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着空间撩媳妇》 第1页 《揣着空间撩媳妇》作者:穆蝴蝶【完结+番外】 文案: 末世降临,空间开启,徐峥嵘以为自己捡了主角光环,刚准备摩拳擦掌大干一场,就遇上叛乱,含冤做了枪下亡魂。 死亡的硝烟近在眼前,心有不甘的徐峥嵘仰头长叹破口骂天:“我可去特么的老天爷!” 再次醒来,他发现自己原装换新壳,正躺在破旧柴房奄奄一息, 不得不直面一群糟心的破烂亲戚,更夸张的是破烂亲戚后面还缀着一大朵黑心白莲哭哭啼啼。 被哭声弄得心烦意乱,徐峥嵘中指朝天:“老天爷,你狠!” 秉承好死不如赖活着的信念,怀揣金手指的徐峥嵘发誓要拳打白莲花、脚踩烂亲戚。 威震四方之后,他发现同村有个水哥儿,人美心善还身怀绝技,就是性子有点憨, 第六十六次直球表白被无视后,徐峥嵘咧嘴一笑:“成!死磕就死磕,谁怕谁王八!” 指路提示:小攻视角 专情甜宠 小受淳朴 反应迟钝 金手指粗大、发家致富、细水流长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随身空间 种田文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徐峥嵘阿水 ┃ 配角:其他 ┃ 其它:种田专宠 一句话简介:我们的目标是宠媳妇儿! 第1章 一只软哥儿 他以为自己是男主,结果他…… 冰凉的子弹穿透胸膛的那一刻,徐峥嵘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向一起并肩作战将近三年的朋友,连一声质问都没来得及说出口,眼皮一沉,整个世界顿时黑暗了下去。 原本以为这辈子就这么完蛋的徐峥嵘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有再睁开眼睛的机会。 睁开眼睛时,他脑子里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疼,火辣辣的疼,更让他感到难受的是喉咙干渴得厉害,他勉强撑着身子坐起来,用嘶哑的声音试探的喊了一声:“水!水!” 破旧的柴房门“嘎吱”被人从外推开,一个长相颇为俊秀的小哥儿小心翼翼的探头进来看,他听见徐峥嵘的声音,抿着唇瓣仔细想了片刻,才折过身去,一路小跑着从院子里的破水缸里淘来一葫芦瓢水。 清凉甘甜的水碰到嘴边,徐峥嵘不管三七二十一,咕咚咕咚就往嘴里灌,喝水喝的急了,一不小心喝呛住,拼命的咳嗽两声。 小哥儿被他撕心裂肺的咳声吓了一跳,慌乱的跪坐在徐峥嵘身边,替徐峥嵘拍背,焦急的询问道:“徐大哥,你没事吧?好些了没有?” 徐峥嵘缓了好半天,终于止住了咳嗽,因为喝了水,精神头明显好了许多,他侧歪在干柴垛上,这才分出心思,仔细留意当前的境地。 凭着多年来做雇佣兵的敏锐与老练,徐峥嵘自然清楚,他现在恐怕已经不在末世了。 战友的那一枪无比精准的射穿了他的心脏,断尽他的生机,就算是神医在世恐怕也不能救回他,可神奇的是,他现在居然还能够睁开眼睛,目测是躺在一个小小的破旧柴房里,旁边还有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忙前忙后…… 正在他皱着眉头思考的空档,太阳穴处又是一阵剧烈的刺痛,徐峥嵘顾不得其他,刚想要抬手揉揉太阳穴,一些全然陌生的画面就像是回顾影片一样肆无忌惮的钻进他的脑袋中。 生怕自己的声响惊动了正在不远处收拾的少年,徐峥嵘死死掐住虎口,将痛苦的□□堵在喉咙间没有叫出来。 等磨人的剧痛终于慢慢消退下去,徐峥嵘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脑海之中似乎多了一些并不属于他的陌生记忆。 一枪射中心脏的确是没有生还的机会,若是一定要找一个词来形容他此刻的境况,大概就是借尸还魂吧,没想到,这么无聊又没什么营养的穿越情节居然真给他撞上了! 依照脑海中陌生又熟悉的记忆,徐峥嵘大约能够猜出自己究竟穿越到了什么地方。 将脑海中那点微薄的历史知识拿出来筛选了半天,徐峥嵘终于无奈的发现,他似乎是穿越到了一个不为人知的陌生朝代,因为国姓为许的缘故,这里被人称呼为许国。 如果一定要说相似度的话,许国或许可以同历史上的唐宋相比较,政治还算清明,国泰民安,经济发展也相当繁华。 不过,这个世界却又有着一个与他印象中截然不同的存在,几乎颠覆了他的三观:许国并不仅仅存在着男人与女人这两种性别,还有一种相当奇妙的性别,叫哥儿。 男人与女人,和他平时的认知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这哥儿,倒是有点类似于他印象中的“双性人”,虽然外表的生理结构与男性没有什么区别,却又拥有着与女性相似的孕育功能。 根据原身残留下来的记忆,据说是因为女人数目稀少,子嗣繁衍相当困难,才从一部分男性中分化出了拥有孕育能力的哥儿。 而且,这些哥儿们在外表上看来,与寻常男性没有什么分别,除了长相清秀一些,眉心中央还会有一点红色的孕痣可以区分。 据说,孕痣的颜色与哥儿的孕育能力有相当大的联系,孕痣颜色越红越深,则怀孕的可能性越大。 对于这种异于寻常的设定,徐峥嵘实在无力吐槽。 不过,他原本所在的世界,因为末世到来的冲击,一些拘泥的世俗观点早就已经被生死存亡冲刷得干干净净,在雇佣兵的队伍中,据他所知,就有不少对情侣是同性搭伙过日子。 -- 第2页 不就是男人会怀孕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适应能力极强的徐峥嵘很快便接受了这个设定。 大约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他魂穿而来的这具躯体的原主,与他的名字相同,也叫徐峥嵘。 从他零星又琐碎的记忆中看,徐峥嵘对他的评价除了窝囊就还是窝囊。 太特么窝囊了! 堂堂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父母在的时候靠父母种田赚的血汗钱养活,等父母不在了,就像血蛭一样紧紧吸附在哥嫂身上。 原主头上有两位哥哥,大哥名叫徐峥财,今年而立年岁,早就已经成家生子,膝下有一个年幼的儿子,二哥名叫徐峥阳,只比徐峥嵘大上几岁,因为家中贫寒的缘故,至今未能娶妻。 原主在家排行老幺,年纪小,又有母亲徐氏一味宠溺迁就,虽然出身农家,却半点家务事都不曾做过,从而养出了无法无天的脾气,娇惯也就罢了,还不懂感恩。 也就是田野人家,性格淳朴憨厚,又有徐家父母临终之前的百般交代,说是一定要好好照料年纪小的幺弟,徐峥财与徐峥阳对原主算是不错,无论吃住还是衣用都在这两位哥哥家。 如果只是啃老顺带连累兄嫂也就罢了,最让徐峥嵘气到肝疼的,是原主这个窝囊废他欺软怕硬,还特么眼光极差,好死不死地看上了同村张家小女儿张琳琳。 许国女人稀少,张琳琳身为女性,长相又不错,在清溪乡颇受棒小伙子们的追捧,自然瞧不上不事生产、已经成年还要靠着兄嫂过日子的原主,曾经不少次在别人面前贬低原主,说原主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奈何原主自诩情深,不管张琳琳如何贬低羞辱,始终乐呵呵的热脸蹭冷屁股。 从兄嫂那里得来什么吃的用的,一定要紧出一部分来送给张琳琳。 用徐峥嵘的眼光来看,张琳琳这女人也挺婊里婊气,一面看不上原主,一面又舍不得原主给的好处,索性不上不下的吊着原主。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毕竟人生在世,谁没遇见几个婊呢? 更何况,原主与这位张琳琳也算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致命的问题偏偏出在张琳琳与原主在村子里的几位家族长辈身上。 原主父母死得早,留下三个孩子,全靠着已经成年的大哥辛苦拉扯长大,家族中倒是有两位大伯,可惜这两位大伯为人处事实在垃圾,从来不曾帮衬过徐家三兄弟不说,还对徐家父母留下的地产动了心思。 两位大伯毕竟是长辈,到底还要顾着点脸面,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向徐峥财要地契,思来想去,只能从不成气候又蠢笨无比的原主身上下手,甚至琢磨出一个恶毒的主意来。 原主不是喜欢张琳琳吗? 两位大伯一合计,索性找上张家,寻思着要张琳琳与他们演上一出戏,要张琳琳勾一勾原主,等撩得原主意乱情迷做出些不规矩的事情来,张琳琳再喊一嗓子“救命”、“非礼”。 事先就约定好躲在不远处的两位大伯与张家家长当即上前,将原主当场拿下。 要知道,许国的女人因为稀少的缘故,地位不低,张琳琳长的又不错,看着就是个能生养的,虽然脾气骄纵一些,在清溪乡还是有不少追求她的小伙子,原主居然敢胁迫张琳琳自然是要犯了众怒的。张家家长一手护住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儿,哽长了脖子一定要原主给个交代,两位不怀好意的大伯又在一旁胡乱起哄,原主慌得没了主意,只好答应愿意拿地契出来私了。 只是这地契并没有放在原主手上,而是藏在徐峥财家里。 原主在外面闹出这样的事情,一筹莫展之余,索性将烂摊子丢给自家大哥处理,回去一五一十的把事情交代清楚,原主蠢可他大哥并不蠢啊,左右思量着,觉得自家弟弟恐怕是着了别人的道。 地契对靠种田出生的农户而言,那可比身家性命还要重要的多,就算是平日里一直迁就弟弟的徐峥财也忍不住动了怒,断然回绝了原主要地契的请求。 原主跟着急了,他可是被张家逼着立了字据的,若是没拿着地契,回头把张家惹火了往衙门一告,他少不得要挨顿板子,说不得还要吃牢饭! 原主在外面窝囊,对着兄嫂却是十成十的胡搅蛮缠,又是撒泼又是打滚,非要拿到地契不可,徐峥财被他闹急了,索性将人捆进柴房,让原主好好反思反思。 谁知道这原主气性大,被大哥困在柴房里更是满肚子怨气,不依不饶的骂了大半天,一口气没喘上来,咯噔一下魂断小西天,正正好便宜了从末世而来的徐峥嵘! 第2章 两只软哥儿 好心的小哥儿羞答答 将闯进脑海中这些乱七八糟的记忆整理清楚,徐峥嵘算是松了口气,他摸了摸肚皮,咂吧嘴,觉得自己是饿了。 幸亏有原主留下的记忆,徐峥嵘偷眼认出好心给他水喝的正是同村一个小哥儿,乡里人都管他叫阿水,原因无他,只因为阿水是从水里漂过来的。 清溪乡只有一条河,河通东海,还是娃娃模样的阿水就是坐在一个木桶里从这条河上漂过来的,正巧被去河边摸鱼吃的怪脾气老嬷嬷捡到。 老嬷嬷命不好,早年倒是有一个能干的丈夫,可惜还没恩爱几年,一场风寒就要了她丈夫的命,她不愿意改嫁,又没有儿女傍在身边,孤家寡人一个,觉得能捡到小娃娃也是缘分,干脆收留在身边,指望着等以后老的走不动了,还有人能陪在床头,替她养老送终。 -- 第3页 说起阿水,在清溪乡几乎与原主齐名,可惜都不是什么好名声,原主是因为窝囊,而阿水则是因为嫁不出去。 身为哥儿,阿水眉心的孕痣又浅又淡,一看就不是能生养的,再加上家境不好,村里也就没有哪个小伙子能看上他,算起来,阿水也要满二十岁了,在许国,年满二十岁还未嫁出去的哥儿就得由着长老指定人家,是要强行嫁给村里单身老光棍的。 徐峥嵘看着阿水娇小的背影,心里倒是难得生出些许怜惜的感觉。 才十八九岁的少年,就算是放在末世的时候,也应该被人好好的保护在基地里,那至于像这样,就连命运都无法自主呢! 大约是听见了动静,原本蹲在不远处捣腾药材的阿水回过头来,看徐峥嵘已经睁开眼睛,顿时惊喜地出声:“徐大哥你醒啦?我刚才看你手上有伤,特意弄来些草药想替你敷上……” 少年人一双黑亮的眼睛亮闪闪的望过来,徐峥嵘不知怎么的,居然有些心虚的避开,眼帘垂落刚好瞧见阿水口中所说的伤处,只是几处淤青罢了,不是在与张家家长拉扯中留下的,就是同徐峥财发生口角时冲撞出来的。 徐峥嵘压根就没把这种在末世里都算不得伤的小伤放在眼里,他漫不经心的动动胳膊,除了些许酸痛,其他一切都好,不由满意了几分:原主虽然又怂又窝囊,可这幅身子骨还算不错,虽然比不上他做雇佣兵的时候,但锻炼锻炼,还是能看过眼的。 他毫不在意,一旁站着的阿水反倒一脸紧张的捧着药槽凑过来:“诶呀!徐大哥你先别乱动,这可是我偷偷从嬷嬷那里拿来的草药,听说可管用了!” 徐峥嵘下意识地瞥了阿水一眼,心里不由泛起嘀咕,毕竟依照原主讨人嫌的性子,村子里应该没什么愿意帮他才对吧? 怎么这个阿水偏偏与众不同,先是跑过来喂水、又殷勤地喊他“徐大哥”不说,现在更是特意偷药过来要给他敷伤口…… 似乎是看出徐峥嵘眼底的审视与怀疑,阿水一手捧着药槽,另一只手不自在的挠了挠头发,不好意思地笑一声,压低了声音努力解释道:“这草药真的有用,我还在好几个小动物身上敷过的……我就是想过来再谢谢你,要不是你愿意帮忙,只怕我早就冻死在坑底了……” 他这么一说,立刻提醒了徐峥嵘,徐峥嵘仔细翻了翻原主的记忆,的确是有救人这么回事,而且就在不久前。 清溪乡三面环山,只有一条大河通向外边,所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乡里的人无论老幼,不分男女,都会一手捕猎的好手艺。 阿水家里穷,老嬷嬷又因为年纪大了,耕作不动,所有的生计都落在阿水身上。 阿水和老嬷嬷一起学过药理,也认得一些草药,他力气小,就算是上山也捉不到好猎物,所以便另辟蹊径,聪明的改成上山找草药,若是幸运撞上难得的草药,下山去镇上药铺里还能换不少钱。 那日阿水在山里呆的时间久了,等匆匆想起要往家赶的时候,天色早就昏沉沉一片,他心里发急,再加上天色昏暗的缘故,不小心一脚踩空掉进一处猎户设的陷阱里。 陷阱挖的深,坑底潮气又重,阿水焦急地试了好几回都没能从陷阱里爬出来。 大山里晚上的温度可不低,柔柔弱弱的小哥儿,身上穿的衣裳本就不多,要真在陷阱里头困上一晚指不定要冻出什么事呢! 说来也巧,原主那天正巧因为一些琐事与徐峥财大吵了一架。 大概是被大哥数落的有些不耐烦,原主索性一发狠,也不管天色黯淡,一头扎进山里头想要摸黑捉两只值钱的猎物,好回来让家里人刮目相看。 结果可想而知,原主仗着气头往山里走了三里地,等气消了心里才知道发毛,再看看黑洞洞的林子,难得生出的一点志气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吓得哇哇乱叫一通,跌跌撞撞就要往回跑。 跑到中途,刚好路过阿水被困的陷阱边,原主刚开始的时候是不愿意救人的,但到底被阿水许诺的三钱铜板打动,三个铜板都够他去镇上买一壶酒了呢! 原主虽然窝囊,但作为男人,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费点功夫顺手把阿水从坑底下捞出来,美滋滋的拿了三钱铜板也就把这事给抛到脑后去了。 没想到,小哥儿是个知道感恩的,不光给了铜钱,现在知道原主有难,还特意过来帮忙。 徐峥嵘对眼前这个长相清秀腼腆的小哥儿印象更加好了几分,看阿水一双黑亮眼睛直直盯着自己手臂看,不由动动了干涸的嘴唇,顺从的将擦伤的手臂递了过去。 阿水果然高兴的弯了弯眼角,看上去又温柔又可爱。 徐峥嵘原本沦落异世的那点小沮丧在看见他笑脸的时候,忽然消退了许多。 阿水低着头,等将粘乎乎的绿色草药细心的涂完,才小小的后退半步,从麻布衣裳的兜里摸出一块硬硬的馍馍,递到徐峥嵘面前,有些羞赫的摸了摸鼻尖:“我跟前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块馍馍给你,你填个肚子吧……” 犹豫了一会儿,又小小声的规劝道:“徐大哥,你是个好人,张家小姐的事情我从别人那里听了一些,我觉着你怕是被人诓了,所以多嘴劝上一句,地契这种东西,可不能随意给人的!” 徐峥嵘听得一愣,他接过干硬的馍馍块,还没来得及道声谢,阿水便已经站起身来告别道:“时候不早啦,再不回去嬷嬷就要骂了,徐大哥,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吧!” -- 第4页 一面说着,一面打开破旧的柴房门,听着“嘎吱”一声门响,小哥儿的合上柴门,便消失了踪影。 徐峥嵘怅有所失的望着柴门上被风吹动的干草,肚子空落落饿的厉害,捏了捏手上粗糙的褐色馍馍,往嘴里塞了一口。 等将这口难以下咽的馍馍艰难的吞下,徐峥嵘心里更加惆怅,就算是末世日子不好过,粮食的水准也不至于低到这种程度啊! 口感粗糙也就算了,咽下去的时候居然还卡卡的拉嗓子! 不过也是,到底是生产能力低下的古代,这样一块在他看来颇为粗糙的馍馍都算得上是主食了。 徐峥嵘默默的将馍馍放下,小心翼翼的摸上锁骨下窝,果然碰着一块凸起的青花纹身。 这块纹身是末世降临后的第二天突然出现在他锁骨下窝的。 刚开始的时候,徐峥嵘还费尽心力,试图抹除掉这块莫名其妙出现的青花纹身,但一次意外之后,他惊讶的发现,原来这纹身里面大有乾坤,居然是一方小小的空间,与一些网文小说里yy出来的随身空间有些许相似。 这处空间并没有像那些小说里描绘的那样夸张,他也不能自由进出空间,只能把空间当作一个方便的储物间来用。 而空间本身,更只是简简单单有一亩田和一汪山泉而已,徐峥嵘不会种田,而且这一亩田里早就已经有了主人——肥沃的田地被一支巨无霸的人参霸占,根本容不下别的作物。 徐峥嵘从前倒不是没想过要对这支巨无霸人参下手,无奈这支人参早早就成了精,而且是鬼精鬼精的那种,徐峥嵘与他周旋了不少回,在他手上从来就没讨过好。 至于山泉有没有特殊效用还有待考证。 不过,空间虽小,对徐峥嵘而言已经足够了,因为在末世里养成了搜集物资的习惯,几年下来多多少少存了不少值钱的货。 徐峥嵘偷偷扒拉空间,清点物资都还完好无损,心里更是松了一口气,只是…… 上回才搜罗来的红酒哪里去了?! 末世里红酒本就十分难得,那瓶红酒还是磨了不少功夫才从一个胖大款那里要来的,就算是他也舍不得多喝,顶多馋了的时候摸出来闻一闻味道的! 徐峥嵘心里顿时一怒,刀子似的目光直直的扫向田里,果然看见田里那根人参精不自在的挪了挪根须…… 第3章 三只软哥儿 金手指说那是你命定的小媳…… 徐峥嵘咬牙切齿的盯住那一根不安分的人参须,阴沉的呵呵两声:“我觉得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田里的人参须小小的动了动,只不过一会儿功夫,忽然自空间里蹦出个红肚兜的人参娃娃,跳落到徐峥嵘面前的柴垛上,轻轻咳嗽两声,故意作出深沉的模样,老气横秋的同徐峥嵘咧了咧嘴道:“解释啥?有啥好解释的?我以为你人死了,想着酒留在那里放着也是浪费,所以就帮你喝掉啦!” 又得意的眨眨眼睛:“瓜娃子,我就说你活不多二十五岁吧?” 徐峥嵘脸顿时一黑:“老子特么魂都穿了,怎么没把你这么个小祖宗给穿没?” 这个红肚兜的人参小娃娃正是徐峥嵘纹身空间里霸占着大片肥田的巨无霸人参精。 说来也奇怪,徐峥嵘身为空间主人只能在空间里取放东西,并不能自由的进出空间,眼前的人参娃娃反倒能时不时的从空间里溜出来。 娃娃小小一只,和徐峥嵘掌心一般大小,看起来水灵灵怪可爱的,其实与七八岁讨人嫌的熊孩子没什么区别,生平最大的爱好就是占卜。 不过,小人参娃娃与别人不一样,他不拿乌龟壳做占卜,他是用自己的人参须占卜的。 才从空间里跑出来透口气就被徐峥嵘这么凶,小人参娃娃委屈的撇了撇嘴,委屈巴巴地动了动头上才长出不久的新芽:“干嘛这么凶?难道我算的不对吗?你本来就是刚过完二十五岁生日不久,被人一枪射中心脏死掉的啊!” 徐峥嵘脸色更加难看起来,凶巴巴的揪住红肚兜,将叉着腰踩在柴垛上的人参娃娃提溜起来。 不管小东西如何四仰八叉的划拉手挣扎,想要将他强行塞回空间里。 人参娃娃哪里肯如他所愿,扭过头一口咬在徐峥嵘的指腹,尖利的牙齿毫不留情的咬在皮肤上,痛得徐峥嵘下意识的甩开手。 顺着力道下滑,人参娃娃摆脱束缚后,一屁股坐到阿水留给徐峥嵘的褐色硬馍馍上。 小手摸了摸屁股下坐着的干硬馍馍,人参娃娃对又想伸手捉自己的徐峥嵘狡黠一笑:“你别把我丢进无聊的空间里,我给你算姻缘呀!” 徐峥嵘不屑的嗤笑一声,食指点了点小家伙的脑袋:“呵!不用你算,大爷我不喜欢女人,合该孤独终老!” 人生娃娃一双眼睛睁得贼亮,不怀好意的咧嘴巴:“不喜欢女人,那就是喜欢哥儿咯,刚才那个小哥儿长得好看屁股又挺又翘,我帮你算算你与他的姻缘怎么样?” 小小的一只哪里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荤话? 还又挺又翘…… 徐峥嵘被这小祖宗人小鬼大的机灵劲儿逗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脑海里却忍不住浮起阿水温柔的影子来,不由暗暗地砸吧嘴:小哥儿模样周正,而且屁股确实又挺又翘。 人参娃娃跟在徐峥嵘身边那么长时间,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不由得意的挺了挺腰,假模假样的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文绉绉的憋了两句:“八字相当,天作之合,我的小须须说了,那个小哥儿就是你借尸还魂得来的姻缘,是你命定的小媳妇儿!” -- 第5页 一听就是鬼扯出来的话,徐峥嵘由着他胡说八道,无奈的将掌心递了过去,冲他努了努嘴:“喏,别神棍了,快上来吧,既然不想回空间,那就找地方躲好,别叫人发现了。” 又像吓唬小孩子一样恐吓道:“这里的人一个个都迷信的很,若是发现了你肯定会把你当成妖怪绑到木桩子上烧掉。” 人参娃娃被他的话吓得抖了个激灵,不情不愿的沿着掌心慢吞吞的爬上徐峥嵘肩膀,小小的脸上堆满了不高兴,他随手揪住徐峥嵘荡下来的一缕头发,气鼓鼓的说:“我才不是小孩呢,你别把我当小孩哄!” “我可是千年的人参精,我什么都知道!那个长的好看的小哥儿一靠近你我就感觉出来了,他身上水润润的,嗅起来可好闻啦,娶做媳妇不会亏到你的!” 徐峥嵘随口敷衍两句,一手将絮絮叨叨的小东西向袖口处推了推,“嘘”了一声,刻意压低了嗓子提醒道:“别动,别说话,有人来了。” 果然,刚将人参娃娃推进袖口,破旧的柴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嘎吱一声抖落得灰尘在阳光的照射下一闪一闪。 进来的是一个身型瘦弱的男人,外貌上与徐峥嵘颇有几分相似。 徐峥嵘立刻便认出他是原主那位存在感极低的二哥徐峥阳。 大约是因为排行老二的缘故,他在父母面前受到的重视不如大哥多,得到的宠爱也没有三弟多,被人忽视成了习惯,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总是带着些许畏畏缩缩。 就连与人说话都一副没有底气的样子。 他半耷拉着脑袋,干巴巴的同徐峥嵘说道:“三弟,大伯二伯他们带着张家的人来前院闹事,把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都给请过来了,说不给个交代他们就不走了,村里人都围过来看热闹……大哥被他们闹的没办法,让我叫你过去看看怎么办……” 徐峥嵘顿时无奈的哀叹一声,他就知道世上没有平白无故得人身体的好事,原主白眼一翻过去了,倒是留下这么大一烂摊子给自己。 听徐峥阳话里的意思,他那两位便宜伯伯似乎是铁了心的要拿地契,故意闹出这么大动静,可不就是吃准了原主窝里横的脾气,不敢在外面惹事么? 不过,他可不像原主那般窝囊,就这样给两位心肠狠辣的伯伯与一朵黑心小白莲随意摆弄了。 将偷偷摸摸探出小半个脑袋的人参娃娃往衣服里面塞了塞,徐峥嵘面无表情的直起身子来,信手掸了掸粗布衣裳上头招惹的灰尘,无比平静地同徐峥阳说道:“你带我过去,我亲自同他们把话说清楚。” 心里却冷笑一声:你无情我便无义,比耍无赖他自认还没输过谁! 第4章 四只软哥儿 这种女人送爷,爷都不要!…… 还没走到前院,徐峥嵘便隐隐约约听见了一阵燥人的抽泣声,中间还间杂着围观村民低低的议论声。 一看徐峥嵘过来,徐峥财一张脸铁青的板着,快步走到他身前,刻意压低的声音骂道:“看看你惹的祸事!从前老头老娘在的时候就不该由着你的性子胡来,现在他们要地契,我可不替你收拾这烂摊子!” 徐峥财是个传统的庄稼汉,父母早亡,身为兄长的他很快便顶替了一家之主的位置,虽然没有读过书,但为人处事相当有决断,平日里他看在老娘的份上对不成器的三弟颇多忍让与包容,可如今事关身家性命的地契,他自然不能随随便便的交出去。 要知道,他家里老婆孩子都靠田地养着呢! 徐峥嵘能够理解徐峥财的心情,说实话,大哥能做到这般地步已经是仁至义尽,若换他有这么个不成器的窝囊弟弟,成年了还粘在他身上吸血,他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所以,虽然徐峥财对他说话不客气,他也只是受着,嘴角扯出冰凉的笑意,喊一声:“大哥,我惹的事情我来处理,你先带着嫂嫂侄子往后避一避。” 被人这么逼到门前,若是换做从前的徐峥嵘只怕早就窝囊的跑的没影,怎么现在倒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 徐峥财心里犯嘀咕,下意识的抬眼觑后头畏畏缩缩站着的徐峥阳。 徐峥阳陪着徐峥嵘过来的时候便觉得老三与往日相比有了些变化,但至于具体变了什么,他又说不上来。 徐峥嵘没察觉两位哥哥私底下的互动,他径直往前走了两步。 一见他出来,三三两两围上来凑热闹的村民议论更大声了些:“哟!徐家三儿还真敢出来!” “敢对人家黄花大闺女动手动脚,真亏他有脸出来!这种事若是传到外村去,可不得叫人家戳着咱们脊梁骨骂!” 徐峥嵘仗着好耳力,将窃窃私语声听得一清二楚,等循着村民的指点,正好瞧见不远处穿着花布衣裳跟在父母身后哭哭啼啼的黄花大闺女,等看清这黄花闺女的脸,纵然他心理素质再强,也忍不住嘴角一抽。 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参精也透过袖口偷偷摸摸往外瞟了两眼,随后躺在徐峥嵘袖子里笑的满肚子抽筋:“哈哈哈!瓜娃子!原来你喜欢这种调调的呀!口味挺重哈哈哈!” 张家夫妻一看见徐峥嵘出来,立刻坐倒在地上,一个抱着女儿嚎啕大哭,一个指着徐峥嵘的鼻子破口大骂。 “徐家这小三子,他不要脸啊,我好好一个女儿,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连和别人家小伙子说上一句话都隔着三尺远,他倒好,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就罢了,前几天居然色胆包天,想要对我这女儿做不规矩的事,要不是我女儿机灵及时叫人过来,怕真要被他糟蹋了!” -- 第6页 “我们老夫妻俩就这一个宝贝女儿,都已经和镇上李秀才谈婚论嫁,只等秋收之后就坐轿子嫁过去,他这么一闹,就算李秀才家不说话,我女儿嫁过去也没脸啊!” “他一地痞无赖,我老婆子势单力薄也奈何不了,幸好他家两位伯伯是个讲道理的,知道理亏,说是要拿地契做补偿,都已经签字画押好了,这鬼东西居然又翻脸不认账!可不就是欺负咱们外乡人没依没靠吗!” 张家的这位老婆子别的没有,嗓门却是出奇的大,一通哭天抢地的指责,瞬间博得了不少村民的同情。 许国的民风其实还算开放,普通人家的姑娘在订婚之前都有相当大的择偶自由,只要不是脚踩两只船、未婚生子这种道德问题,就算是私定终身都是可以被宽容的。 听张家老婆子话里的意思,人家姑娘都已经和镇上秀才两情相悦了,徐家老三还不依不饶的纠缠,甚至差点做出不规矩的事情,这要是真送进衙门,少说也得三十大板。 再说了,张家是从外乡来的,若是在这等大事上不偏帮一些,传出去,外面人肯定要说清溪乡村民蛮横无理,欺负外来人。 真要坐实了坏名声,以后哪里有外乡人愿意嫁过来?! 想通了关节的村民们越发义愤填膺,村里有资历的几位长老一看大家情绪都相当激动,赶紧站出来维持秩序。 年纪最大的大长老仗着资历最高,先是故意干咳两声,等将大部分村民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后,才慢慢吞吞的冲着一脸阴沉、半天没说一句反驳的徐峥嵘质问:“徐家那小子,张家父母可都已经闹上门来了,你两位伯伯也说是亲眼看见你对人张琳琳欲行不轨,你可有话说?” 两位伯伯一直站在不远处,听大长老提到自己,才忙不迭的点头,确认大长老说的句句属实。 这两位大伯若是真按辈分,那都是徐峥嵘直系一脉的长辈,说一句至亲都不为过。 他俩一站出来,村民们心里更是信服了几分:“你看看,亲大伯都站出来作证了!事情恐怕假不了!” “这两位伯伯也是作孽摊上这么个晚辈,幸亏是个明事理的,知道大义灭亲,不然名声都得毁这孽障手里!” 说来乡人们的心理挺奇怪的,无论是在徐峥嵘原来的世界,还是在许国,他们似乎总是愿意盲目的去相信长辈一定会对晚辈好、长辈不可能会害晚辈、若是两方争执绝对是晚辈的错。 就像现在,议论纷纷的村民可没有哪一个记得这两位亲大伯在徐家父母死得时候,仗着辈分从徐家兄弟手上敲了不少银子走。 徐峥嵘眼底的笑意更是冷了几分,不管村民如何指责,面无表情的走到据说被他非礼了的张琳琳面前。 张家老夫妻生怕徐峥嵘恼羞成怒对自家女儿动手,连忙将哭哭啼啼抹着眼泪的张琳琳护在身后,警惕的问道:“你要干嘛?还想恐吓我女儿不成?” 徐峥嵘颇为无趣的撇了撇嘴,呵了一声,一张口说出的话便嚣张至极:“就你女儿这种货色,送给爷,爷都不想要!” 第5章 五只软哥儿 打服了再说话 张家老婆子被他这句刻薄的话气的往后一仰,险些摔倒在地。 见他不仅不知悔改,甚至说话越发放肆,围观的村民眼睛里燃着的小火苗更加旺盛了起来,嘴里骂出来的话也越发难听。 徐峥嵘面色一冷,刀子一般的目光直直的剜向骂声最大的几位村民,眼睛里透露出的凶狠之意吓得那几位村民赶紧噤声。 看这些欺软怕硬的村民消停了不少,他才不屑的嗤笑一声,丝毫没有将张家老夫妻俩的阻拦看在眼里,毫不犹豫的挥了挥手,便将身子骨远不如他的老夫妻扇到一边。 徐峥嵘这般肆意妄为的举动彻底激怒了跟着长老一起过来的里长。 作为清溪乡的里长,赵伟自认在这村里还是有相当话语权的,刚开始的时候,他一直冷眼旁观,由着张家夫妻与徐家伯伯闹腾,矜持着没有出面说话,现在看徐峥嵘居然真敢动手,立时站了出来,摆出里长的威风,高声训斥道:“徐家小子!你好大胆子!做下恶事居然还敢仗势行凶?还不快快认罪,拿出地契,也免得蒙受牢狱之灾!” 只一句话,就已经给徐峥嵘定罪了。 徐峥嵘懒懒的斜看了里长一眼,从原主留下的记忆中看,这位里长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清溪乡位置偏远、交通闭塞,赵伟做里长,平日里没少仗着身份压榨村民少的可怜的油水。 里长算是村民们生平见过最大的官,村民们对当官的本就有莫名的敬畏感,再加之赵伟为人颇有心计,做事手段圆滑,即便他时时趴在村民身上吸血,村民们对他照样是感恩戴德,堪称是左右逢源的笑面虎。 徐峥嵘眯着眼睛,审视的目光紧紧盯住里长,听赵伟方才话中的意思,像是铁了心的要站在张家那一边,也不知道他那两位便宜伯伯许了什么好处。 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徐峥嵘还是懂的,他心里飞快的计较一番,先是大步走到里长身前,而后薄凉一笑,忽然撩起粗布裤角。 有眼尖的村民瞧见,顿时吓的倒是一口凉气。 原来徐峥嵘不知什么时候在腿间绑了一把柴刀,如今抽出尖刀,直直地指向里长胸口。 赵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整个人的身子都僵了几分,艰难的咽了口吐沫,强撑着架势虚张声势地喝道:“你小子好大胆!敢伤里长,按照律法可是要蹲大牢的!” -- 第7页 徐峥嵘不紧不慢的吹了吹刀身,这把做工粗糙的柴刀还是他顺手从柴房里带出来的,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 他带着玩味的目光扫了赵伟一眼,抬手一撩,粗砺的刀刃擦过赵伟的鼻尖后,刀身一转稳稳劈落到身侧的木桩上,这才笑道:“可是按律法,无故冤枉好人,栽赃设计也是要蹲大牢的!” 赵伟捂着鼻子尖叫一声,被他凛然的目光逼视的有些不自然。 徐峥嵘猜想的不错,赵伟确实受了徐家两位伯伯的贿赂。 本以为一个窝囊废翻不了大浪,只要他出面施压,威逼利诱之下,就算他徐峥嵘真是被人设计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没想到,窝囊废居然也有被逼出血性的时候。 被刀锋擦过的鼻尖还有剧烈的疼痛,只要再进一分,他的鼻子怕都要被削掉! 赵伟心有余悸,目光盯着在木桩上隐隐震动的柴刀时不由暗暗发直。 徐峥嵘虽然面上带笑,但眼底的杀意做不得假,他能在末世混的如鱼得水,靠的不仅仅是一个神秘空间,更多的是在刀尖上摸爬滚打过来的煞气,如今脸上虽然挂着笑,可落到赵伟眼睛里,简直就是无声的威胁。 下意识的后退两步,赵伟再也撑不起威风,艰难的咽了口吐沫,干巴巴的问道:“你要怎样?” 无论是长老还是村民,都被他这一手吓住,农人们耕作为生,性情温和,街坊邻居间虽有口角却从来没有见过像徐峥嵘这样一言不合就动刀的。 更何况他动刀的对象可是里长啊!瞅瞅里长鼻尖都出血了! 一时间,原本还热热闹闹议论着的村民们都乖乖闭了嘴,甚至有几个胆子小的趁人不注意偷偷溜走不敢继续看热闹,生怕招惹了这个小煞星。 得,不光是地头蛇被镇住,就连村民们也被煞住。 徐峥嵘心里不觉满意了几分,他何尝不知道要在清溪乡定根,得罪里长是下下策,可看眼下的样子,里长早就被便宜伯伯收买了去,他若不发狠来这一出,只怕连开口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定罪交地契了。 现在好了,大家都战战兢兢不敢说话,终于能轮到他来说两句了。 徐峥嵘慢吞吞的将卡在木桩上的柴刀抽出,三两步走到因为腿软而跌坐在地上的张琳琳面前。 张琳琳这回可不敢再趾高气扬,脸上涂着的厚重水粉被点点泪痕冲刷成斑驳一片。 徐峥嵘眼底的嫌弃又多了几分。 明明一张清秀的脸非要折腾成猴子屁股,虽然在原主的记忆里,寻常女子能够涂抹胭脂水粉是一件极为尊崇的事,可特么也不能涂成这样啊! 许国的水粉质量本就比不上他原来世界女孩用的品牌,再这么厚厚一层毫无章法的涂在脸上,对徐峥嵘这种异世审美而言简直就是一场视觉灾难。 就这么个能作的猴子屁股,原主到底是怎么眼瞎看上的啊! 就在徐峥嵘举着柴刀,面无表情的神游天外时,张琳琳抽泣着开口了:“徐大哥,我知道你喜欢我,你的情意我是知道的,可我是真不喜欢你……你这么强来是没有用处的,倒不如趁现在事情没有闹大,按照咱们原先说的,把地契交出来私了罢了!” 徐峥嵘看向张琳琳的目光里渐渐带上些许同情:妆丑一些没什么,脑子有洞才是大问题啊! 这种时候了,居然还敢脸皮厚的往自己脸上贴金,若不是他有人参娃娃在手,提前抓住了张琳琳陷害的把柄,说不准真要栽在这姑娘的厚脸皮之下。 第6章 六只软哥儿 你说好玩不好玩儿 他似笑非笑的将张琳琳上下打量一番,等看得张琳琳浑身不自在,双手撑地想要往后退半截的时候,才将沉甸甸的柴刀轻轻巧巧的抵在她下腹部。 就在不久前,他袖口趴着的人参娃娃就悄悄同他透露过了,说这个女人肚子里可还揣着崽呢! 冰凉的刀身近在咫尺,张琳琳紧张的咬着下唇,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不小心激怒徐峥嵘让事态更一发不可收拾,倒是被徐峥嵘随手推开的张家老夫妻俩看见女儿有难,齐刷刷的变了脸色,呼天抢地的要扑上去护住女儿,却被徐峥嵘一句冷冰冰的威胁定在原处。 “你们谁要敢乱动,她肚子里的孽种也就保不住了!” “我可去你大爷的喜欢,活活恶心人!把老子做冤大头,你特么也真活不耐烦了!” 这一回,不仅是张家老夫妻俩变了脸色,就连围观的村民也听出不对味来,有个反应慢半拍的甚至猛一拍大腿,惊叫出声:“这张家女娃娃不是还没许配人家吗?肚子里哪来的孽种?!” 这一回,就算脸上涂着厚厚的一层粉色胭脂也遮不住张琳琳面色的苍白。 徐峥嵘说得半点不错,她肚子里的确怀了孩子,而孩子的父亲不是别人,正是她娘亲先前说的镇上李秀才。 镇上的人本就比清溪乡里人过得富足,李秀才年纪不大却早早有了功名,一看就是个有前途的人物,张琳琳虽然同他情投意合,快要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心会有旁的变故,左思右想之下,便索性放下矜持私下邀欢,珠胎暗结,希望用孩子拴牢李秀才。 谁知道有了孩子之后,李家人明面上虽然没说什么,可从前对她还算不错的李老夫人像是忽然换了个人似的,对她横眉冷对各种挑剔,私底下没少嫌弃她家底不丰厚嫁妆单薄。 -- 第8页 这也就是张琳琳愿意拉下脸与徐家两位伯伯一同敲诈徐峥嵘的缘故。 愚笨又窝囊的徐峥嵘在张琳琳眼里无异于送上门的肥羊,等从他手上敲下地契,换多些银子填充嫁妆,想必就算是那刻薄的李老夫人也无话可说了吧。 心里的算盘打得有多敞亮,被徐峥嵘一语戳穿的时候就有多难堪。 张琳琳再也顾不上其他,一手护着肚子,眼角的余光悄悄的瞟下围观的村民,发现村民们看她的眼神果然变了。 要知道,许国虽然民风自由,对男女婚约并没有过多的约束,但未婚生子一样是一件为人所不齿的事情。 村民们原先同情张琳琳,想着的无非是外乡来的清白姑娘被一个人见人厌的窝囊流氓缠上也怪可怜的,可现在听徐峥嵘话里的意思,倒像是张琳琳恬不知耻,珠胎暗结还要贪心的敲诈无辜,一个个不约而同噤声,都想观望着看看事情的发展走向。 张琳琳知道,若是再由徐峥嵘继续说下去,只怕一身清誉都要被毁的一干二净了。 一时间急了眼,又想不出别的法子,只好一口咬死:“徐峥嵘!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做姑娘一向规规矩矩,从来不敢逾越半分!你要再敢胡言乱语,我就真要送你去镇上衙门了!” 徐峥嵘将张玲玲眼底的心虚看得一清二楚,知道她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还真当自己是原主那个窝囊废呢! 他冷笑一声,丝毫不怂的硬刚上去:“成啊!去衙门就去衙门,小爷倒要看看官老爷是信你还是信我!” 张琳琳这回彻底哑口无言了。 早先便已经说过,清溪乡天高皇帝远,山路又闭塞,就算去镇上也要骑着马车赶上大半天的时间,乡里人生平见过最大的官大概就是里长,所以此间人对衙门与官府有着与生俱来的畏惧,这也就是为什么早先原主当初被人设计,随便吓唬两句送官便窝囊的签字画押的原因。 原主怕官府,徐峥嵘可不怕,他笃定张琳琳是做贼心虚,又真怀着别人的孩子,就算是为了守住名声也不敢与自己当堂对质。 张家老夫妻俩终于缓过神,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来。 她家女儿可还没嫁人呢,就这么被徐峥嵘大大咧咧的戳破了怀孕的事实,到时候事情传扬出去,万一落进李家的耳朵里,李家闹着退婚那可就一切玩完了。 他们慌了手脚,哪敢再提地契的事情,一口咬定是徐峥嵘血口喷人。 徐家两位伯伯原本只是想借着张家当枪使,没想到张家居然反手闹出这么大个幺蛾子,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瞧出张家老夫妻俩脸上的心虚,只怕张琳琳肚子里是怀了孕不假! 一时间脸色都难看起来。 徐峥嵘淡淡一眼扫过去,将所有人脸上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呵了一声:“我徐峥平日里虽说浑了一些,却也不至于龌龊下流到对人姑娘动手动脚的地步,那日我从河里捞了些小鱼仔,想着张琳琳从前与我说过她爱吃小鱼仔,所以特意送了些过去想要给她,只不过是正常的说了两句话,是她张琳琳忽然翻脸不认人,嚷嚷着说我非礼,而我家这两位伯伯并张家一伙人又偏偏那么凑巧从另一边窜过来把我逮住……” 看众人脸上露出沉思的神色,他又刻意提高了声量:“当时他们人多势众,又威胁着说要送我报官,我心慌意乱之下居然真由着他们逼迫,签字画押说是要让出地契,我回来仔细琢磨,总觉得自己是被人诓了……” 村民们听出些门道一时间议论纷纷,张琳琳年纪轻,哪见过这样的阵仗,眼里的心虚明眼人一看就瞧得清清楚楚,有些明事理的村民将徐峥嵘的话听进耳朵里,开始认真思考这两方究竟是谁撒了谎。 原本鼓动张家老夫妻俩来徐家把事情闹大的两位伯伯彻底站不住了,他们把村民聚过来,本意是希望能借着村民的舆论逼徐峥嵘就范的,可眼下村民们看他们的眼光都不对了。 再继续下去,只怕这么多年在乡里积攒下来的名声与脸面都要跌的一干二净,徐家大伯先是阴沉沉的横了徐峥嵘一眼,而后将求救的目光落到还在捂着鼻子止疼的赵伟身上。 眼底的含义不言而喻:“姓赵的,你可收着银子呢!还不快点站出来堵住这小子的嘴?” 第7章 七只软哥儿 狗咬狗,一嘴毛 赵伟鼻子还火辣辣疼着呢,自然不愿意再去惹这煞星,他先是看了看徐峥嵘手上握着的柴刀,掂量了一下,果断摇头,假装没看懂徐家大伯眼神里的意思。 徐家大伯脸色更加阴沉了些,心里虽然愤恨不已,到底碍于赵伟里长的身份,不好当场撕破脸发作,只是心有不甘的唾骂:“奶奶的,收钱不干事的狗玩意儿!” 大伯城府深沉一些,压得住情绪,徐家二伯可没那好脾气,他一看都这种时候了赵伟居然还躲在后面不敢吱声,顿时怒了,情绪激荡之下,干脆将话赤【裸】裸的挑明,冲赵伟嚷嚷道:“里长!我们这边可是白纸黑字画过押的,这小子一看就是满口胡言,你是里长,徐峥嵘既然是咱们乡里人,他是死是活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您可不能不为我们做主啊!” 嘴里喊冤,其实是要逼赵伟站出来拿权压人,他还真不信个窝囊废再硬气能硬气到什么地方去! 在徐家二伯的想法里,里长就是清溪乡的天,只要里长肯发话,就算张家丫头真怀了的孩子又如何,大不了拼着名声不要,地契也得拿到手! -- 第9页 这一通抢白,让村民们的注意力立刻转到了赵伟身上。 赵伟不由恼怒的骂了一声,见过蠢的,还没见过这么蠢的! 看徐峥嵘现在的状态若是逼急了恐怕真要跳起来咬人,他刚才受了些教训,这时候哪敢出头? 再说了,若是没有捅出张琳琳珠胎暗结的事情,他作为里长,处理个流氓混混当然轻松,就算是强行要了地契,其他村民也无话可说,但现在,他要是再帮着张家,岂不摆明了同别人说自己处事不公、收人贿赂? 他这个里长以后还怎么服众? 赵伟脸色变换,却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徐峥嵘见他不愿意出头,心里不觉满意了几分,看来刚才的威慑是起到作用了,毕竟是里长,在清溪乡又有相当大的话语权,赵伟要是铁了心强行逼迫还真有些难办。 徐家大伯原先是不愿意得罪赵伟的,但看现在的情势,赵伟摆明了是想要翻脸不认账,他心里怒气更甚,抽出怀里先前逼徐峥嵘签字画押的字据,拿在手里晃了晃,孤注一掷的威胁道:“三小子,白纸黑字在这写着呐!你现在骨头是硬,等到了衙门杀威棒下来可别哭着求着说后悔!” 徐峥嵘眉头微微上挑,他并没有理徐家大伯,而是将兴味的目光落到从被戳破怀孕事实以后就一直乖乖不敢吭声的张琳琳一家身上。 不屑的嗤笑一声道:“就算立下了字据又怎样?就算是官府里也有翻案的说法吧?你手上捏着字据不假,但也要看他张家现在还敢不敢往上告?!” 张家老夫妻俩犹豫的对望一眼,都在心里暗暗计较,徐峥嵘看他俩还有些不死心的样子,声音又冷了几分:“大不了咱们去衙门里各告各的,到时候都领一顿杀威棒,我皮糙肉厚不怕疼,就不知道你们女儿受不受得起!” 原本还跪坐在地上捂着脸小声哭泣的张琳琳顿时吓得瞪大了眼睛,她娇生惯养长大,如今又怀了孩子,要是真吃了板子,别说大人受不住,肚子里的孩子恐怕也受不住。 心里越想越怕,张琳琳一时间后悔难当,立刻用哀求的眼神看向父母,哭泣之后的声音有些沙哑:“爹!娘!” 一手捂着腹部,凄婉的说道:“要不咱们就算了吧!” 她话音刚落,原本围着看热闹的村民们一片哗然,他们原先还徘徊不定,弄不明白究竟是哪边说了谎话,现在好了,张琳琳这样一示弱,等于是把未婚先孕还企图讹诈徐峥嵘的事情给做实了。 要是心里没鬼,依照张家之前咄咄逼人的样子,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追究? 徐峥嵘也没想到这姑娘说话做事这样不过脑子,短暂的惊讶之后反应极快的趁胜追击:“大伯,听见了没有,张琳琳好像不敢往上告呢!” 徐大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显然是被张琳琳一手神操作气的不轻。 他无话可说,徐峥嵘可憋着一肚子火气,看形势已然逆转,先是痛快的爆了句粗口,才得意的扬了扬眉:“不过,她不敢告,我可敢告!” “再说,我徐峥嵘做事坦坦荡荡问心无愧,而且衙门里最讲究证据,你们空口诬陷就算是上了衙门也没道理,在场的父老乡亲都能给我作证!” 眼看着事情反转,再加上徐峥嵘说的不无道理,原先站错了队的村民们心里也觉得内疚,所以有不少出声附和的,眼看舆论的走向完全偏到徐峥嵘那边,张家老婆子再也按捺不住了。 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还指望着能嫁进好人家补贴养老呢,可不能毁在徐峥嵘手里! 张老婆子平日里便是个泼辣无礼的,现在索性耍起无赖,撒泼似的叉腿坐在地上,又是翻身打滚又是嚎啕大骂。 张琳琳怀孕的已经是铁板上钉钉的事情,她们家根本就不占理。 所以她不敢把矛头指向徐峥嵘,反而是窝里斗起来,只希望能把祸水引到徐家两位伯伯身上:“这事怪不到咱们家琳琳的身上,都是老婆子我一时起了贪念!徐峥嵘这是你们自家的事!是你徐家大伯说看你们三兄弟不顺眼,说你们自从老头老娘过世之后就刻意疏远长辈,说你们不孝顺,又说手里头缺钱,所以才合计出这么个馊主意,就是为了拿地契!” “他说等拿了地契就分我们一杯羹,老婆子我也是一时起了贪心,我女儿是无辜的,你要打要骂就冲我这老婆子来,我年纪也大了,什么脸什么皮的都不要,大不了今天回家在梁上挂条绳子,死了算了!” 她越说越是离谱,到最后甚至以命相逼,就指望着能把女儿摘出来。 徐大伯还是很要面子的,险恶的算计被这疯老婆子不管不顾的和盘托出,他心里又是恐慌又是惊惧,就连村民们有意无意投过来的目光落到他眼里都成了嘲讽与诧异。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再看徐峥嵘嘴角讽刺的笑意,徐大伯不觉脑袋一嗡,双目赤红,一个纵身扑到张老婆子身上,一手狠狠捂住张老婆子的嘴,一手紧紧掐住张老婆子的咽喉。 “明明是你女儿不知羞耻,还没出闺门就在外面跟人厮混,怀了野种还想过来讹诈我侄子!这可是我亲侄子!我怎么可能会害他!” 原先还为着利益合作的两家瞬间撕破了脸,徐家大伯哪里甘心接张老婆子甩来的锅! 既然你不仁,那也休怪我不义! -- 第10页 徐家大伯眼底闪过一丝狰狞的狠意,情绪激动的扭过头来试图向徐峥嵘解释:“你别听这疯婆子瞎说!你是我亲侄子,我怎么可能会害你?大伯我是被他们张家设计了,大伯误以为你不规矩做了错事,怕他们把事情闹大,所以才要你拿地契出来了事的!毕竟拿地契总比蹲牢子好吧?三儿,大伯也是为你着想啊!” 第8章 八只软哥儿 要个公道 好一出窝里斗的大戏! 徐峥嵘冷眼看着,眼底却越发鄙夷:这时候知道自己是亲大伯了,知道打亲情牌了?早干什么去了! 徐大伯毕竟是个男人,情绪激动又异常激动,所以使出来的手劲大的出奇,直掐的张老婆子直翻白眼,再没人上去拦着,恐怕真要闹出人命来! 一直只会和稀泥的几位长老终于慌了,最后还是一位与张家走的亲近些的长老看不过眼,指挥着村里几个年纪轻的壮小伙,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将狠命压在张老婆子身上的徐大伯架开。 张老婆子显然不是个吃素的,虽然被掐得白眼直翻,却也没让徐大伯讨到好处,又抓又挠在徐大伯脸上拉出不少血条。 眼看着事情越闹越荒唐,年纪最大、资历最长的那位大长老实在没眼看下去,用力跺了跺手上拄着的拐杖,先是一串剧烈的咳嗽,而后才哑着嗓子扬声道:“胡闹!这不胡闹吗!” 先前当家人逼上门来的时候,这位长老可是半句话都没说,现在一看事情反转又站出来叨叨,徐峥嵘心里冷笑一声,手上握着柴刀的力度更紧了几分。 他目光冷冷的扫了被两个小伙子牢牢制住的徐大伯一眼,嘲讽技能全开:“长老说的对,讹人不成反被撞破,可不是胡闹吗?张家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大伯你也别想往外摘,现在知道我是你亲侄子,早干什么去了?!你说他们诬陷你,说你是被人设计了,侄儿我可记得清清楚楚,你早些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不是说你亲眼瞧见我对张琳琳不利的吗?在场的父老乡亲可都听着的,我知道人老了总有眼瞎心糊涂的时候,没想到大伯你眼瞎心黑成这个样子!” 一顿夹枪带棒的讽刺让徐大伯原本就难看的脸色越发苍白了几分。 大长老见状,先是低低的骂了一句糊涂,而后不得已站出来打圆场,他自认为在村里颇有名望,在村里有很高的话语权,所以对徐峥嵘这个后生说话的口吻丝毫没有客气:“行了行了,徐家小子也少说两句,这个事呢大家也都看着,知道你受了委屈,今天我就来做这个主了,地契呢还是你们三兄弟的谁也眼馋不到,日头不早了,一场闹剧而已,大家伙也就散了吧!” 一席话说着,便单方面的想要将事情简单了解,问都没有问徐峥嵘的意愿,摆明了是没有将徐家这三兄弟放在眼里。 徐家两位大伯与张家这对老夫妻听完大长老的话,知道这地契是拿不到手了,很是有些不甘愿,但迫于压力,只得唯唯诺诺的答应。 呵!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一句委屈就想轻描淡写的把事情糊弄过去,这所谓的长老莫不是脑壳有些问题吧? 徐峥嵘目光冷,手上的刀更冷,他径直上前去,单手提刀凶神恶煞的将柴刀横在大长老脖子前:“你说算了就算了?你又算什么东西?” 大长老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刚,眼睛直直的盯住柴刀,干巴巴的咽了口唾沫,不着声色的往后退了一退,却又想到这么多村民都在旁边看着,他若是对一个小子示弱,以后在这村里的威望还怎么捡得起来? 所以,大长老心里明明怕得厉害,但还是强撑着板着一张皱巴巴的老脸,虚张声势的呵斥道:“徐峥嵘!你要做什么!我可是祠堂里的大长老,是你的长辈!” 长辈又如何?徐峥嵘不屑的斜了他一眼,他平生最恨这种倚老卖老长辈了! 刀还稳稳地横在大长老的脖子前,徐峥嵘脸上毫无惧色,他对着还在围观的村民一字一顿的控诉:“不是我徐峥嵘无理取闹,而是这张家与两位伯伯欺人太甚,为了一张地契险些坏了我的名声!现在长老他一句话就想把事情带过,半句道歉都没有,换做你们当中的哪一个只怕也会心气不平吧?” 看围观的村民赞同的点头,徐峥嵘脸上狠色更甚:“男子汉大丈夫,被一群小人逼到这般地步,大不了我就一条命也豁出去了,今天不给我个公道,谁都别想走!” 这一番拼命的话,给徐峥嵘说起来偏偏有一种慷慨激昂的张力,村民们日子过得平淡,大都没见过什么世面,如今被他这番说辞激出了些许血性,有几个年纪轻的更是涨红了脸高声替他助威:“徐大哥说的不错!今日不给个说法,我们也不走了!” 不仅仅是长老,徐家两位伯伯并张家三人的脸色都变了。 大长老被气的不轻,往支持徐峥嵘的村民那边狠狠瞪了一眼,徐峥嵘见状立刻将手上握着的柴刀翻上,冰凉的刀身轻轻地拍了拍大长老苦兮兮的脸。 其他几个长老虽然看不惯大长老平日里倚老卖老从祠堂拿好处的嘴脸,但毕竟都是村里的老人,走在村里哪一个不是客客气气对待的? 这徐家小的的确过分,就为了自己的那点委屈,居然还敢对老人动刀,甚至鼓动一些年轻不更事的小伙子!这种风气哪里要得?! 其他几位长老当即不高兴了:“徐峥嵘,你可不要得理不饶人呐!都是同一个村子的,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吗?退让一步又怎么了?” -- 第11页 徐峥嵘简直要被这一帮老头气乐了,毫不客气的将柴刀往前推了两分,刚好大长老脖子上抹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大长老这回终于撑不下去了,吓得两眼一翻,身子一软,整个人都瘫倒在地,嘴唇哆嗦了半天半句话都不敢说了。 一看见了血,还要罗里啰嗦讲道理的几位长老顿时吓得噤若寒蝉,生怕一不小心招惹的这煞星。 其中一位长老看没办法,大着胆子,畏畏缩缩试探着问道:“那你说你要怎样?” 没等徐峥嵘回话,一直站在自家屋前不吱声的大哥徐峥财这时候忽然站了出来。 看徐峥财出头,徐峥嵘以为这便宜大哥站出来是想要替长老们打圆场,心里更是冷了几分,没想到,徐峥财先是看了看他手里握着的柴刀,目光一肃毫不犹豫的放话:“我徐家三兄弟虽说没有父母护持,但也不能由着别人这般欺负!” “若我三弟真的有错,那我这做大哥的半点不会护着,可现在一切都已经弄的清楚明白,我三弟就是被别人冤枉讹诈了!要是轻易放过去,岂不摆明了告诉外人说我徐家三兄弟是好欺负的?!几位长老,你们今天也别在我面前摆长辈架子了,要是不给个说法,我徐峥财第一个不答应!” 徐峥财为人老实本分,从来不曾与人红过脸,今天居然敢当众撂下这么大的狠话,想来也是为自家三弟委屈。 就算是老实人也不能逼得太狠,几位长老面面相觑,互相对视两眼实在没得办法,只好软着声音问徐峥嵘:“那徐峥嵘你有什么想法?今天村里的长辈都在这里,就由你来做决定,只要你提出的要求不过分,长老们尽可能满足你!” 徐峥嵘要的就是他们这句话,心里的怒气稍微降了一些,他慢慢放下菜刀,凛冽的目光扫过徐家伯伯与张家三人,眼睛里快要溢出的恶意吓得这几人浑身一个哆嗦。 第9章 九只软哥儿 我要你们跪着道歉! 徐大伯被他冷寒的目光扫过来,哆嗦了一下却还没忘拿长辈的威风拉长脸:“徐峥嵘,我可是你大伯!” 只听这一句,徐峥嵘就忍不住笑了,他两三步走上去,抬腿对着大伯的腹部狠狠踹了一脚,只把徐大伯踹的往后一仰,发出凄厉的叫喊。 赵伟听着惨叫声忍不住头皮发麻,想到毕竟收了银子,怕徐大伯一个脑抽把自己也给牵扯进来,所以不得不顶着徐峥嵘周身的煞气强行出头,皱着眉头好声好气的劝道:“峥嵘啊,这毕竟是你亲大伯,你就这么对他动手,真传扬出去对名声也不好啊!” 他话说得十分漂亮,看起来像是很为徐峥嵘着想一样,其实真正的目的还是想要保下徐大伯。 徐峥嵘不由从心里骂了一句老狐狸。 徐峥财看自家三弟脸上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怕他意气用事真把大伯打伤打残废,也跟在赵伟的后面苦心规劝:“三儿,里长都这么说了,咱就别动手了,毕竟是长辈,要是让父母泉下有知岂不是要伤心?” 从原主的记忆来看,这位大哥对原主是真的好,虽说因为恨铁不成钢而严厉了一些,但从来没有在物质上亏待过他。 也正因为如此,徐峥嵘对这位大哥还是相当尊敬的,他冷冷的哼了一声,却还是顺从的往后退开半步。 赵伟见他终于不动手了,心里总算松了口气,带着感激的神色看了徐峥财一眼,而后低声问道:“行了,父老乡亲都在场看着呢,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吧!” 徐峥嵘懒得再继续浪费时间,索性将自己早先想好的要求一股脑的提出来。 “闹出这么大动静,不管怎么样,我在全村人的面前也算是把脸丢尽了,要是不说一句道歉岂不是太对不起我自己丢的这些名声了?” 他话刚说完,原本还畏畏缩缩的张家老夫妻俩立刻抢着开口嘴里喊说抱歉的话,末了也不等徐峥嵘是怎样反应,欢天喜地的相互搀扶起来,还一迭声的说道:“徐家三儿就是大气,不同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人家计较,家里还有些农活没干完,那我们就先走了……” 徐峥嵘冷笑一声叫住了他们:“慢着!” “我话还没说完,你们这么急着走岂不是更没把我放在眼里?” 原本想要浑水摸鱼过去的张家夫妻脸上堆着的笑容瞬间一耷,垂头丧气的站定在原处。 “既然是道歉,那总该多几分诚意,我要你们几个三叩九跪诚心认错!” 这回,徐大伯终于没法忍了,他一手捂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腹部,高声喝骂道:“让我和你二伯给你磕头认错?你也不看看你能不能受得起?!” 就连站在一旁不敢吱声的长老也觉得徐峥嵘做得太过了,一个个脸上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徐峥嵘不理他们,自顾自的抬手指向祠堂的位置:“谁说你们要给我磕头认错了?我是要你们当着全村乡亲的面跪在祠堂磕头认错,我被设计受点委屈算不了什么,但你们坏的是咱们村子的名声,就算是叫你们在祠堂里跪上三天三夜那也是你们活该受着的!” 故意牵扯上村子的名声,就算是徐大伯再不情愿,也架不住村民们的舆论。 村民们刚开始的时候还觉得徐峥嵘太得理不饶人,如今听他这样解释,一个个都点头附和:“是啊,也亏得徐家三儿心善,不然就算是在祠堂里跪上三天三夜那也是应该的事情啊!” -- 第12页 徐大伯原先还想着拿亲情与辈分压制徐峥嵘,可现在看村子里的人都站在徐峥嵘那一边,怕再激起众怒,纵然是心里有再多的不甘愿也不得不低着头一声不吭。 徐峥嵘看他憋屈的样子,满意了几分,又张口说道:“若不是你们闹出这些幺蛾子,我现在恐怕还在家里老老实实的干活呢,就因为你们这一通讹诈,害得我好几天没能去山里打猎,几日的功夫耽搁下来损失可不少,现在我让你们来赔偿这些损失应该不过分吧?” 他半阖着眼睛,对着原主记忆里的物价换算了一番说道:“里里外外,我要你们一人赔我十两银子!” 张家老夫妻在听到要到祠堂三叩九跪的时候都没有太大反应,现在一听徐峥嵘说要赔十两银子,立刻呜呜的哭了起来。 泼辣又吝啬的张家老婆子更是一拍大腿嚷嚷着哭骂道:“十两银子?你咋不去抢呢?这么多银子不是要了我老婆子的命吗?!” 徐峥嵘不为所动,挺直了腰杆站在原地,冷笑着说道:“十两银子现在就能要了你的命?那你怎么不好好想想一张地契可能会要了我徐家三兄弟的命呢?!” 他这一句毫不留情的回怼,把张家老婆子的哭嚎狠狠的堵了回去。 有几个心直口快的村民更是不住的点头:“是啊!方才向徐兄弟要地契的时候,这张家老婆子的气势可是凶的很呢!现在要十两银子,我觉得不过分!” 张家老婆子在听到这些议论声后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大长老看徐峥嵘把条件提的差不多了,怕再有什么牵扯,赶忙站出来一锤定音的说道:“既然徐家三儿把要求提了,大家也都觉得不过分,那我看就这样吧,徐家两位伯伯还有张家的人先回去筹备筹备,把银子交上再去祠堂里对着列祖列宗好好忏悔,看看你们做的都是什么事儿,白白丢了祖上的清白名声!” 张家老婆子还是有些不情愿,瘫坐在地上哼哼唧唧抹着眼泪,大长老摸摸脖子上划拉出来的血痕,更是气上几分:要不是因为这老婆子又贪又蠢他这一大把年纪哪里会遭这样的罪! 因此对她说话也格外的不客气:“徐家三儿的脾气你们刚才也不是没有看到,协商的条件都已经列在这里了,你们要是哪点不服惹怒了他,再出什么岔子我们长老可是不管的!” 张老婆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偷偷抬眼往徐峥嵘那边瞅,看见徐峥嵘手上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柴刀,再想想他不久前对里长与大长老凶神恶煞的样子,忍不住浑身一个哆嗦,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一双眼睛发直,被站在一旁的老头子搀扶着起来后,喊上女儿,连爬带滚的回家凑银子去了。 徐大伯与徐二伯知道再闹下去也讨不了什么好处,看张家三人都走了,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互相看了两眼,也垂头丧气的结伴回家拿银子去了。 第10章 十只软哥儿 要赚钱!要养家! 眼看着他们狼狈的走人,其他看热闹的村民们也兴致阑珊的摆了摆手,客客气气的同徐家三兄弟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后,便三三两两的离开了。 等看着人走的差不多,徐峥嵘沉沉的叹了口气,虽说折腾了一番,但也不是没有收获的,至少,一些村民看他的目光友善了不少,只希望经此一事后,村民们对他窝囊废的印象能改变一些。 徐峥财先前还在生徐峥嵘的气,现在看真相大白,心里也为之前的误会存了几分愧疚,只是拉着脸不愿意承认,等徐峥嵘笑吟吟的走过来,低低喊一声:“大哥……”他才没什么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一脸不高兴的哼道:“桌案上还有你嫂子留给你的菜汤。” 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一句,便背着手转身进屋子里去了。 站在一边的徐峥阳怕徐峥嵘生气,赶忙干巴巴的解释道:“大哥就是嘴硬心软,你别放在心上,昨晚睡下之前,他还和我念叨说你和他置气都没有好好吃饭,生怕你饿坏了身子……” 大哥的好意徐峥嵘哪里不知道,他不想再听人念叨,一抬手止住了二哥的话头:“二哥,张家那边的银子过几天我会去讨,大伯与二伯那里就由你去了。” 徐峥阳立时睁大了眼睛,依照他这样懦弱的性子,就是平常提个要求都磕磕绊绊,更别说去找两位伯伯讨要银子了,他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含混着想要拒绝道:“只怕我不行……” 徐峥嵘顿时将脸拉下,他这个二哥早已过了成家立业的年纪,却连个谈恋爱的对象都没有,家里穷是一个原因,而另一个则是性子太软和。 既然借尸还魂到了原主的身上,顶替了原主的身份,虽然不会十分圣母的说把难得重生的机会让回去,但对这两位打从心里关心爱护原主的哥哥,徐峥嵘还是想要帮上一把的,就当做是感恩吧。 因此,他好声劝道:“大伯和二伯的二十两银子可是当着里长和长老们的面许诺下来的,你过去讨要有什么不行?还是说,你觉得咱们家有钱,二十两银子不用放在眼里?” 徐峥阳哪里说得过他,觑了一眼大哥家简陋的院子与大堂,再想一想二十两银子,忍不住偷偷咽口水,二十两银子啊!别说黑馍馍,就算是白面馒头都可以买上一大堆了! 看二哥意动的神色,徐峥嵘心里偷笑一声,面上却还是板着一张脸,:“算了,你要是不想去要,那咱们就随他去吧!” -- 第13页 徐峥阳脸上顿时露出肉痛的表情来,也顾不上心里的那点胆怯,拽着徐峥嵘的袖口,一迭声的道:“别啊!二十两银子呢!我过会儿就去要!过会儿就去要!” 徐峥嵘这才满意了一些,他知道性格使然的道理,要想让二哥不再懦弱,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成的,而上门去两位伯伯家讨债,或许能够成为他改变性格的第一步。 领了任务的徐峥阳一颗心都挂在讨债的事情上,再没有心思管徐峥嵘的事情了。 徐峥嵘乐得清闲,顺着原先大哥指点的方向径直走到放在偏房的桌案边,案上果然放着一碗温热的菜汤,看样子是没多久才热过的。 他又饿又渴,拿起陶碗咕咚咕咚两大口便将菜汤喝得一干二净,等喝完了才从嘴巴里砸吧出苦涩的味道来。 原来这里不仅馍馍难吃,就连普普通通的菜叶都又苦又涩,叫人难以下咽。 徐峥嵘抹了抹嘴,打从心里叹息一声,觉得要改善生活实在任重道远,心里正想着事情呢,忽然听见不远处有细细嗦嗦的声音,出于前任雇佣兵的敏感,他一双眼睛瞬间扫了过去,发现原来是个半大的孩子正靠在门边上眼巴巴的往屋里瞧。 准确的说,是瞧他放在桌案上的陶碗。 这是他大哥与大嫂生下来的独苗苗,大名记不清是什么,只记得小名叫菜豆儿,已经长到六七岁的年纪了。 徐峥嵘看小家伙黑亮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陶碗瞧,一时间生出趣味,将陶碗拿起来,放在跟前左右挥了一挥,小家伙的眼睛果然黏糊糊的跟上去。 他“噗嗤”一声笑开,小家伙的脸唰的一下红透,扭扭捏捏的像个小姑娘,嗓子细细的喊了一句:“小叔!” 徐峥嵘看他样子怪可怜的,没有继续逗弄他,而是招了招手,将菜豆儿招进屋子里,问:“不跟在你娘亲身边,跑我这里来干什么?” 小家伙脸蛋还是红扑扑的,只是眼睛亮闪闪看徐峥嵘的眼里满满都是崇拜,激动的就连声音都颤抖了几分:“刚才我看见小叔对付那帮坏心眼的人了,小叔你真厉害!” 小孩子真心实意的崇拜意外的让徐峥嵘有些飘飘然的感觉,他心里暗爽,一面说着“孺子可教”,一面摸了摸小家伙垂下来的碎发。 菜豆儿被小叔摸了头,嘿嘿的傻笑两声。 徐峥嵘和他说了会儿话,便忍不住皱起眉头,原因无他,菜豆儿实在是太过瘦弱了些,六七岁的小孩瘦的跟根枯柴似的,就连脸颊都没有一点血色。 再一想小家伙刚才紧紧盯着陶碗的动作,徐峥嵘猜他恐怕饿了,趁着小家伙不注意的空档,从空间里摸出半块馒头来。 不是他不愿意多拿,而是空间里虽说存了不少物资,但如果大大咧咧的全拿出来,只怕会遭人怀疑。 徐峥嵘绝不会因为这里是经济落后的古代,就放松警惕之心,怀璧其罪的道理他还是懂的,毕竟,若是一个不谨慎泄露了秘密,就凭他现在半点靠山都没有的身份,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所以,他小心的挑了半块早就已经干硬的白面馒头,谎称是自己吃剩下来的。 小叔以前也会一个人吃独食,因此菜豆儿没有半点怀疑,欢天喜地的接过去,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拍着小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小叔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把你吃独食的事情同别人说的!” 徐峥嵘怕他噎着,给他在一边的水缸里舀了一瓢水。 虽然眼前的危机已经暂时性的安全度过了,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再看看可以称得上一贫如洗的家,徐峥嵘心里燃起了从所未有的斗志。 赚钱!养家! 既然能够侥幸拥有重新活过的机会,又有空间在手,要是不把日子过得好一些岂不是太对不起手上握着的金手指了?! 第11章 十一只软哥儿 大概就是情窦初开 半块馒头一股脑的塞在脸颊,鼓鼓的看起来就像一只小仓鼠,就着徐峥嵘舀过来的凉水,菜豆儿勉强将噎在喉咙处的馒头送下,他抬手胡乱抹了抹嘴角残留的馒头屑,这才想起正事来。 “小叔,外面有个小哥儿要找你。” 菜豆儿一边说着,一边促狭的眨眨眼:“我认的那个小哥儿,好像是住在村边老嬷嬷家的……叔,你啥时候和那小哥儿关系这么好了?” 徐峥嵘没什么好气的抬手弹了弹小家伙的脑门,看小家伙故意“哎哟”一声躲到一边去,才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心里也犯着嘀咕,先前不是说要快些回家免得讨老嬷嬷骂吗?现在又折回来是为的什么? 刚一走出门,抬眼便看见阿水候在前院不远处一棵大芭蕉旁边,手里还拎着个篮子,看徐峥嵘出现,脸上先是露出一丝腼腆的笑,等徐峥嵘走近了,二话不说将手上提着的篮子塞过去。 篮子上面遮着一块粗糙的黑布,看不清里面放的什么,徐峥嵘没有当着阿水的面撩开布查看,只是笑着摇了摇手上的篮子,问:“不是说要回家吗?万一嬷嬷骂起来就不好了……” 阿水看他收了自己的篮子,脸上的笑意更多了几分,他背过手去,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篮子里面放着嬷嬷晒出来的鱼干,她知道你救过我,所以要我过来谢谢你哩!” 原来是鱼干,难怪早先闻到了鱼腥的味道。 救人的报酬早就被原主拿去喝酒了,再收人家的好处会不会太没脸没皮,这样考虑着的徐峥嵘拎着篮子有些无所适从。 -- 第14页 阿水看他犹豫的样子,怕他不接受,赶忙说道:“自己家里晒的小鱼干,就是用来偶尔改善口味的,不值几个钱,你就收了吧。” 接着又大胆的笑着调侃一声:“难不成我的命还不值几条鱼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徐峥嵘没有再推辞。 招手将半坐在前院门槛上的菜豆儿叫过来,徐峥嵘让小家伙抱着篮子找地方把鱼干倒腾下来,也好让阿水把篮子带回去。 菜豆儿腿短,一来一去折腾了挺长时间,等将篮子还回去的时候,看天色已经暗淡了许多。 想到阿水一个小哥儿,家又住的偏,徐峥嵘略微停顿了一会儿,主动开口道:“天快黑了,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他一时嘴快说完这个提议,心里就有些后悔了。 毕竟除了原主救人那一次,他与阿水是没多少交集的,许国与他原本的时代不同,一个尚未成婚的男人主动说送晚归的单身哥儿回家,要是被有心人撞见,只怕少不了风言风语。 但话既然说出了口,就没有收回的道理,徐峥嵘一脸尴尬的等着阿水拒绝,没想到,阿水偏偏不走寻常路,他脸上先是飞快的闪过惊愕的神色,而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了然的点头,干脆的抿唇答应道:“那就麻烦徐大哥了!” 一面说着,一面拎着篮子心情颇好的往在家的方向走。 落他两步的徐峥嵘绞尽脑汁也没能弄懂阿水到底了然什么,再加上之前人参娃娃胡诌乱编的那一通姻缘说…… 不由低低的骂了一句:“哎哟我去!这小哥儿不会误会我喜欢他吧?!” 蜷缩在徐峥嵘衣袖里怎么换姿势怎么不舒服的人参娃娃终于能借着昏黄的天色从袖口探出脑袋透口气,刚巧听见徐峥嵘压低了声量的嘀咕,乐陶陶的抱手在一边添油加醋:“你瞧我说什么来着,姻缘挡都挡不住!人家一个小哥儿都这么主动接受你送他回家了,你还磨蹭个什么劲?!” 徐峥嵘默默的伸出食指将探出头的人参往袖口里戳了戳:“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已经晃晃悠悠走出小半截的阿水回头看时,发现徐峥嵘还傻愣愣的站在远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立刻向他所在的方向招了招手:“徐大哥,快跟上啊!” 黄昏暗淡的光影镀在阿水侧脸上,看上去有一种绒绒的触感,他眼睛亮闪闪的看过来,奇异的给人柔软的错觉。 徐峥嵘心里一动,更纠结几分了,他卷起手掌抵在唇前,轻轻咳嗽两声,压低了声线,满脸严肃的问蜷缩在衣袖里装死的人参娃娃:“你的根须占卜出来的到底准不准?他真是我未来的媳妇儿?” 等触及人参娃娃鄙视的目光,目光更是漂移不定,欲盖弥彰的解释:“在末世单身久了,没着没落的,难得遇上一个有些看得对眼的人,你又说是命定的缘分,我这是信得过你!” 他刻意将“有些”与“命定的”几个字眼加重了读音。 人参娃娃凉凉的“呵”了一声:分明就是见色起意,你信得过我个锤子?! 在阿水的再三催促下,徐峥嵘终于赶上了他的速度,并肩走在小道上。 一旦心里有了异样的想法,就连并肩走路都成了一件折磨人的事,徐峥嵘可以在末世里面不改色的虐杀丧尸,却相当不擅长处理感情的问题。 毕竟从前因为性格内向的缘故,一路单身到末世,别说异性,就连同性都没接触过几个,等慢慢变得外向,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遇见的不是死人就是丧尸。 能这样平和的与人肩并肩走路都是一件难得可贵的事情,更不用说阿水是他来到此间世界,睁开眼睛时第一个见到的人,而且据人参娃娃所说,这位小哥儿对自己似乎有些意思。 虽然在心里想着有的没的,但徐峥嵘面上丝毫未曾显露。 其实原主这壳子长得不错,很有几分悍匪的彪悍之气,可惜早先的原主太过窝囊,相由心生之下,就连一副上佳的皮囊都变得十分猥琐。 如今换了徐峥嵘,独属于末世雇佣兵的冷冽毫无保留的展露出来,单看坚毅挺俊的侧脸便能叫一些未见过世面的姑娘与小哥儿砰砰心动。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让阿水不着痕迹的偷看了徐峥嵘好几眼。 不过,他心里倒没有别的想法,只是觉得徐大哥跟换了个人似的,变得厉害不少。 凭借着雇佣兵的敏锐的洞察力,徐峥嵘当然能够察觉身边小哥儿偷看的举动,他心里越发紧张,但为了保持形象依旧目不斜视的抿着嘴一声不吭,只是侧脸的线条看上去越发冷硬。 都在一个村子里,再远能远到哪里去,只是走了一截路,便送到了阿水家。 被徐峥嵘气势压迫了一路,半句话都不敢多说的阿水可算松了口气,他稳稳的站定在家门口,扬着笑脸同徐峥嵘摆手道:“徐大哥,我到家了!” 徐峥嵘淡淡的嗯了一声,并没有转身就走,只是将如炬的目光浅浅的落在阿水身上。 明明一双眼睛是很有压迫性的看过来,阿水偏偏能够从里面看出一些不一样的意思来。 怎么说呢,徐大哥看自己的眼神倒有些像嬷嬷养在身边的阿花看小鱼干时候的样子…… 等等!阿花可是只狗啊!怎么能拿来同徐大哥比! 阿水小小的沉默了一会儿,为了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干巴巴的笑了一声,仰头问徐峥嵘:“徐大哥是还有什么事情吗?” -- 第15页 心里想的却是:我都已经到家了,你怎么还不走啊?要是叫嬷嬷撞见误会了可怎么办?! 第12章 十二只软哥儿 日久生情也是情 黑褐色的眼睛水汪汪的,在晚霞浑浊的光影折射下看起来有一些近乎透明的澄澈,小哥儿小幅度的歪着头,脸上是一片全然的疑惑。 他的长相本来就很合徐峥嵘的胃口,这样毫无防备的姿态更让人心动。 徐峥嵘这回不仅仅是觉得紧张了,就连手心都是一层密密的汗意,无论心里如何翻江倒海,面上倒还是一派镇静的神色,他又“嗯”了一声,大脑飞快运转,终于顶着阿水疑惑的眼睛开口道:“我还想和你谈合作。” 阿水心里更觉得迷糊了,他不懂合作是什么意思。 徐峥嵘一旦找到了借口,整个人都从容了许多,微微挺直了身子,一本正经的同他解释道:“你不是说你认识草药,所以经常到山里找草药吗?” 看阿水点头,徐峥嵘语气更加轻快了几分:“一个小哥儿到山里去总归不安全,你不妨带上我,我和你一起去找草药,去药店换来的钱咱们三七分,你七我三怎么样?” 阿水不是不想同人一起进山的,可是村里的小伙子嫌弃他力气小,动作慢,只会拖后腿,与他同龄的哥儿小姐们家里虽然没多少积蓄,但也不会窘迫到让一个柔弱哥儿进山采药维持生计。 找不到同伴,再加上嬷嬷年老体衰,他好几次都不得不冒险进深山,如果徐峥嵘真的愿意陪他一起进山,有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在身边,总归是多一份安全保障的。 阿水有些心动,他抿了抿下唇,慢吞吞的说道:“如果徐大哥愿意陪我进山那自然再好不过了,我也不能太占便宜,要是咱们侥幸得钱,不如一人一半吧?” 他回答的太过坦然,反倒让徐峥嵘有些意外,他原本还以为阿水会纠结未婚哥儿与单身汉子该不该一同进山的事情,毕竟,许国的开放程度还远远比不上他所在的末世。 尤其是像阿水这样快要超过婚配年纪的哥儿,若是再不避讳一些,岂不是要连最后的追求者都要被吓跑? ……虽然他现在就挺想做阿水的追求者来着。 徐峥嵘不动声色的摸了摸鼻子,只是委婉的提起来:“钱财分配什么的我都无所谓,只是,你一般什么时候进山?要不咱们早一些,也免得被人瞧见背后嚼舌头根子。” 他其实巴不得别人在背后嚼舌头根子,好叫其他人知道这是自己瞧上的哥儿,但是看阿水好像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他既然对阿水有好感,那就绝对不会使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所以便多提了一句。 阿水还真没考虑到避讳的事情来,他虽然是哥儿,但因为孕痣浅、家里又穷的缘故,还真没有被人追求过,要不是嬷嬷这两年老是在他跟前念叨着要嫁人,念叨的他耳朵都快生出一层茧他都要忘记自己还是个哥儿的事实了。 嬷嬷虽然记挂着他的婚姻事,但阿水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依照他这种条件,说不准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只能等着岁数一到,由官府指定婚配。 官府强制性选定的人能有几个好的,要么是鳏夫要么就是家里穷娶不上媳妇打光棍的,从某种程度上而言,阿水早早就认了命,只希望日后能许配上一个讲些道理的人家,纵然没有感情,也好相敬如宾。 所以,在听完徐峥嵘的话后,阿水的第一反应就是徐大哥不愿意与自己这样的哥儿有过多牵扯。 不过也是,徐大哥是个身强力壮的汉子,虽然早前被张琳琳当傻子一样玩弄,可是现在清醒过来,都敢硬怼里长与长老们,甚至将里长与长老们说得哑口无言。 早先混在村民里,阿水就听几个哥儿讨论,说徐峥嵘能一直保持这样,肯定有不少哥儿喜欢。 他这么想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微微黯淡了几分。 徐峥嵘有些不明白的盯着阿水的脸看,他弄不明白阿水的情绪为什么会忽然低落下去,他低低地喊了一声,才让神思不属的阿水回过神来。 徐峥嵘担忧地看他,问:“你没事吧?” 阿水猛地摇头,先是在心里唾弃自己没由来的小心思,然后抖落自己都想不大明白的失落情绪,抬头轻快的应一声:“没事没事,咱们一早在进山口的那颗大松树下见面就成了,现在大家忙着农活,不会有人过去那里的!” 进山口的百年老松树还是挺有标识性的,那边没多少野兽,离村子又近,等在那里的确安全。 徐峥嵘刚与阿水约好,就听见屋里头有一声苍老又浑浊的老人问话,老人问:“是阿水回来了吗?”中间还混杂着两三声家狗的汪汪声。 阿水赶忙答应一声,飞快地同徐峥嵘挥一挥手,便推开房门进屋去了。 房门关上了,徐峥嵘怔怔地对这里门看。 人参娃娃偷偷叫了他好几声,都没听他回音,索性张口咬在他手腕上,挺小的娃娃咬起人来倒是很疼,徐峥嵘下意识的缩手,险些把人参娃娃丢出去。 摸黑往回走的路上,徐峥嵘摸着手腕上的咬痕直嘶气:“小祖宗,你怕不是属狗的吧?!” 人参娃娃荡着腿坐在徐峥嵘肩膀上,没什么好气的翻白眼:“千年的人参精,一口吐沫都延年益寿呢!你得了便宜就偷着乐吧!” -- 第16页 说完,又揪住徐峥嵘垂落肩膀的头发,神神秘秘的问:“喂,小子是不是开窍啦?还知道和人哥儿套近乎呢?” 徐峥嵘面无表情的抬手将头发抢救回来,被人参娃娃说中了心思,以至于脸颊都微微有些发烫,他强撑着解释:“我看空间里收罗了不少新鲜的草药,拿出来估计能卖不少钱,我现在挺缺钱的,借着上山采药的借口从空间里混些药出来是个不错的主意……阿水他心思单纯,是个好人,对山里情况又熟悉,我和他去正正好……” 这的确是一部分理由,但更多的还真像人参娃娃猜测的那样,是为了与阿水多亲近一些,所谓日久生情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再者说,一个哥儿深入大山的确是件不安全的事情,有他在身边陪着多少能放心一些。 人参娃娃听完他的解释,没什么好气的撇撇嘴,以前可从来没看见徐峥嵘对人这么殷勤过,在末世的时候,就算是漂亮妹子投怀送抱,他都能心如止水的同妹子讨价还价,奸商本质可见一斑。 上山采药一个人去又不是不行,非要带个拖后腿的哥儿,要说没猫腻,他人参娃娃第一个不信! 第13章 十三只软哥儿 莫非就是寻宝作弊器…… 徐峥嵘心里想着事情,再加上天色亮得早,等村头公鸡第一声叫过之后,他便摸索着从狭长的小床上爬起来。 徐家生活窘迫,虽然父母过世了,但三兄弟并没有分家,除去大哥大嫂带着菜豆儿住的主屋,徐峥阳与徐峥嵘都是住在西侧偏房里的。 侧房木板床简陋又狭小,徐峥嵘一个身高体壮的汉子在里头睡了一夜,怎么睡怎么不舒服,熬到天亮的时候,只是简单的就着院子里的水井抹了把脸。 农家人起的早,大嫂徐姚氏早就在厨房里忙活开了,家里只有她一个女人操持家务,若是不早些起来,恐怕大家连口吃的都落不着。 徐姚氏还是头回见徐峥嵘起的这么早,去院子打水的时候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三弟今儿怎么起的这么早了?” 徐峥嵘冲她笑一声,先是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嫂子,而后回答道:“和别人约好一起上山打猎采药,所以起的早一些,免得耽搁了时辰。” 又像是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寻思着大哥他一个人干活不容易,就想着去山里看看能不能找点值钱的草药猎物什么,能贴补家用也是好的。” 他解释的话说完,徐姚氏简直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面上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却已经泛起嘀咕。 打从她嫁进徐家,这位三弟便一直好吃懒做,窝里耍横,别说是要贴补家用了,就是哪一天能安安分分不惹祸都要谢天谢地,现在倒是变了个人似的! 徐峥嵘不管嫂子怎么想,放下用来舀水的葫芦瓢,扯着衣袖将脸上的水渍抹干净,招呼道:“嫂子,那我就先去了,今天就不用做我那份饭了。” 徐峥嵘的脚程不慢,等到了约定好的老松树下,天色才将将擦出点日头。 他到了不久,远远就瞧见阿水背着个药篓子轻快的跑过来。 小哥儿跑的急,等跑到老松树下的时候,一手扶树,一手叉腰,缓了口气,抬眼看徐峥嵘两手空空的样子,不由摇了摇头,半是埋怨道:“徐大哥,你咋什么东西都没带呀?到山里真遇上好东西,难不成拿手来挖?” 徐峥嵘这才一拍脑袋,难怪他一路上总纠结着有什么东西没带,现在给阿水这么一提醒,立刻想起来了。 毕竟是第一次上山,半点经验都没有,实在是大意了! 阿水看他茫然无措的样子,偷笑一声,抵着药篓子敲了两下:“喏,还好多带了一副铲子,到时候给你用好了。” 深山早上的雾气重,枝叶又积了一夜的露水,两个人沿着村民开出来的一条进山小路走出小半截距离,身上穿着的麻布衣裳就已经湿了一片。 徐峥嵘随手拍了拍掉落肩头的露水,刻意放慢了脚步等有些体力不支的小哥儿,等小哥儿追上之后,他才开口问道:“用过早饭了吗?” 阿水脸上顿时露出迷惘的神色,徐峥嵘这才反应过来,许国这地方好像没有“早饭”这种概念,立刻改口:“我是问你离家之前可吃过了,上山毕竟是体力活,饿着肚子恐怕你吃不消。” 阿水实诚的摇了摇头,他抬手指了指自己背上的药篓子:“嬷嬷在里面放了些黑馍馍,等到了山里就着山泉水吃一点就好了……” 他话还没说完,便看见徐峥嵘像变戏法似的从身上掏出一块软和和的馒头来。 用空间来储存物资就是这点好,无论是什么东西,放进空间里的时候是什么状态,拿出来就还是什么状态。 这块白面馒头被他揣了一路过来,拿出来的时候居然还有一点热乎气,徐峥嵘将香软的馒头往阿水面前送了一分,假装漫不经心的笑道:“我大哥从镇上赶集带回来的,早上特意热一热,现在还软乎着,你快吃点好抵饿。” 阿水艰难的咽了口水,目光游移的偏到一边,义正言辞的拒绝道:“这么好的东西,阿水不能要。” 只可惜那双浅褐色的漂亮眼瞳泄露了渴望,徐峥嵘看他口是心非的样子,不觉好笑,强势地将白面馒头塞到阿水手上,十分大气的挥一挥手:“就是留给你的,山里山路难走,不吃点东西垫肚子怎么行?” -- 第17页 看阿水还是有些犹豫的样子,他紧跟着又添了一句:“等吃饱有劲了,我可还等着你多找点好药材,到时候多换点钱不就得了。” 他把话都说到这地步,再推辞下去就是矫情了,阿水双手捧着馒头一边走一边小口小口的啃,少年人本就生得娇小,小心翼翼捧着馒头的的模样就像是藏食的小仓鼠似的。 徐峥嵘故意落他一步,侧脸看他脸颊鼓鼓的样子不觉手痒,要不是因为现在两人还没混熟,他早就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手掌,想要覆上阿水毛茸茸松蓬蓬的头发,好好撸两把过过瘾了。 徐峥嵘原先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让阿水接受自己的好意,没想到,等真进了山里头,就在他对着看上去无比相似的草木一筹莫展的时候,阿水却如鱼得水一样,扒拉这一丛小灌木,再鼓捣另一边老树根,手脚灵活的添了不少东西进药篓子里面。 等忙活的劲头过了,阿水俊俏的小脸因为收获的兴奋染上了一层红晕,喊徐峥嵘的声音都大了一些:“徐大哥,咱今儿运气真好,找到不少翻白草!” 徐峥嵘凑过去一看,怪不得叫翻白草呢,锯齿状的叶子绿油油的一片,翻过去看时叶背却是一片白色,他在末世里用惯了西药,对草药这些东西还真没有什么研究,就连空间里搜罗的草药,也只是猎杀丧尸途中,路过一些废弃的人工药圃的时候随手揪出来的。 人工药圃里种植的草药都是在一边竖着个木牌,明明白白的写上药名和药用价值的,真放大山里,徐峥嵘可一个都认不出来。 阿水满脸欢喜的拎着药篓子,同徐峥嵘说话的语气都热切了几分:“这山里最常见的草药就是翻白草了,只是这么一大丛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听药铺老板说用它治跌打损伤再好不过了,价格虽然贱一些,但好卖出去!” 徐峥嵘看他笑的开心,心里也跟着舒畅了几分,阿水匆匆同他解释几句,又拎着小铲子往外围走了好几步,药篓子就搁在一边,勤勤恳恳的挖草药,就连脸上无意间抹上泥水都没有察觉。 一直藏在袖口昏昏欲睡的人参娃娃就是这个时候冒头的,他先是用抽出的根须须戳了戳徐峥嵘的手心,等徐峥嵘的注意力转过来,才得意的摇了摇发顶才生出来的小花花:“瓜小子,想要好草药怎么不找我啊?” 想着人参娃娃也算是草药一霸,说不定能跟某些小说里写的桥段一样,能精准定位寻宝呢,徐峥嵘不由眼前一亮,看阿水还蹲在不远处没注意到这边,刻意压低了声线,偷偷问道:“你能在山里找到好东西?” 第14章 十四只软哥儿 撩一撩~ 人参娃娃猛的摇头,连带着他脑袋上长出来的小花花都跟着摇摇欲坠,老老实实的回答:“不能。” 他又没有超能力,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找宝贝。 徐峥嵘大失所望,竖起小拇指戳了戳人参娃娃头顶上的小花,撇嘴:“那找你有毛用?” 人参娃娃抬手捂住小花花不给徐峥嵘碰,嘿嘿傻笑过后骄傲的挺起小胸脯:“可是我能在这山里感受到同类的气息呀!” 徐峥嵘停顿一秒,才猛然意识到他口中所说的同类是什么意思,一双眼睛瞬间铮亮铮亮的望过去:“你是说你能探查到其他人参所在的位置?” 人参娃娃含蓄的点了点头,一张白嫩的小脸上满是纠结:“也不知道这里的同类还叫不叫人参了,不过我刚刚探查的时候,寻到了好几处,你要去看看吗?” 这可是人参啊!而且是野生野长不掺半点水分的人参啊!就算是换了个世界,徐峥嵘也有把握能将它卖出大价钱!他先是与半跪在地上挖翻白草的阿水打了声招呼,便紧紧循着人参娃娃指点的方向摸索过去。 与徐峥嵘印象中一样,这里的人参同样喜欢生长在阴凉潮湿的高木之间,藏身之处相当隐蔽,若不是手握着雷达一样的人参娃娃,寻常人就算是从这儿走过,恐怕都很难发现端倪。 抬手将湿漉漉的枯叶扒拉开,果然露出了小半截眼熟的长须,徐峥嵘慢下了手上的动作,并没有第一时间将它从土里挖出来,而是折身回去找阿水。 阿水还没来得及将才采下来的翻白草塞进药篓子,就被一脸神秘的徐峥嵘叫过去,他茫然的眨了眨黑亮的眼睛,疑惑的出声问道:“徐大哥,怎么啦?” 徐峥嵘一声不吭,只是伸手扯住小哥儿的袖口,连拉带拽的将人领到发现人参的地方,伸手指了指露出的半截淡黄色。 阿水只是虚虚的看了一眼,立刻惊喜的扑了上去,轻轻伸手摸了摸参须,又低头嗅了嗅,一双眼睛就像是星星一样亮闪闪的望过来:“是人衔呢!” “徐大哥,你真好运,人衔可是难得一见的宝贝!镇上的药铺老板那里就收了一枚这个,当作宝贝一样护着,我也只是粗略望过一眼!听老嬷嬷说这是药中之王,要是年岁久了都能成精的!只有富贵人家才供得起,拿它续命用呢!” 徐峥嵘当即明白,这就是在自己原来世界里为人所熟知的人参,只是到了许国换了个叫人衔的名字罢了。 他心里也跟着生出喜悦的情绪来,既然是富贵人家才能供得起的宝贝,要是拿到药铺里卖,妥妥能赚的满钵金啊! 这回阿水不敢轻易拿小铲子过来挖,生怕一个不好破了品相乃至损坏的药性,他只是略微犹豫一会儿,居然直接上手想要拨开埋住人衔的软土。 -- 第18页 徐峥嵘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赶忙抬手制止:“你别动,给我来!” 挖人衔是细活,它根须多容易折损,好在人衔生长所在的泥土相当松软,徐峥嵘耐着性子梳理,又有人参娃娃这个超大作弊器悄悄在旁指点,动作渐渐加快了许多。 即使是依照徐峥嵘越来越熟练的速度,时间也消磨了不少,等到将人衔完好无损的剥离放好,日头已经斜斜地向着山对面去了。 阿水提着药篓子掂量掂量,冲徐峥嵘弯了弯眼角:“少说也能换几十个铜板了。” 看了看徐峥嵘手上捧着的人衔,眨了眨眼睛,颇为犹豫的说道:“镇上只有一家药铺……徐大哥,这么好的东西,我劝你最好不要送到镇上去,那里的老板可会耍心眼了,以前嬷嬷体力好,还能上山的时候,摸过不少好药材,等到他那边换钱的时候总是被他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压价,我嬷嬷说老板心黑得很!” 阿水越说脸上越是露出心疼的神色:“类似于翻白草这样的寻常草药,乡里人用了这么些年,价格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他不敢把价格压得太狠,但像人衔这种稀罕的玩意儿就说不准了!”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徐峥嵘的眉头渐渐的皱起,听阿水口中所描述的,镇上的药铺岂不是后世里所说的垄断吗? 他掂量着手上还沾着些泥土的人衔,好在有人参娃娃在手,人参娃娃对这株人衔的年份与品相再清楚不过了。 徐峥嵘略微沉思片刻,便果断的决定先去镇上的药铺探探情况,若是老板太过心黑,价格压的离谱,大不了另想法子把人衔销出去。 眼看着日头下去,按照他俩的脚程若是继续逗留在山里,等下山的时候,天都要黑下去大半了。 徐峥嵘替阿水背过药篓子,笑着说一声:“天色不早了,咱们先回去吧。” 又抬手将阿水脸颊处沾着的那一点泥水擦拭干净。 按道理来说,若非情侣的关系,汉子与哥儿之间不应当如此亲近,只是徐峥嵘的面色太过正经,动作自然没有半点轻浮的意思,阿水动了动嘴唇,微微红了脸到底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阿水不知道的是,在他眼中看上去正义凛然的徐大哥早就对他动了心思,看起来无比自然的动作里其实藏了不少私心。 也因为这个,阿水一路上都埋着头走路,要不是徐峥嵘在他左右看护着,只怕好几次都要被失神被石子绊倒在地。 阿水的脸红的更厉害了,等走到山口处的大松树下,接过徐峥嵘递过来的药篓子,他才抬眼磕磕绊绊的道了好几声谢,与徐峥嵘约定好再去镇上的时间以后,仓皇地扭过头一路跑的见不着踪影。 徐峥嵘远远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一声,指尖好像还存留着先前小哥儿脸颊上炙热的温度,刻意放轻了动作,若有所思:“看刚才的样子,阿水对我也是有感觉的吧?” 人参娃娃憋了一路,终于能正大光明的攀上徐峥嵘的衣袖,耀武扬威地跨坐在挖出来不久的人衔根须上,被徐峥嵘赶苍蝇一样赶了下去:“去去去,别在这毛手毛脚的碰坏了人衔!” 人参娃娃顿时怒了,他自认是修行千年的老参精,哪里比不过这么一支年岁不过百年的小参! “喂!徐峥嵘,你到底识不识货!大爷我随便一根须须都比他卖的值钱好不好!” 徐峥嵘面色冷淡的呵了一声:“问题是,你肯拿你的宝贝须须卖吗?”嫌弃的神色溢于言表,随手弹了弹人参娃娃白嫩的脑门壳壳:“你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没资格说话!” 第15章 十五只软哥儿 等有钱,咱吃肉! 徐姚氏早上眼见着徐峥嵘出去,以为他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想要上山去耍耍,等天黑都不见人回来,心里却有些慌了,将一大锅熬好的糙米粥张罗上桌之后,就让菜豆儿靠在门槛上等他小叔回来。 现在正是春种的时候,徐峥财与徐峥阳作为家里最主要的劳动力,一直等到弯月初上才拖着一身疲惫回来。 还没走进家里,就闻见了糙米粥的清香味道,徐峥财将手中的用具靠放在院子角落一蹲大树桩旁,小小只的菜豆儿也不嫌弃父亲身上刺鼻的汗水味,扑上去紧紧抱住大腿,奶奶的喊了一声:“爹!” 又冲紧随其后的徐峥阳甜甜笑道:“二叔!” 孩子年纪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若是往常这个时候,早就已经吃过饭上床睡着了,徐峥阳有些稀奇的摸了摸菜豆儿垂下来的发髻:“咱菜豆儿懂事了,知道出门迎接爹爹和二叔了?” 菜豆儿老老实实的摇头:“是娘让我在外面等的,不过不是等爹爹和二叔,是等小叔叔,小叔他一早就出门了,到现在也没见过人影,连口饭都没有吃呢!” 徐峥财与徐峥阳对视一眼,心底隐隐有一丝不妙的感觉。 小孩子说话口齿不清讲不明白,徐峥财索性进屋里问他婆娘。 徐姚氏一边将碗筷摆好,一边絮絮叨叨的念叨:“天还没擦亮,他就急着出去,说是要到山里采药打猎去,还说体谅你的辛苦,想要多贴补家用,我还想着他怎么忽然转性了呢,结果到现在也没见回来……” 徐峥财脸色一沉,将菜豆儿递过来的陶碗放下:“春天里山上野兽最是容易发狂,他做事又冒失,要是在山上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 第19页 徐姚氏一合计的确是这么回事儿,心里越想越怕,刚准备开口提议出门找找,就听见院子里有人声。 出门一看,正是晚归的徐峥嵘。 忙活了一天累得够呛,徐峥嵘是趁着月色在田埂旁吃了好几块饼干,带着半饱的肚子回来的。 徐姚氏借着朦胧的灯火,看徐峥嵘果然是两手空空的样子,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擦了擦手,淡淡的叫了一声,让他进里屋吃饭。 徐峥财看他进来,总算是松了口气,面上却依旧摆出大哥的威严,干咳两声后板着脸训斥道:“正是春种的时候,家里忙的很,你若实在闲的无聊,不妨去田里帮帮我与你二哥,别成日里游手好闲还往山上瞎跑,平白无故叫人担心!” 他嘴里的话说的严厉,可眼底的关切却不容作假,徐峥嵘没有丝毫介意,反而笑嘻嘻的将放在袖口处藏着的人衔拿出来。 “大哥这回可说错了,这次并没有游手好闲,反倒是在山里挖到宝贝了!” 因为有前科在,徐峥财对他说的话将信将疑,与徐峥阳一起皱着眉围了上去,探头看了好半晌徐峥嵘手上捧着的人衔也没能看出什么所以然来。 农家子平日里能混个饱饭就算不错,像这种珍贵的草药,一生都未必能看到一眼。 徐峥阳瞅着人衔稀奇古怪的模样,难得开口笑话道:“三弟,瞧这怪模怪样的,你从哪里淘来的宝贝?只怕拿出去送人都没人要吧?” 徐峥财比他多一些见识,沉吟了片刻,忽然“啊”的一声猛地拍腿:“这、这、这不会就是老人们说的人衔吧?” 借着朦胧的光凑过去看了好几眼,越看越是觉得像,不由啧啧咂嘴:“老早之前,咱们村里还有采药人在山里活动的时候就说山里面有人衔,不过人衔这玩意邪乎的很,据说是有灵气,遇见人能长腿跑的,乖乖!你这要是真的,叫外面人知道了,还不得把咱们这山头给踩平了?!” 徐峥嵘得意的挑眉,小心翼翼的将人衔放下:“十有八九错不了的,明儿我赶早去药铺一趟,问问药铺老板这玩意儿能值几个钱。” 又拍了拍凑热闹围上来的菜豆儿,格外轻松的笑道:“等换了钱,咱就去镇上称肉吃!” 菜豆儿一双水润润的眼睛在听到吃肉的时候,更是亮了几分。 徐峥财见不得他这副得瑟的样子,收回目光后依旧板着脸浇冷水:“还称肉吃?山里的宝贝是你随随便便就能捡回来的吗?恐怕就是长得有些相似罢了,胡闹够了没有,就先去院子里洗把手,盛碗糙米粥喝完好睡觉。” “你嫂子说你一天都没吃了,要是真饿坏了身子,家里可没那个闲钱给你瞧大夫去!” 徐峥嵘并不同他争辩,而是放轻了动作将人衔收好,扭头问坐在角落里大口喝糙米粥的徐峥阳:“二哥,大伯二伯家欠咱们的二十两银子你要回来了没有?” 徐峥阳正闷头喝粥水呢,被他突然的问话吓了一跳,连呛了好几声,才狼狈的抬起头来回答:“要回来了,要回来了,要回来之后没见到你人,我就搁你房里了……” 徐峥财听着他两人的对话,心里顿时泛起一阵不舒服,忍不住对着徐峥嵘开口问道:“你还真管大伯二伯要银子去了?!他们毕竟是长辈……” 徐峥财话还没有讲完,就被没耐心继续听下去的徐峥嵘一口截下:“长辈?长辈怎么了?长辈就能恶意栽赃,逼着咱们拿地契啦?要是真被他拿了地契,咱们家几口人可都要饿死的!大哥,人家都不把咱们的命放在眼里了,你还管这叫长辈?” 他这个大哥什么都好,就是心肠太软了些,尤其是面对骨肉亲戚的时候,似乎特别能容忍,对他是这样,对那两位倚老卖老的伯伯也是这样。 “再说了,二十两银子可是里长与长老们都在旁边作证,要他们给咱的补偿,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维持生计本来就难,多这二十两银子就是拿去镇上买肉,给菜豆儿补补也好啊!” 徐峥财被他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厚厚的嘴唇动了动,好半天才出声叹息:“罢了,既然都把银子要来了,就这样吧,这是两位伯伯给你的补偿,你自己好好收着,别像以前一样胡乱霍霍了,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攒点积蓄,以后讨老婆也不至于太寒碜。” 听话里的意思,倒是对三弟取巧得来的银两没有半点眼红。 单单是冲着这一点,徐峥嵘对这便宜大哥的印象不由更好了几分,就连说话都温和了一些:“二十两银子全放我那里也太多了一些……正好明儿去镇里卖草药,要不看看家里还缺什么,我回头均一半出来,一并上集市买了。” 第16章 十六只软哥儿 去镇上赶集吧少年! …… 就算是放在稍微富裕一点的人家,十两银子也不是个小数目,徐峥财被徐峥嵘这样豪气的姿态吓了一跳,很不赞同的皱起眉头,骂了一句:“胡闹!” “家里缺什么不用你来费心补贴,你自个儿管好自个儿,让我省点心就好了!” 又低头冲揪着徐峥嵘裤腿,眼巴巴流口水的菜豆儿道:“小孩家需要吃什么肉?能吃饱饭不就得了?别瞎惯坏了!”菜豆儿莫名其妙被爹爹凶了一通,扁了扁嘴巴,一双眼睛汪汪,相当失落的垂下脑袋,再没了刚才的兴奋劲儿。 -- 第20页 徐峥嵘没有继续和大哥争辩,只是低低笑了笑,没再开口说话。 因为早先在田埂上吃了好些块饼干的缘故,他的肚子并不如何饿,所以意思意思地盛了半碗糙米粥的汤水,咕咚咕咚几大口便喝得一干二净。 徐姚氏爱惜灯火,等大家晚饭都吃的差不多了,连忙吹熄那一点微弱地灯芯。 除去偶尔两声犬吠,整个村子都陆陆续续安静了下来。 徐峥嵘就着浅淡的月光摸进自己房子里,刚一瘫倒在床榻上,就觉着床上一团鼓鼓囊囊的硬家伙在腰下硌的生疼,他翻身一看,好家伙!原来是徐峥阳从两位伯伯家那里要来的银两。 一夜无梦,天色刚一露白,徐峥嵘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清溪乡位置偏远,交通又很闭塞,就算要到镇上,也得赶清早的牛车才行。 有了昨天的经验,这次看见他起早,徐姚氏没有太过惊讶,只是蹭干净手上的水珠,开口道:“三弟是要去镇上吗?”在徐峥嵘点头之后,抬手指了指堂屋:“能不能把小娃娃也带上?他昨儿闹了一夜,今儿又起了个大早,说是一定要跟小叔叔往镇上赶集去……” 徐峥嵘抬头一看,果然瞧见菜豆儿翘着小短腿,一副“我超乖”的模样坐在大堂前小竹板凳上,他冲菜豆儿招了招手,菜豆儿眼睛一亮,低低的欢呼一声,雀跃的跑了过来。 徐姚氏见状,先是笑了一声,摸摸菜豆儿的发顶:“镇上人多,要跟紧小叔叔别走丢了,见到稀奇玩意儿,也不许找小叔叔要,知道了没有?” 菜豆儿脆脆的应了一声,徐姚氏从水井旁边支着的木盆里摸出几颗果子并一串铜钱递到徐峥嵘手上:“家里也吃不上什么好的,你带着菜豆儿到镇上集市里买点吃的,家里不缺什么,去药铺卖了药材就回来,不用你添东西的。” 徐峥嵘在末世里过惯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日子,很少体味到亲情的滋味,嫂子这一段话说得既温柔又贴心,纵然是他心里都不觉暖了许多。 等牵着菜豆儿软乎乎的小手与阿水会合的时候,小家伙好奇的眨了眨眼睛,偷偷瞅了阿水好几眼,实在忍不住拉拉徐峥嵘的袖口,小小声的问道:“叔?这是咱将来的婶婶吗?” 徐峥嵘下意识的瞥了阿水一眼,看走在前头的阿水没有反应,赶忙竖起食指抵在这小家伙的唇上:“你小叔我这不正追着呢吗?你别乱说,到时候把人吓跑了,我可饶不了你!” 他故意做出凶神恶煞的模样,在菜豆儿那里却没有半点威慑力,聪明的小孩黑溜溜的眼睛咕噜一转,从徐峥嵘手上抢过果子,笑嘻嘻的追上阿水,小嘴跟抹了蜜似的喊道:“阿水哥哥!阿水哥哥!” 声音听起来甜甜腻腻的,偏偏小哥儿最吃这一套。 阿水慢了脚步,有些好奇的半蹲下身子,与菜豆儿目光平视:“菜豆儿?是有什么事吗?” 菜豆儿把酷似后世苹果模样的半青果子递了过去:“叔叔特意叫我拿来给你的,说是你一定又没吃早饭!” 菜豆儿奶奶的童音故意咬在“特意”两个字上,再加上心里隐隐有了些想法,阿水原本十分正常的脸色唰的一下红了,他俊秀的脸上浮起浅淡的薄霞,接过果子地时候就连看都没敢看徐峥嵘一眼,只是十分仓促的说了一声谢谢,一边小口的啃着果子,一边低着头继续往前走。 被他仓皇的举动可爱到,徐峥嵘心情颇好,慢慢悠悠的跨着长腿走到菜豆儿身边的时候,还悄无声息的竖起大拇指对菜豆儿摇了摇。 小孩不懂竖大拇指的意思,但他知道这是来自小叔的表扬,得意地扬了扬眉头,迈着小短腿像小尾巴一样跟了上去。 清溪乡里很少有养牛的人家,毕竟,一头牛价格贵不说,后续的草料与棚屋更是需要花钱,但是种地又少不了耕牛,里长绞尽脑汁之下,只能想出个折中的法子:向各家募捐一些钱财,由长老们出面,集中养了六头耕牛。 农忙的时候,大家轮流去长老那里领着耕牛耕作,闲暇的时候便充当村里的代步工具。 当然,坐一趟牛车是需要单独付钱的,钱财都交由长老那里,当作草料与棚屋的供给。 农闲的时候一个铜板一个人,现在春种,耕牛紧张,所以涨到两个铜板一个人,像菜豆儿这样的小孩子不收钱。 徐峥嵘数了数临走之前嫂子递过来的铜板,一串铜板刚刚好十六个,他摸出四个来抢在阿水前头付了帐,收铜板的是上回在徐家前院围观闹剧的长老之一,一看见徐峥嵘脸顿时拉的老长,说话也阴阳怪气的:“哟!这不是把柴刀架在大长老脖子上的徐家幺儿吗?你这么这个大人物,坐牛车干什么呀?干脆走到镇上去不就得啦!” 徐峥嵘脸色一沉,毫不客气的将手上握着的铜板拍下,冷笑一声:“老子爱坐牛车,关你屁事!” “你要是喜欢柴刀架脖子的感觉,我现在就能给你也体验体验!” 阴沉的气势吓得嘴碎的长老不敢多说话,老老实实的收了铜板,递过车签。 所谓车签,不过是用竹子削成的竹片,上面抹了一层红色的朱砂做标记,付过铜板之后给赶牛车的人看一看,赶牛车的人就知道你是付过钱的,也就会让你上牛车。 听完阿水的解释后,徐峥嵘把车签捧在手里看了好几眼,心里想着,这不就是末世之前人们日常用到的车票吗?没想到,这样一个落后的地方居然还会存有如此的智慧! -- 第21页 啧啧称奇之余,对这个初来不久的世界又有了更深的认识。 第17章 十七只软哥儿 青铜镇,来了! 说是牛车,其实只不过是在简陋的木板上拖着六七个人,四周横了一圈单薄的竹片,人在上面坐得并不安稳,要是碰上难走的山路,遇上碍事的小石子或者陡坡稍微一颠簸,一个不小心都得一头从车板上栽下来。 徐峥嵘一上牛车,就特意展开双臂,将阿水与菜豆儿一大一小护持在身前,这样既能减少颠簸又能隔开其他汉子与阿水的肢体接触。 菜豆儿鼓着小脸,显然是将自家小叔的那点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等牛车晃晃悠悠走出一大截的时候,鬼精鬼精的小孩仰着头,看看阿水,又看看徐峥嵘,故意抬高了音量,做出天真烂漫的模样嘟囔道:“小叔,咱们现在像不像一家三口去镇上赶集啊?” 坐在牛车上的,都是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村人,阿水家和村里人打的交道少,但徐峥嵘怼天怼地怼空气,把张家与两位伯伯怼到哑口无言的光辉事迹,村里人大多都是知道的。 所以在听见菜豆儿稚嫩的声音后,都将目光投了过来,再看徐峥嵘一手护着孩子,一手护着哥儿,可不是像极了一家三口!一时间都忍不住发出善意的哄笑声。 坐在边上一位满脸沧桑的老伯伯甚至还老不正经的咳嗽两声,夸张的张大了嘴巴感叹道:“啊哟!年轻人的春天啊!” 阿水刚开始的时候还没觉得怎样,等听完老伯意有所指的感叹后,整个脸都烧了起来,颇为局促的低着头,不敢说话,只是专心致志的盯着车板上裂开的缝隙看。 徐峥嵘一连两次看见小哥儿害羞的样子,顿感心情舒畅。 不过,虽然没有追人的经验,他也知道凡事都该有个循序渐进,不能逼得太急,免得把人吓跑了,所以收敛了笑容后,立刻板着脸假模假样的训斥道:“胡说什么呢!再瞎说,到镇上不给你买好吃的了!” 又低下头,对害羞到红了耳朵的小哥儿柔声安慰:“小孩子家说话没个把门的,什么话都往外说,你莫要介意,等回去了,我好好教育教育他!” 嘴里这么义正言辞的说着,眼睛却向好助攻的菜豆儿眨了眨:“好小子!小叔平日里没白疼你!回头到镇上肉管饱!” 菜豆儿看懂了徐峥嵘眨眼睛的意思,笑嘻嘻的挺直了胸膛。 他挺喜欢阿水哥儿的,要是小叔真能把人追到手,那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牛车走走停停,等到了镇上日头也高高的挂起来了。 这里是离清溪乡距离最近的镇子,紧赶慢赶都要花上好几个时辰,可以想见村子是有多么偏远落后了。 赶牛人将牛车停在镇前不远处,嘴里吆喝着:“青铜镇到了啊!青铜镇到了啊!” 徐峥嵘猝不及防之下一口口水呛住,剧烈的咳嗽了好几声,才在阿水与菜豆儿担忧的目光中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青铜镇?! 这么牛批,你咋不说自己是王者镇呢!做雇佣兵之余靠某种游戏打发时间的徐峥嵘默默的在心里吐槽一声。 实际上,青铜镇可以算的上这一片最为繁华的地带,之所以名叫“青铜”,是因为镇上最是盛产一种名叫青铜的花,花开两季,花色青铜,是一味相当有名气的辅药,但凡是开出的药方里加入一两支晒干的上好青铜花,原本能发挥五成的药效都能直接能提上八成。 大概是气候与水土都很适宜的缘故,镇上人家大多喜欢种草药在自家院子里,无怪乎一进镇子里就能闻到各种各样的草药味道。 徐峥嵘想想之前阿水说过的话,不觉有些奇怪:“既然这里种草药的风气如此盛行,没道理只有一家药铺啊!” 阿水笑着摇了摇头,徐峥嵘常年在村子里很少出来,对青铜镇不太了解,但他就不同了,打小就由着老嬷嬷带到镇上卖药买药,其中内情也知道的多些,便细细解释道:“徐大哥,药铺可不是一般人家可以开的起的,单单是收人药材就需要花费不少钱财,而且,药材这种东西,最是需要懂行的人精心侍候,一个保存不好就有可能药性全失……若是没有厚实的家底,只怕没等撑到赚钱,就得赔得血本无归!” “这里虽然只有一家药铺,但是这家药铺开的极大,听说生意都是能做到许国其他地方去的,还有不少达官贵人专门从他这买药呢!有这样一家药铺在,其他药铺根本就没有活路,索性就不开了……” 阿水一面说着,一面忧郁的叹气:“只是生意一大,老板心就黑了,听嬷嬷说这里从前出给采药人的价格还是挺公道的,结果后来,采药人多了,采回来的草药多了,价格也就卖得贱了!” 徐峥嵘默默在一旁听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等进了城镇,阿水一手牵着菜豆儿,带徐峥嵘走过好几条繁华的街道,最后拐进一口巷子里。 从外头看起来冷冷清清的巷口一转进去才知道什么叫别有洞天。 徐峥嵘在清溪乡见惯了制作粗糙的土坯房,打眼看见三层起底、酷似古装游戏里酒楼样式的豪华版药铺,一时间反应不能,还是被菜豆儿拽了拽袖子才回过神来。 小屁孩世面没见过多少,面子倒是充得很足,一脸鄙视的望过来,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小叔咱能不能别这么丢人”几个大字。 -- 第22页 阿水站在一边,瞧着这一对叔侄俩有趣的互动,忍不住捂嘴偷笑,等笑够了,站出来替徐峥嵘解围:“这药铺我常来,和里面工作的伙计也相熟,我带你们进去看看吧。” 老嬷嬷以前便是寻找药材的好手,阿水打小就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老嬷嬷身后,因为常常到店里来的缘故,药铺里一些老伙计都认得他,一看他进来,笑呵呵的招呼:“阿水来啦!” 再瞅一瞅跟在阿水身后进来的徐家叔侄俩,不由兴味地凑过去,挤眉弄眼的低声调侃:“哟!这莫不是相好吧?小伙子长得挺精神……阿水,你眼光不错哦!” 直把阿水羞地直跺脚,偷眼看徐峥嵘正带着菜豆儿看侧边窗子上刻的花雕,并没有注意这边,松了口气之余,赶忙把手上抱着的药篓子塞过去,没什么好气的撇嘴:“我不和你说话,我要见你家老板!就说阿水带了大生意过来,要卖个宝贝,问他接不接?” 第18章 十八只软哥儿 这叫谈生意 伙计看他耳垂通红,知道小哥儿脸皮薄不经逗,笑了两声后,从阿水手上接过药篓子,往里头一看,不由失望地“嗨”了一声:“我当是什么宝贝呢,不就是山里的翻白草吗?这么些顶了天也就只能卖到三、四十个铜板!” 徐峥嵘听见伙计说话的声音,终于把视线从漂亮的窗台雕花上移开,三两步踱了上来,将一直揣在袖口的人衔对着伙计露出小半截。 虽然只是药铺里称不上号的伙计,但一般的见识还是有的,看见小半截的人衔,伙计一双眼睛顿时发直,看徐峥嵘的眼光立时变了,客客气气的点头哈腰:“您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和老板说一声。” 说完便风风火火的跑上楼,没过多长时间又风风火火的跑下来,喘着粗气对徐峥嵘说:“老板说您是贵客,要请您上楼一见!” 这家药铺上下三楼,一楼用做寻常草药的买卖交易,等上了二楼,才是些了不得的大买卖。 阿水记得以前嬷嬷还能上山采药的时候,偶尔得到好东西,也会被叫上楼去谈价钱。 徐峥嵘显然是很满意药铺老板郑重其事的态度,矜持的冲伙计点头过后,忽然拉住了站在一旁的阿水的手。 阿水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还没等红着脸挣扎,就看他一脸无辜的望过来:“阿水,你陪我一起上楼去吧……你知道的,我一直呆在清溪乡没见过什么世面,若是没有你从旁指点,恐怕是要在老板面前丢脸的!” 阿水只觉得被徐峥嵘紧紧握着的手滚滚的发烫,一时紧张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居然就这样迷迷糊糊的顺着徐峥嵘的话走,磕磕绊绊地回道:“这……好吧,我陪你去就是了,你把手松开先……” 说话的声音到了后面越来越小,几乎是蚊子哼哼一般的声量,徐峥嵘耳聪目明,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但他偏偏坏心眼的假装自己没听着,依旧固执地握着阿水的手,做出紧张兮兮的样子偷偷摸摸占便宜。 菜豆儿目瞪口呆的看完自家小叔耍无赖占人小哥儿便宜的全过程,等店里伙计推了推他,他才无比悲愤地意识到,小叔光顾着摸人家小哥儿的手,居然就这样把自己这个亲侄子给落楼下了! 一直走到楼上转廊,知道过犹不及的徐峥嵘才满心遗憾地将小哥儿的手放开,脸上却是一派正气,满口说着道歉的话。 阿水脸热腾腾的烧,要是换成别的汉子做出这么无礼地举动,他早就拼命挣脱开了,但这是徐大哥啊! 强压下心里泛起的害羞情绪,阿水小幅度的摇头:“没事,没事,咱们先进屋里去吧。” 徐峥嵘要比阿水高上不少,小哥儿虽然低着头,但从他的角度,照旧能够清楚的看见红透了的耳垂,由此可以想见脸上是怎样一副红霞漫天的光景了。 只是害羞而已,小哥儿并没有半点推拒的意思,徐峥嵘原本有些忐忑的心也跟着微微放下,要不是时间地点不恰当,他都要按捺不住脱口表白了。 走在前头带路的伙计一回头,就看见两个人还腻腻歪歪的站在原处,一脸没眼看的表情干咳两声:“哎!哎!老板还在屋里等着呢!你们俩有什么悄悄话,等生意谈完了回去再说成不成!” 吓得阿水猛地推了徐峥嵘一把,刚才那点暧昧旖旎的氛围瞬间荡然一空。 被打断了好事的徐峥嵘一直到进屋的时候都拉长着一张脸,左边写着“不高兴”!右边写着“很生气”! 在药铺老板捧着人衔掂量好半天,居然黑心到底张口把价钱压到五两银子的时候,徐峥嵘心里憋着的火气终于嘭的一声炸了,他一手拍在老板身前的桌案上。 “五两银子?!” 徐峥嵘冷笑一声,阿水早先给他打过预防针,说是老板心肠黑的很,但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能黑成这副德行!纵然不是百年人衔,但价钱也绝不可能贱成这样! 五两银子,打发叫花子呢! 徐峥嵘二话不说,毫不客气的将人衔抢了回来,看都没看老板一眼,径直走到阿水跟前:“不卖了,咱走吧。” 虽然阿水也觉得老板压价压得过分了些,但想到镇上只有这么一家药铺……人衔又不是什么寻常的药材,普通人家压根就用不起,要是不卖给药铺,恐怕以后很难再找到其他销路。 阿水的担忧徐峥嵘不是不知道,可他既然打算在买卖药材上赚来异世的第一桶金,想要谋求更长远的发展,现在就更不能轻易同老板让步。 -- 第23页 而事实上,药铺老板也很懵逼,他是把价格压到最低不假,但他没说不许抬价啊! 这个卖人衔的愣青头咋回事啊?!你对价格不满意,你倒是讲价啊,一言不合就不卖了算怎么回事! 一向站在套路制高点的奸商老板还是第一次被人反套路,眼看着快要到手的人衔就要这么飞出去,心里更是一痛,顾不上其他,赶忙开口把人喊住:“喂!小子!等等!咱们再来谈谈!” 徐峥嵘脚步一顿,斜斜地觑了老板一眼:“你都把价格压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好谈的?” 老板苦哈哈着一张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价格好商量的,小子,既然是你的人衔,你倒是说说,开多少价钱你才满意?” 徐峥嵘伸手比了个“八”的手势,老板皱着眉头,试探着开口道:“八两银子?” 徐峥嵘“呵”了一声,仰着头:“八十两!” 他虽然不懂药材的价值,但手上好歹有人参娃娃这样的鉴宝利器,来镇上之前,他可是特意问过的,这株人衔生长不满百年,可品相称得上一等一地好,尤其是酷似人形的模样,据说人衔越是肖似人形,越说明其有灵气,八十两的价格绝对是值得的。 药铺老板之所以敢狮子大张口的把价钱压到几两,恐怕是觉得乡下人见识少又不识货,少许银子就能欢天喜地随便打发了去的。 徐峥嵘不管老板脸色怎样变换,强势到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老板,我可不是随便几两银子就能打发的糊涂蛋,八十两银子买下来,你转手出去,只要碰上好买家,估计就能成倍的赚回来,价钱我定在这里了,买不买,就凭你一句话。” “不过,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像人衔这样的宝贝,我手上还有一些,你是个聪明人,想必知道,杀鸡取卵这种事情只有蠢货才干的出来吧?” 第19章 十九只软哥儿 是春芝啊! 听明白徐峥嵘话里的意思,老板脸上的神色来来回回变化了好几遭,才无奈的坐回椅子上,咬一咬牙:“行吧,你说怎么谈?” 徐峥嵘知道这是老板愿意妥协的意思,勾起唇角似笑非笑的调侃:“现在愿意好好谈了?早这样不就好了!” “我也不贪心,八十两银子,要就要,不要拉倒!” 老板还是第一次在跟人谈价钱的时候吃了这么个大亏,对上徐峥嵘的目光格外不善:“八十两银子就八十两银子,碰上你这么个鬼灵精的小子算是我倒霉!” 敲定了价钱,徐峥嵘一派气定神闲的反驳:“唉?老板你这话可就说岔了,八十两银子转手就能翻倍,我愿意就这样卖给你,岂不是送你个大便宜,这哪里是倒霉,分明是运气到家了!” 老板知道他不是个好对付的,听了这话,先是在心里呵呵两声,一面心疼自己平白多抛出去的银子,一面拿审视的目光盯着徐峥嵘看:“你刚才说,你身上还有其他宝贝?” 老狐狸做了一辈子生意,心里一本账目清楚明白的很,八十两银子说拿出去就拿出去的确让人心疼,但与徐峥嵘口中所说的像人衔一样的宝贝相比,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阿水听这两人你来我往毫不相让的争论,心里暗暗发急,他是跟着徐大哥一起上山采药的,知道他手上其实只有一株人衔,现在见老板发问,不由替徐峥嵘担心。 而徐峥嵘的脸上没有半点慌张的神色,要知道,单凭空间里储存了这么多年的物资,随便拿上几件放出来都是不可多得的珍宝。 垂眉想到片刻后,他不慌不忙的走到老板跟前的桌案旁,就着桌案上放着的墨笔与宣纸,信手涂抹出一味草药的模样。 老板站在一边低头细细的端详着,等徐峥嵘将草药大约的轮廓勾勒出来之后,他忽然猛一拍手,失声喊道:“你这画的这莫不是春芝?!” 徐峥嵘握笔的指端一顿,顺势画完最后一笔,不疾不徐的将毛笔横在案上,反问道:“春芝?老板,你能认出我画的是为何物?” 正所谓“千金可换,灵药难求”,身为药铺的主人,老板生平的爱好除却敛财就是搜罗天下名药了,徐峥嵘的画技虽然不怎么样,但老板还是能隐约从中看出几分春芝模样的。 春芝与人衔一样,都是不可多得的良药,皆有挽魂续命、延年益寿的功效。 他不由夸张的砸了砸嘴,下意识的摸上并不存在的胡须,感慨万分:“这种天地孕育而出的灵物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春芝长得与咱们家里平常用的地菌相似,但价值要远远超出地菌,京城里的人把它捧成灵丹妙药,说是如果能长久服用,可以延年益寿呢!” 阿水在一旁听得入迷,凑上来对着宣纸上丑丑一团,抽象到极点的画看了好几眼,实在忍不住开口问:“你自个儿都说春芝与咱们家里吃的地菌相似了,怎么就知道徐大哥画的是春芝而不是地菌呢?” 老板一脸“小哥儿就是没见识”的表情,甩了甩袖子哼哼:“他早前不是说的明明白白吗?手里还握着与人衔不相上下的宝贝,你家地菌能延年益寿啊?” 徐峥嵘一手拦下满脸不服气的小哥儿,含笑点头道:“老板果然见识广,这玩意儿,我也是从前在村里采药人那里听来的,确实是春芝不假!” 老板的眼睛唰的一下亮了起来:“所以你身上真有春芝?!哪儿呢?快、快、拿出来我瞧瞧!” -- 第24页 看他激动的样子,要不是顾及礼貌,只怕早就恨不得分分钟扑上来将徐峥嵘身上穿着的衣裳扒拉干净,看看有没有藏春芝了。 徐峥嵘被他热切地目光看得心里发寒,不动声色的拽着阿水一起往后退了半步:“不过,这春芝嘛……” “我现在手上是没有的!” 老板原本高兴笑着的脸顿时往下一垮,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大写加粗的不乐意,骂骂咧咧道:“你小子耍我呢?没有你跟我说个什么劲儿?蛋用没有!” 徐峥嵘一直等他骂够了,才慢吞吞的重新开口:“老板你先别着急啊,我不是说了吗?现在手里是没有,可过不了几天说不定就有了呢。” 药铺老板可算看明白了,这小子就是在拿文字游戏故意耍自己玩呢! 斜斜地横了眼徐峥嵘那张看起来格外讨厌地脸,知道他是借着机会报复自己方才过分压价的举动,两相权衡之下,老板不得已放下架子,一连说了好几声抱歉。 徐峥嵘心里憋着的火气才算消了一些,他抬手指了指画上的春芝:“昨天与阿水上山里采药的时候,意外路过一块朽木根,无意中瞧见了它。” “家里从前养过地菌,所以我知道地菌生的什么模样,这春芝虽然与地菌有些许相似,但毕竟有些区别,我上手摸过的,那株春芝微微发硬,想必是快要成熟了。” 老板听他话语间的描述,更加肯定徐峥嵘碰上的就是难得一遇的春芝,越发焦急的问道:“那春芝现在在哪呢?” 徐峥嵘一脸无辜:“当时光顾着收人衔了,忙得糊涂就把春芝给忘了……” 药铺老板一双眼睛瞬间睁得比铜铃还大:“这么重要的宝贝,你咋能说忘就忘!春芝最是娇贵,等过一阵春雨恐怕就要烂在山里了!” 他越说越气,要不是看徐峥嵘人高马大,自己一把松散骨头打不过,只怕早就忍不住一拳头揍过去了。 本来就是随口瞎编出来糊弄老板的说辞而已,徐峥嵘脸上不见半点着急:“这春雨不是还没下呢吗?虽然当时没把春芝带回来,可我在山里特意留了记号,只要不出意外,肯定是能再找到的。” 老板气呼呼地哼一声:“你真当自己是什么呢,那东西是能给你说找着就找着的吗?到时候找不着,可别来我这里哭!” 不过,给徐峥嵘这样平白气过好几回,老板总算是从中品出些不一样的味道了。 上山采药并不是件容易事,一方面讲究的是天时地利,而另一方面讲究的就是人的气运。 清溪乡里借着上山采药,贴补家用的村民不少,但大多找到的都只是寻常草药,凭什么徐峥嵘这小子就能如此与众不同,一次上山就能找到人衔不说,更是连少之又少的春芝都能好运碰上? 要说其中没有门道,老板可是第一个不信的。 第20章 二十只软哥儿 请你吃饭 老板半眯着眼睛,将徐峥嵘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忽地挤眉弄眼怪笑一声:“小子,从头到尾都是听你在说,我可是连个春芝的影儿都没瞧见,我怎么觉着一直在被你拿来寻开心呢?” 徐峥嵘心里闷笑一声,果然是做惯生意的人,看样子是回过神来了,他也不着急,指着被老板供在桌案上的人衔慢悠悠地说话:“我连人衔都给你带来了,难道还不能证明些什么吗?” 看老板脸上还是将信将疑的模样,徐峥嵘拿出百分之二百的神棍本事,神秘兮兮地忽悠:“其实,我也是这次进山里才发现的,我似乎与山里的草药有些许奇怪的感应,冥冥之中总是能嗅到草药的味道,这颗人衔就是,原本我都不准备往那条山道上走,没想到闻着一股好闻的药香,好奇之下过去瞧瞧,没想到就瞧见了它……” 他信口胡诌,老板与阿水却是十成十的上了心。 阿水默默回想当日与徐大哥一同上山,徐大哥的运气的确是好的不得了,现在听这么一解释,貌似还挺有几分合理性的,不由用羡慕又惊叹的眼神看着徐峥嵘:“你要是再往山里兜几圈,岂不是能找到更多的好东西吗?” 老板心里一动,做药铺生意的,多多少少都会与采药人打些交道,以前清溪乡不是没有专职采药人的,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采药人进山采到的草药越来越少,质量也越来越差。 好些有经验的采药人抱怨说是山神不准他们采药,把山里宝贝都给藏起来了,一来二去,曾经在清溪乡盛极一时的采药人渐渐萧条下去。 这几年,除却偶尔有人家想要赚点铜板,贴补家用,才会去山上找些不值钱的草药来,几乎没有再遇到什么大生意了。 思及此处,老板看徐峥嵘的目光彻底变了,登时客气了不少,一双手搓了又搓,舔了舔厚厚的嘴唇:“要真像你说的那样,那就是山神的恩赐!小伙子,你这是上天赏饭吃啊!” 徐峥嵘原本只是想把老板的思路往玄学路上偏,没想到他这么上道,连山神都给搬出来佐证了。 果然人对未知的事物总是充满敬畏的,古人就挺吃这一套!这样也好,空间里存着那么些草药,可算是能派上用武之地了! 徐峥嵘谦虚的摇一摇头:“只是运气好一些罢了,哪里有那么玄乎。” “不玄乎!不玄乎!运气好那也是资本嘛!” 老板笑呵呵地打断他的自谦,将人好生夸了一通,临了才意犹未尽的问道:“我说徐家小子,这么好的运道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你要不要过来我药铺里,做我药铺专职的采药人?一个月我给你五十两银子做月供,你看怎么样?” -- 第25页 阿水一双眼睛睁的圆溜溜的。 五十两!还是一个月五十两!就算是那些在镇上衙门里当差的读书人都领不着这么多月钱吧! 他心满意足的砸了砸嘴:徐大哥果然是最厉害的! 徐峥嵘却没有丝毫动容,手上虽然握着人参娃娃,但人参娃娃在山里只能找到同类,而人衔又不是里种的大白菜,随便转转遍地都有,他只不过是想找个由头,将空间里可以拿出来的草药销出去罢了。 更重要的是,虽然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实际上,徐峥嵘心气还是很高的,在别人手下打工难免会受委屈,既然手握空间利器来到这个时代,自然不能白白浪费了资源,不好好干点事业,岂不是对不起来许国这一遭? 所以在药铺里当专职采药人的想法显然不切实际。 略微思量之后,徐峥嵘果断的对着老板婉言拒绝:“你也说是运道了,能闻到草药味道也就这两天的事情,我自己都琢磨不清楚,说不定过个十天半个月的,就又闻不着了呢,到时候不是平白无故耽误事儿吗?” 老板顿时被他这番话给难住了,劝说了两句,看徐峥嵘态度坚决,只好讪讪的放弃了打算。 “你要是不愿意呢,我也就不强求了,人衔我先收下,你以后在山里找着什么宝贝,大可往我这里送!价钱包管你满意!” 徐峥嵘看他信誓旦旦拍着胸脯的样子,轻笑一声,毒舌的调侃道:“这回不压价了?” 真正好的药材那都是有市无价,像徐峥嵘这回卖过来的人衔,等回头放到都城找个好买家,岂止是价钱翻倍,就连他药铺的名气都要跟着水涨船高,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攀上权贵人家。 更不用说,徐峥嵘手上除了人衔还有其他好东西,八十两银子供着会下金蛋的母鸡,这八十两银子,花得值! 老板心里越想越是美滋滋,大手一挥:“胡说!你可是贵客,贵客面前再压价,岂不是砸了招牌!” 阿水陪着徐峥嵘在账房先生那里兑银子,等看着花花的银子装进口袋,就像做梦似的,猛一抬手掐了掐胳膊,疼地“啊呀”一声叫出来:“原来真不是做梦!徐大哥,你可发财了!这么些银子,都能在村子里买一块不错的地呢!” 徐峥嵘好笑地看他因为掐疼了胳膊而泪汪汪的眼睛:“这就发财啦?以后赚钱的地方还多着呢!买地什么的咱们从后再议,折腾这么久了,咱们先去弄点好吃填饱肚子!走,徐大哥今儿请你吃饭!” 阿水把卖翻白草得来的铜板拿在手上捏了又捏,脸上带了些许窘迫:“不用啦,我这儿也有钱……我知道老街那边有家卖肉饼的老字号,好吃得不得了,咱们去那里吃吧。” 徐峥嵘知道阿水手上捏着的铜板恐怕是他与他家嬷嬷俩个人的口粮,是要珍惜着花的,他可舍不得自个预定的小哥儿受苦,立刻把脸拉得老长:“要不是你带我去山里,我还不一定能发现人衔呢!这得来的银子里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徐大哥请你吃一顿怎么了?咱们之间用得着这么见外吗?” “就当做是谢谢你的,怎么样?” 他故意将话说的亲密,阿水听着耳根子又忍不住发烫,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忽然听见小孩满是委屈的喊声:“小叔!阿水哥哥!” 正是被自家小叔绝情无视,落在楼底下,靠着门槛郁闷地蹲了大半天工夫的菜豆儿。 第21章 二十一只软哥儿 发现商机了少年!…… 好在眼泪汪汪的小孩并不是特别难哄,徐峥嵘忙着追媳妇儿,一时把菜豆儿忘在脑后,心里挺有几分心虚,再加上刚刚小赚了一笔银子的缘故,他拍了拍菜豆儿的小脑袋瓜子,十分豪气的放话:“走,小叔也请你去吃肉饼子!就当赔礼道歉!” 菜豆儿一听“肉饼子”几个字,小鼻子就自动跟着闻到香了,眼里全是对肉的渴望,可嘴上还依旧别扭的抱怨:“你把我丢楼下,要是给坏人拐走了怎么办?一个肉饼子不够,你得给我两个!” 小屁孩还知道讨价还价嘞,徐峥嵘咧了咧嘴:“别说两个,你这小肚皮要是吃得下,十个叔都管买!” 阿水常来镇上,有时候牛车赶不及回去,索性就在老街买点菜饼填饱肚子。 青铜镇只有一条老街,几乎包揽了镇上大部分的商贩与店铺,这条老街前通镇口,后头便靠着东海码头,据说经常还会有自其他海域来往的商人,客流量相对比较庞大,也是小贩们最喜欢聚集叫卖的地方。 徐峥嵘牵着菜豆儿的手,跟在阿水后面进了老街,不由对青铜镇的繁华有了新的认识。 因为还是春种的时候,许国官府有明文禁令,渔民们下海捕鱼受了不少限制,所以走到老街街尾的时候,码头上的鱼贩虽然有,但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 阿水常去的那家老字号的肉饼摊子是由一位老婆婆经营的,她家常卖的有两种饼子,一种菜饼一枚铜板便能买到,肉饼价格稍微贵一些,大约需要三个铜板。 乡里人大多节省,很少有舍得在外面买成品吃的,不过这家老婆婆手艺没话说,饼子里添的肉与菜都很实诚,大家有时实在馋的很了,偶尔会过来买一些解馋。 阿水平时过来只舍得买菜饼,现在带徐峥嵘来,把兜里放着的铜板来来回回捏了好几遍,终于还是咬牙同老婆婆开口要了三个肉饼。 -- 第26页 虽然先前徐峥嵘说要请吃饭,可阿水还是觉得不好意思。 毕竟人衔是徐大哥自己在山里找着的,他半分力都没有出过,平白无故的哪好意思占人便宜。 正准备掏钱的时候,站在一旁看着的徐峥嵘抬手止住了小哥儿的动作,故意做出生气的样子:“不是都说好我来请客了吗?你还这样见外,徐大哥的心都要给你伤透了!” 这么肉麻兮兮的话也亏他说得出口,阿水哪里受得了这个,脸颊微微发红,想摆摆手说出解释的话,却又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好。 菜豆儿也知道这是小叔在发力追哥儿呢,十分配合的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小脑袋点的跟捣蒜似的,拽着阿水的袖子,跟在一旁附和:“是啊是啊,阿水哥哥,你就给咱叔一次表现的机会吧!” 阿水薄薄的嘴唇动了两下,最终还是败在这对叔侄俩如出一辙的受伤表情上。 看这三个人唧唧歪歪商量了半天,正在夹肉饼的老婆婆终于忍不住插话了:“小年轻有什么帐回家算去,你们到底要几个饼?没看后面还有人排着队呢吗!” 徐峥嵘赶忙抢话,把特意兑银子换来的铜板铺了一排:“婆婆,给六个肉饼,咱们就在码头边上吃!” 老婆婆的肉饼摊子小得很,根本就没有给食客坐的地方,大家买了饼的,都是坐在下码头的石阶上吃的。 别说,日头渐渐下来之后,码头上的石阶坐着也没那么烫人,不少从海上来的商贩都愿意留在这里休息。 徐峥嵘从老婆婆那里拿了肉饼,每人分了两个,便找了个相对偏僻的位置,一面坐着吃饼,一面抬头看海。 肉饼拿在手里热乎乎的,阿水舍不得一个人全吃掉,特意留了一块出来准备带回去给嬷嬷尝尝。 徐峥嵘把他的举动望在眼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寻思着等离开镇子的时候再买点好吃的让阿水带回去给嬷嬷。 到底是身强力壮的汉子,两块肉饼根本就填不饱徐峥嵘的肚子,他吃的速度又快,没两下功夫手就空了,回头再看老婆婆的肉饼摊前还有人排队,徐峥嵘懒得再挤进去,索性半眯着眼睛看海上来往的商船。 虽说是古代,但许国似乎并没有他记忆中历史朝代里宣扬的重农抑商思想,这里的商业反而是与农业并重的,尤其是像青铜镇这样靠海的地方,拥有一个码头不知道带动了多少产业发展。 徐峥嵘掂了掂怀里沉甸甸的银子,心里渐渐有了些想法。 空间里存放的草药毕竟有限,山里的人衔也不是招招手都能采到的,靠着卖草药来换银子并不是长久之计,要真想要发家致富恐怕还要想想其他的路子。 徐峥嵘摸了摸下巴,觉得眼前还是有不少商机的,就像是刚才在老街转了一圈,他发现这里的人似乎格外喜欢喝酒,光是卖酒的铺子就开了好几家。 不是徐峥嵘自夸,他在喝酒这方面可是行家啊! 当年为了一瓶茅台勇闯丧尸堆的事迹可不是随口说着玩的,就他的空间里到现在都还放着不少美酒,还有些不能轻易外传的酿酒方子。 思索了片刻,徐峥嵘状似无意的开口问阿水:“从街头走到街尾,我看不少人家都开铺子卖酒,酒香好闻的很,就不知道卖酒的生意好不好做?” 阿水正忙着低头啃肉饼呢,听了他的问话,一抬头脸颊处鼓鼓囊囊的,嘴边还不小心沾上了一点肉饼屑。 徐峥嵘看他一脸懵的样子,心里有些好笑,十分自然的抬手凑到阿水的嘴角处,将那点饼屑蹭干净,这个动作实在是太过亲密了些。 阿水的眼睛咻的一下睁的老大,脸上刷了一下爆红,码头上其他小贩的叫卖声再也听不见他耳朵里了,他只觉得耳朵跟充了血似的,胸膛里心脏砰砰的跳动,一声比一声剧烈。 徐峥嵘特别喜欢看阿水害羞的样子,就像现在,一张俊俏的脸蛋因为红色的晕染变得更加好看,他特意测过身子,将眼前的美景遮的严严实实,霸道的不想给外人分享半点。 “阿水哥哥?阿水哥哥!” 原本还在埋头吃肉饼的菜豆儿也察觉出阿水哥哥身子的僵硬,他艰难的把口里塞满着的肉饼咽下,直觉是自家小叔欺负人家哥儿了,一双眼睛气哼哼的横了徐峥嵘一眼,关切的推了推阿水的肩膀:“阿水哥哥,你没事吧?” 阿水脸颊还烫得厉害,只是强撑着不愿意在小孩子面前露怯,所以眼神慌乱的瞟到一边,不敢去看徐峥嵘带笑的脸,结结巴巴的回答道:“我没事儿。” 第22章 二十二只软哥儿 药酒、果酒,成不成?…… 虽然阿水一叠声地说没事,菜豆儿还是将信将疑的瞅了好几眼,实在是没瞧出什么端倪来,只好继续埋头啃肉饼去了。 被小孩这么一打岔,尴尬的情绪倒是退下了不少,阿水脸虽然还很红,但气息终归是平稳的:“徐大哥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 “清溪乡里人舍不得花钱,是不怎么喝酒的,但是青铜镇不一样,这里靠着码头,不少酒都是从海上运来的,镇上也有不少的酒是要销往其他地方去,所以老街里卖酒的人挺多,至于赚的怎么样,那我就不知道了。” 老老实实把自己知道的消息一一交代给徐峥嵘听完后,阿水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徐大哥是打算做酒水生意吗?” -- 第27页 徐峥嵘的确有这个打算,还为此想出了一个另辟蹊径的主意,那就是酿果酒与药酒。 清溪乡背靠着的山上物产还算丰富,那日上山的时候,他就在山上认出不少适合酿造果酒的野果树,想必等夏天的时候就能看见满山的果子了。 而且,山上的野果是无主的,村民们夏耕繁忙,除了农妇与小孩会去采摘,野果子几乎是无人问津,与其让大部分的果子烂在山里或者任由飞鸟啄食,还不如拿来做酿酒的材料,这样既可以省材料钱,又能无成本的拿来赚钱。 通过朦胧的记忆,徐峥嵘知道,酒水对许国的汉子还是有相当吸引力的,至少原主就曾不少次厚着脸皮从大哥那里要钱去酒铺买酒喝。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价格低廉缘故,原主喝过的那些酒品质实在不怎么样,甚至在徐峥嵘这种一度沉迷收藏名酒的行家看来,只可以用“酒质低劣”几个字来形容。 而正是这样品质低劣的酒都能勾得原主三天两头偷偷跑出去喝两口,徐峥嵘隐约感觉到,酿酒或许是一条赚钱的好路子。 心里虽然做着千番打算,徐峥嵘面上没有半点显露,只是含混的应了一声:“是有这个打算,具体的还没怎么想好,毕竟已经老大不小了,大哥大嫂顾家不容易,我也想找条出路,替他们分担一些。” 徐峥嵘以前在村里的风评阿水多多少少也是听过一些的,大家都说他窝窝囊囊,就知道吸兄嫂的血,经常把他作为教育孩子的反面例子。 也正因为如此,阿水原先对徐峥嵘的印象并不怎么好。 直到后来他被徐峥嵘救了,心生感激之下,才与徐峥嵘有了不少接触,几番接触下来,他慢慢发现徐大哥似乎与传闻中所说的不太一样。 就像现在,徐大哥不就挺有上进心的嘛。 阿水黑亮的眼睛闪闪的,他对徐峥嵘甜甜的笑了一下:“那敢情好!徐大哥你运气一向不错,要是努力做事的话,准能成的!” 小哥儿还是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毫无防备的笑容,徐峥嵘被他脸侧小小的梨涡吸引住,好好一个能说善道的人,居然就这么傻乎乎的愣住,挠挠脑勺,跟着嘿嘿笑了两声。 他心里有了大概的想法,再加上小哥儿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支持,一时间干劲十足,等菜豆儿吃完肉饼,意犹未尽嘬指头的时候,徐峥嵘已经沿着街市溜达了一圈,手里多了好几葫芦酒水。 还美其名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可是找了好几家看起来生意不错的酒铺,选了最好的酒打来的,等回去好好尝一尝,也算是研究市场。 菜豆儿瞅瞅自家小叔手上拎着的一挂葫芦,吓得连手都不嘬了,小小一只才刚到徐峥嵘膝盖呢,仰着头就差蹦起来,奶凶奶凶的嚷嚷道:“小叔你又乱花钱!我要告诉爹爹去!” 小鬼头,现在不仅不怕他,居然还学会威胁他了! 徐峥嵘毫不犹豫的腾出一只手,屈起食指,“嘣”的一下弹上他的小脑门:“小孩子家家懂什么?你叔我这叫研究市场,等回头试试看能不能酿出比这些酒铺还好的酒来。” 菜豆儿听不懂徐峥嵘念叨的生意经,只顾捂住脑门,“啊”的一声往阿水身后躲。 阿水一手护住小孩,一面拿担忧的目光看徐峥嵘。 阿水原以为徐峥嵘口中所说的做生意指的是从酒坊批发酒水出来做零卖,好赚些差价,想不到他居然是做酿酒的打算。 倒不是说他不信任徐峥嵘,只是酿酒这种事情是个手艺活,而且大多都是秘不外传祖传技艺,徐大哥他知道怎么酿酒嘛? 只是看徐峥嵘自信满满的样子,他又不好意思开口打击,即使嘴里有再多规劝的话,也一直压抑着没有吱声。 暗地里思忖,等徐大哥试过之后,知道酿酒的难处,或许就会放弃这个并不怎么靠谱的打算。 徐峥嵘哪里看不出阿水眼底浮起的淡淡担忧。 有这种担心,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许国虽然有酿酒业,但到底比不上后世来的繁华,很多许国人更是连最基础的酿造过程都弄不清楚,原主只是个在乡里没怎么见过世面的莽汉子,也不怪阿水对他不信任。 徐峥嵘并没有向阿水解释太多,默默将手上拎着的一挂装酒葫芦往上提了提,“时候不早了,你们要不要再去街上看看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正好一并买了。” 菜豆儿与阿水很快便被老街上琳琅满目的商品转移了注意力。 先是挑了些家里短缺的家什,徐峥嵘还特意兑现了给菜豆儿的诺言,在肉铺上称了整整两斤五花肉,只把小孩乐得小嘴合不拢。 阿水没敢像他一样大手大脚的花钱,铜板在手里紧紧捏出汗来,才换了一小捧白米。 白米价格比糙米贵上不少,要不是因为嬷嬷一直惦记着一口白粥,他是万万舍不得的。 等东西都购置妥当了,徐峥嵘不知道是从哪个角落摆摊上捧来三四只毛茸茸的小黄鸭,挤在竹编的小笼子里看上去怪可爱的。 散碎的东西林林总总加起来还真不少,搁上牛车的时候没少惹来赶车人琐碎的念叨。 徐峥嵘烦他唧唧歪歪念叨个不停,索性多交了几大枚铜板,算是把一整个牛车包下来才算清净。 第23章 二十三只软哥儿 小黄鸭给你养 -- 第28页 牛车载着徐峥嵘一行人回村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傍晚天气凉,干了一天的农活,大家大多情愿靠在村口的老槐花树下小小的休憩。 被徐峥嵘承包了的牛车打从村口经过,就吸引了不少村民的目光。 两三个闲在树下抹汗的庄稼人看得新鲜,不由扯着嗓子议论起来,“哎呦!现在坐牛车可不便宜,这时候还能上镇上赶集的恐怕家里挺殷实。” “那可不,看车上塞着不少东西,只怕要花不少钱,也不知道是哪一家发了财,有这么大手笔!” 有眼尖认得徐峥嵘的,连忙拽了拽边上人的袖口:“发个屁的财,车上坐着的可不就是徐家幺儿吗?那玩意儿以前就败家的很,听说前不久从张家和他两位伯伯那里要来不少补偿的银子,看这样子,只怕没多久功夫就又要败光喽!” 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大家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家家户户的家底都清清朗朗的摆在明面上,徐家家里条件差的很,三兄弟中有两个就是因为没钱打着光棍。 徐峥嵘前些日子被自家长辈与张家人设计诓骗了一通,险些丢了地契又吃官司,村里人对他很有几分同情,现在看他居然还是死性不改,依旧大手大脚花钱,才将将回转一些的印象又一次跌落谷底。 徐姚氏碰巧也在槐花树下,不过,她并不是为了在树下歇息,而是眼馋老槐花树上开出的一串串白色槐花。 春天槐花闻着香,才刚刚成形的小花蕾,揪几大串回去,无论是晒茶喝还是拌作凉菜都是再好不过的滋味。 有和徐姚氏私底下关系熟络的妇女看了,连忙抬起肘子靠了靠徐姚氏的肩膀,故意压小了声量:“诶,徐家大嫂,你快瞅瞅,那马车上坐着的是不是你家小叔子?” 徐姚氏抬头一看,可不就是徐峥嵘么! 怀里还靠着菜豆儿呢!她不是没有听见乡里人的议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只是含混的应了一句:“是他没错。” 提醒她的这位熟人是在村里出了名爱管闲事的二婶婶。 二婶婶一看徐姚氏都认出徐峥嵘来了,一张大嘴巴更是闲不住,上嘴皮子紧贴着下嘴皮子吧嗒吧嗒跟在后头直念叨:“哎呦,还真是你的小叔子啊,徐家大嫂不是我说啊,你家这小叔子可是真舍得花钱,没看刚才过去的牛车上,恐怕是塞了不少好东西,你说说这得要多少钱哪!” “光那辆牛车雇着,没十几个铜板能成?你是他嫂嫂,都说是长嫂如母,你回去也该说说他了,免得哪一天花光了自个儿的钱还要来啃你家老大的家底!” 徐姚氏原本挺好的心情硬生生败在二婶婶碎碎念下,掂掂手里捋得槐花差不多够一道菜了,客客气气地同二婶婶道了声别,二话不说扭头走人。 二婶婶看她走了,还有些意犹未尽,拿着徐峥嵘做谈资,继续兴致勃勃的与旁人议论起来。 徐峥嵘万万没有想到,只不过雇着牛车在村口走一遭就能招来这么多非议。 车板上放了不少东西,他特意叮嘱赶牛的师傅把牛车往离家近的地方靠一靠,幸好有先见之明的提前找小贩要了个竹编的大箩筐,零零散散的琐碎家用从牛车上卸下来,一股脑放进去搁在肩上背着倒也方便。 徐峥嵘人高马大,一手串着酒葫芦,一肩背着大箩筐连口粗气都不带喘的,阿水买的东西不像他那么多,所以轻轻巧巧捧在手上倒也不费劲。 眼看日头快要落下来了,阿水不敢耽搁时间,清清脆脆的喊了一声:“徐大哥,咱先回去了!” 徐峥嵘没放他走,把脚边挤着小黄鸭的小笼子往阿水那边踢了踢:“喏,这几个小东西也一并带回去吧!” 小黄鸭胆子本来就小,被他这么粗鲁地一踢顿时吓得扑扇翅膀,惊慌失措的发出稚嫩的嘎嘎声。 阿水打小就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动物,赶忙蹲下身子把歪到一边的小笼子捧起来,脸上有几分为难的神色:“这……徐大哥,小鸭子看起来怪好玩的,你不带回去养吗?” 徐峥嵘轻轻摇了摇头,他在老街买这几只小鸭子本来就做着要送给阿水的打算。 虽然与阿水相处的日子不长,但徐峥嵘看得出来,这小哥儿品行端正,不是喜欢占人便宜的主,原先请他吃几块肉饼子他都三番两次的推辞,如果贸然说要送他东西,只怕他不会接受。 乡里的农妇常常会在家里养些牲畜,类似于鸡鸭之类的,价格不是特别昂贵,喂养起来也用不着过分上心,地里随便两条蚯蚓就能养活,成本不高,但等长大了,到底算是道荤菜,徐峥嵘心疼阿水舍不得吃肉,于是便折中想了这么个主意。 “小鸭子也就看着好玩,留在我这里还不晓得活不活得成,要不干脆给你带回去养得了,省得在我这边死的冤枉。” 阿水看了看徐峥嵘,又看了看手里捧着的小鸭子,他对这几只毛茸茸的小鸭子喜欢得紧,颇为犹豫的抿了抿嘴唇:“徐大哥买这几只鸭子花了多少钱?我还是从你这边买下吧!” 要是收了阿水的钱,他这一番谋算岂不是落了空? 徐峥嵘赶忙摆了摆手,脸上还露出嫌弃的表情:“别别别,也不值几个钱,你愿意拿回去养徐大哥还要谢谢你呢!要是收了你的钱,不就是见外了吗?” 他态度坚决,阿水说了两三回实在没辙,只好摸摸小黄鸭绒绒的小脑袋:“好吧……如果能把鸭子养大,那我就请徐大哥吃鸭肉!” -- 第29页 嘎嘎乱叫的小鸭子完全不知道未来的鸭生走向就这样被看上去温柔可亲的小哥儿拍板了,一个个试探着拿稚嫩的黄色鸭嘴轻轻啄小哥儿的掌心,只把小哥儿逗得哈哈大笑。 徐峥嵘带着菜豆儿回家的时候,徐姚氏与两位哥哥都在堂屋里坐着,他放下背上背着的沉甸甸的箩筐,“哥哥嫂嫂?” 坐在长木凳上闭目养神的徐峥财这才慢悠悠的抬起眼皮子,如电的目光先是扫过箩筐,才落到徐峥嵘的脸上,他一张脸拉得老长:“你又乱花钱了?” 徐峥嵘看他们摆出三堂会审的架势还当是为了什么呢,听了大哥的质问,立刻从箩筐里扒拉出不少东西来。 小到家用的食盐辣椒,大到棉花布匹,等他从框底拎出生猪肉,就连一向沉默寡言的二哥都看不下去了,肉疼的连说话都有些结巴:“这、这这么些好东西得花多少钱呀!” 徐峥嵘一哂:“没花多少钱,也就十几两银子!” 徐峥阳白眼往上一翻,险些从长凳上栽下来:“十几两银子!峥嵘啊!就算这钱是从伯伯那里拿的,但你也不能这么可劲的往外花呀!” 徐峥财的脸更黑了几分,跟着附和:“你这么大手大脚的花钱,不攒一点银子下来,以后可怎么讨老婆啊?” 嗨!徐峥嵘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老婆什么的有他的小哥儿好吗? 他十分大气的拍了拍兜里剩下的银两:“大哥,二哥,你们是不是误会了?我用的是在药铺里卖人衔换来的银子,整整八十两银子呢!” 第24章 二十四只软哥儿 想要酿酒 徐峥财与徐峥阳对视一眼,同时瞅见对方脸上不可置信的滑稽表情。 还是老大反应的快,徐峥财大大的喘了口粗气,一时激动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你、你、你在山里挖的那个玩意儿真是人衔?”徐峥阳紧随其后,语气夸张的喊道:“就那么一根丑不啦叽的玩意儿?就它也能卖到八十两银子?!”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家人整日里早出晚归才勉强挣来糊口的本钱,日子过的相当清苦,如今徐峥嵘轻轻松松卖个人衔的价钱都能抵得上他们劳作好几年,也难怪徐峥财与徐峥阳会这般惊讶! 徐峥嵘就喜欢看他们大惊失色的神态,乐呵呵笑了一声,摇了摇手上提着的二斤猪肉,得瑟的挑起眉头:“等于是平白捡来的银子,当然要买些家什好好庆贺庆贺喽!现在,你们不能说我是乱花钱了吧?” 因着这事,小小的堂屋里沾上了喜庆的氛围,两位哥哥缓了会功夫才反应过来,上前帮着徐峥嵘清点从箩筐里拿出来的物件。 白米白面、辣椒菜油虽说是贵了一些,但吃得精细些,干活也能多下一份力气,忙过春种也算是赚回一些,徐峥财爱惜的摸了摸手上绣着精致暗纹的布匹,一脸肉疼的模样:“这么好的料子,咋舍得穿嘛?亏你舍得下这么大本钱,咱又不是读书人,成天跟黄土打交道,哪用得着这么好的!” 徐峥嵘在老街摸了好几家,才最终敲定了这几块布匹,许国没有专门的成衣店,人们大多都是买了布匹回家裁剪的,徐家大嫂就有一手做衣裳的好手艺,这么多年,家里人的衣裳都是由她做出来的。 “我特意让卖布匹的老人家量了好几次,说是能给咱们家每个人都换上新衣裳呢!衣服穿在身上要的就是个巴适,大哥,你和二哥下地干活更要穿好些的衣裳,不然伤膝盖。” 徐峥财听不懂他这一套理论,长满老茧的手赶忙摆了摆,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别别,回头让你嫂子给你做几套衣裳就成了,我们哪用的着这么好的。” 这毕竟是徐峥嵘自己赚来的银子,幺儿终于能够独立赚钱了,做兄长的只是高兴而已,哪里愿意厚着脸皮要衣裳穿呢。 徐峥嵘把自己这两个哥哥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故意竖起眉头,做出恼怒的姿态,“怎么就用不着了?你们平日里都让着我,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尽着我先用,现在我难得赚了些银两,给你们添一两件衣裳,改善一下伙食,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他态度坚决,大有你们不收衣裳我就要和你们吵起来的架势,徐峥财从前少为这个弟弟操心,如今听他这般贴心贴肺的话,心里顿时宽慰了许多,但脸色依旧臭臭的:“到底是还没成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这次就算了,往后花钱可不能再像今天一样大手大脚了!”说罢,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徐姚氏完全不能体会自家丈夫的忧虑,她一个女人家心里有自己的思量,以前徐峥嵘不争气,窝窝囊囊要靠着两位哥哥养,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到底是犯嘀咕,毕竟是要持家过日子的,长此以往可怎么得了,现在好了,徐峥嵘忽然开窍,随随便便往山林一跑居然还能捞回一大笔银子! 她倒不贪心小叔手里的银子,只求他能安安稳稳过日子,也好让家里少些负担。 等徐峥阳把白米白面提进厨房,徐姚氏脸上的笑容更多了几分。 她今天原本打算节省点,做个槐花糙米粥将就着一盘凉拌槐花打发晚饭,现在看看案板上的猪肉,再看看缸里盛着的白米,可去他的糙米粥,去他的凉拌小菜吧! 徐姚氏心里有了成算,两斤的猪肉自然是舍不得一次吃完的,她特意把肥肉切了下来,准备用来榨猪油,做素菜的时候往里头搁点猪油下去,就算是里长家里都不敢这么吃的。 -- 第30页 剩下的瘦肉一半用来熬汤,一半炒了槐花。 扑鼻的香气一路从厨房飘到堂屋,把菜豆儿馋的不行,怎么都坐不住椅子,来来回回往厨房里探了好几次头,那快活劲,可比过年还要更兴奋一些。 等将一桌子菜吃得一干二净,徐峥财对着葫芦口咕咚咕咚灌下两大口酒水,乘着酒意摇头晃脑的咂巴着嘴:“这酒是在老街尾上那家酒铺买的吧?还是以前那味道,有劲儿!” 大大小小几个葫芦混在一起,徐峥嵘压根分不出谁家对谁家,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句,终于坐直了身子,把心里的想法提上来:“大哥,上山采药总归是靠运气吃饭,长久不了,我这几天一直寻思着,想找个谋生的活。” 那岂不是最好?! 徐峥财嘴巴一咧:“你愿意做事当然再好不过了,要不哥明天给你出去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工匠愿意招学徒的!” 田里的活重,他知道依照徐峥嵘的脾气恐怕干不下来,索性想花几个铜板把这弟弟送出去学门手艺,出来不至于没饭吃。 徐峥嵘哪里肯干,他挑剔地摇了摇头,屈指敲了敲桌上摆着的酒葫芦:“我不要当学徒,我要酿酒!” “酿酒?!” 徐峥财与徐峥阳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么新鲜的说法,不由面面相觑:“我说老三啊,做事一定要踏踏实实,酿酒那都是家传的手艺,你知道咋酿吗?” 徐峥嵘当然知道,先别说他空间里闲着落灰的几大本酿酒指南,光是末世里,他在酒水资源相当匮乏的情况下没少自力更生,曾不少次尝试着拿变异但能吃的果子酿酒。 刚开始的时候成功几率的确不高,等次数多了,做的熟练了,到后来一批材料下去,很少有失败的。 更何况现在是在许国,背靠着物产丰富的大山,用不着像末世一样愁着找不到材料,即使多试几次,只要能有一次成功,那也是白赚来的啊! 看两位哥哥脸上依旧是满满的不赞同,徐峥嵘脑袋一转,知道不胡乱编个理由是糊弄不过去的,索性笑嘻嘻把腹内打得草稿明明白白说一遍: “两位哥哥别担心,我这也是沉思熟虑过的,老街卖酒的人家不少,我特意打听过了,那边有个老师傅说是看我合眼缘,要教我酿酒,我自己也觉得合适,这不和你们商量来着吗!” 第25章 二十五只软哥儿 原来是幺儿走了狗屎运…… 原来是幺儿走了狗屎运,被老街上的酿酒师傅相中了眼! 徐峥财刚开始的时候还是满肚子的不乐意,等听了徐峥嵘的解释后,态度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脸也不臭了,语气缓和了不少:“酿酒可是个赚钱的行当,你要是真能跟着老师傅把它学会了,日后混个温饱肯定是没问题的!” 而后又忍不住蹙紧眉头,担心别的事情来:“人家好心收你,咱也不能白白占便宜,要不等田里农活闲下来,我跟你一块去镇上看看,买点好酒好肉,送点银子,也好让他多照顾你。” 他生怕自家三弟不懂事,把难得的机会给错失了。 随口胡诌出来的一个人物,要是真让大哥跟着自己去了镇上岂不立马就被戳穿了吗? 撒了谎的徐峥嵘心里本就虚着,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不用不用,真不用你去,田里活重,再往镇上跑岂不是要累坏了?老师傅人挺好的,说是要我过去学酿酒,其实就是孤孤单单的想找个人陪,我多照顾照顾他生活也就够了!” 徐家的田地虽然不算太多,但庄稼总归是要细心侍弄的,春种的日子短,一眨眼也就过去了,徐峥财默默在心里算了算时间,大约过个十天半个月就能得个喘息的功夫,到时候再到镇上去也不迟。 徐峥嵘一看他大哥脸上严肃的表情心里就发怵,原先只是想随便捏造个人物打掩护,现在好了,一个谎接着一个谎还不定能不能遮掩过去。 徐峥嵘不由打从心里忧郁的叹息一声,只希望等什么时候到镇上去找找,看看能不能寻摸个懂酒的店家合作。 此事暂且搁下,徐峥阳对三弟准备酿酒的打算充满了兴趣,一面逗着菜豆儿玩,一面开口问:“我以前听酒铺里的伙计说过,纵然是经验丰富的老师傅下去,一批酒水里顶了天也不过有七成好酒……酿酒用的粮食、场地再加上过来帮衬的伙计,林林总总算起来你这成本可不小哇!” 徐峥嵘既然做了打算,那自然是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了的。 二哥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许国酿酒的材料用的大多是小米与大米。 小米的价格比大米贱上不少,镇上酒铺里卖的最多的就是小米酒了,但即使是价格低廉的小米,累计在一起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他选择酿果酒就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 至于场地与用具,他是专门打探过的,村子靠海的一片因为不适合耕种的缘故长期闲置不用,要是真租下来恐怕用不了多少银子。 至于用来装酒的坛子难办一些,只能从镇上定制好后赶着牛车运过来。 徐峥嵘仔细斟酌了一番后,慢慢意识到眼前最为紧迫的问题,那就是他缺人!很缺人! 酿酒的过程繁琐,无论是哪个环节都少不了人,山上的果子再多总得要人采摘回来才行,至于中途的搬运和制作那都是体力活,没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合作是办不成的。 -- 第31页 沉思了片刻,徐峥嵘果断的向大哥寻求帮助:“哥,咱们村里农闲的时候,大家伙有别的事情做吗?” 春种与夏种之间大概有一个半月的空闲时间,也正是山间的野果长势最好的时候,如果有人愿意帮忙,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徐峥财立刻领会了三弟话中的意思,哼了一声后才不疾不徐的回答道:“能有啥事儿做?可不都在家里歇着呢吗!” 这就好办了! “大哥!好大哥!你在村子里人缘最好,能不能帮帮弟弟这个忙,看看有没有愿意在农闲的时候出来做工的,只要愿意过来帮忙酿酒,我绝对不会亏待了他们。” 为了能够招来劳动力,徐峥嵘可了劲的闭眼吹,硬是把徐峥财吹得没脾气,实在是被这个粘人的三弟缠的烦了,他没什么好气的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我到时候帮你问问,找不着人可不怪我!” 心愿达成,徐峥嵘得了便宜还不忘卖乖:“记得找和咱们家关系近的靠谱的人来,毕竟肥水还不流外人田吗!” 事情要一件一件的来办,虽说心里着急着酿酒,但山里的果子还没长起来,是怎么都急不来的。 徐峥嵘的生活慢慢的规律起来,每天早上起个大早陪着阿水满山里转悠。 人参娃娃因为被冷落得厉害的缘故,委委屈屈的缩进空间的灵田里,没有了人参娃娃,徐峥嵘收来的草药还不如阿水的。 不过,他琢磨出了一个新鲜的法子,山里的野兔和野鸡不少,凭借着雇佣兵的身手与敏捷,靠一把自制的小弓,让家里一连好几天过上了顿顿有肉的日子。 要说最开心的那个,肯定是菜豆儿,小孩没上私塾,正是四处撒野的时候,要么就是跟在徐峥嵘与阿水身后屁颠屁颠的上山捉蝴蝶,要么就是穿着新衣裳拿自家小叔做好的新奇玩具对小伙伴炫耀。 村里的孩子不少,心思单纯的很,谁要是能拿出让别人眼馋的玩具或者吃食,那妥妥的是能被推上头儿的位置。 菜豆儿瘦瘦小小的,在一帮大小孩面前向来不够看,一直很受排挤,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单是徐峥嵘特意替他做的小弹弓,虽然因为准头不够只能把枝头的麻雀惊得到处乱飞,就已经足够他耀武扬威一阵子。 徐峥嵘常常被菜豆儿拉到小伙伴面前撑场面,日子久了,居然莫名其妙的被推上孩子王的位置。 孩子们都喜欢他,一有什么事情也总是爱找他帮忙,所以,当一群浑身弄的脏兮兮的小孩一手拎着小铲子一手提着小木桶站到徐峥嵘面前的时候,徐峥嵘就知道好好一个偷闲的下午又要泡汤了。 偏偏菜豆儿看不懂自家小叔的脸色,一双眼睛因为兴奋,亮闪闪的就像小星星一样:“小叔小叔,咱们去田里摸螺子去!” 这边说的螺子,其实就是后世常常拿来做夜宵的田螺,早就已经吃腻了的东西,徐峥嵘是半点兴趣都没有,刚准备找个由头推去,鬼精鬼精的小孩就冲他招了招手:“小叔,你真不去吗?你要是不去,就只能让阿水哥哥一个人带咱们去了!” 一听见阿水的名字,徐峥嵘的精神头顿时大了一些:“你们把阿水请动啦?” 小孩撇了撇嘴,脸上满满的得瑟压都压不住:“才不是我们请阿水哥哥,是阿水哥哥来找咱们帮忙的,他要拿螺子喂小黄鸭的。” 第26章 二十六只软哥儿 好吃哒 徐峥嵘送出去的那几只小黄鸭长得飞快,他跟阿水一起把螺子丢进竹片拦起来的小鸭窝里,小黄鸭们便半张着翅膀伸长了脖子的一口吃一个螺。 等喂了小半桶,阿水掂量着手中剩余的螺子,冲徐峥嵘笑,“平日里把它们散放在田里,它们还小,顶多只能啄些草吃,难得沾上荤腥呢!” 许国所产出的螺子其实同后世吃的田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长的略微大一些,里头的软肉也多一些,就是不知道真做出来是怎么样的口感。 徐峥嵘忽然来了兴致,他看了看阿水,又看了看乖巧蹲在不远处挖蚯蚓的菜豆儿,“还剩这么些螺子,不如顺手做来吃,也好多一项零嘴。” 阿水被他这话吓了一跳,螺子从来只喂给鸡鸭鹅吃,还是头一回听说能给人吃,他心里不由担忧:“这玩意儿能吃吗?闻着就不好闻,怪腥臭的。” 古人的饮食并不像现代那般丰富,也比不上现代人会吃,像田里的田螺黄鳝这类放在现代人眼中的美味佳肴在许国一向无人问津,也难怪阿水心里疑惑。 他前些日子去镇上的时候刚才买了油盐辣椒,都是处理田螺最好的材料,徐峥嵘笑嘻嘻的从阿水手上接过小桶,信心十足的打包票:“你明儿要是有空,咱们就去后山,我请你吃香辣田螺。” 所谓后山,就是靠河一边的一处隐蔽又清静的去处,那里有一片相当宽敞的空地,村里秋收的时候村里人常常去后山做祭祀活动,不过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后山很少有人踏足,是徐峥嵘闲来没事特意考察出来做约会圣地的地方。 阿水脸上露出一些犹豫的神色,菜豆儿可有眼力劲了,在边上嚷嚷:“阿水哥哥,你就去嘛,有好吃的干嘛不去?” 小孩说话童言无忌,也最是单纯,阿水被他的天真烂漫逗笑了,笑过之后小心的冲徐峥嵘点了点头,算作是同意,“那咱们早上就在后山碰头吧,不过,这事可不能让嬷嬷知道了。” -- 第32页 嬷嬷心里一直急着他的婚事,要是知道他特意和汉子去后山,还不知道会做怎样的猜测呢,万一老人家一时犯了糊涂,直截了当的跑到徐大哥面前问:“你是不是对我家小哥儿有意思?那你要不要娶我家小哥儿!”到时候吓到徐峥嵘不说,他这张脸也就不用要了。 徐峥嵘偏偏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是人小哥儿对自己好感度不足,所以才偷偷摸摸的不愿意让家长知道,不由在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加大追求力度! 瞥了瞥手上拎着的田螺,好!要想征服一个人,就得先从征服他的胃开始! 螺子这种玩意儿看起来简单,但其中还是有颇多需要注意的细节,光是将田螺放在水里吐脏东西就费了一夜的功夫。 徐姚氏照例早起,还没走进厨房呢,老远就闻到喷香的辣味,她还以为自家厨房出了什么事儿,等走进去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是小叔子蹲在锅台前热火朝天的忙活。 农村里用惯了的大灶台对徐峥嵘而言实在是太难对付了,光是把火燃起来就呛了好几口烟,眉下和额头更是添了好几道灰痕。 徐姚氏被他狼狈的样子吓得不轻,连跑带喊:“哎哟我的小叔叔哎!这一大早的你又在折腾什么呢?” 徐峥嵘收了汁,将锅里的田螺分到两个陶碗里,一个留在灶台上,厚着脸皮自诩是香辣田螺做法的创始人:“没事儿琢磨出点吃食,我尝过味道不错,等放凉了再端给哥哥们吃吧,对着口一嘬肉就出来了,都是去了内脏和尾巴的,尽管放心吃。” 徐姚氏哪听得懂这个,将信将疑的看了徐峥嵘一眼,照着他的教法尝了一个,还真是怪怪的辣味,舌尖一麻却相当过瘾。 她吃惯了清淡的糙米粥,一下子就被这股鲜麻的味道给迷住了,也顾不得小叔子在场,一时没控制住居然又连吃了好几个,等反应过来,讪讪的放下手中的空壳,抹了抹嘴:“你别说,这味道还怪好吃的!” “从来都是喂鸡喂鸭的东西,给你一做出来居然有这么好的味道,就算是带到镇上去卖,说不定都能卖得出去。” 她这么一说,反倒提醒了徐峥嵘。 距农闲还有一段时间,山里的果子他也忘了好几回,都是半青不熟的小果子,还得再养一段时间,与其继续这样闲下去,倒不如琢磨些新的吃食,挑到镇上去卖。 镇上人的生活水平可比清溪乡好了不少,若是味道真心不错价格又不太贵,想必愿意来买的人还是很多的。 他心里做着盘算,嘴上却半个字都没有透露,只是冲徐姚氏笑了一声:“大嫂觉得好吃就成,菜豆儿最近不是馋别人家有零嘴吗?让他带一小捧出去分给其他小孩吧。” 徐姚氏只有菜豆儿这么一个儿子,面上虽然不说,但心里其实是疼爱有加的,现在看小叔子是真心为菜豆儿好,她心里越发高兴了几分。 徐峥嵘是与阿水约好了时间的,所以也没有磨蹭多久,捧着手上的陶碗就往外走。 徐姚氏看他行色匆匆的样子,忍不住小声的嘀咕:“天天的不着家也不知道在外头忙活啥!” 闻着香味坐在厨房门槛上摇晃小短腿的菜豆儿耳朵尖,听见了娘亲的话,笑嘻嘻的扬起小脸盘子:“小叔忙的可都是好事,他正在追小哥儿呢!”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家里藏着掖着的那点事被菜豆儿这个小叛徒抖落的一干二净,徐峥嵘美滋滋的坐在后山一处石阶上,等阿水过来。 没想到枯坐了半晌,左等右等还是没等不着人,阿水不是个不守时的人,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 徐峥嵘心里终于急了,把装着田螺的碗往空间里一塞,迈开步子就要往阿水家跑。 阿水家虽说住得偏,但到底要路过好几处田地,大清早正是干活的好时候,不少农人为了节省时间都是把早饭与干粮带到田埂上吃的。 徐峥嵘匆匆走过的时候无意间听了一耳朵,是个大嘴巴的莽汉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嚷嚷:“刚从那边老嬷嬷家过来,看她家门口热闹的很呢,听说是临村林家过来下聘,要娶她们家小哥儿!” “是叫阿水的吧?无父无母怪可怜的,都快二十了也没找个好人家,要是林家真愿意过来下聘,倒是件好事!” 大嘴巴“嗨”了一声,怪笑道:“好个屁的事!他林家那么个病秧子,我前儿才听人说是要不行了,恐怕就是想过来抓个倒霉蛋冲喜的……” 他一边说话,一边抓紧喝碗里的粥,隐隐感觉身边站了个人,下意识的侧头一看。 徐峥嵘脸色阴沉的可怕,一把揪住他短衫的领口,像是要杀人似的:“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第27章 二十七只软哥儿 努力加长,结果又失败…… 说是清溪乡的临村,桥村与清溪乡之间隔着的距离也是相当远的。 林家在桥村虽然称不上大富大贵,但与清溪乡大部分人家相比算得上阔绰,有房有田还有五六个可以使唤的帮佣,唯一差些的,就是他们家有个不争气的儿子林业。 林业还是个熊孩子的时候就是调皮捣蛋出了名,调皮到甚至没有一家私塾敢收他。 好不容易长大一些,到了快要娶亲的年纪,又成天不省心的跟着一帮狐朋狗友泡在镇上喝花酒,与镇上一户小霸王起了冲突,打群架的时候一不小心把脑袋磕在花楼前的石狮子上,傻了不说,连命都是靠半支求爷爷告奶奶才得来的人衔吊着。 -- 第33页 林业的老爹林峰枯坐在床前,看看儿子呼吸艰难的起伏,左思右想终于想出个主意:既然拿药吊命的法子没有用,不妨请村里的巫医给看看。 巫医想的主意更馊,他一口咬定林业这是犯了业障,说是要来一点红光把业障与霉气冲撞掉的,而这个红光指的就是冲喜。 林业人虽然不怎么样,在他老子眼里却是有天上无地下的好,这么个乖儿子,就算是冲喜那也得找个长相周正、做事规矩的女人来。 结果巫医又开口了,说是不成,冲喜得一定要小哥儿来,还一定得顺着他指的方向来找,指方向不要紧,这随手一指偏偏就指到了阿水家在的位置。 阿水家的情况清溪乡里的村民都是知道的,将近二十岁的小哥儿,孕痣又生的浅,还不知道能不能嫁的出去,现在人林家愿意娶他,即便是拿来冲喜,那都是件大大的好事情啊! 林峰对阿水怎么看怎么不满意,觉得这么个小哥儿压根配不上自己的宝贝儿子,无奈巫医把话说死了,他心里再怎么不情愿,为了儿子只好特意请了清溪乡里最好的媒婆牵线,一大早就奔过来下聘礼,谁知道阿水家那个老不死的嬷嬷偏偏不领情。 双方就这么在门口的空地上僵持住,闹得厉害,来来往往村民过去,自然是知道一些的。 幸好大嘴巴八卦,收到的消息也多,知道前因后果,不然顶着徐峥嵘那张死人脸他恐怕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徐峥嵘听了个大概,心里的火气越烧越旺,冷冷的松开大嘴巴短衫的领子,半点不耽搁的往阿水家去。 阿水家门前的空地并不如何宽敞,现在一边码着整整齐齐的红色箱子做聘礼,一边站了从林家带过来的人,显得相当拥挤。 老嬷嬷一看他们的架势就知道是耍无赖的,她虽然年纪大了,但也不至于让别人欺负到家里来,叫阿水躲在里屋别出来,自己领着身旁那只凶恶的大狗阿花,横在屋前。 一副“谁敢进来我放狗咬死谁”的姿态。 林家来的人不少,但也挺怂,看大狗龇牙咧嘴的凶恶样子,一个个缩着脑袋躲在后头不敢说话。 林峰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心里骂了一句“怂货”,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来,搓了搓手往前走了两步,腆着脸冲老嬷嬷喊一声:“老亲家,你这是干什么!没听刚才媒婆都说么?这是上天赐的缘分!你家阿水乖巧,我儿子也不差,我这是诚心诚意上门来提亲,你把我们拦在外头算什么?” 老嬷嬷哪里不知道林峰家那个儿子是什么样的货色,半口气都不一定吊得住的丧气鬼,横行霸道的名声传了不是一天两天的! 她对着林峰啐了一口口水,眼底的嫌弃简直要溢了上来:“不要脸的,你也不看看你家儿子那狗样,也配得上我家阿水?!还冲喜,老娘我要是气恨了,一口唾沫冲你全家!” 老太太岁数不小,骂人的战斗力却没有丝毫减退,一手叉腰,一手舞着扫帚,硬生生把林峰吓退半步。 心里暗暗骂了句泼妇,眼看这老东西油盐不进,林峰顿时收敛了笑意,拉长着脸什么话都敢往外放:“老东西,我刚才叫你一声亲家那是看得起你,就你家这没人要的小哥儿,嫁到我家来做小都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我话今儿就搁在这儿了,今儿不嫁过来,等他过了二十,我就是往衙门里塞银子,也要把他配到瘸了腿的老鳏夫!” 他这一通恶狠狠的威胁不偏不倚戳在老嬷嬷的心尖肺上,老嬷嬷都是快要没土的人了,心里也没别的牵挂,就是忧心阿水找不到好人家。 她知道林家与镇上衙门有些关系,一时摸不准林峰说的到底是不是气话,紧皱着眉头,闭着嘴不敢再说挑衅的话。 林峰看她终于老实了,抬手往后一招,示意带来的人强行进屋去抢小哥儿。 这帮人真要上来硬抢,老嬷嬷一把老骨头哪拦得住,阿花懂人性,知道主人家是遭了难,先是汪汪叫了两声,想要扑上前去张口咬人,却被一个身强力壮的大汉一脚踹出去半米,趴在地上呜呜摇尾巴。 原本还忌惮这只大狗的林家人顿时笑开了,“我还当是多威风的畜生呢!原来只是虚张声势啊!也对,畜生哪有斗得过人的,小畜生,你要再叫一声今晚爷就加餐炖狗肉!” 阿水躲在里屋,扒拉着门缝偷偷听外面的动静,眼看着林家人越来越张狂,他不愿意再继续当个缩头王八,让一把年纪的嬷嬷在外头替自己受委屈。 索性把嬷嬷先前耳提面命不许他出头的要求抛在脑后,拎着个小木板凳做防身武器,哆哆嗦嗦的冲出来,忍着害怕喊:“你们别乱来,不然我告官了!” 小哥儿战战兢兢的样子逗得林家人一片大笑,“这么个天高皇帝远的偏僻村子,你当镇上衙门的人闲撑着没事干嘛?!还告官,你有钱吗?你告得起吗!” 阿水面色苍白,抿着嘴唇不说话,只是将拎着小木板凳的手紧了紧,闭着眼睛刚准备往前瞎冲,想着能打一个是一个,耳边突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线。 “我有钱,我告的起!” 阿水惊喜的睁开眼睛望过去,激动的喊了一声:“徐大哥!” 徐峥嵘眼底结着冰霜,冷淡的扫过林家一众人等,目光落到阿水身上,看阿水并无大碍,才微微回暖了几分。 -- 第34页 既然是要给小哥儿撑场面,手上的武器自然是不能差的。 徐峥嵘早就嫌上次用的柴刀上不了档次,特意抽空在空间里挑了一块钝铁,亲手磨成长刀的模样,看起来平平无奇,一刀划过去却是能轻易见血的。 现在握在手上,还真有几分杀伐凌厉的意思。 林家人不知道这是打哪里杀出来的人物,惊疑之下,居然就这么放任他走到阿水身边。 阿水一看徐峥嵘来了,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总算是找着了依靠,他悄悄地松了口气,放下手中拎着的小板凳,小跑过去把坐倒在地上的嬷嬷扶起来。 徐峥嵘拿长刀的刀背拍拍阿花的狗脸,一脸鄙视:“连主人都保护不了,以前的肉跟鱼都白喂了?” 阿花咕咚的翻了个身,它认得徐峥嵘就是常常和小主人一起的汉子,讨好地压低了狗尾巴,呜咽了两声后屁颠屁颠的跑到阿水那里去了。 林峰看徐峥嵘脸生得很,不知道他是什么人物,正在举棋不定的时候,从清溪乡请来的媒婆出声了:“这不是徐家老幺吗?就你这么个窝囊废,在这里瞎出什么头?” 第28章 二十八只软哥儿 他是我的人,谁敢欺负…… 听媒婆话里的意思,这无端冒出来的小子似乎并没有太过强硬的背景,林峰一改先前的谨慎,嚣张地喊道:“小子,这不是你能插手事情,识相点就快点滚,打肿脸充英雄可没好果子吃!” 徐峥嵘的脸更寒了几分,似笑非笑的望过去,林峰看他这样的反应,心里更不高兴了,他对清溪乡的徐家了解不多,就现在看来恐怕只是个不知进退、一心要逞英雄的傻小子。 林峰这次是有备而来,光是亲戚与下人就带了不少,他按得住气,他带来的人却不能,刚才一脚踹翻阿花的大汉大概是想要在主人家面前表现表现的缘故,横着一张肉脸拦在徐峥嵘面前:“长耳朵没有?没听见咱老爷让你滚呐!” 他颇有自信的猜测徐峥嵘不敢当众动刀,又压低的声量絮絮叨叨说了些恶毒的咒骂的话,无非是挑剔老嬷嬷与阿水不识相,到最后竟然连不堪入耳的脏话也一并放肆的飙了出来。 徐峥嵘嘴角紧紧的绷着,一言不发,他刚好缺一个可以示威的对象,大汉就巴巴凑了上来。 岂不是来得刚好? 手里握着的长刀还不曾见血,凌厉的刀锋一带而过,落在大汉肩侧,划出一片寒色。 率先挑事的大汉没想到自己不偏不倚踢到一块硬板上,耳朵一凉,剧烈的疼痛让他再也顾不上其他,连哭带嚎了几声,崩溃的蹲在地上堵住伤口。 因为先前两家之间的对峙,让一些好奇心强盛的村民路过时忍不住慢下步子,留在不远处围观,现在一看见了血,一个个都倒退三步,怕的不敢说话,胆子大一些有眼力见的看了,立刻回身跑去叫里长与长老去了。 林峰平日里仗着家里有点钱,在乡里作威作福惯了,但还是第一次直面这样吓人的场景,心里怕得抖了两下,转念想到这个被伤了的可是他带来的下人,这不是摆明在打他的脸吗? 顿时收了脸上惊惧的神色,抬着手臂哆哆嗦嗦的指着徐峥嵘的鼻子骂:“你、你!□□的你就敢当众行凶?不怕吃牢饭吗!” 徐峥嵘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爱惜的将刀背上残留的血迹擦拭干净:“吃牢饭?好哇,有你陪着一起吃,我怕什么?” 林峰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你瞎说什么?明明是你持凶伤人,怎么是我陪你一起?” 徐峥嵘懒懒地觑他一眼:“你恃强凌弱,欺负人家小哥儿与老嬷嬷,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还想带着一帮穷凶极恶的家伙入室抢劫,就算是告到衙门去也没你好果子吃的。” 这一番颠倒黑白的话可把林峰气的不轻,就连话都说不利索:“你!你胡说八道!我这次过来明明是为了下聘,你哪只眼睛看我恃强凌弱了!” 徐峥嵘食指轻轻巧巧的一抬,落到阿水和老嬷嬷所在的位置:“喏,苦主在这里呢。” 阿水年纪轻经验少,反应比不上老嬷嬷,老嬷嬷却是个人精,顺着徐峥嵘话里的意思,一手搂着阿水的胳膊,一手颤颤巍巍的抹眼泪,老人家沙哑的声调伴随着哽咽的抽泣声要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是我乖阿水命不好,给这么个村霸泼皮户看上了眼,说他家儿子就剩半口气,想要拉我家乖阿水做阴亲,我老婆子啥都没有,就这么个乖娃娃在身边,能舍得给这么个指不定啥时候就得见阎王的短命鬼糟蹋吗!” “他林峰个没皮没脸的破落户,腆着脸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他们家那狗儿子配有小哥儿吗?活该断子绝孙的命!可怜我一把老骨头好欺负,这么一家人逼上来,要打要杀的,幸好徐壮士好心帮忙,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要是真闹上衙门,我老婆子拼了命,就算是撞死的衙门口上,也不能称了他们林家的心愿,也不能叫壮士蒙冤!” “乡亲们都来了?不如过来给评评理!也是咱没钱没势,里长长老活的跟没这人似的,老婆子我好歹还算是清溪乡的人吧?不也给人逼到家里来,险些连命都没了?!” 老嬷嬷说话又狠又辣,明里暗里把林家的一无是处,痛痛快快的将人骂了个狗血淋头,末了还顺带着把里长与长老拖下水。 -- 第35页 林家来阿水家逼亲,里长与长老们自然是收到消息的,原先一心想着装聋作哑随他过去,一听村民过来说是闹出人命了,登时吓得差点魂飞魄散,飞也似的赶过来了。 刚一来就听见老嬷嬷这么劈头盖脸的痛骂,无论是里长还是长老们的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毕竟事情闹大了,跑过来看热闹的村民也多了,老太婆话里带刺,就差指着他们的脊梁骨说他们死了不管事儿,这里长和长老们的面子该往哪搁? 赵伟毕竟是做里长的人,沉得住气,一手把围观的村民撇开,板着一张脸老大不乐意过来,皱着眉头问:“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心里还记着上一次的仇,落到徐峥嵘脸上的目光格外不爽,问话也夹枪带刺的:“徐家老幺?怎么又是你!平白无故的惹是生非,缺管教了?” 林峰早就被老太婆歹毒的痛骂气得浑身发抖,要不是顾忌旁边虎视眈眈看着的徐峥嵘,早就忍不住扑上去撕了死太婆的嘴! 现在看赵伟对徐峥嵘的态度古怪,心里算盘打得飞起,勉强压住眼底的歹毒恶意,迎合着赵伟的话把徐峥嵘贬低的不成样子。 徐峥嵘面色不变,心里却隐隐有些遗憾,觉得自己上回的威慑是给的少了,他冷冷地“呵”了一声,毫不顾忌的说道:“我说赵大里长,你该不会是又收了人贿赂吧?上回是我那两位没良心的伯伯,这回更厉害了,连外村人的贿赂都敢收啦?咱们这清溪乡明儿是不是要跟着改名叫桥村啦?” 赵伟的脸色刷的白了,里长收贿赂这种事情村里人聪明人心里都是有数的,但碍着他权力大,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得了,可这受外村人的贿赂可就不一样了。 他慌乱的拿眼瞥了瞥围观村民的反应,果然瞧见村民眼底的猜疑与忌惮,急得连说话都哆嗦了一些:“徐峥嵘!你胡说什么!我是清溪乡的里长,你放尊重些!” 徐峥嵘敷衍地摆了摆手:“里长大人,你有这时间同我耍威风,不如好好把眼下的事情处理好。” “他林家仗势欺人,强抢我小哥儿不说,还动手打伤我嬷嬷,你就说怎么办吧?” 林峰被他强词夺理的话气的不轻:“你胡说!明明是你动手伤人!还阿水是你的小哥儿?我怎么不知道?他嫁不出去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是他哪门子的男人!” 不仅仅是林峰,就连围过来看热闹的村民听了徐峥嵘的话都忍不住压低了声量讨论起来。 阿水没想到徐峥嵘居然会当众说出这一番大胆的话,死死地垂着头不敢抬眼,只露出一双红到滴血的双耳。 徐峥嵘手提着长刀,轻轻走到阿水身旁,矮下身子,温柔的握住阿水的手。 迎着老嬷嬷脸上欣慰的神色,一字一顿、颇为坚定的对着林家与其他村民宣告:“你现在知道了?阿水是我认定的小哥儿,你敢欺负他,我手上的刀可没长眼!” 第29章 二十九只软哥儿 来我家吃酒 阿水听他这么说,不只是耳尖,就连脸颊都滚烫的厉害,心里原先的那点委屈兜兜转转全成了羞涩,不过,在他的想法里倒没有别的,只是猜徐大哥是为了保护他才寻了这么个借口的。 村民们也被徐峥嵘这段毫不遮掩的话吓得不轻,难得来了个大八卦,纷纷议论的同时偶尔还能听出一些不赞同的声音。 有疑惑的:“徐家小子和这阿水哥儿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物,怎么说好上就好上了?” 有轻蔑的:“谁说不是呢!现在的年轻人啊!噫!” 有些自诩道德卫士觉得不称心,更是直截了当的骂出声来,大概的意思无非是觉得阿水背着大家和徐峥嵘偷偷好上,看两人现在关系这般密切,实在有伤风化。 林峰显然是从中得了启发,眼底的恶意溢出来,以为逮着两人痛脚,高声嚷嚷:“一个小哥儿,将近二十年没能嫁出去,现在突然冒出来说是和汉子好了,还是在这种节骨眼上,说出去谁信?” 看不少人都顺着他话的意思悄悄点头,林峰更来劲了:“要是你俩真有意思,我就不信半点风声都没有传出来!现在好了,当众握手示爱,这样不知廉耻的小哥儿若是传到外村去,恐怕都觉得你清溪乡人没皮没脸!” 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 清溪乡本就比其他村子落后许多,有姑娘与小哥儿的人家大多都指望着能把孩子嫁给邻村,以图日子过得更好一些,先且不管林峰话说得有没有道理,一听他说可能会在外人面前坏了村子的名声,一个个脸色都差了起来。 毕竟是关系到切身利益的事情,徐峥嵘能够理解,也就更要把话说清楚了:“林大老爷话说的好生奇怪!我记得官府没说过不许哥儿与汉子不能恋爱的吧?前些日子去镇上,打从衙门路过,还看见衙门口公告上写着说是鼓励交往呢,我与阿水情投意合,就算是作出再亲密的事情,又与你何干?” 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的勾起,画风也渐渐偏向不正经的地方去了:“再说,牵手示爱怎么了?我喜欢我的哥儿,愿意宠他护他,天王老子都管不着!总不能林大老爷你家庭不幸福,夫妻不和睦,就不许其他有情人成眷属吧?未免太霸道了些!” 他话里调侃的意味实在太重,就连原本还忧心重重的村民都忍不住跟着大笑。 -- 第36页 徐峥嵘只是无心的一句调侃,却不偏不移的戳中了林峰家中的丑事,他与他夫人之间的关系的确不和睦,为了林业,两人之间没少发生过争吵打骂。 林家夫人不是吃素的,比起寻常的温婉女子,性格暴烈太多,一不小心把林峰挠的满脸花痕没脸面出去见人都是常有的事情。 林峰想起家中的那只母老虎,再看看徐峥嵘嘲讽的表情,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咽了口唾沫,一计不成又心生一计,指着不远处,凄凄惨惨捂住耳朵的下人要公道:“可你出手伤人总是真的吧!我下人只不过是说了两句不好听的话,你凭什么这般对他?” 因为徐峥嵘方才话里话外暗示自己受了贿赂的缘故,里长对徐峥嵘这小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一路没逮着把柄,如今顺着林峰只得指的方向,看见将将止了血的伤员,顿时来了精神。 他这回学的聪明了,不直接与徐峥嵘对上,反而是跟着林峰的话,拿出里长的威风信誓旦旦的做保证:“林老爷请放心,这人既然是徐峥嵘伤的,就算他是咱们村的人,那也没道理包庇,送到衙门里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这个做里长的绝对不会多说半个字!” 他当然不会多说半个字,他是巴不得把徐峥嵘送到衙门里去领一顿杀威棒,好好杀杀他的威风! 听里长这么说话,围观的村民反倒是最先不乐意了,他们一双眼睛可是看得清楚明白呢,明明就是林峰蛮横不讲理,带着人过来抢人小哥儿,没听刚才老嬷嬷在骂吗? 徐峥嵘为着爱人挺身而出,反倒要被送到衙门里去领杀威棒,这算什么道理? 老嬷嬷活了一大把年纪,很会察言观色,当然能够看出村民的眼底压抑的不满,她心里一乐,拦住想要开口辩解的阿水。 泼脏水这种事,年轻人不行,得她来! 老嬷嬷垮着一张满是皱纹的脸,苦大仇深的高声抱怨:“真真是好人做不得,穷人家没天理啊!” “明明是他林家派这狗腿子,对我要打要杀,要不是有徐峥嵘过来帮忙,我这把老骨头指不定都凉半截了!你好好一个里长,好人你不做,偏偏要助纣为虐,欺压良善,你要是敢带徐家小子去衙门,我就敢一头撞死在你家门前,倒要看你良心安不安!” 里长虽说心里有着自己的小算盘,但毕竟还是良善人家,一听老嬷嬷咬牙切齿的威胁,不觉有些畏缩。 乡里人多多少少是有些迷信思想的,像老嬷嬷这种年纪大了的人一般是不好招惹的,赵伟心里果然犯了嘀咕,生出一丝胆怯来。 老嬷嬷虽说不常出来与人打交道,但早些年,她还能上山活动的时候没少给乡里人从山上捎治跌打损伤的草药,有些心善又记得感恩的村民顾念这个,又看他们孤儿寡母实在可怜,终究是昧不过良心,站出来讲公道话。 “老嬷嬷说的在理,我们这么多双眼睛瞧着呢,明明就是他林家仗势欺人,刚刚那狗奴才也是咎由自取!里长,您来的迟了,没瞧见林家那副嚣张气焰,可不能就这么被蒙蔽过去了呀!” 带头开口说话的这位村民很有脑子,知道赵伟这个人最好面子,一面出来作证的同时,还特意留了个台阶给赵伟下。 赵伟正是骑虎难下的时候,突然来了这么个台阶,心里顿时一松,他干巴巴的咳嗽两声,故作姿态:“哦?原来还是另有隐情吗?” 对林峰收敛了笑意,就连目光都变得凌厉起来,很有威严的质问道:“林家老爷,这么多村民作证,总不能说都在撒谎吧?您看,今儿的事情到底要怎么收场,是就这么算了,还是把你们一同送到衙门去?” 看林峰还在犹豫,赵伟特意压低了声量提醒道:“林大老爷,您刚才也瞧见了,这徐家的小子发起疯来就是我都拦不住,刚才那一刀剁掉的是你家下人的耳朵,你要是再这么逼下去,这刀子将划到你脖子上可怎么办?” “都说人怕横的,遇上这种不要命的,咱们就自认倒霉,别和他一般见识了吧!” 赵伟字字句句的规劝都说进了林峰的心坎子里,刚才徐峥嵘惊人的一刀给林峰带来的影响不小。 林峰袖着手犹豫了片刻,终究是没有胆气,向后招了招手,叫人抬着满箱的聘礼,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 临走之前还不忘撂下狠话,说是让徐峥嵘别得意,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两家的梁子就算结上了。 徐峥嵘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他得罪的人不少,可真正有本事扳倒他的人却没多少。 现在阿水含羞带怯的低着头,顺从的由着他牵手,他心里正美滋滋的呢,自然不愿意把大好光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笑着向村民们点头,他振作了精神,乐呵呵的道谢:“多谢大家伙仗义执言,不然我和阿水指不定要怎么委屈呢!” 又怕有闲言碎语,特意添嘴解释了一句:“原本还想着等秋收祭祀的时候,再把我与阿水的事情说出来,也算得上喜庆,没想到突然多了这么个烂人搅局……这样吧,我在山上猎了不少野味,今儿下午大家若是有空,不妨去我家吃酒啊!也当是赔罪了!” 第30章 三十只软哥儿 吃完肉,谈生意 消息传得风快,徐家两位哥哥还没从田里出来,老远就听见相熟的人站在不远处的田埂上,扯了嗓子的喊:“徐家老大!徐家老二!你们家老幺订了婚咋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 第37页 徐峥财下意识的回头看徐峥阳一眼,两人都是一头雾水的样子。 徐峥财以为他喊错人了,没在意,刚甩一把手上的泥水,又听见来人继续喊:“秧苗苗晚些再插吧,大家伙都聚在你家前院门口要肉吃呢!” 徐峥财这会儿彻底站不住了,他拖着满脚泥泞跨到田埂上来,满肚子都是疑惑不解:“咋回事儿啊?我家老幺连个能说上话的人都没有,咋地订婚嘛!地里正忙着呢,你可别和我玩笑了!” 村民看他一脸不信,知道解释没用,直接拽着徐峥财的胳膊,要他回家去。 徐峥阳一看大哥半推半就的被人拽走,赶紧跟着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就连搁在田埂上的草鞋都没来得及穿。 还没到家呢,远远就能听见家门口的嘈杂声音,清溪乡里的村民们难得有开荤的时候,徐峥嵘拍着胸脯说是要请他们喝酒吃肉,他们一个个馋得跟什么似的,小小的前院居然就这样挤下了十来个人,这还不算上那些跑来跑去耍游戏的小孩儿们。 徐姚氏原本好好坐在自家门口的门槛上,准备就着白天的亮光把徐峥嵘前些日子从镇上带来的布料缝好,突然这么一大群人上来,脸上都挂着笑意,见她先喊一声徐家大嫂,而后个个嘴里道着恭喜,可把她懵得不轻。 她正纳闷呢,不就是缝个衣裳嘛,怎么还成大喜事了? “呀!” 长舌又爱表现的二婶婶跟在男人们的后面凑热闹,她与徐姚氏关系近,又是人群里少有的女人,立刻蹦了出来,叽叽喳喳的解释:“你这个做嫂子的怎么啥都不知道呀?你家小叔叔都说啦!他跟对头的阿水好上了!现在是把我们叫到你家里来,要请我们吃酒呢!” 二婶婶能说会道,又很有表演欲,连说带比划的把林峰找麻烦的事情讲了一通,语气夸张又很有渲染力,愣是把徐家大嫂吓得一愣一愣的。 要是再由着二婶婶这么说下去,只怕事情都能往梁祝的方向发展。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徐峥嵘实在听不下去,终于忍不住推开前面挡着的汉子。 走到徐姚氏面前,叫了一声嫂嫂,颇为腼腆的挠了挠后脑勺,把事情的原委尽量还原的说清楚之后,徐姚氏才慢慢缓了口气。 幸好在阿水家门前看热闹的人在少数,十一二个村民一半坐在堂屋前的三层石阶上,一半留在堂屋小木凳上,徐姚氏偷偷扫了他们一眼,压低了声量同徐峥嵘埋怨:“怎么也不早些说?这么多人,好几张口呢!厨房里唯一的一点荤腥就是才轧好的猪油……就算是全拿出来炒菜都嫌寒碜!” “你考虑的也太不周全了,就算是缓一天,也好过现在这个样子啊!” 徐峥嵘懂嫂的难处,觉得自己的决定确实做得鲁莽了,只是他也有他的考量:“事情出的突然,那么多人在一边看着,我要是不给点表示,岂不是要让别人把阿水看贬了?再说,及时的请他们吃顿酒,也算是种宣告,以后看谁敢打阿水的主意!” 原来是怕小哥儿反悔呢! 徐姚氏知道他心里打的小算盘,横了他一眼后,倒也没有别的说法,阿水和老嬷嬷被菜豆儿领着,现在都留在徐峥嵘的房间里歇息,一是为了小哥儿的薄脸皮,二是怕林家人怀恨在心蓄意寻仇。 有些话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下说,徐姚氏特意把徐峥嵘支到厨房来,门栓一落下,便把话敞明白了说:“这阿水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无父无母跟着老嬷嬷相依为命,你既然喜欢他,把他娶过门来嫂子我绝不反对,只是峥嵘啊,他孕痣浅,说不定……你受得了?” 徐峥嵘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虽然在这个时代生活了一段时间,但现世的思维模式依旧根深蒂固,子嗣的有无从来就不影响什么。 他不怕别的,就怕徐姚氏会因为阿水孕痣浅,瞧不起阿水。 心里转过不少念头,徐峥嵘就连说话的语气都生硬了几分,“嫂子,我要的是阿水这个人,又不是孩子!无所谓的,只要陪在我身边的人是他就好。” 徐峥嵘原本以为自己把话说的这么不留余地,嫂子是要生气的,出乎他意料的是,徐姚氏居然十分通情达理的点头,就连紧紧锁住的眉头也一下子舒展开了,她笑道:“有你这句话嫂子就放心了!人阿水是个好哥儿,愿意跟着你是你的福气,可莫要辜负了小哥儿的情谊呀!” 这一通话说的,让徐峥嵘不由对自家嫂子刮目相看,他连连点头表示受教,知道许诺并没有用处,只能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的拿出行动来对阿水好。 正事算是谈完了,徐姚氏开始望着空荡荡的锅台发愁:“唉!实在不成,我去问问镇上的屠户,看看他家有没有留着好肉,总不能让客人们空等着!” 厨房门打开,打眼就看见菜豆儿正跟着小伙伴趴在地上玩蝈蝈呢,徐姚氏把小孩叫来,从里屋取来一块碎银子递过去,要他腿脚利索些,往镇上卖鱼的人家问问看有没有卖剩下的活鱼。 徐峥嵘看嫂子为自己的私事操心这操心那的,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嫂子,用不着这么破费的,我这几天往山上去猎了不少野兔,都偷偷藏在柴房里了,不如做一桌全兔宴,再把从镇上打来的葫芦酒拿出来就成了!” 徐姚氏一听觉得可以,让徐峥嵘去柴房把兔子提过来,就回厨房里烧水刷锅去了。 -- 第38页 其实,柴房里哪有兔子呢? 只不过是徐峥嵘随口胡诌出来,给自己从空间里拿东西找的幌子罢了。 等徐家老大与徐家老二迈进门槛,酒水与肉都已经上桌了。 农家人每逢喜事,总是要大肆摆桌宴,徐家自然也有一套常备的桌椅,招待十几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看看桌上喝酒吃肉的汉子,再看看捧着小瓷碗蹲在门拐上扒拉吃菜的小孩儿们,才进门不久的徐峥财更加晕头转向,摸不着头脑了,给人连拖带拽的坐上主席,收了好几声恭喜。 徐峥嵘特意给阿水和老嬷嬷挑了几块好肉,再盛上两碗白米饭叫菜豆儿送过去。 他是做东的主人家,自然少不了在两桌人之间来回转着喝酒,徐峥嵘自诩阅酒无数,以为天底下就没有能灌醉他的酒,谁知道灌了好几壶之后,眼前就晕晕绕绕的,要不是有大哥在旁边撑着,恐怕真要丢人的一头栽到地上去。 一顿酒饭下来,大家喝得都有些高了,好几个汉子脸上红彤彤一片,幸好酒品不错,一醉就垂着脸,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打盹。 徐峥财不放心田里的活,所以一滴酒没有沾,好不容易把七仰八叉躺着的醉鬼们一一安置好,刚准备扶着徐峥嵘去自己屋里休息,徐峥嵘一只手已经自觉的攀上了他的肩膀,醉眼朦胧的样子,就连说话都有几分大舌头:“哥!先别放他们走啊,我刚看上几个,都是干力气活的好把式,你给我留住他们,到时候我问问他们愿不愿意过来帮着酿酒!” 得!都醉成这副德性了,还惦记着酿酒的事情呢! 徐峥财哭笑不得,随口敷衍的应了几句,叹了口气,开始头疼该怎么收拾一片狼藉的桌面与厨房了。 第31章 三十一只软哥儿 你对阿水好就可以了…… 酒醉得快,醒得也快。 徐峥财显然是把老三的话放在了心上,特意留神选了几个平日里风评不错,又与徐家来往密切的熟人,打算找借口留个晚饭,到时候在饭桌上好好谈谈酿酒帮工的事情。 徐峥嵘起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疼的厉害,他使劲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这才看清自己并不在常住的小屋里,差点以为自己是又魂穿了,吓得打翻了手边放着的竹筒,里头装着的水哗的一声全洒出来了。 菜豆儿听了声音,赶紧推门进来,一看徐峥嵘醒着,笑嘻嘻的喊了一声:“叔!” 看见菜豆儿,徐峥嵘心里稳了一些,缓了口气,问:“我这是喝醉了?咋不把我送回我的房间里呢?” 菜豆儿一路小跑的过来把倒在地上的竹筒拾起来,探头看里面的水洒的一干二净,不由委屈的撅着嘴:“阿水哥哥还在你的房间,爹说事情虽然定下了,但到底没成亲,你要是过去睡,对人家小哥名声不好……” 徐峥嵘听得明白了,“哦”了一声,刚醒还不觉得怎样,现在意识渐渐回笼,喉咙里一片火烧火燎的渴意,他低头看看小孩儿手里捧着的竹筒,“去,给叔弄点能喝的水来!” 咕咚咕咚把小孩儿打来的一竹筒水灌的干净,徐峥嵘觉得精神头好了许多,他拖着草鞋下了床,撩开门帘准备回房的时候,刚巧看见大哥在收拾桌子。 徐峥财打眼看见徐峥嵘出来,脸上的表情嫌弃的不行:“醒啦?一两壶酒就醉成这副德行!还好意思夸口说酿酒呢!” 这话徐峥嵘可不爱听:“酒量好和酿酒没太大关系吧?哥,你怎么成天就琢磨着打击我!” 徐峥财听罢,又在心里加了一条:他这个弟弟,别的本身没有,耍贫嘴的功夫倒是不错。 他没什么好气的翻个白眼:“行了,不打击你,既然醒了,就去看看阿水吧,他留在你房里,你嫂嫂去过好几趟了,送了些茶水点心,我们汉子不方便过去的。” 徐峥嵘应了一声,又听徐峥财说:“老小,我可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你既然把人小哥儿带回家来了,以后就要好好对他,咱们徐家可没有做糊涂事的汉子,对感情都真的很,你要是敢给我在这上犯糊涂,我和你二哥到时候打断你的腿!” 单是听一听,就觉得牙疼,徐峥嵘讪讪的摸摸大腿根,心里忍不住琢磨,自己的名声不该差成这地步啊,怎么不论嫂嫂还是大哥都接二连三都跑过来的警告? “啧”了一声,徐峥嵘一面往外走,一面满口应承:“大哥你放心,我对阿水是真心的,就是欺负了自己,也不能欺负他呀!” 这一番话听起来就轻浮,油腔滑调的,叫徐峥财更不放心了! 徐峥嵘在大哥面前嘴花花的不怂,真到了房门口,反倒拘谨起来。 犹豫了好半天才敢叩响房门,阿水以为是徐姚氏过来,欢欢喜喜的开了门,仰起头来喊了一声:“大嫂!”等看清徐峥嵘的脸,登时傻愣愣地立住,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明明才分别不久,现在见到,居然还有几分不自在。 还是徐峥嵘先反应过来,十分自然的摸了摸阿水的发顶,低声问道:“可吃过了,没被林家那帮疯狗吓着吧?” 阿水被他直白的话逗得咧了咧嘴,徐大哥的手掌宽大又温暖,能隐隐的感受到炙热的温度,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小小声的说话:“嫂……徐大嫂送过饭了,谢谢你过来帮忙。” 徐峥嵘眉头轻轻一皱:“以后就叫嫂子吧,林家没一个好东西,误打误撞倒是做了件好事,给他这么一闹,咱们的事情也算是定下了,以后都是自家人了。” -- 第39页 这一回,阿水应的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似的,他不敢抬头,生怕脸上布满的红晕叫徐大哥瞧了去。 奇异又有些旖旎的氛围最终是被坐在屋里的老嬷嬷连声咳嗽打破了,老嬷嬷状似无意的干咳了一阵,苍老的声音不紧不慢的传过来,明知故问道:“阿水啊,外面来谁了啊?” “是徐大哥,嬷嬷,徐大哥过来看咱们了!” 阿水赶忙侧过身子,让徐峥嵘进来。 从前徐峥嵘虽然常常到阿水家去,但大部分时候都是特意避开老嬷嬷的,今天算得上是第一次正式的见面。 知道见家长的重要性,徐峥嵘一颗心跳得快要提到嗓子眼,脸上虽然挂着笑,身上却僵硬得跟什么似的,从房门口进里屋短短几步路,都是手脚并用走过去的。 老嬷嬷年纪大了,脸上布了皱纹,但一双眼睛却透亮的厉害,徐峥嵘只被她看一眼,就有种要被彻底看穿了的错觉。 徐峥嵘一过来,老嬷嬷便立刻伸手拉过他的袖口:“我听阿水说,你曾经救过他的命,还常常陪他到山上去采草药?” 老嬷嬷对徐峥嵘的印象只是停留于村民们平日里的闲言碎语,具体地倒没有多少,她不是个流于表面的人,所以在屋里,对着阿水的时候仔仔细细的盘问了不少。 阿水知道嬷嬷这是在考量自己未来的夫婿,特意留了个心眼,把徐峥嵘救他与平日里做的一些贴心贴肺的事拎出来重点说了一遍。 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老嬷嬷哪里有看不穿他心思的道理,面上虽然不说,心里对徐峥嵘又有了新的评价。 徐峥嵘看老嬷嬷对自己的态度还算和蔼,紧张的情绪缓解了不少,也没挣开她紧紧攥着自己的手,顺势坐在一旁的竹板凳上,摆出长谈的架势。 十分矜持道:“碰巧看见阿水有麻烦而已,算不得什么的。” 老嬷嬷点了点头,冷了片刻后又继续问:“那你是打算娶我家阿水喽?” 老人家不问话则已,一问效果惊人,猝不及防之下,阿水又是害羞又是恼怒,气哼哼的看了嬷嬷一眼,欲言又止。 他觉得嬷嬷这话问的太唐突了些,人家徐大哥还不定能看上他呢,现在就谈嫁娶的问题,万一把人吓跑了可怎么办?! 徐峥嵘也是愣了一愣,但很快便喜上眉梢,他觉得老嬷嬷既然这样问,那就是对他这个人相当满意,娶阿水这事有戏! “自然是越早越好,具体的时间还得麻烦您老人家操心了,毕竟我们年轻人不懂事,有些地方难免疏忽。” 老嬷嬷说话做事叫人琢磨不透,听完徐峥嵘的话后,反而迟迟没有回应。 徐峥嵘摸不透老人家的想法,从原先的自信满满等到后来都成了忐忑不安。 沉默了大约半刻钟的时间,老嬷嬷才有所动作,她先是冲阿水挥了挥手:“阿水啊,你先出去,我有些话要与他好好聊聊。” 阿水不放心的看了徐峥嵘好几眼,最终拗不过嬷嬷的坚持,扭头出去的同时,还没忘把房门带严实。 第32章 三十二只软哥儿 被她看透了魂穿身份…… 徐峥嵘住的屋子本就狭窄,现在留下两人面对面更是说不上来的奇怪。 老嬷嬷迟迟没有开口说话,徐峥嵘忍了又忍,一直到被她若有所思的目光盯着浑身不自在,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嬷嬷,您特意把阿水支开,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吗?” “是有话要同你说。” 老人家说话慢吞吞的,完全没了在林家人面前的泼辣劲。 她坐在徐峥嵘那张简陋而又破旧的木板床沿,指尖下意识的在坚硬的板上磕两下,嘴里说出的话却让徐峥嵘有那么一刻屏住了呼吸:“你不是这个徐峥嵘吧?不是徐家的小子。” 这句问话看起来唐突,却刚刚巧戳在软肋上,尤其是徐峥嵘心知肚明,知道嬷嬷话说的不错的时候。 心里轻轻打了个突,徐峥嵘勉强撑着笑意,不让自己有分毫露怯的地方,手掌在老嬷嬷瞧不见的地方慢慢收紧,他故作轻松的笑道:“嬷嬷,您糊涂了吧?我不是徐峥嵘还能是谁?”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他这话也算不上撒谎,他的确就是徐峥嵘,只不过是自异世而来,莫名顶替了原主的徐峥嵘罢了。 嬷嬷又是一阵咳嗽,看上去与寻常那些体弱多病的老人没什么分别,只是一双眼睛亮得出奇,打从徐峥嵘看见她的第一眼起,就隐隐觉得自己藏在心里的那些小秘密似乎被她一览无余得看得通透。 现在看来,他的直觉并没有出错。 等待最是折磨人,徐峥嵘在她长久的静默中渐渐失了耐心,他对许国的所有了解都只是来源于原主朦胧的记忆以及对身边人不动声色的打探。 顶着原主的身份过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被人发现其实壳子里头早就换了个主,徐峥嵘原本超强的警惕心也慢慢松懈了下去。 可现在,面对老嬷嬷的审视,他心里隐隐升腾出不安的感觉,穿越异世已经超脱了他的理解,如此说来,许国有些玄妙的奇人异事,能一眼看穿他的来历,似乎也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好在,嬷嬷并没有太为难他,“行了,用不着那么紧张,我也就是随口问问,提醒你一句,莫要把所有人都当傻子,要是再叫外人看出端倪,恐怕就没有现在这么容易收场了。” -- 第40页 老嬷嬷这一番话说的赤【裸】明白,彻底击碎了徐峥嵘心底最后一点侥幸。 “我虽然年纪大了,但心不糊涂,看得出来你是个好人,所以你的秘密我看破不说破,只是有个条件……” 徐峥嵘能感受到老人的诚意,心里的提防微微松动了些,他问:“什么条件?” “要求也不多,只要你对阿水好就成,我年纪大了,说不准什么时候人就没了,阿水是实心实意喜欢你的,他是个没心眼的孩子,我要是不再边上帮着相看,恐怕他被人骗了还要乐呵呵地给人数钱。” 老嬷嬷开口之前,徐峥嵘就有了猜测,听完话后更是一口应承。 自末世开始,他便孤身一人于夹缝中求生,少有同伴,本以为要一直这样下去,机缘巧合来自异世遇见阿水,看起来倒像是上天的巧妙安排。 记得刚来时候,人参娃娃也曾一口咬定,说阿水是他天赐的姻缘,想必是有些道理的。 “峥嵘知道,说十件不如做一件,现在再怎么向您保证您也未必相信,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您且看着吧。” 老嬷嬷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再不把徐峥嵘当外人看了,眼睛眯着:“有你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 “对了,峥嵘,你就不好奇老婆子我是怎么看破你来历的吗?” 何止是好奇,徐峥嵘简直是抓心挠肺的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错。 老嬷嬷呵呵笑了两声,才不疾不徐的说:“想必你也听阿水说了,老婆子我年轻的时候没别的本事,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辨别草药的好眼睛,只是做采药人终究不能长久,所以除去平日里上山采药之外,我还特意出远门找人学医术,运气不错,凑巧碰上个有真本事的巫医,学了些神神道道的东西罢了。” 徐峥嵘不是第一次听到巫医这个概念了,想他林家之所以气势汹汹的找上阿水,不就是因为得了他们村里巫医的指点,说是要冲喜么。 他原先觉得所谓的巫医只不过是封建迷信,算不得数的,如今听老嬷嬷话里的意思,反倒是别有玄机。 像是看透徐峥嵘心里的疑惑,老嬷嬷笑了一声,眼里全是不屑:“林家请来的巫医不过是混口饭吃的骗子,哪能与我相比较?我能看得出你来历不凡,他能?” 说笑归说笑,老嬷嬷心思缜密,终究还是不放心的叮嘱:“清溪乡这一片地方小,有见识的人也少,外面可说不准了,你日后要是出去可一定要记得多留个心眼!” 不用老嬷嬷提点,徐峥嵘自己心里就已经有数了。 看徐峥嵘考虑的差不多,老嬷嬷一手撑着床板站起身来,“得了,该说的话都说尽了,咱们出去吧,谈谈嫁娶的事情,别叫阿水在外头等急喽!” 乡里的风俗淳朴,就算是谈婚论嫁这种大事,也只需要在请示双亲过后订个黄道吉日宴请宾客,再到衙门里去登记入簿就可以了。 徐家父母早亡,就连一个能说话的长辈都没有,所谓长兄如父,徐峥财便顶替了父母的位置,与老嬷嬷细细谈了不少。 考虑到春种忙不过来,商量过后特意将成亲的日子订在春末。 徐峥嵘从两位伯伯与张家那里得来的银两分毫未动,足足三十两银子,如今包在红色绸缎里,眼都不眨一下的送到老嬷嬷手上。 村子里有规矩,成年的汉子若是与哪个小哥好上,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都是要送上少许的钱财做抵押,一是为了表明心意,二也是为了防止悔婚这样的情况出现。 老嬷嬷捧着红绸掂量掂量,惊讶的“啊呀”一声就要拒绝:“意思意思给上一些就够了,你这给的也太多了些!” 若不是要留些银子做酿酒的本钱,就连卖人衔赚来的银子,徐峥嵘都愿意给。 他一手止住老嬷嬷要还银子的举动:“嬷嬷,您就收了吧,改天我再带阿水去镇上买些布料,置办些家用,等我挣钱了,再去村里寻一块好地,盖栋房子,您搬过来和咱们一起住。” 站在一边听着的徐峥财虽然觉得自家三弟这是又在吹牛了,但面上不显,跟在徐峥嵘后面一起劝老嬷嬷:“嬷嬷,我家三儿是要娶你家小哥儿的,对他好,多给些银子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您姑且就收下吧,这也是晚辈们的一点心意。” 老嬷嬷拗不过他俩,实在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因为还没有过堂成亲的缘故,纵然徐峥嵘再舍不得,老嬷嬷都坚持着,一定要带阿水回家去住的。 徐峥嵘心里舍不得阿水,看看外面的天色不早了,又想起自己空间里还放着没来得及送出去的田螺,特意避开别人,要菜豆儿把阿水叫到后院里来。 对于阿水而言,这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未免太多了些。 约好要与徐大哥去后山的见面被林家搅了局,正满心失望的时候忽然绝处逢生,他早上还只是期待两人见面而已,没想到等到傍晚,就连亲事都谈成了。! 阿水摸了摸手腕上戴着的银镯子,这是中午吃饭前,徐家大嫂塞到他手上的,说是长辈特意留给徐家媳妇的。 徐家媳妇。 阿水把这四个字含在嘴里反反复复念了好几遍,越念越害羞,到最后恨不得找个没人能看见的地缝钻进去。 阿水啊阿水,你瞎琢磨些什么呢!说不定徐大哥只是看你可怜,怕你真被林家那帮坏蛋捉回去冲喜,才出面帮忙的! -- 第41页 这个想法一钻进脑子里,就怎么甩都甩不开,阿水自个儿吓自个儿,一双小脸硬生生吓得煞白。 他怕欢喜过后,明儿徐大哥就会跑上门来说:“阿水,咱们的婚事不作数,我昨儿也是为了帮你……” 他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心里惶惶不安的,就连摸手镯的动作都慢了几拍。 菜豆儿远远瞧见阿水坐在石阶上,想起小叔交给的任务,立刻抬着小短腿一路小跑过来。 小孩淘气的很,看着阿水的背影也不喊人,直接扑上去拍了拍阿水的肩膀,吓得阿水浑身一哆嗦。 “阿水哥哥!我小叔叫你去后院呢,他说有话要同你讲!” 阿水眼前登时抹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怕什么来什么,徐大哥恐怕是要来同他谈退婚的事情了! 第33章 三十三只软哥儿 开始谈生意啦 阿水越想越觉得可能,磨磨蹭蹭了许久,想着长痛不如短痛,心里一发狠,拳头攥的紧紧的往后院跑。 留下菜豆儿站在原地一头雾水,弄不明白不就是吃个炒田螺嘛,怎么阿水哥哥紧张的跟要上战场似的。 何止是紧张啊! 为了不在徐大哥面前丢人,阿水特意做了好些时候的心理准备,结果等真站到徐峥嵘跟前,原本在嘴边兜兜转转想要说的话全都卡了壳。 徐峥嵘自然注意到阿水的紧张,不过,他把小哥儿的浑身僵硬误会成害羞,毕竟古代风气保守,阿水与自己相熟也才半个月的事情,现在突然说要成亲,害羞一些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早上被耽误着没有吃掉的田螺从空间拿出来的时候还是温热的,正好省的再去灶台上重新加热。 说是后院,其实也就是徐家人在屋后头用用篱笆圈起来的一小片空地,徐峥财早年认识个手艺不错的工匠,特意从山上寻了几块结实的石头,做成石桌石椅的模样,放在后院,虽然看起来粗糙,但炎热夏夜倒是个不错的去处。 现在小石桌上放个瓷碗还有剩余的空档,徐峥嵘看阿水来了,往对面的小石凳上指了指,等阿水坐上,将手底下的瓷碗推了过去,笑着说道:“昨儿摸来的螺子,我辣炒了一下,尝着味道还不错,原本一早就该给你的,结果被林家人搅和了……你快尝尝怎么样,喜欢不喜欢?” 他原本还想说,你要是喜欢,以后我换着花样给你做。 但考虑到两人才将将有些进展,他虽然勉强入了老嬷嬷的眼,但阿水的心思猜不透,他怕把话说的太明白,唐突了小哥儿岂不得不偿失? 阿水闻着辣椒地香味,颇为惊奇的捏住一颗,凑近看了好几眼:“我还以为你是在诓人呢!没想到徐大哥是真会做菜呀!” 也难怪他惊奇,在他的印象中,料理家务活之类从来都是女人与小哥儿要做的,他家没有汉子,但也常常会听见同龄的伙伴私底下议论,说是汉子从来都是不愿意进厨房的,甚至还把私塾里先生说得什么“君子远庖厨”搬出来讲大道理。 徐大哥这样的倒是少见。 徐峥嵘冲阿水笑了一下,知道他是第一次吃田螺,跟着托起一枚,把方法简单说了一声,这还不够,又颇有心机的留了个心眼,特意坐到阿水身边去。 手臂试探着搭在阿水的肩膀上,徐峥嵘拿眼瞥阿水脸上的表情,见他并没有反感,便自然的放松下来,“这小玩意儿的肉嵌在壳里头不好弄,我在一边帮着,也免得汤汁溅出来脏到你的衣裳。” 阿水讷讷地听他说。 徐大哥的呼吸声离得极近,刚好在敏感的耳垂处轻轻柔柔的落下一阵热风,阿水刚开始的时候还会胡乱猜测徐大哥动作的意图,等到了后来,脑袋里就跟搅了浆糊似的,再也转不动了。 他僵着手臂,任由徐峥嵘带着挑出壳里鲜美的肉,吃进嘴里都没怎么嚼就匆匆咽了下去,囫囵吞枣的没个滋味。 徐峥嵘点到为止,细心的拿指腹蹭干净阿水嘴角一点点汁水,自觉得挪开手臂,退回到原处去了。 被撩拨了这么多回,饶是阿水都渐渐变得粗神经,脸居然没有像从前一样染得通红,甚至还能强装镇定,把田螺壳放下,问:“徐大哥让菜豆儿把我找来,单是为了吃螺子吗?” 徐峥嵘愣了一下,却避开这个问题没有回答,而是答非所问的反问道:“这螺子味道好吗?” 阿水轻轻砸了砸嘴巴,刚才吞咽的匆忙,除了淡淡的辣椒鲜味,其他都没尝出来,不由觉得对不住徐大哥的辛苦,讪讪的又捏住一枚想要再尝个味道。 天色已经不早了,老嬷嬷不愿意摸黑回家,委婉的拒绝了徐家大哥留晚饭的请求后便出来找阿水回去,徐峥嵘听见从堂屋里传来的喊声,又看了看笨拙的伸手与田螺壳做斗争的阿水。 站起身来,绕到阿水身后,“嬷嬷在喊你了,先回去吧,这碗螺子你带回去,分嬷嬷吃一些,我叫你过来,也没有别的事,就是问问你明儿还愿不愿意跟我出去?” 阿水手上的动作咻的一下停住,磕磕巴巴的回道:“当然是愿意的,你什么时候来找我都可以。” 嘴上这么回答着,心里也跟着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原来不是要谈退婚的事啊! 他偷偷的瞄了徐峥嵘一眼,心里生出一股雀跃的期待,或许徐大哥正是因为喜欢自己,才要订亲的。 -- 第42页 从徐家到阿水家的距离虽不远,但为了在长辈与心爱的人面前表现一下,徐峥嵘还是相当积极的跟在后头,把嬷嬷与阿水送回了家。 他没在阿水家多做停留,徐峥财在他离家之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务必早些回来吃晚饭,到时候在饭桌上也好物色可以帮忙酿酒的村民。 徐峥嵘紧赶慢赶回去,堂屋里的油灯已经慢慢悠悠的燃起来了。 徐姚氏平常是舍不得在这时候点油灯的,但考虑到小叔要与人谈生意,不能显得太小气,免得叫人瞧不起。 徐峥财留的人不多,也就四个而已,但每一个都精壮无比,一看就知道绝对是干体力活的好手,有两个是徐家的远亲,一对同胞兄弟,年纪与徐峥才差不多大,一个叫郑方一个叫郑远,还有两个年纪小些的,都是做了十几年邻居的熟人,一个叫夏炎,一个叫周大壮。 徐峥嵘与他们在饭桌上一同吃喝,又状似无意的问了一些话,心里的满意更多了几分,既然是大哥选的人,想必在人品方面是没有问题的。 敲定主意之后,等大家都吃的差不多准备散伙的时候,徐峥嵘开口把人都叫住了,说是要谈生意。 四个人面面相觑,互相看了几眼,他们与徐家平日里便十分熟悉,徐峥嵘更是从他们眼皮底下长大的,打小就没什么出息,窝窝囊囊的怂的厉害,虽然说最近不知道是怎么突然开了窍,做事稳当了不少,可真要做生意,他们还是不信的。 郑方年纪最大,他与自家弟弟交换了个眼色,最先开口问道:“你能有什么生意?好好帮着你哥把田种一种就得啦!” 徐峥嵘没有在意他的调侃,微微笑了一声后,慢悠悠的回道:“种田不适合我,我呢,对酿酒的生意比较感兴趣。” “酿酒?!” 不止是郑方,其他三人也跟着疑惑出声,显然是没听懂徐峥嵘话里的意思。 “对,就是酿酒,而且还是酿果酒。” 他卖人衔换来的银子还剩不少,估计要两三批果酒都不成问题,尔等果酒真的酿成了气候,后续的资金就不成问题了。 徐峥嵘本来只是想找几个能干重活的劳动力,帮着走完酿酒的程序,现在忽然改了想法,想给这四个人一个参股的机会。 “几位大哥就算是信不过我的人品,但跟我家大哥相处这么久,总该是信得过我家大哥的吧。”徐峥嵘知道自己名声不好,所以特意把徐峥财的名头搬出来,以便让自己说出的话更有说服力。 “我在镇上侥幸碰上一个会酿酒的老师傅,说我合他眼缘,所以给了我几个酿酒的方子,我原先也是偷偷试过的,用起来确实不错,所以才萌生了这么一个做酿酒生意的想法。” “老师傅说了,其实酿酒的材料不一定得用小米大米,就山上的野果子弄的好也能成,我就想,咱们山上的野果子那么多,又没什么人要,与其让它们烂在树上,倒不如拿来做材料,除了一些用具以外,成本也用不了多少。” “等春种结束,有一个月的农闲,刚刚巧是酿酒的好时候,几位大哥要是愿意,可以一起过来试一试,你们只要肯出力,等这事情办成了,赚来的银子绝对带你们好分,你们看怎么样?” 徐峥嵘最是知道利益动人心的道理,在简单的解释完之后,又特意的添了一句:“当然,酿酒可是暴利的行当,我在镇上打听过了,小小的一葫芦酒大约能卖到二十串铜板,要是有渠道卖给海上的商贩运到别的地方去,价格还能成倍的往上翻,光是这里头油水就够多的了!” 他这一通天花乱坠的说下来,四个人都有些心动,只是酿酒这种事在清溪乡里还没有先例,他们虽然心动,但疑虑却没有分毫减少。 看郑方还在一边低头思考,看上去颇为精明的夏炎迟疑的开口了:“可是,这要是不成,咱们不就亏了吗?农闲的日子虽然不长,可要是到镇上大户人家里做帮工少说也能赚不少铜板呢,要是过来帮了你,亏了原本该得的铜板,我家婆娘还不得说死我啊?” 第34章 三十四只软哥儿 钱帛虽然动人心,但也…… 钱帛虽然动人心,但也得拿到才行。 夏炎的顾虑并不是没有道理,郑远跟着附和道:“我觉得夏大哥说的在理,你空口无凭的,到时候别本钱没赚回来,还赔个底朝天,你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咱们怎么回去同自家婆娘交代?” 徐峥嵘一时间还真没什么能劝服他们的好主意,毕竟他现在是白手起家,没弄出点成绩来就算是说的天花乱坠恐怕也没几个人信,倒是他原先的想法太过天真了些。 自嘲的笑了一声后,徐峥嵘从口袋里摸出是四锭散碎银子来,若是按照市面上的价格来兑换,一锭碎银子大约能兑换百来枚铜板。 他把银子抛落到桌面上,摩擦出好听的声音,郑方四人眼珠子紧紧的盯在银子上,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试探着问道:“峥嵘,你这是?” 见银子果然起到了效果,徐峥嵘微微一笑,抬手一拢,将银子收到一块去:“刚才夏大哥也说了,怕赔了原本该赚的银子,所以我琢磨着,给镇上的人做帮工与给我做帮工似乎没什么差别,还能省了镇上来回坐牛车的钱,你们也看得清楚明白,我手上不是没有钱的,怎么样?你们愿不愿意给我来打工?” -- 第43页 如果这样,不仅没有风险还额外添了些方便,郑方与郑远再没话说了,笑呵呵的一口应承:“那敢情好!农闲的时候只要你开口说一声就成,有什么重活体力活的,都交给咱兄弟,管好!” 夏炎看郑家两兄弟都答应了,心里虽然还有些疑虑,但余光瞄到徐峥嵘手上握着的碎银子,眼里顿时露出垂涎的神色,紧随其后道:“我也是,你到时候叫我,我也一准去。” 周大壮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老实憨厚,夏炎等人问都没问他一声,就直接把主意定下来了。 这么一来,劳动力的事情就算是敲定了,既然是日后的帮工,徐峥嵘对他们的态度更热情了几分,亲自将人送出前院。 远远望着郑氏兄弟与夏炎一同走远,徐峥嵘有些疑惑的看了看站定在原处没有离开的周大壮,客客气气的问一声:“大壮哥,你咋还不回去呢?天都黑了,夜路不好走!” 周大壮先是憨憨的笑了两声,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徐兄弟,俺就是想问一问,你先前说,只要咱们肯出力,等事情办成了,赚来的银子你会带咱们分一些,这话是不是真的?” “俺有力气,能给你做工,要是不收你银子,到时候你酿酒赚了钱能不能带俺分一成?分一成就够了!” 说白了,所谓的分成就是后世所谓的入股投资,既然是想要把酿酒做成一桩大生意,总该有几个愿意入伙的人一起才好,这也是徐峥嵘刚开始的时候提出想要分成的初衷。 在他的理念里,做生意的人不仅要有远见,还要有些许的冒险精神。 可惜刚才无论是郑氏兄弟还是夏炎都小家子气的把目光死死地盯着百来枚铜板上,徐峥嵘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们,毕竟原主的名声差,又没做过什么实事,百枚铜板放在一户普通人家能改善不少生活呢,他们不相信也没什么。 让徐峥嵘觉得惊奇的是,这个在旁人眼里看来憨厚老实甚至有些愚笨的周大壮居然会特意留下来说想要分一成利润,他笑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你不真收我银子?没听刚才夏炎说么,要是到时候我酒没酿成,赚不着钱,你可就跟着我一起赔喽!” 周大壮眉头皱的厉害,颇为豪气的一拍胸脯:“你要是没酿成酒,大不了就损失点铜板,家里少吃点米就成了,可要真像你说的那样赚了,就算是只分一成给我也有不少了。” 五大三粗的汉子话说到后来竟有些吞吞吐吐,他黝黑的脸上罕见的浮起一层薄红:“村西头花哥儿家老娘说了,要想娶她家哥儿,是一定要给足二十两礼金的,俺辛辛苦苦攒了大半年也就攒了两三两,要是这么算下去,恐怕大半辈子过去了,二十两银子都凑不成……” “俺舍不得她家花哥儿,就算是天天不睡觉的干活也凑不来……既然这样,还不如把这点铜板当赌注压上去,说不准跟在你后头干,真有奇迹出现呢!” 激动的把话说完,又不甘不愿的在后面追了一句:“要是不成,就当是命吧,俺也认了!” 没想到是出于这样的缘由,徐峥嵘刚刚才与阿水订下,现在看到周大壮这么一副痴情的模样,更是感同身受,他上前去拍了拍汉子的肩膀,促狭的眨了眨眼睛问:“你说的那花哥儿也对你有意思吗?” 周大壮脸上的神色更加拘束起来,他支支吾吾好半天,才终于找回声音回答:“那是当然!去年秋收庆典后,他还偷偷往我手里塞了个荷包呢!” 徐峥嵘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几分,他十分豪爽的拍了拍周大壮的肩膀,满口保证道:“你放心,跟着我准没错的,保你今年秋收就能和和美美的把那花哥儿娶进门!” 周大壮跟着嘿嘿笑了两声:“那敢情好,要是真成了,徐哥,第一杯喜酒肯定要紧着你喝!” 送走周大壮,折回堂屋后,徐峥财还坐在堂屋里的椅子上等他,一见他进来,张口就问:“你对酿酒到底有几分把握?那四个可都是平日里与你大哥相处不错的朋友,你要是坑了他们,大哥我以后可就没脸再去见他们了!” 徐峥嵘明白自家大哥心里的疑虑,他笑着摆摆手,自信满满的回道:“也就两三个月的时间,到时候是真本事还是假把式都一目了然,你就放心吧,要是真赔了,我那里不还有卖人衔留下来的银子吗?垫上去就成,不会让你难做人的。” 徐峥财横了他一眼,骂骂咧咧的“我是怕难做人吗?我这还不是在担心你!要是赔了你垫上去?说的倒轻巧!阿水你不娶了?媳妇儿不要了?三儿啊!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凡事都要稳重一些。” 徐峥嵘被自家大哥突然上来的怒气吓得一懵,讷讷地一摊手,“哥,我都把人找齐了,你不会这个节骨眼上不许我做了吧?” 第35章 三十五只软哥儿 赚点零花钱 徐峥财看徐峥嵘满脸紧张的样子,笑着骂了一声“瞧你这点出息”,将一个浅褐色的破旧荷包拿到他跟前:“大哥比不上你有钱,这点银子你拿去,既然是想要做生意,肯定是要下足了本钱的,要是真亏了本,有这银子在也不至于成不了亲……” 徐峥嵘知道大哥对弟弟好,但从来不曾想过居然是这样掏心掏肺的好,他果断的推开递到跟前来的荷包:“这怎么成?嫂子和菜豆儿正是用钱的时候,大哥不必管我,留这给菜豆儿上私塾吧。” -- 第44页 大哥总是喜欢板着一张脸,现在看徐峥嵘推拒,臭脸拉得更长了,他“哼”了一声,背过手去,“说是给你就给你了,当初咱爹咱娘走的时候特意把积蓄分了三份出来,这是你该得的一部分,从前我看你游手好闲,知道你成不了气候,现在你有了自己的主见,又是快要成家的人,也该多些锻炼了!” 慢吞吞的把话说完,弯腰将烛台上的油灯“噗”的一声吹灭,就着清清朗朗的月色,徐峥财推开堂屋的门,轻声叮嘱道:“不早了,睡去吧。” 徐峥嵘住的屋子里没放油灯,因为有月光透进来,朗朗的照了一片白光,他把荷包里塞着的银子全倒腾出来,谢谢清点了一番,足足五十两,对于徐家这样的家底来说,这实在是大手笔了,想必是徐家爹娘心疼幺儿,把积蓄的大头全留在这儿了。 徐峥嵘默默叹了口气,将银子收回荷包里,丢进空间中一处小角落便不再管,沉甸甸的荷包刚刚巧砸到正在休眠的人参娃娃,人参娃娃细细嫩嫩的“哎呦”一声,长长的根须从肥沃的土壤里抽出,很有几分起床气的喊道:“徐峥嵘你个瓜皮!乱砸垃圾没有公德心是要遭雷劈的!”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徐峥嵘使得整个空间都因为他的怒吼震了两震。 “你都在空间里睡好几天了,也该出来活动活动,不然一不小心胖到膨胀,把空间撑爆了可怎么办?” 被徐峥嵘抓住根须,强行拉出田地的人参娃娃气得不行。 生怕自己小心爱惜着的须须就这么断在徐峥嵘手上,人参娃娃咻的一下变幻成小小的人类模样,从空间里蹦了出来,跳到徐峥嵘的肩膀上,拽着他的头发狠狠揪了两下才算泄气。 “你才胖!你才膨胀!你胖到没朋友!膨胀到没媳妇儿!” 人参娃娃气鼓鼓的嘟着嘴,因为极端的愤怒,骂人的话说出来居然有几分押韵。 徐峥嵘一乐,粗鲁的揉了揉人参娃娃的脑袋,颇有几分得瑟:“你骂迟了哦,借你吉言,阿水快要成我媳妇儿了!” 人参娃娃连徐峥嵘盖在自己脑袋上的手都忘记拍下,怔怔地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我去!真的假的?我当初也就随口那么一说啊!” 话一说完,人参娃娃立刻就意识到不对,讪讪的笑了一声:“哈!恭喜恭喜哈哈哈哈!” 徐峥嵘懒得追究他的神棍,只是斜了一看,脱了外衫仰躺在床上,开始思虑起别的事情来:“离农闲还有一阵子,不能就这么做等着……山上打猎采药虽然有收获,可最近天气不稳定,时不时一场雨下来总不安全……” 这么想着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等第二日再与阿水见面时,徐峥嵘把自己原先想好的主意同阿水说了一遍。 “徐大哥是说想把炒螺子拿到镇上去买吗?” 阿水有些为难,徐大哥有想法是好的,但螺子这种在地里随处可见的玩意儿真的有人会买来吃吗? 徐峥嵘看得出阿水的顾虑,便做出轻松的模样笑道:“咱们姑且做一小桶送到镇上去卖卖看,若是实在卖不出去,大不了带回来留给家里人吃,就当是多添一项零嘴好了。” 田螺这种东西在许国的田地里再寻常不过了,有些调皮的孩子趴在田埂上伸手一摸都能摸出一大把来。 菜豆儿一听小叔叔说要摸田螺到镇上去买,小嘴巴吧唧两下,自然而然的回想起辣炒田螺的滋味,积极性颇高的将与自己玩的好的小伙伴一并招来,徐峥嵘给这几个小孩一人一个铜板,小孩们便乐呵呵的下田去摸来好几桶田螺。 除了吐沙与调制汤汁需要花费不少功夫,其他的都算不上什么,徐峥嵘林林总总算了一下,请小孩们帮忙的小费和调味只是花了大约两串铜板而已,如此低微的成本换来的成果却不小。 满满三大桶辣炒田螺搁在院子里格外打眼。 徐峥嵘看几个小孩站在一边看的眼馋,十分大方的笑了一声,豪爽的说道:“拿一些去吃吧。” 小孩们便欢欢喜喜地挤了上来,一人捧了一把,乖巧的道谢之后跑出去玩了。 看他们一口嘬一个吃的喷香,阿水馋的偷偷咽了好几回口水,他不好意思跟小孩子们抢零嘴,愣愣的站在一边不知所措,一直到徐峥嵘特意挑出个大个的田螺,将里面饱满的螺肉碰到他嘴边。 阿水悄悄地红了耳朵,在徐峥嵘催促的目光中张口将螺肉含进嘴里。 清溪乡里虽然只有一条与东海相通的河,但大大小小的池塘也有不少,村民们闲来无事,偶尔会在池塘里抛一两粒莲子,长此以往每年池塘里都会长出不少荷叶。 长夏日,不少闲在家里的农妇都会去池塘边采荷叶带回来风干,一个夏天风干的荷叶若是保存的好能够用上好几年,用来存放干净的食物是最好不过的了。 徐峥嵘从嫂子那里搜刮来不少干荷叶,也不知道这里人是用了什么手法,荷叶虽然干枯,但并没有发脆的现象,甚至相当有韧性,就算是卷起来当做是盛放田螺的容器都没有半点问题。 将近几百张干荷叶,可以装进一大捧田螺,倒有些类似于现世所用的一次性杯子,既干净又方便。 上次与徐峥嵘一同去镇上的时候,两个人之间还并没有怎样熟悉,这回过去两个人都已经快要成亲了,阿水坐在颠簸的牛车上不觉有些感叹。 -- 第45页 牛车颠簸的时间不算短,等阿水与徐峥嵘拎着桶走到老街码头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小贩支起了摊子在叫卖。 他们精心挑了个不错的地段,将桶放好。 徐峥嵘给这些田螺的定价是一捧一个铜板,他知道薄利多销的道理,一个铜板能赚到的钱虽然少,但要真能把这三桶田螺全卖出去,就不少了。 阿水在外人面前一向腼腆,刚开始的时候红着脸怎么都没有办法将叫卖的话喊出口,徐峥嵘脸皮厚,蹲在一边看卖鱼的贩子叫的大声,索性扯开了嗓子喊:“辣炒螺子哦辣炒螺子!卖辣炒螺子了,保管好吃!一个铜板,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啊!” 如此低廉的价格果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刚从海船上下来的水手坐在台阶上看他老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喂!辣炒螺子是什么东西?真好吃吗?” 徐峥嵘一看他就知道生意来了,他冲这位水手招了招手,很是大方的说道:“是我独家秘制不传外人的,看你是第一个过来问的,我白送你一捧,要是觉得好吃,帮我招揽一下生意如何?” 有便宜不占是王八,水手一听有这等好事,赶紧乐呵呵的跑过来,看了看桶里面放着的其貌不扬的田螺,颇为嫌弃的撇了撇嘴:“这么个丑东西,不就是田里面的螺子吗?怎么可能好吃?!” 等挑了一块螺肉塞到嘴巴里,水手的脸色立刻变了。 这水手也是个戏精上身,不仅夸张的嚼了好几下肉,吃高兴了还猛一拍大腿:“哎哟我去!好吃!看起来怪模怪样的,闻着香,吃到嘴里更香!再给我弄两个尝尝!” 原本站在一边看好戏的人脸上都是疑惑的神色:“这玩意儿真的会好吃吗?” 水手可不管边上人是怎么议论的,就着荷叶捧在手上,一小捧田螺就被消灭得一干二净。 临了,他还意犹未尽的伸出油拉拉的手,在徐峥嵘面前晃了两晃:“再给我来三捧……啊不!五捧,这玩意儿好吃的很,我带些上船上当零嘴消磨消磨时间。” 徐峥嵘没怎样表示,阿水倒是惊喜的应了一声,手脚麻利的装了整整五捧辣炒螺子放在干荷叶里,从水手手上接过油腻五枚铜板,高兴的不得了。 “真的假的?田里随便摸到的东西,喂给鸡鸭都不吃,怎么到他这里就好吃成这个样子?” 围观的人心里嘀咕的同时,好奇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徐峥嵘要的就是他们这份好奇,心里暗自窃喜,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规规矩矩的吆喝。 “辣炒螺子!好吃的辣炒螺子!水手大哥都说香,一个铜板就成,不买吃亏啊,前十个买的买一赠一了!” 第36章 三十六只软哥儿 ~ 有水手大哥现成的广告,再加上徐峥嵘大气的放话说前十名买一送一,人的心里总是趋向于比别人更能占到便宜的,原先只是站在一旁观望的几个人实在受不住好奇,纷纷围过来排队。 排队的人都想着,反正也就一个铜板而已。 阿水手脚快,没一会儿便将干荷叶卷成锥子的形状,分别铲一捧田螺进去,交到客人的手上。 他们特意留出了一块很大的干荷叶,展开平铺在地上,专门用来让客人放铜板的,第一桶辣炒螺子卖空的时候,干荷叶上积攒的铜板已经不少了。 螺子卖的这样快,没过多久干荷叶就用光了,阿水掂了掂最后一个装螺子的桶,看里面还剩一小半螺子,心里有些舍不得,很是无措的将求助的目光落到徐峥嵘身上:“徐大哥,干荷叶没有了……这可怎么办呀!” 徐峥嵘看了看摊子前面还站着两三个想要过来尝味道的客人,果断的让阿水把桶收回来,摆了摆手相当客气的同客人们说道:“不好意思啊,盛辣炒螺子的干荷叶用光了,这辣炒田螺油腻腻的没有干荷叶不好拿在手上……要不你们明儿再来?” 这几位客人都是辛辛苦苦排了队,好不容易等着的,现在说不卖就不卖,他们心里难免有些郁闷,鼻子闻着香气,嘴里也自动分泌口水,偏偏看着吃不着,你说得多膈应人! 再看看辣炒螺子上头覆盖着的一层油腻腻的汤汁,客人们当然不愿意用手来捧着了,徐峥嵘看他们左右为难的样子,干脆将这三个人的脸记住,十分慷慨的许诺道:“既然这样,要不明儿你们三位再来,我多送一份当做补偿?” 几个人的脸色果然缓和了不少,其中还有一个笑道:“那就先谢谢小哥了!咱们回去也跟邻里朋友说说,让他们多照顾照顾你生意!” 徐峥嵘当然是很乐意的同意了,末了,还补充着吆喝了一句:“明儿再来,到时候前五十过来的,一样买一送一哈!” 阿水一面跟着徐峥嵘收摊子,一面有些心疼剩下来没卖出去的螺子,“徐大哥,就算没有干荷叶,咱们也能想想别的法子嘛,剩下这么些,得少赚好几个铜板呢!” 徐峥嵘看他皱着鼻头,一脸不舍的模样,不觉笑出声来:“没事,少赚几个铜板而已,再说,剩下来的这些我还有用处,是要拿去贿赂人的呢!” 阿水迷迷糊糊没有听懂,不过,在他心里,徐大哥是越来越厉害了,所以,虽然没有听懂徐大哥的话,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跟着徐峥嵘收拾。 铺在地上存放铜板的干荷叶已经满满当当了,徐峥嵘伸手将它们全抓进早先带过来的一个麻布袋子里,拎在手上沉甸甸的很有几分重量。 -- 第46页 “走,咱们先找个地方把铜板兑换成银两,再去药铺老板那里看看,我想和他谈一桩生意。” 阿水的眼睛噌的一下亮了,“徐大哥是不是又在山上挖到什么宝贝了?!” 徐峥嵘不觉有些无奈,看来上一次在山上找到人衔的经历在阿水那里留下了不小印象,以至于现在一开口说药铺,他就以为是挖着宝贝了。 屈指弹了弹阿水光洁的脑门,他动作放得很轻,阿水并不觉得疼,只是抬着手捂住脑袋,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你当山上的宝贝是大白菜呀,想挖就挖的?” 阿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两声,他渐渐在徐峥嵘面前放开了许多,甚至调皮的眨了眨眼睛:“谁叫徐大哥你有福气呢!嬷嬷回去跟我说了,她说你是个有福气的人,谁跟在你身边谁也能有福气!” 徐峥嵘听了他这话,不由想起现世的一种说法:“那你就多蹭一蹭呗,只要你愿意蹭,我都愿意给你。” 蹭福气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玩笑话而已,偏偏让徐峥嵘颇为暧昧的说出来,阿水总觉得他话中有话,疑狐的盯着他脸看了好半天都没有看出端倪来,只好郁郁的放弃。 药铺老板对徐峥嵘的印象很深,一听楼下的伙计说徐峥嵘来了,以为又要收一笔大买卖,激动的搓了搓手:“快!快请啊!” 所谓期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等请上来的徐峥嵘把蒙着粗纱的桶提到他跟前,他先是抽着鼻子闻了闻,觉得不对:“噫,这味儿不对呀!” 猛一掀开纱布,被辣油狠狠呛了一口不说,里面放着的物件不就是田里最寻常不过的螺子吗? 药铺老板顿时不乐意了,气哼哼的背过手去:“这就是你上回说的春芝?长得倒挺别致!” 徐峥嵘笑呵呵的袖手,“虽不是春芝,但滋味可是好的很,老板真不尝一尝?” 老板可以对天发誓,他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是拒绝的,只是看徐峥嵘与阿水实在是吃的太香了,才忍不住尝了一小口。 只是一口而已,就让这位老板亲身体会了什么叫拍着大腿喊“真香”。 等三个人围在小桌旁将螺子嘬得差不多,药铺老板心满意足的打了个嗝,半眯着眼睛慢悠悠的问:“没找着春芝,你这趟过来,总不会就为了给我送这点吃食吧?” 徐峥嵘也朝他一笑,咧着嘴夸奖:“老板真是聪明人!” 老板被他这话一噎,知道徐峥嵘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后知后觉生出忐忑的情绪来,就连看人的目光都有几分提防:“你个滑头,别是又有什么坑人的鬼主意了?” 徐峥嵘笑得更灿烂了:“徐某人出的从来都是好主意,老板您言重了。” “这次过来,虽然没带成您想要的春芝,但确实有一桩生意想要与你谈。” 老板敏锐的注意到他的措辞:“谈生意?你个穷小子哪来的资本与我谈生意?” 他这话说的有些过分,徐峥嵘却依旧面色不改的问:“老板做了这么多年草药生意,想必这世上少有能抵得上老板你这样对草药熟悉的人了,峥嵘有些问题想要请教老板,想必老板会乐意解答吧?” 老板被徐峥嵘这么一吹捧,飘飘然的快要飞上天了,还要故意做出谦虚的姿态摇了摇手:“哪有的事!年轻人就是喜欢瞎说话……不过能提问是好事,你有什么不懂的就尽管问吧。” “我听家里嬷嬷说,草药最重要的不是治人而是养人,有些富贵人家,甚至会专门哪些特殊的草药做食疗,不知道是不是如此啊?” 徐峥嵘说的,药铺老板早就已经见惯了,他十分肯定的点头道:“那是自然,我记得早些年去京城游历,就听说当朝的某位王爷就挺相信药草能养人的,我的乖乖,那家伙可是奢侈的时不时拿人参须炖汤喝,听说后来阳气太盛,十二房小妾都挡不住呢!” 男人嘛,总是喜欢关注一些奇奇怪怪的点,要不是看老板脸上一本正经的样子,徐峥嵘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正大光明的无证开车了。 小哥儿性子单纯的很,又从来不曾听人说过荤段子,在一边默默听着,心里不由瞎琢磨:“奇怪,炖人参汤喝与十二房小妾有甚么关系呢?” 他心里这么琢磨着,顺嘴也就这么问出来了。 话问出来,屋子里的气氛一时间变得非常尴尬,还是徐峥嵘反应快,截了老板的话哄小哥儿:“老板的意思是人家王爷有钱,娶再多小妾都不成问题。” 解释完了,还十分狗腿的在后面添一句表忠心的话:“不过阿水你放心,我跟那什么王爷不一样,我再有钱都只要你一个!” 阿水听得心里美滋滋的,又有几分纠结:毕竟还有老板这个外人在呢!徐大哥说话嘴里就是没个把门的,叫别人听了去多难为情啊! 难为情的小哥儿小声嘟囔着:“你倒是敢要别人!”就这么着被转移了注意力。 徐峥嵘松了口气,眼神像刀子一样落到药铺老板身上,示意老板别再顺口跑火车。 继续打听,“既然如此,那老板您知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价格便宜一些的草药,于身体无害,反而有强身健体这一类功效的?当然了,草药若是滋味再好一些就更好了!” 老板昂着脑袋想了老半天,快要把医书薄薄的纸张抠得烂碎时,才猛然想起来:“你说的可不就是甜根吗?” -- 第47页 “甜根?” 这名字徐峥嵘倒是第一回 听,觉得陌生的很,他不由皱着眉头重复着念叨了一遍。 “对啊,就是甜根,你不是说价格便宜又滋味好吗?绝对错不了!” “不是,我说徐小子,你磨磨唧唧问了这么老些,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啊!” 第37章 三十七只软哥儿 ~ 徐峥嵘这回也没有再隐瞒, 相当坦诚的摊开手,把自己的主意和盘托出:“也没什么,只是最近学了酿酒的法子, 在老街上看只有谷酒,一时兴起想试一试能不能做出药酒……” 药铺老板果然来了兴致,“哦”了一声坐直了身子,托着下巴细细思考道:“做药酒啊?这个主意倒是新鲜, 我还是第一次听呢,照你这么说,选用的药材不仅要能养人,而且滋味得好,甜根确实是最佳的选择。” 甜根是许国北面山上特有的一种植株,最喜欢生长在阴暗潮湿的地方, 因为生命力极其顽强的缘故, 甚至可以在寻常的农户家里人工养殖。 也正是因为养殖的成本低, 所以价格才会相当低廉。 老板眉头一皱, 有些不赞同:“不过,正经的酒水哪有人愿意往里面添药材的?做不做得出来是一回事儿,能不能卖掉就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徐峥嵘见终于扯入了正题, 不由咧嘴一笑:“所以我这不找上你来了吗!” “药酒这种东西,若是真放到市集上去卖, 恐怕大家都会将信将疑的不敢喝, 但如果放在药铺里卖可就不同了,你只要将它功效说出来,说是铺子里新进上的养生新品,估计就能招来不少生意。” 老板细细想想,觉得徐峥嵘这话说的不假, 只是眉头依旧锁的死紧,“倘若你那药酒并不怎样,放到我药铺来卖,岂不是毁了我药铺的名声?” “你若不放心,等酒酿成了,不妨亲自尝尝?”徐峥嵘本来就没指望老板这么轻易相信他,“到时候我借你店铺卖酒,你与我一九分怎么样?” 若是徐峥嵘的这桩生意真的能谈拢,未尝不是一个赚钱的好法子,反正也只是提供一个场地而已,算来算去都不会亏了自己。 老板是个鬼精的生意人,即使是这样,心里还惦记着别的打算,故意撇着嘴,做出嫌弃的表情:“那不成!才一成这么低吗?那我岂不是白白给你做工了。” 徐峥嵘的手指轻轻扣了扣桌子:“瞧你这话说的,甜根是我买的,酿酒的方子也是我得来的,日后有什么风险都由我担着,你平白得了一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老板可曾听过人心不足蛇吞象的故事?做人可不能太贪哦!” “尤其咱们都是老朋友了,你坑我,于心何忍啊!” “……” 老板无言以对:话说我们之间也才见过一两次面而已吧,怎么就成老朋友了?! 药铺老板看他寸步不让,先是固执的争取了一会儿,到最后只能恹恹放弃,却又想出另一个主意来:“要不这样吧,两成,日后你要拿来做材料的甜根就由我药铺出了,甜根的价格虽然低廉,但只有我这一处药铺有,也只有我这里才能大规模的买,如何?” 狡猾的垄断商人! 徐峥嵘愤愤看了老板一眼,最后不情不愿的小声道:“行吧,不过今天我就要带一些甜根回去。” 生意就算是谈妥了,老板把一大包药材交给徐峥嵘的时候,还很不放心的叮嘱:“我可告诉你啊,镇上的官老爷可与我熟的很,你小子要是敢骗我,哼哼!” 他没把话说完,可后面威胁的意思傻瓜都听得懂,徐峥嵘胡乱嗯一声,厚着脸皮从老板手上抢过药材,信口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和官老爷熟,以后我要是在村里受了欺负,能不能到你这里申冤啊?” 可把老板气得不轻:“糊涂东西!谁给你说这个了!我这又不是公堂,你再说,你受欺负关我毛事啊!!” 三个木桶只要叠加在一起就能节省不少地方,阿水执意不许徐峥嵘再包牛车乱花钱,他们与几个同村的汉子挤一辆牛车。 徐峥嵘也算是两战成名,村里不少人都知道他,一看他跟阿水坐在牛车上,十分默契地互相看了一眼,其中性格外向一些的年轻人对徐峥嵘好感度不错,一看见他咧着嘴笑着打招呼:“徐老三,这么巧碰见你啊!” 徐峥嵘眯着眼睛想了老半天也没认出这年轻人是谁,还是阿水怕他得罪人,抢先招呼道:“这不是村东头的李木匠家儿子吗?你今儿也得空上镇上来啦?” 李木匠的儿子叫李小勇,也才刚刚成年的样子,他娘是个哥儿,走得早,家里又穷,上不起私塾,就只好留在家里跟着他爹学手艺。 徐峥嵘一拍脑袋,难怪觉得眼熟呢! 他酿酒少不得置办些用来盛酒的容器,想来想去还是找人订做那种又大又厚实的木桶最好,那时候他就把主意打到人家老子头上,只是没来得及找李木匠,就见这小李木匠了。 既然是有求于人家老子,徐峥嵘的态度一下子就热情起来,把阿水护在里头,对着旁边的空位拍拍手:“原来是小李木匠啊,来来来,坐这边!” 李小勇虽然跟在自家爹身边学手艺,但他手笨,没少挨骂,他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到底有些自卑,现在一听徐峥嵘叫他“小李木匠”,觉得受之有愧,但又美滋滋的,一屁股坐到徐峥嵘旁边。 -- 第48页 牛车走得慢,又没有到最颠簸的山路,几个人坐着还觉得悠闲,徐峥嵘试着同李小勇搭讪,一个劲的给拍彩虹屁,既把李木匠夸了一遍,又逻辑清楚的把李小勇夸了一通,一个接着一个的彩虹屁讲的颇有技巧,直把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人乐的找不着北。 等徐峥嵘说到要订制木桶的时候,李小勇拍着胸脯一口应承,看他那样子,要是眼前有木料,只怕他早就自告奋勇的现场做一个桶出来了。 不过,乐呵归乐呵,李小勇被他哄的迷迷糊糊,但勉强还记得自己的斤量,“我才学木匠没几天,手艺比不得我爹,我爹在村子里的手艺,那可是一等一的好,等我回家同我爹说一说,让他给你来做,价格什么的保管放心!” 徐峥嵘要的就是他这句话,得,小伙子还挺上道的! 阿水是被徐峥嵘亲自送回家的,自从林家人在门口那么一闹,请了村民吃过饭后,在村民们眼里,他俩的关系就已经定下了。 干活的汉子撞见了没说话,反倒是多事的大妈大婶偷摸摸的嘀咕:“还以为阿水是要等着官府来人配呢,以前觉得怪可怜的,现在一看,嘿呀,白担心了,原来早就已经偷摸着找好人家了,这两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对眼的,要我说呀,跟个窝囊废,还不如留着官服来配呢!” 有与徐家关系亲近的婶婶顿时不高兴了,“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人家小年轻互相喜欢又没犯法,轮得到你在这儿嘀嘀咕咕的吗?再说了,我听人讲,这个徐峥嵘最近改了不少,没你说的那么窝囊废了!” “俗话都说狗改不了吃屎,他从前做着的事还在那摆着呢,怎么可能说改就改,你可等着吧,早晚有一天这两人得坏儿!” “再说了,徐峥嵘这回坏的是林家的事……我听说林家心眼小的很,你等着吧,我跟你赌咒,这俩人婚事得黄!” 几个人讨论就讨论吧,偏偏嗓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大,徐峥嵘牵着阿水走过去的时候,把这几个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下意识的偏头看阿水的反应,好在阿水还在满心纠结着与徐大哥当众牵手的事情,没把八卦婆们的话听到耳朵里。 徐峥嵘不愿意与这些嘴碎的八婆较真,也不想叫阿水知道了难过,暗地里记下说话难听的女人的嘴脸后,便牵着阿水走得更快了。 嬷嬷一早就让阿花等在门槛前,傻狗一看见自家小主人与徐峥嵘回来,粗壮的尾巴摇得飞快,抬头汪汪叫了好几声,一路小跑到徐峥嵘跟前,讨好的绕着他打转。 阿水笑着摸了摸阿花毛茸茸的脑袋,朝着屋里轻快的喊了一声嬷嬷,老嬷嬷这才拄着拐杖出来,一打眼就瞧见阿水与徐峥嵘紧紧牵在一块的手。 嬷嬷蹙着眉头,故意干咳了两声:“多少注意点!” 阿水吓得跟触电一样与徐峥嵘松开,涨得红扑扑的小脸蛋,撒娇似的冲嬷嬷吐了吐舌头。 小哥儿温软柔嫩的手一松开,徐峥嵘颇有些遗憾的眷念起舒服的触感来,可惜,人家长辈还在这看着呢,做的太超过,恐怕会惹老人家反感。 嬷嬷见他这么自觉,果然满意了几分,指了指屋内:“快些进来吧,都在外面杵着像什么话!” 阿水家的条件其实比徐家还要落魄,毕竟家里没有个汉子,少了个劳动力,柔柔弱弱的女人与小哥儿再怎么努力也好不到哪里去。 徐峥嵘束手束脚的坐在堂屋里,屋子里阴暗,嬷嬷又舍不得点灯,人在里头待着觉得格外压抑。 老嬷嬷与阿水在这里呆惯了倒没觉得什么,阿水还是第一次请徐大哥进家门呢,兴奋的不得了,忙前忙后的说是要淘米做香喷喷的白米饭给徐峥嵘吃。 灶台上蒸着米饭,锅里支着架子蒸晒干的小咸鱼,闻上去还怪香的。 徐峥嵘为了卖香辣螺子,吆喝了一个早上,早就已经饿得麻木了,一直到闻见小鱼干的香气才猛嗅鼻子,馋的不行。 “家里也不常来客人,没甚么好吃的,还是阿水上次去镇上带回来了一些白米,拌着小鱼干吃,你可别嫌弃啊!” 徐峥嵘自然记得,上回为了买白米,阿水可是紧紧捏着铜板心疼了很久,没想到现在居然舍得拿出来招待自己。 唉!到底是银子赚少了,不然也不会让自个儿的小哥儿受这样的苦楚! 阿水倒没觉得什么,只是担心自己做的饭徐大哥不喜欢吃,等徐峥嵘捧场的吃了一大碗,他才喜笑颜开。 “装辣炒螺子的桶里面都是油,你带回去不好洗,干脆留在我这里,我带到河边去给你洗干净好了。” 徐峥嵘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他心里盘算着,离酿酒的日子还有一段时间,这大半个月,卖辣炒螺子算是一条不错的生财之道,反正料汁一调一大锅,做起来也算方便。 阿水笑嘻嘻的:“徐大哥,今儿一天的功夫就赚了四两散碎银子,以后恐怕会更好!” 小哥儿笑得开心,徐峥嵘也不好开口打击他,辣炒螺子今儿之所以能卖得这么火爆,一方面是因为大家都想尝个新鲜,另一方面是为了贪图便宜。 往后再过去,恐怕就吸引不了这么多客人了,不过在码头上买,流动的客人比较多,总归是有好处的。 徐峥嵘现在担心的是,他这制作田螺的底料并不如何复杂,但凡是有经验的人一品尝,大概就能推测出使用的用料,这样低成本的东西模仿起来也并不难。 -- 第49页 深深的叹了口气,徐峥嵘几乎可以预想到,再过几日,老街的码头上怕是又要多好几家卖辣炒田螺的商贩了。 毕竟在古代,这玩意儿可没有什么专利保护的。 不过,他也不担心就是了,毕竟除了辣炒田螺之外,他也算是,家里有山的人了。 第38章 三十八只软哥儿 ~ 徐峥嵘的猜测半点没错, 不出三天,老街码头上就多了好几个卖辣炒螺子的商贩,有一两个聪明的, 甚至还照顾起大众的口味,额外创新的做出了些不辣的炒螺子,专门供给不能吃辣的小孩与大人。 虽说码头走走停停来的人不少,给他们一分流, 特意光顾徐峥嵘摊子的客人到底是少了许多。 为了这个,阿水气鼓鼓的攥着拳头冲模仿徐大哥的商贩各种比划,满心不乐意的替徐大哥鸣不平:“明明这是徐大哥想出来的主意,他们照搬照套的拿过去抢生意,实在是太过分了!” 徐峥嵘仗着身高的优势,摸了摸阿水的脑袋, 就像是跟小猫顺毛一样安慰:“没事儿, 给他们学去吧, 咱这里还有秘密武器!” 阿水一听, 漂亮的眼睛立刻亮亮的看过来,目光里面满满都是信赖与崇拜:“真的?难不成是徐大哥又琢磨出什么好吃的来了?!” 确实是好吃的,不过也不是徐峥嵘琢磨出来的。 春种的日子已经过了大半, 山上的草木早就绿了又绿,不少果树都颤颤巍巍生出了青涩的小果子, 塞到嘴里涩涩地不好吃。 树上的果子不好吃, 可是偶尔淋过几场春雨的竹笋噌噌的往外生长,速度快得不得了。 徐峥嵘趁着上山的机会在山里扒了好几棵竹笋回去,等回到家,才从徐姚氏口中听说,清溪乡的村民们都不知道嫩嫩的竹笋是能够食用的。 有一个成语怎么用的来着? 暴殄天物! 放着脆脆嫩嫩的竹笋在山里白白老掉, 可不就是暴殄天物吗! 徐峥嵘故伎重施,用少许的铜板收买了菜豆儿,让菜豆儿召集伙伴上山里去帮忙挖竹笋。 只用了短短半个下午的功夫,徐峥嵘带来装竹笋的几个竹筐便全被塞满了,阿水家院子前的空地大,还有一处用来养鱼的小小池塘,徐峥嵘叫孩子们把竹笋堆在小池塘旁边,这么一堆,高高的顶起来就像小山似的。 阿水原先就好奇徐大哥口中所谓的秘密武器是什么,现在看他从山上带来这么些外壳坚硬、怪模怪样的笋子回来,整个人都蒙了一下,指着笋山,愣愣的发问:“徐大哥,难不成这就是你的秘密武器?!” “这玩意儿又尖又硬的,从来就没有人吃过呢!” 徐峥嵘叉着腰看着这一堆笋山,长吁了口气,笑眯眯的感叹:“坐拥一座山的感觉真心不错!” “阿水你也别担心,这笋子看起来怪模怪样的不好下嘴,可里面的笋肉无论是用来清炒肉丝还是用来做泡椒竹笋都再好不过了,要是把这些竹笋晒干了做成竹笋干,只要保存的好,就算是冬天都能吃上呢!” “尤其是泡椒竹笋,辣辣脆脆的,口感一级棒哦!” 阿水被他说得有些馋了,噔噔噔的跑回家搬两个凳子过来,和徐峥嵘一人坐一个,细细的剥竹笋外面的那层皮。 许国的竹笋在外形上与徐峥嵘印象中的竹笋没什么差别,只是更加细长一些,外面有些许扎人的小刺,阿水一不留神就中了招,被被一根毛刺扎的直甩手。 徐峥嵘心疼他,小心翼翼的替他将毛刺剃出来后轻轻吹了吹:“要不把这些竹笋交给我来处理吧,反正我皮糙肉厚的,这些毛刺扎不进来,你就负责清洗怎么样?” 阿水实在是有些怕了毛毛尖尖的刺:“所以大家才说山上的竹笋是不能吃的呀,都是留着用来长竹子的!” 等徐峥嵘把竹笋的壳全都处理完毕,特意挑了两根品相最好的笋子进厨房。 在此,不得不先感谢一下许国人民对于辣椒的极致运用,不仅人工种植辣椒,而且还像现世一样分出了不少种口味。 果然对于辣椒的喜爱,是不分时间与时空的。 而许国家家户户都有腌制小菜的习惯,泡椒就是其中的一种,像阿水这种常年节省的人家,更是特意准备了好几坛泡椒,现在全被徐峥嵘拿来征用做泡椒竹笋了。 徐峥嵘找嬷嬷讨要泡椒的时候,嬷嬷还是满脸的不高兴,觉得徐峥嵘这是浪费,等泡椒竹笋的鲜香飘飘悠悠的从厨房里荡出来之后,不仅仅是阿水,就连嬷嬷心里都忍不住生了几分期待。 因为时间仓促,材料简单的缘故,徐峥嵘对自己做的泡椒竹笋还是有些不满意,但在食材匮乏,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的阿水娘俩个看来,这么简简单单一盘泡椒竹笋,闻着酸爽,吃到嘴里头脆脆辣辣的,又鲜又香,直叫人恨不得跟着把舌头都吞下去。 要不是家里白米缺的厉害,在灶台上煮上一大锅白米饭,浇上泡椒竹笋的鲜汤拌饭吃是最好不过了,光是想想,食欲就提上好几个档次。 阿水与嬷嬷伸到碗里的筷子一直就没停下,等到最后一块笋片被消灭干净,两个人才意犹未尽的搁下筷子。 阿水捏了捏小肚子上的新长出来的肉,满足的叹了口气:“徐大哥果然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随随便便什么东西,只要到你手上都能翻出花样来的好吃!要是咱们把这泡椒竹笋拿到镇上去,不愁没有生意,说不定能卖得比辣炒螺子更火爆呢!” -- 第50页 “都只是一些给人消磨时间的零嘴而已,咱们把其中的一部分拿去做泡椒竹笋,另外一部分直接切成片往太阳底下晒一晒,等晒干了好保存,就算到了冬天也能拿出来吃。” 阿水欢欢喜喜的应了一声,但很快又变得愁眉苦脸:“可是,咱们把泡椒竹笋拿到镇上去卖,肯定又会有坏心眼的人盯着,想要偷偷把咱们的手艺学过去……这可怎么办啊!” 上一回卖的辣炒田螺不好保存,但这一回的竹笋就不一样了。 徐峥嵘一派胸有成竹的淡定模样。 竹笋这玩意儿最讲的就是季节性,几场春雨下来,一个晚上就能抽长好几节,到时候可就不能吃了。 “咱们这段时间就留在山里面挖竹笋,在下一场春雨来之前,挖越多越好,放回来腌在菜坛里一直保存着,等春雨过去了,山上的竹笋老的不能吃了,咱们再把存在坛子里的竹笋拿出来买,没有新鲜的竹笋,就算是学会了做泡菜竹笋又怎么样?还不得一个个老老实实的等着明年挖竹笋?” 等到了明年,药酒与果酒一旦酿好,徐峥嵘也就不稀罕零卖泡椒竹笋的那点散碎银子了。 阿水听得似懂非懂,但他经常到山里去,对山里的竹笋也是有些了解的,知道竹笋长得快容易老,一双透亮的眼睛高兴的弯了弯:“挖竹笋的事,就交给我和菜豆儿他们吧,包管挖多多的竹笋,让徐大哥你多多的挣钱!” 徐峥嵘故作深沉的点了点头,慢悠悠的调笑道:“那感情好,只要徐大哥能多多的赚钱,能风风光光的把你娶过门!” 小哥儿面皮薄,被他这段话一唬,气哼哼的不睬人了。 还是徐峥嵘舔着脸紧哄慢哄,才把小哥儿哄回来的。 接下来的几天里,就像徐峥嵘计划的那样,他们做了不少泡椒竹笋,顺带还侥幸得到了一只一不小心撞进陷阱里的肥兔子。 去老街上的摊子还是继续摆的,不过徐峥嵘这几日都在为酿酒做准备,所以看守摊子的重任便落到了徐姚氏与阿水的身上。 徐姚氏刚开始的时候还挺不乐意,毕竟家里那么多家务活要干,离了她怎么行,但在徐峥嵘将上街去摆摊子得来的银两拿出来,就再没什么话好说了。 田螺与竹笋在老街上卖得极好,徐姚氏留了个心眼,并没有跟村里人说过,就怕被红眼病缠上。 赶着牛车的师傅天天看阿水与徐姚氏背着桶子到镇上去,也不知道她们是卖什么的,只是隔着桶闻见香气,想来是吃食,师傅虽然觉得女人家与小哥儿出来抛头露面有些不合规矩,但也不曾多说。 两三场春雨落过之后,清溪乡的天气是一日比一日热了,第一批春种的种子都已经播下,在农人的精心养护下,生根发芽,长得格外精神。 乡里人难得的农闲就是在春末夏初的蝉鸣声中慢悠悠到来的。 李小勇虽然手艺做得不咋地,但为人相当实诚,很快便把徐峥嵘想要预定木桶的事情与他爹说了一遍。 李木匠最近也是闲在家里快要生霉,他跟庄稼人不一样,靠的全是手艺活吃的饭,清溪乡的村民们平常是不需要找木匠做家具或者整修的,除非是嫁娶或者乔迁才会有大生意上门,可是春种时节繁忙,这样的大生意压根就没有。 眼看着年前攒下的积蓄慢慢的要用尽了,李木匠开始发愁自己与儿子的生计,没想到这个时候徐峥嵘居然有大单子送过来。 用来盛酒的厚实木桶…… 李木匠以前也没给人家做过,对着徐峥嵘画在纸上的草图研究了好几天才琢磨出一些窍门来。 约定好的日子一到,李木匠便带着儿子殷勤的将新做出来的模板送过去给徐峥嵘看。 毕竟是古代的工艺,徐峥嵘原本想着只要木桶能用就可以了,没想到李木匠的手艺真心不错,制作出来的酒桶与他想象中的差不了多少。 李木匠做的好,徐峥嵘给钱也是相当的痛快,一连交了好几两散碎的银子过去。 徐峥嵘眼看着山里的果子从青涩一点点长至成熟,他亲自去山上看了几圈,最终选中了野桑葚与野青梅,这两种水果尝起来滋味都很不错。 野桑葚酿造出来的桑葚酒十分适合男性,徐峥嵘至今还记得曾经去过的水果店里打出的招牌:“桑葚——男人的加油站!你值得拥有!” 唔,补肾啊,相信即使是朝代更迭,补肾依旧是男人比较关注的话题吧。 愉快的决定了酿造桑葚酒之后,徐峥嵘的目光又移到了青涩带水的青梅身上,青梅养颜美白的功效在末世来临之前早就已经被商家们铺天盖地的宣传过,若是酿造出甜味的青梅酒,它的目标人群一定得是那些天□□美的女人与小哥儿们。 将野果从山里运下来是个挺大的工程,除了徐家三兄弟一同上山采摘,郑氏兄弟、夏炎与周大壮都哼哧哼哧的跑过来帮忙。 不仅如此,他们还发动了家里的女人与小孩,大家有活齐上阵,将山里的野果一筐一筐的运下来,为此吸引了不少村民的目光。 大部分村民都不知道徐峥嵘想要酿酒的计划,误以为是徐家穷到发疯,居然连山里面没人要的野果都不放过,在背后没少指指点点的议论。 因为徐峥嵘的关系,原本性子有些内向的菜豆儿和附近的小孩们,都打好了关系,小孩们热情又单纯,被菜豆儿一动员,个个拎着小木筐在山里跑来跑去,也算是帮了不少忙。 -- 第51页 等待野果长齐的时间虽然漫长,可实际上酿造果酒的过程相当简单,所花费的时间也没有多长。 家里的女人们本就做惯了家务活,按照徐峥嵘的指挥,蹲在井旁将采摘完毕的桑葚与青梅清洗干净,塞进一个又一个大木桶里。 徐峥嵘往里面添了一些特制的材料,为了保证酿酒的成功率,还软磨硬泡从人参娃娃那里磨来他惯喝的灵水。 很快将它们一一密封盖好,与力气大的汉子们一起将木桶搬运到阴凉的储存地。 “好了,只需要再等五六天,让它完成发酵,到时候咱们再揭盖起来过滤,尝尝味道,就知道酿造的成不成功了!这几天实在是辛苦大家了,后续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吧,帮工的银子过些时候我会亲自送到你们家去的!” 徐峥嵘一宣布完后,大家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酿酒这门手艺在他们心目中应该是一件相当复杂的工艺,怎么现在看来过程这么简单不说,就连所需要的时间也这么短。 心里将信将疑,大家看徐峥嵘与酒桶的目光都变得审视起来,不过,他们面上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徐峥嵘也说了只需要五六天的时间,那就慢慢等待吧,看看五六天后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第39章 三十九只软哥儿 ~ 既然徐峥嵘说需要耐心的等待五六天, 大家伙闲在这也没有事干,干脆各自散开,趁着还有几天空闲日子, 紧赶慢赶的跑到镇上去找活干。 徐家人则因为徐峥嵘卖辣炒螺子和泡椒竹笋的生意悠闲了许多,毕竟,自己支个摊做生意与到别人手底下打工要自在的多。 六天眨眼就过去了。 徐峥嵘守了好几天,掐着时间点小心翼翼的跑到储存室, 先是揭开一个酒桶,查看了成色,总共三十桶的果酒,只有四桶在酿造的过程中出了岔子,味道坏了之外,其他的都酿造的相当完美。 对于这样的结果, 徐峥嵘已经相当满意了, 毕竟是第一次尝试嘛。 躲在空间里的人参娃娃暗戳戳的往外瞟了几眼, 发现储藏室里并没有其他人, 立刻蹦达出来,目标直直的扑向留香剔透的酒水。 徐峥嵘眼疾手快,抢先在人参娃娃扑进酒水里之前, 将酒桶盖盖上。 “哇哇哇!!卧槽你大爷!【哔】——【哔】——【哔】——” 白白嫩嫩的小脸蛋狠狠的撞上坚硬的桶盖,气的人参娃娃跳起来爆粗口, 徐峥嵘将这些脏话自动消音后, 伸手将小东西提溜起来,还不忘皱着眉头教育:“小孩子不许说脏话!” 人参娃娃更气了,捂着红彤彤的鼻头,眼眶一酸,哭唧唧的哼哼:“你才是小孩子!我是千年人参!千年的!懂不懂!” 徐峥嵘相当敷衍的应了两声, 揪着小家伙的领口把人塞回自己的口袋:“懂!不过,就算是千年的人参也不许说脏话!” 为徐峥嵘义正言辞教育了的小娃娃可怜兮兮的趴在口袋上往外张望,目光落到酒桶上的时候,不由露出垂涎的神色,一边抹着口水,一边哀求道:“我不说脏话,你给我尝一口吗!” 徐峥嵘铁石心肠,丝毫不为所动:“不行,第一口得我和我媳妇儿先尝!” “……” 活了千年依旧单身至今的人参娃娃觉得自己猝不及防被秀了一脸,恶狠狠的揉了揉自己肥嘟嘟的脸颊,比了中指:“你恶心你赢了!” 阿水被叫出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尚未清醒的惺忪睡意,他揉了揉眼睛,看看徐峥嵘手上捧着的酒葫芦。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颇为惊喜的笑:“徐大哥,你的酒终于酿成了?味道怎么样?好不好喝?” 徐峥嵘把手上提着的酒葫芦递过去:“特意挑了一葫芦青梅酒,我尝过滋味了,觉着应该不错,所以来请你喝。” 阿水小心翼翼的探头往屋里看,阿花懒洋洋的摇尾巴,嬷嬷昨晚睡得迟,现在正躺在床上打着小呼噜,他心里不知怎么的心虚起来,抿了抿唇后,特意放轻了声量:“徐大哥,咱们到后山去吧。” 徐峥嵘眼前一亮,顿时想起上次被林家人所打扰的“后山约会”,不妨这回一次补上! 后山少有人进,两个人随意寻了一处干净的青石板,并肩挨在一起。 有清凉的风梭过绿色的树叶,吹到脸上清清凉凉的。 徐峥嵘把酒葫芦打开,阿水先是凑上去,抽着小鼻子闻了两下,这一回,脸上的小梨涡再也藏不住了,浅浅的陷下去显得格外可爱:“这就是徐大哥说的青梅酒?还挺好闻的……” 又浅浅的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滋味,裹挟着浅淡的酒香让从来未曾喝过酒的小哥儿眼前一亮。 抱过酒葫芦咕咚咕咚又是两大口,这一回,他终于喝到了一点点,野青梅的果浆味道。 满足的吸了口气,小哥儿脸颊红扑扑的:“徐大哥,真真的好喝呢!如果拿到老街上去卖,肯定会有很多人愿意来买你的酒的!” 徐峥嵘没想到阿水这么喜欢,刚要提醒小哥儿喝得慢些,免得到时候喝醉了,谁知道一向胆小害羞的小哥儿居然豪迈的将手掌软软的搭在他肩上,一副“咱哥俩好”的样子:“没事!不会醉!不、不会、醉!” “……” 徐峥嵘默然,抬手戳了戳阿水浅浅的梨涡,“不会已经醉了吧?” 这才喝几口啊!就算是从来不曾喝过酒,也不能是这么个易醉体质吧? -- 第52页 小哥儿皱着眉头,很不高兴的抬手,想要将一直追着自己梨涡戳来戳去作乱的手挥开,口齿不清的呜呜呜:“你别、别碰我!” 控诉的眼睛睁的溜圆,亮晶晶的看起来就像琥珀一样:“你要再这样,我就跟徐大哥说了!徐大哥、徐大哥可厉害了!他一定会打得你满地找牙的!” 一面说着,还不忘捏紧拳头示威一样的挥了挥。 果然是喝醉了…… 徐峥嵘哭笑不得的握住阿水胡乱挥舞的拳头,摇了摇酒葫芦:“明明只喝了几口而已,你这比易醉体质还要易醉体质啊!”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参娃娃也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跳落到青石板上,险些被腻腻的青苔滑了一跤,勉强稳住身形后,人参娃娃“啧”了一声,怂恿道:“人都醉了,此时不上,更待何时啊兄弟!” 徐峥嵘横了人参娃娃一眼,毫不客气的将小家伙提起来,塞回空间里,还不忘恶狠狠的威胁:“现在不许出来,你要是敢出来,以后别想喝酒了!” 这年头,有酒的人才是老大。 人参娃娃一下子哑了火,盘腿坐在空间的田地里,气鼓鼓的生闷气。 虽然是第一次醉酒,但阿水的酒品不错,迷迷瞪瞪的睁着眼睛,乖乖巧巧的坐着,如果不是徐峥嵘的问话,他都答非所问,还真的很难叫人察觉是醉了。 徐峥嵘虽然不觉得自己是正人君子,但对待感情还是相当保守的,自然不会像人参娃娃怂恿的那样,偷偷摸摸的做些什么,但是…… 趁乱要求一个亲亲,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他心里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 阿水微微仰着脸看他,显然是没听懂亲亲是什么意思,徐峥嵘被他迷茫的表情萌到,笑了一声,低头匆匆的从他脸颊上蹭过:“就是这个样子,亲一下。” 喝醉酒之后的小哥儿创造力异常惊人,他先是抬手摸了摸被徐峥嵘唇瓣触碰过的脸,而后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嘟着嘴巴,贴上徐峥嵘的。 一吻结束,不仅是阿水,就连一向厚脸皮的徐峥嵘都有些脸红。 心跳如雷的同时,徐峥嵘暗暗的骂了自己一声,艹!战场都上过,丧尸都打过,不就是接个吻吗!能不能有点出息?能不能别给雇佣兵丢脸! 阿水傻乎乎的摸了摸嘴唇,颇为嫌弃的蹙着眉头抱怨:“一点味道都没有,不好!” 然后继续伸手,想要抢过徐峥嵘手里的酒葫芦。 青梅酒的滋味实在是太好了,就算是醉着,都让人忍不住再三的想要回味。 徐峥嵘不给他,他就哼哼唧唧的满脸不高兴。 徐峥嵘被他折腾的不轻,好不容易哄睡着了,小哥儿嘴里还时不时的哼哼两声,咂咂嘴巴。 要是这时候把阿水送回家去,给嬷嬷知道了,指不定得怎样生气呢,徐峥嵘为难了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愉快的决定,先把小哥儿接到自己房里休息。 反正家里大哥二哥都去镇上帮工了,徐姚氏也挑着担子,一如既往的去老街卖辣炒骡子和泡椒竹笋,虽说是农闲的时候,但村里人实际上并没有悠闲多少,很多人家更是直接搬到镇上相熟的人家去做工。 这么想来,他抱着阿水回去,只要小心一些,应当是不会被人发现的。 替小哥儿脱了鞋袜,将他安置在床上,徐峥嵘冲靠在门槛上偷笑的菜豆儿呵斥一声:“笑什么笑?还不快些去打点凉水给阿水哥哥喝?多大孩子了,半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无缘无故讨了一顿骂的菜豆儿丝毫不恼,反而笑得更欢了,一双眼睛眯成一条缝,促狭的眨了眨:“都抱回家了,怎么还让我叫阿水哥哥呢!” 小东西学坏了! 在徐峥嵘把鞋子砸过来之前,机灵的小孩像泥鳅一样撒着脚丫子滑走了。 阿水这么一睡就是大半个中午,等醒过来的时候,捂着脑袋觉得脑袋里嗡嗡的发疼,他哼了一声,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徐峥嵘及时的将水递过去:“酒醒了?” “特意在灶上给你熬了解酒的汤,喝口水,缓一缓,等会儿我把解酒汤盛给你喝。” 阿水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是喝醉了,他现在还没有特别清醒,苦恼的捏着太阳穴冲徐峥嵘撒娇:“徐大哥……头疼~” 徐峥嵘叹了口气,侧身坐到床榻上,让小哥儿靠在自己肩膀,伸手替小哥儿揉太阳穴,等清凉的井水灌下肚子,小哥儿方才觉得好一些。 “原来喝醉就是这么个模样吗?” 向来滴酒不沾的好孩子一脸惊奇的感叹,后知后觉的想起从前看见过村里的一个醉鬼,喝醉了就抱着村前大槐树一顿猛亲,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颤颤巍巍的问:“我没做什么丢人的事吧?” 徐峥嵘高深莫测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阿水心里更紧张了,他把喝醉之后发生的事情早就忘得一干二净,现在看徐大哥的表情,怎么想都觉得不简单! 徐峥嵘忽然起了捉弄小哥儿的心思,一直沉默着不吭声,等看见小哥儿紧张到,才慢悠悠的开口:“也没做什么……” 阿水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听他慢悠悠的说:“就是抱着我一顿狂亲而已,怎么劝都不行,你看,我到现在脸都红着呢!” 阿水:“!!!” 第40章 四十只软哥儿 ~ -- 第53页 徐峥嵘义正言辞的指着自己的脸, 阿水偷偷瞥了一眼,徐大哥的脸上果真微微泛红。 心虚又自责的小哥儿顿时哭丧着脸,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徐峥嵘欺负他欺负的上瘾了, 板着脸严肃的问:“亲都已经亲了,你难道不应该好好补偿一下我吗?” 阿水还沉浸在自己“因为喝醉酒抱着徐大哥一顿狂亲”的打击中无法自拔,完全是被徐峥嵘牵着鼻子走,他茫然的半张着嘴, “可是,要怎么补偿呢?” 徐峥嵘悄无声息地露出奸计得逞的微笑,食指微微向上一抬,最后落在阿水唇瓣的位置:“你亲了我那么多下,占了我那么多便宜,现在我要求亲回去, 你应该没有异议吧?” 小哥儿的脸轰的一下红了, 他一时间手足无措, 讷讷的低着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好半天,才小幅度的抬头,闭着眼睛, 紧张的连说出来的话都有些颤抖:“那你、你亲吧!” 于是毫无节操可言的徐峥嵘抱着心心念念的小哥儿亲了个爽。 在镇上帮工的活从来就不轻松,就是徐姚氏这样挑着担子去老街叫卖的, 也因为舍不得浪费, 一直守到快要天黑,把最后一捧辣炒螺子卖出去方才满意坐着牛车赶回来。 徐峥嵘把阿水送回去以后在家里也没闲着,将几大桶酒水过滤分装进酒葫芦里,一直忙到天色擦黑,徐家两位哥哥与徐姚氏回来才消停。 恬淡的酒香裹挟着野果中淡淡的甜味, 给初夏的夜风一吹有一种熏人的陶醉。 徐峥财一跨门进来,就瞧见院子里散放着的木桶与靠在井旁小口小口喝桑葚酒的徐峥嵘。 “哟!大哥回来啦?咱们的酒酿好了,要不过来一起尝一尝?” 兄弟三个自从父母去世之后便很少有这样的机会,能够并肩靠在院子里,每个人手上都捧着一葫芦桑葚酒。 桑葚酒的滋味比起一般的谷酒要绵柔许多,喝到嘴里去,偏偏叫人忍不住一口,接着一口。 三个都是喝惯了谷酒的人,一葫芦桑葚酒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徐姚氏将剩下的家务活顺带做了,从厨房里端出一小碟泡椒竹笋出来给他们下酒。 一直喝到夜色深沉的时候,徐峥财最先起身,他没有说过多的话,只是轻轻的抬手拍了拍徐峥嵘的肩膀:“做得不错。” “明儿把大家伙叫过来,咱们商量着该怎么将这些酒水销出去吧!” 徐峥嵘知道这是大哥的认可,难得激动了一把,咧着嘴笑笑。 天气刚好,又有夜风吹拂因此并不怎样炎热徐峥财回了屋,留下徐峥嵘与徐峥阳在院子里继续喝,两个二傻子居然就这样倒头睡在井边直到天亮。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得了消息的郑远等人就迫不及待的聚到了徐家堂屋里。 他们这几日都在镇上帮工,忙得晕头转向,被叫过来的时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都有些蒙圈,等清香的酒水拿出来的时候,一个个都激动的不得了。 也是,他们刚开始也没抱多大希望,只是冲着徐峥嵘给的银子才乐意帮忙的。 现在果酒真的酿成功了,他们也一一尝过,的确是不一样的美妙滋味,就算是放到老街上支个摊子卖也能赚得不少! 不过,但激动的情绪慢慢降下去,郑家兄弟与夏炎才一拍脑门想起来,当初他们可是因为不放心徐峥嵘,所以单要了银子,没说要分成啊! 就算是酒水再赚钱,那也与他们没有半点关系啊! 小小的堂屋里顿时是一片难堪的沉默,只有周大壮心里美滋滋的,一个劲儿的盯着木桶瞧,乖乖!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呀!等卖出去,就算是分点零头,也保管能叫花哥儿家那个嘴碎的老婆子无话可说! 徐峥嵘把他们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日后酿酒的事情少不了人帮忙,这时候要是不递个台阶下去,恐怕会平白无故的招了仇家。 于是,他先是淡淡的笑了一声,屈指敲在桶身上,故意得瑟的挑起眉头炫耀道:“我就说凭我的本事能把酒酿好吧?你们还一个个的都不信!现在没话说了?都愿意过来分成了不?” 一听他话里的意思,郑方立刻反应过来,腆着脸上去陪着笑,顺着台阶,先是将徐峥嵘一顿好夸,而后豪气的放话:“这不是以前没人酿过酒,咱们没见识嘛!徐老弟,以后的日子还长着,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放话啊!咱们几家关系都亲近的很!” 就这么着,几个人乐呵呵的谈好了生意,家里有余钱的投了些进来等分成,而家里没钱的则表示能卖力气。 酒水虽说是酿造成功的大半,但真正能拿到市场上去卖还需要一段时间。 徐峥嵘打算在秋收之前与镇上的酒店谈好价格。 许国的秋收算得上是特别的时间段,大家忙活了大半年,得以丰收之后迎来小憩,清溪乡会在后山做庆典,而老街更是热闹,来来往往都是人流,是做生意的最好时节。 郑方等人心里虽然激动,但也理解徐峥嵘的打算,都发誓一定会守口如瓶,以免不小心把赚钱大计泄露出去,平白惹人红眼。 酿酒这个大头已经被彻底拿下,徐峥嵘的心里放松了许多,也有更多的闲心琢磨起现世的一些小零嘴。 好歹也是学过物理的现代人,徐峥嵘眼看着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灵光一闪想起硝石这个材料来,从前还在历史书上看过呢,好像是道士用来炼丹药的东西,阴差阳错的居然能制冰! -- 第54页 心里有了想法,徐峥嵘留意着向不少人打听,等问到药铺老板头上,药铺老板皱着眉头想了好半天,依照他所说的硝石的模样,从自己压箱底的药柜里倒腾出来。 “你说的是这个吧?!这可不叫甚么硝石!还是从前在采药人手上收过来的,一直没什么用,就搁在这搁着了,你要?你要全送你!” 药铺老板自从听说果酒酿造成功之后,对徐峥嵘的态度越发好了起来,现在一听徐峥嵘要硝石,十分大气的挥手,把硝石全送出去了。 徐峥嵘乐的不行,回去试了好几回,居然真叫他把冰给做出来了! 这可是一项大发明!要是许国也有史官之类的人物,就凭这一项发明他都能名垂千古了! 徐峥嵘美滋滋的捧着冰,摸了好几把才不情不愿的松手,也不怪他如此激动,在现世住惯了空调房,末世又气温骤降,徐峥嵘好多年都不曾体会过烈日当头的痛苦了。 他原先还为着许国的夏天发愁,现在好了,有了冰块总算能缓解一些。 而且,冰块的存在也解决了新鲜食材保存的问题,他做的辣炒螺子与泡椒竹笋有冰块存着再好不过了。 毕竟是用硝石做出来的冰块,徐峥嵘特意做了些处理,在确保它们都是安全可食用的情况下才放进酒水里。 一大碗冰的桑葚酒喝下肚子,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 徐峥嵘来了兴致,在山里寻了一些汁水多的野果榨成果汁,添了些透亮的冰块进去,一起装在一节一节的竹筒里,就像是在现世卖出去的那些冰饮料一样。 徐家人最先尝到了冰块的甜头,日头最盛的时候,捧着冰凉的果子咕咚咕咚喝上几大口,简直是人生的一大快事。 菜豆儿是小孩子,没多大自制力,被冰凉的果汁味道迷的不行,偷偷喝了不少,脆弱的肠道一时间受不住,闹了不少天肚子,被徐姚氏狠狠的骂了一通,严格的限定了冰水的用量,天天哭丧着脸,眼巴巴的瞧这大人喝。 徐姚氏虽然是个女人,但相当的精明,她一眼就看出了冰饮的商业价值,卖辣炒螺子和泡椒竹笋的时候还顺带叫卖冰凉的果汁,果然赢得了不少回头客的光顾。 刚开始生意做得不大,徐家大嫂一个人还应付的过来,等名声传出去之后,不仅是老街上的原住居民,就连海上路过的海客都会慕名而来,指名道姓说是要喝冰饮。 徐峥嵘做的花样也多,什么野苹果汁、野梅汁……算是把山里的东西利用到了极致。 人一多起来,无论是支摊还是结账都不方便,徐峥嵘开始带着阿水一起到镇上去帮忙,后来看人手实在不够,又把闲在家里无所事事玩蛐蛐的菜豆儿揪出来,反正是小孩子,皮实又有精力,在码头上跑来跑去还能顺带招揽生意。 一切都顺顺当当的,就在徐家人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当儿,又出了一档子糟心的事。 正是上回逼亲不成反而灰头土脸赶出清溪乡的林家人。 要说这林家与镇上衙门里的人也有些攀亲带故的关系,林峰的夫人有个表弟,就是在衙门里当差的,听说还挺得官老爷喜欢。 林夫人是个爆烈脾气,一看丈夫给个没皮没脸的庄家汉赶回来,不仅内定要拿来冲喜的小哥儿没带到,脸上的面子还给人扫了一地,暴跳如雷的发了一通火气。 她守在儿子床前哭了一场,骂骂咧咧:“儿啊!你爹他没本事,连个小哥儿都不能给你抢回来!你别怕,娘亲这就给你去找表舅舅来帮忙!我就不信,一个破落农户还有胆气和官家人斗!” 她说到做到,很快便让人将表弟请了过来。 林夫人的表弟叫杨昌,是青铜镇出了名的恶衙役,偏偏一张口跟抹了蜜似的,能把官老爷哄得眉开眼笑。 杨昌孤家寡人一个,早些年没少受林夫人的接济,他心里感激,更是把林业当亲生儿子看待。 现在一听到表姐过来告状,当即赌咒发誓,一定要叫那个叫徐峥嵘的好看。 镇上有什么风吹草动,做衙役的杨昌是最清楚不过了,他冷冷的笑了一声:“姐,你莫哭,那姓徐的小子我也听说了,他最近好像在老街上做甚么生意,等于是在我的眼皮底下做事,放心,明儿我就去会会他,定让他知道得罪错人的下场!” “再说,咱们好些时候没去老街收税了!” 第41章 四十一只软哥儿 ~ 这一日, 徐峥嵘同嫂子一起一如往常的将小摊摆好,早上的码头还不怎样热闹,因此, 他们能抽功夫在旁边一个早点摊上要了几碗豆腐脑。 阿水偏爱甜食,徐峥嵘替他额外多要了些糖,捧着小碗刚准备往回走,老街的另一头忽然想起一阵喧闹声。 这倒是稀罕事, 徐峥嵘偏过头问卖豆腐脑的老板:“是来什么大人物了吗?怎么那边这么热闹?” 老板脸上显而易见的缓过一丝紧张,他先是探头张望了两下,隐约听前面的小贩喊:“杨大人来了,杨大人来了!”心里顿时一沉。 也顾不上回答徐峥嵘的问题,一面对着还在排队的两个人胡乱摆手:“今儿生意不做了!你们回吧!回吧!”一面手忙脚乱的收拾摊子准备开溜。 徐峥嵘被他的反应弄得一脸懵,看实在问不出什么, 只好一头雾水的折回阿水身边。 -- 第55页 把甜口的豆腐脑递到阿水手上, 阿水一连吃了好几口, 含糊不清的问:“徐大哥, 今天街上怪怪的,我刚才瞧见两三个都直接收摊子不做了……到底咋回事吗!” 徐峥嵘也不清楚,轻轻地摇了摇头, 站在一边悠闲卖草鞋的大爷顺口回道:“是衙门里的大人巡街来了!听说今儿是杨昌杨大人过来。” 说罢,又长长的叹了口气, 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三天两头的过来收保护费, 难怪他们吃不消,老远听见人声就怕的跟什么似的,收拾摊子走人……” 阿水听完之后,眨眨眼睛,忍不住忧心的问:“既然如此, 大爷,您怎么不走啊?” “我走啥?草鞋半双都没卖出去,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的穷光蛋,他杨昌能把我怎么的?走的都是身上有油水的,像我这种,官大人正眼都不愿瞧一下,他能抢我啥?一担草鞋全抢过去,也值不了几个铜板的!” 索性破罐子破摔,也懒得跑了,老大爷还真不信衙门里的人抢不着钱还能要命不成! 不过……“我说阿水小哥儿,老汉我还是劝你们找个地方避避,你们这小摊子每日进账不少吧?要是给杨昌逮到,恐怕得出不少冤枉钱!” 徐姚氏一个女人家,给老大爷这么一吓唬,心都提到嗓子眼,着急忙慌的就要收拾摊子。 徐峥嵘眉头一皱,听老大爷的描述,应该是给些钱财就能通融过去的,所以也不太着急。 杨昌这次过来的主要目标就是徐峥嵘,只是意思意思的在街上收了几家铺子的钱财,很快便杀到徐家摆着的小摊前,一看徐姚氏在收拾摊子,当即高声呵斥的叫停:“新来的吧?看见官大人辛辛苦苦过来保护你们,却连句感激的话都不说,拔腿就想跑,懂不懂规矩?” 有这保护还不如没呢! 徐峥嵘从心里吐槽两句,但也知道民不与官斗的道理,因而笑脸迎上去,嘴里还说着客套话:“官老爷说的哪里话!可实在是冤煞小民了!早就听说您要过来,远远的没瞧见,心里发急,所以才想着把摊子往前面挪一挪,好早些看到您的风采不是?” 果然是个能说会道的人物,巧舌如簧的一张嘴黑的能说成白的,白的能说成黑的,难怪表姐夫会在他手上吃了亏。 杨昌冷笑一声,看徐峥嵘的目光越发不善,也懒得同他废话,直直的伸出一张手,漫不经心的懒散说道:“现在风采你见也见着了,总不能半点表示都没有吧?” “这老街上的商贩都归我管,他们也都知道我的规矩,你既然是新来的,那就给点优惠,我暂且就收你……” “十两银子吧!” 不仅是徐姚氏和阿水露出难看的神色,就连徐峥嵘都被他狮子大张口的十两银子唬得不轻。 阿水心直口快,顿时嚷嚷开了:“十两?你咋不抢呢?!你这到底是官老爷还是山里的土匪啊!” 杨昌小眼睛一眯,认出眼前这小哥儿正是原本该嫁进林家冲喜的阿水,带着恶意似笑非笑地问:“怎么?老子带着兄弟忙里忙外给你们保驾护航,一颗脑袋都别在裤腰带上,十两银子要的不过份吧?还是说,你觉得咱们的命抵不上十两?” 这分明就是在强词夺理嘛!阿水气的眼睛都红了一圈,哆嗦着唇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徐峥嵘到这时候也看清楚了,这位杨大人摆明了是要与自家过不去,但他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衙门里的人。 来此异世之后,真正意义上得罪的只有两家,一个是白莲花的张家,另一个就是林家。 张家不过是爱贪便宜的农户而已,与官府的人应当没有什么太大的联系,不然当初也不至于被他一句送官吓到屁滚尿流。 那么最有可能的,就应当是林家了。 因为没能拿阿水冲喜,特意找上门来挑衅也不是不可能的。 徐峥嵘的目光顿时冷了下去:“阿水,你先到后面躲一躲,这是林家的人过来找麻烦来了!” 杨昌惊异的看了徐峥嵘一眼,“呵!知道就好,一个乡下的泥腿子也敢跟我家林业抢人?幸好本大爷宽容大量,你交个十两银子再到林家去,给我姐夫磕头下跪诚心道歉,这事情就这么算了,不然……” 他特意带来了三个衙役应声上来,活动活动拳脚,威胁的意思不言而喻。 这几个都是跟在杨昌身边耀武扬威惯了的人,平日里没少做欺压百姓的事情,像徐峥嵘这种没有背景的平民百姓,在他们眼里可不就是任意揉搓的玩意儿嘛! 再说了,他们来之前可是被杨昌细细叮嘱过的,说是这个叫徐峥嵘的小子骨头硬、皮厚一定得好好敲打敲打才行。 “小子,听见我家老大说的没有?交银子还是让我们揍你一顿,掀了你的摊子,你自个考虑考虑吧!” 徐峥嵘听了这话反而平静了下来,他先是侧过脸让阿水带着嫂子往后退两步,笑盈盈地迎上去,十分客气的作揖,嘴里说的话却相当嚣张:“那如果我既不想交银子也不想被你们揍一顿该如何是好呢?” 其中一个衙役顿时把脸一虎,不明所以的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峥嵘懒得理他,直接勾起一拳,狠狠砸在那衙役的眼眶上,只把人砸的颜色发青,哎哟一声跪倒在地上哼哼。 都是欺软怕硬的纸老虎而已,与徐峥嵘这种战斗经验丰富的雇佣兵比起来,这几个衙役实在是不堪一击,没两下就全放倒在地上了。 -- 第56页 杨昌一看眼前的情形,顿时慌的往后退了几步,“你这是做什么?!你居然敢打官府里的人!” 徐峥嵘勾起唇角,毫不在意的回道:“你看不出来吗?我就是在打人啊!” 一面说着,又挥起铁拳狠狠砸向杨昌的胸口,这回他长了经验,知道怎么样打人才能让人疼的同时还不留痕迹。 衙门里的人又怎样,说句不好听的,像杨昌这类的衙役只不过是绕在官老爷身边的一条狗,官老爷高兴了能赏他口肉吃,要是不高兴了一样的一脚踹到一边去。 徐峥嵘既然打算在许国做生意,自然知道人脉关系的重要性,靠着药铺老板早就跟官府的老爷打点过。 青铜镇的官老爷本就无所作为,也是个见钱眼开的主,不然也不至于纵容杨昌这样的蛀虫在老街上随意收取保护费。 既然如此,一个仗着官老爷才能耀武扬威的小喽啰而已,打不就打了吗? 杨昌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打的蒙圈,彻彻底底的失去了反抗的力量,居然就这样由着徐峥嵘一连踹了好几脚。 阿水跟菜豆儿原先还躲在后头,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现在一看徐峥嵘发威,两个人对视一眼,十分默契的冲上来,小哥儿抬脚对着捂着眼眶哀嚎的衙役肚子就是一脚,菜豆儿则嗷嗷嗷的张牙舞爪冲上来,对着杨昌的胳膊狠狠咬了几口。 把徐峥嵘嫌弃的不行,语重心长的教育:“菜豆儿!别乱咬人!你也不嫌脏?” 杨昌大力的把菜豆儿推到一边去,小孩被他推得一个踉跄,险些坐倒在地上。 “你!你好样的!你敢打衙门的人!你吃不了兜着走了!” 杨昌还是第一次在收保护费的时候丢了这么大个面子,旁边还有不少商贩在看着呢,这叫他以后还怎么出来见人? 再说了,原本是想着要给自家表姐出气,没想到现在出去不成,反而是被人毫无尊严的暴打一顿,杨昌哪里能忍,恶狠狠的撂下狠话:“你等着!要是不把你弄到牢里去,都算你本事!” 他这话一放出来,徐峥嵘更不可能让他走了,一脚踹到杨昌的膝盖上,杨昌一个没站稳,膝盖一弯扑通一下狼狈的跪在了徐峥嵘面前。 徐峥嵘轻挑的吹了声口哨,咧着嘴嘲笑:“哟,杨大老爷,你这是做什么?跪在小人面前也不怕折了你自己的寿?!” 直把杨昌气得眼睛发红,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第42章 四十二只软哥儿 ~ “你!你好样的!” 杨昌怒极反笑, 捂着伤处踉跄着站起身来,对着躺在身前哎哟叫唤的衙役招了招手:“走!” 徐峥嵘打的过瘾了,心里还惦记着要做生意呢, 因而只是冷笑着看他一眼,随手抄起摊子上一把小尖刀,威胁着比划了两下:“下次要是还敢再来,我可就不是动手, 而是动刀了!” 杨昌一瞧见明晃晃的刀尖,登时倒吸一口凉气,他惜命的很,所谓横的还怕要命的,他再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了,几乎是扭过头就跑。 卖草鞋的老大爷原本还躲在铺子后面抱着柱子瑟瑟发抖, 现在偷眼一看杨昌等人跑远了, 立刻狼狈的爬出来, 看徐峥嵘的眼光都变了, 劝道:“哎哟小伙子!你快些走吧!他在衙门里有人,你今儿得罪了他,是一时爽快了, 等他回头叫救兵来,有你好受的!” 阿水比徐峥嵘还要来气, 心痛地捧着早就已经凉透不好吃的豆腐脑, 小嘴叭叭地骂人:“本来就是他不对,咱们干嘛要跑!就算是当官的,也不能这么欺负老百姓呀!” 徐峥嵘一面击掌,一面赞许的支持道:“阿水说的不错,今儿本就是他要的太过分, 还带着家伙上门抢钱,就算是说到官老爷面前去,咱们都是有理的!” 原来是两个愣青头啊!那再怎么劝都没辙了! 卖草鞋的大爷彻底没有话说,特意将摊子往边上摆一摆,不想再与徐峥嵘沾上半点关系,免得殃及池鱼。 徐姚氏可没阿水那么好糊弄,眼看着摊子摆开了,她趁着阿水收账的时候把徐峥嵘拉到一边来盘问对策:“都说打狗也要看主人,你把官府的人打了,当真没有问题吗?” 徐峥嵘咧嘴一笑,让大嫂放宽了心:“嫂子,你也说了是打狗都要看主人,既然他杨昌只是一条狗,把主人哄好了不就成了?你还怕什么?” 徐姚氏没听懂他兜兜转转的在说什么,忍不住一个白眼过去:“我怎么能不怕?民不与官斗的道理你到底懂不懂?” “可他杨昌算什么官呢?他现在之所以能这么耀武扬威,靠着的不就是官老爷的喜欢吗?官老爷喜欢什么?最喜欢的自然是银子,咱们给够了银子,一个杨昌算得了什么?” “给够了银子?”徐姚氏一脸肉疼,“你说的倒轻巧,咱们上哪弄那么多银子?” 徐峥嵘随意的摆摆手:“那您就甭操心了,咱们现在是没多少银子,但等酿造好的酒水卖到市场上去,还愁没有银子吗?” 徐姚氏看他没心没肺的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决心一定要好好把摊子做下去,多攒一些钱,免得到时候真出了事,不至于连上下打点的银子都没有。 只不过是一道小小的波折而已,徐峥嵘很快便将它忘到脑后去了。 大概是因为吃了亏的缘故,一连好几天杨昌都没有在老街露面,因此,他们的生意安安稳稳的做下去,每日的收益也相当可观。 -- 第57页 徐峥嵘就像书中描述的守财奴一样把放在荷包里的散碎银子细细轻点了一遍,眼看着快要收摊的时候,忽然冲坐在一边休息的阿水轻声道:“离日头落下去还有段时候,要不你跟我去街上的布店里看看,有没有什么瞧得上眼的布料一并买了。” 又不是逢年又不是过节,好端端的去布店里看布料做甚么。 阿水懵懵懂懂的没弄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就听徐峥嵘接着说:“我琢磨着秋收也不远了,下聘礼该准备的东西咱们都要准备好,免得成亲的时候忙得手慌脚乱……” “成、成、成亲?!!” 阿水吃了一惊,眼睛漂移不定,心里一阵一阵的发虚,虽然早就听嬷嬷说两家的亲事已经定下了,但现在听徐峥嵘这么大大咧咧的提起来,总是有一种不好意思的感觉。 徐峥嵘看他躲闪的态度,一张俊脸顿时紧张起来。 想到还从来没有问过小哥儿对自己是个什么态度,徐峥嵘实在按捺不住,偷偷摸摸找了个机会,将小哥儿带到没人去的小角落慢慢盘问:“阿水,你是不是不愿意嫁我啊?” 阿水“啊”了一声,小幅度的摇了摇头:“没啊,徐大哥你怎么会这么想?” 徐峥嵘也觉得自己太过患得患失了,只是有些话一直藏在心里不说出来,实在是憋屈的厉害,不如就着机会一次性把话与小哥儿说清楚。 “我跟你之所以会定亲,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靠着林家人的助攻,所以我心里总是不安定,有时候觉着你是不想同林家人纠缠才答应跟我的,你看,你都没亲口说一句喜欢我……” 徐峥嵘越说越觉得委屈,他也不想在心爱的人面前表现的这样没有安全感,可是……该死的! 他沉默了一秒,终于没忍住把一直想问的话一股脑全说出来:“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我心里欢喜你,是真心实意想要跟你在一起,当初把林家人赶走也不是单纯的为你解围……阿水,我知道我在村子里名声不好,从前又做出了太多的错事,不过你放心,我现在有在努力赚钱了,等秋收的时候,我就给你家下聘礼,那你呢?你喜欢我吗?” 阿水没想到徐峥嵘把自己叫过来居然说出这么一大串颇有冲击力的话,这一回不仅仅是脸红了,就连心跳都不由自主的加快,砰砰砰的在胸腔像小鼓一样敲打着。 阿水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直白的表白。 他从小便跟在嬷嬷身边,因为家里穷的缘故,一直穿不上好的衣裳,村里同龄的小孩都不太乐意与他玩,等年纪长得大一些,一些八婆的婶婶们总是悄悄在背后议论,唉声叹气的说这孩子孕痣浅的很,恐怕是嫁不出去,只能等官配了。 阿水刚开始听见的时候,心里还觉得难受,等后来听着习惯了,被别人拿着孕痣当面笑话也能淡然的一带而过。 也正是因为如此,自卑的情绪一直如影随形,徐峥嵘不自信,他又何尝自信呢! 阿水声音细细的就像蚊子哼哼一样:“自然是喜欢徐大哥的。” “刚开始的时候,我也听村子里的人说徐大哥你是窝囊废,就知道躺在家里吸哥哥嫂嫂的血,可后来跟你认识了,我知道徐大哥你其实人不错,有责任心又有担当,而且还特别聪明,总是能想出别人想不到的点子……” “林家人过来的时候,我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慌张,当时就特别希望你能够从天而降,过来帮我,等你真的过来的时候,我心里高兴的不得了,如果真的要嫁人的话,徐大哥,我只希望这个人是你!” 阿水还是第一次说这么一大段话,凭着一腔勇气把话说完之后,整个人又羞又涩,眼睫微微的垂下,眼睛紧紧盯着鞋面看。 徐峥嵘在阿水说喜欢的时候就忍不住扯着嘴角笑,等小哥儿把话说完,早就已经笑得眼睛紧眯成小月牙的样子。 他张开臂膀,将小哥儿紧紧的拥进自己怀里,一颗心涨得满满的终于有了归处。 阿水侧脸靠在徐峥嵘胸口,除了上一次两人接吻,这还是两人第一次有如此亲密而直接的接触,一时间不知所措的傻在原处。 徐峥嵘见他不仅没有挣扎,反而慢慢的放松了身体,知道他对自己没有半点防备,不由更加用力将人牢牢的圈在怀里。 一低头就可以嗅见小哥儿身上清爽的味道,徐峥嵘一时情难自禁,偷偷吻了一下,把话说开之后,就连提要求都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明儿咱们到镇上逛逛好不好?听人说青铜镇上有不少好玩的去处,再说,也是时候准备下聘的礼物了,我眼光不行,你陪着一起挑吧!咱们来这儿做了这么多趟生意,都还没尽兴的玩过呢!” 阿水被他逗弄得脖子痒痒,忍不住往后一缩,“行是行,可是,生意怎么办呢?咱们的摊子难道不管了吗?” 徐峥嵘怂恿道:“没事儿,有嫂子和菜豆儿在,咱们偷偷翘一天的班也没什么的。” 两个人躲在小角落里腻腻歪歪了半天,最后还是被跑过来的菜豆儿叫回去的。 当夜,徐峥嵘回去躺在床板上的时候,依旧高兴的没有半点睡意。 他早就已经过惯了漂泊的日子,从来就不敢奢求能有一刻安宁,万万没有想到,被朋友背叛一枪射杀后,居然还能有机会拥有一个真正属于他的家。 与他一样的,阿水回家之后,也没怎么睡好,满脑子想的不是徐大哥惊人的表白,就是第二天的约会。 -- 第58页 至于“约会”这个词也是他从徐大哥那里学来的,徐大哥说:“一对有情人相约出去玩儿,并且在途中做些亲密的事情就叫做约会。” 做些亲密的事情啊…… 就像是今天的抱抱,然后又亲亲一样? 阿水心里又是甜蜜又是羞涩,满脑子胡思乱想的,到最后忍不住“啊啊啊啊”了几声把薄薄的被子没过头顶。 巨大的动静吓得原本睡眠就浅的嬷嬷浑身一惊,翻身起来对着阿水那边就喊:“咋啦?出啥事儿了?!” 第43章 四十三只软哥儿 ~ 因为一夜的辗转反侧, 两人第二天见面的时候都有些惺忪的睡意。 徐姚氏看看徐峥嵘脸上大大的黑眼圈,再看看阿水的,不由一脸惊奇地问:“你们两个昨晚都出去做贼啦?怎么一个个搞得这么累的样子?!” 阿水与徐峥嵘对视一眼, 心里藏着小秘密,就连眉角都带着腻人的甜味儿:“嫂子,今儿的生意少做一些,我和阿水有别的事要忙, 先不顾摊子了。” 小年轻人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哪里瞒得过徐姚氏这个过来人,她低着头做手上的细致活,好半晌才问:“你们走了,要是杨家那泼皮货再找上门来砸摊子可怎么办?我与菜豆儿可是拦不住他的!” 徐峥嵘笑嘻嘻的应道:“那没妨碍,我去和药铺老板打一声招呼,他在这老街上有些人手, 到时候让他手底下的人盯着, 要是杨昌敢把脸凑过来, 我就让他知道脸肿的滋味!” 他嘴上说的凶悍, 徐姚氏这才略微放心了一下,偷偷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等待的阿水:“去吧去吧,别让人家哥儿等久了。” 这回可不是偷偷摸摸溜出去, 而是正大光明的跑出去约会了。 阿水刚开始与徐峥嵘并肩走在街上的时候还有几分不自在,一直紧紧的将手掌缩在袖口, 等走了一小段路后, 才慢慢放松下来。 徐峥嵘就是在这个时候用自己的手轻轻握住阿水的,还振振有词的美其名曰:“咱们牵着手走,免得到时候走散了不好找。” 大清早的,街上除了出来买菜的居民哪里还有别的人,就算是再怎么走都不至于走散好吧! 不过, 这种吐槽阿水也只是默默放在心里说,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徐大哥掌心稳稳传来的温热,虽然说未婚的哥儿与汉子当街牵手的确有些不矜持,但那又怎样呢?徐大哥高兴就好了嘛! 徐峥嵘还满心以为自己的小动作会让阿水觉得害羞,没想到小哥儿这回胆子倒这般大了。 古代的老街到底比不上现代来的繁华,徐峥嵘对比着几家布店替小哥儿挑了两匹上好的布料,一匹用的是低调素雅的料子,而另一匹则是选的红色。 卖布的掌柜的一看是票大生意,立刻笑呵呵的迎上去,“二位是新人过来采办新衣的吗?” 阿水脸红扑扑的,但并没有像从前一样被人一问就匆匆忙忙的低下头去,他露出小小的微笑,浅浅的梨涡里面全是幸福感,偷偷瞥了徐峥嵘一眼,看徐大哥爱不释手的摸着布料,他温吞的回答道:“是啊,订了秋后成亲,所以特意过来看看。” 掌柜的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主动的哥儿,许国的礼教对小哥儿并不如女人那般苛刻,但也差不了多少,自由恋爱是没人在背后说闲话的,像阿水与徐峥嵘这般亲密的倒是少见。 腻腻歪歪的粘在一起挑了不少下聘的用物,等到太阳余晖斜斜照下来将人影拉长的时候,徐峥嵘掂量在手上抱着的大件小件,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甚至开始默默盘算着,等秋收之后,把酿酒换来的银两拿去买一处小房子,俩个人并一条狗其乐融融的在一个屋檐下,也算是逍遥自在。 日子过得极快,等两个人悠悠闲闲的接着做生意的空档,将能够搬运的小物件一趟一趟运回家里搁着,秋收的日子也就不紧不慢的到了。 许国的天气与后世相比并没有太大的差距,至少在清溪乡依旧是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划分的鲜明,只是相比较而言,这里的冬天更加漫长。 在漫长的冬天来临之前,有将近两个月的秋收时节,这也是农人们最为繁忙的季节,所谓的秋收,也有人将其称之为抢收,人们与时间争夺快慢,要在冬天的第一场雪落下之前,尽可能的将所有的粮食收割回仓库,以免造成损失。 与农人们的繁忙相比,码头上自海外归来的海客要清闲许多,虽说是在古代,但许国在律法上有着相当严格的规定,大约到秋收中旬的日子,出海捕捞的渔船都是不允许再远航,也正因为如此,老街上的人流量要比往常多上好几倍。 徐峥嵘早在秋收之前就已经张罗着找了好几家酒铺,按照原先定下的规矩,借地方卖酒而后分成。 他没有将药酒酿好,所以也特意留了一批桑葚酒与青梅酒给药铺老板,药铺老板的商业头脑还是杠杠的,“强肾健体桑葚酒”的招牌一打出去,每日来沽酒的客人不知多了多少。 徐家老大与老二有心要过来帮忙卖酒,只是田里还有稻谷需要收割,不仅没有帮上徐峥嵘的忙,反倒是要徐峥嵘抽空去田里出力气做劳工。 菜豆儿这样的小孩最是欢喜了,他带着几个小伙伴去田里捡剩下的稻谷,运气不错的时候还能凑巧收一把黄豆或者花生,放在火上烤一烤,爆出来的香味别提多诱人了。 -- 第59页 阿水家里并没有田地,一直都是靠着到山上才要换银子才勉强维持生计的。 如今因为有了徐峥嵘在镇上的生意,阿水往山上去的次数是越来越少了,为此,嬷嬷没少在私底下偷偷抱怨,觉得徐峥嵘抢了小哥儿的注意,没少给徐峥嵘翻白眼。 这一日,秋收已经接近了尾声,不少人家都收了工,开始来往镇上置办过冬的衣裳与柴木,大家慢慢闲了下来。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徐峥嵘将在镇上选定的大件聘礼陆陆续续拿牛车运回村子。 牛车一趟又一趟的过去,上头塞满了不少物件,只是让一层又一层的红布盖着,村民们一个一个坐在大槐树下伸长了脖子看着,心里稀奇的不得了。 一面是羡慕徐峥嵘这突如其来的发达,一面又羡慕阿水好福气,给一个小哥儿下聘而已,居然能有这么大阵仗。 他们也隐隐的听到风声,说是徐峥嵘在老街上做起了酒水生意,看眼前的这架势,应当是赚了不少油水。 牛车颠簸的很,一连运送了好几天,徐家的堂屋里满满当当的放着聘礼,难得悠闲下来的徐峥财坐在门槛上,颇为享受的抽了口旱烟,吐出个烟圈之后慢悠悠的问徐峥嵘:“东西都置办妥当了?准备什么时候上门提亲去啊?” 又眉角锋利的警告:“阿水是个好哥儿,你可不能亏待了他!” 徐峥嵘正忙着清点东西呢,敷衍的应了两句话:“改天挑个好日子上门去提亲,哥,你陪着一起去吧,阿水他还不知道我的打算呢,这是给他个惊喜!” 阿水天性单纯,又很少懂人情世故,对聘礼要求的不多,而嬷嬷更是没什么要求,只要徐峥嵘对哥儿好就成,就因为这样,等徐峥嵘请来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带着聘礼浩浩荡荡去阿水家,可把嬷嬷与阿水吓得不轻。 一架牛车上叠着不少物件,总归是用红布盖着,一个身前围着大红花的胖媒婆一看嬷嬷从屋里出来,手脚灵活的从车上跳下来,老远就扯着嗓子喊恭喜。 阿水从徐峥嵘那里听了一耳朵,说是要在秋收结束的时候登门提亲,但没想到徐大哥来的如此突然,还弄出如此大的架势。 一时手足无措的慌张门口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他愣住了,徐峥嵘却没有半点含糊,毕竟是等了一个季度才来的求亲,人生难得一次的大事,当然是要认真对待了。 于是,换着新衣,精神抖擞的汉子五步并做三步走上前来,还没跨进阿水家的院子呢,人就已经撩起衣袍恭恭敬敬的跪下了。 对着嬷嬷跪下不说,接连三个响头更是显得诚意非凡。 嬷嬷杵着拐杖站在门口,嘴角一抽,虽说是自己看中的汉子,但是这么紧赶着上来要娶他家阿水……心里总是有一种淡淡的不爽。 就好像是养了这么多年水灵灵的大白菜突然被那啥似的…… 凑上来看热闹的村民哪里知道老嬷嬷心里千回百转的想法,看徐峥嵘又是送厚重的聘礼,又是磕头下跪,个个都是交口称赞的。 “哎哟,我从前还挺不看好这对的,没想到啊,这风水轮流,徐家幺儿居然发了财了!这么多聘礼送过来给个小哥儿,这面子算是给足了!” “谁说不是呢,老嬷嬷当年好心收养,现在也算是好人有好报了,以后徐峥嵘还能亏待了她不成?” 嬷嬷知道他们说的不错,徐峥嵘能做到这一步也的确是难得了,但心里总是膈应。 她只是淡淡的斜了徐峥嵘一眼,跺了跺拐杖,轻轻哼了一声:“还愣在门口做什么?快些进来吧!” 阿水早就已经害羞的躲进屋子里去了,不过,他心里惦记着徐峥嵘,虽说是躲进了屋子里,但还是忍不住偷偷的扒着窗户缝往外看。 左等右等没等到徐峥嵘,生怕中途出了什么差错,特意推了推阿花的屁股,叫阿花替他出门看看。 阿花用力的扫了扫尾巴,懒懒的看了小主人一眼,“汪”了一声后,轻巧的迈开腿,溜到外头去好为阿水打探情况。 第44章 四十四只软哥儿 ~ 村子延续了几百多年, 成亲的程序都已经有了固定的样板,无非就是在双方父母同意之后,收下聘礼, 等大办一场酒席之后,再去官府里登记名帖。 折腾来折腾去都是老一套而已,并不如何新鲜,在一向爱看热闹的村民眼中还不如看谁家聘礼下的多、下的有排面来得有趣。 在许国, 对女子与小哥儿的嫁妆要求并不高,大家大多看的都是男方所下的聘礼,而男方下聘礼的多少,也是婚后小哥儿与女子们相互比较的资本。 徐峥嵘的人生信条,就是一定要对媳妇儿好,他既然已经认定阿水是要陪他走完这一生的人, 那么自然入乡随俗的在聘礼这方面下足了功夫。 再加上有徐姚氏在一旁把关, 除了乡人们常常用到的五谷杂粮、家禽布料, 以及独具地方特色的干果点心之外, 徐峥嵘特意在老街的首饰铺里打造了一对银钗子和精致小巧的戒指。 戒指的背面还颇有心计的刻上了两人的名字,以及一颗小小的,很有现代风韵的爱心。 成衣都是徐姚氏亲手裁剪出来的, 她的做工极好,即使是睡在红绸当中的一对交首鸳鸯都用金色的边线绣得栩栩如生, 点缀着绒白的兔毛, 更加显得可爱秀气。 -- 第60页 徐峥嵘原先是不打算动用空间里储存的物件的,但这些散碎的东西林林总总加在一起拿出来都是大手笔,仅仅是靠着摆摊子和原先剩下来的银两未免太寒酸了一些。 因此,他硬是拿着匕首将美滋滋睡在田地里的人参娃娃揪出来,丝毫不顾及人参娃娃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嚎与咒骂, 从他身上割了几根粗壮的根须,在药铺老板那里兑了不少银子。 又偷偷从空间里兑出从前收藏的美酒与茶叶,这在许国的乡下已经是相当厚重的聘礼了。 嬷嬷拄着拐杖看一件又一件的箱子搬进堂屋,将小小的堂屋挤的满满当当,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终归是满意的。 她倒是不贪这点钱财,只是看徐峥嵘如此郑重其事,想必日后阿水嫁到徐家去也不会太受苦。 阿花被阿水踹着屁股溜出来偷偷看,摇着毛茸茸的尾巴乐颠颠的窜到徐峥嵘脚边来来回回的转悠,被徐峥嵘为了一嘴骨头才美滋滋的窜回房去。 一看见大黄狗进来,阿水迫不及待的凑了上去,揉了揉阿花的下巴,小小声的问:“怎么样?徐大哥他啥时候进来看我啊?” “汪!汪汪汪!” “……啥意思?!” “汪汪汪汪汪!!!”阿花又一连叫了好几声,默默翻了个白眼,背过身去拿屁股对着阿水:都听不懂我说的话,还来问我欺负单身狗,到底有没有狗权了! 房门就是在这个时候被敲响的,阿水心里一惊,赶忙松开大黄狗,期期艾艾地凑上去将门打开,可惜门外站着的并不是他满心期待的徐峥嵘,而是老嬷嬷。 老嬷嬷义正言辞的警告他:“徐峥嵘那小子还在堂屋里拦着呢,我可告诉你啊,新人成亲之前是不得见面的,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儿,待会儿我让别人送些吃的进来,你可别坏了规矩!” 阿水亮闪闪的眼睛顿时暗淡了下去,沮丧的哦了一声,垂头丧气的掩了门,继续坐回原处和阿花滚作一团。 村民们好热闹,纷纷挤在院子前拉长了脖子往里看,原先在屋子外面就瞧见车上一箱又一箱的礼盒搬进来,现在等红布扯了过去,放在里头精巧的物件,一个个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有羡慕阿水找到好人家的,有羡慕徐峥嵘发了财的,更有几个妇女站在一边眼红,觉得阿水配不上这么丰厚的聘礼。 更有甚者,直接站在院子中间肆无忌惮的说风凉话:“就一个小哥儿而已,满大街都能找到的,哪里能受得住这些!徐家幺儿不懂事,这徐家哥哥怎么也跟着不懂事儿了!” 徐峥嵘耳朵尖,一听见这话,原本还荡着笑意的眼睛瞬间冷了下来,直直望过去,把微微发胖的妇人看的心里发冷。 这妇人徐峥嵘认得,夫家姓金,人们都叫她金氏,最是喜欢在背地议论人不说,还与徐姚氏很不对付,她家有个哥儿,好像叫什么金言的,也快到了二十的年纪,至今未能嫁出去,想必就是出于这个原因,这金氏才会口无遮拦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么难听的话来。 徐峥嵘可不管她是出于什么原因,今儿可是大喜的日子,可不能让一个小家子气的妇人给破坏了,他刚要站上前去开口说话,向来懦弱又没什么主见的徐家二哥居然先他一步,冷着脸站过去,抱着手哼道:“金嫂,你这话就说差了,小哥儿又怎样?你家养着的不也是个小哥儿?更何况,我家幺弟把阿水当做手心里的宝贝重视着呢,你可不要胡乱说话,我弟他做事没轻没重的,不知道人情世故,万一把你打出去,可就不好收场了。” 金氏被他这一顿话呛的不行,讪讪的往后退了一步,她是听说过徐峥嵘所作所为的,也算了解徐峥嵘的脾气,可不敢招惹了这喜怒无常的地痞无赖,撇着嘴含糊不清的嘟囔着些什么,便再翻不出浪花来了。 徐峥嵘也不愿意与她纠缠耽搁时间,把聘礼清点完毕之后,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往阿水的屋子里走,结果被专门等着的嬷嬷逮了个正着。 老嬷嬷板着脸问:“你要做什么呀?” 徐峥嵘不好意思的嘿嘿两声:“我想先看看小哥儿,大半天没见着了,想得慌。” 他在小哥儿面前嘴花花惯了,一时间没改得过来,说的话在老嬷嬷听来实在轻佻,她眉头皱的更厉害了,把手上拄着的拐杖蹬得咯咯响:“再想也都给我憋着!哪有新人没成亲之前就见面的?这不合规矩,也容易冲撞,你快回去,免得叫外人看见了说闲话!” 徐峥嵘不敢得罪了老嬷嬷,只好怏怏的折回来,被徐峥财与徐峥阳笑话。 徐峥阳一直绷的紧紧的脸上也添了笑意,乐呵呵的调侃:“三弟啊,你这也太猴急了一些,小心别吓着人家小哥儿!” 徐峥嵘摸了摸鼻子,反倒是有些惊讶二哥今日的表现,这个向来是透明人一般的哥哥今天又是过来帮忙吓退饶舌的妇人,又是主动过来调侃的,可是把徐峥嵘吓得不轻:“二哥今天跟从前完全不同呀,莫不是也好事将近了?” 他也只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万万没想到刚才还一脸淡定的徐峥阳脸皮居然真的一点点红了。 “卧槽!” 徐峥嵘这回惊得连粗口都爆了出来:“真的假的呀?姑娘还是小哥儿啊?谁家的?我认识不?” 这下徐峥阳就连脖子根都红透了,只把一脸八卦的徐峥嵘往外推,含混其词:“是外村的,你不认识!” -- 第61页 好奇的目光落到徐峥财身上,徐峥财连连摆手,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 嗯,徐峥嵘在心里记了一笔:二哥也脱单了,恋爱对象未明。 不过,这谈恋爱的力量未免太强大了些,好好一个二哥怎么忽然变的这么主动了! …… 聘礼既然已经下完了,两个人的婚事也就算提上了日程,徐家大哥与老嬷嬷都是主持大局的人,在一起商议着,最终把日子敲定在秋收之后,一个黄道吉日里。 徐峥嵘原本还挺高兴,等后来被老嬷嬷与自家大哥耳提面命着,说这段日子不许与小哥儿见面,整个人都焉了下来,板着脸,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虽说是在秋收之后,但日子定的也并不遥远,大约在下个月中旬的时候就能成亲了。 徐峥嵘扳着手指算了算,哀哀的叹了一声:“还要大半个月呢!十几天都见不着阿水,这不折磨人了吗!” 可惜,无论他再怎么抱怨,规矩就是规矩,徐峥阳更是摩拳擦掌,说要与菜豆儿一起在一旁监督。 清溪乡并不怎么大,乡里面的人都是见惯了的熟脸,一般而言,一家办喜事,是要把全村人都请过来吃饭的,毕竟人多了一些,也热闹一些。 但徐峥嵘心里却有别的想法,他对村里的长老与里长感官相当恶劣,要是把这些横看竖看都看不顺眼的人请到自己的宴席上来岂不是自讨苦吃吗? 还有那几个平日里总是在背后嘴碎,指指点点说阿水这里不好那里不好的,这样的人请过来干嘛呢? 他把自己的想法同大哥和老嬷嬷一说,徐家大哥原本还顾及着邻里关系,劝徐峥嵘不要为了这点小事就扯破了脸皮,但老嬷嬷的想法要通透许多。 她是站在徐峥嵘这一面的:“我觉得峥嵘这话说的不假,干嘛要把那些个看不顺眼的人请过来,白白耽搁了咱们的好心情,要我说,不请也就算了。” 这么说还不够,又狠狠的往后补了一刀:“还有啊,峥嵘,我可听说你做的酒水生意是要与村里人合作的,像这些看不顺眼的人咱以后都不合作!惯得他!” 第45章 四十五只软哥儿 成亲啦~ 老嬷嬷的话一说完, 徐峥嵘就乐了,比了比大拇指,心里暗自感叹,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徐峥财这回是彻底没话说了,其实长老 们倚老卖老,里长仗势欺人也确实惹人讨厌,就像上次, 若不是徐峥嵘的突然转变,只怕家里藏着的那张地契早就已经落到他人手上去了。 出于这一点小私心,徐峥财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到底没有再说出什么制止的话来。 随着秋收渐渐到达尾声,徐峥嵘亲手题写的请帖便由小孩子们笑着闹着送到村民家里头,里长与几位长老还是从接到请帖的街坊邻居口中听说了徐峥嵘即将成亲的事情, 嘴上虽然没有说不满意的话, 但心里到底觉得愤愤不平。 他们都是在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村里办红白事从来都是把他们当做座上宾来招待的, 徐峥嵘这回倒是把他们的面子撕的不留余地。 不过,这口气只能憋在心里不往外说,要是说给外人听见了还不知道要被别人怎么耻笑呢! 不就是结个婚而已嘛, 他们也没少吃别人的喜酒,偏不信徐峥嵘的喜酒能跟别人的有什么不同。 是日, 巫医卜曰:上吉, 天高气爽,风轻云淡,宜婚嫁。 徐峥嵘穿上精心裁剪而成的新衣,难得笑到裂开了嘴。 乡下的条件实在是简陋了一些,按照徐峥嵘原先的想法, 是希望能够找几头高头大马,骑在马上风风光光的将阿水接回家来的,可惜找遍了整个市场,就连一根马毛都没有找着。 无奈之下,只能退而取其次的托药铺老板留意,辗转买下了三头水牛。 骑在牛背上,任由水牛慢慢吞吞的往前走也算是悠闲一些,总比骑在毛驴身上威风些吧! 现实如此,徐峥嵘只能这样自我安慰。 徐峥嵘虽然看不上水牛,觉得有些掉档次,但要知道,整个清溪乡都没有一户人家能供得起水牛的,都是为了出行与耕作迫不得已之下才集资养的水牛,由此便可以看出水牛的珍贵了。 而这一回,徐家幺儿居然是骑在牛背上迎亲的,对围观的村民而言,冲击力可想而知。 “这徐家是真的发达了啊!一头牛买下来得花多少银子啊,他家竟然能供得起三头!” 眼红又嫉妒的村民一听见这样的议论,打从胃里开始翻酸水,一副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的样子,偏偏还要做出毫不在意的姿态,撇着嘴嘟囔:“切!也不知道是从哪借来的牛,过来充场面罢了!” 徐峥嵘骑在牛背上,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欢喜,旁人再多的议论都听不到他耳朵里去了。 两家虽说住的有些距离,但毕竟都是同个村子里的,再远又能远到什么地方去,大水牛一面甩着尾巴,一边颠簸的往前走,依稀只走了一小截路,阿水家就到了。 阿水家在村子里算是条件最差的一户了,嬷嬷年纪大了,阿水又才刚刚长大,生活来源相当稀薄,破旧的屋子都是嬷嬷男人还在的时候设计出来的。 现在,这间衰老的房子终于再一次沾上了喜庆的味道,村里人知道老嬷嬷家的情况,有些热心肠的特意过来帮忙收拾了屋子,不仅仅是堂屋与里屋的门上贴了大大的喜字,就连门口围着的篱笆墙上都被小孩们贴上了红纸,门楣上更是一条红绸直直的挂下来,结成红色连理花的模样。 -- 第62页 来庆贺这场婚礼的人不少,将堂屋与前院挤得满满当当不说,更是在门口圈出一大块地方来摆放桌椅,招待后来的客人们。 要说最高兴的,除却新人,恐怕就是菜豆儿了,小孩子总是最喜欢在这种场合跑来跑去了。 因为有着徐峥嵘额外的照顾,菜豆儿比起从前要开朗许多,也跟不少以前不愿意同他玩的小孩打好了关系,所以,这次来了不少就连徐峥财都没怎么见到过的新面孔。 无论是在什么地方,成亲总是喜欢弄出各种各样的花样,比如闹新房、跨火盆之类的,而在清溪乡,最流行的风俗莫过于让新郎背着小哥儿过村头的姻缘桥。 清溪乡前的姻缘桥并不长,人挑着担子在上头走也只需要短短的几分钟时间而已。 站在村里人心目中的意义重大,传说只要新郎背着新娘不间断的走过了姻缘桥,那就是天定的缘分,任谁过来都拆不散的。 徐峥嵘在门前对着老嬷嬷客客气气的拱手,神气十足,声音洪亮的喊了一嗓子:“嬷嬷,小子来接阿水了!” 老嬷嬷昂着头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便开始出题刁难了。 说是刁难,其实也只不过是向徐峥嵘要个承诺而已,她早年丧夫,孤身一人把阿水拉扯大本就十分不容易,现在要把亲手养大的孩子送出去,当然是千般万般的舍不得。 徐峥嵘就是知道她的顾虑,便主动许诺道:“嬷嬷你放心,我定会好好待他的。” 阿水自海上而来,从一开始便没有姓氏,漂泊无依,徐峥嵘打从心里愿意给他一个归宿。 “哪怕……阿水他不能给你一个孩子?” 这话老嬷嬷原本是不愿意问的,但她辗转反侧,心里总是有一道坎过不去,在许国,一个孩子对家庭的稳定起到的作用可比在现世要重要的多。 徐峥嵘早就做了一手准备,他高声回应道:“有没有孩子,从来都是缘分,我之所以想要娶阿水,是因为我真心实意的喜欢他,此生此世只想与他在一起,我要的是他这个人,与孩子有什么关系?” 说完,有颇为调皮的眨了眨眼睛:“传宗接代这种事我大哥就已经做了,想必,我做不做都无所谓了……” 他这类似于宣告的话一说出口,围上来的村民们都感到有些震惊。 要知道,传承子嗣可是人生的头等大事,徐峥嵘居然就这样坦坦荡荡的说出不要孩子也没有关系的话,给一直遵循旧规的村民们带来的冲击力可想而知。 嬷嬷终于放了心,她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微微闪烁着些许的水光,一连说了几声:“好!好!好!” 才颤颤巍巍地抬起手,将眼底泛起的泪花蹭掉,推了推站在她跟前的菜豆儿:“快!快去叫阿水来。” 阿水早早便换了新衣裳,按照这里的风俗,是不用蒙上盖头的,不过,在新郎过来背人之前是不许踏出房门一步的。 他守在房间里等着心焦,听外面闹哄哄的一片,忍不住频频沿着窗缝往里头看,陪在他身边的媒婆看得心里好笑,拉长了声调劝道:“水哥儿啊!你莫着急,该让你出去的时候,我是不会拦着你的,你就乖乖在床上坐会儿,等你的情哥哥进门来背你过姻缘桥!” 阿水抿了抿唇,脸色染上了一场好看的红色,心里虽然紧张又害羞,但他脸上那对浅浅陷下去的梨涡可不能作假。 啧啧,媒婆摇了摇手上的帕子感叹:现在的小年轻哟,心思在别人身上那是拦都拦不住哟! 一直等到菜豆儿过来摇门,媒婆刚要开口说两句为难新郎的话,一直以来都表现得乖乖巧巧的阿水却猛地将她往外一推,迫不及待的将房门打开,带着笑意一迭声的埋怨:“你怎么现在才来!” 被无情推开的媒婆默默往后退了一步,直摇头:“唉!果然是嫁出去的小哥儿泼出去的水!” 菜豆儿牵着阿水的手一步一步往外走,走到堂屋的时候,阿水匆匆抬眼,刚巧撞进徐峥嵘的眼眸里,那双向来深沉的眼睛此时此刻是全然一片的柔软。 徐峥嵘轻轻的抬起手臂,冲阿水笑了一声:“阿水,乖,我来接你回家了!” 旁边的嘈杂声再也听不进阿水的耳朵里了,他心里塞满了甜蜜,轻轻地笑了一声,甩开菜豆儿牵着他的手,一路小跑着跑到徐峥嵘的身前。 在一声惊呼下,被徐峥嵘打横抱起。 突然被人以公主抱的姿势揽进怀里,阿水短促的惊叫了一声后,想到身边还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更是害羞的将脸埋进徐峥嵘的胸膛。 第46章 四十六只软哥儿 洞房啦~ 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 院子里站着的村民忽然爆出极为热烈的喝彩与掌声,至少,与徐家交好的人脸上带着的笑容都是真心实意的。 徐峥嵘将阿水稳稳的抱着, 在大家兴奋的目光注视下转过身去,爽朗的笑了一声:“走,咱们去姻缘桥!” 随着他话音落下,有些心急的小孩更是把腿就往姻缘桥的方向跑。 从前大长腿没几分钟就能走完的姻缘桥此时此刻由徐峥嵘走起来格外的稳重与珍惜。 这是一处形如新月的半拱形古老石桥, 桥面是由一块又一块的青石板铺就而成的,桥身甚至因为年岁久远的缘故长上了一层淡淡的青苔,只是桥头一块方形的石碑上浅浅刻着“姻缘桥”三个早已褪色的红字。 -- 第63页 徐峥嵘背着阿水走在上头,换了红色新衣裳来做喜童的菜豆儿手里捧着一只精美的青花瓷碗,碗里一半放着零碎的铜板,一半放着徐峥嵘特意从空间里拿出来, 稍稍做了伪装的糖果。 按照规矩, 新人过姻缘桥的时候总是要有个小童在前面引路, 一面往前走, 里面随手撒一些代表喜庆的物件,等新人走过之后,跟在后头围观的村民们便会一拥而上去捡东西沾喜气。 村民家中大多贫寒, 即使是这样大喜的日子里,洒在姻缘桥上的也不过是从山里摘来的野果, 条件略微好些的还会夹杂着花生与玉米颗粒之类。 像徐峥嵘这样的大手笔, 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尤其是那一个个看起来包装精美的糖果,含到嘴巴里去软软的化掉,带出丝丝缕缕甜蜜的味道。 小孩们最是受不了这种果糖香味的,别说是这样的糖果, 就算是白糖在这个时代都是相当奢侈的美味,小孩们欢呼雀跃的奔涌而上,一个个弯着腰蹲在地上捡拾,小嘴就跟抹了蜜似的,笑盈盈的说着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类的话。 姻缘桥一走完,徐峥嵘却并没有立刻将阿水从背上放下,而是径直抱着他,将他扶到早早等在那里的宽厚的牛背上,而后翻身而上,一手搂住阿水纤细的腰,一手赶牛走。 走过了桥,就到了大家都喜闻乐见的宴会场合,徐家早早的在门前摆开了桌子,桌子上摆的吃食闻起来味道都相当不错,但最引人注目的,却并不是那些菜肴,而是一壶一壶盛上来的美酒。 徐家将酒分成了两类,一类是专供男人喝的桑葚酒,一类则是听说能够美容养颜的青梅酒,能够同时满足男人女人与小哥儿们的需求。 大家在喝酒之前还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但真的等甘甜的酒水滑入喉咙,每个人的脸上都呈现出陶醉的迷幻神色。 这酒,太太太好喝了吧!! 有消息灵通的则是在酒席间交头接耳的议论:“听说这酒是徐峥嵘跟着老街上的师傅学来的,以前还不觉得怎样,现在尝了尝滋味真心不错,拿出去卖恐怕能赚不少,难怪徐峥嵘这次接亲能出这么大手笔!” 村里招待客人常规用的都是三个冷盘三个热盘,要是家里条件好些的,还能在最后上一道热汤,而徐家摆出来的酒席要奢侈许多。 毕竟,徐峥嵘为了在末世求生,可是学了不少做菜的手艺,他只需要将自己的想法说给老街上饭店里的厨师知道,厨师就能根据他的意思做出合适的菜肴来。 肉食是必须有的,几大盆鸡鸭鱼肉摆上来,很少能沾荤腥的村民们一个个都忍不住流口水,素菜更是不用说,全都是用猪油炒过了的,而辣炒螺子和泡椒竹笋也被当做饭后的小零嘴送了过来。 小孩们坐不上桌子,大多捧着一把螺子蹲在门口吸溜。 徐峥嵘一直把阿水背到门口才让他轻轻放下。 既然是酒席,总是少不了新人敬酒的,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徐峥嵘知道阿水的酒量真的是沾酒必醉,所以特意替他挡酒,反正都是自家酿造出来的桑葚酒,要说度数,真的比不上从前在末世喝的那些烈酒。 一碗一碗的酒灌下去,徐峥嵘除了脸颊微红,目光依旧是清明的,说话谈吐照常清晰。 两三个很有想法的村里人早早就把目光盯在了酒水上,他们的想法也简单,既然徐峥嵘是靠着卖酒水发的财,如果他们能沾着点光,不说学酿酒了,只要能够跟在徐峥嵘后头帮忙恐怕也能蹭到不少油水。 不过,毕竟是人家的婚礼,在这时候开口问无关的话实在是有些扫兴。 因而,那几个心里蠢蠢欲动的村民们只能强行压住心里的想法,一个挨着一个上前去与徐峥嵘碰酒。 徐峥嵘自然能看出他们的想法,也确实想要将酿酒的生意做大做强,今天在酒席上摆出桑葚与梅子酒的目的之一就是如此。 不过,他比较沉得住气,谈生意嘛,还是得循序渐进的来。 一路敬酒直到最后一桌,眼看着寒暄的差不多了,酒席也到了尾声,村民们都吃了心满意足,一个个瘫在座位上揉着圆滚滚的肚皮。 眼看天色一点点的暗淡下来,吃饱了的村民在客气两句之后都一一转身回家了,后续收拾的事情全都交给了哥哥嫂子,徐峥嵘丝毫没有心理负担的松了口气,大大咧咧的握住阿水的手。 “可算把人都请走了,咱们也该休息了。” 菜豆儿吃的满手都是油,听见徐峥嵘的话后懵懵懂懂的抬起眼,含混不清的喊:“叔叔婶婶你们先歇着去吧,后面的事情就交给我爹娘吧!” 小孩子精明的很,改口的比什么都快,昨天还甜蜜蜜的叫着阿水哥哥呢,现在就直接改叫婶婶了。 阿水一张脸羞得通红,他虽说天真烂漫,但是被嬷嬷教育了大半天,当然知道去房里休息是个什么意思。 洞房啊,那可不就是…… 徐峥嵘迫不及待的将人顺进新房,入目的便是一片喜庆的红色,床单与被褥通通换成了新的,交颈的鸳鸯缠绵的覆盖在红色的被上。 室内是一片沉默的安静,徐峥嵘轻轻握着阿水的手,和他一起并肩坐在床上,桌上放着一小壶酒,里面装着的,是他特意从空间里带出来的红酒。 “来,阿水,我们喝了交杯酒,从此以后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啦!” -- 第64页 徐峥嵘将酒壶里装着的红酒倒进小杯里。 他并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喝交杯酒的风俗,但在徐峥嵘心中,交杯酒总是要喝的,他不等阿水作出反应,直接将红酒灌入嘴中,然后将小哥儿拉进自己的怀里。 艳红的酒水在彼此的缠绵中散发出更加诱人的味道,小哥儿低低的叫了一声,明明心里怕的要命,却偏偏还是做出顺从的姿态,将手臂轻轻的搭在徐峥嵘的肩膀上,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徐峥嵘倒吸一口凉气,脑子里紧紧绷着的那根名叫理智的弦“啪”的一声断掉,他向来清明又冷冽的眼睛染上了炙热的温度,渐渐暗沉。 “阿水,把自己放心交给我,好吗?” 几滴酒水下肚,阿水整个人都昏昏沉沉起来,他一会儿觉得身上烫的厉害,一会儿觉得脸上烫的厉害,就像是一叶扁舟,任意的由着徐峥嵘落下一个接着一个的吻,一起沉沦入更深、更美好的境地…… 第47章 四十七只软哥儿 ~ 两人折腾了大半个晚上, 沉沉睡过去的时候夜晚都已经过去了大半,理所当然的,他们第二天都起得迟了。 好在徐家并没有长辈, 哥哥嫂嫂们也都能理解年轻人的需求,并没有要求他们起得多早。 事实上对徐家其他人而言,这对小夫妻能睡得久一些,也是夫妻感情亲密的表现。 徐峥嵘是最先睁开眼睛的人, 新房的床旁就是一处视野开阔的窗户,刚刚巧朝着南面,阳光柔柔的洒进来,在新人的被褥上布上一层金色的柔光。 他清醒过来的时候,阿水正将脑袋埋进他的胸膛,安安稳稳的睡着, 从徐峥嵘低头的视角看去, 刚好能够看清他长而微微发卷的眼睫。 阿水正乖乖巧巧的蜷缩在他怀里, 徐峥嵘满足的喟叹一声, 将人抱得更紧一些,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曾赖过床了,如今机会难得, 干脆美滋滋的抱着心爱的人窝在被子里睡回笼觉。 一直等到家里午饭都已经做好了,徐姚氏才让菜豆儿过去敲门。 隔着窗子小孩的喊声, 再次睡过去的徐峥嵘立刻惊醒, 对着阿水水润的唇瓣一连亲了好几下,把睡得正香的小哥儿亲得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阿水的眼睛里飞快的闪过一丝迷茫,等意识到自己正蜷缩在徐峥嵘怀里,害羞地抬手捂住了脸,徐峥嵘偏偏厚着脸皮, 闹着凑上去,俩个人又躺在床上厮磨了半晌才慢慢吞吞的爬起来穿衣裳。 新婚过后的午餐,因为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的缘故,虽然简单但相当可口。 用餐到了一半的时候,坐在主席上的徐峥财慢慢吞吞的放下正用着的汤勺,忽然开口道:“老幺,你既然已经成了家那就是大人,也该去看看爹娘,下午就带着阿水去爹娘的坟前磕个头,让爹娘泉下有知心里也宽慰一些。” 无论是在哪个时代,孝道总是最为重要的,许国一样如此。 对于大哥的提议,徐峥嵘当然一口应承了下来,他对徐家爹娘所有印象都来自于原主的记忆,爹爹与娘亲都是老实厚道的种田人,又最是偏爱小儿子,对原主相当不错,他既然用了原主的身子,那么去坟前磕个头尽孝道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徐峥财见他同意,接着说道:“香火与纸钱都已经让你嫂子准备好了。” 以前叫人十分头疼的弟弟只短短几个月的光景就生出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仅改邪归正,而且还抱了个媳妇儿回来,他这个做大哥的可算是松了口气。 徐家的祖坟埋在村西头,徐家爹娘的坟包是后起的,因为大哥与二哥常常去打扫,所以并没有长多少野草。 徐峥嵘慢慢的将手上掂着的香燃起,等丝丝缕缕的烟冒出来,才竖到坟头去,他折过身子拉住阿水的手,与阿水一同跪在了坟前。 “爹,娘,峥嵘带媳妇儿看你们来了!这就是我媳妇儿,他叫阿水,是个特别好的人,你们见了欢喜吗?”他诚心诚意的在坟前磕了三个响头。 上完坟之后,大半个中午也都快过去了,太阳渐渐的落下,光芒渐渐融化在云朵里,带出无边无际的晚霞,叫人看上去赏心悦目。 徐峥嵘带着阿水回来之后,便要开始操心做生意的事情了,毕竟是已经成家了的人,总不好继续与哥哥嫂嫂们住在一起,再加上爹娘留下来的房子并不如何宽敞,一大家子挤在一起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不方便。 所以,将酿酒的生意做大做强已经成了徐峥嵘迫在眼前的事情,他必须要尽可能的在短时间内赚到所以买下一片地的银子,实现当初对阿水的诺言,给阿水一个两个人可以独处的家。 其实他早就已经在结婚的庆典上把招牌打得出来,还有什么能够比的美味的桑葚、梅子酒最有说服力呢? 后山的桑葚与青梅都是野生野长出来的,这就从很大程度上节省了原料的花费,只要雇人将青梅与桑葚采摘回来,酿造成酒,银子就会像流水一样源源不断的涌进来。 而徐峥嵘的想法,就是想要将清溪乡变成一个优秀的酒庄,想想,这实在是一个绝妙的主意,不是吗?既可以带动村子里的发展,又可以实现自己成为最大酒商的梦想,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发动村子里的人与他一起做酿酒的生意只是目的之一,徐峥也会将更加长远的目光放在了一望无际的大海上。 -- 第65页 许国虽说与他印象中的古代有很多相似之处,但国家在商业这方面还是持支持态度的,一个事业有成的商户同样可以像读书人一样拥有社会地位。 “所以,你是想要在咱们村子里做酒厂,然后酿造出来的酒贩卖到海外去?” 徐峥财一手支着下巴,开始认真考虑徐峥嵘说法的可行性:“你当真有把握吗?毕竟是要动员一个村子里的人,做成功了倒还好,万一要是失败了,你可就真的无颜见父老乡亲了!” 徐峥嵘认真的点头,他早就已经反反复复的思量过,也在药铺老板那里打探了一下市场的行情,无论是在都城还是在海外,人们对于美酒的渴求从来就不曾削减过。 他有信心能够将酿酒的成功率提高到百分之八十,更有自信从末世带来的那些酿酒秘方足以征服这一方人的口味。 徐峥财看他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并没有多劝,都已经是成了家的人了,不会 再像小孩子一样需要人成天跟在后头念叨:“你既然有自信,那就放手做去吧!” 刚开始愿意入伙的村民并不多,勉勉强强还能用一个手指头数过来,但这在徐峥嵘看来就已经足够了,最让徐峥嵘感到惊喜的,莫过于这些愿意入伙的村民中有一位手艺精湛的瓦匠工。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想要找一个好的瓦匠并不容易,而方瓦匠恰好是一个经验丰富,格外有头脑的人。 他早早就看中了徐峥嵘做的酒水生意,可惜家里实在没有余钱,便想出了个主意,说是可以替徐峥嵘免费做工。 什么叫瞌睡头上送枕头来!这就是啊! 徐峥嵘大力的拍了拍方瓦匠的肩膀,激动的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感激的话:“哎呦大兄弟!你来的刚刚好呀!” 他刚刚好正是需要这样一个人才过来! 将需要用的厂房简单的画在沙土上,方工匠只是看了几眼便能够读懂徐峥嵘的意思,他认真的考虑了建造工厂的可行性后,豪爽的一拍胸脯放话:“你放心,工厂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既然出不了钱,那咱就出力呗!” 秋收的尾声也渐渐要到了,天气也一日比一日凉爽,他们还有一整个冬天的时间为建筑工厂做准备。 眼下,更让人激动的是秋收的庆典快要到了。 秋收,是上天对于勤劳农人们一整个夏季勤劳作风的犒劳,清溪乡的人们秋收之后,会在后山空旷的场地上举行一场盛大的秋后祭典。 一是为了感谢上天风调雨顺,赐予村民们的粮食,二是为了给忙碌了整整一个季度的村民一次休整的机会,而年轻的男女则更加期待一年一度的秋收盛典,毕竟,他们一年到头都在忙碌,很少有机会能够正大光明的交朋友或者去约会。 夜幕渐渐降临的时候,向来宁静的小村庄却异常的热闹,人们在后山升起了巨大的篝火,被点燃的草木清香飘飘荡荡散在夜风之中,徐峥嵘牵着阿水的手走到篝火旁时,炙热的火焰散发出的温度刚好可以照亮两个人的侧脸。 在没有结婚之前,阿水是十分不愿意来参加庆典的,因为他在庆典当中总是会遇到各种莫名其妙的所谓姑姑婶婶过来打探着是否要相亲的事情。 他讨厌自己被人当做商品一样的估价,更讨厌自己眉心浅淡到几乎看不见的孕痣被人拿出来指指点点。 现在好了,阿水悄悄的捏了捏徐大哥的掌心,撇过脸去偷偷露出笑脸,高傲的挺起小胸膛:看!这是他的汉子!他的汉子是全天下最最最好的丈夫了! 因为之前那场盛大的婚礼以及送到阿水家里丰厚的聘礼,秋后庆典上不少未婚的小哥儿与女子们的目光总是似有似无的往徐峥嵘这边看过来。 有几个长相不错的小哥儿心里更是打着小算盘,许国和许多封建朝代一样,都是一夫多妻制的,尤其是一个娶了小哥儿的汉子,如果愿意,还是能再娶别的小哥儿的。 所以现在的徐峥嵘在他们眼里看起来还是相当有魅力的。 而徐峥嵘对于这些小哥儿们的想法一无所知,就算他是知道了,恐怕也只会当做笑话一样听一听算了。 秋收庆典的重头戏应当是架在火上烤的焦脆流油的一只肥猪,村民们一起分享烤出来的脆皮猪,美滋滋的享受秋收之后的犒劳实在是一件再美妙不过的事情了。 既没有孜然,也没有辣椒粉,徐峥嵘对油腻腻的烤肥猪是半点兴趣都没有的,无奈身旁站着的小哥儿馋的不行,一双圆滚滚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已经烤到焦香的猪后腿看。 难得沾一回荤腥,村民们大多推推嚷嚷的上前去,围在烤猪旁边,希望能够从长老手上拿到最肥美的那片肉。 徐峥嵘不愿意自家的小哥儿挤在闹哄哄的人群里,所以,特意将阿水带到一处清静的角落叮嘱他:“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你乖乖在这边等我,不许乱跑!” 小哥儿的眼睛亮晶晶的,乖乖的应了一声,在温暖的光亮投射下,看起来像只乖巧的猫咪似的。 徐峥嵘越看越是欢喜,抬手对着小哥儿绒绒的头发揉了两下,这才折过身去,挤进嘈杂的队伍去。 徐峥嵘好不容易抢到前头去,刚准备从长老手上接过烤肉,忽然感到依旧被谁拉扯了一下,接着便听见一个娇娇的声音喊道:“徐大哥!” 徐峥嵘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心里暗自嘀咕:“谁啊这是?!” -- 第66页 徐大哥这种称呼是别人能随便叫的吗?这可是阿水专属的叫法! 不耐烦的偏过身来看,站在眼前的是一个看起来有几分面熟的小哥儿,徐峥嵘想了半天,到底没能认出这是谁来,心里又惦记着阿水,不动声色的将衣袖从小哥儿的手上拽回来,他粗声粗气的询问:“你有什么事吗?” 小哥儿丝毫没有介意徐峥嵘的冷淡,反而故意做出娇憨的样子,细声细气的说:“徐大哥,你分到的烤肉看起来真好吃!” 徐峥嵘摸不透他心里的想法,只是更加反感起来,呕——明明是男子的模样偏偏做出小姑娘扭捏的姿态!看上去便让人觉得作呕! 哪里像他家阿水天真自然又不做作! 他面无表情的从长老手上接过分来的肉,语气冷淡的同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小哥儿说道:“嗯,阿水应当挺喜欢吃的,你有什么事情吗?” 左一句右一句都离不开阿水!这个心怀不轨的小哥儿脸上露出愤愤不平的神色,他张口又要喊一声徐大哥,却被徐峥嵘及时的堵住:“对了,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我又和你不熟,你这么自来熟的叫我大哥,我实在是受不起!” 第48章 四十八只软哥儿 ~ 徐峥嵘说的话太过严厉了一些, 以至于这个厚着脸皮上前来搭讪的小哥儿脸颊微红,气呼呼的嘟着嘴,很不理解的眨着眼睛追问:“为什么不能叫?我听阿水不就是这样叫你的吗?!” 他问的太过理直气壮, 以至于徐峥嵘都一时震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小哥儿是有毛病吧?你是我什么人,阿水是我什么人?你俩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有可比性吗?! 原来是个傻哥儿, 徐峥嵘怜悯的看了他一眼,想到自家小哥儿还饿着肚子呢,也就不愿意再继续纠缠,直截了当的转过身去就要走,可把厚着脸皮上前来搭讪的小哥儿气得不轻。 徐峥嵘往阿水的方向走了一半的路,就被另外一个长相粗犷的汉子招呼着停下来, 这个汉子也很自来熟, 挠着脑袋咧着嘴笑得格外爽朗。 汉子是从外村来的, 姓张, 大概是看他面皮嫩,年纪小,外人都叫他爹为老张, 则把这个小的称之为小张,小张把徐峥嵘拦下, 开口便是浓浓的调侃语气:“徐大哥最近桃花开得很旺啊, 刚娶了个小哥儿,就又有小哥儿争着抢着过来投怀送抱了!” 要不是看这汉子眼底正气,徐峥嵘险些以为这又是个过来争风吃醋的了,他捧着手里喷香的烤肉,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除了阿水, 都是烂桃花而已,我真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 一个汉子能讨哥儿们喜欢,无疑是对他个人魅力的肯定,小张看徐峥嵘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不觉有些新奇的挑眉,感叹的说道:“你对你家哥儿是真心的好!” “那就要小心了,刚才纠缠你的小哥儿是出了名的不好对付,你也知道,金氏性格泼辣,她教养出来的哥儿能有什么好的,现在既然是盯上了你,那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要小心着点,别叫你家哥儿多心。” 听了小张语重心长的告诫,徐峥嵘心里起了一丝警觉,他是记得金氏的,想当初就是这个女人在他的喜宴上开口说酸话的,还是被二哥一顿数落怼回去的。 徐峥嵘依稀记得那女人似乎是有个叫金言的小哥儿,在村里最最擅长耍弄心计,以前也哄的不少汉子被他迷得七荤八素,按道理说,这样一个小哥儿是不会嫁不出去的,可惜,乡里民风淳朴,最是不愿意接受这样爱耍心计的人,以至于金哥儿快要到官配的年纪了,婚事却一直拖着。 也无怪乎他把目光盯在徐峥嵘身上,金哥儿的想法特别简单,看徐峥嵘送给阿水的聘礼,想必这个从前很没出息的汉子是忽然间得了机遇发达了。 金哥儿曾经听他娘说过,男人的口袋里揣不得钱,一旦口袋里的银子多了,也就学会了到外面吃喝嫖赌,正是这句话,让金哥儿心里生出了别样的想法。 既比不上自己漂亮,也比不上自己会玩,一个平平无奇的阿水何德何能可以霸占徐峥嵘全部的温柔与家产? 金哥儿心里越想越是觉得愤愤不平,他现在所缺的正是一个能够靠近徐峥嵘的机会,只要给他一个机会展现魅力,相信从来没见过世面的徐家汉子一定也会被迷得晕头转向,就像他从前对付别的男人一样的。 这也就是他之所以在秋收庆典上腆着脸搭讪徐峥嵘的原因。 谁知道徐峥嵘面上功夫倒是可以,他左一句徐大哥右一句徐大哥,喊的娇俏无比都没能把徐峥嵘拿下。 看来是时候要想些别的法子了,没能一次攻略下徐峥嵘的金哥儿闷闷不乐的回到娘亲身边坐好,心里却在盘算着,一定要在官配的通知下来之前把徐峥嵘搞定,若实在不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找个机会把生米煮成熟饭。 金哥儿细致的想了想,觉得这个法子说不定还真的可行,他的孕痣比起阿水的要深上很多,呈现出纯正的朱砂红色,按照村里老人的说法,像他这样的哥儿最是容易生养,若是到时候侥幸能够一发中的,呵呵,别说是嫁给徐峥嵘做妾了,一个不能生养的阿水恐怕都要给他让道! 好不容易甩开各怀心思上来搭讪的闲杂人等,徐峥嵘小心翼翼的护着手上的一盘烤肉快步往阿水家的方向走过去。 -- 第67页 阿水听话的很,徐峥嵘叫他停在角落歇息,他就乖乖的坐在角落的阴暗处,双手轻柔的搭在膝盖上,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睁着,满心期待的等徐峥嵘回来。 眼巴巴的望了好半天,终于瞧见徐峥嵘回来,连忙惊喜的站了起来,抬手招呼道:“徐大哥!这里!这里!” 徐峥嵘看他欢喜的模样,心里原本那点郁闷瞬间被打消得一干二净,他像献宝一样把烤肉递了过去,有偷偷摸摸的将人拽到别人看不见的灌木丛后面藏着。 一整只肥猪架在火上烤,吃的就是它原汁原味的喷香,不过,古代的调味太过简陋了一些,只是简单的搁了一些粗糙的食盐上去,徐峥嵘只是尝了两三口就觉得太过油腻。 与徐峥嵘相比,阿水的口味倒是好伺候许多,他跟在老嬷嬷身边过惯了苦日子,很少有机会能够沾到荤腥,也正是因为如此,一年一度的秋收盛典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不亚于过年的时节。 阿水最是喜欢吃被烤到焦香酥脆的外皮,尤其是这一回,徐峥嵘悄无声息的从空间里挑了些储存下来的调味品,只是轻轻的洒在烤肉上,带出来的香味更加好吃了几分。 “徐大哥,你是在哪里弄来这些奇奇怪怪的粉粉的?辣乎乎的还怪好吃的!” 阿水在闻到辣椒面与孜然粉的味道后,肚子里的馋虫彻底被勾了上来,囫囵吃了好几口肉,原本粉粉嫩嫩的唇瓣油油亮亮的,他歪着脑袋,颇为惊喜的追问徐大哥:“以前可从来没有尝过这滋味,是在镇上买的吗?也太好吃了吧!” 徐峥嵘并不打算现在就将空间的秘密暴露在阿水面前,倒不是他不信任阿水,只是觉得时机尚未成熟,所以只是含混的敷衍了两句:“这怎么可能卖这么好的调味?这些都是我特意请教药铺老板,看了他药店里一些不外传的书籍,上头教了我一些做调味品的方子,我闲着的时候试了试,没想到果真成了。” 他用手指了指辣椒面:“我给这东西取名叫辣椒面,是用山里一种辣味的草药研磨成的,那个是孜然粉,也是用草药研磨的,前几天试了感觉还可以,没想到现在到派上用场了。” 阿水对徐峥嵘是绝对的信任,徐大哥说什么他便是什么,一双大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崇拜的神色:“哇!徐大哥你真厉害,怎么什么都会做呀?!” 徐峥嵘被他夸的有些飘飘然,就这小哥儿纤细柔嫩的手又吃了两口沾着调味的烤肉,啧啧,小哥儿喂的滋味果然不一样! 两个人腻在一起,没一会儿工夫,一大盘的烤肉便彻底见了底,阿水有些意犹未尽的嘬了嘬手指头,十分满意的感叹道:“烤肉的滋味就是好,若是能天天吃上一口人生简直就要圆满了!” 徐峥嵘笑着替阿水抹掉唇上的油水,又细心的拿出干净的手帕替他将手掌擦拭干净:“这有什么难的?你若是喜欢吃烤肉,以后我就天天到镇上去给你称最新鲜的肉回来烤着吃。” 阿水赶忙摇了摇头,他可不敢奢想天天吃肉的日子:“这怎么成呢?肉价那么贵,要是天天吃谁家受得了这消费,我就是随口说着玩的,你别当真!” 徐峥嵘知道阿水这只不过是口是心非,嘴上说着玩儿的,心里还不知道怎么惦记着呢,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在外面打拼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想让家里的哥儿能够吃得好吃得饱吗? “不就是买点猪肉吗?能花掉什么钱?再说了,咱们在镇上的生意也算是做开了,每天的盈利都有不少,等咱们的果酒卖的好了,银子只会多不会少,以后我就给你翻着花样做好吃的,你是我的哥儿,我赚来的钱不给你花给谁花?” 他话说的认真,望过来的眼神更是深情,阿水一时间心如擂鼓,忙不迭地错开眼去,不敢在看徐峥嵘的眼睛,他生怕自己这么一看就又要陷进去无法自拔了。 小哥儿这是又害羞了,徐峥嵘宠溺的望了望他的发顶,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人叫着他二哥的名字。 好像是有外人闯进后山来了,而且他们要找的正是徐峥嵘的二哥,耳朵听着外面嘈杂一片的声响,徐峥嵘心里不觉有些纳闷,他这个二哥平日里为人最是低调,从来不会主动惹是生非,怎么现在听外面人的动静,倒像是过来抓人的? 他心里不觉生出几分担心,连忙拉着阿水站了起来,“我好像听见有人叫二哥的名字了,来者不善的样子,咱们过去瞅瞅,别叫二哥给外人欺负了!” 第49章 四十九只软哥儿 ~…… 站在后山大声嚷嚷着徐峥阳名字的是个村里人都不曾见过的生面孔, 赵伟作为里长,自然是第一个站了上去,开口问道:“这位大兄弟, 你找咱们村里人有什么事吗?” 徐峥阳在村子里可是出了名的沉默寡言好说话,他既不像徐家老大那样有主见,也不像徐家老小那样难伺候,村里看着他长大的老人大都喜欢夸他一句听话懂事。 现在看徐峥阳被人找上门来, 大家心里都觉得有些迷糊,还有个别人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徐家老二看着就不像惹是生非的,该不会是那不省心的徐峥嵘在外面招惹了人,叫人生了误会吧? 也不怪他们心里有这样的想法,过来张口说要找徐峥阳的汉子长得相当壮实, 周身气场一看便不是寻常人, 更何况, 他后面还跟着几个汉子, 个个生的彪悍,一副一言不合就要揍人的姿态。 -- 第68页 为首的汉子自称姓冯,是跑海的生意人。 所谓跑海, 大概是许国沿海码头上独有的一种称呼,他们常年漂泊在海上, 在不同的地方贩运利润足够的货品带到另外一些地方买卖交易。 听说跑海的行当收益相当惊人, 运气好的时候,别说是银子了,就连金子都是能常收到的,不过,虽然有着令人眼红的收益, 跑海的弊端与危险也是显而易见的。 在茫茫大海之上,风浪反复无常,更别提连官府都无法管控的海上盗贼,多少跑海的人葬身鱼腹、死在海盗的刀剑之下,因而,能够从海上归来的人身上大多有一股彪悍的气势,比如眼前这位冯俊。 冯俊一连喊了好几声都没听见徐峥阳应答,只是一个长相猥琐的里长在面前跟猴子似的蹦来跳去,他心情越发烦躁,觉得自家小妹看上的男人果然不咋地。 没错,冯俊还是第一次来清溪乡,为的就是自家那个跳脱又爱惹麻烦的冯小妹! 要说这小妹也真是的,非要看上个庄家汉,还寻死觅活的,想要倒贴进人家里去。 明明他都已经为自家小妹找好了愿意倒插门的汉子,结果她一句死都不嫁,把所有事都给搅黄了。 海上儿女过惯了漂泊的生涯,但凡是跑海的人,无论男女在成婚的时候最常见的要求便是对方可以跟着一起到海上来。 冯家靠着跑海起家,拥有好几艘海船,他们家族的人世世代代生活在海上,按照家里不成文的规矩,冯家的小哥儿与姑娘都是要通过招上门女婿的方式才完成婚配的。 原本冯俊已经将自家小妹的夫婿敲定好了,谁知道前几日这不让人省心的小丫头居然扭扭捏捏的跑过来同他说要嫁到岸上去,这还不算完,她居然还大着胆子说要留在那男人身边陪着他种田务工,不住船上了。 辛辛苦苦一手养大的水灵灵小白菜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被船外面的猪拱去了,要有多糟心就有多糟心! 冯俊一向宠爱妹妹,当着小妹的面没有多说什么,心里却是又急又气火烧火燎的一片,好不容易从小妹口中旁敲侧击套出了那人的消息,他就急哄哄带着船上的一帮兄弟过来撑场子找人算账了! 赵伟被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无视的彻底,脸上的神色顿时难看了起来,就连说话的语气都生硬了许多:“喂!外村人,我是这里的里长,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同我说,我都是能够处理的,若是没有什么事情,我劝你还是最好离开咱们村,别打扰了大家秋收庆典上的兴致!” 冯俊可不管他,依旧臭臭的阴沉着一张脸,彻底失去了耐心,不管不顾的扯开嗓子喊:“徐峥阳!哪个叫徐峥阳的?乌龟王八瘪犊子给老子站出来!你有本事拐我家阿妹,怎么没本事站出来啊!” 他现在几乎是认定徐峥阳就是个没担当的缩头乌龟,看自己带着人找上门来就胆战心惊的缩进乌龟壳里不出来,这样胆小的货色,就连阿妹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的! 扼杀!必须得扼杀!把小妹交给这样的男人他怎么可能放心! 冯俊越想越气,大有一种按耐不住拔刀要砍人的气势,这可把偷偷溜出秋收庆典,身在老街精心给爱人挑选礼物的徐峥阳冤枉得不轻。 不得不说,徐峥阳对冯小妹是真心实意的好。 徐峥阳虽说是个单身汉,但在村里见过的小哥儿与姑娘也有不少,可从来没有一个能让他真正体会到动心的感觉,一直到他遇见冯小妹。 说句俗气点的比喻,海上来的妹子就像是带着夏日炙热温度的海风一样吹进他的心里。 徐峥阳是去码头上帮嫂子做生意的时候瞧见冯小妹的,娇娇小小的一个小姑娘赤着脚坐在船头,见他的目光望过去,立刻咧着嘴露出好看的牙齿。 小姑娘娇小可人,又特别讨喜,过来买了一两回辣炒螺子,慢慢的就和徐峥阳熟悉了起来。 徐峥阳是个锯了嘴的闷葫芦,跟熟人在一起都半天吐不出一句话来,因此,在刚开始的时候,两个人相处的模式十分有趣,妹子坐在台阶上一面用力的嘬螺子,一面絮絮叨叨的说话,徐峥阳则在一边沉默的听着。 听小姑娘说她在海上遇到的趣事,默默的将辣炒田螺塞满当做盛放容器用的干荷叶成了徐峥阳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 小妹特别喜欢吃杂七杂八零嘴,徐峥阳做不到别的,只好闷头努力往小妹买的那份吃食里面塞上更多的分量。 有好几回叫徐姚氏看见了,私底下念叨了好几回,说是做生意不用太死心眼,明明可以卖做两份的辣炒螺子当一份的分量卖出去岂不是要亏死了! 大嫂都不知道,他是故意给得多的。 冯家人在海船上要求严格,是从来不允许有人把零嘴带上船的,小妹每次都是坐在台阶上将田螺吃完了才能回船上的,徐峥阳特意多给些,为的就是让小妹在码头上停留的时间更久一些。 这点小小的心计到最后是被冯小妹主动戳破的,古灵精怪的小姑娘眨着眼睛,一手捏着荷包,百无聊赖的卷着腰带上拖出来的长线,像是看透了什么秘密似的小小声的问徐峥阳:“嘿!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小姑娘过于直接的问话吓得徐峥阳当场打翻了装辣炒螺子的桶,正在另一边忙事情的徐姚氏一看见,赶忙跑过来收拾残局,一脸肉痛的骂:“要死要死!二叔今天做事怎么魂不守舍的!这么好的东西落到地上可就卖不出去了!哎呦,你让开,你到一边去给我来收拾!” -- 第69页 自觉闯了祸的徐峥阳被小妹拽到别人看不见的小角落,更加手足无措起来,他讷讷的瞟了冯小妹一眼,很快便犹疑着错开目光,半天没有吱声。 冯小妹看他跟木桩子似的没有一点反应,顿时跺着脚急了:“哎呀!你到底喜欢不喜欢我呀!你要是不喜欢我干嘛要多给我吃的?海伯明明就说你喜欢我,还说你对我的喜欢就在眼睛里,藏都藏不住!” 海伯是在冯家船上做了好多年活的老人,算是看着冯小妹长大的,冯小妹对他老人家说的话一向深信不疑。 徐峥阳没想到从海上来的姑娘这么直接,就连脖子都红了一大片,晕乎乎的跟喝了酒似的。 他当然是喜欢冯小妹的,怕把小妹急坏了,赶忙磕磕巴巴的回应:“喜、喜欢、喜欢的不得了!” 明明只是几个简单的字,真正说出来却费了他好大的力气。 冯小妹得了回应,这才满意了几分,扬着光洁的下巴,颇为得意的哼了一声:“既然喜欢,那你要不要做我夫君呐!” “!!!” 徐峥阳大脑一时没跟上运转,整个人都卡了壳,他几乎在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心仪的妹子竟然在问他要不要做她的夫君? 简直比天上砸馅饼还要天上砸馅饼! 天底下竟有如此的好事?! 徐峥阳晕晕乎乎的摸了摸脑袋,再晕晕乎乎的抬头瞧了瞧天:天空晴朗,超级巨大的馅饼刚刚巧砸在他头上! 冯小妹有些气苦,她用力戳了戳徐峥阳的手背,十分固执又认真的重新问了一遍:“你到底要不要啊!” “要!要!要!” 终于反应过来的徐峥阳一迭声的回答,生怕迟了一点,眼前的小妹就会化作美梦的泡沫消失不见。 等激动的情绪稍稍退下一些,徐峥阳心里不免有些胆怯,他小小声的说:“我自然是愿意的,可是,你……我怕高攀不上你。” 他说这话的声量实在太小,以至于冯小妹根本就没听见。 冯小妹只知道他是愿意的,早就已经咧着嘴笑开了,把手里紧紧攥着的荷包往徐峥阳手上一塞:“喏,我亲自绣的荷包,当做咱们的定情信物,你先收着!” 徐峥阳战战兢兢的捧着荷包,就跟捧着命根子似的,左看右看,终于忍不住开口夸赞:“这荷包上绣的鸳鸯真好看,小妹,你手艺真好!” 小妹闻言,没什么好气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过去:“鸳鸯?我没事绣鸳鸯干啥?这明明就是海鸥,你瞅瞅,这翅膀、这胳膊这腿!鸳鸯能这么好看吗!” 第50章 五十只软哥儿 ~ 徐峥嵘是在冯俊快要耗到失去耐心的时候, 才牵着阿水的手慢慢挤进人群的。 他慢条斯理的走上前去,面色淡定的开口询问:“你在找徐峥阳?方便到别的没人的地方好好谈谈吗?” 他站在边上的时候早就已经将冯俊的来意听的一清二楚,一面在心里替自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二哥默默竖大拇指, 一面不得已站出来控制局面。 毕竟,就他看来,自家二哥这位未来大舅子一张大嘴巴再继续叭叭下去,别说是徐峥阳的名声了, 恐怕小姑娘的清白都得搭进去。 奈何冯俊压根不能懂徐峥嵘的一片苦心,满是不屑的瞟了徐峥嵘一眼,很不配合的哼了一声:“你是谁?我要找的是徐峥阳,不相干的人别出来凑热闹,否则我这拳头可没有长眼睛!” 得,又是个蛮不讲理的难缠鬼! 徐峥嵘翻了个白眼, 毫不客气的针锋相对, 他凑到与冯俊身边, 刻意将声量压低到旁人听不见:“我就是徐峥阳的弟弟, 你有什么话同我说与同他说是一样的,这位大哥,我听你话里的意思, 咱们未来说不准还要成为亲家,既然作为未来的亲家, 我好心的奉劝你一句, 不要将这件事情闹得满村人都知道,所谓人言可畏道理你总不会不懂吧?你现在嚷嚷的这些话,让旁人听了去,我二哥一个汉子不在乎,你家阿妹还要不要清白了?” 一通话说得软硬兼施, 让冯俊顿时哑了火,他是海船上的头儿,一向受人尊敬,何曾被人这样针锋相对的怼过! 可他又不得不承认,徐峥嵘说的话虽然不客气,但确实有道理。 冯俊并不是个没有脑子的人,他也是被几天几夜不曾归船的小妹气到心血上头,才不管不顾的冲到清溪乡里找徐峥阳要个说法,如今冷静下来,知道继续闹下去,最终可能受到伤害的只有小妹。 他很不满意的哼哼一声,低声咒骂:“别攀亲带故的!谁跟你亲家了?你说,咱们到什么地方去谈?” 话里虽然夹枪带刺,但毕竟是妥协了。 徐峥嵘抬手指了指徐家所在的方向:“不如上我家里谈,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总比积了埋怨好!” 冯俊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徐峥嵘见他不再吱声,轻轻咳嗽两声,又扬声同围过来看热闹的乡亲们喊道:“大家都散了吧,只是与这位冯大哥有一些小误会罢了,我们这就换地方商议,就不打扰大家庆典的兴致了!” 这段时间以来,徐峥嵘一直表现得十分强势,又因为最近酿酒带着一些村民赚了钱,所以大家也都愿意卖他个面子,笑笑嚷嚷的说了几句没营养的玩笑话后,便一一散开了去,继续转身兴高采烈的投入险一些中断的秋收庆典。 -- 第70页 冯俊则与特意带来壮声势的大汉们一起由徐峥嵘在前面带路。 阿水看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心里有些发怵,一路上都紧紧握着徐峥嵘的手不放开,徐峥嵘还是第一次瞧见小哥儿如此黏人,不由美滋滋的调笑:“牵得这么紧,是生怕为夫跑路吗?” 还是这么不正经的调调,阿水偏偏吃这一套,害羞的偏了偏头,心里却担忧着另外一件事情:“你刚才说的那番话会不会太得罪人了?毕竟是二哥看中的姑娘,要是因为咱们……可就不好了!” 徐峥嵘故作玄虚的笑了一声:“怕什么,依我看,他那个妹妹一颗心都已经栓死在咱二哥身上了,二哥娶的是姑娘,又不是姑娘他哥!再说了,要是不下点重剂,由着他继续在后山胡说八道,这事情才真叫黄了!” 冯俊不远不近的跟着徐峥嵘走,耳尖的听见徐峥嵘与小哥儿嘀嘀咕咕的咬耳朵,心里更加不悦起来,皱着眉头喊:“喂!前面的!你们唧唧歪歪商量啥呢!” 徐峥嵘连头都懒得回一下:“夫妻情趣,与你无关!” 正站在首饰铺前对着一只蝴蝶流苏边的银钗犹豫不决的徐峥阳完全不知道此时此刻他家幺弟已经与他未来的大舅子搭上话了。 他站在摊子前又一次想起往事来,在收下小妹那只绣着可爱海鸥的荷包后,他们之间就真正的开始了一种关系,用三弟的话来说,就是谈恋爱。 顺便插一句,小妹确实心灵手巧,荷包上的小海鸥绣的活灵活现,那胳膊那腿完完全全就是海上自由自在飞梭的海鸥形象,所有的一切,都只怪他自己眼瞎,不懂得欣赏。 陷入在恋爱中的人,改变往往是潜移默化的,在没有认识小妹之前,徐峥阳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他是三兄弟当中最为低调也最为透明的一个,若是哪一天他突然消失在村子里,恐怕都没有多少人注意。 但现在不同了,他拥有了冯小妹,拥有了这个世界上最棒的姑娘。 小妹会带着他登上高高的甲板,肆无忌惮的跑到让人心悸的高处吹风,绘声绘色的给他讲述海上遇到的风浪与种种机遇。 徐峥阳渐渐的改变了他自己,不再像从前那样沉默寡言,也没有像从前那样一味的懦弱。 大概是因为徐峥阳在店铺前站得太久的缘故,首饰铺的老板终于忍不住开腔了:“大兄弟,这款蝴蝶流苏边的银钗子可是从海上来的海货,无论是送媳妇儿还是送情人都再好不过了,你要是看得上眼,便宜一些,我二两银子给你了!” 徐峥阳犹豫了片刻,吞吞吐吐的开口问:“除了这个款式,还有其他的吗?……我是说,比如把这只蝴蝶换成海鸥什么的?” 首饰铺的老板还是第一次听见客人这样的要求,不由自主的乐了:“听说过要鸳鸯要如意的,还是第一次听要海鸥的,客人您眼光与众不同啊!” 最后,在徐峥阳强烈的要求下,那只在阳光下振翅欲飞的银色蝴蝶最终还是被心灵手巧的工匠师傅融成了一只精致小巧的鸥鸟。 冯俊跟着徐峥嵘踏进了徐家的门,左瞧右瞧都没有瞧见徐峥阳的影子,以为自己又被人耍了,气得把堂屋的桌子拍得震天响:“人呢!你小子敢骗我?!” 徐峥嵘先是让阿水回里屋避一避,等冯俊的情绪再一次稳定下来,才悠悠闲闲的将木桌上放着的茶水满上。 “我二哥现在人恐怕还在老街上,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来,你再着急也没用,不如就着这个时间与我好好谈一笔生意如何?” 这是他打从知道冯俊身份的那一刻就敲打着的算盘,二哥这回的妹子勾搭的确实漂亮,他最近正愁着怎么联系海商呢,这冯俊就撞过来了。 冯俊收了脸上焦灼的神色,先是用鄙薄的目光将徐峥嵘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质疑的开口:“谈生意?你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谈生意?你配吗?” 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如今居然敢夸下海口,与一个海商谈生意,不仅仅是冯俊,就连他身后跟着过来的几个海商大汉都忍不住张着口哈哈大笑。 徐峥嵘也不着急,等他们笑够了,才不紧不慢的出声:“我最近在镇上做酿酒的生意,做的还不错,有些已经运到京城里去,听说反响还不错。” “你们跑海的人,平日里最烦恼的不就是货物不方便保存吗?我秘制出来的酒水只要保存得当,就永远不会出现腐烂的问题,甚至说,酒水越陈,酒的味道就越好,你们可以先跟着我去看看我的酒庄。” “至于我配不配,你们尝过味道之后在说话。” 冯俊脸上还残存着几分笑意,看徐峥嵘表情严肃的根本就不像在开玩笑,一连说了好几声:“有趣!有趣!” “你们徐家人真是有意思,一个拐跑了我小妹,让她好几天都没回船过夜,一个更离谱了,居然跑到我跟前来谈生意,小子,你知道我们冯家做的是什么生意吗?我们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就你那点破烂酒水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 徐峥嵘并没有因为他刻意贬低的话动怒,反而挑起眉头,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真没想到啊,二哥浓眉大眼的,现在本事也越发见长了,居然都学会教唆姑娘夜不归宿了?!” 第51章 五十一只软哥儿 ~ 他不说这话还好, 一说出来气得冯俊又是猛一拍桌子,徐家多年的老桌子哪受得住这种摧残,嘎吱嘎吱惨叫了好几声, 摇摇晃晃的抖落了一层灰,险些裂了开来。 -- 第71页 这可是老徐家的私人财产,真叫人拍坏了徐峥嵘也心疼:“得了得了,拐你家小妹的是我二哥, 你要是想拍就拍我二哥去,他脑袋硬的很不怕拍,你和桌子较什么劲呐!” 冯俊气得脸都白了一层,恶狠狠的扫了徐峥嵘一眼:“你们徐家两兄弟,没一个好东西!还不快些把你二哥找回来,今晚太阳落山之前我要是再见不着小妹, 咱们就等着官府见吧!” 徐姚氏原本守在后山上做秋收庆典的, 半道上听熟人说是自家小叔子闯了祸, 叫人撵上门来, 现在正往他家的方向去。 她一听是闯了祸,哪里还有心思留在后山上,放下手里的家什, 紧赶慢赶就要往家里跑,刚跨过堂屋前的门槛, 便听的一个陌生的男子的声音说是要报官, 向来过安稳日子的徐姚氏心里顿时一个咯噔,冲上去就嚷嚷着:“大兄弟,有什么话咱们好好商议,去官府少不得大费周章,咱们家的人都是守规矩的老实人, 有话好好说嘛!” 徐峥嵘看徐姚氏进屋里来,赶忙站起身来,乖乖的喊了一声嫂子。 所谓三人成虎,村里人说的话传来传去到最后都变了味道,徐姚氏迷迷糊糊的知道自家小叔得罪了人,在看堂屋里一声不吭坐着的几位彪形大汉,一颗心更是向上提了几分。 她一路小跑过来都在担心徐峥嵘的安危,等听了徐峥嵘的招呼,更是仔仔细细的将小叔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看人还好好的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位大兄弟,我家峥嵘他做事的确鲁莽了些,有什么得罪您的地方您尽管说出来,您是要赔礼还是要赔钱咱都一句话,就不用兴师动众的再去官府了!” 徐峥嵘越听越觉得不对味儿,比着手势就要喊停:“停!停!嫂子,你瞎说什么呢?我跟这位冯大哥头一回见,哪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 徐姚氏更懵了:“不是二婶婶说的吗?你不是跟人大哥闹不愉快了?你瞅瞅,都带了这么些个人闯进家里来,你还和我说没得罪?” 末了还不忘补一句:“你咋就不能好好学学你二哥呢?安分一些别老是在外头闯祸啊!” 天外横来的一口大锅不偏不倚的砸在徐峥嵘头上,徐峥嵘自知在二嫂眼里不是个省心的,替二哥背黑锅也是正常,因此也没觉得有多少委屈。 “嫂子,你这回可冤枉我了,明明是咱二哥拐的人家姑娘,与我有什么关系?” 徐峥嵘解释完还觉得不够,又意犹未尽的眨了眨眼睛,满嘴里瞎跑火车:“再说了,我都已经是要成家的人了,阿水他可看重我了,我要是在外面多看别的姑娘一眼,他指不定得怎么吃醋呢!” 徐姚氏将难以置信的目光落到冯俊的身上,在她的印象中,二叔叔一向是个老实巴交的实诚人,从来就不曾做过一件逾越规矩的事,乍一听说他拐姑娘,徐姚氏还不怎么信。 冯俊听着两人唧唧歪歪的说了一大通,却无论如何都不点到正题上,终于消磨掉大半的耐性,猛地站起身来,动静到就连桌子上的茶壶都跟着往上蹦了一蹦。 “不等了!我现在就要去官府!我现在就要见到我家小妹!” 徐姚氏一听说要去官府,顿时慌了手脚,反倒是徐峥嵘一派淡然的神色,施施然的卷起袖子走到冯俊身边去:“行啊,我跟你一起去官府。” 又冲徐姚氏说道:“嫂子,你急什么?人家姑娘是自愿跟咱二哥跑的,就算是到了衙门,两情相悦的事情官老爷也管不着的。” 冯俊听得怒火中烧,但又不得不承认,他家那个死丫头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破脾气,徐峥嵘说的半点没有错。 好在,这样僵持着的争执并没有持续太久,徐峥阳总算是没有忘记回家,在拿到满意的可以送给情人的礼物之后便美滋滋的颠簸着跟牛车一起回来了。 秋收庆典的持续时间不算短,徐峥阳这趟回家,就是打定了主意,要趁着家里人不在清点一下这么多年来藏着的小金库。 他知道小妹是从海上来的,跑海的人居无定所以船为家,徐峥阳都已经打算好了,他要回去好好收拾行李,再与哥嫂道个别,然后就跟小妹一起到海上去。 捕鱼也好,换货也好,他一个大男人别的没有,总有一身力气的,无论到哪里去总是能赚到养家糊口的饭钱。 抱着这样美好的愿景推开家门,结果看见未来大舅子与三剑拔弩张的对峙场景,徐峥阳心里的惊讶可想而知,他吓到甚至连小心翼翼捧在手上的首饰木盒都啪叽一声掉到地上。 “大、大、大舅子!” 冯俊是认得徐峥阳的,以前坐在海船上的时候,小妹曾经远远的只给他看过,那时候他还没当回事儿,现在则是横看竖看都不顺眼:“你管谁叫大舅子呢?!” 眼瞅着未来的大舅子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徐峥阳总算是学得机灵了一些,立刻结结巴巴的改口喊:“冯、冯、冯大哥……” 冯俊更不爽的翻了个白眼:“老子姓冯,不叫冯冯冯!” 他懒得在于这个二傻子继续追究,直截了当的开口问:“我小妹呢?她跟着你已经有好几天没回船上了,你把她拐到哪去了?!” 徐峥阳相当诧异的回了一句:“没回船上吗?不是说海船是家吗?小妹不回船上还能回哪儿?” 他说话的语气太过真诚,以至于连冯俊都没有办法怀疑他说谎。 -- 第72页 可是,既没有留在海船上,也没有留在徐峥阳身边,一个小小的姑娘家还能去什么地方呢? 冯俊与徐峥阳同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两个原本应该针锋相对的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抛下了原先在心底的成见。 “你们一般都是什么时候约着见面的?一般都是在什么地方见的?” 徐峥阳慌慌忙忙的将跌落在地上的木质首饰盒抓起来塞进怀里,平时没有多想过什么,现在真被冯俊问起来,徐峥阳才恍然大悟,平时都是小妹在老街上的摊子前找的他,而他根本就对小妹的行踪一无所知。 徐峥嵘深深的叹了口气,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家二哥这么不靠谱呢?! 别的不说,最基本的,你跟人妹子约完会之后好歹要把人送回船上吧?! “我想送来着,可小妹不是说离得近,用不着送吗?她不给送,我又不敢不听她话……” 二哥说话的声音到后来越来越低,脸上委屈巴巴的看起来好不可怜,一看就是个妻管严的预备役。 徐峥嵘恨铁不成钢:“这还没娶进门呢!二哥你能不能爷们一点!能不能!” 一直闷在屋子里不出声的阿水左等右等都没等回徐峥嵘,终于忍不住偷偷跑了出来,还没到堂屋跟前,远远就喊了一声徐大哥。 只见刚刚还义正言辞教训着自家二哥的徐峥嵘立刻殷勤地转过头去“哎”了一声:“媳妇儿!这儿呢!这儿呢!啥事儿啊?” 虽说时机不对,但冯俊与好不容易有机会抬个头的徐峥阳齐齐将鄙视的目光投过来:“呵!妻管严!” 第52章 五十二只软哥儿 ~ 阿水进到堂屋来, 看不仅是原先那个来家的陌生人,就连二哥与嫂子都在,不由脸色一红, 懊恼自己先前喊徐大哥的声音太吵了些。 又在匆忙之间瞥见二哥与冯俊嘴角揶揄的笑意,顿时束手束脚的站在门槛前不敢过来。 徐峥嵘是个没皮没脸的,即使听见二哥低低的一句“还好意思说我呢,你才是真正的妻奴吧?”, 他也依旧面不改色,甚至还隐隐引以为傲。 当妻奴怎么了?妻管严又怎么了?能被人管着的那才叫家里的好汉子,要是没人管着和外面可怜兮兮的野汉子有什么区别? 再说了,宠妻的事情与妻管严能一样吗! 他毫不避讳的冲阿水招了招手:“媳妇儿过来,咱们要出门找人啦!” 阿水迈开腿,一溜小跑的过去, 被徐大哥抓住手的时候还有几分不自在, 缩了好几回都没能挣开, 实在没辙, 只好扭捏着问:“二哥不是已经回来了吗?咱还要出去找谁啊!” “还能找谁?找我小妹啊!” 冯俊心里发急,他本以为小妹是给徐峥阳藏起来的,虽然觉得恼怒, 但也没太着急,毕竟是知根知底的乡里人, 徐峥阳总不能把小妹欺负了去, 但现在不同了,小妹根本就不在徐峥阳这里,她一个姑娘家的会到什么地方去呢?她去这的地方又是不是安全呢? 徐峥阳更是自责不已,若是他能够多问上一句,哪怕是亲眼看着小妹上船也比现在这样被动来的好。 被亲生大哥与情郎哥哥共同惦记着的冯小妹倒并没有做出格的事情, 她被拘在海上拘束的惯了,以至于心里生出了一丁点小小的叛逆。 一定得和跑海的人结婚生子? 她偏不! 一辈子都得扎根在漂泊不定的海上? 她偏不! 岸上多好呀!难得在小镇上停留,不仅碰到了有趣的人,还能见到在海上不能见到的风景,她只是在老街的客栈里留宿了一夜,便彻底爱上了睡在安稳床踏上的感觉,比起海船上的潮湿与鱼腥味,这里可要好多了。 作为冯俊唯一的妹妹,小妹可以说是被船上的人捧在手心里珍爱着的掌上明珠,而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她哥哥喜欢十分大方的给她银子。 靠着积攒了这么多年的小金库,冯小妹成了福来客栈里上等包厢中的常客,福来客栈是老街上最出名也是价钱最贵的那一个,对小妹而言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越性:反正就在一条街上,白天谈恋爱方便,晚上回去休息也方便。 就这么一来二去住了好几天,瞒过了徐峥阳瞒过了海伯,就连冯俊都是慢慢拍的反应过来,上徐家要人来的。 都说着要找人,可是要上哪里去找呢? 几个汉子心急如焚,等真要出去找的时候才一筹莫展的发现他们压根就猜不出冯小妹还能去什么地方。 徐峥阳坐在堂屋前的小木板凳上哼哧了半天,搓了搓手,终于鼓起勇气,迎上未来大舅子凶狠的目光,讪讪地笑了一声:“小妹她每天都过来我的摊上买吃的,要不您再等一等?等明儿天亮了,咱们一起去老街上,等找到了她再好好的问问不就成了?” 冯俊打从鼻孔里喷着热气哼了一声,他倒是有一肚子的埋怨,只是想到自家小妹也不是个省心的,今夜这场闹剧,若是从责任分担上来说,他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妹是罪魁祸首才对。 除却徐峥嵘这个没心没肺的,抱着阿水钻进被窝里睡得正香,其他几个年纪轻轻的壮汉子几乎是睁着眼睛熬了一夜未睡,心里各有各的思量,熬到天亮时分,第一声鸡鸣惊破了黑幕,才泱泱的爬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顶着大大的眼圈。 -- 第73页 徐峥嵘看来的时候,乐的不行,毫不客气的调侃:“昨儿都去做贼啦?个个顶着熊猫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要跟国宝抢位置呢!” 可惜,这种来自千年之后的文化流行梗并没有戳到任何人的点,冯俊与徐峥阳一脸冷漠。 徐姚氏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轻松过,她一个女人家力气小,挑着几大桶辣炒田螺去坐牛车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现在好了,身边不仅有徐峥阳这个帮手在,冯俊以及他带来的几个壮汉都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好几个木桶提起来都不费力气的。 所以,当冯小妹顶着凌乱的头发,毫无仪态的叼着从客栈里买来的馅饼,走到徐峥阳常在的摊子前,看见面如黑炭的自家老哥与气压低沉的徐峥阳时,第一反应就是要扭过头去,准备撒腿就跑。 冯俊在她身后凉凉的喊了一句:“这个月的零花钱全部没收!” 冯小妹的脚步永远比她脑子动得快,在右腿迈开的时候,冯俊紧随其后喊了另外一声:“下个月的零花钱全部没有了!” “下下个月、下下下个月也没有了!” 惹了事的黄毛小丫头半点没有“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的觉悟,一听冯俊说经济制裁,立马哭丧的脸转过身来,老老实实的走到她哥面前,一双大大的眼睛水灵灵的眨了好几下:“哥~” 可以拉长了调子喊出来的撒娇并没有像从前那样打动冯俊,他可是被这个小丫头气得不轻,仗着身高的优势,毫不客气的揪住小丫头的耳朵:“你是真长本事了啊!翅膀硬了啊!敢给我谈对象了啊!还敢跟我玩离家出走这一套了啊!” 一连串的质问砸下来,偏偏冯小妹理亏的很,扁着嘴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只是下意识的将求助的目光落到徐峥阳身上,担忧了一个晚上没睡好觉的徐峥阳默默的错开眼去。 他觉得自己未来的大舅子说的对!小妹这件事做的太过分了些!再不管一管还不得翻了天去! 所幸只是虚惊一场,一通教训之后,冯俊板着脸拽着冯小妹的袖子:“从今儿起,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船上哪里都不许去!” 冯小妹不乐意的低着头,脚尖在地上戳着石子玩:“可是我在客栈里的押金都付过了……现在就回去,多浪费啊!” 冯俊都给这小姑奶奶气笑了:“押金就当是送客栈的,你哥我不差钱,你给我回去!” 冯小妹还要说些什么,站在一边的徐峥阳却着急了:小妹要是回船上了,他可怎么办呢? “大舅……冯大哥,你们船上现在还招人不?我干活多吃饭少,到你们船上去,保证你们船上的人都喜欢!” 及时改了口的徐峥阳一脸虔诚,态度之殷勤,看着徐峥嵘连连摇头叹气。 冯俊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拉着小妹就要往码头的方向走:“呵!就你这体格,一个浪头打过来还不知道要散架成什么样呢!我船上不缺人,你给我滚蛋!” 要是就此放弃那还谈什么媳妇儿?徐峥阳脸上虽然有些失落,但依旧在冯俊的嫌弃声中舔着脸跟了过去。 冯俊船上是真的不缺人,这是官府明令禁止不允许出远海的时间,船上的工作本来就少,更别说还要养活船上那么多张要张口吃饭的嘴。 奈何徐峥阳出乎意料的坚持,再加上旁边有冯小妹软硬兼施,大有一副你不把他留在船上我就绝不罢休的架势,冯俊从一开始的拒绝,慢慢妥协了。 算了,就当是自家小妹在岸上白捡了个可以当免费劳动力的相公回来。 冯俊虽然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快活,所以,当徐峥嵘笑嘻嘻的找上船来,说是要谈生意的时候,他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不谈不谈!我冯俊就算是从这跳下去,跳到海里面去,也不跟你徐峥嵘谈生意!也不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回去种你的庄稼,做你的庄稼汉,生意人的事不是你这种土里刨食的人能轻易弄得懂的!” 第53章 五十三只软哥儿 ~ 这已经不是冯俊第一次开口说这么难听的话了, 依照徐峥嵘的心性,愿意忍第一回 可就不愿意忍第二回了,他双手抱在胸前, 重重的哼了一声,看冯俊的表情就跟无理取闹的人似的:“谁告诉你说我是从土里刨食的人?” “我酿造出来的酒,你连看都没看过一眼,哪来的资格轻易评判?别的不说, 单是在这条老街上,十家酒馆就有五家是我供应的酒,更别说多少商家抢着要与我合作!” “老街上唯一的一家药铺你听说过吧?他家老板是我陈年故交,他家店里卖的最好的便是药酒,而这药酒还是我提供的!” 仗着冯俊是外地来的,人生地不熟对老街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 徐峥嵘算是可了劲的往自己脸上贴金, 不过, 他放出来的话虽然说的有些夸张, 但大部分还是基于现实的嘛! 冯俊果然变了脸色,老街上的生意他也是知道一些的,在所有码头中, 这里的客源都能排一个中等,若真像徐峥嵘所说的那样, 他供应着半条街上的酒水生意, 那么或许,他卖出去的酒水确实有与众不同的地方。 屈指轻轻叩击在桌面上,冯俊心里平和了不少,他对徐峥嵘的态度之所以恶劣,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对徐峥阳的迁怒, 但毕竟是做生意的人,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他敲定了主意,依旧挎着一张脸 ,说话的语气缓和了许多:“口说无凭,我还能说我和皇上做上了生意呢!你要是真心实意想与我谈,还不如亲自带我去验一验货!” -- 第74页 徐峥嵘要的就是他这句话,早在秋收之前,他就已经带着村里的一帮人将酒厂的大概模型设计了出来,已经有几处正式投入工作了。 冯俊万万没有想到,在这穷山僻壤的清溪乡里居然会藏着一个看起来规模相当不错的酿酒厂。 要知道,许国还是农业经济占主导地位的,虽然有酿酒的师傅,但酿酒这门技艺向来不传外人,因此大多是小作坊的生意,而徐峥嵘带他参观的所谓酒厂却完全不同。 徐峥嵘当初设想的时候便是希望将酒水的生意做大做强,一个规模浩大的酒厂则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块基石。 “虽说工具落后了些,但你这酒妙就妙在新鲜上,我自小跟着父亲跑海,无论是本国还是他国都跑了不少地方,但像这样的青梅酒与桑葚酒还是第一次喝到。” 冯俊就着徐峥嵘舀来的一竹筒,将色泽透亮的桑葚酒一饮而尽,果酒的美妙滋味顺理成章的征服了这位汉子的味蕾。 想他方才嘲笑徐峥嵘的话还在耳畔,嘴里抿着的酒水真是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秉承着不能浪费美酒的淳朴品德,冯俊不仅厚着脸皮将手上的桑葚酒喝得干干净净,甚至还意犹未尽的将装酒的竹筒凑到徐峥嵘跟前。 不好意思的笑了一声:“哈!那啥,刚才喝的太快没喝出啥滋味,你再给我来点,我尝完之后再考虑生意!” 徐峥嵘猜许国绝对没有《西游记》的传说,也绝对没有猪八戒吃人参果的典故。 虽然打心里嫌弃,但为了多开拓一条发财的海路,徐峥嵘还是认命的给他重新灌了一筒。 一杯酒水喝完,美妙的滋味彻底征服了这位在海上闯荡多年的跑海人的心。 虽说这是徐峥阳的弟弟,向来嗜酒如命的冯俊最终还是很大气的表示了谅解:“嘛!酒的味道不错,听说你想和我谈生意,咱们谈谈吧!” 这话说的好像从前那个义正言辞,嘴上叫嚣着“不谈不谈!我冯俊就算是从这跳下去,跳到海里面去,也不跟你徐峥嵘谈生意!”的人不是他一样。 徐峥嵘心里实实在在的放松了下来,他就是抱着做海上生意才开设的酒厂,原本还想着让药铺的老板从旁牵线搭桥,但药铺老板毕竟是生意人,与一只地地道道的老狐狸谈生意,那是注定跑不了好的。 现在好了,一切的问题都迎刃而解,眼前的这位莽汉子虽说性格差些,却也坦诚许多,更重要的是,他们也算是未来的亲家了,沾亲带故总没有太多问题。 热热闹闹的秋收庆典结束之后,村子里的人更多要面对的是漫长而又寒冷的冬季。 古代的冬季永远比现实的冬季要来的残酷,每年因为缺衣少棉而冻死的不在少数。 他们既期盼能够瑞雪兆丰年,又期盼能在这飘然大雪的寒冬里安然过冬。 这种时候,干枯的柴火就成了必不可少的过冬利器,小乡村里的柴火都是有专门的樵夫到山上砍回来的,大约是因为可以利用的枯木废柴太多,柴火卖的价格也算便宜,一个铜板便能买上足足十担,回来放在家里,节省一些的人家甚至能够用上一个冬天。 没有农活的日子就是清闲,徐峥嵘原本以为宅在家里过冬会是一件相当无聊的事情,但抱着小哥儿靠在炭火边一面取暖一面讲故事后,他终于寻找到了冬天独有的乐趣。 毕竟,将从前末世经历过的一些事情模糊了背景、当做传奇故事一般讲给小哥儿听的时候,小哥儿眼睛里崇拜的目光很是满足他作为男人的虚荣心。 而且,靠在炭火前取暖讲故事之后,两个人的身子被炭火烤得暖洋洋的,不知不觉间便容易滚到床上睡成一团。 用徐峥嵘的话来讲,在清溪乡的冬天,过得简直就是神仙般的日子。 秋收庆典已经是清溪乡规模最为庞大也最为喜庆的节日,相比较而言,冬天里的年反倒并没有太过热闹。 许国也是有年的,只是其中的传说与习俗同徐峥嵘所了解到的并不太符合。 至少,许国的年不是一种传说中的怪物,而是一个口口相传的,来自传说中的人,据说是为了保护百姓最终牺牲了的英雄。 而且,这里的年也没有所谓合家团圆的寓意,祭祀先祖之类的习俗一概没有,只是简简单单做一桌菜对着屋子的南面磕两个响头便罢了。 再漫长的冬天也有过去的时候,开春第一道惊雷落下,村子里休息了整整一个冬季的村民们又要开始盘算着新的一年里该怎样种庄稼谋生了。 徐峥嵘心里也跟着活络起来,他已经和冯俊将卖酒的具体细节敲定妥当,只差找个时机同家里人说上一声。 最先知道徐峥嵘有跑海打算的人是阿水。 这对小夫妻俩平时甜甜腻腻的腻歪在一起,晚上入睡之前更是有一个夫妻夜谈的活动,这还是徐峥嵘的主意,从现世带过来的产物,还美其名曰“沟通是保持感情的最佳良药”,其实夜谈的时候也没多说些什么,无非是聊几句日常的事情罢了。 徐峥嵘只是在夜谈的时候随意提了一嘴,说是打算跟冯俊一起到海外去做酒水生意,阿水听了并没有多吱声,只是眼底失落的情绪怎么也藏不住。 “徐大哥要到外面去啊……” 小哥儿看起来怏怏的,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徐峥嵘一时激动,也没留神注意,大笑着揉了揉阿水的头发,“嗯”了一声:“听冯俊说海上挺有意思的,不妨趁着机会出去看看,也能多长长见识不是?” -- 第75页 第54章 五十四只软哥儿 ~ 小哥儿再没了交谈的心思, 一双漂亮的眼睛都雾蒙蒙的,只是偷偷撇过脸去没让徐峥嵘瞧见。 “我听说跑海不容易,海上风浪大, 又时时有盗贼……徐大哥,阿水不放心你……” 阿水的声音低低的,要不是徐峥嵘耳力不错,恐怕都听不清楚, 他一手搂住心爱的小哥儿,却没有再往跑海的事情上多说什么:“睡吧,明儿还得早起呢!” 就连照常的夜间活动都没有,草草睡过去,一夜无梦。 大清早的,冯俊便过来拍门了。 冯俊和徐峥嵘不同, 他做的是跑海的生 意, 想要混口饭吃全靠着这一片海域, 眼见着天气慢慢好转, 官府的人渐渐撤下去,海船皆可以扬帆起航了。 开船出海的人越来越多,冯俊心里也跟着发急, 他看好徐峥嵘要做的酒水生意,跑海又是要与老天爷做生意, 自然没有多余时间磨磨蹭蹭。 徐峥嵘是被拍门声惊醒的, 醒过来的时候,小哥儿还靠在他肩膀上迷迷糊糊睡的正香,他不敢做出太大的动静,生怕惊醒了阿水,随手披了件衣裳, 蹑手蹑脚的开门去,见到冯俊,冷着脸低呵:“小点声!把我媳妇儿吵醒了要你好看!” 冯俊和徐峥嵘这几日折腾,两人之间也算熟了,再加上若不出意外,两人应当是未来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冯俊一改从前的疏远,先是笑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捂住侧脸,十分夸张的嘶了一声:“哎哟,我这牙疼的!” 徐峥嵘听得懂他的潜台词,无非是说自己太腻味了些,不过,对自己媳妇儿腻歪怎么了? 多少人羡慕不来的美事,且让旁人牙疼着去吧! 跑海的人看天气出海,这是头等大事,耽误不得,徐峥嵘也不是一个矫情的人,他早就已经规划过了,在这种交通闭塞的年代,要将自己酿造出来的酒销到外头去,走陆路显然是行不通的,还是要靠海路。 徐峥嵘与冯俊都是做事果断的人,大概的将相关事宜谈好之后,便开始商议着何时出海的问题。 冯俊是多年的跑海人,徐峥嵘不与他争这个,只是说:“出海的日期你来定,等定好了知会我一声就成。” 最终的日子定在五日之后。 时间虽说紧迫了一些,但也不是不可接受,徐峥嵘心里盘算着,将过冬时候酿造的那些果酒和零零散散常用的物件运到船上去也不过三五日的功夫。 阿水这几日出奇的沉默,他本来就是温吞的性子,现在是越发冷淡了,心里明明各种不舒服,偏偏还不愿意叫徐峥嵘知道。 徐姚氏是个贴己的人,她活了大半辈子,跟徐家老大摔摔打打过了这么些年,到底比没成家的小年轻有经验,一眼就瞧出了阿水心里的不痛快,看徐峥嵘还傻呵呵的没看出来,更是操碎了心。 这一日,眼尖的瞅见阿水在后屋里待着没出来,一把拽住徐峥嵘,面色严肃的问:“你最近跟阿水是不是闹别扭了?” 徐峥嵘还一脸惊奇:“我和阿水不好好的了吗?嫂子,你说啥呢?” 徐姚氏立刻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阿水最近与你说话都少了一些,这还叫好好的?汉子心思粗,比不得小哥儿,这嫂子理解,但小两口子之间,就得把话摊开了明白说,你仔细想想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惹小哥儿不开心了?” 徐峥嵘虽然没闹明白到底是怎么个意思,但嫂子都开口说了,自然要一脸真诚的应和,等嫂子走远了,立马扭头忙别的事情去了。 一连准备了好几日,到临出海的前一天晚上,阿水靠在徐峥嵘怀里,左右都睡不着,他又怕吵着徐峥嵘,刻意放缓了呼吸不吱声。 能在末世里活下来的人,怎么可能分不清装睡与真睡,徐峥嵘不动声色的将小哥儿搂得更紧一点,低声问:“这几天是不开心吗?” 阿水被他突然的开口吓得一跳,自从知道徐大哥要出海之后,他心情就一直不好,如今听徐峥嵘这样问,憋了好几天的情绪再也忍不住了,只是闷闷回了一句:“哪有不开心。” 徐峥嵘登时坐起身来,借着透进来的月光细细的打量着阿水的脸,小脸上就差刻着“浑身上下都不开心”这一行字了! 有了嫂子的提醒,就算是在直男,到这时候,徐峥嵘都回过味来了:“怎么了这是?谁敢惹我家阿水不高兴了?你同徐大哥说说,徐大哥替你报仇!” 无论怎样,徐大哥心里总是愿意偏袒自己的。 阿水想到这里,心不觉软了几分,他心里本来就只是委屈,如今看徐峥嵘的样子,不觉有些自责,以为是自己太大题小做了一些。 汉子们本就与小哥儿不同,徐大哥更不是一般的寻常汉子,想要到外面去开开眼界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他又怎么能因为一己之私,求徐大哥不要走呢? “没事,就是明日你便要起航出发,阿水心里舍不得……” 小哥儿说的话跟蚊子哼哼似的,只把徐峥嵘听的满头雾水,徐峥嵘抓了抓后脑勺,一脸纠结:“不是……这有啥好舍不得的?” 阿水一口气梗住,就算是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住这么没心没肺的话,本就雾蒙蒙的眼睛更是暗淡了几分。 “咱们到船上去,你不是想看几时就几时吗?” 徐峥嵘慢慢的摸出感觉来,有些诧异的挑眉:“你不会以为我要留着你一个人在清溪乡,自个儿去跑海吧?” -- 第76页 短短的一句话里蕴含着的意思实在是太多了,小哥儿一时间没转过弯来,几乎是惊诧的张大了嘴巴:“你、你、要带我一起跑海吗?” 徐峥嵘终于明白了嫂子说的话,也终于明白了自家这个傻哥儿最近为什么都一直闷闷不乐了。 “你是不是傻啊……”他原本有很多句想要取笑的话,到最后都成了一句叹息:“我要不带着你一起出去,哪里能放心呢?你这么笨,又这么傻,一个人留在村子里叫人欺负了都不敢吱声,没有我可怎么行呢!” 阿水满满的不服气,却没有开口反驳,心里满是“徐大哥要带我一同出海!”的喜悦情绪。 徐峥嵘等了老半天,也没见小哥儿说话,有些疑惑的打量了小哥儿,拿鼻尖蹭了蹭小哥儿的额头,问:“怎么的傻了?连话都不会说了?” 又装模作样的啧啧叹气:“真没想到呀,阿水你居然这么挂念我,只怕是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拴在你徐大哥身上吧?” 阿水这才反应过来,又气又羞,撇过脸去,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不往徐峥嵘在的方向看,只是直直的盯着靠床里头描画着的朱红喜字。 置气归置气,小哥儿到底还是担心徐峥嵘,磨磨蹭蹭憋了好半天,才小心翼翼的问:“可是我跟着去,会不会给徐大哥你添麻烦呀。” “我力气小,又没什么用,我听村里人说跑海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事情,我一个小哥儿跟着过去会不会给你添乱啊?” 阿水越说越觉得难过,越想越是着急,到最后话里都多了几分哭腔。 徐峥嵘没想到小哥儿居然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渐渐收敛了笑意,觉得要与自家小哥儿好好谈一场了 第55章 五十五只软哥儿 ~~~ “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没用呢?” 阿水还没有从颓废的情绪中走出来, 被徐峥嵘这么一问,反倒是愣住了,歪着头想了一会儿, 才小小声的回答:“大家都这么说的啊,小哥儿力气小,见识少,既比不上汉子, 也比不上别人家的姑娘……” 虽说已经尽可能的融入了这个时代,但徐峥嵘还是知道这个时代所有的局限性,那就是此间人对小哥儿似有若无的轻贱,尤其是像阿水这样,一开始就不被人看好,甚至被聒噪的八婆们冠上“嫁不出去”的恶名, 长此以往, 性格难免内向一些, 心里也难免自卑。 徐峥嵘早些时候还不以为意, 只是觉得自己的媳妇儿自己宠,潜移默化之间或许能改变小哥儿的性格。 但现在,他终于明白过来, 若是今天不把话同阿水说清楚,只怕阿水还要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慢慢纠结。 “大家都这样说, 就一定是对的吗?” 徐峥嵘刚开始说话的声音颇有些生硬, 等看见阿水怯生生的眼睛后,立刻放软了几分:“小哥儿力气小我不否认,但你要说见识少,抵不上汉子也比不上姑娘家我可就不答应了。” 阿水显然以为这是徐峥嵘安慰自己的话,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可是嬷嬷也这么说啊……” “嬷嬷她年纪大了, 难免有糊涂的时候,阿水,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算见识多呢?” 被徐峥嵘这么一引导,阿水没有心思想别的,开始认真的思考起来:“大约是书读的多的人吧……” 清溪乡里的人老是被外村的人看不起,除了贫穷之外,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村子里很少出过秀才,没有读书人的村子硬气不起来的。 阿水还记得小时候乡里也曾出过一个秀才,当时大家都说他有出息,是要做大官的人,以后保准见识多。 阿水说完,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徐峥嵘不太高兴的样子,赶忙补充一句:“不过徐大哥你不一样,你虽然没读过书,但你见识也多的!” 小东西这是在安慰自己没读过书嘛?! 徐峥嵘心里升腾起巨大的无奈,打从心里觉得阿水这安慰的还不如不安慰。 “既然如此,所谓见识的多少,能力的有无,看的不是人,而是要看读书的多少,经历的多少咯?” 阿水并不是蠢笨的人,立刻明白徐峥嵘话里意思了。 “汉子也好,姑娘也好,小哥儿也好,都不是出生就会识字,见过世面的,都是后天学来的,跑海这事,你还未曾跟我去做,便说不成,阿水,莫非你是信不过夫君?” 在阿水心里,徐大哥自然是顶顶好的,他谁都能不信,却一定是信徐峥嵘的,连忙开口道:“当然信你,我只是……” 我只是有些信不过我自己罢了…… 徐峥嵘听得懂他话里未竟的意思,将人揽的更紧一些:“既然信我那就跟我走,别人说的话暂且抛到一边,到外面好好耍耍,再说了,海路漫漫,听冯俊说寂寞得很,你就当是陪陪我可好?” 也确实是这个道理,阿水轻轻点了点头。 天色渐渐暗沉了,第二日还要忙着跑海,两人也没有再多耽搁,很快抱做一团,睡过去了。 这几日徐家的动静大的很,清溪乡里不少百姓看着冯俊带人来酒庄里要酒。 乡人们都知道徐峥嵘的酒卖得很好,也都纷纷议论着,觉得徐峥嵘现在越发出息了,这可是跑海啊,若是顺利的话,那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羡慕的人不少,也有些与徐家本来就不对付的,私底下越发的酸了,尤其是前些日子没被邀请过来参加婚礼的赵伟,他堂堂一个里长,到哪里去不是被人捧着吹着的,徐峥嵘可倒好,平白无故的叫他没脸,他心里自然不痛快。 -- 第77页 他一不痛快,嘴里说出的话也歹毒了几分:“呵!这年头的人啊不出去可可头破血流就不知道收敛,不知道什么叫命!就他徐家要是真能翻身,真能出息,他那祖坟还不得冒了青烟!” 和里长一系的几位长老们心里也不大痛快,几位长老在家族里颇有话语权,家族小辈们见了面哪个不是服服帖帖的,结果半路杀出个徐峥嵘,鼓捣出一堆莫名其妙的玩意儿,居然还赚了不少钱,弄得家族里的小辈们一个个心思不定的,有好几个不懂事的还闹着要跟徐正荣一起出海去呢! 小孩子家果然就是年纪轻,眼皮子浅,不知道什么叫踏踏实实,徐峥嵘这种耍小聪明撞了大运才赚了些钱的流氓混混也就得意这几天。 “我看徐家就没有出息的兆头,也可怜徐家老大又要操心持家,又要操心这么个不成器的弟弟,给他出海去吧,别到时候钱没赚到,命却丢了!” 这话说的就有几分歹毒了,村民们都是聚在一起翘着脖子看徐家送行的,自然是把长老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有几个稍微有些良知的乡里人不觉皱了眉头。 人徐峥嵘还在这里呢,长老就嘴毒的当众说这种话,还德高望重呢!分明连乡野屠夫都不如! 几个和徐家相处不错的更是不动声色的离远了一些。 徐峥嵘自然是没有听见里长与长老们的议论,即使听见了,恐怕也只会洒脱一笑,难得与这类人计较。 酒水与行李早就已经运上青铜镇的码头口了,徐峥嵘拉着阿水一同上了马车,同颤颤巍巍拄着拐杖的老嬷嬷说:“嬷嬷,一起送到这里吧,牛车走的颠簸,您一把年纪就别跟着折腾了。” 老嬷嬷看了看阿水,她是家里最反对阿水与徐峥嵘一同出海的人,辛辛苦苦养大的小哥儿,老人家自然是舍不得他出去吃苦的,但没办法,孩子长大了心里也有了自个儿的想法,嬷嬷劝了之后没什么用处,干脆就随他去了。 徐家老大劝的不错,儿孙自有儿孙福,再说了,有徐峥嵘在一旁看护着,她心里也多多少少能放心一些。 阿水看了看老嬷嬷,心里忐忑又欢喜,半跪在牛车上轻轻捏了捏老嬷嬷的手:“嬷嬷,阿水会早些回来的,到海上去瞧见什么新奇的玩意儿一定给你带一份回来的!” 老嬷嬷没什么好气的撇了他一眼:“我看还是算了吧,你照顾好自己,我就谢天谢地了!” 一面说着,一面松开了手,家里还有农活要忙,所以这次徐家只让徐峥阳上了牛车,到老街码头上去送行。 老黄牛喷了口气,晃晃悠悠的扬着蹄子往前走,还没走出半里地呢,只见一只大狗摇着尾巴追了上来,纵身跳到牛车上去,扑进阿水怀里。 阿水吓得一跳:“阿花?你怎么跟过来了!快些回去!别叫嬷嬷担心!” 原来是阿花跟过来了,阿水有些手足无措,迎面抬手想要挡住阿花热情的舔脸,一面紧迫的问坐在一边的徐峥嵘:“徐大哥,这可如何是好啊?!” 若是这个时候让牛车掉头,说不准会耽搁了上船的时辰,但要真这样把阿花丢下去未免太过无情。 小哥儿一时间为难了起来,反倒是徐峥嵘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他先是摸了摸狗头,而后轻松惬意的说道:“阿花也是舍不得咱们,他想跟就跟过来吧!” 阿水这才放了心,刚把阿花抱住,就听前面甩着鞭子赶牛的人张口吆喝道:“狗坐牛车也是要付钱的!两个铜板!” 徐峥嵘笑着啐了一声:“下车补票,好好赶你的车去!” 第56章 第五十六只软哥儿 出海 开船出海显然是件大事, 到了青铜镇上的开海港口,只见百来只船只停泊在岸上,有些船只简陋一些, 有些船只则看上去富贵一些,挂着大大的红色秀旗,在略带腥味的的海风中招展。 阿水来青铜镇做生意有段时间了,却还是第一次瞧见这么多的船只停留在港口, 也是第一次瞧见这么多的商人站在岸口的石阶上攀谈,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对出海的期盼。 他被徐峥嵘牵着手,从将将停稳的牛车上蹦了下来,阿花紧随其后,跳下车来,新奇的瞅着热闹的人群与船帆, 兴奋的嗷嗷叫了好几声。 冯俊早就带着家仆在港口抢了个好位置, 一瞧见徐峥嵘, 连忙高声将人喊住。 徐峥嵘紧紧攥着阿水的手, 生怕自己的小哥一不小心被冲散在人群里。 小哥儿眼珠儿四处转着,一脸惊奇的看看船帆,再看看甲板, 人却乖巧的很,任由徐峥嵘牵着, 一步不离。 冯俊见到徐峥嵘, 眉宇间也多了一丝喜色,虽说心里对徐家兄弟拐跑了自家小哥儿颇有些微词,但一想到徐峥嵘手下的那批酒酿造所能带来的利益,又是止不住的欢喜。 商人毕竟是看重利益的,连带着冯俊对徐峥嵘的态度也暖和了一分:“你们来的凑巧, 才将出海的牌子领到手,你们可巧就过来了。” 徐峥嵘低头瞥了一眼,冯俊口中所说的牌子看上去像是梨花木雕刻的,上头印着一方红章,又工工整整的写了几行小字,有些像繁体字,他细细看了一刻,不得已承认自己在这个世界果然是个货真价实的文盲。 这块小小的梨花木雕显然是有些年份了,徐峥嵘猜测,这大概就是出海的通行证,到别的海口去做交易的时候,想必也是一份行商证明。 -- 第78页 显然这个世界的商业比起自己在的世界,古代的商业更为发达一些,对于商人的存在也更加宽容一些。 隐隐约约的一些猜测让徐峥嵘心里更加有了底气,他来这个世界,思来想去,只有行商最为合适。 就在这时,听见有人喊冯俊的名字,冯俊焦急的等了半天,一听见自己的名字顿时眼前一亮,冲身旁站着的家仆招了招手,家仆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却伶俐的很,很懂颜色的接过出海的牌子,朝出海口跑过去。 冯俊眼见着人跑远了,才是施施然同徐峥嵘道:“咱们过去吧,已经到咱们了。” 经过好一番周折,大家终于上了冯家的船队。 也难怪冯俊有在徐峥嵘面前夸下海口的底气,他家的船比起别家来确实要威武许多,至少从徐峥嵘一个现代人的眼光来看,没有显得太掉价。 阿水自小便被拘在村里,最多也只是在岸上偷偷的看船只,却不曾想自己有朝一日也能踏上这么威武的大船,整个人都兴奋了许多,大眼睛更是连眨都不舍不得眨一下,一会儿看看岸上,一会儿低头瞧海水,兴致高的很。 徐峥嵘难得见内向的小哥儿这么开心的模样,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 再一回头看,海天相连,风光乍好,更是对出海充满了期待,他完全有自信凭借着这一趟出海,加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赚取让人满意的财富。 第57章 五十七只软哥儿 ~ 登船之后大约三四个时辰, 商船才陆陆续续的出发,冯俊他们做这行当的时间比别人久,资历也比别人大, 掌舵的一听要开船,立刻大声吆喝了一句,冯家的商队就这样出发了。 岸上热闹的人声渐渐削弱,等船往海的深处开时, 就只剩下海风与海浪的声音了。 徐峥嵘是船上的贵客,又是冯大当家请来的合作伙伴,受到的待遇自然不错,管事的特意为他与他的哥儿备了一处不错的船房,摆着一张床与一个桌案,两个人住起来虽然并不宽敞, 但也能勉强接受。 阿水毕竟还是少年心性, 虽然一直乖乖巧巧的, 但初次上船, 心里还是颇为稀奇的。 徐峥嵘与冯俊还要商议着接下来的行程,所以把阿水安排在船房里。 阿水刚开始的时候还老老实实的坐在床上等徐大哥回来,可一个人待着总归觉得无聊, 想着是在船上也丢不了,便留了字样, 悄悄的摸了出去。 这艘船上除却阿水与徐峥嵘, 大约有三十人,除去卖力气的汉子和水手,还有两个随船照顾的哥儿。 这两哥儿都是冯家的家仆,一个叫冯英,一个叫冯月, 负责的是船上的洒扫和伙食。 因为还没有到饭点的缘故,负责船员伙食的冯月刚巧闲着,正坐在甲板上吹风,忽然瞥见阿水探头探脑的往甲板上看,他认得阿水,知道这是个贵人,要好生照顾着的,便赶忙招了招手,殷勤的问道:“少爷,您也是来甲板上看风景的吗?” 看阿水轻轻的点头之后,热情的将人迎了上来,指着海面说:“喏,刚才还瞅见好几条鱼从船边上过去了,咱们现在还没出外海,等出来外海风景又是不一样,你一定会喜欢的。” 阿水性子内向,除了在徐峥嵘面前愿意多说几句话,遇着其他人总是各种不安,冯月与他不同,常年出海的小哥儿无论是眼界还是胆识都比寻常人要厉害许多,就连说话套近乎的本事也非比寻常。 只不过是三两句话的功夫,便与阿水混的熟了。 冯月倒是挺喜欢这个看起来懵懵懂懂既单纯又好骗的小哥儿,他拉着阿水絮絮叨叨的聊了好一会儿,不仅打听出来阿水的住处,还知道阿水是不久前成了亲,与相公一起出海行商的。 “你那个相公我看过,长得倒是不错,听说是个能干的,水哥儿,你好福气啊!” 冯月说这话虽然有几分奉承的意思,但也存了一份真心,他是冯家家生的家仆,生是冯家的人,死也是冯家的鬼,根本就没有自由可言,他现在堪堪成年,还没有到婚配的时候。 家生的哥儿能嫁给什么好人家,无非是随着主人家指点,半点由不得自己。 阿水不怎么喜欢听别人夸自己,但他喜欢听别人夸徐大哥,小哥儿骄傲的不得了:徐大哥长得当然不错!徐大哥自然能干! 两个小哥儿嘀嘀咕咕的说了一会儿话,随着船舶的摇晃,阿水渐渐不舒服起来,他原先还没怎么在意,等半个身子都虚软下来才惊觉不对。 冯月说了好半天都没听小哥儿回应,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小哥儿的肩膀,小哥儿抬起头来,他才发觉阿水面色苍白,额头与发鬓更是细细密密的沁出冷汗。 “水哥儿?水哥儿!” 冯月被他这般异常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喊了好几声,阿水看他担忧自己,连忙安慰似的摇摇头,忍着难受说:“没事,你别怕,我就是有些头晕,犯恶心,等缓一缓就好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闭上眼睛,想要缓一缓。 冯月摸了摸小哥儿的手,果然是一片冰凉,他打小便是在船上过活的,虽然不曾晕过船,却也见过其他新人晕船时的样子,依据他的判断,小哥儿这分明是晕了船的! 晕船哪里是缓一缓就能好了的! 他心里着急,生怕把这个船上的贵人折腾出问题来,连忙招呼着喊人:“水哥儿晕船了,快些告诉他相公去!让船上的老人想想法子,看有没有什么能缓解办法,就这么晕着也不是事!” -- 第79页 第58章 五十八只软哥儿 要十分宠爱~ 徐峥嵘正在和冯俊谈事情, 忽然听见甲板上的骚乱,原先还不在意,等听到“阿水”的名字时, 瞬间脸沉了下来,也顾不得冯俊在说什么,腾的一声站起来,丢下一句“我去看看怎么回事”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冯俊知道徐峥嵘最看重阿水, 也怕人真的在自己船上出事,赶紧跟了过去。 原本还在各自忙各自的其他家仆也听见了声音,围了过来,老管家到底是跟着主家见过大场面的人,先是抬手让其他围过来的人都散开:“你们都堵过来,小哥眼界不开阔, 肯定会觉得更不舒服, 这里交给我与冯月就可以了, 你们都散了吧!” 老管家在船上待了这么些年, 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其他人听了立刻散开。 阿水这是第一次坐船,根本就不知道晕船这回事, 如今迷迷糊糊的只觉得晕得厉害,心里好像是有谁翻江倒海搅和的不行, 他又惊又怕, 生怕自己挺不过去,眼泪唰唰的流下来。 徐峥嵘赶过来的时候,他的小哥儿依旧靠在沈月的肩膀上,脸色苍白,冷汗淋漓, 那双漂亮的眼睛有气无力的半阖着,再看不见原先的光彩。 他心里一紧,大步走了过去,喊了一声:“阿水。”将人抢回自己怀里。 被晕船折腾的虚弱的小哥儿听见徐大哥的声音,眼泪掉得更急了。 阿水心里不好受,又怕自己哭的太多让徐峥嵘担心,便强忍着不敢说话。 冯月见小哥儿夫君都来了,连忙把情况大致说了一下,而后提议道:“还是先让他去船舱里缓一缓吧,甲板上有海风吹着,海水的咸腥味恐怕小哥儿是闻不惯的。” 知道小哥儿是晕了船,徐峥嵘一直提着的心才略微放下一些,他终于找回了冷静,先是客气的同管家与冯月道谢,而后将阿水打横抱起,往船舱走去。 晕船这种事情与个人体质有关,以前来船上虽然有晕船的人,但大多都是靠着年轻力壮硬【挺】过去的,要冯俊来说,无非是熬几天,等习惯了自然也就不晕船了,可想想徐峥嵘对阿水的宠爱程度,只怕未来几天都无心再商量行商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他不觉发愁,让冯月去弄杯干净的水给小哥儿喝,在让船上行医的大夫过去看看。 船舱里没有甲板上那么大的海腥味,也不比甲板颠簸,阿水已经到了最难受的阶段,他一阵一阵的泛酸水,恶心感翻涌而上,他长而浓密的眼睫因为泪水沾染,看起来格外可怜。 徐峥嵘没有晕船的经验,但他以前也看过一些防治晕船的办法,知道阿水这是想吐,特意找来一个盛水用的广口容器,对他说道:“吐干净应该会好过一些,你别怕,我在这儿呢。” 他说的果然没错,阿水抱着盆将胃里那点少的可怜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果然舒服了许多,徐峥嵘见他缓和了一些,才将冯月送过来的清水递到阿水手上,让阿水好好漱了口,才将人安排着躺在床榻上。 小哥儿抱着被子,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自己的看护下受这么大的委屈。 徐峥嵘越想越心疼,拍手摸了摸阿水苍白的脸,凑到他耳朵边上,温声安慰:“不要怕,你这是晕船了,刚到海上的人有时候就爱犯这毛病,先把这个含着,会舒服许多。” 一面说着,一面拿出一块橘褐色的小糖丸塞到阿水嘴里。 阿水对徐峥嵘再信任不过了,乖乖的将小糖丸含在嘴里,这小糖丸微微的发酸但滋味却很好,果然将他不断上涌的恶心感冲散了许多。 徐峥嵘喂给阿水的是一块陈皮糖,这还多亏了在前生的那点不愉快的经历,他在末世里搜罗过几个超市,因为考虑补充糖分能快速的恢复体力,所以特意收了不少糖果存在随身空间里。 一直存着都没有派上什么大用场,没想到这回倒是用上了。 有了陈皮糖的安慰,小哥儿精神明显好了一些,他微微眯了眼睛做小小的休息,这时候,船上那位老大夫也终于到了。 老大夫叫周礼,岁数很大,花白的胡子一大把,要不是因为这年头实在很难找到愿意上船的大夫,冯俊也不会请他到船上来。 背着小药筐走过来的时候,还哼哧哼哧的喘粗气,上气不接下气的,让徐峥嵘一度怀疑他会不会就这么扑通一声倒在自己舱房里过去了。 好在,周礼只是夸张的喘了两口气,很快便恢复了过来。 老大夫年纪大气性也大,先是皱着眉头将徐峥嵘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将目光落到阿水的身上,啧了一声:“呵,小哥儿长得倒是蛮乖的。” 他一向喜欢看起来乖乖的孩子,态度也就好了几分,从背后的小药筐里摸了好几下才终于摸出一小块生姜来丢到徐峥嵘手上:“诺,将它切成小片给小哥含在嘴里,用不了多时就好了。” 又开口埋怨:“你是怎么做他相好的?小哥儿身子骨本来就比咱们弱些,也比咱们更容易晕船,你这半点准备都没有就敢带他上船,可不是给他白受了一遭罪吗?” 被老大夫这么一通指责,若是按照往日里徐峥嵘的心性,早就拿话怼回去了,可这一回,他心里有愧疚,又十分认同老大夫的话,所以相当配合的点了点头,深刻的自我检讨,相当自然的认错道:“老先生说的对,是我考虑不周,让小哥儿受委屈了。” -- 第80页 看他认错的态度还算可以,周礼的脸色也缓和了一些,又从小药筐里掏出一两根甘草来:“生姜辣的很,要是小哥儿受不住不如让他嚼一嚼甘草,也好受一些。” 将该交代的事情交代清楚后,老大夫也没有多留,说了一声告辞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 阿水不爱生姜的味道,不由皱着眉头看徐峥嵘将生姜切成小片。 “嘴里的陈皮糖吃完了没?拿生姜含着效果或许会更好一些。” 小哥儿抿着嘴,小小的摇了摇头,他自觉好了许多,便做出双手合十的姿态,可怜巴巴的看着徐峥嵘,“有陈皮糖就够了,我含着觉得舒服许多,能不能不要用生姜呀。” 他嫌弃的撇嘴:“味道怪怪的,又不好闻,我不喜欢。” 阿水在徐峥嵘面前很少有这样撒娇的时候,如今不知道是因为晕船所带来的脆弱感,整个人更软了几分,这样软软的说话简直是分分钟戳在徐峥嵘心上。 徐峥嵘哪里还愿意强迫他含姜片,他仔细想了想,记得从前在书上看到过,说是将姜片贴在某些特定的穴位上,也是能起到预防晕船的效果的。 既然小哥儿不喜欢,那也没必要强求。 含着陈皮糖又贴了生姜片,再加上阿水的底子本来也不差,那股让人反感的眩晕感终于消散了许多。 这么一来二去的折腾,两个人都有些累了,看阿水现在的样子,徐峥嵘也没有心思再回去同冯俊谈生意,索性也脱了鞋袜跟着上了床榻,将小哥儿揽入自己怀里。 以前被徐峥嵘像抱小孩一样抱在怀里,阿水总是忍不住脸红,现在被抱的多了,慢慢的习惯后,甚至都学会了自发自觉的寻找一个更加舒服的靠位。 俩个人靠在一起,距离近的阿水能够清晰的闻到徐峥嵘身上清爽的青梅酒味。 “徐大哥是喝了酒吗?青梅酒味真好闻。” 徐峥嵘闻言,先是抬起袖子仔细嗅了嗅,却什么味道都没有闻见,他自然是没有喝酒的,所以只当是先前看船上酒水时候不小心沾染上了。 阿水是在这个时候突然抬起手,轻轻的摸上徐峥嵘不自觉皱起的眉头上的。 小哥儿的心思比一般人更加细腻,而徐峥嵘又是他时时刻刻放在心上看着的人,所以,即使只是一点点情绪低落,他也能很快察觉到。 “徐大哥是在自责吗?” 阿水认真想了想,便找到了让徐峥嵘皱眉头的缘由,他做出不在意的样子,小声的安慰道:“刚才那位老大夫的话,徐大哥你不用放在心上的,他说的话根本就不对!你也是初次登船啊,不知道晕船的事情不是很正常吗?” 徐峥嵘知道自家的小哥儿敏感,却不知道他居然能敏感与聪明到这般地步。 他确实是为着没有顾及小哥儿而感到自责,那位老大夫说的不错,是他疏忽大意了。 不过,这些自责的情绪并不需要一一传达给小哥儿听,只要日后再加倍的对他好就可以了。 徐峥嵘这么想着,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他先是揉揉小哥儿柔软的发顶,而后轻轻的吻了吻小哥儿的耳垂,看到阿水小巧精致的耳垂渐渐的漫上一层好看的粉红色,才心满意足的低笑一声。 这么好的小哥儿,哪怕是用十分来宠着都还觉得不够。 “困了吗?先睡一会儿吧,等醒了,身体好一些,我带你出去看海上星星……” 阿水在徐峥嵘低沉的声音渐渐染上几分困意,他揉了揉眼睛,终于没撑过去,侧身睡着了。 第59章 第五十九只软哥儿 【坏病】 阿水睡了好一会, 才将将缓过劲来,晕船算不上是病,但总归是难受的。 徐峥嵘心疼他, 被冯俊催了好几回,才分出心神去谈生意上的事情。 在海上漫游,因为太过枯燥的缘故,总是让人生出时间漫长的错觉来, 等几个日落日出过去,阿水晕船的毛病总算好转了。 在海上漂浮不定的日子总是那么无聊,但徐峥嵘有的是花样和耐心,他与冯俊谈好了交易之后,一日里剩余的大多数时间都交给了阿水。 虽然说是跟了商船,但海上捕鱼的生计并没有落下多少, 先前储存在船舱里的新鲜蔬菜很快便消耗一空, 船上的人们只好被迫过起了天天吃鱼的日子。 他们吃的最多的是一种叫跳甲的鱼, 每天夜里, 由冯家的家仆们手持着燃烧的火把站到甲板上,自然有许多跳甲鱼前赴后继地循光自投罗网。 这恐怕也是跳甲鱼名字的由来。 但总是吃鱼也有发腻的时候,连续着吃了大半个月的鱼, 以至于徐峥嵘见着鱼之后隐隐有些排斥。 冯家商队里的厨子手艺也不过尔尔,除了煮和炖便再没玩出什么其他的花样了。 除去对鱼真的腻味, 徐峥嵘心里也隐隐有些担忧, 他是读过书的,自然知道长期吃鱼没有必须的维生素摄入可能会给身体带来许多负面的影响,因而特意旁敲侧击找冯俊问了不少问题。 冯俊以为徐峥嵘挑剔,扯着嘴角便开始嘲笑他娇气:“你一个汉子还在乎口味做什么?” “左右不过是吃一两个月的鱼而已,人家说天上飞的海里游的, 都是天赐的佳肴美食,你天天吃倒不爽利了!” 既然冯俊都已经这么说了,徐峥嵘心里想着或许这方世界的人与他现世的时候不一样,毕竟冯俊家是在海上飘惯了的,总要比自己更靠谱一些。 -- 第81页 徐峥嵘最烦的便是阿水跟着自己受苦,先前都不怎么动用的空间这回倒是派上了用场,他在空间里存了不少新鲜的野青梅果与桑葚,有事没事就投喂一些。 阿水心思细腻却又乖巧的不得了,虽然想不明白徐大哥是怎么把青梅和桑葚保存的这般新鲜的,但他也不问,只觉得徐大哥比一般人都要有本事的多,有保存鲜果的本事再自然不过了。 事情这么一放下,不知不觉便又过了几日。 徐峥嵘肚子里装的故事多,有他哄着,阿水倒也显得不怎么无聊。 小哥儿在船上年纪小,又生得乖巧可爱,颇讨人喜欢,再加上徐峥嵘毫不掩饰的宠爱,船上的船员们对他也都客客气气。 先前发现小哥儿晕船的冯月更是喜欢来找他玩。 这一日,冯月又跑过来找阿水玩。 徐峥嵘心里想着,阿水什么都好就是不够外向,和外人说话的时候还容易脸红,现在既然来了个活泼的玩伴,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索性由着这两个玩闹到一起,只是怕惹人怀疑,特意将原先摆在桌案上的鲜果子全收藏好了。 阿水对冯月印象很好,见小伙伴过来自然开心的很,悄悄地与冯月一起咬耳朵。 一同玩闹过后,细心的阿水忽然抬手抵在冯月的额头上,他对比着上回见面,总觉得冯月的脸色不太好看,于是小声又关切地问道:“怎么觉得你这回脸色苍白的厉害?是不是船上的活太多了,累着了?” 冯月听了这话,立刻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他最近确实觉得乏力的很,却也没当回事,只是笑着回道:“没什么,一天天的在海上也踩不着实地,就算是习惯了也难免觉得乏味,所以人看起来才没什么精神吧。” 看阿水依旧是一副担忧的神色,赶忙扯出一个笑来,安慰说:“船上的老大夫与我相熟的很,不如我找个时间要他给我看看,你就甭操这个心了。” 谁知道,还没等冯月找老大夫瞧瞧,反倒是身子先出了差错。 一大滴绣红色的血落到桌案上的时候,冯月还没察觉出什么,只是觉得鼻腔热热的,嘴里有些发苦,等坐在一旁的阿水惊叫出声,他一抹鼻子才发现,原来是鼻子出血了。 这鼻血出的止也止不住,阿水慌的不行,连忙喊来徐峥嵘与后在小船舱里的老大夫。 老大夫过来巴拉巴拉冯月的眼皮,磨蹭了半天,才在阿水焦急的催促中不紧不慢的说道:“我看着像是得了坏病。” 得了消息一同过来的冯俊听了,立即变了脸色:“坏病?” 徐峥嵘皱着眉头,看冯月脸色苍白,出血严重的样子,心里隐隐有了猜测,想着老大夫口中所谓的坏病怕不是指坏血病。 他所以说听课不怎么上心,但也知道书上说航海时代的船员们因为长期没能吃上新鲜水果蔬菜,缺乏大量的维生素c,导致了坏血病。 “哎呀,我们这船还要在海上漂上一段时间呢,这得了坏病也没药可以治的!这可怎么好!” 作为商船里的大当家,冯俊心里更是着急。 常年在海上做生意的人,都将坏病与海匪当做是赚钱路上的拦路虎,尤其是这个坏病,常常是一窝蜂的来,一窝蜂的去,听说有些运气背的,到最后更是一船的人都染了这个病,来来去去往往会折腾掉半船的人口。 冯俊惜命又惜财,一时间愁上心头,看着冯月叹气,嘴里还不消停:“怎么好好的偏偏得了坏病?这开春第一趟出海,只怕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第60章 第六十只软哥儿 【我的青梅酒能治病】…… 这时候徐峥嵘已经反应过来了, 冯俊口中所说的坏病实际上就是后世里常常说起的坏血病。 他以前读的语文课本里就有这样一个章节,说是欧洲的航海家们出海远航的时候,常常会因为长期没有摄入维生素c而生了坏血病, 当时的人们迷信而不懂科学,把这当做是海洋里的诅咒,与冯俊现在的说法没什么分别。 徐峥嵘细细想了想,觉得这并非是个坏兆头, 反而是一次很好的推广青梅酒的机会。 青梅酒在现世是一款相当受女性欢迎的饮品,既没有浓烈而不可忍受的酒味刺激,又富含着丰富的维生素c,他之前看过不少商家做广告的时候,总是喜欢说什么“延缓衰老,美容养颜。” 冯俊心里正着着急, 一眼瞥见徐峥嵘满脸淡定的样子, 心里忽然一动, 抱着一丁点的希望试探着问道:“徐兄, 看你这样子好像是对这坏病有什么对付的主意?” 眼下他既然有求于徐峥嵘,无论是称谓还是说话的语气都恭敬了不少。 “按照往年的经验,一艘船上但凡出了一个坏病, 不久之后整艘船都要有大半的人染病……我们在这海上漂泊着还不定什么时候能着岸,要是徐兄你真有什么主意, 不妨就说出来吧。” 一旁捏着白胡子的老大夫听了这话, 心里顿时不高兴了,气的胡子一翘一翘:“我跟在海上行医这么多年,都没能见着有什么神奇妙方能解决这个难题的,他一个外行人,问他做什么!” 徐峥嵘没有理会老大夫刀子一样横过来的目光, 反而是不疾不徐的向冯俊问道:“这病在海上常常见着吗?” 不等冯俊回答,老大夫抢先嚷嚷开:“你这话问的才叫外行!只要是在海上跑船的,哪个不知道坏病!一染就要染上大半船的人,等靠了岸活下去的那都是运气!” -- 第82页 染了病的冯月早就被吓软了腿,半撑着靠在案上,原本就十分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阿水对坏病了解的不多,但也知道这是会要人命的,他珍惜冯月这个朋友,脸上也不由露出几分焦灼的神色。 徐峥嵘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里想着要把握住机会,面上却点滴不漏,只是端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轻声说道:“别的主意我不知道,但有一点,你信不信我的青梅酒能治病。” 他这话一说,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老大夫嘲讽的笑了一声,冲冯俊道:“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说了,年轻后生不懂事,就是喜欢信口开河,你问他,他能有什么主意嘛!” 冯俊倒是将信将疑的样子,他与徐峥嵘相处的时日虽然不多,但毕竟是常年跑海的商人,识人这一点本事还是有的,他以为徐峥嵘并不是信口开河的虚浮之辈,既然这么说一定是有他的道理。 他只停顿了片刻,便立刻爽快的答应道:“徐兄既然敢这样说,肯定是有这样说的底气,只是青梅酒可以治坏病这样的说法闻所未闻……” 徐峥嵘指了指脸色苍白的冯月,“喏”了一声:“老大夫不是说这个小哥儿病得厉害吗?反正现在也没有别的法子,不如就把我们存在仓里的青梅酒拿出来,给船上的大家分上一些,喝上一段时间再看看效果。” 徐峥嵘这次带了不少青梅酒过来,就算是分发给船员们喝些,也没什么损失。 冯俊心里掂量掂量,也觉得徐峥嵘说的不错,都已经到这般地步了,干脆死马当做活马医吧! 毕竟是商人,再便宜的青梅酒也是要拿钱来买的。 一想到将来可能的损失,冯俊到底忍不住流露出一丝肉痛的表情,徐峥嵘不急不躁,许许的安慰道:“冯兄不必为眼前的这点蝇头小利纠结,只要咱们的青梅酒真的有对付坏病的用处,不仅能够保你一船人员的安全,到时候的价格还不得成倍的往上翻吗!” 来往同行的商船不少,既然冯俊的这一队商船上出现了坏病,想必其他船队也好不到哪儿去,船在行上几日就要到货物中转的码头了,那里或许是能靠青梅酒捞第一桶金的地方。 第61章 第六十一只软哥儿 初见成效 知道自己患了坏病, 向来活泼爱笑的冯月整个人都没了精神。 毕竟是常年在海上跑着的人,在从前出海的经历里,他不是没有见过可怜的船员们因为熬不住坏病的折磨, 凄惨潦倒死亡的下场。 一想到自己可能要跟那些因病离世的船员们一个下场,冯月的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慌张与绝望,他紧紧攥住阿水的手,就好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样。 等徐峥嵘与冯俊将尝试着用青梅酒治病的法子说给冯月听后, 冯月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点头答应。 就像是老大夫所说的那样,坏病几乎等同于无药可救的绝症,眼下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法子,不如就依照徐峥嵘所说的死马当作活马医,或许还能赚得一线生机。 凭着心里微薄的希望和自我安慰,冯俊刚叫人把青梅酒拿过来, 冯月便异常豪气的拎着酒坛子咕咚咕咚的灌了好几大口, 甚至因为喝的太着急, 一不小心呛着咳嗽。 阿水与冯月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 感情不浅,立刻心疼的站过去连忙帮着拍背,好一通折腾之后才消停了一些。 冯俊与老大夫商量着, 船上出现坏病的事情暂且不能伸张,生怕因为这事, 使得船上人心动乱, 生出别的枝节。 “冯月现在病着,就好好的留在屋子里休养吧,你的活我会找别的人帮你替着,至于理由嘛……”冯俊沉思了片刻后,将目光落到了阿水的身上:“就说阿水喜欢你, 一定要留你在身边陪他做伴好了。” 这倒是一个不容易让别人怀疑的好主意。 海上的旅途漫长又无聊,阿水心里牵挂着自己的好朋友,以至于少了许多陪伴徐峥嵘的时间。 继续在海上飘飘荡荡了数天之后,船上终于传来了好消息,说是有经验的老水手已经敏锐的寻找到了靠岸的最佳路线,要不了几天,冯家的商队很快便可以抵达许国境内相当繁华的交易港口。 “这次靠的岸口叫昌荣港,算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港口,来来往往交易的商贩和跑海的人不少,咱们只要靠了岸,将船上的货物卖出去一些,想必是不会亏多少本的。” 因为忧虑的坏病而愁眉不展的冯俊难得舒展开眉目,露出一丝微笑。 自从发现冯月得了坏病开始,冯俊和老大夫便留心的观察,果然又在船上发现了好几个疑似染了坏病的船员,只是因为消息瞒得好,才没有引起太大的动乱。 冯俊又听从了徐峥嵘的建议,将船上存着的一些青梅酒拿出来送给船员们喝,说是感激大家海上一路辛苦,更是让那些不明所以的船员们感恩戴德,干劲十足。 冯月是船上最早出现症状、被老大夫铁口直断,说是已经病得不轻,只怕没几天日子过的人,于是被当做是重点照看的对象。 让人觉得惊喜又宽慰的是,自从喝青梅酒开始,冯月原先出血的症状渐渐好转了许多,他不在无缘无故的冒鼻血,就连精神头都好了许多。 等冯月感觉身体好转许多后,原本不信邪的老大夫吹胡子瞪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感叹道:“这真是见了鬼了!只不过是野果子酿成的酒罢了,居然还真能把海上这么多年困扰着大家的病给瞧好了?!” -- 第83页 可冯月一日比一日好转的脸色由不得老大夫不信,老大夫胡子一翘,心里被震撼的不轻,却死要面子哼哼:“说不准只是巧合而已,如果要说效果那也要等冯月的病真好全了再说!” 徐峥嵘笑老大夫说:“老大夫就是老大夫,人活得年纪久,说的话都准准的,再等等看吧,等船靠近码头,说不定冯月的病就真的好全了!” 连着三四日,船上的人们眼看着越来越近的岸口,情绪也越发的高昂起来,他们已经有太久太久没有脚踏上厚实的土地了,漂泊在海上总是不能让人安心。 这一处港口热闹非凡,一起靠岸的并不只有冯家的船队。 许国向来鼓励海运,如今又是刚刚开海的季节,凭借着港口而延伸出来的城镇对于海上的商船和渔船们自然是万分重视。 徐峥嵘带着阿水一并站在船头上,刚好可以居高临下的看清诸多商船、渔船靠岸时候的样子。 只是…… 徐峥嵘眼巴巴的靠在船头看了半天,突然摸了摸下巴,砸吧嘴感叹道:“我怎么觉得这些船上下来的人脸色都那么差呢?” “这人果然不能离了土地,在海上飘一飘悠悠这么长时间,连点血色都没了。” 第62章 第六十二只软哥儿 这就叫宣传 冯家的船队这一处港口上也有些许的名声, 岸上迎进来准备做交易的商贩中间有些眼力比较好的最先瞅见了飘在海风里的“冯”字小旗。 冯俊后面跟着管家水手一众刚下船,就有几个有点交情的老主顾围了上来。 两边先是寒暄了半句,等聊的差不多了, 冯俊这才抬头环顾一下四周,装作有意无意的样子不动声色的打听道:“我看一起靠岸的也不是我家一个船队,怎么别家的船队都没听见什么动静?” 与冯俊谈过几桩生意的张掌柜一听他这话,立刻皱着眉头, 颇有些晦气的摆了摆手,“嗨”了一声:“可别提了!今天靠岸的好几波商船都说是染上了海瘟疫,你是没看见从上面下来的,都是去了半条命!” 冯俊一听说海瘟疫,心里立刻打了个激灵,所谓的海瘟疫, 只不过是坏病的另一种叫法罢了, 他忽然想起徐峥嵘带过来的一大批青梅酒。 虽说眼下还没有什么实际的证据能够证明青梅酒能够治坏病, 但冯月的状况是一日比一日好转的, 船上那些原本有染上坏病征兆的船员也都在喝过青梅酒后也都是好了许多的。 冯俊略微思考了片刻,便同张掌柜说道:“这倒是一件大事。”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来港口染上海瘟疫的大概有多少人,又该要往何处安排呢?” 张掌柜回道:“海瘟疫这个鬼玩意儿你也不是不知道, 往往是船里一个人染上,一船的人都要遭殃, 现在过来的都是大商队, 一列商队少说也有几十人,唉!还能往什么地方安排呢?都叫人送去交给衙门处理去了,无非去找个荒凉的地方,叫他们自生自灭去了吧!” 冯俊与跟在身后的老大夫隐秘地交换了个目光,突然开口道:“海瘟疫的可怕, 我倒是有所耳闻,这趟跑海,我船上也有出现海瘟疫的征兆,只是运气好,碰上了一个奇人,用了个古怪的方子,误打误撞的居然将海瘟疫全都治好了。” 这一回不仅是张掌柜,凑上来寒暄的其他几位商贩脸上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权当冯俊是在说玩笑话,纷纷笑着打哈哈道:“这海瘟疫都这么多年了,当年惊动了京都的那位,叫上咱们许国最好的大夫,也没能折腾出什么名堂来,要是真能有什么方子将海瘟疫治好,怕不是什么奇人,而是仙人了!” 张掌柜也跟着随声附和道:“要是真有这样的方子,别说是古怪了,就算是奇葩,拿到官衙里面去都是能领到重赏的!” 大家再看冯俊没有丝毫怯场的样子,质疑纷纷转变成了惊疑,最终有人站出来,将信将疑的说道:“若是冯大哥真有这个底气,不妨去衙门里走一遭,咱们现在的官老爷正头疼着呢,听说前几天就放了榜,但凡能有主意解决海瘟疫的,那都是大功臣呐!” 张掌柜立刻朝冯俊挤眉弄眼:“我觉得这话不错,万一真成了,往后你在咱们这一片做生意可就真的打出名号了!” 昌荣港是冯家常来的大港口,每年往来的交易自然不少,都说无奸不商,既然大家都是做生意的人,彼此之间的明争暗斗自然不少。 要是真能像张掌柜所说的那样与昌荣港的衙门攀上关系,岂不是赚了好名声还平白得了个大靠山? 冯俊心底有数,但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是低调的摆了摆手,笑道:“都说只是误打误撞而已,在我的船上管用,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不管用了。” 接着,便改了个话题,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冯俊这是不想把事情张扬的太过,纷纷跟着聊起了别的事情。 等几波应酬下来,徐峥嵘正好牵着阿水从船上下来了。 阿水还是第一次来这么陌生的地方,看着什么都觉得惊奇,徐峥嵘也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握着他的手跟在自家小哥儿身旁,免得被错乱的人群冲散。 在海上飘了那么长时间,脚踩到实地之后,反倒有一些恍惚的不真实的感觉,冯俊特意要管家跑了一趟,在荣昌港最好的酒店里要了几桌好酒好菜,作为对大家的犒赏。 -- 第84页 原先的冯俊还没有把徐峥嵘当做正儿八经的合作对象,但有了青梅酒这一出,他对徐峥嵘的态度不由跟着变了许多。 等冯俊将打听来的消息,一一同徐峥嵘说了之后,徐峥嵘到时高兴的很,屈指弹了弹杯口,说道:“这是好事呀,如今事情闹得大,咱们的青梅酒日后便能更出名,你有什么可发愁的?” 冯俊没有徐峥嵘那样的自信,叹了口气,像是寻求安慰一样的,再一次向徐峥嵘求证:“你确定了青梅酒对坏病真的有用?” “万一送到衙门去之后没了功效,不仅不是一件功劳,还要成为一桩祸事了!” 徐峥嵘之前也只是抱着做实验的心理叫冯月用青梅酒来治病的,现在看冯月确确实实是好转了许多,心里当然自信了不少,他开口反问道:“难不成说咱们的青梅酒没有用,这衙门里的人还能让咱们下狱不成?” 冯俊立刻回道:“这倒不会,只是放了榜,估计也是想着死马当活马医了,要是因为出的方法不行就迁怒于人,岂不是断了后面献计的心思吗?” 徐峥嵘应道:“既然如此,那你还担心什么呢?” 看冯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徐珍荣接着说道: “我下船之后也听了不少人的议论,说是这一趟出海染上坏病的人不少,现在荣昌港的衙门恐怕正焦头烂额着呢,咱们过去不说是送青梅酒,只是说依照家乡一个偏方,拿草药与青梅一同酿制而成药酒。” “也不要把话说的太满,只是说这药酒有强身健体、补肾益气的作用,幸许能够在治坏病的时候有一点作用。” “就算到时候咱们的青梅酒真的没办法治坏病,也不至于叫衙门找上错处,更重要的是,荣昌港这么多人都惦记这坏病,到时候咱们的名声也算是打出去了,岂不是得了个免费的宣传?” 第63章 第六十三只软哥儿 是抢手的好东西…… 许国还没有宣传这样的概念, 但听着徐峥嵘连比带画地解释,也能大概猜出来其中的意思。 被徐峥嵘这样一分析,原本还紧锁眉头的冯俊终于输了口气, 他抬起酒杯与徐峥嵘碰杯道:“等咱们吃完了饭,便往衙门里走一遭吧。” “你先前说的不错,甭管青梅酒有用没用,能把口碑打出来就是好事。” 冯俊一行人往衙门去的时候, 倒是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热闹景象。 昌荣港的衙门相当气派,两只威武的石铸狮子慵懒的趴在府前,比石狮子更加慵懒的是靠在台阶上有一下没一下打瞌睡的中年衙役。 冯俊客客气气的凑上去,同这位中年衙役作揖,询问道:“听说衙门最近被海瘟疫搞得有些头疼,我刚从海上过来, 对海瘟疫听说过一些, 想问问能不能见见官老爷。” 那中年衙役眯着眼睛睡得香, 突然被冯俊这么闹醒, 顿时一股子怒气往上涌,他噌的一声站起来,刚要发作就看见冯俊身后站着的十来个人。 在看冯俊的穿着打扮、说话谈吐想必不是能够轻易得罪的, 中年衙役做了这么多年与人打交道的活,自然是有些眼力见的, 便立刻转换了表情, 堆着笑回答道:“咱们的官老爷现在可烦着呢,海瘟疫的事情往年也有,只是今年不知道什么缘故闹得越发厉害,从开海到现在,已经有两三波渔船、商船来咱们岸口了, 大多都是染了病的。” “原本咱们官老爷还指望着商贩渔船带动一下咱们港口的生意,现在倒好,不仅生意没有好转,反倒是投了不少钱进去安置内心染了海瘟疫的人!” 又听说冯俊这趟过来是要向官老爷献计策的,中年衙役在受过冯俊偷偷塞过来的一串铜板之后,乐得卖他一个人情,点头哈腰,十分殷勤的向前带路。 冯俊依照着先前与徐峥嵘商量的那般,并没有拍着胸脯保证说青梅酒能够治病,只是委婉的说试一试,即使这样,对已经被海瘟疫闹得焦头烂额的官老爷而言已经算得上是救命稻草了。 衙门里特意叫了不少有力气的年轻小伙子,跟着冯军一并去冯家的商船里运青梅酒。 官府出行,向来是最惹人注意的,冯俊耍了个小聪明,让管家悄悄的找了几个街头混日子的闲人,对外放出风声,说是冯家船队这次带过来的青梅酒有着强身健体的奇效,所以得官老爷赏识。 甚至还不忘添油加醋的那是夸赞了一番,“听我在衙门里的朋友说那酒的滋味真是再美妙不过了,比起咱们当地的一些土酿好的不是一星半点,据说官老爷特别喜欢。” “有些消息灵通的当地掌柜们都在疏通的关系,想要从冯家船队手上买些青梅酒过来,不单单是为了自己喝,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向官老爷求行,也好多一个伴手礼。” 大街小巷里,流言向来是传得最快的东西,更何况冯俊有心在一旁煽风点火,没过多久,整个昌荣港的老百姓们便都悄悄的在私底下谈论起青梅酒的事情来。 这一次冯俊与徐峥嵘带过来的青梅酒不少,先前供冯月和船上的人喝了半月有余,也只不过是少了其中的四分之一而已。 由官老爷安排着,衙门里要了冯俊十几坛酒,说是要先拿来试试看效果,若是效果好的话,将来还会买更多。 这倒是让徐峥嵘觉得有些惊讶,虽然在这个时代生活的时间不短,但他骨子里到底是个现代人,还以为古代的衙门拿老百姓的东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 第85页 冯俊听了徐峥嵘的疑惑,不由莞尔一笑,慢声解释道:“咱们走的这几个地方向来讲究重视商贩,当地的官府每月往朝廷里进贡的银两都是从商贩手中纳税得来的,因此,若非特殊的缘故,官府自然是不愿意平白得罪海商的。” 徐峥嵘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缘由,也因此对许国的经商环境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他本来就有着想要日后从商的想法,现在倒是更加坚定了一些。 青梅酒毕竟是以养人为主,而非真正的药物,因此,徐峥嵘特意与官府的人做了约定,说是找几个病的严重的,每日供给三大碗青梅酒,如此喝个十天半月,倘若真能够有所好转,那边可以认定青梅酒的效用。 等这些事宜做好之后,徐峥嵘居然难得的清闲了下来,海运过来的其他货品有冯俊操心主持,徐峥嵘闲闲无事,便陪着阿水在城里瞎晃悠。 最远也只是去过青铜镇的小哥儿见什么都稀奇,荣昌港又是个交易繁华的地方,沿路摆摊的有不少稀奇的玩意儿,阿水懂事的很,不想让自家的徐大哥破费,每次只是看上一眼,实在遇上喜欢的,也只不过是拿在手上把玩把玩。 徐峥嵘却不愿意这样委屈自己的小哥儿,他对阿水何其了解,遇见阿水着实欢喜的,便悄悄的叫冯家的家仆结账买来。 以至于一趟街逛下来,冯俊开始笑话徐峥嵘,说他一趟出海,钱没捞到半分,倒是先花出去不少。 徐峥嵘丝毫没有将他的笑话放在心上,依旧我行我素,于他而言,钱财这种东西只不过是赚来改变生活的,他之所以想要从商赚钱,不就是为了能够让小哥儿活的潇洒自在吗? 这一日,徐峥嵘与阿水坐在茶水铺间喝茶,碰巧遇见路过卖糖葫芦的,徐峥嵘突然童心一起,伸手要了几串。 阿水没吃过糖葫芦,好奇的睁着眼睛盯着看。 徐峥嵘看他一脸呆萌的表情不觉得好笑,伸手掂了一颗喂给阿水吃。 “怎么样?是不是酸酸甜甜的滋味?你喜欢不喜欢吃?” 阿水依照徐峥嵘的意思吃了两口,正觉得味道不错,却突然感受到一股酸涩恶心的反胃感,他脸色一变,顾不得回答徐峥嵘的话,连忙弯下腰去,找了个盛水的木盆,难受的干呕起来。 第64章 第六十四只软哥儿 生喜 看阿水呕的难受, 徐峥嵘脸色都变了,再也顾不上先前买来的那些小玩意儿,打横抱着阿水便要去找老大夫看病。 老大夫已经上了岁数, 跟着跑海的商船在海上颠簸了大半个月,一把老骨头早就已经受不了了,好不容易挨到上了岸,才在客房里休息了没多久, 就被粗暴的敲门声拍醒。 “老大夫!老大夫!” 一听着熟悉的声音,就知道是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徐家小子,老大夫困眼朦胧的坐了起来,心里咬牙切齿,但终究还是熬不过徐峥嵘的坚持,骂骂咧咧的站起来开了门。 一开门, 徐峥嵘抱着阿水几乎是踉踉跄跄的撞了过来, 徐家小子一脸焦急, 刚看见老大夫, 就迫不及待的嚷嚷道:“快快快,看看阿水着实怎么了?原本逛街逛的好好的,他突然干呕了起来, 是不是先前在船上伤了身体?你快帮我瞧一瞧!” 原来是为了他这小媳妇儿的事情,难怪一副着急忙慌的样子。 在船上相处了这么久, 老大夫大概也能够明白徐峥嵘把阿水看的有多重, 赶忙收住了想要抱怨的话,拉开椅子说道:“先让他坐这里,我细细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扫过了阿水的脸,这才带着些许疑惑的嘟囔道:“我看他脸色好的很, 哪里像是生病了的样子?徐家小子,我看这分明是你有病!” “你这怕不是心病!对自家小哥儿关心过度了吧!” 徐峥嵘并不理会他的调侃,老大夫实在拗不过他的固执,干脆敷衍的做做样子,抬手搭在了阿水稍显的清晰的手腕上。 不诊脉不打紧,一诊倒发现了大问题,老大夫摸了半天,“嘶”的倒抽了一口凉气,甚至手一抖揪下了小半根花白的胡子。 徐峥嵘心里本来就紧张的很,看老大夫这么大的动静,更是吓得不轻,赶忙连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要与我说说呀!” 老大夫故作玄虚的半眯着眼睛,将徐峥嵘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看着徐峥嵘已经快要忍耐到极限的表情,才不紧不慢地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傻小子,我看你平时不是能的很吗?怎么连自家小媳妇儿是生病还是生喜都分不清楚?” 徐峥嵘被这话问的有些懵圈,毕竟不是原装的古代人,他哪里知道生喜是什么意思,有些傻乎乎的挠挠头表示不解。 反倒是原本安安静静的阿水,忽的一下红了脸颊,这一抹嫣红的色彩甚至飞上了耳根,生性害羞的小哥儿一下子被老大夫点破了喜事,又是惊又是喜。 他生来孕痣就生的浅,打从一出生开始便被人说着这一辈子恐怕是没有儿孙的缘分了,也正因为如此,一直被村里的人戳着脊梁骨说嫁不出去。 阿水有些恍惚的低头看了看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刚要伸手去触摸,却有胆怯的收了回来,他觉得这一切实在是来得太快,又太美好了。 本来都已经做好一辈子都不能与徐大哥共同养育子女的准备了,现在反倒飘乎乎的,好像做梦一样。 -- 第86页 “生喜到底是什么意思?”徐峥嵘看阿水红了脸,更是摸不着头脑了,只管追问道:“究竟要不要紧,你倒是给一句准话呀!” 老大夫简直要被他的木鱼脑袋气笑了,哼哼了两声,并不搭理徐峥嵘,反而是淡定的从桌上摸出了几套药方,塞到了阿水手上,同阿水细细的交代道:“我看你这月数上小,正是需要保护的时候,切记要清淡饮食,这几个都是老方子,你记得叫徐家这个傻小子给你配上几副来,早晚喝上两次,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随时过来找我,我给你瞧瞧。” 等交代的差不多了,看都不看徐峥嵘一眼就指着门口的方向下逐客令:“行了行了,你们小夫妻俩的事情,我一个糟老头子,就不瞎掺和了。” “阿水最知道他自己是生了什么病,你自己去问他吧,我要好好休息了,别再烦我了!” 正在徐峥嵘满头雾水的时候,已经害羞到不能再害羞的阿水终于忍不住了,他立刻站起来,拽住徐峥嵘袖子的一角,软磨硬泡的将人拉扯了出去。 等回了房间,阿水特意拉了窗帘,但是有什么生怕被别人知道的秘密似的,期期艾艾的说道:“我、我不是生病了。” “老大夫刚才是顾及咱们的面子才不说话,其实我是、我是有喜了!” 将有喜这两个字说出来之后,小个儿的脸已经红到不能再红了。 “哦,原来是有喜了……” 徐峥嵘懵懵的念了一句,老半天才反应过来,一脸不可思议的喊道:“什么?有喜了?” 前世多多少少陪着老妈看过一些古装剧,就算是徐峥嵘在迟钝的脑筋也转过弯来了。 有喜……不就是怀孕的意思吗! 徐峥嵘作为现代人的三观再一次受到了猛烈的冲击,他虽然已经了解到许国是一个与他前世截然不同的国度,偏向于 男性的小哥儿其实是有怀孕的能力的。 但即使这样,徐峥嵘也从来没有想过阿水会怀孕这件事情。 阿水鼓足了勇气才坦诚的讲好消息说给徐大哥听,谁知道徐大哥听完半场都没有给回应,他心里不由生出了几分忐忑的心思,不由小心翼翼的抬头查看徐峥嵘的脸色。 在阿水看来,徐大哥脸上的表情倒不像是惊喜时候该有的样子,小哥儿本来就纤细敏感,更何况这种特殊的时候。 莫非……徐大哥并不喜欢这个孩子吗? 一想到这里,阿水原本喜悦的心好像是被泼上了凉水一样,就连明媚的眉眼都暗淡了下去。 阿水原本清亮的嗓音略微变得有些暗哑,他一面偷偷的觑着徐峥嵘神情的变化,一面小心翼翼的带着试探的语气询问道: “难道徐大哥不欢喜吗?” “莫非是徐大哥不喜欢要孩子吗?” 第65章 第六十五只软哥儿 …… 徐峥嵘这才从震惊中抽身, 注意到了阿水略有些苍白的面色,两人相处了如此长的时间,他怎么会不知道阿水既敏感又小心的性格, 瞬间有些自责的握住阿水的手。 “怎么可能不欢喜呢!我只是欢喜的一时间都有些懵了!” 其实,依照阿水的样貌,在村子里即使找不到条件好一些的人家,也不至于一直没人提亲, 只能等官府安排嫁娶的。 只是阿水的孕痣生的太浅,这里的人还是相当讲究子嗣传承的,一个很难孕育子嗣的小哥儿自然是没人瞧得上。 但徐峥嵘不同,他一方面还没能完全接受与男子体征没什么差别的小哥儿受孕,另一方面想的是喜欢的是小哥儿本人,有没有孩子从来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只是……” 徐峥嵘慢慢的将目光落到阿水尚且平坦的腹部, 喜忧参半, “我是怕你因为这个孩子遭罪!” 虽说世界观不同, 但一些根本的道理还是没有改变的, 徐峥嵘还在村子里的时候,也曾与老嬷嬷谈论过一些相关的话题,听老嬷嬷所说, 生孩子本就是一件闯鬼门关的事情,对小姑娘如此, 对小哥儿更是如此。 甚至, 有些时候,受到生理的局限,小哥儿生育子嗣的过程更要痛苦一些。 徐峥嵘自从与阿水在一起后,小心看护,要是再被孩子折腾一遭, 好不容易才将小哥儿养出来的那点肉岂不是又要被折腾掉? 在阿水的印象里,徐大哥向来是稳重可靠的靠山,现在徐大哥盯着他的肚皮,却是一副犹豫又为难的模样,阿水忍不住在心里偷笑,他深吸一口气,牵住徐峥嵘的手,带着这一张宽阔又温暖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抵在自己的腹部。 尚且平坦的小腹,居然就这样孕育着新的生命。 徐峥嵘百感交集地低下头,正好与阿水亮晶晶的眼睛对上。 以前的小哥儿既沉默又内向,即使和徐峥嵘十分亲近,也很少毫无保留的袒露心思,可是这一次,阿水一双漂亮的眼睛弯弯,就连说出的话都满含着温柔与坚定。 “只要想到这里是我和你的孩子,就觉得心里欢喜的很,我想和徐大哥在一起,一直一直的在一起。” 虽然阿水说话时候的神态是那么害羞,很有一种青涩的味道,但这已经是徐峥嵘所能听到的最美好的告白了。 徐峥嵘只觉得手心都因为紧张蹭出了一层汗,一颗心涨得满满的,他再也忍不住低下头去尽情亲吻阿水柔软的唇瓣。 -- 第87页 温暖又柔软的触感,徐峥嵘心里满足的叹息了一声,有着心爱的人一路陪伴,或许未来还要有一个叫人操心的孩子。 从前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来到这个世界,或许是上天怜悯,可怜他前世颠沛流离,特意给予的补偿吧。 ………… 青梅酒的作用虽说没有很快的体现出来,但是对于一些刚刚才染上坏病、出现了一些轻微症状的人而言已经足够了。 没过几天官衙那边就已经传好消息,说是陆陆续续治愈了十几个人。 昌荣港以港口商贸起家,这方地界里的百姓们大多是倚仗着来往商人们交易贩卖为生的,若是放任坏病大肆流行,消息传到外头去,只怕不会再有商船愿意打从港口路过了。 所以,冯家船队尝试着用青梅酒治愈坏病的事情早就已经成了港口中的大新闻。 许多人都在焦急的等待着结果,等消息灵通一些的在衙门中探听到青梅酒确实能够治病后,整个港口一片哗然。 冯俊原本只是想着青梅酒这玩意儿稀罕的很,可以卖给一些嗜好美酒的客人们,没想到为着一场坏病居然因祸得福了。 原先不怎么放在心上的青梅酒,反倒成了抢手货,即使后来将价格翻了好几倍,也挡不住客人们热情的购买,没过几天一船的存货便消耗的一干二净。 冯俊心情好的不得了,找徐峥嵘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好像快要飞起来了一样。 “徐兄弟,你就是我的小财神呀!” 冯俊一张脸笑的满满都是褶子,“自从衙门放出消息说咱们的青梅酒确实有用之后,船队里算账的小伙子敲算盘都敲到了手软,现在酒水都已经卖的差不多了,我看着咱们也能分一分后续的所得。” “毕竟材料和宣传都是你出了心思的,我也不想别了你,要不最后的收益你九我一得了。” 依照冯俊这样精明的商人,自然是看得长远的,即使是十分之一的收益,也足够他收回这一趟出海的成本了。 最让冯俊在意的是,青梅酒不仅带动了他船上其他海货的贩卖,更重要的是打出了良好的口碑。 至少在这昌荣港,冯家商队的好名声是有了的。 而且,青梅酒的制作也就只有徐峥嵘知道,他想让这一分利,好和徐峥嵘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 冯俊是个聪明人,徐峥嵘也不傻。 他很快便领会了冯俊话里的意思,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冯俊的建议,心情很好的笑了一声,满口允诺道:“日后我的青梅酒只许你冯家商队带出去贩卖……” “而且我会做的也不仅仅是青梅酒,其他一些药酒虽然产量少,但价值还是有的。” 两人谈的融洽,等将生意上的事情谈过去之后,徐峥嵘笑着问冯俊要人:“我的小哥儿有好消息了,所以我想问问你,能不能将船上的老大夫借我一段时日,好让我家的小哥儿安心养胎。” 冯俊被他这一段话惊得不行,反应过来之后,揶揄着调侃:“难怪看你红光满面的,原来是好事一桩接着一桩!弄得我都有些羡慕了!” “老大夫借你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他年纪大了,我怕他照顾不好。” “我船上还有些货物需要到其他港口去贩卖,来去大约也需要八九个月的时间。” “要不你与小哥儿暂且在这个港口小住一段时日,等我们船上的货卖空了就回来接你们一并回家去,也免去阿水在海上颠簸之苦……你看这样的办法可还行?” 第66章 六十六只软哥儿 回信…… 即使冯俊不提, 徐峥嵘也不会再允许怀着孕的小哥儿继续在船上颠簸。 对于从现世穿越而来的徐峥嵘看来,不过是个坏血病而已,只要补充适当的维生素很快并能够治愈的, 但对于这个世界上的人而言,坏病就是一种无法治愈的绝症。 所以,小小的一坛青梅酒居然能够将这样的绝症治好,对荣昌港的百姓们而言, 这无疑是神仙手法。 不仅是衙门里的官老爷,就连寻常在街上玩耍的小顽童们都跟着编童谣传唱冯家商船与徐峥嵘制酒的故事。 一得知徐峥嵘的小哥儿怀了孕,想要在荣昌港小住一段时间,此间颇为有名的客栈老板特意空出了一间上房,邀请他们过来落脚。 徐峥嵘不愿意平白无故的得了别人的好处,给足了大约一年的房费之后, 很快便将客房装饰成了足够温馨的小居室。 冯俊的船队停留了五六日之后, 就要往下一个港口去了, 这次坏病的蔓延当不少船队损失了劳动力, 无力再继续开启航程,冯俊。决心要抓住这个机遇,提前去别的港口多淘一桶金。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 说短不短,眼下正是仲春的时节, 对于在海上跑生活的人而言, 正是跑海的大好季节。 他们要在春秋之间尽可能的多跑几个港口,多贩卖一些海货,好赶在冬天风海之前顺利的返回家乡。 徐峥嵘扶着这阿水站在港口,与冯家的船队告别,冯月原本也应该跟着船队一起走的, 但阿水舍不得这个与自己谈得来的小哥儿,所以特意求冯俊将人留下,也好彼此之间有个伴。 贩卖青梅酒分来的钱才足够他们在荣昌港过一段富足的日子了。 在怀孕之前,徐峥嵘对阿水的好已经足够让冯月羡慕,怀孕之后,这样的体贴已经无微不至到让旁人看了无力吐槽的地步。 -- 第88页 徐峥嵘自己倒是没有这样的自觉,在他看来,他是年轻力壮的汉子,家中的顶梁骨,宠爱小哥儿本来就是应该做的事情,更何况这个让人常常忍不住心生怜爱的小哥儿还愿意为他生育孩子。 在大部分的空闲时间里,徐峥嵘对裁剪男女童装、挑选男女名字等等乐此不疲。 “若是生个男娃,我当然得带着他去咱们屋后的山里面采药狩猎去,要是女娃或者小哥儿我便可以牵着他们的手去青铜镇看花展……” 阿水笑他:“徐大哥,算算日子,还早着呢,哪里用得着这般着急?” 他们所住的客栈正好靠在海边,透过一扇窗便可以看见蔚为壮观的海景,有时候阿水觉得倦了,便靠在床边看海浪奔涌着拥抱礁石。 偶尔瞧见来往的商船,不觉有些忧郁的蹙眉,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徐峥嵘,打乱了徐峥嵘出海赚钱的计划。 刚开始的时候徐峥嵘没弄明白,后来,不动声色地在冯月嘴里套话,了解了阿水的想法之后,特意找了个机会同阿水解开了心结。 悠悠闲闲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晃眼便是两三个月过去了,阿水原本并不显怀的小腹部也慢慢的凸起,有时小夫妻俩亲亲热热的蹭在一起,徐峥嵘抬手覆在阿水的小腹部,总疑心能够触摸到温暖又有力的搏动。 这个时代还没有孕检、产检之类的理念,但徐峥嵘不敢有丝毫大意,定时定点的揪着老大夫的胡子过来给阿水诊脉。 老大夫原本以为不跟着商船跑,总算能够喘口气逃离海商点播的日子,没想到徐家小子比起海上的恶浪。还要可怕三分,三天两头的诊脉抓药就罢了,还要被迫搞什么奇奇怪怪的孕期小课堂。 他活了一大把年纪,还是头回遇上这么没皮没脸的汉子,要不是徐峥嵘给出的酬金确实丰厚,他早就撑着一把老骨头跑路去了。 如此过了一段时间,某一天,阿水终于收到了来自嬷嬷的信。 小哥儿有喜之后,最挂念的便是远在家乡的嬷嬷和徐家的哥哥嫂嫂们,只是苦于相隔甚远,交通不便,即便是一张普普通通的家书,几经颠簸辗转都不一定能够顺利送达。 徐峥嵘不愿意让小哥儿失望,特意想了个法子,一连写出了十几张家书,分别托付给几艘不同的商队,他心里想着碰碰运气,这么多份家书,说不准真有哪一张能够顺利送到嬷嬷或者徐家老小手上。 只是一连几个月没能等到消息,徐峥嵘与阿水都渐渐将这件事情忘了,等客栈伙计特意敲门过来,说是有家乡的远信,徐峥嵘与阿水还为此大吃了一惊。 家书是最先寄到老嬷嬷手上的,他老人家不识的字,但知道这是心心念念的小哥儿与他的相公千里迢迢寄来的信,便特意出了几个铜板叫村子里识得字的老秀才帮忙读信。 村子里的人大多吃山靠山,很少有背井离乡的,徐峥嵘带着阿水一并出走在村子里是一件相当轰动的大事。 虽说徐峥嵘鼓捣出了青梅酒与药酒,在青铜镇也赚了些许银两,但村里看徐家不顺眼的多多少少喜欢说两句风凉酸话。 无非是什么“能出海挣大钱的哪个不是有大气运的人!就徐峥嵘这幅破落门户的样子,能侥幸活着回来就不错了!” 嬷嬷与徐家人多少也听了一些风言风语,嘴上虽然不说什么,心里到底是犯了嘀咕。 眼下得了书信,心里悬着的一块大石头才算是终于落地了。 徐峥嵘的书信写的虽然简略,但内容却十分周全,简单的讲了几句贩卖出去的青梅酒赚了大钱,余下的篇幅。洋洋洒洒写的全是阿水的事情。 小哥儿怀了身孕。 所以特意停留在一处风景好的地方修养。 等再过一段时日,孩子安稳落地了,在与返程的冯家商队汇合,到时候一并回乡。 这几个消息一连串的砸过来,直把老嬷嬷与徐家人乐得晕头转向。 只是欣喜之余,又生怕中途会出什么差错,尤其是老嬷嬷,真恨不得插了翅膀,好飞到阿水身边去照顾。 第67章 第六十七只软哥儿 【怀乡】 徐家大哥高兴的不得了, 老二峥阳还在经历着种种磨难追求意中人呢,反倒是家里向来不像样的老三抢先一步有了好消息。 大嫂徐姚氏更是激动的不得了,就连手上的生意都放下了, 喜笑颜开地嚷嚷着说要去青铜镇最好的衣服店里。挑选几件漂亮又舒适的布匹回来做小孩衣裳。 “不知道是小哥儿还是汉子。”徐姚氏有些为难的皱起眉头,但很快又想开了,拍着大腿说道:“嗨!干脆就都做一套,即使多花一些钱, 也没什么事情的。” 她是乡村里最为寻常的农家妇人,还是第一次开口说出这样阔绰的话,徐峥财有心想要劝她,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菜豆儿正是发育的时候,又因为家中条件改善的缘故,顿顿都能吃上肉, 不知不觉中竟然窜得老高, 看着都要赶上他爹的腰上了, 才六七岁的孩子, 在村子同龄人里面已经算得上是最高的了。 如果让徐峥嵘看见,肯定要调侃他说:“已经不能叫菜豆儿了,该改名叫窜天高了!” 虽然个子长高了不少, 小孩依旧是天真烂漫的脾性,菜豆儿挤在大人们旁边, 听娘亲和老嬷嬷欣喜的谈话, 也能懵懂的猜出自己可能要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 第89页 小叔和阿水哥哥的孩子。 菜豆儿一想就觉得美滋滋的,在他看来,就算是放眼整个村子,再没有比他小叔更高大英俊的汉子了,阿水哥哥又温柔又好看, 他以后的弟弟或妹妹肯定也是最出众的。 到时候,就可以牵着弟弟妹妹,出去和村子里别的小孩炫耀了! 听娘亲说要去镇上采办衣裳,菜豆儿赶忙举着手,“娘亲娘亲!我也要跟着一起去!” “还要准备一些好玩的,好看的给崽崽!” 徐姚氏怜爱的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温声的答应道:“菜豆儿想去就跟着去吧,只是不许调皮,等再过一些时日,小叔他们该回来了。” 全家人的心里充满了期待,反倒是不在乎村里人的风言风语了。 村里人惊奇的发现徐家似乎是遇见什么喜事了,先是他家的大哥大嫂喜气洋洋的赶着留车从青铜镇进了好几批漂亮又时髦的布料绸缎,就连小娃娃们稀罕的木制玩具都要了好几个。 原本不喜欢混在小孩堆里的菜豆儿一反常态,得意洋洋的不久之后他就要有个弟弟妹妹了。 喜欢八卦的二婶婶自然不愿意放过这个热闹,七拐八拐的,居然真在村里老秀才那里听到了些许风声。 “确确实实是有好事哩!”老秀才乐呵呵的捋胡子,“前些日子从海上来了信,你猜是谁的?” “居然真是那个破落的徐家老三,老嬷嬷不识字,特意给了我几个铜板,叫我来读给她听。” 等吊起来二婶婶的兴趣,老秀才忽然拿起了腔调,东拉西扯的偏偏不讲正题,急的二婶婶狠心一咬牙,比了两根手指头:“两小袋子炒米面,够你吃上好几天了。” 老秀才得了好处,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 “信里面报了个平安,然后说他那个什么酒卖的不错,阿水那个小哥儿有了喜。” “总的说起来也就这么三件事情而已。” 老秀才说的平平淡淡,但听到二婶婶的耳朵里却不亚于平地惊雷。 “青梅酒卖的不错?你看他信上真是这么写的?” 先前徐峥嵘拉着全村的人搞什么青梅酒,二婶婶和几个平时玩的好的农妇一心认定依照徐峥嵘的性子绝对搞不出什么名堂,所以没有参与,现在听到这个消息,心里觉得难受极了。 老秀才也是个看不懂脸色的,呵呵呵的笑道:“白纸黑字的写着,那哪能弄错?” “说是赚了不少钱,现在在个港口那里住在人家上等客栈的客房里给小哥儿养胎呢!就这个手笔,我估摸着是赚的不少。” 二婶婶脸色变了又变,气哼哼的甩了甩袖子,“谁知道是不是在信里面胡侃呢!我早就听青铜镇的人说过了,要是没有要是没有点经历家底,梦想着赚大钱,贸然出海的冒失鬼哪一个不是赔的血本无归?搞得不好,连命都丢了的。” “他徐峥嵘何德何能,那么好的机会真就能砸到他头上?” 留在客栈里陪着自家小哥儿的徐峥嵘并不知道因为自己的家书引起的一系列事端。 海港无论在何时都是最为繁华的地方,有时候运气好甚至可以瞧见许国之外的人。 徐峥嵘手上有了闲钱,出手也变大方了起来,时不时的去贸易集散的地方淘一些新奇罕见的宝贝,一方面是想要拿去给阿水解乏,另一方面却又盘算起他的生意经。 这些玩意儿在海港上卖的便宜,可如果放到青铜镇去可是相当罕见的宝贝,他想要趁着这段闲暇的功夫收集一些来,等冯俊的海船回来了,顺趟带回青铜镇去,也许能倒卖一批。 老嬷嬷的来信说的简简单单,无非是苦口婆心的叮嘱要徐峥嵘好好的照顾阿水,并罗列了长长一串养胎的方子和要注意的事项。 徐峥嵘正愁着这个呢,心里没有半分不耐烦,反倒是逼着老大夫和自己挑灯夜看,将这一串方子和注意事项摸得透透的方才罢休。 阿水最近跟着徐峥嵘一起学习写字,等写的差不多了,忽然搁下手中的笔,让他的徐大哥甜甜一笑:“徐大哥,徐大哥,我想起来了,以后这个孩子叫怀乡好不好?” 徐峥嵘顺着他的意思把怀乡两个大字写在纸上,斗大的两个字漂亮又潇洒,他轻轻的摸了摸小哥儿的额头,语气有些担忧:“是想家了吗?” “怀乡怀乡,我的小哥儿真厉害,取了个这么好的名字。” “再忍耐忍耐,等秋天近了的时候,我们就能回乡了。” 阿水没有说话,是心里偷偷的想,虽然怀念家乡,但是有徐大哥在身旁,似乎也没有那么想了。 有你的地方即是故乡。 第68章 第六十八只软哥儿 【秋天】 荣昌港的秋天来的似乎比其他地方要早上许多。 徐峥嵘刚来的时候在门前种了一个小树, 说是要纪念怀乡刚来阿水肚皮里的时候,要树苗和小崽子一起长大。 一晃几个月过去,小树个子没有长多少, 原本绿葱葱的小叶片倒是渐渐发卷发黄。 阿水高兴的不得了,这个地方没有办法数日子,大家都是靠着落叶的信息分辨四季的。 小哥儿一直将徐峥嵘的话放在心里,知道秋天就是冯家船队回转, 一并回乡的日子。 但叶子黄了好几天,每日临海眺望,冯家的船队迟迟没有过来,阿水正是敏感多思的时候,忍不住悄悄地担忧。 -- 第90页 “是在海路上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秋天向来短的很,再迟几天过来, 只怕要赶上封海了。” 按照许国的规矩, 为了让大海得到休养生息, 每年冬天无论是商船还是渔船都是不允许入海的, 也正因为这个缘故,别动作慢的船队往往会因为延误时间不得不被迫滞留在异国他乡。 徐峥嵘心里也没有底,但他还是信得过冯俊的人品, 便开口安慰道:“不要太担心了,冯家船队在海上走了这么些年, 这点基本的规矩还是懂的, 我们再耐心等一等吧。” “而且现在才刚刚入秋而已,即使秋天再短也得三个月才能过去,我看是你太心急了。” 更何况,二哥徐峥阳还在船上呢。 在徐峥嵘的印象里,他这个二哥人怂胆子小, 遇见屁大点事情往往会下意识的做出逃避的举动,只是没想到遇见了冯小妹,当真转变了性子。 不仅坚持着登上了商船,还顺从的听着冯俊的安排,留在船上做苦力了,一天天的忙的不得了,虽然在同一艘商船里,但兄弟两个连话都很难说上一句 就连阿水有孕的消息都是等商船起航,徐峥嵘带阿水。都在荣昌港时,徐峥阳才知道的。 也不知道二哥与那个娇气又任性的冯家小姐相处的怎么样了? 徐峥嵘心里这么想着,也便开始如阿水一样惦念起冯家的商船来。 但很快,等待的心思便被焦虑和喜悦所替代。 阿水捂着肚子痛了整整一夜,徐峥嵘早在很久之前就做好了安排,甚至逼着老大夫搬到客栈的旁边来,随时待命。 但真到了这种关键的时候,即使是徐峥嵘向来淡定稳重也有些慌张了起来。 老大夫和就近请的稳婆在屋子里面来来回回折腾了半天,徐峥嵘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第一次在阿水的事情上生出了自己很多余的感觉。 阿水虽然累的厉害,却还是尽力的睁开眼睛,虚弱地将手探向徐峥嵘所在的方向,轻声的说道:“我有些怕得慌,握着我的手好不好?” “只要徐大哥握着我的手,就再没什么好怕的了。” 徐峥嵘本来就疼阿水疼得紧,现在看阿水这苍白的虚弱模样,没有片刻犹豫,赶忙的凑了上去,半蹲在床前,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好像这样就能够给阿水力量似的。 对徐峥嵘,这可能是最煎熬的一个夜晚了,但幸好终究是过去了。 幸好提前预备了许多小幼崽穿的衣服,老大夫挑挑拣拣总算找出一个适合小哥儿穿的漂亮秋衣,乐呵呵的薅着胡子对徐峥嵘说:“虽然现在看起来皱巴巴丑兮兮的,但有你和阿水那么好看的父母,想必将来差不到哪里去的。” 老大夫是真的喜欢阿水这么乖的小哥儿,虽然这几个月来被徐峥嵘呼来喝去的指挥,眼下依旧高兴的很,还想絮絮叨叨说些恭喜的话,却被徐峥嵘无情打断。 “能带他去隔壁歇息吧,阿水累了,你吵着他了。” 老大夫被徐峥嵘这话气得一哽,“狗脾气!也就阿水惯着你!” 说完骂骂咧咧的抱着娃走了。 阿水合着眼睛,他实在是太累了,即使刚才老大夫那么大的嗓门都没有将他吵醒。 徐峥嵘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他床边上,毕竟是一米八九的大个子,小板凳实在是太小了,以至于衬的他整个人都有些委屈。 但徐峥嵘并没有在意这些,他先是拿刚拧好的热毛巾。小心翼翼的擦去阿水额头上还没来得及滚落下去的汗珠。 等小哥儿有些抗拒的偏过头,徐峥嵘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亲了亲他的额头,小声的说道:“谢谢你,辛苦了。” 好像是听见了这六个字一样,阿水原本因为不舒适而紧皱着的眉头慢慢的舒展开来。 因为前世经历过漫长的末世追杀,徐峥嵘向来习惯了漂泊与不安定,只是没有想到,居然真的有一天他能够过上安稳的生活,拥有可以彼此扶携着前进的爱人。 即使是不相信命运的徐峥嵘,也开始有些忍不住感谢命运了。 …………………… 阿水足足休息了两天,精神才好转了一些。 小哥儿睁开眼睛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摸摸肚子,发现肚子扁下去之后,瞬间有些慌张,紧紧篡住一旁徐峥嵘的袖子,问:“怀乡呢?” 徐峥嵘指了指放在床边的小摇篮:“那呢,睡的正香,我抱过来给你瞧瞧。” 这个木制的小摇篮还是徐峥嵘,根据前世的记忆画了草图请港口最好的木匠做出来的,如今用起来刚刚好合适。 阿水赶紧摇了摇头,“我还是自己起来看他,你别把他闹醒了。” 边说着里面撑着床板坐起来,徐峥嵘一看,心里不觉有些吃味,不情不愿的嘟囔:“我动作轻点不就是了,哪里有那么金贵的?” 阿水不理他,“老嬷嬷说小孩子最是容易受惊,还是防万一的好。” “……” 无奈之下,徐峥嵘只好扶着阿水起来,与阿水一同去看睡得正香的小崽子,一侧脸就瞥见阿水看宝宝既欢喜又温柔的神情,心里忽然生出了危机感。 徐峥嵘想了想,清清嗓子道:“刚出生的小孩长得都丑兮兮的,也没什么好看。” 却得到阿水一个不赞同的目光:“明明超可爱的,也看不够。” -- 第91页 徐峥嵘:“……” 怎么感觉这孩子还没学会说话呢,就已经学会开始和他阿爹抢人了? 第69章 第六十九只小哥儿 【明天开春】…… 怀乡虽然年纪小, 却半点都不怕生,总是睁着一双黑葡萄般亮晶晶的眼睛,瞅着人看。 小家伙尤其喜欢阿水, 别人面前各种闹腾,可一到了阿水怀里,就乖得不成样子。 徐峥嵘怕累着阿水,也为了心里那点隐秘的小醋意, 揪着老大夫白花花的胡子,要他到阿水跟前说产后修养的重要性。 “就和他说别一天到晚和小崽子黏到一起,这样影响休息,身体恢复的就要慢上许多。” 这么扯淡的理由也就徐峥嵘能想得出来了! 老大夫见识的多了,哪里不知道他在打什么小九九,没好声的说:“吃味都能吃味到小孩子身上去, 我看你也就这点出息!” 一面说着, 一面试图从徐峥嵘的魔爪下抢夺回白胡子的控制权。 徐峥嵘被他骂了, 不气也不恼, 说:“你管我有没有出息,只管把这话照着对阿水说就行了。” 老大夫争不过他,只得委曲求全的答应下来, 面上是答应了,心里却想着:“这么扯淡的理由还想糊弄阿水?怕不是想屁吃!” 谁知道, 就是这么扯淡的理由, 阿水还真信了。 他原先还舍不得将怀乡抱离自己怀里,但徐峥嵘一坐到他面前,愁锁的一双眉目叹息:“阿水听大夫话,不然徐大哥要担心死了!” 为了不让他的徐大哥担心死,阿水终究还是应了。 老大夫:“……” 行! 玩还是你们年轻人会玩! 阿水不像以前那样常常抱着怀乡, 最大的受益人是徐峥嵘。 好在怀乡是个乖孩子,阿父不抱他的时候,他虽然会闹腾,却不会像别的小孩一样哼哼唧唧的吵闹人,带小奶娃的任务就这样彻底落到了老大夫的身上。 徐峥嵘美其名曰:“老大夫年纪大经验足,又懂医术,由他带着出不了什么大问题的!” 他都这样说了,老大夫还能有什么办法,只好又扛起了带崽的重任。 怀乡小哥儿健壮的很,随他爹一样,最喜欢揪老大夫白花花的长胡子,一边揪还一边咯咯笑,显然是把它当成什么好玩的游戏了。 老大夫和徐峥嵘不对付,对怀乡倒是宠爱的很,一边被揪胡子疼得嘶嘶抽气,一边轻拍着哥儿的白胖胳膊,乐呵呵的说:“这娃随他爹,有力气,不怕生,一看就是个能闹腾的主!” 怀乡一个月大的时候,秋天已经走到中旬了,在阿水和徐峥嵘的期待中,冯家的商船终究还是按照原先的约定缓缓的停在了港口。 冯俊这趟出来运气好的出奇,不光是青梅酒,就连从前库存着没能卖出去的海货都在机缘巧合之下被人买的一干二净。 这一趟出海所得的收益竟比他两年出海所得的要多得多,不过冯俊毕竟是做生意的人,知道做生意这种事情有时候还要靠点运气和机缘。 虽说心里高兴的不得了,但也没有因此失了态。 他一靠岸,就带着人往徐峥嵘落脚的客栈走。 算一算日子,估摸着阿水和徐峥嵘的孩子应当是降世了。 徐峥阳为了追求冯小妹,随船做了不少苦力活,他从前文文弱弱的性子又内向,在船上历练了这么长时间,不仅皮肤晒黑了许多,就连性子都刚毅了几分。 如果说以前的徐峥阳是文弱书生,现在倒有几分顶天立地男子汉的模样了。 冯俊原本以为这只不过是徐峥阳心血来潮而已,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这般硬气,海上那么艰苦都给他硬扛了下来,对他也改观了不少。 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处处刁难了。 徐峥阳也因此得到了更多可以与冯小妹独处的机会,也算是皆大欢喜。 虽说情场得意,但徐峥阳心里还是记挂着三弟的,尤其是如今三弟的小哥儿还怀着。 徐家自从菜豆儿之后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添新人了。 怀着这样喜悦又兴奋的心情,徐峥阳拉着冯小妹一起,磨磨蹭蹭的跟在冯俊后面,一男一女亲亲密密的,王俊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自己没看见。 他们过来看的时候,小怀乡闹得困倦了,正在睡着。 小小的一只,蜷缩在暖和和的棉被里,看的人心里也止不住的发软。 徐峥阳看看小怀乡,再看看徐峥嵘,笑:“三弟,这小娃儿像你又像三弟妹,以后保准能出落的漂漂亮亮!” 只是笑过闹过之后,大家都齐齐的犯了愁。 小怀乡实在是太小了,像这么小的小孩子颠簸在海船上,若是中途出了点差错,谁都承担不起责任。 徐峥嵘沉思了片刻之后,无可奈何的说道:“实在不行的话,你们就先回去吧。” “留我和阿水在这边照顾小怀乡,等明年春天了,再找合适的船回去。” 现在已经是秋季的中旬,再过上十几天,许国短暂的秋天就要过去,接着就是长达五个月的漫长冬天。 冯家的船队上还有着许多从青铜镇出来的船员们,这些在海上漂泊的人,从春天到现在一直远离故土,只怕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回乡去了,徐峥嵘自然不能耽误了他们,只好选择了这个下下之策。 -- 第92页 冯俊有心想等徐峥嵘,但同样考虑到船员们回乡的迫切,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只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那也只能这样了,不过,我可以留一艘船在这里。” “船上有些船员在陆地上也没有家,在昌荣港过冬和在青铜镇过冬根本就没什么分别,不妨多给他们一些钱,叫他们留在这里,等明年开春了,海禁解开之后,一并将你们送回去,这些都算是冯家的老人,由他们带着你,我心里也放心。” 冯俊这话说的诚恳,徐峥嵘也没有作过多的推辞,他将目光落到徐峥阳的身上,而且精神来扯了个笑:“二哥,看来你得一个人打道回府了,咱们弟兄俩,得有一个回去给家里人瞧瞧看看。” “等见了大哥和嫂子,都说我和阿水一切都好,老嬷嬷一个人孤寡伶仃的,这天气冷狠了,干脆把她接到咱们宅子里来,大家一起过冬。” 第70章 第七十只小哥儿 【四季还长】…… 即使有再多的不舍, 徐峥阳还是忍着难过答应了下来。 村里人向来习惯了窝在家里舒适安逸的过小日子,像他和徐峥嵘这样漂洋过海去经商,一走便是大半年的年轻人毕竟还是少数。 小怀乡年纪太小, 不好过早放到船上颠簸,小娃儿留下来,徐峥嵘与阿水要照看他,自然也走不了。 作为唯二的徐家出来的男丁, 徐峥阳突然感受到了沉重的使命,他一脸郑重的保证道:“你放心,老嬷嬷对阿水那么好,现在阿水既然嫁进门,咱们老徐家自然不会亏待了她。” “咱们出门之前,大哥和嫂子就已经在私底下商量过了, 说是要两家住的近一点, 也好有个照应。” 徐峥嵘看着徐峥阳因为海风洗礼而稍稍褪去稚气的脸, 心里不由一暖, 他初来异世的时候,刚经历完被朋友背叛、惨死枪下的事情,对所谓的感情完全不能信任。 原本以为遇上阿水已经是他得来不易的恩赐, 但万幸上天不仅给了他一个阿水,还给了他温暖的家。 因为继承了原主全部的记忆, 所以徐峥嵘清楚的知道原主究竟有多么的混账, 明明是三尺男儿,不去好好的经营生活,成天坐吃山空,腆厚着脸皮要大哥大嫂接济,甚至还在背地里嫌弃大哥没本事, 赚不到更多的钱。 虽然对抢夺身体怀有一丝愧疚,但徐峥嵘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对原主生出同情的心思来。 从前你不愿意珍惜的,我来替你珍惜。 从前你弃之如敝屐的,我来好好保护。 我将会好好的待他们,视他们为真正的亲故。 徐峥阳拍着胸脯做完保证之后,久久没有得到徐峥嵘的回应,顿时不满的抗议:“我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有没有听到耳朵里去?” 徐峥嵘这才从沉思中惊醒,他展颜一笑,“自然是有在听的,那我就和阿水提前谢谢二哥你啦!” 说罢,又意味深长的看了徐峥阳与靠在他身后的冯小妹一眼,故意用含笑的语气调侃着说道:“冬天漫长,你和冯小妹住得也近,好好处,我可等着回去听你们的好消息呢!” 屋子里冯俊和冯小妹都在,徐峥嵘偏偏要挑着这个时间点说话,想要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二哥难得为爱猛了一回,他这个当弟弟的当然要做个尽心尽力的好僚机。 徐峥阳喜欢冯小妹,冯小妹又何尝不是喜欢着徐峥阳,原本大大咧咧的女孩听得徐峥嵘这样毫无收敛的调笑,清秀漂亮的脸蛋,刷的一下就红了。 她不想反驳,只好虚张声势的挥挥拳头,声音小的犹如蚊子哼哼:“你、你胡说些什么呐!” “这话,这话怎么好当着姑娘家的面说!” 徐峥嵘丝毫没有被她吓到,反而笑得更开心了,冲徐峥阳。眨巴眨巴眼睛:“好好好!不能当着你的面和徐峥阳说,那我以后背着你同他说!” 冯小妹哪里说得过他,又气又羞,直跺着脚。 眼看着气氛越加闹腾,定坐在一旁的冯俊终于挨不住了,他假模假样的虚握着拳头,轻轻咳了两声,原本还在偷笑着的徐峥阳与冯小妹瞬间安分了下来,老老实实的排成一排站在冯俊身前。 冯小妹自小到大就受宠的很,所以并不怎么怕冯俊的低气压,最会撒娇的小姑娘摆着手哼哼唧唧,拉长了声音,甜甜腻腻的喊:“哥~” 冯俊扫了她一眼,凉凉的打断道:“先别忙着叫哥。” “你毕竟还是清白的姑娘家,既然要落脚在青铜镇,镇子和村子之间离的不是特别远,有什么事情要是做的太过了,恐怕流言蜚语是少不了的。” “我就是把话先说在前面,要你和徐峥阳相处的时候收敛一些。” 他这句话说的虽然严厉,但潜在的意思十分明了,冯小妹聪明的很,立即便听懂了哥哥的弦外之音,不由惊喜的拉着徐峥阳的袖子,悄声提醒道:“哥哥这是同意咱俩相处了,你还不快谢谢哥哥!” 徐峥阳也不是愚钝的人,得了冯小妹的提醒后,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跟着一起叫哥哥。 冯俊被徐峥阳这两声哥哥叫的浑身不自在,臭着一张脸,没什么好气的摆摆手:“现在叫还是太早了!” “回去好好和你家哥哥嫂嫂商议商议,我冯俊的妹妹也不是说娶就娶的,之后还是要看你的诚意如何的。” 话虽然说的冷邦邦,但到底是松口了,已经被未来大舅哥冷言冷语的对待了好几个月的徐峥阳连连点头称是,看他这副殷勤讨好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未来,只怕又是一个妻管严。 -- 第93页 倘若真的比较起来,冯家比徐家的家底要殷实不少,再说徐峥阳这小子,说话做事畏畏缩缩的,一看就不是什么能成气候的人物。 这都是刚开始的时候冯俊看不上徐峥阳的原因。 可现在,冯俊对徐峥阳已经改观了不少。 最重要的是,依照冯俊的眼光来看,徐峥嵘不像是一个好相与的角色,单凭着从前听都没有听说过的青梅酒,不仅大卖特卖狠赚了一笔,还刷足了荣昌港官民的好感度。 冯俊直觉猜测,青梅酒只不过是徐峥嵘所展现出来的冰山一角而已。 他毕竟是利益至上的商人,无论做什么事情,总是喜欢用利益来权衡。 他希望能够与徐峥嵘建立长久而又牢固的合作关系,而徐峥嵘又十分看重家人与朋友,这样来看,小妹与徐峥阳走到一起,倒不是一件坏事。 徐峥嵘哪里看不出冯俊这只老狐狸心里算计,只是没有明面上戳破。 时间过得飞快,因为要赶着在封海之前回航,冯俊一行人并没有停留多久,他们与徐峥嵘、阿水做了简短的告别后,很快便登上了船头。 秋日的长空一碧如洗,船帆飘扬在蔚蓝的海面上。 徐峥嵘揽着阿水,站在码头冲商船的方向摇手,一直到看不见船的踪影才放下。 阿水满心期待着能够在冬天之前回去,送行的时候不免有些失落,徐峥嵘敏感的察觉到了他的低落情绪,偷偷的伸手,握住阿水藏在袖子里的手。 凑到小哥儿的耳边小声道:“我们回去看怀乡吧。” 等明年春天的时候,一样能够回乡。 爱人与孩子都在身旁,即使是短暂的不能回乡也没有关系,毕竟人生四季还长。 第71章 番外篇 【过冬】 虽说留在了荣昌港, 但冬天还是一样会来的。 在许国,过冬是一件相当神圣的事情,每年都有额外的大型篝火宴会, 当地人称之为庆冬节,以此来表达对冬神的纪念和尊敬。 徐家所在的村子比较小,篝火宴会的规模相对小一些,但荣昌港不同, 港口人多,再加上官府重视,庆冬节往往会持续十日之久。 在这十天的时间里,因为各种不同的原因而被迫留在港口的人与当地的土著居民们尽情饮酒,并围绕着篝火唱歌和跳舞。 一来好增进外地人对港口的好感,二来也是为了抚慰外乡人无法悲伤的遗憾与孤独。 作为荣昌港的知名人物, 徐峥嵘与阿水一早便收到了请柬, 官衙里的老爷们感激徐峥嵘制出的青梅酒, 特意给他们留了整场宴会中最好的位置。 阿水还犹豫着要不要去, 在他看来,怀乡实在是太小了一些,宴会上人来人往, 万一小怀乡怕生哭闹的哄不住可怎么办? 徐峥嵘看他纠结的很,干脆直截了当的问:“阿水是怎么想的呢?” 阿水自小便在村子里长大, 见过最大的场面也只是在青铜镇里开海的时候, 港口满是出海商船,虽说有了小怀乡,但本质上还只是个好热闹的小孩子罢了。 一听徐峥嵘这么问,眼里的挣扎和犹豫都快要漫上来了。 他当然是想要和徐峥嵘一同出门的,可是…… 徐峥嵘却没有再给他犹豫的时间, 而是相当轻松自在的提议道:“既然阿水想去,那便去吧。” “怀乡年岁太小不适合出去,叫老大夫留下来照看就好了。” 阿水还有些迟疑,徐峥嵘紧接着又补充一句:“我也会请人留在客栈里盯着的,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会及时找我们回去,你就不用再操旁的心了。” “至于老大夫,怀乡与他熟悉的很,有他照看自然不会哭闹。” “再者说,老大夫年纪也大了,庆冬节上这么多人,来来往往的把他老人家磕碰到了也不安全,还不如留在客栈里放心一些。” 徐峥嵘一席话说得有理有据,听的阿水着实心动,经不住一再催促,最终还是答应了。 只留下单方面被困在客栈里对着奶娃娃的老大夫骂骂咧咧。 庆冬节算得上荣昌港最为隆重的节日,从封海过冬的当天起,为了庆祝冬神、祈求来年丰收好运的盛大篝火已经置办妥当了。 温暖的火焰在港口中心处宽阔而又平坦的空地熊熊而上,极尽可能的驱逐寒冬季节的寒冷,徐峥嵘牵着阿水的手到港口的时候,篝火边上已经坐了不少人。 港口的老百姓大多靠海吃海,自备了不少从商贩手上买来的深海鱼,就着篝火的天然资源,烤海鱼喝青梅酒。 徐峥嵘在荣昌港算得上是风云人物,他一走过来,认出他的人纷纷热情的凑上来打招呼,甚至有几个性格幽默的,直接走上来冲他摇了摇手上盛着青梅酒的酒杯,真情实感的夸赞道:“你酿的酒当真美得很,我喝了这么多年的酒,偏偏没喝过像青梅酒这么好喝的!” “从小喝到大,这才觉得以前喝的酒通通都是白给!” 这位显然是喝多了酒,说话的舌头都有些大了,却还是一个劲儿的冲徐峥嵘竖大拇指,被一旁嘻闹着的朋友。推搡着坐倒在地上。 篝火边的氛围是极好的,就连一向怕生的阿水到最后都被自来熟的客人们拉着一起吃肉喝酒。 渐渐的,就连有些羞涩内向的阿水都变得活络起来,与一边几位刚认识不久却友好和善的小哥儿嘀嘀咕咕地说着悄悄话。 -- 第94页 虽说抢了一些在阿水面前的存在感,但徐峥嵘倒不怎么介意,反而是很乐意让阿水多与人交流。 毕竟在他眼里看来,阿水上去只是个孩子,本就应该活泼一些。 热热闹闹的篝火会一直持续到晚上,几乎每一个参会的人都要累的瘫倒在地,一个个的不是被灌醉了就是喊哑了嗓子。 徐峥嵘难免被灌了几个杯青梅酒,但是他酒量不错,到底是没有灌醉,一直到结束都还目光清明,紧紧的拽着阿水的手不放松。 两人往住宿所在的客栈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虽然已是深冬时分,但天上依旧高悬着几颗舒朗的星星。 徐峥嵘与阿水一并走着,忽然停住了脚步,他轻轻的吻了吻阿水的额头,“等咱们回乡里去,干脆盖几座平屋种几亩田吧。” “我来教你与怀乡识字,偶尔再出门来玩一玩,如何?” 徐峥嵘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他这一趟出海原本是为了闯出些名声,多赚一些钱财,没想到中途蹦出了怀乡这么大个惊喜,却已让阿水无端受了不少罪。 如今的青梅酒但是在市场上闯出了一些路数,只要与冯俊合作的默契,日后的收益只怕少不了。 徐峥嵘不由生了安耽的心思,想要先回到乡里去,和阿水与怀乡安安稳稳的过上几年。 毕竟,生意这种事情好做的很,但陪老婆孩子,闲来种田才是人生最大的乐趣嘛! 阿水没有想到居然会听见徐大哥说这样的话,不由又惊又喜,这一趟出海受足了罪,小哥儿心里更是想着安定,“若是能多陪陪怀乡,自然是极好的事情,我都有些想嬷嬷与家里的小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