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同人]盈盈一笑共君游》 第1页 [BG同人] 《(笑傲同人)盈盈一笑共君游》作者:青色兔子【完结】 最痛恨小师妹这种生物的轻熟女任莹莹一着不慎, 穿越成为金庸笔下的任盈盈——时年四岁。 为了便宜老爹的安全!为了东方叔叔的宝贝!为了令狐渣男的退散! 为了平之弟弟的一家!为了江湖的和平!为了宇宙的辉煌—— 含泪进行着全年无休每日八个时辰制课业的任莹莹抽出自己的睡眠时间, 从此开始了为期十年的夫君养成大业! ----------------------------- 1、盈盈崖上女 ... 任莹莹穿越了。 生长于二十一世纪刚刚大学毕业与某渣男在谈分手的任莹莹穿越了,穿成了金庸老爷子笔下那个温柔中带着坚韧,含蓄中蕴含热情,热情里还满是羞涩的任盈盈!要说穿成这么个土皇帝公主的身份,这么个绝无仅有的美人容貌也没什么不好,关键是——这个任盈盈现在只有四岁啊!我擦! 任莹莹在宽大的床上滚来滚去,你看你看,都滚了三圈了还没掉下去——她还只有四岁啊! 无语泪流,这么多年来她辛辛苦苦用木瓜猪蹄养出来的C罩杯啊!她勤勤恳恳练瑜伽跳拉丁突出来的翘臀啊!她兢兢业业倒立按摩折腾出来的紧致光洁皮肤啊! 真的是一夜回到解放前啊! 穿到四岁也就罢了!关键是——是金庸笔下的任盈盈啊,看上了令狐冲这个渣男的任盈盈啊! 现代的任莹莹本来就有森森的小师妹情节! 当初任莹莹的生父跟着他那个所谓的小师妹抛下了莹莹跟莹莹妈妈! 后来继父家最疼爱莹莹的姐姐因为未婚夫和他的小师妹暗结珠胎差点自杀! 再后来任莹莹大学男友身边也冒出来了个阴魂不散的小师妹! 再再后来任莹莹跟渣男分手的时候激动下过马路出了车祸穿成了任盈盈! KAO!小师妹你妹! 任莹莹激动得又一滚…… “咚”!“哎哟!”,“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任莹莹捂着撞得发晕的脑袋,呻吟着往床上爬去,奈何手短腿短,在床沿上打了个晃又跌了下来。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任莹莹翻着白眼有气无力得瞪着一直在尖叫的那个小丫头,心里咆哮呐喊:可不可以直接闭嘴把我给弄到床上去啊!这么没有营养的台词你纯粹是为了抢戏吧! 一阵爽朗的大笑声从门口传来,任莹莹抬眼一看,来人一脸络腮胡子,基本看不清面容,只是身材魁梧,当门一站,连阳光都透不进来。任莹莹嘴角微抽,这正是两日来占了她无数便宜的便宜老爹,任我行。 任我行站在门口正看见任莹莹往床上爬却又跌下来的笨拙样子,忍不住大笑出声,迎着小女儿忿忿然的目光大步走上前来,伸手一捞将她揽在怀中,低下头去就是一顿猛亲,络腮胡子扎着小女娃娇嫩的腮肉,直把这个皮囊里属于成熟女性任莹莹的灵魂给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这是红果果的虐待! 原来金大侠笔下温柔美好的任盈盈小时候过的就是这种非人的生活! “盈盈这日可大好了?”发泄完对女儿的喜爱,任我行腾出嘴来问道。 任莹莹嘴角又是一抽,原本的任盈盈坚持雨中学剑结果发了高烧,请了大夫来却怎么也退不了烧,无法,那号称“百里内除他之外再无神医”的草包大夫只好表示“这是小儿蒸骨头,发烧是好事,有利于将来长高”。 一蒸二蒸,连蒸了三日,把原来的任盈盈给蒸飞了。 号称神医的平一指呢?!桃谷六仙肠子都出来了还能救活——任大教主的宝贝闺女烧成这样却不知道平一指死哪里去了?!难道这个时候平一指还不在日月神教里? 任莹莹表示自己很好之后,迅速爬到床上盖上小被子以防便宜老爹再度动手动脚。她恨恨得咬着被角,又瞅了便宜老爹那惨不忍睹的络腮胡子一眼,脱线得问道:“我娘生的可好看?” 任我行一愣,只当小女儿生病想娘了,于是摸摸任莹莹的头,温声道:“好看。” 任莹莹眨巴着眼瞅着任我行,委婉地问道:“那娘为什么愿意跟着爹啊?” 此言一出,任我行胡子外的小半张脸微黑,半响嘿然一笑,挺了挺胸骄傲道:“为父年少时也端的是风流倜傥!” 任莹莹又看了一眼床边这人脸上狰狞的胡子,最终默默地扭过头去:时光真是一把杀猪刀啊! “盈盈,既然已经大好了,明日起就恢复功课吧。”便宜老爹笑眯眯的如是说。 任莹莹顿时觉得日月无光,宇宙洪荒,天塌地陷,鸡飞狗跳…… 你能想象一个四岁孩子雨中学剑的情景吗?你能想象一个四岁孩子全天八个时辰的功课吗?你能想象外表风光无限的神教圣姑惨不忍睹亟需减负的童年吗?! 昨天任莹莹刚刚过来,烧得迷迷糊糊中就已经了解到这位天之骄女一天的日程了,她支着耳朵听着从早到晚,琴棋书画,女红剑术的六位老师分别遣人来问寻今日是否上课,只觉得生不如死。 昨天下午她一醒来就问清楚了这位任大小姐的规矩:真正的全年无休! 任莹莹暗自忖度这原来的任盈盈估计是累死的! -- 第2页 任莹莹大概也能了解这位心高气傲的小公主那点心思:老子是枭雄,女儿总不能是阿斗!只是人还是要量力而行啊~~任莹莹抱着枕头懒洋洋得翻了个身,她还是比较喜欢量力而行的,恩,就是这样。 终于打发走了便宜老爹,接下来就是源源不断的访客——都是教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有的亲热的摸摸她的头,有的恭敬得喊声“小姐”……奈何任莹莹此刻一个不认识,若是一个一个来,依据金庸书上的描写,她说不准还能认出一个两个,这一拥而上,直把她看得眼花缭乱。 好在看在来人礼物的份上,任莹莹也就笑眯眯得忍了,恩,能混到上层的都是懂规矩的人哈。 等到这一拨人过去了,任莹莹这才清静下来,抱着枕头躺在床上装死。 此时正是夏日,因任盈盈之病去了屋子四角的冰盆,清晨时分还好,如今朝阳东升,蝉声渐起,当真是光窗闷热,开门燥热。 任莹莹躺在床上,应和着越来越响的蝉声,有气无力得吆喝着,“热啊,热啊……” 小丫头立刻很紧张得跑了进来。 任莹莹心想难得机灵,一抬头看到小丫头手中既没有扇子也没有冰块,连张湿帕子都没有——顿时觉得自己纯真宝贵而且稀少的感情被戏弄了! 还没等任莹莹想好究竟该说什么,小丫头先张嘴了,“小姐,副教主派人给您送荔枝来了!” 暑天吃荔枝,怎一个爽字了得! 任莹莹大喜,噌的一声爬起来,一挥手道:“拿进来!” 就看到两个风尘仆仆的教众抬了一小筐覆盖着茵茵竹叶的荔枝躬身走了进来,将那一筐荔枝摆在床前的桌子上,掀开盖子,退后一步跪拜下去,齐声道:“小人参见小姐。” 任莹莹听了这怪模怪样的话,嘴角微抽,到底见了荔枝心情好,很是温和得开口道:“请起请起。”说话间,她已经爬上了桌边的椅子,一伸手揪下来一颗紫红的荔枝,竟有些舍不得吃。 任莹莹将那荔枝拿在指间把玩了一会,凉沁沁的感觉沿着指尖直入心扉,她舒爽的叹了一口气,最终剥开来,轻咬一口,当真是:壳如红缯,膜如紫绡,瓤肉莹白如冰雪,浆液甘甜如醴酪。古人诚不我欺! 那送荔枝来的教众之一很是伶俐,偷偷打量着任盈盈见她面现愉悦,于是变相邀功道:“小姐喜欢就不枉副教主这一片苦心了。副教主一到莆田就想到小姐爱吃荔枝,崖上虽说凉些,到底是在河北,酷暑难耐,当即吩咐我等快马加鞭,冰裹竹覆得将这荔枝送来,一路上累死了三匹好马……” 他只管说得兴高采烈唾液乱飞,那厢任莹莹越听越是诡异,她还没有自己只是一个四岁孩子的自觉,待听到累死了三匹马竟不由想到了“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典故,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一口荔枝肉就喷了出来。直把她肉疼的眼泪汪汪! 那教众如同受了惊吓一般住了口,小丫头则又是端水又是递帕子。 任莹莹呛咳了一阵,终于回过身来,想到此刻的身份,咳了一声道:“副教主有心了,我记着了。”说着又伸手去揪荔枝吃。 倒是旁边的小丫头一边帮任莹莹剥荔枝一边笑道:“小姐病了一场倒长大了不少,现在都称呼‘副教主’,不喊东方叔叔了……” “扑……咳咳!!!”任莹莹原本看着小丫头听她说话,此刻满口荔枝肉喷了那小丫头一脸,偏巧一粒没吐出来的荔枝核卡到了嗓子眼里,不上不下。 任莹莹扼住喉咙,只觉得呼吸不畅,口中“呼哧”作响,眼冒金星得想着难道就要被一颗荔枝核给送回现代了吗?!耳边还能听到小丫头高亢的尖叫声和之前说话的那个教众张慌失措得喊“来人”的声音,任莹莹眼前一黑…… 就在这生死存亡的一刹那! 一直默不作声的另一个教众一巴掌拍在任莹莹背上! “咳咳……”任莹莹瘫坐在椅子上,泪汪汪的,极其虚弱的用目光找到仍旧满脸荔枝肉的小丫头,以一种时断时续的声音重复道:“东方叔叔……” 小丫头弱弱得点头。 东方不败送来的荔枝——如此善解人意的副教主是东方不败! 任莹莹仰天长叹,终于记起来东方不败篡位前几年好像就是副教主了,她是见了荔枝喜欢坏了,竟然没想起这一茬来——枉费她研读金庸这么多年啊! 记得读大学的时候,选修国文课,她还曾经在课堂上慷慨激昂得壮烈陈词,笑傲一书中任盈盈若要嫁人,以身份心性而论,东方不败乃是上上之选。 书中任盈盈虽然属意令狐冲,但是任我行这里是绝对过不了关的。且看任我行攻打五岳剑派之前,黑木崖下任盈盈与令狐冲说的话便知:他二人这是生离做死别了。任莹莹不可能抛弃老父,令狐冲绝不会加入魔教,而任我行断然不会要一个身在教外的女婿。这是个解不开的死结,所以金老爷子恰到好处得让任我行暴毙了。 而书中其他人物有的心性与任盈盈不符,比如林平之,遭厄之前也是心性纯良之人,受难之后虽坏却坏得不够彻底;有的身份与任盈盈不符,比如诸正派子弟,与任盈盈结缘意味着背师叛门,即使能两情相悦到底意难平;由此可见,任盈盈的夫君最好是在日月教中找寻。而能配得上她这般人品慧智的,怕也只有连任我行也佩服的东方不败了。更何况,如果任我行一开始就把东方不败当女婿来培养,也就不会如此忌惮东方不败实力坐大,虽说不能完全消弭两人矛盾,但是拖延几年总是能够的。 -- 第3页 现在想起当初的那番话,任莹莹真想抽自己大嘴巴! 且不说东方不败那是要一剑西来,变男为女的!且说任莹莹此刻顶着任我行独女的金字招牌,又没有原本的任盈盈那份心智,凑到东方不败嘴边去那就是一个包子!颇有自知之名的任莹莹抖着手捧着甜美可口的荔枝,却全然没了胃口…… 恢复全天制功课前最后一晚,任莹莹趴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中纠结着:要不要开始东方不败这个叔叔版的夫君养成呢?还是现在挑选物色个能被任我行承认又比较好驾驭的侄子版正太呢? 唉,嫁叔还是嫁侄,这是顶着四岁女娃任盈盈外表的二十二岁现代女孩任莹莹的烦恼…… 作者有话要说:《古诗十九首》: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 取“盈盈楼上女”一句,易一字,为本章标题。 2 2、鹤鸣于九皋 ... 第二天清晨,夏日的天空六分明丽四分暗淡之时,任莹莹半梦半醒之间被一众婢女收拾了头脸,穿好了衣衫。半合着眼皮吃完了早饭,任莹莹最后用清茶漱了漱口,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小丫头——她至今还不知这个丫头的名字,索性在心里称之为“小丫头”了——任莹莹问道:“今天学什么?” 那个小丫头脆生生回道:“今天全天习剑。” “全天?”任莹莹心尖一颤,这烈日当空,全天习剑?!就是在屋子里面做女红也比变相军训好啊! “是。教主定下的规矩,每逢三,五,八,小姐就要全天习剑。” 任莹莹眨巴眨巴眼睛,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我以前习剑,你看如何?” 小丫头恭敬道:“小姐习剑时奴婢不在近旁,只远远看到过几次。但大家都知道小姐是极聪慧勤勉的,一学就会,百练不倦。” 任莹莹心中越来越憋闷,笑道:“你既然不在近旁,又如何知道?” 小丫头见任莹莹笑了,也笑道:“是小姐的师父亲口告诉教主的。咱们神教上下无不知晓。” K·A·O!原来的任盈盈要不要这么能耐啊!这要她怎么混啊?!她上辈子连剑都没有拿过啊!她连剑怎么拿都不知道啊! 任莹莹颤抖着两条小短腿跟随侍女往习武场上走去,内心奏响了贝多芬的“英雄”之歌,眼前浮现的是易水畔那一去不复返的白衣背影……谁说穿成古代人就万事大吉?!对于任莹莹而言,穿越成任盈盈这么一个神童真的是一种大不幸啊! 任莹莹心里存着事情,也没有心思打量周围景色建筑,只隐约觉得建筑宏伟壮阔,景色郁郁青青。待到到了习武场,任莹莹这才发现已然身处草木深处,那一丛深绿浅绿之中却有一抹极为清雅的淡蓝色,令人见之忘俗——这人便是任莹莹的习剑师父了,却是他眉眼细长,唇红脸白,不失为美男一枚。 登时任莹莹习剑的热情就岩浆爆发般奔涌而出了! “师父!”任莹莹颠儿颠儿得跑过去,笑眯眯得拉起美男的手,声声直逼孙悟空的真情热意,“师父!” 美人师父浑身一颤,惊疑不定得望着任盈盈,不明白这徒儿病了一场怎么性子大变了? 任莹莹见他如此,又看到身边的捧剑丫鬟也是一脸惊讶,于是咳了一声,颇为不舍得放开美人师父的手,内心无限怨念,嘴上解释道:“我数日未见师父,一时失态,望师父莫怪。” 美人师父微微一笑,柔声道:“师父理会得。” 那捧剑丫鬟将手中的剑置于两株大树之间的青石上,恭敬退下了。 美人师父这才道:“你大病初愈,不便施力,只先练几个姿势吧。” 任莹莹心底长长舒了一口气,原来正主也没有大家口中说得那么厉害啊,只是摆姿势而已,就跟当人体模特是一样的。她放下心来,又有了心思想别的,拉着美人师父的手笑眯眯得问道:“不如师父先跟我说说话吧。” 美人师父微微一愣,他觉得这个小徒弟今天的确反常。以往这位黑木崖上的小公主既腼腆又傲气,习剑之时便只是习剑,多的话一句不说,如今怎的活泼了这么许多?只是徒弟愿意和师父亲近,总也不是坏事。他看了一眼牵着自己的小手,柔声道:“你想说什么?” 任莹莹眨巴眨巴眼睛,试探着道:“说说师父的师门?” 美人师父又是微微一愣,苦笑道:“这个却说不得。”他虽然拒绝,却并不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姿态,令人真心觉得他有苦衷。 任莹莹不愿看美人为难,于是冥思苦想其它能得知眼前这位美人师父身份又不会暴露自己这灌水货的问题。 美人师父见她皱起眉头认真思索的模样,微微一笑,低声道:“我有一个师兄,多年前……离开师门。他名叫丁坚,江湖上闯出个‘一字电剑’的名号,算是我师门中为人所知者。” 任莹莹点头,只觉得‘一字电剑’这个称号颇为熟悉,稍一思索便记起来了。当年她曾经列过笑傲一文中的人物表,丁坚乃是关押任我行的梅庄中有出场资格的两位仆役之一,说起来也算是江湖上的二流高手。虽然美人师父说得委婉,任莹莹估摸着这个丁坚乃是被逐出师门的,丁坚与美人师父么,就跟李莫愁与小龙女差不多…… -- 第4页 其实这与事实相去不远。 任莹莹仰头望着美人师父俊美的侧脸,想一想拍拍脑袋道:“我这几日可烧糊涂了,连师父姓甚名何都记不起来啦!” 美人师父失笑,“我从未告诉过你,你又如何记起来?” 任莹莹呆住。 美人师父叹了口气,眉间拢了一层郁郁之色,“只叫我师父就好。” 任莹莹一时也找不出什么别的话来说,只觉得任盈盈的这个美人师父既神秘又高雅,让人不敢心生不敬。像他这般的人似乎更该羽化而登仙,留在这黑木崖上教她习剑倒是委屈这人了。 几句话下来,对着这样一个美人师父,任莹莹既不愿意懈怠顽劣也不敢心生亵渎,倒真起了几分乖乖习剑的念头——更何况明知身在乱糟糟的江湖,还不好好学习武艺,岂不是八十岁老寿翁吃砒霜——找死! 美人师父走到青石旁,拎起剑来,又捡了石旁断落的一截树枝,也不拂去枝上犹泛着绿意的叶子,缓步走回任莹莹身前,敛眉肃容道:“今日只教你三个姿势,却是剑术上极精妙处,你需仔细。”说着将已出鞘的剑递给任莹莹。 热烈的阳光透过树叶落下斑驳的暗影,偶有一缕阳光落在剑身上,便如会流动的清泉水般晃动起来,锋利却不逼人——显见是一柄温雅之剑! 任莹莹也不由得起笑容,伸手接剑—— ——接剑! K·A·O!谁来告诉她,一柄四岁女娃用的剑怎么会这么重!!她只伸了右臂去接,整个身子都被拉得一晃,忙伸左手助阵,却到底来不急了,眼见剑柄要砸到脚上—— 任莹莹闭眼咬牙等着疼痛袭来,谁知却什么事都没有,忍不住睁开眼一瞧,只见美人师父正含笑捏着剑柄望着她——太太太丢人了! “此剑内有乾坤,极为沉重,用时需运气为力。你可是忘了?”美人师父敛了笑容,却也没有不满之意,只是一派清雅浅淡。 任莹莹哪里知道什么运气为力,撇了撇嘴又不知道该找个什么借口糊弄过去——她鬼点子其实是最多的,却不敢也不愿用在这位美人师父身上,自觉惭愧。只好咬一咬牙,双手去接那剑。 这次美人师父为了照顾她身爱人小,特意蹲□来,又离任莹莹进了一步,倒转剑柄递给任莹莹,以防再出问题。 接剑! 还是……该死的重啊! 任莹莹眼睁睁地望着剑柄再度冲着自己的脚面砸来,美人师父接住了剑柄!千钧一发之际美人师父接住了剑柄!只见原本对着美人师父的剑尖在半空这画了个优美的弧度,直直冲着美人师父胯间划去……美人师父身子微微一扭,避开了这“自宫一式”!那犹自颤抖不止的剑尖留恋过美人师父的腰际,落在茵茵绿草间,轻吟之声若有所憾。 …… 剑很重,剑很锐,美人师父的裤腰带很柔软。 …… 风裹着草木清香而来,美人师父提着裤腰带“含羞带怯”得隐入万绿丛中不得再见了。 任莹莹也捂着脸“含羞带怯”得奔回卧室去…… 我奔,我奔,我继续奔!一个时辰后,彻底迷路的任莹莹被四处找寻的侍女带回房间。 任莹莹将脸埋到柔软的枕头中,两条小短腿又踢甩,要死了要死了!第一次见面就割了美人师父的裤腰带!难道是上天欲灭我!呜呜,难道美人师父真的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盈盈,今日这是怎么了?”便宜老爹的豪迈嗓音在门口响起。 任莹莹认命得把自己的脑袋从枕头里抽出来,清清嗓子道:“好像是没好全,有点没力气。”这也是实话。 便宜老爹很是关切地摸了摸任莹莹的额头,抚慰道:“莫担心。你东方叔叔听说你病了,就在福建救了一个神医,今明两日之间就该带到。到时候给你好好看看——这黑木崖附近都是些草包庸医!” 独女这一病三天,高烧不止,任我行请来的神医如今便都成了草包庸医。 任莹莹唇角微抽,什么叫“听说你病了,就在福建救了一个神医”?恐怕是绑来的吧。 “怎么听到你东方叔叔要回来,盈盈不开心啦?昨日送来的荔枝不合心意?”任我行一代枭雄,任莹莹又没刻意遮掩,看出她的情绪实在是太容易的事情。 任莹莹露出个笑容,心里却在哀嚎,听便宜老爹言下之意,正主跟东方不败关系很是不错啊,听到东方不败要回来应该兴高采烈才对! 这天晚上的黑木崖并没有什么不同,只除了素来端庄娴静的任大小姐窝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思考着美人师父出师未捷身先死为今难道只有东方不败一个候选人。 而离黑木崖百里之外的官道上,一队人马正扬鞭绝尘而来。 为首之人一身黑衣,虽满面风尘,亦难掩绝代风华! 作者有话要说: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此句写美人师父。 3 3、与君初相逢 ... 这一晚任莹莹睡得并不踏实,一忽儿是前世的渣男追着她解释他的小师妹是多么柔弱美好善良的女孩,一忽儿是任我行的络腮胡子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耳边有人在唤她的名字……虚空之中仿佛伸出无数狰狞的魔爪,要将她带离这个世间…… “小姐,小姐……” 任莹莹身子猛地绷紧,额头上出了一阵急汗,嘴唇也变得煞白,如此过了不知多久才终于转醒。 -- 第5页 她看了一眼屋里燃着的烛火,又觉得浑身又粘又湿——这古代的夏天真不是人过的! 小丫头递过湿帕子来,低声道:“小姐只怕是魇着了,如今才过平旦,您要不要再睡一会?” 平旦?那就是早上五点钟左右了,任莹莹摇摇头爬起来,披了一件外衫走出门去。这个时间除了守在屋门边的侍卫,并没有什么别的人醒着,因此偌大的黑木崖显得格外寂静。她在屋门前定定地站了一小会,对小丫头道:“带我去崖边。” 虽说任莹莹此刻只有四岁的外貌,但是之前的任盈盈颇有贵气,侍者不敢因她年幼轻慢,更兼之如今的黑木崖上下算是安全,小丫头微一犹豫,唤上那两个守在一旁的侍卫便引着任莹莹往崖边去了。 黑木崖着实高得厉害,任莹莹跟着那个小丫头先是跨进一个极其硕大的竹篓缓缓降落,原来上有绞索绞盘,将竹篓放了下去。竹篓不住下降,任莹莹抬头上望,只见头顶有数点火星,略微失重的感觉并不怎么好,她闭着眼睛,如是换了四次才算是到了正门处。 任莹莹过了正门,回头看去,之间灼灼火把之下,一道大石门前,两旁刻着两行大字,右首是“文成武德”,左首是“仁义英明”,横额上刻着“日月光明”四个大红字——她恍然,至此才有几分真的身在异世的感觉了。任莹莹一行人拾级而下,经过了三道铁门,每一处铁闸之前,均有人喝问当晚口令,检查腰牌。 她眼看着小丫头口令腰牌俱在,终于逐渐意识到自己身边这个小丫头在教中只怕还是有职位的。 下山的路并不好走,待到了半山腰的一处瞭望台,任莹莹打量着小丫头脸上为难又担忧的神情,心里叹了一口气不再继续下山,只坐到瞭望台里看山下景色。这里视野极佳,由此处望去,山脚下是一处水滩,过了水潭又是几段山道,山道上隐约可见是有日月教教众把守的。折向南,两边石壁如墙,中间仅有一道宽约五尺的石道。 任莹莹问道:“出了那石道是什么地方?” 小丫头显然对这一带极为熟悉,“咱们黑木崖在平定州西北,出了那石道,便是有名的猩猩滩——因山石殷红如血,一片长滩,水流湍急而为人知。” 任莹莹点点头,山间的清风徐徐而来,拂去了梦魇中升起的郁气,她眉目之间渐渐舒展开来,略带婴儿肥的脸上显出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如今见了黑木崖上下情状,绝了回到原来世界的心思,便顶着任盈盈这个名字好好活着吧。 任莹莹垂下睫毛,起身微笑道:“回去吧。” 小丫头突然手指着山下惊呼道:“小姐,快看!” 任莹莹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山道尽头的石墙之间,石道之上远远疾驰而来一队人马,当先一匹马全身乌黑,只四蹄雪白,鞍上一个劲衣男子,约莫二十岁年纪,腰悬长剑,泼喇喇纵马疾驰。身后跟随数骑,骑者一色青布短衣。只一刹那,这行人已抵达山下岗哨处。 只见那为首男子哈哈一笑,马鞭在空中拍的一响,虚击声下,□俊马昂首长嘶,已然冲过了岗哨。 任莹莹虽听不到那笑声,但见那男子举止,想来该是极为疏朗大气的。她微微眯眼,就听到小丫头欢喜道:“副教主回来啦!” 这便是东方不败了吗?任莹莹垂着头细细思索,总觉得什么地方有些违和,却又说不上来。 待到回到崖顶,日光方从东射来,照上一座汉白玉的巨大牌楼,牌楼上四个金色大字“泽被苍生”,在阳光下发出闪闪金光,不由得令人肃然起敬。任莹莹望着那四个大字,第一次觉得身为任我行的女儿还是有值得骄傲之处的。 任莹莹回了自己房间,任由侍女换好衣服,吃了早饭,正在想怎么借口推脱不去学琴——她对于这些艺术类的东西实在是没什么兴趣,反正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有自保能力就好啦。她正这样很堕落得想着,就见便宜老爹携了一人大步走了进来。 “来来来,盈盈,不是想你东方叔叔了吗?!爹给你带来啦!”任我行硕大的头颅晃来晃去,甚有喜感。 任莹莹转眼去看那人,不由得愣了一愣。此人前一刻还是纵马疾驰的快意男儿,这一刻换了一身儒雅青衣竟又有了谦谦君子之感。只是他凤眼微眯,眉飞入鬓,纵是浅笑青衣,亦不掩灼灼其华——其实是与君子没什么关系的一个人。 任莹莹微微恍惚,这便是东方不败了。比之崖下所见,眼前这一个才是她心中东方不败的样子。 “怎么?看你东方叔叔看呆啦!”任我行哈哈大笑。 任莹莹满头黑线,拜托,除了你没有人在笑,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好伐?! 她维持着之前打量东方不败的那副呆样,呆呆道:“东方叔叔瘦了。” 此言一出,任我行的笑声戛然而止,东方不败则极快地看了任莹莹一眼,唇角一丝浅笑并无变化。 任我行叹了口气,“到底是女孩心细,东方贤弟,这一路可苦了你啦。” 东方不败躬身道:“得为教主分忧,幸何如哉!” 任莹莹嘴角微抽,很怀疑这其实是像“how are you I am fine.这种固定问答模式。 “那就让平一指给盈盈瞧上一瞧吧。”任我行道。 任盈盈这才看到任我行与东方不败身后还有一人,只是这人是个矮胖子,她一直没有看到。这矮胖子脑袋极大,生一撇鼠须,摇头晃脑,形相十分滑稽——这便是有名的杀人神医平一指了。 -- 第6页 任盈盈乖乖的伸出手腕来,耳听着任我行与东方不败说话。 “都说这平一指杀一人,活一人。东方贤弟却是帮他杀了哪一个啊?” “平一指生平最恨之人是他岳母,只因他怕老婆,不便亲自杀他岳母,也不好意思派人代杀。于是由我出手代劳。我杀了他岳母全家之后,平一指十分喜欢,自愿悉心调理小姐身子。”东方不败语调温润,说出来的话却让任莹莹眼皮一阵乱跳。 只见那平一指一脸平静得继续诊脉,而任我行则又开始大笑,任莹莹不由得在心底感叹一句:这,就是江湖啊! 平一指诊完脉,说道:“小姐身子极好,”他顿了一顿继续道:“不需调理。” 任莹莹彻底囧了,她之前不是高烧了三天吗?!昨晚还做了噩梦!好歹给她个借口减少点课业嘛——如今连病假都不能请了。任莹莹眼巴巴得望向任我行,又看向平一指。她昨夜噩梦惊醒,到底没睡好,大清早又运动了一圈,此刻已经昏昏欲睡了。 眼见众人欲走,她即将去学从来没有碰过的琴,任莹莹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东方叔叔,我想听你讲讲莆田风光。” 东方不败又是极快得看了她一眼,噙着一丝浅笑道:“小姐所命,无有不从。” 明明是一句极恭敬的话,从东方不败的口中说出来却多了几分调侃的意味。 任我行却道:“贤弟,你离教数月,如今一回来诸多教务还要烦劳你。这……”他看了一眼宝贝女儿,今日的任莹莹却没有往常的任盈盈那么识大体,瞪圆了眼睛表示自己想听“莆田风光”的意念很强烈。 东方不败笑道:“只好委屈小姐到我那里去了,如此小姐既能听我讲述路上见闻,我也能处理停滞的教务。” 任我行哈哈大笑,“贤弟这分心二用的能耐,我可就及不上了!” 东方不败连连谦逊。 任莹莹看在眼里,这两个人都是极佳的政客啊,说谎毫不脸红做戏惟妙惟肖什么的,都是信手拈来毫不费力啊。 任莹莹迷迷瞪瞪得拉着小丫头的手跟着东方不败来到他处理教务的地方,就听到东方不败吩咐道:“在窗下安置一张小榻,要清爽舒服。”不一会,一张青竹小榻搭着原色蚕丝床单就安置好了。 “小姐,请吧。”东方不败微笑着望着任莹莹,伸臂示意她可以去睡了。 这这这……这也太善解人意了一点吧!几乎是智极近妖了! 任莹莹不知怎的,心里泛上来一丝羞恼——毕竟被人看穿在想什么是很郁闷的事情,她鼓着腮帮子,哼哼道:“我要听莆田风光!” 东方不败凝目看了任莹莹一瞬,只见她肉嘟嘟得腮上微红,明明已经上下眼皮打架却偏要瞪圆眼睛的模样,心中泛起一丝笑意。他离教数月,倒觉得这任盈盈比之原来更像个孩子了。 东方不败唇角笑意加深,温声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说莆田风光好了。” 任莹莹噎住,她瞪着微笑的东方不败看了又看,最终恨恨地哼了一声,很没有骨气得往小榻上爬去…… 这一觉任莹莹睡得很是香甜,醒来时神清气爽,看窗外却已经是夕阳西下。她揉着眼睛爬下小榻,转过屏风,就看到屋里只有东方不败一人站在书桌前,手中持着一柄薄而锋利的匕首…… 任莹莹浑身一激灵,脑中似有冰雪溅上,乌里哇啦喊着就冲了过去,“东方姐姐,千万不要啊!!!” 作者有话要说:恩,男主是东方。 4 4、明月来相照 ... 由任莹莹同志发起的代号为“拯救即将自宫美男子东方不败”的冲锋,以任莹莹同志在距离目标一步之遥时左脚绊右脚跌了个狗吃/屎告终。 由任莹莹同志发起的代号为“拯救即将自宫美男子东方不败”的冲锋,以任莹莹同志在距离目标一步之遥时左脚绊右脚跌了个狗吃/屎告终。 由任莹莹同志发起的代号为“拯救即将自宫美男子东方不败”的冲锋,以任莹莹同志在距离目标一步之遥时左脚绊右脚跌了个狗吃/屎告终。 这段话加粗加大黑体重复闪现过任莹莹的眼前,并自动伴有扩音喇叭版陕甘宁方言嘶吼,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好丢脸!真的好丢脸! 将头压在地上三秒钟,意识到自己刚刚很弱智得激动了一把,任莹莹淡定得站起身来,摸摸脸上的灰,平静道:“我要洗脸。” 东方不败将那柄匕首放到桌上,望着先匍匐后淡定的任盈盈,眼中闪过三分诧异六分笑意还有一分……还有一分就属于正常视力…… 洗脸架很快安置好了,任莹莹望着那个很明显是按照她的身高来设计的洗脸架,心想以前的任盈盈喜欢东方叔叔倒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人太过善解人意,若是他想讨什么人欢喜,简直是太容易的事情,只不过在于他是否愿意这样做罢了。心思深沉之人会觉得这个东方不败很危险,心性单纯的孩子却会觉得自得如意,至于没心没肺的任莹莹……她觉得好丢脸! 跟到东方不败到此处来的侍女只有一个小丫头,如今还不知跑去了什么地方。任莹莹挽起袖子自食其力,一边撩着水洗脸一边忿忿然得想着:这个该死的东方不败!以他的武功刚才那一下完全可以接住她的!他是故意的!呜呜,她好傻,她真的好傻。她单知道东方叔叔可能会变成东方姐姐,却不知道要自宫也该选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呜呜,她刚才肯定是睡懵了…… -- 第7页 任莹莹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干毛巾,擦了擦脸,一低头正看到自己在洗脸盆清水中的倒影:白皙光洁的皮肤,浓密的睫毛又长又翘,明亮的双眸正一眨不眨得望着水外的自己……任莹莹轻轻摸着自己的脸,看着水中的那个瓷娃娃一样的女孩也抚上自己的脸,忍不住感叹道:“我长得好漂亮啊!” 这还是她来到此处第一次真切的看到任盈盈的样子,之前数次洗脸她要么还没睡醒要么极度渴睡,一直迷迷瞪瞪没有看清过。 有人轻咳一声,任莹莹从自我世界中抽离出来,望着站在一旁的人,眼神由迷茫到羞恼,很显然那句话东方不败听到了。任莹莹看一眼手中的毛巾,这才意识到方才递毛巾之人乃是东方不败,她转转眼珠,笑眯眯问道:“你听我夸自己漂亮觉得我很自恋?” 东方不败摸摸鼻子,笑道:“小姐天生丽质。” 任莹莹挺起胸脯,昂起下巴,给这个古代人好好上了一课,“岂不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不是自恋,是孝顺!”说罢,任莹莹将手中湿嗒嗒的毛巾塞到东方不败手中,浑身洋溢着王八之气昂首阔步地走出了房间…… 东方不败望着任盈盈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望着手中的湿毛巾摇了摇头,又握起书桌上的那柄匕首把玩起来。他低垂了眼睑盘算着:如今他虽名为副教主,实权却还是握在任我行手中,不够,还不够,他想要更多……只是教中有头有脸又死忠任我行的人还有那么几个,不太好办……那么…… 暖红色的夕阳透过窗格落在他脸上,却没有一丝温暖的感觉…… 忽然,他侧耳对着门口,不知听到了什么,薄唇微弯,显露出一丝真实的情绪。 过了片刻,一个小小的脑袋从门缝中探了出来,小女孩咬着手指眨巴眨巴眼睛,很是纯洁无辜娇弱得瞅着东方不败,用脆生生的童声轻轻道:“东方叔叔,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东方不败哈哈大笑,一瞬间,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扬鞭大笑的马上男子,恣意逍遥。 任莹莹内流满面得埋着头,实践证明,路痴从现代牵到古代去,还是凄惨的路痴——甚至更惨,这是一个没有gps的万恶时代啊…… 想离去时那慷慨激昂的英姿,如今回首处的黯然泪下,任莹莹决定回去扎个东方不败的小人!念头在脑海中打了个转又被任莹莹自己否决了,毕竟曾经的东方不败是因为他的某个器官找不到回来的路而不幸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看,唉,路痴何苦为难路痴…… 东方不败再善解人意也不会想到任莹莹此刻的想法,他只是看到某个傻妞一边自己嘿嘿直笑一边大摇其头 ……想到数月前离开时任盈盈聪慧机敏的模样,东方不败不免有些伤仲永之叹,不过,这样也好,她笨一点,他也能留她活得久一点…… 回去的路上,任莹莹对自己在认路方面有几斤几两有很清晰的认识,于是屁颠屁颠得跟在东方不败身后,思考着怎样解救因局部不幸而导致一生不幸的某人;而被思考的某人此刻却在想,似乎这小丫头越长越顺眼了,留她活到多大比较较好呢…… 甲欲活乙,乙欲死甲,这大约是无法可解的悲剧了。 任莹莹从自己的世界里醒过神来,却发现东方不败挺拔的背影已经离得远了,她迎着夕阳冲着那人奔跑而去,大喊着,“等等我啊!”声音中还有着担心再次迷路的微微颤抖。 不远处那人闻声回首,长身玉立,面上微露笑意。 他果然停下来等她了。 任莹莹松了口气,迸出个灿烂的笑脸。 即使是我要救你,你要杀我的开端,只要时间足够长,你我都愿等,等到我们把生死都看透,还是可以在一起。 奔跑吧!奔跑吧!奔跑吧! 任莹莹像一支离弦的箭那样一头扎进了东方不败面前的草地上——呜呜,她的左脚跟右脚有仇…… —————————————————————————————————————————— 等到任莹莹瘸着腿回到房间时,她的琴先生却早已经等候多时了。 小丫头守在一旁,一个瘦削老者坐在窗边的靠背椅上,一把瑶琴摆放在桌上。 这是……?任莹莹拿眼去看小丫头,小丫头机灵道:“小姐,您从副教主那里回来啦?曲长老在此等候多时,今日是小姐学琴的日子。” 曲长老? 任莹莹揉着小腿打量着那个自始至终坐在对面一言不发的老头,实在看不出与刘正风相交的霁月风光来,长须细目,并没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除了瘦得吓人之外。她想到笑傲中另一个以音律著称的江湖人士,莫大。似乎书中写到莫大也是形容他很瘦。大约搞艺术的都不太容易吃饱吧。 任莹莹想了想,按照之前任盈盈的个性,应该会称呼他为曲长老而不是师父什么的吧。 她打定主意,正要说话,却听到曲洋长叹一声,伸手抱起瑶琴,径直向门外走去。 “曲长老,这就走啦?”任莹莹一时惊诧,把上一世跟客人客套的话给搬了出来。 曲洋回过身来,看着任莹莹,痛心疾首道:“曲某在此侯小姐一日,小姐归来视瑶琴如无物。既然小姐不是诚心学琴,老朽又何必多留?!” 嘿,搞艺术的都还挺个性的! -- 第8页 任莹莹摸摸后脑勺,莫名地觉得颇为愧疚,她这一过来把曲洋原本的好徒弟给折腾没了。她的确不想学琴,张了张嘴,还没想好劝慰的话,曲洋又开始感叹。 “老朽孑立一生,本以为苍天垂怜,有生之年能遇到资质如小姐的徒儿,本欲倾囊相授,谁知……”曲洋连连摇头,几句话间已然是老泪纵横,把任莹莹看得一愣一愣的。 任莹莹抬起头来,求援似地张望着,最终将目光落在那小丫头身上,按理说这么尴尬的场合,不是应该会有像袭人这样善解人意的丫头来打圆场吗?谁知那小丫头却一副见过大世面的模样,低垂着眉目,很是淡定——很明显,对于眼前抹泪的曲长老已经见怪不怪了。 曲洋伸出瘦骨嶙峋的手去抹脸上的泪,抹到一半又开始嚎啕。 任莹莹有些头疼得按按太阳穴,心中第一个想法竟然是东方不败那厮要是在这里就好了,他肯定有办法解决眼前这个麻烦——他绝对是预见到了她逃课一天,曲洋回来哭天喊地,要不怎么送到院门就死也不往里走了?!早知道,她就该丢掉矜持,拖也要把东方不败给拖进来! “我跟你学针吧。”任莹莹一语落下,与曲洋无声对视,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任莹莹脑中火花一闪,越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她补充道:“黑血神针!喂毒的那种!” 曲洋抱着瑶琴后退一步,一副良家妇女神态。 任莹莹嘴角微抽,不要这么作好伐?! 曲洋抱着瑶琴后退着洒泪离开了,不明白为什么他乖巧聪颖的好徒儿病了一场醒过来就变成了顽劣不堪的黑山老妖,以前他只要一开始嚎立刻就会乖乖听话的好徒儿怎么如今变得心如铁石?!苍天玩我! 任莹莹坐到窗边,晃悠着两条悬空的小短腿,越发觉得跟着曲洋学黑血神针是个好主意,练起来不累,携带方便,杀伤力大,还精致优雅,特别适合女主出场装十三什么的……要是到了境界,还可以跟不败姐姐拼一拼…… 第二天,曲洋送了他的孙子来教任莹莹。 曲洋的孙子名叫曲非,时年十四岁,干干净净的一个少年。 正午的阳光落在他脸上便犹如皎皎月光一般安静浅淡下来。 任莹莹第一眼看到站在阳光下的绿衣曲非,就知道,这是个安静的少年。 与此同时,任莹莹对曲洋这个老头的家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从来只知道他有孙女,却不知道他有孙子——什么所谓的“茕茕孑立”自然也都是那老头骗人的鬼把戏了! 外貌俊俏可爱的曲非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也不可爱,“爷爷说,武艺是末道,因此要我来教你。” 言下之意,曲洋已经不屑于亲自教导自甘堕落的某人了。 任莹莹微微一笑,上下打量着脸上微红的曲非,白生生的糯米小牙在阳光下闪着森森的光:似乎,这会是个做夫君的好苗子? 嘿嘿,有人要倒霉了! 5 5、木簪绾青丝 ... 曲非是个好孩子。 在跟着曲非学了两天黑血神针之后,任莹莹彻底打消了将此人培养成自己未来夫君的念头,每次一看到曲非那纯洁的眼神,她都想拍拍曲非的脸蛋,跟他说声“娃娃乖”。 一开始,任莹莹问他,“我跟着你学针,该叫你师父吧?” 曲非脸上微红,结巴着道:“我只是代爷爷传授技艺,不用这样称呼。” 任莹莹点点头,“那我是你爷爷的徒儿,你该叫我姑姑吧?” 曲非脸上更红,结巴得更厉害了,“我并不是爷爷的亲孙子,其实算是爷爷的徒弟,应该也不用这样称呼……” 任莹莹若有所思,“你不是曲洋的亲孙子?” 曲非乖乖点头,“我是爷爷收养的。” 任莹莹打量着曲非红到要滴血的脸,暗自忖度难道她强大的女性魅力已经超越了年龄,四岁的身体已经不是障碍了?! “曲非,你脸好红!”任莹莹坏心得一语点破。 曲非低下头去,低声道:“我……没跟生人单独说过话。” 跌倒!原来是有语言障碍! “那你原来住在哪里啊?”任莹莹来了兴趣。 曲非脸现迷茫,犹豫着道:“山里。” “什么山?” “……不知道。”曲非看着任莹莹失望的神色,有些过意不去,“每次都是爷爷带我进出,我实在不晓得。” 任莹莹换了个角度,问道:“那山里还有别的什么人吗?” 曲非脸涨得通红,“我不能说。” 任莹莹喷笑。这曲非也太纯洁了,他不说没有,而说不能说,倒有点像那个在荒岛上长大的倒霉孩子张无忌一般质朴。 “好啦!不为难你了!教我练针吧!”任莹莹拍拍手,心情不错得放过了小正太。 时光一晃而过,转瞬已是夏末秋初,黑木崖上的飞禽死伤一半之后,任莹莹终于可以一次一枚得准确发射银针。期间便宜老爹是每日必至,用胡子对任莹莹进行蹂躏;而东方不败则一直没有在露面,只是隔三差五得遣人送些小玩意来讨任莹莹欢喜。 曲非小正太也从一开始没说一句话就会脸红成长为三句话一脸红,都要拜任莹莹所赐。 夏日的午后,太阳炙烤着大地,任莹莹抓了曲非要他带自己上树乘凉。 -- 第9页 “曲非,你有没有妹妹啊?”任莹莹坐在树枝上,揪着曲非的裤腰带有一句没一句得问着。 “没有。”曲非涨红了脸拼命保住自己的裤腰带。 任莹莹歪着头想了一想,估计这时候曲非烟还没生出来。等到曲非烟出场的时候,书里可从来没提到过曲非,难道到那时候曲非已经……眉头微微皱起,任莹莹瞅着脸红到发紫的曲非,暗自决定还是应该对这孩子好一点,于是毫无预警得松开了手…… 曲非被闪了一下子,猛地后仰跌下树去,任莹莹吓了一跳,忘了是在树上,也站了起来,一下没站稳也栽了下去……只见曲非在半空中翻了个跟头,稳稳当当落到了地上,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瞬间被滚下来的小肉球砸倒了地上…… 毫发无伤的任莹莹坐在半死不活的曲非的肚子上,少年的眼睛里已经泛起了水光。任莹莹愧疚得翻个身,趴到曲非身边,伸手拍拍他的脸,温声道:“喂喂,别哭呀。” 曲非咬着嘴唇,有些别扭得歪过头去,哼哼道:“我才没哭!” 任莹莹抓抓自己脑袋上的头发,扪心自问,这几个月她的确把曲非给欺负惨了:没事扯着他的裤腰带学人猿泰山,假装中暑要他背来背去,初学银针时经常往他身上招呼……这一切对一个自小长在深山的十四岁纯良少年而言,的确是残酷了一点…… “喂喂,”任莹莹伸着两只小胖爪将曲非的大好头颅给扭过来,想了想露出个阴险的笑容,“姐姐带你下山玩吧!” 曲非水汪汪的眼睛亮了! 山下的生活对于一个曲非这样的少年无疑是极具吸引力的。他哼唧着点头,却嘀咕道:“明明比我小十岁,却说是姐姐……” 可是——下山不是你想下,想下就能下! 找到小丫头,小丫头为难道:“须得教主准许。” 找到便宜老爹,便宜老爹占完便宜为难道:“乖女儿,爹爹这几日实在是忙,等处理完手头事情,再带你下山。盈盈最乖了!” 曲非自此念念不忘要下山的事情,每次看到任莹莹都用一种幽怨的眼神无声指控,直把任莹莹看得头皮发炸,终于受不了得揪着他的腰带咬牙切齿道:“你以为下山是下饺子啊!下山不要口号令牌你能下的去吗?!下山不要银子铜钱还下个毛啊?!下山没人保护就咱们两个送上去给人当肥羊啊?!有木有!有木有!你姐姐我伤不起啊!!” 曲非愣愣得任由任莹莹揪着自己的裤腰带,一副被吓到的模样瞪着两只兔子眼,只知道点头,看得任莹莹心生歉疚正要放手…… “扑哧”一声轻笑,有人轻轻走到任莹莹身后,低声道:“小姐想下山?” 任莹莹微微一僵,扯着笑脸转过身来,一字一顿道:“东方叔叔。” 东方不败目光从任莹莹揪着曲非腰带的手上掠过,微笑道:“小姐。” 任莹莹一阵不舒服,忙松开了曲非的腰带,莫名其妙得想起西厢记里,一个“小姐多风采”,另一个就“君瑞大雅才”的互捧臭脚桥段来,不由自主退后一步,离东方不败远了一点。 东方不败也不在意,继续微笑道:“我今日有事要下山,听教主说小姐……看来是我想错了,那我就一个人下山好了。”说着拱一拱手,转身就走。 任莹莹回过神来,从背后扑了过去,搂住东方不败大腿,两眼一眯,弯成了两个谄媚的月牙,“哎呀,就知道东方叔叔最好了,带我们去嘛!”说着以眼神示意曲非也扑上来,曲非收到指令,犹豫着也要扑上来,看了东方不败一眼却始终不敢付诸行动。 任莹莹在心底恨铁不成钢,东方不败却已经大笑着将她抱了起来,举在半空中转了一圈,吓得任莹莹放声尖叫——东方不败笑得更欢了。 这日山下却有早集,人流熙熙攘攘,各色小货架小吃食琳琅满目。任莹莹摸摸这个,看看那个,新奇得不得了,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望着东方不败的笑容中也多了几分真心——她一直窝在东方不败怀里。无奈,身高不够只得借助外力。 “东方叔叔,你最好啦,买个米糕好伐?”任莹莹笑眯眯得望着东方不败,小胳膊软软得搭在他脖子上,下巴一动一动的指向卖米糕的地方。 东方不败还是第一次见识到任盈盈这样的一面,惊奇之下也有些隐隐得好笑,他点点头,身后的跟班甲马上直奔卖米糕的摊子。 任莹莹心花怒放,拿脸去蹭东方不败的侧脸,咯咯笑道:“东方叔叔最好了,比我爹对我好多啦!”听得东方不败好笑不已。 任莹莹一路上收获小吃食无数,心情大好之下对东方不败也是不吝赞美之词,一会说他丰神俊朗,比这早集上的任何人都要好看;一会说他目光不凡,挑东西是天生的高手;一会儿又说他为人大方,到哪里都能混得风生水起……直把他夸得天上少有,地上绝无…… 曲非和另外两个跟班在一旁听着都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显然是在压抑笑意,只有东方不败面不改色得听着,面带微笑很是惬意。任莹莹暗暗点头,天生的腹黑王啊! 走了半响,几人进了一间茶楼包厢,任莹莹踩在椅子上,看到东方不败的头发被她一路上又摸又蹭得弄得颇有些惨不忍睹,笑道:“东方叔叔,我帮你束发吧!” 东方不败微微一愣,看了任莹莹一眼,见她一脸讨好的笑,跟只小胖猫一样,不由想笑。他吩咐跟班去买梳子,任莹莹就踩在椅子上将他的头发散了开来,小手握住一缕黑发。 -- 第10页 东方不败的发质极好,及腰长发又黑又亮,握在手中凉沁沁的,很是舒服。任莹莹上一世小时候就爱折腾她妈妈的长发,却总是不小心碰断,从此再没有得逞过,等到她长大了蓄了长发却没有了那份心情…… 包厢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古怪。 任莹莹柔软的手指摩挲在东方不败头皮上,他微微眯起眼睛,头上重要穴道太多,若不是这样一个孩子,便是任我行,他也是不肯将头交付到对方手中的……小女孩的手指柔软,还带着若有似无的香气,大约是袖口的熏香……东方不败慢慢在心底盘算着,若是这孩子对自己信赖多一点,以后出去办事带着她倒可以消去任我行的疑心……似乎,留她活得更久一点也不错吧…… 不一刻,那跟班买了木梳回来,任莹莹轻轻梳理着东方不败的长发,不知怎得想起上一世的妈妈,眼眶一热,一滴泪落在那黑亮的长发间,倏忽不见。一点一点梳理好,轻轻拢起,稳稳插上木簪——东方不败原不注重这些,任莹莹却不免觉得这样的簪子配不上如此好的头发。只是一时没有好的簪子在手边,也只得罢了。 任莹莹退开一步,瞅着东方不败,摇头晃脑道:“好一个俊俏儿郎!”说着忍不住笑倒在东方不败怀中。 隔了一扇屏风,只听到隔壁包厢里有个清亮的孩童声音问道:“爹爹,猜猜我是谁!”任莹莹笑,这孩子真是可爱,不由得探头望去,却见两个一模一样的男娃娃偎在同一个男子身边——果然,不能小觑了古人的智慧啊…… 那男子听到这边任莹莹的动静,抬头望来,却微微一愣,笑道:“东方兄弟!” 原来是认识的。 6 6、言笑岂无忌 ... 那男子一声“东方兄弟”喊出口来,才注意到对面还站了一个女娃娃与一名少年。他的目光在自己两个小儿子身上一转,又看了任莹莹和曲非一眼,再抬眼看东方不败时神色里就带了点微妙的感觉——颇有些大家彼此彼此的意思在里面。 任莹莹正觉得莫名其妙,东方不败已经站起身走了过去,微笑中带点调侃道:“解帮主,别来无恙。” 那男子也站起身来,苦笑道:“快别这样称呼!我初任帮主,帮中多少纷争,真正是焦头烂额……”他的目光落在两个小儿子身上,叹了口气。 任莹莹跟在东方不败身后,亦步亦趋,开动脑力想着江湖上有什么帮的帮主姓“谢”。 东方不败垂了眼皮,手指轻轻摩挲着桌上的酒杯,唇角微笑分毫不减,“不听话的除掉,”他抬眼盯着对方一笑,语气舒缓地继续道:“自然就没什么纷争了。” 任莹莹忍不住稍稍退开一步,这绝对是危险人物!她把视线放在比较安全的地方——那两个双胞胎小正太上。只见这俩小孩一个着白衣,一个着青衣,具是虎头虎脑,煞是可爱。这俩小孩见任莹莹打量他们,他们也盯着任莹莹瞧,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好奇与纯澈——这才是孩子的眼睛。 那“谢”帮主却是微微一愣,旋即笑容越发苦涩,“解某忝居丐帮帮主之职,有些手段却是再也用不得了。” 丐帮?!任莹莹的目光“嗖”得一声砸落在这个“谢”帮主身上! 好家伙!丐帮那可是古往今来第一大帮,帮众遍布大江南北,凡有江湖的地方必有丐帮!毕竟江湖能够成气候是因为朝廷不给力,朝廷不给力乞丐自然会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乞丐多了难免拉帮结派——这就是最白话版的丐帮形成说了。 只是丐帮不是正教吗?怎么帮主会和魔教的副教主混到一起?看上去还交情很早的模样……任莹莹的目光转回微笑不语的东方不败身上,皱皱鼻子心底暗道:东方不败这个怪咖! 东方不败却仿佛看不到对方的苦笑一样,很是自然的转了话头,“解兄的两位公子都这般大小了,上次见面还在襁褓之中……”语带惆怅,按照一般程序,接下来俩人就该追往昔,相忆深了…… 孰料那“谢”帮主“噗通”一声就跪在了东方不败面前,一手扯了一个孩子推到东方不败面前。 任莹莹惊异不定,难道这是男男生子的产物?!眼前不时兄弟别后相逢而是攻受破镜重圆?!“谢”帮主是渣攻,东方不败是变态受?!她这样想着,忍不住往在场唯一安全的曲非身边靠去,曲非是个乖孩子,一到了外面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任莹莹正在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那“谢”帮主已经按着两个孩子也跪了下去,沉声对着东方不败道:“东方兄弟,解某平生除了天地父母再没有跪过别人!如今……帮众纷争不断,那起子小人奈何不了我,只苦了我这两个孩儿……”说着他解开两个孩子的衣领,只见上面淤紫发青的一圈痕迹,触目惊心。 天下父母心,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竟然哽咽了,“若是我晚了一步,可就再也救不回我这两个孩儿了……”他膝行上前,仰头望着东方不败,恳求道:“还望东方兄弟看在往日的情谊上,救我这孩儿一遭!” 东方不败似乎也很是动容,却没有答应,只是道:“解大哥,你将孩子托付于我,就算是托付与日月神教,日后……”言下之意,你这孩儿日后算是正邪哪一派呢?只怕两边都讨不了好处去…… 解帮主却知道他这样就算是答应了,大喜过望,扯过两个孩子,激动得声都噼了,“快!青莲,白莲,快给东方叔叔磕头!”两个小孩乖乖听话。 -- 第11页 任莹莹听到“青莲”“白莲”这两个名字却一下子记了起来,笑傲一书中任盈盈被困少室山,正邪三场比武时,这个解帮主曾作为正派的代表人物出过场,并且被任我行威胁要杀掉他的私生子,丐帮的“青莲使者”和“白莲使者”。原来不是“谢”帮主,而是“解”帮主。 解风乃是丐帮第二十五任帮主,往上追溯,第二十四任是被杨过与小龙女的后人救过的史红石,第二十三任是练功走火入魔的史铁龙,再往上却是隔了一任的鲁有脚,耶律齐,黄蓉,洪七公……那就是丐帮极为辉煌的时期了……越往后却越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在史铁龙时期的降龙十八掌就只剩了十二掌,史红石时期的传功长老又意外死亡,估计到了解风这个时候,连十二掌都没有了…… 就这样,解风后来还能成为与方证,冲虚并列的人人敬佩的正派三大高手之一,只有两种原因。一种是解风此人的确了得,二十年后终成一代大家;第二种可能是江湖中人的武功在整体滑坡,而解风算是下滑不那么厉害的,于是就显了出来……唉,一代不如一代啊…… 任莹莹瞅着那两个乖乖磕头的小男孩,原来是私生子啊。她这样想着突然记起刚进来时解风打量自己与东方不败的眼神,她说怎么感觉莫名其妙,原来是被当做了东方不败的私生女啊…… 任莹莹忿忿然地瞅着玉树临风的东方不败,又看看自己的两条小短腿,摸摸越来越严重的婴儿肥脸,这真是:大海啊,都是水;骏马啊,四条腿;人生啊,全是泪水…… 她正在感慨着人生的境遇,那厢东方不败已经扶着解风起身,语气诚恳道:“你我多年交情,既然大哥信得过我东方不败,我决不负你所托。”说着又拉起两个孩子。 任莹莹在心底赞一声好!既然做了人情,不免做得好看一点! 解风握着东方不败的手,神情越发激动起来,“东方兄弟!好兄弟!别的话也不用多说,以后但凡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只管开口!” 如此,下了一趟山带回来两个小孩。任莹莹趴在东方不败怀里,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脸向后望着窝在俩跟班怀里的两只离了父亲泪眼汪汪的小正太,总觉得什么地方怪怪的…… 一开始那解帮主看到东方不败的时候愣了一下,显然不是约好了见面托子的,怎么三两句话下来,两个宝贝儿子就被东方不败带走了,做父亲的还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任莹莹将东方不败与解帮主之间的对话翻来覆去地咀嚼着,会出现目前这种状况的大前提是丐帮内讧,解帮主无暇保护自己的儿子,正派之中对于这两个小孩而言没有安全的地方,所以送入日月教找个职位高的人罩着反倒成了保命上选。如此想来,丐帮帮主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得出现在黑木崖下。 虽说东方不败与解风有交情,可是上次见面孩子还在襁褓中,那也就有四五年没见了,只要不是过命的交情都会淡了……只是对于东方不败这样有野心的人而言能拉拢到第一大帮的帮主有百利而无一害,对解风而言东方不败职位够高又曾经认识也算是可以托付的人选……于是恰在此时,东方不败与解风“巧遇”了…… 任莹莹想到此处,转过脸来瞅着东方不败的侧脸,暗自诧异,难道解风对东方不败的人品如此信得过?不怕东方不败变相虐待他儿子?又或者若干年后拿着两个小家伙要挟他?于任莹莹看来,这都像是东方不败会做出来的事情啊…… 对于任莹莹而言,她了解到的东方不败,在自宫前,首先是一个政治家,野心家,其次才是个武功高手。政治家是变态,而野心家是疯子。不管是疯子还是变态,都是很可怕的人,你永远无法用常理忖度下一刻这个人会做出的事情——是挥刀自宫还是摧毁别人…… 东方不败感受到任莹莹“炙热”的目光,微微偏头,瞅着她笑道:“日后崖上多了两个小子陪你玩,开不开心?” 任莹莹一想到分明是这家伙自己有事情要下山,偏偏拉上她做幌子,不由得生了几分恼怒,觉得她之前整整半天对东方不败的讨好谄媚都浪费了。想到此节,任莹莹从鼻孔里发出个古怪腔调,很有骨气地扭开头,斩钉截铁道:“不开心!” “哦?”东方不败筹谋已久的事情解决掉了,心情舒畅,见任莹莹翘着鼻子,抿着唇角,撑着两只小胖手气鼓鼓的模样不由得起了逗弄之心,顺着她扭头的方向转过脸去,瞅着她笑眯眯道:“怎么又不开心了,嗯?” 任莹莹听着这明显逗小孩的语气台词,怒气之上平添一份羞恼,看着东方不败俊美的侧脸觉得他真是讨打,不开心的理由又不能讲——哪个四岁小孩真能看出这些事情?不由得伸出一只小胖爪推开他的脸,气哼哼道:“就是不开心!” 东方不败眯了眯眼睛,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样对他了——小女孩的手肉嘟嘟的,他不动声色地将那只胆大包天的小爪子握到手中,依旧微笑着,轻轻问道:“那小姐要怎么样才开心呢?” 任莹莹手被抓住的一瞬间心里就打了个颤,她果然是过得太安逸了,敢对东方不败动手——虽说她没什么杀伤力,但是不友好的讯息很明确,这可是对着东方不败啊!她从东方不败那温声细语的问话中硬是听出了一把刀来……任莹莹怕被他看出脸色不对来,后面有两个真小孩比对着,她若是与同龄孩子有什么不同,很容易被察觉……她偏过头来,将脸埋在东方不败怀里…… -- 第12页 呸!带两个让她不得不时刻伪装的真小孩上山,她为什么要高兴?!任莹莹缩着脑袋不说话,企图混过去,东方不败却偏偏来了兴致,单手抱着任莹莹,另一只手捏/弄着她的小胖爪子,漫不经心地催促道:“小姐?” 东方不败的性子是断然不喜被人忤逆的,这点从原著中他篡位之初,反动派被当场击杀就能看得出一二;而且东方不败此人行事以自己喜恶为准,他瞧着杨莲亭不错,那此人做什么都是好的,别人做什么都是坏的……由此可见,若要平平安安,绝对不能惹东方不败不开心…… 为了自己的小命,东方不败的开心,任莹莹的那点不开心又算得了什么?! 任莹莹依旧把脸埋在东方不败怀里,迅速找了一个比较像小孩子会说的理由,用空着的那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得扯着他胸前的衣襟,做出一副很为难很害羞的模样,声音闷闷道:“他们上山之后,东方叔叔就不会只对盈盈一个人好了……”一语出口,她自己先恶寒地打了个哆嗦,太傻太天真了…… 东方不败闻言一愣,任莹莹趁势迅速收回自己被捏/弄的小胖爪,就听见东方不败“哈哈”大笑起来,她趴在他怀里,都能听到他胸腔里的震动声……笑!笑毛笑!任莹莹愤愤地扯着东方不败的衣襟,再笑!还笑?! 点你笑穴!撒你痒痒粉!挠你脚底板!任莹莹正在心底意淫,感觉舒爽无比,就感到自己幼嫩细滑的婴儿脸被一根修长的手指轻轻刮过,她抬头,正望进东方不败的眼睛。 东方不败的眼睛不像常人那样有些微的褐色,他的眼珠是完全的乌黑色,几乎看不出瞳孔,仿佛身周所有的光都被吸收进去了一样……此刻这双眼睛里噙着笑意,仿佛有水光要漾出来一样…… 东方不败用手指刮着任莹莹的面颊,笑眯眯道:“方才那人误以为你是我女儿,我还觉得好笑。如今倒真觉得是抱了个小女儿一般!” 小女儿你妹啊! 任莹莹磨着上下两排小尖牙,一再压抑想要张口咬上那根手指的冲动,埋下头趴到他怀里,默念着:大海啊,都是水;骏马啊,四条腿;人生啊,都是泪水…… 偏偏东方不败还在逗她,“我与教主情同兄弟,不如你认我做义父?这样我自然只对你好了……” 骗鬼的情同兄弟!你妹的只对我好! 任莹莹压着小脑袋,攥着小拳头,很想仰天长啸,迎风洒泪:这苦逼的下山一日游! 7 7、烛下教稚子 ... 黑木崖上多了两个小男孩,任我行对此没有任何表示,每天照常溜到任莹莹的房间里大占便宜。任莹莹严重怀疑东方不败编了什么天衣无缝的谎话蒙骗了她的便宜老爹,却苦于找不到证据。 每当看着便宜老爹指着一对小正太乐呵呵得称赞东方不败眼光好的时候,任莹莹就会有一种想要以头撞墙的冲动!不要用这种东方不败下山一趟买回来两个不错玩偶的语气好不好?!这可是目前众多人士追杀的丐帮帮主私生子好伐?!难怪会被关到黑牢里一呆十二年!笨死了! 任莹莹看着便宜老爹对着自己时毫无心机的模样,从最初觉得他简直笨到不可理喻渐渐觉得他笨到超出了常理,于是开始怀疑任我行是在扮猪吃老虎。一动了这个念头,任莹莹越发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原著里的任我行不就是假意对东方不败好,把葵花宝典给了他吗?如果不是任我行在紧要关头练功出了岔子,只怕东方不败就被他杀死了吧…… 这么想着,任莹莹望着任我行的目光就从最初的痛心疾首变为了现在莫名的敬畏与仰慕——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虽然说任莹莹从来没把东方不败放到敌对的位置上,但是被自己老爹罩着,和被篡了自己老爹位子的人罩着,滋味肯定是大不一样……从自身利益着眼,任莹莹自然希望便宜老爹这个教主能做得长长久久…… “盈盈姐姐!”两声清脆的小正太声音同时响起——空气中顿时洋溢着一股浓浓的正太味道! 任莹莹把思绪从过于复杂的“爱恨情仇”中抽离出来,趴在床上笑眯眯得望着携手而来的两个小家伙,伸手往枕头底下一掏,用狼外婆一样阴险又带着诱惑的声音道:“小莲花们,来吃糖!” 两个小正太乖乖靠过来,各自拿了糖吃了起来。任莹莹瞅着两张一动一动的包子脸,手痒痒的直想掐上一掐,难怪有人爱玩养成游戏。这几天她常常拿糖给这对正太吃,两个小屁孩又单纯又敬仰的目光总是让任莹莹浑身一阵舒爽——自从穿越而来,每天上各种坑爹的课业在众人面前装各种天真让任莹莹憋屈到了极致! 在这一对正太面前,任莹莹重拾了尊严! 用糖得来的尊严!那也是尊严! 任莹莹高兴了不过片刻,一直守在床头的小丫头说话了,“小姐,休息的时间过了,该去习字了。” 任莹莹把头深深埋了下去,妄图把自己憋死——不是都说古人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吗?!为什么原来的任盈盈会在太阳都瞌睡了的时候还去上课?!不知道晚上油灯暗很伤视力的吗?!任盈盈变成个近视眼还说什么明眸善睐的屁话!本着对金庸大人负责的态度,她也不能晚上去上课啊…… “小姐……”小丫头在催命。 任莹莹翻了个身,把肚皮朝向床顶,森森叹息,“我自来此,每日起得比太阳早,睡得比月亮晚,课业比高三生繁重,自由比死刑犯稀少,欺压我的人我无法可施,我能欺压的人……”她瞅了一眼欢快吃糖的两小孩,更加郁卒了,“……我又不忍心!” -- 第13页 “小姐……”小丫头叹了口气,虽说不是很明白小姐说的某些词,但还是能明白大概意思的,只是做丫鬟的不能不尽职,还是得催促。 任莹莹平时还好,靠着成年人强大的自制力去上课,可是今天旁边两个欢快的小屁孩站在一边形成了鲜明对比!任莹莹摔打着枕头,愤愤道:“习字!习字!”若是教书先生也像美人师父那样也就罢了,偏偏是个胡子白花花颤微微的古板老头子,一有不妥还真敢打手板子!她的左手就曾经被打肿过一次,举给便宜老爹看,那厮一脸疼惜却义正言辞表示老夫子做得对! “习字?”正在吃糖的小白莲抬头了,歪着头好奇道,“盈盈姐姐也要习字吗?” 任莹莹正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突然意识到了这个“也”字,问道:“还有谁也习字?” 小青莲凑上来帮腔,“我和弟弟都要习字。” “也是怪老头教你们?”任莹莹忽然觉得不那么难受了。 “什么怪老头?”“不是怪老头。” 任莹莹心底难受的感觉又来了。 “是东方叔叔。”俩小孩异口同声。 小白莲吸吸手指,一脸天真,“东方叔叔说今晚教我们写名字。” K·A·O! 任莹莹想起举着戒尺的怪老头,又想想长身玉立善解人意的东方不败——呜呜,这对小正太好幸福…… 小青莲拉起小白莲的手,“我们回去吧。” 小白莲对着小青莲点点头,“恩,回去。” 俩人一齐向任莹莹道别,任莹莹一个机灵,扑下床来,插到两兄弟中间,一手拉着一个小萝卜头,笑眯眯道:“天黑路险,盈盈姐姐送你们回去啊。”说着,不等小丫头反应过来,任莹莹已经扯着双胞胎冲了出去…… 路上想得好好的,到了东方不败的书房门外,任莹莹反而犹豫了。 双胞胎挣开任莹莹的手,喊着“东方叔叔”跑了进去。任莹莹在门外顿了一顿,回首一看隐隐约约似乎是小丫头跟了上来,瞬间仿佛看到了举着戒尺的怪老头就站在她面前,那风干了的橘皮一样的老脸啊……任莹莹在心理性颤抖中坚定了决心,踩着门槛就走进去了。 初秋的夜晚已经有些微凉,任莹莹一走入书房,就觉得身周暖了起来。明亮的烛光摇曳在书桌两端,东方不败坐在书桌前的靠背椅上,一手揽了一个孩子放在膝上,此刻正望着站在门边的任莹莹微笑,似乎一点都不为她的突然到来感到惊讶。 相比之下,反倒是任莹莹大为惊讶。她实在是想象不出东方不败会这样与小莲花们相处,这完全不像是东方不败会做的事情……不过话说回来,她其实也并不知道东方不败究竟会做出什么事情…… “小姐也来了?”东方不败微笑着问道。 任莹莹想到怪老头的橘皮脸,顿时有了面对一切艰难险阻的动力,她露出白晶晶的两排牙齿,跑到东方不败跟前,眼睛弯成谄媚的弧度,“东方叔叔,我也跟你学字好不好?” “哦?”东方不败将两朵小莲花放到地上,意态闲适地摊开一张雪白宣纸,“只要小姐愿意,自然没有不好。” 任莹莹没想到他如此上道,毫不推诿,心中标示着对东方不败好感度的水银柱蹭蹭往上升,看着东方不败的仰慕眼神也多了几分情真意切…… 东方不败将笔尖蘸饱墨汁,抬眼看着任莹莹一笑道:“不知小姐已经习了哪些字?” 任莹莹转转眼珠,自甘堕落,“还是从头开始学吧。” 小莲花们不甘被冷落,扯着东方不败的膝盖攀了上来。 “东方叔叔,教白莲,写名字。”小白莲嚷嚷着去抓东方不败手中的毛笔。 “写名字,写名字。”小青莲拍着巴掌附和。 任莹莹又转转眼珠,退到角落的一张藤椅上坐了下来,她本就是为了逃课来的,正好休息一下。半眯着眼睛窝在宽大的藤椅上,任莹莹从侧面看着教小莲花们写字的东方不败,见他脸上神情既没有不耐也没有敷衍,心里总觉得古怪……小白莲不小心将墨涂到了他手背上,他也不恼,只是笑着摸了摸小白莲的小脑袋…… 难道是她把这个人想得太过冷酷无情了?任莹莹愣愣得望着东方不败的侧脸,这是那个因为被她推了一下脸就暗含杀气的东方不败吗?夜里灯下,笔墨稚子,此刻的东方不败就像是个真正的好叔叔一样……也许在他小时候,他的父亲也曾这样握着他的手教他写下东方这个姓氏…… 事实如何呢? 事实是…… 东方不败哪里会有闲心来教小娃娃写字?!他要勾心斗角修炼武艺提防上司广交人脉筹谋大事……他很忙的好伐?!真要教小孩子请百八十个夫子来都不是问题,关键在于姿态! 解风“为表感激”送了个“忠仆”过来,名为辅助东方不败,实际上是要汇报两个小公子在黑木崖上生活的怎么样罢了。摆摆姿态并不是什么难事,等过几个月安了解风的心,东方不败自然会寻个由头将这个忠仆送回去……他能隐忍一时,毕竟为了拉拢到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他也是费了些心思的,为了些微末节前功尽弃不是他的风格。但是他却不能忍受身边长久有人观察他的举动,解风此举,其实已经触及到东方不败的底线了…… 不过这毫不温馨的现实任莹莹是不知道的,因此她窝在藤椅上望着教小莲花们习字的东方不败渐渐出了神,脑补出了眼前这人曾经幸福的童年,颠沛流离的少年,隐忍阴郁的青年,进而想到原著中属于他的悲凄死亡……一时竟红了眼眶…… -- 第14页 东方不败习武之人,感官何等敏锐,自然知道任盈盈一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他又不是怕看之人,再说这几个月来只要见到了,这位教主的独女盯着他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因此一直不动声色。估计什么时候这小丫头不盯着他看了,他才会诧异一二…… 只是,这次盯着的时间未免也太长了一点…… 东方不败对这小女孩的耐心起了兴趣,闲闲一眼撇去,不由眉头一顿,这红红的眼眶……是哭了?让教主的宝贝女儿从自己的书房里哭着出去可不是什么好事……东方不败心下正在沉吟,小白莲已经摇晃着他的袖子急切道:“叔叔看,白莲的名字!” 东方不败将这几日与任盈盈有关的事情在心底飞快地过了一遍,又看了一眼窝在藤椅上的小女孩的神情——她盯着自己与这两个小家伙的眼神怎么那么……古怪?任东方不败如何智谋双全,也决计想不到任莹莹此刻正在想他死去的情形…… 东方不败低头看着欢快的小莲花们,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顿时抓到了从山下回来的那天任盈盈趴在自己怀里说的话,原来这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自以为找到问题关键的东方不败颇有些啼笑皆非之感,小孩子啊……这样想着,他挑眉望着依旧眼眶红红的任莹莹,特意用了比较亲近的称呼,柔声问道:“盈盈也来一起习字?” 任莹莹被这一声从她自己强大的脑补世界里唤醒过来,还有些迷迷瞪瞪地望着东方不败,一时没有反应。 东方不败见她如此,以为小孩子还在闹别扭——换个成年人他估计拂拂衣袖理都不会理,但是对待教主的独生爱女,他还是很有耐心的——于是笑道:“盈盈可是不开心了?”顿了一顿笑意加深,“东方叔叔自然是对你最好的了。” 任莹莹愣了一愣,这是哪跟哪?她瞅着东方不败似笑非笑的模样,又联系这两句话和当前情景,很有默契地也想到了那日她说的那个很傻很天真的借口……顿时觉得一股极其不舒服的电流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雷囧交加! “他们上山之后,东方叔叔就不会只对盈盈一个人好了……”任莹莹想到自己那日如此不要face的借口,手指尖都在颤抖…… 按照她之前说的这话,此刻她应该冲上前扑到东方不败怀里笑容满面地宣誓主权才对,可是……如此又傻又天真的举动实在是超过了她演戏的自我承受能力!任莹莹默默地扭过头去,咬着嘴唇暗自祈祷:他看不见我,他看不见我…… 这番动作落到东方不败眼里却又有了不同的含义:只见白嫩可爱的小女孩缩作一团(那是她懒),脸上带着害羞的红色(那是囧了),垂下的睫毛极快地颤动了几下(那是雷的),细白的牙齿咬住嫣红的唇瓣(那是憋着不能笑场),整个人完全是一副被说中心事却又偏偏倔强傲气不肯承认的模样…… 这副模样即使是个妙龄女子做来东方不败估计也没什么感觉,偏偏任莹莹此刻却是小女孩外表,这股傲气(?)与天然(?)不知触动了东方不败什么地方,倒真令他心中生出了一分怜爱…… 任莹莹正在暗自怨念这个人怎么还不挪开视线,眼角余光中就看到东方不败放下小白莲站起身走了过来——接着,黑影一压,她就趴到了东方不败怀里。东方不败伸出修长的食指,轻轻刮去方才任莹莹鼻尖上渗出来的细小汗珠,瞅着她笑道:“这是在跟叔叔怄气呢?” 任莹莹不敢说话,生怕一不小心又蹦出一句天雷来。 好在东方不败也不以为意,将她抱到书桌前,自己坐在椅子上,将她圈在怀里,握了她的手教她写“任盈盈”这三个字。任莹莹手上感觉着他修长有力的手指牵引,耳边听着他不急不缓的解说,鼻端萦绕着他身上的气息……摇曳的烛光下,她恍惚着又记起自己好像还想要把这个人当做未来夫君培养的…… “盈盈,可学会了?”东方不败含笑望着明显在走神的小女孩,有些诧异自己这耐性可是越来越好了,大约是最近处理繁杂事务多了练出来了…… 任莹莹瞪圆了黑白分明的眼睛瞅着东方不败好一会,突然软软一笑,心想,先培养习字师父也不错——有师徒情谊在,日后生活也多层保障…… 两人各怀心思,却也彼此配合,不由都对对方多了一丝好感。 可怜的被遗忘的小莲花兄弟俩正兴奋地扯着一大张宣纸,你一下我一下地撕纸玩,小包子脸上的肉笑得一抖一抖的,嘴角哈喇子都流出来…… 8 8、投彼以木瓜 ... 秋意渐深。 每当任莹莹被关在小竹楼上做鹌鹑状学女红,耳听着小莲花们在楼下草地上嬉戏玩闹的声音时,她手上或长或短的绣花针总是会跑偏,亲吻上那“娇嫩”的手指头……以前任莹莹看笑傲江湖,总是觉得这个任盈盈除了后半辈子的幸福找错了人之外,前半生可算是幸福到极致的——到哪都有人护着,在那个时代身为女子行走如风,那叫一个潇洒啊! 可是她从来没想过小时候的任盈盈每走一步都有人看着,怕她出什么意外。小丫头基本上是寸步不离的,一大帮侍女随时一拥而上。最开始任莹莹觉得相当有气势异常地有面子,渐渐的就烦躁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东方不败的书房成了任莹莹最喜欢呆的地方。 -- 第15页 东方不败的书房严禁不明人士出入,而侍女们显然被东方不败归类到“不明人士”中去了。根据任莹莹的观察,东方不败对年轻的女性很是排斥,并且毫不掩饰他的这种排斥——据江湖传闻,若干年前曾有怀春少女一度试图接近东方不败,被男方隔着袖子一掌击飞……有存活下来的目击者称,当时只见一团桃红色的云霞轻飘飘荡悠悠地落下了黑木崖,伴着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泣血嘶吼……最后女孩的身体在黑木崖下被找到时已经成了一具干尸…… 任莹莹觉得从这件事情可以看出两点:第一,东方不败大概本身就是个同志,视女性为情敌;第二,东方不败……真的很危险!同时颇为疑惑东方不败后来的七个小妾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难道是为了掩饰他的同志身份?任莹莹摸着下巴阴笑。 大概大家对任莹莹总结出来的第二点都有同感,所以只要任莹莹到东方不败的书房去,随行侍女绝对只敢送到门口,立马返回,守到院门口,等任莹莹要走的时候再从院门口迎到门口送她回去…… 还记得第一天晚上去东方不败的书房,任莹莹刚走出书房门口,就看到院门一道黑影闪了过来,吓得她汗毛乍起,定下神来才看清是小丫头——她在院门口守了一个多时辰,愣是不敢进门…… 更兼之披着四岁小孩皮囊,顶着任我行独女的金字招牌,任莹莹与东方不败相处地很不错——最起码比与各种老师的关系好多了……更何况绝大多数时间书房里都只有任莹莹一个人。 没有东方不败!没有侍女!更没有路人甲乙丙丁! 任莹莹在这里呼吸到了久违的自由气息! 自由啊! 为此生命和爱情都可以被抛弃的自由啊! 多少战争爆发是为了自由啊! 多少犯人受到的惩罚是失去自由啊! 多少先哲圣人讴歌赞美向往的自由啊! 多少次任莹莹在梦中流着哈喇子哭喊的自由啊! 于是…… “任莹莹最喜欢呆着的地方是东方不败的书房”这根本是个不用证明的真命题啊! 它不是定理是公理啊,有木有!它更进一步成了真理啊,有木有! 每当白天的课业结束后,任莹莹就会溜到东方不败的书房来,打着“习字”的正经名声,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咳咳,做些不务正业的事情…… “副教主!”书房外跟班甲乙俩齐声迎道,宣布任莹莹的美好独处时间结束。 任莹莹迅速将手中的画本一脚踢到小榻底下,来不及坐到书桌前做刻苦读书姿态,只好歪在藤椅上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东方不败推开门,目光一转,毫不意外地就看到窗边藤椅上粉嫩嫩一团,可不正是日月教的小公主任盈盈嘛!自从这小女娃第一次来过之后,几乎天天来报道,如今解风送来的人已经被他打发回去了,小莲花们也交给了请来的夫子,这任盈盈却像是在这里扎了根一般……偏偏他还不能赶她走…… 不过…… 东方不败想着唇角微微翘起,这小丫头倒也不烦人。他一般是晚饭过后来书房,而这小丫头是出了书房用晚饭,所以基本上他一过来这小丫头再磨蹭个几句话功夫就会自己走啦…… “东方叔叔,你回来啦!”任莹莹一副刚刚看到有人进来的样子从藤椅上爬了下来——她的确很想拉风地跳下来或者正常地站起来……但是这个藤椅很滑,自从摔了两次之后,目前短手短脚的任莹莹从此只敢爬上爬下……这也是刚刚她为什么不能及时下藤椅坐到书桌前的主要原因…… “唔。”东方不败望着爬下藤椅的任莹莹嘴角微微一抽,点点头走到书桌前坐了下来。 任莹莹背着手走到东方不败面前,按照以往的流程寒暄道:“叔叔今天累不累啊?” 东方不败将袖子里笼着的信件放到书桌上,抽出其中一封看了一眼封皮,抬眸瞅着任莹莹微笑道:“还好,多谢小姐关心。”这两个月来,东方不败已经对任莹莹这种小大人式的话语见怪不怪,应对自如了。 “不用客气。”任莹莹也微笑,她丝毫不觉得东方不败这么回答一个四岁孩子有什么怪异之处,她本来就是个成年人。 东方不败抽出信纸,一目十行地往下看,片刻已经翻过了两张,他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烛光摇曳在他没有表情的侧脸上,他整个人就像是雕刻出来的石像那样冰冷而充满了棱角。 不过任莹莹没心思看这些,她的目光落在东方不败的头发上。 他大约是练完武后沐浴过了,外面只罩着一件素黑色的宽松袍子,也没有封腰带;头发并没有束起,只拿一条两指宽的黑带子缚起,又黑又亮的长发松松地伏在肩上,垂至腰间——有一种慵懒而不经意的美感。 东方不败看完手上的第一封信,吸了口气缓缓舒展开眉宇,侧头看了任莹莹一眼,有些微微的诧异——怎么今天还没告辞? 任莹莹对上他的目光,不由得垂下头去,眼睛盯着自己脚上穿的水绿色小绣鞋渐渐变成一个内八字。踌躇再三,任莹莹清清嗓子,抬起头来,将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伸到前面摊开来: 一枚闪着温润光泽的白玉发簪静静躺在细嫩的小手上。 东方不败看一眼那簪子,又抬眼看任莹莹,笑问道:“这是何意?” -- 第16页 任莹莹嘻嘻一笑,露出两排细白的小糯米牙,“送给你啊。” “送……我?”东方不败的眉毛挑了起来,声音中有不掩饰的不解与惊讶。 任莹莹眼睛一瞪,身子微微后仰,一副比他还吃惊不解的模样,“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吗?!”这可是从八卦消息最可靠的丫头小桂花那里反复核实过的——这个小桂花是服侍任莹莹女红师父的小丫头,每当任莹莹被关在小竹楼里时,唯一的乐趣就是听小桂花讲那过去的故事……嗯,那个东方不败挥掌杀少女的典故就是小桂花讲来的……咳咳…… 任莹莹按照现代说法说“生日”,东方不败只当她小孩子说话难免有误,其中意思却是明白了。 他将手虚握成拳,放在唇边轻轻咳了一声,低声重复道:“今日是我的生辰……”这句话微微带点上扬音,却又不像是问句,实在是令任莹莹摸不着头脑。 她正思忖着如果送出这枚簪子,要求每日玩玩他的头发,对方是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毕竟她的要求东方不败从来没有不满足过,而且拿人家的手短,咳咳;又或者他会考虑一下——恩,古代人对于头发这种东西还是很看重的,总要做个姿态表示一下对父母的尊重;更或者直接拒绝——唉,玩东方不败的头发基本上属于太岁爷头上动土,活腻歪了…… 可是……任莹莹拿眼瞅着东方不败那在烛光下泛着荧荧幽光的头发,可以想象摸上去会是多么顺滑凉爽……她的手指忍不住微微蜷缩起来…… 东方不败见她蜷缩手指,以为是摊手托着簪子太久累了,心想自己要是拒绝了,这孩子万一难为情哭起来——那可就大大不妙了。这样想着,他伸手拿起来,微笑道:“那就多谢小姐了。” 任莹莹心下一喜,咧嘴笑道:“既然如此,那我……”玩叔叔的头发可好? 她又不是傻子! 当初读大学她专修了一门课,就叫《看眼色与语言包装艺术》! “……帮东方叔叔束发行吧?”任莹莹眨巴眨巴眼。 东方不败捏着簪子的手微微一顿,看一眼任莹莹,言简意赅,只问了两个字:“现在?” 任莹莹最后那个“吧”字的开口音似乎还存留在空气中以三百四十米每秒的速度传播着,那个张大的嘴型充分暴露了她此刻内心的不甘与纠结……是啊,谁会在洗完澡后发梢还带着水光的时候束发呢?谁会在睡觉之前还把头皮绷紧找不痛快呢?! 任莹莹悲愤地左右手交握住,按捺着蠢蠢欲动的十指,不断自我教导:来日方长!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那就明日吧。”任莹莹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东方不败目光落子那枚簪子上,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说了什么,只是点点头。 任莹莹又高兴起来,欢欢喜喜地告辞走出了书房。等到看到自己房间的烛光时,任莹莹仿佛已经看到明日的太阳升起来了,忍不住哼起小曲来……那调子……任莹莹身后的侍女面面相觑,却谁也不敢打断小姐难得的雅兴,只有路边竹林里不时有鸟雀箭一般地穿云而去…… 任莹莹暗自在心里为小调配词:伸哪伊呀唷,摸呀伊呀叔,摸到阿叔头上边,噢哪唉哟,阿叔头上桂花香,这呀个郎当,哪唉哟,哪唉哟,唉哟,哪唉哟,这呀个郎当,哪唉哟哟都哟……翻来覆去地哼着,任莹莹不由得露出个猥琐而阴险的笑容…… 书房里,东方不败立在灯影里,皱着眉头盯着手中的玉簪,唇角紧抿仿佛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捏着玉簪的手指动了动,表露着持簪人此刻内心的不平静。过了片刻,东方不败突然笑了一笑,开了书桌最上面抽屉的锁,将这枚玉簪放到了半抽屉的匕首之间…… 做完这件事,他才坐回到书桌前,看完了剩下的信件,一一回复,信件彼端都是他在培植的势力……新人自然是比较好拉拢,短时间内却也派不上大用,老人……东方不败的唇抿成一个尖锐的弧度,哼,都是些老顽固,任我行这家伙也确实有几分让人信服的能力…… 伸伸微感酸麻的双臂,推窗一望,月悬中天,已近子夜。东方不败站起身来,慢慢走到小榻旁边,一弯腰长臂一伸,捞出一册画本来…… 东方不败摸摸下巴,笑眯眯地翻看了几页,心道这小丫头看画本倒是挺快的,两天就换一本了……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笑意与纵容,东方不败将画本又扔回了小榻下面…… 那厢任莹莹正躺在床上苦恼,前天要小桂花去找的大结局版本怎么还没送来……要是没找到,明天该拿什么消遣啊……玩东方不败的头发也不能玩两个时辰啊…… 作者有话要说:O(∩_∩)O谢谢“a姑娘提醒“生日”“生辰”的问题~么。 9 9、报我非琼琚 ... 第二天。 任莹莹上一世小时候曾无数从童话书中读到“第二天”这个章节开篇语:第二天,美丽的公主从学习皇家美德的神庙里赶来了,与等候她的王子手挽手接受主教的祝福;第二天,恶毒的王后被关进了钉着铁钉子的木桶里推下了山崖,围观的民众为最后的胜利爆发出热烈的欢呼;第二天,国王察觉了那害羞的姑娘其实是受了坏巫婆的诅咒才避开了他的追求,他请了好仙女来解除了诅咒…… 第二天,是幸福的,正义的,没有悬念的。 -- 第17页 任莹莹将发簪送给东方不败之后预期的就是这么一个“第二天”。 人衣食无忧的时候往往想做一点稍稍超出能力范围的事情,并将此视为彼时的大快意,大欢乐。 于任莹莹,能名正言顺得玩东方不败的头发就是这么一件事情。 只是这个“第二天”,似乎从一开始就不是很顺妥。 先是醒来洗脸的时候,任莹莹发现她的眼皮睡肿了,左眼是单眼皮,右眼是双眼皮——恩,有点像割双眼皮失败了……好在她无心风月,丑点就丑点吧……美人割双眼皮失败了也还能看…… 吃早饭的时候,任莹莹咬了口白面馒头,往下咽时觉得嗓子里刺刺的疼——恩,大概是昨晚小调哼多了,伤了喉咙……好在她平时也不用多说话,安静点就安静点吧……失声的小人鱼没了王子还能有个不灭的灵魂…… 吃完早饭,任莹莹正准备去习剑,小桂花跑了进来。任莹莹抬眼看她,她却不敢跟任莹莹对视。任莹莹顿时觉得眼前一黑……她看的这个系列画本果然还没出大结局版,呜呜,掉坑里了……掉坑里了! 任莹莹脑中晕晕得往上爬……啊,不,是往门外走,心里盘算着画师估计什么时候能出完结版,唉,万一这个画师坑品不好怎么办…… 任莹莹年轻的心里满是忧伤……连带着习剑的时候也没了心思讨好美人师父。 美人师父本来就是性子极冷的人,任莹莹不来引他说话,他自然是除了教授剑法外一句话也不会多说,更不用说是笑一笑之类的了。任莹莹面对着在她看来称得上是“冷若冰霜”的美人师父练了整整一天的剑,在这枫叶红菊花烈的深秋里,她愣是出了一身大汗,不由得更加郁闷。 回去沐浴时,任莹莹像之前一样坚持自己泡在小木桶里,晕晕沉沉着不小心歪了一下,喝了好几口洗澡水才被一直守在屏风外的小丫头倒拎起来……若不是还惦记着东方不败的头发,任莹莹肯定要借此装病卧床不起了…… 任莹莹横着躺在床上,头悬空出床沿,而小丫头托着她的脑袋裹上毛巾给她擦头发。任莹莹将脚在半空踢蹬着,模仿着前世减肥大法其中一式“蹬自行车”,蹬了没几下就气息不畅地停了下来——唉,日后羞花闭月的日月教圣姑此刻还是小肚子鼓鼓囊囊的小胖妞一只…… 她有些泄气地摸向床头的百宝箱,里面盛放了她各处“淘”来的宝物。里面百分之八十的宝物来自便宜老爹,平心而论,在物质生活方面,任我行对这个独生爱女的确达到了溺爱的标准——不管是周王爱妃含在口中令津液生香的薄玉片,还是圆润光泽千金难求的东珠制成的项链……也不管其中寓意如何,只要是贵的好的别人瞧了会眼红,鉴宝专家看了会心脏抽搐口吐白沫的,他一股脑都塞给任莹莹。 剩下百分之二十的宝物,一半来自东方不败,另一半则来自各种“懂规矩”的教中长老堂主们…… 手指尖突然被刺了一下,任莹莹做个苦瓜脸,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将刺到她的那件物事取了出来,却是一枚碧色的玉质发簪。 细细打量这碧玉发簪,倒与昨日已经送给东方不败做生日礼物的白玉发簪有异曲同工之妙。任莹莹轻轻叩击发簪,响声清越空灵,即使如她这般外行,也知不是凡品……跟昨日送给东方不败的白玉发簪被叩击时发出的响声相去不远…… 任莹莹思量着昨日东方不败接过发簪时并没有不悦之色,那就是约等于有欢乐之意了。虽说她如今完全可以借着任我行的威风要求东方不败“贡献”出他的头发,但是任莹莹又不是活过了今朝就不管明日的那种逍遥派……东方不败这么能忍,万一他嘴上不说心内计数,早晚有她任莹莹吃不了兜着走的那一天…… 所以,任莹莹坚信与东方不败相处还是“两厢情愿”比较好,即使拧了劲,为生命安全着想,还是要以东方不败为首重。恩,就是这样!任莹莹将这枚碧玉发簪拢在袖子底下,待头发晾干,穿戴齐整,雄纠纠气昂昂地向着东方不败的书房进发…… 小丫头苦劝,“小姐,您都沐浴过了,不如今日就早点歇下,教主必能体谅的。” 任莹莹眼睛一瞪,正色道:“所谓勤学不辍!习字,那是一天都不能落下的!” 小丫头一口气哽在嗓子里上不来,憋得浑身难受,只好守在院门口,暗自嘀咕:小姐来这里哪里是真的为了习字呢?! “小姐!”跟班甲乙在门口齐声迎道,今日任莹莹沐浴耽搁了功夫,是以竟比东方不败晚到书房来。 东方不败早就听到任莹莹的脚步声,此刻他眉心一顿,将手上正在把玩的一柄匕首放回了抽屉里,那枚在烛光下闪着温润光泽的白玉发簪也一并被紧闭在暗无天日的抽屉里。 他将抽屉的锁上好,抬眼看去,正见到个头小小的任莹莹脸带甜笑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 “东方叔叔。”任莹莹乖巧地唤了一声,手中捏着碧玉发簪慢慢腾腾的靠了过来,思量着要是她要求给东方不败梳个现代发型,左右各插一支簪子,是会被直接一掌拍死还是等她了了心愿之后再被赐死…… 她心怀鬼胎,轻轻掀动眼皮,瞅着东方不败,见他只是看着自己微笑,瞧不出什么真实情绪,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任莹莹很阿Q得想着,一口吃不成个胖子,还是一步一步来比较好。 -- 第18页 主意打定,任莹莹转转眼珠,将目光落在东方不败的头发上,又衡量了一下彼此的身高差距——都能差出一个人来了。她殷勤地虚推着东方不败,“东方叔叔,坐呀坐呀……” 东方不败嘴角微微一抽,这种在自己书房里被别人当做客人一样对待的感觉还真是……不常体验啊…… 任莹莹满意地看着东方不败坐下去后的高度,两只小胖爪扯着窗边的藤椅往书桌这边拖。东方不败眼看她“哼哧哼哧”地倒退着拖拽藤椅,小脸憋得通红,圆润的小身板一动一动的……不由得微微皱眉,并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事实上他在思考。 他是不是戒心太重了一点,这么一个四岁的小傻妞即使一直独自呆在他的书房里也不会什么岔子的,也许他并不用这么急着让她离自己远一点……不行,小丫头没什么大碍,却有个不得不防的爹…… “东方叔叔!”任莹莹终于将藤椅拖到了东方不败身后,用手背抹一抹额上沁出的细密汗珠,她手脚并用爬上了藤椅。 东方不败侧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藤椅上的小女孩,见她正打量着自己的头发,不由得唇角微微一勾。小孩子的心思实在是很好猜,他的智谋用在这小家伙身上倒是有点大材小用了,却也别有一番趣味…… “我帮叔叔束发吧,用昨日送你的那枚发簪!”任莹莹笑眯眯地说完,见东方不败没有立刻做声,忙补上一句,“你昨晚答应了的!”这就属于胡赖了,不过谁叫她现在披着娃娃皮呢……不要脸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东方不败微微苦笑,态度诚恳道:“辜负小姐美意,那枚发簪却被我失手跌碎了。” “啊?”任莹莹愣住。 昨晚任莹莹送的那枚发簪却是提醒了东方不败。哄好任我行的独生爱女固然是必须的,可若是哄得太好了却也对他很不利。昨夜任盈盈送枚发簪他接了,若是明日任我行借她之手送点“加料”的“小礼物”他是接还是不接呢? 这几年来,任我行对他明里提拔,暗里防范却紧,两处对比已然是隐含杀心。东方不败假意恭顺,万事遵从,总要再多谋求两年时间才有胜算。 东方不败与任我行具是既有野心又有智谋,如今在教中一为正一为副,来日总有一战。任我行迟迟不动手,不过是因为他捏紧了教中的新人——也是日月教的主体;东方不败此刻动不得任我行,却是因为教中长老多是当年追随任我行戮力血战的兄弟,那过命的交情却是他一时之间无法离间的。 所以表面上风平浪静,私底下东方不败与任我行已经彼此将对方防范到了骨子里。 如此,昨夜任盈盈送了发簪,难保任我行就不会从此处着手,让东方不败吃个暗亏;若是东方不败此后拒接任盈盈送来的东西,如何不让任我行生疑?东方不败如今只能守不能攻,实在是处于劣势,不得不万事小心。 因此东方不败为保自身安危,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让任盈盈知难而退,自己绝了送东西的念头…… 一心图谋东方不败头发玩/弄权的任莹莹哪里知道她送的一枚发簪可能带来这么大影响!若是她此刻知道东方不败在想什么,肯定会目瞪口呆地吐出三个字:想太多! 完全不知道东方不败在想什么的任莹莹只是觉得很出乎意料又有些失望,她瞅着东方不败:他此刻正微侧了脸颊,垂了眼睑,两排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似安稳停靠的蝶翼。 不知怎的,任莹莹看出了一分难过的味道(他只是在思考),手指微微一动触到袖中的簪子,失望之感尽去,忙取出来举到东方不败眼下,安慰道:“没什么的,送你这只,也很好的……” 任莹莹虽然是二十二岁的灵魂,但是上一世生活环境单纯,除了“小师妹”时不时祸害她一下,她的生活一直很轻快。 其实代入一下也很好理解,这就好比你的一个普通朋友过生日,你心怀所图送了对方一件小礼物,第二天这人却告诉你礼物不小心被损坏了他很抱歉——你既不能像对至交好友那样掐着对方脖子鬼哭狼嚎,也不能像对不喜欢的人那样幸灾乐祸;最妥当最正常的做法就是安慰一下,表示自己并不介意。要是刚好能补上一件差不多的礼物,对方心有歉疚又承你的情,你本来图谋的事情原来有的一分把握也能变成九分! 任莹莹此刻就是这样一种想法,因此望着东方不败的笑容全然真心,没有一丝伪装勉强,安慰的话说起来也特别顺畅,“真的没什么的,不就是一枚簪子嘛,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看这枚碧玉的是不是比之前那个还好?” 东方不败眉梢微动,睫毛呼啦一下抬了起来,一眼望住笑容满脸的小女孩。 任莹莹被他看得呼吸一窒,她这几个月来不是没有和东方不败对视过,但他之前的目光都是温和的,佐以微笑;有时候他在桌前看信,她也窥探过他目光中的阴郁波澜……但是像此刻这种,没有任何遮掩,出鞘利剑一般穿透人心的目光,她还是第一次撞上……心里一惊,任莹莹不由自主地住了口。 东方不败却已经又垂下睫毛,微笑着伸手去接,口中温和道:“多谢小姐了……” 最后一个字音方落,碧玉发簪也跌落在地上,伴着一声脆响,断成了两节…… 任莹莹呆呆地望着东方不败慢慢收起的手指,怎么回事?她明明看到他的手指触到发簪后她才松开手的……怎么会没接稳呢? -- 第19页 东方不败抬眼看着任莹莹,苦笑道:“看来是我无福消受了。” 任莹莹无端地觉得书房内的气氛尴尬起来,她胡乱挥了挥爪子,干笑了一声,“没什么,别这么说……呵呵……”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默默地爬下藤椅,迅速告辞离开了。 一口气走到院门口,任莹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察觉里衣都湿透了,方才怎么会觉得又害怕又紧张……任莹莹摇摇头,情绪就是个渣,没什么规律可言! 这晚,任莹莹刚在被窝里躺好,便宜老爹就笑呵呵地走了进来。任莹莹惊讶,他不是一向早上过来嘛,难道如今多了每晚一次的占便宜习惯?想着,任莹莹将自己包得更严实了。 “盈盈啊,”任我行坐在任莹莹床边,目光落在开着的百宝箱里,伸手拨了拨里面的东西笑道,“听说你给你东方叔叔送了只发簪?” 任莹莹微微一愣,任我行的耳报神好厉害。不过转念一想,整个黑木崖上他最大,她送东西也没刻意瞒着别人……任我行会这么快知道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乖乖点头,任莹莹瞅着便宜老爹,不知道他大晚上跑来说这个干嘛…… 任我行却叹了口气,“知道疼叔叔,却不知道疼自己爹……” 这……任莹莹牙龈开始泛酸…… 任我行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小女儿,又叹了口气,“不过你东方叔叔待你的确好,也难怪你要送他东西……”说着,任我行嘿嘿一笑,问道,“乖女儿,爹爹那里还有不少好东西,要不明日你去我那里选一件再送给你东方叔叔?爹爹也好在一旁帮你参详一番,选一件最得你东方叔叔心意的……” 任莹莹微微一愣,不明白便宜老爹是什么意思。 任我行摸摸任莹莹脑袋,笑眯眯道:“只是却不要让你东方叔叔知道是从爹爹这里选的,若是让你东方叔叔知道是爹爹帮忙了,说不准会怪你不够用心,那岂不是……” 任莹莹心里隐隐一动,想到在书房里的事情,不等任我行说完就摇头道:“我不会再送东西给他了。” 9、报我非琼琚 ... “哦?”任我行抚摸着任莹莹脑袋的大手停了下来,看着任莹莹半响没有说话。 任莹莹咬着牙,之前在书房里那种又害怕又紧张的感觉又来了…… 良久,任我行低声道:“果然。” 他一抬眼看到任莹莹的样子才又笑了起来,摸摸任莹莹脑袋,温声道:“睡吧。”说着起身走了。 月光透过窗格洒在屋内,任莹莹在半明半暗中呆呆地瞅着床顶,将前后的事情,东方不败与任我行的神态话语连起来一想,顿时明白了个七七八八,又想到被无端摔坏的两只发簪,一时间气的肝疼。她从被子里爬出来,摔打着枕头小声愤愤道:“你妹的无福消受!这么骗我!小心老娘眼看着你变成受!你妹的便宜老爹!亲女儿利用起来也不手软!” 外间的守夜丫头听见动静,低声唤道:“小姐,您要起夜吗?” 任莹莹哼哼了一声又窝回了被子底下,沉默着,慢慢得竟然觉得东方不败有些可怜了……收个礼物都要想这么多……转念一想又气起来,哼,送东西给东方不败的都他妈是上辈子折翼的天使! 书房里,东方不败翻看着手下呈上来的武功秘籍,心里烦躁起来,哪一部放出去都是会引来争抢的好功夫……只是在他看来,却还是差了许多,他要练的,绝对不是这种一般好的武功……他的,必然要独步武林! 扔下手中的秘籍,东方不败看一眼桌角上一方素帕裹着的碎簪,微微苦笑。 这二十多年来他收到的第二份礼物,却是被他自己有意摔碎了…… 窗外夜色深沉,树尖上仅剩的几片黄叶也被风扯落而去。 冬天,快到了。 10 10、晚来天欲雪 ... 黑木崖上落雪了。 这一日,任莹莹醒来时,万籁无声。她趴到窗前,挑了一处没有冰霜封住的地方,眺望外面的景色。此时天还没有大亮,东方还着几颗不那么闪烁光亮的星子,已经脱光了叶子的树木向着天空伸出白色的手臂,院子里铺了厚厚的雪,还没有被人踩过的痕迹。 任莹莹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上一世她读高中的时候,课业繁重,每日凌晨五点就要起床去学校。那三年的时光极为充实却也很是没滋没味,只有落雪的时候她会生出几分童趣。最期盼,是醒来时看到一地银色,虽然下雪并不意味着可以迟到或者多睡一会,可是她却总是盼着。这种期盼的心情大概是从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一直存留下来的吧。 只是很多时候,那一地银色不是白雪,而是青石板上的月光。 她正趴在窗前想着以前的事情,小丫头已经捧着大毛衣服走了进来,先是叫,“哎呀,小姐,你怎么趴到那去了?!冻着了怎么办?” 小丫头走过来,将她抱着放到床上,很是紧张地摸摸她的额头,见温度正常才吁了口气,一边给她加衣服一边轻快道:“小姐看雪呢?总算是下雪了,旱了这么久这一场大雪可救了多少庄户人家……都说‘冬至黑,过年疏;冬至疏,过年黑’,如今冬至下了雪,等到过年的时候一准是个大晴天!” 任莹莹眨眨眼睛,瞅着今天比往常“活泼”多了的小丫头问道:“今天是冬至了?” -- 第20页 小丫头含笑看了任莹莹一眼,继续道:“小姐这都忘啦?”又低下头去给任莹莹系扣子,“小姐还是小,等大了就不会忘了。冬至这天啊,咱们黑木崖上下都能吃饺子,像我这样服侍小姐的也能得半天假回去看看爹娘……” 任莹莹又问道:“你爹娘不在黑木崖上吗?” 小丫头笑道:“我爹娘住在山脚下,帮教中打理庄子生意之类的。”顿了一顿,她帮任莹莹理一理领子,继续道:“这都是托了教主他老人家的福。” 任莹莹还想问下去,却又觉得一个四岁的孩子该是不会对这些事情感兴趣,因此只笑道:“原来我爹已经是个老人家了。” 她本是玩笑,小丫头却脸上一白,刷的抽了自己一嘴巴,红了眼眶道:“奴婢只是嘴笨,心里敬着教主不知道该怎么说,断没有玩笑之意的……奴婢,奴婢……” 任莹莹见她还要抽嘴巴,忙拉住她的手,心里好生过意不去。这个小丫头算是她来此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她一直在心底小丫头小丫头的称呼此人,后来却知道这个女孩名字就叫“丫头”。 丫头虽然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却偏偏比她这个实际上二十多岁的现代人还要成熟稳重。不该她说的话一句不说,该她做的事一件不落。跟与她同年纪却八卦成瘾的小桂花比起来,小丫头实在是早熟地匪夷所思。 今日丫头因着冬至放假吃饺子欢喜了几分,稍稍展露了点少女心性,却又被任莹莹一句无心之言打回原形。任莹莹对此很无奈,她自觉这半年来从来没有呵斥过任何人,甚至跟别人说话的时候都是面带微笑的(面对便宜老爹除外),可是顶着任我行独女的身份,大家似乎都很怕她(小桂花那个小白痴除外)。 任莹莹无数次揽镜自照,颇觉得这张胖嘟嘟的笑脸很有亲和力,为什么大家不这么觉得呢?生怕在她面前说错了话做错了事被任我行知道,生怕她真的像个四岁孩子那样跌一跤摔一下破点皮…… 丫头去吩咐别人摆早饭了,任莹莹却坐在床沿上纠结起来。 她不知道的是,原本的任盈盈高烧不退的那三天里,服侍任盈盈的那批侍女被挨个打了一百鞭。教主震怒,手下哪里敢放水,鞭鞭见血!有的女孩半途就没了呼吸,命大的硬熬下来过不了几天也一命呜呼了……只有这个小丫头因为爹娘在教中有几分体面,更兼之任盈盈病中也离不了人照顾,因此逃过一劫……可是自那以后,她却是再也不敢同这位小姐言笑无忌了,战战兢兢生怕小姐有个头痛脑热,怕任我行更是怕到了骨子里……她亲眼瞧着一起住了一年的姐妹们被血淋淋得拖出去…… 没有人敢告诉任莹莹这些事情,她又不是原本的任盈盈,也察觉不出服侍的人已经换了一批。任我行见她没什么反应自然不会主动去说,大家都觉得她还是个小孩子也没有怀疑她醒来后并不问起原来侍女的反应。小孩子遗忘起来总是最快,最彻底的…… 任莹莹这些都不知道,她今天很开心。不仅是因为下雪了,更因为“冬至前后,君子安身静体,百官绝事”她这个小屁孩自然也能放一天假,什么都不用学啦! 吃过早饭,任我行就过来了,他今天穿了很正式的衣服。恩,任莹莹是怎么看出正式来的?他坐到床边时,任莹莹站在床上能看到他领口处里三层外三层的样子……任我行通常都是仗着内力不错只穿一件单衣扮酷的。 任莹莹瞅着“衣冠楚楚”的任我行,脱口问道:“怎么穿成这样?” 任我行扭扭脖子,很不自在地骂了一句脏话,又道:“每年都要这么折腾,等会还要祭祀!你爹我连自己老子是谁都不知道,祭个X!” 任莹莹微囧,明白这套衣服让任我行不爽到极致了。虽然任我行草莽出身,出口成脏不是怪事,但是他在这个小女儿面前向来是很注意的,有时候还说几句令人啼笑皆非的名言雅句,很是……可爱。今天不小心露了形迹肯定是心情不太妙所致。 任我行大概也意识到这样说话对孩子影响不好,嘿嘿笑,搓着手道:“盈盈,爹教你背九九歌吧,这个还是我娘……就是你奶奶教给我的哩……那会爹就跟你差不多大……”他这样说着,突然望着任莹莹沉默下来。 任莹莹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摸摸自己的脸,问道:“怎么啦?我脸上长痘痘了?”她上辈子基本上就是一部与痘痘抗争的血泪史…… 任我行摸摸她的脑袋,笑道:“好端端的,脸上怎么会长痘痘?”说着伸臂将任莹莹抱到腿上,按了按她因为睡姿不好被压得翘起来的头发,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长得像你娘……又有点像你奶奶,就是不像你爹我……” 任莹莹大囧,任盈盈要是长得跟任我行一个样——那广大读者还不得恨死金庸?! 任我行估计也想到此节,嘿嘿笑道:“不过不像我好,不像我长大了漂亮……嫁个好儿郎……” 任莹莹扭动身体,很想离这个动不动就展望遥远未来的便宜老爹远一点…… “来,盈盈,跟爹爹说说,以后想嫁个什么样的啊?”任我行戳着任莹莹脸上胖嘟嘟的肉,调戏着。 任莹莹咬牙,妄图用目光杀死便宜老爹;却不知道她鼓着腮帮子,瞪圆了眼睛的样子放在一个四岁小女娃身上非但没有杀伤力,反而令人更想逗她生气了…… -- 第21页 “跟爹说说,乖盈盈。”任我行按住了想要溜下床的任莹莹,大笑。 任莹莹气结,张口就冲着任我行的上臂肌肉咬去! 牙齿被震得微微一麻,任莹莹捂着嘴瞪着任我行。任我行忙去拉她的手,想要看看她有没有被伤到,一面看一面道:“哎呀,下次要咬之前跟爹爹说一声,这么突然爹爹的内力会自动有反应的……哟哟,幸亏盈盈力气小,要不然反震的力道再大一点,这一口小奶牙可就一颗不剩了……” 这个流氓爹! 任莹莹倒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在心里把任我行凌迟一百遍啊一百遍! “恼啦?来,盈盈乖,跟爹爹学九九歌……” 学你妹! “要不……再聊聊盈盈未来的夫君?” ……学你妹就学你妹吧…… 任莹莹呼啦一下坐起来,抽抽鼻子,撇着嘴角道:“学九九歌!” 任我行再度大笑,眼看着任莹莹又要炸毛,忙安抚道:“好好,爹爹教你,好学的很。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缘凌走;五九半,凌碴散;春打六九头,脱袄换个牛;七九六十三,行人把衣宽;八九不犁地,只待三五日;九九杨花开,以后九不来……” 任莹莹跟着任我行一遍遍记诵着,瞅着便宜老爹望着她笑微微的模样,心里慢慢覆上一层暖:冬至,是个节日呢…… 过了一刻,任莹莹记熟了九九歌,任我行过完了当慈父的瘾,皆大欢喜。任我行摸着任莹莹的脑袋问道:“今日大堂上杀猪宰羊,你的众位叔叔们都去,盈盈要不要也去凑凑热闹?” 凑热闹?那自然是好的!任莹莹眼睛一亮,正要答应…… 任我行又道:“你东方叔叔也去的。” 任莹莹心里“啊”了一声,有些犹豫起来。送生日礼物事件后,任莹莹一直有意无意地避免跟东方不败碰面。因为舍不得东方不败书房里的清静,任莹莹这段时间以来都是瞅着东方不败快回来了就早早离开;东方不败本身事务繁忙,也不会主动来找任莹莹,因此两个月来她只见了东方不败两三次,也不过说几句场面话…… 任我行笑眯眯道:“我还给你东方叔叔准备了一份大礼呢!” 任莹莹抬头打量着任我行的神情:他的唇角微微挑起,眼睛却很深,并不像是怀着善意的样子。她心里一激灵,又想到两个月前碎掉的发簪和那晚任我行与东方不败不动声色的互相试探与防备…… “我不想去……”任莹莹垂下睫毛,“外面下雪了,会冷的。” 任我行又摸摸任莹莹的头发,笑道:“不去也好,那些人都是刀剑丛中摸爬滚打出来的,总带着血腥气,免得吓着你。”说着起身走了,走到门口处又似想起什么,回过身来嘱咐道:“既然怕冷,今日就好好呆在屋子里吧,免得着凉了。” 小丫头脸上一白,忙躬身答应了。 任莹莹却郁闷了,昨日淘来的画本大结局册还躺在东方不败书房里的小榻下——她昨晚只看了一小半东方不败就回来了,生生掐断在最精彩处!昨晚入睡前她一直想着画册里的情节,梦里心尖上都痒痒的…… 她本来还打算今天去将剩下的一次看完呢! 今天没课,她有一整天的空闲时间——一整天都呆在这间屋子里?!NO! 更何况她追了半年的画册结局近在咫尺,她怎么能忍住不看?! 可是,任我行刚刚那番话——今日大堂宴上,肯定要发生点什么……十有八九会是针对东方不败的…… 唉,东方不败的书房,去还是不去?任莹莹纠结了。 趴在窗前一个上午,任莹莹觉得她都可以写一篇关于雪景的千字作文了。每有一片雪花从树梢飘落进入她的视线,她就会幽幽的叹息一声——这种结局就放在那边去必须要忍耐着不去看的心情…… 期间小丫头曾经捧来一个做工精细的小荷包——里面装了两个货真价实的银锞子——妄图以此逗任莹莹开心展颜。 唉,任莹莹任由她将荷包寄到自己腰间,目光依旧幽幽望着窗外的雪花:第一片雪花落下,结局是HE;第二片雪花飘落,结局是BE;第三片……第四片……第一百片……一千片……一千零一……一千零二……一千零二…… 一千零二!!! 连续半刻钟没有下一片雪花进入任莹莹的视线!!! 双数是BE!!! 任莹莹猛地直起身子!怎么可能会是BE?! K?A?O!管它便宜老爹跟东方不败怎么斗法,姐姐我要看结局!大不了……大不了快点看完早点离开不要见到东方不败! 任莹莹一面晃着脑袋要把结局可能是BE的不祥念头甩出去,一面迈着两条小短腿往外冲—— “小姐!加件披风!” “小姐!拿上暖手炉!” “小姐……” 半刻钟后,任莹莹被裹成了一个圆球……她作为一个拥有成年人灵魂的四岁小孩,坚决不允许别人抱着她走路,只见任莹莹在白茫茫的雪地上艰难得滚动着……啊,不,行进着……两个侍女跟在她身后,四只眼睛盯牢了她,随时准备在她跌倒的时候把她从雪里面拔出来…… 两个侍女在心底鬼哭狼嚎:小姐为什么不趁着上午丫头还在的时候折腾,偏要等丫头得假回家之后往外跑,出了事她们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 第22页 不算长的一段路,三个人都走得满头大汗。任莹莹是穿得太多,热的;两个侍女是紧张过火,肾上腺素作祟。眼看着任莹莹终于走入了副教主的书房,两个侍女彼此对望一眼,都长长舒了一口气…… 任莹莹一脚踏入书房就直奔小榻而去,手脚并用地爬进去又爬出来,再看时手上已经多了一本画册。任莹莹拍拍画册上并不怎么存在的灰尘,想了一想,喃喃道:“奇怪,我记得昨天明明把书踢到左边的,怎么今天到了右边来?”摇一摇头,任莹莹爬上藤椅翻到昨天看到的那一页,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什么?不是已经大婚了吗?怎么新娘子会拔剑?! 嗷嗷嗷,这不是男主的复仇成长史吗?!怎么会变成新娘子的复仇记?! 太狗血了!! 灭男主满门的是新娘子的老爹?! 男主牛掰了之后又灭了的仇人是新娘子她爹?! 新娘子被灭掉老爹之后刻意接近男主是为了复仇?! 所以现在新娘子要灭了男主?!在大婚完了XXOO了一夜之后?!(XXOO属于任莹莹脑补) 任莹莹摇头大骂:狗血太狗血!烂俗真烂俗! 她骂着 10、晚来天欲雪 ... 骂着眼泪就掉了出来,一滴一滴砸在书页上,像是化开的雪。 男主睁着眼睛望着他心中美丽的新娘,这个他想要共度一生的女子,这个在他满是荆棘坎坷的前半生后骤然出现的一抹鲜亮……他慢慢闭上了双目,新娘子颤抖的剑尖一寸一寸刺入他的胸膛……血喷了出来! 直到翻开最后一页之前,任莹莹还一直在奢望会有大逆转的剧情,可是最后一页——唯一的彩页——满满一页全部都是红色,泼刺奔迸的红色:是谁的血染上谁的嫁衣…… 任莹莹将手中的画册抖得哗哗作响,停下来的时候正好落在大婚的那一页:新娘子是那样羞怯,恰如同玫瑰花尖上的朝露,任谁也看不出她素日的明快大方;新郎官是那样喜悦,恍若碧空云上的日光,全然没有了往常的阴郁沉闷——那时候,这对情人是那样快活…… 最起码,看起来是那样快活——羡煞天上神仙! 可是现实是这样凶残! 原来明快大方的女孩可以是来索命的复仇使者,而阴郁沉闷的男子却甘愿死在爱人剑下——含笑。 狗血太狗血,俗烂真俗烂…… 任莹莹又抹了一把眼泪,却控制不住地将头埋在手臂间,低声呜咽着痛哭起来……一开始只是为了这个虐心又狗血的画本,后来不知怎么的,竟将前世今生一切的伤心难过都哭了出来…… 她在这里面哭不要紧,急坏了守在书房门口的护卫甲乙二人。 甲冲乙动动眉毛:大佬的女儿哭了,要不要哄哄? 乙瞪甲一眼:哄毛哄?!你以为你是大佬的儿子?!副教主的书房也敢随便进?! 甲委屈撇嘴:那大佬的女儿哭坏了,咱俩也讨不了好处去,到时候副教主为表姿态驱逐了咱俩怎么办? 乙鼻子翘起:瞧瞧你那耸样,逐出去不是还能收回来吗?!再说,哥跟你一起,你还怕没人罩吗?! 甲脸上微红,看一眼乙迅速低头:你待我可真好。 乙目光灼灼,盯牢了甲:知道就好! 护卫甲乙安下心来,正准备静听任莹莹的哭声,却发觉屋内只有浅淡的鼻息声——任莹莹哭着哭着睡着了。 哭过的人都知道,哭其实是一件很耗精神体力的活计。对于成年人,给钱都不一定有人愿意哭;对于小孩子,哭着睡过去实在是家常便饭…… 任莹莹这一觉睡得不怎么香甜,却很沉。不知睡了多久,猛听得“卡啦”一声巨响,任莹莹惊醒过来。 她揉揉肿胀的眼睛,从墙角的藤椅上坐直了身子,循声望去:只见摇曳的烛光下,东方不败正背对着书桌脸色阴郁地盯着她,他的脚下呈放射状分布的已经碎成渣的白瓷——前身应该是他素日里喝茶用的白瓷杯…… 那“卡啦”一声自然就是东方不败摔碎茶杯发出来的了。 是什么事能让一向善忍待势的东方不败怒气外显? 思量着,任莹莹望向面色不善的东方不败,露出个怯怯的笑容,低声唤道:“东方叔叔。” 窗外夜色已重,阴云蔽月,风渐起,雪将落…… 11 11、同床共枕眠 ... 东方不败很愤怒! 是的,愤怒! 他百般隐忍,没想到任我行这厮竟然如此毒辣! 多年前,日月教的十大长老攻上华山,夺取了武林秘籍《葵花宝典》。这本典籍一直为任我行亲自收藏,今日宴上,任我行却道这秘籍犹有残缺,当众委派东方不败去华山将所缺部分取来。 东方不败查探这《葵花宝典》已久,半年前还借着教务亲自去了福建莆田少林寺。须知这宝典原藏于莆田少林寺中,乃是华山派弟子岳肃、蔡子峰偷看后凭记忆录成《葵花宝典》残本。正因为对宝典理解不同,华山派分裂为剑宗和气宗。 谁知东方不败亲自夜谈莆田少林寺数次,方得知红叶禅师圆寂之时,已经将这秘籍投入炉中火化——他没能寻到全本。 东方不败对这秘籍的前因后果理得清楚,怎会不知任我行是故意刁难?!这世上最全的一份已经在他任我行手中了,他却要如何拿出一份更全的来?! -- 第23页 更何况,任我行此举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从两年前,东方不败就察觉教中有一部分“黑色经费”,既没有过账册,也没有经过他,直接流向了陕西境内。暗暗追查下去,东方不败渐渐了解到任我行在陕西的华阴境内培植了自己的势力,规模不大却杀伤力极强。如今才知道,这原本是为他准备的…… 当着众人的面,任我行言说,只要东方不败取回残缺部分,他就将整部宝典拱手相赠!众人望向东方不败的目光具是艳羡,唯有东方不败面上受宠若惊,心底却是怒火燎原。 如今在日月教中,东方不败实力稍逊于任我行,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先动手;任我行虽略强一点,硬拼即使胜了也是惨胜,伤敌一万自损八千。因此,两人都想不动声色地除掉对方这个人,快准狠! 任我行抓到的这个机会的确是妙!有十长老攻打华山的旧恨在前,今日宴上任命的示警在后——只怕东方不败一入华山附近,就会被华山派弟子伏击;更何况还有任我行针对东方不败,亲自设下的一局好棋! (若是东方不败死在路上也就罢了,若是他活着回来了……任我行的后着,诸位看官都知道那宝典是什么东西……) 东方不败宴上谈笑自如,面对任我行时一丝不满之意也不显露;任我行也亲热地嘱咐着东方不败此行要小心安全,万事以自身安危为首;两人举杯对饮,垂下眼睑那一刻,都在想:是个狠角色! 直到宴终之时,任我行似是醉意朦胧,挥手道:“东方兄弟,人马我都已经为你备好,你明日就速去吧!速去速回,教中离不开你啊!”话音一落,已经倒在桌上似是不胜酒力。 向问天搀扶着任我行走出了大堂,东方不败与堂上几个教中长老一一叙别,这才面带微笑走了出去。 一路往自己的院落走去,东方不败的微笑就如同定格在脸上了一般,只是他每一脚落下,地上的雪就被踩得坚硬如青石——足见他内心情感之激烈! 直到进了院门东方不败脸上的笑容才一下子收了去,脸上阴云密布。他伸手推门从两护卫之间走过的时候,身上浓重的戾气令两护卫都不由得心中一紧。 若是往常,即便心中有事,东方不败也决不至于屋里多了个人都察觉不了;但是今日怒气令他心浮气躁,更兼之任我行要他明日就上路,真正是一点准备都没有,更糟糕的是任我行还为他“备下了人马”! 想着想着,东方不败只觉得一股郁结之气从肺腑之间凝结起来,不由得一挥手臂,将握在手中的白瓷杯狠狠掼在地上! 不妨瓷器碎裂声后,墙角传来极细微的响动。东方不败一下子望过去,脸上的戾气还没有消褪,又添一层森冷:谁?! 却见墙角的藤椅上慢慢现出一团粉色来,睡意朦胧的小女孩瞅着他,呆了一下似乎才认出他来,露出笑脸细细唤道:“东方叔叔。” 东方不败拧着眉头,方才进院门时并没有看到有丫头守着啊……难道是天冷躲开了?他看着任盈盈,心道,此时可不是撕破面皮的好时机。 东方不败这样想着,微笑着走上前去,“盈盈刚刚睡着啦?” 任莹莹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却能猜到今日便宜老爹给东方不败亏吃了,只是眼前这人变脸功力实在深厚……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是在演戏,什么时候是真实?又或者演戏已经变成了他真实的一部分? 无论如何,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妙! 任莹莹刚爬下藤椅,突然“啪”得一声,怀里的画册掉了出来——她面上一红,条件反射一般一脚将画册踢到了藤椅底下。踢完之后才意识到对面还站了个东方不败,任莹莹一边在心底哀嚎祈祷着他看不到他看不到,一边慢慢抬起头来。 东方不败眼看着任莹莹掩耳盗铃的行径,不由得嘴角微微一抽,忽然想是不是任我行坏事做多,上天给他这么一个小傻妞做女儿…… 任莹莹迅速瞥了一眼东方不败,见他没什么反应,心里舒一口气,果然没看到,幸好咱脚够快! “东方叔叔,那我回去啦。”任莹莹笑眯眯地冲东方不败挥挥手,迈着小短腿往门口走去。她面上淡定又假仙,心里恨不能两根腿能像风火轮一样转起来,“嗖”一声就冲出了院门…… 伸出手……就要触到门板了…… “盈盈。”东方不败站在原地低低唤了一声。 任莹莹背上一僵,慢慢回头…… “夜来风大雪急,回去路上难行,今晚就歇在叔叔这里吧。” “哈?!”任莹莹一下子转过身来,速度太快,扭到了腰,“歇……歇……”歇在这里?!这这这……这是要发生点什么吗?!(想太多) 烛光下,东方不败微笑着轻轻叩击书桌,如果能带着这小家伙上路——任我行下手就不得不忌讳一二了。 东方不败看一眼目瞪口呆的小女孩,摸摸下巴,似乎,心情变好了一点。 *** 雪花一片一片落下来,很快就在屋顶和窗户上积了薄薄一层。两名护卫一动不动地守在东方不败的睡房前,仿佛已经站成了雕塑,感觉不到冷,生来就是僵硬的。 睡房里的烛光孤寂的照射出来,像一颗暗淡的星。 任莹莹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小心脏,裹着大毛衣裳从耳房走过来,一眼就看到闭目躺在床外侧的东方不败……这是——睡了?呼……一直绷紧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点。任莹莹像一只鸡那样,抬起一只脚,侧耳听一听,好半响才轻轻放下……再侧耳听一听动静,抬起另一只脚……期间她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东方不败的脸部,随时准备做出应对…… -- 第24页 突然! 东方不败微微掀开眼皮,目光落在任莹莹身上,一言未发。 任莹莹只觉得浑身一冷,下一瞬自己就已经站在床边了——呜呜,她这是怎么了? 东方不败又闭上了眼睛,似乎对任莹莹的这个速度还是比较满意的。只见他很是随意得伸手拍拍里侧的另一床被子,薄薄的嘴唇上下微碰,风轻云淡得吐出两个字眼:“上来。” 这动作……这台词…… 为毛这么像皇帝宠幸后妃啊??!! 任莹莹眼含血泪攥紧了拳头:你只是个第二性征都没发育的小屁孩!没关系!没关系! 任莹莹站在床边,苦着脸瞅着完全挡住了床内侧的东方不败——如果她想要爬到里面去,只有两个选择:其一从东方不败身上跨过去(唉呀妈呀!);其二从东方不败的脚边先往里爬再往上爬…… 任莹莹犹豫了半响,终于迟疑着开口,“要不,我睡外面?” 东方不败眼都没睁,只是眉心一皱,低声重复道:“上来。”声音中带着极少见的疲惫与倦怠。 方才一个时辰,任莹莹一直泡在耳房的浴桶里,感受着温水的抚慰和两位侍女的服饰,顺便纠结着要怎样渡过这个不一样的夜晚;而东方不败却可谓经历了生死存亡的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里的部署将决定他能否绝地反击!而这些部署中极微小的一环就包括了怎么造成任盈盈已经回了自己睡房的假象。只要明日能带了任莹莹下黑木崖,一路上就多了一道保命符,只要能拖延两日——只要能拖延两日——他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任莹莹对此自然一无所知,听出东方不败语气中的隐隐不耐,她浑身一激灵,手脚并用从床脚一路爬了上去……迅速将自己裹到被子里面,连脸都蒙住了,扭动扭动,安静。 “噗”的一声轻响,房间里陷入了一片安静。 任莹莹在被子底下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终于忍不住掀开一条缝——咦?屋子里黑了?烛火被灭掉了?她想到那“噗”的一声,难道是传说中的隔空发力? 任莹莹悄悄扭过头去,瞅着东方不败所在的地方——嗯,虽然烛光灭掉了,但是雪夜的月光分外清亮,隐隐约约也能看清他脸部的轮廓。 任莹莹只是来自现代,生活在一个人身安全保障度比较高的环境里,她的心思比起血雨腥风中走出来的东方不败或是任我行单纯多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傻。东方不败不会无缘无故留她住下,也不会无缘无故改变了对她的态度——她又并非真正的四岁孩子,自然能感受到今晚的东方不败比以往多了几分真实,是不是意味着他不再需要伪装的时机已经到了?终于被便宜老爹逼到悬崖边决定真正回击了吗? 翻来覆去的想着,任莹莹终于忍不住唤了一声,“东方叔叔。” 东方不败一动未动,只从鼻中发出一个单音。翻译过来大概是“有话快说,有X快放!”的意思…… 不知怎的,东方不败没了素日挂在脸上的微笑,善解人意的话语,任莹莹反倒卸下了一直以来的防备之心。似乎……她定定地望着东方不败月光下的侧脸,这样的东方不败……是不会说谎的…… “东方叔叔,今晚为什么要我留下来啊?”任莹莹头脑一热,竟然真的问了出来。 长时间的沉默。 就在任莹莹以为得不到回答的时候,突然整个人被干净利落地拎出了被窝—— 啊啊啊!不是吧!就是问了一个问题而已!难道问到了禁忌?!要被摔死了吗?! 任莹莹手脚并用紧紧攀住拎着自己的那只修长手臂,半明半暗的光线里悔得肠子都青了——呜呜,我是猪我有罪!我单知道微笑的东方不败要防备,我不知道不笑的东方不败更恐怖! 任莹莹闭紧了双眼,忽然被裹进一团温暖里——身上这轻柔暖和的是被子,身下这坚实有力……会起伏带喘气的……是东方不败! 她被放到了东方不败的胸膛上!!! 亿万五颜六色的蘑菇云在任莹莹脑海中炸开!升腾!弥漫! 要知道上一世的任莹莹在那么开放的时代连初吻都没有送出去!跟那个大学渣男也只是拉拉小手而已,还没有更深的接触小师妹就跳出来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任莹莹怀着一颗二十二岁女子的心,却真的是只经历了四岁小娃娃的幼儿园牵牵手游戏而已…… 这绝对是她第一次与一个可能发生点什么的成年异性(生父,继父,便宜老爹自然都不作数)如此亲!密!接!触! 与此同时,她的智商如同遭受了恐怖袭击一样直线下降,堪堪挽回在正负值交界的边缘! “盈盈。” 嗷嗷嗷!东方不败低沉的声音在晚上听来如此诱人如此勾魂如此令人心猿意马! 任莹莹只觉得自己贴着东方不败的半边身子此刻已经麻掉了! “叔叔带你下山去玩,好不好?” 修长的手指拂过任莹莹散落在颈间的长发,带来一阵酥麻。 任莹莹头脑发胀眼发晕,舌头都大了,只知道重复东方不败的尾音,“好好好。” “盈盈今晚睡在这边,明日一起走才方便,是不是?” 微带笑意的低沉男音直钻心尖最痒处! 任莹莹点头如捣蒜,手捂着眼睛不敢看头顶的那张脸,“是是是!”她的脸上都放块干冰都能直接出舞台效果了…… -- 第25页 这么好拐骗?东方不败终于睁了睁眼睛,皱着眉头瞅了一眼趴在自己胸口迷迷瞪瞪的小女孩,突然有点发愁。他将这个小笨蛋带下山去,万一这小傻妞真的被人拐骗走了,该如何是好? 东方不败瞪着一脸毫无心机模样的任盈盈。 这个念头方一闪现,东方不败便自失一笑:就算她被拐骗走了,也该是任我行发愁——又与他东方不败有什么干系? 这样想着,东方不败拍了拍小女孩的脑袋,看着她肉嘟嘟的脸蛋,想到她傻乎乎的性子,忍不住微微一笑掐了掐她脸上的肉。 东方不败惯常用剑的手力道甚重,轻轻一下就掐得任莹莹叫了出来! 任莹莹迅速移动小胖爪护住被掐的地方,眼泪汪汪地瞪着罪魁祸首,迅速从旖旎的脑补世界中清醒过来。 东方不败也没料到会失了轻重,轻轻咳了一声将任莹莹退回了她自己的被窝。 任莹莹瘪着嘴,慢慢反应过来自己都答应了些什么,又感觉到脸上的疼痛,一时间真个是:泪添九曲黄河溢,恨压三峰华岳低! 她把自己缩在床内侧靠上方的那个角落里,抱成一个球,想了片刻,她鼓起勇气背对东方不败低声道:“东方叔叔,你带我下山玩,也会带我回来的,是不是?” 静默三秒。 东方不败低声道:“自然。” 任莹莹听到了想要的答案,却又不知道 11、同床共枕眠 ... 该不该相信。纠结半天,她决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这种可能! 又过了片刻,任莹莹扭了扭身子,试探着问道:“那咱们下山去哪里玩?” 东方不败似乎磨了磨牙,吐出来两个字,“睡觉。” 任莹莹噤声,眼睛骨溜溜转着,显见是毫无睡意。她静了没一盏茶时分,就开始翻来覆去,覆去翻来…… 东方不败在窸窸窣窣的声音中眉头越皱越紧,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拢伸直…… “东方叔叔,我失眠了……”任莹莹呆呆的望着窗外的月光。 东方不败伸直的两指绷紧了…… “要不?点我睡穴?”任莹莹话音才落,就觉得颈子一麻,整个人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意识消散前一秒,任莹莹在内心嚎啕大哭:东方大神!我只是说句俏皮话而已!不用这么认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姥姥病了。我明天去医院陪护,妈妈交代从早六点半到晚七点。 所以,你们懂的…… 12 12、为卿一日恩 ... 月亮悄然隐没在旷野的边沿,白雪覆压下的一切生命都沉在梦乡之中,惟余一片青灰色的回光在天际荡漾。在这笼罩一切的青灰色中,从天的东方,渐渐生出一种奇幻的古铜色光华,昭示着夜晚即将完全逝去了。在这古铜色的光华中,从遥远的地平线处,疾驰而来一队佩剑骑者! 不过一眨眼工夫,这一行人已经从极东之处冲到了旷野西侧,为首之人正是受任我行委派去华山取秘籍的东方不败。他很少见的裹了一件白毛大氅,比之以往玉树临风的潇洒,今日这副模样不知怎的有一分臃肿。他左右各有一名佩剑骑者,这二人皆是面容普通,只一双眸子精光四射,显见是练家子。此二人只比东方不败落后一个马头的距离,不远不近却刚好把他夹在中间。 过了旷野乃是两条小径,一往南一向北。往南乃是料峭山崖之间的一条羊肠小道,往北则通往村落城镇——两条路都能通往华山所在的华阴市。东方不败意欲北行,那左右两人暗暗对视一眼,持缰控马收紧了距离,无声逼迫他左转向南。 东方不败勒马顿缰,眼睑微微下垂,似乎在打量胯/下骏马,声音中带了一丝笑意,“二位这是何意?” 左侧骑者冲东方不败抱拳道:“属下乃是奉任教主之命行事!” “哦……”东方不败点一点头,似乎是赞同此人的道理,他低声道:“这一行人,除了我的两个贴身护卫之外,有一十三人自然都是奉了任教主之命了。” 左侧骑者叹一口气道:“副教主,您既然如此明白,就该知道如今之势——顺着教主的安排少受些零碎苦头岂不是好些?” 东方不败又点一点头,低声道:“你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自然是为了我好。” 左侧骑者目光微闪,也低声道:“我为副教主出力办事,副教主自然肯提拔我……只是如今教中还是以教主为尊才是……” 东方不败微微一笑,慢慢道:“原来如此。”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之时,只见银色剑光一闪,倏忽不见。 众人再看时,只见那左侧骑者已经摔落马下,脸孔埋在雪里,一动不动。 那雪中渐渐渗出一抹红来……他死了。 旷野上的凌晨时分,凛冽的寒风猎猎作响,东方不败安然地骑在马上,面露微笑。 右侧骑者死死盯着躺在雪地中的人,目眦欲裂。他们二人乃是同门师兄弟,三十年来相依为命,双剑合璧,威力可入江湖高手前十,如今……他眼泛红光地瞪着东方不败,缓缓举起了右手,做了约定中的手势……后面的十一人围了上来…… 东方不败似乎毫不在意,只是轻轻掀开了身上大氅。 凌晨熹微的光洒落在白雪皑皑的旷野上,小女孩睡得正香甜的面容映入举着利剑的众人眼中……难怪今日的东方不败看上去有一丝臃肿,他竟然将任盈盈从黑木崖上神不知鬼不觉带了下来,一去四百里,直抵陕西华阴! -- 第26页 东方不败左手轻轻抚摸着小女孩的头心的发,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僵在一旁的右侧骑者,很是温和地问道:“你想替你师弟报仇?” 右侧骑者咬紧了牙关不做声,只是握紧了手中长剑。 东方不败继续很温和地建议道:“你想用自己的命为你师弟报仇,那也由得你。” 这话并非危言耸听,此刻东方不败正是拿任我行的独生爱女来要挟任我行的爪牙走狗。 他们大可以一拥而上,而他东方不败自然也大可以一掌拍下去……若是果真杀了东方不败,那也相当于是同归于尽:即便活着回了黑木崖,任我行也绝对不会饶过这些变相害死他爱女的爪牙;若是东方不败成功逃脱,那后果更是被不堪设想……只看东方不败方才一招杀死为首骑者,众人心里早已添了一层畏惧…… 其实这却是高估了此时的东方不败。 他之所以能够一击致命,一来是因为他本身对这个人很熟悉,尤其是他的弱点——东方不败要用一个人,一定会先了解他的弱点;二来他先叙旧勾起此人的愧疚之心,减缓此人的杀心,又在对方以为他已经认命的时候突然出击,出其不意,方得奇效!若是公平光明地来一场,总也要在二十招左右才能胜出……四面是敌,东方不败可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和一个背叛了自己的人不紧不慢得切磋剑术…… 衡量再三,理智与情感互殴致残,右侧骑者最后看一眼倒在雪地上的师弟,终于哑着嗓子道:“副教主说的极是。” 一行人往北而去。 东方不败瞅着怀中小女孩睡得呆呆的小脸——一副浑然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模样——不由得唇角微勾,毫无愧疚之意地想着:昨晚的睡穴似乎点重了些。 *** 受任我行之命跟随东方不败的十几人眼见设在南边的埋伏落空,也不再紧赶约定的时间。再说众人星夜启程,策马疾奔大半夜都有些劳乏,于是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远远的,村庄的轮廓已经在晨雾中显现出来。 一行人驱马来到村口的一座破庙前,解鞍下马,稍作休整。 右侧骑者立在庙门口的柱子旁,红着眼睛紧紧盯着东方不败,目光一刻不离他身上。 东方不败单手抱着任莹莹慢慢走了过来,笑道:“你何必这样看我?” 右侧骑者沙哑着嗓子,“你既然有小姐做保命符,又何必杀我师弟!” 东方不败意态闲适,微笑道:“你这是怪我了?若要怪,便只能怪你们二人联手太厉害了一点。唯有除掉一个我才安心,”说到这里,他又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模样,“你该谢谢我选了你师弟才是。” 右侧骑者嗓子眼里发出呼哧呼哧的粗喘声,他攥紧了手中佩剑就要扑上来——两个随从死死拉住他,一个人拦腰抱着他吼道:“小姐还在他手上!你这是要害死我们大家吗?!” 右侧骑者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眼睛像是要爆裂出来那样瞪视着不为所动的东方不败。过了片刻,他最终平静下来,那两个拉住他的人也就松了手。 孰料那右侧骑者就在这时,突然合身扑向东方不败——他的咽喉正撞上东方不败早就等在那里的长剑!可是——他从东方不败怀中拽出了任盈盈,并且用临死前最后一丝力气牢牢将任盈盈压在自己身下…… 风席卷起地上的雪,在破庙外呼啸盘旋着,有种莫名的悲壮。 众人皆愣!连东方不败也愣了一秒钟……他本意是激怒这人将他一并除去,谁知…… 他原不知道,这世上真有人愿意为了另一人献出生命…… 不知是谁刺出了第一剑,凝固的空气突然被激活! 十柄长剑对准了东方不败,抱着任盈盈的那人退出战团……东方不败的两个护卫抽出长剑,以护卫的姿态挡在他身前…… 尖锐萧杀的剑声中,被右侧骑者压在身下撞到地上导致额头起了大红包的任莹莹——醒了…… 她揉揉眼睛,先是喃喃道:“好吵……什么时辰了?”接着睁开眼睛——迅速闭眼——战战兢兢再度睁眼,发出一声堪比十八弯山路的惊呼“啊啊啊啊啊!” 已经有两具尸体横倒在破庙里,除了东方不败,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挂了彩。 这是,真的,火拼了? 任莹莹掐大腿,掐小腿,咬舌头……嗯,咬舌头倒还没有……但是,是真的!不是梦! 昨晚她不是还躺在东方不败的床上各种旖旎粉红河蟹吗?!为什么献出第一次“亲密接触”后迎来的会是这样一个血淋淋的早晨?!这个世界究竟有没有常理这回事可讲啊!!! 任莹莹眼看着场中尸体又多了一具,吓得心胆俱裂的同时立马想到了切身的安全问题——会杀到她身上吗? 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被人抱在怀里,任莹莹看都没看对方的脸,只是掐着他的手臂,眼睛紧张得盯着场内,直觉得问道:“这是怎么了?!” 那人答道:“小姐放心……BLABLA……” 他后面说的什么,任莹莹完全没有听进去,她只听到这个人对她的称呼,就知道这是便宜老爹和东方不败的爱恨情仇……orz。 如果是便宜老爹这边赢了,她肯定会活着回去;那如果是东方不败这边赢了呢? 苍天!又多了一具尸体!围着东方不败的人又少了一个! -- 第27页 抱着任盈盈的那人手臂开始收缩,收缩,收缩……任莹莹被刺激得叫了出来,“东方叔叔加油!东方叔叔必胜!东方叔叔……呜呜,我是站在你这边的!”抱着她的人最开始被她那尖锐高亢的嗓门给吓了一跳,终于回过神来要去捂她的嘴,任莹莹一个白眼凶过去,“你敢?!我告爹爹!” ……还真不敢。 任莹莹继续高喊着,“东方叔叔威武!东方叔叔矫健!东方叔叔,你是不会被打败的!东方叔叔——”任莹莹深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大声吼出她的心,就听到东方不败忍无可忍的声音从金戈声中传了出来,只有两个字,依旧言简意赅,“闭嘴!” 东方不败语气中少见的暴躁令任莹莹一口气憋在肺里,她憋得脸都红了,终于以一串嘴唇轻碰的“噗噗”音舒解了窒息的感觉。这不大不小的噗噗声连绵不绝,被长剑围在中央的东方不败听在耳中,忍不住又是眉心一跳。 一具尸体,又一具尸体……东方不败身边的护卫也倒下去了一个…… 最后一剑! 东方不败的最后一剑直直冲着任莹莹而来! 嗷嗷嗷!怕什么来什么!怕什么来什么!难道我刚刚的马屁拍的不到位吗?!东方大神!任莹莹闭上眼睛,绝望。 …… 风声很大,有些听不清身边的动静。 嗳?好像还没死? 任莹莹试探着睁开一边的眼皮,发觉庙里还站着的只剩了东方不败一个人,除了他的一个护卫还喘气躺在一边之外,其余的全是尸体——嗯,还有某位刚刚睁开眼皮被东方不败拎着领子吊在半空中的小胖妞…… “东方叔叔。”任莹莹展开谄媚的笑,小短腿在半空中踢蹬了两下,“我很重的,放我下来呗,您先休息休息……” 东方不败咳了一声,伸手抵在她唇上,低声道:“莫出声。”他目光一扫,拎着任莹莹躲到了庙中的破旧佛像之后。就这几步路的时间,唯一还喘着气的那名护卫也没了声息——他也死了。 任莹莹紧紧攥着东方不败的衣袖,心里怕得要死,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她只能咬着牙忍着,告诉自己:想活命就要适应! *** 有脚步声在庙中响起,一阵刺耳的笑声传来,是个苍老的男声,“哈哈哈!这些魔教的杂碎!哼哼,一听爷爷要来寻仇就自己抹了脖子!” 任莹莹心下好生奇怪,本来是便宜老爹和东方不败的夺权大战,怎么会冒出个来寻仇的“爷爷”?!除非有人故意放出了风声…… 这却是任我行的手笔了。他原本在南边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东方不败去“自杀”,谁料多了任莹莹这么个变数,设下的埋伏完全没起到作用;他又曾对华山露出风声,这些人闻讯而来,若是东方不败侥幸不死也该重伤,再多一波“正义”之士的袭击,必死无疑;若是东方不败已被杀死,这群“正义”之士正好替任我行除去知晓内幕的教中人士——那些奉他之命者。 任我行的心思着实毒辣。 此刻踏入庙中这人就是接到消息的华山派子弟,乃是岳不群那一辈的。只因他乃是“剑宗”一派,在多年前的掌门大战中,不敌岳不群诈死得脱。如今外界都只道他已经死了。数十年前魔教十长老攻上华山,此人父兄皆惨死于是役。因此此人对魔教之人恨之入骨,诈死脱身后最爱做的事情便是袭杀落单的魔教弟子。 这次的消息为他所知后,他也不耐烦等大部队先行,只一个人快马加鞭就赶了来。 他父兄死于魔教,一生未娶,如今只求多杀一名魔教中人,多报一份大仇,对于自己的性命反倒不怎么在乎了。 那人在破庙里检看尸体,一边嘀咕着,“等岳不群这群不成器的商讨出什么追捕方案,爷爷我早就逮到那XX的副教主了!” 任莹莹攥着东方不败袖子的手微微收紧,侧眼望他,只见他脸色极苍白,左肩上裂了一道血口,流出来的血却是黑的……有毒!东方不败中了毒! 任莹莹忍不住松开他的袖子,去握住了他的右手——他的手冰冷,而她的手心全是汗。 东方不败低头看一眼任莹莹,目光流转不定,随即闷哼一声将任莹莹推到了佛像之外。 与此同时,来人听到声音直扑佛像之后,被东方不败一下子压在身下,用右手紧紧掐住了咽喉! 完全的近身肉搏!东方不败现在的左半边身子经络全部被自己封住,以防毒气攻心,因此绝对不能让这个人有机会施展内力! 来人挣扎,挣扎……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东方不败额头汗如雨下,脸色渐如金纸……只要再多一点时间,这个人就会窒息……可是毒气几乎要锁不住了…… 突然,被压在身下的人没有了挣扎。 东方不败抬头,就看到任莹莹颤抖着手将银针从那人头上拔了下来。 “只是麻药。”任莹莹连声音都在颤抖,说出来的话却还明白。 东方不败连提起长剑的力气都没有。他半坐起来,倚着佛像,借着身子的重量,一寸一寸地将剑尖插入那人咽喉。 任莹莹偏了头不敢去看,剑尖刺穿皮肉的声音入耳,她脸上 12、为卿一日恩 ... 的肉都在颤抖。 她身处黑木崖,又知晓剧情,自然不可能真的没心没肺混吃等死。自从那日随东方不败第一次下山之后,任莹莹的荷包里永远插着三只银针,三只涂了麻药的银针——每一只都足以麻翻一头大象。她不想伤人,却也不想被伤。 -- 第28页 任莹莹望着东方不败——他的脸色实在糟糕——她怀着微弱的希冀轻声问道:“你……还能不能动?” 东方不败微微一笑,伸手摸摸任莹莹的脑袋。 这就是不能动了。 任莹莹的心跳从睁开眼开始估计就没低于每分钟一百次,激烈的心跳令她浑身发慌,脑中又空又涨——各种杂乱的念头像断了线的珠子那样在她脑海中弹跳撞击,却没有任何一个能安定下来。 东方不败闭目养神,此刻突然低声道:“你自己走吧。” “哈?”任莹莹从一片张皇中醒过神来,她自己走?往哪走? 东方不败闭着眼睛,继续道:“你出了这庙,往村落走,找个庄户人家躲一躲。” 他如今完全不能动,看方才情形应该还有一波寻仇的人在来的路上,他的手下也在来的路上。谁先到还真不好说。 原本东方不败与属下约定的地点却在离此五十里之外的一处林中,孰料这半日众人都放缓了速度,是以歇在这破庙时已经是东方不败与属下约定好的时间点。如今一番争斗,已经过了近半个时辰,他的手下肯定正在往这边搜寻,任莹莹在他这里的消息那些下属是知道的——他昨夜的书信都已经写得明白。 任莹莹这样一个四岁大的小女孩,脸上皮肤一看就不是农人孩子,身上衣饰也都不是普通样子,走在路上实在是很好认。 东方不败让她出去,便是存了让她引自己手下速速来此的念头。 至于万一任莹莹出去撞上的是来寻仇的……那也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了。 任莹莹听了东方不败这句话,第一反应就是攥紧他的衣袖,斩钉截铁道:“我不。” 东方不败眉心微皱,低声道:“你跟我在这里只是等死,自己出去还有活命的可能。” 任莹莹纵然心底慌乱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反正东方不败闭着眼睛也看不到,心里嘀咕:哼,你会这么好心?我爹把你整成这样,你还好心救我性命?你又不是挨了谢逊七伤拳还能毫不在乎的空见大师,以德报怨报到这份上…… 东方不败见她不做声,又道:“你不用害怕,只要沿着路往南走……出了庙门……” 任莹莹看他说话都有些气短的模样,索性截断他的话头,挨到他身边坚定道:“我就陪着东方叔叔,哪也不去!”这话说得够明白了吧,休想甩开我自己活命! 东方不败微微睁开眼睛,看了她片刻,突然轻轻摇一摇头,低声道:“那你到庙门口去守着,看到来人就告诉我。” *** 来接他们的人还没等到,来的是要他们命的人。 任莹莹趴在破庙门槛内遥遥望见一群人往这边走来,她迅速跑回东方不败身边讲述她看到的。东方不败微微皱眉,苦笑着看一眼身前那个“爷爷”的尸体,道:“是和他一伙的。” 任莹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过了几秒钟抬头望着东方不败,很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我去引开他们。” 她这么决定,自然是这是她活命概率最大的一种做法:A她和东方不败一起出去一起死;B她和东方不败一起不动一起死;C东方不败出去引开众人(该选项不成立,因为任莹莹被救下来不具备反过去救东方不败的能力——东方不败不可能这么做);D她出去引开众人,等东方不败的人马到了再去救她——她施恩在前,又对东方不败犹有用处,应该会被救的…… 东方不败自然不觉得一个四岁的孩子会是分析之后得出的这个选择。这半年相处,他一直觉得眼前的小女孩是个有时候傻乎乎却又有些好玩的小孩子,能做出这个决定最可能的原因是这孩子头脑一热…… 总之,东方不败的眸子张大了——因为出乎意料还有一点……说不清楚的原因…… 任莹莹很想特别英雄地就这么走出去,但事实上她几乎已经要咧嘴大哭了,小腿肚抽筋一样的又麻又疼。她特别没有骨气地扯着东方不败的袖口,特别不放心的交代了三次,“东方叔叔,你一定要来救我啊!” 她慢慢走出了佛像背后,又看了一眼垂着眼睑的东方不败,终于一咬牙一跺脚跑了出去,嘴里嚷着,“东方叔叔,你去了哪里?不要扔下盈盈啊!”还拖着哭腔,是真哭。 她的确怕。 “是任我行的闺女!” “东方不败那厮已经逃走了!” “抓住这个小的!” 外面嘈杂的声音传入庙中,东方不败的唇已经变成了青白色,他看一眼被任莹莹扯得荡荡悠悠的袖子,突然低低说了三个字:小傻妞。 作者有话要说:1 很多年前,地理老师问我:你要学文科还是理科?我回答:本来很犹豫,这次地理成绩一出来我就决定了,我学理科。 所以,文中一切和地理有关的内容请勿深究。如有问题,请温柔指出。(苦逼得查了一个小时地图分析从黑木崖到华山距离路线的人你伤不起啊!!!) 2 我周六坐了九个小时的动车回家,今天又要坐九个小时回学校,估计我回到寝室已经是半夜了。恩,更新……明天吧…… 3要不要让小傻妞受点肢体伤害?她在华山众人手上被虐的越惨,东方叔叔在情感上受到的冲击就会越大吧?只是……虐女主会不会被拍砖啊,对手指担忧中…… -- 第29页 13 13、误君百年身(上) ... 任莹莹方跑出庙门没有五米远,就被迎面而来的正派人士逮了个正着。她一被拎起来立马大喊,“教主爹爹!教主爹爹!快来救救盈盈啊!” 其实她真要喊任我行,哪里会加上“教主“二字,不伦不类。这不过是她担心众人不分情由上来先给她一剑来上一刀,赶紧喊出自己身份,表明自己的用处大大的,求得一点优待俘虏的意思。 那个拎住她的是个身材魁梧的红脸膛长须道人,听了她这样喊非但没有一点要优待她的意思,反倒将牙咬得咯咯作响,一副强自忍耐不要对这么个小女娃下手的模样。 任莹莹心头一凛,顿时醒悟:这些华山派以外的人千里奔赴来此,除了各派之间的情分之外,只怕来的这些人本身与日月教也有过节,有一半心思是放在报私仇上面的。 这个道人正是泰山派掌门人天门道人,他的师父两年前方命丧魔教一名女长老之手,是以他对魔教恨之入骨。如今手里拎着魔教教主的女儿,他又怒又恨又激动,胸膛剧烈起伏。 任莹莹忙住了口,眼圈红红可怜巴巴瞅着天门道人,只求博得一点同情分。 旁边一名三十来岁,中等身材的男子对天门道人道:“如今当务之急是找出东方不败的下落,这魔教妖女不妨暂放一放,看她年纪幼小,谅也跑不了。” 任莹莹心里拼命点头,转转眼珠看向那说话的男子,只见他瘦削异常,上唇留了两撇鼠须,倒也不像是泰山派的道士。 天门道人哼了一声,怒道:“我纵然与魔教有血海深仇,却还不至于对这么个幼女下手!”说着径自松手。 任莹莹被摔在地上,跌得七荤八素,地上半融化的雪水沾湿了衣衫。一阵寒风吹来,她激灵灵打个寒颤。 先前说话的男子蹲□来,笑眯眯地望着任莹莹,柔声道:“你说你的东方叔叔自己走啦,他往哪边走的啊?” 任莹莹就怕他不问,她吸吸鼻子,瞅着这男子,很是乖巧地慢慢道:“东方叔叔带我下山玩,后来就打架了啦,死了好多人。我害怕,拉着东方叔叔哭,他甩开我就走啦……” 那男子也不怪她回答得完全不在点上,只是笑眯眯地继续问道:“那你有没有看清你东方叔叔往哪边走的啊?你说出来,咱们好帮你找他呀。” 任莹莹也不敢随便乱指一个方向,此刻破庙之外八面都可行走,只是积雪半融,有人走过必定会留下痕迹。她只想着尽量拖延一点时间,等雪融化到看不出足迹时,再随便只一个方向,想来比较不那么容易令人起疑。 那男子百般诱惑哄劝,任莹莹只是一副被吓坏了的可怜样子,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毫无信息含量的话。如是再三,那男子脸上的神气渐渐不耐烦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慢慢褪去了。 天门道人在一旁焦躁道:“费彬!你跟这任事不懂的小丫头多费什么口舌?!咱们兵分几路在这周围搜上一搜还怕揪不出魔教贼子来吗?!” 原来这个男的是嵩山派的费彬。 任莹莹打量着费彬的神色,知道不好再拖延下去了,只是在心底盘算着怎样才能让自己的谎话更周密一些。 费彬对天门道人道:“岳掌门带了大部人马去了南边,咱们这里不过区区十来人。再兵分几路,就算真的遇上了那东方不败,又如何能将他击杀?咱们人少势单,如今抓到这魔教教主的女儿已经是大功一件,若是硬要抓那东方不败……”他嘿嘿一笑,“未免有些轻忽自己人性命了。” 天门道人扫视四周,见身周数人脸上隐隐露出赞同费彬意思的神色,不由得“哼”了一声。他却也知道这十数人中,除了他与费彬算得上高手之外,剩下的都是华山派一些气候未成的小喽啰,真打起来成不了了什么事。 岳不群却带着华山,泰山以及嵩山的其余众高手一同赶去了南路——幸得岳不群素来谨慎,纵然得到了消息,还是分了数十人往北路寻来。谁知这东方不败正是走了北路! 费彬握着任莹莹的左手,脸上带起一丝狞笑,“你可莫要装可怜来骗我。你若是不说,我便将你的手指一根根折断……”他说着轻轻捏住任莹莹的左手小指,声音越发柔和,“你东方叔叔往哪边走了?” 任莹莹一时间慌乱无措,若是她此刻指个方向却摆明了她方才是有意欺瞒拖延时间,说不定会让费彬进而想到她那番东方不败已经走了的话也是谎话,那可就大事不妙了;若是咬牙坚持不知道,眼看就有大苦头要吃…… *** 东方不败倚在佛像上,闭目抿唇。他向来听觉敏锐,此刻将费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费彬这人他是知道的,乃是嵩山派掌门左冷禅的四师弟,有名的“嵩山十三太保”之一,这些年来以大嵩阳手在江湖上闯出了些名堂。他这个人看上去万事讲理,实则狠辣有余,而智谋不足。如今为左冷禅驱使,暗中坏事也做了不少。若是他诚心要折磨一个人,就是铁血好汉也不免承受不住只求一死,更不用说是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女孩…… 东方不败右手紧紧抠在地上,唇色青白,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沾了血水的白色大氅裹着他略显瘦削的身躯,他一动不动地等着小傻妞受不住苦,将实情说出来…… *** -- 第30页 任莹莹的薄底绣鞋浸在雪水里,时间久了已经又湿又冷,又僵又麻的感觉沿着小腿肚一路攀爬上升,渐渐冲上脑海……她乌溜溜的眼珠瞅着费彬,细密的上排牙齿紧紧咬着下唇,直到咬出一抹嫣紫…… 费彬见她不做声,冷笑一声,捏着任莹莹小指的手指微一用力。 任莹莹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从小手指一路蔓延,像一枚银针那样扎在心头最柔软的地方——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仿佛是身体本能的纾解疼痛的方法。她也没有刻意去忍,反正她又不是什么大丈夫,哭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费彬见她只是流泪,却还是咬着嘴唇一声不吭,他脸上的肌肉颤动了一下,高高的颧骨看上去森然可怖。他冷笑一声,“还是不说?” 任莹莹憋着嘴,说毛说?!我说什么你才能不虐我?!你丫的本身就是个虐人成性的变态! 费彬哼了一声,手上施力。 只听一声清脆的骨节断裂声,任莹莹的小手指被捏折了。 她只觉得眼前一黑,真的有无数色彩斑斓的画面从脑海中迅速飞过,身体短暂的空白感之后巨大的疼痛如潮水一般向她袭来! 尖叫!飙泪! 完全是这具身体本能的反应,她浑身冷汗潸然而下,眼前晃过费彬又残忍又快意的面孔,任莹莹整只左手臂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她在一片泪水中望向天门道长所在的位置,哭喊着,“道长爷爷,人家都说道士是最慈悲最好心的……你也穿着道袍,为什么却看着这个恶人欺负小孩子?!大人欺负小孩,好不要脸!” 费彬遭她讥讽,见几个华山派的弟子脸上都有不赞同之意,脸上一紧,被激起了性子。他又哼了一声,立意要将这小丫头的手指根根捏碎。 那天门道长听了任莹莹的话,本就是红脸膛,一时间更红了,好在别人也看不出来。他虽然性情暴躁,又恨魔教入骨,却到底是良善之人,见不得恃强凌弱。方才费彬捏断任莹莹第一根手指,他默不作声,却实在是恨魔教恨得狠了。如今见他还要继续施为,到底看不下去。 天门道长一伸手将任莹莹拎了过来,冲着费彬怒道:“你是嵩山派的成名高手,却和她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费彬站起身来,脸色阴沉,见众人神色间都有不虞,知道这次过火了些,便默不作声。 旁边一个华山派弟子上前道:“如今看来那东方不败是逃走了,咱们人少力薄,不如先回华山等与众人会合,再做计议。” 天门道人哼了一声,抱着任莹莹上马先行了。他怀着报仇的心思而来,却只逮到了个女娃娃,心里老大不快,脸上神情自然不太好看。 费彬也上马率着众人随后离开了。 其实这次东方不败逃过一劫却实在是侥幸。若此次来北路的不是性情急躁的天门道人与智谋不足的费彬,换了心思细密的岳不群或是左冷禅来,一眼看到那破庙之前只有入的脚印没有出的,立马就会起疑。 再则这半日风向却也奇怪,冬日刮着南风。那破庙坐北朝南,南风吹来,庙中的血腥气便往北而去,是以来的众人都没有察觉破庙中的血腥气颇为新鲜,只怕还有受伤存活的人在庙中。 三则这日跟来的华山派子弟并非自幼在华山长大,不过是周围的富家子弟来挂个名求个庇护的,因此谁也不主动言说要到破庙中去查看一番。岳不群接到消息,东方不败定然往南路而去,算准了北边应该没有危险才将这十几人派到这边,全了他们想要历练一番的心思。 若非如此,北路本该没有正派人士来追击才是。 这却是阴错阳差,世事难料了。 *** 东方不败在破庙中,耳听着马蹄声得得而去,心劲一松,毒气越发汹涌起来。 约莫过了一刻钟,七名劲衣男子进到庙中来——正是东方不败的手下中为首的七人。 东方不败慢慢睁开眼睛,眼神清明,整个人看上去依旧强大难以动摇,他低声道:“派两个人上华山,把小姐的情况打探清楚。” “是!”为首那人答应的干脆利落,又问道:“要属下派人将小姐救出来吗?” 东方不败缓缓摇头,想到小女孩出庙门前再三拉着他的衣袖央求的模样,唇角微勾,低低道:“我亲自去救。” 他想起小女孩质问天门道人时脆生生的嗓音,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牵动身上的伤,不免低声咳嗽了几下。 这样聪明的一个小傻妞,应该能等到他来吧。 任莹莹被天门道人抓在怀中,只觉得浑身不舒服,却又不敢有所动作,只好忍着。被捏断的小手指上传来一波一波的剧痛,她此刻只求费彬这一捏只是捏断了骨头,并不是粉碎性的……但愿逃出之后能治得好…… 逃出之后…… 思量着,一行人已经入了华山。只见山势险峻,树木清幽,鸟鸣嘤嘤,白雪覆压,四五座粉墙大屋依着山坡或高或低的构筑。 对于她这么个小孩身体而言,华山既险又高,一旦被带上去了,想独自逃下来谈何容易? 一个年轻美妇缓步走来,见天门道人抱了个小女孩上来,微微一愣,笑问道:“这却是哪家的孩子?” 天门道人抱着任莹莹的手臂一僵,他看了一眼落后半步的费彬道:“这是任我行那贼子的女儿!” -- 第31页 那年轻美妇又是微微一愣,转眼去看被天门道人抱在怀中的任莹莹,只见她小脸雪白,双目红肿,自行以右手托着左臂,左手小指以一个奇怪的弧度弯折着……显见是不久之前被人捏断了…… 这年轻美妇正是十数年后创出“无双无对,宁氏一剑”的宁中则宁女侠——“君子剑”岳不群的结发妻子。 如今她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幼女岳灵珊今年年方四岁,正是与任莹莹差不多大小的时候。因岳灵珊今晨突发高烧,岳夫人这才留在华山,亲自照看,好容易这会小女儿退了烧睡得安稳了,她才出来迎客。 此刻她见天门道人抱着任莹莹的别扭姿势,又怜惜任莹莹被虐待,不由得伸臂将任莹莹抱到自己怀中来。 岳夫人引了天门道人与费彬往“正气堂”走去,一路上只问天门道人路上情形,竟是看都不看费彬一眼。天门道人为人如何她是知道的,会折断任莹莹小指的便只有费彬。她心中看不上费彬对幼女动手的行径,脸上便不假辞色。费彬也不在意,只是跟在岳夫人与天门道人身后,垂着眼睑慢慢走着。 三人在正气堂中坐了大半响,茶都喝了三巡,岳不群领着往南路去的大队人马却还没有返回。岳夫人渐渐担心起来,又派了门下弟子前去查探。 不一刻,岳不群就带了众人踏入正气堂中。原来那弟子方赶到山门下,就迎面撞上了从南路归来的岳不群等人。 任莹莹从岳夫人怀中抬起头来,拿眼去看为首的那人。只见他一身青衫,轻袍缓带,右手握着一柄折扇——任莹莹嘴角微抽,数九寒冬的天气拿折扇,带点天真中有些智商不高的感觉。 这颏下生了五柳长须,面如冠玉,一脸正气的三十岁上下男子便是华山派掌门人, 江湖中人见了面都要赞一声“好”的“君子剑”岳不群了! 任莹莹知道他那谦谦君子,彬彬有礼的外表下的滔天权势之心,此人乃是笑傲中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一枚;心术可比武功厉害上太多。她不敢多看,垂了睫毛,缩在岳夫人怀里做乖巧状。 岳不群与其余诸位江湖中有头有脸的正派人士各自坐了下去。 诸人方才坐定,一个身量极高的尼姑便拍案而起,怒道:“这些魔教狗贼欺人太甚!” 任莹莹唇角又是一抽,既然要站起来,刚刚何必坐下去。 只听那尼姑继续怒道:“咱们往南路拦,贼子们倒走了北路!又趁着咱们归路不备,夹道袭击,实在可恶!实在可恶!”说着连连拍案。 任莹莹转眼看去,见那尼姑衣摆上有点点血迹,应该是溅上去的,再看其余几人也都衣衫颇见凌乱,显是经了一番恶斗。她心头一喜,看来东方不败的手下赶来啦……看这老尼姑这样生气,自然是没从东方不败那里讨了便宜去。能从东方 13、误君百年身(上) ... 不败手上讨了便宜去的人整个笑傲都不见得能有几个,一时间,任莹莹竟生出一股“与有荣焉”的自豪感来…… 天门道人也拍案而起,怒道:“定逸师妹所言极是,贼子实在可恶!老道往北路去,差一点就擒住那东方不败!只可希望晚了这一步,只逮到一个小娃娃!” 众人听了这一句,都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岳夫人怀中的任莹莹。 任莹莹被这些含义不明的目光打量得身上一阵发毛,硬着头皮撑着。 费彬却突然一笑道:“这位就是那魔教教主任我行的独生爱女了。咱们拿了这个小的,还怕那个老的不听话吗?” 一时间群情兴奋,纷纷商讨要如何以任莹莹为质要挟任我行。说了半日,又是费彬道:“要让那任我行相信他女儿在咱们手上,可得有个信物才好。” 众人都说是,眼珠子滴溜溜往任莹莹身上转。 任莹莹见费彬又是一笑,心道这厮定要害人!果不其然,那费彬温文道:“不如就断她小指给任我行送去。” 任莹莹心中大恨,又看堂中诸人有一多半倒是隐然赞同,不由得大惊大惧。 定逸师太又一拍案,怒道:“这却是嵩山派的仁义道德?!我恒山派纵然与魔教势不两立,不共戴天,却自问绝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费彬微笑,“与魔教奸邪之辈,又何须讲什么仁义道德?” 这定逸师太,乃是恒山白云庵庵主,恒山派掌门定闲师太的师妹,不但在恒山派中威名甚盛,武林中也是谁都忌惮她三分。如今见她发怒,费彬虽是微笑以对,却实实是驳了定逸师太的意思。 任莹莹见场上情形很不明朗,立马抓住时机哭出声来,边哭边亮出自己被捏断的小手指,“呜呜,盈盈疼,这个坏人捏断了盈盈的手指……呜呜,师太婆婆,你也是出家人。人家都说信菩萨的是好人,师太婆婆你救救盈盈……” 定逸师太看一眼任莹莹举着的小手指,登时气得血气上涌,脸涨得通红,指着费彬怒道:“你也算是嵩山派的师长一辈,竟做得出这样事情来?!倒是给那些小的做了个好样子!” 费彬依旧是微笑模样,只道:“只要能除了魔教,管他什么手段?!师太对在下有所不满,待此间事情了了,费彬自当亲上恒山,请师太教导。”他将姿态放得这样低,诸人都不便再多说什么。 定逸师太也只能站在一旁瞪着他,此人从大局出发,纵于小节有亏,却也不好深责;只是要她眼睁睁的看着这样一个幼女被切一节手指去,却也是万万不能的。 -- 第32页 一时间,堂上局面僵持住了。 岳夫人见任莹莹泪水涟涟的模样实在可怜,不由得心生怜惜,伸手为她拭泪。 一片静默中,只见岳不群站起身来,握着手中折扇,温声道:“岳某有一言,请诸位一听。” 14 14、误君百年身(中) ... 试玉要烧三日满,辫材须待七年期 见众人并无异议,岳不群轻展折扇,微一沉吟,继续道:“嵩山派费师兄所言并无大错。” 此言一出,定逸师太淡淡的柳眉登时竖了起来;任莹莹抓着岳夫人手臂,心内骂道:坏人!坏人! 费彬脸上笑意加深,开口道:“岳掌门是明理之人。”言下之意是说定逸师太方才糊涂了。 定逸师太怒喝一声,正要驳斥,只见岳不群折扇一收,又道:“定逸师太说的却也极是。” 这是两边都捧,都不得罪的意思了。 岳不群这两句说完,不给众人质疑的时间,语气突转高亢,“咱们五岳剑派这些年来在魔教手中死了多少兄弟姐妹!只是这却不是咱们实力有所不济,而是魔教中人行事诡谲,无论恩义,阴谋诡计层出不穷所致。对付那些泯灭了仁义道德之心的贼子,咱们自然可以以彼之道,还治其身——也与他们使些计谋,因此费师兄的计策可行。” 任莹莹听到此处,只道要遭。 熟料岳不群踱了一步,话锋一转,缓缓道:“只是贤圣有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说的便是要像疼爱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这普天下的孩子。魔教诸人固然可恶可恨,”他伸出手来,握着折扇指向乖乖窝在岳夫人怀中的任莹莹,“只是似此幼女,凭她能有多大的本事做出伤人害人的事情来?不过还是天真烂漫的孩子罢了。咱们正派人士该当趁她年幼,受害未深之际将她拉出来,好好教导与她,待她能辨事理之后,自然知道是非曲直。届时她若有什么不妥,该罚该打该杀就再没有什么不妥了。若是今日将种种手段施展在稚子身上,”他叹息一声,双眉皱起,“那咱们也与那滥伤无辜的魔教诸人无甚区别了。” 一番说辞从慷慨激昂到低回婉转,只说得堂上众人无不叹服,定逸师太看向岳不群的目光中隐然多了三分赞许。费彬站在原地,一双眼睛盯着岳不群,只是一言不发,既不附和众人称赞岳不群,也不出言反驳。 岳不群笑容谦和,望着费彬诚恳道:“君子之过,如日月之食,人所共知,知过能改,善莫大焉。我辈习武之人本是为了与人为善,费师兄日后还该慎用武力才是。” 费彬嘿然一笑,默不作声。 岳不群也不在意,走到任莹莹身边,微笑道:“要做信物,取这孩子身上一件物事便好。”言毕,扫视任莹莹群身,微一踟蹰。 任莹莹立马乖觉得伸出右臂,将手腕上自幼带着的银镯子露了出来。 岳不群凝目看了任莹莹一眼,伸手一捏将那银镯子取了下来,转身去了。 任莹莹心知手指保住了,连带着看岳不群也顺眼了几分——伪君子也有伪君子的好处!如今心思活络起来,她将前后事情连起来一想,总是觉得费彬对她有种针对性的敌意——这却是为何? 此时日已偏西,任莹莹精神紧张了大半天,一放松下来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岳不群刚刚发表了“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善心讲话,岳夫人立马夫妻同心将任莹莹抱到了内室。堂上众人正热火朝天得讨论要怎样摧毁魔教,也无人注意华山派女主人的动作——这是人家丈夫组织的行动,又是人家的地盘上,自然是人家想怎么做都要便宜行事…… 岳夫人并没有将任莹莹带回她与岳不群的卧房,而是带到了隔壁的岳灵珊小套间里。按理说岳灵珊如今已经四岁了,该有她自己的院子住着才是,只是岳夫人与岳不群只得这么一个女儿,很是疼爱,便一直没有让她搬出去。 岳夫人将任莹莹抱到女儿房中,看着女儿酣睡的小脸,又看看任莹莹又是汗水又是泪水的样子,不由得心生怜惜。她取了帕子给任莹莹洗净手脸,避开了她断掉的小指,见任莹莹只是乖乖地坐着不说话,比之岳灵珊素日的灵动活泼更有一分惹人怜惜之处,不由得柔声慢慢引着她说话。 “你可是叫盈盈?” 任莹莹点头——她的喉咙现在有点疼了。 “今年几岁啦?” 任莹莹伸出四个手指头。 岳夫人一笑,“你这样乖巧,可是像你娘亲?” 任莹莹此刻心中万般不安,只盼着能一个人静一静,想想对策,最好能逃掉,也不知道东方不败究竟什么时候会来救她——又或者他XX的坏人转念一想放弃她了? 一颗心七上八下,偏偏还要应付岳夫人,任莹莹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只是她面上却撇撇嘴,小小声道:“没有娘亲。” 岳夫人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搂住任莹莹低声道:“可怜的孩子。”过了半响,她将任莹莹抱起来,轻轻摩挲着她微红的面颊,柔声道:“好孩子,你以后留在华山,我收你做了徒弟,你便像又有了娘亲一样了。”这半日来,她见任莹莹懂事乖巧,又身陷不幸(?),却又不吵不闹,倒懂事得有些令人心疼了;更兼之她亲生爱女与任莹莹一般年岁,兴许是移情,竟对着任莹莹也起了几分慈母心肠。 -- 第33页 任莹莹也是心下微叹,说不准她的便宜老爹还杀了岳夫人的师父师娘之类的亲长,岳夫人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足见胸襟。 岳夫人抚摸着任莹莹的头发,又道:“你且忍一忍,指上的伤要找个良医来看看……”正说着,一个蓝衣少年冲了进来,往床头扑去,扑到一半才看到一旁的岳夫人与任莹莹,即刻住了脚步,向着岳夫人恭敬得行了礼。 任莹莹拿眼看去,只见这少年长方脸蛋,剑眉薄唇,又听岳夫人招手喊了一声“冲儿”,登时脑中电闪雷鸣——这莫不就是渣男令狐冲?! 那少年还未说话,只听得外面嘈杂声起,有人嚷道:“魔教狗贼来盗取咱们华山派秘籍了!” 岳夫人一下子站起来,推窗望去,正看到一枚火箭炮冲天飞上,砰的一声响,爆上半天,幻成一把银白色的长剑,在半空中停留了好一会,这才缓缓落下,下降十余丈后,化为满天流星。这是华山掌门召集门人的信号火箭。她知事态紧急,看了一眼乖乖坐在椅子上的任莹莹,叮嘱那少年道:“你看护好这孩子。”心里记挂丈夫安危,说完就持剑冲了出去。 任莹莹垂着头,心里安定下来:他总算是来了。 *** 任莹莹低着头想事情,那少年却是好奇地打量着她。 这少年正是华山派大弟子令狐冲,此时拜入华山派门下一年左右,时年十二岁。他受岳不群夫妇大恩,心内感激,只道要认真习武,以酬师父师娘一番栽培。因此他每日习剑御气从不喊累,很得岳不群看重。 他初来华山,便知道师父师娘有一独生爱女,生得清灵秀气。他本是爱玩的性子,纵使一开始因为岳灵珊是师父师娘的独女而尊重之,禁不住岳灵珊爱缠着他玩,慢慢地便待如亲妹子一般了…… 今日听闻岳灵珊高烧不退,令狐冲心内焦急担忧,是以一结束了每日的练习就疾奔而来,要瞧一瞧这小妹子病得怎样了。正碰上岳夫人与被掳来的任莹莹。 他一整日都在练武,并不知道任莹莹身份,又听师娘要他“看护好这孩子”,自然遵从。他一边打量任莹莹,一边猜测这孩子是什么人。 任莹莹被他看得心下不耐烦,心道:这个渣男不会真就这么一直盯着吧?!那她要怎么逃出去?! 虽说有人上山来接应,但是要攻入华山派掌门人的卧房隔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那样一来目的明显,任莹莹一定会被提前转移的。最好是她能自己跑出去,隐到山林里,又或者往山脚下跑……这样得救的几率会高一点。 心中计议停当,任莹莹抬起头来,冲着少年甜甜一笑,声音软软地道:“你是不是华山派的大弟子令狐冲啊?” 令狐冲方才一直看着任莹莹垂着头,隐约可见脸上的难过之意,此刻突然见她笑了,纵然眼犹红肿,看起来还是一团可爱。他愣了一愣,笑道:“是啊,小妹妹你知道啊?” 他一开口,任莹莹登时觉得浑身一雷。 日后成为武林中话题人物,引无数少女碎芳心的风流倜傥潇洒不羁的令狐冲现在还是公鸭嗓啊!!!变声期的少年你伤不起啊!!!听变声期少年说话的小女孩你更伤不起啊!!! 任莹莹等着身上的一阵爽雷滚过后,继续甜笑道:“我听人家说道少年英雄,为首的就是华山派大弟子令狐冲呢!今日我看你一脸正气,跟岳掌门如出一辙,心下就想:这位莫不就是江湖中人交口称赞的令狐冲少侠了?一问之下果然就是!” 任莹莹说着神情激动起来,果然是一副仰慕姿态,“我听闻能少年有为之人都是上一世带来的灵秀之气,今世能从手相中看出来——你给我看一看,好伐?” 令狐冲平生最敬师父,任莹莹这番话可谓夸到他心坎里去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憨憨地将手伸了出来,操着一副公鸭桑道:“小妹子,我看你刚刚哭过,可是有人欺负你啦?你告诉哥哥,我去替你出气!” 好啊,去把那个费彬喂蚂蚁! 任莹莹将令狐冲的左手捏住,抬头对着令狐冲一笑,令狐冲目光自然落在她的脸上——就在这时,任莹莹手指一动,一针扎下! 令狐冲只觉得手上微痛——任莹莹到底不是东方不败,令狐冲看她脸上神色知道不对——他倒也机警,立刻反手擒住任莹莹手腕,正要问话,只觉得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令狐冲身子一软倒了下去,任莹莹手腕被他捏紧,整个人被带得从椅子上栽了下来,膝盖摔得生痛。任莹莹咬着牙抽着冷气看自己的手腕——好在令狐冲捏住的并不是她的手腕,而是手腕上的银镯子。她拼命想把银镯子脱下来,岳不群取走另一只镯子时轻而易举,捏一下就好了,她却是直到把手腕脱去一层油皮才得以脱身。 她抱着手腕嘶嘶抽气,瞪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令狐冲,忍不住恨恨地踢了一脚:真是前世有仇! 她往窗户那边跑去,正要翻窗离开,猛听得一阵小女孩的哭声从床上传来……岳灵珊! 任莹莹心里一惊,从窗沿上又摔了下来,方才摔伤的膝盖又先触地,只疼得她连心里都一抽一抽的。却也顾不上这么多,床上那岳灵珊还在哇哇大哭…… 任莹莹单脚跳了过去,两手齐上捂住岳灵珊的嘴,只有闷闷的挣扎声传了出来……任莹莹瞪着这个四岁小妞,低声自语道:真是欠小师妹的!见岳灵珊在她的武力镇压下安静了下来,乌溜溜的眼睛定定的瞅着她看,任莹莹有心放手,却又怕一放手这小姑娘又哭……到时候引了人来看到被放倒了的令狐冲,那她可就离大去之日不远矣…… -- 第34页 任莹莹看了一眼还只有四岁的岳灵珊,又瞅瞅躺在地上的令狐冲,咬咬牙,索性将你们师兄妹送做堆,一起麻翻了算了!银针轻扎,岳小妞登时睡了过去…… 任莹莹心道,算是姐姐这次对不住你了,大不了以后给你把“小林子”绑了来…… 她不敢多做耽搁,立时翻窗而出。 此时暮色四合,纵是寒冬,华山上亦有草木未凋。任莹莹直往林子深处而去,也不敢走小道,只是沿着地势,在枝叶掩护下往低处跑去。 她衣着单薄,薄底绣鞋早在破庙外就被雪水浸湿了,此刻夜风一吹,整个人如树上叶片一般簌簌发抖。林中树木无人修剪,枝桠横生;更有低矮灌木,枝上生刺;任莹莹从中穿行,一路被刺,腿上布料渐渐褴褛,雪白的小腿被拉出道道血痕,脚下偶尔踩到尖碎石子也是阵阵刺痛。 极遥远的地方传来阵阵喊杀声,她也不知道是否已有人得知她逃了。只听得林中鸟兽声声可怖,遥看天上半轮黄月如同鬼眼一样,任莹莹心里又是不安又是害怕,只是咬着嘴唇不哭,只是闷着头往山下跑…… 许许多多念头如潮水般涌上脑海,她想到这一日种种遭遇难堪,心里又悔又恨,冬日的夜风如刀剑一般刮在脸上。她仿佛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麻木了一样地往山下跑着,边跑边想:我以后定要好好习武,叫他们谁都没法欺负于我!我以后再也不可这样得过且过,总觉得天塌下来还有便宜老爹顶着! 她断了的小指随着每跑一步的晃动都是一阵剧痛,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这份委屈与屈辱。她咬着下唇跌跌撞撞往山下跑,肺里像是着了火,两条腿也变得不像是她自己的。委屈裹着酸气冲上鼻子,任莹莹拼命忍下眼中的湿润,又想,若是能重来一次,她宁愿做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女,也不要坐着日月教的大小姐……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偏偏每个人都算计她……东方不败是这样,那些名门正派的混蛋也是这样,说不定她的便宜老爹也是这样……她又有什么值得被这样图谋?! 顶了这个身份,若是能力不及,连活命都难……她喘息着,心道自己竟然还不如原本那个四岁的任盈盈看得清楚,只想着混日子,也不想想日子让不让她混! 她以前总觉得这些已经是万人之上的高手还想着谋夺武林秘籍可笑可叹,如今才知道他不去夺,便有别人夺去;别人夺了练成功夫,便没了不夺之人的活路。身处江湖,只要武功不是天下第一,这条命便不是自己的。 如任我行,如东方不败,如岳不群——身处高位,若无绝顶武功,若不谋划势力,便如小儿怀金过闹市,命在旦夕。 这个道理于任我行的独女——任盈盈,一样适用。 林子里越发安静下来,任莹莹一眼望去,却觉得到处都是 14、误君百年身(中) ... 鬼影重重,时而有被惊起的鸟雀展翅飞去,都会惊得她心跳一阵加快——生怕是华山派的人追了下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跑了多久,还要跑多久,只是跑下去,跑下去……离了这个人人都想图谋她的地方……一整日粒米未进,滴水未喝,胃里空得发疼,疼到发木……脑海中一阵清醒一阵昏沉……只是跑下去…… 若是能逃出去,要拼命学武功,以后…… 以后一把针撒出去,把这些坏人都放倒…… 突然一只手臂将她拎了起来,任莹莹大惊,不吵不闹不挣扎,反手就将扣在指间的银针扎了过去……不妨那人似乎早知她的反应,立时就握住了她的手腕。 任莹莹心里悲愤,只道要被抓回去了。她抬眼一看,却见来人眉间蹙起,脸上似笑非笑,白雪月光之间,一派风华难掩——正是东方不败。 任盈盈心里一呆,两行泪便淌了出来。她埋首在东方不败怀中,闻着他衣襟间洁净的气息,心里一静,便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晕了,只是睡着了……恩,猪。 15 15、误君百年身(下) ... 东方不败低头看着趴在自己胸前的小家伙,眉头紧皱——任何一个有轻微洁癖的人,都不会在衣襟被别人的汗水泪水还有近似口水的不明液体浸湿的情况下,保持愉快的神情。 一旁的林子里突然闪出来一名黑衣男子,他追随东方不败已久,对东方不败的习性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此刻黑衣男子伸出手臂,看了任莹莹一眼,低声询问道:“副教主,是否让属下来……”帮你解决掉这个敢弄脏老大衣服还睡得呼呼的小丫头——属下帮您抱? 东方不败没有理会升职心切的下属,依旧皱着眉头瞅着窝在自己怀里的小家伙——她看上去糟透了:做工精良的绣鞋上沾满了湿泥,裤子被坏破露出雪白的小腿和腿上一道道的划痕,左手小指被人为捏断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弯曲着,冻到微微发青的脸上一对长长的睫毛浸泡在未干的泪水里……可是却睡得那么香甜,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动,泪水还没有干透唇角已经翘起来了……仿佛她已经睡在一张安全的床上,仿佛这不是在冬夜的林中,而是春天的花海…… 东方不败看着她,突然双目微微一合露出一个类似准备微笑的神情来,只是他并没有微笑,而是伸手轻轻捏住了睡得正香的某小猪的鼻子……然后他之前脸上的神情延续下去,如果不是他脸上的棱角太过冷硬,他的属下一定能认出这种表情并且立刻疯掉——这分明就是一个恶作剧的孩子才会有的样子和举动啊! -- 第35页 只是现在毫不了解真实情况的忠心耿耿的下属,一脸恭敬地在心底抓狂地想着:难道头头这是想要让小姐窒息而死?!现在和教主翻脸动手有几成胜算?!等离开华山再灭了小姐岂不是更安全?!呜呜,其实小姐看上去好可怜的……要不要劝劝头头呢?!要不要呢?!万一头头生气了呢?! 抓狂的下属依旧在纠结中…… 某只小猪却顺其自然地张开了嘴巴,怡然自得地继续睡觉,还发出了微微的鼾声……东方不败嘴角微微一抽,有些无趣地收回手指,盯着小家伙的睡容看了片刻,微微一笑……就在此时,一滴口水准确地透过衣襟的缝隙落在了他的里衣上,带来一股绝对称不上舒服的湿漉漉的触感——东方不败的微笑僵硬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边垂着头的下属,冷冷道:“你来。” 下属不敢太靠近,站在离东方不败两臂开外的地方伸长了手臂去接睡梦中的任莹莹。东方不败单手托着任莹莹将她送出——睡梦中的任莹莹死死攥紧东方不败胸前的衣襟——他越是将她往外送,她越是抓紧往他怀里钻…… 任莹莹梦到她回到了二十一世纪,睡在一张通了电热毯的柔软舒适的床上,一切都温馨而美好……突然,有人在门内要将她推出去,门打开了,外面冰封千里,大雪飘飞……她死死攀着门框,想要爬回开了电热毯的床上去,那个人却一定要将她推到寒冷的屋外去…… 下属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双手环住任莹莹的腰,要将她拔出来…… ……K?A?O! 不仅有人从门里往外推,还有人从门外往外拉!任莹莹在梦中大怒,又踢又骂又挣扎…… 东方不败看一眼死赖在怀中不肯挪窝的小妞,见她渐渐不安稳起来,合起的眼皮下的眼珠迅速地转动着,泛紫的唇瓣也动起来,发出几声不明意义的呢喃。他对下属做了个制止的眼神,叹了口气将这小家伙又收回到自己怀中来,循着来路往山下走去。 下属呆在原地,只觉得头发丝都因为过度惊吓竖了起来!他……他……他刚刚听到了什么?!副教主他……副教主他……竟然叹气了?!他此生最崇拜的杀人不眨眼算无遗策的副教主竟然叹气了?!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您什么时候请副教主喝了杯茶教会了他叹气这种正常人会做的事情啊? 等到几乎看不到月光下东方不败的背影时,石化了的下属才惊醒过来,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追了上去…… *** 这一觉睡得香甜,第二日任莹莹醒来的时候感觉比任何时候都要神清气爽。但是几乎是立刻的,她感受到了来自全身各处的疼痛,分别源自:过度哭泣的眼睛,被冷风吹夋的皮肤,脱皮的手腕,断掉的小指,划伤的小腿,已经肿胀磨伤的双脚……还有被东方不败捏红肿的鼻翼,只能说某人对于“轻轻”的力度理解与大多数人有所差异…… 东方不败就坐在她睡床斜对面的书桌前,见她醒了便走过来坐到了床边。 任莹莹打量着东方不败,一瞬间只有五个字能概括她此刻的心情:羡慕嫉妒恨! 这个变态昨天不是还一副伤得要死掉被下毒动不了的模样吗?!怎么一夜之间又变回玉树临风凛然不可侵犯的格调了?!看这厮脸上惬意的神情怎么也不像是身上有伤口的人啊!为什么她现在就疼得想要去死! 任莹莹看着自己被裹得粽子一样的手和腿,闷着头不想跟东方不败有什么沟通:我们没有共同语言,OK?!你这个瞬间满血复活的怪兽! 东方不败看着某小妞的头顶心,以为她还没有从昨天的惊吓中回过神来。他轻轻咳了一声,问出了这辈子以来第一句真心实意的问候语,“感觉还好吧?” 任莹莹愣愣地看着自己被涂了伤药但是并没有裹起来的手腕——脱掉被令狐冲攥住的镯子时擦掉了油皮——压根没注意东方不败说了什么,此刻她抬起头来,望着东方不败,眼神热切,“我要改名字!” 这回答完全不在东方不败的预料之中。要知道很少有事情能超出他的预料,所以他盯着突然间激动起来的小女孩,一时间不明白一个人要怎样思考问题,才能对他刚才的问候给出这样一个回答。 “对!我要改名字!”任莹莹笑了起来,伸手去抓东方不败胸前的衣襟——她的手落空了。 东方不败现在对于被抓衣襟神马的很警惕……咳咳…… “哦,你要改名字。”东方不败慢慢重复着,点点头。 “我要改名字!”任莹莹并不在意东方不败方才躲开了她的“魔爪”,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发现中,她怎么就忘了呢!上一世研究金庸武侠的时候,她曾经了解到一个说法。《道德经》有云:“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又云:“道冲,而用之或不盈”。“ 盈”和“冲”是道家的两个状态,就比如是一个容器满和空,正应了二人的身份与性格。所以名字决定情侣……XXD! 怎么忘了这一茬?!自从莫名其妙穿越了之后,任莹莹开始有些相信宿命之类的鬼东西了! 经过昨天的事情,她可不想和渣男令狐冲又或者是那个要命的小师妹再有任何接触了!她手腕膝盖受伤,公鸭嗓令狐冲看丢了人估计也要受罚,小师妹小小年纪受到惊吓估计得哭上不止一场……唉!天生命格不对!还是没有联系比较好! -- 第36页 主意打定,任莹莹笑着对东方不败道:“我不想用‘盈盈一笑’的这个‘盈盈’了,东方叔叔,我更喜欢草字头的那个‘莹’。晶莹,莹白,莹澈,莹洁……这个多好!” 东方不败皱着眉头微笑,“是不错。” “那就改了吧!”任莹莹殷切地望着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瞧着她又是紧张又是期盼的样子,倒仿佛改名字成了性命攸关的事情,不觉好笑道:“这要问你爹爹。” 任莹莹的脸垮了下去。 东方不败瞧着她失望的样子,伸手摸了摸她的发,竟将刚才的话又问了一遍,“感觉还好吗?” 嗳?怎么回答比较好?是装可怜博同情,还是装坚强显实力?哪种反应会让东方不败对她最重视,最保护?任莹莹咬着下嘴唇紧张的思考着。 东方不败望着她低头不语的模样,心里暗叹:这孩子果然被昨天的事情吓傻了。 *** 东方不败抿紧唇角盯着垂首不语的小女孩,慢慢道:“等过了这几日,你若是想见你爹了,我着人将你送回黑木崖。” 昨日的事情,这孩子算是救了他一命。若是他落在华山派诸人手中,虽有保命之计却也不免受些折辱。这个小丫头能主动去引开敌人,又耐得住折磨,还机灵到瞅准时机逃跑……颇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只是这小家伙如今坐在安全的床上却似乎是被昨日之事吓坏了…… 总之,在怜惜和意图弥补的心情糅杂在一起的这一刻,东方不败真的准备让任莹莹回到她父亲的身边,安稳长大。以后……等到他杀了任我行,对任莹莹好一点也就是了…… 孰料,任莹莹立马抓紧了东方不败的衣袖,坚定道:“我跟着你!” 这可怜的孩子完全是被东方不败坑怕了!任莹莹决心贯彻“一两个凡是”的原则:凡是东方不败提出的乍一听对她有利而对他没有好处的事情坚决反对;凡是东方不败表现出她可以安全离开的嘴脸时她都要始终不渝地保持对东方不败的忠贞! 一步不落!半寸不离! 中心思想:保住小命! 东方不败皱着眉头盯着任莹莹脸上的神情,然后慢慢低头瞅着那只拉着自己袖子的小胖爪,最终微微一笑,如月华一现。 于是任莹莹错过了此生唯一一次,从东方不败身边逃离的机会。 *** 屋子里充满了刚出芽的水仙花与郁金香的清香,屋子外有清脆的“滴答”声响起,还在养伤中的任莹莹推开窗户,看到早晨屋檐上挂起的长长冰柱在这正午时分化作闪闪水滴落了下来…… 她脸上带着微微的迷茫,慢慢伸出手去。 “啪嗒”,一点冰凉触到她的手心——那点冰凉的水渍在日光下如一滴泪那样晶莹剔透。 任莹莹坐回到床上,透过窗户望出去…… 已经是第三天了。那间流淌着鲜血的,躺满了尸体的破庙里的一切都该远离她了……都应该随着时间沉到她脑海深处,然后慢慢被遗忘,被分解,被销蚀到面目全非了…… 可是,并没有。 她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手是怎样捏紧了银针,用从曲非那里学来的干净利落的姿势刺入那个人的头顶;她可以清晰地听到剑一寸寸刺入皮肉的声音是怎样在耳边响起,在人类无法用触觉感知的空气震动声中夺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她不是持剑的人,却的的确确害死了一个人。 任莹莹疲于逃命的那夜什么都不曾想起来,接下来的日子却再也无力阻止记忆的涌现。 这是上一世,这一世,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有人直接被她主动害死。 她害怕。这个人是死在她眼前的,是她参与了动手的——还有那些她看不到的呢?那些在东方不败与任我行的斗争中,为了她这个砝码而无声无息死去的那些人呢?她不知道有谁,但是她知道一定会有——不仅仅是破庙里被她刺了一针的那人,也不仅仅是那些躺下的尸体……还有,更多,更多……在她不知道的地方。 ……她从窗外望出去,这是一个宁静的小院。扫洒的侍女各司其职,走在已经除过雪的院子里;她们的面容安详。任莹莹相信她们的内心一定是平静的——她们不知道她是谁,东方不败是谁,那些隐在角落里的人又是谁……她们只知道好好做工,可以领到银钱,能换来衣食无忧,能保家人安康…… 任莹莹紧紧闭上了眼睛,天知道她有多么嫉妒这些人内心的宁静!而感知到这种宁静又是多么得让她自惭形秽!她就像是一个被审判者那样,她是一个杀人犯!而周围站满了审判者——用她们的宁静,用她们的干净! 她开始养小宠物:眼睛幽蓝色的小猫,眼睛乌润润的叭儿狗,眼睛红红的小白兔,甚至眼睛鼓鼓的癞蛤蟆……她从这些小东西的眼睛里求得片刻安宁,却在下一瞬间堕入更加绝望的深渊……这就像是一个恶性循环,她却不知道该如何结束这一切! 上一世她看谍战剧,特工第一次取人性命后都要接受心理辅导。可是如今,她该怎样平复自己的心?她没有人可以诉说……没有人! 此时此刻,独身一人处在另一个时空的孤独感凸现出来!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如斯孤独,无可言说,不得救赎。 只除了,只除了那一个人…… -- 第37页 落日西沉,暮色四合,她从窗口望见他走进了院子。 他一步一步走近,有小小的人影倒映在她的双眸中:长身青衫,儒雅俊秀;脸部轮廓冷硬,唇角却似乎有一丝笑。 任莹莹动了动坐了一整天变得有些麻的腿,眼中渐渐恢复了神采:他来了!她能从深渊里爬上来喘息一会了! *** 黎明前,天狼星在东方亮起一盏红灯。 东方不败揉一揉有些酸涩的眼眶,长长舒了口气。而书桌上原本堆积有一臂高的书信也从待处理的左侧全部移到了右侧。 他低头看着死死窝在他怀中睡得正香的小女孩,眼睛微微眯起,想到了他的小时候。他仰头望着屋顶,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有多大?九岁?还是八岁?就是从时候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 东方不败从回忆中醒过神来,抱着任莹莹一起躺到了床上,打算稍微眯一会。前两日他可谓用尽了办法,竟然不能在不吵醒或者伤到这小家伙的前提下将她掰开来……他瞅着小女孩看上去柔柔软软的手指头,不明白那里面怎么能蓄着这么大的力气…… 任莹莹在睡觉,却又不是在睡觉。她听到心底有个声音再说:是了,只有这个人 15、误君百年身(下) ... 能带给你平静了。因为那天是他最后动的手,因为他是比她更坏的人,他没有权利来审判她,她在这里是安全的……是安全的……是了,是这样了…… 可是她没办法骗自己。她知道这个声音说的并不是真话。 任莹莹在梦里看到自己对着自己骂道:你这个自私的懦夫!你这个自私的懦夫!你知道这不是他的错!这不是他的罪!他并不比你坏!你觉得安全是因为你相信他的强大!你把罪推到他的身上,你这样自私!你不敢独自面对这个世界,你这样懦弱! 有什么东西湿湿的热热的从她的眼角滑落了,她在梦里感到一只温暖的手覆上了她的眼睛。那温暖从眼睛渗到心脏,游走在全身的每一个毛孔。 无论如何,她安全了。 在这个人身边,她是安全的。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箱零点发文,祝【tanya2015】姑娘5月29号生日快乐! 继续求囧萌宠物…… 人本质上都是自私的。任莹莹杀人之后会害怕:从精神上来讲,她害怕的是未知的惩罚(她的精神境界并不高,就是一个普通人)——这时候她就想到东方不败了,他比她更坏,有他在,被惩罚的应该先是他;从实际情况来讲,她杀死的这个人可能会有同伙亲人什么的报复回来,而只要东方不败这尊大神在,什么高手都变渣——这是任莹莹上一世根深蒂固的印象,也是后世大多数人对东方不败子宫后强大实力的相信,至于他现在究竟实力多强,任莹莹不知道,所以她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以前盲目迷信的阶段…… 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任莹莹都会觉得只有在东方不败身边才是安全的。但是她却不想承认自己觉得安全的原因。任何人都很难接受自己内心丑陋不堪的那一面……更不用说将之宣助于口…… 以上。 16 16、松鼠称大王 ... 松鼠称大王 任莹莹在床上度过了一整个冬天——一个不怎么愉快的冬天。 杀人神医从隐居之处赶来的时候,已经是任莹莹从华山逃下来后的第五天。在任莹莹充满了崇拜信任的眼神中,平一指给她用了第一剂药…… 然后,小胖妞就病倒了。用神医的话来说,这叫把内里的毒气发出来…… 连养伤带治病得过了一个冬天,任莹莹脸上的肉稍稍瘦了下去,而比较神奇的是,她的胳膊腿还是滚圆滚圆的。她甩甩自己的肉嘟嘟的胳膊,自我安慰:这是因为青春期还没来,整个人还没开始“抽条”——看上去显得胖一点,其实她这个体重很标准,很标准。 忍冬的芳香借着风透过窗遥遥而来,这是春天的第一个吻。 任莹莹抱起窝在床头做慵懒状的小白猫,瞅着小白猫惬意的模样,内心无限憋屈:这究竟是养猫玩呢,还是找回来一个大爷啊?叭儿狗趴在她脚边用无辜而又湿漉漉的小眼神瞄准她,间或发出几分不平的呜咽…… 丫头走过屏风,将手上的信呈给任莹莹,“小姐,这是教主的回信。” 任莹莹眼睛一亮,接过信来——厚厚一打——她直接撕开,入目就是任我行“酣畅淋漓”的满纸大字……没有标点符号的半白半文的一封信看得她眼花缭乱: “乖乖盈盈女儿,为父将曲洋,曲非,并你的玩伴一对都送往华山了。等为父和你东方叔叔商量好了,就让他们都去陪你玩,莫怕。 听说乖乖盈盈女儿被人伤了,你放心,为父一定给你讨回来!你在华山下要是住得不习惯,要是下人有不听话的,只管告诉你东方叔叔,莫委屈了自个儿。” BLABLA……嘘寒问暖三大页之后…… “乖乖盈盈女儿,改名之事不必再提。“盈盈”二字是你娘亲为你取的,断不可改。” 任莹莹亮起的眼睛又熄灭了——改名无望!枉她忍着浑身的爽雷看完这封一口一个“乖乖盈盈女儿”的信——不过娘亲取的?任盈盈的娘亲是谁?她摇摇头,叹了口气,看来以后她就是任盈盈了。 (以下女主换回原著中名字“任盈盈”) -- 第38页 任盈盈怀里抱着小白猫,脚边跟着小黄狗,踢踏踢踏得往后院走。她边走边跟后面的丫头聊天,具体对话过程如下: “丫头,你今年十三还是十四?” “回小姐,丫头今年十四岁了。” “哦,再过一年就是十五岁可以行笄礼了。”任盈盈琢磨着行笄礼究竟是表示这姑娘可以嫁人了还是可以冠夫姓什么的…… 丫头声音略低,带点羞涩,“是。” 任盈盈想到便宜老爹的来信,曲非那正太也要来啦,他好像也快十五岁了……男子二十加冠,十五干嘛?她的眼神此刻正好定在丫头脸上——其实她的视线擦着丫头的脸颊落在春日的晴空上——她自言自语道:“曲非好像今年就十五岁了……” 那个从山里来的少年呵……任盈盈很文艺地想了半天,究竟是从那座山上来的呢? 过了片刻,任盈盈终于回过神来,她收回视线,正要继续往后院走,不过…… “嗳,丫头,你的脸怎么通红通红的?” 小傻妞!你难道不知道两个不搭界的问题放在一起问很容易被误解吗?! *** 后院有什么这么吸引任盈盈呢?那里有一头神兽。 这头神兽一看到任盈盈,立马就用那叉裂的蹄子迈着轻盈小步奔走而来,蹄子的毛色与身上的黑白相间不同,是完全的白色——就像是穿了白色的袜子一样。 这是一头母牛。 它望着任盈盈的眼睛温柔顺服,栏里的青草暂时失去了宠爱——母牛冲着任盈盈发出低低的哞叫声,它很高兴看到这小家伙来。 丫头站在任盈盈身后,心道:半月不见,小姐的爱好可是越来越古怪了。她想起趴在卧室隔间里的癞蛤蟆,忍不住胃里一阵翻搅。 任盈盈走过去,摸着母牛的脖子,望着它温柔的大眼睛,开始低低地说话——一些毫无逻辑可言,甚至没有意义的小事情…… 直到任盈盈怀里的小白猫对这样的絮叨感到不耐烦一跃而下,溜走之后,任盈盈才稍稍停了下来,抬头看天,不知不觉小半天又过去了……已经是黄昏了。 她走到后院中央的一株小树苗旁边,据说“亲手种树的地方将会成为幸福的所在”——这句听起来很像韩剧台词的话却是列夫托尔斯泰记载下来的属于他童年的传说,而后来列夫托尔斯泰果然就埋葬在他童年手植的树木下。于是有了被茨威格评为“世界上最美”的坟墓。 任盈盈在华山脚下的无名小院中亲手种下一棵树,不求它成为幸福所在,也不求几十年后成就“最美的坟墓”——她只想求得内心的宁静。 时间会带走一切。 一个月来,她已经从最初无法面对自己内心的羞恼愧疚中渐渐平复。相信等到这株小树苗长成参天大树的时候,她就能坦然回首往事了。 这一耽搁,连最是忠心耿耿的小黄狗都觉得无趣了,瞅准时机溜走了——估计是去逗猫了。 任盈盈慢悠悠地往卧房隔间走去,做好了看一场猫狗大战的准备——这种事情几乎每天都要上演一次:小白猫对上小黄狗,一个傲娇一个炸毛……看着体型相对庞大的小黄狗在小白猫的利爪下吃瘪,任盈盈感到很可乐……恩,她可以这样享受悠闲的最后一天啦,等明日曲洋和曲非来了,又要开始习武练剑了…… 任盈盈推开门,正看到一个快活又疯癫的小家伙一本正经地坐在椅子靠背上,瞪着那双羚羊般的椭圆形眼睛盯着她——而小白猫窝在床头瑟瑟发抖,小黄狗紧贴着门边力图降低存在感…… 这是? “这是副教主送给小姐的小玩意,华山上逮下来的松鼠。”护卫某在门外似乎有读心术一样。 任盈盈打量着这小家伙:它通体黑色,只在可爱的圆耳朵上镶有一条“缎带”,此刻它口中咂咂作响,瞅着她的一双圆眼睛一眨不眨;突然,它似乎呲了呲牙,将一把叫不上名字的硬果壳朝着她洒了过来…… 毫无防备的任盈盈被砸个正着,她愤愤地揉着被砸痛的额头,瞅着那只疯癫的小松鼠——果然不愧是东方不败送来的东西! *** 东方不败送来的这只松鼠可谓野性十足。 它面对着任盈盈这个胆敢侵入它领地的狂徒,两耳之间的额头上堆起了皱纹。它呲着牙,竖起了脖子和尾巴的簇毛——在任盈盈反应过来之前,这只毫无畏惧的松鼠已经从椅子上一跃而起! 任盈盈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就看到这只小松鼠凌空翻了个跟头,稳稳地降落在椅子上——它那羽毛一样轻盈的大尾巴起到了很好的平衡减速作用。 任盈盈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是展示实力的意思吗? 小松鼠一脸满不在乎,睥睨万物的神情瞪视着任盈盈。 任盈盈终于反应过来,忍不住“噗嗤噗嗤”得笑了起来……她错了,这货跟东方不败没什么关系,倒让她想起笑傲里颇为出彩的另一个人来:万立独行田伯光,后改名叫“不可不戒”——被迫做了和尚。 任盈盈对于传说中□掳掠、无恶不作的采花大盗田伯光并没有特别的喜欢或者憎恶,她总是觉得田伯光其实并不像是个采花大盗,倒有点海盗头子的味道,又或者是山大王那样的。 万立独行,百事不羁,他的前半生何其畅快! -- 第39页 至于后半生,他色心易起,受点教训也算是报应不爽。 不知笑傲剧情开始之前的十几年里,田伯光在什么地方…… 任盈盈笑了一会,瞅着将前爪凑到嘴边发出轻轻干咳声的小松鼠,摸了摸下巴,由着它霸占了那张椅子——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子,自然懂得更高端的“制服”之道…… 等到太阳落山的时候,任盈盈已经用敞开供应的榛子,核桃,杏仁等成功收买了野松鼠。不过,这只野松鼠似乎很勇于尝试新鲜事物,它还尝试着去品味椅子腿的滋味……显然不怎么好,但是噬咬的感觉估计很爽——它将一只椅子腿彻底粉碎成了木屑,瘸腿椅子斜斜得歪在书桌上,说不出来的滑稽…… 任盈盈纵容它,饶有兴致得和它一起观赏它的杰作……野松鼠渐渐接受了她的靠近,将她纳入了自己的领地范围…… 所以当东方不败这晚过来的时候,推开门看到的就是他拎回来的那只黑松鼠正轻盈地在任盈盈左右两肩之间窜来窜去……而在看到他进来的那一瞬间,黑松鼠亮出了它的两颗大门牙,暗色水晶一般的圆眼睛里蒙上了血丝…… 任盈盈将右手伸到左肩上方,轻轻地抚摸着它那贴着脑袋生长的小耳朵,“嘘,嘘……乖。” 黑松鼠将前爪紧紧贴在胸前,身体发出一阵有规律的颤抖,圆眼睛依旧恶狠狠得瞪着东方不败这个入侵者……这个万恶的野蛮的不怀好意的阴险狡诈的人类 东方不败目光一转,那张惨不忍睹的瘸腿椅子立时映入眼中,他望着笑呵呵的任盈盈眉毛微挑,语气平静地吩咐下人换一张椅子…… *** 至于这只野松鼠是怎么落到东方不败手中的呢? 话说今日东方不败带人上华山探寻秘籍所在,纵然世上最全的那一份已经在任我行手上,但是既然他目前还不想与任我行撕破脸皮,还是做做样子的好。 自从月余前华山派被东方不败侵袭过一次之后,山上山下可谓戒备森严。只是这森严似乎对东方不败没什么效果,他就住在华山脚下,就带了人上了华山……只是华山派众人对此却一无所知…… 这就好比玩牌的双方根本不在同一个级别上,能力太弱即使一手好牌也难免以输场告终……更何况华山派也没有好牌在手…… 且说东方不败上了华山,清晨时分路过一颗黑松,见上面伸出的枝桠上蹲了一只小松鼠,正在晨光里优哉游哉地摇尾巴……应该是觅食结束之后正在回味早饭的香甜…… 东方不败走的这条上山之路极为偏僻,更兼之路险崖高,能上来的人不仅要有不错的轻功,更要有一颗不畏的心,是以这松鼠对于人类没什么具体认识,向来自在闲散惯了。 此刻这小松鼠见东方不败望着它,便不避不让得回望过来……这副又乖又呆的样子倒让东方不败想起一个小人来。他盯着兀自不知劫难将至的小松鼠,唇角微挑。 一纵一跃之间,东方不败已然捏着小松鼠的后颈将它擒在手中。小松鼠毫不客气,利爪“噌”得就亮了出来,“嗖”得一声就朝着东方不败的手臂招呼上去…… 东方不败伸两指夹住这小家伙的小爪子,有些啼笑皆非,真是对他一无所知的家伙——竟然以为可以无所顾忌。他打量着这小家伙不足八寸的小身板,还真是……连脾气都跟小傻妞如出一辙啊……只不过,小傻妞比这小东西可委婉得多了…… 东方不败有些头疼得想起后院那头神兽……日月教副教主的后院养母牛,还真是……不怎么舒服的感觉啊…… 他晃了晃手中的小松鼠,满意地看着它眼中现出惊惶之色,方低声一笑,心道:好好跟着小傻妞学一学吧。 东方不败手一挥,将小松鼠扔到下属怀中,低声道:“去给小姐送去。”养只松鼠总比养头母牛好一点…… *** 摇曳的烛光下,小松鼠显然是认出了眼前的这个男子就是害它“背井离乡”的罪魁祸首,一时间满腔愤懑无处发泄,只急得吱吱乱叫。 小白猫与小黄狗见势不妙,早顺着门缝溜了。 任盈盈继续给小松鼠顺毛,她看着坐在书桌旁的东方不败,心道:人家毕竟送了个小东西给自己,不说声谢谢好像也不好…… 她挨到东方不败腿边,小声道:“东方叔叔,我给这只松鼠起了个名字。” 东方不败嘴角微微一抽,养只小玩意还要起名字这么麻烦吗? 任盈盈露齿一笑,“猫叫小白,狗叫小黄,这只松鼠就叫小黑好了。” 小黑…… 东方不败看一眼通体基色为黑的松鼠仔,原来所谓的起名字这样简单…… 任盈盈抱住拼命想要远离东方不败的小松鼠,笑道:“谢谢东方叔叔送小黑给我,小黑挺好玩的。” 东方不败摸摸任盈盈的头发,温声道:“喜欢就好。”他垂眸看着又乖又呆的小女孩,心道:你也挺好玩的。 就在东方不败与任盈盈看似温情无限的这一刻,瞅准时机的小黑松鼠果断出爪! 它亮出了锋利的尖爪! 那银光裹着呼啸风声冲着东方不败的腰际袭去! 见证奇迹的时刻—— 东方不败轻而易举地再度夹住了黑松鼠的小爪子,他眯起眼睛瞅着这只学不乖的小东西,突然转头对着任盈盈一笑道:“以后你练银针的时候,让这只松鼠做陪练,会大有裨益。” -- 第40页 任盈盈对于心目中天下第一高手给出的建议盲目迷信,她点头点头,捞回小黑细细打量:果然不愧是东方不败送来的东西,莫不成这是一只会功夫的松鼠? 那撒果壳一式又是出自哪种武林秘籍呢?任盈盈陷入了沉思。 可怜的小黑,天下这么大,惹谁都不要惹东方大神啊!你真要好好跟小傻妞学一学才是! 17 17、儿童节福利 ... 伪萝莉任盈盈X会武功的黑松鼠X东方蜀黍的囧萌一天 天亮前最暗的时分,窗外面响起了黑松鼠那轻轻的,像老头子那样滑稽的干咳声。它机灵地从任盈盈冒着东方不败的冷眼特意为它留下的半开的窗户下溜了进来,像主人一样的环视着屋子里的一切…… 它圆溜溜的凸起的眼睛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纯黑的眸子。 东方不败侧躺在床外侧,眯着眼睛盯着悄悄溜进来的黑松鼠,直到一开始试图对他张牙舞爪的小东西步态蹒跚地又溜回到了窗外…… 只跟着小傻妞呆了一晚上就学乖了不少啊。 这样想着,东方不败看一眼天色,该起身了……只是…… 他有些无奈地伸手试图拨开紧贴在他后背上的小傻妞——她右边的小胖爪抓着右边的小胖脚一起搭在他腰上……这么个纠结的睡姿,估计也只有她这个“睡神”能驾驭得了…… 自华山上逃下来之后,任盈盈一直缠着东方不败同睡,一开始是因为她心里的惶恐不安与罪孽感……渐渐的……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啊!大冬天的晚上有个自动的巨型人体暖炉在身边岂不是很爽?!躺在柔软的床上身边会有个散发着洁净气息的人岂不是很爽?!任盈盈很喜欢东方不败身上的味道…… 那是什么样的味道呢? 就好像是一株翠色欲滴的新鲜草木,而那芳香的气息简直要随着翠色一起流下来似的…… 干净清爽而又安定的……东方不败的气息。 后来她心里的难过平复一些之后,终于会感到不好意思了——于是每天晚上睡着之前她都是小心翼翼地贴在床内侧,试图与东方不败保持最远的距离……但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睡着之后会做什么事情啊! 顶着东方不败似笑非笑的眼神,从东方不败怀里手忙脚乱地爬出来,捂着烧红的脸从手指缝隙间偷看东方不败穿外衣什么的……几乎是任盈盈每天早上的必修课啊! 唉,让任盈盈矫情地感叹一声:这甜蜜的折磨! 东方不败拽开小傻妞的胖手胖脚,坐直身子——他的里衣被这小胖妞压在身下了……东方不败几乎忍不住要叹息,他扭过头去,果不其然……被压住的白色里衣上多了好几摊不明水渍…… 眉心一跳,东方不败的耐心宣布告罄。他攥紧里衣,伸手一拉——小傻妞滚碌碌滴溜溜地被闪向了床内侧……“咚”得一声,额头撞在墙上,任盈盈尚未睁眼,就先呜咽了出来…… “乌里哇啦,滴嚓嘣哒……”被惊醒的人啊,口齿不清也情有可原。 东方不败瞥一眼捂着额头叫痛的小傻妞,自行去换了新的里衣,将外衣披上,一面系着腰带一面走了过来。 只见任盈盈窝在床头,裹着一角被子,两只小胖爪捂着额头,还在眼泪汪汪地叫痛。她抬头瞅一眼看上去心情不错的东方不败,越发觉得额上痛了起来,不由委屈得抽抽鼻子,眼里氤氲的泪花有要滴落下来的趋势…… 东方不败系好腰带,微笑着坐到床边,对着任盈盈疑惑道:“你方才是梦到什么了,一个劲地拿头去撞墙。” 嗳? 东方不败摇摇头,继续道:“幸好一开始我拉住了你。只是去换个衣服,你就把自己给撞醒了。” 哈? 东方不败做关切状,语意殷勤,“总是做噩梦可不好,要不叫平一指来再给你开剂药吧。” 任盈盈想到平一指开的那又黑又苦喝下去一病一个月的“神药”,登时清醒了!她立马放下捂着额头的胖爪,把泪水憋回去露出个笑脸,表白道:“不用不用,我好得很好得很……不用麻烦平神医……” 东方不败忍住笑意,黑嗔嗔的眼珠瞅着缩在床角含泪带笑的小女孩——她的皮肤本就白皙,额上一团红更显得触目惊心……唔,似乎下手太重了一点…… 任盈盈不知道东方不败在想什么,被他打量得浑身汗毛乍起,只道又要受黑药汁灌溉,一时间额上的痛仿佛渗到胃里去了…… 她爬行过来,扯着东方不败一角,做着最后的努力,“东方叔叔,我真的没事……这点伤算什么啊!我又不是每天都这样……再说了,江湖上多少性命垂危的侠士高人还等着神医救命呢,我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剥夺了人家的机会呢?不要让平一指来了,好伐?”任盈盈尽量让自己的小眼神里充满了真诚求肯与凛然大义! 东方不败却伸出手来,修长的手指在她额上发红的地方揉了两下,笑道:“也好。” 任盈盈愣愣得仰头望着浅笑温柔的东方不败,一瞬间有种自己还没有睡醒的错觉……额上清凉的触感纾解了前一刻火辣的疼痛,任盈盈恍惚间觉着自己是一头已经被养肥了的小猪,饲主给她临死前最后的丰盛晚餐…… 狠狠摇头,任盈盈将这些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甩出脑海。 东方不败瞅着突然发疯的小姑娘,抚在她额上的手指微微一僵,他站起身来,道:“过会让丫头给你额头上点药。”言毕就离开了。 -- 第41页 任盈盈抱着枕头窝在被子里呆呆地安静了半天,突然将怀里的枕头重重一摔!她会自己去撞墙?!东方不败还会这么好心提醒她上药?!擦!她额上这抹红一准跟东方不败脱不了关系! 察觉到危险已经离开的小黑松鼠探头探脑地又溜了进来,甩着大尾巴窜上了任盈盈的肩头,用它那冰凉的,亲切的小鼻子挨蹭着任盈盈的耳朵根……似乎是在说某人的坏话…… 任盈盈摸摸小黑的耳朵,大度道:“算啦!这次原谅他,要是有下次……”她哼哼了两声,举起小拳头,恶狠狠道:“看我不揍扁他!” *** 用过早饭,护卫某禀报曲非带了小莲花们来了。 任盈盈欢呼,连嘴都来不及擦,就奔出门去……于是一粒万中无一的米饭粒粘在她嘴角受到至少十个人的目光洗礼…… 分开不过一月,曲非看上去却仿佛又高了不少,或者说从他年少的身躯里生出来一种挺拔的气质——那是与几个月前刚从山里出来的羞涩少年所不同的。 任盈盈欢呼着扑过去,手脚并用攀在曲非身上,热情地招呼着,“小子,你总算是来啦!是不是发现山上的日子没了姐姐很无聊啊?!” 两个一模一样的脑袋从曲非左右冒了出来。 左边那个带着白帽子的道:“盈盈姐姐。” 右边那个顶着青帽子的道:“姐姐盈盈。” 任盈盈从曲非身上溜下来,伸手将两朵小莲花扯到身边,摸摸这个捏捏那个,心道:难道丐帮稳定下来啦?怎么小莲花们可以下山了吗?不怕被祸害了呀…… 曲非低头望着任盈盈,突然指指自己的唇角。 任盈盈莫名其妙,“怎么啦?你学哑语了?” 曲非被她说得耳根一红,小声道:“你嘴角有饭粒。” 小白莲拍巴掌,“盈盈姐姐吃饭粘饭粒!” 小青莲吃吃笑,“盈盈姐姐比白莲还笨!” 小白莲去扯小青莲,“你才笨!” 小青莲推小白莲,“你笨!” …… 只见任盈盈极为镇定地将舌头一伸一舔一缩,瞬间毁尸灭迹。 任盈盈有一种在现代人中都极为罕见的小无赖特质…… 曲非默。 小莲花们看得目瞪口呆,完全忘掉了究竟谁更笨的问题,继而哈哈大笑。 任盈盈对于在小莲花们面前失掉了姐姐尊严这一事件感到非常不爽,怒了,她拽住曲非的腰带低声咆哮道:“你不会悄悄给我拿掉吗?!干嘛要讲出来?!” 曲非涨红了脸死死攥着自己的腰带,内心无限委屈,他明明一开始什么都没说,是任盈盈要他不要说“哑语”的啊…… 在任盈盈与曲非激烈的“拔河比赛”进行中,任盈盈的小宠物们从屋子里溜出来看热闹了。 小莲花们一个抱了小白猫,一个牵了小黄狗,自得其乐。 任盈盈肩上负了小黑松鼠,跟着曲非往后院走去,准备刻苦练习黑血神针。 后院里的母牛已经被牵走了,东方不败的命令向来是没有人敢拖延的……任盈盈敢于假装不了解东方不败的不满在后院养上一个月的母牛已经是极限了…… 小黑松鼠一到后院,就从任盈盈肩上跳了下去,发疯似地摇着任盈盈种下的那株小树苗的根部,好像要看一看它是不是活的。 任盈盈跟着曲非练习黑血神针。 她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乍一用力运动,不一会就觉得手腕酸麻,渐渐觉得指尖一枚触水可漂的银针越来越重……她揉一揉手腕,并不喊苦叫停,只是埋头继续…… 太阳从东方升了上来,春日的晨雾渐渐消散…… 小黑松鼠端坐在院墙上,聚精会神地看着被任盈盈射出的银针划落的嫩叶飘落——犹如一条条嫩绿色的斜线那样在空中摇曳…… 这些斜线从最开始的歪歪扭扭变得有章有度,然后交织成网,铺天盖地……到最后,整个后院的半空中都是摇曳着的嫩绿新叶,空气中泛滥着植物汁液的气息…… 任盈盈气喘吁吁地抹一把额上的汗,触到额上红肿处,忍不住“嘶”了一声。早上丫头拿了伤药来给她抹,只涂了一下,她就受不住痛叫了起来,再也不肯被涂第二下了…… 曲非默默地站在任盈盈旁边,咬着嘴唇看着她,一副有话要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任盈盈瞪他,“有话就说嘛,干嘛一副我很可怕的样子?” 曲非垂头看着他剑上的浅绿色穗子,低声道:“我听爷爷说,你这趟出来遭了不少罪……爷爷要我好好哄哄你……” 任盈盈“哈哈”笑了一声,抖着肩膀斜眼睥睨着曲非,怪腔怪调道:“我哪里不好啦?我好得很!告诉曲老头,好好挖墓淘曲谱吧,这才是他该操心的正经事!” 曲非抿着嘴唇沉默。 任盈盈又“哈哈”笑了一声,自己也听出了笑声中的虚张声势,于是提起小腿,轻轻踢了曲非一脚,哼哼道:“有话就说!” 曲非抬起眼皮瞅着任盈盈,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像两颗冰镇葡萄粒。 “你以前学针的时候,总是过不了一刻钟就要喝水吃东西休息;上午练个把时辰,你就嫌太阳太大,怕晒坏了脸上肌肤,避到树荫下;要是偶尔练到手酸了,你就会扯着我的……”曲非脸上一红,停了下来。 -- 第42页 任盈盈听得颇有些要恼羞成怒的感觉,她有这么挑剔吗? 就在任盈盈要开口驳斥之前,曲非抿着嘴唇又继续道:“其实……你不用怕。” 任盈盈张开的嘴又闭了起来。 曲非挠了挠后脑勺,推己及人,“我刚从山里出来到黑木崖上去的时候,也有人欺负我……后来慢慢的就好了……” 任盈盈睁大了眼睛,完全没抓住曲非话里的重点,“你在黑木崖上被人欺负过?!”她掳了掳袖子,怒道:“谁欺负你了?!等姐姐帮你收拾他们!” 少年羞涩一笑,“有人帮过我了。就是那个教你练剑的师父,他生得好看,心肠也好……” 冷面冷口冷心的美人师父?! 任盈盈心里冒出一个大大的粉红泡泡,男男版的英雄救美? 曲非完全不知道眼前的小妞在怎么意淫他与美人师父的关系,继续低声道:“那时候他们欺负我,我也没怕过……你也不用怕,学功夫是要认真,但也不用这么赶……你还小……” 任盈盈心下感动,只是不好意思表示出来,于是扯着他的剑穗问道:“你在黑木崖上的时候,他们怎么欺负你啦?欺负你的人都有谁?” 曲非有些不好意思得捏着耳朵,轻声道:“也没什么……有几个长老的儿子问我山里还有什么人……我不能说……” 任盈盈微愣,想不到是为这种事情……为了这么个问题,其他几个长老的儿子欺负曲长老的孙子,被向来万事不关己的美人师父出手拦下了……似乎,不会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吧……她不由得也好奇起来,曲非住的山里,都还有些什么人呢? *** 结束了一天的辛苦练习,任盈盈泡了个美美的温水澡,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没敢碰额头——那里还是红肿的厉害。 她裹着毯子横躺在床上,将头抬出床外,半悬空着晾干头发。 白天的确是太累了,她渐渐觉得眼睛有些睁不开了。小胖爪握成拳头,她揉揉左眼,又揉揉右眼,吸吸鼻子,倒垂着脑袋瞅着蹲在窗台上玩线团的小黑松鼠,势要等到东方不败回来…… 等他回来干嘛呢? 是啊,为什么要等他回来…… 任盈盈揉着眼睛的小胖爪停了下来,竟觉得茫茫然找不到答案…… 也许,因为他是东方不败?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东方不败推门走了进来。他目光一转,就看到任盈盈与松鼠,一左一右,一白一黑,颇为相像,一时间脸上冷峻的表情缓和了下来,唇角含了一丝笑意。 他往书桌边走去,身后跟着的两个护卫将两摞信件搬了进来。 任盈盈倒仰着含混不清得问道:“东方叔叔,你又要很晚睡啊?” 东方不败看一眼已经被放到书桌上的厚厚信件,道:“要到子夜时分。” 任盈盈“唔”了一声表示理解,又抱歉道:“我今天累惨啦,就不陪你啦,你自己用功哈!” 东方不败瞥一眼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晃悠着胖脚丫的小傻妞,心里叹气,果然是傻人有傻福……话说回来,她哪次陪夜不是片刻就睡去……他又看一眼已经闭上眼睛的小女孩,下了一个字 17、儿童节福利 ... 的评价:猪。 任盈盈闭目养神片刻,摸摸头发差不多干了,于是爬起来将脑袋往枕头那边挪……她连站起来走两步都不愿意……蹲在窗台上的小黑松鼠看着懒成这样的某人,索性掉了个头不愿意再看下去…… 任盈盈再度闭上眼睛之前,朝着书桌的方向瞅了一眼:只见摇曳的烛光下,那人挺直而瘦削的背影看上去更显孤独……作为窝在东方不败怀里睡了一个多月的人,任盈盈可以很权威地发言表示,东方不败瘦是瘦,有肌肉! 问题是,有肌肉为什么看起来不能结实一点啊,总是瘦削的模样…… 任盈盈又看了一眼厚厚的两摞信件,索性裹着毯子扭动下床,爬到前几天刚刚安放好的书桌旁的小靠背椅上。她对上东方不败讶异的眼神,露齿一笑,“突然又不困了。” 东方不败却笑起来,盯着任盈盈的额头道:“你没让丫头给你额上好好上药吧。” 任盈盈咬牙,“那是什么药?比割一刀还痛!” 东方不败将手虚握成拳,放到唇边轻轻咳了一声,笑眯眯地重复着,“那是什么药?恩,那是多少武林人士千金一求而不得的疗伤圣药。只要不是伤及肺腑,任你是多重的刀枪剑戟划伤,只需抹上一层,轻者一炷香功夫恢复如初,重者也不过三日……恩,那是什么药?”他有些调侃地又重复了一遍任盈盈的问话。 而任盈盈已经完全听愣了。 东方不败索性放下了手中毛笔,笑吟吟地看着任盈盈,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只是这药初抹上时极为疼痛,不过只需忍上数十个数的时间,就一点感觉也没有了。”他看一眼任盈盈依旧红肿的额头,慢悠悠道:“有些人忍不了短痛,只好忍长痛。” 任盈盈瞪着眼睛瞅着东方不败,一言不发往靠背椅下爬,一落地就迈着两条小短腿往屋外跑,跑到门边就开始喊,“丫头,丫头,来给我接着上药!” 屋里,东方不败噙着一丝笑意继续埋头信件之中。 隔间,任盈盈死死捏着毯子忍着上药的剧痛,恨恨地想,东方不败早上肯定是故意不说的!哼!让他一个人工作到天亮!孤单死他! -- 第43页 作者有话要说:借住外地,上网时间有限,留言回复可能不及时,群么~ —————————————————————————— JJ这个抽搐受~我发第一遍没有显示于是又发了一遍,两章一起显示了……嘤嘤嘤嘤~~乃们不许霸王我这个节日里五千字一次更的好孩子~~嘤嘤嘤嘤,乃们不许跑到下一章去留言~~下一章是个计划外的产物……迟早是要被和谐的! 18 18、过春风十里 ... 过春风十里 时间是个很奇怪的东西。 长大就是一个更奇怪的东西了。 还记不记得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已经十八岁或者二十岁了?是不是某天晚上走在异乡的街头,望着川流不息的车辆,突然发觉自己已经不是缠在父母身周无忧无虑的豆蔻年华少女,早已变成法律承认的成年人了。 任盈盈觉得她就像是睡了一觉醒来那样发觉迎春花,桃李花苹果花都次第落了……杜鹃花和葵花也盛开又凋零……等到洋槐花和双瓣樱桃花在空中摇曳的时候,她才恍然:来到这里已经一年了。 大约是日子过得太充实了,她都没什么时候去缅怀上一世。每天天微亮,任盈盈就起床,跟着曲非练针,一直到日落西山;她的手指指腹起了薄薄的茧子,手指的骨头却越发柔软了,小拇指甚至可以压着向后靠到手腕上——也许是被费彬捏断过的后遗症。而等到晚上,她都是等东方不败回来之后一起休息——大多数时候东方不败坐在书桌前批阅信件或者看书,而任盈盈躺在床上流着口水睡得香甜极了——其实这也不能怪她,毕竟是个小孩子的身子,渴睡得很。 说到东方不败看书这个事情,任盈盈对此表示赞叹。 原著中先说,“魔教人多势众,武功高强,名门正派虽然各有绝艺,却往往不敌,魔教教主东方不败更有‘当世第一高手’之称,他名字叫做‘不败’,果真是艺成以来,从未败过一次,实是非同小可。” 后任我行刚逃出西湖底黑牢时对令狐冲道:“今日普天之下,人人都知日月神教的教主乃是东方不败。此人武功之高,决不在我之下,权谋智计,更远胜于我。他麾下人才济济,凭我和向兄弟二人,要想从他手中夺回教主之位,当真是以卵击石、痴心妄想之举。”这是借敌人之口来突显东方不败的权谋智计了。 任盈盈一直觉得东方不败能做到这个地步,必然是他善于趋利弊祸,因时用势的缘故,更兼之学习能力强——他见了教中种种争权夺利之事,就能够无师自通得用到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上去。与东方不败“同居”了将近半年,任盈盈却觉得,东方不败在智谋中展现出来的远见与他读书这一点是密不可分的。 任盈盈曾经瞄到几眼书面,很诧异竟然不是什么权谋兵法之类的,而是类似于游记散文方面的小品文。 难道说东方不败虽然身处日月教,又与任我行暗中争斗激烈,内心深处却希望能够行万里路,赏四季景?打死任盈盈她都不会相信的! 任盈盈上一世是极爱看书的,穿越到笑傲中来,由于客观条件所限,只能偷偷摸摸地看些小画本。苏东坡说:“三日不读,便觉言语无味,面目可憎。”这不是没有道理的,读书能使人获得一种优雅的风度。这也正是东方不败身上很独特的地方。 东方不败有政治家的狡诈,有野心家的贪婪,也有武林中人的冷酷,同时却还糅杂了近似于文人的清嘉。“清嘉”这个词用在东方不败身上几乎是有些可笑的,但是任盈盈找不到任何别的词来形容东方不败灯下读书时偶尔露出来的笑容——纯粹而干净。 也许是因为这样的笑容,虽然稀少却太过动人,任盈盈惊觉她竟然很难对东方不败起戒心了。 她本身就是比较神经大条的女孩,在一个并不怎么需要防备身边之人的环境中生活了二十多年,来到这个世界,即使一开始不断自我提醒要警觉,到底不是本能反应的一部分——她还是不习惯防备,尤其是一个每晚会睡在同一张床上的人。 就这样,任盈盈面对东方不败本性流露的时刻越来越多。 任我行雷打不动的每周一封信,絮絮叨叨一些没有营养却很温暖的事情,只是从没有提过要接任盈盈回黑木崖上去住。任盈盈怀疑东方不败与任我行达成了什么协定,总之现在外人看起来任我行与东方不败又是亲如兄弟了,只不过因为东方不败任务没有完成,只好一直在外罢了。而她被留在华山脚下,说穿了还是东方不败扣留的人质。 当人质完全没有身为人质的自觉是会发生什么呢? 春风料峭的三月,东方不败起床时咳嗽了一声,任盈盈裹着厚厚的毯子趴在床头,一边看他整理袖口一边哈欠连天得唠叨道:“东方叔叔,虽然是春天了,但是天气还是很冷啊。不都说下雪不冷化雪冷吗?前两天的雪还没化完呢……跟你说,什么都是假的,只有身体是自己的,穿厚一点也不丢人……再说了,你现在还是年轻,身体底子好,要是这时候不注意,冻病了什么的,等到老了可就麻烦……你听,外面还刮风呢,还是再加件衣服吧……” 东方不败嘴角微抽得听着一个五岁的小丫头片子跟他说“你现在还年轻”这样“过来人”一样的话语,在小丫头老气横秋的语气中无可无不可地伸手加了一件外衫…… -- 第44页 夏虫唧唧的夜晚,东方不败坐在书桌前揉着眉心看信件,任盈盈举着两只小胖爪端着一杯黄澄澄的菊花茶扭动着走了过来,迷瞪了两只眼睛软绵绵道:“哎,真是搞不懂,干嘛非要晚上看书写信什么的……其实晚上练习武功不是更好吗?还可以增加夜里的视力……我跟你说,这个烛光的亮度根本就不够,长时间在这种光线下用眼睛会近视眼……哎,就是以后眼睛会不好的,就是看不清楚远处的东西,那岂不是很惨?喏,菊花茶……”小胖爪把茶杯放在书桌上,任盈盈露出个邀功的笑脸,“清目解毒……而且味道也不错,每天喝一点,对眼睛很好的……哎哎,为什么这种表情?不好喝吗?” 任盈盈接过东方不败喝了一口的菊花茶,也抿了一口,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羞涩道:“我喝的都是加冰糖的……一不小心给你也加了……” 傻妞!你不知道吃糖太多同样对视力不好吗?! 端午节到了。 东方不败晚上回房,就看到任盈盈盘着腿坐在床上,被各色丝线和布料围了起来……任盈盈从杂物中奋力抬起脑袋,热情的招呼道:“来来,东方叔叔!” 东方不败走过去,将小丫头从各色丝线布料中提溜出来,放到床头,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任盈盈在那一堆布料中扒拉了一会,捏着一只“惨不忍睹”的香包举到了东方不败面前,笑眯眯道:“端午节礼物,送给你辟邪的。” 东方不败握着那只线头都没剪干净的,完全看不出绣了什么东西的所谓的“端午节礼物”,嘴角微微一抽,道:“多谢。” 任盈盈大方得摆摆手,“不用客气,不用客气,大家见者有份!你这个是十几个里面最好看的,我特意挑出来留给你的!” 东方不败又看一眼香包,终于放弃了认出上面绣的究竟是什么这个想法,只是……大家见者有份……他捏一捏手中的香包,真是没诚意的小丫头啊…… 任盈盈对着手指,有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东方不败的神色,轻声道:“东方叔叔,端午节我可不可以也要一份礼物啊?” 东方不败眉毛一挑,这小丫头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他微微一笑,依旧言简意赅,“说。” 任盈盈摸摸鼻子,试探着道:“我想跟你继续学字。” 东方不败凝目看她一瞬,道:“我让人去给你请通情达理的夫子。” 任盈盈委屈,强调道:“我想跟‘你’学。” 东方不败笑道:“太笨的学生,我可不要。” 任盈盈涨红了脸,一把抢过东方不败手中的小香包,哼哼道:“不教拉倒!” 这就恼了?小傻妞自尊心还挺强的…… 东方不败继续笑道:“本想教你的。既然你自认‘太笨’,那就算了。” 任盈盈又羞又恼,从床上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险些一个跟头栽下去,幸亏拽住了东方不败的腰。她瞪圆了眼睛,脸上像有朝霞氤氲出来,终于决定向恶势力屈服,扯着东方不败的袖子露出个谄媚的笑容,任盈盈将小香包举到东方不败面前,眯眼笑道:“东方叔叔最好啦!” 作者有话要说:我在火车上坐了十六个小时,到现在为止整二十四个小时没有吃饭睡觉,顶着太阳跑了一中午,感受着苦逼大姨妈的慰问……还记得端午节更新。 乃们不会霸王我的……乃们不会霸王我的…… 否则……嘤嘤嘤嘤,我就睡个三天两夜,慰劳我像被轮X了一样的腰…… 19 19、不堪盈手赠 ... 不堪盈手赠 转眼已是三年过。 最是温暖,人间四月天。 傍晚时分,任盈盈追着突然兴奋的小黑松鼠,一路到外院的假山旁,隐约可见小黑那蓬松的大尾巴露在外面。她用上美人师父所授的轻功口诀,当真是毫无声息地掩了过去,悄悄伸手去拎小黑的尾巴…… 猛听得一个极低沉的声音道:“早一年东方不败处决了郝贤弟。再早一年,丘长老不明不白的死在甘肃。到了今年,文长老被革出教,受嵩山派、泰山派、衡山派三派高手围攻而死,此事起祸,自也是在东方不败身上……”这人话还未说完,任盈盈就感到什么东西激射而来,在她脚前溅起碎石一片,劈啪声中,她只觉得颈上一紧,整个人都被拎了起来。 “小丫头偷听!”正是先前说话之人。 任盈盈露出一脸天真笑容,不动声色地将抹了麻药的银针扎了过去……却被一只干枯苍老的手攥紧了手腕,接着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是小姐,快放手。” 任盈盈一愣,歪头看去,讶然道:“曲洋?!” 这瘦削黑衣老头可不正是“黑血神针”的鼻祖曲洋曲长老!这三年里,任盈盈鲜少见到他,估计他忙着盗墓淘曲谱,也顾不上她——不过,曲洋就这么大刺刺得站在东方不败的院子里听别人讲东方不败的坏话?!她又转头去看开头说话那人,却见夕阳余晖下,空荡荡的假山侧,哪里还有人影? “方才那人……”任盈盈伸指冲着那人消失的方向戳一戳。 曲洋将她放到地上,笑眯眯道:“方才什么人?什么人都没有啊。” 这是红果果的欺骗!太侮辱人的智商了! 任盈盈怒道:“曲洋!” -- 第45页 曲洋托着蓄了三年小有成就的长须,感叹道:“好歹也是教了你几个月的长辈,怎么能直呼名字呢?”摇一摇头,又叹道:“现在的孩子啊……”又摇一摇头,像九斤老太太那样感叹着一代不如一代,曲洋踱着步子远远去了…… 任盈盈探头去看窝在假山缝里的小黑松鼠,一见之下不由得喷笑出来。只见小黑肚皮朝上,被卡在两块石头之间,两只前爪紧紧贴着前胸,乌溜溜的眼睛可怜兮兮得瞅着她,发出委屈的呜呜声。任盈盈伸手将它解救出来,戳着它圆鼓鼓的肚子教训道:“就跟你说要减肥!减肥懂不懂?!再胖下去,哼哼,就变成猪松鼠啦!” 两年多来,任盈盈从小胖妞变成了微胖小妞,瘦松鼠却在敞开供应的各色坚果的幸福海洋中胖了一圈…… *** 任盈盈回到卧室,迎面看到从隔间走出来的丫头,她拉住丫头问道:“我爹来信了吗?” 丫头摇头,又安慰道:“大概是最近教中事务多,延迟了几日,小姐不用太担心。” 任盈盈松手让她离开,她坐到床边,抱着小黑细细地想着:现在她已经七岁了,原著中东方不败就是在这一年成为了日月教教主,而任我行则被关到了西湖梅庄底下的黑牢里——也就是这一年,东方不败拿到了《葵花宝典》,而任我行练得吸星大法终于出了岔子。三年来,任我行每周一封信从来没有间断过,也没有延迟过……那么这一次迟了三日还没有见到信,只能说明便宜老爹那里出了问题,他出了问题就离把《葵花宝典》送给东方不败之日不远了…… 既然东方不败与任我行的争斗势不能免,任盈盈也只好接受。但是争斗就意味着会有输赢,为了自身的最大利益,任盈盈此刻应该选择一边站好队,凭借知道剧情的先天优势,做个未卜先知的狗头军师,期间拯救她亲近之人四五六个,折腾她厌恶之人七八九个,最后找个如意郎君笑傲江湖……穿越女的固定剧情啊…… 只是任盈盈很为难。 按道理讲,她应该坚定地站到任我行这边,想办法把《吸星大法》的缺陷弥补了,把东方不败打败! 但是她只在黑木崖上呆了半年,接下来的两年半都是和东方不败在一起。 很多理智上知道是对的事情,情感上却无法接受。比如说眼前就有一件,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东方不败——这样一个英挺强势又满怀野心的男子——变成一个不为世人接受的……不完整的人……以至于后来的他不接受那个曾经的自己。否决自己,那是多么残忍的事情。 门轻轻开合,东方不败穿着蓝色的长衫走了进来。他停在床前,伸手敲一敲任盈盈的脑门,笑道:“小丫头在想什么呢?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 任盈盈咬牙切齿道:“在想怎么拯救你!” “哦?”东方不败笑得更厉害了,他肩膀抖了一抖,变敲为捏,掐着任盈盈腮上的肉道:“说来听听。” 任盈盈掀着眼皮瞪他,冷冷吐出两个字,“放——手!”小黑松鼠从她怀中一溜烟得跑了,她双臂环抱,皱着鼻子瞪着东方不败,一副我很不爽不要惹我的样子。 东方不败坐到床边,舒适地靠着床头,悠悠道:“有个小丫头没收到她爹爹的信,要哭鼻子了。” 任盈盈炸毛!她猛扑过去,磨磨牙,对准东方不败的肩头就要咬下去——在此之前,她歪一歪脑袋,吸取之前教训,冲着东方不败道:“我要咬了!不准用内力震我!” 东方不败伸手将她的脑袋压在肩上,哈哈大笑。 一鼓作气,二则衰,三而竭。任盈盈没了武力镇压的心思,静静偎在东方不败怀里,感受着他大笑时胸腔里强有力的震动声,鼻间是他身上清远的气息。她的手指慢慢攥紧了他的衣襟——这样一个人,她怎么舍得看他过得不好…… 她想到四岁那年下山,她无意地推开他的脸,就被变相威逼;如今三年之后,她扑上来咬他的肩,却被他大笑着抱起——原来不知不觉中,两个人已经走得这么近……她敢在他面前张牙舞爪,而他知道她的张牙舞爪不是攻击,是亲近…… 东方不败拍拍任盈盈的后背,问道:“怎么不做声了?被我说中心事了?” 任盈盈抬起头来,黑白分明的一对眸子一眨不眨地瞅着东方不败,鼓着腮不说话。 东方不败伸着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额前细小的绒毛,低声道:“你还是会想家的。” 这声音低得简直像是一声叹息了。 任盈盈攥住他抚在自己额前的两根手指,笑眯眯道:“这里也是我的家啊。” 东方不败看一眼被握紧的手指,嘴角弯起一个细小的微笑,就像是灯下看书时偶尔流露的真实,干净纯粹,像是冬夜的星子。 东方不败摸一摸任盈盈的脑袋,温声道:“你爹给我来了一封信,说不定里面会提到你。”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还未拆开的信,冲着任盈盈挑一挑眉,诱惑道:“要不要看?” 任盈盈猛点头,将额头抵在他脖颈间蹭来蹭去。 东方不败一笑,捞起她坐到书桌前,挑亮烛光,拆开信件。 一叠泛黄的小册子掉了出来,封面上四个墨色正楷小字:葵花宝典。 *** 任盈盈只觉得心脏像是被钢丝勒紧了一般,她呆呆地看着这四个字,脑海中突然涌现出许多以为被遗忘掉的东西: -- 第46页 少林寺的方证大师道:“其实。那也怪不得岳蔡二人。想我辈武学之人,一旦得窥精深武学的秘奥,如何肯不修习?老衲出家修为数十载,一旦想到宝典的武学,也不免起了尘念。何况是俗家武师? 临死前的东方不败对任我行道:“初时我一心一意只想做日月神教教主,想甚么千秋万载,一统江湖,于是处心积虑的谋你的位,剪除你的羽翼。我初当教主,那可意气风发了,说甚么文成武德,中兴圣教,当真是不要脸的胡吹法螺。直到后来修习《葵花宝典》,才慢慢悟到了人生妙谛。其后勤修内功,数年之后,终于明白了天人化生、万物滋长的要道。” 林平之和岳灵珊摊牌时说道:“我见到剑谱之时,和你好事已近。我几次三番想要等到和你成亲之后,真正做了夫妻,这才起始练剑。可是剑谱中所载的招式法门,非任何习武之人所能抗拒。我终于……我终于……自宫习剑……”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所谓的武林秘籍引起,这是习武之人但凡看到就无法忍住不练的秘籍…… 任盈盈仰起脸来,透过纤长的睫毛,望着东方不败微讶的面容——他是如此年轻俊秀,还怀着一腔抱负,如果见到这令他立刻就越发强大起来的宝典内容……怎么可能不着手修炼? 明亮的烛光摇曳着,东方不败伸手去翻这册子,任盈盈眼看着,手心沁出了汗水…… 她不能…… 她不能就这样看着…… 可是,要怎么做,才是两全法? 作者有话要说:进来的姑娘们都握个手,今天三更~ 近来我听到一个传说……(未完待续) 20 20、落红应满径 ... 烛光在窗上投下一跃一跃的影子,春夜的暖风透过窗隙拂来,当真令人欲醉其中。 任盈盈慢慢地,更深地偎到东方不败怀中去,用双臂环抱着他的腰,依旧仰头望着他——他已经从讶然中恢复过来,正要翻开册子的第一页…… 她的左手食指与拇指之间捏了一枚小小的,亮闪闪的,却也尖锐的银针……以她能够达到的最快速度闪电般刺向东方不败的腰际! 就在微微泛蓝的针尖即将触到东方不败腰际的这一刻,一只稳健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东方不败的目光像一把出鞘的利剑那样扎在任盈盈脸上…… 任盈盈迎着这样剥皮削肉般的目光,甜甜一笑……与此同时,东方不败感到另一侧的腰际微微一麻,竟然…… 任盈盈望着合目躺在靠背椅上的东方不败,顾不得将被捏到胀痛的左手救出来,立马扯过册子举到烛台上。 火苗一触到纸张,立马窜起老高。任盈盈没有防备,被燎了一下,只是强忍着没有将册子扔开——她怕没法烧完……一秒,两秒,三秒……她的右手微颤,手侧面钻心的疼——估计要起泡了! 还差最后一点了!任盈盈的心怦怦直跳,仿佛一张开嘴就会吐出一颗心来……只剩最后一角了,她没有地方可捏,只好放开了右手,目光微转,对上一双比寒星还要冷的眸子。 她吓得尖叫起来! 东方不败……竟然醒了!可以麻翻一头大象的麻药刺入东方不败腰际,他竟然只过了不到半分钟就醒了! 任盈盈战战兢兢得冲着他晃晃手,露出个小心翼翼的笑容,“嗨,你醒了……” 东方不败的目光平静无波地划过任盈盈红肿的右手,仿佛在看一个死人一样。 任盈盈不笑了,她的左手腕疼得像是要断掉,她哭丧着脸,小小声道:“可不可以先放开我……”“啊!”猛然的收紧之后,她自由了。 东方不败坐在椅子上,将任我行的信看完后,他俯视着站在一边的任盈盈,慢慢道:“你知道你烧掉的是什么。”这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任盈盈点点头。 东方不败声音低了一度,又慢慢道:“你用我教你的法子来对付我。” 这是事实,任盈盈却觉得心里难受极了,她没法点头。 去年冬天过年的夜里,她想到前一世的亲人怎么都没法睡着,于是窝到东方不败的怀里缠着他说话。往常东方不败都会干净利落地点她睡穴,或者沉默不理,那天晚上不知怎的——大约是外面的爆竹声太过热烈,而屋子里的静默又太过冷清——他竟然真的开口讲了个睡前故事,一个两头蛇的故事。两头蛇捕捉猎物的时候,都是用一个头去迷惑对方,而用另一个不被注意的头发起真正的攻击,一口咬住,注射毒液,直到毙命。 任盈盈当时听完这样的一个“睡前故事”,登时觉得东方不败还是不要有孩子的比较好,有也会被他给吓死的。 没想到,冬天走了春天来了,窝在他怀里听故事的小女孩开始……长大了。 东方不败垂下眼睑,低低道:“很好。” 任盈盈心里各□绪翻江倒海,只是找不到该说的第一句话。 东方不败又低声重复了一遍,“很好。”似乎还带了一丝笑意,嘲弄的,讽刺的——让任盈盈无法忍受的。 她扑过去,却被东方不败直接用衣袖拂开了,跌在地上,眼泪就摔了出来。这样一来,任盈盈想要解释的念头也淡了,再说这事本来就没法解释——难道说我使计弄昏你烧了你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武功秘笈完全是为了你好?!试问这种解释会有人相信吗?! -- 第47页 东方不败站起身来,看也不看摔在地上的女孩,径自从她身边走过,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了一停,道:“明日我着人送你去洛阳。” 任盈盈也不知道哪里生出来一股力气,一下子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死死搂住东方不败的腰——这一次,他没有躲闪也没有拂开。 “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呜呜,东方叔叔,我再也不敢淘气了……你不要送我走……你不要送我走……”她看上去纤弱的双臂紧紧勒着东方不败的腰,眼泪落得又凶又急,她将脸埋在他的腰际,哭得既伤心又委屈,“我扎你的时候也没敢用力气,怕真的刺疼了你……呜呜……我小时候在破庙扎坏人的时候可比这用力多啦……你不要送我走……等我以后找一份更厉害的秘笈来赔给你……” 任盈盈的哭声低了下去,眼泪却几乎是在涌出来了,总是笑微微的眼睛红肿起来,似有无限伤心。 原来她不怕受罚,不怕吃苦,甚至也不怕受伤……她最怕的,是离开他。 这个人,在这个世界上,三年来,她相信的,强大的,可以信赖的…… 东方不败。 任盈盈搂着他腰的手臂渐渐松了下来,她已经发不出哭声了,眼泪还在无意识得掉落,她似乎已经放弃了。她坐到地上,手环抱着膝头,垂着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只是流泪。她静静地等着,等着这个人走出这扇门……等着她终于要一个人来面对这江湖…… ……也没什么大不了!一个人就一个人!哼!以后不要求着我回来! 她擦擦鼻子,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只是眼泪还是流,停不了…… 一阵寂静中,东方不败缓缓蹲□来。 任盈盈呆呆的望着那一片蓝色的衣摆出现在眼前,然后是东方不败的眼睛——他的眼睛真黑,仿佛周围所有的光都被这双眼睛吸进去了,任何光线都逃不过他的眸子;又仿佛,下一瞬,照亮一切的炽热的光就要从这双眼睛深处爆射出来! 他蹲在哭泣的女孩面前,脸上带了一点真实的疑惑和近似于孩子气的天真,他伸手戳一戳女孩的脸颊,轻声问道:“为什么不说你是为了我好呢?” 任盈盈傻住。 大概是任盈盈这幅呆呆的模样取悦了东方不败,他轻声笑了一下,变戳为掐,扯着小女孩腮上的肉往两边延展。 “为什么不说你是为了我好呢?”东方不败又重复了一遍。 任盈盈口齿不清得回答道:“涅八会桑森(你不会相信)啊。” 这古里古怪的腔调再次取悦了东方不败,他又笑了一下放开了任盈盈的腮,让她能够正常说话。 任盈盈却被这个剧情大反转给完全震住了,瞪圆了眼睛瞅着东方不败,微张着嘴忘记了说话。 东方不败伸手给她擦眼泪,逗弄似地问道:“我和你爹爹关系好不好?” 任盈盈第一反应是摇头,第二反应是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狠狠点头。 东方不败敲敲她的额头,眯起眼睛道:“说实话。” 任盈盈老老实实道:“不是很好。” 东方不败微笑着继续问道:“你会给一个和你关系不好的人送好东西吗?” 任盈盈又摇摇头,隐约明白东方不败的意思了……这么说,东方不败知道任我行送宝典来是不怀好意的,只是原著中一看之下忍不住练了起来,如今被她给毁了…… 那她岂不是毁了天下第一高手?! 任盈盈心有余悸得揉着左手腕,低声保证道:“我会找一部更厉害的秘笈来给你的。” 东方不败失笑,他将任盈盈抱起来,摸摸她的头发,这个抓不住重点的小笨妞。 任盈盈乖乖趴在东方不败胸前,过了片刻呆呆问道:“那你刚刚生气都是假的?” 东方不败平静道:“真的。” 任盈盈打个寒颤,小心翼翼地去看他脸上神情,却看不出喜怒。 东方不败漫不经心地抚弄着她额前细小的绒毛,低声道:“敢对我动手的人,下场通常都不会很愉快。”他满意地睨一眼垂了睫毛装乖的小女孩,拍拍她后背继续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任盈盈在心里不爽得哼哼,我是文盲我怕谁,谁知道你说的究竟是“下不为例”还是“下步为例”?!你要我照着这次的来,我自然遵命…… 东方不败握着任盈盈一缕柔软的头发,沉默了片刻,似乎自言自语一般道:“只是有一处我想不明白。” “什么?”任盈盈心里一颤。 东方不败低下头来,直直得望着任盈盈的眼睛,轻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那《葵花宝典》不是好物的呢?” “我……我听到有人说的……” “有人?哪个人?”东方不败打量着她脸上神情。 任盈盈心中惶急,急中生智,脱口道:“今天下午有个我不认识的人在假山那边说的,他说,他说,那宝典是要用来对付你的!” “哦?就只有这一个人?”东方不败直起身子。 任盈盈张口结舌,一个人怎么可能说出话来,还给她听到……可是另一个人,曲洋…… 东方不败看着她为难的样子,微微一笑,低声道:“看来另一个人是曲长老了。” 任盈盈睁大了眼睛。 东方不败摸摸她的脑袋,轻声道:“会说到这种事情,你偷听到后还能安然离开,问起你来你又不愿意透露,这院中就只有曲洋了。” -- 第48页 任盈盈急切道:“他并没有说你什么的!” 东方不败拍拍她后背,温声道:“不会拿他怎么样的,放心。” 任盈盈这一晚,又哭又急又怕又喜,此刻趴在东方不败怀中,只觉得所有繁杂情绪都离她远去了……她将脸埋在东方不败怀里,嗅着他衣襟间洁净的气息,不一刻便睡着了…… 东方不败见她睡熟了,又摸了摸她的头发,起身走出门外,对守在外面的护卫道:“明日送小姐去洛阳。” 是夜,雨疏风骤,料想来日,落红应满径。 作者有话要说:传说经常潜水的孩子……(未完待续) 21 21、别路绕山川 ... 别路绕山川 黎明时分,自西向东的官道上缓缓驰来一辆极为常见的蓝色马车;而不太常见的则是马车后紧紧跟着的两匹名驹。这两匹高头骏马具是骑者从洛阳重金买来,如今又回到洛阳去。马上的骑者着了不怎么起眼的灰色细麻布外衫,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的家丁一样——只有他们手中的剑知晓曾饮过多少人的热血。 马车里睡了一位小女孩,她此刻睡得正香甜,睫毛一眨不眨,唇角微微翘起,似乎梦见了什么极愉悦的事情。一旁坐着的丫头开始头疼:等小姐醒了以后要怎么向她解释呢? 事实上,任盈盈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身在行驶中的马车上;又看到丫头一脸镇定地坐在一旁,确定不是绑架事件。她只是掀了掀嘴皮,吐出一句,“东方不败这个X!” 丫头战战兢兢得自我心理暗示:我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听到。 任盈盈掀开车帘,眯着眼睛望着越升越高的太阳,突然沾沾自喜道:“咱们是迎着太阳走的,那就是往东边去了!” 丫头嘴上道:“正是。”心里却接道:所以呢? 她却不知道对于任盈盈这样一个路痴而言,能在一个自己并不熟悉的地方辨别出方向是多么大的一种进步啊! 任盈盈趴在车窗旁,一路望着风景,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便宜老爹和东方不败现在已经动上手了吧……手心手背都是肉(你确定这个说法恰当?!),离开对她而言不啻为最好的选择。只是不知道东方不败将她送走,是良心发现不想继续利用她这个人质了,还是因为她毕竟对他动手——而且还成功了……就这三年来她对东方不败的了解,他是绝对不允许身边有危险点存在的……他习惯了控制周围的一切。 不过……任盈盈想到自己竟然能够偷袭成功东方不败,忍不住挺了挺胸膛,这是多大的成就啊! 这次不同于三年前东方不败下黑木崖去华山,并不赶时间,一路上按照任盈盈的作息时间,直到第四日正午才到达洛阳城中。洛阳是历代皇帝之都,规模宏伟,市肆却不甚繁华。任盈盈虽于古代史事所知不少,无奈是个路痴,浑然不知哪里是哪里,看得毫无兴味。 待到傍晚,马车停在来一条窄窄的巷子口上——车马难行。在马车上呆了四天的任盈盈下了车,一瞬间发觉原来站着也是一种幸福。只见巷子尽头,好大一片绿竹丛,迎风摇曳,雅致天然。 任盈盈微微一愣,眼前景色如此雅致,令她不由得想起笑傲中的一个人来。她刚踏进巷子,便听得琴韵丁冬,有人正在抚琴,小巷中一片清凉宁静,和外面的洛阳城宛然是两个世界。 至此,任盈盈终于可以确定东方不败将她送到什么地方来了。 这就是强大的原著啊!她绕了半天还是来到了洛阳绿竹翁这里来! 任盈盈缓步走进竹林,只见前面有五间小舍,左二右三,均以粗竹子架成。一个老翁从右边小舍中走出来,恭敬道:“姑姑,师侄绿竹翁在此等候已久。”任盈盈见这绿竹翁身子略形佝偻,头顶稀稀疏疏的已无多少头发,大手大脚,精神却十分矍铄,本着尊老的精神她应该还礼才是,只是武林之中似乎更看重辈分这个东西。 任盈盈心下可怜绿竹翁摊了个小辈份,答应一声随着他往小舍中走去。见桌椅几榻,无一而非竹制,墙上悬着一幅墨竹,笔势纵横,墨迹淋漓,颇有森森之意。桌上放着一具瑶琴,一管洞箫。 绿竹翁从一把陶茶壶中倒出一碗碧绿清茶,说道:“姑姑远道而来,请用茶。” 任盈盈双手接过,道了声谢,沉吟片刻,还是决心和剧情斗上一斗,“你年长我许多,却喊我‘姑姑’,我受着却也不舒服。不如以后你便喊我一声‘盈盈’,反正这里也没有别人。”那渣男令狐冲不就是因为她被绿竹翁这么个老头子喊“姑姑”误以为她是“婆婆”,于是推心置腹地开始说小师妹如何如何吗…… 绿竹翁面显为难之色,低头想了一想道:“我师父喊您父亲一声师叔,我按礼该称呼您‘姑姑’才是……”他停了片刻,取了个折中之法,“不如在下也随教中人士喊您一声‘小姐”好了。” 任盈盈舒了口气,只要不是“姑姑”就好,她笑道:“那我喊你一声老伯好了。” 绿竹翁脸上一红,有些窘迫地似要摆手终于停住。 任盈盈看得“噗嗤”一笑,环顾四周,似乎,住在这里也很不错呢。 *** 入夜了。 任盈盈独自躺在竹床上,歪着脑袋望着放下的细竹窗帘。那竹帘之内,又障了一层轻纱,隔了这数层望出去,就连月光都朦胧起来。 -- 第49页 她静静地听着隔间里侍女刻意压低的呼吸声,突然很是怀念夜里东方不败悠长自然的气息……这念头一起就再也无法止息。任盈盈索性披衣而起,抱着枕头爬上窗下的小榻,托着腮呆呆地望着皎洁月光……她耳听着侍女们都睡着了,墙角下啾鸣的初夏夜虫也睡了,连月光都睡了…… 她抱紧了怀里的枕头,慢慢将脑袋埋了下去……不知道他此刻在做什么,在灯下看书写信,还是……让那间静谧的小院充满血腥气味呢? 不知道便宜老爹此刻怎么样了……他练得“吸星大法”如今出了问题,若不是恰好被东方不败关到黑牢里去背水一战,先破后立,只怕连今年都活不过去吧…… 祸福相倚,不灭真理。 她还是不够强大,如果能更强大一点……或许便可以,不用离开了吧…… *** 数百里外的华山脚下,昔日安静祥和的小小院落此刻火烛通明。 外院密密麻麻站了百十来个着黑衣的持剑之人。他们都有着一样冷酷无情的眼神,他们都有着一样锋利冰冷的剑,他们此刻都仰望着那个站在台阶上的男子——他们誓死追随之人,东方不败! 明灭的火光照耀下,东方不败的侧脸俊美犹如异教徒王子,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股夺人心魄的蛊惑力量,“你们是我东方不败亲自检选出来的人,应该清楚跟着我的规则。” 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柄薄亮的匕首,修长干净的手指轻轻抚过那冰冷的剑尖,“明晚,只许成功,不准失败!”他扫视院中众人,露出一个冷峻的笑容,“如有失败……” 薄薄的匕首从他指间飞出,直直插入垂头跪在一旁的某人喉间,一击毙命。 “……也不用来找我复命,直接自我了断就好。”东方不败丢下这样一句,最后看一眼整装待发的众人,薄唇微弯,转身离去。 东方不败回到他住了两年半的卧房,挑亮了烛光,坐定在书桌前翻开一卷《志趣夜谈》,静静地看了起来。 夜越发深了,外院短暂的喧嚣过后也沉静下来。 突然,窗台上传来一阵轻轻的,像小老头那样的干咳声…… 东方不败目光微转,就看到一只肥硕的黑松鼠很是滑稽地顶开窗户,探头探脑地望了进来……它一看到东方不败,立马将前爪收到胸前,呲出两颗大门牙,露出个警惕的表情…… 东方不败微微一笑,转头向床道:“盈盈……” 哪里有什么盈盈? 床上的帐幔随着窗口吹进来的夜风寂寂而动,那个有些傻有些笨也有些……可爱的小女孩却已经离开这里了…… 这一晚,身处两地的这二人都觉得,夜太静了。 不经离别,怎解思念。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完毕。 小傻妞马上就成长到奸情期了~我各种激动中…… 关于那个传说,嘿嘿,潜水的人看不到JQ哦,哦哈哈哈哈~还不快点冒泡~ 22 22、城东桃李花 ... 城东桃李花 昔孟母,择邻处,于是有了一代亚圣孟子。 如今任盈盈跟着绿竹翁,觉得自己恐怕一不小心也要成仙。 这小巷周围之人只知道这绿竹翁是个篾匠,只会编竹篮,打篾席;又见他弹得好琴,吹得好箫,又会画竹,很多人出钱来买他的画儿,算是个附庸风雅的老匠人,因此地方上对他倒也有几分看重。但是任盈盈与他住在一个院中,对于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越发佩服起来。 初来洛阳时值四月,不日便进入炎夏,而这一片绿竹之中的屋舍里却只有清风阵阵,人住在其中竟是一丝汗也不出——可见这绿竹翁深谙房舍园林设计之道;任盈盈以往最怕被曲洋揪住学瑶琴,可是坐在绿竹翁身边听他抚琴吹箫却能静下心来,慢慢地竟也生出了几分趣味,起了要学上一学的心思;再则绿竹翁虽然只敢让任盈盈喝茶,他自己却是个品酒的行家,他酒量虽不甚高,备的酒却是上佳精品:他于酒道所知极多,于天下美酒不但深明来历,而且年份产地,一尝即辨。每每提起,绿竹翁于天下美酒的来历、气味、酿酒之道、窖藏之法总要说上半日,任盈盈听来却如同另一个新鲜世界一般,听得兴味盎然。 如此,一老一少每日做伴,也不觉孤单。任盈盈于这数月之中武艺没什么提升,素质修养却是高了一层。本性顽劣疏懒如她,竟也有抱着瑶琴坐在窗前听绿竹翁讲解琴道的一天。 绿竹翁将画好的一幅竹子图摊开桌上,边等它晾干边给任盈盈解说音律,“律十二律,是为黄钟、大吕、太簇、夹钟、姑洗、中吕、蕤宾、林钟、夷则、南吕、无射、应钟。此是自古已有,据说当年黄帝命伶伦为律,闻凤凰之鸣而制十二律。瑶琴七弦,具宫、商、角、微、羽五音,一弦为黄钟,三弦为宫调。五调为慢角、清商、宫调、慢宫、及蕤宾调。”当下依次详加解释。 绿竹巷里,细竹窗下,任盈盈心甘情愿地练习着极短的《碧霄吟》,虽然指法生疏,但是其中洋洋洒洒的意趣却是有了。 任盈盈受着中华文化的熏陶,开始胸怀大志:把这辈子的自己培养成一个淑女! 这样的日子里唯一美中不足的乃是吃食,每日每顿都是青菜豆腐! 七岁的孩子一天三顿青菜豆腐!虐待儿童有木有!绿竹翁你是有多爱青菜豆腐! -- 第50页 任盈盈忍了半个月之后终于崩溃,委婉的提了一下伙食方面的问题。绿竹翁恍然大悟,一拍脑门惭愧道:“我一向如此,视青菜豆腐为人间至味,却忘了小姐……”他沉吟片刻,像是做了什么决定。 第二日,任盈盈就到了自己房里用饭。她心下好奇绿竹翁的做法,偷偷溜到右边竹舍,却见绿竹翁正津津有味地继续吃青菜豆腐——墙上的画换了字,乃是苏东坡的话“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 任盈盈微囧,一声不发地溜回了自己房间,继续吃香的喝辣的…… 淑女养成只进行了三个月,就被美人师父与曲非的到来给打破了。 美人师父与曲非来的时候已是秋日。 这天清晨,任盈盈比往常早了半个时辰就醒了。她动作轻巧,既没有唤醒还在睡梦中的丫头,也没有去右边竹舍骚扰绿竹翁;而是索性出了竹舍走到巷口。 绿竹巷口此时极为安静,并没有人往来。巷口两侧长了两株老槐树,像花又并不是花的一点落蕊,铺了满地。她慢慢将脚踩上去,既没有发出声响,也没有落蕊被踩出汁液的气味,只能感觉出一点极细微柔软的触觉……她仰起头望着邻家墙头的枣子,如今还都是淡绿微黄的颜色,缀在小椭圆形的细叶中…… 已经是秋天了。 她缓缓低下头来,恍惚间有一点寂寞静静地滴落下来…… 其实,一个人习惯了,也就习惯了…… 就在这时,猛听得一阵急促有力的马蹄声奔此而来。任盈盈抬头望去,只见秋日的晨雾中,两名骑者疾驰而来,各自背后皆负了一人——被负之人低垂着头,看不出样貌,似是昏迷。她眯眼细看,识得这马上之人乃是三个月前送她来此的那儿人,因此只将取出来的银针扣在手中,站在巷口露出个微笑等着。 待这两匹马奔到巷口无法在进入时,那骑者就翻身下马,背着肩上的人大步往里走。左边那人冲任盈盈拱手道:“小姐,这里可备有伤药?” 任盈盈却一时间顾不上回答,只因她认出这昏迷了的二人却是美人师父与曲非!只见两人身上具是血迹斑斑,曲非看上去还好一些,美人师父却有些惨不忍睹的模样了……她只觉得喉咙里发哽,抬起眼来直直盯着那个先前说话的人,问道:“他二人这是怎么了?” 那人惭愧道:“我二人受教主之命前去救援,却终归晚了一步。乃是嵩山派的小人设计埋伏……”他打量着任盈盈脸上神色继续道:“小姐不需担心,这二人只是脱力昏迷,并没有受重伤。” 任盈盈听他这样说,心下稍定,却又疑惑嵩山派的人为何要针对美人师父与曲非呢?他们两人虽身处日月教,却实在不能说是日月教的人,而且在江湖上也并没有什么名号……正想着,却听到那人低声道:“小姐,我二人此来还有一则消息要告知您……” 他与另一个人对视一眼,俯身低声道:“小姐节哀,任教主他……去了……” 任盈盈一呆,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两人左臂上都缚了白巾。她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两人,沉默了片刻道:“先将我师父和曲非安置好。” 那二人心下诧异,没料到小姐会是这个反应,倒像是早就知道会如此一样——着实诡异。只是……不用安抚哭闹的小姐总是值得庆幸的,这二人又对视一眼,将曲非与美人师父背向室内…… 剩下任盈盈一个人站在寂寂的绿竹巷里,慢慢往回走着,慢慢想着……历时三个月,东方不败果真不败,只是不知便宜老爹此刻是不是已经被关到西湖黑牢中去了?她有些苦恼地扯着头发,想来那不见天日的黑牢呆着是极难受的……但是便宜老爹练得那吸星大法不靠他自己这几年把缺陷给弥补参透了,就算他被救出来还是要受那内力翻搅折腾……搞不好真有性命之忧…… 任盈盈一拍脑门,快步往竹舍走去,还是担心担心眼前这两只吧! *** 美人师父与曲非果真不到数日变好了起来。 半月过后,曲非已经是行走自如,蹦跳无碍,完全跟没有受伤的人一样了;而美人师父也不过是每日起身时咳嗽几声,倒也没见什么大的病症,只是一日里倒有半天是躺在床上的。任盈盈自己生性疏懒,兼之以往与美人师父交集除了练剑习武之外并不多,也不了解他的生活习性,自然也不会没事拉着美人师父要他别躺着了…… 等到二人伤养好了已是深秋了。 要知道在古代——没有网络电视KTV的这个时代,不找点有意义的事情来做真的会撑不下去的!任盈盈于是继续跟着绿竹翁学习书画,她第一次在绿竹翁面前写字时就听到他“咦”了一声。 “小姐可是习过教主的字帖?”绿竹翁捧着任盈盈的字端详着。 此刻的教主自然就是东方不败了。 任盈盈也是惊讶,“你跟东方叔叔有私交?” 绿竹翁笑道:“四年前在黑木崖上,我有幸与教主论画,曾见过他的字——很见风骨。” 任盈盈沉默了一下,估计那时候东方不败对待绿竹翁就像对待她一样,都是针对任我行屁股底下的教主宝座来进行的刻意交好……只是东方不败这刻意之举,倒交到了一个真心佩服他的老朋友绿竹翁。 -- 第51页 任盈盈面色平静地继续练字,她跟着东方不败学了两年半的字,字体相近也是情理之中。她踩着小凳子,腕上用力,白宣上缓缓写出一行诗来: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 她垂着睫毛,凝目看着自己写下的这行诗,心道:四岁那年在黑木崖上混日子,后被东方不败掳到华山下近三年,如今又被送到这洛阳城中来……若与这飞花相比,倒不知哪一个更身不由己呢…… 正这样想着,就听到竹舍外喧嚷起来,她走到门边,往外一瞧,登时愣住。 只见不大的空地上满满当当摆放着的都是她用惯了的事物:按照她的身高改制的桌椅板凳床铺,按照她的手指长短改制的纸墨笔砚,她在那小院中养的小白猫小黄狗…… 还有两个人正搬着东西往院里走,看到任盈盈,都暂时放下手上东西,恭敬道:“小姐,这是教主送来的。” 任盈盈还微张着嘴,也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来,就听到“吱”得一声,一团黑影窜了过来——却是数月不见的小黑松鼠! 它欢快地在任盈盈左右肩膀上跳来跳去,又拿它那冰凉又湿漉漉的小鼻子亲昵地蹭着任盈盈耳根后的一小块皮肤,像泪滴那样晶莹剔透的圆眼睛里透着无限欢喜……任盈盈被它逗得“咯咯”直笑,伸手将它扯到怀中一通揉搓,再举着它往半空中抛起又接住…… 她最初的惊喜一过,登时察觉出问题,抱着小黑松鼠问道:“咦,你怎么变瘦啦?原来的小胖肚子呢?难道是太想我了,思念瘦了?” 旁边的护卫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垂着头低声道:“教主说,让小姐把这松鼠养肥之后再送回去……” “哈?” “……等这松鼠在黑木崖上又瘦了再给小姐送过来养胖,等养胖了再送回去……” 任盈盈盯着头越垂越低的护卫,咬牙道:“东方叔叔要这只笨松鼠做什么?!” 护卫又咳嗽了几声,“教主……教主……颇喜欢这只松鼠……咳咳……”他怎么敢当着小姐的面说黑木崖上如今一景就是看繁重教务下的东方教主玩松鼠减压的过程……在东方教主的训练下,这只肥松鼠三个月瘦了两圈还不算,跳起的高度比之前增加了两尺,奔跑的速度快赶上一匹小马驹了…… 任盈盈想到之前黑松鼠与东方不败每次碰面都一副不共戴天的模样,心下莞尔,自然知道把它单独和东方不败放到一起不是什么温馨的事情……只是……她抬眸扫一眼院中满满当当的旧日事物,当真是笑从双脸生。 任盈盈摸摸怀中一味亲近自己的小黑,心道:只好委屈一下你了。 一阵秋风穿庭而过,卷起墨迹未干的一纸白宣,将那洛阳城中的桃李花刮向了遥远天际……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的姑娘都是天使;继续潜水的姑娘们也是天使{不过是折翼的,噗~) 。 。 。 JQ发展第一步,培养人气男配~大家有没有心仪人选啊~~ 23 23、因思杜陵梦 ... 因思杜陵梦 任盈盈初到洛阳的这一年冬天,下了很大的一场雪。飘飘洒洒的鹅毛雪将天地都囊括其中了,大雪压翠竹,入夜之时果真能时闻折竹之声。这天夜里,风雪稍住,任盈盈裹着皮衣,踏月踩雪往美人师父所住的竹舍走去。 轻轻推开虚掩的竹门,任盈盈望着负手背对自己而立的那人低声唤道:“师父。” 美人师父将视线从墙上的画上挪开,回身道:“你来了。” 任盈盈瞧一眼舍中不甚明亮的烛光,笑道:“师父有什么事情明日说不可,夜深了,还是先休息吧……” 美人师父低低咳嗽一声,坐到一旁的竹椅上,低声道:“你今年也七岁了,该懂事了。” 任盈盈心中一跳,这句话怎么这么像重大秘密的开场白,她乖巧地答应着,“是。” 美人师父的望着站在面前的小女孩——他的面孔明明是对着她的,眼睛的焦距却浑然不在她身上,仿佛是透过她看到了久远的回忆…… “都说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如今你爹不在了,我又承你唤一声‘师父’,自然该教导你成人才是。”美人师父长长舒了一口,招手示意任盈盈离他近一点。 任盈盈乖乖地靠了过去,只见月光下美人师父的面容白得犹如透明一般,又因为之前受伤后血色一直没有恢复过来,看上去冷冷竟不似活人…… “我虽教你武功,却并不是你真正的师父,乃是代人传授。你需牢牢记下这一点。”美人师父目光平静,声音越发低了下去,“此前我交给你的,多为强身健体的法子,自明日起便正式教你本门心法。”他默默地看了任盈盈半响,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叹了口气道:“你如今毕竟年幼,等到你能辨是非之时,我再将一切告知。” 任盈盈只觉得满头雾水,不错眼珠的盯着美人师父,只盼能看出几分端倪。 美人师父忽然伸出手来——他的手腕在摇曳不定的烛光下显出青玉一般冷硬的光泽——慢慢抚摸着任盈盈的头发,低声道:“你需记住,我是代一个人传授你武功——这个人就是你的娘亲。” 任盈盈霍得睁大了眼睛,“我娘亲还活着?” 美人师父抚摸着她头发的手微微一僵,他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最终定格在漠然上,“不,她死了。”他看着任盈盈,慢慢道:“七年前,你娘亲就死了。”他望着窗外的雪,悄声道:“也是这样的一个雪夜,七年前你出生的时候……也是这个日子……”这声音恍惚间如同从七年前传来的一样,美人师父似乎已经完全陷入回忆中去了,脸上神色惆怅而又痛惜…… -- 第52页 任盈盈只觉得这一晚的美人师父说不出的诡异,耳听着窗外风雪声又起,烛光被透窗而入的风吹得明灭不定,映在墙上犹如憧憧鬼影,不自禁的害怕起来。 就在这时,美人师父却笑了,这一笑当真如春华初绽。他瞅着任盈盈微笑道:“你跟你娘亲性子倒也像。那几日你知道你爹死了,却一点戚容也没有……真是像啊……” 任盈盈攥紧了拳头后退一步,脱离了美人师父的手心,强笑道:“很晚了,我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说着,也不待美人师父回答,立时回身疾走而出。 一路头也不抬地回到她自己的房间,抱着温暖的被子过了好一会,任盈盈才觉得心跳稳定下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今晚美人师父变得这样奇怪——因为是七年前的这样一个日子她出生了……这三年来,任盈盈从来没有过过生辰,按照便宜老爹的宠女儿程度来说,绝不可能忘记她的生辰……她自己记着上一世的生日,倒也没觉得在这边没人给她过生辰有什么不对…… 这样说来,是因为她出生的时候,娘亲却死掉了? 任盈盈望着床顶的帐子。任我行之前七年既没有其他的子嗣也没有侍妾,固然是他教务繁重,却也可能是他对任盈盈的娘亲真有那么一丝情意在里面……只是美人师父究竟是什么门派的呢?他说是代娘亲授艺,是不是代表他跟娘亲其实是师兄妹之类的……唉,师兄师妹的很容易擦枪走火啊……唉…… 她将被子蒙到脑袋上,合上眼睛,不再去想,于惶惑不安之中慢慢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雪停风止,冬日一轮暖阳缓缓升空,竟是个大好晴天。 任盈盈立在竹林中央的空地处,等着美人师父来此。不一刻,就见美人师父拎了一个布袋口袋慢慢走了过来——不得不说,即使拎着布口袋,美人师父还是美人一枚。 美人师父走到任盈盈面前,抖开布袋袋口,却见一群麻雀纷纷飞出;就在此时,他双手挥出,东边一收,西边一拍,将几只振翅飞出的麻雀挡了回来。 任盈盈目瞪口呆地看着,内心极短暂的强烈震惊过后是山崩地裂的咆哮:不会吧?!这TM不是小龙女教杨过的第一套“天罗地网式”吗?! 就在此时,美人师父柔声道:“这乃是本派入门武学‘天罗地网式’。”他还在继续解说要如何发力如何练习,学会了之后又有什么好处…… 任盈盈却完全被雷焦了!K·A·O!古墓派第一条不是就是不准男子进入古墓吗?!美人师父怎么会古墓派功夫——难道他是个女的?!随即又想到,不准男子进入古墓似乎是林朝英的作为,到了小龙女,索性都跟男弟子杨过结为夫妻了,估计这规矩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对不对,美人师父代娘亲教授的乃是古墓派功夫——娘亲是古墓派的?!杨过与小龙的后人?!那她不会是那个在《倚天屠龙记》最后飘出来扮仙子的“杨姊姊”的外孙女或者重外孙女之类的吧? “……就是这样,现在你来做一遍。”美人师父将一口袋麻雀都递给任盈盈。 任盈盈晕晕乎乎地打开布袋,迷迷瞪瞪得看着一群麻雀飞上了天空,重获自由…… 这个世界太玄幻了…… *** 任盈盈在被她猜测出的娘亲身份惊吓到之后,接下来面对的就是美人师父极为严酷的传道授业。 之前三年美人师父虽然也教她武艺,却都是顺其自然:她若是偷懒,美人师父也不去理会;她若是用功,美人师父也不与褒奖。如今却有了天壤之别,美人师父认真起来,当真是铁面教官一尊! 任盈盈不管是头疼肚子疼脚疼浑身疼还是心肝疼,美人师父都不予理会,一样冷着脸要她继续练功!任盈盈瞧着,慢慢觉出味来,美人师父这样着急,倒像是要赶不上什么事情似的……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炎夏寒冬,美人师父唯一允许的休息乃是去绿竹翁的竹舍学琴。有一次,任盈盈端坐在窗下练瑶琴,无意间一回头正看到美人师父立在门口,脸上的表情非言语所能描述:开心不是,伤心也不是;怀念不是,遗忘也不是……那种不知如何是好、不知身在何处的无措之状看得任盈盈心头一跳,忙回头继续练琴,一连弹错了几个音,只觉得她撞破了什么不该为她知晓之事…… *** 时光飞逝,转眼间又是五年过去了。 这五年中,任盈盈练武学琴,也长高了不少。每当月份逢单,被折腾瘦了的小黑松鼠就会给送到洛阳绿竹巷来;她养肥之后,又送回到黑木崖东方不败手上——随松鼠往来的还有信件。 最初的一年里,任盈盈主动给东方不败写信。每周一次,絮絮叨叨得说自己生活中的大事小事。一开始每封信都犹如石沉大海,任盈盈渐渐泄了气,心道;他如今做了教主,又没练那葵花宝典,不知如何忙于权势呢,怎么还会像当初那样陪她…… 三五月后,她就索性不写了。她之所以给东方不败这样写信,有七分小心思,却也有三分真情意;不闻回信,自觉伤感情,也就歇了心思。谁知,她两周没写,第三周的时候东方不败反倒有了动静。 他派人送了一本字帖来,随字帖而来的还有一封信,信中只有四个字:多练字,乖。 任盈盈看到前三个字心里“噌”得冒出熊熊烈火,可这熊熊烈火还没烧起来,就被最后一个字给“扑哒”一声扑灭了! -- 第53页 要知道那时候任盈盈还只有七岁。东方不败加一个“乖”字,那是哄孩子;任盈盈看到一个“乖”字,却荡漾了…… 一个二十多岁的女性听到一个年纪相当相貌俊美能力强大的男子说个“乖”字,会有什么感受? 可万一这个二十多的女性披着个娃娃皮呢?! 只有两个字能表达任盈盈当初的心情,那就是:苦逼! 苦逼不解释! 时至今日,任盈盈偶然间翻出七岁那年写的字来看,忍不住掩面闭目:真是委屈东方不败了——真不知道他当年是怎么辨认这些堪称狗爬的字体的。她瞅一瞅站在一旁淡定画竹子的绿竹翁,心中无比佩服:也不知道此人当初怎么看出她与东方不败字体相近来的——她那时候的字基本上不能称之为字,跟画的没什么区别…… 五年之后的任盈盈这才了解到她是在一个多么宽容理解的环境下长大的…… 这五年来,她唯一的痛苦来自美人师父。随着时间的流逝,美人师父的要求越来越严格,脸色也越来越冷淡……任盈盈苦不堪言,最近一个没忍住在信里向东方不败抱怨了几句,下一周回信就来了。东方不败说,你也可以收徒弟。 随信附赠小正太两枚:青莲白莲。 任盈盈大喜,招呼着小莲花们,好好发泄了一番压力……只可惜小莲花们只在洛阳呆了不到三个月,就被丐帮来人接走了——六年过去了,解风已经坐稳了丐帮帮主之位,于是来接他的私生子了。 不用说,这又是东方不败的一次变相利用——把任盈盈住的地方当做中转站了。不过,也算是各有所需,东方不败送走了人,任盈盈纾解了压力…… 小莲花们走的这晚,任盈盈做了个梦。 她梦到又回到了四岁那年。她窝在东方不败怀里,张望着熙熙攘攘的市集上的新鲜事物;还是少年模样的曲非乖乖跟在后面。她在梦里是那么开心,一手攥着糖人,一手握着风车,像个真正的小孩子那样无忧无虑;身后的怀抱温暖而可靠…… 慢慢的,他们走到一处茶楼中去。她用木梳梳理着东方不败长长的黑发,隔间的门突然打开了,两张一模一样的笑脸露了出来,正是小莲花们,他们脆生生得问道:“盈盈姐姐,猜猜我是谁呀。” 她笑着过去拉住他们,小莲花们却扭开身子,笑嘻嘻道:“我们要走啦。”说着,就当真不再理会她,一眨眼就消失了踪迹……她茫然四顾,却看到便宜老爹嘿嘿笑着冲她伸出手来,粗声粗气地问道:“乖女儿,长大了想要个什么样的夫君啊?”,她心里一喜,原来便宜老爹还好好的,可是心头的喜还没化为脸上的笑,便宜老爹就一个转身不见了……她吓得大哭起来,只觉得天地茫茫间只剩了她一个人,周围的白雾中慢慢现出一个人影来。 还是四岁模样的她哭着,跌跌撞撞地扑过去,喊着,“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那人弯下腰来,微笑如水,柔声道:“我带你走可好?” 她定睛看去,却认出这人来,一时喜极,只会喊着这人流泪,“东方叔叔……” 东方不败伸出手臂,温和道:“不哭,乖。”似要将她抱起来。 任盈盈心中大定,也伸手去拉他的手…… 孰料东方不败突然换了神色,站直了身子冷声道:“你是谁?!” 任盈盈惶惑,“我是盈盈啊!” 东方不败冷哼一声,道:“盈盈不过四岁孩童,你却已经这样大了!” 任盈盈低头打量自己,果然已经是十二岁模样,心里又慌又急,待抬头看去,却只见东方不败拂袖而去…… 她急得又哭起来,声声喊着,“东方叔叔,我真是盈盈啊!我真的是盈盈!” *** ……从梦中惊醒过来,任盈盈急促的呼吸着,却看到丫头站在床边,窗外透白,已是清晨。 “小姐,教主来了。”丫头手脚麻利地给她披着外衣。 东方不败来了?任盈盈瞪大了眼睛。 “正在右边竹舍跟绿竹翁说话呢!”丫头将湿帕子递过来。 任盈盈草草擦了擦脸,穿上鞋就往门外跑…… 她踩着积雪一路跑到绿竹翁的竹舍门外,隐隐已经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了。 将手放在竹门上,任盈盈深呼吸又深呼吸。 她想到方才那个梦,竟不敢推开这扇薄薄的门,只听到一颗心激烈的跳动声…… 砰——砰——砰…… 作者有话要说:杜陵,古地名,在今陕西西安市东南。秦时置杜县,汉宣帝在此筑陵,故称杜陵。而之前任盈盈与东方不败所住的小院子在华山脚下,华山在华阴市境内。华阴市位于关中平原东部,秦晋豫三省结合地带,西距西安120公里,东距洛阳230公里。因此,杜陵与华山不是很远,任盈盈梦到东方蜀黍,咳咳,用“杜陵梦”来形容也不算是太扯……【PIA飞,人家是思乡的,跟JQ有毛关系!一派胡扯!】 24 24、女儿好颜色 ... 女儿好颜色 近乡情怯。 驻足不前的女孩此刻的心情就是这四个字。 任盈盈虚扶着竹门,将头靠在小臂上,垂眸瞧着一头长发自耳侧迤逦泻下,这才意识到竟没有束发就跑了出来,不由得失笑。她立在门外的积雪中,本是穿在室内的薄底绣鞋很快就被融化的雪打湿了;她低头瞅着足尖那一点白雪,心里渐渐安定下来。 -- 第54页 她轻轻咬住下唇,伸手去推那竹门—— 凛冽的北风裹着树上屋顶的积雪扑在她身上,她虽然穿着大毛衣裳,却系的松松垮垮并不挡风。冷风夹着雪粒刺激着她肌肤深处,任盈盈浑身一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 “啊~啾!” ——就在此刻,她眼前翠色喜人的竹门从里面打开了。 风雪裹着这小猫呜咽一般的喷嚏声撞上了门内那人冷硬的胸膛——啊,不,是腰。 任盈盈仰头望着那人,一瞬间怀疑这中间五年离别的时光从来没有存在过——他依旧是浅笑青衣的模样,眉宇间的灼灼光华并没有丝毫改变,只是目光比之五年前更多了几分幽深;整个人既没有变胖也没有变瘦,既没有变黑也没有变白,简直就像是从她五年前的记忆中走出来的一样! 东方不败低头看着眼前的女孩,似乎,完全不是当初那个趴在他肩头或哭或笑的小包子模样了。 此刻任盈盈俏生生地倚在竹门边,身上裹的素白色大毛衣裳更衬得她眉如墨画,肌肤剔透;她长长的睫毛轻轻抬起又垂落,那透明般的双颊不知怎的,竟隐隐生出一层红晕来。 这样看来,昔日的小傻妞已经成长为一位娴静貌美的少女了。 东方不败收回视线,平静道:“进来吧。” 任盈盈为何脸上生红晕?她却是在羞恼着呢! 一为这不是时候的喷嚏;二为这不争气的身高!五年过去了,她也不过是从跟东方不败的大腿平齐变为与腰等高——真正是人跟人不能比啊!不过,好歹因为美人师父的严酷训练,她总算是摆脱了如影随性的婴儿肥……呃,当然脸上还有少许残留,但是身上却是一点不剩了! 任盈盈心神恍惚中随着东方不败迈步往竹舍中走去,边走边看着东方不败的背影——一如五年前那样的英挺俊秀!她看着想着,没留意脚下,竟然一不小心往里摔去……要说这五年来绿竹翁的竹舍她不知来了多少次,便是蒙上眼睛他也能摸索着进来;只是今日心情激荡之下竟然在最寻常处也要犯迷糊……她眼看着细竹地板离她越来越近,近到她几乎可以呼吸到地板的味道,尚尚未反应过来的她浑然忘了轻功步法,只是本能的捂脸就要尖叫…… 一只有力的臂膀将她拦腰抱住,东方不败似笑非笑的面容出现在她眼前。 任盈盈的眼睛还因为惊诧而微微睁大着,细密纤长的睫毛如同蝴蝶翅膀那样扑扇着,只是双手却已经紧紧攀牢了东方不败的手臂;终于,她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脚跟后挪,狠狠踩向那害她出丑的门槛! 东方不败噙了一丝笑意看着她这番举动,黑嗔嗔的瞳仁里仿佛落了冬夜的星子那样亮了起来,他低声道:“小丫头还是这么的……”说道此处,他笑着摇一摇头,似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这个攀紧了自己手臂的女孩。 任盈盈却断定后面那个词肯定是对她红果果的鄙视!因此,她恶狠狠的瞪了过去,脆生生道:“这么什么?!”话一出口,她就知不对——眼前这人是杀人不眨眼的东方不败,不是乖宝宝好保姆曲非……她立马垂下脑袋去低眉顺眼扮淑女,仿佛之前那句质问并非出自她口…… 东方不败看一眼女孩攀着他手臂的十指——已经不是小傻妞的小胖爪了,修长干净的、百合花一样白嫩的女孩的纤手——他收回了揽着女孩腰肢的手臂,转身往里走去。 任盈盈站在原地,内心默默流泪,东方这厮一来,她占地为王的日子就到头了…… *** 任盈盈乖乖地坐在东方不败旁边的竹椅上,听着他与绿竹翁探讨画竹之道、美酒佳酿,不由觉得他若是不做日月教教主,倒可以去做个博士。 任盈盈身后站着曲非。他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却还是如十四岁那年一样穿着绿色外衫,唇红齿白,秀眉细目;只是身高猛蹿,肩膀也宽阔了不少。在洛阳的这五年,他完全沦落为任盈盈的玩伴兼二十四小时保姆了!此中艰辛,难于言表! 任盈盈在一旁听了半响,也没弄明白东方不败次来为何,几次张口欲问又憋了回去——五年未见,纵使时有书信往来,到底生疏了些。就在此时,只听竹门被轻轻叩响,一男子在门外道:“教主,车马已经备下,东西也都准备好了。” 东方不败不紧不慢地对着绿竹翁将最后一句话说完,这才道:“拿进来。” 一名护卫拎着一个大包裹走了进来。 东方不败伸手一指任盈盈道:“去拿给小姐换上。” 任盈盈一头雾水,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东方不败站起身来,走到任盈盈旁边,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道:“咱们回黑木崖。” 任盈盈被他那一声“咱们”给迷晕忽了,迷迷糊糊之间就被丫头换上了那护卫拿来的衣服——却是一套男装。锦帽狐裘,鹿皮小靴,俨然一名富家少年。 任盈盈在隔间换好衣服,慢慢走了出来,有些不自在地扭扭脖子,低声嘟囔道:“总觉得怪怪的……” 东方不败微微一笑,道:“这就走吧。” “现在就走?”任盈盈一愣,问道,“那师父,曲非还有丫头呢?” 东方不败道:“他们随后。”又道,“东西也由他们收拾好了一起带上黑木崖。” -- 第55页 任盈盈还要再问,东方不败却已经向着那个护卫转过身去。 曲非站在一旁,垂着眼睑也不说话,只默默得将冬日里任盈盈在室外时常要戴的狐皮套子给她套上。任盈盈心下也不舍,便低声同他说话,“好啦,很快你们也来了,咱们不是又见到了吗?” 东方不败回过身来,看了一眼低声说话的二人,又看了一眼任盈盈手上的狐皮套子;他捏了一下手中的白铜手炉,面色平静地将它递还给了一旁的护卫。 护卫小心翼翼地捧着暖融融的手炉,心里纠结:教主这是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是要他这个做属下的代劳将特意为小姐准备的手炉送过去吗?是吗是吗?! *** 马车在官道上平稳行进着,任盈盈规规矩矩地坐在东方不败身边,眼观鼻鼻观心;东方不败倚着靠枕握着一卷书,面色惬意。 如此过了一个时辰。 任盈盈的坐姿开始不标准,有弯腰驼背的趋势;东方不败则依旧舒适地倚在车厢里唯一一个靠枕上,手中的书翻了三分之一。 如此又过了一个时辰。 任盈盈终于破功,扑过去压住了靠枕的一角,呻吟着,“我的腰啊!我的腰!” 东方不败笑着看了她一眼,声线平稳道:“坐着累就躺着。” 任盈盈怀疑地瞅过去,确信她从东方不败的嗓音中听到了一丝笑意。 东方不败察觉到她的眼神,淡定地翻开下一页,低声道:“你以前躺着的样子我见多了,再多一次也不算什么。” 任盈盈的脸一下子烧红起来,她恨恨得压着靠垫,纠结了片刻,觉得东方不败这话说得虽然让人不爽——但这是悲催的事实! 她自暴自弃得躺了下去,抱着靠枕的一角——靠枕的大半还被东方不败倚着……她不敢跟东方不败争东西,于是只好极尽可能地占领无主权空间。 这样一来,她离东方不败就近了——近到她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还是像很多年前那样的,干净清爽的味道…… 虽说不管两条腿再怎么努力也不能使两颗心更接近,但是这一刻空间上的接近,的确让任盈盈忘记了许多束缚——有长时间的分开带来的生疏,也有她的理智判断的影响。 “嗳,我说,”任盈盈戳戳东方不败的胳膊,眨着眼睛问道:“你这五年过得怎么样啊?” 两人通信,任盈盈是写裹脚布的那一个;东方不败的回信却往往像他说话一样,言简意赅到令人发指! 东方不败视线还放在书上,薄唇微动,“不错。” 这明显敷衍的回答让任盈盈郁闷了,她愤愤的咬着靠枕的一角,哼哼道:“还是把我当小孩应付!” 东方不败闻言一笑,终于放下书,侧头瞅着任盈盈,突然伸手掐住她腮上还残留的婴儿肥,眯眼笑道:“你可不还是个孩子吗?” 任盈盈闷闷地扭过头去,不说话。她憋闷! 她扭着头气鼓鼓地沉默了半响,突然一愣,她这反应可不活脱脱是个孩子的举动吗?难不成披了个孩子皮就真的连心理年龄都幼龄化了? 这样想着,她回过头来,瞅着再度低头看书的东方不败,鼓着腮想着她自己的心事。 过了一会,她侧头碰碰东方不败的膝盖,低声道:“嗳,今天你来之前我做了个梦……” 东方不败放下书来听她说话。 任盈盈断断续续地把那个梦说完,最后眼巴巴地望着东方不败问道:“人家都说梦是反的,这个梦也是吧?” 东方不败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他的手掌宽厚温暖,任盈盈被这样拍着觉得舒服极了,不由得半眯了眼睛,不知不觉中竟睡着了…… 东方不败低头望着趴在他膝头睡得香甜的女孩,脸上冷硬的线条微微软化了下去。 女孩静静地趴在他膝头,白净的脸上毫无心机,偶尔动一下嘴唇,显出浅浅的梨涡——时间久了,他只觉得膝上渐渐暖了起来。东方不败轻轻抚开女孩额前的碎发,脸上露出一点怅然的温柔。 *** 暮色四合,任盈盈扯着东方不败的衣袖,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旁,希望他能帮忙挡去凛冽的北风。 东方不败进了一间客栈。 他站在柜前,看了一眼一旁的女孩——她做少年打扮,正在玩手指头,玩得不亦乐乎——东方不败收回视线,对着店老板道:“一间上房。” 任盈盈从手指游戏中惊醒过来,扫视一眼东方不败,见他身上不像装了钱袋的样子,自以为这厮是缺银子了。 她扯扯东方不败的衣袖,示意他低□来,附在他耳边低声道:“我这有块玉,抵了也能住两间客房。”想了想,又补充道:“不用为难。” 东方不败抿着嘴唇,将女孩递过来的美玉捏在指间摩挲了几下,又摸了摸任盈盈的脑袋,眼中带了笑意。 他抬眼,对着等候最终指示的店老板一挑眉毛,低声重复道:“一间上房。” 店老板一个激灵,立马亲自带路。 任盈盈攥着东方不败的衣袖,只觉得……东方不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抠了啊!!! 25 25、万籁此俱寂 ... 万籁此俱寂 任盈盈攥着东方不败的衣袖,跟在他身边耷拉着脑袋一路上楼进屋。 灯烛亮起来了,任盈盈坐在床边捂着脸——东方不败就在屏风后面沐浴啊!能听到水声啊!一不小心还能看到个模糊的轮廓啊!东方大神你究竟是要怎样?!现在到底是色诱啊还是色诱啊!! -- 第56页 任盈盈捂着发烫的脸按捺着各种心猿意马,这辈子第一次这么真诚地祈祷上苍时间过得快一点! 终于,最后一片水声——东方不败出浴了! 任盈盈埋着脑袋纠结究竟是看呢还是不看呢?!却听到一阵衣衫窸窣声后,东方不败走了出去…… 他出去了? 他出去了! 任盈盈瞪圆了眼睛瞅着已经关上的房门——所以,只要一间房的意思是东方大神今晚不会睡在这边吗?想到这种可能,任盈盈忍不住将手中的枕头一摔:K·A·O!你不在这里睡干毛在这里洗澡?!搞得她心潮澎湃很有趣吗?! 她的纠结心情还没发泄完毕,就有店小二敲了房门,带了人换了新的热气腾腾的洗澡水。 店小二点头哈腰,“小姐请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任盈盈伸手朝着店小二,发出个无意识的嗓音来……颇有黑白默片的效果…… 店小二一副“我知道我了解”的表情继续道:“浴桶是新的,方才我弟弟刚去街口手艺最好的陈木匠那里买来的……”他唾液横飞地将着这浴桶是用什么木头做的,又是刷的什么漆,誓要将他弟弟的功劳分说清楚。 “可是……”任盈盈好不容易瞅着个话缝,却又被店小二苦着脸截断了,“小姐,小姐,您行行好——您跟那位爷说说,这实在已经是最干净的新浴桶了,咱们客栈可是全镇最好的一家了,咱们家的最好的那就是镇上最好的……” 眼见这店小二已经拖了哭腔,任盈盈嘴角微抽,按照东方不败的洁癖来看,还不知道怎么折腾这帮人了呢。 她想了想道:“那银子……” “银子?您不用担心,那位爷都付过了,給得足足的……您放心用吧!”店小二弓着腰搭着毛巾退出去了。 任盈盈咬咬嘴唇,原来这厮不是没银子了。 *** 说实话,坐了一天的马车,在冬天的夜里泡个热水澡的确是舒服了。 任盈盈擦着湿嗒嗒的头发,裹着里衣就走了出来,一抬头却看到东方不败斜坐在床边握了一卷书。 她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后退,伸手掩胸……这种她还不存在的东西…… 东方不败的视线顺着她手运动的方向一溜,然后他挪开视线,薄唇绷紧——似乎是在强忍笑意。 任盈盈脸爆红。 她站到窗边,一只手用毛巾包裹着还在往下滴水的长发,另一只手依旧坚定地护在胸前——虽说从外面看不出什么来,但是的确已经鼓起了小小花苞……她斜眼看着坦然坐在床边看书的东方不败,心里的不忿越来越高:凭什么她就这么窘迫,这厮就这么惬意?!不都一样是人吗?! 任盈盈转转眼珠,站近了一步,乖巧道:“东方叔叔,夫子说男女七岁不同席。” 东方不败放下书,有些诧异得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女孩,皱着眉头微笑了一会道:“这八年来你请过夫子?” 任盈盈的脸再度爆红。四岁到七岁她的夫子就是东方不败,七岁到如今则变成了绿竹翁——按照孩子的记忆来说,她还真不能说请过夫子。 任盈盈咬牙,“我是……从圣人的书上看到的。” “哦?”东方不败这次真的笑了起来,他伸手掐一掐女孩脸上的肉,认真道:“圣人是胡说的。” ……一群乌鸦从任盈盈头顶飞过…… *** 任盈盈横着趴在床上,一边晾干头发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东方不败说话。 “东方叔叔,你为什么会有洁癖呢?从小就这样吗?” 东方不败斜坐在床边,伸手轻轻抚摸着女孩凉沁沁的长发,低声道:“我幼时贫寒,洁癖是后来的事情了。” 任盈盈来了兴致,“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坏心地想着,难道是青春期受了刺激? 东方不败抚摸着女孩头发的手微微一顿,他眯起眼睛轻声道:“从我第一次杀人开始。” 任盈盈心里一抖,紧闭眼睛,睫毛轻颤,恨不能扇自己一巴掌!为毛会说到这么危险的话题上去?! 东方不败看着女孩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脸上血色尽褪,不由得皱了皱眉。他一点一点蜷缩起手指,轻轻揉捏着女孩灯下看去白得近乎透明的小巧耳垂,慢慢道:“你怕我?” 任盈盈睫毛颤抖得更加厉害了,也不敢睁开眼睛,只担心东方不败会不会一用力将她半边耳朵扯下来…… 东方不败以好到出奇的耐心等待女孩的回答,却最终也没能等到。 女孩的头发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在烛光下泛着闪闪的光泽,诱惑着人去摸一摸。 东方不败突然伸臂将任盈盈抱到怀中来,将唇贴到她耳畔,低声问道:“为什么怕我?嗯?” 任盈盈缩在东方不败腿上怀里,下唇被自己狠狠咬住,隐隐已见齿痕。 东方不败伸出手指,轻轻摩挲着女孩唇角,与她额头相抵,低声哄道:“他们怕我是自然的。你……”他顿了一顿,声音变得更低,却也更重,“……你不要怕我。” 任盈盈霍得睁开眼睛,让这个抱着她的男子看清她眼中那汪泪水。 东方不败皱着眉头盯着她,轻轻擦去她眼角溢出来的泪水,低声重复了一遍,“你不要怕我。” 任盈盈隔着泪水望着,望着这个似命令又似求肯得让她不要怕他的男子——这一世近八年来她最亲近的人——心还是软下去。她慢慢伸出手臂环住东方不败的腰,女孩的声音轻的像是冬夜的第一片雪花,“我不怕你。” -- 第57页 东方不败的唇角微微勾了起来,可是这个笑容还没有完全成型,他就听到怀里小小的女孩低声道:“可是也许明天,我就没法不怕你了……” 东方不败眉心一顿,嘴角绷紧,即将抚上女孩后背的手掌轻轻错开,落在了她身畔。 孩子顽劣的时候,你会头疼;太乖巧懂事了,却也令人心疼。 *** 夜已深。 东方不败皱着眉头盯着蜷缩在他怀中的女孩,她好梦正酣,白嫩的脸上透着红晕——大约是这屋子里太热了一点。 他舒了口气,望着床上帐顶,想到任盈盈方才的话——小丫头分明是已经猜到了什么,却还能这么没心没肺地睡着,也是福气;还是说,她真的信他呢?所以能放下恐惧…… 他伸手摸一摸枕头下的剑,这么多年来,多少次厮杀血战——他却从来没有紧张过,只是这一次……他侧头看一眼乖乖窝在他怀中的女孩,不由微微一笑,带着这个小家伙,不小心点可不行。 任我行的遗部竟然与嵩山派的勾结在一起了,再不除掉迟早成为祸患。向问天那个不死心的东西,这次倒打上了任我行独女的主意……他这一次孤身住店,不过是做次诱饵,诱惑这些贪心的人来送死!将任盈盈带在身边,一来真有危难之时,能拿来与任我行余部拖延一时;二来也让那些在一旁虎视眈眈的人死了一条心…… 东方不败想到这里,不由得低下头去细细打量睡熟的任盈盈,看了半响,他轻轻捏住她的鼻翼,低声笑道:“小傻妞。”又过了一刻,似乎是想到什么,他轻声道:“怕什么,我自会护你周全。” 这一刻他却故意忽略了,怀中的女孩怕的不是别人,正是说要护她周全的他——东方不败。 *** 厮杀如期而至。 任盈盈呆呆地坐在床上,眼看着刀光剑影,血溅尸横。她就像是一个失掉了牵线的木偶人一样,不言不语也不动——直到一双眼睛撞入她的眼帘。 是费彬! 她认得他眉眼之间的模样,记得他留下的断指之痛!最后一根神经崩断! 任盈盈捂着耳朵尖叫着从床上跌了下来…… 东方不败算到了一切,却忘记了任盈盈本就是安安稳稳长大的孩子,在洛阳的数年更是风平浪静——纵然有美人师父的严格要求,她却没有一次实战的经验!她一时之间,怎么能接受这样的血腥…… 这一次与四岁那年不同,她一样知道自己不过是东方不败计谋中的一环,却没法像四岁那年一样毫不在意。 唯有不上心,才能不伤心。 伤心的任盈盈,只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睡一觉。 她凭着本能,往那个她此刻唯一能依赖的背影奔去。 一片杂乱中,有人重重一掌击在女孩后背—— 任盈盈只觉得浑身一震,五脏六腑都像是挪了位置一样,海啸一样的疼痛铺天盖地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给力才有二更哦! 26 26、双照泪痕干 ... 双照泪痕干 东方不败隔了重重的刀剑望过去,正看到少年装扮的任盈盈从床沿上跌落下来——像一只折断了翅膀的飞鸟——她的脸色素白,透着惊惶不安,像是迷失在丛林中的小兽那样睁着湿漉漉的眼睛…… 任盈盈只是觉得疼,疼到周围的一切都模糊起来。在一片稀薄的意识中,她听到一声清啸,然后整个人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只是这个怀抱沾惹着血腥气,没了往日的洁净与安宁…… 那些惨不忍睹的屠杀与呻吟都远离了她…… 只有这鼻端的血腥气……萦绕不散……仿佛来自最不堪的地狱深处…… 她听着耳畔有力的心跳声,那声音带着生命最原始的力量;却感受到她自己的知觉在愈发强烈的疼痛中渐渐消散…… 东方不败横抱着任盈盈来到了无人打扰的隔间,他那总是沉着冷静的脸上终于现出了一丝惶急之色。 他布下的埋伏人马在清啸声后接手,那些来袭的人已经不用他去花心思了。 东方不败将双目紧闭的女孩轻轻放在床上,她的长发散了开来,像一朵黑色的花。 他握着她的左手将一股纯阳内力输送过去,激出她方才受了那一掌淤积的血液,护住她的心脉。 任盈盈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小口血就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东方不败看那血的颜色并不暗沉,知道此伤无碍,放下心来;只是紧紧握着女孩左手输送内力,好为她缓解一分苦痛。 任盈盈昏昏沉沉中,只知道自己挨了一掌,吐了血,却也感到胸腹之心温暖起来,慢慢地又有了气力睁开眼睛……她只道是回光返照,心头大惧,一时想到东方不败的所作所为,又是大恨。 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是东方不败,任盈盈手脚并用挣扎起来,一直强忍的泪水也涌了出来,“你还来管我做什么?!能利用的都利用完了,我身上还有什么值得你图谋?!” 东方不败浑身一僵,盯着流泪的女孩,脸上神色变幻莫测。 任盈盈只道这次必然是要搭上性命了,她来到笑傲近八年,战战兢兢求的无非就是一条性命——如今命都没有了,她还有什么好怕?!俗话说,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任盈盈命要没了,胆气反倒壮了! -- 第58页 她咬着牙死死瞪着东方不败,挣扎地越发用力起来。这一挣扎,胸腹受伤之处又受震荡,她只觉得口中的血腥气又重了起来……却偏偏不肯屈服,越是难受越是挣扎,拼了命的要远离这个人! 东方不败眼见女孩唇角又流鲜血,瞳孔微缩。 他合臂抱住女孩将她压在身下,低声哄道:“嘘,嘘……盈盈乖,不要动……躺一会就好了……” 任盈盈充耳不闻,冷哼一声,依旧用力挣扎,声音越发高亢,“什么叫躺一会就好了?!还想着骗我!我这次闭了眼睛就再也睁不开了……” 说到此处,对死亡的恐惧反倒淡了下去,紧接着一股遏制不住的委屈就涌了上来。 任盈盈不再挣扎,用右手反遮着流泪的双眼,呜呜咽咽道:“从小你就骗我!四岁的时候你就将我骗下黑木崖,让费彬那个混蛋折断了我的手指……呜呜,你知不知道有多疼……我从来没那么疼过……一起住在华山下的小院里,你还是骗我,说什么陪着我对我好,不过是把我当成人质罢了……我知道你要害我爹爹,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想着东方叔叔会对我好的……” 这话却是只讲了一半了,她被费彬折断手指,固然有东方不败的原因,她却也是为了自救;眼看着便宜老爹斗败也一声不发,却是因为那吸星大法的问题是任我行入了黑牢之后一无所有,先破后立的,若是他心有侥幸,只怕性命都保不住了…… 只是人在委屈的时候,所说的都是自己的委屈,对于别人的情由却闭目塞耳,不愿理会了。 任盈盈哭得噎住。 东方不败听得微愣,他轻轻将唇贴上女孩濡湿的额角,柔声安慰道:“是我不好,以后再不会骗你了。” 任盈盈一侧头避开他的碰触,瞪着通红的双眼冷冷道:“我再也不会信你了!再也再也不会信你了!” 东方不败目光幽深地望着身下的女孩,她白净的脸上染了鲜血,看上去惊心动魄。 再也不会信他了吗?东方不败握着女孩的手不自觉地用力。 任盈盈瘪着嘴,又是流泪又是喘气,誓要在临死前出口恶气,“你不就是一直想要利用我吗?!这次可算是物尽其用了!你放心,等我死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像我这样待你了!一起在华山下呆了三年,说送走就将我送走了!我在洛阳给你写信,写满满三页也不见一字回音!”她激动地手指颤抖起来,眼泪再度汹涌地漫上来,“你放心!你求仁得仁!从今以后你就自己做那风光的神教教主去!” 她说到这里,突然发力,想要挣开东方不败的束缚;熟料东方不败的手臂像铁箍一样牢牢锁住她的腰,竟是丝毫不能动了。 任盈盈长长舒了口气,放弃了挣扎,仰面望着灰扑扑的帐顶,目光空洞,低声笑道:“怎么?你要亲自送我走了才甘心?”这一点讽刺,说起来,还使得自东方不败的真传。 东方不败紧紧搂着怀中的女孩,他听着女孩临终遗言一样大无畏的言论,将头埋在她肩窝里,声音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盈盈,你还有什么话……走之前都说了吧……” 任盈盈微微一愣,心里竟生出一丝迷茫,她最想说的是什么的呢? 她望着灰扑扑的帐顶,一时间竟找不到答案,只是无意识道:“替我向师父,曲非,丫头还有绿竹翁道个别……小黑要是不喜欢黑木崖,就让它回家吧……丫头也该回家去看看她的爹娘啦……我也要回去啦……” 她沉默了片刻,最终笑了一声,低声道:“你也要好好的。” 东方不败抬起头来,静静地看了任盈盈好一会,目光幽深难明,似有忧伤。 忽然他眉毛微扬,那种睥睨天地的傲气又溢了出来,他轻轻一笑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方才跟你说的话?” “恩?”任盈盈只觉得身上暖洋洋的,好想就这么睡过去了。 东方不败露齿一笑,“我说你躺一会就好了。” 任盈盈的大脑瞬间当机一秒钟。她抱着一丝侥幸问道:“不是哄我的话吗?” 东方不败无情地摇一摇头,粉碎了她的梦想,“我是认真的,你睡一觉醒来就会好了。” 任盈盈只觉得脑袋里绽放了一朵又一朵的烟花,她想到自己之前的那些话,又小心翼翼地觑一眼微笑着的东方不败——她到底是自杀好呢还是自杀好呢还是自杀好呢??!! 东方不败依旧握着任盈盈的左手,将源源不断的内力输送过去;他将她轻轻搂在怀中,低声道:“盈盈说的对,再也不会有人像你这样待我了。所以,我也不会再像对别人那样待你了。” 任盈盈轻轻掀起湿漉漉的睫毛,在迷蒙的暖意中望向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用生着薄茧的指腹拭去她眼角将坠的泪水,低声道:“自今已后,你依旧待我好,我也待你好。” 任盈盈只觉得自己的心神都要醉在他黑色的眸子中,只是心底最深处,那一丝怀疑却是怎么也抹不去了。 东方不败微微叹了一声,用右手掐一掐任盈盈脸上的肉,笑道:“你如今是再不信我了,这可如何是好?” 任盈盈在心底哼哼着,谁信你这套猫哭耗子假慈悲;她还想说点什么,歪了歪头却已经忘记了,只觉得身上越来越暖,不知不觉中竟然睡着了…… -- 第59页 大约是因为这一次东方不败身上的气味令人不舒服了,任盈盈在睡梦中本能地想要远离,竟一点一点挪出了东方不败的怀抱…… 东方不败望着睡去的女孩,觉得怀中越发空了起来。 他眼睑微垂,低低喟叹道:“这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大虐东方的,但是一不小心又变回囧萌风格了…… 接下里从心虐东方蜀黍,求各种“严刑手段”啊!! 27 27、春山眉黛低 ... 春山眉黛低 清晨,窗纸微微透白。 任盈盈睁开眼睛,动了一下脖子,突然觉得□湿嗒嗒的——她下意识地探手往屁股底下一摸——将手举到眼前——血! 如果说昨晚她以为必死的时候,心里先是惊惧后是灰败:那么此刻她“死里逃生”之后再也经不起任何跟死亡沾边的威胁了!她死了一次穿到笑傲中来,被欺负了八年!昨晚以为终于要死回去了,结果是虚惊! 今早醒来准备迎接新未来之时,却迎来了大出血!!! 老天你够了!!! 任盈盈哆嗦着手,拿胳膊去戳一旁的东方不败——他就闭目坐在她身边——她一边哆嗦一边哭,“呜呜,怎么又出血了?!为什么我感觉不到疼?!快把平一指叫来!快呀……呜呜,我TMD再也不想死了,我还没活够,我连豆蔻年华都还没活到啊!” 东方不败经过昨晚一番恶斗,又给任盈盈输送大量内力,难免疲乏,这才察觉到血腥气。他看一眼任盈盈手上的血,心里一惊,按向她的脉门,沉稳地问道:“哪里出血?什么时候开始的?” 任盈盈哭得颤微微的,“我怎么知道?!一醒过来就这样了!”她倏地瞪大了眼睛,盯着东方不败僵了数秒,突然一个翻身躲开了东方不败要来按她脉门的手指,裹着被子坐到了床的最里面,僵笑着道:“那个……不用了……” 东方不败皱眉,长臂一伸,就将她抱过来,“我看一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任盈盈此刻已经明白过来,她又不是真的人事不知的小丫头,窘迫之中闹了个大红脸。她拼命攥紧手中的被子,一言不发咬着牙就是要从东方不败怀中爬出去…… 东方不败眉头皱得更紧了,却以为经了昨晚之事,这女孩即便是流血命危也不愿他来伸手相助了。 想到此处,东方不败心里有一分说不上来的黯然,他按住任盈盈,低声道:“你便是要远了我,也该看重自己性命。” 任盈盈咬着牙狠狠地瞅着东方不败,她哪里不看重自己了?!她很看重的好不好?!但是你这个混蛋要是想按住老娘脱裤子看伤处——去死吧你!!! 就在东方不败紧紧搂住任盈盈,伸手去探她流血之处的这一刻—— 护卫某在门外恭声道:“教主,平一指来了。” ——一口差点憋死任盈盈的长气终于被呼了出来! 任盈盈手忙脚乱地从东方不败手臂中溜出来,裹着被子滚了两圈,靠着床内侧。她只露出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叠声叫道:“叫他进来!叫他进来!” 东方不败看着女孩眼中的怯生生的羞恼,心底叹了一声,让护卫放平一指进来。 话说,这平一指还是东方不败昨夜吩咐下去,让手下的人星夜前往将人给接来给任盈盈看伤疗养的。 任盈盈瞅一眼站在床边不动声色的东方不败,冲着平一指视死如归地伸出了手腕…… 在东方不败犀利的目光下,平一指缓缓抚一下唇上一撇胡须,淡定地吐出两个字,“初葵。” 大势已去,任盈盈默默地将脑袋埋到被窝里,她什么都没有听到。 什么都没有听到! *** 任盈盈缩在被子底下,耳听着平一指巴拉巴拉地讲了诸多注意事项,然后离开。 屋子里一时静了下来,静默中又涌动着一点说不上来的尴尬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任盈盈觉得她要把自己在被子底下憋死的时候,东方不败低声咳嗽了一声。 任盈盈立马屏息宁气,一动不动地装死。 东方不败又低低咳了一声,尽量平静道:“好好休息。” 开门,关门。 任盈盈从被子里爬出来,抱着枕头狠狠一摔!K·A·O!还能再丢人一点吗?! 东方不败站在门外,听着任盈盈的发泄声,不由得嘴角微抽,对着一旁的下属道:“去给小姐准备几套女装。”他走了几步,又停下,摸着下巴道:“再给小姐找一位知晓人事的侍女来。” 护卫心头一跳,知晓人事?!教主大人您想干毛啊想干毛?! *** 三日后,夜。 黑木崖,东方不败的卧房。 任盈盈盘腿坐在大床上,手中握着一捧榛子调·教站在床下的小黑松鼠学作揖…… 突然,小黑松鼠竖起耳朵,机警地往门的方向处望了一眼,迅速跳窗逃生了…… 任盈盈一抬眼皮,就看到东方不败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这三日来,两人共处一辆马车。东方不败常常是握着一卷书一看一天,他不提那天的事情,任盈盈自然不会主动去踩雷——倒也相安无事。 只是那日出洛阳时自然流露的温馨祥和却是再也没有了。 -- 第60页 任盈盈依旧时而囧时而萌,但是却多了一份小心翼翼和她自以为只有自己能察觉的防备。 她却也不想想以东方不败的心智,她的态度发生这么大的变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不过是不去点破罢了。 有些事情,急不得。 且说此刻东方不败走了过来,手上却握了一封信。 他将信递给任盈盈,道:“你爹的回信。” 任盈盈震惊! 自从五年前她给东方不败写信有了回音,她就开始每次一式两份地将信寄给东方不败——另外一份自然是给便宜老爹的。她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任我行被关到了西湖底下的黑牢中去,却苦于无法宣诸于口;只好用这种办法,盼着东方不败偶然哪一天脑筋一抽就将她的信给任我行看了。至于为什么会给已经“死去”的老爹写信?小姑娘想爹啊!想得梦到老爹跟她说愿意跟她通信以慰想念之苦啊! 后来一直不见东方不败有脑筋抽搐的那一天,任盈盈对于如此“曲线”的救国方针也产生了怀疑,写给便宜老爹的信是越来越短,最后就只剩两句话了:爹,你还好吗?我挺好的。 噗! 任盈盈震惊地瞪着东方不败,一时间竟然忘了伸手去接信。 东方不败看着她呆呆的样子,唇角微弯,伸手拂乱了她本就散着的长发,道:“我说过的。” 任盈盈微张着嘴接过信来,下意识道:“啥?” 东方不败弯下腰去,满意地看着女孩小铜镜般得眼睛里显出他的面容来,他的声音低得像是蛊惑,“我说过的,再也不会骗你了。” 任盈盈愣住,一言不发地低下头拆着信,心中大为疑惑:难道她身上还有什么值得利用的地方? *** 任盈盈拆了便宜老爹的信来看,从任我行的回信中来看,东方不把是一次性将任盈盈五年的信都拿给任我行看了——真是苦了任老爹了,三天看将近三百封信,其中最长的那几封字体还最不堪入目。 不过说到字体,任我行的字却是一点长进也没有。任我行的回信很长,精简一下大致意思就是:乖女儿写了这么多信给爹爹,爹爹老怀甚慰;你要乖乖听东方叔叔的话,切莫调皮捣蛋。 这就没了。 任盈盈托着腮盯着这封信,心道便宜老爹肯定是怕这信会先经过东方不败的检查——一点有实际用处的东西都没写啊!笨老爹! 她瞅一眼背对着她坐在书桌前的东方不败,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原著中,在日月教中众人眼中看来,都觉得东方不败简直是将任盈盈当做女儿一样地疼爱宠溺;不会现在这厮还打着这个主意,想要认她做义女好让他这教主之位更加名正言顺一点吧?这样一想,这几日来东方不败对她的好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任盈盈捏了捏手中的信,她既然心里跟东方不败远了,自然而然地就觉得便宜老爹越发亲近起来!哼!东方不败想要认她做义女,好跟任我行平起平坐,休想!就算他做了这教主,也得让他做的憋屈些!!! *** 埋头教务的东方不败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甜腻腻的“东方哥哥”。 他握着毛笔的手微微一抖,一滴墨迹掉落在白纸上,晕染成一处污痕。 东方不败一回头,就看到床上的女孩把帐子拉了起来,只将一张小脸露在外面,正望着他露出亮晶晶的牙齿——这样鲜活的笑脸,还是三日来第一次见到。东方不败眉头微微舒展开来,莫名地觉得心上松快了一些。 任盈盈见东方不败脸上神色还算正常,心道有戏!于是继续甜腻腻道:“东方哥哥,我突然想到以前喊你叔叔是因为我那时候太小……现在我都长大了,还喊你叔叔岂不是把你喊老了?还是称呼你哥哥好啦!” 东方不败眯着眼睛看了任盈盈一瞬,起身走到床边坐了下去,伸手摸一摸女孩的额头,道:“也好。” 任盈盈微微一愣,这么快就答应了?!要知道她喊东方不败哥哥,东方不败可就要称呼任我行叔叔啦?!她纯粹是为了借便宜老爹来出口恶气,此举既幼稚又无聊……没想到东方不败看上去浑不在意…… 东方不败瞥一眼女孩捏在手中的信,眼里泛起一丝笑意,他捏一捏女孩的腮,低声道:“唤声哥哥来听。” 搞毛啊?! 任盈盈一头栽倒在被子里面,捂着耳朵,脸色爆红——为什么这话由东方不败一说,就变了味道呢?!为毛感觉这么像是调戏啊!!! 东方不败笑吟吟地瞅着在被子卷里滚来滚去的女孩,脸上冷硬的线条不受控制得柔软下去…… *** 夜安静了,人睡了。 任盈盈那天中的乃是嵩山派的“大阴阳手”,招式如名字,一阴一阳,阳掌先出,阴力却先行着体;原本她虽中了一掌,但是当时东方不败救护及时,本就卸去了大半掌力,更兼之后来用内力为她护住心脉大穴,本来就该按照东方不败所说的——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谁知任盈盈却恰在此时来了初葵…… 她本就受了阴力,如今又来初葵,每到入夜睡去便会遍体生寒,严重时会腹痛如绞。虽有平一指良方相佐,一时间却也难见奇效。 任盈盈没有办法,晚上只好依赖东方不败的内力维持正常体温。 月光静静洒落下来,眉眼之间略显疲惫的男子紧紧握着女孩的左手,暖流在两人的手心之间涌动。 -- 第61页 任盈盈侧头望着窗外的月光,心道:明日,美人师父和曲非就该来了吧……那么…… 一团云将月亮遮住了,屋子里暗了下来。 东方不败看一眼睡着之后无意识地缩到他怀中来的女孩,伸手抚了抚她的鬓角,也闭目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发现此文上了首页月榜!惊喜地满脸血啊!尽管只能在上面呆两天了……泪目…… 一开心,这章就甜了~ 嘿嘿,有木有甜?有木有?! 28 28、桃花开一朵 ... 第二日下午美人师父与曲非便也来到黑木崖了。 任盈盈一见到这二人,当真便如同志愿军见到了朝鲜老大妈——亲人呐!她一个虎扑就扯过了曲非的胳膊,用又假又嗲的声音做作道:“小非子,你可真真想死姐姐啦!” 曲非颤抖着努力要将自己的胳膊从任盈盈的“鹰爪”中解脱出来,最终看了一眼任盈盈毫无血色的面容,叹息一声向恶势力屈服了。 东方不败平静地跟美人师父寒暄了一句,走了出去。 侍卫某战战兢兢地跟在东方不败身后:教主大人这次竟然没人理小姐看重的人呐!难道是因为教主大人觉得小姐不是“看重”而是“看中”?他小心翼翼地觑一眼东方不败沉静如水的面容,收敛心神不敢再想。 美人师父待东方不败走出去之后,便示意曲非也暂且回避。 任盈盈一看美人师父一副又有重大秘密要讲的模样,心头一跳,重逢的喜悦登时被压了下去。 美人师父凝目看着乖巧站着的任盈盈,过了片刻才低声道:“我本来想着将本派武功传授给你也就尽够了,如今看来,却是我想错了……”他左手抚胸,轻轻咳嗽了几声,这才继续道:“十三年前你娘亲来到这黑木崖上,便注定了这一日……” 他说到这里,似乎力有不支,慢慢走到厅上的椅子边坐下来。 美人师父沉默了片刻。 任盈盈站在一旁腹诽,估计又陷到什么陈年往事的回忆中去了,她这个病人兼伤患还苦哈哈的站在一旁呢!但是看着美人师父越发瘦削起来的脸颊,她便是心底有什么牢骚也都化为了担忧。 “你身处江湖之中,若是无力自保——也是我这代人授艺的无能。若是阿素泉下有知,也必是不能原谅我的……”美人师父急速地咳嗽了几下,抬了眼珠盯准了任盈盈,慢慢道:“你且立一个重誓下来。” 任盈盈原本在心中盘算着“阿素”是不是她娘亲的闺名,突然听到最后一句,微微一惊,怎么就说到这么严肃的事情上来了? 美人师父双眉立起,眸中寒意渐起,看得任盈盈心神一凛。 他招手示意任盈盈走过来,然后轻抬手掌放到了任盈盈头上,声音清冷道:“你随我立个重誓。就说,你若是将我传你的心法透漏给非我派中之人,便生生世世不堕轮回之道。” 任盈盈只觉得那轻飘飘地压在自己头顶的手掌似有千斤之重,她咽口唾沫,瞅了美人师父一眼,干笑道:“那个……我发誓的时候要自称什么啊?” “什么自称?”美人师父眉头皱起,不明所谓。 任盈盈悄悄退开一步,有些紧张地对着手指,小小声道:“就是开头的时候,我要说小女子任盈盈,还是知名不具门派第某代弟子任盈盈?” 美人师父瞪了她一眼,斥道:“此事干系甚大,不可嬉皮笑脸!” 任盈盈瘪了嘴,默默垂头——被训斥了,好尤桑。 美人师父看着这个素来乐呵呵的小徒儿不做声了,又低低咳嗽了一声,摆摆手道:“就说你自己名字好了。” 任盈盈于鬼神之道并不很信,对于不堕轮回之道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不过见美人师父态度如此严肃,心里惶恐罢了。难道这不像是灭绝老尼对周芷若姑娘做的事情吗?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任盈盈在美人师父的注视下,跪在地上老老实实地发了一遍誓,揉着膝盖站起来眼巴巴瞅着美人师父,等着他继续训话。 美人师父却只是咳嗽,那种拼命压抑着的闷咳,看得人心揪。 终于咳完了,美人师父喘一口气,低声道:“这心法的名字你不知道也罢,如今且随我记住总纲。”他看向任盈盈,又吸了一口气,这才慢慢道来,“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 一个炸雷从头顶滚落! 任盈盈傻在当地,只听到血液冲上大脑在耳膜旁隆隆作响——这个金手指开得未免也太亲妈了一点吧?! 美人师父还在继续讲说着《九阴真经》的总纲,什么其意博,其理奥,其趣深;什么天地之象分,阴阳之候列,变化之由表……听在任盈盈耳朵里只有一个词,那就是漫山遍野的金手指啊金手指!!! 她虽然知道了娘亲是古墓派的,古墓派又拥有九阴真经,但是——你能想象一个会九阴真经的高手被嵩山派的宵小之徒打到咳嗽了五年还没好吗?!所以,任盈盈一直认为美人师父就只会古墓派功夫而已!谁知道竟然知道九阴真经——还彪悍到背下来了! 一直到夕阳西下,夜幕四合的时候,任盈盈还觉得晕晕乎乎的。 她晕晕乎乎的往东方不败的卧房走去,总觉得她能知道这项秘籍是会遭天谴的!或者这只是个梦?!对于如今越发想要变得更强大一点,能够掌控自己命运,摆脱总是被利用的悲惨境地的任盈盈而言,得到九阴真经——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她有点不敢置信…… -- 第62页 任盈盈盘腿坐在床上,继续用榛子调·教小黑松鼠学作揖…… 东方不败一如昨日,在小黑松鼠跳窗逃生后推门进来,径直往书桌走去。 任盈盈想着自己的心事,也没去跟他主动搭话——其实这几日,任盈盈面对东方不败的时候,主动说话的次数已经变得越来越少了……当然,如果时间再久一点,她估计也憋不住还是要找个人来聊天……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已是繁星满天。 东方不败起身走到床边,拍了拍任盈盈的脑袋道:“那个曲洋的孙子如今也二十二岁了,正是该有所作为的时候——恰好福建缺个堂主,派他去可好?” 任盈盈还沉浸在《九阴真经》所带来的冲击,以及对未来的展望中:譬如成了天下第一高手这种白日梦……完全没有注意到东方不败说的是什么。她随着东方不败拍她脑袋的节奏点头又点头,发出几声类似于“恩”“哦”的肯定答复。 东方不败脸上浮起个笑容,改拍为摸,将她头上翘起的几根呆毛压平下去;又掐了掐女孩白嫩嫩的腮,满意地给了一个字,“乖。” 任盈盈却被这一声“乖”唤回了神智,呆呆抬头,无辜道:“你之前说什么?” 东方不败…… 任盈盈拽住他的衣角,露出亮晶晶的牙齿,“哎呀,一不小心走神了么……再说一遍嘛!再说一遍?” 女孩眨巴眨巴眼睛瞅着东方不败,东方不败却闭了闭眼睛,转身灭了油灯,在静默中躺到床上,半响道:“睡觉。” 任盈盈还处在得到武功秘笈的兴奋喜悦之中,也不在意东方不败小小的反常,很是听话地躺在一旁努力入睡……但还是很兴奋啊!如果她成了武林第一高手……在这个武侠世界里,成为武林第一高手是个什么概念啊?!那基本上就是江湖皇帝啊……哦呵呵,这么说,她还能混个女皇当当? 任盈盈咧着嘴乐呵呵地睡着了…… 东方不败借着窗外的星光看着女孩的睡容,终于还是没忍住,伸指捏住了女孩的鼻子……待见到女孩果然如同小时候那样微张着嘴巴继续酣睡的模样后,东方不败忍不住低笑一声,自言自语道:“还是傻乎乎的……” 29 29、淑气催黄鸟 ... 淑气催黄鸟 转眼冬去春来,任盈盈也迎来了人生中第二次十三岁。 这一日她向美人师父讨了一日的假,只道是要一个人清静一会。美人师父则觉得她如今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也是正常,更何况他自己咳嗽的越发厉害了,便没怎么为难就准了。 豆蔻年华如此美好,她却用来发呆。任盈盈瞪着对面同样睁大眼睛的小黑松鼠,眼皮一眨不眨,数十秒后,她败下阵来。将手中的榛子一把撒给充满期盼的胖松鼠,任盈盈掩面不忍心看这小家伙狼吞虎咽的模样——再吃!再吃胖死你算了!帮你减肥还不知道感恩?! 丫头在屋外隔着帘子道:“小姐,曲长老已经到厅上等着了。” 任盈盈从床沿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腿脚——按照东方不败的习性,能让丫头靠近这间屋子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了,她可不敢得寸进尺。她走出卧房,往厅上走去,走到半途突然回头指着自己的脸瞅着丫头问道:“我这副神情还正经吧?” 丫头一惊,垂头道:“小姐说的是。” 任盈盈又捏了捏嘴角,让自己显得严肃一点,这才走入厅上。 瘦老头曲洋坐在右侧第二张靠背椅上,见了任盈盈起身喊了一声“小姐”,下颌一缕长须无风自舞…… 任盈盈差点破功,好歹忍住笑意,表情正常地开始和曲洋追忆往昔。 两人扯了一会,任盈盈道:“不知道曲长老这些年来又得了什么失传已久的琴谱?” 曲洋兴致上来了,只说得唾液四溅…… 任盈盈耐着性子等他说完,这才道:“我于琴艺上远不及曲长老,倒是对那自嵇康而后成绝响的《广陵散》颇感兴趣……若是能取来一见,也算不枉此生了。” 曲洋笑道:“嵇康这个人,是很有点意思的,史书上说他‘文辞壮丽,好言老庄而尚奇任侠’,这性子很对我的脾胃……BLABLA……只可惜这《广陵散》自他之后是失传了……”言语中显然是深以为恨。 任盈盈眉眼弯弯道:“他是西晋时人,此曲就算西晋之后失传,难道在西晋之前也没有了吗?” 曲洋不解,问道:“西晋之前?” 任盈盈道:“是啊!你若真想得到这琴谱,便去发掘西汉、东汉两朝皇帝和大臣的坟墓,终能觅到《广陵散》的曲谱。” 曲洋抚掌称善,很是欣慰地瞅着任盈盈感叹道:“小姐长大了。” 任盈盈……曲洋你判断长没长大的标准究竟是神马啊?!她压抑住想要抽搐的冲动,笑道:“若是曲长老依照此法果真寻到了那《广陵散》琴谱,来日可莫忘了我的一份力。” *** 曲洋刚走,东方不败就来了,他身后依旧跟着抱了一大摞书信的两名护卫。 任盈盈仰着脑袋跟在东方不败旁边,诧异道:“今天怎么中午就回来啦?”东方不败素日极为繁忙,虽说任盈盈与他共处一室,能见到他的时候也不过晚上睡前片刻罢了——而且往往她等着等着就不知不觉地先睡着了,待第二天早上东方不败离开的时候她又还没有醒…… -- 第63页 东方不败按了一下眉心,放松了脸上的表情,用一种近似开玩笑的口吻道:“因为今日比往日都要忙。” 任盈盈囧,完全不符合逻辑嘛。 但是事实证明东方不败说的完全是实话,两护卫放好书信后又迅速往来两趟,直到把书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的,最终在卧房中央放了一桌类似于沙盘的东西之后才算完。 任盈盈坐在床沿上,晃悠着两只脚,默默替东方不败难过:就算是曲洋还有个收藏琴谱的爱好呢,可怜的小败败唯一的爱好就是工作工作工作——放到现代绝对是个工作狂,说不定还会过劳死…… 想到这里,她晃动的双脚不由得停住了,抬眼去打量东方不败的面色。 只见他面容俊朗,眉心微皱却不显疲态,黑嗔嗔的眸子沉静似水,偶一闪动却又精芒外露——任盈盈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年轻真是好,熬夜也没什么影响,看这厮的皮肤好得像PS过一样…… 东方不败察觉到任盈盈的目光,笑道:“你整日闷在屋子里,倒也忍得住。” 任盈盈扭着自己的手指头,哼哼一声,驴唇不对马嘴地问道:“你可有什么特别喜爱的事物?” 东方不败转过脸来,看一眼垂着脑袋的任盈盈,又不动声色地转回脸去,反问道:“怎么想起问这个?” 任盈盈却只是一时大脑发热问一问罢了,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其实自古以来居高位者,都忌讳自己的喜好为人所知,这种事情问出来可大可小……若是问皇帝这种事情,说不定就被怀疑意图不轨了…… 此刻听到东方不败果然不答反问,任盈盈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觉得在意料之中。她摇一摇头,低声道:“就是看你整日忙忙忙,挺可怜的。” 东方不败忍俊不禁,摸着下巴道:“我可怜?恩,说我可怜的,你还是第一人。” 任盈盈晃晃脑袋,自得得很,这也算是破了一次处…… 熟料东方不败敛去笑意,慢慢又重复了一遍:“说我可怜的,你还是第一人……”他的声音骤然低沉下去,带着点说不出的意味。 任盈盈不知怎的,心头一跳,别了脸不再去看他——也不只是不敢还是不忍……这个念头一起,却又自觉荒唐……骄傲如东方不败,又怎会让人觉得可怜? 她目光游移,落在那满满当当的书信教务上,终于还是没忍住,轻声道:“你都已经是教主了,何必还这样……” 东方不败振臂一笑,站起身来负手走到那沙盘旁边,朗声道:“出了黑木崖,外有一整个江湖,我如何能不这样?”言罢,垂眸去看那沙盘上的地形,默默计算着。 任盈盈咬住下唇,尽量让自己的嗓音听起来轻快一点,“就安安稳稳地做个一教之主,不也挺好的吗?” 东方不败闻言稍稍凝眉,随即走到床边摸了摸任盈盈的脑袋,笑道:“当真是孩子气。” 任盈盈扭过脑袋,不理会他。 东方不败也不恼,转了身继续看那沙盘…… 窗外又不知名的鸟儿啼声婉转,初时一鸟先啼如清泉叮咚;继而百鸟合鸣,一派繁花似锦。任盈盈歪坐在床沿上,耳听着初春鸟鸣,眼看着窗外那一片柳枝低垂恰如烟雾……她慢慢垂下了眼睑,唇角泛起一丝极浅淡的笑意——这样安闲的神情还是第一次出现在她总是表情丰富的脸上,就如同方才的“孩子气”已经永远消失了一样…… *** 黄昏战胜了白昼,却也不过是夜大军的前哨,天终归还是黑下来了。 任盈盈呆呆的坐了一下午,再开口时声音有微微的嘶哑,“我觉得闷。” 东方不败还沉浸在他的江湖大计之中,听到噪音只是微微皱眉,继续埋头在纸上画布局图。 任盈盈清了清嗓子,大声道:“我说我觉得闷!” 东方不败握笔的手一紧,迅速转身盯紧了任盈盈,他眼中阴鸷威迫之气令任盈盈心中一惊,不由得一下子闭紧了嘴巴。 东方不败这才回过神来,见任盈盈垂着睫毛默不作声的小心模样,不由得心下微歉,放柔了声音道:“闷了便出去走走。” 任盈盈眨眨眼睛,试探着道:“我想出了黑木崖到处走走……” “哦?”东方不败眯着眼睛微微一笑,放下笔看着任盈盈温声道:“具体点。你想去哪些地方?” 任盈盈扳着手指数着道:“先去洛阳吧,去看看绿竹翁;再去华山?我想给小黑找个伴……恩,然后去西湖吧,都说西湖美景好……恩,还有福建,”她吸吸口水,“我要夏天去吃荔枝!” 东方不败一直笑微微地注视着说得渐渐兴奋起来的女孩,见她停下来眼巴巴地瞅着自己,沉吟了一下,道:“等大局一定,我便带你到处都走一走,可好?” 任盈盈微微一愣,摆手道:“等你什么都做好啦,肯定会比现在更忙了,哪里还有时间到处玩乐?” 东方不败失笑,坐到床边,掐一掐她腮上的肉,笑道:“真是长大了。” 任盈盈挣扎着摆脱他的“魔掌”,咬牙道:“你不是说再不骗我的吗?方才又是蓄意骗我!” 东方不败“哈哈”一笑,沉稳道:“我既然答应了要带你各处玩乐,自然有法子做到。” 任盈盈听了这一句,看着他脸上毋庸置疑的自信,没来由得心跳加快,不由得脸上微红抱着被子滚向床内侧,背对着东方不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睫毛轻颤,只觉得一时之间,一切都错了。 -- 第64页 她就这样靠在床内侧,不动不语甚至也忘记了思考;东方不败只道她睡了,便继续坐回书桌前。 一直到了子夜时分,东方不败上床睡觉时才察觉任盈盈还是醒着的。 他在黑暗中视物如在白昼,极为精准地捏住任盈盈的鼻子,低笑道:“小丫头也学大人失眠吗?” 任盈盈不满地哼哼一声,将自己深深地埋入了被子底下,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么。 东方不败目光灼灼地望着帐顶出了一回神,也不知在想什么,半响突然吐出两个字,“匕首。” 任盈盈从被子底下爬出来,揉揉鼻子问道:“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东方不败笑着抚了一下她颈侧的长发,低声道:“我说我喜爱收藏匕首。” 任盈盈微微一呆,慢慢露出一个极明亮的笑容来,衬着窗外的月光,更显得她欢喜无限。 东方不败见她如此,不由得伸手撸了撸她的脑袋,笑道:“小傻妞。”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住诸位,昨日没能更新,我日更的梦想也断送了。 至于为什么没有更新,那是因为有热心的读者姑娘将此文的V章贴到公众场合与大家共享了;既然是公众场合,我也就知道了。第一次发现此文被“搬”到别处的时候,当日的更新已经完成,而且搬文的姑娘很可爱,在我私信沟通之后迅速删文处理了,所以没有影响那几日的更新;而这一次我发现被搬文却是在当日更新还没有完成的时候,于是BLX的我瞬间难过沮丧灰败,各种负面情绪夹击之下实在码不出轻松文来——对不住昨天等文的姑娘们了,鞠躬!(PS:该姑娘也已经撤文,大力兔摸!) 其实我一直认为愿意搬文给论坛里或者贴吧上的朋友分享的姑娘们都是热心的,贴出V章来也是出于好心——只是有时候好心不一定能做好事。作为一个作者,看到追文的人多了,心情好了,码字有动力,更新才会给力;如果发现自己的劳动果实被别人不声不响地拿走了,恐怕很难保持始终如一的热情,其实这也是有一部分文虎头蛇尾的原因。昨天跟一个小神说起这种事情,她就是从一开始的日更甚至一日三更变成了现在的周更甚至月更——因为搬她文的人太多,她的热情被这种事情消耗了太多…… 我看到JJ上大部分文入V的时候都会在文案上针对搬文这一事件做出声明,我一直没有这么做。一来是因为我懒;二来是因为我看着文下的留言觉得每个读者姑娘都是很萌很好的人,我不愿意发这样一份声明破坏这种欢乐的气氛。但是现实就是一个大后妈,她总是虐我! 其实我现在说到这个事情思绪还是很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因为从来不知道维护自己应有的权益需要这样……我只是恳请追文的各位姑娘,手下留情,彼此留有余地,才能皆大欢喜。至少在本文连载期间,请不要再论坛、贴吧、空间等网络公众场合分享此文;如果遇到有同一个论坛的朋友求文,请她们至少等到此文完结——让我能以一个正常积极的心态将此文完结。 以上。 BY青色兔子 PS:谢谢“绿竹摇曳”“瞳1凉水”“沧小洛”“墙宫”姑娘扔的地雷。姑娘们本身已经买V追文,又额外耗费JJ币表示支持——这种肯定使我很感动;还有文下诸位姑娘的可爱留言,也是我能够摆脱被搬文带来的负面情绪的重要因素!无论如何,多谢大家的支持! (捂脸,回头看一遍,写得太正式了~真不像是我的调调啊~捏个,瞳1凉水姑娘,我不知道那个1上的圈圈怎么打出来~羞~还有墙宫姑娘的名字谐音太纯洁了,噗!) 30 30、随意春芳歇 ... 随意春芳歇 自古春色都从雨里过。 一场急雨过后,已是春暮。 任盈盈在美人师父的注视下,闭目运气将手中一蓬银针激射而出——只听得“嗤嗤”数声急响,对面随风轻摆的嫩绿柳枝已然折断不知凡几,若细细看去,那二三十只银针竟无一落空。任盈盈这才睁开眼来,笑望着美人师父轻快道:“这次可成啦!” 美人师父点一点头,却并无满意之色,只淡淡道:“明日将眼睛用黑布缚上,再练。” 任盈盈自己闭上眼睛,尚且能感知光的方向;若是缚上黑布,那可就全靠听觉与心细了。 她看一眼天色,道:“快到吃晚饭的时候啦……” 美人师父道:“今天就先练到这里……”他说的这里,突然极为猛烈地咳嗽起来,连身子都咳得颤抖起来,整个人几乎站不稳。他弯着腰伛偻下来,虚伸出左手似乎是想找一处借力之处…… 任盈盈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扶,目光一转,就看到美人师父用墨色簪子束起的长发间竟然夹了几丝银白色……她心中一跳,目光落在美人师父发间,竟一时愣住。 美人师父却已经按着胸口停了咳嗽,压低着声音道:“你且去吧。”似乎怕声音略高一点,就会引得再次咳嗽。 任盈盈看着美人师父闭着眼睛慢慢站直了身子,只是一只手始终放在胸前。她的目光再度凝聚在美人师父的发间,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涩涩道:“师父……你教我很是用心……我……我娘亲……” 美人师父依旧双眼紧闭,睫毛却猛地一颤,眉心也深深皱了起来,整张脸苍白中透着青黄。 -- 第65页 “……会多谢你的……”任盈盈静静地站在一旁,见美人师父一直不做回应,她脸上的神色渐渐惶惑起来,终于强笑道:“真是饿了呢!我先回去了,师父!” 一直快步走出习武场,停在无人的拐角处,任盈盈才停下来。她捂着心口弯下腰去,脸上一片骇然之色,神情间竟比那路边经雨萎谢的红花还要凄惶。 *** 掌灯时分。 任盈盈抱着被子坐着窝在床上,托着下巴瞅着坐在书桌前的东方不败。这个男人实在是自律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他善饮却不嗜酒,喜书画却不沉迷,追求武功的极致却不求一蹴而就,御下极严待他自己却更加严苛……一个人若是想要好好活着,就绝对不要有这样一个敌人……这样一个将龙的威势与狼的残忍兼具一身的男人…… 东方不败推开案上文书站起身来,长臂轻推,舒展筋骨。 任盈盈看着,不知怎得想到前世清晨在公园里练太极拳的老大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东方不败闻声看来,悠悠道:“其人无事自乐,非傻即呆。” 任盈盈脸上的笑一僵,继而正色道:“我是看叔叔这一身超越了年龄的英姿,忍不住替你高兴!” 东方不败眉毛一挑,慢慢走了过来,噙了一点笑意,问道:“小丫头你这是……”他侧头略一思索,再开口时口吻中便带了一丝因为出乎意料而引发的玩笑调侃之意,“……在挑衅?” 任盈盈憋笑憋得肩膀一颤一颤的,只是忍着继续正色道:“叔叔你不要难过,虽然你这个笑话说得冷,但是我相信你有一颗火热的心!”那日她虽说要改口与东方不败平辈相称,但是“哥哥”什么的,如果不是为了取笑而开口,实在是有点考验任盈盈的自我忍受能力……最终她还是灰溜溜得回归以往,喊“东方叔叔”了。 东方不败斜眼看她,凉凉道:“请平一指来给你瞧瞧吧。” 任盈盈立马噤声,将两手食指在嘴前交叉成一个“X”,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骨溜溜地转来转去,瞅着东方不败露出个讨好的笑容来。 东方不败见她这副样子,实在是可怜可爱,不由得熟门熟路地伸手去掐她脸蛋。孰料任盈盈身经百“掐”,一见东方不败伸手来掐,立马格手去挡…… 两相交汇,竟是彼此相握。 屋子里的空气都凝固了一秒,任盈盈听到这一秒她骤然放大的心跳声,几分欢喜几分不知所措,还有不知从何而来的一丝害怕……这是怎么了?一颗心仿佛已经不再属于她自己,覆在她手上的那只手温暖宽厚,带着每夜伴她入睡的洁净气息……脸上热了起来。 任盈盈不知所措地低了头,带着窘迫与不安将手迅速抽了回来。 东方不败微微一愣,只见女孩垂着头,修长的脖颈弯成美好的弧度,薄到近乎透明的小巧耳垂染上一抹浅粉——在他的注视下,那粉色一点点加深下去,烛光下竟隐隐显出几分媚色……他将手收回,虚握成拳放在唇边,低低地咳嗽了一声,低声道:“你先休息。”言罢,快步走出了卧房,只是那远去的背影似乎失了往常的沉稳。 *** 这一夜直到任盈盈耐不住困意睡去,东方不败也没有回来。只是苦了护卫某,大半夜的陪着教主大人月下练武——虽说能欣赏到教主英姿很是美妙,但月下看教主阴晴不定的一张冷脸,实在是一种刺激…… 次日清晨,任盈盈迷迷瞪瞪地醒过来,看了一眼空着的床外侧,也不以为意。她披了外衣下床,走到隔间,丫头已经备好洗漱用具等在那里了。任盈盈伸手入水,突然一愣,昨晚那一幕刹那间涌入脑海——她只觉得手上又慢慢地覆上了那层温暖…… “小姐!小姐!” 任盈盈猛然回过神来,顾不得手上还湿淋淋的,直接捂住了烧红的脸颊,侧头望向丫头,“怎么了?” 丫头露出一个带点惊恐的笑容,“您再泡下去,手上就该皱皮了。” “呵呵呵呵……”任盈盈活动活动手指,急中生智,“我想看看能不能把指腹上的薄茧泡下来……” 丫头脸上的笑容更加惊恐了,“……恐怕不能。” 任盈盈抽抽鼻子,就知道丫头只会拆台! 这一日任盈盈跟着美人师父习武完毕,眼看着美人师父先回住处。她自己转过一条小径,不知为何竟有些怕回卧房,眼见拐角处数簇紫花迎风轻动,便蹲□来默默看了半响。 这一簇簇的紫色花穗她叫不出名字,只觉得一束上百朵小小的紫色花拥在一起,既亲密又暖和,即便是风雨中也不孤单。便是经了前夜的疾风骤雨整枝折断掉落在地上的,也是别有一番味道,丝毫不显凄切。 任盈盈望着那落花,脸上闪过一丝略显羞赧的神情,四下一溜见并没有人在近旁,于是迅速捡了一簇掉落在地上的花在手中。她咬紧牙“嘶嘶”地抽了半天气,终于一伸手揪下来一小朵花,与此同时低低道:“喜欢……”,再来一朵,“不喜欢……” …… “不喜欢……” “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男声在任盈盈背后头顶响起,她吓得浑身一抖,迅速将花藏到身后,转头去看,却是曲非。 任盈盈长长舒了一口气,翻个白眼道:“你吓死我了!” 曲非默,顿了一顿,蹲□来锲而不舍地继续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 第66页 任盈盈将方才揪落的一朵小花插在曲非鬓边,笑嘻嘻道:“这种情情爱爱的东西你这块木头是不会懂的!” 曲非沉默着任她在自己发间随意施为,只是道:“我不是木头。” “是是是,你不是木头是石头……”任盈盈笑眯眯地拍拍曲非的肩膀,轻快道:“姐姐给你打扮的可好看了,快去给丫头瞧瞧吧!”说着推着他的肩膀让他离开了…… 任盈盈继续揪花占卜,渐渐地只觉得身周的一切都静了下来,而手中这簇花简直像是数不尽了一样…… “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她低着头小小声念叨着,一朵又一朵的紫色小花散落在她淡蓝色的裙裾旁。 “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男声在任盈盈背后头顶再度响起。 沉浸在“花海”中的任盈盈只道是曲非去而复返,笑道:“就说这种情情爱爱的东西你这块石头是不会懂得嘛!” “情情爱爱?石头?”身后那人重复着这两个词,继而发出一声轻笑。 这声笑对任盈盈而言简直是熟悉无比,她“嗖”得一下子将花藏到身后,站起身来面对着来人,尴尬道:“那个……东方叔叔……” 东方不败眯着眼睛打量着垂头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不知道心头的不悦是从何而起。他是从练武场上过来时看到任盈盈蹲在这里,与曲非说话玩笑的;本来急着处理教务的他不知怎的,竟然驻足观看,直到曲非离开,任盈盈复又蹲在花间,半响不动——他这才走了过来,孰料就听到就听到“情情爱爱”这个关键词,与“石头”这种评价……还真是…… 东方不败摸着下巴,还真是……让人没法欣然接受啊…… 任盈盈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响将藏在身后的花举到眼前——花枝只剩了最后一朵紫色花,在风中轻颤着——她伸手将这最后一朵花捏在掌心,在心底默念了一声“喜欢”。 她歪着头看着脚边散落的花,忽而轻轻开口道:“我曾经看到一位老文人说,他每次看宫粉羊蹄花,便觉得这花‘艳不可近,纯不可渎’,总要看懂绝望才肯离去……如今,我才知晓,原来真有一种花,是能让人看到绝望的……” 在东方不败面前,任盈盈总是有些没心没肺地欢乐着,偶尔蹦出几句令人啼笑皆非的话来——像今天这样,如此正经又带点轻愁,却是从来没有过的……东方不败眯着眼睛看了她半响,轻轻伸出手去握住任盈盈的左手,温声道:“天晚了,回去吧。” 任盈盈一路被他握着左手,只希望这条小径能再长一点,再长一点……长过着一生去…… 那被她捏在右掌心的紫花已然流淌出妖冶的汁水,悄悄滴落在她的裙上,夕阳余晖之中,恰似一抹胭脂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花栖幽夜”“失车” “qq85596616——水水” “lilith214——鲁西西” “443747” “cainakumei”姑娘投的地雷,噗,大力兔摸其中被JJ的系统自认账户名伤害的姑娘——方便的话来冒个泡让我把你们的账户号和平时留言的马甲联系起来吧~ 谢谢水水的手榴弹!哇咔咔,我人生中第一颗手榴弹! 令,瞳①凉水姑娘,我会打你的名字啦!噗哈哈,是“强攻”(墙宫)姑娘教的…… PS:补上的这后半章是不收费的,爱大家,爱留言~;留言给力的话,今天还有一更哦! 31 31、夜半私语时 ... 夜半私语时 第二日,照着东方不败的安排,曲非作为“先行兵”直接走水路去了福建莆田;而任盈盈则跟着他东方不败自河北取道山西,先至华山,再折而东行,抵达洛阳。这样算来,其实先至洛阳比较便捷,但是东方不败行事自然有他的道理——他又不是任盈盈这样的路痴,浑然不知远近——更没有人质疑他的决定。 那座小院依旧安静得伏在华山脚下,后院中,十年前,任盈盈手植之树,今已亭亭如盖矣。 任盈盈看了一眼树周围圈起的矮围栏,知道是她在洛阳那五年时,东方不败令人筑起的。她站过去,伸手摸着树干,望着站在一旁的东方不败笑道:“十年前我与这树苗一般高,十年后我可就差远啦。” 任盈盈生辰是在冬日,如今周岁十三,虚岁却是十四了,算来离初至华山之时可不正是十年光阴了。 东方不败摸一摸她的脑袋,温声道:“十年前你还不及我腿高,如今可能抵到我胸口了。” 任盈盈歪着脑袋洋洋自得,“没办法继续长高的人看着身边的人越来越高会很有压力感吧?” 东方不败眯眼一笑,不紧不慢道:“怎么长都没办法比身边的人更高的人会很有压力感吧?” 任盈盈咬牙扭头,默默流泪,为什么连她最擅长的言语攻击如今都没有成效了…… *** 日暮时分,小院堂屋中左右坐了两排人,东方不败坐在主位;堂屋正中摆了一桌沙盘。 任务都已经分派完毕,东方不败慢慢站了起来,环顾众人,沉声道:“诸位跟我进华山,可有怕的?” 入华山说是与掌门人岳不群商谈密谋,可是谁知对方是真心假意,又或者另有埋伏。他们这不足十人一起上山,虽具是武功高手,也不敌华山上上下下几百人,若是被人“包了饺子”,纵使能撕破口子,也不免有所伤亡。 -- 第67页 坐在末座的那名白虎堂堂主,人称“雕侠”的上官云红着脸膛,挥着拳头大声道:“咱们跟着教主还有什么怕的?!”他见东方不败目光一转,往他看来,更是激动,脸上的红一直蔓延到涨着青筋的脖子上去,“教主艺成以来从未败过,咱们跟着教主自然只有必胜!” 其余七人较之上官云更为内敛——其实在前几年一直波诡云谲的日月教中混到堂主级别上还跟个热血青年一样的人物也算是极品了。因此其余七人都只是目视着东方不败,目光中俱都毫无对此行的畏惧之色——倒是对东方不败个人崇拜的成分比较多一点。 东方不败抚掌一笑,“如此甚好。” *** 卧房里,任盈盈正趴在床上歪着头瞅着床幔上的流苏发呆。这是一座小院落,她依稀能听到外面堂屋里的说话声,并且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华山”“岳不群”“跟着教主,不怕!”。 她又侧耳听了一会,忍不住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就看到东方不败施施然的出来了,一身靛蓝刻丝暗金松纹的长袍,愈发衬的他猿臂蜂腰,修长高大,缓步慢行间非但没有江湖人士的锐意杀气,反倒颇是一派优雅贵气——不过那也只是看上去罢了,任盈盈曾经见过他对着下属发怒的模样——满堂都是跪着的人,被他盯着的那个小伙子冷汗直冒,在东方不败说出惩罚之前就已经浑身一抽晕厥过去…… 任盈盈正在神游天外,就感到腮上微微一疼,她鼓着腮帮伸手去挡,恼怒道:“就是你给我掐的!掐得我脸上一直肥嘟嘟的!” 东方不败眯眼笑,松开手站在床边缓缓解了长袍,漫声道:“嗯,的确是肥嘟嘟的……” 任盈盈用被子裹紧自己,在床上“骨溜溜”滚了两圈,哼哼道:“有的话自己说那叫谦虚,别人说可就是人身攻击!” 东方不败闻言大笑,上床来拍拍女孩的脸蛋,调侃道:“盈盈说得很是。” 任盈盈咬着牙瞪他,再瞪! 东方不败的手掌罩了下来,覆在她眼皮上,温声道:“再这么瞪下去,一会可又要嚷眼睛痛了。” 他的手心温热,覆在眼皮上透着一股熨帖的味道,任盈盈只觉得双眼先是因为瞪视而感到微微酸涩,继而便舒缓起来。东方不败并不用力,毕竟眼睛是人身上极为脆弱又重要之处,稍失分寸,便为不美;任盈盈却觉得要重一点压着才最舒服,不满地哼哼道:“再用力一点嘛!” 这糅合着少女的青涩与女性柔媚的嗓音飘了出来…… 在卧房外站得跟标枪一样笔直的护卫某浑身一抖,皇天后土在上,这究竟是个神马状况?! *** 烛火都熄灭了。 任盈盈窝在东方不败怀中,乖巧地像一只还没有长出利爪的小猫。此刻这只小猫犹豫再三,吞吐着小小声道:“那个……今天,我不小心听到你们说话了……” 东方不败不甚在意地拍拍她后背,闭着眼睛应了一声。 任盈盈悄悄抬头看他,却只看到一个冷硬的下巴——这究竟是在意还是不在意呢?野心家可都是很忌讳被别人知道自己密谋的事情的……她垂下睫毛,在东方不败怀里蹭了蹭,试探着问道:“……你,不生气?” 东方不败略一低头,“为什么要生气?” 任盈盈极诧异地迅速抬眼瞅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觉得鼻子一堵——又被捏住了。 东方不败微微笑着,一只手很是熟悉地捏着她小巧的鼻翼,低声道:“傻丫头。” 任盈盈只觉得漫山遍野的野花从心底一直开到脸上的笑里来,她忙低了头,睫毛急速地扇动了几下。她细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扭着东方不败胸前的衣襟,慢慢道:“岳不群不是好人……你可要小心……” 东方不败略带惊讶地看着她,却还是调侃地轻笑道:“你莫不是怕我被他算计了?” 任盈盈哼哼了一声,抬眼望着他轻声道:“我知道你是很厉害的,只是岳不群实在太坏……他又虚伪又会做表面文章,骗人的技术可比我好上太多……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蛋,你跟他密谋事情,说不定他压根就是骗你的呢……总之,一定要小心就是了……” 东方不败冲着任盈盈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轻声道:“这天下骗过我还能好好活着的,也就只有你一个了。” 任盈盈见他丝毫不在意,心里着急,越发觉得“苦口婆心”这种事情实在不适合她来做,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他胸膛,“我骗你能骗什么?也不过就是三颗糖两个枣的芝麻小事……岳大掌门要是骗了你,你可就惨兮兮又惨兮兮喽!” 东方不败见她急了,从喉咙里逸出一声轻笑,也不阻拦,任由她戳着——竟觉得看她越是着急,心里越是喜悦……他噙了一丝笑,轻轻摩挲着女孩细密的发脚,眼里的神色渐渐柔和下去。 任盈盈BLABLA地说了一大通与“伪君子”相交的注意事项,一抬眼见东方不败浑然不放在心上的模样不由得顿生无力之感,拍开他的手嗔怒道:“都记住了没有?” “嗯?”东方不败无辜地对视过来,笑眯眯道:“没有。” 这个@#%!任盈盈抚额长叹,焦躁地翻来覆去两三次,终于放弃,揪着东方不败的衣领,仰头望着他恳切道:“我还是不放心!带我一起去吧。” -- 第68页 东方不败低头,只见女孩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仿佛蕴着一汪清泉,想来“盈盈秋水”便该是这副模样吧。 任盈盈见他不予回答,也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只好瘪了嘴唇,低低道:“我扮作你的小厮跟着,好不好?” 星月微光透窗而入,更衬得女孩雪白的脸颊模样如玉,仿佛散发着淡淡的柔和光晕。 东方不败眼睛里的神色一阵翻涌,渐渐沉淀成一种既干净又神秘的黑——好似冬日的星夜,又如同黑色月光下的湖水——他低头望着女孩扭着他衣领的手指,细长白嫩,似乎轻轻一折就会断裂——就是这样十指纤纤的女孩,却偏偏在她心中,他不再是强大到无法伤害的,而是需要紧紧跟随着保护的…… 他想到在厅堂上挥着拳头大声吼着“跟着教主什么都不怕”的热血汉子,又想到很久很久以前他第一次将剑刺入活人身躯时浑身颤抖的模样……七八年前小女童捧着外袍要他即使不冷也要穿厚一点的那些个冬日,后来她躺在客栈的床上口里吐着鲜血对他说再也不会信他了…… 思绪拉远又拉近,东方不败在一种此生从未经历过的茫然中低下头来,就看到怀中的女孩还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襟,灵活温柔的双眸注视着他,流露出一点求肯的意味…… “好不好?”女孩还在柔声低问。 东方不败慢慢收紧手臂,将女孩更深地抱到怀中来;他想要说话,可是喉头竟有一点点哽住了…… “好。”他低声道。 这样美好的求肯,他如何能够拒绝? 任盈盈露出个得胜的笑脸来,哼哼道:“早点答应不就好啦!”她带着笑意睡着了。 东方不败却在这一夜里静静凝视了她许久,最终轻轻落了一吻在她额角,低低道:“再长大一点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甜不甜??!! O(∩_∩)O谢谢“xiumumingzi”姑娘的手榴弹!哇咔咔,人生中第二颗手榴弹! PS:哪位姑娘知道治口疮立竿见影的办法?!我快被这个“磨人的小妖精”折腾死了!!! —————————————————————————————————————————— 有姑娘反映看不到正文,唉,JJ这个经常抽搐的家伙,我将正文在这里再放一遍。 *** 夜半私语时 第二日,照着东方不败的安排,曲非作为“先行兵”直接走水路去了福建莆田;而任盈盈则跟着他东方不败自河北取道山西,先至华山,再折而东行,抵达洛阳。这样算来,其实先至洛阳比较便捷,但是东方不败行事自然有他的道理——他又不是任盈盈这样的路痴,浑然不知远近——更没有人质疑他的决定。 那座小院依旧安静得伏在华山脚下,后院中,十年前,任盈盈手植之树,今已亭亭如盖矣。 任盈盈看了一眼树周围圈起的矮围栏,知道是她在洛阳那五年时,东方不败令人筑起的。她站过去,伸手摸着树干,望着站在一旁的东方不败笑道:“十年前我与这树苗一般高,十年后我可就差远啦。” 任盈盈生辰是在冬日,如今周岁十三,虚岁却是十四了,算来离初至华山之时可不正是十年光阴了。 东方不败摸一摸她的脑袋,温声道:“十年前你还不及我腿高,如今可能抵到我胸口了。” 任盈盈歪着脑袋洋洋自得,“没办法继续长高的人看着身边的人越来越高会很有压力感吧?” 东方不败眯眼一笑,不紧不慢道:“怎么长都没办法比身边的人更高的人会很有压力感吧?” 任盈盈咬牙扭头,默默流泪,为什么连她最擅长的言语攻击如今都没有成效了…… *** 日暮时分,小院堂屋中左右坐了两排人,东方不败坐在主位;堂屋正中摆了一桌沙盘。 任务都已经分派完毕,东方不败慢慢站了起来,环顾众人,沉声道:“诸位跟我进华山,可有怕的?” 入华山说是与掌门人岳不群商谈密谋,可是谁知对方是真心假意,又或者另有埋伏。他们这不足十人一起上山,虽具是武功高手,也不敌华山上上下下几百人,若是被人“包了饺子”,纵使能撕破口子,也不免有所伤亡。 坐在末座的那名白虎堂堂主,人称“雕侠”的上官云红着脸膛,挥着拳头大声道:“咱们跟着教主还有什么怕的?!”他见东方不败目光一转,往他看来,更是激动,脸上的红一直蔓延到涨着青筋的脖子上去,“教主艺成以来从未败过,咱们跟着教主自然只有必胜!” 其余七人较之上官云更为内敛——其实在前几年一直波诡云谲的日月教中混到堂主级别上还跟个热血青年一样的人物也算是极品了。因此其余七人都只是目视着东方不败,目光中俱都毫无对此行的畏惧之色——倒是对东方不败个人崇拜的成分比较多一点。 东方不败抚掌一笑,“如此甚好。” *** 卧房里,任盈盈正趴在床上歪着头瞅着床幔上的流苏发呆。这是一座小院落,她依稀能听到外面堂屋里的说话声,并且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华山”“岳不群”“跟着教主,不怕!”。 她又侧耳听了一会,忍不住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就看到东方不败施施然的出来了,一身靛蓝刻丝暗金松纹的长袍,愈发衬的他猿臂蜂腰,修长高大,缓步慢行间非但没有江湖人士的锐意杀气,反倒颇是一派优雅贵气——不过那也只是看上去罢了,任盈盈曾经见过他对着下属发怒的模样——满堂都是跪着的人,被他盯着的那个小伙子冷汗直冒,在东方不败说出惩罚之前就已经浑身一抽晕厥过去…… -- 第69页 任盈盈正在神游天外,就感到腮上微微一疼,她鼓着腮帮伸手去挡,恼怒道:“就是你给我掐的!掐得我脸上一直肥嘟嘟的!” 东方不败眯眼笑,松开手站在床边缓缓解了长袍,漫声道:“嗯,的确是肥嘟嘟的……” 任盈盈用被子裹紧自己,在床上“骨溜溜”滚了两圈,哼哼道:“有的话自己说那叫谦虚,别人说可就是人身攻击!” 东方不败闻言大笑,上床来拍拍女孩的脸蛋,调侃道:“盈盈说得很是。” 任盈盈咬着牙瞪他,再瞪! 东方不败的手掌罩了下来,覆在她眼皮上,温声道:“再这么瞪下去,一会可又要嚷眼睛痛了。” 他的手心温热,覆在眼皮上透着一股熨帖的味道,任盈盈只觉得双眼先是因为瞪视而感到微微酸涩,继而便舒缓起来。东方不败并不用力,毕竟眼睛是人身上极为脆弱又重要之处,稍失分寸,便为不美;任盈盈却觉得要重一点压着才最舒服,不满地哼哼道:“再用力一点嘛!” 这糅合着少女的青涩与女性柔媚的嗓音飘了出来…… 在卧房外站得跟标枪一样笔直的护卫某浑身一抖,皇天后土在上,这究竟是个神马状况?! *** 烛火都熄灭了。 任盈盈窝在东方不败怀中,乖巧地像一只还没有长出利爪的小猫。此刻这只小猫犹豫再三,吞吐着小小声道:“那个……今天,我不小心听到你们说话了……” 东方不败不甚在意地拍拍她后背,闭着眼睛应了一声。 任盈盈悄悄抬头看他,却只看到一个冷硬的下巴——这究竟是在意还是不在意呢?野心家可都是很忌讳被别人知道自己密谋的事情的……她垂下睫毛,在东方不败怀里蹭了蹭,试探着问道:“……你,不生气?” 东方不败略一低头,“为什么要生气?” 任盈盈极诧异地迅速抬眼瞅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觉得鼻子一堵——又被捏住了。 东方不败微微笑着,一只手很是熟悉地捏着她小巧的鼻翼,低声道:“傻丫头。” 任盈盈只觉得漫山遍野的野花从心底一直开到脸上的笑里来,她忙低了头,睫毛急速地扇动了几下。她细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扭着东方不败胸前的衣襟,慢慢道:“岳不群不是好人……你可要小心……” 东方不败略带惊讶地看着她,却还是调侃地轻笑道:“你莫不是怕我被他算计了?” 任盈盈哼哼了一声,抬眼望着他轻声道:“我知道你是很厉害的,只是岳不群实在太坏……他又虚伪又会做表面文章,骗人的技术可比我好上太多……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蛋,你跟他密谋事情,说不定他压根就是骗你的呢……总之,一定要小心就是了……” 东方不败冲着任盈盈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轻声道:“这天下骗过我还能好好活着的,也就只有你一个了。” 任盈盈见他丝毫不在意,心里着急,越发觉得“苦口婆心”这种事情实在不适合她来做,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他胸膛,“我骗你能骗什么?也不过就是三颗糖两个枣的芝麻小事……岳大掌门要是骗了你,你可就惨兮兮又惨兮兮喽!” 东方不败见她急了,从喉咙里逸出一声轻笑,也不阻拦,任由她戳着——竟觉得看她越是着急,心里越是喜悦……他噙了一丝笑,轻轻摩挲着女孩细密的发脚,眼里的神色渐渐柔和下去。 任盈盈BLABLA地说了一大通与“伪君子”相交的注意事项,一抬眼见东方不败浑然不放在心上的模样不由得顿生无力之感,拍开他的手嗔怒道:“都记住了没有?” “嗯?”东方不败无辜地对视过来,笑眯眯道:“没有。” 这个@#%!任盈盈抚额长叹,焦躁地翻来覆去两三次,终于放弃,揪着东方不败的衣领,仰头望着他恳切道:“我还是不放心!带我一起去吧。” 东方不败低头,只见女孩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仿佛蕴着一汪清泉,想来“盈盈秋水”便该是这副模样吧。 任盈盈见他不予回答,也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只好瘪了嘴唇,低低道:“我扮作你的小厮跟着,好不好?” 星月微光透窗而入,更衬得女孩雪白的脸颊模样如玉,仿佛散发着淡淡的柔和光晕。 东方不败眼睛里的神色一阵翻涌,渐渐沉淀成一种既干净又神秘的黑——好似冬日的星夜,又如同黑色月光下的湖水——他低头望着女孩扭着他衣领的手指,细长白嫩,似乎轻轻一折就会断裂——就是这样十指纤纤的女孩,却偏偏在她心中,他不再是强大到无法伤害的,而是需要紧紧跟随着保护的…… 他想到在厅堂上挥着拳头大声吼着“跟着教主什么都不怕”的热血汉子,又想到很久很久以前他第一次将剑刺入活人身躯时浑身颤抖的模样……七八年前小女童捧着外袍要他即使不冷也要穿厚一点的那些个冬日,后来她躺在客栈的床上口里吐着鲜血对他说再也不会信他了…… 思绪拉远又拉近,东方不败在一种此生从未经历过的茫然中低下头来,就看到怀中的女孩还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襟,灵活温柔的双眸注视着他,流露出一点求肯的意味…… “好不好?”女孩还在柔声低问。 东方不败慢慢收紧手臂,将女孩更深地抱到怀中来;他想要说话,可是喉头竟有一点点哽住了…… -- 第70页 “好。”他低声道。 这样美好的求肯,他如何能够拒绝? 任盈盈露出个得胜的笑脸来,哼哼道:“早点答应不就好啦!”她带着笑意睡着了。 东方不败却在这一夜里静静凝视了她许久,最终轻轻落了一吻在她额角,低低道:“再长大一点吧……” 32 32、长笑入虎穴 ... 长笑入虎穴 严复曰:“华风之弊,八字尽之,始于作伪,终于无耻。” 任盈盈私以为,岳不群以一己之力,淋漓尽致地展现了一个民族的弊风,实在是常人所不能及。要去面对一个拥有虚伪这样一种最可怕的恶德的人,任盈盈只觉得一颗心简直不够用,更何况主心骨东方不败还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她为了应付这趟华山之行,生生要长出几根白发来…… 其实她这却是囿于旧知了,笑傲书中以令狐冲这个忠徒的视角来写岳不群,前后巨大的反差令人感叹岳不群实在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但是他凭着这点道行,连任我行不佩服的三个半人里都没挤进去,更何况是拿到连任我行都自叹不如的东方不败眼前呢?!根本就不够看的嘛!就连跟岳不群同一个战线的老实同志冲虚道长都知道这位掌门人气量“稍嫌”狭小…… 不过,东方不败看着任盈盈忙前忙后,思虑不安地准备各样事物,只觉得惬意无比,丝毫不准备告诉这丫头他其实有成竹在胸……任盈盈改了男装,她本想扮个小厮,东方不败却对那身仆役装束很不满意,执意要她换了……最后折腾出来一个富家俊公子哥。 任盈盈有些无奈地正正冠帽,冲着东方不败摊摊手,“这么个打扮,算是个什么身份呢?” 东方不败见任盈盈面如冠玉,眉如墨画的俊俏模样,眼中闪过一丝近乎邪恶的光,但是他很是温和地摸着任盈盈的头发,笑道:“算是本教的神算子军师。” 任盈盈眼睛一亮,军师是个好东西——只需指手画脚,打仗永远缩在后方,而且那可是第二把交椅——不过她这只是假扮的……想着,眼里的光又暗了下来。 东方不败好笑地捏捏她的腮,“怎么?真想当军师?” 任盈盈叹一口气,“没这个本事,个人觉得我还是比较适合做大家闺秀,躲在阁楼里绣绣花弹弹琴吟诗作画什么的。” 东方不败无语抚额。 任盈盈斜他一眼,哼哼道:“都说是‘个人觉得’了,别这幅样子嘛!” 东方不败摸摸鼻子,笑问:“此去华山都是骑马,大家闺秀要不要来辆轿子慢慢走?” 面对这红果果的歧视,任盈盈怒了,她高昂着头颅,浑身散发弥漫着无可阻挡的王八之气,“我没骑过马还没看过别人骑马吗?!‘无师自通’这个成语是为什么存在的?!就是为了我——一代女侠任盈盈!” 东方不败低头闷笑数声,抬起头来时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他笑得肩头一抖一抖地地重复着,“一代女侠任盈盈,嗯,无师自通。”眼见任盈盈的脸色已经渐渐变绿了,他脸上的笑意却怎么掩也掩不住…… 任盈盈磨磨牙齿,毫不客气地扑过去要下口一咬解百怒,却被东方不败一个反手抱了个满怀。 心跳贴着心跳,呼吸伴着呼吸——任盈盈脸上一下子烧了起来,她抬脚去踩抱着她的这人,不知怎的,急得几乎要哭出来。 东方不败见她羞窘,微微一笑松开手臂,改为握着她的手,柔声道:“去试马吧。” 到了院门外,只见七八人已经等在那里,均是玄色布衣,看上去毫不惹眼,各自骑在高头大马,一看到东方不败与任盈盈走了出来,都翻身下马肃然道:“教主。”这几人都是心里机敏之人,虽然知道任盈盈身份,但是——上级要玩,做下属的能这么没眼力劲地戳穿么?!其中数人悄悄溜一眼东方不败握着任盈盈的手,不约而同地都暗道一声:原来如此! 你道这几人为何如此想?原来自东方不败成为日月教教主以来,原本的支持者倒还好,那些一开始的中立派与后来的归顺者总归心底不安,到处打听新教主的喜好,以求脖子上的脑袋更稳固一点,进而铺好前程。 古来贿赂,无非财权色利:财,日月教下多少银庄;权,一教之中再无人大过他去;利,最大的利就是为他效力——这可是要做实事的;最终就只剩了色这一项。 于是东方不败为教主一年之后,各方势力突然开始不约而同地网罗各色美人通过各种渠道以表“孝敬”,却被通通原装退回,孝敬地最大方的还挨了训斥;一年半以后,又有人不死心,试探着送娈童,送礼之人直接被东方不败打发到百越文身地去了……至此,众人才算死心,却也难免觉得这新教主过于清心寡欲了一些。 及至今日,这些人中的几个代表才算稍稍触及了一丝真相,那可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看如今小姐方才豆蔻年华,不由得都感叹:教主大人真是深谋远虑啊! 其实当初东方不败拒收美人,一则是因为他的洁癖,很是厌恶不知来路之人靠近;二是因为他忙于精进武艺,教中整顿,一统江湖——那五年里一日之中能睡到两个时辰已经是算多了,纵然偶有时间也是烛下看书,一解内心苦楚,哪里还有闲情逸致来做别的?算起来,这么多年来,他惟一会花时间做“无意义”琐事的源头都跟任盈盈有关系…… -- 第71页 其中情由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东方不败点一点头,引着任盈盈往他的骏马那里走去。 任盈盈虽然有美人师父严酷教学近十年,又有九阴真经的内功心法护体,轻声功夫也拿得出手——关键是实战经验少得可怜!东方不败的这匹马又格外高大桀骜,她在东方不败专注的目光下,心神本就不稳,更兼之从来没有骑过马——竟来个“张果老倒骑驴”,其窘迫堪比韦小宝抱着马屁股……她索性趴在马身上,一言不发,耳根红透。 东方不败见状哈哈大笑,一伸臂将任盈盈抱到怀中来,身形一动已然安坐马上。怀中的女孩紧紧攀着他的手臂,将脸埋在他衣襟前——这样全然依赖的模样让他心中一片柔软,不由得勾下头去在女孩耳边低声调侃道:“一代女侠任盈盈,嗯?” 他唇齿间温热的气息扰在耳边,任盈盈的耳根再度慢慢覆上一层粉色,她抓紧东方不败的手臂,将头更深地埋到他怀中去了…… 东方不败只觉得心中一阵激荡,横臂将任盈盈在怀中揽紧,纵声长笑,挥鞭疾驰,往华山而去! 他初时只是一声长笑,继而鼓足中气似笑似啸,在这初夏的朗朗晴空下传了出去,直如一条长龙过空,声传数里,直达华山之巅——人未现,声已至!他胯·下的骏马如解人意,伴着笑声越发全力疾奔,渐渐几乎不见四蹄着地…… 岳不群坐在正气轩中,耳听得这声长笑中透出的精纯内力,握着茶杯的手不由微微一颤,魔教教主到了!他强自按捺心神,急速上了观景台,但听得蹄声如雷,近十乘马疾风般卷上山来。马上乘客一色都是玄色布衣,但见人似虎,马如龙,人既矫捷,马亦雄骏,每一匹马都是高头长腿,通体黑毛,奔到近处,岳不群只觉得眼前一亮,银光闪闪,却见每匹马的蹄铁竟然是纯银打就。来者一共是九骑,人数虽不甚多,气势之壮,却似有如千军万马一般,前面八骑奔到近处,拉马向两旁一分,最后一骑从中驰出。 马上一双人,正是东方不败与任盈盈! 岳不群心下大震,心中涌起的第一个念头竟是若他也有这样的一刻,便是这华山派掌门人也没什么稀罕了;既而又暗自定神,这可真是魔障了!他面上带着谦和的笑意,心下忖度着这与魔教教主情态亲密的少年身份,快步迎了上去,停在东方不败三步开外,拱手道:“东方教主,初次会晤,幸会幸会。” 东方不败漫不经心地折起马鞭,握在手中轻轻敲打着环顾四周,轻笑道:“岳掌门选的好地方。” 这处原是剑宗一派居所,自从十几年前气宗与剑宗大战获胜之后,这里便成了华山上的禁地——今日之前,已经多年没有人至此处了。 岳不群心中尴尬,脸上却是一点都不显,一径谦和地笑道:“东方教主谬赞,岳某愧不敢当。” 东方不败走上前一步,他身量甚高,不动声色中就已经有一份威迫感对着岳不群压了下来。 岳不群脚尖微动,只是谦和的笑着,顶着对方阴鸷的视线强忍着没有退后,额头渐渐渗出了汗珠,不自觉地竟然要运内力抵挡…… 东方不败却在此时挪开了视线,负手而立笑道:“岳掌门好胆识!五岳剑派中除你之外,再没有第二人能让我甘心共图大业了!”他脸上的笑容真切诚恳,透着不容置疑的信任,“我能一行数人上山,岳掌门敢孤身来迎——如此肝胆相照,何愁大业不成?!” 听到此处,任盈盈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她算是白担心了——这厮的段数能甩开岳不群一条街去! 岳不群心里长舒一口气,笑道:“教主所言极是,我岳不群……”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利器破空声后,十数米远处的一株百年巨松轰然倒下,身后站着一名不知所措的绿衣少女,观其年纪不过十三四岁,正是岳不群的独生爱女岳灵珊。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璃洛夜歌——chenxiaoqi239”姑娘的三颗手榴弹,火力太凶猛了!扑倒啃啃! 祝愿今天考六级的姐妹们顺利过级,裸考的姑娘们RP大爆发,有弟弟妹妹中考的也都成绩超常发挥! 最后,祝我的口疮今天就消下去!消下去!!! PS:留言给力一点哦,今晚努力加更!!! 33 33、双兔傍地走 ... 双兔傍地走 为何岳灵珊竟在此处? 原来岳不群早在数日前就哄得妻子离了山西境内,南下收女徒弟;除了宁中则,这华山之上再无人对他的行踪置喙。这一日,岳不群命他一向看重的大徒弟令狐冲首在来此要道上,切切吩咐了决不能放任何人进来——这个大徒弟十数年来,总是听命的。岳不群安排已定,只等着东方不败带人来此,共商大计。谁知岳灵珊见父母俱不在身边,又正是好玩好动的年纪,如何能呆在屋子里默记心法?她出了屋子,本来是在习武场周围的林子里闲逛,后来却见了一只又肥又有趣的黑松鼠,一路追着渐渐到了剑宗遗址处——这里乃是华山上的禁地。 岳灵珊年纪虽小,却也听父母偶尔提及十数年前华山上那场纷争,不过寥寥数语——她并不觉得这处遗址有什么可怕,欲待悄悄溜进去,却又见守在入口处的乃是素来待她严肃庄重的大师兄。平心而论,这华山之上,岳灵珊第一怕的是父亲,第二怕的就是这个大师兄了,就连她娘亲还得排到后面去……她小心翼翼地央求,却被对方冷着脸拒绝了。岳灵珊这几日中几乎见不到父母,华山虽大能陪她说话的人却真真找不出一个来,又想着别人家的师兄都是好声好气地陪着话哄着师妹玩,偏偏自己摊上这样一位——一时间又是委屈又是难过,竟索性蹲下哭了起来…… -- 第72页 令狐冲无法可施,又暗忖小师妹是师父的亲生女儿,心道便是让她捉了松鼠出来,只要不给师父知道,也不算什么。他见岳灵珊哭得可怜,本身又不是硬心肠之人,心里一软便放她进来了。 孰料岳灵珊竟撞上了东方不败一行人,她怕给父亲知晓,躲在巨松之后,只盼着父亲走后溜回。却哪里知道她的呼吸之声却是瞒不过来人,登时就被抓了个正着。 岳灵珊见眼前巨松无风折断,极度惊惧之下本能地朝着她父亲跑去,直跑到两米开外才想到她是偷溜进来的,登时吓得脸色雪白。 岳不群心中大恼大惧,既恼令狐冲与女儿恣意妄为,又惧女儿见了魔教教主只怕性命堪忧——这本是密谋,如何能让没有干系的人牵扯进来?! (东方不败就带着一个毫无干系的俊俏少年呢~) 他抬眼去看东方不败,却见东方不败只是负手而立,眯着眼睛看着,一言不发。岳不群狠下心来,拼着让女儿重伤,也总比让她丢了性命自己丢了大业要好!这样想着,他白净的面皮上涨起了紫色,对着他的独生爱女就要一掌拍出…… 就在此时,任盈盈在心中暗叹一声,拉了岳灵珊的手,对着东方不败道:“我在外面等你!”说着,拉着岳灵珊跑了开去…… 东方不败微微一笑,对着愣住的岳不群道:“岳掌门,咱们进屋说话吧。” 岳不群忙赔笑,引着东方不败往里面走,却在心中越发诧异那少年的身份…… *** 任盈盈拉着岳灵珊一路跑到林子中去,这才停下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岳灵珊一下子甩开了手。只见岳灵珊粉涨了脸,瞪着任盈盈恼怒道:“你……你……不要脸!” 任盈盈大囧,她的确是很无赖,但是……不要脸……这种话当面讲未免太伤感情了一点吧…… 岳灵珊继续恼怒道:“你是什么人?我们华山派中从没有你这样的登徒子!” 登徒子?! 任盈盈恍然大悟,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岳灵珊见他非但不道歉,还嘲笑自己,不由得更是气愤,狠狠跺了几下脚,想要骂人却偏偏自幼家学甚好找不出侮辱性的词汇来,只气得一张脸由粉转紫——倒有几分岳不群的模样了。 任盈盈低声咳嗽了几下,努力正色道:“对不住姑娘了,在下……那个……唐突了……万望小姐恕罪则个!” 岳灵珊本不是蛮横之人,适才发怒也是因为任盈盈的举动作为一个男子看来实在是过火了一点。此刻见任盈盈认错,又带了几分唱词一般的滑稽,只是脸上神态诚恳。岳灵珊渐渐平了气,大度地摆摆手道:“好啦,你既然认错了,我便不来怪你了。” 任盈盈摸摸鼻子,努力忍住笑,惶恐道:“多谢姑娘!”心中只道,方才若不是我拉着你跑了,你那好爹爹可就要给你一掌了,你不谢我反来怪我——也只当是我为小时候扎你的那一针陪个礼好了。 岳灵珊想了一想,问道:“我爹爹见的那些是什么人?你跟他们是一起的?” 任盈盈转转眼珠,笑道:“我也说不好,不过你爹爹既然不让你过来,肯定是不想让你知道的。”还是不要问了吧,再问说不定岳不群真给你一掌…… 岳灵珊还带着稚气的脸上便显出几分不满,“不愿意说就不说好啦,我又不会逼你……”她看着任盈盈,忽然道:“你看上去跟我差不多大,怎的你爹爹就让你知道呢?” “我爹爹?”任盈盈惊讶。 岳灵珊点点头,“那个站在你旁边很高的男的不是你爹爹吗?”她自己摇一摇头,“难道是哥哥?他看上去挺年轻的……” 任盈盈摸摸鼻子,保持沉默…… 过了片刻,任盈盈道:“我要进去啦,你快些回去吧,再让你爹看到可就糟了……” 岳灵珊微微一愣,突然咬着嘴唇轻声道:“你……你陪我说会话吧……” 哈? 见任盈盈瞪着眼睛看着她,显然是惊讶了;岳灵珊不由得脸上一红,低声道:“我爹娘都不来理我……山上也没人陪我玩……你,你……”她是见任盈盈与自己差不多大,不禁想要结个玩伴…… 任盈盈惊讶道:“你怎么不找你大师兄玩?” 岳灵珊奇怪地看了任盈盈一眼,皱着眉头道:“大师兄才不来理我……他凶得很呢。” 任盈盈喃喃道:“不会吧?”这会子,令狐冲不是应该已经对岳灵珊有点小情动了吗? 岳灵珊见他不信,怕他真得走了留自己又是一个人守着做空荡荡的山,急切道:“真的,我大师兄从来不跟我玩笑的……我听娘亲说,小时候大师兄刚来华山那一年待我是极好的,后来……后来,不知怎的就不理睬我了……” 你道令狐冲为何竟如此对待岳灵珊?这还要从十年前小傻妞被掳上华山说起。 却说当年四岁的任盈盈给了公鸭嗓令狐冲与睡美人岳灵珊一人一针成功逃脱之后,华山上可谓大乱起来。先是应付当时东方不败派出来的“疑兵”,后是鸡飞狗跳满山大搜寻找任盈盈……待确定那魔教小妖女已经溜下山去之后,聚在正气厅中的五派首脑人物脸上可谓色彩纷呈,也亏得岳不群涵养功夫好,没有当场发作,只是在他发表了那一番慷慨激昂的讲话之后,任盈盈此举无异于一个耳光甩在他脸上。当晚,岳不群便绑了令狐冲在厅中,举了手中长剑誓要给众人一个交代!亏得岳夫人死死搂住年方十二岁的令狐冲,声声道:“是我不该将那魔教教主的女儿单独留下,你要杀冲儿倒不如杀我!”一时间闹得不可开交,最终在定逸师太的解劝下才草草收场。 -- 第73页 一场共诛魔教的盛会以数百位正派人士看丢了一个四岁小女孩告终,滑天下之大稽。 因为此事,方入华山门下不过一年的令狐冲被岳不群丢到祠堂里去跪了两天两夜,接下来的一两年中也再没有得到师父一个好脸色看。他知道都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才使得向来君子高德的师父在正派之中抬不起头来,因此越发勤学苦练,十年来便是重病之中也想着如何用功,最终在江湖上搏个名声为师父弘扬华山一派!这样一来,令狐冲本就没有时间玩乐,更何况岳灵珊与任盈盈乃是同岁。十年前,令狐冲每次看到四岁的岳灵珊,便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个笑得甜甜的,声音软软的小女孩——这样可爱的小女孩却将他扎晕在地,害得师父在天下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因此,他每次看到差不多大小的岳灵珊都是心中一抖,对小女孩退避三舍,畏如蛇蝎。于是便对岳灵珊疏远起来,幼时疏离,及至长大以后更是隔阂深重,见了面也不过问好点头而已。 岳不群夫妇只道是这徒儿知道上进了,不喜与小女儿玩闹——却哪里会想到乃是那四岁的魔教小妖女留下的心理阴影在作祟! 任盈盈只觉得这事情怎么想都透着古怪,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身上来,见岳灵珊还眼巴巴地瞅着等她留下来一起玩,不由失笑。任盈盈想到原著中的岳灵珊可谓一生不幸,源头都在她爹岳不群那里;又想到原来的任盈盈与令狐冲、岳灵珊之间的纠葛,心道:不是都说岳灵珊喜欢林平之是因为林平之像岳不群吗?如今听来,这令狐冲对岳灵珊也是庄重的很。不如她来敲打敲打,好让岳灵珊给令狐冲个机会——他们师兄妹结为夫妻,她也就不用担心被扯回到原来苦逼的剧情中去了…… 这样想着,任盈盈对着岳灵珊微微一笑,柔声道:“我陪你说话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请假一天备考。——2011,06,20 今天周一,明天有考试,请假一天,望谅解。 34 34、难辨雌与雄 ... 难辨雌与雄 任盈盈随着岳灵珊坐在山林间的草地上,她曲起食指骨节敲了敲自己额角,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做这个隐性红娘的角色。任盈盈侧着头看向岳灵珊,见她也正歪着头看向自己,下意识地微微一笑。 岳灵珊也露出个笑脸来,道:“喏,我叫岳灵珊,你呢?” 任盈盈一愣,摸摸鼻子笑道:“我叫……西方必胜。” 岳灵珊呆了一呆,喃喃道:“你这名字好生古怪……‘西方’是复姓吧?”她忽然又笑道:“我大师兄也是复姓呢。” 这正是瞌睡有人递枕头,任盈盈双眼一亮,很积极的问道:“你大师兄是什么姓?” “他呀……他复姓令狐,单名一个冲字……你姓是两个字,名也是两个字,倒也有趣。”岳灵珊说到这里,咯咯笑了起来。这也就是岳灵珊涉世不深之处,任盈盈随口胡诌的这个名字若是说给岳不群听,对方定然疑她用的是假名;岳灵珊却是毫不怀疑,虽觉得古怪却还是信了,非但信了还觉得有趣。 任盈盈嘴角微抽,这就有趣啦?那东方不败倒也称得上有趣——不过只怕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讲罢了。她转转眼珠,问道:“你大师兄对人都很凶吗?” 岳灵珊歪一歪头,想了想道:“也不是,爹爹常说他行事不羁要好好改改才是——似乎就只是对我特别凶…………” “这么说来,你那大师兄对你是特别的了!”任盈盈双目灼灼,盯准了岳灵珊兀自天真无邪的小脸。 岳灵珊眉头微微一拧,思索着犹疑道:“似乎……是吧。”山上的仆役都说大师兄是最可亲的,又没什么架子也好说话——只是对着自己的时候总是板着一张脸…… 任盈盈“啪”得拍了一声巴掌,将岳灵珊吓得一激灵。岳灵珊有些诧异地瞅着他,“你这是干嘛?” 任盈盈笑得好不暧昧,笃定道:“这是你爹娘要将你嫁给你大师兄啊!” 这话来的太过突兀,岳灵珊第一反应竟不是羞恼,而是惊诧,“啊?” 任盈盈笑眯了眼睛,一副半仙模样,认真道:“我见过很多门派都是师兄妹成了夫妻的,师兄妹若是要成亲之前,那男的自然是要对女孩愈发庄重起来的……”她见岳灵珊脸上渐渐升起一股恼意,却并没有羞色,不由得暗道可见是没有情谊的,她赶紧补上一句,“你爹娘不就是师兄妹做了夫妻的吗?” 这最后一句太有说服力了。 岳灵珊的怒气一下子就僵在那里了,心里又慌又乱:莫不真是如此?爹爹与娘亲可不就是师兄妹么,现在彼此称呼还是师兄,师妹……难道大师兄他真的对我……对我……她想到今天的事情,是啊,大师兄肯定接了爹爹的命令不许人进出,见我一哭还是放我进来了……他可是从来不违拗爹爹的……想到此处,岳灵珊心中怦怦直跳,脸上不可遏制地泛起一阵红潮,一抬眼却看到“西方必胜”正笑微微地瞅着她,似乎早就知道她心中所思所想,不由得羞恼道:“你……你……胡说八道,我不睬你了!” 说着,岳灵珊站起身来,狠狠踩了一脚青草,瞪了任盈盈一眼,扭头跑开了。 任盈盈失笑,小姑娘还挺害羞的嘛……她摇一摇头,随手扯了一根草茎,叼在唇间,眯着眼睛感受着山林间的清风气息,不由得舒适地叹息一声,心道:若是这对师兄妹真的成了,那可就没有笑傲的剧情啦……不知过了多久,她正闭着眼睛想心思,忽听得林子对面传来一声喊,“西方必胜!” -- 第74页 任盈盈微微一愣,正是岳灵珊的声音,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是在喊她,不由得嘴角一抽:真正是自作虐,不可活啊! 任盈盈睁开眼睛,就看到隔了十米远处,岳灵珊手扶在一株松树上,红着脸划着脚尖,正对着她喊道:“西方必胜,你……你……”她顿了一顿,道:“我不恼你啦!你……再来华山的时候,记得找我玩啊……”说到这里,她突然脸上又是一红,这次真的转身跑走了…… 任盈盈眉头微蹙,这是什么意思?还想继续八卦大师兄吗?这么说,小师妹对大师兄动心了? 她正想着,突然听到身后一声低笑,东方不败染着笑意的嗓音低低传来,“西方必胜?” 任盈盈回头去,就看到东方不败逆着光站在面前,对着她微微侧身伸着手…… 任盈盈心头一晃,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攀上了那对她伸出的手,只觉得手上一紧,整个人都被东方不败拉着站了起来——她眯着眼睛瞅着他,忽然觉得喉咙很干。 东方不败挑着眉毛看着任盈盈微显茫然的模样,脸上的笑意更深,他臂上一用力,将女孩整个拥到怀中来,低下头贴着她小巧的耳垂,低低道:“西方必胜?真是好名字……”他笑得胸腔里一震一震的,任盈盈被他搂在怀中,头埋在他胸前,心中大羞——她随口取了这么个假名,不过是存了一份笑闹之意……此刻被东方不败这样一说,倒像是,倒像是……她的耳根红了起来…… 东方不败满意地看着女孩害羞的情态,大笑声中将任盈盈整个横抱起来,举步往山下走去。 任盈盈惊叫一声,第一反应就是将脸更深的埋到东方不败胸前,压根不敢去看他身后跟着的属下脸上的神色。她听得东方不败笑声越发肆意,不由得羞中生恼,眼珠一转,伸臂攀上他的脖颈,微微露出左半边脸颊来,笑微微道:“原来名震天下的日月教教主,却是深爱分桃断袖之事。” 东方不败低下头来,望着女孩羞恼中却有带着狡黠的可爱模样,瞳孔微微一缩,他的视线从女孩乌溜溜的眸子落在那秀气的鼻子,嫣红的樱唇,修长的脖颈……视线慢慢下移,最终落在微微绽放的花蕾处……然后,他薄唇微弯,对着任盈盈露出个可恶的笑容来,低低感叹道:“确是难辨雌与雄。”言若有憾。 任盈盈只觉得脚尖都烧起来,她搂着他脖颈的双臂急速收回,又突然伸出去,一双小手捂住东方不败灼灼双目,嗔怒道:“你……你……”她“你”了半天,只急得肺里空气都稀薄了,最终却也只能像岳灵珊那样很没有新意地恨恨道:“你登徒子!” 东方不败闻言又是大笑,微微侧头在那莹白小手上落下一记轻吻,瞅着脸如朝霞的女孩柔声道:“再长大一点吧……” 任盈盈像被灼伤了一般飞快得将双手缩回胸前,耳听着怀抱着她的这人低醇的声音,痴望着他眼中罕少翻涌的柔软之色,只觉得心中某个角落一点一点塌陷下去……直到……直到她的理智告诉她这句话是个怎样的双关语!!! 任盈盈一个手肘,纵身跳落在地,恨恨地捶了东方不败一拳,恼道:“你……你……还能再讨厌一点吗?!” 东方不败任由她施为,微眯了眼睛看她发泄了一通,他慢慢摸着下巴,缓缓道:“因何恼怒?” 他脸上的困惑如此真切,倒让任盈盈微微一愣。 东方不败缓缓伸出手去,握住任盈盈的小手,低声道:“因为我说的话?” 任盈盈脸上又红,哼了一声眼望别处,不予理睬。 东方不败眼中闪过一道顽童般的狡猾之色,脸上却还是一本正经,叹了口气道:“我只是盼着你年龄再大一点,又有什么错?” 任盈盈狐疑地瞅着他,暗忖,莫不成真是我想错了?她想到这么多年来,东方不败一贯清冷的模样,突地脸上更红了……若是她自己想左了,那可真是……真是…… 东方不败忍笑忍得辛苦,见任盈盈抬眼看来,担心露出痕迹,一伸手又将女孩拉到怀中,掐一掐她脸上的肉,笑道:“回去要不要学骑马?” 任盈盈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欢喜道:“好呀!” 东方不败便与她详细解说什么样的马适合初学,又问她喜欢什么样子的…… 那几个跟来的下属跟随东方不败数年,久的甚至十数年,几时见过他如此模样?这样耐心而又包容。单说方才任盈盈捶了教主那一拳……换个人,此刻还不知道怎么死的呢!几人暗暗交换眼色,那两个给东方不败送过美人的心下更是惴惴不安,心道实在该找个机会讨好这位准教主夫人才是…… 任盈盈偎在东方不败怀中,浑然不知身后跟随的数人心思,也不知道此刻二人情状落在众人眼中,直如欢情最浓时的恋人一般。她只是见东方不败不再提方才的事情,心下放松,脸上的笑容越发轻快起来。 偏偏有的人却见不得她轻快…… 东方不败笑吟吟地看了一眼任盈盈,低低道:“我却还是不解,怎得方才一句话就惹得你这样恼怒?” 任盈盈的脸上腾地红了起来,偎在东方不败怀中的身子也僵住了。 东方不败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笑声直上九天云霄,震起林中无数飞鸟。 任盈盈这才醒过味来,原来这厮一直在戏耍与她!!!她又羞又气,却偏偏拿他毫无办法,扭着头嘴一瘪,一串泪花便涌了出来。 -- 第75页 东方不败见她扭头久久不语,侧眼看去却正看到一串水珠顺着女孩姣好的侧脸流淌下来……他眉心微皱,扳着女孩肩膀让她转过脸来,低头哄道:“怎么哭了?” 任盈盈心下也是诧异,浑然不知心中委屈从何而来,竟至流泪。听得东方不败问话,她忙伸袖子去挡住自己流泪的模样,嘴上恶狠狠道:“谁哭了?!你哭了我都不会哭!” 东方不败任由她拿袖子遮住面容,以手支额,苦恼道:“这话可切莫外传,若是让江湖中人都知道我东方不败如此爱哭,可就不好了。”他拨弄着女孩额前的碎发,脸上神色温柔,眸中还有一抹隐藏的疼惜,却压低了声音神秘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切莫外传。” 任盈盈从未见过东方不败这样逗趣,忍不住噗嗤一笑,嗔道:“你这是哄娃娃呢!” 东方不败见她不哭了,眉头微松,伸出修长的食指为女孩揩泪,语调温存,“又哭又笑,可不还是个孩子吗?”他说到这里,看着女孩虽是微笑,眼中犹含泪花的模样,心道:我如今疼你宠你,却不是把你当孩子……他又看一眼任盈盈小脸微红的样子,薄唇微弯,握着女孩的手缓步往山下走去…… 任盈盈一路垂着头,任由东方不败握着自己的手,心中翻来覆去却是八个字:善戏谑兮,不为虐兮。她微微歪头,瞅着东方不败俊美的侧脸,心道:原来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昨天考完试回到寝室直接睡死过去了……舍友说拍我脸都叫不醒……一直睡到今天中午……orz O(∩_∩)O谢谢明夕姑娘的地雷。 35 35、携手赴洛阳 ... 携手赴洛阳 华山密谋之后,下一站就是河南洛阳了。 谁知直到临行之前,小黑松鼠都没有出现。初到华山那晚小黑就没了踪影,任盈盈只当它是私下出去觅野食了——毕竟这种事情时有发生,也就没放在心上;可是接连三天小黑松鼠都没有出现,一直到众人要离开的这天早上。任盈盈心中担忧,遍寻不到,却也不好因为自己的小朋友而耽误了东方不败的行程,只好咬咬牙上了马车。 马车上的东方不败脸色也不是很好,如果仔细看,还能在他下巴处发现一处小而浅的伤口——像是被一片薄薄的叶子划破了。什么叶子能伤到东方不败呢?其实真凶是锋利的刀片,或者说——是东方不败的胡子。 话说东方不败在黑木崖上是有专属剃头匠的,其人艺高人胆大,能镇定地在东方不败头顶脸上动刀(大雾),谁知道在干了几年之后突然换了一种“哆嗦症”——死命也不肯再碰各种工具了,一看到东方不败就抖着嘴唇嚎啕大哭……没有办法只好让他“退休”。谁知此人一退不打紧,再没有第二个人敢给东方不败修发剃须。 这次下山来,东方不败的下巴上已经冒出了浅浅一层胡茬,昨日派人拎回来一个剃头匠。那人一对上眯着眼睛打量他的东方不败,又看到周围佩剑护卫的几个彪汉,登时连手指都不会动了。万般无奈之下,东方不败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哎,就算他是武林高手,可这隔行如隔山——镜子里的景象也的确模糊,胡子没刮干净,下巴上倒开了一个小口。此事被任盈盈知道之后,她捂着脸扑哧扑哧笑了好半天——这笑声被东方不败听到,他的脸色更加糟糕了。 任盈盈一上马车,看到面沉如水的东方不败,忍不住唇角就是一翘,察觉东方不败视线扫来,又极力克制——一时间脸上神情可谓精彩纷呈。 虽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是笑傲中世人对于男子是否留胡子并不看重。其实,像在汉朝剃须是一种侮辱性质的刑罚,在魏晋以及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留须反倒成了戏词中的可笑之处。可见,审美观是一直在变的。任盈盈心中还是偏爱男子清爽洒脱一点的模样。 东方不败垂着眼睑看着手中的书,一句话也不对任盈盈说,就这么看了两个时辰。 任盈盈情知他是因为自己喷笑的反应心中生恼,有意弥补,便主动开口道:“看了这么久休息一下吧,免得眼睛难受。” 东方不败微微抬头,拿眼角瞥了瞥任盈盈,又低下头看书,不理她。 任盈盈鼻子皱了皱,心里哼哼道:你不来理我,我也不理你!虽然这般想,却还是忍不住时时从余光中打量东方不败的神色。 他只是一脸沉静地继续看书,渐渐沉浸其中,脸上的郁色也缓和了,看上去竟有点温柔无害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他似乎看到什么难解的地方,习惯性地伸手去摸下巴,却正好揉在伤口处。 东方不败眉心一顿,脸上带了点孩子气的恼怒。 任盈盈只觉得那点罕见的孩子气直直撞到她心底最柔软的那一角落去了,不由得抿唇柔声问道:“很疼吗?” 东方不败闻言抬头,挑眉眯眼瞅着任盈盈,似乎是想辨认她是真心发问,还是故意设局好再来笑他。 任盈盈心里越发柔软下去,仰着头伸出手指轻轻戳一戳他下巴的胡茬,低声道:“等到了洛阳,我来帮你对付它们吧。”她说到这里,忍不住又是一笑,却少了戏弄,多了柔美。 东方不败垂眸看着那触碰着自己胡茬的白嫩指尖,继而抬头,眸中闪闪如有星辰欲出其中,“好。” -- 第76页 马车辘辘而行,两日后于傍晚时分停在了洛阳一处不起眼的小院前。 任盈盈跟在东方不败一路直抵卧房,唤了丫头准备好热水毛巾皂角液。一转身,东方不败就已经脱去外袍仰躺在窗边的竹塌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清风徐来,拂动衣衫,看上去很是惬意。 任盈盈慢慢走了过来,戳戳他肩窝,露出个趁火打劫的小人笑容来,“你收藏的那么多匕首呢?” 东方不败微微睁眼,右手一转,将一把银柄小刀展示在她眼前,低声笑道:“用这个。” 任盈盈捏过来,装着很懂行的样子颠了颠,点头道:“好刀。” 东方不败将手虚握成拳,放在唇边低咳一声,眼中满满的全是亮晶晶的笑意。 任盈盈侧坐在竹塌上,真要下手又有些犹豫,只拿手在他胡茬上摸来摸去——他的胡茬像是夏天的青草,硬硬的,挺挺的,一不留神还可能会划破人的小腿;可是你若懂得怎样怎样轻柔的压下去,顺着它,哄着它——它又能让你舒舒服服地坐在上面纳凉……任盈盈这样想着,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怎么一直笑?”东方不败微微睁着眼睛,声音也低低沉沉的,像是要睡着了一样。 任盈盈笑着将手指在他下巴上划来划去,也低声道:“我想到一门功夫,练了它就从此再也不用刮胡子啦。” 东方不败眼中流转的光稍停,旋即低笑一声,叹道:“鬼丫头。” 任盈盈将毛巾浸了热水,拧干之后贴在他面上,又将皂角液揉开给他抹上,直到揉起泡泡。 她柔软细腻的手指在他脸上轻轻滑动,东方不败的眸子黯沉下去,渐渐染上了一份迷离。 任盈盈歪着头打量了他片刻,终于还是迟疑着将银柄小刀举到了他面前——东方不败倏忽睁大了双眼,黑嗔嗔的瞳仁里爆射出骇人的光。 任盈盈第一反应是反手拍他,嗔怒道:“干嘛吓人?!”继而想到这才是他察觉寒气迫近时的本能反应,不由心中一颤,难道那么多剃头匠竟没有一个敢给他刮胡子…… 东方不败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是我不好。”便乖乖地垂了睫毛,不再动作。 任盈盈按下心中不安,鼓着腮帮子威胁道:“你若是再把我吓跑了,这辈子都找不到人来给你刮胡子啦……等到你以后胡子长得跟头发一样长,见到敌人先让他猜猜哪是你的脸,哪是你的后脑勺……”说到这里她突然扑哧一笑,“说不定有人怎么都分不出来,自己一气之下就气死了呢!” 东方不败微笑着望着她娇俏可爱的模样,慢慢将目光落在她雪白的手腕上……那柔软的手指还在他脸上动来动去……让人没法静下心来…… 胡茬一点一点被刮干净了,任盈盈满意地伸手摸来摸去,笑得见牙不见眼,“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东方不败只觉得那一只小手像是在他的心里蠕动一样,细腻柔软的,带着淡淡的皂角清香…… 小巧的手指慢慢游走在他略显冷硬的唇角,带起阵阵悸动。 东方不败心中一动,微微侧头,含住了那纤细可怜的指尖……任盈盈的脸上瞬间落满了晚霞。 作者有话要说:O(∩_∩)O谢谢水水姑娘的火箭炮!!!兔子人生中的第一枚火箭炮啊!!! 关于肉……捏着,按照剧情来走的话,有肉的时候还比较遥远,毕竟这是古代武侠,不好先性后婚咩~ 8过,写个婚后小剧场什么的,诸位意下如何? 36 36、枕钗横鬓乱 ... 枕钗横鬓乱 女孩纤细的指尖在他唇间微微颤抖着,像是在和风里静静绽放的百合花,带着淡淡的香气与不自知的可怜可爱处。 任盈盈偏着头坐在竹塌上,羞红的晚霞洒落在她半低的脸颊,小巧的耳垂,修长的脖颈……这一刹那,这样的娇羞为她慢慢覆上了一丝媚色,无声的诱惑着。她的诱人处,不同于艳色的名花,倒像是沾着露珠的水果,下口咬时,扑面就是一阵清香…… 东方不败握住了女孩的玉腕,手势轻柔,姿态却很坚定。他轻轻噬咬着女孩的指腹,微弯了眼角瞅着她怕人看的模样,只觉得那一点颤抖从女孩的指尖传到他的唇间,丝丝入扣地蔓延到心底去了…… 任盈盈初时被东方不败的举动惊到了,才反应过来要躲开就被扣住了手腕,她不敢真和东方不败较力,偏偏指尖上——他唇瓣的热度像是会灼伤皮肉,烧干骨血一般——脸上的红越来越重,她只觉得嗓子哑得厉害,眼底有泪意上涌,却又不是伤心难过,倒像是一片薄凉的欢喜……有些微微的疼,却又疼得让人想要微笑…… 东方不败见她只是垂着头不敢少动分毫,他与任盈盈十年相伴,何曾见过她如此乖觉听话的模样,登时心里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似血似气。他半坐起来,横臂拦住任盈盈柔软的腰肢,又轻轻咬了她指尖一回,这才凑在她烧红的耳边,低哑道:“脸上怎么这样红?” 任盈盈慌忙收回手来,心中稍安就听到这么一句,立时大窘,只觉得耳根痒痒的,偏了头便要躲开。 东方不败却觉得手指间似乎还残留着女孩手腕上柔腻的触觉,毫不客气地绕过她的腰肢再度握紧了她的手——这次,却是将两只手都握紧了。 任盈盈被东方不败半抱在怀中,双手被他攥紧,耳边是他热热的呼吸——一颗心简直要跳出喉咙来,又像是岸上的鱼,因为承受不住如此激烈的感情而一寸一寸干裂开来…… -- 第77页 东方不败在她耳边低低的笑,声音里带着醉人的蛊惑,“还怕不怕我?” 任盈盈下意识的点头,继而摇头,手足无措处越发令人心生怜惜。 那声音离她耳根越发近了,也越发低了,带着灼人的热度,逼迫着,伺机等待着,“还怕不怕我?” 任盈盈欲待伸手推他,却被握住了手;欲待起身离开,却被搂紧了腰——她软软地开口,求恳,“东方……”,只此两个字,她便住了口——因她此时的嗓音仿佛能掐出水来一般,拖着靡靡的颤音,堪比那脸上的娇红。 东方不败听得如此一唤,双眼一眯,唇瓣一开一合便将那粉玉般的小巧耳垂含住了。 任盈盈登时浑身一个颤栗,僵在东方不败怀中,小嘴微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觉得脑海中似有白光闪过…… 东方不败含着她的耳垂,哑哑的嗓音翻来覆去缓缓问着,“还怕不怕?怕不怕?嗯?乖盈盈,莫怕……” 任盈盈再也受不了这等刺激,带着一缕哭腔小小声道:“我怕,我怕,你……你别这样……” 东方不败眼中如有墨云翻涌,他将女孩往自己怀中拉紧,终于放过那已经不堪蹂躏的小小耳垂,转将视线落在她嫣红的唇上,沉声道:“我教你个法子,让你不怕了,好不好?”他挑眉去看任盈盈,却见她浓长纤密的睫毛急速地颤抖着,半合着眼睛不敢看他——他忍不住勾下头去,将唇轻轻贴在她白腻的脸颊上…… 任盈盈绷紧了脚尖,只听到血液涌上耳膜隆隆作响…… 东方不败用唇缓缓摩挲着女孩的脸颊,一径低低问道:“好不好?”他一开口,唇瓣便在女孩脸颊上蹭来蹭去,只让任盈盈闭了眼睛不敢看他……他目光灼灼,盯准了女孩嫣红饱满的唇,慢慢移了过去…… 一滴泪水顺着任盈盈的眼角溢了出来,继而第二滴,第三滴…… 东方不败眼底闪过一丝黯然,稍稍离了她的脸颊,伸指为她擦泪,又将她细白的手指举到下巴上,逗着她低声笑道:“好啦,怎么怕成这样子?”女孩的泪沾在他手指上,凉凉的闪着光泽,带了一点点凄艳…… 任盈盈猛地睁开眼来,乌溜溜的眼珠隔了一层雾气瞅着黯然低笑的东方不败,突然一仰头咬上了他的下巴! 东方不败不曾防备,被她咬了个正着——恰咬在那道小伤口上,他蹙眉忍痛,伸掌抚摸着女孩柔顺的长发,笑道:“像只小野猫。” 任盈盈一击得手也是微愣,听到东方不败如此笑言,她哼了一声脸上却是更红了,只是收紧了上下两排贝齿,小声怒道:“叫你戏弄我!咬死你!” 东方不败忍笑,女孩柔软的唇蹭在他下巴上,带起一阵燥热。他轻轻揉·弄着女孩的耳垂,慢慢道:“你这样……算不算变相亲我?” 任盈盈一僵,迅速收嘴后退,重重哼了一声,抬眼想说什么,却看到了他下巴上的一排齿痕,最终脸上又红了一层,却什么都没说。 东方不败眼中笑意更深,他低下头去,盯着女孩的眼睛,拉长了声调问道:“你方才着恼,可是怪我太慢了?” 任盈盈抬眼瞪他,羞恼道:“胡说!我才没有……”她看到东方不败还在笑吟吟地等着她将下边的话复述,不由得话音一断,继而更恼,“没有!” “恼”有别于生气、发怒,这是一个多么风情万种的字眼啊! 东方不败显然对此深有了解,眼底的黯然去了几分,添了一丝疑虑,却并没有再出言戏弄,而是将女孩搂在怀中,轻轻吻了一下额角。 任盈盈此前心情大为激荡,此刻靠在东方不败怀中,不知不觉眼泪流了满脸。她想到很多年前华山上覆满白雪的深夜,月亮高悬在林子里,黄黄的如同鬼眼般盯牢了她;她刺晕东方不败烧毁了《葵花宝典》,他醒来时看到她时眼中森森的寒光;嵩山派伏击的那一夜,她呕出的一口鲜血在衣襟上渐渐暗沉下去…… 东方不败也不问也不哄,只是轻轻为她擦泪,时而低头亲一亲她额前的碎发,像是安慰小孩子一样。 流泪的时候最好有人在身边安慰,却也最怕有人在身边。 任盈盈攀着东方不败的手臂,缩在他怀中,流着眼泪颤声低低道:“我怕……”她没说怕什么,或者说她也迷茫于这样的心情。 最好年华里最好的爱恋,却在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 沉沉暮色里,女孩缩在男子怀里,长发如丝绸般流泻在竹塌上,她垂目滴泪,唇角却微微翘着,似乎有无限欢喜。 不知过了多久,任盈盈慢慢抬起头来,她明亮的眸子毫不避让地迎着东方不败幽深的视线;然后,她轻轻攀住他宽阔的肩膀,往他的薄唇上缓缓吻去……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自我感觉这一章够暧昧了,求各种留言打赏~~ 相信我,下一章是让这两只吻下去滚床上还是分开来虐上去……全由你们决定哦! 37 37、夜雨百年心 ... 夜雨百年心 东方不败明显被任盈盈的举动给惊到了,其惊诧程度比之方才任盈盈被他搂住时的反应有过之而不及,一时间竟只是睁大了眼睛任由任盈盈在他唇上轻轻蹭着,直到任盈盈像小猫一样的轻轻咬着他的下唇时才回过神来。 任盈盈微仰着头,柔柔地亲吻着东方不败微凉的唇,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在暮光下投落深深的暗影,和那总是幽深的黑眸中刹那的不知所措——她的心中渐渐泛起了一种古怪的笑意,这一瞬间,她似乎捕捉到了东方不败喜欢逗弄他的原因……因为这种类似于恶作剧得逞的感觉还真是不一般的好呢…… -- 第78页 回过神来的东方不败伸臂勒紧了女孩纤细的腰肢,将她往更靠近自己的方向拥紧,眯起眼睛低下头来加深了这个吻……女孩的唇柔柔软软,散发着淡淡的芳香与蛊惑,让他几乎无法自拔,想要更多的,更热的,更深的……舌头在柔软的唇瓣前逡巡,耐心的等待着那处的开启与容纳…… 任盈盈在心底拼命默念古墓派的心法,却渐渐大脑一片空白,最终只记得“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八字箴言。她抖着睫毛,悄悄地瞅着微眯了双眼的东方不败,这一刻,在她眼中,他的侧脸是如此俊美,如同火光下的异教徒王子;而那皮肤下罕见的隐隐潮红更是让人……心生异样。她抓紧了他的手臂,她的心跳似乎依旧稳定,并没有加速;呼吸似乎也还悠长,并没有急促……可是这种异样的感觉……她的睫毛眨动了一下,大约就是——心痒难耐吧。 这个念头一起,任盈盈只觉得口中干渴无比,本能地微微张开了嘴,恰给了东方不败可趁之机。 *** 这一吻一发不可收拾,连周围的空气中都似乎有火花噼啪声作响,就在任盈盈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而死的时候,东方不败猛地偏开了头。他黑亮的发遮住侧脸,却掩不住闪避处的狼狈与慌乱。 任盈盈喘息几下后,察觉到东方不败此刻“不妙”的状态,可是先前心中的惧怕却消减了许多。她的心性有点像是小孩子,不知道对方会怎么做的时候会又怕又避,待知道此人并不会如何时却又想去撩拨……看他难受却又忍耐的模样……任盈盈低头暗笑,毕竟还是吃不准东方不败能忍到什么地步,因此只是垂着头继续装乖巧。 东方不败自持片刻,这才转过脸来看向任盈盈,他黑嗔嗔的眸子里有着明亮的喜悦还有一丝极为隐秘的——甚至连他自己也尚未察觉的忐忑,他直视着任盈盈,哑着嗓子认真问道:“你方才……”他抚上自己的唇,视线不受控制得挪向女孩微微红肿起来的樱唇,声音里多了一分紧绷,“……可知是何意?” 东方不败问出此语,是因为在他看来,任盈盈乃是十四岁少女一枚,无父无母亦无姊妹,更无人引她知晓这些……故要确定女孩是否了解其中含义。哪里知道拜现代发达的信息所赐,该姑娘早就知晓人事。 任盈盈方才念了几遍古墓派心法,这门功夫本就是少情少爱的,此刻她已然是脸不红气不喘,眼神清亮,看上去竟比东方不败镇定许多。听得东方不败这样问,任盈盈微微歪头,轻轻嘟嘴,那小模样看上去要多纯洁有多纯洁,声音不仅正常而且正经,她昧着良心无耻道:“不知道。” 东方不败眸子一黯,唇角却多了一丝苦笑,他摸着任盈盈的脑袋认真道:“方才这样,便是你要嫁给我的意思。” 任盈盈大囧,这算不算拐带未成年少女?她想了一想,依旧眼神清澈地瞅着东方不败,也认真道:“我不要嫁给你。” 东方不败抚摸着她脑袋的手微微一顿,伸臂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低下头去专注地盯着任盈盈脸上的神情,问道:“你不喜欢方才那样么?” 任盈盈任由他打量,心底大乐,这种让东方不败吃瘪的机会可真是千载难逢啊!她细白的手指拨弄着东方不败握着她腰肢的大手,厚着脸皮装着不解世事的少女,“喜欢啊。” 东方不败的眼睛笑了起来,声音也柔和了,“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要嫁给我呢?” 任盈盈也眯眼笑,软软道:“你是我叔叔嘛,嫁给你岂不是很奇怪吗?” 东方不败…… 他吸一口气,尽量舒缓着语气温声道:“称呼并不是问题,你若是喜欢,也可以不喊我叔叔。” 任盈盈露齿一笑,环抱着东方不败的脖子,将脑袋歪在他肩膀处,甜甜道:“我喜欢喊你叔叔呢。”话一出口,她忙安抚了一下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东方不败被女孩亲近的姿态弄得心底一软又是一热,便在她耳边低声道:“就算是喊我叔叔,亲了我便要嫁给我的。” 任盈盈更囧,为什么有种她是欺凌了小家碧玉的恶霸之感?她瞅一眼不动声色地东方不败,皱皱鼻子,一派天然道:“可是你好老啊……” 东方不败僵住,瞳孔微缩,目光幽深起来…… 任盈盈在心底叹一口气,比较真实的东方不败又消失了,不过她现在笃定东方不败目前不会拿她怎么样,于是“恃宠而骄”,BLABLA继续道:“人家都说年纪不要差太多啊,差太多会沟通不良的,那岂不是很糟糕,我要是嫁……上限就是曲非那个年纪了……” 底下的话被东方不败一记怒吻堵了回去。 *** 东方不败匆匆起身出去了,任盈盈轻咬下唇,感受着红肿处的丝丝疼痛,皱眉想:他这是生气了呢还是……去解决某项生理问题了? 入夜时分,雨声淅沥中,东方不败回来了。他宽去外袍,到净房洗漱,坐回书桌前翻了几页书却又合上,最终穿着里衣躺倒床外侧——期间非但没有跟任盈盈说一句话,连看一眼都没有…… 任盈盈有些伤脑筋地瞅着背对她的东方不败——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两人睡时,向来是她缩在他怀中,时而喁喁低语入睡;便是任盈盈有时候闹小别扭,朝着床内侧睡去,东方不败也从来没有背对着她入睡过…… -- 第79页 她轻轻伸指去戳他的腰眼,东方不败微微一动避开了,却还是一句话也不说。 果然是生气了。任盈盈下了结论。 她想一想自己先前的话,在她是故意戏弄,在他可就算得上是人身攻击了……任盈盈试探着伸出手去,轻轻搭在他腰上——这一次,他没有闪避。 任盈盈心下稍安,有意委屈道:“你怎的都不理我?” 东方不败依旧面朝南窗,一语不发,只有雨声淅淅沥沥,绵绵不绝。 任盈盈将手伸过他腰前,慢慢去找他的大手,终于拉住了,可怜兮兮道:“帮我渥渥手吧,今晚下雨真冷。”其实她修习九阴真经以来,内力已有小成,夏夜小雨如何能令她两手冰冷?不过是借个由头来和缓一下罢了。若说起她的手为什么这么冰?那还是不是这小妮子暗运古墓派心法,生生降下来的温度…… 东方不败初时便觉得腰上微凉,此刻被任盈盈的小手一碰,还是吃了一惊,双手合拢握住了她的小手,不由回身道:“怎得这样冰?” 任盈盈见他果然回过身来,知道是他关切自己之意深重,欢喜之情便从心里涌到眼底。她嘻嘻笑着,在被子底下将冰凉的小脚一点一点顺着他温热的小腿攀了上来,口中撒娇,“睬不睬我?睬不睬我?” 东方不败握着她的手给她暖手,任由她将冰凉的小脚丫贴在自己腿上也不恼,只是冷着脸抿紧了唇不再跟她说话——果然还是生气啊……可是若仔细看,那抿紧的唇叫几乎绷不住想要柔和下去的意愿,即便是冷着脸手却是暖的…… 任盈盈知道东方不败素来心高气傲,断然不可能自己将心中隔阂讲出,便凑上去用额头蹭蹭他的脸颊,眨着眼睛问道:“你恼我啦?” 东方不败这才露出个似笑非笑的模样来,瞅着她反问道:“你觉得呢?” 任盈盈皱着眉头煞有介事地想了一会,挨上去在他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小小声的问道:“你恼我……这样吗?” 东方不败脸上的神情缓和了,看着女孩笑得又是狡黠又是轻灵的模样,低头又重重吻了回去,好一会才放开哑声道:“不恼。” 任盈盈被吻到如此地步,不禁也微觉情动,大着胆子伸出小舌,在他的喉结上轻轻一舔,更小声的问道:“那你……恼我这样吗?” 东方不败浑身一震,将女孩半压在身下,见她垂着眼皮四下乱瞅就是不敢看他的模样,他只觉得傍晚时分好不容易才按耐下去的那股火又冲天窜起,他轻咬着女孩小巧的锁骨,更低哑道:“不恼。” *** “那……这样呢?恼吗?” …… “不恼。” …… “……恼吗” “不恼。” *** 东方不败覆在任盈盈身上,将头埋在她肩窝,极力调息,收敛心神。 任盈盈察觉到腰上的火热硬挺,看他忍得如此辛苦,不由得暗暗咋舌,继而想到自己方才如此大胆,不由得更是脸红,到底还记得东方不败生气的源头,小心翼翼开口道:“那你是恼……我说你老吗?” 东方不败身子一僵,仰面朝着床顶,眼角嘴角这次货真价实的绷紧了。 任盈盈心道以后可要记住,这是东方不败的禁忌,再也不可提了。她轻轻搂着东方不败的臂膀,乖巧道:“我是说你成熟有能力啦,不要生气嘛……其实我本来是想说自己太小了,可是……”她吸吸鼻子,故意娇蛮道:“你也知道我是从来不说自己不好的……只好委屈你啦……”她微仰着头瞅着东方不败,诚恳道:“我最喜欢你这样成熟又有风度又不爱生气的人啦!” 东方不败听到“最喜欢”三个字,眸中光华流转,当真灿如皓月。他笑着瞅了任盈盈一眼,这丫头若是打定主意要哄一个人,自然是能舌绽莲花的——只是,她愿意这样来哄他……东方不败的眸中慢慢覆上一层暖,脸上的神情也柔和了。 任盈盈长长舒了一口气,笑问道:“这下不恼了吧?” 东方不败轻轻捋顺她耳际散落的长发,叹了口气,柔声道:“我不恼了。睡吧。” 任盈盈乖乖闭了眼睛,缩在东方不败怀中,过了片刻却迟迟不能入睡,不由得睁开眼来,却见她与东方不败的长发都缠在一起了。她痴痴地看了一会,心底无声落雨,过了片刻,她更紧的搂着东方不败的手臂,小声问道:“你会一直待我好的,对吧?” 东方不败闭着眼睛摸摸她的额头,低声道:“自然。” 任盈盈又呆了一会,用更加笑的声音慢慢道:“你若是一直待我好,我便也一直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东方不败微微睁开眼睛,低头在她额前亲了亲,声音不高却很重,“好。” 作者有话要说:带有***的地方我以后会酌情添加,捂脸,暂时是憋不出来了…… 这一章是不是很荡漾?扭动~求各种流言打赏~ O(∩_∩)O谢谢幽幽,岸左与水水姑娘的地雷,扑倒啃啃! 兔子的青色窝,收藏我吧O(∩_∩)O 大家帮忙收藏一下作者吧~ 38 38、如饮醉流霞 ... 如饮醉流霞 次日任盈盈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透着微微的红,床侧却已经空了。她半合着眼睛伸手摸索过去,床铺已然微凉,显见东方不败已经离开多时。她揉揉眼睛嘟囔道:“这个可怜的工作狂。”说着从床上爬了起来,披上衣衫慢慢走了出去。 -- 第80页 丫头早就等在外面,此刻见她起了,便招呼了等在廊下的小丫鬟们过来。只见三四个小丫鬟捧了沐盆、巾帕、靶镜等物来。丫头亲自取过一条大手巾来,将任盈盈面前衣襟掩了。任盈盈方伸手向面盆中,一面洗沐,一面在心底忖度:这倒是奇怪了,看这洛阳小院中的人员安置倒比黑木崖上还精细些,难道是东方不败打算在这里久住?她留心去看那几个小丫鬟,却都面生的很,从来没见过的,可见是并不是教中排得上的人物…… 任盈盈收回目光,从丫头手上取了脂粉(其实是她自己捣鼓的古代防晒霜),对镜匀面。她往镜中这么一瞥,登时愣在那里。只见那镜中的少女眉弯眼角处尽是说不出的风情,眸中似是拢了一层水雾却又透着欢喜,真真是一副……春心萌动的模样!想到此处,昨晚睡前的一幕幕又涌上脑海,东方不败低低的喘息声似乎犹在耳畔——任盈盈不由得扣倒靶镜,掩面向墙……这真是,真是羞煞人也! 她既起了羞意,便觉得那垂着头的几个小丫鬟都在偷眼看她,甚或在心底猜测她的脸为什么这样红……任盈盈罕少见的急声道:“出去,都出去!” 丫头有些诧异得看了她一眼,答应着带了小丫鬟们就要下去,却又被唤住。 “丫头你留下。”任盈盈想了一想,拍了拍脸颊努力恢复镇定,招手让她走过来,这才小声问道:“东方叔叔今日可是出去了?” 丫头亦小声回道:“教主今日天不亮就出去了,只带了两名护卫,似乎……是往嵩山方向去的……” 任盈盈点点头,对着随风轻晃的门帘出了一回神,因问道:“有向右使的消息吗?” 丫头低垂了眉目道:“向右使留守在黑木崖,并没有异动。” 任盈盈再点一点头,叹道:“原该如此。”说着挥手让丫头退下。 丫头唯一迟疑,“小姐,早饭都备好了……” 任盈盈以手支额,漫不经心道:“送几碟新鲜果子来吧。” 丫头静静地退下去了,只留了任盈盈一个人坐在屋里,初夏清晨的清风透窗而来,裹着草木清香与泥土的腥气,让人头脑清明起来。任盈盈无意识的摩挲着自己下巴,这是她一开始为了好玩刻意模仿东方不败,谁知最后竟成了深到骨子里的习惯。她一边摸着下巴一边想着,原来看笑傲的时候竟是看错了黑木崖中的权势更迭。大约是向问天在东方不败手下先是叛教逃离,再是赴梅庄救任我行,这两桩豁出性命去的大事一干,让诸位看官都不由自主地觉得向问天这孩子对任我行实在是掏心窝肺,忠贞不二……可能还有什么断背山情缘在里面…… 可是她却忽视了这两件事的发生有个先决条件,那就是东方不败自宫,杨莲亭执政,将日月教搞得乌烟瘴气,一步步残害老将旧勋,将向问天逼得混不下去了……这才有向问天一怒反出黑木崖,以一己之身对阵七百人!而他反出日月教后,正邪两派皆欲杀之而后快,若不是将任我行捞出来重夺日月教权柄,向问天一样没法光明正大的在江湖上混下去…… 任盈盈这些年冷眼看着日月教中的事务,渐渐觉得这一教中人物其实对于教主是谁并不怎么在意——他们在意的是这个教主有没有能力率领众人将神教越发壮大发展起来!任我行是教主,大家跟随;东方不败是教主,大家也跟随。更何况,此时的东方不败正当壮年,野心比之任我行只有更大,谋略只有更深远,教中人士纵然一开始稍有微词,十年一过再也没有人不心悦诚服了…… 任盈盈又叹了口气,慢慢走了出去,看着台阶下冒出的幼笋,对着日光将手掌摊开又握紧,脸上终于露出个笑容来。 临近中午的时候,东方不败回来了。其时任盈盈正盘腿坐在东方不败宽大的靠背椅上,挽着袖子伸手捏过第一颗草莓来,正要往口中送,一眼看到东方不败进来,便跳下椅子,笑道:“回来啦,吃午饭了吗?” 东方不败走过去,坐在椅子上,伸手一拉将任盈盈圈在怀里,揉了揉额角看着她道:“不曾。” 任盈盈在他怀中扭了扭,找了个比较舒服的位置,嘻嘻一笑,轻轻咬了一下草莓尖,“那正好陪我吃草莓吧。”一语未了,那草莓的味道已然融到味蕾中去了,任盈盈苦了一张脸将被咬了一小点去的草莓推到东方不败嘴边,吸着气道:“酸的。” 东方不败有些无奈,抚着额头笑。 任盈盈在吃果子这一事上有一项特别的挑剔,那就是必须得是甜的,还不能甜得发腻,必须得是清甜;更不能是甜中带酸,便是有一丝丝的微酸都能被她品出来,一旦品出来了她就耷拉着嘴角开始纠结——水果是爱吃的,酸是不要的……最终智慧超人的任盈盈小姐想出一记妙招,她只是试吃一点点,若是泛酸就塞给东方不败,美其名曰不能浪费;若是极甜,她就归为己有,美其名曰爱护幼小。 眼看着任盈盈还瞪着眼睛瞅着他,东方不败唇角微弯,握住女孩白皙的手腕,将草莓吞入口中,似有意又似无意的在那指尖上轻轻一咬,继而放开。 任盈盈脸上微微一红,只做不知,如法对待第二颗草莓;东方不败也就如法第二次咬着她的指尖。 如是再三,任盈盈瘪着嘴,不满道:“我快酸死了!怎么就没有一颗甜的?!” -- 第81页 东方不败轻笑出声,慢慢摩挲着她细白的脸颊低声道:“不如我先来尝,若是甜的再给你?” 任盈盈一想也是,不由得笑眯眯地望了东方不败一眼,主动将小脸往他手上蹭了蹭软软道:“东方叔叔英明神武,聪明得不得了!” 东方不败大笑着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取笑道:“小马屁精!” 任盈盈眼巴巴地瞅着他吞咽了五六颗草莓,一直摇头说是酸的,渐渐有些疑心起来,扯着他衣领,委屈道:“是不是骗我啦?你自己偷偷吃甜的……”正说着呢,东方不败含了一颗草莓便向那喋喋不休的小嘴压了下来…… *** 鲜嫩的草莓汁水在口齿之间流淌着,缠绵的双唇裹着惑人的甜香,急促地喘息伴着激烈的心跳……这样的吻,便是酸草莓也能变成甜的……你看,女孩的两颊早已经泛红,眼波流转处如同偷饮了仙酿醉流霞的小树精,永驻了这一刻的青春鲜活…… 东方不败的眸色越来越深,搂着女孩腰肢的手臂也越收越紧,若不是他向来自律自控,几乎就要把持不住。 一吻毕,任盈盈捂着心口缩到东方不败怀中去,红着脸再不敢看他,直到东方不败低低笑着又来撩拨她。 任盈盈正捧着一颗新草莓,像只小松鼠那样的啃了一口,又是酸的!再加上东方不败的撩拨——任盈盈终于怒了!她张牙舞爪的就要朝着东方不败扑上去,便听到门外一声低咳,侍卫某恭敬道:“教主,属下回来复命。” 任盈盈恨恨的哼了一声,瞪了笑吟吟的东方不败一眼,扔下咬了个小口的草莓挑帘子走了出去,终于还是忍不住迁怒的瞪了侍卫某一眼。 侍卫某只觉得腿肚子一转,莫不是教主与小姐怄气了?!那他此刻进去岂不是有去无回?!正欲哭无泪的想着,就听到东方不败低沉的声音传了出来,“进来。” 侍卫某壮着胆子走了进去,悄悄抬头处,却看到在他心中犹如神祗般的东方教主正捏着一枚被咬了一小口的草莓端详着,仿佛那是世上罕有的什么宝物,只是那上面细小的齿痕倒像是……他垂下眼皮不敢再看,尽量理智的将事情汇报完毕,就听到东方教主轻轻嗯了一声,侍卫某便知道该退下了。他慢慢倒退着走了出去,帘子落下的那一瞬间恰恰看到那人将那小小的草莓纳入齿间,唇角眸中笑意难掩…… 侍卫某站在阶下好一会,初夏正午的日光明晃晃的晒得人头晕目眩。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很清楚教主的洁癖……原来有一种亲密,真的可以合二为一,不说身,只谈心。 作者有话要说:咳,今天翻出红楼梦来看了一回,码完之后发现前半章貌似红楼腔了…… ***的地方,你们懂得…… O(∩_∩)O谢谢btjly309姑娘扔的地雷;O(∩_∩)O谢谢问迭姑娘扔的地雷。 发现上一章贴了作者收藏,大家都不理睬我。于是我决定,这个文不虐了。 (╯3╰) 39 39、桃花开两朵 ... 桃花开两朵 在洛阳停了数日,东方不败一直忙于教务,几不得闲,一得闲便是将任盈盈揽在怀里亲来亲去…… 任盈盈将院落附近的风光看尽,这天瞅准了东方不败不在的当儿,只悄悄的告诉了丫头一声,便牵了近日新熟悉的那匹极温顺的小母马,欲待溜出院门,去探访绿竹翁。 丫头极力苦劝无果,满心想要陪着任盈盈同去,一则担心她的路痴;二则忧虑她的骑术。 任盈盈却有心要试一下自己这十年间的进步,更兼之实在是受够了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的日子,不用说,自然是果断拒绝了丫头的“非分之想”。她戴了帏帽,不为避忌,只是好不容易重来一回,总得好好保护维持肌肤的鲜嫩美白才对得起苍天厚爱啊!她初学骑马,也不敢纵马疾驰,只是松松的拉着缰绳任由马儿慢慢的沿着路走,随性地看着沿途景色,倒也悠游自在……这一走就是大半日,直到太阳光都有些烈了,才走了一多半路程。 任盈盈为皮肤大计,下马进了路边的一座小茶棚,打算稍作休息,待过了日头最毒的时候再走——好在这次路没弄错,也算是有所成就了!她戴着帏帽坐到小茶棚里面的一角,要了一壶清茶,正百无聊赖的自斟自饮,就听到身后风声微动,旁边的凳子上便坐了一名雄赳赳的汉子,观其面貌,约莫二十六七岁。 此刻这汉子装腔作势的将脑袋往任盈盈这边一探,很是夸张的吸了吸鼻子,赞叹道:“香啊香啊!” 任盈盈捏着茶碗的手微微一抖,那茶水便欢快地溅出来了几滴,她帏帽下的嘴角轻轻一抽,这莫不就是传说中的……调·戏?! 那汉子见任盈盈如此反应,只当是她小人儿怕了,笑得好不淫·荡,抬手就往她帏帽抓去,“美人儿莫怕,给大爷我瞧瞧小脸蛋,莫不怜惜你的……” 任盈盈微一侧头避了过去,见那汉子一愣,她拼命憋着笑,因思量着,左右此刻不方便行路,白等着也是无聊,倒不如找点乐子来耍耍——更何况,人生第一次遇到耍流氓的,值得纪念啊,不搞得轰轰烈烈一点对不住天地君亲父母啊!想到此处,任盈盈便颤声道:“奴家还带着帏帽,大爷如何便知道奴家生的羞花闭月沉鱼落雁?” 那汉子这一抓其实迅疾无比,见这女子竟闪躲过去,心下方要生疑;便听到这娇滴滴颤巍巍的一把嗓音,登时一把火从身上拱起来。他把眼一斜,做出个自认风流无比的姿势来,“观美人儿莲步轻移,端的是美妙无方;又细嗅处,一股处子体香幽幽而来……”他眯着眼睛摇头晃脑,显见是深谙采花之道。 -- 第82页 任盈盈目光微转,落在那汉子左手抓着的刀上,旋即移开视线,细细地瞅着眼前这人,只见他面容硬朗,不但不猥琐,反倒还有几分英气——这也是任盈盈不觉得他可恶,反觉得有趣的重要原因之一啊!她转转眼珠,伸指指着那人迅速后缩,依旧是一副被吓坏了的颤音,却让茶棚里的人皆听得清清楚楚,“你莫不就是传说中整日采花作恶一夜御七十女的大淫贼大恶棍大混蛋田伯光?!”这话冲口而出,她又立刻收回手来举到脸边一副“我好柔弱快来蹂·躏我”的模样…… 此人正是“万里独行侠”田伯光,本也是在茶棚中等待无聊才想找点乐子,没想到反成了别人的乐子还不自知。他此刻听了任盈盈在他名字前加的这一连串定语,只觉得额角青筋不受控制得跳了一跳,“在下正是田伯光,不过一夜御七十女……咳,这却是抬举田某人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任盈盈极为惋惜地哀叹了一声,就连厚厚的帏帽也遮不住那一双秋水明眸中的怜悯之意,她幽幽道:“原来你不行了。” 田伯光面对被调戏的女孩向来脾气不错,眼下却很有点想要暴走,他咬着牙一笑凑上来道:“你试一回,便知道我有多‘行’了!” 任盈盈微微摇头,话里话外都是一副“我都明白”的理解之态,“这就跟疯子总说自己没疯是一样的,不行的人自然都觉得自己很行。” 田伯光拍桌欲起,就要喷火——谁知任盈盈却竖了一只纤纤玉指在他唇前一寸处停了下来,悄声漫语道:“你莫要难过,我知你走上这条路实在是因为不行,因为不行所以自卑,又因自卑偏要证明给世人看,何苦来哉!我教你个法子,你虽是不中用了,却有那中用的,何不凑到一处——也算是一生有个伴呢?” 田伯光自幼混迹江湖,何曾见过像任盈盈这般言辞看似温和实则尖刻讥诮的女孩,不由怒极,脸涨得发紫得扶着桌子大口喘气,一时间倒气得说不话来。 诚如东方叔叔早有断论:这丫头若是打定主意要哄一个人,那自然是能舌绽莲花的;可她若是诚心要气某个人,也真真是杀人不见血的! 任盈盈见差不多了,也不欲太过分,乐子找到了,这便走吧。因笑着将未喝完的那壶茶推到田伯光面前,温声道:“陌路相逢,赠君清茶,聊表心意。”说完,转身欲走。 不妨田伯光平复下心情,一下子拦在头里,笑道:“险些着了你这小丫头的道,想激怒大爷好逃走?!”他横臂就拦了过来。 任盈盈微一错身轻巧躲开,口中却慌乱大喊,“救命啊!耍流氓了!”她顿一顿,考虑到“耍流氓”似乎太现代化了,因改口道:“非礼啊!登徒子啊!大淫贼啊!”她不喊还好,这一喊茶棚里登时散了个干干净净,连店主人都躲出去了。 哎,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任盈盈眺望着众人远去的背影,默默感叹。 田伯光见她好整以暇地歪着脑袋站在一边喊话,倒似在逗弄他一般,不由得更怒,心中只道:带我捉住你,管叫你躺个三天三夜!想着,将未出鞘的刀挥了起来…… 便在此时,一点剑光闪来,清亮的少年声音随之响起,“休得无礼!” *** 小院书房里,东方不败有些焦躁地叩击着桌面,侍卫某与丫头垂着头站在对面,一句话也不敢说。 “盈盈不在绿竹巷?”东方不败绷紧了面皮,越想心中越急,这个小傻妞,前两天还学张果老倒骑驴,地图上都搞不清东西南北——就敢这么一个人骑着马跑出去?!怕是到时候连回来的路都找不到!东方不败站起身来,沉声道:“派人下去,全城搜寻!” 他大步往门外走去,走过丫头面前时微微一顿,冷声道:“如有下次,自断一臂!” 丫头吓得面无人色,只勉强撑着答应了一声,只能拼命祈祷小姐平安归来……如若不然,她浑身一抖,不敢再看教主森寒的面色。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个人一直听喜欢田伯光的,这家伙痴爱仪琳,算是笑傲中难得的痴情郎,只是恐怕他自己也不曾给心中所感下个准确定义…… *** 鼓掌欢迎史上最姗姗来迟的男配!!! 40 40、青锋绕指柔 ... 青锋绕指柔 那田伯光不妨斜刺里挑出来这一剑,倒被逼得退了一步,待定睛看去,出剑之人却是位眉清目秀,极为俊美的锦衣小公子哥,粗粗看去不过十六七岁模样。田伯光嘿然一笑,抱臂横刀道:“自古英雄救美,今遭却凑上来一只兔儿爷!” 你道这锦衣小哥是谁?正是笑傲一书中被灭门了的林平之林公子,他如今年且十七,此次与父母同来洛阳外祖父“金刀王家”过生辰。林平之因貌肖其母,素日里但凡有男人朝他挤眉弄眼,势必一个耳光扇过去,如今听到这莽汉子直称他“兔儿爷”,哪里还忍耐得住?!只见他将那雪亮的一柄剑当胸直刺过去,口内喝道:“休得胡说!”田伯光见他生得貌美,自觉起了怜惜之意,手下快刀倒比往日慢了不知凡几,只是咧嘴笑着拨弄挑·逗着他。 任盈盈在旁边先听的一声“休得无礼”,接着又是一声“休得胡说”,不由得嘴角微抽,这半路杀出来的小英雄语言还真是苍白匮乏呢!眼瞅着田伯光只是戏耍,并不下杀招——虽然知道不应该,任盈盈还是忍不住弯了眼角……被英雄救美的感觉的确不错,就是这个英雄似乎稍显弱了一点…… -- 第83页 那林平之见久·攻·不下,渐渐焦躁起来,跟着他来的两个镖师见机不对,对视一眼加入了战团。林平之轻哼了一声,显然是不满意有人助阵——任盈盈微微摇头,傲气的别扭孩子。这两个镖师虽武功一般,胜在实战经验丰富,如今一助阵,林平之当真瞅到机会,剑尖一挑,斜斜划破了田伯光胸前衣襟——若非田伯光退得快,这一剑只怕要在胸膛上留道痕迹。田伯光眯起眼睛,攻势一变,将一柄快刀舞得水泼不进,只见刀光连闪,那两个镖师相继闷哼一声——一个捂着手臂,一个抱着大腿,都歪了下去。 任盈盈见势不对,方要上前,就听得那少年一声痛哼,左臂锦衣上渗出一行血迹来。 田伯光暂停快刀,只笑问道:“如今可服了?” 林平之冷着脸咬着牙,理也不理,又是一剑刺出! 其中一个镖师经验老道,眼见不敌,生怕小主人出了意外,亮开嗓子喊道:“刀下留情!这位是咱们洛阳金刀王家王老爷子的独外孙!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他还未说完,就听到林平之喝道:“与他罗嗦什么!”只是出剑急攻。 任盈盈此刻已然拔剑在手,听得此言微微一愣,原来这少年是……林平之?热血少年真不错。 不待细想,她一个跃身已然与林平之并肩而立。 这数人之中论年龄任盈盈最小,要单论武功,却是任盈盈最高。经过美人师父五年的魔鬼训练,古墓派外家功夫的轻灵,九阴真经内里的修习……放眼天下,任盈盈的道行也是数得着的。只是江湖武功排行榜上却没有她的名字,也只能怪这几年来东方叔叔的保护太到位了,需要任盈盈自己出手的时刻简直万里难寻。于任盈盈,这就好比考了满分却不能炫耀一下,多憋屈啊! 也是静极思动,这才有了今日这一遭。 却说任盈盈往少年身边一站,林平之虽已渐觉不敌,仍是咬牙断断续续道:“姑娘……先走……” 田伯光哼笑一声,“小兔儿爷自身难保,还想着小美人……” 任盈盈却又是微微一愣,仔细瞅了林平之一眼,只见他额上汗水不断滚落,激斗之中连眼神都不敢少错分毫,左臂犹有新鲜血液随着动作渗出衣襟……她心中一动,本是要施展身手将这田伯光打个屁滚尿流也疏散疏散自己筋骨的,如今却改了主意……这一世她遇见的好人本已太少,任何一个都成了稀罕物…… 她轻轻一笑,脆生生道:“公子为了救我才身陷是非,我如一走了之太也丢人了些。”说着,嫌那帏帽遮着脸打斗起来颇为碍事,索性一把掀了去! 田伯光只觉得眼前一亮,身上竟似酥了一般,眼前这小女子实在是生得俏丽已极,一笑之间脸上似乎散发着淡淡的柔光,只瞧着这手中的刀竟已快不起来了…… 任盈盈见他这般模样,蹙眉低笑一声,一招分花拂柳,剑略前挺,剑尖颤动,似左实右得刺了出去。田伯光识得厉害,晃身往左避去,却恰恰撞上林平之早已刺出的一剑——他只得横刀一挡,林平之力不能及,登时就被他压得剑身朝下……任盈盈红唇一翘,又是一招冷月窥人,长剑抖动,将田伯光上半身尽数罩住,田伯光不得不回刀守护,林平之借机收回长剑横削他小腿,任盈盈却将这一招使全,反手刺他小腹。田伯光被逼的纵后一步,手中快刀转个不停,冷声道:“小美人功夫妙得很啊!” 任盈盈笑吟吟道:“哪里哪里。”眼见林平之斜剑刺出,她便挥剑直劈,却正好暗合了玉女剑法中浪迹天涯这一招,端的是厉害无比。任盈盈这一剑中裹了内力,那田伯光若是此时后退必然身受内伤,说不得只好咬牙强拼——任盈盈剑招却不快,倒似是要先等林平之这斜刺里一剑得手之后再做计议。田伯光只觉得额上冷汗涔涔而落,千钧一发之际拼着受些内伤扭开了身子——林平之的剑便只从他左边腋下刺入一寸,只这一寸便疼得左臂无法抬起…… 那林平之苦斗良久,终于得手,不由得精神一长,将素日父亲林镇南所授的剑招一一使了出来。 田伯光有些要问这小女子的古怪之处,却开不得口——只因此时他被任盈盈迫得厉害,更兼之方才那一躲受的内伤,这一开口只怕就是一口血箭喷出来……气力不济,他手中的刀自然也就慢了下来,渐渐的林平之竟能看清他的招数了。 又斗了一盏茶时分,田伯光腿上功夫稍弱,下盘便显出破绽来。任盈盈看得分明,一招小园艺菊,长剑轻扬,飘身而进,姿态飘飘若仙,腰间环佩叩击清响,剑锋向他下盘连点数点。田伯光此刻只盼能脱身而去,却偏偏有苦说不出,拼尽全力躲开了任盈盈这一招却又自行撞上了林平之挑在一旁的剑尖……田伯光心中已然雪亮,这丫头如今是要不动声色地让那小子赢了我!老子便让他赢又有何不可?!想着就要弃刀认输,瞥眼看到那少年绷着脸咬着牙的模样,心中咯噔一下,他方才辱及此子,只怕不能善了! 其实这却是田伯光想左了,林平之虽然怒极,到底是富家生长的良善少年一枚,待打赢了也不过是让田伯光吃几个大耳刮,要他认个错折辱一番罢了;真说到“不能善了”却是言过其实了! 一边是田伯光生了退意,一边是任盈盈有意相帮,林平之只觉得一剑更比一剑趁手,及到后来倒似是那田伯光自己撞到他剑上来的一般。林平之不由得心下嘀咕:莫不是我已然能料敌先机?皱眉想时,却又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可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他也说不上来……倒似是这少女一出手便转了情形,想到此处,林平之不由得侧头往身边之人望去。 -- 第84页 任盈盈见他回首看来,笑道:“且小心这大淫贼!”她自方才助阵以来,脸上的笑就没断过——这种变相庇护幼嫩少年,欺压采花贼的感觉还真不错!林平之会意,点头回身。 只见林平之自上而下搏击,那剑挥洒着劈落下来;任盈盈见他起势便知端倪,一招花前月下,单剑颤动,如鲜花招展风中,来回挥削。 眼见田伯光避无可避,这一击必中,任盈盈与林平之不由得对视一眼,皆露出个鼓励的笑容来。 此刻两人并肩作战,只见男子俊美秀气,女孩娇俏轻灵,那两个躺在地上的镖师只觉得眼前这一对便如画中的璧人一般,不由看得呆住了。 眼见那田伯光就要被擒住,却听得茶棚口传来“啪啪啪”三声巴掌拍击声,一个低沉的男声慢慢道:“果然是好剑法。” 任盈盈一听到这个声音,手上便是一颤,抖着睫毛抬眼望去:只见那人倚在茶棚的柱子上,自成风景,脸上神色似笑非笑,不辨喜怒——正是东方不败。 任盈盈顿时耷拉了眉眼,心里默默流泪:只不知他在那看了多久? 东方不败满腹忧心地全城搜寻,方得到消息便赶了过来,还不及安心就看到他的傻姑娘与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崽子并肩御敌——这也就算了!还全程带笑?!这个也能忍!还脉脉对视?!这要他如何能忍下去!不由得出言打断,若是这丫头见了他速速回来也就罢了,可是一见到他就苦了脸是怎么回事?! 东方不败心中怒火冲天,种种情绪搅在一起说不出的烦躁,脸上却依旧是似笑非笑的模样。眯起眼睛,他盯牢了那个垂着头不敢看他的女孩,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写到田伯光与林平之攻来攻去,久攻不下什么的……感觉好诡异啊…… PS:下一章是醋海荡漾,还是醋海生虐依旧是由大家的留言决定哦~兔子不骗人的~ 41 41、醋海生横波 ... 醋海生横波 田伯光见机想逃,将刀一收直奔棚口而去,两个纵跃眼见就要出去了…… 东方不败看也不看他,待他奔到近前,衣袖轻扬,袖上银线微微闪光处,他已然将田伯光点倒在地。 田伯光跌落在地,一动也不能动,心里暗暗焦急,知道这次是真遭了——这人一看就不是善茬。只恨他怎么就一时糊涂油蒙了心,竟想拿那小丫头取个乐子…… 这边东方不败依旧勾着微笑,径直朝着任盈盈走去。 任盈盈心知不妙,背着东方不败私自出行还惹上事情被抓个正着——她将手中的软剑往背后悄悄一藏,仰起脸来露出个乖巧无害的笑脸问道:“你怎么来啦?” 东方不败已然走到她面前来,听了这话眉毛一挑,斜眼瞅着她慢慢反问道:“怎么,我来不得?” 任盈盈一听,便知道东方不败此刻不是一般的生气,当着众人又不好撒娇认错,只得垂了头装乖巧,只盼着能就这么糊弄过去。 她不言不语,旁边却有人按耐不住了。林平之见东方不败一招致敌,少年人心中天生对强者的孺慕便被激发出来,只是不好贸然搭讪,因见身边的女孩与此人乃是旧识,便笑对任盈盈道:“在下林平之,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任盈盈满心想着怎么哄好生气的东方不败,此刻听得林平之问起,因“任”这个姓氏在江湖中不多见颇好辨认,便隐去姓氏道:“叫我盈盈好啦。”她垂着脑袋并没有看到随着这话音一落,东方不败的脸黑了一半…… 林平之按着左臂伤处,目光在东方不败身上一转又迅速收回,这个男子有种让他不敢直视的冷峻威势。林平之索性还是看着任盈盈,曲线报国的问道:“不知盈盈姑娘与这位大哥如何称呼?” 任盈盈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东方不败……是她的错觉吧,为什么觉得这人脸上的神色更冷了……因东方不败的名头实在太响,东方这个姓氏又太过罕见,她便再度隐去姓氏道:“这是我……叔叔。” 此言一出,东方不败的脸登时全黑了。 林平之浑然不觉,自思他与这姑娘差不多年纪,既然姑娘称此人为叔叔,可见此人年纪不小了,只是看上去却年轻得很……自己若是称呼为大哥,说不得便不恭敬,因点点头道:“原来是叔叔,”说着抱拳对着东方不败一揖,口中恭敬道:“晚辈林平之拜谢前辈援手之恩。” 东方不败冷眼看着,若不是这小子算是帮了盈盈一次,便是剐个十次也难消他心头怒火,因此坦然受了这一礼,一言不发地拉起任盈盈就往棚口走去。 林平之哪里能让他就这样走了,追上去急切道:“前辈留步。在下外祖乃是金刀王家,在洛阳略有薄名,请前辈随我一行,必有重谢!” 东方不败目光森森地盯着林平之,直到少年撑不住压力滴着汗苍白着脸退了开来。 林平之眼见东方不败就要走出棚门,不由得心下怅然若失,心道:我随着父亲苦学武艺十余年,如今与人大斗半日不得结果,此人一拂衣袖就擒住了那恶人——不知这是何方高人,此刻一别,哎,不知此生是否还能遇上这等人物…… 想到此处,他那少年热血翻涌着鼓噪起来,林平之一握拳一咬牙,再度大步追上拦住,大声喊道:“前辈!前辈不愿随我去外祖家,好歹请告诉我下榻之处,好让在下……在下……”说到此处,他只觉得心中有话却讷讷不能言,又不敢直视东方不败,只好转脸去看盈盈姑娘…… -- 第85页 谁料他这一番举动看在东方不败眼中,自有另一种想法,不由得更添一份怒气。东方不败眼睛微眯,手缓缓抬了起来……却不妨有人赶在他头里先开了口。 “叔叔,此人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不如……带他回去包扎一番,也算是弥补……”任盈盈眼巴巴的瞅着东方不败,小小声说着,又拿小手指在他掌心轻轻挠着。 东方不败于任盈盈的求恳,只要是不危及她自己的,从来没有不答应的,又见她此刻模样,不管心中怎生煎熬,仍是垂了眼睑点了点头。 这就是答应了。 任盈盈也还罢了,她也不过是求个心安,本来这事也算是她惹出来的,别人为她出头,一开始她还看热闹,这才致使林平之受了伤,因此心中愧疚;林平之却是大喜过望,定定得望着东方不败,激动地声都颤了,“晚辈……晚辈……” 任盈盈嘴角微抽,早就说了这小英雄语言苍白匮乏得紧。 那两个歪在地上的镖师此刻却担忧道:“少主人,还是先回了府里……” 林平之哪里听得进去,理也不理,一甩袖子紧跟着东方不败去了。 东方不败握着任盈盈的手走到棚门口,田伯光正僵在地上抻着脖子仰望着——侍卫某上前一步,请示道:“主子,此人……” 东方不败淡淡的扫了田伯光一眼。 田伯光被他一看,只觉得自己仿佛已然是具死尸了一般,正觉得浑身冰凉,便听得那负手而立的男子漫不经心地吐出来两个字:“阉了。” 任盈盈与林平之都是身上一颤——任盈盈还好,她熟稔东方不败的性子,又知道原著中的田伯光本就是做了不可不戒和尚的,如今也不过是提前几年罢了;林平之却是从来没有经过这等事情的,心中惊惧,再看东方不败时便在孺慕之情上添了一层敬畏。 任盈盈看着田伯光眼中的骇然之色,到底于心不忍,便蹲□来对他低声道:“你莫伤心,今番让你做和尚乃是因你命定之人是美貌小尼姑一枚,名叫仪琳的。等你遇上了,就知道啦。” 东方不败等她起身后,将她半揽在怀中,拥着她上了备好的轿子。任盈盈坐在轿中,见这轿子实在是宽大的很;又想到林平之臂上的伤口,不便骑马的,便探出头去招手道:“林平之,你也坐进来吧。” 林平之见能与高人共乘一轿,更是欢喜,笑得颇有点傻乎乎的就往上爬。 林平之这边手刚挑起轿帘,就听得破空声中一柄匕首贴着他的脚尖牢牢钉进地里去了! 东方不败在轿中冷声道:“起轿!” 任盈盈被唬了一跳,回身瞪着东方不败不满道:“你这是怎么啦?我偷偷跑出来是我不对,你吓唬别人做什么?” 东方不败咬着牙将这小笨蛋圈到怀中来,轻轻地揉着她方才握剑的小手,贴着她耳根低声慢慢道:“你倒还知道那是‘别人’?” 任盈盈只觉得耳根一热,身上不由自主的一颤,听出东方不败话音中的戾气,她也不管他说的什么话,只是乖巧点头,一叠声道:“知道知道。” 东方不败见她如此,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圈着她坐在怀里倒是一时无话,只是面沉如水,看得人心惊肉跳。 任盈盈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东方不败玩沉默——这种未知的惩罚才最恐怖好伐?! 她鼓着腮可怜兮兮地扯着东方不败的衣襟,软软道:“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啦。” 东方不败移回目光,挑起一边的眉毛,凉凉道:“你且说来听听都错在什么地方了。” 任盈盈很是爽快的伸出一个手指,道:“我不该偷偷跑出来。”她瞅着东方不败依旧沉沉的面色,歪着脑袋慢吞吞地伸出第二根手指,声音小了一点,试探着问道:“……我不该不带丫头?” 东方不败依旧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微微勾起唇角,眼中却殊无笑意。 任盈盈心中一寒,犹犹豫豫地将第三根手指竖了起来,咬着下嘴唇哼哼道:“……我还不该一开始拿那个采花贼取乐?”她见东方不败依旧不予回应,便有点恼了,左不过是类似于小孩子翘家玩乐的事情,抓住不放是怎么回事?!这样想着,任盈盈便皱了眉头扭动身子自己缩到轿子另一角去,大不了不跟他一起了,索性不再理睬东方不败。 说话间,众人已经回到小院中。 任盈盈被东方不败握着手,有些不甘不愿地往卧房走着,突然看到臂上犹带血迹的林平之,他本来就白,再加上受伤流血,此刻面色苍白得吓人。任盈盈心中越发歉疚,挥挥手叫过侍卫某来,嘱咐道:“给林公子好好看伤。” 东方不败眉心一跳,转过脸来,那侍卫某还磨磨蹭蹭地等他指令呢。东方不败目光森寒地盯着那林平之看了一瞬,这才对着侍卫某点了点头。 侍卫某立马颠儿颠儿地去了。 任盈盈见状,皱皱鼻子,轻哼一声。 东方不败握着任盈盈的手一紧,不容分说的扯着她进了卧房。 任盈盈一进屋就挣开东方不败的手,离开他两步远,揉着手腕恼道:“你扯痛我了!” 东方不败目光一闪,坐到床边,眉头皱得又深又紧,沉声道:“莫以为这样就能躲过去。” 任盈盈揉着手腕的动作一僵,见小伎俩被识破,索性撇撇嘴,扭着脖子轻哼道:“谁要躲了?”因她每常惹了东方不败生气,见他要发作的时候,便装作小病小痛,东方不败往往便心软放过她——数年来,这一招可谓百试不爽。如今她松开手腕,只见上面连一丝红痕也没有——东方不败纵是气怒之中,也并没有丝毫捏痛了她。 -- 第86页 任盈盈想到此处,心中一暖,便放软了声音道:“我若有什么错处,你指出来就是啦……我又不是不肯认错……” 东方不败听她这样说,只压抑着心中种种情绪,循着理智问道:“你明明十招之内就能击败那恶人,为何有意想让?” 任盈盈有些不自在的捏捏耳根,思量着道:“我是看那林平之好意相救反而受伤,又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我若是几招就赢了,不免让他面上……不好看……” 东方不败只觉得一股说不清的酸涩如小虫般噬咬着心脏,不由冷笑道:“你出去不过半日,便知道那小子心高气傲了?”还知道……这般维护着……只后边这半句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东方不败喉结微动,只盯着任盈盈看她如何回答。 任盈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他今日实在是有些喜怒不定,说不定是在外面办事的时候出了纰漏心情不好,便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没有做声。 东方不败见她如此,更是气怒,整个黑木崖上下也没有谁敢不回他的问话的——唯独任盈盈是个意外,平时也就罢了,此刻却是火上浇油。东方不败站起身来顺着床沿来回走了两趟,咬牙怒道:“好!好!如今竟是话也不愿意跟我说了!” 任盈盈见他气得胸膛起伏不停,心中也惧了——她从来没见过东方不败如此恼怒过——因此脚步轻移,悄悄往门口溜去。 东方不败一抬眼见她想要逃出去,只觉得胸闷心疼,一伸臂将她牢牢抓了回来! 其实闹到这个地步,实在也是凑巧。本来说开了也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只是东方不败如此骄傲之人,纵是心中酸涩,也断难宣诸于口。他一心只对任盈盈好,自然是要盈盈也一心只对他好——若是能同他一样,将世间其余的人都视作草芥就更好了!只是盈盈对他好,却得是她自己主动的,断然不可是他开口要求来的——他也是定然不可能开这个口的。 因此,任盈盈只要近着他,他便是欢喜的;若是某一刻任盈盈远了他,或是近了别人,他便气怒——他若是一般生气,任盈盈自然会好好哄着,粘着他,眷着他;可若是动了真气,任盈盈心里惧了,又不明端倪,自然便想着先躲过了,待他平复了心情再来说话。 这数年来,东方不败还是第一次动了真气,任盈盈便也是第一次在他生气的时候想要远着他。她越是想远着冷着,东方不败便越是气恼;东方不败越是气恼,任盈盈便越是想远着冷着…… 哎,想那东方不败统领日月教上下,是何等果决刚硬;想那任盈盈戏弄田伯光时,是多么口齿伶俐思维敏捷。只是再睿智的人,陷在情爱之中也不免受一番煎熬。 此刻东方不败将任盈盈牢牢抓在怀中,心里的话难以出口,又舍不得将这女孩当真怎样——只恨她不能解自己心情,却只想着离了他身边近另一个人去……东方不败气怒之下,往床边一坐,将女孩倒按在大腿上,“啪”地一掌便击落在女孩柔软的臀上……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重口某兔表示打屁股……好羞射…… ps小林子他其实不是男配,是……女配……噗…… 再PS:要是明天下午两点之前还没有看到更新,那就是没有了,苦逼的奔波着的我啊…… 42 42、竹笋炒肉片 ... 竹笋炒肉片 被……被……被打屁股了??!! 这一声可谓响亮至极,任盈盈脑中空白了一秒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被按住无法动弹,也不知是气是羞,本是莹白的面色登时涨得通红——臀上的麻痛还在其次,要紧的是……就算她表里如一就是十四岁少女一枚,被个成年男子按在大腿上打屁……股也太丢人了一点! 东方不败心中层层叠加的郁气一爆发出来,直如岩浆喷发般不可收拾,虽不可能运上内力,却也是使出了七成力气,干脆利落地连着就是三下。任盈盈只觉得半边屁·股都麻掉了,又疼又羞,只是死咬着嘴唇一语不发,既不讨饶也不认错。 任盈盈此次私自出行惹上事端,初见东方不败之时心中忐忑有意服软;随之屡次认错也不得原谅,便起了性子索性无赖了;如今被按住打屁屁,又添了一层委屈与不服气。她咬牙不说话,却也不全是为了气东方不败,实在是她自己也拿不准此刻一开口会说出什么不过脑子的话来——出口成伤,乃是世上第一等难弥补的沟壑。 东方不败下了这三下重手,将手掌在半空中一停,阴着脸沉声喝道:“可知道错了?” 任盈盈深呼吸了一下,自觉情绪稳定了不少,这才开口道:“我能认的错都认了,你还要我认什么错?”话说到后面,却是忍不住一腔委屈涌了上来,到底撑不住将手捂了脸,哭出声来。 东方不败听了她的话,心头怒火又起,火苗还没旺起来,却又被女孩的眼泪给浇灭了。他的手掌僵在半空中,自思道:是了,此事于盈盈又有何错?她如今渐渐大了,之前皆是他的私心,一直留她同食同宿同行,又趁她心思未开抱她亲她就想着这样一辈子拴住她……可是在盈盈眼中,他到底不过是……不过是从小看她长大的“叔叔”罢了…… 他慢慢垂下眼睑,细细地看着女孩带泪的侧脸——正是鲜嫩如桃花的好年纪,路遇恶人恰被少年救起,偏还是相貌俊俏的小公子——他是不屑于这样荏弱的小子的,却焉知女儿家不喜欢呢——否则又如何会这样有心维护?想到此处,东方不败只觉得似有重锤击打在胸口一般,蓦地里痛不可当。 -- 第87页 东方不败僵硬着收回手来,将女孩半抱在怀中,开口欲语,正对上女孩清凌凌的目光透过薄泪直直看来——仿佛他心底的一切都已经无所遁形。他皱了眉头笑,轻轻将手覆在女孩的眼睛上,吸了口气低声问道:“你看那……林平之如何?” 任盈盈正哭得头晕脑胀的,瘪着嘴抽泣道:“问他做什么?他很好啊。” 东方不败的目光沉了下去,一直沉到没有光的暗处,他的笑就像是定格在了脸上一样,慢慢道:“你看他……”他说到这里,却又有些说不下去了,自失一笑,假作玩笑道:“哦?比我还好?” 这话若是在平时问,任盈盈自然会说天底下再没有人比东方不败更好的了;却偏偏是在任盈盈又气又羞又恼又恨又莫名其妙的时候问出来,她便是真觉得东方不败是这世间对自己最好的人,也断然不会这样讲了。 因此任盈盈抽抽鼻子,止了哭泣,极为流利道:“那是自然,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眼见不敌还记得要我先走,这样一个非但不会利用我害我骗我打我,还护着我救了我的好人,于我而言,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她在“利用我”“害我”“骗我”“打我”这几个字眼上说的特别重,讽刺意味显而易见。 此言一出,东方不败唇上的血色尽褪,遮住任盈盈眼睛的手掌也微微颤抖起来,那些愧疚悔恨与痛楚在他心中刮起阵阵狂风,将昔日散落的点滴甜蜜都鼓噪起来,更使得这一刻变得残忍尖锐。他咬着牙忍耐着,眼前闪过一幕幕,都是和怀中的女孩有关的曾经:她担心他,便陪着他上华山,毫无无惧;想念他,便给他写信,五年如一日;欲救他,便自投罗网,受苦也不吐露——他却掳了她下山,囚了她的父亲,负了她的信赖……原来她对他好的时候,从来没有忘记过他的坏。 可是那又怎样?!他本就不是好人! 利用戒备谋算杀伐——这就是他!对任盈盈,他已经给出了此生最好的好——却还是不够…… 东方不败遮着女孩的眼睛,凝视着一滴泪顺着她的脸颊一路滚落到下巴尖上——可是女孩要的,她要的安稳可靠与信任,如今只怕他要给,她也不敢要了吧…… 最骄傲的人,往往也最敏感。 敏感的人,在感情上总归多思多想,多疑虑。 东方不败细细地看着哭泣的女孩,心里忽冷忽热地想着该放手还是死死抓住她——即使折断她的翅膀,即使她会恨他……还是要攥牢了她,紧紧得搂在怀里,要她陪在身边看他如何一步一步将整个江湖收入囊中……看她为他担心为他皱眉……这样的日子才是活着啊…… 他想着,双手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越收越紧——将她春日柳枝一般柔媚的腰肢抓在手中——直到任盈盈吃不住痛,呻吟出声来。 任盈盈含着泪瞪着东方不败,弯弯的眉毛蹙了起来,显然是在控诉“你抓痛了我”! 东方不败脸上的神色渐渐恢复过来,此刻轻轻一笑,放开了嵌着她腰的手,抿着薄唇柔柔她的头发,柔声道:“莫要哭了。” 任盈盈受惊地一歪头,闪开了东方不败的手,怀疑地将小眼神在他脸上一转,“怎么?又不生气啦?” 东方不败慢慢将手收回来,也不恼,唇边还噙着一丝笑,“你说得对,不是你的错。”他的眼睑微微垂了下去,看着女孩白嫩的手指随意地搁在腿上,低声道:“我不该生气的。” 按照任盈盈的性子,此刻绝对应该在低头的敌人背上狠狠踩一脚才对,但是看着东方不败的样子,不知为何,竟说不出方才那样尖刻的话。她也垂着头,来回看着自己十指尖上的璇,有些不自在的哼哧哼哧道:“那个……我刚刚……不是有意的……你别往心里去……”她咬着嘴唇,皱着眉头煞有介事的思考着东方不败秋后算账的可能性…… 东方不败捏捏她的脸蛋,慢慢低下头来凑在她耳边轻声问道:“疼吗?” 任盈盈微微一呆,顺着东方不败“暧昧”“阴险”“混蛋”的视线一看,登时跳了起来,恨恨跺脚道:“你这个……你这个……”她咬着嘴唇,哼了一声掀了帘子跑出去了……身后是东方不败压抑不住的笑声…… 净房里,丫头正给任盈盈的伤处上药。 任盈盈将头埋在枕头里,脸红的像是要烧起来。 丫头看了她一眼,只当她还在气恼,一面小心翼翼的抹药,一面便叹了口气,小声道:“小姐,您别跟教主生气了。两年前小姐就是在嵩山这遭了灾,打那落下个病根,每个月里总是疼,可见这地方与小姐犯冲……如今咱们跟着教主又来了河南,依奴婢这浅薄见识,还是不出去为好……今日小姐一个人出门,又没说去哪,还骑了马——您向来又是不耐烦记路的,也难怪教主不放心……” 她将药都抹匀了,自拿了一柄小扇子轻轻给任盈盈扇着,看着任盈盈并没有不满的动静,便继续小声道:“……说句不知深浅的话,教主实在是把小姐放在心上了。换个人,教主哪里会管他去了哪呢?像对小姐这样,日日都要问吃了几碗饭,是不是又吃冰了,睡得好不好,他不在的时候都做什么玩乐……叫奴婢瞧着,在外面那是名震江湖的日月神教教主,一对上小姐……”丫头轻轻抿嘴,没敢发出笑声,怕笑得任盈盈羞了招了她恼,“……倒像是个……”她想说的几个词都难免对东方不败不恭敬,顿了片刻,别过话头劝道:“总之,小姐瞧在教主大热天的亲自满城找您的心上,也该消消气,说点和气话才好……” -- 第88页 任盈盈早已经不生气了,只是还恼着被打的这三下,心心念念着怎么讨回来。此刻她听着丫头娓娓劝来,心头五味陈杂,细细一想,也知道东方不败在她身上实在是付出了良多心神……只是,任盈盈很是文艺腔地幽幽叹了口气,“丫头,你不懂我的苦。” 丫头浑身一激灵,乖乖摇动着扇子,一句话也不多说了。 任盈盈微微歪头,看着床帐子角上缀着的一角红珊瑚坠子,临暮的霞光透过窗子一缕一缕的散落在坠子上,那一点红便渐渐凄艳起来,仿佛美人朱唇上那一点幽凉的笑意。她慢慢闭上了还泛着泪光的眼睛,谁也不懂她的苦。 药是良药,不过半个时辰便还原了任盈盈的美臀。 她从偏房中走出去,一个人踢着小径上的石子往卧房走去,半路上窜出来个侍卫某。 侍卫某满头大汗,毕恭毕敬道:“小姐,林公子的伤已经包扎好了,歇上两天就好全了,您看是不是……”他小心翼翼的觑着任盈盈的面色。 任盈盈专心致志地要将那枚石子从砖缝里踢出来,漫不经心道:“那就安置着歇下吧。” 侍卫某神色一僵,脸上五颜六色转了个遍,想到方才先向教主大人复命时受到的冷空气高强度镇压,鼓足勇气上前一步涨紫了脸道:“属下有一言虽然不当讲……” “那就不要讲。”任盈盈拧着眉头看了他一眼,她一向对这个侍卫没什么好感——这个惟东方不败是从的小人!哼!无数次把她的小秘密探查出来抖搂给东方不败那个奸人…… 侍卫某一口气憋在那里,憋得壮硕的身子都左右摇摆起来。 任盈盈稍微作弄一下也就罢了,大发慈悲地点点头道:“我明天要在东方不败的外衫后面做幅画,你不要告诉他——我就听你说话。” 侍卫某立刻露出一副死了爹的表情来,他小腿肚一抽,抖着牙齿道:“属下遵命。” 任盈盈这才满意地笑着一挥手,踌躇满志道:“说!” 侍卫某清清喉咙,斟酌着用词犹豫着道:“属下看来,小姐还是不要跟林公子……太亲近了……”他见任盈盈目露疑惑看过来,心头一松,看来小姐并不是起了君子之思,只是没搞懂状况,情绪一缓解他的口头表达能力就上去了,“教主一向看重小姐,小姐若是非但不能投桃报李,反而助着外人,岂不是让教主寒心?”他又觑了一眼凝眉思索的任盈盈,不敢讲话点破,只旁击侧敲道:“林公子的外祖是洛阳金刀王家,将他送回去也让林公子的家人安心。” 任盈盈前边那半截没怎么听懂,听到后边这,心想也对,更何况在自己家总归受的照顾更好些,便点头道:“你说得对,将林公子好好送回去吧。” 侍卫某心头大喜,一叠声答应着去了——这要是以后教主和教主夫人对上景了,跑不了就是他的大功一件!前途无量啊! 任盈盈则沿着小径慢慢走着,鼓着腮帮子想着侍卫某这没头脑的话,什么叫”非但不能投桃报李,反而还助着外人“?再说东方不败那厮,从来只有他让别人寒心的,什么事能让他寒心?!就这么一路走着,一直转出小径,挑开帘子走到卧房中…… 只见东方不败正负手站在窗前,半明半暗中,他冷峻的侧脸反倒显出一种近乎温柔的怜悯,又似乎是一种怅惘。 听到任盈盈进来,他转过脸来,伸手向她,笑道:“回来了。” ……任盈盈看着那只向着她摊开的大手,宽厚可靠的手掌,干净修长的手指,突然间福至心灵:照啊!那个草包侍卫嘀咕了半天,不就是说东方不败吃醋了吗?! 她瞪圆了眼睛瞅着东方不败,心里先是大惊:这厮怎么可能会有吃醋这种情绪?! 惊过之后,又酸又甜的泡泡从她心底咕嘟咕嘟地冒了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用手机看了姑娘们的留言,感觉让大家再等一个周末似乎不太人道,就冒着雨去买了笔记本充电器(原来的笔记本本来不准备再用了,充电器坏了就也没买新的)。 尼玛下大雨打不到车啊!我一路走一路等,快走到了才看到一辆空车……雨天司机们的生意真正好! 下午还是一直打雷下雨,我趁着雨小的时候就开机码字,雨一大了就直接拔电源!真正的胆战心惊啊~ 看在我这么拼命,这一章又这么肥的份上,霸王我这一章的统统死啦死啦滴! 43 43、调戏与被戏 ... 调戏与被戏 任盈盈眼神站在三步开外直直地盯着东方不败,心神却早已经飞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了:就说他怎么突然这样生气嘛,原来是吃醋了;咦,这么说,刚刚他问林平之好不好什么的,是在试探我的心意?想不到东方不败这厮也有这样憋屈的时候,嘿嘿,果然是风水轮流转…… 东方不败伸手向着任盈盈,见女孩却只是立在门边歪着脑袋瞅着他,乌溜溜的眼珠却没有焦距,小脸上先是恍然,继而又是惊喜又是惶惑,隐约还有点暗喜的小得意,渐渐的那莹莹柔光的脸上添了一层娇媚,眼波流转处惹人心中一阵悸动。 任盈盈回过身来,依旧是歪着脑袋盯着东方不败的姿势,小步小步走上前来,一言不发。 东方不败拉住她的小手,笑问:“可还好看?” 任盈盈像一尾小泥鳅那样溜出手来,以瞬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脸上抹了一把,咯咯笑着弯下腰去,扬着眼角瞅着他轻快道:“不仅好看,手感也是上佳!” -- 第89页 东方不败微微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被这个小女子吃了一把豆腐,就被任盈盈笑眯眯地抱起了胳膊。 任盈盈极紧密地搂着他的胳膊,仰着脸笑,浅浅的梨涡可爱霎人,她伸出食指隔着衣衫肚皮戳一戳东方不败的胃所在的方位,问道:“饿不饿?一起去吃饭?” *** 等到东方不败与任盈盈对面坐在饭桌上时,他还是觉得这小丫头的举动古怪极了——照着她的性子,肯定是要报那三下之仇的,怎么会是这样一副快活样子?明明方才还哭过…… 东方不败稍稍抬眼,毫不意外地看到任盈盈正以手托腮笑嘻嘻地瞅着他——她一直在这样笑,即使胆大如东方不败心底也不免有些毛毛的……因为女孩的目光仿佛在说:你被我抓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千万千万要小心哦! 任盈盈见他视线扫来,笑得更欢了,极为殷勤地将自己刚刚挑净鱼刺的一块鲜鱼肉夹到东方不败碗中,眉眼弯弯地瞅着他,“多吃点呀。” 东方不败垂眸看着那块被夹过来的鱼肉,肉质鲜嫩,并没有被“加料”——太诡异了!十年来,任盈盈第一次将自己挑净的鱼肉夹给他!这小家伙在吃食上是极为霸道的,最爱吃的鱼肉从来不分给别人,不爱吃的青菜偷偷塞给他——这十年都是这样过来的……虽然不能否认,他看到她给他夹过来时心中泛起的暖意,但是!他尽量控制着情绪再度看向对面的女孩,她依旧是笑嘻嘻地望着他,似乎当真是快活极了,那笑从她的眉梢眼角丝丝缕缕渗到头发丝中去了…… 任盈盈说话的时候还露着亮晶晶的牙齿,笑得简直停不下,“怎么不吃?冷了再吃可就不香甜啦……” 东方不败从善如流的咀嚼着,的确香甜……他斟酌着用词,慢慢道:“你似乎……很开心?” 任盈盈微微一愣,继而笑得更欢了了,她捏捏自己的两腮,认真问道:“这么明显吗?我是很开心啊!” 东方不败望着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女孩,尽管心中还是毛毛的,却也不由得微笑起来。 *** 吃饱了的任盈盈此刻泡在净房的浴桶温水中,摇头晃脑地臆想着一会要怎么言语调戏东方不败。 想到激动处,她清脆地笑着拍起一串串水花,一直到她裹着浴巾趴在净房榻上晾头发时不小心睡着了,那笑还挂在脸上,又新鲜又清爽,仿佛雨后带着缨子的水萝卜。 东方不败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女孩歪着趴在榻上,灯下微微泛着水光的乌发扰在肩颈处,如同一团轻软的云;白色的浴巾下角微微卷起,露出一截玉色的小腿,让人不自禁地想起那握在手中把玩的冻蜡…… 他轻轻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女孩还微湿的发,叹了口气推了推她,低声道:“头发还湿着就睡了,一会又该嚷头疼了。” 任盈盈微微皱眉,哼哼着避开他的手,显然睡的正香。 东方不败摇着头笑,坐在塌边,看着她眼角还有哭过后残余的红,不由得用指腹慢慢摩挲着,想到方才他下手颇狠,越是想起来便越是担心太重了……想着,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浴巾包裹着女孩臀上移去……问她说不得又是一场不愉快,不若这样悄悄瞧一眼,他也安心…… 任盈盈睡得迷迷瞪瞪的,觉得有人在自己身边坐下了,隐隐知道来人是东方不败,她也不在意,睡得暖洋洋的也懒得回应……正准备继续睡去时,突然觉得臀上一凉…… 仿佛一阵飓风从心上刮过,任盈盈如矫健的豹子一般一个翻身将□的臀部压在身后,紧跟着一脚踹去,小脚丫直踩在东方不败英俊的侧脸上! 关键问题在于! 任盈盈的浴巾底下什么也没穿! 她这一脚抬起,暴露的部位可比臀部口口多了! 东方不败被如此香艳的惊变定格在了原处,任盈盈的脸却已经红得能滴血了…… ***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任盈盈迅速从尴尬窘迫的对视中回过神来的,收腿歪身拎起枕头就砸了过去! 东方不败闭眼退开,本能地伸手接住飞来的不明物体,继而明白过来,极为罕见的摸了摸鼻子,眼神闪烁了一下,侧头轻咳了一声。 任盈盈咬着牙,脸色爆红,手忙脚乱地披着外袍,还要抽空摸个小物件扔过去,口中低嚷着:“你出去!出去!”任盈盈虽然精于暗器之道,这一番抛掷却全无章法,东方不败身形微动,便尽数避了过去。 此刻见女孩羞恼,东方不败本欲按照她的意思,暂且出去——只是这种“非常时期”怎么能闹别扭留疙瘩呢?!即便任盈盈是才刚哭了转眼又笑的小孩子脾气,这时候也不能轻忽了。 心念电转,东方不败大步走了上来,坐在床边,伸臂将女孩挥舞着的双手夹在腰侧,大掌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前,低声道:“好了好了……”他低下头来,轻轻吻着她额前的发,抚慰的意味很明显,“不要恼,喏,头发还是湿的,怎么就睡着啦?” 任盈盈被他按在怀中,眼前登时一暗,因为裸·露而引发的羞恼竟然随着光线的暗淡奇迹般地消减下去了,心头微松不由随着东方不败的问话答道:“困了嘛,没察觉就睡着啦……”说到这里,怀疑的稍稍离开他的怀抱,挑着眼角瞅向他——难道他方才并没有看到? -- 第90页 灯影里,氤氲的水汽间,东方不败认真地看着任盈盈,长长的睫毛极慢极慢地下落着,然后那迤逦的眼尾轻轻上扬,缓缓凝成这一刻宠溺的笑容。 任盈盈痴痴地瞧着,如受蛊惑一般呆呆道:“闭上眼睛。” 东方不败双眸微微睁大。 任盈盈此刻已然忘记了方才的羞恼,扯着他胸前的衣襟软软道:“闭上眼睛有糖吃哦,闭一下嘛,就一小下!” 东方不败眯眼盯着女孩,她显然不知道这个要求多么引人遐思,他喉结微动,微笑着果真闭上了眼睛。 “不要动哦……等一下,哎哎,睫毛不要眨……好了好了,睁开眼睛吧!”任盈盈脆生生的指挥着,此刻右手食指与拇指比量着一小段距离,笑盈盈道:“你的睫毛有这么长呢!” 她伸手去摸自己的睫毛,另一只眼睛瞥着东方不败央求道:“你也帮我量一量,看看咱们俩谁的睫毛长些啊?”她维持着右手的姿势在东方不败面前挥来挥去,说着就闭上了眼睛,仰着小脸对着东方不败,乌黑的发散落在她肩头,又流泻至腰际…… 东方不败轻轻伸手,当真测了测女孩的睫毛长度,又拉着她的右手,与那段距离比量了一下,低笑道:“你的长些……” “真的吗?”任盈盈惊喜地笑着睁开眼来,却被东方不败迎面压倒在床上,灼热的吻便印了下来…… 炙热到让人颤抖的吻,深深地印在女孩犹带着笑意的红唇上,带着罕见的焦躁与急迫,让被吻的人感到一阵被禁锢的不安。 任盈盈双手被抓起按在头顶,惊慌地侧头想要避开东方不败的唇,却被牢牢地堵住了嘴,呜咽着语不成句:“不要……唔……”她细密的睫毛像小扇子那样扑扇着,清凌凌的眼睛里闪动着细碎的光,像是雪地里的钻石微亮,微凉——让人不自觉地想要让她燃烧起来,看那爆射出来的夺目光泽! 东方不败一手按住她的双手,另一只手悄悄抚上女孩浴巾的缝隙处……他极力按捺着自己激越的情绪,放缓步调,轻轻咬着女孩柔软的唇瓣,一下又一下,逗弄似的扯开又蹭上去……眼看着女孩双颊的羞红之色越来越娇艳,她清澈的目光终于在凌乱的颤抖中晃出了潋滟的光,像是染了胭脂的溪水,带着泼洒崩刺的红一路荡漾开去…… 他更深地俯□去,两个人,唇含着唇,眼对着眼,一瞬间,这是只属于两个人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后来的姑娘们请不要留邮箱号了,下次赶早吧。 O(∩_∩)O 44 44、他乡遇故人 ... 他乡遇故人 一吻毕,东方不败将头埋在任盈盈肩窝,低低喘息着,显然是在极力自持。 任盈盈被这样激烈的吻定在床上,渐渐感觉肩头湿润起来——那是承受东方不败呼吸所致,肩头那点湿润一丝一丝蔓延到心头去了,有种别样的暧昧在这水气氤氲的房间里升腾着,缓慢发酵着……像是酸甜的果子酒,悄悄显出一味辛辣来…… 任盈盈想到之前侍卫某的提点,不由得抿嘴一笑,伸手轻轻戳戳东方不败的腰眼,眉眼弯弯的笑道:“东方叔叔,你刚刚……”她咯咯一笑,悄声道:“……像个毛头小子一样……” 东方不败身子微微一僵,他抬起头来,眯着眼盯着惬意调笑他的女孩——她柔软的身躯还包裹在一拉就能扯开的浴巾里,顺着修长的脖颈一路往下,甚至能够看到…… 任盈盈顺着东方不败的目光一看,登时脸涨得通红——就像她的樱唇一样,红着肿胀起来——她气得伸手拍打着东方不败的前胸,愤愤道:“出去!出去!我要穿衣服!” 东方不败闭了闭眼睛,这次没有迟疑,大步走了出去。只是若仔细看,便能发觉他的双手垂在腰际,紧握成拳;而耳根处在灯影下有不易察觉的暗红…… *** 这一夜,两个人都很安静。 东方不败向来少言寡语,倒也罢了;任盈盈却是有心要拿他吃醋的事情来说一说,但是想到之前在净房里面发生的事情却颇有些不好意思,又怕他一时兴起,将她就地正法——那可就惨了,因此翻来覆去中静静睡着了…… 次日起来,任盈盈罕见地在东方不败起床之前就穿戴齐整了。 不仅如此,她还很是“贤淑”地捧来了一件白色的长袍要帮东方不败穿上。东方不败看着那件白袍子,嘴角微抽——这不是家有丧事穿的颜色吗?只是——他挑眉看向一脸讨好笑意的女孩,不动声色地伸开了双臂,任由她站在床沿上将这件外袍给他穿上了——笨手笨脚的倒也别有一番可爱之处。 任盈盈见他肯穿,登时喜上眉梢,一副快活无比的模样。 大约是她的兴奋之情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东方不败即使想装作什么都没有察觉的样子都有些困难,便淡淡地问道:“怎的这么高兴?” 任盈盈迅速收拢笑脸,转转眼珠又咧开嘴笑道:“哎呀,我是看你穿这件衣服如此丰神俊朗,风流倜傥,为我自己的眼光折服啊!” 东方不败听到这两个形容词,嘴角微抽,怀疑地看了任盈盈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任盈盈讨好地帮他弹弹衣袖上压根不存在的灰尘,弯着眼睛问道:“东方叔叔,我知道你今天没事,陪我去看看绿竹翁吧——他收留了我五年呢!” -- 第91页 东方不败听到“收留”二字,眉头微皱,想到当初的情形,按捺着心中莫名的情绪,慢慢道:“他是你师侄,服侍你是应该的,说不上收留。” 任盈盈微微撇嘴,也不去跟他争辩,只是眨巴着眼睛瞅着他。 东方不败好笑地揉揉她的脑袋,低声道:“吃过早饭就去。” *** 东方不败牵着任盈盈的手一走出卧房,侍卫某便跟在了后面。他一眼看到东方不败背后墨汁淋漓张牙舞爪的那只大乌龟,登时七魂去了六魄,抖着嘴唇颤着腿好不容易才要从喉咙眼里挤出音来,就看到一直走在教主身边的小姐突然扭过头来,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侍卫某立马噤声,苦着一张脸魂不守舍地想着——死在教主手上和死在小姐手上哪个更凄惨一些。 走出院门,侍卫某装着胆子上前建议,“天干日烈,不如乘轿?” 任盈盈咬着牙瞪着他,阴森森道:“你来抬?!” 侍卫某弱弱道:“还是马拉……” 任盈盈眯眼一笑,“到底是你抬得比较平稳。” 侍卫某默默在心底摸一把泪,为了教主,拼了!他抖着嘴唇正要答应,就听到教主发话了,“既然盈盈不喜欢,那就不要乘轿了。” 侍卫某泪盈于睫,教主您是观音菩萨! 东方不败目光定在任盈盈脸上,似笑非笑道:“不如走路?” 任盈盈大喜,拖着东方不败的手越过侍卫某笑眯眯地拍马屁,“教主英明!” 侍卫某站在后面,沉痛地盯着教主背后那只狰狞的乌龟,仰面望天:造孽啊! *** 这一日恰逢五八之日,洛阳城中摆了市集,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背后被画了一只大乌龟的东方不败握着任盈盈的小手,缓缓走在人流中,不时有人掩嘴笑着从两人身后走过,亦有窃窃私语声低低传来: “你看你看,那个人背后画了一只大王八!” “嘻嘻,这人莫不是傻子吧?真丢人……” 任盈盈一开始听到这些话的时候,特别得意得挑眉瞅瞅东方不败,哼,叫你打我屁屁!叫你吃我豆腐!丢人了吧?! 可是东方不败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继续淡定的走着他自己的路,还有闲情逸致偶尔捏捏她的小手。渐渐的有好事百姓围上来看西洋景了,那些人一开始见东方不败气势逼人,尚有所顾虑,此刻见他并不作为,便大了胆子,说的话愈发不堪起来。 东方不败依旧不在意,倒是恼了旁边的人。 任盈盈瞪了东方不败一眼,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此刻见周围的人对着东方不败指指点点,她心中倒像是自己受了侮辱一般,咬着嘴唇忍了半响,还是爆发了!她恶狠狠地瞪着围观的闲人,怒道:“看什么看?!都走开走开!!” 围观的人见小姑娘恼了,俱都笑笑,也就散了。 任盈盈气呼呼地在街上就把东方不败的外袍给解了,见他似笑非笑的模样,知道他是算准了自己的心意,便一边往下拽一边恨恨道:“你就会算计我!你这个……这个!” 东方不败挑挑眉毛,看着女孩手忙脚乱的模样,很是闲适的帮她挑起垂落在耳际的长发,调笑道:“盈盈,这可是在市集上,你太也心急了些。”他欺到女孩耳边,低低道:“不如回卧房去?” 任盈盈一摇头,避开他的手,脸上微红,恼道:“你就是故意的!” 东方不败低笑道:“就算我是故意的好了。”他安抚地摸摸女孩的脑袋,温声道:“可消气了?” 任盈盈咬着下唇歪着头瞅着他,过了一会才道:“原来你是故意要让我消气的。”东方不败轻轻一笑,接过任盈盈手中的外袍,慢慢道:“下次要在我衣服后面画乌龟,也该等墨迹干了墨香散了再拿给我。” 任盈盈微微一呆,这么说……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在作弄他?她侧头瞅着东方不败,过了片刻,眯眼一笑拉着东方不败的手,小声道:“这次就算了,哼,总之,我非讨回那三下来不可……” 东方不败闻言一笑,这个小丫头可是记仇得很! *** 两人携手慢慢走着,因为这次有东方不败领路,竟然在正午之前就来到了绿竹巷。 眼望着那一丛碧青青的竹子,任盈盈站在巷子外,大为叹服,伸长了手臂拍拍东方不败的肩膀,笑眯眯道:“以后咱出门就靠你啦!” 东方不败笑着将女孩的小爪子从自己肩头扒下来,低头瞅着她眨巴着的眼睛,慢慢道:“知道就好。” 任盈盈笑着装憨,东方不败睨她一眼,也不点破。 东方不败本来人就生的傲气,挑起眉毛睥睨人的时候,那模样特别勾人——当然,大概也只有任盈盈这么觉得,换了侍卫某大概就只觉得胆寒心裂只求速死…… 此刻任盈盈被美色一瞬间迷惑了,微张了小嘴痴痴地看着,东方不败唇角笑意加深,伸臂将女孩抱到怀中来,慢慢俯下?身去…… 突然,两人都停了下来,同时侧目往巷口看去…… 却见林平之百无聊赖地走出巷口,一看到东方不败,登时满脸惊喜地迎了上来,“前辈……不,叔叔……”他脸涨成了紫红色,还包扎着的左臂不自然的弯曲着,“大哥……前辈!”直到此刻,他这才注意到东方不败怀中的女孩,不由得神色微黯,心中奇怪:我这是怎么了?看到前辈抱着别的女子,心里竟然闷闷的…… -- 第92页 东方不败揽着任盈盈的手臂更紧了些,似笑非笑地看着林平之;任盈盈则觉得气氛有点微妙的小囧,心下疑惑:他怎的会在此处? 就在这时,一阵喧闹声中两名年轻公子走了出来,一着白衣,一穿青袍,这二人一见任盈盈,都是一呆,继而振臂欢呼着跑了过来,口中嚷嚷着,“盈盈姐姐!” 两名小少年扑到近前,还没挨着任盈盈的衣角,就被东方不败一袖子甩到了旁边。 只听吱呀一声柴门响,绿竹翁扶着一位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走了出来。 那人形容枯槁,身形单薄,抚胸低低咳嗽着抬起头来——正是本该在黑木崖好生休养的美人师父!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灰”姑娘提醒颜色的问题,噗,灰姑娘,嫁给王子后的日子还好吗? 45 45、穿林打叶声 ... 穿林打叶声 任盈盈看到美人师父,先是微微一愣,继而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问道:“你怎么来了?”大概是觉得这话中的惊讶意味大过了关怀之情,又加了一句,“不是在黑木崖养病的吗?” 美人师父淡淡道:“这病是养不好的。” 任盈盈一噎,心里难受起来,垂了睫毛不知该说什么好。 绿竹翁见状,笑道:“教主与小姐来了,请进请进。”他侧身让东方不败先行,又跟在任盈盈身后似是解释道:“今日先是两位小兄弟,接着又是小姐的师父,如今教主与小姐——我这绿竹巷知道的人不多,现今竟是来全了。” 青莲白莲抢上前来,一边一个伴在任盈盈左右,你一言我一句道: “盈盈姐姐,两年不见,你可是越来越好看啦!” “就是就是,我们俩可也长高了不少,如今可比你还高啦!” “哈哈,盈盈姐姐,你如今可不能摸着我们的头……” 任盈盈看到昔日的小正太如今长成了小少年,心中五味陈杂,到底是喜悦居多,正要问他们怎么也在这里,却听得晴天一记炸雷,方才还阳光万里的天空刹那间乌云密布。 绿竹翁开了竹舍的门,笑道:“六月天,孩儿脸,说哭就哭。” 东方不败站在舍内,侧身望着任盈盈,显然是在等她也进来。 任盈盈方才却收到小莲花们的眼神,显然是有悄悄话要说,她也是别来有话要问,因此望着东方不败笑道:“我先去看看我那小窝,一会再来找你!” 东方不败眉毛微挑,噙了一丝笑慢慢道:“我陪你一起过去看看。” 任盈盈微囧,您这么一尊大神往旁边一站,小莲花们只怕比兔子跑得还快些!她想着,咬着下唇轻声道:“我先过去,一会只咱们两个人去看看?” 东方不败的好意被驳回,但是女孩话中的意思让他很满意,便点了点头。 *** 任盈盈在小莲花们的陪同下推开了左边竹舍的门,只见里面的物事陈列一如两年前她还在时的模样,那桌边榻上一丝尘土不落,显见是有人时时擦拭。她心中温暖,绿竹翁与她相伴五年,虽囿于辈分,却实在是将她当孙女般疼爱的。 她这些情绪还没发散完,小莲花们早急不可耐地拽着她坐在塌边。 青莲闭好了竹舍门,白莲放下了细竹窗帘,两人对视一眼,青莲先压低着嗓音开了口。 “盈盈姐姐,你这两年是怎么了?我跟弟弟几次去黑木崖下找你,都一丝消息不闻,更找不到人传话上去,竟像是这世上没了你这个人一般!” 任盈盈眉心一跳,双手不自觉的握紧,勉强笑道:“你们去黑木崖找过我?” 白莲坐到她身边,忧心冲冲道:“我跟哥哥这两年跟在帮主身边,也看明白了不少事情……” 任盈盈看向他,见他称呼本该是他父亲的人为“帮主”却没有一丝不适应,不由得心中微酸,只静静听他说下去。 “……什么情意亲疏,全是假的。人家都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我们俩如今算是明白了。当初我们四岁就被送到黑木崖上,这十年细数下来,拿真心待我们兄弟二人的竟只有一个盈盈姐姐——若不是这二年来,我们兄弟时常想着当初在洛阳那一月你告诉我们的话,竟不知道要死多少回了……”白莲说着,到底年纪还小,忍不住红了眼圈。 任盈盈心中叹气,当初东方不败将小莲花们送到洛阳来时,她已然猜到他是借机将二人送回丐帮——那几年中,丐帮帮主解风能迅速掌控住偌大的一个帮派,他的新夫人却也出力不少——正是老帮主的独生女儿,他的这位新夫人心酸谋略都是一等一的,却性极狠辣,江湖上都是有名的。任盈盈当初看着两张天真的小脸仰望着自己口口声声的喊着姐姐,不免就苦口婆心的说了许多与后娘相处之道——尤其是与极厉害的后娘相处。 青莲拍拍弟弟的肩膀,接口道:“你还不知道吧?当初教中人手送我们离开洛阳,在城门外等帮主来接,那时候那妇人就忍耐不住,勾结了嵩山派的人要取我二人性命——幸而被福威镖局的人撞上,才免了一场灾祸。” 任盈盈若有所思,点头道:“原来林平之会在这里,是因为认识你们。” 白莲揉了揉眼睛,应了一声,笑道:“林大哥人是极好的,就是有些公子哥脾气。” 任盈盈扑哧一笑,“你倒看得通透。” -- 第93页 青莲却皱眉道:“说这些做什么?!盈盈姐姐,我们二人这次到绿竹巷来,就是打听到你下了黑木崖,想着你兴许回来瞧瞧绿竹翁,这便来等着——也没有什么旁的话说,只告诉你一声:我们兄弟二人多次去黑木崖想见你,却一丝回音也没有,若是你不想见我们也就罢了,但是姐姐你断然不会这样待我们的——必是有人从中捣鬼,你,你……”他瞥了一眼竹门,低声道,“千万小心那个人。” 任盈盈笑了起来,却笑得连她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 白莲见状还要说话,却听得竹门轻轻一响,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美人师父蹙着眉头看了一眼青莲与白莲,轻声道:“你们先出去。” 小莲花们向来对他很是畏惧,悄悄看向任盈盈,见她还是那样笑着,忍不住又说了一句,“千万小心!”这才走了出去。 任盈盈站了起来,虚虚扶着美人师父的胳膊,请他在榻上坐下。 两人各自垂眸无声,耳听着大雨倾泻在成千上万片竹叶上的声籁,脸上竟都显出了几分怅惘。只是美人师父病容上染愁,看得人心揪;任盈盈妙龄少女也知愁,却另有一段曼妙之处。 最终还是任盈盈先开口,她一开口,便是石破天惊的话,“师父,你拖着病体远赴洛阳,也是为了告诉我小心东方不败的?” 美人师父听她这样说,非但没有惊讶,脸上反倒显出几分欣慰之色来,“我一直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他低低喘了口气,继续道:“这些年来,你亲近的人无非那么几个,如今还在你身边的却还有几个?青莲白莲你见不到,曲非被遣开去了福建莆田……”他抬眸看向任盈盈,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担忧,“如今师父在一日,护你一日;师父不日就不在了,到那时候……你却该如何自处?” 任盈盈只觉得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她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冰冷了,声音却还镇定如常,“师父与东方不败做了什么交易?” 美人师父微微苦笑,他垂下睫毛,低低道:“阿素,阿素,你的女儿也像你一般,不肯信我啊……” 任盈盈面显愧色,眼见美人师父脸色因病已变为青黄,整个人似乎随时都会躺下再不能起,不由得心中难过,低声道:“我不是不信师父……我只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她说到这里,只觉得竹舍中气闷异常,便走到窗边,刷的一下拉开了窗帘,豆大的雨点被风裹着砸在她的脸上,生生的疼。 潮湿之气一来,美人师父又急促喘息起来。 任盈盈忙要放下窗帘,美人师父却又摆手不让,他勉强笑道:“过来坐。” 任盈盈便依言走过去,坐在美人师父身侧,遥遥望着大雨中的翠竹出神,半响开口道:“师父,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她说着话,却依旧定定得望着窗外的大雨,看雨珠砸落在竹叶上有溅起,散成朦胧的水汽,“我每天都对自己说,这样不行,我要远远的离了这个人——他那么狠,那么会算计——他对自己都能下得去手,我这样的性子留在他身边怎么可能讨了好去……师父,我都知道的。” “我也知道他心中,什么都比不上江湖大计来得重要;也知道他性子霸道,容不得我身边有稍亲近些的人;更知道他……他还将我爹囚在牢里……可是,师父,我不想去想这些。”她说着,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唇角却一点一点翘了上去,像是对自己无奈了,“我的心劈成了两半,一半流着血要我远远地逃了;一半却浸在蜜里说,再留一天吧,哪怕多一个时辰也好……”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将雾气蒙蒙的眸子对准美人师父,笑道:“我知道师父来是想要告诉我什么,无非是与他私底下的交易。只是今天不要告诉我——我怕一会出去,脸上着了痕迹,被他察觉——等那时候,我再想走,可就千难万难了。” 美人师父看了她半响,最终露出个怅惘的笑来,“你比阿素强……你娘亲当初看得跟你一样清楚,却只是下不了决心离了着腌臜之处……你很好,很好……” 任盈盈打开门,迎着雨一路往右边竹舍走去。 源源不断的雨水积在地上,竹子根处冒出许多细小的水泡。大雨从天而降,人耳难以察觉的轻微噼啪声中,那一个个细小的水泡都碎了…… 46 46、西湖六月中 ... 西湖六月中 雨势极大,不过几步路,任盈盈却被淋得狼狈。 她抖了抖微湿的衣袖,深吸了口气,带着笑容一下子推开了面前的竹门。 绿竹翁正陪着东方不败赏鉴挂在墙上的竹子图,小莲花们与林平之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兴高采烈地讨论着什么样的刀剑最厉害——此刻听得门响,都转过脸来看她。东方不败看着她身上犹自滴落的雨水,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皱,走上来握住她的手,一股暖流慢慢裹住了她全身。 东方不败低声问道:“冷不冷?” 任盈盈目光从笑得仿佛毫无心机的小莲花们脸上一转,心道:这两个孩子如今也长大了。随即收回目光,仰着脸望着东方不败,她面上殊无异色,眉眼弯弯道:“本来冷着,现下不冷啦!” 东方不败眉头舒展,眸中带笑,手势轻柔地将她脸上的雨水拭净,慢慢道:“你那住处可还好?” -- 第94页 任盈盈点点头,借着往绿竹翁那边走的动作将手不着痕迹地抽了出来,轻快道:“好得很呢!”说着便转脸对着绿竹翁笑道:“都要谢谢伯伯你啊!” 绿竹翁老脸涨红,连连摆手,“小姐言重了,言重了……” 任盈盈扑哧一笑,一伸手指向呆坐在一边的林平之,对着绿竹翁道:“伯伯,我给你介绍个徒弟。这位小哥说起话来也跟你一样……总是一个句子重复好多遍……” 绿竹翁顺势看向林平之,笑道:“这位小兄弟一表人才,给我做徒弟也太可惜了。”他虽然说着自谦的话,那神情之中却显然是在说这少年要做他的徒弟,还差点资质。 林平之突然被众人瞩目,不禁有些手足无措,偷眼去看那位前辈时,却见他只是眉头微皱,不知为何事不悦——林平之便也觉得心情黯淡下去。 任盈盈也不强求,便坐在东方不败一旁的椅子上静静地听雨看字画,不时与绿竹翁说起别后情形;偶尔有记不清楚的事情便转过脸去问东方不败,说到当日情状,不免对视一笑,此中默契,非常人能比。这么着过了小半个时辰,雨势渐缓,小莲花们起身告辞。 任盈盈颇有些依依不舍地看着这两只小少年,笑道:“我们还要一路南下,到西湖看看,莆田玩玩呢——你们是跟着解帮主北上吗?” 青莲想了一想,也笑道:“我们兄弟俩如今是自由人,想上哪就上哪,正商量着去林兄弟家逛逛呢,也是福建呢。” 白莲接口道:“说不定到时候又在福建撞上啦,到时候见啊!” 任盈盈便含笑看着他们俩出去了。林平之有心要多呆一刻,最好能与前辈说上一句话,哪怕偷偷地多看一眼也好——只是他本是跟着青莲白莲兄弟二人来此,如今二人欲走,他自然不好多留,纵使心中憾恨也只好去了。绿竹翁身为主人,少不得又送一程。 一时间,空落落的竹舍里便只剩了任盈盈与东方不败二人。 东方不败微微低头看着面前一径望着窗外雨景出神的女孩,轻声唤道:“盈盈。” 任盈盈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还未说话先露出笑脸,“怎么啦?” 东方不败定定地看着微笑的任盈盈,修长的食指在桌面上缓缓叩击着,慢慢问道:“你师父可还好?” 任盈盈下意识的就想说“还好”,东方不败敲击桌面的扣扣声传入耳中,她脑中似有冰雪溅上,心中一凛,面显忧色,低声道:“看着……不算好呢,哎,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病……” 任盈盈因为心中有事想要遮掩,面对东方不败的时候不自觉地就想要伪装成一切都好的模样;但美人师父的身体状况却是显而易见的糟糕,如果她随口答一句“一切都好”岂不是自呈心鬼? 听她这样说,东方不败收回食指,安慰道:“你师父武功高强,不用太过担心。” 任盈盈勉强一笑,“武功再高,也不能当药治病啊。”又掩饰着道,“师傅也太操心了,病成这样还怕我不好好练功,追到洛阳来教导我。” 两人之间就此沉寂下来,并非没有话说,而是因为此刻二人口中所说的话与心中所想都有所出入,又彼此不愿意更深的欺瞒下去,倒是闭口不语好些。不一刻,绿竹翁回来了,手中捧着一卷书画,请东方不败一起品鉴一番——这才算是打破了僵局。 任盈盈在旁边看了一会,突然道:“不如把我师父接去随咱们一起南下吧。” 东方不败抬眼看了看她,点头道:“也好。” 任盈盈微微一愣,总觉得东方不败目光中含着些捉摸不定的意味。她想了一想,自失一笑,这可真是疑心病犯了,只因为自己心中有鬼,便想着他人也是别有用意。 *** 当晚东方不败等人便动身南下,他一路巡视教中各地的堂主香主,及名下产业;任盈盈则是跟着美人师父,恢复了严酷的训练,只是这一次她一丝偷懒的心都没有,真正是拼命小妹了。在路不记日,待到盛夏六月之时,一行人才抵达杭州西湖。 因日月教总部地处河北,南方诸分堂堂主难得见到东方不败本人,值此机会,自然是大力讨好;东方不败则是有心这次将积年旧事一并处理好,因此停在西湖半月之久,日日都是早起晚睡:常常是任盈盈睡了,他还没回来;任盈盈醒时,他已经早早出去了。 这段日子里,任盈盈断断续续地从美人师父那日知道了当年便宜老爹与她娘亲之间的故事,无非是涉世未深的少女对草莽枭雄一见钟情,继而结为夫妻,生育子女——只是任我行忙于教务,对任盈盈的娘亲多有疏忽,以至于她生产之时出了纰漏,险些丢命。注意,是“险些”! 美人师父道:“当初我说你娘亲已经去了,是因你那时年幼,怕你不明情由,做出糊涂事来;如今你既有了自己的主意,我更护不了你多久——告诉你,你将来也有依持。只是……”他叹了口气,面显怅然,“……如今连我也不知她身在何处了……” 任盈盈对此到没有多大的感觉,一来她早过了哭着找妈妈的年纪;二来她的计划里面本也没有娘亲这么个人。 因又问及美人师父与东方不败的交易。 美人师父咳嗽几声,缓缓道来,“你可还记得当年你被送往洛阳,不久之后我和曲非重伤,也被送到绿竹巷去了。” -- 第95页 任盈盈听到此处,不知怎的,心中竟松快下来——原来是那么久之前的事,那时候东方不败固然不是真心待她,她却也是别有目的的…… 美人师父不知她心中想法,只继续道:“将我与曲非打伤之人并非嵩山派的人,而是日月教中人物——且又有人事先给我下了药,我这么多年来咳嗽不止,却不是病,而是毒。” 任盈盈悚然一惊,迟疑着问道:“是……他给你下的毒?” 美人师父默然半响,慢慢道:“这却不是。”他顿了一顿,似乎不欲多提这些“不相干”的事情,转回话头道:“……只是趁火打劫的人却是他。其时你爹爹去了,教中势力对峙,你又年幼,我重伤——若不答应他的条件,你我二人只怕活不到今日。”他说到这里,微微一笑,“我也就罢了,本就是行尸走肉;只是你若……我又有何面目去见阿素……” 任盈盈只是盯着他问道:“答应了什么条件?” 美人师父又咳了一声,低声道:“还有什么,不过是我背下来的功夫罢了。我答应他,只要他让你快快活活地长大,等到你十五岁的时候就将《九阴真经》的心法给他……” 这话一出,任盈盈只觉得整间房子像被海啸冲击着一般。 一片天旋地转中,她只觉得手心冒汗,后背生凉:原来都是假的! 她在脑海里一片混杂的影像中,抓住了两年前在黑木崖,美人师父传授她九阴真经时要她立下重誓的场景——原来不是古墓派的古怪规定,而是她这一条小命的保护伞。 美人师父看她脸色不对,顿了顿,低声道:“如今我知道的,你也都知道了。只要你决心要离开,我便有法子。” 任盈盈咬着牙,心里一片冰凉,却抬眼笑道:“什么法子?只怕会要了师父的命吧。” 美人师父一手推着膝盖,嗟叹道:“这一条残命又还值得什么。” 任盈盈看着面色青黄的美人师父,他如今实在不能称为美人了,若是不看他依旧温润的眼睛——也只是个乏善可陈的中年男子罢了。她一向因为美人师父的严格要求而畏避他;又因为他与这具身体娘亲爹爹之间的关系而心惊,自觉不自觉地就不信他;到头来,反倒是这个她素日平常相待的师父愿意为了让她过得好一点而豁出命去……她心底的那个人却…… 任盈盈压下喉咙底下的哽咽,笑道:“从来没有为了徒弟,害了师父性命的说法——我哪里敢担这么个罪名呢。” 美人师父微微愕然,温声道:“也不会有外人知道,不会让你担什么罪名的。” 任盈盈见他一本正经地解劝自己,心中又是感动又是酸涩——美人师父虽然武功高强,心智却极简单,人情世事上知晓不多,只怕连曲非都不如。她抿嘴一笑,正色道:“我知道师父是为了我好,只是也不用舍了性命——咱们只要等一个人来就好了。” 美人师父便问道:“等谁?” 任盈盈看着他,慢慢吐出一个名字来,“曲洋。” 47 47、昔日横波目 ... 昔日横波目 曲洋未来,曲非先至。 任盈盈瞅着额头沁汗的曲非,只觉得他身量又长开了不少,倒不是高了,而是壮了,想来他如今也是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了。她坐在小巧的玫瑰椅上,一手托着新鲜的莲蓬,一手往口中递去了芯的莲子,吃得满口清香中问道:“你丢下福建的事情私自来西湖,也不怕东方叔叔罚你!” 曲非脸上木木的,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看着她道:“福建的事情我都处理好了。” 任盈盈有些无趣的撇撇嘴,一瞬间无限怀念当初那个未语脸先红的羞涩少年,她指指旁边的椅子,示意曲非坐下,这才轻轻剥着莲衣,慢慢道:“说吧,这里也没有别人。到底是为何这样匆忙的就赶过来了?” 女孩纤细白嫩的指尖轻轻挑开嫩绿色的莲衣,若有似无的清香便随着那指尖的挑动溢了出来…… 曲非的视线只在任盈盈指尖一转便忙挪了开去,垂眸道:“我在福建遇上了青莲白莲二人,他们告诉我在洛阳遇上你时的情形,也给我说了你如今的状况。”他顿了一顿,低声道:“是我不好……爷爷要我照顾你,我却什么都没照顾到……” 任盈盈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原来她那日在绿竹巷中送别时说的话双胞胎二人是听懂了的,不但听懂了,还特意去找上了曲非。任盈盈心中微暖,不欲让曲非再加自责,因此抬眼笑着岔开道:“原来是他俩。” 曲非咬了咬嘴唇,轻轻道:“我来之前遇上爷爷,他说……那日在城门外围攻青莲白莲兄弟二人的不是嵩山派的人,是咱们教中人士假扮的。” 任盈盈蹙眉低笑,将一颗剥好的莲子捏在指间,自然不会是嵩山派的人——嵩山派的人无缘无故,何必去动天下第一大帮帮主的私生子,就算是有帮主夫人授意,也断不会打着嵩山派的招牌去做这等事情。想来还是东方不败的手笔,让丐帮与嵩山派结怨,他要拿下五岳的计划可就顺利多了……她想到这里,唇角笑意加深——原来她竟已经这样了解他,简直就像是另一个东方不败了。 曲非见她只是笑,心中莫名不安,认真的看着她道:“盈盈,爷爷说了,他如今能挖出《广陵散》绝本来,欠了你一场——若是你有什么为难的事情……” -- 第96页 “若是我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你难道就愿意让你爷爷冒着危险代我去做么?”任盈盈截口打断他的话,眼中含了一点讥诮的光。她望着愣住的曲非,不由得觉得自己好没意思,她心中难受,为难曲非又有什么意思?每个人都有自己最亲厚的那个人,曲洋是曲非最在意的亲人,她又何苦强要他分出个次序来?她心底最亲厚的人不以真情待她,她便对别人羡慕嫉妒恨了么? 任盈盈挥挥手——嫩白的莲子随着她摊手的动作跌落在地上,一路蹦跳着不知滚到哪个角落里去了——又看着曲非笑道:“我说笑的,别在意。你一路赶来,先去休息吧。” 曲非直直地站起来,那点惊诧还残留在他年轻的面孔上,他转身往外走去,却又停在门口处回过头来,认真地看着任盈盈清晰道:“不管是你有什么为难的事情,我都愿意代你去做的。”正午的光从他背后耀目而来,这一刹那,这初长成的青年脸上的神情无比凝重,仿佛方才的那句话是对神灵许下的誓言。 任盈盈抵住从四肢一路收缩到心房的酸痛,眯眼笑望着他只是点点头,只怕一开口就泄露了自己的软弱——她知道的,就算东方不败对她百般利用,这世上终究还是有真心待她之人的。有这些人在身边,她便有了离开的勇气。 *** 是夜,东方不败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任盈盈还强撑着困意歪坐在床上,呆呆地瞅着卧房门的方向。她已经有五天没有见上东方不败一面了,这其中固然有东方不败最近事情繁多之故,却也有她故意为之。有时候,明明侧耳听到他回来了,却从心到身都是懒懒的,不想动也不想理会——倒有些像是美人师父的做派了。只是她终究不是美人师父,撑了几天便撑不下去了,既然撑不下去了,她也就不想委屈了自己,索性随心而为了。 夏夜的风裹着湖上的水汽徐徐而来,带来几分清凉,让人心里不由得静了下去,更容易看清心底的影子。 乍见东方不败走进来,任盈盈呆呆的看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转转眼珠仰起头来笑道:“回来啦!” 东方不败看到任盈盈,冷峻而略显疲倦的脸上透出一股暖意。这几日回来,每每看到卧房的灯还亮着,他便不由得加快脚步,看着女孩灯下恬静的睡容便觉得心落到了实处,这是一种有人在等待的温暖。 东方不败先宽去外袍,这才走上前来,坐在床边,摸一摸任盈盈散着的长发温声道:“怎的还没睡?” 任盈盈皱皱鼻子,歪脸蹭蹭他宽厚的手掌,嘟囔道:“等你啊。” 东方不败闻言笑了起来,黑嗔嗔的瞳仁里有一闪一闪的光,像是雪夜的星子。 任盈盈也笑着望着他,只有她自己知道心中的苦痛:他此刻的笑是真的喜悦吧,不是为了师父手中的九阴真经吧——我是多么欢喜他啊,若他这一刻的笑是出于真心,我还怎么能离得了这个人……就连她自己也诧异,为何脸上的笑竟一点勉强之感也没有,完全是心中的喜悦催生出来的花…… 东方不败轻轻摩挲着女孩的脸颊,忽而皱眉道:“好似瘦了许多。” 任盈盈也摸摸自己的两颊,半月前还有残余的婴儿肥如今已经不见踪影了——如何能不瘦呢?她只是笑道:“这是我越变越好看了呀。” 东方不败却还是皱着眉头,仔细端详着她的面容,慢慢道:“还是胖一点好。” 任盈盈有心要说些“若真是胖胖的,可就不好嫁人啦”这样的话来试他一试,却又自觉这做法既幼稚又无趣,便转了话头道:“早点睡吧,你明天又要忙。” 于是东方不败自去洗漱,任盈盈则径自望着床顶发呆——她觉得,面对这个人的时候,虽然有因怀疑生出的苦痛,可种种情绪拢在一起,她却是想要笑的,从眼底笑到唇角。 不一刻,东方不败走了回来,熄灯上床,两人在黑暗中面面相对,呼吸相闻。 任盈盈突然轻轻一笑,伸手拉住了东方不败的手臂——总归是要走的,不如分别之前且尽欢愉。 东方不败的声音有些低哑,大约是累极又困,“笑什么?” 任盈盈将脑袋靠在他胸前,听着他稳健有力的心跳声,轻轻道:“想到咱俩在一起,我很开心。” 东方不败闻言,只是“嗯”了一声,过了半响,却突然收紧手臂,将女孩更深地搂到怀中来,在黑暗中准确的找到女孩的樱唇,重重地吻了下去…… *** 次日,东方不败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他正轻轻穿衣,不妨任盈盈哼哼了几声,伸着懒腰揉着眼睛也爬了起来。 “还早得很,接着睡吧。”东方不败边说边披上外袍。 任盈盈睁开惺忪的眼睛,跪到床沿边,伸手帮他系着衣带,嗓子哑哑道:“嗯,你走了我再睡。” 东方不败摸摸她的脑袋,调笑道:“怎么今日小懒猪倒舍得早起了?” 任盈盈顺势抱着他的腰,小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软软道:“因为我舍不得你啊。” 东方不败静了片刻,伸手来托她的脸,凝神看她道:“这是怎么了?” 任盈盈噗嗤一笑,冲他眨眨眼睛,得意地挑着眉毛问道:“是不是很感动?” 东方不败这才放了手,屈指敲敲她的脑门,摇头道:“你这个丫头!”他顿了一顿,轻轻捏捏女孩已经不再胖嘟嘟的脸颊,低声道:“我今日早点回来。” -- 第97页 任盈盈答应着,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出卧房去,她在半明半暗中低下头来,低低道:“我舍不得你啊……” 湖上泛着的雾气仿佛漫到了卧房中来,又沁到了她的眼睛里,这句话便在雾气里氤氲着消散了…… *** 当日上午练武结束之后,任盈盈站在美人师父身边,默然片刻后,开口道:“师父,我记得小时候曾听你你说过,你师门中为江湖中人所知者有位外号‘一字电剑’的丁坚师兄。你可还能联络到他?” 美人师父微微蹙眉,沉吟着道:“此人虽名为我的师兄,却是被逐出师门了的。十多年没有音信,我也并没有可以联络到他的法子——你因何有此一问?” 任盈盈垂眸看着脚尖,轻轻道:“师父,我也不瞒你——我是想着救出我爹来。” 美人师父淡淡道:“你爹已经死了。” 任盈盈苦笑,“明知骗不过我,又何必呢?”这些年来,她也渐渐察觉出来了,美人师父对她娘亲是爱极念极,对她那个便宜老爹却殊无好感——甚至还有些怨恨。 美人师父静静地看了她一刻,叹了口气道:“不救他,你也不会安心。”他轻轻咳了一声,垂着睫毛,像是对自己说,“你不安心,阿素也不会安心……”后面的话便渐不可闻了。 任盈盈也无心去听,问道:“若是我能找到丁坚,你有法子让他听咱们的么?” 美人师父脸色青中透黄,双目凝视着任盈盈,目光冰寒,咳嗽起来似乎随时会倒下的身躯此刻微微佝偻着,却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森冷之感,“你只管找他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又是雷雨,╮(╯▽╰)╭ 谢谢“我是一只熊”姑娘的手榴弹火箭炮~ 48 48、为悦己者容 ... 为悦己者容 暮色四合。 从高楼上望下去,整座城市都笼罩在淡淡的灯火,潦草的杨柳影和湖水湿润的光泽里。远处薰衣草紫色的天幕衬托着只余最后一点弧度的夕阳,美丽地如同偶像剧的场景。风轻轻从湖水吹来,扬起高楼上的幕帘,远远望去如同烟雾的银红色…… 那一片银红中隐约现出一张年轻娇俏的女孩脸孔来,此刻这女孩微微笑着,向着对面而坐的病容男子轻快道:“师父,原来这丁坚倒是个不忘执念的人。” 美人师父淡淡道:“他自幼起在师门一十九年,被逐出后悔恨莫及,这些年来一直想着重返师门,如今得偿所愿——也算是圆满了。” 任盈盈歉疚道:“师父为了我的事情,违了师门规矩,这……” 美人师父轻轻咳了一声,回忆着道:“当年我师父将师兄逐出师门后,也是伤痛至极,渐渐地夜不能寐,咳嗽出血,不过三年后就去了……只是师兄于这些都不知道罢了。后来他每每找寻回来,我都依着师父遗言,告诉他师父不愿见他,也断不会收他回来……其实师父是想要他回去的,只是不知为何……” 任盈盈想到方才隔着帘子望去,丁坚在听到美人师父提到他们师父愿意原谅他时,那一直毫无情绪的脸上爆射出来的不敢置信的狂喜,不由得叹了口气。她托腮望着楼下的点点灯火,心里想着:丁坚自然知道他要去做的事情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的,但是只要他的师父愿意原谅他——他便连性命都愿意舍去了。 人这一辈子,总该有点高于生命的东西。 任盈盈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子上画着圈,默默地想着:我从穿越而来一十四年,从来没有像前世看过的穿越女主那样,或为了正义或为了良知或为了爱情,而豁出性命的。我眼看着身边的人做着那些绝对称不上光明正大的事情,却一声不吭——于正义良知可就有亏了;如今还筹划着离了这人,终究还是更害怕自己受伤难过…… 不知过了多久,她抬头望着美人师父,面现迷茫,“师父,我到底还是一个自私的人。” 美人师父却笑了起来,他还是淡淡的口吻,“谁不是呢?” 任盈盈也低着头笑了。 周围的景色也在这低笑声中渐渐黯淡下去了…… 就在两人顾自无言之时,却听到那木质楼梯上传来轻轻的咯吱声,任盈盈循声望去,就见到东方不败正站在楼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任盈盈微微一愣,将脸侧歪在手臂上,笑问道:“你今日怎么有空来湖上玩啊?” 东方不败眉梢微挑,慢慢走上来,坐到任盈盈身边,极为自然地将她揽到怀中,动作间透着骨子里的独占欲。 他勾着唇角,伸手掐住任盈盈的脸蛋,看不出喜怒地反问道:“你说呢?” 任盈盈奋力阻挡着东方不败的魔手——这次掐的真的有点疼,她微微蹙眉,终于在疼痛的刺激下想起早上她抱着东方不败说舍不得的事情来……不由得面上微红。 东方不败却已经放手,此刻含笑看着美人师父,目光真诚,语带关怀,“湖边水汽大,你既然病着,还是多静养为好。” 美人师父望着窗外的夜景,道:“教主说的是,只是我却极爱这西湖风光……” 他这话虽然淡淡的,却驳了东方不败要他走的意思。东方不败盯着他,俊朗的双眉收敛起来,狭长的双目也眯了起来……美人师父一语未完,却又抚胸咳嗽起来,激烈的咳嗽——简直停不下来…… -- 第98页 东方不败缓和了面色,握着任盈盈的手站了起来,慢慢道:“那我们就不叨扰了。” 美人师父点点头,只是望着窗外,既不站起也不回话。 东方不败也不在意,与任盈盈一前一后走下楼去。只是他握着女孩的手很紧,紧到任盈盈不用细思琢磨也知道他此刻心情不妙。 两人沿湖慢慢往回走,任盈盈低着头不去看东方不败的面色,只微垂着睫毛瞅着脚下的白堤,笑道:“你待我师父倒是客气。” 东方不败握着任盈盈的手又微微收紧,顿了一顿才慢慢回道:“你也知道那是你师父。” 任盈盈心中酸甜,她本是疑心东方不败竟然能忍耐着美人师父的冷淡,说不得是为了《九阴真经》,此刻听他这样说来,倒仿佛是……因为这是她任盈盈的师父,他才另眼相看一般……她揪着自己的衣角,望着雾气蒙蒙的湖面,不知道究竟该相信哪一种原因。 一路无语,待回了住处,任盈盈往净房走去,却被东方不败又拉住。 他低着头审视着任盈盈的眼睛,问道:“你没有什么话要同我说么?” 灯火的光亮自卧房中透出,从东方不败身后散射出来,背光看去,瞧不准他脸上的神情。 任盈盈心里猛地一跳,难道她筹谋的事情被他知道了?!想来也是,这厮如此细心又善观察,在他眼皮子底下捣鬼几乎是不可能的——她压着砰砰的心跳,笑道:“有呀,你今日这一身衣服可真好看!” 东方不败既没有笑也没有回话,就这样看了任盈盈半响,却又突然松了手,径自往房中走去了。 留下任盈盈呆在原地,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显而易见的是东方不败对她不满了——只是为了什么呢?难道真的被他知晓了她要离开的事情?她这样思忖着,皱着眉头往净房走去,又自己否定了这个想法——不对,若是他知道了这桩事情,绝不会只是今晚这般表现而已,只怕她得被惩治地脱一层皮去……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直到她在浴桶中泡到皮都皱了也没找到答案。 半个时辰后,任盈盈从净房侧门走出来,在院中的小路上低头慢慢走着,偶有水滴沿着她未干的长发滑落下来,滴溅在那鞋子尖上的银丝绣花上,闪着微弱的光。她在一处岔路口停下脚步,仰头,目光直插天际,突然双掌一击,轻叹道:“这事该找侍卫某啊!” 侍卫某果然不负任盈盈的厚望,在听她将故事中三人的名字化为甲乙丙讲述一遍之后,他摇着头痛心疾首,“小姐,您又让教主寒心了!” 任盈盈眼皮一跳,这人成精了——他怎么就知道谁是谁的?!不过这时候也不是纠结这种事情的时候,她抽抽鼻子,只做并不在意,瞅着侍卫某问道:“把话说清楚。” 侍卫某简直要捶胸顿足了,他沉痛道:“小姐,属下日日随着教主外出。按照今日的事务来看,教主本来该在子时才能回来,但是今日教主竟然赶在日落之前就回来了——此中辛苦,难于言表啊!属下虽然不知道教主今日为何如此自苦,但是想来该是与小姐有关……”他小心翼翼地觑了任盈盈一眼,见她只是恍然,并无恼怒之色,便又壮着胆子继续道:“属下还有一言,小姐与您师父虽有师徒之名,还是该避避嫌隙为好。” 任盈盈微微蹙眉,转了目光看着侍卫某。 侍卫某见她如此,心中微定——看来小姐这次又是无心之失,他这样想着,脸上就放松了些,不再是一副死了爹娘的悲痛劲了,“您今日去的那处高楼是这里有名的……”他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两声,“……情侣携游之处。” 任盈盈眨巴眨巴眼睛——这也太巧了吧?!她之所以选这处地方,便是看中了那银红色的风格,一见便知此地与她要丁坚去做的事情绝无关联……她是出于做贼心虚的心理,下意识的就想要遮掩,谁知道这次遮掩的太到位了——东方不败没察觉她的小动作,反倒看不惯她跟美人师父了……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侍卫某尽忠职守地开解完便相当识趣地溜走了,边溜边默默地暗喜:这日后,教主和教主夫人说起来,我又立了一件大功——说不得再来一件,日后就能放出去做个堂主了…… 任盈盈站在原地,直到觉得夜里草地间的湿气顺着小腿一点一点蔓延上来了,这才轻轻摇头笑了一声——东方不败,还真是…… 真是什么呢?她是早已决定要离开的,他是如何又与她还有什么关系呢? 这样想着,她的眼睛却渐渐酸涩起来。 *** 一轮朗月上夜空,满湖碧水压岸平。 任盈盈有些忐忑地扯扯衣角,第三次向丫头确认,“这样真的好看么?” 丫头坚定地第三次点头再点头,“小姐本来就生得好看,往日只是素面已是不凡,如今装扮起来更是艳光四射。” 任盈盈嘴角微抽,默默地想“艳光四射”这个词用在这里有没有特殊含义。她瞅瞅丫头一脸纯洁的模样,暗道,这丫头小清纯了十几年,应该不会突然猥琐了…… 她摩挲着耳垂上的海棠花瓣耳坠,寒微微的北海红玉撞在她指尖,让她的心也奇异般地安静下来。 任盈盈提着裙裾,沿着青石板小路,脚步轻快地走到卧房门前。 -- 第99页 面带娇红的少女,眸含笑意轻轻叩响了那扇门扉…… 前来开门的东方不败显然被眼前所见惊到了,他直直地看着任盈盈,表情僵硬在脸上,只有黑嗔嗔的眸子里流转着他的诧异与惊艳。 任盈盈见效果达到,心中欢快,微微歪头,软软道:“叔叔,今夜风光正好,咱们去游湖吧。” 东方不败右手虚握成拳,放在唇边低咳了几声,忍着笑尽量平静的问道:“怎么打扮成这副样子?” 任盈盈嘻嘻一笑,迎着东方不败的目光,突然觉得原本顺理成章的话此刻却有些羞于出口了,她慢慢垂下头去,低低道:“女为悦己者容嘛……”最后的尾音拖得长长的,带了一点不自觉的撒娇意味。 东方不败看着女孩小巧的耳垂上,那一点冰红色的耳坠晃来晃去,只觉得他的心也晃动起来。他盯着女孩微红的耳根,拼命按捺着汹涌而来的情潮。 任盈盈却在此刻又仰起头来,苦着小脸哀怨道:“容你也看过了,这些头饰简直要压断我的脖子……”她小心翼翼地晃晃脖子,瘪瘪嘴,小模样委屈极了。 东方不败笑着摇头,伸手拂在她的发上,那些玉质的钗啊、簪子啊,都一根一根地跌落在青石板上,轻快地响着……碎掉了。 摆脱了束缚的黑色长发沿着女孩的肩柔顺地迤逦而下,逶在纤细的腰际,与广大的夜空遥遥相对。 女孩嬉笑着抱住男子的手臂,两人低语着往湖边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姑娘们,上一章是纯洁的啊! 嘤嘤嘤嘤,“且尽欢愉”是指纯粹滴,纯洁滴,纯白滴感情啊,不是你们想的……那啥啥…… *** xuyuanbolixi扔了一个地雷 761520扔了一个手榴弹 谢谢这两位被霸王票栏自动显示盛大账号伤害到的姑娘~(╯3╰) 49 49、泛舟夜湖上 ... 泛舟夜湖上 一叶扁舟,轻轻荡在压岸平齐的湖面上。 舟上一对人,相对而坐,被接天的莲叶簇拥着。 任盈盈将小巧的竹丝扇倒抵在下巴上,若有所思地望着东方不败,忽然咯咯笑道:“好一个妖童!” 东方不败抬眼看着她,唇角微勾,慢慢道:“想要我‘礼尚往来’,你就错了。” 任盈盈有些无趣地撇撇嘴,“本来我也不是‘媛女’,不过……”她双眼在东方不败面上一溜,将扇面半开,轻掩口唇,笑道:“你对‘妖童’这一赞美真的没什么想法么?” 东方不败伸臂将她捉到身边坐下,惹来任盈盈一声尖叫——他们现在正处于湖中心,水可深着呢,月光下望去水底都是黑的——东方不败捏着她的鼻子止住了这一声尖叫,无奈道:“这个词虽偏于艳丽,也还算是褒义。”他似笑非笑地瞪了任盈盈一眼,“你又胡思乱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任盈盈摸摸鼻子,乖乖坐好,她能说想到最初和最后的不败姐姐了么? 一时静默。 只听得风擦过杨柳梢的低语,那声音仿佛薄云轻抚月光般柔和——任盈盈的心在这样的声浪中,犹如小小的胡桃历经风刀霜剑方才长成的外壳突然间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那内里的清香慢慢溢了出来…… 她一只手抓牢了身边男子的臂膀,另一只手在水面上划来划去。 纤纤十指破开水面,一波波的涟漪荡漾开去,有一种言语无法诉说却暗合了天地之美的韵味。任盈盈望着湖面上细小的水纹,轻快道:“叔叔,等咱们返程过了华山,嵩山——你的江湖大计就完成了吧?” 东方不败哈哈大笑,他握住女孩抓着他臂膀的小手,笑道:“只是一小部分。”他顿了一顿,沉声道:“也是最重要的一部分。” 任盈盈沉默地望着水面上黑黝黝的倒影,暗自想道:日月教被世人称为“魔教”,其实倒也不是教中人士多么坏,而是因为日月教本身就是扩张性的——扩张中难免损害到别人的利益。东方不败身为教主,自然是想着要将江湖收归囊中——这有什么可质疑的呢?就好比在现代,有个志向远大的男朋友,那也没什么不好……哎,可是若是他把事业看得比我重了,我却也是没法子开心的…… 东方不败敏锐地察觉了任盈盈的情绪变化,他将女孩的小手慢慢捏在掌中,低声问道:“怎么?盈盈不欢喜么?” 任盈盈依旧望着水面,犹豫着道:“我在想……”说了这三个字,却又顿住了。 东方不败眯起眼睛盯着女孩月光下越发洁白的侧脸,慢慢道:“你在想……什么时候再偷偷溜出去玩闹一番?” 任盈盈心头一凛,笑道:“我哪里敢?我是在想等你大功告成的时候,该送件什么物事给你祝贺才好。”她回过身来歪着脸望着东方不败,苦恼地皱着眉毛,认真道:“我有的东西,叔叔都有的——就算没有,也不会稀罕的。哎,”她煞有介事地叹一口气,“我跟叔叔一比,简直就是两袖清风啊!” 东方不败笑着拍拍她的侧脸,“什么‘两袖清风’?这句话骗骗外人也就罢了。”他眼见女孩面上微红,心中喜悦,因拉着她的手柔声道:“到了那一天,你陪着我一起站在日月神教的牌楼前,就好了。” “日月神教的牌楼?”任盈盈微微一愣。 十数年的光阴呼啸着倒退而去,她仿佛在时光隧道的尽头看到那个四岁的小女娃仰着头,迎着初升的朝阳,一字一字地辨认着巨大汉白玉牌楼上的四个金色大字“泽被苍生”,每一个字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 第100页 “怎么了?” “我想到……很久以前,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骑在马背上,勒马扬鞭仰天大笑——那可真是让人羡慕啊……”任盈盈梨涡浅浅,目光落在东方不败脸上,却又仿佛并不是在看他。 东方不败微微挑眉,“你从几岁就开始记事了?” 任盈盈一愣,掩饰的咳嗽了两声,低头吞吞吐吐道:“……有印象的时候,大概是四岁吧。”她在心里狂抽自己耳光,哪壶不开提哪壶——说什么“第一次见到”,作为一个山寨货,就不要往危险边缘话题上引啊! 谁知东方不败却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道:“那么小的时候的事情都还记得……我却是都不记得了……” 任盈盈的心神从被抓包上收回来,望着东方不败看不出喜怒的面色——他向来很少提及年少时的事情,想来该不是一段愉悦的时光——她却想要了解,于是试探着道:“那你……还记得什么?” 东方不败轻轻一笑,“我记得第一次杀人的场景——之前的,就都不记得了。” 任盈盈说不清楚心底泛上来的酸涩心疼是怎么回事,她反握住东方不败的大手,柔声道:“把那些也忘了吧。”她迎着东方不败幽深的视线,一昂下巴,笑眯眯道:“你又不像我这么聪明,要忘掉小时候的事情才能腾出空地来记住和我在一起的时光啊!” 东方不败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任盈盈,许久,他忽然俯□去轻轻吻在女孩的嘴角——水面随着他这个动作荡漾起来,一如女孩柔软的心——他将女孩搂在怀中,笑叹道:“你说得很是。” 任盈盈咬着下唇,犹豫着要不要在这时候说下面的话——未免太煞风景了一点……她侧眼望望已经升到中天的一轮明月——不得不说了,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她握着东方不败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着,“东方叔叔……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东方不败将下巴压在她如云的乌发上,语调温和,“嗯,你说。” 任盈盈吞吞口水,“那个……你知道我知道我爹没死,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我爹没死……” 东方不败嗤的一笑,将下巴重重一压,调侃道:“什么‘你知道’‘我知道’,好好说话。” 任盈盈被嘲笑了引以为傲的语言表达能力,于是怒了,怒了的任盈盈完全忘记了心心念念的“委婉进言”说,简明扼要一语道明,“我把我爹给放出来了!” 最后一个尾音还飘荡在湖面上的风中,任盈盈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她吸一口气给自己鼓劲——如果他生气了,那她就说“这是为了咱们俩在一起啊,任我行毕竟是我父亲——你说过的,我对你‘这样’了,就是要嫁给你啦——总没有做女婿的将老丈人关在地底黑牢里一辈子的吧”;如果他不听她解释,那她就一定要稳住心神不管是死缠烂打还是眼泪攻势,总之绝对要把这一关过了,之后才好离开……谁知她倚靠着的怀抱却没有丝毫反应,依旧强健有力的容纳着她…… 她小心翼翼地仰面打量着东方不败的神色,却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 东方不败向来犀利的眼神此刻却仿佛失去了焦距,但是他脸上的神情绝对和恼怒气氛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反倒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微笑,一种终于安心了的喜悦…… “你……”任盈盈瞧得古怪,心里毛毛的,忍不住戳戳他的手臂,才一开口就被东方不败紧紧地搂在怀中,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盈盈,盈盈……”他连声唤着她的名字,十年来,在没有哪一个时刻,他的声音这样急迫而不加掩饰,他的双臂将她搂得这样紧,却还在一丝一丝地收紧——简直像是要将她嵌到他的胸膛里去。 任盈盈长长的睫毛慢慢垂了下来:他果然是知道的——她赌对了。 轻轻吐出憋着的一口长气,任盈盈柔声道:“我在,我在……怎么啦?” 东方不败将腮贴在她的额头处,声音中透着从来没有过的慌乱与迷茫,“我知道……我知道你要丁坚给西湖黑牢的梅林四友下了迷醉药,我知道你要他今晚将你爹放出来……你特意装扮了来寻我游湖,我既喜悦又难过……我以为,我以为……”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你以为我是故意引你出来,好让我爹爹被救出后有时间逃脱?”任盈盈微微咬牙,抵在他胸膛前,声音有些闷闷的,“你想的也对。”她说的是真话,这本就是她最初的打算,若不是——若不是东方不败提到他第一次杀人,提醒了她她想要欺瞒的人是怎么样的阴狠智极——没有人能骗他,除非他自己愿意被欺骗。 “幸好你告诉了我,幸好。”东方不败在女孩散发着芳香的发间落下细密的吻,“幸好你没有骗我……” “若是我……若是我没有告诉你,你会……杀了我么?”任盈盈捏紧了手心,等着他用沉默来肯定——好斩断她最后一丝妄想,让她来日离开时能够更加斩钉截铁,不留余地。 如期而至的良久沉默,任盈盈的心渐渐冷了,在一片白茫茫的冰寒中重重跌落下去……直到…… “我不知道。” 他说他不知道! 他说他不知道! “我不知道……如果是别人做出这样的事情,不管是谁——我一定会让他死得很惨,不,我会让他哭着喊着只求一死……但是,那个人却是你……”东方不败温柔地注视着呆呆的女孩,他轻轻抚摸着女孩柔顺的长发,声音和眼神一样温柔,“我不知道我会怎么做。” -- 第101页 “我也许……”他顿了一顿,微翘的唇角染着淡淡的苦涩,无奈的语气中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宠溺,“……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么? 任盈盈的喉头哽住了,她柔软的心仿佛被蜜蜂蛰了一针那样肿胀着疼了起来。她将脑袋更深地埋在男子怀里,哼道:“我才不信……”这样说的时候,眼含泪水的女孩其实已经相信了…… “你要相信……”东方不败轻轻拍着女孩微微耸动的肩头,像是叹息,“你要相信……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给你机会离开的……” 任盈盈听得愣住了,忍不住仰起脸来定定地望着东方不败的面容,迷茫道:“你真的是东方不败么?” 东方不败笑着摇摇头,调侃道:“你又笨又呆又不认路,偏偏还心肠软什么人的话都信——万一没看好,走丢了被人煮了吃肉怎么办?” 任盈盈恼怒地哼了一声,咬牙切齿道:“好啦!你货真价实是东方某人!” 东方不败被她的表情逗乐了,俯身压着女孩柔软的唇吻了下去…… *** 一时云雨毕,任盈盈羞得压着脑袋不敢看向东方不败。 “我答应过你,只要那你待我好,我也会一直待你好的……”东方不败捏着女孩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迎着他的目光,他的声音中还沾染着□方褪去时的喑哑,“我问你,若是我待你好,你也会一直待我好么?” 任盈盈为他的目光所慑,竟似不由自主一般,轻声道:“自然……也会。” 50 50、梅庄有奇遇 ... 梅庄有奇遇 任盈盈随着东方不败,运起轻功来到一个所在,一边倚着小山,和外边湖水相隔着一条长堤,更是幽静。东方不败向山边的石级上行去,他似是到了旧游之地,路径甚是熟悉——他牢牢抓着任盈盈的小手,只怕他一个错眼,这小丫头就把自己走丢了。 任盈盈跟在东方不败身后,丝毫不担心迷路的事情,一路上东张西望,只觉得转了几个弯,便见遍地都是梅树,老干横斜,枝叶茂密,想像初春梅花盛开之日,香雪如海,定然观赏不尽。穿过一大片梅林,走上一条青石板大路,来到一座朱门白墙的大庄院外,行到近处,见大门外写着“梅庄”两个大字,旁边署着“虞允文题”四字。 “虞允文?”任盈盈皱着眉头念着这个名字,心里疑怪这会是哪位武林前辈。 就听到东方不败在一旁轻轻解说道:“这是南宋破金的大功臣,你看这几个字儒雅之中透着勃勃英气——读其字想见其为人,大略不错。” 任盈盈微微一愣,问道:“你挺看重这个人么?” 东方不败脚下不停,握着任盈盈的手微微收紧,笑道:“为国为民的大英雄,自然是要看重的——史称其‘慷慨磊落有大志,而言动有则度,人望而知为任重之器’,这样的人若是生在当代,必使之为我所用!” 任盈盈却早已经跨上一步,踮起脚尖抓住门上擦得精光雪亮的大铜环,将铜环敲了四下,停一停,再敲两下,停一停,敲了五下,又停一停,再敲三下,然后放下铜环,退在一旁。过了半晌,大门缓缓打开,走出一个家人装束的男子,此人目光炯炯,步履稳重,显是武功不低——正是丁坚。 他一眼看到与任盈盈同来之人竟然是东方不败,登时骇得面色蜡黄,瞪着来人只疑身在梦中。 就在此时,门内传出一阵粗噶的大笑声,那声音越来越近,隐隐竟有风雷之势,“哈哈哈哈,好一个‘必使之为我所用’!一别经年,得闻东方贤弟壮志不改,老夫心下甚慰啊!” 任盈盈拧着眉头,听着任我行这话里透着真诚,可是怎么越琢磨越不对味呢?! 低啸声中,在西湖梅庄黑牢中被关了十年的任我行双掌击出,那两扇大铁门竟被硬生生击打下来,直直冲着东方不败压来! 东方不败将任盈盈搂在怀中,猛地拔地而起,在落下时,恰好踩在轰然落地的铁门之上。 毛发几乎将脸全部遮住的任我行出现在门洞正中,他嘿然一笑,粗声森然道:“我只道东方贤弟壮志不改,这仇报起来也有些趣味——怎么只会躲?!莫不是这十年里没有我任我行时时敲打你,你这教主做得太安逸了,竟养出了妇人性子?!”言罢,纵声大笑。 任我行虽是大笑,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却牢牢盯紧了东方不败,随时预备对方愤起发难。 谁知东方不败却欠身一礼,诚恳道:“往日种种,小侄有僭越之处,还望阁下海涵。” 任我行眯着眼睛盯着东方不败,口中哼笑道:“‘小侄’?哼,你又有什么阴谋诡计?老子闭关十年,已经参透天下武学至道——凭你什么阴谋诡计,老子只管先杀了你再说!”他说到“杀”字的时候,右手五指已经成掐势,直取东方不败咽喉! 东方不败连退三步,虚晃上身避了开去,笑道:“小侄如何敢在您面前不恭敬,这一仗不打也罢。” 任我行一击不中,不怒反笑,“好好!一别十年,贤弟武艺也精进如斯——这一仗你若不打,那就只管受死!” 眼见一个执意致对方于死地,另一个却是一味避让——任盈盈瞅准机会,运气将折断的梅枝刺入两人之间,那梅枝瞬间被二人之间的气场绞了个粉碎!任我行与东方不败受此一扰,俱都跳开一部,任我行怒目视来,看到梅树下立着的袅娜少女,却猛地僵在原地。 -- 第102页 “阿素……”这上一刻还满面杀气的莽汉子此刻眼中竟似泛起了雾气,他就站在原地,不敢上前也不敢后退,只怕一有动静就惊散了那梅树下的女孩…… “爹,我是盈盈!”任盈盈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便宜老爹对于那个传说中的老婆还是很看重的,那就好那就好…… 任我行这才反应过来,他被困湖底十年,生命中的全部意义似乎就只剩了报仇——以至于得脱牢笼,眼中所见的竟只是大仇人东方不败一个,连他的亲生女儿任盈盈就站在一边都没有察觉。他对着任盈盈沉声道:“乖女儿,到爹爹这儿来。” 任盈盈站在原地没有动。 任我行粗声道:“怎么?不是你让人将爹爹救出来的吗?怎么还不敢认了?” 任盈盈细密洁白的牙齿紧紧咬着嫣红的唇瓣,她低声道:“爹爹,你看在女儿的面上,不要跟东方叔叔计较了好不好?” 任我行先是喘着粗气瞪着她,继而斜着眼睛瞅着任盈盈冷笑道:“难不成你觉得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养了你几年,你就忘了老父,一心向着外人了?!” 人面兽心?! 任盈盈咬着嘴唇走到东方不败身边,轻轻握起了他的手,认真道:“女儿不孝,心悦此君久矣。” 任我行眯起了眼睛——他这么多年不修边幅,脸上本就是胡子头发乱蓬蓬的,好歹还能看出眼睛来,这样一眯起来,简直要找不到他的眼睛所在之处了——但是这却不影响从他眼中射出的毒辣的光,即使是对着他的亲生女儿。 “嘿嘿,”任我行笑了两声,笑声中却殊无欢快之意,“盈盈,你这是有了情郎,不要老父了?!” 任盈盈听到“情郎”二字不由得面上绯红,谁说古人含蓄的,这二字比现代的男朋友可直白火辣多啦!她眼看着任我行好似深山野人一般的面容,想到这么多年来与这个便宜老爹每周通信,他言语中宛如亲生父亲的关爱——并不是作伪的,不由得心中微凝,低着头想了一想慢慢道:“爹爹,今晚不是女儿如何选,而是爹爹您如何选……” 她话音未落,东方不败与任我行已经同时冲着梅林深处喝道:“什么人?!”倒把任盈盈吓了一跳。 却见梅林中一地碎银般的月光之上,缓缓飘出一位白衣女子来,说是“飘”,实在是因为她行动之处丝毫不见身形晃动,直似是随着月光渺渺而来一般。她披着一袭轻纱般的白衣,犹似身在烟中雾里,周身笼罩着一层轻烟薄雾,似真似幻,实非尘世中人,除了如瀑的长发垂下,全身雪白,如风拂玉树,雪裹琼苞,美若芙蓉出水、清若姑射仙子,风致嫣然,莫可逼视。 任盈盈只觉得一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里,仿佛不是她,而是那个原本的四岁孩子呆呆地望着来人,心底一声声地喊着,“娘亲”“娘亲”……仿佛任盈盈此刻只是一个旁观者,洞悉了曾经真正的任盈盈一介小小孩童却那般拼命的缘由——依着原本任盈盈的性子,她若是知道自己的娘亲是这样神仙般的人物,怎么能容忍自己一世庸碌? 那白衣女子慢慢走近了,借着皎洁的月光,只见她的面容与任盈盈安静之时简直是一模一样,无怪方才任我行心神激荡之下竟然冲着自己的女儿喊出一声“阿素”来。只是若仔细看,便知道这女子与任盈盈的区别在哪里——任盈盈的两腮总是带着一股活泼泼的嫣红,好似随时准备笑出声来一般;这白衣女子肌肤间却少了一层血色,显得苍白异常,若有病容,虽然月光皎皎,照在她脸上仍无半点血色,更显其清丽绝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实在是美极清极冷极,虽生于凡尘,但一瞥一笑,一举一动,甚至是一个回眸,无一不流露出仙子气息,无一不令人陶醉。 再看任我行,他却已经呆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那女子走到几人面前,开口道:“我是阿素。”她的声音娇柔,竟不像是育有一女十数载的妇人,倒如同任盈盈的姊姊一般。 东方不败瞥了任盈盈一眼,毫不怀疑是这丫头捣的鬼,不过……他目光一转,落在一旁还在呆呆发愣的任我行身上,唇角微勾…… 阿素自说出第一句话之后就一直看着任我行,见他毫无动静,便道:“任我行,你不记得我了。” “不不不……阿素,阿素,我记得你!我记得你!我这十四年七个月二十八天来没有哪一刻敢把你忘了!”任我行哽咽着粗声道,“你还活着,我就知道你还活着!那日你凭空不见了,我找得你好苦!”他右手五指成爪,狠狠撕着自己心口处的衣襟,仿佛不如此不能发泄他的一腔郁痛与欢喜!他痴痴地望着阿素,却始终不敢上前一步。 眼见任我行因她一言状若癫狂,阿素面上却看不出动容之色,只是淡淡道:“我回了古墓。” 任我行直直盯着阿素,哑声道:“我去找过你……却始终不得入门之所。” 阿素点一点头,依旧淡淡道:“我师父布了阵法。” 任我行面显苦楚,“你师父……还是不许你同我一起么?”他说到这里却突然把头一昂,那种肃杀天下的枭雄之态又现,“便是她不许,这次我也绝对不会放你走了!” 阿素“嗯”了一声,道:“她死了。” 任我行讶然道:“她……死了?那……”他下意识的安慰道:“你……不要难过……” -- 第103页 阿素望着他,不解地反问,“我为什么要难过?” 任我行张口结舌,突然含泪大笑起来,他手拍着身侧的梅树,只将身周的梅树都拦腰拍断了才止住笑声,低低道:“阿素啊阿素,你又变回原来那个样子了……” 任盈盈眼看着这二人迥异于常人的问答,手心渐渐发冷,不由得伸手去握住东方不败的手,小声道:“咱们走吧。” 她的声音虽小,任我行却也听了个一清二楚。他猛地瞪视过来,厉声道:“今日天赐良机,若不杀了此子,如何能解我心头大恨!” 任盈盈咬唇,望向白衣女子道:“你不是要我爹爹随你回古墓去的么?” 阿素点头,看着任我行道:“我不喜欢外面,你随我回去。”她说话斯文,却带着一股不容驳回的威势,便是与任我行相对,也丝毫不落下风。 任我行立在那里,半响不做声。 阿素便又点一点头,淡淡道:“你若是不愿意,我就自己回去。” 任我行问道:“你回去之后还来看我么?” 阿素摇头,顿了一顿道:“我这次回去,就再也不出来了。” 任盈盈屏住呼吸看她爹爹会怎么选,谁知任我行胸膛上下起伏了半响,突然镇定开口道:“阿素,这个人夺了我的教主之位,又将我囚在西湖黑牢里不见天日整整十年,我是必然要报这个仇的!阿素,你等我一等好不好?” 阿素细长的眉毛微微蹙起,她看了任我行指着的东方不败一眼,轻声道:“我帮你杀了他。” 51 51、鹤归于何处 ... 鹤归于何处 任盈盈大惊。 她于半年前就谋求离开,在黑木崖上点拨曲洋去掘墓寻曲谱,并要他允诺若是果能掘到《广陵散》,来日不忘此恩。六月间来西湖,曲非于福建听了青莲白莲报信,擅离职守赶来见任盈盈,为她与曲洋通信。任盈盈挟旧事以求,曲洋几番叹息之后便道出了实情。 早在十年前,曲非刚上黑木崖时,身为曲长老的孙子却时有教中人士欺辱,那时任盈盈便觉得曲非身上定是有什么为人所图谋之处。后又有一向不问世事的美人师父主动出手相助于曲非、曲洋——能让美人师父主动插手的事情必然是与任盈盈那传说中的娘亲“阿素”有关系的人事。 这曲非却是阿素的师父在阿素私自离开后收养的幼婴,后阿素难产被师父带回古墓,因阿素日夜思念女儿,便要阿素认下曲非为徒弟,一解思女之苦。谁知后来阿素将一腔心血都扑在曲非身上,碍了修行,阿素的师父于是越发不满起来,最终趁阿素不备,将曲非丢到了墓外——只是阿素的师父也并不忍心这个孩子就此死去,便引着奉任我行之命来此查探的曲洋发现了丛林中的曲非。这便是曲非的由来了。 任我行既然知道曲非与阿素大有关联,无奈探不出究竟,便假借教中子弟之手,对曲非百般欺辱凌问,却始终无果。这般都问不出真相的曲非,却不用任盈盈开口,就将古墓之中的阵法详略都讲了出来。他离开古墓时已是十三岁年纪,后来的日夜中常常思及幼时日子,因为古墓之中的一桌一椅都在他的脑海中清晰无比。只因着师祖的话,曲非从来没有回去过;这次却为着任盈盈的请求,重回古墓请师父出山。 这就是一别十四年的阿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此地的原因。 只是任盈盈千算万算,却独独忘了将这位“娘亲”不为世情所束的性子考虑进去。遥想当初小龙女对孙婆婆的去世无动于衷,她便早该想到这位娘亲对于杀了东方不败也不会有什么心理障碍才是——她这个女儿在这位娘亲眼中实在是与天边的一缕云,脚下的一粒尘埃没什么区别! 这下好了,本来只是一个任我行,东方不败还有胜算;再加上一个熟习九阴真经的阿素——加上她任盈盈也不是对手啊! 这样想的时候,任盈盈的心中已经做出了选择:在她心中,到底是什么也比不上东方不败重要的。 说不得,她去拦下阿素与任我行,让东方不败先离开——她到底还是这二人血缘上的女儿,料想即使被俘也于性命无碍。 她思量未定,阿素已然动手。 只见她身形飘忽,似欲乘风归去,并不见她如何动作,一掌已然拍至东方不败心口——这一掌若是受实了,当下便是筋脉俱断。东方不败识得厉害,足尖倒退轻点,顺着林地里一径草叶,整个人如同展翅的鹰一般滑翔退去……一直呆立在旁边的丁坚只觉得眼前一花,东方不败人已然不见了。 任盈盈咬牙跺脚,提气正欲追上去,猛听得美人师父的声音从远处幽幽传来,“阿素,且慢。”她心中一呆,循声望去,就见皎洁的月光下,身形瘦削的美人师父一袭青衫遥遥而来——只一个眨眼,人已经到了她面前,却是拦在了阿素面前。任盈盈心中大为忧虑:一个便宜老爹加一个清冷娘亲,自己已经毫无胜算——再来一个十多年来对清冷老娘痴情不改的美人师父……这下死定了!只是美人师父……他会对自己动手么? 只这么一想,任盈盈便觉得心底发凉。 阿素凝掌不发,望着美人师父,目光清冷,有微微的诧异,“师兄?” 美人师父站在任盈盈身前,正对着阿素——任盈盈看不到他面上的神色,却听得他的声音平稳有力,仿佛是很多年前那样健康,“阿素,是我。” -- 第104页 阿素点一点头,微蹙着眉头道:“你且让开,待我杀了这人再与你说话。” 美人师父低声道:“不妥。” “怎么?”阿素细长的眉毛慢慢倒立起来,整个人显出一股凌厉的气势,随即她却像是想通了,缓和了面色道:“你要帮我杀了他?”她摇了摇头,“那倒不必了。” 十数年前,阿素与这位师兄接触不多,却知道他是从来不会违拗自己意思的,因此有此一说。 任盈盈心中一凉,只觉得苦胆破了一般,连血液里都浸透了苦涩。 孰料美人师父却笑着摇摇头,望着阿素低声道:“我不会帮你杀了他的……”他似乎是想回头看看任盈盈,却到底没有动作,只是继续道:“我也不能让你杀了他。” 阿素退开一步,冷声道:“为什么?” 美人师父沉默片刻,低声道:“阿素,你可记得十四年前,你在黑木崖上剩下一个女婴。她如今已经长大啦,跟你一样有了自己欢喜的男子啦——那个人便是你要杀的人,你若是杀了他,你的女儿岂不是要伤心?” 阿素抿着嘴唇看了一眼站在美人师父身后左侧的任盈盈,这一眼中殊无母女之情,只听她淡淡道:“别人的事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她侧头看了任我行一眼,“我若是不杀了他,任我行便不肯随我回古墓——你让开,我会让他死得痛快一些,一下就好了。” 美人师父又沉默了片刻,直到阿素提步便走,想要绕过他去追站在十丈开外的东方不败。 “阿素……”美人师父又低低唤了一声。 “怎么?”阿素停了下来,望向美人师父,语气中有清淡的不耐。 美人师父缓缓抽出了腰间软剑,无奈的口吻中有着隐忍的苦痛,“我实在不愿如此……对你。” 任盈盈眼看着美人师父横剑拦在阿素面前,只觉得心里又烫又暖又疼,她像是梦呓那样的低喃道:“师父……” 美人师父闻声回头,望着女孩露出个安慰的笑容来,他的声音温暖,一如十年前黑木崖上的那个夏日,“我说过的,有师父在一日,便护你一日周全。” 任盈盈的泪水涌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注意:这一章之后的三章请不要购买,是防盗章节。 我会每两天更新一章。 很抱歉之前将近两周没有更新,上上周去北京封闭式学习,带了笔记本和无线网卡,以为万无一失就没有提前和大家说。谁知道那个学校在北京五环之外的荒郊野地,坐地铁都要先等一个小时的公交……尼玛什么信号都没有,手机更不能上网。这周三从北京飞到上海,周四上午十一点坐了G16列高铁从上海往回赶,到了济南西站又买不到回来的票,打的去了济南站,等到回家已经是将近九点了。大家看到的这三章是我从昨晚九点码到十一点,然后睡两个小时,又从一点到三点,然后从五点一直码到现在的结果。 因为比较赶,有些地方还有些粗糙,我会加以修改的。 嘤嘤嘤嘤,我爱依旧追文的姑娘们!PS:小黑屋,乃不要召唤我~~我以后会先存稿载申榜滴~~这次吓死我了~ 注意:此后三章为防盗章节,在我填充剧情内容之前请不要购买。我会每两天更新一章的。 ☆、自是有情痴 自是有情痴 月光,剑光,泪光。 美人师父与阿素对峙着。 这二人,都曾修习过古墓派的心法,却生出了两种极端的性子:外面看着都是淡淡的;里面却是一个热极,一个冷透。 凝重而悲凉的静默中,猛听得丁坚惨呼一声,待众人看去,却见他已经被任我行一掌击在心脉,眼见活不成了。 任盈盈对任我行骇然道:“你……怎的?” 丁坚乃是她安排去救任我行的人,任我行一脱困竟然就将他打死了——这可不是疯了么? 任我行嘿然一笑,眼看着丁坚倒在地上,不甚在意地在衣襟上擦了擦双手,道:“先解决了这一个,再好好跟我的东方贤弟切磋切磋……”他侧过脸来直直地盯着任盈盈,森然笑道:“好女儿,你在你东方叔叔身边长了这十年,岂不闻‘大恩即大仇’一说?” 任盈盈被他那寒森森的目光吓得倒退一步,口中喃喃道:“爹爹,你疯了……你真是……”东方不败从来没有这样过——童百熊是救过他性命的人,东方不败成为教主之后,非但没有什么“大恩即大仇”的想法,反倒对他多加重用,称呼为“童大哥。 任我行将面上的笑猛然一收,哼道:“我疯了?好女儿,是你心太软!他今日救了我,如此大恩,来日他若以此相求,要我做这做那——我是应还是不应?哼,我方才没有收拾他,他就该识趣逃走,躲到深山老林中,这一世都不出来才能保得性命——像他这样呆呆的只会站在一边看,你说爹爹我除了杀了他还有什么法子?” 任盈盈颤声道:“他救了你,反倒该死?你杀了他,却是他的错?”她连连摇头,只觉得手足冰冷,“你……”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她也算是救了任我行——大恩即大仇,难道也要杀了她,他才能安心?! 任我行看着任盈盈惊惧的模样,走上前一步,笑道:“乖女儿,咱们是父女,一家人自然是不论恩仇!”他虽是笑着,眼中却殊无亲切之情,反倒是一片森冷。 -- 第105页 任盈盈直觉得连退两步,扶着梅树树干,眼看着丁坚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喘着最后几口气……终于不忍地转过脸去…… 那丁坚自知死劫难逃,拼尽了最后的力气眼望着美人师父,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做了个口型,“师父”——他到死,还是记着那将他逐出师门之人,却不知道那人早已经在他之前赴了黄泉。这一段孽缘,在最开始的时候,更清醒也更残酷的那人,便选定了这一生两两不相见的结局。 美人师父长叹一声,望着阿素道:“这样的人,你还是执意要与他一起么?” 阿素不在意道:“我要同他在一起,却与他是怎样的人有甚关系?”她蹙了眉毛,将手中长剑一震,“要打便打,罗嗦什么!” 美人师父捏着剑柄踟蹰片刻,慢慢道:“阿素,我实在不愿与你为敌。你夫君在黑牢中被囚十年,如今看上去气色却比在黑木崖上还好些,你可知道为何?”他不待阿素发问,便继续道:“他修习的吸星大法乃是脱胎自北宋年间的逍遥派北冥神功与后来丁春秋的化功大法——只是这吸星大法中却丢失了北冥神功的总纲,没了吸收异种真气为己所用的法门,只能容纳却不能分化使用。十年前,你夫君练这吸星大法险些走火入魔,只是这十年囚禁中只怕已经想出解决法子了。” 别人还好,任我行却是已经听住了,只因这人所说的与他的情况全然一致,此刻他嘿然一笑,“你是想以此胁迫我?哼,却是晚了!我既然已经知道了如何解决,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美人师父并不惊慌,依旧慢慢道:“我知道。只是敢问阁下,你的解决法子是否只是镇制异种内力的法门,实未完全解决异种内力的问题?” 任我行默然不语,半响冷笑道:“你待如何?”言下之意,便是承认的确如此了。 美人师父低声道:“我愿意将北冥神功的总纲告诉你。” 任我行猛地上前一步,却又退了回去,斜着眼睛盯着他,嘿然一笑,冷声道:“你是想以此为持要我不来找东方不败的麻烦?” 美人师父淡淡道:“大恩即大仇,若不让先欠下你一份恩情,我怎么敢就让你受我的‘大恩’?”他生性冲淡,任盈盈与他相识十年,从未见他动气恼怒,也从来没有听到他出口讽刺。只是这一次,他眼见丁坚无端惨死,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轻讽。 此语于美人师父是出于讽刺,于任我行却是恰好对了脾胃。 他大笑着走了上来,“师兄,你说得很是!” 美人师父悄然而立,风鼓荡起他宽大的衣袖,仿佛有一群鸽子在里面飞翔。 任盈盈在一旁迷惑了,这美人师父到底是什么来头,古墓派的娘亲喊他师兄,跟逍遥派有渊源的便宜老爹也喊他师兄——他究竟是什么门派的? 美人师父似是知道她的疑惑,转过脸来望着她微笑道:“我的名字叫师凶。” “哈?”纵使情势危急,任盈盈还是忍不住扑哧一笑,这名字……真占便宜! “师长的‘师’,凶杀的‘凶’。”美人师父低声道。 任盈盈微微一愣,原来美人师父是有名字的……原来是这两个字,师凶。 美人师父索性走到任盈盈身边,语调悠长,“你知道北宋年间的逍遥派吗?逍遥派第一代弟子中有一位无崖子,他后来成了那一代的掌门人。无崖子先后收了三个徒弟,大徒弟苏星河迷于琴棋书画,后又收徒八人,号‘函谷八友’。这函谷八友在学武功之外,每人修一门工艺专科。原意武功是“主修”、工艺技术是“副修”,结果这八个弟子后来却成了工艺专家、副习武功。当时逍遥派中纷争不断,苏星河为使弟子免于祸,把八人同逐出门墙,从此不见,这八人不敢再以师兄弟相称,但眷念师门情深,于是纪念在函谷关学艺之地,并称“函谷八友”。” 他这一番讲故事般的娓娓道来,竟将众人都听愣了——任我行与东方不败是不知道他说这般话是什么用意,阿素却是莫不关心,至于任盈盈……她是心中担忧,每次美人师父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时,多半最后会炸出来一个大秘密! “这八人后来隐居幽谷,避于世人,后来都各自娶妻生子了。他们想起当年逍遥派的赫赫威名,又自惭没能将师父所授的博大武学传承下去,便公选了其中最为聪明伶俐筋骨奇佳的孩子,将他独冠一姓‘师’。这孩子果然不负重望,将函谷八友所授的秘籍竟然学会了十之二三,在当世可算是前五的大高手了。后来,这孩子也育有儿女,代代繁衍,只是再也没有出过似这孩子般灵慧的武学佳才。一代又一代,一个百年又一个百年,谷中众人几乎已经忘记最初的念想之时,师姓一族的支派却突然出了一位异常聪灵的男童,竟是不管什么招式,他看一遍就会;不管多艰深的秘籍,他诵读一次就能背下练习……”美人师父慢慢讲述着记忆中的往事,目光悠远,至此一停。 美人师父吸一口气,再开口时语意转涩,“……合族惊喜。谁知道先是这男童的母亲,然后是父亲,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竟是一天一人都死去了……谷主便说这男童是祸害,要烧了祭神明求宽宥。这男童被绑上了火架,却突然来了一场暴雨熄灭了大火。于是男童被暂时关在谷底的一所小黑屋里,他又渴又饿,不知过了多少天,谷中最年长的爷爷将他放了出来,对他说,‘你命中带凶,以后便改叫师凶,压一压这煞气吧。’男童出了小屋,这才知道谷中一场瘟疫,除了这位老人与他,师姓一族其他的人竟是死绝了。” -- 第106页 “那男童……是师父你?”任盈盈眨眨眼睛,逼退眼中的湿意,想了想问道:“那丁坚不是你的师兄么?” 美人师父轻轻笑道:“他是函谷八友中五哥神医薛慕华的后人,瘟疫过后,便是薛姓一族收留了我——我也曾从师学医术,因此称呼他‘师兄’。”他停了一停,低声道:“只是他口中的师父却是当日函谷八友中八弟李傀儡的后人,那也是位戏痴——迷乱处往往颠倒男女,不分虚实……” 任盈盈暗自思索:难道是武林版的霸王别姬?又抬眼望着美人师父,不知道他说完这样一番话后有什么秘密要抖搂——总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讲这样一番话只是为了道出他名字的来源吧? 美人师父静静地注视着梅树下的女孩——十年来,他看着她一点一点长大,教导她护着她……直到与阿素拔剑相对前一刻,他都没能意识到在他心中,这女孩有多重要……任盈盈于他,并不仅仅是一样被托付的物事,她是一朵缓缓开放的花;而他愿意在黑暗窒息的地底守护那不为人见的根脉。 “你小时候曾经问过我的名字,现在我告诉了你,”美人师父望着任盈盈,微笑道:“你要记得。” *** 任我行答应了只要得到了北冥神功的总纲,便不再寻东方不败报仇——他本就决定要随着阿素回古墓去,权势霸业再重要,也比不上这失而复得的灵魂另一半珍贵。只是……眼见美人师父与任我行相对而站,将总纲递交过去,不妨任我行假借接书,十成掌力瞬间击出! 任盈盈尖叫一声,疾风般扑了过去! 一切都像是电影里面的慢镜头,又如同落雨的黑白默片,美人师父捂住心口缓缓往后倒去,暗黑色的血顺着他的嘴唇蜿蜒而下,他苦笑道:“你这又是何必……咳咳,十年前,你自己下的毒也信不过么?” 任盈盈伸手扶住美人师父,红着眼睛瞪向任我行,“是你下的毒?!”她十年前穿成四岁的任盈盈,与任我行父女相处半年不到,便被东方不败掳下山去,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于这个人见过面,此刻一见面任我行就先要与东方不败寻仇,继而重伤了美人师父。十年来,美人师父于她,亦师亦父,真要比起来,比任我行这亲父却要亲近许多。理智上知道任我行素来是这样的人,情感上却不受控制得几乎要一掌打还过去! 任我行冷笑道:“当夜我亲耳听到他与东方不败做私底下交易,中毒也怨不得我——是他负我在先!” 任盈盈也冷笑道:“天下人都负了你!” 任我行叹道:“正是天下人都负了我。”他盯着任盈盈,眼中怨意深重,显然是在说:我的亲生女儿都负了我,还有什么人能不负我?!他这些年被囚黑牢之中,虽有任盈盈与之通信,到底性情大变;之前又见女儿一心护着东方不败,早就先入为主地认定这十年来,女儿已经只知东方叔叔,忘了还有老父了。此刻见她师父受伤,她也满面怨怒,不由心想:果然是‘不养的不亲’!她虽然还喊我一声‘爹爹’,心中却早已经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这样想的时候,任我行却忘了正是这个因不养而不亲的女儿将他从黑牢中救了出来。他说到天下人都负了他,便觉得果然如此:昔日的教众竟是一个来救他的也没有;女儿也离心反目;救了他的丁坚又不解世事,自取了死路……只有,只有阿素,始终站在他身边——为他甘违师命,为他报仇助阵,为他……全天下,只有阿素一人,不曾负他! 任盈盈不再理会任我行,抓着美人师父的手臂急切道:“师父,你怎么样?你中的毒究竟是什么?” 这边凄风苦雨,那边任我行与阿素却就这样远远离开了……只看背影,却也似是一对神仙眷侣,只是一个心狠计毒,一个冷面冷心,只是偏偏彼此情有独钟,只要能在一起,世间一切便皆不入眼了。 这样一对人,便有万般可恨处,于情之一字,也让人可敬可叹。 *** 美人师父倚在梅树上,嘴角的暗色血迹触目惊心,面色灰败,隐然已现死兆。他却笑得毫不在意,只望着任盈盈道:“莫哭莫急,这一生,谁能逃过去一个死字呢?你——你不要怨阿素,她又回古墓一十四年,定然变回了原来无悲无喜的性子。待她与你爹同归,过上两年,你再去寻她……她是会好好对你的……你日后还要多多小心任我行,他虽说与阿素回了古墓,不过几年,等阿素与他相处性子活了过来,他只怕还是要出来报仇的……到时候……咳咳,到时候,师父不能护着你了,你要自己小心……” 任盈盈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泪如雨下,抽着鼻子扯着他的衣袖喊道:“我不要爹,我也不要娘,我只要师父你好好的!我只要师父你好好的!” 美人师父笑得咳嗽起来,任由她扯着自己的衣袖,低声道:“真是孩子话……咳咳,你要嫁人,爹娘不在怎么好?没了我这个师父,还会有新的师父的……让曲非陪着你找寻找寻,要性子好的,不要像我这么严厉……” 任盈盈只是摇头,只是流泪,“我不要新师父!我不要新师父!”她在伤筋动骨的伤痛中突然愣了一下,继而像是抓到救命稻草那样抓着美人师父的手大声道:“你不是什么武功一练就会吗?!你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中了一掌就变成这般模样了?!你不是还跟着神医学医术吗?怎么会连自己也治不好!” -- 第107页 美人师父叹笑道:“医者不自医,况且那毒甚是厉害,我苦撑了十年,如今可再也撑不住了……” 原来任我行所下的这毒甚是阴毒,会慢慢损耗人的身体,三年之中令人筋骨酥软,五六年间便是白骨也不见了;若是中毒者催动内力,便会加速毒素发作——这也是为什么美人师父当初会在嵩山脚下受伤的原因。美人师父仗着内力高深,这才能苦撑了十年,今夜料知梅庄将有大事,便强行封毒赶来,如今被任我行一掌击中,却是催发了毒气……他只觉得四肢百骸中的力量都在迅速流走,渐渐地双腿几乎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脊背顺着树干慢慢滑坐在地上。 美人师父侧头望着随之蹲下的任盈盈,微微笑着,低低道:“我的名字……你要……记得。” 一语毕,便再也不动了。 任盈盈半抱着他的肩膀,恸哭起来! *** 一直在十丈外遥看着事态发展的东方不败此刻走了上来,拍拍任盈盈的肩头,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任盈盈哭到倒抽气,仰着脸望向东方不败道:“我知道师父心中爱着那个阿素,也是为着她才愿意做我的师父,这么多年来教导我……我总是想着,若不是因为阿素,师父根本不会知道这世上还有我这样一个人的。可是今夜……我看到他因为我的缘故,竟然对着阿素拔剑了……”她大哭起来,“他为着我,对爱了数十年的女子拔剑相对——不是因为他不爱她了,他到死还在为她说话——只是因为,师父才是这世上那个真正把我当女儿一样对待的人!他没了父母兄弟,便把这一世的亲情统统给了我!” 她搂紧了这茫茫世间的唯一亲人,任由尚未干涸的血染在她洁净的衣襟上。 东方不败沉默地站在她身边,沉默地看着她痛哭,昔日横波目,今成泳泪泉——为了另一个人。 直到曲非的到来。 青年曲非站在任盈盈面前,他渐渐长开的肩膀微微颤抖着,他红着眼圈轻声道:“你师父叮嘱我,若是他死了,就将他送回谷里去。” 任盈盈从巨大的悲痛中回过神来,她竟然看到曲非背对东方不败对她微微眨了眨眼! 她没有看错! 任盈盈的心激烈的跳动起来!难道……美人师父还有法子起死回生?! 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咬出血来,才能控制住面上的惊疑之色——因了这份惊疑,她并没怎么抵抗,就让曲非将美人师父的“尸体”带走了…… 任盈盈擦擦眼泪站起身来,看到月光□前重叠的两个人影,突然意识到东方不败还在看着——不能让他看出端倪!她掐着自己的手心,泪水又滚了下来…… 东方不败轻轻握住任盈盈的手,沉默片刻,低声道:“咱们回去吧。” 任盈盈轻轻吐了口气,望着远处出了会神,突然问道:“你也会像师父一样对我好么?” 东方不败握着任盈盈的手慢慢收紧,他凝视着任盈盈道:“我不是他。” “我知道。”任盈盈也凝视着东方不败。 “所以,我不会让咱们落到那种地步。”东方不败眉宇舒展,一派疏朗大气。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信号弹,一扬手激射入空。伴着尖锐的破空声,那信号弹在夜空中炸裂开来,迸射出明蓝色的火光,方圆百里之内的人都能看得清楚,那明蓝色的火光在夜空中摇曳片刻,便都化作点点银白色的流星坠落下来……烟火方落,却见梅庄四野突然无声无息地燃起了无数明晃晃的火把,就仿佛是从幽冥地狱中猛然蹿起的炼狱之火,烈烈地燃烧着直冲天际,直欲将黑夜烧成白昼! “日月神教,无往不利!日月神教,无往不利!”数百人齐声呐喊,声震四野,骇人心魄! 任盈盈哑然四望,继而怒视东方不败道:“你早有安排!” 东方不败叹了一声,摸了摸女孩额前的碎发,俯身深深望入女孩的双眸认真道:“盈盈,我是东方不败——就是我囚了任我行十年,是我早就知晓你要救他出来却不动色,也是我明明知道你师父可能是诈死却看着你恸哭一言不发。我从来不是好人,也不会变成好人,因为我是东方不败——我八岁杀人,十岁搏虎,十二岁入教,短短数年成了副教主,年过二十夺位成功——一个好人做不到这些!一个好人甚至在八岁那年就活不下来。” 任盈盈鼻头眼睛都是红的,她在火光中仰望着这个口口声声告诉他“东方不败是个坏人”的男子,心里又酸又涩,却到底还是柔软下去。 梅林外圈明亮的火光里,教众声传九天的呐喊声中,面色冷峻的男子将眼睛红肿的女孩抱在怀中,他的声音安稳有力,“盈盈,我是东方不败。可是你不要怕,不要怕我……因为你是……”他缓缓低下头来,在女孩额上落下一个长久炙热的吻,“……我东方不败所爱之人。” 这一句,沉郁有力,连鬼神都不敢怀疑此中真情! 作者有话要说:已经选择了全部购买的姑娘们不要担忧,V章修改后的字数是只能多不能少的,也就是说早买了的姑娘会省钱,╭(╯3╰)╮。 我会迅速更新的,o(╯□╰)o,我发现放防盗章节简直比强制码字软件还有效果。我一想到放着的防盗章节,便觉得如芒在背,也不敢看视频,也不敢聊天,全力码字!!! -- 第108页 按照这个效果,我觉得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日更六千也是有可能的…… ☆、华山一为别 华山一为别 梅庄事了,任盈盈随着东方不败一行人返程北上。 一路上且走且停,入山西境内时,任盈盈大病了一场,休养了半月才算是好起来。这一病后,她的人却越发瘦了起来,虽然行动处依旧是言语带笑,两颊的肉还是渐渐凹陷下去,使得她的笑容里含了一丝娉婷的可怜。 待到华山脚下时已是深秋,是夜,二人宿在昔日的小院卧房中。窗外风声不绝,雨打在屋檐上,静夜里听来分外清晰,任盈盈倚坐在窗下的玫瑰椅上,伸着手臂捏着银簪去挑灯花,纤巧的五指被烛光映得红透透的,好似朝阳下的如意玉兰花。 烛光高挑挑的亮了起来,任盈盈托着腮看了半响,不自觉地叹了口气,便听得东方不败的声音从书桌后传了过来,“我记得一则佛法典故,颇有意趣,说与你一听。” 任盈盈讶然看去,只见东方不败披着浴后的黑袍,长发微湿散在肩背处,烛光下的面颊不似白日时冷峻,双眸微含笑意,正手握书卷望着她。 “达摩昔日曾在嵩山面壁九年。慧可求法,达摩不愿收他为徒,说:‘除非天降红雪,方可收汝为徒。’慧可于雪地中举刀断臂,鲜血染红了白雪。但他尘缘终究未了,有一日他对达摩说:‘和尚,吾心不安!’达摩答道:‘汝心在何处?来,吾为汝安之!’”东方不败的声音不疾不徐,伴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别有一番清越意味。 他说完这番话,静默着看了任盈盈一刻,任盈盈垂头思索不语。 东方不败目光微闪,起身来到她面前,蹲□去,握住她放在膝头的小手,仰起头来望着任盈盈缓缓问道:“汝心在何处?” 任盈盈心下温暖,他是在告诉她:小丫头,你有什么不能安心的呢?说出来,我自然能给你一个安稳。她轻抬睫毛,视线从他微抬的下巴一点点上移到那灿如星辰的双眼——他虽是仰望,却偏偏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让人不由得想要信服、依赖……只是…… “我的心自然是在你这里啊!”任盈盈咯咯一笑,借着千载难逢的“身高优势”一伸手拂乱了东方不败的头发,身形一错从椅子上跃了起来,在离东方不败三步远站定,歪了头笑嘻嘻得端详着他,突然不着头脑的感叹道:“还是天然发际线好看啊!” 东方不败站起身来,被拂乱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自动恢复了顺滑,他挑着眉毛看着任盈盈,看了半响,最终低头无奈一笑,就此揭过。等他安稳坐到书桌后时,任盈盈却又凑上来闹他。 她侧身半抱着东方不败没有拿书的那只手臂,笑道:“你一说,我倒真想起一件不能安心的事情来了——小黑!咱们当初从华山走的时候,它就不见了,你说会不会是回了它的华山老家不出来啦?我明天去华山那边寻一寻好不好?” 东方不败眉头微皱,想了想道:“让丫头跟着你。”本心而论,他对于没有他陪同的任盈盈的任何出行都是不能完全放心的——只是最近暂停在华山的这几日事情实在繁多,只好退而求其次——经了上次洛阳任盈盈私自出行那一番,东方不败现在也学会面对任盈盈时候的妥协了。 任盈盈拿脸蹭蹭东方不败耳后根,悄声道:“叔叔你真是个通情达理的好人!” 东方不败呼吸一窒,黑眸中蹿起两簇幽幽的火苗…… *** 次日清晨,任盈盈醒来的时候,东方不败已经毫不意外地先离开了。 她走到外间,例常梳洗,漱口的时候不知道想到什么,面上一红险些将口中的水吞下去。丫头接了用过的漱口杯,交给身后的小丫鬟,正要让她退出去,却听到任盈盈咳嗽了两声道:“还要……咳咳……”她脸上又红了起来。 这日早上任盈盈足足漱了三次口才算是完结,看得丫头心中好生不安。 经了一夜秋雨,这一日天气晴明,抬眼望那一片天明镜如一汪碧玉,呼吸间的空气也尤为清新。任盈盈又是一副富家子弟打扮——丫头给她准备的女孩裙装实在是不适合今天上山找松鼠这项野外活动;骑在马上慢悠悠地往华山走着。丫头则走在路外侧,落后任盈盈半个马头,时刻注意着身边情况。 通往华山的山道上,却有一人骑马迎面疾驰而来,这人蓬头垢面,却穿了新郎的大红礼服,肩阔腿长,腰悬长剑。只见他左手拎个酒葫芦,正仰面朝天往口中倒酒——马上虽颠,那酒却是一滴不落的全部进了他口中;右手松松挽着马缰,浑然不辨东西南北,横冲直撞扎下山来! 任盈盈马术平平,见状足尖轻点,人已然于转身中拔高两丈——那人却与任盈盈的马撞在一处,一片混乱马嘶声中,那人侧身一翻,虽然惊险,却眼看无伤——孰料他竟是贴背重重撞在地上,只为了伸手擒住被撞飞出去的酒葫芦。 任盈盈眼看着他一下子跌落在山间的碎石路上,忍不住“嘶”了一声,却见那人抽动鼻子凑在酒葫芦口深深嗅着,大笑道:“好好,酒还在,这一摔也值了!”他竟也不去看背上伤势如何,就歪在路边半眯了眼睛品起酒来。 丫头皱眉看了那人邋里邋遢的模样一眼,便上前将任盈盈的马牵开,走到她面前道:“小……少爷,咱们走吧。” -- 第109页 任盈盈眨眼看着她笑道:“少爷便是少爷,怎么又成了‘小……少爷’?” 丫头垂头一笑道:“少爷还未成亲,自然还是小少爷。”她与任盈盈相伴十年来,渐渐了解清楚了任盈盈的性子,两人相处时也不再避忌,偶尔玩笑起来,倒真有几分姐妹之感。 任盈盈没想到自己反倒被打趣了,笑着瞪了丫头一眼,以目示意她看向那醉卧路边的人,悄声道:“这个人倒有趣,颇有几分魏晋人士的放浪形骸——你待我同他说几句话。”她见这人似是将手中那葫芦酒看得比性命还重,不由得想起爱竹成痴的绿竹翁来,又或者是因早年间痴迷音律的曲洋影响——对着这些人而言,一生中总是有别的什么情结或信念比生命更重要的,她对于这样的人有种无端的敬意。 此刻见这人爱酒逾命,又见他形容潦倒,眉宇间似有郁结,任盈盈便不由得想要宽慰他几句。 况且……此人手中拿的凭酒香判断,该是猴儿酒,若是此人自己从山间取来,该是熟悉这华山林中情形的,说不得还曾经见过小黑呢…… 思量已定,任盈盈慢慢走过去笑道:“果然是好酒,只是如你这般醉喝未免糟蹋了这酒。” 那人听了此话,将眼撑开一线,熏然道:“喝酒不醉,岂不跟喝茶无异?” 任盈盈见他果然接话,脸上笑容更盛,摇摇头,咳了一声回想着当日东方不败的话,原话照搬道:“你对酒具如此马虎,于饮酒之道,显是未明其中三味。饮酒须得讲究酒具,喝甚么酒,便用甚么酒杯。喝汾酒当用玉杯,须知玉杯增酒之色;饮白酒当用犀角杯,盖因犀角杯增酒之香。”任盈盈当年曾在洛阳听绿竹翁谈论讲解,于天下美酒的来历、气味、酿酒之道、窖藏之法,可谓十中知九,但当初对酒具一道却一窍不通——还是来入山西境内后东方不败给她讲说的,她此刻现学现卖,很是得意,“至于饮葡萄酒嘛,当然要用夜光杯了。高粱美酒,乃是最古之酒,须用青铜酒爵,始有古意。至于那米酒呢,上佳米酒,其味虽美,失之于甘,略稍淡薄,当用大斗饮之,方显气概。” 那人此刻已是听得痴住了,良久坐起叹道:“在下草莽之人,不明白这酒浆和酒具之间,竟有这许多讲究。” 任盈盈心中暗爽,怪道那日东方不败讲说之时一直笑着,原来对着别人卖弄自己所知的感觉这么好!她此刻却可以忽视了,那日东方不败笑得欢喜,乃是因了二人饮酒的法子实在是与庄子所言暗合了:既然一能生二,二自然也能合一。此种趣味,却不足为外人道了。 任盈盈一指那人手中的酒葫芦,说道:“这猴儿酒,酒气清香,如行春郊,令人未饮先醉。饮这猴儿酒需用……”她转转眼珠,这猴儿酒的来历等等绿竹翁是讲过的,但是东方不败却没有说过该用什么样的酒具,“……需用荷叶!” “对!”她眼睛一亮,拍掌道:“就是用荷叶,将荷叶团成杯状,以荷杆啜饮之!你下次可以试试……”说到后来,她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毕竟心虚么。 “下次?”那人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芦,颓然笑叹道:“哪里还有下次呢?” 任盈盈奇道:“此话怎讲?” 那人呆了一呆,仰面张口将那酒葫芦倒悬了一刻,将最后几滴酒也舔干净了,犹自抱着酒葫芦不舍得放手。眼见酒已尽,他回身望向那高高的华山,突然伏地悲号一声,“这华山从今后再不得来了!” 任盈盈被他如此行为艺术的举动吓了一跳,试探着道:“你怎么啦?若是有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我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说不定也能帮上点忙呢?” 那人苦笑一声,“小兄弟,我这难处……我这难处……”他数次卡在这几个字之后,握着酒葫芦的手收紧又放松,最后连手上的青筋都跳起来了,这才长叹一声,垂下眼睑遮去眼中泪水,掩面道:“也罢也罢,这难处说不得,动不得,简直要将我憋疯了——我今日就将满腔苦楚说出来,你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知道你是谁——小兄弟,你听过便忘了吧,或是只当做了一场梦。” 任盈盈眼皮一跳,很想往后退着摇头说不要听了,但是那人已经开始诉说了: “我本是孤儿,后被师父师娘收养——他二人对我视若亲子,不但给我容身之所,果腹之食,还亲传我武功,悉心教导于我。一晃十年,我每日苦练武功,师父的教诲也不敢或忘,师父待我的大恩大德——我……我今生无以为报,只想着发扬我们这一派的武学,让江湖上的人都尊重我师父师娘……” 任盈盈只觉得左右眼皮不停跳动,这番话听来怎么这么熟悉…… “……师父有一独生爱女,我向来尊重她,也不敢与她玩笑嬉戏的。以前我总以为是因为……因为一心都放在武学上的缘故,直到,直到……数月前师父说,要将他的独生爱女许配给我!”那人喉咙哽咽,右手握成拳头狠狠地砸在碎石山道上,扎得鲜血淋漓眼都不眨,“师父如此待我,我便是粉身碎骨也甘愿!只是这件事……这件事……”他语意转涩,“我陪着小师妹游玩过两次,却实在是没有法子动情……那时候我还不晓得其中利害,只想着我日后好好待她,就像师父师娘那样,岂不也是美满得很么?谁知,月前成婚之夜……我竟然……” -- 第110页 任盈盈已经是听得愣住了,难道这个人是令狐冲——他现在在说,他不行? “……小师妹一靠近,我便想到此前……那些图册上的东西……竟觉得心里厌恶的厉害。”他撑着额头,自责道:“想那小师妹自幼有师父师娘宠爱着,生得清丽绝伦,性子喜人又爽朗,我……我一介小子,能娶这般女子为妻,我何德何能?竟然会心生厌恶,再没有人比我更加不知好歹了……”他长叹一声,“我那夜幡然明白自己竟是这般的!既然已经明白了,我又如何能就这样误了小师妹的一生?” “我便将实情告诉了小师妹,并不敢求她原谅的……谁知,小师妹竟然说,便是如此,她也是要嫁给我的……”那人想到当日情形犹自感动,哽咽道:“她待我如此,我如何能说的出口——我见了你便觉厌恶——这样的话……我又去告诉了师父师娘实情。因小师妹今年年纪尚幼,成婚之事师父并没有外传,只门中诸人略知一二;本是等小师妹到了及笄之岁再大办……如今,我与她并无夫妻之实,成婚之事所知者甚少……及早抽身才是最好……” 任盈盈插口道:“你既然都已经表明了不愿成亲,你师父师娘为了女儿这一生自然是要劝她不要嫁给你的——只是,你那小师妹定然是不肯妥协,一心嫁给你的……你没有法子,既不愿意误了小师妹这一生,又不愿意看师父师娘为难,便逃下山来,想着从此不再见这些人也就是了。” 那人点头道:“我在山上躲了将近一个月,眼看着除了我离开之外,再没有别的法子能既对得起师父师娘,又对得起小师妹……我……我……”他仰天长叹,滚下泪来。 这人正是十年前因为任盈盈逃走而受了惩戒的令狐冲。 原来半年前任盈盈在华山上,自称“西方不败”,“点拨”于岳灵珊,让她开了情窍,每次见了这“大师兄”都不免多了几分少女绮思,渐渐地竟生了爱意。岳夫人察觉了女儿心事,她素来看重这个大弟子,自然心中喜悦,便同丈夫商议定了,又找令狐冲来询问他的意思——令狐冲当日因着师父师娘的恩情,自然答应了。谁知…… 要说任盈盈当初那番点拨,本意虽是自保,却也是带着善意的——只是谁知道这个令狐冲早已经不是那个对小师妹痴爱的大师兄了呢? 好心办坏事,古来有之。 任盈盈心中大为愧疚,她当初看书的时候总是认为令狐冲在感情上对任大小姐而言,是不折不扣的渣了一把;后来穿越而来,对他的印象也只是止于一个公鸭嗓的少年罢了。谁想到,此处一见,先是见识了此人的真性情、大率真;继而听闻他为了师门之人喜乐,宁愿自我放逐的牺牲……看过原著的都知道,华山派对于令狐冲有多么重要,真正的打着也不走! “你……”任盈盈停了片刻,整理了一下思绪,一边想着一边慢慢道:“你也别太灰心。你也说了你小师妹年岁还小,也许等她长大些后就看开了呢?到那时候你想要再重回师门,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其实……我看你行事不羁,挥洒随意,大丈夫在世,若是不能扬名天下,能够醉心于所痴之物也算是三生有幸了。如今,你有酒,有剑,还有命——哪里去不得,什么做不得呢?” 令狐冲左手晃着酒葫芦,右手拍击着剑鞘大笑,“有酒!有剑!有命!我有这三样却还做悲切状,也太不知道惜福了!”他于大笑声中抬眼往身边这位小兄弟脸上望去,先觉得鼻端一阵似兰似麝的清香,继而便看到“他”酒窝浅浅的侧脸——不由得愣住了,只觉得心中一阵异样。 任盈盈心中愧疚,也无心再向他问小黑下落,对着令狐冲点头致意,便回身向着丫头走去。 本已醉倒的令狐冲不知哪里生来的力气,竟一下子站了起来,立在原地,遥望着少年远去的身影。这一幕在此后经久岁月中,沉沦他心底深处不可言说的禁忌。 *** 任盈盈绕了别路往回走,渐渐地路越发狭窄,她便要丫头带了马往回到山下先等她。 丫头本是执意不肯的,却见任盈盈的面色实在算不上好,最终噤声牵了马先下山了。 任盈盈自己在林子里走走停停,时而呼哨一声,企图将小黑唤出来,不知不觉中竟然转到了那日随着东方不败上华山时到过的地方来——华山派剑宗的遗址。一个转弯,任盈盈定定地望着前方石阶上坐着的人,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走该留。 她这一迟疑,那人已经看到她了,微微一愣后,轻轻试探道:“西方……必胜?” 任盈盈眼神闪躲着点了点头。 岳灵珊坐在石阶上,一身大红的新娘嫁衣,当日明媚的脸上此刻瘦削而添了愁容,她望着任盈盈缓缓一笑,低声道:“你从山下来,可瞧见我大师兄了么?” 任盈盈咬着嘴唇,不知道该承认还是撒谎。 好在岳灵珊也不是真的要她回答,她轻轻扯着自己衣袖上压着的金线,慢慢道:“我已经二十七天没有见到他了,也不知道他躲到哪里去了……”她突然咯咯一笑,“也不知道找不找得到酒喝……” 岳灵珊仿佛才想起来一般,望着任盈盈喜悦道:“对啦,我嫁给大师兄了,你还不知道吧?” 任盈盈心里难受极了,又想赶紧离开,又想将时间调到半年前——给她再一次机会,她定然什么都不会说了。 -- 第111页 “只是大师兄他……”岳灵珊脸上一烫,“他有难处……我知道的,我就等着他……你说,他什么时候肯回来呢?” 任盈盈站在原地,窘迫极了,劝解道:“你若是日日想着等着,便会觉得他怎么总是不回来啊;若是你就像往常一样的过日子,吃饭睡觉习武玩乐,也许你大师兄突然就出现了……” 岳灵珊皱着眉头想了一想,道:“你说的有道理……”她舒展开眉头,笑道:“但我还是要日日想着等着。”她慢慢低下头去,轻声道:“我是要日日想着等着的……” 任盈盈道:“那若是他再也不回来了呢?” 岳灵珊闻言愣住,似乎她从来没有想过这种情况竟然会发生,不过也只一瞬,她便嘻嘻笑道:“若是大师兄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便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任盈盈见状不敢再往深处说,只笑着侧过脸去。谁知道日后一语成谶,岳灵珊果真做了恒山派的尼姑,最终成了这一派的掌门,此为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任盈盈最终叹了口气,匆匆离开了华山。 虽然没有找到小黑,但有时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呼,又一章。 ~~o(>_<)o ~~,再也不这样放防盗章节了,类似于欠债的感觉简直要把人逼疯了…… ☆、水仙欲去时 *** 水仙欲去时 *** 夜色已深,东方不败还未归来。任盈盈抱膝坐在隔间的小榻上,神色恍惚得想着白日里的见闻:红衣潦倒的新郎官叩地恸哭着再不得上华山;伶仃憔悴的新娘子却执意要日日等着良人来……正所谓情不重不生婆娑,爱不深不堕轮回——这世间一切的纠缠都由“情爱”二字上来。她任盈盈,也躲不开逃不过…… 忽听得檐下铁马叮叮当当乱敲起来,任盈盈悚然一惊,片刻才会意过来,不过是起风了。她自失一笑,倾身推窗远望——只是无边无际的黑色,太浓重的黑色让人生出双目盲掉的错觉。 遥听鸽子翅膀划破空气的声音由远及近,任盈盈伸出手去,接住安稳停靠的信鸽。 既窄且薄的一页书信,握在手中却仿佛有千钧之重。任盈盈木然地盯着那短短一句“子时三刻,华山东南”,直到眼睛酸涩,看那烛光都带了模糊的红影才慢慢理会过其中意思来。 中规中矩的隶书,是曲非那一笔再熟悉不过的字迹;时间地点都是她选定好的,这八个字是曲非给的承诺。 明夜子时三刻,只要她愿意走,他将在华山东南等她。此一去,再无归期。 任盈盈将这薄薄的一页信笺捏在指尖,凑近了烛光,看着突然蹿高地火苗舔舐着纸张,燃烧那字迹,心里却带了一丝笑意地想着:若是东方不败来写这样几个字,该是挥洒淋漓的草书,还是沉郁顿挫的篆书……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任盈盈眉眼不动,悠悠看着那那一团明亮的火焰湮灭为灰烬,才垂着睫毛应了一声,“进来。” “小姐,”丫头小心翼翼的合上门,走上前两步小声道,“东西都准备好了,行囊也收拾好了。” “恩。”任盈盈默然片刻,左手食指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画着圆圈,半响口气清淡地问道:“丫头,你的父母兄弟都是日月教中人士,你如今却愿意随我离开,当真只是为着一份忠心么?”说着抬眼望着丫头,见她虽是正值妙龄的女孩,眉梢眼角总带了一丝隐约的愁苦之色。 丫头眉心微动,仿佛心事被触动,却最终只是垂手侍立,声音平板道:“丫头是小姐的丫头,小姐去哪里丫头自然要跟去哪里。|” 任盈盈眉梢轻挑,努一努嘴,站起身向门走去,她站在门前停了一停,背对着丫头轻声道:“喜欢一个人,难道要看着最好的年华都荒废时才开口么?”说完打开门径直走了出去。在她身后,丫头呆望着烛光,总是没有表情的脸上渐渐显出一分不符合年纪的凄凉。 *** 任盈盈自己走在夜露深重的小园里,沿着小径慢慢走入了后院。她修习古墓派内功,于黑夜中视物如昼,院中一草一叶看在眼中都是清楚无比。她走到院中亲手种下的那棵树旁,坐在一旁长满青苔的石头上。 她生性喜洁,素日里别说坐在这样一块青苔斑斑的石头上,便是靠近都是不愿意的。但是今夜她心绪烦乱,做出离开的决定让她一颗心饱受折磨,身边外物虽入眼中,却又仿佛未入眼中一般。甚或着,任盈盈此刻只愿自己便是这颗石头,从洪荒时遗留下来,没有心没有情,不用烦忧,甚至连呼吸都不用,只要冷默地看时间静静流淌就好…… “盈盈,这么晚了怎么自己跑到这里来?”东方不败大步向她走来,不知道是不是任盈盈的错觉,她仿佛看到那个向来万事在握的人脸上显露着一点惶急之色。 她愣愣的由着他将她拉入怀中——他的手掌宽厚而坚实,在这秋天的夜里透着一股让人熨帖的温暖,是那种让人想要沉醉其中的温暖,仿佛整个人浸在了儿时的梦中。 “我们回房。”他拥着她往卧房走去,飞檐上挑着的羊角灯映照下,两人的身影交叠着,如斯亲密。 “我本来在房中等你的。”任盈盈微微抽离了自己的身子,从那一片深深浅浅的温暖中挣脱出来,偏着头看台阶旁的一片落叶,蜷缩着像是死去的蝴蝶。 -- 第112页 “哦?”东方不败侧过头来看着任盈盈,笑道:“可是等的闷了?”任盈盈凝视着他脸上的那点笑意,带了一点寻常人家的温情脉脉,显露在这个男人脸上却稀缺的像是夜空中既有朗月一轮,又有闪烁繁星。她只觉得胸腔里强自麻木的一颗心又鲜活起来,扑通扑通跳着沉沦下去…… 晕红的烛光打在女孩的侧脸上,好似抹了一层轻透的胭脂色,诱得东方不败眸色微深,俯身吻了下去。 东方不败轻轻含吮着那娇嫩的唇瓣,带着让人颤抖战栗的疼宠和无法言说的深情,小心翼翼却不容拒绝地深入掠夺,直到让对方发出无法呼吸的呜咽……任盈盈双手攥紧了东方不败的后背的衣衫,心里的郁结化作手上的动作深深扣入他紧实的背,让所有的理智都在这一吻中灰飞烟灭…… 突然有极低的闷哼声从东方不败的胸腔中响起,仿佛在压抑着某种极大的痛苦——这声音让任盈盈的热情迅速冷却下来,她抬起睫毛盯着东方不败烛光下的面孔——他还带着温和的笑意,只是…… 任盈盈紧扣着东方不败后背的双手揪住他的衣衫用力一扯,侧身避开他妄图阻挡她视线的大掌。古墓派轻功灵动轻盈,任盈盈身形微动,已然绕到东方不败背后,入目便是他没了衣物遮挡的后背。 有那么一瞬间,任盈盈的大脑一片空白,揪心的惊痛让她失去了言语,极度的震撼让她在最初的一刻显得像个傻子一样,只知道站那里,甚至忘了呼吸。 错综复杂的伤痕,新伤旧伤,刀伤剑伤,最长的一道从左肩一直没入右腰,最深的一处在肩胛处仍可见骨——有已经被时光打磨地几不可见的淡淡白痕,也有被她方才再度伤到渗血的新伤……甚至还有右肩的皮肉仿佛被烈火灼烧过,焦黑色一片像是恶魔狰狞的笑脸…… 任盈盈倒退一步,捂着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东方不败背对任盈盈站着,他耳力过人,听声辨形也大概猜出任盈盈此刻的举动。黑色的发垂在额前遮去了他眼中的神采,他脸上犹自带着温和的笑意,慢慢道:“吓着你了吧……”他停了一停,唇角的笑意仿佛僵在那里了,那笑好像是裹了蜜糖的黄连,芯终究还是苦的,却偏偏要给人看到甜的外衣。 任盈盈慢慢伸出手去,指尖在离他后背不到一寸的地方颤抖着不知该如何落下——原来如此,每次欢好,不管如何情浓之时,他身上中衣从不褪去;沐浴洗漱之时,也从不让她在身边…… 东方不败感受着那一点温热迟迟不肯落在自己背上,心里情绪复杂难辨,烛光深深照在他紧闭双目的脸上,显得那样寂寥,就像是他脚边那一片秋夜里的落叶。他攥紧了双拳,对自己说,盈盈还是个小女孩,小女孩谁会喜欢这样丑陋的一具躯体呢……她那么爱洁,看到这些并没有尖叫嫌恶已是难得……但是他向来自傲,自己身上丑陋的伤痕毫无准备的暴露在所爱之人面前,感知着对方的反应,一股激傲像烈酒一样冲上头来。他唇角的笑意终于在女孩长久的沉默中消失了,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东方不败大步往房中走去…… “你……”任盈盈终于在一片白茫茫的惊痛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开口却将自己也吓了一跳。 女孩声音中明显的喑哑让东方不败回过头来,他拧着眉头,脸色阴沉,仿佛任何轻微的响动都会引得他雷霆大怒。森寒的目光落在女孩脸上时转为惊诧,东方不败将任盈盈拉入房中,口气硬硬的,“怎么哭了?”嘴角挂起一副嘲讽的笑,“就这么丑,能把任大小姐吓哭了?” “是啊,我怎么哭了?”任盈盈也是诧异,她举手摸摸自己湿漉漉眼角脸颊,望向东方不败,仿佛希望他能给个说法,“我怎么就哭了呢?” 东方不败看她这幅样子似乎与自己心中所想相去甚远,心中稍微安稳了些,急智如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依旧寒着脸,手势轻柔地给她擦眼泪。 任盈盈攥住他的手腕,找回一丝理智,哽咽道:“你的伤口……我去拿药……”说着几步走到书架旁,打开柜子拿出丫头备好的药箱,放在床脚;又拉东方不败趴在床上,自己抹一抹满脸的泪,极力镇定地从药箱中翻找出止血散和金创药。 女孩柔软的手指顺着男子背后的疤痕游走,任盈盈一边缠着绷带一边问道:“这新伤是今日出去……被伤的吗?|” |“恩。”东方不败脸上带了一点疲倦,在女孩轻柔的照料下似乎睡去了一般,总是警惕着周围一切的双眼也微微眯了起来,像是觉得安全了的猫。 “这一道……”任盈盈手指轻轻滑过那横跨了半个身子的伤痕,“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十几年前的旧伤了,衡山派与华山派围攻本教陕西分舵时留下的。”东方不败睫毛眨动了一下,又安静地垂了下来。 “十几年前……”任盈盈喃喃道,十多年了这伤痕还依旧清晰可见,可想当日若是再深一丝半毫,只怕就不会有今日的东方不败了,只这么一想,她就觉得心胆欲裂。 手指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又轻轻攀上了右肩焦黑色的皮肤,“那这里呢?” 东方不败身子微微一僵,声音也有了一丝紧绷,“……我八岁那年,马贼闯入了村庄,杀了我爹娘,烧了屋舍,我拼着被烧着的房梁压住也要杀了那个马贼首目……那是,我第一次杀人……” -- 第113页 任盈盈压住嗓子眼里的哽咽,道:“我记得你说你已经忘记第一次杀人的情状了……” 东方不败沉默了片刻,道:“我只希望你再也不用……杀人。” 任盈盈再也忍不住,她侧躺在东方不败身边,搂着他的脖子,将头埋在他肩窝里,小小声地颤声喊着他的名字,“东方不败,东方不败……”一遍又一遍,在明灭的烛光里,这声音,这名字,像是某种颠簸不破的信仰,引领着朝圣者全部的心魂…… 东方不败轻轻吻着女孩的额头,低声哄着,“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 任盈盈抬起头来,她含泪的双目此刻亮得吓人,嗓子里含了一点压抑的哽咽,说出来的话也差点勾得这心如坚冰般冷硬的男子落泪。她说,“东方不败,再来一次,让我去到你八岁那年,让我守着你永远也不用……永远也不用杀人……” 东方不败攒着眉毛,抿紧薄唇,但脸上的表情却的确是一个笑容,他笑着吻着女孩小巧的耳垂,在她耳边轻轻说,“傻姑娘。” 任盈盈闭上眼睛,眼泪流入耳蜗,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尾缺水的鱼,五脏六腑都干裂着失了鲜活——她怎么会是傻姑娘,哪个傻姑娘能够决心离开自己爱的人呢?傻姑娘呵,是容易幸福的。 东方不败大约是累极了,就这样眉宇间带着淡淡的疲惫睡去了,连任盈盈轻轻起身离开都没有察觉。 *** 秋虫在深秋的夜里开着最后一场演唱会,卧房前两株秋海棠开得香雾空蒙,烛光下只见崇光袅袅。 任盈盈独自坐在台阶前,托腮望着夜幕极深处隐约可见的那一颗星子——那暗淡的星光,这样望去多么像很多年前,在黑木崖的冬雪中,从东方不败书房里透出来的那一盏孤灯。 “小姐,秋寒深重,不宜在外面久坐。”丫头轻轻走来,为任盈盈覆上一件外衣,说话的声音也是轻轻的。 任盈盈拍拍身边的石阶,示意丫头也坐下来。 丫头微一犹豫,便顺着任盈盈的意思坐了下来,也抬头仰望着同一颗星。 两人默然相坐片刻,任盈盈开口道:“丫头,你在想什么呢?” 丫头脸上羞赧之色一闪,略一思忖,才低声道:“奴婢在想,别的星都不见了,这颗星还独自挂在夜里,兴许是这凡世间有它放不下的人吧。” 这话隐隐合了任盈盈的心思,她叹了口气,恰一阵夜风吹过,拂落片片海棠花瓣。 灯影下,香红散乱中,丫头抬眼正望见任盈盈眼中一点晶莹,不由自主地便问了一句,“小姐又在想什么呢?” 任盈盈将落在衣袖上的海棠花瓣拢在手上,望着手中柔软的红色低声道:“我啊,我在想一句诗……” 水仙欲上鲤鱼去,一夜芙蕖红泪多。 我还没有离开,就已经不舍着你的不舍,这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 天地何不仁 *** 这一日东方不败早上醒来时,任盈盈已经绾好长发坐在床边了。她见东方不败醒来,柔柔一笑,伸手戳戳他的脸颊,轻快道:“我可总算比你起早一次啦。” 东方不败握着她的手,声音哑哑的,带着初醒来的小性感调笑道:“这可当真是百年不遇之事。”说着就要披衣起来。 任盈盈按住他的肩膀,下巴一抬,倍有气势地指示道:“脱光!躺好!” 东方不败的两条眉毛定格成一种诡异的弧度,眼中的神色分明在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任盈盈纵然满腹心事,还是忍不住笑倒,她俯身亲亲东方不败的嘴角,用一种“怪阿姨”的口吻诱哄道:“乖,脱光等姐姐过来~” 东方不败眯着眼睛躺了回去,望着女孩脚步轻盈地走出卧房,不一刻又眉眼带笑地走了回来——还带着一股怪味道,源自她手上拖着的一盏东西。 “还没脱好呢?”任盈盈笑嘻嘻地问了一声,将手中之物放在床边的小凳子上,又笑看了毫无动作的东方不败一会,这才卷卷袖子,搓热双手,将被子拉开一道小缝,伸手进去将他的中衣解了。 东方不败一双黑眸盯紧了任盈盈,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任盈盈却总觉得他目光中含了某种笑意,耳根不由得慢慢红了,手上的动作也磕磕绊绊,好不容易才解开。 她恨恨的戳了一下东方不败的腰眼,见他绷不住笑出声来,才觉得脸上的热度退了一点,“喏,翻过身去,趴好啦。” 东方不败便依言而行,只慢吞吞道:“我卯正时分要出去的。” “知道的,耽误不了你的正事。”任盈盈说到此处,想起心中烦恼,语气低落下来,只专心倒腾着手中的东西,不再说话。 东方不败敏锐地感受到女孩情绪变化,若有所思地瞥了她一眼,温声道:“等过了今天,我带你到处游玩一番可好?” 任盈盈心道:过了今天?过了今天未必还有明天。口上却笑道:“好啊,你且说说带我去什么地方玩——若说的我不满意,我可就自己偷偷溜去好玩之处,不带你啦。” “我们去嵩山可好?”东方不败笑道。 任盈盈手上动作一顿,抬眼看他面上神采介于踌躇满志与志得意满之间,仿佛是朗朗乾坤下会发光的小王子一般,心里苦涩更甚,却应和着问道:“嵩山?人家都说恒山如行,泰山如坐,华山如立,嵩山如卧,衡山如飞。怎么别的四座山都入不了你的眼,偏偏要去嵩山呢?” -- 第114页 东方不败撑起上身,朗笑道:“那嵩山之顶名曰峻极,于峰顶远眺,北可望黄河之雄,南可极山川之秀——岂是其他四岳可比?” 任盈盈轻轻掀开被子,将已经热融了的膏药缓缓涂抹在东方不败伤痕累累的背部,慢慢背诵着史记中的记载:“昔三代之君,皆在河洛之间,故嵩高为中岳,而四岳各如其方。” 东方不败侧头望着任盈盈,笑道:“小丫头越来越古灵精怪,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任盈盈微微侧脸避开东方不败的视线,只专心将手上的药涂抹在那一道道伤痕上,口中叮嘱道:“这是当年华山遭劫后平一指给我配的虎骨膏,祛风散寒,镇痛养筋。你如今年轻力壮,这些旧伤看上去是愈合了,等时日久了,若不好好调理,只怕阴雨天气或是秋冬深寒之时就会酸痛难忍……我已经将药方写下来交给侍卫甲了,也有可以口服的一味……”她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响,见东方不败只是沉默,不由自觉像个小小管家婆,心中微羞,口中调笑道:“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被本小姐感动了?哈哈,我很重要吧……” 东方不败赤果着上身坐起来,将女孩犹泛着药膏味的双手握住,凑到唇边亲一亲,墨色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她,认真道:“你很重要。” 任盈盈愣住,隐藏在心底的秘密几乎就要冲口而去,却最终眨眨眼睛,半真半假地笑问道:“那你来说说‘很重要’是多重要?” 东方不败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眉心微皱,目光游移,仿佛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握着任盈盈的双手依旧坚定有力。 任盈盈哼了一声,不乐意道:“什么嘛,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说点类似于——你比我的性命还重要这种感人催泪的话么?!还要想得——再想,再想我要生气了!” 东方不败望着女孩薄怒的小模样,无奈一笑,倒像是对自己无奈了一样缓缓道:“于我,你比天下更重。” 八个字,恍如晴天炸雷。 任盈盈只惊得面色素白,恍惚间觉得整个房间都像被海啸冲击着一般,一切的思维都脱离了她的躯壳,连喜悦的情绪都无法生出,只有因为过度震惊而控制了一切的麻。 不是麻木的麻,而是把自己都忘记了的纯粹。 等到她恢复自主意识的那一刻,她已经扑在东方不败怀中,哭得像个孩子,抽噎着小声道:“这句话……就算是谎言,我也愿意相信……” 东方不败搂着怀中哭泣不止的女孩,无奈地笑着,“说好不会再骗你了,怎么又说这话?” 任盈盈扬起带泪的脸,脆生生道:“那还不是因为你以前总骗我么,我都被骗习惯了……”说着委屈得撇撇嘴,泪落得更急了。 东方不败摩挲着女孩白嫩的面颊,像是牙疼一样吸着气道:“是我不好,别哭了……怎么越大越爱哭了,小时候多硬气的姑娘……” “我就爱哭了,我就娇气了,我就……”这丫头现在属于胡搅蛮缠了。东方不败攒着眉头看了一看,干脆利落地堵住那张粉嫩的小嘴…… *** 是夜阴云密布,一丝风也无。 任盈盈立在院中,环顾四周,对丫头叹道:“我可真舍不得这处住所。”说着摩挲着游廊一侧光滑的竹栏杆。 比起任盈盈,丫头却没有这份感伤的心情,她再度开口劝道:“小姐,您还是先走吧。奴婢愿意扮成您的样子留下来——万一您有闪失……” “只有我留下来,他们才会自己送上门来的。我敢说,此刻院周数里,不知道有嵩山派的多少耳目呢,只怕是一只鸟飞出去他们都会知道……”任盈盈微微摇头。 “任大小姐果然聪慧。”一个森冷的男声于黑夜中蓦然响起。 丫头亮剑护在任盈盈身边,喝道:“谁?!” “大嵩阳手费彬,别来无恙啊。”任盈盈燃起了院中灯笼,笑望着院门口身量中等的男子。 那男子转过脸来,烛光下只见他瘦削异常,上唇留了两撇鼠须,正是十数年前在华山捏断了任盈盈小指的嵩山派费彬。他冷笑道:“你若还像当年那样聪明,这便乖乖随我去了,也少受些苦楚。” 任盈盈假模假样地叹一口气,“岂不闻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费彬的小眼睛里迸射出幽光,凝气提掌,喝道:“那就休怪我掌下无情了!” 任盈盈歪着头望着他,笑道:“我以前想你在嵩山派也算是高手中的高手,行事也够狠够辣,怎么就没做成掌门呢?如今可算是知道为什么啦。” 费彬一愣,下意识追问道:“为什么?” 任盈盈哈哈大笑,“因为你没有脑子。左掌门亲临此地,你也敢当着他的面问下去,可见你没脑子。” 任盈盈前话暗指他有觊觎掌门之心,费彬这一追问正坐实了任盈盈的说法。 费彬反应过来,惊怒交加,低喝一声,“休要胡说八道!”说着不由自主地往身后一望,显然是忌惮身后之人将任盈盈的挑拨听进去一丝半毫。 任盈盈眸光一转,点头道:“左掌门果然也大驾光临了。身为一派掌门,左冷禅怎得如此悭吝,竟连露面都不肯?” 费彬顿悟她之前说什么“左掌门亲临此地”又是诈语,他接二连三被这个小丫头于言语上玩弄,不由恼羞成怒,掌力提至十成,誓要让她这一掌不死也要重伤。 -- 第115页 眼见费彬一掌直击面门,任盈盈竟是面带笑意不闪不避,似乎笃定他这一掌打不下来一般。果然费彬招式未成,人已经被身后之人制住,丫头只觉得眼前一花,费彬脸上已经“啪啪”左右各挨了一巴掌。 “混账!我要你好好地请任小姐去嵩山做客,你竟动起手来?!你当任小姐与咱们这些江湖莽汉一般,朋友之间三五不时喂招演武的?!还不快给任小姐赔礼道歉!” 此人连打费彬两个耳光竟是毫不费力;三言两语之间又将前篇翻过,不快消弭于无形。若任盈盈真是不谙世事的少女,只怕此刻当真觉得这人是诚心请自己去嵩山作客的,只是手下的费彬言语无状产生了误会。 任盈盈想着,轻轻一笑道:“左掌门文才武略,确是武林中的杰出人物,五岳剑派之中,只怕没第二人比得上。” 左冷禅微眯了双眼,似乎这一刻才正眼打量任盈盈,见她虽还是豆蔻年华的小女孩,然而身量苗条,肌肤莹白,样貌已显出绝色之姿;更兼之一双眼睛清湛灵动,倒似乎是有百年精纯内力修为的长者一般——却不过只是生得极好而已,也难怪那东方不败一教之主也如此心心念念。 收回目光,左冷禅慢慢道:“任小姐谬赞了,五岳剑派人才济济,左某岂敢居大。”其实任盈盈这话正挠在他心中痒处,若不是氛围不对,左冷禅倒还真想听她细说一二。 任盈盈“咯咯”一笑,揉碎了手中的海棠花瓣,慢慢走到左冷禅身前,轻声问道:“怎么,五岳剑派的佼佼者,不都是左掌门手中的牵线木偶吗——自然是再没有第二个人比得上你了。” 左冷禅瞳孔微缩,任盈盈话中有话,他竟有些不敢深想此中意思——若她果真知道他在其他各派安插人手偷学武功——不,绝不可能,如此隐蔽之事,她如何能够知晓?!想到此处,左冷禅心中略安,冷声道:“任小姐这话左某不明白,还请您赏脸移步嵩山,鄙派上下无不欢迎。” “无不欢迎?”任盈盈慢慢咀嚼着这四个字,眉梢微挑,“是吗?我记得贵派仿佛是有一位叫孙大中的,前几日在郑州大路双手双足齐被截断,两眼也给挖出,不住大叫:‘魔教害我,定要报仇,魔教害我,定要报仇!’ 我身为日月神教中人,贵派当真无不欢迎?”任盈盈将碎了的花瓣抛掷在地上,神色晦暗难明。 左冷禅压低了嗓音,像蛇一样地嘶嘶道:“小姑娘,我劝你识时务一点,此刻嘴上讨便宜对你没什么好处。”说着他一挥手,身后悄无声息地站出来七八个人,看上去都是嵩山派数得着的人物。摆出这样的阵仗,显然是由不得任盈盈说“不”了。 任盈盈伸出一根手指,在左冷禅面前摇一摇,“左大掌门,这话该我对你说才是。旁的且不说,我来问你,你是如何知道我居于这处小院之中,又如何知道今夜此地守卫最为薄弱的?” 左冷禅心中一跳,口中却嘿然笑道:“任小姐方才也说我嵩山派耳目众多,知道这些也不足为奇。” 任盈盈响亮的拍了个巴掌,“左大掌门这话说的糊涂,那向你通风报信的劳德诺分明是华山派的二弟子,何时却成了嵩山派的耳目?” 被任盈盈一语道破隐秘,左冷禅脸色大变,目光闪烁不定,片刻才冷笑道:“不过是个背信弃义的狗东西,也值得任小姐提起。” 任盈盈哀叹一声,“这个人忠心是有的,只是对自己的性命那也很是看重的。左大掌门岂不闻我日月教中的三尸脑神丹,我在华山见了那劳德诺,见他年岁已长对华山派武艺却没有领会多少,不由得心下怜悯便请他吃了一枚,也好助他强身健体。”她抖一抖衣袖,继续道:“谁知道这人竟转脸告诉左大掌门,我就是那日陪东方不败上华山的小儿,说了这个也就罢了;竟还给左大掌门乱出主意,要挟了我去嵩山好让东方不败交出教中武功秘笈……说了这些也就罢了,偏偏还自作主张给您挑好了日子,说是这一日此处守卫薄弱……” 她笑盈盈地绕着左冷禅转了个圈,慢悠悠道:“你说这劳德诺分明是华山派弟子,怎得这些消息不去告诉岳不群,也不告诉宁中则,倒要巴巴地跑到数百里外去告诉毫不相干的嵩山派左掌门呢?这可不是奇也怪哉!”她不等左冷禅说话,又摇一摇手指,“再说当日东方不败上华山,岳不群可是清场了的,连亲生女儿都避忌着,怎得这个半路进门并不在场的劳德诺倒什么都知道的清清楚楚——竟是比岳不群还明白几分呢?” 任盈盈转一转眼珠,嘴角翘起一丝得意的笑,“除非,是有某位别的在场者告诉了他。”她的手指引着左冷禅的视线画了个半圆点在自己鼻尖上。 左冷禅越听越惊,黑夜中只觉得对面这年纪小小的女孩充满了诡异,竟是将他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秋夜里寒气一重,望着任盈盈那双清凌凌的眼睛,左冷禅只觉得脖颈间汗毛根根倒立起来。 他的确是收到劳德诺的消息,查证无误之后才密谋这次行动。自上次魔教十长老与五岳剑派在华山火拼之后,各派武学都有所缺失,左冷禅这几年为了寻回各派秘籍为己所用可谓“殚精竭虑”,如今连魔教的也不放过。对他而言,任盈盈就是那最好的饵,东方不败才是他最终瞄准的目标。只是任凭左冷禅如何智谋过人,只怕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劳德诺是嵩山派弟子之事这几乎是养在深闺的任盈盈是怎么从一开始看穿的呢? -- 第116页 到底是一派掌门,左冷禅心下虽虚,行动上却毫不含糊。他冷哼一声,“纵你百般思量,此刻却也只能束手以待。这嵩山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文请你不来,嘿嘿,”左冷禅目光往身后七八人一看,冷笑道,“咱们抬也将你抬去,只是怕日后说起来任小姐面上无光——你若是不介意,左某自然乐意效劳。” 任盈盈耸耸肩,脚步轻盈地走到院门前,自自然然地将院门关上,又取了一旁的大锁从里面锁死,意态闲适地仿佛满院都是她的友人。大约是她的举止太过顺理成章,期间竟无一人阻拦。 做完这些,她转身对众人,缓缓从怀中取出一团冰绡般的物事,双手一分,右手将一块白绡戴在左手之上,原来是一只手套,随即右手也戴上手套。正是当日小龙女在重阳宫先后捏断郝大通与丘处机长剑的那副白金丝手套,轻柔软薄,却是刀枪不入——乃是十五年前任盈盈生母阿素留下的“遗物”。 “左掌门,小女素日听闻嵩山剑气象森严,便似千军万马奔驰而来,长枪大戟,黄沙千里;虽未能见,然心向往久矣。还望左掌门不吝赐教。”任盈盈说着抽出腰间长剑,手腕一抖,剑尖轻颤不止。 “与你这小女子,何须掌门亲自动手,先吃我一鞭!”却见左冷禅身后转出一名五十岁上下的男子来,手持一节亮银鞭。 任盈盈笑问,“你却是哪位?” 那男子道:“我乃嵩山十三太保之末邓八公,江湖人送外号‘神鞭’。” 任盈盈点一点头,还未说话,那边丫头已经抢上前来,冷哼一声,“听都没听过的人也配来跟我们家小姐动手,你且和我打一场再说吧!”说着便挺剑上前,向来剑走轻灵,丫头这样当胸直刺实在是没有将对方看在眼里的打法。 左冷禅此刻却伸手压住了邓八公的银鞭,盯着任盈盈慢慢道:“讨教武艺也不在这一时,任小姐还是先请移步嵩山为妙。” 任盈盈摇摇头,叹道:“那就没法子啦。你们一起来吧,能擒住我再说去嵩山的话也不迟。” 左冷禅冷冷地盯着任盈盈,脸上肌肉微微跳动,从牙缝中挤出来几个字,“不知天高地厚!”说着竟是连兵器也不用,左掌猛击而出,这一掌便笼罩了任盈盈上盘三十六处要穴。 眼见任盈盈不管如何闪避都会有一处要穴受伤,却见她凝目一掌击出,掌对掌,竟是要与这位武林成名数十年的大宗师拼内力。 左冷禅欲待留任盈盈以挟持东方不败,只出了三成掌力,虽心中暗骂这小丫头不知死活,实则掌下蓄力不发;但着实恼怒任盈盈的冒犯,拿定主意要让她受那寒冰真气之苦,只需对掌只是使出那么一丝半缕便够这目中无人的小丫头吃足半生苦头。 任盈盈看左冷禅脸上一丝冷笑,也猜得到他几分心情,估计他呕的要命还不能下重手很是郁卒,不由得笑了起来。 双掌一对,任盈盈站在原地纹丝未动,左冷禅却被震得直退到栏杆处将那横栏都撞断了才狼狈不堪得停了下来。 满园寂静中,只见左冷禅半垂了头立在那处片刻,一行血迹从他嘴角流了下来……众皆骇然。 “就说了让你们一起来的。”任盈盈手上挽个剑花,口中带笑。 想当年杨过小龙女只修习了《九阴真经》上部就将蒙古第一高手金轮法王杀退,如今左冷禅与任盈盈拼内力实在是毫无胜算。若是众人围攻,任盈盈于实战经验不足,说不多得有所疏漏要吃点亏;但一对一比拼内力,左冷禅又是蓄力未发,任盈盈实则立于不败之地。只怕左冷禅万万没有想到,他看中得饵其实是致命的毒。 “小姐,子时已到。”丫头小声提醒道。 任盈盈如梦初醒,手上一晃,已然擎了一枚亮着的火折子。暗夜中,唯有她这一处燃烧着光,她立在左冷禅面前,轻轻道:“左掌门,劳德诺按我吩咐的告诉你东方不败今夜围剿华山,所以今夜此处守卫薄弱,其实啊……既然嵩山派精锐尽在此处,此刻只怕东方不败已经不费吹灰之力灭了嵩山派上下……而你们……”她手中的火折子微微一歪,火苗舔到院中木制的围栏上,那些浸饱了油与酒又刻意刷过松木香掩饰味道的竹木立时熊熊燃烧起来,“将在今夜与任盈盈一同葬身火海……” 嵩山派众人骇然在这一刻,尚不及反应,就见明晃晃的火光中,竹木轻快燃烧的哔啵声中,任盈盈笑对丫头道:“天地不仁,生亦何欢。”竟是一副视死如生的谈笑之态。 ☆、此身非我有 阳春三月,嵩山脚下的官道上慢悠悠走来一辆灰色的马车,在人来人往的路上并不惹眼。那驾车的是个小伙子,垂着头瞧不见面容;有趣的却是马车旁边跟了一头青皮小骡子,这青骡驮了一位戴帷帽的少女,时不时要走到那马车前面去。你道为何?原来那少女用杆子吊了一根红艳艳、水灵灵的胡萝卜在那青骡面前一尺之处,怪不得这青骡走得起劲了。 只见那青骡上的少女身量苗条,穿一件天水绿的裙子横坐在骡子背上。此刻她被骡子的馋相逗得咯咯直笑,又驱骡上前,对那赶车的小伙道:“小非子,你瞧,谁说我骑马不好,就不会骑骡子的?!”声音又清又脆,仿佛金珠子滴溜溜落在白玉盘上一般。 那赶车的小伙子这才半抬起头看了骑骡子的少女一眼,又垂下眼睑看着前方三尺路闷声道:“好好看路,小心撞了人。” -- 第117页 少女提着萝卜勾着青骡灵活地避开对面走来的路人,笑道:“不看我也能避得开!小非子,在外面跟我说话呢,要喊阿姊的——这可是师父同意了的。”说到这里,似乎乐不可支,竟一手半掀开帏帽,对着那赶车的小伙子做了个鬼脸。 暖日照耀之下,只见半露出来的那张脸虽然因为做鬼脸皱在一起,那眉眼却分明是“死去”已经三年的任盈盈的样子。 却听得马车内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声,任盈盈忙凑到车窗旁,关切问道:“师父,你还好吗?”顿了顿朝远处望了望道,“走了这大半日了,等下咱们到前面那个茶楼歇一会吧。” 马车内美人师父只是咳嗽不止,丫头在旁边服侍着他吃药喝水。听任盈盈问了,美人师父强压着咳嗽,低声答应了。 一时到了前方的“和记”茶楼,却见柜上似乎正在盘账,任盈盈在门口就听着那掌柜正和前面站着的两位佩刀男子道:“神教的两位大哥先请喝杯茶,喝杯茶。小的这帐马上就清楚了,呵呵,马上,马上……”就有伙计上来招呼那两人去了楼上。 任盈盈默默地走过去要了一间雅座,与丫头扶着美人师父往楼上走,在门外停车栓骡子的曲非也跟了上来。忍了一时,任盈盈还是没忍住对那引路的伙计状似无意道:“我听你们掌柜说‘神教’not;not;——可是日月神教?” 那伙计便欠腰笑道:“小姐说的不错,正是日月神教的。”眼珠一溜,却没接着往下说。 任盈盈知机,摸了一角银子塞给那伙计。她感到美人师父看了一眼,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不由的脸上一热。 小伙计接过银子捏一捏,脸上笑容大盛,说话又快又流利,“小姐您不是本地人吧?如今四城八镇的,别说茶楼,就是米庄钱庄金银店也都改了招牌了。我听京城里来的客官说呐,打从咱们嵩山往北都是日月神教的地界了——一条街前后都挂了旗子,一条街的店面全是日月神教的。嗬!”小伙计伸出个大拇指,“黑底红边的四方旗上绣两个大金字——‘东方’,那叫一个气派,这旗子一挂出去哪个敢来惹事?!” 任盈盈却是当真不知,她在函谷关谷底呆了三年,此番出来是为了美人师父的内伤欲上少林寺。一路上一直避着人走,待到了少林寺附近这才折入官道。她此刻乍然听闻东方不败的消息,竟觉得有些眩晕,偏偏不想要身边之人察觉异样,只笑道:“这旗子这样好使,怎么不见你家茶楼挂一个出去?” 小伙计依旧笑眯眯道:“这旗子哪里是想挂就能挂的?非得是神教底下的铺子才有这个底气挂。不然冒名挂了,且不说那神教的仇家找上门来怎么办,便是神教来两个使者也拆了铺子了……我们和掌柜是年纪大了,准备收拾行囊回老家了,请了神教的人来把铺子交接了换银子,估摸着明日这旗子就能挂出去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楼上,只见屏风隔出来七八间雅座,小伙计方才得了银子,这便领着任盈盈一行人到了靠窗的座,请了茶单见没什么事儿了才退下。 任盈盈坐下来向窗外望去,果然见前方街上有两面小伙计口中的“旗子”,不由得心下感慨:这嵩山因有少林寺、武当派在,向来是正道的根据地——当初能将嵩山派端了是一回事,如今他能将势力渗透到这里来,却又是千百倍的不易了……她伸手掀去帷帽,看了一眼美人师父额上的冷汗,向曲非问道:“咱们还要多久能到少林寺呐?” 曲非却将窗户半掩起来只留了一道缝隙,这才道:“再走一个时辰就能到了。” 任盈盈看着他,假意恼怒道:“你把窗户全关了吧,留条缝隙我也什么都看不到啦!” 丫头却不知道她是假恼,忙劝道:“小姐,他也是为您好——怕您被人认出来;再说这人来人往的也没什么好看的,反倒吵了您清静。” 任盈盈噗嗤一笑,伸出手指点一点丫头又点一点曲非,“是是是,你们俩如今是一条心了。反正平时采买都是你俩出来,自然不稀罕这人来人往的景儿;我可是闷了整整三年,再清静下去可就立地成佛了!”她看一眼那窗户的缝隙,低声道:“都三年了,还有什么认不认得出来……”说着,突然伸臂将窗户狠狠打开,仿佛满腔郁结无处发泄一般。 丫头有些着急,又不敢真违逆任盈盈的意思硬关了窗户。她与曲非常常出来采买自然知道现在外面的情况,这路上来往的人中只怕十个里面有九个知道任盈盈此人,至少有一个面对面就能将她认出来……只是她与曲非三年来却从来没敢告诉过任盈盈真话……如今…… 却听美人师父温和道:“随她去吧,她在谷底也实在是闷坏了。” “哼!”任盈盈冲着丫头和曲非扬起脸来,“还是美人师父疼我!” 美人师父无奈地笑笑,继续道:“等下去马车上让丫头给你易容,你就更能光明正大地看了。” 任盈盈拧着眉头,“易容什么的……气味暂且不提,我脸上会起小痘痘的啊!” 美人师父道:“咱们去少林寺,我怕你会被认出来。” 任盈盈叹一口气,她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怎么感觉被当成国际通缉犯来看待了一样。其实哪里用这么小心呢?都三年了,说不定那人七个小妾都凑齐了,早忘记她是什么人了……也许真的当她死了呢…… -- 第118页 忽听得街上传来尖锐的哨音,任盈盈低头望去,只见原本拥挤的街道上突然就宽敞了:行人纷纷躲到街边店家屋檐下或拐到小巷子里去;原本摆摊的小贩也纷纷收了东西各自避开。接着便听到得得的马蹄声由南向北而来,任盈盈循声望去,只见两队佩刀黑衣人骑在马上昂首而来,当先两人各抗一面大旗,俱是黑底红边以金线绣字。一面上绣了“日月神教”四个大字,另一面却绣着“东方不败”。日光下,八个大字熠熠闪光,刺得任盈盈双眼酸涩,几乎落下泪来。 这两队人一路疾驰到北街口停下,接着又是两队慢慢行进的马队迤逦而来,这时才见一辆金色华盖轿子由四匹雪白骏马拉着慢吞吞走来,其后又跟了卫队无数。 任盈盈吃不准那马车中坐的人是不是东方不败,印象中他自己行动的时候能骑马是绝对不会用马车的——只是这么大的排场,再看那两面旗子,除了日月教教主东方不败还会有谁呢?说不得,他如今势力越来越大,自然排场也大,喜欢坐马车了也不一定……她心下乱想,拼命要岔开心思,却偏偏又会绕回到东方不败身上…… 那金色华盖马车已然走到街道正中,此刻四皆寂然,一声私语也不闻;唯有那四匹骏马踩在青石板上发出的嗒嗒马蹄声。便在此时,突然听得一声长啸!那些躲避在路边的行人里猛地窜出来十几个,或持剑或挥刀或甩鞭;街道两边的茶肆酒楼里也飞旋而下七八个短打扮之人——俱都冲着那华丽至极的马车而去! 任盈盈一颗心简直要跳出喉咙,回神之前人已经抓住窗帷欲要跃出,幸亏美人师父见机快,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只见那些行刺之人皆是灰色衣衫,唯有一中年男子身着青色长袍,他手持长剑,合身扑向马车,口中怒喝:“东方狗贼,受死吧!”显见是为首之人。 任盈盈看得满心惶急,忍不住要挣脱美人师父,却听美人师父低声道:“马车里那个是假的。”她呆了一呆,再看时那马车已经被行刺众人的各种长短兵刃刺穿——若马车中果真有人,必然是再活不成的了!却见一行血迹从马车里缓缓渗了出来…… 便在此时,日月教的马队围拢起来,俱都弯腰搭箭对准了马车,将围在马车外围的行刺人士钉牢在了马车上;有武艺好些的飞身跃起,又被四面八方而来的第二波箭雨射落在地——原来日月教众也在此早有埋伏。一时间街上血流成河,行刺众人中唯有青衣长衫的那个为首者依旧活着,似乎是日月教人士有意放过了他的要害部位,因此他只是双膝中箭无法逃脱。却看他满脸喜色,大笑道:“能与东方狗贼同归于尽,我嵩山派钟镇死而无憾!” 却听得一个阴柔的嗓音自街道南边传来,“嵩山派还没死绝的都是些没长脑子的,你倒是掀开车帘看看里面的人是谁。” 钟镇闻言一愣,果真伸手去掀开那车帘,却猛地僵住,失声恸哭道:“狄修贤弟!!”那马车里被塞了嘴五花大绑了又被刺了无数血窟窿的人——那面容正是嵩山派已逝掌门左冷禅的大弟子狄修! 那阴柔声音又近了一些,“你亲手杀了自己同门,自杀谢罪吧。” 任盈盈见那马车中果真不是东方不败,不由得将心落到了实处,看到满街血腥忍不住猛灌了一口茶水压住从胃里涌起来的恶心感。此刻听了这阴柔的男声,任盈盈暗想:不会吧……他该不会还是走回原著路线那啥了吧? 却见街口缓缓驶来一架青罩布马车,说话的人乃是驾车的车夫,他将马车停在血迹之外,转身恭敬地对马车里的人低声说了什么。车帘微微一动,车内人递了一块黑色扁长的令牌出来,车夫接了令牌走到马队队长面前,将令牌一亮,依旧是那把阴柔的嗓子,“东方教主说了,将这个钟镇押下去,教主要亲自细细地审他!” 那马队队长见了令牌,慌忙下马跪地对那顶青罩布马车道:“属下见过东方教主。” 众人于是皆下马行礼,围观行路人也都惶恐不安得随着,一时间街上乌压压跪了一片。 忽听对面屋檐上一声清亮的女声喊道:“师叔!” 此声一出,原本跪地行礼的日月教众又纷纷起身搭弓引箭对准了声音来处。 却是一名少女站在街道西面的酒楼顶上,眼望着双膝中箭跪在血泊中的钟镇,脸色惨白,作势要跃下来。 那队长看向车夫,车夫却站在马车车窗边,似乎已经将情形向车内人讲述清楚,此刻对着以目光询问的队长,左手狠狠一劈,做了个“杀”的口型。 队长一声令下,无数利箭向着楼上少女呼啸而去,眼见那少女就要命丧于此,那跪着的钟镇嘶吼道:“莹莹,你来做什么?!” 那“莹莹”二字一出,便见那顶青罩布的马车忽然整个炸裂开来,当中猛地斜飞出一名黑衣男子。只见他人后发先至,长袖一转竟将无数利箭卷起,双手一合将当中折断的根根利箭抛落在地,半空中身子一折落在那少女身边。 于无数人仰视中,他垂眸看向已然惊呆了的少女,目光中忐忑的期待熄灭了。他的声音冰凉,“你怎么也敢叫这个名字。”只见他缓缓取了一块白色手帕垫在手上,又隔着手帕缓缓捏住女孩脖颈——他的动作明明任何人都瞧得清楚,那少女却丝毫也躲不开。她不知道,眼前这个男子出手,这天下又有几个人能躲开呢?只听“咔嚓”一声轻响,那女孩已然无声无息得死去。 -- 第119页 东方不败负手立在楼顶,眼望着那方白色手帕由半空中晃晃悠悠得飘落下去,目光中无喜无悲,只低低道:“不是她。” 大雨骤至。 ☆、夜探少林寺 别人眼中看到的是杀戮、是血腥、是日月教风暴般的势力,而在任盈盈——自从那个黑色身影乍然出现,她就像是身不由己了一般再也不能移开视线。 仿佛是晴天炸雷滚落自她头顶的这方天,他只是出现就已经让她双耳失聪,而他无情暴虐之下的悲伤简直像是冰冷深黑的潮水一样让她窒息……可是站在这挣脱不开的羁绊里,她却看到世界在朗朗乾坤下闪闪发光——猝不及防的柔情从心底喷涌而出,在血脉里游走着,化作眼底的酸软…… “他怎么……”任盈盈攥紧了窗棂支撑着自己发软的膝盖,剩下的几个字悄然消失在她的唇齿间:……变得这样瘦。 东方不败在对面楼顶一动不动地立着,雨下得那么大。 任盈盈隔着重重雨幕望着他,久到她几乎怀疑对方已经发现了自己,忍不住要落荒而逃时,却看到他轻飘飘落下来,一瞬间消失在了街角——也并不见他发足急奔,连衣角都不曾晃动。 街上大雨冲刷着血迹,日月教众在处理尸首,马队队长却在对那个车夫献殷勤,“林总管,您看,要不要再给您备辆马车?” 林总管?任盈盈低头去看那车夫,他此前一直低着头,此刻却微仰着下巴对着那队长,正好方便了任盈盈。却见这个林总管眉目清秀,唇红齿白,虽然穿着灰扑扑的外衫,却在袖口细细压着银线——赫然正是当日在洛阳小茶馆中与任盈盈共斗田伯光的林平之! 任盈盈大吃一惊,这可当真是奇了——东方不败怎得要这个人来了日月教,还给了他总管之位——难道福威镖局还是被灭了?就算是被灭了,林平之怎得会来了日月教呢…… 街面上不一会就已经清理干净,那队长上马扬声道:“我日月神教擒拿嵩山派余党,向来是格杀勿论!但是东方教主厚德延绵,嵩山派余党听着,凡是知道三年前华山别院之事的,只要将所知有用的消息告知我日月神教,可免一死!”那队长将这话连喊三遍,一声呼哨,集结队伍,鼓点般的马蹄声中两队人马都奔出北街口,再看不到了。 大路正中只剩了一个林平之,他慢慢走到街边,捡起之前受东方不败波及滚落在地的斗笠,慢条斯理得戴在自己头上,雨砸在斗笠上发出“啪啪”的响声。林平之用依旧阴柔的声音对街上躲在屋檐街角瑟瑟发抖的民众道:“事情完了,你们都散了吧。”说着,转身竟然进了“和记”茶楼! 丫头在旁边看得分明,忍不住焦急道:“小姐,咱们是不是被发现了?” 却听得楼梯口传来脚步声,一重一轻,该是伙计引着林平之走了上来。 曲非手往腰间摸去…… 那脚步声却并不是往任盈盈这边来的,而是去了东边的雅座,接着便听林平之道:“贾大,贾二,你们两个在这里躲得好清闲呐!” 慌乱的起身声中,被点名的二人连连讨好,“林总管!林总管!您怎么亲自来了——该我们兄弟二人去请您才是……” “哼!等你们来找我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呢!这事儿教主瞧得比什么都重,你们不好好办差事丢了脑袋也随你们,我可是不敢辜负教主期许的。”说着,便听到纸张的“哗哗”声,“这里一共是二十张,我连夜赶出来的。你们今天天黑之前把昨日才收的店铺里都去贴好了,不许偷奸耍滑——若是被我查出哪家没贴,上报了教主,店家固然讨不了好处去,你们俩也别想逃得过!” 美人师父突然低声说了一个“走”字。 曲非低声道:“我先下去套车,你们随后来。”说着起身下楼去了。 东边雅座那儿,林平之将事情交代清楚起身欲走,贾大、贾二两人却死皮赖脸得要请“林总管”喝杯茶,“林总管,您是大人物,咱们兄弟二人难得见您一次!您就成全了小的们这点心意……”然后是林平之的笑骂声。 任盈盈与丫头扶了美人师父悄悄下楼去,雨下得很大,她也坐到了马车里,那只青皮小骡子被曲非拴着跟在马车后面。曲非将马车调转方向,挥鞭驱马。 车轮辘辘声中,任盈盈忍不住轻轻掀起车窗帘布,正看到店门里,贾大、贾二一左一右展开一块一人高的画布,正对那和掌柜说着什么。满世界的大雨里,任盈盈愣愣的望着那与人等高的画布,正看到那画中人拈花微笑、梨涡浅现——分明就是她的模样! 她转过身来,看到丫头与美人师父都担忧地望着她,勉强笑道:“我没事,你们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美人师父低声道:“是我要曲非和丫头将这些情况隐瞒于你的,你别怪他们。” 任盈盈扭头望着窗外,“哪个怪他们了?” 美人师父沉默了一瞬,慢慢道:“如今三年了,你尚且如此动容。若是当日就将实情告知你,只怕你隔日便忍不住要出谷一看……若是那样,可是一辈子都走不脱了。” 任盈盈将手在面前胡乱挥舞了几下,仿佛要赶走什么不好的东西,“好啦好啦,说这些做什么。咱们先去少林寺给美人师父你治好内伤才是!” 丫头连连点头,又有些担忧道:“雨下得这么大,我和曲非之前在少林寺外搭得那个小草屋怕是不能用了……寺外山脚下有间客栈……”她偷偷瞄了任盈盈一眼,补充道:“是少林寺的产业。” -- 第120页 任盈盈看向美人师父,见他虽然强忍着,额上却一直在冒冷汗,便道:“去客栈吧,今晚先在客栈歇下,曲非去探一探情况。明日曲非陪美人师父去少林寺,最好是和尚们同意把《易筋经》给师父看看;不然呢,我就晚上去摸出来,丫头在寺外准备好车马……” 美人师父闭目道:“太冒险了。少林寺里高手如云,你自己去我不放心……” “哎呀,我的功夫是美人师父你教的,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虽然不能保证一定‘借’到经书,但是全身而退最起码还是能保证的。”任盈盈眉毛一扬,继续道:“再说,那会你和曲非都已经打入敌人内部了,真有什么事情有你们在也会化险为夷的!” 美人师父微微掀开眼皮看了她一眼,嘴角似乎翘了一下,没有再说话,似乎是默认了。 一时到了丫头所说的那间客栈,任盈盈要了两间上房,她与丫头一间,美人师父与曲非一间。美人师父情况却比预想的还要糟糕,一进房间就晕了过去。 任盈盈运功护住美人师父心脉,察觉他丹田之中竟似空无一物,简直如同油尽灯枯了一般,不由蹙眉对曲非道:“师父等不了了,你现在就去少林寺探一下情况——回来带师父入寺,如果和尚肯借经书,自然也肯让你回来;如果天黑你还没回来,我们就准备用‘借’的!” 曲非转身出去了,丫头陪着任盈盈在美人师父身边照料着,窗外雨急风骤,天地间一片昏黄,唯有屋子里一盏橙色烛火摇曳不定。 任盈盈看一眼躺在床上的美人师父,叹了口气,“师父若是肯早一日吐露真实伤情,咱们早作打算,也不至于看他虚弱到这个地步……” 丫头打了热水来拧了热毛巾递给任盈盈,安慰道:“都是怕小姐您担心才瞒着的,咱们都到了少林寺了——将那个什么易筋经借出来,就好啦。” 任盈盈用热毛巾捂着脸,声音闷闷地从毛巾底下透出来,“这《易筋经》只怕比日月教的总账簿还难‘借’一点,你倒是有信心的很。” 丫头“啊”了一声,她一直听任盈盈说要上少林寺借《易筋经》,只道这经书就是一般的佛经——更何况出家人慈悲为怀,只是借书一观就能救人一命,那些光头和尚肯定没有不答应的。此刻听了任盈盈的话,丫头不由得吃惊担忧起来,她从小在日月教中长大,自然知道教中总账簿保管处守卫多么森严…… 任盈盈抱膝坐在床对面的小榻上,偏脸望着窗户外的雨,突然问道:“丫头,你爹娘可想出谷?” 丫头微微一愣,轻声道:“他们年纪大了,在谷中养花弄草也过得挺自在的。” 任盈盈“嗯”了一声,又自顾自地望着雨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眼里竟渐渐有了泪光。 “小姐,”丫头慢慢走过来,挨着任盈盈坐的地方,半坐在榻上,小心翼翼的问道:“您……当初是为什么要走呀?” 任盈盈转过脸来望着丫头,笑道:“这话你不是该三年前问的么?” 丫头脸上却是认真的神色,“我自然是小姐去哪里就跟去哪里的。当初,我以为小姐要走,是因为在那里不快活才想要走,可是……这三年来,我看着……却觉得小姐在谷中过得也不快活。” 任盈盈也认真地看着丫头,半响道:“人世间哪里来的这么多快活?苦也是活,乐也是活,最要紧是自在。”她顿了一顿,慢慢道:“以前呐,我在他身边不得自在想着远去,谁知道离开了依旧不自在……”她微微一笑,笑容中满是苦涩,“我这才知道,心不在自己身上的人,是永远得不到自在的。” 丫头听了这话,似乎是呆住了。 任盈盈看着她,突然调侃道:“便譬如你,是小非子在这里的时候你自在些呢,还是不在的时候自在些呢?只怕在的时候你患得患失,不在的时候又牵肠挂肚……哎,不自在的丫头呀!” 丫头的脸腾地涨红了,鼓着腮竟然瞪了任盈盈一眼,转身端了脸盆出门换水去了。 任盈盈揉揉鼻子,喃喃道:“看,会害羞的小姑娘好对付得很。”丫头要是执意问下去,任盈盈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早已经心乱如麻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美人师父醒了过来;接着曲非也回来了。 “小姐,我看这少林寺不知为何戒备森严得很。我在屋脊处躲藏着,只看每刻钟都有寺人巡查,交叉往互,我不敢往里探看,唯恐被发觉。”曲非接过丫头递来的毛巾,擦着脸上的雨水。 “哦?”任盈盈吸了口气,“这跟你前几天探看的结果可不一样啊……” “是呢。”丫头刚刚被任盈盈调侃了,此刻半转了身子背对着曲非道:“上次我也去了,并没有寺人巡查的……” 任盈盈伸手搭在美人师父腕上,感知着那微弱的脉搏,皱眉道:“不论如何,曲非你带师父入寺求经——我和丫头在寺外等。若是天黑不见曲非出来,我就摸黑去藏经阁——丫头守着马车准备接应。” 马车外面罩了油布,人在里面,半点雨水也透不进来。只是那少室山山势颇陡,山道却是一长列宽大的石级,共长八里。马车行不上去,曲非便背负了美人师父,丫头撑伞遮雨,任盈盈在后——三人运起轻功往山上疾奔而去。待到一处,能看到对面山上五道瀑布飞珠溅玉,奔泻而下,便见到前方一座小亭子。 -- 第121页 亭子里面守着两个僧人,一人持小梅花棍一人横拿戒刀,此刻见了任盈盈一行人来,都抢上一步神色戒备。 任盈盈心中惊诧,少林寺佛门之地,向来讲究不杀生,所用武器多是各种棍子,讲究点到为止——这个却配了刀! “什么人?!”那高个白脸僧人喝问道。 任盈盈扬声道:“我师父身受重伤,我们师兄妹三人来贵宝刹,求少林寺方丈方证大师医治!” 那个矮胖僧人挥舞着手中戒刀,“方丈大师如今忙着大事,哪里顾得上这些?!你们速速下山去,否则休怪和尚我掌中刀不长眼!” 任盈盈心下生恼,这和尚好生无礼,只不知道他口中方丈忙着什么“大事”——她飞速出脚踢在曲非小腿。曲非疾奔中没法躲开,脚下踉跄,几欲摔倒,任盈盈忙从旁扶住——四人此刻已经到了亭子外面,任盈盈望着那高个白脸僧人道:“师父行个方便,如今雨大风大,我师弟一路背师父上山已经不堪疲累。请让我们在此休息一刻,马上就走。”她目光在两个僧人颈间悬挂的木哨上一转,如果出手必须一击中两个,否则给他们传了消息出去,只怕这少林寺就不好进了…… 那高个僧人与矮胖僧人对视一眼,又看任盈盈四人并没有带兵刃,而趴在曲非背上的美人师父的确面色惨白,闭目无声,便道:“那就在这里休息一刻,只不许再往上去了。” 任盈盈道了谢,入了亭子,让曲非坐下,看丫头扶着美人师父坐在石凳上,便担忧地向那高个僧人问道:“不知道方丈大师什么时候能有空?到时候我师弟再带师父来。” 矮胖僧人哼了一声,道:“你道方丈大师是你家旁边医馆的坐堂大夫不成?什么阿猫阿狗都是能见的?!” 任盈盈心生怒气,却笑道:“所谓出家人慈悲为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方丈大师的心肠只怕比坐堂大夫还该好些才是。” 那高个僧人道:“施主还是下山后寻个大夫看吧。如今寺中正值多事之秋,只怕这几日寺里是什么人都不能进的。” 任盈盈又问了几句,却再也套不出什么话来了,只怕这守寺僧人所知道也就这些了。她趁两僧人望着山下之时,站在二人背后,出手如电,一举将两人点穴。 “你们在这里稍等一刻,我去去就回。”说着,折身向上,只见每亭都有两个僧人守着,一直到正门前竟整整守了十二个人!任盈盈转身回来,急道:“咱们四个人这样是上不去了,这僧人说的不错——寺里如此戒备,只怕就算你带着师父进了寺里,方丈大师也不会有空见你们——丫头,你陪曲非将师父送回客栈,用云横丹压制住内伤。等我晚上回去再做计议。” 任盈盈看着他们安全下山,这才回过头来,见那矮胖僧人正对她怒目而视,一笑道:“我的确是来求医问药的,不敬之处还望多多包涵。”想着,伸手解开了矮胖僧人的哑穴。 “魔教的妖女!XXX”他一开口就大骂,用词竟一点也不像出家人,“呸!方丈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魔教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任盈盈心中虽然已经隐隐猜到,但真的听到还是心神为之一震:是了,普天之下,能让少林寺如此戒备的人除了他还有谁呢?他,如今竟打起了少林寺的主意啦……那可当真是…… 是什么呢? 任盈盈挥手停了矮胖僧人的谩骂,轻声道:“你既然骂我是妖女,我自然要给你点苦头吃的。”说着,扯着他肩膀两边将他拉到亭子外面,“给雨淋淋,也不是太难过。”说着,半转头对那高个僧人笑道:“你是个好和尚,便不拖你出来啦。” 她这便坐到亭中石凳上,望着大雨落在山间,等着天色一点一点暗下去。期间有哨声自山上传来,任盈盈便也取过矮胖僧人的木哨子,依样吹了三长一短,笑嘻嘻地看着那矮胖僧人对她吹胡子瞪眼。 那高个僧人看着任盈盈,只见她韶华如花,正当喜乐无忧之年,偏偏眉宇间隐隐有愁容,即便是笑时也微蹙着眉头,不由得在心中默念佛号。 直到天色全然黑了,任盈盈又接了一次哨音消息,自言自语道:“你们站了大半日,差不多也该来人换班了。”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白色小瓷瓶,倒出两颗赤红的小丸药,掰开两僧人的嘴给他们喂了进去,笑眯眯道:“这个呢,是五毒丸,只有我的独门解药能救。你们乖乖换班,不要乱说话,等我从少林寺安全回去,就会派人将解药挂在这个亭子里。” 说完,也不去看那两个僧人是什么神色,任盈盈便趁黑而上,一路上展开轻功,绕开亭子,悄没声息地就来到那一片黄墙碧瓦之前。雨声不掩寺中钟声,闻之一洗烦俗之气,只是任盈盈此刻无心聆听。她纵身上了屋顶,躲在屋脊之石,身形甫定,便见两条人影自南而北,轻飘飘掠过,僧袍鼓风,戒刀映月,正是寺中的巡查僧人。待二僧过去,向前纵了数丈,瓦面上脚步声响,又有二僧纵跃而过,但见群僧此来彼去,穿梭相似,巡查严密无比,只怕皇宫内院也有所不及。 任盈盈心道:这样严密的巡查,只怕日月教要来就在这两日了。大敌当前,《易筋经》这样重要的东西只怕不会收在藏经阁了。少林寺根本要地有罗汉堂、达摩堂、般若院、方丈精舍四处,我且先去方丈精舍探看一番。 -- 第122页 她在谷中已经将少林寺布局图熟记于心,此刻记着图上方位,运起轻功避开僧人来到一片竹林,见前面一间小舍,窗中透出灯光,知道这便是方丈精舍了。这时她全身早已湿透,冰冷的雨点砸在脸上手上,很是不舒服,只是却也顾不上这些了。她欺到小舍的窗下,只听得里面有人说话,这人声音中正平和,先念了一声佛号才道:“既然那魔教教主此来是为了《易筋经》,只要他肯入我佛门,便舍给他免了这场浩劫也可。” 任盈盈心中“哎呀”一声,他怎得也是为了这经书而来?!又不由得有些好笑,这说话的人可当真是迂腐,竟想着让东方不败落发为僧…… 却听得另一个音调高些的声音道:“方证大师心怀慈悲,只是魔教教主此来气势汹汹,只怕是不肯轻易以身侍佛的。咱们还是要多做打算才是。” 方证大师又宣了一声佛号,道:“冲虚道长言之有理。这《易筋经》如今还收在藏经阁,只是我已经请了罗汉堂和达摩堂的弟子前去守护,日夜警戒。那魔教教主如果来此,也不太好轻易走脱的。” 任盈盈听得此句,心中一喜,屏息退入竹林,避开巡查寺人来到藏经阁前。偌大的少林寺,巡查如此严密,于她却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实在是她的足音简直比飞雪落地还要轻微,更兼身形灵动,便是寺中的野猫也只见眼前一花而已。 藏经阁前有一方大石磨,而台下通道东侧,架着一口大铁锅;任盈盈各看一眼,翻身落在石磨后面,足尖一点竟然溜进在铁锅之下——那铁锅端口直径足有两米,约半人高,任盈盈矮身缩在铁锅锅底,既避雨又暖和。那藏经阁外面守着的僧人竟丝毫没发觉自己眼皮子底下多了位姑娘。 任盈盈躲在铁锅底下,只见这藏经阁外面守了一圈僧人,屋顶每隔片刻都有四个僧人纵跃巡查——当真是一动就被发觉,更不用说入内了!就这么等了大半个时辰,任盈盈始终没找到机会,心里懊闷,又挂心美人师父,正准备回去再做计议。 就在此刻,墨黑的天空仿佛又往下压了几尺,忽得狂风大作;那藏经阁的一扇长窗竟然被刮了开来,“咔哒”一声引得五六个僧人急身扑去,只听“咔哒”声不停,竟接连开了三四扇常年磨损的长窗。任盈盈瞅准时机,纵身一跃,便如同一尾小鱼恰恰穿过最后一扇被吹开的长窗,落下时脚踝与膝盖处筋骨同时缓缓收缩,大雨狂风中竟是一丝声息也不闻。 任盈盈入了藏经阁,幸得她在黑暗中视物如昼,避开书架,无声向内走去,只见满目密密麻麻的书架经书,也不知那《易筋经》放在何处。她足下不停,已经走到最内一层书架,打算从这里找起,伸右手在书架上,还未喘口气,便觉得垂在身侧的左手腕上一凉——已是被人握紧了。 是什么人?!任盈盈心中骇极,这人就这样在她身边——她竟丝毫没有察觉!一时间,不知对方来意,她屏住呼吸,连心跳都变得缓慢起来。 那人却只是握着她的手腕,缓缓摩挲着向下,直到将五指与她细长冰凉的手指紧紧相扣,方才低声道:“盈盈。”似念似叹,一别经年,竟至无话。 任盈盈浑身僵住,一时间只疑身在梦中。 ☆、若得共生死 “他怎得也在这里?!他既然认出了我,那是要抓我回去么——如果是我要与他争斗起来不成?啊,他既然也是为了《易筋经》来的,那美人师父可怎么办……”这么多的念头惶急得从任盈盈心头涌现,也不过是一闪念的功夫。 她只觉得有冰冷麻木的感觉从被握紧的手腕一点一点蔓延上来,一路扎进心脏里去了,倒仿佛是中了一味奇毒一般——其实不过只是她自己的心理作用罢了。 外面风急雨骤,阁内黑如永夜,任盈盈缓缓扭头去看站在身边那人——她的动作那么僵硬,仿佛能听到脖颈转动时的“咔咔”声一般。 黑色的衣,黑色的发,瘦削的下巴上有隐隐的青色胡茬——就在这样的时刻她不知怎地还有心思去想“啊,还有胡茬,那自然是还没练那自宫大法啦”。她将视线定格在他的薄唇上,再不敢抬头往上看去…… 东方不败攥紧了任盈盈的手腕,似乎是要往自己的方向拖拽过来,却到底没有动。他望着女孩被雨水打湿了的发顶,声音喑哑,有着不易察觉的隐约颤抖,“盈盈,你瞒得我好……” 好什么?好苦?好恨?好痛?还是…… 好欢喜。 至少,你还活着…… 一句未说完也说不完的话,让任盈盈泪湿于睫。她垂着头,死死盯着脚下的木板,仿佛要用目光在那里灼烧出一个窟窿来。被握紧的手腕一动不动,连血液涌上五指的动作都轻悄起来…… 外面是满天满地的雨声,可这小小的藏经阁里却永寂,唯听到微小的水珠落地声。珍珠般的泪水一滴一滴砸在木板上,发出轻微的“啪啪”声,那声音越来越密集,听在东方不败耳中,简直比全世界的雨声还要响亮——这声音让他心神不宁、心痛如绞…… ……心花怒放。 这世间,最苦最痛莫过于看所爱之人流泪,最欢喜最甜蜜却也莫过于看那人为自己流泪…… “别哭。”东方不败不知道多少次于浅言淡语中取无数人性命,但似乎面对任盈盈时,他天生知道该如何将声音柔软温和下来。 -- 第123页 任盈盈的眼泪落得更急了,是愧是悔?她宁愿被他冷言恶语相向,宁愿被他一掌劈来……也不要这样的和声细语来让她无地自容。但若是有一日东方不败果然对她冰冷以对,只怕她会连泪水都干涸在绝望中吧…… 东方不败右手牢牢攥紧任盈盈的左腕,此刻见她哭得哽咽,不由伸左手去为她拭泪,结果伸到一半才记起左手还握着经书。 任盈盈透过薄薄的泪光看到那只骨节清晰的手停在自己面前——那只手握了一本灰扑扑的线装本经书,封面上浓墨小楷字写着三个字,正是《易筋经》!她一时间又惊又喜又慌乱,盯着那本经书,竟忘了流泪。 东方不败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将《易筋经》随手放在旁边的书架上,掏出手帕给她轻轻擦泪,见任盈盈一直盯着那经书看,黑眸一闪,温声道:“你也是来取这本经书的?” 任盈盈微微一惊,不由得便抬头向他面上看去,却见东方不败依旧是俊美无俦的容颜——只是瘦得厉害,双颊凹陷,越发显得一双眸子又黑又亮。被这样一双眸子望着,任盈盈谎话到了嘴边竟无论如何都吐不出来了,从少林寺藏经阁偷《易筋经》她还有几成把握,但是从东方不败手中……她可是想都不敢想了…… “是。”似乎是泄气了一般,任盈盈扭头盯着那本经书,也没有别的什么话说。 东方不败点一点头,看了一眼素白色丝帕上的点点泪光,将手帕细细收好,拾起《易筋经》递到任盈盈面前,和声道:“给你。” 任盈盈瞪圆了眼睛,他以一教之尊大张旗鼓扬言要来少林寺取《易筋经》,使得少林寺日夜戒备、方丈大师急诏方圆五百里以内的俗家弟子赶回守寺、武当派冲虚道长亲来支援——如今这原本可能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引无数人丧命求取的经书,竟被他如此随意得托在掌上,举到任盈盈面前,只是因为她说了一个“是”字就拱手与之了! 东方不败见她不接,微微歪了脑袋去看她脸上神色,似乎不明白她面上的震惊与疑惑从何而来,索性将经书直接塞到任盈盈手中,又握紧了她拿着经书的手。 两个人手牵手,对面而立,在狭小的黑色空间里显得分外亲密暧昧。 任盈盈从一片杂乱的心绪中回过神来,微微抬头望向东方不败,轻轻道:“我……” “什么人?!”只听一声厉喝,接连不断的开窗声中,原本守在藏经阁外的僧人从四面跃身涌入。 原来此前东方不败与任盈盈说话都可以压低放轻了声音,也亏得他二人耳力过人才能听得清彼此说话,那些守在格外的僧人竟是丝毫没有察觉;此刻东方不败慨然相赠《易筋经》,任盈盈忘情之下只说了一个“我”字,立时就被察觉了! 东方不败与任盈盈见机甚快,眼见涌入的僧人越来越多,二人对视一眼,一起跃起,撞穿屋顶落在藏经阁阁顶。便听得底下木哨声滴哩哩大作,大雨之中不知还有多少少林僧人往藏经阁奔来…… 那少林寺众僧见他二人跃居屋顶,也纷纷上跳;更有原本在屋顶巡查的四名灰袍僧人围拢过来。东方不败却依旧攥紧了任盈盈的左手腕。 任盈盈挣脱了一下没能挣开,恼道:“快放手!” 东方不败斜着眉毛看了她一眼,黑嗔嗔的眸子一闪一闪,却依旧没有松手。 任盈盈大急,“再不放手,可要一块死在这啦!” 东方不败听了这话,不知怎地,嘴角竟然微微翘了一下,似乎很是欢喜的模样,他低声道:“那也好得紧呐。”眼望着任盈盈粉面涨红,不知是羞是怒,却到底是松开了任盈盈的手腕,手上一空,便觉得心里也缺了一块。 只见七个老僧人,穿了灰袍、罩着淡黄袈裟,手中均持齐眉木棍,将背靠背的东方不败与任盈盈围在中心。那为首的白眉老僧人喝了一声,将手中木棍对准任盈盈面门直送而去;余下六僧却只是紧盯着东方不败游走——想来他们是知晓这黑衣瘦削男子乃是魔教教主,却不知道与他相依的窈窕少女也是个厉害角色…… 任盈盈来少林寺“借”经书,本就理亏,此刻见那齐眉棍来势勇猛,不欲硬拼伤人,只滑上一步,背部借力于东方不败,双腿顺着齐眉棍向那白眉老僧人而去……那白眉老僧人见状,将手腕连抖三下,那棍上竟生出三股向外的力道。任盈盈腰身柔软,人在棍上微微摇曳,就似一尾入水小鱼般避了开去。那白眉老僧人欲待变招时,只觉得腕上一麻,手指无力,掌中齐眉棍竟被抛在地上——却是被任盈盈足尖踢中了右腕外侧的“阳谷穴”。 那白眉老僧人面色大变,额上冷汗涔涔而出。他乃是少林寺达摩堂首座,潜心习武七十余年,不料此刻竟被眼前少女一招逼得落了武器;又暗自想:若是她这一下踢在我腕上,又接着像适才那般一扭一滑再一踢于我咽喉,我岂不是性命难保。他回想任盈盈方才那一扭一滑,只觉得简单至极,想遍天下武学,却是无法可破——抬眼看任盈盈一招得手,却并不进逼,知道对方并无杀意,不由默念一声佛号。 东方不败却是夺了一人戒刀,他此刻得见盈盈,心中欢喜无限,竟也只是点到为止,并不欲伤人性命。眼见围过来的僧人越来越多,他却是丝毫不担忧,心底竟盼着这少林寺的僧人再多些才好,最好是多到这一生都打杀不完才好——他想到任盈盈方才的话,目光一转,正看到任盈盈一双妙目望了过来,眸色清浅不掩其中担忧。 -- 第124页 大雨如注的黑夜,一片兵刃交接声中,东方不败却觉得三年来再没有这般平安喜乐过。他随意挥舞着手中戒刀挡开四面八方而来的袭击,一双黑眸定定地望着任盈盈,心里发狂般想着:若是她能一直这样看着我,便是死在这里又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擦泪,T-T 我前两天一直没敢看留言,今天实在憋不住了,胆战心惊地点开了评论…… 【任盈盈的眼泪落得更急了,是愧是悔?她宁愿被他冷言恶语相向,宁愿被他一掌劈来……也不要这样的和声细语来让她无地自容。但若是有一日东方不败果然对她冰冷以对,只怕她会连泪水都干涸在绝望中吧】 掩面,这也是兔子对还在追文的姑娘们的心情啊!!! 我爬走继续码字去,今天还有一更!飙泪奔走……我先回下催泪滴留言…… ☆、平生不修善 这一次,东方不败笑谈生死,任盈盈反倒是忧心急切的那一个。一则她从没想过死这回事,来到这个江湖之后她一直在很努力得保住小命;二则她怀中揣着的《易筋经》可要赶紧送回去给美人师父治伤救命。 眼见上百僧众将藏经阁团团围住,任盈盈远望之处更有多人从别处奔来,不由得向背后的东方不败问道:“怎么办?” 东方不败随手拆解着来人招式,声音平稳,隐带笑意,“好办得很。将我留在这寺里,这些秃驴就顾不上追你啦。” 他身周围着的和尚听到“秃驴”二字,都怒瞪了双目,发力急攻。 任盈盈又恼又笑,“我听方证大师说,要留你在寺里也做个大和尚呢!既然你也想,这就去拜了师父好了!” 东方不败这次却沉默无语。 说曹操、曹操到,却听得方证大师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东方教主大驾光临,老衲有失远迎。失敬失敬。阿弥陀佛。”他说第一句时人还在百丈开外,待到最后口宣佛号,人已经在藏经阁前的空场上了。方证大师身后半步跟了一名长须老者,身穿道袍,腰系长剑,想来该是方才在方丈精舍说话的冲虚道长了。 东方不败被十数名达摩堂长者围住,此刻见方证大师走来,便在阁顶信步向前走了两步——那围着他的达摩堂长者全神戒备于他,怕他骤然发难,见东方不败一动也跟着动。最边缘的那位僧人却忘了足下乃是阁顶,并非平地,右脚踏空,眼见要跌下去;幸而他反应着实不慢,左足踢起,身子已然腾起,半空中轻轻一折又要落回阁顶。 东方不败微微一瞥瞧见,当即将手中戒刀横转,刀柄在那僧人肩头一压,便让他直坠下楼去了。 任盈盈在旁看见,忍不住好笑,这人当真是……蔫坏蔫坏的…… “我不过是看少室山上景色还好,携佳人趁雨夜一游而已。贵寺如此兴师动众,实在是太客气了。”东方不败垂眸望着藏经阁下面的众人,将手中的戒刀从左手转到右手,又从右手转回左手——引得围着他的众僧眼珠不断随之转动。 方证大师又念了一声佛号,还没说话,倒是冲虚道长开口了,“东方不败,你乃一教之主,趁夜摸进少林寺藏经阁,打得什么主意咱们都清楚!”他冷笑两声,“这勾当做的可有失身份得紧呐!” 东方不败手上转刀的动作微微一顿,似乎半回首瞥了一眼身后的任盈盈,回应道:“哦?我打得什么主意?” 冲虚道长按剑道:“自然是肖想那天下武学至宝《易筋经》了!你敢不敢让老道搜上一搜,若是没有,老道给你赔礼道歉。若是……嘿嘿,咱们少不得要讨个公道!” 东方不败哼笑一声,俯视着冲虚道长,声音森冷,“你武当派的事情尚且夹杂不清,倒有功夫来管少林寺的事儿。哼,我劝你及早回武当山一趟,说不得还能赶得及看你那些徒子徒孙最后一面。” 大雨之中,东方不败站在藏经阁顶恍若鹰隼,而无边的黑暗就是他的巨翼;冲虚道长被他眸中话里的冷意所迫,竟不由得倒退两步,惊怒道:“你!你!你去了武当山?!” 东方不败仰头长笑,道:“灭一个小小的武当派,哪里需要我亲自去?!” 方证大师道:“东方施主,如今情势,你也轻易走脱不得了。还请随老衲到精舍一趟,咱们细细化解了这场劫难。” 东方不败此刻却突然抛去了手中戒刀,众僧都以为他是听了方丈大师的话,不予再加争斗了。孰料东方不败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转身执起任盈盈的手,望着她的眼睛,柔声问道:“你怕不怕?” 任盈盈摇头,犹豫了一瞬,反握住他的手,轻声道:“你不要跟方丈走,他们肯定不会好好放你走的。”她踮起脚尖,凑在东方不败耳边,极低道:“我拖住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你先走。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但若是你……”她说到这里,突然想到自己怀中的《易筋经》和油尽灯枯的美人师父,不由得沉默下来。 东方不败却似乎没有察觉她后来的沉默,只是用力握着她的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觉得今晚,这场由他东方不败亲自为自己编织的这个梦有些太过美好了……好到让他开始害怕醒过来的那一刻…… 忽然,强烈的爆炸声从藏经阁的左右两边传来,大地仿佛都震颤起来。红亮骇人的火光从达摩堂与罗汉堂升腾起,在这样大的雨中竟然许久不灭! -- 第125页 “是炸药!是炸药!” “房子塌了!” “救人!救人!师兄被埋在下面了!” 各式各样的呼喊声,受伤濒死之人的哀嚎声,燃料爆裂的劈啪声,房屋倒坍的哗啦声,急促紧切的敲钟声,甚至于山下人家的犬吠声……在大雨中混杂在一起,只听得人心胆欲裂、面色惨白。 任盈盈被东方不败握住的手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她感到自己手心满是湿滑的冷汗。 东方不败握紧了她的手,仿佛没有察觉到她强烈的不安,只垂着眼睑、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的红光——直到那红光在大雨下化作了烟雾。他俯视着闭目念佛的方证大师,沉静道:“若说达摩堂与罗汉堂下埋的炸药是一,那这藏经阁底所埋的就是十。” 他学着方证大师的样子,单手在胸前一礼,淡漠道:“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怀。” 方证大师霍然睁开双目,注视着东方不败:这魔头既然能在达摩堂与罗汉堂作此打算,藏经阁自然也逃不过;若是不放他走,这里数百少林子弟与阁中千年藏书难免尽毁——若是让众人撤走,只凭我与冲虚道长却也拦不住他。方证大师不由得心中长叹,良久,终是退开一步,让出了离开藏经阁的主道。 东方不败携了任盈盈的手,翩然下阁,缓缓向外走去,经过方证大师身边时,听他念了一声佛号,道:“万望施主今后也能以慈悲为怀,善哉善哉!” 任盈盈听了这话,心中一动,歪头望向东方不败,却见雨水顺着他冷硬的五官滑落,而他面上依旧是一片漠然——显然是丝毫没有将方证大师的话放在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依旧在追文的温柔姑娘们,兔子轻轻放个QQ群号,欢迎姑娘们来温柔监督抽打催更神马的…… 101919822 谢谢建群的酸奶姑娘 敲门砖就是姑娘们在问下留言时批的马甲(*^__^*) 捂脸,会有人来么 ☆、鸳鸯两字冰 眼见得东方不败携着任盈盈,这就要缓缓走出少林寺正门去,冲虚道长终究按捺不住,持剑在手,自后追来厉声道:“东方不败,你将话说清楚——我武当派上下究竟怎样了?!”他从方才听了东方不败的话开始就忧心不已,然后武当山在湖北,哪里是片刻能到的,此刻终是忍不住要问个明白。 冲虚道长手中所持的剑名曰“长泓”,剑光到处,寒气迫人——被这样一柄剑指着后心,谁都不会觉得舒服自在。东方不败微微侧身,看着冲虚道长,脸上的神情不知是讽刺还是怜悯,薄唇微启,吐出四个字,“鸡犬不留。” 冲虚道长大骇,他知道若是这魔头说是“鸡犬不留”那便当真是整座武当山上都没有活物了,一时骇极痛极,竟似是去了知觉一般,心中叫嚣着要与这魔头拼命,身上却丝毫动弹不得。 连一旁的方证大师听了东方不败的话也是大吃一惊,目露不忍,又宣佛号。 谁都不防便在此刻,任盈盈忽然动了。她猛力挣开东方不败的手——用的力气那么大,若是东方不败不随之放手,只怕任盈盈的腕子都会被卸下来。任盈盈一得自由,更不言语,转身发力疾奔,一路往山下而去。 东方不败顾不得冲虚道长刺来的长剑,循着任盈盈所去的方向急追而去。 两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竟这样在大雨黑夜之中直奔下山三四里去,眼见已经到了半山腰。任盈盈被身后那人追得心神不宁,脚下一错,已经不在山路上,落在了旁边的林子里。她知道这样下去肯定甩不脱东方不败,便猛地停下转身喊道:“你站住!” 东方不败停在离她十步之外,果然依言站住,只望着林中女孩,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古柏,手指用力,竟然在那柏树上扎了五个窟窿。 “你不许跟着我!”任盈盈想到留在客栈的美人师父与丫头、曲非,若是他们被东方不败发现,若是也“一个不留”……她不敢想下去,声音中多了几分急迫,“你便当我是死了、没了,从来没有见过我!” 东方不败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任盈盈,只觉得心头一股带着毒气的烈焰燎烧起来,这铺天的大雨固然无法熄灭,便是成河的鲜血也无法消去。他五指收缩,那几百年的古柏竟从中折断,细碎的木屑从他手中簌簌而下,落在积水的青石板低洼积水处,随落雨漂了下去。 任盈盈见了那“刺啦”声中断裂下去的古柏,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却始终与东方不败对视着,不肯在气势上稍让。 很好。很好。东方不败心中冷笑,不知是在笑任盈盈还是在笑他自己。白日里在茶楼外惊鸿一瞥,东方不败立时便认出了任盈盈,隔雨而望,不敢肆意动作,只怕惊走了人;动用了河南境内所有耳目机探,得知她要为了师凶入少林寺取《易筋经》,便大张旗鼓先下手取了予之,不惜为此破了早就布好的局势。藏经阁中,在握住她手那一刻,他以为一切都再好不过了……就这样慢慢地、一步一步地、照着设想好的、将她收回身边来…… 但是真的面对任盈盈,东方不败发现那个谋略隐忍、杀伐果断的自己变得不堪一击——大喜大悲大怒都只在她一个眼神动作中而已。就像此刻,在东方不败看来,任盈盈三年前诈死离开是为了师凶,如今一拿到《易筋经》便翻脸走人——那之前在藏经阁中的种种有情之处又焉知不是为了师凶?! -- 第126页 东方不败猛地欺身过来,站在高出林地的石板路上,弯腰俯视着任盈盈,亮得吓人的眸子里闪着狼一样的凶光,从那薄唇中飞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刮骨的利刀,“怎么?!你怕我跟着你?!”他更近一步,一把攥住了任盈盈的手腕高高扯起,拧着眉毛紧盯着她的眼睛,“你究竟在想什么,咹?!你叫那个人师父!师父!” 两个人离得那么近,冰冷的大雨中,任盈盈甚至能够感受到他口中呵出来的热气。她僵硬着身子听着东方不败发狂一般的吼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最后一句话中的意思,登时面色涨红,心中不知是羞是恼还是伤心,左手被东方不败牢牢攥着,便将右手当胸拍去。 东方不败此刻心神意乱,感到劲风疾来,身体自然反应便同样伸掌去挡。任盈盈知道东方不败武功了得,听了他方才的话也知道自己一行人行踪已经暴露,更兼担忧客栈三人被东方不败收拾,是以见他格挡更是运起十成功力,将十余年来所修尽数贯注于这一掌中。 东方不败与任盈盈手掌甫一相接,便觉不对:啊,我怎的与她打起来了?我是要好好地哄她回来,怎得说了那样让她伤心难过的话?她生了气,又或者急着去见她师父,打我一掌——我受着便是。然而此刻收掌已然来不及了,他手臂一沉,竟将那击出一掌硬生生打还自身。 任盈盈与他一掌相对,方觉得对方用力刚猛便将内力十成十得打将出去,就觉得东方不败收力回去——她察觉不对,变招却已来不及了。东方不败几乎同时受了自己与任盈盈各一掌,身子直飞出去,后背撞在那被他先前捏断了的古柏上方才停下。 任盈盈大惊,不由自主抢上一步要查看他情形,却见他倚着树慢慢站直了身子,黑发散乱遮住了脸上神情,大雨中唯见他薄唇微勾,竟似乎是在笑。大雨黑夜中,这一抹笑竟显得诡异至极——也伤心至极。 便在此刻,无数闪动的火把竟在大雨中摇摇而来,日月教独有的哨音讯号高高低低传来——却是来寺教众久不见东方不败归来,四处找寻而来。任盈盈见此情形,清啸一声示意了东方不败方位,更不迟疑,足下一刻不停地往山下疾奔而去了…… 这一番折腾,待到少室山下客栈时天色竟已经蒙蒙亮了,任盈盈顾不上擦脸换衣,将《易筋经》交给美人师父,低声快速道:“咱们被察觉了,速走。”这个“被察觉”,大家都知道是被什么人察觉。 当下丫头迅速提好包裹,曲非背着美人师父,也不走正门。在任盈盈四处查看敲晕了屋顶上守着的四人之后,几人从二楼窗户依次出去,只在屋瓦之上“沙沙”疾行,一路直到城门。丫头与曲非跃不过那么高的城墙,任盈盈在半空中给他们借力,眼见他们三人都安全出了城。 任盈盈道:“曲非你和丫头带着美人师父先回谷去……我,我还有事放心不下,去看看就回。” 丫头道:“小姐,咱们已经被察觉了,你自己留下不成的——我陪您。” 曲非则道:“我们在城外等你。” 任盈盈摇头,“不行,师父等不得了,你们回谷。更何况,雨这么大,没有遮挡处,若是师父再淋病了呢?此处虽然在城外,但是日月教势力如此之大,说不定片刻便能查来……你们走!”说着便跃回城中,认准方向,再往少室山而去! 她越是往山上而行,便越是心中不宁,一颗心七上八下。任盈盈自然知道自己那一掌的力道,便是东方不败,若要不受伤至少也要用七分力来挡——他非但不挡,还将掌力强行收回——只怕伤得不轻…… 此刻大雨已停,竟出了朝阳,林间鸟雀和鸣,丝毫不见昨夜的血腥杀机。任盈盈行到半山腰,向北一折,便是昨夜与东方不败动手之处。日光下看,这里却原来是一处柏树林,有古柏数百章,皆都挺直端秀;更有凌霄托根树旁,作花柏端,雨后晴空下,灿若云霞。 任盈盈来往奔袭,脚步不由沉重,此刻到了地方,反倒不再疾奔,只拾级而上,视野尽头已能看到路旁那从中折断的柏树。雨后清晨的空气中裹着草木香,任盈盈忽的心头一跳,竟察觉到了一丝血腥气……她再往上几步,看到那断柏之旁的石板上似有血迹,喉头一紧飞身而至,低头看去,一时间大惊。 只见那青石板上残留的血迹,颜色鲜亮,显见东方不败乃是肺腑受伤愈重而呕血;侧旁柏树断裂处伸出的木刺上也有斑驳血迹,一旁还挂着半片黑色衣料,想来是东方不败后背撞上此处,撞击强烈,竟至木刺深入皮肉,勾穿衣服更是不在话下。昨夜一片黑暗,又是大雨狂风,东方不败受了如此重伤竟是一声不吭,任盈盈虽想到他会受伤,再料不到会是这样…… 她双手冰冷,连夜大雨中疾奔已是疲累不堪,此刻心中悔极痛极,只觉得天旋地转,不由得伸手往旁边的柏树以支撑身体。不妨被小木刺扎到手指,疼得她微微一缩,任盈盈心道:我被这小小木刺扎一下手指已然疼不可耐,那他……他……不敢再去想东方不败背上会是如何一片血肉模糊,任盈盈只觉得目中酸涩,却是一滴泪水都流不出来…… 忽听得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任盈盈心中一喜,转身道:“你还没走么?”问出同时便知道不对,他伤得那样重,定然不会留在这里了…… -- 第127页 来人却是林平之,他依旧穿着灰扑扑的衣衫,面上神情却冰冷。他盯了任盈盈一眼,少年的眼中有着深切的怨尤。此刻走到任盈盈身边,林平之忽得俯身在地,“嘭嘭嘭”得对着她磕了三个响头。 任盈盈吃了一惊,道:“林平之,你这是作甚?” 林平之跪着直起身子来,望着任盈盈,一字字道:“求小姐救教主大人一命。” “我救他?”任盈盈一愣,急道:“他怎么了?伤得……伤得这样厉害吗?!你说,你起来说——要我做什么……” 林平之依旧跪着,挺直着上半身,盯着任盈盈,像是没有感情又像是有太多感情需要隐藏,依旧一字字道:“请小姐赐还《易筋经》。”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是……和好的契机? 顶锅盖逃走…… 兔子窝继续圈养温柔姑娘~~ 101919822 你懂的…… ☆、病中支离骨 任盈盈愣住。 在她看来,东方不败入少林寺取《易筋经》乃是为了经书中的功法,从来不曾想过也许……他也是像美人师父那样,立等此书救命!她会为东方不败担心,就像当初她担心东方不败上华山对岳不群时一样……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东方不败可能会生病至死。 病了吗?病得很严重吗?任盈盈想到在藏经阁,东方不败那么随意地将《易筋经》塞到她手中……他问她“你也是来取《易筋经》的吗?”,她只说了一个“是”字,就得到了这多少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武学至宝。原来他交到她手上的,并不仅仅是一部经书,还有他的……命么? 林平之还在滔滔不绝地讲下去,“教主大人自从三年前生病以来,饮食日减、夙夜难寐。如今连平一指神医都说伤情内侵、缠绵肺腑,因而无能为力,教主大人如今不过靠着内力精湛强撑一口气。这次我教兴师动众,不惜惊扰千年少林,正是为了这能治内伤救命的《易筋经》。我知道小姐与教主素有渊源,还望小姐能看在昔日情意份上,高抬贵手……” 任盈盈看着依旧跪着的林平之,一时觉得齿冷,一时又觉得讽刺;心中念头一转,想的竟是:这是我与东方叔叔的事情,你一个外人又来罗嗦什么?《易筋经》只有一份,却已经交给美人师父,他们已然连夜出城往函谷关谷底去了……哎,若是我在藏经阁能多留意些,察觉东方不败情形不对,原本留给他,再抄录一份给美人师父岂不是两全其美。是了,若是好好的,他怎么会变得那么瘦,又怎么会坐马车呢? 各种纷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不断闪现,林平之还在说话,话里话外都是怨尤任盈盈之语。任盈盈默然听着,心底盘算如果此刻去追美人师父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折返带回经书…… “林总管,你好清闲啊!” 任盈盈是早已经听到脚步声,只是察觉来人脚步沉重,并非高手只以为是路人没有在意;林平之却是吃了一惊。 说话之人站在任盈盈面前来,伸手作揖,一张路人脸上堆着笑,笑里带着谄媚却也透着亲切,却是当初一心跟着东方不败常常打任盈盈小报告的侍卫某! “小姐,您可算是重见天日啦!” ==|||侍卫某,你的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么? “哟,林总管,还愣着干嘛,领着咱黑木崖的银子就得做事知道不?赶紧的,今天一早又收了三个店面,画图去吧您!”侍卫某笑嘻嘻地看跪着的林平之,毫不掩饰脸上的幸灾乐祸。 林平之此前跪对任盈盈,看似极其恭敬,实则隐含胁迫之感——你想想,这像不像小白花一样的女子跪在你面前,嘤嘤哭泣着说“你不答应,人家就不起来”……现在被侍卫某笑嘻嘻地这么一看,虽然入教却实则公子哥脾气不改的林平之登时涨红了脸,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如今任大小姐人都已经在了,还要画什么?” “哎,教主一日没说停,那你就得画一日——这都不懂吗,林总管?” 林平之怒瞪着侍卫某,最后看向任盈盈道:“小姐好自为之。”一甩袖子走了。 侍卫某斜着眼睛看林平之往山下走,嘴里嘀咕着,“什么玩意儿,会画几笔红的绿的就了不起了?现在小姐回来了,看你拿什么得瑟!” 当初任盈盈在华山一把火死遁,东方不败天下寻人,奈何画师众多见过任盈盈的却没有几个;最后林平之“杀出重围”,凭借将任盈盈画得惟妙惟肖的这手绝技,一举登上“东方不败身边第一宠臣”之位——却是将侍卫某给挤下去了。一口气憋了三年,侍卫某今日“扬眉吐气”,不是一般的高兴啊! 任盈盈不知道这些,但总觉得侍卫某比林平之靠谱些,便道:“我现在去追回《易筋经》,你派人在城门那里来接……” 侍卫某摇头道:“小姐,您还是先随我去见教主吧。” 任盈盈一愣,“是他要你在这里等我的?”又想到林平之的话,“可是,林平之说……” “小姐,教主只吩咐要我带您回去,可没提什么《易筋经》的事儿。不过是林总管浑说的,您别在意。” 任盈盈看侍卫某神情坦然,问道:“没有《易筋经》,他……他也能好吗?” 侍卫某沉默了一下,低声道:“有了《易筋经》也未必能好。” -- 第128页 啊?! “但是……小姐跟我回去一趟,教主说不定就好了。”侍卫某又笑起来。 任盈盈扶额,谁说侍卫某比林平之靠谱的?但是看侍卫某还能笑出来,不是林平之那副如丧考批的模样,任盈盈心中到底踏实了一点。她随着侍卫某往山下而去,走到半途,任盈盈问道:“若是我没有折返来看呢?他……有没有说要你怎么办?” 侍卫某老老实实地想了一会,摇头道:“教主只吩咐要我在这儿等,可没说等不到该怎么办。大约一日等不到就等两日,两日等不到就……”他看了一眼任盈盈的神色,暗道:若是待会儿教主见了小姐,看她这样不开心,我可讨不了好去——都怪那个林平之乱说话。 任盈盈却没留意侍卫某的心思,心想:是了,他算准了我放心不下是要回来看的——我……我总是要亲眼看到他无恙才能安心的…… 下到山脚,早有一辆马车等在那里,任盈盈上了马车,见里面大得很,竟有一张小榻是可以躺下的。塌边放了一柄纸伞和干爽的衣物,打开来是一件绿色的裙子。任盈盈撑开那纸伞,攥着那衣裳,再忍不住,捂着嘴呜呜得哭起来。 三年前她在华山离开,那雨夜里她穿的就是这样一件衣裳,撑的就是这样一柄油纸伞——一样的天青色伞面,一样用簪花小楷题着一行字“满地残阳,翠色和烟老。”记得当初她在那柄伞上写字时,还被东方不败嘲笑,说是糟蹋了上好的西湖纸伞;如今他却寻了一模一样的伞来,仿着她的笔迹写了同样的词句——只是墨透伞面,撇捺纵横间处处伤心,令人不忍猝看。 车轮辘辘声中,侍卫某的声音传来,“小姐,衣服是马车上常备的,您换了吧。湿衣服穿着小心着凉。” 是常备的么? 那是时时刻刻都等她归来之意呵……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马车停了下来。任盈盈穿着那身绿色裙裳下车,一眼望去,忍不住怀疑自己又回到了三年前……与华山别院一模一样的院落,她在震惊中走过外院,走过朱漆剥落的内院门,穿过竹木的长廊,停在卧房门前。任盈盈偏头看向侍卫某,嘴唇微张,她感到自己心跳开始不规律、但是找不到稳定下来的方法…… 侍卫某朝房内努努嘴,便背对门口站好,眼观鼻鼻观心入定去了。 任盈盈一咬牙,轻轻推开门,慢慢走了进去,外间的陈设同三年前毫无差别——甚至于她的木梳还摆放在梳妆镜前,就仿佛她今日早起之时人还在此一样。然而,那院中的一切早已经被一场大火焚烧殆尽——这些,是东方不败为他自己编织的幻境么…… 她脚步轻巧地步入内间,透过薄薄的泪光望去,只见东方不败脸朝里睡着。一床薄被盖在他身上,只到腰间,露出穿着白色中衣的上半身——甚至能看到衣服下的肩胛骨,他……他竟然瘦成了这幅样子。 如同听到了任盈盈的脚步声一般,东方不败肩头微微一动,似乎从梦中醒来。他极慢极慢得转过身来,却并没有看向门口,而是望向窗外……窗外天光明亮,而花木灰色的枝桠上,不知名的鸟雀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东方不败目光黯淡下来,低低咳嗽一声,半阖了双目喃喃道:“我今因病魂颠倒,唯梦闲人……不梦卿。”他将这句诗翻来倒去地嚼在口中,仿佛誓要将其中苦涩滋味品尝殆尽——然后咂摸出哪怕一丝的甜来。 任盈盈再忍不住,含泪上前,半跪在床前,握住了他冰冷的大掌,颤声道:“东方叔叔,盈盈来了……” 东方不败原本半阖的双目一下子撑开,又迅速紧紧闭了起来,他的手被任盈盈的手握着——感知着手背处的柔软温暖,过了半响东方不败似乎终于醒过神来——这不是梦里!他再度睁开眼睛,细细地看着半趴在床边望着他的女孩,只见她清目含泪,一袭绿衣……分明还是那个他捧在掌心宠着护着的小姑娘;可是又有了不同,他宠着的那个盈盈从来不会有这样伤心的泪——她在外面那么久,可是受了许多委屈;啊,不对,她如今便是受了委屈也不肯来找他啦…… 任盈盈任由他看着,直到时间久到她心中有些发毛……他定然是伤心生气极了,说不得也要打还我一掌,我,我…… 她还没有想好究竟要怎么做才好,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被东方不败钳住腰肢定在了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插花时间: 忍不住来八一八,话说白居易和元稹这对好基友真基情啊! 话说唐宪宗那会,俩人一个被贬通州,一个去了江州,相隔千里,做了梦就互相写诗挑逗一下。 白居易说:晨起临风一惆怅,通川湓水断相闻。不知忆我因何事,昨夜三更梦见君。这货想元稹了不直说,倒打一耙,“喂喂喂,你没事想我做啥子哟,你你你,你肯定是想我了,想得都跑到我梦里来!”果断傲娇受有木有~~ 元稹这货则是个深情腹黑攻,果断回应说:山水万重书断绝,念君怜我梦相闻。我今因病魂颠倒,唯梦闲人不梦君。以病示弱在先,闲人点到为止在后,白乐天小受说不定要炸毛吃点小醋~~那啥啥,你还敢去梦闲人?!你梦谁啦! O(∩_∩)O哈哈~ 【众人PIA飞兔子,不要以为你扯点闲篇大家就忘了这一章还素虐滴虐滴~~ -- 第129页 ☆、惜取眼前人 ( ⊙ o ⊙)! 蜀黍在上,姑娘在下——这个姿势好河蟹! 如果不是双手也被东方不败压在身下,任盈盈真的很想捂脸,这个……都分开三年了,一上来就这么火热让人很羞涩啊!任盈盈将紧闭的眼睛微微睁开,就看到东方不败放大的俊颜无限迫近下来!(蜀黍还病着呢,姑娘你想多了……) 任盈盈又紧闭了双眼,静了片刻,也不见东方不败有什么动静,正要睁开眼睛再看情况,便觉得肩头一重——东方不败将脑袋埋在她肩窝,再度没了动静。任盈盈小心翼翼地歪头看去,只能看到东方不败的侧脸,却见他双目闭合、神情宁静、呼吸平稳——这是,睡着了?她扭动了一下被压着的身体,却发现东方不败用大掌将她腰肢死死钳住,令她根本动弹不得…… -.-||| 任盈盈扭动半天无果,望着东方不败沉睡的模样,也不忍心再动惊醒了他。只是……姑娘你确定东方大神是睡着了不是晕过去了么?! 一柱香时分后,任盈盈稳定下情绪,终于察觉东方不败这货是昏过去了!她出声呼喊侍卫某请来了平一指。 平一指进了卧房内室,看到上下交叠的两人——饶是他行走江湖多年,见多识广,此刻也不由老脸一红。但是——东方大神说不放手就不放手,晕了都不放手!任盈盈察觉他是晕了,心中担忧,倒是顾不上害羞了。 平一指就着东方不败手掐任盈盈腰的别扭姿势诊了脉,眉头越皱越紧,最后抚一抚唇上的小胡子,冷冰冰道:“如今情形,也没几日好活了。不如自即日起,药也停了,教主还要什么未完的心愿也赶紧了结了,快快活活地过完最后这几日罢了。” 什么?! 任盈盈惊怔,抬眼望着平一指,见他神色严峻,弯着腰收拾药箱一副言尽于此、就此别过的模样,却怎么也不敢相信这诊断,“平一指,你怎么这样讲?!我要你治病救人!你把话说明白,他究竟怎么了?!” 平一指背起药箱,怒道:“老夫早就告诫过教主,忧思过甚、情伤心脉、损及肺腑,万万不可过于操劳,万万不可大怒大悲。你们当本神医的话都是狗放屁!他如今脉率无序,脉形散乱,声如屋漏残滴,分明是将死之人的脉象——老夫并非华佗在世,可没那妙手回春的本事。” 任盈盈只觉得手脚冰凉,定定地看着平一指,整个人似是已经痴傻了一般尖声喊道:“你胡说!你胡说!”她叫了两声,突然醒过神来,恳切道:“平神医,我不信这世上有无法可医之症。定然有法子的,你只管说救治之法,不管多难,我们总归是要试一试的……” 平一指沉默一刻,叹了口气,道:“也罢。其实这法子也简单得很。只要自此以后教主能少操劳、少思虑、少伤情、少悲少怒便不至于恶化下去;若是能不需药物便能安睡,睡而少梦,便更多了一成把握;再辅以正常饮食,不可终日郁郁滴水不进,那便又多了一成把握;我再开一剂化瘀舒心的药剂。如此三管齐下,说不定能再撑个三年五载。” “三年五载?”任盈盈喃喃道,“那三年五载之后呢?” “他如今伤病入骨,三年五载已是往多里说了——再往后,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平一指这次说完就往门口走去。 任盈盈只觉得浑身上下一丝力气也无,却又见平一指停在门口回身道:“若是要教主好起来,便不可将这病情告诉他,以免他忧思……而亡。” 忧思而亡! 这四个字落在任盈盈耳中,仿佛连环炸弹一般,令她头晕眼花,心胆欲裂。她望着东方不败安静的侧脸,他才三十五岁,怎么就已经…… 眼泪无声无息得漫过她的眼角滑落颈间,任盈盈想过离开东方不败,任盈盈想过应君江湖两不见,但是任盈盈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会再也没有这个人。多年以前,此时此刻,能够感受着东方不败的温度——原来是至奢华的一件事。 又浓又黑的药煎好了,侍卫某托着药碗进来,带来阵阵苦涩。他半跪着将药汁喂进东方不败紧闭的口中,垂着眼睛并不敢看东方不败压着任盈盈的情状,一言不发地又退了出去。 太阳高高地升了起来,从窗口望出去,一片蔚蓝的天,几缕纤细的白云越飘越远……东方不败低低咳了一声,醒了过来。 任盈盈心神一震,从无边的思绪中抽离出来,望向东方不败。 只见他长长的睫毛低垂着,面色苍白,唇色微紫——两个人离的这样近,近到她甚至能够闻到他口中药汁的苦涩…… “你醒啦,有哪里不舒服么?”任盈盈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东方不败,生怕错过了他任何一个表情。 东方不败睫毛微动,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声,“好苦。” 他是从来不抱怨的人,再苦再痛也只是抿紧了双唇独自忍受而已。此刻,不知是真的放松了,还是这药实在太苦——竟让东方不败破天荒地抱怨了一声。 任盈盈眸光微转,歪一歪脑袋,轻轻吻在东方不败唇角,灵巧的小舌钻入他弥漫着苦涩的口中…… 东方不败僵住。 不是浅尝辄止,也不是挑逗暧昧,这是一个完全不含任何□的深吻。 良久,任盈盈停下动作,将额头与他相抵,柔声道:“的确好苦。”苦得让人忍不住要流泪了…… -- 第130页 东方不败依旧僵硬着身体,连呼吸都仿佛消失了。 任盈盈轻轻动了动胳膊,手已经麻掉了,她小声道:“让我把手抽出来好么,我……我想抱抱你……” 东方不败迟疑了一刻,微微侧身躺在了床上不再压着她,只是双手依旧紧紧钳着女孩柔软的腰肢,不让她挣脱束缚。 任盈盈动动手指,感觉双臂渐渐恢复了知觉,便随着东方不败的双臂偎到他怀中去,伸臂环抱住他。顿了顿,她将手往上轻轻抚摸着东方不败的脊背,感觉他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任盈盈忍着泪意,轻轻道:“你……你还记不记得,很久以前,有一天晚上,下着雨……咱们两个也是这样在一块。那时我问,若是你一直待我好,我便也一直陪在你身边好不好……你说好……” “我……”任盈盈仰起脸来,望着东方不败黑嗔嗔的眸子,低低道:“我如今回来啦,你……你还要我不要?” 东方不败喉结上下微动,想要说话却仿佛失去了声音。他不去想任盈盈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在三年前那样决然无情得离开,也不去想任盈盈昨夜还为了别人狠狠一掌打在他的胸口,更不敢想此刻任盈盈的温言柔情背后又是为了什么…… 他只觉得一颗心欢喜已极,恍若下一刻便要炸裂开来…… 梦耶?幻耶?这片刻甜蜜,已然足慰平生。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像多年前一样,不高却很重,“好。” 任盈盈便望着他,粲然一笑恍若夕颜花。她感觉到手掌下方的衣料已经被薄汗浸湿,料想穿在身上必不舒服,又想到东方不败生性喜洁,于是轻声道:“你……要换衣衫么?” 东方不败“嗯”了一声,却搂着任盈盈的腰,动也不动。 任盈盈又问一遍。 东方不败答应着,却依旧搂着她不动。 任盈盈心下恍然,又觉心酸,柔声道:“我不走。” 东方不败低头看着她,抿紧嘴唇,抓着任盈盈腰肢的大掌微微放松,却又猛地攥紧;闭上眼睛,似乎合目睡着了一样。 任盈盈愕然,迟疑了一下,试探道:“我陪你一起去换?” 东方不败一下子抱着任盈盈坐起身来,似乎扯动胸前伤口,低低喘息了一声。 任盈盈吓了一跳,忙抚着他背脊,看着他面色问道:“怎么啦,胸口疼么?” 东方不败若有所思地看一眼任盈盈,刚刚柔和了些的面色再度阴云密布,漠然道:“我伤势无碍。”一语说完,便抿紧嘴唇,盯着任盈盈不再作声。 任盈盈知道东方不败心思何等敏锐,自己前后言行差异如此之大,他会怀疑自己是因为愧疚而甘愿留下也并非不可能……只是……她微微一笑,轻快道:“我自然知道的。你是何等样人物,受我那小小一掌,能有什么问题?” 东方不败见她又恢复了从前古灵精怪的模样,心中甜蜜欢喜还夹杂了不愿深想的惶恐,面上却是丝毫不显,握紧了任盈盈的手,走到屏风后面换衣服。 任盈盈看他一手握着自己,单手穿衣很是不方便,便上前帮忙,不小心触到他的背——背上一片冷腻的湿汗。她犹豫一瞬,轻声道:“你这样子,换了衣服也是难受……不如擦洗一下吧。”顿了顿,想到平一指的话,又想到东方不败背上伤痕从来不愿示于外人,接着道:“我……我服侍你……” 东方不败停下手中动作,黑眸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任盈盈,“嗯”了一声。 任盈盈便握着东方不败的手往净房去,边走边想:倒是忘了问平一指洗浴时是否有什么要注意的…… 而罪魁祸首平一指此刻正在客栈里飞快地打包行李,厚厚的嘴唇上的小胡子一翘一翘的,“奶奶的,老子好歹也是个神医,自从东方不败病了,搞得老子跟条守门狗一样随传随到起来!三年把全国都给跑遍了!如今把任大小姐诓骗下来,老子总算是自由了!” 平一指,神医也要有下限啊!骗小姑娘情郎会死什么的要遭报应的! ☆、交颈鸳鸯欢(一) 水汽氤氲的净房内,东方不败闭目立在浴桶中,赤·裸的上身露出水面,背上满是纵横的伤痕。任盈盈站在他身后,轻轻撩水在他背上,指尖划过那些凹凸的斑驳,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是痛是悔还是疼惜? 她慢慢绕到东方不败身前,却看到他胸前一个紫红色的手掌印——正是她那一掌所中。任盈盈犹豫着不敢去碰触,东方不败睁开眼来,默不做声的看着她的动作。任盈盈仰脸望着他,轻声道:“这里……疼么?”她问完立刻低下头去,眼望着那掌印,脸上神色倒似乎受伤之人是她一般。 东方不败叹了口气,拉着任盈盈的手,将她引到身前来——水汽浸湿了她绿色的裙裾,令她整个人看上去犹如大雾中的一亭夏荷,有种隐约的凉意。 任盈盈任由东方不败牵引着,直到他的大掌握着她的柔荑按在那掌印上,她猛地一惊,想要抽离——却被东方不败牢牢按住,不能轻动分毫。 东方不败倾身向前,在女孩额前印下轻轻一吻,低声道:“不用歉疚。”他张开沾着水珠的双臂将任盈盈搂在怀中,声音依旧低低的,“我不要你歉疚。” 是了,相爱的人是永远不用说“对不起”的。因为所爱之人从来就没有怪过你。 -- 第131页 当一段感情需要靠说“对不起”来维系时,那就离结束不远了。 在任盈盈之前,东方不败不曾动情;在任盈盈之后,更无她人。但是东方不败是认真的人,在江湖认真,在情爱……亦认真。 一时沐浴已毕,任盈盈为东方不败穿好中衣,看他面色似乎比先前红润了些,不知是被水汽蒸的还是身体好转起来。她挽着东方不败的手臂往卧房走去,心里忖度着该怎样让东方不败少操劳、少忧思…… 侍卫某却等在门外,见了两人携手而来忙低垂了眼睛,道:“教主大人,白虎堂堂主传来急件。恒山派与衡山派纠集南方各大小门派,赶往函谷关共商灭我日月神教之法。”他上前一步,递上一封密封着的信件,“这里是详情,请教主大人过目。” 东方不败面色一冷,抽过信件,撕去封口,垂着睫毛将那几页纸张刷刷翻过,哼了一声——声音中满是杀机。 “你去传河南境内的各堂堂主来见我。”说完,东方不败将那封信夹在掌中,不过片刻松开手来,那信已然化作片片纸屑飘落在地。 任盈盈小步跟在他身后进了卧房,看他穿起外袍,终于忍不住道:“你如今受了伤……该多多休息。” 东方不败系好腰带,笑着抱住任盈盈,将下巴在她发间摩挲片刻,温声道:“在这里稍等一刻,我去去就回。” 任盈盈想到平一指的叮嘱,想到那“三年五载”的断语,心中又急又难过,却偏偏不敢对东方不败明说。她仰脸望着东方不败,急道:“等明日不行么?如今都快日落了,你还要吃一次药的……休息一晚……” 东方不败有些发痴地望着女孩为他担忧着急的模样,连她说了些什么都没留意,不知怎地想起当初他要入华山,她也是这样担忧急切——最后扮作小厮跟着他一起去了华山。他弯下腰来,轻轻吻着女孩唇角,让她从急切不安的劝告中安静下来。 任盈盈看着他眼中闪烁的光芒,心中纠结到无可复加——江湖于他就像是孩子的梦幻世界,那里有他的凌云壮志、有他的谋略豪情。如果东方不败没有了这些,那他也就不再是东方不败了。如果东方不败不再是那个东方不败,即使长命百岁他又怎么会快乐? 东方不败看着任盈盈出神的模样,虽然外事纷繁,却觉得心中安稳。他凑在任盈盈耳边,轻轻咬了一下那小巧的耳垂,压着嗓子道:“乖,等我回来。”说着,将任盈盈重重抱了一下,大步走了出去。 任盈盈坐在床头,眼望着窗外夕阳沉落,月上树梢,只觉得这院子里静得吓人。她起身走到窗前,只听到春夜的草丛里不知名的昆虫鸣叫,连鸟雀声都无……一瞬间,她忽然无比思念起多年前的小黑松鼠来。若是有一只活物在,她必然不会如此寂寞……如此担忧…… 东方不败说“去去就回”,任盈盈这一等却直等到子夜时分。 当院落门前终于响起那熟悉的脚步声,任盈盈几乎是立时就站起身来,一路飞奔而去。她看到东方不败负手走来,好不容易红润起来的脸色再度苍白下去,只觉得一颗心如坠冰窖。 东方不败走到任盈盈身前,拉着她的手,皱眉道:“怎么还没睡?”顿了顿,柔声道:“是我不好。形势紧张,商讨久了。我让侍卫某告诉你早些休息的,他没把话带到吗?”问到最后一句,眉毛挑了起来。 任盈盈反握住他的手——他的手也是冰冷的,“他话传的很好。是我自己要等的……” 东方不败感知到手上覆着的那层暖,心里也慢慢覆上一层暖意,他笑道:“如今等到了,好好睡了吧。”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卧房中去。 任盈盈转身望着东方不败,神色认真,“你晚上的药还没喝。” 东方不败微微一愣,眼角似乎微微抽搐了一下,“这个……一次不喝也没什么要紧的。” “什么?”任盈盈睁圆了眼睛,看到东方不败诧异的样子,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了,只在心底长吸一口气,努力冷静道:“不行,受伤吃药,一次都不能少。” 东方不败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小声道:“这次的药……苦的有些古怪。” 任盈盈依旧是丝毫不让,“再古怪也得喝。” 东方不败摸摸鼻子,不明白小姑娘这突如其来的怒气是怎么回事,目光有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任盈盈。 任盈盈察觉到他的目光,顿时心底柔软下来,又气自己约束不好脾气——明明是要对他好的,怎么总是让他来试探迁就自己呢? 她拧了热毛巾给东方不败擦了脸,柔声问道:“今日出去事情都订好了吗?” 东方不败舒服地叹了口气,思索着道:“大件的事情都确定了,只是还有几处虽然小却很关键的地方要再细细商讨。” 任盈盈听得眉心微皱,那就是事情还没解决,他还要这样操劳忧思了?哎,他一日放不下这江湖,便要这样劳累一日……这却要怎么想法子? 东方不败见她面显愁容,不愿让她再想这些繁杂事务,便捡趣事来告诉她,“你还记得当初华山上那位姑娘吗?” “什么?”任盈盈还在担心东方不败的健康问题,一时没回过神来。 “就是你告诉她你叫‘西方必胜’的那一位,”东方不败想到当日情景,不由得微微一笑,看任盈盈明白过来,继续道:“她乃是华山派掌门人岳不群的女儿,如今却做了恒山派掌门定闲师太的关门弟子……你可知道是为何?” -- 第132页 “为何?”任盈盈隐约知道是为什么,却不敢也不愿意去想。 “据说是为了华山派那个叛走的大弟子令狐冲……”东方不败向来不是喜欢说这些是非之人,此刻原是为了逗任盈盈解闷才提起话头来,却见任盈盈听了他的话非但没有稍减愁容,反倒一时面上血色尽褪,忙住了口。 他将任盈盈抱坐在怀中,柔声道:“咱们不说旁人的事了。你……你可要用夜宵吗?” 任盈盈摇摇头,将脸埋在东方不败胸前,说不出心中滋味,只紧紧抱着他的腰。东方不败虽不知道任盈盈为何突然如此难过,却也体贴地没有问,只轻轻抚摸着任盈盈的头发,安抚她。 过了片刻,任盈盈恢复过来,在他胸前蹭了蹭,轻声道:“药该好了,我去看看。”说着转身出去,端了一碗黑漆漆热腾腾的苦药汁进来。 东方不败抿紧了唇,盯着任盈盈手中的大腕,面色似乎白了一分。 任盈盈此刻已经看出东方不败其实怕喝药,不知为何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将手中的药碗送到东方不败面前,柔声哄道:“其实也不苦的。你闭着眼睛,连喝三大口……保证就见底了。” 东方不败一咬牙,端起药碗,果真“咕咚咕咚”猛灌几口,将一碗药喝得涓滴不剩,完了“啪”地一声将药碗倒扣在托盘上——竟给他整出了喝酒的气势。任盈盈看得目瞪口呆,又忍不住想笑,又觉得早就备下的草莓倒是用不上了…… 谁知东方不败忍了片刻,终是耐不住,起身走到窗前,一声低低的咳嗽,刚刚喝下去的药汁几乎就要呕出来…… 任盈盈忙上前,将洗净的小草莓塞在他口中。 浆果清新的酸甜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开来,压制住了苦涩的药,也压制住了胃中的翻滚抽搐。 半响,东方不败抬起头来,望向烛光下的任盈盈,薄唇微抿,喃喃道:“好苦……” 大约是刚刚那一番几乎呕吐的折腾,东方不败此刻的眼睛里蒙了薄薄一层水光,在纤长稠密的睫毛下越发显得莹润……诱人。 在大脑下达指令之前,任盈盈的身子已经做出了反应…… 她上前一步,扳着东方不败的肩膀,闭目踮脚,深深得吻了下去…… ☆、自吾得此心 长忆关外客 次日寅时,天色尚且全黑,东方不败已然带着任盈盈上路往函谷关而去。依着东方不败的性子,大敌当前,自然是要骑马奔驰而去,越快越好;任盈盈却忧心他的身体,谎称自己不舒服坚持坐马车。任盈盈既然说她不舒服,东方不败自然不会让她骑马,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坐着马车一路往函谷关而去…… 直到正午时分,一行人才抵达函谷关。这函谷关乃是前朝所设雄关要塞,因关在峡谷中,深险如函而得名。此地南接秦岭,北塞黄河,是东去洛阳,西达长安的咽喉。昔日楚怀王举六国之师伐秦,秦依函谷天险,使六国军队“伏尸百万,流血漂橹”。如此关键之处,曾经是兵家必争之地,如今也是江湖人士眼中的一块肥肉…… 到了函谷关日月教的据点,东方不败自去与教中人士谋划布局自不必提。任盈盈却是寻到厨房去,指挥者侍卫某将炉火生起来,自己举着一把小蒲扇煽火,将平一指开的草药新煎一碗。她坐在小木凳上,单手托腮,一静下来不由得就想到美人师父等人。 她当日独身返回,耽搁了这两日还没回去,美人师父与曲非、丫头只怕要担心起来,如今来了函谷关,怎么想个办法传个讯息出去……转念又想到正派人士聚集函谷关口口声声要灭日月教,东方不败既然亲自来了此地,到时候一场血战只怕不能免了。想到血战,任盈盈心中第一个冒出的念头竟不是又有多少人要死去,而是东方不败的身子能不能撑得住……她挥着扇子的手僵在空中,继而自失一笑,忽然觉得三年前的离开毫无意义…… 听到前面脚步声纷乱退去,任盈盈知道众人各自领了差事走掉了,看那药已经熬好了,便隔了纱布倒入碗中,放在托盘上端着往卧房走去。她走到门前正撞上东方不败要往外走,不由道:“怎么又要出去啦?” 东方不败一眼看到她,摸了摸鼻子,道:“看你不在,我……”后面的话却咽了下去。他单手接过托盘,握着任盈盈的手往内走去。 原本是要出去找她的?任盈盈被他握着手,心中微甜,又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酸涩——一颗心像是裹了糖浆的红山楂。 东方不败这次喝药却没有半点迟疑,很是主动地将一大碗黑药汁灌了下去。 任盈盈正奇怪他怎得突然不怕苦了,却察觉这厮喝完药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她的唇……想到昨晚那异样的主动,任盈盈只觉得脸上一烫,劈手夺过东方不败手上药碗,一扭身掀帘子出去了。 她往外走了两步,听得身后声响,却是东方不败跟了上来。任盈盈更觉羞赧,只做什么都不知道,一路往厨房而去,将药碗洗刷干净,又将熬药的砂锅里的药收拾好。她听到身后没了动静,将砂锅放好,一回身却看到东方不败正站在低矮的厨房门口定定得望着她,眼中似有惊涛骇浪,却在她看过来的下一秒转为波澜不兴。 任盈盈看在眼中,走上前来,低头扯住东方不败衣袖,往卧房走去。 一路静默。 -- 第133页 直到入了内室,东方不败坐到书桌前看信件,任盈盈则趴在床上看杂书。因为挂心东方不败的身子,任盈盈每看几行便不由自主地去看他面色,却察觉东方不败也是不时看她一眼,似乎有话要说却强自按耐着。 任盈盈在心底叹了口气,合上书走过去,蹲在东方不败面前,将胳膊搭在他膝盖上,以手支腮。她仰起脸来,望着东方不败,柔声道:“很久以前呢,有人曾给我讲过一则佛法典故。”她微微带了点迷茫的神情回忆着道:“我可没那人讲得好,只记得是说有个老和尚很厉害啊,后来来了个无名小子求拜师求笼罩。老和尚不乐意,很是牛叉的说,你要我收你做徒弟,除非天上下红色的血。这个求拜师的小子是个狠角色,咔嚓切了自个儿一条胳膊去,用鲜血将白雪染红了。” 东方不败听到此处,忍不住微笑,这正是三年前在华山脚下,他看出任盈盈怀有心事却闭口不言,因此借“慧可求师于达摩”的典故问她有什么烦心之事。这故事后面,慧可尘缘未了,有一日他对达摩说:“和尚,吾心不安!”,达摩答道:“汝心在何处?来,吾为汝安之!”。当日东方不败就是借这句话告诉任盈盈,“傻丫头,你有什么迟疑难决之事,都交给我就好了。” 如今,任盈盈将这则典故说还给他听,自然也是一般的意思。想到此处,东方不败心下温暖,望着卧在她膝上的女孩,薄唇微动,却是无声。 任盈盈皱皱鼻子,自觉这故事由东方不败讲来倍有意境,给她一说就成了狗血的武侠小说,索性望着东方不败的眼睛,低声问道:“你,可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东方不败伸手摩挲着女孩丝缎般的长发,睫毛低垂遮去了眼中神色,他的声音很低,似乎还隐含着一丝委屈,“今日的药也……好苦。”说着,抬眼望着任盈盈红润的唇瓣,连神色里都透出委屈来。 在江湖中以残虐冷酷著称的东方不败他!他!他竟然也会撒娇! 任盈盈还处在接受不能的呆滞状态中,却看到东方不败见她没有反应,转头又去看桌上的信件,这次却不像之前那样时不时看她一眼了。 他,他,他竟然不但会撒娇,还会如此傲娇地闹别扭! 东方大神!你已经游走在崩坏的边缘了!任盈盈心中有个小人在狠狠捶地! 但是她的心里却酸软一片,任盈盈站起身来,趴在东方不败背上,伸臂搂着他,将一张粉脸从后面凑到东方不败耳边来,笑嘻嘻道:“好啦,东方叔叔好可怜。每天要喝药,喝的药还那么苦……呜呜……”她假哭两声,看到东方不败唇角微勾,便往前探探头,小声道:“我有办法让药不那么苦哦……”说着在他唇边飞快地亲了一下,就想闪人。 不料东方不败早有防备,动作比她更快,不等她转身就将她抱了起来按在书桌上,俯身吻下来。这个吻与从前任何一次都不同:它不是激烈,是爆烈;不是缠绵,是刻骨;不是深情,是绝望……以吻封缄,暗藏了东方不败多少游离失控的情感! 就像三年前任盈盈以嬉笑躲过东方不败的询问一样,东方不败那句“药好苦”也并不是他心中所隐瞒之事。曾经的任盈盈隐瞒到底,诈死而去;如今的东方不败却借着这一吻将所有的情绪传递给任盈盈。 唇齿缠绵,亲密如斯,你可能察觉……我心为何不安…… 若能察觉,可为我安否?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这一章按照提纲应该叫【长忆关外客】,是剧情章。 被我硬是写成了感情戏,没办法多了这一章…… 章节名出自前文八卦中提过的白居易这货,这次是勾搭另一位基友时写的诗句,就不八了。 ☆、长忆关外客 正派除少林武当外就是昔日的五岳剑派,此中嵩山派三年前被灭,华山派岳不群勾结日月教,泰山派早已式微。因此这次的“除魔大会”是由恒山派与衡山派发起的,两派之中又以恒山派为首。盖因衡山派掌门莫大素来不理会派中事务,而恒山派掌门定闲师太却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因此这支除魔队伍竟是只娘子军。这次“除魔大会”“恒山三定”(定静、定闲、定逸)均到场了,声势不可谓不浩大。 东方不败携了任盈盈的手站在“瞻紫台”上,举目远眺,就看到五六里外的荒地上聚集着数百来人,以几个白帽青衣的尼姑为首里里外外围了十几层。他将单筒望远镜举在眼前,森冷道:“哼,南衡山、北恒山的人在也就罢了,青城派竟也敢来凑热闹……嗯,还有私盐帮的人……” 任盈盈奇道:“正派人士怎得会和盐帮的人混在一起?”要知道盐帮中人为了抢货利益,杀人放火之事做的也不少,向来为正派人士所不齿的。 东方不败微微一笑,摸摸任盈盈的脑袋,道:“盐帮虽不为正派所容,但是有我这个大魔头在旁边,说不得正派也要暂时和盐帮握手言和一阵子……” 任盈盈抓着东方不败的手,嘟囔道:“你哪里又是什么大魔头了?” 东方不败唇角微弯,将摸着任盈盈脑袋的手向后一伸,侍卫某忙将随身带着的弩呈上,弩身朴实无华。只见东方不败眯眼对准人群中正慷慨激昂的那尼姑,于任盈盈惊怔的眼神中将箭激射而去! 这正在号召众人的尼姑乃是恒山派掌门定闲师太,那弩箭尚在两百步之外便有尖锐的破空声传来,然后纵然听到了声音,因那弩箭来势之快实在世所罕见,竟是难以躲避。定闲师太欲待腾挪避开,然而这弩箭射她不中,她身后弟子却未必有她这样的身手;心思电转间那箭已到眼前,那定闲师太也着实了得,将拂尘一搭一挑用万千尘丝在那弩箭箭身之外急划圆圈——因那弩箭来势凌厉,定闲师太不敢与之正面相接,便用这股绵力让那弩箭缓下来。然而她毕竟内力不够精纯,骤然发力还是过于刚猛了,只听“咔啦”声不断,那弩箭与拂尘竟一起爆裂开来。 -- 第134页 无数碎片激射向四周,众人聚在一起躲闪不及时,只听“哎哟哎哟”声不绝,已经有好几个武艺低微的受不住倒了下去。 第一箭方完,第二箭又至。这第二箭却又比第一箭更急更猛,定静师太与定逸师太心意相通,一左一右挥出拂尘,依照定闲师太之法困住那弩箭。然而这第二支箭还没停下,第三支箭已然呼啸而来!此刻定闲师太拂尘已碎,定静定逸受困于第二支箭,眼见这第三支箭就要刺入定闲师太的喉咙! 就在这生死攸关之际,忽然从旁斜刺出来一柄又薄又窄的利箭,将那弩箭撞偏了准头;又趁势平剑下压,只见那弩箭“哆”得一声钉在了荒草地上,箭身支没,唯有白色的箭羽在外震颤不已。众皆骇然! 定闲师太惊魂甫定,望向那出剑之人,却是衡山派掌门莫大。只见他身材瘦长,脸色枯槁,披著一件青布长衫,洗得青中泛白,形状甚是落拓。莫大见定闲师太望过来,低声道:“魔教有大人物在此,不宜久留。” 定静师太将第二支弩箭握在手中,摇头道:“如此细长的箭身却能有这般惊人之力,射箭之人……”她与定逸师太对视一眼,“只怕和我二人之力都不能抵挡分毫……” 受了这三剑之惊,本就心力不齐的众人登时鼓噪起来。私盐帮的吵着散了,青城派以余沧海为首也都沉着脸一言不发,定闲师太见状大怒,厉声道:“咱们灭魔之举,虽死犹生!胆小怕死非我辈!趁早给老尼滚回去!” 她这话一说,那些私盐帮的竟登时真的四散而去了!原本这些人是为了在南边的生意给日月教抢了才来的,伺机行事,能抢一点是一点;此刻见还没怎样,莫名其妙来了三支箭,十几个兄弟就受了伤……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东方不败负手立在瞻紫台上,见有人离开,更多的人却还是聚集在原地,薄唇微抿,冷冷道:“务谓不教而诛。” 任盈盈心下一惊,别说我没教化过你们就杀了你们……他这是要…… 就见东方不败从怀中取出一样小炮仗般的物事来,拉去外面的丝线,抛向半空去。只听那炮仗在半空中炸裂开来,发出雷鸣般的轰隆声,声传数十里…… 那正派人士正被这声响骇住,定静师太道:“师妹,如今情形,不如先各自退去,再徐徐图之。”定闲师太横眉思索,终于道:“罢了……” 便在此刻,无边的荒草地四周突然从地下冒出来成百上千之人,东西南北各有分队,为首者都举着红边黑底金字的日月教旗帜。 定闲师太脸色大变,“不好,魔教早有埋伏在此!” 莫大道:“咱们合力往一个方向冲!” 却见那魔教队伍之中拖出八辆水车来,将喷头对准了站在中间的正派人士,那队长黑色的小三角旗帜一挥,无数黑色的液体从那水枪中喷射出来!除了几个武功高强轻功更佳的高手,正派人士几乎无人幸免都被淋湿。有人突然大叫起来,“是燃油!是燃油!” 再看时,那魔教中人却已经搭上了火箭! “他们要用火烧!”先前喊的那人此刻嗓音都变了,凄厉嘶喊起来。他见机最快,当下毫不迟疑,跃身而起,往外围奔去…… 带着火的利箭破空而来直直钉在那人咽喉,那人竟是一声不吭地死去了,然后他沾惹了燃油的尸体在大火中熊熊燃烧起来——不一刻就化为了焦黑色的烟灰…… 东方不败便在此刻握着任盈盈的手,带她下楼去了。接下来的场景太过血腥,东方不败不愿意让她看到…… 然而看到看不到又会有什么区别呢?任盈盈又怎么会不知道东方不败的行事作风? 因此回去的路上,任盈盈一直低头无话,便是东方不败刻意提起话头引她说话,也不过是勉强笑笑。 太阳偏西,夜幕将至。 卧房内,东方不败坐在书桌前,而任盈盈则趴在床上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完全黑了,东方不败灭了火烛,无声地躺倒在床外侧。任盈盈依旧趴在内侧发呆。 东方不败侧身望着窗外,过了片刻又翻回来望着任盈盈发呆的样子出神,眉心不自觉紧皱。任盈盈自顾自的发呆,也不去理会。 东方不败想要开口解释,却又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何况,这种事情即使解释了下次遇到,处理方法依旧是不可能变的。他觉得有点荒谬的可笑,却不知道是要笑自己,还是笑这个江湖……终于,他仰面望着黑洞洞的帐顶,准备入睡…… 任盈盈却在此刻从发呆中醒过神来,猛地推了推东方不败,质问道:“你还没喝药呢,怎么就睡了?” 东方不败愕然,脸上的神色却不受控制的柔软下去。 任盈盈“哎呀”一声,从床上爬起来,随手抓过东方不败的外袍披着往厨房去熬药了……东方不败坐起身来,斜倚着床柱,从窗口望着女孩急急忙忙跑出去的身影,眸中波光流转如同月下湖水般柔和…… 不一刻任盈盈端了药碗进来,目光炯炯得盯着东方不败喝了药,又打开一包松子糖,歪身坐在他对面一颗一颗得喂他吃。一开始十颗全都喂到东方不败口中去了,接下来则是两人一人一颗,到最后……则是东方不败含笑看着任盈盈自己吃…… 任盈盈津津有味地吃了一刻,突然意识到一包糖几乎都是她自己吃掉的,忍不住脸上一红,嗔道:“我是为了你好。你在喝药嘛,吃糖太多说不定会和药性相冲的……” -- 第135页 东方不败低头摸摸鼻子,笑着“嗯”了一声。 侍卫某的声音却在此刻从外面响起来,“禀告教主,函谷关众人皆已诛杀,只走了一个恒山派的女弟子。” 东方不败闻言站起身来,又转身看了任盈盈一眼,却见女孩垂首捏着那包糖,看不清面上神色。他唯一踌躇,还是走到门边厉声问道:“怎得走脱了一个?” 侍卫某略带惶恐道:“据青龙堂堂主说,那女弟子乃是岳不群之女,定闲师太临死前传了她掌门之位。恒山派众人合力保她出去,后来又来个不知名的小子,使得一手好剑法,将这女子救了出去……这位恒山派女弟子是从青龙堂队伍所守之处脱逃,青龙堂堂主已经到戒律司去领罪了。” 东方不败“嗯”了一声,既然是岳不群的女儿,此刻倒是不好追究,便道:“知道了,你去吧。” 就这么一问一答的功夫,等东方不败走回床边时,任盈盈已经歪在床上呼吸均匀地睡着了……他不禁失笑,又有些心疼。这一日星夜起程,奔波不止,小丫头跟着他着实受苦了。 东方不败俯身轻轻取出女孩攥在手中的糖包,在她耳边低声唤道:“盈盈,醒醒……盈盈?”见女孩果然微微睁了眼睛,又笑道:“起来漱口,不然明日又要嚷牙疼……” 任盈盈迷瞪着眼睛,哼哼了一声,扭了扭身子却不愿意起身。 东方不败叹了口气,他发现面对任盈盈的时候这叹气的次数可是越来越多了。他俯身轻轻抱起女孩,任盈盈于半梦半醒间伸臂搂住东方不败的脖颈,嘟囔道:“要……睡觉……”东方不败耐心哄道:“好,一会就让你睡觉……”说着抱着她去漱口,又抱她回到床上,犹豫了一刻,还是动手帮她解了外衣盖上被子。其间不小心碰到一处柔软的浑圆,东方不败长长吸气,自觉像个苦行僧。 偏偏怀中的小丫头不领情,还搂着他的脖子蹭了蹭,甜甜地来了句,“东方叔叔,你最好了……” 东方不败闭目深呼吸,觉得他简直比寺里的和尚还守清规戒律。 这一室的温馨情状自不必提。 此时此刻却有人痛不欲生。 函谷关口,法号仪慧的女尼瘫坐在冰冷的地上,仰面望着站着的男子,啜泣道:“大师兄,你……你别走……我……我们恒山派如今十之八九都被魔教杀了。师父传了掌门人给我……我……”她用宽大的衣袖遮住脸,大哭起来,“我没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也不知道该怎样报仇……” 令狐冲站在高地的夜风中,低声道:“你回华山去吧。师父师娘……不,你爹娘总不会不管你的……” “爹爹他……他……”岳灵珊话到嘴边,却终是说不出来,娘不在,这华山却是说什么都不能去的。 “我走了,你自己多保重。”令狐冲想了想,将剑解了下来,又将身上仅有的一点银子也都留给了岳灵珊。 岳灵珊登时忘了哭泣,愣愣的望着令狐冲道:“你……你要去哪里?” 令狐冲勉强一笑,“我这就出关去,此后再不回来啦。”他顿了顿,低声道:“你若是不想做这掌门人,回去给了别人……你……你还没削发,再找个好人嫁了吧。”说完,迎着风大步往山下走去。 岳灵珊孤身坐在这黄土高地之上,夜风呜咽,孤月高悬,一时间只觉得天下之大,却再无她容身之所。 她摩挲着令狐冲留下的那柄剑,剑光如水,冰凉沁骨。岳灵珊站起身来,掀去白帽,一头乌发倾泻而下。她闭着眼睛,泪落如雨,挥臂横剑,将那长发猛地削落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 虐配角,甜主角,我果然变态么 ☆、莫重于师者 日月教在函谷关一举重挫了南衡北恒的势力,次日一早东方不败便出去忙于各种权力交接。 任盈盈待他走后,自己溜溜达达在院子里转了一会,然后径直从正门走了出去,也并没有人阻拦。只是任盈盈稍一留意就能发现身后至少跟了十二个人的小分队,她摇摇头,也不点破也不惊诧。待走到市集人多之处,任盈盈左绕右绕意图甩脱跟随的人,孰料这些人功力竟然很是不弱,若是要甩脱他们还真要耗上不少力气。稍一思量,任盈盈转身进了一间生意红火的成衣铺子,不一刻走出来一个膀大腰圆的草莽汉子,在那些跟随者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得离开了。 她顺着河流一路往上走,直走到源头处,那源头却是一座高山,此山绵延几十里,顶层终年覆雪。任盈盈足不点地一路直上半山腰,在一棵半歪的千年古槐旁摸索片刻,果然就摸到一条手臂粗的藤条。她抓住藤条在山崖壁上向下攀爬,待那藤条将尽,她也恰恰落到了谷底。 只见这谷中郁郁青青,更有竹木成林,深深浅浅的绿色中掩映着几座粉砖白瓦的屋子。任盈盈边往林中跑去边喊,“师父,我回来啦。丫头、小非子……” 那林中原本蹲着一对老夫妇在挖竹笋,此刻听到任盈盈的呼声,都是又惊又喜,起身迎道:“小姐回来啦!”这两位却是丫头的父母,三年前任盈盈诈死离教时怕牵连了他们便带着他们一起上路来此。 丫头与曲非听到呼唤,都奔出门来。丫头一下子拉住任盈盈的手,又哭又笑道:“小姐,您可算回来了!我们等了这两日,只怕您……怕您……” -- 第136页 任盈盈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师父呢,还好吗?” 曲非直愣愣得盯着任盈盈看了半响,眼眶微红,此刻错开视线粗着嗓子道:“他如今好多了。” 丫头抹着眼泪笑道:“可不是嘛,那个什么经比什么灵丹妙药都强。小姐师父练了这才几日,看起来就像是没有病的人一样……”她说到此处,略觉失言,又岔开话道:“现在可好啦。小姐师父没事了,小姐也回来了,咱们以后一起呆在这谷中,可比什么都自在……” 任盈盈听了这话,微微一愣,低下头没有接话,静了一会道:“我去屋里见见师父,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吧。” 丫头想到那天在少室山客栈与任盈盈的对话,心中微微觉得不安,退到双亲身旁,接过母亲手中的器具帮她挖竹笋。曲非则跟着任盈盈往前走了两步,见她只是低头无语,不由也停了脚步,默默站在竹林边出神。 任盈盈一路进了屋子内室,看到美人师父披着一件外袍斜坐在榻上翻阅着书籍,不由道:“师父,您身体不好,待过些时日再看书劳神吧。” 美人师父抬起头来,他精神却是比两天前好了太多,一双眸子又恢复了昔日的清明——此刻这双清明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任盈盈。任盈盈觉得微微有些不自在,低头扯着衣角,心中有太多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良久,美人师父收回目光,看了手中书卷一眼,轻轻合上,看那封面却原来是任盈盈寻来的那本《易筋经》。他叹了口气,望着窗外一竿竿翠竹,轻轻道:“你是准备回去了。” 任盈盈咬着嘴唇,亦是轻轻道:“师父,我……”下面的话却又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美人师父唇角浮现起浅淡的笑意,他认真地望着任盈盈,温和道:“这本就是你要走的路,又何须对我们心怀愧疚呢?” 任盈盈有些慌乱地抬头看向美人师父,见他目光如水,唯有宽容,并不见责难,不由得心中稍定,低声道:“当初在梅庄,师父您为了我能离开日月教做了那么多……还有丫头和曲非……我……我……” “傻孩子。”美人师父向任盈盈招手,示意她走近一些。 任盈盈走近两步,站在塌边,眨着眼睛望着美人师父。 美人师父举高手臂,伸手摸了摸她的发,感慨道:“你都这么高了……” 任盈盈便矮身坐在榻前的小凳子上,手臂撑在塌边,仰脸望着美人师父,有些憨憨地笑了。 美人师父忍不住破颜一笑,抚摸女孩头发的手掌向下微动,似乎是想要摸一摸女孩的脸颊,却终究停在发上没有动。他温和道:“丫头如今全家都在谷中,你不必担忧。曲非性情太过良善单纯,本就是在山中长大的孩子,如今回到谷中倒是比留在江湖适宜多了。”他顿了顿,又慢慢道:“丫头对曲非有情,只怕此刻要她跟你回日月教……” 任盈盈忙摇摇头,低声道:“当初是丫头帮我逃跑的,若是回去只怕……” 美人师父微微一愣,道:“你是在担忧这个?”看任盈盈点头,他神情微动,喃喃道:“这可当真是情关不自破,当局者迷了……” 任盈盈眉头微拧,问道:“师父您说什么?” 美人师父又望着任盈盈,这次的目光却带了几分朦胧,眼中神色仿佛笼罩着一层雾气,“我说……你真是个傻姑娘。你且看他三年来所作所为,桩桩件件,单以‘情’字而言,天下再无能与之相比者。如今只要你肯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他哪里还顾得上追究陈年旧事……当日助你离开之人,只要你说一声在意,他便绝不会为此事对我们三人动手。只是……” 任盈盈听得恍然,又觉心酸,此刻听到美人师父犹豫,便追问道:“还有什么要担心的吗?” 美人师父望着竹林旁默然独立的曲非,轻声问道:“你可了解曲非的心意?” 任盈盈眉头紧锁,静了一刻低低“嗯”了一声。 这世上,关于情爱,再没有比女孩更敏感的了。相信吧,若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那么这个女孩一定会有所了解的。 美人师父长长吸了口气,慢慢道:“问一下丫头的意思,这两日将他二人结为夫妻吧。”他看了一眼似乎在发呆的任盈盈,低声道:“东方不败不会因为曲非助你离开而追究,却一定会因为曲非的这心意而起杀机……” 任盈盈沉默着听着,半响问道:“若是曲非不愿呢?” 那种浅淡的笑意再度出现在美人师父唇角,他轻轻道:“他会愿意的。”只要是你要求的,他都会愿意的。 任盈盈望着阳光洒落在屋子里的斑驳阴影,思索着道:“他现在肯定知道你们在函谷关了,只不过还不知道具体地方罢了……这函谷关就这么大,总有一天会给他找到了。若是……我告诉他,他真的可以原谅吗?” 美人师父又摸了摸任盈盈的发,微笑道:“只要你肯开口,他就肯原谅的。” 任盈盈呼出一口气,终于笑了起来。 美人师父便也微笑着望着她,温和道:“日后你们大婚,我便不亲去祝贺了。不如今日先将这喜酒喝了吧。” 任盈盈脸上蓦地通红,她羞恼道:“什么大婚?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嫁人啦?不对,师父你如今全好了吗?能喝酒了么?” -- 第137页 美人师父含笑听着,也不反驳也不回答,慢慢从塌下取出一小坛酒、两只碧玉杯子来,手势轻缓地将酒注满杯子,温声道:“这是去年的桃花酿,就陪我……喝一杯吧。” 任盈盈瞪大了眼睛,看着美人师父将酒杯递到她面前来,噗嗤一笑,低声嚷道:“好哇,师父你竟然在屋里藏酒喝?!”说着,接过酒杯,与美人师父将杯子轻轻一碰,将酒喝了下去。 “嘶嘶……”任盈盈吐着舌头,挥手猛扇腮边空气,“这酒好辣,好辣……” 美人师父轻笑一声,“这酒已经是最不辣的了。” 任盈盈撑着额头,闭目道:“我怎么觉得有点晕乎乎的……似乎,好像,我就是传说中的一杯倒来着……” 美人师父眼望着女孩双颊如火、目中含水的模样,神情怅惘,他低声道:“原来你不能喝酒的……这我却不知道……” 任盈盈此刻却已经有些醉了,以手托腮,笑嘻嘻地瞅着美人师父问道:“不过,师父你怎么那么了解东方叔叔呀?连他怎么想的都知道,还那么肯定……” 美人师父微微怔忪,取下她手中酒杯,扶她坐到旁边的床上,柔声道:“你醉了,睡一觉起来便好了。” 任盈盈迷瞪着眼睛,看了一眼窗外明亮的天光,嘟囔道:“不行,我中午要回去的……要……要看他喝药……”后面的话含混不清,再看时女孩已经鼻息悠长,面色绯红得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可当真是久。 任盈盈再醒来时,只觉得头中一抽一抽的疼,屋子里亮着一盏幽幽的烛光,而美人师父盘膝坐在榻上,一动也不动地望着窗外。而窗外星星满天。 任盈盈一下子坐了起来,边穿鞋子边急道:“这是什么时辰啦?我不会睡了一整天吧?惨啦惨啦……” 美人师父回过头看,看着任盈盈道:“刚刚戌正。你……你夜黑上崖,要多小心。” 任盈盈胡乱点点头,又道:“师父,我改日再来看你们。你帮我告诉丫头、曲非他们一声……”说着已经往屋外跑去。 美人师父望着窗外竹林里,女孩飞速奔去的背影,低低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因为怕那个人担心,所以着急成这般模样么……” 没有人回答,唯有漫天繁星闪烁着。 却说任盈盈纵然用了十二分的速度,然后上崖回程,抵达日月教据点时已是两个时辰后了。素日这个点都该人马休息,寂静无声了;此刻却是满院灯火通明,不是有成队的人奔进奔出。 任盈盈牙疼般的倒抽一口冷气,也不欲惊动巡查的人,悄悄潜到卧房外,却见连侍卫某也没有守在外面,窗上映着东方不败颀长的身影。任盈盈不由自主的望着那身影,轻轻推开了房门。 负手立在窗前的男子沉声问道:“有小姐消息了?”声音中有罕见的疲惫与倦怠。 任盈盈有些心酸愧疚,又有些心疼甜蜜,她站在门边,轻声问道:“我今日不在,你可有好好喝药?” 东方不败猛地回过身来,大步走到她面前,伸臂将她牢牢搂在胸前,恨声道:“你!你真是!”他顿了一顿,突然皱眉退开一步,打量着女孩道:“你喝酒了?”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这章码到一半,突然又萌了美人师父……自我抽打一百鞭~~~ ☆、交颈鸳鸯欢(二) 任盈盈拉着东方不败的手,笑着仰脸望着他,小声道:“只喝了……一小杯……”说着,伸手比划着“一小杯”是多么小…… 东方不败摸摸她额头,问道:“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任盈盈上身往前一倾,趴在东方不败怀中,嘟囔道:“怕你担心,急着回来嘛……” 东方不败眸中一暖,他低咳了一声,掩饰性得皱起眉头,沉声道:“知道大家会担心你,怎么出去的时候不交代一声?” 任盈盈仰头望着他故意皱着眉头的样子,忍不住抿嘴笑,直笑得东方不败耳根微红,这才站直了身子严肃道:“是没喝药吧?呐,现在让侍卫某去熬药,你呢……好好把药喝掉。”她呵出一口气,伸手在鼻子前扇动着,脑袋一歪道:“我要去沐浴。”说着径直推开门往净房走去。 东方不败有点不放心她,不由得跟在她身后走了两步。 任盈盈嗖得转过身来,伸出一根手指戳在他胸前,认真道:“去喝药!” 东方不败将那细白嫩滑的手指握在手心,看着女孩脸上严肃的神色,终是忍不住唇角微弯,竟然果真转身去吩咐侍卫某了。 一时任盈盈沐浴完毕,回到卧房时就看到东方不败正坐在书桌旁,桌上放了一碗犹冒着热气的药。她边歪着脑袋擦头发边走过去,笑眯眯地瞅着东方不败道:“可是药太烫了,喝不下口?” 东方不败招手示意女孩坐到他怀中,将她手中的毛巾接过来帮她擦头发。 任盈盈享受得眯起眼睛,皱着鼻子嗅嗅药汁的苦味,忽然想到平一指的话,竟一下子僵在那里,将脸埋在药碗上方一动不动了。 “怎么,你要替我喝药不成?”东方不败察觉到怀中女孩突然僵硬了的身体,手中握了一缕犹自散发着馨香的湿发,擦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任盈盈只觉得那药汁的热气熏得眼睛发烫,不由得便垂下泪来,一滴一滴都落在那药碗中。她吸一口气,擦擦眼睛,哼了一声道:“我才不喝呢。这药我只是闻闻就苦得掉眼泪儿了,要是喝进肚中只怕就成了穿肠毒药……”她说到这里,忽然又想到东方不败命不久矣,这最后一句未免太过不祥,心神恍惚间自己也不知道后面究竟说了些什么。 -- 第138页 东方不败见她情形不对,便主动拿了药碗将药喝光,将空碗举到她面前逗她,却见女孩依旧一动不动。 他抱着任盈盈侧身,两人面面相对,只见女孩眼角粉光融融,分明是哭了,而她脸上的神情简直是哀莫大于心死之状。 仿佛有一只又冰又尖的银针直直刺入了他的心脏,东方不败只觉得一缕疼痛游走在血脉中,直抵指尖。他伸手抚摸着任盈盈的脸颊,低头直望入她的眼睛,柔声哄道:“嘘,不哭……这是怎么了?盈盈不哭……” 他不哄倒也还好,这一出声只让任盈盈好容易止住的泪再度汹涌。 东方不败望着指尖沾惹的点点泪珠,沉默片刻,大掌温柔得抚摸着女孩的脊背,和声道:“你……你若是不喜欢这里,不喜欢这样……我也不会拦你。你若是想念他们,我可以……我可以……”他接连说了两个可以,却连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可以退让到什么地步…… 任盈盈听他说前面两句就知道他的意思,不由得又哭又笑道:“你可以什么?谁说我不喜欢这里,不喜欢这样?”她哭着伸臂搂住东方不败的脖子,将满是泪水的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脸颊,在他耳边抽噎道:“你在哪里,我就喜欢哪里;你是怎样,我就喜欢怎样……我对这世间所有人的想念,也及不上对你一个的深重……” 东方不败已是呆住了,只听到血液冲上耳膜的“隆隆”声。 女孩樱花般的双唇在男子耳边温柔开合,泪水带着绝望与欢喜冲刷着她惨白的面容,她低低道:“所以……” 任盈盈双手撑在东方不败胸前,浸润着泪水的明眸直直望入男子惊怔的黑眸,“东方不败,娶我吧。” 一剑西来,天下俯首。 东方不败大掌钳住女孩柔软的腰肢,脸上的神情不是惊喜也不是难过,不是开心也不是生气,而是太过复杂的情感以至于无法用语言来描绘。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沙哑着嗓子唤着女孩的名字,“盈盈……” 盈盈,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盈盈,这样的话说出口可是再也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盈盈,你是认真的吗?还是在和我这个可怜人开小小的玩笑? 盈盈,你……你方才的酒已经醒了吗? 无数的话堵在他的喉头,却一个也不敢轻易吐出,只怕一着不慎,就戳破了这个梦。 然而任盈盈却似乎已经急不可耐了,她脸上的泪痕还没有消失,眼底唇角却已经满是笑意,那样真切的满足的笑。她俯□来,将柔软的唇瓣深深贴在男子紧闭的唇上,女孩清甜的嗓音里掺杂着一丝丝羞涩,“东方不败,娶我吧。” 不是命令,是……祈求。 然而世上还有比这更甜美的祈求么? 女孩灵巧的双手握住男子宽松的衣带,在男子愕然的目光中,任盈盈低头微笑,将那外袍轻轻抛在地上,然后俯身继续方才未完的吻。 “盈盈……”东方不败的声音里压抑着的情·欲,他的大掌按在女孩微凉的小手上,似乎是要制止,又似乎是在鼓励。 任盈盈眼睛微眨,长长的睫毛轻轻刷过东方不败冷硬的面颊,带来比羽毛还要轻盈的骚动,那点点微痒一路游走到男子早已沸腾的心中去了。 女孩轻笑,微凉的小手擅自闯入男子衣服之下,在那赤·裸温热的胸膛上画着圈。指尖传来的触动彰显着东方不败依旧强劲有力的心跳,任盈盈的泪水再度失控,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这一颗心跳动的声音更悦耳了。 寒冷的春夜,无数繁星闪烁,浩渺的宇宙中有这样一间小小的卧房。 房中燃着一盏明亮的灯烛,烛光映在女孩带泪的笑脸上,像是清晨带露的百合花映着朝阳。 此刻女孩挺直着身子坐在双手紧握的男子身上,像个睥睨一切的将军;而被压制着的男子,额上沁出了大颗的汗水。 压抑的呻·吟声从东方不败喉中逸出。对一个正当壮年的男子而言,三年禁欲之后面对这样的诱惑还要控制住反应实在是太难了……更何况这诱惑来自他深爱的女孩…… 任盈盈轻吻着男子英俊的面容,比一片雪花还要轻盈、比玫瑰花瓣还要甜美的吻落在东方不败的眉梢眼角、唇边耳际,带来让人要爆裂开来的火热与战栗。 “东方不败,娶我吧。”任盈盈吻着东方不败的喉结,眼角微勾望着男子的黑眸,带着异样的风情与挑逗。 “盈盈……”东方不败只觉得身体有一处肿胀到疼痛起来,他努力深呼吸,黑眸中闪动着野兽般的亮光,刻意压低的声音蕴含着说不出的性感,“盈盈,住手……” “为什么要住手?”任盈盈无辜的反问,含泪的眸子定定地望着东方不败,里面是坦荡荡的爱意,“因为欢喜所以想要加靠近。因为在乎所以想要更加亲密——我对你这样,你对我难道不是一样的心情吗?” 东方不败连续做了几个吞咽的动作,声线中有着罕见的紧绷与隐约的颤抖,“我怕会伤到你……” 任盈盈任由泪水汹涌而下,仿佛没有听到东方不败的话,不再掩饰内心的伤痛,任由其肆意在面上,“所以……你对我不是这样的心情么?” 泪水落在东方不败的脖颈上,如同是沸腾的油一样。 东方不败慌忙抽手为女孩擦泪,柔声道:“我自然是一样的心意……” -- 第139页 任盈盈破涕为笑,轻咬下唇,问道:“那为什么不做快乐的事情呢?”说着,摆脱了大掌束缚的小手顺着男子温热的胸膛一路下行…… 然后,将那处硬·挺温柔地握在掌中…… 东方不败倒吸一口长气,所有的理智都在这一刻崩断,他猛地抱起女孩,反身将她压在了书桌! 作者有话要说:enjoy (*^__^*) ☆、情爱为何物 任盈盈的脊背撞在坚硬的书桌上,不由得痛呼一声。这一痛也让她从濒临崩溃的情绪中清醒过来。 而东方不败听到这声痛呼也是动作一顿,咬牙瞪着身下一脸泪水的女孩,眸中又是恨又是爱,最后还是忍不住狠狠吻了一刻,直到女孩拍着他的胸口示意喘不过气来才放开。 任盈盈看着东方不败略显狼狈的样子,忍不住掩嘴轻笑。 东方不败有些无奈地看着女孩带泪的笑颜,轻轻将她抱到床上,手势轻柔地为她擦泪,戏谑道:“一会哭一会笑,像只小花猫。” 任盈盈却顺势搂着东方不败的脖颈,拉着他躺在身侧,眨着眼睛认真问道:“那你可是答应了?”她见东方不败沉默得望着她不说话,不由得提醒道:“娶我?” 东方不败摇摇头,语气中有着不自觉的宠溺意味,“第一次知道,厚脸皮也可以是种魅力。” 任盈盈却没注意他的话,只看到他摇头,急道:“摇头是什么意思?不同意吗?!” 东方不败轻轻咳了一声,忍不住低头笑。 任盈盈见他不回应,又急又羞恼,拍着他的手臂,一串话不急细思脱口而出,“当初在洛阳,你说我对这样就是要嫁给你的意思;现在你也对我那样了,那就是必须娶我!只能娶我!一定要娶我!” “哦?必须娶你?只能娶你?一定要娶你?”东方不败学着她的语气,反问了三句,含笑道:“什么‘这样’‘那样’就是要嫁娶之意?” 任盈盈太过在意竟没瞧出东方不败这是戏谑之词,因此急恼之中又带了些委屈,恨恨得咬着嘴唇瞪着他,一下子撞到他唇上,赌气似得道:“就是这样!” 东方不败再忍不住,右手虚握成拳放在唇边,闷笑出声。 任盈盈这才反应过来,气得哼了一声,欲待转身不理,却到底放心不下,红涨着脸颊盯着东方不败小声道:“现下你知道啦……你……你到底答不答应?” 东方不败凝视着女孩双目含泪、面颊如火的模样,只觉得四肢百骸全都融化在她轻轻的问询中,他伸手遮住女孩的视线,不让她看到自己眼中的水光。他俯身将女孩抱在怀中,薄唇凑在女孩小巧的耳垂旁,沉声笑道:“叫我如何能够拒绝,我的傻姑娘。” 任盈盈只觉得一颗心都落到了实处,她一日奔波,又一番哭泣,此刻疲累不堪,竟偎在东方不败怀中沉沉睡去了。 东方不败轻轻抚摸着女孩弯起的唇角,忍不住勾下头去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吻,直到那处又紧绷起来他才放了手,咬牙苦笑:“这可真是煎熬……”他将任盈盈从怀中抱出,又为她盖好被子,这才走到门外,唤了侍卫某出来。 “你将那日请小姐来见我之后发生的事情再细细讲一遍。”东方不败负手立在台阶前,眉心深皱,唇角却有掩不住的笑意。 侍卫某便将那日他去少室山接任盈盈如何遇到了林平之,又如何一路回到别院,如何请了平一指等事一一道来。 东方不败摩挲着下巴,思索片刻,又细细盘问了几处,终于哼笑一声,斥道:“让平一指那狗东西三天内滚来,晚一个时辰提头来见!” 侍卫某唯唯答应着消失在夜色中了。 东方不败回到卧房,坐在床边垂眸凝视着沉沉睡去的女孩,伸手轻抚她秀气的眉毛。日升月沉,竟这么一夜无眠。 次日任盈盈醒来,看到东方不败坐在床边守着,揉揉眼睛嘟囔道:“你这么早就起来了呀?” 东方不败笑笑,问道:“你今日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想去的地方?”任盈盈从半迷糊的睡意中清醒过来,她溜了东方不败一眼,伸手扯住他的衣带,望着他的眼睛道:“我想去见美人师父还有丫头、曲非他们……” 东方不败倒没有很大的反应,只是点点头,避开女孩的视线,看着任盈盈握着他衣带的细白手指慢慢道:“你自己去的话,要多加小心。” 任盈盈攥紧他衣带的手指微微用力,她将头歪过去,迎上东方不败的目光,撒娇道:“那地方好远的,东方叔叔你陪我一起去吧!” 东方不败睫毛迅速地扇动了两下,望向女孩的眸子里流动着异样的光泽,只一瞬间他又收回了目光,依旧看着任盈盈握着他衣带的手,没有出声。 任盈盈有些紧张得咬了咬嘴唇,笑道:“怎么啦?那地方要下去可是跟跳崖差不多的,这么危险的事情你放心我一个人去么?”说着,呜呜假哭了两声,低声嚷道:“果然确定了关系就不珍惜了么,看来东方叔叔也是一样的……” 东方不败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大掌覆上女孩的小拳头,认真道:“只要你放心我去,我自然是要陪你一起的。” 这话中意思却大有讲究。 任盈盈眼睛四下乱瞄,小声道:“哪个不放心你去啦?” 东方不败摸摸她头发,也不去提昨日被她甩脱的一队人。 -- 第140页 于是整装待发。 任盈盈临出房门之时却又有些犹豫,她站在东方不败面前,低着头道:“我……真的可以放心你去吗?” 东方不败沉默一刻,缓缓道:“除了三年前的事情,这三人还有什么地方让你不放心我去吗?” 任盈盈想到曲非,又想到美人师父的话,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东方不败见她默不作声,眸中颜色微沉,却依旧温声道:“你若是不想要我去,也可以。只是要带上昨日的那队人,”他说着拉住任盈盈的手,柔声道:“好让我安心。” 任盈盈仰脸望着东方不败,小心翼翼问道:“他们三人一个于我亦师亦父,一个自幼服侍我长大,还有一个亦兄亦友……纵有什么不妥之处,你能不能多包涵一些?” 东方不败看着任盈盈闪烁的目光,想到面对他的这份小心翼翼是为了维护别人,便觉得心中有火,却也知道自己这份情感太过激烈不得不压制。他俯□来,捧住女孩花瓣般娇嫩的脸颊,平心静气道:“你既然这样说了,我自然会对他们三人格外包涵。只是……”他眯了眯眼睛,黑色的眸子中闪动着危险的光,“有一样,我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包涵的。”他的声音低沉下去,“非但无法包涵,只要有人踩到这一条线,我便要让他尸骨无存!” 任盈盈被这双危险的眸子紧紧盯住,目光闪躲着问道:“是……哪一样?” “觊觎你。” 任盈盈呆住。 东方不败却笑了起来,面上冷硬的线条一下子柔和起来,黑眸中的杀机也化作了爱意。以粗粝的指腹怜惜得摩挲着女孩莹润的唇瓣,他低声道:“你是我的。” 任盈盈张口咬住唇边的手指,眉梢一挑,霸气道:“那你也是我的!” 东方不败闷声而笑,他宠溺得任由女孩用贝齿咬住他的手指,点头道:“嗯,言之有理。” 就这么着,两人携手来到了崖边。任盈盈摸到那根藤条,歪头望着东方不败笑道:“这藤条结实得很,有时候曲非出去采买,负着两袋米下去都没事呢!” 闻弦歌而知雅意,东方不败摇摇头,笑着在任盈盈面前蹲□来。 任盈盈叉腰大笑,一下子扑在东方不败背上,将脑袋伸到他脖颈边,笑眯眯道:“这好像还是你第一次背我,哦?” 东方不败慢慢直起身来,一只手在身后扶着任盈盈怕她摔了,一只手去拉那藤条,他含笑道:“你记得不错。” 任盈盈在他背后歪嘴学着他的口气无声嘀咕道:“你记得不错——切,没情调的家伙。” 前几次任盈盈独自攀爬上下,总觉得这藤条长得很,人悬在半空没着没落的滋味特别不好受,而天又太高地又太远,形单影只很是落寞。可是这次趴在东方不败坚实的背上,任盈盈却觉得心中安稳,忍不住哼起曲来,还有心情远望山崖之间的景色。 任盈盈低头看去,只见云雾缭绕,一片白茫茫中还有两只鹰展开巨翼急速飞去,看了一刻有些眩晕,忙闭了眼睛搂着东方不败的脖颈趴好。 东方不败察觉到女孩动作,边双手交握着藤条向下边关切道:“怎么了,可是不舒服?”说着下行速度更快了些。 任盈盈鼻端萦绕着他身上清爽的气息,半闭着眼睛趴在他背上,低声道:“我很好。”顿了一顿忽然哼唱道:“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她并不记得全词,只是当初在洛阳绿竹巷时曾听人唱过,此刻反反复复只是哼唱那最后一句,“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她声音低宛,然而曲中深情却是至浓至烈至缠绵。 东方不败听在耳中心下一动,他转眸看去,只见女孩脑袋歪在他肩上,笑靥如花,目中含情得望定了他,见他看来粲然一笑,柔声道:“东方叔叔,你说这词唱得好不好?” 东方不败胸口一热,却破天荒第一遭口中讷讷。 “要我说呢,若是咱们俩,那自然与这词中一般的样子。”任盈盈依旧笑着,似是无限快活的模样,她将嘴唇凑在东方不败耳边,低低道:“咱们活着的时候一个被窝里睡觉,死了的时候也要躺在同一具棺材里。” 东方不败早已经猜到必是平一指对任盈盈说了什么,此刻听得任盈盈这般说,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滚烫起来,待要开口却发觉喉头哽咽了。 任盈盈不见他回话也不在意,只一径低低唱着,“……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幽眇的歌声里,鹰隼穿云而出,而东方不败负着背上的女孩,竟盼着这谷深不见底,这一段路途再无终点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二)已经有了,(三)还会远么? 姑娘们8要着急,本文的最后一章会是(三),马上就要完结了。 ☆、花开不记年 花开不记年 两人下到谷中,任盈盈却依旧赖在东方不败背上,耍赖道:“第一次背我哦,久一点才有诚意嘛……以后回忆起来……”以后如果只剩了她一个人,那她仅有的也不过是回忆了……她双臂环着东方不败脖颈,将脸贴在他背上,泪水落在他柔软的衣衫上倏忽不见了。 一阵脚步声从前面传来,任盈盈抬头望去,却是丫头与曲非察觉有人入谷前来探看。 -- 第141页 “小姐!”丫头看到任盈盈惊喜得喊了一声,转眼看到背着她的那男子怎么这样眼熟……长得倒像是教主一般模样……等她意识到来人就是东方不败本人时,登时一张脸惊得惨白,横臂拉住曲非,不知该上前还是退后。 任盈盈在东方不败耳边低声一笑,悄悄道:“你吓着小姑娘了。” 东方不败唇角微勾,挑眉看她一眼,问道:“不下来?” 任盈盈搂紧他脖颈,摇头坚决道:“不下来!” 东方不败悠悠又问了一遍,“真不下来?” 任盈盈在他耳边窸窸窣窣得奸笑,“说不下来就不下来!” 东方不败便伸手向后在她臀上往上托了一下。 任盈盈登时红晕满面,挣扎道:“放我下来。” 东方不败忍俊不禁,手臂一转将原本趴在他背上的女孩抱在了怀中,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轻轻放在地上握住了手。 任盈盈想到这些举动都被丫头、曲非看在眼中,不由得脸红不止,被松松握住的那只手便不老实起来——五指并用轻轻掐着东方不败手心。 东方不败察觉女孩的小动作,掌心微疼微痒,这滋味实在不好受却也没有松手,只笑着看了任盈盈一眼由她去了。 任盈盈看着站在面前有些惊慌的丫头与曲非,心底叹了口气,道:“他是陪我来的……”想了想又加了句,“过去的事,额,不追究了。”说着用胳膊捅了一下东方不败,示意他表态。 东方不败目光从丫头拉着曲非的手上掠过,大度得沉声道:“的确如此。过去的事情今后不会追究的。” 丫头这才意识到方才情急之下竟是主动握住了曲非的手,此刻忙放开垂首站着,不敢去看身边之人的反应;听到东方不败的话,丫头忙跪下道:“多谢教主不罚之恩。” 曲非却是从看到任盈盈在东方不败背上出现的那一刻起就保持着绝对的静止与沉默。丫头拉住他的手、放开他的手——他都没有察觉,只觉得苦涩夹在疼痛里将整个人都掩埋了。她终究……还是回到了那个人身边,这偷来的三年终究留不住…… 丫头跪地拜谢,曲非却站得笔挺如翠竹一动不动,气氛一时有些不太美妙。 任盈盈反握住东方不败的手,笑道:“咱们进去看看师父吧。” 美人师父侧身坐在竹塌上,早已经从窗口看到任盈盈等人走来,大约是正午的阳光太过耀眼,他看着来人,细长的双目不由得眯了眯。 任盈盈拉着东方不败的手站在门前,想了想小声道:“人家都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也知道我爹的情况……只这么一个师父……你可要好好对待呀。”说着殷切得瞅着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眉目舒展,笑道:“你放心。” 任盈盈也不知道为何带东方不败来见美人师父会有些紧张,但是听到东方不败说这三个字,竟觉得一颗心真得缓缓落到了实处。仿佛只要他说了“你放心”,那这世上就再没有什么能让她不放心的了…… 东方不败伸手轻抚女孩鬓角,凝视着她柔声道:“此处也算是你的故居,你可要四处看看?”言下之意,是要与美人师父单独一谈。 任盈盈本来还想怎么找借口开溜,听得东方不败问询,便点头道:“那好,我过会来找你。”说着,看东方不败独自进了房中。 曲非与丫头看任盈盈没有进去,便也守在外面。任盈盈看了一眼因着曲非在侧还有些不自在的丫头,又看了一眼一旁垂眸不语的曲非,细白的牙齿咬住下唇,轻声道:“曲非,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丫头忍不住抬头去看任盈盈,任盈盈向她露出个安抚的笑意。 曲非跟在任盈盈身后走到竹林旁,谷中人物祥和,林中鸟雀见到人来也不躲避,还有雀儿蹦蹦跳跳在二人脚边,歪着小脑袋打量。 任盈盈纤长的手指轻轻叩击着一竿翠竹,低头看着脚下刚刚冒尖的青草,有些犹豫下面的话该如何开口。正在踌躇之际,却听到曲非比往常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盈盈……”短短两个字,蕴含了太多不确定的情感,“……你是要回去了,对吗?” 任盈盈拍了拍胸口,如释重负般得长舒一口气,“我正愁怎么开口呢,小非子你真是善解人意。”顿了顿,看着曲非绝不能称为“喜悦”的表情,她的声音轻了起来,慢慢道:“对不起,当初你们帮我逃到谷中……我……我这么一走了之……” 曲非看着任盈盈歉疚的模样,不知怎地却微笑起来,那笑容像极了十数年前黑木崖上的十四岁少年,干净清澈。他伸出手去似乎是想要揉一揉任盈盈的头发,却终究没有放下手去,只是望着她认真道:“你没有对不住我们。你是你,我们是我们。你想要过怎样的日子,不用对我们歉疚;就像是我们想要留在谷中,你也不会对我们心怀不满一样……” 一席话说得任盈盈泪盈于睫,只是咬牙盯着那一片翠绿的竹叶,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她何其有幸,能有这样宽容待她之人…… 曲非一直注意着她的举动,此刻有些慌乱道:“你不要哭……我……我……”但是他向来讷于口舌,情急之下更不用说去哄人了,倒把自己急得满头大汗。 任盈盈深觉不好意思,瞪眼道:“谁说我哭啦?”眨巴眨巴眼睛,硬是不让眼中的泪落下来,吸吸鼻子吼道:“我这是替你担忧——你一辈子留在谷中,怎么娶媳妇?!不娶媳妇怎么帮曲老头传宗接代?!不传宗接代曲老头说不准又要来本姑娘这哭!”她看着被吼得不知所措、面红耳赤的曲非,心中难过,继续道:“你和丫头既然商量好了要一起留在谷中……那……” -- 第142页 她低下头去,明知对方的心意还要提出这样的要求实在太过残忍,因此犹豫再三,只道:“你们俩帮我多照顾着师父些……你们俩,你们俩……” 曲非只是口中讷讷,心思机敏其实不再任盈盈之下,自然知道她话中意思。若是任盈盈当真言明,曲非只怕要煎熬一生在这承诺里,只是她到底还是顾念曲非心意,他便应道:“自今日起,我便与丫头算作你师父的记名弟子,会好好照料他的。你……不必担忧……” 任盈盈话到嘴边,看着曲非努力镇定自若却依旧惨白的面色,终究不忍直接说一句“择日与丫头成亲”。就像是曲非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立的人生,她又有什么资格要求规划别人的路呢?想到此处,任盈盈笑了一笑,因不知该怎么面对曲非此刻的样子,就侧身假作在看另一侧的鸟雀,孰料一转身就对上了东方不败的视线—— 他与美人师父相对坐在榻上,正从窗口牢牢盯着竹林这边,视线黏着在任盈盈身上,显然将方才她与曲非的情状尽收眼底了。 任盈盈撞上东方不败的视线,竟不由自主得离曲非远了一步,反应过来时又有些羞恼——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啊!虽然这么想着,还是抬头对曲非道:“我的话说完了,我先去看师父啦……”说着,快步从曲非身边走过去。 曲非低声答应着,默默站在竹林旁,一动不动。女孩走过他身边,散发着芳香的柔软衣衫拂过他的臂膀,带起阵阵甜蜜的怅惘…… 这样的气息,这样的触动,从此再也不属于他了……不,他何曾拥有过呢? 曲非摊开紧握的拳头,掌心空空如也,良久,一滴滚烫的水珠砸落下来…… 任盈盈走入房中时,东方不败与美人师父各自捧了一盏茶,相对不语。她皱着眉头将东方不败手中的茶夺了下来,轻声嗔道:“你在吃药,冲了药性怎么办?” 东方不败含笑看着她将茶杯放下,眸中光泽一闪一闪的,顺势握住了她的手。 美人师父细长的眉目中也弯了起来,摩挲着手中的茶盏,慢慢放了下来。 任盈盈手被握住,在师父面前不由面上作烧,挣了几下没挣脱也就厚着脸皮乖乖坐在东方不败身旁。美人师父医书高超她是知道的,只是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让美人师父为东方不败看一看……只是,一来平一指当着神医之称,下了断语,万一美人师父诊治之下察觉东方不败果然……因此阻拦她可怎么是好?二来她没有先与美人师父沟通好,万一美人师父直接告诉东方不败实情怎么办?因有这两条,任盈盈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开口。想着下次先单独与师父说好,再带东方不败来一次…… 任盈盈与东方不败在谷中用了午膳。只是美人师父向来寡言少语,丫头对着东方不败难免拘谨,曲非一直面色不佳,一顿饭下来竟是只闻杯勺举箸之声,不闻人语。任盈盈也察觉了东方不败这台天然制冷器的巨大威力,因此吃完饭就牵着他告辞回去喝药了。她与东方不败回了别院,却留了谷中三人一个不眠夜。 明月高悬在夜空中,曲非立在白日与任盈盈说话的竹林旁,呆呆出神;丫头却蹲坐在房门前,抱膝托腮,默默望着悄然而立的曲非。美人师父坐在竹塌上,从窗口望出去,将二人情状尽收眼底,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望月长叹一声。 空山寂寂,草色青青,一生是这样漫长,可是在遇见某个人的瞬间,便既是开始也是结束了。 正所谓:乌啼月落知多少,只记花开不记年。 作者有话要说:兔子会告诉你们今天有二更么【奸笑遁走继续码字…… ☆、此生免别离 此生免别离 东方不败与任盈盈回到别院,迎面就见一个矮胖子点头哈腰笑着奔了过来。 只见这矮胖子晃着硕大的脑袋,嘴上一撇鼠须随着脸上的笑一颤一颤的,很是滑稽——不是神医平一指却是哪一个?! 任盈盈很是吃了一惊,她在少室山下听了平一指给东方不败的诊断后,惊痛之下未及细问,隔日这厮就不知道钻到什么地方去了。她顾忌东方不败知道病情,也不敢大张旗鼓着人去召唤他来,不想这人不声不响得又出现了。她有些担心地瞅了一眼东方不败,见他面色如常,只是眉心微皱,似是对平一指如此形态大为不满。 “平一指,你怎得跟到函谷关来了?”任盈盈走到东方不败面前,向平一指使眼色,怕他言语中露了端倪使东方不败疑心。 东方不败看她挡在自己面前与平一指说话,知其心意,既觉温暖又感怜惜,只笑着摸了摸她头发。 平一指脸上的笑更谄媚了几分,“教主大人传召,小的自然星夜奔驰而来……星夜奔驰而来……”其实他是被日月教中人士在河北一家赌场绑了起来,捆在马上,连夜运过来的。 东方不败哼笑一声,道:“你倒是机灵。” “是是是。”平一指连连点头,突觉不对,又连连摆手,“哪里哪里。”显得分外慌乱。 东方不败冷眼看着,大步走入正堂,在当门的太师椅上坐下,随意得挽了挽衣袖,睨着平一指道:“你医术高超得很,且来给我瞧上一瞧。” 任盈盈大惊,忙看向平一指,皱眉摆手急切示意他决不可吐露实情。 平一指此刻哪顾得上看任盈盈,背着小药箱一溜烟跑到东方不败面前。只见平一指将簇新的脉枕垫在东方不败腕下,知道此人喜洁,取了一方白帕子隔在自己手指上,粗粗诊了一回脉。 -- 第143页 任盈盈目不转睛得看着,不知东方不败为何连夜传召平一指来诊脉,难道是他察觉了什么?却见东方不败半阖了双目,姿态闲适,并不像是察觉自己命不久矣的样子。便在她左思右想之际,平一指已经收回手指,笑道:“教主大人身体无恙,前些时候的内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只要再好好调理数日,便可痊愈。” 东方不败眉毛轻挑,也笑眯眯道:“是吗?那不知道就脉象上来看,何日是我寿终正寝之时啊?” 任盈盈一颗心跳到了喉咙眼。 却见平一指一下子从小板凳上站了起来,讪讪道:“教主身体康泰,至少还有四十年阳寿可享。” 任盈盈不由得长嘘一口气,真看不出来,这平一指演戏演得这么有水准。 东方不败闻言,脸上笑容更盛,他漫不经心得将挽起的衣袖放下,瞟了一眼神情恍惚的平一指,慢慢道:“是吗?不知道神医你前番是怎么对小姐说的?” 平一指小腿肚子一阵抽搐,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口中颤巍巍道:“这个……这个……”慌乱之极。 东方不败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汗如雨出的模样,招手向已经看傻了的女孩柔声道:“盈盈,过来。” 任盈盈已经隐约察觉这平一指有古怪,却怎么也不敢想究竟是什么……真相近在眼前,太过巨大的惊喜却让她不敢相信,只怕是镜花水月一场……听到东方不败的声音,她下意识地走到他身边去,由他握住了手。 平一指跪在地上,想着东方不败冷虐的性子,当日骗了任盈盈只想着山高水远江湖不见,谁知道一入赌场无法抽身终究栽回来了——如今是生是死关键还在任大小姐,一着不慎,老夫今日就要交代在这里了!横下心,一咬牙,平一指冲着任盈盈连磕了三个响头,“小姐大人大量,我前番骗了小姐——实在不是个东西!” 任盈盈被他那三个响头吓了一跳,待听到他的话,震惊道:“你……你说你骗了我……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教主其实身子没有大碍,都是我这个老混蛋想着……想着……”平一指也不是傻子,自然不会说是他腻歪了做东方不败的“家庭医生”,转口道:“想着什么法子能让教主和小姐破镜重圆……这个……这个……” 任盈盈在一片空茫茫的喜悦中,轻声问道:“那……那他……”她要问什么,却连自己也不知道。只怕这是一场梦,一句话说错就惊醒过来。 平一指连连顿首道:“教主大人好好的,那个三年五载的话是我这老混蛋胡说!”说着就狠狠扇了自己一个巴掌! 任盈盈顾不上他,转脸望向东方不败,泪水早已经汩汩而出。自从听了平一指的断语以来,她无时无刻不在煎熬,偏偏这份苦痛只能独自咬牙吞下,丝毫不敢泄了一丝给东方不败知道。有时候晚上一同睡下了,她甚至希望第二天的太阳不要升起来……过去一天就少一天了…… 此刻却有人告诉她,之前那些令人伤心欲绝的都是假的! 任盈盈呜咽着扑到东方不败怀中,泪水欢快得滴落在他怀中,断断续续的抽泣中却满是欣喜。似乎是语言已经没有办法发泄心中的情感,任盈盈仿佛已经忘了地上还跪着一个外人,直接凑到东方不败耳边就开……咬! 从耳朵咬到脖颈,从脖颈咬回脸上,最后停在唇间。 像是一只被激怒的小野猫,任盈盈下口又狠又快又……缠绵…… “你吓死我了!”她拍打着男子宽厚的脊背,细白的牙齿咬着他的耳垂,“你吓死我了!” 怀中的女孩哭到透不过气来,东方不败任由她在自己身上发泄,手势轻柔地抚摸着女孩的脊背,柔声哄道:“盈盈乖,没事了……是我不好……”又为她擦泪,“哭得累不累?来喝点水……” 好容易任盈盈将情绪调整到可以控制的程度,抹一把脸上的泪,转眼看到还跪在地上不一声不敢吭的平一指,一时心中又恼又怒却到底是欢喜。她上前一步,足尖飞起,狠狠一下踢在平一指小腿曲泉穴上,刻意加了一股阴力——足够平一指小腿酸麻上一整日。 平一指受了这一下,只觉腿上疼痛酸麻无比,“嗷”得一声又忙咬牙捂嘴忍住。 任盈盈吸吸鼻子,哭过的嗓子带着微微的喑哑,“喏,我这一下呢是有名堂的,总之,你今后不可再受湿冷,必须呆在四季如春之处。否则你这条可就算是废掉了!” 平一指大惊,苦着一张老脸道:“还求小姐指条明路。”他是神医,其实知道任盈盈这是虚张声势哄人的,只是以日月教的势力,说不让他往别处去他也半点辄没有。 任盈盈嘴角微抽,原来骗人的感觉这么爽,她眼珠一转,悠悠道:“要解决也容易。只要你再娶一房妻子,保管就什么都好了!” 平一指顿时觉得头大如斗。他原本有一位妻子了,只是不喜岳家,后来东方不败为了给盈盈看病帮平一指杀了他岳家。只是说也奇怪,纵然如此,平一指与他妻子感情却好得很。要他再娶一房妻子,且不说原本的妻子会大闹不提,便是平一指自己心中也有些个不愿…… 任盈盈见平一指面现难色,心中微微有出了口气的感觉,瞪着他道:“你自己好好想清楚,明日来告诉我。” 平一指苦着脸站起身来,窥探东方不败的神情,又道:“教主身子里有热毒未清,小的下去写个去热消毒的方子,只需一次,送水煎服,大约会高烧半日,过后就好全了。” -- 第144页 任盈盈听到“高烧”二字,又紧张起来,当初的原版任盈盈可不就是高烧烧没了的? 平一指忙安抚道:“保证于教主大人身体无碍的……无碍的……”说着,见东方不败点头,便苦着脸摇着脑袋退了下去,一夜里反复琢磨任盈盈“再娶一房妻子”的要求,本就不多的鼠须不知被揪下来多少根…… 屋内只剩了东方不败与任盈盈两人。 任盈盈方才有哭有笑,自觉像个疯子一样,感觉到东方不败含笑的目光深觉羞窘,只是心里又有喜悦的花一朵接一朵开,连绵成片…… 东方不败垂眸凝视着她,大掌托着她还残留着泪痕的脸颊,温声道:“出气了没有?不够的话要不要我帮你一起报复回来?” 任盈盈噗嗤一笑,又叹了口气,仰脸望着东方不败,低声道:“你没事,就再好不过了。” 东方不败摩挲着女孩下巴,黑眸深深望入任盈盈眼中——那被泪水洗涤过的眸子犹为清亮。 任盈盈亦痴痴地望着他,只觉岁月静好莫过于此时此刻。 却听得东方不败低沉的声音问道:“那件事——还做准吗?” 任盈盈微微一愣,“那件事是哪件事?” 东方不败向来镇定自若的面上显出一分紧张,这紧张仿佛渗透到他的声音中去了,让听得人也忍不住心头微颤,“嫁给我。” 任盈盈忽得想起那日她喝醉了,差点强了东方不败还逼婚的彪悍事件来,一瞬间有种想要以手遮面狂奔而去的冲动……她看了一眼东方不败,心中知道他身体无恙,天性中不安分的鬼主意又要冒出来…… 可是……看着他定定地望着她,屏息凝神等待回答的模样,她便是有百般计谋也不忍心折腾在这个男人身上…… 任盈盈将手放在东方不败肩膀上,迎着他的目光,让他透过她明澈的双眸看到内心的情感,她的声音轻柔而甜蜜,“你是傻了么,我们都这样那样了……你是要不负责任吗?”她明亮的双眸瞪了起来,却没有半分气恼的样子,全是怜惜深情。 东方不败将她一把搂在怀中,胸腔里一颗心砰砰跳动,他深深嗅着女孩颈边发香,安稳得闭了闭眼睛。 在等待她回答的那一刻,他真的害怕……怕她的归来只是因为怜悯…… 执子之手,此生无别离。 ☆、铺十里红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大红底的烫金喜帖遍发天下,日月教教主东方不败将于三月三日大婚的消息举世皆知。此人独身三十又五载,江湖中人都纷纷猜测这东方不败只怕是终生不娶了——他独自一人已然站在万人仰视的巅峰,成就了一柄光华无限的宝剑。世人再想不出什么样的女子能令傲气高权如东方不败者折腰,更甚至让他愿意将余生与之羁绊缠绵如一体。 东方不败要娶亲的消息带给世人的震撼不下于少林寺方丈大师要还俗…… 人们好奇着,议论着,猜测着……那即将被迎娶成为日月教教主夫人的新娘子会是何方神圣。但是他们心底都有朦胧的答案了,如果说真的有这样一位可堪比肩东方不败的女子,那必然是日月教三年来遍寻天下的画中女孩……然而,以日月教之力,三年寻无所得之人,当真还存活于世间吗?闲人的八卦没有人能给出答案,只是那田塍巷陌的桃花渐渐开了,一枝嫩红隔新绿,带着春天的妩媚在日光下迎风摇曳着…… 自黑木崖西去十里的林木被夷为平地,不过数日功夫拔地而起一座别院,黄瓦粉墙,分外雅致。院内的观赏湖是自山间引来的活水,玲珑的假山是自苏园千里移来的嶙峋怪石,内中可谓一步一景,足见设计之人的用心。自这别院上黑木崖的山路上铺就了大红色的锦缎,一金一匹的蜀锦点缀着铺地红缎的边缘。沿着锦缎上崖,只见素日庄重肃穆的黑木崖如今目光所及之处俱是喜庆的红色,连汉白玉的巨大牌楼上也裹上了红色的丝绸,阳光照射下,玉的光泽透过丝绸更显华贵……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越接近三月三日,平定州客栈住的人就越多。 日月教遍及全国的各分堂教众都千里奔驰而来,与日月教有交情的帮派也都派了人来。黑木崖附近的几家大客栈早已经客满,如今连伙计的房间都腾出来住客了,伙计只好去睡马厩……各大门派还残存的势力也蠢蠢欲动,因此黑木崖周围的戒备也越发森严起来。凡是壮年男子身带兵器又非日月教中人士的都被驱逐出城去,察觉不对的当场就扣押下来,在黑木崖这一带,日月教就是王法! 成千上万的人在为这场轰动江湖的婚礼筹备着,数以千万计的人们在谈论着这桩突如其来的喜事。 而事件的女主角却对这些一无所知。 自那日明确答应了嫁给东方不败之后,她就将这桩事情抛到脑后去了。或者说在她的意识里,嫁给这个男人只是差一纸婚书而已。在这个时空,她亲密的人并不多,谷中数人、小白莲小青莲、绿竹翁……还有那个跟着翻版小龙女消失了多年的便宜老爹……真正的十个手指就能数过来。 任盈盈压根就没有想过要宴请宾客之类的事情;既然两个人都约定好了,那么何时何地举办婚礼都不需要烦恼。与东方不败在一起的日子里,任盈盈很习惯得不去浪费自己的脑细胞。而东方不败也很乐意女孩不去理会这些事情,从而把全部的注意力都倾注在他一个人身上。 -- 第145页 只有二月二十日,任盈盈在东方不败陪同下量体裁衣,准备结婚时的凤冠霞披,此后她便没有关注婚礼事宜了。三月二日中午,从河南往河北的官道上,缓缓驶来一辆三驾马车。 宽敞的马车内正是任盈盈与东方不败。任盈盈掀开车帘瞅了一眼迎风而坐的侍卫某,窃笑着缩回温暖的车厢内,忽得想到那日在少室山下初次看到东方不败时——那会儿的车夫可是林平之啊。她歪着脑袋打量着东方不败——东方不败正在发呆!最近几天,东方不败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发呆的时候还总是一副挺欢喜的模样……要不是两人几乎天天在一块,任盈盈真怀疑这厮有了个什么甜蜜的外遇…… 东方不败虽然在发呆中,但是对任盈盈的目光却很敏感,一下子就回过神来,伸臂将女孩抱在怀中,道:“在想什么呢,怎么盯着我看?” 任盈盈乖乖地窝在男子怀中,轻微晃动的马车里只这一处是稳定的,她掰着东方不败的大掌玩,随口道:“我在想你那个林总管怎么不见啦?”说完又想起当初因为林平之被东方不败打屁屁的往事来,忙撇清道:“我是见他原本在意你得很……”她皱皱鼻子止住话头,这话说起来怎么怪怪的? 东方不败微微皱眉,沉声道:“我不喜欢这人,你回来之后就让他去了南边分堂。” 任盈盈吐吐舌头,东方蜀黍不喜欢的人一般都死翘翘了,让林平之活得好好的已经算是额外宽厚了…… 东方不败看着任盈盈神情惬意得向后仰倒在自己怀中,心生满足;可是感到女孩如此自在,又有些说不清的不安,忍了片刻终究还是问道:“你……还记得明日是成婚之时吧?” 任盈盈闭着眼睛反手向后摸索到东方不败脸上,一下子捏住他英挺的鼻子,嗔道:“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忘记?” 东方不败舒了口气,用新冒出来的胡茬去蹭女孩光洁的侧脸,逗得她咯咯笑着松开了为非作歹的手。 任盈盈睁开眼来,侧身望着东方不败,柔软的小手抚摸着他的下巴,柔声道:“你的胡子生命力真旺盛。” 东方不败有些得意的挑眉。 任盈盈瞅了他一眼,笑眯眯道:“等回去我给你刮刮净,不然明日成亲这幅样子可不太好看。” 然而等马车停在新建好的别院前时,日已黄昏。东方不败一掌蒙着任盈盈双眼,一手小心翼翼地牵着她,绕过回廊,走过院落,一路直入卧房。 任盈盈由他引着,吃吃笑道:“这是要做什么?神秘兮兮的。” 东方不败望着女孩的笑脸,不自觉地也柔和了面色,他牵着任盈盈的手坐在卧房的床边,这才放下了蒙着她双眼的手。 任盈盈打量着房间四周,最后将视线落在窗边花瓶里插着的一枝半开桃花,她有些惊叹,“这里……好熟悉……”是的,这间卧房既像是她小时候在黑木崖上的房间,又像是后来在绿竹巷时住的竹舍,还带了一点华山别院的痕迹——仿佛她这十几年的成长经历都在这一间屋子里陈列出来了…… 东方不败一直在屏息观察着女孩的反应,此刻见她露出了隐约的欢喜,不觉松了一口气,只是面上却不显。他凝视着任盈盈,拇指抚过她的娥眉,柔声道:“以后,这里就算是你的娘家,好不好?” 任盈盈微微一愣,疑惑道:“我的娘家?” 东方不败点头,握着她的手收紧,眸色转深,声音降低,“如果以后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让你伤心生气想要离开了——你就回到这里来。这一处别院,若是你不许我进来,我便只会守在外面——这里完全是属于你的。盈盈,你……懂我的意思吗?” 任盈盈定定地望着他,望着他小心翼翼允诺的模样,想到这背后他付出的心血,泪水潸然而下。 如此深情,她怎么舍得不懂?! 她双臂环住东方不败的脖颈,在他耳边啜泣着笑道:“你以为我是傻子么,怎么可能不懂呢……” 东方不败绷紧的身体放松下来,他抱住怀中女孩,感觉到肩头被女孩的泪水打湿,却觉得幸福无比。 两人相拥无言,窗外日光渐沉。 终于,东方不败低低咳嗽一声,轻声道:“天快黑了,我要上黑木崖去了……” 任盈盈在东方不败身边时,两人向来是同食同寝,此刻听东方不败话中意思,竟是他要独自离去,任盈盈心中微慌,不自觉问道:“那我呢?” 东方不败又咳嗽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道:“据说,成亲前夜新娘与新郎是不能见面的。这样才能白头偕老……” 任盈盈噗嗤一笑,“你还信这个呀?” 东方不败将手指从她发间穿过,认真道:“我信。”他敛眉道:“凡与你有关的,我都信。”声音沉郁有力。 任盈盈仰脸望着男子站起身来,她弯弯的双眸中含着甜蜜的泪光,轻声道:“记得回去刮胡子哦。” 任盈盈在院中丫鬟服侍下用了晚膳,又有喜娘来为她来做婚前的各项准备,一直忙到戌正十分才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任盈盈独自走回卧房,一盏红烛明亮了整间屋子,她痴痴得望着那盏红烛,直到“噼啪”一声爆了的灯花将她惊醒过来。她长长舒了口气,摸摸自己烫烫的面颊,吹灭了灯烛,走到床边和衣躺下,只是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 第146页 任盈盈又翻了个身,望着窗子发呆,却见那窗上映着花木摇曳的影子……还有半个人影! 她猛地坐了起来,还未开口就见窗户被轻轻推开了…… 却见那半开的窗户外站着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那人半脸的络腮胡子除了她的便宜老爹任我行还会是哪个?! 任盈盈当真吃了一惊,起身往窗边走了一步又停下,脑海中回想起当初在梅庄美人师父被任我行一掌重伤,倚在树上对她说的话,“……你日后还要多多小心任我行,他虽说与阿素回了古墓,不过几年,等阿素与他相处性子活了过来,他只怕还是要出来报仇的……”想到此处,任盈盈全身绷紧,沉默得盯着任我行,暗自忖度他此来为何。 春夜的天上挂着小小一弯月牙,散着一点清冷的光。院落中不知是什么花在夜间绽放了,风中涌动着花草的馨香。 任我行手撑在窗框上,身子前倾似乎是想要跃进房中来,看到任盈盈往前一步又停下来,他苦笑一声,手放开退后一步,含混不清得喊了一声她的名字,“盈盈……” 任盈盈神色微微一动,这一声呼喊里绝对不含杀气,倒有几分不自在的羞赧与怅惘。 任我行抬起头来,望着任盈盈,低声道:“盈盈乖女儿……”仿佛他面前站着的并不是芳华正茂的年轻女子,而是当初那个只能抱着他大腿的小女娃。 任盈盈不由自主得答应了一声。 任我行沉默了片刻,见任盈盈只是远远地站着发呆,不觉神色黯然,自嘲的笑了一声道:“你要嫁人啦,我……我只是来说声恭喜。”他说完也不见任盈盈回应,便觉得心中酸涩,心道:是啦,当初在梅庄的事情,纵然我是她老子,她却也是不肯原谅了……她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想着,任我行迟疑道:“你早些睡了吧,明日还要早起……”说着,举步欲走。 任盈盈终于从乍然见到任我行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快步走到窗前,喊了一声,“爹!” 任我行猛地僵住,缓缓转过身来,有些不敢置信地惊喜与激动,“盈盈,你……还肯认我这个爹?”声音粗噶中带了明显的哽咽。 任盈盈心头一热,望着他发间隐约的花白与面上浅浅的皱纹,恍惚间想到当初在黑木崖上任老爹举着她大笑的场景,她清晰地又喊了一声:“爹!” 任我行哽咽着答应了,他伸出手来,似乎想要拍拍女孩的脑袋,却猛然间发现女儿已经长高了,只比他矮着小半头,那伸出去的手就拍不下去了。 任盈盈见状,将脑袋一歪,蹭了蹭任我行的手,轻声问道:“爹爹,你这几年过得好么?” 任我行笑了起来,“爹爹过得好——和你娘亲一起隐于山林。”他看了任盈盈一眼,长叹一声悔悟道:“当初我被关在西湖黑牢中多年,心中执念成狂,一出来便是伤人伤己。这几年与你娘亲在一起,初时想到这权势江湖心中还自煎熬。去年生了一场大病,病中却渐渐地将这些都看淡了……想着就此与阿素不问世事,却到底放心不下你。” 他凝视着任盈盈,语气恳切,“爹这一辈子,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小的时候爹没能好好照看着你,一眨眼你都长这么大了,要嫁人了……”说到这里,昔日的草莽英雄竟也满眼泪花,从权势地位的乱花中收回目光,掩不住的是一腔慈父心肠…… 任盈盈上辈子的父亲为了个小三抛妻弃女,年纪稍长之后就再没有见过父亲的面,两世加起来唯一的一点父女情也都在这个便宜老爹这儿。此刻见任我行如此说,任盈盈忍不住鼻子一酸低下头去。 任我行擦了擦泪,颤声道:“去年我从山中出来,见江湖中都是你的画像,又有人说你在华山别院被烧死了……”他面露自责悔恨,“我既要躲着日月教中的人,又想着我的女儿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死了——从塞外找到海边,上个月在蜀中听说东方不败要大婚。我就想着,那是我女儿看中了的人,他要是敢娶别人——我就是豁出去性命不要,也不能让这事成了!”这话说起来,依稀看见任我行当初的霸气狠辣,只是这当中却满是对女儿的维护爱意。 任盈盈忍不住噗嗤一笑。 任我行看任盈盈笑了,也觉得在女儿面前落泪有些不好意思,粗声粗气道:“过来一看原来娶得就是我女儿。”他哼了一声,对任盈盈道:“不是我说他,你说说这世上有要娶别人女儿却不告诉老丈人一声的吗?!太也不像话了一些!” 任盈盈含笑听任我行数落着东方不败。 任我行扬着下巴倨傲道:“要不是看在他这三年寻你尽心尽力,如今这场婚事又办得似模似样的份上,我这里肯定第一个不同意!”顿了一顿,他看了任盈盈一眼,犹豫片刻道:“好啦,我也见着你了,你早点睡了吧。”说着就要走。 任盈盈道:“爹爹,我明日成亲,你不来了吗?” 任我行朝后摆摆手,道:“我见了那个小贼肯定手痒,还是不见为妙!”他顿了一顿,低声道:“我出来久了,你娘肯定担心——既然见你安好,我也该回去了。” 任盈盈望着任我行大步走到墙边,轻飘飘翻了过去。他武功原就极高,这几年和阿素一起定然更是精进不少,是以进出之间,守院竟是谁都没有察觉。任盈盈经了这番父女相见,倒觉得一直躁动不安的心平静下来,躺回床上不一会就睡熟了。 -- 第147页 却说任我行翻出墙去,一路向北,终于停在猩猩滩旁边,对着滔滔逝水,无声掩面,老泪纵横…… 那泪中不知是痛是喜还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我把蜀黍年龄搞错了,一直记得蜀黍与盈盈的年龄差是十八岁,然后码字的时候想着盈盈十七了,年龄差是十八岁,所以蜀黍今年四十三岁……完了检查一遍也没觉出不对来。 后来有读者指出来,我还回复说,对呀,年龄差18岁,就是四十三岁…… 最后今天突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泥煤啊!十七加十八什么时候等于四十三了啊!!自戳双目!!! T-T我的小学数学老师,我对不起您!!! ☆、结发为夫妻 次日天还未亮,喜娘就唤了任盈盈起来,为她绞面盘发,梳妆打扮。 房间里红烛烈烈得燃烧着,任盈盈端坐在铜镜前,望着镜中那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觉得陌生又熟悉。丝绸制的盖头轻轻覆在面上,世界一瞬间变作了红色而模糊的光影。她由人扶着静静地坐到床边去,慢慢等待吉时到来。 身边的人都是陌生的,有经验的喜娘在欢快得说着吉祥话,远处似乎传来了鞭炮炸开的噼啪声……这些声音交织在耳边,成就一片她读不懂的网,心里渐渐慌乱起来,这样空茫的等待令人心生不安…… “新娘子,等下您只管跟着我走,出了门上了轿,到了黑木崖下边就是新郎倌来接了……” 喜娘在说婚礼流程,任盈盈听在耳中,似乎明白又似乎没有懂…… 就这样,由一个她并不认识的喜娘牵引着,出了房门向院门走去……听到喜娘的指引,“左转……抬高,过门槛……” 任盈盈在一片红模糊中,心里的慌乱越发浓重起来,仿佛她在这世上就如一叶孤舟在浩瀚的大海上——没有人认识她,而她也不认识任何人……她曾来过,她要走了,都无人知晓,无人在意…… “到院门了……”猛地响起了激烈的鞭炮声。 任盈盈吃了一惊,手伸向前,不知道在一片空茫中想抓住什么依持…… 她伸出去的手被握住了。 她几乎立刻就知道了那人是谁,大红盖头下她睫毛微颤,梨涡浅现,低低道:“你来啦。” 握着她的大掌灼烫有力,东方不败穿了一身红色新郎服,眉梢眼角俱是喜意,声音中含了几许欣然几许深情,“我来了。” 任盈盈向他走近一步,心安稳下来。 他来了,她便不再是一个人了。 喜娘笑道:“哎呀,新郎倌儿,您怎么迎到这里来了?这还有十里路要坐轿呢,您该在黑木崖下等的……” 任盈盈在盖头下轻笑,东方不败伸臂将任盈盈横抱在怀中,不去理会喜娘的聒噪,沉声在她耳边道:“我等不及了。” 任盈盈面色晕红,白嫩的小手攥紧了他胸前衣襟,抿嘴不语。 东方不败抱着将她放入轿中。 一个在轿内,一个在马上…… 喜娘说着不重样的吉祥话,无数的鞭炮沿路点燃,大红的锦缎铺地而去绵延出无尽的喜庆…… 任盈盈昨晚睡得晚,今日又起得早,几乎没怎么睡。此刻坐在轿子里,心中安稳,晃晃悠悠间竟睡着了。 等到了黑木崖下,东方不败下马将她抱出来,发觉她睡着了,不由得失笑又有些怜惜,想必她昨夜也没睡好。一路到了喜堂,任盈盈微微醒了过来,听着主婚人指令做完了动作。 在喜娘“一阳初动,二姓和谐,庆三多,具四美,五世其倡征凤卜,六礼既成,七贤毕集,凑八音,歌九和,十全无缺羡鸾和”的唱词中,任盈盈被东方不败抱着进入了洞房。 没人敢来闹东方不败的洞房,因此挑了盖头之后,闲杂人等就迅速退出了房间。 到处都是红色的喜房内只剩了刚刚结为夫妻的两人。外面连绵不绝的鞭炮声还没有止歇…… 与别的夫妻不同,他们二人早已经熟悉彼此。 此刻,任盈盈仰脸望着东方不败,笑问道:“你可是刮胡子啦?” 东方不败坐在任盈盈身边,将她搂在怀中,用下巴去磨蹭她光洁柔腻的脸颊,戏谑道:“你说呢?” 任盈盈痒得直躲,人在东方不败怀中蹭来蹭去,感受到他身体的某一部分火热坚硬起来。她有些羞窘得垂着头坐在东方不败怀中不动了。 东方不败压抑得吸了口气,过了片刻望着窗外大亮的天光,恨恨道:“别人洞房都是晚上,咱们怎么一个早上就成了呢?” 任盈盈吃吃笑,柔软的食指刮着他脸颊道:“也不知道是谁说等不及了,把大家都吓得放下贺礼就逃走了。” 东方不败无奈一笑,拧眉望着任盈盈问道:“我当真这样可怕吗?” 任盈盈看着他认真的苦恼模样,犹如受了蛊惑般向他贴近过去,声音又轻又柔,“不,你不可怕……”她将唇附在他耳际,唇瓣一张一合间磨蹭着他耳根后的那一小块肌肤,“只要你在身边,这世间就再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东方不败被她勾得心尖发痒,却牢记着喜娘的话,不敢在今天白日将她全部拥有,要忍到太阳落下去……天!他现在真觉得这么快结束婚礼流程,不去参加喜宴直接在这里守着新娘子是种多么残忍的考验…… -- 第148页 东方不败感受着女孩身上的馨香与唇上的温度,只觉得他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正在逐渐崩溃…… 任盈盈看他极力忍耐的模样,估计是在避忌什么传统说法,便不再继续,转了话头道:“昨夜,我爹来看我啦。” 东方不败微微一愣,摸了摸任盈盈的脑袋,柔声道:“我知道。” 任盈盈奇怪得瞅了他一眼,“你知道?” 东方不败咳嗽了一声,有些不自在地摸摸鼻子,低声道:“昨晚我也在。” 任盈盈瞪大了眼睛,“你在哪?” 东方不败眨眨眼睛,“我在房顶。” 任盈盈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半响反应过来这背后的意思,忍不住笑出声来。 原来昨夜东方不败留了任盈盈一人在别院,到底不放心,上了黑木崖纠结片刻竟又独自回去了。只想着别见面就是无碍的,因此上了屋顶,竟是守了一夜。任盈盈在床上辗转反侧时,东方不败就在她上方对月……傻笑。包括后来任我行出现,与任盈盈的对话——东方不败也全部看在眼里,听在耳中。 此刻见任盈盈大笑,东方不败竟有些羞赧,耳根微红,却也任她笑去,并不阻拦。 任盈盈笑了片刻,仔细去看东方不败的面色,见他虽是满面喜色,双眸却微带疲乏之色,不由得心中暗叹,拉着东方不败的手,娇声道:“我昨晚都没睡好,你陪我躺一会……休息一下好不好?” 东方不败知其心意,心中温热,点点头,搂着任盈盈躺倒在床上,和衣闭目,不一会儿鼻息沉沉,似是睡去了。 任盈盈听得他呼吸平稳悠长,心中安稳,歪着脑袋望着他熟睡的侧脸片刻,伸手打散了发髻,将自己与他的发分了一股缠绕在一起,完了满意一笑,不一会也睡熟了。 两人昨晚都没怎么睡,一早又经历了各种折腾,睡得都有些沉;教中众人都道是教主与夫人在洞房,也没有人敢来打扰。 是以,等东方不败最先醒来时,竟见已是夜晚。他望着两人缠绕在一起的头发,忍不住低头去亲吻女孩睡梦中微撅的红唇。任盈盈被他亲吻,嘤咛一声,感受着熟悉的气息,尚未睁开眼睛已经回吻过去……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作者有话要说:揪头发!揪头发! 啊啊啊!!!这章写得好废!!!不要理我!!!我有完结焦躁症!!! 下一章就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的“三”,预计会是一个七八千字的大肉章!!! 蜀黍与姑娘达到完美的灵肉结合!!!于是本文完结!!! 【T-T 关于定制:如果定制里面放了剧情番外的话,这里肯定也会有的,这个不用担心; 如果定制里面放了不和谐滴东东,这里会酌情放一点,这个是大势所趋…… 【揪头发,继续暴躁着去码最后一章…… ☆、交颈鸳鸯欢(三) 交颈鸳鸯欢 (三) 春天的星子闪在夜空中,那清亮的光芒仿佛是流转在湖泊中一般。长窗半开着,有不知名的昆虫鸣唱声送了阵阵花香而来…… 屋内红烛高照,大红的喜床上,一对新人紧紧拥着彼此,唇齿缠绵,不时发出让人脸红耳热的声响。 东方不败低头吻着女孩,见她半眯着眼睛哼哼的模样,又娇又媚,忍不住吻得更深了。两人吻在一处,脸颊挨蹭着,东方不败只觉得任盈盈的脸蛋柔腻光滑,不由得转移阵地,用唇瓣磨蹭着女孩的面颊,眼看着那白嫩渐渐晕染红透,像是能掐出汁来的玫瑰花瓣,在夜月下舒展着身姿。 一股燥热从胸口迸发出来,极致的渴望瞬间掌控了东方不败的全身。他大掌一挥,隔着艳红色的嫁衣笼罩在女孩胸前的柔软上。 任盈盈感受到那掌心的灼热,只觉得一颗心砰砰跳着要跃出喉咙,化作夜莺到广阔的天地间婉转高歌;那大掌握住了她的柔软,揉弄两下,轻而挑逗得捏住了顶端的突起——一瞬间,那想要放歌的夜莺便折了翅膀,她捂住自己要烧起来的俏脸,仿佛交换了声音的小人鱼,走在甜蜜折磨的尖刀上,却咬紧了唇耻于发出任何的音符…… 东方不败眯眼望着女孩怕羞忍耐的勾人模样,手中动作越发肆意起来,唇从女孩的面颊一路迤逦至敏感的耳后,伸舌尖在那敏感处轻舔逗弄。任盈盈捂着脸别过头去,绷紧了脚尖……东方不败看着她面上情潮,更觉胸腔中的欲望在体内左冲右突,找不到发泄的地方!他横臂压着任盈盈柔软的腰肢,右手灵活而迅速得将那一袭红色嫁衣解了开来随手一抛…… 那嫁衣便犹如一团红云,悠悠荡荡落在了床柱旁,一侧燃烧的红烛滴下串串烛泪,偶有几滴落在那嫁衣上,像是美人额间一滴朱砂。 娇柔的女孩身上很快只剩了肚兜亵裤,嫩黄色绣着鸳鸯的肚兜几乎拢不住那饱满的两团。东方不败压在女孩身上,大掌揉捏·着左侧的柔软,感受着身·下女孩不安的扭动,他双眼微眯,吻从女孩耳后一路下行,经过玲珑精致的锁骨,直到右侧顶端的突起……微微张口,隔着肚兜将那颤巍巍的一点含入口中,用舌尖去撩拨、用牙齿去轻咬……直到女孩受不住,伸手去推那埋在胸前的男子——却哪里推得动? 东方不败空着的一手攥紧了女孩捣乱的双手,将她双臂举高压在头顶,越发显得她胸前的浑圆挺拔高耸……这几年,女孩发育的很好……东方不败眸色转深,盯着女孩红霞遍布的俏脸,贪婪地汲取着她青涩的妩媚与妖娆……他俯□来,再度含住女孩胸前X·圆的顶·X突起,微微用力咬了一下…… -- 第149页 大掌从X圆向下游走,滑下纤细的腰肢,隔着亵裤摩挲着女孩细嫩的大腿内侧……然后沿着大腿内侧缓缓向上……像是机灵的小兽本能得知道危险,任盈盈双手动弹不得,只能夹紧了双腿,阻止那大掌继续向上侵扰…… 东方不败微微一笑,合身覆在女孩上方,将那处火·热·JIAN·硬顶在女孩腿窝处的柔软甜美,让她感受着他叫嚣的渴望狂热。 任盈盈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热得冒起蒸汽来,酸软的感觉从被顶着的那处扩散开来,蔓延成无法控制的情潮……然而女子天性中的矜持依旧存在,修长的美腿紧紧闭合着,腰肢不安地扭动…… 东方不败一手将女孩双臂高高举起压在头顶,身子隔着衣料,将HUO·热的JIAN·硬重重一下撞击在女孩柔软的秘处,那舒爽又刺激的感觉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任盈盈吃了这一下,更加受不住,原本清澈的眸子此刻含了泪光,朦胧间雾煞煞得勾人,随着东方不败的动作低低呻吟着……那声音甜腻撩人,她的脸越发滚烫起来,不由得咬紧了下唇……原本夹紧的双腿也无力得松开了…… 。。。。。。。。。。。。。。。。。。。。。。。。。。。。。。。。。。。。。。。。。。。 东方不败见她情动,眸色越发沉沉,XIA·身顶弄着她的柔软,大掌有力得分开她的双腿,隔着衣料摩挲着那处凹·陷……修长灵活的食指顺着那缝·隙上下滑动着,最终停在DING·端的小珍珠处,他快速摩擦揉·捏数下,又重重按压下去! 任盈盈浑身一麻,身子不由自主得抽·搐起来,若不是双腿被东方不败压住,只怕要绷着脚尖翘起来,她死死咬住下唇,一阵勾人心魄的呜咽声从喉咙中飘了出来……有羞人的YE·体迅速涌出MI·处,打湿了那里的布料,浸润了东方不败还停在那里的食指…… 东方不败不怀好意得一笑,将指尖微微下移,微微向内用力,将布料顶入那濡·湿之处,让女孩发出抑制不住的媚叫……他停了身子的DING·弄,只是连连抽·动手指,待到任盈盈吃不住颤声求饶,“不要了……别这样……”东方不败哑着嗓子,心里烫到冒烟,手上动作却越发凶狠起来,“不要什么?别这样——这样是怎样?” 任盈盈羞得几乎要哭出来,她感受到东方不败灼热的视线,不由得侧过脸去闭上眼睛。 东方不败看在眼中,忽得伸掌托高了女孩柔软的腰肢,单手强势得解了她的亵`裤,随手抛在地上。 任盈盈只觉得下·身一凉,接着便觉得一根微凉的手指试探着按在了那柔软的入·口,而后一点一点探了进来……她慌乱地摇头,声音又娇又媚,与其说是求饶,不如说是求·欢,“那里不行……东方……啊!”一整个指节都探了进来! 东方不败忍得辛苦,额上渗出了大颗的汗水,此刻听到女孩类似SHEN·吟的求饶声,只觉得那处憋得痛了起来,手下动作越发激烈起来。缓慢而坚定得将食指全部没入了YOU·径,异样的紧致湿热让他差一点就忍不住了——只是一根手指已经这幅样子,若是他的JIAN·挺捅·进来,该是怎样销·魂滋味?! 经了一次□,HUA·径里蜜汁汩汩而出,将那MI·处弄得湿滑一片,泥泞不堪,东方不败缓缓将中指试探着挤了进去…… 任盈盈身子不由自主得往上窜去。 东方不败另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腰肢,不让她动弹。 任盈盈感受着XIA·身被一点一点撑开,异·物入·侵的感觉令她觉得慌乱不安,那不受控制的汁液让她觉得羞于见人……唇齿间守不住的缠绵呻吟丝丝缕缕溢了出来…… 东方不败狠一狠心,尝试着将三根手指一起放入,任盈盈却受不住了,嚷着疼,扭动着腰肢怎么都不让他深入……他望着女孩眼中水蒙蒙的样子,心中一片柔软,只是若不这样,等下只怕是要伤了她…… 思量着,东方不败吻着她,从平坦的小腹渐渐到了大腿。任盈盈的大腿内侧的肌肤白皙柔嫩,当中还隐约透出粉红的血色。东方不败用鼻尖轻轻处碰大腿的内侧,一边感受柔嫩光滑的触感,一边磨蹭着任盈盈引得她越发动·情。东方不败从女孩LUO·露的大腿根处一寸一寸地吻著,不放过任何一处,他甚至在一些小小的涡儿那儿轻·咬著。隐约知道东方不败想要做什么,任盈盈浑身的肌肤都透出一层淡淡的粉色来。 东方不败双唇重重吻向那柔嫩儿敏·感的HUA、瓣,任盈盈浑身一抖,无力掩面,红亮的烛光下,只见床上的男子衣冠整齐,被压在身下的女孩却只戴着一件小小的肚·兜——那纤细的腰身到了臀·部突然开展成挺俏的玉·股,秀气的肚·脐就这么躺在平坦光滑的小腹上方,而再往下甜美的HUA·径因为紧张刺·激而缓缓收·缩着,一丝丝黏·稠透明的液·体正缓缓流出……这景象靡·乱妖娆到令人难以想象…… 东方不败勾了一抹汁·液,挑到任盈盈面前,哑着嗓子道:“都SHI了……” 任盈盈不敢看,低声求肯道:“别说……” 东方不败笑了一声,将沾满她汁液的手指磨·蹭着她半开的红唇,饱含情·欲的声音里带着蛊·惑,“含进去。” 任盈盈竟然不由自主得用粉色的唇瓣含住了东方不败的食指,柔软湿·滑的丁香肖舌躲避着那手指的挑·弄,有津·液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 第150页 东方不败看着她乖巧的模样,心头一热,微微用力,将右手两根手指挤·入了她下方的HUA·径,沉声道:“乖女孩,腿张大些。” 任盈盈摇头,羞得语带哭腔,“你饶了我好不好……”东方不败不为所动,手上动作越发激烈,任盈盈除了呻·吟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须臾,大量的蜜·汁自东方不败的手指缝隙流出,顺著任盈盈的股·间流至身下的锦被…… 东方不败挑挑眉毛,道:“第二次了……” 连续的高·潮令任盈盈有些失神,她拉着东方不败的袖口,含水的眸子一眨不眨得望着他,声音娇嫩得能掐出水来,“饶了我好不好……你……”她感到那邪·恶的手指还在身·体里,不由得不安羞窘,“你……出·来好不好……”说着便要伸手去拨他的手腕…… 东方不败一掌握紧了任盈盈的双手,柔声道:“好,我这就出来。”但他并没有依言将自己的两指抽·出,反而在她无法反抗的时候再插·入一根手指,将她的YONG·道再度撑大,用力的分开她的双腿,滚烫的XX立刻迫不及待的抵向前,充血的暗红色圆端在柔软的XUE口磨CENG了一下。 任盈盈只觉得一缕酸·麻从那一点氤氲开来,散布到全身每一个毛细孔里面去了,被按住的手臂有些无力得酸软下来。 东方不败满意地感受着女孩身体的反应,咬牙忍着自己的紧绷XX,这是盈盈的第一夜,他要慢慢来…… 任盈盈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东方不败吸一口气,俯身轻轻吻在她唇上,这个吻似乎并不含□,倒是安抚的意味居多。他极有耐心得用唇瓣磨·蹭着女孩,用舌尖缓慢而有力得叩·击开女孩的齿·关,温柔地游走在女孩湿·热的肖嘴中,贪婪的探索着她的每一个角落,汲取她口中甜蜜的津·液,狂肆的逗·弄着、追索着她想避开、躲闪的舌·尖儿,逼得她无暇顾及花·径入口处的坚·挺。这个吻传递着他的爱意……这样一个绵长而深情的吻,直让任盈盈几乎要溺毙在这个吻中…… 东方不败的硬挺趁机挺入了女孩柔软紧·致的花·径…… 任盈盈想要出声,却被这个吻封缄了所有话语。 在那层象征着贞洁的屏障前,东方不败停了下来,亲吻着任盈盈,揉捏着她胸前的柔·软,给她适应的时间……男子劲瘦的脊背上都开始渗出汗水了,只是为了心爱的女孩少疼一分,再痛苦的煎熬都能忍下去的吧…… 当东方不败完全贯·穿的那一刻,任盈盈觉得一阵微微的疼,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难以忍受。东方不败见她没有哭喊,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憋了这样久,一旦进入,那样紧·致销魂的地方……便再也忍不住了! 就这样抽·插片刻,东方不败将女孩抱在怀中,让她背对着自己,两只铁臂从任盈盈腋下穿过,一下扯去肚兜,一对白皙的RU·房弹跳而出,粉红色的小小蓓·蕾更是迷人。他粗糙的手掌就这么由下向上包覆住女孩柔软滑腻的双·RU。任盈盈的RU型很美,尖·挺有弹·性,已经挺·立许久的粉红R·U尖在雪白双R`U的衬托下,更是叫人忍不住想咬一口。随着东方不败用力地揉``捏,任盈盈原本骄傲挺立的RU,不断在他手掌里变形着,原本豆大的R·U尖也在东方不败缝揉捻后变得像豌豆般大小。 任盈盈瘫软如泥,偎在东方不败怀中,任他施为。 又过了一炷香时分,任盈盈细细地呻吟起来,“东方……疼起来了……你,轻点好不好……” 东方不败被她勾得越发情热,却也知道她初初破身,经不起折腾,便将她推倒在床上,想要快些泄了出来。却见女孩白皙的颈子因喘息而脉动,上面还有点点的草莓红,圆润的肩头有著诱人的曲线,一双绵乳白玉团一样的可爱,诱人抚弄,顶端两个粉色小尖因他的爱抚而绽放,颤巍巍的立在湿凉的空气里,诱人采撷。而那紧绷的小腹上隐约都可以看到他自己的形状,简直令人血脉都要爆掉! 东方不败喘息重了几分,将女孩翻身趴在床上,拖着她的双腿拉高了她的娇臀,大掌却将那柔软的腰肢按着塌了下去。他从背后覆在女孩身上,猛地顶弄进去!大力□起来! 这一番施为,直到天色将明才算完结,在任盈盈半睡半醒之间,东方不败低吼一声,下·身连连挺动,将一股白浊的液体尽数抛洒在了女孩体内…… 第二日直到日过半响,任盈盈才醒来,只觉得腰身酸软,下面也很不舒适,想到昨晚狂热的情事,不由得晕红了脸。东方不败就躺在她身侧,见她醒来,长臂一伸将她捞在怀中,含笑吻了她额头一下,望着她微微红肿的唇瓣不由得心火又起,却也知道自己昨晚要得狠了,再来怕盈盈吃不住。 东方不败为女孩揉按着腰际,柔声问道:“娘子,你可还好?” 任盈盈面上做烧,口中却不肯吃亏,也伸小手去在他腰上摸摸按按,俏皮道:“夫君,你可还好?” 东方不败听得这声“夫君”只觉得胸腔中满满的,又听了任盈盈的问话,挑眉一笑,将女孩半压在身下,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温柔道:“为夫好不好,要不要亲自证明一番?”身子厮磨,语带暗示。 任盈盈忙推他,小声道:“我不跟你闹,你厚脸皮!”说着伸指刮刮他的脸颊。 东方不败望着她那又乖又爱娇的小模样,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躺了回去,强自镇定,意图用理智控制欲望。 -- 第151页 任盈盈犹豫片刻,挨到东方不败身边去,小小声道:“那个……帕子……有没有啊?” 东方不败微一拧眉,抚摸着她柔滑的长发,问道:“什么帕子?” 任盈盈粉涨着小脸,咬着嘴唇哼唧道:“就是那个洞房……有血迹的帕子……” “哦……”东方不败在床边扫了一眼,从那嫩黄色的肚兜中捡出来一方白色的帕子,笑道:“你看这个做什么,并没有落红……” 任盈盈拧着眉头打量着那干干净净的帕子,认真问道:“是落红不在帕子上,还是我没有那啥啥呀?” 东方不败随手将那帕子又抛在地上,笑着学着她的用词道:“是你没那啥啥。” 任盈盈这次货真价实的困惑了,她歪着脑袋自言自语道:“明明是第一次的呀……”她怀疑得瞅了东方不败一眼,难不成这厮之前与她“不进入式爱爱”次数多了,昨晚将她折腾得死去活来,结果还没成事?! 东方不败感受着任盈盈怀疑的视线,看着她脸上写得满满的“你不行”,不由恍然大悟,敲敲她的脑门,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这丫头,乱想什么呢!” 任盈盈见他这幅“心虚”的模样越发肯定了起来,她上辈子理论知识丰富,奈何从来没有实战经验,知识再是力量,没有实践也是个圈。 东方不败长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个丫头向来如此不靠谱,不要跟她生气——但是!他昨晚忍得那么辛苦是为了什么啊?!忍得差点憋死过去,就换来这丫头一个“你不行”的怀疑眼神!他再长吸一口气,将任盈盈抱到怀中来,尽量温和道:“盈盈,这件事情吧……”他对上任盈盈那“看你怎么掰扯”的小眼神,只觉得比窦娥还冤,却还是得硬着头皮解释,“若是行事急了那你只怕就要疼得厉害,流血自然不可避免;只是……” 怀抱着女孩香软的身子,东方不败觉得身上又燥热起来,他轻轻咬着女孩小巧的耳垂,目中含情,“……我可舍不得盈盈受疼,忍了那么久,能让你少疼一分也是好的……”说着,将怀中女孩越发搂紧了,几乎忍不住又要动起来。 任盈盈这才知道自己闹了笑话,捂着脸由他搂着,又被上下摸摸捏捏,直将她揉搓得面泛红潮,东方不败这才喘息着停了手。 连着近两日没有吃东西,两人都饿了,于是起来洗漱穿衣,准备吃饭。任盈盈与东方不败两人窝在房中吃饭,也没有打扮,随意挽着头发,初经人事,越显媚色,勾得东方不败一顿饭只盯着她看。任盈盈虽有些羞赧,却比在床上时要放得开许多,一时饭毕,她胳膊撑在桌上,双手搭在一起托着下巴,笑眯眯地望着东方不败,调侃道:“虽然我一向知道自己秀色可餐——你也不必如此给面子,当真不吃饭只瞅着我吧?” 东方不败哑然失笑,走到她身边,摸了摸她那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俯□来,贴在她耳边低声道:“为夫为你簪发可好?” 任盈盈歪着脑袋瞅了他一眼,显然是不相信东方不败还会为女子簪发,想着笑了一下,还是将手放在了他伸过来的掌心之上。 东方不败五指收拢,将那只主动安顿在此的柔荑牢牢握住,牵着女孩缓缓走到梳妆台前,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镜子前面。 一缕顺滑的发丝挑在掌心,东方不败只觉得那一丝凉意沁到心底去了,整个人都沉静安稳下来,他握着犀角梳子轻轻为任盈盈梳发,回忆道:“你的头发自幼就生得极好,只是你总是懒散,有时候湿着头发就睡了……” 任盈盈感受着东方不败的大掌在她脑袋上抚来抚去,舒服得眯起眼睛,果然是一副懒散小猫的样子,她声音慵懒,带点撒娇,“有你在,我才不担心的。我若是湿着头发睡了,你在自然会为我擦干的……” “……你倒是知道。”东方不败笑着看了她一眼,手中动作不停。 任盈盈得意地点点头,脆生生道:“那是自然!谁对我好,我可都记得清清楚楚……你对我最好,我当然记得最清楚啦!”说着,将眼睛弯成了甜蜜的月牙,哄得人心里又软又暖。 东方不败手势轻柔得为她将鬓边的发拢到耳后来,含笑挑眉道:“哦?怎么个最清楚法?” 任盈盈掰着手指一件一件得数着,“怕我头疼帮我擦干头发,还不把我弄醒,这是一件。知道我肚子疼的时候,整宿整宿得抱着我给我暖手暖脚,又是一件。吃饭的时候我喜欢的都挑出来给我吃,我不喜欢的都帮我吃掉,再算一件。啊,试吃水果甜不甜也算在上一件里面吧。有危险的地方从来不许我去,虽然这事有时候挺烦的,但也是对我好。我生病了你比谁都着急,盯着我吃药,嗯,药是苦了点但也算一件吧。”她口中不停,吧唧吧唧得继续往下数,满了五件换了个手掰指头,“我当初那么任性骗了你又逃跑,你也不计较,这必须算一件。我说要《易筋经》,你立马就给了我,唉,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婚礼这些布置,就是我自个儿来弄,也绝对不会这样好,又是一件。昨晚,昨晚……你体贴我忍着,也算一件……”她面上微红,声音却没有闪躲,“喏,你现在帮我簪发,岂不又是一件?” 十个手指都满了,任盈盈有些怔忪得呆了片刻,叹道:“你对我这样好,可数不过来啦……” 东方不败已经为她将发拧成一股,此刻见她出神,摸摸她脑袋,笑道:“傻丫头,换做是你,难道不会为我这样做吗?” -- 第152页 任盈盈歪着脑袋想了一想,摇摇头道:“我可想不出对你好的事情来啦……对你不好得倒是不少……”她有些沮丧得低下头,小声道:“前面这些事,可不都是你对我好,我却对你不好么……”这么想着,连肩膀都耷拉下来。 东方不败凝望着女孩苦恼的模样,从袖中抽出一支白玉簪子,为她将发簪好;又取出一支碧玉簪子,举到任盈盈面前,笑问道:“你看这簪子,可还眼熟?” 通体无暇的碧玉簪子,闪着温润的光,只是簪子上缠绕了极细的银线,似乎是点缀,又似乎是……任盈盈倏忽睁大了双眼,惊讶道:“这簪子当初不是给你摔碎了么?” 风雪骤停的夜晚,也是在这黑木崖上,曾经有只小傻妞送给过东方不败两枚簪子。一枚深锁匣中,一枚当场摔碎。 那时,她是日月教教主的独生爱女,想的是混日子保命阻止不败姐姐的出现;而他是蛰伏已久的副教主,想的是教中大权要不要让傻妞多活几日…… 恍然间,十三载春秋已过,谁能想到他与她竟然结为了恩爱夫妻。 东方不败含笑将那碧玉簪子递到任盈盈手中,俯身道:“娘子为我簪上可好?” 任盈盈亦含笑接过簪子,动作轻柔得为他将发簪起。 东方不败手扶着任盈盈的肩头,任盈盈偎在东方不败怀中,两人在镜中对视一眼,俱是眉眼含笑,均觉得得此良人,实是缘借前生、情续来世。 江湖虽大,有人相伴,便可一笑共游;纵然去到天之涯、海之角,亦不觉孤单,唯有安稳自在。 【正文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