落在地上,赶着血污顺着御阶一层一层地往下流。 郁临渊踢飞一名禁军,看着后者被煊云军提剑叉住了脖颈,转身单膝下跪,恭敬道:叛臣尽伏,臣救驾来迟,请陛下责罚。 郁霄将军的儿子,做得好。建宁帝眼中掠过一丝复杂,抬手示意郁临渊起身,看也未看被迫压跪在阶前的萧瑛,转身欲走,被一道嘶哑的哭喊声叫停了脚步 陛下! 陛下! 淑贵妃忘记了簪星曳月,她身上的白色丝绸寝衣被雨水淋湿了,她从上到下都被淋头了。鬓发乱成一团湿嗒嗒的墨菊,她在雨夜中奔来,眼泪被雨水吞进了腹中。 众人避嫌,不敢多看,纷纷移开眼神。 陛下!淑贵妃没力气再走上御阶,她就跪在下方求他,陛下,臣妾就这么一个儿子!求求您,饶他一命吧!他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你的眼里只有儿子,没有英国公府,也没有大周。建宁帝侧身看着她,语气淡漠,今日朕若死,天家陷入内斗,朝局混乱,局势动荡,虎视眈眈的大燕必然借机进犯。 可臣妾是他的母亲啊!淑贵妃凄凄地望着他,陛下,他也是您的骨肉 弑君弑父之罪都敢犯下,此时再提父子之情,未免难堪。建宁帝咳了一声,待松瑞上前替他披上薄氅后才道,皇子犯下此罪,可株连母族,但朕不欲让远在南境的英国公受此株连,施恩重新发落。 淑贵妃闻言一颤,而后便看见建宁帝朝她拂了拂手,说:安王萧瑛谋逆犯上,立毙于阶前;淑贵妃教子无方,贬为庶人,终身幽禁于冷宫;今夜协同叛乱的宫人、禁军、守卫全部处死。 话音一落,禁军立马上前拿人。 陛下! 父皇! 淑贵妃和萧瑛同时挣扎起来,松瑞扶着建宁帝回殿,转身道:捂住嘴,莫要打扰陛下。 是!唐昭挥手,看着淑贵妃被一禁军捂住嘴、往后面拖去,那双娇媚的眼睛因为惊恐和绝望充血,在夜色下通红一片,显得尤为狰狞。 倏地,淑贵妃猛地扯开自己的衣衫,趁着禁军惊愣之际用尽全力咬住对方的虎口,迫使对方松了手,竭力大喊 是萧憬! 建宁帝停住脚步,一旁的松瑞立马摆手示意禁军勿动。 挑唆我儿的一定是萧憬!淑贵妃没再大喊,她低下声音,在这一刻诡异得平静,我儿身边的那个灵鸳楼总管是萧憬暗派过来的人。灵鸳楼事发,他故意刺激瑛儿,瑛儿便派他去杀人灭口,被太子抓了个正着。他,他 淑贵妃在雨夜中打了个寒颤,说:那个应宁不仅是萧憬派遣在我儿身边的人,他还被派去了容王身边,与容王做了朋友!还有那个唐眠 她看向面色陡然冷肃的唐昭,嘲讽一笑:禁军统领的庶弟,也是萧憬的人,他差点蛊惑了太子!陛下,您的皇子,个个都被萧憬算计! 建宁帝转身,平静地看了她半晌,说: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淑贵妃没有回答,建宁帝却已经不需要她回答,他微微转移视线,看着萧慎玉手握青玉伞柄,悠然地走过来。 萧慎玉与淑贵妃擦肩而过,被淑贵妃猛地伸手抓住了手臂 萧慎玉!你看清楚,此时最高高在上的人,是你的杀母仇人,你知不知道你母妃跳下城墙时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弟弟!淑贵妃残忍地道,他半点不心软,紧接着就让西乐国人替他们的公主容妃,赔了葬! 什么! 在场众人同时心里一跳:容妃竟然是跳城墙而死?她不是因为西乐国灭亡、愤怒忧伤而积病致死的么?还有小皇子众人不敢再多想。 郁临渊站在最下方,离萧慎玉最近,他下意识地用余光去看后者,却被后者的动作吓得浑身一肃 萧慎玉侧身低眸,看了眼淑贵妃的手,而后抬眸朝她温和一笑,我知道。 这声音好比顺势掉落又融入地面雨水的雨珠,混着雨水一起便极轻,单拎出来就是不大不小,却叫在场众人猛地寒了心。 建宁帝双耳倏地嗡鸣,他无意识地上前一步,松瑞连忙跟着去扶,抬眼便见萧慎玉温着一张芙蓉面,猛地伸手拧断了淑贵妃的脖子。 咔嚓! 母妃! 如同闷雷再降,与萧瑛惊恐的嘶吼声前后接连响起,萧慎玉让一旁的禁军替他拿伞,自个儿拿出一方锦帕擦了擦手,又轻柔地理顺了袖上被握出的褶皱,这才上前走上阶梯,朝唐昭道:陛下旨意已下,还不快些处死安王? 萧慎玉!萧瑛怒喊,你扮猪吃老虎,你居心不良,父 唐昭猛地拔剑扎穿他的心脏,朝脸色更加苍白的建宁帝道:血污污眼,雨夜闷热,陛下还请快回殿内。 建宁帝咳了一声,低声道:容王,郁副将,随朕入殿。 凉殿之中,松瑞恭敬地候立在侧,一旦建宁帝咳嗽,便立马递上锦帕。偌大的殿内,一时只闻沙哑的咳嗽声。 片刻后,建宁帝抬眸看向郁临渊,道:郁副将,此次来得正好。 郁临渊恭敬道:微臣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不迟,正好。建宁帝又咳了一声,煊云军在城外,要入宫来需得费些时辰,你来得及时,勿要揽罪自咎。朕听闻煊云军中也染了疫病,情况严重么? 郁临渊道:回陛下,煊云军中有规矩:底下的士兵不许带着病体上战场,所以军营里的将士都是常年高度关注自己的身体,一旦有发现便会立马采取措施,再者军规森严,他们平时不敢乱窜,大家也都是身强体壮者,所以控制得还算及时。现在有军医照顾染病的士兵,想来无碍。至于臣今夜带入宫中的士兵,皆是后营的士兵,未曾与染病者接触。 那就好,煊云军是大周的锐士,不能因为这些腌臜事受损。今夜你们救驾有功,该赏,今夜前来救驾者皆进一级,论功行赏。建宁帝顿了顿,除了要赏你们,还要赏让你们前来护驾者。 郁临渊闻言心里一紧,正欲说话便听建宁帝笑了一声,说:易安长大了,也快要及冠了,该做些正事了,朕便破格提拔他为从三品怀宁将军,叫他少玩闹,挨着他爹走吧。 臣代煊云军和小郡王叩谢圣恩。郁临渊总算松了口气。 他早就忧心今夜该怎么解释煊云军远在城外,是怎么得知陛下有难并且及时入宫护驾这个问题,更担忧陛下逼问,所以方才在容王爷出现并杀死淑贵妃时,他脑子一灵,就想着真到了小郡王藏不住的时候,就把这口金锅盖在容王爷头上,没想到陛下根本无需逼问,人家看得门清,不仅没有多说,还赏了小郡王。 建宁帝点头道:你们今夜也累了,先回去吧! 是,臣告退。郁临渊先后朝建宁帝和萧慎玉行礼,转身离去。 松瑞。建宁帝将帕子递给一旁的松瑞,你也下去,好好照顾你义父。 是,奴婢告退。松瑞躬身退下,命人关上了殿门。 今夜雨势瓢泼,你一路走来,虽沾了雨水,却是被你踩在了脚下。建宁帝坐着,微微抬头,直视萧慎玉的双眼,淑贵姚若能知道应宁的存在,是你的功劳吧?她说那应宁故意与你做朋友,意图算计,你也一早便知道,不过是将计就计,请君入瓮。 萧慎玉承认道:是,陛下英明。 从你在姚诠的生辰宴上被萧瑛踢伤了身子,到皇后寿诞被萧瑛推入水,再到灵鸳楼,你步步筹谋,就是要利用你自己,利用朕解决了萧瑛。建宁帝咳了一声,声音稍低,今日这局,除了萧憬挑唆,是否也有你在背后推波助澜? 这倒没有。萧慎玉说,若非小郡王劝说提点,臣也想做那第二只黄雀,尝尝弑君的滋味。 这言论可谓胆大包天,建宁帝却是不怒反笑,他笑得咳嗽,咳得涨红了脸,湿了双眼,他说:你也长大了,教朕也看错了人。不过这很好,你半分元气未伤,却得了十分的好处,这很好。朕这些年来没有白白苛责冷落你。 萧慎玉看着他,语气平静得近乎诡异,他问:陛下不杀臣? 朕逼死你母亲和弟弟,是因为那是先帝的考验和命令,朕要向先帝证明自己是狠绝之辈,坐得上太子之位;朕带兵灭了西乐,是因为朕要立功,要坐稳太子之位;朕弑君弑父,是因为朕已稳坐太子之位而先帝势微,朕不欲再忍耐恨意,朕要亲手扼杀曾经践踏朕、羞辱朕、威胁朕最大的人。朕做这些,都是为了握住权利,为了顺应局势。建宁帝定定地看着他,听着被窗门隔绝在外的雨声,说,就像现在,朕不杀你,因为你让朕满意。 可你们让我很不满意。萧慎玉近乎天真地道,我想玩,玩到你们死,玩到没乐子。 这是萧氏几百年的基业!建宁帝猛地拍桌起身,哑声道,你玩别的,别胡闹。 萧慎玉倍感遗憾地真心劝说道:那你杀了我。 第52章 欢愉 江易安,你自找的;萧怀川,你 把污血洗净,殿前不留半点污秽。 唐昭手握腰间配件,他被殿门隔在外面,听不见殿内的动静,但容王爷踏雨而来的模样一直在他脑海中回想。他在那样冰凉的眼神下感到颤栗。 当然,颤栗的不止他一人。 殿外收拾污血和尸体的宫人好似不存在,雅雀无声。在这一瞬间,殿外的人好似都死了,而殿内的人还在呼吸,却也跟着一起死了。 对视良久,萧慎玉收回天真的神色,再度归为平淡,他慢悠悠地说:毕竟我不会是你杀的第一个皇子,这可是您的拿手绝活。 咳!建宁帝有些站不稳,他撑着龙案,快被边上那昏黄的烛灯晃疼了眼,他耳边再次响起人落地砸出血的声音,他看见了阿榕枕着满地的红,那血浓稠滚烫,吓得他坐下的马凄惨的嘶鸣起来,他在马背上东翻西倒,胃里一片翻涌。 呕!建宁帝干呕了一声,半靠在龙案上,近乎低喃地问萧慎玉,你是怎么知道的? 谁告诉你的? 谁让你看见的! 我亲眼看见的啊。萧慎玉冷眼看着建宁帝悚然抬头,决定用轻渺的话语去剜下他的心血,让他也尝尝锥心刺骨的滋味 母妃告诉我他肚里有了孩子,是我的亲弟弟,让我不要告诉父皇,说要给您一个惊喜,我自然要听母妃的话。萧慎玉仔细地回想着那些遥远到摸不到却又熟悉得被刻入骨血里的记忆,母妃说特殊时期,要保护好自己和弟弟,因此少出去,府里最安全。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可我看得出来母妃很开心,也习惯了母妃每日都躲在小院里面,一步都不肯出去,直到那一日。 建宁帝嘴皮轻颤。那一日,他奉命出征,攻打西乐。 先帝爷是十足的狠心肠啊! 魏德坐在廊下,好似能隔着长长的宫道听见凉殿中的对话声,他一边伸手去接雨,一边说,陛下遇见容妃娘娘时,尚还是二皇子。亲母身份低微,幼时受人践踏,但陛下隐忍聪慧且心智坚硬,愣是在宫里活下来了。陛下孝顺,也从不打骂身边的宫人,远比其余皇子心善,直到亲母被害。 说到此处,魏德打了个寒颤,我还记得,那时我和陛下一起躲在床板底下,一起听着先太后被人灌下毒酒时的呜咽声,一起看着她吐血倒地。那双好看的眼睛,红得吓人啊!我当时怕得很,捂着嘴颤抖,陛下也怕,可他只是愣愣地流泪。 松瑞站在他身后,悬在臂弯处的拂尘被廊外的风雨吹乱了。 当时陛下隐忍心性之强,不弱于容王爷,他投靠了杀母仇人,温驯孝顺,好似忘记了那一幕血腥,忘记了刻骨的仇恨,但我却发觉他一日日地变得阴沉可怖。他外表佯装温和,内心却疯了似的叫喊,他要往上爬,要当太子,要当皇帝,要手握权力,要雪恨,要让谁也不敢伤害他。日复一日的隐忍和痛苦中,容妃娘娘是唯一的变数。说到此处,魏德突然叹了口气,或许你也觉得,陛下是特意接近身为西乐公主的容妃娘娘。 松瑞说:不是么? 陛下结识娘娘时,丝毫不知对方身份,他甚至在不知娘娘姓名时便动了情。你或许不理解,因为你没有见过容妃,她远比画像上更动人。魏德抬头看着天,说,她笑起来的时候极美,能叫人一眼陷进去,真诚热烈,明艳张扬,天真活泼,那是陛下最缺乏的东西。 松瑞确实不能想象,他没见过。 陛下是真心喜欢她,真心想娶她,可大周不需要被女人和情爱引诱甚至束缚的皇子,更不允许一个文武兼备的皇子因此化狼为狗。但先帝没有拆散他们,他甚至允许陛下娶了娘娘,陛下因此欣喜若狂,他被先帝这难得的温情和施舍蒙蔽了。魏德哭了,他收回湿透的双手,嗓音因为疼痛而发颤 我从未见过先帝那般心狠的人! 他故意放我和阿榕情深义重,他故意等我和阿榕生下了你,然后残忍地告诉我:去,去灭了西乐,告诉朕你还是那个理智、坚定的二皇子,我不答应!我不答应!我不敢不答应!建宁帝笑着说,他威胁我啊,他拿阿榕和你的性命威胁我啊!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萧慎玉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他撕碎了平静的假面具,又疯了。 阿榕嫁我以来,待他有如亲父,伺候周到,极近孝顺,他却半点不会心软。我打心眼里佩服他,不愧是大周的皇帝啊!不愧是我的君父!一颗心冷饮如磐石,谁都转不动!建宁帝笑着哭,又哭着笑,他胡乱地抹着脸,声音因为疼痛而混乱含糊起来 我不是他的对手,我斗不过他,我无能而愚蠢,我只能选择屈服。我接了攻打西乐的命令。我警告府内所有人隐瞒阿榕,却不想阿榕早已觉察我的不对劲。但她怎么也想不到我不是因为带兵出征而忧愁不安,而是因为要去攻打她的母国!就像我就像我怎么也不知道,她会用那样决绝的方式与我告别。他掩面痛哭,近乎失声,复又扬头大笑 她杀了我啊! 陛下跟着娘娘和小皇子一起死了。陛下恨先帝入骨,所以他弑君弑父时一点也不怕,但他怕了自己,也怕了娘娘留下来的唯一血脉。魏德起身时踉跄了一下,被松瑞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他不敢见容王爷。魏德撑着松瑞的手臂,听见了遥远又虚无的痛哭。 他什么也没抓住。 *** 河斜月落,斗转参横,雨势渐无,萧慎玉把青玉伞忘在了凉殿阶前,两手空空地出了宫。 江砚祈靠在宫门边,他放跑了翠花,两手空空地等来了人。他直起腰身,没有多看萧慎玉一眼,转身道:天要亮了,回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宫门,脚步快而稳地迈入了北辰街。他们离得不远,能互相听到对方的脚步声和自己一直一致。 江砚祈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他绞尽脑汁想了一路,却当了一路的哑巴。直到到达容王府,他才摸了摸腰间的锦囊,极快地在心里确定计划后,才转身道:到家了,我 嘘。萧慎玉朝他做了噤声的手势,上前几步,与江砚祈脚尖相抵,低声问,等我做什么? 江砚祈泄了口气,实诚道:我怕你发疯。 担心我发疯与你作对,还是担心我发疯杀人?萧慎玉没让江砚祈回答,继续问,如果我要发疯,你打算又怎么阻止我?这次叫哥哥也不管用了。 叫哥哥不管用,那就叫别的。江砚祈又勾起了眼尾,你想听什么,除了爹,我都可以叫。 萧慎玉想了想,说:怀川,哥哥,这两种称呼已经足够悦耳,我暂时想不出来旁的了,何况我也不想听你胡乱叫我。 那你想干 江砚祈没来得及问他想干什么,就被迫断了话语,他的喉咙随着腰背撞上墙面的轻微疼意而发出闷哼声,萧慎玉微微埋首时压下一片阴影,他被迫扬起脖子,看见灰蒙的天空也露出惊愕的神色 萧慎玉咬住了他的脖子。 他因此隔着呼吸尝到了疼痛的滋味,当然远远比不上萧慎玉心痛如绞,他瑟缩道:疼。 萧慎玉没有回答他,他将渗出来的血珠卷入呼吸中。 他想让江易安跟他一起痛,一样痛,但江易安实在娇气,被咬上一口便要喊疼。 江砚祈在被安抚。 他被温热的呼吸热得手脚酸软,他懒得挣扎动弹,只道:缓解疼痛的法子不只有疼痛。 萧慎玉蹭了蹭他的下颔,示意他说还有什么,他于是难得乖巧温驯,善良体贴地回答 还有极致的欢喜。 这世间没有什么能让我极致欢愉。萧慎玉无声地回答他。 不,有的。江砚祈埋头,与萧慎玉对视,他抬手贴上萧慎玉的侧脸,等对方放开他的脖子后才笑着说,我教你。 萧慎玉被吻住了。 江砚祈勾着他的后颈,与他调整站姿,自己昂着头亲吻他。萧怀川的唇果然和他的人一样温凉,找不到生气,但他江砚祈的呼吸是滚烫的。他要勾得萧怀川和他一起在滚烫的火海里打滚,要将火烧到萧慎玉身上,然后和他烧成一团。 他不仅用呼吸勾着萧慎玉,还用睫毛去勾弄。 萧慎玉被挠得发痒,他有些生气地捏住江砚祈的下巴,与他分开,哑声问:谁教你的? 江砚祈觉得有些丢人,但还是老实道:禁断话本里学了理论,在花楼里受过现场教学,我学得好吗? 好。萧慎玉因为这一句天真的询问起了动静,于是坏心眼地和罪魁祸首贴得更近,将他吻住了。他自觉天分奇高,将江易安的技巧学了个透彻,但他比江易安更坏,他追求极致,他要让江易安呼吸困难,手脚发麻,浑身瘫软,只能揪着他的袖摆借力,只能呜咽着向他求救,以此来让江易安后悔这不合时宜的撩拨。 他要告诉江易安:想救我,先救你自己。 他要在江易安的窒|息中寻找极致的欢愉。 江砚祈觉得自己好没出息。他毫无招架之力,他攀着萧怀川的手臂,又因为无力而落下,只得揪住后者的手臂,好似溺水之人手脚并用抱住浮木时狼狈。 脚下踩的路变成了云团,他在绵软上虚浮着身体,他喘不上气,出不了声,喊不了疼,他开始呜咽,讨好地向萧怀川撒娇。 怀川,萧怀川,我要死了,来救我。 江易安,你自找的。 萧慎玉用愈发不受控制的呼吸和情动如此回复他,他抵着江易安通红的鼻头,与他亲昵地依偎在一起,搅得他撒娇的力气也无,只能依靠自己这个杀人凶手才能呼吸。 江砚祈哭了。 温热的泪珠子顺着他的鼻侧滑下,滴在了两人相接的唇缝之间,萧慎玉微微放开他,又陡然咬住,和他一起吞下了咸湿的委屈。 雨水跟着融入地面,萧慎玉放开他,得意地道:江易安,你哭了,我赢了。 江砚祈连辩解恼怒的力气都没有,他被萧慎玉困在方寸之间,从头到脚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懵了好半晌才低声委屈道:萧怀川,你坏死了。 第53章 果子 来哄你啊~ 晨光熹微,太子在玉蓬阁站了一夜。 江慕南在楼下守着,此时也终于担忧不过,上楼替他披上薄衫,说:站了一夜,殿下腿麻吗?流民之事未了,事务繁多,保重身体最重,我带您回去休息吧。 昨夜的雨好大。太子拢了拢外衫,安王没了,煜王暴露,父皇不会放过他,皇子们越来越少,就剩下四个了。 皇家之事,江慕南不好谈论,道:他们自讨苦吃,怨不得旁人。 他们是自讨苦吃,有些人却是无辜遭难,被老天爷追着喂苦药。太子伸手放在栏杆上,沾了些雨水,他于是收手,三宫六院,住的都不是父皇的心上人,他的心上人在二十年前就死了。 容王爷是容妃娘娘的儿子,陛下不疼他,早早地将他赶出了宫,是害怕见他么?江慕南不太明白,如果只是如此,为何要任他被轻贱呢? 世家大族的贵公子们住在安逸里,可以端出一副清贵,但皇子住在安逸里,就难得彻底长大,尤其是一个母妃身份禁忌,没有母族帮衬的皇子。太子几不可见地抬起右脚,一瞬间浑身僵麻了个透,他嘴唇轻颤,顿了顿才继续道,父皇若真厌弃容王,那容妃仙逝后,他也该没了。虎毒不食子这个道理在天家是虚谈。容王既是容妃的儿子,父皇的儿子,也是会勾动他曾经痛苦的存在,让他悔恨愧疚难当,更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他曾经无用又残忍。 江慕南到底不是天家人,他虽父母早亡,但义父待他如亲子,他实在无法完全理解这样复杂的情感。 父皇憎恨先帝,但他打心眼里认为只有尝过苦痛的皇子才堪大任。十多年来,父皇为什么对容王不闻不问?太子转头笑了笑,因为他才是父皇心中的太子,就如同容妃才是他唯一的妻。 江慕南闻言心里一跳,他惊觉自己依旧没有看明白太子殿下,尽管他们此时并肩而立,看起来也算亲近。他咽下心中的酸苦,问:那为什么又突然要容王爷主理流民之事呢? 因为父皇身子没有以前硬朗了,他觉得自己老了,力不从心了。或者说,他不愿意再管了,他想逃,彻彻底底的逃开。太子放下右脚,轻轻抬起左脚,微微呼了口气,他心软了。 可容王爷会心软吗?江慕南终于伸手去扶他,自然地说,杀母杀弟之仇,深入骨血,换做谁也无法介怀,何况容王爷能隐忍至今,绝非良善之辈,心肠早比旁人更硬,恐怕如今他心里只有仇恨,再无父子之情。 太子搭着他的手臂,微微一按,说:谁也没有资格要求他对父皇心软,至于他愿不愿意对自己心软,对无辜旁人心软,孤和你都无能为力。 *** 萧慎玉绝不会对任何人心软,就算是对江易安也一样。 红木脚凳不知什么时候被挣扎中的江砚祈踢翻了。他被压在雕花红木软榻上亲|吻,袖口被扯开,再一次被系上了红绳。 这一次的红绳不是纾俞从花楼里顺出来的便宜玩意儿,而是萧慎玉不知从哪儿得来的 一圈质地上乘的玛瑙珠子围在红绳上,鲜红如血,艳丽精致,触手温凉,衬得他手腕更加白皙。江砚祈觉得好看,如果不是萧慎玉实在过分,他还想要夸这人一句眼光高的。 将人欺负得迷糊,萧慎玉终于舍得放开他,起来时气息微急。 他们在逐渐迷离的晨光中对视。 江砚祈的眼睛里仿佛盛了露珠,肉眼可见的清澈,萧慎玉无法抵挡,只能暂避锋芒,他伸手握住了那一圈红绳,也握住了江砚祈的手腕。 他摸索红绳时好似在挣扎,看起来隐忍万分,就在江砚祈受不住这怪异气氛时,他终于开了口,语气恰似温柔,这手绳,可还喜欢? 江砚祈气喘吁吁地盯着他,他被搅弄得丢了三魂七魄,也缺了半身力气,需要等待好一会儿才有力气开口。玛瑙手绳确实好看,也极为衬他,他喜欢,但他被亲得舒坦又不高兴,于是只冷酷地道:也就那样吧,外面随便一个好一点的首饰铺子都能买到差不多的。 我自己做的,料子上好,勉强配得上你。萧慎玉就当听不出他话中的别扭,也不屑和外面的首饰铺子比手艺,只顺着他的腰往下握住了那玛瑙流苏,轻轻一扯,又挨了过去,像命令也像邀约地道,再亲一次? 不亲了,都肿了。江砚祈连忙撇开脑袋,侧着脸对着他,怒其不争般地道,我今日脾性这么好,这么温柔体贴,你不想趁机做点别的吗? 逮着他亲个没完没了,滋味有那么好吗? 别的是什么?萧慎玉碰不到他的嘴巴,就去碰他的脸,又顺着脸挨到下巴,让江砚祈闷哼着抬起头,他就趁此机会挨了过去,与他鼻尖相抵,却没有急着欺负他,而是催促道,你把别的说出来,给我听。 江砚祈脸皮的厚度向来是随着敌方的实力而顺势变化,此时敌方实在难缠,他遇强则强,开启城墙般的厚脸皮,半点不臊地道:你说两个人上下交叠在一起能做什么事儿?自然是解了衣服,缠颈勾手,轻昵细语,共赴巫山云雨,做这世上最最亲密之人。 萧慎玉领教过江易安的孟|浪与轻浮,此时依旧招架不住。不,应该说他从来都是招架不住。 那向来平淡的眼睛里终于露出别样的神色,逐渐狰狞,好似危险的野兽终于不再蛰伏,露出半张凶残的脸来。萧慎玉听着自己不受控制、愈发迅猛的心跳声,哑声道:只是数次亲吻便好似要了你的命,若当真约你赴巫山,与你那样,你还能活着? 啊?这么凶残啊。江砚祈佯装害怕地瑟缩了一下,却伸手去抓他抚着自己腰间玛瑙的手,轻轻一挠,隔着一层浅浅的呼吸笑着说,怎么突然这么心疼我?我都自己送上门来给你了,你还不要。萧怀川,你忒不上道。 那小狐狸又探出了毛茸茸的尾巴,毫不隐藏地往人心尖里钻,钻进去了,又左右地晃动,挠得人心猿意马,蹭得人心神俱震。 萧慎玉定定地盯着他,沉默良久后才笑了一声,说:江易安,你不是来安抚我,也不是来救我的,你是来对付我的。 他活到现在,唯一的长处便是心志足够稳。他在仇恨中挣扎,仅剩的清白就是自制。江易安这只大胆又心狠的狐狸瞅准了时机,专挑他心绪浮动时来咬他,还要故作温柔体贴的良人爱侣姿态,当真是其心可诛 江易安,你真坏啊。 你怕了?我光明正大地引|诱你,你却颤颤巍巍就是不咬我的鱼钩,你害怕被我握住把柄,害怕在我面前露出弱态,害怕失了最后的分寸。殊不知你越是强迫自己保持理智,面色如常,就越是容易输,因为你动摇了,这就是你逐渐失控的象征。江砚祈蹭了蹭他的鼻尖,坏心眼地道,萧怀川,你就要输了。 萧慎玉面色冷沉地道:江易安。 我在。江砚祈温柔又无辜地看着他,我在呀,我与你呼吸交织,就在你触手可及处。云梦闲情,大汗淋漓之时,萧怀川,你可以哭给我看。 把你痛苦的回忆和挣扎哭给我听,我将它当做欢愉的果子,忍着苦味咽下去,绝不嘲笑你。 萧慎玉在这光明正大又胆大妄为的挑衅下彻底服输,他居高临下地盯着江砚祈,很遗憾地道:可惜了,该哭的是你。 啊?江砚祈闷哼一声,又被轻而易举地吻|住了。他紧紧地握着萧慎玉的手,感受着手背上突兀的青筋,也感受着萧慎玉的愤怒与凶狠,而后大胆地回应着。 真凶啊,他想。 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这么凶呢。不过凶一点才够味,这吃着的东西越辣,心里头越烫,不是么? 江砚祈被辣出了一身的细汗,他在绵密的亲昵中不怎么流畅地回忆着从花楼里学来的理论知识,在脑子里断断续续地走了一遍流程,又在萧慎玉猛地扯断他腰封的动作中陡然回神,吃了一惊。 他想说话,但嘴被堵着,萧慎玉正坏心眼地盯着他,将他里衣的带子也扯开了。 萧慎玉托着江砚祈将他抱了起来,转身几步走进了床帐。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金绣芙蓉在摆动中滚出一片花海,江砚祈被清淡的花香打了一脸,总算在挣扎之中得以机会,大喊着纠正道:错了,错了! 萧慎玉扯开被他压在腿下的床帐边角,明知故问地道:哪儿错了? 位置错了,什么都错了!应该是我在上头!江砚祈要起身,被萧慎玉压了回去,后者朝他笑道:小矮子还要在上头,乖乖待着。 我他娘不矮!你又不是头顶住了苍天,凭什么侮辱我?江砚祈惨遭莫名其妙的羞辱冒犯,气得瞬间没了胆大的心思,推着萧慎玉就要走人,却被抱住了。 萧慎玉拦着他,在他耳边轻笑,道:乖乖地别闹,把我闹疯了,疼的是你。 你要是真不想让我疼,你就让我在上头!江砚祈执着地跟他分析利弊,而且我学了上位者的理论知识,十分丰富,保证如鱼得水,你配合我,咱们都得趣,否则你一个要理论没理论,要经验没经验的雏能 萧慎玉烦得不想再听他胡扯,掐着江砚祈气鼓了的脸开始轻吻,用温热勾得他喉咙发痒,别说胡扯气人,就是哼哼都难。他把江易安当做在天上的母妃赐给他的果子,只有母妃才会这般疼爱他,因为这果子甜美得腻人。 果子被嚼得汁水四溢,浑身瘫软后又被坏心眼的去人撕掉了果皮。 白皙酥脆的果肉带着韧劲,嚼起来爽口又痛快。 咬疼了,果汁就拼了命地往外溅,溅在萧慎玉身上,把他泡得从外到里,从脑子到心脏都开始发胀,又在酥软中发狠。 萧慎玉在甜腻的汁水中碰到了果核,毫不怜惜地把玩着。 江砚祈在灭顶的欢喜中尝到了濒临危局时的后怕,他此时浑身上下只剩手腕上的红玛瑙手串,而那手串也被人轻抚着、连着他的手腕一起被摁在了褥间。 窗外的微光透过窗纸跑进了屋,白光晃眼间,他听见了床头柜被打开的声音。 萧慎玉泡在果汁里,单手挑开了玉罐的盖子,而后闻着了清幽的花香。他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俯身,压迫着江砚祈口鼻间的呼吸,低声道:芙蓉的滋味,可尝到了? 你江砚祈眼皮泛红,愤然道,在屋里备着这东西,你到底是不是雏?不是就从我身上滚下去。 别误会,也别生气,这就是一罐单纯的花露,恰好此时能用上而已。萧慎玉有一搭没一搭地啄着他的下巴,被江砚祈伸手捏住了脸 你怎么知道能用得上?江砚祈笑了一声,怀川,你懂得不少啊! 见他此时还笑得出来,萧慎玉有些不满意,搅着香露的手指再加了三分力气,在江砚祈倒吸一口凉气时推开了他的手,道:纾俞带回来的本子上写的,我看过,所以记得。 江砚祈抱怨道:你太用力了,疼疼我。 那本子上满满的都是房中折腾人的法子,我都记得,却一个都没用,便已经是疼你了。萧慎玉安抚般地去亲他,在含糊间下了春意翻滚的命令 张嘴,迎我。 双唇相接的那一瞬间,萧慎玉挤开绵密的香露,终于尝到了压在核后的果肉。 它被泡得发胀,又软又热,迷得他在欲中生了戾气,恨不得将它碾碎。 江砚祈的呼痛声都被萧慎玉吃入喉间。 他是来自找苦吃的,江砚祈在那一瞬间如此想。他低估了这把精美玉器的威力,以为它藏在娇艳的芙蓉中,只该等他江砚祈欣赏把玩,却不想它和他主子一样,是尊可怖的杀神它主子靠那青玉薄刃杀人,它就来杀他! 江砚祈疼得浑身都在抖,他在颤抖中感受着萧慎玉怀抱的炙热和温暖,在被狠狠挤开的同时也被咬|住了耳朵 你说得对,你都自己送上门来了,我怎么能不吃?萧慎玉近乎着迷地看着他因为疼痛而轻颤的红眼皮和沾了热泪的睫毛,轻轻地笑着,你太甜了,我尝一口就恨不得吞你入腹,恰好我心情奇差,你就做回真正的温柔体贴人,让我听你哭个够。 江砚祈在那一瞬间扬起了头,他大口大口地呼吸,在强烈的心跳声中被萧慎玉圈着腰摁了下去。侧脸陷入被褥,萧慎玉贴着他的后背挨了过来,温柔地问:昨夜为何而来? 这或许是萧慎玉给他唯一一次求饶撒娇的机会,江砚祈在对方凶猛的欺压中认怂:必须识时务地抓住,否则今日必死无疑。 他反手捏住萧慎玉肩前那一截跟着自己主人的动作而不断晃动的发尾,从发软的喉咙中抛出了断断续续的答案 来,哄,你啊。 第54章 闷火 你玩你的,我玩我的,谁也不属 晌午,魏德前往郡王府宣旨时,江砚祈不在,由江慕南代为接旨。待将魏德等人送走后,江慕南将圣旨放入长匣之中,转头看向神游天外的墨余,道:大哥一晚上都没回来? 墨余回了神,替他家少爷扯谎道:许是在煊云军营吧,又丢不了。 江慕南闻言也没有多问,只是想起太子殿下与他说的话,沉思良久还是道:今日过后,容王爷便是朝堂新贵,直入云霄,不比往常了。 一切都在人家的算计之中。墨余在心里啧了一声,嘴上却道:大少爷也是,往后也不用装纨绔了。陛下的心思果真深不可测,不可捉摸,我还以为他一定会大发雷霆。 良机已错。安王已死,煜王也被押入宫中,言王怯懦不堪用,九皇子又还太小,此时杀了容王爷,可用的便只有太子殿下,陛下了解太子殿下,他深知大周需要的君王并非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也没有那心思。而如今西南匪患未除,煊云军镇压胡和州,在北境与大燕形成互相对抗防备之势,但凡是有脑子的,都不会在此时动大哥,更何况是陛下。说到此处,江慕南不禁感叹了一声,陛下身体愈发不好,政事多由太子殿下处理,我还以为他没那么精明了,却不想冷眼旁观也能将局面吃透。还有那个松瑞,当真是深藏不露。 墨余似笑似嘲讽地道:那可是天家争斗的唯一赢家啊!小看了谁也不能少看了他。至于松瑞,魏德的义子,许多年前就跟在皇帝身边,总该是衬手的。 江慕南闻言看了他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只道:容王爷能在仇恨和轻贱欺辱中隐忍蛰伏十多年,绝非常人,此次宫变,他明明可以不露锋芒,却十分奇怪地将自己暴露了出来,心性之狠、性子怪异可见一斑,大哥如今也有了正经军职,他若是记仇要对付大哥,可不好防范。 人家两位现在说不定正凑在一起暖和呢,要对付也是搁帐里边儿对付。 墨余腹诽,笑了笑道:容王爷并非常人,咱们大少爷也不是任人欺压之辈啊,二少爷您就别操心了,他俩自有他俩福。 江慕南闻言叹了一声,满腹心事地走了。 松瑞墨余眯了眯眼,转身回了易安院。 待他入院,一道身影熟门熟路地跳过院墙,墨余转头一看,哟了一声:大白天的穿身夜行衣,生怕别人逮不你这只贼吧?还是脏的,你刚从粪坑里出来?哎哟你这脸又是怎么回事,又青又白,怎得,大限将至啊? 纾俞昨夜在院里焦急地等了一夜,等到天亮时才听见他家主子的动静,哪知他满腹担忧,他家主子却在府外跟人亲亲热热!亲亲热热就算了,他主子还把人带回房里了!带回房里也就算了,他妈的还搞上了!搞上了也就算了,他祖宗的干柴碰热火,烧得房顶都快塌了!他被迫从房顶跳下,躲在府门后头蹲了半晌,岂料里头动静越来越大,燥得他浑身上下都难受,最后只得跑到别家屋顶、在又冷又湿的瓦片上躺半天! 他天真地以为受苦日已经过去,带着一身的脏污回了府,岂料一回去就被他家主子赶出来当信使,衣服都他娘没换,过来果真又是一顿气受! 纾俞凭借强大的自制力,在他家主子的淫|威影响下深深地呼吸良久,总算顺了气,冷声道:小郡王有些发热,让你过去,他有事要吩咐你,顺带拿点换洗的衣裳过去。 出门时还精神,怎么就病了?我马上去收拾。墨余连忙转身回去收拾东西。 待他再出来后,纾俞才说:小郡王旧伤未愈,又在雷雨下淋了一夜,湿衣裳还没来得及换,又被我主子折腾了半天,冷热交织,只是微微发热都已经是托了他身强体壮的福!要是换做别人,说不准就丢了半条命。 等等!墨余猛地转头,不可置信地道,我家少爷是被折腾的那一个? 纾俞严肃又轻蔑地道:不然呢?别被我主子病弱美人的虚假称号给骗了,这只不过是演戏需要,而且他虽然喜欢乱折腾,可身子骨顶好,若是不好,那日他能去骄尧山救下小郡王吗?还有你自己瞅瞅俩人的身高,有小郡王翻身做主人的机会吗? 墨余怒其不争哀其不幸,一时间心痛如绞,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扛着一大箱换洗用具,带着纾俞从自家院门翻出去,直奔容王府。 *** 容王府主卧内,萧慎玉将药碗放下,道:不喝药? 别他妈假惺惺了!江砚祈被折腾了大半日,现下是哪哪儿都不舒服,哪哪儿都疼,恨不得哪哪儿都变成刀,把罪魁祸首萧慎玉搅成碎片。他翻身,又打了个喷嚏,看也不想看萧慎玉一眼。 在萧慎玉心里,从来没有不能欺负病患这样的善良道理,他在床畔坐下,不甚理解地道:如果我记得没错,是你自己说:我自己送上门来的,不是么? 江砚祈怒道:我他娘是上门来干|你的,不是来被你|干的! 技不如人还抱怨?萧慎玉叹了口气,又道:可你确实很愉悦,不是么? 别他妈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江砚祈气得翻身,伸手朝他握拳,我他妈要是真愉悦,我现在还能躺在这儿吗?我都发热了! 首先,在这件事情上,一个巴掌拍不响;其次,你发热,不能全赖在这件事上,还有你带伤淋雨过久的原因;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萧慎玉伸手指了指房顶,纾俞被逼在外面待了那么长时间,你不知道原因吗? 江砚祈收回拳头,将自己半张脸都塞入了杯子中,闷声道:一个巴掌拍不响。 但你出力多啊!萧慎玉俯身将他拉了起来,顺势凑近道,我没见过比你还能叫的。 江砚祈被火舌卷了耳朵,怪声道:哟,我们容王爷阅人无数啊! 那也没有,只听你叫过。萧慎玉伸手端起药碗,往他手里一放,喝。 这他妈恩客嫖|妓不仅要出钱出力,早上起来还得心肝宝贝的哄上两句呢!江砚祈气得脑仁疼,将药碗往他手里一塞,硬气道:给爷喂着喝! 好。萧慎玉发泄了半日的戾气,此时心情也算平坦,他一口一口的喂着,突然想起之前自己也这么喂过江易安。回忆春色翻涌,他倏地出声问道,这次怎么不咬着汤匙勾我了? 江砚祈闻言一愣,让唇齿在那微苦的药汤中浸泡了一会儿才道:今时不同往日,人睡到手了,新鲜劲也没了,还勾你做什么? 这么说你出了我的门便要去勾那些还没被你睡到手的人了?萧慎玉面色平静地停下了喂药的动作,看着江砚祈一脸硬气地说了一声是啊。他被那低低上扬的尾音撩得瞬间满身起火,好一会儿才道,没有人能动我的东西。 你他妈才是东西,老子是你大爷。江砚祈从来就不喜欢药味,此时更不想喝药了,躺着钻进了被窝,反客为主地赶人,睡一觉不代表什么,两个人欲|火上头,抱在一起是互帮互助,各取所需。今日过后,你玩你的,我玩我的,谁都别干预谁,谁也不属于谁。 悄无声息落入院中的两人闻言一顿,同时转头看向对方,同时抬手比了个大拇指,不约而同地想:好英明啊! 萧慎玉闻言什么也没说,他放下药碗后走出房门,看了墨余一眼。后者朝他行礼,夹起尾巴进了屋。 主子。纾俞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您没事儿吧? 萧慎玉面色如常地道:去流民营。 屋内,墨余撩起床帐,说:少爷,没事儿吧?瞧您狼狈的。 我好得很!江砚祈翻了个白眼,你书信一封,加紧脚步交给我爹,把元都的事儿都给他捋一遍,让他心里有个底,我总感觉这事儿没完。 墨余点头道:明白,不过这事儿不就是煜王搞的鬼吗?这桩桩件件,宫里今日下旨把他押入宫,就算逃过一死,也没什么好下场。 押入宫?江砚祈蹙眉,在话本里,这煜王可是与萧慎玉作对到最后的人物,不过应宁和唐眠接连失去了作用,导致太子和萧怀川都免去了一难,这就让原话本中应宁背叛设计,纾俞为救主力竭而死,萧慎玉陷入困境;太子死于唐眠之手,皇后焚宫自尽,萧慎玉彻底疯魔这一部分情节全部改变了走向,这么一想,他现下落败也是情理之中。 江砚祈又道:近日你多去煊云军,有事儿就和郁临渊商量,让他们长个心眼,再有人敢巴巴地往营里凑,就别用手赶人了,直接抄家伙宰了。 哎哟,这火气! 墨余咳了一声,调笑道:美人儿都睡到手了,还不高兴呐? 江砚祈心里很难受:是睡到手吗?是我自个儿凑过去给人家睡吧! 不过少爷,墨余看了眼空无一人的院子,转头好奇道,真的睡了后就没意思没兴趣了?一次就够了? 江砚祈抚过薄被上的金绣芙蓉,说:其实没够,我又不是来嫖的。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来,我就是想着不来不行,怕他发疯,想过来看看他,可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怕,反正我什么都懒得想,就来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亲他,也许是想趁机占占便宜吧,可我为什么会想占他便宜?我不知道,也不重要,想亲就亲了,想睡就睡了。 墨余似懂非懂地道:那既然没够,就是还想再睡上几次,那您怎么又说不睡了?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江砚祈耳边响起萧慎玉平淡如常的声音,那声音里听不出丝毫变化和情绪,好似这一夜翻云覆雨对萧慎玉来说就跟平常睡了一觉一样,没什么大不了,也没什么重要的。而他江砚祈在萧慎玉眼中与旁人也没什么两样,都是不堪一提的东西。 他死死地抠过那芙蓉,冷声道:他技术忒差了。 墨余对此不敢有丝毫看法,自递了张纸条过去,道:纾俞那孙子背着他主子偷摸塞给我的。 第55章 愤怒 萧慎玉,我他妈不和你玩儿了。 留民营内设主事营,专管流民之事,今日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不大不小的一方帐篷内,无人说话,只有纸页翻动的声音,气氛安静又莫名冷凝,汪阕礼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眼神在纾俞平静的脸上来回试探,无果后只得收回眼神,觉得自己是近日太累,产生错觉了。 片刻后,萧慎玉放下账本,说:条理分明,每一样都十分详细,员外郎辛苦了。 不敢当,都是臣的分内之事。汪阕礼笑着行了一礼,拿起账本翻了翻,又说,支出虽多,但国有余力,何况待太子殿下那边查出些结果,后面也可以把这些银子要回来,毕竟底下那些官员,各个肥得流油。 我看员外郎也是如此。萧慎玉的眼神落在汪阕礼的玉扳指上,在后者无辜的笑容下道,听说员外郎有一位好友名唤唐酥,甚是乖巧可人? 唐酥?容王怎么会知道唐酥的存在?又怎么会特意提起他? 汪阕礼的笑容僵了一瞬,他心下惊疑不定又十分不安,含糊道:王爷这是何意? 萧慎玉道:纾俞笨手笨脚的,我想找个人过府伺候,不知员外郎可否割爱? 笨手笨脚的纾俞闻言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就知道这个汪阕礼和唐酥迟早要因为小郡王的话而惹上祸事,果不其然,幸好他早有准备。 汪阕礼不知唐酥怎么就入了容王的眼,连忙赔笑道:王爷说笑了,臣看这位纾俞小哥着实懂事体贴,唐酥实在是比不上的。他长得乖是不错,可性子木讷,没什么趣啊! 这样更好了。萧慎玉温和地道,我就喜欢木讷之人,少言安静。 汪阕礼心下一紧,继续劝说道:但是唐酥自来被臣宠坏了,不怎么懂事,臣怕他冒犯了王爷您。 萧慎玉摆手,道:无妨,他若不乖,我好好教便是了;他若敢冒犯,我教他一次,他就保准不敢再冒犯了。 这话听起来哪还有温和劲?怕是唐酥被教一次,小命都要没了半条! 汪阕礼心下一紧,破罐子破摔地道:王爷,臣与您实话实说了吧,这唐酥与臣关系不一般,我们夜夜同榻而眠,他早就是臣的人了,实在是不配入容王府,还请王爷通融。您若是缺侍奉之人,臣立刻为您择选,包管不输唐酥。 这么说来,员外郎是不肯割爱了?萧慎玉笑了笑,语气愈发轻柔,我这个王爷,名不副实,做得忒差。 咚! 汪阕礼惊然下跪,颤声道:王爷恕罪,臣与唐酥情深义重,已经相互许诺,永不相负。臣此生不能娶他,已经是让他受了天大的委屈,臣不能再舍弃他,请王爷明鉴!王爷,只要您愿意放唐酥一马,臣欠您一次天大的恩情,往后做牛做马,竭力报答! 看不出来,户部尚书家的嫡子还是个情种。萧慎玉看着一滴冷汗从汪阕礼鬓间落下,语气疑惑地道,只是为了一个唐酥得罪我,员外郎不想想汪尚书这些年来勤恳为政的艰辛么? 汪阕礼发觉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汗湿了后背。 眨眼之间,眼前的这位容王爷已经变得与以前完全不一样,不,应该说容王终于揭开了柔弱无害的掩饰,露出了本来的面目,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可谁也不敢再把这温和当真。 宫变之事看起来是在陛下的掌控之中,安王是一只蚂蚁,任陛下轻易拿捏,可谁也没想到这背后还有容王爷推波助澜。这些日,他时常不由自主地去想:容王爷到底是以何种心情、在得知自己母亲与弟弟离世真相的情况下隐忍了这么多年?他又为何在明明可以继续隐忍的情况下突然将自己暴露出来? 他想不到答案,但是他深知温和无害的容王已然消失,此时坐在他面前的是真正的容王,一个心计深沉的狠绝残忍之辈。唐酥的命,他的命乃至汪家所有人的命在容王眼里不过都是蝼蚁,不堪一提。 员外郎,我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把唐酥给我,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否则,萧慎玉微微俯身,好整以暇地看着一滴冷汗自汪阕礼鼻尖坠落,悄无声息地葬入地面,他觉着十分有趣,笑道,我不敢保证,汪尚书今日能否平安归家。 这不是恐吓! 汪阕礼在这一瞬间急杵捣心,他喘了口气,说:臣自知不是王爷的对手,家父亦不是,臣也不知道唐酥和臣是哪里得罪了王爷,但臣不能交出唐酥,也不能任由父亲为臣牵连,臣臣 若不想二选一,也可。萧慎玉看着汪阕礼面上露出忐忑的惊喜,柔善一笑,那就两个都别要。 王爷!汪阕礼惊声道,臣知此话无理,但请王爷设身处地,若有朝一日您遇到此等难题,您该如何选择! 很可惜,我永远不会遇到此等难题。萧慎玉起身,嘲讽道,自保之力都无,还想护着旁人一生一世,员外郎,你天真。 天真也好,愚蠢也罢,臣不能交出唐酥,也不能连累父亲,请王爷饶臣!汪阕礼猛地磕头,颤声道,除此之外,臣愿意竭力回报王爷,往后为王爷马首是瞻! 萧慎玉居高临下,语气悲悯地道:我就要唐酥来侍奉我。 我来侍奉你! 随着一道清朗的嗓音响起,一人掀开帐子走了进来。 汪阕礼抬眸,惊道:小郡王? 看你这狼狈劲。江砚祈嫌弃地啧了啧嘴,摆手道,流民营之事繁多,你下去做正事儿吧,我来陪王爷喝茶。 可 可个屁,赶紧滚!江砚祈一脚将人踹翻了出去,见汪阕礼赖着不走,只能道,唐酥不会离开你半步,但是如果你再不走,我也要他了。 滚!我滚!汪阕礼抹了把脸,飞快地滚了。 江砚祈扯下帐篷,转头朝萧慎玉道:王爷可真有本事啊,其他的瞧不上,偏偏喜欢有主的,传出去不知旁人怎么笑话呢? 先莫说我,小郡王信誓旦旦地保了唐酥,若是保不住,小郡王又怎么向员外郎交差呢?萧慎玉抬手,一旁的纾俞连忙溜了出去。他叹了声气,调笑道,我刚出府,你就眼巴巴地跟了上来,这么舍不得我? 江砚祈定定地看着他,冷声道:男子汉大丈夫,别抢人家的媳妇儿,你要是缺小宠,我给你找,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要什么样的我给你找什么样。 如果我记得不错,萧慎玉重新落座,小郡王此前也说要抢唐酥?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汪阕礼和他是玩真的,现在知道了,我自然不抢了。江砚祈眯了眯眼,你别他娘瞎闹! 看来小郡王是要和我力争到底了,站着说话多累啊,坐吧。萧慎玉抬手指了指侧边的椅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脸色突然变得奇臭无比的江砚祈,又哦了一声,关切道,该不会是哪里不舒服,坐不下来吧? 他娘的! 江砚祈咬了咬牙,道:不牢王爷关心,我就爱站着。唐酥是受我牵连,我来负责,咱们直接谈条件吧,你要怎么样才肯饶了唐酥? 萧慎玉道:想和我谈,就先坐下。 坐就坐。江砚祈大步走过去,重重地坐在萧慎玉腿上,挑衅道,我坐下了,怎么样? 萧慎玉怔了怔,随即了然道:要靠这个哄我? 没哄。江砚祈冷脸,我疼,坐椅子不舒服。 萧慎玉扶着他的后腰,瞧见他因为发热而微红的脸颊,脑子里又掠过一幅幅画面,他在活色|生香中微微软了心肠,道:发热了还到处跑?知道疼,那擦药了吗? 擦个屁!江砚祈恼红了耳朵,懒得跟他瞎扯,不准去找唐酥的麻烦,人家可没招惹你,你有什么不高兴的,直接冲我来,我接着。 不高兴?萧慎玉捏了捏他的下巴,我为什么要不高兴? 对啊,你为什么不高兴?江砚祈笑了一声,萧怀川,你自己想得清楚么?你为难汪阕礼和唐酥,当真是因为唐酥真的入了你的眼? 萧慎玉松开手,他入不了我的眼,何况我也没见过他。 莫名其妙去为难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到底是你又发疯还是因为我之前提了唐酥?江砚祈伸手划过萧慎玉的下颔,话里泛着冷意,你自己想。 自然是因为你提了他。萧慎玉捏住他的手,我不是说过么?谁敢沾我的,我就让他生不如死。 江砚祈被他理所应当的语气气笑了,他道:那你不想想你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吗?纾俞是你的侍卫,也是你的,如果他提了唐酥,你也要瞎闹腾么? 不会。萧慎玉蹙眉,他提唐酥关我何事? 江砚祈道:那我呢?若我明日便娶娇妻美妾,你也要杀了她们吗! 萧慎玉点头道:自然。 你凭什么这么做?你有资格吗!江砚祈眼尾如锋刃,冷意四绽。 萧慎玉怜悯一笑,道:刀握在我的手上,我想杀谁就杀谁。强权在上,这就是资格。 江砚祈呼了口气,道:对,是我忘了,你随心所欲。想装弱就装弱,想暴露就暴露,想杀谁就杀谁,万事万物于你来说都是过眼云烟,杀几个人算什么? 这个人或许当真不懂情爱,半点都无。 江砚祈想,就好像他们一夜温存,明明有过世间最近的亲密,独一无二的欢愉,翌日醒来,萧慎玉看他的眼神一如平常,好似昨夜只不过是一场抚慰和发泄,只是欲|望交接,没有半点别的意思。萧慎玉还是那个萧慎玉,世间万物不入眼,而他却为此陷入混乱。 江砚祈浑身都疼,此时更觉得心累,他抽开手,不知怎的有些丧气,他说:算了,你别想了,我回去了。 萧慎玉听出他嗓音中的疲倦,将微微抬起身子的江砚祈又摁了下去,凑近些观察他,片刻后才道:生气了?还是哪儿疼? 生不生气,哪儿疼不疼都不关你的事,萧怀川。江砚祈心下一阵酸甜翻涌,他咽下喉间的不适,在这一瞬间没了和以往一样的、在面对萧怀川时的心思,他低低地笑了一声,没意思。 萧慎玉盯着他,不知怎的有些烦躁,他道:江易安。 王爷如今是朝堂新贵,哪还需要与我做戏?往后你我各走一条道,若能合作是好,若不能,咱们就各凭本事说话。至于唐酥,我保定了,王爷若当真想要他,就先来杀我。毕竟人命在你眼中贱如砂砾,我江砚祈在你眼里更算不得什么值钱的东西!江易腾得站起身来,手腕上的玛瑙链子应声坠下,又被萧慎玉眼疾手快地一把接住 萧慎玉,我他妈不和你玩儿了。 第56章 迷蒙 主子,您对小郡王有情。 啪! 茶盏遽然化成碎片,纾俞掀开帘子冲了进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萧慎玉一句话压跪在地 谁让你给江易安通风报信?萧慎玉握着满手的碎屑,眼中阴云翻涌,我最近太放纵你,让你忘了分寸? 属下不敢!纾俞下唇发颤,属下察觉主子那夜有异,猜测您定然对唐酥不喜,而汪阕礼正在留民营中,所以早做了准备,在今日您出门前交给了墨余。主子,您若真收了唐酥,小郡王定然要跟您动真格! 萧慎玉拂袖,一串血滴划过弧度,悄无声息地落地,我怕他? 主子不怕,但何必如此?您二位既是盟友,何必因这小事坏了情谊。纾俞说罢想起方才小郡王说的话他主子和小郡王已经分道扬镳了,顿时闭上了嘴,不敢再继续劝。 帐中沉默得令人发慌,萧慎玉垂眸看向覆满鲜血的左手,哑声道:他为何同我生气?因为我要动唐酥么? 小郡王与唐酥并无深交,唐酥哪里有这般重要?这或许是其中一个原因,但肯定还有别的。纾俞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萧慎玉一眼,复又低头琢磨了半晌,不甚自信地猜测道,该不会是您今日太太粗暴了吧?虽说小郡王是练武之人,但他到底有伤在身,又是金贵,您也没什么经验,是不是他没得到什么乐处,觉得亏了,所以格外火大? 没得到什么乐趣?萧慎玉蹙眉想了想,耳边尽是江易安的喘|息,和他手脚并用缠着自己时的模样,那副放|浪样子,恐怕不是没得趣,是太得趣了。何况 他之前受了重伤也没吭一声,照样生龙活虎,他还怕疼? 纾俞忙道:这两者哪能放在一起比呢!之前小郡王遇刺受伤,他不喊疼是因为他是男人,男人嘛,都要面子,就算是疼也不会哼哼唧唧,多丢人啊!但今天不一样啊,今天伤他的又不是刺客,是主子您,何况这风花雪月之间,哼哼唧唧什么的不也是正常反应吗? 伤他的是刺客,他就不怕疼,伤他的是我,他就变娇气了,这是什么道理?萧慎玉遇见了极大的难题,并且怎么想也解不出来。 纾俞也在琢磨,他今日回府的时候只听了半截,刚才在帐外却是听清楚了,此时听萧慎玉这么一问,他突然就抓住了一点灵光,忙道:主子,我知道了!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又知道什么了?萧慎玉瞥了他一眼,冷声道,知道得准确,通风报信之事就罢了,若是知道得不准确,元都你也不用待了,滚去柳州换青葙吧。 纾俞闻言心肝一颤,忙起身拿了药箱,一边凑过去趁机给萧慎玉清理伤口,一边道:小郡王生气的原因看似是唐酥,其实是因为唐酥而反映出的其他问题。主子,我问您啊,您突然就要动唐酥,肯定是因为小郡王之前提了唐酥,还说要娶他当媳妇儿,您不高兴了,对吧? 萧慎玉颔首道:嗯。 那您有没有想过您为什么不高兴?小郡王就算是真娶了唐酥,也跟您没什么关系啊!纾俞小心翼翼地谆谆善诱,您凭什么不高兴? 高兴还有凭什么一说?我想高兴就高兴,想不高兴就不高兴。江易安不能娶别人,也不能和别人睡,他是我的,没人能动我的东西 诶!问题就出在这儿!纾俞一把扯开纱布,一边轻柔地往萧慎玉右手上裹,一边激动地说,这句话暴露出两个点,第一,小郡王他不是东西,您说人家是您的东西,人家心里能高兴吗?正确答案是:你是我的人。第二,这一点更为重要。 萧慎玉摩挲着玛瑙手串,道:什么? 那就是您为什么觉得小郡王是您的人啊?而这其中的归属关系又有什么独特之处?您不允许小郡王和旁人有亲热关系,是因为占有,还是因为既有占有,又有别的什么?这三个问题层层递进,当然我相信主子您现在肯定想不明白,没关系,我来提醒您!纾俞起身收拾好药箱,又清了清嗓子,严肃地开始讲解 咱们就以您今日和小郡王做的那档子事来分析。首先,世间能做那档子事的人的关系都不出以下几种:夫妻、情人是最常见的,另外的就是恩客和姐儿倌儿这种皮肉生意,又有与府宅内的什么老爷与小丫头这种类似的,还有就是露水情缘、酒后乱性、无耻强占所以,主子您和小郡王是哪种? 我和他既不是夫妻,也不是情人,更不是什么皮肉生意,我们什么都不是。萧慎玉再次被难住了,他想了一会儿才说,此前太子也问过我这个问题,我答他:我们是夜间的风和倒挂在湖中的月,江易安对我来说是随处皆在的风,我会因为他的存在而心起涟漪,每到夜间最黑暗的时刻,他依然是触手可及的存在。 纾俞拍掌,说:好,想不明白咱们就换个方式想,您不知您和小郡王是什么关系,那您打算和小郡王成什么关系? 萧慎玉这次答得很快,夫妻。 啊?这么直接。纾俞被噎了噎,不是,主子您前一句还什么关系都没弄明白,怎么就突然想和小郡王当夫妻了? 萧慎玉说:你方才不是说世间能做那档子事儿的人不出那几种么?夫妻和情人是其中首选,但若是情人,他出去与旁人亲热,我也没有名分管教,但若是夫妻,他胆敢出去拈花惹草,我不仅可以出手管教,还能请郡王为我做主,岂不周全? 说的竟然有些道理,只是请郡王做主这种行为和出了嫁的姑娘请婆婆做主有什么两样? 纾俞在心中嘀咕个不停,嘴上道:所以您就是想和小郡王继续做那档子事,并且不愿意让他和旁人做那档子事,所以才想和他当夫妻? 倒也并非如此。萧慎玉微微蹙眉,我又不是色中饿鬼,并非满脑子都是那档子事,我不想他和其他人做夫妻,既然如此,就只能和我做夫妻了。 话到说到这份上了,竟然还不开窍,不愧是他主子! 纾俞深深地呼吸了两下,道:这说明您对小郡王有占有欲,有贪图心,那您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呢?因为您对小郡王动了情,有了意!这个情是爱情,意是心意! 什么?萧慎玉猛地停住摩挲玛瑙珠子的动作,双眼微微凝滞,情意二字好似锤子,狠了劲地砸下来,将他砸得心神不定。他好似听到了笑话,情意?就如母妃当年动了情,而后不仅丢了性命,没了弟弟,还被灭了母国么?这也是情意? 主子!纾俞没了说笑的心情,沉声道,您不能因为娘娘动情得了坏果就否定一切情意的存在,好比郡王和郡王妃,郡王当年在北境被迫射杀王妃,郡王妃因此没了性命,难道他们之间也没情意么?十多年了,郡王身居高位却一直没有续弦,思念亡妻十余年,这便说明郡王妃虽仙逝,但他们之间情意犹在。情这个东西,本身不分好坏,端看人怎么用它。 纾俞伸手理了理萧慎玉乱掉的袖摆,轻声道:您待小郡王是不一样的,这一点我能看出来,您也能感觉得出来,对么?您早已没了欲望,可为何多次因为小郡王而心神乱动?再者,您若真不想为欲望牵绊,不想多了变数,又何必去骄尧山救他?床帏之间最容易生迷障,也容易使人放低警惕,您与小郡王在床榻间滚一遭,便是将防备心全然放下,更是允许小郡王和您之间再无半点隔阂。主子,您且仔细想想吧。 *** 吁! 墨余下了马车,转身敲了敲车门,道:到郡王府了,少爷,下车吧。 江砚祈推开车门,慢吞吞地下了地,吩咐道:派几个人去盯着唐酥和汪家,若萧怀川真敢乱来,立马来报。 记下了。墨余伸出手臂,您身子不舒服,这几日就别乱跑了,好好养几日吧。 江砚祈撑着他的手,说:唐眠和应宁怎么判的? 墨余道:唐眠如今被关押在刑部大牢,估计难逃一死。倒是应宁一早就扔下他主子跑了。煜王现在也还没个消息,不过我猜要么就是死在宫里,要么就是被幽禁在府中一辈子。 若是前者倒还好,若是后者,江砚祈垂下眼皮,没什么精神地道,杀了他,以绝后患。 他和萧瑛那蠢猪可不一样,皇帝那般精明,该知道留下他则后患无穷,应该不需要咱们动手。墨余说罢耳尖一动,转头一看,果然瞧见一人骑马奔来,吊着一串飞尘停在了阶梯下方。 来人赫然是宫中御前公公,松瑞。 松瑞下马,恭敬地朝江砚祈行了一礼,道:奴婢给小郡王请安。 江砚祈抬手,公公无需多礼,此来为何? 松瑞压着头道:奴婢奉命前来请人。 哦?江砚祈笑了一声,陛下找我,有何事吩咐? 陛下找的人并非小郡王,而是松瑞抬眸看向江砚祈身旁之人,声音稍低,是您身旁这位,墨余侍卫。 江砚祈没有答话。皇帝之前并不认识墨余,突然就要见墨余了,还派松瑞来请,莫非是知道了墨余的身份?是他自己查到的,还是谁说给他听的? 偏偏今日来请是萧憬。 第57章 身份 一个风生,一个慎玉啊。 一个时辰前,永安宫。 魏德今日已大好,重回建宁帝身边伺候,方才呈上今日的汤药。刘全那贱婢能在陛下的汤药中下毒,全赖他看管无妨,识人不清,这是掉脑袋的大罪,但陛下恩慈,没有责怪。虽然如此,但他现在愣是不敢让旁人去触碰汤药,拿出了十万个小心谨慎。 建宁帝看了眼那药,黑乎乎的一团搅得他喉间一阵不适,他抬袖掩面,轻咳了一声,也没喝药,哑声道:朕小看了你。 是父皇忽略了儿臣。萧憬跪在下方,面上却无丝毫阴谋落败的后怕和对前途的担忧,他笑笑道,在父皇眼中,儿臣不过是根杂草,是死是活都无甚区别,所以父皇自然看不见儿臣日日夜夜的伪装和隐忍,也不能怪罪儿臣贪玩。 说得有理,萧瑛愚蠢,被你当刀使也不能怪旁人。建宁帝说罢笑了一声,喜怒不明地道,那你告诉朕,为何设下这般曲折的局,你想要什么? 儿臣的心情,想必父皇是最明白的。您当初被迫认杀母仇人为母妃,许多年的隐忍和算计是为了什么,儿臣就是为了什么。您既然看不见儿臣,儿臣只能自己向父皇证明,一个低贱的爬床宫女所生的儿子也不比那高高在上的公府嫡女之子差,他甚至被儿臣当成棋子利用。只不过儿臣要比父皇幸运一些,儿臣没有情爱做羁绊,没有可以拿来被您牵制的筹码,儿臣不会被您威胁。萧憬无辜地看着他高高在上的君父,无所谓地道,父皇,您除了杀我,什么也做不了。 建宁帝喉间一动,倏地咳嗽了起来。他记得萧憬的母亲只是他醉后宠幸的宫女,生下萧憬后虽然得了极其低微的名分,但也没有什么存在的价值,这么一看,他的确能明白萧憬的心情。他挡开魏德伸来的手,道:没有感情羁绊,那很好。 萧憬像是得到赞美的幼童,开心地笑了起来,片刻后又道:父皇,自儿臣出生以来,父皇从未教过儿臣什么,今日儿臣要死了,父皇能不能教教我,您是怎么破局的? 因为这个。建宁帝指向一边的汤药,这病并非顽疾怪病,但朕越喝药,身子越不好,只能说明要么是御医不尽心,要么是这药不对劲。如果是御医不尽心,则说明御医被收买了;如果是药不对劲,那就说明朕的三位御前公公有问题,他们之中也有人被收买了,可不管如何,都说明有人想要谋害朕的性命。此时流民聚拢元都,西南匪患问题冒出了头,说明从西周府到元都一带的官员也出了问题,内忧外患同时发生,未免太巧。但朕还猜不透彻,所以选择静观其变。 萧憬真心拜服,道:父皇真坐得住。 疫病爆发,这群流民被迫前往元都的行为就有了动机;煊云军本该与此无关,偏偏也被染上了疫病;禁军换防正是生变的好时机,那日偏巧魏德又突然生了病,所有事情都透露出一个巧字,此时再顺着一猜,便能猜到宫变。说到此处,建宁帝鼓了鼓掌,不过朕猜到了萧瑛,却没猜到你才是那只黄雀。 萧憬坦然地接受了夸赞,道:儿臣也没想到,松瑞竟然不只是一个小公公,想必父皇也没猜到小郡王竟也是深藏不露之辈吧?若是平常,您定然无法忍受小郡王曾经在您面前装疯卖傻,蒙骗了您这么久,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啊!煊云军镇守北境,时刻提防大燕;长陵郡王此时在西南剿匪,您若动了小郡王,他指不定要做出什么事来;还有一点啊,四皇兄如今成了朝堂新贵,他隐忍着血海深仇十多年,父皇您怕不怕? 建宁帝不语,于是萧憬继续道:父皇不怕他对您下手,却怕他疯起来没边,所以您要找人制衡他。身后有煊云军坐镇且此前与四皇兄有过仇怨的小郡王便是首选,因为您知道四皇兄既然已经自愿暴露,他那样的脾性绝不会容忍任何欺辱过他的人在他面前耀武扬威。您破格提拔了小郡王,不仅是天恩眷顾,送了长陵郡王府一个恩情,更让他二人互相制衡,一举两得,妙啊。但是父皇,您可能不知道一件事。 建宁帝闻言好似十分感兴趣,道:何事? 儿臣告诉您一个秘密。萧憬压低声音,宛若小孩儿密语般地道,小郡王身边那个叫墨余的侍卫,来头可不一般哦,说起来他还和四皇兄有些关联。 建宁帝倏地起身,萧憬见状笑道:看看,父皇果然立马就猜到了。那个侍卫姓月,和容妃娘娘一个姓呢。小郡王身边竟然藏了一个亡国皇子,父皇,儿臣可送了您一个上好的压制郡王府的理由啊! 你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建宁帝冷笑一声,拟旨:煜王萧憬犯上作乱,剥夺封号,贬为庶民,押入刑部大牢,秋后处斩。魏德,派人宣墨余入宫。 *** 宫道之上,松瑞见墨余神色如常,便轻声道:如今时局,陛下不会也不敢轻易动长陵郡王府的人,小哥放宽心,事情还没走到最坏的地步。 墨余闻言笑了笑,道:听说小公公是陛下的御前公公,也算年轻有为了,却没想到小公公的厉害之处还不止于此。 我是魏德公公的义子,陛下看重我也是因为义父。松瑞说罢没听见墨余的声音,只能低声道,宫闱之事,不好多说。 两人没再说话,松瑞先进去禀报,不一会儿墨余也踏入了永安宫。 建宁帝已经在魏德的苦苦劝说下喝了药,正是满嘴的苦味,待墨余进来后,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墨余的五官,试图从中找出丝毫的关联,许久后才叹了口气,道:眉眼之间只有些微相似,需得仔细去看才能勉强分辨。 一旁的松瑞闻言道:回禀陛下,墨余小哥的母妃是西乐的惠妃,他排行第九,与娘娘年纪相差许多,所以不是很像。 上方的魏德闻言眼神稍动,往松瑞脸上多看了一眼,见后者一脸谦卑,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眼神。 惠妃?建宁帝愣了愣,朕记得。阿榕与朕说过,她未离家前,在宫内与惠妃最为交好。惠妃虽是她的长辈,但与她年纪相仿,只是惠妃身体不好,后来有了身孕便离宫去了寺庙静修祈福,她还经常往寺庙里跑,你出生时,她也抱过你,为你逢过衣裳,只是她女工不好,绣出来的花样都不好看,可对? 不错。墨余垂首道,母妃自来体弱,当初怀了小人时,为了不被宫中其他人暗伤,索性搬出了宫,去了寺庙。皇姐为小人绣过好多件小衣,小人不喜欢,她就撒娇,小人记得母妃时常说皇姐是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天真纯善,待人好便是十分,却从不待人坏。 建宁帝低低地笑了一声,道:是啊,她就是个孩子。 殿内静默良久,建宁帝问:你又为何离开惠妃,到了易安身边? 西乐灭国,皇姐去世,母妃郁结而死,独留小人在慈宁寺。后来郡王妃有孕,小郡王就要出生,郡王千里跋涉去了寺中祈福,偶遇小人在后山习武,他见小人根骨好,动了要收留小人的心思,但小人自知身份,全盘托出,郡王怜惜小人,也想为郡王妃积德,依旧收留了小人。墨余说罢磕头,沉声道,郡王收留小人,从无异心,请陛下明鉴。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建宁帝久久不语,像是沉浸在一段久违的回忆之中。这些年来,他日日夜夜回忆阿榕,却不敢去回忆与西乐有关的记忆,那是他心里最狰狞的一块疤痕,一想就会刺疼。建宁帝长呼一口气,恍惚地问:朕记得,你的名字是阿榕取的?叫什么? 墨余喉咙一动,沉声道:风生。 风生,风生建宁帝惨笑,汉帝重阿娇,贮之黄金屋。咳唾落九天,随风生珠玉。一个风生,一个慎玉啊! 墨余闭眼,可这后面的诗句却是:雨落不上天,水覆难再收。君情与妾意,各自东西流。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 建宁帝没有杀墨余,他什么都没做。 墨余沉默地出了宫,他其实揣摩不透建宁帝的心思。 松瑞一路相送,待出了宫门后才道:容妃娘娘亲自为你取了名字,还是与容王爷的名字并行,这便说明她把你当成亲弟弟看。陛下杀了西乐其他的皇族,容妃与小皇子也因他而死,若说悔,他是悔,若说愧,他也愧。这些年来,陛下日日为梦魇所困,我看不到他梦中,却能知这十多年如噩梦一场,陛下深陷其中,他从未醒来。不管是为了不得罪长陵郡王府和容王爷也好,还是为了尽力弥补过去也好,陛下都不会杀你。 墨余朝松瑞抱拳,笑道:还得感谢公公出口相护,提及了我母妃。 我松瑞抿了抿唇,我欺骗你多年,你可生气? 各人有各人的秘密,你欺骗我不会武功,我也没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你我相交,不在身份。墨余说罢上马,朝他笑了笑,皇帝是老狐狸了,今日你出言护我已经是危险之举,这份恩情,我记着。 第58章 追杀 你这又韧又细的腰,元都找不出 墨余骑马回府,正好遇见刚刚回府的江慕南,他迎了上去,道:二少爷近日来回跑,辛苦了。 分内之事。江慕南正好下了马车,与他一起入了府门,边走边说道,都察院的人已经到了西周府,这一路查下去,一层一层地剥开,定能查出许多事来。此次的事情虽说是萧憬算计,但也是提前暴露出一些急需解决的问题,不管是外官吏治还是西南匪患,都不能再拖下去了。说到这里,父亲近日可有什么消息? 墨余道:大少爷刚传了信过去,一时半会儿还收不到回信。不过不需要回信也能猜到郡王在那边不好动,煊云军再好用,那许多百姓被土匪摁在手里,郡王也不敢强来,怕只能和何阚先周旋。 江慕南先一步踏上游廊,闻言叹了一声,担忧道:如此便是受困于土匪,父亲一去便落了下风,不好动作。 不错。墨余暂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得挑近处的情况说,今日大少爷和我去了趟流民营,那些个流民一路从西南逃到元都,走过旱路也走过水路,在山林里打到什么就吃什么,连生熟不忌,恰逢天气干燥,起了疫病也是常理之中。幸好管控及时,否则若让他们与城内的百姓接触,又得倒下一大片。 江慕南点头,道:萧憬布局长远,显然不是一时兴起,他为私心将许多性命当做杂草,实在不是善茬,好在陛下将他押入了刑部大牢,待到秋后就能除了这一大祸患。 说到这里,江慕南停步,道:我要往这边走,还得赶着整理名册,晚些要送去太子府。说罢转头朝自己的院落走去。 二少爷辛苦。墨余的眼神在江慕南背影上停顿了片刻,转身而去。 甫一踏入院门,墨余便看见江砚祈正躺在小榻上,静静地望着天空,认真地思考人生,而他腿边靠着呼呼大睡的岑乐沂,手里还端着鱼食,他顺势往鱼池一看,果然瞧见了两只翻肚皮的锦鲤。他默哀片刻,走过去道:鱼没有做错什么,少爷开恩吧! 江砚祈被抢走了鱼食,也被说回了魂,他打量了墨余一眼,道:皇帝果真没杀你。 墨余在池边坐下,望着水里的自己道:少爷早有所感? 江砚祈说:就凭来传你的是松瑞啊,他不是你在宫里的朋友么?我瞧他来时也没那么紧张。 我何时暴露过松瑞是我在宫里的朋友?墨余转头笑了笑,少爷,你别是在趁机诈我吧? 你没暴露,但他暴露了。见墨余不解,江砚祈换了只腿继续跷二郎腿,解释道,今日他来传你时的神态可与此前来府里传旨的神态完全不一样,他眼里有藏不住的担心和紧张,一方面是因为担心你入宫后的安危,另一方面,想必其实你也不知道自己远在宫中的好朋友竟然是位深藏不露的高手吧? 墨余闻言笑了一声,道:少爷还是关心关心正事儿吧,萧憬虽说没被幽禁在煜王府,但也没死成,如今已经被押入了刑部大牢。 刑部大牢?江砚祈眯了眯眼,翻身落了地,他悄无声息地把你查了个透,此时还能顺口搅一搅浑水,这个人物不简单啊,让他多活一日,好似都能生出事来。他既然能控制外官,未曾不能控制京官,这刑部里的水浑不浑咱们也不知道,留他在那里等到处斩之日,我觉得不成。 墨余将鱼食放下,也跟着起了身,少爷欲要如何? 江砚祈道:夜黑风高,斩草除根。 *** 刑部大牢每夜都有人守,每一个时辰换防一次,而此时就是守卫最薄弱之时。 狱卒们交谈的声音传入耳里,萧憬睁开眼睛,微微扭了扭脖子,待外面的声音消失后,他才慢悠悠地站起身来,虔诚地将用过的枕头摆好。 啪嗒。铁锁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人轻轻推开牢门,正是之前已经消失的应宁。 应宁递上外衫,轻声道:外面的人已经解决了,唐眠还在刑部,可要? 萧憬系上外衫,语气很轻,一个没用的废子,弃了也不可惜,我的东西可带来了? 带了。应宁指了指背上的长条玉筒,再看向萧憬时,眼中多了些难过。他的主子向来绝情又残忍,偏偏将这没什么价值的画卷塞入了玉筒,此时都不忘带着。 两人出了大门,转头见东边火势冲天而起,随即叫嚷声冲天而起 走水了!快来人! 救火!卷宗不能丢! 有人劫狱!追! 眼前晃过火把,应宁忙道:这样可以分掉刑部大部分人力,我们的人会负责断后,主子快随我走! 两人趁乱离匆匆开时,没瞧见两人从暗处走出。 墨余抬手按住腰间软剑,道:没想到这应宁不是逃了,而是筹谋救人去了,还真是忠心耿耿。少爷,咱们何时动手? 江砚祈按下被夜风吹起的帽檐,道:刑部门口,不好动手,待他门出城,跟上! 既有人放火引开其余人的注意,又有人负责断后,这足以说明萧憬早有准备,他果然不是老实等死之辈,今夜必须要拿下他,否则若任由他逃窜,恐后患无穷。墨余跟随江砚祈,一路追出了城,他们始终与萧憬和应宁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不至于跟丢,但也不至于被轻易发觉。 天幕阴沉沉地压了下来,林间的树叶被热风卷起,月光透下,半明半暗间,发现它们鬼魅般地伸开了四肢,铺天盖地地笼罩在地面。墨余伸手抹了把脸上的热汗,在心里把萧憬和应宁骂了个狗血淋头。 就在此时,萧憬倏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黑黢黢的身后。他的眼神在林间窜寻,片刻后才道:哪位朋友暗中相送,不如出来,受我一拜可好? 应宁闻言更加惊疑不定,右手握紧了腰间佩剑。虽然筹谋完备,追兵没有追上,但他这一路都莫名忐忑不安,本以为是黑衣逃命产生的错觉,此时才知道身后利剑欲要出鞘。 煜王爷好敏锐。江砚祈从暗处走了出来,将声音压得低沉,可惜了,我要送你上的是黄泉路,受不起你这一拜。 我如今已经不是煜王爷了,朋友若愿意,唤我一句阿憬也可。萧憬打量着来人,眼神从对方的帽檐往下滑去,落到了对方的腰间,他笑了笑,好似玩味般地道出一个名字 小郡王,江易安。 江砚祈闻言在心里哟了一声,随即爽快地伸手揭下了帽檐,好奇道:我这么好认? 还是你原本的声音好听,悦耳。萧憬拂过耳畔,笑着解释道,你这又韧又细的腰,元都找不出第二把了。灵鸳楼一面,我一眼就记下了,今日再见,虽说夜光暗沉,可我瞧得清楚。小郡王下次要隐瞒身份,不仅要遮住你这张漂亮俊俏的脸蛋,也别忘了把身子遮住,细腰翘臀长腿,黑夜也替你遮不住。 这些话从萧憬口中说出,便是光明正大地找死了。江砚祈嘴角下压,冷声道:你曾说煜王府的大门永远为我敞开,可没过多久,你的煜王府都没了,你也沦为了丧家之犬,你输得很惨。 不,我要的只是大周乱起来而已,我没有输。萧憬目光幽幽地盯着江砚祈,倒是小郡王,你看似因此得了好处,可事实当真如此么?萧慎玉蛰伏在暗处,虎视眈眈,他会让你好过么?你在元都,以后会一直受人制衡,不如跟我走。 到处逃窜的狗儿还能如此自信,你也是头一个了,可惜啊,我瞧不上你。江砚祈眼神一沉,右手快速拔刀,双脚猛地发力,三步一点,猛地跃身而起,挥刀朝萧憬的面部砍去。 主子退后!应宁拔剑抵挡,却被砍断了剑,他向后猛推,喘气道:主子先走! 想往哪儿走! 墨余从林间跃出,腰间软剑如月华裹身,毫不犹豫地朝萧憬刺去。萧憬见状眼里阴云翻涌,倏地伸手拔出应宁背上玉筒,提步迎上。 江砚祈横刀搭上臂弯,道:应宁,你以好友这一身份在萧慎玉身边蛰伏,骗了他这么多年,你猜他会不会放过你?你听他来了。 应宁心下一紧,察觉现下的局面已经遭得不能更糟。 嗯,我来了。 萧慎玉从江砚祈身后的林间踱步而出,他的眼里只有江砚祈。那把又细又韧的腰,他看过也摸过,抱过也搂过,他甚至掐着它看过人间盛景,吻它时也能感受蚀骨的欢|愉。 江易安那对桃瓣无数次的在他的撞|击下涌出春浪,那双细长白皙的腿在缠绕他时也从不轻易放下。但他从来没想过,旁人也敢对它起觊觎之心。 他伸手扶了扶发间血红色的芙蓉玛瑙玉簪,声音低低地像是在自言自语:它是我的,乱看的人就去死吧。 第59章 月夜 萧慎玉挡住了月光,在黑云翻涌的 黑云翻涌,倏然压下,猫头鹰隐匿于黑夜,与萧慎玉一起发出两声嗮笑。 就在此刻,萧慎玉袖袍上扬,青玉薄刃撕开夜幕,毫不犹豫地朝应宁脖间挥去。 那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应宁只感觉眼前一片玉色翻涌,他凭借对危险的直觉堪堪躲避,再站稳时瞧见脸边的碎发已经没了踪影。薄刃划过,一道血痕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面颊边。 江砚祈站在原地,感觉一阵熟悉的风拂过身边。萧慎玉身法轻妙,但下手却是一个狠字,那青玉薄刃精巧得好似玩乐物件,落在他手中却是极上乘的杀人利器。 应宁已经避无可避,他睁大了眼去看萧慎玉,十分不明白自己数年来的伪装和欺骗是如何被对方识破的,他十分不甘心,也十分害怕,他想转身去看萧憬,但死亡的召唤就在颈前,他连眼睛都转不动了。 薄刃割开脖子的声音又尖锐又细长,随着鲜血喷涌、洒溅,那染了血的薄刃也落了地,萧慎玉已经从墨余手中抢过了剑,和萧憬斗在了一起,很显然,他决定丢掉这把薄刃。 江砚祈眯了眯眼,他在利器相碰撞的声响中回想骄尧山下,萧慎玉用来救他的薄刃也染了血,可他没有丢,但这一次却丢了,因为染了应宁的血。 在话本中,应宁是欺骗了萧慎玉许多年的唯一好友,也是让纾俞殒命的幕后推手,更是让萧慎玉彻底疯魔的罪魁祸首之一。自他和萧慎玉结识以来,萧慎玉其实并没有他料想中的那般疯狂,有时他看着萧慎玉安静的模样,甚至会产生一种错觉,即眼前的萧慎玉只是位清贵的如玉公子,而非心中藏了地狱的恶鬼。萧慎玉比他想象中更云淡风轻,就好比方才杀应宁时,萧慎玉下手利落干净,眼神平淡如风,看不出丝毫恨意和快意,他好似只是杀了一个该杀的人,做了一件平凡的事。 但是萧慎玉却把那薄刃丢了。 他舍弃了一把染过应宁鲜血的薄刃,说明他的心中因为应宁的死亡而起了涟漪,只是因为应宁怀着目的刻意亲近他、欺骗他吗?江砚祈直觉不是,因为应宁一定还做了其他的事,让萧慎玉对他产生了类似于厌恶和痛恨的情绪,但按照现在的情况来讲,应宁已经没有能力成为促使萧慎玉彻底疯魔的推手,那到底是为什么? 在那一瞬间,江砚祈心中有了一个大胆又荒诞的猜测。 少爷,发什么愣呢?墨余抹了把汗,这夏夜太燥热了,我全身都是汗。 江砚祈回过神来,瞧见萧憬手中的玉筒被敲碎了,露出了里面的东西来,他眼尖,看见好似是一卷画。 墨余也看见了,笑道:这些人真是奇怪,出城逃命还带着卷画,什么画这么金贵?该不会是大周的城防图什么的吧? 萧憬在防备后退之中被迫舍弃了残缺的玉筒,那画卷顺着力道落了出来,墨余见状连忙上前踢起那画,动作极快地抖落开来。那画上的内容毫无预兆地呈现在两人眼前,墨余一惊,连忙去看江砚祈。 江砚祈抿唇,倏地上前踢开萧慎玉的手腕,提刀砍向萧憬。 后者见他来,眼中暗色翻腾,哑声道:你来杀我。 江砚祈一脚踹在他胸口,冷声道:给你脸了。 这怒火就明摆在脸上,萧慎玉似有所感,转头去瞧墨余手中的那画卷。 墨余对上他的视线,下意识地想把画卷合上,可还没得逞,画卷就易了主。它啪的一声落在地上,画上的人物好似枕在了夜色下,萧慎玉垂眸看去,与笑意浅浅的江砚祈对上了眼。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只见那画画得极为精细,人物活灵活现,萧慎玉竟真能透过这画看见江砚祈双颊绯红、衣衫不整地靠坐在假山上的画面。 他动了怒,拂袖便要毁了这画,但又想到画中人是江砚祈,又生生地压制住了。那画就躺在地上,好似在嘲笑他的无计可施。就在此时,重物落地的声响突然响起,萧慎玉转头,瞧见萧憬被踢翻撞树,又无力地落在了地上。 萧憬喘着气撑起身来,还没直起腰身就又被江砚祈手中的刀背拍倒在地,哇地吐出口血来。 江砚祈将他踢翻了个面,一脚踩在他心口处,冷声道:谁准你画我? 其实,其实这并不是第一幅。萧憬仰躺在地面上,鲜血睨着爬过他半张脸,他却对着江砚祈笑得开怀,灵鸳楼那日后,我便为你描了画,可空有轮廓,描不出精髓来,直到那夜三春酒楼,你我在湖边对话,那夜回去,我犹如神助,很快便画好了这幅令我无比满意的画作。我呃! 萧憬猛地歪头吐出一口血来,原是江砚祈脚下使力,又重伤了他。他却不在意,只道:小郡王,江易安,你不知道自己眼中盛满杀气的模样有多勾人。 哦。江砚祈冷笑,那你口味还挺独特的。 我说过,我喜欢野的,而你,你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写了这个字。萧憬轻佻地道,不会只有我一个人想驯服你,当然也鲜少有人敢起驯服你的心思,我只是比较胆大而已。 很可惜,你的确只是比较胆大而已,因为你空有心思没有能力,废物一个。江砚祈嘲讽地看着他,煜王殿下,我说了,你输了。 不。萧憬喜爱地瞧着江砚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我也说了,我没输。 江砚祈心中一跳,正欲说话,下一瞬便感觉一道极其危险的风声朝他后颈划来,他身形一晃,极为轻巧地躲开了这一击,回头却发现那杀气四溢的薄刃正中萧憬眉心,而萧憬嘴角含笑,一如死前。 他死了。萧慎玉面无表情地看着江砚祈,你们还要叙话么? 江砚祈觉得萧憬话中有话,正欲询问就被打断,正是微火,闻言不免硬声道:关你屁事! 他快步走到萧慎玉身边,看也没看那画,挥刀便是一砍,又是两三下,将那画砍成了碎片,头也不回地就要走。 慢着。萧慎玉手腕上提,将软剑扔了出去,我与你有事相谈。 哎哎哎!墨余连忙上前去保护自己的软剑,闻言忙摆手,二位请认真相谈,我就在外面候着,少爷,有事儿叫我啊! 锵! 配刀入鞘,江砚祈冷面道:有事,直言。 萧慎玉看着他,语气微缓,我知你今日为何生气。 哦?江砚祈不信,道:为何? 因为我说你是我的东西,但你不是东西,你 你他娘才不是东西!江砚祈一脚踹在萧慎玉腰间,两人瞬间分开一段距离,他咬了咬牙,恶狠狠地盯着一脸无辜的萧慎玉,你他娘就是狗屎羊粪牛粪鸟屎!萧慎玉,你存心又来气我是不是! 脾性太急,我话还没说完。萧慎玉摸了摸腰间的脚印,好似无奈,你的确不是我的东西,你是我的人。这样说,可对? 燥热的夏夜,江砚祈愣是打了个冷颤。他盯着一脸认真反省的萧慎玉,干巴巴地道:不对,我不是你的人。我不是说了吗?咱们一夜|欢愉,那是各取所需,被子一掀,床一下,什么关系都没有。 你这么说,是因为你那时已经生我的气了。萧慎玉脑子里装着大篇幅的手稿,都是在各种情爱话本中探索得来的经验帮助和纾俞的帮助下反省而出的内容,因此此时格外笃定,你对我生了情,我却未曾对你有情,所以你心生不甘,你生我的气,可对? 江砚祈怒喝: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会对你生气,你不看看你那样,我凭什么对你生情,你有什么吸引我的地方?萧慎玉,大晚上的老子不想跟你瞎闹腾,各回各家吧! 江砚祈提步快走,途经萧慎玉身侧时被握住了手腕,他右手握拳,还没来得及一记上勾就被萧慎玉钳制着撞上了树干。 两人在树干前紧密相贴,萧慎玉打掉了江砚祈手中的配刀,攥住了他的手腕,又用鼻尖去蹭江砚祈的耳朵,果然蹭得了微烫的温度,他笑了笑,拆穿道:易安,你恼羞成怒了。 江砚祈不再挣扎,撇眼道:那又如何? 不如何。萧慎玉直直地盯着他垂下的眼皮,听我说些话,不许打断,不许没听完就生气。 江砚祈被气笑了,道:你脸忒大。 萧慎玉好似没听到,自顾自地道:我不喜欢情爱,也从未动过,我不懂那是什么东西,也未曾想懂过。江易安,你的出现出乎预料,让人防不胜防 所以你现在要把锅叩在我的头上了!江砚祈根本没听进去萧慎玉的警告,他抬脚又要踹,被萧慎玉眼疾手快地伸腿挡下了,这一下没踹中不要紧,要紧的是萧慎玉趁机架开了他的腿,与他贴得更近了。 眼前洒下一片暗影,彻底迷住了月光,他被吻住了。 萧慎玉让江砚祈更加喘不上气,他单手反制住江砚祈的双手,另一只手握住了江砚祈被迫抬起的右腿,毫不知羞耻地架在了自己腰上。江砚祈因此动作喊出的声音被他咽下,成了轻微的呜咽声。萧慎玉将他的唇当做很久前母妃买给他的糖果子,先要舔|舐表面,让本就色泽艳丽的糖果子被融化、溢出了甜美的糖汁,他才一口咬下,恶狠狠地将甜美的糖壳吃完,含住了糖心。 江砚祈被折腾出了一身的汗后,萧慎玉才放开了他,他想骂人,出口却是一句低喃,那若有若无的尾音好似撒娇,勾得萧慎玉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含笑威胁道 不是说了,不许打断我说话么? 第60章 亲密 只要我活着,你就只有一种死法 夏夜虫鸣惹人心生烦躁,墨余靠在树干上,看了眼天色,琢磨了一下时辰,又转头去瞧里面,却只瞧见树影晃晃后,两人正交颈缠|绵,他啧声摇头,转身轻步离去。 江砚祈在一吻后软了骨头,他站在冷硬和滚烫之间感受到一股昂扬的威迫,不甚开心地提示道:此地是林间,旁边还摆着两具尸体,莫要乱来。 萧慎玉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兴奋,他缓缓地沉了口气,道:此地又脏又热,我断然不会此时委屈你,方才的话还没说完。来时我打了满腹的话稿,可方才那么一打岔,我突然不想多说什么了,就一句话:我不懂情爱,若你愿意,我们彼此紧靠着一起学。 若我不愿意呢?江砚祈在惊讶后起了坏心,萧怀川,若我不愿意,你待如何? 萧慎玉抚过他微微抬起的下颔,在温软的皮肉中陷了半颗心,道:那我先绑了你,再抱着你跟我一起学。江易安,是你先来勾|引我的,你要负责到底,只跟我学,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被他威胁惯了,江砚祈还真是一点都不害怕,反问道:怎么个不客气法? 萧慎玉没有立刻回答,掐着他的下巴与自己亲热。他起初力道稍大,咬得江砚祈喊疼,又在绵密的呼吸声和暧|昧的喘息声中软了心肠,唇齿紧密相贴后互相搅|弄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中无限放大,伴随着混沌不清的心跳声一起在耳边跳动。良久后,他终于舍得微微放开江砚祈,贴着对方的唇轻声道:只要我活着,你就只有一种死法,那就是在榻上。 江砚祈撑着他喘气,闻言半点不羞臊,只得意洋洋地笑道:除了被你弄死在床帐后,旁人不能杀我。你在向我保证么? 在我活着时,你若死了,我与废物有何差别?萧慎玉的手碰到他微烫的额头,不禁一顿,随即转身单膝跪地,发热了还到处跑,上来。 江砚祈看着他的背怔了怔,随即立马趴了上去,抱怨道:若不是因为你,我就不必往流民营跑,可以好好休息半日,你应该骂你自己,为什么牵连无辜,为什么突然闹脾气,你才是罪魁祸首。 他开始秋后算账,萧慎玉便任凭他算,等他抱怨完后才道:应该怪纾俞,若不是他偷偷给你传信,你也不会知道我在牵连无辜。 避重就轻,你总有这么多歪理。江砚祈领教过萧慎玉一说三拐的能力,懒得同他瞎扯,脑子里全是方才他杀应宁时的眼神,便道,诶,我之前就想问你了,你是怎么知道应宁是故意靠近你与你做朋友的?你又怎么知道唐眠是萧憬的棋子的? 萧慎玉眼神微暗,道:早就知道了,至于唐眠,顺着一查便能发现不妥之处。 那你在话本里怎么就不知道呢? 江砚祈百思不得其解,他伸手把玩着萧慎玉的头发,一边往自己手指上绕,一边在心里琢磨:难道真的是因为他的出现改变了原本的发展?可不应该啊,他的出现虽然改变了一些事情的走向,但却解释不通应宁啊!在话本中,应宁可是当了萧慎玉许多年的好友,萧慎玉没理由突然就怀疑他,若真是一早就怀疑他,那和话本里就完全对不上了。 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做出本不该做的事情呢?或者说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才能在已经定好的结局走向下做出完全不一样的举动,以此来改变走向呢?要么是有旁人的借入,催使他,要么就是江砚祈想到了自己。 要么就是身体里换了一个人,这个人还能预先知道些什么。难道萧慎玉骨子里也换人了? 江砚祈突然道:诶,怀川,你是真的怀川吧? 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我当然是萧慎玉陡然一顿,随即反问,易安,那你是真的易安吧? 试探不成反被试探,江砚祈不敢再闹,缩回脑袋,在萧慎玉后颈上蹭了蹭,闷声道:我当然是啦! 萧慎玉笑了笑,道:你说是便是吧。你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被我背着,我们如此亲密。 亲密二字酥软了江砚祈的满身皮肉,他歪着头去蹭萧慎玉的脑袋,道:明明上午还把我气得要死,怎么现在嘴巴就这么甜了?我们怀川真是天赋异禀。 今日我说了不好听的话,惹你生了气,是我不对,往后不会了。萧慎玉想起了江砚祈生气的模样,面皮连带着双耳绯红,双目泛着水雾,与在榻上受欺时十分相似,也远比盛开时的芙蓉更艳丽夺目,极为好看,但他只愿意在榻上见到这幅好看模样,其余时候都不愿见到。 好乖好乖啊。江砚祈呢喃着在他颈后蹭着,各处的疲倦随着安心一起冲上了头,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安静的月色铺在两人身后,悄悄地在树影间甩出了花儿。 * 殿下。向原轻步靠近,低声道,劫狱的人都已伏诛,另外我们的人在城外发现了萧憬和应宁的尸体,还有一张被砍损的画像,拼凑起来看,画的是小郡王。 太子闻言笑了一声,道:斩草除根,小郡王倒是心细。 这萧憬虽说犯下了滔天大罪,但小郡王在对待这件事上是不是太积极了?向原有些不太理解。 萧憬藏得如此深,放他出了元都必然后患无穷,不管是为着谁,他都不会乐意让萧憬好活。太子点到为止,过了片刻又道,父皇的身体愈发不好了,魏公公私下说父皇不愿喝药,每次都得哭着求他,他才肯喝一点,身体越拖越不好。 向原闻言一惊,脱口而出道:陛下在寻死? 自容妃娘娘和小皇弟走后,父皇就是撑着口气过活,后来先帝没了,大周基业昌盛,如今四皇弟也长大了,与他摊牌了,他已经没什么盼头了。太子闭目叹息,看起来像是在寻死,实则更像是觅活,求解脱啊。 向原叹了口气,陛下如今这模样,大部分都得归咎于先帝,可皇家就是杀伐场,怨天不尤人。想到此处,他又不自主地看向太子,他跟着太子已经十余年,朝夕相伴,极为熟悉,可到了此时此刻,他依旧觉得殿下看起来可真不像天家太子。说起来也有些好笑,殿下轻而易举得来的太子之位,他自个儿不放在心上,旁人却是满腹算计地想要得到。他吁了口气,道:殿下,此时此刻,恕属下多嘴问一句:您是个好相与的,但容王爷可真不是,咱们,是退是进? 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我却是想退不能退。说到这个,太子倒觉得万分委屈,四皇弟不会让我退的,再者,他让我退,我也不敢退。 向原迷糊了,问:这话怎么说? 按照四皇弟如今的性子,若他大权在握,不知要怎么作,谁管得住他?我敢退么?就拿翁相来说,翁相忠诚耿直,在父皇面前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看脸色,何况对着四皇弟?可四皇弟是什么性子,翁相若敢驳斥他,我还真不敢保证翁相能不能平平安安地回府去。大好江山他不在乎,朝臣百姓他也不在乎,要让他来做我这个位置,我怕是日日夜夜都要忧心。如此日复一日,别说什么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了,我怕是三十都活不过。太子泄愤般地甩了甩衣袖。 向原咳了一声:您自个儿不愿登高位,也不敢让容王爷坐,那还能怎么办?言王殿下怕是不中用吧?九皇子年岁也忒小了。 算了,此时想得再周到也没用,走一步看一步吧。太子伸手推开窗,看了眼月亮,突然道,唐眠也跟着跑了么? 没跑,萧憬根本没带上他,一个废子,带上也是累赘。向原眼中划过鄙薄厌恶,虽说他一直就不看好殿下的这段心思,也觉得那唐眠配殿下实在是勉强了些,但碍着殿下,他对唐眠也是多有照拂,却没想到是只满怀心机的白眼狼,养不熟的。好在他的心思暴露了,否则再让他继续蛊惑殿下,殿下不知要被他坑害成什么样! 若他跑了,今夜也要死在城外。太子定定地望着天,好半晌才道,你明日去一趟刑部吧,赐他一杯毒酒,总好过尸首分离。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向原不大乐意,道:殿下,您就是心软,他骗了您这么久,还赏他什么恩典嘛! 太子叹了口气,温声道:并非心软,只是想全了这段情意,我若心软,他就死不了了,去吧。 可是向原移开眼神,有些心虚地道,可是您的命令下晚了半个时辰,那唐眠怕是喝不上了。 太子收回放在窗栏上的手,不解道:这话何意? 那个,向原咳了一声,低声解释,唐眠死了,就在半个时辰前。 太子闻言也说不上什么滋味,只觉得空泛,沉默片刻后才道:是自尽么? 不是,是是江二公子。向原忆起江慕南杀唐眠时的神态,暗道自个儿真是眼瞎,除了自家殿下,看谁都看不明白以前把小郡王和他身边那个墨余看成废物纨绔和狗腿子,没成想人家是装的;把容王爷看成病弱小可怜,人家还是装的;把江二公子看成斯文书生,人家又是装的。照这么下去,哪日岑世子突然发威,从废物点心变成绝世高手,他也不会再惊讶了。 慕南?太子抿了抿唇,忒惯着他了,越俎代庖,谁给他的胆子。 向原忙纵着自己的私心替江慕南求情,虽说二公子这么做确实是自作主张,但他也是替您出气啊,何况他平日都没犯什么错,近日在流民之事上更是事事替您分忧,您就让他功过相抵,别同他生气。 罢了,罚他抄书就是。太子关上窗,那半点气性也被晚风吹没了,过两日在府中备膳,请小郡王来,我要与他说说话。 第61章 禁断 小郡王行情奇好,话本满天飞。 冷热交加时挨了半日的折腾,又来回动了半日的筋骨,江砚祈再是铁骨铮铮,也在睡意翻涌之中病了一场。 陈桥在半夜时被拎进了容王府主卧,也没有半点怨言,无需萧慎玉发话,便利索地抬手给江砚祈把脉。他在路上就听说了小郡王这两日遭受的灾难,所以在看见江砚祈手臂上那些说不出口的暧昧痕迹时,他愣是心平气静地一眼掠过,在心里感慨主子不懂怜惜后才起身道:小郡王旧伤未痊愈,又淋雨受了寒,主子您又趁机做了坏事,这么翻来覆去地折腾,铁人也受不住啊!臣先给小郡王开些药,每日喝两次,好好休息几日便无碍了。 嗯。萧慎玉站在床边盯着江砚祈,眼神落在了他红肿破裂的嘴上,再留下治伤的药膏。 什么药陈桥下意识接话,又突然被江砚祈那充满了暧昧印记的手臂挥醒了,连忙止住话,开始从药箱里扒拉出俩药瓶,指着其中一瓶说,这个治微小外伤有奇效,还带着淡淡的香,抿一口也不伤人的,另外一瓶儿是秘药,专供□□后用,主子想必用得上。 萧慎玉被□□两者挠了耳朵,心肝脾肺都酥了一瞬,沉默了会儿才接过药。 陈桥还是头一次瞧见萧慎玉露出类似于羞赧的神情来,虽说极淡,但实在是极为难得,他因此更确信小郡王对主子的特别之处,打定了主意往后要好好抱住小郡王的大腿,以保前程。想起前程,他又想起一茬,道:主子,陛下的身子快不行了,您可要? 萧慎玉摸着冰凉的药瓶,道:你知道我以前想做什么么? 臣不知。陈桥心道:就算是知道,我也不敢说啊!总归都是些大逆不道的话。 萧慎玉淡声道:我想毁掉他珍视的所有东西,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无所有,包括他的皇子,他的能臣,还有他的大好江山。 果然,这比大逆不道还要大逆不道。陈桥埋下了头,不敢接话。 可是现在我有些犹豫了。萧慎玉微微蹙眉,不是下不了手,而是需要盘算一下这么做带来的后果。 后果?这位祖宗可不是怕死怕灾之人,那想必是陈桥偷偷看了眼睡得正熟的小郡王,觉得这是个天赐良机,忙斟酌着道:主子,有些话臣平日里不敢说与您知,但此时您既然提起,还请恕臣斗胆,说上两句。您怨恨陛下,臣都明白,您想报复的心情,臣也理解,但陛下的皇子、能臣还有江山都不该为此受到牵连。江山说到底是承载天下百姓的江山,不是独独属于陛下一人,能臣治国治天下,多少年才能出一个能称得上能臣的官员?至于皇子,自找死路之辈无需理会,无用之人也并不代表他不该继续生存,再者太子殿下和九皇子更是无辜啊! 无辜?萧慎玉笑了笑,你与我一个蛇蝎心肠,说什么无辜? 陈桥闻言道:蛇蝎之人擅使用小人手段、诡噊伎俩,您不是,主子莫要将自己压入深渊。您若是愿意,就多想想小郡王,您看他整日笑嘻嘻乐呵呵的,活得多爽快啊,您与他待久了,许多想法说不定也就变了。再者啊,人生一世,能遇见喜欢的人不容易,相敬如宾远多过了伉俪情深,主子您千万要好好珍惜,莫要丢了才后悔。 见萧慎玉不答,陈桥又道:主子您可是不知道,像小郡主这般的人物,那在外头可是很有风头的。身份尊贵,容貌俊俏,风姿奇高,府里又无妻无妾,他若是愿意,不知有多少女儿家要踏破了郡王府的门槛。莫说女儿家,就是男子也是行的,小郡王多招人,您看看那些禁断话本就知道了,十本有九本都 禁断话本?萧慎玉警惕地转过头,我怎么不知道。 陈桥闻言忙解释道:主子您不知道内里行情,这些个禁断话本虽说极其招人喜欢,但不能肆意地放在明面上卖啊!尤其是这种以贵人们为主角的本子,更是卖的小心谨慎,否则万一被贵人们知道了,别说书了,怕是连命都没了。 这么听来,陈院首倒是对其中门道极为熟悉。萧慎玉伸手放下了床帐,转身走到桌边坐下,语气平淡地道,那你给我说说,卖得最好的都是哪些本子? 陈院首平日里受女儿的影响也很爱看话本,起初只看些男女情爱,后来不小心发现自家女儿偷摸着看的男男禁断话本,他惊骇又好奇,尤其是发现话本主角竟然是京中各位贵人,他看着又新奇又又有意思,久来久去就入了禁断话本的深坑且出不来了。因此谈及喜爱之物,他的警惕和冷静就毁了大半,此刻萧慎玉这么一问,他才理智回来哎哟,在正宫面前说小郡王与别人的风月,这跟找死有什么两样。 主子!臣该死,臣 萧慎玉摆手制止慌忙就要下跪的陈桥,语气温和,没有问罪的意思,只是我没看过,有些好奇,你如实同我讲。 哦。话已经丢出去了,再怎么后悔也回不了头了,陈桥藏在靴子里的脚指头微微一活动,半是忐忑半是紧张地开始熟稔介绍道:这自从小郡王重新做人了以后,有关他的禁断话本啊,如今在行里是非常吃香的。说起来也是天赐姻缘,这第一本就是小郡王和您,那作者立的是纨绔张扬小郡王强制爱病弱娇美王爷的剧情人设啊,您二位虐恋情深,十分带劲啊!小女去买书的时候还碰见了郡王府的几个小侍女,都闯入了高门大宅中,您瞧瞧这势头,多猛啊!不过现在看来,这话本和现实是有非常大的出入的。陈桥说到此处,顺势替他家主子正名道,话本里是小郡王占上风对您这样那样,现实中嘛,嘿嘿。有这么多人买,说明您二位在大家眼里非常相配啊! 萧慎玉得知这禁断话本风云中还有属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心情好了三分,道:嗯,继续。 这紧接着的就是小郡王和岑世子的话本,主打的是竹马情谊,写的多是小郡王和傻世子的日常生活,相对起来比较清甜。陈桥偷偷看了眼萧慎玉的脸色,谨慎道,不过现实中,二位就是清清白白的兄弟情谊,您瞧瞧世子那傻样,他若是真对小郡王有那种心思,怕是一天都藏不住。 嗯,不错。萧慎玉觉得陈桥说得极为精准,江易安和岑乐沂那毛头傻小子能有什么不清不楚,他按下没有缘由升起来的不悦,继续。 这第三类就是小郡王和太子殿下的话本。一个是爱闹腾的少年郎,一个是温润如玉的大哥哥,这二位的话本多半文风温暖,细水流长,很受年纪稍大的看客们喜爱。陈桥谨慎道,不过现实中,太子殿下与小郡王之间更是清清白白,太子殿下看小郡王就像是看岑世子一样,当个年幼些的弟弟,定然不会有这种心思。 不错。萧慎玉知道太子以前眼瞎看上了唐眠,定然不会这么快就看上江易安,因此没有三分不悦,只有一分他就是不喜欢听见江易安和别的人在一起,哪怕是话本也不爱听。不过情报还没有收集完,只能暂且忍耐,继续。 第四种就是小郡王和郁将军,将门双子,门当户对,携手上战场,共搅乱风云。陈桥谨慎道,不过臣笃定这二位再清白不过了,就算上战场,那也是少帅和将军的关系。 郁临渊?萧慎玉眯了眯眼,郁临渊是郁霄的儿子,郁霄是长陵郡王最看重的帐中将,他们是同生共死的情谊,这么说来郁临渊在家门这一方面的确占了很大的便宜。萧慎玉的三分不悦上升到了六分,继续。 这第五种就是小郡王和墨余侍卫,位高权重的小郡王和他朝夕相伴的贴身近卫,公私混淆,上下地位关系变成上□□位关系,花样颇多啊!陈桥抹了把汗,谨慎道,臣笃定二位是干净得不能再干净的主仆,绝无其他。 朝夕相处这个词语的确十分危险。萧慎玉给自己倒了杯冷茶,道:继续。 陈桥口干舌燥,干巴巴地道:这最后一种势头较好的本子就是小郡王和江二公子,兄弟禁断,充满了禁忌色彩,十分刺激,许多 啪! 纾俞听见动静,警惕地推门而入。 陈桥也在茶杯碎裂的尖叫声中嗷呜一声,惊吓道:主子,臣 明日。萧慎玉一字一句地道,把除了写我和江易安的话本全部买回来。 买回来?陈桥直觉没那么简单,下意识地道:买回来做什么啊? 萧慎玉幽幽地看向他,引人误会、坏人清白、上不得台面的本子,留着做什么?全烧了。 其余的上不得台面,那您和小郡王的也是禁断话本,难道就上得了台面了吗?您若全烧了,别人还怎么看啊!话本爱好者陈桥敢怒不敢言,蔫嗒嗒地不敢吱声。 纾俞倒是胆大,直言道:主子,正宫要有正宫的气度,您跟这些虚的情敌计较什么?再说了,管他话本怎么写,小郡王总归是您一个人的,又不会因为这些话本跑了。 萧慎玉被这句小郡王总归是您一个人的取悦到了,他思索了片刻,矜持又大气地道:私下招揽话本前十名的作者,我出高价,让他们多写我和江易安的,并且准许可以不用私下偷着贩卖,卖得好,我重重有赏。 纾俞和陈桥同时拜服道:主子英明聪慧! 第62章 甜头 小老板,你想要什么甜头? 萧慎玉私下做的好事,江砚祈一点不知,他在榻上躺了两日,总算养回了些精神。 墨余坐在榻边的小凳上给他念西周府传回来的信,念完后道:这可难办,郡王此时是不能进也不能退,只能和何阚互相防备着,照这么下去,郡王就得长住西周府了。 难怪朝廷这么久都没收到西周府的求援。韦橼缠绵病榻,多半都是那徐寅做的手脚,韦橼一倒,没了主事的能力,西周府就落入了徐寅手中,他再和土匪一勾结,那片地方就成了他们的地盘,天高皇帝远的,若不是此次萧憬利用西周府做手脚,朝廷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注意到西周府已经成了土匪窝。江砚祈靠着软枕,半搭着眼皮,心情稍差。 墨余知道他惦记郡王的情况,摩挲着信纸想了想,道:郡王是不会在此时镇压土匪的,这是拿那些百姓的性命开刃,但若再这么耗着,对郡王只会越来越不利。 我爹擅长征战,却不擅长对付土匪,这土匪和军队千差万别,他那一套能镇住谁啊。江砚祈理着玛瑙下的流苏,要想镇压土匪,先得把百姓救出来,否则空谈,但百姓就在土匪窝里,要想无声无息地把那么多人救出来,根本不可能,还得想其他法子。鱼干,派人速去西周府,我要和何阚相关的一切信息。 少爷要从这土匪皇帝身上下手?墨余起身,成,我立马就去办。 何必如此费心?萧慎玉掀开门帘走了进来,一眼就对上了榻上的江砚祈,他道,想要信息,找我要啊。 王爷回来了?那我先回府给少爷换点梳洗衣裳。墨余微微颔首,识相地蹿走了。 萧慎玉迈步至榻边坐下,道:想要何阚的信息,我这儿全得很,只要一点甜头,我立马双手奉上。 江砚祈闻言哟道:是我睡得太久了?还是变天了,你今儿说话怎么流里流气的? 他伸手揪住萧慎玉的袖子,轻轻往自己这边一扯,靠近了对方的脸,打趣道:这还是那位端庄的容王爷么? 萧慎玉才不会告诉江砚祈,在他睡的这两日里自己偷着看了多少情爱话本,只道:以物易物,易安,你不亏。 确实不亏。江砚祈凑得更近,用呼吸去扰他的心神,嘴上也没忘了谈判,小老板,你要什么甜头?我看给不给得起。 萧慎玉呼吸微沉,不客气地道:要和你唇齿相沾。 他倏地向前吻住江砚祈,两人在彼此陡然着急的呼吸声中重重地挨在了一起。萧慎玉握住那柳腰,轻轻地摩挲了两下,在江砚祈微颤的反应中笑了一声。那笑声从口间溢了出来,酥了江砚祈的心肝脾肺,又急切又浪|荡地与他讨要着这两日的情债。 萧慎玉将微|喘的人压了下去,或轻或重地捏着江砚祈的腰侧,又在江砚祈伸手推拒时咬他的唇,逼得对方只能二者选其一推拒的手轻轻搭上了肩。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江砚祈任凭他捏着腰吻着唇,乖得不像爷,浪|得叫他又爱又恨。他终于给江砚祈的呼吸留了余地,双唇相碰时,他咬牙切齿地吓唬,真想把你拆吞了去。 怎么这么凶啊!江砚祈笑着与他对视,甜头给足了,小老板,给货呀。 萧慎玉不死心地又重重地吻了他一下,起身道:晚间叫纾俞整理好了就给你。 那我晚上回来后,你可要按时交付,否则就得退还。江砚祈随着他的动作一起起了身,伸脚踩在了他的腰上,一字一句地道,退我三分,罚你三日不许亲我。 这罚得也太狠了。萧慎玉圈住他的脚踝,蹲下来给他穿鞋,又问道,要出府?往哪里去? 江砚祈被萧慎玉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动作吓住了,下意识就要收脚,却被死死地握着脚踝,他愣了片刻才发现自己在这样的温情中烫了耳朵,有些不自在地道:方才你不在的时候,向原过来送了请帖,邀我今夜往太子府用膳。 怎么?太子府的吃食要比我这儿好么?又不是什么吃了能成仙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萧慎玉蹙了蹙眉,有些不高兴,替江砚祈穿好鞋子后还报复般地摁了摁他的脚腕。 江砚祈觉得他此时有些幼稚,笑着道:人家邀约,我自然是要去的,白蹭一顿饭,哪里不好了? 萧慎玉直觉无理取闹,却不以为耻,道:那我与你一起去。 向原特意挑你不在的时候来送帖子,而你也没单独收到帖子,显然是太子不愿让你跟着去嘛。江砚祈在心里嘟囔了一串,猜测太子是有话想单独与他商议,便道:人家没请你,你还要上门去,哪有你这么厚脸皮的? 我也并不以薄脸皮为荣。萧慎玉俯视着他,笃定地宣誓道,我就要去。 江砚祈笑他,这么粘人啊? 对。萧慎玉威胁似地去揪他的头发,不让我去,你也别想出门了。 嘿!江砚祈叉腰,这个家是你做主还是我做主?是你当家还是我当家?我说话你不听是吧?我说话不顶用是吧?你欠抽! 这气质转变得太过突然,家这个陌生的字更是让萧慎玉一阵恍神,因此等他回过神来时,指尖那一缕发丝已经溜走了,而江砚祈也趁机蹿到了桌边。江砚祈灌了半杯水,头也不转地道:我必须是当家做主的那个,否则一切免谈。 萧慎玉魔怔似的绻了绻手指,瞬间就松了口,道:好,给你当家。 江砚祈嘴角得意地勾了勾,这才转头去哄他,好了,乖乖在府里等我,我用了膳便回来陪你。一顿晚膳换一夜,你赚了。 好,我等你。萧慎玉轻声道,记得早点回家。 *** 太子府客厅,侍者传菜,向原守在一侧,太子与江砚祈对桌同饮。 江砚祈来前还以为是私宴,不想赴宴的只有他一人,侍者上了酒菜便离开,守在厅内的也只有向原一人,看来太子要与他说的话很不简单呐。他喝了一杯,又提壶倒酒,道:太子哥哥,有话直说,不必费心想开头了。 太子闻言笑了一声,道:易安果然爽快,那我便直言不讳了。 江砚祈点头,抬手道:请。 太子道:大周,易安觉得如何? 国富民强,军备充足,土地富饶。江砚祈顿了顿,转口道,但算不得海清河晏,毕竟西周府就摆在眼前。 太子点头,西南匪患未平,外都吏治也需整顿,天下并非大一统,大周的君主还不到可以坐享先福的时候。 所以江砚祈转了圈酒杯,我明白太子哥哥的意思了,你要与我谈储君的问题,说得更明白些,你想让萧怀川取你而代之。 不错。太子眼中出现一丝疲惫,声音也低了下去,我坐在这个位置,非我所愿,亦非我所求。我志不在此,无须遮掩,也不怕旁人笑我有损皇室颜面。易安,累啊。 这样的清白君子,生在皇家的确是可惜了。太子若继位,一定能做明君圣主,可他志不在此,打心底里抗拒登高位,久而久之总会力不从心。江砚祈明白太子的渴求是那闲云野鹤,茶酒闲谈,他道:太子哥哥不愿,我也不说什么家国天下的空谈了,但怀川他,不合适的。他心里埋着暗火,随时都有燎原的危险,尊他上位无异于拿大周全盘做赌,难论胜败。何况 何况他厌恶那位置。太子苦笑,我知道的。 一个至尊皇位居然能被这么嫌弃,若是未穿到这里之前,江砚祈是无能如何都想不到的。但很不幸,大周目前就是如此最适合做皇帝的太子不愿做不想做,第二合适的萧怀川更是对大周皇室厌恶至深,言王若能当皇帝,还不如选个前路未知的九皇 诶!江砚祈突然道,太子哥哥,您不是还有个亲弟弟么? 你说昱儿?太子迟疑道,他今年才六岁。 六岁怎么了?我听说九皇子聪慧懂事,又自小内受皇后娘娘教养,外得翁相授课,再怎么也得比言王中用一些吧?江砚祈三杯酒下肚,又翘起了二郎腿,只要他愿意,他肯学,没什么不可能的。 江砚祈想起了话本中的萧嘉昱,他曾经出场过两次,一次是与萧怀川在宫道上相逢,萧嘉昱对待这个不受宠的废物皇兄并无半点轻慢,反而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好,等萧怀川走后才转身离开,说明他是个懂分寸又知礼的礼貌孩子。小小年纪不随波逐流,不欺软怕硬仗势凌人,这一点可强过了好多四五十的大人。他越想越觉得合适,道:太子哥哥,你想:九皇子是正宫嫡出,背后有整座肃国公府依仗,又有翁相在旁教导,谁敢仗着他年纪小就欺瞒糊弄?没人比他更合适了。 太子拆穿道:这么推荐昱儿,你是多不想让四皇弟卷进来? 我知道太子哥哥找我来的目的,无非是你想让萧怀川取代你却又不放心,因此想借着我与他的关系,要我束缚他,最好还能感化他,是也不是?等太子点头后,江砚祈才继续道,可他讨厌坐在那把皇帝曾经坐过的椅子上,我就不乐意逼他。太子哥哥,见谅。 没什么见不见谅,我不愿旁人逼我,自然不愿反过来去逼迫旁人。太子顿了顿,易安,你能知他所知,这很好,他很有福气。 那是,他能得了我,可是他天大的福气。江砚祈饮完杯中酒,起身道,太子哥哥,我知你坦诚,也谢你信任,另外多谢你赏识我二弟,愿意给他一份前程。家中有人等着,我不好多待,先告辞了。 太子点头,慢走。 向原目送江砚祈走远,忧心道:殿下? 太子却是叹了口气,似羡慕般地道:易安张扬爽快却是个心细如发之人,四皇弟能得知心人,真好。 第63章 求娶 江易安,我这辈子一定要死在你 江砚祈带着三分酒意出了府,被道上的风一吹,眼睛都清亮了不少。不远处的萧慎玉抬头看来,他就哼着曲儿迎上去,明知故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啊? 接你回府。萧慎玉没有骑马也没有坐马车,他空手空脚而来,在太子府外等了半个时辰。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太子府的酒有那么好喝么?还要喝多酒才愿意出来?可所有的负面情绪在见到江砚祈的那一瞬间通通消散,他心平气和地转身,走吧。 江砚祈迈步跟上,又偷偷垫脚,与他并肩。 这小小的动作被萧慎玉发现了。萧慎玉转头看了他,在他眨巴眼睛的动作中软了心肠,微微俯身道:上来。 好!江砚祈半点不客气地跃上了他的背,晃着腿儿在他耳边哼歌,哼到一半又停下,萧怀川。 萧慎玉嗯了一声。 江砚祈又叫他,萧怀川。 萧慎玉应道:嗯。 江砚祈再叫,两人你叫我答了好几个来回,不知其乐,但得其乐。 江砚祈噗嗤一声,在他耳边嘟囔:怀川,怀川! 嗯,我在。萧慎玉此时格外好脾气,更觉得自己已经力所能及地温柔,他喜欢听江砚祈叫他,不论是在欢愉缠绵之时,还是在平时,他都喜欢。那样一声声的叫唤会让他产生一种极为隐秘又说不清缘由的欢喜。 江砚祈觉得自己每次喝了酒都会说错话,他开始变得有些絮叨,像个小孩子一样地询问:怀川,你会一直这么背我吗? 萧慎玉答道:会的。 你会不会突然有一天就不愿意背我了?江砚祈用脑袋去碰他的脑袋,闷闷地道,会不会有一日,我说让你背我,你就冷漠地拒绝,还骂我麻烦? 不会的。萧慎玉温声回答这个听起来有些没由头的问题,我的手断了,你可以盘着我的腰,搂着我的脖子。我的腿断了,坐在轮椅上也可以抱你。只有能不能,没有会不会。 江砚祈蹭他,低声问:你会突然就不要我了吗?等到哪一日你突然遇见了绝世大美人,温柔漂亮贤惠可爱,又比我懂事乖巧,比我好掌控,哪哪儿都好,你会突然就不要我了吗?就像那些狗皇帝抛弃功成身退的忠臣一样? 没见过比你更俊俏的了。萧慎玉转头蹭他的脸,压低了声音道,你是最让我喜欢的,也是唯一让我喜欢的。易安,这个问题应该是我来问你。 江砚祈被他的回答蒙住了心,只觉得五官都蒙蒙的,他变得迟钝,闻言道:什么啊? 萧慎玉平静地道:我冷情又无趣,不会讨你欢心,你会不要我么? 才不会。江砚祈说,你这样的大美人,我必须要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迎你进门做我的郡王妃,半点都不能委屈你。还有 他将萧慎玉搂得更紧,朝堂新贵,容王殿下,您是不知道现在有多少高门想跟你沾上关系,我可要把你看紧了,谁敢跟我抢,我活劈了它。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若是有一日你不再是我的了,我就在我们江家的祠堂里给你立一块牌子,上面就写亡妻江萧氏。 萧慎玉被他取悦到了,笑道:易安好狠的心。 知道我狠心就谨记夫纲。江砚祈伸头亲了他一下,回家吧。 萧慎玉道:好。 两人乘着月色回了府。 江砚祈直接落在了床|上,他伸了个懒腰,说:何阚的信息整理好了么? 好了。萧慎玉转身到桌边,拿了一叠纸给他,这些都是西周府传过来的,你先看着。 江砚祈头也不抬地道:好。 萧慎玉转身出了房间,纾俞正在房顶啃果子,见他出来便下了地,轻声道:主子,方才宫里传来消息,皇帝今夜又咳血了。 嗯。萧慎玉沉默了片刻,本以为会高兴,可此时听着,竟觉得没什么意思。他什么时候死了,母妃和弟弟也回不来,若我能早活两年就好了。 早活两年?纾俞疑惑:早活两年就能救下容妃娘娘和小皇子了吗?不对,这个活字怎么听着别扭?他想不明白,却又不甘心把疑问放在心里,只道:主子,什么叫早活两年啊? 早活两年,就可以赶在母妃死前拦住她了,用亲情也好,什么都好,束缚住她,至少她不会死得那么疼,弟弟也不会没了。萧慎玉抬手挡住月亮,又微微张开手指,那样微弱的光芒蒙住了眼,什么都瞧不清,他无力地放下手,又陡然清醒,其实也够了,母妃和弟弟回不来,至少没有再失去其他的。 他转头去看正在努力思考琢磨、连脸都皱起来的纾俞,又回头去瞧已经趴在床上、两脚晃嗒嗒的江砚祈,好半晌才笑了一声,不甘又满足,还得到了别的。 纾俞依旧没想明白,萧慎玉却不要他想了,吩咐道:烧好热水。 纾俞立马收回飘飞的思绪,道:好嘞! 萧慎玉回了屋,掀开帘子去瞧江砚祈,看得如何? 这个何阚的生平还挺有意思的,当过屠夫、镖师,做过皮肉买卖,最后选了当土匪,还成了土匪头头。 他能成为土匪头,是占了西南偏远的优势,否则他不会有发展壮大势力的机会。萧慎玉在床边坐下,他自然也知道自己有多少能耐,所以这些年只敢在西南境内嚣张,不敢迈出一步。 光在西南嚣张就已经不知害了多少人家了。江砚祈挑出一张信纸,你看这上面,烧杀抢掠,奸|淫|妇女、甚至连十岁出头的小孩和怀孕的女子都不会放过,简直是无恶不作。这种人,一刀宰了都不够。 萧慎玉琢磨着他的语气,道:你若想杀他,只需吩咐我,我会听你的话。 你?江砚祈转头,你有什么办法? 匪患需要镇压,但想杀一个人并非难事。萧慎玉坦诚道,我在柳州有暗卫,只需你一句吩咐,他们不死不休。 你果真暗地里养了野男人!江砚祈起身,脑子却转了起来:柳州是靖和王的地盘,萧慎玉不把势力养在离元都近的地方,却离了大半山河养在了靖和王眼皮子底下,别出心裁啊! 萧慎玉俯身去捉他,训道:什么野男人?胡说八道。 江砚祈老老实实地被他捉,道:此时杀了何阚,也对救百姓没什么大的作用,还会增添一些不稳定的危险,待我想想再说。 此时纾俞在外面喊了一嗓子:主子,水烧好了。 好。萧慎玉应了一声,将顺势起身的江砚祈抗上了肩,边走边说,那就先沐浴更衣,休息休息再想。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两人进了屋子。 江砚祈落地时被萧慎玉解了衣带,他也不害臊,坦然地享受着容王殿下的侍奉,待双腿沾上了热水,他才呼了口气,抱怨道:桶好小啊,萧怀川,你穷死了。 萧慎玉在他身后坐下,哄道:那明日我亲自去挑个大宅子,修一座浴池好不好? 元都的私宅早就卖光了,就算有也是在城外,离得忒远了,剩下的都是公家的,哪那么好找?江砚祈说罢又想起一茬,皇帝不是给你拨地赐府了吗?你什么时候搬过去啊? 你不提我都忘了。萧慎玉亲亲他,哄小朋友似的,乖,我马上就有大宅子了。 江砚祈笑着点头,又说:那在你有大宅子之前,你先随我回郡王府吧!我的院子可比你这院子大了不知多少。 随你回去?萧慎玉搂着他的腰,凑近了说,你知不知这样做的后果? 江砚祈不知,什么后果? 我随你回府,很快远在西周府的郡王爷就该知道他的儿子与我在一处了。萧慎玉紧紧地盯着他,易安,你可要想清楚了。 江砚祈觉得奇了怪了,你萧怀川何时这么磨蹭了? 不是磨蹭,只是想让你想清楚。萧慎玉搂着他的手用了力,语气低哑,你想清楚了,说一句,我便应。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说什么话负什么责,我爹知道了更好,天地高堂都有了,你就能快些做我的郡王妃 啪! 水声惊扰了外间的纾俞,他早已有了判断危险的敏锐直觉,当即几步飞出院外,在水声更大之前远离了混乱之地。 屋内,江砚祈被翻过身抵在了浴桶边,又被掰过下巴、蛮横地吻住了。 两段的,不一样的水声交织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滴答了起来。江砚祈被压得后脑挡在桶边,湿漉的头发逃出了浴桶,柔顺地搭在了外面,坚持不懈地滴着水,很快就配合着溅开来的热水淌了一地。 江砚祈伸手掐住萧慎玉的脸,哑声道:这么高兴啊? 是啊!萧慎玉定定地看着他,你求娶我,我高兴。 他们高兴地挨在了一起,江砚祈向来坦荡又直白,他总是红着脸装作熟稔,张口便是一句:怀川,来亲我。 萧慎玉听过很多次,但每次都防不住,江砚祈在话里埋了钩子,让本就乐意上勾的他败得更加迅速。 萧慎玉忍着性子去感受那又羞又怯的欲拒还迎,又要坏心眼地耍嘴上威风。他微微后退,隔着迷蒙的水雾去欣赏江砚祈那双泛红漂亮的眼,声色喑哑道:易安,现在是炎炎夏日。 江砚祈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又恼又坏地道:可我偏要过春日,你拿我没法子。 萧慎玉笑着逼迫而下,将江砚祈揽在了怀里瞧他绽放时的艳丽勾人,又瞧他被水珠拍打时的泣涕可怜,他沉醉在温软的夏风里,被搅得连呼吸都困难。 又是一阵水波翻涌,雾气荡漾着飘散开来,将整间屋子都笼罩其中。 砰! 宛如钉子被一锤砸入木板之中。 萧慎玉伏在江砚祈耳边听着他气喘吁吁,迷离又冷酷地宣告道:江易安,我这辈子一定要死在你怀里。 第64章 同居 还醋吗? 酷夏难耐之时,郡王府迎来了一位贵客。 近日炙手可热的容王爷一脸矜持地迈入了府门,又在陈叔的领路下一路进了易安院,身后还跟着两个抬箱子的仆从。 易安院的侍女们三三两两地凑在了一起,状若无意地往那边瞟,瞧见那容王爷竟然进了主屋,带着两个箱子一起? 众人脸上的疑惑变成了惊诧,过了会儿又变成了悄摸的狂喜,却碍于在院中,半声都吱不出来。此时桑榆不知从哪儿蹿了过来,一脸威严地道:若是敢出去胡乱说话,留心你们的舌头! 这遮遮掩掩的劲儿侍女们心中暗喜:果然有鬼!面上却恭顺地福身应下,你推我我推你的走了,时不时还舍不得似的、转头再瞧一眼。 桑榆站在原地,表面不动如山,心里却海浪汹涌了起来这容王爷怎么突然就搬进他家少爷屋里了?那屋里可就一张床,莫非还要同床共枕不成?两个男的同床也没什么,一个大通铺上睡十几个都是有的,可易安院又不差屋子,怎么就节约到一间屋子里去了呢?少爷的待客之道也忒奇怪了! 桑榆。 不远处传来一道轻唤,桑榆回神转头,见是二少爷正站在院门口,眼神对着主屋的方向,不知再思索些什么。他应了一声,忙跑过去道:二少爷有什么吩咐? 江慕南收回眼神,问:容王爷来易安院住,大哥可有下别的吩咐? 别的吩咐?桑榆挠头想了想,表示没有,少爷就说了帮王爷将行礼都搬进主屋,让我们恭敬伺候,旁的也没说什么。 江慕南眼中划过诧异,随即又了然。他想明白了就觉得滑稽好笑,此前他还担忧容王爷会和大哥不对付,那时大哥和墨余都不放在心上,他只当两人胸有成竹,不想这其中竟然藏着这样一桩关系。 桑榆见他面色复杂,不禁道:二少爷,您说这是什么事儿啊!您能不能点拨小的一下? 你啊!江慕南虚扣了一下他的额头,笑着说,没什么事,好好伺候便是了,别让不该传的话传出去便是了。 桑榆立马站直腰背,应道:小的遵命! 江慕南走后,岑乐沂也从房中磨蹭了出来,他吹了声口哨,用暗号招来了桑榆,两人偷偷摸摸地躲进了屋,小声会谈起来。 岑乐沂问:那个,他真的住进来了? 是的呢。桑榆比划了两下,还抬了行礼,应该是要长住。 岑乐沂欲哭无泪,你说这是什么事儿啊!我还没享受多久清福呢,这尊煞神竟然就跟我住在同一屋檐下了。 您练武如此勤勉,谁敢欺负您啊?再说了,有少爷在,您怕什么啊!桑榆不知其苦,一派乐观地安慰。 你知道个屁啊,练武又怎么样?那尊煞神挥挥袖子,我就趴地上爬不起来了!还有江易安!岑乐沂痛恨指责,他现在在哪儿呢!明知道我怕这煞神,他都不跟着一起回来,一点儿都不疼我! 桑榆连忙哄他,害!少爷去军营了,忙正事儿呢! 岑乐沂揉了揉鼻子,隔着窗缝去偷看外面,过了会儿又怪异地道:他们真的搞在一起了?都带回府里来了,易安胆子也太大了吧!江叔虽然不在,但我肯定陈叔现在已经写好信递往西周府去了,等江叔回来,易安就得挨打。 少爷这还是头一次带人回来呢,还是王爷,真有本事,不愧是我家少爷。桑榆却是与有荣焉。 切!你就是太天真了,等你伺候过他,你就知道他多吓人了!你知不知道他当初杀人就跟割草似的,那唰唰唰地人就躺了,血水糊了一地,娘诶,把我吓得差点尿诶易安回来了!岑乐沂没再继续败坏萧慎玉的名声,猫儿般地弹起来,冲出了屋子。 江砚祈刚刚走到池边就被人从背后搂住了,幸好他下盘稳,否则肯定要被冲进池里去喂鱼。他伸手将岑乐沂揪到身前,压着对方的脖子往下,皮笑肉不笑地道:岑乐沂,想死了是吧?信不信我踹你下去跟鱼共枕眠? 你和你的情郎共枕眠,我却和鱼,这也太惨了吧!岑乐沂拍开后颈的手,起身理了理衣襟,先是扫了眼主屋的方向,这才凑过去跟江砚祈咬耳朵,易安,你怎么把他带回来了? 江砚祈挑眉,婚前同住,不行啊? 婚前?什么婚前?岑乐沂长大了嘴巴,你来真的?! 你爷爷我从不玩假的。江砚祈就势坐在了一旁的软榻上,得意又畅快,整个元都找不出比我们更配的了!我们俩啊,这叫各有各的福气。 岑乐沂闻言是又赞同又生气,百般情绪搅得他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了半晌才愤愤道:那我表哥怎么办!你和他在一起了,就对我表哥始乱终弃了,江易安你个王八犊子,你连我表哥都敢糊弄! 王八犊子一脸懵然,这和你表哥有什么干系? 你还不承认!贵人多忘事啊江易安,你此前还因为我表哥对唐眠那般,你现在得了另外的男人,又不喜欢我表哥了?岑乐沂伸出拳头锤他,你个三心二意的负心汉!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江砚祈一边笑着躲,一边骂道:你他娘脑袋被羊粪砸傻了吧?我什么时候喜欢你表哥了?这话要是被旁人听见了还得了? 你少给我装无辜!那日三春酒楼那么多人听着呢你,江小郡王因为吃味、还要替我表哥报仇,故意言语轻贱唐眠那小贱人,铁证如山! 江砚祈闪躲时用余光瞥到了主屋的方向,瞧见萧慎玉一脸平淡地朝这边看来,顿时吓得脚底一软,忙虚张声势地高喊两声冤枉,辩白道:谁他娘往我身上泼脏水!我跟太子哥哥清清白白,没有半点情愫的!污蔑我清白,我要上京兆伊府告他! 岑乐沂停止追赶,喘着气道:你真的是清白的? 真的,比真金还真!江砚祈背对着萧慎玉,伸手竖起四根指头,严肃道,我发誓,我江砚祈这辈子只喜欢萧怀川一个人,我的心只为他一个人跳动,没了他我就活不下去,他是我的空气,是我活着的毕生索求,我爱他,胜过小猫爱小鱼,老鼠爱耗子,毒蛇爱 别爱了!岑乐沂用余光瞥见萧慎玉,一瞬间就明白江易安这犊子的小心思,哼哼道,再爱下去,这天地都容不下您二位了。 江砚祈嘿嘿一笑,自然地转身,见萧慎玉站在廊下,顿时惊讶地道:怀川,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天热,快回去,别被晒化了。 我呸,虚伪!岑乐沂呕了一声,气冲冲地出了院子。 江砚祈上了廊,跟没骨头似的往人身上凑,还笑嘻嘻的,让人看着就想打两下。萧慎玉也没打他,伸手摁着他的后颈,又用另一只手在那张俊俏的脸上揉搓了两下,待江砚祈哼哼唧唧后才松了手,语气淡淡地道:太子哥哥?吃味?情愫?清白? 果然要吃味! 江砚祈嘟囔了一声,面上委屈道:哎,怎么还专捡词儿听呢?那傻子误会我就罢了,你怎么也不信我呀? 萧慎玉睨着他,不说话。 萧怀川。江砚祈挣脱开颈后的手,垫脚趴在他肩上,往那耳畔吹了口气,轻声为自己辩解道:我有多清白,你不是检查过么? 萧慎玉呼吸一滞,猛地伸手将他推开,往前一走,将人逼得靠上了红色的廊柱,俯身在不远处桑榆的惊呼声中将这小王八蛋狠狠地咬住了。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桑榆抱着木桶,一脸惊吓地蹿出了院子。 方寸之间的呼吸就那么些,院里的青草树木、墙边的竹兰、塘中的荷花和游鱼都要抢着用,江砚祈只能可怜巴巴地在萧慎玉的唇间索要着补给。干燥的夏风糊了他一身,薄汗湿透了单衣,江砚祈在艰难呼吸时听见游鱼蹿出水面的声音。 不过只那一瞬,许是鱼儿瞧见院里的春色,羞得躲回水里了。 他也羞红了耳朵,似恼似气地伸手去拽那坏心人的袖子,扯了好几下才将萧慎玉从情|动中扯回来。 两人隔着一层迷蒙对视,又亲密地挨在了一起,珍惜般地碰了碰对方,这才分开。 江砚祈趁热打铁,还醋吗? 萧慎玉餍足般地抹去唇间的水渍,朝他笑了笑,暂时不醋了。 他那眉眼生得精致好看,左看右看都挑不出半分瑕疵来,僵硬地摆着就已然好看,此时被他故意撩拨似的一勾,自然春色无边。江砚祈在怔愣间听见了自己不老实的心跳声,又在头脑发热间承认他的确败给了萧慎玉的美色。 世间芳华三千,也就这么一抹难得而已。 萧慎玉有时也很坏,见他呆愣的模样好生可爱,便索性逗弄一句:小负心汉,看痴了? 江砚祈果真傻模傻样地上了钩,痴痴地道:嗯,痴了。 第65章 插足 易安最疼我了。 岑乐沂在三春酒楼中喝了足足一壶酒才勉强接受萧慎玉真的成为易安他情郎这一事实,再次叫酒时还碰上了一位熟人。 汪阕礼刚上了楼就瞧见了他,忙上前去招呼道:哟,世子爷不闭关修炼,跑酒楼里来潇洒了? 我来喝酒,还不许啊?岑乐沂白了他一眼,伸手朝下面的掌柜打了个招呼,转身回了房间。 汪阕礼连忙跟进了屋,自来熟地坐下,道:好在碰上你了,否则我今日只能一个人喝闷酒了。 又怎么了?岑乐沂脑子一转,贼笑一声,跟你屋里那媳妇儿吵架了? 岂止是吵架这么简单,他直接把我轰出来了!汪阕礼说起这个就来气,当即大倒苦水,今儿我从衙门回去得早,本来是想给他一个惊喜,你猜怎么着?那小子关在屋里作画呢!作画也没什么,我知道他喜欢这些,给他备了上好的笔墨,结果这小子画的东西简直不堪入目!你猜他画什么了? 岑乐沂随口道:难不成画春宫了? 可不就是!汪阕礼猛地拍桌,画这个我也就忍了,结果你猜他画的是谁?他画了俩男的! 岑乐沂应了一声,画了你和他? 他要是真画了我和他,我还真高兴!汪阕礼两手合掌,挡住半张脸,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道,他画的是小郡王和容王爷。 岑乐沂惊呼一声:哦? 你说这惊不惊悚?吓不吓人!这他娘要是传出去了,小郡王那里可以抱着大腿求两声,容王爷那儿我可怎么交代?汪阕礼经过上次那事,对萧慎玉是打心底里惧着,他觉得容王爷就是个随心所欲不怕事儿的,得罪了这位活祖宗,是生是死都得听人家的,谁也难救啊!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岑乐沂虽然很想告诉他:唐酥可真有眼光啊,画到真的了。但他不敢说啊,只能安慰道:哎,这么紧张做什么?他关在屋里自己画,外人哪能发现啊?自娱自乐,无伤大雅。 我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所以只提醒了他两句,结果这小没良心的仗着我平日疼他,胆子是越来越大!你知不知道我们俩刚开始那一会儿,他压根不敢直视我,一句话打两个磕巴,结果现在呢,不仅敢顶嘴,还敢在我脑袋上作威作福,简直是反了天了!就不该惯着他!汪阕礼灌了口酒,气势汹汹地道,我今儿喝痛快了,回去就跟他立规矩,小样儿,还收拾不了他! 岑乐沂也不是第一次见汪阕礼被唐酥气,早就习惯了这俩人的日常情趣,所以他自觉不挑话,等掌柜的上了酒之后才道:你这样还挺有意思的,每天衙门家门两头跑,闲来没事跟媳妇儿拌拌嘴调调情,日子多舒坦啊,不像我,没得玩。以前易安陪我一起玩,现在易安也喜新厌旧咯!我孤零零的,忒可怜了。 喜新厌旧?汪阕礼敏感地抓住重点,小郡王有新朋友了? 可不是嘛,还是能滚到一张床上的好朋友。岑乐沂撇了撇嘴,心里还是放不下,他瞥了眼正沉浸在儿女情长中的汪阕礼,忍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凑近了些道:诶,我问你个问题。 汪阕礼点头,说。 是这样的啊,假设你有一位朋友,他突然跟人好上了,但是这个人是个特别危险、不好掌控的人物,你心里放心不下,但是也不好劝说,劝也劝不动,那你岑乐沂盯紧汪阕礼,你会怎么办? 汪阕礼也盯紧岑乐沂,你和一个特别危险的角色好上了? 你他妈放屁!我说的是我朋友!不是,我说的是假设!岑乐沂捶桌子,说! 汪阕礼连忙保护住颤巍巍的酒杯,别激动啊,我说我说!哎呀,这还不简单吗?让这个朋友知道他那情人有多危险,他不就自己知难而退了吗? 岑乐沂一肚子心酸,那如果他深知人家有多危险但还是要挑战一下呢? 那就没办法了,强扭的瓜不甜啊,你也不能棒打鸳鸯。汪阕礼瞅了眼苦大仇深的岑乐沂,随口道,要不把他那情人做了吧?一了百了。 做个屁,他做我还差不多!岑乐沂抠了抠下巴,你说这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若是想办法让他变了心,是不是就解决问题了? 还假设个屁,一看这朋友就是真的朋友。汪阕礼看破了一切,不走心地道:逻辑上行得通,小世子,好主意啊! 岑乐沂本来还不确定,此时听了汪阕礼的赞同,顿时信心百倍,但是找谁去加入这俩人又是个问题。根据他对易安的了解,那家伙眼光挑剔着呢,至少容貌必须得上乘,性子也不能扭捏。他苦思良久,问:哎,元都里还有什么容貌好的男子吗? 多得是啊!汪阕礼坏心眼地道,眼前不就有一个吗? 我?对啊!岑乐沂猛地怕掌,找其他人,万一被容王爷一刀砍了就不好了,但若是他亲自出手,有易安在,一定会保他的,这可真是好主意! 岑乐沂也不管汪阕礼了,风风火火地就往郡王府赶,他决定了为了易安的安危,他要以身犯险! 易安院中,侍女们刚刚上了菜,岑乐沂就冲了进去,一溜烟吹得侍女们的裙纱轻扬,也看得江砚祈挑眉,哟,刚好蹭上饭,过来坐。 岑乐沂尽量不去看坐在江砚祈左侧的萧慎玉,而是一屁股坐在江砚祈右侧,随手挽住对方的胳膊,道:易安,你是不知道我出去受了多大的欺负! 江砚祈还真不知道,闻言道:谁敢欺负你啊?你回国公府了?你爹揍你了? 才不是!我被人抢钱了,他还打了我一拳!岑乐沂胡编乱造出一场抢劫戏码,说罢就歪头靠在江砚祈肩上,委屈巴巴地道,易安,疼死我了。 连个抢劫的都对付不了,敢情您这段时间是学了个寂寞啊,幸好鱼干不在,否则有得你受。江砚祈伸手打他的脑袋,语气算得上温柔,他打你哪儿了?用饭后把他的脸画下来,我给你出气去。 萧慎玉淡淡地看了一眼,只见这俩人情意绵长,显得他格外多余。 岑乐沂顶着这一阵危险又低调的眼刀,在首战告捷的气势催促下啜泣道:易安,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咱们俩可是一起同生共死过的好兄弟,你要是不疼我了,我可怎么办啊! 哎哟,今儿怎么回事?上瘾了还!江砚祈被他娇得起了鸡皮疙瘩,在心里自我怀疑是不是最近没太和岑乐沂一起玩,所以这小子心里不舒服了,故意在这儿吸引他的注意力呢?他越想越觉得是,好笑的同时又心生怜爱,忙道:是啊,我能不疼你吗?乖了,先好好吃饭。看,今儿厨房还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肉。 岑乐沂在心中大笑三声,在这一瞬间彻底站定了自己是拯救易安于水火的英雄,他在江砚祈肩膀上蹭了蹭根本不存在的眼泪,低声道:嗯。 一顿饭的时间,萧慎玉专注发射眼刀,岑乐沂顶着一背的虚汗给自己加油打气,只有江砚祈吃得最高兴舒坦。用饭后,江砚祈跟萧慎玉回房午睡,正欲跟上的岑乐沂被回府的墨余提溜去了后院。 江砚祈大喇喇地往榻上一趟,道:你说岑乐沂这小子,有时候真像个小孩子,还得让人哄着才行。我看他说什么抢劫就是唬我的,元都里谁敢抢他啊! 那你还配合他。萧慎玉心里不悦,嘴上不答,安安静静地当个哑巴。 江砚祈没得到回应,抬腿就去踢他,怎么回事?爷跟你说话呢! 萧慎玉躲过这一脚,沉默地掀开床帐,闭眼小憩。 嘿!吃顿饭把你吃上天了!江砚祈气冲冲地起身冲了进去,一个泰山压顶把人压在身下,教训道,敢不回我的话,你欠抽是不是? 萧慎玉不搭理,匀称着呼吸。 嘿! 江砚祈眯了眯眼,突然松开支撑的手,整个人都压在他身上,笑眯眯地道:装哑巴是吧?别以为我没瞧出来,你这呼吸都比平日急、重,心情不好啊?谁惹你了? 萧慎玉睁开眼睛,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没有,我只是在想,你身边的朋友是不是不喜欢我?不愿意让我们在一起。 这语气江砚祈往上蹭了蹭,盯了他半晌,小声道:你说话这么委屈干什么呀?搞得我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一样。 我不委屈,我只是萧慎玉闭了闭眼,再睁眼时满含委屈心酸,我不想让你为难,若我们在一起会让你的朋友介意,从而影响你的生活,我会很愧疚的。 啊?这是真的吗? 江砚祈被吓得猛地坐起,伸出两个指头就往萧慎玉眉心戳去,喝道:天灵灵地灵灵,妖魔鬼怪快现行! 萧慎玉的眼神瞬间就不委屈了,你在做什么? 我怕你被什么东西附身了!这是你能说的话吗?江砚祈收回手,我告诉你,你不适合走这条路子,做回你自己吧! 萧慎玉定定地看着他,情爱使人心生迷障,他会改变一个人,让人战战兢兢,瞻前顾后。易安,我怕。 真的吗?江砚祈也听说情爱是个神奇的东西,它有神奇的力量,此时看着萧慎玉这般委屈,他竟然有些说不准这厮到底是装腔作势糊弄他还是真的被那神奇的力量给打败了。江砚祈想来想去想不通,看来看去看不透,只得重新趴会他身上,干巴巴地道:你别怕啊,没人不喜欢你。再说了,你管旁人做什么,跟你在一起的是我啊,我喜欢你不就成了吗? 萧慎玉没说话,江砚祈又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低声道:别怕,我不会委屈你的。 萧慎玉应了一声,垂眸看向他的发顶,眼中又出现笑意,他说:嗯,易安最疼我了。 第66章 报答 怀川,没关系。 郁霄大步进了屋,将一份军报放在了桌上,说:小队递来的,你先看一眼。 江裕眉心一皱,又是什么玩意儿!他面上烦闷之色不消,却还是伸手摊开军报快速地浏览完毕。这一看就更加烦闷,桌子被他拍得震了震,娘的,给他脸了! 可不就是给他脸了?咱们碍着百姓寸步难行,人家可是毫无顾忌,你不给他脸,难道还指望他来给你脸?郁霄伸手倒茶,早给你说了,土匪不是军队,你这一套不好使。行了,喝杯茶消消气吧,我还要给你看个别的好东西呢。 还有什么好东西?江裕接过茶杯猛灌了一口,闷声道,消气了。 郁霄从怀中拿出一封已经拆封的书信,说:这是陈烨送过来的,你自己看看吧。 陈烨?元都出事了?江裕猛地坐直,快速地抽出信纸,定睛一瞧 郁霄往后退了两步。 可怕的窒息感在屋中蔓延,江裕翻来覆去地将信纸揉了揉肉,又左倒右倒看了好几遍,嘿笑道:哎,这信上的字我都认得,怎么串起来看我就看不懂了? 郁霄被他笑得发毛,苦笑道:我也看不懂,要不你回信一封,问问到底是 我还问个屁! 桌案啪的一声四分五裂,江裕起身喝道:这上面写着呢,我儿子,江易安那个小畜生跟容王厮混在一起了,都带回家了!我还问什么问?问他们关门在房里怎么颠鸾倒凤吗! 郁霄再退一步,不敢说自己看到这封信时也是一瞬间天崩地裂,他伸出右掌在身前按了按,好似这样就能把江裕头上的火苗按回去,可惜救火无效反而越灭越大 这小畜生之前在我面前嘻嘻哈哈,我还没放在心上,以为他就是好玩,没想到老子出来剿匪,他就趁机在元都里搞这些情情爱爱!我看这个逆子,他是反了天了!江裕将信纸撕了个稀碎,咬牙切齿道,传信,让那个小畜生立刻马上滚过来! 成成成,我立马传信。郁霄安抚道,消消气啊,不然等易安过来,你连收拾他的力气都没了。 江裕冷声道:打死他一个逆子,我都不带喘气的,你等着看,等他滚过来了,我就立马打得他哭爹喊 报! 一声急喝打断了江裕的信誓旦旦,他吁了口气,沉声道:进来! 郁霄退至一旁,一个士兵快步跑进来,跪地快速道:北境主帐有紧急军务呈报!说罢呈上军报和一支玄铁箭令。 江裕快速抚过那箭令下方的宋字,摊开军报一览,眼神倏地一凝,而后道:主帐军务全权由宋将军负责,我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北境。 是!士兵接过箭令,快速离开。 郁霄上前,何事? 宋蕴在胡和州抓到了两个探子。江裕转头看着他,这些年来,胡和州在煊云军的镇守下,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探子,因为这会打草惊蛇。我们镇守北境,在边境与大燕军数次摩擦,但从来没有出现大的战事。 郁霄道:此地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你若擅自离开,怎么向陛下交代? 这么多年过去了,梁嵘在酣睡中学会了试探,他还没有老去。江裕转头看向自己的刀,陛下也没老,但他死了,他若分不清轻重,那就帮他分清。传信给易安,他该出城了。 *** 群臣在宣明殿外沉默,他们彼此心照不宣,将隐晦的眼神投给了站在最前方、一左一右的太子和容王。一位是自小便极受重用的东宫太子,一位是炙手可热的容妃之子,这两位殿下只沉默地站着,并无剑拔弩张的气氛,但依旧让群臣思绪翻涌。两位没让他们站队,好似并无逼迫之意,他们却暗自心惊,更加无措。 魏德的出现打破了沉默,他微微弯腰,起身道:陛下身子不适,今日罢朝,众卿且退下吧! 无人多语,忙行礼告退。 魏德看了眼太子和容王,转身离开。 太子率先转头离开,他下了那层层的阶梯,被叫停在了最后一层阶梯之上,他没有转身,心下了然,嘴上淡然,要问罪? 萧慎玉看向他,说:把你表弟领回去。 太子本以为萧慎玉是知道了他与江砚祈所说的储君之事,此事要问罪,因此转身诧异道:乐沂?他什么时候得罪了你? 萧慎玉眼中划过暗涌,他毫不隐藏自己的杀意,每时每刻。 乐沂与易安是什么关系,无需我来提醒你,吃醋可以,别过火了。太子顿了顿,否则易安也不会饶你。 我有的是办法让他死的悄无声息。萧慎玉下了阶梯,头也不回地道,明日之前让他滚蛋,还有此事我不想让易安知道。 太子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低喃道:谈个情爱还要借刀杀人,麻烦。 哥哥。 萧嘉昱从侧方拐了出来,朝他行礼道:哥哥。 太子俯身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道:不在殿内温书,跑到宣明殿来做什么? 我今日温了书的。萧嘉昱认真地解释了一遍,转头去看已经走远的萧慎玉,脸上闪过纠结,哥哥,你和四皇兄是要敌对了吗? 太子心下好笑,索性蹲下问他,我们昱儿是怎么想的? 父皇身子不好,哥哥虽是东宫太子,但近日我观四皇兄的做事手段,愈发觉得他不好相与。萧嘉昱去牵他的手,哥哥,我有些担心。 昱儿别担心,哥哥在呢。太子捏了捏他的脸,过两日你把自己的课业送去四皇兄那儿,让他指点指点你,好不好?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萧嘉昱乖乖点头,道:好,我会认真听四皇兄的建议,哥哥放心。 *** 郡王府的马车停在宫门外,纾俞等萧慎玉上车后才道:主子,案上有青葙的信。 萧慎玉应了一声,快速地看了看,垂眸道:何阚拒绝见郡王? 郡王碍着百姓,只能先礼后兵,可人家不愿意给这个脸啊。纾俞揭开水囊灌了口水,接着说,青葙留在城外的探子还说,前几日有外人入城,从骑马的姿势还有他座下那匹马来看,是从北境来的。 这个关头,北境的士兵去见郡王,看来是北境有动作了。萧慎玉放下书信,又在下一瞬反应过来 易安要出城了。 纾俞想了想,明白后道:主子舍不得也别拦,否则小郡王要跟你急。 萧慎玉沉默良久,嗯,我不拦。 萧慎玉回府后已是晚上,他在院门口撞见了匆忙离去的郁临渊,进门便撞上了快步出府的江砚祈。他伸手将人拦下,扫了眼江砚祈的装扮,道:不用入宫了。 江砚祈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你此时入宫,是要让皇帝下旨,许你去西周府替下郡王的差事?见江砚祈点头,萧慎玉叹了口气,不用入宫了,想去便去吧。 江砚祈脑子转得飞快,他扫了眼萧慎玉身上的朝服,道:你今日回来得这么晚,是和皇帝说这事儿去了吗? 可不是嘛,专门回宫去找了皇帝。纾俞在后面又灌了口水。 是,我与他说了,他也答应了,所以你无须顾忌,明日点兵前去便是。萧慎玉拦着他,又盯着他,最后埋头咬住他的嘴,亲密又凶狠地与他纠缠,纠缠到气息焦急才放开。他拂过江砚祈唇边的水渍,摸过江砚祈的眼睛,低声道,今夜得用来报答我,易安。 江砚祈被一路推着摔进了帐中,眼冒金星时他听见了房门碰撞关闭的噪声。萧慎玉沉重的呼吸随着身躯一起压下,他毫无反手之力,在对方的哄骗中丢盔弃甲,又在对方的趁势进攻中狼狈翻倒、跌得满身青紫。 深色的花朵在布帛上绽开,鲜艳昳丽至极,萧慎玉在春光中迷了神智,他冲动地撕开这一匹上好的布,听着布帛因为撕裂而发出的低低惨叫,狠心地揉碎,阻止它发出求救声。 泣音从指缝中泄出,低低的,好可怜。 萧慎玉被热泪烫得瑟缩,又被泪珠子淋了一手。 夏日塘中蛙鸣,非要和屋中人比个高低,桑榆忍着面红耳赤,快速地将塘中的蛙捞走了。 这下没人攀比,江砚祈没了掩耳盗铃的资格,恼得面上通红,他哼哧哼哧地表示愤懑,萧慎玉却义正辞严,状告他自己无用,不能怪别人。 为了证明他的歪理,床柱倏地发出吱呀声。帐子上的香囊啪嗒落地,清淡的草药味漫了一地。 江砚祈像极了拼命攀住石壁不愿掉下却被撞石一下砸入崖底的小可怜,他浑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求饶,可骨头被摔碎了,猛兽慢悠悠地逼近,他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被拆吞入腹。 在这一瞬间,他死了过去。 萧慎玉盯着他红透了的脸,恨不得爱死了他。 江砚祈明日要出城,萧慎玉竭力忍耐心中的恶意,伸手握住他的膝盖,将人翻正,垂眸一看,果然红了一大片。 江砚祈半阖着眼,喃道:没关系,怀川没关系。 萧慎玉没有回答,只将轻柔的吻落在了他的膝盖上。 第67章 分别 怀川,等我回来娶你。 翌日,江砚祈穿甲配刀,临走时岑乐沂递给他一盒冰好的果子,叫他带着路上吃,他没有接,只叉了块桃瓣。甜美的果汁在唇间炸开,岑乐沂担忧的眼神怎么遮也掩不完全,他将签子扔回盒子里,笑着说:老实点,回来考你武功。 岑乐沂没回答,掏出东西来,说:我娘求的平安福,你带上。 江砚祈想说他从来不信这个,但一切的玩笑话都拜在岑乐沂轻颤的手指间,他爽快地接过,顺手将岑乐沂停在半空的手拍了下去,说:替我谢谢伯母,走了! 山河扬蹄绽开一地的土尘,岑乐沂没掩面,闷咳间被人打了脑袋,他侧目,瞧见墨余疾驰而去。他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盒子里的果子还散发着清凉的甜香,他叉起一块桃瓣,被冰得牙齿泛酸。 陈烨也在府门前站定,转身时朝他说:世子,别站着耗时间,你师傅走之前把你托付给我了,回去练武吧! 走了也不给我偷懒的机会。岑乐沂又吃了一小块果子,哼哼唧唧地回了头,却瞧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他看着眼熟,拎着盒子走了过去,敲开窗门一瞧,萧嘉昱正在画画,还是匹马。 他问:这是什么马? 是方才小郡王座下的那匹马,不过我画不出三分。萧嘉昱懊恼地挡住画,又转头跟他解释,我是来请教四皇兄课业的。 那你可真胆大,我都不敢单独跟他说话。岑乐沂装怪吓他,他会吃人。 不会的,以前我遇见四皇兄,他虽不笑,却也没吃我,何况我还带了母妃做的糕点,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四皇兄会留情面的。萧嘉昱老成地告诫岑乐沂,表哥,是你太胆小了。 是你太胆大了!岑乐沂揉他的脸,过瘾后才对着他露出两排白牙,但你来的不巧,我猜你的四皇兄今日心情奇差,何况他一早就没影了。 *** 城墙门缓慢又沉重地关闭,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江砚祈勒紧缰绳,转头仰望那高高在上的城墙,此时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萧怀川。当年容妃娘娘在东城门决绝赴死,那地方是萧怀川的坟墓,是萧怀川害怕又忌惮的噩梦之源。昨夜他们抵死缠绵,气喘吁吁之时他无暇分神,奄奄一息之时他纠结不定他想让萧怀川来送他,哪怕只是远远一眼。可他犹豫不定,甚至开始惧怕,哪怕他要出的不是鲜血满地的东城门,而是无辜的西城门。 他不敢,依旧不敢。 此时此刻,江砚祈再度抬头,又被灼热的阳光刺了目,他瑟缩着垂下头,为自己的胆怯感到愧疚或许他很自私,怕得不是萧慎玉为惨痛的过往伤神,而是他临别时再见萧怀川,会依依不舍,穿着的轻甲、戴着的臂缚和腰间的配刀远比他的心更加坚韧。 不,我曾经做过将军。 江砚祈不甘心,于是趴下去看山河的眼睛,那乌溜的珠子又高傲又凛冽,与他对视时还很不屑。好吧,他失落又难堪地直起腰身,假装坦荡得承认自己输给了一匹臭马,变成了为儿女情长所牵绊的蠢蛋。他噗了口气,挺背欲走 啪! 一颗小石子从天而降,落在了地上。 江砚祈盯着那石子看了几眼,迎着被刺目的风险再一次抬起了头,萧慎玉趁他低落时偷偷站上了城墙,白皙光洁的脸被晒得微微发红,发间的血色玉簪醒目艳丽。 他们隔着热气四目灼灼。 他舔了舔牙齿,被烫得说不出话来,只扭捏又凶狠地盯着萧慎玉,得到了萧慎玉黏腻又隐忍的回答。 山河跺了跺蹄子,不耐烦地催促这一对小情人。江砚祈恨不得踹它一脚,心下却也明白不能再耽搁,他咽下满腹的酸甜,扬声道:怀川,乖乖守家,等我回来娶你。 好。萧慎玉这样回答他,拂袖扔下一个檀木匣。 江砚祈慌忙接住,直觉是什么好东西,但那匣子好似包了火,烫得他赶忙揣进胸口,试图以快速跳动的心跳与之对峙。他抬头看了短暂的一眼,萧慎玉在他转头前笑了 彩礼。 江砚祈的满腔不舍都被哄好了,他勒紧缰绳,转头离去。 金色的璨阳从天幕铺开,萧慎玉居高临下,仗着城墙之便目送江砚祈。那毛月色的发带被风吹得乱舞,隔着越来越远的距离将他挠得骨头发痒、发麻、发疼。那是他们床帏间的快乐,配合着江砚祈手腕上的玛瑙链子能调和出一首迷离缠|绵的夜曲。耳边响起你追我赶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今日之前的亲密和纠缠让他开始不自在、不习惯,甚至开始不高兴。 我没救了。萧慎玉低喃,在分别半炷香不到,他就倍感难捱。 母妃萧慎玉探出身子,丈量着城墙的高度,自言自语道,我方才也该跳下去,易安心软,定会更加舍不得我。 半晌后,他给了自己一巴掌。 混账胡话,易安会气坏的。 *** 城外五千煊云军分成两路前往西周府,江砚祈带领前锋营加快行军,两日后便抵达西周城外。郁临渊扔给他一块饼,天色已晚,趁着夜色入城吧。 不急,就在此地安营。江砚祈下马,入了城就是进入别人的视线,现在煊云军围城,里面的人出不来,咱们在外面才是最隐蔽的。 郁临渊说:你想做什么?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五千煊云军进入西州城这么久,不仅没能剿匪,还处于劣势?江砚祈撩袍坐在树边的石头上,看着将士们安营扎寨,毫无顾忌地讽刺煊云军的统帅,因为他瞻前顾后。 那是郡王爱民。郁临渊苍白地找补,并决定等见到郡王,一定要状告小郡王讽爹之罪。 但他使不出别的手段,不愿意走别路,所以被人拿捏得死死的。江砚祈埋汰,面子里子丢了个精光,还有本事写那么一大串信来责问我,要脸不要。 你们江家还真是父慈子孝,门楣清正。郁临渊拜服的同时不愿意再听郡王被挖苦,只得转移话题,小郡王有何高见? 没什么高见。正面营救是做梦,只能从何阚入手。何阚身边全是土匪,他近来甘愿当乌龟也不愿意见我爹,就是求稳,想直接见他不可能,就从他身边的人入手。江砚祈伸手,一旁的墨余连忙递上一卷册子,他接过翻开,示意郁临渊仔细看,从这幅关系图来看,你能看出什么? 郁临渊仔细看了半天,说:何阚与这个吴昶关系很近,吴昶是西南富商,拿捏住他就是拿捏住了钱,这俩人互相合作利用了许多年,买卖货物,贩卖人口做皮|肉生意,一定极为了解对方,这个吴昶是个突破口。另外,你看这些什么翠翠茵茵的,何阚好色重欲,这也是个可拿捏的点,你想从这俩个方向入手? 不,还有一个点。江砚祈骄傲道,你忽略了一个人。 郁临渊不服,谁? 这个钦骋。江砚祈用手指在一个人名上画了圈,你仔细看,这个钦骋在三年之间就从一条和何阚搭不上边的线上挪到了另一条线,而这一条线上全是和何阚亲近之人。他一个无钱无权的人是怎么在三年间得到何阚的重用,让何阚去哪儿都得带上他? 郁临渊说:要么是个武艺高强的护卫,要么就是个肤白貌美的兔儿爷。 江砚祈惊讶,你还知道兔儿爷? 我见识得多了。郁临渊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继续道,不管是兔儿爷还是狗儿爷,我们都不可以忽略他,如果能够把控他,对我们非常有利。另外,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江砚祈摆手,说。 郁临渊探究地看向他,这密密麻麻的关系图和信息,绝非一朝一夕可以查出来的,你哪来的? 江砚祈大方道:我情郎给的。 哦?郁临渊点头,哦,容王爷深藏不露。 那是。江砚祈与有荣焉,不要因为美丽的皮囊对他有偏见,他很厉害的。 既然他这么厉害,这次怎么不跟着一起来?郁临渊扎心道,我看你这一路魂不守舍的,肯定是舍不得他吧? 不是我不让他跟着来,也不是不想,他或许也想,但他没有露出要跟来的意思,我猜测他可能别有安排,所以也没提。江砚祈摸了摸怀中的匣子,自得道,这是我们俩之间独有的默契,旁人不能领会。 旁人也不想领会。郁临渊翻了个白眼,具体什么安排? 这个钦骋能在何阚身边待这么久还极受重用,绝不是简单人物。墨余,你先入城探探,切记不要打草惊蛇。江砚祈转头看向郁临渊,咱们俩也入城。 啊?郁临渊跟不上他的思路,去做什么? 江砚祈眯了眯眼,这个吴昶不是爱做皮|肉生意吗,那咱们就给他送一单好生意。 第68章 美人 萧无情慎冷血玉 何阚听说吴昶到了,他一改拒不见客的态度,在客厅摆酒设宴,接见了这位多年的合作朋友。 他以前都住在山寨里,后来有了钱有了人,他不愿再住山寨,耗费了巨大的财力物力在城外修建了一座宅子,比西周府内官衔最高的韦橼家府还要富丽堂皇许多倍,他住惯了敞亮的豪宅,吃惯了山珍海味,也摸惯了漂亮姐儿、少爷,日子过得比皇帝还舒服。这时间越久,他就放长了眼,想去西州城外的地方住一住。 元都的煜王爷是个不好相处的人,却为他递来了一根十分合适的梯|子,他开始做梦,梦见煜王爷功成,而他终于可以在西南以外的地方横行霸道,可惜煜王爷输了,死得透凉。不过没关系,何阚这样告诉自己,一切还没有结束,此路不通,大可另行他路。 吴昶笑着走进去时,何阚正拥着新得的姐儿耍皮杯,那俩人凑在一起亲昵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画面不忍直视,可他不敢直说啊,面上还必须得带着笑,应和道:大当家这日子过得可真舒畅,瞧瞧这姐儿,真漂亮哎! 请吴老爷上座,斟酒。何阚拥着美人转头,还得感谢你啊,若不是你见多识广,我哪来这么多漂亮美人玩。 咱们俩之间,客气什么?吴昶笑眯眯的,我知道大当家喜欢什么,这不特意上门为您送一份厚礼吗?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何阚笑道:哦?什么厚礼,难不成吴老爷又发现什么美人了不成? 看看,看看,大当家,咱们这就是心有灵犀。我最近正想着为您新买一批伺候的,前日就撞见了一位难得的好货色,这美人就是老天爷送到您跟前来的。吴昶虚指了指何阚,那模样那皮囊,怕是翻了地也难找不出第二幅了。 哦?何阚来了点兴趣,这样夸张?什么身份,上次你给我送个少爷,小贱皮子有别的算盘,直接被我活剐了,现在都不知道在哪条野狗肚子里去了。 这个绝对不会。吴昶保证,这位是富家少爷的小宠,我撞见他的时候,小少爷只解了颗衣扣,脖子也没露出半边,偏叫人看出一个活色生香,一个眼神就能勾得人酥了心肝脾肺,绝对是尤物啊! 何阚忍不住坐直了身子,这般绝色,那人肯卖? 那人家里是经商的,一屋子的哥哥弟弟等着争家产,我花了高价买他的小宠,又递给他一条西南商路,他再怎么不舍也得动心啊!吴昶补充道,反正也只是个小宠,放在身边也迟早要被家中父母赶出去,还不如狠狠心换了利益。 何阚猛灌了口酒,说:人在哪儿?我要看看! 吴昶十分贴心,在我府里呢,性子有点娇,待我请人教好了,立马给大当家送上。 娇点好,长得美,娇就娇了。何阚一把握住自己的右膝盖,后日我过寿,你把他带过来,给我当寿礼,让所有人都瞧瞧这美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好好好,都听大当家的。吴昶举杯一笑,大当家,请。 酒过三巡,何阚撕开怀中的美人的薄纱,白花花的肉|体夹杂着浓郁的酒臭,熏得吴昶喉间一阵翻涌。他起身告辞,半醉不醉地拐出了府门。吴府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的巷子口,马夫低眉顺眼地候着,等他上车后便驾马离去。 酒气扑面而来,与马车中的沉香混杂在一起,江砚祈嫌弃地捂了捂嘴,伸手推开了车窗。 吴昶脱下外袍,近乎慌乱地塞进了一旁的箱子,颤声道:冒犯了公子,是我的不是,公子恕罪。 无妨,牢吴老爷帮我牵线搭桥,辛苦了。江砚祈嫌弃后才装大度,对着额间冒汗的吴昶笑了笑,安抚道,放心,有我的人守在吴家,贵府家眷个个都安全得不得了。吴老爷替我牵线,我保护好贵府和你在各地的生意,咱们可是说好了的,你得信我啊。 吴昶感觉自己像是被绑起来的畜生,嗷嗷直叫不敢,胆怯呜咽也不敢,对方一句轻语轻言,字字都踩在他的弱点上。他抬手抹了把汗,道:公子的话,我自然是信的。 这样才对,咱们好好合作,我达到自己的目的,也能帮你摆脱何阚的桎梏,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江砚祈转着手里的小绣球,你若不听话,我就杀你全家、烧你铺子这种话,我是说不出口的,吴老爷是聪明人,顺势而为这个道理,再简单不过了。 吴昶僵硬地笑了笑,是,是。 这人到底是谁?吴昶没有头绪,行事作风狂妄又随性,跟韦橼不像,跟江裕也不像,他不像正义善良的好人,更像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但他是冲着何阚来的,这对吴昶来说是一件好事。 这些年来他与何阚合作,他的生意扩大了,大到他有些力不从心。可何阚越来越嚣张,何阚的野心已经超出了西南,开始梦想自己能翻天覆地了,再这么下去,他迟早会被何阚连累。 他老了,看着儿孙们,愈发胆怯起来。 可何阚刚愎自用,手下土匪成群,凭他根本无法对付何阚,反而越来越受桎梏。眼前这来历成谜的公子手上不仅有何阚的确切消息,还有他在西南地界所有的生意门路,这人准备充分且态度强硬,违背他不如顺从他,因为他说得对,他们的合作若成功,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 吁! 马夫跳下马车,伸手推开了车窗,恭敬道:公子,到了。 与此同时,墨余翻过院墙,落在了院里。 郁临渊合上书,敏感地道:你流血了? 墨余进了屋,一把撕开肩上的衣服,露出一道剑伤。 先给你上药。郁临渊拿出药箱,手脚麻利地给他清洗伤口,这个钦骋不好对付,这样的人怎么甘心留在一个土匪身边当护卫? 他的武功路数让我觉得有一丝熟悉,但我想不起来。墨余抹了把汗,警惕性极高、反跟踪能力极强,一出手就是杀招,这样的人倒不像护卫,更像是暗卫。 郁临渊道:咱们会不会打草惊蛇了? 一点,但不至于阻碍少爷计墨余眼神一震,我想起来了,这个钦骋的武功路数和纾俞很像。 至于为什么能突然想起,可能因为他想起少爷,就能顺带想起萧慎玉。 郁临渊给他扎了个蝴蝶结,脑子跟不上趟,纾俞是谁? 墨余没心情计较,容王的暗卫。 容王的暗卫和何阚身边的护卫能有什么关联?若他二人真有关联,那何阚勾结萧憬意图谋反之事,容王爷不该早知道了?若他早知道郁临渊眼神一沉,没再说话。若容王爷早知道,那他全当不知,全不阻止,是半点不把大周的安危和百姓的生死放在眼里,这样的人,太无情冷血了。 江砚祈看上谁不好,偏偏和他厮混在一起! 院门口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墨余摆手,低声道:哑着。 江砚祈用脚踩住一片血迹,进门后道:幸好是让你去打探,若是随便让其他人去打探这个钦骋,恐怕是没命回来了。 能者多劳。墨余笑了笑,半点不介意,少爷,何阚那边怎么样? 后天这位土皇帝过寿,我去给他贺寿去。江砚祈伸手探了探墨余的伤,蹙眉道,看来这个钦骋得率先处理掉。 郁临渊说:你真要自己去啊,若是被容王爷知道了,你们的感情不会出问题吧? 萧怀川怎么会知道?这里天高皇帝远的,没人说,他就不会知道。江砚祈警告道,不许背叛我啊,再说了,我是为了完成任务,不得做点牺牲吗?公事公办,再再说了,这里除了我,你们谁能上?就算往你们脸上涂十层脂粉,也演不出半点样子。 那您不需要涂脂抹粉就能扮演兔儿爷,还挺厉害的。郁临渊不客气地讽刺道,容王爷能给你那么详细的信息,他在这地方有没有眼睛还另说,我们不说,他也不一定不知道。 你江砚祈狐疑,话里有话啊。 墨余借着袍子踩了郁临渊一脚,后者哽了哽,沉声道:我去与城外驻军联系,你们谈吧。 嘿!到底谁是做主的?江砚祈气得灌了口茶,我招谁惹谁了! 他可能只是十分热心地替少爷您和容王爷的感情生活担忧。墨余贴心地替他倒了杯茶。 江砚祈大度地表示不再计较,说:今夜夜探西周府衙,我要跟我爹夜间会面谈谈心。 墨余猜测他一定是去讽刺挖苦的,挺好,父子之间应该多谈心交流,感情才能长久。 不错。江砚祈毫无预兆地道,我们之间也应该多谈心交流,感情才能长久,说吧,你们俩在我来之前嘀咕什么了?还是和萧怀川有关的吧? 果然瞒不过你。墨余暗骂他心眼成了精,不打算再撑着脸皮糊弄,沉声道,我怀疑那个钦骋和容王爷有关联。若如此,那他就是放任了何阚在西南一步步壮大势力,放任了萧憬与何阚勾结,少爷,这太让人心惊了。 可他为我提供了最详细的信息,让我以最简单有效的方式拿捏住了吴昶。如果这个钦骋真是他的人,那对我们十分有利。江砚祈沉静地与他对视,他被仇恨吞噬了,我要拉他出来,这是一个过程。 我知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墨余移开眼神,少爷,你太坦荡直白,我怕他伤你。 他不会的。江砚祈调笑,你应该对你的小外甥披上一层温柔的舅舅面纱。 第69章 睡了 我想犯上作乱。 西周府衙书房灯火通明,江裕鐾刀时脸色不佳,待听到门外窃窃私语时,更阴沉了三分。 不多时,门外会谈的两人前后交错,房门被轻轻打开,江砚祈走了进来,将手中的地图扔到了桌案上,记得后日出城。 江裕懒得看,问:你作何打算? 不劳您操心。江砚祈撩袍坐在桌案边,语气含笑,我看着您就觉得憋闷,早点去北境吧,那边需要你,这里我会尽快处理好,待安抚结束,我也去北境。 江裕沉默良久,道:别去北境,你办好了这里的事情,就去楚国。 江砚祈蹙眉,为何? 江裕从整理好的文册中翻出一本扔过去,说:楚国的探子来信,楚皇病重,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上朝了。如今主政的不是楚太子,而是二皇子王彦。 王彦的正妃是梁嵘之女,大燕公主梁茜。江裕合上册子,爹怀疑这个大燕公主会从中作梗? 楚皇虽不健硕,但身体康健,没道理突然重病卧床,有韦橼之事在前,我不得不多想。江裕将刀推入鞘中,这些年来,楚皇一直与两国保持友好,如今北境动荡,楚皇也跟着倒了,主政的变成了二皇子,太巧合了。从西南匪患开始到现在,接连发生的许多事情都像是有迹可循,不得不防。 不,我的目的就是让大周乱起来,我没有输。 萧憬的话倏地在江砚祈耳边响起,他无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册子,一瞬间思绪翻涌,如果何阚是萧憬布在大周内的棋,大梁是大周外的一枚暗棋,那么这句话就可以得到证实。大周内忧外患,萧憬的目的达到了,他没输。 江砚祈吁了口气,说:北境有英国公镇守,不必担心。 江裕嗯了一声,抬眼瞅他,你和容王 睡过了。江砚祈不怕死地道,还不止一回。 江裕被臊得满脸通红,哼哧哼哧好一会儿才冷声道:那你们还挺有本事的。 江砚祈察觉这话中暗火,决定兄友弟恭一回,他安抚道:爹,想开点,咱们江家又不止我一个儿子,不是还有二弟吗? 对。江裕看见了生机,笃定道,慕南自小乖顺有礼,比你省心百倍,咱们□□家的香火只能仰仗他了。 江砚祈起立鼓掌,对! 啊切! 江慕南抬手摸了摸鼻子,拂袖时扫落了一张轻薄花笺,那花笺上的红石榴已经褪去了鲜艳,于是他提笔描色,又让它艳丽了起来。 太子在一旁看着他的动作,觉得他愈发稚气,又想起江慕南本就年岁尚轻,他说:算算日子,易安马上就要及冠了。 估计赶不上及冠礼了。江慕南觉得可惜,毕竟及冠是人生中比较重要的一件事情。 你比他有福气,能办及冠礼。太子以兄长的口吻调笑道,别家的儿郎到了你们这个年纪,都该议亲了,你们倒是半点都不急。易安如今有了伴,你却是没有一点儿风声,前几日朝中还有几位大人跟我提起你,多半都有相中你的意思。 江慕南烦上心头,他们跟殿下提这个做什么? 如今你在太子府替我做事,事事受我教引,好歹我也算你半个老师,你父兄都不在京城,他们当然只能退而求其次来找我了。太子想了想,点评道,那几家的姑娘都不错,就是不知你喜不喜 不喜欢。江慕南语气很冲,一个都不喜欢。 太子愣了愣,被打断了话也不生气,只道:我没有强求你的意思。 江慕南沉了口气,多谢殿下好意,但烦请殿下替我一一回绝,我不喜欢那些姑娘,以后也不会喜欢。 如此笃定太子试探道:你看上了别家的姑娘? 气死。江慕南觉得自己要被气死,他腾得站起身来,又气又急地顺着桌案来回走了几趟,在太子懵然无辜的眼神注视下咬牙切齿,我有喜欢的人了,不是姑娘! 太子手中的书册落了地,他怔然半晌,啊? 你啊什么啊!江慕南胸口起伏不定,就那么直直地盯着太子,那眼神又别扭又肯定,又凶狠又胆怯,就像是两只手博弈,别扭到极致,他自我抗争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自我驯服,沉声道:总之我不会娶她们,也不会去相看,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倾慕他喜欢他,早晚要同他在一起,上同一张婚书,睡同一张榻! 太子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并尝试再次以兄长的口吻进行关心,你与我在此信誓旦旦有何用?你的心上人半点不知晓,你这般喜欢人家,就该当面与人家分说清楚,是好是坏都有个盼头。 气死气死气死。江慕南真的快要被气死,他握着拳咬着牙,就想冲面前这人叫嚷我喜欢的是你,倾慕的是你!,可他心中压着万分忌惮,只敢憋屈着一字一句地道:殿下,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口吻与我说话?你又不是我叔父兄长! 可我确实比你大些。太子说罢恍然:像慕南这般的年纪,快要及冠又未及冠,介于少年郎与男人之间,许是格外忌讳自己的年纪,总想装成熟当大人。他自觉失言,体贴道:好,你不想听我就不说了,我帮你回绝了那些大人。 江慕南一拳打在棉花上,没把对方伤着半点,反把自己气得半死,他气冲冲地坐下,连灌三杯温茶,看得太子略微紧张当真这般介意?太子抿了抿唇,突然伸手往江慕南头上探去,他轻柔地拍着,语气也很温柔,好了,别生气了,往后不管你就是了。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江慕南的视线被那花青色的宽袖挡住了,它开始肆无忌惮,变得凶狠又贪婪。宽袖的主人丝毫不知,全当在哄着闹脾气的弟弟,被哄着的人却早已在温柔的安抚中心猿意马。 他想犯上作乱,就是现在。 江慕南倏地伸手握住太子的手腕,往下一扯,在花青色的翻涌中攫住太子的眼睛,他喉间酥麻,连带着吐出的话语都带着不可忽略的勾|引,他开始耍心眼,殿下,如果你是他,你会喜欢我吗? 这怎么能拿出来做比较?太子腹诽,但见江慕南面皮绯红,一看就是气得急得羞得,这小子今夜尤为怪异胆大,他决定以安抚为主哄骗为辅,将和气生财这四个大字摆在脸上来,于是他笃定道:一定会的。 他在激励我,在暗示我! 江慕南手上猛然使力,拽着太子离席,惊呼着扑了上来。与此同时,书房的门被一脚踹开,向原的劝说被惊愕打断,只剩下啊唔呃的惊吓,江慕南猛然转头,瞧见了一脸青红白黑的向原,以及淡定无比的萧慎玉。 太子羞恼得恨不得就此消失,他报复般地咬住江慕南的肩膀,在后者的闷哼声中脱离桎梏,尽量镇定却依旧不掩尴尬地从江慕南怀中离开,撇过头当哑巴。 萧慎玉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他摆手将脑子晕晕然的向原挥退,毫不介意地进门入座,不太善良地道:书房不是调情之地,皇兄,你失礼了。 太子打心底里认同这句话,但尊严和面子不允许他表面应和,偏要嘴上强硬道:太子府的书房,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皇弟,你多虑了。 你们的事与我无关。萧慎玉摩挲着手里的玉佩,心想:但不能当着我的面。我与易安之间隔了千山万水,凭什么你们就能花前月下?这不公平。 江慕南做了坏事,此时却比谁都坦然,他道:这么晚了,王爷来此有何要事? 萧慎玉睨着他,道:兄长叙话,没有你插嘴的份,退下吧。 你! 江慕南不服却必须服,磨磨蹭蹭地起身就要退下,太子转过头来,轻咳道:如今大事小情都由慕南帮我分忧,他旁听也无妨。 没错。江慕南一瞬间找到了主心骨,挺胸抬背地又坐下了。 萧慎玉不合时宜地说:赏罚分明才是好的,宠惯太过就是自寻麻烦。 太子微笑道:慕南可不比易安爱闹,他乖顺多了。 那方才以下犯上、欲行不轨的是谁?萧慎玉觉得太子有些虚荣,为了爱面子连这样的假话也能说出来。他哼了一声,说:不想和你多说,近日萧嘉昱日日都来缠我,是你授意的吧? 不错。太子坦然,他是你皇弟,教引他是你应尽的责任。何况昱儿常常夸你,说明你教得好,若说刚开始是我让他去找你的,那后来就是他被你吸引、自己要去找你的,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不能全赖我。 一个巴掌拍得响。萧慎玉想起江砚祈每次哭不出声来时就爱往他脸上招呼,那红眼泪目的可怜模样俏得让人心肝儿都发痒,哪还控制得住自己,只想抱着他揽着他,揉碎他,叫他哭死了、叫哑了去。 太子从萧慎玉那双泛红的耳朵直觉他心思不纯,于是连忙岔开话题道:你不会只是来问罪的? 不是。萧慎玉收回飞奔的思绪,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我要出京。 第70章 作呕 何阚的寿宴就在府中举办,姐儿们 何阚的寿宴就在府中举办,姐儿们在厅中跳舞,薄纱轻晃,曼妙的躯体看得人眼热心跳,清秀的少年捧着酒杯喂他,一边撒娇卖痴一边将自己的尊严都踩碎了。何阚半醉在香风里,斜眼没瞧见该在的人,便出声询问:钦骋呢?怎么还没到! 下面立马就有人回话:还在蹲茅坑呢!这地儿这么香,可别让他来早了。 何阚哈哈大笑,喷出满口酒气,随手拽住脚边的少年揉|捏,那少年眼中凄楚,嘴角却是扬起,笑得可怜又难看。何阚手上力气很大,毫不顾忌地掐着他的腰,像是要直接掐断了去,那少年低低求饶,又被何阚掐住了喉咙。 吴昶就在这个时候大步迈进了屋。 跟在吴昶身后的男子宽袖长衫,那轻衫随着走路的动作撩起又晃下,能叫人隐隐约约地看见藏在袍子里细长笔直的双腿,被白色的长裤一裹,叫人看出几分正经又清冷的诱惑来。何阚松开了作恶的手,眼神上移至男子腰间,那腰忒细,却丝毫不显柔弱娇态,他说不出来什么春词,觉得就像竹子,又秀气又含着股韧劲儿。若是他掐住这腰,一定感觉不到绵软,却比绵软销|魂百倍。 吴昶瞧出他动了心思,识相地退至一旁,将那男子全部暴露在厅中。何阚瞧见那张脸,承认吴昶这老小子没骗他。那眉眼那唇鼻都不知是怎么长的,处处都好看,不需要任何脂粉,好看得干净,偏巧那眼睛后半尾还含着俏丽的红晕,随着他挑眼,水润的瞳珠将人含着,一下就酥了半边骨头。 何阚直直地站起来,道:好,好看,忒好看! 吴昶应和道:说了万中挑一! 江砚祈却是不高兴起来,他有些想萧怀川了。倘若站在面前的是萧怀川,那人才不会用这般猥琐蠢钝的眼神看他,萧怀川是个正经坦荡的下流人,撕他衣服时眼里也含着情和怜。他今日出门前照了镜子,觉得自己好看得要命,可惜萧怀川瞧不见。 幸好萧怀川瞧不见。 否则他喉咙破腰腿断,直接半截身子入黄泉。 厅中的气氛燥热了起来,何阚扯下腰上的带子,露出一圈在常年享乐中养出的膘,他朝江砚祈招手,语气黏腻,小公子,你过来。 江砚祈才不过去,他伸手扶了扶发间的血色芙蓉玉簪,眼里都是明目张胆地勾|引,他退了一步,道:大当家,你过来。 我过来?好,我过来!何阚顺着酒香上了钩,他冲动又急切地上前,将江砚祈瞧得愈发清楚。这是什么水里能养出的极品,瞧着细皮嫩肉,闻着淡然醉人,他这辈子都爱美色爱美人,这还是头一遭遇见这么个极品。 江砚祈朝他眨了眨眼,拂袖往后退去,没人瞧见一颗珠子从他袖摆中滚了出来,众人只瞧见他们大当家被美色迷得脚底打滑,一个惊呼就摔了个大马趴,正好能对着美人磕响头。酒色迷人眼,众人放肆大笑,搂着怀中的妓|子宽衣解带。江砚祈背身,将满屋子的脏污秽气都隔开,他讶异地看着何阚,又得意地笑出声。 何阚被他踩在了脚底,耳膜鼓动。 吴昶在角落处抹了把汗,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江砚祈时,对方也是这种无害的表情,若单看表情,很难看出端倪,因为江砚祈的杀意都在话间。 *** 藏在城门周围的土匪接连被抹了脖子,粗布堵着他们的伤口,他们连半点血滴子都没瞧见就没了呼吸。西州城门被打开,两队人马擦肩而过。江裕率先出城,他座下的马得了自由,在夜色下撒欢地狂奔起来;郁临渊擦去剑上的血,几步跳上马背,率人往城中赶去。 何府的土匪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厮混,妓|子们讨好又痛苦的叫声接连不断地配合着土匪们的吆喝,听得人头皮发麻。这时几个小厮脚步轻快地走过来,将酒肉依次摆好,为首那人说:这是吴老爷府中的佳酿,诸位爷玩得尽兴。 吴老爷就是大方!其中一人抓起把肉就往身下人的嘴里塞,又嘿笑着凑上去啃|咬。 众人纷纷效仿,淫|笑惨叫之声此起彼伏。 送菜的小厮喉间涌动,转身之际眼中冷光乍现。 哀嚎间身上耸|动的人却没了动静,那妓子小脸惨淡地转头,被鲜血喷了一脸。她怔然,没反应过来,只听见刀剑捅入身体的闷响声接二连三的响起,然后被人一剑柄敲晕了去。 恶心死了。其中一个小厮捂嘴欲要呕吐,闷声道,他妈的一群下三滥。 另一人低声命令着清点人数,转头道:如果不是你说要下迷药,也不至于被恶心得这么彻底。 小郡王说了要小心应对,我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嘛!那人不服气地哼唧唧,擦去剑刃上的血迹时低喃,早知道跟着郁副将去登天楼杀土匪了,眼睛也不用受这气。 不用委屈。其中一人摊手,看这行事作风,何阚只怕更甚,小郡王见到的怕是更脏,怜爱了。 脏不脏的另说,江砚祈倒是要被满屋子的浑浊酒气熏吐了。他在何阚的追随中抬袖掩面,眼睛锐利地扫过全场,屋里的土匪倒了大片,剩下的也醉了个半死,两个妓|子赤|裸地倒在地上,下半身全是血,他听不见她们的呼吸。白花花的一片看得他眼前眩晕,何阚在他身后,浑身上下只剩条裤子,半搭着挂在腰上。 红色的烟花在夜空绽开。 江砚祈穿过纱帘,袖中的火折子乘着轻纱落了地,卷起一片火舌。 何阚在火花中清醒了大半,他瞧见江砚祈一动不动地站在不远处,他起身扑过去抓人 小贱皮子! 江砚祈看着他没动,在他即扑来时抽出了腰间的软剑,而后讶然。 何阚倒在了他脚边,后心插着一根铁箭。 房梁应声而倒,江砚祈脚步轻巧地翻出了宴厅,吴昶在火中大喊救命,江砚祈却头也不回地任他葬身火海。山河冲了出来,江砚祈翻身上马,挑眉看向站在侧方的人。 萧慎玉丢下弓箭,摩挲着手背上的红痕,骂他狠心。 江砚祈说: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吴昶活着,他帮着何阚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上报朝廷就得牵连家人,我只杀他一个已经是仁至义尽。 萧慎玉又夸他做得对,上前夺过他手里的缰绳,翻身上马后拥住江砚祈,不重不轻地捏了捏他的腰,道:我早来一点,看着你在这儿搔首弄姿,这满屋子的人都得为他们的眼睛付出比死亡还痛苦百倍的代价。 江砚祈识相地不说话,因为他猜测萧慎玉无法发泄的怒火即将扑向他。萧慎玉却什么都没说,只踢开他踩着脚蹬的双脚,拥着他驾马离去。他在诡异的沉默中醒悟自己可能低估了萧慎玉的火气。 墨余在钦骋那里得到了山寨的地图,这让他们更为轻易地混进了山寨中。 江砚祈和萧慎玉到达时,寨门的土地都被鲜血染红了。山河一步一个血印,踩得铁蹄都变了颜色。江砚祈捂住了口鼻,眉眼恹恹。 吃颗糖。萧慎玉从糖罐里捡糖喂给他,再多的不悦也在他的蹙眉中没了踪影,只想让他尽快地忘掉那些肮脏污秽的画面。 钦骋出了寨门,一把撕下面上的丑陋伤疤,露出原本冷峻的面容,朝萧慎玉恭敬地行礼,又在萧慎玉的凝视下朝江砚祈躬身。 地图的事情多谢你,否则我们还得在这儿浪费一段时间。江砚祈大方道谢,没有半点追究他身份动机的意思。 萧慎玉适宜地邀功,之前与你提过他的,我在柳州的暗卫之一,青葙。 那怎么这三年都在何阚身边?江砚祈疑惑。 青葙解释道:钦骋另有其人,属下只是取而代之。 好吧,你们做事还真是随心所欲。江砚祈笑了笑,瞧见墨余一脸灰头土脸地出来。 墨余见着萧慎玉时愣了愣,也没多问,将名册递给了江砚祈,道:山寨中还剩三百八十七个活口,少爷打算怎么处置? 江砚祈对着名册上一个十五岁的土匪发了会儿神,又想起那些被迫害的少年少女乃至于十岁不到的稚子。 他不值得你犹豫。萧慎玉按下他手中的名册,抬头朝墨余道,杀了。 萧慎玉带着江砚祈回了西周府衙,徐寅的尸体被高高地挂在门前,官衙内所有人都跪在外面,听着那血珠子一滴一滴地往下掉。江砚祈闻着血腥味,脑中又不受控地浮起那些肮脏的画面,那白花花的肉|体,那些令人作呕的拍打声他喉间翻涌,不适地弯下了腰。 闭眼。萧慎玉下马将他抱了下来,不准他再看。 江砚祈趁机讨好地抱住他。 两人入了府,后面的青葙挥剑砍断了空中的绳索,嫌恶地道:处理干净,别污了主子们的眼。 第71章 雨夜 我是为了你。 后半夜下起了雨,院内的花草蔫搭搭地往下垂落,对此感到心疼的下人也不敢进院搬花。 青葙在厢房写要送往元都的信,隔壁房间的碰撞声接连不断的响,比常人更为灵敏的耳力使自家主子说的那些酸话清晰又明了地落入他耳里,当然要除却耳鬓厮磨时的低语。 墨汁凝在笔尖,停顿良久,将小块信纸晕染成黑色,连带着染黑了两半行字。青葙沉默良久,在信上重提一行,写道:主子心情畅快,无需忧心。而后封信起身,乘着瓢泼大雨躲了出去。 房门关闭的声响穿过迷离低语落入萧慎玉耳中,他半点不觉得愧疚,握着那一截月下修竹似的腰身与怀中人对视。 那眼神比糖浆还粘稠,尝一口都要腻死。江砚祈受不住,觉得自己像是被恶意地涂上了一层蜂蜜去引来蜜蜂猛蜇的刑犯,还双手被缚、无法挣扎,只能憋红了脸哀叫。 那滋味又疼又痒,又痛苦又欢喜,说不出的纠结,撇不清的情难自禁,江砚祈自甘堕落。 萧慎玉同样沉迷。他把住江砚祈的后腰,与他话说温情,易安,我想你。 分别连半月都不到,江砚祈却也回答道:我也想你,睡着前想你,睡醒后也想你,不是故意去想的,是你总在我脑子里走来走去,我赶不走你。 萧慎玉就那么看着他,用眼神挠他,于是他讨好地笑了笑,说了句真话,不是赶不走,是我不想赶,我想你,怀川。 萧怀川。 江砚祈去摸他的下巴,又顺着下巴往上,抚过半张脸,碰上了那双眼睛。这是把勾人的利器。他情不自禁地往上,去亲那眼睛。 雨滴顺着长柱滑落,流连出一片湿,浇透了地面。 滴滴答答的水声扰得江砚祈心烦意乱,他又羞窘难安又鄙薄自己没出息,于是只亲了亲那泛红的眼皮就坐回了原位,将下个不停的雨水堵了回去。 萧慎玉赞赏般地睨着他,又被他恼羞成怒地吻住了,那动作又急切又蛮横,带着股掩耳盗铃的遮掩。萧慎玉却很受用,他在泥泞的雨水中奔走,路过没了半条命的花花草草,于是心生怜爱,顺手摘下那最好看的一朵藏入掌心中,免去它淋雨受冻的凄苦,然后怡然自得地在雨夜走个不停。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许久后,他打开手掌,发现那花已经蔫了,原来是雨水顺着指缝流进,将它淹了个半死。 江砚祈就是那朵挨了半夜风吹雨打后又被纳入掌心中怜惜,但最后依旧不能免遭吹打的娇花。他顺着椅子滑了下去,在萧慎玉的有意欺负下倒在了毛毯上。 他枕在雨水中,因此分不清身上的是雨水还是汗水,是来自他自己,还是来自降雨之人。 实在太累了。江砚祈匀着气,有意躲避着萧慎玉的眼神,再也闹腾不起来。 萧慎玉却不放过他,立志要让他在瓢泼雨夜中尝到被惩罚的滋味。 夏日就是有这么个好处,不管是地面还是桌椅,都能仰赖老天的恩赐,不会渗凉,底子好的人躺多久都不会受寒生病。 江砚祈在晕眩中闻到了沉沉的檀香,这个味道和今日放在圆桌上燃烧的那柱香所散发出的味道一模一样,他因此在迷糊中笃定自己又从毛毯上被转移到了圆桌上。 屋外的雨声是大是小,他其实已经听不太清了,萧慎玉的呼吸不容反抗地攫住了他的听觉,或轻或重,或沉或缓,就那么一下一下的、永远不想停顿地响着。 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他们拥紧彼此,被瓢泼淋了一身。 *** 翌日,萧慎玉难得晚起,抱着江砚祈睡到了中午。 江砚祈在遭受了一夜的风雨后变得萎靡不振,眼皮半肿,嘴唇上血痕未消,一张脸委屈得皱起来,就算是梳洗后也难掩被消磨太过的痕迹。 萧慎玉侧身将他罩在怀里,好人般地道:饿不饿,我端饭喂你。 不饿。江砚祈摸了摸泛酸的肚子,生死参透般地道,昨晚吃撑了。 萧慎玉顿了顿,又埋头去吻他,一阵唇齿相依,江砚祈短暂地失了神志,他短暂地迷了呼吸,抵着那高挺的鼻梁求饶道:心肝,别招我了。 江砚祈抬手推开他,挡住自己的眼睛,嘟囔道:我有这心,没这力。 好,怪我。萧慎玉体贴地帮他按摩泛酸的肌肉,在那不知死活的哼唧中起了动静。他盯着自找麻烦的始作俑者,拽住那只即将因此受累的手,贴近了道:易安,帮我。 你?江砚祈不可置信地瞪着他,被烫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高兴地道,你太磨人了,要不我给你抓点药下下火吧? 萧慎玉捏着他的手,不动如山,谁叫你刚起来就哼哼唧唧,软着个嗓子勾|引谁呢? 明明是你自己管不住自己,还好意思赖我?江砚祈很生气,不帮! 萧慎玉讨好般地亲亲他,你自己想想你有多久没练武了?现在有把趁手的剑就摆在你手边,还不抓紧机会? 等等! 江砚祈愤懑,分开这些天,你臭不要脸的功力又增进了不少啊?这他娘是剑?你要不要脸! 怎么不是剑?萧慎玉赖在他耳边犯浑,刺得你又哭又喊了半宿,哥哥夫君什么没叫?就差抱着我叫爹了。 江砚祈腾的红了脸,他咬牙切齿地瞪着萧慎玉,可惜对方气定神闲、毫不知道羞耻。他很快落败,骂骂咧咧地想耍赖。 萧慎玉迫使他握住了剑,低声威胁道:扶剑还是含剑,自己选。我可不想欺负你,你这嘴这么软,别一不小心被撑伤了。 江砚祈吓得一哆嗦,脸皮发烫地被迫练起了剑,练得两只手腕发酸无力,不要脸的剑主人才堪堪餍足。 两人黏糊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江砚祈累成了布偶娃娃,任凭萧慎玉侍奉更衣洗漱,带上了配对的血色玉簪,然后坐在软垫上喝粥。 墨余敲门走了进来,将昨夜整理好的名册递给他,说:人数账目全部清点完毕,都在这上面了。 江砚祈翻了翻,登天楼修了一半,拆了也可惜,把名册账目交给御史台,让他们自己斟酌吧。 是。墨余领命离去。 江砚祈舀着粥,对着旁边看书的人道,昨天没来得及问你,你怎么突然到这儿了? 我要出京,既然要出京,定要过来看看你。萧慎玉用书轻拍他的脑袋,端出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不然怎么瞧见你在外面搔首弄姿? 我是为了任务。江砚祈喝了口粥,巴巴嘴道,你不来也能知道呀,毕竟青葙是你的眼睛嘛! 萧慎玉从这阴阳怪气的调调中听出秋后算账的味道来,他轻轻掐住江砚祈的脸,在后者眨巴眨巴眼的撒娇中主动坦诚,是,你猜测的都是真的,我就是冷血无情,眼看着一切发生,视人命为蚂蚁,不会对他们产生丝毫怜悯。 可你帮我了,如果你不帮我,我至少还要花半个月调查吴、何还有山寨地图然后布局,你帮我提前完成了任务。江砚祈说,你最后也没有见死不救啊。 我只是为了帮你。萧慎玉残忍而坦诚,如果不是你,我会看着他们死去。 啊?江砚祈蹙眉,听起来很难办,不会过没关系 他得意地保证,既然你愿意帮我,那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然后威胁我一辈子?萧慎玉掐住他,简直又爱又恨,你怎么这么坏? 江砚祈得意洋洋,因为要配你啊。 *** 西周府的信件送到时,岑乐沂正在练剑,旁边是暂时帮助墨余教徒弟的纾俞和偷偷拜师成功的萧嘉昱。 萧嘉昱还没满七岁,但作风沉稳,远比岑乐沂这个当表哥的还要懂事。纾俞倒是挺喜欢他的,就凭他不恃强凌弱、仗势欺人,也聪慧早熟,可爱孝顺。 纾俞觉得自己收的小徒弟比墨余收的徒弟要好。他收回满意的眼神,快速拆开书信,待浏览完毕后才呸道:臭情人,才分开多久就黏糊糊。 萧嘉昱听见动静,趁着擦汗的时机来问他,纾俞哥哥,是四皇兄的信吗? 纾俞点头,算是吧。 萧嘉昱擦擦手,四皇兄到楚国都城了吗? 到个屁。纾俞说,他去找他的心上人了。 四皇兄也有心上人?萧嘉昱倍感吃惊,眼睛瞪得又圆又鼓,好半晌才勉强接受这个十分令人吃惊的事实,从来没人传四皇兄的风月呢,除了和小郡王的。 纾俞一惊,你从哪儿听的? 萧嘉昱说:话本。 纾俞再吃一惊:你竟然看禁断话本? 不是我,是我宫里的宫女。萧嘉昱一派见过大风大浪的从容,宫里的姐姐们还为他们流过眼泪,不过既然四皇兄的爱人远在他方,她们只能失望了。 第72章 交锋 虎狼般凶猛。 天还一片乌漆,梁嵘就出了帐篷,他习惯早起,哪怕做了大燕的皇帝。 梁盛正蹲在帐篷外的空地上喝豆浆,听见动静转头时嘴边还挂着一圈白沫,他替梁嵘倒了碗热豆浆,父子俩蹲成一排,连呼气的节奏都一样。 梁盛是梁嵘最满意的一个儿子,他英勇好斗,骨子里燃的是血性,就是经验太少,所以这次梁嵘带他上了战场,煊云军是最好的磨刀石,虽然江裕连自己的儿子都磨不好。想起这,梁嵘嘻笑一声,说: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绑了木苑,不然江烽厉说不定还能有其他儿子,也不至于把江家都压在那纨绔小子身上。 木苑不是他亲手射杀的吗?梁盛纠正,而且他还有个儿子,叫江慕南,不过文弱得像个书生。 真可怜,纵横沙场数十年,连个像样的儿子都没有,不像我。梁嵘拍了拍梁盛的脑袋,在后者的缩脖中哈哈大笑,我有好儿子! 梁盛挑眉,说:爹,我今日想出兵。 梁嵘说:你有几成把握? 前日我与宋蕴在城外交战,他中了我一刀,现在连武器都举不起来,只能坐镇帐中。江裕不在,他就是煊云军的统帅,他出城迎敌受伤,煊云军士气被削弱,正是再攻的时机。何况我刚收到斥候来报,江裕从西周城赶来,现在距离胡和州不过两日距离,他没到也赶不到。梁盛抹去嘴角的白沫,爹,这是大好的机会。 梁嵘看着他,想去就去,我去给你打前锋,咱们要给江烽厉一份回境大礼。 天堪堪大亮,梁盛带着先锋队伍出发。 他们没有走大道,而是想要绕到胡和州背面,先解决掉那里的辎重队。煊云军的辎重队承担着运行粮草、军备、战马、医用等重要物资,有玄铁、风骑、尚医三营,而前日城外一站,主营急需更换受伤的战马和受损严重的物资,辎重队必然要遣小队运输物资到主营,这支临危受命的辎重小队一旦受创,前方主营就会暂时陷入供应不足的难境。 他要断尾,他爹要打头,就一定要抢在江裕回境前。 *** 戌时三刻,万物朦胧,细小的雨珠打在盔甲上,发出几不可闻的滴答声。 江裕站在地上喂马,他们连夜赶路,人和马都陷入了疲惫。郁霄安抚好了自己的马,走过来说:这雨越下越大,咱们休息一夜,明早再赶路吧? 江裕扫了眼周边修整的小队,摇头道:不可以,修正完毕,咱们继续赶路。 可是咱们已经很快了。郁霄算了算,至少超了大队两日的距离。 梁嵘一定会在这两日间攻打胡和州。江裕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宋蕴重伤后退,我未到北境,这是他必须要抓住的良机。 绵密的雨珠顺着他的铠甲往下落,半滴没了踪迹,半滴往下坠落,汇聚积水成滩,漫过绵延峥嵘,浸湿了梁盛的靴子。 亥时要到了,夏日的天幕欲沉不沉。梁盛趴在草丛里,在漫长的等待中变得不耐,他的双腿都泡在雨水里,身上的铠甲被拖累得更重,压得他喘了口气。此时前方忽然响起了马蹄声,梁盛握紧了战刀,鹰眼探巡,看见一支小队乘着雨水快速行来。 战刀出鞘的声音很细,铺天盖地的雨滴声给了它们最好的防护。梁盛就在队伍的最前方,他一动不动,眼睁睁地看着小队骑兵逼近眼前,他在天幕和草丛的双重掩护下看见了战马扬起的前蹄。那风声打在他脸上,站刀全部出鞘,扬手劈砍,战马的嘶叫声刺痛了他的双耳,他就地翻滚,被鲜血泼了一背。 后方的小队被突来的夜袭打得措手不及,马蹄扬起,队伍陷入混乱,小队首领落马翻滚起身,还没来得及整顿就被两个大燕士兵绊住了双腿。凶猛的战刀劈开风雨,砸在他的脖颈。 梁盛抹了把脸,带领士兵冲乱了这支小队。煊云军的辎重队不是最擅长打仗的,他们只负责押运物资,而梁盛有着和他父亲一脉相传的凶狠。他的战刀劈开敌军的头骨,眼睛却定在小队后方的军车上,那是要被送往主营的新物资。 小队的副将姚沥握紧了武器,说:战马珍贵,绝不能出事,二队所有人,弃车往西南跑,跑! 交战地的宋将军败了,他是风骑营的主将,那一战损失最多的就是轻骑和战马,主营需要新的战马。西南是宽敞的马道,只要上了马道,就可以一路往主营跑,其余人要留在这里,拦下这支大燕兵。姚沥在马蹄声中高喊:掩护战马,砍死这群大燕狗! 梁盛戏谑地看着他,他的马冲进了雨夜,载着他往前猛冲,逼近后扬起的马蹄势必要踩碎姚沥的脑袋。姚沥滚地闪躲,被踩断了肩胛骨,重力践踏骨头的声音听得人寒从心起,姚沥在夏日的雨夜中冒出了冷汗,他趴在染血的泥泞中,遥望西南,只能看见战马的屁股。他和着满嘴鲜血闷笑,转头看见了扬起的马蹄,重力直朝后脑踩下 咻哧! 千钧一发之时,一支玄铁倒钩箭刺破雨夜,正中马腹。战马嘶鸣后倒,将梁盛摔下了马背,姚沥在匆忙中被马血喷了一脸,他凝望着那支玄铁剑,精准地捕获到最重要的一点信息这是风行营的倒钩箭,主营的人来救他们了! 梁盛在倒地时听见马蹄踩烂泥浆的动静,他快速翻滚躲过两个煊云军士兵的重砍,在匆忙躲闪中放任心中的杀意膨胀至最大。他的战马已经不动了,他从马上摔下,最能体会这一箭的凶猛。他站起身来,看见了雨夜的突来之客。 山河哼哧哼哧地呼着热气,他被套上了银色的马铠,正高傲地睨着梁盛。江砚祈手中的长弓被挂回了得胜钩,他穿着轻甲,连头盔都没来得及戴,额间的毛月色细带被雨淋成了深色,黏答答地穿过发间,与湿透了的长发搅在一起。 梁盛不需要知道这是谁,只需要知道危险已经来临。他将战刀抵在裤腿上,重重地擦去了上面的浑浊血迹,渗凉的刀背划破雨珠,堪堪照出江砚祈的半张脸。 江砚祈在山河猛退时蹬起,刹那间拔刀逼近梁盛的双眼,梁盛抬手撞上,将江砚祈的配刀撞断了半截。 刀刃在空中乱撞,两人同时闪躲,梁盛瞥过江砚祈手上的断刀,发出一声嗮笑,后退的脚步猛地停住,随即猛冲向前。 江砚祈不退反进,抬手时断刀落地,一把浑身漆黑的重剑轰然砸下。两把武器再次撞在一起,梁盛在这一次感受到了江砚祈的真正力道,这把重剑能够与之相配,同时承受住江砚祈的臂力和其他武器的挥砍。 梁盛在泥泞中后退,将一路的泥浆全部挡于脚后跟,他的虎口还在发麻,此时此刻他再不甘也必须承认,眼前这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有虎狼般的凶猛。 江砚祈横刀,此时两个大燕士兵扑将过来,一人抱住他的腰,一人绑住他的腿,试图将他绊倒喂泥。江砚祈反手捅入后面士兵的身体,抽刀时带出一片热血,他左手捏住了下方士兵的喉咙,在猛然使力后推开了人,重获自由。 梁盛已经在瞬息中窥视战局完毕,他夺马撤退,在草丛的掩护中转头,朝江砚祈做出了抹脖子的动作。江砚祈抹开刀上的血,骂了句喂泥的玩意儿,翻身上马。 新加入的煊云军让辎重小队很快就翻转颓势,转败为胜。两方鲜活的尸体铺了一地,血水和泥浆混杂在一起,腥臭味熏得人头脑发麻。江砚祈等到没来得及逃走的大燕士兵全部倒下,才转头道:清点物资,继续前行。 姚沥总算结合眼前这人的年纪、相貌,在密密麻麻的煊云军军阶将领及其家人这一群体中筛选出来其中一个最有可能又最不可能的答案,还没敢确定呢,闻言立马道:就放梁盛走了?他是梁嵘最看重的儿子,割了他的人头,必重挫大燕士气。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他带着队伍出行,回去的只剩他自己,还不够挫吗?江砚祈睨着他,何况天色昏暗,雨夜难走,杂草丛生,你确定能追上他?你的任务是押运物资,不是斩草除根,现在赶紧把军车送到前线才是头等大事。 姚沥用左手抹了把脸,下令还剩下的人整顿清点,然后闷声道:战马往西南马道跑了,当时那情形,往哪儿跑都比留下来挨刀子强,有咱们的人在,马跑不散,我这就派人去追赶。 等你们追到,黄花菜都凉了。此时天际蓦得炸开一道蓝色硝烟,江砚祈往西南方吹了声口哨,战马接应上了,你跟我走,早点把东西送到还能少挨两句训。 姚沥说一句被反驳一句,此时什么话也不想说了,立马单手翻身上马。 江砚祈的眼神穿破夜空,试图眺望到交战地。他爹让他去楚国,他出其不意杀了他爹一个回马枪,就是不放心。交战地代主帅受伤,风骑营受创,前方必需要补给战马物资,如果他是梁嵘,一定会抢在煊云军主帅回境作战前再重创煊云军。比起有城墙防护的交战地,他更担心的就是辎重队,辎重队的士兵不擅长打仗,还要带上军车战马,若被袭击,胜算极小。 大燕果真派人袭击辎重小队,掐尾断头同时进行才能让对手自顾不暇,不能互相接应帮衬。江砚祈收回眼神,冷声道:加速行军,全力赶往前线。 第73章 攻守 我们彼此依靠,回去就成亲。 胡和州是北境孤城重城,煊云军自扬名起就一直驻扎在这里,自宋蕴重伤后退,城门紧闭,守城将士日夜不休,谨防大燕趁机进犯。 雨已经停了,只剩下湿热。长时间的警惕和防备让守城将士陷入疲惫,黑夜给予进犯最好的掩护。 当宋蕴从号角声中惊醒时,大燕的先锋骑兵队已经逼近了城墙,云梯撞破了夜空,紧随后方的投石机弹出巨大的石块,犹如轰雷砸上城墙。 密密麻麻的铁箭从城楼上射出,早就备好的石块被拖到前面,冰雹似的砸下。 沉闷的号角声在城中响起,宋蕴单手穿戴铠甲,走上城楼。他听着铁箭撞上盾牌的声音,挥手上了床弩。这是一张三弓床弩,需要二十多人合力才能拉开,楼上只有一架。 宋蕴转头时,床弩弹动,钢铁重箭以凶猛的力道破空而出,以能被发挥出的最强效果撞上了大燕前防的盾牌。盾朝猛地被冲散,前后左右的士兵被猛力撞飞,暴露出盾潮后的梁嵘。 宋蕴几乎下意识地就想拉弓,但抬手才想起自己手臂受伤,碰到弓时才不得不正视自己连重弓都抬不起来。他在一瞬间从头冷到了脚,而守城的风行营将士已经同时瞄准梁嵘,铁箭似暴雨飞出。 将军。风行营的副将匆忙跑到他身边,将声音压得很低,咱们撑不了多久,铁箭和流石都不够了,再这么下去,咱们就只能硬守。 宋蕴低吼道:军备物资呢! 副将抹了把脸,闷声道:没来。 妈的!宋蕴握拳锤墙,在这一瞬间明白辎重小队一定遇上了伏击。妈的! 攻城车冲撞城门的声音宛如闷雷,砸得宋蕴头皮发麻,他狼狈地握着佩刀,守不了也得守,郡王把胡和州交给咱们,那是要命的信任,谁他妈都别想后退闪躲,今晚上就是以命换命!出前锋队一万人马,随我出城! 副将凌然转身,余光瞟见一队人马从远处奔来,他看不清人,但是他看见了高扬的黑色军旗 将军!是郡王!副将嘶吼,跟着拔出佩刀,差点喜极而泣,是郡王和郁将军!不,不! 副将向前,盯紧了远方,哑声道:怎么还有一队人马 宋蕴瞪大了眼,那是煊云军的马铠,我操带头的那小子是谁!我操真他娘俊俏诶,快!快!出一万兵出城接应郡王,老子杀退了大燕狗,要让那小子做女婿!吼罢用左手拔出了佩刀,转身快步朝城下跑去。 大燕士兵被人袭击了后方,梁嵘在高声指挥中捕捉到了江裕。江裕也精准地盯住了他。 江裕和煊云军的战功始于大燕和梁嵘,江裕的悔恨来自于亡妻,他和梁嵘于公于私都是仇敌。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见了,不需要呐喊嘶吼,两匹高大的战马冲出阵营,马上的人拔刀挥砍,以势必要将对方斩于马下的气势。 江砚祈认准了攻城的人,他带领人马从侧方包围,箭雨疾射,铺天盖地地笼罩而下。这样的攻击打乱了大燕前锋的布局,大燕士兵被打散,攻城车被遗落,此时城门被吊起,宋蕴带着人快速冲出,与敌军厮杀在了一起。 江砚祈带来的队伍如人墙般挡在了城门外,风行营的士兵从军车上搬走了箭矢,飞快地冲上了城楼。 江砚祈在人海中盯住了江裕,他拉弓搭箭,射穿了扬刀偷袭江裕背部的大燕士兵。 梁嵘看了过来。 江砚祈挑衅一笑,快速搭箭,然后转移箭头,锁住了梁嵘。他试图想象当年他爹决然射杀妻子时的模样,他想不出来,但不妨碍这一箭无比精准,于万千人中正中敌方将领右肩。 梁嵘在远近夹击中从马背上摔了下去,差点被紧随而来的江裕砍掉了脑袋,他以极为敏锐的动作翻滚,借混乱的战场逃离,当机立断道:撤!后撤! 大燕士兵掩护他后撤,煊云军不会追出去,但他们会用尽全力、抓住分毫机会让大燕的损失增至最大。梁嵘带走了残兵。 宋蕴在右肩麻痛中大骂三声我操你全家,顶着满脸血倒在了尸山中。 江裕骑马过来,让人把他扛走了,然后说:把咱们的儿郎带回去,大燕士兵的尸体处理好,清点伤亡人数,清理战场,今早汇报。 是!郁霄停止前进,留下来负责善后。 江裕骑马路过江砚祈时,这小子正坐在马上玩儿箭羽,他不知是生气还是怎么,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跟我入城。 寅时三刻,主帐大营。 王渑给江裕处理好了肩前的伤,嘱咐了几句就下去了。江裕大马金刀地坐在桌案后,瞥见江砚祈这混小子竟然在打瞌睡,他一脚踹在矮凳上,说:军备是到了,老子的马呢! 姚沥软着膝盖,犹豫地看了眼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别训我否则就骂你。的江砚祈。 江裕看懂了,也跟着去看江砚祈。江砚祈又打了声哈欠,说:等郁临渊来了不就知道了吗?要怪就怪他脚程慢,我都到了他还没到。 竟然敢这么跟郡王说话。姚沥暗赞小郡王是个大英雄。 说谁谁到,帐外响起郁临渊的通报声。江裕把人叫了进来,见人面色无常就知道他把事儿办妥了,果然郁临渊道:禀郡王,战马无恙,已经送到马厩了。 嗯,这次你们俩带领的小队立了大功,战后通通论功行赏。临渊,姚沥,你们都辛苦了,回去歇歇,养足精神,以备再战。 是,末将告退!两人同时行礼,前后出了营帐。 帐内就剩下父子两人,江裕起身走到江砚祈面前,猛地伸手将江砚祈提溜起来,骂道:我让你去楚国,你悄摸着来北境,罔顾军令!你怎么这么厉害呢? 我要不来,你那一队车马全玩完,后方供应不上,交战地还不知道怎么挨打呢!我这叫歪打正着,没想着要赏,但你不能骂我。江砚祈转了一圈,从江裕手中逃脱。 江裕才懒得骂他,说:那楚国那边怎么办?你的任务怎么办? 大周就剩你了,其他人都死光了?江砚祈一屁股坐下,萧怀川说不定都到楚国了,有他在,不需要你瞎操心。 哦。江砚祈就地坐下,盘腿看着江砚祈,盯了半晌没把对方盯成筛子,倒是把他自己盯了个眼酸。 江砚祈瞥他一眼,在一起了认真的要成亲不纳妾不生孩子生不出来但可以收养义子要亲孙找二弟去。我回去睡了,跑了这么久,累得要死。 哦。江裕挠头,知父莫若儿啊,都不用我问了。 江砚祈出了营帐,发现天已经转蓝了。江砚祈安排人给他扎了个营帐,离主营不远,他打着呵欠进了营帐,甩了脏靴子就往木床上蹿。 躺平的那一瞬间,浑身的骨头都麻软了下来。他从怀中摸出了那柄血玉簪,是那日城门分别时,萧怀川扔给他的彩礼,跟萧怀川头上的一模一样,正好配对,只是下面刻着个易安,一看就是萧怀川自己的手艺。 这簪子触手生凉,愣是在大夏天降人一身火气。江砚祈在安静的热气中捧着玉簪,想着萧怀川睡着了。 *** 青葙关上了房门,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取出个水壶,说:这是在外面买的凉汤,我喝了觉得味道挺好,主子喝一碗解解暑。 好。萧慎玉将玉簪插回发间,顺手推开了窗。 我们的人已经散出去了,主子想要的消息很快就能探听到。青葙又摸出一封信,拆开了递过去,这是纾俞传过来的。 萧慎玉看完没什么反应,于是青葙自己看了看,随后道:太子殿下摄政,九皇子入殿旁听,看来太子殿下是决定让九皇子扛了,那小身板,别被压趴了。 那小子是个勤快聪明人,比谁都适合。萧慎玉算了算时间,尽快把楚太子府周边的眼睛数清楚,我今夜就要见他。 明白。青葙看着萧慎玉,突然道,主子想小郡王么?若是想,可书信一封,我派人以最快的速度传到北境去。 萧慎玉又想起那日清晨,江砚祈与他说的话。 怀川,我要去北境,南楚交给你。我在北境杀敌,你在境外为我扫清障碍,我们彼此依靠,早日解决外患,回去就成亲,好不好? 江砚祈说这句话时不带撩拨和调戏,比白云淡水还要温柔,萧慎玉一下就败北,他压下不舍和担心,被这捧温柔迷得头晕目眩,只能说一个好字。 西州城外,他们靠在一起亲吻,身后的军队在那短暂地瞬间没了动静,天地静默,只能容下他们两个人。刺目的太阳蒙住了江砚祈的半张脸,他在晕眩中被咬了舌头,然后那小子坏心眼地跑了,朝他摇着手,头也不回地往北境去了。 萧慎玉被江砚祈发间的细带拴住了心,他含了口甜汤,把它想象成情郎,温柔又急切地吞了下去。 第74章 利用 我房里有人。 楚皇登基后纳心爱女子为后,直到楚皇后在生孕后落了病根,没过几年就撒手人寰,楚皇才在群臣的上书进谏逼迫下纳了妃,只寥寥几人。这么些年下来,楚国只有三个皇子。 王缙生来便是太子,他继承了先皇后的柔和楚皇的仁,毫无凌然之气,更显温厚,他学不会储君的势,因此被楚皇突然斥责并下令他回府自省一月时,他并没有起半点疑心,因为他或许当真不堪大用。 这些年来,父皇对他并非不好,否则就凭他的那点微末政绩,不可能稳坐太子之位。但他常常从父皇眼中看见异样,是对母后的思念,或许还有别的什么。父皇没有将母后仙逝的罪责扣在他头上,但他明白父皇一定心存芥蒂。 王缙跪坐在书房内,搁笔静坐,看着这一卷陈情奏表出神。禁闭反省已过半月,他心里只剩下对父皇的愧疚。他也并非不知有些臣子已经对他失望,曾在背地里说他不堪重任,他如今依旧是太子,全仰仗父皇的恩宠。 那日父皇责骂,连见也不想见他,一定是对他失望透顶了,这一卷奏表写不尽他对父皇的愧疚。 王缙在沉默中湿了眼眶,又在房门打开时惊然抬头,最后在瞧见那陌生男子时惊诧起身,你是谁? 萧慎玉不爱翻窗,就要走正门。他在别人的领地上自由散漫,毫不心虚畏惧,此时见王缙惊疑不定地瞧着自己,甚至还自顾自地在桌案前坐下,反客为主地道:太子且坐下,咱们慢慢叙话。 客人不报尊名,孤怕怠慢了你。王缙说话间看向房门的方向,那一角没有闭上,这人丝毫不担心他喊了人来。 似乎是看出他的心思,萧慎玉道:屋外的人已经倒下了,太子若是要唤人,得去外面大声喊。当然,你能不能活着走到外面去,谁知道呢? 王缙抿了抿唇,暗道此人嚣张至极,他无法,只得撩袍入座,道:客人远道而来,有什么话要与孤面谈。 如今大楚由二皇子王彦主政,太子却在府中悲春伤秋。萧慎玉摩挲着手里的玉簪,太子心比天大。 孤犯错被罚,二皇弟替父皇办事是理所应当的。只是怎么说是主政,王缙警惕地看着萧慎玉。 萧慎玉不看他,只认真地看着手里的玉簪,那目光深邃又黏腻,像是在透过它看江易安。只是眼神再怎么温柔,出口的话却是狠毒至极,太子被训斥回府禁闭反省,紧接着楚皇生病无力处理朝政,恰好二皇子闲在京城,便让他暂替太子处理政事。这么明白简单的计划,太子半点都看不明白,楚太子蠢成这样,楚国还真是可怜。 你胡说!到了此时,王缙再好的脾气也得蹿出火来,他冷下脸,休要挑拨孤与二皇弟的关系,我楚国如何,不需要外人操心。客人若是为了算计孤而来,那就请回吧! 蠢钝如你,哪里配得上算计二字?萧慎玉从容地道,我是来利用你的,当然如果太子不介意看着你父皇死于非命,楚国沦为大燕的棋子,那我无话可说。 他作势要起身,王缙连忙伸手阻拦,等等,你这是何意? 字面意思。萧慎玉平静地看着他,迟钝成你这样的,也是难得。想想你的二皇弟,你该明白的。 二皇弟他皇子妃?王缙猛地起身,二皇妃是大燕的公主,如果说这人说的是真的,那就代表着二皇妃蛊惑了二皇弟让楚国为大燕所利用,或者说二皇弟正有此意。 楚国帮助大燕,意图两面夹击大周,就算胜了,楚国真能讨到好处么?谁敢保证梁嵘不会过河拆桥。萧慎玉想了想,评价道,你们楚国的皇子,脑子都不太行。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王缙没有反驳,因为他的确不够聪明。以前在他看来,二皇弟比他聪明,更适合做太子,可是如果二皇弟当真准备与大燕联合攻打大周,那二皇弟也不够聪明。 大周是最富饶的国家,周皇年轻时是狼虎之君,就算此时老了,也不能忽视他的曾经。大周有年轻温和却政绩突出的太子,有得力的群臣且国库充盈,兵强力壮。煊云军在北境驻扎数年,宛如铜墙铁壁;南境之兵力虽不如北境,但英国公也不是可轻视之辈。 大燕对上大周,当真有必赢的把握吗?如此人所说,就算大燕胜了大周,他们楚国就能置身事外吗?大燕皇野心勃勃,既然已经胜了劲敌大周,还有什么理由不趁机再攻兵弱的楚国,达到天下一统的目的? 退一万步来讲,大燕不继续攻打楚国,那么大燕吞并大周后,实力更加强盛,届时无人与之抗衡,楚国在它面前几乎是俯首称臣。这些年来,楚国夹在两国之间,相对安全,就是因为大燕大周互相抗衡,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与大燕结盟,于他看来,百害而无一利。大燕胜,楚国陷入危险;大燕败,楚国必回被大周报复。 见他面色难看,萧慎玉适时出声,要不要保大楚无恙,太子自己选择。 你是大周人。王缙犹豫不定,你要利用孤与二皇弟抗衡,夺回主政权,阻止大楚与大燕结盟。 萧慎玉坦然,这对你,对大楚都是好事。我利用你,你配合我,咱们达到各自的目的,皆大欢喜。 孤凭什么相信你?王缙说,万一你过河拆桥,孤就成了楚国的罪人。 因为你也不赞同王彦的选择,可你没有别的选择。太子府周围布满了王彦的眼线,只要你出去,他就立马能够得知你的动作。你必须要有个能逃过王彦眼睛的影子,而我此刻坐在这里。萧慎玉将玉簪插入发间,冷漠地睨着他,你只能依靠我。 你对大周这么有信心?王缙盯着他,我毁掉结盟,大燕若胜,不会放过楚国。 大周当然会胜。镇守北境的是长陵郡王和他的煊云军,现在为他打前锋的是小郡王江砚祈,那是一等一的勇士和少年郎。萧慎玉眼中波光潋滟,语气都变得柔缓,他就算会落败,也绝不会战败。 王缙被他突然的温柔渗出了满手臂的鸡皮疙瘩,他沉默良久,终于打定了主意,说:孤该怎么做? 你当了这么久的太子,宫中一定有你的人,把你信得过的人交待给我。待我们联系上,你很快就能收到宫中的召令。萧慎玉点了点一旁的笔架,示意王缙动笔,而后继续道,如若我料想得不错,王彦一定会在你来回路途动手脚,我的人会护你安全进宫。但王彦也绝不会让你活着离开皇宫,所以你书信三封,分别写给你的舅父宣勇将军,丞相还有三皇子的母家忠勇侯。 萧慎玉接过纸,快速地扫了眼后起身,这些年就是你的保命符。信写好后放在桌上便是,我的人自会来取。近日保持常态就好,没我的指令,不可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王缙被指使得屁都不敢嘣一个,等萧慎玉离开后才松了口气。这人容貌艳华,周身气度卓然,一双眼冰冷渗人,一看便知他居高位。再看这年纪应该也不过二十出头,若非他曾与大周太子见过并且知道对方不是冷漠阴鸷之人,怕是要误会了。可除了大周太子,大周还有什么贵人能与这人匹配上?莫非是 王缙低声抛出一个名字:容王萧慎玉? *** 江砚祈昨夜睡了一觉,一早起来精神抖擞,瞬间活了过来。他进帐时众人正在商议战事,听见动静后不约而同转头,将目光都抛了过去。 他被这些目光砸得一脸懵,尤其是其中一道格外热烈,逼得他脚跟后移,正要退出去 宋蕴站了起来,笑呵呵地道:小郡王进来坐!哎呀这几年不见,小郡王简直是改头换面重新做人吶,我都认不出来了! 众人闻言心想:这是夸人还是讽刺呢? 江砚祈认出这就是那虎狼眼神的主人,忙道:宋将军说得对,您 叫什么将军,多见外嘛!宋蕴走过去把住他的后颈,跟提小鸡崽子似的往里头走,叫宋伯伯就成!我跟郡王是兄弟,他儿子就是我儿子,别跟伯伯见外! 以前那个让我砍了大儿子重新生个小子的人是你吗?江裕面色复杂又警惕,因为他显然很了解宋蕴的臭德行,果然宋蕴下一句话就是 易安过几天就要及冠了吧?及冠了就要自己立府,所谓成家立业,你也该物色个娘子为你操劳家事了,伯伯的小女儿今年刚刚及笄,温柔漂亮贤惠懂事乖巧可人,你 江砚祈打断宋蕴的推销,歉意道:宋伯伯您很热情,但我房里有人,此生注定与宋家妹妹无缘。 有人?宋蕴不死心地道,我怎么没听说过?有人也无妨,只要你不是想抬她当妻,男人三妻四妾多正常。 江砚祈咳了咳,说:他善妒,耍起脾气来是杀人不眨眼,我怕委屈了宋家妹妹。 宋蕴瞪大了眼,你喜欢这般女子? 放屁!江裕冷酷道,他房里是个男人,他喜欢得要死。 第75章 人头 北境战线彻底拉开,在近两个月时 北境战线彻底拉开,在近两个月时间里,双方交战了数次。 八月上旬,江裕开始反守为攻,正面攻打大燕军。期间,郁临渊领队在大燕军驻扎地外发射箭雨,他们在铁箭后方绑上了浸满油脂的易燃物,箭羽如簇,烧起一片火海,然后后撤。此举做了数次,扰得大燕军烦不胜烦。 八月下旬,郁临渊再次领兵夜袭。大燕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纠缠,可这一次郁临渊没有后退。前锋重兵一拥而上,主营动乱,留守此地的梁盛彻底陷入被动。 两方将士已经厮杀在一起,梁盛挥刀猛砍,在一片混乱中听到了副将的嘶吼 殿下,后营被烧了! 什么!梁盛脑子一轰,后营里粮草军备供应之地,对他们万分重要,他早就派强兵驻守,绝不会让大周士兵靠近一步,怎么就突然烧起来了! 副将跑过来,脸上一片脏污,根本没有什么袭兵,放火的就只有两个人!他们泼油点火,利用夜风将粮营全部点燃了。 如果梁嵘在这里,那他一定会立马舍弃对粮草的心痛,然后丢弃主营后撤,但梁盛不甘,他在硝烟中想起父皇带兵去迎敌时的嘱托帮父亲守好后背! 主营不能丢,丢了主营,他们就丢了军心,大周兵追击他们时和痛打落水狗有什么分别!梁盛握紧了刀柄。 就在此时,山河冲入敌营,江砚祈翻身上马,纵马奔出。他手里还拿着冒烟的火把,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睨着梁盛。 这是报复。梁盛脚下蓄力,他曾经领兵袭击煊云军的辎重队,现在江砚祈便烧了他的后营。肩膀上的伤隐隐作痛,梁盛盯住了江砚祈的后肩,那里应该有一道口子,是他留下的,对上江砚祈,他并非全是败绩。 梁盛眼中凶光大盛,只听猛地一声嘶吼,他拔地而起,挥刀砍向江砚祈。 唰! 重剑遽然出鞘,江砚祈从马背上一跃而起,翻身砍向已到眼前的梁盛。两把武器在半空中抗衡不前,江砚祈手腕轻颤,感觉到后肩的伤口再次崩裂。 梁盛凶狠地看着他,我会俘虏你,折辱你,再砍掉你的头颅! 哦。江砚祈平静地道,我会先杀了你,再砍掉你的头颅,与你父皇的头颅埋在一起! 大放厥词!梁盛抽刀再砍,逼得江砚祈连连后退,我父皇不会战败! 很可惜,他在许多年前就向我爹挥起了白旗,他早已战败过。江砚祈后肩已经晕出血迹,他明白若再用力气硬扛,那他很快就会失去战斗力。 江砚祈腾身抬脚踹在梁盛的刀背上,一瞬间内重剑入鞘,轻剑取而代之,剑柄顶部的血玉珠在黑夜中幽暗无光。江砚祈以轻逸灵滑的步子取代以重力相抗,在梁盛被剑光晃花眼时找到了一缕破绽。他目光倏地一冷,手腕驱使剑刃翻转,擦过梁盛的刀锋、毫不卸力地刺入了梁盛胸前的铠甲缝隙。 利器在骨肉中剐蹭的声音十分刺耳,梁盛的副将怒目大吼,拔刀来救,被墨余拦住了。 剑已经穿透了梁盛的后背,江砚祈一脚将人踹开,毫不犹豫地抬剑下砍,梁盛倒在地上,用刀背堪堪挡住了这一击。 你不会赢!梁盛恶狠狠地盯着他,你很快就会死。 这么自信?江砚祈嘲弄地盯着他,是因为你那位嫁去大楚的皇妹么?她蛊惑了只有野心没有脑子的王彦,打算和你们来个内外夹击,大楚的军队已经压至南境? 梁盛瞪大了眼,他想起身,被江砚祈一脚踩了回去。很可惜,你们的联盟已经被击垮。我今早刚接到的信,念给你听听。 江砚祈俯身看着他,平静又冷漠地道:二皇子王彦欺君罔上,已被废黜,二皇子妃被幽禁于宫中,如今主政的是楚太子,他不会为你们所利用与你们结盟。 梁盛咬牙,又听江砚祈道:不是所有的人都渴望战争,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牺牲自己的和平来满足你们的野心。 你 梁盛的话没有说完的机会,那轻剑的剑尖倏地擦过战刀边缘,顺着他的侧颈插入地面,江砚祈反手一拧,割开了他的脖子。 热血从剑尖滑落在地,江砚祈俯身提起梁盛的头颅。这动作带着故意的逼迫,让大燕士兵在殿下死了!殿下的脑袋被割掉了!的呼喊声中由惊慌到怯阵,彻底失了扭转战局的可能。 这场战争在戌时二刻结束,郁临渊领兵追击逃军,江砚祈留下善后。他在尸体垒垒的敌营中喘气,倒下时墨余接住了他,摸了一手的血。 墨余低头时借着不远处的火光,看见江砚祈面色煞白如鬼。 *** 当一封封捷报送到大周帝宫时,江砚祈受伤昏迷的消息也传到了萧慎玉耳边。萧慎玉依旧留在大楚,在这场战争没有彻底结束前,他依旧要随时留意大楚的一举一动。 信纸化为齑粉,萧慎玉站在窗前,面色阴戾。青葙不敢抬头,在令人窒息的静默中抹了把汗,道:前线战事紧急,小郡王后肩重刀后根本没时间养伤,他负伤领兵数次,中间难免增添新伤,在剿杀梁盛时伤口崩裂,脓血不化,那边传信时他还在昏迷,现在不知如何了。 江砚祈的身上早就留了伤疤,萧慎玉不止一次见过,也不止一次感到愤怒和心疼。他喜欢在温情时抚摸那些伤疤,当□□抚和温柔,尽管每次江砚祈都要推开他的手,红着脸嚷着难看,又在他无动于衷后撒娇说别看,别碰。他不觉得难看,只觉得心疼,但江砚祈不喜欢,所以他很少再碰了,只是情不自禁时会亲吻那些伤疤,在紧密相连的呼吸中感受怀中人的颤抖。 萧慎玉握了握拳,让轻颤的手指回归平静,说:前线战事如何? 大燕主营被毁,逃兵全部被伏。郡王和梁嵘在阜水边对峙已有半月,梁嵘没了梁盛抵挡后背,也没有军粮补给,已处极端劣势。只要煊云军截断梁嵘后路,不出一月,他必定被困死在阜水。青葙说罢顿了顿,主子毁掉楚燕联盟,对前线战事是大有助力,至少减免了一月伤亡。行军打仗难免添伤,军中有尚医营为小郡王照看,主子不必太过担忧。 萧慎玉看着夜幕间零星的白点,好半晌才道:易安的生辰都过了,及冠礼如此重要,却没机会过。 青葙安抚道:主子在大楚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给小郡王的贺礼。战事紧急,后方事物也多,小郡王会谅解的。主子若真的过意不去,待战事平息,您给小郡王补上就成了。 萧慎玉曾无数次的想过一个问题:要给江易安什么样的及冠礼?他摸清了江易安的喜好,已经遣人在各处寻找到了江易安喜欢的物件,想要送给江易安做及冠礼,博他一次欢喜。后来他又想,这些物件再珍贵罕见,也不是最合适的,江易安值得最好的。可没想到斟酌来斟酌去,却是个送礼的机会也没有。 萧慎玉在闷热的夜晚咽下满嘴的思念和担忧,道:元京可平? 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近日太子重用九皇子的苗头越来越醒目,朝中有人对此不满。有些人更看重太子,他们察觉太子想要转移权柄的心思,心里并不赞同,还有些人青葙顿了顿,他们试图想投身主子门下。 萧慎玉自动忽略了后半句,说:一国太子主动放权本就是难得一见,受些阻力也是情理之中。 是,太子如今重用江家二公子,那江慕南也不是简单角色,他入了礼部,一边作为太子的副手将礼部重新肃清了一番,一边帮助太子统筹外官与西周府一事,这次更是暗中说服了好几位大臣,替九皇子收揽人心,又顺带替太子解决了麻烦,近来在朝中是名声鹊起,只是青葙回忆了一下,不怎么确定地说,不知怎的,他与太子好似生了嫌隙。太子已经有半月没有召他入府议事,按他以往出入太子府的次数来看,这很奇怪。 年轻气盛,藏不住事。萧慎玉意味不明地嗤了一声,接着说,我书信一封,你传到王缙手里。煊云军回朝前,你依旧留在此处,必须保证大楚不动。 青葙点头应下,不放心地道:主子要去哪里? 我要带着梁茜回大燕。萧慎玉眼中一片漠然,梁嵘既然野心勃勃,那就不能再给他休养生息的机会,这次他被煊云军打得落入下风,已大有颓败之势,这是个好机会。传令柳州的人马,让他们快速赶往大燕,与我汇合。 青葙一惊:主子这是要 这个梁茜就是我的敲门砖。萧慎玉伸手关上窗门,我要给郡王一份拿得出手的见面礼。 第76章 来信 秋老虎来势汹汹,两军交战也默契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秋老虎来势汹汹,两军交战也默契地选择避过午后的暴晒。前方战事胶着,江砚祈在营帐躺了两日,总算睁开了眼睛。 郁临渊正在旁边啃馍馍,见他醒来连忙放下半块热馍馍,走过去探他的脑门。随着他的手掌的靠近,那馍馍甜香迷得江砚祈本就干瘪的肚子咕咕直叫。 江砚祈捂住肚子,巴巴地看向桌面上的食篓。 看把你馋的。郁临渊叹了口气,转身拿了块热乎的馍馍给他,说:你要再不醒,今晚军医就要过来给你轮流问诊了。 江砚祈啃了几口馍馍,慰问了一下饥肠辘辘的自己,待脑子没那么混乱之后才闷声道:我昏迷了几天? 两天两夜。郁临渊取了件披风给他披上,最近早晚天凉,注意点儿,别身上的伤还没好,人又病倒了。 江砚祈缩了缩脖子,很快就将馍馍啃了个没影,郁临渊贴心地送上水,他灌了两杯,总算感觉回了点精神。 这两日情况如何?他问。 那夜咱们烧了大燕主帐、斩杀梁盛的消息传到了阜水,那梁嵘正和郡王交锋,听说这消息时怒急攻心,我军士气大振,郡王趁机进攻,将梁嵘逼退了二十里。梁嵘丢了主营,没了粮草补给,只带领残兵,如今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郁临渊又给江砚祈倒了杯水,双眼亮光湛湛,咱们的胜机就在眼前。 江砚祈立马说:截断大燕后援,不能让他们更替军备、充盈粮草。 郡王早就吩咐墨余和风行营的人去了,还用你说?郁临渊接过杯子,转头落座。江砚祈晕了多久,他就守了多久,江砚祈一哼哼,他就要立马过去查探情况,一点都不敢松懈,两天两夜少吃少睡就算了,这坐得从脖子酸痛到了脚,一动就咔嚓咔嚓的响。 江砚祈看见他扶腰转脖子,顿时明白了这两日他昏迷时郁少将军可谓是劳苦功高,连忙咳声清了清嗓子,殷切关怀道:你在这儿守了这么久,先回去休息吧,养足精神,咱们还要出击。 你都成这样了,还出击呐?郁临渊翻了个白眼,悠着点吧,一不小心你那肩膀就废了,到时候别说领兵,连刀剑都抬不起来。 江砚祈摸了摸后肩伤口处,沉脸想了想,道:我们必须要乘胜追击,如果等到大燕后援来救,又是一场持久的消磨战。 大燕怕是派不出后援了。墨余掀开帐子走了进来。 他身穿轻甲,头盔上全是土尘,显然是刚从前面回来。江砚祈问:你在前面探听到什么消息了? 墨余摘下头盔,甩了几下头,然后一把抹去脸上的土尘,说:不是探听到的,是我撞上了容王爷的人,他给了我一封信。 给我。江砚祈伸手接过,拆开一看,顿时腾起了身,他去大燕做什么?作死啊! 郁临渊顺手拿起竹扇给他扇风降火,墨余自动在一旁安抚道:容王爷不是任人鱼肉之辈,他既然去了,就说明他心里有数,少爷不必担心。 不担心个锤子!江砚祈咬牙切齿地道,他还真当自己是什么老神仙,大燕都城是人家的地盘,他去有屁用,万一被人发现了,那就是倾力围剿! 王爷有梁茜在手,这就是一把上好的钥匙,他又心思缜密,不会将自己陷入危险,就算运气不好,他也有自救之法。墨余闻着味道转头,飞快地拿起一旁篓里的馍馍啃了一口,咽下去之后又说,只要阻断大燕后援,梁嵘孤立无援,粮草枯竭,败局已定。 就算知道萧慎玉不是个空有想法没有脑子的傻蛋,江砚祈还是止不住的担心,他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心里就免不了总是要记挂。北境离大燕那么远的距离,他现在在前线有自己的任务,也不能随意离开。冷静下来后,他或许猜到了萧慎玉对这件事抱有参与度的原因。 江砚祈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簪子,好像那样就能隔着一层温凉,摸到萧慎玉似的。他默了半晌,说:我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就在这时,江裕掀开帐子走了进来。他大喇喇地走到床边坐下,飞快地瞥了眼江砚祈的后肩,却没过我问这伤口半句,只道:受了伤就昏迷整整两天两夜,一点都不硬气,丢你老子的脸! 一旁的郁临渊和墨余听到这句嘲讽,不约而同地想道:那那个差点把王军医 骂哭的人是谁?那个掀桌子无能狂怒的人是谁?那个半夜溜回来坐在床边念经的人又是谁? 江砚祈虽然不知道他爹是怎么迁怒那些无辜人事物的,但他最明白江裕是个嘴硬心软的脾性,于是道:你就知道说我不行,那我烧了大燕主帐,给你立了这么一大功,你怎么就不夸我呢? 骂你你就受着,甭找夸!江裕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心想老子才不会告诉你宋蕴郁霄他们已经听我夸你、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好好好!江砚祈举手投降,转移话题到正事儿上来,爹,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中午前后都不好动,天气太热太晒,我方军士穿着铠甲,行动能力会受到极大的影响。江裕拧了拧手腕,七日之内,梁嵘必定受粮草所困,届时我们再进攻,可以将伤亡人数减到最低。 *** 主子,燕后同意了。暗卫恭敬地递上一纸书信,燕后答应了主子的要求,条件是她要见到活的梁茜。 萧慎玉扫了眼信上的内容,这是自然,只要大燕后援在两日内退回原位,我就把梁茜还给她,否则时限一过,她就只能得到一具尸体。 暗卫说:燕后只有这一儿一女,当初梁茜奉命前往楚国联姻时,燕后就十分不满,还曾因此与梁嵘争吵过,只是梁嵘的命令她不敢不从,这才只好忍痛将女儿送去了楚国。如今梁盛死在了北境,她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比平常更好拿捏。 梁嵘不在,他最宠爱的儿子如今已然身首异处,大燕其他皇子的机会就来了。萧慎玉揭开灯罩,将信纸扔了进去,眼看着它成为灰烬,让他们斗,斗得大燕都城天昏地暗,后方自乱阵脚,前方就会彻底陷入孤立无援之境。梁嵘一死,燕后就是大燕的主事者,我要用这一纸降书当做彩礼。 暗卫闻言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道:主子很快就能达成所愿,恭喜主子,贺喜主子。 萧慎玉睨了他一眼,说:无事就退下吧。 啊还有一事。暗卫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一封飞鸽传书,这是从元都传过来的信,上面说皇帝大限将至,想再见主子一面。 萧慎玉没有接那纸条,冷漠地道:我与他没有再见的必要,要死死远点。 暗卫闻言吁了口气,他本以为主子先去楚国毁了楚燕联盟,又来大燕截断后援是因为主子改了性子,此时看来主子不是有了人味儿,是只对小郡王的事情上心,在其他人面前、对着其他的事情,主子依旧是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心肠。 等江易安回来若是问起我这一路的所作所为,你们就斟酌着说。萧慎玉顿了顿,明示道,有些事情就不必让江易安知道了。 虽然但是您是什么性子,小郡王难道还不清楚吗?暗卫低下脑袋,小声道,遮遮掩掩不如坦坦荡荡,还不用承担被发现的风险和后果。 说的也是。萧慎玉盖上灯罩,在那明暗之间自嘲一笑,他是什么人,江易安清楚得很,可江易安不怕他,总是用热情又喜爱的眼神盯着他,黏着他,像是要用眼神把他含化了。 江易安比谁都坦荡直白,而他也不该遮掩。他去楚国,来大燕都是为了一个人而已。他想让江易安尽快从前线回来,想为江易安尽一份力,不能去前线,那就处理好后方的事情,让江易安只操心前线的战事就够了。 西周的匪患,北境的战事与他有何关系?若不是为了江易安,他谁都不会管,更愿意冷眼看着大火燎原,看所有人都挣扎难安。 残忍冷漠,这就是萧慎玉的心肠。 传信给纾俞,把新的府邸收拾干净妥帖,书房主卧浴房都按照江易安的喜好布置。萧慎玉顿了顿,嘴角微微勾起,叫他拿出一百个认真来,就当是布置新房。很快 很快,他就能把易安娶回家了。 不是,那郡王能答应吗?暗卫嘴上应得又快速又肯定,心里却没底:小郡王可是郡王的独苗啊,郡王能答应让他跟主子在一起吗?郡王舍不得打儿子,还能舍不得打主子吗?到时候主子上门一说求娶的话,郡王别跳起来就是一棒子。 萧慎玉是多敏锐的人啊,他几乎一瞬间就看透了暗卫藏在肚皮里的忧心,只脊背挺直,神色淡然道:挨一顿打,得了易安,这是做梦都要笑出来的值当买卖。 第77章 儿媳 我想萧怀川了,我要去找他! 九月三十,阜水之战拉开序幕。 江裕领兵做前锋,正面攻打梁嵘,江砚祈和郁临渊从后方围困大燕兵。大燕军受困多日,早已疲惫不堪,但在梁嵘的带领下,他们个个都抱着以命换命的决心,战刀在人海中横冲直撞,鲜血泼溅开来。 江砚祈疾驰入中围,一路剑花洒血,他如今受后肩伤口所困,无法再自如地使用重刀,只能图以轻巧。他无意将剑尖指向梁嵘,因为那是江裕和梁嵘的战场。 唰!尸体就要撞在马身上,江砚祈勒紧缰绳,避开了这一泼鲜血。热血从剑尖滴落在地,陷入黄土中,迫使山河不舒坦地抬了抬马蹄。 铁盾在前,战刀在侧,煊云军结队成阵,将大燕残部围困在内。随着时间的拉长,包围圈越来越小,战局被彻底压稳。 江砚祈反手挑开一人咽喉时,用余光看见江裕将梁嵘挑于马下。江裕的刀已经旧了、腥了,不论鐾刀时多认真,那刀也擦不干净了。他在战场上杀的每一个敌军都是因为国仇,只有梁嵘,他想杀掉这个人,不单只是为了国仇,还添上了家恨。 血污糊了梁嵘半张脸,高高在上的燕皇并不认为这是狼狈,他在十几年前败给了年轻的江裕,那一次造就了江裕的荣功,也是他毕生的耻辱,从此他蛰伏、隐忍,又因为不甘和野心再次掀起战争,而后再次失败了。背上的旧伤在梁嵘在落马时彻底崩裂了,鲜血渗出铠甲的缝隙,无声无息地融入了土里。 鲜血从江裕眉头滑下,江裕抿唇,尝到了令人作呕的铁锈味。木苑闭眼时的模样在他脑海中闪现,握着刀的手终于不再颤抖,他猛地扬刀,侧手劈下。血花飞溅,刀刃砍断骨头的声音让所有人蓦得心下发寒,梁嵘还睁着眼,将不甘留给上天去看。 这场诛杀没有半句多余的话,江裕抹了把脸,喝道:梁嵘已死,众将士随我清缴残余败军! 梁嵘的人头被挂在了马上,江裕打马扬刀,摔兵清缴残余大燕军。硝烟在日落时被泼灭,江砚祈派出一队人马清点伤亡,至此长达三月多余的拉锯彻底结束。 江砚祈披着澄阳追上了江裕,说:你没想到会这么快结束吧?他来时看了眼江裕关于这场战争的奏表,预期时半年到一年。 江裕瞥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道:想说什么?直说,别跟我在这儿扯废话。 若是大燕后援赶到,咱们还要在这儿耗多久就是个未知数了。江砚祈直接道,爹,是不是得给你未来的大儿媳妇儿记一功啊! 我没有大儿子,哪来的大儿媳妇儿?江裕不客气地道,别想趁机浑水摸鱼,你现在想到要问我了,你们俩暗度陈仓之前怎么没想想我呢?滚蛋! 哎呀爹,别这么凶嘛!江砚祈打马上前,跟江裕并驾齐驱,笑眯眯地道,你看看你未来的大儿媳妇儿,脸蛋漂亮气韵出挑,又聪明又有能力,关键是待儿子诚心,儿子在这儿跟你打仗,他就帮咱们处理后方。你也不想想,他孤身入大燕,多危险啊,可他半点没犹豫,这说明什么 江裕冷漠道:说明他胆子大。 不,说明他是真心喜欢你儿子的。爹啊,棒打鸳鸯这事儿说出去可不好听哦。江砚祈伸手去挽江裕的胳膊,嗲里嗲气地道,爹,我们真不是闹着玩儿的,我是真对他有那意思,真想跟他一辈子,您就成全我们这队苦命鸳鸯吧! 滚滚滚开!江裕推开他,顺手抹掉一胳膊的鸡皮疙瘩,梗着脖子不说话。他没想强求儿子成家立业给他生孙子,但两个男人在一起,现在能如胶似漆,以后老了呢?何况容王心机深沉骗过了多少人,让这小畜生和容王搅和在一起,他是真不放心呐! 江砚祈盯着他,从他那张脏兮兮的脸上盯出老子不同意,你们休想几个大字,他眼珠子一转,硬气道:我不管啊,这事儿你不同意也得同意,要不然我明儿就出家当和尚去。 好啊!那老子现在就把你剃秃了!江裕猛地抬脚将江砚祈踹翻下马,随即自己也跳下马,几步拦下欲跑的江砚祈,一把揪住那把马尾,抽出匕首就要开剃。江砚祈吓得大嚎,忙道:爹,我错了我错了,别冲动别冲动! 小畜生!江裕嫌弃地丢开他,插回匕首,这事儿没得谈,你说了不算,要想我同意,让萧慎玉亲自来找我。 啊?这不就同意一半了吗?江砚祈抹了把额头,兴奋地往江裕背上跳,抱住江裕往下一压,随后跳开了、重新上马,朝被压得晕乎乎的江裕挥手道,爹,你真是太他娘的好了,我现在放心了,我走了! 山河被勒转马头,江裕跳了起来,大吼道:小畜生往哪儿跑! 江砚祈头也不回地喊道:我想萧怀川了,我要去找他! 小畜生!小畜生!江裕追了一段路,看着江砚祈疾驰而去,被土尘喷了一脸的马尾气,又被酸楚淋了一身。他停下追赶,无力地俯身握住了双膝,喃道:去找他吧,去吧去找你喜欢的人,趁他还在人间,还可以被你找到。 *** 两日后,江砚祈停在了大燕都城外的一座客栈内。他赶了两日路,自己和山河已经累得不成样子,虽说都是年轻人年轻马,但体力再好也经不住这么折腾。没法子,江砚祈只能选择暂且停留,休息一夜。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这客栈外就是马道,出城入城走这条路是最快最平坦的,按照他对萧慎玉的理解,那厮决计不会委屈自己走崎岖不平坦的道路,所以萧慎玉若这两日要出城,一定会经过这条路。 小二在这客栈里待了许多年,见惯了来往贵胄富绅,此时一瞧见虽然风尘仆仆还有些小脏但气度张扬、面容俊俏的江砚祈,立马就猜出此人身份不一般,忙殷勤地迎了上去,招呼道:这位爷,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江砚祈挑了张干净的桌子,将一锭白银放在桌上,说:俩菜一汤一碗饭,再准备一间上房,烧一桶热水。 好嘞,爷您稍等,小的立马就去给您准备!小二笑眯眯地添好茶,收下银子后就转身走开了。 江砚祈灌了口茶,觉得从头到脚都在往下沉,他伸手抹了把额头,又顺着摸了摸后肩的伤口,轻轻地吐了口气。他起身走到柜台前,说:饭菜备好了就端上来。 小二见他面色红里透白,忙道:爷您赶路累了就早点上去休息,我们立马把热水给您备好,您先舒舒服服地泡个澡,吃饱了喝足了再好好睡一觉,明日一早就好受多了。 好,多谢。江砚祈赏了块碎银给他,转身在小童的带领下进了房间。 这爷可真大方。小二摸了摸银子,笑眯眯地转头,正巧瞧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外。他脚下一动,笑呵呵地出去迎客,两位爷,打尖还是住店? 暗卫打开车门,恭敬地道,主子。 萧慎玉落地后道:风吹得人发闷,今夜怕是有雨,在此将就一晚,明日再赶路。 是。暗卫转头,将银子递给小二,我们要两间上方,再备好饭菜。 小二掂量着银子的分量,心想今日可真是挣了把大的。他恭敬地将两人带上了二楼,推开一间房门,道:里面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爷先坐会儿,饭菜立马就能到。这位爷,您的房间在左侧拐角,请跟我来。 属下告退。暗卫恭敬行礼,等萧慎玉点头后才转头跟小二离开。 萧慎玉关上了房门,这房里燃得香虽不是贵重珍品,但胜在清淡。他伸手拂了拂香,侧身时听见了水花拍散的声音。他没放在心上,过了会儿又听见一串欢快的小调声,只是声音又低又蒙,听不清大概。 江易安也喜欢在泡澡的时候哼小调,他又想起江易安来。 此时小二在外面敲了敲门,说:爷,您的饭菜。 萧慎玉去开门,放那小二进来,此时隔壁的小调声顺着门传了过来,不知怎的,他心里一动,倏地道:隔壁住的是什么人? 小二被他吓了一跳,不怪其他,只怪这位爷周边的气场太冷,导致他在看了第一眼后就不敢再看第二眼,尽管人家长得如花似玉。小二自然地垂着眼,说:是位俊俏的蓝衫小爷。 蓝衫?萧慎玉心里猛地一跳,他不敢多想,又被这二字悬起了心眼,可知他是从哪儿来的? 这个小的倒是不知,不过那小爷骑马而来,风尘仆仆的,也不知是赶了多久的路。小二想到那匹马,那位小爷骑的马可不是凡品,毛色油亮,高大威猛,瞧着真像战马,一看就是极品。 萧慎玉眉心一跳,下意识地问:那马 黑色的,那小爷叫它什么来着,好像是小二拍了拍脑门,竖起指头道,山河! 第78章 闹春 可是易安,我疼。 江砚祈在水雾蒙蒙中昏昏欲睡。自他到达北境后就没睡过一天好觉,前世虽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但现在添了一分不一样的,那就是他每天必定时定点地想萧怀川。这就像刻入骨子里的东西,不自觉地就会想起来。 逐渐被困倦影响得无力的身体慢慢地往下滑去,肩后的纱布顺着浴桶往下蹭,沾湿了半边,眼看着伤口就要滑入水中,一道人影破门而入,在啪的一声关门声中将江砚祈从水里捞了出来。 哗啦几声,热水四溅,一半落在地上,一半打在了萧慎玉的背上,而江砚祈被他按在怀里,淌着水,没受半点殃及。 江砚祈握拳的手已经僵住了,他从困倦无力到防备出手只需要一瞬间,而在欲要进攻到停下也只需要这一瞬间。他埋在萧慎玉的怀中,能清晰地闻到萧怀川的味道,久违的,记忆中的那种淡香扑面而来,他贪婪又高兴地猛吸,生怕这是他犯困睡着后的梦。 萧慎玉将他放在床上,没有看他的脸,也没有再抱他,只将人转过来背对着自己,然后快速地拆开那纱布。幸好他赶上了,这伤口没沾水,但他伸手抚上江砚祈的后肩,指尖就顿在那伤口下边儿。江砚祈后背上有好几道伤痕,在各种擦药下已经淡去了,只有这一道,深刻入骨,盖住了半个肩膀。 江砚祈从来就受不住萧怀川的认真,哪怕对方现在毫无坏心,只是在查看他的伤口,可他依旧在那认真专注的凝视下烫了耳朵,立马就浑身躁动起来,伸腿儿要去勾床里的被子。脚已经勾住了被子,但他却停下了,因为他灵敏地捕捉到背后那根指头的颤抖,萧怀川在害怕么?他顿住了,好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出声打破这令人压抑的沉默 萧怀 萧怀川将他抱住了,那动作急切又凶猛,却体贴又温柔地避开了他后肩的伤口。 别说话。萧怀川命令着,让我抱会儿。 他实在不敢想象,却不自主地想象这一道伤痕的来历。那战刀砍下时,若易安躲避不及,怕是要被生生砍掉半个肩膀。后怕席卷全身,萧慎玉将下巴枕在江砚祈的颈间,沉沉地吸了口气。 江砚祈握住腰间的双手,低声道:已经不疼了,怀川,别不高兴嘛。 他那声音低低软软的,像是撒娇又像是讨好,萧怀川撇开他的手,握住那腰侧轻轻一捏,道:可是易安,我疼。 江砚祈闻言像是被什么问题困住了,他思考了片刻,转头去看萧慎玉的眼睛,在那里面看见了萧慎玉的心疼和痛苦,害怕和杀意,也轻而易举地捧出一水儿的爱恨。他心里柔得一塌糊涂,就那么扭着头去亲萧慎玉,嘴上还嘟囔道:给你呼呼就不疼啦! 别。萧慎玉宛如柳下惠,头往后一撇就躲开了这个吻,随即松手将人放开,起身对一脸不可置信的江砚祈道,我重新给你上药,把伤口包扎一下。 我澡也洗了,衣服也没穿,就这么坐在你面前,你一点儿都不想着做正事,萧慎玉你到底行不行!江砚祈哗的起身,脸也不要了,就那么光着坐起来,叉腰呵斥道,过来亲我! 萧慎玉用直白的眼神将他从头扫到脚,那眼神又轻又快,在江砚祈身上烧出了一片火,烧得他燥热起来,可罪魁祸首却一脸冷淡地转身出了房间。 啪! 房门轻轻关闭的声音在江砚祈脆弱的心灵上留下了一道重击,他惊愕地看向房门的方向,直到眼睛都瞪酸了才敢确定萧怀川的确是在他赤|裸裸的引诱下无动于衷且飘然离去了。 挺直的脊背被无情的现实压弯了,腰也软了,江砚祈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床,喃道:这才多久啊,萧怀川已经对我漂亮的身体不感兴趣了? 难道是他出去打仗,把肉打得没那么漂亮了? 江砚祈低头快速地检查自己的身体,只见那修长的四肢、紧实的身材、白皙的肌肤一如往前,他呼了口气,放下心来,下一瞬又猛地吸气,提起心来 我没变,那就是萧怀川变了! 这厮趁他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去外面跟哪个贱人偷腥了?! 萧怀川再回来时,床上已经没有江砚哦,不,江砚祈已经在被子下躺平接受现实了。那生无可恋、幽怨愤怒的神态怎么看怎么让人心怜。他将伤药和纱布放在一旁的小桌上,伸手去掀被子,被江砚祈一巴掌抽红了手。 别碰我!江砚祈自怨自怜地道,我恨你,但我也爱你,你既然已经变心,我也不做那声嘶力竭的怨夫行径,咱们从此一别两宽,各自安好吧呜呜。 萧慎玉盯着他不说话,江砚祈抽了抽不怎么红的鼻子,低声道:我虽然舍不得你,但是爱一个人就是要给他自由,要爱他所爱,你去找你的姘头吧,别管我了嘤嘤。 萧慎玉依旧没说话,江砚祈抬手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绝望道:你走吧!我的爱人,你背叛了我们曾经的海誓山盟,忘记了我们要相守一生的诺言,你看上了别的狗,你罪不容赦,你恶贯满盈,但我依旧爱你。我要给你自由,我要让你快乐,你走吧,我的爱人嗷 江砚祈没来得及嗷呜完毕,就被轻轻地堵住了嘴巴。萧慎玉倏地压下,却以温柔的力道碰触他。他眨了眨眼:哎? 萧慎玉离开稍许,道: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江砚祈抽他巴掌,不轻不重的,你不亲我你是不是变心了,你都对我没那意思了!萧怀川你是不是要当杀千刀的王八蛋了! 这控诉压得萧慎玉心都疼了,就那么隔着被子抱着他,盯着他那水润的眸子不松,连带着他和自己都呼吸急促了起来。萧慎玉又亲了他一下,低声道:乖易安,你自己瞧瞧,我对你有没有那意思。 明显的动情嚣张又无畏地威胁着江易安,被威胁的人不知是羞窘还是满意地转了转眼睛,嘟囔道:你刚才不理我,现在也别想我理你,刚才的我你爱答不理,现在的我你高攀不哎! 萧慎玉连人带被一起抱进了怀里,俯身就去咬江砚祈的脸,咬完一口还得问:攀不攀得起?嗯? 江砚祈笑着打他,攀不起! 萧慎玉的手伸进了被子里,抓住一地儿,又问:再答。 紧要的地方被拿捏住了,江砚祈又惊又羞,但绝不承认自己内心期待又隐约觉得舒坦,他伸脚去踹萧慎玉的腿,踹了好久没踹动,反倒被萧慎玉用双膝夹住了。他没了抵抗的能力,只能颤栗着腰认怂:攀得起攀得起,你别闹我了。、 我闹你?萧慎玉用眼神锁着他,逼问道,是谁光着发|浪?不搭理你,你又要哭鼻子做戏嚎啕委屈,成全了你,你又说我闹你。易安,天底下可没有比你更难伺候的了。 江砚祈被困住了手脚拿捏住了关键,现在又被抹了面子,顿时又恼又窘,恨死了这坏人。能伺候我是你的福气,你还 话没说完,萧慎玉就被淋湿了手掌。 江砚祈又难受又舒坦地扬起脖子,躲开了萧慎玉似笑非笑的眼神。他看着床顶发呆,大脑空白一片,好半晌才道:完蛋了。 是完蛋了。萧慎玉吓唬他,这才多久啊? 江砚祈吸了吸鼻子,自甘堕落地往他怀里撞,中途还握住萧慎玉的手,用萧慎玉的衣裳将那上面的罪证擦干净了,好像这样就能证明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萧慎玉任他自欺欺人,把人抱紧了道:好了好了,刚才不算啊。 本来就不算。江砚祈搂住他的腰,耍赖道,我是天下第一猛男,坚持一个时辰都不算事儿! 可不是嘛?萧慎玉忍住笑意,违背良心地安抚,刚才是我手上功夫不行,把我们易安吓着了,不关易安的事,都赖我。 没错!江砚祈把他抱得更紧,用脸贴着他的心口,蹭过来蹭过去,把人蹭得浑身都热了,一颗心都软了、酥了后才蔫坏地道,怀川,你戳死我了。 现在还不是你死的时候。萧怀川威胁似的拍了拍他的后颈,伸手将人按老实了才说,先把伤口包扎好了,再敢乱动,抽不死你。 江砚祈乖乖地不动了,好。 萧怀川仔细地替他重新包扎好伤口,只觉得那干净的白纱分外刺眼,他移开眼神,瞥了眼不远处饭桌上那几叠分毫不少的饭菜,问江砚祈,饿不饿? 这都什么时候了江砚祈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抬头挑着眼勾他,饿。 萧慎玉活像那收妖的和尚,说:我问你肚子饿不饿。 饿呀。江砚祈委屈地看着他,就是肚子饿,想吃饱。 萧慎玉摸着他的肚子,低声道:想吃什么? 热的。江砚祈坐直了身子,不怕死地道,烫的。 萧慎玉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突然抬手挡住了江砚祈凑过来的脸,随后手腕一转,压着江砚祈的后颈往下一摁,颇为冷酷地道:先求我。 第79章 马车 江易安,我爱死你了。 雨淋了一夜,天将亮时才彻底歇下。 再醒来已经是晌午。萧慎玉摸着了怀里的人,江砚祈正趴在他身上睡得正香。那漏出来的半张脸还挂着道牙印子,下巴和眼皮上泛着红,蔫搭搭的。他怜爱地抚过那半张脸,将江砚祈摸醒了。 江砚祈迷迷糊糊地嘟囔出声,顺手扒住萧慎玉的肩膀,将脸翻了个面,又嘟囔着骂他:王八蛋,龟孙子 萧慎玉也知道昨晚自己做得狠了,于是任他骂了个遍,又抱着人闷了会儿才彻底转醒。他轻轻碰了碰江砚祈后肩的伤,道:饿不饿? 不饿。江砚祈打着呵欠抬头,将下巴搁在他心口处,睁开微肿的眼睛看他,直勾勾的,都吃撑了。 萧慎玉笑了一声,说:记仇鬼。 哼。江砚祈揪住他的头发,报复般地扯了扯,又在被子里赖了会儿床才用下巴去硌萧慎玉,我要起床。 好。萧慎玉抱着他坐起身,不可避免地瞧见了这一身的暧|昧痕迹,他伸手碰了碰,疼不疼? 现在问也太晚了吧?江砚祈骂他就知道事后做好人,随后又低声道,不疼,爷挨刀子的时候都不疼。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闭嘴!萧慎玉不爱听他说起挨刀子这回事儿,闻言就泄愤般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又被小狗似的蹭了回来。 这一蹭,蹭得萧慎玉连手指尖都是痒的,恨不得翻身将人压回去,再好好磋磨一顿。他那眼神太直白浓烈了,江砚祈吓得两股打颤,做贼般地往他怀里凑,嘴巴也跟着身子一起放软,怀川,我饿了,想吃饭。 萧怀川俯身亲他一口,你啊,算了,记在账上。随即将人放在一边,起身穿衣。 江砚祈重新钻进了薄被下,惬意地打了个滚。 小心点,别碰到伤口了。萧慎玉警告地看了他一眼,等江砚祈乖巧地躺好之后才转身出了门。 不一会儿,萧慎玉端着托盘走了进来。他将托盘放在桌上,转身走到床前。江砚祈立马伸出双手,他笑了一声,弯腰将人抱了起来,又替江砚祈把衣裳穿好。 两人在桌边落座。 萧慎玉扶着江砚祈的腰,说:你身上还有伤,吃些清淡的。张嘴。 啊唔。江砚祈含住一口粥,咽下去之后才道,你不吃吗? 我不饿。萧慎玉早已将喂食的动作练得熟练,没想到江砚祈一边享受着他的周到伺候,一边还要嘲讽他,哎呀,人与人之间就是不一样呀,有些人忙活了一整晚,早上不仅不累,还不饿,皮糙肉厚跟老王八有得一拼了。 张嘴,好好吃饭。萧慎玉不动如山,一派完全不在意小儿玩闹的庄重模样,待江砚祈撇撇嘴含住清粥时,他倏地俯身将那张不老实的嘴吻住了。 他们隔着一层清甜将彼此吻住了,清晨的热情都被搅乱了,连带着心也跟着躁动。江砚祈伸手揽住萧慎玉的脖子,热情又乖巧地与他道上一句早安,又在腰间那只手紧贴上肌肤时猛地将他推开了。 萧慎玉看着他,眼神里含着浓稠的艳色。江砚祈被他看得红了耳朵尖,犯怂道:真的不成了,还疼呢。 萧慎玉呼了口气,好好吃饭,再闹抽你。 哦。江砚祈不敢再阴阳怪气地贬损人了,安静地喝完一碗粥。 喂食完毕,萧慎玉给他擦嘴,说:实在累的话就在此地再住一晚,明日启程也无妨。 没关系,早点回去吧。江砚祈赖在他腿上不起来,你背我下去。 萧慎玉捏着他的脸,俯身亲了一口,好。 两人下了楼。 暗卫已经将马车牵了出来,见萧慎玉背着江砚祈出来,不禁暗吁了口气:早闻主子与小郡王在一处了,且情意绵长,十分恩爱,此前还觉得十分怪异,如今亲眼看见,却是不得不信了。 主子背着小郡王,那眼里都能柔出水儿了。 两人上了马车。 昨夜偶遇太急,两人干柴烈火烧得噼里啪啦,连过问的心思都没有,此时静下来,江砚祈便问:你怎么昨夜出城了? 昨日刚把一切事宜都敲定下来,我一刻也不想等,遇过客栈时天色很晚,夜间又要下雨,马车不好赶路,就只能暂住一宿。萧慎玉捏了捏他鼓起的脸,十分庆幸,幸好停下了,否则就要与你生生错过。 江砚祈将半块糕点咽了下去,笑眯眯地道:咱们有缘,老天不让咱们错过。对了,你说的事情是什么事情啊?我在北境没有看见大燕后援,想来定是你把事情办成了,算算日子,肯定是在昨日之前,所以你到底背着我做了什么好事? 你很快就知道了。萧慎玉看着他,我要娶你,自然要备好聘礼。 是我娶你!江砚祈抬起下巴,气势汹汹,聘礼就是我自己。 好,随便你怎么说。我娶你,这就是聘礼,你娶我,这就是陪嫁。总之,萧慎玉低头凑近,衔住那唇角,你与我要拜天地,跪高堂,饮合卺,做结发夫妻。 这不是萧慎玉第一次在江砚祈面前说这话,但江砚祈依旧为此心跳加速。这是一句不管过多久,不管说多少次都不会让人腻味的情话,让人听着耳朵酥,心里痒,浑身都和春水沾边。 江砚祈捏着半块糕点,那酥皮被他捏得没完地往下掉,糊了一手,黏了满身的甜腻滋味。两根指头无意思地搓动着,他看了眼萧慎玉,又被对方幽深的目光盯得浑身难捱,于是又遮掩般地去看手上的糕点,这才发现那半块糕点已经被他搓得不成样子。 唔。江砚祈抿了抿唇,又咳了两嗓子,做尽了能做的小动作,玩透了吊人心弦的把戏,故意挠得萧慎玉心里都跳动起来。 萧慎玉用鼻尖轻轻蹭他,没得到想要的回应便心急了起来。他开始压制不住内心的躁动,伸手摁住始作俑者的后腰,就要往下使力 手下留人!江砚祈没躲,却伸手去抓他,我不闹了还不成吗? 萧慎玉简直要恨死他,反手握住他的手,逼问道:答不答应? 答应。江砚祈笑嘻嘻地凑上去吻他,我答应,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萧慎玉也笑,说:等我们回去,我就向郡王提亲,好不好? 江砚祈毫不顾忌,完全不管他爹会不会答应,喜滋滋地点头,好! 等我们成了亲,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住在一起了。萧慎玉默默地想:至于有家不回偏要住在别人家的岑乐沂,能滚多远滚多远。还有那个墨余和郁临渊,届时有他日夜盯着,江易安也没机会跟他们凑在一起热闹。 他那陡然凶狠的眼神看得江砚祈头皮一麻,小声道:怀川,你在想什么呀? 萧慎玉回过神来,瞎扯道:在想我们要多少个孩子。 哦。江砚祈瘫软下去,枕在了他腿上,可怜巴巴地道,你就算是把我戳穿了、顶烂了,我也生不出来啊。 江易安!萧慎玉掐他的嘴巴,警告道,再胡言乱语,我抽死你。 抽我?江砚祈吃饱喝足就要犯浑,眯着眼睛勾他,你要用什么抽我?手,鞭子,还是 萧慎玉猛地被他揪住衣裳扯了下去。 四目相对,萧慎玉目中暗潮汹涌,全部在对时间炸溅开来。江砚祈眉眼间春色透生,他盯着那双眼,又错过那双眼,抬头凑到萧慎玉耳边,又低又缓地道,小怀川? 萧慎玉的目光好凶狠,他死死地盯住江砚祈,用眼睛,用手脚,用一切力量。 马车中的小檀木桌不知被谁踢倒,香托茶盏摔了一车,江砚祈在发怂中被翻身摁了下去。口鼻撞上了萧慎玉的腿,他闷哼着摇头晃脑,又被萧慎玉伸手摁住了后脑勺。 金绣云竹细带被扯开,又换了个用处,系在了江砚祈的腕间。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时,暗卫抹了把汗,双耳被热得发红,他觉得天气闷热,怕是很快又要有雨,此时更是恨急了自己的耳聪目明。 马车平稳快速地往目的地驶去,又是半日磋磨,将太阳也闹下山了去。 马车中味道太大,萧慎玉推开车窗,瞥见了天幕澄光。他心满意足,哄着瘫在怀中的人起来看夕阳 江砚祈面皮绯红,眼皮泛肿,唇间咬痕突兀,衬得他肤白皮嫩,简直是满园春色关不住。他此时是浑身都疼,尤其是被抽了许久的地方,更是又疼又麻又肿,难受死了。哪有前一句还是求娶,后一句便是不准叫的,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江砚祈委屈得很,哑声道:不看。 萧慎玉看出他的委屈和控诉,俯身道:自作自受,怪不得我。 我恨你。江砚祈想起这丢脸的半日,萧怀川,我恨死你了。 我爱你。萧慎玉看着他,江易安,我爱死你了。 第80章 孝死 喜欢 十月初七,江裕领兵回京。 太子率领各部大臣在城门相迎,江慕南站在人群中,隔着窃窃私语将太子盯住了。太子只觉得那灼热的眼神无孔不入,烫人身、烫人心,他眉间微蹙,强忍住转身训斥的冲动,状若不在意地一动不动。 后方,江慕南不甘地收回眼神,埋头泄了口气。这时突然有人撞了撞他的胳膊,他转头一看,是户部的汪阙礼。这些天来,因为公事,他和王阙礼也多有来往,算不上真心朋友,但还算合得来。 汪阙礼觉得苦等难捱,凑过去与他说小话,这次郡王带兵回京,煊云军全体上下论功行赏,小郡王及冠,如今又有军功傍身,必然要受封出府,郡王更是封无可封,他的封赏到了头,你必然是要跟着笑点福气的。二少爷,恭喜了。 父兄和煊云军劳苦功高,我不敢舔受。江慕南面色淡淡,他前日已经得了父亲的书信,知道父兄一切都好,他的心思就定了下来,又转到了别的地方,再次飘忽。 汪阙礼平日出门最爱带两样东西,其一是他的金丝鸟笼,其二就是一白玉同心佩,听说这是他和那唐酥的定情之物。 当初汪阙礼养了个男人的事情传出家门后,众人虽然惊讶,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高门子弟房中养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是当汪阙礼为了娶那唐酥被他爹汪尚书差点打死的消息不胫而走后,众人却是大喊奇了,这还是头一遭听说养小宠养出感情来,要明媒正娶当媳妇儿的。 汪阙礼当初在唐酥屁股后面追了许久才抱得美人归,这事儿江慕南也听说过。他余光扫过周围正围在一起说话的大臣们,脚步右移,靠近汪阙礼道:汪公子,听说你在情爱之事上颇有见地,我这里有一桩烦心事,烦请汪公子帮我一帮。 这事儿好说,江二少尽管提。汪阙礼拍拍心口,自信作保,这方面的事儿没有我不知道的。 江慕南点头,道:我喜欢一个人,三番两次暗示他都不懂,有一次我实在没忍住,明白地说出了我的情意,然后他就不理我了。我实在琢磨不到办法,还请汪公子解惑。 没想到你江二少竟然无声无息地跟人谈上情爱了。汪阙礼啧啧做声,想了想道,我来问你,在你说出情意之前,你二位是什么关系? 江慕南想了想,上下属的关系,他拿我当弟弟看待。 上下属?年纪比江慕南大莫非是郡王府里的人?但能让江慕南心仪还主动追求,绝非一般人,莫非是小郡王身边的那个侍卫? 上下属,从小看着江慕南长大,把他当弟弟,说得通! 汪阙礼咳了一声,说:江二少你这是一时冲动酿成了今日的局面啊,像你二位这种关系,就应该采取温水煮青蛙的方法,但你现在暴露了,对方要避开你疏离你,这法子就不能用了。 那该怎么办?江慕南拱手,请汪公子赐教。 两条路子,要么一直穷追不舍,让他不厌其烦,不得不正视与你的关系,要么,汪阙礼凑近与他耳语,强势点儿,生米煮成熟饭。 江慕南闻言眉心一跳。以殿下的性子,穷追不舍只会让他生烦,将以往的情意都消磨光,至于生米煮成熟饭他抿了抿唇,实在不想欺负糟蹋心上人。 这两法子一个比一个不靠谱,如此看来,汪阙礼能追到唐酥,应该是运气好。江慕南腹诽,接着又想:我若是也有这般运气就好了。 前方马蹄声阵起,太子收回眼神,脑子里却还是江慕南与汪阙礼侧身耳语的画面,他不自主地烦了心,又蓦地想起那汪阙礼喜欢的也是男人。 没时间思索自己为何心生不悦,那黑色浪潮扑面打来,江裕已经疾驰而来。太子上前一步,温声道:恭迎郡王和煊云军凯旋! 身后众臣齐声道:恭迎郡王和煊云军凯旋! 诸位不必多礼!江裕下马走到太子面前,行礼道,臣请太子殿下金安! 不必多礼,郡王万分辛苦,还请快快回府休息。太子扫了眼后方,怎么没看见小郡王? 找男人去了呗!江裕在心里哼哼,嘴上道:混小子到处跑,殿下不必记挂他。 太子闻言顿了顿,心里有了猜测,他笑了一声,说:小郡王年纪尚轻,脾性本就张扬,爱玩也是常理之中,只是他有分寸,必定不会乱玩,郡王只管放宽了心,让他自己去玩便是了。 江裕听出太子话里的话,沉声道:做父亲的哪能不担心儿女?我就是怕他在外面玩疯了,被人欺负。 哪里会呢?太子安抚道,郡王爱玩,有人愿意陪他玩,怕是心疼喜爱都来不及,哪会欺负他? 江裕看着他,半晌后道:殿下如此说,臣这心里就宽心了不少。 太子点点头,突然转头说:慕南,还不快来拜见父亲? 江慕南已经快一月没有和太子说上话了,连带着慕南这个称谓,他也是许久没有听见了。此时陡然听见,不免怔然,幸好汪阙礼小小的推了他一下,否则定是要在人前出丑。他上前朝太子恭敬行礼,转头看向江裕,道:父亲。 诶!江裕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几月不见,慕南也长大了。听说这孩子有幸得殿下教导,进了礼部历练,这是他的福气,臣在这里多谢殿下厚爱。 孤也是看重慕南的脾性和才情,不想浪费才俊才顺手提点。太子看向江慕南,慕南自己懂事有能力,这些日子处处奔波劳碌,替孤处理了好些事情。 江裕欣慰地道:那就好。 一番寒暄,江裕婉拒了太子要在宫中设宴为他接风的意思,带着江慕南回府去了。太子也不强留,率领群臣离开。 父亲在外这么久,身体可还好?江慕南奉上热茶,还是请大夫过来替您看看吧。 不需要,我身体好的很,倒是你啊。江裕摸着茶杯,既然投身太子府中,就要好好帮太子做事,你有才又愿意辛苦,太子也愿意重用你,往后福气还多着呢!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江慕南道:儿子谨记父亲的教诲,不敢有丝毫懈怠。 哎呀还是你懂事,从来都不让我操心,你看看你大哥,那小畜生一天天的混得没边!江裕灌了茶,他口口声声说要和容王在一起,方才太子也明里暗里让我答应,这小混球,我是指望不上了。 江慕南笑了笑,正想替江砚祈说两句好话,就听见一阵惊呼声在外响起,随即一人大步踏进房门 怎么我一回来就听见有人说我坏话呢! 江砚祈在桌边坐下,毫不客气地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哟,你还知道回来呢?江裕阴阳怪气道,我还以为你在外边儿玩得没边,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怎么可能?我再怎么玩儿也不能把自己玩成个傻子啊!江砚祈喝了口茶,伸伸懒腰,我就是来给您报个道,赶了一路累得要死,我先回去躺会儿啊! 等会儿,给我坐下!江裕一拍桌子,将刚刚抬起屁股的江砚祈吓得坐了回去。他抿了抿唇,容王呢? 在我房里呢。江砚祈打了声呵欠,他刚想过来见您,我猜您还没做好准备,就让他明儿再来。何况他也累啊,我想让他早点休息,反正也不用急在这一时嘛! 江裕哽了口气,说:你安排得好周全啊,我谢谢你,你真是我的好儿子。 江砚祈笑嘻嘻地道:不必放在心上,这都是儿子该做的,百善孝为先嘛! 江裕眼不见为净,转头去看江慕南,道:慕南啊,别跟你大哥学,好好做人。你也要及冠了,有没有心仪的人? 爹,其实我江慕南顿了顿,承认道,有。 哦?江裕没想到还有这好事儿,连忙道,是哪家姑娘?高门贵女还是平民女子都不重要,只要脾性好,与你情投意合就行。你要是真喜欢,爹明儿就带你上门提亲去! 江砚祈看了眼江裕美滋滋的脸,顿时有些心疼。 江慕南也觉得这实在太残忍了,但时间拖得越久,可能越不利,还不如早些坦诚。他咬了咬牙,狠了狠心,道:对不起爹,我喜欢的不是女子,而是,是男 男人!江裕腾地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两个小的,喃道:这还是会传染的 江慕南起身,又猛地跪下,磕头道:儿子对不起父亲,请父亲责罚。 江砚祈看了眼哀莫大于心死的江裕,也放下茶杯,跟着磕头道:爹,您还是打死我们吧,别憋着。 我没了孙子,难道还要没儿子吗?你要我断子绝孙,江砚祈你个小畜生怎么这么狠毒!江裕叉腰转了两圈,两只手同时下落,一个脑袋一巴掌,打完之后道,滚滚滚,滚! 江慕南摸了摸被打懵的脑袋,道:父亲 江裕恨不得哇哇大哭,他顺势坐在桌案上,问:这小畜生跟容王厮混在一起,你又看上谁了? 江砚祈默默祈求:别说别说别说 江慕南根本不需要犹豫,拿出天下第一勇士的勇气,道:太子殿下,父亲,我喜欢他。 第81章 成全 我喜欢你,我心悦你,我爱你。 江砚祈逃回了易安院。 少爷!桑榆早就听见了前院的动静,赶忙上去扶他,您没事儿吧?怎么又惹郡王不高兴了? 我也不想啊!江砚祈抹了把脸,萧怀川呢? 王爷方才还想出去找您来着,不知怎的又回来了,现在在房里呢。桑榆打量了一番,没见到什么棍棒的痕迹,似乎只有屁股上躺了只脚印子,他顿时放心下来,少爷您先进去换件衣裳,我给您打点热水擦擦脸。 好嘞!江砚祈捏了捏他的脸,转身进了房间。 萧慎玉站在窗边,瞧着那桑榆被捏后笑弯了眼,他不轻不重地拉上窗,又被江砚祈扑上了背。书桌被撞得轻晃,刚刚浇过水的木槿随着摇晃,洒了半桌的水珠。 江砚祈就在花枝乱颤中被放在了桌上,萧慎玉站在他面前,抵着他的腰腹,说:郡王不同意,与你生气了? 我爹早就知道我们俩的事儿了,要真想打死我也不至于憋到现在,我是被我二弟给连累了。江砚祈晃着腿儿,吁气道,那棍子舞得虎虎生威,这还是我二弟头一次挨家法呢,就挨了个大的,估计要躺个几天才能好了。 本想去找你,但害怕郡王见到我更生气,一发不可收拾,便只能在院里等着。萧慎玉扶着他的腰,低声道,你挨打了没? 没,我跑得快。我看见他打着打着我二弟就转头来盯我,我就知道他肯定要下毒手了,赶忙跑了,不过还是挨了一脚踹。江砚祈蹭了蹭他的鼻子,江慕南那小子是勇士,什么都不顾虑的就说了。 或许是因为他觉得拖得越久越难解释,不如早一点解决。萧慎玉蹭开他的脸,郡王打他也不全是因为生气。 我爹是生气,但也担心他,怕太子知道此事,会坏了他的前程,也怕他为此做出不该做的事情,对太子不敬。江砚祈打了声呵欠,我二弟从小就乖,从来没犯过错,所以我爹才会反应这么大。不过啊,我估计打一顿就好了。 说到这里,江砚祈小心翼翼地道:万一我爹也要打你,你不许还手啊,不然我跟着我爹一起打你! 我哪敢?他打死我,我都不还手。萧慎玉吻住他,衔着那尖尖小舌欺负又逗弄了一番,待江砚祈喘气不匀后才放开,又伸手碰了碰他挨踹那地儿,小心地揉了几下,疼不疼? 江砚祈抿了抿唇,可怜巴巴地道:疼。之前被你抽疼了,红印子还没消,刚才又挨了一脚。 都怪我不知轻重。萧慎玉将人抱了起来,转身穿过屏风,放在了床上。 叩叩! 桑榆轻轻敲门,少爷,王爷,洗脸水打好了。 里面没人应,桑榆转了转眼珠子,心想:该不会又在颠鸾倒凤吧?这少爷和王爷才刚回来,少爷刚刚还在前院挨了顿训斥,怎么一回来就又缠绵起来了?这精神体力也忒好 哐! 房门打开,萧慎玉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桑榆愣了愣,连忙将水盆递了过去。 哐! 房门再次关上,桑榆缩了缩脖子,王爷的表情和平时差不多,怎么感觉更吓人了? 萧慎玉将帕子沾湿,走到床边一看,江砚祈已经睡着了。他盯着那小半张脸发了会儿神,等到手机的帕子都凉了才反应过来,只得又转身去浸帕子。 他的动作轻得不能再轻,生怕将江砚祈吵醒了。江砚祈睡着后格外乖巧,没了平日的张扬,显得无害,最招人怜爱。他突然伸手罩住江砚祈的脸,心想:一只手就可以完完全全地罩住,这么小,怎么这么会勾人呢?老天爷把勾人的妙法都聚集在这张脸上,漂亮的骨相,俊俏的眉眼,红润的唇瓣以及白皙的脸,都是勾人的东西。 唔 江砚祈在直白热烈的眼神凝视中吸了吸鼻子,顺着脸边的手蹭了两下,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萧慎玉笑了一声,翻身与他一起躺下了。江砚祈似有所感,转身正好撞进他怀里。 *** 翌日清晨,窗外的木芙蓉被风吹得摇晃,哗哗作响,窗子轻颤,都传进了屋里。 江砚祈被吵醒时,身旁的人已经不在了,只剩余温还伴着他。他摸了一把,又在被窝里打了个滚,这才起身下了地。 衣架上挂着备好的新衣裳,白袍底青竹滚袍摆,他想这一定是萧怀川备好的,而萧怀川今日也穿了件一样的。 穿一样的衣服,戴一样的发饰,什么都要配对,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看见他们的相同,理所应当又自然而然地宣示主权。萧怀川越来越喜欢玩这些小心思。 桑榆正坐在池塘边喂鱼,听见开门声后忙起身转头,道:少爷醒了?厨房还备着粥,我去给您端过来。 不必了,我不喝。江砚祈伸了个懒腰,环顾四周后道,萧怀川呢? 纾俞解释说:哦,王爷前不久才出去了,他说要去前院,跟郡王商量正事,我就派了侍女给他带路。 正事儿?江砚祈骂了声爹,头发也懒得梳了,提腿就往前院跑。 此时前院书房内,江裕正襟危坐,沉声道:王爷的来意我清楚,你愿意主动来与我商谈,是份诚心,我记着。 萧慎玉坐在他对面,道:这本就是我该做的,郡王不必放在心上。我此来是为了求娶易安,我于郡王便不再是王爷,而是晚辈。郡王若有训示,我都听着,不敢不敬。 江裕本来做好了要让萧慎玉吃吃苦头的打算,但对方如此礼让谦逊,倒让他不好发作了。他脑里思绪翻涌,眉目却沉静,闻言道:我不是顽固不化的腐儒,知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若易安相中的不是你,我也不会犹豫,只管让他高兴,但偏偏他看上的就是你。王爷,我这个做父亲的为何犹豫不决,你应当清楚几分。 我知道,郡王觉得我不好相与,害怕易安受我欺负,又觉得皇室中人薄情寡义,担忧我与易安走不长久。郡王的担忧我都明白,也能理解。萧慎玉平静地与江裕对视,任凭对方用挑剔的眼神刮着他,我的确不是善人,但绝不会欺负易安。郡王,说句腻歪的话,我捧着他都还嫌不够小心。 江裕不答,暗道:的确腻歪。 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动过这般心思,除了易安,我们之间不会生离,也不会死别。死后身子化为白骨纠缠,烂成腐土交融,谁也不能分开我们。萧慎玉看着江裕,突然起身,在江裕的注视下撩袍跪地,沉声道,我是真心喜欢易安,想与他结发恩爱到老,护他一生欢喜平安,请郡王成全。 江砚祈已经赶到,他没有看见猜测中的鸡飞狗跳,也没有听见江裕的呵斥,他站在门外,看着萧慎玉俯首磕头,被那沉闷的磕头声震得心头一颤。 萧慎玉为他下跪磕头了? 萧慎玉倒是在床榻间跪过,但这位爷给谁磕过头啊? 江裕差点就要站起身来,他千想万想,猜测萧慎玉会用王爷的身份暗压,会诡辩,甚至会婉言相求,却没想到他会平静叙之,不卑不亢,如此诚恳。江裕暗叹了一声,摇头之际用余光撇到了门外,那偷听偷看的小畜生披头散发地站着,像失魂落魄的野鬼,可怜得红了眼睛。他吁了口气,道:你既然视我为长辈,那我就受了这礼。你行此大礼,我也问你,若你毁诺,该当如何? 萧慎玉抬头,道:便让易安亲手了结我,我死后堕入畜生道,永 行了!江砚祈推开门,低声道,不许说。 萧慎玉听见他嗓音中的颤抖,没敢看他,只再次道:请郡王成全。 江砚祈走过来跟他跪在一起,把头一磕,吸吸鼻子道:爹,请您成全。 行了!江裕气馁地挥了挥手,可怜兮兮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棒打鸳鸯呢,既然你们这么情深义重,我就成全你们。但是 江裕看着兴奋抬头的江砚祈,暗骂:小畜生没出息,又看向嘴角微微勾起的萧慎玉,沉声道:怀川,你要记得今日所诺,否则我这个做父亲的,绝对会倾尽全力为我儿子做主! 怀川谨记。萧慎玉磕头,多谢您成全。 江砚祈嘿嘿一笑:谢谢爹,您真好!我能当您儿子,简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小畜生,就会哄人!江裕冷哼,伸手将他们提了起来,又俯身拍了拍他们的膝盖,动作很轻,随即起身赶人,行了,回你们自己院里去,没事儿别来烦我。 好嘞!江砚祈拉着萧慎玉出了门,蹦蹦跳跳地往外走,也不管一路上的下人是什么眼神,只管自己高兴,管萧慎玉高兴。 他突然转头,道:怀川,你高兴吗? 高兴。萧慎玉温柔地看着他,你听这风就知道了。 什么呀?听不出来。江砚祈装作不懂。 我告诉你。萧慎玉吻住他,只用轻柔的一瞬间,我喜欢你,我心悦你 我爱你。 第82章 心肝 易安,别怕。 永安宫中,魏德跪在榻前,端着药碗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躺在榻上的人面色苍白,往日的威严都化为尘土,这让他不得不承认,他伺候了半生的主人,真的老了。 建宁帝直愣愣地盯着上方,魏德跟着看,发现那上面什么都没有,天穹被顶梁遮住了,外面的光透不进来,里面的人望不到亮,谁都不能得偿所愿。他垂头闭了闭眼,低声求道:陛下 他也不知自己在求什么。求陛下喝药么?可他已经不止一次看见陛下偷偷倒掉药。求陛下醒来么,可他明知陛下早已沉醉梦魇,自甘痛苦,不愿清醒。求什么呢,求也无用。 建宁帝怔怔的,好半晌才道:他回来了? 是,回来了。魏德不忍告诉他,容王爷早就回京了。 意料之中建宁帝竟然笑了,瞧瞧,他的心坚硬如磐石,岿然不动,这很好,很好。 魏德抹了把泪,说:陛下,奴婢去求王爷,请他来见您,父子之间总要说说话啊! 不必了,你求也无用,逼也无用,只要他不愿意,怎么都无用,何况来了又如何,见了又如何,我啊,不知该说些什么,见了也是两两相对无言,闹得难看,不如不见。建宁帝闭上了眼睛,过了会儿又问,清帷,最近如何?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陛下鲜少唤太子殿下的名讳,这让魏德差点没有反应过来,他擦了擦眼睛,道:殿下一如往常,勤劳政事,不曾有丝毫懈怠,也十分认真地教养九皇子,陛下放心。 九皇子建宁帝笑叹了一声,他也想逃啊。 魏德不敢接话,沉默地盯着搭在膝盖前的衣袍。 罢了,随他吧。这个皇位,稀罕的人死了,活着的人不稀罕。不曾想到,到了他们这一代,连先帝的遗旨都用不上 陛下!魏德再也忍不住,竟大胆地打断了建宁帝的低喃,他将额头重重地磕在床沿上,泣声道,陛下别胡说,您春秋正盛,要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这句话,以前我对阿榕也这般说过,说要活万岁,依偎着做一对白头翁。可惜现在在听,只余讽刺。建宁帝说起阿榕,连呼吸也放慢了,那样轻,那样柔,恨不得化成风去。 魏德没有抬头,他隔着一层朦胧看着自己的衣摆,努力地去捕捉陛下的呼吸,又努力地忽略陛下的呼吸,他在自我挣扎中痛哭,鼻涕眼泪糊了满脸,背腹颤抖,连磕头行大礼的力气都没有。 外边的松瑞听见声音,轻声走了进来。建宁帝闭着眼睛,将所有的追忆和痛苦都葬在了腹中,他神态平静,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松瑞走近了,看见他眼角的湿润,就那么凝着,一滴也没有掉下来。 松瑞无声地叹了口气,跪地道:陛下,崩了。 殿外顿时哭声漫天。 丧钟齐鸣,举国齐哀。 *** 消息传到郡王府时,江砚祈正在院里陪萧嘉昱玩。萧嘉昱对他一见如故,越来越喜欢跟他腻在一起,一大一小还商量着过几日去山上打猎。 墨余来传话时没有避讳,陛下驾崩四个字一出口,整个院子都安静了下来。萧嘉昱到底年纪小,一下就红了眼眶,可他没哭,只放下手中的木剑,朝江砚祈行了一礼,匆忙跑了。 桑榆,行国丧,去准备一下吧。江砚祈抿了抿唇,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的人。 他和萧嘉昱在院子里玩的时候,萧慎玉总是坐在不远处的石桌边,看书或是雕玉,品茶或是赏花,这几日都是这样。此时他看过去时,萧慎玉正专心致志地雕着手里的玉簪,看起来毫无情绪波动。 江砚祈走过去,轻轻地趴在他肩上,说:陛下驾崩,国丧之日,咱们都得去宫里守丧。 这话是试探,萧慎玉直接回应道:我随你去。 江砚祈侧脸打量他,见他一如往常,怎么打量都打量不出个结果,只得泄气。萧慎玉却是轻轻侧目,道:看出什么花来了? 江砚祈亲了他一下,低声道:芙蓉花,就开在我的院里。 *** 江砚祈和萧慎玉在宫里跪了几日,虽然没有跟着大臣们一起嚎啕痛哭,但依旧疲得不行,回府后两人不约而同、迫不及待地上了榻,话也不说地抱着入睡。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日。 江砚祈率先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身边的人,见萧慎玉还闭着眼,他打了声呵欠,发了会儿呆,突然又想起一茬来。 房间里响起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江砚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还在睡梦中的萧慎玉,随后缩了缩脖子,将全身都蒙进了被子里。 萧慎玉在绵绵细雨中醒来,他睁开眼的同时伸手按住了想要逃开的作怪精,声音喑哑地道:继续。 江砚祈知道他这几日在宫中行大礼并非出自自愿,而是跟着他去做而已,所以打定了主意要犒劳他。嘴里的津|液包不住了,狼狈地往外流,江砚祈努力地去做,被憋红了眼眶。 隐秘的环境让他的五感更清晰,他在沉闷中感觉自己额头浸了汗,又被萧慎玉的闷哼声挠得面皮发红,耳朵发烫,心肝发颤。 不知过了多久,这不重要。 只是都受不住了。 两道闷哼声不约而同地响起,又趁机亲密地纠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直到融为一体,化在空气中。 江砚祈钻了出来,就靠在萧慎玉的胸前,邀功般地看着他。 好乖。 萧慎玉暗叹了一声,伸手抚过那张还留有绯色和烫意的脸,近乎怜惜地擦去他嘴角的水渍,温柔地命令道:分开。 早晨的露水都卷在花上,被风一吹就一滴一滴地往下抖落,那一瞬间很美,但露珠和花都颤抖得使人心怜。 日头彻底地冒了出来,天幕被拉开,露珠都化成了愉悦的回忆,在静谧处消失了去。 萧慎玉托着没了力气的江砚祈,熟练地替他穿衣裳。江砚祈眼皮半搭,搂着他脖子的手臂上还留着醒目的痕迹 吮的,咬的,揉的总之荒唐的愉悦的,稀里糊涂的。 因为这几日他都在宫里跪着,萧慎玉发了善心,全程都没让他的膝盖再次受累,所以他下地时没觉得膝盖疼双腿软脚打颤,只觉得肚子酸两股麻。 我扶着你。萧慎玉在这些时候总是格外体贴温柔,这让江砚祈不止一次怀疑事前事后的萧慎玉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他忍不住,就问了。 萧慎玉对此没有正面的回答,只有一句暧|昧的调笑:易安在帐中叫得潮气翻涌,惊得窗外的鸟儿都要竞相离开,与平日的你也不太相同。 江砚祈无话反驳,瞬间就落下阵来。他紧接着采用冷战的抗敌手法,势必要让得意洋洋的萧慎玉好看。 早膳时,萧慎玉说了十句话,江砚祈一句也不搭理。萧慎玉在桑榆自以为隐晦的打量中面不改色,毫不在意,却在回屋后撕开假面目,将江砚祈压在了窗前地书桌上。 那窗户还开着,江砚祈趴着,抬头就能被窗外的木芙蓉挠出一脸的香气,何况院里的下人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看见,他脸皮再厚也经不起这样的欺负,更不敢大声嚷嚷,只能低声地求,轻轻地喊。 那声音跟幼猫似的,萧慎玉不会承认自己在第一声中竖了白旗,表面还要做高高在上的坏人派头。窗外的芙蓉开得越来越艳丽,他在花香拂面中挤进了泥泞的花壤,叫江砚祈在一瞬间失了声,做贼般地将脸埋进了双臂之中。 窗子不知何时被拉上了,只是江砚祈不知道,他失了神,什么都听不见闻不到,因为应付萧慎玉的热情就需要他全部的力气。 啪! 书桌的一只腿被生生的撞断了,文房四宝、古玩笔架碎了一地,那两盆木槿也摔成了泥,被失控的春|水浇了一身。 失控的滋味将江砚祈吓得浑身瘫软,他在低泣时被抱进了怀里。 萧慎玉哄着他,别哭了,易安,易安? 江砚祈还是哭,不搭理他,一点也不想搭理他。 萧慎玉把人欺负得狠了又有些后悔,他哄着江砚祈,可对方什么都不听。他没办法,只能去亲江砚祈的耳朵,用痒意来逼迫对方抬头。 江砚祈真的抬头了,眼睛通红,看得他心里一紧,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江砚祈哑声道:丢死人了 不丢人,没人瞧见。萧慎玉把他抱紧了,我没笑你,不怕,好不好? 江砚祈吸了吸鼻子,下人来收拾就会看见 不会,我来收拾,不让别人碰,也不让别人看见。萧慎玉俯身抵着他浸汗的额头,声音很低,却很清楚,易安乖,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不怕,好吗? 江砚祈看着他,又软软地叫他,哥哥。 心肝。萧慎玉看了他好久,泄气地蹭了蹭他的脸,低声喃道,磨死我吧。 第83章 午膳 国丧期间,禁一切娱乐,江砚祈在 国丧期间,禁一切娱乐,江砚祈在府里憋了半月,快憋出花来了,头上开花,屁股开花,两头都不讨好。 农历十月十五是水官解厄之辰,江砚祈在祠堂祭拜完祖先,便回了院子,恰逢桑榆端着一碟食物走来。江砚祈闻到了清甜的香味,走过去道:这是什么? 豆泥骨朵,今天是下元节,厨房特意做的。香甜糯口,少爷快尝尝。桑榆将小碟放在桌上,又添茶倒水,最后才说,我方才听出去采买的小丫鬟讲,南楚派人来元都了,还是他们的皇太子。 哦?江砚祈抿了口茶,猜测这应该就是萧怀川说的那件事了,其实到底是什么,他心里也大致有所推测。想到这里,江砚祈倏地从豆泥里抬头,问,萧怀川呢? 王爷去太子府议事了,说要晚些回来,让少爷别等他用午膳。对了,今儿太子府还来人将二少爷也召过去了,那人客气,不像是来问罪的,太子殿下是不是原谅二少爷了?桑榆叹了口气,二少爷能得太子殿下青眼,这是天大的好事,却不知怎么就被殿下冷置了,二少爷那性子,恨不得事事都做到最好,他为何惹太子殿下不快,我现在都还没想明白。 别想了,你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江砚祈吃完了,接过桑榆递来的帕子擦擦嘴,起身吩咐道,不用准备我的午膳了,我去太子府蹭吃蹭喝。 *** 玉蓬阁上,太子仔细看了南楚皇太子带来的南楚国书,抬头说:这封书上表明他们是来签订盟约的,但自觉将自己放在了下位,并承诺了好处,这是你办成的? 萧慎玉面色平淡,大燕战败,三国鼎立之势已然瓦解,南楚兵力不兴,依附大周才是生路,他们别无他法,办成此事并不难。 无需这样说,前线功属煊云军,后方功属你。太子放下国书,看向站在一旁的江慕南,此次南楚皇太子入都,他在元都的一切都由你和礼部侍郎来办。 这些日子,太子一直没有单独召见江慕南,平日议事也都是和其他大臣一起。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因为私人情绪而在公事上对江慕南多加苛责,当然江慕南依旧在他的过分苛责下将事情办得很好,但他依旧心生羞愧,以权谋私,公私混淆,本就不该。 江慕南听出这话里暗藏的意思,无非就是因为这些日子的冷怠和苛责,现在要给他晋升的机会,补偿他。 果然,太子道:把此事做好,待楚太子离京后,按考评赏赐。 赏赐?江慕南看着他,敢问殿下口中的赏赐是让我升官发财还是赐我娇妻美妾? 萧慎玉抿了口茶,淡然地研究着一旁的棋局。 太子却是心下一紧,他快速地瞥了眼萧慎玉,见对方好似不感兴趣,这才松了口气,道:升官发财自然是该的,你若是想要娶妻纳妾,孤也会帮你挑选。 江慕南放在腿边的双手骤然握紧,甚至在安静得诡异的阁中发出了清晰刺耳的咔咔声,太子闻声蹙眉,下意识地呵斥道:放肆。 萧慎玉放下茶杯,淡声道:在太子面前无礼,成何体统? 罢了。太子摆手,下去,负责接待的官员都在议事厅中,你去主事。 江慕南咬了咬牙,臣告退。 待他走后,萧慎玉说:与你说过了,不能宠惯太过,今日若非我在,你的太子威仪对着他能有几分用处? 本以为是个温润乖顺的,没曾想太子想到唐眠,心想自己在这事儿上就是眼神不好使,看人不准,随即又惊然:他怎么能把江慕南和唐眠放在一起比较? 萧慎玉对他的看人水准不发表任何看法,只道:自己看着办吧,若是你对他真没那份心思,也绝不打算有那份心思,就把君臣的界限分清楚了,他敢放肆就罚,饶他作甚? 太子吁了口气,实在理不清头绪,也不愿意在萧慎玉面前丢脸,于是转移话题道:这边的事情暂且不谈,我与你谈谈接下来的事情,如何? 我说不想听你就不说?萧慎玉下了颗子,头也不抬地道,说吧。 父皇驾崩,国无主君,如今朝政皆由我做主,待新帝登基,他年纪尚幼,还需辅佐。太子明示道,郡王府不可能从朝堂消失,易安迟早要承袭郡王,既然他在,你想必也不会退。新帝若登基,需要的是强势的辅臣控制朝局,你比我更合适。 萧慎玉摩挲着棋子,说:我来操劳,你去当闲人,好算盘啊。 太子笑了笑,道:我打的一直都是这个算盘,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让我辅政不是一个好选择,我不会权衡,小心尸横遍野。萧慎玉笑了笑,到时候可别来劝我。 你自有分寸,何须我来担忧?何况不是有易安在吗,他会看着你的。太子提起茶壶,却发现里面的茶水已经空了,他笑了笑,起身道,时间差不多了,在府里用了午膳再回去吧。 萧慎玉没拒绝,同他一起下了楼。 向原刚到楼下,道:殿下,小郡王来了,属下已经派人请他到客厅。 你们这是半日都分不开啊。太子看了眼萧慎玉,笑着说,易安来得正好,午膳一道用吧。 向原点头应下,是,属下这就去准备。说罢转身。 对了。太子出声拦下向原,让慕南也过来,一道用膳。 这话说出口,向原和萧慎玉都没什么别的反应,倒是太子自己心生怪异,他咳了一声,站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打破他自以为的紧怪异氛围,最后什么也没说,匆匆走了。 两人到了客厅,江砚祈正靠在椅背上发呆,听见动静后连忙起身,眼神飞快地吻过萧慎玉,笑眯眯地朝太子道:太子哥哥,中午好呀! 太子正想应答,萧慎玉便道:又不是小孩子,好好叫人,别撒娇。 他哪里撒娇了?太子没太听出来,觉得是萧慎玉吃醋吃得毫无道理,正想说话,就听江砚祈嘻了一声,好不知羞地喊道:皇兄。 萧慎玉这下满意了,伸手去揉他的脑袋,还夸奖道:这样叫才规矩,真乖。 咳,叫什么都好,入座吧。太子不想看两人腻歪,率先入了座,不一会儿江慕南也到了,四人纷纷落座。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太子向来不喜奢靡铺张,因此只备了一些家常菜。萧慎玉将甜汤放在江砚祈面前,说:先喝两口。 江砚祈没用勺子,就着碗口喝了两口,道:好喝。 待会儿让人去厨房要了配方,回去让小厨房日日备着。萧慎玉见他喝的快,一碗很快就见了底,只喝一碗,还要用饭菜。 江砚祈本还想再来一碗,闻言也不要了,乖巧地推开空碗,开始认真吃饭。萧慎玉倒不饿,只简单地尝几口,便一直盯着江砚祈用饭,时不时还要帮他布菜。 主位的太子见状暗自啧声,心想他这四皇弟比专门布菜的小丫鬟还要贴心,转头却见江慕南正偷偷看着自己,此刻被逮住了也不心虚,索性抛却偷看的路数,直接盯了。 太子被他的眼神烫得手指一缩,躲避着收回了眼神。江慕南见状抿了抿唇,捏杯灌了口水,勉强抑制下来。 江砚祈抬眸扫了两人一眼,心想这情情爱爱的就是别扭又麻烦,他咳了一声,说:听说南楚皇太子此次来还带上了他的皇妹,出使他国带上一国公主,这意思可太明显了。 怎么?太子睨了他一眼,你对那公主的归属感兴趣? 我哪敢啊,我是有家室的人。江砚祈立马表忠心,又继续祸水东引,人家公主来联姻,不选皇帝就选皇子,昱儿不能,我家怀川也不能,皇兄,你的姻缘自个儿送上门来了。 不嫌事大。萧慎玉摇了摇头,帮腔道:听说那公主国色天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南楚第一美人兼才女,又温婉贤淑,倾慕她的人数不胜数。皇兄,你不就喜欢脾性温柔地人吗?这个正合适。 脾性温柔?江慕南嘲讽一笑,可惜了,太子殿下被脾性温柔的人骗了不止一次,万一这位南楚公主也是表里不如一,那怎么办? 啪! 太子放下筷子,面色平淡地道:孤吃饱了,你们慢用,孤先去议事厅。 太子走后,江慕南擦了擦嘴,道:大哥,王爷,你们慢用。 他应该早点来,趁着身上伤没好,还能唱一出苦肉计。江砚祈代为可惜,毕竟皇兄挺心软的。 这可不一定。萧慎玉看着他,有些时候用软的不如用硬的。先强势乱其心绪,再怀柔安抚,最后下一剂猛药,如果还不成,那就是不成。 江砚祈凑过去,评价道:你太坏了。 第84章 新岁 赌注 国丧之后,魏德宣先帝遗旨,尊九皇子萧嘉昱为帝,容王萧慎玉为摄政王,与前太子即如今的渊和王萧清帷、宰相翁和、长陵郡王江裕共同辅政。 幼帝登基,恰逢岁末,宫中按照惯例举办盛宴,庆新年,敬新帝。江砚祈在宴会上多喝了两杯,倒在岑乐沂肩膀上碎碎念。 岑乐沂一边喝着酒,一边时不时地给江砚祈充当眼睛,他往上面看了一眼,嘿笑一声,说:还别说,冷着张脸真管用啊,从开始到现在,愣是没人敢去敬你情郎酒。他如今权势滔天,谁不想巴结他,给他表表忠心,可他摆着那张死人脸,谁敢上去打扰? 谁说没人敢?江砚祈揉了揉眼睛,坐直身子,乐呵道,马上就有了。 岑乐沂不信,谁这么不要命? 我啊!江砚祈嘿嘿一笑,指着自己,又晃着起了身,往萧慎玉那方走去。 大庭广众之下,又要开始腻歪了。岑乐沂灌了口酒,暗骂:不要脸! 随着江砚祈越来越靠近萧慎玉,大殿众人的眼神也不约而同地跟了过去 小郡王和摄政王之间关系复杂得谁也说不清楚,摄政王隐忍不发当废物美人时,小郡王羞辱过他、打骂过他也差点糟践过他,倒是此次小郡王随军出征,后方诸事也是摄政王解决的,可以说这两人有仇怨,也有互帮互助共谋大事的情分。 眼看着小郡王站在萧慎玉案前,两手一撑就坐了下去,众人也跟着心里一颤。他们是不清楚这两尊活佛到底是什么情况,但今夜是岁宴,陛下还在上面坐着呢,这要是闹起来,大家都得跟着遭殃。 江砚祈不知道其他人已经胆战心惊起来,甚至有人已经蠢蠢欲动,准备随时跑过来拉架。他平视着萧慎玉,说:萧怀川,我要跟你碰杯酒。 微醺所染出的腮边红晕和眼中波光涌涌的秋水,衬得他俊俏的脸蛋在夜灯下更加诱人。萧慎玉毫不避讳地展现眼中的贪慕和喜欢,突然在众人的无声惊吓中伸手扶住了江砚祈偏开的脸。 那脸在酒意的熏染下有些热,烫得萧慎玉眼神都柔了下来,化成了甜浆,恨不得将江砚祈溺毙。他撑着江砚祈的脸,道:要跟我碰酒,连杯子也不带?易安,你好不懂规矩。 我又不用带,这里就有现成的啊。江砚祈伸手捏住萧慎玉的酒杯,颐指气使道,给我斟酒。 萧慎玉笑了一声,听话地替他倒了杯酒,扶杯道:可是你用了我的杯子,我就没有了,我们怎么碰杯? 简单。江砚祈自己抬正了脸,喝了半杯,递过去,咱们一人一半。 手掌心的温度和柔软离开了,萧慎玉正失落着,闻言又立马得到了安慰,他接过酒杯,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眼神下仰头饮下,笑道:易安喝过的酒,就是比别的香。 江砚祈想吻他,实在有些忍耐不住,他看了眼萧慎玉身旁的座位,主动道:一个人喝酒多无趣,不如邀我同坐,咱们共饮。 萧慎玉眯了眯眼,好啊。 眼看着江砚祈和萧慎玉不仅共喝一杯酒,还没有打起来,现如今更是坐在一起去了,众人心中惊疑不定,实在猜不透这两人的心思。 坐在两人对面的萧清帷无声地摇了摇头,心想有情人就是坐不住,时时刻刻都恨不得黏在一起,交融成一体了去。 注意到萧清帷的眼神,江砚祈举杯相敬,一杯酒下肚,他上了头,放酒杯时微微侧首,再底下诸人看不见的角落中轻轻地吻在了萧慎玉的侧脸上。 这个吻轻柔如风,只在眨眼之间。 后边站立侍酒的宫女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两人之间的一小道空隙,楞楞地想:方才,小郡王是亲了摄政王?这莫非是殿内的酒风太重,她也醉酒了?这怎么会小郡王和摄政王怎么可能是?! 宫女的眼神太过灼热,萧慎玉却好似什么也没感觉到,他伸手握住江砚祈那只不知何时爬到他腿上的手,警告道:别胡乱勾我,否则 否则如何?江砚祈挑衅道,此时此刻,你能拿我怎么样? 自然是我想怎样就怎样,至于我到底想怎样萧慎玉故意停顿,又侧首与江砚祈挨在一起,放肆地盯着他,很简单,把你按在桌案上,不用脱外衫和中衣,只需要扯下你的裤子,然后 他没有再说,只是看向桌上的酒壶,轻佻一笑。江砚祈在这样直白的警告下红了脸,只是混着微醺的痕迹,没叫萧慎玉看清楚,他呼了口气,低声骂道:不要脸! 萧慎玉捏着他的手指,笑了一声:知道我不要脸就别胡乱勾我,勾了就得负责,我可不吃作死又撒娇这一套,自己想清楚,要不要乖乖的。 自然要乖。若是没有旁人就罢了,可这里乌泱泱的一大殿的人,萧慎玉这无所顾忌的性子,万一真把他摁在桌上了,他以后还怎么做人?江砚祈想都不敢想这后果,现实对他太过残忍,他想作死都不敢,只能不甘又温顺地勾住萧慎玉的大拇指,道:不作了。 他那张脸上又是蔫里蔫气的,萧慎玉只当他是求欢不成,欲求不满,忙安慰道:好了,不要着急,想也可以,想也没有错,只是要分分时间场合,我又不是不给你。你自个儿想,哪次我没有把你伺候舒坦?回去再说,你要多少给多少,别在这儿浪。 我要你闭嘴滚蛋!江砚祈捏住他的手背狠狠一掐,咬牙切齿地道,你他娘才是欲求不满!我们两个到底谁浪? 萧慎玉从善如流,我欲求不满,我浪,来,吃片你喜欢的烤鱼,莫生气了。 你不把鱼刺给我挑出来,我怎么吃?江砚祈不领情,命令道,挑好了再给我。 好。萧慎玉不说话了,开始专心致志地挑鱼刺。江砚祈静静地看着他,没忍住被笑意泼了满脸。 小郡王和摄政王还真是恩爱。向原在萧清帷身后落座,收回眼神,不管不顾了,也不知底下的人怎么想。 别人怎么想又关他们什么事?萧清帷喝了杯酒,只觉得酒气翻涌,不能再喝了。他扫视大殿时没有遗漏长陵郡王府的位置,此时那处只剩下岑乐沂一个人,江慕南不知何时没了踪影。他收回眼神,不自知地蹙起了眉头。 向原一直在注意他,见状道:方才属下回来时撞见了二少爷,他瞧着也喝了不少,许是在外面吹风散酒呢。 萧清帷闻言顿了顿,没说话,看起来像不怎么感兴趣。向原想了想,说:殿下,您看起来也有些醉了,要不然属下扶您出去走走吧,也好散散酒气。 也好。不过你不用去了,在这里守着点皇上,我自己出去走走。萧清帷伸手拦下向原,起身出了大殿。 皇兄出去了,也不知能不能跟慕南撞上。江砚祈看好戏似的,突然伸手撞了撞萧慎玉的胳膊,诶,怀川,你说他俩今天能发生点什么吗? 萧怀川对别人的私事不感兴趣,但对陪着、顺着江砚祈的玩乐好奇之心很有兴趣,他道:我猜会。 我感觉不会,上次在太子府,慕南跟着皇兄出去,晚上他回来时被我撞见了,脸上可不止只有巴掌印,还有拳头印子。江砚祈摸了摸脸,肯定是皇兄打他了,经过上一次,这一次皇兄必定提防小心,不可能再让他得逞了。 是么?萧慎玉来了兴致,不如我们打赌? 江砚祈看他,赌注是什么? 我押江慕南今儿能讨到好处,你压不能,若是我赢了,今夜就为我侍酒。萧慎玉提起酒杯,将酒杯口压在江砚祈手上,让杯子里的点滴余液顺着滑了出来,将那白皙的肌肤打湿了。而后他微微俯身,吻住了那片肌肤。 江砚祈在这样的动作暗示下明白了侍酒的含义,他光想想就觉得气血翻涌,好半晌才道:那要是你输了怎么办? 萧慎玉抵着他的额头,诱哄道:你说,你想让我怎么办? 江砚祈撞开他,我说怎么样,你就怎么样?不反悔? 不反悔。萧慎玉看着他,笑意粘稠,易安,你要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赢了。 这诱惑太大了,江砚祈很快就把持不住,输了赌局后要面临的危险令他迟疑不定,犯怂不敢轻易答应,但萧慎玉下的赌注也十分诱人,两者就那么一抵,谁也不输谁。 好。江砚祈爷们儿似的,硬气不已,赌就赌,如果你输了,你就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萧慎玉看着江砚祈,江砚祈也看着他,然后做贼般地凑过去,在他耳边说了个咬字。 萧慎玉捏着他的脸,轻轻推开,低声道:好,我应了。 第85章 嫁否 嫁。 萧清帷出了大殿,他其实不太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明明知道出了大殿就有可能遇见江慕南,而对方绝对不会浪费这个好时机,但他依旧用酒后散味这个理由为江慕南提供了机会。 思及此,萧清帷纠正自己的措辞: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愿意承认。他自嘲一笑,顺着小道走去。 今年的雪季还没有到来,但岁末时依旧寒冷入骨,萧清帷呼了口气,吹散了面前的冷风。他感觉有人靠近,是很轻却很急的脚步。下一瞬,一股重力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江慕南将大氅正好,又绕到他前面去替他系带子。在这个过程中,萧清帷没有抗拒也没有说话。江慕南系好了,又不放手,依旧抵在他颈肩处。 不知过了多久,江慕南收回了手,途中不知是故意还是有意,让那指头从萧清帷的下巴处滑过。萧清帷因此瑟缩一下。 江慕南顿了顿,抬眸看着他,道:天气寒冷,出门怎么不披件大氅? 方才出来时太急,忘了。萧清帷说罢顿了顿,又道了声谢。 江慕南闻言笑了笑,说:你是我的主子,这是应该的。 哪有对主子那样的?这事儿放在别家是要被打死的。萧清帷心里嘀咕,嘴上却道:陛下登基,我如今已经不再是太子,国事政事多由翁相和四皇弟操劳,府中诸事清闲,往后你也不必忧心我府中事,专心操劳礼部诸事吧。之前西周府一事,许多外官都被废黜,陛下登基后必会有所牵动,这是个好机会,你要抓住。 我若出京,你怎么想?往后几年难得相见,殿下,你会不舍么?江慕南紧紧地盯住他,眼也不眨,一瞬间都不敢错过。 萧清帷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倒是当然,当然会不舍,身边的人去了远处,很久才能见一面,他当然不舍。但问这个问题的人是江慕南,他不敢说会,平静道:不会的,你这么年轻,又有才干,正是该大展拳脚,为国效力的时候。你若政绩卓著,我也会为你高兴。 骗子。江慕南低喃,你撒谎了。不是跟你说过么,撒谎的时候要记得遮掩,你撒谎时就会眨眼。 萧清帷仓皇地闭了闭眼,随即又意识到自己的紧张,只得又把眼睛睁开了。心也跟着紧张地跳动起来,这一方小路实在太安静了,风声能听清,风声吹动花草的声音能听清,那他七上八下的心跳声呢,江慕南能听清么? 他有些害怕,又很紧张,他意识到必须做些什么,说些什么才能将局势扭转过来,至少不能一直处于毫无抵抗的弱势。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可江慕南不给他机会。 江慕南向前又近了一步,与他脚尖相抵。他看着故作平静的萧清帷,你知道么?上次你同我生气,我曾经愧疚后悔过,因为我不该在你没有同意的情况下亲你,那是轻薄无礼,是对你不敬。可是后来我又想,幸好我没有打败冲动,不然我怎么能看见破绽?我问你想不想处置我,你没说话,只打了我一拳,这是出气不是惩罚。我问你可是厌恶我的触碰,你说是,然后眨眼了,你 我没有撒谎,我是太生气了!萧清帷猛地打断他。 江慕南笑了一声,步步紧逼,是么?那你现在在做什么?你摆出这幅恼怒的模样做什么?因为我提起了曾经让你不悦的事情,还是因为我拆穿了你,你恼羞成怒了? 放肆!萧清帷推开他,厉声道,江慕南,你现在是恃宠生娇!我并非不敢处置你,你休要 行了。江慕南说,别色厉内荏了,也别再用那些不好听的话激我,我不想再欺负你,我们好好说话,成吗? 明明是你先挑衅萧清帷顿住,暗生委屈,连眉毛也微微蹙紧,他遮掩般地拢了拢大氅,说什么? 江慕南道:我已经向父亲禀明了一切,我并非存心戏弄,我是认真的。 什么意思?萧清帷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疯了? 我没疯。江慕南十分平静,我就是喜欢你,不怕被父亲知道,不怕被任何人知道。 萧清帷怔怔地看着他,在那样认真又平静的注视下哑了喉咙。他咳了一声,觉得喉咙发痒,发热。 江慕南靠近他,语气温柔,你可以一次一次的拒绝我,这是你的权利,但是殿下,求你看清也听清,我绝非一时贪玩好奇,我对你有一百个认真。 萧清帷近乎狼狈地闪躲他的注视,低声道,郡王罚你了么? 江慕南道:父亲很生气,动了家法,但是他松口了,说只要殿下同意,他别无二话。 家法?萧清帷见过江家的家法,那棍子有成年男子手臂粗细,何况郡王沙场征伐,气力远比普通人更大。他盯着江慕南的肩膀,嘴唇嗫嚅,其实就三个字,却什么都问不出口。 江慕南却好似看懂了,他笑了笑,露出一排白牙,不疼。 谁管你疼不疼!萧清帷恼怒道,似你这般浪子行径,打死都是应该的。 殿下仁心,自然不会如此冷酷无情。江慕南拿捏着分寸,俯首唤他,殿下。 萧清帷不自在地躲避这温柔,看也不看他,唤我作甚? 江慕南非要与他对视,四下无人,殿下让我亲一亲,好不好? 不好。萧清帷说罢想起他曾经的的光辉事迹,立马警告道,你若敢乱来,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如何不客气?江慕南笑着道,殿下,你得说出来,才能把我吓唬住。 萧清帷咬了咬牙,你若还敢乱来,明日我便上奏,求娶南楚公 萧清帷陡然瞪大眼睛,他在惊慌中被江慕南挑开了唇关,在寂静寒冷的冬夜,被酒香冲晕了脑子,江慕南正在亲吻他,以不温柔的力道。 江慕南勾住他的腰,两人顿时贴得更近。寒冷的风在这一刻失去了作用,萧清帷晕乎着,觉得好热。 江慕南盯着萧清帷,在对方的抗拒和闷哼声中咬住了他,压着磋磨了许久才放开,低声道:说了不想欺负你,你自找的。 萧清帷不敢擦嘴,害怕江慕南又欺近,也不敢抿唇,担心江慕南当做他在回味,他进退两难,只能怔怔地站着,任凭江慕南替他盖好了帽子。 江慕南将他抱住了,说:遮住些,别冻伤了脸。 不远处,萧慎玉收回眼神,意料之中的结果让他的语气十分平静,易安,你输了。 皇兄可真不争气。江砚祈愤愤地叉腰,开始气势汹汹地指点江山,拿出气势来啊,他要是真不乐意,直接喊一声,一宫的禁军还不一拥而上! 所以就是他自己不愿意,若是让旁人知道了,你那二弟还能有什么好下场?萧慎玉伸手将他拉进了怀里,好了,别再看了,咱们回家去? 我不回去,回去就是被你|干。江砚祈伸手挡住自己的屁股,耍赖道,我喝多了,不舒服。 萧慎玉眯了眯眼,蹭着他的脸道:又要耍赖?易安,需不需要我提醒你,让我生气可不是聪明的选择。 我不让你睡,你就要生气呀?江砚祈小声道,这样不好,除非你承认你并不是真心喜欢我,而只是想睡|我,所以才和我在一啊啊啊疼! 江砚祈猛地跳开,捂住被打的地方,气恼地瞪向凶手。 萧慎玉平静地道:看什么看?没用多大力,别想讹我。 江砚祈嚎叫:你放屁!肯定都打红了! 你怎么能确定?萧慎玉眼神下移,轮到他腰下的地方,坏心眼地道,不然我检查检查,也免得我被污蔑? 滚蛋!江砚祈被拿捏住了,无能狂怒道,我不跟你在一起了,别想进老子的家门! 萧慎玉眼里暗光乍现,猛地伸手将人拽了过来,俯身将这张不听话的嘴巴吻住了,咬住了,欺负得通红。 江砚祈在很哼唧唧中软了身子和喉咙,他靠在萧慎玉怀里,反客为主,与心上人亲了个天昏地暗。 许久后,萧慎玉将人放开,喘了口气,哑声道:嫁不嫁? 不嫁。江砚祈瞪着他,我现在还没嫁给你呢,你就忘记了当初让我当家做主的誓言,要翻身做主人了,如果我嫁了,那以后岂不是更不能翻身了,我不嫁! 确定?萧慎玉笑了笑,你不嫁,但我想娶你,所以只能强求了。是把你绑起来捂住嘴巴塞进花轿里,还是下了药直接送到婚房里,亦或是一切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你自己选。 江砚祈英勇无畏,我不选。 那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再回答我,萧慎玉眯了眯眼,到底嫁不嫁? 江砚祈看着他,目光滚烫,十分诚恳地道:嫁,当然嫁。 第86章 大婚 结发为夫妻。 春三月,易安院的桃花开了,娇艳的花簇在一起,遮过了半面墙头。 新岁后,陛下论功行赏,大庇天下。江裕被封镇江王,为大周唯一一位异性王;江砚祈承袭爵位,为长陵郡王,按律拨地赐府。 江家双喜临门,荣宠无限,众人暗自艳羡不已,没想到这日突然从宫中传出一条小道消息,说那刚刚承袭爵位的江郡王江砚祈好像被陛下赐婚了! 众位大臣听闻这消息后,纷纷伤心难抑,原因无他,那可是相貌俊俏,能文能武,身份尊贵,深受陛下信任且府中没有姬妾,只是有些无伤大雅的禁断桃花传闻的年轻权贵啊! 如今陛下陡然赐婚,按照陛下对江郡王的爱重,必然是元都最尊贵的女子,那是谁呢? 众人纷纷猜测,猜测一个又推翻一个,这半日元都表面不动,底下都闹成了沸汤。可是还没等众人猜出个样来,宫中就传出了消息,还并非小道消息,而是盖了印玺的陛下圣旨 赐婚摄政王与长陵郡王,婚期四月! 谁?摄政王?姚诠猛地站起身来,谁?是我想的那位吗? 元都只有一位摄政王,除了他,还有谁啊?姚谒握住手中的甜酿,惊吓过度似的猛灌了一口,可这甜酿在美味,也打消不了心中的惊恐 等等!他俩不是有仇吗!我只听过因爱生恨的,没听过化恨为爱的! 这不是最重要的!姚诠打个了圈,差点左脚绊右脚给自己摔个狗吃屎,重要的是郡王不是喜欢渊和王吗! 姚谒愣愣的,啊。 姚诠道:他要是不喜欢渊和王,他之前那么针对唐眠做什么? 喜欢又如何?还不许人家变心吗?姚谒呼了口气,抬头望天,大哥,我觉得,这件事情很玄妙。 我也觉得。姚诠攀住他的肩膀,跟他一起抬头望天,所有的事情都与我们无关。 预料之中的渊和王与摄政王抢夺帝位没有发生,郡王和摄政王清算旧账也没有发生,腥风血雨都没有发生。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年仅六岁的新帝登基了,摄政王不仅没有异议,还自愿摄政辅佐,现在还要和郡王成婚了! 所有的事情都出乎意料。 我们已经脱离世界了。姚诠叹了口气,算了,万事已定,我们已经没有再说什么的必要了,还是想想给那二位准备什么新婚贺礼吧?这事儿听不好办的,这二位什么都不缺,咱们能拿出什么让他们稀罕的物件? 这个啊,我有办法。姚谒嘿嘿一笑,露出一记神秘的坏笑。 *** 为什么婚期定在四月啊?江砚祈趴在榻上,手里握着杯花酿,嘴里抿着块湿桃花,眼皮不高兴地半搭着。 四月正是春日,天气正好。萧慎玉坐在榻边替他按肩,又笑着道,这么着急? 对呀。江砚祈侧趴着看他,我猴急嘛! 你啊。萧慎玉觉得又甜蜜又痛苦,甜蜜是因为江砚祈,而痛苦是因为江砚祈带给他的所有甜蜜,那让他食髓知味,不知餍足,轻而易举地就能掌控住他的心神。 江砚祈无辜地看着他,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瞧我? 江砚祈太坏了,明明看出了所有,却还是要佯装不知。江砚祈也总喜欢自讨苦吃,明明知道这句话问出来的后果,依旧要问。 怎么了?萧慎玉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许久后他找不出答案,又俯身去问江砚祈,怎么了,嗯? 眼前的光被挡住了,江砚祈垂眸,被吻住了。他感觉熟悉的味道从唇间渡了进来,他贪恋般地咬住,又被卷走了唇间的桃花。 清甜的香气在紊乱的呼吸中炸开,江砚祈抬起腰身,萧慎玉就伸手将他搂住,摁进了怀里。那桃花被碾碎了,磨烂了,脆弱得不成样子,萧慎玉微微抬起头,凶狠地、执拗地盯着它。 江砚祈喘了口气,伸手捏住他的下巴,低声道:怀川。 嗯?萧慎玉对上他的视线,眼神瞬间温柔了起来,怎么了? 没怎么。我也不知道叫你做什么,我就是想叫叫你而已。江砚祈蹭着他的额头,撒娇般地,只是想而已。 想做什么就做,想说什么就说,易安。萧慎玉抱住他,将他摁在自己怀里,又俯身埋在他的颈肩处,将自己也揉入他的怀里,闷声道,我一直在,我喜欢听你叫我,叫什么都好,只要一直叫着我,就好。 萧怀川变了,越来越喜欢说一些黏糊的甜蜜话。江砚祈看着他,又想起初见时的萧怀川,那时候怀川还是个体面人,从不向他服软,连喜怒哀乐都不屑赏赐。 他想起来便觉得时间过得真快,那个时候他们谁又能想到日后和自己紧密相依的人会是对方呢? 是啊,那个时候,明明是想欺辱他,再杀死他的。萧慎玉蹭着江砚祈的下巴,如此想道。 易安。萧慎玉突然叹了口气,谢谢你,来到我身边。 江砚祈顿了顿,随即紧紧地抱住他,温柔地道:那我也谢谢你,让我来到你身边。 *** 一个月的时间,于平日来说是眨眼之间,但对于恨嫁的萧慎玉和江砚祈来说,就是度日如年。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准备着,春日四月,万物青葱,惹人爱怜。 大婚当日,全城的人都争相观彩,一窝蜂地站在街道两边。这日元都的所有权贵都聚集摄政王府,陛下亲自观礼,渊和王亲自为这场婚礼作傧相。 由礼官教养了一月的喜童个个可爱喜人,成两列站在廊道外,负责吟诵唱词。 江裕坐在高堂主位上,他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今日却尤为紧张,来时陈烨替他整理了十几遍的衣着,此时坐在厅中,却还是忍不住时时整理衣襟。 江慕南站在他身侧,见状俯身道:我还是头一次见父亲这般紧张。 我也不想啊,就成个亲,有什么好紧张的。江裕扫了眼厅中的人,凑过去低声道,丢人! 江慕南笑了笑,说:为父者为儿悲喜忧,不丢人。父亲,大家都羡慕您,今天就是您该高兴的日子。 是啊,就是该高兴。江裕觉得眼睛有些热,他想:他的儿子要成亲了,他高兴得恨不得跳进湖里游两圈!只是可惜,他的夫人,只能在天上看着。 满座热闹,无人瞧见威风了半生的江裕偷偷抹了把脸。 此时厅门处的萧清帷清了清嗓子,扬声道:新人到! 众人纷纷停下说话喝酒的动作,不约而同的朝外面看去 萧慎玉和江砚祈并肩而来,样式相同的大红吉服罩在两人高挑的身形上,同样的玉冠,萧慎玉亲自打磨的玉簪,将两人的长发束起。龙章凤姿,俊美无双。 江砚祈没有盖盖头,他是嫁给萧慎玉,也是娶了萧慎玉。 萧慎玉不愿意让其他人窥视江砚祈的容貌,却也不愿意在大婚当日将他藏于盖头下他们要一起拜高堂,夫妻对拜时先得看着对方,然后笑着躬身对拜,起身时依旧要看着彼此,将对方用眼神溺毙了,含化了,才算礼成。 他们的好颜色都露在厅堂里,有人盯着,瞧着,舍不得移开眼睛,觉得龙凤成双,是让自己的眼睛一下就占了两份的便宜。 配,真他娘的配。厅中宾客不约而同地想。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他们之间隔着牵红,但紧密得依旧像萧慎玉牵着江砚祈的手一样。两人偷偷地靠近,必须要挨在一起走,牵红差点就要落在地上。手上带着细汗,在温凉的春日差点将他们烫伤了。 萧嘉昱坐在主位上,向来沉稳的他此时也红光满面。 萧清帷站在一边,大声唱道: 列位上官: 盖天下之盛事,莫如婚嫁之喜。而婚嫁之庆典,莫如今日之盛。 嗟嗟烈祖!有秩斯祜,申锡无疆。观今新人,其乐融融,惠及四方。 贤哉!江家砚祈也。亘古以来,取良材于深邃,呈华美于外在,藏内敛于胸襟,真乃少年之俊杰也。 呵!贤哉!萧四郎也。君不闻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行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乎?萧四郎如斯是。 今于二者之合,举世无双。天地乃成,寰宇为证。 望一对新人当兴勤事家道,勿以惰性为伍。人以孝、仁、礼、信为纲,道以尊、谦、智、律为常。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地久天长,终生不悔! 六礼过,拜堂后,江砚祈和萧慎玉正式结为夫妻,而后携手并进,乃为一体。 满堂宾客皆为证。 江砚祈说:往后十年百年,生死相随,永不负卿。 萧慎玉看着他,回答他:今日结发,往后骨血交融,永不分离。 萧清帷温柔地看着他们,扬声道:礼成送入洞房! 厅门外的喜童撒起了花,他们出去时被盖了一身。 清香拂面,江砚祈在迷晃间看见了夕阳,澄艳铺过半面天,他眯了眯眼,瞧见了往后半辈子的期许。 第87章 证婚 天地为证 萧慎玉为主院亲笔提写匾额,名为易安院,江砚祈喜欢的陈设,喜欢的花草和建筑,这里是第二个易安院,熟悉得让江砚祈没有丝毫的陌生感。 新房门边张贴着两道红色喜联,萧慎玉牵着江砚祈走了进去。房门关闭,他们不需要喜婆,不喜欢闹洞房,这是属于他们两人的时间,只需要彼此互为见证。 大红锦被被堆叠在床尾,江砚祈坐下时摸了摸,瞧见那上面绣的是云纹滚芙蓉。绣花精致的帷幄温顺地低垂下来,江砚祈坐在床边,在红烛的映衬下更加白皙如玉。 根据习俗,新郎新娘入洞房后会坐福,并且新郎会将自己的左衣襟压在新娘的右衣襟上,表示男人应该压女人一头。江砚祈和萧慎玉虽然同为男子,但到底是萧慎玉下聘,江砚祈入摄政王府,何况江砚祈虽然是郡王之尊,但也大不过摄政王,所以大家表面不说,心里却依旧将江砚祈放在了女主人这个位置上,但萧慎玉不许。 萧慎玉喜欢压着江砚祈,但那是在欢情之时的掌控和取悦,而不是地位上的压制和尊卑。他不要遵循这个习俗,更不需要撒帐和讨口彩,他只需要和江砚祈一起喝下合卺酒,交心合欢便可。 萧慎玉取了酒,转身走到江砚祈身前,将卺递了过去。 江砚祈接过,看着那卺间的红绳被拉开,绷直,又随着萧慎玉的靠近而松散,而弯曲。 两人的额头碰在了一起,江砚祈和萧慎玉不约而同地看着酒水,微疾的呼吸拂起了涟漪,他们被酒香扑了一脸,心跳紊地饮下了合欢酒。 萧慎玉抬眸,顺着酒香的牵引吻住了江砚祈。唇瓣的水渍被他抢走,江砚祈温柔地盯着他,一边被吻,一边往后退。 萧慎玉乖顺又执着地跟过去。 长靴蹭过床沿,啪嗒一声落在地上。萧慎玉俯身,又伸手挡着江砚祈的头顶,不让他再退了。江砚祈微微喘气,趁着酒意与他撒娇,怀川,好累啊。 今日一早就起来收拾,折腾到晚上,辛苦了。萧慎玉怜爱地亲吻他的眉心,不是平日一触即分的亲昵,而是绵长的、宁静的爱意。 辛苦了,易安。 江砚祈吃软不吃硬,在萧慎玉难得的温柔下更是毫无抵抗之力,他嘟囔了一声,说:没关系,我愿意这般辛苦,反正一生也就一次而已。 萧慎玉望进他的眼里,被那打转的水波撩得浑身酥软。江砚祈说:一次婚嫁,管包终生。萧怀川,你要记住了,我只嫁一次的。 我记清楚了,绝不让你后悔。萧慎玉吻住他,又抱住他,两人在大红的床面上翻滚,期间都舍不得分离一瞬。 一阵上下颠倒,江砚祈趴在萧慎玉怀里,静静地听他心跳如擂鼓,又听见自己的心跳,他被打扰了,两人的心跳在混乱中你追我赶,杂糅成一体,最后他什么都分不清了。 只知道他们一样欢喜。 怀川,你还记得吗?当时我说要邀请你去山上泡温泉,但是后来我受伤了,又因为匪患一事去了西周,最后去了北境,导致我们没有去成。江砚祈蹭了蹭他的胸口,我们改天一起去,好不好? 他轻轻地闭上眼睛。今日从早晨折腾到晚上,是很累,但他觉得昨夜更累。除了自己,或者除了萧怀川,没有人知道他昨夜是如何辗转难眠,如何苦苦地熬过一夜才等到今日早晨。 好,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去,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做。萧慎玉抚过他的脸,手指拂过他的鼻息,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江砚祈因为他的触碰眯了眯眼睛,但很快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萧慎玉就任由他趴在自己身上,动也不敢动,连呼吸也要放轻。今夜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共赴巫山也好,甜蜜诉衷肠也好,都比不上此时此刻的安宁。 曾经让他怪异,欢喜甚至痛苦的人就趴在怀里,安静又乖顺,毫无防备地将自己瘫软在他怀里。他们都将自己的防线扯断,主动地将对方拉到防线内,这是独一份的亲密。 萧慎玉在此时此刻,不想撕扯江砚祈的衣服,只想抱着他,然后轻轻地闭上眼,调整呼吸,最后贪心又小气的将呼吸融入江砚祈的呼吸之中。 *** 翌日,江砚祈在萧慎玉的怀里醒来。他没有立马起身,只是摆正脑袋,用下巴去戳萧慎玉的胸口。 醒了?萧慎玉罩住他的半张脸,今日无事,再休息会儿吧。 江砚祈蹭了蹭,闷声道:什么时辰了? 天还没亮。萧慎玉道。 江砚祈睁开眼睛,抬起头来与他对视,提议道:怀川,我们去跑马吧! 萧慎玉不爱跑马,但喜欢和江砚祈一起跑马,他没有异议,抱着江砚祈起了身。 好。 半个时辰后,山河撒丫子冲出了王府。 驾! 萧慎玉搂着江砚祈,策马朝城外跑去。 他们要去骄尧山,那里比起以前没有什么变动,依旧是一座野山,没什么好玩的,甚至对江砚祈来说,那里承载着他的一段不好的回忆。但他们就是要去那里,赶在时辰之前上山,要去看日出。 江砚祈要站在山顶眺望那片湖,萧慎玉就是在那里救过他。 或许那个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萧慎玉醒悟,以我的性子,我不该救你。 可你救了,幸好你救了。江砚祈得意道,否则你就没我这个夫君了。 易安说的对。萧慎玉转头去看身后的天幕,驱使山河跑得更快。 夺目的澄艳铺过天际,江砚祈倏地拉住萧慎玉,同时跃身翻下马。萧慎玉抱着他在坠落时翻转,两人上下颠倒,他被江砚祈压在身下,只闷哼一声,又抱着人翻了个滚。 他们刷开最后一隙晨阳,青葱的草扎在脖领间,露水甩了他们一脸。 晨阳艳光将萧慎玉压下,茵茵青草将江砚祈抬起,他们在一点光影间亲吻。 这一瞬,天地为他们证婚。 【完】 第88章 番外一协调 婚后不和谐 江砚祈已经在三春酒楼连宿两日了。 对于这般成婚不过一月就分房而居还是在酒楼的习惯,岑乐沂早有预料,我就说了,你和摄政王根本不行,现在新鲜感过了,这不就闹矛盾了。 姚诠打了他一下,哈呀,行了吧,叫你来又不是为了让你说风凉话,还是给我们郡王想想办法。 岑乐沂冷哼一声,跷起二郎腿,问:你倒是说说,你们俩闹什么矛盾了? 私事儿,不好说。江砚祈捏着块糖饼,挤出波浪眉,说不出口啊。 该不会是姚诠低声道,他红杏出墙被你抓了个正着? 岑乐沂狠狠拧眉,他敢!他要是敢跟别人私会,我不会放过他的! 你能怎么不放过?姚诠嘲笑道,打又打不过,算计也不行,软硬都行不通,你能怎么办? 我!岑乐沂红了脸,拍桌起身,我召集天下所有道士,诅咒他一辈子不举! 不准!江砚祈头一个不准,他要是不举,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岑乐沂猛地闭嘴,不可置信地瞪向他,在江砚祈无辜的眼神回视中一屁股坐了回去,好半晌才道,你是下面那个啊? 岑乐沂觉得心好痛,他兄弟喜欢上男人就算了,还跟那个男人成婚了,成婚也就算了,竟然是下面那个?! 他看向江砚祈,对方正啃着饼,腮帮子随之鼓起,软得跟白豆|腐似的,看起来确实是小白脸中的极品。但是萧慎玉那脸蛋他仔细地回忆了一下,萧慎玉虽说容貌昳丽,但因为那不人不鬼的冷漠性子,那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也确实有一种别样的锋利。 再看江砚祈,虽然身形高挑,又因为常年练舞,他皮肉紧实,虽白不弱,虽瘦不娇,但是比起比他高出不少的萧慎玉,还是瘦弱一些。 岑乐沂啃了口饼,不肯再说话了。 姚诠咳了一声:郡王,你这样也不是办法啊。你家那位什么性子,你可是最清楚的,他能让你在这儿待两天,我都觉得不可思议,我看再在这儿躲下去,他保管要上门来逮你。 我不敢回去。江砚祈啃完饼,拿过一旁的帕子擦手,又灌了口热茶,才说,你们也别猜了,他没有红杏出墙,我也没有见异思迁,我们根本没吵架。 姚诠不懂这些已婚之人的生活,纳闷道:那你躲到这酒楼来做什么? 自然是躲啊。江砚祈抿了抿嘴,心想再不躲出来,他下场危矣。 姚诠追问:那是躲什么? 日。江砚祈微微一笑,躲这一场生不如死。 哎哟喂,我说您二位闹腾什么,敢情是房内生活不和谐啊!姚诠哈哈大笑,郡王,你这不信啊,上战场拼杀都不嫌累,跟摄政王花前月下还累啦? 这能一样吗?这能一样吗?你这么喜欢吃,我让你吃屎,你能吃出香味儿来吗?江砚祈踹他一脚,起身时叉着腰,没脸说自己现在腰还疼。 如果我记得没错,摄政王这段时日不是都在忙于政务么?我还听说他经常半夜才能归家?见江砚祈点头,姚诠嘿道,那你们还?我说,这摄政王也太能了。 江砚祈也觉得萧慎玉很能,每天大早上就出门,处理政事到晚上,半夜回来还能拉着他翻云覆雨,翌日一早又能精神奕奕地出门去。这王八蛋是完全不累,但他受不住啊! 可能这就是大人物的能力吧。姚诠艳羡地叹了口气,见江砚祈一脸生不如死,他想了想,反其道而安抚之,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他要是半个月都不跟你亲热一回,你就该担心他是不是哪里有问题了。年轻人嘛,热情点没什么。 我知道啊,所以我这不躲出来了吗?江砚祈伸了个懒腰,他这段时间很忙,根本没时间来找我,我在这儿多待几天再回去也行。 我觉得不行。 微冷的嗓音从门外传来,屋中三人顿了顿,随即一人推门而入,正是本该在宫中的萧慎玉。 萧慎玉的眼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江砚祈,他直直地走到江砚祈面前,垂眼道:现在便跟我回去。 江砚祈没有回答,只管转移话题,你不是去宫里忙政事了吗?怎么现在出来? 今日不想忙了,就出来找你。萧慎玉定定地看着他,任你在外面待了这么久,满意了? 江砚祈哼哼道:不满意。 萧慎玉看了他一眼,没开口,只抬手做了个手势,姚诠立马就站起身来,笑眯眯地道:二位聊着,我们就不在这儿凑热闹了。说罢拽起一脸警惕又不敢上前的岑乐沂,快速地跑出去了。 房内只剩下两人,江砚祈不自在地摸起杯子,也不说话。萧慎玉见状叹了口气,单膝跪在他面前的软垫上,与他平视,道:闹脾气? 江砚祈摇头,没有。我就是觉得我们之间出了一点小问题,应该协调协调。 什么问题?萧慎玉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襟,语气很温柔,你不说出来,我们怎么协调? 就是那个啊江砚祈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眼神,房事上,不协调。 萧慎玉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你觉得我索求无度,不喜欢我了? 没有不喜欢!江砚祈哼唧,但索求无度是真的,这样下去,铁人也受不住啊。 萧慎玉泄了口气,服软道:那你说,该如何? 江砚祈说:我要跟你定个规矩,每四日一次,一次总长不能超过一个时辰。 不行。萧慎玉蹙眉,一日一次。 四日两次! 四日三次。 两日一次! 萧慎玉起身,不容置疑道:三日两次。 那也比一日一次好。江砚祈不甘不愿地答应下来,那就这么说定了,如果你反悔,我随时都可以离家出走!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再说好,如果你在我没有违反规定的情况下再跑到这酒楼来,规定就作废。萧慎玉将他提溜起来,俯身附耳道,等我把你抓回去,你就给我趴着挨(草)。 江砚祈红着脸推开他,知道了知道了。 第89章 番外二浴池 去西周府镇压匪患时,江 去西周府镇压匪患时,江砚祈着人将山上的庄子重新修整了一次,一番翻新,装饰后,如今瞧着果然是更衬心意了,尤其是这浴池。 江砚祈伸手碰了碰池中水,舒服地叹了口气,转头道:说了请你来泡澡,我就不会食言,怎么样?瞧着还挺不错的吧?这可是我的庄子,以后都不对外人开放,只有咱们俩能进。 是很不错。萧慎玉对这周边的装饰没什么兴趣,对他来讲,只要江砚祈在,就算是野间湖泊也是好的,只不过江砚祈娇气又讲究,而他也舍不得让江砚祈泡在脏水里,被蚊子叮,被虫子咬,那他哪还有什么心思。 我可好久没有舒坦过了,今儿可得泡个够。江砚祈拍了拍水,站起身来,二话不说就开始解衣。 萧慎玉站在后方,见那青色长衫轻然落地,在池边堆砌成一朵青涩的花,又被玄色的带子压得塌下。此时江砚祈身上只剩下一件中衣,漂亮的身体若隐若现,在白色的热雾中朝他眨眼。 快过来。江砚祈下水后转头看他,就那么趴在池壁上,抬着眼邀请,过来跟我一起泡。 萧慎玉从喉咙中挤出一个嗯字,又逼它滚出去,磨出一连串的哑然。他走到池边,此时江砚祈伸出手来 衣摆被扯住了。萧慎玉低头,看见半边如雪一般白皙的山景,雨水滴落,划过山头,以抚摸的力度。 江砚祈够不到,索性站起身来,他按住萧慎玉腰间的带子,一摁,一拉,同样的青色飘然落地,罩了他一脸。他被蒙在衣衫里,萧慎玉却轻轻笑出了声。 你啊。萧慎玉俯身摁住他乱动的脑袋,趁着替他理开衣裳的时机伸手把住了他的后腰,头上的衣衫被扯开,江砚祈被后腰上的力道往前一推,直直地撞进了萧慎玉怀里。 额头与下巴相撞,发出一声闷响。江砚祈忍不住笑出声来,配合着萧慎玉的野心,抬起下巴去承受他的亲吻。 温泉池中的热水蒸得人头脑发蒙,江砚祈偷偷睁眼,窥视着萧慎玉难得一见的红脸。那被热气蒸出来的红晕,衬得萧慎玉本就艳丽却很冰冷的五官多了几分生气,艳丽与冰冷得到融合渗透,热与欲交织,叫人防不胜防,弥足深陷。 他们在热气中接吻,萧慎玉倏地睁眼,看见江砚祈飞快闭上双眼后还微微颤抖的睫毛,他眼中掠过笑意,微微后退些,审问道:又偷看我? 偷看被逮的人不甚服气,辩驳道:偷看就偷看,加个又字是什么意思嘛? 也不知是谁三番两次在我睡着后偷看我,远远偷看还不够,还得趴在我怀里,凑近了看?萧慎玉笑着挠他的脸,你说我这是什么意思? 你早就发现了?那你还装得一副死猪样。江砚祈被拆穿了痴迷行径,顿时恼羞成怒,也不和这罪魁祸首亲昵了,退后抬脚,猛地朝萧慎玉的脑袋踢去。 萧慎玉在哗声中躲开这一击,抬手求饶道:我可没骗你说我已经睡着了,是你自己又闻又嗅的,判定错了还赖我,这可不公平。 一击不成又是一击,江砚祈怒道:如果不是你存心欺骗,我能判定错吗?萧怀川你给我站住! 萧慎玉躲避的动作停了下来,好,我站住。 江砚祈没想到萧慎玉今儿这么听话,此时愤怒的右腿已经逼近,眼看着就要踢中萧慎玉那张漂亮的脸蛋,偏偏这厮还不躲不避,江砚祈骂了一声,随即猛地收力。一前一后两股力道全部报复在江砚祈身上 啪! 萧慎玉站在池边,看着江砚祈在水里打卷,扑腾成小鸭子。他笑了一声,伸出手去,小鸭子,过来这儿。 江砚祈扑出来,摇头晃着水,哼道:我才不去,你才是鸭子! 我要是做鸭子,那也只能让你买,让你炖着吃。萧慎玉下了水,走过去将他抱起来,温柔地替他擦头发。 江砚祈没再闹腾,赖在他怀里说:我才不让你去当鸭子,要当也是当天鹅,我把你圈在院里,每天都供着你,然后你就负责给我跳舞。 倒是想得挺美。萧慎玉捏起他的下巴,这段时间太忙了,又要入夏,近来天气越来越热,日头那么大,军营你也少去。 自回京后,江裕便默默隐退了,虽然皇上并没有下明令,但是煊云军如今已经尽归江砚祈统领。江砚祈每日都要往城外驻军营跑,练兵本就不是闲散事,又顶着个太阳,萧慎玉心里自然舍不得。 江砚祈却不放在心上,一边拍水一边道:这算什么?我又不是什么娇弱的人,何况我在府里待着也没什么事情,不如去军营待着,凑个热闹。 你还不娇弱?萧慎玉挑眉,俯身道,力道稍微大一些,你就哼哼唧唧个没完,又是撒娇又是耍赖的,你还不娇弱啊? 什么叫稍微大一些?江砚祈撇嘴,心想萧慎玉口中那稍微大一些的力道只需要反复个一百次,就可以将他撞碎了!再说了,江砚祈哼唧,我撒娇怎么了?我向你撒娇是你的福分,有本事等我把这福分给别人的时候,你别吃醋啊。 让我有本事别吃醋,你得先有本事敢这么做才成。萧慎玉死顺势咬住他的下巴,不轻不重地使力,闷声道,看我不咬死你。 江砚祈伸手推他,力道很轻,做戏似的,又被萧慎玉捏住了手腕,那地方还留着红痕,是昨夜快乐的证据。萧慎玉被蛰了一下,俯身吻住那道红痕,脑子里闪过这只白皙劲瘦的手腕被红绸束缚时的模样。 回忆活色生香,萧慎玉在池中热了眼睛。 江砚祈抱住他,道:怀川,怀川。 我在。江砚祈很喜欢这么叫他,唤他,好像是小孩儿唤爹娘,像是一种求证,求证他是不是还在自己身边。萧慎玉也总喜欢这么回答他,只需要两个字,用温柔又沉重的语气就可以给江砚祈无比安的感觉。 江砚祈眨了眨眼,夫君。 萧慎玉眯眼,再叫。 夫君。江砚祈转身抱住他,声若蚊蝇,专门叮人血,哥哥。 萧慎玉再也抑制不住,猛地咬住他。温热的水在两人唇间被堵住,被咬碎,化为气,又被江砚祈纳入呼吸中。 一池春水千里。 江砚祈蹭了蹭萧慎玉的脸,低声道:夫君。 我在。萧慎玉俯身看他,睡吧。 第90章 番外三风月小报 无良作者,坑人不浅 入夏后,隆福巷多了许多卖甜汤的,小摊一个挨一个,各家都有各家的好。江砚祈取了碗葡萄酿,靠在街对面看书。 墨余打马而来,将他抓了个正着。他将马拴到一旁的木桩上,走过去道:我就知道少爷在这儿,外面天这么热,怎么不买回去看? 我倒是想啊,可你看看这书江砚祈凑过去,做贼似的将小报首页翻给他看,等墨余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后才收回,这书但凡是拿回去了,就得承担被萧怀川发现的风险,一旦被发现,我就得承担被弄死的风险,而且是极大的风险,所以只能躲在外面看嘞。 而且还不能躲去三春酒楼那种少爷你常去的地方,否则王爷一抓一个准。墨余啧了啧声,从旁边的书摊随手拿了一本小报,翻了翻,风流郡王夜会数郎?嘿,这可有点意思了。瞧瞧 墨余撩袍在街边坐下,翻开目录,道:江郡王风流浪荡,情债满天飞。据前线小道消息收集人员传:岑世子与郡王从小一起长大,竹马成双,情深义重,世子单纯可爱讲义气,深受郡王喜爱,两人在情窦初开的年纪互相许下诺言,日后定要结为夫夫,哪知此时煊云军的郁临渊小将军横插一脚,憨厚傻甜的竹马,俊朗优秀的好友,郡王一时无法选择,陷入两难。这还真敢写啊! 江砚祈笑了一声,还有更敢写的,你往后看。 墨余再翻一页,继续道:郡王陷入情感的旋涡,深夜买醉,撞见在外散心的、当时还是容王爷的摄政王,酒气上头的郡王拦下频频后退的摄政王,趁夜黑风高时将对方彻底轻薄。啊,这是真的? 假的。江砚祈翻了一页,这要是真的,我的尸体已经化成灰啦。 墨余放心地点了点头,那我继续看翌日,郡王率先醒来,发现旁边躺着人事不省的摄政王,一时又心虚又惊慌,二话不说就跑了。回府后,郡王食髓知味,日思夜想,被贴身伺候的侍卫墨余发现了端倪,但墨余忠诚懂事,什么话也没问,只是更加尽心的伺候,郡王见状倍感欣慰,待墨余更好。墨余心下酸甜交织,终于在这晚向郡王道出了自己藏了十多年的喜欢。等等,十多年,也就是说我在少爷几岁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 你都读了这么大段了,还不明白一个道理吗?江砚祈喝了口甜汤,感慨道,这个风月小报,只有你不敢想的,没有他写不出来的。 墨余去对面要了碗甜桃汁,回来说:还有一个道理,那就是这个风月小报背后一定有人,要不然他敢这么编排。你看看还没完墨余告白之后,郡王惊讶不已,却在沉思之间发现这么多年,墨余一直待在自己身边,有多么体贴忠诚。但就在郡王在感情乱网中越陷越深时,江家二少爷,郡王的义弟竟然气冲冲地闯入易安院,二话不说就将郡王压在榻上,连番询问。原来乖巧可人只是二少爷的伪装,真正的他是如此的强势,面对他的质问和告白,郡王无从躲避,无法回答,只有先暂且将人安抚住,随后逃出府外,却正好撞上刚出宫的渊和王。郡王深知渊和王为人,便与他诉说半夜衷肠,本以为渊和王会温柔安抚,给他出主意,却不想这位光风霁月,也会横插一脚。想着这几位优秀的男子都向自己真诚告白,郡王彻底陷入迷茫。 我的确陷入迷茫了。江砚祈放下小报,捧着碗在街边坐下,十万个真切感慨道,这是什么天才豪杰才能写出这样的艳闻?一夜御六郎,我是个什么东西也经不住这种折腾啊! 可别胡说,这要是被王爷知道了墨余嘶了一声,没敢接着往下说。 所以嘛,只能躲在外面看,萧怀川那么忙,只要没人在他面前嚼舌头,他也不会知道。江砚祈喝完第三碗葡萄酿,起身拍拍屁股道,走吧,回了。 *** 戌时二刻,萧嘉昱总算放了人,萧慎玉和萧清帷结伴出了宫。 宫门口,萧慎玉上车的脚顿了顿,突然转头道:皇兄。 萧清帷停下脚步,转头看他,怎么了? 萧慎玉说:易安昨日还在念叨你,哪日等你有空,去府中用膳吧。 今日天色已晚,我就不去叨扰了,等夏苗后,我再去王府叨扰。萧清帷面色如常,朝萧慎玉点了点头,率先上了马车。 纾俞站在一侧,等渊和王府的马车走后才道:王爷应该知道您的意思吧,他现在是答应了,到时候会不会推辞不来? 他来不来,我管不着,反正我的话带到了,回吧。萧慎玉上了马车,想起江砚祈那日念叨的话,也是担心江慕南和萧清帷之间的事情,易安是做哥哥的,总是忍不住要操点心。他今日将话带给了萧清帷,对方必然知晓这是撮合之意,若是到时候不来,他们也不能强逼。 想到江砚祈,萧慎玉突然道:不直接回府了,先去隆福巷,买些糕点带回去。 好嘞。纾俞勒转缰绳,改道隆福巷。 半个时辰后,萧慎玉站在书摊前,目不转睛地盯着风月小报上那与江砚祈本尊有五分相似的画像。 书摊的老板虽然没有福气面见摄政王,但也知道这般的容貌,还有那发间的芙蓉花簪都能昭示此人的身份。夏日炎热,恨不得将人晒化了去,但老板愣是在这片刻间吹到了阴气阵阵的冷风,又不能自已地吓出了一身的汗。 元都没有明令禁止卖此类贵人的禁断艳闻,之前甚至传闻有贵人暗自支持此类生意,但涉及新朝数位权贵,众人还是小心了一回,前段时间大家都在小巷内偷着贩卖,内部的人自然知道贩卖地点,但由于买的人越来越多,生意越做越好但却没有遭到警告,近来大家就越发胆大,一个接一个走出了小巷,开始到闹市贩卖。本来他要卖的并不是这份风月小报,而是此前批量拓印的有关郡王与摄政王的禁断,毕竟这两位现在可是拜过高堂天地的正经夫夫,但方才郡王来买过这份风月小报,看起来不但并未生气,反而看得津津有味,所以他一时忘了警惕,竟然将这风月小报放到了最面上,适才摄政王走过来时,他忙着惊讶于对方的容貌,反应过来时,这该死的小报已经暴露在摄政王眼睛里了。 要死要死了!老板额头碰地,欲哭无泪。 纾俞提着大包小包过来,一眼就瞧见那风月小报,他不敢去看萧慎玉的表情,低声申斥道:怎么回事?什么东西也放出来! 王爷恕罪这小人小贩也不敢说这些东西容易挣银子,只好哐哐磕头,祈求这位凶名传四海的摄政王大爷能高抬贵手,饶他一条小命。 萧慎玉闭了闭眼,勉强抑制住情绪,他伸手按住袖口,将蠢蠢欲动的玉刃摁住,冷声道:这小报,卖的如何? 卖的不错小贩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地补充道,不久前,郡王还来买过一份呢。 郡王来过?萧慎玉垂眸,给我一份,这是最后一份,往后谁都不许卖,再让我瞧见,这些小报就给你们做寿衣。 小贩闻言忙道:小的不敢了,不敢了,多谢王爷开恩。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等两人走后,小贩直起身子,长长地松了口气。 *** 萧慎玉回到府中时,江砚祈正坐在池塘边啃果子,他旁边还摆着个盘子,上面放了两颗果核,显然这小子已经吃了两个桃子并且正在解决第三个,不打算用晚膳了。 听见脚步声后,江砚祈抬起圆鼓鼓的脸,也不说话,只是眯起眼笑。许是嘴里含着桃子,这笑颜更甜腻了,裹在萧慎玉的眼里、心里,榨出一片汁水,将他心里的气都给灭了一大半。 祸水。萧慎玉暗骂一声,走过去道:我走之前怎么说的?果子不能吃太多,否则还吃用什么饭? 哎呀,天气太热了嘛,我吃不下饭,只想吃凉快的。江砚祈伸手拽住他的衣摆,蹭开一片汁水,他做贼般地将萧慎玉拉近了,好像这样萧慎玉就不能再看见袍摆的爪印似的。 萧慎玉顺着他,就当瞧不见,只道:觉得热就回屋去,屋里放着冰块,总比外面凉快,在这儿坐多久了? 没多久。江砚祈回来后就坐这儿了,原因无他,只是想亲眼看见萧慎玉回来罢了。 萧慎玉叹了口气,俯身将他抱起来,转身往主屋走。 待进屋后,萧慎玉将江砚祈放在榻上,自己顺势坐在榻边,询问道:今日出门做什么去了? 他语气如常,江砚祈也没多想,说:没做什么,就是去隆福巷那边儿喝了几碗甜汤。 你要是喜欢那边的味道,我让厨房的人过去学一学,往后就不必跑那么远了,在府里就能喝到。萧慎玉毫不嫌弃地接过他手里的果核,又替他擦了擦手,接着问,有没有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嗯?江砚祈警惕地缩了缩爪子,干净利落地撒谎道:没有哦。 哦?萧慎玉抬眼,真的。 这语气完蛋。江砚祈抬了抬屁股,往榻里边移了移,说:如果有人给你嚼舌根了,你不能偏听哦,我的话比他们说的更值得你相信,咱们俩才是世间最亲密的人,你不能因为别人的一面之词就怀疑我哦。 萧慎玉闻言笑了一声,捏住他欲要回手的爪子,道:你都这么说话了,我还不能怀疑你? 可以怀疑,但是但是不能怪我哦,有些事情跟我无关的。江砚祈眼巴巴地盯着自己率先陷入魔爪的爪子,要问罪,找罪魁祸首,不能将火气撒在另一个被害者身上哦。 不需要你说,我已经派纾俞查了。萧慎玉俯身吻住他的手,尝过那桃子的甜腻,抬眸道,待我查出来,砍了他的手,往后他就不敢再乱写了。 江砚祈只觉得爪子一痛,忙道:罪不至此嘛。 擅自编排当朝郡王的艳闻,郡王还是有夫之夫,这还不是大罪?萧慎玉抚过他的指节,语气轻飘飘的,光是砍断他的一双手,我觉得还不够泄气的。 人家也是为了生活嘛。江砚祈反手握住他的手,俯身亲了亲,哄道,哎呀,别大动干戈了,让他往后别再乱写就好了。何况 江砚祈咬住他的手指,轻轻一舔,又松口道:你不也曾经私下派人给这些作者送过银子,嘱咐他们只写咱们,多写咱们吗?只许州官点火,不许百姓放灯啊,摄政王殿下。 这能一样吗?你与这些人是什么关系,与我又是什么关系?你与我是明媒正娶,我们本就是夫妻,多写些本子怎么了?萧慎玉越想越气,撒手起身道,可你与这些人写在一个桃色本子上算什么事! 哎呀别别别!江砚祈连忙起身抱住他的腰身,我说错了嘛,错了错了,别生气了。 萧慎玉低头看他,又气不过,又消不了气,只好伸手戳他的脸,愤然道:坏蛋,祸水! 诶,你骂我坏蛋我就认了,骂我祸水我不认啊!江砚祈委屈地用脑门撞他的腰,要说我与皇兄他们真有私情和往事,我也认了,可我与他们个个清清白白,哪里能怪我祸水啊。 别以为我不知道,萧憬那厮曾经画过你的画像。一想到曾经的萧憬不知对着江易安的画像想过什么、做过什么,萧慎玉就如鲠在喉,幸好萧憬已死,骨头都化成灰了,否则萧慎玉眼神幽暗,面色扭曲,随即泄愤般地将江砚祈提了起来。 江砚祈连忙手脚并用地抱住他,还没稳住身子就被萧慎玉托住双腿,一口咬住了。他吃疼,呜咽着叫,萧慎玉便立马心疼,放下嘴里的肉,顺着他的脸捕捉到唉叫个不停的嘴巴,狠狠地亲吻起来。 哥江砚祈反客为主,将他咬住了,又对上萧慎玉的眼,挑衅般地笑了笑。萧慎玉冷笑一声,转身大步走向内室。 床架上的香囊被凶狠的力道连累,香草砸了一圈落地,被萧慎玉一脚踩烂了。江砚祈在满室熏香中摔进了帐中,还没挥开眼前的星星,就被拽住了脚腕,被迫翻身,一张脸全部闷入了锦被之中。腰间的带子毫无挣扎之力,瞬间被扯断为两截,江砚祈尝试翻身时被萧慎玉用膝盖压住了后腰。 萧慎玉拍了拍他,俯身道:别动。 江砚祈死命地挣扎,好半晌才挣出半张脸来,他喘了口气,委屈道:你这是迁怒! 是。萧慎玉似笑非笑,你既然如此大度,非要求情,那事情就交给你去处理。丑话说在前头,三日之后我若还能瞧见这些与事实不符的风月艳闻,就拿你是问。 啊?江砚祈还没来得及抱屈,就像只咸鱼似的被反过来,又被架上了烤火架,任人用刀刮开,用手撕扯剥离。 情动时,萧慎玉俯身吻去他鼻尖的汗滴,低声道:我的话可记住了? 江砚祈掐着他的手臂,一边吸鼻子一边点头道:记住了记住了,明日就去砸了那无良作者的老巢唔! 叫什么?萧慎玉笑他,越来越娇气。 江砚祈抹了把脸,哭嗓道:又怪我!明明是你 窗外茉莉一阵颤抖,白色的花瓣落在树下,又被晚风一吹,滚了一地,半面留在地上,半面飘进了池塘。 翌日,江砚祈扶着腰,秉持身残志坚的美好品质,亲自登门风月小报作者的老巢户部尚书府,找到正躲在书房埋头苦作画的无量作者唐酥,恶言恶语道:小王八蛋,给我带走! 等会儿!汪阕礼匆忙赶到,瞪了眼瑟瑟发抖的唐酥,凑到江砚祈面前赔笑,郡王,老爷,祖宗,饶他一次,求求了!这要是带到摄政王府去,这小混蛋还能活着出来吗? 放心吧,有我在,不会让他死的,最多就是,江砚祈微微一笑,脱层皮而已。 汪阕礼看着打抖的唐酥,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忙道:你看他那胆小如鼠的怂样,怕是一进王府就要吓尿了,何况他被我养得娇贵,真是受不了那罪啊!郡王,看在咱们俩也曾经一起混过街的份上,饶他一次吧!我保证他不敢再乱写了。 我饶他,谁来饶我!江砚祈咬牙切齿,要不是他写什么风月小报,我他娘能受这罪!你看看我这手他举起红痕满布的爪子,我的手都没逃过啊!你们看看这痕迹,看看这惨状,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哪里啊,这是郡王与摄政王恩爱的证明呀。唐酥小心翼翼地道,是好事嘛。 好事个屁!江砚祈一把提起唐酥的领子,将人往书桌上一掼,伸出另一只手推开欲要上前的汪阕礼,凶狠道,我问你,谁让你胡写的? 唐酥抿了抿唇,小声道:没有谁指使,是我自己想写的,我就号这一口而且,而且我还不止写了这个,此前风靡元都的《公子风流》《暗路》《王府小记》等等,您与摄政王殿下的禁断故事,风月艳闻都是出自我手,所以所以我就算是有罪,那也曾经有功过,郡王能不能让我功过相抵呀? 原来是你。江砚祈松开他,看着汪阕礼将他扶下地又护在怀里,一副别动我的心肝,心肝别怕我在的酸样,不禁冷哼道:行了,功过相抵,以后不准再写我和除了萧慎玉以外的任何人的任何故事,只准写我和萧慎玉,否则我就砍了你的爪子,听见了吗? 唐酥高兴地点了点头,听见了,我会好好写的,争取让大家都买来看。 嗯。江砚祈矜持地点了点头,多写点,传遍天下也无所谓。 第91章 番外四我爱你 我们如此亲密。 近日元都出现了一位作者,名唤梦中仙,全名女儿梦中仙,风头很大,传闻他的著作一经拓印出售,当天便能售卖一空,若要转卖,还次次都能炒出天价。因为这位梦中仙专写郡王和摄政王的风月小记,并且还敢大肆宣传,丝毫不惧怕那二位问罪,因此众人合理猜测此人背后有靠山。 作为梦中仙的背后靠山,江砚祈在新作《皇城》首次开卖之时便收到了尊贵纪念版,所谓尊贵纪念版,就是用更精致的书封、书笺加上没有被隐去的神秘内容,双重福利。感念唐酥的孝心,江砚祈没再施压,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只让唐酥往后在知道分寸的情况下自由创作。 叩叩! 桑榆敲了敲门,等里面传来椅子挪动的声响后才道:郡王,王爷走时吩咐了,说渊和王殿下要来府里用晚膳,让您别乱跑。 哦,知道了。本来打算出城跑马、连头发都束好了的江砚祈闻言将手里的骑装扔了回去,转身回到躺椅上继续看唐酥的新作。 到手的只是第一册 ,不厚不薄的一本,再加上插图,文字内容少了些,江砚祈在躺椅上躺了两个多时辰,手里的话本就见了底,他摸了摸最后一页,竟然觉得有些不满足,毕竟这话本上的故事是荤素得当,甜蜜与刺激并行,可有意思。感慨之间,江砚祈陡然看见这最后一页的下方写着这样一行字:皇城第一卷正式结束,请各位看官老爷看得欢喜,静待第二卷。另元都第二桩风月玉蓬第一卷即将开卖,光风霁月的温润太子与面软心黑的郡王府公子之间的拉锯之情,恭请诸位期待。 太子,公子,莫非是江砚祈摸了摸下巴,突然起身出了房间,朝正坐在池塘边喂鱼的桑榆喊了一声,去郡王府请慕南过来用晚膳。 好嘞!桑榆抱着膝盖起身,却没立马往外面跑,而是凑到廊前,小声地向江砚祈求证,郡王,那个你为什么要请二少爷过来用晚膳啊? 江砚祈打了他一下,说:什么时候我请人过来用膳还要给你报备理由啦? 哎哟喂,小的哪是这意思嘛!桑榆抱住脑袋,贼兮兮地道,小的刚才在外面听说了一件事,觉得好奇,心里又不免多想。 江砚祈说:什么事儿? 还不是最近风靡元都的那个梦中仙嘛,专写贵人风月的那位,听说他写了一本,叫玉蓬,主人公就疑似是渊和王殿下和咱们二少爷。所谓无风不起浪,元都贵人那么多,他怎么就把渊和王殿下和二少爷凑成一起了,还偏偏以玉蓬二字为名?小的以前去太子府传话的时候,可去过玉蓬阁,那是原来太子府的私地,没有殿下的命令,旁人不得踏入。况且我现在回想,每次殿下来府中的时候,二少爷总会巧合地跟着一起出现,当时不觉得异常,现在想想,这是铁证如山啊!您方才叫我去唤二少爷,不就是想再次撮合吗?桑榆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鼓掌笃定道,二少爷好生了不得! 江砚祈对他的推敲过程不可置否,只对外面的风声感兴趣,他问:你说你是在外面听说的,外面传得如何了? 您可别小瞧了这位女儿梦中仙,之所以这么叫,就是因为他的书最对元都女儿们的胃口,他可是姑娘们未曾蒙面的闺中密友啊!这他要出玉蓬,姑娘们能不惊讶激动吗?姑娘们一闹,不就往四处传开了吗?桑榆呼了口气,反正我刚才出去的时候,听见许多人都在说,随便往人堆里凑一耳朵,便能听个大概。只是郡王,我不明白,这梦中仙到底是从何处得到原太子府中有一处阁楼唤做玉蓬这一确切消息的?他又是怎么看出殿下与二少爷之间有猫腻的? 前者只能是因为汪阕礼嘛,至于后者,江砚祈觉得许是江慕南看萧清帷的眼神实在是直接又灼热,所以让身为风月大能的唐酥能一眼看穿。 *** 晚膳时分,萧清帷先一步到达,江砚祈热情地迎接,皇兄,一路车马劳顿,辛苦了,快先坐下喝杯热茶,休息休息。 萧清帷敲打他的额头,笑道:小狗腿,又打什么主意呢? 皇兄你这么说话就很难听了。江砚祈蹲在萧清帷旁边替他捶腿,笑眯眯地盯着他看,皇兄,我是想着您昨日才从西周府回来,来回奔波实在是辛苦,想给您接风洗尘嘛! 是吗?萧清帷睨着他,可我怎么觉得你就是在打其他的主意,嗯? 江砚祈心虚不敢答话,只嘿嘿地笑,这幅傻样讨好了萧清帷,也不逗他了,捧起茶盏抿了一口。不多时,桑榆走了进来,先恭敬地向萧清帷行了一礼,而后才道:郡王,二少爷来了。 随即江慕南踏入厅中,朝两人见礼,请王爷金安,大哥安好。 一家人,讲这些虚礼做什么,坐吧。江砚祈起身招呼,又道,等怀川回来,咱们就开席。 江慕南在萧清帷对面入座,随口道:王爷被留下指导陛下处理政务,怕是要晚些才能回来。 是吗?那就不等他了,咱们先用晚膳。按照惯例,萧怀川只要被留下,不到晚上是回不来的,等他回来,黄花菜都凉了,也不能叫人等这么久。江砚祈挥了挥手,桑榆立马下去传菜。 今日就是家宴,我特意让厨房做了你们爱吃的菜,咱们再喝几杯。江砚祈亲自起身倒酒,见太子面上带笑,只是眼神微微闪烁,不禁心里暗笑;转头又见江慕南一脸正色,心道:小子还挺会装。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他心思乱动,其余两人也不得安生。 萧清帷迫不及待地拿捏住酒杯,以手指摩挲的动作缓解心中的不知该怎么描述的情绪。前段时日皇弟邀请时他便明白了此间用意,也早就做好了准备,但当江慕南真的到来时,本以为完善的准备便轰然瓦解。说焦虑也罢,说无措也好,他本来就是胆小鬼,遇事就爱逃避。 对座的江慕南也同样盯着酒杯发呆。大哥和王爷将撮合二字就写在脸上,他感激他们的用心,却也在这般明目张胆的撮合下倍感焦急,他的情意就摆在脸上,毫无遮掩,大哥和摄政王能看见,那个叫梦中仙的无关人也能瞧得清楚,他无数次向萧清帷坦白,可得不到丝毫回应。 江慕南仰头灌了口酒。 皇兄。江砚祈在底下踹了他一脚,朝萧清帷笑了笑,你这次从西周府回来,以后还要去吗? 萧清帷擦了擦嘴,温声道:此次去西周府,一是为了宣陛下旨意,二是西周府官衙变动颇大,沿途各州府内情形也有所变动,我放心不下,要亲自去考察一番。往后若没有特殊情况,我应该是不会再去西周府。 江砚祈点了点头,道:嗷,那皇兄你既不想掌权又不想做官,往后打算如何? 陛下登基不久,我暂且还不能远离,待陛下对政务熟稔后,我自当请辞。萧清帷顿了顿,又道,有皇弟和翁相辅佐在侧,陛下又聪慧懂事,想必这一日不会太久。 江慕南闻言喉间苦涩,听着江砚祈与萧清帷寒暄周旋,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半个时辰过去,萧慎玉匆匆赶到。彼时三人已经将酒局拉开,萧慎玉到时,江砚祈正趴在桌上哼歌,江慕南一口接一口地灌酒,萧清帷倒是端庄如旧,只是面色绯红,应当也是喝了不少。 江砚祈第一个瞧见他,立马就起身往门口跑,还脚下故意一个踉跄,正好撞进萧慎玉怀里。 萧慎玉抱着他,俯身往他脖子里凑,嘴上骂道:小坏蛋,背着我喝了多少? 没喝多少,是你回来得太晚了嘛。江砚祈用发烫的面皮去蹭萧慎玉的耳朵,直将对方的耳朵也蹭红了,烫了,他才得意洋洋地移开,还没躲远就又被萧慎玉捉了回去。 萧慎玉擦了擦他嘴上的水渍,道:吃饱没有? 饱啦。江砚祈握住他的手去摸自己的肚子,吃了两碗饭,厉害吗? 厉害。萧慎玉心里软得紧,还不忘凑到他耳边闹一闹,我们易安吃什么都很厉害。 江砚祈虽说喝酒上头,但也只能说是微醺,还没到痴傻的地步,他一下就反应过来这句话是调戏,顿时怒道:坏蛋! 骂我?萧慎玉看也不看厅中其他人,伸手捏起江砚祈的嘴就咬了下去,咬得人咿咿呀呀的喊疼,他才松口,低声道:唤我。 叫嘛叫嘛。江砚祈讨好地亲了他一下,软声道,夫君。 嗯。萧慎玉软了心肠,眉眼都生动了不少。 江慕南在一旁看着他们嬉笑打闹,心里的苦又变成了艳羡酸楚,那股子生涩的味道从心里往喉咙口蹿,蹿到嘴里,连带着饮下去的酒都变成了苦水。他将酒杯放好,起身时踉跄了一下。 萧清帷看了过去,见江砚祈转头走了,他愣了愣,也将酒杯放下了。 大哥,王爷。江慕南走到门口,朝两人道别,天色已晚,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先告辞了。 江砚祈唔了一声,正想转头,萧慎玉就按住他的后脑,将他摁回了怀里。萧慎玉瞥了眼萧清帷,淡声道:路上小心。 是,我先告辞了。江慕南颔首见礼,径直走了。 啪嗒。 又是一声轻响,原是萧清帷也起了身,道:既然如此,我也先回府了。 皇兄慢走。萧慎玉等两人都走了个没影,这才吩咐人将厅中收拾干净,抱着江砚祈往易安院走去。 江砚祈舒服地吐了口气,问:你不饿呀? 饿。萧慎玉使坏,故意掂了他一下,这不是正要回院里吃么? 江砚祈愤愤地道:我喝酒啦。 所以呢?萧慎玉好笑,你喝了酒,我就不能动你。这是什么道理? 我喝了酒啊,你再那么使劲地撞我,我会吐出来的。江砚祈撇嘴道,你一点儿都不心疼我。 道路旁的下人侍女闻言羞红了脸,等两人走后,连忙纷纷推搡着跑远了。 萧慎玉早就习惯了他的直白话语,闻言也只是笑了笑,故作宠溺道:好,那我不使劲撞你,你自己把握,好不好? 那不更累吗?江砚祈抱怨,你就是要使劲捉弄我。 你来把握,你说我力气大,要撞坏你,我退步叫你自己来,你又嫌累,到底谁捉弄谁?萧慎玉抱着他转了个弯,趁着夜色朦胧,俯身咬住他的脸,一边轻磨一边骂道,坏东西,使劲撒娇吧。 没撒娇,本来就是嘛。江砚祈倏地抬腿将萧慎玉踹开,随即两脚并用叉住他的脖子,浑身上抬,翻身到他的肩膀上,吆喝道:驾! 萧慎玉飞快地伸手捞住他的双腿,往上一抬,稳稳地背起他。身旁的花树被他们闹得浑身一颤,花瓣飘散又坠落,温柔地打了他们一身。 怀川。江砚祈趴在他肩上,你还记得我们一起追杀萧憬那次吗?你也是这么背起我,然后一步一步将我背回去的。 我记得。萧慎玉想,关于他们的一切,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无一遗漏。 你说:我们如此亲密。江砚祈抬头望着星星,那夜的星星也如此可爱,所以那夜今夜,我们依旧如此亲密。 萧慎玉握紧了他的腿,语气温柔又缠绵,我们如此亲密,往后十年百年,依旧如此。易安,你不必询问试探,因为我的答案一如往日,但若你时常询问,这句话,我也能时常回答。 江砚祈瑟缩着说对不起,又凑到他耳边再道一声:我爱你。 没关系。萧慎玉侧首用余光看他,我爱你。 今夜如此说,笃定又真诚,因为往后十年百年自然是见证。 十年百年后也如此说,因为时间已过,笃定不催,真诚不假。 第92章 番外五以下犯上【副CP】 殿下。 夜色弥漫时,萧清帷走在四下无人的巷道上,浑身裹着酒气,被那并不寒冷的夜风一吹,竟打了声喷嚏。他脚步一顿,抬手碰了碰鼻尖,面色如常,眼神却胡闹,不知再瞎折腾什么。 前方倏地传来一阵脚步声,轻巧平静,宛如偶然路过。 江慕南从巷道口拐出,走到萧清帷面前,面无表情地问:殿下,你究竟是何意? 萧清帷抬眸,露出茫然和遮掩不住的委屈,这话该我问你,你这般询问,是何意? 殿下,别再与我打谜语了。你故意跟在我身后,故意打喷嚏引我出来,就连你眼里的无辜和委屈都露得恰到好处。江慕南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殿下,该回答问题的人是你。 可你这么说,我不明白。萧清帷毫不心虚地回视,这条路可以通往王府,我走这条路有什么不对?如今虽说不冷,但到底是夜间,我穿得单薄,打个喷嚏有何问题?至于你说我伪装委屈,更是你的猜测,狂妄好笑。 是么?江慕南说罢顿了顿,他沉默良久,倏地发出一声嗮笑,这条路到王府至少要比你以前走的那条路多出两刻钟来,天色已晚,你不乘马车、自己选择独行绕道?殿下,你未免也太有闲心了。 这不关你的事。萧清帷惨遭拆穿,在对方灼热的逼视下烫红了耳尖,他推开江慕南,声音微冷,既然如此,咱们便前后互调,让我先走,你随意,如此总不会再被你误会我是故意跟从吧? 江慕南抿了抿唇,随即踏步上前、伸手拦住他。萧清帷转眸瞪视,他毫不胆怯,沉声道:殿下,我心中有两个疑问想要请教,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殿下就在此指教一二。 他这话是请示,意思和语气却笃定,哪里是要请教,分明是逼他回答。萧清帷负在身后的手无声握紧,随即道:你说。 江慕南不客气地道:今日大哥和王爷请殿下去王府赴宴,他们的意思,殿下可明白? 自然。萧清帷睁眼说瞎话道,家宴为何,还需我说吗? 还要装! 江慕南心中怪火猛起,他冷笑一声,呛声道:是么?到底是殿下心思太过澄净,看不懂大哥和王爷的撮合之意,还是殿下非要在我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玩弄! 放肆!萧清帷低叱,以下犯上,你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江慕南猛地伸手抓住他腰间白玉宽带,将他往左侧的墙上一推,上前欺身,恶声道,我第一次向你坦白心意时,不就是以下犯上?我早就摸过你抱过你也吻过你了,甚至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对你心存绮念并且想要付诸行动,这不都是以下犯上? 萧清帷惊诧瞪眼,你! 你就是要装傻。明明知道我喜欢你,想要你的回答,你就是要装眼盲耳聋。你看不见我的眼神,看不见我的喜欢也听不见我在靠近你时蠢蠢欲动的心跳声,你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哪怕我直言相逼,你也要装傻!江慕南欺近,咬牙切齿地道,萧清帷,你个混账。 萧清帷从记事以来,从没被人骂过混账。此前他贵为太子、如今他为王爷,寻常人不敢如此犯上,敢冒犯他的人也不会如此骂他,除了江慕南,这只气急败坏的小狗。萧清帷直直地看着江慕南,暗地里骂他是只抢不到骨头就汪汪直叫、满院子闹腾的狗,此时怕是恨不得扑过来咬自己几口才能泄愤。他心下好笑,又觉得松软,只是到底被冒犯,所以不愿意松口,当即冷声道:我装又如何?不装又如何?难不成你还敢强来! 你以为我不敢?江慕南手上猛地使力,将萧清帷往自己这方一扯,又将人推了回去,他在萧清帷的闷哼声中凑近,殿下,我真想告诉你,我曾经不知有多少次想冲进你的房间,将你含化了、撕碎了!再说现在,这条道上除了你我,四下无人,我若强来,殿下你跑得掉吗? 你敢!萧清帷色厉内荏,江慕南,你敢! 江慕南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他,那眼神如豺狗般凶狠又因为暴躁和隐忍争斗不休而通红。萧清帷在这样的眼神下败下阵来,他不自在地收回回瞪的勇气,低下头去想要躲避,迟钝的大脑开始快速转动,但想不出来一句可以缓解形势的话,他的心并不平静。 可怕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发酵,萧慎玉在江慕南的凝视下颤动着睫毛,尽管他自己都不知道。就在他以为今夜又是一场争吵打斗时,江慕南竟然松手放开了他。 萧清帷迟疑着抬眸,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江慕南见状嗤笑一声,我敢,我在冲动之际也的确这么想过,但是随后一想,有什么意思呢?他想要的是萧清帷,他对萧清帷是喜欢的、欣赏的、崇拜的,不是仅有占有。一时的占有是占有,也仅仅只存在于这一时,时间一过,亲密变成仇恨,占有彻底消失,只能存在于可悲的回忆里。 他经不住这样残忍的后果。 萧清帷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心情复杂,他理了理被揉乱的衣裳,放软了语气,慕南,我知道你 不,你不知道。江慕南平静地打断他,或者说就算你知道,你也不愿意承认。 萧清帷沉默以对,因为江慕南毫不客气地拆穿了他。 不过,江慕南没有笑,也没有怒,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萧清帷,好似方才的暴躁和威胁都不属于他,没关系。 他说:殿下,我不逼你了。 身上的酒气被夜风吹得往四处散开,又竞相往鼻子里钻,萧清帷在酒气的围堵下失了平日的思考能力和分寸,他在没反应过来之前叫住已经向前走去的江慕南,低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慕南回头,道:就是字面的意思。 字面的意思是什么意思?萧清帷说罢觉得自己语气太急,顿了顿,又放缓语速道,你总要说清楚,我才能明白。 我说得再明白,殿下也可以装不明白,既然如此,说那么明白做什么,反正话都摆在明面上,怎么理解都是殿下的事。殿下路上小心,臣先告辞了。江慕南收回眼神,转头离去。 哪有臣子走在主子前面的。萧清帷呼了口气,垂着头跟了上去。 同一条道,酒气前后缠绵,两人却心思各异。 半个时辰后,江慕南抬眸看了眼面前的长陵郡王府,却没有立马进去,而是转身看向身后。萧清帷正出神,竟然没发现江慕南已经停下并转身了,脚下的步子没及时刹住,两人一停一前,撞了个正好。 嘶!萧清帷被撞得往后一弹,下意识地伸手去碰额头,却在下一瞬被江慕南打掉了手。他蹙眉抬眸,却见江慕南的手探过来,随即额头一凉。 江慕南替他揉了揉额头,蹙眉道:走路不看路? 因为在想事情。萧清帷不好意思回答,道:多谢。 江慕南嗯了一声,收回手后又道:天色已晚,殿下不必再回王府了,就屈尊在郡王府住一宿吧。 啊?萧清帷快速抬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发神之际跟着江慕南走到了郡王府门口! 耳尖的热度顺着脸边、腮边迅速蔓延,萧清帷觉得自己方才那一步是踩中了火盆,此时浑身都起火了。江慕南骨子里是恶劣的,这一点他早已经见识过,因此他低头躲避,快速地做好了被调笑的准备,却不想这次江慕南却什么都没如他所愿。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江慕南走上阶梯,走到府门口叩了叩门。 守夜的侍卫很快就将他们迎了进去,江慕南吩咐不必吵闹,只拿了盏灯,走在前方为萧清帷引路。萧清帷抿了抿唇,沉默地跟了上去。 待回到院子里,守夜的小厮恭敬道:少爷回来了,可还需要厨房备些夜消? 江慕南没有立马回答,只是转头看向萧清帷,待对方摇头后才道:不必了,烧好热水,再派人过来,伺候贵客沐浴更衣。 不必伺候了。萧清帷道,我自己便可。 江慕南眼皮一颤,暗自高兴了一瞬,面上却不显,示意小厮下去做事,自己向萧清帷道:院子不比王府好,委屈殿下今夜住在东厢房,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执夜的小厮去做。 萧清帷道:这里是你的院子,你是这里的主人,难道不应该你来接待客人吗? 江慕南掀起眼皮,意味不明地道,殿下,我既然愿意如殿下的意,做温驯懂事的臣子,就请殿下不要故意撩拨,否则我管不住自己,再故态复萌,届时可不好处理。 萧清帷红了脸,恼道:多想! 江慕南却像是被他取悦了,将他带入东厢房,点上灯烛后忍不住溢出一声笑来,道:殿下若有吩咐,也可寻我,我随时都可以为殿下排忧解难,伺候周到。 萧清帷哼了一声,你可以退下了。 是,臣告退。江慕南跨出门槛,转身拉门,待房门合上一半,他又顿住。 萧清帷不解地看向他,怎么了? 无事,殿下好好休息好眠。江慕南掩上房门。 白衫在眼前消失,萧清帷听着那脚步声逐渐远去到彻底无声,这才松了口气,他站在灯烛边默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勾了勾唇,低声道:好眠。 慕南,好眠。 *** 翌日,萧清帷先起一步,闲庭散步似地去了前厅。 江裕也刚到饭厅,正和陈烨商讨今年煊云军整改铠甲的事情,转头就见萧清帷一脸笑意地走过来。他上一次如此懵然还是江砚祈那小畜生大喇喇地告诉他我和萧怀川在一起啦的时候,谁能告诉他渊和王怎么会在这个时辰出现在这儿?! 怎么没人通报? 整个前厅也只有陈烨能看懂他的眼神了。陈烨咳了一声,率先见礼道:渊和王殿下。 陈总管无需多礼。萧清帷伸手虚扶了陈烨一把,朝依旧不明白为什么但已经心态放平的江裕笑了笑,叨扰郡王了。 殿下客气了,殿下能来郡王府,是我的荣幸。江裕抬手示意下人备筷,引着萧清帷落了座。他正襟危坐,心里跟被猫爪子挠了似的,痒得难受,却碍于脸面,不好出声询问,直到江慕南到达前厅,面色如常、毫不惊讶地朝他和萧清帷见礼时,他这才明白:哪里是萧清帷无缘无故地在大早上上门啊,是慕南这小子昨夜就拐回来的! 江慕南落座,很快早膳也备好,江裕知道萧清帷从来不是奢侈之人,因此也没有说废话,只热情招呼道:殿下请随意用些早膳,填饱肚子。 好。萧清帷拿起勺子,还没舀起一勺,就见一只勺子猛地伸了过来 他和江裕同时看向勺子的主人。 江慕南将勺子里的糖倒入他的碗中,在两人各不一样的眼神凝视下面色如常地解释道:殿下喜欢甜粥,家里的粥从来不放糖,味道清淡,怕殿下吃不惯,加一勺糖再用吧。 哎哟,你好了解人家哟!江裕腹诽,面上却笑道:是我忘了照顾殿下的口味,好在慕南从小就体贴心细。 是我来得太匆忙了。萧清帷镇定下来,朝江慕南道了声谢。 江慕南将小菜碟往他面前推了推,道:殿下不必客气,都是臣应该做的。 江裕也笑道:就是就是,伺候殿下是慕南的责任和福分,殿下大可不必跟他客气。不过殿下的口味我是知道了,往后殿下来府中用膳,也不必慕南亲自调味了。 郡王都这么说了,我往后一定常来。萧清帷道。 江裕笑着点头,抬手道:好,不说了,殿下快用膳吧。 早膳后,江裕和萧清帷简单地谈了几句,便往城外军营去了。萧清帷站在廊道上消食,江慕南走过去道:今日休沐,不必上朝,殿下若是无事操劳,可以回房休息。 在房间里待着,甚是无趣。萧清帷抬头望着大亮的天,观察了片刻才问,你养鸟吗? 我不养。江慕南说,没什么乐子。 元都的公子哥大多都有养宠物的习惯,你却是半分习气都没沾上。萧清帷说罢自己先愣住了,又想起以前还不知道江慕南的心思时,他常常这般夸赞,那时江慕南还很害羞,听见夸赞便要红脸,比现在乖太多了。 江慕南也愣了愣,随即道:并非我比旁人如何,只是不喜欢罢了。我不喜欢的,在我这里便是不稀罕,我若喜欢的,便是世间珍宝,千金难求。 萧清帷在这样明显的暗示下咳了一声,道:我先回府了。九月便是陛下的生日,礼部需得提前筹办,你先与其他官员准备好,届时来我府中商议。 府中江慕南心里一动,迫不及待地道:好! 第93章 番外六赌注【副CP】 我们试试。 翌日,江慕南久违地登门,彼时萧清帷正在书房看书,见他背后空无一人,不禁道:怎么诸位大人没有随你一同前来? 诸位大人朝务繁忙,我便派人过府将各项文册都收集起来,整理好才登门。江慕南呈上一叠文册,请殿下过目,若有不妥之处,我们再斟酌修改。 萧清帷对此没有二话,一本一本地翻阅起来。他看得认真,速度却不慢,一刻钟后,文册被纳入他身后书架。 萧清帷说:我知你向来认真,此次也做得好,陛下初登大宝,年纪尚轻,不宜奢靡,就按此计划筹办吧。 是。江慕南顿了顿,殿下若没有旁的吩咐,臣便告退了。 稍等。萧清帷拉开抽屉,从中拿出一个锦囊,起身走到江慕南面前,递了过去。 江慕南疑惑地接过,解开袋口一看,原是以前他送给萧清帷的玉雕小件,只是那玉竹送出去时莹润光泽,小巧精致,此时却已经碎成两块,不再完整了。江慕南只觉得喉间一阵酸楚悄然炸开,他眼睛干涩,一时竟不敢抬头看萧清帷,直到萧清帷清了清嗓子,温声打断了他纷乱无头的思绪 这个玉雕我不小心将它摔了,尝试黏合无果,所以想麻烦你帮我救它一救。萧清帷佯装没瞧见江慕南的异样,歉意地道,给你添麻烦了。 在这一瞬间,所有欲要挣脱束缚的思绪轰然回弹,砸得江慕南脑袋一懵,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没关系。 萧清帷没说话,他又道:不麻烦,我拿回去修补,好了再送还殿下。 好。萧清帷看着他小心地将玉雕装回锦袋,可要留下来用午膳? 江慕南捏紧了手中的锦袋,面色如常地道:好,多谢殿下。 萧清帷唤了向原进来,嘱咐备膳,待人离开后才道:陪我弈棋。 好。江慕南随之入座。 萧清帷执白棋,落子之时袖口轻扬,白皙清瘦的手腕晃得人眼睛发疼,江慕南不愿忍耐,倏地伸手挡开棋盘边的桃红花枝,撒气般地让花瓣遮住半面棋盘。 萧清帷看着手背上的花瓣,忍不住笑了一声,轻声骂道:孩子气,成什么样子? 殿下也比我大不了多少。江慕南落子,抬眸看向萧清帷,弈棋弈棋,既然要弈,赌注是什么? 萧清帷闻言挑眉,你先说。 既然殿下自己递枝,我就不客气了。江慕南捻起萧清帷指尖边的花瓣,一局定输赢,若我侥幸赢了殿下一子,殿下便许我一吻,如何? 萧清帷骂他不知羞耻,反问道:若是我赢,又该如何? 做牛做马,刀山火海,任凭殿下处置。江慕南侧手,殿下,请吧。 所谓观棋如观人,此话诚然不欺。萧清帷是温润如玉的真君子,下棋时也不露锋芒,江慕南是个爱装乖顺的伪君子,表面温驯,骨子里却是暗藏攻击性,因此棋路变化极端,时而锋芒暗敛,时而横冲直撞。 好似全凭心情。 萧清帷悄悄抬眸,心想慕南为人也是如此,是冲动还是隐忍,全凭他自己随心而欲,叫人防不胜防。 殿下。江慕南倏地挑眉,弈棋时心绪浮动可是大忌,殿下在此时走神,也忒小看我了。 啪。黑棋落子,胜负已定。 萧清帷停留在半空的手指微微一颤,像是不甘心,又像是不敢面对,纠结着烫了耳朵,半晌后才低声道:我输了。 殿下怎么这幅模样?江慕南扫了眼棋面,轻轻一笑,赌注还没履行,我可没有欺负殿下。 胡说八道,我何时怕你!萧清帷腾得站起身来,见江慕南坐在原地,一脸正大光明的坏相,不禁又气又恼,怒然命令道,闭眼。 江慕南定定地看着他,好。说罢闭上眼睛。 他们之间隔着两步的距离,只需上前踏步,将两步走成十几步的怯懦气势,而后俯身,就能将江慕南纤长的睫毛看得根根分明。江慕南皮肤白皙,五官端正好看,若从外貌和他平日的行事作风来看,当真看不出半点攻击性。 所有的人都说:郡王府二少爷温文尔雅,是元都难得的温和人。这么想来,自己被他这无害的外表欺骗也并非是奇事,自然也不能怪他识人不清。萧清帷如此想,顿时觉得心中松了松,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轻轻往前一凑。 嘴角被触碰的那一瞬间,江慕南猛地挣开眼睛,他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萧清帷已经被他拉入怀中,翻身压在了小榻上。 呃!萧清帷摔了个头晕眼花,还没来得及正好发簪,就被江慕南掐着脸吻住了。 江慕南掐正他的脸,力道不轻不重,但足以让萧清帷无法摇晃逃脱。惊呼之间,江慕南趁机攫住萧清帷的舌,强迫性地与他亲昵。萧清帷在逼迫下呜咽,又在脑袋发烫之际红了眼眶。 这样子太可怜了。 江慕南很快就心软,他松开萧清帷的脸,咬着那瓣泛红的下唇轻哄,别反抗,我就轻点,好不好? 萧清帷被他蹭着嘴,呼吸都困难,他想将嘴里的津|液咽下去,又害怕江慕南因此误会,只能慢吞吞地道:不该是你主动的,你违背了规则。 殿下,没有什么该不该的。江慕南捏住他手腕,与他的手紧紧地贴合,而后与之十指相扣。 明明是在行坏事,怎么语气如此温软,到底是谁在做坏人?萧清帷有些委屈。 江慕南看出他的心思,低声道了句抱歉,他用鼻尖蹭了蹭萧清帷的下巴,如约放轻力道。 江慕南直视着萧清帷的眼睛,后者在他直白的眼神下闪躲不安,任凭自己在思绪纷飞,纠结不安地选择不躲不避。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慕南总算放开了萧清帷,他抬手拂去萧清帷眼边的水痕,又将人拉了起来,却不放人,就困在怀里,问道:殿下,恨我么? 萧清帷摇头:不恨。虽然这人总是在他防备不及之时行冒犯之事,但是若说恨,也实在说不上。 那殿下讨厌我么?江慕南紧紧地盯着萧清帷,试图看穿他的内心,我以下犯上,轻薄了殿下,欺负了殿下,殿下心中如何想我? 萧清帷骂他:便宜也占了,装什么乖。 江慕南笑了一声:殿下,喜欢我么? 我萧清帷躲开他的眼神,下一瞬又被江慕南抬起了下巴。两人视线交织,江慕南的眼神灼热滚烫,压过他的面皮,烧得他头皮发麻。萧清帷抿唇,正想岔开话题,江慕南就先一步看穿了他的心思,率先道:若是哄我的话,就不必说了。 萧清帷暗自叹了口气,慕南,你当真想清楚了么?我不明白你是如何想的,也不知你是何时对我起了那样的心思,但 初见时。江慕南对上萧清帷诧异的眼神,我初见殿下,便心生喜欢,当时说不上来,此时想来,我生来便是该喜欢殿下的。既然喜欢,那便要追求,我知道我有时冲动,三番五次冒犯了殿下,但请殿下明鉴,我并无戏弄之意,也绝无轻薄之心。我是当真喜欢殿下,恳请殿下睁眼瞧瞧,可好? 萧清帷不自然地移开眼神,道:你这话说得这般真挚坦诚,我哪里还敢看不见?只是 殿下在犹豫什么?江慕南抚摸他的下巴,声音温和了下来,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我萧清帷倍感为难,因为他实在不好意思说:我以前被人骗过,怕了你嘴里的喜欢,所以犹豫难安,举棋不定。 殿下是怕我骗你,像唐眠那样?待萧清帷犹豫又难堪地点头后,江慕南实在是被气笑了,别拿我与那等腌臜小人比较! 他一生气,萧清帷便下意识地伸手挡住了自己的嘴,生怕他又亲下来,嘴上还哄道:好了,我不将你们放在一起比较,别生气了。 江慕南叹了口气,俯身道:好了,不生气,但是我要与你说明白,我对你绝无欺骗利用之心,只有满腹真心。 我信你便是了。萧清帷挡住他执拗的眼神,沉默了半晌才道,你当真想要与我在一起? 恋耽美 炮灰反派和绿茶大佬互演的日子(穿越)—— 江慕南心里一跳,立马道:当真!一万个真! 好。萧清帷移开手,与他对视,那我们试试。 江慕南大喜,当真? 萧清帷笑了笑:当真。 第94章 番外七夫夫采访十问 这一日,艳阳当 这一日,艳阳当空,江砚祈和萧慎玉作为元都话本行业的绝对流量和元都话本季比赛的第一名,被邀请至风月书斋接受采访。 负责本次采访的正是梦中仙本尊唐酥。 两位能接受邀请,在下实在是兴奋难抑,感激涕零。唐酥正襟危坐,面带微笑,下面让在下先为两位介绍本次采访的流程。本次采访共有十道问题,有专人进行全程记录,采访后将会登上风月小报,请问两位有问题吗? 江砚祈和萧慎玉同时摇头。 唐酥:好,那现在进行单人问答,首先请问郡王:你第一次见到王爷时,心中是何感想? 江砚祈感慨道:好一个人比花娇的美公子! 唐酥:同样的问题,请问王爷对郡王的初印象是怎样的? 萧慎玉感慨道:好一颗漂亮的头颅。 咦唐酥瑟缩了一下,道:第二个问题,此时此刻,二位对对方的印象有了怎样的改变呢? 江砚祈握住萧慎玉的手,深情道:好一位让人情深不改的郎君,怀川,只有你能让我如此喜欢。 萧慎玉回视道:你哪里都好,不过就是太好了,总让我时而心生惶恐,怕有一日,你就不要我了。 咦唐酥瑟缩了一下,道:两位真是恩爱如新呢。第三个问题,请问两位是在哪时哪刻对对方动心的呢? 江砚祈坚定道:那夜小巷,我咬他的时候。 萧慎玉咳了一声,道:那夜小巷,我被他咬的时候。 咦唐酥瑟缩了一下,道:看来两位对此记忆尤深呐。第四个问题,请问两位有收到对方的定情信物吗? 江砚祈笃定道:有。淡蓝色锦帕,玛瑙手链,还有血玉芙蓉簪! 萧慎玉点头:有,甜汤,认罪书还有他院里的兰花。 唐酥哇了一声:两位还真是将每一件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呢。那么第五个问题,请问两位平日对对方的昵称是什么呢? 江砚祈道:怀川,哥哥,夫君! 萧慎玉捏了捏他的手,温声道:易安,心肝,祖宗。 真是甜蜜呢!唐酥鼓了鼓掌,第六道问题:请问两位,平日羞羞时,郡王最喜欢的动作时什么? 江砚祈:正躺! 萧慎玉:坐怀。 咦!唐酥立刻道:两位答案不一样哦,那谁是正确的呢? 萧慎玉看向江砚祈,后者咳了咳,正色道:我都喜欢。 好吧。唐酥哼了哼,同样的问题要询问摄政王! 江砚祈:后背式! 萧慎玉:正面抱。 唐酥又立刻看向两人。 江砚祈看向萧慎玉,后者正色道:我都喜欢。 唐酥捂嘴嘿笑,道:第八个问题,最喜欢和讨厌对方哪一点呢? 江砚祈说:喜欢他满心满眼都只有我一个人,讨厌他在羞羞时,有时候太凶了,实在让人承受不住。 萧慎玉说:喜欢他这个人,从头到尾,从内到外,没有讨厌的。 江砚祈闻言笑了笑,甜蜜地圈住了萧慎玉的胳膊。 唐酥捂住心脏,道:第九个问题,请问二位有骗过对方吗? 江砚祈立马摇头:没有哦,怎么可能哦。 萧慎玉笑了一声,说:我在他面前无法说谎。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唐酥咳了咳,请问二位,你们以后会想要孩子吗? 江砚祈道:孩子?这个事情不能强求,若是有缘遇见,自然收作义子,若是无缘,也不强求。 萧慎玉点了点头:一切都看易安的喜好,不过我与易安已经足够完满,不需要其他的来填补。 好的,今天的采访就此结束。在此,我代表所有喜欢两位的读者真诚地祝福二位恩爱不移,相爱到白头。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