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金屋藏娇》 第1页 [穿越重生] 《才不是金屋藏娇》作者:长槿【完结+番外】 文案: 傅茵失忆了,只记得上辈子身为傅娇娇的记忆。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穿越了,还腿断了是什么感觉? 傅娇娇痛哭,她真的太倒霉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她有一个非常俊美的相公,还对她不离不弃。 她相公生的龙章凤姿,还是当朝首辅,冷清清的面容唯独见她时柔了眼,喂药,按摩,念书解闷一天也没拉下,傅娇娇美的找不着北。 正沉溺在温柔乡时,一个清瘦的少年踹开了首辅家的大门。 少年眼尾发红,急切的喊;“阿姐!快跟我走,裴执他囚禁了你,还打断了你的腿,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傅娇娇:.....你谁呀? 傅娇娇她一个字也不信! 虽然我失忆了,但是我没傻。 于是她面色不善的让人将这个骗子仍了出去。 转身见到那熟悉的高大身影,张开手臂,笑的明媚且依赖:“阿执看,我打跑了骗子。” 裴执隐匿在阴影里的手抖了下,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大步上前,紧紧拥住傅娇娇。 大手抚摸着她的秀发,一连串的夸赞下,是紧缩着的心脏和坠入深渊的灵魂。 娇娇对不起,不要离开我。 注: 背景架空! 女主胎穿,失忆后才叫娇娇,女主腿不是男主打断的!本文甜宠!甜宠! 是双向奔赴的爱情! 一句话简介:这明明是黑化囚禁! 立意:享受生活,热爱生命,用积极的态度迎接每一天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傅娇娇|裴执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乌龙 六月初,燕京的天气跟孩童脸一样,说变就变,白日里温风和煦,碧空如洗,傍晚时厚厚的云层就压了下来,天色蜡黄昏暗,雨水未落,震耳的雷鸣声就先传来。 “姑娘别等了,快些进屋用膳吧。”夏蝉小声催促了下,却是将手中的灯笼递给了傅茵,一双细白纤瘦的手接过灯笼,狂风吹过,烛火猛的一晃,过了很久才又重新燃起。 室外有一瞬的晦暗让静伫着的女子僵了僵身子,傅茵微垂眸,盯着烛光,待光亮稳定后才出声,“没事,现在天还早,我想再等等。” “早什么,都黑了。” 夏蝉知道自家小姐性子固执,决定的事怎么都劝不回来,压了下唇角没有再多言,看着她清瘦的身子像是一阵风就能刮走,狠狠皱了下眉,回屋中拿了件月白色的斗篷出来,急急忙忙的给她披上。 “姑娘大病初愈,合该对自己的身子上心些,您身子弱受不得一点凉,这冷风吹着多伤身啊,再说霍公子真要来,晌午就该来了,他....他若知道您为了等他又生了病定会担心愧疚的。” 夏蝉还是没忍住絮叨了两句,她话音中似有埋怨,最后又怕傅茵伤怀才为霍深说了句好话。 傅茵望着门口,她夜里视物不太清楚,只看到一片浓稠的墨色,树荫随着风晃动,似怪物的影子,她怕黑,能站在这里已经是极限。 她抿了抿唇,轻声道:“等下了雨我就回屋。” 夏蝉这才重新扬起笑,转身打开支火折子将廊沿的灯都点亮了。 橘黄的灯火将廊沿拢上一层暖色,傅茵心头微暖,见她又站在身边陪着自己,眉头舒展开,分外安心,“好蝉儿,你最懂我了,霍郎今日一定会来的,想来是遇见重要的事耽误了,马上就下雨了,我担心他回来时会淋雨,你再去帮我取两把伞可好?” “姑娘还说下了雨就进屋,我看你是压根就不在乎自己。”夏蝉小声嘟囔,取了两把伞回来后自己抱着,低低求道:“姑娘呀,咱们别再糟蹋身子了,你进屋待着,奴婢来守着,保证伞稳稳妥妥的送给霍公子。” 她催了三次,傅茵纹丝不动。 将死之人,又有什么好在意身体的。 傅茵原本是不信命的,可这些年来曲折的经历让她不得不信。 她上辈子是个孤儿,刚考上大学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出车祸去世了,幸运的是,她穿到了一本古言甜宠文中,她又活了过来,不幸的是她只是个炮灰女配,曾与男主是青梅竹马,后来流落教坊司中就因祸水般的容貌被折辱致死,她存在的唯一目的是男主提起时有一丝怅然,让女主吃醋。 书中短短两行字,却是傅茵充满痛苦和挣扎的七年,她无数次将那两行字咬碎了嚼烂了吞进肚子里,用尽了手段才从教坊司中逃了出来。 可是她快死了,按照剧情,还有一年男女主就会相见,到时候,霍深就会因为她的死而借酒消愁,从而认识女扮男装的女主,俩人志同趣合,从师徒到夫妻,一辈子甜蜜恩爱。 多美好的故事啊.... 傅茵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笑意却不达眼底。 “姑娘还笑,您呐,真的是被探花郎吃的死死的。”说着说着夏蝉又开始替傅茵报不平。 “那个霍探花哪里值得姑娘这般用心,一个书呆子半点都不会心疼人,从没见他买什么礼物送给您,倒是没银子了来找您找的勤快,现今都要成亲了,约好了时间来谈婚事,拖了一天也没见来。” -- 第2页 “他有亲手给我做发簪首饰的。”傅茵一点也不在意霍深的付出比他少,笑着抬手抚了下发髻上的白玉簪,为霍深解释,“我一个教坊司的清倌,他能一直等我,考上功名后也第一时间替我赎了身,他对我已是极好啦。” 这点好也值得姑娘念叨,夏蝉不屑的撇了撇嘴。 姑娘才情容貌皆是不俗,这些年来想要给她赎身的高官贵人不知凡几,甚至连不近人情的裴阁老也有意愿接她进府,可都被姑娘给拒绝了。 霍深赎她出来的钱还是姑娘自己掏的呢,他一个一无所有的穷书生,能考上功名全靠她家姑娘供着,这些年来,她看着姑娘省吃俭用,自己身子都垮了也不舍得吃药,就为了攒钱给霍深读书,实在是瞧不起外头名声大噪的探花郎。 可姑娘喜欢,她又有什么办法。 夏蝉心中长长叹了一口气,正说着,酝酿了许久的雨水终于落了下来。 夏蝉正要拉傅茵进屋,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门锁挪动的声音。 傅茵眉梢一喜,将灯笼塞给夏蝉,自己夺走她怀里的两把伞,没有撑开,而是直接抱着奔入雨中。 浓郁的黑追赶着她,傅茵咬着唇快速奔跑,等扑到门口站着的人怀中,才松了口气,欢喜喊:“夫君,你回来了!” 俩人马上就要成亲了,傅茵私下里没少这样喊霍深,既是宣誓主权也是加深两人感情的小情趣,可这次她刚扑进男人怀中,心就咯噔了一下。 清冷浅淡的竹香漫入鼻中,她抱着的人身子格外的僵硬。 ..... “咳咳咳,阿茵错了,快过来。”霍深没想到傅茵闹了个这般大的乌龙。 霍深刚任职翰林编修,正是忙的脚不沾地的时候,等他回家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路上隐隐有雨水滴落,想到还在家中等着的未过门的妻子,他就一阵担忧。 碰巧,他在路上遇到了独身一人的裴执,这里到霍家也就两步路了,他斗胆邀请裴首辅前去避雨,首辅沉默的看了他半响竟然答应了。 他开了门后就退了半步请裴首辅先进去,未料到未婚妻突然出现,还抱错了人! 霍深额间冒出冷汗,阁老不喜旁人接触,他怕裴执动怒,连声告罪,“这是内子傅氏。” 身形高大的男子周身气质清凌凌的,如一块寒冰,微凉的眼神落在娇软的女子身上,熟悉又陌生的失控感传到心头,傅茵霎时间僵住。 她抱错人了! 诧异之下,傅茵差点咬破嘴皮,她急忙抽出身子,低声道歉,“妾身一时情急,大人恕罪。” 傅茵垂首,避开那道冰冷窥视的视线,将手中的油纸伞递给了霍深,霍深打开伞,却是先给一旁的玄衣男子撑着,男人收回目光,颔首一下,率先踏入雨中。 姿态傲慢,他身上有着上位者的威压。 是个久居高位的官员,只一照面,傅茵就下了定论。 她捏紧伞柄亦步亦趋的跟着,没有光,傅茵只能看见模糊的人影,视线牢牢抓住身前的人。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视线一直落在那位大人身上,这般一瞬不瞬的盯着人,像是把眼前之人珍爱到了心底,但她看的只是她的丈夫。 裴执指尖微动,一串佛珠从手腕滑到掌心。 等到了廊下,众人收了伞,傅茵见霍深大半个身子都淋湿了,微蹙着眉替他擦了擦湿漉漉的脸颊。 “不必管我,我火气大,不碍事。”霍深说着替她整理了下斗篷,“怎么样,还好吗?” 既是问她的身体,又是怕刚才出错的一幕吓着她。 在霍深心中,傅茵是个单纯又胆怯的姑娘,对上男人关怀的眼神,傅茵轻轻点了下头,她摘下兜帽,抬眸看向一旁的人。 可这一眼就将她给震住了。 教坊司的清倌只卖艺不卖身,但真有位高权重的人出手,她也只是一个低贱的娼.妓,傅茵身子给了裴首辅只是一件意外,她之后就一直避着男人,出了教坊司后更是把那件事抛到脑后。 未曾想,她竟还能再见到他。 是裴执! 她还梳着少女的发髻,裴执看了一眼问,“还没嫁人?” 没嫁人,就喊人夫君,到底是那里出来的,就这般轻浮放.荡,他气压很低,凉飕飕的看向俩人。 霍深道:“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们自幼青梅竹马,已经定好了婚期。” 冷瑟的风吹过,傅茵捏着手帕,轻声咳了两下,霍深顿时心疼的拥着她,轻声细语的抚慰。 不知是冷还是怕,傅茵身子止不住的发抖,她咬紧牙根,无助的靠在男人怀里。 傅茵生的漂亮,浓眉杏眼,五官小巧精致,似精雕细琢的玩偶一般,多一分则艳少一分则淡,垂眸浅笑间自有一股楚楚动人的风情,是男人一眼就会心动的模样。 玄衣冷面的首辅大人将两人亲密的姿态纳入眼中,修长的手捏着佛珠轻轻转动了一下,佛珠碰撞的声音在雨声中几不可闻。 “若难受就先回屋歇着,今日是我不对,没派人来给你传声话,下次我再晚归你就早些歇息不必等我。”霍深拍了拍她的头。 “嗯,屋内刚热了饭菜,你和这位大人一起用一些吧。” 傅茵避之不及,简单嘱咐了句就扶着夏蝉离开了,屋门关上,隔断了他们谈话的声音。 -- 第3页 “姑娘也还没用膳,奴婢给您盛碗粥吧。”夏蝉担忧的看着傅茵,刚才见到首辅大人来了,她也大吃一惊,这会见姑娘脸色都发白了,她也顾不上害怕,先安抚住她。 “不必了,我累了”傅茵按住夏蝉的手腕,摇了摇头,“家里下人少,要辛苦你今夜多看顾些,我先睡了,你照顾好他们。” 夏蝉叹了口气,随即放下床幔,将屋内点燃一盏油灯,又关紧了窗户才出去。 她收拾了客房,按霍深的吩咐取了件新衣放在客房,半夜迷迷糊糊睡下时,还想着姑娘体弱,这般折腾一下恐又要生病了。 第二日,傅茵的身子果然受不住,夜里就起了热,家中有客人,又是雷雨天,不好请大夫来,她怕添了麻烦就生生忍着。 她忍习惯了,半夜硬是一声也没吭,自己撑着身子倒了杯凉水浇了喉咙烧灼的疼痛后就沉沉睡去,清晨,夏蝉久久没听到传唤,掀了帘子进来时人已经烧的不省人事了。 夏蝉急的团团转,“昨夜喊姑娘早早歇下,她偏不肯,这会儿还下着雨,哪家医馆还会开门。” 霍深正准备派人去请大夫来,裴执瞥了眼藕色床幔遮住的纤弱身影,淡声道:“我来。” 他会医术,只是旁人不知道罢了,霍深顿了下,察觉到阁老的善意,脑海中闪过一丝惊讶,犹豫了下选择相信他。 他点了点头,掏出傅茵的手腕后就侧身让开位置。 傅茵的手腕很细,青色的血管藏在娇嫩白皙的皮肤下,浅淡的纹路覆在上面,精致的如一个艺术品,跟她的人一样,脆弱不堪。 裴执控制好想一把掐住她手掌,细细把玩的心思,没有盖手帕,直接并三指探脉搏。 手腕处的冰凉让意识模糊的人儿颤了颤,傅茵朦胧中想收回裸露在外面的手,却被一道不轻不重的力道按住了。 她轻轻哼了声,将要醒来,半梦半醒中,看到床前有一道模糊的身影,穿的是她刚给霍深做的那件青色长衫,这次她不会认错了,轻柔的叫男人的名字,“霍郎....” 裴执:“.....” 呵。 第2章 明媒正娶 大晏不许狎妓,民间没有青楼,教坊司隶属礼部,名义上转管教习宫廷俗乐和演出事宜,可实际上,那里的女子都是官妓,不少官员和世家子弟在此处寻欢作乐。 “抚樱,李大人又来听你唱曲了——” 随着老鸨高声呼唤,玉肤金钗红罗裙的女子推门而入,屋内并不止李大人一人,粉色薄纱微微飘荡,抚樱轻轻行了一礼,坐在帘幕后面,白玉指尖勾起琴弦。 抚樱如往常一般弹琴唱曲,自动屏蔽那些官员高声阔谈,和一些淫言秽语,甚至神情还有几分轻松,往常人多的时候她只需要唱曲就好,不用担心自己的清白。 这次却有些不同,一首曲子才唱了一半整个房间内,以李侍郎为首的官员们都被一群突然闯进来的金刀侍卫压制住。 李侍郎贪污受贿,欺男霸女,侵占了数千亩良田后将那些平民关入他的私矿,不久前私矿塌陷埋葬了数百人的枯骨,今日在此的人皆是与他有勾结的官员。 一片杂乱后,人群退去,地上溅了点点血污,屋内只留下了两人,一个是权倾朝野手段狠辣的内阁首辅,另一个是隐在纱幔后的抚樱。 裴执抓了人,却没有离开,他坐在软塌上撑着下颌,突然问:“会唱翎城歌吗?” 抚樱镇静地点头,从善如流的唱了这首江南小曲,曲调软糯悠长,美人被暖色的灯光拢上一层朦胧的薄纱,裴执微阖着眼,大脑眩晕一片,只剩下女子缠绵撩人的歌声。 歌声压制了他心中的暴虐烦躁,却又引起另一种燥热,他喉结滚动两下,再张开眼时,清冷的眸子已不复冷静,男人缓步走到她跟前。 大手一把按住琴弦,‘铮——’的一声,刺耳的声音响起。 抚樱睁大了眼,手指紧紧抓着琴弦,被勒出几道血痕,她还未逃离,男人先一把咬住了她的脖颈,堵住抚樱的轻呼后,难耐的喘息一声,眼眸晦涩,他舔舐着女子细腻的肌肤,抚樱清亮的眼珠含着水光,如小兽般呜咽了声。 被药物控制的裴执,凶狠的像匹饿狼,无论抚樱怎么挣扎都被他的大手死死掐住按在身下,云消雨歇后,室内又恢复了平静。 裴阁老收拾好后还是衣冠楚楚的模样,抚樱的衣服却都被撕烂了,扔了一地,她缩在锦被里,听着男人施舍般的话。 “本官不嫖 . 娼,你既然身子干净,我会给你赎身,纳你做妾。” 男人清冷的声线中带着一丝餍足,换做教坊司中的其他女子早就欢喜的答应了,抚樱却锁紧了眉头,她想出去可却不是现在,这场意外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 “奴儿想要银子,不想要赎身。”她小声讨商量。 “为何不愿?” “阁老给不了奴儿想要的。”抚樱转过身子,只露了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在外面,她眉间含着些春色,微肿的红唇很容易就勾起男人的欲念。 裴执面色微冷,“你想要什么?” “奴不做妾,若要嫁人,只做正妻。”抚樱扬起一抹笑,大言不惭道。 裴执以为她是个贪得无厌的女子,靠着清白身子就想得寸进尺,便嘲讽她,“你身份低贱,没人会娶你做妻。” -- 第4页 “教坊司的女子若想落籍,需得到礼部的首肯。”而六部皆在内阁首辅的掌管之下,言下之意,除了做他的妾,她一辈子也别想出去。 裴执的掌控欲很强,在他的示意下,也不会有人敢碰她,这对抚樱来说却是个好消息。 “会有人的.....”抚樱白嫩的小脸蹭了蹭枕头,看着离去的男人,轻声呢喃。 旁人做不到,气运之子却能轻而易举的将她赎出来。 他裴执权倾朝野不假,但在这本书中,他只是个背景板,再过不久男主就会斩露头角,考取新进探花郎后从此青云直上,成为最年轻的内阁首辅,彼时,裴执也只是个失败者。 更何况抚樱需要男主身上的气运。 书中男主家境贫寒,性格却十分坚毅,为了考取功名呕尽心血,自从抚樱知道她是霍深的炮灰小青梅后就一直有偷偷联系他,她将省下的钱财都寄给了男主,写了无数书信给他鼓励,试问一个自幼就与你关系好,哪怕身陷囹吾也还用尽一切帮助你,怎么会不喜欢你,霍深自然以为小青梅爱他爱到了骨子里,而他也做不到辜负她。 抚樱将一切都算计好了,她在一年后就会身死,成为男主的白月光,她所求的不多,只是想要男主保住她唯一的亲人的性命。 唯一的差错就是与现任首辅春风一度过。 * 傅茵病的急,裴执诊过脉后就开了药,她意识一直昏迷着也没再和裴执说过话,裴执的来访似乎只是一小段无关紧要的插曲。 傅茵身子好了就开始和霍深商议着婚礼的事宜,她和夏蝉一起买了好多喜件,霍家上上下下都被她装扮的红红火火,十分喜庆。 她亲手编了同心结缀上红色流苏,挂在正屋内,把埋头在圣贤书中的书呆子男主拉起来,努了努嘴,一双小鹿般湿漉漉的眸子看着他,“霍郎,你真是读书读傻了!” “明日就是你我大婚的日子了,怎么一点也不见你着急。” 霍深眸光闪了闪,看着忙的满头大汗的人,一时间也感同身受的觉得一丝欢喜,唇角微微勾起,温和道:“累了就不做了,明日就你我二人也不需要怎么繁琐。” “你的那些好友呢,不邀请来吗?”傅茵疑惑道。 “他们也刚任职,抽不开身子。” 男主身边少不了一些追随者,傅茵没见过他们,却也知道他们对她的身份有些抵触,毕竟男主的母亲就被她气的搬出霍家。 甚至放下狠话,有傅茵没她,霍深的好友没来,应该也是不想见到她。 傅茵就当男主一年的媳妇,也不介意他们的态度。 “郎君....一起来嘛.....” 傅茵有些委屈,两辈子以来才有的一场婚礼她不想随意,她抱着霍深的手臂,想再撒娇求他一起帮忙,男人却推开了她。 霍深恪守着礼节,“我们还不是夫妻,不要动手动脚。” 傅茵愣了下,热情突然熄灭,“哦....那,就这样吧。” 霍深的热情不高,傅茵也不喜欢一直热脸贴冷屁股,霍深能来教坊司的机会很少,认真来说,她与霍深也没见过几面,凭着几封书信她又怎么可能对他情根深种,这几日她一直装着深情人设,自己也挺累的。 夏蝉也看出了探花郎的不上心,看自家主子冷着脸,反而觉的她是强忍着伤心,不想叫其他人看出来,暗地里狠狠骂了霍深一通。 深夜,傅茵看着屋内未点燃的的红烛抱着膝盖想了很久,把自己给说通了,本来就只是一场戏,她有什么好矫情的,男主现在想娶她可能只是责任,看来她之后还要加把劲,争取死的时候能在男主心底留下一道痕迹。 第二日,她起了个大早。 做戏要做足,从清晨开始,她就兴奋的打扮自己,夏蝉都被她指挥的忙不过来,家中一个粗使婆子和霍深的书童也被她使唤起来了。 “姑娘就这么高兴啊。”夏蝉笑着给傅茵眉心描上红色鎏金花钿,见她面色红润,眼角眉梢皆是喜意便调侃了一声。 “嗯嗯,我等了霍哥哥好久呢,能嫁给他我此生无悔。”傅茵容光焕发,声情并茂的诉说了一番自己的爱意。 “不过奴婢今日都没见着老爷。”夏蝉将三盒口脂打开。 傅茵挑了粉色和正红色叠涂在唇上,抿了抿唇瓣后,笑着道:“还没入洞房,新郎新娘又怎么能见面。” “好看吗?”傅茵扬起脸问。 她平日总是不施粉黛,就算是在教坊司中大多时候都刻意压制了容貌,如今盛装之下美的人神晕目眩,夏蝉只恨自己读书少,只磕磕巴巴的夸道:“姑娘美的胜过仙子,燕京中再没有比姑娘还漂亮的女子了。” 傅茵掩唇轻笑,招手让夏蝉低头,点了些胭脂涂在自家乖巧的小丫鬟唇上。 给这小妮子闹了个大红脸。 一门之隔,霍深站在门外听着里头的欢声笑语,紧紧攥住手指,听到屋内女子说她不悔,心尖蓦地一阵疼,傅茵满心欢喜以为就要嫁给他,而他却亲手将她给推了出去。 他霍深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他想推开门,看看穿着喜服的她有多漂亮,却被一道冷淡的声音拦住了。 “霍公子,您该离开了。” 霍深眼中的光黯淡下来,他收回手转身离开。 喜娘面无表情的敲了三下门,待门内问,“谁呀?” -- 第5页 她面色顿时变的和善起来,声音也分外柔和,“姑娘快开门,吉时到了!” 傅茵和夏蝉都疑惑的对视了一眼,门外突然出现的人并不在她们的计划中。 “婵儿你去看看。” 夏蝉点头,拍了拍衣袖后打开门,看到的是一位穿着花花绿绿半张脸都涂着红晕的高挑姑娘,她上下打量了下问,“姑娘是?” “我是新郎安排的喜娘,快请你家姑娘出来上喜轿吧!” 夏蝉惊了,“还,还有喜轿?!” “大姑娘出嫁可不是要八抬大轿的嘛。”喜娘笑眯眯的回。 傅茵听了动静,出来问,“抬去哪里?”从这屋到那屋,就两步路的距离,霍深竟还请了抬喜轿? “谁家娶妻是偷着来的,这永安巷总要绕着走一圈的。”喜娘撒谎不打草稿,对面的俩人一点也没看出来,都以为是霍深暗搓搓准备了惊喜。 夏蝉真心实意的夸了探花郎两句,也不说他是书呆子了,忙拿起盖头盖傅茵头上。 傅茵笑着上了喜轿,喜轿摇摇晃晃的抬起,两排跟随的乐队敲敲打打的吹奏起来。 一路上,还有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起,这场傅茵本来以为会很冷清的婚礼,竟然也办的热热闹闹的。 轿子落地,新娘被新郎迎了下来。 傅茵的手轻轻搭在男人的手上,男人的掌心微凉,却还是有些汗湿,她心中好笑,暗嗔这时候霍深倒是紧张起来了,她略微垂眸,看到了他黑色银织锦缎靴,是上好的绸缎和刺绣手艺,买这双鞋应该花了他不少银子。 傅茵乖巧的随着喜娘的吩咐拜堂行礼,喜娘唱完吉祥话后就离场了,洞房内,只剩下了两人,她才后知后觉的有些紧张。 她的视线里只能看到那双黑色的靴子一步步走过来。 然后盖头被挑开了。 傅茵适时抬眼,却像是看到了骇然之物一般瞳孔骤缩,她失声喊道:“....怎么是你!” 男人静静的注视着她,轻叹一声,“你想要正妻,给你就是。” 第3章 娇娇,给我生个孩子吧。…… “可我嫁的是霍深。” 新婚之夜,任谁发现换了个丈夫都不会好过,傅茵眼中的惊惧太过明显,裴执把金秤杆丢到一旁,穿着赤红喜袍的男人步步逼近,平淡无波的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傅茵,你还是容易认错人,现在可看清楚我是谁了?” 明亮的烛火将他的脸完完整整的照亮,他的容貌比起书中的男主也不遑多让,只是裴阁老积威深重,没人敢提。 男人眉弓微高,冷锐又锋芒,十分容易产生距离感,瞳孔是很淡的蜜色,却没什么温度,盯着你的时候甚至有种野兽锁定猎物的感觉,淡薄的唇,冷白的肤色,相由心生,裴执从上到下都写满了凉薄。 傅茵想起了那晚男人咬住她脖颈的凶狠动作,又一次感受到了呼吸被遏制住的窒息感,她的声音是娇娇软软的,唱起小曲来尤为动听,软糯的歌声缠绵缱绻,能把人骨头都唱酥了,裴执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 他一向不近女色,不懂情爱,别人近他三尺他尚且觉得黏腻厌烦,更别说是肢体相触,男人听着那道勾人又恼人的曲调,视线落在女子白皙修长的玉颈上,唯一的念头就是咬住她的喉咙,让她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他这样想也就这样做了。 唇舌触碰到女子软滑的肌肤时,裴执有一瞬间的清醒,随后就被欲.望卷入另一个深渊中,少女身上香香软软的,她很干净,每一处都很精致漂亮,像是上天为他量身打造的礼物。 裴执不排斥与傅茵接触,甚至有些痴迷,两人肌肤相碰时,他心中没有烦躁,反而是一种异样的满足感。 抚樱爱财不要名分,他以为她是个唯利是图的女子,便想将她一辈子困在教坊司中,让她只能在他身下低吟。 不曾想,她竟是个有情的。 裴执再次抽出空来教坊司的时,却得到了个抚樱被赎出去的消息,老鸨说是她自己掏的钱,他派人去查,才知道,这些年她自己都朝不保夕却一直资助着一位书生,书生考上功名后寻了些关系将抚樱给接了出来, 他还记得,礼部的人曾给他传过一声,说有个女子快不行了,想在走之前能清清白白的嫁个人。 裴执想起他那时的不在意,心中就有些恼意,他从来知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却不知这教坊司中也有个痴情女子,不可否认,他那一刻真的嫉妒的想杀人。 裴执卑劣且自负,早就将傅茵当成了他的所有物。 傅茵的身子给了他,合该就是他的。 既然想要正妻,那他成全她。 傅茵的脸色此时白的不正常,她的手指用力抓紧身下的床单,低垂着头小心翼翼说:“大人,我已经不是教坊司里的抚樱了,我现在恢复了自由身,你...你不能....” “不能怎么?不能娶你?”裴执淡声打断了她的话。 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傅茵不断轻颤的乌黑羽睫,他突然探出手,指尖捏住傅茵的下巴,强硬的将她的头抬起,床上的女子果然已经红了眼眶。 她的眼睛乌黑清亮,圆圆的杏眼柔软又可爱,此时含着朦胧的水光,慢慢集聚到眼底,直到盛不住时轻而快的坠落,跌到男人的手背上,滚烫的似乎可以灼伤人。 -- 第6页 裴执头次觉得有人真的可以持美行凶,橘黄的烛火浅浅打在她的脸上,她莹润的脸庞像是会发光一样,就连那一道泪痕也漂亮的惹人心疼。 裴执抿紧了唇,用拇指擦去了她濡湿的脸颊,男人的手上有些薄茧,稍一用力,就在傅茵白嫩的小脸上留下了一道红痕。 他眉头一挑,轻责,“.....娇气。” 傅茵咬紧了贝齿,细声细气说:“我身份低贱,不配为妻。” 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是不想当我的妻吧?” 裴阁老冷心冷情,外界大多是一些他雷厉风行的手段,从没传过他沉溺女色的声音,傅茵努力了七年就为了嫁给男主,眼看希望近在咫尺了,不想就这么放弃。 “.....嗯。”她鼓足了勇气,湿漉漉的眼祈求的看着男人,带着哭腔道:“我和霍深两情相悦,我等了他七年,好不容易才能嫁给他,求你...成全我们吧。” “成全?”裴执淡淡的重复了下这两字,低沉的声线有些意味不明。 “霍深的母亲被他气病了,他若娶你就会背上一个不孝的名声,他的好友也会因此看不起他。”裴执摸了傅茵两把脸后,就动手取下了她头上尖锐的朱钗。 见她神色怔怔便继续道:“读书人最在意名声,他的钱怎么来的可从来没向外人说过,这些年你给霍深的钱不少吧,他的母亲身子骨可是十分硬朗,身边还有一个丫鬟伺候,你在楼里病的吃不上药时,他们可有来看你一眼。” “他一无身世,二无钱财,在朝中多有排挤,我不过是给了他一个上爬的机会,他就亲自将你送到我的床上。” 那日他离开的时候只说了傅茵是他的人,只要他肯放手,他就送他进户部,霍深就巴巴的将人送了过来,裴执没骗她,而是将事实清清楚楚的描述了出来。 “他吃的用的,甚至考上功名花的钱全是你卖艺卖身得来的,一个窝囊的废物,哪一点值得你喜欢。” “阿茵,你爱的就是这么一个玩意?”裴执勾起一抹冷笑。 傅茵眼前一暗,身体摇晃了下,浑身都失了力气,她绝望的想,难道剧情真的无法更改吗,男主的妻子只能是女主,所以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是徒劳的吗。 裴执接住摇摇欲坠的人,心疼的无以复加,他不懂情爱,也知道被最深爱的人背叛是什么滋味,这个女孩乖巧的令人心疼,她对这个世界抱着满腔的赤诚,爱一个人就拼尽所有的对他好,裴执查到傅茵为了出来,费尽功夫染上病,硬是耗到油尽灯枯,教坊司里的人都觉得她活不成了才愿意放行。 早知道是这样他就不该晾着她,他那时若是多留几分心,也不用她受这些苦了。 “你乖乖的做我的妻子,从此锦衣玉食,我不用你去替我撑门面,你是首辅夫人,无人敢惹你,那些欺你辱你的你尽管百倍千倍的还回去。”男人将娇小的女子搂入怀中,第一次学着放轻声音哄人。 傅茵摇了摇头,含泪道:“我不要,我只做....只做他的妻,你以后会三妻四妾,他不会,他答应我了的。” 裴执看着怀中依旧执迷不悟的人儿,心中不由生起一股郁气,用力掐紧了傅茵单薄的细腰,换来女子轻声闷哼。 他狠狠的闭了闭眼,决定让傅茵认清现实,“别傻了,自古男子多薄幸,他既然能舍弃你一次,就会舍弃你无数次,我不在乎你是妻还是妾,你想要我就给你,我也不耐烦与女子接触,这后院以后也只会有你一个人。” “傅茵你除了跟着我,没有第二条路。”男人说完,低头噙住了她的唇。 傅茵呆了呆,她原本还对裴执深恶痛绝,猝然听到他把自己也骂进去的狠话,心头那股凉意莫名散去了很多,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他的动作。 诚然她为男主付出很多,但她本来就是把男主当做工具,傅茵没有裴执想象的那么情深不寿,她付出的那些东西都是要让男主用另一种方式来偿还的。 她有苦说不出,只能眼泪汪汪的看着男人,女子清澈的眸子藏着哀求,裴执眼底微黯,用手捂住她的眼睛。 视线在一瞬间陷入黑暗,傅茵什么也看不清楚,她哆哆嗦嗦的攥着男人的衣角想求他松开手,男人却撬开了她的唇舌,长驱直入,凶狠的汲取她的津.液。 傅茵身体发颤,一边畏惧着黑暗想要靠近男人,一边又害怕着他的触碰,只能随着男人的动作细碎的漏出几声,“不....松,松开......呜呜.....” 屋内的红烛发细弱的烧灼声,窗外的月色西移,夏夜里几声蝉鸣此起彼伏。 情浓之时,裴执突然唤了一声“娇娇....” 傅茵身子猛的一抖,下意识应了下来,她上辈子名为傅娇娇,没什么特别,只是因为她是个女孩子,院长妈妈就给她取了这个名字,这辈子她的乳名也是娇娇,却是他那个五大三粗的爹手足无措的捧着她,笑的见牙不见眼,珍而重之的取了娇娇这个乳名,傅家没了后,傅茵已经很久没听人这样喊过她了。 她突然压抑不住哽咽,一边哭一边小声说,“你再这样叫叫我好不好。” 不管是谁,让她短暂的倚靠一下就好,她真的好累,她快要坚持不住了。 男人明显察觉到她身子松懈了下来,微愣后又多了喊了几声。 裴执唤一声,傅茵的身子就软一分,最后软成了一滩水,任取任求,她只觉得自己变成了深海里的一叶孤舟,随着汹涌的波涛翻滚起伏,意识混沌时男人叫她什么她都应,最后她迷迷糊糊听到他说—— -- 第7页 “娇娇,给我生个孩子吧。” 第4章 唯一的亲人 翌日。 裴执平日公务繁重,就算是成婚也是百忙之中抽出来的时间,天未亮,他已起了身,傅茵朦胧之中似有所觉,她微微睁开眼,就着烛火看见男人穿着朱红麒麟袍的颀长背影。 灯下看美人,裴执冷硬的背影也柔和了几分,霁月清风的似谪仙人。 昨夜累到半夜,傅茵脑子粘稠成一团浆糊,罕见的没有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只觉得那站着的男人是真的很好看,但她只瞄上一眼就又困倦的合上了眼,自然错过了男人离开时在她眉心落下的轻吻。 等刺眼的阳光照到她的身上,傅茵才再次缓缓张开双眼,入目的是大红的床幔,她动了动手指,一股酸痛从皮肉传到骨头缝里,艰难转了个身子后,望着燃尽的喜烛发了会呆,才张了张嘴,“......夏蝉。” 这声轻唤实在没什么力气,饶是如此外头静候的人也听到了些动静,随即推门进来,不是夏蝉却是个纤细高挑的姑娘。 她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端正严肃,脚步极轻的走过来,恭敬道:“夫人起了,要梳洗更衣吗?” 听着声音有些眼熟,傅茵颦眉问,“你是.....” “奴婢秀珠。” 傅茵想起她是谁了,是昨日的那个喜娘,她微颔首,猜到夏蝉应该还在霍宅,而她现在已经嫁给了裴执,只不过过了一夜,一切都变的不一样了,想到现在的处境她轻轻叹了口气。 用罢早膳,傅茵撑着酸困的身子将裴宅逛了个遍,走至正门前时,秀珠拦住了她,“主子吩咐,不让您出府。” 傅茵淡敛了眉,转了身子往回走,秀珠不远不近的跟着,轻声为她解释府中的事物,她是正院里的管事,能力不俗,虽是女子也很受裴执的看中,如今交到傅茵手中,既是看管也是想要保护她。 裴宅很大,内里还有假山溪流,亭台楼阁皆很精致清雅,只是人很少,除了一些洒扫的下人,几乎很少看见人,不免有些冷寂。 傅茵走累了,便坐到一处凉亭里歇息。 前几日的雨彻底打开了夏日的喧嚣,这会热浪滚滚,日头晒的人眩晕,走了一圈下来她额角已经覆上一层薄薄的细汗。 傅茵不耐热,靠在凉凉的石柱上,轻轻喘着气,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秀珠聊着,“府里的人一直这般少吗,怎么没见到阁老的其他亲眷?” “主子喜静,也早早与主家断了联系。”秀珠捏着团扇力道适中的给她扇着风,她面上沉静似一点也感受不到酷热。 世人不敢妄言内阁首辅的身世,书上却写了出来,裴执是文国公府的庶子,他生母身份低微,生了他后就撒手人寰,他受了数十年的苛待养成了冷漠偏执的性子,一朝得势后就大刀阔斧的整治了国公府,至今国公府无人敢提他。 至于他为何不喜人接触书上没说,傅茵猜测应该跟他幼时的经历有关,她用手背搭在自己的额头上,微眯着眼看着日头,心中轻嘲,可怜他做什么,还不如可伶可怜她自己。 她抬眸与秀珠对上视线,暖阳下乌黑的眸化成了一汪清透的池水,见她有话要说,秀珠便问:“夫人有什么吩咐吗?” “你去拿些针线,我想绣些东西。”她已经缓过劲来了,但也实在不想走了,就想做些什么打发时间。 秀珠应声去取,也不怕傅茵趁机离开,府里人少,但每一处都安排有眼线,夫人娇娇弱弱的真要想逃,没走出大门就会被人拦住。 秀珠的行动力很快,不消一会就拿来了一套完整的绣具。 傅茵摸着针线,眼中似有些怀念,她从前很讨厌刺绣,她上辈子糙养着长大,没学过针线活,但衣服烂了总要补,每次都要把自己手戳烂,久而久之她就越发讨厌针线了,这辈子投胎到古代,她又是女孩,总是避免不了学女红的。 曾经母亲耳提命面,要催着赶着她才肯敷衍一下,后来她自己倒是主动拾了起来。 傅茵小时候一直以为自己是正常的投胎,只是忘记喝孟婆汤了,她这辈子有父有母,家庭美满,爹娘恩爱,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爹爹是个言官,固执不知变通,平日不得先帝待见,但看在他忠诚份上,也忍了他十来年。 七年前,先帝昏庸,荒淫无道,要废了太子改立贵妃的儿子为储君,傅誉在朝上怒骂先帝荒唐,引经据典甚至把他比作商纣王和周幽王,当场被先帝提剑亲自斩杀泄愤,还抄了傅家女眷为奴,男子送入边关充军。 母亲受不了这等噩耗,当夜就随着爹爹去了,一夕之间家破人亡,傅茵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经常来寻她玩的小石头姓霍名深,原来她生活的世界只是一本书。 原来他们全家都是炮灰。 如此惨痛的鲜血教训让她不敢不信命,他们一家的命运早就被书写好了的,她为妓,她的弟弟为奴,他们都会不得好死。 傅茵不怕死,她这辈子本来就是偷来的,早死晚死对她来说都一样,但她怕她弟弟死,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却是书中的反派boss。 她的弟弟拼命的活了下来,立了无数战功后回到京城,书里她在那一年正好折辱致死,两人错过了最后一面,弟弟从此彻底黑化,成了一个不折手段的阴鸷败类,杀了无数皇室中人,最后被男主亲自擒拿住。 -- 第8页 他死的时候才刚刚及冠。 五马分尸,他该多疼呀。 刚入教坊司里傅茵每夜都会被噩梦惊醒,心肝脾肺都想哭出来,后来她哆嗦着手一整夜一整夜的练着针线,才转移掉了那每每想起来就令人窒息的疼痛。 * “阁老今日看着有些许不同。”一位青衣大臣把笏板往怀里一抄,低声同身边的同僚说话。 同僚连连点头,“是比往日要温和一些。” 今日朝议,裴阁老没像以前一样冷嘲热讽,把他们批的一文不值,百官们面上不显,却都觉得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刚下了朝,皇帝就将人唤走了。 他们聚在一起三三两两谈论了起来。 “今日见那探花郎神情木楞,圣上问话他也答非所问,他到底有何本事,竟是连升二品成了正五品的户部郎中。” 从没见过爬的这么快的举子,霍深刚入职,行事稳重虽然没有什么差错,却也没什么建树,自然就惹了人嫉妒。 “据说是阁老亲自提携。”有一个朱红衣袍的大臣走过,随口仍下了一响巨雷,周围的官员纷纷行礼,一个个面上都闪过震惊。 霍深从一侧经过,他的好友听了兴奋的直拍着他的肩膀给他道喜“子珏兄竟然得了阁老的青睐,日后青云直上可别忘了兄弟。”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霍深冷着脸拍掉了他的手,面色一反往常,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 裴执新婚燕尔自然喜上眉梢,昨日送走傅茵他枯坐在喜床前,从白天到黑夜,又到天边泛白才僵硬的起身,整整一天一夜他脑海里全是她,他不敢后悔,却又忍不住去想她。 她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哭,会不会恨他。 那个男人春风得意的模样,让他头次尝到嫉妒的滋味。 是苦的。 唐明意看着拍红的手,眉心狠狠一折,觉得好友今日属实有些反常,他是世家之子,能与霍深交好,也是因为钦佩他坚毅的品性,但权势可以改变一个人,霍深如今变的阴晴不定,还是他认可的好友吗。 霍深不知道他的一次改变就让他未来的左膀右臂与他离了心,有得必有失,裴执将他捧上高位,他就缺乏了与同伴一起历练拼搏的经历,现在他所得到的只是空中楼阁。 这是裴执的明谋,他在捧杀。 崇政殿。 “爱卿,朕听说你昨日成亲了?为何不设宴,朕要知道一定会赶过去替你们助兴。” 裴执没放出消息,但他突然提携了一个官员,如此反常的举动,皇帝好奇之下自然暗中查了一下,这一查,启辰帝就彻底的兴奋了起来。 一整个早晨都抱着吃瓜的心态,把朝堂之上的两个当事人观察了个彻底,等下了朝,迫不及待的将人拉了过来问个清楚。 “内子体弱,不宜张扬。”裴执掀了掀眼皮,不咸不淡的看了辰启帝一眼。 若是别人被他这样瞧上一眼,早就开始胆战心惊了,启辰帝却是习惯了裴执冷着脸的样子。 或者说这样的裴执才是他所熟知的,他实在想不到,能提剑砍了先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撕了圣旨将他推上皇位,心狠手辣到他觉得会一辈子孤独终老的人有一天也会喜欢上一个女子。 “朕怎么听说,这妻子是你抢来的?”辰启帝左手握拳抵着下颌,饶有兴趣的看着一本正经的人,“啧啧啧,裴爱卿啊,裴爱卿,朕没想到,你竟也是个喜欢金屋藏娇的人。” 小皇帝性格不着调,裴执却没耐心陪着他玩闹,直言道:“工部和户部尚书还在等着臣商讨西南赈灾事宜,皇上若无事臣先告退了。” 启辰帝半口茶咽肚,赶忙拦住要走的人,“欸,别别,你过来,给朕说说你到底是为何喜欢上那女子的,朕不耽误你事,就废一盏茶时间。” “皇上若闲着,便多交两份策论给太傅吧。”裴执甩了下衣袖抽身离开。 启辰帝面色扭曲了一瞬,手无力的伸出去想要挽留他,声音难抑制住悲伤,“爱卿、裴爱卿、师兄!朕错了!求你别去找太傅!!” 第5章 夫君 西南水涝几乎年年都会有,每次耗费国库大笔银钱,但都见效慎微,裴执今日没骂人,也没给工部和户部好脸色,沉着脸听着两人拉扯讨价,工部尚书几乎说的口干舌燥,据理力争做下了不下十份方案,最后在裴执的首肯下才从户部那里多抠出了三万两银子。 一共十万两纹银,加上工部尚书以性命担保,明年江浙之地的洪涝之灾至少能改善一些。 等商讨完,天色已经过半,裴执没像往常一样留下来办公,而是把奏折都带了回去。 路上,户部尚书撵上了裴府的马车,给他在礼部被革职的侄子求情。 他侄子同探花郎有些交情,今日首辅大人异常的好说话,也不知能否看着探花郎的面上饶他侄子一回。 礼部左侍郎正是给他传话的人,他瞒下消息故意误导他是个无关紧要的女子要去世,裴执弄清真相后第一时间就派人摘了他的乌纱帽,既然敢做,那就要承担后果。 “魏盛邱与霍深是好友?”户部尚书战战兢兢的说了好久,裴执才淡声问。 户部尚书以为有希望,连吹带捧将霍探花夸了个遍。 然后他就看到从不见笑容的裴阁老轻笑了声,他双眸冰冷没有温度,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户部尚书立刻哑声,冷汗津津的杵着。 -- 第9页 “既然如此,那就去户部当个郎中与霍深做伴吧。” 说完他就放下了车帘,车轱辘压着宫道渐驶渐远。 户部尚书站在原地呆愣许久才回过神来,他虽然主管户部,却并不希望自家人都进来,侄子有出息,年纪轻轻就升到了礼部左侍郎,只要稳扎稳打的走下去,成为礼部尚书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但现在侄子想升上去,除非他退位,而且侄子以后与霍深同为郎中少不得要抢夺资源。 他倏忽明白一件事,首辅大人不是看中霍深,而是厌恶至极。 一旦想明白,侄子突然被革职的事他也猜了出来,是霍深吸了侄子的血才爬上去的,霍深升了二品,魏盛邱就连降了二品。 户部尚书顷刻间打消了关照霍深的念头,甚至对他产生了深深的厌恶。 * 裴执回的早,府中下人见着吃了一惊,便随着吩咐带去了夫人那,傅茵还坐在凉亭里心无旁骛的绣着东西,没察觉到身侧来了一个人。 裴执静静看着她的动作,神色是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柔和。 她很瘦,晚上他抱着她的时候就觉的没几两肉,骨头硬的咯人,一双小手又细又长,摸着却软的不可思议,这会儿傅茵用这双削瘦嫩白的手灵巧的勾着丝线,温婉又贤惠的模样让他忍不住想,若俩人有了孩子,她是不是也会这般温柔的给孩子做衣裳。 她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母亲。 日头挪了一些,男人高大的阴影打到了傅茵的背上,视线被挡住一半,傅茵抬头,正想让秀珠挪挪身子,却猛地看到了裴执。 她心头一缩,慌乱的起身,绣框随着动作摔到了身下,男人弯下身子替她拾了起来,却没还给他,而是自己拿着端详了一会。 傅茵绣着东西的时候神色似有怀念,她在想谁? 裴执摸着湛蓝色绸缎上绣好的连云纹,问:“准备做荷包?” “嗯。” “给谁做的?” 傅茵顿了下,又看了一下男人手中属于男子的布料,于是说:“....给您的。” 裴执沉默了半响,把绣框还给了傅茵,“我不喜欢连云纹,拆了吧。” 那日他在霍家避雨,换了一件霍深的衣裳,衣角也有一片连云纹,那衣裳是傅茵给霍深做的,这一针一线都是她亲手绣上去的,难怪那日她会将人认错。 傅茵不喜欢半途而废,小声嗫喏道:“可是已经绣好了。” 怎么这么霸道呀,她废了半天的功夫才做好的,傅茵舍不得拆,她绣工很好,生活拮据的时候就靠卖荷包挣钱,之前这一件荷包都可以卖到三两银子,他不要,她也能卖了的。 “拆了。” 男人背光而立,眉目冰冷,明明是与刚才一般无二的神色,傅茵却觉得四周都凉了几分,她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求生欲极强的说:“大人喜欢什么花纹的,我给您绣一件新的吧?” 男人却没有满意。 就这么喜欢他,即便是与他有关的一个死物也想保住? 裴执攥紧手中的佛珠,险些要捏出裂纹来,“傅茵,你已经嫁给了我,不该惦记的人就早些忘了,这样,对你对他都好。” 他? 霍深? 裴执为什么突然提起霍深? 傅茵茫然的像个二百斤的傻子,愣了好大会才反应过来裴执应该是在霍深身上见到过连云纹,所以他以为这是给霍深绣的? 她只是下意识的绣了一个熟练的花纹,哪里能想到男人连一个花纹的醋也吃。 傅茵一点点攥紧绣框,轻轻哦了声,“那我拆了。” 说完,她拿起剪刀,从绣好的花纹开始,一把将布剪成两半,撕拉一声丝绸破裂的声音尤为明显,裴执见她决然的动作,周身的气息更加的冷了。 三两银子没了,傅茵心疼的说不出话来,她低着头看着脚尖。 两人无声的对峙了一会,傅茵今日穿了件浅紫色的立领长衫,垂着头的时候,才能露出一小节玉白的脖颈,裴执盯着她后颈上微肿起的红痕,喉结滚动一圈,率先败下了阵来。 “我喜欢青竹纹。”他低声说完,拉着傅茵的手往前院走。 青竹纹,男人的身上的香味也似雨后青竹一般,清冽淡雅,傅茵上次抱错了人就把这香味记到脑子里了。 傅茵低低的嗯了一声,没打算给他做新香囊。 裴执喜怒无常做事全凭喜好,他想要的就抢来,不喜欢的就要毁去,从不会顾及旁人的感受,傅茵不认为短短的两面之缘就让这个男人爱上了她,从一开始他就把她当成了一个可以交易的货物,这份喜爱又能留的住多久。 在教坊司的七年她遇到过太多凉薄的男人,早就对情爱没了多余的心思。 裴执说的没错,自古男子多薄幸,尤其是在这个可以三妻四妾的古代,就连男主都会因为权力舍弃了他,他说不定哪一日也会厌弃她。 毕竟他喜欢只是这张脸。 而他的见色起意,却让她满盘皆输。 傅茵想救她的弟弟,但是她不敢赌能不能活下来,天命不可违,唯有男主是例外,她是否能借助男主的气运多活几年,万一她还是死了,也能成为男主的白月光,那么将来男主也能看在她的面子上留她唯一的亲人一命。 她努力了七年,真的只差一步就可以嫁给男主了。 -- 第10页 “在想什么?”裴执把她抱到了软塌上。 男人身上冰凉,清清爽爽,傅茵抵着手的动作顿了下,安静的卧在他怀中,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裴执轻咳一声,“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他没道过歉,这已经是变相的服软了。 “大人,我可以出去吗?”傅茵捏着他的衣角,抬眸看他,清润莹亮的眼里满是希冀。 她什么想法不用猜他也知道。 “不行”裴执想也没想的拒绝了,他颦了颦眉却没有发怒而是说,“换一个。” “我有个丫鬟,她自幼跟着我,我习惯了有她陪着,可不可以让她过来裴府。” 傅茵也没想着裴执会放她出去,她原本的目的就是接夏蝉过来,她第一个条件提的很高,后面只要她的要求不过分男人都会答应,裴府里没有她的人手,她需要夏蝉帮她传递消息。 裴执果然答应了,却又问:“叫我什么。” 傅茵刚松了口气,心尖又提了起来。 “......爷?”她试探了一声。 裴执低头看她,傅茵粉腮红润,秀眸惺忪,细长的柳眉微微颦着,可伶又无辜,她惴惴不安的模样真的惹人想要狠狠欺负一下。 他身体寒意重,即使是夏日也手脚冰凉,修长又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掐着傅茵的腰肢,刚刚贴上,就刺激的她打了个激灵,他头压了下来,唇几乎碰到一起,一呼一吸间俩人的气息交缠,裴执面上清冷自持,“娇娇,你昨夜可不是这般说的。” 女子出嫁后丈夫会为妻子取小字,昨夜里裴执唤过一次,便叫上了瘾,因为怀中的女人每听到这字都会变乖一些,正如现在。 傅茵头皮发麻,两人嘴唇明明没有碰触,她却觉得唇舌都失了控,她唇瓣颤了颤,不知自己怎么就唤出了那两字,“夫君......” 尾音旖旎轻软又勾人,像含了糖一样。 裴执这才心满意足的碰了碰她的唇,顺便加深了这个吻。 没多久,傅茵就把男人的衣角揉的皱巴巴,自己也被欺负的眼角淌出了泪珠。 第6章 她又逃不掉 裴执显然没想就这么简单的放过她。 屋外的阳光半遮半掩的投进来,闷热又难耐,傅茵被抵在软塌上,细颈扬起脆弱的弧度,女子的软香从骨髓慢慢溢出来,男人从嘴角一路吻到脖颈,轻轻啄吻掉如白玉般肌肤上的细汗。 傅茵瑟缩了下脖子,闷哼一声,浓密的羽睫忽闪几下,如雾水般朦胧的眼珠渐渐褪去茫然,咽了咽口水,双手推了推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没什么力道,声音也低低柔柔的,“不要了。” 正在兴头的男人哪会这么容易就停下,但是怀里的小女人又乖乖巧巧的喊了一声夫君,说:“我饿了。” 然后眼巴巴的看着他,眼珠子乌黑清澈,眼尾微微红着,鬓角有几缕凌乱的碎发,透着些可怜兮兮的意味,裴执用手臂撑着身子,俯身盯着她无声的看了半响,眼眸里的晦涩浓稠才慢慢消退。 “好,用膳。”声音低低哑哑,听得傅茵耳朵酥麻。 认命的伸手揉了揉傅茵的额头,裴执命人去摆膳。 然后又把傅茵抱在怀里温存了会,才慢慢给她系好衣带,男人的手指骨节分明,动作认真又细致,傅茵抬眸,分明看到了他弯起的眉眼,没了冷冷淡淡的冰冷样子,精致的脸庞非常的俊美。 长眉入鬓,鼻梁挺直,如诗如画般好看。 傅茵不敢多看,侧了下身子,从裴执的怀里钻了出来,自己扣上衣领的扣子,把透着粉黛的白玉脖颈藏了个严严实实。 “躲什么?”裴执见不得她疏离冷漠的模样,把她的手抓了回来扣紧她的手指,牵着她走到饭桌前,傅茵抽了抽手,没有抽回来,只好就近坐在了他的旁边。 堂屋的圆木桌上已经摆了两荤一素一汤。 颜色赤红油亮的槽鹅掌,软烂醇香的虎皮肉,清爽的杏仁豆腐,还有一份翡翠白玉汤。 傅茵早膳并做午膳一起吃了,她身体不舒服就没什么胃口,只用了些清粥小菜,这会确实觉得饿了,看着精致的晚膳胃口大开,端着小碗用了不少。 她吃的正喷香,裴执用筷子抵住了她的碗口,傅茵不解看他。 裴执把菜盘挪开了些,离的与她远了很多,正好是她够不到的距离,“不能再用了,你的胃受不住。” 傅茵是有些撑,但是桌上的菜还有很多,她不习惯浪费,不禁泄气的放下手中的碗筷,“你怎么什么都管啊。” 裴执挑了挑眉,这会她耍小脾气倒是自在。 他问:“不怕我了?” 怕又能怎样,她又逃不掉。 傅茵木着脸看了一下还剩一半的菜,热气腾腾,闻着就口舌生津,小声嘟囔,“你太坏了,我本来就瘦,还不许我多吃些吗?” 上辈子没钱吃好的,这辈子是没命吃好的。 她真的,太苦了! 裴执暗中思忖,看来她喜欢美食,不是无欲无求,也算是一件好事。 他靠近了些,用手帕细致的给她擦了擦唇,温声道:“你瘦是因为你熬坏了身子,我给你开了一帖药,待会你把药喝了。” 原则上的事裴执一点也不会妥协,之前为她诊脉的时候他就发现她体内的生机几乎断了一半,年纪轻轻身体跟个七八十的老人一样,这些年她都是怎么过的,裴执不敢深想。 -- 第11页 吃顿饭的功夫,药也基本煎好,秀珠将药端过来,和另外俩个丫鬟一起收拾了餐桌就退了出去。 傅茵闻着苦药汁儿,脸都垮了下来,软声哀求,“我没病的,可不可以不喝药啊。” 裴执沉声说:“听话。” 傅茵见拗不过他,憋着气,大口大口的吞下去,喝中药不能停,不然会苦的你胃里反酸,一碗药下肚,她的胃果然是撑的再也没有多余的地方了。 裴执计算的分毫不差,等她喝完了药,将早就准备好的蜜饯塞进了傅茵的嘴里。 “怎么这么娇气,吃个药也要哭鼻子。”裴执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女人是水做的意思,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手指按了按擦去傅茵眼尾的泪珠。 “......苦。”傅茵抖着身半响吐出了一个字,含着酸酸甜甜的蜜饯,神情恹恹的趴在男人胸膛上好一会才缓过劲来。 傅茵知道自己的命数,这些年都没在意过自己身体,能活着就行,以前生了病大多是熬过去的,想省钱是其一,怕苦却是最主要的原因,上辈子的西药她都要一片一片慢慢吞,这辈子喝一碗中药,她觉得自己能丢掉半条命,每次吃药都是夏蝉逼着她,哭着抹着眼泪求她吃。 现在能逼她喝进药的又多了一个裴执。 他一个淡淡的眼神瞥下,傅茵连撒娇都不敢了。 接近黄昏,傅茵趴了一会就有些昏昏欲睡,这药有促眠的作用,裴执凝视着她白嫩的脸颊,低声道: “困了?” “嗯....”傅茵动了动眼皮,闷声回。 “睡吧。” 裴执用手盖住她的眼睛,遮住光线。 “.....”傅茵张了张嘴,没有出声,男人身上清冽的竹香一点点缠着她,宽厚的胸膛撑着她的身体,她浑身都被他的气息包围着,那种无法言说的安全感很好的缓解了她对黑暗的恐惧。 她乖巧的闭上眼,被裴执打横抱起,放到了金丝楠木拔步床上,傅茵模模糊糊的想,这个男人清冷淡漠,偏偏对她霸道又温柔,若是上辈子的她,真的会忍不住心动。 可惜他们在错误的时间相遇,若相爱只会伤害彼此。 她死了,留下的那个人该有多痛苦,以后还是远着点裴执吧。 傅茵这些年吃过太多的苦,没人对她好,唯一有感情的竹马也因为忙于科考很少关心她,猝然遇到裴执这般毫无保留的疼爱,一下就戳到了她心尖的软肉,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不敢靠近又害怕对方远离。 她本质胆小又怯弱,却十分重视感情,在知道自己弟弟的结局时会不顾一切的想办法挽救他,她不记仇,旁人若是对她一分好,她就恨不得回报十分,这种性格很危险,很容易受伤。 经历的多了,她就在心上铸造了一层厚厚的龟壳,固执的缩在龟壳里,以为这样就不会受到伤害。 但是她没察觉到自己可以忍心抛下霍深赴死,却下意识的对裴执心软了。 床上的人儿面色微熏,如瀑的乌黑秀发轻轻贴在脸侧,她的半张脸都藏在锦被里,屋内香炉里点着安神香,傅茵在男人的陪伴下睡的很安心。 裴执用指尖在虚空中描摹了一下她的眉眼,静静守了一会,等她彻底入睡才离开,随后自己提着灯去书房办公,白日里哄小娇妻,都荒废了公务,这会他只能连夜赶活。 第7章 偷偷传信 第二日,傅茵睡的足,醒来时正好赶上裴执用膳,裴执见她醒了,就拉人起来一同用早膳。 夏日天亮的早,卯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早上的露气清爽潮湿,扶风院栽种了许多竹子,长得枝繁叶茂,晨风吹过,竹叶摩擦飒飒的声响十分好听。 傅茵穿着嫩绿色的褙子,束腰的粉荷百褶裙,绾起的头发只簪了两对珍珠发排,精致的耳垂缀着水滴样的白玉耳坠,清爽的竹香迎风而来,裙摆微扬,她俏身立在门口,目送裴执离开。 第一次有人送着上朝,裴执觉得新奇的同时也有几分暖意,有种家中有人等待盼望的满足感,看着小娇妻他眼神发软,“我已经命人去接你那丫鬟了,你想要什么尽管跟府里的管事说,你乖乖在家等着,我早些回来。” 裴执以往只把家当做了休息的地方,公务繁重的时候他还会留宿在宫里,娶了妻子才明白了何为家,也懂了那些家中有妻子的大臣为何一个个都希望早早下朝回家。 傅茵腼腆的笑了笑,轻轻点头。 她还什么都没说,他就全都交代清楚了,新婚燕尔的郎君,面上冷冷淡淡,实际却分外的粘人。 那种反差感,差点让她忍不住嘱咐两句别太辛苦,但她到底是没有说出口,等裴执的背影消失,她才叹了口气,回了屋内。 裴执说到做到,辰时秀珠就将夏蝉带到了她的跟前。 夏蝉眼眶红通通,她抱着一个大包裹,一看见傅茵就哭,“姑娘受苦了。” 姑娘上了喜轿就再也没抬回来,当天响午霍家的老太太就回来了,趾高气昂的说姑娘爱慕荣华富贵已经攀了高枝,她才知道霍深竟然将姑娘给送了出去,好一个薄情寡义的探花郎,夏蝉将霍深怒骂一通后就开始收拾东西,惶恐了两日才见到傅茵。 傅茵给秀珠递了个眼神,“我与她说些话,你们先出去吧。” 秀珠犹豫了下,怕夏蝉给傅茵说霍探花的事,看向夏蝉提醒了一句,“夫人身子不好,不要说不开心的事惹夫人伤心。” -- 第12页 夏蝉抿紧唇,瞪了她一眼。 她当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夏蝉比谁都希望姑娘能想开。 秀珠行完礼,带着一旁的其他丫鬟出去,让出了空间。 傅茵把夏蝉拉到身边,拿手帕给她擦了擦眼泪,轻声说:“不哭了,我没事。” 温温柔柔的,是她熟悉的姑娘。 夏蝉吸了吸鼻子,把包裹放到一边的塌子上,这会终于见到了人,从上到下好好的将傅茵检查了个遍。 一抬眼就看到了傅茵瓷白脖颈上的浅淡的红痕,她面上一慌,手指抬了抬,想碰又不敢碰,心疼的不行,“这.....怎么又受伤了,那位大人为何不能温柔些。” 她的姑娘真是命苦。 夏蝉想到姑娘初次承欢那日,细白的脖子上是一排重重的齿痕,黑青的痕迹看着就令人心惊胆战,之后姑娘的脖子肿了半月,连着一个月都没能唱曲,姑娘那时整个人都是恍惚的,哀莫大于心死,她夜夜守着,觉都不敢睡,生怕一醒来姑娘就撒手人寰了。 姑娘病了一个月才从狼窝里出来,现在却亲手被她心爱的人送入虎穴,姑娘心里该多痛苦啊。 傅茵面上微窘,拿着手帕遮掩了一下,裴执与她亲热时格外的钟爱亲吻脖子,这几日又正当盛夏,她不耐热,穿了一日的高领衣裳就受不了了,今日她扑了粉,只要不近身都看不见,没想到夏蝉一眼就瞧到了。 她看着夏蝉小心翼翼的眼神,心中了然,傅茵对那件事的阴影已经散去了,至于后来病的严重也是因为想要趁机赎身出坊。 她日日不吃药,夏蝉一直以为她还介怀。 其实不然,入了坊里,那么多年,她早就做好了失身的准备,得了她的人地位越高者越好,这样她只需要服侍一个人就好,她算好了高位者的霸道和独占欲,却忽略了有权者想要拿捏住一个人也是轻而易举的。 她垂下眼睑,眉间染上愁绪,若那日她再挣扎的狠一些,是不是就没有怎么多意外了。 傅茵刚有了这个念头马上就被她自己给否定了。 那种情况下,那个男人可能会狠到咬碎她的喉咙也不会放开她,傅茵也是尽量乖觉的回应他,才慢慢将人安抚下来。 罢了,多想无益,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回过神,自然道:“不严重,已经上了药。” 听她嗓音如常,夏蝉才松了口气,她把包裹打开来给傅茵看,她没带自己的东西,里面是几件傅茵常穿的衣裳,和放着贵重物品的梨花木匣子。 匣子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两三件首饰,一些碎银,霍深刚考中进士,同期之前的人情往来,谢恩礼的花销都不少,加上筹办婚事,她出坊时带的一百多两银子,也只剩下了二十两。 夏蝉又忍不住想骂霍探花了,什么温文尔雅举止端方的探花郎,他根本就是一个虚伪奸诈,寡廉鲜耻的小人! 傅茵拿起霍深曾为她做的玉簪,愣愣的看了半响,她想不明白,书里那个性情高洁,能为朋友两肋插刀,把妻子当命护着的男主怎么到她这里就变了一个人,仅仅是因为不爱她吗,可是她在他身上花了那么多钱,没有情谊也有恩在,但凡是个人也不会把恩人卖了,哪怕他是受威胁的,只要给她说一声,告诉她缘由也好。 她摩挲了下做工略显粗糙的白玉簪,问:“他还好吗?” 夏蝉眼睛一酸,柔声说:“姑娘别看了,咱们别想他了。” 傅茵抿唇,知道夏蝉不想告诉她情况,便放软了语调,软声求她,“婵儿,给我说说他吧,我想知道他过的好不好,有没有想我。” 哪怕有一丝感情也好啊,傅茵心中泛愁,男主为何这么难攻略。 他过的再好不过了! 霍深刚升了官职,这两日拜帖纷沓至来,霍家的门槛都快被踩烂了,那日她们两人所布置的喜房,当天就被老太太拆了个干净,霍深没向外界递出喜贴,谁也不知道探花郎曾经有一个未婚妻,她来裴府的时候,甚至还看见了媒人上门。 夏蝉恨的牙痒痒,真想学学那泼皮无赖去霍宅门口破口大骂一通,省的心里堵着一口气,憋着难受。 但她怕说出来惹傅茵伤心,便支支吾吾道:“挺好的,我也不知道他想没想姑娘,应该是有一点的吧。” 傅茵好似重新燃起了希望一样,拉过夏蝉的手,把玉簪子放到她手里,乌黑的瞳孔认真看着她,“好婵儿,帮帮我,待会我写封信,你寻个机会把这个玉簪和信一起交给霍郎,他看了一定会给我回复的。” 至少她得知道男主对她的感情到底有多少,亦或是把她送走后是否怀有一些愧疚之心,情债难还,将来霍深看见她弟弟的时候,是否有那么一些可能想起他欠她的情,而放她弟弟一条生路? 不管结果是怎么样,她都要试试。 她趁着没旁人在,快速的写好了信,连着簪子一起塞给了夏蝉,并嘱咐她藏好,“你不用着急送出去,一定要稳住,等裴府里的管事对你放下戒心了,再找时机送。” 夏蝉无可奈何,只好把信件贴身放好。 * 裴执看傅茵看的紧,下了朝就早早的回来,一连五日,百官一开始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到现在竟也渐渐习惯了。 习惯下早朝的又何止是他们,裴执每每想到家里等着的人就觉得心中慰贴,今日朝中议事拖的时间久了些,男人就开始放起冷气,先前他还能稳稳立着听着各方交锋扯皮,现在却是一刻也忍不了,习惯了首辅这几日的温风和煦,突然见着首辅阴着脸,冷若寒霜的气场,本来嘈杂如菜市场的朝堂,慢慢禁了声。 -- 第13页 启辰帝坐在龙椅上,端正身型,清了清嗓子道:“众位爱卿可还有什么意见?” 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声回:“臣等没有异议!” 启辰帝深邃的面上勾起来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好,就由户部郎中霍深去西南赈灾,派送物资纹银。” 霍深愣了一下,而后面上一喜,恭敬道:“臣领旨。” 启辰帝说完,朝裴执挤了挤眼神,方才稳重的气场顿时消失,懒散不成样,裴执警告的看了他一眼,启辰帝不怕,师兄这样子一看就是没有生气,不仅如此,还很满意他的决定,他摸了一把光洁的下巴,笑眯眯说: “退朝。” 裴执忽然就觉得龙椅上坐没坐姿,行事肆意的小皇帝有些顺眼了。 他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见到宋青戛然而止。 朱红色的高门前,两头威严的雄狮立在两旁,男人下了马车,手里捏着一封信,裴执摩挲了下傅茵亲手写下的‘霍郎亲启’四个大字,深不可测的眸子投向被带到他眼前的小丫鬟身上。 第8章 我可以相信你吗? 夏蝉垂着头,咬着牙没有说出一个字。 裴执料想傅茵不会乖乖守着他,早就在霍家附近布下了人手防着,这封信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真看到的时候,他还是觉的不痛快,像是有一把火在心中烧了起来。 真是蠢死她算了,被人卖了还帮对方数钱。 裴执命宋青将人押了下去,绷紧了脸拿着信物逮人。 接近午时,今日裴执回的晚,傅茵挑此时机让夏蝉将信送了出去,期间秀珠端来了一碗药给她,她喝完后就开始昏昏欲睡,傅茵心头想着事,睡得就十分不安稳,中途醒来了几回,撑了一会后又耷拉住眼皮沉沉睡去。 梦里她又看到了上辈子的自己,那个满脸稚嫩的小姑娘每天都努力把自己打扮的干净漂亮,用渴望的眼神看着来孤儿院领养孩子的夫妻。 她长的很讨喜,白净的小脸,乖巧又惹人疼的笑容,不久就有一对夫妻有意愿领养她,小姑娘兴奋的睡不着,半夜就偷偷爬起来蹲守着大门,想让父母来时第一眼就能看见她,只是她到底是没有再见着他们第二面。 院长妈妈跟她说,那对夫妻更想要一个男孩,让她再等新的父母来接她。 她那时性子挺倔的,抹了把眼泪,硬着脖子说,我才不稀罕那些大人的假惺惺,之后再有人想领养她都被她给拒绝了。 她固执的以为,只要她不接受,就不会再被抛弃。 等她年龄大了,就再也没人想领养她了。 她其实长大后是有些后悔的,一个人想要活下来真的很难,而她还要读书,她想要过上好日子。 傅娇娇拼命的努力,终于靠自己考上了大学,然后一场车祸将她送到了这个世界。 她投身成了古代小官员的千金,家境殷实,最重要的是她有了一双亲生父母,那是血缘相系的,是这世上最牢固的枷锁,她终于不用担心会被抛弃了。 傅家夫妇十分恩爱,两人结婚后盼了十多年才有了第一个孩子,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儿,他们如珠似玉的宠着,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飞了,也幸亏傅茵是多活了一辈子的人,不然早就变成了娇蛮任性的女孩了。 傅茵四岁的时候,傅家又填了一个男孩,是个早产儿,爹娘给他取名为傅朝,希望他像朝阳一样有活力,那个时候弟弟三天两头的生病,每时每刻都离不了人。 傅茵难受了几日,偷偷躲在街头抹眼泪。 被一个小男孩看见了,小男孩问她为什么哭。 年幼的身体让她的情绪起伏很大,傅茵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边打嗝边说:“阿爹阿娘有了新宝宝,他们就会不要我了,我好讨厌弟弟啊。” 小男孩以为她真的被爹娘抛弃了,挠了挠头纠结了半响,蹲下来说:“别哭啦,我爹也不我了,你要是没有家了就跟我走吧,我阿娘的厨艺很好,一定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傅茵因为被娇惯着长大,一身奶膘十分圆润,她上辈子一直瘦瘦的,从没烦恼过体重,这辈子倒是从会说话起就想着减肥,平生最讨厌别人说她胖。 听了小男孩的话,圆溜溜的眼睛一瞪,湿乎乎的像只小奶猫一样的凶他,“我不要,你走开!” 小男孩也不恼,一直陪着她,给她说好听话哄她开心,没过多久发现女儿不见了的傅誉急匆匆的找了过来。 小男孩挡在傅茵身前,稚嫩的面孔透着一丝沉稳,“伯伯,你们如果不要她的话,给我好不好,我会养她的。” 傅誉哭笑不得,一番了解才知道乖女儿是吃了弟弟的醋,费力的解释了许久,才把女儿抱回家。 “娇娇,你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比他要先来到这个世界,我和你娘在你身上倾注了四年的心血,你怎么会觉着自己比不过他。” “别怕,你永远都是我们的珍宝。” 傅茵喉咙像是堵住了一样,她说不出话来,只有偷偷藏起来的眼泪泄露出她的感动。 从那时期,傅茵彻底打开了心结,真正的融入到了这个世界,也不再排斥弟弟。 每日都没心没肺的过着,唯一让她烦恼的是,那个知道她黑历史的小孩缠上了她。 他叫小石头,他原本有爹有娘,只是后来他考上秀才的爹瞧不起大字不识的农家女,将他娘休弃了,他娘硬撑着一口气靠着一手好厨艺来了京城,为了让他方便读书,在清贵的常乐巷赁了个屋子。 -- 第14页 “我买了一只糖葫芦,傅妹妹送给你吃。” 傅茵知道他家没钱,自己应该都没吃过糖葫芦,她摇了摇头说:“糖葫芦又酸又涩,我早就吃腻啦。” “那....那这个松子糖呢?”石头摸了摸口袋,掏出了一个用糖纸包着的松子糖。 傅茵犹豫了下,男孩手里的糖已经有些软化了,糖纸皱皱巴巴,黏黏糊糊的,看起来他似乎藏了很久。 怎么办要吃吗,这糖有点脏啊。 可是他这样看着她又好可怜的样子,被宠的娇气十足的小姑娘纠结的伸出了手。 “欸,松子糖,小石头有心了,是我家娇娇喜欢吃的,老夫长这么大没吃过糖,这丫头也藏的严实,今天这颗就给老夫尝尝吧。”有一双大手突然出现,拿走了那颗糖塞进自己嘴里,顺便揉了一把男孩毛躁的头。 石头失落了一瞬,又重新扬起笑来。 傅茵眼睛瞬间亮起,“阿爹!你回来啦!” 她举起双臂,高大的男人顺势就把她抱了起来,傅誉爽朗的大笑一声,“哈哈哈哈哈,乖女儿,有没有想爹爹啊!” “嗯嗯嗯!”三头身的傅茵坐在男人结实的肩膀上,笑容灿烂若春花。 “跟你石头哥哥道谢,咱们回家喽!” 傅茵乖乖巧巧的抱着男人的脖子,露出一双小梨涡,对男孩甜甜一笑,“石头哥哥再见啦,谢谢你的糖哦,爹爹和我都很喜欢!”、 黑葡萄一样单纯清澈的大眼睛,比牛乳还要白的皮肤,这个妹妹甜甜的,软软的,比他珍藏了好久的糖还要甘美,石头愣了好久,嘴上的笑一直到家也没停过。 时间一晃而过,就在傅茵以为这辈子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下去的时候,傅誉死了,她没见她爹最后一面,那天一身煞气的侍卫提着刀围住了傅家,苏氏受不住爱人去世的打击,上吊自杀了。 那些侍卫撞开门,傅茵一抬眼就看到了三尺长的白绫,她的弟弟被压在地上,无力的挣扎,傅茵冲过去救他的时候被强硬的拉开,只来得及塞给他一只金耳环。 朱红的大门贴上封条的那一刻,她恍惚的想,她最终还是被抛弃了,她爹死了,她娘也丢下他们走了,她突然怀疑他们真的爱她吗,父亲是言官纵然固执可这些年已经改了很多,他为了不拖累家人,已经很少顶撞皇帝,为什么突然想不开,她娘也曾说过,万一家里有个意外,她就算拼了命也会护着他们姐弟。 为什么呀,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一个男孩跑来,气喘吁吁的拉住她的袖子,他对她说:“我不叫石头,我娘说我爹姓霍,叫霍海,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即使我娘恨他,却不希望他讨厌我,所以我叫霍深,傅妹妹,你等我,等我考上功名,一定会将你赎出来!” 傅茵突然落了泪,煞白的脸没有一丝表情,她问:“我可以相信你吗?” “嗯,信我!” 傅茵慢慢张开眼,她俯在软塌上的一方紫檀木小案几上,眼神没有焦距的看着窗外的景,有新竹抽条一夜就长了三尺高,也有旧叶落下埋入泥里。 花开花落,可到底也不是原来那朵花了。 其实人都是会变的,她这些年断断续续寄给霍深很多钱,一开始霍深会生气的拒绝,并原封不动的还回去,时间一长,许是被她打动了,又或许是家中拮据他才接受了那些钱,渐渐的,他也习以为常了,有时候没钱了还会主动向她‘借’。 习惯是最可怕的,霍深已经习惯了傅茵的付出,对他来说无论他做什么,傅茵都不会拒绝他,傅茵将他宠的忘了分寸,所以在裴执提出用傅茵来换取官位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傅茵的感受,而是如果阿茵知道,一定会主动献身来给他铺路。 时间会将一个人打磨的面目全非,霍深早就忘了幼时自己怀着怎样赤诚的心意,对一个姑娘说,信我。 只有傅茵还没有从那一天走出来。 裴执掀起珠帘的时候,傅茵刚好打了个哈欠,眼尾挂了些泪珠,顺着白净无暇的脸滑落,女子落寞的伏在窗边软塌的紫檀木小案几上,脆弱的像个易碎品。 他脚步一滞,不动声色的将信件塞进了衣袖内,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眼前,修长的手钳制住她的下颌,拿起手帕给她擦拭了下眼泪。 “哭什么,跟着我,就这么让你委屈?” 第9章 我会试着喜欢你 傅茵一脸迷茫,她轻轻摇了摇头,“我没哭。” 裴执也习惯了她的口是心非,他漫不经心的嗯了声,松开了手,“今日回来晚了,给你带了些东西。” 男人的声音有些凉意,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从刚才开始似乎周身的气压似乎很驳杂低沉,冰山一样沉静的表面下像是沉睡着一座火山,傅茵下意识的绷直了薄背,善解人意道:“没关系,我不在意。” “.......”糟糕,话刚出口,她就想再吞回去。 四周冷寂了一瞬,傅茵小心翼翼抬眸,看了男人一眼,浓密的睫毛半遮住冰冷的瞳孔,他的下颌绷的紧紧的,唇角下压,小动物般的直觉瞬间叫嚣着让她逃离,傅茵指尖微抖,悄悄往软塌里缩了缩。 将她害怕的动作收入眼中,裴执敛眸,压了压情绪,轻嘲了一句,“呵,也对,你讨厌我,甚至是恨我,又怎么会在意。” -- 第15页 其实没那么讨厌,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 傅茵张了张嘴,觉得自己还是不说话的好,缄默沉静的看着男人招了招手,有个侍从提了个木盒过来,他穿着深色交领锦衣,袖口束起,腰间别了一柄剑,比她往日见到了裴府侍从都不太一样,傅茵多看了两眼。 那人一直垂着头,把木盒放到案几上就恭敬的退了出去。 “是城南徐记家的糕点,你尝尝看。”清冷的声音将她的视线拽回。 傅茵打开盒子,不大的木盒里装了十二枚花样口味各不相同的点心,各个不足巴掌大,精致又漂亮,徐记在京中开了百年,是个老字号,每种糕点都很经典,傅茵尤其喜欢吃它家的栗子糕,幼时经常缠着母亲买,每次都要抢,三次也只能吃上一回。 傅茵的内心突然波动了一下,认真的看着裴执说:“谢谢。” 女子嘴角微弯,露出了软乎乎甜滋滋的梨涡,盛夏的日光从窗格投射到她黑黝黝清澈明亮的眼中,像藏了星星一样,裴执心脏止不住的悸动,他坐另一边的软塌上,拇指按住圆润的佛珠,舌尖用力的抵了下上颚。 心中喟叹一声,怎么就这么乖软,别人给点甜头,她就傻乎乎的赔上笑。 明明这么单纯好骗,在情爱一事,偏偏那么固执,他蹙眉,抬手拦了下她挑选的动作,“不要多吃,待会还要用膳。” 傅茵听话的点头,只挑了三个,合在一起两手捧着,“嗯嗯。” 她也不舍得一下子吃完,左右都是她的,她可以留着慢慢吃。 收起盒子之前,她问了下,“你吃吗?” “我喜欢桂花糕,现在还不是时候。”裴执虽拒绝了,却提了下自己的喜好,不动声色的加深傅茵对他的印象。 暗地里无数人窥视裴执的喜好,就被他这般轻易的展示在了傅茵的眼前,就为了这人在吃糕点时,有那么一丝可能想起他。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傅茵想也没想道:“那等桂花开了,我给你做桂花糕。” 桂花开在十月,她允了承诺,就得陪他四个月。 嗯,等到时,估计她都怀上孩子了,然后一辈子被他拴在身边,裴执心情甚好的勾了下唇。 用完午膳后,裴执去了书房处理公务。 傅茵又等了两个时辰,依然不见夏蝉回来,她意识到夏蝉出事了。 傅茵白着脸,一路小跑去书房,外头守着的侍从见了直接放了她进去,简直就像书房的主人已经等她很久了一样。 书房的格局很大,入目是十几排的书架,走进里面,裴执正坐在书桌前,背影挺拔如松,书桌上面除了文房四宝,和一叠奏折外还有一封信,一支簪子。 傅茵心凉了半截,她走上前,轻拉了下裴执的衣袖,与他清凌凌的目光对上,她小声哀求:“对不起,是我逼着夏蝉去送信的,你放了她,罚我好不好。” 是她草率了,不该拖累夏蝉的。 女子的眼睛实在是好看,黑白分明,含着涟漪的水光,像是会说话一样。 裴执没像往日一样纵容她,用冰凉的手搭在她的后脖颈上,用力一按,傅茵踉跄的趴进他怀里,男人说:“娇娇,你要我放人,得拿出些诚意来。” 从拿到信开始裴执就没想轻易的放过她,只是他在看见傅茵落泪后突然就改变了注意,比起被他逼着认错求饶,他更想看她主动求他,一边克制着恐惧一边又主动瘫软下身子任他作为。 女子削瘦瓷白的指尖紧紧抓着男人的衣袖,单薄的背忍不住颤抖,半响将一个吻烙在男人唇侧,裴执抿着唇,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傅茵轻轻蹭着他的唇,努力了很久都没有敲开,她亲他,他冷眼看着她的动作,情绪没有一丝波动,傅茵急的直掉眼泪,最后破罐子摔碎,哽咽着问:“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啊?” 裴执没急着动她,双臂一抬,让小女人坐在自己膝盖上,再抱入怀中。 手慢慢拍着她的背,动作像是轻哄又像别有深意,傅茵的心跳随着那双手的动作起起伏伏,裴执见她稍微平稳了些,才似叹息的念出了娇娇两个字,轻柔又缱绻的问:“就那么讨厌我吗?一定要爱一个人的话,那个人是我不好吗? “我会把你捧在手心里,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想撒娇还是想发脾气都随你,那个霍深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一直惦念着?” “你不懂。”傅茵含着泪倔强的看他。 你不知道一无所有的人突然被上天眷顾的欣喜若狂和患得患失。 你高高在上,根本不明白在被夺走所有一切后,那唯一的希望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裴执轻拍她的动作微顿,另一只手掐紧了她的细腰,他凉凉开口,“娇娇你想好了再说,那个小丫鬟还被关在禁室里。” 他这个样子摆明了是必须要一个理由。 傅茵沉默了下,想起了幼年时的一件事,她从小就好看,身上经常穿金戴银,非常惹眼,十岁那年她被歹人抱走塞进密闭昏暗的箱子里,藏了两日,她才找了机会逃走,天又下雨,她淋着雨找了很久躲进了一座破庙,她烧的意识模糊时,是霍深背着她将她带了回去。 她磕磕巴巴的说出了自己曾经讳莫如深的经历,“他救我一命,我想报答他。” 不过也仅此而已,那时候霍深才十二岁,她又不娈童怎么可能喜欢上他,在爹娘死后她才抛弃了廉耻,开始攻略起了霍深,在霍深把她送出去之前,她一直以为她的攻略是成功的,哪怕没有爱情,亲情友情总是占了一项的。 -- 第16页 “你怕黑?”裴执愣了许久,轻声问: 傅茵闷闷点头,她上辈子不怕黑的,这辈子经历了那档子事后就留下了阴影,每到天黑总觉得四周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尤其是她夜里还不能视物,简直是糟糕透了,也幸好古代人都习惯早睡,每日的那点时间她还能忍一忍。 “对不起。”裴执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非常单纯的一个吻,带着他的愧疚和温柔的安慰。 他在为之前夜里数次捂着她眼睛的事道歉。 这些日子,傅茵已经习惯了他的触碰,他没再逼问她,反而是先安抚她的情绪,让她很快从回忆中脱离了出来,她摇了摇头,软而沙哑的声音低低求道:“我都说了,你放了夏蝉吧?” “好,我放了她。”这次裴执答应的很爽快。 傅茵没想到他这么轻松就答应了,愣了下,展开一个笑,“谢谢。” 眉眼带笑,偏偏眼里含着水雾,小可怜一样惹人疼,怎么就让他的女孩遭遇了怎么多坎坷,裴执心中长叹一口气,本想再使些手段逼她亲口答应不再见霍深,此时再多的手段也不舍得用在她身上了。 “我听说你还有一个弟弟。”把她带回来之前,裴执就彻查了一下傅茵的身世,知道她这些年一直在找自己的弟弟,只是一直没有消息。 傅茵警惕的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裴执笑了下,如白玉般的脸上自信又从容,低沉清冽的嗓音似有穿透力一般,“做你想做的,我帮你找回来,死要见人活要见尸,只要人活着,加官进爵封侯拜相,只要他能做到,我都捧着他。” 他是大晏朝的内阁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他可以将人推入地狱深渊,也能将泼天富贵送出去,端看他愿不愿意,傅茵与霍深之间的羁绊比他想的还要深,那他就用傅茵最在乎最想要的来换,这世上总有比救命之恩还重要的。 “我....”傅茵瞳孔里充满了震惊和喜悦,她贝齿紧咬着下唇,纠结了一会说:“我没有什么能给你的。” 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这是她上辈子就明白的一个道理,所以她才会拼命的对霍深好,现在她想要的一切轻易被裴执捧到眼前,反而有种不真实感。 “忘了他,只爱我一人。”裴执想要她全心全意的爱他,想要她那颗真诚的,毫无保留的心。 女子颤抖着手,攥紧他的衣角,明亮的星眸里第一次装进了一个人,“好,我答应你,我会试着喜欢你,慢慢爱上你。” 第10章 打断你的腿 傅茵一整天心绪大起大伏下,第二日自然没能起来,她的病来势汹汹,裴执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一夜,也没见她好转。 身体像是被火灼烧着一样,傅茵想要逃离却一动也动不了,她的眼前一片漆黑,她想张开眼,挣扎了半天眼皮只掀起来一点又重重的合上。 无边的黑暗席卷而来,傅茵缩在一个漆黑窄小的匣子里瑟瑟发抖,外界有一道清凌凌的声音问她,“冷?” 她张了张口,想说热,却吐不出来一个字,身上的闷重感又加重了些,稍顷,有人掐着她的下巴强硬的灌了她一碗苦药汁。 刚咽下肚,床上的女子就止不住咳嗽,一会儿半碗药都被咳了出来,裴执面色黑青,拿着素白的帕子给她擦了干净后又亲自给傅茵换了件衣裳。 裴执摩挲了下她苍白憔悴的脸颊,眉心紧锁,第一次感到了束手无策的滋味。 傅茵昏迷了一天,半个太医院的人都被请来了裴府。 御医们围着病人商讨许久,也没得出个有用的办法,不管是行针还是用药,人如何也醒不过来,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夜里再问诊的时候,御医们已是连诊词都不敢说了,明眼人都知道,床上之人已经行将就木,他们沉默半响,谁也不敢开口提让首辅准备后事。 “尊夫人瞧着似乎心有郁结,也许解决了夫人的心事也就能好了过来。”一位年轻的御医谨慎的回了一句。 在场的人都知道他在说屁话,人都醒不过来还怎么解决心事,御医们却还是小声的一起附和,裴执冷笑一声,将这些没用的东西撵了出去。 夏蝉却好像看到了一线希望一般,她不知道傅茵与裴执之间的约定,只以为傅茵是见不到霍深才郁结于心,直直跪在地上,哭着求,“大人,就让我家姑娘见霍公子一面吧。” “见着了,让他继续来祸害我的妻子?”裴执一字一句,面色冰冷如寒渊,摆了摆手,秀珠立即上前把夏蝉带了下去,省的她在主子眼前哭的人心烦。 夜色渐浓,男人手里拿着佛珠,坐在一旁的塌子上,月色透过镂空的窗格撒到他身上,清冷又空寂,他阖上眼慢慢转了两圈佛珠,然后起身给傅茵裹了一层锦被,抱入怀中。 “备车,去宁济寺。” 裴府的马车踩着月色连夜赶到了宁济寺的山脚下,裴执将人背上去的时候,天上的星子已经渐渐隐退,宁济寺内的钟敲起空荡悠长的钟声。 裴执年少行事诡桀,得罪无数人,一次中了算计差点活不过来,在宁济寺休养了一年才好转,他与寺中的主持亦师亦友,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求到那人眼前。 只是怀中的人轻的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走,晨曦的光照在她脸上,透明的像立马就会消失一样,她是他的妻子,已经被他规划进了他的未来,裴执不想让她死。 -- 第17页 一位小和尚将他们带入了厢房,行了一礼道:“主持正在进行早课,施主请稍等一会。” 裴执倒了杯水,润了润傅茵干枯起皮的唇,闻言眉也不抬道:“三百两香火钱,请他过来。” 小和尚眼睛瞪圆,恭敬的行了一礼后就匆匆跑去催人。 不到一盏茶时间,一位披着袈裟的和尚就走了进来,玄寂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裴施主好久不见。” 披着金色丝线勾勒的红色袈裟的和尚身形高大修长,随着佛音落下,微暖的朝阳撒在长身玉立的那人身上,给他拢上了一层圣洁的佛光。 男人凌厉的剑眉微凝,淡声说:“大师客气了,坐。” 玄寂笑了笑,一股子圣洁出尘的味道,他跪坐在另一旁的蒲团上,温声细语的问:“裴施主可有什么要紧事?” 裴执呷了口茶,目光凝视着玄寂,没有同他绕弯子,直接以利相诱,“我妻子病了,请你出手救她,等她身体好转我会向寺内捐三万两香火。” 玄寂眉心一跳,错愕道:“你娶妻了?” 裴执沉默点头。 玄寂拧着眉,观他面色凝重,没有一口应下,而是道:“贫僧先把下脉。” 他随着人去了里间,普一看到榻上躺着的人,就变了脸色,连脉都没有把,直接拒绝道:“没救了,直接准备后事吧。” 方才高洁出尘的主持顷刻间变了一个人一样,话中刻薄又冷漠,裴执已然习惯了他这副模样,他沉着脸,声音突然哑了几分,“你救的了我,也能救的了她,为何不肯救?” “贫僧说过,你亲缘寡淡,是个克亲克妻的命,这女子的面相更是有短命早逝征兆,你娶了她当晚没走已经是上天怜悯。”玄寂漫不经心的转了转佛珠,嘴里吐出的话越冷漠,也不管是否戳痛了对方的心。 裴执袖中的手抖了下,冷如鹰隼的眸子摄住他,玄寂被他刀子一样的眼神刺的有些心惊,他闭上眼权当自己看不见。 “我不信命。”裴执攥紧了拳头,面无表情看着他,“再加五万两,救她。” 玄寂睁开了一只眼,悄悄觑他一眼,“贫僧只能一试,救不救的回来还要看她自己。” 裴执绷紧的脸微微一松,“好” 玄寂给傅茵用了一颗药丸,见她吞下,脸上顿时变的心疼,“这药喂了也是白喂,即使现在救活了,她也活不了几日,她在今年必有一个死劫。” 续命丹可保住人的一线生机,有价无市,他手中也仅有三颗,两个都赔在性裴的身上了,谁让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当年这人四肢都被打断了凭着一口气爬到了山上,血迹拖了长长的一条,狼崽子一样看着他,他这心一软就救了他一命。 当然玄寂事后也把人留在了寺内剥削了一年,将人赶走前不忘说些刻薄难听的话。 ——你就是个薄情寡性孤独终老的命,我就不该救你,当时早早去了,后半辈子也就不用再吃苦了,与其你日后再爬回来,还不如现在就留在寺里当个和尚。 少年桀骜不驯,狭长的眸高傲的扫他一眼,“你只是贪图我生钱的本事,爷日后有权有钱,一个人也能潇洒过活。” 玄寂心中痛惜,当年怎么就没再坚持一下,此时也就不用他卖药挣钱了,一年别说是七万,十万二十万也能给他挣来。 * 盛夏山中多雨,霹雳啦啦的雨水拍打在山林树叶上,声音清脆又空灵,傅茵休养了一个月,身体已经渐渐好转,她爬在窗格前,接住屋檐落下的水滴,身后的人给她披上了一件斗篷。 傅茵转身,眉眼温柔,“夫君。” “莫要贪凉。”裴执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 傅茵笑了笑,“屋内闷,我只是想透透气。” 裴执淡淡嗯了声,双臂一环将她拥入怀中,轻声问:“近来可好?” 傅茵的身体经不住来回折腾,只能留在寺内休养,她现在住的正是他之前留下的小院子,清净雅致山中清凉解暑适合养身体,裴执忙完公务后就会抽空来陪她。 “已经好很多了,我觉得我可以回府了。”傅茵也没想到自己身子这么差,稍微一不注意就要没了,之前她在坊间的时候也没这么差呀,傅茵在心中轻叹一声。 时也命也,大概她真的活不了多久了吧。 “不着急,再等等。”男人下颌搁在她头上,轻轻蹭了蹭傅茵柔软的发丝,她一直呆在屋内不能出门,也就没有绾起头发,此时三千青丝披在身后,愈发衬的人娇弱柔美。 玄寂算得有一个贵人可以破了傅茵的死劫,不日就会出现,事关傅茵的性命,裴执马虎不得。 翌日,雨水停歇,有个圆脸小和尚匆匆来传报,叫傅茵去后山处等一个人。 傅茵纳闷,她不想跟着陌生人去等一个不明不白的人,还没动,一旁正看着书的裴执,已经起身将她捞了起来。 “夫君?”傅茵不解的看他。 裴执道:“去了就知道了。” 那小和尚单独通知了傅茵显然这就是他等的契机,裴执心跳罕见的雀跃了下,等待会见到了那人,威逼利诱也要将人留下。 然而真见到了人,裴执却突觉有一丝荒唐。 傅茵脚步一顿,不远处的山桃树下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她面上有些慌乱,霍深怎么会在这里,他听说了她在这里特意派人来传的话? -- 第18页 可如果是这样,裴执又怎么会答应带她出来。 一旁牵着她手的男人一点点收紧了手,傅茵忍不住了才轻唤一声,“疼。” 男人松开了手,深深的看着她,傅茵惴惴难安,小心翼翼的拉着他的袖子,“我.....我没有偷偷联系他,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里。” 傅茵这些日子都在裴执的看管之下,她有没有联系谁,裴执十分清楚,正是清楚他才觉的恼恨,是谁都好,唯独霍深不能是那个贵人。 这样岂不是昭示着,傅茵只有回到霍深身边才能活下来,唯独跟了他就会死,两人之间似乎被一根无形的绳牵在一起,无论他怎么做都斩不掉那份缘,裴执眼眸里的温度一点点变凉,傅茵憋着气不敢说话,没一会就难受的咳嗽了起来,男人回过神来,轻拍了下她的背。 不远处的人已经看了过来,他踌躇了一下僵硬在原地。 裴执的指尖掐着女子娇嫩的下巴,抬了下,轻轻在她的面上印了一个吻,女子面色微红,依偎着他。 裴执没怀疑她? 傅茵觉的今日裴执的态度有一些奇怪,若他真觉得是她又联系了霍深,就不会是停在这里,而是直接带她离开了。 虽然现在的亲吻有一些炫耀挑衅的意味,但是男人并不喜欢把她的情态暴露在别人眼中,更别说这个人是他十分介意的霍深。 裴执低头与她视线相对,“娇娇,还记得我之前的话吗?” 傅茵认真点头,“记得的,我、我有在慢慢喜欢你。” “好,你现在就去跟霍深说清楚,你们从此恩断义绝再无瓜葛。”什么贵人,傅茵的贵人只能是他,傅茵嫁个了他,命也只能是他说了算。 裴执冰冷的眸底藏着阴鸷。 傅茵明白了,原来这一出是裴执安排的,与其担心她偷偷联系霍深,不如直接把俩人聚在一起,让他们自己放手。 正好她也有话要跟霍深说,不过看着正在吃醋的男人,傅茵突然就想逗一逗他,小声说:“你就不怕我跟他跑了?” 两人手挨着手,她说的再小声裴执也听得见,男人顷刻间冷下了脸,阴沉沉的盯着傅茵,语气加重道:“你要是敢跑,我就把你抓回来,打断你的腿,再把你关起来,让你只能看见我一个人。” 冷飕飕的冻的傅茵直打颤。 傅茵的指尖颤巍巍的缩回袖子里,掐了掐掌心,连忙讨好说:“我不会跑的,我与他解释清楚日后就再也不会联系他了。” 第11章 两不相欠 “你就在这边看着好不好?”傅茵仰头看他,瓷白的脸庞上有一抹浅浅的红晕,水晶般剔透明亮的眼乖软的看着他,裴执心中一软就应了下来。 “嗯,去吧。” 小姑娘容易羞涩,若他站在一旁,逼的她掉眼泪估计也说不出来重话。 微陡的山坡上长着一颗百年山桃树,春日桃花盛开时极其耀眼夺目,落英缤纷,周围的山路都会铺一层桃花瓣,现在桃花已经凋谢,枝繁叶茂的树枝上,挂着许多红绸,红绸随风飘荡,缠绵悱恻,那是无数有情人留下的心愿。 霍深将傅茵接出教坊司时还是春天,他也曾亲手带着她在这颗姻缘树上挂了一枚红绸。 ——只愿君心似吾心,定不负相思意。 霍深捏着写着傅茵字迹的红绸,他偶然想起这件事就故地重游,没想到会碰巧遇见他们,他嘴里漫起苦涩,阿茵,是我对不起你。 “霍深.......”傅茵提着裙摆,走到这个山桃树下,裴执远远的在原地负手等着她,只目光落在此处。 傅茵被盯的手心濡湿,她谨慎的叫了一声男人的名字,霍深似不可置信般转了身子,“阿茵?”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呢?”霍深眼中露出喜色,情不自禁上前些许。 “是夫君让我来的。”傅茵颦了颦眉,她抬眸看他,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好久不见。” 十分疏离客气,霍深从没见过她这副模样,从前傅茵见他一直都笑的很甜,远远的看见他就会迫不及待的奔向他,无论他回家多晚,她都会在家安安静静的等着,只要他想,她就会出现在他身边。 他从没有想过原来她也会变。 霍深心中闷疼,他不信傅茵怎么快就不爱他了,只能推脱是裴执在远处监视着她所以她不敢与他太多亲近,“你还好吗,他对你可好?” 霍深是书中的男主,容貌自然十分出众,他眉宇深邃,一双多情的桃花眸多看你一眼便觉得此人对你情根深种,不过现在瞧着似乎狼狈了很多,脸颊略微内陷,青色的直缀穿在身上也有些空荡。 “他对我很好。”傅茵眨了眨眼,若有所思道:“你似乎瘦了很多。” 霍深心脏久违的紧张了起来,四肢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放,“我身体没事,西南水患严重,皇上命我去赈灾,来回一月路上不免有些奔波。” 他下意识就想把自己优秀的一面展示给她,傅茵看着他这样,突然觉的没意思极了,这个男人似乎还没有意识到,是他先松的手。 “哦”傅茵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来情绪,“恭喜你啊,得了皇上的重视,你之前十年寒窗苦读也算没有白费。” 霍深絮絮叨叨又说了很多话,他迫切的想要了解傅茵的现状,傅茵却没听几句就打断了,“霍深,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你说要考上功名给我赎身,你做到了,从前你欠我的钱便以此相抵,我不欠你什么的.....” -- 第19页 傅茵顿了顿,酝酿了一会情绪后,声音沙哑难受道:“可你为什么要把我送出去,你把我当做了什么?一个可以随意交易的货物吗?” “我...”霍深猛的僵住,直到这时他才想起多年前他怀揣着懵懂和期待想要考上功名的目的也很简单,只是为了娶傅茵。 傅家是高门大户,他从前只能仰望,那个精致漂亮的宅子里藏了一个一颗漂亮珍贵的珠宝,他日思夜想做梦都想据为己有,傅家败落时他也不是不难过,但是随之而来的是欣喜,那个珠宝终于跌进尘土里了,他也能触手可得。 后来同门之间的排挤攀比,母亲的期望还有,傅茵一次次的纵容,让他早就迷失了方向,对霍深来说,这颗珠宝很漂亮他依旧很喜欢,可不再是他最想要的了,因为他已经得到了,现在他最需要的是权势。 是那高高在上,可以一言定杀伐,无人敢违抗欺辱他的权势。 男人眼中的墨色翻滚,他吞了吞喉咙,半响说:“对不起,你等我,我会再把你夺回来。” 傅茵懵了。 简直不敢相信霍深会说出这样的话。 在他将她利用的一干二净后,只是一声简简单单的道歉,就想把之前的事撇干净,再卖惨给出一个不知道日期的承诺就想轻轻松松的吊着她。 霍深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自大狂妄,随心所欲了? 傅茵突然觉得气血有些翻涌,她攥紧手心,忍住扇他一巴掌的冲动,面色极冷,“我来这里不是跟你叙旧的,你不会以为在你抛弃了我后我还会毫无芥蒂的喜欢你吧?” “我没有那么贱。” 女子的每一句都好像化成了利剑,戳进霍深的心中,霍深看着她鲜活的脸上的怒气,突然从脚底冒出寒意。 不会的,傅茵不会不爱他的,她现在只是太生气了,等她气消了就好了。 “阿茵。”霍深低下头,高大的身躯略显可怜,“我家世低微,根本争不过当朝首辅,裴执想要你,如果我不给,我在朝中就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你信我,我能考上功名,之后也可以站的比他还高。” 傅茵从来不信那些抛弃了她的人,想到心中的事,她叹了口气,面色微缓,“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只要你帮我,我就原谅你。” “你说。”霍深眼中一亮。 傅茵的心愿却是与她无关,甚至对现在的霍深来说没有任何难度,“日后,无论我弟弟做了什么事,你都要保住他的性命,” “好,我答应你!”霍深迫不及待的应了下来。 为了得到傅茵的信任,霍深甚至发了誓,誓言刚落下,他莫名觉得自己身上似乎重了几分,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霍深周身围绕的金色气运有一半突然被截断,与此同时,一缕死气缠上了他。 霍深作为书中的男主,若要功成名就,就必须有恶的一方来衬托,他需要踩着反派的尸骨才能踏上那个高位,他要保住反派的命意味着将来自己只能处于低不成高不就的位置。 而他现在爬升的太快,没有受过挫折的主角难成大事,世界意识不得不修改他的运途,将他由原本的一帆风顺,改成历经坎坷,千难万苦才可登上顶峰。 傅茵之前就实验过,男主的誓言对他自己有着很强的约束力,霍深就曾因为发誓给她买糕点却没买到而摔了一跤,可能他自己都忘了。 她原本是打算等快死的时候再逼男主发誓的,现在能够提前傅茵非常高兴。 女子眉眼弯弯,轻轻道:“那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男人以为她已经原谅了他,顿时就想上前拥住她,可傅茵却警惕的退后了许多,霍深慢慢收回手,笑容十分自然,“你别怕,我只是想把你肩上的落叶摘了。” 傅茵歪头,自己拍掉了枯叶。 “霍深,我说的两不相欠是你不再欠我了,你卖我的这笔账我们一笔勾销,但是我希望......”傅茵抚摸了下发髻上的簪子,有些后悔没向裴执要回来,不然她现在就可以把那个粗制滥造的发簪仍到他身上。 她十分认真的说:“我们之后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男人瞳孔微缩,张了张嘴,才艰难道:“你说你原谅我了。” “可我以后也会有自己的日子,不能一辈子耗在你身上。”傅茵没心没肺的笑了下,有裴执和霍深的双重保证,那柄高高悬在头上的刀才终于挪了开,她现在感觉比任何时候都要轻松。 傅茵正要转身离开,却突然看到霍深头顶一块岩石松动,她张了张口还没来的急提醒,岩石已经落下。 傅茵的第一反应就是男主不能有事,他刚刚答应她要救她弟弟。 她猛地上前推开他,刚下过雨,山中的地面有些泥泞,两人脚步不稳,一起跌到了地上。 霎时间天旋地转,傅茵重重的磕到了一旁的石墩上,翻滚两下,顺着微陡的地形,滚了下去。 “阿茵!”反应过来的霍深,哆哆嗦嗦的往山下爬。 意识陷入昏迷的那一瞬间,傅茵想起了幼年时自己卧在母亲膝下的光景,她被傅朝气红了眼,母亲抱着她一边抚摸着她的背,一边柔声哄她,“娇娇乖,不气了,阿娘赔你一副新绢花好不好?” 傅茵赌气的鼓着脸颊,“弟弟太坏了,那是爹爹亲自做的,我平日里都舍不得戴,就这一次他就给我扯烂了!” -- 第20页 “那是你爹手艺差,赶明儿让他再给你做一个,这次一定给你弄个结实的。”苏氏眉眼带笑,点了点怀中娇娇儿的眉心,“小宝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想吸引你的注意,他最喜欢姐姐了不是吗,等小宝长大了,就能护着我们娇娇了,娇娇就原谅他这一回吧。” 傅茵是重活一辈子的人了,跟一个三岁小计较太久自己也觉得脸红,于是小声应道,“我是姐姐,就让让他啦。” “阿姐,一起来玩呀!”远处朦胧的白光那有一个圆润胖乎乎的小孩儿笑着朝她招手。 鲜血洇湿了草地,傅茵身体抵在巨石夹缝中,身上混杂着泥土和鲜血,狼狈不堪,她眼睛一片模糊,嘴巴张张合合,说了几个字,“要找...朝朝...” 然后有一道清冷的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回,“我帮你找回来.......忘了他,只爱我一人.....” “你是谁呀,我会爱你的.....” 那道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脑海里循环,最终傅茵把‘我有一个爱人’刻入了记忆深处。 第12章 代号为鲲 霍深找到傅茵的时候,人已经陷入了昏迷,身上全是斑驳的血迹,双眼紧闭,满地的红刺痛了他的双目。 这一瞬间他想了很多,脑海里全是傅茵笑容音言,是他盼望了七年,一直想要娶到的姑娘,他将她送出去的那时候只觉得难以割舍,霍深连夜沉浸在公务中,逐渐也就忘了傅茵离开时候的痛,他知道不管他做什么她都不会离开他,哪怕她人不在,她的心也一直被他拴在身边,只要他登上高位,就没有人再与他抢傅茵了。 但是真正面对她要离开的场景,脑中就像是被钟重重敲了一下,他好像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她要死去了,他就要彻底的失去傅茵了。 霍深撑不住身子,哆哆嗦嗦的半跪在一旁,想碰却不敢碰,“阿茵,别吓我,快醒一醒.....” “对不起,对不起,你起来,骂我一顿好吗?” 男人的手刚放到傅茵染着血的脸庞上,就被一股巨力掀翻了。 “滚!”裴执收回踹他的腿,神色极为狠戾,眸里的杀意直直的将霍深定在原地。 男人用指尖探了探傅茵的颈动脉,确保还有心跳后,紧缩着的心脏才缓慢的重新跳动,他不过一个错眼,这女人就为了救霍深摔下了山,裴执气的想要发笑,她就怎么爱他,爱到能为他付出性命? 裴执的医术不错,迅速的止住了血流不止的伤口,确保她的内脏没有受损后就抱着人返回寺中小院。 玄寂被宋青带来的时候手中的佛珠都没有拿稳,直喊着慢些。 等到了院门口,他看到被侍卫拦下的霍深,咦了一声,还没多打量几眼就被宋青拽了进去。 玄寂看到的傅茵已经清理干净了血迹,头上也缠了几圈白色的细布,面上几乎没有血色,一动不动的躺在小点点床上,看着似乎马上就要走了一样。 但也只是看上去危险,她身上不同于之前的死气缠绕,现在充满了生机。 玄寂不紧不慢的拍了拍宽大的袖口,把了下脉,用手指撑开她的眼看了下情况,后又瞧了眼她腿骨断裂的状态。 裴执负手立在一旁,面色不善的看着他,冷声质问,“这就是你说的贵人相助?” 大有一副他给不出合理解释,就拆了他的破庙的模样。 玄寂心头一凛,忙不迭道:“门口的那位公子确实是你夫人的贵人,他身上气运不俗,你夫人救他一命,他的气运就会抵还这一场救命之恩,现在只要她能醒过来,死劫就算度过了。” 霍深官途亨运,他所受的挫折就被安排在了身体上,现在有人替他挡了一劫,因果轮回,他就需要以运相抵,玄寂只匆匆看了一眼,直觉此人原本应该是气运滔天,却不知道为何现在已经散了大半,但一啄一饮,冥冥之中都会清算因果,欠账还钱天经地义。 “你且安心,她日后必会健康顺遂,你也不用再担心自己克妻了,说不定日后你二人还会有一儿半女。”玄寂陪着笑,说了很多好话。 裴执胸腔里的怒火才算平息下来,他冷淡的看了他一眼,“知道了,出去吧。” 面上看不出喜怒,可声音中的催赶不耐烦意味是人都听的懂,玄寂讪笑一下,又给了些药,嘱托了两句骨折注意事项后才离开。 出了门口小声嘀咕了几句“白眼狼....想当年我...” 护送的宋青默不作声的掏出来一个钱袋,玄寂顿时不说话了,乐呵一笑就收了下来。 只是没见着刚才的那位公子让他有些遗憾,他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气运滔天的人,不过经次一劫后,想必那位公子的运途少不得有些磕磕碰碰,与常人一般了。 屋内,裴执瞧着床榻上的人,想到方才玄寂的话,脸上的绷的紧紧的,佛珠已经滑到了手心,他却没什么心思转动,晦涩不明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瞧着傅茵面如白纸的脸庞。 半响伸手掐了掐她脸颊上的肉,他用了些力道,本想让她看起来有几分气血,掐出来的红痕上的指印又让他生了些烦闷,真是娇贵,自己的身体都弱的不成样子还想着救人。 再来一次,哪怕裴执知道玄寂说的是真的,也不愿意傅茵再见到霍深,早知道她对他情根深种,连命也能豁出去,他就该在发现她意图传信的时候直接打断她的腿。 -- 第21页 让她不敢再生出其他念头。 这样她生就是他的人,死也还是他的人。 “傅茵,你为何就不能乖一点。” * 边关,幽州。 大晏军队与北狄之间局势紧张,两军交战多年一直没有停歇,马上新的一场仗就要开始。 一位黑衣带鬼铜面具的少年冷静的擦着剑,剑上的余温昭示着他才刚结束一场拼杀,少年就像是一柄出窍的剑,周身围绕着萧杀的气息,只有削薄的肩背才略显一分稚气。 一旁满面络腮胡的汉子凑近了他,用肩膀碰了碰少年,少年纹丝不动,头微微瞥了过来。 汉子的声音浑厚粗糙,“小子行啊,你这杀人怎么就跟捅豆腐一样,唰唰两下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老子就没见你手抖过,干了几年了?” 汗子也是第一次碰到隶属大将军的暗卫,大将军手下有一队十人的隐在暗处的亲卫,通常会执行一些特殊任务,络腮胡汉子之前就有注意到这位看着凶狠的暗卫是个少年。 心中不禁暗暗佩服,有这般能力,应是杀了不少人。 少年十分高冷,就在汉子以为他不会回他时才听到他说, “五年。”练了两年,杀了五年。 声音低哑死沉有着是变声期少年特有的混杂感。 络腮胡的汉子一喜又跟他多聊了几句,但少年再也没有开口,少年没有名字,他的代号为鲲,从被将军挑中带到身边开始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完成任务。 “嘿,你知道吗,京中有个大人物似乎在找一个人,说是七年前被抄家的一位官员之子。” 鲲被吸引走了注意力,他擦剑的动作一顿,问:“找谁?” 他很少去听这些消息,每次做完任务养好伤就会投身下一场任务中,几乎没有休息,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拼命,只有大将军明白,他想要自由之身,可他现在的功绩还远远不够。 “我想一想啊,是......应该是叫傅....” 可他话没说完,就见少年浑身都抖了一下,身体似乎感受到了巨大痛苦一般,他用手紧紧攥住心脏。 “欸,你怎么了!”络腮胡汉子上前想扶住他。 鲲却一把推开他,血红的眸看了他一眼就让汉子浑身僵住,等他回过神来时少年却提着剑冲了出去,外头开战的鼓声已经响起,他一瞬间加入战场,不要命的杀敌,像浴血的修罗一样。 浑身的煞气,逼的友军也不敢靠近。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那一瞬间像是有血缘深处的羁绊在给他发出预警一样,鲲近乎恐惧去想那一种可能,他杀红了眼,不管自己身上有多少伤口,只要看见敌军就杀,直到首领的头颅落在他的剑下,而他也在疲惫的半跪在地上,用剑撑着身子。 有一位同是黑衣的暗卫赶来接住了昏迷的少年。 鲲脸上的面具摔落,露出他白净的脸庞,精致又漂亮,没人想到这个宛如修罗一样的杀神脸孔看起来竟然十分干净纯善。 他合着眼,似乎已经沉沉睡去。 少年的内心却近乎焦急的含着泪一遍遍呐喊着。 阿姐,等等我,再等等,马上就可以了,我马上就能回去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傅茵已经被裴执接回了府。 人是躺着带去宁济寺的,回来的时候还是躺着回来的,只是看着更严重了,不仅头上缠着纱布,腿上也被绷带缠着,下人们满头水雾,却不敢多加讨论。 夏蝉不能跟去宁济寺,在裴府里焦急的等了一个月,看到自家姑娘变成这个模样魂都吓飞了一半,边掉着眼泪,边跟上去,但很快又被拦在了院门口。 她知道自己吵闹会影响傅茵休息就咬紧唇不敢出声,只能用希冀的眼神看着宋青,宋青被她一动不动的看了半个时辰,高大的身形越来越僵,最后扛不住把身上青色的手帕塞给她,冷硬的回了句,“没事,还活着。” 夏蝉这才吸了吸鼻子,捏着手帕擦了擦眼泪,道了声谢就转身去了小厨房。 她要给自家姑娘做些吃的,这样姑娘一醒来就有口热汤喝,这位首辅大人也是个不会照顾人的,至少姑娘在进寺中休养前四肢还健全,要知道是这么个结果,她那时就是跪断了腿也得跟过去。 第13章 失忆 傅茵这一觉睡的格外的长,她脑部受损,在沉睡中不断想起上辈子的记忆,异常的清晰,从她幼时就被仍到孤儿院开始,一直到她自己磕磕绊绊的长大成为一名少女,十八岁的时候她考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京大,傅娇娇太开心了,比小时候听到要被收养还要开心,她被好友拉着喝了一瓶啤酒,一路上晕晕乎乎的被骑着小电驴的室友载着。 ‘砰——’的一声,小电驴与一辆轿车撞在了一起。 傅娇娇眼前一黑,再次醒来时,却睁不开眼,不仅如此,头还闷疼闷疼的,傅娇娇后怕的想,喝酒误事,喝酒可太可怕了,下次她们再拉着她胡来说什么也不能同意。 然后就静静的躺着,等着身体缓过来劲了再醒来。 可她身边一直有一道声音在催她醒过来,傅娇娇心烦意乱,她也想醒过来呀,可是全身都好累,她张不开眼皮。 那道声音似乎沉默了一会,接着他放了一句狠话,“傅茵,你若是再醒不过来,我就杀了霍深。” -- 第22页 这句话自动在傅娇娇的脑内消了音,她没听清男人说了什么,只觉得这人的声音好好听,清冽低沉像是抚过古琴的弦音,有种特殊的古韵。 她心脏控制不住的快速跳动几下,挣扎着想醒来看看是谁在她身边。 床榻上的女子指尖突然颤了颤,裴执敏锐的捕捉到了她的动作,他抿紧唇,眉头突突直跳,嫉妒、怒火还有欣喜多种情绪交织着,手被他攥的紧紧的,青筋显露出手背。 玄寂说她想来才算度过死劫,可傅茵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裴执终于忍不住附到她耳边一遍遍的喊她,试图唤醒她。 现在,她终于醒了,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傅娇娇乌黑浓密的眼睫扇动了几下,似一只振翅的蝶,挣扎了很久才摆脱蛛网的束缚,然后一双乌黑干净的眸清亮亮的露了出来,剔透又漂亮,像宝石一样。 裴执一时泄了气,她每一处都像是长到了他的心坎上,一举一动都能牵动人心,但谁让他是后来者,男人无力的揉了揉额角,问:“醒了?” 傅娇娇眨了眨眼。 她头上是一片陌生的白色绣着芙蓉花的帐幔,花纹和布料古典又雅致,听到声音她勉强动了动头,后脑勺就开始抽疼,那种神经拉扯着肌肉,让她眼中瞬间蒙了一层水雾。 她张嘴动了动,“......好疼。” 男人熟练的抬手给她垫高了些枕头,冷漠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关心。 “疼就对了,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冲动。” 傅娇娇眼里含着泪,她的身体对疼痛很敏感,所以这么多年了也没学会捏针线,如今全身都像是被捶打过一样,尤其是双腿和头部,她好像是出了车祸? 完了,她的腿不会断了吧? “我.....我的腿.....”她颤抖着说完这几个字,牙槽挪动的几下后脑的伤口就一揪一揪的疼,傅娇娇顿时止住话,咬紧了嘴皮,她不爱哭,但是这股疼痛来的太猛烈迅速。 没等她反应过来,一滴晶莹的泪就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女子满脸茫然无措,鼻头红红的,似是委屈到了极点。 裴执只好温声哄她,“别怕,没有伤及根本,休养一阵就能重新站起来。” 傅娇娇愣了愣,下意识的回:“哦。” 稍顷,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一般,猛的抬头看他,男人的外貌全部暴露在她的眼中,剑眉星目,芝兰玉树,他穿着白色织金的广袖长袍,像是画中走出来的神仙般好看。 用贾宝玉那句话来说就是—— 这个哥哥我曾见过的! 他好好看!我好想要他的微信!! 傅娇娇心脏急促跳动,脸上突然冒起热气来,眼睛雾蒙蒙的敛尽了羞涩,她指尖不自然的蜷缩起来,咬着唇瓣,轻轻问:“你....你是谁呀?” 裴执面色一僵,看到她眼中的陌生不似作假,深不可测的眼底一瞬间掀起了滔天骇浪,“你忘了我?” 这几个字几乎是在他嘴里咬碎了才挤出来。 忘了? 什么呀?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吗? 傅娇娇茫然,摸不着头脑,她扣了扣手指,从这一片陌生的环境和出现在她身边的陌生的人,慢慢联想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可能。 不会吧不会吧! 她不会穿越了吧?! 正常人出车祸后不应该是在医院醒来吗,然后被一堆医生或者朋友围住,而现在她周围的一切都看起来古色古韵,就连身边的神仙帅哥都留着长发,目测是胎生胎养的。 在整合了一下信息后,傅娇娇吞了吞口水,干巴巴的对面色冰冷的男人说:“我.....我也不记得我是谁了,我好像失忆了?” 穿越者守则一,失忆大法。 傅娇娇惴惴不安,生怕对面的男人看出来她在撒谎,不过她刚说完,男人的面色就缓和了很多,低头看她的眼睛也不再是阴鸷可怕,裴执问了她很多问题,似乎还提到了一个人名,傅娇娇太紧张了,这个人只是轻飘飘的坐在一旁就给人很沉重的压力。 傅娇娇快哭了,一部分是说了太多身上疼,一部分怕的,她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了气,然后轻轻拉住男人的衣袖,小心翼翼的攥了一角,“我不记得他。” “我真的什么都忘了....”她吸了吸鼻子,含着水光的黑瞳清澈又干净,一眼就能望到底,她轻而又软的向他撒娇,“我好疼....不问了好不好?” 裴执停了下来,精致的喉结滚动两下,低哑的声音里似乎有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他说: “娇娇,你的名字是傅娇娇,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是大晏朝的首辅夫人。”男人摸了摸傅娇娇柔软乖顺的发丝,风眼含着笑,“乖,可记住了?” 这声音,苏的她把持不住,她耳朵发麻,细微的电流蹿到了全身。 傅娇娇憋了憋气,没忍住从脖子红到了脸颊,白皙的脸上慢慢爬上红霞,她声音糯糯,是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发嗲,“嗯,我记住了。” 呜呜呜,她真的穿越了,不仅结了婚,还断了腿,她明明该哭,可心脏却在雀跃的跳动,像撒了欢的二哈一样,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里给她说,是这个人,这个人就是你这辈子的爱人。 从没谈过恋爱的小白痴一时紧张的手脚无处安放,她缩了缩身子,将自己藏进锦被里,羞涩到了极点。 -- 第23页 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露了出来,傅娇娇小声问:“那你叫什么名字?” “裴执。”男人回完,将傅娇娇拉出来,扶了起来,然后端起一旁晾凉的药,执着白玉汤勺自己尝了一口,温度正好,他眉目温和,“来,喝药。” 无处可藏的傅娇娇红着耳朵,乖巧的张嘴,一口苦药汁吞肚后,本来还羞涩的面孔顿时僵住了,这药苦的她舌尖打颤,她想喊苦,可男人已经将下一勺送了过来,逼的她不得不张口。 裴执给她喂完了一碗药才心满意足的收手,失忆后的小姑娘傻乎乎的更好骗了,以前还知道吃药一口灌完,现在明明苦的眼眶都红了,也不敢张口拒绝。 像只柔弱可怜的小动物,他明明想把人捧手心里宠着,心底深处那种偏执的欲望让他更想狠狠的欺负,看着她被他掌控在手心,欲哭不哭,想逃又只敢依赖的他。 现在她断了腿,想到她从此以后只能依靠着他,裴执就从灵魂深处涌起了极大的满足感。 裴执喂着喂着就把她半搂进了怀里,等她全部喝完就塞给她一颗糖,看着小姑娘满脸欢喜的含着糖,像是一瞬间得到了救赎的样子,他嘴角勾起一抹笑。 傅娇娇靠着他,她看不见,但是不妨碍她紧张,两人挨的极近,近到她能听到男人胸腔里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不疾不徐,而她的心跳却欢快的跟兔子似的,她又羞有燥,怕被他听到自己乱糟糟的心跳。 “谢谢你。”傅娇娇认真的道了谢,不管俩人什么关系,对她来说只是初相识,别人帮了她,她就会记住心里,以后必会偿还。 男人温柔的给她擦了擦嘴角,扶着她慢慢躺下,傅娇娇两手抓着被沿,她现在没有那么害怕了,这个人虽然外表看起来高冷淡漠,但其实温柔又体贴,让她慢慢忘记了面对陌生世界的恐惧感。 傅娇娇看着他的眼神十分依赖,她从醒来的第一眼看到这个人就觉得异常的亲切,忍不住对他放下戒备。 “阿执,可以给我讲一讲我过去的事吗?” 第14章 穿越者守则 裴执告诉她的第一件事是, “娇娇,你往日都是唤我夫君。” 傅娇娇不自在的挠了挠脸,男人的话又一次提醒了她,她现在是个已婚人士,但是傅娇娇实在说不出口,喊人夫君,放现代不就是叫老公? 她一个恋爱都没谈过的人直接喊刚见一面的陌生人老公,简直是羞耻度爆表啊! “我....”小姑娘纤细的指尖卷了卷鬓角的发丝,垂着眼不敢看他,“阿执不好吗,我觉着这样更亲切。” 裴执故意沉思了一会才道:“也可。” 傅茵从前只唤他阁老或是大人,后来才被他逼着改了口喊了夫君,她没失忆前从没见她喊夫君羞涩过,这对她来说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称呼,平平淡淡的声音里,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现在小姑娘明显是羞于开口,叫他名字时似是把他放到了平等的位置,不再是尊称一样敬着他,男人觉得这样也不错。 傅茵忘记一切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她现在如一张白纸,任他涂抹描绘,他们可以从头开始,这次她心中再也没有其他人,他也能得到她全部的爱。 傅茵的身世太苦,裴执也不愿她想起过去,从他决定她只叫傅娇娇开始,就给她杜撰了一个新的身世,她是小官之女,幼时父母双亡,弟弟被拐卖失踪,而她则被接到叔父家生活,两人成婚一月有余,不久前叔父一家搬去了江南。 虽有些坎坷,但至少平淡安稳。 七分真三分假,加上裴执冷静的面色,任谁也看不出来他在撒谎。 傅娇娇一点也没有怀疑,她甚至还有些庆幸,原身的家人都不在身边,这样就没有人发现她与原身的不同了。 现在最大的麻烦就是她结婚了,两人朝夕相处,原身的丈夫会认出来她不是本人吗? “那我们认识多久了?”傅娇娇小心的问。 他们的初遇不太好,小姑娘嘴上不说,但其实每次见他神情总带着害怕和恐惧,显然那件事在她心底留下了阴影。 裴执垂眸看她,傅娇娇撞进他棕色淌着温柔的眼眸里,心跳突然有些不受控制,男人又开始一本正经的扯谎,“不久,我听闻傅家有女温柔娴淑,容貌姝丽,就求了媒婆上门,成亲之日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哦哦哦,这算是盲婚哑嫁。 古代人娶妻真的好随意啊。 傅娇娇内心吐槽了一下,这样看来裴执与原身也就处了个蜜月? 她稍稍安了心,多说多错,傅娇娇也怕自己问太多露了破绽,知道了些基本信息后就没有再问,男人的性子清冷,也不是话多的,解释了一下她想知道的,又给她喂了碗鸡汤就哄小姑娘入睡。 守了她一天一夜,裴执已经积压了许多公务,他面上虽有些疲惫,但精神很好,吩咐下人守好傅娇娇后,直接去书房处理折子。 傅娇娇这一觉是被热醒的,夏日酷暑,她身上又盖着厚被子,没一会就觉得浑身黏腻,她张开眼,看到眼前陌生又熟悉的一切,没找到刚才的男人,就下意识的喊他的名字。 一刻钟后,有人撩起了屋内的珠帘,走进来的不是裴执却是两个丫鬟,有些高挑的那个姑娘温声给她说:“主子在书房,夫人有什么事可以吩咐我们,奴婢是秀珠。” -- 第24页 另一个瘦小圆脸的姑娘还没说话眼眶就红了起来,似是忍住哭腔说:“奴婢夏蝉。” 姑娘失忆了。 首辅严令她们提起傅娇娇过去的事,夏蝉看着一脸陌生的看着她们的姑娘心中一阵酸涩,她与姑娘相识七年,如今却只能当个陌生人。 傅娇娇看着那位多愁善感的小丫鬟莫名觉得眼熟,看着她就感到亲切,她捂了捂胸口,猜测可能是原身的感情在影响她。 “我有些热,可以换个轻薄的毯子吗?” 秀珠去衣柜里找了件冰蚕丝薄被,轻薄冰凉,盖上去几乎没有重量,傅娇娇摸了摸上面的暗纹,觉着这一床被子就能抵的上她现代的全身家当了。 她正在愣神,那个瘦小的丫鬟却伸手给她擦额角的汗,反应过来的傅娇娇连忙道了谢,自己拿着手帕擦了擦,她一个无父无母万事靠自己的人头次被人这样细心的伺候,傅娇娇实在不适应。 夏蝉见她夺走了手帕,抿了抿唇,又拿出了一柄团扇,在一旁轻轻给她扇着风。 傅娇娇微窘,这丫头还挺知道变通,她咳了一声不好意思说:“夏蝉你把扇子给我,我自己扇,你......你去帮我拿个镜子过来。” 还是要给丫鬟找些事做,不然她估计会一直围绕着她打转。 正好她也需要看看自己这具身体的样貌。 裴执说她容貌姝丽,所以似乎长的不错? 穿越者守则二、核对相貌。 透过黄色抛光的铜镜,傅娇娇看到了一张与她现代一般无二的脸,不对,也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她在现代吃不饱穿不暖,肤色没像她这般饱满透亮,虽然都有一种病态的苍白,但这具身体明显是娇养着长大的,跟她现代的脸相比就跟磨皮了一样,每一处都精致到了完美,细眉杏眼,冰肌玉肤,傅娇娇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能这么好看。 她摸了摸自己的眉眼,总觉得镜子中的自己拢着一层愁绪,乌黑的眼珠子里时刻盛着水光,又无辜又可怜,莫名的勾人,跟小白花一样楚楚可怜,细数下来,她们又好像不太像了。 傅娇娇勾了勾唇角,眼睛微弯,露出了一抹笑,一瞬间驱散了面上的忧愁。 她与原身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她爱笑。 爱笑的人运气总是不会太差,无论遇到多大挫折,傅娇娇都咬着牙告诉自己,眼前的困难只是暂时的,她会越来越好,她多笑一笑,运气说不定就好了起来。 夏蝉愣了,她好久没见过她家姑娘笑的这样不染阴霾,暖阳一样温柔。 她下意识就将心里话说出来,“姑娘应该多笑一笑。” 傅娇娇对这个世界一知半解,没注意到她称呼有些许不同,她转头问她:“我以前不爱笑吗?” 笑的,只是像是一把尺子量好了角度一样,永远是最漂亮精致的弧度,看人的眼神也是冷的,把自己游离在世界之外,也不在乎自己的命,她总觉得姑娘马上就能消失不见一样。 夏蝉不能说,犹豫半响,“您以前也爱笑的,奴婢的意思是您笑起来很好看。” 傅娇娇放心的笑了笑,大概原身就是这种小白花气质,她们本来就是俩个世界的人,从名字到长相一样已经是奇迹了,生活环境不同性格又怎么可能一样。 空气里香换了一种淡雅的青竹味,傅娇娇觉得有些熟悉,她好像在哪里闻过,屋内的燥热烦闷很快被这一抹香驱逐,秀珠盖上镂空的香炉盖子,将工具收拾起来,重新守回床前。 傅娇娇客气的道了声谢,“多谢,我好多了。” “夫人严重了,这是奴婢的本分。”秀珠恭敬的行礼。 傅娇娇摸了摸鼻子,她这随口道谢的习惯一时改不过来,也不知道跟原主差别大不大。 穿越者守则三、暗中套贴身丫鬟的话。 傅娇娇也偷偷看过几本小说,对她穿越这种事接受度良好,甚至有种这具身体就是她的感觉,裴执说原身是上山礼佛的时候摔下了山,她猜原身要么是死了,要么是去了她的世界。 她莫名有种自己以后只能留在这个世界的预感。 还是要尽快熟悉起来身边的一切,看看能不能想起原身的记忆。 这两个贴身丫鬟,秀珠看起来稳重聪慧,不太好套话,夏蝉乖巧憨厚,傅娇娇拍板就从夏蝉下手。 她支开了秀珠,说她饿了想吃些东西,留夏蝉在这伺候。 让她意外的是,看起来亲切又乖巧的小丫鬟嘴巴十分严实,问父母亲人是谁,她不知道,问她喜欢什么,会什么,她还是不知道,她还想问细一点小丫鬟就欲哭不哭的看着她,“夫人,奴婢也是刚入府中,对这些都不太清楚,您要是想知道什么就问秀珠姐姐,或者首辅大人。” 傅娇娇:....... “你别哭,我不问了。”她哭笑不得的看着她。 小说真不能尽信,她就是多问了几句,也没欺负她,这丫头怎么就哭了,傅娇娇有些头疼,把手帕还给她,温柔道:“来,擦擦。” 夏蝉颤抖着手接过,垂着头,没让姑娘看见她泪眼模糊的脸。 她是被卖入教坊司的粗使丫鬟,教坊司的主子原来都是高人一等的贵人,一朝跌泥里,心中极度扭曲,喜爱折磨下人,一次夏蝉出了错,冬天下着厚厚的雪,她在外头跪了很久,在她以为快死的时候,是傅娇娇将她捡了回去。 -- 第25页 姑娘真的很好,很温柔,对待下人也很体贴,她不像其他人一样把她当成畜生,而是一个正常的平等的人来对待。 夏蝉陪了姑娘七年,早就把她看的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夏蝉有很多话想跟姑娘说,可到了嘴边统统都憋了回去,只能无声的摇头。 她现在只是一个刚入府,都没见过姑娘几面的小丫鬟,能继续服侍姑娘已经是首辅大人看着姑娘的情面上才留了下来,若她敢多说几句,让姑娘想起以前的事,首辅就会马上把她赶出府。 夏蝉不愿意离开姑娘,哪怕只是当一个陌生人陪在身边。 首辅看似对她家姑娘极好,是掌控欲作祟还是真的深情,夏蝉不知道,她只知道他把姑娘关在府中,限制着姑娘的自由,身体健全的姑娘上了一趟山,就断了腿,还忘记了一切,首辅手段通天,怎么会护不好姑娘任她摔下山,这其中说是没有他的手笔,夏蝉是不信的。 她能做的只有守着姑娘,暗中护好姑娘。 第15章 我们是夫妻 什么有用的消息也没得到,傅娇娇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好在所有人都对她失忆这件事深信不疑,若有什么不同她也可以推脱说是忘记了。 裴执处理完公务的时候已经暮色四合,回到正房里时,傅娇娇正咬着糕点小口的吞着药,喝一口药,就吃一块,见男人过来,心头一慌,将糕点都藏了起来,一口气端着药灌了下去。 咕咚咕咚几口,刚才还艰难下咽的药,没几下就喝完了。 “你,你来啦?” 她也不知为何一看见他就紧张,总觉得不快些喝药就要被逼着多吃些苦头。 裴执走近了些,骨节分明的手勾起床幔,白色的流苏顺着袖口垂下,轻而易举的看到了她藏起来的糕点,红豆糕、栗子糕还有米糕,看盘中的数量应该是吃了不少。 “你大病初愈,莫要贪吃,不然夜里会积食。”裴执冷声没收了糕点。 傅娇娇连连点头,保证自己以后一定注意。 “你吃饭了吗?”她问了一句现代人打招呼常用语。 男人嗯了一声,他的视线自然的落到傅娇娇的唇上,淡粉色的唇瓣有一层薄薄的水光,十分诱惑人,算起来她生病的这一个多月两人都没有行过房事,现在她腿骨折,还要多熬三个月,裴执眼底微黯,不耐的想就不该放她一人见霍深。 裴执用手帕擦掉了傅娇娇唇上的水渍,傅娇娇的所有注意都被他那双修长好看的手指吸引走了,暗搓搓觉得这双手很适合弹钢琴,可惜这里是古代。 她思维稍微发散了一下,没回神就察觉唇瓣一凉,有什么东西贴了上去。 傅娇娇:....... 她脑海里一瞬间炸起来烟花,心中啊啊啊啊啊的尖叫着,这个吻一瞬即离,可是那种过电一样的感觉,却是震的傅娇娇直愣愣的僵着不敢动弹。 “你、你....”她耳朵根爆红,自己都能感觉到面上热气蒸腾,不用看她也知道自己必然是面脸通红,她支支吾吾半天还没说出话,男人就将她堵了回去。 “我们是夫妻。”他好似在奇怪她为什么一脸不敢置信。 傅娇娇默了默,恨不得当场挖个洞把自己藏起来,不要一声招呼就不打的就亲上来啊! 她真的承受不住啊啊啊啊啊啊啊! 傅娇娇手在小点点床上摸了摸,把一旁的床幔扯到自己身边,欲盖弥彰的遮住自己的脸,头栽的很低,几乎要埋进被子里,“我不记的你了,你不要一声不吭的就亲......就做这种事,我不习惯。” 她磕磕巴巴一句话说完,感觉自己舌头都要打结了。 裴执眉梢微挑,透过轻薄的纱幔将她覆满红晕的脸颊收入眼中,“总要习惯的,更何况我日日照顾你,收些利息应该不过分。” 过分!非常过分! 我们只是陌生人!! 傅娇娇将无声的呐喊憋进心底,声音中透着一丝委屈,“那你下次亲我的时候要提前告诉我一声。” 裴执把她的商量记下来,并当场执行,“我现在想亲你。” 只是一声通知,没给小姑娘任何准备,强势的扯开床幔,附身吻上去,失去记忆的小姑娘果然很好欺负,胆子大了起来不说,性子也更单纯,这次他不再是浅尝即止,而是吻的傅娇娇有些喘不过气来才堪堪停下。 傅娇娇双手捂着涨红的脸,想骂他不讲理可又怕他重新亲上来,这个男人太危险了,她要逃远点。 “我要沐浴,你出去。”她想出了一个好注意。 裴执摸了摸她的头,傅娇娇觉的自己浑身都黏糊糊的,头发肯定也油了,于是歪了歪头,躲了过去,男人以为她只是不习惯,心中的执拗劲上来,干脆将人楼入怀中,拦腰抱起。 突然腾空的傅娇娇吓的脸色发白,双手下意识环这着他的脖子,“啊!” “你做什么啊!” “一起去。”裴执沉声道,府中的热水一直备着,只要招呼一声,下头就提了水进来,有条不紊的往浴桶里倒入热水。 “一、一起去?!”傅娇娇瞪大了眼,心头乱糟糟的,她扑腾了几下想要下去,可是全被男人一双有力的大手按住了动作。 “别动,你腿不想要了?”裴执的衣裳有些凌乱了,夏日里穿的轻薄,他领口已经敞开了一片雪白的肤色。 -- 第26页 傅娇娇看了一眼就刷的闭上眼睛,小手颤巍巍的给他把衣裳拢紧了些,才试探着张开眼,正好对上他含笑的棕色眼眸,似山间清泉般清透凌冽,傅娇娇觉得他这模样太勾人了,比他刚才露了一半胸膛还有诱惑力。 她心中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下,又痒又疼却还十分高兴,她小声说:“你别这样看着我。” 我还小,还没考驾照,不适合开车。 裴执淡然的收回眼,将她放到浴桶旁的高椅上,浴桶内冒着蒸腾的热气,他撩水试了下水温。 傅娇娇紧张的不敢动弹,等男人已经开始扒她衣裳了,赶紧抓着他的胳膊,急切道:“我自己洗就好!” “你的腿不能碰水,只是给你擦擦身子。”裴执面上沉稳,耐着性子哄道。 “那我自己来!”傅娇娇还是警惕的看着他,裴执收回前话,她这样虽然活泼了许多,可却是不乖了,若往日早早就被他抱入水中,乖巧的一声也不吭。 “闹什么,新婚之夜还是你我第一次见面,照样行了周公之礼。”男人声音冷了下来,上位者的气场压的傅娇娇不敢动,她忽略掉自己心头那不合时宜的酸涩,咬了咬舌尖,坚持道:“那是从前,我们现在还只是刚见过一面的陌生人,我可以自己擦身体的。” 裴执注意到了她红红的眼眶,和声音里不自然的哑意,他还什么都没做,她就开始哭了,倒像是他在欺负她一样,还是她真的就厌恶他至此,即使忘了所有,也不能接受他? 男人没再出声,只是面无表情的给傅娇娇洗了个头,整个屋子都静悄悄的,他不说话,傅娇娇纵然心中焦急也不敢再胡闹,只是这种无声的冷战让她心中难受,胸口憋了一口气,不上不下。 从遇见这个人开始她就变得好奇怪,想对他好,又觉的他很危险,想远远逃开,她好像被一个密不透风的大网拢住,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挣扎不掉了。 女子的头发柔软顺滑若绸缎,在水中飘出旖旎的弧度,她苍白的脸被热气蒸的泛着漂亮的粉色,零碎的发丝散在脸颊两侧,杏眼湿漉漉的,额角的水珠慢慢从白腻的肌肤上滑下来,顺着娇嫩的唇瓣滴落下来,又纯情又勾人,裴执不喜欢她这副模样暴露在别人眼中,从来都不让旁人伺候她沐浴,一直都是自己亲力亲为,他也乐得多享受些福利。 裴执一直都知道她的美色出众,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他一眼就瞧见了层层纱幔背后坐着的娇小人影,她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就是一种不动声色的勾引,吸引的男人飞蛾扑火,然后她隔岸观火的看着,冷冷清清禁欲淡漠的样子更想让人扒干净了那身伪装的皮囊。 就如他一样,披着冷漠寡淡的皮子,实则重欲又野心勃勃,教坊司中没有干净的人,更别说她们是罪臣之女,身上担着原罪,男人傲慢又不屑,以为这场欢爱对这女子来说是恩赐。 在知道她不惜为另一个人付出生命来到对方身边时才觉得失控,他生而孤独,从没感受到过这样炽热的爱意,裴执嫉妒的想为何无人爱他,她喜欢的那个人那么普通,霍深能得到的,他凭什么不行。 裴执从小就是在恶意满满的世界中长大,他只知道想要什么就要去抢,世人熙熙皆为利来,以权势逼迫,以利益相诱,只要能得到他想要的,强扭的瓜再苦他也喜欢吃。 现在这个小苦瓜忘了一切,她可以从新长成他喜欢的甜瓜,他告诉自己再等一等,得有些耐心。 男人率先打破了沉默,把一块湿巾帕塞给傅娇娇,声音比刚才温和很多,“小心些,我就在屏风后守着,擦完身子了就喊我。” 傅娇娇瞬间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忙不迭的点头,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忽闪忽闪的像猫瞳,“我知道了,谢谢你!” 她笑起来甜滋滋的,裴执很少见她这样真诚的笑,他一时闪了眼,愣了下,又在傅娇娇的催促声中,才回了神,转身退到屏风处。 洗个澡跟打仗一样,傅娇娇慌里慌张的擦了身子,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晚膳用的早,折腾了这一会就困了,屋内点了几盏烛火。 她将自己包好后,又重新被男人抱上床。 有丫鬟进来将浴桶的水换了,裴执洗了澡,才上了床榻,少女睡在内侧,迷迷糊糊感觉床榻一侧往下压了压,她想了想觉得不重要。 但是等被子也开始被扯动的时候,她瞬间就醒了过来,扭头看到躺在另一侧的男人,失声道:“你怎么睡这?” 裴执又重复了一下,“我们是夫妻。” 清冷的眸子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像是把她当成了无理取闹的小孩。 傅娇娇把被子都抱入自己怀中,猛的摇头,“不行不行,这个绝对不行!” 裴执眉头烦躁的蹙起,抬手勾起她的下巴,“这也不行,那也不许,娇娇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第16章 我瞎了? 傅娇娇吓的一动也不敢动,纠结半响,小心翼翼道:“那.....那我去一旁打地铺?” 从小到大她连男孩子的手都没牵过就直接过渡到同床共枕,这太刺激了。 男人嗤笑一下,沉沉盯着她,过了一会才似妥协,收了一身的冷气,他手探到傅娇娇的脑后轻按一下头皮,检查了下伤势。 她后脑撞击没有伤及脑骨,只有头皮的擦伤,现在伤口已经结痂,水肿处有些硬结,内里应该还有淤血。 -- 第27页 裴执问:“还疼吗?” “有一点。”她的头也没有破大口子,也就是刚醒来的时候才觉得疼的受不了,现在她已经适应了,就是偶尔有些反应迟钝。 “嗯。”男人又捏了捏她的腿,她两只腿的小腿都断了,只是右腿更严重些,皮肤已经变的乌黑发青,看起来极为骇人,裴执觉得很是刺眼。 这次傅娇娇疼的直冒泪花。 “忍着些。”裴执给她换了药,又重新绑上夹板,弄好一切,他才轻声解释,“你双腿不便,夜里总要有人照顾着,我不放心侍女,本想着亲自守着你,既然你不习惯那我们就先分开睡。” 他招呼人收拾一下正屋旁的耳房,“你睡这,我去旁边睡,若有事侍女没及时赶来就敲一下墙,我听的见。” 他突然变的这么好说话,傅娇娇喜不自胜,连忙点头,裴执淡淡一笑,临走时把屋内的灯都灭了。 房门咯吱一声关上。 傅娇娇茫然了一瞬,她的世界好像突然变黑了,是那种看不见任何东西的黑。 我瞎了? 不、不对,她的眼睛白天还好好的,所以原身有夜盲症? 傅娇娇叹了口气,越来越觉的这具身体像个易碎品,精致却十分脆弱,果然孩子还是要糙着养啊,她现代虽然每天过的苦哈哈的,但身体倍棒,吃嘛嘛香,也从不去医院。 其实也是去不起,一切小病小痛傅娇娇都是捱过去的。 习惯了反而觉得自己十分强壮。 傅娇娇想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躺了一会,心中蓦然升起一股烦躁,她焦躁不安的想要翻下身子,却又想起自己的腿不能动,她安慰自己睡着了就好了,可是这种近乎虚无的黑夜逐渐带给她极大的恐惧。 她身体渐渐抖了起来,傅娇娇抱着被子颤着声分别叫了夏蝉和秀珠,又等了一会也没见她们过来,可能是她的声音太小了,她们听不见,傅娇娇终于忍不住扒着墙,急促的敲了几声,“裴执、裴执,你在吗?” “你听的见吗?” 她问了好久,一直没人回她,她好像被抛弃进了一个虚无的空间里,四周还藏着可怕的深渊巨兽。 门外,裴执静静听着她惊恐的声音,眉头紧紧皱着,几乎要忍不住推门进去了,夏蝉看着这个不为所动的男人急的眼泪快掉下来了,秀珠看着她朝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夏蝉捂着嘴落泪,首辅太残忍了,为何要这样对她的姑娘。 直到里头传来一声哭哑的“夫君....” 裴执才松开攥紧的拳头,迅速推开门,月色随着他的动作撒了进来,傅娇娇泪眼朦胧的抬眸,看到男人站在门口,大步朝她走来,他背着光,整个世界都因为他的到来而明亮了。 照进深渊的那道裂痕是光。 傅娇娇喉咙哽住,脑子陷入浆糊,直到被男人抱入怀中她才意识恢复过来,开始小声的抽噎,她哭的很小心,像是有意在控制自己,低低糯糯,一声又一声却似重锤一样敲在裴执的心上,像是一道道无声的质问,他怎么能这么狠心。 裴执心中闷疼,轻叹一声,冰凉的吻落在她的发丝上,“娇娇乖,是我来晚了,别忍着哭大一点,有什么委屈不要憋着,骂我一顿就好了。” 傅娇娇摇头,她的身体还在下意识的颤抖着,带着哭腔道:“我....我不怕黑,我就是看不见,心里慌,不怪你,是我的问题。” 她现在几乎缩成了一团,明明怕的不行却强撑着解释,这样善解人意却更惹的男人心疼。 “是我不好,罚我以后晚上都陪着你可行?”裴执用下巴蹭蹭她,低声诱哄。 “嗯。”傅娇娇闷闷的点头。 她傻乎乎的根本不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只是靠着这个人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青竹香,她就觉得很安心,裴执又哄了一会,她才平息下来,闭眼睡去。 小姑娘眼睫上还有细碎的泪珠,脸颊两侧湿湿的,又乖巧又可怜,男人带薄茧的手轻轻擦掉泪痕,又分别吻了下她的眼皮。 开心吗? 裴执这样问自己。 看着小姑娘睡着了手也牢牢的攥着他的衣袖,不舍得松开,他又满足却又矛盾。 他现在所得到的都是他算计来的,他手段残忍,卑鄙又无耻,谁会爱上这样一个人,他明知道傅娇娇怕黑,却还是逼着她求他,让她主动的依赖他。 若她想起一切,会不会更厌恶他。 裴执心头突然堵的慌,傅娇娇忘了一切依然本能的惧怕黑暗,那她忘了霍深,是不是也还在爱着他。 “娇娇,多爱我一点吧,喜欢我就不用像以前一样辛苦了。” 朝堂之上权利倾轧,他机关算尽,从未有过失手,他手中的那把刀越来越锋利,没有人能够约束住他。 也只有这一次男人才知道感情的刀是双向的,他扎了她一刀,自己心口也像破了个窟窿,裴执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从此傅娇娇就是他的刀鞘。 翌日。 傅娇娇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了人,她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失落,万万没想到,她穿越来第一个晚上就跟一个陌生男人同床共枕了,虽然这人是她现在的合法丈夫。 但她是占的别人的身子,现在又抢人家丈夫,傅娇娇暗地里唾弃自己太不是人了。 -- 第28页 她抱着枕头,脑门狠狠的撞了几下,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纠结。 这才只是一个晚上他们就睡到了一张床上,真要是等她双腿痊愈了,不得直接滚床单啊! 没了首辅的阻拦,夏蝉听到里头的动静,就立刻轻声快步走进来,“夫人醒了?” 她在外头守了一夜,这会见姑娘精神不错,才安了心。 傅娇娇动作一顿,自然的放下枕头,点头微笑,然后在小丫鬟的帮助下换了身衣裳,小圆领白色上衣,外头穿了件轻薄的淡蓝色长衫,下裙是清雅的月华裙,腰间缀了一件金玉坠子。 “穿的这么多,等响午了就热了。”傅娇娇摆弄了下衣裙,眼里还有新奇。 其实不多,这在古代算是平常衣裳,只是少女习惯了现代露胳膊露腿的裙子,在盛夏里穿着这个只露脖子的衣裳下意识就觉得闷。 束腰的裙子衬的女子的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面上是温柔和煦的笑,夏蝉觉得她家姑娘开朗了许多,也比以往更好看了,她腼腆一笑,“等午时了屋里就会放上冰盆,不会热着夫人的。” “咦,有冰?那昨日为何没有?” 大户人家啊,傅娇娇突然想起,裴执似乎还是个了不起的高官? 秀珠补充说:“前几日夫人病着,不适宜用冰,今日也只能放上两盆,等再过些时日,夫人腿恢复的差不多了就能多放几盆了。” 傅娇娇点头,“裴...咳,夫君是去上朝了吗?” 俩人回是。 傅娇娇突然有些愧疚,她昨日似乎将人折腾的不轻,听说原身摔下山后,裴执就一直守着她,他这些日子应该都没有休息好,而他还要早起上朝,在古代皇权至上,越是高位者越受皇帝的忌惮,他每日要处理公务还要应对皇帝,还不敢有任何怨言。 他一定很辛苦吧。 傅娇娇不喜欢欠别人,就这样白白被养着,还一直给别人添麻烦,她就忍不住愧疚,傅娇娇偷偷发誓,自己以后一定要报答裴执的恩情。 裴执才没有傅娇娇脑补的那么可怜,事实上,他刚下了朝就把皇帝训斥了一顿,小皇帝唯唯诺诺小声陪不是,直到男人冷漠地甩给他一摞奏折他才一脸心酸的摸把脸。 “爱卿,朕真的应付不来,朕要是没有你掌眼,没几天这朝堂就会变的乌烟瘴气了,你看奏折咱们要不三七分?” 启辰帝手指伸出比了个数,小心翼翼瞅着负手立在那的穿着赤红朝服的男人,裴执抬眸冷眼瞥了过去,他咳了咳,还是厚着脸皮说:“朕三,你七?” 皇帝已经十八,再过两年就该亲自掌权,裴执当初挑了八皇子推上皇位就是看他蠢笨乖顺,这些年小皇帝也确实从没闹腾过,却变的懒懒散散愈发不成气候。 男人想起这些年□□小皇帝的日子就忍不住头疼,他名仕大家请了无数,然而小皇帝依旧文不成武不就。 裴执自问不是好人,却也没兴趣做改朝换代的事,朝堂一直因为他多年来把持朝政,控制着皇帝的行为,背地里有不少诟病,正好裴执自娶妻后也没了心思应付陪他们算计,便逐步递交了些权利。 哪知小皇帝根本扶不起来! 裴执查户部账册时,发现国库已经亏空一半,当即劈头盖脸的就将小皇帝骂了一顿,照他那般霍霍下去,没多久,国库连边关的军饷也支应不上了。 “柳州、渝州并没有水患,陛下为何想要修建水库?” 男人面色冷的四周的小太监都忍不住腿打颤,启辰帝小声辩解,“朕想着,北地多干旱,可以将南方的水储蓄起来,等北地需要用水时再调往那边,这样就可以防范于未然。” “调,怎么调?”裴执凉凉的看他,启辰帝觉得自己在他眼中像是一个傻子,若不是他是皇帝,这位内阁首辅说不定就想上去揍他一顿了。 “修运河。”小皇帝生无可恋的爬在龙案上。 “朕也没想到只是修了两个水库就花费了那么多银子。” 他悔啊,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水库一开始修下头就一直催银子不够,他都把自己的私库添上了,怎么得也要建好吧,现在却是赔的底裤都没了,别说开运河,若再修下去百姓都没饭吃了,就连他自己都开始缩衣节食了。 “还有燕京街道整顿,修建鼓楼,购买大量香料.......陛下写个自讨书给太傅看看吧。” 呜呜呜,当皇帝难,当个好皇帝更难。 首辅又开始面无表情的转佛珠了,启辰帝顶住冷气,将三七改成了四六,最后咬了咬牙说:“五五分!不能再多了,再多朕还没废,朝堂就废了。” 裴执顿了顿,漠然应可,然后却问,“陛下年岁不小,可以娶妻了,不日就选些秀女入宫吧。” “朕还小!”启辰帝震惊。 “不小,先帝像您这般大时已经有了三子,陛下也应该尽早为皇室开枝散叶。” 第17章 狠、太狠了 太可怕了,成了亲的男人太可怕了。 启辰帝万万没想到,率先向他催婚的人会是内阁首辅。 他喝了口茶,压了压惊,准备搪塞过去,“爱卿,令夫人的病如何了?” 一个月前皇宫半个太医院的人都调到了首辅府,他差点以为裴执抢来的夫人病逝了,启辰帝为了讨好首辅特意将他夫人的情郎派遣出去,远离京城,没想到美人就此思虑过重,命不久矣。 -- 第29页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后来底下人告诉他首辅将夫人带去了宁济寺,启辰帝听了感动的落泪,只有穷途末路的人才会信神佛,裴执那样一个高冷强大的男人有朝一日也会因情所困。 真是可悲可叹啊。 故事到此还没有结束,一个月后首辅府突然请了位擅长治疗外伤的太医,启辰帝才知道人还活着,但是腿似乎摔断了,这是咋回事? 前不久还快死了,现在更是断了腿。 哪儿有瓜哪个就有启辰帝,他摩拳擦掌,偷偷命人查了一下,本来是一无所获的,但是那几日正好探花郎回京述职,他就诈了两句。 结果,嘿。 启辰帝欣喜的发现,裴执那抢来的夫人摔下崖当天霍深也去了宁济寺,不仅如此,两人似乎还见面了,这两日在朝堂上不仅裴首辅没什么好脸色,霍探花也一直阴沉着脸,两人还时不时唇枪舌战,完全是一副撕破了脸皮的样子。 以启辰帝多年吃瓜经验以及御书房藏起来的一排话本子做例,他猜测,应该是他那夫人不甘受辱,想偷偷与霍探花私奔,被裴执逮了个正着,男人一怒之下,直接打断了她的腿! 强取豪夺、黑化囚禁? 狠,太狠了。 首辅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下的去手,若哪日他觉的他烦了,是不是就直接杀了,就像当年提剑砍先帝一样,启辰帝想到这心底就打了个哆嗦。 “尚可。” 裴执对傅娇娇所有的信息都讳莫如深,很少泄露出来,只简简单单的答了一下。 那就是还行,甚至是很不错。 启辰帝默默补充了他未尽之语,刚刚裴执神色柔和了一瞬,很明显男人是想起了他夫人,这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像是彻底掌控住了那个人。 启辰帝暗自点头,看来他的猜测十拿九稳。 他清了清嗓,怂了,“那就依首辅所言,选秀女入宫吧。” 小皇帝突然变得乖顺,惹的裴执抬了抬眼皮。 裴执颔首,话音一转,“北境传来捷报,已经将哈日努斩首,北狄众多部落皆已投降,陛下该下旨召回邵毅将军了。” 启辰帝留今日留内阁首辅下来就是为了商讨这事,他闻声铺开新的明黄锦织圣旨,提笔问:“镇守边关的军队该留几成?” 裴执沉思了片刻,“七成。” 北境有六十万大军,对外敌是一种震慑对燕京也是一种威胁,只召回五万兵力才算稳妥。 “好。” * 北境,营账内。 黑衣少年无声无息的躺在简陋的床榻上,外头有人撩开了帐帘,少年张开眼看他。 “终于醒过来了?”那人端着药盘,见他转身,走上去止住他的动作。 暗卫扒开了他的衣裳给少年上药,随口一问:“你那日怎么回事,不要命的杀敌,若不是将军心善给你安排了最好的军医,你就再也睁不开眼了。” 少年沉默无声,暗卫也不介意,他们说是队友,可其实也没多少交情,多是各做各的,很少一起执行任务。 他骨架不大,身体十分单薄削瘦,脱了衣裳后就能看到凸起的骨骼,苍白的肤色上面布满伤痕,新伤添旧伤,几乎没几处好皮肤,饶是把受伤当成家常便饭的暗卫也吃了一惊。 “你小子还年轻,这般不要命的打法以后可千万不要再用了。”暗卫好心劝诫。 “我的军功够了吗?”少年声音无力,十分嘶哑。 说完这句他就闭上了嘴,吞下突然涌上喉咙的腥甜,身体却是不免有些不稳。 暗卫看的直皱眉,“够了,鲲你自由了。” 少年罕见的笑了一下,黑黝黝的眼睛里像是盛了星星一样。 暗卫沉默的给他腰上的伤口重新缠上绷带,他们都是亡命之徒,没有家人,就算有也回不去了,只有这个少年还坚信着能找回家人。 找到又怎么样呢,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家人很可能有的新的家庭,暗卫没有说这些丧气的话打击他,他掏了掏暗兜,将捡到的东西还给他。 “这个金耳环,是我在你身边找到的,是你的?” “是,多谢。”鲲感激的道谢。 “这是多年前的款式,分量也足,你既然有金子当初为何还要卖身?”暗卫有些不解。 这小孩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初来时问什么也不答,只知道是个逃犯,卖入将军府的都是穷的活不下去的人,他们以为他也是。 鲲捏紧了手中的金耳环,这是他阿姐留个给他的,他当然知道阿姐是想要他卖了换钱好好生活,可是他不舍得,多少个日夜少年就是靠着这个唯一的信念活了下来。 “有人、在等我、回去。”少年艰难的说出这句话。 暗卫看着执拗的少年叹了口气,“好好养伤吧,战争已经结束,不日将军就会率军归朝,到时候也能带上你一起回京,人活着才有希望。” 就少年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想站起来都很难,暗卫也只能劝他多休息,一切着急不得。 鲲眼里的光明明灭灭,他握着金耳环的手一根根攥紧,纵然心中焦急,也只能强忍下来,他只能在心中不住的祈祷那日只是他的错觉,阿姐还好好的。 燕京,首辅府。 傅娇娇捂住自己的鼻子,揉了揉忍者没有打喷嚏,不然眼前这盅汤就毁了。 -- 第30页 她不知道该怎么感谢裴执,就想着自己手艺不错亲手煲了一盅菌菇鸡汤,裴执回来的时候她的汤也正好煲好。 傅娇娇抱着暖烘烘的汤罐,白腻的脸颊热的泛着粉色,额头上也有些细汗,她听到身后的动静转了转轮椅,见着来人就扬起灿烂的笑,“你回来啦!” 她满怀期待的看着他,像是等了他很久。 之前女子虽乖,但大多时候只做她自己的事,裴执还记得她曾细心的绣着一个荷包,他一直等着她给他绣一个新的,只为他做的荷包,女子明明知道可是她不愿,之后甚至再没绣过荷包。 男人心中的期望又慢慢吊起,但这次却没轻易问是不是给他做的,他声音温和,“怎么在厨房,想吃什么吩咐下去就行了。” 傅娇娇摇头,眼睛依然亮晶晶的望着他,她把怀里抱着的汤罐往前送了送,“我煲了鸡汤,你尝尝。” 男人眼眸里的霜雪腿尽,勾了勾唇,轻轻笑了一下。 白玉清润的脸庞冰雪初融般夺目,傅娇娇心脏悄悄怦然跳动,她羞涩的垂下眸,指尖扣着陶罐的动作有些用力。 小汤盅不大,只有一碗的量,里面满满当当的鲜嫩的菌菇和鸡肉,傅娇娇喜欢吃这种每一口都有料的汤,她给男人盛了一碗,期待的问:“怎么样?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就日日做给你喝。” “好喝,我很喜欢。”裴执满意的肯定了她,捏了捏她红红的脸颊,蹲下身子,纤长睫毛微闪,一双清冽的眸柔软的看着她。 “我的夫人不需要日日操心这些,你嫁给我是来享福的,不用做洗手羹汤的粗活。”男人轻轻把玩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 傅娇娇无措的抽回手,她想要拉开俩人的距离,可是男人步步紧逼,没有给她任何拒绝的余地,她无意识踏入了某个陷阱里,还傻乎乎的讨好着猎人。 猎人对小猎物太好了,锦衣玉食的养着她,细心照顾她身上的伤口,让她生不出一点警惕之心。 傅娇娇摸索了几日,已经渐渐熟悉了古代生活,而且她发觉自己的这具身体有很多隐藏技能。 比如一手非常漂亮的簪花小楷,她一个记忆全无的人完全不影响看古代书本,丹青也会一点,乐器更是摸一把就能上手弹,虽然很多曲子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可她的手就是下意识的弹了出来,甚至她偶尔还会哼两首熟悉又陌生的小曲。 傅娇娇有次无意识哼出来时,自己都愣了,不亏是古代的大家闺秀,原身真的是太优秀了,她捡了好大的便宜。 傅娇娇不喜欢占人便宜,身为利益的既得者,她觉得她得为原身做些什么,她做了一块木牌,让夏蝉偷偷买了香烛,自己藏起来恭敬的拜了拜。 心头一大堆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有人打开了她藏起来的小隔间。 男人看着傅娇娇手点了三炷香,面前有一块无字木牌,面露疑惑,“娇娇,你在做什么?” 傅娇娇尴尬的说不出话,她总不能说我在拜我自己吧。 她尝试了各种不科学的办法试图联系原身,脑海里问话,或者对着镜子说话,还有梦里问,都一无所获,她觉得很可能原身是去世了,不然以她们两个的渊源应该会有一些心灵感应之类的东西。 没有办法,傅娇娇只能给原身上点香,这样万一原身真的死了,她在下头也能过好点。 “在....”电光石火之下,傅娇娇突然道:“在祭拜我的父母,我、我忘了他们叫什么了,就刻了个木牌,想拜拜让他们知道我很好。” 幸好她觉得把自己名字刻上有点别扭,不然真的就解释不通了。 裴执怔了下,不知想到了什么,就将傅娇娇推了出来,“我带你去见他们。” “啊?”傅娇娇一头水雾。 然后她第一次被带出裴府,马车走过繁华热闹的街道,来到京郊的一座山脚下,环境清幽的地方立着两座石碑。 这是原身父母的石碑。 傅娇娇坐的轮椅上,突然觉得有些悲伤,她沉默的点了几柱香,又摆上些瓜果,她本来以为自己会一字也说不出来,可静静呆了一会不知怎么就开始慢慢说: “我、我来看你们了,爹娘......女儿现在很好,女儿嫁了人,他也对我很好。” 一旁默默陪着她的裴执握紧了她的手,沉声说:“爹娘,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娇娇,此生决不负她。” 心底的酸酸涨涨的,傅娇娇神色迷茫了一会,继续一字一句说:“我会把小宝找回来,照顾好他。” 说完她神色一松,从怔楞中回过神来。 “小宝,小宝是谁?”她轻声呢喃。 傅娇娇疼的捂住头,她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裴执忙蹲下来,拍着她的背,“他应该是你弟弟,乖,疼就别多想,我已经派人去找了,很快就有消息了。” 傅娇娇靠在他肩头,眼底的迷茫逐渐褪去,“好。” 她在心底默默回。 这就是你的心愿吗? 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他找回来,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弟弟一样照顾。 第18章 合欢花 第一次走出家门,傅娇娇看周围的一切都是新奇的,回去的路上她撩起帘子望着窗外,被一座座古香古韵的建筑吸引,街道两边有不少酒楼茶肆,还有卖小食的摊贩。 -- 第31页 砂糖冰雪冷丸子、荔枝膏、香糖果子、旋炙猪皮肉、生淹水木瓜、鸡皮包子、香煎夹子、炸鱼块..... 傅娇娇一瞬不瞬的盯着,看的眼花缭乱直吞口水,裴执见她大眼冒着光直愣愣的满脸的渴望,便忍不住心软,叫车夫停下来买一些。 瓜果肉脯,煎饼烧肉一样都不少,傅娇娇捧着热乎乎的吃食,乐的眉开眼笑,十分满足。 裴执摸了摸她鼓鼓的小肚子,“不能再吃了,小心撑坏肚子。” “可是还有很多,不吃就浪费了。”夏天食物不能放,古代还没有冰箱储存,傅娇娇大眼睛眨了眨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古代的美食完全没有她想象中的贫瘠。 太太太好吃了! 她还可以干三碗饭! 裴执把她手里啃了一半的烧鸭拿走重新包好,不苟言笑道:“听话。” 然后递给她一个竹筒,里面是凉丝丝的糖水。 傅娇娇瘪了瘪嘴,咕咚咕咚一大口灌完,舒了口气的同时小声嘟囔了一句,“你怎么什么都要管啊。” 说完她愣了一下神,突然脑海里闪过一道熟悉的画面,她咦了一下,裴执眼眸微闪,问:“怎么了?” 傅娇娇抱着竹筒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刚刚那一幕很熟悉,似乎发生过。” 裴执淡淡笑了下,岔开了话题,“要出去转转吗?” “可以吗?”傅娇娇兴奋起来。 裴执颔首,将她抱到轮椅上,周围人群看到那辆华贵的马车下来的贵人却是不良于行的夫人,一时好奇,打量的目光有很多。 同情的不屑的都有,傅娇娇还是头次感受到身为残疾人被别人隐晦的用目光指指点点的滋味,她指尖蜷缩了下,微微勾住裴执的衣袖。 男人一下就感受到了,他侧身挡住那些人的窥探,给傅娇娇带上了帷帽,白色的纱挡住了他们的视线,傅娇娇还能看见,只是周围的一切都变的朦胧模糊了,她抿了抿唇,雀跃的心思淡了很多。 裴执站在她身后慢慢推着轮椅,大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安抚她:“我在。” 他们又逛了银楼,玉器古玩店,傅娇娇偶尔看见喜欢的就撩起白纱看看,她多看两眼男人就要买下,傅娇娇只好匆匆瞥一眼,到了水粉铺子的时候,正好瞧见一对有情人在挑胭脂。 男人玄色衣摆微晃,他推轮椅的动作顿了顿,裴执的声音微冷,“娇娇我们换家店吧?” 傅娇娇不解,她问:“你是不是累啦?那我们回去吧。” 裴执看了一眼脂粉铺子里正在给太傅女儿买胭脂的霍深,冷然收回视线,淡声道:“也好。” 陆凝玉面色羞红的捏着手中的胭脂,低声问眼前的玉面郎君,“霍郎觉得这个好看?” “嗯,很适合你。”少女羞涩不敢抬头,没看见霍深眼神中的不耐,只听他低磁嗓子说着温柔的话就觉得心动的不行。 “霍郎,我父亲说宫中准备选秀女,你若喜欢我,须得早日来提亲了。” 陆凝玉第一次见霍深时,俊美的郎君站在玉兰树下,浑身拢上轻愁,一瞬间就击中了她的少女心,她喜欢才华横溢的公子,在知道霍深还是探花郎后彻底倾心,她是太傅的嫡女,身份尊贵,喜欢什么人就大胆的去追求。 她听霍深的母亲说他有一位喜欢的姑娘,只是那个姑娘爱慕虚荣抛弃了他,原来他眉间的愁绪皆是为情所困,她心疼他的遭遇,陆凝玉故意偶遇了几次霍深,两人都被对方吸引。 她以为他们情投意合,便大胆的提了出来。 霍深面色一僵,下意识就想拒绝,他接触陆凝玉也只是看中她的家世,自他进入户部,他的两个好友唐明意和魏盛邱都开始与他疏离,尤其是魏盛邱更是因为降职与他处处争锋相对,他在朝堂步步艰难,比刚考中探花时所受的排挤还要严重。 在裴执的有意打压下,霍深不得不令寻出路,恰好此时陆太傅的女儿钟情于他,霍深心底多番较量了下选择了接触她。 可他心中还是不能忘记傅茵,那个舍命救他的女子,他欠她的太多了。 男人沉默的时间太长,陆凝玉狐疑的抬头,霍深僵硬的勾起一抹笑,“好,你在家中等我。” 他刚说完,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女子清甜的音色。 霍深猛然转身,陆凝玉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先见人慌张的离开了,她赶忙问:“霍公子,你怎么了?” “我还有事,先行一步!”霍深看到裴执在推着一个轮椅,那上面坐着一道娇小的身影,微风拂过,帷帽的白纱掀起,一张洁白娇嫩的小脸露了出来。 她醒过来了? 她的腿断了?还能治好吗? 霍深心脏紧张的骤停,他快步追上去,可傅娇娇已经先一步被身形高大的男人抱上了马车,娇小的女子嵌在男人怀里,他们看起来那么契合般配。 不该是这样的,她是他的妻,她本该是他的人! 霍深追着喊:“傅茵!” 他想再见见她,只是见她一面。 傅娇娇靠在裴执怀里,抬了抬头,“好像有人在追着我们,还一直叫一个人的名字。” 男人用手捂住她的耳朵,淡色的瞳孔温度一点点褪去凝结成冰,“一只乱吠的狗,不必理会。” 声音也像是含了冰碴子似的,傅娇娇直觉自己不该好奇,就乖乖的没有吭声。 -- 第32页 霍深没追两步,裴府跟随的侍卫就将他压制在了地上,他看着逐渐没了影子的马车,拳头握紧,用力到发白。 眼底慢慢染上阴翳。 陆凝玉见一向稳重自持的男人转眼间变的崩溃,她快速赶来,对挟持住霍深的侍卫怒目而视,“让开,霍深是我的人,谁准你们动他!” 宋青认得女子是陆太傅的嫡女,他命人收手,抱拳行礼,“得罪了。” “霍大人,不该惦记的人,趁早忘了好。”宋青冷声警告了一句。 霍深抿紧唇,被陆凝玉扶了起来,面色发狠的看着他们的背影。 他生来顺遂,自幼他想得到的就没失手过,逐渐就养成了凉薄的性子,不将任何东西放在眼中,霍深以为傅茵也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得到了就可以丢到一边,随他处置。 可他错了,人不是东西,傅茵那日舍身救他,给了他当头一棒,他终于意识到原来离开还有另一种方式,只要一想到女子再也不会睁开眼,不会看见他就笑着奔过来,不会向他撒娇为他做新衣。 霍深就心痛的无法呼吸。 男人后知后觉的明白他真的爱上了傅茵,也真的后悔了。 “霍郎,你还是忘不了她吗?”陆凝玉颦眉,为霍深感到不值,若是别的男人陆凝玉早就将人骂醒了,可这是她心悦的人,她也想为自己留点脸面,便好声好气的安慰他, “那样一个爱慕虚荣的女子有什么好值得留念的,你这般苦闷只会更令她看不起你,你要做的更好,只有得了皇上的赏识,封官加爵,她才会为今日的选择后悔。” 陆凝玉生而聪慧,爹爹未成为太傅之时就掌管着国子监,陆凝玉说是在男人堆里长大也不差,自然将男人的心思摸的一干二净,霍深现在的痛苦也只是因为不甘罢了。 若他身处高位,怎么还会瞧的上当初抛弃他的女子,只怕是恨不得远离才对,只有她才是能一辈子陪着他的人。 霍深回了神,深深看了她一眼,低哑的笑了一声,“你说的对。” 只要他攀到比裴执还要高的位置,傅茵就能再次回到他的身边,他还有机会,还能好好补偿她。 * 傅娇娇一路上过于安静,裴执摩挲了下她嫩滑的脸蛋,乌黑的眼睫垂下,作出无辜的姿态,“抱歉,我刚才吓到你了?” 傅娇娇抿着唇摇了摇头,她不是白痴,从男人阴沉脸色猜得到一直追赶马车的那人或许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她真的失忆了早就询问他们有什么过往。 可她不是,她是穿越者,她只能远离与原身熟悉的人。 裴执将她抱下马车,放到轮椅上,“不要多想,我在朝中树敌颇多,刚才的人就是其一。” 他给了理由,傅娇娇也乐得揣着明白装糊涂,乖顺的点头,想了想从衣兜里掏出一朵粉色的合欢花,毛茸茸软乎乎的,精致又可爱,这是她在路上就捡到的。 “阿执辛苦啦,这个送给你,不要不开心。”傅娇娇笑的温柔又治愈,“你再皱着眉就成老爷爷啦。” 不可否认成人的世界没有轻松,这个人身上好像永远都背着重重的担子,人在看到美好的事物也能得到片刻的轻松与欢愉,傅娇娇捡到这朵花的时候觉得自己很幸运,现在她把花送给裴执,希望他也能有那一瞬的快乐。 合欢花在大晏寓意着夫妻恩爱,裴执知道傅娇娇忘记了一切,不知道男女之间赠送合欢花代表着什么,可他还是忍不住欢喜。 男人动作小心的将合欢花收入掌心,语气温柔的不可思议,“很好看。” 气氛正好,裴执心中骚动,刚想把人抱怀里亲昵一番,还没行动便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是合欢花?恭喜恭喜,师兄终于成功抱得美人归了?” 一道爽朗的笑声传来,傅娇娇疑惑的抬头,却见正堂内走出来一位身穿红色圆领长袍,腰间系着宫绦,头戴玉冠的少年郎,少年郎看起来十分慵懒,手握着一把折扇,自以为风流倜傥但在傅娇娇眼中像极了她做家教时遇到的那些叛逆孩子。 这谁家的孩子? 怎么这么没礼貌,主人家还没回来,他就先进家门了? 第19章 给你了,就是你的 不请自来的少年并没有受到欢迎,心中的那点旖旎被打断,裴执抿直嘴角,面色不善的看着他。 启辰帝用扇子挠了挠后脑勺,讪笑了下,“哈哈哈,这位就是师嫂吧,在下顾卓远,是师兄的同门师弟。” 裴执也是陆太傅的弟子,少年在宫外一般直呼裴执为师兄,他也知道自己不招人待见,做足了恭敬的姿态。 傅娇娇温和的笑了笑,对他印象倒是好了些。 裴执淡声说:“进屋吧。” “师兄你们可算回来了,我等了好久茶水都喝饱了,早知道你们去逛街我就早些来了还能一起去玩。”顾卓远有些遗憾,他好久没有出宫了,出来一次底下的官员的奏折就唠叨一次,也只有跟着裴执才不会被烦。 这次他实在是在宫里头憋的闷了就来裴府转转。 “你想出去玩带足侍卫即可,莫要来烦我。”裴执将傅娇娇抱到软塌上,见她坐稳妥了才坐到另一侧,倒了两杯凉茶,傅娇娇一杯,他自己一杯。 “夫人喝口茶,消消暑。”温柔的声音与刚才对少年的嫌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 第33页 顾卓远第一次见着这么温柔的师兄,眼睛都要掉出来了,不敢相信清冷傲慢的裴执也会有冰山融化的一天。 他声音幽怨,自己提壶倒了杯茶,一口牛饮尽,“小白菜,地里凉,没人疼啊没人爱。” 有了媳妇的人果然就会变,真可怕,女人香温柔塚啊。 “额,顾公子用过午膳了吗,我与阿执在外头还带了些吃食回来,你要不要尝一尝?” 除了她吃剩的,他们还打包了一份烧鹅、炙猪肉、还有许多点心,够这少年来一顿的。 顾卓远吃了,但他还在长身子饿的也快,尤其是最近宫里头伙食大不如从前,他吃的十分拮据,一听有好吃的,眼睛倏忽亮了,连连点头,“好好,多谢师嫂!” “师嫂真是人美心善,温柔又大方!”顾卓远是给吃的就是娘,好听话吧嗒吧嗒的冒出来。 把傅娇娇听的脸红,她拿着蒲扇遮了遮脸,轻咳了下,觉得这少年挺热情的,“你喜欢就多吃点,不够了就让厨房再做些。” 小厨房还有米饭温着,招呼一声就给餐桌上摆起一桌美食,顾卓远捧着碗吃的不亦乐乎,傅娇娇都没意识到,她已经把自己当成一个女主人来招呼客人了。 多久没吃到肉了,顾卓远感动的呜咽,“呜呜呜,师嫂你不知道,我前些日子做生意出了岔子,师兄把我骂了一顿,师父还克扣了我的饭钱,我已经吃了好几天的清粥白菜了。” “师父是想让你长长记性,不吃苦就不知道钱的重要。”裴执呷了口茶,不轻不重的责了一句。 “阿执性子温柔,你只要好好反省,他就不会再怪你了。”傅娇娇轻声说。 裴执性子温柔? 顾卓远惊的差点噎住,他猛的捶胸,又灌了两杯茶才缓过来,他又看来一眼女子清亮有神的眼睛,真想问一句,师嫂的眼睛没问题吧。 女子疑惑,见他狼狈的模样,又倒了杯水给他,“怎么了,我吓着你了?” “咳,不,不是,我没想到师兄和师嫂现在的感情已经这么好了。” 顾卓远又不着痕迹的扫了一下女子的腿,闷着头想,不对呀,他查到的消息说这女子极爱探花郎,现在怎么会出口维护裴执。 难道是金丝雀被折断了羽翼后彻底放弃挣扎了? 傅娇娇一愣,“我们之前的感情不好吗?” 这少年见他们第一面就恭喜裴执终于抱得美人归,难道原身之前并不喜欢他? 顾卓远纳闷,好不好你自己不知道吗?他是闲不嘴的性子,张了张口还没说,裴执就轻轻盖上茶盖,警告地睇了他一眼,“食不言。” 顾卓远心中一凛,不敢再说话。 “我们才刚刚成亲,彼此之间难免生疏,之前怪我没照顾好你才让你摔下山,失去记忆,你放心,我以后都会好好待你。” 裴执拉过傅娇娇的手,温声解释,暗中告诉顾卓远她失忆了,不该说的话就闭上嘴憋在心里头,最好都给他忘了。 顾卓远眨巴眨巴眼,收到男人的暗示,轻轻点了下头。 当然他心中无比的震惊。 卧槽,师嫂竟然失忆了! 不会是师兄做的吧?! 原来如此,这样说来,他们其实也没有很深的感觉,裴执对傅娇娇太好了,她以为原身与裴执早就爱上彼此,恩爱甜蜜才对。 不知为何,傅娇娇有几分窃喜,她一直以为她窃取了裴执对原身的感情,知道他们并没有相爱,她心里的负罪感反而减轻了很多。 “那个,合欢花是不是有别的意思啊?”傅娇娇轻轻吐了口气,少女的指尖在轻轻发烫,如羊脂白玉般细腻嫩滑的脸颊十分粉嫩,裴执看了就挪不开眼。 他低低的笑了一声,宠溺意味十足,“嗯,在大晏男女互赠合欢花代表钦慕于对方,若俩人是夫妻,则表示会永远恩爱。” 小姑娘柔软清丽的眸子睁圆了些,卷而翘的眼睫忽闪忽闪的,又羞涩又可爱,眼神飘忽着不敢看男人,“我,我不知道。” 傅娇娇觉得自己舌头有些不听话,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都说不利索。 “嗯,现在知道了,后悔送我了吗?”裴执捏了捏她嫩乎乎的掌心。 傅娇娇摇了摇头,已经送出去的东西,她不好意思再讨回来,可是这样就好像她偷偷像裴执表白了一样,她心中一时纠结一时甜蜜,“给你了,就是你的。” 裴执大笑,“好,既是夫人的一片心意,那为夫一定会好好保存。” 他清朗的声色如敲击玉石一般,女子眼眸莹亮水润,红晕慢慢从脖子根爬到耳朵。 被秀了一脸的顾卓远还没吃饱却觉得自己已经撑了,他直愣愣的捏着筷子,深刻认为他不该在俩人眼前吃饭,他应该躲餐桌底下。 并且对裴执愈发钦佩。 不愧是师兄,够阴险够狡诈,三言两语就哄骗住了失忆的无辜少女。 想逃?打断腿,喜欢别人?那就干脆让她忘掉一切重新开始,少年深叹一声,眼里流露出羡慕的光泽。 若他也有这般本事,怎么还会愁那些言官一言不合就上谏责骂他。 多年前,裴执将顾卓远从冷宫中解救出来时,少年就对他杀伐果断的作风产生了深重阴影,尤其是首辅大人这些年掌管着朝政从未出过差错,那种运筹帷幄,万事万物皆在他的掌控之中的手段,让小皇帝坚信这世界上没有他做不到的事,就算有那也是他不愿意做。 -- 第34页 保皇党的官员对裴执非常忌惮,时常在小皇帝跟前念叨首辅狼子野心,觊觎着他的皇位,顾卓远听到了怒拍龙案,骂他们放屁,若师兄真想要早就出手了,还用等到他长大? 更何况这皇帝他也不想当啊,只要首辅说一声,他立马退位让贤。 当然,顾卓远怕把这些朝廷命官气吐血了就没人帮他治国了,没敢说出后面的话。 小皇帝难得出来一趟不想早早的回去,厚着脸皮待在首辅府蹭吃蹭喝,心满意足后终于扭捏着说出来自己的目的。 “咳,师兄,近日酷暑难耐,太后已经跟朕多次提到想要去行宫避暑,你看咱们何时出发了好?” 宫中自从传出他有意选后的意向后,各家姑娘借着太后之手频繁出现在他眼前,顾卓远烦不胜烦,便想着去行宫避暑暂时避开选秀。 虽然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但是能避一时是一时啊。 裴执隔着镂空花鸟屏风望了一眼在软塌上小憩的女子,娇小瘦弱,她身子本就没有养好,路上舟车劳累,裴执怕会出现意外,想也没想的拒绝,“邵毅将军不日就要归朝,皇上还是静心在宫中待的好。” “若就他一人当然回来的快,可他率领着五万军队,只能慢慢走,一路上少说也得一个多月。”顾卓远不甘心,在待下去那群贵女能把他生吞活剥了,“师兄再考虑考虑呗,说不定师嫂想去呢?” 裴执犹豫了下,没点头也没拒绝。 傅娇娇小睡了会就醒了过来,她见裴执和他师弟正小声谈着话就没有打扰他们,自己在书架上翻找了几本闲书看。 她看见有意思的就取下来,一本《陆舟游记》,一本名为《初刻拍案惊奇》的探案小说,她铺到桌案上还没看,无意识瞥到书桌上的抽屉似乎被她的衣裳勾了出来。 傅娇娇用手臂撑着自己挪了挪身子,本想把抽屉关上,却看到里面有一个细长的盒子,好奇心驱使她把盒子打开。 是一支白玉簪子。 还是女子的样式,上面简单的雕着两朵梅花。 傅娇娇觉得这个玉簪有点眼熟,她拿起来对着日光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动静被裴执察觉到了,男人面色微凝,豁然起身来到她跟前,他声音涩然,“娇娇.....” 裴执把信烧掉了,却留下了簪子,他怕女子知道自己毁了她心爱的簪子会厌恶他,便一直没敢动它。 “是我的簪子吗?”这个被裴执藏起来的簪子是给她的,还是给别的女子的? 傅娇娇抿了抿唇,想到另一种可能心中微酸。 “嗯。”裴执指尖动了动,轻声应了,眼睛一错不错的观察着傅娇娇,生怕她想起些什么。 一种无形的凝滞气息在空中漫延。 “这是师兄给师嫂做的簪子?”顾卓远探头探脑的过来瞅了一眼,昧着良心夸了一句“真好看。” 第20章 你从不是累赘 空气中僵硬的气氛顿时一变。 傅娇娇捏着簪子松了口气,她重新展开笑颜,欣喜道:“是挺好看的,那我戴上试试?” 明明只是一个破烂的白玉簪,可她见到的第一眼还是会喜欢,心底有一丝苦涩开始泛滥,裴执低敛眉目,牵起嘴角,温声说:“好。” 他动作很轻的将发簪插入女子的发丝里,傅娇娇容貌清艳独绝,十分适合玉器,再糟糕的发饰带在她身上也有种独特的韵味。 顾卓远愣是将这发簪看顺眼了,真心实意的夸赞,“非常适合师嫂。” 裴执冷漠的扫了他一眼,少年不明所以,以为男人吃醋了,不喜欢别的人夸他的女人,他一脸了然,“师兄手艺真好,您和师嫂太般配了!” 俩一起夸他总该是满意了。 傅娇娇有些难为情,脸蛋红红,爱不释手的摸了摸发丝上的簪子,“你什么时候做的啊?” “刚做好,第一次做太粗糙了,改日我再做个更好的给你。”裴执将发簪取了下来,这簪子在她头上实在是太碍眼了,他勉强忍住想摔了它的冲动。 男人还没收起来,傅娇娇就抢了过去,抱着木盒软声说:“既然是给我的,那就是我的啦,你放心我不戴,就收藏着。” 裴执沉默了下,内心愈发憋闷,“嗯,不好看,以后都不许带它。” 傅娇娇轻轻笑了,她觉得裴执好像在害羞,还挺可爱的,“不戴、不戴,我等着你的新簪子!” 小姑娘笑的又甜又软,十分开心,应是丝毫也没有回忆起以前的记忆,裴执心底微松。 大手抚摸了下她的秀发,顾卓远无意识的助了他一会,裴执又考虑了下他的提议,便问:“皇上有意去行宫避暑,你想去吗?” 顾卓远没想到事情还有转机,紧张的看着傅娇娇,眼神像狗狗一样直勾勾的盯着她。 好在,傅娇娇也没让他失望。 “好啊,最近确实太热了,行宫在哪,离京城远吗?”傅娇娇抬眸,挺感兴趣的。 顾卓远欢喜的说:“不远不远,我们坐马车走三天的路就到了。” 啊这,对古代人来说确实不远,傅娇娇有些头疼,她双腿不能动,在路上就是个累赘,想着又要辛苦裴执她就有些不好意思。 裴执心细如发,自然看出她的担忧,“不必担心,皇上出行都会带足随从和御医,不会出事,你从不是累赘,有你在我才能安心。” -- 第35页 傅娇娇心中微暖,重重的点头。 “阿执也是,这个世界上有你实在是太好了!” 她真的好幸运,能够遇到像裴执这样一个温柔善良的人。 .....嘶 太腻歪了,顾卓远甜的牙疼。 * 烈日当头,蝉鸣声一阵一阵,一列列马车从宫道出马,顺着繁华的街道逐渐驰出燕京,骊山的华清宫花繁叶茂,山上松柏长青,壮丽翠秀,无暑又清凉,一辆辆马车停下,官员们跟随着大内总管的安排入住到各自的院子里。 这一趟避暑少说也得一个月,朝政自然也不可荒废,除了皇室众人,一路跟随的官员及其家眷也有不少,尤其是自从皇上有意选后,这些大臣都存了些心思,将自家女儿带来了,这次女眷比往前要多两三倍。 傅娇娇路上就听到许多莺莺燕燕的声音,古代的马车太晃,她晕车,坐了半日就开始脸色发白,身体吐到瘫软,一连三日傅娇娇都被迫窝在马车内,每日灌的药都多了两碗,直到下来马车,傅娇娇才得到解脱。 她是被裴执抱着走进清芜苑的,地上是鹅暖石铺的路,推着轮椅不平稳,裴执心疼她,直接一路上把虚弱的少女抱了进去。 这一幕被不少贵女瞧进了眼中。 裴执积威深重,不少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猝然见到阁老抱着一位女子进了庭院,背后少不得一些议论纷纷。 “那人是谁,竟然这么宠爱妻子?” “那名女子瞧着是不良于行的。”有人看到他们身后侍从推着的轮椅。 有家世出众的贵女认出了裴执,“应是首辅大人,这位何时娶了妻,我等竟然不知道!” “什么?!裴首辅娶妻了?”一群少女乱糟糟的讨论着。 “从未听过消息,如果真娶妻了怎么不告知外界,说不定是个侍妾,所以才偷偷摸摸的来。” “那也是个得宠的侍妾,瞧瞧她光天化日之下还窝在男人怀里,一点也不知羞耻。” 傅娇娇昏昏沉沉,听到些杂乱的声音,眉头颦了颦,缓缓张开眼,她虚弱道:“怎么了?到了吗?” 裴执胸腔震荡了一下,低嗯了一声,抬眸给宋青递了一个眼神。 宋青无声的抱拳,转身来到那群贵女那,冷声驱赶走了她们。 冷面侍卫浑身煞气,贵女们吓的禁了声,这才想起她们还不配把阁老当成谈资,一个个都胆战心惊的行礼告罪。 但是裴执带了一名女眷来行宫的消息却是传了出去。 他们都很好奇,到底是谁家的姑娘入了阁老的眼。 傅娇娇刚住进清芜苑的第二日就有世家女递了拜帖进来。 “夫人,是乐善郡主的拜帖,乐善郡主并不好相处,奴婢帮您推拒了吧?”秀珠轻声提醒。 裴执还留在皇帝那,傅娇娇的精神头好了些,她来到这个世界还没见过别的女子,想了想还是让秀珠请了进来。 “没事,你们都在,她总不能明目张胆欺负我。”傅娇娇并不担心,她在现代也不是任人欺负的性子,不然她一个孤儿也没办法安安稳稳的长大。 乐善郡主是个长相艳丽的女子,浓眉大眼,眼尾处藏着精明,漂亮的有锋芒,红色裙摆翻飞,女子自信的走进来,身后跟了两个侍女,她扫了下四周,然后落到傅娇娇的脸上,眼眸深了深,“冒昧来访,打扰夫人了,小女子是大长公主之女许以彤。” 许以彤在来时就发现清芜苑的地面已经换成了平整的青石路,回廊的木梯也改成了利于轮椅行动的斜坡,屋内的各种布置也是尽量避开锐器,她心下沉了几分,看来裴执对这个女子十分用心。 傅娇娇简单介绍了下自己就请了她落座。 许以彤性子张扬霸道但也有世家女的精明,她捧着茶轻轻呷了口,慢慢与傅娇娇交谈起来,她先是说了些路上的事,又提到自己的生活趣事,过来一会才问:“夫人是哪家的贵女,往日竟是从未见过?” 傅娇娇与她谈的兴奋,想也没想就说:“我家世一般,是商贾之女。” 原身的父母已经去世,她并不想提及,只说了裴执告诉她的关于叔父家的事。 她生活在人人平等的现代,没觉得身世有什么好讨论的。 而且她知道的也不多,也就浅浅谈了下,落在许以彤眼中,就是这个女子心思深沉,处处隐瞒。 她笑容僵硬了一瞬,默不作声的喝了口茶,然后又自然的扯起一抹笑,“说来好笑,当年阁老高中状元时,打马游街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我阿娘瞧着少年郎清隽非凡,就求着先帝给我赐婚,只可惜我当时尚且年幼,与阁老无缘。” “如今阁老已经娶了妻,我就想来看看是哪家的姑娘这般有本事,竟然能让他倾心。” 许以彤十二岁时瞧见那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就此一见倾心,那婚事是她求着长公主去请旨的,长公主抵不住她的胡搅蛮缠就答应了下来,只是少年极其桀骜,不愿被婚姻束缚,更何况他十七岁,她十二岁,俩人相差太多,少年从不正眼看她,即便是圣旨也敢当场拒绝。 燕京城内关于乐善郡主的被拒婚一事足足讨论了三年,许以彤初时的心动到后来已经转化为了怨恨。 她一向众星捧月,何时受过别人奚落。 她自己不好过,便不让别人好过,裴执不娶她,她就干脆让他娶不上妻,暗地里放出了很多诋毁男人的消息,说他手段残忍,嫖 . 娼狎妓,最爱折磨无辜少女,搅浑了数次他的婚事。 -- 第36页 这六年她也过的很畅快,本以为裴执会孤独终老,没想到他竟然不声不响的娶了亲,明明是个瘸子还如珠似宝的护着,许以彤见到高大的男人细心的将女子抱入怀中,一股名为不甘的情绪在她心头蔓延。 她以为,裴执不敢向外声张是怕了她的手段。 现在她知道了,自然要来会一会这女子。 傅娇娇默了,少女在她说完身世后态度就转变了,话里明里暗里暗示她与裴执有一段过往,且一直关系亲密,甚至在讽刺她精于算计,处处瞧不起她。 她握紧了杯子,心头萦绕上烦闷,有一种她的所有物在被别人觊觎的憋屈感。 女子面色沉稳,娇媚柔美的脸若芙蓉花般秀丽清艳,如葱段的指尖摩挲了下杯沿,低低柔柔道:“原来你们认识呀,我都没听夫君提起过你呢。” “我也没什么本事,也不知道夫君喜欢我什么,大概是脸?” “你别伤心呀,你还年轻,就算没有容貌不是还有家世嘛,总会有男的愿意娶你的。” 许以彤神色愕然的看着她,不敢相信有人胆敢当着她的面指槐骂桑说她貌丑,就算有男的娶她也是看中她的家世。 她气的发抖,拍桌站起来,手习惯性要抬起来扇人,秀珠见势头不对极其迅速的扼住她的手臂,“郡主动手前也要想清楚能不能承担的住我家主子的怒火。” 夏蝉也机灵的挡在傅娇娇面前,张开手臂护着她。 许以彤抽回手,狠狠的甩了下袖子,扭头就走。 傅娇娇缓缓一笑,对着气走的人柔声道:“夫君日日看着我,我好无聊的,郡主有空常来找我玩呀~” 第21章 生、生孩子?! 一口气出了,傅娇娇也就没将乐善郡主放在心上,反正也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就算她曾经与裴执有过一段过往,当时裴执没娶她,现在她也更不可能嫁进来。 她用不着跟一个失败者计较。 骊山比燕京要凉爽很多,空气一天也不闷,院子里还有很多凤仙花,夏蝉提议要给她染丹蔻,傅娇娇一直很爱美,她小时候就羡慕班上的女同学可以有一盒子漂亮的指甲油,现在有空闲当然要试试。 裴执一回来就看见她十根手指头被树叶包起来,鼓鼓囊囊的,还有红色的液体泄漏出来,女子纤细白嫩的指根上有几滴鲜红的液体,十分醒目,被丫鬟小心翼翼的擦去。 男人一瞬间就想岔了,他不知道爱美的女子会这般折腾手,还以为傅娇娇十根手指头都受伤了,还用着粗糙的树叶包着。 他迈开步伐,快速走到傅娇娇眼前,凝重的握着她的手腕,“怎么受伤了,拆开来我看看。” “欸,别动!”傅娇娇见他一脸紧张,忙解释说:“是凤仙花,我在做丹蔻,这个要捂一会的。” 裴执神色缓了过来,近了一看却是只是花瓣的汁液,而且小姑娘手上也没有血腥味,倒是甜腻腻的花香溢的周身都是。 他把手松开改为托着她的手掌,少女根根分明的手指染上了淡淡的红,白玉的皮肤下可以看到淡青色的血管,她的手娇小柔软,裴执经常爱不释手的把玩。 男人似乎有些感兴趣,一向冷淡的眸子一直盯着她的手指,“下次我帮你弄。” “好呀,阿执的丹青如何?待会我要在指盖上描些花样,你要试试吗?”傅娇娇保持着两手不动,浅浅一笑。 骄矜又憨态十足。 “好。”裴执含着笑点头。 君子六艺,对裴执来说都不在话下,小妻子笑着给他撒娇,他又怎么会不同意,男人不仅应了下来,还很期待。 一点也不耐烦的等了两个时辰,等拆了凤仙花,他亲自用最细的狼毫笔,蘸取鎏金的细粉给她指尖描绘上花钿,男人的手指骨节分明,执着笔的姿势自带风骨,傅娇娇觉着用这双手来给她涂指甲实在是浪费了。 “阿执的手好好看,应该握着笔在纸上挥斥方遒,或是执着棋子与人对弈,现在给我描丹蔻好浪费。”她惋惜道,但一双莹亮的眼却是一刻也没离开他的手。 裴执眼尾溢出些许笑意,他执着狼毫笔点了点金粉,混着朱砂,抬起手臂轻轻在傅娇娇的眉心点了一个花钿。 “是我平日疏忽了,为娇娇画眉添妆本就是为夫该做的。” 裴执捧着一个铜镜给她看,傅娇娇透过铜镜一眼就看到她眉心精致漂亮的花钿,还有女子羞红的脸颊。 方才她一动都不敢动,心跳和呼吸都好像被扼制住,男人轻描淡写的动作化作额间的那簇瘙痒,勾的她心尖颤动。 又痒又麻。 她捧着脸,脸上的笑止也止不住,“好好看,我好喜欢,谢谢阿执。” 手指也好看,噫呜呜呜,裴执好好啊,一点也不觉的她无聊,陪着她玩闹。 一直到夜晚傅娇娇还捧着手,洗脚时也不舍得蘸湿它,本来就腿脚不便,现在连双手也废了,她一边纠结,一边小心脱下鞋袜,雪白的脚淌在水中,捧着手,忧心的想这颜料也不知道防不防水,就这般弄掉好可惜。 裴执在一旁给她按了按腿,痛觉刺激了她,她皱着眉头,却没喊让他轻一点,现在不忍住将来复健的时候还是要受苦的。 “今日有人来找你了?”裴执本以为傅娇娇会给他诉说委屈,等了一天也没见小姑娘问他什么,他就主动问了出来。 -- 第37页 裴执也很好奇,傅娇娇知道乐善曾与他有过婚约后会不会吃醋? 她现在有没有一丝可能喜欢上他。 “嗯,是大长公主之女许以彤。”少女俏皮的动了动脚指头,木盆里的清水随她的动作晃动,心中庆幸还好她只是腿骨断了,神经没有受损,她还可以站起来。 她神情似是完全不在意,裴执微不可察的皱起眉,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聊得很开心?”男人低沉的声音透着一丝危险。 傅娇娇没心没肺一点也察觉不到,她摇头说,“我与她处不来,她很在意门第,而且....” 傅娇娇顿了顿,眼睫微垂,“她喜欢你。” 她本来是不想说的,这是裴执的私事,她说是裴执的妻子,但其实也是抢来的身份,她又有什么资格呢。 女子心情低落的时候声音会不自觉的放的低软。 裴执想到她真的在介意,眉目顿时舒缓,“你们吵架了?” “嗯,我把她气走了。”傅娇娇叹气,“会不会给你添麻烦啊,她还有大长公主撑腰,若是告到皇帝那儿...” 皇帝肯定会偏袒他的血亲的吧,当初先帝就给他们赐过婚,那这次呢,皇帝会不会在知道她是个废人后干脆让裴执休妻,转而下旨让他们成婚。 想到这种可能,傅娇娇心中猛地一空,抓着床单的指尖突然用力到发白。 “不会,大长公主与当今的关系十分冷淡,乐善郡主也只是得先帝宠爱才有的封号,现今她们在燕京的地位早已不复从前,有我给你撑腰,你怕什么,随你闹,无人敢欺负你。” 裴执试探够了就收回手,不会让他的小妻子再难过下去,主动说了当年的事,“我只在皇宫御宴上见过她一面,那时她十二,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我怎么可能喜欢上,之后我得先帝重用,忙于政务,就再没见过她。” 若不是乐善主动找上门,他都想不起来曾经先帝还给他赐过婚。 至于许以彤散播的那些谣言,当年却是裴执乐见其成的,他幼时身份低微,家中嫡姐庶妹众多,只有他没母亲护着,那些张扬跋扈的丫头日日欺辱他,她们人前乖巧人后恶毒,往往在折腾完他后还会倒打一耙。 接着迎接裴执的是家主狠辣的戒尺。 裴执永远记得,家主毫无理由的偏袒她们,那戒尺打到背上火辣辣,他五脏六腑都是疼的。 很多次的日夜,他都是吐着血,跪在祠堂。 他对女子的抵触从心里也逐渐上升到生理,他厌恶任何少女的触碰,零星的几次肌肤相触都会让他感到头皮发麻,反胃恶心。 裴执高中状元时从无人问津到门罗可雀,无数女子对他蜂拥而上,许以彤散布的那些谣言背后都有他自己的推波助澜。 裴执以为他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孤独一生,不会娶妻,不会生子,孤孤单单的来,孤孤单单的走。 那日,也许是药物压制住了他生理上的厌恶,又或许是少女清澈懵懂的眸子太过可怜,那被他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欲望彻底翻涌上来。 冷清禁欲的阁老从来只是假象,男人本性里的偏执重欲他一项也没落。 他想占有她。 只想与她肌肤相亲,每日与她在一起都越来越欢喜,只有抱着她才会觉得心中缺失的那块地方才会得到满足。 所以他不折手段的将她抢夺过来。 她不爱他,没有关系,他可以用血脉来拴住她,他知道她容易心软,必然不会厌恶自己的孩子。 裴执想要孩子,他想把他孩童时所受过的亏欠都弥补到自己的孩子身上。 如果孩子的母亲能与他相爱就更好了。 “这样啊,那阿执以后会...会纳妾吗?”傅娇娇扣扣手指,看着精美漂亮的指甲,声音有些发苦。 “有你一个就够我受了,我也只想与你生孩子。”裴执淡定地说。 生、生孩子?! 呜。 傅娇娇一瞬间就联想到非常令人羞耻的事,脑海里吃飞醋的想法顿时没了,只剩下一辆辆车在她空荡荡的大脑辗压而过。 她白皙的脸蛋肉眼可见的爆红。 裴执没觉得有什么好害羞的,继续捏完了她的腿,然后顺势捞出她细嫩的小脚,用布巾擦干。 “啊!我自己来!”傅娇娇手忙脚乱的抢布巾。 “腿都摸遍了,脚就摸不得了?”裴执轻笑道,女子本就体型瘦小,脚掌也又小又精致,脚指头圆润可爱,白白的被温水氤氲出健康的粉色,男人一个手掌就牢牢的握住了。 他大手环住她的脚踝量了一下,发现食指还多出一截,男人有些担忧,“太瘦了。” 傅娇娇羞愤欲死,这样显的她好废啊,自从穿越来她就好像成了一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废材了一样,明明上辈子她勤劳又节俭。 果然,安逸的生活能让人变成咸鱼。 “你这样会把我宠坏的。”傅娇娇算是知道为何班上会有那么多蛮横骄纵的女孩了。 裴执对她的照顾不亚于现代父母溺爱孩子,傅娇娇有些患得患失,她觉得眼前的一切美好的像一场梦。 “怎么才算坏?变成一个喜欢撒娇,什么都依靠我的小姑娘吗?”裴执布巾搭到一旁的木椅上,站起身子,弯腰抱她抱上檀木床,和她四目相对,温声道:“我求之不得。” -- 第38页 屋内点着烛火,自从傅娇娇知道这具身体怕黑后,就彻夜里点着蜡烛,暖光照在裴执白玉无瑕的脸上,清隽出尘。 傅娇娇安心的睡着他怀里,她现在越来越习惯男人的气息了,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的坦然若素,男人在一点点蚕食着她的底线。 第22章 我竟然是个穿书者 此次来行宫的女眷颇多,太后有意给皇帝挑个贵女,便选了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邀请各家女眷去朝华园赏花。 傅娇娇身为已婚少妇却也在受邀之列,各家暗地里早已打听清楚,首辅娶了个娇娇儿,却一直藏着掖着不肯让见人,太后也有些好奇,干脆又邀了些贵妇一起来赏花。 傅娇娇看着手中的请帖发愁,古代的宴会她还没有参加过,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流程。 “想去就去,不想去就拒绝了。”裴执看了一眼请帖,不在意道。 他这几日似乎打开了新世界一样,开始热衷于打扮傅娇娇,昨日描眉今日绾发,细长的手穿梭在她的发丝中间,冰凉的触感无意中触摸到头皮,女子乖乖软软的坐在妆奁前,乌黑浓密的眼睫颤了颤。 “要去的。”傅娇娇轻声说:“我总不能一辈子躲在你身后。” 打理家业她暂时没有这个本事,但是女眷之间的人情往来她可以先学着做,她不想一直当个累赘,她也想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裴执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温和,“不要多想,就当去玩玩。” “有哪些不长眼的人惹到你,尽管还回去,你是大晏一品官员的夫人,别人敬你是应该的,若有人敢欺你一分,你就还去十分,出了什么事都有我给你兜着。” 依裴执所愿,最好是不要去,他巴不得小娇妻一辈子藏在屋子里头见不到外人。 但是这样做她会不开心,他好不容易才盼来她的欢喜和青睐。 裴执不舍得让她眼中的希冀破碎。 她还向往着自由,但傅娇娇永远都是他手中的风筝,只要他愿意,他也可以随时收线,将她拥入怀里。 男人强势的话每一句都给足了傅娇娇安全感,她眉眼弯弯,撇去心中的那点犹豫,面上自信起来。 她现在不再是一个人了,也有人站在背后护着她,没什么好怕的。 既然是要去赴宴,自然要打扮的更盛重一点,绾好头发后裴执又给她挑了一副红珊瑚头面,洁白的耳垂缀着金耳坠,一袭鲜艳的红裙。 傅娇娇五官清艳,淡妆浓抹总相宜,再耀眼的首饰在她身上也只是陪衬,裴执从头到尾的把她扫了一遍,看着小姑娘在他手中一点点绽放出动人的美色,心头十分满足。 但一想她这模样就要被别人瞧了去就不由的烦闷。 傅娇娇清澈如水的眸子无辜的看着他,“怎么皱着眉,不好看嘛?” 裴执无奈,“好看,娇娇太好看了,我怕别人抢了去。” 女子娇娇的笑了。 裴执在心中叹气,把傅娇娇抱到轮椅上,临走前不忘叮嘱说:“去吧,不要吃陌生人给你的东西,也不要信陌生人说的乱七八糟的话。” “我是失忆了,又不是变傻了,你放心吧,宴会结束我就回来!”傅娇娇努努嘴,不喜欢他这副把她当成小孩子的态度。 裴执又向秀珠和夏蝉吩咐了一句,“照看好夫人。” 秀珠推着轮椅到朝华园时,那里已经三三两两的聚集了很多闺秀,还有一些夫人带着女儿谈的很是欢喜,她们听到轮椅声,都不约而同的看过来。 谨慎又小心的打量她。 女子穿着精致华贵,融融日光照在她身上,似撒了一层金粉,看起来娇贵又明艳。 过于出色的容貌,一瞬间就把在场的闺秀都比了下去,她们看晃了眼,回神时都不由暗自庆幸,还好这女子已经嫁了人,不然就是她们入宫的劲敌。 一些夫人领着女儿客套的与她寒暄。 傅娇娇也礼貌的回了过去,世家子女的教养都很不错,就算看到了她的腿也只是一扫而过,眼神不会久留。 人都到齐后,众人随着接引的姑姑行至水榭,见到太后,齐齐行礼,只有傅娇娇端端正正的坐的轮椅上,简单的拱了手。 太后给众人赐座,有两排宫女出现一一给她们倒了杯茶。 “这位便是裴夫人吧?”太后的目光扫了一圈,落在傅娇娇的身上,“哀家还是头次见到这么标志的人儿。” 太后的身侧站着许以彤,大长公主是太后的亲女,虽然先帝没了,但太后对亲外孙女也是极其疼爱的,这次也是随了乐善的愿将裴夫人邀请了过来,少女俏生生的立在她身边,面色有些不大好看,太后拍了拍乐善郡主的手,让她先镇定下来。 眼神示意她莫要心急。 傅娇娇无论如何也是内阁首辅的妻子,不是她们可以随意出手的对象,首辅这些年来权倾天下,便是她们也不能动他的人。 暗中引导人排挤她却是可以做的。 傅娇娇看见了俩人亲密的动作,许以彤的样貌与太后有三分相似,尤其是眼睛,如出一辙的丹凤眼,眉宇含着隐晦的傲气。 女子淡淡的笑了下,从容得体的回了话,“太后严重了,在座的闺秀各有千秋,瞧着比我这病殃殃的身子要养眼多了。” 太后有意将她们比个高下,傅娇娇便不轻不重的挡了回去,本来对她有些敌意的姑娘,瞧见她瘦弱单薄的身子,还有不良于行的双腿果然没有再介意了。 -- 第39页 许以彤见她一点也不为所动的模样,恨的牙痒痒,周围的少女不甘寂寞,她们来赴宴可不是为了看首辅夫人的,一个个都上前讨好太后和乐善郡主。 恭维的话不要钱的撒出来,乐善郡主渐渐消了气,见着孤孤单单坐在角落喝茶的傅娇娇内心更加得意。 水榭的木栏杆旁摆着各色娇艳的花朵,白色的纱帘挂在四周,随着风缓缓飘荡,清凉舒爽,没人烦傅娇娇她也乐得清闲,自己捧着茶让秀珠推着她随意走走。 她手搭在雕花栏杆上,眺望着池塘里盛开的荷花,一朵接着一朵满当当整个池子都是,便与秀珠和夏蝉闲聊,“荷花有这么多,下头的莲藕应该不少。” “如果能采点就好了,晚上我们可以吃糖莲藕,还可以炸莲藕盒子,凉拌了也好吃。” “对对对,还有糖醋藕片,糯米莲藕,莲藕排骨....不仅莲藕能吃,荷花裹上面粉炸了也好吃,还有荷叶,可以做叫花鸡!”一旁有一道陌生娇俏的声音欢快的回应她,说着说着她自己还咽了咽口水。 傅娇娇转头,见小姑娘脸蛋圆圆,穿着鲜嫩的绿色衣裙,非常富有朝气,神情稚嫩单纯,一眼就让人心生好感,她笑着问:“你是谁?” “我叫周玲,是勇毅将军之女。”周玲乖巧道。 傅娇娇觉得这小姑娘一定很爱吃,便把随身带的莲子糕递了一块给她,“你怎么不去太后那,反而躲到这儿来?” 小姑娘果然欢天喜地的接着,两手捧着,跟小仓鼠一样小口小口的啃,“我又不想进宫当妃子,就没去凑热闹呀,若不是太后娘娘指名点姓的要我来,我才不会来呢。” 原来这是给皇帝选妃的宴会,傅娇娇若有所思,周玲、许以彤...她莫名觉得这些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可是原身似乎也并不认识她们。 周玲连着吃了三块,才心满意足的捧着茶,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淡淡的苦茶在她手上也喝的有滋有味。 小姑娘爱吃,话也极多,边喝着茶边跟她诉苦,说那些世家女一个个都是表面精致其实性子都倨傲的很,她每次鼓起勇气邀请她们一起出去玩时,她们都对她很是嫌弃。 “那你都是邀请她们去哪儿玩啊?”傅娇娇也奇怪,这小丫头还挺可爱的,性格也讨喜,没道理会交不到朋友啊。 “就是一些酒楼茶肆呀,每次都是我主动邀请的她们,连最贵的云香楼也去了好几回,还都是我掏的饭钱,可是她们跟我吃了几顿就再也不联系我了。”周玲很是沮丧,她每次都是兴冲冲的给她们分享自己最爱吃的。 可也没见她们多高兴,次数多了她也不乐意贴她们的冷脸了。 “噗。”傅娇娇笑着摇了摇头,“那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些跟着你吃吃喝喝的姑娘变胖?” 小姑娘都爱美,尤其是古代的贵女对身材的管理更加严格,傅娇娇一眼望过去,也就眼前的女孩有点圆润。 周玲想了想,小脸纠结说:“好像是长胖了,但是我阿娘说了,胖了好看呀,她们瘦的跟竹竿一样,肯定不好生养。” “哈哈哈!”这会傅娇娇彻底被逗笑了,捏了捏她可爱的小圆脸,“你好可爱啊,你阿娘说的对,她们不跟你玩是她们没福气。” 小姑娘呆呆的不动,圆溜溜的眼睛倒映着笑的明媚灿烂的女子,耳朵烫烫的,她小声呐呐道:“姐姐也可爱,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子了,比我阿娘还好美,要是再胖点就好了。” 她刚说完,就捂着自己的嘴,往常她这样说的时候,那些姑娘就会一瞬间变了脸色,再也不搭理她了,周玲很喜欢这个亲切的漂亮姐姐,不想让她讨厌她。 傅娇娇觉得她很实诚,她认同的点了点头,“我也这样觉得,不过我身体不好,要长胖得慢慢养。” 周玲正伤心着听到这话,立马恢复过来,兴高采烈道:“那以后我再去云香楼了喊上姐姐,我请你吃大餐,保证把你喂的胖胖的!” 俩人投缘的聊了很久,直到宴会结束了还有些意犹未尽。 傅娇娇要回去的时候,小姑娘还亲亲热热的帮她推轮椅,周围还有零星的几位姑娘。 周玲乐呵呵的,没有注意,轮椅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那位姑娘踉跄了一下,扶住一旁的假山,转过身来,冷冷淡淡的看着她们,“腿不能动,眼睛也看不见吗?” 话里的嘲讽连单纯的周玲也懂,她一脸不高兴,本来还想给她道歉,立刻鼓起了脸,“陆凝玉,你太没礼貌了!” 陆凝玉..... 这名字好耳熟,傅娇娇用力的想了想,又瞅了一眼身旁名叫周玲的小姑娘,脑海里闪过一道电光,她嘶了一口气。 她上高中时,班里经常有人偷偷带言情小说过来,那时候大家都是一起分享着看的,她记得有本古言小说的女主就是陆凝玉,如果只是这一个名字相似,她还能觉得是意外。 但是.... 傅娇娇想起来了,许以彤、周玲全都是这本书中的恶毒女配! 她顷刻间呆若木鸡,脑海里密密麻麻的卧槽刷屏。 我竟然是个穿书者???! 第23章 娇妻粘人,吾心甚悦 陆家是书香门第,陆凝玉自幼有文学大家教养,是京中有名的才女,虽有些清高却也不会看不起身份低微的人,过于良好的教养让她格外厌恶言而无信,见异思迁的小人,尤其是那些爱慕虚荣的女子。 -- 第40页 这种不知廉耻,不自爱的女人,根本就不配得到霍深的喜欢。 “裴夫人你以为你改了名字就可以丢掉过去的一切了吗?”陆凝玉看着她,冷笑一声,“以色侍人,终不长久,你早晚会被首辅厌弃的。” 傅娇娇莫名其妙,她不过是撞到她,陆凝玉就要诅咒她会被裴执抛弃,再好的修养也让她生起了火气。 “你认识我?”傅娇娇敛眉,难道原身与女主有仇? 书里曾写过,女主非常敬佩她师兄,她师兄是裴执,所以....女主在遇到男主前,喜欢的人是裴执? 原身与她是情敌? 傅娇娇乱糟糟的想了一通,陆凝玉却嫌弃道:“不认识。” 裴执将傅娇娇的消息藏的严实,没人知道他娶妻,自然就不知道傅娇娇从何而来,陆凝玉从霍深身边下手,想查到他从教坊司中接出来的那位姑娘是谁并不难,她有那个人的画像,一眼就认出了今日的裴夫人正是让霍深念念不忘的抚樱。 抚樱是谁? 那可是教坊司里的头牌,裴执不敢让她出来,是嫌弃她身份卑贱还是怕有人认出来他的妻子是名妓? 更或是,怕她四处留情,给他难堪? 陆凝玉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有些嫌恶的想。 这态度,肯定是认识的,不过原身与陆凝玉应该是没有见过面。 傅娇娇看她的目光也有了些敌意,她扬起下巴,“刚才撞到你是我不对,但是我与夫君感情如何,关你何事,还是说你嫉妒我嫁的好?” 至于她的前半句,傅娇娇听不懂,但是裴执没提过她改名字的事,应该不是什么大事,现代还能改名字呢,古代就不允许了? “就是就是,关你什么事!你就是嫉妒傅姐姐!”周玲瞪着眼睛,附和说。 陆凝玉脸色一变,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色厉荏苒道:“谁嫉妒你了!你以为你嫁的有多好,裴执生性阴鸷,喜怒无常,死在他上的人数都数不清,你们俩个一个恶毒,一个祸害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最好永永远远在一起!” “你胡说!” 别以为你说我们永远在一起我就会原谅你! 傅娇娇简直气炸了,她也不是没被人劈头盖脸的骂过,但是听到别人骂裴执她就觉得比骂她自己还令人生气,“裴执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最善良的人,他连一只鸡都没有杀过,怎么会主动杀人,肯定是那些人罪有应得!” 傅娇娇有初恋滤镜在,自然觉得裴执千好万好,在她心里裴执就是天上清冷孤高的月亮,是比水晶还要剔透冰清玉洁的人,谁要是敢骂他她就跟谁急。 陆凝玉:“.....”好恶心。 裴执那张冷若冰霜的脸确实很能唬人,当年他刚拜她父亲为师的时候,陆凝玉也喜欢追在少年身后,她从小就漂亮,哪个男孩见了都会对她心生好感,只有师兄对她避之不及。 陆凝玉小时候不服气,故意把风筝挂树上,等裴执走到树下的时候,她跳下来摔到他身上,她那时候还小根本不重,树也不高,本来是一点事也没有的。 谁知道,少年一瞬间黑了脸,嫌恶的看着她,大手跟铁一样箍住她的脖子,他差点掐死了她,走的时候还拿手帕擦干净自己的手,仿佛她陆凝玉是一个脏东西一样,时隔多年陆凝玉始终记得这场羞辱。 她也一直对外头的传闻深信不疑。 “对!是他们罪有应得!”周玲也听说过首辅的名声,但是她跟傅姐姐是好朋友,她当然要向着好友,自然跟着斩钉截铁道。 “你....!”陆凝玉恶心的够呛,脸蛋憋成肝色,气闷道:“你最好永远缠着裴执,若是哪日我知道你又回到——哗——身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她的话说到一半,身后突然有人喊了她一声,“凝玉!” 傅娇娇一时没听她说的是谁。 “回到什么?”她颦眉不解。 陆凝玉却已经转身离开了,周玲听清了她张口想回答她,秀珠急切地拦了下来,“周姑娘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周夫人应该等的急了。” 夏蝉也紧张的说:“是啊,时候不早了,我家夫人用药的时间不能耽搁。” 周玲懵懂的点头,“啊,好,那傅姐姐明日我再来找你玩啊!” 傅娇娇朝她挥挥手,“好。”见她蹦蹦跳跳的走就又嘱咐说:“慢点走,别摔着了!” “我省的啦!”周玲笑嘻嘻的回。 人走了,秀珠和夏蝉才放松下来,慢慢推着傅娇娇往回走。 * 另一头,裴执刚把傅娇娇送走,就有小太监来清芜苑传话,说皇帝邀他一起商议政事。 什么商议政事,顾卓远何时这么勤勉过,不过是拿他做筏子挡住太后催促,躲过这次赏花宴,裴执心知肚明,左右无事,他就应了下来,正好再去鞭策一下皇帝。 皇帝叫来的人不少,他拍挨首辅的骂,干脆又多叫了几个大臣,办了个小型的流觞宴,这样师兄看在人多的份上也能给他几分薄面。 虽然这场流觞宴让本就拮据的顾卓远着实肉疼了一番。 此宴不论政,只谈家事,众位大臣说着说着就提及了近日听到的一件大事。 勇毅将军举起酒杯对裴执道:“还未曾恭喜首辅成亲,老夫敬你一杯。” 裴执穿着常服,修身的长衫飘逸俊美,他闻声举起酒杯一口饮尽,宽大的袖口垂落,说不出的洒脱出尘。 -- 第41页 “多谢。”声音依旧清凌凌的,但态度出奇的温和。 众人了然,看来首辅是真的很重视他新娶的娇妻,随后纷纷举杯道喜。 连着一圈敬了下来,男人都稳稳的端着酒杯,顾卓远手撑着下颌,轻啄两口酒,啧啧称奇,他都不知道从不近酒水的师兄竟然这么能喝。 直到轮到了探花郎,他身侧的同僚见他久久没动,小声提醒,“霍兄,到你了,快站起给首辅大人敬酒。” 霍深捏着酒杯的动作一紧,众人的视线都落到了他的身上,他一直僵持着不动,四周慢慢静下来。 裴执剑眉一挑,敛去眼底的冷意,声音低沉凛冽,“不必了,本官醉了,若再多喝一些夫人就该生气了。” 说着他把杯里剩余的酒水倒掉。 任谁也能看到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 有胆子大的大臣起身打了个圆场,“哈哈哈,没想到阁老也惧内,叫我说,这女人不能一味的宠,偶尔也要适当的管教一下,不然就会给你蹬鼻子上脸,处处管着你。” 裴执眯了迷眼,轻轻一笑,“无碍,娇妻粘人,吾心甚悦。” 霍深闻言心中一堵,握着酒杯沉默的一杯一杯的灌。 裴执回到清芜苑时,傅娇娇刚刚喝了今日份的药,她皱着眉捂着胸口,难受的想吐,男人见她这个模样,下意识摸了摸胸口,掏出一包糖,笑着给她,“吃颗糖就不苦了。” 傅娇娇捏了一颗,还没吃,却闻到了男人身上明显的酒味,她耸起鼻头轻轻嗅了一下,“阿执你喝酒啦?” 男人笑着点头,面上并不显醉意,声音却与往常不同有些含糊的闷闷感,“吃糖,快一些。” 傅娇娇吃了糖,甜味在舌尖化开,她向男人招了招手,裴执挪了挪步子,凑近了一些,眸子明明还是冷静的,但神态却透着迟缓。 “你醉啦?”傅娇娇纤细的手指头抬起戳了戳他的额头,有些好奇又有些说不出的窃喜。 裴执这个样子好乖呀。 男人摇了摇头,咬着舌头说:“没醉,还认得娇娇。” 傅娇娇捂着唇笑,眼睛弯成了小月牙,水盈盈的十分好看。 “有人欺负你吗?”裴执大手一捞,像抱小孩一样把傅娇娇抱在怀中,拆了她头上麻烦的头饰,任女子一头乌黑顺滑如绸缎的秀发披散下来,他爱不释手的摸了几把。 “没有”傅娇娇摇头,想了想说:“我今天遇到了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我很喜欢她....” 她还想继续说一说,男人的手搭在她的腰上,轻轻掐了一下,温凉如玉的温度透过单薄的布料轻易就能感受到,裴执拧着眉,严厉批评说:“不许喜欢别人,你是我的!” 他掐住了傅娇娇的痒痒肉,小姑娘咯咯的直笑,“好嘛好嘛,是你的,只是你的,快松开手。” 裴执又捏了两下才松手,用下巴蹭蹭傅娇娇,继续问:“还有没?” “唔....还遇到了一个叫陆凝玉的人,她好奇怪啊,说我改了名字,一边骂我们,一边又祝我们长长久久,我看她的样子似乎跟你很熟悉,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傅娇娇沉思了一下,还是决定问一问。 裴执的表情微微凝固,薄唇抿直了些,过了一会才垂下眼睫,神色迷茫又可怜的说:“只是师妹,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不要信她的话,外头的人都骂我,娇娇我只有你了。” 傅娇娇从没见过他这副脆弱的样子,她这一天也听到了很多对裴执谩骂的话,自己都要气死了,那么被骂了这么多年的裴执该如何想。 她越想越心疼,抱着人不撒手,“嗯,我不信别人,我只信你。” 陆凝玉一定是对裴执恨屋及乌才会讨厌她,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来让她误会,她才不会如她的愿呢。 裴执手掌用力的掐住她的腰,眼睛十分清明,在傅娇娇看不见的角度,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第24章 修罗场 昨日裴执喝醉了酒,今早醒来的时候头还闷闷的,身体异样的沉重,他张开眼,撑着脑袋坐起身子。 身侧的人轻轻‘呜’了一声,傅娇娇也醒了过来,含糊着说:“阿执你压着我头发了。” 裴执轻轻挪开手臂,道一声:“抱歉。” 裴执不喜欢喝酒,他很难喝醉,喝的越多,思维就越是清晰,但是身体却会越来越失控,大脑无法掌控身体,这对他来说并不好。 “你昨天喝醉了,还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了吗?”傅娇娇拢了拢头发,扭头一双小鹿眸软糯糯的盯着他。 他记得一清二楚,小姑娘以为他醉了比往日大胆了不少,缠着他让想听他讲故事,裴执不会,只好把曾经办案时遇到的事讲一讲,他说的平铺直叙,一点也没有意思,小姑娘不满意,继续折腾他。 乌发散在肩后,随着她的动作都缠绕到了他的膝盖上,周身都溢着甜软娇糯的香味,明明是他喝了酒,怀里的人白皙的脸颊却泛着诱人的粉,红唇张张合合,男人阖上眼,干脆利落的把人压在身下,狠狠的欺负了一下。 酒不醉人人自醉。 “不记得,我做什么了?”裴执微歪了下头,露出修长的脖颈,这样略显萌感的动作在他做来也潇洒俊逸的很。 他若是还记得,小娇妻就该害羞了。 “你自言自语了一会就睡着啦。”傅娇娇暗自庆幸,胡扯了一句。 -- 第42页 裴执眼尾溢出笑意,穿好衣裳,叫了丫鬟进来。 裴执要去上朝,傅娇娇又眯了一会才起身,用过早膳,她坐到院里的小亭子里乘凉。 她捏着团扇,慢慢回想上辈子看过的那本古言小甜文的剧情,她看小说都是一目十行,很多剧情已经记不清了,所以遇到乐善郡主的时候才没第一时间想起来。 傅娇娇抿了口茶,把脑海里的信息整合了一下。 书中以女主为视角展开,陆凝玉的家世才情都极好,因为是书香门第,家中对子女的约束很严格,她又是一个爱热闹有胆识的人,喜欢偷偷扮做男装出来玩,然后就遇到了有些落魄的新晋探花郎。 陆凝玉欣赏他的才华,不仅与他称兄道弟,还拜了他为师,男主在她暗中帮助下步步高升,陆凝玉也暗生情愫,在恶毒女配许以彤的算计下,女主掉马,俩人真情实意的互诉衷肠后成功在一起。 剧情到这里自然要再升华一下,男主还没有功成名就怎么能算结束。 之后不久,民间就出现了一群叛军,反派虐杀了无数皇室中人,男主用计毁掉了叛军的粮草,在反派刺杀皇帝的时候救了皇帝一命,皇帝感念其恩,提拔他为内阁首辅,而陆凝玉也成了大晏的第一夫人。 暖风徐徐吹过,傅娇娇捏着团扇磕了磕鼻梁,面色有些苦恼,男主叫什么来着? 唔.....想不起来了。 算了,不重要。 重要的是,男主成了内阁首辅,那她的裴执怎么办? 书中对前任首辅的着墨很少,傅娇娇只记得似乎是名声不好,正式的剧情也只有在书的后期,裴执卡过男主一次升迁,内阁成员有能者才能成为首辅,在众人的推举以及皇帝的偏爱下,男主成功登上了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而前任首辅就此卸任,退隐消失。 傅娇娇太难过了,她比谁都要清楚裴执的辛苦,天未亮他就要上朝,下了朝还要改半天的公文,每日都矜矜业业,就算这样还要被人唾骂,还不得皇帝喜欢。 这样好的裴执却只是一个炮灰,而前任首辅的妻子更是书上提都没有提过的背景板。 傅娇娇真情实意的酸了,她讨厌男女主,等裴执回来了,一定要告诉他离男女主远一点。 她正想的出神,听到了门口响起一道高声的呼喊,少女声音清脆如黄鹂。 “傅姐姐,我来找你玩了!” 话音落下,一身粉嫩衣裙的小姑娘提着裙摆,快速奔跑过来,身后还有几个丫鬟喘着气跟着。 人一多,亭子里就热闹了起来,周玲还念着昨日未吃到的莲藕,眼巴巴的看着她,想要傅娇娇陪她一起摘莲藕,并承诺说:“我家厨子手艺可好啦,等做好了菜我就给姐姐送一份过来。” 傅娇娇拿团扇拍拍她的头,眼里含笑,“去倒是可以,不过我的身子可下不了水。” “没事没事,姐姐在一旁看着就行!”周玲拍拍胸脯,保证道:“我可擅长采莲藕啦!” 傅姐姐看着就是病弱西施,就算她腿完好无损,周玲也不敢让她下水。 荷花池很大,她们寻了一个僻静的地方采莲藕,傅娇娇坐在岸上,周玲光着脚丫子,弯腰在泥里摸了半天才挖出来一只莲藕,小姑娘傻乎乎的朝她笑,白皙的脸蛋上擦上了一些泥巴。 活泼又阳光。 傅娇娇看着清澈见底的湖水,也有些心痒难耐了,她好久没下地走路了,都忘了脚踏实地是种什么感觉。 周玲忙活了半天,没一会傅娇娇的脚边就堆满了大小不一的莲藕,还有一些鲜嫩的莲蓬,傅娇娇抱着一颗,闲暇无事掰着吃。 新鲜的莲子又嫩又甜,傅娇娇喝贯了苦药,对莲子的那点甘苦完全感觉不到。 一个不注意,一整颗莲蓬就吃完了。 夏蝉小声说:“夫人莲子寒凉,吃多了对肠胃不好。” 傅娇娇及时收了手,转而拿起一朵大荷叶撑着挡住阳光,给了身边的人一人一个,日头逐渐移到正中,越来越晒了,傅娇娇怕把池塘里白生生的小姑娘晒成小黑妞,就将人喊了过来,“周玲快回来,已经够了,别摘了!” 本来就胖乎乎的,千万别黑了。 周玲怀里抱着一大摞,淌着水慢慢的往回走。 上了岸才发觉采的莲藕太多了,她们根本抱不过来,只好派个下人去推个小木车过来,她们先躲在阴凉地等着。 傅娇娇沾了点清凉的湖水给她擦了擦脸颊,周玲个子不低,她蹲下身子乖巧的扬起脸,“姐姐对我真好,如果你是我亲姐姐就好了,我家中就我一个人,阿娘也不说再给我生一个弟弟妹妹。” 小姑娘眼睛清澈明亮,稚嫩的声音里尽是惋惜。 傅娇娇也在想,若是她有个姐妹照应着就好了,周玲是勇毅将军的独女,家人里都把她当成宝贝疼,为了给她选个处处都好的如意夫君就挑上了男主,两家有了个口头上的婚约。 书上曾描写过,男主的外貌很招女孩喜欢,连心高气傲的乐善郡主见了也一眼心动,乐善郡主喜欢他自然要铲除周玲,她把周玲当个乐子,一边给她说探花郎有多好,喜欢粘人活泼的姑娘,一边又利用周玲给陆凝玉下绊子。 男主对周玲烦不胜烦,周玲傻乎乎的听许以彤的话在皇宫宴会上给男主下了药,无意中成全了男女主,而周玲却被许以彤算计的失去了清白,最后事发后削发为尼,一辈子躲在尼姑庵里。 -- 第43页 可眼前的小姑娘还是一个懵懂的孩子,她才十五岁,花一样娇嫩的年纪,傅娇娇怎么忍心叫她落到那样的下场。 她那么爱吃,在尼姑庵里可能吃好喝好? 傅娇娇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头,把她凌乱的发丝整理了一下,“我也很喜欢你这个妹妹。” 她笑的很暖,乌黑清澈的眼睛里有着柔光,斑驳的阳光从树叶中间穿透出来,铺天盖地的洒在她的脸上,眉眼精致如画,神态宁静又柔媚。 霍深走到湖边,隔着盛开的满池荷花,久久挪不开眼。 他不敢惊扰了她们,唯恐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影,人不在身边的时候,他还能勉强压制住思念,可真见着了,心头的那点念想就如泉水喷涌而出。 他没敢动,有人却先一步接近了坐在轮椅上的女子。 一身湖绿色直缀的儒雅公子兀自出现,朝傅娇娇问了好,“没想到再见你已经嫁给他人,近来可好?” 这个人好像跟原身认识,傅娇娇一下子就懵了,她不知道该作何态度。 秀珠移步上前,镇静的行了个礼道:“见过唐世子。” “唐明意你来做什么?”周玲认识的世家子弟不少,她见来者不善,插着腰问。 唐明意? 这不是女主青梅竹马的忠犬男二,他怎么跟原身扯上关系了? 傅娇娇抿了抿嘴,卷翘的睫毛煽动俩下,没有冒然出声。 做什么? 唐明意没什么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人,余光瞥到不远处朝他做手势的陆凝玉,满心无奈,霍深就在对面,陆凝玉不想让他们这对旧情人联系上,央求他来拦住人。 只是一个小忙,帮一帮又无妨。 唐明意垂眸,声音温润如玉,“只是来看看老朋友,我们也算相识一场,还未恭喜你已经成为了裴夫人。” 早知凝玉会喜欢上霍深,当时他就不会拦着霍深娶抚樱了,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便也不会闹的这么僵硬。 夏蝉一脸慌张,想推着傅娇娇离开,声音害怕的轻颤,“夫人,咱们回去吧?” 她知道唐世子是霍深的好友,害怕她家姑娘看见他们想起以前的记忆,在教坊司里的回忆并不好,这些日子,她看着姑娘开心了不少,私心里也不想让她回想起来。 傅娇娇听的云里雾里,手紧紧的扣着轮椅扶手,她误会了唐明意的话,还以为原身与男二有过一段感情。 不可能啊,书里根本没有这一段,忠犬男二又怎么可能喜欢上别人! 霍深却是再也等不了了,直奔过来,“傅茵别走,我有话要跟你说!” “傅yin?”是在叫我? 女子抬眸看他,目光十分陌生,男人相貌出色,身形高大,看着她的目光小心翼翼的,似乎怕惊扰了她一样,傅娇娇很确定,这个人叫的是她。 可是,他是谁? 周玲一脸狐疑的看又出现的人,她没在世家子弟中见过他,扯了扯傅娇娇的袖子,小声问:“傅姐姐,他是谁啊?” 傅娇娇六神无主地摇了摇头。 夏蝉和秀珠对视了一眼,看的出自家夫人并没有受到刺激突然恢复记忆,暗自上前,挡住他们的目光。 “霍深,你答应过我,不再喜欢她,会忘了她的!”眼看事情的发展超出她的预料,陆凝玉急切的跑出来,拉住霍深的衣袖,眼底盛着悲伤。 满脸问号的傅娇娇突然怔楞住。 霍深......! !!! 她想起来了,霍深是男主啊!他怎么也喜欢原身?!! 傅娇娇目瞪口呆,惊的手里的荷叶都掉了,她万万没想到原身竟是一个脚踏好几条船的渣女! 裴执下了朝却没见到人回来,问了下人才知道,是周家的姑娘把傅娇娇喊出去玩了,他眉心折了折,觉着这几日他对傅娇娇还是太纵容了,腿都没好利索就这么能跑。 心都跑野了。 裴执摸了摸佛珠子,回来没有第一时间见到人,心头不太高兴,他淡声道:“带我去找夫人。” 随从小心应是。 他们到时,陆凝玉还在一脸警惕的看着傅娇娇,“裴夫人,你要是还有点廉耻心,就不要纠缠别人的未婚夫,我劝你做人要善良!” 无意中走到这里的魏盛邱听到这话,心底涌出淡淡不喜。 接教坊司的抚樱出来是经的他的手,魏盛邱不明白好友为何会那么喜欢一个□□,自然好好查了一下,这才知道原来好友这些年竟是一直靠着女人的钱才考上的功名。 那时魏盛邱就对霍深颇有微词,只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也不好说什么,他帮了他们一把,本希望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可他却是低估了霍深的野心。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陆姑娘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不要妄自定义的好。”魏盛邱朝傅娇娇拱了拱手,和善道:“傅姑娘,好久不见。” 傅娇娇:“......”这是谁?怎么又来一个?? 裴执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后,他用力的握着佛珠,眼里的温度一下子降到冰点,寒声呢喃:“娇娇.....” 傅娇娇僵硬的扭头。 .....啊啊啊救命,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还能活下去吗? 第25章 一更 傅娇娇咽了咽喉咙, 干巴巴道:“阿执,你怎么过来了?” -- 第44页 裴执脚步轻轻的,傅娇娇却觉得他每靠近一步都像是踩在了她的心尖上, 男人的下颌紧紧绷着,看着她的眼神晦涩不明, “娇娇怎么会和他们在一起?” 被迫成为海王的傅娇娇觉得自己翻车了。 可是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和周玲在这里采莲藕, 本来就要回去了, 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都凑到我身边。”傅娇娇心脏紧缩着, 她害怕裴执会误会。 指尖不自觉在轻颤,眼尾逼出了一丝红意,她轻轻拉住裴执的衣袖, “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你信我,好不好?” “哼, 你听听, 她现在要跟你撇清关系,你还要袒护着她, 她根本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陆凝玉咬着牙道。 陆凝玉只知道是霍深想尽一切办法把抚樱从教坊司里接了出来,为此还与多年好友闹崩, 一个妓 . 女想要脱离苦海谈何容易,可抚樱不仅不知道感恩,反而在落籍后转身爬上了师兄的床。 他们一定是被她可怜无辜的模样给哄骗了! “没关系,没关系, 阿茵你不想认我要不要紧, 我只要知道你还好好的就行。”霍深以为她还在怪他,苦涩的说。 傅娇娇听了心中不禁一虚,男主好像是对原身情根深种的样子啊。 原身真牛逼, 连男主的感情都敢玩弄。 但是她不是原身啊! 你只要咬定失忆就行,没事的,傅娇娇你能行,别怕稳住! 她歪了歪头,轻声问:“你是谁啊?我不叫傅yin,你认错人了吧?” 没错!只要我不承认,原身的锅就甩不到我身上! 女子面色是纯然的疑惑,霍深才发现她看着他的眼神极为陌生,没有爱没有恨,也没有复杂隐晦的悲伤,一股凉意从脚底攀爬到了心头,他勉强一笑,“阿茵你不要跟我开玩笑。” 裴执突然握住傅娇娇的手,双手穿插交握,亲密的十指相扣,“她确实没骗你,她失忆了忘记了以前的一切,你若是为她好就不该来打扰她。” “娇娇,我们走。”裴执突然冷静了下来,转身推着轮椅回去。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现在得知傅娇娇并没有想起一切,再见到霍深也把他当做了陌生人。 这很好。 男人心里吊着的那口气缓缓放下。 傅娇娇朝周玲挥挥手,示意她也回去,然后在裴执冷淡的目光下,乖巧的将手叠在一起放在膝盖上,朝他甜甜一笑,实际心里头也虚的很。 好在一路上,裴执都没有质问她怎么跟那么多男的有关系。 傅娇娇发誓,她以后再也不敢随意出门了,谁知道还会碰到什么妖魔鬼怪,这个书中世界太可怕了! 霍深僵在原地,不敢置信,傅茵竟然真的将他忘了,怎么可能,傅茵那么爱他,甚至能为他付出生命,他突然哈哈一笑,“不会的,不会的,这不是真的。” 声音凄凉又苍然。 魏盛邱倒是觉得这样很不错,教坊司里的抚樱早在她为了出来快丢掉性命的时候就不存在了,现在忘记一切从新开始,又有一个全心全意对她的丈夫,对她来说是一件很好的事。 “霍深做好你自己,你想要的既然已经得到了,就不要再有多余的妄想,不然会害人害己,终会失去一切。”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魏盛邱放下一声忠告就转身离开了。 霍深被定在原地,他想要的,他想要的是什么? 高大的男人突然潸然落泪,他最想要的珍宝,早已被他弄丢了。 唐明意沉默的看着悲痛悔恨的男人,半响才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记得你与抚樱马上就要成亲了,为何她会嫁给阁老?” 他的模样显然还对抚樱有情,而不久前霍深连升两级官职,很难不让他多想。 霍深一字未解释,而是说:“我想静一静。” 见他抽身离开,陆凝玉瘪了瘪嘴,帮他说:“还能是什么,肯定是那个抚樱嫌贫爱富。” “凝玉!”唐明意看着她像个不懂事的孩子,声音加重了几分,“霍深没你看到的那么简单,他还未向陆家下聘礼,你就把他当未婚夫还知不知羞。” 唐明意是常宁侯世子,与陆家府宅毗邻,他与陆凝玉从小相识,看着小姑娘一点点长大,对她有非同一般的情谊,只是小姑娘不懂,他以为他可以慢慢等,却没想到被别人捷足先登。 陆凝玉变了变脸色,“不用你管,反正我就要嫁给他!” 她扭头就走,唐明意只好追上去。 在角落里围观了全场的周玲右手握拳,敲了敲左手掌心,“我明白了!” “唐明意喜欢陆凝玉,陆凝玉喜欢霍深,霍深喜欢傅姐姐!但是傅姐姐已经嫁人了,与首辅大人恩恩爱爱,所以他们出现在这就是想要破坏傅姐姐与首辅大人的感情,至于那个讨厌霍深的人,应该是跟我一样是看戏的!” 周玲美滋滋的,觉着自己好聪明,她看的目不转睛,觉得他们的爱恨情仇比她之前喜欢戏曲还要好看。 她手里捧着一小摞莲子,咔吧咔吧的磕着,这样边看边吃,莲子都好似更香了,没一会,推着小木车的随从姗姗来迟,他们一起把地上堆着的莲藕放放上去。 晃晃悠悠的推回周家住的小院子。 * 回到了清芜苑,屋内点着清冽浅淡的香,明亮的光线从窗格透进来,白瓷玉瓶映衬的男人俊美的脸庞清隽疏离。 -- 第45页 裴执与傅娇娇正面相对,男人直视着她,盯着她看了很久,才慢慢道:“娇娇不要乱跑,你双腿还没有好全,遇上意外我没办法顾及到你。” 声音温温和和,并没有发怒的征兆。 他没有开口质问,而是温声细语的叮嘱,傅娇娇不仅没松口气,反而更觉得愧疚了。 她眼中含着细碎的光,脆弱又无辜,指尖已经掐进了肉里,傅娇娇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 她低垂着头,“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出去了。” “那些人,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傅娇娇嘴里涩然,勉强笑道:“你知道的,我失忆了,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她想要好好解释,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她心里乱成了一团,傅娇娇很在意男人会怎么想,女主骂她不知廉耻,是不是原身真的有好几段感情,裴执让男主不要来打扰她,是不是说明他知道这些,只想他不想告诉她。 他很介意吗? 傅娇娇很害怕失去裴执。 情绪上了头,眼睛就不自觉的掉眼泪,她觉得自己这样很不对,她不该哭,哭有什么用呢,像是在故意诉说自己委屈,来让裴执对她妥协。 本来不对的就是她。 可是眼泪就是控制不住,晶莹剔透的泪珠一颗又一颗的往下砸,傅娇娇咬紧了唇,没让哭声溢出来。 裴执抬手捏着她的下巴,女子的脸色苍白无措,精致娇嫩的唇瓣被她咬出了一道红痕,男人用指尖轻摁了下,低低叹了口气,“怎么哭了,这不怪你,是那些人的错,娇娇你记住,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跟那些人都没有关系,无论谁到你跟前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都是骗你的,是那些人不怀好意,千万不要信他们。” 看来是受了不小的惊吓,这样也好,长长记性。 傅娇娇哽咽着点头,“我知道了...我只是傅娇娇,跟他们没有关系。” 她只要做傅娇娇就好了,什么傅yin,什么喜欢的人,都与她无关。 只要裴执不在意就好。 傅娇娇自我催眠了一会,尽量放空大脑,鼻子一抽一抽的吸着气,好半响才平缓下去。 裴执用手给她抹了下眼泪,觉着她乖巧的惹人疼,软下语气说:“嗯,乖,饿了吗,我们吃饭吧?” 傅娇娇闷着头多吃了一碗。 今日她受了刺激,裴执没着急处理公务,而是特意多陪了她一会,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男人靠着椅背,傅娇娇乖顺的趴在他的膝盖上,日光照在脸上,她有些昏昏欲睡,她眯着眼,看着裴执线条流畅的侧脸。 突然觉得心跳的很不正常,明亮的阳光尽数撒在他的身上,那张脸干净又清冷,哪里看都好看。 “阿执,如果我永远也想不起来过去呢?”傅娇娇倏然问。 你现在看到的人是原身还是她,如果你知道你的妻子已经换了一个人会生气吗,会讨厌我吗? 肯定会的吧。 傅娇娇闭上眼,不去看他温柔的目光,她怕自己忍不住就要告诉他实情了。 “那样最好。”清冷的声音透着淡淡笑意。 傅娇娇心头倏然一动,她刷的一下张开眼,对上男人浅淡温凉的双眸,心尖一颤一颤的。 裴执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娇妻,女子额前的小碎发毛茸茸的很是可爱,男人修长的指尖拨弄了一下,“从前不过短短十九年,你都没有我的存在,我更喜欢以后每时每刻都跟我在一起,只有我的记忆的娇娇。” 他的情话信手捏来,小姑娘本就撩的悸动不已的心,顿时烧了起来。 傅娇娇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喜欢上他了,裴执真的很好,温柔又体贴,长的也是一副惊艳众人的模样,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他,会一见钟情也不意外。 她在心里僵持了那么久,终于向自己妥协,如果这辈子错过裴执她一定会后悔。 傅娇娇告诉自己无论未来如何,只要珍惜当下就好。 她勾着男人衣领,他顺势弯下了腰,女子用娇软的语调低声问:“你喜欢现在的我吗?” “喜欢。”男人的话铿锵有力。 这个会对他笑的灿烂,又甜又软的小姑娘,怎么能不叫他心中欢喜。 傅娇娇的唇瓣轻轻贴了贴男人的侧脸,小心试探的动作轻的几乎感觉不到,若不是那微烫的温度,裴执就错过了她的吻。 她曾无数次想有人能疼着她宠着她,但是又胆怯的不敢靠近,只等着月亮主动奔她而来。 现在这场上天送来的姻缘对她来说就是恩赐。 有谁可以拒绝得了清冷孤高的月光主动照耀到身上时那道无声的温柔呢。 男人心中微妙,这种小动物自己扒开壳子试探着爬出来的感觉,让他心底止不住的颤栗,他用额头抵住对方的额头。 俩人呼吸交缠着,男人低磁的声线微哑,“娇娇,说说刚刚做了什么?” “亲、亲你。”傅娇娇觉得这样很羞耻,可她心跳快的不成样子。 “喜欢我吗,嗯?” 裴执清冷的声音尾调微微上卷,傅娇娇听的耳朵都酥了,她双手动了动,想推开俩人的距离,可她看着男人的清冷眸子里旖旎的情愫就不受控住的环住了他的脖子。 “喜欢,很喜欢。” 她主动贴上他的淡色的薄唇,甜软的气息纠缠,裴执还没有好好尝尝她的味道,小姑娘就害羞的将脸埋进他怀里,藏了起来不给看。 -- 第46页 他无奈的摸了摸她的头,胸腔震荡出几声笑意,“是哪个人说亲亲之前要打声招呼的,娇娇可不要厚此薄彼,自己不遵守约定。” 傅娇娇闷声闷气补充说:“我想亲亲你。” 本以为这样就好了,裴执微凉的手贴在她脖子上,指尖挠了挠,傅娇娇痒的赶忙躲开,露出了红通通的小脸,他看着小姑娘莹莹水润的眼眸,喉咙滚了滚。 “好,给你亲。” 裴执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一手托着她的后脑,两唇相碰,彼此都被那酥酥麻麻的感觉一震,傅娇娇阖上眼,双手环住他,随着他的深入而情动,眼尾慢慢氤氲起湿润的水汽。 第26章 二更 一场危机, 很快就化解了,俩人之间不仅没有疙瘩,还更亲密了一些, 裴执能明显感觉到小姑娘似是彻底对他放下了防范,变的粘人起来, 一双乌黑有神的眼睛时不时追随着他, 吃到喜欢的点心也要来喂他尝一块。 整个人都甜的冒泡。 裴执之前以为失忆的傅娇娇已经够香甜可人, 现在与真正动情喜欢上他的人儿相比, 却有着天差地别的感受。 原来她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是这个样子的。 他整个人都像是泡进了蜜罐子里,被小姑娘追着喂蜜糖吃。 裴执批完一帖,他放下折子, 指尖点了点傅娇娇的额头,无奈又宠溺道:“娇娇莫要再盯着我看了。” “哦,我是不是太烦人了?”傅娇娇捂着额头, 小声委屈的说。 “不是, 是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你,照着样下去, 我的折子一夜也改不完。”裴执淡声说,指了指才动了三帖的折子, 和高高的另一摞。 他不是在说情话,而是被小娇妻用含着情丝的眼神一瞬不瞬的看着,会控制不住脊背发烫,整个灵魂都在一寸寸的颤栗, 握着奏折却一直想着女子娇媚的脸。 傅娇娇先是诧然, 然后慢慢红了脸,娇羞着说:“哦哦,那....那我去一旁练字。” 啊啊啊, 阿执好甜呀! 噫呜呜呜,受不了受不了,脸好烫。 她自己滚了两圈轮椅,来到另一张桌案旁,铺了一张白纸,慢腾腾的写了一张大字,看着自己的簪花小楷就想到男人凌厉出尘的笔锋,她小心的瞄了一眼专注的男人,轻轻说:“阿执.....可以给我一张你写的字吗?我想描摹一下。” 裴执握着笔的动作一顿,抽出一张白纸,现场给傅娇娇写了一副。 在外头千金难求的阁老墨宝就被傅娇娇轻易得到了,当然裴执也得到了小娇妻惊喜的欢呼,“阿执好棒呀,你的字太好看了!” 男人眉峰微扬,忍不住勾起嘴角,“好好练,待会我要检查。” “嗯嗯嗯!”傅娇娇如获至宝的捧着那副字,铺在自己眼前,专心致志的描摹了一张,她写的很慢,细细品了好一会男人笔锋勾起的弧度,流畅潇洒的字体看着就赏心悦目。 裴执快速的看完奏折,走到她身后,见她下笔慢吞吞的,就伸手握着她的小手。 掌心贴着掌背,傅娇娇顿了顿,笔锋上的墨水滴了下来,洁白的纸面上有一滴豆大的墨汁。 女子仰着头看向男人,嫩□□致的小脸笑的软乎乎的,“阿执你看完折子啦?” “嗯,我教你。”裴执颔首,另一只手摸着她圆圆的脑袋转了过去,“静心。” 傅娇娇指尖有些酥麻,那双修长的大手捏着她的手微微用力,温凉的体温相贴,她呼吸慢慢放轻,不消一会就写出了一个完美的字。 书房外适时想起了敲门声。 秀珠进来说:“主子,夫人,周姑娘送来了些莲藕和做好的菜。” 傅娇娇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夕阳红红的,已经到黄昏了,傅娇娇放下笔,扣住裴执的手,“阿执我们用膳吧。” 周玲送来的莲藕不少,都是洗的干干净净的,做好的菜色也是用莲藕做的,那日她馋的几道菜都有,足足放了两个食盒才带了过来。 傅娇娇用筷子夹起一块炸的外焦里嫩的莲藕丸子,送到裴执的嘴边,“阿执快尝尝,这个好好吃!” “周玲家的厨子手艺真好,怪不得那个小姑娘吃的圆润。” 裴执张嘴衔住,细嚼慢咽后点了点头,“不错,你要是喜欢,我去把他家厨子请过来。” 裴执记得那小姑娘的样子,是比常人要胖一些,他一直想把傅娇娇喂胖一点,像那周家的姑娘那样就很不错。 他心底思索了一下,觉得还是有必要去周家借一个厨子的。 “唔....”傅娇娇愣了下,忙吞下嘴里的丸子,摇头说:“不用不用,周玲很喜欢她家厨子,如果没了会很伤心。” “那就派几个厨子去请教一下。”裴执还是没有放弃想法,眉眼柔和的看她,给她夹了几块排骨。 “多吃些肉,你太瘦了。” 傅娇娇捧着脸,捏了捏脸颊上的软肉,“我最近每天都吃的很好,应该胖了不少。” 裴执看了眼她尖尖的小巴,觉着还不够,应该再长点肉。 周玲送了东西,身为朋友,傅娇娇也要回些礼,周玲爱吃,她就打算送些吃的,她回想了下现代的几样小吃零食,吩咐小厨房做下去,然后让去请教的厨师顺手带了过去。 加大版的食盒里有奶枣、炸薯片、爆米花、红薯干、豆干、葱香小饼干,收到回礼的周玲快乐的揣着零食奔来清芜苑。 -- 第47页 一边跟傅娇娇说好吃,一边嘴停不下来。 “傅姐姐,这是怎么做的,太好吃了,这个好脆啊,这个也好香,呜呜,好好吃,这个枣子里面还有干果,我第一次吃到这样的。”周玲咽了一口,继续夸,“哇,这个酥酥脆脆的一小块我一口就能吞下,还有葱香味,可太好吃了!” 她吃的太香了,像是掉进了米缸里的老鼠一样,傅娇娇觉得周玲要是出生在现代,一定能靠吃播赚钱。 “慢点吃,都是你的。”傅娇娇给她倒了一杯茶水。 “一起吃、一起吃!”周玲把零食往傅娇娇那边推了推,喜笑颜开。 傅娇娇看着看着竟然也吃了不少,她摸了下肚子觉得自己有些撑了,周玲见她的动作,瞪大了眼,惊喜道:“傅姐姐,你怀孕啦?” 随着裴执一起走进来的顾卓远听到这话,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什么?师嫂怀孕了?!”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师兄,深叹自家师兄太禽兽了吧,师嫂身体都还没好全,这都怀上了? 裴执罕见的茫然了一瞬:“......娇娇?” “不不不,没有!”傅娇娇猛的打了个激灵,飞快的摇头,“我只是吃撑了!” 裴执抿了下唇,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他每日给傅娇娇把脉,怎么会不知道她身体的情况,只是错不及防的听到她有身孕的话还是心尖跟着一颤。 顾卓远舒了口气,“原来是误会啊。” 周玲摸了摸下巴,遗憾的看了看傅娇娇的肚子,“真的没有怀孕吗,我好想有个小宝宝啊。” “小姑娘你想要就自己生啊,别人的宝宝也不是你的。”顾卓远甩开折扇,漫不经心的扇了扇。 “你是谁啊?”周玲抬头看他。 “在下顾卓远。”顾卓远含笑道,见小丫头不认识他,也就说了自己的姓名。 顾是皇姓,周玲纵然猜不到他的身份,也知道他地位不低,不然也不会跟在首辅身边,她歪着头问:“你是皇室中人?” 顾卓远模棱两可的点头。 傅娇娇用袖子遮住微鼓的小肚子,虽然看不明显,但傅娇娇已经羞的不敢见人了,裴执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给她把了下脉,见她一切正常,温和的揉了揉她的头。 “今天的药喝了吗?” 傅娇娇:“喝了。” “那就好。”裴执点头,抬眼看了一眼对面容稚嫩的姑娘,冷漠的眸子没什么情绪,“周姑娘我夫人身体不好,她受不得惊吓需要静养,你若无事就不要一直过来打扰她。” 咋咋呼呼的实在不成体统。 周玲挠挠脸,觉得自己刚才有点唐突了,“抱歉傅姐姐,我吓到你了。” 傅娇娇无奈,拍了拍裴执的手,“我没事,你太凶了,她还小只是无心之举。” 后一句却是对裴执说的。 男人的小心眼让他看不顺眼周玲好久了,自从傅娇娇认识了她,就时常挂念在嘴边,裴执在吃闷醋,只是傅娇娇没有发现。 “咳咳,那我改日再找姐姐玩!”周玲虽然傻,但是她偶尔也机灵,飞快的说完后,重新抱着一盒零食走,来时风风火火,离开时也像后头有东西撵着她一样。 顾卓远是来蹭饭的,这几日太后每到饭点都会请他去用膳,顾卓远的生母早就去世了,太后是先帝的元后,与他并没有什么感情,若只是单纯的吃个饭顾卓远也不会避着。 但是太后每次都会带上几家姑娘一起,顾卓远实在是被缠的没有办法了,才厚着脸皮来师兄这蹭饭。 饭桌上师兄和师嫂亲亲热热,你给我喂一口,我给你喂一口,顾卓远看的渐渐麻木了,艰难的吞下自己的饭,默默决定以后也不能来师兄这里吃饭了。 太腻歪了,看多了他容易做梦,也想娶一个师嫂一样温柔貌美的妻子。 不过他怕说出来后就小命不保,只一声不吭的扒拉饭。 夜里,裴执照旧给傅娇娇换了新的夹板,过去一个月了,她腿上的乌青已经腿去,长时间坐着没有运动,两条小腿都有一些萎缩。 裴执提着脚踝活动了一下她的关节,他摸了摸骨能感觉到恢复的还不错,等全部换好后,傅娇娇已经疼的冷汗津津了。 她趴在柔软的床榻上,抓着被子,被裴执给翻了过来。 男人擦掉她头上的冷汗,轻声安慰,“没事了,很快就能好。” “我什么时候才可以下地走路?”傅娇娇缩着身子叹气,她摸了摸硬硬的夹板,带了一个多月,她都习惯了双腿时时刻刻绑着这些东西。 “我怕到时候就不会走路了。” “还有两个月,你的骨头长的很好,别怕。” 柔和的烛火照在傅娇娇的眉眼上,她这些日子被裴执养出了些肉,脸蛋不再是细长的,苹果肌饱满软嫩,裴执躺在外侧,把她搂入怀中,指腹摩挲了下她嫩滑的脸颊,想起白天的事,低叹声道: “娇娇,快些好起来吧,我想要个孩子了。” 最好长的像她,乖乖巧巧的孩子。 “欸?”傅娇娇圆眼微睁,嗫嚅道:“我.....我还没准备好。” 她在现代刚成年,这具身体也是才十九岁,她觉得现在要孩子太早了。 裴执望着她的眼睛,像是要把她扒干净了一样,“你不想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吗?” -- 第48页 裴执以为她并没有真正的接受他,心往下沉了沉。 “想的。”傅娇娇结结巴巴,“可是...这个不是说有就能有的吧,我.....我的腿也还没有好全。” 她上辈子孤孤单单了十八年,也想要有个亲人,血缘是这个世界上最牢固的纽带,傅娇娇就是有些别扭,总觉得自己还小。 裴执风轻云淡道:“那就等你腿好了。” 腿好了就怎么? 就要孩子? 傅娇娇想到再过两个月就要做那档子事,就开始扭扭捏捏,半响低低嗯了一声。 翌日。 裴执下了朝,路过花园的时候听到了低低尖细的小动物声音,他步子微滞,蹲下身子扒开了草丛,发现是一只巴掌大的狸奴。 土黄色的毛,身上也很脏,粘着些泥土,他本想走开,可那小东西已经扒上了他的裤腿。 豆大的黑眼珠湿漉漉的,叫声娇嫩。 裴执幼时性子孤僻,没人接近他,觉得寂寞了也养过这种小东西,只是他那时自己活得都很艰难,小狸奴跟着他吃不饱就跑了。 猫儿是养不熟的。 当时觉得心凉,现在看着这么一小只也没什么好感。 但是女子似乎都喜欢狸奴,裴执想到傅娇娇,觉着她性子也跟猫儿似的,得娇养着,时时宠着,不然养不熟。 小猫儿似乎能感受到他有一瞬间的心软,细细嫩嫩的叫着,“咪呜,咪...喵呜~” 装可怜的样子也像。 裴执冷冰冰的看着它,修长的手指探到它的后脖颈,将小东西提溜起来。 一路上不少人看见一向爱洁的首辅大人拎着一只巴掌大的小猫,那猫儿浑身是泥巴,他们一个个僵着目送阁老离开。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裴执刚进院子里,就见到傅娇娇趴在窗口张望,远远瞧着他朝他招手,眉眼弯弯的。 傅娇娇看着男人手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她微愣,高声的喊:“阿执,你带了什么回来——” 裴执缓步走来,那黄色的小动物也越来越清晰,巴掌大,橘黄色像阳光一样的毛,三角耳朵,扑腾着四只爪爪,叫声细软像是撒娇一样。 “狸奴。”裴执淡声说。 啊啊啊啊,是猫猫! 呜呜呜,我也终于有猫了吗?! “给...我的吗?我们要养它?”傅娇娇激动的话都说不稳了。 裴执颔首,唤人盛了些水,让丫鬟把猫儿擦干净,才送到傅娇娇的手上。 小狸奴乖乖的蜷缩四肢窝在她怀里,毛十分柔软还有温热的体温,它仰着脸,鼻头轻轻的嗅着她的气息,傅娇娇把手伸到猫儿的嘴边。 被它柔软的舌头舔了一下,然后小猫儿歪头朝她叫了一声,“咪~” 啊啊啊啊啊,它好可爱! 裴执蹲下身子,见她喜不自胜的模样,倒是对它顺眼了一些。 “喜欢吗?”他温声问。 傅娇娇抱着裴执的腰,吧唧亲了他一口,“喜欢!谢谢阿执,我好喜欢这个礼物!” 裴执一愣,抬手摸了下湿乎乎的脸颊,眼睛弯了弯,“喜欢就好。” 他摸了摸小狸奴,动作很轻柔。 仔细一看,洗干净了也挺可爱的。 小猫儿看着刚刚满月,傅娇娇亲自给它做了个猫窝,小厨房里送来了些羊奶,它闻着味儿,吧嗒吧嗒的舔舐的欢快。 傅娇娇目不转睛的看着小东西喝奶,指尖小心戳了戳它的小尾巴,猫儿甩了甩高高翘起,她仔细分辨了一下,“是只小公猫。” 裴执蹙眉,突然又想把这小东西扔出去了。 傅娇娇乐呵呵的笑,“阿执快看,儿子喝的好香,它一定会长的胖胖的!” 看这颜色就是有胖子基因的。 “儿子.....?”裴执抬眼看她,清冷的声音有些迟疑。 “他也是一个小生命对不对,既然我们领养了他,那他就是我们儿子了呀。”傅娇娇细声细气说,牵着裴执的手,圆圆的眼睛跟那小猫儿一样,晶莹剔透,她软软跟他撒娇: “我真的好开心能有一只狸奴,我们以后好好养他,好不好?” 傅娇娇一直很喜欢猫,但是她养不起,只偶尔从自己的口粮里扣出一点来喂一喂流浪猫,现在能有一只属于自己的猫,开心的要飞起来了一样。 裴执垂眸,看着那巴掌大小的狸奴,慢慢放下芥蒂。 罢了,养个这小东西又不废什么事,既然是儿子,用些心也是应该的。 他喉咙滚了滚,道出一个嗯字。 第27章 我梦见了一个人 行宫多雨, 从小狸奴入住进来开始,就接连不断的下了三场雨,整个山上一直都是雾蒙蒙的, 潮湿的水汽钻入傅娇娇还没有长好的骨头缝里,疼的她直打颤。 为了让屋内干燥一些, 裴执迫不得已放了个火盆, 傅娇娇每日都顶着一头热汗坐在火盆周围, 才觉得双腿好受一些。 猫儿喜暖, 每到这时都会十分自觉地窝在她的膝盖上,呼哧呼哧的睡的安逸。 腿上毛茸茸暖呼呼的,傅娇娇小手顺了顺他的毛, 捏一只羽毛挠了挠他粉嫩的鼻头,感觉得鼻头痒痒的小东西闭着眼伸出爪子扒拉了一下羽毛,然后用翻了个身子, 用两只爪子捂住眼睛, 整个小脸都埋在肚皮里。 仔细听还能听到他发出的咕噜咕噜声。 -- 第49页 傅娇娇挪开羽毛,低低的笑了下。 拿着一张绣着芙蓉花的手帕轻轻撘在他的身上。 随后, 她让人搬来凭几放到一旁,拉着夏蝉一起下棋。 夏蝉瑟缩的摇摇头, 有些腼腆,“夫人,奴婢不会下棋。” “没关系,坐下吧, 我教你一个简单的, 保证你一盏茶时间就能学会。”傅娇娇平和道。 傅娇娇也不太会围棋,那玩意太废脑子了,她下棋是为了轻松而不是绞尽脑汁对敌, 她只会五子棋。 简单的给小丫鬟讲了后,夏蝉就上手了。 “是不是很简单?”傅娇娇执着黑子啪嗒拍在棋案上,笑着问。 “嗯......”夏蝉垂头道,声音低低的几不可闻。 夏蝉其实早就会五子棋,这个也是姑娘教她的,姑娘忘了她,却还是会下意识的亲近她,见到姑娘再一次的教她下棋,夏蝉感动的几欲落泪。 雨水啪嗒啪嗒的拍打在窗格上,傅娇娇向外张望了一下,雨势越来越大了,天色阴沉沉的,没有日头,她看不出时间,就问夏蝉,“什么时辰了?” “回夫人,酉时三刻了。”夏蝉回。 傅娇娇停下手里的棋子,用完午膳裴执就突然被皇帝唤走,连着一个下午都没回来,她不免有些担心。 皇帝是怎样的人,会不会责骂他? “夫人不如先用晚膳吧,主子不会有事的,别耽误了您用药的时辰。”秀珠习以为常,并不把裴执晚归放在心上,主子交代过她,无论何时都要照顾好夫人。 她轻声安慰了一番,傅娇娇才松口用膳。 用到一半,院子里响起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烟雨朦胧中的那道身影越来越清晰,身形颀长的男人撑着伞走到门口,他把油纸伞放下,拍了拍衣袖上沾到的水滴才进来。 傅娇娇张开手臂想要他抱,裴执索性把淋湿的外衫脱了,才快步走过来,抱住她,冰冷沾着水汽的脸颊蹭了蹭她柔软的脸,“我回来晚了。” 傅娇娇闷闷的笑,抱着人亲昵了一会,才有些担忧的问:“是出了什么事了吗?你这几日都好忙。” 裴执沉吟了一下,“北境战事了结,我与皇上商议了下与北狄签订割赔合约的事宜,这次北狄有意送一位公主与大晏和亲,已经随着班师回朝的军队来京,我们可能要提早回去。” 根据密信传来的时间算一下,大军约莫有十日就会抵达京城。 “回去也好,我有些想家了。”傅娇娇有些怅然道。 裴府是她睁开眼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熟悉的地方,傅娇娇对那里有特殊的感情,一想到要回去,心思就浮动了起来。 小姑娘把裴府当成了家,让男人很是欣慰。 她整日没心没肺,玩的乐不思蜀,裴执还以为傅娇娇早就忘了真正的家在哪儿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啊?”傅娇娇有些迫不及待了,她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裴执摸了摸她的脸,晦涩的光线下显得苍白没有血色,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受苦这么几日又没了,“等雨停了再走。” 总要再养一养她的身体才行。 “那我们先吃饭吧,我等了你好久了。” 没有裴执和她一起吃她饭都吃不香了,慢吞吞饭菜凉了才下去半碗,裴执尝了一口,就叫让人撤了下去,重新热了热才一起吃。 “以后我回来晚了你不用等我,自己先用膳。”裴执温和道,给傅娇娇夹了一块酥肉。 傅娇娇咬着肉点头,脑海里过了一遍他的话,咽下肉后抬起迷茫的双眼,“我们刚刚成婚的时候你是不是经常晚归啊,我刚刚觉得你说的那句话好似在哪里听过。” .....!! 裴执心尖下意识一紧,捏着筷子的手有些不稳,他不自然的笑了笑,“有过一两次。” 事实上并没有,刚把傅娇娇抢入府中时,他每日都在担心她跑了,只有放在眼前才能安心,下了朝就早早回来了。 她说这句话难道是想起了霍深? 男人揉了揉眉心,有些懊恼。 傅娇娇看他这么累的样子,完全没有多想,反而觉得他真的很辛苦,殷勤的给他多夹了一些菜,“阿执好辛苦,你多吃点。” 她笑容依旧,裴执紧蹙起的眉才慢慢松开。 又过了三日,连绵不断的雨才算停下,上头已经下了旨要提前回京,但是雨刚停路段还是泥泞的,不方便马车行走。 恰好紧邻骊山的江水上涨,回去的行程就决定走水路。 傅娇娇第一次坐船,上了船舱就睡了过去,路上也一直昏昏沉沉的很少醒过来。 她做了不少梦,断断续续一个接着一个,偏偏每次醒来都忘的一干二净,只有身边的人知道,她每夜都会梦语,有时还会流着眼泪张张合合,似乎在叫一个人的名字。 裴执不厌其烦的给她擦干净泪,彻夜守着她,黑夜将时间拉长,他无法阻止她回忆起从前,只是希望她忘记的时间久一点。 如果不曾感受过她的爱,便不觉得可惜。 他无法想象,如果她看向他的眼神重新变成胆怯厌弃,会不会控制不住发疯,裴执握着她细瘦的腰肢,附耳在她嘴边,听了半响也没听清她说了什么,他轻嗤一声,眼底翻滚着各种复杂情绪,最后干脆用唇齿撕咬住她那张微启开的唇。 -- 第50页 若真有那一天,他就用将她锁起来,她这辈子也别想逃离他。 傅娇娇觉得她做的这个梦奇奇怪怪的,一开始梦境朦朦胧胧,像拢了一层雾一样,看不真切,她只看到似乎有一个小宝宝,被一男一女抱着贴着脸颊亲吻。 然后那个小宝宝长成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有一个小男孩一直跟在她屁股后跑。 那小姑娘一直跑一直跑,小男孩追不上,吧唧摔到了地上,他没哭而是憋着眼泪爬起来继续追。 然后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傅娇娇想告诉那个小姑娘让她别跑了等一等他,没看见他受伤了吗! 他不是你的...... 唇舌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她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身体传来苏醒的提示,傅娇娇猛地张开眼。 入目的是裴执那张清隽的脸,他的薄唇轻轻蹭过女子娇嫩的脸颊,低沉暗哑道:“你哭了,做了什么梦?” 傅娇娇还没有彻底醒来,沉默了一会她才理清那个梦,“我梦见了一个人。” 裴执神色一黯,咬牙切齿说:“是谁?” 傅娇娇心底空落落的,她舔了舔被咬的红肿的唇,迷茫道:“应该是我弟弟,我梦见他一直在追着我,他好像受伤了。” 这一刻她感同身受的体会到了原身心里迫切焦急的情绪。 “阿执,还是没有他的消息吗?”她柔和清亮的眼珠子里含着水汽。 只是弟弟? 裴执送开捏着她手腕的手,顿了片刻才道:“我派去北境的人并没与找到一个叫傅朝的人,他在七年前刚入北境就逃走了。” “很可能他去了别的地方.....” 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裴执不想让傅娇娇失望,打算有结果了再告诉她,没想到她先一步记起了她的弟弟。 傅娇娇沮丧的蜷缩起来,觉得自己真的好废,要是有一双好腿,她就可以亲自去找一找了。 “不要心急,会找到的。”裴执拍了拍她的背。 水路一共走了五日,才到京城。 燕京。 一个病弱苍白的少年牵着马挤在人群中,慢慢的进入城门。 城门的守卫核对了他的路引,审视了一圈严肃地问:“赵负?来京城干什么的?” 鲲是罪臣之子,用不了从前的身份,他当暗卫的这些年有好几个路引和身份文牒,索性就拿来用一用。 “探亲。”少年慢吞吞道,他目测只有十五岁,像是大病初愈一样身上还有着病容,守卫没有多疑,利索的问完就放了他进去。 少年攥紧缰绳走近繁华依旧的燕京,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街道,眼眶没来由的变的湿润。 第28章 他来晚了 少年是快马加鞭回来的, 他伤势好到一半可以下地行走后,就按耐不住心急赶来京城。 比大军提早了两日。 喧哗热闹的街道上的人流很多,削瘦单薄的少年牵着马, 目光静静的观察着四周的景色,似是没有目的地随着人群走动。 傅朝多年没有回来, 早就忘了京城是什么模样了, 只有零星的记忆在提醒他这是他出生的地方。 他摸出怀里的金耳环, 精致小巧金环上面缀着一朵花儿, 当年的意外发生的太过突然,他的人生被那一天分割成了两半,八岁前懵懂无知, 贪玩爱闹。 傅家没了那天他才知道何为苦,还是孩子的傅朝先一步明白了什么是死亡。 是鲜血是泪水。 是永远的天人相隔。 少年看着手中的饰品,想起幼时稚嫩的阿姐眼里含泪, 嘶哑着嗓子把东西塞给他, 她说,朝朝, 好好活着。 这耳环她摘的很急,耳朵上还有拉扯出的血迹。 死了多容易, 活着才是最难的。 傅朝不敢死,他怕他死了,就没人救阿姐出来了。 教坊司是什么地方哪怕他是一个孩子也知道,邻居家的郎君日日流连勾栏, 他的娘子对那儿姑娘的诋毁谩骂声大的可以传遍整个街坊, 每次阿姐都会捂着他的耳朵不让他听。 但他耳朵尖,偶尔也听了一字半句,“不要脸的贱蹄子......那种是人都能碰的女人你也不嫌脏。” 他的阿姐从小金枝玉叶, 成了她自己都嫌弃的人该有多难受。 傅朝不会留阿姐一人在这世上,他得陪着她,让她过上好日子。 城门口突然有一阵骚动,两队穿着甲胄的侍卫隔开街道,傅朝凝眉,跟着退让到两侧。 随后一列列马车进入城内,少年耳聪目明,那开头的第一辆十分奢华,还有着明黄色的皇室标志,后续的马车也是非富即贵的官员家才用的。 多年的暗卫生活让他下意识的收集着这些人的信息。 这辆车的熏香浓郁贵重,是皇亲国戚,这辆车有药香,里头的人病了,这辆有食物的味道,主人家是个爱吃的人,这辆略显轻减,应是不受皇帝重视。 马车上的水汽很重,他们应该走了很久的水路。 等队伍离开,静悄悄的街道才重新响起纷杂的说话声,有唠家常的还有谈论刚才走过去的车队。 “今年上头去行宫避暑为什么回来的这么早?” “北边的战争结束了,人家将军都要回来了,上头也不好一直在外头玩儿。” “行宫是咋样的?要是俺有钱就好了,俺也想去那边避暑,这日头可真晒啊,俺那婆娘都黑了好些,整日待在屋子里不出来。” -- 第51页 “憨货,那是有钱就能去的吗?” “哈哈哈,你媳妇守着你不好,难道你想让你媳妇天天不着家,去教坊里学手艺?” “呸!你这个天天去坊里玩的色胚子,敢说俺媳妇,看俺不打死你!” 一个黑脸汉子怒气冲冲的拎着棍子去打一个精瘦的汉子,吊晴眼的汉子嗷呜叫,跑着跳着躲,“错了错了!俺错了!别打了!” 黑脸汉子出了气,才丢了棍子离开,吊晴眼汉子蹲在地上,抱着头半响才起来,他长舒一口气,气愤的骂了两句,“外头这么逞能,到家还不是怕那头母老虎,窝囊废一个。” 男人刚骂完,就看到又有人拎着棍站在他对面,他下意识紧张的蹲到底上,抬眼往上一瞅才发现不是刚才的同伴,而是一个陌生的少年。 明明是病弱苍白的模样,冷着眼俯视人的样子却像看死人一样,他打了个哆嗦,出口的话有些结巴,“小、小兄弟,俺应、应该跟你没、没仇吧?” 冷面少年低嗯了一声,用木棍敲了敲地面,“你知道教坊在哪?” 那人连连点头,“知道知道,我经常去!” 兴奋的语气好似还挺骄傲,少年不知想到什么,面色阴沉下来,“带我过去。” “嘿嘿,早说啊,兄弟!”精瘦的汉子站起来,抖了抖衣裳,意味深长的笑了下,“想不到你年轻轻也对那地方敢兴趣,不错不错,有前途!” “走啊,哥带你去!”没想到这少年也是个好色的,汉子顿时什么都不怕了,甚至还想搭上他的肩膀,但是被少年冷眼一瞥他又颤巍巍的收回了手。 他挠了挠头,“我叫陆三,兄弟你说你长这么瘦,脸也白白净净的咋就看起来那么凶呢,你要是见着姑娘们了可不能冷着一张脸,不然没有姑娘敢靠近你。” 陆三喋喋不休的说了一路。 傅朝沉默不语的跟着。 教坊司位于东四牌楼交错的几条胡同里,平康里整条街道都是官家妓.院,白日里是正常的会诗交友的场所,夜里才是真正寻欢作乐的时候。 陆三只将他带到了门口,就不再往前走了,“能进里头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我也是托了些关系才进去过几次,不瞒你说,就那几次就花光了我好几年的存款,你小子看着就不像是个有钱的,在外头看一看过过眼瘾就行了。” 他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估计就是对姑娘好奇才想进去瞧瞧。 傅朝观察了下进到楼内的人,朝陆三点了点头后,独自走了进去,那潇洒又毫不犹豫的样子,看的陆三一愣。 陆三还以为他会自取其辱,却见穿着穷酸的少年,一下就掏出来二十两银子递给了守卫。 二十两银子够寻常人家用半年了,京中的贵公子进来这里只需要亮出身份就可以,平常守卫可赚不到这么多钱。 那守卫颠了颠银子,上下扫视了一下少年,“进去吧,切记不可大肆喧闹。” 陆三瞪大了眼,咽了咽口水追在后面喊,“哥!哥!等等我,带我也进去啊!” 他之前那几次就是厚着脸皮白嫖进去的,哪见过这么豪横的大哥。 守卫冷酷无情的拦住了他。 傅朝有钱,还不少,他这些年接的任务很多,得到的赏金也多,但是都被他存起来了,他要给傅茵赎身,有钱能叫鬼推磨,就算他无权无势,也可以用财帛动人心。 他让老鸨把所有的姑娘都喊了过来,少年十分阔绰,老鸨抵不住诱惑就带他见人,但是看了一圈,那少年仍是不满意,面色也越来越难看。 老鸨捏着手帕,不耐的问:“这位少爷,你要的姑娘都给你带过来了,你好歹告诉我你到底要找谁吧?” “七年前送到这里的人,她叫傅茵。”傅朝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停顿了下还是说出了那个名字。 七年前的老人了,老鸨一时没想起来是谁。 “傅茵......你是想找抚樱?” 一个青衣姑娘倚在栏杆上,精致的眉眼有些戏谑,红唇轻启,“你来晚了,她已经被人赎走了。” 少年的眉眼与抚樱有七分相似,尤其是那双圆润有神的杏眼,真是如出一辙的漂亮,只是他压着眉看起来冰冷冷的,众人才没将他与那个温温和和的女子联系上。 “小孩儿,想要带走坊里的姑娘可不是有钱就行的....” 他神色急迫,明明穿着朴实却财力雄厚,又有一张与抚樱相似的脸,显然是她的亲人,青衣姑娘一眼就看出来,他应该是攒够了积蓄来给抚樱赎身的。 不过,他来晚了。 她抚了抚发丝,想到那个娇艳温柔的姑娘,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说:“抚樱被赎走那日还是被抬着出去的,她早就病入膏肓,半年过去了,估计人已经死了,你也歇了找她的心思了罢。” 女子漂亮的眼珠子里隐隐有些哀伤,抚樱是个不争不抢的人,难得与她合得来,半年前她离开的时候她还偷偷掉了些眼泪。 “是谁赎走的?”傅朝目光森冷,他捏紧了拳,身体紧绷着,胸膛的伤口隐隐有裂开之势。 “可不是别人赎的她,是她自己掏的钱,硬要说也是只是那个男人把她接走了而已,不过她能清清白白的下葬也还算不错。”青衣姑娘嘴角带着嘲讽的笑。 “你要是去给她上香了,就给我带句话,让她下辈子别再那么傻了,活了大半辈子只为给男人挣钱,人家功成名就,你埋进了泥里一辈子都赔进去了,多不值得。” -- 第52页 教坊司里的人都觉得抚樱是个奇葩,有一副好容貌却只卖艺不卖身,赚来的钱自己不用反而给了外头的男人,别人都是掏钱养姑娘,她倒好,赚钱养男人。 “什么意思?”傅朝眼睛含着血丝,神色恍惚的想不久前他心头的感应难道是真的? 他晚了半年? 少年不信,仅仅只是半年,不会就这么离开的。 不会的...... “她喜欢一名穷酸书生,为了给书生赚钱供他读书熬坏了身子,现在那名书生已经成了探花郎,探花郎接抚樱离开那日可是当着众人的面说要娶她为妻的,可这都半年过去了,那探花郎还没有成亲,要么是他变了心,要么就是抚樱死了。” 但是变了心的人又怎么会再照顾一个病弱会拖累他的女子,估计早早就丢弃了,所以抚樱活不了。 众人心知肚明。 “是啊是啊,她离开的时候站都站不起来,走两步路还要咳血。” “应该是死了,那个探花郎看着是喜爱她的。” “那可说不定,男人都薄情,谁知道他有没有把抚樱偷偷送给别人。” 知道了他找的人是谁,坊里的姑娘都附和着说了两句。 傅朝脑袋嗡嗡的响,他缓了一会才艰涩的问:“探花郎是谁?” “他叫霍深。” 第29章 她还活着 在燕京要找一个人很容易, 尤其是这个人还颇有名声。 傅朝问了几个路人就找到了探花郎的住处。 朱红色的大门涂漆有些脱落,这间宅子看着不大,不像是有钱人家, 那些姑娘说,是阿姐自己赎的身, 阿姐病了, 那个探花郎这么穷能照顾好阿姐吗? 傅朝不敢深想, 他怕又是一场空。 少年杵了片刻, 叩响了门。 急促不稳的叩门声,像他紊乱的心声一样,里头的脚步声沉重拖沓, 慢吞吞的走过来。 “来了来了!谁啊敲的这么急!”随着一声老妇人的叫骂声,大门被打开,一个穿着深色褙子, 眉眼刻薄的妇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傅朝, 疑惑道:“你是谁?来找我儿的?” 是探花郎的娘亲自来开门,家里连个下人也没有, 真穷。 少年面无表情的点头,“我找霍深, 他在吗?” “什么事啊,深儿还在在皇宫值差,一时半会回不来。”江氏敷衍的问了一声,这少年又瘦穿着又普通, 一看就是穷人家的孩子。 不值当她上心。 傅朝觉得她有些眼熟, 他盯着她的脸仔细瞧了一下,笃定这七年没见过她,难道是幼时燕京的熟人? 江氏被他盯的有些发毛, 话音不耐烦了,“有事快说,没事就滚!” “探花郎半年前在教坊司接走一位姑娘,那个姑娘在哪?”傅朝掐了下指尖,稳住微抖的声线问了出来。 漆黑的眼底有害怕有希冀。 江氏的脸色一变,趾高气昂道:“好啊,原来又是抚樱的情郎,给老娘滚,那个不要脸的东西早就攀上高枝了!” 她说着就要拿扫帚打人,傅朝轻而易举的躲闪开,他没生气反而有些喜色,“她还活着!” “哼,人家吃香的喝辣的活的好好的!”江氏面色不善,冷笑了一声。 “她现在在哪?”傅朝急切的问。 “在哪跟你有什么关系,那就是一个不知廉耻的风尘女子,只会爬床勾引人的腌臜东西。”她高高在上,不屑的看着少年。 傅朝顿住。 他捏紧拳头,咯吱响了一下,心中怒火翻滚,用冷漠含着杀气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拔出腰间的匕首一闪眼就驾到了她的脖子旁, 少年阴沉沉的说:“你再骂一句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了。” 江氏惊恐的看着他,哆哆嗦嗦的点头。 “她在哪?”傅朝又问了一遍,这一次他的声音极冷,压在她脖子上的刀刃也往前逼了一寸。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原本、原本是要嫁给深儿的,但是成婚那日突然就消失了,深儿说她已经嫁给了别人,是一个高官,那人是谁他没给我说。” 江氏诚惶诚恐道,她是真的不知道,抚樱吃香的喝辣的的生活全是她臆想的,本来就是,好好的若不是攀上有权有势的人家怎么会突然悔婚,定是嫌弃她们家里穷。 江氏在心底怨恨的想,抚樱真是一个祸害! 她没想过若是没有抚樱,她儿子还能不能安安稳稳的考上探花郎。 江氏早就忘了抚樱第一次送来钱时的感恩之情,升米恩斗米仇,原书剧情中江氏会起早贪黑的做活来养活霍深,她厨艺越来越好后会开酒楼,为霍深积累不少家产。 现在抚樱给的太多了,逐渐将他们养废,人都是有惰性的,躺着就有钱,自然不会想再去受苦受累的挣那几两碎银。 抚樱离开后,霍家没了主要收入来源,霍深为了赚钱甚至开始卖起了字画,江氏再也请不起丫鬟来伺候了,不仅如此,还要亲自下厨做菜,由有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现在的日子与之前相比可谓是天差地别。 江氏大手大脚贯了,日子自然过的越来越拮据,但她没有想着如何自力更生,反而对抚樱越来越怨恨。 既然帮了他们这么多年,为什么就不能帮到底呢? 既然你嫁了有钱人,为什么就不能多分他们一些钱呢? -- 第53页 傅朝将她贪婪怨恨的眼神收入眼中,嗤笑一声,“是你们贪得无厌,她是你们的恩人,想走就走你们干涉不了,你们竟还怨她,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江氏不可置信的瞪大眼,在少年冷肃的眼神下憋的青紫,她指着门外,厉声大喊:“快滚,你再不走我就喊人抓你去官府了!” 傅朝漠然收回匕首,转身就走,随后霍家大门就被江氏摔了个震天响。 他在门口蹲守了半日直到天色变暗也不见人回来,傅朝看着昏暗的天色,身体猛的晃了一下,身边的马打了个响鼻,机灵的挪了步子让主人靠在自己身上。 少年扶着马,捂着唇低低的咳嗽了几声。 奔走了这么多天,他的身体已经进入极限,傅朝知道他需要休息了,不然在找到阿姐之前他自己会先一步垮掉。 他摸了摸枣红色骏马的鬓毛,低叹一声,“走吧。” 少年利落的翻身上马,寻了个客栈暂时休整一下。 虽然还没见到人,但是只要知道她还活着,傅朝已是很满足了。 * 离开了一个月的主人又回来了,裴府的管家盯着把宅子里上上下下又打扫了个干净,屋内摆上新的盆栽香炉,床褥被子也换了一套。 傅娇娇在船上睡够了,现在精神头不错,就给自己找了些事情做。 裴执一回来就进了书房与朝臣商议政事。 她这几日都瞧见男人眼底有些黑青,显然为了照顾她才没有休息好,傅娇娇有些愧疚,她帮不了他什么忙,就去厨房给他炖了一盅补汤。 这次她特意做了药膳,久病成医,傅娇娇闲暇时也翻看了不少医术,关于食补也了解一下,一盅肉汤熬的喷香扑鼻还有淡淡的药香。 她炖好汤送过去的时候书房里还有人。 是一个身形高大健硕,英气逼人的男子,他身上有着很重的煞气和浩然正气,傅娇娇扫了一眼,猜他应该是个将军。 那人向她抱拳行了礼,“裴夫人。” 傅娇娇礼貌的点头,然后将目光投到裴执的身上,温声说:“我炖了一盅补汤,给你补补身子。” 一旁的宋青接过食盒,将一盅汤倒了出来。 裴执没急着用,他站起来,走进了捏了捏她的指尖,“烫到手了没?” 傅娇娇将五指展开,细长白嫩,指尖一点点粉色,精致完美的骨形似画里头才会存在,她仰着头,笑意舒展开来,“你看,好好的。” 裴执柔和了眼,将她十指并拢抱在手掌里,揉捏了一下,若没有旁人在他就将小姑娘抱入怀中了。 男人的占有欲很强,裴执不想让自家的小姑娘被别人看到,他轻声道:“好,早些去休息,我忙完了就来陪你。” 傅娇娇抿唇笑了下,小小的挥了挥手,俏皮可爱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看到男人对她笑,她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书房。 一旁的楚怀城看着他们互动的样子意味深长的笑了下,“我倒是没想到原来你也是会笑的。” 裴执微愣,然后摸了摸嘴角,他笑了? 应该是吧,他瞧见娇娇心中就欢喜,会笑也很正常。 “舅舅,我也是一个普通人。”裴执淡声说。 会哭也会笑,他只是不擅长表达出来罢了。 “哈哈哈哈哈,好啊,是个普通人就好。”楚怀城扺掌大笑,这么多年外甥一直无欲无求,清冷出尘的似仙人,他生怕哪日再见到人就是他光着头出家的样子。 现在娶了妻,也会笑了,真正落入凡尘,楚怀城对傅娇娇真是一百个满意。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都记得刚见到的那个凶狠的像匹孤狼的少年,永远警惕防备的看着别人,无论是示好还是陷害都无动于衷。 楚怀城每每想到这里都后悔当初没有早一点回来京城,这样他就可以与妹妹还有外甥团聚了。 楚家世代从军,但是子嗣不丰,到楚怀城这一代只留了一儿一女,而且女儿在幼时还丢失了。 等楚家人找到的时候人已经被文国公府里的人磋磨而死,只留下了一个儿子,楚怀城是把妹妹的孩子当成自己亲生孩子来疼的,他原本想让裴执认祖归宗改回楚性。 但是裴执不愿,他要留着这个姓,让文国公府的人看着他高高在上却永远不会垂怜他们,要裴家的人只要想起他就不甘心,后悔当初虐待他母亲。 楚怀城只能支持外甥,给他铺平高升之路。 他们的血缘关系外界知道的寥寥无几。 裴执将一盅汤喝了个干净后再继续说起方才的事,“舅舅认为陆莽是否有反意?” 前日他的人拦截了一封平洲送给邵毅将军的信,先帝的皇子众多,也不乏有野心和抱负的皇子,当年裴执把顾卓远推上皇位后,一部分参与夺位的皇子被幽禁,还有些贬为庶民,只有不争不抢的景王得了块封地,远远的离开了京城。 北境战事刚结束,景王就迫不及待的联系上了陆莽,很难不让人多疑。 这些年小皇帝一直没有建树,他的平庸也让底下的人生起了一些心思。 这也是为何裴执只让皇帝召回五万军队。 楚怀城沉吟了片刻,“做好准备吧,若他们真有反意,景王应该会暗中试探我。” 楚怀城一直镇守京中,手里握有十万大军,景王要想逼宫就必然会试图利诱他。 -- 第54页 裴执点头应好,“除了军队,景王的手势必也会探进朝政,那些郁郁不得志的官员会是他第一个下手的对象。” “你的意思是放个诱饵?”楚怀城若有所思的看向他。 裴执想到了一个人,淡声道:“是,我认为探花郎是个不错的人选。” 第30章 锒铛入狱 选霍深为诱饵, 倒也不全是裴执的私心作祟。 霍深入朝不足半年就升为户部郎中,对朝政尚在摸索中,那些经他手中的政务一直参差不齐, 最近他掌管的食盐官销还出现了严重纰漏。 一月前手下的人暗中提高官盐价格,购买商户手中的私盐, 低买高卖, 大晏律法规定, 严禁私人贩盐, 一经发现买卖同罪,百姓只能从官方购盐,不论盐价有多高, 都得咬着牙买。 他们以原本的收益计入账本,中间获益全部平分。 霍深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却也接受了手下和商贩偷送给他的贿赂, 默许了他们的行为。 他刚入朝中, 迫切需要与同僚打好关系,然而手中拮据, 每日忙完政务后根本没有时间再去写字作画来卖,家中早就入不敷出。 他本是打算卖完手上一批官盐就收手, 然而在他离京去行宫的这段时间下头的人阴奉阳违,不仅没有适可而止,反而变本加厉。 收来的私盐也越来越驳杂,里头甚至混进了粉面、硝石, 食用过的百姓有不少已经出现了中毒症状, 有人告到了京兆尹,霍深在归朝当日就被关押进了大理寺。 他想出来,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楚怀城对外甥与探花郎之间的恩怨也知道一些, 但谁让他护短,到手的媳妇也能拱手让人只能说是那个霍深没有本事。 “等大理寺审完案后,霍深很快就会被革职,皇帝不可能再重用他,景王也不会用这么一个无用的棋子的。”楚怀城负手立在窗边,光线打在他成熟冷峻的眉眼上,细看之下,与裴执有三分相似。 裴执靠在椅背上,捏着佛珠转了转,面上沉静,“不,霍深有野心,他不会甘心就这么离开朝堂,必会想尽办法重新回来,对于这种孤注一掷的人来说,是最容易妥协和拉拢的对象。” 所以,他们只需要盯好霍深,防备突然与他接触的人,必要时可以暗中推一把。 裴执与楚怀城又商议了一个时辰,敲定了一些重点观察人选后才算结束。 翌日,邵毅将军班师回朝。 皇帝大喜,亲自于城门迎接,宫中也早就设下了宴席等候,裴执清晨离开时已经嘱咐过傅娇娇不必等他用膳,他会晚些回来。 傅娇娇依依不舍的将人送走,就抱着猫儿窝在书房看书。 她又重新翻出了以前看了一半的游记,这上面的风土人情讲的不错,她翻了一页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字眼,她之前随手在炙烤兔肉那一段描述旁写下的‘想吃’后面留了两个更锋利的字,‘馋嘴’,简单大气极了。 傅娇娇用手指触碰了一下那两个字,想到男人专门为她留字的时候神色定是无奈又纵容,她杏眼含羞,低低嘟囔了一句,“还不是你什么都管着我,这不让吃,那也不让吃。” 说完她的脸上就忍不住荡出笑意,少女快速的翻了翻后面,看看还有没有男人留下的惊喜。 裴执果然没让她失望,在她每一处标记都有留言,傅娇娇翻完后,仔细的将书珍藏了起来。 到了午时,傅娇娇还没有用膳,就有人传报周家的姑娘来找她了。 “傅姐姐你养了一只狸奴?”周玲一进来就看到了被傅娇娇抱在怀中的小动物,她眼睛放光,欢喜的蹲下身子摸他,“好可爱啊,它叫什么名字?” 傅娇娇含笑说:“崽崽。” 小狸奴听到主人叫他,咪呜一声回应,歪着头用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傅娇娇。 傅娇娇揉了揉它的头,抬眸看向周玲,“用过午膳了吗?” 周玲摇头,“没有,我就是来请姐姐去云香楼吃饭的!” 周玲一直记着这个承诺,等回了京就迫不及待的来找傅娇娇,她今天可是带足了银两,就等着好朋友一起去搓一顿了。 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傅娇娇。 傅娇娇头疼,她早上还答应过裴执乖乖在家等他不会乱跑的,但是让她拒绝周玲的好意,她又不忍心。 她将目光投向了专门看管她的秀珠,眸子水盈盈羽睫忽闪忽闪,接收到傅娇娇充满了渴望的小眼神,秀珠顿了下,轻摇了下头,“夫人不可,主子会生气的。” 傅娇娇垂眸扣了扣指尖,她也觉得裴执会生气,酒楼人多嘈杂,男人绝对不会让她去的,本来偷偷出去玩就让她很心虚,现在又没有人支持她,女子就更加不坚定了。 周玲睁着无辜的大眼,“不会出事的,我们多带些侍卫就好了,姐姐我跟你说,云香楼的醉鹅,鸡髓笋、东坡肉还有狮子头都是一绝,那味道香的勾魂,去嘛去嘛~” 傅娇娇光听着菜名就开始咽口水了,她决定硬气一回,反正裴执也在外头吃,怎么就不许她去一次酒楼了! 秀珠劝阻不下,只好多加了几个侍卫陪同着一起。 今日的酒楼茶肆不少人都在讨论邵毅将军归朝的事,北境的战事已经持续许多年,战死在边关的将士早已数不胜数,不少百姓痛失亲属,对于结束了这场战争的邵毅将军都是敬佩感激,谈起他来滔滔不绝。 -- 第55页 什么邵毅将军生来就力大无穷,八岁参军十岁抗敌,十七岁就成了大将军。 傅娇娇从街头巷角一直听到云香楼,自己都对陆莽的生平事迹了如指掌了。 她与周玲坐在包厢里,吃饱喝足后捧着茶懒洋洋的呷了一口,“我们能好好的生活着,真是全靠了那些军人在后方守护。” 周玲扶着撑的鼓鼓的肚子靠在椅背上,叹道:“是啊,我爹爹也是个将军,他一直镇守在边关,我六岁之前从来没见过他。” 小姑娘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怀念,“我小时候经常缠着阿娘要找爹爹,阿娘就跟我说爹爹要当上高官让我以后天天有肉吃,我那时候真的好想有一个爹,就跟阿娘说我不喜欢吃肉了,我要吃一辈子的素,不爹爹过还是没有回来。” “傅姐姐,你的爹爹是怎么样的?”周玲问。 傅娇娇愣了愣,脑海里骤然闪出一道画面,有一个高大沉稳的背影背着将一个小女孩背在肩头,她还没细看就消失不见了。 傅娇娇抿了抿唇,迟疑道:“应该是很温柔很慈爱的.....他会给我带礼物回来,会给我扎辫子,还会给我做首饰。” “哇,你爹爹好好哦。”周玲羡慕,她爹就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要是给她扎辫子,没给她撸秃噜头皮都算好的了。 傅娇娇垂下眼睫,若是真的有一个这样的爹就好了,可惜她两辈子都是无父无母,不过很快她就打起了精神。 她现在还有裴执了呀,他每次下朝回来也会给她带礼物,会给她绾头发,首饰送了一盒又一盒。 唔,这么说来,裴执还真是很像她想像中的爹。 傅娇娇想到这,突然噗嗤一笑,杏眼弯弯,精致白皙的脸蛋有一对醉人的酒窝,甜的人受不了。 周玲突然捂着眼睛,古灵精怪道:“哇姐姐别笑了别笑了,再笑我就嫁不出去了!” “你还小,着急嫁人做什么?”傅娇娇嗔了她一眼。 周玲:“不小啦,我已经十七了!” 她说的是虚岁,实际这小姑娘也才十五岁,傅娇娇也明白小孩子都喜欢当大人,就没戳破她。 “而且我马上就要进宫了。”周玲愁眉不展。 傅娇娇正喝着茶,错不及防呛了一口,“咳,你、你说你要进宫了?!” 周玲低着头对对手指头,“是呀,宫里头已经下了旨,要选秀女入宫,各家适龄的姑娘都要进去的,不过我长的又不漂亮应该不会入选的。” “你....”傅娇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小姑娘只是微胖,其实五官很精致,脸蛋圆圆的像个苹果,眼睛也是又大又黑,她若是托生在以胖为美的唐朝绝对是个万人迷般的存在。 “你阿娘不是说了,胖胖的好生养嘛,你不比别人差的。”傅娇娇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问:“你不是不想嫁给皇帝吗,难道改变主意啦?” 周玲摇头,“才不是,宫里头规矩多,而且进去了就出不来了,我要嫁就嫁个书生!” “咳咳咳!”傅娇娇想起了书中周玲的结局,一阵呛咳,语重心长道:“书生也不要嫁,书生只会哄骗小姑娘,你以后嫁人了一定要擦亮眼睛,这世上还有不少凤凰男,就喜欢骗你这种有钱有势人家的小姑娘,把你家底掏空了,转瞬就把你卖了。” 书中周家与霍家定下婚约后,就把男主当成了准女婿看待,能用的关系都捧到了霍深跟前,霍深能顺利的步步高升至少有一半是踩着周家人的心血。 男主明明不喜欢周玲,却有舍不得周家的帮助,又当又立的吊着小姑娘,最后还毁了小姑娘的一生。 傅娇娇是一点也不希望周玲接触到男主,她满脸慎重的说:“你记住千万千万不要喜欢上一个叫霍深的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书中剧情崩了,男主还没登上高位就已经与女主成了未婚夫妻,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该防还是要防! “霍深?”周玲迷惑了一会,想起了是谁,她见过的,那个想要插足傅姐姐婚姻的男人,她嫌弃的说:“我为什么要喜欢他,陆凝玉喜欢的人我才不稀罕呢,而且,我听爹爹说他犯了事被关入大牢啦,爹爹说他品行不好,绝不是良人。” 傅娇娇惊的茶杯都掉了。 什么什么? 男主锒铛入狱了??? 第31章 夫妻恩爱苦也甜 听了前因后果的傅娇娇恍恍惚惚。 书中的男主有钱是因为有周家的支持, 自然不会铤而走险,而现实中男女主不知为何早一步相遇,周玲的这朵桃花就炮灰了, 书里女主爹能松口让女儿嫁给男主,可没少考验他, 现在男未婚女未嫁, 陆家也不可能当男主的冤大头, 穷人是最经不起诱惑的。 弄虚作假, 偷贩私盐,他这次犯的事可真不小,傅娇娇唏嘘了一声, 知道周玲绝对不会喜欢上男主后就不再想他了。 * 皇宫论功行赏结束后,裴执没有留下参加晚宴,而是去了大理寺关押霍深的地牢。 霍深被仗责一百, 整个背后都是深色的血迹, 他压根坐不起来,只能狼狈的趴在地板上, 看着来人他面色不善的问:“你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 “你确实是个笑话,本官没想到你会这么蠢, 为官没几日就把自己送了进来,我平生没什么爱好,就喜欢看对手落魄挫败的样子,现在看你过的这么惨, 本官心情很是舒畅。”裴执负手, 俯视着他。 -- 第56页 这样恶劣的话一瞬间就激起了霍深心中的怒火。 男人捏紧了拳头,“你再得意又能怎么样,你的枕边人还不是不爱你, 阿茵为了救我可是愿意付出生命,只要她还爱我一天,你就是一个失败者。” 裴执眼底变冷,抬步狠厉的踩在他手上,压在地上碾了碾,注视着他的视线阴冷的像一条毒蛇,“她现在只记得我,早就把你忘的一干二净了,她的人是我的,心也只会是我的。” 霍深额头冒出冷汗,忍着痛意冷嘲热讽,“你骗的了一时,骗不了她一世,等阿茵想起一切,还是会厌恶你,你永远也改变不了她爱我的事实。” 他不允许自己向这个男人低头,唯一的那一次已经让他悔不当初,霍深只能一遍遍的坚定着傅茵还爱着他。 他发丝凌乱的铺在地上,整个人癫狂了一般,嘴角缓缓扯出一个笑,“你等着,终有一日我会让你身败名裂,把她夺回来。” 裴执面无表情,踏步离开,只给他留了一个背影。 “那就让我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 裴执来这里本就是想要激怒他,逼他入局,事情亦如他所料,他却提不起什么兴趣。 他现在迫切的想要见到傅娇娇。 霍深所说的话,都是他日夜所惶恐的,傅娇娇曾经豁出命的救霍深一直是裴执心中的一根刺,让他患得患失,不敢相信她会真的爱上他。 等男人回到了裴府却没有看到心尖尖上的人,他指尖莫名颤抖了下,涌上恐慌,声音冷的跌入寒渊,“她在哪?” 管家身子一抖,小心回:“主子,周姑娘请夫人去了云香楼。” 裴执攥紧佛珠,带着人转身就走。 傅娇娇和周玲她们玩疯了,刚开始只是吃个饭,吃的太撑她们就去茶楼坐了一会听听说书,消消食,听完后俩人觉得还不过瘾,就又去看了一场戏。 能在京城让人叫好的戏班子,自然唱功绝顶,傅娇娇听着听着就入了迷,忘记了时间,等一场戏结束时已经到了黄昏,她们瞅了瞅将要落山的太阳,面面相觑。 周玲苦恼的敲了敲头,“糟糕,回去后我阿娘又要数落我了。” 傅娇娇摸了摸鼻子,心头也有些惴惴不安,然而没等她想好回去后怎么应付裴执的措辞,一转身就看到身后多了两倍的侍卫,以及大马金刀的坐在后面茶桌旁的男人,他捧着茶,抿了一口,漫不经心的撩起眼皮,“听完了?” !!! 他什么时候来的?! 傅娇娇瞥向夏蝉和秀珠,用眼神询问。 秀珠竖起来三根手指头,意思是三炷香前,夏蝉也沮丧的看着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她刚才有咳嗽提醒姑娘的,但是姑娘没听到,身后的宋青又看着她不让她出声。 傅娇娇深吸口气,她捏紧了手指,声音低弱,“......嗯。” 裴执起身,缓步到她身侧,推着她的轮椅往外走,“回家。” 周玲刚才一见着裴执就跑了,现在早就没了影子。 男人一言不发的将傅娇娇抱到马车上,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是周身气压冷沉沉的。 他肯定生气了,噫呜呜噫。 以前上了马车都是抱着她,现在竟然让她独自坐在硬邦邦垫子上! 若是没人疼没人爱的上辈子,傅娇娇才不会这么矫情,但是她早就习惯了男人亲昵的动作,稍微有些疏离心底就开始不舒服。 傅娇娇绞着手帕,做好心理准备,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诚恳的认错,“阿执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随便乱跑了,而且我有给管家打招呼的,我还带了好多侍卫,你也看到了,并没有发生意外,你就原谅我吧。” 她哪里是想认错,这副模样分明只是怕他责怪她,口口声声知错了,却还认为自己不会有事。 裴执目视前方不看她,食指轻轻敲着膝盖,漠然阖上眼,一路上任傅娇娇絮絮叨叨都没有出声 等回了裴府直接将人抱到了正屋内,放到榻上,他坐在女子身边,摸了摸她因慌乱而有些憔悴的小脸,终于开了口,语带轻责,“不长记性的小东西,真有恶人将你拐走了哭都没地方哭去。” “好嘛,我知道错了。”傅娇娇眨眨眼,心尖松了松,还愿意搭理她就好,就怕一直一声不吭的冷战着,那样她也只能束手无策。 她讨好的朝男人撒娇,想到今日看的黄梅戏,便哄着他说: “阿执,不要生气啦,我给你唱曲听~” 傅娇娇说唱就唱,她捏着的手帕旖旎缠绵的甩到裴执身上,小眼神勾着他,她清了清嗓子,翘着兰花指,娇媚的声音带着丝丝甜意,“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 ....... “你耕田来我织布,夫妻双双把家还.....” 抚樱不愧是教坊司里的头牌,哪怕忘记一切唱起曲来也毫不失色,腔调情意绵绵,一字一句都勾的人心痒难耐。 “随手摘下一把花一朵,我与夫君戴发间...”正在唱曲的女子美眸流转着涟漪,翘睫眯了眯,自发改了台词,把一旁桌案上白玉瓶里插着的白兰花摘下来,笑眯眯的簪到裴执的发间。 “.....夫妻恩爱苦也甜....” 白兰通体雪白,花瓣简洁雅致,男人的头发一向用玉冠高高束起,现在只余下了一支白兰,精致清冷的眉目更添了几分儒雅,高洁又出尘。 -- 第57页 青色衣衫的男人慵懒的倚靠在软塌上,侧身抬眸看她,乌黑的睫毛长而直,含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和越来越深的欲色,等傅娇娇唱完一曲,裴执就掐着她的腰往上提了些,女子双眼微张,茫然的攀着他的肩膀。 傅娇娇红艳艳的唇娇声问:“夫君~你还生气吗?” 她很少这样唤他,心头不免有些紧张,搭在他肩上的手心浸着汗渍,黏糊糊的,她指尖收紧了些,对上男人的视线。 裴执挑了下眉头,轻启薄唇,“还气着,你说该怎么办?” 傅娇娇目露无辜,她明明都能感觉到他不生气了。 她这样近距离的看着人,蓦地就感觉喉间干渴,女子无知无觉的探出舌尖,轻轻的舔了下唇瓣。 裴执轻笑一声,低沉磁性的嗓音酥人,他用修长的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唇瓣,狭长的凤眸充满了暗示,眼尾还晕染着笑意。 ......心脏在飞快跳动。 傅娇娇矜持了几刻,顺从的闭上眼,亲吻上去,她紧张的没有章法,只会生啃,像吃果冻一样舔着男人的唇瓣,女子身上娇软甜香的气息偏偏又很让人上头,裴执身上升腾起燥热,直接撬开了她的唇,长驱直入。 唇舌缠缠绵绵的勾绕着,他们呼吸交缠又紊乱,意识断断续续中,傅娇娇感受到自己脖颈处有些刺疼。 她呜呜咽咽,小声闷哼着,裴执舔了又舔,吮出胭红的痕迹,男人更想落在她的肩上,雪白细腻的背上,但是只是亲吻脖颈就让他情动不已,再往下他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克制的没有再进一步,而是细细啄着她细白纤瘦的脖子。 傅娇娇混沌的脑子莫名想到现代学到的冷知识,据说男女亲热时,亲吻脖子会引发颈动脉窦血栓,严重时会致死。 她顿时清醒了过来,用手抵住裴执,沁着潋滟水光的眸子软软看着他,“不能再啃啦,会出事的。” 裴执不知道她脑里想的乱七八糟,以为是怕他今天就办了她,无奈的停下动作,抱着人平缓好情绪后狠狠揉了揉她的头发,“你放心,在你身体没好之前我不动你。” 傅娇娇脸上的红晕更深了。 哼哼,分明是你自己想歪了,她才没有往那方面想。 亲亲热热过后,俩人就重归于好了,一起用了晚膳,傅娇娇被裴执抱到院子里吹暖风,傍晚时温度已经降了下来,太阳也不如正午时炽热,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 院子里的桂花树下。 身着芙蓉色袄裙的女子坐在男人的膝盖上,她怀中还抱着一只橘黄色的小狸奴,傅娇娇开了嗓子就停不下来了,摸着崽崽柔软的毛,轻轻哼唱着,裴执阖上眼,手搭在椅柄上,随着女子悠长甜腻的曲调打着拍子。 夏蝉静静站在一旁,温和的看着亲昵的两人,他们周身有一种谁也插不进去的氛围,那种宁静又温馨的相处,是一种瞬间即永恒的美好。 暖风携带走了歌声,城北巷角,傅朝停下了脚步,仰着头望了一下天色,微风徐徐的抚过他的脸颊,好似亲人的抚慰,轻轻柔柔的带着暖意。 第32章 小哭包 少年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记忆中每次他哭了母亲都会温柔的抚摸他,爹爹会告诉他男子汉大丈夫不许哭但还是会拍拍他背安慰他,阿姐也会把她藏起来的糖糕偷偷拿给他, 跟他说,吃点甜的就开心啦。 他当时就觉得哭一哭有人哄还有好吃的真好, 所以小时候的傅朝经常哭, 受了惊要哭, 摔一跤也要哭, 被别人欺负了哭着喊着回家找阿姐。 这个时候文文静静的阿姐就变了一个人一样,凶狠的插着腰,将那些敢欺负他的小屁孩赶走, 他眨了眨眼,那些久远的记忆便全部化成幻影随风飘散,消失在这片熟悉的街头。 清冷的街头里黑衣少年身上缠绕着寂寥, 他明明想哭, 却只勾起了嘴角。 “兄弟想哭就哭,整这不哭不笑的看起来渗人的慌。”陆三又碰到这个豪横的大哥了, 远远瞧着就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他抬手想拍一拍他的肩膀,毕竟这小少年看起来孤孤零零的有些可怜, 然后他就拍了个空。 傅朝的警惕性极强,在察觉到身侧有人的时候就极快的闪躲开了。 “你看错了,我不喜欢哭。”少年冷冰冰道,哭泣只是懦弱者的行为, 他早就不是幼时的小哭包了。 少年面孔白净, 恐怕自己都不知道想哭的时候眼眶是红红的,陆三一脸了然,小孩儿都有自尊心的, 肯定不想让别人看见他哭。 汉子搓了搓手,不再提刚才的事,“那啥,兄弟你还去教坊玩儿嘛,去了带上我一起呗。” 傅朝冷漠的吐出两个字,“不去。” 然后少年修长的身子靠在墙上,从怀里掏出硬邦邦的饼子,默不作声的慢慢啃,那饼子就是一文钱一个的干粮,只有港口码头干活的工人为了省钱才喜欢买,陆三就算是再穷再苦也要买两文钱软乎乎的白面馒头吃。 这少年出手大方,但是在吃穿上非常拮据,陆三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别致的有钱人,他二丈摸不着头脑,“难怪你怎么瘦,你有那么多钱怎么就不吃点好的呢,你瞅瞅你真是不会过日子,昨日光是进教坊里花的那些银子,都够咱们去最贵的云香楼搓一顿了。” 傅朝对吃喝没兴趣,能填饱肚子就行,他这一日里跑了不少地方,将燕京摸了一遍,对那个最热闹的云香楼也有些印象,不过只是瞥一眼就走过了。 -- 第58页 少年没回答他,啃完饼子后把腰间的水壶打开灌了一口水咽下,应付完晚餐后他将目光投到正对着眼前的一座院子。 陆三见他一直盯着这里,就好奇的问:“你跟这家人认识?” 傅朝沉默了一会,才动了动嘴唇,“....不认识。” 他只认识这座宅子,这里的牌匾曾经挂的是傅府,一并随着当年的封条拆掉,现在早就换成了一个陌生的姓氏。 这条街道还是像七年前一样没什么改变,他从这里找到了好多的回忆,街头那颗大槐树上有他刻下的字,地里还埋着一些早就被土壤侵蚀的陈年旧物,就连周围的人也有很多熟悉的面孔,只不过他们都不认识他了而已。 玄衣少年说完就转身离开,他熟练的走了几条街蹲到霍宅门口,陆三是个闲人,他觉得这少年看着年纪小,但十分沉稳,应该是个有本事的,最重要的是有钱,他决定要抱少年的大腿,保不齐以后可以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两人排排站在陌生人的门前,跟个门神似的,江氏出来的时候瞧见那少年又来了,道了一声晦气,本想将污水泼到他们身上,但是她还没有动作就被傅朝阴沉的目光定住了。 江氏强撑着摔了门,震耳欲聋的声音也遮掩不了她的惧怕。 “嘿,这老婆子也太没有眼力见了,没瞅着这站着俩大活人呢?”陆三横眉冷对,对着紧闭着的大门指指点点。 他们又守了一炷香,汉子终于忍不住问了出口,“哥们,你到底有啥事啊,一直站在探花郎的门口,这探花郎没个十天半个月也回不来啊。” “为什么?”傅朝这次回的极快,他蹙着眉。 陆三见他终于搭理他了,就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你别看我没啥本事,但这燕京里还没有我陆三不知道的事儿!” 他用手侧挡着着嘴,做掩饰小声说:“前阵子京里头的食盐价格飙升,里头还掺了假,都是这探花郎做的!他现在已经被关进大牢里,若不是这次没死人,他都该被斩首了,但是他收的那些贿赂得交上去,他交不上就只能一直在牢里头蹲着。” 霍深极需银子,江氏用起钱来大手大脚的,那些钱早就花的差不多了,现在想凑齐那笔钱难于登天,除非有人可怜他提前把他赎出来。 他在大理寺监狱里? 傅朝狠狠折了折眉心,“有没有办法见到他?” “哥们,你老实跟我说一声你要见探花郎干啥,你不会是想劫狱吧,还是你打算给他赎身?” 陆三是个小人不差,但底层人都有一种底线,那就是百姓的生活的根基不能动,柴米油盐是百姓们活下去的根本,霍深动了这些,早就被他订上耻辱柱,若这少年打算救霍深,那也不配与他为伍。 “他知道我亲人的消息,我必须要亲自见到他问一问。”傅朝抬眸认真看向他。 陆三没有办法,要进入大理寺得动用上头的关系,但他只是个小人物,认识的那些贵公子也都是纨绔子弟,根本帮不了什么忙。 “你找的人可有画像,若是她在京中我可以叫兄弟们一起帮忙找。”陆三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特别擅长交友,打探起消息来也很容易。 傅朝沉思了一会,觉得这人也有可取之处。 他卸下了随身携带的包裹,取出来一张画像,画中的女子艷丽独绝,精致的眉眼含着动人的笑,只需瞧一下就让人挪不开眼,陆三看痴了,伸手想要触摸画。 被少年黑着脸挡了回去。 陆三嘿嘿一笑,“她是你什么人啊,哥们只有这一张画像吗,那可不够兄弟们分呀,没有画像咱们就没办法找人。” 他心中什么想法昭然若知,傅朝冷声道:“没了,就这一张,她是我姐,你要是敢觊觎她我就杀了你。” 最后一句话说完,少年充满煞气的看了汉子一眼,陆三身体抖了抖,颤巍巍的点头,“哥,哥!你放心,从今以后我就把她当成我亲姐!我保证找到咱姐!” 傅朝抿着唇放冷气,“我的姐姐,不是你的。” “好好好!你的,你的!”陆三赔笑道。 傅朝把他在教坊司里打探到的信息告诉陆三,他还以重金允诺,“你若是能找到我姐,我就赠你一百两银子。” 陆三眼睛一亮,脑子里什么美人都没了影子,那画像上的是人吗,不是!她再漂亮那在他眼中就是个银子! 这银子就藏在京中的某一个地方,就等着他来取了,能让他不激动不上心吗。 他摩拳擦掌立刻就去召集了伙伴,让他们去挨个看了画像上的人,记在心里头,挨家挨户的打探,这里头竟然还有不少乞丐,他们蹲守在那些高官富商门口等着施粥,所知道的秘密有时候比那家主人知道的还多。 另一头,傅朝也开始接触一些官员之子,试图塞关系进一次大理寺。 裴府。 傅娇娇最近有了新的爱好,她不能动,索性就发挥这个特点坐在庭院的荷花池那钓鱼,为了防晒她还专门做了一个巨大的遮阳伞撑着,她稳稳当当的坐在湖边,一坐就是一下午。 坐了两日,她就上来瘾,看着一条条被钓上来的鱼,慢慢把小桶填满就有一种满足感。 不仅傅娇娇上了瘾,崽崽比她还要积极,每日只要看见她往湖边来,就颠颠的跟过来,然后端端正正的坐在岸沿,炯炯有神的看着水面,盯的久了做足了准备就猛的下爪子捞了一把,那巴掌大的猫崽子还没有那条鱼大,往往没抓着鱼,自己一个跟头就栽了进去。 -- 第59页 他还屡次屡败,屡败屡战,傅娇娇每次看到都笑的乐不可支。 夏蝉一天都得捞他三回,崽崽毫不气馁,甩一甩湿漉漉的毛继续蹲着,有时候差一点点就抓到却没捞着,他就会气的对着湖面喵喵一阵叫骂,傅娇娇这时候往往会挑一条活的鱼丢到崽崽身边。 那鱼儿扑腾乱跳,崽崽一愣,嗷呜嗷呜的咬了上去,一边用爪按着一边用牙齿咬着鱼,等鱼不动了再一脸骄傲的看向傅娇娇。 仿佛在说,看铲屎官,你主子多棒,给你抓了一条鱼! 傅娇娇这时候就会笑着摸摸他,然后让人将这条鱼带去厨房处理干净,蒸熟了扒掉鱼刺再端给辛苦了一下午的猫崽儿。 外头似是响起了一阵叫嚷的杂乱声,扰乱了安静的湖面,傅娇娇原本要上钩的鱼儿也顷刻间散去了。 她抬眸问身侧的人,“外头怎么了,最近好像总是有人出现在家门口?” 夏蝉轻声说:“夫人是一些乞丐,他们来讨食来了。” 秀珠疑惑不解,“往日可没有人敢讨到首辅家门口。” 第33章 只想你 秀珠见那些人扰了傅娇娇钓鱼的兴致, 便道:“夫人,奴婢去将他们赶走吧。” 傅娇娇上辈子是个孤儿,不是每顿都有饭吃的, 她太知道饥饿是种什么感受了,饿狠了脑袋会昏昏的, 肚子搅成一团特别难捱, 女子秀丽的眉眼上有一丝怅然, 她摇了摇头, 温和道:“不用,你吩咐厨房熬一锅粥送给他们吃。” 裴执喜静,傅娇娇不想每日都有人在门口喧闹,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对了,告诉他们以后每隔三日施一次粥,只在当天巳时可以领粥, 让他们固定时间过来, 若别的时辰来就将人都赶走,不必理会。” 夫人通情达理, 施恩有度,秀珠也觉得这方法稳妥, 不会让那些乞丐过于贪心,她笑着吩咐了下去。 外头聚集的人不少,衣衫褴褛的乞丐们排着队领了粥,喝完了舔舔碗口, 不舍的站在门前, 看着凶神恶煞的侍卫,意图向里面张望,然后被侍卫瞪了回去。 其中一个侍卫非常冷漠无情的拔出刀, 指向他们,“用完了就赶紧走,这里不是你们能撒野的地方。” 那刀尖泛着冷冷寒光。 乞丐们瑟瑟发抖的点头,忙不迭的跑远了。 等回到聚集的地方他们才彼此交流起信息,乱糟糟的讲了一通,傅朝只得了一个信息,那就是谁也没见着那名女子。 傅朝尽管面上没什么表情,心头还是升起了烦躁,他给了那些乞丐一人三文铜钱,沉了沉气,冷静道:“继续找。” 陆三安慰他,“哥,这事急不来,反正人就在京城,总能见着面的。” “嗯。”少年抱胸颔首,目光沉沉的看着地面。 乞丐们拿了钱欢呼着离开,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着今日的见闻,有人说到了裴府,“你们不知道今日首辅家竟然免费送了俺们一碗粥,是浓浓的米粥,不是那种一碗能数清米粒的汤汤水水!” 那人一副得了天大便宜的样子。 别的人一听也羡慕的看向他,吃这一顿就能省下刚刚赚到的三文钱了,明天就算没有粥吃也可以买别的吃。 另一个也喝了粥的人告诉他们,“首辅家的管事说了,以后隔三天巳时都会发粥吃,咱们都可以去领。” “真的,下次俺也要去!” “首辅大人可真是大善人啊!” “俺倒是觉得这有些不像那位大人的作风。”一个看起来憨厚的汉子挠了挠头说,他曾亲眼见过首辅抄家时冷血无情的模样,但凡是犯到那位大人手中的臣子都没有好下场过,那位心肠冷硬着呢。 怎么会管他们这种平头百姓。 “管他为啥呢,有的吃咱们就去领呗!” 晚上一起用膳的时候,傅娇娇给裴执说了这件事,男人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平淡的道了一句,“你自己决定就好。” 傅娇娇笑了笑,给他夹了一块鱼肉,“我今天又钓了很多鱼,你多吃些。” 她钓的鱼没死的都重新放回了湖里,当场死的就留下来当成他们的口粮,这鱼是裴执特地让人放进去的赤鳞鱼,它不仅可以观赏,肉质也很细嫩,味道鲜美,傅娇娇尝过后就赞不绝口。 “如果周玲没有进宫我就可以送给她一些尝一尝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傅娇娇想到了那个白白嫩嫩十分爱吃的小姑娘,不由的叹了口气。 周玲昨日就进了宫,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适应皇宫内的生活。 她的眉目挂上了些许愁意,细细长长的柳眉微颦,如澄澈湖水的眸子荡起涟漪,小姑娘肯定不知道,她皱眉的模样好看又惹人疼,裴执不满意她记挂着别人。 执着筷子给她碗里垒满了肉,眼眸深深的,冷声教育她,“专心用膳,旁的事别多想。” 傅娇娇早就将他的脾气给摸透了,男人看着不声不响,其实心里头可爱吃醋,男的女的都吃,她多看别人一眼,他都要把她的脸掰回来不让看。 她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甜蜜蜜道:“知道啦,只想你对嘛。” 裴执微顿,低低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傅娇娇总觉得男人白玉的耳垂红了几分。 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傅娇娇觉得他这别别扭扭的模样可爱极了。 -- 第60页 她眼眸光华流转,娇嫩的嘴唇叼起一块蜜饯,凑到男人的唇边,四目相对,女子弯了弯眼睛,流淌着蜜意的眼里似是在问,‘想吃嘛,吃了我吧。’ 她今日的妆容清雅浅淡,似纯洁无辜的少女,偏偏沾染着蜜汁的红唇又看起来糜艷极了,裴执紧绷着身子,喉咙不自觉滚了滚,半响启唇咬住送到嘴边的蜜枣。 不可否认,男人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心跳如鼓,不是没有欲望在躁动,而是这一刻心跳的雀跃压制住了身体上的渴望。 他突然心尖都柔软的不可思议。 看着她的目光柔柔的,单纯的没有带着欲望的情谊,女子也软软看着他,等两人唇瓣相触,她又猛地退开。 傅娇娇笑着问:“甜吗?” 裴执目光紧紧追着她,咽下嘴里的蜜饯后,压上女子柔软的唇,舔舐了一下,低哑道:“甜。” 清媚娇艳的女子灿烂的笑了下,露出脸颊两侧的小酒窝。 * 皇宫里,跟着嬷嬷学了一天礼仪的周玲捂着咕咕叫的肚子,苦着一张小脸趴在床榻上,她好可怜的,一天就早晨喝了碗粥,教习嬷嬷觉得她胖,后头根本就不给她饭吃。 没有教习嬷嬷点头,任她嘴皮子磨破了那些小宫女也不给她半个馍馍,她现在已经饿的头昏眼花,看东西都是晃的了。 噫呜呜噫,好想念娘亲爹爹,好想吃红烧肉,烧鸭,醉鹅,狮子头、红豆糕、桂花糕、糯米糕....... 伺候她的小宫女看她可怜,递给她一杯茶,“主子,喝杯茶充充饥吧。” 周玲吸了吸鼻子,利索的爬起来咕咚咕咚灌了一杯茶,然后把杯子给小宫女,豪爽道:“再来一杯!” 小宫女默默又给她添了好几杯。 少女装了一肚子水愈发觉得饿了,她嘴巴里咬着两片茶叶慢吞吞的嚼着,又苦又涩,可她不舍得咽下去。 小宫女去帮她烧热水去了,周玲望了望窗外,天还是亮的,还有整整一个晚上,她该怎么熬下去呀。 她捧着腮帮子,盘膝坐在软塌上,目光不期然落到了庭院里已经结了果子的葡萄藤上。 那果子还是青色的根本没人摘,但是看起来已经圆圆滚滚的了,少女咽了咽口水,将茶叶吞下去,穿好鞋子站到葡萄藤下。 沮丧的发现只有高处的藤蔓结果了,她根本探不到,但是饿到了极致的少女什么都顾不得了,没有梯zi她就垒了几块石头爬上墙去探。 好大会才摘下三串。 然后少女就发现她刚刚垒起来的石头倒了,她看着地面,双腿微抖,欲哭无泪。 救命,好高啊! 顾卓远一整日都在被秀女们搭讪,整个人都快疯了,现在看到女的都害怕,他用完膳都不敢留在寝宫,就怕太后直接送个女人到他的床上。 他避开了宫人,专门挑着没什么人的宫道走,结果一抬头就又瞅着一个少女在眼前。 他身体瞬间僵硬,被女孩围攻支配的恐惧袭上心头,转身就想跑。 墙头上的少女却看见了他。 周玲没想到能在皇宫碰到个熟人,她露出得救了般的眼神,大声喊住他,“顾卓远等等!救救我!” “呜呜呜,救命,我下不来!” 少女在喊救命,而且还胆子极大的直接喊出了他的名字,顾卓远犹豫了一下,走到墙根,抬头眯着眼,回忆了一下,认出了这人。 也幸亏这小姑娘长得别致,与旁的女孩都不同,他才能记住。 “你是........周玲?你怎么坐在墙上?” 周玲连连点头,然后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我上来摘葡萄,现在下不来了,你帮我找个梯zi好不好?” 她叫了好久,小宫女一直没出现,现在好不容易遇见个人,她只能寄希望于这男人心善。 顾卓远在墙外扫视了一下,干干净净的没有宫人也没有石头,他干脆张开手臂,“你跳下来吧,我接住你。” “我好重的,你肯定接不住。”周玲还是怕。 顾卓远不知为何耐心出奇的好,也许是小姑娘看他的眼神很是单纯,不掺杂任何利益,而且她很需要他,他一直觉得自己挺废材的,从没被人需要过,突然就很想证明自己也是有用的。 男子面容沉稳,“跳吧,我接得住。” 周玲咬了咬嘴皮,闭上眼,声音颤抖,“那我跳了啊,你、你一定要接住我。” 她豁出去往下一跃,撞进了男人温热的胸膛上,少女的唇瓣无意识的擦过他的脸颊,她刷的张开眼,与地上的男人面面相觑。 顾卓远态度温和,“你看,我接住了。” 第34章 随他们去吧 “呜呜呜, 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周玲感激的道谢,她爬起来, 毫无形象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刚刚摘的葡萄被她抱在怀里,但是已经压扁了一片, 她瘪了瘪嘴, 废了那么大的功夫结果全都没了。 她真的好惨啊! 周玲委屈的掉金豆豆, 顾卓远在一旁看着, 少女好似对刚才的意外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而是捧着手中烂了的青葡萄掉眼泪。 他抬手拍了拍她的头,“哭什么, 这葡萄也不能吃,朕就没见过比你还馋的人。” 少女呆滞住,又仔细的看了看他, 才发现他穿的常服上还绣着五爪金龙, 她哭着问:“原来你是皇帝啊?” -- 第61页 顾卓远颔首,却见少女哭的更惨了。 他摸了摸脸, 诧异道:“难道是朕长的很寒碜人?” “不是.....”周玲摇头乌黑的眼睛里含着泪水,“呜呜呜, 我好像对你一见钟情了,但是我不想嫁给皇帝。” 错不及防被表白了,顾卓远面上错愕,手脚兀地无处安放, 少女眼睛泪汪汪的, 眼睫上还沾上湿漉漉的水珠,他突然觉得这样的小姑娘很好看。 他问了一个自己也意想不到的话,“为什么不想嫁给朕?” “因为你有三千佳丽, 我阿爹只有阿娘一个人,所以我以后也要嫁给像我阿爹那样的人。”少女打了一个哭嗝,鼻头红红的,眼睛鼓着泪包。 周玲只是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若她真的有意接近他便不会说出未来丈夫只能娶一个人的想法,她是他在皇宫中遇到的唯一会对他坦诚相待的人。 顾卓远沉默了一会,沉声道:“朕娶你为后,只要你一人,不纳别的妃子。” 周玲愣了愣,低头看着脚尖,“......你不要骗我。” 她也知道皇帝只娶一个人不现实,她不是小孩子,这话她不敢信。 “不骗你,我原本只是冷宫里谁都不认识的皇子....”顾卓远没再用尊称,笑着看着她,有些放松,“先帝的后宫太乱了,不受宠的妃子枯熬着日子等死,皇子之间为了皇位不顾血亲厮杀,我讨厌这一切,不想留下身上肮脏的血脉。” “但是,如果那个人是你,我可以试着期待一下。” 周玲看着他认真的眼睛,声音紧张的打颤,“那....那你有没有馍馍?” “我好饿....”她顿了下,继续说:“你给我吃的,我就嫁给你。” ....真好骗。 顾卓远无奈扶额,“馍馍没有,但是有肉有点心,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就让御膳房给你做。” 周玲眼睛顿时亮起来,“我嫁!我嫁!我现在就嫁!” 她真的好饿,顾卓远真是一个大善人! 秀女入宫没过两日,皇帝就挑中皇后人选,还是人人都想不到的周家女儿,不仅如此,第二日那些同批次的秀女都一同遣送出了宫。 满朝哗然,然而小皇帝已经当场下了圣旨,还宣称此生只娶这一个皇后,后宫再不纳第二人。 周将军一脸懵逼的接受着同僚的道喜,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那么大的女儿怎么说没就没了??? 下来朝,顾卓远面满春风的对裴执说:“爱卿,朕也有媳妇了!朕骗来的,特别乖,特别甜!” 从前被秀了多少回,他现在都要一一秀回来! 裴执:“......嗯。” 呵,不可能甜的过我家娇娇。 “朕跟你说她.....”小皇帝话痨发作,叭叭叭逮着人仔仔细细的描述了两人一见钟情的场景,什么眼睛对上缠缠绵绵,顾卓远没忘记把他装可怜的话改成他英明神武的承诺,让少女当场对他钦佩不已。 ......就这? 这是什么小朋友谈恋爱,一顿吃的就把自己卖了? 难怪小皇帝说是他骗来的。 确实愚蠢至极。 他话太多了,裴执听着听着就有一些不耐烦,抱着笏板阖上双目,沉思了一会,强硬的打断了他的话,“周家女性情淳朴,皇上觉得她能胜任得了国母,为天下作表率吗?” 男人清冷的眸子平淡无波的注视着他,兜头给顾卓远泼了一盆冷水。 裴执倒是不介意小皇帝只娶这一个皇后,他是实在不想在收拾完皇帝的烂摊子后再去收拾他的后宫。 顾卓远声音弱了几分,“朕也很平庸,朕也不想有个要强的皇后处处管着朕,爱卿,你也有喜爱的人,你能理解朕的心情的,喜欢上了就非她不可了,朕只要她当皇后。” 裴执劝不动,却是第一次被小皇帝给劝住了。 男人最后给了一个建议,“皇上多提拔一些女官管理后宫吧。” 余下的便是再也不管了。 裴执回到家中,小娇妻亲自滚着轮椅,见着他就欢喜的奔来,庭院里被她打理的花团锦簇,热烈的鲜花全化作了陪衬,女子脸上的笑分外的治愈人心。 男人蹲下身子拥住她,白玉清隽的脸颊贴着她的颈窝,鼻尖轻嗅着女子柔软甜腻的体香,脑袋里的胀痛才缓解下来。 傅娇娇觉得今日的裴执格外的疲惫,她抬起纤细的手指按摩了一下他的太阳穴,力道不轻不重,女子温温柔柔的问:“怎么啦,感觉你今天好累?” “皇帝要娶皇后了。”裴执简短地说。 “啊?这不是好事?”傅娇娇不解,皇帝选后很正常呀,难道是内阁首辅还要负责筹备皇帝的婚礼? “皇帝要娶的是周家的女儿,而且他立了誓只娶这一个。” “.......周玲?!” 傅娇娇震惊,心中直呼好家伙。 昔日炮灰女配变成宫斗冠军? 厉害了,我的好友。 这是摆脱男主直接就起飞了啊! 傅娇娇脑海里扑腾着沸水,缓了一会才道:“你不希望他们成婚吗,是觉得他们不合适?” 小皇帝想娶谁都行,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裴执轻摇了下头,他只是预感到将来要更加辛苦,尤其是帝后都是憨愚蠢笨的,生的皇子也一定不聪明,他还不想未老先衰。 -- 第62页 此时此刻,男人突然坚定了要离开朝堂的心,小皇帝是成不了气候的,但是他可以再培养一个内阁首辅,至于以后这个人有没有野心,会不会篡位,都不在他的顾虑之内。 他只要有娇娇在身边,一起游山玩水就好。 “随他们去吧。”男人喟叹一声,他这一生跌跌宕宕,从幼时的坎坷,到万人敬仰,现在也只想与喜爱之人做对平凡的夫妻。 生儿育女,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 “娇娇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清冷如玉的男人问出这句话时,指骨都在偷偷用力握紧,他眼中是毫无保留的炽热的爱意。 滚烫又灼烧心尖。 傅娇娇坚定的点头,“嗯,我永远都会陪着你!” 裴执缓缓露出一个笑,像是摆脱了所有的束缚,冰河融化般惊心动魄。 傅娇娇情不自禁的将唇贴上他的眉眼,真正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才发现想要亲吻他是克制不住的,什么提前打声招呼不过是因为不够喜欢,警惕着对方进一步的触碰。 然而当心尖的阀门已经无法控制住感情的洪流,她也只能随波追流,沉溺在其中。 两人黏黏糊糊的贴了好久,才慢慢松开,女子半个身子倚靠在男人怀里,媚眼如丝的看着他,脸颊上是还没有褪去的红晕。 裴执抱着她坐的窗边的软塌上,拇指与食指圈住她细瘦的手腕量了一下,满意的点头。 终于被他养出了一些肉来,不再是瘦的令人担惊受怕了。 “闭上眼睛,送你一个东西。”男人的附在她耳畔低声说,声音低低哑哑还有磁性,那随着话而吐出来的温热气息,燥的傅娇娇脸红。 她也习惯了裴执每次回来都带些礼物,把这当成每日例行一次的惊喜,女子乖软的合上眼。 裴执捏了捏她的手腕,慢慢套上去一个冰凉的物体。 傅娇娇心里头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便问:“好了吗?我睁开眼啦?” “嗯。” 她张开眼,垂头看手腕上的玉镯子,通体洁白纯净,清透的可以折射光线,把原本就白皙细腻的皮肤衬托的更加温润柔软,傅娇娇一眼就喜欢上了,她摸了摸,眼尾沁着温柔的笑。 往日里裴执从来都没有这么郑重的送过她首饰,大多时候都是一整盒的送过来,她平日觉得累赘,很少戴那些。 她想到了裴执之前说过会给她做一个新发簪,她一直等着,没想到他换了一个镯子,不过她也很喜欢就是了,镯子可以一直戴在手上,发簪却是时刻都得小心着掉下来摔碎。 傅娇娇抬眸轻声道:“这个是你亲手做的?” 裴执点头,他既然要做自然要做一个与霍深不一样的,男人握着她的手腕,面色珍重,“戴了它你就被我套住了,以后不许把它摘下来。” .......求、求婚? 噫呜呜呜噫,阿执为什么能这么甜,她要溺死在他的眼中啦! 第35章 有消息了 裴执亲自雕了一个手镯送给傅娇娇, 傅娇娇也亲自做了一个荷包给他,想到男人身上有淡淡的清竹香,她还专门绣了竹叶在上面。 她是藏起来偷偷绣的没让男人知道, 隔日清晨裴执起身穿衣服时,傅娇娇拦腰抱住了人, 男人低头目露疑惑, “天还早, 怎么不再睡一会?” 清瘦的女子披散发丝坐在床榻上, 扬起巴掌大的小脸,她刚醒来眼睛还迷糊着,声音也又轻又软, 娇怯怯的说:“我也有礼物送给你。” 裴执温温和和的看着她,“是什么?” 傅娇娇抿唇不语,小手摸索了下他劲瘦的腰肢, 然后慢慢系上了一个荷包, 素白的锦缎上绣着清雅的竹纹,正是裴执藏在心里头, 一直等了很久的荷包。 男人看到这个荷包心头一跳,胸腔又酸又胀, 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他蹲下身子来,与傅娇娇平视,白玉修长的指尖将她鬓角的发丝撩到耳侧,冷清清的男人柔和了面孔, 轻声问:“怎么突然想起送这个?” 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过皮肤时引起一阵战栗, 傅娇娇笑着说:“礼尚往来嘛。” 说完,她捧着男人的脸,轻轻吻了下他的额头, “早安吻,早去早回,我就不起来送你啦!” 裴执愣了下,随后也笑着用唇贴了贴她的脸颊,小姑娘真的变了很多,她刚入府时战战兢兢的守好时间等着他,一举一动都很有分寸,不逾越也不靠近,笑容也透着疏离淡漠,他们站在同一块地方气氛就会变的僵持像是有道无形的墙隔开了两人,他进一步,她退一步。 心中的愤怒一点点积累,男人无比的想要狠戾的打碎那堵墙,把她身上的刺一根根的拔掉,却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小姑娘就偷偷给墙上砸了一个洞,如受惊的小动物般一点一点的探出来。 最后彻底对猎人放下戒心,躲在他怀里撒娇偷懒。 裴执上朝的时候眉梢都一直隐隐带着笑意,惊煞住了无数朝臣,不少人都看到了腰间从不系什么物件的阁老突然戴了一只荷包,针脚细密,刺绣精美。 大臣们心中不断嘀咕着,阁老是娶了妻后一天一个样,再是冷硬无情的男人对上温柔乡也得变成化指柔。 下朝时,裴执与小皇帝谈完政事,特地捏了捏荷包,挑眉看上头的人,用一种得意又傲慢的语气说:“我娘子为我做的。” -- 第63页 顾桌远:??? 原来他英明神武的内阁首辅也有如此幼稚的一天? 他就说今日裴执的态度出奇的温和,往日谈完事毫不留念就走,这次竟然等了半响,结果就特意给他炫耀,他娘子给他做了一个荷包??? 顾卓远酸了。 顾卓远也想要。 但是冷酷无情的男人摸都不给他摸,在收获了小皇帝艳羡的目光后裴执就勾起嘴角离开了。 ........哼,神气什么,他也有娘子! 酸巴巴的小皇帝决定找自己媳妇也讨个她亲手做的荷包来,他搓搓手,亲昵的叫着皇后的爱称,“梓童,裴爱卿的娘子亲手给他做了一个荷包,绣着青竹纹的,可好看了,朕也想要。” 周玲不会,她眨巴着眼睫,“傅姐姐亲手做的?我也好想要啊。” 两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 小姑娘率先朝小皇帝撒娇,她拉着男人的袖子摇了摇,娇软道:“皇上,臣妾想要荷包,我还想出宫找傅姐姐玩了。” 顾卓远不仅没收到媳妇的荷包,小妻子的心也跟着别人跑了,他可怕这一顿饭就把自己卖了的人会不会一个荷包又把自己给卖出去了。 男人坚定拒绝,“不行,咱们的大婚在三月后,这段时间你都得老老实实在宫中学礼仪。” 周玲瘪嘴,不再看他。 小皇帝只好小心哄着人,“宫里头有不少绣娘,朕让她们给你做一个更漂亮的好不好?” “我不要,我要傅姐姐做的!”少女扭头,走到书案旁,铺开一张白纸,开始写信。 顾卓远心更酸了,“梓童你在给谁写信啊?” “傅姐姐啊,你又不让我出去,我们就只能在信上联系了,我要有三个月见不着她呢,哼,都怪你!”周玲握着笔,一笔一划把自己在宫中受到的委屈都写到了上面。 周玲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她写完信,交代下头的人送出去后就又开开心心的跟顾卓远和好了。 不过她三句话都没离开傅娇娇,“傅姐姐真好啊,漂亮温柔还有才有艺,我要是男人就娶了她了。” “欸,不对,我如果是男人肯定争不过首辅大人。” “呜呜呜,好羡慕他啊。” 顾卓远气急败坏,觉得自己小妻子的心被外人勾走了,昨日还说着喜欢他,现在就没正眼看过他! “羡慕他做什么,他现在与你傅姐姐恩恩爱爱,是因为她忘记了从前的记忆。” 顾卓远爱八卦,知道的秘密不少,但是身边没有一个能说得上的话的人跟他一起唠嗑,现在终于有一个能交流的了,一顿叭叭把自己知道的亦或者猜到的全都说了出来。 “裴夫人原来不叫傅娇娇,她叫傅茵,是探花郎的未婚妻。” “但是在他们在成婚前一天被裴执抢走了。” “为了让傅茵爱上他,裴执亲手打断了她的腿,还用药让她忘记了一切。” “她后面改掉名字,应该是首辅想让她与过去的所有联系都割离开,从此不再是傅茵,成为只属于他一人的娇妻。” 周玲眼睛瞪圆了,张大了嘴巴。 分享完八卦的顾卓远意犹未尽的把自己心中的结论说了出来,“朕觉着,裴爱卿迟早要玩脱。” 周玲满脸纠结,不知道该信还是不信,她磕磕巴巴道:“真、真的吗?” 不可能的吧? 他们俩人那么恩爱,原来背后的故事这么曲折吗,这样裴执不是在骗傅姐姐吗,原来她之前错怪霍深了? 但是霍深的品性也不好啊,既没家世也没钱财,傅姐姐嫁给探花郎一定会吃苦的。 周玲只是凭直觉认为事情不是这样的,喜欢一个人的话不会用这么狠的手段来对自己的爱人的。 “千真万确!” 景仁宫外,北狄公主被拦了下来,自她来到大晏就只见过皇帝一面,她自诩容貌绝色,没有将那些秀女放在眼中,没想到仅仅是一天,晏朝皇帝就选了一个胖丫头为皇后,还立誓再不纳妃子。 输给了这样一个人,北狄公主无论如何也不甘心。 她废了好大功夫才疏通宫人,来给皇帝送下了药的汤,这汤无毒,但是与她身上的体香混合再一起就能产生迷情效果。 为了她的部族她只能成功。 却没想到那个小丫头也在。 北狄公主生来耳朵要比旁人灵敏,这也是为何她的部族会选她来大晏和亲,她将两人的谈话收入耳中,垂下眼睑,无声的行了一礼才离开。 回到住所,她立刻就命属下联系了乐善郡主,她来晏朝暗中收集了不少世家的消息,其中就有乐善郡主曾与当朝首辅有过一段婚约。 许以彤听到这些没什么反应,只不耐烦的看着她,“你直接说寻本郡主有何事。” 那个男人能做出这样的事,她也不意外,甚至看他费尽心机的样子,产生了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 哈,纵使你裴执手段通天能够翻云覆雨,不也是要求而不得,一辈子担惊受怕。 许以彤抿了一口茶,幸灾乐祸的笑了。 北狄公主用余光将她的表情收入眼中,想了想,提议道:“我知道你想嫁给她,我可以帮你,但是你也要帮我嫁给皇帝。” 白衣女子看着她,温柔的目光里藏着狠毒,她轻声说:“让他名声尽失,让他痛失所爱,这个时候你再接近他,他一定会接受你。” -- 第64页 许以彤顿了下,放下茶杯,不得不说北狄公主的话正中她的心,她当然想要那个男人跌入泥潭,爱上从前不屑一顾的人,只匍匐在她的脚下。 乐善郡主沉默了一会,再抬眸看她时眼中有着兴奋,她道:“怎么做?” * 不出几日,燕京的街头小巷逐渐流传出了一则消息,据说当朝首辅强抢人.妻,打断了她的腿将她囚禁在金屋里,夜夜笙歌。 甚至还编出了童谣。 久探不到消息的陆三猛地听到一个小童蹦蹦跶跶的唱着曲跑过,他快速拉住人,拿着糖哄他,“给大哥哥说说,你刚刚唱的,谁抢了谁妻子?” 小童笑嘻嘻的接过糖,“首辅抢了探花郎的妻,打断腿,囚金屋,夜夜笙箫好不快活......” 看着已经跑远的小童。 陆三僵在原地,吧唧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卧槽,有消息了!” 第36章 胡言乱语 陆三兴奋的跳起来, 想告诉傅朝这个消息,但是傅朝这几日都周转与世家子弟之间,昨日他刚救了大理寺少卿的嫡子一命, 等人醒过来,他立刻就提出要见霍深一面的要求。 姜公子犹豫了一下, 还是点头答应让他见上一面。 他带着人来到关押霍深的地牢时, 却只有一个空荡荡的房间, 姜公子招来人问了下, “关押在这的探花郎呢?” 下头的人回:“他刚刚交了赎金,现在已经回家了。” “他哪儿来的钱?!” 霍深蹲了半个月的牢,人已经瘦脱骨了, 但是他骨相好,换上雅致的青衣直缀,反而有种说不出的风骨。 江氏心疼的拉着人垮过火盆, 直呼, “儿子受苦了!” 陆凝玉跟在身后,端来一盆柚子叶水给他, 之前霍深来陆家提亲,陆太傅并没有同意, 不仅如此还将她关了禁闭,随后陆凝玉又被送入宫中当秀女,幸好皇帝立刻就定下来皇后人选,遣散了她们, 她才能够出来。 陆凝玉刚离了宫, 就将自己积攒了多年的积蓄拿了出来给霍深赎身,她一直觉得这次盐案另有隐情,说不定就是那个抚樱个首辅吹了枕头风才将霍深关了进去。 男人的手上有很明显的青筋, 他双手浸泡在柚子叶水中,仔细的搓了搓,黑沉的目光幽幽的盯着泛着涟漪的水面,半响才抬起手用手帕擦干。 霍深疲惫的撩起眼皮,苦涩道:“多谢陆姑娘的帮忙,欠你的钱我会尽快还回去的。” 他这副模样看起来太让人心疼了,陆凝玉连忙摆手说:“不用的,反正我以后都是要嫁给你的,就当是我的嫁妆!” ——没关系,你不是说要娶我,那这就当成是我的嫁妆吧! 霍深心神一震,蓦地想起少年时,他第一次收到傅茵送来的银子,霍深跑过去还给她,那个小姑娘含着希冀的告诉他这一句。 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攥紧,疼的他打颤,那些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承诺慢慢被他挖掘出来,他用力的喘了口气,才从那令人窒息的抽疼中缓过神来。 男人漠然道:“陆姑娘抱歉,我不能娶你,陆太傅无法接受我,霍家也拿不出那些彩礼钱,而且你跟着我也只能吃苦,唐世子是个不错的人,你嫁给他吧......” 他的声音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之感,陆凝玉以为是他也舍不得她,急迫了起来,“不要!我只嫁给你!” “你还对我有感情的对不对,只要我们坚持,我爹一定会同意的,现在平穷只是一时的,我相信只要我们肯努力,未来的日子就会越来越好。” 女子坚定不移的看着他。 霍深喉咙里滚出几声轻笑,他笑她傻,笑这世间的女子都能为爱而不顾一切,笑自己果然是个凉薄的人,见她这般深情,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如何利用她。 男人深深凝望着她,情深意重道:“凝玉,帮帮我,我要重归朝堂,只有这样我才能光明正大的娶你。” 陆凝玉含着泪点头,离开时还有些依依不舍。 江氏对这个家世好又有钱还喜欢自家儿子的姑娘很有好感,“儿啊,那个陆姑娘真是一个好女子,你一定要把握住她,咱们家要是娶了她就不愁吃不愁喝了,你也能一步登天,攀上一个太傅丈人。” 她这话没有一丝掩藏自己的野心。 可霍深分明记得,她曾经对着他心爱的姑娘骂的狗血喷头,刻薄的吓的小姑娘看着人就打颤,他娘是一个利益至上的女子,也许是年少时被自己的丈夫抛弃了,从此把金钱看的极为重要。 霍深说不出的厌恶,他突然明白自己为何会是这样的一个人,他爹抛弃了他娘,于是他抛弃了阿茵,他娘爱财如命,于是他也利欲熏心。 男人用着膳,突然就开始反胃呕吐,江氏着急的拍着他的背,递了水给他。 霍深却一直吐,呕到只剩下胆汁,身体也失控的打颤,他才脱力的停下,可他心中却觉得还不够,他盯着手背上的血管,嘲讽的笑了声,为什么他身上会有这么脏的血脉。 门口蓦然响起敲门声,江氏将人按在小点点床上,让他好好休息,自己则赶过去开门。 江氏一开门就看到了那个冷面如霜的少年,她下意识紧张起来,虚张声势的喊道:“你来干什么,你要是再纠缠不休的话我现在就去报关了!” 傅朝直言道:“我要见霍深。” -- 第65页 他这样子像是要找事的,这少年还带着凶器,江氏不敢让他见着自己的儿子,轮着扫帚将人往外头赶,“滚滚滚,说了多少遍了我儿不在家不在家!” “他在。”傅朝用手肘撑开门,大力一踹,轰的一声巨响,大门敞开,少年扫视院子一圈,直接抬步往正屋走。 霍深听到外头的响声,披上外衫起来,他刚到门口就见到了一位极像傅茵的少年,他恍惚了一瞬,还以为又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阿茵。”男人呢喃低语,忍不住上前两步。 少年停下,抬起冷眸,凝视着他,“霍深,你知道我阿姐在哪?” 冷淡的少年音一瞬间打碎了幻影,霍深身体不稳,又听到他的话蹙起眉,咽了咽喉咙,轻声问:“你是........小朝?” 傅朝顿了下,目光疑惑,“你认识我?” 霍深苦笑了一下,“你与阿茵长的那么像,还喊她阿姐,我当然认得出来,你终于回来了,她等了你好久。” 傅朝沉默,他认不出来他是谁,难道是从前的街坊? “我是你石头哥。”霍深缓缓露出一抹温柔的笑。 少年又细看了他一眼,余光瞥到急匆匆赶来的江氏,这才从记忆里抠出俩人的模样,霍深已经和幼时变的天差地别,他认不出来,但是江氏却没变多少。 记忆里,那个叫石头的男孩一直追在阿姐身后,也帮他赶走了不少欺负他的孩子。 阿姐会喜欢上霍深,是因为儿时的情谊吗? 傅朝面色缓了些,却还是沉声问:“是你将我阿姐接了出来,他们说你们要成婚,你为何还没娶她,我阿姐现在又在哪里?” 江氏插嘴道:“一个风尘女子怎么能嫁给我儿!” 傅朝横眉冷视,攥紧了匕首,念着曾经的一分邻里之情才没有动手。 霍深眼眸沉了沉,虚弱的身体撑着门侧的柱子,他低哑道:“是我不好,我没有守住她,阿茵.....阿茵原是要与我成亲,然而当晚就被裴首辅抢夺走。” “我护不住她,我有罪。”男人潸然泪下,他的话七分真三分假,又一幅真情流露的模样,少年人没经历过官场倾轧,不可能分辨出真假。 傅朝看着软弱的男人,心中怒气集聚,放下一句狠话就抽身离开。 “你最好说的是真的。” 另一头,已经有人先一步混进了裴府。 陆三四处寻不到傅朝,就决定自己亲自去裴府一探究竟,他花了些钱与当日采买蔬菜的帮忙推车的车夫换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推着东西进了裴府。 这裴宅当真是他见过的最大气最精致的宅子了,他看花了眼,又不敢让人发现自己的异常,只好一直栽着头走。 等卸下货物,他本应该在后门离开,却偷偷潜伏进了院子里,他眼力很好,心中又有着那种莫名的第六感,往往总是能在守卫发现前躲开他们的视线。 陆三本来是打算摸进去后院,却在荷花池那见到了那抹俏影,一脸病弱的女子坐在轮椅上。 那侧颜!那神态! 这位就是他那藏起来的一百两银子啊!!! 陆三炽热的眼神让不远处的傅娇娇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她转了身子还以为是裴执回来了,却发现空无一人,她正疑惑着余光瞄到假山后藏着一个人。 傅娇娇惊了,纤细的手指着那边问:“那是谁?” 秀珠一抬眸就看见那人是府外的,如此躲躲藏藏必是没安好心,她立刻召集了侍卫过来,“夫人小心,奴婢这就去处理了他。” 夏蝉也惊疑不定的站在傅娇娇面前护着人。 陆三还在得意着转瞬就被人发现了,他垮下脸来,在被赶出去前,高声喊道:“俺就是来看看外头传的被首辅打断腿囚禁在金屋里头的娘子到底有多美。” “俺真不是刺客!” “你瞅瞅,俺什么凶器也没带啊,俺就是好奇!真的就是好奇!”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着,秀珠阴沉着脸指挥侍卫,“胡言乱语!打二十大板扔出去!” 傅娇娇惊了,什么玩意? 她被裴执打断了腿,还囚禁了起来??? 第37章 相见 傅娇娇百思不得其解, 外头怎么会流传出那么离谱的流言。 阿执虽然对外人冷漠寡言,但是对她一直都很细心温柔,喂药、按摩、念书解闷一天也没拉下, 这是能做出打断她的腿的事的人吗? 不可能! 傅娇娇是一点也不信,那么甜的阿执怎么可能会对她做出那种事。 “夫人, 咱们回屋里头吧?”夏蝉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的脸色, 这几日外头一直有这种流言在, 府里的人都谨小慎微不敢多说半句, 生怕夫人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 夏蝉一开始时也在怀疑姑娘腿断了跟首辅脱不了关系,可是现在首辅大人对姑娘很好,姑娘每日也很开心, 她之前的那点怀疑早就淡去了,甚至与首辅大人一样希望姑娘不要回忆起从前的记忆。 如果过去只能给她带来痛苦,就这样一直忘记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眼看着姑娘平静的日子就要被打破, 夏蝉也不得不提起一颗心转移傅娇娇的注意力, 她提了好些傅娇娇平日爱做的事,遇见了刚才的意外, 傅娇娇也没心思在外头钓鱼,想着小丫头跟她在外头呆着也热的慌, 就随了她的意回到正屋休息。 -- 第66页 厨房里送来了新样式的糕点,傅娇娇捏着厨房新来的苏州厨娘做的海棠糕,尝了一小口,香甜可口, 是她喜爱的口味, 这府中只有她喜欢吃甜食,不用猜也知道是裴执特意为她请来的。 裴执很忙,但是工作完后就会尽力陪着她, 即使他不在她身边,也会安排好她周围的一切,吃的用的每一处都有男人的痕迹。 若不是真的把一个人放到心上,又怎么会做到这个地步。 “他们是怎么想的啊,什么打断腿囚禁起来,怎么能这样胡乱揣测我们的生活,恶意诋毁阿执.....”傅娇娇皱着眉,放下索然无味的糕点,小声的吐槽,“都有人敢闯进来看我了,外头指不定传成什么样呢。” 处理完那偷看的小贼回来的秀珠轻声附言,“夫人不要乱想,能读书识字的百姓很少,大多数人都不能明辨是非,越是奇闻异事越是喜欢听。” 夏蝉认同的点头。 “可恶,法不责众,那些人就是欺负阿执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不敢拿他们怎么样。” 傅娇娇算是见识到了古代平头百姓的愚昧无知,听风就是雨,随便传些绯闻就信以为真。 如果裴执听到这些话一定会很难过的。 傅娇娇放心,水盈盈的眸子抬起认真看着她们,嘱咐道:“你们不要把刚才那件事告诉阿执,我怕他多想。” 秀珠和夏蝉苦笑一声,恐怕已经来不及了,主子那头一定收到了消息。 府宅内闯进来一个陌生人,甚至还胆大包天的说出整个裴府都讳莫如深的事,裴执身边的贴身侍卫宋青第一时间就压着人审问了下。 陆三机灵,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无论宋青怎么问,他都是一口咬定就是来看美人的,为兄弟找姐姐的事则被他藏在心底,从他被押进审讯室的时候,下头已经快速将陆三的资料收集了过来,那里面把他去了几次教坊司,调戏过多少次女子都记录了上来。 陆三一直都有许多狐朋狗友,时不时聚在一起,最近他们调查的事一直在暗中进行,表面上并没有跟以前有什么不同。 这样一个人能为美色而冒险闯进裴府也算合理。 裴执看着宋青呈上来的资料,阴郁的面色可怕的令人胆颤,他捏着纸张的指骨十分用力,男人扯出一抹冷笑,凉薄道:“外界盛传本官狠辣无情即使这样也有人敢闯入府中,既然如此,那就杀鸡儆猴给他们看,打断他的腿扔出去。” 这样的货色也敢觊觎他的娘子,简直是痴心妄想。 宋青恭敬的垂首应是。 燕京关于他的流言蜚语一直都没有停歇过,从前裴执不屑理会,人们对他无论是敬仰还是惧怕都无所谓,只是现在早就不同以往了。 裴执心中有了想要守护的人。 任何敢触碰伤害她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传令下去,一旦在京中发现有人再提及此事立刻押进地牢,稚童无知则由长者代劳。” 这次他金屋藏娇的流言传的极快,明显背后有人操控,看来是他近些年仁慈了些,让他们忘记了他从前狠辣的手段。 被触碰到底线的男人终于发出雷霆怒火。 穿着赤红朝服的裴执垮身上马,攥紧缰绳,黑色的骏马疾行如风飞,不消一会男人就赶回了府邸。 他身上还有着难以消退的萧杀之气,心中的怒气难以平息,裴执不想把不好的情绪带给傅娇娇,他怕会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 男人站在院子内驻留了很久,一次次做深呼吸平复情绪,傅娇娇隔着支起来的木窗看到了玉兰树下的人,白玉无瑕的脸上双目合上,他面上没什么表情,手中却一刻不停的转着佛珠。 相处的久了傅娇娇也知道,裴执在心情烦躁沉郁的时候会捻着佛珠,不像尘世人,倒像个出家人一样,禁欲修身,克制着自己不做出过分的事。 他现在的情绪不稳,应该会很难受,理智上告诉傅娇娇她不应该打扰他,给他一个短暂的独处时间,让他冷静下来。 可感情上,傅娇娇控制不住心疼。 她抿紧了唇,趴在窗格上静静的看着,自己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一旁的猫崽崽感受到了主人的难受轻轻叫了一声,“喵~” 傅娇娇摸了下它的头,突然眼前一亮,想到了办法,她把崽崽抱到身前与它平视,小声说:“崽崽,你去帮娘亲把爹爹叫回来好吗,待会我送你肉干吃。” 崽崽歪着头似是沉思了一会,于是傅娇娇又说了好几声肉干、爹爹,小家伙简单的大脑慢慢把这句话撸明白了,找爹爹等于有肉干。 它喵呜叫一声欢快的应了下来,甩了甩尾巴,四只爪爪稳当当的从窗口跳下来,仰着头跑到裴执的身边,用柔软的身子蹭着他的腿,细声细气的咪呜咪呜叫唤。 一声又一声,猫猫撒娇,猫猫饿饿,猫猫要肉干吃。 捻着佛珠的男人顿了下,他张开清冷的眸子,垂眸看着脚边的小东西,修长的腿动了动,念及这是娇娇的心头好才没有一脚踹开,崽崽对危险毫无所觉,仍然锲而不舍的挨挨蹭蹭。 “喵呜~”要肉干! 理直气壮,毫无犹豫! 裴执看它这副小模样气笑了,但是心底的闷燥却奇迹的开始消退,男人躬下身子,大手一捞将橘黄的一团拎起来,没再犹豫大步往正屋内走。 -- 第67页 趴在窗格上的傅娇娇看到这一幕也舒心的笑了,她招了招手,大声喊,“阿执,不要拎着它,要抱着抱着!” 裴执挑眉,无奈的将提溜猫崽子的动作改为抱在咯吱窝,崽崽觉得这样太难受,扭动着身子挣扎了几下跳下来,飞快的往回跑,四只矫健,耳朵后压,宛如后头有凶兽在追杀他。 然后猫崽儿蹿到傅娇娇的怀里,趾高气昂的对着裴执叫骂,仿佛刚才怕他的不是它一样。 清冷淡漠的男人哂笑了下,大手用力揉捏了一下猫崽子的头,抬眸看向傅娇娇,“你刚才给他说什么了,小东西一直缠着我不放。” “我叫他把你带回来,承诺会给他肉干吃。”傅娇娇眨了眨眼睛,掏出随身带的零食袋子,捡了一只风干的小鱼干和鸡肉干给崽崽。 然后女子温婉柔和的笑了笑道:“任务完成的不错,奖励你的!” 猫崽子兴奋的叼着东西躲到墙角吃。 裴执长身玉立,看着她的动作眉眼温和,他薄唇动了动,轻声问:“娘子知道了外头的传闻,会介意我是那样一个不折手段的人吗?” 傅娇娇仍笑盈盈的看着他,“夫君都说是传闻了,我们是夫妻,你是怎么样的人我不需要听别人怎么说,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夫君。” 他唤娘子,她就唤他夫君。 裴执下意识的称呼有着他都没有发觉出的不安,可傅娇娇莫名就懂了,还及时做出了回应。 男人目光变的柔柔的,胸腔忍不住震荡出几声笑意,“娇娇也是最好的娘子。” 与此同时,真正被打断了双腿的陆三哭着喊着被底下的兄弟们抬了回去,傅朝得了消息就来通知陆三停手,没想到一回住所就看到了躺在床上呼天喊地的人。 少年郎皱着眉,“你怎么了?” “哥!哥!我找到咱姐了!咱姐被那个裴执打断了腿囚禁了起来,卧槽,他真是太狠了,我就看那一眼,他就把我的腿也打断了!” 陆三抹了一把鼻涕泡,撩开裤腿,露出有些扭曲变形的双腿。 傅朝灵魂一颤,双目微张,“你说什么?我阿姐被裴执打断了腿还囚禁了起来?” 少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是抖的,他目光落在眼前的人那双扭曲的腿上,联想到他的阿姐也被折磨成了这个样子,眼睛里瞬间出现了几道血丝。 “千真万确!现在街头小巷都在流传着首辅金屋藏娇的传闻,我就偷偷潜进去探查了一下,真真切切看见了裴府里藏起来的美人,可不就是咱姐!” 黑衣少年面色一寸寸冷了下来,眼里凝聚着风暴,他五指攥紧,用力到发白。 傅朝从袖口掏出一张银票放到陆三身上,按了下腰间的匕首,衣摆飒然一转,他一身萧杀的离开。 这是一张两百两的银票,比他承诺给陆三的还要多一倍,陆三呆愣住,这腿他五两银子就能请大夫给他接上,顶多往后要三个月不能下地,但是他白得了一百两银子。 这波,这波值啊! 要是以后断一次腿就能多得一百两,他愿意此生再没有双腿! “哥!哥!你去哪啊!”陆三按住胸口的那张银票,朝着走远的人大声喊。 “接我阿姐回家。”少年冷沉道。 * 裴执很清楚这次的传言是有人刻意放出来的,流言的源头很难彻查,与他有恩怨的仇人太多,但是与他有情仇的就那一个。 查不到又如何,到底是谁做的事,他心中有数。 男人直接命人围住长公主府,捉拿住许以彤,押进大理寺审问,许以彤是娇滴滴的郡主,见到大理寺那些血淋淋的审问犯人的手段,一瞬间就吓破了胆子。 没坚持多久,就把什么都招了出来。 阴冷的地牢里,男人坐在木椅上,他食指敲了敲桌案,看着被绑在木架上脸色发白发丝散开的狼狈女人,淡漠的瞥了一眼,“郡主可知勾结外族通敌叛国乃是死罪。” 许以彤没想到她仅仅只是与北狄公主一起传了些谣言就被判成了死罪。 脸上顿时没有一丝血色,痴愣愣的看着男人摇头,“没有,我没有那样想,我只是、只是想嫁给你.....” 男人冷漠无情道:“嫁给我?嫁给一个要杀了你的人?” 乐善郡主浑身打了一个寒颤,眼睛无神的垂下头,低喃自语,“我后悔了、我后悔了.....” 她真的后悔了,裴执就是一个恶鬼,她以前怎么会那么蠢,想要驯服一个恶鬼。 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给她吃。 裴执不再看她,而是让下人备上马车去往皇宫的方向。 宋青附到他身边说:“主子,方才长公主亲自过来想要赎人,说愿意放弃封号与女儿一起在宁济寺吃斋念佛,为大晏祈福。” 裴执眸光微闪,淡声道:“可,三个月后让她来大理寺接人。” 许以彤罪不至死,男人不想让自己手上沾太多血,虽然他手上早就不再干干净净的了,现在却开始害怕他心尖上的人接受不了手上沾满鲜血的他,蹲三个月牢也够要了那女人半条命了。 裴执是提着剑来到景仁宫的,就如他当年提剑斩杀先帝那天一样身上缠上阴翳冷煞之气。 宫人们见着阁老提剑而来一瞬间唤醒了久远的记忆,打着哆嗦跪在地上。 -- 第68页 身为亲自经历过当年那场混战的顾卓远远远看着人就开始两腿打颤,他心想,完了,完了,裴爱卿终于不耐烦他了,要来杀之而后快了。 他赶紧躲到龙案下面,试图藏起来。 然后一点点看着那双黑色的锦靴离他越来越近,还有一旁泛着光的锋利剑刃,顾卓远吓的哭了出来,哆哆嗦嗦的捂着嘴。 裴执站定,目光投向龙案,看着懦弱的藏在里头的小皇帝,冷冷瞧了半响才开口道:“臣竟不知,原来在皇上心中,臣是一个无情到可以打断妻子双腿,下药让她忘记一切如此费尽心机,不折手段的人。” 小皇帝抱着双腿,听到男人冷如寒渊的声音抖了抖,“呜呜呜呜呜,爱卿,爱卿,朕不是故意的,朕也不知道会有人偷听。” “朕还有用的,你别杀朕,朕这就去告诉师嫂,那些都是假的,都是我胡思乱想瞎猜的....” “出来。”裴执冷声道。 顾卓远不敢出去,他怕自己一出去小命就没了,但是早死晚死都是死,他心中一横,从下头钻了出来。 没等裴执提起剑,就率先吧唧坐到地上,抱住男人的大腿,哭着喊着认错。 得到消息立刻赶来的陆太傅急切道:“三思,三思啊!裴执他是你师弟,无论如何你们还有那一丝同门之情,虽然他蠢的无可救药但是好歹听话,就当为师求你,留皇帝一命,大晏可经不起再折腾一次了。” 蠢的无可救药的顾卓远吸了吸鼻子,抱着裴执的大腿,哭唧唧道:“朕真的知道错了,朕以后再也不乱想再也不乱说了!不然就、就叫朕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裴执原就是要吓一吓他,这么多年来小皇帝什么心思男人摸的门清,他一直担惊受怕的这件事他也知道,索性今日就做了,这样也省的小皇帝再怕他哪日提剑杀他了。 男人蹙眉抽了抽腿,心中倒是没有面上那么大的怒火,顾卓远不敢松开手,他眼巴巴的看着裴执。 裴执额头青筋暴起,终于忍无可忍,仍了剑,“松开,我不杀你。” 哐当一声剑刃落地。 随之顾卓远肩膀一松,抽抽噎噎的松开了手,陆太傅见着弟子的这副模样有点嫌弃,但还是本着臣子的本分将人扶了起来。 实不相瞒陆太傅的手也是打着哆嗦的,他藏在袖子里没让自己的弟子们瞧见,还是与往常一样同大弟子说话,“子远啊,咱们有矛盾不要动刀动枪的,万一做出让自己将来后悔的事可怎么办,你师弟就是憨了些,为师这些年也尽量教导他让他改进了。” 陆太傅说着心虚的瞄了一眼依旧没啥改进的小皇帝,继续劝解道:“以后遇到事可千万别再提着剑了啊。” “伤人伤己,伤人伤己.....” 裴执沉默半响,轻轻颔首应了。 人离开的时候小皇帝突然脱力的摊到了地上,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他哭的毫无形象,陆太傅哄不住,就命人喊来了皇后。 周玲见他一直哭,便问发生了什么事。 陆太傅简单说了下前因后果,周玲听后眨了眨眼睛表示知道了,然后她蹲下身子,看着一直哭的男人,叹了口气,用手帕拧了拧他的鼻子,“你说说你,是不是活该,祸从口出说的就是你。” 小皇帝其实并不需要人安慰,他就是想大哭一场宣泄一下情绪,听到皇后的话,直起身子一把将人抱住,呜呜咽咽道:“呜呜呜,朕知道错了,梓童还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顾卓远哭了一会就情绪就稳定了下来,甚至经次一事,蓦然变得稳重了些,他整理了下形象,命人将北狄公主压上来亲自审问。 小皇帝知道自己笨,没什么威信,便学着自己师兄的模样,坐在高处,眼睛微眯,三分凉薄七分漫不经心的看着底下跪着的人,言简意赅的吐出一个字,“说。” 他做足了架势,周围两排提刀的侍卫杵着,北狄公主开始还惊疑不定的看着他,怀疑是不是换了一个皇帝,后面也扛不住压力招了出来。 顾卓远看着交上来的密药和北狄公主收集来的燕京各个世家的资料,眼中划过一丝厌恶,如她这样恶毒的女人先帝满后宫都是,他幼时早就看透了那些女人,她们表面上纯洁无辜,可心肠歹毒如蛇蝎。 他这次没有手软。 “拖下去砍了,把头颅送给北狄部族,告诉他们若再有下次别怪大晏的兵马铁蹄无情。” 裴执知道后也难得对小皇帝露出一丝欣赏,他手负在身后,慢慢踱步,心中漫不经心的想,看来皇帝还是教训一顿才能成长。 解决了一桩事,男人心头松了松,正准备回家抱抱娇妻,却见门口有一阵骚乱。 有侍从见着他回来,慌张来报,“主子,有一名少年强行闯了进来,现在已经进到内院了!” 裴执脚步僵住,脸色白了几分,那种将要失去重要东西的恐慌涌上心头,男人疾步奔向内院,他到时,宋青正与那名黑衣少年打斗,少年手中的利刃狠厉又果决,手法毒辣,一招一式都朝着心脉攻击。 宋青躲避不及,右臂被割裂开,鲜血一瞬间涌出来,他被傅朝一脚绊住摔倒在地。 少年乘机踹开傅娇娇所在的房门,看到里面熟悉的人,一瞬间红了眼眶,他颤着声喊:“阿姐,快随我离开,裴执他囚禁了你,还打断了你的腿,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 第69页 第38章 你想活还是想死 府邸有生人潜伏进来, 裴执立刻加了三倍人手暗中守护着宅子,傅朝只能强行闯进来,宋青的武功不俗但抵不过傅朝不要命的打法, 少年手下的动作越来越狠戾。 院外的动静太大了,夏蝉紧张慌乱的将小憩的傅娇娇唤醒。 “夫人, 外头有刺客进来了, 恐不安好意, 您快藏起来。”夏蝉急红了眼, 忙给傅娇娇披上褙子,只是女子一头秀丽的长发已经来不及打理。 实在不怪她多想,午时刚遇到一个闯进来的汉子, 这一会又来一个, 第一次是看看人,这第二次是不是就直接强抢了? 秀珠正在将门窗封好, 守在门前。 傅娇娇坐在床上, 指尖撩起纱幔,眼露迷茫, 听着外头刀尖铮鸣的声音,咽了咽喉咙,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刺客直奔后院而来,目标想是夫人,您待会千万不要出声!”秀珠脸上带着戒备,将双腿不能动的傅娇娇抱起, 打开衣柜准备将她藏进去。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那黑衣少年攻势迅猛,宋青连一盏茶的时间也没有拦住,他似有无穷之力, 轻描淡写的就踹开了房门,木门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傅朝看到了被秀珠抱着的人,纵使多年未见,那种血脉相系的感觉还是让他下意识的认出来人。 是他的阿姐,是他等了七年、盼了七年的亲姐姐。 少年颤抖着喊出了那句话。 他手中的刀刃滴着血,身上的气势骇人,傅娇娇脑袋宕机了一样,她好像置身在了七年前,傅府被抄家的那一幕场景中,她脑袋嗡嗡的响,傅朝说了什么,傅娇娇听不清了,她连眼前的场景都是模糊看不清的。 脑海内的剧痛拉扯着她,女子脸色煞白,白皙纤瘦的手捂着嗡嗡作乱的脑袋,傅朝察觉到了她身上的异样。 以为她受了很多的苦,眸子带着狠厉,大步上前想抢走傅娇娇。 傅娇娇看着一步步逼近的人,渐渐与记忆中那些闯进傅家的那些侍卫重合起来,她捂着头带着泣声的喊,“别过来!” 傅朝一瞬间僵住了,他抬了抬手,看着沾染了血迹的双手,连忙把匕首仍了,在黑色的衣服上擦了擦,小心翼翼的说:“阿姐,我是小朝,我来接你回家。” 回家? 家在哪? 傅娇娇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人,她幼时的记忆在不断的在脑海总翻滚重复,一时欢愉一时痛苦,心脏也在难受着,印象中最深刻的就是有一个女子抱着她,然后转眼间只剩下了一尺白绫。 傅娇娇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缓解着无法言说的痛苦,她摇着头,一遍遍说“不要、不要、不要.....” 好似这样就能阻止记忆中那个无情的抛弃生命的女人一样。 傅朝抬起的步子顿住,手脚慌乱无措,眼中的腥杀之气褪去,只留下单纯的委屈和茫然。 秀珠听到那少年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但是夫人的神态像是受了刺激一样,难道是想起了什么? 此时,摔倒在地的宋青瞬速爬起来,将长剑架到僵住的少年脖颈处,乘他不备,将他压制在地上,用绳索捆住,傅朝没有挣扎,而是用黑黝黝的眼睛执拗的看着傅娇娇,眼尾湿漉漉的,泛着红晕。 为什么,阿姐不愿意跟他走,她也不要我了吗? 宋青将人压到了裴执面前,恭敬的唤看一声主子,问:“如何处置这少年?” 男人将方才发生的一切都看在了眼中,这黑衣少年明显没有伤害娇娇的意思,可他已经误会了他与娇娇的关系,执意要将娇娇带走,无论他是谁,裴执都不会拱手让人。 “先审问一下,不要伤害到人。”裴执揉了揉额角,命人先将这位与傅娇娇长的极像的少年带了下去,现在最关紧的是看看娇娇如何了。 围着院子里的侍卫匆匆退开,地上的血迹也被快速的清理掉了,裴执捏紧了拳头,神色复杂的看着抱着头的狼狈女子。 男人探出手,轻轻触碰了下傅娇娇柔软的发丝,陷入回忆中的少女似是惊醒了过来,她抬起头,看到了熟悉的人,眼神恍惚了一下。 然后突然破涕而笑出来,依赖的看着男人张开手臂,“阿执,抱抱。” 裴执指尖手微抖了一下,轻柔的抚摸了下她的头,轻轻应了一声,从秀珠手中接过傅娇娇,低声哄她,“我来了,别怕。” 说完又命秀珠熬一碗安神汤过来,夏蝉也跟着退了下去,房门轻轻关上,夏蝉还在担忧着傅娇娇,“秀珠姐姐,刚才那少年会是夫人的弟弟吗?” 她家姑娘找了那么久,人突然自己跑了过来,难免让人生疑,但那少年又与姑娘长得像,若是真的,他想要拆散姑娘和首辅大人又该怎么办。 姑娘这个样子,怕是很快就会想起从前的事。 秀珠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 是与不是得看夫人会不会认,而一旦夫人恢复记忆,裴府好不容易的平静估计又要被打破了。 “我们做好本分的事就好,旁的不要多管。” 屋内,裴执有力的臂膀扼住她细瘦的腰肢,坐在床榻上,用指尖擦拭去女子眼角的泪珠。 “有很多血,有好多坏人.......我好像想起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傅娇娇拽着男人的衣袖,哑着声音说。 -- 第70页 “那个人,那个人......是谁?” 那个黑衣的少年,他站在她眼前好像要说些什么,让她看到就觉得心痛酸涩,傅娇娇垂着头,心乱如麻。 原身的记忆好痛苦啊,只是想一想心就揪成了一团,为什么会这样,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爹娘的死另有隐情吗? 阿执没有告诉她,是不是因为当年太过惨烈了。 所以不敢给她说? 裴执轻吻着她的秀发,慢慢安抚她,将她抱回床榻上,大手慢慢拍着她的背,清润的声音放的柔软低沉,“不要着急,慢慢想,会想起来的。” 不想让她想起来,不想让她跟着弟弟走,男人在心中一句句反驳着自己的话,最后到嘴边只剩下一声无奈的喟叹。 “那个少年交给我,我会安排好一切。”裴执哄了一会,秀珠送来了安神汤,傅娇娇喝下后,抱着被子闭上了眼睛。 情绪大起大伏下,她睡的很快,只是马上就被拽入了更深一层的梦境中。 裴执坐在床沿看着她,女子纤长的睫毛一直在不安的颤动着,即使在睡着了眉头也紧缩着。 男人用指尖抚平了她秀丽的眉,俯身蹭了蹭傅娇娇的脸颊,无声的守了她一会才离开。 审讯室里,宋青无论问什么,少年都没有答话,那手上绑着的绳索他轻易就能解开,可是傅朝没有动,他垂眸沉思,将刚才见到阿姐的情况仔细回忆了一下。 身子瘦弱,面色比常人要苍白很多,她应该经常生病,她的下肢不能动,却是如陆三所言断了腿,神智不清,捂着头部的动作似是曾经有过伤,还有阿姐看着他的眼神十分陌生...... 她不认得他了。 不是时间上让阿姐忘记了他,而是生理意义上,阿姐脑部的伤应该让她忘记了很多东西。 傅朝不信幼时一直护着他的阿姐有一日会不要他,一定是他太心急了,是他吓到了阿姐,少年有些懊恼,指尖动了动,捏着粗劣的绳索犹豫了下没有解开。 他刚才就有察觉到,裴府的人将他抓了起来,却没有用上什么狠厉的手段,甚至态度说的上是温和。 对一个敌人温和? 傅朝按耐住心中的疑惑,静静的等裴府的主人过来。 不能动刑,任凭宋青如何诱导也没从少年口中掏出一句话,他只好无奈的将少年交给自家主子,“主子,他什么都没有说。” 裴执颔首,缓步走到傅朝眼前,与他冷静的眼神对上,他摩挲了下手中的佛珠,觉得这少年的态度还不算坏,倒是比方才要平静很多。 他坐在少年的对侧,没问他是谁,而是问:“你与陆三是否相识?” 陆三只是一个市侩之人,只有足够多的利益相诱他才敢豁出了命。 而在陆三离开后,这少年就出现在了府中,裴执立刻将其中的干系梳理清,恐怕这少年早就开始查探夫人的消息了,最近府外突然多起来的乞丐也与他脱不了关系。 因缘巧合的事太多,背后必有蹊跷。 少年乌黑的瞳孔里没什么情绪,他淡漠的点了下头,“他是我的人,霍深说你抢走了阿姐,陆三告诉我,你打断了她的腿将她囚禁了起来...” 少年顿了下,周身气息一变,缚着手的绳索断开,猛的出现在裴执身前,抓住男人的衣领,拔出藏在发丝里的暗针,抵到他玉白的脖颈上,少年整个人如出鞘的利剑般,冷锐带锋芒道:“我来这里接阿姐回家,你若同意,我可饶你一命,若是不同意,那就杀了你再接走她,所以你想活还是想死?” 第39章 怎么会忘记 傅朝谁也不信, 他只信他自己,只有他才会毫无保留的守护阿姐。 无论是将阿姐交给谁,他都不会放心。 宋青豁然抽出剑想要攻击傅朝, 裴执抬手按住了他的动作。 裴执默然直视傅朝,眼中没有一丝惧色, 他看着少年就像是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那时他提剑闯入皇宫亦是因为皇帝要动他唯一的亲人, 皇室已经容不下手握重兵的楚家, 他只能先发制人。 他有楚家军相助,少年却只能孤注一掷。 裴执哪一个项都不会选,傅朝的弱点很明显, 他对娇娇的亲情羁绊着他,没有绝对的把握在,他只能妥协。 “她失忆了, 现在只依赖我, 离不开我,你如果杀了我, 难道不担心她会恨你吗。”明明是在反问,男人的语气却是平铺直叙的, 只这一句就让傅朝手中的暗器不敢再深入半寸。 “我会治好她,让她想起我。”少年不甘心就这样妥协,可他也如男人所说的那样,担心自己的姐姐从此与他有了隔阂。 现在束手束脚的样子完全不似暗卫时候的他。 “你若是为她好, 就不要让她恢复记忆, 傅家被抄后她被充入教坊司,你以为她的日子能有多好过,与其让她想起来曾经痛苦不堪的记忆, 不如就此让她忘记。” 裴执继续逼问,完全没有将脖颈处的威胁放在眼中,在他眼中,这少年的手段太稚嫩了,有勇无谋的攻击,轻而易举就能让人拿捏住弱点。 傅朝眼底微黯,他知道,教坊司里的姑娘跟他说了很多阿姐的消息,正如他期盼着与阿姐重聚一样,这些年阿姐也一直没有放弃找他。 她靠着卖艺刺绣挣了不菲的钱财,但是一半是用来疏通关系,请人找傅朝,另一半却是交给了霍深,而她自己一直过着拮据的日子。 -- 第71页 正是如此,他才会坚定阿姐不会丢下他。 少年在心中不断的挣扎,若他杀了裴执,没有恢复记忆的阿姐会恨他,恢复记忆的阿姐不仅会想起曾经糟糕的记忆,也会陷入亲弟弟杀了夫君这种难以解脱的痛苦中。 百害无一利。 可若他不杀裴执,想要带走阿姐只能让她恢复记忆,可这样对她真的好吗。 不知何时,傅朝与裴执的位置完全对调,少年由威胁者变成了被动者。 裴执看着犹豫的少年淡淡笑了下,并指捏住银针,男人的手劲极大,在少年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将他连手带臂压在了桌子上。 男人轻描淡写的动作像是一种嘲讽,他在无声的告诉少年,方才他的得逞只是他在让着他而已。 裴执能提剑砍了先帝,又怎么不会武技。 只是顾忌着这少年是娘子的亲人才没有动手罢了。 现在是他给傅朝选择的时间了。 “我可以让你留在裴府,但是在夫人认出你之前,你都不能主动说出你是谁,你今日的行为刺激到了夫人,她现在精神很脆弱,随时会崩溃,我不希望再发生这样的事。”裴执慢条斯理的放开了少年,手负的身后,颀长的身形如高山一样难以撼动,男人的眼神冰冷无波,“或者你可以再试一试能不能从我手里抢走她。” 右手手臂还在微微颤动,傅朝很清楚,他打不过这个男人,少年沉默良久终于妥协。 阿姐在哪,他就在哪,只要有他在阿姐身边,他就绝不会让人伤害到她。 翌日,清晨裴执轻手轻脚的起来,没有吵醒傅娇娇,自己穿了朝服就离开了,他推开房门,一抬眼就瞧见傅朝穿着府中的侍卫服抱着剑,守在门口。 少年的衣服上还有着朝露,显示着他已经守了很久了,见着男人出来,黑青的眼底带着浓浓的不善,裴执淡定随和的点头,对他的态度并没有放在心上。 小舅子讨厌姐夫,人之常情。 他不跟小孩儿计较。 莫名觉得自己被轻视了的傅朝:....... 日上三竿时,傅娇娇才抱着被子坐起来,脑子胀的难受,她昨夜做了好久的梦,一场接着一场,梦里的她完全变成了一个小孩子,被一对夫妻娇宠着长大,一直到她十二岁这场梦才戛然而止。 傅娇娇神情迷离,还陷入在梦境中没有出来,她用脑袋磕了磕床头,企图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一不小心用力过猛,脑门被撞了个胞。 外头守着的人听到她的那声惊呼,顿时着急的想要闯进来。 秀珠示意夏蝉先进去,自己在门前挡住了少年的脚步,“傅公子止步,夫人还未梳洗,您不能进去。主子说了,如果夫人没有特殊吩咐,您不能擅离职守。” 傅朝的任务就是如裴府的普通侍卫一样,巡逻站岗,只能在暗中保护傅娇娇,很少有机会与她接触到。 少年脚步顿住,又慢吞吞的退了回去,眼睛和耳朵都聚精会神的关注着屋内的情况。 秀珠进来时,夏蝉正在小心地给傅娇娇脑袋上微红的包抹着药,小丫头目露心疼,“夫人醒来了就唤奴婢一声,在您身体好之前,切勿自己逞强。” 傅娇娇靠在床头,无奈的点头,“我就是刚醒过来脑子不太清楚,没注意就磕了上去。” 她可不敢说是自己撞出来的,不然小丫头又要开始唠叨了。 夏蝉欲言又止,最后也没有问出来她是不是梦到了什么。 阳光洒进屋内,女子乌黑的秀发闪着细碎的光泽,她眉间是一如既往的阳光明媚,用纤细的手指捏了捏小丫头愁眉苦脸的小脸蛋,轻声对她们说:“只是小包不碍事的,你们千万别给阿执说,我不想让他以后上朝还分心,影响他的公务。” 秀珠和夏蝉神色犹豫,没有照顾好夫人本就是她们的失职,若还瞒着不说,一旦被主子发现,到时就不是简单的惩罚了。 “放心吧,我待会上了妆就看不到痕迹了,若他真的发现了,我就替你们受罚,绝对不会牵连到你们。”傅娇娇一言九鼎,她对下人一直都很好,没少替她们求过情,裴执一般看在她的面子上,对她们的惩罚大多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夏蝉和秀珠只好应下。 “现在什么时辰了?”傅娇娇双手放到秀珠端来的铜盆里,自己拧干面巾擦好后再放回去,她似乎是想起了原身得记忆,虽然只有一小段,傅娇娇突然对原身的从前的生活有了一丝兴趣,她想要裴执带她去儿时成长的地方看一看。 秀珠:“刚至巳时。” 唔,阿执一般午时回来,这会也快了。 傅娇娇揉揉头,坐到妆奁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摸了摸头上的包,她身上的皮肤很敏感,稍微磕磕碰碰就会留下痕迹,这会这个包是红色,待会估计就变青了。 她打开自己许久未动过的脂粉,往脑门上多扑了两层,扑了粉,脸色就变的惨白惨白的,她只好再上些腮红,这样好像有点刻意,镜中的美人微颦,似有轻愁。 半响,美人叹了口气,最后描了眉点了唇,补了一个全妆。 许久没化过这么精致的妆容了,傅娇娇捧镜自怜,她没好意思说出来,就自己在心中夸一夸镜中的小仙女。 杏眼盈盈,粉腮红唇,她真的好好看啊。 -- 第72页 噫呜呜,如果她在现代的身体能穿越过来就好了,这样她就可以自己亲自己一口了。 她的妆容非常完美,只是傅娇娇忽略了那微不起眼的小包过了一段时间会变的更肿一些,裴执回来时,一眼就瞧见了她脸上的异样,没等着傅娇娇说话,男人就用指头按了按她头上的包,皱着眉问:“这里是怎么回事。” 傅娇娇扣着手指头,小声解释,“我起来太急撞到床头了,不碍事的。” “毛毛躁躁的,什么时候才能长大。”男人闻言沉声轻责了一句,没有追究那些小丫鬟的责任,夫人今日专门化了妆,显然是为了隐藏这个包不想让他发现,没想到这个包先一步暴露了她。 她要护着那俩丫鬟,那他就少不得要教育两句了。 好久没被教育过的傅娇娇幼稚的鼓了鼓脸颊,心里不是滋味的想,你都没有夸我今天化的妆好看,哼哼,我要一炷香时间不跟你说话。 裴执看着她稚嫩天真的神色,指尖痒了痒,戳了戳她鼓鼓的脸颊,猜想昨日的事她应该是忘了,不然这会得挂着小泪包了,他勾起小姑娘的下巴,薄唇轻轻碰了一下她娇嫩的唇瓣,尝到了蜂蜜和花瓣的味道。 男人顿了顿,觉得味道甜美就多舔舐了几口,等松开口,看着女羞赧的脸,哂笑道:“都亲过这么多回了,怎么还是会害羞。” 傅娇娇脸皮薄,听着这话就会面红耳赤,早就忘了刚刚偷偷赌气要一炷香不理他的话,她目光转了转,转移了话题,“我昨晚做了一场梦,好像记起了一些记忆,待会用完午膳阿执可以带我去旧地看看吗?” 裴执面色一凝,不动声色的问:“想起了什么?” “是我儿时的记忆,记忆里我爹和我娘都对我很好,只是我爹是个言官,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出了一场意外,再往后就想不起来了......”傅娇娇沉思,似是陷入了回忆中。 裴执垂下眼睫,有些心疼的抚摸了下她的头,“真的要去吗,我怕你触景伤情,心里会难受。” “只是去看一看,你别担心,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我早就忘记当时的感受啦。” 她是想起来了,可对现在的傅娇娇来说,那只是一场梦,她并不认为这是自己所经历过的事,她只会以旁观者的身份,为原身不幸的身世而叹息。 怎么会忘记,裴执心中默叹,昨日可是才哭过一回。 第40章 两棵树 用完膳, 满心期待的傅娇娇被裴执抱上了轿子。 他们要出去,傅朝也无声无息的跟了上去,他一直不远不近的坠在马车旁, 裴执发现后只淡淡的瞥了一眼就随他去了。 时间已经慢慢走到了八月中旬,再过几日就是中秋节了, 沿街的屋檐上各家各户都将红灯笼用绳索系于竹竿上, 接连着一排, 即使是白日也好看的喜人。 傅娇娇撩着帘子往外看, 男人对她这副模样也见怪不怪了,掰了掰她的脸,正色道:“想吃什么?” 不想吃, 想玩儿。 傅娇娇眨巴眨巴眼,意图卖萌让男人明白她的意思。 刚用完膳,她没有吃东西的欲望, 傅娇娇只是瞧着新奇, 想多看几眼,同时也心痒难耐的想下去玩一玩, 她刚才好像还看见了杂耍的。 呜呜,如果这时候陪着她的是周玲就好了。 捧着小姑娘脸的裴执拧眉, 懂了她的意思。 想也别想。 男人捏了捏她的脸颊,长长的眼睫煽动了一下,眼珠子里有着似有若无的宠溺,“不是说要去小时候住的地方看看, 我们快去快回, 我还有公文要看。” 小姑娘精致的琼鼻动了动,哼出个嗯来。 “那等我腿好了,你要带我出来玩, 我还想要听说书,还要看戏,还要看刚刚的杂耍!”娇俏的女子哼哼唧唧的提出了好多的要求,声音甜糯糯的,分明是在撒娇。 跟着马车的傅朝淡敛了眉,听说书、看戏、看杂耍,这么简单的要求,那男人敢不答应,他晚上就去揍他。 “好好,都应你,都应你。” 马车内随后传来一声略显无奈的清冷声音。 少年轻啧一声,心道一声可惜,如果裴执不答应,他就会偷偷带阿姐出去玩了,到时候阿姐一定会亲近他的。 常乐巷是百年老街巷了,这里历来住的都是官宦人家,或是秀才书生,他们的审美大多一致,喜好文雅,整个街道修修整整还是与七年前相差无几。 裴执推着傅娇娇慢慢从街头走到巷角,傅娇娇看着好似真的看到一个小姑娘在这里一点点长大的痕迹,她在原来傅家门口的桔子树上看到了她刻下的一道道生长痕。 她摸了摸,眼角完起来染上笑意,原身怎么看起来傻乎乎的,竟然在树上刻身高表,这树长高了,她会不会一直以为自己没长高? 傅娇娇摸着摸着眼前就恍惚了一瞬,这一段记忆彻底清晰起来—— 有个三头身梳着双丫簪穿着粉色半袖裙子的小姑娘从朱红色的大门内笑着跑出来,她边跑边说:“小宝快来呀,阿姐给你看一样东西。” “什么呀?”后面跟着一道奶声奶气的小童声。 然后一个病弱的小男孩气喘吁吁的迈出门槛,被小姑娘拉到树下,小姑娘在桔子树干上刻了一道痕,她说:“你看,我每年给你刻一道,这样就能记录下你一年能长多高啦!” -- 第73页 小男孩笑的跟个福娃娃一样,拍着手欢呼,“好啊好啊,我每天都要刻!” “不行的,要一年刻一回!”小姑娘坚持。 然后场景一换,这颗桔子树长高了一些,小姑娘也长大了点,还是如去年一般,小男孩站在树下,他姐姐在树上给他刻了身高。 这一次小姑娘沉思了好久,才有些揶揄道:“小宝呀,别人家的孩子都是一年比一年高,你为什么会越长越矮了呢?” 小男孩张大了眼,看到了树上比去年还要低的线,小嘴一瘪想要哭了,“呜呜呜,真的啊,我真的变矮了。” 然后小姑娘掏出了一块糖糕给他,安慰他,“别哭啦,肯定是你吃的太少啦,才会不长个子的,你看隔壁的石头哥也是每天吃不饱才会一直不长个。” 小宝捧着糖糕啊呜三两口吞下,“阿姐我还要!我以后要多吃些,长大后要比爹爹还要高!” “不行哦,小孩子吃太多甜的会蛀牙的。”小姑娘笑眯眯的揉揉他的头。 傅娇娇眼眶湿润了,她咬紧唇,没让自己哭出来,最简单平淡的记忆回想起来才好似最锋利的刀子隔着无法挽回的岁月一遍遍凌迟着人。 她不知道的是傅朝正站在她后方,一点点随着她的动作也想起了曾经的回忆,少年捏了捏自己胳膊上的肉,蓦然觉得自己好像是真的瘦了很多,小时候阿姐为了能让他多吃一些,每日嬉笑玩闹总会给他灌输一点吃多了才能长高的观念。 他幼时经常生病,吃了药后就不爱吃饭了,那个时候阿姐总有办法能哄着他多吃两口。 也不知道阿姐想起他后会不会责怪他不好好吃饭。 少年垂下头,默默定下以后每顿多吃一碗饭的目标。 小姑娘哭的时候眼眶红红的,乌黑清亮的眼珠子水盈盈,又好看又可怜,裴执一看她这个样子,心就又软又涨,她无声哭起来的时候最惹人疼,不刻意的喧闹,那种独自吞委屈的小模样,让人瞧着就受不了。 女子的眼泪真是一种无形的武器。 裴执原本是打定主意,让她痛痛快快的哭一场,悲伤的情绪只有释放出去了才会觉得轻松,但这会满脑子只想着该怎么哄着她让她别哭了。 谁让她一哭,他心里就开始慌了。 男人修长玉颈处精致的喉结滚了滚,步子挪了挪挡住那颗载满她回忆的桔子树,俯下身捧着她的脸,用指腹一点点擦去她晶莹的泪珠。 “好了,不哭了,不然娇娇今日才画好的漂亮的妆容就该花了。”他哄习惯了,自然知道该怎么说,小姑娘才能快速的止住眼泪。 果然裴执刚说完,傅娇娇就抽抽鼻子,慢慢停了下来,她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睫,忍住想要揉眼睛的欲望,哑着声音问:“现在花了没有?” 裴执想笑,但是他忍住了,好脾气道:“没有,还是好看的。” 傅娇娇收拾了一下情绪,最后看了一眼曾经的傅宅,一路走走停停,来到巷口的大槐树那,这颗槐树有三百年历史了,夏日树冠上枝繁茂盛,树干旁摆了好几个青石板,她好像还看到了他们一家四口一起在这里乘凉的画面。 她摸了摸树上面歪歪扭扭刻的名字,傅x娇娇... 性别后面似乎还有一个模糊的字,但是这块树皮掉了,傅娇娇没有看到,她的名字后面跟着另一个似是男孩的名字。 “....傅朝....”她轻轻唤了出来。 跟在身后的傅朝猛地抬头,张了张口,却只在心底轻轻回应了一声。 傅娇娇抬眸看了裴执一眼,笑着指着这个名字说:“这个是我弟弟的名字,是不是听起来就很有朝气,算一算年龄他现在也十五岁快十六了,这个年纪的少年应该正是阳光开朗青春热血的时候,不过他一定吃了很多的苦......好希望能快点找到他啊。” 女子幽幽的叹了口气。 裴执侧眸看了一眼傅朝,他躲在傅娇娇的视角盲区,男人觉得这是一个相认的时机,这会娇娇的情绪稳定,而傅朝也没有像上次一样浑身带煞气,不会吓到她。 傅朝明白了他的意思,可他的双脚却好像被定在了原地一样,半响没有动作,他现在很瘦,也不阳光,手上还沾满了血,没有与阿姐所期待的弟弟有一丝一毫的相似,他不敢见,怕阿姐看到他会害怕。 这时候反倒犹豫了起来,刚见面时凶狠的拽着他的那股狠劲这么没了。 裴执心中暗忖。 男人没给这少年后悔的机会,拍了拍傅娇娇的肩膀,“好了,看完了我们就该回去了。” 傅娇娇恋恋不舍的最后摸了一把大槐树,点头,“嗯嗯,走吧。” 被裴执抱上马车时,她头上的金钗掉了一支,傅娇娇捂着头,惊呼道:“啊,我首饰掉了。” 稍顷,有人将她的金钗从窗口递了过来,傅娇娇只瞧着他高高瘦瘦的穿着侍卫服,他头垂着低低的,她只能看半张脸,好似在哪里见过,少年的声音有些嘶哑,也意外的耳熟,“给。” 傅娇娇笑着道了一声谢,然后想到自己手中的奶糖,顺手就给了少年当谢礼,“谢谢,这个送给你。” 少年手好似颤了一下,握着奶糖不紧不慢的跟在马车后面,傅朝心脏砰砰在跳,攥着糖有些不舍得吃,这是他们重逢后,她送给他的第一个礼物。 -- 第74页 马车内,傅娇娇把金钗递给裴执,头歪了歪,示意道:“阿执帮我带上。” 裴执捏着金钗,仔细小心的给她戴好,“好了。” 傅娇娇直起腰,往嘴里塞了一颗奶糖,含含糊糊的说:“下次我还是不带这些东西了,好麻烦,随时都得端正身子,不然就会掉。” 裴执觉得把自己打扮的精致漂亮的小姑娘也别有风趣,含着笑说:“你就是太懒了,满京城的贵夫人也就只有你不喜欢珠钗。” 傅娇娇笑弯了眼睛,“女为悦己者容,阿执如果想看了,我也可以戴给阿执看。” 小姑娘嘴真甜,随口而出的甜言蜜语都叫人美的心头冒泡,裴执轻笑,清隽秀逸的眉眼也好看的让人挪不开眼。 出来一趟,裴执心情也欢畅了许多,以往总是想把小娇妻藏在屋里头,现在带出来转一转还是有些别样的趣味的。 跟着马车的少年有些嫉妒能与阿姐嬉闹玩笑的裴执,心中酸涩的他捏了捏奶糖还是吃了,甜滋滋的的奶香在嘴里化开,傅朝有一瞬间怔楞,他好久没吃糖了,这么多年再次尝到这种甜软的味道,心头好似一瞬间被治愈了一样,突然就温暖了起来。 第41章 小丑竟是我自己 常乐巷的大槐树下, 另有一人出现在傅娇娇手掌按过的地方,傅朝回来了,霍深难得想起了从前往事, 就来故地一看,没想到正好会遇见他们。 他们其乐融融, 而他却只能躲在隐蔽的角落里偷看。 霍深手中用力, 将树上的名字扣了下来, 他捧着这几个字半响扯出一抹苦笑, 幼时的傅茵是个又乖又娇的小姑娘,他日思夜寐,每日想的都是该怎么把隔壁家的小乖乖偷走。 人果然是得不到的才会一直念着, 现在想一想,要成亲那段时间,他很少去关心傅茵, 连给她买个糕点都是敷衍了事, 有时还会觉着被黏的烦人,可失去她后, 他又开始焦虑不安,整日的想念她, 路上看到的每一个人都好像有她的影子。 他陷入了一个名为傅茵的怪圈。 男人心中响起一道怨愤的声音,凭什么他们快乐,而你却一直痛苦,傅茵已经开始恢复记忆了, 不如推一把, 直接让她想起你来。 怎么做她才会想起我? 你曾经不是写个了她很多情诗,她也回给你很多信,那些信你不是一直都保存着吗, 只要给她看了,她一定会想起我们的过往的。 霍深回过神来,仰头看着艳阳高照的日头,身上却无比冰冷,感受不到一丝温暖,他的阳光早就脱离了他,将温暖投给了别的男子。 既然他得不到,那裴执也别想拥有。 * 傅娇娇最近想起来的事情逐渐多了起来,除了小时候与家人相处的日子,还有与裴执刚刚成婚那一个月的记忆,模模糊糊的,只知道刚开始俩人的关系真的很冷淡很僵硬。 但是裴执一直都对她很好,原身似乎有些原因不愿意接受他,然后裴执就一直啃她白白嫩嫩的脖子,有时候傅娇娇醒来还能感觉到被咬的感觉。 她在梦中就开始恨恨的磨牙,清晨醒来看着身侧男人,突然怒由心生,也咬了裴执修长的脖子一口。 男人闷哼一声,张开迷茫的双眼,手按着傅娇娇的头,闷声问:“做噩梦了?” 女子的贝齿咬在脖颈处引起全身一阵酥麻,他刚醒来,身体上下意识的反应有些控制不住。 傅娇娇咬着那块肉磨了磨牙,半响才松开,看着留下的红色齿痕才稍微解气了些,“我梦见你咬我脖子了,你咬的太狠了,我在梦里特别害怕,差点以为就要被你咬死了。” “哼,爱咬人的坏狗狗,你以前一定也经常咬我!”少女傲娇的轻哼。 裴执静默不语,眼睫无辜的眨了眨,他除了第一次没有把控好力道外,之后都在尽量控制自己。 小姑娘果然记仇,就连想起来的第一个与他有关的事也是他伤害她的事,男人无奈叹口气,扬起修长的脖颈,往傅娇娇那边送了送,“那现在给你咬回来。” 他说话的时候,精致的喉结在滚动着,玉白的脖颈一侧还留着刚刚的咬痕,看起来就让人脸红心跳, 傅娇娇小脸一烫,抬手推了推他,“我又不是你喜欢咬人,快起床吧首辅大人,今天你懒床啦!” “还不是你闹的。”裴执点了点她的眉心,挑起床幔,自己起身后给还要睡个回笼觉的小娇妻掖掖被子。 他脖子处的齿痕太过暧昧,裴执换了高领的衣裳也挡不住,反而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裴执沉默的整理了下衣领去上朝。 今日朝会上隐晦打量首辅的目光果然多了起来,一直禁欲修身的首辅大人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吻痕,众人果不其然的想歪了,互相交流的眼神写满了八卦和震惊。 看来传言真是不可信,一看这吻痕就知道是女子因为占有欲特意留下来的标记,真要是被自己丈夫打断腿的女人怎么还会对他这么热情。 裴执未曾料到,一个疑似吻痕的齿痕就把他给洗白了。 下朝后憨憨小皇帝不甘寂寞炫耀的给裴执说:“朕的皇后也对朕特别热情,你看看朕手上都是她爱的痕迹。” 事实上,这是他抢周玲糕点时候被她咬出来的。 裴执掀了下眼皮,瞅着顾卓远虎口处有一抹咬痕,他无语道:“陛下是被皇后咬的吧,臣可与您不同。” -- 第75页 都是咬痕,至于有啥不同,只要他不说,那就是不一样的。 顾卓远嫉妒哭了,他也想要一个在脖子处的吻痕,但是他与皇后还没大婚,周玲不让他碰。 * 八月最早的一批桂花已经开了,满院的桂花飘香,傅娇娇隐约记起,裴执喜欢吃桂花糕,她之前也答应了要亲自给他做,这会想起来了桂花也正好开了,那就开始兑现承诺。 身边一直跟着她的少年侍卫三两下就登上了树摇晃树枝给她把桂花都摇下来,树下夏蝉和秀珠扯了一条白布接住落下来的桂花。 傅娇娇看着少年上树时利索的动作,心头跟着一颤,真奇怪,这个人看起来好眼熟,她有些担心少年站不稳,手作喇叭状对少年大声喊:“慢一点,注意安全,千万别踩塌了!” 傅朝紧跟着动作就放缓了些,听话的把脚放在粗壮的树干上,虽然这么点高度的树对他来说没有一点危险,但他想给阿姐留一个好印象。 少年摇完了桂花就垂着头退到一旁,三伏天的太阳很大,傅娇娇想了下主动推着轮椅到他那边,递给了他一个手帕,傅朝心中欢快,手中动作极快的接过了。 然后侧了侧身子,躲过傅娇娇观察他脸的视线。 傅娇娇疑惑,“你很怕我吗,为什么一看见我就躲起来?” 少年捏着手帕轻嗅着着上面温柔的暖香,擦了擦额间的汗,挡住半张脸摇了摇头。 傅娇娇以为他只是腼腆,只好不再接近他,不过她总觉得这个少年好熟悉,下意识就想关注他。 欸.... 傅娇娇突然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她这样不对,她是个专一的好女孩,怎么能被别的男孩子吸引,不能再看了,要是让阿执知道她这么关注一个少年又该吃醋了。 她忙活了一早上,等裴执回来的时候厨房里的桂花糕刚刚蒸好,裴执刚进院子里就闻到了桂花糕的味道。 他神色带上了些期待,问了下人,直接拐去了小厨房,傅娇娇见他来了,端着一盆热乎的糕点招呼他赶快过来尝尝。 刚出蒸笼的桂花糕晶莹剔透,上面流淌着桂花蜜,裴执捏着小小一块,咬上一口,细腻清甜的滋味在唇舌上展开,满嘴的桂花香味。 他其实不爱吃甜点,喜欢吃桂花糕也是因为小时候饿的受不住时,被一个嬷嬷施舍了一块桂花糕,多年过去了,他早就忘了当时的感受,只是对着有着特殊香味的桂花糕留着一分念想。 傅娇娇看着男人连着尝了三个,笑眯眯的问:“好吃吧?” “好吃,你想起来之前的承诺了?”裴执点头,思索了一下道。 “嗯嗯。”傅娇娇仰头乖巧望他,“我信守了承诺,阿执有没有奖励给我啊?” 裴执含笑躬下身子,傅娇娇以为他要给她一个吻,含羞带怯的闭上眼睛,没想到男人直接将她拦腰抱了起来,一路上抱回正屋,放到床榻上,浓稠的目光与她对视上,“娇娇,我们现在要个孩子吧。” 桂花糕已经吃上了,可孩子还没有影子,裴执刚刚经历过早晨的撩拨,这会看到乖乖巧巧的小娇妻早就忍不住了。 啊?这么突然?! “那....那个腿,我腿还没好。”傅娇娇下意识的紧张。 傅娇娇也说不清为什么想躲,反正她就是害怕。 忍了好久的裴执决定耍无赖,“我们先要孩子,等你怀上了腿也好全了,到时候两不耽误。” “但是、但是现在是白天,白、白日宣淫不好。”她话磕磕巴巴的,半响才想到措辞。 男人蹙眉,按着她的头亲了亲,吻了好久才松开,“娇娇真能折磨人,既然这样那就等到晚上。” 傅娇娇心中忍不住磨爪子,她实在想不通,怎么吃个桂花糕就刺激到他了! 果然,裴执就是一个lsp,心中指不定暗搓搓的在想一些污污的事。 一个下午傅娇娇整个人都慌了起来,手中拿着东西也总在不知觉见掉地上,一会翻翻话本子,发现看不进去就找小丫鬟跟她下棋,下着下着她又开始走神,最后实在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就放弃了下棋,改拿着逗猫棒逗崽崽。 崽崽有前阵子抓鱼的经验,三两下就咬着羽毛不松口了,废了三个逗猫棒后,傅娇娇丧气的丢下光秃秃的杆子。 她看着桌子上的桂花糕,还是觉得去跟男人撒撒娇把今晚的那场事给避开了,她真的还没有准备好啊。 呜呜呜,再给她一个月时间,她一定、肯定、绝对不会有任何推辞! 傅娇娇满面愁容的端着桂花糕去书房找裴执。 到了门口她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敲门,守在门口的宋青已经给她打开了门,傅娇娇紧张的咽了咽喉咙,自己推着轮椅往里头走,“阿执,你看完公文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啊?” 裴执抬头看她,用下巴指了指桌面,“放到那吧。” 傅娇娇一看,上面的折子已经只剩下三四本了,她扣着手指,欲哭无泪的想难道今天就逃不过这一劫了吗。 裴执继续批改公文,等改好了,看着一直守在他旁边的小娇妻,诧异问:“寻我有事?” 傅娇娇又是摇头,又是点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她如果直接说出来晚上不想跟他要孩子,裴执说不定会伤心,怀疑她的感情。 但是傅娇娇一直觉得这是别人的身体,霸占着人家的丈夫,还用着人家的身体与他相亲相爱,想想就好别扭。 -- 第76页 最后她只磨磨蹭蹭的说自己很无聊,想陪陪他。 傅娇娇什么心思在裴执那里跟个明镜似的,男人抿了抿唇,有些气闷,暗自揣测,难道是娇娇心底还没有彻底接受他? 小姑娘不说,他就故意当做不知道,压着人练了好久的字。 傅娇娇松散了几日,字体练了许久也没有改进,离了裴执的手就是簪花小楷,被他握着就是潇洒俊逸的行书。 “怎么练了这么久,一点也没有长进。”裴执看着纸上差别极大的字,那簪花小楷没有一点要改变的痕迹的样子,由字看人,傅娇娇是不是也像原来一样,一点也没有变化。 男人眉头紧锁,松开握着傅娇娇的手,盯着她写,“再练练,控制着你的身体别依靠过去的记忆,跟着我给你说的步骤来。” 我也想改变啊,可是身体有肌肉记忆。 她原来就不会写毛笔字,傅娇娇全凭靠着身体记忆来写的,如果抛弃身体记忆,她觉得自己肯定就成了一个文盲白痴。 她一个现代的灵魂,不识字、不会琴棋书画,仔细想想自己真的很废,傅娇娇突然开始自卑了起来,如果裴执认识的是现代的她,肯定不会喜欢上她的。 她忍着难过,握着笔的指尖用力到发白,自己写下了一个字,还是如往常一样的簪花小楷。 傅娇娇突然泄气的放下笔,哑着声音道:“我不练了,我好笨,根本就学不会。” 她声音有些不对劲,裴执一下就听了出来。 裴执默了默,摸不清小姑娘的心思了,这是受了打击了? 他认真的看着她,温声说:“娇娇不笨,只是我的字体不适合女子练,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们就不练了。” 傅娇娇神不思蜀的嗯了一声,裴执想亲吻一下失落的小姑娘,却被她避开了,傅娇娇垂着头,闷声闷气说:“我想去散散步,你不要跟着我,我自己可以推轮椅。” 往日小姑娘看着他就黏了上来,这还是头次想要躲着他。 她在跟他赌气,因为晚上的事? 清贵冷淡的男子靠在椅背上,翻开一本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他把书放回去,手中捏着佛珠,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 暂且让她静一静,半个时辰他后再去找人。 “你心情不好?裴执惹你生气了?” 傅娇娇一个人躲在凉亭里,她丧气的趴在石桌上,身后传来熟悉的少年音,是那个帮她摇树的少年? 她抬眸,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衣,上半张脸带着面具的少年,看起来又飒又帅,傅娇娇立刻正了正身子,她摇了摇头,“没有的事,是我自己任性不敢见他。” 这少年倒是胆子大,没喊裴执主子,反而是直呼他的名字,应该是没签卖身契的自由身,傅娇娇若有所思,她问:“你是府外的人吗,是不是值完班要准备回家了?” 傅朝点头又摇头,“是,不过我暂时住裴府,” 他自动屏蔽了傅娇娇补充说她任性的话,她不开心,裴执不哄,那就他来哄,少年思索了一下,蹲下身子,乌黑的眼与傅娇娇对视上,他认真道:“我可以带你去听书、听曲、看杂耍.....你想玩什么,我都陪着你,直到你开心起来。” 傅娇娇:.......少年,你真有吃软饭的前途,但是很可惜我不是富婆,我也在吃别人的软饭。 “咳,不用了....”傅娇娇挠了挠脸,虽然听着挺心动的,但是让她避开裴执偷偷跟别的男孩出去玩太有负罪感了。 “你自己去玩吧,阿执要知道你把我带出去就会惩罚你了。” 少年肉眼可见的失落了下来,傅娇娇看着莫名就有些心软,不忍心再拒绝他,但是真答应了,受苦受累的还是这个少年。 傅朝眼含着期待,轻声回:“我不在意他会不会惩罚我,阿...我只是想让你开心起来。” 呜呜呜,对不起阿执,小狼狗太香了,他好可爱啊,我就跟他玩一次,马上就回来。 傅娇娇可耻的答应了下来,她扣扣指尖,左顾右盼了一下,没见着四周有人,就小声偷偷说:“那...那我们早去早回。” 只是正常交个朋友,应该.....不碍事的吧? 傅娇娇心中小声给自己找借口。 他们人刚一离开,就立刻有人把他们的行踪通报给了裴执,裴执听后险些气笑了,没良心的小东西,若不是她跟着跑的男人与她有血缘关系,他非得当场把那男的抽皮扒筋吓的她再也不敢招惹别人才行。 男人倏忽起身,周身的温度都好似降低了几分,他向门口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冷声吩咐道:“多派几对人暗中保护他们,告诉夫人晚膳之前必须回来。” 手下回:“是。” 裴执又踱步到书桌旁,摸了摸傅娇娇写的那几张大字,若她能像这些字一样只困于方寸之地该多好,可是她是人,不是一件物品也不是宠物,他需要尊重她的喜好,给她自由。 裴执不记他手下的哪位官员跟他说过,女子生来热爱自由,可若她爱上一个人,她就会心甘情愿的放弃自由,安分的守在后宅,以自己的心为枷锁,困住自己一辈子。 男人铺设一张新的白纸,写下一个凌厉的囚字,笔透纸背。 爱是囚牢,爱是枷锁...... 她还是不爱他,所以不肯彻底将自己交给他。 -- 第77页 裴执面色冰寒,纸上已经落下许多傅娇娇的名字,可他的心久久无法平静。 * 不得不说,繁华热闹的街道最容易安慰失落少女的心,傅娇娇被少年推着走到热闹的摊位上,吃了一碗清凉解暑的冰雪冷元子汤就恢复了元气,两人排排坐着,一同端着凉饮,傅娇娇见这少年无意中露出来的胳膊瘦的都成皮包骨了,顿时心疼的说不出话来。 买了好多肉食放到他跟前,让他吃,“你现在正长身体呢,多吃一些,以后才能长的更高。” 傅朝愣了下,旋即眉眼柔和下来,她给什么他就吃什么。 他们的神态动作有几分相似,老板娘见傅娇娇这般照顾黑衣少年,笑着调侃,“夫人这是你弟弟吧,你们感情真好。” 傅娇娇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随意点了点头,继续招呼傅朝吃东西,而她只是浅尝几口就放下了,毕竟是偷偷出来玩,她还是不敢太放肆。 虽然阿执现在肯定已经知道了。 傅朝嘴角的笑一直挂着就没有放下来过。 他带着傅娇娇依次看了杂耍,听了一场说书,不过没来的急再听一场戏,就有裴府的侍卫上来提醒傅娇娇该回去了。 傅娇娇咬了咬唇瓣,心底慌的很,她真过分,一言不合跟阿执冷战不说,还抛下阿执跟小狼狗出去玩了。 她有罪! 呜呜呜呜,她不是称职的女朋女。 但是跟这少年出来玩真的好快乐,好轻松。 不知为何,傅娇娇看见他就心生好感,无关风月,是一种更特别的,让她下意识就放下防备的感情。 裴府的侍卫提前就安排好了马车,少年道一声“失礼了”,才小心的将傅娇娇抱上马车,只是马车刚刚行动,马匹就骤然受了惊吓,变的癫狂起来,车厢内的傅娇娇被狂奔得骏马拉着跑,傅娇娇脸色煞白,手指抓牢车内的扶手,在剧烈摇晃的马车内还是会磕磕碰碰。 傅朝在马车后狂奔,拼尽了全力的追赶,马车却在即将赶上时,撞到了墙上。 傅娇娇眼看着就要摔了下来,千军万发之际,被一个人接住了。 男人声音温润柔和,拍了拍瑟瑟发抖的人儿,“阿茵,没事了。” 傅朝心头松了口气,赶到男人身边,声带疑惑,“霍深,你怎么在这?” 霍深?男主? 傅娇娇张开眼,心跳还在紊乱着,她还没有理清状况就发现自己又遇到了原身渣过的人。 哦豁,情债讨上门来了。 她心中留下两条宽泪。 带着颤音说:“谢、谢谢,把我放下来吧。” 她虽然不能走,但是还能站着,现在被他抱着她浑身都起了疹子似的不舒服,那种浓浓的罪恶感又袭上心头了。 但是傅娇娇坚决否认男主跟她的关系,这真的不是她招惹的! 她只喜欢小狼狗! 咳咳,当然她是不敢跟裴执说的。 “好。”霍深意外的好说话,直接把傅娇娇放了下来,见傅娇娇扶住另一个少年的手臂艰难的站住,温声道:“出来采买些东西,没想到正好看你出了意外,你别担心,我不会纠缠你了。” 傅娇娇:.........啊,这剪不断理还乱的狗血关系。 还好阿执不在这里,不然她又要开启修罗场了。 噫呜呜噫。 心好累,想回家.... 重新坐回马车上,傅娇娇才发觉自己衣领里似乎多了一封信。 ......??? 什么时候有的,傅娇娇疑惑的打开。 里面是整整齐齐叠好的十几封信,傅娇娇看了好大半响才反应过来,她手上拿的是原身与男主写的情书! 是霍深刚刚趁她不注意偷偷塞给她的,他什么意思?想勾搭有夫之妇? 这可真是烫手山芋啊啊啊!!! 她颤抖着手,一页一页翻看着,脑子卷起风暴,想着现在就撕了但是会留下纸屑,还是有被发现的可能,那就藏好,回去她偷偷烧了。 然后傅娇娇就看到了非常熟悉的现代情诗。 ‘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如果这还不算巧合,那么下一页的内容彻底让她裂开了。 ‘我吹过你吹过的晚风,那我们算不算相拥。’ 这一页的末尾还画着Q版小人,那熟悉的画风,傅娇娇就算是化成灰她也认识。 因为这就是她自己的画啊啊啊啊啊! 卧槽、卧槽、卧槽! 我竟然很久之前就穿越到这个世界上,我还渣了男主,以及疑似与男二有关系,还有不知名某个男人,最后嫁给了当朝首辅。 我竟然是海王本人? 好家伙,小丑竟是我自己???! 第42章 合卺酒 傅娇娇不敢置信, 这不可能,我怎么会是一个渣女?! 她现代的时候一心只想着学习,没谈过恋爱, 就连男孩子的手都没有牵过,怎么会穿越到古代就只想着撩男人, 这不可能是我! 然而事实就摆在她眼前, 她手上这些甜甜腻腻的情书确实是她本人亲手所写的, 画风口吻都与她如出一辙。 傅娇娇随便翻了几页, 信息量就大的她头疼,忽略那腻歪的话语,大致就是她又攒了多少钱, 都送给郎君你用,霍郎最好啦,等着你来娶我呀..... 在?有没有人能套个麻袋打死自己? -- 第78页 现代时候她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半花, 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傅娇娇又穷又抠, 可她穿越后竟然主动把赚到的钱送给别人花! 她脑子被车撞了吗? 傅娇娇一脸沉痛,随后又想到她确实是出了车祸才穿越的, 难道她刚穿越那段时间是个傻子? 然后要死要活的爱上了男主,非他不可的想要嫁给他, 可是这不对啊,既然她喜欢霍深,为什么最后反而嫁给了裴执? 难道是把钱都给了霍深后自己穷了,就想傍上高官嫁入豪门, 成为豪门贵妇后她本打算继续养着真爱男主, 谁知道一朝失忆,忘记所有? 有理有据,逻辑清晰, 无法反驳。 草,一种植物。 傅娇娇心中骂骂咧咧,非常想回到过去揪住自己问一问,你是不是有毛病! 见异思迁、朝三暮四、不守信用的渣女! 按照信的时间顺序来看,她已经不间断的与男主联系了七年,傅娇娇怀疑这些信只是冰山一角,七年内霍深那积攒的信估计一整个箱子都装不下了。 难怪男主会一直放不下她,搁她遇到一个七年里一直不间断的撩你,不仅对你嘘寒问暖,还把赚到的钱都给你花的人,她就是一块石头都能被焐热了。 问题是她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上男主,七年前男主才十四岁,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小朋友。 她有□□吗? 傅娇娇才发现,她根本就不了解自己。 我不仅是一个渣女,我还是一个变态? 清艳柔媚的女子坐在马车内,捂住自己的胸口,眉头紧蹙着,似是十分难受,傅朝隔着被风吹起的布帘,看到她的动作,温声担忧的问:“你的身体不舒服吗?是不是刚刚撞到哪了?” 傅娇娇看着对她关怀备至的小狼狗,沉默了一下,下意识摇了摇头,又反应过来他看不到,才低声道:“我没事。” 她就是良心有点痛。 小狼狗放心不下,没顾忌正在行走的马车就踏上车辕,蹲在外头焦急道:“我可以进去为你探一下脉吗,我虽不懂医术却能探一下你的内息,若是伤及了内里我们现在就去医馆!” 傅娇娇连忙将信封重新封好塞进怀里整了整衣领藏好后,才清了清嗓子说:“进来吧。” 傅朝闻声掀开帘子,弓着腰走进来,蹲到女子脚边,少年明明带着冰冷的面具,可傅娇娇就是觉得他看她的眼神乖巧可爱。 想rua 完了,她可能是真的有□□。 傅娇娇设想了一下,如果把七年前的霍深的模样带入成这个少年,她真的会心甘情愿的养着他。 .....原来我真的不是人。 傅娇娇颤巍巍的伸出手,还十分保守的把手帕放到手腕上,与这少年保持好距离,她就怕不小心让人误会了对她产生什么暧昧的感情,那样她真的只能以死谢罪了。 傅朝看到手帕顿了下,抬手放到傅娇娇手腕上的动作也变得拘谨了起来,他屏息感受了下脉搏,半响松开手轻声道;“无事,但是您有些受惊过度,这几日要好好休息。” 可不是惊吓过度,傅娇娇一想到自己过去渣了不少人就心颤,若是裴执知道她是个渣女,是不是就会彻底对她失望,要跟她离婚。 呜呜呜呜,她才明白过来裴执喜欢的一直以来都是她自己,傅娇娇不想失去裴执,她发誓自己以后一定只守着裴执,绝对不会再勾搭别的人了! “嗯,多谢。”女子的语气突然疏离了些,看着他的目光也有些躲避。 傅朝心中茫然不解,想到现在自己在阿姐心中只是一个外男,一直待在车中有些不合规矩,沉默一下,守礼的退了出去。 裴执知道傅娇娇又出事的时候直接捏断了一只笔,面色震怒,是霍深所作?他到底有何目的? 想要用救命之恩让娇娇重新喜欢上他? 男人越想越气,急匆匆赶去接傅娇娇,他赶上马车的时候,傅娇娇整个人精神还是恍惚的,捂着头想东想西,因为之前的混乱,发丝有些凌乱,衣裳褶皱,看起来憔悴又柔弱。 裴执当场就慌了。 她脑袋受伤了?还是想起了曾经的记忆?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让他感到害怕。 他屈身抱住傅娇娇,将她的脸捧起来,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头和神色,声音放的很温柔,“娇娇哪里疼,告诉我。” 傅娇娇喉咙有点干,一时间紧张的说不出话来,怕被男人发现怀里的信,往后面躲了躲。 空气中的气氛顿时凝滞了一瞬。 男人面色变冷,手僵在空中不动,他迟疑抬眸,“娇娇?为什么躲开我?” ..... “我没有受伤,就是被撞的有些头晕。”傅娇娇缩着脑袋,小心翼翼说,不敢抬头看裴执,过去的她太渣了,她心虚啊。 “过来。”裴执凝声。 清冷的声线,暗含着警告和隐隐的怒火。 傅娇娇小心脏狂跳,呜咽两声,大眼睛小心翼翼的觑他一眼,然后捂着脑袋装可怜解释,“夫君不要凶我,我脑袋好难受,胀胀的又好晕,我怕一会吐你身上。” 她眼眶湿漉漉的,眼珠子水洗了似的剔透,只是单纯的小可怜眼神。 听她这么说,裴执的面上反而恢复了平静,抬手温柔揉了揉她的头,“又晕车了?” -- 第79页 “嗯嗯嗯”傅娇娇连连点头。 裴执道了一声他不介意,直接坐到她身边将小姑娘重新搂紧了,填满心中的空虚,暴虐的情绪才慢慢平静。 他紧紧箍着她的腰,薄唇蹭道女子精致白皙的耳垂,她没有带耳坠,耳朵上干干净净的,男人帖帖蹭蹭,用唇瓣摩挲着她滑嫩的肌肤,温凉的气息撒在傅娇娇的颈侧。 又苏又痒。 裴执垂下眼睑,藏住眼底的暗色,“你今日太不乖了,不仅跟我闹了很久的脾气,还扔下我一个人跑出去玩,你现在行动能力受限制站都站不稳,今天掉出马车幸运的活了下来,那下次呢?” “娇娇,我只是怕你出现意外才拘束着你不让你出去,你若真想玩告诉我一声,杂耍、戏班子、说书先生,我都能给你请到府里来,别再让我担心了,好吗?” 他难得一次性说了这么多的话,没有责怪她,声声都带着担忧,傅娇娇顿时愧疚的无以复加。 她垂着头认错,但是每次她都保证下次再不会了,却又次次出现意外,不说裴执不信,傅娇娇自己都觉得自己又衰又没有诚信。 她侧过头,与男人正视上,用唇封住了他的话,亲的两人都脸红心跳气喘吁吁才停下来,女子脸颊染着红晕,额头凌乱的发丝沾着汗水,她胸腔急促起伏着,过了一会才有些羞涩道:“我若是再犯错那就随你处置,今日、今日亦可以......” 她没有抢别人的男人,裴执从始至终都只与她在一起过,根本没有虚假的原身。 傅娇娇彻底没了顾虑,终于肯接受裴执了。 她突然放下了矜持,让裴执有些发愣,男人用指尖剥开她脸颊两侧的发丝,眸子里的冰冷褪去,满是柔情,“不再躲着我了?” 傅娇娇眼睫颤动了下,咬了咬微烫的唇瓣,娇声道:“我们本来就是夫妻嘛,同房也是应该的,阿执之前是我拧巴,一直没想通,没有认清自己的心,刚刚差点出事,那一瞬间我想了好多,好害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 女子顿了,柔软的双眸倒映着裴执的影子,又甜又软说:“夫君,我爱你,想与你白首偕老,想给你生小宝宝。” 她总是有办法哄他开心。 裴执眼底染上笑意。 夜色低垂,裴府的正屋内点上了两盏红蜡烛,傅娇娇翻出来自己成亲时穿的喜服,乖乖巧巧的坐在红色的鸳鸯锦被上,裴执端来了一杯合卺酒。 看着乖巧等着他的人儿,恍惚中真的以为这就是新婚之夜,他的妻子与他两情相悦,同他一样在期盼着这一天,而不是躲避和害怕。 裴执眉眼舒展开,脉脉含情的看着她,他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拽着红绸,一步一步慢慢靠近娇艳明媚的女子,橘红的烛火将周围照耀成暧昧的暖色。 他们交叠着手一起饮了合卺酒。 裴执隔着灯火,看着女子的红唇上沾到的水渍,拉了床幔,一手抚住傅娇娇的腰,一手放到她的衣领的系带上轻轻拉开,男人俯身低哑道:“娘子,咱们安寝吧。” ........ 傅娇娇脑袋晕乎乎的,不知是醉了还是沉溺在了男人的柔情中,随着他越来越放肆的动作,呜呜咽咽的求饶,好不容易开了荤,裴执动作都带上了凶狠,咬着她的皮肉真想将她整个人都嵌进骨血中,只有在她哭的受不住时才缓下动作,轻柔的吻掉她眼尾的泪珠。 长夜漫漫,春色不休。 第43章 每天都说爱你 天光大亮, 傅娇娇缓缓张开眼,感受到身上无法言说的钝痛,闷着头哼哼唧唧, 想抱着裴执撒娇,但是男人早就起身去上朝了。 她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 自我感觉已经是废了的破布娃娃了。 她本打算再磨蹭一会的, 外头却有人掀开珠帘走了进来, 傅娇娇抬眼一看却是本该去上朝的裴执。 “阿执?你今日怎么没去上朝啊?”傅娇娇疑惑。 “休沐。” 裴执淡声道, 所以他昨夜才会放肆了些,他用手背摸了摸傅娇娇额头的温度,一切正常, 并没有发热。 男人满意的收回手,看着还抱着被子的女子,调笑道:“为夫不在家时娘子都是这样懒床的?” 傅娇娇脸蛋羞红, “不许说啦, 谁要你一直折腾我!” 说完她自己坐了起来,鸳鸯锦被从身上滑落, 女子白色里衣的衣领松松垮垮的搭在肩头,洒金的日光照到她白腻的锁骨上, 上面覆盖了大片的红色痕迹。 傅娇娇用指尖戳了戳,引起一阵刺痛,余光皮瞥见裴执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连忙慌乱的拢好衣服, 低低哼了声。 傲娇的神情引的男人生笑。 他没再看, 转身将她今日要穿的衣裳取出来,亲自服侍娇妻穿上,她乖巧的张开手, 等裴执给她穿好,傅娇娇笑着贴了贴他的脸颊,“谢谢阿执,给你的奖励!” 裴执:“怎么这么开心?” 因为知道了你从一开始喜欢的就是我。 傅娇娇乐呵呵的傻笑,“因为今天一醒来就看到了夫君,我好希望以后的每一天早上起来都能看见你。” 裴执挑眉,“那你今后可都要早起了。” 傅娇娇顿时垮了脸,苦闷的摇头,“我做不到夫君那么勤奋....” 男人温和的摸摸她的脸颊,“嗯,我知道,娇娇是在跟为夫告白,想要每晚都与我睡对吗?” -- 第80页 傅娇娇羞涩的抿唇不语。 裴执半月才有一次休沐,这会时间充裕,就开始指导傅娇娇的双腿复健,她小腿的骨折并不严重,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骨头基本长好,可以开始慢慢下地试着走路了。 廊檐的拐角都被男人细心的包好了软布,他扶着人一步一顿慢慢往前走,刚开始下地的时候真的很艰难。 傅娇娇这会完全理解了童话故事中,小美人鱼有了双腿后每走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的感觉了。 就很疼,疼的她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她本来想咬着牙走过去的,但是眼睛一点也不争气,没走两步就红了,整的她跟个小哭包一样。 裴执在一边耐心的哄着她,她每走一步就夸赞道:“娇娇真棒,越来越稳了,坚持下,就要走到头了....” 于是傅娇娇又坚持着多走了一步。 她骨架很小,整体就是娇小又可人疼的瘦弱体型,秀珠和夏蝉在一旁守着,每见她晃一下就觉得心尖胆颤,真怕人一不小心就摔着了。 裴执也心疼,但是他只能狠下心来让她一步一步自己走,这时候吃不了苦,等老了是要还回去的。 傅朝站在院中一直看了很久。 傅娇娇走半个时辰后停下擦汗歇息了一会,再起身继续走,她断断续续坚持了一上午,比裴执想象的还要坚强。 他以为小姑娘这么娇气,一定吃不了苦,没过多久就喊累了。 傅娇娇从小就是吃着苦长大的,最是明白一鼓作气的道理,既然要做那就做到最好,一旦松了口气那就再也坚持不下了。 所以无论有多疼她都不能放弃。 她练了一早上,吃了午膳后就累的起不来了,夏季正午容易犯困,傅娇娇坐在软塌上用手撑着下颌打盹,裴执见她头一点一点的摇摇晃晃,让她靠在自己肩头,将她抱到了床上,“睡吧,小憩一会再起来练习走路。” 傅娇娇眯着眼,看着男人的侧脸,嗯了一声,起身时她手腕处的玉镯不小心磕碰了一下桌角,她眼皮动了动挣扎了下,没醒来,却小声嘟囔了一句,“阿执送我的玉镯子,别碰坏了。” 裴执看她珍视的样子,握着她的手腕取下玉镯,在耳边低语,“没坏,我先给你取下来放好。” 傅娇娇迷迷糊糊嗯了一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裴执先安置好了傅娇娇,随后打开她的首饰盒子准备先把玉镯放进去。 却发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东西。 是一封信。 信封是空白的,没有写着赠给谁,而且里面鼓鼓囊囊,一看就有很多封,他知道最近与娇娇书信来往的只有宫中的皇后。 两人还会腻腻歪歪的在封面上写赠卿卿,然后画上可爱的花儿、点心、小猫儿,往日她看完了都一齐放到了他的书房中。 这封特立独行的信挑起了男人的好奇心。 他放好手镯,拆开信封,本想着随意看一眼就给放回去,谁知这封信的第一句话就让他怔住了。 他捏着信自虐般的看了很久,这上面缠缠绵绵的一字一句都是女子直白都热情的情话,他以为他的娇娇每日对他说的情话已经甜到心坎里的,现在却知道原来她早在很久之前,就在信上写尽了对另一个男人的思念。 她藏起来了,是不想让他看见? 裴执不知道傅娇娇到底有没有想起什么记忆,昨日的她甚至与往常一样对他撒娇卖痴,她真的毫不在意吗? 傅娇娇醒过来时,看到妆奁前站在的男人浑身都泛着冷气,手中正拿着她藏起来的信。 她暗道一声糟了。 昨日她回来后,只来得及将信藏起来,根本没有机会烧了,裴执从来不会动她的首饰盒子,她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却还是被他发现了。 啊啊啊,他看见了!他发现了我渣女的本质了! 傅娇娇用力的抓紧被子,急切道:“阿执你听我解释!我嫁给你后真的再没有跟他联系过了!” 裴执转身,没有什么表情的脸看起来十分冷漠,他捏着信,“好.....我听,你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傅娇娇心脏跳到了嗓子眼,心急之下,直接从床上跳下来,踉踉跄跄的走到他身边,抱着人不撒手,“是昨天我掉下马车的时候被霍深塞进来的,这只是嫁给你之前的信,我....我知道以前的我不够好,但是现在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她鼻子红红的,一急就容易红了眼眶,声音沙哑,“我早就忘记他了,我不会红杏出墙的。” 她手心都紧张的有汗了,傅娇娇紧盯着男人的双眼,觉得他有些松动了,便继续再接再厉道:“我、我这就烧了它,我本来打算昨日就烧掉的,但是怕你发现了生气就先藏了起来,准备偷偷烧了。” “没有想起他?”裴执垂眸看着女子水盈盈的眸子。 傅娇娇咬唇点头,“我只记得十二岁前的事,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霍深,之后....之后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咳...” 男人的眼神骤然变的危险起来,傅娇娇赶忙换了个词,“.....会与他有联系,再然后我的记忆就只有你了。” 她可怜巴巴的仰头看着裴执。 傅娇娇压根就没将记忆中隔壁的石头跟霍深联系起来,石头小时候黑瘦黑瘦的,跟现在张开了的霍深完全是两个样子。 -- 第81页 而裴执所调查知道傅茵与霍深从幼时就是青梅竹马,俩人从小就感情深厚,傅娇娇不懂自己怎么会喜欢上霍深,是不是说明她就算想起了幼时的记忆,也没有想起霍深。 她从记忆深处完完全全将这个人摒弃了。 “夫君~你信我,无论我会不会恢复记忆,我都只爱你,昨日我见他根本就没有感觉,立刻跟他拉开了距离。” 裴执放下信,掐着她的腰的手十分用力,眼眸沉沉的,“好,你现在就把它烧了。” 这些信实在太碍眼了。 不消一会,就有人端来了一个火盆,傅娇娇没有丝毫犹豫的将信全部丢了进去,火势瞬间涨上来,将信件一寸寸烧成灰烬。 傅娇娇有那么一瞬间好像在火盆里看到了霍深忧郁的脸,她心冷颤了一下,赶紧甩了甩头,把那张脸忘掉。 等信烧完后,她重新站起来,抱着裴执的胳膊站稳,甜甜糯糯道:“夫君,你看我都烧掉了。” 裴执抬手捏了捏她绵软的脸颊,面上并没有什么欢喜,任谁看见妻子曾经写给情人的情书都不会太好受。 心中的妒火一直在燃烧着,只要一想她给霍深写了七年的情书就难以释怀,她的用情至深是他所渴望的,也是他最惧怕的,哪怕她承诺了恢复记忆后也只爱他,裴执也不敢相信。 “我也要情书。”他语气加重道,连傅娇娇能感知到男人吃醋了。 方才的紧张已经完全散去,她知道裴执已经原谅她了,她心里开心的转圈圈,蓦然觉得自己可能真的适合当一个海王,她这么渣,裴执竟然都能原谅她! 裴执真好。 “写写写!夫君,我要给你写一辈子的情书!”傅娇娇大手一挥,直接允诺了一生。 裴执挑起唇角问:“以后每天都有?” 傅娇娇用力的点头。 “我要每天都说爱你,说够一生一世,哪怕我牙齿掉光了,舌头僵硬了,再也说不出话了,我的心也不会为你停止跳动。” 小娇妻真的很会说情话,樱桃小嘴跟吃了蜜一样的甜,裴执越听心就越软,他不想让傅娇娇看出他有多欢喜,因为他想听一辈子,想看她绞尽脑汁只为让他笑一笑。 第44章 相认 有这些信, 裴执更加确信傅娇娇掉出马车并非是意外,那日他虽不在现场,但下属已经将所见到的一切都仔细的描述给了他, 是路人争吵打闹无意中撞到了马。 裴执命人将伤到马的人重新审问了一下,这次没有多言, 直接用上了重刑, 原本咬着口不松的人, 仓皇之下颤抖道:“有人给了我们银子让我们撞那辆马车, 他没有露脸,我们也不知道是谁。” 这些就够了,裴执直接将这两人以肆意行凶之罪关进了大理寺地牢里。 他又向宋青吩咐把霍深家中任何与傅娇娇有关的东西都烧了, 顺便放出消息,霍探花卖妻求荣,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裴执从一开始不希望有任何人提及傅娇娇与霍深的关系, 他不想让她听到任何与霍深有关的事, 但是堵不如疏,她现在已经知道了自己过去与霍深有过一段情, 那不如就让她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从始至终都是霍深负她,乘她还没有恢复记忆, 让她厌恶他,憎恨他。 这样傅娇娇就只能属于裴执。 将审问过程都收入眼中的傅朝捏紧了拳头,眼中有着怒火,在宋青领命离开的时候也跟了过去。 宋青带着人将霍深手中保留的那些书信全都烧了一干二净, 江氏绣工不好, 他见过夫人刺绣的针线纹路,能认得出哪件衣物是夫人所做,也一并都给霍深烧了。 霍家一大半的东西全都是傅娇娇添置的, 被宋青毁了后,整个宅子都空了,霍深看着空荡荡的家险些发疯,轮着拳头想揍这些土匪一样的人。 却被一个少年钳制住了手臂。 霍深僵住:“.......小朝?” “你骗了我阿姐....”傅朝阴冷的看着他,握着他手臂越来越用力,“你骗了她情,骗她钱,最后还将她卖了....” 他每说一字就朝他脸上揍一拳头,拳拳用劲,没几下霍深就撑不住趴在地上吐血,傅朝按着人揍的红了眼,可还是觉得不解气。 他在教坊司里听到的那些话又一声声在耳畔想起, ——‘她离开的时候站都站不起来,走两步路还要咳血..... 应该是死了....谁知道他有没有把抚樱偷偷送给别人。’ 宋青见傅朝快将人打死了,沉静道:“傅公子,杀人犯法,不必因这人染上鲜血,夫人不会欢喜的。” 傅朝顿了下,手中的拳头停下,看着自己手上已经染上血迹了,嫌弃的拿手帕擦干净。 阿姐喜欢干净的人,他也要一直干净。 人都离开后,江氏哆嗦着走出来,抹了一把浑浊的泪,将霍深扶起来,一边口中大骂,“杀千刀的东西,老娘这就要告到官府,看看这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霍深张口咳了一口血,看着所有与傅茵有关的东西都消失了,苍凉一笑。 他没管江氏的话甩开她的手,自己踉跄着走回屋内,江氏不过是虚张声势,她根本不敢独自跑去官府。 与此同时,关于探花郎曾经花着教坊司女子,考上功名后就立刻卖妻求荣的消息也在大街小巷传开了。 -- 第82页 正躺在床上吃香的喝辣的陆三听到这个消息惊的手中的鸡腿都掉了,“啥?那个探花郎才是真正的人渣?爷竟然错怪了首辅?” “不会又是假的吧,上次傅哥可是亲自来警告过我外头流言不能信。” 给他捏肩捶腿的小弟上道说:“三爷,这次消息真的错不了,我三姨娘的表弟的二娘的儿子的堂哥亲自去问了裴府里头的管事,人家都说了是真的!” 陆三听到这人的关系网也震惊了,用油乎乎的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小子行啊,你有这关系咋还跟着爷混。” “嘿嘿嘿,这不是跟着您想一起抱傅爷的大腿嘛。” “这位可是首辅夫人的正经亲弟弟!” 这小弟一看就是有眼光的,陆三对他表示了认可。 陆三挠了挠头,想办法得跟办点事讨好傅哥,不然等他腿好了,傅哥就忘了他了,他灵机一动,朝小弟说:“上次首辅金屋藏娇的流言传的有模有样的,甚至还有人编了童谣,咋们也学一学把这消息都扩散开,让全京城,不!让整个大晏都知道这探花郎忘恩负义卖妻求荣!” 小弟狠狠点头,“三爷,还是您聪明,傅爷知道后一定会高兴的!” 从那日开始,霍深的身边就缠满了不屑的厌恶的眼神,就连陆凝玉也充满怀疑的看向他,男人面上隐忍,苦涩的解释说:“那些诋毁我的话都是裴府放出来的,我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的,若我可以保住阿茵,我怎么会将她拱手让人...我那么爱她。” 陆凝玉所喜欢的就是他对傅茵的深情,世上的女子总是渴望一段虚假的真心,她想要他忘记傅茵,不再喜欢她,另一方面却在看到霍深对傅茵用情至深时才会愈发的想要得到他。 霍深说完,陆凝玉就心疼了起来,气道:“我要告诉阿爹,要阿爹教训裴执!” “凝玉别去,太傅不会管的,我不希望你再因为我而跟你爹的关系闹僵。”霍深的语调充满疲惫,句句为陆凝玉着想。 陆凝玉跺了跺脚,咒骂了裴执两句。 中秋节的那日,傅娇娇才听到外界的流言,她一直宅在屋里头,没人主动提,她就也就不知道,直到这日她想亲自做月饼,在厨房里听了下人的几句闲聊。 傅娇娇当场就震惊了。 哇哦,原来渣的不是我,是男主? 霍深骗了我的钱,还把我卖了? 傅娇娇一脸深沉,拧着眉细想,她果然是穿越的时候撞坏了脑子,变成傻子了才会喜欢上男主,幸好她现在清醒过来了,也幸好她遇到的是裴执。 某种意义上她还要感谢霍深。 多谢你渣男,让我嫁给了现在的夫君,她会跟裴执恩恩爱爱一辈子的! 知道了自己不是渣女,身上压着的大石头终于甩开,傅娇娇再也不用每天谴责一遍自己的道德了,她现在可以大声的说她没错了! 错的是别人! 呜呜呜,我还是清白的! 傅娇娇做月饼也有充满了干劲,除了经典的五仁月饼,她还尝试着做了现代流行的豆沙月饼、蛋黄莲蓉月饼、冰皮水果月饼、鲜花月饼..... 今夜的月亮又大又亮,像个黄橙橙的大圆饼挂在天上,裴府灯红通明,廊檐上,树上都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 傅娇娇还准备了好些个天灯,准备一会和裴执一起放。 傅娇娇叫上身边的丫鬟一起摆了桌子在院子中赏月,今日过节府上难道放了假,有亲人的下人都回去探亲了。 本就清净的府宅,真就没多少人了,傅娇娇索性把还剩下的人都叫了过来,一起用宴,宫中也摆上了宴会,裴执需要去一趟走一下过场,她这边就先准备着,等人回来了开宴。 她也是今日才知道秀珠和宋青是兄妹,秀珠从小就卖给了人牙子,因缘际会才得以与哥哥相遇,不过其他的亲人都已经去世了,傅娇娇听后安慰道:“能与失散多年的血亲再次重逢,已经非常幸运了。” 她给秀珠封了个大红包,希望能蹭了蹭她的运气,也快一些找到自己的弟弟。 随后她将目光投到孤孤单单的夏蝉身上,“夏蝉你是....?” 夏蝉摇了摇头,“奴婢的父母还在,但是他们将我卖掉的那一刻就已经与我断绝关系了,对奴婢来说,夫人就是我的亲人。” 傅娇娇没想到这小丫鬟这么重视她,立刻也给她包了一个大红包。 轮到傅朝了。 少年一直默不做声的在帮忙,无论傅娇娇想做什么,都能心领神会非常迅速的递上工具,真像一个贴心的小棉袄。 她温声问:“你呢?怎么没回家?” 他还这么年轻也没了父母吗? 傅朝有些紧张,小声说:“我只有一个亲人在这个世上了,我在找她。” 傅娇娇沉默了一下问:“那...找到了吗?” “找到了。”少年看着她,眼神异样的熟悉。 “那、那就好。”傅娇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紧张了起来,她有些期待又好似有些失望,总觉得自己摸到了临盆一脚,却总是差了一点。 真好啊,都与失散的亲人找到了,她也想找到弟弟。 傅娇娇想过了,她这辈子应该是胎穿,她现在已经能够把十二岁之前的记忆都想起来了,之前朦朦胧胧的没察觉的梦里的小姑娘跟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 第83页 现在回忆一下,小姑娘身上还是有很多特殊的地方,也就是说这辈子她一开始也是又父有母的,但是在十二岁那年出了一场意外,那一天具体发生了什么她现在还没有想起,但是傅娇娇知道,自己的弟弟还活着。 傅娇娇心情低落了一会,也给了傅朝一个大红包,傅朝见她不开心,不知所措的想要哄她,想了想把自己做了许久的拐杖拿了出来,“这个是我亲手做的,送给你。” 傅娇娇摸了摸高度适中,打磨的圆滑程光瓦亮的棍子,没觉得送拐杖十分滑稽,这东西一看就是少年细心做了很久,也不知道在磨木棍的时候手上有没有被木刺伤到。 心中的阴霾突然被驱散了,她朝着少年笑了笑说:“谢谢,我很喜欢。” 傅朝也开心的笑了。 裴执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傅娇娇正与丫鬟们说说笑笑,院子里红红火火的,裴府第一次有这么浓重节日气氛,叫人心尖一暖。 楚怀城跟着一起过来了,看到热热闹闹的裴府颇为满意,“这家里头还是有个女主人才像样子。” 傅娇娇见人回来了,笑着推着轮椅过去,看到他身后还有一人,这人长的高大英姿飒爽,她记得之前在裴执的书房见过,今日过节,能跟着裴执一起过来,难道是他的亲人? “这是?”她迟疑问。 裴执介绍说:“是舅舅。” 傅娇娇紧张的行礼,慌乱的想她这会打扮的得体不得体,上次有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楚怀城笑着放下手中提着的一壶酒,哈哈一笑,“老夫来给你们助助兴!” 裴执握住傅娇娇的手,轻轻拍了拍,示意她别紧张,简单的说了一下楚怀城的身份,“外界并不知道我们是血缘至亲,舅舅人很好,你不用紧张,只把他当成寻常长辈敬着就好。” 傅娇娇点头,看着楚怀城的目光还是有些好奇,书里从没提过裴执竟然有一个大将军舅舅。 难怪....所有与男主敌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只有裴执安安稳稳的一直活着,也许是有舅舅在暗中保护着? 人都到齐了,酒宴自然开张。 大家都其乐融融的坐到一个桌子上,酣畅淋漓的吃酒用餐。 楚怀城吃了点酒似是醉了,想到曾经的遗憾,絮絮叨叨说了起来,这里都是熟悉的人,他也就放任自己胡言乱语。 傅娇娇听了一耳朵,把裴执的身世给撸明白了,原来他的娘是楚家丢失多年的小姐,可惜在楚家人找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傅娇娇听到人死的时候,手中的筷子掉地上了,她想拾起来,可是手却抑制不住的发抖。 桌上的人都担忧的看过来,裴执又给她拿了一双新筷子,低声问:“怎么了,你脸色突然白的厉害。” 傅娇娇害怕道:“我也好怕找到弟弟的时候听到的只是他不幸的消息。” 她说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的。 楚怀城脑子还是清醒的,他瞥了裴执一眼,“你还没说?” 裴执点头,抬眸看向坐在他们对面的傅朝,少年进府后,对外称呼一直是赵负,还带上了面具,好像并不希望傅娇娇认出他,裴执也不知道傅朝到底在犹豫什么。 傅娇娇听到他的话有些茫然。 傅朝捏着筷子的手用力,没忍住将筷子捏断了,他慌张着收拾好,低垂着头没敢吭声。 楚怀城看不得他们这么磨磨唧唧的明明就在眼前却不敢相认,他当年是真的晚了,他们却还有机会。 他噗嗤一笑,“这人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端看你想不想认了。”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傅娇娇怔愣住了,他的意思是傅朝就在她身边? 女子在脑海中思索了一圈,然后想起了那双熟悉的眼眸,她抬眸看到对面垂着头的少年,脑海里闪过震惊,她小声试探道:“......朝朝?是你吗?” 傅朝喉咙里似是哽住了,他抬起有些湿润的眼,没有说话,只是轻轻与傅娇娇对视上,就好似含了千言万语。 傅娇娇豁然起身,推开轮椅,急切的跑过去,可她腿还没有恢复,没走两步就左脚拌右脚想要摔倒。 傅朝急切的赶过去扶住她,“阿姐!” 傅娇娇浑身一震,抬起手摸上他脸上的面具,轻轻掀开,那张与她十分相似的脸露了出来,不久前少年孤身闯入裴府的记忆重新出现。 她想起来了,这是她的弟弟傅朝啊,原来他早就找到了她。 原来他一直在她身边。 傅茵顷刻间红了眼眶,她噙着泪,温声说,“朝朝对不起,姐姐才想起你,姐姐之前不是怕你,只是忘记了你,对不起,是姐姐不好。” 傅朝愣了好久,然后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哗啦啦的流了下来,“阿姐.......我好想你。” “姐姐也很想你...”傅娇娇含泪抱着他。 楚怀城看着看着眼角也湿润了起来,他叹口气起了身,“家中还有贤妻等着,不打扰你们,老夫就先离开了。” 唉,时也命也。 中秋佳节,能与失散多年的亲人团聚,该是何等的幸运。 月上树梢时,裴府一盏盏带着嘱咐的天灯被送到空中,一直飘向遥远的天际。 第45章 坏的天生一对 傅娇娇开心之余喝了不少酒, 醉了后也没有胡闹就是一直抱着傅朝哭的稀里哗啦,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嘴里不住的说着对不起。 -- 第84页 傅朝手足无措的哄着, 却发现不管怎么也哄不下,照这么哭下去, 很快她就要脱水了, 裴执无法子直接将人打横抱起, 傅朝跟着走到正屋, 屏风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等了一会没再听见傅娇娇的哭声就识趣的离开了。 拔步床上,傅娇娇鼓着泪包,杏眼雾蒙蒙小可怜一样看着男人, 裴执俯身低声问:“还认得出来我是谁吗?” “是夫君。”眼睛红的跟小兔子似的女子一抽一抽的回。 说完她又想哭,似哀似怨的看着他,“你们骗我, 为什么不告诉我朝朝就在我身边, 呜呜呜,我、呜、我好想找到他。” “不、不对, 是我的错,呜呜, 夫君我又错了.....” “肯定是那一天我伤到了朝朝,朝朝伤心了就不想认我了....呜呜呜呜...” 裴执给她擦眼泪,告诉她,“不是你的错, 娇娇已经很努力了。” 无论是这七年她做的, 还是失忆后,她一直都没有放弃找傅朝。 傅娇娇打了个哭嗝,突然想到了什么吸了一下鼻子, “对!不是我的错,是夫君骗我!是夫君错了!” “嘤嘤,你骗我说我弟弟丢了,我被叔父收养了,都是、都是假的,你给我编织了一个完美的谎言,呜呜呜,我还是被霍深卖进来裴府的.....”她抽抽噎噎的说完,往日下意识忽略的细节在借着酒精竟然全都捋顺了,最后傅娇娇看着神色错愕的裴执委屈巴巴道,“....你坏。” 裴执下颌绷紧了些,小心问:“娇娇生气了?” 傅娇娇这会神智也不清晰,理不清自己心中一时悲伤一时高兴的情绪,这太复杂了,她眨巴眨巴眼睛,手指艰难抬起来捏着指甲盖那么点的距离道:“一点点....” “阿执是世上最好的夫君,我知道自己忘记了好多东西,十二岁之后肯定是发生了让我很难过的事,阿执不想让我想起来,只想给我一个美好的回忆,你是为我好呀。” 傅娇娇雾蒙蒙的眼睛弯了弯,小月牙的眼尾还缀着泪珠,自己把自己给哄好了,她还记得自己每日都要给裴执说情话的任务,便抬手环住裴执的脖子,“娇娇喜欢你,所以原谅你啦,但是你要告诉我,我都忘记了什么,我不想再稀里糊涂啦。” 裴执沉静的看了她很久,轻叹声“好...” 他扣着她的下颌,摩挲了一下,这么通情达理的娇娇让他忍不住一退再退,裴执最开始想瞒她一辈子,只要她不想起来,他就永远不会提及那些往事。 裴执在心中给自己找了无数的理由,他是为了她好,那些记忆并不美好,忘了她才会开心。 可其实他只是想要拥有一个脑子里所思所想只有他的傅娇娇,这本就是自私的。 她爱哭可实际又很坚强,没他想的那么脆弱,她在一点点去接受过去的自己,胆小的一直是他。 是裴执怕失去傅娇娇。 “等明日你清醒了我再告诉你。”傅娇娇现在脑子不清,说了估计第二日醒来就忘记了。 傅娇娇瘪了瘪嘴,“那好吧,夫君别忘了呀,不要欺负我现在笨。” 傅娇娇是真的觉得自己喝酒后智商都降低了,行动上也有些幼稚,可她控制不了,只是隐隐有感觉怪羞耻的。 她软嫩的小脸有一片醉酒的红霞,玉白的脖颈掺入了粉色,两人肌肤相贴,发丝凌乱的女子神色纯情面色却是一派动人的欲色,裴执喉结滚动了下,哑着声音说:“不笨,娇娇好乖。” “那我要奖励!”傅娇娇吧唧啾了裴执一口。 往日冰凉的身上升腾起热气,裴执能感觉到,他血液都好似沸腾了起来,随着加速的心跳,飞快的送到全身。 男人眸色深了深,掐着她的腰解开衣带缠了上去。 翌日。 想起昨晚自己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的傅娇娇一时很没脸的捞起被子蒙住脸。 啊啊啊啊,为什么我会那么幼稚啊,好羞耻,不想见人了。 裴执今日休假,他也放肆了一回,没有早起,这会刚洗漱完,瞧见把自己蒙在被子里鼓鼓的一团,揪了揪被子。 “快起来,别闷坏了。”男人清冷的声音传入傅娇娇的耳中。 她耳根发烫,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掀开被子,“阿执早啊。” 稳住,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但是裴执是容易尴尬的人吗,他一眼就瞥见小姑娘那红红的耳朵,男人伸手修长冰凉的手指捏了捏。 一脸平静说:“昨晚的事都还记得?” 傅娇娇爬起来,自己转过身穿衣服,“嗯。” 记得自己又哭又撒娇,抱着人亲个不停,也还记得裴执答应她要告诉她忘记的事,她穿好衣裳后就眨巴眼看着裴执。 裴执也不含糊,把隐瞒傅娇娇的事都说了,只除了傅娇娇与霍深之间的交往只字不提,傅娇娇听后沉默了很久。 傅家没了,她被送入教坊司,弟弟傅朝被充为奴.... 她之前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霍深,他是男主,与女主有着天定的姻缘,傅娇娇不可能主动去招惹他,除非她有必须要做的理由。 现在她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原来他们一家是炮灰。 在失去一切后傅娇娇唯一能抓住的一线希望只有男主,送钱,写情书,只要能达到目的,她一定无所不用其极。 -- 第85页 她其实跟男主半斤八两,都是各自利用,谁也比不上谁光明磊落,傅娇娇发现自己也挺阴暗的,裴执觉得这一刻的神色空虚,似是要脱离了世界一般,他抚摸住女子的脸。 温声安抚,“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以后都会有我,我会永远护着你,再不让你受到伤害。” 傅娇娇抿唇,眼中迷茫,小心翼翼的蹭了蹭男人的大手,“阿执,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是因为我的第一次给了你吗,你是当朝的首辅,想要嫁给你的名门贵女应该不少吧,我身份低微,完全当不起首辅夫人。” “最开始只是想要得到你,不甘心你会喜欢上一个处处不如我的人,羡慕你...对霍深的感情,在你失忆后我才真正的喜欢上你。”裴执微垂下眼睫,轻声说。 “我本就是一个恶劣的人,把你抢来是我这辈子最满意的一次决定,事实证明,你从没让我失望。”他温柔的吻了一下女子的额头。 “那...那如果其实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深情,我喜欢、不是,我对霍深的好都是有目的的,其实我也不是一个好女子。”傅娇娇紧张的看着裴执。 “那正好,我们坏的天生一对。”裴执挑眉,虽然他也不知道霍深能有什么值得傅娇娇算计的,十多年的青梅竹马,他们真的没有感情吗? 裴执不置可否,娇娇只是想要哄他开心罢了,如果可以,裴执也希望他的娇妻只喜欢过他,心中只有他一人。 俩人说开了,误会及时解除,傅娇娇也对过去的记忆没有什么执念了,她现在已经知道了一切,那七年的记忆能不能想起来都没有关系。 她现在还活着,也找到了傅朝。 有她在身边傅朝也不会黑化想要杀害皇室中人,裴执也答应过她会为傅朝选一条最适合他的路,他以后的人生也会越来越顺。 傅娇娇没什么遗憾的了。 之后的日子她就专心的复健,每日拄着拐杖在廊檐下联系走路,身后有一大堆人陪着她每日都很用功,没有松懈一天,傅娇娇走的多了,崽崽一直黏着她,对她的样子好奇之下,也学会了瘸着脚走路。 傅娇娇刚开始还以为他脚受伤了,喂了他好吃的,仔细检查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伤口,还是傅朝提溜着他拍了拍他的屁股,崽崽吓的一溜烟就跑了,四只爪爪健步如飞,压根就没有任何问题。 引得一圈人捧腹大笑。 傅娇娇气的跺拐杖,“好啊,它竟然骗我!” 都是为了小鱼干!害她还以为是他受伤了! “阿姐莫气,我去把他抓回来给你打一顿?”傅朝看着她道。 傅娇娇叹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摆了摆手说声不用了,然后拉着傅朝歇息,前阵子裴执问了傅朝他想要从文还是从武,傅朝说他想参军。 之后,楚怀城见他是个好苗子就将人带去了他的军队。 傅朝当了多年的暗卫,武功一流,下手也毫不手软,进了军队后如游鱼入水,一路军衔飙升,现在已经是从六品的振威校尉了。 傅娇娇欣慰之下也有些担心他会吃不消,他现在很优秀,可越是优秀也越是代表着过去吃了很多苦。 傅娇娇能看到他手上磨出来的厚厚的茧子,他的脸颊上眉骨那还有一道疤,若再往下一分就是眼睛,这还只是无法遮住的地方,那她看不见的地方呢? 傅娇娇心中隐隐痛惜。 她摸了摸少年的眉峰,温声说:“平日若是太累了就歇一歇,刀剑无眼,如果可以姐姐希望你永远不会上战场。” 不上战场就不会有兵权,没有兵权就不能保护阿姐。 “可我想成为阿姐的后盾,若有一日裴执负了阿姐,我就能亲手惩治他,让他不敢欺负你。”傅朝想了想道。 每日都在被小舅子警惕抛弃妻子的裴执:...... 傅娇娇看着正好走过来的男人,尴尬的咳嗽几声提醒。 “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惩治我的机会的。”裴执踱步走来,将傅娇娇抱入怀中,挑眉看着小舅子。 “傅校尉,你姐姐现在可是我裴家的人。” 至于这裴家当然是裴执的裴,小舅子日日给他添堵,他也不介意秀秀恩爱让他认清楚现实。 第46章 恢复记忆 天气渐凉, 院中的银杏树撒了一地金黄,转眼间时间已经转至深秋。 一辆马车从裴府出发,行至皇宫的方向。 今日是帝后大婚的日子, 傅娇娇清晨就起了个大早,亲自收拾了贺礼, 她现在双腿已经好全, 完全不影响走路, 好友成婚, 她当然要去庆祝。 他们赶来的早,仪式还没有开始,裴执被御内总管带去了皇帝那, 傅娇娇则跟着引路的宫女去后宫找周玲。 周玲早就盼着她过来了,三个月没见着人,她快想死小姐妹了, 放下手中的合欢扇, 迈着小碎步跑来接她。 倒不是她不想跑快,而是她头戴凤冠必须得稳重些。 有些日子没见, 周玲猛地一瞧竟是张开了许多,脸颊没之前那么圆润了, 五官更显的小巧精致起来,这会开了脸,上了妆后,整个人宛如脱胎换骨了一样。 “阿玲今日真好看, 美的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她笑着说, 仔细打量了一下周玲,然后将自己秀好的鸳鸯戏水手帕送给她。 “这个是我自己绣的,送给你。”她虽然也准备了不少厚礼但还是想送一自己亲手做的礼物。 -- 第86页 周玲给她的来信中提过不少次喜欢她的绣件, 傅娇娇这两月忙着康复一直等到了她快成婚才做好。 “好看好看!我好喜欢!”周玲欢喜的摸摸精美的刺绣,拉着傅娇娇坐到塌上,剥了瓣橘子递给她。 俩人都有说不完的话,有了喜欢的人后小姑娘到底和之前不一样了,以前总是三句不离吃的,现在也是三句吃的都带上一句顾卓远做了什么。 傅娇娇能看出来她是快乐的,还是一如既往的单纯无忧。 “我给你说,顾卓远可幼稚了,他整日抢我点心吃,之前还说什么嫁给他后点心管够,结果我们还没成婚呢,他就开始管着我了!”周玲气哼哼的。 “嗯,他真幼稚。” 小姐妹是要认同的,这时候只需顺着她的话附和就行。 周玲和顾卓远脾性和的来,傅娇娇也为自家小姐妹放心了不少。 她之前一直担心皇帝是个心思深沉又多疑的性格,怕周玲的日子过不好,又怕裴执被皇帝猜疑,好几日都忧心忡忡的睡不着,裴执问了才知道原来小娇妻心中是这样想皇帝。 他哭笑不得的告诉她以顾卓远的性子,指望他剥了他的官职,还不如指望他自己抛下皇位去云游四海。 不过有宗族的人看着,小皇帝也不敢跑。 才知道顾卓远是皇帝的傅娇娇:..... 大晏有这么一个皇帝真是吃枣药丸。 “周玲!你又在说朕的坏话!”俩人的吐槽被走来的顾卓远听了个正着,一声震天吼穿着礼服的男子蹿过来跟周玲开始打闹起来。 宫女们纷纷行礼,周玲一见着他就抱起糕点四处逃窜,“你!你来做什么,知不知道洞房花烛夜之前不能见新娘啊!” “朕就来看你一眼,看一看又不会少一块肉。”顾卓远轻挑道。 傅娇娇眨眨眼,起身让开地方,出了坤宁宫,果然看到宫门口站在的裴执,她笑着牵着裴执的大手。 裴执是内阁首辅,整个婚礼的流程都得在他的安排下进行,他是忙里偷闲也来看傅娇娇一眼,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就被身后跟着的御内总管催着去太和宫压场子。 直到傍晚太和殿设宴傅娇娇才又见着人,整个下午她周围一直有不少夫人围着她恭维讨好,傅娇娇见着人来了,松了口气小跑着走到裴执身旁,抱着他的胳膊,“夫君~” 裴执颔首牵着她落座。 他们两人亲昵的氛围羡煞了不少小娘子。 冷血无情的首辅瞧见自家娘子就变了个人似的,叫不少官员都好奇的偷偷瞄上几眼,同样也落入了有心之人的眼中,坐在两人对侧的景王双眼眯了眯,摩挲了下酒杯,心中已有了成算。 看来,这就是裴执的弱点了。 裴执敏锐的抬眸,与他对视上,景王抬了抬手中的酒,温和一笑朝他敬了一杯酒。 帝后大婚,守着封地的景王很早就等着这个进京的时机,若非当初裴执横插一脚,这江山早就到他手中了,小皇帝不足为惧,只有裴执才是他称帝之路的绊脚石。 景王嘴角压了下,想到当年只差一步就与皇位失之交臂就心中愤恨,他绝对不会就此放弃的。 裴执面上扯出一抹淡笑,笑意并不达眼底,他侧了侧身,挡住景王注视着傅娇娇的视线。 对他们的暗潮汹涌一无所知的傅娇娇抬眸与男人相视一笑,俩人你侬我侬的互相夹菜。 等宴会结束时天气已经暗了下来,景王四下扫视了一下,看着并排行走的一对夫妻,出手试探了一下裴执到底有多在乎他那娇妻。 一枚石子隐晦的射中与傅娇娇擦身而过的夫人膝盖上,那夫人一个趔趄就要摔倒,惊慌之下抓住傅娇娇的手臂想要站稳,俩人齐齐磕到了身后的石灯柱上,眼见着就要跌到地上,一阵天旋地转,傅娇娇被裴执拦腰抱了起来。 那夫人以为自己失礼连累了首辅夫人连忙站起来行礼道歉,而裴执一言不发的紧紧抱着人,阴沉的盯着不远处站着的景王。 他笃定刚才是景王出的手。 景王无辜摊手,裴执胸膛起伏了下,不再看他,垂着眸担忧的视线落到傅娇娇身上,“可伤着了?” 傅娇娇唇瓣挪动了几分,她刚才后脑撞到了灯柱上,那些被锁在记忆深处的东西一瞬间喷涌而出,脑子一花,上辈子的记忆被她压了下去,与之替代的是刚刚嫁入裴府的傅茵。 她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只呆愣愣的摇了摇头。 裴执摸了摸她的头脑,没有鼓包也没有擦破皮,他心中微松,抱着人上了马车,女子看起来一切如常,可她上了车后就没再说过一句话,与以往热情黏人的样子完全不同。 裴执挨着她,抬手给傅娇娇揉了揉额角,柔声说:“可是刚才撞到了脑袋?哪里不舒服不要忍着,告诉我。” 傅茵身体下意识紧绷了起来,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指尖,没有说话,很不对劲,一切都很不对劲。 时间不对,地点不对。 傅茵思绪翻飞,怎么也捋不顺现在的情况,在她记忆的最终点是看见霍深被石头砸中,她推开了他。 但是一转眼场景就换了个地方,脑袋在发胀,又闷又难受。 见她没什么反应,裴执干脆按着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傅茵原以为自己会不习惯的,可靠上去后就不自觉的放松了下来,甚至还依赖的蹭了蹭。 -- 第87页 她一愣,抿了抿唇,闭上眼睛。 眼睛闭上了,感觉却还在,男人握着她的腰,轻轻的拍着,像是哄孩子的动作,一下又一下,傅茵眼皮子动了动,慢慢陷入沉睡。 人睡着了,裴执轻拍她的动作也随之停了下来,他注视着怀中娇小玲珑的女子,半响长叹一声。 希望是他多想了。 傅茵这一觉睡的沉沉的,一直到了第二日清晨才醒过来,她起的早,裴执还没走,男人见着她醒了,习惯性的帮着人穿衣裳。 睡眼惺忪的女子眼睛瞬间变的清醒,她却往后缩了下,轻声道:“我自己来。” 嘴角的笑乖巧又精致,但是落在裴执眼中却没有一丝温度。 傅娇娇喜欢懒床,刚醒时最喜欢迷迷糊糊的跟裴执撒娇,求抱抱要亲亲。 现在女子疏离的态度在无声的告诉裴执,她已经想起了过去的一切,却又忘记了失忆后发生的事。 他指尖蜷缩了下,旋即骨节分明的指尖捏着傅茵的下巴,他用拇指摩挲了下女子细腻的肌肤,眼底情绪是傅茵不懂的复杂,她怯生生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夫、夫君?” 心中暗忖,裴执,好奇怪。 她还知道叫夫君? 裴执心底嗤笑一声,压了一晚上的怒火升腾起,掐着人不由分说的吻了下去,凶狠又疯狂的掠夺着傅茵的呼吸,她抓着男人整洁的衣袖,连呜咽也无法发出一声。 直到腥甜的气息在口中蔓延,裴执的动作才顿了顿,慢慢停了下来。 傅茵捧着胸口喘气,舔了舔被要破皮的唇瓣低着头不敢出声,手中却悄悄抓紧了床单,小动物般想把自己藏起来。 发泄了火气后,裴执又恢复了往日温和的模样,他没有挑破她已经恢复记忆的事,而是如往日一样待她,帮她拢好衣裳,抚摸了下女子柔顺的秀发,温声道:“娇娇醒来了就一起用早膳吧,傅朝这会应该也还没走,我请他过来一起用。” 傅茵豁然抬头,“什、什么?朝朝找到了?!” 裴执挑眉,笑着捏捏她脸颊,“你记性还是这么差,昨夜睡太久睡迷糊了吗?傅朝两个月之前就找回来了啊。” 在傅茵记忆中她和裴执刚达成约定,就好像是昨日才发生的事,可现在裴执告诉她傅朝两个月前就找回来了? 傅茵的第一反应是,她又穿越了?现在是未来? 傅茵仓促站起身来,蓦然觉得自己双腿有些僵硬,像是生锈了一般,她走路的动作生疏了起来,为防止她跌倒,裴执及时扶住了她。 “你这一双腿断了也才刚好,步子不要急,傅朝人就在那,又跑不了,你日日都见得到。”男人慢条斯理道。 傅茵错愕,“我、我腿还断了?摔、摔下山的时候断的?” 裴执淡定点头,继续放消息轰炸傅娇娇,“嗯,娇娇还忘记了之前的记忆,只记得为夫我了。” “......娘子可是允诺过我每日都要说爱我,还要写情书的,那今日份的呢?”裴执含笑看着傅茵。 傅茵脑袋一懵,不敢相信,失忆的自己竟然会变成一个恋爱脑。 第47章 三行情书 “我....我稍后再写。”她噎了噎, 迟疑道。 裴执不再逗她,左右人就在这,等她再想起来再弥补上也不迟, 到时候可不是一两句情话就可以简单解决了。 傅茵出了门,目之所及处, 院子里已经没了繁花锦簇的模样, 秋风吹过, 枯黄的树叶落下, “已经是秋...天了....” 她捡起一片落叶,摸了摸脉络,清楚的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三个多月过去了,好像在这之间发生了很多的事。 刚才夏蝉进来时温和的唤她夫人,看到她嘴上的伤口脸颊红了红, 似乎害羞了起来, 然后拉着她去处理伤口,她好似放下了对裴执的成见, 对两人的亲昵见怪不怪。 傅茵抿了抿唇,瞧着走在前头的男人高大的身影, 他步子很慢,在等着她跟上来,想到待会要见到的人,心中漫上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她悄声走过去, 指尖蜷缩了下, 不知怎么就轻轻的攥住裴执的衣角,她的动作很轻,穿着广袖的男人根本察觉不到, 可他的余光却可以瞥见。 裴执嘴角隐晦的勾起,对她下意识依赖的动作稍稍满意了些。 他可以轻易分辨出失忆前后女子的两个性格,拥有记忆的傅茵心思敏感细腻一些,而失忆的她则更大胆活泼。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也不失为一种夫妻之间的情趣。 他手指动了动,又缓缓放下,没有惊动容易受惊的小兔子娇妻。 俩人走到正堂,傅朝已经在那等着了,他有些奇怪这还是裴执头次喊他过来用早膳。 他看到跟在裴执身侧的女子,温柔下来,“阿姐早...姐夫,早。” 裴执颔首,傅茵眼神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傅朝,嘴巴张了张,声音几乎不成调,“小朝....早。” 这就是朝朝长大后的样子? 好瘦,瘦的令人心疼。 傅朝听着她微哑的声音皱眉,联想到傅茵每日早上都累的起不来,终于忍无可忍,面色不善的看向裴执,“我阿姐身体不好,你若为她好就不要太过频繁行房事。” 欸??? 傅朝说...说什么? 傅茵蓦地睁圆了眼,白皙的脸颊染上粉色,她结结巴巴的说:“没、没有的事!” -- 第88页 “好,我会注意的。”裴执捏了捏她的手,不跟小孩儿计较。 傅茵莫名看懂了他的眼神,她勾住男人的指尖挠了挠,做完这个动作手,自己先觉得手指一烫。 她、她刚才都做了什么啊! 怎么就觉得在勾引人一样。 傅茵迷迷糊糊的用完了早膳,送走了家中的两个男丁,想了想把夏蝉唤来仔细问了一下这三个月来都发生了什么。 夏蝉:“......姑娘?您记起来了?” 傅茵犹豫的点头,“嗯,但是我好像把失忆后的记忆忘了,你给我说说最近都发生了什么事儿。” 夏蝉对傅茵忠心耿耿,把自己能想到的事都说了,其实也不多,除了傅朝找到了,她还认识的周家姑娘小姐妹当了皇后,余下的全是她跟裴执的撒娇日常。 齁甜。 傅茵听的脚趾抓地,无力的扣着指尖,用手帕捂着脸,“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说了。” 她失忆后也太破廉耻了吧,整个人跟个黏人精一样。 “姑娘需要奴婢找来您写的信吗?”夏蝉说的是周玲与她的传信。 傅茵却以为是她最近都与裴执的情书,脸颊顿时更烫了,她用手扇了扇脸,正色道:“不用了。” 夏蝉眨了眨眼,“哦,那奴婢把您最近做的画,或者常看的话本子拿过来,说不定您看见了就能想起来了。” “好。” 都是些寻常物件,应该没有什么羞人的东西。 傅茵悄悄松了口气,捧着一杯花茶,随手翻看自己之前的画,她现在的丹青也不错,也不知道失忆后的自己有没有退步。 然后女子的双眼凝滞住。 一对正在亲亲的Q版大头小人出现在她眼前。 草、草率了..... 她竟忘了自己之前痴迷这种萌萌的画风,她颤抖着手缓缓放下花茶,庆幸自己还没有喝,她又翻了几副,不是裴执的个人画像就是小人连环画,上面甚至还有一看就知的男子笔迹。 就连话本上也画有。 这些东西不用想也知道裴执一定都看过了,傅娇娇忍了忍,合上话本和画,搁到了一旁。 夏蝉看着之前张口闭口都是爱你的姑娘这会看副画耳根子就红的不像样,有些疑惑,为什么她家姑娘如此不同,失忆前后完全是两个性格。 她扶额消化了一下脑内的信息,坐到妆奁前,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镯,夏蝉说这是裴执亲手为她做的,她日日都带着,非常的珍惜。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人过得开心不开心是会写在脸上的,她的眼角眉梢都暖暖融融,似春花烂漫,宛如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样。 像最初的还没穿越过来的自己,但那眉宇间的那丝春意又不像了。 她想,自己在失忆的时候大概真的喜欢上裴执了。 哪怕是现在,她心中念到那个人的名字时,心跳就会雀跃起来,有暖意在心尖流淌。 好欢喜,好温暖。 * 帝后大婚后,本该返回封地的景王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称病留在了京中的王府内。 朝中和宗族内暗有不少他的棋子,他好歹也是当今的皇兄,于情于理小皇帝都不该在这时候将他赶出皇城。 景王这次做足了准备,留下后就立刻启动召集人马,开启多年的布局。 裴执也与楚怀城盯上了那些突然有异动的官员,扣下不少内应。 无法立刻杀了景王,可他害他妻子碰到脑袋这笔账却能先算了,裴执一向信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下来朝后就以切磋的名义将景王揍了一顿,脑袋差点给他打开瓢才停下手。 揍完后,男人充满嘲讽的用手帕擦了手,仍到地上碾了碾才抬步离开。 景王目光森然,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迹,招人过来,阴鸷道:“去将探花郎请过来,就说本王可帮他达成所愿。” 他手中探到的消息可不是外头传的一星半点的流言,据他说知,他那妻子可是对探花郎情根深种的很。 手下拱手道是。 裴执没那个闲工夫陪景王绕圈子,直接撕破了脸皮,景王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与其他浪费时间劝服景王投降,还不如直接先下手为强。 螳螂捕蝉焉知没有黄雀在后。 裴执回去的时候已经错过了午膳,听他说没用膳,傅茵立刻就吩咐了厨房再去做一份,“夫君想吃什么?” 裴执:“吃面吧,简单些就好。” “那就做两碗臊子面,再填两盘酸辣胡瓜。”傅娇娇吩咐下人道。 “嗯?娇娇也还没吃吗,我不是说过....罢了..”裴执眉弓蹙起,想到她忘记了又重申一遍,“你以后再见我晚归就早些用膳,不用等我。” “我吃过了,就是听见你要吃面有些馋了。”傅茵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肯定是失忆期间没注意身材,把胃给撑大了,中午用了一碗米饭竟然还觉得不够。 裴执舒展了眉,温温和和的看着她,“好,那你陪着我用膳。” 他简简单单的一句就能说的让人心尖羞涩。 傅茵矜持的点点头,手指头掐了掐,抑制住内心的躁动。 她觉得自己快要忍不住去抱抱他帖帖他了,可是周围有下人在,她、她怎么能那么不知羞耻。 一碗臊子面下肚,傅茵又吃了些解腻的胡瓜才算满足,吃饱喝足后小姑娘浑身慵懒,像只懒洋洋的猫儿,傅茵抱着熟悉又陌生的猫崽儿,记忆没了,手中撸他的动作却没有变。 -- 第89页 傅茵躺在贵妃椅上,被裴执搭上了一个小毛毯,她见男人转身离开,指尖不知为何就勾住了他的袖子,拉住他,大眼睛依赖的看着他问,“你去哪儿呀?” 怎么不陪陪我,我们一起睡觉呀。 “去书房处理公文...”裴执俯身亲了傅茵一口,哄她,“乖,你先睡会,为夫很快就过来....不如你现在先想想要给为夫写什么情诗?” 傅茵脸红心跳,呐呐的哦了一声。 等人走了蜷缩起来心中尖叫,啊啊啊,她变了,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怎么会一看就裴执就忍不住撒娇啊啊。 傅茵想东想西,乱七八糟的想了一通,最后陷入梦乡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但是梦里却一直回响着裴执让她写情书的事。 她不会写,写了好久也不满意,哭着去找裴执,最后被他摁在怀里亲。 .....!!! 啊啊啊,为什么做梦都是他。 要了命了。 傅茵醒过来,咬着手帕,想了很久铺开一张字写下了一封情书,走到书房的一侧支起来的窗格处,偷偷将信塞了进去,心里紧张成一团,也不知道是希望裴执发现,还是不希望他发现。 裴执坐的视角正巧能看到窗格处有一只白嫩的小手小心翼翼的探进来,随后一封信落下后,瞬速的缩了回去。 男人眉上染笑,走过去捡起信。 拆开来一看,是一封藏头的三行情诗*。 ‘我写了三行字 爱要藏在哪里才合适 你又能否一看便知。’ 第48章 恢复记忆 “我....爱.....你....”裴执轻轻念了出来, 随后清清朗朗的笑了起来,笑声如玉石撞击,蹲在墙根的傅茵搓了搓有些烫的耳根。 他念出来了, 他念出来了! 女子平静无波的心湖里咕噜咕噜冒起沸水,她的神魂像鱼儿一样游荡在其中, 烫的她扑腾乱跳。 傅茵以为自己藏在墙角不会被轻易发现, 不知道俩人视角的落差, 裴执长身玉立, 站在窗口,眼睛往下一看轻易就可以将她整个人的模样盛进来。 小小的身子,缩起来像是正在种萝卜的小兔子。 怎么傻乎乎的? 裴执心中嗔笑。 他手骨微曲, 敲了敲窗台,砰砰的声音惊醒了怂怂的傅茵,她慢慢抬头看到男人后羞敛的抿唇一笑。 “夫君, 你...你公文看完了?” “嗯。”裴执点头, 扬了扬手中的信,“信我也看了, 写的不错。” 傍晚的胭红的晚霞将傅茵半边脸都衬的红艳艳的,她指尖捏了捏衣角, 眼睫垂下,“你喜欢就好。” 这七年她写过很多封的情书,但是给霍深和给裴执完全是两种感觉,前者像是一种任务, 后者从下笔的那一刻就开始期待他的反应。 裴执会开心吗? 他当然开心, 看着这封情书他一整日工作的劳累都消退了,傅茵果然如他所料乖乖送来了情书,无论是哪一种性格的她, 都可爱的想让人捧在手心里。 他们像互相暗恋的男女在彼此小心的试探着对方。 得到的结果双方也都很满意。 傅茵心中已经承认了裴执,将他真正当做了自己的爱人,爱人之间不该隐瞒,她思虑再三还是坦白了自己恢复记忆的事,裴执应该是很介意她在教坊司的七年,在与夏蝉的谈话中,小丫头多次提到首辅严禁她告诉傅茵从前的事。 “你是不是更喜欢失忆后那个单纯的我啊?”傅茵钻了牛角尖,她在教坊司长大,不可避免的学了不少心机和手段,比不上干干净净的傅娇娇讨喜。 裴执:“你怎么会这样想?” “无论是失忆还是不失忆,无论你是什么性格,你都是我的娘子,我心悦你,便只是你,我喜欢的首先是你这个人,其次才是身上的优缺点,但是在我看来,你撒娇可爱,无理取闹也可爱........” 他伸手掐了掐傅茵的脸颊,她最近胃口大,脸颊圆润了不少,精致的脸显的更加稚嫩可爱了,男人的眼神宠溺,“我的娘子啊.....你该有信心一点。” “可是我总是给你添麻烦,记忆乱糟糟的,忘记了很多对你我来说很重要的事。”傅茵声音低落。 她担心裴执会厌烦这样反复无常的她,事实上成婚后傅茵带给裴执的感动和欢愉比他前半生得到的多的多,他疼她还来不及怎么会厌烦呢。 “那我帮你想起来。” 这三个月每一日裴执都记得很清晰,他从她失忆的第一日开始说起,“你刚失忆那天我亲你,你很害羞,与我定下了每次亲亲都要提前打招呼的约定......不过后头我们谁都没再提过了。” 傅娇娇挠脸,好像是有些印象,上辈子的自己一心只爱学习,不爱搭理任何男性,不像她在教坊司里学会了八面玲珑,轻而易举就能讨好男人。 “晚上的时候你不想要与我同床共枕,我故意灭了灯,听到你唤我夫君才进去抱住你。” 傅娇娇眼睛睁大了些,“你!你欺负人!” 明明知道我怕黑的。 “嗯嗯,是为夫坏。”裴执笑着讨饶,继续说着俩人发生的事,“...有一日你刻了一块木牌,你说是你给父母祭拜用的,我带你去看了他们....” 【我总不能说我在拜我自己吧?】 脑子里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傅茵随着他的话,眼前豁然开朗,将那日的一幕想了起来,她面上微窘,庆幸当时没刻名字,不然给自己上香这种骚操作会被裴执嘲笑一辈子的。 -- 第90页 “....你送了我合欢花,我很开心....在行宫时,我送了你一只猫儿,你说他是我们的儿子,还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崽崽.....” 傅茵模模糊糊有些画面,但是都像隔了一层白纸,捅不破,看不透。 “你总是喜欢往外面跑,遇了事就哭哭啼啼的抱着我撒娇求原谅。”裴执想起她含着眼泪可怜兮兮的看着他的模样就心尖痒痒,他温凉如玉的指尖摸了摸傅茵的眼尾,轻按一下,粗劣的指腹就擦出了些红色。 男人眉见浸着笑,“你哭起来样子也很可爱很动人,我每次在哄你的时候其实心里想的是要叫你哭的更凶一点,不过是在床榻上。” 听到男人的虎狼之词,傅茵不动声色的咽了咽喉咙,眼泪是女子最有用的工具,她在教坊司的时候就常用眼泪逼迫男子让步。 大概是习惯了,就养成了一激动就容易落泪的体质。 “我从前不爱哭的。”她小声辩解了一句。 从前不哭是因为过的快乐没有烦恼,现在是个小哭包是因为经常落泪才形成的习惯,如果她开心又怎么会时时落泪,人一开始得到的太多失去的时候才会倍感痛苦。 他的女孩儿真的吃了太多苦了,裴执有时看着失忆后开朗活泼的人就会忍不住的心疼,明明是一个时常爱笑的小姑娘却硬生生的被打磨成圆滑稳重的模样。 男人抱住她,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发丝,“以后有为夫护着,保证让你每日开开心心的,不掉一滴眼泪.....” 唔,在床上的时候除外,别的时候他会心疼。 傅茵脸闷在他的胸膛内,低低笑了几声,“你是不是偷偷看了许多的话本子,怎么这么会说情话啊?” 她可不信冷心冷情的首辅大人天生嘴就这么甜。 裴执顿了下,他确实看了不少,不过是因为傅茵爱看,他也陪着一起看了,他声音淡定,“.....我所说句句属实,哪里是情话,只是你想歪了。” 他说完抬手掐起她的下巴,居高临下的问她,“想起来了没?” 他眼珠子透亮如琉璃,含着显而易见的期待,傅茵有些心虚的挪开眼,“有些想起来了,有些只有一点点感觉。” 裴执叹了声,眼底暗了暗,“娇娇,是你逼为夫的,你随我去一个地方,到了那里,你什么都要不要想,等你撑不住了就念我的名字,念三声后我就会出现。” 傅茵的记忆总是将快乐和难以释怀的事分割开,正如她失忆时最先想起来的是童年一样,傅茵在心底深处怀疑着自己,她将失忆前和失忆后的自己分成了两个人,一暗一明,互不碰触。 为什么同是傅茵,她却认为那是不同的。 裴执猜与她这七年的经历有关,她越是身处污秽便越是向往光明,她将光藏起来,不敢让黑暗的一面沾染上,怕玷污了过去的她。 她想不起来,追根究底还是有心结在。 不破不立,裴执需要去治愈她心底的恐惧,过去的伤痛无法抚平,那就从现在她依然惧怕的事下手。 傅茵疑惑的点头说好,然后想到了什么害羞的拉了拉他的袖子,“我现在有点饿了,要不我们先用了晚膳再去?” 她最近好能吃啊,怎么就跟猪崽子一样。 裴执一向对她有求必应,这次却没答应,他沉思了下道:“劳烦夫人先饿着了,这样效果更好些。” “啊?为什么?” 裴执没解释直接带她出了府,马车一路行驶到郊外,天边已经开始泼上墨色,极快的晕染了整片天空。 马车停下的时候月亮起来升起来了,傅茵捂着空虚的肚子有气无力的随裴执下了车,借着月色她模模糊糊的看到了周围的情况,是没有人烟的郊外,空空荡荡的,只有几声夜莺的鸣叫。 有些毛骨悚然,她抓紧了裴执的手,声音颤了下,“夫君为何带我来这里,我....我夜里看不见东西的,不如、不如白日再来吧,这次我们都没有带灯笼。” 裴执拍了拍她的背,带她走到了目的地,指了指前面破旧的小庙说:“你幼时被拐走那次是不是就藏在这座庙里面?” 他还记得正是因为这场意外傅茵才会喜欢上霍深,裴执选这里也有着他的私心,幼时的欢喜能有多深刻,顶多只是感动罢了,他横跨着时间无法插入他们的过去,可现在他要在这里为她留下一个更深刻的记忆,让她再想起这里时,只剩下他裴执。 傅茵眼神恍惚了一下,她没想到裴执竟然凭着她几句话的描述找到了这座小庙,她沉默了很久,轻轻嗯了一声。 裴执牵着她走了进去,庙里还是如往昔一样,没有任何改变,四处漏风,裴执带来的大氅给傅茵披上,捡了些树枝在地上点了一堆火。 傅茵身体僵硬的跟着她,她根本不敢抬头,因为正对着她的是一座高大的石雕佛像。 那夜下了很大的雨,这里连月光都没有,她跌跌撞撞走到这里,缩起身子躲在角落,一道亮光划过天际,四周短暂的照亮了,她这才看清头顶上掐着兰花指悲悯的看着她的巨像,傅茵又惧又怕在心中念了很久的七字禅,直到昏过去下停下。 大概是佛祖保佑让她活了下来,但是她后来看到佛像后总是有些恐惧。 用现代名词解释就是她有巨物恐惧症。 “夫君,我、我怕.....”傅茵这会是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到裴执身上了,她脑袋死死的埋在他怀里。 -- 第91页 裴执脱下来外衫放到地上,招呼傅茵坐下,他用木棍挑了一下火柴,看着燃起的火焰,温声说:“你既怕黑,夜里又不能视物离不开灯火,我担心有人利用这一点伤害你,只好出此下策带你来这里,开解你的心结。” 裴执很早就发现,傅茵对灯火的依赖并不是那么严重,即便没有灯火只要身边有人陪着,她就会更容易入睡,由此可见,相较于她身体上的不适她的心里问题更严重些。 “这是我求来的护身符,给你。”他放下东西,就起了身,摸了摸傅茵的脑袋,声音温柔,“你在这里等我一会,若是实在怕就唤我的名字,记得了吗?” 傅茵咬了咬唇点头,手中捏紧了小小的一枚护身符,视线追随着一点点离开的男人,看着他彻底消失后,心头开始溢满恐慌,她张了张嘴,又忍了下来。 她要克服对黑暗的恐惧,不能一直依赖裴执。 她缩了缩身子,环抱着腿,腹部的饥饿恰如那夜筋疲力竭走到这里的感觉,她心中数着数不让自己胡思乱想,现在比那时好多了,没下雨,还有月光有火堆,不要怕,不要怕。 眼前的火堆开始燃尽,傅茵着急的起身找树枝,可等她把周围的树枝都堆上,火堆已经渐渐熄灭了。 她僵着身子,手中攥紧了护身符,她想跨出这道门,外头的月色更亮一些,而且她知道裴执就在那里,但是双腿一点也不听使唤,心底有一道声音在告诉她这里是安全的,你不能出去。 傅茵告诉自己再忍一忍,没什么可怕的,这里没有坏人,就是黑了点,尽量克制着身体不要发抖。 一刻、两刻、一炷香.... “裴执....裴执.....”傅茵恍惚中念着他的名字,直到第三声落下,天空炸起了一道惊雷,她恍然睁大了眼,以为会是闪电,却看到了漫天绚烂的烟花。 一瞬间整个天空都照亮了。 裴执从那片绽放的烟花中走过来,牵着她的手走出这座困住她的小庙,傅茵回眸看了一眼,那座佛像脸上也倒映着烟花的影子,笑着温和慈爱。 傅茵怕的不是黑,她只是惧怕孤独,可现在她知道有人会永远陪着她了。 从裴执牵着她走出来的那一刻,傅茵心中禁锢着她的枷锁好似彻底松开,她仰着头看着烟花,那片壮丽耀眼的天空中似是出现了曾经发生过的一幕幕画面。 她与过去的自己和解,将所有的快乐与难过都融合到一起。 她侧眸与一直看着她的裴执对上视线,眉眼弯弯,声音轻松,“阿执,谢谢你,我现在不怕黑啦。” 裴执也弯了弯眉头。 “还有,我恢复记忆啦!”傅茵说着贴上男人的薄唇,烟火照进她清亮的眸子里,漂亮的令人心悸。 裴执怔了怔,拥抱着她,一手托住她的后颈,一手环着她的腰,贴了贴她的唇,又蹭了蹭她的鼻尖,最后吻上她温柔的眼睫上。 “我的娇娇终于回来了。” 第49章 怀孕 绚烂夺目的烟花散场, 天空又重归于沉寂。 郊外的秋风尤其冷瑟,树叶飒飒作响,深秋的夜很冷, 他们没有多驻留,等烟花放完, 傅茵就挽着裴执的手臂, 坐回了马车。 车内点着小火炉, 傅茵将手贴近炉壁些烤了烤, 随后抓着裴执的手搓了搓,“你手太凉了,我给你暖一暖。” 他刚才布置的一场烟火应是废了不少力气, 刚才又穿的少,傅茵有些担忧他会生病,她把大氅解开重新搭到裴执肩上, 自己缩进他怀中。 火光照亮进她乌黑的瞳孔内, 像盛满了星星一样,傅茵笑的温温柔柔的, “这样就好了,你身上总是冰冰凉凉的, 夏天的时候我抱着很舒服,所以冬天我就来当夫君的专属小暖炉。” 裴执楼紧了人,女子身上的馨香和温暖慢慢浸入到他的躯体,暖烘烘的, 他声音带笑, “嗯,多谢娘子。” 暖暖的炉火衬的马车内的气氛温馨缠绵,马车摇摇晃晃的走, 傅茵头靠在他胸腔上,半眯着眼,鼻头似飘过糕点的甜香,她肚子突然咕噜噜的叫了一声。 “我好像闻到了栗子糕的味道?”傅茵惊奇。 裴执拍了拍她的头,“鼻子好灵,这就被你发现了。” 他打开马车暗格内早就为她准备好的糕点,小娇妻到出来时候就喊饿了,他是来打开她心结的,不是来让她吃苦的,等着人上车就乖乖捧上了糕点。 “是我最喜欢的栗子糕!” 裴执上车的时候竟然还记得给她带糕点,呜呜呜,好感动。 傅茵欢呼一声,眼睛亮晶晶的捧着栗子糕,小口啃着,顺手也塞了一块到裴执的嘴里,他只吃了一块就没再动,剩下的一包点心全进了傅茵的肚子里。 垫了点东西胃里好受了些,但是还是空空的,好像刚才吃的进了海里一样,傅茵路上一直念叨着吃的,馋的快流口水了,裴执无奈的用手指点了点她的眉心,说她是小馋猫。 想了想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来两个核桃,那是他最近经常捏在手中把玩的文玩,他随手捏开挑出核仁给她吃,“只有这些了。” 傅茵接着被他轻易就捏碎的程光瓦亮的红色核桃壳心疼,“我就是嘴上馋,马上就到家了你何必毁了自己的心爱之物。” 裴执淡声道了三个字,“不值钱。” 普通核桃和你手中玩的核桃怎么能相比,就这一口的核仁都能买下几十份的栗子糕了,傅茵心中既可惜又甜蜜,脸颊鼓鼓的嚼着核仁,她深深认为今天的核桃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好的核桃了。 -- 第92页 裴执戳了戳她微鼓的脸颊,眼里含笑,“以形补形,娘子最近也应该多吃些核桃,回去了我就再剥一筐给你吃。” 天天失忆,确实该多补补脑子。 傅茵脸上冒出大大的问号。 ......你在说我傻? 俩人回去的时候府上已经是戌时,各家都已熄了灯,唯有裴府还点着灯火,傅茵被裴执扶着刚下了马车就看着在门口抱胸靠在门上等着的少年郎。 傅朝见着人安全的回来了,眼眸闪了闪,一言不发的转身回府。 怎么有一种与早恋对象偷偷去约会被家长发现的心虚感? 傅茵清了清嗓子,走上前问,“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等着,朝朝用过晚膳了没?” 傅朝脚步放慢,他并没有生气,只是深更半夜裴执带着阿姐出去,他害怕会出现意外。 “没有等多久。”他轻摇了下头,一个多时辰对他来说并不长,没必要说出来让她担心。 裴执默不作声的瞥了一眼后,牵着傅茵往里头走。 三人回了堂屋,傅茵才看到餐桌上正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上面正好放着三人份餐具,傅朝显然一直在等着他们回来用膳。 “你要是饿了就早些用膳,不用一直等着我们,你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饿坏了身子。”傅茵叹了口气,拉着人坐下。 傅朝笑了笑没在意,他之前吃饭都是草草了事,若没有家人陪着他吃的也没什么滋味,索性就多等了一会。 “先喝碗汤暖暖胃再吃饭。”裴执给傅茵盛了汤给她。 这汤是傅茵平日最爱的甜甜的酒酿小汤圆,傅茵也笑着给他们都夹了菜,喝了一碗甜汤后胃口大开,动作看着斯斯文文的但要比以往快很多。 裴执见人是真的饿狠了,一直给她夹菜,傅茵都来者不拒,直到吃了一块鱼肉后突然停了下来。 这鱼肉如往常一样细腻鲜嫩,可她就是觉得腥的很,刚下了肚,胃里就开始翻滚,傅茵脸色白了白,赶忙放下碗筷,捂着胸口将刚才吃的都吐了出来。 她一开始吐就这么也止不住,脸上白的没有血色,身体都吐的发抖。 裴执和傅朝都吓了一跳。 傅朝惊慌失措,“阿姐你怎么了?!” 想到某种可能,裴执指尖也有些抖,他紧张的给她拍背,等面色狼狈的女子微微缓过来后,扶着她坐回去,并指搭在傅茵的手腕上给她探脉。 傅茵面上茫然,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就是觉得胃里头难受,吃坏肚子了吧?” 她看向裴执,却见从来都是稳重的男人手在微微颤抖着手,他深吸了一口气,声线有些不稳,“....不是....” “不是吃坏了肚子。” 心中涌上名为感动的情绪,裴执眼眶突然有些湿润,他看着困惑不解的女子,哑着声音说:“娇娇你怀孕了,我们有孩子了。” 他说完忍不住笑,痴痴傻傻的,天知道他有多开心,开心的想抱着人转一圈,可他只用手碰了碰傅茵的肚子,小心翼翼的动作像是把她当成了易碎的琉璃。 傅茵愣了好久,还是傅朝先反应过来,眉眼带笑的恭喜了一声。 他的姐姐有孩子了,他又要多一个亲人了,太好了,他要当舅舅了。 傅朝光是想想日后有个乖乖巧巧像阿姐的孩子跟在他屁股后叫舅舅就开怀的咧开了嘴。 他们脸上都带着对那个小生命的期待。 她有孩子了? 一个与她血脉相连,亲自被她带到这个世界的孩子? 傅茵回过神来,眼睫蓦然湿润了,她张了张口,喉咙却哽咽的说不出话,她眼泪汪汪的朝裴执张开手,然后被男人一把抱进怀里,紧紧搂着。 耳边是他一生又一声急促又欢喜的话,“娇娇我们有孩子了....我们有孩子了.....太好了,太好了....” “我以后就要当爹了,你也要当娘了......” 那种对未来盛满期待的感情太浓烈了,想到不久之后就有一个小生命诞生,他就抑制不住欢喜,傅茵觉得自己脸颊凉凉的,被湿漉漉的水染了一片。 她也笑着哭了出来,摸了摸男人玉白的脸,“你怎么也哭了,大男人不知羞。” 裴执脸上所有清冷都消失的一干二净了,他眼睛流着泪,却笑的比以往都要开心,“哈哈哈,我开心,娇娇我对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他们有血脉相系的纽带,他不用再怕傅茵会有一日丢下他离开,也不用担心独孤终老,像是对这个世界突然有了归属感。 他幼时就算受了多大伤都没哭过,可今日也怎么也控制不住眼泪,人开心到极致唯有眼泪可以表达出心中的感动。 傅茵给他擦了擦脸,笑眯眯说:“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啦!” * 人逢喜事精神爽,裴执连着几日嘴角上的笑都没落下来过,上朝时那些朝臣见着惊的差点没闪着腰。 楚怀城得知消息后就忙不迭的提着礼来道喜。 不过他是偷偷来的。 近几日为了诱导景王上钩,他故意犯了几个不大不小的错,有裴执的示意,小皇帝故意在朝上痛骂了他一顿,所有的大臣都看到满脸阴沉的离开,以为他被当众羞辱后满心愤恨,实际上楚怀城脸皮厚的很,这对他来说根本无痛无痒,他只是在做戏罢了。 -- 第93页 “近日景王手下的人都在有意无意的接近我,有不少官员暗中扇火,意图挑起我对皇帝的怒气,这些人的关系网我都记在了册子上,你看一下。”楚怀城将手中的名册递给裴执。 顿了下,特意提了一个人,“霍深也在不久前被景王招募,成了景王的幕僚。” 霍深犯了大错官途无望,陆凝玉只能给他提供钱,没有陆太傅支持他想从新出现在皇帝眼前毫无希望,而裴执更是处处压着他的那座大山,可以说他想从入朝堂便只能换个皇帝。 景王几乎摊开来告诉他只要他能帮他成就大业,事成之后必以高官厚禄相待。 霍深没考虑多久就答应了,这是他重获权力抢回傅茵唯一的一条路。 他二十多年的努力就是为了成为那人上人,怎么会甘心就这样放弃。 裴执嗤笑一声,霍深简直是痴心妄想。 “他想利用傅茵从而控制你,若傅茵还对霍深有情,他们很可能会让你的枕边人给你下毒....” 楚怀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裴执打断了,“她不会!” 他认真的看着他,将手中的名册合上,声音坚定道:“她是我夫人现在还怀了我的孩子,我相信她。” 楚怀城失笑,“我当然知道她不会对你出手,但是这样他们就很可能绑走傅茵,你要知道她现在可是双身,死了就是一失两命,如果有人以他们的性命相胁,让你杀了小皇帝,你会做吗?” 裴执沉默了很久没有回答,但是答案是什么他们二人都知道。 “他们敢要她的命,除非从我的尸骨上踏过。” 男人沉沉道,他与景王只有你死我活,他很清楚景王不会留他一命。 楚怀城很了解外甥的感受,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无论怎样,舅舅都会站在你身边,护你们周全。” 血缘至亲亦是他心中的底线,他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他的家人。 景王所带来的兵力不多,若起兵谋反且不说名不正言不顺,以京城的兵力也能支撑到各地军队的支援,成功率很低,对他来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景王选择了联合朝臣和宗族,控制住皇宫逼迫小皇帝写下退位诏书。 在这之前,他会先铲除裴执。 而楚怀城这时已假意加入了景王的派系,景王在明他们在暗,小皇帝早已在裴执支持下准备瓮中捉鳖。 最近皇城中暗地里的骚动各家都能察觉到,一时间都开始人人自危,景王借着霍深的手暗中送给了傅茵几封信,提到想约她见一面,这信是掺和着周玲的信才得以送进裴府。 傅茵对现在的霍深没有一点好感,在发现信是霍深送给她的第一时间就给了裴执,自证清白,“好奇怪啊,霍深竟然废那么大功夫联系上我,他图什么?难道他现在还没有认清现实?” 竟然还能伪装成皇宫来的信件,他怎么做到的? 裴执有些欣慰,他的小娇妻果然是值得信任的,男人拿过信,淡声道:“他早就疯了。” 被权利和欲望折磨疯了。 裴执顾忌着傅茵的身体,对景王将要谋反之事只字未提,只是每天都提醒她要安心养胎千万不可乱跑,连着一个多月,傅茵耳朵都快磨出茧子来了。 “我知道的,前三个月我一定会注意休息哪儿也不去,我不是孩子了,我现在也是一位母亲了,你要对我有信心呀。”傅茵努了努嘴,把自己吃的酸梅塞给裴执堵住他的嘴。 裴执面无表情的将酸的人牙疼的梅子吞下,舔了舔牙根后嗯了一声,他坐到她身旁,捡起她放在篮子里已经绣好了的双鱼戏珠的红肚兜,小小的一件,只有他双手相合那么大,他手摸着布料爱不释手的摩挲了下。 男人的动作十分小心,像是把自己的手当成了刀子一样,怕稍微用些力就扯烂了衣裳,傅茵笑了笑,捏着针把手上的绣活锁好边,“这是我为孩子做的小肚兜,是不是很可爱?” 裴执点头,目光柔和的投向她的腹部。 “还有这个小衣裳小裤子,孩子出生的时候是秋季,那时天凉,我就多做了些棉衣,蓝色和粉色的布料各做了一半,小宝宝无论是男是女都可以穿。”她坐在软塌上,捧着手中的衣服,眼里满是温柔慈爱。 “阿执,你想要男孩还在女孩?”傅茵歪了歪头问。 她以为他会说都可以,毕竟裴执一直都是端水大师,从没有因为孩子而忽略傅茵,也不会因为傅茵撒娇而停了她的保胎药。 裴执认真思索了下,“女孩儿更好。” 咦?? 裴执仔细想了下如果傅茵生了一个跟她一个模样的小姑娘,他可以看着她一点点长大,就像是回顾了她幼时的时光一样,小姑娘若是再天天软糯糯的跟他撒娇就更好了。 “你不喜欢男孩吗?若我万一生的男孩子呢?”傅茵颦眉,想到裴执会讨厌她将来的孩子这个可能就心中一痛,眼泪说来就来,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裴执没想到她眼泪来的怎么快,连忙解释他对男孩女孩都喜欢,不会偏爱谁。 “但是你说你更喜欢女孩,呜呜呜,如果、如果我生一个男孩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们娘俩了,呜呜呜呜.....”傅茵抽泣道,虽然她也喜欢女孩子,但是如果她真的生了男孩子,那他们的孩子太可怜了。 -- 第94页 呜呜呜,他真的好可怜,爹不疼,娘不爱。 不行、不行,她爱!那是她的小宝贝,男孩子她也喜欢! 傅茵脑袋打了结一样,就是觉得那个没有影的男孩子可怜,呜呜咽咽哭的止不住。 “都喜欢、都喜欢.....”裴执手忙脚乱的安慰,以前他哄人的时候,只需要软下嗓子,低低哄两句小娇妻就能停下,自她怀孕后就不好使了起来。 她情绪不稳,就算哄住了,也会一声不吭睁着眼睛掉眼泪,小娇妻有时会觉得自己无理取闹把自己藏起来偷偷哭,但是裴执每次看到了都会心疼的抱住她告诉她,“我的娇娇难受了不需要忍着。” 次数多了,他也学会了转移注意让她开心起来。 这次也不例外,“你不是想见周玲,再过三日她就可以来看你了。” 傅茵愣了下,眨掉眼睫上的泪珠,眼睛水洗似的剔透,“真的吗?那皇帝是不是也要来?” 顾卓远非常黏周玲,怕她被别的小姐妹勾引走,周玲想出趟宫都必须是他陪着,有小皇帝在他们一直打情骂俏,傅茵也不好意思打扰他们,每次都玩的不尽兴。 裴执摇头,“只有皇后,不过你们只能在裴府里待着。” 三日后景王就会动手,小皇帝担心周玲的安危,想秘密将她送出皇宫,思来想去只有裴府是铜墙铁壁,求着裴执帮忙照看一下。 周玲若是出事了,对小皇帝来说也是不小的威胁,裴执稍加思索后就答应了下来。 能和小姐妹一起喝喝茶吃吃点心也是好的,傅茵快乐的点头。 理智重新回归,想到她刚才又无理取闹了,脸颊烫了烫,白皙的脸颊粉粉嫩嫩的,她主动环住裴执,亲了亲他的唇瓣。 这是她每次恢复后都会给裴执的奖励,他辛苦照顾她的心情,那她也要让裴执开开心心的,不会因为刚才的事情给他带来烦闷。 “谢谢阿执,我好多了。” 得了福利的裴执眉目温和,对这个隐而不宣的小约定非常的满意。 第50章 欢迎回家 三日后, 天色从清晨开始就暗沉沉的,傅茵醒来之时就觉得胸口憋闷,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一种无形的恐慌化作藤蔓缠紧了心脏。 窗外黑压压的天空是风雪欲来前兆。 “夫人,皇后娘娘已经过来了。”夏蝉见她醒了, 轻声走来撩起床幔。 女子有些疑惑, “现在什么时辰了?怎么不早点喊我起来?” “天还早不到卯时, 皇后特意嘱咐我们不用叫醒您, 娘娘现在正堂里用早膳,您不必担心。” 夏蝉的动作轻柔小心,她一个小丫鬟虽感觉最近府里人手多了起来, 但到底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听着傅茵问裴执去了哪,也只如平常一样回上朝了 秀珠温顺的笑着附和。 傅茵的小手摸了摸已经冰凉的另一侧床榻, 以往这里不会凉的这么快, 还留着男人淡淡的体温,这会她摸着却像一宿没人睡在上面。 “嗯。”傅茵垂眸起身洗漱, 从今早开始她心中就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心头慌慌的, 总觉得有什么事发生。 用膳是傅茵问周玲怎么来的这么早,小姑娘跟她打着马哈,说一声想你啦,然后就呼哧呼哧的喝着粥, 周玲亦是对将要发生的事一知半解, 但她隐隐有猜到会发生什么,怕说出来让傅茵担心就闭口没说。 用了饭后,周玲就拉着傅茵下棋, 也不知道为何今日小姑娘非要下烧脑子的围棋,两人都是臭棋篓子,没多久就有些兴致缺缺,当然最主要的是,周玲频频走神,捏着棋子半响没有落下。 傅茵再粗枝大叶也知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她低头看着杂乱的棋局,状似不经意的问:“你是不是想皇帝了?不如我随你进宫里头玩?” 周玲回神猛的摇头,“不行不行,不能回宫.....说、说好了是我来裴府找你,再说了你身子不便,还是在这好,这里好...” 她说到后头明显开始心虚,眼神乱瞥,不敢看傅茵。 天气入了冬后,傅茵就穿上了厚厚的比甲,屋内的火炉烧的旺盛,她之前没觉得冷过,今日手指却怎么也暖不起来,凉凉的甚至还在不自觉的发抖,秀丽温婉的女子用冰凉的手盖住周玲摸着棋子敲棋盘的动作。 用笃定的语气道:“你们有事瞒着我,是很重要的事......事关裴执和皇帝的安危对不对?” 能让裴执上心的也只有与皇帝有关的事了,小皇帝也算是他拉扯着长大的,那少年每次喊裴执师兄的时候眼底都盛着濡目,裴执一直说不在意,但每次小皇帝出事了他都在后头兜着,他的温柔从来都是不动声色的,若皇帝有事他肯定会倾力相护。 周玲今日来的这般早却没心思在玩乐上,显然是逼不得已才离宫,身为皇后被迫离开皇宫说明了什么? 说明皇宫已经不安全了。 傅茵眼睫颤了颤,眼神里的伤心看的周玲心中一痛,她不顾忌形象的猛的磕桌子,“呜呜呜,顾卓远也没给我说,但是我能感觉到有危险,他叫我躲在裴府,一切听从首辅的安排,首辅那么厉害,我、我相信他们会没事的....” 小姑娘心中的担心和惶恐一点也不比她少。 无措之下,她将目光移到了秀珠身上。 夏蝉抿了抿唇,也看向秀珠,难道首辅大人真的出事了? -- 第95页 “夫人...”秀珠叹气,告诉了她事实,这一战裴执胜券在握,但是刀剑无眼,一旦真正动起手来难免出现意外,裴执只想着能瞒一时是一时,也好过让她一直担惊受怕。 “主子说若您还是知道了就让奴婢告诉您,他不会有事,请您务必保护好自己。” 她是多不省心啊,才能让裴执这样严重的局势中都担忧着她不敢让她多虑,傅茵一想就觉得心中难受,一道颓丧的心声在脑海中想起。 我真是个没用的累赘。 傅茵咬着唇掐着自己的手,指尖嵌进肉里,氤出一些血丝。 傅茵的心理周玲太熟悉了,她笨拙的安慰她,“我阿娘告诉我,对于将士们来说,家人不是沉重的包袱而是能让他们坚定活下去的信念,傅姐姐我们都要好好的,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好的回报。” “是啊,只要夫人好好的,首辅大人就一定会没事的。”夏蝉也跟着轻声说。 傅茵蓦然想起裴执曾给她说过相似的话。 ‘你从不是累赘,有你在我才能安心。’ 她轻吐了口郁气,用手帕擦了擦眼角,“我知道了,还是阿玲比我看的开,是我太爱钻牛角尖了。” 得了夸赞的周玲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颊,她幼时经常与父亲分别,早就习惯了调节情绪,这种时候着急也没用,照顾好自己才是要紧的事。 傅茵摸了摸肚子,然后怔怔出神的望着外头的阴沉压抑的天空。 景王逼宫在书中并没有这一段剧情,事实上连景王这个人也没出现过,唯一与之有些相似的剧情就是反派率领叛军攻入皇城那一段。 反派是傅朝,而傅朝现在好好的没有杀过皇族之人,所以蝴蝶效应下剧情出现偏差,景王活了下来,小皇帝依旧有这一劫。 傅茵将所有的可能都捋了一遍,最后只能在心底叹一声命运修正的力量真的很强大。 时间走至巳时,日头也一直没有出来,冬季萧瑟的冷风呼呼吹过呜呜咽咽嘲哳难听,夏蝉走到窗边准备关上窗户,却见一支箭夹裹着火光直直冲进院中。 她瞳孔骤缩,惊慌失措大喊道:“有火!他们射了火箭进来!” 橘色的火光将裴府点燃,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守卫顷刻间出现抵着护盾挡住射进来的箭矢。 ——若有意外则立刻秘密护送走夫人和皇后。 裴府周围有人密切关注中府内的动向,只有趁乱才方便搅乱敌人的视线送她们出府。 干燥的烈风加大了火势,最糟糕的预想还是发生了,景王竟直接要放火烧了裴府,也幸好主子早有防备。 秀珠看着燃起来的房屋,立刻按照裴执的计划安排下去。 傅茵听后强自镇定下来,快速换上丫鬟服饰,与乔装打扮过的周玲一起扮做逃灾的下人从后门离开,裴执安排的替身也从火光冲天的裴府大门走出,引走了景王的手下。 景王手段狠毒,不仅绑架了首辅夫人和皇后,连同大臣的妻女都没有放过。 自负又自傲的他不觉得自己会失败,陆莽和楚怀城都已归顺于他,他现在手中握有十万大军,连皇宫的禁军也插进了他的人手,小皇帝在他看来早就插翅难飞。 但景王还是做了万全之策。 裴执将他夫人保护的滴水不漏,他招来的霍深是个没用的废物,无法将裴夫人勾引出府,景王权衡之下将自己从封地中带来的人手派去抓捕各家亲眷。 这是景王防止失败后给自己留下的退路, 而此时一直隐匿在暗中静候着的傅朝悄无声息的跟着被绑起来的替身,一路追查到囚禁各家女眷的地点。 另一边皇宫,率军围困住皇宫的楚怀城转身将长.枪插入陆莽胸膛,鲜血随着长.枪抽出,猎猎军袍上染上猩红。 太和宫内被禁军钳制住的裴执利落的夺走身侧之人手中的剑,转瞬间就架到了景王的喉咙处,局势瞬间逆转。 方才还被逼着写退位诏书的顾卓远抖着手撂下了笔,叹一声,“景王,你输了。” 这是一场豪赌,楚家的谋反是真是假他也不敢相信,顾卓远从一开始就将自己的命交给了裴执,赌他不会让他死,赌师兄还没有放弃他,会护他一命。 好在他堵赢了。 景王面色仓皇想到自己还绑走了朝中近半大臣的女眷,像是抓住了一线生机般疯癫道:“你们的妻子都在我的手上,若你们还想要她们的命,就放了我!” 天空炸起了一道烟花信号。 裴执紧攥的手松开,长腿一抬,直接将人踹到跪地,森冷道:“我的人已经救下了她们,你可以安心追随先帝去地下忏悔了。”’’ 酝酿了半日的雪终于落了下来,清冷洁白的雪将皇宫中的这场血腥覆盖住。 皇宫的喧嚣彻底归于宁静。 一切都结束后,裴执骑着马赶来了宁济寺属于他的那座小院子处,远远看见熟悉到骨子里的女子跑着向他奔来。 他张开手抱住扑入怀中的人,有湿漉漉的水珠落到他脸颊上,漫天的洁白的风雪飘落,清幽的庭院中,两人紧紧相拥。 “娇娇,我回来了。” 吾心安处即吾家。 欢迎回家。 --正文完结-- 第51章 番外一 皑皑白雪将整个燕京覆盖住, 年前的第一场雪下的格外盛大,连着七日过去才堪堪停歇,天空放晴, 地上的积雪刚刚清扫过,一夜之后又铺盖了厚厚的三尺,裴府被烧后, 皇帝又赐了个新的府邸下来, 比之前的宅子还要大一倍。 -- 第96页 傅茵披着雪白的狐裘一脚又一脚踩住院子中松软的雪,留下来一排脚印, 后头小丫鬟跟着扫雪,看着夫人在雪中心惊胆颤。 “夫人快回屋里去, 仔细跌倒了!” “雪还未化成冰不打滑, 我就随便走走。”傅茵眉梢荡开笑意,之前下雪天总被拘着不让出去,等她出门看时满院子的雪都清理走了。 她失落了几日,好不容易等到天晴,就兴奋的拉着夏蝉和秀珠就出来外头堆雪人。 裴执和傅朝并肩走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大大小小的堆了四个小雪人了。 傅茵捧着被冻的红红的手指搓, 嘴里还哈着气,明明冷的指甲都在打颤,眼睛却冒着欢快的光芒。 她瞅着人回来了, 连忙将手缩回狐裘中, 身子掩耳盗铃似的侧了侧视图挡住他们的视线。 裴执走到她身边, 从袖子中掏出她冰凉的小手, 皱着眉给她搓了搓, “喜欢雪人让秀珠帮你堆即可,何必亲自动手。” “玩雪嘛,不就是图着一个过程, 若是直接就得到了那还有什么乐趣可言。”老干部根本不懂何为快乐。 傅茵指着四只雪人,歪头笑着说:“猜猜看哪个是你们。” 三大一小,上面还用红枣树枝做出了表情,那小小只的雪人站在一男一女中间,旁边还有一个稍微瘦小些的雪人。 傅朝站在自己的小雪人旁,蹲下身子戳了戳雪人,扯出一个浅浅的笑,“这个是我,阿姐做的非常....传神。” 跟小时候做的一模一样,雪人与他的长相不能说是毫无关系,只能说没一点相像,傅朝还是凭着他们站的方位认出来的。 弟弟的夸赞像是尽全力抠出的词儿,傅茵窘了窘。 裴执多看了那个最小只的雪人一眼,他担心着她的身体就拉着人回屋,“好了,快回屋暖暖身子罢。” 表情严肃没有一点多余的情绪,傅茵有些泄气,还以为他瞧不上她丑丑的手艺,沮丧的回屋内烤炉子,然后在裴执一丝不苟的注视下灌了一碗汤药。 “你总是这么大惊小怪,我明明好好的。”傅茵吐了吐苦涩的舌尖,捏着酸梅去苦。 裴执老神在在的捧着茶抿了一口,瞥到桌案上的那些画册问:“这是什么?” 今日的屋内还堆积了不少的礼品,都是些朝中大臣和世家为感谢傅朝解救他们的亲眷所赠,不仅如此他们还送来了家中闺阁中女子的画像,信中无不列外都表示有联姻的想法。 傅朝少年有成,又背靠首辅府,未来不可限量,不少簪缨世家都忍不住心动。 说起来,傅朝也十六了,傅茵虽然觉得他还小,但是古代的好姑娘年龄不能等,若不及时定下来,便只能挑别人捡剩的了。 “是一些女子的画像....朝朝,你来看看有没有相中的。”傅茵将这些个画像都一一摆好了,问傅朝的看法。 傅朝一愣,随后无所谓道:“阿姐做主就好。” 长姐如母,他相信阿姐会给他挑一个满意的姑娘的。 傅茵沉思了下,从中捡出来三幅画像,这几位姑娘都是她打听过的,她温声解说,“我挑中了三家姑娘,一位是静宁伯府的嫡女顾臻,今年十五,是个知书达理温婉贤惠的姑娘,娶妻娶贤,她是个不错的人选。” 画上的女子目光柔和容貌温婉,小小年轻却一副成熟稳重的模样。 傅朝漠然看了一眼。 裴执点头,点评道:“不错。” 顾家的家训严谨,一向教子有方,顾家女素来是京中世家选妻的标准。 傅茵见傅朝没什么反应就将纤细的手指挪到第二幅笑的明艳开怀的女子画像上,“她是镇西将军府的嫡次女,程霜霜,今年十六与你同岁,她性子活泼爱笑虽没有顾家女娴静,但我听人说她在家中就是一个开心果,无论何时都能逗的人欢喜,我觉得与你的脾性互补,说不定你们会成为一对良人。” 傅朝抿唇不语。 裴执略微皱了下眉,程家女让他联想到了周玲,与她的性子差不多,不,是比她还要呱噪,虽是要给傅朝相看姑娘,但他还是要顾虑一下那姑娘能不能和夫人合得来,从一开始就挑好了也省的将来给夫人添麻烦。 他们二人的反应似是都不太满意。 傅茵只好将最后一幅画打开,这画上的女子刚一打开就让人眼前一亮,她生的纤巧削细,五官精致乖软,眉目如画,眼尾处还有一颗点睛的红痣,单单是画上就如此好看了,真人只会更加绝色。 傅朝目光微顿。 “这位是大司农家的庶女,她叫姚枝知虽是庶女但是自幼养在嫡母身边,品行也不错,是个乖巧柔顺的好姑娘,不过她的年纪大了些,今年十八,这姑娘生的好早早就定过婚,但是家中祖母去世后就被退了婚,这才耽搁了三年。” 谁不喜欢漂亮的小姑娘呢。 傅茵是不在乎家世门第的,她一眼就觉得这姑娘有眼缘,乖乖巧巧的还好看,但是一切还是由傅朝的意愿来定夺。 虽然年龄大了些,但是相应的也更成熟会照顾人。 挑个弟妹还这般看中美色,裴执心中微妙。 “我觉得她们三个都是不错的姑娘,不过一切都要看朝朝你的意愿,若你心中有别的想法也可以提出来。” 比如有没有暗恋的姑娘啦,都可以放心大胆的说出来,姐姐不是不懂变故的老古董,只要合适都行的。 -- 第97页 傅茵眨眨眼,暗暗期待傅朝能给她一个惊喜。 傅朝没什么别的想法,目光放到这三幅画像上,眼里平平淡淡的再没有别的神色。 他道:“都可以。” 那就是都没相中了。 “那、那就再看看吧,总会遇见合适的,反正你现在还小,也不着急。” 傅茵这次挑姑娘也只是想探探傅朝的想法,她估摸着自家弟弟应该是还没开窍,没到那时候,婚姻大事急不来,她也不想让弟弟一辈子将就而过,只能慢慢来找,如果能找个能与他两情相悦的姑娘那就最好不过。 “不小了,若这其中没有合适的我可以请个官媒来给傅朝选。” 裴执倒是希望俩人能当场选个姑娘出来,小舅子成家之后就不会再日日黏在他夫人身后了,不过他刚开了口傅茵说:“你都比朝朝晚了快十年才成婚,怎么就不许他再等等啦?” 裴执无力反驳。 但是白天吃的醋他晚上的时候都会抱着娇妻讨回来,他动作轻轻的只抱着人亲了亲,细细啄吻她的眉眼。 眉间痒痒的,傅茵弯了弯眼睛,“夫君,我要睡了,你别再闹了。” 然后伸手就想推开他,但是没推动。 裴执目光幽深,捋了捋她的头发,“傅朝迟早是要成家的,你不能一直拦着,合不合适得等成婚后才能知道,感情都是处出来的,你不是一直想让他开心起来,多个枕边人陪伴,他说不定就走出来了。” “噗。”傅茵听着他句句在理的话,忍不住笑了出来。 说的情真意切,还不是因为吃醋了,不喜欢她一直关注着别人。 “嗯.......就像你一样是吗?我们处出来感情了,所以你走出来了?” 傅茵多多少少听楚怀城说过一些裴执幼时的经历,不仅没有亲人身边都是些魑魅魍魉,对他非打即骂,他艰难活到十四岁因为才华出众而被国公府的嫡子忌惮,设计陷害他,不仅将他除名还敲断了他的手脚仍到荒无人烟的地方。 她好歹有过温暖,而他从降生到这个世界开始接受生存的挑战。 裴执面上自然的舒展开一个笑,揉了揉傅茵的头,“嗯,是娇娇治愈了我,有你后我才知道什么是快乐。” “所以,不如再考虑考虑给傅朝挑个妻子?” “唔,再等等....” ......窗外静谧的月光挥洒到大地上,屋内小夫妻一直在打情骂俏。 “你今日堆的雪人太丑了,日后都不许堆。” “哼,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偷偷把那个最小的雪人抱走了。” “....那个看着顺眼....” 上元佳节,万家灯火。 傅朝罕见的穿着一袭红衣,也像个同龄的鲜衣怒马少年郎了,他的阿姐与姐夫在手挽着手亲密无间的走在繁华热闹的街道上,他不远不近的坠在后头,看着俩人的背影。 少年抿了抿唇,明明最亲的人就在身边,明明街上热闹非凡,可他心底还是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孤寂。 他慢慢的走上拱桥。 人群攒动中,一个少女与他擦肩而过,她的帕子丢了。 傅朝垂眸觉得这方绣帕很精美,与他阿姐的不相上下,他想了想捡了起来。 身后有一道温软的声音轻轻喊住了他,“公子捡到的手帕是小女子的。” “....姚..枝知...”傅朝顿了顿,认出来这是之前阿姐挑中的姑娘之一,他将手帕还了回去。 姚枝知看着红衣似火,面容清冷的小公子,面颊微烫,她捏着手帕指尖都在颤栗,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勇气与这人搭话。 “公子还记得我啊,小女子还未谢过公子的救命之恩。”她行了一礼。 傅朝凝视着少女软白如玉的肌肤,直到少女的脸颊控制不住浮上红晕后才轻声道:“那就以身相许吧。” 人都喜欢好看的事物,傅朝也不例外。 作者有话要说:  傅家人都是颜狗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