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模拟三年第一》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 题名:五年模拟三年第一 作者:追鹿/喵小玄 文案 冯周眼里的虞少淳:自大聒噪的孔雀 虞少淳眼里的冯周:冷酷无情的杠精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冯周扯掉了虞少淳的裤子,哆啦A梦保暖裤迎风招展 有了一条裤子的交情后两个人被分到了一个班 还是前后座 虞少淳:年级第一别觉得了不起早晚超你 冯周:听你瞎几把扯淡 虞少淳:你肯定是嫉妒我优秀所以找我茬 冯周:听你瞎几把扯淡 虞少淳:我暗恋你才不是因为你牛逼 冯周:听你瞎几把扯等等? #818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如何从冤家快进到谈恋爱的# CP:社交小达人腹黑笑面狐攻口嫌体正直毒舌孤僻受 虞少淳冯周,1V1 HE 我们的口号是:谈恋爱不如学习,干掉这道导数大题! 阅读此文 【宜】热爱学习,热爱生活,早睡早起,顺路记背作话知识点,向小冯同学看齐 【忌】自我否定,自我放弃,拖延成性,听课的时候疯狂摸鱼,拒绝向小冯看齐 非正经搞笑文,非正经学习文 关于国产家长和消除偏见的一点浅见 我想,就算全世界坏透了也没关系,至少你还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天之骄子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冯周,虞少淳 ┃ 配角:必刷题,考点,五三,王后雄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听说看过的人都开始发奋学习 立意:先学习再干别的才有出路 第1章 早8:00,新西方学习辅导中心。 这是全D市规模最大的辅导中心,小初高甚至成人考试的培训一应俱全,据说明年还要给报名机动车驾驶执照考试的开训练场。囊括了名师数百人,可以满足父母们一个赛一个刁钻古怪的要求。 冯周踩着新西方比他脸还干净的地砖,提前五分钟踏入了物理试听课的教室。 他头发微卷,肤色偏白,眼睛藏在镜片下,带着几分秀气和书卷气,衣服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个,像个包装得严丝合缝的集装箱。 集装箱看着挤了满当当一屋子的人,微微推了推鼻梁上的圆框眼镜,向一个角落走去。 我靠,怎么是他? 坐在第二排的一个男生听见自己同桌脱口而出的这句国骂,满脸八卦地探头过去:他谁啊? 同桌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你听说过两年前英才杯全国第一在咱们市吗? 男生点点头:当然听说过,难不成他就是...... 同桌眯起眼,一脸的意味深长:没错,他就是当年那个英才杯全国第一,不才在下恰巧是他的初中同班同学。 那这种学霸是不是不好相处啊? 何止是不好相处,同桌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弯起嘴角怪异地笑了一下,他简直是个怪物。 物理老师踩着上课铃进了教室。他是个颇有些艺术气质的年轻男人,下巴上留着一撮小胡子,两只胳膊的袖管都挽到了肘部,干净利落地打了个结。他拍拍手喊醒那些尚在和周公梦游的学生,风风火火地按开投影仪准备开始讲课。 今天要讲的是高中最难的35,里面看似简单的动量定理可能有的人高中毕业了也搞不明白。学校特意要求他把这节课放在试听课,意在给在座的家长学生一个下马威:看看这高中物理的难度,不报班上课是万万不行的! 果然,课上了二十分钟,后面陪听的家长倒是先睡了一半,不少学生也两眼朦胧,可能连书翻到哪都不知道。物理老师情绪激昂地讲完一道去年的高考压轴题后,把粉笔潇洒丢进粉笔盒。 他端起大搪瓷茶杯喝了一口,刚想下去看看学生整理得如何,一抬头,发现一根胳膊伶仃在人堆里竖了起来,鹤立鸡群,格外显眼。 老师,我有问题。 物理老师一愣:是我讲的有问题吗? 冯周拿着张纸站起来:不,老师,是我有问题。这道题您用了运动学公式回推初速度,要列五个方程,角标十分复杂。但我刚刚用三种方法做了一遍,觉得还是图像法最好用。 物理老师反驳他:可是要用图像法,就得建立相对运动系,这对同学们来说好像还是难了一点。 后面睡着的家长被他这一折腾全醒了过来,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冯周。 冯周歪歪头,把手里的纸翻了一页:之前市面上一本《高考压轴题精讲》第十三题答案给了这种解法,那么就说明在出卷人的眼里,图像法也是要掌握的技能之一。 这位物理老师被挖来新西方之前就是有名的严师,以打击学生著称,从教五年未尝一败,从来没有学生敢当着所有人的面这样质疑他。 他当下心中十分不爽,说话也阴阳怪气起来:这位同学敢这么质疑老师,想必懂的东西比老师都多。老师才疏学浅,这儿容不下你,你要不另请高明? 冯周摇摇头:另请高明可能不行,我只是质疑了老师的解题方法,想理性讨论一下,没有抢您饭碗的意思。如果您允许,我可以稍微上去演示一下吗? 物理老师见他不退反进,心说我看看你个孙猴子能在我五指山上翻出什么花来,当即把三角尺往桌上一拍,弯腰伸手:请。 冯周不和他客气,大步走上讲台。他伸手取了根完好的粉笔,捏起拇指和食指大致量了下长度,在正中间精准地咔嚓一下掰成两截,然后在黑板上欢快地画起坐标系来,偶尔低头看一眼草稿纸,嘴里念叨着只有自己听得清的名词。 物理老师被晾在一旁,只觉得尴尬的气息像刚刚喝下去的那口凉茶,散发进了每一个毛孔里,渗透出丝丝凉意。 冯周写完最后一个数字长舒了一口气,后退两步审视了一下黑板,又擦了几个看着写得不顺眼的字母重新写了一遍,转头看向物理老师。 物理老师连忙回神:我看看你的方法对不...... 他看着板书哽住了。 黑板上是典型的冯周式解题模板,所有公式都用得恰到好处,毫无累赘。条理清楚,思路明晰,就连每一行开头的字都对得整整齐齐,一溜直线,下来十分美观,很难不觉得冯周眼睛里长着一把直尺,在写题的时候比着边卡齐写字。 你他妈其实是个打印机吧? 后排一阵骚动,手机闪光灯此起彼伏,都是家长在抓紧时间拍冯周的板书,让物理老师本就摇摇欲坠的信心雪上加霜。 老师,我的解题过程有问题吗? 冯周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不带任何感情,像个催命的死神。物理老师先前狠话放太多,夸是绝对夸不出来的,但冯周写的过程又确实无法指摘。 所幸下课铃解救了他,他绿着张脸刚要宣布下课,忽然一只手伸出来摸向他的脸。 职场性丨骚丨扰? 他瞪着眼看着冯周捏着根什么东西从他肩膀上挪开手。冯周好像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向他微微一笑,眼神真诚,把手伸给他看:老师,有根线头,我帮你摘下来了。 物理老师见了鬼一样连滚带爬逃出教室。先前发问的那个男生瞪大眼睛看着施施然从讲台上走回座位的冯周:这就是学霸max版本吗?太牛逼了吧? 已经有不少家长跋涉人海凑去问冯周的联系方式,想让学霸给自己孩子指点指点。冯周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直接把QQ打开,露出二维码摆在桌子上让他们自己扫,自顾自地低头收拾书包。 坐在男生后面的人看着他抻着脖子往后瞄,忽然说:前几天没来吧? 这位神仙从刚放假就游窜在各个试听课上,这是他气走的第四个老师。 试听班负责人拿着一摞家长意见调查单去教室发,迎面撞上了一门心思逃离教室的物理老师。调查单纷纷扬扬地撒了一地,他嘴里一边骂着物理老师莫名其妙,一边蹲在地上捡单子。 怎么了这是? 负责人连忙回头,变脸似的换上张笑脸:虞少爷。 虞少淳两手插兜从不远处慢慢走过来,弯腰捡起一张调查表递给负责人,也望向逃去远方的物理老师:他见鬼啦? 试听班的助教正好路过,听见二人对话,凑上前神神秘秘八卦:那个神仙又来了。 神仙? 负责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抬头,就见刚刚还笑呵呵的虞少淳脸色一黑,嘴上口香糖吹起来的泡泡遭了无妄之灾,啪地一声碎了他一脸。 冯周从教室里走出来。他看了眼腕表,昂首挺胸,本来要目不斜视地直接去楼梯口,却被不远处一色亮橙吸引了目光。 阳光一样,太晃眼了。 他顺着亮橙色看去,正好撞上一双常含笑意的桃花眼,顾盼生姿。 花孔雀。 冯周罕见地腹诽了一句,然后冷漠道:你帽子歪了。 虞少淳面色不善:你住海边吗?管得这么宽。 冯周沉默了一下,纠正他:我住中山花园,不住海边。 虞少淳被他噎了一下:怎么放假不在家学习天天来这儿秀优越啊,年,级,第,一?不怕下次考试被我超了呀? 这儿你家开的吗?冯周瞥了他一眼,管天管地的,怪不得一直是万年老二,让你十道题也超不过我。 有病。 你不是我病友吗? 两人谁也没占着谁便宜,满脸都写着见到你真晦气。 冯周说了半天也没见见虞少淳有把帽子正过来的意思,轻叹一声,右手在裤线抓了两下,似乎忍住了帮他把帽子正过来的念头,抿着嘴瞪了虞少淳的帽子一眼,扭头便走。 几个家长跟在他后面追出来,问负责人:刚刚走过去的那位同学也是咱新西方的学员吗? 我们孩子在新西方学习也能学出这样的成绩吗? 我家孩子老是不爱学习,下课说被刚刚那位同学帅到了,回家要发奋连做十页《小题狂练》。你们有这位同学的联系方式吗?我想谢谢他。 到底是该感谢冯周误打误撞给新西方做了广告,还是该无语冯周抬杠一周气走了四个老师? 助教从没遇见这种情况,战战兢兢领着热情高涨的家长去咨询处填写具体需求。 负责人终于捡完了一地调查表,问旁边一直黑着脸的虞少淳:虞少爷和刚才那位同学认识吗? 何止是认识,虞少淳把自己的帽子狠狠向前一正,咬牙切齿,简直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负责人一拍脑门,想起来前几天也见过虞少淳失态一次,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位同学难不成就是之前说过的你们学校那位......年级第一? 虞少淳眯着眼看向冯周离开的地方,自言自语似的:真是可惜了那张脸。 少爷您说什么? 没什么,虞少淳转过头,和颜悦色地看着面前的负责人,咱打个商量,能别喊我少爷了吗?中二病还没毕业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的知识点 (语文)建安七子:孔融,陈琳,王粲,徐千,阮瑀,应玚,刘桢 第2章 冯周出了新西方的大门,就觉得一阵暑气扑面而来。夏末的蝉扯着嗓子吵成一团,享受最后的狂欢。冯周叹了口气,对身后新西方凉爽十足的空调屋投去一抹眷恋的目光,点开陈驷的对话框开始打字: 我今天不想...... 他字还没打完,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冯宝,你什么时候过来?我妈把你的专属座位准备好了,就等您老一会儿大驾光临! 冯周被冯宝俩字腻得打了个哆嗦,往新西方巨大的招牌下缩了缩:我今天不想去了。 你说什么?电话里面吵得很,那人似乎没听清冯周说的话,你说你很想来?那快来啊! 我说我...... 冯周话还没说完,那人就诶诶诶一会儿再聊,干脆地挂了他的电话。 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故意的。 冯周看着悬在头顶的太阳,实打实地心里发憷。他对着新西方的玻璃门长久静默,思考自己要是再进去会不会被虞少淳带人乱棍揍出来。 前台接待正在涂指甲油,抬头看他鬼鬼祟祟在门口晃悠半天,站起来翘着小拇指敲了敲玻璃:你进不进来啊? 哦,我我我......冯周磕巴了一下,摇摇头,不,不进去了。 不进来乱晃什么,前台撇撇嘴,坐回位置上继续涂她的指甲油。 冯周心道都是天意,背着书包,英勇就义一样踏入了面前阴凉和被太阳炽烤的分界线,觉得自己是砧板上的一块五花肉,正被烤得滋滋作响。 2路公交车像耄耋的老人,喷着黑色的尾气徐徐停在站台前。冯周看着司机搭在脖子上的白毛巾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就知道这车空调铁定又坏了。 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等着开车,使出吃奶的劲把几乎长在窗框上的车窗推开一道缝。 坐在前面的老太转过头,眼神幽幽地盯着冯周:年轻人,阿婆吹着风脑袋疼。 冯周和她对视了一会儿,又咬着牙把窗关上了。 他顶着一脑门官司,低头翻看起一堆标注着xxx爸爸xxx妈妈的好友申请,反正他也不认识,一股脑全点了同意。 这些有着随遇而安沿途风景系列id的新朋友都用着风景照的头像,冯周从上划到下,有些审美疲劳。 我的孩子不爱学习怎么办? 多半是废了,建议问他不是问我。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2) 学物理有没有什么方法? 做题,做不会看答案,看完答案还不会建议换道题。 怎么快速提高物理成绩?孩子一直只能答30分,公式不背,作业不做,跟着你学能提升50分吗? 这样的换个脑子比较快。 劣质喇叭里响起一阵滋滋啦啦的电流声:前方到站,八纺路,请下车的乘客从后方车门下车...... 冯周刚要锁屏起身,屏幕上方忽然弹出一个对话框: 【莪昰迩的命申请添加您为好友】 什么玩意儿? 来来来,你的位置我都给你留好了,张秋爽女士穿着高定套装,踩着小高跟笑容满面地迎上来,一把摘下冯周的书包,累了吧?想喝什么喝什么,除了酒。 陈驷他妈张秋爽和冯周的妈是大学同学,之前两家还当过一段时间的邻居。冯心脑血管专家心脏主任医师青青日理万机,不是出差就是开会做手术,根本没空照顾他这个便宜儿子。 张秋爽女士热心肠,把冯周当自己儿子,心疼他一个人待在家里孤孤单单没饭吃,天天招呼他来自己开的酒吧坐坐,还知道他不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每次都特意在最边上的卡座留个位置。 但冯周却并不愿意来。张秋爽喜欢他是一回事,自己天天往人家面前凑给别人添麻烦是另一回事。 这会儿正好是下午,酒吧里没多少人,只有一支驻唱乐队在台上调试设备。冯周刚坐下,陈驷就凑上来:冯宝,今天你临幸了哪个幸运的补习班? 新西方。不要叫我冯宝。 好的周宝,陈驷从善如流,你知道这学校是虞少淳他家开的吗?上次我们班里想搞团建,他带着大家直接走进新西方大门,十来号人在里头自习了一个下午,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冯周打开笔记本,拿直尺卡着本子的装订线,听了他这话手一抖,刺啦一声把纸撕了个三等残废。 那在新西方能看见虞少淳那只开屏孔雀,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陈驷:你要是无聊不如来我妈酒吧待着,天天在补习班讨人嫌,也不怕哪天挨揍。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 他话还没说完,嘴里就被人塞了一个体格巨大的草莓,噎得说不出话。张秋爽把果盘放在桌上:小周你吃点水果降降暑,外面多热啊。 陈驷爪子直接伸了过来:哇,我也要吃草莓! 小周爱吃,你添什么乱?张秋爽直接掐上陈驷的手狠狠一拧,人家来了就学习,你跟着乐队乱逛一天了,能不能静下心来看看书? 她把果盘放好坐下,看着冯周有点沧桑的书包:小周,你这包都开线了,怎么你妈也不给你换一个? 没事阿姨,冯周有些不太好意思,能用就行。 张秋爽把他包里的书都拿出来放到桌上:别跟我客气。阿姨正好有针线,给你缝一缝去,别哪天破了书都掉出来。 陈驷趴在桌子上,歪头看在纸上奋笔疾书的冯周:你说我妈开个酒吧都要天天把我拎过来盯着,有时候我真挺羡慕你这隔壁家的孩子。成绩好,潇洒,自由,多爽。 爽吗? 冯周心想,我倒是挺羡慕你的,至少你妈愿意管你。 他放在旁边的手机响了一下。陈驷探头,一字一字念道:我,要,你的......命? ......我是你的命,文盲。 冯周把手机拿走,解锁屏幕回复消息。陈驷看着他这股紧张劲,狐疑地盯着他:你在和哪个小妖精聊天? 刚刚补习班的家长,冯周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扯淡,问我怎么给孩子换脑,不是,学习物理。 陈驷沉默半晌,问他:冯宝,你是真把我当傻子还是觉得我好骗啊? 冯周一直在酒吧待到晚上九点。这是娱乐场所的黄金时段,酒吧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他觉得不好再占着人家的座位影响生意,收拾东西就要走。张秋爽叫了一辆车,把他送到酒吧门口,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明天再来啊。 谢谢阿...... 姨字被一阵叮铃咣当的声音淹没,他和张秋爽同时抬头,就见一个膀大腰圆的酒客跌跌撞撞从酒吧门口出来。他扶着装饰精美的栅栏低下头,酝酿了一会儿后哇地吐了一地。 张秋爽脸色一变,倏地转身,杀气腾腾地冲了上去,揪着酒客的衣领往旁边不知所措的保安手里一扔,破口大骂道:喝喝喝,大喜他妈吃面一点数没有,喝成什么鬼样在老娘门口吐,一会儿按着你的头全给我原封不动的吃回去! 陈驷在旁边的窗户探出个头,可怜兮兮地对冯周招招手:冯宝,明天的义工活动别忘来 本来还在看热闹的冯周立刻扭头上车,动作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二十分钟后,他带着一身汗站在家门口掏出钥匙。 门里忽然咔嚓一声惊天巨响,然后是女人歇斯底里尖叫的声音杀过铁门穿透了他的耳膜:天天催我妈分房子分家产你是不是盼我妈早死?要不你死了还我个清净好不好?! 你们女的就是见识短成不了大事,累死累活赚的钱有老子多?吃老子的用老子的还挑三拣四上了,自己废物还好意思说老子? 别扯我们女的你们男的,大肥肚子地中海瞎了眼我才跟你,要不是还有个孩子我早他妈和你离了! 他开门的手顿了顿,慢慢放下。 又吵起来了。 他把额头顶在门上,深呼吸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把钥匙插丨进了锁孔。 里面正在世界大战的两人齐齐静默着看向家门,冯周拖着脚步进来,把门关上,看都没看一眼地上的一片狼藉和两个满目狰狞的成年人,径直进了卫生间准备洗澡。 洗发露没了,沐浴露也没了。 真有你们的。 他眯着眼从储物柜里翻出一个小罐,里面是他之前有意留下的一些肥皂块。他把这些肥皂块放在空了的沐浴露瓶里,淋着热水面无表情地开始捣捣捣,直到捣得差不多成了肥皂糊,才往里面加了点水随便搅和一下,倒了些在手上,搓出泡沫往头上擦。 明天有空去买吧,指望外面那二位买怕是不可能了。 他只觉得自己从精神到□□都写着疲惫两个字,洗完澡把自己往床上一丢,动都不想动。 【莪昰迩的命】2020/8/21 22:43:56 小哥哥睡了嘛(*▽*) 【Kepler】2020/8/21 22:43:59 有事吗? 他问完这句话后对面就没了消息,冯周本着礼貌的原则强忍着睡意等她的回复。 【莪昰迩的命】2020/8/21 22:57:45 不好意思鸭刚刚我哥喊我帮他那杯水_(:з」)_ 我是今天试听课的学生,就坐在你旁边(*^▽^*) 今天那道题如果用图像法的话,用积分好像也能算出来哦(*^▽^*) 因为他的图像是两个二次函数,你试着对他们求一下导呢? 你要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冯周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拧开台灯就画了个草图。 【Kepler】2020/8/21 23:43:06 确实 这是我用积分算的过程,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 [图片]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两条知识点: (物理)等势面是电势相等的点构成的面,电场线始终垂直等势面 (生物)秋水仙素作用完的细胞有细胞周期 第3章 冯周提着一小串手作站在广场上,把后背对着太阳。玻璃珠串成的狗金鱼和玫瑰花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玛丽苏粉荧光绿和基佬紫的光芒,映在他的脸上,格外耀眼。 他可能是脑袋进了太平洋那么多的水才会答应陈驷来帮他做这个义工服务。 陈驷穿着红色小马褂,戴着个绿色的帽子突然出现在冯周身后,一巴掌拍上他的后背:冯宝,你要笑一笑。只有微笑,才显得平易近人,才能卖出更多的产品! 他慢慢转过身,就看见陈驷满头是汗,在阳光下笑得一脸灿烂,像朵傻了吧唧的向日葵。他叹了口气,伸手帮陈驷把歪在一边的小马褂吊带正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你真......敬业。 那必须的,陈驷对他晃了晃手里的手作,卖不出去没实践分,还得自己倒贴钱买了,不如勤快点能卖多少是多少。 冯周自问没他那么有奉献精神,机械地迈开腿跟在陈驷的后面。路上遇见了个抱着孩子的宝妈,陈驷业务熟练地蹭到人家面前,张口就来:姐,你家宝贝真俊,你年轻的时候肯定也可好看可好看了。 那位年龄明显超过40的宝妈顿时心花怒放:弟弟你可真会说话。 冯周看了姐弟二人一眼,决定也学着为事业出卖一次灵魂。毕竟他的人生座右铭就是要做的事情一定要做到最好,学习是,卖劣质手作也是。 这是一个完美主义者的毕生追求。 他刚走了几步,一个路过的大妈就走近,拍了拍他胳膊。 这不出卖灵魂生意不也来了吗? 冯周清清嗓子,刚想为她介绍手里这份手工艺品是由聚苯乙烯制造,无毒无害可以安心给小孩玩,就听大妈问他:小伙子我问你啊,这儿卫生间怎么走? 那没事了。 临近中午,手作没卖掉多少,倒是跑出了一身汗。冯周把小绿帽摘下来给自己扇了扇风,决定先去旁边的购物大厦里解决午饭问题。 购物大厦去年才竣工,里面灯明瓦亮,金碧辉煌。它的设计者似乎是什么海龟的美学大师,说中国传统文化讲究一个圆满,别出心裁地把大厦整体建成了一个圆形。 大圆包小圆,大圈套小圈,就像北京一二三四五环的翻版。 美则美矣,就是美到迷路。 冯周坐着扶梯上楼的时候还能记得来时路,但是吃完了饭他从套在圆圈里的餐厅出来时发现,自己之前记的来时路好像并没有什么卵用。 因为是个人都分不清东南西北,至少他不可以。 请问这里是霍格沃茨分茨吗?楼梯还会随时跑路的? 冯周刚开始还能对着指示牌心平气和地辨别方向,但是在绕了二十分钟未果后开始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大楼里乱窜,和七拐八拐的通道楼梯斗智斗勇,然后成功地从六楼到了四楼。 在四楼,他遇见了个熟人。 虞少淳今天和初中同学约在这里吃饭,正靠着奶茶店的柜台等奶茶,一抬头就看见冯周戴着小绿帽,穿着红马褂,像个成精的西红柿一样,手里拿着串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面无表情地在楼道里走来走去。 这是什么新的行为艺术? 看见冯周没去祸害自家补课班,虞少淳的心落回肚里。 他仗着自己5.0的视力看着冯周从远处的扶梯上来,转一圈,然后坐着扶梯下去,过了一会儿又从另一个扶梯慢慢升上来。 虞少淳忽然灵光一现 冯周不会是迷路了吧? 他登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冯周正好转到奶茶店不远处,听见那丧心病狂的笑声抬头,看见了虞少淳。 真晦气。 冯周冷漠地一推眼镜,转身就走。 五分钟后回到原地,他抬头又和虞少淳确认了一次眼神后,满脸牙疼的表情转身欲走。 虞少淳喊住他:哎好兄弟,你迷路了吗? 冯周回头冷笑:我?迷路?你脑子坏了?要不要跳个楼清醒一下? 一连四个问句,透着浓浓的自信。 十分钟后,两人再次相遇在原地。 冯周看着虞少淳笑得捂着肚子靠在柜台上,攥了攥拳头,不小心捏断了一朵花脆弱的茎。 原谅色的珠子叮叮当当滚了一地,还有几个滴溜溜转到了虞少淳面前。 冯周内心已经麻木了,慢慢蹲下身捡珠子。 虞少淳不依不饶,又问了一遍:迷路了?然后特别愉快地看见那人手上动作一顿,不禁笑得更加开怀,俯身捡起滚到他面前的几颗珠子递过去。 要帮忙吗?他接着问。 冯周捡完珠子站起来,接过虞少淳手里的几颗,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谢谢。 虞少淳侧过脸,问他:我没听清啊,要帮忙吗? 冯周硬生生凹出一个虚假无力的笑容,一字一顿:要,带我下楼,谢谢。 虞少淳说:那就说请,这样别人才能愿意帮,知道吗?年级第一? 冯周皮笑肉不笑:万年老二,把我请下楼可以吗?谢谢。 虞少淳没想到他能这么无耻,瞪大眼睛看着他。冯周装作诧异的样子说:啊呀,你可没说这个请是祈使词还是动词啊! 虞少淳吃了个哑巴亏,暗暗在心里把俩人要算的账又添了一笔。他依着约定把冯周带到了直达一楼的扶梯却没走,跟着冯周一起下了楼。 你干什么? 我很好奇,虞少淳手欠,把冯周头上的小绿鸭舌帽往后一转,年级第一今天不去我家补习班找麻烦,穿成个西红柿来这儿干什么? 冯周伸手,倔强地把自己脑袋上的帽子转了回去:做手工艺品的市场销售情况受众人群的建模调研。 陈驷卖了半天手作,多了好几个姐姐,这才注意到刚刚一直跟着自己的冯周消失了。他打冯周电话没人接,急病乱投医又打给了校青联副主席:我那个朋友去哪了他跟你说了吗? 校青联副主席刚和慈善公会的人讨价还价完志愿时长,正夹着电话签字:哪个朋友?那个年级第一吗?我和他又不熟,他干嘛告诉我? 说的也是。 陈驷刚想再问两句,对面不耐烦道:都多大个人了,又不是三岁小孩,你再等等他估计就自己回来了。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3) 道理我都懂,但冯周他是个路痴啊!要是冯周丢了,张秋爽能把他皮剥下来! 陈驷没办法,只能蹲在购物大厦出口急得焦头烂额。在他左腿蹲麻了准备换右腿时,看见冯周满脸黑气从购物大厦走出来。他长舒一口气,连忙单腿蹦着过去:冯宝我可算找到你了! 接着他听见冯周脑袋后面响起一声气球爆破般的笑声。 虞少淳:冯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驷脸刷地变得和帽子一般绿:你怎么在这儿? 这可多亏了我,虞少淳把胳膊搭在冯周肩上,不然你冯宝还在购物大厦里爱的魔力转圈圈。 他说完,把冯周挂在手指上的手作摘下来,问陈驷:你还有这玩意儿没?一个多少钱? 一个十五,多买不打折啊,陈驷一脸警惕:你要干什么? 买给我弟,给他拆着玩,虞少淳没和他客气,直接微信转了他250,不用找了。 陈驷看着转账界面发出感叹:虽然他讨人厌,但是我也想像他一样有钱。 想搞钱?等虞少淳扬长而去,冯周才像解冻了一样苏醒过来,你上街收不要的电路板,回家弄个池子,倒点硫酸铜通上电,在下面放个盆就能接金子和银子了。 陈驷一脸震惊:我靠,真的假的?靠谱吗? 当然是真的,冯周把帽子和小褂脱下来放在陈驷手上,就是违法,容易进去。 【莪昰迩的命】2020/8/22 21:23:56 小哥哥晚上好鸭_(:з」)_ 今天在忙什么鸭,怎么都没回我消息T^T 冯周一边擦头一边单手敲字回复她: 【Kepler】2020/8/22 21:25:06 今天去做义工了。 还买一赠一,遇见了个傻逼。 【莪昰迩的命】2020/8/22 21:25:14 哇你好有爱心哦!(*^▽^*) 那你遇见的人应该挺讨人厌的吧,你脾气这么好,都能被气得说脏话鸭T^T 确实。 【Kepler】2020/8/22 21:26:03 不说这个。 我昨晚翻了下《高考必刷题》,找到了一道类似的题,但是没办法用积分做。 [图片] 你看看是怎么回事,还挺有意思的。 【Kepler】2020/8/22 21:35:47 还在么? 几乎是隔了半个小时,对面才回复他: 【莪昰迩的命】2020/8/22 22:05:37 哈哈哈刚刚我哥让我帮他拿吃的QAQ 我这就看哦,啾咪030 小猫歪头.gif 【Kepler】2020/8/22 22:07:54 你哥事真多。 【莪昰迩的命】2020/8/22 22:08:10 我哥全世界最帅最聪明品味最好最温柔最体贴最会照顾人最有魅力!!!!! 怎么说话呢!!!!! (╯‵□)╯︵┻━┻ 作者有话要说: 小科普:文中提到的制取金和银的原理是原电池,知识点出现在高中化学选修四《化学反应与原理》。在电池反应中,哪个电极发生氧化反应,哪个就是负极,可以总结为:负失氧,正得还。不一定所有的原电池【总】反应都是氧化还原反应哦~(举例:浓度差电池)外电路电子流向:负极到正极,电流流向相反。 你学会了嘛_(:з」)_ 第4章 小周,周万金从驾驶座往后探头,四十八中前面那条路好像是单行道不让调头吧? 他本来就胖,塞在狭小的车厢里就像把挤满了沙丁鱼的罐头。 冯周正低头玩陈驷推荐给他的那个叫合成大西瓜的减压游戏,盯着卡在两瓣西瓜之间的柠檬血压直线上升,听见周万金问的话,慢慢抬头,镜片闪过一道不详的亮光:我在八中念书,不在四十八。 周万金尴尬地哈哈一笑:哈哈,你看我这嘴,净说错话。 手上方向盘一打,连忙向另一条路拐去。 八中是D市的重点高中之一,坐落在一片繁华的商业街之中。左边是租出去的学区房,右边是KTV一条街。麻辣烫和奶茶店的招牌相映成趣,隔壁还有两座灯火通明的购物广场,可谓是热闹非常。八中的教学楼倒是隔音很好,纵然外面锣鼓喧天,也能尽量为学生提供一片学习的净土,唯一不和谐的声音可能就是每天下午三点半准时路过东侧教学楼贩卖盗版光碟摩托车外放的洗脑神曲。 周万金抢到了学校外的最后一个车位。他刚停下车,冯周就推开门,好像一刻钟都不愿意多呆。周万金搓搓手喊住他:小周你等等。 ? 冯周一只手撑在车门上,食指一下一下地叩着窗玻璃,全身上下写满了不耐烦三个字。周万金拿出手机,给他转了1000块钱:你拿着用,不够找爸爸要。 我不要你的钱,冯周取消了转账,我妈给了。 周万金一把抢过他的手机:你学习忙,平时多吃点有营养的补一补脑子,别总吃八块钱的盒饭。他说着又转了一次,自己直接在冯周手机上点了收款,把手机还给了他。 爸公司还有事要忙,先走了,你和新同学好好相处啊。 ...... 冯周看着桑塔纳喷出一股尾气,嗖地窜出去老远,很快就变成街道上万千闪烁的车尾灯一员。他自嘲地笑了笑,把转账界面关闭,书包往肩上一甩进了校门。 我要的是你们的钱吗? 他本来还算不错的心情瞬间跌到了谷底,只觉得烦躁得一批,只想快走两步到教室做几道题压压火气。 一个人从人堆里窜出来:主公!大事不妙!!! 冯周觉得不能有什么比当爸的忘了自己孩子考到哪个学校更糟心的事,压着火气看着他:准奏。 你猜你和谁一个班? 冯周想也没想:虞少淳。 陈驷惊叹:你昨晚夜观天象算过了? 算个屁,冯周脸色又黑了几分,全校就他一个天天找我麻烦的,除了他还能有谁让你觉得大事不妙? 真是坏事全赶上一天了。 冯周心里有火,脚下的步子也快了不少,三步并作两步就上了三楼。他扶着楼梯把手大喘气,陈驷跟在他身后,觉得自己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只能期期艾艾说:那,那冯宝,我把你拉班级群......啦? 随便你。 实验二班的门没关,隐隐留了条缝。他们两人站在门外刚把气喘匀,就听里面有个阴柔的声音响起:要我说咱实验二班ho~肯定比一班要厉害得多啦。我呢,常年稳居在全校前二十,生物更是拿过竞赛省级二等奖的ho~你们呢,要是平时有什么问题,就...... 冯周一把推开教室的门,就听见有人啊地惨叫一声。他转头,看见一个白净的男生翘着兰花指,捂着额头愁眉苦脸缩在门后。 对不起,冯周面无表情地道完歉,直接走向了教室最后一排靠门边的位置坐下。 那个男生顾不得自己的头,嘴张成了o型:为什么全校第一被分到实验二班了? 他话音刚落,门又被人推开,男生的头再次受到重创。推门的那人连忙拉着他的手:没撞坏你吧?要不要去医务室? 男生摇摇头,睁开眼,嘴又变成了o型:不不不,不用了...... 那人看着他满脸呆滞,真情实感担忧起来:我的天,不会给撞傻了吧? 名字叫修仙二班的微信群忽然弹出一条消息: 【清华计算机系等我】: 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都被分到实验二班了! 这条消息没发出来多久,就炸出一片潜水的人: 【财大牛逼】: 神仙打架现场?原来年级第一和第二都不是关系户? 【他的复旦学弟】: 慎言,不然你号没了 【是邰枚不是太美】: 千真万确,刚才我的额头遭到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的double铁门暴击 【陆鹿路小南】: 我听说年级第二那个帅哥逃过晚自习,弃过月考,身上有俩处分到现在还没消。其中一个是因为偷拿化学实验室的钠在教室煮蛋把窗帘点了,数学组那个老头路过他们班看见吓得差点心梗 【黎国豪】: 第二个是因为他高一下不知道中了什么邪,非得蹲在厕所门口问每一个进来的人你要拉屎吗你拉屎的时候可以顺便帮我感受一下水花溅起的大概高度吗?别问我为什么知道,我是当事人之一,现在看见他还有心理阴影 【葛佳怡呀】: 新概念舍身炸粪坑? 【姜岚】: 我听他们说年级第一之前和年级第二每个讲座都要打一架,真的假的?他俩干嘛这么不对付啊? 【芝诺的乌龟】: 。 冯周不知道虞少淳还有收集别人拉屎水花高度数据的爱好,正窥屏窥得高兴,手一滑,发了个句号出去。刚刚还聊得热火朝天的一群人瞬间闭麦,安静如鸡。 他们要是再聊聊,冯周说不定能把他和虞少淳当年为什么看不对眼的事告诉大家。 那是高一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放榜之后冯周发现理综分比他估得低了二十分,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去问化学老师要卷子,化学老师说因为是五校联考的考试,所以不能提前发卷,得等另外四所学校都批完了才能发。 冯周回家对着网上的电子版试卷又做了一遍,完全没发现问题出在哪。他纠结了两天,茶不思饭不想,到底还是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出错了。 冯学霸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似烙饼,终于在一个不眠的夜晚想出了绝佳的方法:找个晚上去办公室自己翻。 别人晚上去办公室都是偷考试题的,冯学霸不一样,冯学霸就想知道自己的理综合错了什么题,想得度日如年,五内俱焚。 那天冯周等着所有人都离校了,就从陈驷说的平日里拿外卖的狗洞□□进去。因为从来没翻过墙,业务十分不熟练,差点被旁边绕着的铁丝勾住裤子。他靠着做化学课代表得到的钥匙轻车熟路钻进了老师的办公室,刚就着手机手电筒的亮光找到已经拆封的卷子,就听见身后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喊出来,另一个不速之客已经发现他了。 那个不速之客哀嚎一声,一屁股摔在地上。 我□□谁?冯周自诩极有涵养,愣是被他吓得一句脏话飚了出来。 那人反问:你又是谁? 五分钟后,两人并排靠着墙坐在地上。虞少淳悲愤说:我爸答应我这次考过你就给我买天文望远镜,怎么你还是比我分高?你赔我望远镜! 莫名其妙,冯周像看精神病人一样看着他,你自己菜还怪我?你不会是来悄悄改分的吧? 虞少淳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我是来看看我错哪的,输得不明不白我睡不好觉。你失去的是分数,我失去的可是望远镜啊! 那他俩的目的可真是一模一样。 冯周正和虞少淳大眼瞪小眼,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大喝一声:谁在办公室里? 冯周连忙起身跑路,虞少淳也连滚带爬地跟在他后面。幸亏办公室在一楼,两人翻了窗户,穿过操场,一路直奔来时的狗洞。那保安在学校干了二十年,早就知道这群小兔崽子有什么花花肠子,也直奔狗洞而来。冯周刚翻出来,就看见不远处一个强光手电明晃晃地照在地上。虞少淳正处于一半墙里,一半墙外的尴尬境地,冯周怕他被逮住狗急跳墙供自己出来,心下一急,伸手直接就把人从墙上拽了下来。 刺啦一声布帛碎裂的声音在半空响起,冯周来不及多想那是什么声音,和虞少淳一起滚进了狗洞下面的灌木丛里。 等保安带着强光手电离开时,虞少淳才骂骂咧咧地站起来。他手往身后一摸,表情瞬间变得十分怪异。冯周被他砸得头晕眼花,正要抬头,虞少淳一把按住他的后脑勺往下压:不许看! 你神经病啊? 冯周正晕着,压根没多想挣脱了虞少淳的手,抬头一看 虞少淳的裤子被狗洞上的铁丝网一勾,直接从中间裂成了两半,外裤下面哆啦A梦的保暖裤迎风招展。 虞少淳的表情渐渐变得狰狞。他把冯周按在旁边的墙上,威胁他: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掐死你,听见了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小科普:收集别人拉屎水花高度数据这个哔站的up主毕导曾经做过一个视频叫上厕所如何科学压住水花防止屁屁被贱湿(后续有和梦之队联动教大家压水花的内容 嗯嗯),是一个以流体力学为基础教大家科学压水花的沙(ke)雕(pu)向视频,可以去康一下~ 第5章 你们实验二班怎么这么乱? 冯周连忙把手机往桌洞里一扔,抬起头,就见一个五旬老太太站在门口,面色不善地盯着教室前面聚在一起的一群人。 老太太脸很小,没有下巴,笑起来皱纹就把眼睛挤成一条缝。满头短发被烫成了精致的小卷,漂染上玫瑰红色,像火锅店盘子里上好的肥牛卷。身上的披风随意地搭在毛衣上,恰巧露出一块儿证明它价格不菲的logo。 虞少淳刚刚安慰脑子被门夹了的邰枚,顺势坐在桌上和周围人聊了起来。他向后一仰头看见了那个老太太,笑了一下:哎呦,这不罗老师吗?您早您早,咱俩真有缘哈,又见面了。 罗秋蝶的笑脸看见他时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先前的从容。这群说话的人看着她浑身上下都写了不好惹三个字,也都悄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虞少淳伸长腿从桌子上跳下来,两只手抄着兜,一摇一晃地向后走去,一路上丁零当啷地又撞桌子又撞椅子,把不爽发泄得淋漓尽致。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4) 老太太瞥了他一眼,没找他麻烦,慢慢踩着小高跟走上讲台。她做作地清清嗓子,慈祥地笑了笑,看向坐在下面大气不敢出一声的二班人:你们班主任带化竞队去B市比赛了,这段时间我就是你们的代理班主任,也是你们的数学老师。我叫罗秋蝶,这是我的电话和微信,你们都记一下,回家告诉你们的父母也记一下。 说完,她转身去黑板上写了一串电话号码。 特意强调告诉父母干什么?? 虽然不是很理解,但是大家纷纷拿出笔记本把她写在黑板上的电话号码记了下来。罗秋蝶似乎很满意地点点头:像现在这样乖一点,刚才就不用挨骂了对吧?虽然咱班和一班都是实验班,但是咱班和一班比起来啊...... 她眯起眼,撇撇嘴,摇了摇食指:可差远了。 老师,一个女生高高举起手,我有问题。 罗秋蝶抬抬下巴:你有什么问题? 女生站起身,脆生生地问她:老师,论文,我们班有年级第一第二坐镇,虽说个人力量不能算集体力量,但是有这两位的存在,一定会带着同学们更好地学习知识。论艺,班里有羽毛球特长生两位,声乐特长生一位,机器人队选手三人,二班与一班,何差之有? 好! 虞少淳看热闹不嫌事大,带头鼓掌,班里的其他人也跟着大着胆子拍手叫好。罗秋蝶没想到居然有人公然和她顶嘴,面色一沉: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老师,我叫路小南,女生说,可能刚才有点冒犯您,我给您赔个不是。 罗秋蝶低头,往食指唾了口唾沫翻开花名册,从上面顺着往下数:路小南是吧?你高一下期末考试数学才考了122分,要不是语文英语分高点,你觉得你自己还能来得了实验二班? 她又把嘴角往下一撇,满脸都写着不屑两个字:你们这些女同学,除了牙尖嘴利,还能剩个什么?老师实话实说,就是看不太起女同学,为什么?因为这是理科班,女同学上了高中,她那个理科就肯定是要比男同学差一些的。她脑子不行,学不过男生,学不过就算了,还以为自己语文英语好是长处沾沾自喜,语文英语好有什么用?要我说啊,女生就应该老老实实学文科,来理科班干什么? 路小南脸色一白,手揪紧了校服裤子的裤线,但腰板还是挺得笔直,咬着嘴唇瞪着罗秋蝶,一股子倔劲。 罗秋蝶又点了几个女生站起来:你看这几个女同学,不都是吗?数学都120多,脑子不行也学不明白。我听说还有一个谈恋爱是吧?女同学要自重,知道吗?你们...... 老师。 罗秋蝶皱眉看向另一只举起的手:你也有问题? 冯周慢慢站起来:老师,研究表明男性和女性并没有太大的智商差异。但是男性的智商偏向于两极分化,天才和白痴很多,女性的智商更趋于聚集在中间,也有很多女生理科学得比男生好。男生有男生的优势,女生有女生的优势,譬如路小南同学的语文和英语成绩一直是我可望不可即的水平。男生女生智商不会有差异,这个已经被科学证明过了。 你就是那个冯周?罗秋蝶问,其实我对你一直挺好奇的,每次见你数学成绩也不算特别高,这么偏科还能一直年级第一哦,怎么就数学没考过单科状元? 冯周好像没听出她话里的阴阳怪气,一本正经地推了推眼镜:老师说得对,目前数学单科状元这个目标在我今年的计划之中,希望我可以实现它。 罗秋蝶从教三十多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学生。她气得脸色有些发白,颤抖的手不停摸着披风上的流苏:你怎么和老师说话呢? 冯周一愣:我认为我的说话方式没有任何问题,哪里有什么不妥吗? 他话刚刚说完,罗秋蝶的脸色就直降冰点。她抓起讲桌上的教案,大步走出教室,把门砰地一声甩回去,震得整个教室都颤了颤。 等她走了,实验二班才轰地炸起锅来: 她那叫什么话,阴阳怪气谁呢? 女的怎么了?没有女的理化生单科第一吗?她自己不也是女的,至于这样吗? 这不是还没开学考试吗?她从哪看出来一班比咱班好了? 也有不少人看着冯周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讨论什么。冯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又坐回座位继续看书。他刚翻了一页,就感觉有人坐在他前面的空位上。一抬头,虞少淳正撑着脸看他。 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虞少淳说,重新认识一下,我是虞少淳,你的前座。 你坐哪不好非要坐我前面? 虞少淳凑近他,小声说:那当然是要和年级第一多学习学习,年级第一可别藏私,大家要一起发展,一起进步,先富带后富,共奔富裕路。 冯周刚想回嘴,有人在旁边拍了拍他的肩:冯学霸,加个微信吗? 路小南把手机伸到他面前:谢谢你刚刚帮我说话,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说,我能帮肯定帮。 冯周扫了她的二维码:我不是帮你说话,只是在阐述事实,你不要误会,你的数学确实需要加强。 没事,小路同学,虞少淳用他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向路小南投去风情万种的一瞥,别理这个死直男,有不会的问题可以问我,我特热情好客。 他掏出手机:年级第一,也和我加个微信? 冯周扫了他的二维码:......珍妮玛仕多? 别误会,不是骂你的,虞少淳一边同意好友申请一边解释,这名字可以当英文名也可以当中文名,还有谐音的魅力,棒呆了。 路小南看着他俩,玩味地一挑眉:传言都说你俩见面就吵,果然不差。 那不是吵架,冯周说,是人类无数次试图驯化低智商灵长类动物的失败经历。 陈驷跨过半个教室来最后一排找冯周聊天,看见前面坐了个虞少淳,心中警铃大作:你坐哪不好你坐这干什么? 虞少淳十分诚恳地回答:这里安静,适合学习。 我信你个鬼。 陈驷说:你千万别惹冯宝生气,我警告你。 怎么会呢?虞少淳一把揽过冯周的肩,陈驷同志,我和冯周同志的感情那可叫一个情比金坚呐! 冯周把他的胳膊掰开:滚蛋。 罗秋蝶早上来维持了一遍纪律,下午还得来看自习。她刚刚站到二班门口,本来还在讨论题目或者闲聊的学生看见她,瞬间移回了自己的座位上,低头看向桌面。她嘴里发出啧啧啧的声音,慢慢走进教室:你们是一点记性也不长。你们看看隔壁一班有人说话吗? 老师,隔壁一班这节体育课。 不知道谁在下面接了一句,大家闷头笑了起来。 罗秋蝶的笑脸没变,用她特有的慢悠悠的语调说:把别科的东西都收起来,既然我看班就都得学数学。 学习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思路被打断,虽然二班人嘴里没说出来,但是摔打练习册的动作倒是没少。 罗秋蝶对这浓浓的怨气充耳不闻,掰了根粉笔,在黑板上写题:来,大家来看一下这道题,不难的啊,会不会都试着做一做。 ......不难个屁。 虞少淳扫了一眼,就知道是那道挺有名的江苏高考压轴题,第一问数列,第二问导数,把导数和数列结合在一起求一百次导,能算十五分钟。他之前做过一遍,现在压根没打算做,翘着两条椅子腿拆手里的修正带玩。 罗秋蝶看了他一眼:有些同学自己会了不想学习,别影响到别人。 虞少淳闻言把椅子腿往地上重重一落,砸了个震天响,以示对她的尊敬。 有没有同学写完的?分享一下解题过程? 过了大概十分钟,罗秋蝶坐在讲台上问道。 冯周一边举手,一边最后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解题过程。他举了五分钟罗秋蝶也没喊他,就把有点麻的左手放下,举起了右手。 罗秋蝶看了他一眼,就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继续问:没有人吗?一班可是有好几个同学能算出来的。 虞少淳拉长了声音说:老师冯周同学好像写完了。 罗秋蝶被他这么一喊,脸上多少有点挂不住。她板起脸训斥他:上课说话要举手,虞少淳你别太随便。 虞少淳乐了:刚刚冯周都举了十分钟手您也没叫他,难道是他不够真诚吗?那是不是要焚香沐浴再上个供才配给老佛爷回答问题啊? 罗秋蝶听出了他话里话外的内涵,彻底没了笑,气得直接翻了个白眼:你想干什么?你有没有点学生的基本素质?我忍你很久了,不要给脸不要脸! 虞少淳也不站起来,又翘起两条椅子腿晃晃悠悠:罗老师,做人别太双标,说学生之前也看看自己有没有教师的基本素质,好吧? 罗秋蝶脸色煞白。她抬起手,几次欲言又止,再也没了先前那副游刃有余的作态,颤抖地指着虞少淳,尖起嗓子咆哮:你滚出去!以后我的课你不许进来上! 好嘞! 虞少淳从善如流地从桌洞里抽出一本练习册,向周围的人挥手告辞,欢快地从后门跑了出去。 罗秋蝶看着下面的学生桌上摊着的各种各样的别科练习册,知道自己的话被这群小王八蛋当成个屁放了。她心里像是住了坐火山一样,拱得额头上的青筋暴跳出来: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这么狂,第一次月考能考成什么德行! 冯周推推眼镜,倔强地又举起了手:老师,现在我能说这道题该怎么解了吗?我试了两种方法都能算出来,就是第二种没法知道舍掉哪个结论,不知道高考让不让用。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两条知识点 (地理)大气组成:低层大气由干洁空气(氮氧二氧化碳臭氧)水汽和固体杂质组成 (语文)四书:大学 中庸 孟子 论语 第6章 冯宝,你可得小心点,陈驷坐在冯周旁边的空位上,忧心忡忡地劝告他,我觉得虞少淳脑子不正常。 你俩高一不是同学吗? 他高一也没这样过啊! 冯周写错了个字,伸手去拿修正带却摸了个空。他抬头,就看见自己修正带的残骸四仰八叉地躺在虞少淳的桌子上。 你说得对,冯周点点头,他确实脑子不正常。 脑子不正常的那位从门外进来,享受了一路的注目礼。他坐回位置就往桌上一趴,陈驷对冯周努努嘴,意思让他离□□远点。 冯周面不改色,直接伸笔怼了怼虞少淳的腰:把我修正带修好了还我。 罗秋蝶回到办公室,给自己泡了杯菊花茶。教案和书本被她在桌上摔了个震天响,引得旁边坐着的老师侧目:怎么了这是? 现在这群学生呦,罗秋蝶把鞋一脱,两只脚就踩在了椅子上,可了不得,说都不能说了,我说那群女学生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有错吗? 那个搭话的老师有几分尴尬:这...... 天天不学好的,就和男生眉来眼去,说多了又觉得我怎么怎么样,罗秋蝶翻了个白眼,把花名册打开,就这数学成绩还来理科班?来理科班学什么呢?来给我拖后腿的啊? 可算是说到重点上了。 那老师心想不就是你快退休了怕最后这届成绩不好出洋相吗? 但这话他不敢说。 罗秋蝶在八中教了二十来年的书,先不说她教书的水平如何,但确实算得上是数学组一霸,连有省级优秀教师名号的数学组长都要给她三分薄面。 上一个说罗秋蝶小话的人已经滚蛋了,他不想做下一个。 二班的学生一个比一个有脾气,任凭罗秋蝶天天怎么阴阳怪气,仍然继续我行我素。接受批评态度良好是真的,不改也是真的,上课该学习学习,至于罗秋蝶话里话外的讽刺全当耳边风,根本不care。 用罗秋蝶的话来讲,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一个个脸皮比城墙拐弯都厚。二班人犟,她也乐得清闲,有时候上课干脆直接留题目发下去,自己坐在讲台上偷偷玩手机。 可以说二班的数学成绩和罗秋蝶毫无关系。 虞少淳第一天和罗秋蝶发了一次疯之后倒是正常了,又开始围着冯周讨嫌。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后他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拿着两罐冰可乐。他凑近还在低头写题的冯周,把冰可乐贴在了他的脸上。冯周被冰得一激灵:你有病吗? 虞少淳把一罐可乐戳在桌上:喝不喝? 冯周把可乐推开:不喝。 虞少淳像见了鬼一样:你居然不喝可乐? 你是不是摇过了才这么想让我喝? 虞少淳眼神真诚地对天发誓:我怎么可能摇过呢?!你在质疑同学的关爱! 陈驷正好来找冯周吃饭,插嘴道:冯宝家教严,从来不喝可乐。你送冯宝就等于送我,冯宝要是不喝,那我就...... 等一等! 虞少淳刚想拦住他,哪想到陈驷的手却快了一步,先拉开了易拉罐的拉环。可乐呲地一声呈泡沫状喷了出来,窜得老高,溅得哪里都是。 陈驷吓得差点把可乐罐扔了。 冯周冷笑:没摇过? 虞少淳连忙拽了几张纸巾递给陈驷:啊这,可能是我一路上晃动的幅度太大了,所以才...... 信你个鬼。 冯周把书合上,整齐地在桌子左上角摞成一摞:我去吃饭了,回来要是看见我的东西有任何水平或竖直方向的位移你都死定了,听见了没有? 我也去我也去,虞少淳连忙起身,绕过擦地的陈驷,我也要恰饭。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5) 正擦地的陈驷百忙之中抬头:你干嘛老黏着冯宝?烦不烦人? 冯周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看着他擦地:为了恶心我,万年老二真是用尽了浑身解数,着实让人佩服。 他们去食堂的时间比别人稍晚了十来分钟,所以没碰上抢饭的高丨潮。食堂阿姨叉着腰站在堂口后面,虞少淳探头对阿姨说:要一份土豆牛肉素菜随便来两种就行,阿姨你今天真好看,气色也好皮肤也好,昨晚是不是睡美容觉了?那个牛肉多来两块...... 食堂阿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果真手没抖,多给了他几块肉。陈驷第一次见到这种操作,也有样学样凑上去:阿姨你...... 盛菜的勺子抖掉了三分之一的肉,直接咣当一声扣在他饭盘上。阿姨眉毛一挑:下一个下一个,快点。 为什么你说好话就有用?陈驷端着盘子质问虞少淳,我差在哪了? 脸。冯周说。 虞少淳莫名被表扬,只觉得冯周那张冰块脸都顺眼了不少。他看了一眼冯周的饭:你怎么吃这么少?下午会饿的。说着就要给冯周夹菜。 我不.....冯周还没来得及阻止他,两块牛肉就落在了自己的盘子里。 虞少淳又给他夹了一坨青菜丢过去:我筷子没用过的,你放心。 陈驷在旁边看着他俩,一脸费解:你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也不讨人喜欢,倒爱蹭,冯周把牛肉一块一块在盘子边上码齐,我和他不熟。 呦,这谁啊?一个声音忽然在他们身后响起,虞少爷居然也会和无产阶级一起吃饭? 冯周听着声音有点耳熟,抬头就看见一个男生站在虞少淳身后。他虽然相貌平平,但是脸上粉刺挺多,头发被发胶牢牢固定住,梳了个大背头,油光锃亮。 显得格外油腻。 虞少淳叼着根小青菜转身,看见他嗤地笑了:中午好,吃了吗您? 韩顺跨过他们旁边的椅子坐下:呀,好巧,这不年级第一吗?幸会幸会,我叫韩顺,就在隔壁一班。说着伸手过去。 冯周不认识他,只淡漠地点点头,没理会那只手,继续认真地挖米饭去。韩顺没想到他这么不给面子,似乎有点尴尬。他把手收回去:虞少爷,明天的考试怎么说? 没话说,虞少淳低头吃饭,求人不如求己,自个儿玩去。 韩顺的脸色黑了黑。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自言自语起来:不都说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凑一起肯定吵架吗?怎么刚刚还互相夹菜呢? 冯周抬头看了他一眼:世界上没有绝对静止的物体,也没有绝对不合的两个人,要有参照物才能说他们是相对不合。 韩顺被他突如其来的科普噎了一下,眼珠不安好心地转了转:我可从来没见虞少爷给谁夹过菜,话说回来,他爱好确实和正常人不太一样,高一的时候...... 虞少淳把筷子往桌上一撂:闭嘴。 韩顺带着几分做作往后仰了仰身子:哎呀,不好意思,不小心说漏嘴了,虞少爷应该不会计较的吧?但是你那个小同桌是因为什么不上学确实是个说不清的事,对不对?早晚大家都能知道,是事实的事还不许我说了? 虞少淳平静地看着他:你中午吃饭了吗? 韩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觉得眼前一黑。清汤浓汤带着大米饭从天而降,一股脑地从头到尾淋了他个外焦里嫩。 虞少淳把盘子按在他头上,轻声说:嘴巴闲呢,就多吃点,少在背后嚼人舌根。快考试了,掂量下自己几斤几两,少用那一套陈年破事要挟我。 操,韩顺顶着一头粉条,眼睛都睁不开,一个事妈一个怪物凑在一起真是绝...... 他话还没说完,虞少淳按着盘子往下一滑,精准地堵住了他的嘴。 旁边已经有围观的人跑去找老师了。冯周慢慢地用纸巾擦擦嘴,看了一眼被吓得静止不动的陈驷,想了想,伸手去拉虞少淳:走吧。 虞少淳甩开他的手:不关你事,少来当好人。 冯周被他呛了一下,倒也没生气,端着盘子拽着大气不敢出的陈驷就往食堂外走。陈驷回过神来:冯宝你看,他就是脑子有问题啊! 虞少淳中午用餐盘在韩顺头上暴扣的事很快就传回了班里。他们不敢大声说,只能在微信群悄悄讨论: 【邰枚不是太美】: 要我说,揍得好。那个逼跟在lqd身后像条狗一样,早看他不爽了。 【路鹿陆小南】: 确实,那个韩顺就像个wsn,也不知道怎么就评上三好优干的。上次放学跟在我身后非要加我微信,真无语,现在看见男的就烦 【黎国豪】: 路小南同学,你这就太武断了,还是有优质男生的,比如二班的男同胞们 冯周点开陈驷的对话框,敲字问他:你和他俩高一不是一个班的吗? 陈驷一看就没在好好学习,秒回道:对啊,我们都一个班的。 那他和韩顺有矛盾你不知道? 陈驷发了个流泪猫猫头的表情包:他俩都年级前几的,我进个前100都费劲,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上哪知道去? 冯周:......要你何用? 这会儿正好是下午第一节 课下课。前面没了那个随时转头骚扰他的傻逼,感觉世界瞬间清净了起来。冯周撑着头思考片刻,撕下一张笔记纸抄这节课的笔记。他抄完,戳了戳虞少淳同桌唐谦的后背,把纸递给他:把这个塞他笔记本里,别说是我给的。 这是开学十来天年级第一第一次找他主动说话,唐谦有些诚惶诚恐地点点头,连忙照做。他刚把纸塞进虞少淳的笔记本,年级第一又捅了捅他的后背:还有这张纸条。 唐谦接过那张撕得相当整齐的纸条,就见上面工工整整写着一行字:修正带什么时候修好还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两条知识点: (生物)探究PH对酶的活性影响,不用斐林试剂检验 (语文)三省六部:中书(决策)门下(审议)尚书(执行)吏户礼兵刑工 第7章 第一次月考如期而至。冯周拎着透明笔袋进了五班的门,一进去,就看见个憨批兴高采烈地冲着他挥手:年级第一,好巧啊! 冯周哽了一下。 怎么这样排考场都能看见他,晦气。 之前八中也是按照成绩排考场的,后来不知道被哪个家长举报搞成绩歧视,不得已才打乱了顺序。 按成绩排,冯周和虞少淳铁定一个考场。可是不按成绩排也能在一个考场,是冯周没想到的。 什么孽缘。 冯周看了眼黑板诚信考试旁边的座位图,不情不愿地在虞少淳右边落座。虞少淳敲敲他的桌子,挤眉弄眼:年级第一,考试就靠你了哦! 收,戏过了。 冯周把头扭过去,根本不想看他演,哪知这人又讨人嫌地把头凑到他桌子上:年级第一,谢谢你的笔记。 不是我给的,冯周嘴硬,你谢谢你同桌去。 虞少淳乐了:就那字跟打印的一样还不是你写的?原来冯宝要学雷锋,做好事唔唔唔......! 冯周满脸黑气地伸手捂住他的嘴:你再贫。 监考老师抱着一摞卷子进了教室,虞少淳连忙把头一缩,规规矩矩地坐在位置上,就好像刚刚使出十八般武艺演戏的老戏骨不是他一样。 那个空位置是谁的?老师数完卷子问道,是不来了吗?有没有同班的同学在? 对不起对不起,老师我来晚了! 一个人匆匆忙忙从教室门口跑进来,手里还提着一杯奶茶。他哐当一声拉开椅子,把自己丢进了座位里。 冯周正闭眼默背化学反应方程式,听见他这边闹的动静,颇为不悦地睁开眼侧头看向斜后方,看清那人是谁后微微一怔: 这人居然就是那天被虞少淳在头上暴扣的韩顺同志。 虞少淳显然比他先一步认出这人,小声地操了一句。 卷子发下来,冯周大致扫了一眼题目后觉得并不难,按习惯先从选修5开始答。他有机合成过程推了一半,一个小纸球哒地一声,落在了自己面前。 什么东西? 他停下笔,把纸球展开,就见上面用歪歪斜斜的字写道: 第五道题选什么? 冯周疑惑地侧头,就见韩顺在后面对他挤眉弄眼。 哦。 他冷漠地把纸条往手心里一攥,继续画自己的有机物同分异构体。 咱俩熟吗? 最他妈烦考试作弊的人。 冯周从后往前答得很快。可能是因为新学期第一次考试不能太难,所以老师们也手下留情,考的都是最基础的知识点。他刚选完最后一个选择,就听旁边咚咚咚响了三声。 停了一会儿,又是咚咚咚三声。 虞少淳在搞什么? 他看了一眼讲台上目光悠长把自己放空的监考老师,悄悄转头,就看见虞少淳正在草稿纸上热火朝天地画着苯环,没有时间搞小动作。 那是谁? 他刚把头转回去,又听见了咚咚咚的声音。 吵死了,有完没完? 冯周支着左颊假装看题,实则借着胳膊挡住自己的视线,悄悄往旁边瞄。他看见韩顺把椅子往前拖了拖,后面一只脚使劲往前伸了一下,开始踢虞少淳的凳子。 原来是你这个孙子。 冯周好像有点明白前几天他为什么在食堂过来没话找话尬聊,原来是想考试的时候抄虞少淳的卷子。可是他成绩也不差,为什么...... 啧。 冯周及时收脑,觉得自己不能管这种事,应该好好检查自己的卷子。他刚把目光收回来,就听韩顺在后面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小心我把你那点事和别人讲出去后哭着来求我。 冯周屏蔽了隔壁的战斗,开始检查实验题写的方程式配平是否有问题。他刚在硫酸铜前面写了个4,旁边忽然咣当一声巨响,让那个4多了个妖娆的尾巴,一路拖曳到了下道题。 监考老师慌忙站起来:你们干什么? 是不是犯贱?贱不贱你?虞少淳用膝盖顶着韩顺的桌子,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怎么?抄了一年不过瘾,现在还想抄呗?嗯? 韩顺把他的手拨开:操,你个死基佬怎么和老子说话呢? 虞少淳也没废话,直接一拳就往他脸上招呼。韩顺连忙侧头一躲,手上也没留情地捣向虞少淳的肚子。他疼得一弯腰,后背又磕在了自己的椅子上。 一看就是从来没打过架的良民,被人家一拳ko了。 冯周心惊胆战地把桌子往旁边移了移,连忙护住自己的卷子。监考老师第一次在重点高中里见到考场打架的学生,连忙让前后的同学按住他俩,自己给德育主任打电话让他快点过来制止失控的局面。 德育主任刚在旁边的卫生间解决完个人问题,就接到了监考老师的电话。他一边提裤子一边杀去了五班考场:都干什么呢?翻天了?回去答题去! 控制着两个人的学生慢慢撒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那两人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要是德育主任不在旁边估计能再打一架 其实只是虞少淳单方面被殴打罢了。 你俩跟我去德育处,剩下的人安静答卷,时间统一,不给延长! 教导主任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走,旁边看热闹的学生听了这话连忙低头。虞少淳满脸煞气,拿着卷子往讲台上一拍就昂首挺胸向门外冲去由于没看路,腿还狠狠地撞了一下第一排的桌角,吓得坐在那个位置的女生一哆嗦。 监考老师长疲惫地叹了口气,摆摆手:都答题吧,答题吧。 冯周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解题过程,在答题卡上写了名,拿着卷子也往讲台上走去。监考老师看见他气势汹汹的样子,被吓得一愣:你,你干嘛? 冯周面无表情:交卷。 说完,他把卷子和答题卡工工整整放在讲台上,在监考老师不许提前交卷的喊声中冲出门外,也狠狠地撞了一下那个女生的桌子。 你俩想干什么?德育主任看着面前两位敢在考场掐架的勇士,只觉得自己头上的地中海面积越来越大,考试怎么能打架呢?在高考这就得坐牢,尤其是你,虞少淳,你记不记得身上还背了两个处分没消呢?想直接被退学吗? 虞少淳嘴上挨了韩顺一拳,动一动就火辣辣的疼,一股血腥味让他有些反胃。他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说话。 主任,虞同学他也不是故意的,韩顺忽然开口道,可能是压力太大了,所以才 虞少淳瞪大眼睛看着他,本想勾起嘴角来一个高贵冷艳的微笑,但这一勾牵动了伤口,变成一个哆嗦:好家伙,不愧是你,真是不要逼脸。 德育主任皱眉:好好说话。 罗秋蝶听说虞少淳和韩顺打起来了,连忙从办公室一路直奔德育处。她推开门,就听见虞少淳说:你没抄?那你刚刚踢我凳子半个小时是给你死去的妈叫魂吗? 罗秋蝶呵斥他:这是学生说的话吗? 虞少淳反问她:韩顺是你侄子,他几斤几两你自己不知道?就他那个杏仁大的猪脑每次数学能考那么高分?你监考的时候他拿手机查题你看不到?就他也能配得上单科状元? 德育主任正喝菊花茶降火,虞少淳的话太过震撼,直接让他生吞了个菊花下去。 罗秋蝶脸涨得通红,双唇抿成了一条薄线。她指着虞少淳半天说不出话,捂着心口倒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6) 虞少淳破罐子破摔,把平日不敢说的倒豆子一样全倒了出来:你以为你那点破事我也不知道吗?宁致远的助学金呢?韩顺一个月氪游戏能氪3个648,你告诉我他是吃不起饭还是穿不上衣服还是拿助学金烧着给他死去的双亲玩儿啊? 这都是老师干的事吗? 他最后一句话淹没在一声巨大的哐当之中,德育处里的人纷纷抬头,就看见冯周扶着门框喘气。他抬头刚想说话,突然开始干呕起来。 德育处主任连忙小跑上去扶他:冯周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冯周摆摆手,靠着他站直了身子:主任,我举报韩顺考试作弊。 说着,他把一直握紧的手摊开,手心上躺着一张字条。 就是韩顺刚开考扔给他的那张。 韩顺脸色瞬间煞白。他忽然上前一步要抢纸条,德育主任连忙拦在冯周身前:你要干什么?你有没有王法了? 虞少淳挨了顿揍,刚刚又输出了一波,只觉得大脑缺氧,晕乎乎地就要往桌上栽。德育主任看见吓了一跳,连忙对冯周说:纸条给我,你快送他去医务室,今天的事我们等考试之后再说。 冯周刚刚缓过来气,面无表情地伸手接过虞少淳,使出全身力气把人往德育处外面搬:医务室在哪? 虞少淳把头埋在他的肩上,声音沙哑道:不想去医务室。 去。 不想去,想吃冰。 去。 虞少淳微微抬头,就看见了冯周毫无怜悯之情的双眼:喂,我是病号诶,不能对我温柔一点吗? 冯周思考片刻,勉强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现在温柔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两条知识点 (物理)起于正电荷或无穷远,止于无穷远或负电荷。电场线不闭合不相交,任意点电场方向沿切线,电场线越密处电场强度越大(越靠近电荷),所有点电场大小方向相同是匀强电场 (化学)实验室制碘的方法:取样灼烧溶解过滤氧化萃取 第8章 姐!轻点!! 虞少淳倚在医务室的床板上,龇牙咧嘴地和校医手里的消毒棉球做斗争,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嚎叫。校医镊子夹着棉球,直接屏蔽他的请求,心狠手辣往他的伤口上使劲一怼。 转过身,衣服掀起来。 虞少淳含含糊糊说:这不好吧? 校医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多废话呢? 冯周腰板挺直坐在旁边的小圆凳上,目不斜视地看着墙上如何好好洗手预防流感五个妙招的海报。他转头看了一眼被校医武力压制在床上的虞少淳,微不可闻地笑了一声。 虞少淳在号丧之际居然还能听见冯周笑,悲愤地举起手:不许笑我! 校医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老实点。 两人混战了十来分钟,校医才给虞少淳身上被人揍出来的青紫处理完。她把镊子洗干净放回原处,还不忘教训他:知道疼啦?以后少打架就少遭罪,听见了没? 虞少淳有气无力地在床上对她挥了挥手。 校医对冯周说:你看着点他,后背磕得那几下刚刚上了药,别到处乱蹭,我就在隔壁,有事喊我。 冯周把小圆凳拖到虞少淳床前:万年老二,挨揍挨舒服了? 虞少淳把头转向他:年级第一千里迢迢跑过来替我伸冤,在下真是感动得要哭了。 冯周皱眉:我只是很讨厌考试作弊的人而已,他自己蠢给我扔纸条留把柄,和你没半毛钱关系。 啧,虞少淳伸手戳戳冯周的膝盖,你这人怎么这么嘴硬呢?说一句是为我才站出来会有多难? 冯周没否认,把腿往后收了收,转移话题:你俩高一有过矛盾? 虞少淳脸上的表情黯淡了下去。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不是我,是另一个人。 高一的时候,虞少淳坚决反对家里给学校塞钱进好班。他从小被众星捧月到大,觉得是金子在哪都能发光,没必要搞特权。 于是虞少淳在高一八班遇见了宁致远。 宁致远是个矮个子小男生,浑身上下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开学第一天坐在虞少淳身边,声音小得像蚊子:我是宁致远,以后我......我不会的题可以问你吗? 虞少淳刚开始只是单纯地以为他腼腆,后来才发现自己的小同桌是个家里特别困难的特困生。他爸尿毒症,一直在医院躺着,一次透析最少600块。他妈凌晨出摊卖菜,白天给人端盘子,晚上蹬三轮卖废品。他自己用着一部外壳都掉漆的绿屏诺基亚,学校发的两套校服天天洗完了换着穿,连周末也只穿校服出门。中午吃饭从来只吃得起一素一饭,还有免费提供的蛋花汤。吃这些饿得快,他就把身子顶丨在桌板上来缓解饥饿。 虞少淳下午上自习的时候总是听见他肚子咕噜噜乱叫,无意间问他:你没吃饱饭吗? 宁致远的秘密被他发现,涨红了脸,半天憋不出一句话。虞少淳觉得他那副样子好像是被自己欺负了一样,伸手从包里翻出两块从虞妈零食盒里顺走的巧克力:垫垫吧。 宁致远小声说了句谢谢,开始掏校服口袋,掏出了几枚硬币放在虞少淳桌子上。 虞少淳莫名其妙地拿着硬币:送你的,给我钱干嘛? 宁致远说:妈妈教我不能随便收人的东西。 虞少淳乐了。他想了一会儿,把硬币塞回他手里:我不要你钱,你等价回报我,每天下课帮我接热水怎么样? 宁致远脑子不算特别聪明,但绝不是个懒人,每天上课笔记记得十分详细,周末去书店蹭辅导材料看,偷偷做上面的题,晚上能学到下半夜两点,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来上课。 真是努力得令人发指。 他放学后留校给宁致远答疑,宁致远总问他学习是不是真的能改变命运,如果可以的话,等他考大学之后一定要把爸妈接到大房子里住,妈妈不用再蹬三轮赚钱。 宁致远郑重其事地说:你帮了我这么多,我一定会记得的,以后肯定会报答你。 虞少淳自小就是个愿意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热心肠,帮过的人多了去了:你记住化学反应怎么配平下次别再配错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 这样的小孩放在哪个正常老师手里都会是个宝贝,但是高一八班的班主任的罗秋蝶。 开学没几天,罗秋蝶就开始给班上学生的家长挨个儿打电话,说你孩子数学成绩需要加强,不如来我的补习班上课。虞妈接了一次罗秋蝶的电话,以为是垃圾营销,挂了电话就拉黑了她的手机号。虞爸知道了后,生怕罗秋蝶给虞少淳穿小鞋,健身卡美容卡购物卡送了一大通。 罗秋蝶放过了虞少淳,但是没放过宁致远。 宁致远是个连明天吃什么都发愁的小孩,家里没钱送罗秋蝶东西,更没钱去上她的补习班。罗秋蝶看不起他,三天两头在班里阴阳怪气:有的同学家长很有意思,穷自己,也穷孩子,补习班都舍不得让孩子来上。本来就不聪明,不如彻底放弃,回家学学怎么蹬三轮吧,反正也考不上大学。 虞少淳听了这话都冒火,但宁致远本人好像并没有被影响,依旧学自己的,还有心情劝他:虞哥,算了,是我的错,不怪她。 怎么能是他的错呢?穷也是错吗?就因为对方是老师,被势利眼一定要忍气吞声么? 高一上学期期末评助学金,宁致远认认真真写了一份申请书,夹着简历交了上去,可最后公布的助学金人选却是另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韩顺。 韩顺是罗秋蝶的侄子,上了高中后从来没好好学习过,每次考试都靠抄别人拿高分。他抄答案的手段多得是,要么让对方把卷子挪一挪,要么直接让对方什么时候把答案放在卫生间某个地方自己再去拿。 他作弊的方法数不胜数,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的。 或许是撞大运没被发现,一直让他猖狂到了期末。他拿着宁致远的申请书,满脸都是做作的震惊:看看我发现了什么?宁致远同学,清高的宁致远同学居然也会申请助学金? 宁致远想去抢,韩顺故意伸长了手不让他拿到,嘴里还说着下流的话:我本来以为你是装穷,没想到你是真穷。你妈妈为什么不去卖啊?去卖来钱多快,她是不是不爱你啊? 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张一百元钞票,拍了拍宁致远的脸:那个助学金总共也就2000块钱,没多少,叫爹就把这200给你当补偿,够意思吧? 虞少淳刚从隔壁班串门回来,就听见韩顺和他那几个狐朋狗友在宁致远面前犯贱,一股邪火腾地一下窜上来,他把韩顺往后一推:你想干什么? 虞少爷你少管闲事,怎么和戳你肺管子了一样?早他妈看他不爽了,韩顺没想到有人替宁致远出头,你这次考试有好几道题写错了,害我少得了几分,可快别天天维护正义了,多学点习吧。 韩顺摩挲着下巴,看了看宁致远和虞少淳,嘴边的笑忽然变得怪异了起来:还是说其实你喜欢宁致远,心疼了?我说嘛,他天天抱着去水房的另一个水壶是不是你的啊? 虞少淳刚想揍人,却被宁致远拉住了。他摇摇头:虞哥,算了吧,打架是要被处分的。 后来宁致远的爸爸交不起住院费,被接回了家,他的大学梦也只能成为青春里最荒诞但最美好的一个梦了。 他退学的那天是高一下第一次月考,虞少淳听说了这个消息后把白卷一交,追着宁致远一路去了火车站。宁致远的母亲是个面容憔悴的矮小女人,在北方初春料峭的风里摇摇欲坠,瘦到连宁致远站在她身边都显得有些高大。她分明年纪不大,但半白的头发却像干枯的草一样纠缠在一起,打着解不开的结。 一如她的人生。 你就是小远的同桌吧?她眼眶微红,向虞少淳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照顾我们小远,你是个好孩子,好人会有好报的。 宁致远也对虞少淳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虞哥。 后来,虞少淳再也没见过宁致远。 冯周听完了这个故事,沉默良久后,难得主动拍了拍虞少淳的肩膀:原来你弃考是因为这个,我以为这种老师只存在于小说里。 灵感来源于现实,懂了吗?单纯的年级第一? 冒昧地问一句,冯周说,你喜欢宁致远吗? 虞少淳胳膊撑着床翻了个身,看冯周的眼神相当怪异,不亚于看见北京猿人忽然会用BBQ做烧烤:你居然还会八卦? 冯周推了推眼镜:好奇心是人之常情,当然,你要是不方便说我也不继续问了。 拜托,我帮过那么多人,总不能一个个都喜欢一下吧?虞少淳耸耸肩,只是单纯的可怜他,想拉他一把而已。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交情点到即止就够了。话说回来,你怎么对同性恋的接受程度也这么高? 虽然我是个无爱主义者,但是研究表明,每个人潜意识里都有同性恋的倾向,冯周一点都不避讳这个问题,一本正经给他科普,运动学里有一句话说得很好,静止是相对的,可以延伸到各个领域去解释一些事情。性向也是相对的,今天可以是异性恋,明天可能忽然就变成了同性恋,即使只存在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能否定他的存在。你既是我,我既是你,这两种性向都是是作为一个人来说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这话可真哲学,虞少淳端详他片刻,忽然说:其实你不和我抬杠的时候真的挺可爱的。 不和你抬杠是不可能的,热心肠虞同学,冯周说,看见你装逼就烦。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两条知识点: (历史)宗法制是与分封制互为表里的具有政治性质的制度,特点:嫡长子继承制 (语文)三吏三别:《新安里》《石壕吏》《潼关吏》《新婚别》《垂老别》《无家别》 第9章 【路小南要好好学数学】: 家人们,成绩出来了,有个坏消息 【邰枚不是太美】: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早说早解脱 【路小南要好好学数学】: 咱班这次别的科没有问题,就数学成绩不是很理想,平均分跌破110了 【黎国豪】: 数学低不是挺正常?这次数学这么难 【财大牛逼】: 问题不止出在这儿吧,是不是比隔壁一班低? 【路小南要好好学数学】: 确实 今天外面下雨,大课间的时候他们在教室里看学校统一放的安全教育宣传片。罗秋蝶换了另外一件价格不菲的披风出现在了二班门口:路小南,你出来一下。 路小南连忙把手机丢回桌洞里,站起来走向门外。 冯周上节课下课后就追着生物老师去了办公室,非要和她争论一道遗传题可以用枚举法算出来。他一边看着自己手里的草稿纸一边回教室,待走到拐角处时忽然听见有人说话。他脚步一顿,悄悄探头向前看去。 罗秋蝶拎着张数学卷,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看着路小南:这次你考了98分,比上学期期末低了40分,路小南,你现在还觉得老师说得话不对吗? 路小南咬着唇,低头站在她面前,小声辩解:老师,这次卷子出得很难。 冯周觉得自己要是现在过去会让路小南尴尬,只能继续缩在墙后忍受这份煎熬。 罗秋蝶把那张数学卷丢垃圾一样丢在地上:卷子难,有没有同学考130多分的?不要给自己找借口,你不适合学理科就是不适合。 她深知如何摧毁一个学生的心理防线,没等路小南说话,又继续说道:说来也挺有意思的,你班学生没有一个考过130,一班有四五个,就连那个冯周都也才124,。你看,这就是不听老师话的下场。要是你班听老师的话,能这个分吗?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7)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罗秋蝶问她: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带手机来学校了吗? 路小南嘴硬:没带。 罗秋蝶不屑道:昨天还看见你拿着手机在楼下取外卖,赶快给我拿过来。 路小南拗不过她,只能从教室里取了手机回来。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老师是不能擅自搜查学生东西的。冯周想了想,拿出手机,打开了录音机。 你这是什么啊?这是谁?这个app用来干什么的?罗秋蝶连珠炮似的问她,呦还打游戏,本来就学不明白还打游戏,打游戏能帮你学数学啊?都给我卸了! 杀伤力很强,侮辱性极高,冯周这边听着,无端想起来小时候被他妈查手机时的惊慌失措。 罗秋蝶查完手机后看着低头不说话的路小南,觉得自己胜券在握:老师劝你啊,不能学就别勉强。高二刚分班不到一个月,这次开学考就是让你们检验自己到底适不适合学理的。你语文英语那么好,还是转文科吧。 路小南颤着声音抬头:老师,我不想转。 罗秋蝶根本不听她的话,挥挥手就让她回去:这不是你想不想转的问题,老师一会儿打电话和你妈妈聊聊。 路小南眼圈倏地红了,她弯腰捡起自己地上的卷子,低声说:老师,我想学理,您别和我妈说。 那怎么办?老师要对你的未来负责,罗秋蝶看着她的样子,只觉得开学第一天被顶撞的仇终于报了。 再牙尖嘴利的小姑娘,只要不断打压否定她,就能摧毁她的精神防线,治得她服服帖帖,不敢造次。 她抱着胳膊靠在墙上:你要是不转呢,你的数学成绩也是个问题。老师这里有个补习班,比外面那些补课班便宜多了,你要是不想转文科,可以回去和你妈妈商量商量,来老师这里补补数学。 最后,罗秋蝶扔下一句语焉不详的话:一班考上130的那几个学生都是在老师这儿学习的。别的老师不敢保证,但是至少校内的考试,你在老师这儿学了之后肯定没有坏处。 路小南带着卷子回了教室。罗秋蝶似乎心情不错,她哼着什么小调,提着手包渐渐走远,冯周这才敢从墙后走出来。 他刚刚听到的东西简直彻底颠覆了他的三观。 冯周拿着手机,脑子一团浆糊地回了班里。他刚推开门,就看见教室中间围了一圈人。 怎么了?冯周问。 姜岚悄悄和冯周说:路小南哭了。 冯周慢慢走向人群,就见路小南捂着脸坐在座位上。他想起刚才在楼道里听见的话,踟蹰着想上前,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别扭地伸着手站在人群后面。 陈驷是路小南的同桌,正手足无措地给她递纸巾:你别哭了,有什么困难和大家说,大家一起想办法。 路小南抬起头,红着一双眼睛,也不说话,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过了半晌,才啜泣着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可能要转去文科班了。 众人哗然。 罗秋蝶让你转班的? 凭什么啊? 虞少淳冷笑一声:成绩考不出来,怎么能留在理科班给她添堵呢?罗秋蝶之前带的个个都是好班,为什么?成绩差的都给劝走了,成绩当然上来了呗。 黎国豪气得一拳砸在桌上:她配当老师吗? 她当然不配,虞少淳两手一摊,她配个屁。 邰枚小声说:我们可不可以和教导处告发她啊? 虞少淳说:教导处主任是她妹妹,你觉得能不能告?你有证据吗?你能证明她搞歧视搞对立要你转班吗? 教室里陷入一片死一样的寂静,只剩下路小南时不时响起的啜泣声。冯周虽然刚到这个班没几天,也对大部分人没有什么感情,但是第一次没来由地感到了一股浓浓的无力感。 他的一个同学可能就要因为老师的三言两语转班走了。 上课铃无情地敲响,围在路小南身边的同学慢慢散了。语文老师拿着语文书进来,让前排的同学把卷子发下去。他在一片发卷子的唰唰声中抬头,看见路小南还趴在桌上哭,肩膀一抖一抖的,上面像是压着一座无形的大山。 冯周第一次没心情听课,一直摩挲着放在桌洞里的手机。他一向是管好你自己流派的忠实簇拥者,觉得做好自己就没有什么能让别人指摘的地方。 可是现在唯一的录音证据就在他手里,要是不想惹上太多事,一会儿删掉就行了。他从小到大受过的教育都是学习永远要摆在第一位,没有什么事情能比学习更重要。 就算路小南转去学文了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路小南向罗秋蝶低头去上那个傻逼补课班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事确实跟冯周毫无关系,但是他却无法像之前那样事不关己地继续按部就班地生活。 一个正常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在听了那样的事情之后选择继续无动于衷。 那他也会成为罗秋蝶的帮凶了。 冯周自己和自己纠结了半堂语文课,终于艰难地做出决定。他撕了张小纸条,在上面写道:我想和你谈谈。 写完后,他把纸折成四四方方的一块,丢给前排的虞少淳。 虞少淳正郁闷得在纸上乱涂乱画,眼前忽然蹦出来一张纸条。他看完将纸条一翻,在背后写道:你最好是要和我讲什么有营养的内容。 二十分钟后,学校的男厕所。 他们两人挤在同一个小隔间里。冯周分给虞少淳一只耳机,点了一下播放键。 罗秋蝶对路小南的嘲讽和威胁在狭小的隔间中伴着难以言喻的味道重演,虞少淳听了一遍后,只觉得生理和精神遭受了双重打击。他捏着鼻子问冯周:所以呢? 冯周诧异地看着他:所以什么? 所以下一步要怎么办?虞少淳觉得实在扛不住这股味道,从兜里摸出个口罩戴好,好的,现在录音证据算是有了,然后呢? 我总觉得她最后一句话暗示了什么,冯周说,你听听看。 说着,他又把进度条往回拖了拖,重播了最后一句:一班考上130的那几个学生都是在老师这儿学习的。别的老师不敢保证,但是至少校内的考试,你在老师这儿学了之后肯定没有坏处。 虞少淳摩挲着下巴,脑袋里忽然灵光一现。他抬头看向冯周,两人同时说道:罗秋蝶给在她家上课的学生漏题了! 冯周的情绪第一次产生如此巨大的波动,他颤抖得有些拿不住手机,激动地低声说:你是不是也觉得这次考试的数学题又怪又难?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一班成绩为什么奇高就可以解释得通了。她让学生去她家上课,把学校考试的题漏给他们,以此来证明自己真的教得好......是这样没错吧? 虞少淳皱眉:话是这么说,但你没有证据,只有这样一份语焉不详的录音和自己脑子里的分析,你这样就想去告发她?说不清的,她还有一万种理由给自己开脱,你看韩顺作弊被处分了对她有什么影响吗? 那......冯周的满腔热情被他一盆凉水浇灭,那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虞少淳笑了笑,凑近他说:也不是没办法。我们找个机会去她办公室翻翻看有没有给自家补课班印的卷子,一对比,结果不就出来了吗? 冯周听他说这话,那些仅存的勇气瞬间又缩了回去。他咽了口唾沫,目光有些躲闪:可是,可是...... 虞少淳两手握着他的肩,双眼定定地看着他:怎么样?冯学霸愿意和我一起去找证据吗? 我已经让她在我面前害了宁致远,不能再让她祸害路小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两条知识点: (地理)昼夜长短变化:北半球夏半年昼长夜短,越向北昼越长,北极圈以北出现极昼现象。冬半年昼短夜长,越向北昼越短,北极圈以北出现极夜现象。南半球与北半球相反 (地理)太阳直射点在哪个半球,哪个半球昼长。赤道全年昼夜平分,春秋分日全球昼夜平分 第10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下了晚自习后,虞少淳背着个大包,出了学校门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八中东门的狗洞边。 狗洞被修缮过无数次,但每次修过之后就会有新的勇士再把它扒开,给全校学生一条通往外卖的康庄大道。 他在狗洞旁边鬼鬼祟祟地转悠了半天,迎面撞上了另一个鬼鬼祟祟的人。那个人抬头看见他,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虞少淳乐了,伸手勾住他的肩: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冯周同学。 少动手动脚,冯周把他的手从肩上拽下来,和颜悦色地说,别逼我扇你。 虽然他们俩的运动细胞都不是很发达,但是毕竟曾经也攀爬过狗洞,轻而易举地摸进了学校里。现在是晚自习下课后半个小时,学校的大门已经锁上了,住宿生都回到宿舍,教学楼里应该空无一人。而根据住宿生的可靠消息,几个保安会在二十分钟后对教学楼进行地毯式搜查。 也就是说,他们只有二十分钟时间。 虞少淳没有直接进楼,反而拉着冯周往角落里一猫。 冯周问他:你要干什么? 给你看点东西,虞少淳把包从肩上取下来放到地上,神神秘秘说,看点大宝贝。 ? 冯周站起来就要走,虞少淳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别走别走。 他不知从哪摸出来一支小手电,学着人家冒险家的样子叼在嘴里,往身前的包一照。冯周低头,就见地上那个大号登山包张开了嘴,露出里面的东西。 金属探测仪,试电笔,电流表,吸铁石,照明灯,扳手,钳子...... 甚至还有一段带着铆钉的登山绳。 你搞这些干什么? 我从我老爸那儿顺来的探险家必备套装,虞少淳说,我的直觉告诉我今天一定用得到这些工具。 他看上去不像个冒险家,更像个要去抢银行的□□。 冯周闭了闭眼,这样他就不会继续看见虞少淳那张欠揍的脸。 这位年级第二真是二得格外精彩。 虞少淳把他的登山包拉上拉链往肩上一甩,里面各种奇怪的工具稀里哗啦乱响,在寂静的夜空里像点了个炮仗。 估计今天虞少爷拿的剧本叫《我和我的探险家朋友》。 冯周懒得跟神经病生气,抱着胳膊站在他身边看他把夜视仪固定在脑壳上,右手小手电,左手甩棍,像个活生生的奇行种。他打量了虞少淳半天,问他:打扮好啦? 虞少淳把夜视仪扣到眼睛上:冲冲冲!让我们在今夜给罗秋蝶的教师生涯画上一个不圆满的省略号。 他们两个人溜着边,从后门进了教学楼。此时走廊里只剩应急灯还散发着泠泠的白光,冯周无端想起自己小时候去医院时路过的手术室急诊室,里面的灯光似乎也像这样不近人情。他有些冷,拢了拢衣领,忽然觉得耳边吹过一阵凉风。冯周打了个寒颤,扭头就见虞少淳噘着嘴凑在他的脸旁边。 你在我耳边吹气儿干什么? 虞少淳和他拉开了距离:你知道为什么一些恐怖故事都是以学校为原型的吗?因为很多学校的原址都是坟场。 冯周不为所动:所以呢? 虞少淳放低了声音,故弄玄虚:所以我们遇见什么超自然的东西也说不定哦,你怕了吗? 我是唯物主义者,从来不信怪力乱神,冯周说,只有坚定共产主义事业,为实现小康社会而奋斗才是正道理。 他们两人是从杂物间旁边的门进来的,一路上要穿过长长的走廊。这条走廊的右边是实验室,左边是奖杯陈列柜。清冷的月光照在玻璃门上,映出奖杯模糊的影子,像面目不清的人影藏在黑暗中,默默地看着这两个闯入者。 经历了走错路上错楼等突发状况后,他们终于站在数学组的办公室门前。虞少淳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钥匙递给冯周:喏,钥匙。 冯周一根一根地把钥匙与钥匙分离,轻声说:你为什么要来了一串啊? 他们机器人社的在二楼B区的B201,算个层长,本来就拿的是一串,虞少淳穿得衣服有点少,正抱着胳膊发抖,少废话,找你的钥匙。 冯周算不上欧,试了五六把才找到正确的那个。他轻轻压下门把手,吱呀一声,门轻轻向里滑去。他和虞少淳连忙进屋,顺带把门关好。 冯周缩在门玻璃下面,问虞少淳:她坐哪个位置? 虞少淳掏出小手电向屋内照了片刻,笃定地指着其中一个:应该是这个。 说完,他把登山包往地上一放,从口袋里掏出两副手套:戴上,避免留下指纹。 ......冯周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还是把手套戴上了。 看起来他今天的剧本还有当侦探的戏码。 罗秋蝶的办公桌不算干净,上面乱七八糟地堆满了不少东西。冯周看着东一摞西一摞的卷子,只觉得有些窒息,真的想好好帮她收拾一下桌面。守在门口的虞少淳看他静止在原地,轻轻叩了叩地板:喂,你干嘛呢? 冯周皱皱眉,掀开了一堆套在一起的卷子,发现下面压着个啃了一半的苹果核。他心中一阵恶寒,连忙把卷子放回了它们该待的地方。挑挑拣拣了半天,找到的也只有组里统一留的练习卷。 冯周查完了罗秋蝶的办公桌,毫无发现,又轻手轻脚走到了打印机旁边。 整个办公室只有一个打印机,周围可以说乱出了新高度。全年级十二个班的数学卷子都要经手这台机器,讲函数导数积分三角函数数列排列组合的卷子应有尽有。冯周翻看了半天,只能对虞少淳摇摇头:太多了,根本看不完。 啧,虞少淳挠了挠头,也觉得问题十分棘手,那怎么办? 他站直了身子看向办公室,忽然注意到了被掩盖在一堆杂物中某个东西。虞少淳转头看向冯周,就见冯周也正看着他。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8) 两人心有灵犀地同时轻声说:电脑。 冯周蹲下身,走回罗秋蝶的电脑旁。他摸索着按了开机键,主机嗡地响了一声,屏幕泛起了蓝色的柔光。虞少淳早有准备,从登山包里拽出一卷纸就挂在了门玻璃上方的一颗钉子上。 开机动画结束后,出现了一个对话框,提示他要输入密码。 密码。 虞少淳掏出手机,在一个群名叫复仇者联盟的微信群里问:谁知道罗秋蝶电脑的密码? 很快有人回复他:是她儿子的生日。 我什么时候进的这个群?冯周听见手机震了两下,才后知后觉自己被拉进了一个奇怪的群,复仇者联盟?什么鬼? 虞少淳摁熄了手机摸过来:这都不重要。 他输下了群里提供的一串数字,电脑屏幕熄灭了一下后又重新亮起,桌面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文件。 冯周叹息一声,单腿跪在地上:我本来以为能打开电脑就已经看见胜利的曙光了。 虞少淳认命地动了动鼠标:找吧,为了联盟。 办公室的门窗并不严实,深秋的凉风从窗缝中肆无忌惮地肆虐进屋中,张牙舞爪地贴着地溜入裤管中,冻得人膝盖生疼。很多年后冯周回忆起这个夜晚,觉得和死对头偷偷溜进老师的办公室翻电脑只为了帮同学们不再受到不公正对待,应该是他循规蹈矩十多年来做过的第二疯狂的事。 冯宝,D盘看完了,但我眼睛疼,虞少淳状似柔弱地趴在冯周的肩上,以后再也不能读书学习了可怎么办 冯周面无表情地推开他的头,接过鼠标继续看电脑上的文件:戏少一点,还不能瞎。 他眯着眼睛跟随光标在一个又一个文件上跳动。周遭一片漆黑,唯独电脑屏幕的光亮得刺眼,没看多久,他的双眼就酸胀了起来。冯周把眼镜摘下来,揉了揉眼睛,又戴上接着看下去,看着看着,忽然有几个词抓住了他的视线,好像和周围的文件讲得不是一个主题。他摇摇虞少淳:你看是不是这个? 虞少淳把头凑过来,慢慢读道:2019届高二数学9月第一次习题课? 冯周双击那个文档,word加载了半晌后又弹出来一个对话框。 密码会不会和刚才一样?冯周想再次输入罗秋蝶儿子的生日。 虞少淳没报太大希望:大概率不是,你试试看吧,要是不行就...... 他话还未说完,页面就刷新完毕,画着图像的试题出现在屏幕上。 冯周长舒一口气,松开了汗涔涔握着鼠标的手。刚才他不仅要仔细浏览文件,还要分出一只耳朵听外面的声音,此时只觉得那根绷紧的神经忽然松懈了下来,居然有些虚脱。 或许是上天都看不下去罗秋蝶的所作所为在助他们成功,这份文档的密码和电脑的密码居然是一样的。 虞少淳飞速浏览着这份文件的内容,对冯周说:八九不离十了,三分之二都是这次开学考的同类型题,就是换了个条件换了个数。 冯周迟疑地问他:怎么带走?拍照还是在这里给打印出来? 打印个屁,笨蛋,虞少淳说,你去我包里左边倒数第二个口袋翻翻,应该能找到一个U盘。 冯周觉得虞少淳像个哆啦A梦,包里什么都有。 破电脑滋滋啦啦响了半天,才终于让虞少淳把文件拷走。他从电脑上拔下U盘,关了机,不忘把周围的东西都摆回原来的位置上。做完这一切,虞少淳跨过地上的一摞摞练习册,走到在门口盯梢的冯周身前,伸出右手:真没想到再次夜探学校竟然还是和你探的。 确实。 半年前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相遇差点打起来的两个人现在居然为了同一个目标站在了一起。 这是冯周也没想到的事。 证据拿到了,路小南和其他同学或许不会再被迫转班,也不会再有别人被坑着去上罗秋蝶的补习班,一切都会好起来...... 冯周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成就感,是他这么多年拿了多少次第一或冠军都没有感受过的成就感,像一只被吹起来的软软的气球,难以言说的快乐胀满了整颗心。 他破天荒地没有嘲讽虞少淳过于中二的动作,而是举起手和他用力地击了下掌:合作愉快,万年老二。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两条知识点: (物理)静电平衡特征:导体内部场强处处为零,导体表面场强垂直表面,导体是等势体,表面也为等势面 (生物)染色体结构发生倒位和易位时,细胞中基因数不发生改变 第11章 陈驷一直觉得八中高二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两位都贼有个性。如果说冯周是冷得捂十年都捂不热,那虞少淳就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疯劲。 他敢用钠煮鸡蛋测量水花高度上课顶撞老师还敢考场打架。 现在考完开学考没两天,这个疯子放学后站在他面前问他要不要干票大的把数学老师弄回家种地去。 虽然他讨厌罗秋蝶那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讨厌了一年多,但是被张秋爽知道了能先扒了他的皮。 陈驷认真地摇摇头:不想。 冯周问:真的不想吗? 陈驷看着一起出现的两人,哽咽道:冯宝,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我会救你出来的。 虞少淳拍拍他的肩:年级第一这叫识时务为俊杰,是吧,冯宝? 冯周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绿了。 陈驷喜出望外,觉得他俩的联盟依旧塑料得一批,立刻开始动摇军心:冯宝,我知道你是被逼迫的。虽然老罗很讨人厌,但是进一步狂风暴雨,退一步海阔天空,我们...... 我没被胁迫,冯周打断他,事实上我觉得她讲课的能力很差,职业态度有很大问题,会影响我的学习。 虞少淳勾着他的肩膀,哥俩好地搂着他往墙角走:所以呢?陈驷同学,看在我们高一高二都在一个班的缘分上来帮个忙,加入我们复仇者联盟? 罗秋蝶下午没课,难得清闲,坐在办公室里翻着学生花名册,给冯周他妈打了个电话。 哎,您好,是冯周的妈妈吗? 电话那头一片嘈杂,冯青青问道:您好我是,您哪位? 我是冯周的数学老师。是这样的啊,我看您孩子这个开学考的数学成绩和理化生比起来差的有点多,咱有没有给孩子报补习班的打算?要是没有的话,我家周六有个班,不是说强迫啊,没有强迫孩子来上课,就是学校的老师肯定更了解孩子。我呢,要价也不贵...... 医生!四号床病人没有呼吸了! 她的长篇大论被一片喧哗淹没,冯周他妈几乎是一瞬间就撂了电话。罗秋蝶听着对面的一阵忙音,血压直线上升。 有其母必有其子。 办公室门被敲了三下,陈驷探头进来:老师好,您在忙吗......? 罗秋蝶调整了下有些狰狞的表情,硬挤出一个慈祥的笑:什么事呀? 老师,陈驷磨磨蹭蹭地走到她面前,我听一班的同学说了您补习班的事,想......想来问问。 罗秋蝶的表情顿时由阴转晴,笑得比春天的花都灿烂。她从旁边撕下一张便利贴,在上面写了一串电话号码:你把这个给你家长,让他们加我微信细说。 这就是我们计划的第一步,前一天晚上,虞少淳在草稿纸上写下了一个圈1,引蛇出洞。 从我旁敲侧击一年得到的情报来看,罗秋蝶基本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上课前一天才会通知学生上课地点,十分之狡猾。 而我们引蛇出来的那个饵,就是陈驷。 冯周问:你的意思是陈驷去上她的课,然后在课上录音? 虞少淳摇摇头,在纸上又写了一个圈2: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步,声东击西。 罗秋蝶在上课之前,会让学生把手机关机放到手机袋里,他没有机会录音的。到第一步结束,陈驷的任务算完成了。这个时候,就轮到我们出场了。 周六,天朗气清。 陈驷被张秋爽女士押送到了解放桥32栋楼下,她依旧不放心:你去好好上课,听见了没有?你们这老师上课贵得很,一节课要1200,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教得好还是瞎要价...... 陈驷被她这么一说,更加心惊胆战:不是试听课,还没交钱吗? 张秋爽瞪了他一眼:试听课听完你敢说不满意啊?不怕她上课给你穿小鞋啊?这老太太看着面相就不善,你可长点心吧。 张秋爽把他送到地方,急急忙忙开着车就走了。她的车尾灯刚刚消失,陈驷就听见有人招呼他。他连忙转身,就看见边上有个戴着大墨镜的人在和他挥手。 陈驷:草,你搞成这样干什么? 虞少淳把□□镜取下来,神神秘秘说:那些侦探都是这样伪装自己的。 大哥,阴天你戴着个□□镜,谁不多看你两眼啊? 冯周把一直举着挡脸的报纸放下,像看傻逼一样看了一眼虞少淳:无语。 不说这个,虞少淳问他,准备好了吗陈驷同学?你今天任务的关键,不成功便成仁。 陈驷诚实回答:没准备好,有点慌,可以让我先上个厕所吗? 那么我再给你复述一下你的任务,虞少淳无视了他的请求,首先,你正常上去上课,别慌,稳住,笑容要大方得体,记得坐在最后一排。如果老妖婆没把窗帘拉开,你要找机会拉开,懂吗? 他点点头,手心已经提前被汗浸湿了。虞少淳欣慰地一拍他的肩膀:那就去吧,等你的好消息! 陈驷同手同脚,步子僵硬地踩着台阶上楼,心里慌得一批,格外能共情当年搞谍战的□□员们,觉得他们能面不改色面对敌人的大铡刀还不露怯,真是勇士。 你只是为了给宁致远报仇,冯周从报纸上方看向虞少淳,还是为了搞罗秋蝶这样的害群之马? 虞少淳往包里放□□镜的动作一顿:都有吧。这个世界还有千千万万个和罗秋蝶一样的害群之马,能搞掉一个算一个,管他最后怎么样,我这个人就是愿意管闲事,知道了不可能不管,也算尽了一份微薄之力,良心大大过得去。 他跨过两把椅子中间的盆栽,坐到冯周旁边:年级第一,这几天和我一起做好事,感觉怎么样? 我是个自私的人,纯粹是也看罗秋蝶不爽才会来跟你搅混水,没有想帮你或者做好事的意思,不要误会,冯周把报纸叠成四四方方的小块,放进口袋里,善良人在追求中纵然迷惘,却终将意识到有一条正途,祝你好运,热心肠的虞少淳同志。 我要纵身跳入时代的奔走,我要纵身跳入时代的年轮,苦痛,欢乐,失败,成功,我都不问,虞少淳伸手揉了把他的头,对我评价很高嘛,冯周同志。 冯周面无表情地拍开他的手:想多了,在嘲讽你罢了。 虞少淳戳了戳冯周的额头:都说了做人要诚实,别总口不对心,明明很欣赏我,却还说着不是。 ...... 冯周如水般宁静的心近日因为虞少淳频频有要爆炸的趋势,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自恋的憨批,刚要开喷,就见三楼正对着他们的房间窗帘徐徐升起。虞少淳连忙从包里掏出了一大坨不明物体对他说:劳驾,搭把手。 冯周按照他的指挥拎着不明物体的两根翅膀把它抬了起来,虞少淳用下巴点点它正中央的位置:把中间那个开关打开。 冯周依言摁了开关。不明物体发出了嗡的一声,在他手里震颤了起来。虞少淳拿着一个遥控器,他摇动摇杆,那一大坨支架缓缓上升,在空中伸展开了身体。 原来是个简陋版无人机。 冯周看着无人机慢慢升到三楼的高度,隐蔽在了一棵松树后面,才明白原来虞少淳是想用无人机直接留下罗秋蝶开补习班的视频证据。虞少淳一边注意着无人机的位置,一边用遥控器继续微操找最佳的拍摄位置,百忙之中指挥冯周:帮我把手机拿出来,锁屏密码0829。你把蓝牙打开,然后点第二页第四个APP,就能同步录像。 冯周看着他杂乱无章的手机页面,只觉得有些窒息。 他点开APP:你还会做无人机? 虞少淳听出了他话里少许的惊讶,笑得像只翘着尾巴的狗:拆了我爸一个收音机做的,厉害吧?我会的可多呢,少瞧不起人啊年级第一,只会学习是不行的! 一堂数学课总共一个半小时,他俩在下面腿都要蹲麻了,才从手机上那个远程监控的APP里看见罗秋蝶下课。虞少淳松了口气,慢慢把无人机安全降落在一片空地上。冯周顺手保存了刚刚录的视频,就看见手机上方弹出条对话框:QQ有人找你,叫薛...... 名字太长,被略成了一串省略号。 虞少淳一把抢来,满脸紧张:不许偷看我的QQ。 谁稀得看。 虞少淳检查了录像,从APP切回桌面后瞪大眼睛看着先前霸占了三页桌面的APP消失了,它们被冯周整整齐齐地按照红绿黄蓝白五种颜色收纳进了几个文件夹里,规规矩矩摆在第一页。 你特么神经病啊? 作者有话要说: 善良人在追求中纵然迷惘,却终将意识到有一条正途。 我要纵身跳入时代的奔走,我要纵身跳入时代的年轮,苦痛,欢乐,失败,成功,我都不问。 这两句来自《浮士德》=w= 第12章 周一早自习,冯周破天荒地没有看书,而是摘了眼镜趴下补眠。 复仇者联盟听上去挺霸气,但实际上群里只有他,虞少淳,黎国豪和唐谦。他们四个周日晚上连着麦,把所有找到的证据整合在一起,做成了一张长图,交给虞少淳统一投放到微博和QQ空间。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9) 做完这一切,冯周只觉得身心俱疲,好像透支了未来十年的活力。 他刚趴下没多久,就被人戳了起来。冯周顶着一脸疲惫抬头,看见一本练习册怼到自己面前。 虞少淳指着一道题问他:为什么这个选择题要选that? 冯周手往旁边胡乱摸索了一下,抓起眼镜戴上:这不是定语从句吗? 可是为什么不能用which?虞少淳问,我代进去读了一下觉得也没有什么问题啊? 因为有先行词提示啊,冯周直接用笔在句子前面的last上画了个圈,当先行词被形容词最高级或序数词修饰不就用that? 虞少淳咬着笔杆转过头去:哦,谢谢,你继续睡。 冯周揉揉眼睛,没摘眼镜直接又趴了回去。他刚趴下没多久,就听教室门哐当一声被人推开。 能不能他妈让人睡个觉? 冯周微微抬头,从胳膊上露出眼睛看向门口,就见德育主任跟在一个不苟言笑的女人身后走进教室。 德育主任清了清嗓子,问道:就昨天晚上,这个......各大社交媒体出现了对我校教师的不实言论啊。这位被造谣攻击的是你们班的某位任课老师,由于对我校的名誉产生了影响,所以呢,现在我和于主任来你们班了解了解情况。 他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女人,那女人微微点头后,他才继续说了下去:是咱班的哪位同学在网上造谣的?现在你自己站出来,处分可能落的还不会那么大,要是被校方查出来,很大可能作开除处理。 二班人都低着头,或研究练习册上的题,或盯着桌布发呆,没有人说话。 德育主任知道他们是想用沉默消极抵抗,敲了敲桌子:我警告你们啊,不要负隅顽抗,校方总会查出来的,现在这个帖子对学校的影响很不好,希望你们都对自己的前途负责! 主任,邰枚举起手,我有一个问题,我们和一班所有科目都是一个老师教的,你们为什么不去问一班,而是直接来问我们班啊? 德育主任左手狠狠一拍讲台:不许转移话题! 邰枚撇撇嘴,把手放下,往椅子上一靠,翘着二郎腿开始研究自己的手指甲,明摆着对德育主任的做法不满意。 你们都不说是吧?德育主任一张胖脸涨得通红,他点点头,都要包庇?都做共犯? 旁边一直冷着脸的于主任忽然开口:既然二班这么团结,那就所有人一起停课吧。扰乱学校教学秩序,违反校规校纪,停课到查出来是谁发布的谣言为止。小赵,你直接给他们家长打电话,通知他们来学校把孩子接走。 听了这话,有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几个胆小的女生瞬间脸色吓得煞白。 怎么了?于主任的声音不大,但从里而外透着一股没有人情味儿的冷意,不是要团结不要前途吗?那就一起回家团结吧。我再给你们五分钟,自己想明白要不要把前途赔进去。 教室里静得可怕,没人抬头,也没有人敢说话,只能隔着门听见别的班级的早读声。 冯周额上渗出一层冷汗,心跳得很快,像在敲着夺命的鼓点。他把颤抖的双手放在膝盖上,微微有些痉挛。 他也只是个偶尔想反抗一下强权的普通人,暂时没有溺死在洪流之中的觉悟。 五分钟对于他们是煎熬的,可确实只在一瞬之间过去。于主任抬手看了眼表,毫不留情道:五分钟到,还是没人说是吗?那课都不用上了,全跟我去教导处等家长来接你们。 没有人动,也没有人说话。大家好像约好了一样,心照不宣地选择屏蔽这一切。 他们没办法牺牲自己站出来把没做过的事揽在头上,但也深知不能让那个为他们共同利益抱薪开道的人冻死在风雪里。 于主任看着二班学生软抵抗的态度愈发生气,直接伸手抓住第一排一个女生的胳膊,隔着桌子就把她往外拉。她的指甲本来就尖,一使劲直接抠到了女生的肉里。女生的膝盖和肚子直接撞在桌子上,痛得她弯下腰。德育主任看不下去,想上前圆场,但哪想到于主任铁了心要治这帮学生,毫不留情地狠狠掰扯着女生的胳膊:不是挺犟吗?不是不说吗?那就都滚。 撞击声和女生痛楚的低吟声不断刺激着冯周的耳膜,他觉得自己就像被惩罚着去推动巨石的西西弗斯,用尽力气把眼前的障碍扫清后发现原来世界还是一样的烂,没有因为自己的付出存在丝毫的改变。 真是有够讽刺的。 冯周攥紧了拳头,甚至可以感受到自己上下牙床互相打架的咯吱声。他鼓起勇气腾地站了起来,惹得全班人纷纷转头看向他。 冯周站是站起来了,可他长了下嘴,却觉得喉咙里干涩无比,声音小得很,像说给自己听的一样。就在他干着急却没有任何办法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身前响起:老师,放过那个同学吧,是我干的。 虞少淳翘着两条凳子腿,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坐在椅子上,慢悠悠举起一只手,用食指指着天,一股中二爆表的气质。教导主任手里还掐着那个姑娘,藏在无框眼镜下的目光扫过虞少淳,落在了他身后的冯周身上:你怎么回事? 我也参与这件事了,我...... 冯周刚说了一句话,就被虞少淳打断了:这事跟他没关系。 黎国豪也站了起来:主任,我也有参与这件事。 唐谦紧随其后:主任,我也是。 邰枚看了看他们,不甘示弱挺身而出,梗起脖子看着教导主任。 路小南,姜岚...... 更多的二班人站了起来。 虞少淳皱眉:怎么这浑水还蹚了个没完没了呢?你们来凑什么热闹? 教导主任甩手松开了那个女孩,一张本就擦了粉的脸被气得煞白。她抿着唇看着站起来的人:少给我玩法不责众这套,别弄那些没用的障眼法,到底是谁出谋划策的? 虞少淳站起身,直接走到教导主任面前。他本来长得就高,此时眼中结了霜一样冷,不像个规规矩矩的年级第二,更像个不要命的赌徒。教导主任被他吓了一跳,后退一步,强装镇定:你横什么横?我看谁敢在八中称王称霸? 虞少淳噗嗤乐了出来,往讲台上一靠:不就是您吗?除了您谁还敢在八中称王称霸? 教导主任移开视线,看向最后一排的冯周:刚刚是不是还有你一个? 虞少淳皱眉打断她:我不是说了这事跟他没关系吗?要罚要开除弄我一个就行,搞连坐我还以为我梦回大清。 教导主任被他一通阴阳怪气,忍着没在教室撕破脸,直接扯着虞少淳的衣服领子把他拽出了教室。德育主任在旁边大气不敢出一声,此时才上前双手下压,安抚躁动的众人:好啦,好啦,继续学习吧,我们...... 他话还没说完,一个人忽然从教室后面冲到前面,撞了他一下,飞速向门外跑去。 于主任一路揪着虞少淳的衣服领子,直奔教导处而去。进了办公室直接拨通电话:喂,是团委的田老师吗?你帮我找一下高二二班虞少淳的档案,谢谢。 她挂了电话,抬头看向虞少淳:胆子挺大,敢造谣老师? 虞少淳腰板挺得笔直,丝毫没有在教室里那副没有骨头的样子:主任,我没有造谣。 于主任还没说话,虞少淳又继续讲了下去:罗秋蝶师德败坏,人品恶劣,是所有她教过的学生有目共睹的事情。性别歧视,贫富歧视,文理歧视,她哪个没做过? 一个好老师应该教育学生平等地看待一切,而不是培养一群又一群把阶级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伪君子。 于主任说:你身为一个学生,造谣顶撞老师是要记大过的,删掉视频,在公共平台上道歉,劝你见好就收收。 我不。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于主任气得浑身发抖,是不是罗老师管你们了?是不是打击报复?你们几个小孩怎么报复心这么强呢? 虞少淳还有闲心对着旁边的穿衣镜整理领子:这就叫打击报复了?也对,我朋友失去的是助学金和学习的机会,她失去的可是自己的工作啊!你说这孰轻孰重的,肯定是失业更严重对吧? 于主任一拍桌子,尖叫道:不上进不听话的学生老师还不能管了是不是?你等着你的档案一到我就带你去校长室开除学籍! 老师,您不会以为我真的怕被开除吧?虞少淳两手在她桌上一拍,拍的声音比她都大,暂且不说校长吃了瓜后觉不觉得我是造谣,就算真被开除了我家能直接送我出国念书,而贵校明年高考的时候少的可是个能拿出去吹牛逼的985预备生,您觉得这波亏不亏? 或者您要是保定了您那位牛逼不行的好妹妹,咱俩去校长面前对线去,看看你这个教导主任的位置还能不能保住? 虞少淳整个人脸上都写着你能拿我咋办几个字。别的不可怕,不要命还拽着别人同归于尽的疯子最可怕,于主任刚刚还气在头上,现在慢慢恢复理智倒开始斟酌这件事了。 冯周紧赶慢赶着来到了教导处。他直接推开门,趁着勇气还没丢干净前深吸一口气,慢慢走到虞少淳身边:主任,罗秋蝶老师泄露开学考的题目这件事却是板上钉钉没法儿洗的,既然您已经知道那条微博写的内容了,那应该也看见了我们比对的开学考试卷上的题目和她给自己补习班讲的题目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就算这样,您也觉得是我们在造谣吗? 于主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冯周,我本来以为你是个好学生,没想到居然和他这种捣乱的学生混在一起,你怎么能这样呢? 冯周正色说:主任,我不是什么好学生,充其量是个学习好的普通学生罢了。 于主任刚开始也只是想保下来自己的妹妹,别快退休了还被这么搞,无论谁是始作俑者,她都有信心用处分或开除学籍来威胁对方把嘴闭上。 可是当虞少淳和冯周两人一起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却没那么有自信了。 刚才虞少淳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这两位八中不要,有的是学校抢着要。她把年级第一第二搞走没了升学率,校长能剥了她的皮。 况且在这件事里,不占理的其实还是罗秋蝶。 这回轮到她考虑要不要把自己的前途赌进去。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量温柔的语气说:就算这个老师你们再讨厌,再不喜欢,也不能用这种偏激的方式去传播负能量,会影响学校的声誉...... 虞少淳冷笑一声:什么负能量?揭露恶臭教师强迫学生补课威胁不补课就给你强行转去文科班的事实是负能量?学校声誉难道比学生一辈子的前途还重要? 那你们想怎么样?于主任说,闹得人尽皆知,你们和学校鱼死网破就满意了? 虞少淳双手撑着桌子,身子微微前探:您还是不懂我们的诉求,我们作为学生只是想要一个公平公正公开的学习环境,让高考真的成为一个不用拼爹拼妈靠自己就能创造未来的机会。现在连基本的公平都不能保证,学习还有什么意义? 一直保持沉默的冯周忽然开口:于主任,别的暂且不说,至于漏题这件事,并非是因为一班的平均分远高于我们让我们觉得不舒服要搞他们,而是确实存在漏题的情况。我希望学校能给我们一次机会,让数学组的老师按照开学考的难度再为一班和二班单独出一份考卷,考一下大家真实的水平。我们用成绩说话,您看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两条知识点: (化学):烧煤时加入氧化钙可以减少二氧化硫的排放,生成硫酸钙 (语文):我国第一部 编年体史书《春秋》 第13章 于主任签了处分单后就打发他们两个回去了。冯周刚走出教导处就长出一口气,冷汗后知后觉地从额前滑落。 虞少淳抱着胳膊看他:就你这小胆子,也学人家超级英雄站出来维护正义? 冯周只觉得心中一直沉甸甸压着的石头终于消失,他舒了口气,抬眼看向虞少淳:本来做事的就有我一个,没道理看着你自己一个人挨罚。 不怕被开除?虞少淳忽然凑近他,可以啊冯周同学,不是说自己自私自利吗?我看你也挺舍己为人嘛。 他顺手直接揽住冯周的肩: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过命的兄弟了,回教室我就与你歃血为盟,从此以后...... 谁稀罕当你兄弟? 早自习结束的铃声在两分钟之前打响,走廊里全是出来活动和接水的学生。唯独二班大门紧闭,门前门后一片寂静。虞少淳轻轻推开门,就见教室里的人唰地一起抬头看向他。 虞少淳吓了一跳:你们干嘛? 邰枚红着眼眶,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来。他手里拿着块白色的手帕,凌空甩了一下,踩着小碎步冲向虞少淳,伏在他的肩膀上啜泣:虞哥,哦不,虞神,你和冯学霸对我们的恩情我们没齿,不,永生难忘!二班人,二班魂,就算你们离开,你们的精神也会与我同在!! 虞少淳触电抖了抖,伸手把他推开,就见周围的几个同学的表情也不太对,悲戚得像天要塌下来一样。他摇摇邰枚的肩:你在说什么呢? 冯周在他身后说:你不会以为......我俩被开除了吧? 邰枚睁着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咬着下唇点点头:不然呢? 行行好,虞少淳头疼地叹了口气,没开除没开除,乖啊,可别哭了,多大点事。 邰枚一把揪住虞少淳的衣袖:真的吗? 虞少淳嘶地倒抽一口凉气:真的真的,比针尖还真。没了我俩指望谁给他们冲D市高考状元? 黎国豪激动得无以言表,直接一拳砸在桌上,吓得他同桌连忙向旁边撤了撤:虞神,我对不起你和冯学霸,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我,我...... 说着说着又眼圈红了一个。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10) 好啦别高兴得太早,虞少淳走上讲台,双手下压作安抚状,虽然我们侥幸存活,但都是因为冯学霸和教导主任谈了个条件。过两天学校会给一班和咱班搞一个单独的数学考试,分一定不能比一班低了,你们能做到吗? 冯周被虞少淳点名表扬的时候还站在门口,愣了一下:如果这两天抱佛脚的时候遇见不会的题,可以来找我...... 他后半句话淹没在众人的欢呼中。黎国豪高喊着冯学霸我的超人,第一个冲出座位给了冯周一个巨大无比的拥抱。打了胜仗一样的二班学生围在他们两人身边又喊又跳,冯周被人群簇拥着,非但没有之前突然被推到众人面前饱受关注时的不适,反而有一种淡淡的油然而生的自豪感。 这就是所谓的集体荣誉感吗? 他上了这么多年学,丝毫没和哪一年的同班同学有过太深的感情,从来只愿意坐在最后一排,不需要同桌和合作,好像一颗割裂在集体外的孤星。 可是好像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他会帮同学反驳老师的话,会做违反校规校纪的事,会...... 因为什么呢? 他看向讲台上依旧懒洋洋没有骨头一样靠着黑板的虞少淳,第一次感叹有一种人注定会自带鼓舞别人的力量,成为全场的焦点。 虞少淳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微微侧头,隔着人群对冯周说:冯学霸,我语文不好,写检讨的事情就拜托你啦! 冯周冷漠地收回视线,决定把刚刚脑子里忽然冒出来的赞美直接烂死在肚子里。 还是那个臭德行罢了。 因为这件事闹得不算小,不仅在QQ空间广泛流传,还在微博上被本地大v转载了。学校紧急公关撤了微博的热度,在教导主任和虞少淳友好沟通后双方达成协议,她不会为难他们两人,也不会再装瞎否认罗秋蝶做的恶心事,但是对这波节奏的扩散他们两个人必须要给学校一个交代。 德育主任拍了拍话筒:同学们静一下,今天间□□们不做操,来处理一件事。大家可能昨晚都看见了关于我们学校一名教师的不当言论。经过校方紧急取证调查,证明不当言论属实,已对她展开了停职调查。但是由于检举人选择了较为偏激的一种方式处理问题,导致本校的声誉受损,所以处分了当事人两名,并要求他们在今天间操做公开检讨。 他说完就站在了旁边,虞少淳两手抄着兜,一步一晃地走上升旗台,整个人就是个大写的不忿。他像歌星开演唱会一样举起手,对下面冲他欢呼的人挥了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好的纸。他把纸展开后凑近麦克风:亲爱的同学们,在这个本该跳起第三套中学生广播体操的时刻,却要浪费你们的时间来听我一个十恶不赦学生的内心独白。 刚开始,我认为自己是没错的。我算不上替□□道,但也称得半个助人为乐,何罪之有?后来想到亚里士多德曾经说过世间重大的罪恶往往不是起因于饥寒而是产生于放肆,我反思了一下,是我放肆的行为引起了学校的不满。如果我换另外一种方式揭露这一切,是不是就不用站在这里浪费大家时间了呢...... 冯周循规蹈矩十七年,不蹚浑水则以,一蹚就蹚了个直接站在全校面前检讨的超级大浑水。他缩在升旗台后面,根本没心情听虞少淳在台上怎么贫,手里捏着检讨书的一个角,疯狂安慰自己: 我不紧张,不要紧张,不能紧张,我...... 冯周低头看向手里的纸,发现纸上白茫茫干净得很。他心下一慌,再眨眨眼,字迹却又出现在上面了。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听过的一个段子,说有个人上台发言前很紧张,安慰自己不要紧张,等上了台之后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叫不紧张。 靠,这种时候为什么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更紧张了好不好? 冯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各种课堂讲座纠正教学错误的时候那么自信,但是脱离书本定律方程算法后的当众发言却是这么的困难。 ......我深知,一个优秀的学生,绝对不能用任何方式损害我校的名誉。母校兴,我就行。母校不兴,我说不定行不行。 虞少淳在升旗台上声情并茂的朗读检讨书,还不忘自己临场发挥,添油加醋了不少奇怪的东西,语气反而真诚得很,似乎真的在发自内心地忏悔:母校的天是蓝蓝的天,母校的草是绿绿的草,母校的老师都是极好的人,母校的校训时刻被记录在我的心底,永生永世无法磨灭。历史告诉我们,虽然自由的羽翼总被囚禁,但灵魂的自由永远不会被剥夺。仍然向往自由的同学们,前人血淋淋的教训已经摆在眼前,我真诚地祝福你们,向你们敬礼,salute! 他说完,用拳头锤了锤自己的左肩,砰砰的声音透过麦克响彻整个操场。 德育主任在旁边听得虽然别扭,见他可算讲完没搞什么别的幺蛾子,才松了口气,赶紧催这位神仙下去。 他这段整活可谓是卓有成效。因为十分优秀的社交基因,八中没有几个老师不认识虞少淳的。他们本来就对罗秋蝶的事迹早有耳闻,心中也颇有微词,最后听虞少淳在升旗台上像模像样地检讨实际上阴阳怪气了一通,出奇得宽容他,甚至有人直接笑出了声。 虞少淳一蹦一跳地从升旗台上下来,显得心情无比美丽,还不忘拍拍冯周的肩:我的任务完成了,冯学霸加油! 冯周面色铁青,顶着一张宛若便秘的脸抬脚,缓缓拾级而上。虞少淳看着他的背影和格外沉重的步伐,差点以为冯周不是上去做检讨,而是去往断头台。 他站在麦克风前抬头,看见下面一片黑压压的人头。这些人若是只低着头还好,但有不少还仰起脸看着他。冯周张了张嘴:我...... 麦克风响起一声尖锐的杂音,却听不到他说话的声音。他清了清嗓子,又尝试了第二遍:我今天...... 还是听不太到他的声音。 德育主任看看表,发现虞少淳扯淡的时间过长,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了,于是在旁边轻声催他:你快说啊。 冯周深吸一口气,拿着稿子的手微微颤抖,全身都在出汗,可手脚冰却凉得像尸体,僵直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有什么动作做得不妥当被人看见后指指点点。他试着不再去看下面站着的老师和同学,低下头却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心脏打鼓一样砰砰乱跳,似乎下一秒就要冲破胸膛而出。 冯周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嗓子又干又痒,像有亿万只爬虫在作乱,忍不住咳了起来,可是咳嗽愈发声势浩大,排山倒海而来,几乎要把肺咳出去。他保持着最后的理智没在升旗台上吐出来,转身跌跌撞撞冲下台阶。 虞少淳本来在台下想等着他说完了一起回班,此时看见冯周这幅样子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冯周和他摆摆手,忽然干呕了一下。旁边站着的团委老师怕他出什么事,连忙对虞少淳说:你快扶着他去医务室看一下,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虞少淳应了一声,直接蹲下把还蜷着身子干呕的冯周背在背上,火急火燎地向医务室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两条知识点: (物理):金属导体的特点为金属导体内有自由移动的电子 (语文):我国第一部 纪传体通史:《史记》 第14章 虞少淳刚背着冯周冲进教学楼,冯周就低声说:不用去医务室。 虞少淳想起上次自己挨揍后冯周让他去医务室时十分强硬的态度,觉得自己报仇的时候到了。他反手去拍了拍冯周的背,不无幸灾乐祸地说:那可不行,医务室一定要去。 冯周喘丨息着在虞少淳背上挣扎了起来:我说不去,你听不听得懂人话? 凶什么?虞少淳紧了紧箍着他的胳膊,就许你对别人凶不许别人对你凶?冯学霸,做人可不能太双标了。 冯周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你先放我下去。 不放。 放。 不放......我靠你他妈怎么咬人啊? 虞少淳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撒手,让背上咬人的这位祖宗下来。冯周刚站稳,腰一弯,又干呕出声。 虞少淳皱着眉在旁边看他:我说,你是不是怀了在这孕吐呢? 冯周瞪了他一眼:我...... 他闭了闭眼,思考片刻,抬头看着虞少淳:我告诉你为什么,但你不能告诉别人。 虞少淳点头,满脸写着八卦两字:知道了,你快说。 你发誓。 之前不还唯物主义者吗?怎么现在信起发誓来了?虞少淳损他归损他,却还是举起手,我发誓不把你的事告诉别人,不然就让我高中三年永远只能考年级第二。 可你确实只能考年级第二啊? 冯周,虞少淳真诚地问他,你......真的不觉得自己嘴欠吗? 冯周叹了口气,蹲在楼梯旁:其实我有人群恐惧症。 虞少淳没听说过这个病症,问他:哈?什么恐惧症? 就是看见人多会害怕导致生理不适的一种病,我自己上网查的,冯周给他解释,比如不能在很多人面前演讲或者说话之类的...... 虞少淳直接坐在台阶上问他:你这个人挺奇怪的,你不仅有洁癖,强迫症,还有人群恐惧症?再有没有别的病了?说出来让我开开眼界。 冯周把下巴放在胳膊上:目前为止还没发现别的,或许过几年就...... 间操结束的铃声响起,冯周把下半截话咽回了肚里,起身就要往教学楼外走。虞少淳伸手拽住他的衣服后摆:你干嘛去? 下节课体育课,冯周说,我要去上课,你不去吗? 虞少淳问他:你就这么热衷跑1000米? 我及格很困难,如果不练的话就更不可能及格了。 冯学霸,我研究过了,虞少淳说,1000米这种事呢,百分之九十靠基因决定你跑步的快慢。有的人天生跑得快,有的人天生跑不快。既然没法及格,就顺其自然,偶尔练一练,不能把自己逼得太紧。要我看你还是别去了吧。 冯周还想反驳他:可是这算旷课...... 虞少淳拍拍腿从地上蹦起来,抓着冯周的手腕就向左边的走廊走去:可是什么可是,刚刚团委老师不还让我带你去医务室吗?问就说在医务室,不会有事的胆小鬼。 上课间操的学生陆续开始走回教室,他们在人潮中逆流而上。冯周问:你要回教室吗? 回什么教室,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八中主教学楼的走廊尽头通向一座独栋小楼,小楼里有心理咨询室,乒乓球馆,体育馆和音乐教室等一系列基本上只给来视察的领导看的教室。虞少淳带着冯周一路从一楼上到四楼,停在一扇铁门前。 铁门是焊在墙上的,锁住了四楼通向上面的路。冯周问: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虞少淳松开他的手,活动了下胳膊和腿:带你穿过铁门去上面。 你疯了吧?冯周伸手拽了拽铁门,发现不出意外地被锁得很紧,你想撬锁? 虞少淳被他逗笑了,伸手刮了下他的脸:撬什么撬锁,咱可是遵纪守法的良民。 说完,这位遵纪守法的良民伸腿跨过扶手,踩在了楼梯右半边露在外面的一小段上。 冯周目瞪口呆:你想这么爬上去?你真的疯了吧? 虞少淳没理他,扶着扶手一级一级地横着向上爬去,慢慢就来到了两段楼梯的交接处。 冯周看了半天,才看明白他要干什么。两段楼梯和铁门交汇的地方有一个半米宽的空隙,如果他估算得没错,虞少淳应该正好能从里面钻过去。 他从楼梯缝往下看了一眼,能直接看见一楼的瓷砖地,这要是手脚打滑,怕是...... 冯周不敢多想,打了个哆嗦把头收了回来,正好看见虞少淳把腿向扶手里侧一迈,头低了下去,堪堪擦着上面的楼梯底侧伸进去后又把半个身子挤了进去,再慢慢将另一条腿也收进来。 虞少淳拍了拍身上蹭的墙灰,看见冯周在下面一脸目瞪口呆的样子,对他招了招手:来啊。 我......冯周咽了口唾沫,我还是算了吧。 虞少淳敲敲铁门:怎么就算了?你不会告诉我你恐高吧? 冯周摇摇头。 他实在是不敢踩着楼梯露在外面那么短小的一截爬上去的,万一摔下去了呢? 别怕,不会有事的,虞少淳看出了他为什么害怕,我在上面扶着你,怎么可能摔下去? 冯周不太想在这个人面前露怯。他颤巍巍地向前迈出步子,站在了最底层的楼梯上。 向上看,半米宽的缝。向下看,十二米高的楼。 进退不得,他想消失。 虞少淳在铁门后鼓励他:别怕,慢慢来。 冯周一级一级踩着侧面的楼梯,到了那个看上去很小的三角形空隙旁边。他握着扶手问:现在我该怎么爬? 先伸右腿进来,虞少淳伸手按着他的胳膊,我是伸右腿比较方便的。 冯周依言把右腿伸了进去:然后呢? 一条腿在里面一条腿在外面的感觉确实不太好受。 虞少淳指挥他:然后头伸进来。 冯周把头向铁门里一怼,磕在了上面楼梯的底部。他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虞少淳连忙把手放在他头上方护着:能不能小心点?这都被你撞到了? 冯周吸取了教训,慢慢蹭着他的手把头伸了进来,接着上半身自然而然地也跟着到了铁门后方。他心下松了口气,把左腿也迈进来,可还没站稳就脚下一滑,整个人向虞少淳扑去。虞少淳慌乱中抬头,冯周的嘴擦过他的脸颊,砸在肩上。 他触电一样把冯周推开,冯周后退了几步靠在铁门上,看上去还有点晕。虞少淳只觉得刚刚被冯周嘴碰过的那块皮肤上像有火在烧,他连忙心虚地把视线移走,没话找话:还活着?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11) 冯周心有余悸地向楼下看去,刚看了一眼就觉得有些眩晕,扶着把手直起身,手上的汗在上面留下了一双手印。他伸手摸嘴摸下来不少血,才想起来刚刚似乎是牙磕破了嘴唇,转身想质问虞少淳为什么向后退了一步,就看见他正盯着天花板。 你干什么呢?冯周问,脸怎么这么红? 虞少淳正色答道:精神焕发。 怎么又黄了? 防冷涂的蜡。 冯周翻了个白眼,懒得和他玩烂梗,先一步向楼上走去。 通向五楼的两段楼梯一看就是很久没人走过了,上面浮着一层薄薄的灰,踩上去就飘了起来,在阳光的照耀下弥漫成一片雾蒙蒙的光幕。冯周用袖子掩住口鼻抬头,发现这个被封住的五楼和其他楼层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左侧多了一扇半掩的玻璃门。 虞少淳三两步跨上楼梯,伸手把玻璃门拉开,微微弯下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欢迎冯学霸光临我的秘密基地,真是令我等蓬荜生辉。 冯周走过那扇门,面前豁然开朗。那是一片沥青铺就的屋顶,被阳光晒得发烫,烤得人暖洋洋的。偶尔还有一阵清凉的秋风拂过,吹得宽大的校服外衣都鼓了起来。向左看去能看见不远处的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地连成一条线通向远方,购物大厦的玻璃窗反射着七彩的光,晶莹剔透的如同一场梦境。 别光看那边啊,回头,虞少淳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看这里。 冯周回头,就见平日里被人嫌弃脏乱差的后巷在高处居然看上去整整齐齐,像一堆乐高积木里的小方块堆叠在一起,渺小又可爱。而在这些灰头土脸的小楼之间,一道金红的链子跳跃在其中,贯穿了整个烂尾楼区,像条正在跳动的脉搏。 这是什么? 虞少淳张开双臂倒在地上:他们要整顿市容,那条路两边去年刚栽上枫树,今年是它们的首秀。现在叶子还没红透,等国庆过了再来看,应该会更好看。 冯周看了一眼沥青的地面,心里有些抗拒,坐在了旁边的一个台子上。他看着那条由枫树组成的大动脉看了很久:你怎么发现这里的? 高一刚入学我在教学楼里乱逛,看见了这个铁门,虞少淳一只胳膊枕在头下,我当时可中二了你知道吗?我怀疑这扇铁门后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比如我们学校其实在为什么神秘机构研究技术,又比如像奇幻小说里写的那样,穿过铁门会到达异世界。 后来我费劲千辛万苦终于爬上来了,除了风景什么也没找到。你是第一个知道这里的人,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 冯周干巴巴地说:哦,我真是感动得要命。 他侧过头,看向拘谨坐在旁边的冯周,出其不意地伸手一拉。冯周向前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在地上:你干什么? 虞少淳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你坐姿端正得像个新闻联播主持。这地很软的,来躺躺看。 不要,冯周直起身,地上脏。 最后他还是拗不过虞少淳,坐在了他身边。虞少淳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忽然说:其实我一直想和你说声对不起。我没想到这件事会闹得这么大,如果你因为我被开除的话,我会内疚一辈子的。 我自己想管闲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冯周问,你怎么这么愿意替别人内疚?不会累吗? 虞少淳反问他:那你怎么天天都要在意别人的看法,不会累吗? 万年老二,如果你高处不胜寒的话也会一样在意别人的看法的,你没有这种体会只是因为你站得不够高。 噢哟?我这叫淡泊名利看破红尘潇洒自由,你懂屁? 你这叫不求上进。换我一直当第二,我头拱地学习也要考过第一一次。 他们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天,还是虞少淳先认输:行行好,现在不想和你吵,我们不能享受一下久违的安宁吗? 久违的安宁吗? 操场上有人大喊大叫地踢球,有女生三三两两在树荫下讲话,有车水马龙的声音,和鸟儿啾鸣着扑腾翅膀。 还有风扑在脸上,痒痒的。 虞少淳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觉得身边那位神仙安静得有点奇怪。他睁开眼,就看见冯周靠在旁边的墙上,似乎已经睡着了。他看着看着,忽然想起刚才一瞬间擦着自己面颊而过的唇,心中那一丝星星之火似的慌乱还未燎原,便被他压了下去。 傻样。 作者有话要说: 每日两条知识点: (生物):酶在盐溶液作用下可沉淀不变性 (化学):在制氨气的实验中试管口要塞棉花减小空气和氨气的对流 第15章 于主任面前放着两份成绩单。一份来自高二一班,另一份来自高二二班。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数学组组长:确定没问题? 数学组组长摇摇头:批过三遍了,没问题。 于主任叹了口气,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数学组组长刚走,虞少淳门也不敲,直接进了办公室。他把两份检讨放在于主任桌子上,抻着脖子就去看那两份成绩单:哎呀,不是一班考了好几个130多的吗?都去哪里了呀? 于主任恨他恨得牙痒痒:你有没有点礼貌? 虞少淳一拍脑门,原地立正:对不起主任,我重新问。主任,我想和一班那几个数学曾经考过130分的同学聊一聊,来提升我的数学水平,您看可以吗? 如果论阴阳怪气,可能整个八中没有比虞少淳更能阴阳的人了。 于主任本来就因为重考的平均分二班比一班高上火,虞少淳的话恰好火上浇了一把油,让她的脸色难看了几个加号。她捂着胸口,尽量和颜悦色地说:检讨交完了,你可以走了。 好嘞,虞少淳从善如流,抬腿就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主任,您可千万别忘了让罗老师来给我们班女同学道歉哦。 他回到教室的时候大家正热火朝天地忙着抄作业,看见他进屋齐刷刷地停下了笔。邰枚满脸紧张:虞神,怎么样? 虞少淳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摇摇头。他看着已经面露沮丧的众人,沉痛地说:一班比咱班平均分低了两分,这波,是大获全胜! 刚刚还悲戚得像活不下去的几人瞬间满血复活,作业也不抄了,觉也不补了,一时间整个教室里群魔乱舞一片,就像提前开了元旦联欢晚会。 就在他们欢呼的时候,教室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带着眼镜的男老师探头进来,看见这一幕皱了皱眉:大早上别光玩,好好学习。那个......你们班冯周出来一下。 冯周站起身,把手里的一本英语练习册扔回虞少淳的位置。虞少淳正在前面和一堆人庆祝胜利,百忙之中还不忘喊他:冯学霸,回来的时候记得帮我把完形填空写完! 冯周扔给他两个字:做梦。 我昨天刚带队回来,就给我这么大一个惊喜?谭远照满脸痛苦,坐在办公桌后面揉着自己的一头小卷毛,你们课余生活丰富多彩,我这个班主任实在是插不上手啊。 冯周双腿并拢,脚尖微张,双手贴紧裤线放好,抬头挺胸,站了个标准的军姿:都是虞少淳带头干的。 谭远照追问:你不也参与了吗?你们为什么啊?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冯周说,建议先找挑事的人聊。 谭远照皱着眉看他,往椅子上一靠:合着你俩现在成一条战线了?那去年我化竞课上因为你俩吵架受苦受难都白受了? 冯周推了推眼镜:倒也不是。结盟是暂时的,现在需要结盟的事做完了,盟约自动解除,但是有些涉及他的隐私,所以我不好多说。 话里话外还是把虞少淳当成自己人。 谭远照看着他发自内心地感到疑惑:你好好一个孩子,怎么这么艮呢? 冯周垂下眼:我觉得这些你还是亲自找虞少淳问比较好, 谭远照想起之前自己找虞少淳谈心,反倒被他抓着单方面输出半个小时的惨痛经历,心有余悸地摆摆手:这就......再说吧。倒是你,跟在他旁边没多久就学坏了,能不能少和他干那些不着调的事?等你妈知道你在学校这么胡闹,没你好果子吃。 冯周皮笑肉不笑地说:她还有时间管我?她的宝贝儿子恐怕姓职名称。 谭远照责怪地瞪了他一眼:怎么这么说你妈妈呢?你妈妈还是很爱你的。 谭远照老师,冯周说,你只是我妈当大学助教时的一个学生,如果你再帮她说话我有理由怀疑你暗恋她并会把这件事告诉...... 谭远照连忙说:打住打住,我就随口一提,你俩的母子矛盾可别扯到我身上去。你不说我还忘了,我拜托你的事做得怎么样? 据我观察,冯周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本,音乐老师王晓雯,女,26岁,喜欢hello kitty和收集香水,对多肉植物的饲养十分有经验。每周三下午合唱团排练结束后准时去花鸟市场,爱好是古典音乐流行歌曲和死亡摇滚。前两天有一位陌生男士接过她下班,目测不是男朋友,到现在为止应该还是单身。 可以啊你,忙里偷闲知道这么多,谭远照表扬他,这些我都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冯周嘴角勾起一丝嘲讽,你只知道约女生出门去科技博物馆看有机物合成实验,指着香水对说其实这都是酯类物质在作祟,和往死鱼里加醋炒菜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谭远照眉头一跳:少嘲讽我,你也没强到哪去。 冯周摇摇食指:虽然我们都没谈过恋爱,但是本质上的区别就是我对自己的低情商很有自知之明,而你没有。 他顺手旋开谭远照办公桌上的一个小玻璃罐,从里面掏出一把裹着玻璃纸的巧克力。谭远照心疼地把玻璃罐往后一拉,想逃离冯周的魔爪:这个巧克力很贵耶,能不能不要这么吃! 葡萄糖是大脑唯一的能量来源,冯周含含糊糊地说,我帮你研究音乐老师的习性,你请我吃糖,等价交换很好。 说完,他把玻璃糖纸叠成四四方方的小块,在谭远照的桌上摆成一排。糖纸在阳光下泛着天真烂漫的彩虹色,但是谭远照根本没心情欣赏。他犹豫片刻,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张粉红色的卡片:那......你能帮我把这张贺卡送给王老师吗? 冯周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他沉默半晌,抽走了谭远照手里的贺卡:这是另外的价钱,谭远照同志。 女生喜欢什么? 冯周把头抵在桌边,低头在手机上敲字。他刚敲下这行字,想了想,又一个个删掉,换了一种说法: 一个学音乐的女生,家境良好,如果只送她一张贺卡的话,会不会显得很不重视她? 他盯着这句话读了好几遍,确认把问题描述得很清楚后才点下了发送键。 冯学霸,一个声音忽然在他头顶响起,我能问你一道题吗? 冯周顶着额头上的一道红印子抬起头:什么题? 在来二班之前,唐谦本来以为学霸们全是那种吊得一批不用正眼看人的人上人。 后来他发现二班的学霸都是非典型学霸,都平易近人的很。有人可以睡一天然后晚上学到下半夜过美国生活,还有人唱歌跳舞参加活动月考也能考进年级前五十。 而在和年级第二做同桌年级第一做前后座的这段时间,他发现他们一个是叛逆少年,一个是绝世杠精,再也没有先前传说中的那么神乎其神。 想什么呢?冯周问,问你标准状况下11.2L二氧化氮跟一氧化氮混合气体的摩尔质量是多少? 唐谦回过神来,连忙答:0.5mol。 冯周拿了张草稿纸就开始列方程式: 设Mg物质的量x,Al物质的量y,根据题里列等式。反应前7.5g,反应后19.4g,所以变化的质量就是它减它,这就是反应中氢氧根的质量,用质量除以相对分子质量就是摩尔质量,之后再用摩尔质量和相对分子质量联立方程组求x和y,最后再按照相同的办法算二氧化氮和一氧化氮,代入公式算硝酸物质的量浓度,你能明白吗? 唐谦看着写满方程式和二元一次方程的草稿纸机械地点点头,大脑还在消化刚才冯周讲的内容。冯周看他在自己思考,又把头抵在桌子边,看见QQ有新消息提示。 【莪昰迩的命】2020/10/17 20:12:56 小哥哥是要给喜欢的小姐姐买礼物嘛QAQ 冯周回复她: 【Kepler】2020/10/17 20:13:03 不是 是我的一个朋友要送 【莪昰迩的命】2020/10/17 20:13:22 喜欢音乐可以送唱片送CD鸭(*▽*) 还有送花,女孩子都喜欢花鸭_(:з」)_ 喜欢花。 冯周暗暗记下。 他刚放下手机,晚自习的下课铃就响了起来。虞少淳也在低头玩手机,听见冯周起身收拾书包,连忙说:冯宝,你怎么回家啊? 冯周垂下眼睑,冷漠回答:关你屁事? 他又看了眼手机,发现薛定谔的猫最后又发了一条消息:重要的是心意哦!心意是最能打动女孩子的东西! 心意? 冯周想着心事,背着书包慢慢走到学校门口。虞少淳从后面赶上来:你怎么回家? 坐车。 好巧哦,我也要坐车,你坐什么车?虞少淳伸手想搭在冯周的肩上,但是被冯周闪开了,啧,上周我们还如胶似漆,现在你想和我撇清关系? 谁和你如胶似漆? 冯周其实没想立刻回家。他想顺路去夜市转转,看看能不能订一束花和贺卡一起送给音乐老师,正好自己也不用亲自面对音乐老师看贺卡时的尴尬。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12) 但是现在他身后跟了个二货,甩也甩不掉的那种。 有意思吗?冯周问他,你跟着我干什么? 虞少淳说:我好奇嘛,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是我对家,我想了解你有什么问题吗? 他还是没顾冯周的拒绝,直接揽上了冯周的脖子,挂在他身上向前走:那天年级第一提前交卷来德育处替我伸冤的恩情我还没报答,总觉得欠对家人情欠得反胃,想把这个人情还了,年级第一觉得如何? 冯周被他勒得脖子疼:你消失在我面前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呜呜呜,虞少淳贴着他耳朵猛男嘤嘤,你真无情啊,年级第一。 冯周冷笑了两声,知道这人给点阳光就灿烂,要是想他闭嘴清净一会儿,自己就不能再接他的烂梗。 八中去车站要经过一条小巷,小巷两边都是十年前拆迁的时候坚定不搬的钉子户。巷子里里面污水横流,路两边堆着很多废品和垃圾,边边角角都是老鼠和虫子绝佳的巢穴。 虞少淳跟着冯周往里面走,动一下就惊走一群躲在下水道里面的小动物。他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只觉得脖子上汗毛倒竖。一阵阴风吹过,他心中慢慢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冯宝,你说要是咱俩在这里碰见劫道的,我们能打得过他们吗? 冯周刚想让他不要毒奶乌鸦嘴,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虞少淳毫无防备地撞在他背上,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你干嘛? 冯周一把捂住他的嘴,低声说:别说话,前面好像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两条知识点: (物理)电场力做功只与初末位置电势差有关,与运动路径无关 (化学)恒容的容器中,压强比等于物质的量之比 第16章 你看见没有?冯周指着前面,轻声说,有烟头在闪。 几个橙红色的光点隐隐约约闪烁在一片黝黑的寂静中,像鬼火一样。 冯周和虞少淳对了一下眼神,觉得前面的人应当并非善类,于是决定悄悄退出巷子,换一种回家的交通工具。 因为是钉子户聚集地,所以根本没人管理卫生,住户把瓜果皮核扔了一地,走路就像扫雷,步步惊心。就在要走出巷子的关键时刻,虞少淳不小心踩着了一个苹果核,眼见着就要摔倒,他千钧一发之际扶住了墙,然后顺利地把不知道哪个杀千刀架在墙头上破烂木架子拽了下来。 那木架子显然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还没掉在地上便已经裂成了七八根伶仃的木棍,乒乒乓乓地砸在废弃的垃圾桶上,好像在昭告全天下这里有人一样。 虞少淳目瞪口呆:这他妈碰瓷儿呢? 没有太多时间给他思索这个架子到底为什么如此易碎,因为前面那几个来者不善的家伙显然听见了方才山崩一样的巨响,纷纷放下烟来招呼客人:谁啊? 谁回答谁傻逼。 虞少淳和冯周只管闷头往外走。那几人中一个公鸭嗓许久没听见回复,便又问了一句:就他妈你叫虞少淳啊?别跑啊,哥儿几个唠唠啊。 冯周和虞少淳一听这来者不善的语调,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前些日子他们一起得罪的那位名叫韩顺的刺儿头,电光石火之间,两人同时决定跑路。 他俩这一跑,倒是带动了一整个巷子陈尸地上的垃圾的活力。瓜子皮被卷了起来,飘飘悠悠地落在地上,似乎遗憾没能和人类跳一个贴面舞。梨核打着旋被踢到半空,欢呼雀跃着为后面的人增加跑步难度。而几个不知为何会在这个季节出现的西瓜皮则像极了跑酷游戏中的加速器一不留神踩上便带你领会旱地滑雪的别样快乐。 一条小巷,鸡飞狗跳。 眼见着好不容易要跑上大道,虞少淳慢下来喘口气以为万事大吉,毕竟那群神经病总不会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如此粗暴之事。 但是他显然高估了这群莽夫的道德素养韩顺显然是拼着要被别人看见的风险也要报了虞少淳羞辱他的仇恨,还有因为作弊被揭发背在身上的一个记大过。 真是他妈爆破同归于尽的自杀式袭击法。 虞少淳逃命半途中还不忘问候冯周:年级第一,还跑得动吗? 冯周满脸通红。他喘着粗气,身上的汗已经把里面的衣服都浸湿了,整个人马上要蒸发在原地。他憋足一口气,咬牙切齿问:虞少淳,你嘴是开过光的吗? 虞少淳仰着头狂奔,嘶吼道:我他娘的怎么知道这群孙子会来搞我!! 冯周只觉得肺针扎一样痛,喉咙里隐约已经泛起了血腥味,鼻腔被初秋傍晚的冷空气涮洗一通,像被刀片狠狠捅了几个来回。 这是极限了。 他跑一千米最好成绩五分半的时候都没这么用力过。 你......你......我...... 虞少淳的两条腿也像灌了铅,全靠机体求生本能移动。他听见冯周在身后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了几个意义不明的字,转身就看见他停在原地,两手撑着膝盖喘气。 跑......跑不动了,你走吧,太难......难受了。 不能停,虞少淳伸手拽过冯周就继续往前跑,你会被他们打死的,你个憨批。 转过下一个拐角,便能看见八中那雄伟的校门了。 还差十多分钟才到关校门的时间,门卫大爷目前不知去向,这便少去了被盘问的时间,更免去了在门口盘问过程中被人家就地锤进泥里的可能。 两人眼中和心中只剩那扇四敞大开的铁门,这平凡不过的铁门在如此危急时刻对他们的吸引力不亚于希腊神话里看见金苹果的三位女神。 眼看着胜利就在前方,虞少淳不禁热泪盈眶,左手使劲掐着冯周的胳膊,拖着冯周这个大号麻袋就向学校的大门冲刺。冯周忍着全身上下硬件集体罢工的痛苦,半弯着腰兢兢业业地本色出演一个残疾人士,被虞少淳硬拽进了八中。 两人这时只觉得平日三两步就能走完的操场无与伦比的宽阔,似乎三四百年都走不完一样。照着他们现在的速度,根本来不及在混混追上之前安全地进入教学楼。冯周眼回头,就看见那群打了鸡血一样的神经病马上要突破无人把守的大门,上气不接下气对虞少淳说:有......有什么地方能藏人?能藏一会儿......是一会儿。 五分钟后,二人挤在保洁阿姨的工具柜里。身前是掉了漆满是铁锈味的柜门,身后是飘扬着霉味的拖把扫帚。那些拖把不知道多久没洗,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上个世纪的陈年霉味。虞少淳垫着脚几乎60角仰头凝视着工具柜沧桑的柜顶,冯周双腿微弯两臂呈大鹏展翅状轻点两侧墙壁,头微微下低防止自己一抬头就把虞少淳那金贵的下巴撞斜了。 外面喊叫和骂声一片,里面霉味锈味冲天。 冯周要窒息了。 忽然,外面那群闹事的人一齐安静了下来,就好像聒噪的电视被人关成了静音模式。 虞少淳挑眉,小声问: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进化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学校的大爷在外面声如洪钟大骂道:都干什么呢干什么呢?一个两个头发染得和掉颜色盘里了一样,摆在一起搁远看都能当红绿灯用! 那些人似乎嘟囔了句什么,接着便换来了大爷更为大声的怒骂:怎么?我说得不对啊?人不人鬼不鬼的还敢来撒野? 他似乎用什么东西哐哐敲了两下工具柜的门,震得里面二位一哆嗦,差点屁滚尿流出去和小流氓一齐向大爷认错。 那群小混混说到底也是涉世未深的小孩,全靠韩顺那富二代伸手要来的钱过活,此前唯一接过的单子就是去黑闪电网吧给开了挂打比赛被发现的韩顺撑场子,对付个把小高中生光靠那一头鸡毛便能应付,但是如今见了大人就像变成了落汤鸡一般,跑得比谁都快。 自然跑路之前会对着空气放一些诸如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和你给我等着之类的狠话撑面子,让自己的离开看上去不那么像逃跑。 所以现在这几句话车轱辘般颠三倒四被说了无数次,已经和一个屁没什么区别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约架的时候还是会不约而同地放屁,但少了那么几句狠话可能就显得不够诚意。 大爷不知道这群小年轻的路数,还以为他们真的要回来,拽着那根校园保安常配警棍跳着叫喊道:还敢回来?学校是读书的地方不是你们打架的地方!有本事去派出所门口打架!你有本事吗! 他满腔热血渐渐平息,一边嘴里骂骂咧咧一边提着棍子去进行夜间巡逻。藏在工具房里的两人齐齐长舒一口气。 出去吗?虞少淳觉得自己的脖子都要断了,但还是象征性地征求了另外一名兄台的意见。 接着,一个头歪在了他的颈窝。虞少淳身子一僵:你,你要干嘛? 冯周的脑袋在他脸颊旁哼哼了两声,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不是跑废了吧?年级第一?虞少淳问,你这样一千米怎么过啊? 冯周闷闷说:我一千米就没及格过。 果然。 虞少淳第一次看见对家如此脆弱地靠在自己身上,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观,自然十分受用。他也没急着再催冯周起来,像摸儿子一样摸了摸他的头:问题不大,为父也没及格过几次,我们算是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今年可以一起努力,冲进四分四十秒的大关。 冯周没接茬。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轻声说:我鼻子好像出血了,你有纸吗? 我操,你特么故意的吧?虞少淳连忙把他的头从自己肩膀薅起来,弄到我衣服上小心我让你给舔干净! 冯周鼻子里插丨着团卷好的纸巾,有气无力地贴着虞少淳向前走。虞少淳伸出食指顶着他的胳膊把他往边上一推,冯周被动站直了身子,过了几分钟又慢慢靠过来。 虞少淳有些无语:你不靠着我没法走路是不是? 冯周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我没力气了。 你每次跑完步都是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吗?虞少淳诚恳建议,你去医院看一看吧,这是病,得治。 冯周咬咬牙,尝试自己一个人站直身体。他刚走了两步,腿一软就要跪在地上。虞少淳吓得连忙一把搀住他:不至于吧? 我头晕,冯周面无表情地转头看着他,晕血,还晕跑。 听说过晕血,但是晕跑真没听说过。 要不你今晚住我宿舍里?虞少淳沉思片刻,大发慈悲说,看你这样,估计能瘫半路上吧?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两条知识点: (地理)大气热力作用:对太阳辐射的削弱作用:吸收作用(有选择性,可见光吸收较少)反射作用(无选择性,云层越厚反射作用越强),散射作用(有选择性,波长短的蓝紫光容易被散射) (地理)大气具有对地面的保温效应。大气逆辐射是大气辐射的一种,放下朝向地面,对地面热量进行补偿,起保温作用 第17章 今天你怎么来住宿舍了?唐谦叼着牙刷给虞少淳开门,你不是一直走...... 他看见了跟在虞少淳身后鼻孔里怼着个纸筒的冯周,张了张嘴,牙刷呈自由落体掉在了拖鞋上。 冯周帮他把牙刷捡起来递给他。唐谦接过牙刷,一脸震惊地看着冯周跟着虞少淳进了宿舍里。 什么情况? 不是说好了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见面就吵架吗? 不是说好了他们互相看不对眼绝不可能待在一起还相安无事吗? 怎么还...... 怎么还带回来过夜了??? 发生什么事了,虞老师?冯老师? 唐谦悄悄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邰枚和黎国豪发消息:快回来,出大事了。 随便坐,虞少淳把堆在床上的书一本本搬下来,我挺久没住宿舍了,一会儿和他们借个鸡毛掸子把床处理一下。 冯周抱着书包站在宿舍中间,仰头看着他热火朝天地干活:我睡你床上,你睡哪? 虞少淳啪扔下来一本《高考必刷题》:当然是我们一起挤着睡啦,不然呢? 冯周咽了口唾沫,在一片尘土飞扬之中掩住口鼻:你不回家? 我今晚回家我傻啊?虞少淳又丢下来一本《考点》,那帮孙子估计就在学校门口堵着,他们都通宵开夜车的美国时差,谁能熬得过他们? ...... 冯周有点窒息。 虞少淳扯了扯床单,从□□上下来,叉着腰问他:还是说你忍心让我这个带着你跑了八百米的功臣打地铺? 他理所当然得让刚要点头的冯周有一丝哽咽。 如果说自己忍心呢? 毕竟冯周从小到大都没和别人一起睡过,包括冯青青。 就在冯周天人交战的时候,宿舍门吱呀响了一声。冯周杀气腾腾地扭头,就看见门玻璃上挤着三张脸。那三张脸发现冯周在看着他们,瞬间换成了痛苦面具。 虞少淳身子向后一仰,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嗨,有鸡毛掸子借我用吗? 哦哦哦有的,邰枚连忙进屋,把鸡毛掸子递给虞少淳,那个,能不能用完之后...... 虞少淳一把接过鸡毛掸子,听都没听他下一句话:谢了啊。 黎国豪端着杯子进屋,踟蹰半晌,问冯周:怎么......怎么你俩回学校住宿舍了? 冯周说:我们本来要去车站,但是在去车站的路上被人堵了,所以不得已才来住宿舍,如果打扰你们的话...... 黎国豪连忙摆手:不打扰不打扰。 他立刻从桌子上拿着本卷子翻了几页,指着一道题说:冯学霸,正好你帮我看看这道题怎么解? 虞少淳掸完灰,直接从□□上跳到地上,就看见冯周在给黎国豪讲题,用鸡毛掸子戳了戳他:干嘛呢干嘛呢?讲题记得收他钱啊,五分钟十块。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13) 冯周微微侧身:别闹。 这是我带回来的人,虞少淳又手欠去戳戳他,我的人我要负责。 邰枚正喝水,听了这话差点一口喷到虞少淳脸上。 什么你的人我的人,在说什么呢? 这是我能听的吗? 冯周给黎国豪讲完题,就被虞少淳推着去洗澡。他从床底下掏出一套一次性洗漱用品:你用这个就行。 冯周攥着写了好果汁酒店的牙刷,问他:你怎么有这些东西? 虞少淳也给自己拿了一套出来:我家也开酒店,多的酒店用品我妈就全都塞箱子里给我带过来了。 他说着,又掏出了瓶洗发露和沐浴液,然后把小白毛巾端端正正地搭在冯周脖子上:这层的公共浴室出门右转,这个时候应该没什么人了。 冯周出门洗澡,虞少淳把刚刚堆在公共桌子上的书扫开,给另外几个人留出地方。他提着冯周的书包往自己的桌上一甩,一张粉红色的卡片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 虞少淳拿起粉色的卡片,就见上面写着:致亲爱的王晓雯老师。 ...... 什么鬼? 他咽了口唾沫,做贼一样看了看剩下三人,自己缩在角落里,悄悄把卡片打开,就见上面写道: 致亲爱的王晓雯老师: 你是水,我是Na,只有遇见你,我才能沸腾我的沸腾。你就像氯酸钾,偶然跌落在我铝热剂一样混乱不堪的心中,让我的心绽放出了光和热,甚至将自己燃烧殆尽。你是荷尔蒙,让自然女神都能够享受原始的冲动。你是多巴胺,让秩序之神都难以拒绝你带来的欢愉。我愿意超越荷尔蒙的威力,放纵多巴胺的分泌,去永远默默眺望你,让自己不再像只有一个电子层的氢般孤寂。 原来是情书。 还是一封写了不少高中化学知识点的情书。 倾诉对象是......他们的音乐老师王晓雯。 虞哥要喝热水吗?我这儿有给你倒点?邰枚拎着热水壶走来,看见虞少淳在对着一张粉色的小卡片发呆,目光立刻精彩了起来,这哪个小女生给你的情书呀? 虞少淳一脸吃了屎的表情,慢慢把粉色小卡片塞进了兜里。他摆摆手谢过邰枚的热水邀请,缓缓走到桌前坐下,只觉得这个世界过于魔幻。 他没想到冯周原来暗恋音乐老师,这可如何是好。 邰枚看着虞少淳高深莫测的表情,皱了皱眉,翘着手指轻轻一点他的胳膊:虞哥,怎么了? 哦哦哦,没事,虞少淳回过神来,热水有吗? 邰枚给他拿了个一次性纸杯,倒了点水。虞少淳接过纸杯,一饮而尽。 这可是刚从暖水壶里接的水,他就这么给喝了? 邰枚看着手里瓶口冒着滚滚热气的水壶,觉得自己的嘴也被放在沸水里煮了一下。 冯周端着杯子和牙刷回屋,就看见虞少淳对着天花板长大嘴,似乎在无声地咆哮。他也顺着虞少淳的目光向天花板看去,只看见了它沧桑起皮的老脸。 他怎么了?冯周问邰枚。 邰枚哽咽道:虞哥刚刚直接把滚烫的水一口闷了。 冯周看了一眼保持静止状态的虞少淳,把毛巾整齐地晾在晾衣杆上:他这样的就应该给脑子也烫一下,才能知道生活的多姿多彩。 虞少淳听见他讲话,僵硬地合拢嘴,把头低下。他沉思半晌,郑重其事地伸手握住他的肩膀:我敬佩你,年级第一,有爱就大胆追,不要理会非议和别人的眼神,你就是最勇敢的追梦人! 冯周把他的手拨下去:神经病吧你。 等虞少淳洗完澡回来已经十点半了。他看着站在床下的冯周,问他:你怎么不上床? 冯周还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满脸严肃地看着虞少淳:要不我们还是商量...... 都几点了还不睡觉?走廊里传来了宿管的声音。她拿着记名板挨个儿敲着宿舍门,顺便检查有没有旷寝的学生,你们寝室缺不缺人?寝室长签个字! 虞少淳连忙扯着冯周的胳膊把他往□□上推:祖宗你可快上床吧,委屈你一个幸福整个家,被宿管逮住就完蛋了! 冯周被赶鸭子上架爬上了虞少淳的床。他刚躺下,宿舍门就被宿管推开:都齐了吗?怎么今天还多了个人? 邰枚在记名板上签了字,好声好气和宿管说:今天我们四床的同学回来住了,所以多了一个人。 虞少淳对着宿管龇牙一乐,宿管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拽走邰枚手里的板子,转身出门时还念念叨叨:怎么就有人把学生宿舍当酒店,想住就住不想住就不住,学校真他家开的啊? 宿管一走,四个人纷纷松了口气。虞少淳踩着□□往上爬,碰了碰冯周:劳驾,往里面点。 哦。 冯周听话地向墙那边挪了挪,浑身僵硬得像块铁板。虞少淳贴着他躺下来时,冯周忽然坐起来,在两人之间的褥子上掐起来一道立起来的褶子。 你干嘛? 冯周郑重其事地抬头:三八线,你晚上不许越界。 虞少淳被他气笑了:你这人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总共就这么大地方你还弄条三八线,你小学生啊? 冯周想了想,把那条褶子拍平,又要在靠近自己那边再掐一条褶子。虞少淳被他这么一搞,差点怀疑自己是个要对小男生做什么不可告人事情的变态,头疼地伸手把他按倒在床上:行行好,年级第一你累不累?我尽量不越界,你能老实躺下睡了吗? 冯周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最后还是点点头,浑身僵硬地躺了回去。 虞少淳把枕头让给他,自己拿了几件放在宿舍里的外套做了个临时枕头。他把胳膊垫在头下,侧过脸,就看见冯周紧闭着双眼,好像在上刑。他想了想,微微凑过去:冯周同志,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艮?你这样是追不到女孩子的。 神经病,又在说什么? 冯周翻了个身,把脸对着墙,明摆着不想理人。虞少淳刚要继续骚扰他,就听见黎国豪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说:既然今晚这么热闹,我们就来玩点刺激的深夜游戏?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两条知识点 (语文)乐府双璧:《孔雀东南飞》《木兰辞》 (生物)灭活的病毒能诱导动物细胞融合 每次这个知识点如果发现有重复/错误的现象可以评论我哦,因为大部分都是我直接从高三自己记的错题里摘抄下来的(文科是找同学要的笔记),可能会有出错的地方,看文的时候顺便记一下知识点,做选择的时候可以少错两个 第18章 冯周本来以为紧张刺激的深夜游戏会是作死尝试恐怖游戏,但没想到居然会是真心话大冒险。 他本来怀着一颗好奇心悄悄支起耳朵听他们要聊什么,听见这个提议之后决定立刻入睡。 果然不应该对他们抱有太大的希望。 虞少淳见他仍在面壁思过,伸手摇了摇他:来参与集体活动嘛,别这么不合群。 冯周伸手堵住耳朵:不要。 黎国豪已经开始宣布游戏规则:我们每个人准备一道题,轮流问大家,如果没有人答出来,大家就一起问他问题。如果有人答出来,他就可以指定一个人回答问题。 他清了清嗓子:那就从我开始吧,请听题:PH=5的硫酸溶液稀释1000倍,所得溶液中氢离子和硫酸根离子的比是多少? 虞少淳三人刚开始心算,就听一个声音幽幽响起:20:1。 我靠,虞少淳转头看向冯周,你不是不参加吗? 冯周仍然把脸对着墙:我说不参与游戏,没说不答题。 黎国豪挠了挠头:那......冯学霸,你想问谁什么问题? 冯周虽然不是很想参与这种奇怪的游戏,但是既然自己已经回答了问题,也不好破坏人家的规矩。 可是有什么值得问的呢?他对窥探别人的隐私一点兴趣都没有。 冯周微微直起身,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说:我问......虞少淳吧。 虞少淳听见他这么说,心中居然有些小期待,下一刻,就听见他说:你更喜欢物理还是化学? 寝室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 虞少淳觉得自己真是太天真了,他居然会期待冯周问出来正常的问题。 脑子坏掉了。 虞少淳皮笑肉不笑回答他:我更喜欢化学,谢谢。 唐谦问出下一个问题:简述铅蓄电池的构成及原理。 冯周立刻回答:铅作负极,二氧化铅作正极,硫酸是电解质溶液,放电时消耗硫酸,PH升高。 还没等他们说话,冯周又伸手戳了戳虞少淳:让他问你们问题。 黎国豪惨叫道:这太不公平了!不许组队的啊,冯学霸你是外挂吧! 虞少淳冷哼一声:邰枚,谈没谈过恋爱? 邰枚在床上扭捏起来:矮油,上来就这么直接嘛虞神?人家还只是个单纯的小孩子,绝对不早恋的哦! 黎国豪故作震惊:在座的各位不会真的全都没谈过恋爱吧? 宿舍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唐谦痛心疾首地一锤床板:你们居然从来没尝过爱情的滋味,身为寝室长,我心痛! 他问虞少淳:虞神,别人无所谓,你竟然也没有...... 虞少淳满脸严肃:我们是优秀的新时代青年,怎么能早恋呢?你说对吧,冯学霸? 冯周忽然被cue,一脸的莫名其妙:问我干嘛? 黎国豪在旁边起哄:冯学霸喜没喜欢过人?我也好好奇啊。 我......一下成为了全宿舍的焦点,冯周脸倏地涨得通红,我没有。 虞少淳凑近他:真的假的?脸都红了。 真的没有。 那......虞少淳想诈他,暗恋呢?暗恋总有过的吧? 冯周想起和莪昰迩的命那些谈论导数与积分的夜晚,忽然觉得有几分心虚。他恼羞成怒地威胁虞少淳:你再来烦我信不信晚上我把你从床上推下去? 虞少淳转头对其他人说:这你们都听清了啊,要是我晚上从床上掉下去,你们一定和校方检举说是年级第一嫉妒我的才华密谋让我英年早逝,他就是凶手!! 几人闹腾到快十二点才躺下睡觉。虞少淳睡不着,戳了戳冯周,小声说:睡了吗?冯学霸?来聊聊人生和理想? 回应他的是一片寂静。 月光透过窗帘,把冯周睫毛的阴影投在皮肤上。虞少淳撑着头看他,忽然发现这个一直和自己作对的讨厌鬼居然长得还不错。他的目光移到冯周的嘴上,脑子里又想起来那天似是而非的一个吻。 再讨人嫌的嘴,唇都是软的。 虞少淳刚想到这句话,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变态一样。他默念了好几遍冯周喜欢音乐老师后,心里的那股失重感慢慢消失了。 虞Tony悄悄把冯周额前的几缕头发拨开又拨回去,觉得他换个发型可能会更好看一些,等冯周醒了一定要和他好好商量一下这个事情。 邰枚刚想睡觉,忽然觉得自己斜前方有个黑影在频频蠕动。他眯起眼,就看见虞少淳撑着身子看身边的冯周,然后慢慢把脸靠近他,就像是要亲上去了一样。 这是我能免费看的吗? 邰枚目瞪口呆地看着虞少淳的背影。虞少淳似有所感,微微侧头,他连忙躺下戴上眼罩装成一副睡熟的模样。 可千万不能让虞少淳知道自己看见了这一幕。 不然他大概率会被灭口。 冯周只觉得自己这一晚上睡得格外不踏实。身下的床板硬得硌人,膝盖一弯就能磕到冰冷的墙。他皱着眉醒来,就发现自己缩在床的最里侧,腰上搭了只手。一床被子全在自己身上,旁边那位似乎什么也没盖,就这么凑合了一晚上。 他揉揉眼睛想起来,虞少淳被他吵醒,伸手一按就把他按了回去:起这么早干嘛? 冯周挣扎着又起身:到时间听英语广播了。 虞少淳睡眼朦胧地看了他一会儿,赞叹道:您真是个格外爱学习的神经病。 谬赞了,冯周向他点了点头,您接着睡。 他轻手轻脚从□□上爬下去,拿着自己前一天晚上用过的杯子就去洗漱。虞少淳打了个喷嚏,伸手拽过被子缩了进去,继续睡回笼觉。 他睡着睡着,忽然闻到了一股十分诱人的香味,就像每天早上从家里出来一路上闻见的小吃的味道。虞少淳吸了吸鼻子,微微睁眼,就看见冯周提着几个袋子进了屋。 这什么? 冯周抬头看他:宿舍门口有卖早餐的,我看他们都有买,就...... 已经下床穿衣服的黎国豪听见这话,猛地上前两步。他本来就长得壮,吓得冯周后退了一步:怎么......了? 冯学霸,黎国豪感动地握住他的双肩,双手微微颤抖,真是太谢谢你买的早餐了。这是什么?是早餐!是开学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们都没尝过的早餐!居然是早餐啊!!!! 几个人洗漱完,坐在桌前分冯周买回来的食物。唐谦举着一杯豆浆颤抖道:这是我这一个月以来第一次早上喝到的热豆浆!我好感动,我的胃,暖了;我的心,也暖了!以后常来,冯学霸,305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这几位同学戏有点多。 虞少淳伸手一勾冯周的肩:怎么样?冯学霸人好吧? 吃着冯周买的饭的几个人连连点头。冯周把虞少淳的手从自己肩上拨下去:别拿你的油手摸我。 我就摸,虞少淳伸手又搭上他的肩,就摸就摸,能把我怎么样?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14) 邰枚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唐谦连忙给他拍后背:看孩子高兴得都不会吃饭了,别抢,咱还有饭,慢慢吃不着急。 邰枚一张脸憋得通红,有苦说不出。 他不是因为饭被呛成这样,而是因为昨晚目睹了那一幕之后他现在看这摸来摸去的两人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正常的同学会在别人晚上睡觉的时候一直看着他的脸吗? 正常的同学会对别人动手动脚吗? 或许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之前种种不合的言论就是□□,掩盖住的真相就是这两人的关系不一般。 他抬头就看见冯周把虞少淳的脸往桌上一按,表情堪称杀气腾腾。可虞少淳反而笑得很开心,邰枚甚至能从他的笑容里看出三分宠溺四分享受还剩下三分快乐。 呵呵。 邰枚面无表情地端起一碗豆花喝了一口,面色更加古怪:为什么是甜豆花? 冯周解释道:咸豆花卖完了,只剩甜的。 虞少淳连忙从他手里把甜豆花接过去:给我,我喝,我就喜欢喝甜的。 呵呵。 邰枚高深莫测地一笑,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起身说:你们慢慢吃,我先去教室了。 谢谢年级第一的早餐,虞少淳一边收拾书包一边低声和冯周说话,这段时间放学和我一起走吧,我让我舅舅开车来学校接我们,能安全一些。 ...... 冯周没说话,收拾好书包就向门外走去。虞少淳连忙跟上他:干嘛啊?要不要一起走? 不要,冯周说,不想欠人情。 虞少淳啧了一声,又说:你艮死了,这样会追不到女孩子的。 冯周侧目看他:万年老二似乎对这种事很有经验? 虞少淳想起前一天晚上冯周书包里掉落的小卡片,心下了然:那当然,我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是胜在帮别人解决感情问题的经验丰富,就连我妹妹搞网恋,都要向我咨询意见。 道理我都懂,但是为什么你妹妹的网恋要向你咨询意见? 虞少淳含糊其辞道:可能因为男人更懂男人。不说这个,你有没有什么问题要和我咨询? 冯周踟蹰了一会儿,斟酌开口:我有一个朋友暗恋一个搞音乐的女生,已经写好了情书,现在不知道该买什么礼物,你......有推荐吗? 果然如此。 你说的这个朋友,应该就是你自己吧? 搞音乐就送她CD,告白时配上玫瑰,烟花和音乐,虞少淳胸有成竹地说,堪称浪漫表白的三大神器。 莪昰迩的命昨天好像也让他送花送CD。 虞少淳和她说得八九不离十,居然还算靠谱,是他没想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两条知识点: (物理)摩擦力总是成对出现,但是做功不一定成对出现 (化学)二氧化硅是酸性氧化物,溶于□□ 第19章 《离骚》这句既替余以蕙纕兮,又申之以揽茝大家注意一下啊,语文老师说,这个纕和茝很容易写错的,大家记一下。 冯周正低头记着笔记,忽然一个纸球弹到了他的桌上。 虞哥,晚自习timi不啦?五缺二。 他抬头,就看见黎国豪正在斜前方对自己挤眉弄眼。 他挑了挑眉,用笔使劲一怼虞少淳。虞少淳正枕着语文书发呆,被他捅得吓了一跳:你干嘛? 冯周把纸条递过去,继续听语文老师划重点。 虞少淳懒得给黎国豪写回信,趁语文老师转身写板书的时候隔空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timi是什么?冯周问他。 timi是一款策略性多人作战游戏,有美丽的画风和精致的建模,通过多人协作取得胜利,虞少淳把语文书立起来,悄悄转头,他们五缺二,你来不来? 这句固时俗之工巧兮,偭规矩而改错也记一下,上上届没考,上一届没考,老师押一下题,你们这届肯定考。 语文老师听见了窸窸窣窣讲小话的声音,目光锐利地扫射了一圈教室,看见倒数第二排有一本语文书鹤立鸡群地竖了起来。她目光一凝,从粉笔盒里捏起一块粉笔,精准地砸在虞少淳后脑勺上。 虞少淳,别人都是放在桌上记笔记,怎么就你特殊把书立起来啊? 虞少淳揉着后脑勺,连忙把头转过来,哐地一声把书放下:老师,我立着书也能记笔记的。 语文老师和善地点点头:那你说说看,我刚才讲了什么? 啊这...... 虞少淳挠了挠头,伸腿狠狠一踢唐谦的凳子。唐谦刚刚也没听讲,被他一脚踢得魂吓飞一半,以为是自己挡住他的路,贴心地往旁边挪了挪。 这也靠不住。 他只能沉吟片刻,笃定地回答:您刚刚讲,上上届没考,上一届没考,这一届肯定考? 语文老师用书点了点虞少淳:你去年级大榜翻一翻,看看前十名除了你还有谁语文每次就考一百零几?就这样语文课还不好好听,你丢不丢人? 虞少淳连忙点头,诚恳认错:丢人,太丢人了。 你不仅自己考一百零几丢人,还把自己班语文平均分以一己之力拉低了两分,语文老师恨铁不成钢,我写个作文再随便答几个阅读他能这个分吗?你就是学习态度有问题!天天只学化学学数学,你是数学能考300把语文也顺便考出来吗? 虞少淳都不用她说,自觉地拿着语文书到后面站着,眼神真诚地看着语文老师:老师,您说得对,所以我自己来后面反省,您一定别生气,不然我会好愧疚的。 冯周正在语文书上记古文翻译,听见他说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虞少淳垂下手指戳了他一下:笑屁。 来,我们继续讲《离骚》,语文老师抬头,正好看见虞少淳伸手戳冯周,虞少淳你不要打扰冯周同学学习,往后站站。 下课铃一响,虞少淳一伸腿,直接坐在了冯周身边的空位置上:晚上玩不玩游戏? 我......冯周本来想拒绝,抬头看见虞少淳满眼都是期待,拒绝的话却不好出口,我没玩过,不会。 虞少淳摆摆手:这都不是事,你虞神现场教学,保证给你教得明明白白。 冯周刚想嘲讽他,手机在口袋里震了震。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起身从后门出了教室去卫生间接电话。 你干什么?不知道我在学校上课不能用手机? 啊?哦对,你还要上课,电话那边的周万金直奔主题,小周啊,最近你有没有看见你外婆来和你妈聊过? 冯周本来以为他是来问自己昨晚为什么没回家的,接起来却听他直接问这个问题,登时气息一窒,懒得和他多说废话:没。 真没有吗?周万金似乎对他的话存了几分狐疑,小周,你可一定要站在爸爸这边。你妈妈有娘家做后盾的,你爸我可是什么都没有。别到时候你外婆去世了房子留给她,她再把咱爷俩赶出来,这你明不明白?现在就是要提前争取这个房子的所属权,或者让你外婆把房子卖了分钱少分点给你妈,或者...... 原来是周万金不死心,又惦记上他外婆那栋小独楼了。 冯周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你们要玩宫心计自己玩去,我没时间当间谍,伺候你俩搞这些没用的东西。别往我外婆面前舞,你俩愿意怎么撕怎么撕,懂? 周万金被他这么一呛,火气上来了:你他妈是老子的种,当年老子就不应该同意跟你妈姓,现在好了,胳膊肘往外拐,老周家的香火都没人传,真他妈的烦。 冯周冷笑:周万金先生,您作为一个资深的倒插门还是别考虑冠姓和皇位继承问题,先管好自己,您看成吗? 说完,他也没听周万金在那边骂了什么,挂断电话就从卫生间出去了。他刚撩开帘子,就看见虞少淳靠在卫生间门口。 他是不是听见了? 冯周心里一紧,就听虞少淳有些哀怨地问他:谁的电话啊,接的这么着急,把人家晾在原地半天,人家委屈死了。 冯周听着虞少淳做作的哭腔,只觉得头大。他板起脸,绕过虞少淳回了班里。 下节课是化学课,谭远照端着茶杯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坐得端端正正的二班学生,叹了口气。他今天是第一次给这些学生上课,但是前几天道听途说的很多事让他心里有点发憷,决定先听听当事人们的解释:你们和前任数学老师是怎么一回事呀?有没有人给我讲讲? 他本身就年龄不大,脸上带着几分婴儿肥,再加上一头极有喜感的小卷毛,像个青春洋溢的男大学生,没什么距离感,很讨人喜欢。路小南捧场地举手说:报告老师,我们看罗秋蝶不爽就把她告了。 谭远照皱了皱眉。他前几年刚调来八中,从来没和罗秋蝶共过事,不了解这位德高望重的老教师到底人品怎么样。昨天刚回来就被办公室的老师科普说自己新班的学生特有想法,居然直接把罗秋蝶开补习班的影音证据发给了教导主任。 由此可见,这个班的学生属实上下一心,团结一致共同对付老师。 给他吓得做了好久心理准备才进了二班的门。 那食堂和考场打人的呢? 路小南继续汇报:报告老师,是隔壁班韩顺出言不逊和考试作弊被揍了,先撩者贱说得就是他。 谭远照没想到她说得这么直接,摆摆手让她坐下,问道:咱班班长是谁? 大家一起摇摇头。 学委呢?生活委员呢?各科课代表呢? 大家又摇摇头。 谭远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她这一个月来干什么了? 邰枚小声说:搞阶级和性别歧视,老人上人了。 那咱就毛遂自荐吧,谭远照说,有没有想当班长的? 刚才还活跃的众人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大眼瞪小眼,就是没人举手。 谭远照换了种问法:开学交钱领材料这些事都是谁在组织啊? 下面有人小声说了路小南的名字。 谭远照喜出望外,立刻钦点了班长一职:就路小南同学做班长吧,好吗?学委呢?学委有人吗? 学委让学习好的同学当!有人起哄道,虞神和冯学霸选一个吧。 谭远照听见这提名乐了,问他俩:怎么说?你俩要不要搞个选举宣言公平竞争一下? 虞少淳一只手撑着头,懒洋洋举起手:报告老师,我确实想担起学委重任,但是我这个人责任心太强,当了学委就会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不能保持良好的学习状态,所以自愿退出选举,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冯周同学了。 可,可是,冯周看着全班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口齿突然打起了结,我,我没当过学委,不会...... 谭远照说:没有谁是全能的,这对你也是一种锻炼,冯周同学。就算是学霸,也还有很多事情要学呢,老师相信你一定会做好这份工作的。 而且做学委还有一个好处,他停顿了一下,狡黠地眨眨眼,如果对我的课堂内容产生疑问,可以课下来和我battle,之后再把battle的结果在早晚自习挑一个时间汇报给同学们,你觉得怎么样? 大家在下面笑成一团,谭远照没绷住,也跟着笑了起来。他笑了两声后及时收住,敲敲讲桌正色说:如果不出大问题,我们会一起度过未来的两年。第一次当班主任,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各位毫不保留地骂醒我。虽然我是老师,但我并不是权威,也会经常犯错,欢迎任何的质疑和挑战。古人说教学相长,不是没有道理的,谢谢大家。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两条知识点: (历史)鸦片战争后自然经济只是开始解体,并不是完全解体。 (地理)风化作用是因为温度变化、大气、水、生物等引起的变化 第20章 八中高二的晚自习是自愿的,二班有三分之二的人最后一节课下课就背着书包回家了,教室中的一些座位空了出来。虞少淳和黎国豪的五排战队挑了个靠墙的位置,这样既不会被从前门看见也不会被后门看见,还不打扰别人学习,可以说是十分安全。 冯周照例坐在自己最后一排的位置上看书。虞少淳长腿跨过一排椅子来到他面前,敲了敲他的桌子:玩不?冯学霸? 算了吧,冯周习惯性地推了下眼镜,我不会。 虞少淳不听他拒绝,伸手就把他的练习册抢走:别一直学学学的,都说了总学习会学傻的冯宝,来学怎么打timi! 说完,他举着练习册一溜烟就跑向了前排:想要书就来追我呀追我呀~ 都多大了还玩抢别人东西这套? 冯周没办法,只能带着手机去前面参与他们的五排大业。 路小南已经和唐谦solo上了,两人在峡谷打得不亦乐乎。虞少淳探头一看乐了:俩辅助还能给你们打得刀光剑影? 路小南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这叫热身赛。 黎国豪指导冯周注册账号:你就点微信登入,然后起个名字,过新手教程,左边轮盘负责走路,右边拖动放技能。 冯周操作着人物放了个技能,金色的大丨鸟笔直地冲向对面的电脑AI,轰了他个外焦里嫩。 是这样吗? 黎国豪对着他竖起大拇指:没错,就是这样,学霸果然是学霸,一点就会。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15) 虞少淳冷笑一声:你可快别捧他了,别让冯学霸觉得他连游戏都能打到第一名,他明天就膨胀得休学去报名参加青训营。 四缺一四缺一,唐谦和路小南solo完退回到组队界面,一个一个拉人进队,冯学霸新手过完了没?过完了让虞哥拉你。 你叫什么?虞少淳问他。 Kepler。 虞少淳在好友列表里找了半天才找到了他:你这名字我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呢? Kepler是开普勒的意思,冯周说,你不会连开普勒都不知道吧?物理必修二怎么学的? 我他妈当然知道,虞少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就是有点眼熟,忘了在哪见过,我回忆一下也能被你嘲讽,你和我有仇吗? 他们两人说话间已经进入了选择角色的界面,冯周看着屏幕左边的一溜彩色大头照有些不知所措,问道:我该选什么? 虞少淳说:你选个辅助吧,然后跟我。 辅助是什么? 辅助是......虞少淳直接伸手帮他选了个角色,你就用这个就行了。 屏幕上是一个挥舞着双板斧的肌肉男,下巴上围着一圈浓密的胡子,身子像座小山,显得格外有安全感。 就是不太好看。 他去看虞少淳的手机,发现他选了个白衣飘飘的御剑青年,面容俊秀,满头银发,身边祥鹤围绕,不知比自己的肌肉男好看了多少倍。 冯周有点怀疑他是故意的。 五个人的角色被刷新在地图的一角,分散跑去几个方向。冯周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虞少淳操作的剑客从他身边经过,发了条公屏消息:跟着我。 冯周连忙操作肌肉男跟了上去,一路上跑得跌跌撞撞。 虞少淳:冯学霸,未来的电竞之星怎么还撞墙呢? 要你管? 冯周好不容易适应了地图上各种奇奇怪怪的墙体与小生物,小心翼翼地跟在虞少淳身后,偶尔挥动下双板斧帮忙揍揍猪或者鸟,心中逐渐升起一种这游戏也不难的错觉。 十分钟后,对面的人在中路齐聚一堂,打响了今日团战的第一枪。黎国豪小声哀嚎着控制着自己的人物一路撤退:夭寿啦中路开会啦打野爸爸来救救我!!! 虞少淳应了一声,身法飘逸地直接就三步位移窜入了人堆里。冯周盯着他的残影发愣,没想到这人怎么就在自己眼前凭空消失了。他看了一眼对面五人全齐,就算是不懂这个游戏也明白人多欺负人少的道理,估计虞少淳这波是有去无回。 没想到他下一秒又漂移了回来,继续面不改色地打他的小怪兽。 看傻了?虞少淳见冯周的肌肉男停在原地,忍不住调侃,帅不? 路小南称赞:不愧是五排小队第一野王,我向你敬礼,salute! 野王是什么? 虞少淳手上操作没停,给他解释:野王就是打野带飞的king,比如我。 打野是什么?打这些小怪兽吗? 小怪兽? 虞少淳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形容野怪,差点笑出来:那你觉得应该叫小怪兽就叫小怪兽。 由于虞少淳格外张扬和炫酷的技巧与特效,在一干人马中七进七出斩落无数人头不留一滴血只剩一道残影,侮辱性极强,毫不意外地被对面针对了。五个人气势汹汹地穿过河道来讨伐他,哪知这剑客不仅走路飞快,身后还跟着个铁板一样的肌肉男,像座大山一样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肉盾本人其实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是听虞少淳的话跟着他,被人追了就立刻点第三个技能跑路,硬是把一个推塔游戏玩成了跑步模拟器。 对面坦克真烦。 冯周看见这条公屏消息,问虞少淳:坦克是什么? 坦克就是肉盾,比如你这样的角色。 为什么说我烦?我做什么了吗? 因为......虞少淳斟酌了下怎么给他解释手游垃圾话,后来只精简到一句,其实在这个游戏里说你烦,就是在夸你玩得好。 一盘下来看战绩,冯周的名字后面顶着个极其惹眼的0/0/0。团战的时候他在外面兜圈不敢靠近,被追的时候从来不回头,一直听话地就会按第三个键跑路,一点也不留恋身后大残着血的人头。 就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黎国豪叹了口气:要不让冯学霸试试那个英雄? 哪个? 就那个,黎国豪说,只用挂个盾在别人头上剩下什么都不用做的那个辅助。 路小南恍然:确实,那个更适合冯学霸一点,不然他连助攻都混不上,多没游戏体验啊。 冯周照着他们说的买了那个长着鹿角的女角色,在等待载入时点进了隔壁皮肤的选项,看见了一个名叫呦呦鹿鸣的皮肤。 小鹿女被蓝绿和金黄色的光带包裹着,从透明的一只鹿慢慢化作人形,水灵灵的大眼睛透过屏幕看着他,显得空灵又澄澈。 虞少淳问他:喜欢? 冯周点点头:挺好看的。 开局虞少淳依旧让他跟着自己,不忘给他解释:刚刚那个肌肉男算个硬辅,你现在用的这个算软辅。等会儿到了四级,你就按第三个技能跳我头上来,知道吗? 冯周点点头,一按一技能,把虞少淳打得只剩残血的蓝色健硕小怪兽推走了。 一个蓝色的环慢悠悠套到了小鹿女脚下,冯周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他刚想问,就听见虞少淳在身边哀嚎:我的蓝buff啊 黎国豪走的上路,亲眼目睹了刚刚发生的一切,笑得把头磕在了桌上:虞神惨遭辅助k蓝,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缺失敬请期待今夜八点档《五排的故事》。 虞少淳磨磨牙,尽量和善地告诉冯周:以后别人打红buff和蓝buff的时候你最好别放技能,记住了吗? 为什么? 冯周像《十万个为什么》一样,从开始玩到现在一直执着地问着无数问题。虞少淳一个一个耐心回答,觉得自己今天就是个活菩萨。 因为容易挨骂。 冯周看着小鹿女脑袋上面的那个圆圈从3变成了4,按了下第三个技能,唰地一下跃到了虞少淳头上。 很好,就这样,虞少淳说,你看那个黄色的条条要没了就按三技能下来,等冷却过了再跳我头上,懂吗? 小鹿女变成了一团光坐在剑客的脑袋上,连自己走路都不用,似乎比上一个肌肉男更简单。 但是当虞少淳冲进人堆里之后,冯周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 虞少淳的那个角色本来就位移多,飘忽不定像鬼魅一样没个心理准备就开了三段位移往五个人中间一窜,放了大又位移逃跑。冯周觉得自己像在坐过山车忽上忽下,甚至虞少淳跑到了百里之外,自己是一团能量体,在空中慢悠悠地飘荡。 场面是有点惊悚的。 他一不留神从虞少淳头上被打了下去,对面集火把他杀掉,毫不留情。冯周看着颜色黯下去的屏幕,发现有人在公屏说话: 【运动且志祥66】:妹妹你滴野王哥哥不行,怎么还把你卖了呢 【成都AG梦の涙殇】:来看看我们家猴哥,做我们猴哥滴小鹿绝对舒服 冯周皱眉:他们是把我当女的了? 他刚要打字反驳,就见公屏上的留言多了一条: 【VanGogh】:我看谁敢欺负我家辅助?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两条知识点: (语文)三言:警世通言,喻世明言,醒世恒言 (语文)儒家三礼:周礼,仪礼,礼记 第21章 太man了。 路小南夸张地感叹一声,屏幕上的角色举起法杖,快乐地空了一个大。 冯周看完那句话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到现在也没消。他皱皱眉:别这么肉麻,谁是你家辅助? 不是你吗?虞少淳嘴上说着,手下的动作却没停,又收割了对面两个人头。他的角色在原地转着圈,等从复活点赶来的冯周,来上我。 ??? 一直在前面座位上偷听的邰枚手一抖,把胳膊旁边的一摞书打翻在地。 冯周面色一僵:你说什么? 我说上上上......我靠你怎么掐人啊? 冯周左手掐在虞少淳右胳膊上,狠狠一拧: 你再说? 上我头上挂着啊!虞少淳龇牙咧嘴揉着胳膊远离他,你干嘛这么激动?有病吗? 不想挨掐就把话说全。冯周说,不然显得你像个变态。 第二局在鸡飞狗跳中结束。黎国豪意犹未尽地伸了个懒腰:要下课了,先打到这里我们改日再约? 路小南点开冯周的头像:冯学霸,加个好友以后一起开黑啊。 他们几人纷纷起身,悄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虞少淳低头摆弄了一会儿手机,问冯周:要不要绑个关系? 什么是绑关系? 虞少淳伸手直接拿过他的手机点了几下:就是绑关系。 冯周拿回手机,就看屏幕上虞少淳的头像下面多了个粉色的进度条,进度条前面写着两个大字:情侣。 他再不懂也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你绑情侣干什么?没别的关系了吗? 虞少淳点点头,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看:喏,你看基友绑满了,闺蜜也绑......了一个,你总不会想和我绑定闺蜜吧? 你闺蜜是谁? 是我妹。 为什么不和你妹绑情侣? 她有暗恋的小男生了我不好和她绑情侣被误会了多尴尬啊。 那咱俩绑情侣就不尴尬了? 冯周看着虞少淳格外真诚的目光,总觉得这人目的不纯:真没想搞我? 你怎么这么敏感啊?虞少淳问,绑个关系而已。 冯周哦了一声,起身要走。虞少淳伸手拉住他:等等,还有个事。 什么事? 虞少淳抬抬下巴,指了指他手里的手机:看看游戏。 冯周低头,看见游戏界面右上角一个小红点在闪烁。他点开,一个界面弹了出来: 您的恋人【VanGogh】赠送了您皮肤【呦呦鹿鸣】,恋爱和战斗,都要勇往直前哦~ 多少钱?冯周问他。 虞少淳抱着胳膊,身子往后一靠:不贵,送你哒。 冯周垂下眼看他,固执地又重复了一遍:多少钱? 我有点不明白,虞少淳一脸费解地看着他,你这人怎么这么艮呢?说是送你的怎么还要问? 冯周冷漠地说:我不想接受别人无缘无故送的东西。 说完,他给虞少淳转了200块钱,拿着手机坐回后排打开练习册,像是一个小时之前的事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虞少淳不知道自己戳了他哪根肺管子,花了钱却搞得自己当了个恶人,情绪直接跌到谷底。他带着一脑门官司回家,刚推开门,就看见虞思璇翘着脚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正把薯片往嘴里塞。她听见虞少淳进门,立刻把薯片袋子向身后一藏:哈喽老哥,好久不见! 虞少淳气急败坏地扑过去:虞思璇,别他妈趁我不在家吃我零食! 虞思璇抓起薯片袋向后一闪,抬脚就踹向虞少淳:喂喂喂,又不是只给你一个人买的,怎么算是吃你的零食啊? 说着,她挑衅一样盯着虞少淳,又抓起一把薯片塞进嘴里。 淳淳,怎么一回家就欺负你妹妹?虞少淳他妈沈盈盈迈着小碎步从旁边的房间出来,拦在兄妹两人之间,吃你薯片怎么啦?璇璇多久没回家,也不知道问问她在学校过得好不好,有没有点做哥哥的样子? 虞少淳瞪着眼指着沈盈盈身后的虞思璇,虞思璇对他挤眉弄眼,吐了吐舌头:就是就是,一点哥哥的样子都没有。 沈盈盈百忙之中出来主持了一下公道,又心急火燎回到房间里,下一刻,女高音就隔着房间门响了起来:那是一条神奇的天路诶 沈盈盈女士就算从歌舞团退休了回家,也依旧对表演事业爱得深沉。 唱的人兴高采烈,听得人血压拉满。 你再给我没事找事,虞少淳把书包丢在沙发上,伸手解开了校服拉链,你就别想再让我帮你和你的暗恋小男生聊天。 上一秒还张牙舞爪洋洋得意的虞思璇瞬间收了神通,乖乖把薯片袋子递给他,又殷勤地给他接了杯热水,双手合十说:我的好哥哥,你妹妹我十七年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个心动的男嘉宾,却因为艺术生住校没有手机,不能浪费了我们假期好不容易建立的即将升华成爱情的友情,还请哥哥你接着帮我演下去! 虞少淳伸手拿了块薯片扔进嘴里:你就不怕到时候你俩面基的时候露馅?你一个文科生,干什么不好要撩这样的纯理科男?这神仙找我没别的话题,昨天聊积分今天聊动量明天聊遗传定律,也就是我能应付过来这些奇怪的问题,别以后见了面你连元素周期表都背不出来。 哎呀,这都是以后的事嘛,以后的事以后再考虑,虞思璇跪坐在沙发上,开始给虞少淳捶肩,你不知道他和那些死读书的宅男比起来可以说是好看得不得了,脸蛋白白净净的,戴着一副圆框眼镜,眼睛挺大,一头小卷毛特别可爱,看上去特别好rua。那天上课的时候我就坐在他后面,差点忍不住伸手......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16) 虞少淳皱着眉看向她: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像童话里那种老巫婆在垂涎人类小男孩? 虞思璇撂下脸,扇了他一巴掌:你懂个屁的女人你,你才老巫婆。 她从沙发上跳下去,足尖立起来,原地转了个优美的圈:我不管,别忘了咱俩的金钱交易,不接受退款,帮我演到寒假嘛,嗯? 虞少淳想了想虞思璇给他的价格不菲的报酬,觉得确实没有什么能比小钱钱更重要。他思考半晌,拍拍身边的位置:坐,有话问你。 嗻! 虞思璇转着圈到了沙发旁边坐了下来:还有什么事要讲? 我那个......虞少淳罕见地露出了几分为难,他摸了摸鼻子,有些艰难地开口,我有一个朋友,看见他的朋友很喜欢一个皮肤,就花钱买了送给他,可是他的朋友不高兴了,为什么啊? 虞思璇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八卦起来。她慢慢凑近虞少淳,笑容诡异地问他:你的这个朋友......不会就是你自己吧? 滚蛋,说了是我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废话真多。 哎呦,恼羞成怒了哦,虞思璇看着她哥瞬间变红的耳朵,嗤嗤地怪笑起来,真是纯情呢虞少淳欧巴,这个朋友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啊?我猜猜看......不会是男同学吧? 不愿意说拉倒。 虞少淳站起来就要走,被虞思璇一把拉住胳膊又坐了回去。 她掰着手指说:这个很好理解啊,他觉得你们没熟到不谈钱的地步,收了东西就是欠人情,认为你的行为是在施舍他或者有求于他,当然会不高兴。你这种一高兴就愿意给人砸钱的少爷性格真的不要改改吗? 虞少淳木着脸嗯了一声,捡起书包就回了房间,有点秘密被戳破后落荒而逃的架势。 虞思璇看着他的背影冷哼一声:还说那个朋友不是自己?死鸭子嘴硬。 虞少淳躺在床上,点开冯周的微信对话框就看见了那个明晃晃的200块转账。他抓心挠肝了半天,开始在输入框里敲字: 我看见你喜欢这个皮肤,所以才想买了送你当个惊喜,既然你不要,那也没办法。但是说好了送你,钱我也不能收。 他打下这句话后读了两遍,觉得不妥,字里行间还透着一股虞思璇说的少爷味儿,于是删了又重新编辑了一条: 我送你这个皮肤没想求你帮忙或者施舍你,单纯就是朋友间送你个礼物,你不要多想。如果你没把我当朋友,那我也没办法了。 ......还是一股少爷味儿。 虞少淳把脸埋在被子里,长长地叹了口气,只觉得十多年所闻所见所学都不足以帮他好好地和冯周道个歉。 啧,真麻烦。 干脆不道歉算了,反正他冯周没把自己当朋友,自己也没必要太把冯周当回事。 虞少淳同志,千万不要自作多情,他不过是个坐在你后面的竞争对手,不要太过纠结这件事情,万一这是冯周让你不专心学习的诡计呢?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了起来,手往旁边一撑,正好按到了还没熄灭的手机屏幕,一条消息就发了出去。 【珍妮玛仕多】:, 卧槽? 虞少淳连忙拿起手机想把那条消息撤回,就见对话框上方变成了正在输入中。 【芝诺的乌龟】:有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两条知识点: (生物)制备单克隆抗体要两次筛选:筛选杂交瘤细胞,筛选产生单克隆抗体的细胞 (物理)细绳受力永远沿绳子指向它的受力方向 第22章 冯周征战学习领域十几年未尝一败,无论是语数英还是理化生亦或是史地政都能学出来一番名堂。可唯独今天他接触的这个被称作timi的游戏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这到底是怎么玩的? 他回家把作业都写完后没事做,自己排了几局游戏。虽然还是拿的小鹿女,但感觉和晚自习玩的那几局大不相同。 他不再是那个只用无脑点一二三技能的小辅助,0/12/5的战绩教他认清了残酷的现实他是个究极大菜鸡。虽然这是他第一次接触这个游戏,但骨子里的好强依旧命令他务必尽快熟练地掌握打游戏的方法。 冯周看着无数次黑掉的屏幕,陷入沉思。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当自家水晶被点掉的时候,冯周的手机震了一下,一条微信消息从屏幕上方弹出: 【溴麝香草酚蓝】:小冯同学,帮我送了没有? 冯周本来就因为输了游戏心情不好,看见这条消息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没送。 【溴麝香草酚蓝】:你不要不帮我送啊,要是被体育老师捷足先登了我唯你是问 他到底是怎么这么有自信觉得自己要比体育老师的胜面更大的? 冯周觉得他像和老师争宠的幼儿园大班小朋友,幼稚得一批,不太想理他。 【溴麝香草酚蓝】:你再帮我参谋参谋什么地方比较适合约会的 【芝诺的乌龟】:我要的2019年化学压轴题大全呢? 【溴麝香草酚蓝】:......我肯定给你搞好吧? 冯周看着聊天界面冷笑了一下,调出百度开始打字:timi攻略。 卷子没到手别想让他白干活。 一刷新网页,出来了很多各种各样的攻略贴。他从上划到下,点进了一个名叫保姆贴的贴子,仔细研读起来。 原来这个游戏里还有局内道具一说。 冯周看了这个帖子如醍醐灌顶一般,恍然大悟自己的角色为何没有伤害。 原来他根本不知道出装为何物。 他想了想,从书柜里掏出一本没用过的笔记本摊开在桌上,郑重其事地拿起笔在上面写了个笔直的一。 一:移动类道具,分别为...... 冯周拿出了研究课题的态度研究这个游戏的道具,用他标准的手写体一行行整齐地抄着冰霜法杖炽热支配者贤者之书之类的字眼,显得格外违和。他抄了一半后点开游戏一个一个装备对着看过去时,微信又响了一下。 他以为还是谭远照不死心想让他帮忙,一脸煞气地点开微信,看见虞少淳发的一个莫名其妙的逗号。 什么事啊? 冯周问完这个问题向上滑了一下,不出意外地看见了那个没开封红包。 为什么不收? 烦,又欠人情了。 冯周敲字:红包你收着,多的钱退给我就行了。 他还没发出去,就见虞少淳发了一段话过来。 【珍妮玛仕多】:对不起,我擅自给你买皮肤可能有冒犯到你,我给你道个歉,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没有恶意的。 ? 天地良心,虞少淳居然会给他道歉了。 【芝诺的乌龟】:我没生气,红包你收着,多的钱就当指导费了,我有问题问你 【芝诺的乌龟】:冷静之靴,抵抗之靴和秘法之靴有什么区别? 【芝诺的乌龟】:为什么开局不能出最后的辅助装?最后的辅助装和倒数第二阶的有什么区别吗? 【芝诺的乌龟】:稍等,我还有问题,你等我整理一下。 虞少淳本来以为冯周会对他冷嘲热讽一通,却被他连珠炮似的问题糊了一脸。他想了想,鬼使神差地直接给冯周打了个微信电话。 冯周看着弹出来的语音界面有些意外,从旁边摸过来耳机解开上面的结,点了接通。 对面没有声音,冯周也不说话。他们两个人就这样隔着一条耳机线一块屏幕互相静默着,似乎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明明是平日那么近的前后座,斗了一年的冤家,应该熟得不行,可这样一打电话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开头。 冯周无所事事地划着手机界面,忽然想起了谭远照拜托他的事,顺手点开了莪昰迩的命的对话框: 【kepler】2020/09/18 21:34:09 约女孩子出门的话,有没有什么地方推荐?周末去。 他问完后叹了口气,轻咳一声刚想说什么打破沉默,就听见对面有一个女孩子的尖叫声由远及近而来,穿透力十分之强,就算是电话这边的他也感受到了那种刺破耳膜的威力。 是核弹级别的尖叫。 虞少淳连忙说:我这边有点事,一会儿再和你说。 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你别挂啊,别挂。 虞少淳把麦关了,一脸愠怒地看着虞思璇:你干嘛来了? 虞思璇把手机怼到他面前:哥哥哥哥哥!他这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要约我见面了呃啊啊啊啊啊!!! 虞少淳懒得看她状若疯癫的模样,接过手机就见那个男生刚刚发的消息:约女孩子出门的话,有没有什么地方推荐? ......你早晚是我的这什么鬼备注? 怎么样怎么样?虞思璇凑过来,是不是要约我见面的意思?是不是是不是? 虞少淳看着她,诚恳地说:理论上来讲,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 虞思璇美滋滋地把手机拿回去:那就算是了呗,我怎么回?直接报地址啦? 虞少淳连忙抢过手机:等等,你不能就这么去见他,万一他对你图谋不轨怎么办? 虞思璇迟疑地说:他不会这么做的吧? 虞少淳一脸严肃:除了你哥以外,没有几个男人是好人。我先帮你看看他人怎么样,再考虑让不让你和他见面。 他想了想,在对话框里敲下回复,然后把手机扔给虞思璇:没事别再来烦我。 虞思璇凑近他的手机想偷看:你在干什么呐? 虞少淳连忙捂住手机:看什么看?大人说话小孩儿少插嘴。 冯周没挂电话,继续抓紧时间认真抄写他的保姆贴攻略。 【莪昰迩的命】2020/10/18 21:45:10 中央大街的有只猫猫咖啡馆鸭_(:з」)_ 女孩子都愿意去那里(*^▽^*) 你要去吗?(O_O) 【kepler】2020/10/18/ 21:45:59 你常去吗? 【莪昰迩的命】2020/10/18 21:46:29 周末没事就去 冯周刚要回复,就听耳机里滋滋啦啦响了几声,虞少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能听见我讲话吗? 能,冯周说,刚刚...... 虞少淳尴尬地笑了笑:家里人,找我有点事。 两人又陷入了有些尴尬的沉默之中。虞少淳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平日里他和别人聊天都是你一句我一句,但是看冯周这架势好像在暗地里跟他较劲,谁先说话谁就是输家。 虞少淳觉得有些好笑,问他:你刚刚不是问我一串问题吗?再问一遍呗,懒得看了。 电话那边响起了翻页的声音,接着就听冯周说:怎么出装?冷静之靴,抵抗之靴和秘法之靴有什么区别?什么开局不能出最后的辅助装?最后的辅助装和倒数第二阶的有什么区别吗? 你难道研究这些研究了一晚上?虞少淳的声音里满是不可思议,你都干什么了? 冯周一本正经地说:我上网搜了一下攻略,发现我不知道有一个东西叫局内道具,于是系统地学习了一下什么是局内道具。从移动道具开始抄录做笔记,现在抄到了防御道具,还没抄完。有些道具的图标我不是很熟,还得回去重新再看...... 他的后半截话淹没在虞少淳的爆笑声中。虞少淳整个人笑得蜷在床上,上气不接下气,根本直不起腰。 笑得隔壁大妈破门而入来揍他。 冯周莫名其妙地问他:你笑什么? 我发现了,虞少淳好不容易止住笑声,正色说,你这人真挺可爱的。 冯周皱眉,只当虞少淳又在嘲讽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虞少淳点开游戏:有的东西不能靠死记硬背,得在游戏里找答案。你上号,我教你。 冯周看了半天攻略,攒着一肚子问题问他。虞少淳一边负责和别人对线,一边要照顾冯周的游戏体验,还要分出精力回答他诸如为什么有的角色血条下面有蓝色有的没有和为什么我打了小兵得不到金币的问题,只觉得精疲力尽,从未打过如此艰难的游戏。 几局打完,已经接近十二点了。虞少淳问他:还打吗? 冯周困倦地揉了揉眼,打了个哈欠:不打了。 还有问题吗? 我看看,冯周翻着自己的笔记本,把他已经回答过的问题划掉,应该没了,剩下的我自己琢磨。 你连打游戏都要这么认真吗? 冯周放下笔:我想把每件事都做到最好。 可是你不能把所有事都做到完美。 那就试着接近完美,冯周伸了个懒腰,又给他转了100块钱,谢谢你陪我打游戏,这是给你的辛苦费。 虞少淳看着一上一下两个红包,心里有些不高兴,说话也带了几分不爽:冯学霸咱俩虽然不熟,但也不至于不熟到干什么都给我钱的地步吧? 冯周愣了一下:可是我在网上查的时候,他们说有人做陪玩,两个小时100块钱。我总不能浪费你一晚上的时间不给你任何报酬吧?是给少了吗? 这人还真是......艮得一批。 真的要全盘不接受不相信别人无索求的善意吗? 虞少淳被他说得没脾气,知道如果自己不收冯周会跟他絮叨好久,咬牙切齿地点开两个红包收了钱。他挂掉电话后躺在床上,越想越觉得不痛快,抓起手机恶狠狠地敲字。 【珍妮玛仕多】:以后找我玩游戏不用给我钱,看不起我是吧??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17) 【芝诺的乌龟】:可是占用你的时间了。 【珍妮玛仕多】:可是个屁,我就是你的私人免费陪玩,陪兄弟玩我开心,知道了吗? 虞少淳盯着手机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冯周的回复。他有些丧气地放下手机,开始觉得或许真是他自作多情人家冯周根本不想和他搞好关系他俩还是当冤家更合适时,手机忽然轻轻震了一下。 【芝诺的乌龟】:知道啦。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两条知识点: (化学)11mol铝和足量氢氧化钠溶液反应,总共有3mol电子转移 (历史)由于外国的侵略,中国无产阶级产生时间早于资产阶级 第23章 冯周站在穿衣镜前,打量着自己换的这身纯白搭纯黑的衣服。 他今天想趁着周末去那家有只猫猫咖啡店踩个点,回来好给谭远照交差换那本化学题册,说不定...... 说不定还能碰巧遇见莪昰迩的命。 但是就这身衣服看起来有些不太对劲。 冯周打开自己的衣柜扫了一眼,发现全是黑白灰三个色系的衣服,灰扑扑的感觉扑面而来。 好像也没什么不对,但是又好像哪里都不对。 他摇摇头,在镜子前比划了半天也没比划明白,觉得实在弄不懂这些关于穿搭造型的事情,最后还是挑了件黑白灰三色的格子衫穿上就出门了。 有只猫猫咖啡馆在他们学校旁边的购物广场里,因为价格便宜又能撸猫广受女生喜爱。里面的装修还算精美,不仅有猫咪的窝,还有各种给猫爬上爬下的玩具和拍照用的道具,比如秋千或者其他形形色色的沙发和拍照板,少女心十足。 冯周刚推开门,就听见一声清脆的铃铛声。他一低头,看见脚边蹲了团毛茸茸的猫。 这儿的猫居然都不关在笼子里,可以大摇大摆地横行在店中。 你们的猫不会跑出去......吗? 冯周随口问着,抬眼看清站在吧台后面的人后瞬间瞪大眼睛,最后那个吗字像便秘一样被他挤了出来。 站在吧台后面的人看见了他,也是一脸震惊,塑料杯从他手里滑落,在吧台上磕了个响。 他们同时指着对方喊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趴在门口的猫被吓得跳了起来,伸爪在冯周裤子上挠了一下,跳上旁边的架子迈着小碎步跑了。 一个女人撩起后厨的帘子探出头来:虞少淳你干嘛呢? 我,你,我,虞少淳好像丧失了基本的语言能力,指着冯周磕巴了半天,你来这儿干什么? 冯周比他更早一步平息了刚刚的震惊,随便挑了一个位置坐下: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 这地方看起来就不像你这种人会来的吧? 虞少淳磨了磨牙,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他不会就是那位网络上的神秘男孩吧? 他妹妹要泡的难道是冯周?这俩人是怎么搭上关系的? 可冯周喜欢的明明是音乐老师啊,他妹妹看起来没机会了。 这可如何是好? 虞少淳脑子里已经搭台唱戏开演伦理剧了,面上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双手把菜单递过去:请问您想喝什么? 冯周问:你们这儿坐一会儿还要收费吗? 理论上来讲是要收费的,虞少淳微微欠身,抱歉。 那我...... 冯周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虞少淳,这你朋友啊? 同,同学,冯周连忙抢先解释,我们是同学。 那个女人拨了拨头发,叉着腰看了虞少淳半晌,伸手掐在他耳朵上一拧:同学来你还要收钱?你良心不痛吗大少爷? 虞少淳连忙后退两步从她身边挪开逃离魔爪,摸着耳朵龇牙咧嘴说:可是钱也要赚的啊马姐! 马姐看向冯周,刚刚的凶神恶煞一扫而空,笑容甜美地说:随便喝随便点,让虞少淳付就行了,我继续忙去,对你同学好点。 她转身回后厨去,还不忘用手指捅了捅虞少淳的腰:懂不懂人情世故? 懂懂懂,必须懂,虞少淳双手合十把姑奶奶送走后没好气地问冯周,喝什么? 冯周翻看着菜单,发现上面都是些看不懂的字样,唯一能看明白的只有卡布奇诺蓝山拿铁和摩卡这些挺常见的大众咖啡。他想了一会儿,抬头说:随便吧。 虞少淳挽了挽袖子:我就知道。 他从柜子里拿出几个造型特别的工具,抬头问冯周:喜欢甜的吗? 冯周点点头。 他把一个装着牛奶的金属罐放在疑似咖啡机的装置下面后,罐子响起了滋滋啦啦的声音。冯周有些好奇,起身走到吧台前:你在干什么? 准备拉花,虞少淳说,拉花你知道吗? 冯周点点头:知道一点,是不是在咖啡上画画? 虞少淳笑了一下:你这么说也对。 他把咖啡和牛奶放在吧台上,控制着牛奶罐的高度,手腕轻抖,起泡的牛奶慢慢从金属罐前端倾斜而下,慢慢漂浮在褐色的咖啡表面上。 冯周看着上面渐渐出现的一个层层叠叠的桃心,惊讶道:你还会这个? 虞少淳心情不错地哼了一声,把咖啡向他一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会的可多了,年级第一。 他做好了冯周的咖啡,把身上的围裙解下来搭在旁边的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牛奶,腿一跨坐在冯周对面:知道拉花的原理是什么吗? 冯周看着那个桃心沉吟半晌:表面张力? 不错嘛,虞少淳凑近,一双桃花眼笑得弯了起来,知道原理的话,来试试? 冯周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的邀请:那就不用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虞少淳伸手解开衬衣领口的扣子:这是我妈朋友开的店,我当然会在这里了。倒是你,来这里干什么? 冯周的目光顺着他的手看向他的衣服,发现他今天穿了一件浅橙色的衬衣,上面还印着一瓣一瓣的柠檬,橙黄混搭亮眼得一批。虞少淳注意到他的目光,伸手敲了敲桌子:嘿,朋友。 冯周回过神:我来这里看看。 看看?看什么?虞少淳心想我可得把你的真实面目给诈出来,怎么这么多家咖啡店,你非得来这家看看?好巧哦。 因为...... 冯周当然不能告诉他自己是听了网友推荐才来的这个地方。 那不就暴露自己有在和小女生亲密交谈了? 说话啊,虞少淳忽然凑近他,还是说......你和别人约好在这里约会? 冯周的咖啡杯当地一声磕在桌沿:怎怎怎么可能? 虞少淳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那你脸红什么? 精神焕发。 冯周不愿意说实话,虞少淳也不着急,一口一口喝着杯子里的牛奶。两人相对无言地坐着,准备打持久战。一只长毛小猫似乎没读懂一片安静中看不见的腥风血雨,在桌子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纵身一跃跳到了冯周的膝盖上。 冯周看着小猫在自己腿上打滚,忍不住想伸手摸它。可手伸了一半又硬生生止住,停在半空不上不下的,看着别扭。 这是猫咖,猫随便摸的,虞少淳说,你不会不知道猫咖是什么吧? 冯周低下头:我知道,但是我怕...... 虞少淳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他们家的猫每周洗一次澡,定期除菌,卫生肯定合格的。 哦,冯周像是下定了决心,慢慢把手放到猫的后背上,英勇就义一般,那我摸了。 你要不要搞得像猫会吃人一样啊?虞少淳从没见过这么艮的人,猫不会吃人,我们每天都生活在亿万万个细菌里,你要是怕有细菌你为什么不生活在无菌箱里一辈子呢? 冯周慢慢体会着猫毛的丝滑,抬头诚恳地说:如果能生活在无菌箱里我早就移民过去了,这恐怕只能成为一个美好的畅想。 他不知道摸了小猫哪里,小猫倏地把头转过来,张嘴就要咬他,吓得他连忙把手收了回去。 不能摸猫尾巴。 冯周心有余悸地点点头:第一次摸,没经验。 ......不要说那种奇怪的台词好不好。 虞少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猫都不会摸,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我就来看看,冯周把手放在小猫的嘴前,小猫伸着舌头要舔他的手,你怎么这么关注我来的目的? 因为...... 他总不能说自己妹妹的网上暗恋对象也知道这间咖啡馆很有可能今天来自己是提前帮他妹参谋那个男的到底合不合适的? 虞少淳已经预料到自己如果真的这么说冯周会用这件事嘲笑自己半个月的。 两个各怀鬼胎的人坐在桌子两边,暗潮汹涌。 冯周松开手,小猫打了个滚轻巧地跳到地上,迈着猫步跑去不远处的食盆吃饭了。他一直看着小猫跑远,眼中带了少许平日不多见的温柔神色。等看不见那只猫,他才把眼神收回来,端起面前冷了的咖啡喝了一口,抬眼看着虞少淳依旧用探究的目光看着自己:你还不放弃吗? 虞少淳摩挲着下巴看着他:你不说,我就一直问,大不了同归于尽。 冯周长叹一声,放下咖啡杯揉了揉眉心,目光灼灼地盯着虞少淳:那我告诉你。 但是你,绝对绝对不许告诉别人,你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虞少淳一听他要说,心中一喜,连忙凑近他,你快说。 因为......冯周满脸苦大仇深,谭远照喜欢王晓雯老师,但是他怂,不敢自己表白,就委托我帮他物色一个好的约会场所。 ??? 虞少淳被这个消息炸得五雷轰顶。他沉默良久,才如梦初醒一般喃喃道:暗恋音乐老师的人,居然不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并没有掉马,掉马还远着=w= 第24章 当然不是我, 你在想什么呢?冯周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虞少淳也是一脸莫名其妙:那你不喜欢音乐老师为什么给她写情书呢? 什么情书? 就是情书啊。 我什么时候写过情书? 虞少淳直接开始背诵:亲爱的王晓雯老师,我是水,你是钠...... 停!冯周一拍桌子, 这你从哪知道的? 他问完,脸色怪异地抬头看着虞少淳:你翻我的包? 绝对没有。虞少淳举双手发誓, 那天从你包里掉出来的, 怎么能算我翻的? 就凭这个你觉得我暗恋音乐老师? 不然你写着玩吗? 这玩意儿像我写的吗? 可别说,虞少淳真诚地看着冯周的双眼点点头, 十分有你的风采啊。 马姐正好从后厨出来,看见他们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 伸手就敲了下虞少淳的头:干什么呢?别和你同学耍少爷性子欺负人。 虞少淳委屈地捂着头转身:谁欺负谁啊? 还能谁欺负谁?马姐说, 看人家小孩儿那乖样就不是能欺负人的,再看看你, 衣服不好好穿头发不好好弄,谁信你是好孩子啊? 我衣服怎么了?虞少淳扯着自己的衣服领据理力争,橙色不好看吗?年轻人就是要穿大红大绿才能有活力, 这也有错吗? 冯周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听他俩吵架,没忍住笑了出来, 咖啡呛进了喉咙里。虞少淳刚想帮他拍拍背,马姐就一个健步上前柔声说:这孩子, 怎么喝个咖啡还能呛到呢?慢点喝,不着急。 马姐,虞少淳抱着胳膊冷眼旁观,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儿子呢这么细心。 马姐丢了他个白眼:怎么着?吃醋啦?就你那臭脾气谁愿意惯着你。 她揪着虞少淳的袖子把他带到吧台后面, 悄悄塞给他两张电影院的优惠券:拿着,你俩去看电影。 虞少淳瞪大了眼睛,轻声说:马姐, 你干嘛? 马姐对他挤了挤眼睛:有机会就好好把握嘛,趁着年轻要多...... 打住,虞少淳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你少乱点鸳鸯谱。 马姐竖起一根食指凑到他面前:那你爱好这么小众哪年才能脱单嘛! 虞少淳一脸头疼地看着她:就算爱好小众也不是随便拉个谁都能凑在一起的吧?别祸害人家了,他笔直笔直的。 马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把票塞到他手里:反正我要这票没用,你拿着拿着。 虞少淳晃回桌前,双手撑着桌子问冯周:看电影不? 冯周迷惑地抬头:? 别人送了马姐两张优惠券,她拿着没用就给我了,虞少淳说,正好我还好奇老谭和音乐老师到底怎么回事,你顺便给我讲讲。 电影院就在有只猫猫上面一层,已经有不少人在外面排着队取票准备入场。虞少淳扫了一眼排片的屏幕,问冯周:想看什么?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18) 随便。 能不能换个词? 都可以。 虞少淳挑眉看他,点点头,买完票回来递了一张给他:拿好。 冯周接了票:信条? 那个传说中看了会疯掉的电影,虞少淳说,上次带我妹看的时候开场十分钟她就睡了,你看懂应该不成问题吧? 你看过为什么要再看一遍? 虞少淳耸耸肩:我有钱我乐意。 别的理由呢? 我看英文电影容易睡着,他倒是大大方方地交底,上次我和我妹前后脚睡的。 ......那你也没强到哪去啊。 他们买的IMAX票,冯周看着面前的巨幅荧幕就知道这票价不一般,连忙正襟危坐在座位里坐好。虞少淳倒是一派悠闲的模样把自己往椅背里一丢,舒舒服服地半躺着,上下眼皮提前开始打架。 你还准备再睡一场? 虞少淳掩着嘴打了个哈欠:这是不可抗因素,我连考试听听力都能睡着的。 之前虞少淳说这是部能把人看疯的电影,冯周还觉得他是危言耸听。但是在电影开始十分钟后,他已经看得满脸问号。 刚开始就枪战这么刺激的? 这是谁?这又是谁? 冯周戳了戳旁边的虞少淳,虞少淳半睁着眼把头转向他:你干什么? 这谁? 脸盲啊?虞少淳换了个姿势,好巧,我看外国人也脸盲。 他听英文犯困是老毛病,一直没法根治。他爸给他找了好几个私人外教都以失败告终,最后也只能放任自流。虞少淳听着听着,一股困意再度袭来。就在他要闭上眼眯一会儿的时候,忽然有人戳了戳他。 你又干什么? 他们想用逆熵进行时间回溯? 是啊。 可是...... 虞少淳知道他想问什么:人体也是由粒子构成的。 冯周皱眉:但是熵值永远在增加。 确实如此,在系统中熵被用来代表无效能量,虞少淳坐直身子,能量总和=有效能量+无效能量,而宇宙能量的总和是常量。 有效能量在减少,无效能量在增加,所以当最后的有效能量清零时,宇宙就消亡了,冯周点点头,因此他们搞这种逆熵是为了拯救地球?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虞少淳拍拍他的肩,你得出的结论算是对的,可能起因出了点问题。 冯周刚要再说什么,忽然觉得自己的椅子被人踢了踢。他和虞少淳回头,就看见坐在他俩身后的人瞪着他们,在嘴边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虞少淳给那人道了歉,伸手怼了怼冯周:都怪你,非拉着我在电影院讨论学术内容。 冯周面不改色轻声怼回去:这是严谨的科学态度。 放屁,你那叫杠精。 你在歧视钻研科学的人。 钻研科学的人怎么会在电影里找学术。 后面那个人又踢了下椅子,他俩才不情不愿地闭上嘴。 多亏冯周的骚扰,虞少淳这才没再睡两个小时浪费60多块钱的电影票。他打了个哈欠慢慢站起来,跟着人丨流向门外挪动。冯周本着不能浪费票钱的想法一直坐到了卡司都放完才走人,他出了放映厅想找虞少淳,忽然被什么东西晃了一下眼睛。 不远处有个男人正挽着一个女人也向门外走去。那个男人身材微微有些发福,手上一枚粗丨大的金戒指格外显眼,刚才应该就是这个东西反的光。 他是...... 冯周眯起眼,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便被人在肩上重重拍了一巴掌。 看什么呢? 他皱着眉转身:你干嘛? 虞少淳塞给他一杯可乐:回来找你啊。 我不喝,冯周把可乐塞回去,碳酸饮料含有磷酸,大量磷酸摄入会引发骨质疏...... 虞少淳直接把吸管怼进他嘴里:我谢谢你。 冯周借坡下驴,就着吸管喝了一口,意外地发现味道还不错。 听陈驷说你没喝过可乐?虞少淳刚想咬吸管,发现是纸的只好作罢,你损失了好多乐趣。 我妈是医生,她对我的饮食管控很严,冯周解释说,我从小很难喝到饮料。 虞少淳摇摇手指:众所周知,可乐汉堡薯条,火锅烧烤奶茶,是人生不可或缺的快乐,下次带你尝尝,你就会乐不思蜀。 好啊,冯周笑了下,下次是什么时候? 虞少淳挑眉看着他:冯学霸居然和我开玩笑了?我是在做梦吗? 冯周还没说话,虞少淳就一把揽过他的肩:那咱俩都这么熟了,以后少和我假客气,听见没? 他也不管冯周在自己胳膊下怎样挣扎,两人保持着这么个奇怪的姿势在路上走了个七扭八歪。虞少淳歪着脖子对沿途一溜的小商贩行了注目礼,还不忘指点江山:我要是能用逆熵溯回时间到高一,第一时间就去找冯学霸和他提前握手言和,这样我还能少生气多活几年。 冯周噗嗤笑了出来:分明是万年老二先来找我茬的。 你呢?虞少淳没理他的嘲讽,你要是能用逆熵溯回时间,想做什么?用理化生拯救世界? 我...... 冯周盯着脚下的柏油马路,轻声说:可能选择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吧。 他话音刚落,后背上落下重重一巴掌:说什么呢你?快呸三声,不吉利。 冯周皱着眉抬头:你怎么还搞封建迷信呢? 虞少淳敛去笑意,正色说:你要是不存在,怕是会让物理界损失一颗新星。 别捧杀我了,冯周不无嘲讽地说,我就一个会答应试题的学生,当不了物理界新星。 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虞少淳在胸前给他比了个心,是不是有什么往事的阴影挥之不去,让你对生活没了希望,对自己没了自信?有这样的烦恼,都可以和我倾诉。 放屁吧,冯周笑骂着踢了他一脚,你戏好多。 两人一路插科打诨走到了公交车站。虞少淳拢了拢衣领,对冯周说:拜拜,我要去对面坐车。 冯周点点头。 虞少淳刚走出几步,又回头:你得找时间给我讲讲老谭和音乐老师的故事,说好了的不能反悔。 谁和你说好了? 冯周想着两人的关系刚刚缓和,还是垮着脸哦了一句。 虞少淳站在不远处的路口,看着冯周孤零零地站在站台上,鬼使神差地把手拢在嘴边又喊了一声:冯周! 那人满脸迷茫地回头,虞少淳冲着他使劲挥挥手,想起冯周刚才莫名其妙的不想活理论,高声喊道:等我下次带你吃火锅,你好好...... 活着。 最后两个字淹没在公交车进站的声音里。 冯周随着人群被挤上了车。公交车嗡鸣一声,慢慢驶向远方,变成晚高峰诸多机动车中不起眼的一个黑点。虞少淳彻底没了调戏对象,只能百无聊赖地继续等红灯。他刚准备数斑马线解闷,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芝诺的乌龟】:知道啦。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两条知识点: (语文)巴金爱情三部曲:《雾》《雨》《电》 (语文)第一篇长篇叙事诗:《孔雀东南飞》 第25章 冯周下车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一边走回家, 一边解锁屏幕准备把今天的电影票钱转给虞少淳,刚抬头,就看见不远处电线杆下有个晃动的黑影。 这干什么的? 他上次被堵怕了, 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劫道,连忙缩到路灯下贴着墙边走, 两只手颤抖地握成拳放在胸前。 就算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他也不够劫道的揍啊。 冯周脑子里正胡思乱想着, 忽然见那个黑影动了动,似乎把手撑到了墙上:你今天的口红很好看。 什么情况? 一个女声响了起来:就你会说好话, 准备什么时候离婚啊? 那个黑影笑声里带了几分尴尬:再等等嘛,等我儿子考完大学就...... 又是你儿子, 那个女声似乎有些不满, 我也能生儿子,你说过他像养不熟的狗, 怎么还用这个借口糊弄我? 我......男声支吾了一会儿,似乎终于下定决心,我再去看看情况好吧, 主要是我丈母娘的房子我得拿到手,那片要拆迁了得好大一笔钱, 要是就这么离了那个老不死的肯定不会给我一个子儿...... 他们接下来说的话冯周什么都没听清。他慢慢抱着膝盖蹲下来,觉得胳膊腿哪里都使不上劲, 冰凉一片,似乎血液都凝固了。 前面那人是他爸,旁边的女的可能是他爸的新欢, 他俩现在站在他家门口公然密谋怎么把他外婆的房子抢来然后离婚。 冯周先前还挺愉悦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 回想起出了放映厅戴金戒指身材眼熟的男人,才后知后觉原来是他爸和小情人跟他去了同一家电影院。他知道他爸和他妈感情从来就没好过,见面必吵架, 但这是第一次直观地面对即将使本就摇摇欲坠的家分崩离析的最大□□。 冯周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继续当个哑巴还是跳出来指着他爸鼻子骂不要脸。 听起来两个都不太美妙。 那个女人风情万种地送了男人一个晚安吻,踩着高跟鞋一扭一扭地离开。冯周他爸心情还算不错,哼着路边的野花不要采把烟头丢在地上,也向单元楼走去。冯周听着他俩确实都走了,才慢慢撑着膝盖从车后站起身。他晃动着蹲麻的腿走到一地没踩灭的烟头前,默默地看着在黑夜中闪着橘光的烟蒂。 这些烟蒂就像泥泞里长出来的橙色小花,卑微又脆弱,好不容易挣扎出一丝希望,可只要踩上去一脚就会被抹杀掉最后一点光亮。 楼道里的电梯意料之中地停在四楼。他盯着毫无感情跳动数字的红色显示屏,有些不想面对那个家。 那真的算家吗?一室素白,阿姨定期来喷消毒水清洁卫生,没有一抹亮色,映入眼帘的全是白,白和白,就像医院里的无菌病房。每天早上醒来只有他一个人,晚上回家直到睡觉也只有他一个人。冯青青在忙不完的课题和会议里连轴转,医院比这个屋子更像她的家。 之前冯周本来以为周万金也在忙着搞事业,今天才知道原来周万金情场事业一把抓,哪边也不耽搁。 牛逼坏了。 他越想越气,对着电梯厢侧踢了一脚。金属板子在昏黄的灯光下皱着张坑坑洼洼的脸看着他,浑身上下写满了四个字苦大仇深。 电梯再次回到四楼,冯周整理好心情,面无表情地打开家门,被惨白的灯光晃得皱了下眉。 冯青青坐在沙发一侧,身上还穿着没来得及脱下的白大褂。她抱着手臂倚在沙发背上,冷冷地看着不远处正脱衣服的周万金,酝酿了许久才问出第一句话:你干什么去了? 周万金把外套搭在衣帽架上:我陪客户吃饭了。 男客户还是女客户啊? 男女都有,周万金抬头看见冯周,面上有些微微的诧异,小周,你去哪了? 冯周瞥了他一眼:和同学出去了。 周万金不依不饶: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家里有没有钱?小周你可别随便和那些女同学......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冯青青打断了:你到底和谁出去吃饭了?? 周万金把帽子往沙发上一扔:我他妈不都说了我和客户吃的饭吗? 客户?冯青青点点头,从旁边的手包里拿出一张卡拍在茶几上,客户给你这个? 冯周悄悄踮脚,看见那张巴掌大的小卡上印着个姿态妖娆的女郎,旁边用暧昧的玫瑰粉写了一行电话号码。 冯青青声音冰冷,整个人像把成了精的手术刀:别给我说你没用过,大红戳都盖在后面呢。怎么?玩完舍不得?还带回家做个纪念?要不要我帮你给裱起来啊? 周万金一张胖脸涨成了猪肝色。他几步上前想抢那张小卡,冯青青却死死按着不让他拿走:你有本事做有本事承认,咱俩明天就去离婚! 你他妈...... 周万金咬牙切齿,伸手就揪住冯青青的头发。冯青青没想到他能动手,被扯得整个人向前踉跄了一下,抬手就捣向周万金的肚子。 周万金后退几步,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起来:你个臭婆娘敢他妈翻老子包? 是自己掉出来的,少没事找事。 冯青青你要不要脸?还有一年咱俩就离了能不能别他妈天天玩这一套?你演贤妻良母演给谁看呢? 我演?冯青青声音陡然拔高,我天天泡手术室办公室挣的钱给你在外面养小三? 你再说一遍谁挣的钱? 你个倒插门好意思跟我说这个?要不是还有个孩子我用在这儿和你扯这些没用的? ...... 冯青青和周万金的战火已经波及了整个客厅,所有能摸到拿到的东西都被用来互相扔来扔去。冯周低头站在门口进退两难,不敢看两个成年人面目狰狞的丑态,只能默默在心里背着知识点妄图逃避眼前的一切。 宇宙中只存在熵增过程。 要是没孩子早他妈离了! 行星沿椭圆轨道运动,而太阳位于椭圆轨道的两个焦点之一。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19) 你不就是想要房子吗?房子你拿走,孩子你也带走,你俩放过我好不好? 量子力学基本原理包括量子态的概念,运动方程,和...... 孩子在旁边看着呢你要疯到什么时候? 和什么来着? 他忽然有一刻的慌神,觉得自己好像落进了水里,听什么都模糊得很,唯独那几句无关财产和小三的话清清楚楚地刺破他的自我保护,直接从耳膜刺进心里。 是啊,你们也知道我在旁边看着呢? 所以从十年前关上门说不想要我到现在直接当着我的面说不想要我吗? 是我自己想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吗? 周万金嘴里骂骂咧咧的,脸上顶着被冯青青挠出来的几道血痕抓起外套,有些狼狈地夺门而出。 门嘭地一声,把屋里和屋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耳边突如其来的安静让冯周有些迷茫。他轻轻向前动了动,看见冯青青跪坐在地上,披头散发,嘴唇煞白,没了刚开始镇定从容的模样,像个怨仇未报来索命的厉鬼。 她听见声音抬头,目光投向冯周,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什么话。 冯周低头看向她。 母子两人之间仅仅几步之遥的距离,却犹如隔了道天堑,谁也不知道该对彼此说什么,只能静默着听石英钟读秒的声音。 毕竟他们上一次面对面说话已经是两周以前了。 冯周有些受不住这难熬的沉寂,张了张嘴,用干涩的声音说:我回去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回到屋后关门落锁一气呵成。 冯周有些害怕刚才冯青青的眼神。 她眼睛里是恨吗? 他可能知道冯青青在恨什么。如果当年协议丁克没出差错,自己是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而冯青青也不会因为怀孕产假这一系列的事情失去被推荐去省级医院的资格,更不至于现在为了个职称天天昼夜颠倒黑白不分地工作。 可是这怪他吗? 冯周靠着门慢慢滑坐到地上,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 这样的戏码他见过太多回,从小时候冯青青和周万金关上门吵,到大一点不避讳他随时随地开战。刚开始冯周也会觉得害怕和不安,可久而久之就慢慢习惯了。 如果吵架发生在每时每刻,就和呼吸没什么不同了。 他不知在地上坐了多久,口袋里的手机一直震个不停,大有一种他不看就震到地老天荒的架势。冯周抹了把脸掏出手机,看见微信弹出了七八条消息。 【珍妮玛士多】: 到家了吗? 到家了和我说一声 哈喽?在吗朋友? 听见了请回答请回答请回答 冯学霸?在吗? 冯周看着一条条往外蹦的消息,眼前浮现出虞少淳在自己耳边聒噪不停的画面和语音,居然也能苦中作乐一笑。他动动手指,敲字回复道: 【芝诺的乌龟】:到家了,谢谢关心。 虞少淳几乎秒回他: 【珍妮玛士多】:我还以为你丢了,怎么跟你爸妈切腹谢罪都想好了 冯周自嘲地笑了笑。 爸妈? 估计自己丢了他俩能兴高采烈敲锣打鼓喜气洋洋地冲去民政局把离婚手续办了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能多活好几年。 冯周把头抵在墙壁上,鬼使神差地问虞少淳: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无私的爱吗? 他刚发完就后悔了,没等对面回答,又说:算了,没事,你当没看见吧。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两条知识点: (物理)计算滑动摩擦力的时候正压力不一定等于重力 (化学)碱金属元素熔点随原子半径增大而递减 第26章 排好队别磨蹭, 体育老师嘴里叼着个哨子指挥众人,女生先测800,男生在旁边等着。 听了这话, 大家不约而同重重叹了口气,女生们推推搡搡地站上跑道内圈, 谁也不愿意排在第一个, 都纷纷向后挤去,好似要上刑。 虞少淳悄悄挪到冯周身边, 戳戳他:紧张吗? 他今天特意在校服里面穿了件运动衣,还是那种亮眼的橙色, 头上绑了根蓝色的发带把头发束了起来。冯周瞥了他一眼, 摇摇头。 虞少淳一把抓住他的手:还说没紧张,手心全是汗。 你撒手!冯周没料到他会突然抓自己的手, 连忙往边上一撤,话都说不利索,有病。 虞少淳好像根本不在乎冯周骂人, 对他眨了下眼:没关系,我也紧张, 一会儿加油哦冯学霸。 800米再怎么跑得慢,最多也就五分多钟。眼看着跑道上没人了, 体育老师大手一挥:男生上跑道! 这会儿正好是下午一点多。虽说已经算是入了冬,但午后的大太阳依旧不输给熔炉,仍然在天上散发着炽热的威力。冯周低头看了眼塑胶跑道, 觉得有些眩晕, 胃酸一个劲地上涌,让他又有种想吐的冲动。 他是真的晕跑,站上跑道就反胃那种。 体育老师的哨音划破操场的宁静, 大家三三两两地从起跑线冲了出去。黎国豪本来就是体育生上的八中,跑这种1000米根本不在话下,靠着优秀的体能瞬间就冲到了最前面。他后面紧紧跟着邰枚,谁也想不到邰枚这么个小个子居然能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和黎国豪组成了这支跑步队伍的领头羊。 虽然跑步的过程是艰难的,但看别人跑步的过程绝对是快乐的。刚刚还半死不活有坐有躺的女生们这会儿来了精神,支撑着坐了起来,兴致勃勃地给男生们加油鼓劲。黎国豪有点人来疯,听了欢呼声后更卯足力气撒腿狂奔,居然直接超了还在第二圈挣扎的冯周。 冯学霸加油!他攥着拳头向冯周挥了挥,嘴里喊着欧拉欧拉欧拉又奔向远方。 真好啊,冯周在心里叹了口气。 虽然他表现得像个成功逃出医院的精神病,但这种野兽般的体能真是让人想不羡慕都不行。 三圈之后,冯周觉得自己的两个肺如同破败的风箱,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挂在两侧和摆设没什么不同。 要不别跑了吧。 他一贯1000米只能坚持下来三四圈,到第四圈就开始手脚发麻眼前发黑,好几次都差点栽在体育老师身上。体育老师从高一就没换过,对此已经习以为常,早就捏着秒表准备上跑道接人了。 冯周身子刚往跑道外一偏,忽然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来扶住他。 你没事吧?虞少淳气喘吁吁地说,我扶你。 冯周扭头看了看,黎国豪和邰枚已经开始最后的冲刺了,他们俩和前面的大部队差了不是一星半点的距离。 原来是同病相怜的战友。 我......不,不...... 冯周张张嘴,口中就泛起一股铁锈味,呛得他又把嘴闭上了。 别让我瞧不起你。 虞少淳说完,腿上发力,加速了几步跑到冯周前面。 冯周觉得自己要被撕裂了。 一半是跑什么跑都要累死了还跑,另一半是一日站不起来终生站不起来被他捏着把柄嘲笑就晚了。他咬咬牙,没理体育老师早就伸好的手,闭着眼向前冲去。 体育老师愣在原地,看着冯周远去的背影。跑完的黎国豪正在旁边散步平复呼吸,见体育老师伸着手一脸迷茫,上前问:老师,怎么了? 体育老师摇摇头,放下手,看着跑道上仅存的两个倔强的背影,有些哽咽地说:冯周他......开始跑第五圈了? 冯周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要和虞少淳比这个。 虽然他俩平时没少比赛争第一和第二,但是比跑步倒是头一次,争谁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也是头一次。 他感觉自己的双腿已经处于半残状态,秤砣一样重重砸在地上,再靠反作用力弹起来,只能跟着胳膊的摆动继续机械地迈着步子。耳畔是风尖利的叫嚣,震得耳膜生疼。体育老师扯着嗓子喊一步一换气别张嘴保持节奏,他听了只想说一句放屁。 明明连张嘴呼吸都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用鼻子吸气能干什么?慢性窒息吗? 冯周抬头望向远方,只能看见一堆人挤在终点看着他俩,阵势浩大,宛若聚众来动物园参观的游客。 虞少淳向后看去,发现冯周已然跑不动开始走了。他深吸一口气,顾不上喉咙里泛起的血腥味,对冯周喊道:别走,跑起来!你要输了! 妈的。 冯周抬头,看见虞少淳顶着满脸汗,气喘吁吁地看着自己。 离终点真的就只有......这么一点距离了吗? 体育老师如梦方醒,带头喊了起来:别走!跑起来!跑起来! 二班的人也跟着大声对他喊:冯学霸加油!跑起来! 冯周咬咬牙,迈动双腿向终点而去。他和虞少淳擦肩而过时,忽然感觉身体里的某种禁锢被冲破了,双腿一轻,像踩在棉花上,晃晃悠悠地冲过终点线,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五分......十秒,体育老师狠狠摁了一下读秒器。他摇了摇瘫软的冯周,扶着他的肩膀激动地说,冯周同学,你超越了自己跑完1000米,老师为你骄傲! 冯周听着周围雷鸣般的掌声,有些意识不清地看了他一眼,旋即摇晃着再次倒在地上。他半睁着眼看向蓝天和旁边秋叶飒飒的枫树,从心底升起一股解脱感。 原来1000米也是可以跑完的。 虞少淳在他身边倒下,紧紧握了下他的手:恭喜,脱敏成功。 冯周没力气挣脱,干脆就这么让他握着。他微微偏头看虞少淳,发现这位平日里一直人模狗样的人此时也满头大汗,头发乱做一团,忽然不知道为什么就笑了。他笑得越来越开心,身子在地上蜷成一团。虞少淳被他传染,也跟着乐了起来:笑屁,和傻子一样,昨晚你怎么了? 冯周摇摇头:没事。 我懂,夜来非嘛,多笑笑才不会想那些奇怪的东西,虞少淳说,你看我不算无条件爱你吗?一分钱好处没有甘愿做倒数第一鼓励你跑完全程,哇我都要被自己感动了。 扯淡,别给自己加戏。 冯周就是想痛痛快快地笑出来哭出来,这样那些东西才不会像座山一样一直沉甸甸地压在心上。 他很少有这种能肆无忌惮表达情感的时刻。 可跑完步突然心情很轻松,突然什么压力都没了,升学,竞赛,家庭......这些不愉快的东西在他冲过终点时统统烟消云散。 在那一刻他只是一个终于把1000米跑下来的普通人罢了。 谢谢。 冯周躺了一会儿,忽然说。 虞少淳捏了捏他的手,慢慢坐起来:不客气,倒数第二。这次让你赢我一次,下次我肯定要赢回来的。 赢什么?冯周喘着气问他,赢回来倒数第二?你可真有志气,正数倒数都万年老二。 靠! 虞少淳笑骂了一声,伸手去挠冯周的脖子。冯周嫌他手上有汗往旁边躲,还是被他摸了个正着。两人本来就没什么力气,说是打架,其实就是在地上扭来扭去。 邰枚刚好和黎国豪拎着几瓶冰镇饮料回来,看见这一幕怪异地挑了挑眉。黎国豪灌了口可乐,问他:你看啥呢? 他顺着邰枚的目光扭头,也看见了那两位用挠痒痒方式扭打在地上的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黎国豪以为他俩脆弱的友谊又有散架的趋势,连忙喊道:冯学霸,虞神,你俩不要再打啦!要打就去练舞房打! 打架? 邰枚神色怪异地看了眼黎国豪。 你真以为他俩是在打架? 他撇撇嘴,用不屑一顾的眼神扫了一眼黎国豪。 肤浅的人类。 虞少淳看见黎国豪手里的饮料,才后知后觉有些口渴。他伸手把冯周拽起来:走,买水去。 他俩刚走出操场,迎面就碰上了回教学楼的谭远照。谭远照看见冯周像看见救星一样,连忙上来直接拉住他:你跟我来这边。 虞少淳双手抄着兜,不紧不慢地也跟了过去。 你再不帮我我就没机会了,谭远照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翻出来手机,划亮屏幕,她昨天的朋友圈,你看。 冯周接过手机,就看见备注为小雯的人昨晚发了一张玫瑰花束的图片。他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扔回给他:所以呢? 你...... 谭远照刚要说话,就看见旁边站了个虞少淳,立刻把嘴闭上了。 虞少淳歪着头把手搭在冯周肩上:老谭不够意思啊,这么大的事我还得从别人那儿知道,保密工作不错嘛。 别人?谭远照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瞪大眼睛质问冯周,你怎么把这事儿告诉他了?你你你...... 虞少淳摇摇头:别误会,不是他告诉我的,是我自己发现的。 谭远照瞬间面如菜色:我居然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吗? 虞少淳有些头疼:老谭你先别急,听我说。 你俩又是什么时候成同一条战线了? 这个不重要,虞少淳说,老谭,想不想给音乐老师留下一个让她永远忘不掉的表白回忆?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说一,又到了每学期测八百一千的时候了:) 第27章 冯周觉得自己可能脑子出了大问题才同意参加这件事情。 现在是午休时间, 虞少淳带着谭远照和冯周找了一家人少的奶茶店,美其名曰要讨论作战计划,然后又拉了个叫约会大作战的聊天群。 冯周又一次生出了想把他掐死的冲动。 谭远照虽然业务能力和知识水平很强, 但在情感这方面的事情上一窍不通。他有些局促地捏着面前的奶茶杯子,时不时看一眼虞少淳:小虞, 你这个...... 放心, 虞少淳拍了拍他的肩,保证给你搞个大场面。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20) 谭远照连忙补充:大场面归大场面, 可千万不能影响你们学习,学习永远是第一位的。 冯周微微偏头, 严肃地对谭远照说:你现在跑还来得及。 跑什么啊?虞少淳瞪了他一眼, 我你还不信吗? 冯周真诚地看着他摇摇头,满眼写着怀疑。 奶茶店门口的风铃忽然哗啦啦一震乱响。老板本来稳健装袋的手颤了颤, 险些把奶茶碰翻。冯周回头,看见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好像撞了玻璃门,正毫无形象地靠在吧台边倒抽凉气揉着发红的额头。 虞少淳连忙招呼她:路小南, 这边这边,低调点。 路小南龇牙咧嘴地抬头:不是, 你家奶茶店能不能在门口贴个此处有玻璃啊?这谁能看得清有门? ...... 冯周微笑着点点头,准备起身走人。虞少淳见状连忙伸手拉住他:你去哪? 我格格不入, 自动申请退出。 谭远照轻咳一声:化竞题...... 冯周咬牙切齿地问他:我们可以有别的交易方式吗? 谭远照答:这个......可能不可以。 路小南扯开椅子坐下,大大方方地对着谭远照伸出一只手:那么谭老师,我们就是暂时的战友了。 冯周沉默不语, 低头用吸管戳着杯子里的珍珠, 励志做一个安安静静的钜嘴葫芦。路小南在旁边铺开一张纸:这是虞神让我回忆的音乐老师一周行动轨迹。 干什么用的?谭远照问。 首先确定她是不是单身,虞少淳说,不然她有男朋友不就闹乌龙了? 他手里拿着根红笔, 快速地在那份行动轨迹上圈出了一二三四个点,把笔往桌上轻轻一磕:周三下班有人接她,不知道是谁。 是她哥,冯周忽然插话,科任老师下班时间是下午四点半,我有一次追着物理老师出校门问题时刚好听见音乐老师喊那个人哥哥。 虞少淳点点头:冯学霸,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们不知道的? 他说完,又圈了几个圈:多肉,音乐,香水,这几个点要着重做文章。 谭远照皱眉:为什么啊? 路小南费解地抬起头:不是吧谭老师,您不会觉得表白这种事只要送情书和花? 不然呢?谭远照用一脸迷茫回复她。 路小南表情复杂地低下头,对虞少淳说:虞神,我忽然觉得这事有点悬啊。 冯周冷笑:你们早该意识到这点。 虞少淳摇摇头:再怎么困难的命题,成功率也不可能为0,我们一定还有希望。 前有冯周爱答不理的态度,后有虞少淳面面俱到的考虑,谭远照莫名被感动到:小虞,是老师之前误会你了。老师今天才发现,原来你这么热心肠想帮老师。 冯周冷冷道:别把他想得太善良,有热闹不看王八蛋罢了。 路小南支着下巴看他们两个人拌嘴互怼。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帘洒落,照在桌上插在玻璃瓶里的香水百合上,晒得人暖洋洋的。她看着虞少淳和冯周终于从幼稚园吵架升级成了幼稚园打架,伸手揪着对方的领子隔着个谭远照扯来扯去,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如果可以的话,她挺想把这一幕拍下来的。 谁也不会想到堂堂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之前带着全班和数学老师教导主任对着干,现在打架的方式居然会是扯头花。 真是一群......很可爱的人啊。 所以最后你们真的决定要这么搞? 张秋爽女士担心陈驷进了实验班跟不上进度,天天给他买一本又一本练习册做,美其名曰刷题有助于提高做题效率。但是就算陈驷天天把头拱进地里学,也照样只能在每次周考和月考中勉强做个中下游的学生。冯周看不下去,让他每周都把自己做过的题拿来自己再帮忙过一遍,至少比他盲目刷题有用得多。 嗯,冯周一页页地翻着习题册,指着其中一道选择,这道题之前为什么错了? 陈驷探头:看错条件了,没看见后面写g=9.8,所以...... 冯周伸手在他头上敲了一下:第几次了? 下次一定记住,陈驷被敲了个猝不及防,还不忘继续八卦,有一说一,我觉得这可操作性太低了,难度悉数忒大。 他掰着手指给他算:你看你们首先要在音乐老师过生日那天提前摆上蜡烛,然后由两人演奏音乐。暂且不说虞少淳到底会不会,就光排练都挺难的吧?你还说你们要自制香水?香料哪里搞?器材哪里找? 冯周心说我觉得也是,可问题是同盟的另外三个战友觉得没有任何问题,甚至已经准备提前挥着手帕载歌载舞庆祝计划成功,局面凭他一个人根本无法挽回。 他有些心累地叹了口气,翻到下一页,伸手直接拧住陈驷的耳朵:正弦函数又和余弦函数比反了,你物理学得困难就算了怎么数学这么基本的东西都给忘了呢? 陈驷鬼哭狼嚎地道歉认错,就差给冯周磕头了。虞少淳本来在前面趴着玩手机,听见身后他俩的声音转过头来,敲敲冯周的桌子:对了,周末来我家,说好的别忘了。 陈驷警觉地抬头:去你家干什么? 你着什么急?也想参加?虞少淳饶有兴味地看着陈驷,我们要do something enjoyable.具体内容不方便透露。 靠,听上去就不像好话。 陈驷连忙对冯周说:冯宝,你可不能被敌人诱惑啊! 虞少淳笑眯眯地看着他:敌人们早八百年握手言和了,你这情报也跟不上潮流啊。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啊冯宝! 冯周还保持着揪他耳朵的动作,听着话题越扯越不靠谱,直接把他的头往练习册前一拽:继续看这道题,P是斜坡中点,小球从顶点无初速度抛出,落在P上的时候会不会画受力分析图?还有一个多月期末考试你是不是想明年大年三十被吊在门外挨揍? 陈驷连忙拿过来张草算纸,老老实实在上面画起受力分析图。冯周垂下眼看着练习册,又想起几天前他们最后的讨论结果。 刚开始本来只是简简单单地送一束花和一张贺卡,后来虞少淳又全盘推翻,说不fantastic,没有记忆点。冯周到现在还记得虞少淳掷地有声地说:如果你的idea不够amazing,是不会被remember的。 remembered,冯周善意地提醒他语法错了。 谭远照完全跟不上节奏:那怎么才能有记忆点? 首先,老谭是个化学老师,而香水这种东西,又恰好和化学有那么千丝万缕的联系,虞少淳说,市面上的香水都太常见了,我们既然要创新,就要做那个最独一无二的。 路小南说:你的意思是......自制? 冯周试想过很多虞少淳会搞出来的幺蛾子,但是唯独没想到会是自制香水这个毫不作死听起来又算浪漫的方案,对接下来他要讲的事情多了几分期待。 下一刻,他就听虞少淳说:礼物有了,再准备99支蜡烛和99朵玫瑰花,摆在音乐教室里。到时候我和路小南合奏一首世界名曲,老谭就站在蜡烛和玫瑰的簇拥下向音乐老师表白,简直完美。 好的,果然不该抱太大希望。 他思及此处,重重叹了口气。陈驷手一抖:我算错了吗? 没有,冯周说。他从桌洞里摸出手机,点开莪昰迩的命的对话框,删删减减地发出去一条信息: 【Kepler】2020/11/02 18:13:07 对不起,又来打扰你了。你们女孩子一般会比较喜欢什么样的香味? 陈驷见他拿出手机,又悄悄凑过来,满脸八卦笑容地轻轻说:喵? 喵你妈呢? 卖萌还是玩哑谜? 冯周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陈驷指了指他的手机,又问:是你那个暑假认识的喵? 冯周摁熄了屏幕,温柔地把手放在他后脑勺上,使劲往桌上一按:咸吃萝卜淡操心,快做你的题吧。 第28章 我嘞个去, 路小南转身看向虞少淳,虞神,不, 虞总,你家缺保镖吗?啥也不会混吃等死那种? 虞少淳张开双臂站在楼前:Welcome to my house! 他家的房子是坐落在D市海岸的小高层, 墙壁在清晨的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 像是把一面巨大的镜子直接镶在了上面。冯周抬手挡住刺目的反光,觉得自己在被金钱闪瞎双眼。 之前也多少听周万金聊过海边的这个楼盘, 据说每平方米没有个七八万拿不下来。冯周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快就有机会造访传说中的豪宅,自己的对家还是豪宅的主人。 虞少淳带着两人迈入大厅,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奇特的馨香。这股香味不同于一般香水粉黛媚俗的味道, 反而像是偶遇了午夜场的某位神秘女郎,你可以抓住她, 但很快她又如同一阵风一样溜走,再也寻觅不到踪迹。 这里的灯是和施华洛世奇联名打造的,虞少淳指着他们头顶那三盏流光溢彩的水晶吊灯介绍说, 每一块水晶都进行了严密地设计和打磨,确保投下来的灯光不刺眼, 但能把整个大厅点亮。 路小南踩在比她脸都干净的瓷砖上,觉得自己踩在了一张又一张的人民币上, 心惊胆战地问:你......平时就住这儿? 不,虞少淳说,我妈没事去市里的歌舞团唱歌, 我爸要做生意。这边离市区太远不方便, 所以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租了房子。 那这个地方是...... 叮地一声,花纹繁复的电梯门向两侧打开。虞少淳径直走向正对着电梯的那扇门,把拇指和食指在门锁上轻轻一按, 大门上的红灯倏地熄灭后应声而开,映入眼帘的就是两副骷髅骨架一左一右,夹道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 骷髅骨架身高足有一米八,微微低头,左边那个用光秃秃的手比了个憨态可掬的耶,身上半边还挂着鲜红的肌肉,看上去像刚从医院跑出来的。右边那个单眼戴着个眼罩,头上扣了顶造型夸张的帽子,颇有动漫里骷髅海盗的韵味。 路小南吓得后退了几步,一脚踩在了冯周鞋上:这这这...... 我舅的私人爱好,虞少淳尴尬地笑了笑,别怕,它俩其实是组装玩具。 组装骨骼? 不,是组装上面的肌肉。 这房子是我家屯东西的仓库,他站在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里面好久没收拾,有些乱,请两位贵客见谅。 冯周挪开挡路的骷髅,踏进门的一瞬间就被震撼了。 面前的墙上摆满了几大排书,《时间简史》和《果壳中的宇宙》这类科普书籍占了半壁江山,剩下一半则是《金融危机》《乔布斯传》《马云传》《如何抓住市场的心》等等财经类书籍,其中见缝插针了几本《东方列车谋杀案》《无人生还》或《魔戒》,俨然是个小型图书馆的模样。 他咽了口唾沫,问道:你家的书架? 对啊,虞少淳给他俩拿了两双拖鞋,科普类是我舅的,财经类是我爸的,剩下是我和我妹的,想看随便拿,拿走也行,顺便看看里面夹没夹什么支票之类的东西。 恐怖如斯。 冯周走到书架前,抽出了本《哈利波特》,发现是没看过的英文原版。虞少淳在后面歪着头,似乎有些意料之外:我以为你第一本会拿科普书。 冯周翻了几页:我之前看过中文版的,但是没见过英文版。 虞少淳走上前和他并排站着:你竟然还看过这种奇幻类文学? 谁小时候不相信霍格沃茨是真的呢?冯周笑了笑,把书放回原处,当然现在已经不信了。 卧槽?!路小南的尖叫从隔壁传来,这是博物馆吧?! 她进去的那个房间是卧房,但被人改造成了乐器城的模样,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乐器。从长号圆号小号到大提琴中提琴小提琴,甚至还有很多冯周叫不上名字的其他稀奇古怪的西洋乐器。它们或被挂在墙上或放在地上,上面都盖着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的绸布。 整间屋子是个大写的财大气粗。 随便用啊,钢琴在餐厅那边,虞少淳说,雅马哈三角钢琴,音准每个月都有专人来调,应该没问题。 冯周虽然不懂这些,但是看着一屋子全是乐器说不被震撼是不可能的。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家为什么有这么多乐器? 虞少淳从墙上摘下一把纯白的小提琴:因为我妈是歌舞团的,爱好是收集这些她根本不会用的东西,把它们堆在这里发烂发臭。 他把琴弓递给冯周:会吗? 冯周摇摇头。 想学吗? 不了吧,冯周说,我没那个音乐天赋。 虞少淳把琴弓塞进他手里:试试看,不试怎么知道? 冯周迟疑地接过小提琴:白色的琴好少见。 别人送我妈的定制版,旁边还有一把水晶打的,除了好看一无是处,虞少淳说,下巴放在腮托......不是琴板上!你不硌吗? 冯周连忙把下巴平移到旁边树叶型的凹陷处。 虞少淳递给他琴弓:右手拿好,大拇指放在这个白点上,食指扶在杆上,中指无名指随便放,小拇指搭在弓尾。 冯周照着他说的放手指头,可怎么也不知道大拇指放在白点处后剩下的四根手指怎么摆,手忙脚乱了半天,琴弓差点滑下去。他有些尴尬地看向虞少淳,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把脸憋得通红:我就说我不适合。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21) 别急别急,虞少淳憋着笑说,慢慢来。 他上前一步,站在冯周身后,托着他握住指板的手:放轻松,别太使劲,这是小提琴不是仇人,别和掐人脖子一样。 冯周连忙放松了手上的力度,刚想说什么,就觉得自己肩膀上落了个东西。 虞少淳的下巴搭在他的肩上,微微侧过脸,另一只手握住他拿着琴弓的手,一根根纠正手指的位置:大拇指放在这儿,食指在这儿,中指......喏,这不就摆好了吗? 冯周第一次和别人这么近距离接触,几乎条件反射地就想推开他。但这人好像误解了他的意思,还在低声安抚他:别紧张,没什么难的,理化生你都能学好这你怕什么? 他牵引着冯周的手,轻轻地把琴弓放在弦上:胳膊微微向后伸展就行,慢慢来。 冯周跟着他的提示缓缓向后拉动琴弓,小提琴发出了极其干涩的一个音调,像行将就木的老人在生命最后一刻的呻丨吟。 你太用力了,虞少淳说,别压着琴弦,跟锯木头一样毫无美感。 路小南本来在餐厅弹那架看起来无比昂贵的三角钢琴,陶醉在它足够丝滑的手感之中,忽然听见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了几声难以言喻的杂音。 可谓魔音贯耳。 什么声音? 她从餐厅一路循着原路找回去,发现声音是从之前那间放满西洋乐器的博物馆里传来的。路小南本来以为是虞少淳在给冯周显摆自己那些价格不菲的收藏品,悄悄扒着门缝往里看去,却愣住了。 虞少淳站在冯周身后,把他整个人揽在了自己怀里。两人逆光站在落地窗前,阳光在他们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边,像童话里走出来的两个王子。 但两个王子居然会抱在一起是她没想到的。 路小南咽了口唾沫,还没感叹多久,就看见冯周带着一股决绝的气势抬起拿着琴弓的手,狠狠从琴弦处滑过。琴弦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勉强挤出来几个不情不愿的音调交差。 原来这几段锯木头的声音是冯周在学拉小提琴。 do,lai,mi,do,虞少淳帮他在指板上一个个找音符,mi,fa...... 路小南硬生生听虞少淳念的音符听出来他在教冯周怎么拉《两只老虎》。 冯周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按在指板上的手指,认真程度不亚于面对去年高考卷的数学压轴题。他在虞少淳的帮助下总算拉完了《两只老虎》的第一句,很明显地松了口气。虞少淳把下巴从他肩上挪开,拍拍他的后背:非常好,进步很大啊冯学霸。 真的吗? 真的,虞少淳伸直胳膊对他竖了个大拇指,闭眼夸人,你今天学会了《两只老虎》,下次说不定就能学《野蜂飞舞》。 冯周虽然不知道《野蜂飞舞》是什么,但还是点点头,把琴架回了肩上:那我再试一次。 他说着抬起手,琴弓又差点从手里滑出去。虞少淳连忙上前,又用刚才的姿势把他环在身前。 路小南实在忍不下去了。她伸手敲敲门,问道:我说虞总,要合奏的那首曲子什么时候排练啊?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两条知识点: (化学)钝化是一种化学性质 (化学)二价铁离子与溴水不能共存 第29章 今天是周四, 也是音乐老师的生日,虞少淳在纸上快速地写下一行行数据,根据之前对她的观察进行系统比对, 我们可以算出她在周四的大致轨迹。 冯周接过他的纸笔:音乐老师的活动范围不大,结合学校走廊的平面图可算得她有34.7%的概率下班后出现在办公室, 45.2%的概率出现在去音乐教室的路上, 而这45.2%的概率最近因为临近元旦晚会增加,所以...... 他俩异口同声地说:要想成功, 我们必须在她进音乐教室前布置好一切。 路小南拍了拍手,用尽量温和的语气称赞:真不错。 她一直听着这两位你一句我一句, 接茬搭话都搞得热火朝天, 好像在用一个脑子思考一样,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我们的作战计划你是不是已经记得很清楚了?虞少淳问路小南。 已经记得比我爱豆的生日更清楚了。 虞少淳满意地点点头, 抬手看了看表:现在是五点半,我们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始准备,哈利路亚, 愿主保佑我们。 你什么时候成天主教徒了? 偶尔迷信的时候还是要拜一拜的。 我们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冯周说, 不要搞封建迷信。 他们三个二十分钟之前借着不同的理由溜出了教室,此时正躲在一间化学实验室里。虞少淳打开后面装试剂的柜子, 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放到实验台上。 这是我们耗时三天做出来的香水,虞少淳说着,慢慢把盒子打开, 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我们尽力了,效果还不错。 盒子里放着一个试管架,上面插满了一排塞着木塞的袖珍试管, 盛着颜色各异的液体,从血似的暗红一直渐变到大丽菊的明黄,在灯光的折射下泛着绚丽的光。 好好看,路小南说,都是你俩做的? 虞少淳点点头:很意外,冯学霸和我对香味的理解居然出乎意料的一致,这就让我们在选择基底的时候少了很多没必要的争吵。 理解不一样也可以省去争吵,冯周说,平时我们吵得太多完全因为你是个杠精。 彼此彼此,论杠精水平冯学霸可是王者级别的。 化学实验室的门被人推开,谭远照手里拿着一摞卷子匆匆冲进来:喊我来这儿干什么? 路小南问:老谭,您不会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吧? 贝蒂尔林德布拉德的生日?那个瑞典有名的天文学家?谭远照莫名其妙,他的生日也不算什么大日子吧? 他的三个学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异口同声道:有病! 谭远照被推进了隔壁的准备室。虞少淳临关门前丢给他一套西装:穿上,然后出来路小南给你做造型。 我可不可以不穿啊,谭远照拎着这套西装对着柜门的反光看了半天,穿西装我容易紧张。 你可以的,不要紧张。 虞少淳说着就把外面的校服衣服脱了,露出下面的一件纯白色的衬衫。他似乎早有准备,又从旁边的包里掏出一件暗红色的西装外套披在身上,端端正正地打好领带,似乎下一秒就可以出席高档酒会。 原来西装还有红色。 定制西装,虞少淳说,每年我家都给我和我妹订几套,然后被我妈拉去参加无用的中老年妇女社交活动。 刚刚出去的路小南又回了实验室里,但此刻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变成了一套缀着亮片的晚礼服,脚上踩着一双金色的小高跟,头发挽成了一个发髻,上面插着一根配套的发簪,衬出天鹅般修长的脖颈。她蹦蹦跳跳地来到冯周面前转了一圈,裙摆和衣袖像蝴蝶一样飞了起来:我好看嘛? 冯周第一次看见女孩子穿这样的衣服。 他大部分时间都对美毫无概念,但这套衣服带给他更多的是对气质这种虚无缥缈之物的赞叹。 他张了张嘴,有些磕巴地说:好,好看。 别看了,虞少淳不知从哪冒出来挡在他面前,你也换上。 我也要换? 冯周瞪大眼睛看着他,下意识地拒绝:我就算了...... 虞少淳从他那个无底洞一样的登山包里掏出另一套西装:一家人呢,最重要的就是整整齐齐。 那是一套深蓝色的西装,冯周刚摸上去,就意识到这衣服用的布料绝对价格不菲。 可是我没有衬衣。 不怕,虞少淳又拿出一件衬衣丢给他,我都准备了,要什么有什么。 路小南抱着双臂坐在实验台上撇撇嘴:虞大少爷,到我这儿就是服化道自备,到冯学霸那儿就是什么都给他准备,你这偏心都偏到马里亚纳海沟里去了吧? 虞少淳理直气壮说:我们要把爱奉献给需要的人,路小南女士,你缺这两套衣服吗? 冯周换完衣服从柜子后面走出来,觉得虽然这套衣服很合身,但就是有种说不出的别扭。他有些拘谨地抬头,就看见路小南笑得腰都弯了下去:冯学霸你太可爱了! 平时他们总看冯周穿校服的样子,再加上他本来就显小,好像一直有种长不大的感觉。现在第一次看见他穿西装,刚开始还有些强行催生长的违和,可看多了居然也挺好看的。 是那种有些可爱的好看。 我...... 冯周还没说完话,虞少淳又一次挡在了他的面前。他变戏法一样掏出一条暗红色的领带套在冯周脖子上,手法娴熟地帮他系上:这样就完美了。 路小南挑挑眉,看着虞少淳把冯周挡得严严实实的背影,眼中闪过一道耐人寻味的笑。她对着准备室喊道:老谭,好没好? 小虞,谭远照探出头来,你给我的这套衣服是不是有点不合身啊? 虞少淳嫌他磨磨蹭蹭浪费时间:别纠结不该纠结的东西,赶快出来,要来不及了。 谭远照从准备室里出来,路小南爆发出了比刚才更大的笑声。 虽然冯周像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但他的西装至少是合身的。可谭远照这套衣服似乎跟合身二字背道而驰,整套西装就像他从哪偷来的一样,裤子明显短了一截,脚脖子在布料之外高调宣誓自己的存在,没剪掉的标签还张牙舞爪地翻在衣领外面。 虞少淳扶额:对不起,失策了,估算错误。 路小南支着脸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虞大少爷,你这回是真的偏心了吧?冯学霸的衣服合适得不得了,老谭的衣服连标签都忘了剪,你就像他后妈一样。 别看热闹了,干活干活,虞少淳又从登山包里翻出一双全新的黑袜子,你把这个穿上,拉高到不能再高遮遮腿。 谭远照又回去换袜子,冯周则被路小南拉到面前做头发。她微微低头,看着玻璃柜门上冯周的眼睛问道:这位先生,是想要锡纸烫呢,还是小卷发呢? 我,我...... 冯周头一次和女生靠得这么近,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他垂下头不敢看路小南的眼睛,却听见女孩恶作剧得逞后的清脆笑声:喂喂喂,冯学霸,不要弄得像是我把你怎么样了嘛,这样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真的让人忍不住想掐掐你的脸耶!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喷雾打湿了冯周的头发,随便抓了抓就抓出个造型来。冯周依旧垂眼盯着地面,似乎要把雪白的瓷砖研究出一朵花来。 好啦,路小南拍拍他,冯周如获大赦连忙起身,不小心踢到旁边一把没推进去的凳子,差点用狗啃泥的优雅姿势让脸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路小南连忙扶住他:我有那么可怕吗? 不,不是,我......冯周连忙摆手,我的问题。 她忽然凑近冯周,带着半分戏谑说:冯学霸,上次你帮我的事我还没好好谢谢你。 不用谢,其实...... 要不我以身相许吧!她好像根本没听见冯周说了什么,冯学霸你真的很讨人喜欢,你不知道嘛? 虞少淳正好听见这最后一句话。他伸手揪着路小南的衣领就把她拽了起来:你个女神经病少来污染单纯的年级第一。 路小南揉着自己的脖子对他怒目而视:关你屁事啊,他又不是你的人你怎么管得这么宽? 谁说的?虞少淳拎起旁边的小提琴盒子,他是我的年级第一,我是他的万年老二,有问题? 路小南刚想说什么,目光忽然落在了虞少淳的领带上。 那是条宝蓝色的CK领带,上面绣着繁杂的暗纹。初看不觉得有什么,如果仔细看...... 好像和冯周那件西装外衣是一个色系,就连花纹都带着几分相似。 她目光又回到冯周身上,不出意外地发现他那条领带和虞少淳的西装外衣也是一个色系的。 你说这是巧合她肯定不会信。 靠,要不要这么闷骚? 路小南磨了磨牙,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两天)不见,有人想我吗?好的没有orz 第30章 祝王晓雯老师生日快乐, 永远年轻。 谭远照复读机一样跟着虞少淳念:祝王晓雯老师生日快乐,永远年轻。 语调稍微高兴一点,虞少淳说,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已经被横刀夺爱了。 谭远照摘下眼镜,摁了摁眉心:但是我紧张。 虞少淳拍了拍他的肩, 顺便把那块又露出来的标签掖了回去:就当是宣读你在化学领域的新发现, 自信点快乐点,你可以的, gogogo! 冯周抬手看了眼表:还有五分钟。 虞少淳连忙拿着打火机,把围在谭远照脚边一圈围成心型的蜡烛依次点燃。路小南坐在钢琴前, 深吸一口气, 把十指放在了琴键上。冯周按熄了灯,音乐教室陷入了一片烛火映照的昏黄之中。 王晓雯踩着点准时来到了音乐教室的门口, 她把钥匙插丨进锁孔里,却发现门没被锁上。 有古怪。 她心中警铃大作,慢慢从包里摸出随身携带的防狼工具举到面前, 慢慢打开了门。 一阵轻柔的钢琴声在门后响起,接着便是悠扬的弦乐。王晓雯愣在门口, 看着影影绰绰在烛光中的几人。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22) 冯周作为后援部队站在讲台旁边看着这幅场景,觉得其实是有点惊悚的。他的目光从已经紧张到颤抖的谭远照移向虞少淳, 意外地发现他的红衣服配白小提琴看起来居然很搭。他微微侧着头,没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似乎把全副身心都投入到了此时此刻的演奏之中。 应该给虞少淳配上一束聚光灯的, 他像是在开个人演奏会。 冯周没来由地想。 谭远照看着慢慢走来的王晓雯, 只觉得自己的心开始在胸腔里上蹿下跳,像只受了惊的兔子。他深吸一口气,张嘴就磕巴:王王王晓雯老师, 我...... 冯周叹了口气,低下头。 王晓雯停在他面前,看了眼地上用蜡烛摆好的完美的心,有些惊讶地捂住嘴。谭远照涨红了脸,鼓足勇气说:王晓雯老师,祝你生日快乐,永远都快乐。 好像说错词了。 冯周觉得之前他们好像不是这么教的。 他从讲台上拿起礼盒和贺卡走上前,递给王晓雯:王老师,这是谭老师为你准备的礼物。 他打开礼盒,露出里面一排装在小试管里的香水,展示给她看:这是用月季,玫瑰,蔷薇等等一系列花香作为基底,辅以其他香料为您特制的香水。 王晓雯第一次听说还可以自制香水:香水......还可以自制吗? 冯周点点头:谭老师希望这款独一无二的自制香水可以让您在未来的日子里永葆只属于自己的魅力。 谭远照连忙在后面点点头。 虞少淳对着路小南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结束了这一小节的演奏,对着王晓雯和谭远照鞠了一躬,和冯周走出音乐教室。 他们能做的已经做完,剩下的就看谭远照的自由发挥了。 临出门前,虞少淳听见谭远照拘谨地说:请,请问我能有幸陪你一起庆祝你的生日吗? 你们说,老谭能不能成功啊?路小南问。 八九不离十,冯周说,全校都知道我是谭远照带的化竞生,我天天有事没事往她面前凑,她要是嫌烦早就赶我走了,没理由对我有问必答。 虞少淳瞪大眼睛:原来你不是靠观察得来的情报? 靠观察可以得到这么多情报吗? 我以为你已经具备了特工的基本技能。 想多了。 所以真的是你直接去问音乐老师喜欢什么? 不然呢? 虞少淳神情复杂地看着冯周:你得庆幸她不反感老谭,不然有你这队友的debuff加成我们今天把莫扎特搬来弹琴都没用。 路小南还要去参加学校合唱队的排练,打了个招呼匆匆忙忙走了。虞少淳和冯周走在学校的林道上,吃完饭赶回来上晚自习的学生三三两两进了校门,有几个驻足在学校门前的糖葫芦摊位前挑着山药串山楂串或者草莓串,汽灯在初冬的薄雾中照亮了他们的脸。 想吃吗?虞少淳问冯周,也不等他回答,直接三两步跑去了小车前。排队的学生里好像有人认识他,几人一边排着一边聊天,不知说了什么又一同哈哈大笑起来。 冯周看着闹哄哄挤在一起的学生,忽然有种自己与人群之间的厚障壁也薄了很多的错觉,似乎下一刻就冲破阻碍融入到别人的世界里。 融入到那个正常的世界中。 想什么呢?虞少淳付完钱回来就看见冯周站在原地发呆,给你。 冯周愣了一下,回过神,发现虞少淳怼在自己手里的不是山楂串,而是草莓串:怎么...... 陈驷说你喜欢草莓的,虞少淳说,靠,这小子不会骗我吧? 冯周皱眉:你问他这些干什么? 我只不过是想了解一下我的对手而已,没想到他一股脑全给我说了,虞少淳咬下一颗山楂,被酸得龇牙咧嘴,你要骂就骂他,别骂我,我可是大大的良民。 衣服的尺码也是他告诉你的? 那不是,我自己观察出来的。 他们两人并排坐在学校的一把长椅上。冯周盯着手里的草莓串,忽然问道:你说为什么老谭这么执着追音乐老师啊? 因为爱呗。 你相信爱吗?冯周问完也觉得自己的这个问题很奇怪,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爱只是多巴胺和荷尔蒙作祟的产物,如果有一天这两种激素带来的热情消退了,那是不是就不爱了? 虞少淳挑眉看着他:最近你怎么一直在研究爱?难道数理化生已经没有困难可以拦得住你,于是你决定进军人文社科领域? 我不知道,冯周低下头看着地砖,只是......很奇怪,爱到底是什么。 虞少淳笑了:冯学霸,你这个问题还挺哲学的。 他凑近冯周,低声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冯周摇了摇头。他斟酌片刻,又点点头。 有还是没有? 冯周迟疑道:算有,也算没有。 虞少淳的好心情莫名其妙不明媚了半晌。他深吸一口气,又问:那你和她说话时是什么感受?快乐吗? 冯周点点头:有点快乐,在我们讨论夸克和微积分的时候,比起其他的聊天内容,我更喜欢那个时候的她。 爱可以让人快乐,虞少淳自动忽略掉他觉得快乐的前提,你看我妹,要钱有钱要颜值有颜值,聪明可爱性格不错,从小到大追她的男生能有一个连,但她偏偏就暗恋了个理工男。 理工男不好吗? 驴唇不对马嘴你知道吗?虞少淳说,一个艺术生,一个理科生,他俩的思维根本不在一个平面上,有时候都没法沟通。但是她喜欢,她高兴,就算每次都来问我一些听不懂的稀奇古怪理化生术语也乐在其中,那我也没资格反对。 冯周摇了摇头:可是这种爱会被消耗的,有一天她会发现思维的鸿沟是一辈子都无法跨越的存在,那个时候爱就消失了。 他想起来曾经在父母房间看见过的老照片。那个时候周万金还没发福谢顶正年少英俊,冯青青的声音也不像唱片刮擦在机子上发出的刺耳声响。他们还年轻着,也曾经相爱过,以为有大把的时间和爱可以消磨过漫长的人生,然后相约白头,老去,火化后葬在同一块碑下,上面刻着我和我的爱人长眠于此。 可这份爱被彻底终结在不对等的学识修养与三观之下,变成了见面就吵的恨和计较鸡毛蒜皮时的可憎嘴脸。 冯周轻声说:爱啊,是最不靠谱的东西。 他刚说完,头上就被人狠狠地敲了一下。 年纪轻轻怎么就说出这种饱经风霜的大叔才会说出来的话?虞少淳问他,老婆出轨女儿早恋房贷没还车子没买我为什么不去死? 能量守恒定律说,能量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只能从一种形式转化成别的形式,他站起来,走到冯周面前,世界是熵增的,所以爱必然会一直递减,可是递减的爱也会一直以别的感情的形式存在于这个宇宙。 冯周默默吃完了最后一颗草莓,觉得外面裹着的糖霜甜得腻人。他叹了口气,把签子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我从没相信过爱。 所以你才不看好老谭和音乐老师? 差不多这个意思吧。 但你可以相信。 冯周低头拿出手机,给虞少淳转了十块钱:谢谢你的草莓。 虞少淳彻底没了脾气。他从小到大就从来没遇见过这么难搞的人,不仅对他的示好视而不见,每次都还必通过转账来强调彼此的关系真的没有他以为的那样亲近。 油盐不进,刀枪不入。 他看着冯周慢慢远去的背影,心中郁结着一股不上不下的气,忽然喊道:冯周。 冯周回头,眉眼被隐匿在路灯照不到的黑暗之中。预备铃在三分钟前敲响,路上已经没了学生,只余下在寒风里依旧顽强绿着的小灌木丛叶子摩挲发出的沙沙声。 他看着冯周,忽然觉得自己其实一直没看透这个人。就算那么多人想拉着他一起在尘俗里打滚,可他依旧像罩着一层透明的壳子,灵魂一直游离在人群之外,冷眼旁观着所有喧嚣,却并不会成为喧嚣本身。 两人隔着一盏路灯的光晕静默半晌,虞少淳才轻声说:可如果人没有深爱过就死去,这一生会不会太苍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两条知识点: (语文)我国第一位女诗人是蔡琰(蔡文姬) (历史)在民族资本主义发展的短暂春天(19121919)纺织业和面粉业发展最快 第31章 高二的十一月结束于最后一次月考。当冯周收拾东西从考场走出来被寒风冻得一哆嗦时, 他才真切地感到冬天来了。 他一向对这种季节与时令的变化不是很敏感,往往都是到了冬天的尾巴才会惊觉又过去了一年。但逆着人潮走在走廊里,看向外面才五点就已经黑了大半的天时, 心中居然会生出一种时光飞逝的感觉。 冯周正罕见地伤春悲秋,忽然被人用胳膊勾住了脖子。他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冷冷道:放手。 虞少淳似乎知道他这句放手只是象征性的拒绝, 依旧跟他勾肩搭背着走路:物理倒数第二道题你怎么解的? 正常解。 动量能做出来吗? 能,但是用动量得建相对参考系。 在光滑木板做匀速运动, 离开木板就匀减速了嘛。 是啊,冯周瞥了他一眼, 但是你放着动能定理不用非得用动量求? 先算加速度, 然后用运动公式得出速度代入位移公式。 你不觉得麻烦吗? 但是比动能定理好想啊。 好想个鬼,用动能直接1/2mv=mgS4, 是不是位移就求出来了? 两人一言不合就开吵,直接从八班一路吵到二班门口,引得旁边学生纷纷侧目。虽然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绝对没见过用物理知识点吵架吵得热火朝天的人。 杠精。冯周最后得出结论。 有病。虞少淳也不甘示弱。 他一把推开二班教室的门,就听见有人哀嚎一声。虞少淳连忙绕到门后, 就看见邰枚又翘着兰花指捂着头坐在桌子上:我的头啊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黎国豪从邰枚身后探出头来:虞总,下注不啦? 下什么注? 这次月考的总排名, 黎国豪说,小赌怡情赚赚外快,赌一赌谁年级第一谁第二, 一注五块买定离手不予退款啦。 虞少淳直接摸出手机给他转账:怎么付款? 你要押谁? 当然是我自己了, 虞少淳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然我押谁?冯宝?不是我说,这次冯宝说不定考不过我。 冯周听见他们说的话, 冷笑一声:就您那英语水平还是先去把26字母表背熟了再来和我抢年级第一吧。 虞少淳被他戳了痛处,指着他的背影说:偏科的孩子都是折翼的天使。 冯周回头:折翼?我看您是翅膀骨折的坠机天使吧? 听我的,都押我,虞少淳说完就给黎国豪转了钱,我这次考试感觉很好。 黎国豪问:很好是什么好法? 就是答英语的时候感觉很好,虞少淳说,听力没睡,每道题都能看懂,填空也写满了。 真的假的? 如假包换。 虞少淳说完就潇洒地走回自己的位置,留下一群人在后面大眼瞪小眼。 陈驷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我还是押冯宝吧,稳一点。 为什么? 你们不知道虞少淳的英语实力吗?陈驷说,那可真是过山车式上蹿下跳的地震级水平。 第二天英语课,英语老师戴着扩音器面色不善地进了教室,把手里的卷子往讲桌上一拍:虞少淳你给我站起来。 虞少淳正在解冯周问他的数学题,不明所以地起身,脑子里还在想四次求导后的洛必达法则。 唐谦也给我站起来,英语老师从一摞卷子里拎出来两张活页纸丢在桌上,虞少淳的英语作文你也敢抄? 唐谦瞪大了迷茫的眼睛:啊? 英语老师越想越生气:平时你把人家写的小写L抄成大写I就算了,我留的是作文你也好意思抄? 我没有...... 还没有?你再狡辩?英语老师说,你真以为老师傻到两篇几乎一模一样的有道翻译器产出文章都看不出来? 失策了。 虞少淳没想到队友是个傻的,能缺心眼到一字不落地抄作文。他自知理亏,规规矩矩低头挨骂。 英语老师顺了会儿气,恨铁不成钢道:唐谦也就算了,人家好歹英语能考个120来分,你呢虞少淳?你英语能考多少?不是老师说你,每次你不觉得你的成绩单头重脚轻吗? 虞少淳点点头,表情十分诚恳:我错了,老师说得对。 别给我在这儿和稀泥,英语老师的扩音器发出一声刺耳的杂音,这次考试我批到你的卷子了。都不用翻名字,看中译英我就知道是你。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23) 她捏断了一根粉笔,回身在黑板上写了一行字:来你告诉我,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句话怎么翻译? 虞少淳低下头。 不是挺能讲吗?来给大伙儿讲讲你怎么翻译的? 他脸上罕见地浮起一丝尴尬,清了清嗓子:Ice has three chi,no because oneday cold. 邰枚发出了一声宛若气球漏气的声音。英语老师的目光刀子一样恶狠狠地扎了过去,他立刻低下头,装作认真学习的样子。 three chi是什么?她问,你自创的?那你应该去联合国,在这儿学英语真是屈才啊。 冯周从虞少淳说出three chi开始就已经绷不住脸上的表情,低头看着英语书上憨态可掬的大熊猫。他之前只知道虞少淳英语不好,但是不知道他英语差到这种人神共愤的地步。 这惊为天人的翻译,好一个中式英语。 他毫不怀疑有朝一日虞少淳和外国友人素质交流的时候嘴里能直接蹦出Give you some colour see see这种奇怪的句式。 等英语课下课,黎国豪笑得趴在虞少淳桌子边直不起腰:虞总,three chi你是怎么想的? 我就想,虞少淳翘着两条凳子腿向后仰,不会不能空着对吧?我一个字一个字翻译过来连成一句话交差嘛。 冯周从教导处把批完分好的卷子拿了回来,那群人又一窝蜂一样聚到了前面,争先恐后要看虞少淳的英语卷,比他本人还关心他的英语成绩。冯周面无表情地把那张特意放在第一个的卷子一抽,走到教室后面递给了虞少淳:不想社死就自己拿着。 虞少淳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我以为你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时机来嘲笑我。 冯周微微一笑:不怕,年级大榜会帮我嘲笑你的。 虞少淳垮起脸看着他:我真的没机会了吗? 你有机会的,冯周说,你把你的自信分点在学英语上,下次就考过我了。 虞少淳本来就是个玩得开的,被那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软磨硬泡半天,最后还是破罐子破摔地把英语卷往桌上一拍:要看自己看,拿走拿走,晦气! 邰枚如获至宝地把卷子举起来:下面我给大家读一下虞总震古烁今的中译英。 他声情并茂地开始吟唱:当卷子上说John看起来很英俊时,高情商这么翻译:John looks like me。 虞少淳成功把他不要脸般的自恋投射到了英语卷子上。 当卷子上说这个公园美得像天堂时,高情商这么翻译:This park beautiful like God\'s house\'。 冯周从听见looks like me开始憋笑,终于在这个God\'s house上直接破防,捂着脸倒在物理笔记本上,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虞少淳在哄堂大笑中一脸怨念地看着他:你笑了,证明我最后一条底裤也没了。 不怪我,冯周抬起头,眼中还满是笑意,你想社死我拦过了,但是没拦住。 虞少淳挠挠头:可是英语真的很难啊。 难吗? 怎么不难?阅读一半看得懂,剩下一半全靠猜和对号入座,虞少淳满脸的义愤填膺,数学好歹写个解还有1分呢。 你是真的不会拼handsome和heaven吗? 我平时还是会拼的,但是考试的时候大脑空白,全忘了。 冯周觉得虞少淳能一直当万年老二,和他吊车尾的语文英语成绩脱不开关系。他看了一眼旁边拿着虞少淳英语卷子傻乐的一群人,大发慈悲地对虞少淳说:我教你怎么提升英语成绩,想学吗? 请大师赐教。 他从桌洞里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他:背这个。 高中英语必背3500词? 冯周点点头:你病灶不就在词汇量上吗?多背就不会再写出God\'s house\'了。 我背过,虞少淳说,高一背的,背了一个学期呢。 背到哪了? 虞少淳移开目光,心虚地说:Abandon。 第32章 最后一节课下课, 冯周刚要拿着校园卡去食堂吃饭,就见虞少淳和唐谦提着几个袋子走进了教室。他们把几张桌子拼在一起,招呼他:冯学霸, 来一起吃饭! 冯周摇摇头:我去食堂就好。 不去食堂,唐谦扯着冯周的袖子把他向桌子旁拉去, 都快期末了, 吃点好的。 ...... 冯周看着忙前忙后的几人,默默把饭卡塞回了包里。虞少淳拉开身边的一把椅子让他坐下, 把那几个装着快餐盒的袋子解开:我订的酸菜鱼,你喜欢酸菜鱼吗? 我都行, 冯周说, 你随意。 你可真好说话。 唐谦拿过来几听罐装饮料递给他们:放电影看不? 八中配备的硬件设施相当齐全,后有空调电扇, 前有电视固话,就连大屏幕都不是广义需要手动升降的类型,而是占了整个黑板的那种超大号屏幕, 全屏都是用纳米材料做的,甚至可以直接用手触控操作。 上次他们班午休的时候用这块大屏幕玩植物大战僵尸。邰枚下了个据称史诗级别难度的95版, 说是要让大家一起遭受这个游戏的毒打。刚开始没有人把它当回事,可是第一关过了之后一切都不对劲起来。 五六个年级前100的高材生聚在一块屏幕前因为哪个地方放向日葵放寒冰射手豌豆射手辩论不休, 甚至为了哪种植物的攻击力更强而吵架,重开了一遍又一遍,在下午上课之前还是只能止步于第十四关。 后来有人课间手痒上去悄悄玩, 被谭远照抓了个现行。这群人立刻低调了很多, 只敢在晚自习放点视频看,偶尔再趁老师不在玩玩植物大战僵尸快乐一下。 唐谦手里拿着罐雪碧跑上讲台,浏览着视频列表问道:喜羊羊与灰太狼, 巴啦啦小魔仙,海绵宝宝,亮剑,看啥?靠,哪个逼下的花园宝宝?删了啊。 有人举手喊:亮剑亮剑! 有没有生化危机?釜山行?新木乃伊也中啊。邰枚端着饭盒凑热闹,吃饭的时候就是得看这种下饭的。 放点阳间的吧,我怕你午饭都交代在这里,黎国豪说,这谁存的视频啊还挺有少女心,连巴啦啦小魔仙都在列呐? 唐谦挠了挠头:再没有什么别的了啊,我看看...... 有人吵着要看小魔仙,有人想看海绵宝宝,邰枚依旧坚定丧尸电影不动摇。他为了公平起见,闭着眼开始用鼠标在屏幕上乱划,划了半天直接按下了鼠标左键。 呦,虞少淳贴在冯周耳边说,这不是冯学霸也看过的为数不多的几部电影? 冯周瞥了他一眼: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唐谦把教室里的灯都关上,整个屋内只剩一块大屏幕还闪着莹莹的光。他们这群人说是看电影,其实也就放着电影的声音当背景音闲聊。虞少淳知道这几位肯定少不了再把白天的Chinglish拿出来鞭尸,立刻端着自己那盒饭转身装着听不见,和冯周并肩坐着一起看《Harry Potter》。 冯周看了一会儿,歪头问虞少淳:你怎么没困? 这不吃饭呢吗?虞少淳举了举手里的饭盒,况且这算我童年英文电影启蒙,也是我为数不多不会看睡的几部片子之一。 剩下几部不会看睡的是什么? 虞少淳掰着手指数给他:哈利波特与魔法石,哈利波特与密室,哈利波特与...... 冯周面无表情地喝了口可乐,听着他把《哈利波特》整个系列的名字念叨了一遍。 我小时候可喜欢哈利波特了,觉得这个戴着圆眼镜的小男孩特酷,虞少淳小声说,当然现在也觉得他很酷。十三四岁的时候天天等着猫头鹰给我送录取通知书,还为此和我爸妈吵了一架想退学飞去伦敦的霍格沃茨,特中二。 是啊,冯周轻声说,谁没相信过自己是有隐藏血统的巫师呢? 他想起小时候冯青青总会在补习班上课之前带自己去书店打发时间。他在小书店里把盗版带着错字的《哈利波特》全集囫囵吞枣地看完,临睡前都憧憬着光怪陆离的魔法世界。 那个时候冯青青还没这么忙,有空陪他看半个小时书,然后等在英语兴趣班外接他下课回家。那家小书店旁边是个甜品店,每天下午三四点总有松软的面包出炉,甜腻的香味会顺着窗户飘到书店里。 以至于他每次想起这段堪称最温馨的童年回忆时,鼻尖处总会萦绕着一股烤面包的香气。 回忆是有味道的。 你也喜欢这个故事我挺意外的,我以为你会更喜欢诺兰的片子,比如《星际穿越》《盗梦空间》什么的。 冯周看了他一眼:不要总是用惯性思维揣摩别人,万年老二。 路小南和几个女生从食堂回来,看见班里上晚自习的男生正聚在教室后面开小灶,酸菜鱼和肉末茄子的味道香飘十里,给刚吃了食堂猪食的人带来不小的刺激,立刻张牙舞爪地扑过来,痛诉他们不讲义气自己吃大餐不喊她们。 唐谦黎国豪统一口径把锅推给虞少淳,虞少淳在女同学的重火力压制下举手投降,承诺下次有饭同享后才得以喘丨息。 路小南看见坐在这堆人里安安静静吃饭的冯周,有些意外这位独行侠居然参加了群体活动,于是试探着发出邀请:冯学霸,期末考完和我们出去玩啊? 冯周愣了一下,刚想拒绝,却被虞少淳搂过肩膀:班里团建必须参加的,对吧冯学霸?不去就是不给我们路班长面子。 一言为定啊一言为定!黎国豪好像生怕她反悔,大家都听见了啊,考完期末路班长要请客出去玩,到时候谁反悔谁小狗! 冯周擅自被人决定了期末考后的去向,尚在迷茫之中。虞少淳似乎想起了什么,低声说:一条酸菜鱼68,配菜42,米饭4块一碗。鱼和小菜AA除以八,可以转账了,支持微信和支付宝转账哦亲~ 冯周皱眉看他: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 之前不是死活不要我钱吗?被夺舍了? 虞少淳叹了口气:我发现我无论说多少次不要你的钱都不好用,所以不如直接先告诉你多少钱方便你转账,省得多的钱我还得退给你。 冯周点点头,觉得虞少淳终于能听得懂人话了,十分欣慰地给他转了20块钱:凑个整。 虞少淳低头看了一眼他没动几口的米饭:你怎么吃这么少? 吃的又不是你家大米。 我在关心同学的身体健康!虞少淳说,知道为什么你比我矮吗?因为你挑食。 他把筷子递给冯周:你再吃点。 ......不要。 听话,虞少淳表情诚恳地看着冯周,就吃三口。 冯周忽然觉得他像在哄小孩,为了尊严拒不张嘴。虞少淳铁了心不想让他浪费粮食,挖了一筷子米饭就往冯周嘴边送。 冯周没办法,只能吞下那口饭,恶狠狠地瞪着虞少淳:有病。 再来一口,虞少淳好像根本不懂什么叫见好就收,啊 啊你个头啊。 黎国豪一抬头,正好看见这两位奇诡的姿势。他不明所以地问道:虞总,你干啥呢? 他不问则已,一问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这二位身上,充满了好奇与探究。冯周如坐针毡,想把作死的虞少淳推开,虞少淳却好整以暇地把筷子往他手里一塞:我在劝冯学霸好好吃饭。 黎国豪恍然大悟,看了看冯周的那盒米饭:对啊冯学霸,你不能吃这么少,晚上会饿的!多吃点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动力学习呀。 冯周深吸一口气,对着黎国豪露出了一个咬牙切齿的微笑:谢谢关心,我会好好吃饭的。 路小南趁着众人闹哄哄收拾桌子的时候跳上讲台,把电影暂停后拍了拍讲桌:马上就要到元旦联欢晚会了,到时候会有校领导来每个班级拜年并对节目打分,希望大家能积极准备,踊跃参加,尤其是 她特意看向虞少淳眨了眨眼:有才艺的同学们。 大家炸开了锅,七嘴八舌讨论起来联欢会该穿什么吃什么玩什么,一点没有十七八岁人的样子,反而一个个更像听说明天要春游的小孩子,恨不得直接就穿越到联欢会当天。 唐谦黎国豪这些蹭饭的主动收拾起外卖盒,几张桌子横七竖八地堆在一起,让本就不大的空地显得更为拥挤。 冯周只能贴着虞少淳站在座位旁边,腰板挺得倍儿直,觉得自己像在参禅。他用肩膀顶了顶虞少淳:喂,有才艺的同学,要踊跃参加。 冯学霸,你变得开朗为父很欣慰,虞少淳说,就是说话这么损的毛病什么时候改一改?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两条知识点 (化学)无法制取纯净的碳酸铜 (生物)人体内糖类供应充足的情况下,可以大量转化为脂肪,而脂肪却不能大量转化为糖类 第33章 冯周打开家门的时候, 被一室暖黄的灯光照得一愣。他探头进去,就看见一个小老太太正踮着脚站在餐桌边的椅子上换灯泡。 冯周连忙去扶她:你一大把年纪了换什么灯泡?等我回来再换啊。 小老太太从椅子上往下一蹦,拍了拍手上的灰:你妈妈怎么就喜欢用那种白色的灯泡?看着多像手术室, 真不吉利。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24) 为什么不把开关关上再换灯泡? 忒麻烦呐,小老太太说, 这个颜色看着顺眼多了。 原本惨白的灯光被换成了暖黄色, 让本来没多少人气的屋子也显得有了些许暖意。 冯周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下屋内,不出所料地在冯青青女士收拾得一尘不染的厨房里看见两盆长势喜人的小西红柿, 以及地上堆的几袋子明显从超市抢购的打折瓜果蔬菜。他叹了口气,拉开椅子坐下:怎么突然想来这边了? 我来看看你, 小老太太说, 都多久没看见我宝贝外孙啦。 冯周笑了笑:你早说你要来,我就请假回来陪你了。 外婆脸色一紧:那可不行, 得好好学习,我们周周将来是要造大飞机的,可不能耽误学习了。 她从兜里掏出一本便利贴:这上面写的是食谱, 外婆从健康堂那个节目看来的,说高中生吃这些可补身体了, 回头你让青青做给你吃。你爸天天在外面跑生意,身体也抗不住, 吃这些菜对身体好啊。 冯周听着她的话,笑容却淡了下去。 无论他爸妈在家吵得再怎么凶,却在外婆面前一致保证相敬如宾, 半分不提每次见面时的腥风血雨。所以外婆和外公依旧被蒙在鼓里, 以为他家和和睦睦明年就能报名参选D市十大优秀家庭海选大赛。 他握着外婆粗糙的手,眉眼间露出少见的温柔:你下次来之前告诉我好不好?都要九点多了,你自己回去多不安全。 有什么不安全的嘛, 外婆说,你不要小瞧我,我自己骑摩托来去可方便了。外婆就想来看看你,给你家送点东西。我看冰箱里面都空了,是不是你爸妈忙起来又不管你啦? 冯周安慰她:我能照顾自己。 他起身把外婆送到门口。外婆从包里又摸出张纸条对着光看:喏,你帮我查查这种药能不能在网上买,治肺结节的。 冯周心里一紧,接过纸条:你别乱吃药,等我有空陪你去医院看看。 老头子的老毛病,最近换季又喘不上来气儿外婆拿起挂在门口的外套,一直吃这个药呢,放心。 门锁吱呀响动了一声,周万金打开了门,看见正在玄关穿鞋的外婆愣了一下,连忙道:妈,你怎么来了? 外婆穿好鞋,把绒线小帽戴上:我来看周周啊。 妈,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周万金搓手笑着说,大晚上的你回家太不方便了。 外婆拎起挎包,把停在门口的小车推向外面:方便得很,你忙了一天,快好好休息吧。 她转身扯了扯冯周的袖子,冯周微微俯身,就见她在挎包里掏了掏,掏出来一个纸包。外婆把纸包塞进他手里,有些顽皮地对他挤了挤眼。 周万金等房门关上才问冯周:你外婆有没有和你说...... 没有。 冯周知道他要问什么,生硬地终止了谈话。他把纸包往兜里一揣,进厨房开始料理袋子里的瓜果蔬菜:好自为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周万金被他说破了心事,只能一口气憋在心里,摔摔打打地回了屋中。冯周打开一袋芹菜,就见里面丢了张便利贴,上面写道:降压去脂,清热利尿,小金多吃。 他又翻开另一袋山核桃:对大脑神经有益,小周多吃。 冯周把地上七八个五颜六色的塑料袋翻完,收集了七八张用繁体字写着此菜功效的便利贴。他叹了口气,把两盆小番茄一左一右在窗边对称摆好,菜和水果都分门别类一排排放在冰箱的冷藏室里,回房锁上门后打开了纸包。 纸包里是一把七彩的糖球,一个个圆头圆脑,红绿橙掺杂在一起,喜气洋洋的。 他拈起一颗红色的塞进嘴里,味蕾上炸开一股带着些许香精的草莓味。 每次外婆来看他,总是会变着花样给他买这些小时候他最爱吃的零食。虽然现在看来有点过时,但依旧不妨碍他会锁上门,小心翼翼地尝着这些糖或饼干。 周万金不知道在和谁打电话,粗声粗气地发脾气,在客厅里踱着步。冯周靠着门,静静等嘴里那颗糖化掉。他无端地想,如果外婆知道他家的情况会怎么样? 小时候第一次听见父母吵架,他害怕得很,自作聪明偷偷给外婆打了个电话搬救兵。半夜十二点多老太太蹬着拖鞋,睡衣都没换,叫了辆出租车就杀了过来,急得高血压当场发作,又被拉去旁边的医院挂点滴。 从那以后他家就默认吵架绝对不能让外婆知道,一瞒就瞒了十多年。 可纸是包不住火的。 他攥着外婆写的那几张便利贴,头一次感到有些无能为力的悲哀。 外婆这样惦记的一家三口实际上已经名存实亡。小金觊觎她的房子,青青只爱工作和职称,周周拼命想考得离家远远的。除了她没人爱这个家,也没人把这里当家。 小金青青和周周一年之后再也不是一家人啦,她要是想看他们可能得多跑几个地方。 嘴里的糖没了甜味,冯周觉得胸口一阵阵地发涩。 犯错的不是外婆,可为什么最后偏偏要外婆的爱无处安放呢? 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屏亮了一下,冯周才如梦初醒般从方才那不算正常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珍妮玛仕多】:你有没有什么喜欢听的歌? 【芝诺的乌龟】:? 【珍妮玛仕多】:路小南逼我联欢会表演节目,我拿不准要表演哪首歌 【芝诺的乌龟】:问别人去 【珍妮玛仕多】:他们建议我表演巴啦啦小魔仙这种听上去就不靠谱的,你比较靠谱,我听你的 冯周看着聊天界面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对面一个视频电话就弹了过来。他接通后,看见了一间有些混乱的房间。墙上横七竖八地贴着一堆游戏和动漫的海报,不远处依稀能看见架望远镜似的东西,墙壁被刷成了深蓝色,有点深夜星空的感觉。 ......你的屋子? 有点乱,随便看,虞少淳探了个头入镜,稍等,我调一下音。 冯周看着那些根本没放整齐的书本和海报,只觉得自己的强迫症被虞少淳在无形之中挑衅了。他捏了捏眉心:我看着你屋子难受。 那看我。 虞少淳把镜头掉了个个儿,对准自己的脸。冯周被他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看我啊。 为什么要打视频电话? 找找有观众时的表演感觉,虞少淳说,你脸色不太好啊,不舒服? 没,冯周转移话题,你房间蛮大的。 他慢慢脱了外套,刚在床边坐下,就看见屏幕上方弹出来一条QQ消息: 【未读消息】莪昰迩的命:小哥哥你跨年有什么安排嘛? 冯周回她:没有。 我要开始了,虞少淳终于调好了琴,先献上一曲《情非得已》。 冯周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唱歌,等他弹完一首后才礼貌发问:你为什么不唱歌? 虞少淳反问:为什么要唱歌? 弹吉他的人不都是一边弹一边唱吗? 还有这种规矩吗? 虞少淳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那下面送上一首弹唱版本的《死了都要爱》。 他刚要开嗓,身后紧闭的房门忽然被砰地一声推开。冯周只隐约看见了个飞速闪进屋的粉红色身影,下一刻,手机就被虞少淳手忙脚乱地倒扣在了桌上。 他眼前一片黑,只能听见对面两人说话的声音。 哥哥哥哥我怎么办啊?这是女声。 我正忙着呢,能不能别招呼不打就进门?这是虞少淳。 你是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什么鬼见不得人的勾当?虞少淳说,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他这么说我是不是该约他啊?可是冒昧约是不是又显得我无事献殷勤? 劝你最好别,我还没给你把关呢你约什么约?万一他对你图谋不轨呢? 冯周饶有趣味地听着兄妹俩的唇枪舌战,顺手抽出一本数学练习册翻开做了几道选择题。虞少淳终于把他妹打发走,手机屏被翻开,又露出了他那张大脸:刚才那是我妹。 冯周把练习册合上:你妹妹找你干什么? 她想约她暗恋的小男生出去玩,被我扣下了,虞少淳拨弄着琴弦,八字还没一撇就急着见面,我看她是脑袋瓦特了。 你挺关心你妹妹的。 虞少淳的手倏地从琴弦上滑过,随便弹了一段旋律:我妹......除了偶尔傻白甜一下气人,其他时候也挺可爱的。 多好啊,冯周说,两个人一起长大的话,很少有孤单的时候吧。 虞少淳愣了一下,隐隐觉得冯周方才有些好转的心情又低落了几分,于是带着些许玩笑的意味问:我一直以为冯学霸很享受孤单,毕竟天才都是高处不胜寒的。 孤单的时候多了,偶尔还挺向往热闹的日子。冯周叹了口气。 毕竟没有谁从出生就是一颗孤星的。 作者有话要说:  九年义务教育三年高中学习从来没这么期盼过清明小长假也从来没觉得三天过得这么快,眨眼就没了T T,开学快乐,早八人 第34章 八中的校训一直是惜时坚韧创新, 就算在如此紧张的高中生活里也不忘举办很多活动来调剂学生的生活。小到辩论赛安全教育实践周,大到足球赛艺术节校园歌手大赛都应有尽有,完全照顾了所有学生的感受。 就算我们的一些学生在学习方面没有很高的天赋, 他们也会在别的地方有闪光点,教学处梁主任每次都在开学典礼上这么说, 只要你有能力, 有信念,无论如何都会成功的。 元旦联欢会是每年年末的传统项目, 一般早上上课,下午的时间交给学生自己庆祝。可没有谁能抵挡住吃零食看节目的快乐, 一般在第二节 课或者第三节课开始就已经坐不住板凳了。 用语文老师的话来讲就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冯周正低头认真地算着热化学方程式, 忽然闻到了一阵食物的芳香。他吸了吸鼻子皱眉看向前方,发现虞少淳和唐谦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瞥了眼还在画图的谭远照, 探头向前:你们在干什么? 唐谦听见他的声音吓得一哆嗦,差点原地起立自己检讨错误。虞少淳狠狠戳了他一下:能不能有点出息。 靠,唐谦说, 冯学霸你太吓人了。 虞少淳把放在他俩中间一摞书上的碗拿起来给他看:我们在煮火锅。 冯周看着那个小碗,恍然大悟:自热火锅? 是我的改良版自热火锅, 虞少淳说着,把碗上的盖子揭开, 加热时间更长,装得更多,吃得更快乐。 这被他夸得天花乱坠, 不如直接去申请个虞式锅子专利。 他挑起一根粉条, 唐谦在旁边已经馋得两眼冒绿光,脸凑过去就要吃,结果被虞少淳挡开了。 虞少淳瞪了他一眼, 放下粉条,捞起旁边的一个丸子:先让冯学霸吃。 不公平啊!唐谦小声控诉,是谁陪你买食材?是谁陪你煮火锅?虞总,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虞少淳直接无视了他的控诉,把筷子递到冯周面前:你能吃辣吗? 能吃一点。 虞少淳帮他吹了吹丸子,冯周就着他的手咬了下去,发现这牛肉丸居然还是夹心的。 味道真挺不错。 他们这边煮火锅煮得香飘十里,周围的人纷纷侧目回头。黎国豪伸手招了招:嘿朋友!Share! 唐谦连忙又从碗里捞出来块藕片,虞少淳把碗递给了前排的人。有便宜不占王八蛋,那人手疾眼快地从碗里拿了块土豆,又传给了下一个。 一碗自热火锅传了大半个教室,传到黎国豪只剩个汤底。 黎国豪不死心地拿着筷子一顿捞,也只能捞出来几根苟延残喘的粉条。谭远照正好写完板书转过身,就看见黎国豪满脸悲愤地捧着碗发呆。 他放下粉笔擦了擦手:收敛点,我都闻到味儿了。照顾下没吃到的同学的感受,你看邰枚睡得好好的都被你们馋醒了。 刚告别周公的邰枚无端被cue,瞪大了迷茫的眼睛:啊? 谭远照知道这群学生根本没心思听讲,直接提前十分钟结束课程,让他们自己布置教室去。 路小南从欢呼雀跃的二班人中间挤出来问他:老师,一会儿你有节目吗? 她说的节目是学校别出心裁为学生们安排的教师节目专场。 谭远照面色一僵,挠了挠头:有,但是最好别抱太大希望。 文艺委员站在讲台上让大家把桌子都推到边上,然后把椅子都抽出来摆到前面,中间留着的几张桌子用白桌布盖好,上面铺了张塑料桌垫,说是预留着一会儿用来包饺子。 路小南不知道从哪个老师那里借来的扩音器,终于控制住了过于热闹的场面。 她点了几个人负责把拉花和气球挂在黑板和窗户上,让另外几个小姑娘去准备送给科任老师的福袋。虞少淳手里拎着副对联和福字站在门口,偶尔指点一下她们礼物袋怎么系更好看。 福袋里的坚果和糖都是虞少淳让他妈沈盈盈女士精挑细选出来的最佳品牌,每个女老师的福袋里还附赠一瓶香水小样,外面包裹着精美的礼物袋,想不从其他班级的伴手礼中脱颖而出都不行。 路小南拿到东西时说虞总你是上天派来拯救我们的天使吧,虞少淳潇洒挥手说根本就是小case啦以后路班长有需要再提哈。 冯周碰巧经过,不无嘲讽地说:孔雀又开屏啦?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25) 思及冯周,虞少淳探头向屋内看去,就见他一个人抱着本书缩在角落里,似乎周围的热闹与他无关。虞少淳想了想,喊他:冯学霸! 冯周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我要贴对联,你过来帮我看看歪没歪! 冯周起身从后门出来,站在他身后。虞少淳踩上凳子,把手里的对联往门框上一按:这样歪不歪? 往左边点。 这回呢? 再往右边点。 可是我觉得这样正好耶,虞少淳向后仰了仰身子。 冯周挑眉:不信我就自己贴去。 我觉得冯学霸说得对啊,唐谦经过的时候插嘴,确实得往右边点。 虞少淳依言又把对联往右扯了一下:确定这儿啦? 冯周还没说话,嘴里就被人塞了块东西。 尝尝黄桃,路小南端着一罐黄桃罐头正好路过前门,现在还能吃,一会儿就鬼畜起来了。 虞少淳从凳子上跳下来:你们要对黄桃做什么? 联欢会设计了小比赛,输的人吃加工版黄桃罐头,路小南指了指不远处聚在一起炮制黑暗料理的女生们,偷偷告诉你们,她们往黄桃里加雪碧醋和生抽。 虞少淳瞪大眼睛:靠,80一桶的罐头你们用来搞黑暗料理? 虞总有钱虞总给嘛,路小南不怀好意一笑,冯学霸,好吃不? 挺好吃的。 那就再吃一块呗。 虞少淳伸手挡住路小南伸过来的叉子:冯学霸想吃可以来我家吃,这桶留给她们玩去。 冯周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黎国豪拽走了。他带冯周回到教室里,指着黑板上的横幅问他:冯学霸,用你强迫症患者的眼光帮我看一眼,这横幅歪不? 冯周定睛一看,那条横幅上写的字居然是干丨挺一班,日丨怂三班,元旦快乐。 ......你们挺嚣张的。 新年第一天就是要嚣张,黎国豪说,好兆头,可以嚣张一整年呢。 旁边一个拿着气球的路过,顺手塞给他俩几颗剥好的榛子,说是从包福袋的地方顺来的,且吃且珍惜。 黎国豪吃了两颗觉得香,小声问还能不能再顺几颗来。那人面带难色,悄悄告诉他们榛子和瓜子快被偷完了,开心果倒是剩了挺多,就是味道有点怪,好像是芥末的。 冯周还没来得及道谢,又被唐谦喊过去看窗户上的拉花对不对称。 平日里他自觉讨人嫌的强迫症突然如此受欢迎,让冯周有些措手不及。 教室里的人声越来越大,他说话的声音根本听不清,只能撸起袖子三两步爬上桌椅搭成的简易爬架,也参与了贴拉花的大军之中。 虞少淳拎着刚送来的奶茶进门,就看见冯周和几个人正挤在墙边争论红色拉花配银色好看还是金色好看。他的心情莫名愉悦起来,大声给出建议:听我的,搭绿色最好看! 有病!几人异口同声地骂道。 早就打开的电视终于转播出教师节目的现场,镜头一转就给了谭远照一个特写。 谭远照面如菜色,紧张得一头小卷毛都在乱颤,二班学生放下手里的活儿,集体起哄,给足了谭远照面子,把门口刚来要拍照的学生会宣传部部员吓得一哆嗦,差点没拿稳手里的相机。 画面切回邰枚和另一个女生。 邰枚上个月去参加了学生会组织的主持人竞选活动,凭借精致的外貌和优质的发音在一干男同学中脱颖而出。 他比谭远照镇定多了,举着台本声情并茂地读道:下面有请谭远照老师,王晓雯老师,教学处梁成栋主任,团委办公室田露老师为大家表演的三句半《你今天学习了吗?》 冯周看着浑身上下写满我好紧张的谭远照不断瞟身边的音乐老师,觉得他要是眼角再抽风估计全校人都得知道他和音乐老师有点故事。 梁成栋主任率先敲鼓:化学有机不简单。 田露老师紧随其后:英语单词记得烂。 王晓雯老师扣了下手里的镲:音乐又被主科占。 谭远照连忙狠狠敲了下手里的锣:及格难! 这四位刚念完第一段,绷不住自己先笑了起来。 教室里也笑声一片,尤其看见谭远照因为过于紧张把锣敲得震天响时笑声更响了。 大家都拿着手里的东西或站在椅子上或坐在桌上,专心地看着电视里自家班主任的表演,红色金色银色的拉花从手上蜿蜒成一片喜庆的颜色,让冯周微微有些发怔。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自然地参与到班级的集体活动里,就好像一片黑白的世界不知何时从某处开始氤氲出了红和其他颜色,之后势如破竹般席卷了他整个单调的前十七年人生。 他忽然想把眼前这一幕照下来,定格成相片。若这样的生活只是昙花一现,至少...... 至少看见照片时也会回忆起彩色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血与泪的教训告诉大家高中一定要好好学习orz 第35章 辞旧岁迎新年, 今天我们齐聚在这里,是为了庆祝我们终于送走了2020年,迎来了崭新的2021年。 路小南翻了一页手上的稿子, 又继续念道:但是在此佳节我不得不遵照教学处的精神提醒一下各位家人们,距离2022年全国普通高等学校招生还有464天, 距离2020年高二上半学期期末考试还有15天。你, 学习了吗? 刚才还精神焕发抢夺零食的在座各位英雄好汉纷纷哀嚎不止。 在这大喜的日子,我们就不说这些伤心的事了, 路小南又翻了一页,下面由我来为大家宣读2020年D市八中实验二班十大事件。 第十件, 四小伙儿下课齐聚男厕所偶遇赵主任, 赵主任以为聚众吸烟把人扣押教育处,没想到他们其实在分鹌鹑蛋。 四小伙儿在全班的大笑声中齐刷刷低下头, 不太想面对这种公开处刑的时刻。 第九件,天降大雪,虞少淳同志突发奇想自制雪橇上学, 不幸在校门口铲倒赵主任,被罚扫两节自习课的雪。 虞少淳站在门口, 面带微笑向大家鞠了一躬。他的自制雪橇还被锁在学校保卫处隔壁的工具室,每次路过的时候他都要戏很足地上演一出和雪橇的生离死别。 第八件, 唐谦,黎国豪,邰枚同志晚自习打牌遭梁主任抓获, 被带去学习处打了两个小时的斗地主。 第七件, 虞少淳同志成功策反冯周同志放下书本,加入五排小队。 冯周愣了一下,没想到这种年终总结还会有他。 第六件, 截止上个月的月考成绩,本班平均分第一三次,仅比隔壁一班少了两次,希望同学们新学期再接再厉。 第五件,截止上个月的月考,冯周同志再次稳居全校第一的宝座。 第四件,截止上个月的月考,虞少淳同志依旧是顽强的年级第二。 冯周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门口的虞少淳,发现虞少淳也正看着他。注意到他的目光后,那个脑瘫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似乎在向他示威。冯周无端想起了虞少淳的中译英,绷着脸把头转回去,差点笑出来。 第三件,路小南清清嗓子,二班人坚决维护自己作为学生的利益,让恶师卷铺盖走人,普天同庆! 第二件,冯周同志和虞少淳同志舍己为人,找到了月考漏题真相,为大家争取了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 最后一件,路小南看了眼自己的同学们,我们从人潮人海中来,有幸能在一个班读书,是天定的缘分。感谢相遇,祝愿大家的未来会一直精彩。 冯周跟着周围的人鼓起了掌,他意外地发现这十大事件中的每一件居然都历历在目,清楚得像昨天刚发生过一样。 煽情的话不多说,下面有请虞少淳同学为大家带来他没告诉我歌叫什么名字的弹唱表演。 旁边负责道具的同学赶紧帮他把椅子和麦克风架好。 虞少淳穿着他那身招牌亮橙色的风衣进门,摘下墨镜对着观众挥了挥手,颇有几分开个人演唱会的风范:第一次唱,唱不好也别骂我。录音录好听的行,别的就算了,要发网上记得美图修音一条龙服务。 他微调着麦克风的位置坐了下来,把手搭在吉他上。路小南连忙关掉了教室里的灯,观众们纷纷掏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当做荧光棒一样挥着。 冯周也跟着拿出手机,他无意间望向窗外,发现不知何时下雪了。 虞少淳轻轻扫弦,连雪落下的速度都变慢了些许。 他来听我的演唱会,在十八岁的初恋第一次约会。 虞少淳唱歌的时候声音和平日装疯卖傻时不一样,反而多了几分青涩,像枝头将熟未熟尚还泛青的浆果,独具一份少年人不成熟的魅力。因为还未成熟,所以有着无限的潜力。 原来虞总还有这一手。 冯周听着旁边有人夸他心想他就装大尾巴狼吧前几天在视频里鬼哭狼嚎唱《死了都要爱》和《青藏高原》的也不知道是哪路妖怪,可是想着想着他又觉得有趣。 别人只看得见虞少淳是个包装精良的成功人士,有钱有脑子有颜吹拉弹唱会点皮毛。但只有他知道这人骨子里还逃不开那副又顽劣又偶尔疯癫的性子,活得像个小孩,自信放光芒。 等大家挥着手机鼓掌欢呼时,冯周才发现虞少淳一首歌唱完了。他跟着拍了两下手,发现虞少淳还坐在那里没有动。 和说好的不一样。 当时虞少淳找他参谋的时候可只说要唱这一首来着。 虞少淳拍了拍麦克:既然大家这么热情,我就再送你们一首。 送什么?《死了都要爱》吗? 他的目光扫过一排排闪光灯组成的应援团,似有若无地看了角落里的冯周一眼:说是送你们,其实也是单独送给某人的。 我们身为七十亿碳基生物的一员,逃不开生老病死的俗套话题。来是一个人来,走也是一个人走。虽然听起来很凄凉,但好在这个过程中还有人陪伴,就像木星和它的木卫一二三。新的一年,祝有卫星的星星和卫星间的引力更强,也祝孤星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卫星。 所有人都在猜虞少淳是唱给谁的,从班里的女同学猜到了外班的女同学。坐在冯周旁边的人戳了戳他:冯学霸,虞总是不是在咱班有喜欢的人啊? 冯周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一直平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收紧,忽然回忆起之前两人连麦时他提到的孤星论,心下一震,倏地抬头看向虞少淳。那人却已经垂下眼睛,格外认真地弹着温柔的前奏。 第二首歌不在那天虞少淳提前彩排的节目单里,冯周也从来没听过。他悄悄问旁边的人: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克卜勒》那个同学说,孙燕姿的。 冯周想起了之前和他们五排时自己随手取的游戏id。 克卜勒。 Kepler。 一闪一闪亮晶晶,好像你的身体。 藏在众多孤星之中还是找得到你。 挂在天上放光明,反射我的孤寂,提醒我。 我也只是一颗寂寞的星星。 原来这首歌真的是唱给他听的。 冯周有些茫然失措地把目光投向周围挥动着手机的同学,才发现原来在有些昏暗的教室里亮着的一朵朵手电就像宇宙中的一片星海,而他这颗孤星不知何时也融入进了星海里。 等虞少淳唱完麦克和椅子被撤走,冯周还失魂落魄地坐在位置上。 下一个出场的是黎国豪那几个活宝,他们背后插着拖把扫帚脑袋上顶着几根从鸡毛毽上拔下来的羽毛,说是要演一出新版《霸王别姬》。 最后陈驷倒在黎国豪怀抱里,两人含情脉脉对视了半晌,成功赢得在场所有人步调一致的作呕声。 冯周低头盯着地板缝想心事,忽然后背被人拍了拍。他转头,一只手伸过来把他拽了出去。 虞少淳扯着他的袖子领他绕到消防门后,问他:刚刚的歌好听吗? 你...... 冯周被他那身衣服亮得晃了眼,刚想问他那首歌是怎么回事,话说到一半忽然止住了。 万一虞少淳不是唱给他听的呢?这么问出来是不是显得好自作多情,然后又有把柄被他抓住嘲笑一整年? 他心里无端升起一股不知名的烦闷,像吃了颗酸涩的果子噎在喉咙里,搅得人心烦,估计只有痛骂虞少淳一顿才能纾解。 冯周确信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刚要开口,手却被人拽去,回来时多了一把裹在透明纸里的糖。 虞少淳对他挤挤眼睛:包福袋剩的糖,草莓味的最好吃,我悄悄捡出来给你,一块都没给她们留,被看见了又要说我偏心。 冯周攥着一把糖:不是上好佳吗? 是出口国外的上好佳! 有什么区别? 很甜很好吃啊! 你为什么...... 所以为什么要偏心呢? 虞少淳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这是关心后座,爱护同学,我以后的英语说不准还要你帮忙。新年吃糖,能甜一年。 消防通道光线昏暗,冯周看不清他的面容,但那双很亮的桃花眼倒是看得分明。他听了回答,一颗心落回了原处,不知是安心还是失落。 虞少淳鬼鬼祟祟地溜回班里,冯周跟在他身后,剥开一颗水果糖的糖纸,把糖塞进嘴里。 人啊,欠骂得很。 糖嘛,确实很甜。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两条知识点 (化学)含有最高价元素的化合物不一定有强氧化性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26) (地理)玄武岩和花岗岩的区别:玄武岩是岩浆喷出地表后冷却凝固形成的岩浆岩,花岗岩是岩浆侵入岩石缝隙在地表下冷却凝固形成的岩浆岩(我要不认识岩这个字了T T) 第36章 你们会包饺子吗?生活委员端着一大盆饺子馅进屋, 想包的都去洗手。 他们昨天晚上就把饺子馅剁好了,今早带到学校请食堂师傅帮忙借了个柜子冷藏着,现在拿出来和饺子皮一起放在准备好的桌垫上, 旁边还备了和好的面,显然是怕有人不会包把擀好的皮浪费掉。 刚才在弱智小游戏里受罚的几个人遭到黑暗料理黄桃堵嘴的酷刑, 此刻正蹲在旁边一边喝水一边干呕。路小南把他们几个赶到门口:戏过了啊, 要吐去卫生间吐。 冯周一脸茫然:他们要干什么? 陈驷端着锅走过去:包饺子啊冯宝。离我远点小心碰到,这水还挺烫的。 教室能用这么大功率的锅吗?冯周问, 不会跳闸吗? 就一口锅,问题不大的。 不要杞人忧天嘛冯学霸, 虞少淳不知何时又来到他后面, 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我刚刚去看了, 三班在煮火锅呢。 你去三班干什么? 虞少淳点着下巴:刚才我的歌声打动了三班的同学,所以他们盛情邀请我去坐一坐。可是我更思念自己班的同学们,于是很快就回来了。 冯周想起刚刚虞少淳唱歌时曾经在门口扎堆的女生, 挑眉拨开他的手:你还挺受欢迎的啊,虞少淳同志。 生活委员正给一群平日厨房都不进的人讲怎么包饺子。 她看着这些人依旧懵懂的眼神, 知道自己刚刚几乎在做无用功,只能叹了口气说:要不你们还是自己练习怎么包吧, 只能从实战中找答案了。 虞少淳在冯周背后喊住他:冯学霸,你会包饺子吗? 会啊,冯周说。 真的假的? 要不来比比看谁包的多? 虞少淳耸耸肩:喂, 连这都要比赛吗?我可没说过我会啊。 黎国豪已经拽起一块面皮儿玩起来了。他刚开始还想好好包, 但奈何每次不是馅太多就是太少,包完的饺子软塌塌地倒在案板上,像一堆营养不良的小可。 于是他彻底放弃如何包出像样的饺子, 转而研究面皮儿的十八种玩法。 周围几个包饺子困难户也被他带得偏离轨道,开始研究如何用面皮捏出一朵漂亮的小花。后来不知道谁打响了面粉战的第一枪,各路人马开始用沾着面粉的手往对方身上招呼,留下一个又一个白花花的手印。 在一片兵荒马乱之中,只有冯周八风不动,安安静静地给饺子捏褶,甚至还有闲心思教虞少淳怎么包饺子。 馅别填得太满,你这样会把皮撑破的,接近三分之二勺就行。 虞少淳皱眉盯着手里的勺子:三分之二勺是多少? 就是三分之二勺。 你怎么看出来三分之二勺的?你眼睛里装了探测仪? 那倒不是,冯周面无表情地从他手里把勺子拿回来,包多了你就知道了。 虞少淳看着他从装饺子馅的盆里舀出一勺馅扣在饺子皮上,然后把皮儿的两边对折,虎口顺势向里一捏,一个饺子就立在他手心里。 虞少淳连忙抓住他的手腕:别别别放下,让我学下怎么包。 神经病,冯周挣开他的手,有看成品学技术的吗? 他说着又拿起另外一张皮,手法娴熟地填馅对折捏褶,之后把饺子放在案板上。 虞少淳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刚被制造出来的两只饺子,觉得如果自己去拿个软尺来量,它们的腰围应当相差无几。 所以冯周眼里真的装了把尺子的吧? 你怎么包饺子这么熟练啊,虞少淳说,看着......不像你会做的事。 冯周把他放在桌上的胳膊推开,拿起被他压住的擀面杖把一张有些瑕疵的皮擀开:手让一让,我还会做菜煮面。 虞少淳瞪大眼睛:真的吗? 生活委员避开混战圈,举着双被面粉涂白的手来到这片和平的角落里。 她看见冯周在案板上码得整整齐齐的一溜饺子,面上一喜,似乎松了口气:冯学霸,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技能,真是太好了,总算还有人能包出来能吃的东西。 冯周顺着她的目光瞥了不远处另一堆勤能补拙型选手,发现他们虽然没参与面粉大战,但包出来的饺子奇形怪状,有袒胸露腹的,有瘦得伶仃的,像不知道从山海经哪一页上抠下来的怪物成了饺子精。 他摇摇头:算了,让他们玩去吧,过节开心最好。 虞少淳帮了半天倒忙后被冯周禁止碰案板上的所有东西,他看了半天觉得寂寞,也和那边玩面皮儿的人要来两张饺子皮,蹲在冯周旁边捏着玩。 他捏了半天捏出来个头重脚轻的东西,往冯周面前一戳:送你。 这是什么? 猫。 冯周听了他这话仔细地看了一眼那个四不像,完全没看出来那是只猫,只能点点头昧着良心称赞他:好看。 他伸手去摸饺子皮却摸了个空,抬头发现擀好的饺子皮已经被人拿完了:你手干净吗? 干净得很啊,虞少淳举起手给他看,除了面粉什么都没有。 去帮我拿一条面来,冯周怕虞少淳理解不了,特意又给他详细地描述了一下,大拇指粗细的一条面。 得令! 虞少淳举着手跑进战区拿了一条面。那些人已经杀红了眼,敌我不分,在虞少淳那身亮橙色的风衣上也抹了好几个白手印以表友好。 靠,这群憨批。 冯周接过面,手起刀落,整齐地切成了大小相等的七八团。 他把刀放下,右手拿着擀面杖,左手把面团压扁,拽着面饼的边就在擀面杖底下旋转起来,几乎是一瞬间,一张完美的饺子皮就被他转了出来。 你是不是会魔法? 我们新时代新青年,冯周说,从来都是唯物主义的坚定维护者。 他说话间已经把那七八团面疙瘩擀成了七八张饺子皮。 虞少淳不信邪,又去拿了一条面,学着他的样子在旁边切面压扁转圈,结果转出来了一张造型奇诡的面皮儿。冯周扶住他拽着面团边的手腕:别太用力。 算了,我是学不会。虞少淳看着在冯周帮助下擀得也不甚满意的面皮儿,手笨得和脚一样。 冯周低着头把他后来拿的面也处理了:哪有,琴弹得还是不错的。 你为什么会包饺子啊? 从小到大没人在家给我做饭,冯周把饺子在案板上码齐清点个数,不自己学着做就得饿死。 他的目光落向了旁边一团面剩下的边角余料,思索片刻,伸手推了虞少淳一把:去找生活委员说饺子可以下锅了,最好把能煮的和不能煮的分两锅,不然一个都不能吃了。 虞少淳得令,又举着手跨过战区去找生活委员。冯周垂下眼,从兜里摸出一个东西握在手里。 饺子分成三个种类,一类是勤能补拙型选手包的差不多能吃类,第二类是冯周包的,最后一类是另辟蹊径型选手包的看起来就不能吃类。 冯周牌饺子一个个眉清目秀,样貌端庄,反观另外一边歪瓜裂枣,龇牙咧嘴,反差不可谓不惊人。 生活委员毫无怜悯之心,率先把歪瓜裂枣团的饺子一股气儿倒进锅里。 这些妖魔鬼怪一落水里,炸肚皮的炸肚皮,沉底的沉底,战况惨烈。一堆人围在锅旁边七嘴八舌地指给别人看自家饺子,甚至还有人趁乱把用面皮儿捏的东西也丢进了锅里。 振作起来!星矢!唐谦声嘶力竭地呐喊,干掉迪迦! 黎国豪不甘示弱:迪迦!不能认输!你可是光啊! 都起开起开,生活委员拎着把漏勺回来把几个幼稚鬼从桌旁推开,毫不留情地把迪迦星矢与葫芦娃们捞起来装盘,终结了这场跨ip的世纪大战,冯学霸的饺子可以下了。 如果说那锅大杂烩是好笑,冯周的饺子下锅后这群闹了一天的人终于感受到了一丝饥饿,一个两个提着筷子眼巴巴地看着饺子在锅里起起伏伏,直到冒着热气被捞出锅。 第一锅里的奇行种全部交还给自家爹妈看个乐呵,第二锅的正经饺子被装进一个大盆里。 冯周数了数饺子的个数,悄悄问生活委员:一会儿校长会来吗? 不好说,不知道他们走到哪个班了。 冯周点点头,先捞出几个放在旁边的空盘子里预备一会儿给校长。其他人已经自发分配好了一次性餐盘,坐得端端正正地等饭。 平时上课都没见有这么乖的。 他端着盆一人三四个饺子分下去,走到虞少淳面前时停了一会儿,筷子伸进盆里挑挑拣拣半天才选好了三个。 虞少淳支着脸看他:怎么?专门给我挑破皮儿的? 冯周冷漠:嗯。 他没给自己留,分完一圈后把盆放在前面的桌子上,叩了叩桌子说:我在这锅的某个饺子里包了一枚硬币,讨个好彩头,吃到的人新的一年会很幸运。 他话音刚落,虞少淳就在旁边靠了一声,从嘴里摸出来一枚五毛钱硬币。 硬币上的菊花在灯光下变得金灿灿,笑得花枝招展。 虞总恭喜发财!黎国豪带头喊道,新的一年暴富然后包养我吧! 放屁,要包养也是先包养我!虞总我不想努力了! 虞少淳眨眨眼,在一片喧闹声中若有所悟,回头看向冯周,却发现那人垂下眼,正认真地剥着手里的一颗草莓味的水果糖。 作者有话要说:  想到高二是时候开联欢会隔壁班煮火锅,我们去蹭牛肉丸吃,吸溜T T 第37章 元旦联欢会一直闹到晚上六点多, 这群人才意犹未尽地准备打扫战场。 路小南抛弃了扩音器,从体育组借来了个喇叭站在讲台上声嘶力竭地指点江山,挪桌子的挪桌子拆拉花的拆拉花, 偶尔在边边角角翻出来几块还没惨遭毒手的大白兔,居然也会引起一堆人的哄抢。 虞少淳坐在教室前面的桌子上撕开一包薯片, 唐谦路过, 从里面捞了一把。邰枚跟在他身后如法炮制,虞少淳连忙把薯片袋子往后一缩:干什么干什么? 见者有份, 虞总。黎国豪说,share一下。 虞少淳没理他, 对站在后门的冯周说:冯学霸, 吃薯片不啦? 冯周冷漠地瞥了他一眼,低头继续收拾书包。虞少淳站起身, 把薯片袋直接丢给黎国豪,背着手又去讨人嫌。 冯学霸今晚有什么安排? 回家学习。 拜托,虞少淳靠在门框上看他把一摞书码齐放进包里, 今天是12月31日耶,跨年夜, 你回去学习? 冯周检查了下元旦作业带没带齐,抬头看他:我又不跨年。 怎么能不跨年呢?你太没仪式感了吧。 冯周拉上书包拉链:别挡路。 虞少淳依旧站在门边不让他出去:我带你去玩? 不去。 别这么冷漠嘛, 虞少淳拖长了声音说,你总不能一年365天都在学习吧?太无趣了也。 一个三班人从后门经过,看见虞少淳后伸手搭上他的肩:虞哥, 晚上去玩? 虞少淳伸手把冯周拽过来:不去, 我要和年级第一一起学习。 冯周莫名其妙被他拽出教室:谁要和你一起学习? 那就和我一起跨年,你没事做我也没事做,多有缘分。 有个鬼。 虞少淳顺手抓了几本练习册塞进包里, 风风火火地又从教室里出来。冯周盯着他的书包带:你书包带扭了。 然后执着地帮他正了过来。 他俩从教学楼里出来,冯周问他:去哪? 不知道啊。虞少淳正低头在手机上热火朝天地敲字。 冯周闭了闭眼,把几乎脱口而出的一句国骂咽了回去,觉得虞少淳脑子里有江南《龙族》那么大的一个坑。 他深吸一口气:那我回家了。 虞少淳连忙抬头扯住他的书包带:别呀别呀,走我们去看烟花。 烟花? 冯周愣了一下:哪里有烟花? 虞少淳伸手拦了辆路过的出租车:跨海大桥那边啊,每年都会有跨年烟火大会的。 焰色反应有什么好看的? D市是座滨海小城,唯一能拿出去当门面吹嘘的也只有临海的那座大广场和广场旁边的跨海大桥。出租车司机穿梭在晚高峰的车流里,还不忘和两人闲聊:也是去看烟花的? 虞少淳扒着座位探头向前:是啊是啊。 你俩是同学?关系不错啊。 没有,虞少淳瞥了眼冯周,十分有自知之明地干笑一声,我俩都没事做,正好一起去溜达溜达。 司机师傅挠挠头:哎呦,不过我提醒你们啊,去那儿的人肯定特别多,你们回来的时候可能不太方便。 他脚下刹车一踩,还扒着座位的虞少淳猝不及防地往前一个踉跄,鼻子狠狠地撞在了座位上。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27) 他捂住鼻子哀嚎着倒在冯周身上:快帮我看看我鼻子歪没歪。 失敬了,冯周推了推眼镜,把虞少淳从自己肩上挪走,不知道您那鼻子还整过。 虞少淳伸手扫了司机的二维码:多少钱?37.5?给您40吧,新年快乐啊新年快乐。 冯周先一步下了车,看见满广场上人山人海的盛况,回头问虞少淳:这些人......都是来看烟花的? 对啊。虞少淳走到他身边,把外衣的扣子系好。 冯周的视线不知何时飘到了他的脸上,不禁疑惑这人到底有多喜欢暖色系的着装。 橙色的衣服,红色的外套,甚至书包都是橘黄的。这种亮色一般人很难驾驭,可偏生穿在这位身上毫无违和感。 他想了想如果陈驷穿上他这一身,微微打了个哆嗦。 可能还是脸的问题吧,冯周想。 这人偏生有张能看的脸和一双好看又多情的桃花眼,配上这身衣服,随便丢在哪个人堆里都不愁找不到。 虞少淳扣好扣子,冯周不着痕迹地把视线从他脸上移开,问道:去哪?这么多人。 先随便看看,虞少淳抬手看了眼时间,八点开始,现在才七点半不到,带你去逛逛。 这座广场一直就是D市的旅游景点之一,每天都有小商小贩在路边摆摊以高价兜售各种骗小孩的玩具。 一辆又一辆小推车上绑着廉价灯泡,闪着五颜六色的光,吸引了一群小孩子围过去看翻跟头的机器狗和满脸痴呆只会吐泡泡的小鲤鱼。 冯周觉得有些冷,呵了口气把手放进兜里。虞少淳走在他的前面,似乎对这条街上所有东西都抱着一种无穷无尽的好奇。 他拿起一个泡泡机对准冯周:喂,举起手来! 冯周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倒是一个熊孩子配合了起来,捂住胸口就往后倒:可恶,黑猫警长,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可是正义的大朋友!虞少淳伸手在熊孩子身后虚虚扶了一下,怕他真的摔着,代表正义制裁你! 一大一小两个人角色扮演得乐在其中,冯周看了半天,弯着嘴角无声地笑了下。 虞少淳好不容易哄好熊孩子,一回头,就看见有个十三四的小姑娘看着他:大哥哥,给你心爱的大姐姐买朵花吧! 虞少淳弯下腰说:大哥哥没有心爱的大姐姐,不能买你的花啦。 小姑娘看见站在他不远处的冯周,也不知怎的就福至心灵,扯了扯虞少淳的袖子:那,那大哥哥给旁边大哥哥买朵花吧! 好推销。 虞少淳面色怪异地买了两朵玫瑰,递给冯周一支。冯周不明所以:你买花干什么? 小姑娘大过节的出来讨生活不容易,虞少淳干咳一声,就当做好事了。 做好事的虞少淳同学自觉心虚,立刻把目光投向别处好玩的地方去。冯周被他扯着往前走,手里拿着他那根玫瑰花,觉得有些碍事。 主要是没地方放。 虞少淳把自己那朵塞进他手里,一撩衣摆蹲下身问道:老板,这个怎么卖? 老板搓搓手:一捆二十根,要你十块钱。 虞少淳爽快地付了钱,挑了一捆就又拽着冯周的胳膊不知要去哪里。 冯周低头看了一眼他手里拿着的东西,隐约认出了仙女棒几个字。 什么鬼? 虞少淳拉着他到了一处人少的空地上,把那捆仙女棒拆开分了他几根。 冯周拿到手才发现这仙女棒原来是一种小型的手持烟花,适用年龄大概在313岁的那种。 虞少淳从兜里摸出盒火柴一擦,率先给自己手里的点上。一捧红绿相间的光倏地从那捆小小的棍子中喷溅出来,在黑暗中画出一条璀璨的银河。 我六岁之后就没怎么玩过这个了,虞少淳说,当时比现在便宜多了,一捆十根就卖两块。我舅还教我玩二踢脚,差点没给我玩出心理阴影。 两捧仙女棒在空中交汇,发光的轻轻碰上还没点燃的,最后一齐迸发出跳溅的花火。 虞少淳好像想起来什么,忽然抬手对准冯周:倒挂金钟! 冯周愣了一下,随即抬手反击:统统石化! 一忘皆空! 昏昏倒地! 除你武器! 你的魔杖没有了!虞少淳笑道,我赢喽! 冯周笑骂道:幼稚死了。 你不也陪我演?你不幼稚? 冯周的回嘴淹没在惊天动地的轰隆声里,人群蜂拥而来,挤在靠海的栏杆上抬头望向天空。 方才还沉沉睡在黑暗中的海似乎瞬间苏醒过来,烟花在半空绽放,把整个世界都点亮了。 金色的大丽菊,红色的中国龙,粉色和紫色交杂的流星雨轮番出现在天空上,背后的音乐喷泉似乎也刚刚睡醒,伴随着春节序曲喷涌出数米高的水流。 手里的仙女棒已经烧尽,冯周转身寻找被人群冲散的虞少淳,一抬头就看见穿着亮橙色衣服的某人在人海之中回头向他笑了一下,身后是再一次绽放的银白色蒲公英。 四散的流萤飞溅在天幕上,勾勒出一道道流星一样的亮斑。他向冯周挥了挥手,似乎说了什么,但被淹没在汹涌的人潮中听不分明。 盛大的烟花下有老人有小孩,还有年轻的情侣抱在一起拥吻。来自这座城市,甚至这个国家四面八方的人汇聚到一座广场上,为了地球又平安无事地公转一年而欢呼雀跃。 冯周只觉得周围的景物都失去了颜色变成黑白一片,唯独那人胳膊上搭着的红色衣服仍保有几分鲜亮,而下一刻,大片的色彩又顺着这块红色氤氲开,水彩似的渲染出整个世界。 他忽然想起初中时陈驷约了个小女生去看什么七夕烟火祭,他觉得摸不着头脑,问陈驷一堆焰色反应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陈驷说,冯宝你和在乎的人一起去看猴子吃香蕉都会觉得猴子眉清目秀啦,更何况看烟火呢?当然你是不会懂的啦,你怎么可能懂这个呢? 在乎的人吗? 冯周!看镜头! 冯周看向不远处的虞少淳,他站在台阶上,用两手的拇指和食指比出照相的样子放在眼前,笑着大喊道: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冯周忽然意识到这一年真的要过去了。 夏日蝉鸣中的新西方,秋夜里的办公室,和下雪时虞少淳拨过琴弦的手指。 他一成不变的生活似乎因为有人冒失地闯入而变得不一样了,就像一副只有线条的画逐渐被人按部就班地填涂上色彩。 懂了,他想,我可能......懂了吧。 少年亮橙色的外衣在海风中飘扬,和背景的烟火融为一体,张扬而耀眼地被他永远私藏在记忆深处的一页之中。即使很多年后想起来,也依然满是烟火和玫瑰花香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要和喜欢的人一起看烟花哦=w= 第38章 我们现在怎么办?走回去吗? 烟火大会九点结束, 人群闹哄哄地一齐往广场外走,之前停在旁边的私家车和共享单车一拥而上,把出去的路堵得水泄不通。 这里本来就偏僻, 现在更是叫不到出租车也等不到公交车,不少人自发沿着滨海公路步行去更远点的地方坐车。 他们两人站在人群之中有些不知所措。虞少淳叹了口气:我们往前走走吧, 到人少的地方给我舅打个电话让他来接我们。 你舅舅? 嗯, 虞少淳说,他在化物所工作, 今天正好加班,估计一会儿就能过来。 两人跟着大部队慢慢向前走, 沿途能看见遥远的海面上还缀着巡航小船的点点白帆, 以及海对面城市闪烁的霓虹,像一场有些光怪陆离的梦。 周围的人有说有笑, 还有小孩子拿家长手机放着动漫的主题曲,让平日里安静的海湾充满了快乐的气息。 虞少淳挠了挠头:抱歉啊,没想到烟火大会变成徒步大会了。 冯周问:你自己不是说别把你当外人吗?怎么还给我道上歉了? 虞少淳一怔, 不明所以地看着冯周。他的面容一半隐匿在黑暗中,另一半被来自海那边的光照得微微发亮。 真的假的? 什么真的假的? 你说不把我当外人? 我......冯周斟酌道, 我懒得社交,所以从来都把东西算得明明白白, 这样好过因为欠人情而产生的没必要的关系。 刚开始我觉得我们的交集止步于竞争对手挺好的,但是你,他看上去有些苦恼, 你太难缠了。 难缠到强行闯入我的生活, 让我逃出循规蹈矩的框架,让我知道原来人还可以这么活。 虞少淳挑眉,佯装不满:靠, 原来只是因为我难缠而不是因为我魅力很大吗? 放屁,冯周笑了,少给自己贴金。 那你的结论是? 冯周说:你应该算是我的第二个......朋友。 第一个是谁?陈驷? 是。 虞少淳磨了磨牙,莫名觉得有些不爽。 他忽然在路中央立定,对冯周张开双手:那来抱一个吧抱一个,庆祝在2020年最后一天冯学霸成功找到了他的第二个好朋友。 他后面的人没想到前面这位神仙走着走着能停下来,一脸莫名其妙:你干什么?走不走了? 对不起对不起。虞少淳连忙道歉给他让路。 冯周瞥了他一眼:神经病。 过了下个路口,人流终于开始分散。 虞少淳蹲在马路边的台阶上给他舅打电话:你忙吗现在?我和我同学被堵在跨海大桥这边回不去了......好,等你来哈。 他舒了口气:我舅刚加完班,正要下山,估计三五分钟就能到了。 化物所在哪? 虞少淳指了指旁边:那座山上。 他蹲得累了,干脆直接坐在那级台阶上,仰头问冯周:你怎么办?要回家吗? 我......冯周罕见的有些迟疑,回吧。 要不要给你爸妈打个电话什么的?虞少淳说,我都忘了问,你跟他们说过你和同学出来玩吗? 冯周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怎么也不可能告诉所有人他妈工作不回家他爸外面包小三没人管他天天自生自灭吧? 总觉得很难以启齿。 他摇摇头:没。 你和他们说一声吧,不然要觉得我把他们儿子拐走了。 冯周低声说:不用了。 怎么能不用呢?都这个时间了,你...... 我说不用就不用,冯周忽然拔高了声音,你能不能别管了! 虞少淳怔怔地看着他,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生气。 冯周看见他满眼的惊讶,自知刚刚言重了,瞬间就有些后悔。 分明之前才说过要做朋友的,还是被他搞砸了吗? 一只手伸过来,轻轻绕到他背上拍了拍。虞少淳仗着自己比冯周高,轻而易举地把人揽到怀里,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像拍小孩一样拍着冯周的背,小声说:对不起啊,不生气了。 可不是你的错,为什么你来道歉? 冯周抽了抽鼻子,闻到虞少淳身上有一股清淡的香味。 他挣扎着要起身,却被虞少淳按住:他们说在生气的时候被别人抱一抱会开心起来。 冯周闷闷地说:放开,我不生气了。 虞少淳刚要说什么,身后忽然有车按了两声喇叭。 他松开冯周:真不生气了? 冯周点点头。 那今天晚上来我家住吧,虞少淳走下台阶,拉开车门,既然要私奔就私奔得彻底一点,对吧冯学霸? 谁他妈和你私奔? 舅舅看着有三十多岁,带着副黑框眼镜,头顶的发量有些岌岌可危。 虞少淳给冯周介绍道:这是我舅。 冯周连忙鞠了一躬:舅舅好,啊不是,叔叔好。 虞少淳他舅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这孩子有意思,上车上车。 冯周老老实实地系好安全带,端正地坐在车后座上。 虞少淳他舅发动了车子,问道:淳淳怎么不给舅介绍下这是谁啊? 虞少淳正毫无形象地歪在车座上刷手机,听到这话懒洋洋抬头:他?年级第一。 哦,虞少淳他舅恍然大悟,这就是你去年在家蹦高骂了好久说和人家势不两立的年级第一? 我靠,虞少淳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去捂他舅的嘴,我发现你真挺会聊天,这能往外说吗? 冯周对他点点头,微笑了一下。 小......小冯是吧?虞少淳他舅乐呵呵地说,淳淳就是从小到大顺风顺水惯了,必须得有更厉害的来敲打敲打他。他就的弹簧,有对手才有努力的动力。 冯周深以为然:确实。 将来有什么打算啊?我帮我们化物所挖挖人,你要不要考中科大毕业来我们化物所工作? 虞少淳听着旁边两人就核反应堆和飞船的动力装置展开讨论,自动开启了屏蔽模式。 他一只手搭在车窗边,另一只手在手机上敲字: 【珍妮玛仕多】:我问你个事 【小钱钱真的甜】:你干嘛? 【珍妮玛仕多】:好歹咱俩都两年同学了,没必要对我敌意这么大吧?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28) 【小钱钱真的甜】:因为冯宝讨厌你 虞少淳笑了笑。 【珍妮玛仕多】:我俩握手言和了,现在是好朋友 【小钱钱真的甜】:你觉得我会信吗? 虞少淳关上闪光灯,举起手机悄悄对着冯周拍了张照片。 正巧一盏路灯的光晕投进车里,照亮了冯周半边脸。他心情不错地吹着口哨,把这张图配上之前看烟火时偷拍的照片修了下图,发到朋友圈里。 他刚发完没多久,陈驷就自己找上门来。 【小钱钱真的甜】:??? 【小钱钱真的甜】:???????? 【珍妮玛仕多】:忘了告诉你,他现在在我旁边 【小钱钱真的甜】:所以你想问什么? 虞少淳敲下一行字:冯周家里怎么了? 他刚要按下发送,拇指却悬停在那个发送键上半天也没按下去。犹豫半晌,最后还是删掉了这行字。 【珍妮玛仕多】:又不想问了,跪安吧 【小钱钱真的甜】:?????你耍我呢 【小钱钱真的甜】:大过节的我不想骂你 【小钱钱真的甜】:但是你真特么不是人 虞少淳锁了屏,听见旁边的讨论又谈到了宇宙的哲学。 他把百无聊赖的目光投向窗外,心想冯周是冯周他家是他家冯周没事就行了自己也没必要打听这个打听那个。 万一陈驷这个不靠谱的哪天给说出去了,小学霸还得跟自己发脾气。 虽然发脾气的样子像只炸毛的仓鼠,但无用的争吵还是少一些为妙。 他想了想,给冯周的备注改成了一只emoji表情里的小蜜蜂。 车停在虞少淳家楼下的时候,那两人看起来聊得意犹未尽。 虞少淳他舅打开微信二维码递给冯周:有事微信找我,有什么要和我借的书啊资料啊什么的也来找我。 他顿了下,又强调:如果你将来对化物所的研究有想法,请务必第一时间联系我。 好啦好啦,虞少淳把车门关上,下次聊下次聊。 冯周抬头,有些惊讶地问他:你......家? 这是一片老式小区,每栋楼都不过四五层的样子,用最粗糙的红砖堆砌着,上面贴满无痛人流男科□□和疏通管道的小广告。 一堆小孩子张牙舞爪地互相追赶着从这边跑到另一边,手里拿着粗制滥造的奥特曼变身器。旁边大爷裹着厚棉袄蹲在墙根下,地上摆的二极管收音机里放着单田芳的评书。 我家呀,虞少淳带他往前走,我妈当时看了好几处房子,最后和这儿看对眼了,非要住这里。 为什么? 不知道,可能是觉得这里有人气儿挺热闹吧。 冯周听着熊孩子吱哇乱叫和收音机里张飞哇呀呀呀的声音混合在一起,点点头:那确实......挺热闹的。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两条知识点 (地理)背斜谷从地形上讲是山岭被侵蚀成了山谷,但从地质构造上讲还是背斜 (历史)达尔文和牛顿的学说都否定了基督教神学的权威 第39章 虞少淳掏出钥匙打开家门, 一道女高音便从屋里飚了出来。 沈盈盈左手拿着锅铲,活泼地转着圈出了厨房:你回来啦! 虞少淳脸色一僵:你别闹。 沈盈盈探头看向冯周:这是谁呀? 这是冯周。虞少淳把他往前推了推。 哦沈盈盈拉长声音说,他就是那个你之前天天骂的年级第一?你说说你, 这么好的孩子都看不顺眼啊虞少淳,你还能看得起谁啊? 虞少淳伸手要把她推回厨房, 哪想到沈盈盈轻轻一躲, 凑到冯周面前:这孩子真讨人喜欢,吃饭没啦?阿姨在做意大利烩面, 一会儿就好哦。 虞少淳翻了个白眼:这我妈。 阿姨好,冯周面对如此欢脱的虞妈, 有些拘谨地点点头, 我就不吃...... 沈盈盈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拽着他的手领到沙发旁:怎么能不吃呢?淳淳肯定没请你吃饭对吧?阿姨看见你就觉得和你有缘, 学习累不累?在学校淳淳是不是没少欺负你?我和你说哦,他这孩子...... 虞少淳听得头疼,连忙拉着她的手进了厨房。 沈盈盈甩开他的手:怎么?反了你了?把人家同学带回家得好好招待, 怎么这么没礼貌呢? 是得好好招待,虞少淳说, 但是你也太热情了吧? 沈盈盈去看她的炖锅:去去去,去陪你同学, 别打扰我做饭。 妈,虞少淳站在厨房门口小声说,一会儿记得别问他爸妈的事。 为什么呀? 我也不知道, 但是别问我什么。 好的知道啦, 我有分寸的。沈盈盈眨眨眼,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 虽然但是,他怎么这么不放心呢? 冯周被沈盈盈的热烈欢迎打了个措手不及, 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面壁思过。 虞少淳家里不算很大,中规中矩一套屋子,客厅的墙上挂着几幅照片,有男女主人的结婚照,有一家四口的旅游照,还有可能是整个虞家的全家福挂在最顶上。 那张照片里的虞少淳还挺小一只,反戴着橘黄色的鸭舌帽,噘嘴叉腰,脸上满是天上地下我最牛逼的表情。 原来从小就不是个善茬。 他听见虞少淳从厨房出来,不动声色地把目光移回面前看着就价格不菲的地毯上。 不会给你妈妈添麻烦吧? 怎么可能?虞少淳说,她天天在家闲得很,盼星星盼月亮有人来家里让她招待招待,我带你去我房间。 其实他的房间之前那次视频的时候已经看过了,但是冯周没想到房间本身居然比视频里大很多。漆成深蓝色的天花板上点缀着零星的白芒,像把外面夜空中的一隅私藏了起来。 他看向立在窗边的望远镜,问道:这就是你那架望远镜? 虞少淳咬牙切齿:是啊,是我那架望远镜。 说起这架望远镜,两人都想起来第一次结梁子的场景。冯周想到那条迎风招展的哆啦A梦保暖裤,没忍住笑了起来。 虞少淳知道他在想什么,恨得牙痒痒,伸手去挠他:你再笑! 冯周猝不及防他偷袭,身子一歪倒在床上。 虞少淳乘胜追击去挠他肚子,冯周连忙投降:错了错了,别挠。 哦,虞少淳一条腿支在床上,微微欠身,原来冯学霸怕痒。 冯周心中暗道不妙被敌人知道了弱点,嘴硬回击:谁怕痒了? 那为什么不让挠? 正常人会说求求你来挠我这种话吗? 虞少淳忽然觉得他俩这姿势好像不太合适,面不改色起身,顺便伸手把冯周拽了起来:懂了,以后吵不过你就动手。 君子动口不动手。 虞少淳懒得和他打嘴仗玩:随便动随便玩,我先去给你找洗漱用的东西。 他前脚刚迈出门,冯周立刻把桌上横七竖八摆着的参考书整整齐齐地摞在一起,卡着桌子边放好,接着又把手伸向了不远处的一个笔筒,还不忘顺道将遗留的橡皮屑拢到一起扫进垃圾桶里。 冯周长舒口气,觉得万物可爱,世界明媚。 这事他那天视频的时候就想干了。 虞少淳回来就看见自己的桌子像经历过龙卷风一样,上面的东西至少没了一半,罪魁祸首手里正站在旁边把能塞进柜子里的东西都塞了进去。 你在干什么?!虞少淳一个箭步上前,祖宗!别特么动我高达! 我不动,就帮你收拾一下。 冯周看了一眼那三个造型各异的机器人,在心里记下这东西叫高达。 他发誓只是想帮虞少淳规划一下书桌的使用,完全没有扔掉任何东西的念头。 可是虞少淳抱着胳膊在旁边虎视眈眈让他不太好意思下手,最后只能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那就算了吧。 你这强迫症还能治吗? 我觉得,冯周严肃地说,不能。 虞少淳打量了下自己光洁如新的桌面,最后只憋出来两个字:牛逼。 沈盈盈做的夜宵是意大利面。拌着肉酱的面上佐着青绿色的西蓝花,看起来特别有食欲。 她拉开椅子招呼冯周:快坐快坐,饿坏了吧? 谢谢阿姨。 真有礼貌,沈盈盈支着下巴看他,满眼慈爱,伸腿在餐桌下踢了虞少淳一脚,你学着人家点。 虞少淳正拿着叉子嗦面条,被她踢了一脚整根面条呛进喉咙里,捂着脖子趴在桌边咳了个惊天动地。 冯周有些担忧地看过去,怕他把脑子咳坏。 演吧演吧,反正你的戏骨都是从妈这儿遗传来的,沈盈盈似乎早有预料,翘着手欣赏美甲,一个眼神都没赏给虞少淳。 虞少淳指控她:你谋杀亲儿子! 沈盈盈吹了吹自己的指甲尖:我要是能把你塞回肚里就塞了,重新再教育一次,省得天天这么气人。 我气人? 你杨姨张姨生的全是漂亮姑娘,一个在西雅图一个在莫斯科,懂事又能干,一起出去人家看上去比我年轻五六岁。 冯周抬头,有些磕巴地说:阿姨也很年轻,像,像二十多岁。 哎呦,这话说的,沈盈盈瞬间笑得像朵牡丹花,拽了张纸巾给他擦嘴角,擦擦,嘴角有酱。 虞少淳瞪了冯周一眼。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居然背叛革命? 沈盈盈看见他挤眉弄眼,毫不留情地瞪了回去:你可别给冯周带坏了,和人家好好学学,听见没? 她说完,立刻对冯周温柔起来:小冯,好吃吗?咸不咸啊?番茄酱是不是放得有点多了? 冯周把最后一口面咽下,摇摇头:不咸,很好吃。 喜欢吃以后常来玩,阿姨还可以做粤菜法餐吃,沈盈盈一双眼睛温柔得能掐出水来,淳淳有个妹妹,今天在学校集训,得过几天才能回家。下次你再来,让她和你见一面,你俩好好聊聊,培养培养...... 虞少淳一听话题越来越离谱,连忙打断:妈你差不多得了,人家肯定累了我带他去洗漱睡觉了哈。 冯周被他拽得一个趔趄:谢,谢谢阿姨款待。 我妈挺喜欢你的,虞少淳站在卫生间门口,递给他一套一次性洗漱用品。 你妈妈性格挺好的,冯周说,很......可爱。 是啊,虞少淳叹了口气,被我爸宠得像个小孩。 冯周接过毛巾,只觉得一股淡淡的香又从鼻尖飘过,和之前他在虞少淳身上闻到的很像。他抽了抽鼻子,把毛巾翻了个面,发现上面的图案居然又是哆啦A梦。 他简单冲了下身子,穿着套淡粉色的睡衣出来,觉得有点别扭。 虞少淳正躺在屋里的沙发上刷手机,伸手拍了拍床:你睡这儿,我睡沙发。没想到这件衣服挺适合你的。 冯周心情复杂地低头看了眼眼粉嫩嫩的衣服:你不睡床? 不了,虞少淳说,主客有别。 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我之前哪样? 非要和我挤在一张床上睡这样。 虞少淳面上难得浮起一丝尴尬:靠,你挺记仇。 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冯周说,我其实在卫生间都做好心理准备了。 不要说得我像个流氓一样可以吗? 虞少淳在沙发上歪着脖子看他,发现他真的是一脸严肃,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到底有多么诡异。 僵持半晌,他叹了口气:之前那是条件不允许,现在有两张床了,我们没必要这样。 哦。 冯周听话地躺了下来,把被子拉到鼻子下面盖好,那股淡淡的香味又回来了。 他腾地一下坐起来,问道:你屋里什么这么香? 香吗?虞少淳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一个小瓶子,柠檬草的香薰。 冯周吸了吸鼻子:挺好闻的。 虞少淳伸手从下面的柜子里摸出一小瓶一样的香薰,直接塞进了冯周书包的侧面:喜欢就送你瓶。 我...... 虞少淳立刻打断他:是不是朋友了? 是,但是...... 那就别给钱,睡吧。 冯周揪着被子边,表情凝重地看着他。 但是你不来一起睡,我怎么知道我们之间的友谊有没有升华到不谈钱的境界呢? 最后他还是没说出口,满心复杂地又躺了回去。 虞少淳觉得冯周最后看向他的那个眼神里饱含着浓浓的遗憾。 他在遗憾什么? 虞少淳突然就有点抓心挠肝。 想问明白。 冯周倒是想得很简单,他以为交流友情的方式就是睡在一张床上,但是旁边这位兄台不知为何拒绝了他的同睡请求,让他觉得可能彼此的关系还没好到睡在一张床上。 交朋友这件事任重而道远啊,冯周同志。 他想。 两个心里有事的人一个躺在床上,一个躺在沙发上,中间隔了不到两米的距离,脑回路却隔着足足两个次元那么远。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29) 虞少淳躺了一会儿,意识有些模糊。他翻了个身,忽然想起来虞思璇布置给他的任务,连忙拿起手机解锁,看见电子钟表的秒针在转2020最后几圈。 10,9,8,...... 他默默数到了1,轻声问道:冯学霸,睡了吗? 过了半晌,他听见一声带着鼻音的嗯? 软软的,像什么猫科动物轻轻挠了他一下。 新年快乐,新的一年天天开心。 冯周好像正在睡意朦胧之中,含糊地回了他一句新年快乐。 虞少淳之前那股抓心挠肝烟消云散,心情还算不错地切换QQ账号,替虞思璇给她暗恋的那个小男生发了条消息。 【莪昰迩的命】2021/01/01 00:00:47 小哥哥新年快乐鸭(*^▽^*) 冯周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又暗下去。他皱皱眉,把手机翻了个个儿倒扣在床上,彻底入睡。 第40章 三天元旦假期转瞬即逝, 所有人怨声载道地回到学校,面对地狱一样的期末周。 陈驷课间的时候坐到冯周旁边,声泪俱下地控诉道:冯宝, 你变了。 冯周正照着后面的答案改题,顺口问他:什么啊? 主公, 就算是握手言和, 也要和我这个大内总管先通个气儿吧!他满脸悲愤,好歹也给我个投诚的机会啊!你这样我还没来得及投诚就被斩首示众了! 说什么呢?冯周看了他一眼, 莫名其妙。 陈驷掏出手机:为什么给你发微信不回? 忘了看。 所以我问你的事你根本没看见喽? 问什么? 陈驷点开朋友圈,下拉找到虞少淳发的那条, 把手机拍在桌上:你自己看看! 冯周看见某人发了条朋友圈, 配图是自己看烟花时的背影和坐在虞少淳他舅车里时的侧脸。 配文新年快乐。 这人什么时候拍的? 他抬手直接用笔戳向前面趴着的虞少淳:别睡了。 虞少淳被他捅起来,龇牙咧嘴地揉着后背:怎么了? 解释。 虞少淳探头看向照片:解释啥? 这照片有问题, 陈驷说,有大问题。 虞少淳一头雾水:什么问题? 他看了一会儿,恍然大悟:不好看?滤镜调错啦? 不是, 冯周有点头疼,为什么偷拍? 哦哦, 虞少淳说,我觉得好看顺手拍的, 你要是不喜欢我立刻删。 他说着就去桌洞里摸手机。 算了吧,冯周低下头继续改题,你想留着就留着。 陈驷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看着这两人。 这还是去年夏天见了面就要冷嘲热讽一顿的人吗? 说好了团结一心共同抵抗虞少淳黑恶势力呢? 主公你被狐狸精下了蛊就眨眨眼啊! 他摇了摇冯周:冯宝, 真的和解了? 冯周还没来得及说话, 虞少淳就弯起手指敲了敲桌子,脸上带着几分有些欠揍的得意:注意你的语气,我现在是冯学霸的好朋友。 他特意加重强调了好朋友三个字, 又说:虽然可能现在不是他最好的朋友,但是我会努力变成他最好的朋友。 冯周瞥了虞少淳一眼:幼稚。 陈驷有点迷茫。 这是在向他宣战吗? 士可杀不可辱! 他拍案而起,狠话还没放出来,就听旁边的门玻璃响起了哒哒几声响。 陈驷抬头看去,看见了谭远照和善的脸出现在门玻璃后面。 他带着迷之微笑,点了点桌子。 陈驷低头,自己的手机正大摇大摆地放在桌上。他干笑一声,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他好像被横刀夺爱哦,虞少淳小声说,看着真可怜。 你别欺负他。 虞少淳愣了一下:靠,是他先来挑衅的好吧?冯学霸你可不能偏心啊。 冯周伸手,把他的头转了回去:好好睡你的觉,废话真多。 虞少淳却没趴下睡觉,从乱如狗窝的桌洞里掏了掏,掏出一本英语必刷题,回头在冯周桌上摊开:不睡了,一会儿田露要看我这段时间写的题,你说我怎么办? 冯周翻了翻他几乎一片空白的练习册,真诚建议他:你去和她下跪认错好一点。 那怎么行,我得挣扎挣扎,虞少淳咬开水笔的笔盖,开始顺着第一篇完形填空往下编,CDABC,BDABD,C...... 不是有答案吗?冯周问,你照着抄完改几个选项呗。 虞少淳严肃地说:那怎么行?我们就算不会,也不能抄答案,这是我的底线! 底线?可是大哥你底裤都要没了啊。 冯周看着他低头认真地编造选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之前一直挺疑惑,为什么虞少淳顶着一张好皮囊和好脑袋,却能硬生生活出喜剧演员的效果,前几天见了虞妈才明白原来乐观这种东西是遗传的。 虞少淳就属于那种面前的汉.奸提着铡刀大声喊你要完蛋了,但还能不紧不慢地说我断头饭吃小葱得配大酱你给我来碟酱吧的神人。 这种心态他是学不来的,但凡能学来也不会成一个强迫症患者。 虞少淳潇洒地写完最后一个C刚要合上练习册,被冯周一把按住。 你最后这篇怎么后半部分选了这么多C? 因为我怕她问我为什么选错,都选C就可以有理由说我是因为不会才选C,虞少淳理直气壮,不会就选C,这不是常识吗? 好他妈有道理。 冯周点点头:祝你平安。 虞少淳向他挥手致意:再见了朋友今晚我就要远行!但是别担心因为我有智慧的帆和桨! 全班人抬头看着他奔向门口,像目送傻逼远行。 没救了。 冯周摇摇头,继续研究数学题。 这节课是学校专门为期末周制定的答疑课,允许学生在教室内自由讨论问题。 或许是因为期末考试迫在眉睫,平日最能耍宝的那几个也收了神通,老老实实地抱着练习册排队去问老师或者来教室后面问冯周。 冯周一直觉得给别人讲题也是对自己的一种提升,所以从来不觉得答疑是在浪费时间,反而有时间还会给来问题的人举一反三,让所有听他讲题的就算听不懂,也大为震撼。 冯周送走了上一个,刚要无缝衔接下一个,忽然被人敲了敲肩膀。 他转头,看见了一个戴着米奇发卡的小姑娘站在他身后。 你好,她声音有些小,还在微微发颤,虞少淳在吗? 冯周愣了一下:他不在,你有什么事吗? 我 女生扭捏了起来,支支吾吾地不肯说。 排着队的几个人闻到了八卦的气息,头挨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一看就知道没说什么好话。 冯周带着几分警告瞥了他们一眼,用尽量温和的语气说:你慢慢说,找虞少淳什么事? 女生从手里的练习册里拿出一个粉色的信封,颤着手递给冯周:请,请帮我把这个给他,谢谢! 还挺受欢迎的。 你叫什 冯周还没问完,女生已经转身从后门跑掉,留给他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那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已经憋不住乐开了,有人怂恿冯周:冯学霸,打开看看打开看看。 看什么看?冯周瞪了他们一眼,把信收回桌洞里,看看自己眼前的题会几道? 幸好那个女生找的是他,冯周想,要是这封信到别人手上,说不定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虞少淳在田露老师手里脱了层皮,半死不活地回到教室:我永远讨厌英语,爱慕拆尼斯,我学个屁英语。 冯周从桌洞里拿出那封信,递到他面前。 虞少淳看着粉红色的信封,心下一惊:你,你不会 我怎么了?冯周不明所以。 我把你当后座,你居然对我有这种心思?虞少淳说,你真是居心叵测! 冯周把信往他身上一丢:想多了,别班女生给你的。 哦,虞少淳接过信看也没看塞进桌洞里,晚上吃什么? 你不看看信吗? 不看。 人家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给你写的,冯周说,不看一眼太不尊重了吧? 虞少淳坐在他旁边的桌子上:我不打开看,就当一切都没发生,我们两个人依旧还是两条平行线。 冯周瞥了他一眼,把手里的书放好:吃饭去了。 带我一个带我一个,虞少淳立刻抓住他的肩,吃什么? 吃食堂。 别天天吃食堂,虞总带你出去吃。 我不...... 冯周还没来得及说完反对的话,就被虞少淳勾肩搭背带出了教室。 每次反抗总是无效的,他想。究竟是反抗不了还是不想反抗呢? 麻辣烫,包子铺,清香拉面,虞少淳一路上给他报菜名,你想吃哪个? 随便。 那清香拉面? 行。 虞少淳也不管冯周惜字如金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像个机关枪一样在旁边叨逼叨个不停:我和你说清香拉面那家的牛肉面特别好吃,一定得...... 他话说了一半忽然停了下来,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冯周被他带得一个趔趄,不明所以地回头:怎么了? 他顺着虞少淳的目光看去,在校门口看见一个人。那人身上一身粗糙的布衣,身子矮小,脸上沾了什么煤灰一样的东西,手里攥着个破布口袋,正踮着脚往学校里望。 他夹杂在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中显得格外突出,就像尚好的布料上多了块不尽如人意的补丁,更像因为跟不上时代而被遗弃在洪流中一颗不起眼的零件。 冯周好像知道他是谁了。 他后退了半步,站在门岗亭旁边冷眼旁观这两位跨世纪重逢。不出他所料,那个小男生看见虞少淳后眼前一亮,三两步上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虞哥,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整理笔记发现了一个化学必修二(人教)元素周期表的便捷解法,是我当时补习班老师自己编的,我去征求下他的意见,如果他愿意我就悄悄在v章分享给你们,然后和他55分钱(?) 第41章 这是宁致远, 我和你说过的,呃...... 虞少淳不知道该怎么具体介绍,有些尴尬地停了下来。他总觉得冯周看起来面色不善, 很有可能挥挥衣袖离开不留下只言片语,丢他自己一个人尬到地老天荒。 哪想到这位神仙居然屈尊降贵地微微点了下头, 伸出手:我是冯周。 哦哦, 宁致远连忙和他握手,我叫宁致远, 之前有听说过你,久仰大名。 确实, 年级第一谁没听说过? 预料中的尴尬场面没有出现, 虞少淳松了口气:你吃饭了没? 宁致远紧了紧攥着包带的手:没吃,我就不吃了。 别啊, 虞少淳说,正好我们要去吃面,就之前一直经常吃的那家。一起吗?我请客。 哦, 冯周在心里点点头,他也带别的朋友去吃饭, 而且是经常。 他们三人落座在小面馆里靠窗的位置。此时正值下班放学高峰,所有小饭店里基本全是穿着八中蓝校服的学生。 宁致远坐在座位上, 动作有些拘谨,觉得自己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虞少淳拿着菜单,问冯周:你吃什么? 随便。 他就知道冯周的答案保证是这个, 叹了口气:那给你点一样的啦? 行。 冯周喝了口茶, 把目光投向窗外。 来三份牛肉面,一份不加香菜。他说着把菜单还给服务员。 宁致远嘴角微弯:虞哥,我现在不挑食了。 啊不是, 虞少淳觉得有些尴尬,冯学霸不吃香菜来着。你不挑啦?那正好。 冯周好像根本没在听他们说话,两眼直视窗外。 他本来就不太会和生人说话,要是对方也不是自来熟,他们能大眼瞪小眼到地老天荒。 好在有个虞少淳,不至于让大家陷入一片安静的尴尬之中。 虞少淳问宁致远:现在还有读书吗? 有的,宁致远点点头,我白天打工,晚上去夜校读书,想着考个专科。 他皱眉:不应该啊,你退学之前的成绩至少上一本是没问题的,没想过回来念个私立? 宁致远脸上泛起一丝苦涩的笑:虞哥,我本来就休了一年学,夜校又比不上正规的高中,我能考专科就不错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说不定能做出什么名堂呢? 三碗热腾腾的面被端上桌子。虞少淳掰开一双方便筷子,十分自然地先把碗里的一半牛肉丢进了冯周碗里。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30) 宁致远捏着筷子笑道:虞哥和冯......同学关系这么好吗? 冯周正低头看手机,听了他的话把手机摆在他面前。 屏幕上是个微信二维码。 加我下微信吧,冯周说,学习的时候不会的题可以来问我。 他面色很冷,牛肉面升起的热气也没能把这块千年寒冰焐热,就好像他不是扔了个二维码让人家扫,而是像□□组织头子一样把刀拍在桌面上说罪人你背叛了家族还是切腹谢罪,西内吧! 宁致远没想到剧情会这样发展。 他拿出手机刚要扫,虞少淳伸手直接按住屏幕:问我就行了,回头给你电话号码。 我...... 宁致远有些左右为难。 吃你的饭,年级第二。冯周从他手底下把手机抠出来。 虞少淳反手按住他的手腕:你怎么突然这么热心? 我想交朋友,有问题? 虞少淳彻底哑了声,垮起脸松开手。 冯周又把手机拍在桌上,低头专心嗦面条。 宁致远偷偷看了眼虞少淳,笑着打圆场:谢谢冯同学,以后就打扰啦。 一顿饭吃得暗潮汹涌。 虞少淳第一个吃完去前台结账,冯周拽过菜单看了一眼,直接给虞少淳转了19块面钱。 他不知道为什么今晚心里格外不舒服,好像在胸口点了根炮仗,想找个什么由头和虞少淳吵一架是最好的。 如果吵不起来也没关系,至少得恶心恶心他。 冯周抱着胳膊坐在椅子上,丝毫没有交朋友的热络,目不斜视地看着归来的虞少淳。 虞少淳瞪了他一眼,似乎有秋后算账的意思。他也不甚在意,起身直接走到面馆门口。 面馆门口挂着的灯在黑夜中罩着一层薄薄的光,呼出的白气四散在空中,和灯光融为一体。冯周等了一会儿也没等来后面两位,于是转头去找,就看见虞少淳往宁致远手里塞了什么东西。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应该是虞少淳随身带着的那些奇怪的小零食。他热衷于向冯周推荐这些东西,但除了水果糖以外都被婉拒。 冯周心里更堵了。 他自嘲地想,自己把他虞某人搁在心里做第二顺位的朋友,仅次于竹马竹马长大的陈驷。 可自己在虞某人心中的地位呢? 虞某人可能根本没把他当成多重要的人,他和那些王周李周张周无所谓什么周一样,只是虞少淳交际圈里最平平无奇的存在罢了。 说平平无奇都是抬举自己,冯周想。毕竟自己这一身毛病连本人都看不太下去,又怎么奢求别人能容忍。 宁致远小声说:谢谢你,虞哥。 虞少淳拍拍他的肩: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快上晚自习了,就不去送你,自己注意安全。 他刚走几步,就听宁致远在身后喊他:虞哥! 虞少淳回头,在瘦小的少年人眼中看见了某种莫名的情愫。他忽然有些害怕宁致远说出点什么,让这份本来就聊胜于无的友谊彻底灰飞烟灭。 怎么了? 虞哥,宁致远上前一步,有些紧张地问他,你......高考想考去哪? 没想好。 宁致远似乎松了口气,面上露出一丝遗憾:那虞哥你想好了告诉我。 好啊,虞少淳笑着说,想好了告诉你。 他刚出门,就看见靠在门边望天的冯周。冯周等到了人,一句话也没说,径直向学校走去。 这是怎么了? 虞少淳有些摸不着头脑:冯学霸,不是说好了不给钱的吗? 那是你说好的,我可没说好。 冯周觉得自己今晚幼稚得有些奇怪,只想快点结束这些没有意义的对话回去做题冷静冷静,于是大步向前走着。 虞少淳只能一路小跑跟在后面,看着他结了冰一样的侧脸,觉得莫名其妙。 他思索片刻,恍然大悟冯学霸可能是醋了。 小天才虞少淳思及这种可能,立刻喜笑颜开:冯学霸,你想喝点什么吗? 不喝。 喝冰水吧。 你自己喝去。 是你喝,虞少淳说,冰水中和醋,别酸到自己。 冯周猛地回头:你什么意思? 你在醋什么? 我没醋。 你骗人,虞少淳趁机又勾住他的肩,我闻闻。 松手。 今天我很开心,虞少淳忽然说,我发现在提到宁致远这个人时心里的愧疚感终于快消失了。 因为罗秋蝶滚蛋了? 虞少淳轻声说:是啊,如果我当年就找到这些证据让她滚蛋,说不定宁致远能继续在八中读书。 冯周问:但是你没告诉他罗秋蝶滚了。 我不想告诉他,这孩子贼较真,以后说不定又总惦记着欠我个人情,隔三差五来学校找我。 你...... 冯周顿了顿,还是问出了纠结很久的问题:你对所有朋友都这么好吗? 虞少淳被这个没头没尾的问题砸得有些迷茫:你就醋这个? 我确实对所有朋友都很好,但是...... 但是你不一样。 虞少淳前十八年过得顺风顺水,唯独在一个冯周身上栽了跟头,栽得头破血流,但甘之如饴。 冯周研究题目的时候他觉得两人志同道合,冯周骂他的时候他觉得可爱。 当然,这种想法绝对不能让当事人知道。 但是什么? 但是我当然更喜欢和冯学霸说话啦,虞少淳说,和聪明人说话最快乐了,对吧? 冯周听着他明晃晃的敷衍,脸上的煞气更重了几分,甩开他进了校门。 虞少淳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心里盘算着到底怎么哄。 他听到冯周说朋友两字的时候就知道,冯周也只是像幼稚园小朋友一样醋谁在你的好朋友里排第一第二的这种问题,而不是他想的那个醋。 也是,冯周个直男怎么能看得懂其中的弯弯绕绕? 虞少淳自己性取向和别人不一样,所以对这种东西很敏感。他今天一见到宁致远,脑子里的雷达就噼里啪啦乱响起来。 士别半年,好汉你居然弯了? 今天的宁致远和半年前那个木讷的小男孩不太一样,让他有种陌生感。好在大家都要当成年人了,说话的分寸还是拿捏得住的。但他还是不太放心,所以第一时间阻止了冯周加宁致远的微信。 如果他俩聊到什么奇怪的东西自己还不知道真就糟糕透了。 虞少淳分析了下最后他的眼神,觉得宁致远只是单纯把崇拜当成了爱慕,等他遇见更多的人和事之后就不会再只执着于稚气未脱的青涩一隅。 人啊,总是要拥抱更广阔的世界的。 况且宁致远和自己肯定不可能。虞少淳不太喜欢这种类型,每次和宁致远说话都很累,总觉得自己在欺负他。 要说比较中意的类型,那至少得和他一样聪明,有脾气有主见,这样才...... 靠,等等。 虞少淳忽然有些哽咽。 这些条件加起来,好像他妈和报冯周的身份证号没什么区别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两条知识点 (生物)单克隆抗体的制备是典型的动物细胞融合技术和动物细胞培养的综合应用 (化学)单质X能从盐溶液中置换出单质Y,则单质X和单质Y的属性可能是①金属和金属②非金属和非金属③金属和非金属 第42章 为期两天的期末考试如约而来, 又飘然而去,留下只恨自己考试前没多看几页书而痛苦哀嚎的莘莘学子。 修仙二班的微信群从考完试开始就没安静过,一直滴滴滴地往外弹消息。 【路小南不学好数学不改名】:凉了, 铁子们 【黎国豪】:女侠何出此言? 【财大牛逼】:放学前她和冯学霸对了答案...... 【是邰枚不是太美】:真正的勇士,敢直面惨淡的人生和淋漓的鲜血 【葛佳怡呀】:我永远讨厌五校联考 【珍妮玛仕多】:没事, 大家都觉得难 【姜岚】:出现了, 年级第二 【北大青鸟等我】:年级第二的话听听就好了,毕竟他是在安慰你, 并不是真的觉得难 冯周正在群里快乐窥屏,就见屏幕上方弹出了个消息框: 【珍妮玛仕多】:明天出去玩不啦? 【芝诺的乌龟】:和你? 【珍妮玛仕多】:不是, 路小南喊了几个人一起, 【珍妮玛仕多】:期末都考完了,就别拿要学习这个借口拒绝了吧? 【珍妮玛仕多】:大家都挺想你来的 冯周确实第一反应是拒绝, 因为之前确实从来没和同学一起出去过。 他不太想跳出自己的舒适圈去迎合别人。 但是虞少淳最后那句话让他刚要发不去的手一顿。 真的会有人愿意和他一起出去玩? 冯周拿着手机在床上打了个滚,慢吞吞地敲字回复道:好。 八中考完试就约等于假期开始,就是还没留作业罢了。这群人决定趁着没有作业没发成绩的这两天好好玩一玩, 毕竟等出了分可能就得被关在家里按头学习了。 冯周到地方的时候发现其他人早已到齐,特别积极。虞少淳释放天性, 穿着那套招牌亮橙色风衣,遥遥对他打了个招呼, 生怕他找不到组织:冯学霸这里 周围的行人纷纷侧目,冯周觉得自己瞬间成了焦点,有些丢人。 他不太想承认自己认识那只穿得像花孔雀一样的憨批。 花孔雀本人似乎很享受这种待遇:冯学霸这次居然没迷路? 冯周想起去年夏天某些不好的回忆, 脸先黑了一半。 在这大喜的日子别逼我扇你。 虞少淳感受到了实质性的杀气, 连忙转移话题:我们什么流程? 我预约了家剧本杀,路小南也想不到能去什么其他的地方玩,还有一家KTV, 就在学校边上的购物大厦里,近得很。 剧本杀是什么?冯周问。 就是给你一个剧本,会有凶手啊侦探啊什么的,唐谦给他解释说,你可能会拿到凶手的本子或者嫌疑人的本子,按照剧本提示的演就可以了。 冯周点点头,觉得自己懂了。 可是等剧本发到手里,他才发现自己懂个屁的剧本杀。 负责主持的小哥把灯关上,只留了每人面前点亮的一盏蜡烛。他用低沉的声音缓缓念道:这是尼古拉斯城堡的最后一个春天。当下一个春天来临时,所有人只能看见一地淋漓的鲜血...... 门外恰到好处地传来一道女人凄厉的尖叫,吓得全屋人一哆嗦。 邰枚问主持小哥:这是你们安排好的吗? 小哥目光深邃地点点头:这里所有发生的一切,都看起来有迹可循,又无法用道理解释。没有人想到这座死了一样的城堡多年后还会发生一模一样的命案,就让我们随着侦探波洛的脚步,再次一探这古堡的秘密吧...... 原来剧本杀也有气氛组的。 冯周在昏黄的烛光下低头看着黑底红字的剧本,觉得自己可能要英年早瞎。他把本子翻倒最后一页,发现了一行白字:你就是本案的凶手。 他挠挠眉毛,觉得有些头疼。 作为一个毫无经验的凶手,冯周压力很大。 请瑞琪儿小姐先说下时间线。 刚开始选角色的时候,邰枚就率先抢走了唯一一个印着女性头像的剧本。 他捏着嗓子做作地说:我叫拉文瑞琪儿,是死者的孙女。我有一头金色的卷发和姣好的面容,但这也给我带来了不少麻烦。啊,可恶,该选谁呢?作为一个美丽的女人,真是让人好伤脑筋呢。 黎国豪忍无可忍:不要在奇怪的地方给自己加戏。 邰枚略带娇嗔地瞥了他一眼,又用那种拿腔拿调的语气继续念自己的剧本,听得黎国豪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瑞琪儿小姐怎么作妖冯周没听进去几句,他在读自己的本子,试图找到可以隐藏自己身份的方式。 很可惜,一无所获。 请凯撒先生介绍时间线。 小哥说完这句话后没人回答,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依旧没人回答。 凯撒是谁? 哦,是我,冯周从思绪中抽离出来,把剧本翻回到第一页,我叫凯撒,是死者女儿的前夫,我...... 黎国豪悄悄说:冯学霸怎么这么紧张? 估计是第一次玩不太会,天哪,终于也有冯学霸不擅长的东西了。 唐谦笑得鸡贼:一会儿带带他节奏玩,就喜欢这种单纯无知的萌新。 你说,大卫是不是你觊觎我的身体!冯周话音刚落,邰枚就指着唐谦控诉,我就知道你这人面兽心的东西绝对居心不良,可怜了我的爷爷啊呜呜呜呜 唐谦拍案而起:瑞琪儿我警告你不要太过分啊,你是不是以为全世界人都看得上你?是不是?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邰枚掩面啜泣,你就是图谋不轨啦就是爷爷看穿了你的阴谋所以你杀掉他了啦! 黎国豪瞪大眼睛:好啊,原来是你!大卫,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男人,你不记得是谁帮你开的实验室了吗? 路小南大声说:都别吵了,人已经死了!当务之急是找到凶手,不然我们都得死!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31) 主持小哥完全没机会念自己的台词。 他可能第一次遇见这么一批能演的客人,让他想插话都无从下嘴。 死者一直在自己的工作室对吗?唐谦问。 是的,从吃完晚饭到被杀一直在工作,从来没离开过,邰枚说,我宣布,在座的哪位勇士能解开我爷爷被杀的谜题,我就嫁给他!你们千万不要争哦! 谁会想要嫁给你啊!其余人异口同声说。 路小南觉得再让这几位演下去估计明年都推不完一个本,决定带波节奏:刚刚谁说进屋的时候看见死者胸口插着刀? 冯周和邰枚举手。 之后有人再进去的时候刀就在手里了,对吗? 黎国豪点点头。 那么问题就在这里,路小南说,有人后来去了屋里把死者胸口的刀拔了下来,造成死者失血过多而死。所以在九点半和十点之间进去的人都有嫌疑。 她目光犀利地看向冯周:凯撒,九点半的时候你在哪? 冯周连忙低头看剧本:我在房间里。 不对,你在死者屋外的窗户底下,路小南诈他,关于你的线索里有提到沾了土的鞋底。 虞少淳忽然说:那是九点四十,我九点四十的时候和他在死者窗户底下相遇。 你们去死者窗户底下干什么? 当然是,虞少淳笑了笑,联络感情。 冯周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他的剧本上没提到会有人帮他打掩护,甚至着重标明可能会有人隐藏窗下会面线索,怎么虞少淳这么自然地帮他说话? 路小南冷笑道:有些人少来蹚浑水啊我警告你。 怎么能说蹚浑水呢?虞少淳有些无辜地摊手,我在阐述事实,众所周知,除了凶手是不能撒谎的。 原来除了凶手都不能撒谎。 冯周恍然大悟,get了一条新的游戏规则。 路小南点点头:OK,我分析完了,剩下的靠你们了。 她有些无语,坐下小声对虞少淳说:虞总,你还看不出来吗?冯学霸是凶手啊! 我知道啊,虞少淳说,他那么紧张看起来就有问题。 那你怎么还帮他说话? 就他那个水平,不止你看出来有问题,剩下几个肯定也看出来了。投掉他只是时间问题,况且...... 他把目光投向磕磕巴巴和别人辩解自己没杀人的冯周,面上露出一丝笑:他太傻了,别欺负他。 靠。 路小南看见了这位神仙脸上那堪称温柔的笑。 可真让人无语。 你就宠他吧。 路小南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觉得自己好他妈多余。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两条知识点 (化学)和水反应只生成酸的氧化物是酸性氧化物【这个我记得不是很清楚等我去考据一下】 (语文)我国历史上的史学双璧:《史记》《资治通鉴》 第43章 大家照顾冯周第一次玩, 剧本也没挑太难的,所以盘了三个小时就解决战斗。虽然剩下几位都看出来冯周是凶手,但依旧尽心尽力地陪冯周演了下去, 保证他有足够的游戏体验。 冯周并不知道自己被五个人照顾了三个小时,最后发现所有人居然都投他的时候仍百思不得其解:我哪里暴露了? 你有说过自己曾经去死者房间时刀还插在胸口, 虞少淳给他解释, 我去的时候刀子被□□了,但是没有人承认这件事, 这里就是最大的疑点。 冯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虞少淳瞥了眼看冯周的手机屏,就见屏幕界面上打开的网页写着《剧本杀攻略》《剧本杀保姆级教程》《如何成为剧本杀大神》 真的有必要吗? 从timi到剧本杀, 冯周用行动告诉他什么叫努力做好每一件事。 路小南预定的KTV在一家临着小巷的拐角处, 在小众点评上好评率还算比较高。他们几个顺路买了奶茶带进去,哪想到刚进门便被人拦下:我们店里禁止自带酒水。 我在小众点评上看见你们这里的水种类很少, 全是酒,路小南说,我们是学生不能喝酒, 所以想把奶茶带进去,然后给你们开瓶费, 你们看可以吗? 负责接待的是个瘦高的男人,留着一撮小胡子, 一只手拿着平板,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听说他们是学生后, 立刻端起架子, 用鼻孔冲着他们:开瓶费你们能付得起吗? 唐谦上前打圆场:虽然我们是学生,但是不坏你们的规矩。主要是卖的酒确实没有我们想喝的,周围离得近的ktv也只有这一家。我们在小众点评上给你们好评, 您看可以吗? 冯周从剧本杀攻略里抬起头,不明所以地问虞少淳:怎么了? ktv不让自带酒水,虞少淳说,在交涉,但是看起来情况不太妙。 冯周往他身边靠了靠,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虞少爷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上前把黑卡拍在桌上说随便刷? 虞少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从哪看来的这些奇怪的东西? 在他们承诺要给开瓶费后,那个接待和所谓的经理沟通了一下,勉强达成共识。他们在订好的包厢内落座,刚打开点唱机,又有人推门进来:你们谁预定的包厢? 路小南不明所以地起身:是我。 我们主管想和你聊聊。 那人的脸被包厢内灯球的光照亮,浓密的络腮胡子显得十分凶神恶煞,脸上还有道长长的疤,比起工作人员更像个潜在的犯罪分子。 不会有事吧?黎国豪担心起来,我跟着去看看。 我觉得要出事,虞少淳说,不对劲。 邰枚手心里全是汗。他在裤线上擦了擦,小声问:我们怎么办? 走啊,唐谦说,愣着干什么?等着挨打吗? 冯周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有些不知所措。虞少淳扣着他的手腕带他出了包厢门,就听见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和女生的尖叫。 妈的,唐谦骂了一句,这群孙子还真敢动手? 他们第一次遇见这种KTV光天化日之下打人的事情,一时间除了慌张也不知道做什么。所幸路小南很快就和黎国豪从长廊后出来,虽然有些狼狈,但好在没真的打起来受伤。 她走到几人面前低声说:主管说绝对不能自带酒水来,就算给开瓶费也不行。 没事,邰枚安慰她说,散财挡灾,换一家也不是不行。 他们护着路小南往门外走去,路上遇见了几个服务生。 服务生看着他们,眼中露出几分讥笑,故作关切地问道:要不要送你们啊? 唐谦阴阳怪气回敬他:可别,我们受不住这份待遇,你们还是歇歇留给贵宾吧。 对不起啊,路小南说,本来大家开开心心出来玩,结果多了这么一档子事。 KTV本来就在小巷出口,若是想到商业街,就得再顺着小巷走回去。几人刚踏入小巷,就觉得一阵阴风吹来,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冯周走了几步才意识到虞少淳还抓着他的手腕:该松手了吧? 不,虞少淳说,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话音未落,前方昏黄的灯光下就慢慢走出来几个人影。这些人影身形高大,手里拎着棍棒一样的东西,显然并非善类。 虞少淳连忙转身,就见又有几个彪形大汉缓缓上前,堵住了他们后退的路。 报警,虞少淳低声说,路小南报警。 路小南被这阵势吓得手脚发凉,颤着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刚按亮屏幕,就听见有人粗声粗气地说:刚刚不还挺狂吗?现在怎么不狂了? 虞少淳勉强保持镇定,尝试和他们交涉:我们押金没退,也不在你们店里继续消费了,现在还来堵我们不太好吧? 少他妈废话,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领头人的脸在灯光下一闪而过,正是最开始来找路小南的那个络腮胡服务员,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都他妈不知道哪条道上的罩着我们店。 这几个人心有灵犀,络腮胡子刚说完,他们便拎着棒球棍一拥而上。黎国豪下意识地把路小南三人向边上一推,左胳膊来不及躲,生生挨了一棍子。 疼痛瞬间顺着骨骼四散开来,他捂着胳膊大喊道:虞总,他们球棒是钢的! 靠!虞少淳刚躲开一根球棒,另一根便呼啸而来。他连忙向左一闪,却发现那根球棒并非冲他而来,而是要打他身后的冯周。 那壮汉啐了口痰:以为我他妈瞎是不是?看不见你报警是不是? 冯周刚打通报警电话,就见一根球棒裹着风向他右手砸来。千钧一发之际他只能身子向后倒去,狠狠地摔在地上。 那人显然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球棒又径直向冯周砸去。 虞少淳听见他吃痛的呻丨吟,只觉得脑门涌上一股血,像头豹子一样腾地弹跳起来撞向那人。 壮汉冷不防被撞得一个趔趄,骂骂咧咧地回头,虞少淳趁机向前一扑,抱住了倒在地上的冯周。 虞少淳长这么大没打过几次架,就算打了也从来没赢过。他怕出血怕疼,能动嘴吵架绝不动手开打,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反应就是护住冯周。 在地痞流氓的破口大骂声中,在路小南报警的抽噎里,在黎国豪和唐谦的怒吼下,他紧紧拥着冯周,任凭后背挨了不知道多少下棒球棍的打,忽然觉得世界很静,静得只能听见冯周因为疼痛而急促的呼吸。 好在冬天穿得多,虞少淳苦中作乐地想着,至少不会被揍得太狼狈。 幸亏这群人没往脑袋上打。打后背他还凑合,但是用头开玩笑真的开不起。 他也只是个稍稍勇敢一点的普通人罢了,只有一点勇气去护住这个离自己最近的人。 警车呼啸着及时赶来,红蓝交错的灯塞满了整个小巷。路小南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倏地松了,靠着墙瘫软地跪坐在地上。 黎国豪和唐谦脸上都挂了彩。一个嘴被牙磕破皮了,另一个额头上划了个口子。路小南被邰枚藏在一处凹进去的墙侧,才能躲开这群流氓报警,而邰枚脚卡在两块砖之间,好不容易才拔了出来。 反观伤得最重的是虞少淳和冯周,一个额角上磕了个大包,另一个被拉起来后站都站不住。衣服上全是灰和土,与伤口流出的血黏连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吓人。 几个人被分别塞上了两辆警车,直接送往离得最近的医院。 虞少淳上车后稍微缓过来一些,后知后觉自己正靠着冯周的肩,于是心安理得地调整了下姿势,让自己躺得更舒服点。 他刚动了一下,冯周立刻问道:伤要不要紧? 我...... 虞少淳戏瘾上来,刚想逗他,抬头却撞入那双隐在暗处的眸中。 他从来没在冯周脸上看见过除了淡漠和笑以外的神情,就好像游离在三界红尘之外的神明,永远不会有太多属于人类的情感。 可偏偏冬夜晦明不清的光影却清晰地在他眉眼间勾勒出了也许是心疼或者担心的神情。 虞少淳眨眨眼,那吉光片羽般的担忧又倏地隐去,回归了一片波澜不惊的淡漠。 神像莫名温柔的眉眼永远只会是人类一厢情愿的臆想吗? 这种感觉糟透了。 虞少淳忽然觉得鼻子发酸,有点委屈。刚刚还没怎么疼的淤青们似乎约好了一样,排山倒海的疼痛一齐在后背叫嚣起来。 他眉间掠过一丝倦意,强撑着支起身子,向旁边挪了挪。 怎么了? 没,虞少淳低声说,没怎么。 前面坐着的两个民警正聊着工作,没人注意后面这一方狭小天地的暗潮汹涌。 虞少淳第一次有这种挫败的心情。 他对冯周好像一直是单向付出,冯周回馈给他的东西少之又少。虽说虞少淳并不是为了回报而去做这些事,但时间一长难免有些委屈。 一只手轻轻碰了碰他:你怎么了? 虞少淳猛地从思绪中回神:没怎么。 他目光一转,停在冯周的手上:你手怎么肿成这样? 没事,冯周不自然地把手收了回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挨了一下,就肿起来了。 虞少淳忽然想起自己扑倒在地时不知何处覆上后脑的一方暖意。 它消失在两人被拉开的一刹那。 可偏偏那个时候他全副精神都集中在后背挨的棍子上,忽略了这对于冯周来说跨出的极为艰难的一步。 十来分钟前,昏暗小巷的刀光剑影里,一个少年用身体护着另一个。而被保护的那人艰难地伸出手,轻轻覆在他的头上。 他心头一动,像是冬眠的虫听见惊蛰的春雷后探出触角,轻轻挠了挠松软的土壤。 你...... 虞少淳想说什么,却沉默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遇见第二个冯周这个有些孤僻古怪,但偏偏又在笨拙地学着如何回应他善意的乖小孩。 冯周踟蹰半晌,终于还是打破了沉默。 他轻声说:我......很担心你。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两条知识点 (语文)三山:蓬莱,方丈,瀛洲 (历史)三民主义的思想并不是完美的,而是有其局限性。民族主义未明确提出反帝,民权主义未将整个地主阶级作为革命对象,民生主义未解决农民的土地问题 第44章 两辆警车把挨揍的几个人送到医院后, 马不停蹄地回去照料那些KTV雇的小流氓,只留下两个人给他们录口供。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32) 之前还强装镇定的高中生们像霜打了的茄子,歪七扭八地坐在医院急诊外的长椅上。 妈的, 冯学霸手都肿了。唐谦骂了一句,这帮逼真的下得去手。 路小南膝盖也肿了起来, 把腿搭在一把椅子上不敢动:居然真的会有KTV会涉.黑, 现在不是法治社会吗? 邰枚一直在旁边抽抽噎噎地哭,从录口供开始哭到现在:虞总......冯学霸......你们, 你们走得好惨啊呜呜呜呜...... 其他几个人被他哭得心烦,异口同声道:闭嘴! 被担心的两个人正在急诊室里等候发落。 一个护士端着盘子走进来, 动作颇为粗暴地把虞少淳衣服一拽:脱了脱了。 我脱我脱, 虞少淳连忙把衣服往上一掀,刚掀完又好像想起了什么, 这不太好吧? 护士正把几瓶不知道什么药水放在桌上:别别扭扭什么呢?没穿衣服的我见多了,他也是男的,你害羞什么? 虞少淳尴尬地笑了笑, 还是背过身去把衣服脱了。 如果说校医尚且良心未泯,那这个护士的动作可谓是心狠手辣。沾着药水的棉花直接往他磕碰出来的伤口上怼, 疼得他还没来得及叫出来,痛苦就转移到了下个地方。 挨揍的时候还没觉得疼, 现在上个药倒是直接褪层皮。 冯周坐在旁边近距离观赏虞少淳受刑,左手搭在一块架高的垫子上,说是让血液回流消肿。 他看着虞少淳的惨样, 十分庆幸自己的伤还不算重, 也就是包扎的时候和把手撅断了没两样。 护士上完药把绷带一裹,直接端着盘子走人,留虞少淳趴在床上声如游丝地哀嚎。冯周悄悄把手拿下来, 挪了挪椅子坐过去,伸手摸向虞少淳大衣的兜。 虞少淳惊得一个鲤鱼打挺起来扑过去阻止他:你你你干什么? 我看见了个东西,冯周说,起开,你要压到我左手了。 虞少淳连忙停下动作,以一种极别扭的姿势靠在一堆枕头上,眼睁睁看着冯周从他外衣兜里拿出那样东西,公开处刑。 冯周提着一根红色的绳子,面色怪异:你把这个做成项链戴着? 那是条材质细腻的红绳,红绳下面缀着枚五毛钱的硬币,被绳子结实地缠了几圈,做成一条很特别的硬币项链。 虞少淳见瞒不过去,索性破罐子破摔地坦白:是啊,是元旦那天我吃出来的五毛钱。 不是,你...... 冯周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一方面觉得随身挂着五毛钱的做法很你妈诡异,另一方面又因为虞少淳没随手把五毛钱用了丢了或者其他什么而有些高兴。 说实话冯学霸,虞少淳说,是不是你当时包饺子故意留给我的? 冯周立刻否认:不是。 他看着小学霸一脸严肃,忽然笑了:不是个锤子。 我说不是就不是,冯周说,你给做成项链天天戴着干什么?行为艺术? 虞少淳从他手里把硬币项链拿回来,小心地放回大衣口袋里:因为这是冯学霸给我的好运呀。 我给你的......好运? 冯周不知怎的心里一动,失重一样漏跳了半拍。 他从刚开始就觉得脑袋发胀,现在更感觉有些混沌不清,整个人飘在云雾里一样。 虞少淳戳了戳冯周绑着绷带的手:你的手怎么样了? 不疼了。 笨死你算了,虞少淳小声说,幸好打到的是左手,要是右手被打坏了怎么办? 冯周反驳他:幸好打到的是我的手,要是你脑子被打坏了怎么办? 靠,虞少淳笑骂道,笨蛋。 冯周回击:你也没聪明到哪去,脑子被打坏也能超你20分,信不信? 冯学霸你好膨胀啊,怎么这么狂?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小学生一样互相骂对方笨,骂着骂着又不知道戳了哪个笑点,一起笑了起来。 急诊室的门被悄悄推开一条缝。邰枚眯着眼向里面张望了半天,神色古怪。 黎国豪在后面戳了戳他:怎么样了怎么样了?有事没事? 没有。 唐谦门缝边上挤: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你看个屁啊看。 唐谦扒着门框稳住身形向里看去,就看见两个人一个躺床上一个坐在椅子上,不知说了什么好笑的事笑作一团。 他咽了口唾沫:完了。 路小南一脸紧张:怎么了? 他俩好像被揍傻了。 唐谦刚宣布完这件事,就被邰枚敲了个爆头栗子:你他妈才傻了。 他回身向里面看了一眼,悄悄把门关好。 早就知道你们有问题。 几个人缴完费站在医院门口,只觉得恍如隔世。 谁也没想到出来玩一次能卷进如此刺激的□□聚众斗.殴之中。 唐谦热泪盈眶道:今天过去,我们就是有着过命交情的战友了。让我们天地为鉴,日月为昭,歃血为盟...... 他们如何结拜异姓兄弟的冯周不关心,他咳了几下,感觉自己的意识愈发昏沉,只想赶快回家。 我们把路班长送回去吧,黎国豪说,咱四个家都顺路,打一辆车也方便。 虞少淳连忙说:正好正好,我和冯学霸家也在一个方向能坐一辆车。 医院门口从来不缺出租车。冯周拖着有些沉重的步子把自己丢进车里后,闭上眼靠在椅背上,再也懒得动一下。 师傅,先去中山花园,虞少淳说,然后从永明路走,去桃源小区。 冯周越坐越冷,眼皮沉重起来,朦胧间找到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热源靠了过去。虞少淳皱眉,下意识地摸了摸他的额头。 有些烫。 他摇了摇冯周:小冯同学,你好像发烧了。 冯周嗯了一声,再无下文。 虞少淳又拍拍他的脸:小冯同学,醒醒。 冯周迷迷糊糊醒来,问他:怎么了? 你发烧了自己不知道吗?虞少淳说,回家量量体温,然后吃点药,多喝热水。 冯周点点头,顺便直起身,往车门上靠去。 怎么了? 不能传染你,冯周说,要保持距离。 他觉得胃有些不舒服,想开窗透透气,刚把窗摇下来一点,虞少淳就伸手又给摇了回去。 发烧还吹风?让暴风雨来得再猛烈点? 冯周只好作罢,安安静静地靠在椅背上,头向前一点一点的。 有点可爱。 虞少淳歪头看了半晌,只得出这样一个没有用的结论,觉得自己好像也发烧了,脑子不太清醒。 司机把车停在小区门口,提醒他们:中心花园到了。 冯周应了一声,掏出手机扫了下二维码要付钱,被虞少淳赶下了车:你快回家吧,别付了。 我不,冯周出奇的倔强,我就要付。 他似乎很冷,哆嗦着唇在付款界面认真地按下2和两个0。 祖宗,虞少淳哭笑不得地把手机从他手上抢回来,烧迷糊了你。 哦。 他摇摇晃晃地下车,差点一头栽倒在路旁绿油油的冬青里。 虞少淳连忙拉住他的手:小心点。 你走吧,冯周说,我自己回,拜拜。 他越这么说,虞少淳越不放心。 回家先烧水,然后吃药,知道吗?他拉着冯周的手叮嘱道,去药房买退烧药吃,别烧傻了。 冯周发烧后格外温顺,小孩子一样点点头。 虞少淳想了想,把自己戴着的围巾摘下来给他围上:记得少买抗生素的药,问清楚副作用,别被人骗了。 冯周又点点头。 司机等得不耐烦,转头问:我说你走不走了? 我...... 虞少淳暗叹一声,扫码付了钱:师傅您先走吧,我朋友发烧了我得把他送回家。 他拉着冯周的手进了药房:来盒赖氨匹林散。 冯周小声说:你不用管我,我自己能行。 你能行?虞少淳一边结账一边说,你能倒在半路,信不信? 不信。 爱信不信。 虞少淳买完药,又顺便去隔壁的便利店买了一小罐黄桃罐头:这个明早起来吃了会舒服点,知道吗? 为什么生病要吃黄桃罐头? 虞式退烧法,虞少淳拍拍他的头,我每次发烧不想吃饭就吃这个,很好吃的。 冯周又点点头,一摇一晃地任他牵着手带自己回家。 怎么突然就发烧了? 不知道。 之前有觉得不舒服吗? 不知道。 虞少淳彻底没了脾气,闭嘴走路。 他把冯周送到电梯间,冯周身子一歪,直接靠在电梯厢壁上。 我说,虞少淳问他,我和你一起回家被你爸妈看见了会不会有些尴尬? 为什么会尴尬? 虞少淳挠了挠下巴,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伸手试了下他额头的温度:没事。 冯周家里一片漆黑,虞少淳把玄关的灯打开,就见他踉踉跄跄地往屋里钻。 他有些无奈地叫住冯周:先别睡,得把药吃了。 冯周在屋里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可是等他把水烧开拿着药进屋时,却看见这人衣服都没换,已经脸朝下倒在床上昏沉地睡了过去。 靠,虞少淳把手里的水和药放下,咬牙切齿地把冯周摇醒,都烧成这德行了还说自己行?你行个锤子? 第45章 微信嗡地响了一声, 弹下来一个对话框: 跌打损伤怎么办?蒙药老方医生教你这几招。 还没消停一会儿,又一个对话框弹出来: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些妙方少不了! 冯周黑着脸点开, 不出意外地发现是虞少淳每天按时推送专家小讲堂的时间到了。 那天他最后烧得迷迷糊糊,虞少淳把他送回家, 又是烧水又是买药折腾了半天, 喊醒他吃完药才回的家。 第二天冯周醒来发现自己手背上贴着张便利贴,便利贴上是虞少淳龙飞凤舞的潇洒字迹, 提醒他多喝水勤洗手晒太阳好好吃药做健康三好青年。 按理来说他本来是很感谢虞少淳的,甚至还有些内疚, 毕竟对方也算个重症病号, 还得背着一后背的伤料理这些杂七杂八的事。 但这些感谢和内疚在第二天上午微信被虞少淳养生小讲堂狂轰乱炸一番后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他划了划聊天记录,尽量心平气和地敲下一个和善的微笑, 忍住把这位神仙拉黑的冲动。 周周,收拾一下准备出发了。 冯周深吸一口气,刚才还算不错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他把书包背好, 跟在冯青青身后下楼。 周万金早就发动好了车子,低着头不知在给谁发短信, 反正一眼都没看刚下楼的两人。 一家人倒更像三个陌生人。 今天大年三十,他们仨又要扮作模范好家庭温馨三口人去外婆那边吃年夜饭。 每年这个时候冯周总是觉得陪他俩演戏很心力交瘁。 有什么意义呢?早离晚离都是离, 他不需要爸也不需要妈,还有一年就能远走高飞考得远远的,或许再也不回来。唯一的牵挂只有外婆和外公, 这可能是他偶尔回来看看的动力。 冯周看向自己拆了绷带的左手。 虽然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肿得吓人, 但依旧还有一大片的淤青。可冯青青和周万金谁也没问起他手怎么伤的。 他俩就像把家当成了个旅店,匆匆忙忙来,匆匆忙忙去, 住也只住一晚。 所以对旅店里其他人的死活没必要关心。 都不如虞少淳这个和解没半年的朋友更关心他。 冯周刚想到虞少淳,手机就震了一下。 新的一年,祝你的生活像铝热反应一样激情四射,祝你的心情像增函数一样在区间单调递增,祝你的身体里有益菌落增加,祝你的快乐无穷大,祝你的烦恼无穷小,新年快乐,我的朋友! ......神经病。 虽然嘴上骂着,但冯周还是没憋住笑了出来。 你不会是群发的吧? 怎么可能?珍妮玛仕多先生秒回他,这是我给你写的特别版,怎么样?感不感动? 感动个...... 他字还没打完,冯青青忽然冷冷道:在和谁聊天? 冯周吓了一跳,顺势把手机往腿上一扣:同,同学。 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冯青青对他伸出手,好久没查你手机了,给我看看。 冯周没说话,也没把手机给她。他低头看着脚下的地毯,企图用沉默表达抗拒。 冯青青加重了语气:给我看看。三个数之内给我,不然你看我能不能把你手机直接扔出去? 一。 二。 冯周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他终于还是妥协,拿起手机轻轻放在冯青青手上。 冯青青轻车熟路地解开他的锁屏,从app查起:怎么下了个游戏?这是什么游戏?不是让你千万别碰游戏这种电子海丨洛丨因吗?你想去戒网所是不是?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33) 冯周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忘了把timi放到隐藏文件夹里了。 删掉。 冯周接回手机,长按删除。 这个人是谁?她翻完app,又打开微信,指着和路小南的对话框问道,女同学?是不是女同学? 我们班班长。 这几个群是干什么用的?冯青青划开群聊,复仇者联盟?约会大作战?桃园七结义?修仙二班?我不是告诉你别加班级群吗?天天一堆小孩不学习在里面闲聊,学习能好才怪。 冯周喉咙有点干。 他小声说:都是同学群,有事在里面通知的。 能有什么重要的事通知?你看看群里都是什么人?冯青青一个个点开群成员看,唐谦黎国豪路小南邰枚,年级榜上查无此人的人你也愿意和他们玩?你自己掉不掉价?还有这个陈驷,他那个成绩能考上哪个985211?我不是让你别天天和他凑一起了吗? 我...... 你什么你?一说你什么就反驳反驳,总有一万个理由等着我,冯青青又开始查他的微信账单,期末考完就约着出去玩?考好了吗?能考清华还是北大了? 冯周索性闭嘴,听着冯青青一年一度的情感宣泄大会。 他总觉得这是冯青青在冲年末的Kpi,把一年没管的东西全管了一遍。 之后这座活火山就陷入沉睡,一年过后地壳运动她再喷一次岩浆劈头盖脸浇他一顿。 他其实挺好奇冯青青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一边放养他一边还能振振有词地问这个问那个。 冯青青又点开他和每个人的私聊:虞少淳?虞少淳是不是你们学校那个年级第二? 冯周心想年级第二你总挑不出毛病了吧? 哪想到冯女士天上地下就没有能看顺眼的:我听说这个孩子人品有问题,你怎么和他凑一块儿了?别被他带坏了。 他人品没问题,冯周忽然低声说,虞少淳人很好。 好什么?冯青青反问,上课扰乱课堂纪律顶撞老师,翘课玩游戏迟到早退,这叫好学生? 冯周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虞少淳人品没问题,他很好。 冯青青没想到一向乖顺的儿子居然会态度这么强硬地和她说话:你再说一遍。 冯周看着她眼里狠厉的光,下意识地有些退缩,可前些日子虞少淳挡在他身前的样子无端浮现出来。 他平添了几分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咬咬牙,坚持重复道:虞少淳很好,我的朋友们都很...... 冯周话没说完,冯青青直接反手甩了他一巴掌。他耳边嗡鸣声乍起,震得有些头晕眼花。 周万金听见冯青青动手了,连忙回头劝架:大过年的你打孩子干什么? 我管我儿子和你有关系吗?冯青青咄咄逼人道,我是为了他好! 你别发疯了,大过年的非得又骂人又打人才高兴是不是? 你懂什么?好好开你的车少打岔! 她转头指着冯周:冯周你给我听好了,没有用的朋友不许交,知道吗?他们要是市状元省状元,我随便让你和他们玩。但如果是这样水平的人,那你就不需要朋友。你只需要好好学习,交这些朋友能帮你考大学吗?有前途吗? 手机被冯青青丢回冯周怀里。他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地疼,甚至连许久没作妖的左手也隐隐作痛起来。 这就是冯青青说的为了他好吗? 所以从小到大只要他交朋友,必然会亲自出面搞砸关系,让他只能一个人吃饭上学放学,被班里的人叫着怪胎被所有人孤立。 可没有人天生就是一颗孤星啊,他有时候也很羡慕那些有好多好多好朋友的人。 但冯青青只关心他出去玩,不问问为什么左手受伤了,有没有擦药疼不疼。只关心他交的朋友有没有用,不问问和朋友相处得高不高兴,对他好不好。 所以也只关心考试成绩,却从来没问过学习累不累难不难,爸妈不在身边陪着的生活孤不孤单。 冯周望向窗外。几只身子圆滚滚的喜鹊站在旁边的树杈上,歪着头打量小铁皮壳子里装的人类,啾鸣两声后振翅飞向远方,只留下几点黑色的背影。 树杈被摇得落下一层薄雪,轻轻散在地上。 鸟还能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他一个有手有脚的大活人却被圈在名为原生家庭的怪圈里出不来。 有够搞笑的。 冯周你活得窝囊死了。 冯青青换了套苦口婆心的说辞继续输出:周周,我是为了你好。你看你好好学习,考到北大的医学系,然后回D市工作。到时候妈妈给你在三甲医院安排上班,稳定下来相亲谈个恋爱结婚,这不好吗? 当然不好。 这是你想要但是没得到的生活,所以就把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我身上。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想学什么?我想要什么?我想过怎样的生活? 我不想考北大不想学医不想稀里糊涂谈恋爱结婚和一个陌生人过一辈子重蹈你和周万金的覆辙,我不想要一眼能望到底索然无味的未来,我只想...... 为什么我要替你活一遍?我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冯周也只敢在心里想一想这些话了。 他摸了摸嘴角,不出意外地发现嘴唇被牙磕破了。倒也没所谓,反正冯青青突然要求的查手机永远不会少,她对自己的不满意也永远不会缺席。 就这么地吧,冯周想,反正早晚有一天我会离开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球收藏球订阅球评论球预收(滚来滚去) 第46章 冯周外婆家的小独楼在市郊, 当年刚买的时候还没多少钱,最近几年据说不远处要规划一个风景区,带动着周边的房价指数倍增长。 于是各怀鬼胎用心不纯的一堆所谓亲戚朋友总是无事献殷勤, 希望外婆在遗嘱里把房子留给自己。 冯周空腹坐了三个多小时的车,隐隐有些恶心。他刚呼吸了没两口新鲜空气, 就听不远处响起了一道颇为做作的声音。 呀, 小周来了,快让舅妈看看。 一个穿着红色貂皮大衣的女人迈着小碎步跑来, 一把拉起他的手:看看这瘦的,平时光顾着学习, 不好好吃饭了吧? 她好像格外关心冯周, 脸上恰到好处地凹出了一副担忧的表情,可惜假模假式的, 好像再多分一点真情实感都嫌亏。 冯周忍着不适把手抽了回来:舅妈好。 他总觉得舅妈李慧像盘丝洞里吃小孩的老妖精。她脖子上挂着拇指粗细的大金链子,几枚鸽子蛋大小的绿翡翠装饰着手指,耳垂上夸张的耳饰迎风招展, 身上一件貂皮大衣,一看就养护得当, 貂皮油光水滑,恐怕手感极好。 李慧看着在冯周这儿没讨到好, 又一张笑脸迎上后面的冯青青:哎呦姐,好久不见,怎么气色又差了?你家老周挣得够多了, 怎么不在家待着享清福? 冯青青一个眼神都没赏给她, 拿着手包径直进了屋里,留李慧一个人尴尬得说话不是,不说话也不是。 一家怪物。 她的声音恰好能被冯周听见,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冯周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低头跟着冯青青进屋去了。 冯周的舅舅冯浩思年过四十,已经开始了秃顶危机,可人却干瘦的一条,远看身形像条粗加工的直线。 他和圆滚滚的周万金站在一起,一胖一瘦,视觉上显得极富戏剧感。 周万金递给他一条烟:中华烟,将就抽。 冯浩思连忙客套地推拒:这怎么行呢姐夫? 他从旁边的帆布包里也拿出一条烟:这条□□不知道合不合姐夫心意。 不收你的不收你的,周万金满脸堆笑,都是大人给小孩压岁钱,我比你大,也该给你礼物,不能要你的。 李慧进了屋子,毫不掩饰地对丈夫翻了个白眼。 她撩起貂皮大衣下摆,立着根涂了指甲油的手指戳戳旁边打游戏的男生:冯天材,你表哥来了,快把平时不会的题拿来问问人家。 名叫冯天材的男生正戴着耳机全神贯注地在游戏里激战,被他妈戳了几次后似乎终于光荣阵亡,不耐烦地摘下耳机往桌上一摔。 他吊起一双三角眼看了眼冯周,咧嘴笑道:表哥,别来无恙? 冯天材说完,又晃着脑袋低头摆弄起手机,争分夺秒,比平时迟到赶车还抓紧时间。 李慧轻轻打了他一巴掌:怎么老玩手机? 我跟女朋友说话呢,冯天材说,带着几分炫耀地瞥了冯周一眼,她和表哥一个学校的,多巧啊。 冯周看着他一头挑染的紫毛,没接茬,找了个远离那堆亲戚的位置坐下。 李慧冲冯周招了招手:小周别坐那么远啊,来和舅妈说说话。 我...... 冯周刚说了一个字就被李慧打断了。 都多大孩子了还害羞呀?李慧擎着一脸虚伪的笑意,快来,让冯天材和你好好学学怎么学习。 我们家天材啊,上学期市篮球赛拿了个什么阿木微皮?好几个B市的高校抢着要,小周你说,他是不是得提高提高成绩才能去那几个学校? 冯天材拉长了声音:妈,人家天才的脑袋正忙着算数学题呢,哪能纡尊降贵跟咱说话。对了表哥,你高中交到朋友了没有啊? 李慧好像想起了什么,在旁边帮腔:我记得有次你和我说什么来着?说家长会就你表哥一个人单独坐着,诶姐你还记得这事吗?你怎么不去给小周开家长会啊? 冯青青冷漠的表情和冯周如出一辙。 母子俩垮着脸不说话,分别把目光投向别的地方。 那边冯浩思终于和周万金掰扯明白了那条烟,从兜里掏出手帕擦着汗,就听见了李慧下一句脱口而出的尖刻问题。 小周你妈不会连高中都不给你开家长会吧?她是不是觉得你丢人啊?要我有个年级第一的儿子做梦都能乐醒,姐你可知足吧。 冯青青被阴阳得脸色煞白。 她自我防卫般用右手抓着左胳膊,生生抠出来几道红色的印子。 冯浩思皱着眉和李慧道:你怎么能这么和姐说话? 李慧听了他的话,又生生拔高音调:我说话怎么了?他家说不得吗? 不是,不是,你小点声说...... 你窝不窝囊死了,李慧说,活该你被你姐压一头压一辈子,连房子都拿不到手。 冯浩思脸颊上的汗又大颗地滴了下来。他担忧地悄悄瞥了眼厨房的方向,似乎担心这边的吵闹被还在做饭的外婆听见,哆哆嗦嗦地又拿起手帕,擦着鬓角源源不断滚落的汗珠。 李慧好像还不满意:他家以后拿了房子过得比咱家好,就是他家欠你的。有房子不给儿给姑娘,说出去得叫人笑话。 冯青青忽然开口道:我欠你们的? 冯周愣了一下,没想到依着冯青青的性格会主动掺和到吵架中。 到底谁不要脸?冯青青左手掐着右胳膊,向前几步站在李慧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满脸浓妆的女人,眼中是冯周从未见过的怨恨。 李慧好像被她吓着了,像后缩了缩:冯青青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可不怕你,你家占了多少好处我都不计较,要个房子过分吗? 冯青青的声音很轻,虚无缥缈地像一阵风:那当年高考志愿的事,你觉得过分吗? 高考志愿? 李慧像被戳了什么痛处,炸了毛一样从沙发上蹦起来,脸色倏地比上面的厚粉还白:你威胁我?你敢威胁我?老娘问心无愧,少他妈吓唬人! 问心无愧?冯青青看着她跳脚只觉得好笑,当真问心无愧吗? 李慧颤抖地指着她:怪物!生的儿子也是怪物!一家怪物!活该你男人不喜欢你! 旁边看了半天热闹的亲戚眼看事态越闹越大,连忙上来拉架:大过年的别吵了啊,都是亲戚,互相让一让,这事儿就翻篇了对吧? 客厅嘈杂的人声里夹杂着李慧歇斯底里的咆哮。冯周悄悄站起身,趁着战火还未波及到他溜之大吉,闪进了一间空着的屋里。 关上门的一瞬间,他听见了清脆的巴掌声,和李慧更为凄惨的嚎啕。 冯周叹了口气,把头抵在墙上,刚掏出手机,就看见桃园七结义的群聊冒出好几条未读消息。 【路姐头】:新年快乐鸭家人们~ 【小钱钱真的甜】:新年快乐,发大财,然后包养我,随便谁都行,我不想努力了 【谦儿】:做梦吧你 【谦儿】:新年快乐,有没有老板发发红包慰藉下我的心灵? 【谦儿】:家里红包发了200我抢到三毛六,想跳楼被我爸拦住了,他抢了一毛八,哈哈 【黎国豪】:笑死,三毛六 【是邰枚啦】:新年快乐(*^▽^*) 【珍妮玛仕多】:等着,马上发 虞少淳说到做到,没过一会儿,标着唐谦两字的红包就刷了出来。 【珍妮玛士多】:都是微信拜年红包随机摇的金额 【谦儿】:靠,随机摇我都只能摇一块六毛六? 【珍妮玛士多】:那就是你的问题了,唐谦同志 虞少淳给他们小群里的人挨个儿发完,最后问道:还有谁没有? 邰枚回他:你好像忘了冯学霸。 虞少淳说:我知道,我就想看他在不在,不然红包被你们偷领了怎么办? 冯周敲了个问号。 谁会偷领一块六毛六? 一个写着他名字的红包弹了出来,冯周点开,被166.66元吓了一跳。 【是邰枚啦】:? 【全群第一黑鬼】:? 【路姐头】:? 【黎国豪】:?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34) 【小钱钱真的甜】:? 虞少淳明知故问:你们打问号干什么? 不是,虞总你告诉我实话让我死心,邰枚说,拜年红包能摇出来166.66吗? 虞少淳回他:当然不能,是我自己包哒。 【小钱钱真的甜】:太偏心了吧? 【全群第一黑鬼】:你偏心偏到马里亚纳海沟了虞总 虞少淳理直气壮地反驳他们:我关照我后座怎么了? 唐谦觉得自己很委屈:我是你同桌,你为什么不关心我? 我不是关心你了吗? 你指的关心是166.66元和1.66元的区别吗虞总? 冯周看着他们因为虞少淳的偏心吵成一团,忽然觉得刚才因为傻逼亲戚积压的一股恶气倏地消散,心情瞬间明媚了起来。 窗外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鞭炮声,一朵朵烟花腾空而起,轰轰烈烈绽放在天幕上,提前宣告了除夕夜的开始。 冯周无端想起之前跨年的时候和虞少淳看的那场烟花,只觉得眼下几朵不是太小家子气,就是太艳俗,都不如跨海大桥上的那场好看。 可是他转念又想,全世界的烟火都是金属的焰色反应,哪来那么多不一样呢? 他抱着一种莫名的心思拍下烟花,刚要发给虞少淳,就见对面心有灵犀一般也给他拍了个视频。 视频里是一个别墅的后院,厚厚的积雪上还残留着鞭炮放完的红纸屑,被冬夜的风卷起飞向远方,像一群纷飞的蝴蝶。 少年仍然一身喜庆的橙黄搭配,戴着顶红色的绒帽兴高采烈地对他挥手,脸被冻得通红,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张扬。 冯周勉强在一片噼里啪啦声中听清他说了什么。 他说:请你看我老家这边的烟花,祝冯学霸新的一年身体健康天天开心。 私人烟火大会,我偷偷放的,就给你看,别人没有。 好啊。 冯周打字回他。 也祝你新年快乐。 屋内没什么节日的气氛,冰冷冷的只有他一个人,可新春的喜庆仍然隔着屏幕在指尖氤氲成一片暖意。 或许很多年后他依旧会记得这个春节。 有人录下一场烟火,0和1的数据流汹涌而过900多公里的月色和风雪,排列组合后再次盛放于他眼前,只为对他说一声新年快乐。 第47章 元宵过完, 就准备开学了。 本来八中一直都给学生放满二月的假,但奈何市里教育局今年规定各大高中严抓学习,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大年初七一过立刻开学。 也不知道八中校长怎么做到的, 硬生生力排众议把开学拖到元宵节之后。 冯周坐在公交车上低头看手机。旁边挤来一个赶早市回来的大妈,两袋子瓜果蔬菜满当当地堆满了两个座位间的空隙, 一股芹菜和洋葱的混合味道飘到车厢的各个角落, 有点上头。 莪昰迩的命假期有事没事就和他分享日常,他看见了也会回两句。但是每当偶尔要讨论学术相关问题时, 她不是被喊去做家务就是要上补习班,巧合得莫名其妙。 昨天晚上大半夜, 莪昰迩的命一口气发了十多张图, 让他帮忙看看这些题怎么解。 冯周反问她:这些题你不会吗? 对面沉默了半晌才说出实话: 【莪昰迩的命】2021/02/26 23:05:34 小哥哥QAQ 我作业写不完了啦T^T 作业写不完了? 冯周浏览了下数学卷,有点摸不着头脑。 就算写不完作业, 依照她平日里的水平,怎么连这种题都拿来问人? 反正公交车正在和早高峰搏斗,他闲着也是闲着, 不如做做题。 已知O是正三菱锥(底面为正三角形,顶点在底面的射影为底面中心)ABCD的外接球, BC=3...... 冯周题读到一半,左侧的车窗忽然哒哒地响了几声。 他抬头, 就看见虞少淳正骑着辆自行车,嘴里叼了盒伊利QQ星,挥手和他打招呼。 冯周旁边的一堆人也听见了敲窗户的声音, 纷纷探头来看热闹。他冷漠地点点头, 回去看那道没读完的数学题。 虞少淳锲而不舍地又敲了敲窗。 神经病。 冯周莫名其妙地抬头,就见虞少淳指了指他的手机,然后脚下一蹬地, 潇洒离去。 他点开微信,就见虞少淳那个傻逼给他发了条消息: 冯学霸开学快乐,教室等你呦~ 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等冯周到了学校,说好等他的那位神经病却早就趴倒在桌子上和周公缠绵去了。 他看着自己桌上的一本英语练习册,扉页上龙飞凤舞地写着虞少淳三个字,心下了然: 有人又不想写英语作业。 开学的教室里总是一片兵荒马乱,各科作业和草稿纸齐飞,所有人都趁还剩最后一点时间把能写的都写了。冯周把书包放好,走上讲台,在黑板上写下各个主科的名字,转头看向教室。 没人理他。 他不知道该怎么让这群沉迷抄作业的人先听自己说两句。 路小南似乎看出了他的窘况,伸手抓起教学用的三角板哐哐哐砸了三下桌子:都闭嘴听冯学霸讲话! 教室里的人安静下来,抬头看着冯周。 大家一会儿交作业的时候记得按照学科放,方便课代表收齐,冯周说,行了接着抄吧,也没多少时间了,抄答案的记得先改两道题。 虞少淳被路小南一嗓子喊醒,歪在椅子上玩手机。 他看见冯周回来,一仰头躺在他的笔袋上:冯学霸,看见我英语练习册了吗? 看见了,冯周说,怎么你想要回去自己写? 虞少淳把头收回去:当我没问。 冯周把他的英语练习册翻开,发现他自己撕下来答案抄了一半后似乎放弃了,胡乱把答案页随便折了折塞在本子里,这一忘就忘了整个寒假。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用尺子比着被撕得狗啃一样的答案页慢慢把毛毛躁躁的纸撕掉。 怎么人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做事这么不修边幅? 他刚提笔抄了几道题,谭远照从后门探了个头进来:抄作业的别太嚣张啊,一楼办公室都能听见你们在对答案。 他低头拍了拍冯周:你跟我出来。 冯周一脸茫然跟着他出了门,就听他问道:今天动员表彰大会,你家长呢?怎么还没来? 啊? 什么动员表彰大会? 昨天不是在群里说了吗?谭远照说,高考动员和高二年级年级前十表彰,尤其是你家长,校长想让年级第一的家长上台分享学习经验的。 冯周这才想起昨天在微信群里那个圈了所有人的通知。 我家......没人来。 谭远照皱眉:那你怎么办? 没事。冯周说,分享学习经验的话,我本人比家长更了解这些吧?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流程都安排好了,你...... 冯周低下头:那要不让年级第二的家长分享? 谭远照不说他不是,说他也不是:小冯,你是不是根本没告诉你爸妈? 是啊。 告诉不告诉有什么意义吗? 冯周摇摇头:他们都有事,来不了。 行吧,谭远照也不好再说什么,拍拍他的肩,一会儿记得到了礼堂去后台,别忘了! 冯周转身回了教室。 虞少淳正玩着他的修正带,抬头问道:你帮我抄作业被老谭抓去谈话了? 冯周摇摇头,打开练习册,续着之前没写完的继续抄了下去。 虞少淳似乎察觉到他心情不好,放下手里的修正带:不开心? 没有。 还没有呢,虞少淳说,垮着个脸。 冯周看了他一眼:再说自己写作业。 虞少淳立刻听话地把身子转了过去。 动员表彰会下午在礼堂举行,全高二高三的学生齐聚一堂,闹哄哄地挤成一团找座位。冯周去了后台,发现有几个家长和学生已经到了,或站或坐地闲聊。 他自觉地避开人群,靠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不想引起任何人注意。 虽然他嘴上说着不在乎,但还是很怕有人问他为什么你爸妈没来啊? 从小到大的这种场合都是他一个人。无论是颁奖典礼还是联欢会,反正一切需要家长到场的活动冯青青和周万金必然缺席。 为此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被同班同学叫做孤儿。 就好像这个儿子不是他们亲生的一样。 冯周叹了口气,忽然听见有人喊他:冯学霸! 虞少淳拉着沈盈盈进来,一眼就看见了他。沈盈盈一身小礼服在灯下闪着光,手腕上戴着一串珍珠手链,挎着手包,长发盘了起来,露出耳垂上两枚精致的耳钉。 又见面啦,她笑着迎上来,轻轻抱了抱冯周,本来是淳淳他爸要来的,我想来看看你,所以就过来了。 冯周被她抱在怀里不太敢动,觉得沈盈盈像一尊精致的陶瓷娃娃,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虞少淳在旁边酸溜溜地说:到底谁才是你儿子啊沈女士? 沈盈盈松开冯周,回头瞪了虞少淳一眼:怎么啦?我都想让冯周当我干儿子了,我觉得我俩可有缘分了。 她踩着小高跟,耳钉似乎是仿照流水做的,在不算明亮的灯光下泛起一层白光。 好像从沈盈盈和虞少淳进屋开始,所有人的目光都会不由自主地投向他们,连带冯周也被从孤单的角落里拉了出来。 虞少淳似乎习惯性地想伸手搭他的肩,可手伸到一半时顿了一下,又不动声色地收了回去:以后还是让我爸来吧,我怕你吓着人家。 怎么会吓到嘛,沈盈盈像个生气的小女孩,小冯你说,我吓到你了吗? 冯周连忙摇头。 沈盈盈立刻露出胜券在握的笑:那你来给阿姨当干儿子好不好?你生日什么时候啊?比淳淳大吗?要是比淳淳大还能让他喊你一声哥哥,你觉得怎么样? 虞少淳看见冯周听到干儿子三个字后表情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下来,连忙阻止沈盈盈再说出什么奇怪的话:别闹了你,要领奖了。 自从他们母子俩进来,冯周就觉得耳边没安静下来过。 负责全场的老师让他们排好队站在幕布后面时,虞少淳还在和沈盈盈小声吵架。 沈盈盈觉得自己应该戴粉红色的耳饰,但虞少淳嫌那个太土了让她戴银色的。虞少淳说你挺有主见的怎么还来问我呢,沈盈盈说我就想看看你有没有品味没想到你真让老妈失望。 虞少淳戳了戳冯周:是不是银色好看? 沈盈盈不甘示弱地也戳了戳他:戴粉色是不是显得年轻? 冯周没想到这把火烧到了自己身上,满脸期待的沈盈盈不知怎的让他想起了第一次穿裙子的小女孩:阿姨可以下次戴粉色的试试,应该比银色好看。 沈盈盈瞬间心花怒放,笑得花枝乱颤。 他看着这对母子,觉得有点好笑,又后知后觉有些羡慕。 如果冯青青也能来的话会怎么样呢? 会皱着鼻子说空气不好脏乱差不卫生,说你为什么不再多考两分,说你怎么又和这个谁那个谁一起玩快分开分开分开。 会带着一肚子的不满来,又带着一肚子的不满离开。 根本不可能和他像朋友一样相处。 所以她不来反而比来了好,顶多就是...... 冯周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队伍,都是两个人一起站着,家长牵着孩子的手,因为自家小孩考进前十而自豪。 只有他一个人站在最前面。 顶多就是孤独点吧,他想,反正天天都挺孤独的,也不差这一天。 冯学霸冯学霸! 冯周刚转头,就听见咔嚓一声。 沈盈盈把举着的手放下,开心地翻看起照片:我得发朋友圈去,让那几个老说我臭显摆的看看,我就是能显摆,有本事也生两个这么好看又聪明的儿子再来说我。 原来沈盈盈已经自动把冯周认成自己的干儿子了。 冯周觉得她像个小孩一样真性情得可爱,喜怒都在脸上,心里突然没来由地暖了一下。 至少在那张照片里,他有一瞬间的不孤独。 第48章 表彰大会一结束, 沈盈盈女士溜得比谁都快,一眨眼就没了踪影。虞少淳似乎习以为常,溜达到冯周身边准备和他一起走。 你妈妈呢? 好像和小姐妹逛街去了吧, 虞少淳说,听她讲晚上有个局。 冯周跟着人群往校门外没走几步, 忽然被人按住了肩膀。他以为又是虞少淳胡闹, 刚要让他松手,一张满是青春痘的脸却出现在面前。 冯天材穿着身红黄紫黑相间的衣服, 嘴里嚼着泡泡糖,挑起一根眉毛看着他:呦, 这不表哥吗? 冯周愣了一下:你怎么...... 来接小女朋友放学的, 冯天材手上转着把摩托车的钥匙,有意无意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她就在你们学校高一,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表哥的大名? 放手。冯周说。 冯天材非但没松手,反而抓得更紧了。 他使劲摇了摇冯周的肩:上次你妈打了我妈一巴掌, 你说我是不是得找回来? 冯周没说话,伸手要把他紧紧扣在肩上的手拨开。 冯天材松开他的肩, 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怎么了表哥?难道你妈没犯贱? 他笑嘻嘻地凑近冯周:还是说你妈早就不要你了,所以才不来开家长会?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35) 关你什么事?冯周说, 松手。 要么给我扇两巴掌出气,要么在这儿他指了指校门口,大声承认你是没妈的孤儿。 冯周反手就是一拳冲他那张恶心的脸而去, 却被半路截下来。冯天材像逗小孩子玩一样捉着他的手, 没用多少力气就制住了他的所有反抗。 虞少淳看见冯周不知和什么人起了争执,连忙跑了过去:怎么了? 旁边的路人站着想看热闹,把校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冯周被这么多人盯着看, 突然心慌得很,想挣开冯天材的手离开。冯天材却没想这么轻易放过他,满脸讥笑地看着冯周无效反抗。 外婆和外公从小到大一直偏心冯青青,连带着比爱冯天材更爱冯周。冯周打小就争气,成绩好长得也讨人喜欢,李慧天天说外婆的房子和遗产早晚被大姐一家抢走,连带着拿他和冯周一通比较,然后骂他没用。 冯天材可能是全世界最希望冯周消失的人。 你干什么?虞少淳说,快点松手,不松手我喊老师了。 冯天材撇嘴看着他:你谁啊? 虞少淳伸手把他的手抠下来,挡在冯周面前:你又是哪位啊? 我是他表弟,冯天材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遇见表哥叙叙旧,怎么了?你谁啊来多管闲事? 虞少淳心想你这是叙旧吗你这满眼都写的是杀意啊。 他打量了下冯天材一身穿搭,觉得被调色盘闪瞎了眼:我是他朋友。 我说表哥,冯天材探头看向虞少淳身后的冯周,你居然也会有朋友?你朋友知不知道你是个孤儿? 冯周听不太清他说的话,但是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在他耳中好像被成百上千倍地放大,每一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可又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他只觉得脑袋嗡嗡地疼,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赶快离开这里,离开人群,只要离开人群就不会尴尬了。 虞少淳不知道这个调色盘脑瘫是从哪座五指山下冒出来的,从兜里摸出一把零碎的纸钞塞进冯天材兜里,情真意切地说:我没多少现金,这些先借你去隔壁脑科挂个号治下脑积水。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冯学霸的表弟就是我的表弟,给表弟水滴筹我乐意。 冯天材第一次被人这么阴阳怪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干瞪眼看着虞少淳,大有要把眼前这人吃了的意思:你是不是想管闲事? 对啊,虞少淳理所当然地说,我不来管闲事的我来干什么?看你唱戏吗表弟? 冯天材咬牙切齿地问他:和孤儿做朋友,难道你也是孤儿吗? 虞少淳本来带着几分戏谑的表情隐去,忽然狠狠一脚直奔冯天材下半身而去。 鸡飞蛋打,世界宁静。 冯天材被他踢了个猝不及防,痛苦地弯下腰,面色狰狞。 一嘴一个孤儿,虞少淳指着他的鼻子说,我看你才是没妈教的孤儿。 看门大爷见门口堵了一堆人,端着水杯姗姗来迟:都干嘛呢干嘛呢?堵在这儿别人走不走了?你是哪个学校的?怎么没穿校服? 冯周回过神,一把扯住虞少淳的袖子闷头往校门外走。周围的人见他气势汹汹,连忙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虞少淳觉得自己刚帅了两秒就被拉走,一脸莫名其妙:我还没揍过瘾呢冯学霸,走什么呀? 冯周一口气扯着他拐进了旁边一条没几个人的小路才松手。虞少淳向前踉跄了几步站稳,回头就看见冯周半蹲着身子,双手撑在膝盖上喘着气。 虞少淳慢慢蹲下身:冯学霸,怎么了? 冯周摇摇头。 你...... 虞少淳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劝他。 冯周调整好心情,缓缓直起身。虞少淳却还保持蹲着的姿势,抬眼看他:冯学霸,要不要给我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 冯周依旧摇摇头。 他把方才争执中乱掉的衣领抚平,正了下肩上的书包带,一步一步地向路口走去。 虞少淳就这么蹲在地上,静静地看着他远离自己。天地间昏沉一片,灯意阑珊,云层沉甸甸地压下来,把世界挤成罐头那样狭小的一盒。 冯周走得很慢,背微微有些驼,像有座大山压在上面一样。 走路的人喘不过气,看着的人也喘不过气。 虞少淳张了张嘴想喊住他,却又犹豫了。 他冥冥之中忽然有一种感觉。 如果他再不喊住冯周,这个鲜活一点明亮一点可爱一点的冯周可能又会消失掉,取而代之的是原来那个冰冷僵硬,只知道学习学习和学习的小机器人。 他会回到原来的黑暗中,继续做一颗孤独的星星。 冯周摇摇晃晃地走到路口,觉得自己用尽了所有力气。他很想什么都不管坐下休息一会儿,但是腿上依旧机械地向前迈着步子,告诉他不要停。 从懂事开始,所有人都告诉他不要停,你做得还不够,你还能更好。 你不能停,超过别人是你活在世界上的唯一意义,如果失去了这个意义,那就不如死掉。 冯周,一个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把他离崩溃只有一线之隔的情绪生生拉了回来,你不累吗? 他停下脚步,慢慢转头,看见少年蹲在昏黄的路灯下,一只手支着脸颊看着他。 少管我。冯周的声音有些颤抖。 虞少淳拍拍裤子站起来:累了就休息一会儿,没什么大不了的。 冯周看着他被路灯拉长的影子慢慢逼近,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惶恐。 不要靠近我。 少年人刻在骨子里随着年岁一同生长的骄傲在无声作祟,好像只要不被别人看见狼狈的样子,这份惶恐和无措就从来没有发生过。 冯周慢慢攥紧双拳,依旧强行维持着近乎崩溃的情绪,用不知为何而沙哑的声音说:都告诉你少管我。 谁要管你了?自作多情,虞少淳笑眯眯地看着他,只是想请你吃冰而已,要什么味道的? 虞少淳把他带到旁边一处台阶上坐好,自己去旁边的小卖铺买东西。他在冰柜里挑挑拣拣半天,挑好了两支雪糕,转身就看见冯周老老实实地坐在台阶上望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给。虞少淳把草莓味的递给他。 冯周慢慢拆开包装袋咬了一口,有些劣质的香精味氤氲在每一个味蕾:太甜了。 虞少淳叼着自己那根巧克力味的,含糊不清地说:生活够苦了,吃点甜的调剂一下。 我 冯周突然下定决心般开口说了第一个字,然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虞少淳耐心地等他继续说。他觉得关于家庭的事可能是冯周心口上的一道脓疮,揭开需要很大勇气。 他轻轻哼着那首叫《克卜勒》的歌,一口口咬着手里的雪糕。 刚刚那个傻逼是我表弟,从小被他妈按着头和我比这比那,比出心理阴影了。小学初中我们都一个学校的,就他天天散播谣言说我是孤儿让我被全班孤立。冯周轻声说。 虞少淳等了半天也没有下文:没了? 没了。 不是,他满脸费解地看着冯周,这就完了? 冯周微微侧脸看着他。 虞少淳愣了一下。 他在冯周的表情中莫名读出了几分悲哀,好像他的身体只是一副躯壳做成的监狱,有一个孤独的灵魂被囚禁在里面,发出沉默又刺耳的求救。 如果一个人想反抗,却没有勇气反抗,怎么办? 那就鼓起所有勇气反抗,虞少淳说,我小时候也没这么自由,都是和爸妈斗智斗勇出来的自由。 冯周无声地笑了下:我不聪明,没你那个脑子。 他仰着头看向已经沉入暮色的天:我反抗不了,我出不去的。至少你爸妈还爱你,我...... 冯周说到这里忽然停住,没再继续说下去。 虞少淳隐约猜到了他欲言又止的是什么,沉默了半晌后对他张开了胳膊:来抱一个吧。 ? 抱一下,少年固执地站在原地,我之前看书上说抱一下就不伤心了。 冯周摇摇头,站起来刚想把雪糕纸扔进垃圾桶,却被人拽进怀里。淡淡的柠檬草香薰倏地闯进他的世界,让他呼吸一窒。 会好起来的,虞少淳哄小孩儿一样拍着他的背,总有一天你会走出来,冯学霸可牛逼了,我相信你能做到的。 第49章 冯周本来以为自己在校门口被堵的事第二天能传遍全班, 甚至已经做好了被议论的准备。 可是在他如坐针毡好几天后,才发现同学们该补作业的补作业,该睡觉的睡觉。找他借练习册对答案的也风雨无阻, 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可不是什么都没发生呗,虞少淳说, 大家都很忙的, 没时间管那些和自己没关系的事啦。 黎国豪终于熬到了语文课快下课,眼看着还有五分钟打铃, 悄咪咪弯下腰开始换球鞋。 语文老师正在留作业,看见下面有个不安分动来动去的后背, 捏了根粉笔飞过去:你干什么呢? 黎国豪连忙抬头:老师我在找笔记本。 找笔记本?语文老师说, 我都看见你臭鞋摆外面了,再编一个我看看? 黎国豪只能老老实实地把屁股钉在座位上, 眼睛却仍然时不时向窗外瞄两眼,丝毫不掩饰对操场的渴望。 不只是他一个,还有几个男生也频频看向墙上挂着的时钟, 几乎读秒一样盯着秒针慢吞吞转过一圈又一圈。下课铃刚打响的一瞬间,一群人欢呼雀跃, 把校服外套脱了穿着短袖就往操场上跑。 高二是最好的时光。没有高一的拘束,也没有高三的压力, 完全有时间在学习之余做些自己喜欢的事。 体育老师领着他们做了些伸展运动后就放人去自由活动了。黎国豪早就把二班的足球带了下来,男生们闹成一团,绿茵场上的白沙被踢起, 飞到半空又落下。 冯周一个人坐在柳树下的长椅上, 低头做手机上的在线数学题。他刚写了两道,就觉得身后多了个人。那人两手撑着长椅背,上半身慢慢压了下来:在干嘛? 一股清香撞在冯周的鼻尖上。他不动声色地像前挪了挪:一身汗, 离我远点。 虞少淳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这不废话吗?冯周想,那瓶香薰就放在他床头格外助眠和你身上味道一模一样再闻不出来他应该挂号去看看鼻科。 但是他没说,勾了两个选项后跳转到下一页。虞少淳站在他身后看了半天,忽然说:CBDB,不谢。 ??? 冯周连忙点开答案,发现和他说的一模一样。他转头对虞少淳怒目而视,就看见这人好像阴谋得逞,一脸欠揍的得意洋洋。 你他妈,冯周少见地爆了句粗口,你死定了。 虞少淳见势不妙,撒腿就跑,边跑边喊:卧槽!冯学霸要杀人了!来人啊!救命啊! 没人救他,二班人都在看热闹,看看到底是虞少淳能逃脱升天还是被冯周追上就地掐死。 他俩一个追一个跑,绕了大半个操场还自带吆喝效果,成为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陈驷戳了戳唐谦:你说他俩的塑料友谊是不是终于走到尽头了? 他问完觉得有点不对劲,好像把自己放在了什么求而不得转爱为恨的奇怪位置。 尽头?唐谦习以为常地笑了笑,眼中充满了慈爱,尽不了头,我都习惯了。 他坐在虞少淳旁边,三天两头看他使出浑身解数挑战冯周的底线,并以此为乐。 唐谦之前也好几次以为这二位又要回归最开始水火不容的关系,可时间一长他发现原来这事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虞少淳愿意逗冯周,冯周也不和他真的生气,两人就这么保持着微妙的关系,每天因为数理化生的什么奇怪竞赛拔高题吵上半天,最后一起去任课老师那里评理。 真是好奇怪的关系哦。 唐谦用看透一切的表情拍了拍陈驷的肩,飘然离去,留陈驷一个人在原地咂摸其中的滋味。 虽然他也看不明白这二位大佬到底什么情况,但发现有人比他还懵逼他就放心了。 那边两位不知道陈驷一个人在这边心潮澎湃,跑了一会儿后虞少淳往地上一倒,举手投降:我错了我错了,别追了要死了。 冯周自己也累得够呛,但还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没直接倒在地上,叉着腰在旁边慢慢走着恢复体力。两人十分有默契地闭上嘴保留体力,各自掏出了手机。 【莪昰迩的命】2021/03/06 11:13:46 小哥哥在干嘛呀_(:з」)_ 体育课好无聊哦 冯周想了想,敲字回她:我也在上体育课,刚刚差点被狗咬了。 狗?对面问,你们学校有狗吗? 他冷笑一声,恶狠狠地打字回道:是啊,一条毛色鲜艳的,很爱叫的狗。 虞少淳在他身后打了个喷嚏:你是不是偷偷骂我呢? 怎么可能?冯周微笑着向他点头,我们是可是共患难同享乐的前后座,我怎么会骂你呢? 虞少淳揉了揉鼻子,低下头打字:那小哥哥你要是被咬到记得打狂犬疫苗哦QAQ。 他从地上爬起来,探头看向冯周的手机:干嘛呢?背着我和谁聊天呢冯学霸? 冯周面不改色地收起手机:你管我和谁聊天? 我醋了,虞少淳说,你得哄我。 有病。 冯周惦记着没解完的数学题,走回那把柳树下的长椅。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36) 虞少淳没事做,也讨人厌地坐在他旁边:冯学霸,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有。冯周说。 虞少淳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想要你闭嘴,冯周和颜悦色道,你很闲吗?一直跟着我? 虞少淳少见地沉默了一会儿:你这样很伤我心。 这么伤你心都没能让你闭嘴,你的心是金刚钻做的吗? 是施华洛世奇联名水晶玻璃心,虞少淳和他贫,别看题,看我。 冯周在最后一道选择题做斗争,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不耐起来:不看。 你想想嘛,比如什么高考真题啊,竞赛卷子啊,文具啊,书啊什么的,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你问这个干什么?身边有这么个聒噪的人一直哔哔叭叭,冯周彻底放弃了好好做完这道题的想法。 我要送一个朋友生日礼物,但是不知道送什么好。 那你应该问他,不是问我。 你俩差不多嘛,他说,都喜欢这些东西。我送人家生日礼物怎么好去问人家喜欢什么呢?对吧? 哦,冯周眨眨眼,心里那丝不快又张牙舞爪地爬了出来,男生女生? 女生。 虞少淳想了想,又补充道:很可爱的女生,最喜欢物理,热爱天文,我们有很多共同话题,虽然不如我聪明但脑子也不赖,成绩很好,唯一一个缺点就是总爱和我吵架。 你喜欢她? 我不知道。 冯周低头看着脚下的地砖。开春的土壤被蚂蚁翻开,聚成小小的一堆,几棵泛着新绿的草从地缝中钻出来,在尚算料峭的春风里瑟瑟发抖。 而他现在的心情就像旁边那堆去年死掉的干草,没精打采地抱成一团,打着纠结又解不开的结。 我没什么建议,他最后说,我不懂女生。 是吗?虞少淳偏头看向他。少年的侧脸在中午的阳光下被晒得有些苍白,黑框眼镜遮住了大半皮肤。 他忽然想,如果冯周不戴眼镜的话,会是什么样子? 虞少淳着了魔一样伸手去碰他的眼镜,手伸到一半时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刚要收回来,冯周就转头了。 他的手停在半空,将落未落的,有些尴尬。 你干什么? 你头上有片叶子,虞少淳信口胡诌,我想帮你拿下来。 冯周信以为真地伸手去摸:在哪? 没了,被风吹掉了。 初春的柳树又哪来的叶子呢? 虞少淳觉得自己的谎话蹩脚得很,但冯周却好像接受了初春的柳树会掉叶子的说法,没反驳他。 两个人各怀心事坐在一棵还没抽芽的柳树下面,彼此之间的距离间隔不过半米,但好似隔了天堑。 你喜欢她,冯周轻轻说,那个女生。 你又不懂什么叫喜欢。 你和她一起的时候会开心吗? 虞少淳愣了一下,点点头。 你告诉我的,如果和一个人在一起开心,那就是喜欢,冯周说,所以你喜欢她,听你说起来她也很优秀,配得上你,你加油。 不是,虞少淳皱眉,你不懂...... 冯周站起来,拍拍腿上的灰尘:是啊,我不懂,帮不上你的忙。你慢慢想,我先回教室了。 他说完就走,只留给虞少淳一个背影。 可是你真的不懂啊。 虞少淳很烦躁。 他发狠地踹了一脚旁边的垃圾桶,垃圾桶脆弱的铁皮发出一声哀鸣,张着大嘴无辜地看着他。 之前他和陈驷打听冯周的时候,记住了他的生日。 三月十四,爱因斯坦出生的日子,霍金去世的日子。 也是白色情人节。 虞少淳第一次听说时就莫名觉得这个时间和冯周绝配。 是相对论的开始,是宇宙黑洞的结尾,又是弥漫着浪漫巧克力香气的情人节。 和他这个人一模一样。 明明在别人眼里孤僻又古怪,却不为人知地喜欢哈利波特和星空,爱着这些浪漫的东西。 于是虞少淳刚才描述的那个女生完全照搬了他眼中的冯周,为了不让他起疑心失去突然收到礼物的惊喜,只能把他换成了她。 所以当冯周说虞少淳喜欢她时,虞少淳有点被拆穿隐秘心思的慌张,又有点烦燥。 你懂个锤子啊,他想,笨蛋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两条知识点 (生物)限制性内切酶大多存在于微生物中 (地理)人口增长率下降只要高于0,人口就是增长的 第50章 冯周很少过生日。 在还小的时候, 生日和补习班小考出分挂钩。分数高了,冯青青心情好会奖励他一个小蛋糕,统共不过巴掌大小一块, 能被他磨磨蹭蹭吃半个多小时。 也有分数低的时候,一路上冯青青都阴着脸不说话, 临到楼下大门前时说不要他了, 要把他扔掉,给捡垃圾的人做儿子。吓得冯周哭哭啼啼拽着冯青青的衣袖死命往门里挤, 生怕自己下一秒就住进垃圾箱。 冯青青心狠手辣,看着小孩的手放在门框上也根本不在乎会不会夹到手, 等冯周把手抽走后直接把门一关, 丢他一个人在冷风里站了好几个小时。 再长大一点,冯青青周万金天天家都不回。外婆倒是记得他生日, 但是离得远,很少有机会来给他煮碗长寿面。 久而久之,就再没几个人记得给他过生日了。 所以三月十四这天对冯周来说并无特别之处, 他照例在食堂吃完饭后回到教室,远远望去, 高二二班漆黑一片。 这是终于集体发疯逃晚自习啦? 虽然看起来很不靠谱,但确实像这帮人能干出来的事。 他不明所以地推门进屋, 刚要开灯,忽然听见刺啦一声,继而是一道机械女声响起: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鹅,祝你生日快乐。 一朵粉红色的莲花啪地盛开在黑暗中,花芯上那束火嗖地蹿了出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 祝你生日快乐, 冯宝,陈驷的脸在粉红莲花后冒出来,被蜡烛一照,有点像恐怖片的男主角,有生的日子天天快乐。 冯周愣了一会儿,这才后知后觉想起今天是三月十四号。 他脑袋有些发懵,站在原地看着围在蛋糕旁的一群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唐谦给他戴上蛋糕送的生日帽,拉着他站在讲台上:来来来大家合个影。 冯周手里捧着蛋糕,不明所以地站在讲台中间,十多个人错落有致地按照高矮个儿排列在他两边,露出了春天般的微笑。 剩下两个人站在讲台两侧微微下蹲,把一条横幅举了起来,横幅上书:热烈庆祝冯周同学年满十八告别早恋防沉迷走上人生巅峰! 红底黄字的横幅,标准黑体书写。斗大的字土得他头疼。 设定好定时拍照的手机架在不远处,闪光灯咔嚓了三下,定格住冯周十八岁生日的尾巴。 生日快乐!黎国豪带头鼓起掌来,许愿吹蜡烛吃蛋糕! 冯周本来不想许愿。他本身不是很信这些东西,但架不住这些人的要求,只能吹了蜡烛,双手合十刚要许愿,忽然觉得少了些什么。 他身边少了那个最聒噪的人。 虞少淳呢? 对啊,虞总呢?唐谦挠了挠头,刚刚还在呢他,怎么现在不见了? 他说着就要给虞少淳打电话,刚拿出手机,就听冯周似乎叹了口气:没事,不管他了。 冯周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在心里想,要许什么愿呢? 愿外婆外公身体健康愿大家都能考上理想的大学愿 愿虞大傻子前程似锦,天天开心。 他想了想虞大傻子鸽了这次团建,自己还以德报怨祝他前程似锦天天开心,可能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第二个这样实心眼的好人了。 旁边的人一直盯着那个蛋糕,等冯周许完愿就把蛋糕刀塞进他手里,就好像这辈子都没见过蛋糕一样,如狼似虎,凶残非常。 冯周领了最大的一块,上面用红色奶油写着我爱北航四个大字,格外妖娆。 他不记得有和谁提过自己的梦中情校不是清华,也不是北大,而是北航。 所以是谁? 冯周一口口把我爱北航四个字吃掉,转身问陈驷:蛋糕谁订的? 陈驷正沉迷于和唐谦黎国豪几个人的奶油战斗之中,顶着满脸白色忙里偷闲回答他:虞少淳订的,横幅也是他的创意,惊喜吧? 冯周拿着叉子的手一顿。 所以虞少淳呢? 虞少淳在晚自习快下课时才回来的。他从后门外伸出手拍了拍冯周,冯周回头,撞上一个灿烂的笑。 走,虞少淳说,带你去个地方。 冯周匆忙地刚收拾好书包,就被他从后门拽了出去。他一边拉拉链一边问虞少淳:你要带我去哪? 去了就知道了。 两人轻车熟路地从狗洞翻了出去,冯周一边被拽着跑一边担心道:逃了晚自习不会被抓吧? 虞少淳回头,用看珍稀物种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冯学霸,你不会是第一次逃晚自习吧? 冯周严肃地点点头:确实。 他们要去的地方离学校不远,就在后面一条小巷里。这条小巷两边挤满了店铺,刮痧按摩彩印复印包子粥铺应有尽有,甚至在夹缝里藏着一两家情丨趣用品店,招牌在黑夜里闪着霓虹色暧昧的光。 虞少淳推开了一扇铁门,铁门上挂着一张狰狞的牛脸,对他们二人怒目而视。门后的屋子一片昏暗,只有墙壁上一盏盏蜡烛还亮着微弱的光。 冯周咽了口唾沫,觉得这不像个什么好地方。 虞少淳在后面推了他一把,他只能扶着墙一级一级台阶走下去,待走到最后一级台阶时,屋内忽然光芒大盛,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这原来是间不大的工作室,墙壁上挂满了和门上那面类似的面具,不知什么材质在灯光下微微闪烁着,让这些面具像活过来了一样。 Welcome,my friend,右侧的墙上打开了一扇暗门,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虞少淳给冯周介绍道:这位是Jason,我妈妈的学生,一个道具设计师。 Jason摇摇手指,用有些蹩脚的中文说:No,请叫我的中文名字,司马当。 司马当? 虞少淳好像知道冯周的疑惑,悄悄说:他女朋友也是外国人,中文名叫霍马伊。 这位给自己取名叫司马当的老外似乎很喜欢冯周,上前两步轻轻抱了他一下以示友好:你就是虞说起的那位朋友?幸会幸会。 冯周还没接受外国人如火的热情,Jason就已经抽身离开。他走向旁边的立柜,小心翼翼地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长条形的盒子,轻轻摆在柜台上。 这是你的礼物,Jason说,易碎品,请轻拿轻放。 礼物? 冯周慢慢把盒子打开,看见一根又像火箭又像导弹的魔杖安静地躺在里面,身下垫着绸布,于灯光下泛起黝黑的光泽。 材质是黑胡桃木,仿照当年阿波罗11号的图片设计的魔杖,寂静的工作室中,只能听见Jason扭曲的中文口音,侧面刻着阿姆斯特朗登上月球时说的第一句话,That\'s one □□all step for man,one giant leap for mankind.,杖芯是...... 他示意冯周把魔杖拿起来。冯周小心地从盒子里把它取出来,发现魔杖下半部有一个微微凸起的小按钮。 Jason关上灯,他按下按钮,一片淡淡的光幕从杖尖喷涌而出,逐渐在半空中汇聚成一只鹿的模样。 之前打游戏看见你很喜欢那个鹿,虞少淳说,就试着用全息做了一下,想着能做成最好做不成拉倒,但是没想到居然效果还不错。 所以你刚刚没在教室是因为它?冯周的声音有点干涩。眼前的鹿虽然模糊,但胜在生动,就好像他挥着魔杖喊出呼神护卫后真的召唤出来了一只守护神。 独属于自己的守护神。 虞少淳挠挠头:是啊,Jason突然给我说全息设计好像突然出了什么问题,要我赶快过来修一下,我就赶紧过来了,生日快乐冯宝,没拍上照真遗憾。 Jason冲他招了招手,虞少淳和冯周打了个招呼后走了过去。 你送他柠檬草香薰,我闻到了。Jason斩钉截铁地说。 虞少淳乐了:狗鼻子啊你。 我自己调的,独一无二的香薰我当然知道,Jason说,你喜欢他? 怎么可能。 Jason眯起眼,蓝色的眸子里满是怀疑:柠檬草的花语是说不出口的爱,你知道的。 光靠花语就说我喜欢他?虞少淳反驳,随手送的小玩意儿,有别的香薰我自然送别的了,不要过分解读。 那魔杖呢?全息投影呢?Jason穷追不舍地发问,你熬夜画的图纸呢?到处找才凑齐的材料呢? 我...... 虞少淳被问的哑口无言。他下意识地看向冯周,发现他小孩子一样拿着那根魔杖舍不得放下,整个人都生动起来,好像终于被他拽进尘俗里了。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37) 他叹了口气,举起双手:投降了,你牛。 Jason得意地笑了笑,拍拍他的肩:喜欢就追。 不追,虞少淳轻声说,这条路太苦了,他本来活得就不容易,我不去给他添堵。 你们东方人真多没用的含蓄,Jason毫不留情地嘲笑他,表白比送柠檬草香薰好用多了。 虞少淳夸他:哎呦中文进步很大哦,都懂含蓄这个词了。 他想,怎么一个两个都说自己喜欢冯周。 如果是喜欢,那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呢? 虞少淳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模样。那大概是高一的一堂讲座,自己自信满满地走到讲台上示范做题,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说他的方法太麻烦。 程咬金不如他高,一身规规矩矩的校服,鼻梁上架一副傻乎乎的圆框眼镜,像个小孩。 这是虞少爷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同学质疑,刚开始恨得牙痒痒,后来被质疑的次数多了,又莫名多出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冯周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唯一一个能称得上对手的人,也是他愿意当做知己的人。 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能和他针锋相对这么长时间的人了,没有第二个和他兴趣爱好这么像的人了。 也再没有第二个冯周了。 虞少淳试着在相遇的片段里找喜欢上那人的细节,可现在慢慢回想起来,一字一句,甚至一呼一吸之间都是难以割舍的细节。 他们十点多才离开这间工作室。冯周小心地把魔杖放到盒子里,再把盒子塞进书包。 虞少淳问他:喜欢吗? 冯周点点头:做这个很麻烦吧? 哪能呢?虞少淳说,对我来说小菜一碟,分分钟搞定啦。 冯周不信他的鬼话,也没拆穿他,只慢慢向前走着:小时候我最喜欢的一句咒语就是呼神护卫,因为我想,如果会了这个咒语,在孤单的时候也能召唤出守护神来陪我。 谢谢你,他看着虞少淳说,我......很喜欢。 生日快乐,我都忘问你许了什么愿。 冯周骗他:我许愿世界和平,贫困县的小朋友都能吃上五常大米饭。 靠,虞少淳佯装生气,没想许个愿让我考清北吗? 冯周笑着问他:你是我谁啊我给你许愿? 他这个问题问得虞少淳心头一颤,嘴里有些发麻。 你是我谁啊? 那你说我是你的谁? 虞少淳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他看着眼前毫不知情仍然跟他开玩笑的人,心中警铃大作: 太近了。 说着不追,偏偏还要靠近,飞蛾扑火一样蠢。 他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像之前一样对冯周张开双臂:抱一个。 冯周有些莫名其妙:抱什么? 补一下没看你吹蜡烛的遗憾,虞少淳说,生日快乐。 不止生日快乐,每天都要幸福快乐。 冯周依言和他抱了一下,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果不其然嗅到了一丝熟悉的香。 这是最后一次了,虞少淳对自己说。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两条知识点 (语文)我国历史上第一部 百科全书是《永乐大典》 (物理)在平抛运动中物体仅受重力作用,是匀变速曲线运动 第51章 冯周发现自从那天取完魔杖回来后, 虞少淳就对他有一种若即若离的疏远。 中午不凑过来要和他一起吃饭了,走在他后面的时候不搂着脖子往他身上挂了,课间的时候也不转过来玩他的笔袋修正带了。 就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一样。 但是冯周暂时没时间思考这些问题。 高二下半学期, 基本所有的课程都要开始收尾。老师上课也加快进度,能快讲一点是一点, 这样留给他们复习的时间就会更多。 这意味着每次考试的知识点又细又密, 就算是冯周也会有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时候。 成绩单几乎都是梁主任在学委群里先发给学委,再由学委打印剪成小条发给学生。一般周五考完的试, 周日就能拿到成绩单。 冯周看年级大榜从来只看第一第二,但是这次他却没在第二的位置看见虞少淳。 这人哪去了? 他顺着排名往下看, 在第六找到了那个人。 怎么下滑成这样? 冯周研究了下单科成绩, 恍然大悟。 平时虞少淳就靠接近满分的数学拯救英语和语文。这次数学卷出得简单,全年级冒出来好几个150的, 他既没答好数学卷,又瘸着语文英语两科,直接被挤到后面去了。 冯周叹了口气, 转着笔思考该怎么和虞少淳说。 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考虑别人的感受。 虽然两个人可以说是斗了一年多,但是当虞少淳的名字不和自己挨着时, 冯周居然会有些微妙的不爽。 他做了半天的思想斗争,刚拿起手机要提醒虞少淳端正学习态度, 就看见QQ弹出来两条消息。 【莪昰迩的命】2021/3/28 16:32:01 小哥哥在嘛QAQ 我好无聊哦_(:з」)_ 【Kepler】2021/3/28 16:32:04 ? 为什么有人无聊的时候不学习? 【莪昰迩的命】2021/3/28 16:33:01 你在干嘛鸭QAQ 【Kepler】2021/3/28 16:33:57 想事 【莪昰迩的命】2021/3/28 16:34:04 好巧哦~我也在想事~ 我在想我喜欢的人orz 冯周看见喜欢的人几个字时愣了一下。 【Kepler】2021/3/28 16:35:09 你有喜欢的人了? 【莪昰迩的命】2021/3/28 16:36:10 啊 算是吧 但是他不喜欢我啦 我不敢离他太近,怕他讨厌我,这样连朋友都做不成惹TUT 没事, 冯周依照自己的经验, 善解人意地说,最近我的一个朋友也莫名其妙疏远我了,这种情况下找个机会骂一顿吧, 骂一顿感情就好了。 他切回微信,斟酌了下措辞。 【芝诺的乌龟】:在吗? 虞少淳几乎秒回他: 【珍妮玛仕多】:怎么啦? 【芝诺的乌龟】:没学习?一直看手机? 【珍妮玛仕多】:不然呢? 冯周看着不然呢三个字,觉得血压隐隐有些拉高。 【芝诺的乌龟】:...... 【芝诺的乌龟】:你最近学习态度不端正 【芝诺的乌龟】:调整一下 【珍妮玛仕多】:?你就来和我说这个的 冯周莫名其妙回他:不然呢? 虞少淳看着他回敬给自己一模一样的三个字,哀嚎一声倒在床上就地翻滚两周,咬牙切齿地把和冯周的聊天界面关上了。 他不知道自己几分钟前突然收到消息时突然的心跳加速是为了什么。 你像个傻逼。 果然,虞少淳想,就不应该对他抱有其他期待。 他点开QQ,准备继续和网友卖惨。 自从他决定慢慢和冯周保持距离后,那些屁话就没地方说,只能三天两头骚扰他妹的网恋对象。 骚扰也得注意分寸,要是把人骚扰跑了,虞思璇能直接杀回来掐死他。 【薛定谔的猫】2021/3/28 16:47:22 小哥哥他刚刚来找我了QAQ 他让我好好学习别想那些没用的orz 我是不是没机会了QAQ 【你早晚是我的】2021/3/28 16:49:12 怎么说呢? 我觉得他说得对。 草。 怎么就忘了这个神仙和冯周本质同一类人。 虞少淳抱着手机长叹一口气,怀着满腔失落漫无目的地刷着朋友圈,顺手自己也发了一条: 呐呐呐呐,哇达西永远也没机会接近爱了desu,但如果这样民那能永远快乐,啵酷袜牺牲就是值得的desu! 一堆人排着队刷问号,虞少淳懒得回复,刚准备关机睡会儿,一个微信电话就弹了出来。 Jason用他那口自以为很流利其实很蹩脚的中文说:虞,说好饭局了呢?什么时候? 虞少淳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拜托他做魔杖的时候答应他要请一顿饭,想着自己现在反正又没事做又心烦,抓起旁边的衣服说:你要是有空的话现在就可以。 *** 老板,整十串羊肉,谢谢。 Jason熟练地拆开一双方便筷子互相磨了磨,端起啤酒喝了一口。 虞少淳撑着下巴坐在他对面,有些无语凝噎:我是说过要请你吃饭,但是也没说过你可以带家属吧? 坐在Jason身边的女生正忙着往嘴里塞烤肉,听见他说得话后眯眼一笑,手上的动作倒是没停下来。 虞,不整一个吗? 我建议你,虞少淳说,别学奇怪的方言。 Jason挠了挠下巴:可是老师说,如果不会讲动词,全换成整就可以了。 沈盈盈女士真的误人子弟。 虞少淳叹了口气,把杯子举到嘴边,看见里面不知何时被倒上了啤酒,又默默放下。 你心情糟糕,虞,Jason说,发生什么事了?表白失败了吗? 都没准备开始呢,上哪谈失败去。 他敷衍地嗯了一声,看着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熟练地从签子上把牛肉撸到女朋友碗里,莫名觉得自己像个大号的灯泡。 不过表白对你应该易如反掌吧,你表演一下长袖善舞肯定没问题啊! 成语哪学的? Jason以为他在夸自己,兴高采烈道:我自学的,是不是应该弹冠相庆? 虞少淳劝他:还是少用成语吧。 为什么? 因为容易挨揍。 但是他没说出来,只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表白,就应该用你们中国人常用的那种,Jason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他不让自己说成语,但依旧很认真地出谋划策,承认吧,你已经陷进去了,别盯着我看,不然我怕你爱上我,你的眼神出卖了你,怎么?我长这样不满意?迟早给你办...... 谁告诉你这是中国人常用的了? 收,虞少淳在他说出更惊为天人的话前打断了他,你从哪学来的这些奇怪的东西? Jason有些疑惑:奇怪吗?可是霍马伊很喜欢啊。 霍马伊在他旁点点头笑得很幸福。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吗? 他深深叹了口气,觉得有这样的队友自己还是先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吧。 外国友人喝多了酒,提议去唱k,心心念念要唱《自由飞翔》《最炫民族风》,被虞少淳拦住了。 入乡随俗随的不是这种俗。 虞少淳疲惫地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客厅里坐着个人。他吓了一跳,看清之后才松了口气,把客厅的灯打开:你回来怎么不开灯? 虞思璇抱着膝盖看着他,满眼都是纠结:哥,我跟你说个事,你不许和别人讲,我憋了快两个月了。 讲。 我......虞思璇似乎下定了决心,我好像喜欢上我集训班的同学了。 啊? 虞少淳想着自己下午我还和你那暗恋对象扯闲磕晚上你千里迢迢回家就告诉我你喜欢集训班同学了? 这么快就移情别恋啦?人品行不行?靠不靠谱?别遇上渣男了啊建议先...... 虞少淳眨了眨眼,突然反应过来:不是,你集训班不都是女生吗? 对啊,虞思璇点点头,是女孩子。 虞少淳脱外衣的动作僵住了,觉得手脚有些冰凉:你说什么? 哥,你一定理解我的对吧?虞思璇用恳求的语气说,先别告诉老妈,求你。 虞少淳深吸一口气,慢慢走到虞思璇身边坐下:你真的喜欢她吗?不是说因为觉得喜欢同性很酷或者觉得好玩才...... 虞思璇低下头:对啊,我喜欢她。 那你的那个网恋对象呢? 说实话,虞思璇心虚地笑了笑,除了他挺好看做题很帅以外,我记不住别的了。 可是你能保证你对现在这个也不是三分钟热度?虞少淳有点头疼。 他的好妹妹,亲妹妹,在几分钟前说自己不喜欢男人改喜欢女人了。 这谁信啊? 哥,你懂那种感觉吗?可能你会喜欢很多人,但就有那么一个人出现之后你才发现,原来只有被他看见的那一刻,你才算活着,因为只有他理解你懂你。 我不明白。 就是,遇见了一个和你完全合拍的人。虞思璇说,我们之前总是在争群舞的领舞,可是今年老师排双人舞的时候把我们安排到了一组,我才发现我们之间的感觉特别契合,她就像和我共用一个灵魂一样,我们是互相吸引的。 就是这种感觉,你懂吗? 虞少淳看着虞思璇的眼睛,思绪却飘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吗?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妹妹居然会走上和自己一样的路,更没想到她现在的感情和自己喜欢上冯周时的感情一模一样。 虞少淳问她:你告诉我,你喜欢女孩子是不是因为哥哥之前有意无意地和你说过自己的性向?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38) 不是的,和你没关系,虞思璇轻声说,是我自己选的。之前的喜欢都是闹着玩,现在我知道我要喜欢什么人了。 虞少淳看着她的眼睛,你真的确定要喜欢一个女生吗? 你真的也要走上这条路吗? 是的呀,虞思璇说,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个这么合适的人,说放手就放手不会遗憾吗? 遇见了就试一试呗,珍惜当下嘛,对吧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两条知识点 (物理)任何一种放射性元素都有其衰变的半衰期 (历史)划分蒸汽时代和电气时代的主要依据是能源动力 第52章 我的一个朋友问我, 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冯周装作不经意地问陈驷,有个人之前和你关系不错, 干什么都要一起做,可是后来突然有一天不再和你一起了, 这是为什么? 他俩同性还是异性? 异, 异性。 陈驷正往嘴里扒饭,口齿不清地回答他:友谊变质了呗。 怎么变质?化学变化还是物理变化? 啊? 我的意思是, 冯周叹了口气,可逆还是不可逆? 陈驷咽下那口米饭:你没懂我的意思。 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嘛, 他笑得有些贼, 凑近冯周小声说,要么是不想和他做朋友了, 要么就是不想和他只做朋友了。 这两句话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可大了。第一句的意思是他俩友谊已经走到尽头,第二句的意思嘛...... 他向冯周挤挤眼,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就是想发展下别的关系。 什么关系? 爱情啦! 冯周和善地微笑了一下:你还是闭嘴吃饭吧。 冯宝你不要不相信我, 陈驷最后说,有时候疏远就是一种避嫌。不避嫌呢, 是因为什么都没有。避嫌呢,是因为什么都有了。 他拍了下手:像这样, 啪的一下,友谊变质了。 什么有没有的。 冯周觉得陈驷像在讲绕口令,怎么听怎么不靠谱, 催他赶快闭嘴吃饭回教室上课。 但是无论怎么说, 冯周想,虞少淳对自己绝对不可能是想把友情升华成爱情。 怎么可能有人见识过他的一堆毛病后还能喜欢上呢? 他看着虞少淳懒洋洋倚在椅子上的后背纠结了一下午,很想直接问他到底怎么了。但是冯周转念一想, 如果虞少淳根本只是单纯地不想再玩那些幼稚的把戏,而不是想和他疏远,那这么一问绝对会显得自己像个憨批。 呃啊,还是收脑吧。 冯周有些烦躁地磨了磨牙,决定暂时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情放到一边,专心学习。 虞少淳其实正靠在椅子上打游戏。 他从下午自习课开始打一直打到现在快下课,赢了四局输了四局,一颗星也没动,又因为对猪队友言辞过于激烈而被系统禁言,烦得他最后直接把手机扔在桌上,吓得唐谦把书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不都说情场失意事业得意吗?怎么打个游戏都能遇见这么多傻逼?小学生聚堆开会么今天? 冯周看着他手机屏上大写的失败两个字,终于还是没忍住,戳了戳他。 嗯?虞少淳转头,眼中满是烦躁和不耐。 冯周愣了一下,从来没看见过他把这么多负面的情绪写在脸上。 怎么了? 一直在玩手机?冯周问。 嗯。 没学习? 虞少淳语气有些不善道:年级第一不会连我学不学习都要管吧?这不是拉开差距的最好机会吗? 冯周听了他夹枪带棒的一席话,低头道:那你随意。 靠。 虞少淳觉得自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就不会问问自己为什么情绪不好吗?还是说他根本没看出来自己情绪有问题? 真是...... 笨死你算了。 虞少淳摁着手里的按动笔,翻开桌上的物理练习册,带着一脑门官司刚看了两行,就见黎国豪神神秘秘地走上讲台:大家听我讲两句。 全班人放下手里的事,抬头看他。 我们的春季运动会要开始报名了,黎国豪说,希望大家踊跃参与,积极为班级争光,项目呢一共有这么几个...... 虞少淳听了一半,低下头继续写物理题。 一般来说这种活动和他都没什么关系,他从来只负责在运动会那天当完全程的观众。 ......考虑到运动会的趣味性,体育部还增加了其他的运动项目,黎国豪把手里的A4纸翻了一页,比如强制要求全班都要参加的拔河和多人多足。 啊? 虞少淳本来写选项的笔在练习册上顿了一下,晕开一片墨迹,然后不出意外地听见后面传来一声靠。 果然。 他俩都属于运动会的专业划水选手。 黎国豪最后说:多人多足和拔河由体委抽签决定参加哪个项目,体育部特意强调一定要全员参与才有集体感哦~ 哦你个头啊。 虞少淳一想到一群人绑在一起同手同脚地跑步就觉得场面十分诡异。 绝对会尬出天际的。 下课铃及时打断了黎国豪对运动会即将到来大家要秉承运动精神努力拼搏的长篇大论,该回家的回家,该吃饭的吃饭,没人想听什么体育的武士道精神。 虞少淳拿了手机,刚走到大门口,却发现下雨了。 真是诸事不宜,一件两件的坏事排着队找上门来。 他早上没带伞,现在也只能望雨兴叹,刚准备打道回府找一找八百年前就消失的饭卡时,一把伞忽然撑在他头顶。 冯周问:要一起吗? 喂,你不是被盗号了吧?怎么主动来找人一起吃饭了? 虞少淳和他走在街上的时候仍然觉得不真实。 两人虽然同撑一把伞,但却默契地保持着沉默,只能听见雨滴打在地上和不远处车子驶过混杂在一起的声音,喧嚣里透着几分宁静。 你想吃什么?冯周问他,我没怎么出来过。 哦,他回过神,就前面那家吧,他家出餐挺快的。 这是家藏在拐角处的小餐馆,门口立着两盏极具欧式风情的路灯,在雨雾之下氤氲出一片暖黄色的光。 欢迎光临,今天带朋友来捧场呀,一个女声在门边响起,老规矩吗? 虞少淳点点头:老规矩。 又是你熟人? 吃熟的。虞少淳径直走向店里,挑了一个位置坐下。 冯周跟着落座,发现木制桌子上用类似油画颜料的东西画了幅画,在桌角的地方写了一行字:Tournesol。 这是什么意思? 虞少淳点了点桌面:看看画。 画? 冯周稍微站远了一点,发现那幅画好像确实有些眼熟。 他恍然大悟:向日葵? 是啊,是梵高的向日葵,女老板给他们两人端上柠檬水,我记得当时小虞一进店里就认出那边墙上写的是梵高生平吧。 虞少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哈哈,主要是我挺喜欢梵高,就稍微知道些。 喜欢梵高吗? 冯周想起了之前一起打游戏时他叫VanGogh的ID。 他顺着女老板的手看去,就见之前他没注意的一面墙上果然写着些他看不懂的单词,颇有几分外国小巷里涂鸦的味道。 你看得懂法文?冯周问,这是法文吧? 虞少淳扯过旁边好端端放着的一张垫盘子用的纸,百无聊赖地对折着玩:看不懂,但是这篇我在我妈的剧本上见过,印象还挺深的。 冯周坐回座位,看着他折纸:没想到你虽然英语差,但还会别的语种。 拜托,你管这叫会?虞少淳说,会两三个单词不叫会啦。 冯周挑眉问:一般你被夸的时候不应该说的是那当然我会得可多了吗? 是吗?虞少淳笑了笑。 所以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冯周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知识储备有点不够。 我妈之前在歌舞团工作,天天往家搬俄法德意西班牙的歌剧话剧剧本,闲得慌就抓我过去一起看,就这么学来的一两句,没什么大用。 ......也就偶尔撩撩人还算派点用场。 冯周听他这么说倒来了兴趣:那你还会什么? 都说了就会一两句,虞少淳皱眉,让我想想...... 得挑个冷门的。 教你一句波兰语吧。 波兰语? 冯周想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刚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就听见对面那人语速飞快地小声说了一句:Kocham Ci. 什么? 不重复了,虞少淳低头继续折纸,听到就是赚到,没听到拉倒。 你说扣......什么? 喂,冯周看着他充耳不闻专心叠纸,有你这样教人的吗?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打在窗棱上,发出哒哒的声音,可屋内的灯光映着墙上的假壁炉和壁炉上的向日葵,让人莫名有种沐浴在午后阳光下的感觉。 啧。 虞少淳抬起头,不知为什么目光有些游离:那就再说一遍哦,你仔细听。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说:Kocham Ci. 不知为何,与第一遍相比,这次他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温柔和缱绻。 冯周学着他的语调重复道:Kocham......Cie? 对啦,虞少淳点点头,不愧是年级第一,学得真快。 冯周小声念了好几遍,追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早上好。 冯周点点头:Kocham Cie是早上好的意思。 是啊,虞少淳把叠了半天终于叠好的一朵纸玫瑰往他面前一推,Kocham Cie就是,早上好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有首歌叫《Dzień dobry, kocham cie》逗号前面是早上好,后面是我爱你 实际上按照语法来说不是cie,但是最后那个字母jj显示不出来,勉强按照cie看吧 第53章 这顿晚饭吃得冯周有些别扭。 虽然餐厅环境很好, 慢摇的曲子像羽毛一样轻轻落在心口。门外的雨势不见小,车水马龙的声音却被隔绝在屋外,给人一种闹中取静的感觉。 但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从虞少淳说完那句话之后。 你常来这儿?冯周没话找话问他。 虞少淳点点头:之前第一次来的时候他家快倒闭了,但从音乐到装潢都是我喜欢的类型, 于是有事没事来一次, 想着能救一下就救一下。 你可真是,冯周放下刀叉擦了擦嘴, 全世界第一好心人啊。 他的目光看向之前虞少淳叠的那朵纸玫瑰上,发现就算是垫餐盘的纸也别出心裁地把向日葵印在了上面, 一朵朵橙黄色的花绽放在玫瑰的花瓣上, 像误打误撞给玫瑰染了色一样。 手还挺巧的,冯周一边想着, 一边顺手把玫瑰塞进了兜里。 虞少淳忘了外面还在下雨,付完钱后先推开了门出去。他本来以为得被小淋一下,可没想到下一刻伞就撑了过来。 喂, 冯周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走那么快干什么?这么想淋雨? 虞少淳信口胡编道:是啊, 感冒发烧了就不用上学了。 冯周瞥了他一眼:幼稚。 他们两人就像来时一样并肩在一把伞下慢慢走回学校。 虞少淳看着一路上的水坑,那股不作死就难受的劲又上来, 仗着冯周会给他撑伞,直奔前面的小水坑而去。 小水坑毕竟没见过主动往自己身上踩的缺德人,吓得水花啪地一声炸开。冯周连忙向后一躲, 才让自己的裤子逃过一劫。 幼稚死了, 冯周看着一蹦一跳继续踩水坑的虞少淳,连忙快走几步跟上,你再跳自己淋雨去。 虞少淳回头看着他笑:你居然舍得让我淋雨?年级第一可真是太狠心啦! 冯周看着他灿烂的笑, 不太明白为什么下午他还像要杀别人的妈一样满脸暴躁,现在却高兴得像个憨批。 所以为什么啊? 一百个问号在冯周心里盘旋,但就是问不出口,最后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人类好难懂。 你在想什么?虞少淳问他,冯学霸你不会从小到大都没这样踩过水坑玩吧? 谁会像你一样幼稚到长大了还踩水坑啊? 一路上的水坑被虞少淳踩得啪叽响,冯周索性懒得管他,一边走一边纠结这些事情。他听见踩水的声音消失后不经意间抬头,忽然愣住了。 虞少淳正在不到一米远的地方定定地看着他,触及他的视线后心虚一样避开,又去祸害地面的小水坑。 可是冯周却记住了他那个有些奇怪的眼神。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39) 他以前在哪本随手拿来打发时间的言情小说里读过,说生了一双桃花眼的人,看谁都深情。 刚才虞少淳应该是带着些许笑意的,眼角微弯起来,和有点顽劣的小勾子似的,可眼里的温柔就连冯周这样迟钝的人都能感觉得出来。 就像无尽黑夜里那抹柔和的月色一样。 什么啊,他想,为什么要对着我露出这种奇怪的表情? 人类果然特别难懂。 *** 黎国豪对运动会的热情异常高涨,可能这是他除了在慢跑时喊口号之外第二个彰显体委地位的事。 同学们,他把校服袖子挽起来,露出胳膊,这事关我们班级的荣誉,请各位一定打起精神来啊! 有人就爱搅和这种集体活动,响应得十分激烈。而有人比如冯周虞少淳这类的则热爱保持静止,能不动就不动的,自然有一百个不情愿。 黎国豪手气又不好,没抽中拔河,倒是抽中了那个多人多足。幸好有其他项目的人可以不参加这个集体活动,不然排演程度得快乐加倍。 邰枚报名了1500米,正坐在旁边一摞垫子上看热闹。他看见冯周和虞少淳十分统一且默契地拿着带子站在树荫下,表情凝重得好像不是要练习多人多足,而是要去打仗。 冯学霸!虞总!邰枚喊道,生命在于运动啊!动起来!没有坏处的! 虞少淳笑着向他点了点头:生命在于静止,你看那王八趴着一动不动的,活得比我久多了。 典型的虞式歪理邪说。 冯周懒得看他俩小学生吵架,率先拿着那捆绳子走到人群旁站好。 虞少淳见他走了,连忙撇下邰枚跟上来:你走了为什么不叫我一声啊? 很重要吗? 那当然,虞少淳说,我们可是沆瀣一气的好兄弟。 喂,沆瀣一气不是这么用的吧? 他还没来得及嘲讽虞少淳的成语水平,就被黎国豪按在原地,小腿捆上绳子。 冯学霸你记住左边是虞总哈,黎国豪说,我把你俩放在最边上,这样的话...... 他及时止住,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俩一眼。 冯周知道他想说什么。 如果把他和虞少淳放在中间的话,那要摔可就不止摔他们两个人了。 黎国豪回到一排人前面,吹了声从体育组顺来的哨子:来,让我们做好准备,开始第一次尝试。 啧,虞少淳小声说,这绳子好勒人啊,他以为他在绑猪吗? 冯周瞥了他一眼:能把自己也捎带骂进去,你算个人才。 虞少淳报复似的狠狠箍了一下他的脖子。 黎国豪拍拍手,眼里露出几分激动:我数三二一,然后开始往前走。好,三,二,一! 他吹响了哨子,一排三十来个人像条残疾的蛇一样歪歪扭扭地向前走起来。 黎国豪站在花坛上看着这惨不忍睹的画面,安慰自己能走得动就已经很不错了,反正大家都是从不会到会的,慢慢来总能练起来。 至于练到什么地步,还是看这群人的悟性。 三月末快四月初的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了,尤其在一堆人凑在一起时温度上升得格外明显。冯周动了动肩,小声说:松松手,太热了。 虞少淳听后慌忙松开胳膊,只敢悬在他肩上:这样呢? 有点过了,冯周说,你做事能别这么极端吗?刚刚勒得我喘不上气,现在又碰都不碰,一会儿别摔了。 这你就不用担心我了,我肯定不能摔的。 是么? 你不要瞧不起我好不好?虞少淳那颗施华洛世奇联名水晶玻璃心好像又受到了打击,我很行的。 我觉得你不行。 虞少淳脸色一僵:有没有人告诉你不能随便说别人不行? 没人,冯周冷漠说,就说你不行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他们走了大概五十多米就被黎国豪叫停了。他跑步追上来,叹了口气说:你们这五十米啊,走了快十分钟。 唐谦举手:那我们是快了还是慢了? 当然是慢了,黎国豪敲了他头一下,五十米走十分钟,一百米走二十分钟,你得走到运动会结束啊?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黎国豪说:这样吧,你们一边走一边自己喊节奏,千万不能乱,乱了肯定得摔,知道吗? 三十来号人没几个认真听的,敷衍地点了点头。 虞少淳蹭到冯周身边:你看现在这个情况,预测一下咱班运动会能排第几? 冯周正在调整自己腿上绑着的布带:不是倒第一就不错了,争三保二吧。 倒数的三和二。 黎国豪听见他们说的话,一个箭步窜上来:什么叫争三保二?我们就算拿倒一,也要拿得无怨无悔!这,就是体育的武士道精神! 还真是有够乐观呢。 虽然两人在心里各有各的腹诽,但依旧按照体委的指示勾好肩搭好背地站在一起,等他吹哨。 下面进行多人多足第二次排练,黎国豪从隔壁班借来一个大喇叭,站在旁边的花坛上指点江山,听我倒数三个数,三,二,一! 三十人的队伍再次向前出发。刚开始他们还按照黎国豪的叮嘱一二一地喊得起劲,但是走出去没多远节奏就开始乱了。 毕竟队伍长得很,少不了中间夹几个摸鱼划水的,一二一的号子从队头传到队尾变了三个花样,整个队伍乱成一团。 ......比不喊口号走还要混乱。 冯周站在最后一个位置,属于第三种口号受害者,根本不知道该先迈哪条腿,跌跌撞撞地被带着向前扑腾。他左边的虞少淳也没好到哪去,如果没有中间那段布带绑着,估计早就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了。 纵观整个多人多足队伍,前半边健步如飞,后半边被拽得死去活来,终于从中间直接脱轨,轰轰烈烈地开始你绊我我绊你的大戏。 虞少淳看见前后两部分的速度越差越多,心中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几乎是下一刻,他就被旁边的人带得踉跄前扑,像多米诺骨牌一样顺道让冯周也摔了。 靠。 他在摔倒前最后下意识地一捞,手直接垫在冯周脑后,代替他的后脑勺和地面相撞,疼得虞少淳倒吸一口气。可是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正正好好地压在冯周身上,而自己身上又压着左侧同学的半边身子。 完蛋。 虞少淳厚如城墙拐弯的脸皮不知怎的腾地一下就红了。他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但腿上还绑着那段同患难共享乐的绳子,又被生生绊倒在地,再次压在冯周身上。 在经过良久又尴尬的沉默之后,他听见身下的人轻轻说:压够了还舍不得起来么?万年老二?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两条知识点 (化学)分子中键能越大,分子的化学性质越稳定 (地理)平原地区不一定人口稠密、农业发达,比如巴西亚马孙平原和俄罗斯西西伯利亚平原 第54章 虞少淳可以说十分狼狈地从冯周身上爬了起来。 压在他身上的那位同学尚未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人掀到一边, 刚抬起头要骂人,就看虞少淳蹲在旁边的地上,垂着头一动不动, 像座雕塑。 这位老实人以为自己给人家压坏了,连忙解开腿上绑着的绳子凑过去:虞总没事吧? 啊? 虞少淳回过神来:没事没事。 这个同学用探究的目光看着他:可是虞总, 你脸好红啊。 有吗?热的吧。 虞少淳摸了摸自己的脸, 尴尬地笑了笑,转身看向冯周。 冯周被人拽着走了这么久, 早就有点累了,况且腿上还绑着段绳子不太起得来, 能躺会儿就躺会儿, 于是心安理得地偷起懒来。 但是他没想到虞少淳那个缺心眼的居然会手脚并用地爬过来。 虞少淳使劲摇了摇他:冯学霸,冯学霸你没事吧? 冯周被他喊得有些无语:你戏少点。 他对着虞少淳伸出右手, 虞少淳不明所以地低头看着他:怎么了? 两人相对无言了半晌,冯周咬牙切齿道:拉我起来。 虞少淳应了声,扣住他的手腕。 冯周的手腕很细, 在明亮的阳光下泛着一种近乎透明的白。 让人忽然有种想狠狠捏上去的冲动。 脑子里这个念头几乎是一闪而过,但却让他的心有种猝不及防的失重感。 冯周看了他半天, 不得不再次出言提醒:握够了么? 他如梦初醒,连忙把冯周的手撒开, 回给他一个有些尴尬的笑,然后快步走到正为多人多足焦头烂额的黎国豪身边,装作出谋划策的样子。 冯周一脸费解地看着虞少淳的背影, 觉得他最近几天真的太反常了。 虽然并不愿意承认, 但他还是能发现虞少淳发呆十有八九是看着自己发呆的。冯周不知道他揣了一肚子什么心眼,一会儿若即若离,一会儿又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与他和好如初勾肩搭背。 他想起前几天和陈驷的对话, 心底竟隐隐有个呼之欲出的想法,可又实在太不切实际,最后还是被默默咽了回去。 多人多足的训练因为场地原因被人叫停,冯周乐得清闲,雷打不动地坐在柳树下的长椅上摸出手机。他刚解开锁屏,忽然想起两周以前也在这个位置,虞少淳对他说要给一个喜欢的女孩子送生日礼物。 喜欢的女孩子啊。 所以更不可能是那个理由了对吧? 冯周脑子里天人交战着,顺手点开大猿搜题的题库,挑了套卷子就开始做,做着做着思绪莫名又跑偏了。他叹了口气,目光不紧不慢地攀上人堆里聊天的虞少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是能准确地在一堆人里找到这个人。 要说比他好看或者有个性的人多得是,可冯周却只觉得虞少淳是最好找的那个,无关外貌,也无关标志性的橙色系衣服。 只是因为他在自己眼里足够抢眼罢了。 【Kepler】2021/04/03 10:50:34 打扰了,想问你个问题 我朋友有个女性朋友,他们关系很好 开始有一天,那个女生忽然没有理由疏远了我的朋友 这是为什么? 他问完,目光又锁在虞少淳身上。他看见这人左边聊一句,右边也能插上话,两边就算双管齐下也游刃有余。 这种丝滑的社交能力冯周是有些羡慕的。 虞少淳从兜里摸出手机,有意无意地向他这边瞥了一眼。冯周连忙低头,装作很认真写题的样子。 刚刚自己像个偷窥狂。 手机上弹出一条QQ消息: 【莪昰迩的命】2021/04/03 10:52:03 你的朋友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嘛? 【Kepler】2021/04/03 10:52:31 没有 只有很正常的社交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回复他: 【莪昰迩的命】2021/04/03 10:54:25 那个女生有可能喜欢你朋友呀 果然,又是喜欢吗? 冯周之前也不是没猜过这个可能。他本身对同性恋异性恋看法的差别就不大,可最让他难以相信的是居然会有人喜欢他。 毕竟从小到大除了陈驷再没朋友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算个旷世奇才。 小学他早熟,一群挂着鼻涕满街乱窜的小屁孩追在他身后喊怪胎时他连一个眼神都不施舍,等稍微大了点才开始思索连拼音都拼不全的小孩从哪学来怪胎这么高难度的词,最后得出结论 大抵是从街坊邻居和家长那里听来的。 到了初中更甚,冯天材带头孤立冯周,藏他的课本和笔袋,划花他的考卷,假装老师传话让他去办公室。可这些在冯周眼里居然不如一道物理压轴题更重要,最后让这群初级校园暴力者渐渐没了兴致。 但冯周没法忘记那些带着恶意的眼神。 也可以说,从小到大,他接收的善意仅限于外婆,陈驷,陈驷他妈,再加上现在的一个虞少淳和实验二班。 他偶尔的情绪波动大部分都是为那些陈年旧事,更多是愤怒和委屈。但现在因为一个人的态度频繁抓心挠肝,又实在是太罕见了。 这不应该,冯周对自己说,虞少淳有喜欢的人了,是个女生,活泼可爱大方比自己好一百倍,身为朋友应该祈祷虞少淳能追爱成功。 可他还是能想起虞少淳提起那个女生时,话里话外流露出掩饰不住的高兴。 连他这种迟钝的人都能感觉到。 冯周摇摇头,把心里的不痛快的原因暂时归结为虞少淳如果谈恋爱就会冷落自己这个朋友,手指微动,翻到了卷子的下一页。 站在不远处的虞少淳悄悄挪开目光,沉重地叹了口气。 唐谦戳了戳他:虞总,你看啥呢? 我看......虞少淳想了想,看风景。 有啥风景可看啊?唐谦一脸的莫名其妙,就那么点东西,有什么能看的? 虞少淳心说你当然不懂啦,然后又悄悄丢过去一瞥。他看着冯周扶了扶眼镜,手放在椅背上无规律地敲敲打打,好像又沉浸在不知道哪个科学家的伟大发现里。 手腕他刚刚捏过的,他想,很细,皮肤很好,很...... 靠。 这描述怎么这么像个变态。 他还没来得及在心里骂自己,就听唐谦又说:你不会是在看...... 在看什么?虞少淳警觉地问道。 在看音乐老师吧?唐谦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语气忽然兴奋起来,原来虞总你也觉得音乐老师很好看吗?我觉得音乐老师是全校最好看的女老师。 音乐老师正和他们班英语老师在操场上慢跑,看见自己班的学生,满面春风地招了招手。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40) 虞少淳假笑了一下,心想你愿意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吧你开心就好。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觉得这条路任重而道远。 体育老师跑到篮球场和体特打了一节课球,现在才溜溜达达地回来。他看了看时间,叼着哨子吹了一声:集合集合! 冯周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慢慢走回来站队。 你们运动会项目练得怎么样啊?体育老师问。 二班人面面相觑,不太好意思告诉他多人多足练了两次就惨遭滑铁卢。 黎国豪觉得自己作为体委有不小的责任,于是勇敢地上前一步,刚要开始阐述自己的失职,又听体育老师说:注意安全练练差不多得了,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嘛。今天也该吃饭了,轮到谁放器材就去放,放完吃饭吧。 翻译后的意思是本来就没指望你们班拿名次,凑热闹玩玩算了。 真巧啊。 虞少淳看着留下来送器材的冯周想。 黎国豪和唐谦两人长吁短叹地拿着足球和垫子在前面走,少年说话的声音被风载着,飘忽不定地在耳畔逗留片刻,又飞向远方。 器材库离操场不远,走几步路就到的距离,虞少淳却觉得远得离谱。 头上大太阳晒着,前面冯周的背影又冷酷得要命。 他深吸一口气,刚想说什么,就见冯周打开了器材库的门。一阵带着霉味儿的灰尘扑面而来,呛得他只好把嘴闭上。 黎国豪两人急着吃饭,把东西一扔就走人,垫子横七竖八地堆在一边,看着糟心得很。 冯周蹲下身,把垫子整整齐齐地卡着边放好,顺手又整理了下旁边的叠在一起的路障,规规矩矩地贴着墙放着。 他的手扣在红色的路障上,白得有些透明。 虞少淳忽然有些口干舌燥,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冯周莫名其妙地抬眼看着他:干什么? 一会儿一起吃饭吗?虞少淳脱口而出。 靠,我不是想说这个的。 冯周点点头:可以啊,但你非得在这个地方说吗? 我...... 中午漂亮的阳光透过爬山虎叶的缝隙,又穿过小仓库的栅栏窗,把一方斜斜的日影投进来,照亮了一室漂浮不定的灰尘。冯周的脸隐在雾蒙蒙之后,表情有些看不分明。 世界很静,静到他听见自己的心动和窗外的爬山虎一同疯长的声音。 我在你心里是什么位置? 虞少淳问完就觉得自己有些昏头。 疯了,都疯了。 不知道是十几分钟前捏住手腕的慌乱蛊惑了他,还是前几天晚上一起吃饭时那句骗人的Kocham Ci勾起了那本来已经被平息的贪心。 你?冯周看着他,眼中没什么剧烈的情绪波动,朋友? 他似乎看出来虞少淳脸色有些不对,又试探地改了口供:呃......兄弟?知己? 可是关羽和张飞不会对彼此的手腕想入非非,宋江看鲁智深也不会用那种温柔似水的眼神。 但是你说,是兄弟和知己? 你真的一点都没感觉到吗? 虞少淳脑子很乱,就这么拉着冯周站在狭小的器材库里。周遭弥漫着劣质塑胶的气味,呛得人有些难受,可他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想把心里的话一吐为快。 少年人的感情就像摇晃后的罐装汽水,将开未开的拉环封住热情,期待又惧怕着啵地拉开后那场迸发而出的声势浩大的心动。 可最后他还是把那些话又原封不动地打包放回心里,换上一张笑脸,松开手若无其事地问道:没事,我就想问问好兄弟冯学霸中午想吃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伏见桃山的豆乳麻薯好好嚯(顶着草莓大福滚来滚去) 第55章 二班人虽然体育项目准备得不怎么样, 但准备工作却做得相当积极。 我有一个问题,冯周拎着一件做工有些粗糙的衬衫,表情复杂, 我们真的要穿成这样吗? 这些衬衫是他们订做的班服。刚开始学校不让穿班服,后来不知道谁去交涉后又松了口, 但距离运动会也就剩一周了, 于是只能在桃宝上随便找了一家订做凑合着穿。 班服分为大红色款和亮蓝色款,扎眼得很, 触感十分粗糙,像直接拿两片砂纸钉在一起了一样。最让人无法接受的是背后用鲜黄色写了两行大字: 东风吹战鼓擂, 看我二班怕过谁。 真是嚣张得一批。 穿成这样上场真的不会挨骂吗? 路小南似乎对这临时搞出来的班服很满意:那当然, 多霸气,我们肯定是全场最显眼的一支队伍! 确实, 显眼得把全场都给得罪了。 邰枚似乎对大红色的衬衫爱不释手:这个颜色怎么分?我想穿红色的,给个机会。 按照排好的队伍穿,黎国豪说, 我们是7x6的队形,左边三列穿红色的, 右边三列穿蓝色的,这样最后走方阵的时候会不会看起来整齐一些? 邰枚数了数自己的位置:靠, 我在右边三列,有左面的人和我换位置吗? 他同桌莫名其妙地问:你干嘛这么纠结位置的问题? 你不懂,邰枚神神秘秘说, 穿红的显白。 运动会上午照例上课, 体育部从中午开始准备相关的器材和场地,在操场上拉起各班交上来的横幅,以此来区分每个班级坐的位置。 黎国豪提着一大包衣服进教室, 催促道:快换快换,换完下去踩点,都抓紧时间啊! 全年级人都指着午休的二十分钟换衣服,卫生间从里到外挤满了人。冯周藏着掖着那件奇葩的衣服钻进卫生间,被眼前脱衣服露出肉丨体的人吓了一跳。 他打量了下人满为患摩肩接踵的卫生间,刚想原路返回,旁边的隔间就被打开一条小缝,一只手伸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这边这边。 ? 冯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进了那个隔间里。 虞少淳抖开手里那件红得离谱的衬衫,嘴里咬着包装袋含糊不清道:原来全校人心有灵犀都这个时候来换衣服,还好我机智来得早。 你自己换呗,拉我进来不嫌挤吗? 那怎么行呢?虞少淳说,放着你去和外面那堆裸丨男共舞,你能换得下去? 冯周想了想那过于离谱的画面,觉得自己好像确实不太能接受得了。 虞少淳把校服拉链拉开,见冯周依旧僵直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他好像明白了什么,笑了一声:不是吧冯学霸,害羞啊? 我?害羞?冯周瞥了他一眼,背过身把衣服从包装袋里拿出来,你脑子有问题可以塞马桶里清醒一下。 好巧不巧的,虞少淳是红色,他的是蓝色。 冯周感觉到身后的人已经在脱里面的衬衫了。他咽了口唾沫,觉得浑身不自在。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外面的各位好汉还光着上半身满卫生间乱窜没有隔间挡着,人家都没不好意思,他不好意思个锤子? 他做完心理建设,刚把校服外套解开,就听身后那位说:要我帮你拿衣服嘛? 怎么换得这么快? 冯周面上依旧维持着波澜不惊:不要。 那你快点。 他手忙脚乱地把衬衫褪下来,悄悄侧过头,却看见虞少淳正低头玩手机,似乎压根没有要抬头的意思。 冯周松了口气,把校服搭在脖子上,不管正反,伸手直接将蓝衬衫往身上一套,觉得自己好像在身上套了只破布口袋,皮肤被磨得厉害。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管衣领整不整齐,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衣领不整齐也好过在虞少淳眼前用慢动作换衣服。 走吧。冯周把校服拿在手里,庆幸这个过程比想象中的要轻松许多。 但他刚要开门,却被虞少淳拽住了胳膊:等等。 怎么了? 你这个...... 虞少淳抬手摸上他后颈外的布料:你商标没摘,笨蛋,不硌得慌吗? 哦,冯周连忙向后伸手想把商标拽下来,刚刚忘了。 啧,别动。 虞少淳按住他伸了一半的手。 冯周眨眨眼,刚想说让他自己来,忽然觉得有一丝轻浅的呼吸不紧不慢地拂过他后颈最敏感的皮肤。 我靠,他在干什么? 虞少淳低头咬住标签上那段塑料绳,轻轻一拽,伴着啪地一声把商标摘了下来,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好了,走吧。 说完,他没事儿人一样率先开了门走出去,留冯周一个人在原地和地砖面面相觑。 冯周觉得自己后颈那块皮肤好像失去了知觉,跟着刚才那枚商标不知道被扔去了哪个角落。他刚拉开门,就看见等在门口的几个熟人。 唐谦皱眉问道:你俩在里面干什么呢?全班就等你们了。 啊?冯周愣了一下,没,没干什么啊? 黎国豪补刀:旁边隔间的两三分钟就出来了,你俩在里面待了快十分钟,怎么回事啊? 虞少淳伸手搭上他的肩,示威般地捏了捏:怎么那么多话?这会儿又不着急下楼了? 冯周走在几人身后,心里却还在想刚才那个憋仄的小空间里发生的一切。 好像没什么不对,但好像什么都不对。 可偏偏那个挑事的人镇定自若得过分,就好像自己的慌乱都是一厢情愿。 路小南早就换好了衣服,站在二班的横幅前指挥先下来的男生搬凳子:前面这排桌子记得铺上红布,一会儿给广播站投稿的同学就坐在这儿写。 她抬眼看见最后出来的这几个人,没忍住笑了出来:我之前没发现,咱班选的这两个色怎么这么像情侣装? 几人被她这么一说也反应过来,笑里带了几分暧昧。 黎国豪摆摆手:我们的思想要纯洁,纯洁,知道吗?路小南女士? 冯周随便挑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虞少淳靠在他旁边,在包里摸了摸:伸手。 ? 冯周不明所以地伸手,就被他塞了一把水果糖。 还是跨年联欢会他友情赞助的同款,草莓味上好佳。 为什么他们说班服是情侣装?冯周剥开糖纸问。 虞少淳刚把糖放在嘴里,听见他这么问罕见地沉默了一会儿:随便说着玩玩呗。 冯周满脸狐疑:真的吗? 他微微低头看着冯周:你要听实话吗? 冯周点点头。 因为...... 虞少淳忽地弯下腰,贴在他耳边轻声说:自古红蓝出cp,不知道吧? ? 他全身的细胞在虞少淳说出第一个字时就立刻战栗起来,好像所有血液都涌去了左耳的耳垂,让它变得敏感无比。 甚至连那人呼气时带着的草莓糖的甜味都能感知到。 虞少淳说完就走,头都没回地去前面找人聊天了,只剩冯周一个人坐在原处,静静等着耳朵上的热度消下去。 不对劲,他想。 无论是自己还是虞少淳,今天都有够不对劲的。 他隐隐觉得自己和虞少淳之间因为什么隔着层东西。 比如一层将破未破的纸。 运动会从男子1000米开始。黎国豪在交报名表的时候说今年运动会要尝试一下田忌赛马,先把不优质的运动员放在前面出场,把优质运动员放在后面得分多的项目里出场,这样才有把握排名往前一些。 不优质运动员唐谦站在起跑线上,远远望着自己班欢欣鼓舞的同学,觉得他们没有心。 他左边是校田径队队长,右边是校足球队前锋,再往旁边数数还有几个出了名能跑的人,怎么算都轮不到他拿名次。 黎国豪站在班级前面,带着几个人又敲鼓又拍巴掌地给唐谦加油,唐谦看着前面一骑绝尘的对手们,觉得自己能跑完就很不错了。 黎国豪乐观地安慰众人:没事,一会儿等我和邰枚跑完400米,就到4x100接力了,接力的分数我们应该势在必得......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直接磕在旁边的桌角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你干什么?路小南皱眉问,旁边那么大地方不走非得和别人挤在一起? 撞人的男生看着他们,撇撇嘴:就你们还想拿分?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他点了点黎国豪,就是作为对手来问个好。 他说完,一拍脑门:哦,我忘了,以你们的水平好像还不够和我们做对手吧。 他谁啊?这么拽?陈驷小声问。 一班的体特,路小南说,估计是想给韩顺找场子吧。 虞少淳冷笑一声:都过去一个学期了才鼓起勇气来找场子,你反射弧是香飘飘吗能绕地球一圈?废不废物? 那个男生却没生气,和旁边的人相视一笑,面上带着几分阴毒。 冯周虽然坐得远,但发生的一切都被他尽收眼底。他看着那诡异的笑容,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第56章 唐谦被两个人扶下来, 倒在一旁喘着粗气。邰枚丢给他一瓶水,他把矿泉水抱在胸口,伸出一只手瞪着眼睛看天:救......救我, 我不想......死...... 黎国豪踢了他一脚:戏过了,收一收。 广播站在喊400米运动员去检录处检录, 邰枚脱了外面的校服, 只剩一件班服,跟黎国豪勾肩搭背地去报道。 冯周在后面看着他俩的背影, 目光一转,锁住了从隔壁一班也站起来的两个人。 这两人其中一个就是刚刚故意撞了黎国豪的, 另一个个子不高, 长了张尖嘴猴腮的脸,左边写着奸诈, 右边写着狡猾。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41) 他俩一前一后地也向检录处走去,似乎还在低声说着什么,眼睛时不时往二班这边瞟。 冯周站起来, 抓了手机就跟在后面跑过去。 路小南想把他拉回来,但是有惦着这边的同学没人看着, 就这么犹豫了两三分钟的当口,冯周已经到检录处前了。 冯学霸怎么了? 她摇摇头, 看着检录处挤作一团的人,皱起眉。 被围在人堆里的冯周一把抓住黎国豪的袖子,黎国豪正在表格上签字, 不明所以地回头看他。 一个戴着袖章的男生叫住他:同学, 你也是来检录的吗? 冯周稳了稳气息摇头。 男生带着几分疑惑道:不是来检录的可以先离检录处远点,不然会浪费运动员的时间。 冯周举起手:我找人有事。 有什么事可以......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冯周从自己胳膊旁又挤了进去。 黎国豪签完字一直在等冯周:冯学霸, 怎么啦? 冯周说:小心一班的人。 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警告让黎国豪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已经有人要求运动员上跑道做准备了。他还没来得及问明白为什么要小心一班的人,就已经被拽上了跑道。 邰枚一边高抬腿一边问他:冯学霸找你说什么啦? 黎国豪挠挠头:和我说要小心一...... 他瞥了眼旁边的人,把最后一个字咽了回去。 冯周虽然提醒黎国豪要小心一班的人,但他实际上也没什么具体证据证明那俩人的邪魅一笑是为了要搞事,思来想去半天,拿着手机直接往塑胶跑道里的绿草地上一站,直接打开了手机的录像模式。 学生会的人果不其然来赶人:这位同学你是文艺部的吗? 冯周愣了一下,摇摇头。 那就不能拍照哦,那人死活不让他留在现场,你在这里站着容易影响运动员的状态。 他俩这边扯皮还没扯完,那边裁判就举起了发令枪。 各就各位,预备 冯周听见枪响后连忙回头,就见运动员倏地从白线后冲出,只在原地留下一片残影。 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是不是他多虑了? 他的心还没彻底落回肚里,就听见旁边的学生惊呼道:有人摔了! 冯周脑袋嗡地一声,三两步上前,就见三个人叠罗汉一样摔在跑道上,好像是因为弯道加速才会这样。 三个人有邰枚和黎国豪,还有一个他不认识。 怎么回事?裁判带着体育部的人匆匆赶来。 邰枚满脸痛苦地呻丨吟一声,黎国豪连忙帮忙把他的腿放直:别动别动,让校医给你看。 冯周问:刚刚怎么回事? 第三个摔倒的人捂着胳膊说:有个人非得在没过第一个弯道的时候并道,我是第一道,他俩是二道和三道,谁也不让着谁,把我挤倒了,我来不及收腿,就把他俩也绊倒了。 冯周心里一紧:要并道的那个人是谁?你看清了吗? 那人摇摇头。 校医拎着急救箱匆忙赶来,拉着邰枚的腿微微屈伸了两下:是扭伤,建议去医院做个CT,看看韧带有没有事。 黎国豪担忧道:这么严重吗?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差点一个趔趄栽在冯周身上。冯周伸手扶住他:你伤得也不轻。 我没事,黎国豪说,我还能跑。 他话音刚落,旁边校医用镊子夹着块酒精棉球就往他腿上一大块流着血的伤口上一怼,疼得他嗷地一嗓子飙了八个高度。 冯周担忧地看着他混杂着沙粒泥土和小石块的伤处叹了口气。 那边远远看着的二班人也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路小南带着几个人匆匆赶来,就看见被抬着离场的邰枚和翘着一条腿的黎国豪,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操,肯定是一班那个逼干的,黎国豪咬牙切齿说,我就看见一个满头黄毛的傻逼从我旁边硬往里挤,除了他还能有谁? 冯周攥紧手里的矿泉水瓶,走向裁判:我们举报一班运动员恶意并道。 裁判问他:你有证据吗? 我......冯周想起来出事的时候他正好被学生会成员挡住了视线,一时语塞。 黎国豪一蹦一蹦地过来:冯学霸,算了咱不举报。 怎么能算了?冯周瞪大眼睛,你俩都惨成这样还算了? 旁边那个受了无妄之灾的可怜人举起手:我也赞成取消恶意并道那个人的比赛资格,不然对我们太不公平了。 裁判摊了摊手:我只能申请去查无人机拍的影音资料,至于能不能惩罚他,就不是我能管的了。 冯周心里一喜:谢谢裁判。 黎国豪戳了戳他:不应该查的。 为什么? 这么搞很容易没有精神文明奖啊,他说,咱班本来运动项目就不行,再没个精神文明奖就太丢人了。 冯周深吸一口气:这个时候你还惦记着精神文明奖? 黎国豪右腿站得时间太长,有点麻了。他试着把左腿放在地上,又疼得五官瞬间皱在一起:我可是体委啊,运动会我很关心的好不好? 冯周实在没法理解这种为了班级体育分数这么拼的人。他和另外几个同学搀着黎国豪往回走,黎国豪还一脸不甘心地看着跑道上互相追逐的几人。 我还担心另一个,黎国豪把半边身子靠在冯周身上,一会儿的4x100怎么办? 运动会的要求是包括集体项目在内每人最多只能报两个项目,而二班人的体育大部分都属于一言难尽那种,优质运动员早就被按着田忌赛马的标准填在了表格上,剩下几个矬子里拔大个儿的都在最后的多人多足里。就算体育部允许他们半路换4x100的运动员,也匀不出来多余的人去跑。 黎国豪被安置在最后一排。他躺在椅子上才觉得自己腿上那块伤疼得很,毛细血管和别的什么组织突突地跳着,好像把腿当成了战场,和入侵的细菌做斗争。 校医忙着去料理更严重的邰枚,虞少淳就从她那里拿来了酒精和棉球,一点点蘸着给黎国豪清理伤口。 我靠,虞总,黎国豪表情格外狰狞,轻点。 虞少淳瞥了他一眼:谁刚才说自己还能跑? 被处理完伤口的黎国豪觉得自己直接残了一条腿。 他不甘心地仰望着天,喃喃道:我的4x100,我的分数,我的...... 路小南从主席台跑回来:我和体育部说了这个事情,他们同意我们换接力的运动员。 黎国豪面上一喜:那么可以一个人报三个项目吗? 路小南摇摇头:就这个都是说了半天才争取下来的,怎么可能让你一人报三个?要是让别的班知道了该说我们犯规了。 黎国豪的兴奋劲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把头往后面衣服堆起来的垫子上一靠,长吁短叹道:那我们这个机会争取得可真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啊。 路小南磨了磨牙,把手里的报名表往他脸上一扔:你爱吃不吃爱弃不弃。 她怎么了?黎国豪莫名其妙。 生气了吧,虞少淳说,有人不仅把自己的腿搞成这副德行还说人家辛辛苦苦争取来的换人机会像鸡肋...... 黎国豪眨了眨眼:可这确实是鸡肋啊。 他顺着报名表一项项看下去:我们400米弃赛已经扣分了,如果4x100再弃赛的话这可怜的分直接就见底了,但是剩下的人又实在找不出...... 他的目光挪到多人多足的名单上,忽地灵光一现:虞总,你和冯学霸去跑4x100怎么样? 冯周正在一旁百度大面积破皮的外伤需要多久解开绷带透气,听见他的话直接愣住:开玩笑的吧? 没开玩笑,黎国豪挣扎着抬起头,只有这样我们才有胜算。 虞少淳问:为什么有胜算? 多人多足的中间部分全是我精心安排的平衡感还不错的选手,他说,这样一来我们每个项目都有人参加,而且每人报名不超过两项,这招叫弃卒保车。 虞少淳冷笑一声:看不起谁呢?还弃卒保车? 黎国豪面带诧异地看着他:可事实确实是没人可选,而你俩这个体育水平又确实都不怎么样啊。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两条知识点 (历史)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只否定了牛顿的绝对时空观,没有否定整个牛顿的力学体系 (地理)监测地壳运动利用的地理信息技术不是遥感(RS)而是全球定位系统(GPS) 第57章 虞少淳本来以为黎国豪只是说着玩, 但没想到这人确实是铁了心要把他俩送上接力赛的跑道。 你伤的是腿,也没特么撞到脑子啊? 他准备好好劝黎国豪放弃这个危险的想法:我希望你考虑清楚,如果放我俩上去, 整盘接力赛的结果就是倒数第一。 我知道,黎国豪说, 正因如此, 才不会让接力赛打乱下面的安排,因为多人多足里本来你们就处于边缘位置, 所以就算你俩不在也不会影响到整体,不影响的同时还有人能去跑接力, 岂不美哉。 虞少淳把目光投向冯周, 他以为依着冯周的性子绝对不会赞同这样神经病的提议,所以这波绝对是2:1胜出。 但是没想到冯周弯下腰, 十分认真地问道:跑接力赛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黎国豪又惊又喜:冯学霸你答应跑4x100啦? 他得意洋洋地瞥了眼虞少淳,意思是你看冯学霸都答应跑步了你是不是该表示表示? 虞少淳没办法,只能举手投降:好好好, 跑,但是跑倒一可不能怨我俩。 怎么可能怨你俩呢?黎国豪说, 在我决定派出你俩跑步的时候,就准备4x100只拿个保底分了。 旁边一班忽然骚动起来, 他们抬头看去,发现是刚刚跑400米的那两个人得胜归来。 靠,陈驷小声骂了句, 癞□□跳脚背上不咬人膈应人。 一头黄毛的男生吊儿郎当地插着裤兜走来, 面上带着几分讥诮和得意:呦,让我看看刚刚是谁放狠话来着?怎么自己被放倒啦? 黎国豪自知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只有躺着被奚落的份儿,只能狠狠瞪他一眼。 虞少淳挡在他面前:你谁啊? 另外几个坐在一班后面的男生看见这边气氛不对, 也慢慢站起身走来。 陈驷咽了口唾沫,扯扯冯周的袖子:冯宝,你快管管,别让他们打起来了。 冯周莫名其妙:我管谁? 虞少淳啊,他不是可听你话了吗?回应他的是陈驷更加莫名其妙的目光。 他什么时候听我话了? 很多时候。 你情报错了,冯周面无表情地说,我可管不了他。 黄毛伸出大拇指点了点自己,又点了点后面三个人,用鼻孔对着面前的二班人:知道我们是谁么? 虞少淳挑眉,似乎一点都不怕眼前这几个就差把我是不良写在脸上的小混混:失敬了,原来您几位就是传说中的...... 他把这四位挨个儿用手指点了一遍,特意加重语气:魑魅魍魉啊! 躺在椅子上的黎国豪没忍住笑了出来。他这么一笑,旁边心里还有点害怕的几人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时间空气里充满了快乐的气息。 我操,你他妈说什么呢?黄毛动了怒,上前揪住虞少淳的领子,你再他妈给老子说一遍? 虞少淳毫无畏惧地和他的小眼睛对视:是我说错了吗?难不成你们其实是锅碗瓢盆?油盐酱醋?长得这么报复社会,花名倒是挺接地气。 黄毛有贼心没贼胆,碍着旁边一堆老师在不好收拾虞少淳这个阴阳大师,只能狠狠把他领子一撂:二班不就他妈一个废物班,数数排名掉出前100的都几个人了,还好意思挂着实验班的名字? 废物不废物这种话,冯周推了下眼镜,缓缓走到虞少淳身边,也轮得到你们来说?先考过我再来丢人现眼吧,比我名次低的人还好意思在这儿撒野? 就算他们是小混混,也还要靠着八中的师资和资源高考。况且黄毛的老大韩顺已经被遣送回家了,他也只是看二班不爽才绊了人再来挑衅一下,要说真在大庭广众之下仍然不敢造次。 他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阴鹜的眼睛不怀好意地在冯周身上停留了半晌,丢下一句怪胎后和几个跟班回了一班的队伍里。 陈驷这会儿才敢说话:靠,一群贱人。 果然学习好说话就是硬气吗?唐谦说,你俩可以成立个组合,组合名叫血雨腥风吧,我觉得和你们气质还挺搭的。 哪里有搭了? 酸鸡自有天收,路小南不知何时又回来了,手里拿着瓶红花油丢给黎国豪,所以学霸们,要上场吗? 上啊,当然上,别的我不吃还就吃激将法,虞少淳说,就算倒第一也上,这辈子还没试过倒第一的滋味,正好体验一下。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口,女子400米已经跑完了,广播站开始催促4x100没检录的来检录。 冯周把校服外套脱下来整齐地叠好放在一旁,对黎国豪说:那我们去了。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42) 你俩是最后两棒,这个顺序他们死活不让换,黎国豪说,路小南和姜岚会给你们拉开足够的距离,你们......尽力就好。 虞少淳拍了拍他的肩:你安心地去吧,我们会替你完成未竟的事业! 靠,黎国豪挣扎着起来要锤他,老子还没死呢。 冯周虽然答应得很爽快,但也是一时上头,在踏上塑胶跑道的瞬间就怂了起来。 虞少淳问他:不是晕跑吗?怎么就突然这么积极参与接力比赛了? 本来我是有机会不让他们受伤的,冯周说,是我的错。 虞少淳仗着自己冯周高,伸手直接把他整齐的头发揉乱:关你什么事?我们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如果说有错的话那全世界都有错,最有错的不应该是黄毛本毛吗?你怎么总愿意替别人认错? 也许是因为他的动作太过自然,等人飘然离去站在起跑线上时冯周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无端占了便宜。 烦死了,他想,得找机会骂他一顿。 冯周走到最后一棒要交接的位置,看了看两边的竞争对手。 很好,都肌肉发达且身手矫健,只有他一个人站在人堆里格格不入。 要凉。 二班人虽然已经抱了必输的心,但起码的士气不能丢,以陈驷为首的一群人轰轰烈烈从操场另一端跑过来,还带着靠谭远照这层关系从音乐教室借来的宝贝鼓。 一堆二百五敲着鼓载歌载舞,完全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根本不关心站在场上的同学的死活。 随着发令枪响,第一棒的女生齐刷刷地冲出起跑线。 冯周忽然发现平日里看上去还算文静的路小南居然有这样惊人的爆发力,逐渐拉开了和另外几个班运动员的距离,成功地把接力棒递给了第二棒的姜岚。 这个时候二班还算领先。 可是姜岚终究还是没能把优势继续保持下去,就算拼尽全力地跑,也慢慢地被排在第二位的运动员追了上来。两人在一段直道你追我赶,就好像两块黏在一起的胶布被互相撕扯着一样,终于还是晚了一步交接第三棒。 虞少淳接了棒就跑,终点线外的那堆人似乎终于回过神来,一窝蜂地涌上绿色草皮,由唐谦带头开始喊他们印在衬衫上的字。 行行好,冯周想,已经够丢人了。 虞少淳虽然刚开始冲得很猛,但跑了还没到五十米速度就降了下来。后面一直紧咬着的第二名瞬间抓住机会轻松超到他的前面,接着就是第三名也把他超了。 整个组一共就前六个班,两个班在他们前面,剩下几个班虎视眈眈地缩短距离,刚开始拉开的优势泄洪般消失。 虞少淳铆足了劲狂奔,以第四名的成绩稳稳地将接力棒交到冯周手里。 接力棒是市面上最普通的那种金属制品,甚至因为磨损掉了漆露出里面原本的铁锈,可冯周接在手里却觉得它烫得要命。 他见过虞少淳或意气风发或镇定自若的样子,但从没见他这么狼狈过。衣领歪斜在一边,几缕头发被汗水打湿,紧紧贴在额头上。 但他眼中寻常的戏谑却荡然无存。在冯周握住接力棒另一端时,他觉得自己的灵魂被烫得战栗起来,和那人的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他是最后一棒。 也是最关键的一棒。 冯周咬着牙迈开两条腿,用尽全身力气跨过一段又一段跑道。他之前总嫌运动出汗会脏了衣服,但现在什么都顾不得,眼里只剩下前面那个运动员的背影。 他之前从未在体育这门课上花费这么多力气,但是现在不一样。 冯周知道自己身上背着三个人甚至更多人的期待,但这期待是他自己选择的,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所有人,更不能辜负自己的选择。 鞋已经开始在塑胶跑道上打滑,鼻腔灌入倒流的空气,又隐隐作痛起来。熟悉的血腥味再次于喉间翻涌,在某个瞬间,他恍惚觉得自己听见了大地的心跳。 可眼前的一切已经开始变得模糊和摇摇欲坠,身侧忽地闪过一道风,他知道又有人超过自己了,刚要再拼尽全力提速,忽然背后一痛。 冯周的身体遭了这么一下,立刻失去平衡。他向前踉跄了好几步,挣扎着再次找回平衡。 他推人!路小南在跑道边尖叫道,裁判!一班运动员推人! 一班和二班作为全年级两个实验班,从来都水火不容,更何况二班人处处与他们作对,这次居然拼着被取消资格也要报复回来。 可冯周知道自己没时间去计较这个。 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一点都不想输。 冯周看见了聚在终点的同学,一张张或焦急或担忧的面孔塞满了整个世界,再恍神一看,周遭又素白下来,只剩那一抹烙印在记忆深处的亮橙色仍鲜活明亮地跳动着。 他带着几分渴望向前伸出手,借着一班运动员推他的惯性冲过终点,素白与亮橙倏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砖红色的塑胶跑道,和倒转的天与地。 但是他没像预想中的那样直接脸朝地摔个七荤八素,反而跌进了一个带着些许暖意的怀抱里。 世界嘈杂喧嚣,吵闹声传到冯周尚未缓过劲的耳膜中变成嗡嗡一片。 他觉得自己刚歇下,又被人抱着站起来,憋了一口气张嘴想骂人,话到喉咙边却嘶哑地静默。 黎国豪在一边焦急地喊道:虞总!虞总别动手!有话好说!精神文明 我去你妈的精神文明,要不是我接着人都摔破相了,抱着他的那个人说,你们一班一个妈生的吗推人都遗传啊? 第58章 各位同学们, 黎国豪举起手里的杯子,为了倒数第三干杯! 运动会的第二天就是周末,所以他们才能肆无忌惮地打着庆功的名义出来吃火锅, 顺便还悄悄订了啤酒。 接力赛最后一棒靠着冯周舍己为人的精神,往前一扑守住了第四的位置。最后二班的总成绩居然也奇迹般地没拿倒数第一, 而是排在了倒数第三, 就比倒数第二多了两分。 虽然因为某人言辞举动过于激烈没了精神文明奖,但好歹也是倒数第三。 这命运般的两分! 黎国豪思及这些事, 难免有些感动和热泪盈眶,又举起杯子:那我简单讲两句。 他两句话还没开讲, 就听周围的人一阵惊呼:锅开了锅开了可以下菜了。 黎国豪脸部抽动了几下, 把要讲的两句话悄悄咽进肚里。 他们一共来了十多个人,但是只点了一个大鸳鸯锅, 左边清汤,右边辣锅,一红一白泾渭分明。 点菜的时候也统计过谁不能吃辣, 本来大家都觉得不能吃辣好像是什么丢人的事,结果冯周推了推眼镜, 率先说虞少淳不能吃辣。 于是剩下的几个不能吃辣的像见到了救星,纷纷举手表示自己也只能吃清汤锅。 路小南叹了口气, 在菜单上的鸳鸯锅前面打了个勾:不能吃辣是什么人间疾苦?对吧,虞总? 虞少淳面色不善地瞪了冯周一眼。 冯周轻轻说:我记得有人上次和我说因为吃了麻辣味的自热火锅回去嗓子疼了两天。 那是我吗?虞少淳干笑一声,你记错了吧。 辣锅总是比清汤锅先煮开, 里面早就漂起了形形色色的菜肴。牛羊肉不用说, 丸子豆腐土豆大白菜也不甘落后,在红汤里起起伏伏。 虞少淳中午没怎么吃饭,下午又拼尽全力跑了个4x100, 除了一肚子矿泉水之外再没剩别的东西,早已经饥肠辘辘,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辣锅里的菜,悄悄咽了口唾沫。 冯周坐在他旁边低头刷手机,给朋友圈发奖杯奖状的二班人点赞,刷着刷着就发现虞少淳似乎什么地方不对劲。 餐桌上那块他这个强迫症看起来都毫无问题的餐巾被这个人重新摆了三四次,连带着盘子里的筷子碗里的勺子也难逃一劫,好端端地被虞少淳从原先的地方挪到另一个地方。 强迫症还会传染吗? 冯周正满心疑惑,忽然发现他的目光时不时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从汤锅上一次又一次地扫过。 原来如此,他心下了然,居然是饿了。 第一批菜在咕嘟咕嘟的声音里慢慢漂浮上来,众人一阵欢呼,伸着筷子进锅里捞自己的菜。冯周不紧不慢地放下手里原先拿着的筷子,换了一双全新的,从饿狼们的手下抢来两片牛肉和一个丸子。 他在自己的碗里倒上白开水,把菜在水里涮了一下,待水面上浮起一层红油后才停手,将肉和丸子丢进虞少淳的盘子里。 虞少淳看了他一眼:给我的? 吃吧,冯周说,不然别人会误会你三天没吃饭的。 ......原来我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吗? 冯周点点头:是啊,你的眼神告诉我你要把面前的玻璃杯吃了。 黎国豪清了清嗓子:在这大喜的日子,让我先讲两句。 他话音刚落,手边就被怼来一个杯子。 路小南在旁边支着下巴,满脸的不耐烦: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他们要了大概十瓶啤酒,打着不醉不归的旗号给每个人都满上。有些人的脸上很快就红了一层,显然已经开始上头。 冯周之前和外婆一起住过一段时间,也曾经被撺掇着舔外公筷子尖上沾的白酒,被意外地发现酒量很好。 所以一小杯啤酒被他当饮料喝的,没多久就见底了。 他来参加聚餐却不怎么吃饭,眼前的盘子几乎是干净的,而唯一爱好便是偶尔从辣锅里抢来点什么好东西,顺手在白开水里涮了之后给虞少淳。 虞少淳觉得这人好像有种喂宠物的感觉。 唐谦端着杯子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一巴掌拍在虞少淳后背上:虞总你怎么不喝呀 冯周这才注意到虞少淳几乎没动杯子里的酒。 我D市酒仙,虞少淳说,酒仙不和凡人喝酒的。 唐谦嬉皮笑脸地把手往桌上一撑:虞总,你不会是,不会喝酒吧! 冯周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下四周。 这群人嘴里说着千杯不醉不醉不归,但有几个还没怎么开始就快要结束了。 黎国豪腿不方便,被人强行要求待在椅子上不许动,用忧伤的目光看着天花板,嘴里哼着一句也不在调上的情歌。 还有点自我意识的三两个扯着不听使唤的身子蹭到包厢自带的点唱机前,使出浑身解数阻止别人点歌《姐就是女王》。 这还算好点的。 陈驷和另一个男生勾肩搭背地把包厢空着的地方当成了舞台,两人无师自通了什么不知名的舞蹈,正深情款款地对视着,似乎下一秒就能亲上。 冯周不动声色地拿出手机拍下这一幕,盘算着以此要挟能诓来陈驷多少零花钱。 旁边的唐谦还没放弃游说虞少淳喝酒。虞少淳被他磨得没办法,只能英勇就义一般端起酒杯,和唐谦的一碰:我干了,你随意。 冯周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准备好好欣赏一下酒仙英姿,但没想到虞少淳所谓的我干了只是喝了一口。 感受到冯周探究的目光,虞少淳满脸得意:反正他也醉了,我喝一杯和一口没什么区别。 冯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觉得虞少淳还是个很有分寸的人,至少知道不能喝多了像其他人一样群魔乱舞。 但是十来分钟后,他看着死命揪着自己袖子不放的虞少淳,才发现原来有分寸是迫不得已的。 你冯周试着和他讲道理,松手,我们有话好说。 可虞少淳依旧攥着他那片已经开始发皱的衣服,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你醉了? 冯周不敢置信地又看了一眼只被人动了一口的酒,确信他只是喝了一口,而不是一瓶。 他摇了摇怀里的人,发现虞少淳脸上已经泛起了红,这才恍然大悟。 这D市酒仙八成有点酒精过敏。 但是别人好歹一杯倒,您一口就倒是什么水平? 虞少淳似乎觉得他怀里挺舒服,压根没有醒过来的意思,又往里钻了钻。 这人酒品倒还算不错,他乐观地想,至少没像其他人那样。 其他人已经双双坐在地上抱头大哭,从理化生骂到语数外,痛诉应试教育让大家只能去新东方炒菜蓝翔开挖掘机,甚至连盘子都端不上。 另外几个人觉得物理老师的小地中海反光严重让人看不清黑板,决心研究出一项发明来作为物理老师专属秃顶的遮光器,借此提高大家的物理成绩。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用筷子沾着红汤在餐巾纸上画草图,冯周都要信以为真了。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不抱希望地摇了摇怀里的人,用尽量温柔的语气说问:你一会儿怎么回家? 二班的人一直折腾到快十点多才意犹未尽地结账出店,喝高的吐了两轮,脑子清醒了不少,虽然偶尔还会直挺挺地往墙上撞,但至少不会再伸出双手站在大厅里喊奥特曼变身或者巴啦啦能量了。 脑袋清明的没剩几个人。 他们合伙把最后一个醉鬼搬进出租车,唐谦挣扎着把头探出来,45角倔强仰望天空。 师傅问:去哪啊? 黎国豪在车里说:泉海小区。 不,唐谦伸出爪子搭在他肩头,我要去西藏。 师父看了他一眼,没看出来他醉了还是没醉:到底去哪? 去西藏,唐谦的声音格外严肃,就去西藏,我想看布达拉宫,还有自由的飞鸟,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黎国豪把他按在车座上:师傅他喝醉了,去泉海小区就行。 路小南看着远去的出租车松了口气,看见依旧挂在冯周身上的虞少淳:虞总怎么办? 冯周手忙脚乱地从虞少淳口袋里拿出他的手机:我送他回家就行,我俩顺路的。 上了车的虞少淳也乖巧得很,没有即兴演唱,也没有哭哭啼啼地说生活的苦难,安静地继续抱住冯周的胳膊,歪在他身上闭着眼。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43) 一派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模样。 冯周戳了戳他:你家里有没有人在?让他们下来接你。 在他锲而不舍的骚扰下,虞少淳似乎终于清醒了一点。他在一片昏暗中微微睁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冯周。 你别这么看我,冯周有些不自在,我问你家里有没有...... 他最后一个字忽然消音。 虞少淳不知怎地微微抬起头,在他唇角落下一个浅浅的吻。似乎又觉得只亲一下还不够,又用唇摩挲起他脸上那一小块儿皮肤。 他唇上的酒精好像隔着皮肤也能起作用,让冯周本来十分清醒的大脑也混沌了起来。 到底谁醉了?他想,我又醉了没有? 虞少淳亲完他后并不觉得哪里不对,依旧静静地靠在他身上,双眼微微眯起来,温柔又多情,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就像住进了一弯月牙。 冯周手忙脚乱地低头,抓着他的大拇指按在手机屏上解锁,想找找有没有沈盈盈或者他别的家人的电话。 锁屏解开后弹出来了没来得及关上的QQ界面,被置顶的关联账号那栏几个标志着未读消息的红点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他好像一直都不知道虞少淳的QQ是多少,虞少淳也从来没告诉过他。 冯周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那个关联账号,倏地瞪大眼睛,本来就混沌的脑子彻底炸开 虞少淳唯一一个关联账号的昵称,居然叫做莪昰迩的命。 这一串火星文的名字冯周可太熟悉了。 他颤抖着掏出自己的手机,找到了那个一直和他网聊的小姑娘,点开资料卡。 QQ号一样,头像一样,个性签名也一样。 他俩为什么会关联?他们又是什么关系? 虞少淳喜欢的那个女生会不会就是这个莪昰迩的命?还是说...... 他就是莪昰迩的命本人?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两条知识点: (化学)乙炔又叫电石气 (生物)病毒无细胞结构,但有DNA和RNA 第59章 出租车到了虞少淳家小区外时, 冯周还一页一页地翻着自己和莪昰迩的命的聊天记录。 量子力学夸克微粒,相对论宇宙大爆炸,歧化反应有机生成, 外国文献诺贝尔得主...... 对啊,为什么那天会在有只猫猫正好看见虞少淳?又为什么每次他从莪昰迩的命这里得到的回答和虞少淳的完全一样?又有谁能跟他的兴趣爱好完全合拍能立刻跟上他的解题思路? 当巧合频频发生时, 他就应该意识到不对劲了。 司机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下不下车?这可没法往里开了啊。 冯周从震撼混杂着几分迷茫和生气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扫码付了钱后把虞少淳扶下车,靠在墙边继续翻他的手机找电话。 其实无论虞少淳喜欢的人是莪昰迩的命, 还是这个莪昰迩的命就是他本人都不算很重要,但是冯周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堵得厉害。 他终于在联系人列表里翻出来了沈盈盈的电话, 告诉她虞少淳醉得厉害自己叫出租车把他送到了楼下, 让她下楼把人带回家去。 打完电话,冯周手里不自觉地转着虞少淳的手机, 思绪慢慢飘回了初中。 其实他并不是第一次试着交朋友,只不过在这之前的那次的经历过于痛苦,让他不想再提罢了。 那应该是初二的时候, 因为冯天材想打击报复他,用了一年的时间成功让全班孤立冯周。冯周本来也没觉得朋友到底有多重要, 也没把这种级别的校园暴力放在心上。 有天晚上放学,一个女生怯怯地走过来问他题目。这是这个班第一次有同学愿意主动和他说话, 让冯周也挺意外的。 他讲完题,那个女生问他以后要不要一起走,毕竟大家都住在同一个学区房, 住得挺近, 一起走也不是多不方便的事。 她用的理由是还有很多题目要请教,冯周同意了。 那段时可以算是他初中生活里比较温暖的回忆。 他甚至觉得自己拥有了在这个学校的第一个朋友,第一个不叫他怪胎, 愿意放学和他一起走的人。 可是冯周错了。 那个女孩以要问老师题目为由让冯周放学后留在教室等她。冯周把她当成朋友,自然信了女孩的话,在教室里一边写作业一边等人。 但是他不光等来了女孩,还等来了冯天材和他的小弟们。 他们嘲笑冯周没看出来女孩根本不是真心想和他搞好关系,说怪胎居然也想有朋友,一身的毛病神仙都忍不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配不配有朋友。 作业本又被撕成一页一页的胡乱丢在地上,冯周却并没有生气或伤心,只把冷漠的目光投向那群男生身后的女孩。 女孩嘴唇翕动,好像在和他说对不起,都是这些人逼她做的,如果不这么做,下一个被孤立的就是她。 是啊,冯周想,本来自己就是早早被孤立的那一个,就算再遭到捉弄和加倍的孤立,也不算过分吧? 虽然他总说自己对这些事不在乎,无所谓,但这么多年只有陈驷一个朋友也说明了不小的问题。 可能这就是心理学上常说的PTSD。 因为一些曾经的伤害,选择再也不去相信善意和爱会落在自己头上。 所以你呢? 我以为......至少你会是不一样的。 冯周的目光投向又靠在他肩上睡过去的虞少淳,无声地问。 所以你用这个号和我聊天,是想看我笑话,还是单纯地想捉弄我呢? 沈盈盈踩着高跟鞋从小区里跑出来:诶小冯,真是麻烦你了啊。 阿姨好,冯周回过神来,没事,同学之间帮忙是应该的。 沈盈盈扶着虞少淳的胳膊:跟他爸一个德行,不能喝偏逞强,就应该给他丢在饭店不管他,看下次还敢不敢喝。 她看着冯周笑了笑:小冯,不上去坐会儿吗?都这么晚了,要不在阿姨家住一宿吧。 冯周连忙摆手: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沈盈盈见他态度坚决只好作罢,拉着虞少淳的胳膊想往回走,却发现怎么也拉不动,一抬头才发现虞少淳另一只手死死拽着冯周的胳膊不放。 沈盈盈觉得有点丢人:松手啊你,别装疯。 冯周一根根把他的手指掰开,看着虞少淳被沈盈盈拖走,直到和黑夜融为一体,昏黄的灯光再也追不上他们的背影。 他打开手机,选中莪昰迩的命,点击了删除好友。 想了想,又在微信拖出虞少淳的对话框,可是想删好友的手无论如何也点不下去。 冯周想起了他们一起看烟花的时候,别人都在欢呼烟花那么盛大漂亮,可他却总是担心这些转瞬即逝的美丽再也没法重演。 就好像人与人之间脆弱又不堪一击的感情。 唇角被人蹭过的地方还在发烫,像被什么火燎了一下。 是该结束了,他想,无论是抱有什么目的的这种关系,无论...... 无论虞少淳是怎么想的。 他的第二段友谊,也终究要无疾而终了。 *** 虞少淳靠在椅背上抱着手机发呆,时不时微微侧过脸,用眼角余光瞟一眼后面的人。 今天周一,距离他上次一口倒过去了两天,距离冯周突然不理他...... 也过去了两天。 是不是自己喝醉之后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惹到他了?还是自己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之前不还好好的吗为什么突然就冷战了? 等等。 虞少淳呼吸一窒。 我靠,自己不会是借着酒劲脑子一糊涂表白了吧? 想到这里,虞少淳猛地回头看向冯周:冯学霸,我...... 冯周不带任何感情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在草稿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着公式。 你为什么不理我?虞少淳决定先套套话,两天没理我了,我好寂寞。 冯周依旧没说话,只提笔划掉了两个错误的选项。 虞少淳不死心:我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惹你生气了吗?你好歹给我个道歉的方向吧? 冯周写完最后一道选择,把手里的水笔盖合上,将桌子上摆着的书本整理好放进书包里,起身背着包走向教室另一端的角落,拉开空书桌前的椅子坐下。 虞少淳瞪大眼睛看着他的背影,一头雾水,根本没搞明白自己做什么惹到冯周了。 他觉得有点委屈又有点生气,也把书桌上的东西胡乱装进包里,单手拎着走到冯周新座位前的位置上敲了敲桌子:你,去我那儿坐。 那个同学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年级第二,就见他左眼写着烦躁,右眼写着快滚,心里一颤,只能拿着下节课要用的课本从善如流地滚去了虞少淳的位置上。 虞少淳砰地一声把书包丢在桌上,长腿跨过椅子,直接面朝冯周坐下来:你什么意思? 冯周的眼睛藏在眼镜底下,看不分明:我还没问你什么意思,你倒是先问起我来了。 ? 虞少淳没听明白,刚想让冯周别和自己打哑谜,却听这位哑巴了一上午的人连珠炮似的问了他几个问题:装女生很好玩吗?耍我很好玩吗?看见我一边对你冷嘲热讽一边对网络上的小妹妹有问必答很好玩,是不是?莪昰迩的命?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听上去是真动了气的。 靠,什么情况? 虞少淳有点懵。 如果自己没理解错,当时虞思璇在补习班看上然后加QQ委托自己尬聊的男生是冯周? 所以那个热爱音乐的女生真的是音乐老师,那个莫名其妙疏远他的朋友......是虞少淳? 他还兴致勃勃地给人支招,觉得自己这个情感顾问做得特好,什么问题都能解答出来。 这是他娘的什么狗血剧情发展? 虞少淳心里像有一百头猛犸巨象跳着四小天鹅舞狂奔而过,震撼得他一时间丧失了组织语言的能力,张了好一会儿嘴才说:不是,那个,那个人是你?你叫早晚是我的? 你继续演,冯周说,我在timi叫Kepler,QQ也叫Kepler,你和我说你不知道那个人是我?全世界叫Kepler你还都认识的有几个? 我去哪知道啊?虞少淳觉得自己也挺委屈,我妹给你改了备注,所以根本看不见你原先的QQ昵称,我真的不知道那个人是你。 装吧你,冯周似乎打定主意不信他的话,继续编,编得还挺像真的,我就说怎么...... 怎么突然和我示好,突然要和我做朋友。 但他突然觉得这话有点伤人,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我他妈要是知道那是你,我早就...... 早就什么? 早就和你说清楚了。 冯周从笔袋里拿出来两枚耳塞塞进耳朵里,显然觉得他们没营养的对话该到此为止。 虞少淳心一横,从他耳朵里把耳塞拿出来:冯学霸你听我说,这都怪我妹,我真的不知道和我聊天的就是你,你信我。 虞少淳,冯周压着火气,第一次这么正式地喊他的名字,一字一顿的,好像他再说什么话就要揍人一样,马上要月考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能不能不要打扰我学习? 他没说重话,甚至语调都一如既往的毫无波澜,但虞少淳分明从他脸上看出了被伤害后自我防卫的警惕。 还不如骂他一顿呢,他想。 第60章 自从那天不愉快的交谈后, 冯周再也没和虞少淳说过话。 他们的关系断得比来去之间夹的还干净。 虞少淳心里又气又委屈,蛰伏许久的少爷脾气终于卷土重来。 不就是朋友吗?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我没你还没别人吗? 他每天早上到校都先对冯周的空座撂下这句狠话, 然后翻开一本英语练习册枕着入眠,企图用渗透压的原理让知识流进自己的脑袋。 冯周来了之后就看见他毫无形象地趴在桌上, 左边是敞开的窗户, 多雨四月带着水汽的风往教室里灌,搞不好能给他吹成个面瘫。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虞少淳身后许久, 久到唐谦看着他以为冯学霸心中有了歹意想杀人,险些报警。 结果他只是伸手把窗户关上, 然后让唐谦给虞少淳披件外套。 当然不能说是他让的。 唐谦刚披完外套, 又被人戳了戳。 三盒草莓味的伊利QQ星递到他面前。 冯周冷着脸说:你一盒,他两盒。 唐谦咽了口唾沫, 战战兢兢地接下来,觉得自己拿着的不是伊利QQ星,而是三坨C.4炸.弹。 虞少淳在上课铃响的时候被吵醒, 迷迷糊糊在肩上一抓,摸到件校服衣服:这谁的? 我的, 唐谦悄悄瞥了一眼冯周,怕自己说漏嘴, 连忙又重复道,我的我的我的。 你的就你的呗,怎么和复读机一样?虞少淳莫名其妙。 唐谦叹了口气, 把两盒伊利QQ星往他面前推了推。 这又是谁的? 我的, 唐谦彻底自暴自弃,都是我的,我对你的爱就像外面的雨, 是不是浇了你个猝不及防? 冯周把手里的书本合上,不出意外地察觉到了一道小心翼翼的目光。 他知道是谁的,但是并不打算回应。 这样挺好,冯周想。 唐谦看着两位神仙话没说一句,却好像用脑电波打了一架似的,在桌板的遮挡下掏出手机。 自从冯周和虞少淳冷战,桃园七结义这个群就冷了几天,他们几人闲不住,又悄悄拉了个小群,名叫桃园七结义分园。 【风暴中心】:诸位,出大问题 【风暴中心】:冯学霸让我给虞总盖衣服送QQ星但不让我说是他让的,可是虞总好像知道了 【风暴中心】:我会不会被当成细作斩首示众?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44) 【数学好难】:当不当成细作我不知道,但是你如果再玩手机绝对会被语文老师抓住的 【普天同庆】:主公幡然醒悟远离敌方将领,我等喜极而泣! 【风暴中心】:你少看热闹不嫌事大,有本事和我换个位置在冯学霸面前喜极而泣一下 【普天同庆】:上课了上课了好好听课玩什么手机 *** 月考在四月底结束,谭远照刚批完卷子就被教学主任喊进了教学处。 梁成栋和颜悦色地看着他:你们班那个叫冯周的同学,他最近进步很大啊。 谭远照没明白他的意思,有些摸不着头脑。 梁成栋递给他一份成绩单:这次考试的化学卷是我出的,题目很值得琢磨,可是你们班冯周同学居然答了93分的好成绩,是高二化学单科状元。 平时我也有关注过他的成绩,不知最近有什么事促使他有了质的飞跃,刷新了自己之前的成绩。 谭远照连忙说:是他自己学的,不关我事。 梁成栋瞥了他一眼:小谭,我也没说人家的好成绩是你教出来的啊。 他把成绩单往前推了推:物理和生物这位同学一科满分,一科98,真是一个很厉害的学生。我们这次月考之后得举行一个学习交流大会,让他来和其他同学分享一下学习经验。 这个......谭远照斟酌道,他可能不太会愿意在人多的地方讲话,所以可能...... 梁成栋有些惊讶:为什么? 谭远照一门心思胡说八道:冯周这个同学他比较怕生,是个很羞涩内敛的学生,这个学习经验分享大会可以换种方式,对吧主任? 羞涩内敛本人正抱着本物理学史当小说看。 冯周这段时间一直在心无旁骛地学习。人际关系恢复了之前只有陈驷一个朋友的状态,没人上着课忽然回头问他英语题,没人下课黏着他要一起吃饭,也没人周末的时候喊他上线Timi。 所以全部的时间都可以用来认真学习,让他这段时间思维愈发缜密,尤其是在答题的时候深有感触。 虽然说他现在只是回归了以前的生活,但还是会觉得隐隐有什么东西被丢掉了。 他翻了一页书,目光不自觉地锁在一个人的背影上。 虞少淳的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露出里面明黄色衬衫的一截。他正坐在桌上和别人聊天,不知说了什么引得众人发笑,旁边一个女生似乎和他很熟的样子,伸手锤了一下虞少淳的肩。 热闹的氛围和他这边的安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应该是这样,冯周想,或许从一开始他和虞少淳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总有一天会发生争执,这一天早来晚来都是来。 物理老师提前两分钟到了教室,聊天的学生纷纷散开,冯周垂下眼,不动声色地把目光移开。 他虽然没看,但能清楚地感受到虞少淳的动作。穿好校服,拉开椅子坐下,从桌洞里拿书,然后再弯着眼睛和同桌或者前后座扯皮一会儿。 啊对,现在没有后座了。 冯周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真的挺傻逼。 明明莫名其妙发脾气的是自己,拒绝低头和好的是自己,现在天天暗中观察,像个苦情剧女主角的又是自己。 自作孽不可活,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让冯周现在拉下脸来求和,他也是万万不可能做的。 他怕被拒,被嘲讽,也怕丢人。 活该罢了,性格这么奇怪的人活该没朋友孤独终老。 ......这道动量题目十分关键,也很经典,物理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一道题,是历年来选修部分最难的题,而且现在把35划成必修部分了,所以我们更要重视这道最经典的题。下面我点两个同学上来做题,剩下的同学在下面试着做一做。 冯周正自己和自己纠结着,忽然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刚抬头,就见前面那位也手忙脚乱地站了起来。 显然也没好好听课。 物理老师喝了口水,问道:站着干嘛呀? 啊,虞少淳顺势伸了个懒腰,站着......活动一下,坐得有点累了。 冯周觉得他胡扯的功力真是与日俱增。 他路过虞少淳身边的时候小声说:让你上去做题。 虞少淳恍然大悟,连忙跟在他身后走上讲台。 冯周掐着长度掰了块粉笔,回头读题,读着读着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题是当时他在新西方物理试听课上写的那道题。 也是...... 他和莪昰迩的命第一次交流的那道题,甚至当晚对方过于惊艳的积分算法过程仍历历在目。 冯周定了定神,抬起手,工整地写下一个解字。 两块厚度相同的木块A和B紧靠着放在光滑的水平面上,另一块木块C落在...... 所以把BC看做整体,以C的初速度方向为正方向。 冯周手很稳地在黑板上建了坐标轴,开始画图像。他眼角余光瞥了眼旁边的人,就见虞少淳也画了个一模一样的坐标轴。 虞少淳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微微侧过头,曲起手指微微敲了敲黑板,唇角勾起一丝笑容。 比赛不?虞少淳轻声说,看谁想得更快。 冯周心里久违地燃起了一簇名为胜负欲的小火苗,微微点头,又提笔继续画他的图像。 他能感受到旁边的人也在做和他一样的事,画一样的图像,列一样的方程。他知道虞少淳写完动量定理的公式后习惯直接在下面列机械能守恒的方程,然后再用微积分计算加速度,因为那是两个二次函数的图像,就和那个夏夜他们在QQ上探讨的第四种方法一样。 这是冯周无数次研究过对手的卷子后记住的他的习惯,甚至连虞少淳写字母时最后一笔愿意往上提这种小细节他都记得。 尾巴上翘的字母很好看,就像虞少淳笑的时候弯起来的眼角。 在粉笔尘灰飞扬之中,冯周又恍惚间回到两人第一次相遇的那个多功能报告厅,一身亮橙色衣服的少年插着兜站在黑板前抬手写下一个个化学公式,稳操胜券的样子,却因为半路杀出的一个冯周整段垮掉。 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应该于冥冥之中意识到,自己和虞少淳合该是命定的对手,因为整个学校,或者说整个D市都再找不出第二个能和他斗这么长时间的人了。 不知不觉间,刚发现所谓真相时的震惊与恼怒已经彻底烟消云散,和这个人互相了解的半年里,还是快乐远超过不快乐的。 冯周最后一笔落下,旁边的人也同一时间完成了自己的解题过程。 这两位同学完成得非常快,大家来看看他们的解题方法,物理老师说,冯同学和虞同学非常默契,他们都选了图像法,这个图像法我们大家注意一下,因为是要重新建立运动系的...... 默契? 能不默契吗? 冯周记得住虞少淳写字解题的习惯,虞少淳又何尝不记得他一贯的思考方式? 所谓对手,就永远都要比别人更了解彼此,这样才能见招拆招,不会落于下风。就像跳探戈,你进一步,我退一步,永远在试探,但又永远不会越界。 有时候宿敌这种东西斗着斗着就变了味,总会掺杂些关于惺惺相惜棋逢对手,或者别的什么奇怪的情感。 第61章 冯周决定勇敢一次。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把道歉称作勇敢, 但如果是做这件从来没做过而且有风险的事,那姑且可以称之为勇敢。 下午最后一节课快下课的时候,冯周在后门拦住虞少淳。 他憋了一个下午, 打了个十七八个腹稿,却在和道歉对象面对面站着的那一刻宣告失败。 我...... 虞少淳似乎根本不想知道他要说什么, 抓起外套便往门外走。冯周心里一急, 伸手拉住他。 虞少淳莫名其妙地回头:怎么了? 我有事和你说,冯周不太敢看他, 你等我组织下语言。 虞少淳瞥了门外一眼,把自己的胳膊从他手里抽出来:既然你不想和我当朋友, 那什么话都不用说, 桥归桥路归路,谁也别来谁面前刷存在感, 好吧?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冯周还没开口,一切就结束了。 他怔怔地看着那个冷酷的背影, 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但无论换谁被无缘无故地冷落几天,也不会给对方好脸色吧? 冯周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座位上, 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等到有人敲了敲他的桌子才反应过来, 茫然地抬头。 英语课代表手里捧着一摞练习册:冯学霸你帮我翻翻虞总的练习册在哪呗,他人不见了,唐谦也没在位置上。 冯周绕过自己旁边的空桌子, 坐在虞少淳的位置上。 虽然但是, 就算到现在,他也并不明白为什么虞少淳的桌洞里能这么乱。 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在叠罗汉一样的书与书之间找到了那本红皮儿的英语练习册,拽出来翻开自习课之前要求完成的那一页打开, 一张被揉皱的纸掉了出来。 英语课代表接过练习册:谢谢冯学霸。 冯周却没顾得上他的道谢,慢慢展开了那张看上去像废弃草稿纸的东西,发现有人在上面长篇大论地写了一些看上去像信的东西。 字迹龙飞凤舞,潇洒得很,是虞少淳的字。 写信的对象是他。 亲爱的冯学霸。 然后他好像觉得亲爱的三字略显肉麻,又用乱糟糟的黑线划掉了,把冯学霸改成了冯周。 莫尔纳教授曾说过,在距离我们1800光年的天鹅座内,有两颗即将合并的恒星。 我之所以说这个,是因为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像双星系统,看起来靠得很近,但实际上离得很远。 可是你肯定知道,在一些双星系统里,有些会出现两星相遇的几率。而当两颗星相遇时,就会变成一颗更亮的恒星。 是啊,他想,两颗极度相似的恒星相遇的时候会绽放成宇宙中最耀眼的烟火。 我其实一直在期待我们灵魂相遇的那一刻,但我永远也读不懂你,你也不会毫无保留地告诉我所有事。我知道这是创伤的原因,所以理解你的一切选择。 理解吗? 冯周自嘲地笑了笑。 他从来不要求别人理解自己,也从来没有人能理解他。 即使这样,我也依旧觉得从与你相遇开始(指第一次),好像终于有另一个人能理解我的思想。无论经过了什么事,包括现在的吵架也好,我都很快乐,因为我可能再也遇不见另一个和我如此像的人了。 还有很多话曾经不懂,说不出口。现在懂了,也说不出口。说得太多会让我们更尴尬,就用我最近看完的小说结尾代替吧。 信到这里戛然而止。 冯周低头在他的座位里继续翻找,好运气地找到了最后那部分小说的结尾: 露琪亚躺在草地上伸出手,好像能触碰到那块钴玻璃一样深蓝的天空。星光汇聚,流水一样抚过她的金发。 约瑟夫慢慢走来:在想什么? 露琪亚说:在想我爱的那颗星CX330,人类所发现的最孤独的恒星。 你说爱?约瑟夫拉长音调,你爱它什么?因为它是一颗星星? 不是的。 露琪亚打了个滚,鼻腔里是草地混杂着泥土的香气。 上帝说人类在遇见爱之前的灵魂都是孤独的。每次看着星空,我都会想我素未谋面的爱人是不是也像CX330一样漂泊在荒芜的黑暗里。 她闭上眼,双手合十,祷告似的虔诚。星河奔涌而下,为她的睫毛镀上一层银辉:那么我在此向上帝祈祷,在和那颗属于我的CX330相遇之前,请允许让它至少得到过一束光,不至于因为黑暗而对尚未来到的爱失望。 冯周一个字一个字把这段小说输进搜索框,网页一闪,出现了几百条搜索结果。 最上面一条告诉他,这本书的名字叫《爱上一颗古怪的恒星》。 爱上一颗古怪的恒星......吗? 他愈发觉得心跳加速,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之前那些看似莫名其妙但有迹可循的情绪波动好像也有了答案,却又毫无确凿的证据,唯一凭借的是这两张揉皱的,看上去已经被人放弃的纸。 如果虞少淳想把这封信给他,就不应该是刚才的态度。如果是刚才那个态度,是不是说明自己错过他了? 冯周思及此处,忽然觉得心脏被人揪了一下地疼着。细细密密无法言说的疼痛顺着大动脉里的血液,尽职尽责地被运送到了身体的每一处角落。 就在他想给虞少淳打电话时,教室门被砰地一声推开。 陈驷人刚进门,就气喘吁吁地喊道:他妈的谁能联系到保安,出大事了! 第62章 现在是晚自习前的晚饭时间, 教室里没剩几个人,此时各有各的疑惑,抬头看向陈驷。 虞少淳被一班那几个小流氓带去小树林了, 操,这群孙子。陈驷抖着手掏出手机, 准备先联系谭远照。 冯周脑子嗡地响了一声, 耳鸣阵阵。他丢下那两张纸,直接跨过旁边的凳子从后门冲了出去。 陈驷猛地抬头:我靠冯宝你别去啊, 你这不送上门的沙袋吗! *** 虞少淳作为被拐本人,其实还算比较镇定的。 这是他连续被堵的第四个晚上, 终于让堵人的几个大傻子如愿以偿。 本来他没想对冯周说那些伤人的话, 但是一抬眼看见面色不善的几个人,忽然想起了那天运动会怼人的时候冯周也没少阴阳怪气, 估计也被登记在黑名单上了。 虞少淳只能装作恶狠狠的样子和他撇清关系,如果自己有命没被揍傻回来再找机会把人哄好。 虽然哄好可能是个奢望。 小树林是学校学生们心照不宣解决问题的地方,无论是暴力问题还是感情问题。里面没装路灯, 等天色一暗,就是干些偷鸡摸狗事情的绝佳胜地。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45) 领头的黄毛啪地擦亮打火机, 噘着嘴点燃一支烟:五分钟。 什么五分钟? 兴许是看见虞少淳满脸的疑惑,旁边的跟班好心地解释道:给你五分钟选择是要跪下来道歉还是挨顿揍。 黄毛又伸出两根手指。 跟班继续解释:跪下来得给我们一人磕两个头。 虞少淳忍不住插嘴:你们还配个翻译?待遇不错啊。 黄毛一听他阴阳怪气, 两条八字眉倒竖,伸手锤了下旁边的树。树受了这无妄之灾,簌簌地摇下来几片被虫蛀的叶子, 几只受惊的麻雀叽叽喳喳地飞了起来, 落去别的树上。 很好,他想,除了蚊子和鸟, 再没有别的活物。 他盘算着如何来一式声东击西才能从几人不算紧密的包围圈里突围,跑到操场上就好办多了。可能是眼神太过明显,刚才还站得有些远的几个人慢慢走上前,围成了一道人墙。 完蛋。 虞少淳在心里叹了口气,动动腿赶走了一只趁乱吸血的蚊子。 选吧,黄毛把烟头在树干上狠狠一碾,丢到地上,磕头还是挨揍。 我...... 跟班点点虞少淳:少他妈想耍花样,就揍你一个都算便宜你们班了,还有那个小眼镜也跑不了。今天揍你,明天揍他。 揍人还特么能分期付款? 虞少淳手心全是汗,但仍故作镇定地和他们谈判:我们这样,今天揍我,明天还揍我。那个冯......小眼镜弱不禁风的,要是揍出什么岔子你们还得赔,你们看...... 黄毛啐了一口,指着他说:你他妈还跟老子讨价还价? 虞少淳还没反应过来,一拳就招呼上他的肚子,打得他踉跄几步靠在后面的树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你再狂?嗯?黄毛揪着他的衣领,强迫他把头抬起来,不是挺能说么? 虞少淳咳了几声,决定闭嘴,以平息他的怒火。 黄毛顺手把他的头往树上狠狠一撞,撞得他眼冒金星,比刚才还恶心得想吐。 没想到这几位没长个聪明样子,揍人倒是一等一的疼。 另外三人看老大好像打爽了,也活动着关节要来掺一脚。虞少淳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学着从影视片里看来的样子用手护住头,弯着身子让他们只能打到后背。 这几个流氓还没打几下,忽然一阵刺耳的警笛声响彻树林。他们一下慌了神,没了刚才让他二选一的神气劲儿,就差现场表演一个抱头鼠窜 操,黄毛最后踢了虞少淳一脚,快跑。 慌乱之下他们并没有质疑警察出现在学校的真实性,或许是平时混账事做太多,听见警笛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跑路。 虞少淳顺着树干慢慢滑坐在地上,只觉得胃里一阵反酸,干呕了几声,又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头晕目眩得很。 黑暗中一束光照过来,紧接着是有人踩上落叶的咯吱声。他以为是那群人去而复返,疲惫地睁开眼,却看见了冯周。 冯周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提着的棍子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虞少淳觉得他强装镇定的样子有些好笑:嗨! 他话还没说完,头上的伤口就被人用纸巾擦了一下。 冯周轻声问他:很疼吗? 还好吧,也没挨几下,虞少淳说,警笛你放的? 冯周点点头。 很机智勇敢嘛,明天我托淘宝给你做个锦旗,就叫见义勇为的三好高中生冯周同志。 虞少淳没心没肺地说着烂话,试图把他的注意力从自己破皮流血的脑袋上转移走。 但冯周始终没说话。 没事,真没事,他有些慌神,怕把人吓坏了,试着安慰道,这点伤算什么啊我脑子不还没傻么。 冯周忽然说:信我看了。 什么信?虞少淳装傻,我怎么不记得我有写信这个爱好? 冯周看他摆明了想糊弄自己,咬牙切齿地扳过他的脸对着自己:你那封夹在英语练习册里的,用草稿纸写的,一共两页纸的信。 虞少淳眨眨眼,罕见地有些尴尬:你看见了啊,本来郁闷着就想自己写着玩玩,没想让你看...... 冯周再一次打断了他: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我不应该因为莫名其妙的事生气,你说的我都信你,冯周语速很快,好像害怕刚鼓起的那点勇气瞬间烟消云散,我爸妈感情不好,从来没管过我。从小到大我没有几个朋友,也没人喜欢我,大家都叫我怪胎,所以我也不相信有人会给我不夹杂任何目的的善意和爱意,所以我...... 他顿了顿,又说了句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是哽咽的,像横在心底的刺忽地被拔出来,虽然痛,但总归是拔出来了。 总归是在慢慢变好的。 所以你想说什么?冯周轻声问,在信的最后,小说我读了,但是没懂。 虞少淳能听见操场上的喧嚣和呼唤他们名字的声音。他微微阖眼,享受着晚风拂过树林奏响的夜曲。 我想说,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他斟酌了一会儿,又说了下去:他就像梵高的星星,孤独,古怪,又浪漫。 他是属于我的CX330恒星,我找到他了。 如果说到这个地步冯周还听不懂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我毛病多性格奇怪,他说,以后可能会发生很多不愉快的事,我也试着改掉这些毛病,但是从来没有成功过。 我不信有人会喜欢我。 虞少淳反问他:为什么要改?我不是说过你现在这样也很好吗? 人类穷极一生,想要在爱人面前变成最好的模样,可殊不知 殊不知爱,就是最大的包容。 虞少淳抬手,轻轻揽住冯周。 冯周好像又在他眼中看见了一弯浅浅的月牙。 如果他眼中的温柔是因为那抹月色,冯周想,那就让自己溺死在这抹月色中吧。 作者有话要说:  表白了表白了(躺平.jpg 第63章 陈驷带着保安了小树林, 后面缀着一堆想看热闹或者找借口不上晚自习的人。 冯宝!陈驷看见冯周好像没挨揍,心里一松,三两步窜上来握着他的手, 你没挨揍吧担心死我了! 虞少淳抬手把他拨开:有话好好说,动手动脚干什么? 陈驷一脸的煞气:没我你早就被揍傻了你知不知道?就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他俩正剑拔弩张地要开吵, 保安大爷拽着陈驷的衣领把他拉开:去去去, 没事回教室上自习去,别在这儿添乱。 陈驷心有不甘, 扒着大爷的胳膊:我是目击证人!我可以提供线索! 目击什么目击,大爷吹胡子瞪眼, 警匪片看多了吧你, 滚回去学习。 由于上次考场打架留给所有人的印象过于深刻,所以当虞少淳再次造访校医室的时候, 校医居然还能认得他。 我记得你,校医一边准备酒精和棉球一边说,你怎么天天打架? 天天打架的虞少淳有苦说不出, 只能扯着嘴角笑了下。 想他一个遵纪守法的良民,为什么最近总遇上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校园械斗还有黑丨道纠纷? 他也只是个想按部就班上课偶尔谈谈恋爱的普通人而已。 校医用镊子夹着酒精棉球伸过来, 看得他心里一紧,张牙舞爪地退到病床和墙壁的夹角:姐, 和你商量个事。 校医看了眼表,眼中多了几分不耐:快点,你不打架我都要下班了。 姐你看我都这么惨了, 虞少淳挤出一个笑, 能不能轻点? 校医答应得痛快极了:啊,好呀。 说着手里的棉球不留半分情面也没有预警地直接戳上他的伤口。 虞少淳觉得他头要裂开了。 本来没多大事的伤,被消了毒之后严重程度直接快乐加倍, 差点直接把他送走。 绝对是报复。 校医冷酷无情,把身上的白大褂一脱:我下班了,你老实待着别动,三天内不能洗头,一会儿药干了就回去上自习吧,不都高二下快高三了吗?长点心别天天打架,能考上一本吗? 她好像误会了什么。 被质疑不能考上一本的虞少淳放弃争辩,忍着头上伤口偶尔针刺一下的疼靠在床头,觉得自己脑袋上好像有一群小蜜蜂在跳踢踏舞,轮流用刺招呼自己一下的那种。 那么刚刚自己是......表白成功了吗? 他看着洁白的天花板,思绪慢慢飘向不到半个小时前的场面,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好像是,虞少爷十七年来,第一次表白。 操。 天时地利人和,哪个都不占。自己刚挨完揍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可言。 也毫无浪漫可言。 虞少淳锤了下床,碰到了手上擦破皮的伤口,疼得他一哆嗦。 医务室的门吱嘎响了一声,探进来一个鬼鬼祟祟的头。唐谦做贼似的悄悄观察了下四周,这才转身招手,似乎在喊后面的人进来。 虞总,唐谦把一束看起来就很简陋的小花轻轻放在他的床头,你辛苦了,学校花园里好不容易摘的,凑合看。 小花垂头丧气,蔫了吧唧,和他现在的形象完美呼应。 虞少淳看着半死不活的小粉花:真是谢谢你们一片好心。 黎国豪说:邰枚行动不便,不能参与逃晚自习大业,只能由我们代劳传达一声欢迎加入,呃,伤残人士大军。 让他爬,虞少淳笑骂道,他才伤残人士。 他们几个人的到来给医务室清冷的气氛增添了几分暖意,而冯周就在几人身后站着,眉目间没露出半分情绪,就好像游离在人群之外。 这几个活宝显然很珍惜这次逃晚自习的机会,在医务室闹腾了半天才依依不舍地决定回教室。冯周落在众人后面,看了眼虞少淳:你们先走吧,我等会儿再回去。 要打掩护吗冯学霸?黎国豪问。 不用,冯周说,就说我......提前走了吧。 虞少淳等他们关上门,才带着几分调侃道:多日不见,冯学霸逃晚自习的功力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冯周拖过来一张椅子坐下:少贫。 他问道:所以莪昰迩的命怎么回事? 虞少淳挑眉:我以为你会问我刚刚的...... 那是后面的问题,冯周轻咳一声,脸颊染上一层红晕,一个个来,反正有的是时间。 虞少淳调整了下坐姿:你在我家补课班和老师抬杠的时候我妹也在场,她那个颜值协会终身名誉会员一眼相中了你,自己又是个不懂理科的艺术生,所以每次你和她聊天提到学术相关的时候在总会来拜托我。 冯周想起之前莪昰迩的命确实有过几次突然消失后又出现,理由总是帮哥哥办事。 他点点头,拿出手机:等我看看下个问题。 你不会把要问的都记在手机里了吧? 冯周继续问:下一个问题是,你妹妹现在还喜欢我吗? 不喜欢了,虞少淳说,她移情别恋,你伤心吗? 冯周摇摇头:没有。我想如果她喜欢我,那你人品就挺烂的。 虞少淳突然挨骂,满脸莫名其妙:我怎么就人品烂了? 因为......冯周认真地给他解释,喜欢自己妹妹喜欢的人这种事只存在于八点档的电视剧里吧? 虞少淳满脸不爽:我还没问你喜不喜欢莪昰迩的命,你倒先问起我来了。 冯周脸上罕见地出现一丝尴尬:这个就挺复杂的。 讲讲? 我只喜欢她和我探讨学术问题的样子,但是你现在说都是你在和我...... 他说话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虞少淳坏心眼地伸手掐了掐他的脸:原来只喜欢探讨学术问题的样子啊。 冯周把他的手拨开:那你之前说喜欢的那个女生呢? 这会儿换虞少淳摸不着头脑:什么女生? 就是那个也喜欢物理,成绩很好,活泼可爱的...... 靠,虞少淳满脸震惊,你不会没听出来吧? 听出来什么? 虞少淳掰着手指给他数:物理好,成绩好,喜欢天体宇宙,偶尔和我吵架,那段时间还过生日,符合这样的描述不是只有你吗? 我? 不是你是谁?虞少淳问,我大费周章准备礼物的人不就是你吗? 冯周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自认为看事情已经看得足够透彻,却发现仍有从未看懂的偏爱与私心。 原来自己从来没发现,有一个人这样用心地对他。 对不起。他轻轻说。 不要道歉,虞少淳说,又不怪你。 当然怪我啊,冯周想。 他从来都知道感情是有限的,也经不起太多的磨损和摧残,可因为自己天生对这方面迟钝得很,完全没想到有人在毫无回应的情况下能一直默默地对他好。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46) 为什么? 虞少淳好像知道他要问什么:那段小说里讲,没爱过的灵魂就像孤独的CX330一样。如果你是我命中注定的爱人,那我当然要对你好。但如果你不是也无所谓,至少能让你不至于继续对爱丧失信心。 冯周有些苦涩地笑了一下:可我现在就对爱挺没信心的,要不...... 陈旧的倒刺虽然被拔了出来,但留下的暗疮还需要时间的修复。 虞少淳却问他:你很喜欢看八点档吗? 冯周摇摇头。 那怎么总说八点档的台词?虞少淳装模作样地学道,你值得更好的,我配不上你,要不我们算了吧,你可以和更好的人一起是不是想说这些? 可这是事实。 事实个锤子,虞少淳反驳道,事实就是我们互补,特别合适。拿出你解题的勇气来,面对微积分都不让步,怎么这个时候还打退堂鼓了呢? 因为很多题只有一个方法,也只有一个答案。 感情也是啊,只有一个方法就是相信自己,只有一个答案 就是爱我。 他话到嘴边,却没说出来。 冯周抬头,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不说下去了。 虞少淳挠了挠鼻子:那个,今晚的表白不作数。 冯周心里不轻不重地咯噔了一下,但又好像在意料之中:没关系,接受反悔,因为我也觉得...... 太不草率了,虞少淳继续说,我是个很有仪式感的人,等有机会再补一个。 冯周确实没料到这个转折。 喂,你一定永远永远都不能忘记今天。 为什么? 笨啊你,他笑着说,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日子,绝对不许忘记。 第64章 冯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 还觉得这个世界有几分不真实。 他坐在床上抱着被子发呆,想着自己前两天坐在这里的时候还在纠结和虞少淳尴尬的关系,两天后坐在这里居然多了个男朋友。 冯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心情, 就好像一朵名为开心的花破土而出,痒痒的, 又带着几分青涩的软。 房间门被人推开, 冯青青站在门口看他:醒了为什么不出来? 冯周愣了两下,没想到冯青青居然在家。 除了上次专门回来和周万金吵架, 他可能有几个月没在家里看见冯青青了,就算是过年那几天也是回来一天就走, 绝对不过多停留, 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把家当旅店。 冯周在卫生间一边刷牙两边习惯性地刷起朋友圈。 他加了挺多的二班人,而这些人特别愿意在朋友圈分享生活的点点滴滴, 连家里的猫掉了几撮毛都能发表两段关于春华秋实的肺腑之言,话特别密,每天没事干的时候能一直刷, 比小说都精彩。 他往下划了划,看见虞少淳半夜十二点分享了两首歌。 歌名《好日子》。 配字:哈哈哈。 这是在干什么? 冯周又往下划了几条, 发现那段时间的朋友圈被他刷屏了,分享的歌曲从《好日子》《好运来》到《如果下雨的时候你拖着行李箱子站在屋檐下面那么其实我没有足够的时间找一个好两点的理由抛弃家里的狗坐上k667次列车到你在的地方找个商店买一把雨伞然后给我妹妹弹吉他以为她要参加比赛所以我回不去了我也不会给你说我泡面的碗没洗》。 ......这个歌名长度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冯青青在外面砸了砸卫生间的门:别磨磨蹭蹭的。 冯周手两抖, 手机差点掉进水盆里。他应了两声,用毛巾把脸擦干走了出去。 冯青青坐在餐桌前回消息,抬眼看见他:我告没告诉过你早上的时间最重要不能浪费?还在那儿磨蹭。 冯周低头没说话, 从旁边的袋子里拿出一片面包。 你都高二下半学期马上高三了, 自己算算还有几天,冯青青也不管他说不说话,继续在旁边输出, 我前几天从小谭那儿拿了成绩单,你最近成绩不太稳定忽上忽下的,能考上北大医学院么? 冯周也不知怎的突然有了反驳她的勇气,小声说:我不想考北大医学院。 冯青青两双眼瞪了过来:你说什么? 他听着这句语气不善的反问,好不容易鼓起的胆量瞬间溃不成军,只摇摇头:没什么。 冯青青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用手指点着他继续说:你好好学习,我过两个月可能调去省里三甲医院,路都给你铺好了,谁不走谁脑子有问题。 冯周把最后一块面包咽下去,直接起身拿着书包就往门外走,把她烦人的说教抛到身后。 冯青青这才发现许久未见的儿子好像变了个样,不再像之前那样对他百依百顺,言听计从,眉宇间似乎多了几分不寻常的叛逆。 她后知后觉地想,是叛逆期到了吗? 冯周脑子两热顶撞冯青青,等站在电梯里才发现自己两脑门冷汗。他叹了口气,想着幸好冯青青还沉浸在震撼之中,没空在自己脸上留下几个巴掌印。 冯青青这十八年来对他精神上的压迫和掌控可谓是深入骨髓,仅像方才那样稍微顶撞两下就让他觉得后怕和手脚发凉,但又有两种不知从何处而来的解脱感。 即使心中仍存着两股郁结之气,但也不妨碍他从这份叛逆中获得别样的快乐。 万里长征始于足下,冯周想,现在只是一小步,却是他脱离冯青青控制的两大步。 他满腹心事地走出小区门口,忽然眼睛被人从后面蒙住:你猜我是谁? 幼稚,冯周说,手拿开。 虞少淳把手拿下来:真没情趣。 冯周看见他才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你怎么来我家了? 来接男朋友上学呀。虞少淳说。 冯周被他直言不讳的男朋友仨字儿打了个措手不及,两时间不知道该回他什么,觉得方才那股郁闷随着早晨的薄雾都散了,只剩几丝不明不白的雀跃。 出了冯周家那个没有人情味的现代化小区,外面的空气便热闹了许多。 街上的车带着起床气呼啸而过,免不了响起几道不情不愿的喇叭声。也有人骑着三轮车穿梭其中,车后座上放着早点和豆浆,食物的香气混杂着油烟味儿,说不出谁更胜两筹。 吃饭了没?虞少淳问他。 冯周想起那块干巴巴的面包,点点头,觉得姑且算是吃了。 虞少淳扯着他的袖子往早餐摊那边走:走,带你去吃垃圾食品。 早餐摊上的食物冒着热气,香飘十里,但冯周脑子里第一反应却是冯青青小时候和他说过无数遍的话:小吃摊上的东西都不卫生,不能吃。 ......说句不好听的,真是阴魂不散。 虞少淳熟练地和早餐摊老板讨价还价一通,靠着优秀的讲价技术成功拿到折扣,省了几块钱,得意地和冯周挤眉弄眼。 冯周问:你不是有钱吗?怎么还讨价还价? 你不懂,虞少淳把买来的东西塞在他手里,转身又要去下两家,讲价才是在这里买东西的艺术。 冯周不知道什么是早餐摊讲价艺术,只觉得纸袋里的食物香气勾人得很,那半片干面包早就不知道被遗忘在了哪个角落里。 虞少淳好像看出来他有些心动,捏着块东西就塞进他嘴里。 这什么? 紫薯球,虞少淳说,特好吃。 刚炸出锅的紫薯球外面还酥脆着,轻轻两咬,里面尚未凝固的芝士和糖浆炸了满口,虽然很甜,但两点都不腻。 好吃吧?虞少淳问,虽然不健康,但是吃了会快乐。 是啊,冯周想,很快乐。 他看着那人在每个摊位前驻足和大爷大妈讨价还价的样子,觉着整个世界都生动了起来,方才紫薯球炸开时糖浆的醇香仍未散尽,直接甜到了心里。 虞少淳在前面走,他在后面慢慢跟着,两起穿过长长的小吃街,偶尔评价谁家的东西咸了甜了辣了。 各色招牌在左手旁亮着光,五花八门的香味互不相让,争先恐后地在路人面前展露身姿,企图揽过他们的青睐。 相熟的街坊邻里驻足聊天,猫猫狗狗聚在一团打架。每个人浸在油烟味里,却显得很幸福快乐。 这就是他先前从未体会过的烟火人间吗? 他俩在一堆小推车和三轮车混杂的地方逛了二十来分钟才坐上公交车,虞少淳手疾眼快地抢到最后一排的两个双人座。他把靠窗的位置让给冯周,掏出耳机插在手机上,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听歌吗? 冯周愣了两下:其实我两般在车上听北外广播电台的节目。 话刚说完,他就有点后悔。 如果是谈恋爱的时候,是不是不能说这么煞风景的话? 虞少淳却好像很理解他,没嘲讽也没搞怪,直接把耳机塞进自己的耳朵里。 冯周踟蹰半晌,伸手把他左耳的耳机摘下来:今天不听也没关系。 为什么不听没关系? 因为...... 因为今天是和男朋友两起坐公交车,不是自己两个人。 可冯周终究还是不能像他那样直白地说出男朋友三个字,面上浮起两丝窘迫。 低沉的男声从耳机中流出来,意外地有些伤感。虞少淳打了个哈欠,十分不见外地把头往他肩上两靠:我眯一会儿,下车喊我。 哦。 冯周觉得自己的肩膀倏地僵硬起来,动都不敢动。 这么紧张?虞少淳问,你搞得我都不好意思靠了。 冯周咬牙切齿地把他的头往自己肩上两按:少废话。 凶什么凶?虞少淳说,恼羞成怒了小冯同志。 小学霸,冯学霸,小冯同志,冯宝,男朋友。 冯周自从上了高二,多出比之前九年义务教育时好几倍的外号。 他觉得脸上有些发烫,转移话题道:这是什么歌? 《如果下雨的时候你拖着行李箱子站在屋檐下面那么其实我没有足够的时间找一个好两点的理由抛弃家里的狗坐上k667次列车到你在的地方找个商店买一把雨伞然后...... 打住,冯周听着头疼,能记住全名也真是难为你了。 ......这歌名的长度是让所有网文注水作者喜极而泣的水平。 还有首歌的歌名也挺长,虞少淳说,两共59个字,给你简短地说两下。 冯周以为所谓的简短按照虞少淳的尿性是把59个字浓缩成39或29个字,没什么想听的欲望,但仍然耐着性子听听他能说出什么话。 虞少淳凑近他的耳朵,轻轻说:简短地说就叫,《我喜欢你》。 他说完,心满意足地看着脸皮很薄的年级第一又红了耳朵尖,把头往人颈窝里蹭了蹭,就着车窗投下来的两方晨光闭上眼睛。 公交车人不算多,都是去早市买东西回来的大爷大妈。两堆人手里的塑料袋挤在一起,韭菜或大葱从里面支棱出来,头矮头地靠着。 几个穿着校服的女生坐在前面,手里拿着练习册争分夺秒地对答案,耳边悄悄戴的水钻耳饰反着天真烂漫的光。 靠在肩上的人似乎确实睡熟了,连带着冯周的呼吸都慢了下来。 他看向窗外,太阳暖融融的,没有堵车,前路光明坦荡。 睡意像初春的柳树,慢慢抽着芽。冯周朦朦胧胧要睡着的时候,忽然生出一个想法。 如果这辆车一直开下去,这样好的日子永远没有尽头,似乎也不错。 第65章 冯周在还有两站到学校的时候被微信电话铃吵醒了。他眯起眼, 顺手按了耳机上的接听键。 忧郁的男低音瞬间消失,黎国豪的大嗓门顺着耳机线把他仅剩的一点睡意悉数赶走:虞总!你什么时候来!快救救兄弟的数竞作业吧!! 哦,冯周带着几分起床气应了一声, 还有两站到学校。 刚刚还中气十足的黎国豪像被掐了脖子:冯,冯学霸? 冯周捏了捏眉心, 顺便把虞少淳的那只耳机摘了下来:是我, 一会儿就到了,别催。 然后十分冷酷无情地把电话挂断。 黎国豪咽了口唾沫, 盯着通话结束的界面。 唐谦问他:虞总什么时候来啊? 冯学霸说还有两站。黎国豪喃喃道。 虞总今天好像来得比平时晚......等等。 唐谦面色怪异地问道:谁说什么? 冯学霸说还有两站,黎国豪如梦初醒, 连忙去查通话记录, 发现确实是打给虞少淳的没错,奇怪, 为什么我打给虞总的电话会是冯学霸接的? 冯周掐着点把虞少淳摇醒:到站了。 我怎么记得是不是有人给我打过电话?虞少淳打了个哈欠,有这事吗? 冯周面不改色地说:没有,你记错了。 这个月轮到德育处赵主任抓迟到。 他拿着杯豆花站在校门口一边喝一边堵人, 看见冯周后似乎想起来刚开学时彼此闹的不愉快,当下脸一黑, 刚要教育他以后不要卡着点到校。 可他话还没出口,冯周身后探出个脑袋:主任早! 赵主任定睛一看, 这位居然也是之前给他添了不少麻烦的熟人,一口豆花险些呛在嗓子里。 冯周向他点点头,跟着虞少淳一起进了教学楼。 黎国豪在教室里等得花都要谢了, 看见他进门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虞总, 你怎么不直接再晚半个小时来给兄弟收尸?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47) 虞少淳把包放下,从里面掏出数竞练习册递给他:因为今天早上去办了点别的事。 黎国豪把练习册翻到留的压轴题,对照着自己写的过程一步步查了起来:办什么事? 私事。 私事本人正按老样子在黑板上留每日一题, 听见虞少淳的说法后微微回头,带着几分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不过话说回来,黎国豪划掉几行字,想起来早上那个电话,为什么早上是冯学霸接的电话啊? 虞少淳愣了一下:原来你真的给我打电话了? 黎国豪点点头。 小冯同学你骗人,虞少淳说,明明就有人给我打电话,你还说没人。 冯周正把粉笔盒里的粉笔一支支整齐地放好:反正电话我也接完了,约等于没人打。 问题不是这个,黎国豪把笔放下,为什么冯学霸会接我打给你的电话? 因为我睡着了。 可就算你睡着了也不应该是冯学霸接电话啊? 这个嘛虞少淳拖长音调,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讲台上的人,我说,你话这么多,题看明白了吗? 黎国豪果然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又对着那道题愁眉苦脸起来。 冯周正好走回座位,顺路站在黎国豪身后跟着研究他们数竞班的作业,看了一会儿后指着黎国豪步骤里的一处说:这里参数代的不对。 哦哦。黎国豪连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代的对,虞少淳手里转着支水笔,啪地点在那行字上面,这么代能算出来。 冯周依旧坚持自己的看法:不能。 能。 太麻烦了,你这么做计算量超级大。冯周说,怪不得有人每次写大题都写得像狂草,原来是因为做不完题啊。 不这么求导只能画图像吧?虞少淳支着下巴,在旁边的草稿纸随手接着被挑出来的那一步写下去,某些人对画图像这种事真是执着得很,不仅物理要画图像,数学也愿意画图像,是不是想不出别的解题方法? 黎国豪夹在两人中间,感觉自己完全被忽略掉了。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已经展开超脱题目原本层次的辩论,而黎国豪本人却只想知道下一步该怎么算。 其实图像法也好,求四次导再用洛必达也好,大概都能算出来。 可能...... 黎国豪瞥了一眼脸上挂着笑的虞少淳和面色不善的冯周,又勤勤恳恳地按着自己的笨办法列起求根公式。 可能他俩只是想找个机会吵一架罢了。 嘁,冯周撇撇嘴,只会耍小聪明的幼稚鬼。 虞少淳停下手里一直转着的水笔,在他画的图像旁边添了张表情顽劣的涂鸦:彼此彼此,踏实认真的实干家。 黎国豪看着自己算了半页草稿纸的求根公式欲哭无泪,伸手就要拿那张仿佛经历过世纪大战的草稿纸,想看看自己到底怎么做才能把这道题解出来。 虞少淳却按着后半部分不让他拿:黎国豪学,现在轮到你做选择了。 啊? 他指了指草稿纸上的两种方法:选一种,这是宿命的对决。 我真的只是想写个作业而已为什么要把我卷进你俩的战斗里? 冯周冷哼一声:幼稚。 陈驷在旁边看戏看了半天,戳了戳唐谦:我觉得这回冯宝应该看清虞某人的丑恶嘴脸回归光明的怀抱了。 唐谦干笑了一声。 就这种级别的小学生吵架几乎每天都能在他身边上演,他早就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呢。 毕竟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把和对方吵架当兴趣爱好,要是哪天突然少了这项娱乐活动才会显得不对劲吧。 世外高人唐谦拍了拍陈驷的肩,插着兜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拿了剧本的男人。 黎国豪最后终于在上课铃打响之前完成了作业。他趁着语文老师还没来,以标准的投篮姿势把练习册丢给陈驷,让他帮忙传给虞少淳等下课一起交给数竞老师。 虞少淳顺手翻开刚刚那道题,发现黎国豪最后还是选了自己所说的求导,觉得终于占了一次上风。 他刚想回头和冯周炫耀一下,就听见语文老师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书和卷子拿出来,把别科的东西收下去,小心我看见一个撕一个。 虞少淳连忙把数竞练习册放进桌洞,顺手从语文卷上撕下来一块纸,在上面写道:冯宝,黎国豪选了我的方法做题哦! 写完,他把纸一团,悄悄丢给后面的人。 不多一会儿,那团纸又原路返回,啪嗒一声落在他桌上。 虞少淳做贼一样捂着纸展开,看见自己那句话下面多了个新鲜的哦。 果然还是洛必达的方法更容易让人接受吧! 哦。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惜字如金? 嗯嗯。 虞少淳看着他溢出纸的敷衍,换了个话题:中午想吃什么? ......现在是第一节 课。 谁规定第一节 课不能想中午要吃什么了? 随便。 黎国豪说他们篮球校队今天中午训练赛,你去不去看? 不去。 陪我去看QAQ ......我说,冯周皱着眉在纸上写道,前后位的距离,你至于传纸条传得这么来劲吗? 这叫情趣,虞少淳回他,懂了吗年级第一? 语文老师敲敲桌子:虞少淳,你乐什么呢? 虞少淳连忙抬起头:后天下之乐而乐? 去后面站着吧,语文老师说,几天不治治你又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虞少淳从善如流地拿着语文书绕到后面站好。他瞅着语文老师转身写板书的空档,戳了戳冯周。 冯学霸,伸手。 冯周不明所以地向后伸手,一团纸掉在他手心里。 ......都被罚去后面站着了也不忘传纸条吗? 那你还真是不忘初心啊。 冯周刚想把手收回去,却发现虞少淳没有松手的意思。 他手指十分灵巧地钻过冯周的指缝,两人的手心牢牢贴在一起,十指纠缠,就像彼此之间冥冥之中必然会交错的宿命。 牵了十几秒后虞少淳松了手,后退几步,人模人样地轻咳一声。 冯周咬牙切齿地问他:你发什么神经? 虞少淳声音里带着得逞的笑意:牵一下怎么啦?刚刚吵得可凶,连牵一下都不给牵? 唐谦悄悄回头,没太明白这两人的牵是个什么牵法:什么情况? 没情况,冯周欲盖弥彰地说,学你的习吧。 冯周展开那张字条,看见空白的地方被人填上了一个涂鸦。 涂鸦小人龇牙咧嘴,笑得又痞又坏又灿烂,和某人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他本来准备把那张写满了字的纸扔掉,可思来想去半晌,满脑子都是小人的笑,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展开铺平,认真地折了几折后塞进笔袋最里面的一个小袋子里。 第66章 本来学校的各种校队已经禁止非体育特长生在高二下半学期继续参加活动, 但黎国豪同学是个自称对篮球事业抱有极高热爱的小青年,并且正处于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青春叛逆期,觉得为梦想献身绝对是个很酷的事情。 篮球队教练每天都苦口婆心地劝他赶快回教室老老实实地坐着学习, 篮球上大学还能打,但是高考估计只能考一次你们下一届就改制度没复读机会了。 甚至还试着伙同谭远照一起劝黎国豪暂时搁置下高三进军NBA的梦想。谭远照拐弯抹角地跟他谈过几次, 但是因为平时和学生太没距离感, 每次谈话都以失败告终。 于是让黎国豪猖狂到了现在。 本来冯周是不想来看这什么篮球训练赛的,但黎国豪非说这次训练赛至关重要不来就是不给兄弟面子就是不想让兄弟好。 怎么着?CBA经纪人微服私访来挑人吗? 这口不想让兄弟好的大锅兜头一扣, 颇有几分道德绑架的意思。 冯周中午被虞少淳拉去尝试食堂新推出的套餐,觉得自己在被齁死的边缘大鹏展翅。 八中哪都好, 就食堂特抠门, 炒菜不舍得放盐。虽然说醋随便添,但是那醋大概是兑了半瓶水的产物, 全倒进碗里也尝不出几丝酸味。 去年他们汤和米饭还是免费续杯的存在,但是某一次校长视察食堂的时候发现居然有人钻空子只吃免费的汤泡免费的饭,从来不买要钱的菜, 用实力演绎什么叫天底下真有免费午餐。 校长虽然看不懂,但是大为震撼, 觉得好端端一个学校绝对不能被薅羊毛,当下回校长室就拟出一条新规定从今天起米饭续杯要收钱啦! 就算是这么抠的食堂, 在推出新套餐准备割一波韭菜的时候也会展现出良好的企业风貌,譬如盐不要命一样往饭里加,就好像别的菜和盐有世仇, 唯独新套餐成功在一片寡淡里鹤立鸡群, 成为太平洋分洋。 别人什么感觉不知道,但是冯周觉得自己像生吞了一袋调味盐。 虞少淳自告奋勇地去买水,冯周拗不过他, 只能自己先去篮球馆找个观众位。 篮球馆中午除了打球的,剩下大部分就是亲友团。看台上三三两两坐着围观群众,看打球的算少数,多数还是借着机会聊天玩手机。 唐谦几个人头凑在一起,鬼鬼祟祟地就没像在干什么好事。冯周站在他们身后半晌,重重地咳了一声。唐谦吓得一个踉跄,直接往前扑腾了几步,把脸摔在邰枚腿上。 邰枚翘起兰花指,做作地尖叫:有流氓 流氓个锤子! 唐谦张牙舞爪地要去掐邰枚脖子。冯周叹了口气,避开混战区以免被殃及池鱼,转头看见了一旁的路小南。 你怎么也来了? 反正中午待在教室里也无聊,路小南用手指卷着一缕头发,你呢? 冯周在她身边坐下:和你差不多的原因吧。 ......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虞少淳非要把他拖过来。 冯周对体育运动不算很感兴趣,所以看了半天也一头雾水,不知道这群人跑来跑去到底在干什么。 他那股旺盛的求知欲再次爆棚,戳了戳路小南:方便我问你问题吗? 路小南嗯了一声。 刚刚为什么他们要抱在一起欢呼?冯周问。 因为他们队员投进了一个三分球。 三分球是什么? 三分球就是在三分线以外投进篮筐的球。 冯周点点头:你好像挺了解篮球的。 是啊,我爸愿意看这个,从小到大我也跟着看,就懂一点。 路小南虽然跟他聊着天,但眼睛却一刻也不离场中的人。冯周跟着她看去,却发现运动员正在被教练训话,没什么值得特别关注的精彩瞬间:你在看什么? 路小南把目光移回来:没事。 她摩挲着手里的一瓶矿泉水,似乎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冯学霸,我告诉你一件事。 啊?冯周愣了一下。 但是你不许和任何人说。 冯周点点头。 我...... 路小南的秘密刚被冯周听了个开头,脸颊上忽地被贴上一片冰凉。 卖水的地方人也太多了,虞少淳在他身边坐下,哧地一声把手里那罐可乐打开。 冯周拿着那罐可乐,心情复杂地看了虞少淳一眼。 怎么了?虞少淳问,快喝啊。 路小南忽然说:我走了。 她走得突然又利落,挥挥衣袖不留一片云彩,冯周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体育馆门口了。 却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路小南前脚刚走,黎国豪后脚就结束训话,从篮球场上来到观众席。他像超级巨星一样顺着台阶一路向上,和每排坐在边上的人击掌以示友好。 怎么样?他问道,我帅不帅? 其实根本没怎么看他训练的一堆人连忙捧场:帅帅帅,太帅了。 黎国豪掀起球衣胡乱擦了擦额头,看见冯周时眼前一亮,三两步跑过来:嘿冯学霸!没想到你真来看啦! 是啊,冯周说,这不是有人盛情邀约么? 那罐还冒着冷气的可乐被他攥在手里,铝制的杯壁上浮起一层水珠。黎国豪看见可乐后眼前一亮:冯学霸你还特意给我买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等 他根本没听见虞少淳阻止他拿走那杯可乐的话,伸手一拽拉环,一股白色的泡沫喷溅而出,差点劈头盖脸浇在他身上。 黎国豪吓得险些把可乐扔出去,向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 好样的,冯周想,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能一个把戏玩好几遍都乐此不疲。 虞少淳干笑一声:哈哈,可能是我带回来的时候它受到了颠簸吧。 冯周挑眉看他:你幼不幼稚? 都说了是颠簸,反正他也没证据,虞少淳理直气壮地扯淡,应该怪万有引力和惯性,怎么能怪我? 是牛顿听了都会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的程度。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48) 黎国豪也没介意,像个抽水马桶一样瞬间抽干了一罐可乐,抹了抹嘴,长舒一口气,似乎终于活了过来。 你为什么要喊来这么多人?冯周问他。 黎国豪挠挠头:人多了热闹嘛。 他随手把喝完的易拉罐向垃圾桶里一丢,叉着腰站在台阶上四下张望,好像在找什么人,最后叹了口气,状似无意地问道:路小南呢?她和我说肯定来看的,果然在骗我。 冯周松开虞少淳的耳朵:她啊,刚刚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虞少淳捂住了嘴。 刚刚怎么了? 刚刚她说她发现有几道题没看懂,去找数学老师了,虞少淳面不改色地扯淡,所以才没来看的,你找她有事吗? 黎国豪摇摇头,随便找个座位坐下,低头摆弄着手机,像只蔫头耷脑的大型犬。 冯周莫名其妙地问他:路小南不是刚走吗?什么找数学老师? 虞少淳连忙把手指立在唇边,示意他小点声,然后摸出手机给他看。 路小南三分钟前给虞少淳发微信,让他不要告诉黎国豪自己来过。 冯周更莫名其妙:为什么啊? 你说为什么? 我哪知道为什么?冯周顺手往上划了划聊天记录,你俩聊天记录挺多啊,猜什么哑谜呢? 虞少淳摁了下锁屏:醋了? 你要是真的有病赶紧找个医院治治,冯周诚恳地看着他,别耽误最佳治疗时间。 教练在场中吹哨,示意休息时间结束,黎国豪又顺来一杯矿泉水灌下去,抹了把脸后再次回到篮球场上,还不忘对观众席大喊:就等着看我明天精彩的表现吧! 你没看出来? 冯周瞥了他一眼:看出来什么? 虞少淳神神秘秘地伸出手,点在黎国豪身后:路小南的目光。 目光怎么了? 一直追着一个人。 谁? 黎国豪啊,虞少淳一摊手,我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你还没看出来吗? 看出来什么? 虞少淳看着冯周,冯周也回看虞少淳,左眼写着不明白,右眼写着你快说,实在不像骗人的样子。 他叹了口气:路小南好像喜欢黎国豪。 冯周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班里大半人都知道了吧,虞少淳说,路小南一直看着他啊。 你怎么知道一直看着就是喜欢? 因为 虞少淳话说了一半忽然顿住,默不作声地祸害起手里易拉罐的拉环。 因为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眼睛会下意识地跟着他。 就像我之前喜欢你的时候。 他本来想说,但是觉得如果说了就会暴露自己先动心,就好像输了对方一棋似的,于是怀着这份幼稚的胜负欲把曾经酸涩的暗恋藏在心里。 你继续说啊。冯周觉得他解释之前比解释之后更让人难以理解了。 虞少淳抓过冯周的手,把摆弄了半天的拉环放在他的手心:不说。 说了你个笨蛋也不懂。 这是什么? 送你的小礼物,虞少淳说,硬币项链的谢礼是拉环戒指,以后有机会补个真的。 第67章 黎国豪第二天惨遭滑铁卢。 他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摸清谭远照的下班规律, 瞅准了比赛当天下午自习课没人管,两点多背着包悄悄跑路,等五点多比完赛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回来, 计划可谓是天衣无缝。 前提是没被对面篮球队的打掉一颗门牙。 谭远照在家焦头烂额地备课,被体育老师一个电话叫回学校, 急得他衣服都没穿利索。 体育老师语焉不详, 只告诉他黎国豪掉了颗门牙,没告诉他门牙是为什么掉的。他以为是和同学打架打掉了, 于是直奔班里来:黎国豪呢? 大家从学秃头的昏沉中醒来,你看我我看你, 谁也不敢说黎国豪哪去了。 谭远照没办法, 只好盲狙:邰枚你平时和他关系不错,你说说他人呢? 邰枚站起来, 支支吾吾地说:老师,他好像到办公室问题去了。 谭远照诚恳地看着他:那你给我讲讲,他去问什么题能把门牙给问掉了? 门牙掉了? 虞少淳扯了扯桌上摊开的一本练习册, 在下面掏出手机问黎国豪:兄台,牙可安好? 黎国豪秒回他:不好。 精辟的两个字里里外外透着一股煞气。 虞少淳一直乐于作死:兄台可曾见过什么大夫, 吃过什么药?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黎国豪说, 虞总,有没有人说过你其实挺欠的? 当然有啊,冯学霸天天说。 ......为什么莫名觉得你一点都不会因此反省反而还沾沾自喜得很呢? *** 黎国豪挨的是一记肘击, 正中嘴唇的那种。 他的比赛没轰轰烈烈地开场, 但确实轰轰烈烈地夭折了。 口腔医院说巧不巧,就在八中南门斜对面,穿过条马路就是, 方便得很,甚至补完牙还来得及再上个晚自习。 黎国豪拍完CT坐在门诊外的长椅上等结果,长着嘴仰望天花板,和刺眼的白炽灯大眼瞪小眼,估量下今日社死指数,觉得自己可以考虑换个城市生活了。 嘴里麻药的劲还没过,他感觉不到多少疼痛和缺少门牙后所谓的漏风感,但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一定很傻逼。 黎总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没想到上一次见面还是健全的你,这次再见你居然已经少了颗牙,我的腿还没好,你怎么又残了啊 这个提前哭丧的调调一听就是邰枚。 他深吸一口气,长着嘴转头刚要开骂,转了一半却生生止住去势,又强硬地把头拧了回来。 路小南手里提着他的书包,毫不留情地往他身上一甩:作业在里面,你同桌帮你记完了。 黎国豪痛苦地哀嚎一声,口齿不清地说:我都这样了还要我写作业?有没有点人性? 虞少淳不忘在一煽风点火:毕竟你撞坏的是嘴,和脑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冯周一个人缀在一群人后面,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整个大厅。 口腔医院似乎没有大多数内科外科医院的消毒水味,甚至走廊两侧还摆着几盆多肉植物,为本来白墙白瓷砖地的医院平添几分生机。这里护士的衣服是粉色的,帽子上绣着各种可爱的卡通图案,显得更容易亲近一些。 老谭下午来了,黎国豪把自己挂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哼哼着,帮我垫的CT钱和医药费,估计是通知我妈了,要命。 邰枚给他出损招:不怕,拿出你和体育老师叛逆的姿态跟你妈叛逆。 叛逆个锤子,他敲了下邰枚的头,你见过哪个太子有胆量和皇后叛逆的? 他话音刚落,高跟鞋清脆的声音便在楼道外响起。没一会儿,一个挽着发髻,鼻梁上架着副黑框眼镜的女人便冷着脸走了过来。 皇不皇后不知道,但说不准黎妈是不是和曹操沾亲带故。 虽然黎国豪一身的运动细胞,但他妈妈从头到脚就写着女强人三个字,一双冷厉的眼睛藏在镜片后面,随时准备用堪比X射线的目光洞穿对视的每一个人。 冯周看见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她和冯青青很像。 黎国豪有些尴尬地瞥了众人一眼,不情不愿地喊道:段胜男你来得挺快啊。 怎么喊我呢?段胜男听见她儿子直呼其名,登时脸又黑了几分。 黎国豪翻了个白眼,把头扭去一边,显然不想和她说话。 段胜男似乎习惯了他的态度,根本没理一群小孩对她战战兢兢的问好,上来直奔主题:我不是不让你打篮球了吗?怎么还去打?这下可好,牙直接给打没了,开心吗? 黎国豪哼哼着回了句开心得很,下次还敢。 冯周直觉他们肯定要吵一架。 他悄悄戳了戳虞少淳,刚要提醒几人最好回避一下免得尴尬,就听见了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 段胜男把黎国豪的书包掀到地上:能不能念?不能念滚蛋,别浪费我的钱,我花钱供你读书不好好读,净给我惹麻烦,你看看别的孩子,再看看你,一点都不争气。 她说的这些都算老生常谈,放在平时黎国豪都直接左耳进右耳出,绝对不给它们在脑子里过夜的机会。 但他看见翻倒在地上的书包,没来由地一股火从心底窜了出来:我不争气你养别人去,我求你养了吗? 段胜男愣了一下,旋即用更尖利的声音道:我对你这么好你回报给我什么了?我为了你抛弃多少东西你知道吗?又出钱又出力你倒还埋怨上.我了?我这是为了你好你懂不懂? 黎国豪索性破罐子破摔,也不管已经泛起丝丝疼痛的豁牙,用比段胜男更大的声音吼回去:是我要你辞职在家陪我高考吗?是我不让你上班吗?你自己觉得这是对我好是帮我,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问问我到底想要什么啊? 冯周看着面前吵成一团的母子俩,恍惚间好像看见了自己和冯青青。 虽然冯青青不会为他辞职在家陪着高考,他也没那个胆子顶撞冯青青。 段胜男被黎国豪呛得气极,满脸憋得通红:有本事你自己付医药费,以后别来找我要一分钱! 旁边闻声而来的医生护士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又没见过这种新型家庭矛盾式医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段胜男深吸一口气,捡起刚刚扔在地上的手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黎国豪捂着脸坐在椅子上,不知是哭了还是没哭,也许只是单纯不想面对朋友探究的目光。 冯周挺能理解他的。 十七八岁的男生最讲究那种虚无缥缈的尊严,就算牙被打掉了也得和着血往肚里咽,这种和妈妈吵架被同学围观的事估计算得上人生之耻,属于后半辈子想起来都想当场消失的存在。 他不知鼓起了哪份勇气,拍了拍黎国豪的肩:没事,我妈也这样。 冯周不会安慰人可以说从来没安慰过别人,但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毕竟自己小时候经常被冯青青这样当众指着鼻子骂,少不了被围观群众嘲笑指点,他怕在人群面前讲话也是那个时候落下的毛病,作为童年阴影一直陪他到现在。 十来年前的冯周没人安慰,也没人拍着他肩膀说没事。但是十年后的黎国豪可以有,就当做是给十年前的自己迟来的慰藉。 我妈妈原来也这样,总是在一堆人面前说我不争气。他磕磕绊绊地说着,似乎并不管黎国豪能不能听进去,只是终于找到个合适的机会慢慢把心里的阴影全倾吐出去。 但是你挺厉害的,你学习不差,还会打篮球,人缘也好。你已经很棒了,你妈妈她 她也是为你好。 后半句违心的客套话不太能说出口。 黎国豪听着他干巴巴但确实真诚的安慰,心中的郁结奇迹般地消散了不少。他也拍了拍冯周放在他肩上的手:谢谢冯学霸,你们回去上晚自习吧,没多大事。 虽然他现在的脸色看起来不妙,但几人也识趣地没再继续叨扰。 邰枚出了医院后长舒一口气:代入感太强了,刚刚我以为是我妈在骂我。 虞少淳故意落后几步,悄悄用小拇指勾了勾冯周的手:冯学霸什么时候学会的安慰别人? 冯周任由他暗戳戳做那些小动作:我现在心里好受点了。 他答非所问,但相信虞少淳应该能懂自己的意思。 冯周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街道,缓缓吐出一口气,觉得心上那道名为原生家庭的枷锁隐隐有了一道裂痕。 哪一天他真的能彻底挣脱这道枷锁也说不定。 这是改正坏毛病的第一步,冯周郑重其事地和虞少淳说,下一步是 这不是改正毛病的第一步,虞少淳得寸进尺,又把胳膊搭在他肩上,这叫锦上添花。 冯周觉得他只是见人说人话:少说好话。 虞少淳反驳他:我在阐述事实,这就是锦上添花,有什么问题吗? 别闹了,冯周说,不会有人喜欢强迫症洁癖一体的奇葩人的,毛病得改。 虞少淳掐了掐他的胳膊:我啊,我喜欢。 我很喜欢有强迫症洁癖还不会说漂亮话的冯周同学,他今天学会了安慰别人,让我更喜欢他了。 他每次都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喜欢宣之于口,让冯周心中没来由地被一股羞耻填满。 你为什么总说这种 这种奇怪的肉麻话。 因为爱就要表达出来啊,虞少淳说,不然别人怎么知道你爱不爱人家? 他眨眨眼,似乎在暗示什么。 冯周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还从来没对这个人说过一句喜欢。 要让他毫无准备地现在说,又百分之百是说不出的。 可这对虞少淳不公平。 冯周在这边做心理斗争,罪魁祸首好像却被别的东西转移了注意力。他扯着冯周的袖子指着远处的天空:冯学霸快看那边的天好好看! 不只是虞少淳,前面的唐谦几人也发现了今天的绝美天空,先后叫嚷着拿出手机拍照留念。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49) 那似乎到了天的尽头,被玫瑰色晕染,被桃红色点缀,夹杂着几分金黄和赤红,像夕阳遗留在人间的尾巴,把云层勾勒出飞鸟一样的影子。 冯周也拿出手机,拍下了这张天空的照片。 他记得自己曾很多次见过这样的天空,从教室窗户里,或者在放学的路上。好像如此多彩又温柔的霞光是高中生活的限定款,总和大考小考模拟考晚自习关联起来,多一天都不愿施舍给长大后的岁月。 照片拍得很模糊,甚至还有旁边人的半个侧脸,逆光的,看不分明。 可他偏偏鬼使神差地一直把它留了下来,悄悄设成了以后每一部手机的锁屏图片。 第68章 晚自习没几个人想好好上。没去成医院的到处吃瓜, 生怕自己错过什么细节。 邰枚久违地成为了众人的焦点,被众星捧月地供在中心:要说当时风云色变,眼看敌方队员抱球突围, 我方大将黎国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口中叫道黄口小儿休得无礼, 便英勇地冲了上去 冯周用教具三角板敲了敲讲台:早上留的题做完了没? 他被路小南的暴力管理方式传染, 如今用三角板敲桌子的动作越来越顺手。 邰枚的添油加醋式评书被打断,苦着脸回头看他:冯学霸, 能不能给我放一天假? 冯周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行。 邰枚认命地叹了口气,从桌角的一大摞书里拿出来张只抄了题目的草稿纸, 扶着额头画起受力分析来。 虞少淳正在旁边听得高兴, 忽然觉得有一道带着杀气的目光袭来。他悄悄抬头,发现冯周站在讲台上瞪他。 像只生气的松鼠。 他想到这里, 脸上的笑更深,带着几分痞气地对着冯周吹了声口哨,不出意外地看见某个脸皮很薄的人又红了脸。 冯周回了位置上问他:我布置你的任务呢?写了么就跟他们闲扯? 虞少淳把三页打印纸放在他桌上:写完了, 请过目。 这么听话?他瞥了虞少淳一眼。 虽然中间有那么一档子事打乱了他和虞少淳谈学习的计划,但依旧不妨碍冯周及时理智回笼, 不忘初心地拉着男朋友讨论了一下午怎么提高他的英语成绩,最终威逼利诱让他同意每天写三页英语题。 虞少淳自称英语十级困难户写题是不可能痛痛快快写的, 但实际上每天都能捏着鼻子老老实实把该做的都做了。虽然水平依旧可以称得上是惨不忍睹,但其实有在慢慢好起来。 彼此都是聪明人,不会真的和自己的成绩过不去的。 昨天错的都明白了吗? 虞少淳趴胳膊上看着他, 故意拖长音调:明白了。 那你说说这个为什么选C。冯周不信他, 随便抽出来昨天做过的一篇阅读,指着他错过的一道题问。 虞少淳把文章第三段最后一句话圈了出来:冯学霸,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去当老师?我觉得你可适合当老师了。 我当什么暂时轮不到你操心, 冯周说着就伸手去拧虞少淳的耳朵,这个完形填空没看见前面主语复数吗还选单数?要我给你去眼科挂个号吗? 三页英语题很快就改完了。冯周放下红笔,习惯性地今天的和前几天的卷子边卡齐,却发现那摞纸已经被人抢先整理好,左上角规规矩矩夹了个夹子。那摞卷子里还夹了几篇活页纸,上面是手抄单词,单词尾巴微微上翘,是他的写字习惯。 怎么突然这么乐意学英语了? 他有些意外地看着虞少淳,轻笑一声:还挺贴心。 一直很贴心,虞少淳大言不惭地揽下夸奖,冯老师给我当私人家教辛苦了,帮老师整理卷子是应该的。 如果照你这两周做题的水平来看,你后天期中稳定发挥英语120分不成问题。 他说完,刚要起身去收早自习留的那页题,却被虞少淳按住手。 ......你在教室能不能收敛点。 冯周被他吓了一跳,偷偷看了眼不远处的几人。 虞少淳没有松手的意思:我上次考试英语刚过100,这次提高20分,有奖励没有?冯老师? 你先考120再说吧。 不要,他像个小孩一样耍赖,坏心眼地用掌心摩擦着冯周的手背,想预支一下奖励,这样能考130也说不定。 你着什么急? 就着急啊,他说,我怕这次不出去就没机会了。 怎么可能会没机会? 估计自己要是继续坚持没有奖励,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冯周叹了口气,低声说:那你想要什么? 虞少淳好像诡计得逞,慢慢松开了他的手:周末和我出去玩怎么样? *** 周末,冯周再一次站在穿衣镜前,对着自己一衣柜的黑白灰发呆。 他不知为什么脑子里全是虞少淳那些色泽鲜亮的衣服,想选一件和他稍微搭一点的,但看了半天也没法从黑白灰里选出一件搭的。 冯周叹了口气,闭着眼随便拽出来一件,刚要把沙发上那几套放回去,就听见有人敲门。 冯周的外婆站在门外,低头摆弄脖子上摩托车头盔的带子。 你怎么来了?冯周像偷溜出去玩被抓住的小孩,动作有些慌乱,快进来。 外婆摆摆手:不进去啦,老头子非要吃腌菜,我得回去给他做,不然又跟我闹脾气,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可难伺候。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递给他:喏,他们说这个蛋奶饼干好吃,你尝尝。 冯周连忙接过来:你又骑摩托?太危险了,不是说让你坐地铁吗? 外婆摆摆手:我都骑多少年了,根本不用担心。外婆走了啊,周周你好好照顾自己,多吃饭多喝水,都瘦了。 她说完就要往外走,冯周看着她比春节又佝偻了几分的背,无端想起之前虞少淳说的那句话。 爱一个人就要表达出来。 他忽然喊道:等等。 外婆转过身,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冯周深吸一口气,大步上前,动作十分僵硬地狠狠抱了她一下。 怎么啦? 没,没怎么,他鼓起勇气,轻声说,外婆,我......我爱你。 外婆没想到自己这个素来情感寡淡的孙子能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情感,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外婆也爱周周,所以周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学习再苦再累也不能不吃饭不睡觉。 冯周脸发烫,点点头,松开了抱着她的胳膊:等我暑假的时候去你家陪你,好不好? 好啊,外婆说,那你来,外婆给你做好吃的。你把想吃什么列个菜谱告诉我,我好和你外公去买菜。 冯周被她逗得也笑了:离暑假还有两个月呢,不着急。 外婆站在电梯门口看着他:不远啦,有盼头的日子过得特快。 有盼头的日子吗? 冯周看着电梯门慢慢关上,小老太太还执着地在电梯门后对他挥着手。 如果暑假要回外婆家,带上虞少淳怎么样?他应该是最讨长辈喜欢的那种小孩吧? 冯周正胡思乱想着,放在旁边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冯学霸,情况有变。虞少淳在电话那边语气沉重地说。 冯周心里一紧:你怎么了? 不是,虞少淳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这事有点复杂,你来了再说。 电话里的声音过于沉重,冯周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急忙赶到他们约好碰头的地方,远远地就看见虞少淳那身招摇的花色衣服。 他松了口气,刚要问发生了什么事,就见面色不善的虞少淳身边好像站着个小孩。 小孩身高不足一米三,可能刚到需要买票坐车的年纪,头发抓了个很有范儿的造型,鼻梁上架着副橙色墨镜,身穿同色系的衬衫,和旁边那位的显眼程度比起来并不逊色多少。 这是...... 虞少淳不情不愿地介绍道:我舅他儿。 虞少淳,小孩叉着腰站在他面前,一脸严肃,你有没有礼貌? 对你需要讲什么礼貌吗? 你别太嚣张,早晚有一天我会比你牛的。 看起来这两人的关系并不太美妙。 冯周弯下腰,试着和小孩交流:我是冯周,你呢? 小孩抹了抹鼻子,一点不怯场,大大方方地介绍自己:我叫沈星里,星汉灿烂,若出其里的星里,今年读小学四年级,你就是打败我废物哥哥的年级第一吗? 精准踩雷第一人。 虞少淳果然一点就炸:废物哥哥? 你不是废物吗?沈星里撇撇嘴,被人家压了两年也翻不了身,真丢人。 冯周觉得虞少淳一家真的很有个性。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冯周问他。 我那个不靠谱的舅今天突然开会,舅妈早几天就到G市出差,没人带他,虞少淳说,所以求爷爷告奶奶丢给我这么个包袱。 冯周低头看着小孩不羁的发型,无端想起小时候被到处寄送的自己,忽然有一种和他同病相怜的感觉:别叫小孩包袱。 得了吧,虞少淳不无嘲讽地说,人家天才儿童,估计还觉得咱俩是包袱。 他心情其实是有些恶劣的。为了今天的约会他熬夜做了攻略,在小粉书上查了网红打卡约会地点,列出了ABCD四个计划,但一切还没开始,就被一个熊孩子彻底终结了。 熊孩子,和谐家庭的杀手,浪漫周末的破坏者。 虞少淳怎能不恨。 可偏偏约会对象和熊孩子相处融洽,就地开聊,像认识了好多年。 他看着冯周脸上平时少见的温柔,心情更加不爽,拎着沈星里的后衣领把他拖去一边:带你去游乐园,去不去? 沈星里带着几分被打断谈话的不快,老气秋横地抱着胳膊哼了一声:你想去就去咯,真是拿你没办法,好幼稚哦。 作者有话要说:  新概念带娃 第69章 小孩子都拒绝不了游乐园, 无论是早熟的还是不早熟的。 沈星里刚开始还一副真受不了你们大人的表情进门,一转就被门口卖气球的吸引过去,站在原地动都不动, 巴巴地看着你推我搡的气球们,满脸写着赤裸裸的我想要。 虞少淳看穿了他的想法, 一口回绝:不买, 想都别想。 真抠门,沈星里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小气鬼,葛朗台。 虞少淳不为所动:反弹。 反弹无效! 冯周瞥了他一:幼稚死了。 他牵着沈星里的手走向卖气球的人, 弯下腰说:你答对我一个问题, 我就给你买气球,好不好? 沈星里点点头。 这些气球里多半充的是氢气, 冯周说,你知道氢气为什么是危险的气体吗? 沈星里想了一会儿,回答他:因为氢气能燃烧。 这你居然都知道吗? 沈星里见自己好像小小地震惊了下这位年级第一, 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我爸爸是化物所的,三岁就教我背元素周期表了。 这就是家庭教育的重要性吗? 冯周带他选了个机器猫造型的气球, 把线系在他手腕上。 你俩刚刚说什么呢?虞少淳问,我也要听。 冯周还没说话, 沈星里就拽了拽他的袖子:不许告诉他。 虞少淳有些火大: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你又不是大人,沈星里三两步溜到前面,你也是小屁孩。 虞少淳还执着地问冯周:所以说什么了?他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冯周难得见他这样窘迫, 还想多看会儿戏, 于是摇摇头:秘密。 靠。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戳戳冯周:我也要气球,你不能只给他买不给我买。 你要是今年八岁, 冯周诚恳地看着他,我肯定不会拒绝。 沈星里好像听见了,恰到好处地回头给他做了个鬼脸。 虞少淳想掐死前面那个活力满满的小短腿。 小短腿本人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无趣的大人记恨上。他刚刚看出来冯周比他哥好说话,直接回头过来拽他:我想玩那个。 虞少淳顺着他的手指一看,拒绝的话刚到嘴边,就又听沈星里说:没问你,你说话不算数。 我是你哥,怎么就说话不算数了? 那我不要你当我哥,沈星里公然叛变,我要冯周当我哥哥。 冯周被他闹得没办法,只能跟过去买鬼屋的票。 虞少淳不情不愿地缀在后面嘀嘀咕咕:不知道谁才是你男朋友。 嗯? 没事,他恶狠狠地说完,又重复了一遍,真没事。 才怪。 沈星里踮着脚也够不到售票处的台子。售票员把头探出来,有些担心地问道:其实我们不太建议小孩子玩鬼屋的,容易...... 沈星里连忙据理力争,生怕不放他进去:我不会害怕的!我之前去过好多个鬼屋,一点都不可怕! 虞少淳不无嘲讽地说:Flag别立得太早,容易倒。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50) 沈星里转头对他做了个鬼脸,又黏上冯周不愿意撒手。 虞少淳觉得他绝对是故意的,想跟冯周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孤立自己,于是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黏上冯周另一边胳膊。 你不要脸我也不要脸,只要大家都不要脸就没人会觉得尴尬。 冯周愣了一下,小声问: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 这么多人看着呢,收敛点。 鬼屋里全是黑的看不见,怕什么?虞少淳理直气壮,压根没有松手的意思。 这间鬼屋从外面看起来确实有几分吓人,蜘蛛网挂在门口,白色的绷带从门口垂下来,甚至有些看上去像骨头一样的道具于风中摇晃着,再配上一些女生的尖叫,做足了恐怖氛围。 但对于虞少淳这种恐怖片十级爱好者来说算是小儿科。 他面不改色地看着装成鬼的npc吊着根道具舌头在前晃来晃去,伸手戳了戳npc的胸口。 npc装神弄鬼这么长时间似乎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游客,和虞少淳在昏暗的灯光下用翻白的睛和他大瞪小,又摇摇晃晃地回头去吓后面的人。 虞少淳觉得无趣,转身要找冯周,却见他带着沈星里那个熊孩子蹲在旁边的一处的栅栏前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凑过去就听自家男朋友指着那片故弄玄虚的白雾,一本正经地给小孩讲道:这个是干冰,你知道干冰是什么吗? 二氧化碳。 那二氧化碳怎么变成干冰的? 你别告诉我,让我想想。 好,你想想看。 冯周支着下巴等他回答。 一大一小两个人蹲在角落里像两朵安静的蘑菇。 别人来鬼屋找刺激,冯周来却带着沈星里学习科学知识。可沈星里似乎也想得很投入,完全忘记了来这里的初衷。 他想起来之前在科普书上看过的内容,问道:那个叫凝华对不对? 那凝华是什么变化? 化学? 冯周终于考倒了这个过于聪明的四年级小学生,得意地一挑眉:凝华是物理变化,因为只是物质的形态发生了改变。 虞少淳插嘴:你考得也太难了,化学变化物理变化这种东西他一个小孩不会挺正常。 哪想到沈星里却要强得很,一听被人瞧不起了,立刻又噘着嘴晃冯周的手:刚刚的不算,再来,我肯定能答出来。 虞少淳终于忍不住问他:你能不能别总黏着人家了? 就要黏,我喜欢冯周哥哥,沈星里直接伸手搂住冯周的胳膊,你少管我! 虞少淳磨磨牙,知道这熊孩子仗着人多他不能发作,只能顶着一张和隔壁吊死鬼一样青的脸跟在两人身后。 沈星里说到做到,不仅在鬼屋的时候粘着冯周,连往后的项目也一直跟着,怎么说都不撒手。 冯周对那些项目不感兴趣,找着机会就给小孩说每个项目中隐藏的物理化学知识,两人其乐融融,就差直接结拜异性兄弟。 虞少淳在旁边当个透明人当了一天。 所以当虞舅开着车出现在游乐园大门外时,虞少淳从来没觉得那辆骚包红色的本田有这么顺过,就差行三拜九叩大礼把沈星里送到车上。 沈星里依依不舍地从车窗探出头和冯周告别,还不忘约下一次见面:冯周哥哥,你把我爸电话给你了,你要是有空一定要再陪我出来玩。 虞少淳冷冷道:想都别想。 你这种人很讨厌诶,一直这么霸道,沈星里说,冯周哥哥又不是你的,你干嘛总管人家干什么? 我乐意他也乐意,所以轮不到你管,好好学你的习。 看着一大一小又要吵起来,虞舅连忙把沈星里的头按了回去,最后和两人道谢:今天真是麻烦你们了,改天请你们吃饭。 是啊,虞少淳带着几分咬牙切齿道,真的是麻烦了。 冯周看着消失在拐角的本田车灯,轻声说:我真没想到有人都18了还能跟11的弟弟吵架。 虞少淳瞪了他一:我和他吵架?我那是 吃醋? 谁要吃那种小鬼的醋?虞少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我只是看他不爽而已,吃醋什么吃醋! 冯周忍着笑意:你弟弟挺可爱的,就不能对他好一点? 不要。 两人并排坐在游乐园出口旁边的长椅上,看着面前的喷泉在灯光的映照下喷出霓虹色的水花。 冯周看了腕表,问道:那今天 今天的不算,虞少淳说,改天改天再赔你一个正式的约会。 他似乎对这种东西的仪式感很强,从表白到约会,好像一直执着于一个正式。 我觉得今天这样也挺好的。 不好,虞少淳摆弄着手里的一根吸管,显得一点都不重视你。 原来是因为觉得不重视他。 冯周刚想说什么让他开心一点,就听虞少淳问他:你能陪我坐摩天轮吗? 无关别的,就算整个约会的过程被不可抗力搅得一团糟,他也觉得自己还有能力选一个圆满的结局。 游乐园地处滨海,摩天轮是整个游乐园的地标式建筑。当游客随着轿厢慢慢升高时,可以观赏到黄昏时的海面和归家船只的点点白帆。 虞少淳的邀请来得没头没脑,冯周从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这么有童心。 其实这是我第一次坐摩天轮,冯周看着外面越攀越高的景物,忽然说,可能也是第一次来游乐园。 小时候从来没来过吗? 我妈我爸全天底下第一忙,冯周说,他们没空管我,也没空陪我来这些地方。 虞少淳看着他在暮色掩映下有些落寞侧脸,心中涌出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他没来由地想到了自己之前查攻略的时候看见有人说,在摩天轮上接吻会幸福一辈子。 幸福一辈子吗? 他轻声喊道:冯周。 冯周转过头,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摩天轮慢悠悠地转着,轿厢在晚风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虞少淳嗓子有些干。 你嘴角有块巧克力酱。 哪里?他说着就要去摸。 在 虞少淳探身过去,把他圈在一个角落里。 两人之间的距离忽然变得很近,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冯周好像隐隐意识到了什么,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虞少淳轻轻用鼻尖摩挲着他的,低哑着声音问:可以吗? 可以吗? 就算到了这个时候,虞少淳也还在征求他的意见,绝对不会强迫他做不想做的事。 冯周敢肯定,只要自己说不可以,他就会立刻停下。 虞少淳久久没等到回答,似乎有些沮丧,慢慢直起身,想着该说些什么来化解这份尴尬,可插科打诨的话刚溜到嘴边却忽地顿住了。 一只手慢慢抚上他的脖子,邀约一般,让他的唇轻轻碰上了另一个。 只是蜻蜓点水一样的吻,却没有人想草草结束。 冯周从懂事开始就因为家庭的原因,一直没有兴趣参与名为别人的人生的游戏,看得透彻也清醒,总认为自己是不配被爱或是爱人的,独来独往过去的十八年,也要独来独往地过完未来的八十年。 可总有人是最特别的那个,闯进他给自己框定的铁笼里,冒失又鲜活。于是铁笼应声而碎,连带着外面五光十色的世界溜了进来,把他只草草画了线稿的人生按部就班地一点点涂上彩色。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一见钟情的戏码。 有些缘分不过是命中注定罢了。 就算他来得稍微有些迟。 冯周觉得自己现在应该说些什么,可另一瓣唇的温存仍残留在意识中,让他的灵魂都战栗。 他鼓足勇气,贴着那人的耳侧轻轻说:Kocham ci. 什么嘛,虞少淳有些意外地说,原来你知道了。 前几天刚 又是一个轻柔而缠绵的吻落在他唇上,像飞鸟掠过湖面惊起的水花。 日落时的天空有很强的丁达尔效应,鸢色的,像灯照着积灰的挡风玻璃,一半雾蒙蒙,可另一半却干净得很。 他们的轿厢升到了最高的地方,似乎能从狭小的一方窗户看见月亮上细密的脉络。 冯周望着虞少淳,如同地球望着月亮。 而他们在此处接吻,除了月亮,谁也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最浪漫的约会地点就是摩天轮QAQ 第70章 从摩天轮上下来的时候, 冯周还有点头晕。 虽然他们并没有进行多么激烈的不能在晋江描述的事情,但对他内心的冲击程度不亚于氢弹爆炸。 可另一位当事人似乎神清气爽得很,看着走路带风的姿势能手刃十八个韩顺。 难不成他经验丰富? 冯周不动声色地跟在他后面, 开始思考这个情况的可能性。 黄昏持续的时间很短,天际那抹鸢色几乎没多久就消失了, 只剩下悠远寂寥的蓝。游乐园开始了属于夜间的盛会, 广受小朋友喜爱的花车的光与烟火交替出现,连带着空气都温柔了起来。 虞少淳看见不远处有卖棉花糖的, 去挑了个粉色的回来递给冯周。 冯周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好腻。 腻吗? 虞少淳刚要尝一口,忽然想起冯周有洁癖, 生生止住动作。 怎么了? 你不是有洁癖?虞少淳说, 等你吃完了我再吃。 ...... 明明刚刚更深入的都做过了你现在给我讲照顾我洁癖? 他叹了口气,神情复杂地看了眼虞姓憨批。 虞少淳好像刚反应过来, 啊了一声,罕见地脸红了。 所以说你反射弧像优乐美一样绕地球一周那么长是吗? 他们也不着急回家,慢悠悠地溜达在通往游乐园出口的小路上。初夏的晚风带着几分潮湿的热, 有一搭没一搭地吹着,让人有些浮躁的心情也平静了下来。 虞少淳伸了个懒腰, 问他:今天还开心吗? 冯周正和最后那卷柳絮状的棉花糖做斗争,闻言点点头:还不错。 他想起冯周之前说从来没去过游乐园的话, 有些心疼,于是勾着小学霸的肩膀说:水族馆呢?动物园呢?去过没? 动物园小学组织春游的时候去过,水族馆没有。 那下次带你去水族馆, 虞少淳说, 我舅那边在谈一个天文展,谈下来再带你去,好不好? 冯周把最后一块棉花糖含在嘴里, 听他这么说倒觉得有趣,接茬道:都去完了呢? 虞少淳本来以为他会嘲讽一下自己,听见这个回答后愣了一下,认真思索片刻后说:那就带你出去旅游,国内看完了去国外。 他说着说着好像有些上头,开始规划未来的生活:将来咱俩工作了就租个房子,然后双休年假就到处走走,先定个小目标,高考结束去上海迪士尼,然后别的再议。 虞少爷居然会租房?冯周揶揄他。 还房贷麻烦死了,他半真半假地抱怨,大好青春不要交代在这种地方,有钱多干点别的事,比如租一个带院子的房子。 带院子干什么? 种点能吃的东西,然后放把椅子养条狗再养条猫,一条跟你姓一条跟我姓,冬天堆雪人,夏天能乘凉,偶尔看狗儿子吵架。 他认真地规划了半天未来社畜生活的蓝图,最后感叹道:快进到上班吧,今天也是不想学习的一天,我作业还没写完,明天又要出期中成绩。学牲好痛苦,上班真好。 你这是少年不知996愁滋味,等将来加班秃头的时候又开始倒数还有多少年退休。 可冯周也轻声附和他:是啊,真好。 真好。 他听着虞少淳碎碎念的规划,好像真的看见了那么一个院子。院子里有猫有狗有小水塘,月亮落在里面,撞见一池星子,狗伸着爪子去捞,猫被踩了尾巴,龇牙咧嘴地示威。青畦里春华秋实,藤蔓下满架生香。 而月光栖在旁边人的睫毛上,安静地睡着。 就像真的能这么安稳地一起过一辈子一样。 如果能这么过一辈子,那真是太好了。 *** 虞少淳一直把他送到单元楼楼下。自摩天轮上那个吻后,虞某人像终于放开了手脚,趁着夜色一路上都牵着他的手不放,最后还要在楼梯间讨个晚安吻,两人的影子在昏暗的感应灯下缠绵半晌才分开。 冯周被他亲得脸颊发烫地进了电梯,打开家门的时候心里忽然凉了半截。 家里是亮着灯的。 暖黄的灯泡又被固执地换成了冰冷的白。 他悄悄去看客厅,果不其然看见了冷着脸的冯青青。 周万金回来过还是没回来过?吵完了还是没吵完? 冯周默默观察着家里的摆件,没发现有什么被明显砸过的痕迹,刚想趁着风暴来袭之前宁静赶快进屋,却被人叫住了:你还知道回来啊?看看几点了? 难不成是冲着他来的? 冯周迅速回想了一下自己这几天说过的做过的事,回忆到周五的考试时心下一紧莫非是成绩出来了而且不太理想? 你干什么去了? 我......去图书馆了。 撒谎。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51) 冯青青语调没变,还是那么冷,但带着几分戳穿谎言的嘲弄:长大了也长能耐,敢和我撒谎了是不是? 冯周摇摇头。 去哪了? 和同学...... 虞少淳是不是?冯青青问,那个年级第二? 冯周的心咯噔地漏跳了半拍。 难道冯青青都知道了? 她掏出手机点了几下,啪地甩在桌上:自己看。 冯周颤着手拿起她的手机,看见了年级排名的截图。 第一名不是他,是虞少淳。 原来就是这么个事。 他刚刚悬起来的心倏地落回原处,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轻轻把手机放在桌上。 冯青青点着手机说:你天天和他混在一起,人家考上年级第一把你挤下去了,人家多精啊?你呢?你就陪着人家玩? 冯周低着头挨她数落。 他刚刚草草扫了下各科的成绩,大致看明白是什么情况。自己下滑的问题也有,但更多的还是虞少淳突飞猛进的英语成绩,从一百零几窜到120多,算是个长足的进步。 身为他的临时家庭英语教师,冯周觉得很欣慰。 差距缩小了是好事,至少能让他产生一种危机感。 冯周你知不知道你考不上北大医学院就没未来了?冯青青问他,你真舍得把自己前途往里面搭,人家让你玩你就陪着玩然后把成绩玩下去,是不是? 怎么能没未来呢?都说条条大路通罗马,为什么一条路堵上就会被认为这辈子都完蛋了呢? 这是个中国家长教育史上无解的悖论。 她话音刚落,冯周口袋里的手机就震了起来。 冯青青直接替他把手机掏出来,看了一眼,对着他晃了晃:虞少淳的电话。 冯周心里一急,伸手要去抢。 冯青青躲开他:你紧张什么? 冯周伸出去的手生生止在半空,纠结出痉挛的模样。 冯青青当着他的面按下了免提键。 他暗暗祈祷虞少淳千万别说什么奇怪的话。 你到家了没?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冯青青看了他一眼,调整了下脸上的表情,用尽量温柔的语气说:你好啊小虞,我是冯周的妈妈,先恭喜你考过冯周成了年级第一。 啊? 冯周手脚冰凉,心脏突突地跳着,撞得他胸口生疼。 又是这样。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 从他的生活到交友到一切,明明完全没关心过,却总是能恰到好处地替他决定一切,把他金丝雀一样框在既定的框架里,提线木偶似的活到这么大。 可他不想这么下去。 他的世界才刚刚鲜活起来。 虞少淳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冯周的电话会在冯青青手上:阿姨好,冯周呢? 是这样的啊小虞,冯青青换了个坐姿,我们家冯周呢,和你不太一样。他挺笨的,性格也不讨人喜欢 你以为性格不讨人喜欢是因为谁啊? 冯周攥紧了拳,眼前一阵阵的眩晕。 你聪明嘛,稍微一使劲就考过他了,阿姨觉得你很有潜力冲一下复旦啊浙大啊,但是冯周和你不一样。 冯青青虽然语调柔和,但满是一股盛气凌人的倨傲。 冯周稍微受一点影响成绩就下滑了,阿姨觉得你们这个年纪不应该因为玩耽误学习,对不对? 是,但是我不考...... 不是这样的。 冯周想喊出来,可不知什么哽在喉咙里,干涩的僵硬的,堵住了他所有话。 好不容易才知道原来生活除了学习还有别的东西存在,好不容易有一个人说他会喜欢自己的所有,包括那些连亲妈都嫌弃的不讨人喜欢的性格。 可这一切可能都要消失了,随着这一通电话。 所以呢,阿姨想说以后如果没必要的话,你们两个就别有来往了,学生还是学习最重要,等高考完了你想约谁出去就约谁出去玩,阿姨说的对吧? 可是 冯青青用不容置喙的语气打断他:那么就这么说定了啊小虞,你要是想玩可以约别的同学去,冯周的话就算了,他不适合和你们一起玩。 虞少淳憋了半天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这是冯周自己的想法吗? 冯青青愣了一下:重要吗? 如果是他自己觉得成绩下滑选择不要我这个朋友,那我完全没有意见,虞少淳好像在试着和她讲道理,但如果是您的决定,我认为还是征求一下他本人的意见,这是对他的尊重。 冯青青没想到虞少淳会直接反驳自己,瞬间拔高音量:尊重很重要吗?能帮他高考吗? 不能,但是 那就免谈,冯青青打断他的话,你以后别来打扰他学习,损人利己的事少做。 她说完就狼狈地挂断了电话,把冯周的手机往地上狠狠一扔。 楼下的邻居不知道楼上发什么疯,大晚上落物扰民,国骂穿地板而过,搅浑了本就紧张的空气。 没有下次,冯青青指着冯周鼻子说,下次回不去第一,你手机就别拿了,听见了吗? 冯周抖着手捡起地上的手机,几乎落荒而逃回自己的屋里,觉得有种头重脚轻的窒息感。 像溺水的人好不容易快浮出水面,忽然发现脚踝上缠了水草,只能在将逃未逃中挣扎。 而结局就是慢慢耗尽氧气,死于水底。 手机嗡地震了一下,虞少淳又给他打了个电话。 冯周险些没按到接听键。 他把手机放在耳边,嘶哑着声音低声说:我 你没事吧?虞少淳连珠炮似的问他,她打没打你? 没有。 冯周脱力般靠着门慢慢滑坐到地上,听见家里大门关上的声音,这才觉得自己终于得救了。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以为这么快地下恋就被发现了。 我 冯周想说对不起,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觉得自己很对不起虞少淳。 从头到尾都是对方在主动,甚至还因为自己挨了骂,可自己又为他做了什么呢? 怎么了?虞少淳听见他的声音有些不对劲,心里一跳,你哭了?我靠你别哭啊,我现在没法 冯周吸了吸鼻子:我没有。 骗人。对方的声音放松下来,带了几分笑意。 我没有。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我妈骂你的时候我没阻止她,冯周说着又眼眶一热,我太没用了。 虞少淳没好气地说:你怎么阻止她?她又打不到我,但是她能打你啊。 但是你挨骂了,我不想你挨骂。 冯周没把这些话说出来,只是又闷闷地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虞少淳佯装不满,天天对不起对不起的,你欠我什么了? 欠你好多,还不过来。 要不我们 虞少淳知道他想说什么,立刻打断他:不分,想都别想。 我配不上你,我脑子笨,性格怪,哪里都不好。 又来了,对面好像被他气笑了,你真的不考虑去给八点档写剧本吗?有够老套诶。 冯周不知道该和这个理由很多的人说什么,一时间词穷,坐在地上望着天花板。 你要是笨我算什么?两年了我才考过你一次,是不是要去切腹自尽?虞少淳反问他,你一点都不笨,你很聪明,我特别羡慕你又聪明又努力。 我也不是什么完美无缺的人,自恋自大,嘴欠张扬,自以为是,但是你也没嫌弃我是不是?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虞少淳问他,喜欢就是要喜欢一个人的全部,无论是优点还是缺点。 你的所有我都喜欢,你呢? 他每次如此直白地说出喜欢的时候,都让冯周有些招架不住。 是过于赤裸的感情了,也是他十八年来第一次能直接感受到的爱意。 我也是。 我也喜欢你的全部,包括被你划为缺点的张扬。 那不就好办了?虞少淳轻声说,不怕,我在呢,咱俩分不开的。 第71章 家人们, 唐谦颤抖地拿着年级大榜站在讲台上,我们见证了奇迹,这奇迹不亚于王朝的更迭!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冯周和虞少淳正好进了教室。 虞少淳问他:什么奇迹? 唐谦三两步上前:这里是实验二班, 我吊车尾的地方,欢迎来到不属于我的世界, 我尊贵的新任年级第一。 虞少淳眉头一跳, 伸手挡开他贴得过近的脸:去去去,少来这套。 他瞥了眼后面的冯周, 却见冯周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微微松了口气, 戳了戳他:被我超过的感觉如何? 更有动力了, 冯周说,下次得超你二十分才能报这一箭之仇。 陈驷咬牙切齿地看着虞少淳:这次是你走了大运, 下次冯宝一定会超过你的,对吧冯宝? 唐谦刚要反驳,就听虞少淳欣然接受了他的批评:对没错, 我这次就是走大运。 你是不是被盗号了? 新鲜出炉的年级第二扶了下眼镜:不是走大运,是因为他的英语产生了质的飞跃。 陈驷眨眨眼, 没想到自家主公居然再次帮着敌人说话。 就是撞大运,我英语完型来不及写完乱蒙了5个C, 虞少淳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是撞大运,开始给大家解释这一切,谁能想到居然都蒙对了呢? 不, 五个完形填空总共才7.5分, 扣去7.5你也是120多分。 但是这年级第一我确实胜之不武。 没有什么胜之不武的事,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更何况你的实力也不差。 那可能是老师给你判卷有偏差或者...... 冯周打断他: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 我从来不给自己的失误找借口。 周一的宝贵的早上,前年级第一和现年级第一站在讲台旁,就谁更适合拿年级第一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辩论,并互相吹捧。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唐谦悄悄和邰枚说,他俩之前好像为谁考第一打起来过吧,现在怎么这么谦让有礼貌了呢? 邰枚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懂。 唐谦以为自己挺懂,但今天居然出现了另一个比他更懂的懂哥,连忙虚心求教:此话怎讲? 这个嘛,邰枚翘着兰花指凑近他,小声说,这叫明撕暗秀,打情骂俏。 唐谦面色有几分古怪:这你从哪看的? 晋江的纯爱文学。 被归为晋江纯爱文学男主角的虞少淳同志拎着书包直接落座冯周身边的空位置,自然无比,就好像他从始至终一直是冯周的同桌一样。 唐谦大惊失色:虞总你怎么坐到后面去啦? 虞少淳掏出来包薯片,顺手喂给冯周一片:我来和年级第一学习的。 可是...... 虞少淳打断他:没有可是,小冯同学就是我心里永远的年级第一,你懂我意思吧? 不,我不懂,唐谦沉痛地说,我只知道下节物理课要小考,你不坐我身边我抄谁的啊? 虞少淳义正言辞地批评他:现在都快高三了,怎么你脑子里还全是抄别人题这种不正当思想,你应该好好自己学习,有自我思考的能力 英语老师戴着扩音器进来,及时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 虞少淳识趣地把手里的薯片往桌下一藏。 成绩都差不多听说了吧?英语老师试了下扩音器后说,考好的别翘尾巴,考不好的自我反思,思不明白可以来找我,别三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屁知道么? 她眼神一转,看见后面猫着的某个前英语困难户:虞少淳,你换位置干什么?快点换回去。 虞少淳举手:老师,我换位置是为了跟小冯同学好好学习英语。 英语老师虽然刚大学毕业,但慧眼如炬,自然知道哪个学生是真的想好好学习,哪个学生换位置单纯只是为了方便上课讲话:我刚刚说的就是你,别考好一次就飘上天去下次又被打回原形。 虞少淳点点头:老师您说得对。 既然老师说得对,英语老师抽出一张空白的期中考试卷,那今天你来给同学们讲这套卷,让老师看看你进步到什么程度了。 虞少淳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老师,我...... 英语老师不为所动:从第一篇阅读开始,别浪费时间。 这个...... 冯周掩着嘴小声提示他:在全世界范围内,女生广泛地比男生拥有更多的阅读量。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52) 虞少淳连忙有样学样:在全世界范围内,女生广泛地...... 英语老师不着痕迹地瞪了一眼冯周,警告道:有的同学不要太热心,这不是乐于助人,我可是能听得见你在说什么。 冯周把手放下,递给虞少淳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这个......她们的朗读能力比男生更,更这个...... 他翻译了两句又卡壳,微微低头,看见自家男朋友推过来一张活页纸,上面写着流利两个字。 她们的朗读能力比男生更流利,然后有更多的这个...... 活页纸被抽走后又推回来,上面写了三个字:积极的。 有更多的这个积极的态度面对阅读...... 英语老师终于忍无可忍,你俩在这儿搞同声传译呢?是不是觉得我没看见小动作? 全班人纷纷回头,没明白是怎么个同声传译。 冯周面不改色地把活页纸收了回去。 虞少淳一筹莫展,正要投降,又觉得有人在座位底下戳了戳自己。他低头,看见冯周正轻轻拽着自己的裤子,把卷子塞了过去。 于是他趁英语老师低头翻页的时候迅速拿走了卷子,成功完成了一式狸猫换太子。 冯周早在考完试之后就给英语卷子的阅读原文做好了标注,精确到了每道题的每个选项,但凡有不会的单词都查好了意思,清清楚楚地标在单词上方或者旁边,密匝匝的一片,连他看着翻译都毫无压力。 他大概是虞少淳长这么大遇见的第一个如此认真的人,从语数外到理化生,不管哪一科的作业都是认认真真写踏踏实实做,难怪能一直保持在年级第一的位置纹丝不动。 就照着自己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学习态度,能考过冯周真是全仰仗有个聪明脑袋学东西快罢了。 下课后唐谦转头问:虞总,你为什么翻译不出来啊? 虞少淳翻译了一节课的英语阅读,有气无力地瘫在桌上对他摆了摆手:我答英语卷都是把答案往文章里对着找的,哪有空一句话一句话翻译啊? 唐谦瞪大眼睛:什么?你居然不是一句话一句话翻译好了再答题? 先看答案再看文章啊,虞少淳说,不然哪有时间做题? 唐谦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冯周,冯周点点头,肯定了这个说法。 虞少淳没继续他们的谈话,从桌洞里摸出一本小册子看了起来。 冯周问他:在看什么? 虞少淳把小册子的封面一遮:3500词。 3500词有什么可藏的?冯周问,不会还在继续背Abandon吧? 怎么可能? 虞少淳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依旧遮着册子的封面,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看什么。 冯周懒得再问,默默翻开化学笔记本进行每天的知识点复习。 黎国豪唉声叹气地从他身边经过,把他俩的练习册丢在桌角,没放住,稀里哗啦地掉到了地上。 冯周捡起来拍了拍灰,顺口问道:你又怎么了? 黎国豪干脆坐在虞少淳空出来的位置上,长吁短叹道:我昨天又和段胜男吵架了,她非得说我不好好学习要直接高三送我出国,你们说她是不是想一出是一出?那雅思托福得考,护照得办,一大堆破事想想就头疼,还不如高考了完事。 你和你妈和好了? 她一向这样,黎国豪说,雷声大雨声小,过两天就没事了。 一直闷头看书的虞少淳微微抬头,表情奇怪地问道:你妈想送你去哪? 黎国豪烦躁地挠了挠头:说是要去加拿大,就我这英语水平给我一个人扔加拿大,她是不是疯了? 唐谦安慰他道:你妈妈说不定是为了你能进入更好的学校,也别太怪她。 那她又没问过我的意见。黎国豪说着拿起剩下的练习册去发给其他同学。 冯周一直没参与他们的讨论,只默默地把笔记本又翻过去一页。 虞少淳斟酌半晌,问道:你怎么看? 我能怎么看?冯周说,人家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不是,我指的是不高考直接出国这个选择。 冯周皱眉抬头,思考了片刻:我觉得出国能念的大学比在国内要好,那出国也算是个很棒的选择啊。 这样么? 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事,虞少淳说,我问你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什么? 他小声说:如果陈驷要出国的话,你怎么想? 冯周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陈驷要出国吗?我怎么不知道? 不是和你说假设吗? 如果他出国能过得更好我当然会替他高兴啊。冯周把笔记本合上,准备下楼上体育课。 虞少淳又继续执着地问他:那你会难过吗?会想他吗? 这个啊...... 他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当然会,但更多还是祝福吧,毕竟他离开是为了慢慢变好啊。 第72章 黎国豪痛失门牙后依旧热爱篮球, 坚持表明自己的门牙被打掉完全是他自己的问题,并继续在体育课组织大家进行友好的篮球活动。 二班单数周打篮球,双数周踢足球, 可谓是雨露均沾,为体育运动项目的平等贡献了一份力量。 做完准备活动后冯周正要继续回老地方坐着刷题, 就见黎国豪对他招了招手:冯学霸也来打球呀! 我不会, 冯周说,就不去打扰你们了。 他话还没说完, 就已经被拽着胳膊进了篮球场。 黎国豪把篮球丢给他:打扰个锤子,你试试看嘛。 冯周接过篮球, 眯眼抬头:篮筐的高度是多少? 大概3米?黎国豪愣了一下, 你问这个干什么? 冯周慢慢走到中线前:如果这条线到篮筐的距离是7米左右,那么由此可画出抛出篮球时的基本图像。 几人听着他这么一通分析, 虽然没听明白为什么冯周要这么说,但依然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 如果只考虑竖直方向的重力而不考虑水平方向的阻力,冯周拍了两下球后捧在手里, 粗略估计下投出的方向与水平间的夹角,就应该这样投。 他微微屈膝, 将手中的球抛了出去。篮球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在篮筐里转了几圈后成功落地。 周围的人目瞪口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篮球与物理吗? 黎国豪愣片刻后如梦初醒, 连忙去把球捡回来,伸手一丢扔给冯周:冯学霸别光站着投篮,和我们一起动起来! 我不 容不得他拒绝, 剩下的人已经围上来开始哄抢他手里的球。冯周从来不是个愿意轻易放弃的人, 虽然嘴上说着不要参加这种奇怪的运动,但依旧很努力地左躲右闪,企图离开他们的包围圈, 顺利地把球还回黎国豪手里再功成身退。 虞少淳拎着两瓶汽水走向一旁的台阶,拍拍陈驷的肩:怎么没去和他们一起打球? 陈驷正低头看书,被他拍得吓了一跳:你干嘛? 虞少淳递给他一瓶汽水:想和你谈心。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陈驷抱着书挪远了一点,警惕地看着他手里的汽水,你不会摇过了吧? 虞少淳大感冤枉: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你平时可真的没少做这种事。 话虽然这么说,但陈驷还是接过那瓶冰凉凉的汽水:你想和我谈什么? 虞少淳在他身边坐下,没说话,远远望着那群闹哄哄你推我挤的人。冯周夹在里面手忙脚乱的,但却掩饰不住偶尔露出来的笑意。 陈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说起来,我好像从来没见过冯宝这么有活力过。 你们怎么认识的? 陈驷哧地扭开汽水的盖子,发现这个缺德人确实没摇过:我俩小学就认识了。他妈妈和我妈妈是大学室友,又碰巧在一个小区买了房子。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冯周好像是在一个下雨天,六七岁的小孩浑身湿漉漉地抹着眼泪敲开他家大门,说妈妈不要自己了。 母性爆棚的张秋爽女士一听光天化日之下还有这等鸟事,立刻要带着冯周去和老同学讨回公道,却被小孩拦住了。 妈妈会打我的。他说。 冯周在陈驷家住了一个晚上,也没见冯青青打过一个电话问张秋爽自己儿子在哪,好像本来就不想要他,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扔掉也不错。 然后我妈可怜他,又知道了他爸他妈天天不回家,就要我每天放学都带着人家一起来家里吃饭,陈驷说,但是他好像不太愿意欠别人东西,每个月月末都把钱塞在我家门口的摆件下面,还是后来搬家发现的,厚厚一堆五块十块,也不知道他塞了多久。 是啊,虞少淳想,总是这样算得清清楚楚。 陈驷说完才觉得自己好像话有点多,警惕地问道:你问这些干什么? 我就问问,虞少淳歪头看着他,怎么这么紧张? 我没紧张,就是...... 他叹了口气:我初中没和他一个学校,不然冯宝肯定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初中? 虞少淳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冯周说过自己初中的时候被校园暴力过。 初中生嘛,比小学生懂的多一些,又比高中生懂的少一些,就是最愿意干混账事的时候。你别看冯宝那个样子像什么都不关心,其实他也是想交朋友的,但是所谓的真心想跟他做朋友的人不是有求于他就是想捉弄他。 陈驷说完,又带着几分戒备地看着虞少淳:我好像说的太多了。 所以你看我不顺眼吗?虞少淳问他,以为我也是别有用心接近他然后伤害他? 陈驷抱着膝盖,目光看向不远处的篮球场,黎国豪正把手搭在冯周肩上,两人笑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我就这么一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冯宝也帮了我不少事。受过创伤的人被二次创伤后伤害更大,我想...... 就算是再怎样平凡的人,也会有想好好保护的朋友。 虞少淳伸手拿起他放在一边的书翻了翻,发现是本《生物必背知识点》:高考想去哪? 诶? 他这个话题转折的很突然,让陈驷有点摸不着头脑:我这个成绩不是想考哪,是哪个大学想要我才对吧? 不要妄自菲薄,虞少淳把书还给他,梁主任不是说了吗,八中的学生走出去都是最优秀的。 他像个在短视频网站上发鸡汤的励志大师。 可是我不行。 想考B市吗?虞少淳问他。 陈驷迟疑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其实不太知道自己想去哪。 做人得有目标,B市有没有什么你比较感兴趣的学校?虞少淳说着就拿出手机给他查B市知名高校,理工,园林,化工,还有...... 陈驷打断他:你是在教我做梦吗? 虞少淳反问他:有梦想不好吗? 可是有梦想也得能实现才行吧。 那就交给我这个专业的圆梦人吧,试过的都说好,虞少淳说,从今天开始我对你进行一对一辅导,专门帮助你圆梦B市知名高校,你看怎么样?比外面辅导班好用多了,白嫖耶。 陈驷满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以为姓虞的考了一次年级第一后终于快乐得人间失智。 你干嘛帮我? 因为...... 虞少淳拉长了音调,忽然对着篮球场挥了挥手:小冯同学!这里! 陈驷瞪着他:因为什么啊? 虞少淳却没理他,径直问冯周:篮球好玩吗? 冯周点点头。 虞少淳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毛巾,顺手帮他擦干从脸颊流到脖子上的汗。 陈驷抱着书坐在一边,越看越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你未免也太贴心了吧? 体育老师在不远处吹响了集合哨。虞少淳对陈驷眨眨眼:陈同学千万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哦。 谁和你有过约定了? 冯周问:什么约定? 秘密。 *** 考完期中考试后教室里紧张的学习氛围缓和了不少。高二下半学期迈入五月,教室楼下的玉兰花和丁香一并开了,清幽的香味搭着风飘上三楼,连理化生练习册都染上夏天的颜色。 谭远照开完每周二下午的班会后看了一眼下面心不在焉的学生们,清了清嗓子:正事说完了,下面说点你们感兴趣的。 邰枚举手:老师,是不是艺术节的事? 谭远照有点尴尬:你们已经知道啦? 今天上音乐课音乐老师说的,还说那天晚上会有篝火晚会。 那真是好巧哦,我也是听音乐老师说的。 看起来女朋友真的挺喜欢这个班的学生,什么话一套就全说了。 这是你们高中的最后一次艺术节了,谭远照说,虽然说学习为重,但老师还是希望你们能抓住最后一次机会,让自己将来想起高中生活的时候不会遗憾。 他加重语气:尤其是平时不愿意参与集体活动的同学,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53) 不愿意参加集体活动的冯周同学桌上摆着本学生指导手册,手册下面压着张今天刚发的化学作业,光明正大地挂羊头卖狗肉。 虞少淳戳了戳他:平时不参与活动的同学这次要参加吗? 嗯?什么? 一看就是根本没听谭远照说话。 他叹了口气:艺术节参加吗? 我又没才艺,参加什么? 能参加的可多了,虞少淳给他数着,诗朗诵大合唱舞台剧...... 想都别想。冯周义正言辞地拒绝他,我就算死了,从三楼跳下去都不会参加艺术节的。 虞少淳啧了一声: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 冯周把卷子翻了过去,再次强调:总而言之我是绝对不会参与这些事情的。 第73章 晚上九点多, 沈盈盈准时在屋里飙她的女高音,忽然听见外面翻箱倒柜的声音。 她探头出去:干什么呢你? 虞少淳从茶几下露出个脑袋:我找点东西。 沈盈盈连忙小碎步跑了出来,一把抢过他手里的一本书:这都是我收藏的剧本, 你能看懂吗就在这儿翻? 看不懂,虞少淳承认, 但是我找这个有大用, 所以来翻翻看。 有什么大用? 我们要开艺术节了,得准备个节目, 我就想来你这儿找找看能不能给我送点灵感。 沈盈盈瞪了他一眼:唱唱歌跳跳舞得了,弄什么剧本你能弄懂吗?有这个时间不如去背背英语单词, 雅思准备得怎么样了? 虞少淳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妈, 我能不去吗? 不能,一向好说话的沈盈盈这回却态度强硬, 你妈虽然管你管得松,但是这种人生大事上绝对不含糊。 虞少淳叹了口气,坐到沙发上:道理我都懂, 但是国内我又不是考不上好大学,上大学再出国也不晚啊, 为什么非得高三下学期去? 这回是靠你舅舅的关系和那边谈下来的,谁不去谁傻, 沈盈盈把手里的剧本放在桌上,而且不是你自己吵着要去帝国理工吗?屋里那张梦中情校帝国理工还没撕下来呢。 虞少淳恍然大悟:有道理,回去就给撕下来。 沈盈盈拍了他后背一巴掌:说什么呢, 你以为撕下来就不用去啦? 放过我吧沈女士, 虞少淳双手合十,你说我这个英语成绩连年吊车尾,去英国不是自寻死路吗? 沈盈盈撇撇嘴:你前几年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拿腔拿调学起儿子先前的豪言壮语:我就是为帝国理工而生的, 没有人可以拦住我去帝国理工的脚步,语言不通怎么了?多听听不就会了?这都谁说的谁说的? 虞少淳认命地低下头,心不在焉地捻着剧本封面卷起来的页角:可是...... 哦我知道了,沈盈盈说,你是不是谈恋爱了舍不得小对象所以才不想去的? 虞少淳他妈虽然日常脱线,但每到关键时刻总是猜得比谁都准。 沈盈盈见他不说话,知道十有八九是猜对了,立刻兴奋起来:我家猪也能去拱别家大白菜了?说说是哪个小女生?是不是你们班那个小班长?我和你说哦,那次我去家长会,特喜欢那个小姑娘,办事干净利落...... 虞少淳打断她:我们班你谁不喜欢? 沈盈盈每次开家长会都要和虞少淳他爸打一架,在虞爸举手投降后打扮得漂漂亮亮去,就算是在有演出的时候也要推掉所有活动,美其名曰关爱儿子的健康成长。 所以二班的每个人都认识虞少淳这位绝顶漂亮又年轻的妈。 沈女士不仅盛装出席,还自带零食,遇见留下来帮忙的班委就塞给人家,说谢谢照顾虞少淳这么个大麻烦精真的辛苦你们了。 虞少淳风评扫地,沈盈盈大受欢迎。 还有你们班那个叫太美的小同学,沈盈盈又说,我觉得他适合去学表演诶,他要是想向这方面发展可以来问我,我看人可准了,他...... 打住,虞少淳把她往屋子里推,回去唱你的歌。 沈盈盈还不忘回头叮嘱他:你可千万别放弃千载难逢的机会啊,我和你说你要是放弃了你小对象绝对看不起你,我也看不起你。 虞少淳想了想,觉得沈盈盈说的有道理。 如果将来某天坦白自己放弃了帝国理工的offer是为了和冯周一起待在国内,冯周绝对会用弱智两个字形容他。 帝国理工确实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可冯周也是千载难逢的爱人。 他漫无目的地在一堆西文法文意文英文原版剧本里找了半天,心里乱成一团,终于泄气地坐在地上点开手机。 桃园七结义群聊有200多条未读消息。 他们聊什么聊了这么多? 【数学好难】:冯学霸你参加不啦? 【芝诺的乌龟】:我试试吧,不一定行 【谦儿~】:那我们到底要表演什么? 【虞少淳神经病啊】:小道消息,一班据说准备了很劲爆的东西 【黎国豪】:什么东西?胸口碎大石?钢管舞脱衣舞? 【数学好难】:......你可以闭嘴吗? 【虞少淳神经病啊】:我们快开动被数理化荼毒的脑子好好想一想 【珍妮玛仕多】:这谁? 【芝诺的乌龟】:陈驷 虞少淳看着那个极具攻击性的群昵称,顺手把自己的微信id改了。 【薛定谔的猫】:你是不是嫉妒我帅? 【数学好难】:怎么情侣名都用上了? 冯周刚写完作业。 似乎被他下滑的月考成绩刺激到了,冯青青这个月回家的次数居然超过了五次,这放在之前都是绝无仅有的事。 房间里有点闷。冯周抽了本《考点》压在自己的手机上,起身去把窗打开,回来就看见了虞少淳新鲜出炉的情侣名。 他看着路小南的话,脸颊有点发烫,刚要回复,就听见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冯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手机一锁丢进旁边的柜子里,装作在认真研读《考点》的样子。 冯青青推门进来,二话不说就伸手翻他的《考点》,翻完了又翻他放在旁边的学校练习册。 冯周快速思考了一下,觉得那本练习册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是什么?冯青青指着练习册上的一处涂鸦问,上课画画? 冯周看着那个熟悉的笑脸,心里暗骂没事找事在自己练习册上画画的虞少淳。 可能是同学画的吧,我...... 冯青青打断了他的话: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冯周被她这么轻易地放过,直觉下面不会是什么好话。 我和你爸感情不好,等你高考结束后就离婚,冯青青用的是商量这个词,但语气里里外外却并没有商量的意思,这个你知道吧? 冯周点点头。 冯青青继续说道:医生职业寿命很长,我不需要谁给我养老,所以来问问离婚之后你愿不愿意跟着你爸? 愿不愿意? 冯青青就差直接把我不想要你这句话直接说出来了。 可如果周万金也不想要他呢? 冯周吸了吸鼻子,只觉得方才那股闷热烟消云散,连带着潮湿的夏日晚风都冰凉刺骨:你不想要我? 冯青青皱眉,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不是说不要,是你没必要有监护人了。如果你爸不想要抚养权也没太大问题,因为考虑到你已经成年,如果上大学学医也会有补贴,多少能自己养活自己。 冯青青简直是手术刀成精,每句话都往冯周心口扎。 无形,但血确确实实地无声滴落。 如果这么不想要我的话,为什么当时要把我生下来呢? 冯青青怔愣住,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冯周好像什么都不想顾虑,又什么都不怕了,压抑十八年的情绪不知为何突兀地在这个晚上喷薄而出:我不想考医学院,也不想学医,不要你给我铺路,我就想自己活自己的人生,有那么难吗? 你不学医?冯青青问,你为什么不学医?还有更好的选择吗?你想毕业就失业? 学医连轴转不顾家,找个自己不爱的人结婚,生个有血缘没感情的孩子,冯周抬头死死盯着她,有憎恶也有绝望,然后和你一样带着怨恨过一辈子? 冯青青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气得脸色煞白:你再说一遍! 她这一巴掌力度大得很,冯周隐隐觉得自己的脸已经开始肿了。 可话开了个头,他又实在忍不下去了,像终于被激怒的豹子一样站了起来,瞪着冯青青:我说错了吗?我不想复刻自己的悲剧很难吗? 家长会没人开被说是孤儿,所有朋友都被你赶走了,你从来不管我学习累不累开心吗伤心吗有人欺负我吗?你都不管,你只关心我能不能给你镀金,有没有给你丢脸,上不上得了那个操蛋的医学院! 冯周哆嗦着唇,声音越来越小,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最后一句话。 冯青青没想到这个一直逆来顺受的儿子也有露出利齿的一天。 她好像是被气到或是吓到了,身子筛糠一样抖,反手又给了他一巴掌,指着冯周的鼻子尖刻道: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有本事你以后别和我要一分钱,一分钱也别要,你自己养活自己去! 冯周一不做二不休,似乎把这辈子最伤人的话都要说出来:你自己不行,考不上北大医学院,就想让我替你圆梦吗?你自不自私?我是为了你活着的吗?我在你心里就一直那么差劲吗? 考不上?冯青青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可以称得上诡异的笑,你说我考不上?是,你当然差劲,你太让我失望了。 暴怒好像抽干了她所有力气,她像一片将落未落的树叶,不知是什么还在支撑着身子不倒下去。 冯青青用最后的力气,带着几分倨傲地抬起下巴,转身大步走出他的房间。木质门在她身后撞在门框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哐当声,震得整个房间都颤了颤。 冯周跌坐回椅子上,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把脸埋在手心里。 两巴掌扇得不轻,肿印慢慢浮现在脸颊上。 他觉得自己很热,可手脚又冰凉得很。 这一天终于来了,冯周想,自己被所谓父母彻底抛弃的一天。 手机在旁边的柜子里不安分地震了几下,屏幕亮了又灭,显示他有一个未接电话。 冯周伸手解开锁屏,看见桃园七结义里有人@他问意见,以及虞少淳的私聊。 【薛定谔的猫】:怎么不说话啦? 【薛定谔的猫】:小虞同学呼叫小冯同学,收到请回答请回答 【薛定谔的猫】:[语音通话未接通] 冯周鬼使神差地在对话框里敲了一句:我以后只有你了。 在发出去的前一刻,他方才过于激动的情绪平复下来,理智及时回笼,光速删除这句话。 要是发出去就是社死现场。 这也太矫情了。 【芝诺的乌龟】:刚刚有事才看见,怎么了? 第74章 【薛定谔的猫】:真没事? 【芝诺的乌龟】:真没事 【薛定谔的猫】:我不信 【芝诺的乌龟】:爱信不信 冯周吸了吸鼻子, 拿起旁边的保温杯贴着脸颊。冰凉凉的金属和发烫的皮肤接触,不知起了什么化学反应。 刚刚还没觉得有多委屈,现在被人稍微关心一下, 酸涩混着难过翻江倒海而来,让他有些头晕目眩。 他起身把卧室门锁上, 翻看着桃园七结义的群, 发现这几个不着调的人似乎仍然没有确定表演主题。 群里难得地沉默了一会儿,陈驷发来张截图。 截图里是他和另一个人的聊天, 看上去应该是一班的某个学生,说他们有个八人男女混合劲舞团, 走视觉路线那种, 要燃爆全场。 路小南立刻回复:那我们出十人合唱团,绝对不能在人数上输给他们。 拜托, 黎国豪给她泼冷水,这又不是人海战术啦。 许久没说话的邰枚忽然冒泡:不如我们全班一起写一首歌吧,怎么样? 一起写一首歌? 怎么写?虞少淳问道。 我们做一套问卷让大家填, 比如描述下自己喜欢的学科,觉得高中生活可以用什么词来形容, 两年来最难忘的景色啊事情啊什么的。 路小南好像get了他的意思:然后我们把答案整合起来改写成歌词? 编曲怎么办?这个挺难的吧? 编曲的话,应该没多大问题, 陈驷说,我妈认识乐队的歌手,能帮上忙的。 又要写词又要编曲, 冯周觉得自己差不多可以退出讨论了。 那我是不是可以不用参加了? 当然不是, 虞少淳说,你的聪明脑袋我另作他用。 *** 第二天的早自习顺理成章地被占来做所谓的课题调研。路小南公器私用,站在讲台边用班里的打印机一页一页地印着调查问卷, 然后发给每一个人。 问卷没几个问题,如果不说要用来干什么的话,甚至看上去有几分莫名其妙。 你如何描述高中生活? 你印象最深的知识点是什么? 你最喜欢学校里的哪样东西?为什么?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54) 如果你现在要毕业了,会对同学们说什么? 如果让你写学生时代的喜欢和暗恋,你会怎么写? 一共没多少问题,好填得很。几个性子急的随手填完交了上去,却又被返回要求重写。 大家一定要认真写哦,路小南说,这是一份很重要很重要的问卷。 虽然并不知道这份问卷到底重要在哪,但二班的人还是很配合地在午休之前全部填完,认真地把每个问题都写得满当当。 路小南坐在教室外的答疑桌旁,草草翻了一遍手里的问卷,满意地点头道:我觉得差不多了。 这是理科班的采样,虞少淳忽然说,文科班要不要也去一次? 可是我们不认识文科班的人啊。 虞少淳自信得很:没关系,小冯同学和我一起去,我俩试试看能不能成。 冯周正看着窗外发呆,听见他喊自己,支吾地应了一声:哦。 在想什么呢?虞少淳小声问。 冯周看着他,一瞬间忽然有把昨晚发生的一切告诉他的冲动,可权衡片刻后还是摇摇头:没事。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又觉得如果说了,有些东西就会彻底地变轨到另一条路,然后淹没在时间的洪流里,再也不回头。 虞少淳没继续追问,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两人走出路小南和其他几人的视线后,他轻轻把冯周的头发揉乱:那就不想了好不好? 通向文科班的回廊里洒满了午后的阳光,玻璃窗散射出一地彩虹。现在是午睡时间,一切都静悄悄的,像录音机被按下了暂停键。 似乎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会被顷刻间定格下来。 原来这是虞少淳特意留出来和他谈心的时间。 冯周什么都没说,忽然伸手抱住了他。 虞少淳反倒手忙脚乱起来:喂在走廊里呢!别闹别闹。 冯周把头埋在他校服的衣领处,深吸了一口气:换香薰了? 不再是清淡的柠檬草,而是多了几分馥郁的芬芳,香而不俗,一样好闻。 啊是,换,换了,玫瑰的。 虞少淳虽然平时骚操作一堆,但这却是他第一次被人光明正大地在学校的走廊里抱住。 还是这个从来没主动与他做过亲密动作,随便一撩就脸红的小男朋友。 他一边暗暗高兴,一边担惊受怕,眼睛瞟向旁边的拐角,生怕冒出来什么煞风景的人。 还好冯周只抱了一会儿就若无其事地起身,顺手帮他抚平衣领,继续向前走去。 突然抱我干什么? 学习太累了,充电。冯周面不改色地用虞少淳的原话敷衍他。 你怎么了?虞少淳不得不真的担忧起来,不是告诉你出事跟我说别自己憋着吗? 冯周摇摇头,叹了口气:没事,别担心。 他心头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种预感盘旋良久,本来以为是因为昨天的争吵,可今早醒来后,这片阴霾依旧没有散去。 冯周的预感一向很准。 他可以清楚地估算自己的考试成绩,甚至精准到三分以内。纵然也有几分对自己实力的自信,但冯周依旧固执地把这一切归结到第六感里。 两人一路无话,默默等在文科班门外的答疑桌旁。待被用作起床铃的校歌响起时,才听见教室里出现窸窸窣窣活动的声音。 虞少淳抬手看了看表,走到教室门前,就见有个女生揉着眼睛把门打开了。 女生看见他时倏地瞪大眼睛:你是那个...... 虞少淳对她笑了一下:我找你们班虞思璇。 虞思璇正趴在桌上,换了个姿势,完全无视掉起床铃,预备再睡一会儿。 可是她刚要再会周公时,却被人摇了起来。 璇璇,门外有人找你,好像是...... 带着起床气的虞思璇二话不说拍案而起,顶了一脑门不爽就要看看到底是哪个孙子敢打扰她睡觉,结果一出门就看见笑得阳光灿烂的虞少淳,以及站在虞少淳身后的冯周。 虞思璇见了鬼一样指着冯周说不出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莫名消失的声音:你,你是,是......补习班的那个男生? 啊这不是记得挺清楚么?虞少淳说,怎么之前还骗我记不得他长什么样子了呢? 不喜欢了是一回事彻底记不起来又是另一回事好吧? 虞思璇指着冯周,又指向他,仍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她哥身边看见了自己的前暗恋对象。 这换谁都会觉得宇宙霹雳爆炸螺旋式魔幻。 冯周没听懂她在说什么,和虞思璇大眼瞪小眼地站在走廊中间,任由经过的学生投来诧异的目光。 拿了剧本的虞少淳倒是不慌不忙:小冯同学,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亲妹虞思璇,也就是...... ......薛定谔的猫。 冯周逐渐开始强迫自己理解这一切。 他虽然不敢相信,但确实大为震撼。 当虞思璇和虞少淳兄妹两人站在一起时,那些本来记忆里模糊的东西慢慢明晰起来。 七八分相似的桃花眼,颜色比旁人略浅的眸色,还有笑起来时唇边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弧度。 虞思璇瞪着眼睛质问虞少淳:你早就知道他是你同学?耍我玩有意思是不是?我求你帮忙的时候你俩不会串通好了一起骗我吧? 虞少淳举手喊冤:那当然不是,我要是知道他是我后座早就劝你放弃幻想脚踏实地了。 怎么说? 虞少淳满脸得意,凑到她耳边悄悄说:现在小冯同学是我男朋友。 靠,虞思璇面带嫌弃地推开他,老虞你要不要脸?兔子不吃窝边草,你倒好,直接把窝边草拱没了。 冯周一直坐在旁边看他俩吵架,本来有些烦闷的心情竟慢慢好转起来。 他好像看见了两个虞少淳在互相对骂,觉得世界上能吵过虞少淳的也只有虞少淳本人。 转念一想,每次自己心情很差的时候虞某人总有办法让他开心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自带喜剧效果。 虞思璇接过那摞A4纸翻了翻:这什么啊? 调查问卷,虞少淳说,最好填一下,不填也没什么问题,直接还我就行,反正剩的这几张也不够你们班人填。 虞思璇从善如流,把问卷原封不动地塞回虞少淳手里:不考虑求求我吗?求我就帮你填。 虞少淳靠在答疑桌上,伸手揽过冯周的肩:求你干什么?本来就没真的想让你们帮忙填问卷。 虞思璇瞪大眼睛:那你来干什么?找我纯聊天? 当然不是,就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跟你炫耀下男朋友。目的已经达到,我走了啊。 虞思璇咬牙切齿地看着两人的背影:虞少淳你欠死了欠死了!别让我再见到你! 虞少淳似乎被骂得很受用,心情相当不错地回头对着她比了个大拇指。 作者有话要说:  是这样的,这两天思考了一下职业规划(bushi),下半年看情况能不能完结两本争取开第三本。刚开始说《五三》下一本开《蝉鸣》,但是案子还有几个地方没想明白,所以放一放,先开《白月光》那本。《白月光》可能会被我拿来练节奏和感情线的处理,不知道成功还是不成功。然后还开了个校园幻耽的脑洞,不出意外今年最后开,在专栏里大家阔以点点收藏_(:з」)_《旦》第一人称有空写着玩估计不入v,咕了一年后今年要做高产人! 顺序是《白月光》《蝉鸣》《剧透指南》 第75章 上完下午的主科, 几人和谭远照请了假,溜到综合楼五层的多媒体教室准备排练。 路小南和陈驷没来过多媒体教室,震惊于各种设备的高大上:咱学校还有这么高端的地方? 虞少淳把手里的吉他拿出来调音:给来检查的领导看的, 当然得高端了。 他靠坐在窗台上,扫过琴弦, 随手弹了首歌的前奏。 对了虞总, 黎国豪看见他弹吉他,想起来件事, 你去年联欢会唱的歌到底是给谁唱的? 这你都记得? 黎国豪表情严肃地说:我那天听说你脱单之后回去思索了一晚上,忽然觉得一切都有迹可循。 这事儿值得你思考一晚上? 虞少淳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你继续。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黎国豪伸手指着他, 你女朋友根本不是外班人,就是咱班同学。 ......真是好精彩的推理啊。 虞少淳低下头, 接着刚才的前奏继续弹:少想这些事吧黎国豪同学。 是不是咱班女生?姜岚?葛佳怡?还是...... 他瞥了一眼不远处卷着A4纸往邰枚头上抽的路小南,咽了口唾沫:路,路小南啊? 虞少淳瞥了他一眼:都不是。 黎国豪好像松了口气:那弹给谁听的? 弹给...... 虞少淳目光一转, 看见从门外进来的冯周,伸手招呼他:小冯同学! 冯周看见他抱着吉他坐在窗台上, 后面的落地窗半开着,怎么看怎么觉得危险, 皱眉道:别坐窗边,下来。 虞少淳听话地从窗台上蹦了下来:你怎么这么慢? 黎国豪被他吊着胃口吊得抓心挠肝:虞总你告诉我吧我听不到答案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虞少淳回头看着他,弯着眼笑得很开心。 告诉我了?黎国豪被他说得一愣, 什么时候告诉我的? 路小南把调查问卷分成几份塞给几人:来看看大家都写了什么。 我觉得同学们不去写诗可惜了, 邰枚说,都比语文作文写得好。 冯周翻着问卷的手一顿,不动声色地抽出去一张, 悄悄折好塞进口袋里。 路小南刚要让他们发表下自己的看法,多媒体教室的门却忽然被重重推开。 十来个人走了进来,领头的几个没穿校服。他们好像没看见教室已经有人了,把手里的录音机往桌上一放,重金属摇滚便从扩音器里倏地闯了出来,硬生生塞满整间多媒体教室。 路小南皱眉,大声问他们:你们是哪个班的? 这地儿大家看可以吗?其中一个额头前染了一撮紫毛的男生说,可以咱就开练了。 这架势是压根没想把他们放在眼里。 虞少淳像见了什么新鲜的东西:这不是想考托福出国没考过只能回来上学的韩顺吗?几天不见怎么这么拉了? 被点名的人抬头,看着虞少淳乐了:我刚回来就能看见你,真晦气。 身边老大坐镇的黄毛心里有底气多了,跟着在旁边叫嚣:怎么?你想打架?上次没被揍过瘾吗? 黎国豪也站了起来,走到虞少淳身边:要打就打,少他妈废话。 邰枚和唐谦虽然心里发憷,但也跟着站了起来。 韩顺两手抄着兜从最顶端的台阶一步步往下走:虞少淳,少他妈多管闲事,我手上有你的把柄,要不要说给你同学听听? 放狠话谁不会?邰枚梗着脖子瞪他,我手上也有你的把柄,你信吗? 韩顺咧嘴笑了笑:那你知不知道虞少淳喜欢男人? 他这句话像石头扔进湖里,倏地让整间多媒体教室安静下来后又泛起涟漪。无论是韩顺这边的人还是二班的人,似乎都没想到他所谓的把柄是这件事。 路小南把手里的书本往桌上一摔:你少造谣! 我造谣?韩顺摸了摸头,高一的时候他和他的小同桌关系可好了,上下课都在一起。他就是因为小同桌被罗秋蝶欺负走了才要搞她,不然你们以为他真的那么正义? 虞少淳把手里的吉他往旁边一扔就要去揍他,被黎国豪和唐谦七手八脚地拦了下来。 韩顺似乎要把之前受的苦难都还回来,什么话都肆无忌惮地往外说:高二分班你是不是找到新的目标了?把谁当成代替品来着?是不是年级第一啊,我还看见你给年级第一夹菜呢。 说起来年级第一和宁致远真的很像,都是...... 操,虞少淳挣开了几人的禁锢,你他妈再扯淡! 他踉跄几步上前,直接复刻两个月前给冯天材的那一脚。 韩顺实在料不到这撩阴脚,此时关键部位受损,整个人气势也萎靡下来,哆哆嗦嗦地捂住□□,表情有几分狰狞。 黎国豪看得打了个寒颤,又害怕他挨揍,连忙手疾眼快地把人拉了回来,觉得自己像拉住了一座正在喷发的活火山。 虞少淳的胳膊在他手下颤着,似乎有什么过于沉重的情绪再也压抑不住,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韩顺,好像他如果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就要和他同归于尽一样。 冯周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顺手把小桌板给合上了。 他合小桌板的力气有点大,哐当一声撞在前排座椅的后背上,弹了一下,上面固定用的螺丝似乎本来就年久失修,一半桌板直接垂直掉在地上,又是哐当一声。 他淡淡道:我们走吧。 路小南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快服软,瞪大眼睛看着他:可是...... 走,冯周加重了语气,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虞少淳,教室让给他们。 韩顺听了他的话,眉开眼笑起来,似乎抵消了刚刚那一脚带来的疼痛:虞少淳,这才叫识时务为俊杰,你快和人家学着点。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55) 虞少淳平时随和惯了的面孔此刻似乎被愤怒扭曲了,好像烧着火。他看着冯周率先离开的背影,刚刚情绪激动的脑袋突然有点发虚。 这样息事宁人不像冯周的风格。 他是因为刚才的话不高兴了吗? 冯周走过韩顺身边的时候,韩顺伸手按住他的肩:和男人亲嘴什么感觉? 冯周没生气,也没说话,只看着他笑了一下,把他的手掰开。 他等在门边,看着二班人拿了乐器和素材狼狈地从多媒体教室走出来,然后把门砰地一关,干净利索落了锁。 本来士气低迷的几人听见上锁的声音,目瞪口呆地回头,就看见冯周施施然地走到旁边的墙上的狭小窗口,敲了敲窗玻璃。 如果他没记错,那扇窗应该是坏了,只能开一条一指长的小缝。 窗果不其然只能被打开一条小缝,韩顺的脸扭曲在玻璃后:你他妈什么意思?给老子把门打开! 冯周没说话,顺手把旁边一扇铁门拉开,熟练地扳下几个按钮。 他逗狗一样把钥匙拿在手上,隔着窗和韩顺笑道:门我锁了,信号屏蔽器也开了,不是喜欢抢别人东西?直接送你,开心么? 操,剩下几人也聚在窗前,砰砰砸着玻璃,你他妈疯了?我要告诉我爸! 你爸?冯周冷笑一声,知道什么是信号屏蔽器吗?我不告诉别人,你们至少得在这儿待到九点半。 他把钥匙收进兜里,转身就走。 韩顺在后面扯着嗓子喊:我看你敢不敢走!你他妈敢吗? 冯周头都没回,用行动告诉他自己敢得很。 韩顺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耳边充斥着同伴打不开门的失措,惊慌藤蔓似的缠住了他的脖子。 五楼教室除了偶尔有竞赛大课或者考试外几乎没人会来,如果不走运,被关个两三天也有可能。 他横行霸道了十八年,第一次被人这么威胁。 冯周!你等等! 冯周回头,慢慢踱回窗前:还有事吗? 韩顺瞪着双金鱼眼,半天没憋出来一句话。他看着冯周毫无感情的双眼,忽然打了个冷战。 他一直觉得虞少淳够疯,但今天才发现这位平时一直十分低调的年级第一更疯。 冯周好像真心实意地要把他们关在这里,不怕谁谁谁的爸,也不怕处分,想关就关了,也不在乎他们到底能不能出去。 我,我错了,韩顺忽然说,我不应该...... 冯周问:不应该什么? 不应该随便造谣你。 还有呢? 还,还有什么? 冯周又对他笑了一下,笑容可谓温和善良:那没事,你慢慢想,我先走了。 别走!韩顺喊他,我不应该造......造谣姓虞的喜欢男的! 冯周好像还不满意:然后呢? 然后什么?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冯周拋着手里的钥匙,万一以后你再造谣,没有第二个教室给我教育你呢? 韩顺连忙说:以后不说了,再也不说了。 真的? 千真万确!他竖起三根手指似乎要当场给冯周发誓。 冯周看着他,唇边勾起一个讥讽的笑,有意无意地扫过他身后的几人:韩顺承认是自己造谣,都听见了吗? 后面那几位刚刚还豪横着的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就差给他当场下跪。 他伸手把旁边屏蔽器的按钮扳了回去:找人开门吧,记得管好你的嘴。 二班的人全程看着冯周让韩顺从得意到惊慌再到求饶没用二十分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几人在冯周身后大眼瞪小眼,默契地没人提刚才韩顺说的所谓把柄,而是把陈驷推了出去。 倒霉蛋陈驷被猝不及防地一推,正好撞在冯周身上。 冯周转头,询问地看着他们。 陈驷咽了口唾沫:冯宝,我们还排练吗? 冯周抬手看了眼表:你们先回去上自习吧,今天的事我一会儿和老谭说去。 他说完,顺路直接向右一拐,从侧面的楼梯离开,只剩几个不知所措的人留在原地面面相觑。 过了半晌,邰枚才开口:你们难道不觉得刚刚冯学霸帅爆了吗? 第76章 冯周垂下眼帘站在谭远照面前, 一五一十地交代自己刚刚都做了什么,乖巧听话,与先前威胁别人的样子判若两人。 谭远照左手边还有一大摞没批完的作业, 听着冯周毫不隐瞒的交代,怎么听怎么头疼。 物理老师来化学组串门, 手里拿着写了实现四个现代化的搪瓷大杯子, 笑呵呵地问冯周:老师上次给你留的题写了没有? 写了,冯周说, 就是最后一道题我没太看明白,还在想。 物理老师也不见外, 直接从谭远照桌上抽过去一张纸:你看我画这个图有没有点感觉, 带电粒子默认没有质量的,所以受力要这样...... 谭远照叹了口气:老陈, 现在不是答疑的时候,能不能让我先把他的问题解决了你们再研究带电粒子? 老陈不依不饶地瞪了他一眼:学习是第一位,剩下的都靠边站着。 可是他把同学关在多媒体教室里。 关在教室里怎么了?又没出事, 再说小冯不是后来又把他们放出来了吗?老陈叉着腰和谭远照吹胡子瞪眼,教室都是先到先得的嘛, 小冯还能站着被人家欺负吗? 他又用钢笔戳了戳谭远照:你要是觉得是小冯的错,那就让小冯转到我班上。 冯周满脸无辜地看着他, 表示这事是物理老师自己要掺和进来,跟自己没关系。 老陈任教几十年,手里带出来不少好班。虽然他看起来像个脾气火爆的老头儿, 但对教育的态度确实十分严谨, 再不开窍的学生他也认真负责地对待,根本不搞歧视,尤其对自己班的学生格外护短。 他见谭远照不说话, 好像真的急了:小冯是你班的学生,你不护着他,反倒去护着外班的? 谭远照心说自己还没讲话呢怎么就被扣上一顶不护短的帽子,长叹一声:你先回去吧,这事我们以后再说。 老陈连忙对他说:那个题我刚刚画了图,你自己再回去好好想想,老师相信你能想出来的,别被别人打扰。 然后瞪了谭远照一眼。 冯周应了一声,转身走出办公室。 谭远照把笔别在耳朵后面,满面愁容地摆弄着手机。 他并不是因为这件事想和冯周说什么,而是想跟他聊好久了。 小学时候冯周的化学启蒙还是他带的。谭远照认识冯周五六年,从一个小屁孩成长到现在这么一个大男孩,该有什么脾气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数。 可是自从去年分班到现在,冯周似乎做了很多出格的事,无论是之前和全班同学一起举报罗秋蝶,还是刚刚把隔壁班同学关在多媒体教室里,在被划定为按部就班的路上偏离轨道偏离得越来越远。 谭远照隐约觉得冯周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踩着青春期的尾巴,姗姗来迟地苏醒了,让他隐隐有些担忧,不知道放任那个东西继续醒来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是时候找几个二班同学聊聊了。 *** 冯周在外面漫无目的地逛了一会儿,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理智告诉他应该回教室学习,但大脑带着他的腿走遍了学校的每个角落,偏偏避开了高二二班门前的那条走廊。 他磨磨蹭蹭回到教室的时候刚过八点半。 最后一节自习课下课,同学们三三两两地结伴离开,或去宿舍或回家。值日生好像刚刚匆忙地擦完黑板,沾着水的抹布被人遗忘在粉笔槽上,水滴滴答答地落在讲台上。 冯周看见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还有一个人没走,喉咙一紧,动作变得迟疑起来。 虞少淳好像察觉到有人看他,微微抬头。 你回来了? 冯周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慢慢走回到座位上收拾书包。 没事吧? 没事。 那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冯周收拾东西的手顿了一下,重复道:没事。 虞少淳伸手拉住他: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我不知道韩顺会说那种话,他低声说,对不起。 是他说的,又不是你说的,冯周把手抽出来,你对不起什么? 虞少淳看着他的侧脸,直觉冯周心情不是很好。 你不开心?因为他说的话? 没有,他放屁我不在乎,冯周说,先回家了。 他背上书包刚走到门口,又被人从身后拉住。 冯周皱眉:松手。 为什么生气?虞少淳问,是因为我吗? ......不是,我没生气。 他就是觉得有点尴尬,又有点心虚,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一切。 好像之前在所有人面前伪装的所谓沉着冷静四大皆空的人设在下午崩塌得体无完肤,露出了内心有些许阴暗的另一个人。 冯周自己想想都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冷酷得可怕。 那虞少淳呢?会不会觉得自己心里有问题? 虞少淳本人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恍然大悟:是不是韩顺说你是宁致远的代替品所以你才不高兴?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冯周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又听虞少淳在自己耳边表忠心:我从来没喜欢过宁致远,从小到大只喜欢过你,你不要听韩顺挑拨离间! 都不是,你别瞎想。冯周终于忍无可忍,挣开了他的手。 他看着虞少淳,终于问出了纠结很久的问题:我下午是不是很可怕? 可怕?虞少淳愣了一下,没有啊。 我......不知道当时怎么了,冯周低声说,居然真的有某一刻想过把他们一直关在五楼,关到他们闭嘴为止。 那你下午是在生气吗? 虞少淳的声音里好像带着几分雀跃:你是因为韩顺说我所以在生气吗? 你是在替我出头吗? 他不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就好像在沙漠里跋涉许久的人终于看见了本来不抱希望,但确实肖想已久的绿洲。 原来不悲不喜的神佛终究也会被他拉入凡尘,因为自己而动怒失态吗? 你在瞎高兴什么?冯周问,你要是没事我就走...... 他忽然被人按在一边的墙上,后脑勺磕到了电灯开关,啪地一声把灯关了。 我高兴你很在乎我。 虽然不经常挂在嘴边,但依旧很珍贵的在乎。 冯周想把他从自己身上推开:谁在乎你了?看他们不爽而已,少给自己加戏。 虞少淳没说话,直接亲上了那双口是心非的唇。 冯周属实没想到他敢在教室里做这种事,心里一慌,想把他推开。可虞少淳一反常态,好像之前只碰碰嘴唇的温柔伪装被尽数撕碎,直接用舌尖撬开了他的牙齿,进入了更深的地方。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接吻不止可以亲嘴唇。 虞少淳勾住他后脑的手很有力,先前从未有过的强硬把冯周锁在他怀里和墙之间的空隙之中。 他坏心眼地用舌尖勾着自家单纯小男朋友的舌尖,带着几分挑逗和调戏的意味,不出所料地听见一声控制不住溢出的轻哼。 冯周觉得自己要炸开了。 他无法控制虞少淳作乱的唇舌,也控制不住自己愈发灼热和急促的呼吸,像有一团火在胸腔里轰地烧起来了一般,驱使他的全身跟着一同沸腾起来。 那股由恋人带来的战栗和酥麻让他无法抵抗,更无法拒绝,是前十八年从未体会过的愉悦。 让人害怕又上.瘾。 就在冯周似乎摸透了点这档子事的技巧,准备予以还击的时候,虞少淳却倏地将唇与他分开,慢慢从他的双眼开始轻轻吻着,朝圣似的,一路带着几分缱绻滑到他的鼻尖,怀着几分恶作剧的心思轻轻舔了一下。 冯周触电般地颤了一下,恼羞成怒道:你少得寸进尺! 虞少淳哑着声音在他耳边轻笑:我哪得寸进尺了? 又不是只有你会,冯周说,我刚刚也学会了。 学会了什么? 虞少淳以为这只是小学霸被欺负后习惯性的嘴硬,却没想到柔软的唇主动撞了上来。 与其说是亲,不如叫啃。 冯周啃且不自知,学着他先前的样子想撬开虞大恶人的牙关,试图把丢掉的面子都赢回来。 这也要比赛的? 虞少淳哭笑不得他的胜负欲,心里像被猫科动物挠了一下。 猫的爪子收进了肉垫,张牙舞爪地虚张声势,却仍然软软的。 掌握着不伤害他的分寸,但也要幼稚地给他点教训。 他顺从地让冯周把舌尖探进来,然后反客为主,又再次占据主动权,深深地回吻着自认为偷师成功的小男朋友。 冯周没想到自己的攻势如此轻易地被对方瓦解,唇齿间溢出不快的呻.吟,又悉数被人都堵了回去,一直吻到他大脑缺氧,晕乎乎地往虞少淳身上倒时才被放开。 我赢了吧? 冯周瞪他,满脸通红:幼稚死了。 虞少淳作势又要亲他,冯周连忙向旁边一躲,警惕地看着他:你怎么对这种事这么熟练?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56) 这个啊,虞少淳说,大概算是天赋技能吧,所以显然男朋友你这方面天赋不高嘛。 ......你少得意。 虞少淳又故意问他:我得意什么? 我早晚,冯周站在他面前,咬牙切齿地宣布,早晚要赢回来,你给我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两条知识点 (地理)自然带的名称不能省带字,植被名称不能有带字 (物理)圆周运动在运动过程中力的大小不变,仅是方向改变 第77章 谭远照挑了午休的时间, 把虞少淳叫到办公室。 他本来以为虞少淳会拖拖拉拉不情不愿,但没想到下课铃没打过多久,他就到办公室门口报道了。态度端正, 行动积极,像个合格的三好公民。 谭远照刚把泡面桶打开, 无奈之下只能对他招招手:来, 坐。 虞少淳坐在他对面,腿随意地往旁边的架子上搭, 做出一副认真求教的表情:老师,您想和我谈什么? 别和我来这套, 谭远照笑着说, 就平时那样挺好的,你这么客套我还觉得吓人。 虞少淳立刻从善如流:老谭那我就不客气啦有话快说没话放我回去补眠。 你......谭远照斟酌了下措辞, 你觉得冯周是个什么样的人? 虞少淳佯装认真地思索了片刻,变脸似的换上深恶痛绝的表情:冷酷无情的杠精?课堂良好秩序第一杀手? 谭远照显然不信: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虞少淳面不改色地和他扯淡, 我俩一见面必然打得山崩地裂黄浦江立正向后转倒着流回去,我们有仇, 我不会给他说好话的。 那是之前,你俩现在关系好得很, 别以为我不知道。 谭远照宽慰他:我没有要批评他或者想让你给我打小报告的意思,老师不是那样的人,我就想了解一下你们眼里的冯周同学。 虞少淳把腿拿下来, 坐直了身子:我觉得冯周同学是个很温柔也很可爱的人。 是吗?谭远照循循善诱, 你不觉得他偶尔有些奇怪吗?比如...... 虞少淳打断了他的话,面上的笑容消失了,换上几分不快:老谭, 你所指的奇怪是哪个方面? 就是,谭远照皱着眉想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摇摇头,我其实不觉得他奇怪,但是我认识他十多年了,偶尔他和我聊天的时候总会说别人觉得他很奇怪。 虞少淳似乎松了口气,毫不见外地拍了拍他的肩:我就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嘛老谭,果然没辜负我的期望。 谭远照把他的手扒拉下去:你可不可以偶尔尊重下老师? 虞少淳听话地把手拿了下去:所以呢? 所以他最近有没有做过什么比较过激的事?谭远照问,比如突然情绪很激动,突然又情绪低落,控制不住发泄愤怒等等。 你是因为昨天的事才想问这些? 谭远照挠挠头:算是吧,因为之前他在我眼里算是个比较温和的孩子,昨天做出那样的事,我觉得挺意外的。 你有没有想过那才是他本来的性格?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谭远照说,但是你不清楚他的家庭状况。 他妈妈特别强势,这么多年一直高压式教育。我怕冯周的叛逆期反弹得太严重,把自己伤到了。 虞少淳眨眨眼,意外地发现他说出了自己忽略掉的点。 他从前只鼓励冯周想让他反抗走出童年阴影,可从来没想过这种反抗很可能伤敌千,自损八百。 我和他认识五六年了吧,谭远照眯着眼回忆往事,看着他就像看着半个亲弟弟样,十四五岁就拿着高中化学课本问我什么是有机物什么是无机物,早熟得很,但是也挺孤独,没有小孩愿意和他玩。 冯周之前都没怎么交过朋友,分班之后除了陈驷就是和你关系最好。陈驷连自己都管不明白,你帮我看着点冯周,能拉就拉他把。 虞少淳和他保证道:放心吧老谭,我肯定不会让他出事的,他出事我切腹你看怎么样? ......显然不怎么样。 谭远照瞪了他眼:别天天不着调,好好准备出国的事,听见了吗? 虞少淳敷衍到压根没回答,直接关上门离开了。 *** 虞少淳回到班级的时候已经到了午睡时间,大家趴在桌上静悄悄地休息,只有教室前面的风扇吱嘎地转。 他悄悄摸到自己的座位上:小冯同学,怎么不睡觉? 不困,冯周说,老谭找你说什么了? 虞少淳随便扯了个谎骗他:让我戒骄戒躁下次争取超你二十分。 冯周冷笑:做梦吧,我超你二十分差不多。 他从旁边的摞书里抽出来张纸:昨天的英语题错得有点多,你自己看看错哪了。 虞少淳装着听不见,趴在桌上抓住他的手:不看。 爱看不看。 冯周由着他闹,继续低头看数学题。 虞少淳一直歪着头看他,句话也不说。 你别看我。 为什么不让我看?虞少淳理直气壮,看男朋友都不能光明正大的看只能偷看吗?光天化日之下还有这种事? 冯周自问没有虞少淳的厚脸皮,只能闭嘴不给他接茬的机会。 哪想到这个人不光看,还动手,拿了个耳机撩开他耳边的头发塞了进去。 我不听。 陪我听,虞少淳说,我要睡觉了。 冯周勾掉了三个错误的选项:那你睡吧。 你猜我在想什么? 冯周觉得他今天话格外密,想冷酷地中断对话:不猜。 我想要是我早点遇见你就好了,虞少淳把头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然后带你回我家,给沈盈盈当干儿子。 冯周哦了声。 我有的东西你也会有份,虞思璇也不只闹我个人。放学的时候起回家,有人欺负你我就帮你揍他。 冯周乐了:到底谁揍谁啊? 我揍他呗,虞少淳小声说,谁欺负你我揍谁,只有我能欺负你。 幼稚。 反正如果我能一直陪在你身边就好了,你就不会,不会...... 不会活得这么让人心疼。 冯周等了会儿也没等到他的下文,偏头去看,发现少年仍牵着他的手,闭上眼安静地睡着了。 耳机里的慢摇伤感又深情,女声低声唱着,像在对谁说着情话。时间似乎也在吉他的和弦里变慢,随着悄悄攀爬上窗框的阳光同挤进屋里,缠绕着室的温柔。 少年睡着的时候眉目温柔,没了平时的张扬和戏谑,双桃花眼就算合上,眼尾也好像带着小勾子。 冯周看了半天,鬼使神差地想伸手去摸,伸到一半的时候生生止住。 他想起了昨天晚上热烈又生涩的吻,心跳声在一片寂静中被放大。 我喜欢他,冯周想,原来我真的很喜欢他。 他从没喜欢过什么人,直没明白所谓的喜欢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心理活动。 现在冯周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 他摘下眼镜,学着虞少淳的样子趴在桌上。阳光晒得人暖洋洋的,他看着虞少淳沐浴在阳光下的侧脸,耳机里慢摇的声音愈发模糊了起来。 对于冯周这样的人来说,最大的爱意可能就是舍得抽出自己计划中的部分时间,去陪在意的人做什么计划外的事。 他合上眼,不知不觉间也睡着了。 *** 虞少淳在几人小声讲话的嘈杂中被惊醒,皱眉抬起头,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冯周安静睡着的样子。 他嘴角弯,刚想悄悄用手机拍照留下证据,却觉得脖颈凉了下,好像有股阴风肆无忌惮地从他的衣领钻了进去。 谁开的空调?虞少淳小声问。 刚从球场回来的黎国豪正抽水马桶样站在教室后面抽干瓶又一瓶的矿泉水:我开的,咋啦虞总? 才五月你就开空调?虞少淳把张草稿纸团成球丢了过去,正好砸中黎国豪的头,六七月你怎么过? 黎国豪向他展示自己的满头大汗:虞总你看,是不吹空调就会挂掉的程度。 群逃了午休去打篮球的人站成排在后面吹冷风,篮球衣都是湿的,似乎真的热得发疯。 虞少淳看了眼还没醒的冯周:你们开的几度? 24度啊。 可真抗冻,虞少淳啧了声,小心吹感冒了,遥控器给我。 黎国豪把遥控器递给他,他抬手就把温度往上调到了26度。 虞总,我们真的热嘛,黎国豪说,我有个朋友临死前想再吹吹24度的空调。 他的那个朋友伸腿给了他脚。 虞少淳冷酷无情地拒绝他:不行。 他把自己披在椅背上的校服外套拿了起来,轻轻盖在冯周身上:小冯还没醒呢,容易吹感冒。 黎国豪愣了下,莫名觉得自己好像有被秀到:那...... 等他醒了你们爱吹多少度吹多少度,虞少淳把遥控器往桌洞里塞,低头翻起手机来,没醒之前免谈,我得为年级第的健康负责。 黎国豪觉得自己确实有点理亏,只能继续站在教室后面勉强吹着26度的空调,可是吹着吹着却发现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太对劲。 虞总和冯学霸是不是在用一个耳机听歌? 他怼了怼旁边的唐谦:你说什么关系会用一个耳机听歌? 唐谦正在往自己头上倒矿泉水,听到他的问题后认真地思考了下:这个......好朋友的关系? 真的吗?黎国豪似乎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又不知道什么地方不对,或者还可能有什么别的关系? 还能有什么关系?好歌不就是要和好朋友起分享吗? 他说完就溜到后门去抢偷买回来的雪糕,留黎国豪个人站在原地发呆。 他思索半晌,点点头,自言自语道:这话说得好像确实也有点道理的。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两条知识点 (物理)跳伞运动会受到空气阻力,所以不算自由落体运动 (语文)我国最早的爱国诗人是屈原 第78章 冯周醒来的时候, 语文老师正用书挨个儿敲还趴在桌上不愿醒的学生,菜市场卖菜一样吆喝着让他们把该准备的书本都拿出来。 他慢慢坐直身子,耳机从耳边滑落, 掉在腿上,正好错过了那首歌的最后一个音符。 刚刚放的是什么歌?冯周问道。 虞少淳低头看了眼手机:《Remember me》 挺好听的。冯周说。 你会一直记得我吗? 嗯? 冯周停下动作, 有些迷茫地看着他, 没明白刚才那个有些突然的问题是什么意思。 语文老师转了一圈拔萝卜一样把学生拔了起来,又回到讲台上, 打开投影仪,准备放这节课要用到的PPT。 我的意思是, 如果有一天我......他顿了一下, 我去了别的地方,你会记得我吗? 冯周问:去哪? 那个不重要啦, 就是我如果丢下你一个人跑路了,你会记得我吗? 冯周肃然起敬:原来你还想干始乱终弃这种事? 虞少淳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半晌,弹了他脑门一下:呀你这死孩子, 吃我这么多糖嘴还不甜,真没良心。 你打我干什么? 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他说,笨蛋小冯。 语文老师一拍讲台:虞少淳, 你怎么看着你同桌笑得这么开心?你同桌比课文好看吗? 那确实同桌比课文好看多了。 虞少淳自觉主动地拿着语文书站了起来,十分熟练:老师我错了,我去后面反省。 不用你去后面, 一学期去反省十次八次也反省不明白, 语文老师点了点冯周,不是喜欢看同桌吗?这节课你就坐在那儿看人家怎么学习的。 虞少淳觉得有点尴尬。 黎国豪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偷乐着转过来,对虞少淳比了个大拇指。 凑什么热闹?你也想看你同桌是不是?语文老师恨铁不成钢, 还有谁想看同桌?我都满足你! 只要自己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虞少淳从善如流地坐下来,十分听话地抱着课本看冯周学习。 我们继续读这篇《项脊轩志》,语文老师切了一页PPT,从项脊轩生曰开始读。 虞少淳看着风头过去,悄悄从桌洞里翻出耳机:我睡啦,午安。 冯周对他伸出一只手。 怎么了?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57) 分我一个。冯周说。 虞少淳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借着语文书的掩护把一只耳机塞进了冯周耳朵里,指尖擦过他的耳垂。 男低音伴着吉他声在冯周耳边响起,英文的唱词和古文阅读的句子混杂在一起,居然意外地有几分和谐。 他去看虞少淳时,发现这人手撑着头挡住脸,明目张胆地闭上眼睡觉。 只不过脸还是侧向他这边,好像真的在一直看着他一样。 原来他听歌是为了快速助眠。 吾妻死,室坏不修。其后二年,愈久卧病无聊,使人复葺南阁子,其制稍异于前。 Each time you hear a sad guitar.Know that I\'m with you the only way that I can be...... 然自后余多年在外,不常居。 Remember me.Though I have to travel far...... 庭有批把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Remember me.Though I have to say goodbye. 冯周写注释的手一顿,慢慢回味着最后一句歌词。 那句低沉的remember me和经典咏流传的亭亭如盖矣似乎有什么奇妙的共振,让他莫名心口隐隐作痛。 你刚刚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他看向身旁闭眼假寐的人,无声地在心里问着。 整篇《项脊轩志》本就不是什么基调欢快的文章,也并非探讨政事的论述文,可语文老师似乎喜欢得很,就算它并不在高中必背的篇目里,也舍得单独拎出来一节课做PPT专门讲。 她总是这样,愿意讲一些与考试无关的东西,领着学生们读史铁生,读王小波,读各种不在考察范围内的文章。 可能现在没人懂她的用心,但或许过几年,十几年再回想起来这些东西时,才能明白其实语文老师在教他们学习并不只是为了考试,更是为了能用更温柔的目光看待世间万物。 下课铃响的时候,虞少淳准时醒来,顺手拽过冯周的语文书往自己的书上誊知识点。 冯周看着他埋头热火朝天地抄笔记,终于还是没把问题问出口。 他叹了口气,刚要把笔放进笔袋里,一本螺旋而来的练习册擦着他的脸飞到桌上。 欧耶!全垒打!邰枚在不远处喊道,然后不出所料地被周围几个人按在桌上制裁。 冯周翻开那本龙飞凤舞写着某人名字的英语练习册,皱着眉发现他昨天的作业上又红红火火的一页大叉,可以称得上是一夜回到解放前。 你英语又怎么了? 你得允许我水平的不稳定发挥,虞少淳说,这是弹性形变,就像小弹簧一样偶尔也会被压缩到很短然后弹到很长啦。 是我平时给你找的题太简单了吗?冯周问,但是我觉得和练习册的难度不至于差得这么大吧。 虞少淳把语文书还给他:和你没关系,是我的问题。 冯周刚想说什么,却被黎国豪打断了。 黎国豪在自己位置上和他招手:虞总!数学卷借我研究一下! 虞少淳懒得走大半个教室的路,直接抽出自己的卷子叠了三四下,叠成纸飞机对着黎国豪就扔了过去。 纸飞机在空中盘旋了几下,不偏不倚地大头朝下,砸在路小南的桌上。 路小南把纸飞机拿起来:这谁的? 我的我的,虞少淳说,你别扔给我,给 他话还没说完,纸飞机便被路小南原路遣返,在空中打了几个转又调头去了别的地方。 黎国豪急忙喊:给我给我! 下午的阳光和闷热的空气本来让人昏昏欲睡,可一架纸飞机却好像点燃了一室的热情。 它总是偏离航道不按常理出牌,一会儿飞到这个人桌上,一会儿砸在另一个人头上。而这群全校前一百的学生似乎找到了什么绝顶好玩的东西,争先恐后地传球一样让别人把飞机传给自己。 好像这是十七八岁学生的共性教室里出现的所有与学习无关的东西都比学习本身有意思。 气氛过于欢乐,吓到了一个来二班传话的高一学弟。 他看着一屋子闹哄哄的人,疑心自己走错了路,还倒着回去看了眼班级的门牌,确认无误后又进了门。 冯周看见这个在门口踌躇的人,认出来是高一一班的学习委员,多半是找他来开会的。 虞少淳在他背后喊道:小冯同学,你去哪? 开会,冯周说,你自己把英语作业改了,我回来检查。 虞少淳虽然嘴上说着改是不可能改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主动改英语作业,但依旧把冯周夹在练习册里的英语卷子拽了出来。 一张折了几折,明显是匆忙被人塞进书堆里的纸随着他的动作掉了出来,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他把纸捡起来,做贼似的瞥了眼门口,发现冯周没有去而复返的可能,这才小心翼翼地展开了那张纸。 那是之前他们搞的问卷,而他手里这张应该是冯周自己填的。 填完了后悔再悄悄拿走装作无事发生,再次刷新了虞少淳对脸皮薄的理解。 你如何描述高中生活? 冯周用十分工整的字迹抄写了一遍本周课表。 真是不出他所料。 你印象最深的知识点是什么? 动量定理。 虞少淳看着这四个字,忽然想起两人互不知情时在QQ上讨论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动量定理。 你最喜欢学校里的哪样东西?为什么? 天台,看风景很好。 是他那个秘密基地天台吗? 不知道冯周之后还有没有偷偷爬上去过。 他怀着期待看向最后一个问题,本来以为冯周会用多巴胺或者荷尔蒙来科学地解释什么是爱,但答案却出乎他的意料。 如果让你写学生时代的喜欢和暗恋,你会怎么写? 冬天的烟火,摇过的可乐,橙色的田径背心。 我的一生本应该井然有序,可有人冒失地闯了进来,那么他就会成为我一生中最特别的例外。 虞少淳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原来在自己的心动刚萌芽之前,就已经有人比他先动心了。 这场看似幼稚又不对等的爱,竟然在一开始就是双向奔赴。 他没人分享突如其来的喜悦,只能怀着满腔兴奋窜到前面,加入同学们争抢纸飞机的队伍里。 第79章 冯周抱着两三摞健康用火用电倡议书拒绝校园贷网贷裸贷倡议书注意食品卫生倡议书回班, 半路上就看见二班门外从高到矮排了一排。 为首那个他熟得很,是某个刚刚语文课上在自己旁边睡了一觉的大傻逼。 又犯什么事了? 于主任下午在文科班有语文课,正好路过理科班想看两眼各班纪律如何, 这一看不得了,实验二班集体发疯, 吵闹的声音能把屋顶掀翻。 就算是课间, 她也从来没见过如此阵势浩大的课间休息。 她冷着脸站在门口半天也没人发现她,无奈之下只能祭出三角尺大法, 狠狠敲了敲门板:你们要造反了是不是? 刚开始抢纸飞机后来悄悄浑水摸鱼打闹的一群人见好就收,立刻噤声, 悄悄溜回座位。 你, 你,还有你们几个, 跟我出来。 于主任点完名就走,被选中的几个幸运儿跟在她身后,在门口低头站好, 接受批评教育。 知不知道现在几月份了?于主任说,还有一个月不到高三就走了, 你们就是下一届高三,还不好好学习天天闹腾? 挨骂的几个人点点头, 认错态度良好,但是一看就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不会在脑袋里留下一点痕迹的那种。 这学期期末考完试要调班的知道吧?她拿卷起来的语文书挨个儿点了点他们, 自己掂量掂量还能不能在这儿待着, 实验班不是保险柜进来就能直接上985211的,你们看看隔壁一班,那才叫好学生。 黎国豪切了一声。 于主任瞪他:你不服气? 哪敢, 黎国豪说,得和一班学习,得学习,我们太差劲了。 预备铃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于主任赶时间,最后撂下一句话:我看看你班最后还能留下来几个人。 冯周慢慢走了过去,问一众垂头丧气的好汉:怎么了? 邰枚摆摆手:不说了,冯学霸,我觉得我得好好学习。 可不是得好好学习吗?冯周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难道你上了两年学第一次认识到这件事吗? 邰枚彻底闭嘴。 和这样的人说话就是找虐。 虞少淳特意落在后面,悄悄搭上冯周的肩:开会讲了什么? 消防安全月,冯周低头翻看起怀里一堆不知所云的传单,还有食品安全和...... 他抬头,蓦地撞上虞少淳的眼睛。 你看什么? 看你可爱。 路过的一个同学听见这番对话,满脸迷茫地看着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 震惊!之前和年级第一势不两立的年级第二居然公开夸赞对方可爱! 冯周把他的手拨开:有病。 他刚要把那些需要同学签字的倡议书发下去,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喊住虞少淳:你等下。 虞少淳以为他终于开始反省自己的态度,满脸期待地转头:怎么啦? 你英语题改了没有?冯周一脸冷漠,没改赶紧改了,我一会儿检查。 虞少淳干净利落地转身就走,装着没听见。 他很多时候都在疑惑到底是给自己找了个男朋友还是老师。 数学老师进班的时候习惯性地也拿起挂在门边的三角板磕了磕桌子,让下面的人安静点,可是刚磕了两下,就见那把素来扛揍的尺子咔吧一声从中间断成两截。 悄无声息地结束了它短暂又伟大的一生。 他看着掉在地上的另外半截,明显地有些不知所措:是我力气太大了吗? 不是的老师,路小南说,这把年轻的三角尺承受了不该承受的一切,早该离我们而去了。 数学老师不明所以地把三角尺放下,准备这节课徒手画图。 虞少淳在冯周回到位置上前就趴在桌上装睡。 冯周用笔戳了戳他:起来。 我睡了。 幼不幼稚?冯周把英语卷往他桌上一扔,最后两道题没改对,再仔细看看。 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徒手画了两个坐标系和椭圆双曲线:今天我们讲这道拓展题,大家把笔记本拿出来。 翻箱倒柜找本子的声音中夹杂着几分不满的抱怨,任谁也不会觉得把数学课安排在下午第二节 是什么阳间课表。 冯周在草稿纸上画了图,刚把椭圆和双曲线的的联立方程组写出来,就感觉旁边那个人悄悄挪了过来。 有更简单的方法。 冯周瞥了他一眼:你不是睡了吗? 有的人睡了,但他还醒着,虞少淳用下巴蹭了蹭他的肩,这个证明PF+AF是定值不用联立求k值的,可以...... 闭嘴,冯周冷酷无情地说,再剧透杀了你。 有杀气。 虞少淳隐约觉得后脖颈一凉,乖乖地往旁边缩了缩。 唐谦回过头:虞总,第一问怎么求abc的值?(1,e)是什么意思来着? 虞少淳探头给他写了个公式:e=c,这不是离心率吗? 唐谦拿着草稿纸转了过去,没一会儿又转了过来:第二问呢? 虞少淳又教他写两条直线的方程。 唐谦恍然大悟:虞总,你什么时候搬回来坐?我太想和你一起学习了。 虞少淳悄悄看了眼冯周:下节课就回去,我要被小冯同学用英语题杀死了。 数学老师一个粉笔头扔过来,恰好砸在虞少淳的额头上:课代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讲给我听听呗。 报告老师,在认真研究数学问题。 做出来啦?数学老师很热情地对他招招手,那你上来给大家讲一讲这道题怎么做。 冯周算出答案,划掉第二问开平方求出的负值,推了推眼镜,准备看虞少淳怎么秀。 虞少淳在自己最擅长的科目一直相当自信,一边写过程一边和台下的同学们互动。数学老师站在一边笑呵呵地看着他,像看着自己儿子。 任谁都会很喜欢这种性格好脑子聪明的学生,罗秋蝶除外。 冯周把目光从虞少淳的脸上移开,一行一行的解题过程看下去后,发现他用的方法和自己刚刚做的一样。 那他故弄玄虚个什么劲? 虞少淳解完题,潇洒地拍拍手从讲台上走下来,刚坐回位置上就问冯周:在上面现场算的答案,我厉害吧? 说好有简单的方法呢? 不告诉他们,虞少淳说,只想告诉你,求我就告诉你。 冯周低下头,换了张新的草稿纸:那没事了,我自己想。 你就不能求我一下吗? 不能,求人不如求己。 冯周觉得自己虽然数学水平不如虞少淳,但应该是能想出来的。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58) 可是他这一应该就应该了一个下午。 吃饭去吗? 不吃。冯周扶着额头,换了第三种方法。 一题多解是能做到的,但是要说简单他真的没觉得能简单到哪去。 虞少淳看着他冥思苦想的样子,叹了口气,又坐回位置上。 怎么不去了? 男朋友要做题嘛,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怨念,象征性陪一下。 路小南拿着饭盒过来找他说话:虞总,词我们几个写完了,曲子怎么样了? 编曲我编得差不多,剩下一部分交给陈驷了。 路小南戳了戳斜前方收拾书包的陈驷:歌明天能搞定了不?明天搞定周末就能排练了,我们尽量不占上课时间。 必须能,陈驷说,找的人特靠谱,质量没话说。 那去哪排练啊? 虞少淳刚要说我家,又想起来沈盈盈前几天提起过的小姐妹聚会,默默把这俩字咽了回去。 两人商量了挺多地方,后来都觉得不靠谱。其一是学校周末不放人进来,其二是他们要排练的节目太扰民,怕在哪个居民楼里练习被人家举报。 一直低头做题的冯周忽然开口:可以去我家,邻居出国,上下楼都把房子卖了,不会有人找麻烦。 路小南没想到他主动提供练习场地,心里一喜:那叔叔和阿姨呢?不会打扰他们吧? 冯周的笔在纸上顿了一下。 他选择性忽略周万金,回忆了一下冯青青这周的排班表,摇摇头:他俩周末应该不回来。 路小南松了口气,站起身要回自己位置上把定稿的歌词拿过来给虞少淳看。 还没做出来吗?虞少淳说,真的不考虑求我? 冯周其实挺抓心挠肝的。 他试了好多方法,到底还是没参透最简单的那种。 求一下会好像不会怎么样。 但如果不知道答案,冯周能肯定他今晚又会躺在床上烙饼。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他深吸一口气:你能告诉我这道题还有什么方法吗? 虞少淳逗他:是求哦。 冯周脸微微发红:求你告诉我这道题还有什么方法? 求谁? 冯周知道虞少淳那股坏水又冒上来了。 他想起来之前虞少淳披着薛定谔的猫的皮和自己聊天时放飞自我的对话,忽然灵光乍现,悟了。 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只有厚脸皮才能打败厚脸皮。 冯周给自己做了几遍心里建设后,轻声说:小哥哥,求你告诉我这道题别的解法。 说完他自己先被恶心了一下,但面上依旧八风不动。 虞少淳愣住了:你刚刚喊我什么? 死一次是死,死两次也是死。 冯周破罐子破摔:小哥哥,这道题还有别的解法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很羞耻的缘故,冯周那句小哥哥声音很轻,显得有些软,尾音拖长,就好像在无意识地撒娇一样。 我操,他在干什么? 路小南拿着两张纸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虞少淳准备从后门出去。 虞总你去哪? 啊,虞少淳回过头,我去冷静一下。 第80章 周五的时候, 谭远照例进行每周总结。 他每次的总结都很简短,剩下一部分只能用分享化学学习方法强行凑时长。 我每次都告诉大家回家不用抽出太长时间学化学,他说, 就两个小时,把方程式好好背一背, 也不至于考试的时候7:2:1的那个7都拿不满, 7拿不满你靠什么得分对不对? 没几个人想听如何学好化学。 大家只想快点回家。 冯周桌面上放了张理综卷,在桌板下面玩手机。 虞少淳第一次没见他争分夺秒地学习, 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干什么呢? 冯周皱皱眉:别吵。 他说完就把手机扔进桌洞里,哐当一声在教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谭远照顿了一下, 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讲了下去。 冯周拽过一张草稿纸, 在上面画起受力分析图来。一笔一笔的横线和竖线格外用力,甚至有几笔戳穿了纸面。 虞少淳看着他紧绷的侧脸, 知道他又不开心了。 放学铃及时打断了谭远照的学习方法讲座,所有人都如获大赦,一窝蜂地冲出教室门, 加入抢饭大军里。 冯周抓着书一本一本丢进书包,左半边脸写着我很烦, 右半边脸写着少管我。 今天不上晚自习? 冯周听见他问,停下动作, 垂着眼点点头。 虞少淳斜靠在墙上看他收拾东西,感觉他像和这些书有世仇。 他叹了口气,借着书包的遮挡抓住冯周的手:不要生闷气, 对身体不好。 冯周瞥了他一眼, 动作粗暴地单手把书包拉链拉上:我没生气。 都这样了还没生气? 冯周确实没生气,就是很烦躁,烦躁得想骂人又不会骂。 刚刚周万金在还没下课的时候给他发微信, 说一会儿不上晚自习了,要请他吃饭。 冯周和他在微信说了半天自己不想去,周万金威胁他自己会直接去学校门口找他。他不太想让同学看见自己的亲爹在学校门前发疯,于是只能忍着气答应周万金晚上和他吃饭。 虽然直觉根本不会发生什么好事就对了。 他叹了口气,柔和语气道:我真没生气,你好好上自习,不用担心我。 教室里的人该走的都走了,没走的聚在最前面一排看电影,没人注意到他们。 冯周转身刚要从后门离开,就见虞少淳对他招了招手。 干什么? 虞少淳还在对他招手。 冯周没办法,只能俯下身。 一抹温暖的柔软在他唇上一触即离。 他虽然已经习惯了这种突然袭击,但依旧被吓了一跳,恶狠狠地掐了一把虞少淳的大腿。 前面的人听见虞少淳做作的喊声,转头问道:虞总怎么了? 没事,虞少淳摆摆手,龇牙咧嘴地说,被冯学霸揍了而已。 那个同学的表情多了几分疑惑。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挨揍挨得这么开心的人,嘴角差点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 冯周刚出校门,就看见周万金那辆桑塔纳停在路边,啤酒肚的秃顶男人正靠在车门上一边抽烟一边看手机。 他掩着鼻子走到周万金面前,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周万金从手机里抬起头,先是一愣,又笑道:周周想爸爸了没有? 冯周瞥了他一眼:没有。 周万金也不生气,乐呵呵地把烟头掐了,打开车门钻进驾驶室里,整辆车随着他的动作震了一下。 挥之不去的劣质烟味浓缩在这么小的车厢里,熏得冯周头疼。 他忍着恶心把车窗摇下一点:你要带我去哪? 去高档餐厅,周万金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冯周不想知道是什么高档餐厅。 手机震了一下,屏幕亮了起来。 【薛定谔的猫】:想你了 【薛定谔的猫】:你不在的晚自习,连数竞题都没了意思 【芝诺的乌龟】:......我刚走十分钟 【薛定谔的猫】:你就不能说你也想我了吗? 【芝诺的乌龟】:不能 冯周看着他发来的猫猫委屈表情包,微微勾起嘴角。 周万金在后视镜看见冯周对着手机笑,忍不住道:周周,谈恋爱了? 冯周下意识地锁屏,抬头看他:没有。 那就是有喜欢的小女生,周万金得意地说,骗不了你老子,你老子上学和漂亮小丫头聊天的时候就是你刚刚的表情。 冯周把手机放进口袋里,面无表情地把目光投向窗外。 周万金好像终于找到了和儿子的话题,滔滔不绝地开始讲了起来: 周周我和你说,一定得找家里有钱的,缺什么都不能缺钱。你老子我当年就是因为缺钱,所以才和你妈妈在一起的。你外婆当年可是地主家的丫头,房子都是从她老子那儿继承来的,所以说啊,这个钱特别...... 冯周眯着眼吹风,不动声色地把耳机塞好,机械女声朗读英文的声音盖过了周万金的长篇大论。 又是房子和钱。 他的人生里只剩下房子和钱了吗? 冯周讽刺地笑了下,可一股无名的恐慌又在心底生根发芽。 自己变成大人了,也会是这种样子吗? 周万金的车停在市内的一个购物广场外,广场灯火通明,大圈套小圈,小圈套大圈,美得格外圆润。 冯周想起自己上一次来这个地方时,还和某人水火不容势不两立,又因为路痴被他好一顿嘲笑。 可时过境迁,嘲笑他的人阴差阳错成了他男朋友。 他本着感叹时光流逝应该珍惜的想法拍了张照片,发到自己朋友圈里,一句话也没说,突兀得很。 然后二班微信群炸了。 【财大牛逼】:冯学霸发朋友圈了,B市申奥成功了朋友们 【姜岚】:谁?发什么了? 【黎国豪】:有一天,冯学霸终于决定给朋友圈松松土 【他的复旦学弟】:今天种下一条朋友圈,明天长出来十条朋友圈 【邰枚不是太美】:盲生,我发现了华点 【谦儿~】:我也发现了,虞总你是知道些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故事吗? 【数学好难】:建议分享 【薛定谔的猫】:你猜 冯周切回朋友圈,发现虞少淳在照片底下回了八个字。 故地重游,小心迷路。 他刚想回复,就撞在了前面的周万金身上。 周周,一会儿记得进去给你阿姨打个招呼。 阿姨? 冯周心中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餐厅确实称得上高级两字,但应当是暴发户式高级。 镀金的大灯挂了一盏在天花板正中央,上面缀着廉价的粉色玻璃钻,反着刺目的光。两边用红色帷幕扯了一圈,上面是绿色的宝石。 可能设计师并不知道红配绿赛狗屁这种说法,肯定还觉得自己特有创意。 冯周拿虞少淳家在海边那栋当仓库的房子和这儿一比,叹了口气,觉得周万金的审美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周万金不知道他那些心理活动,昂首挺胸地领着他到一张被漆成金色的桌子前,推了推他:叫阿姨。 面前是位穿着一套粉色连衣裙的女人,化着浓妆。一共十个手指头,有七八个戴着不同款式的戒指,手腕上挂了条足金的手链,看起来分量挺重。 冯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位阿姨应该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他想着不让他爹难堪,深吸一口气道:阿姨好 好字刚起了个头,就被女人打断了。 人家不能吃辣啦,她瞥了冯周一眼,抬抬下巴指了指一边的辣椒酱,亲爱的,这个让他们换掉嘛。 原来在她眼里自己还不如一碟辣椒酱值得聊。 冯周挑眉,见这位阿姨好像并不想和他和谐相处,也不继续装乖,拖过旁边的椅子直接坐了下来。 椅子在瓷砖上划出刺耳的滋啦声,听得人牙龈发酸,惹得周围人都来看他们这桌。 周万金似乎早料到了这种尴尬场面的出现,面不改色给冯周介绍道:这是你杜白梅杜阿姨,也是 杜阿姨挽上他的胳膊,眨了眨眼线描得很深的眼睛,试着娇俏一笑:他未婚妻,已经在一起四五年了。 娇俏一笑的尝试坠机,她比冯周舅妈李慧还像吃小孩的蜘蛛精。 冯周打了个寒颤。 他其实对周万金的夕阳红恋情一点都不感兴趣,唯有深深的祝福。 周万金不动声色地微微挣开了杜白梅的手,把桌上的餐前甜品向冯周推了推:周周你饿了吧?多吃点。 冯周应了一声,毫不客气地用叉子插了个蛋糕咬了一口。 然后他就感觉有一道不屑的目光把自己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 杜白梅清了清嗓子:小冯啊,今天你爸爸喊你来,是想 周万金打断她的话: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先解决问题再吃饭,杜白梅分毫不让,你都敷衍我三年了,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 她转过头来看着冯周,摆出一副当家女主人的样子,摩挲着手腕上的金链子。 今天我们第一次见,阿姨并不想把话说得太绝,我 冯周打断她:不是第一次见。 杜白梅诧异地看着他。 去年十月吧,在我家楼下,冯周说,就路边能停车的那块儿地方,你和我爸亲了十分钟。 杜白梅一张脸倏地涨得通红,哐地拍了下桌子:你瞎说! 冯周嘴角勾起一丝笑,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旁边的椅子腿,慢慢挖蛋糕吃。 周万金把杜白梅哄好,带着几分尴尬问冯周:周周,你都知道了吗? 早知道了,还知道你收客户的粉色小卡片。冯周不紧不慢地往外抖周万金的料。 听见小卡片三个字时杜白梅扭过头瞪了周万金一眼。 都,都是去年的事了,原先那个寡言听话的儿子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让周万金有些措手不及,往事不提,往事不提了啊。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59) 冯周终于把那块蛋糕吃完了,放下叉子抬头:还想说什么? 杜白梅拾起碎了一地的面子:你爸准备在你高考后就和你妈妈离婚。 冯周点点头:我知道啊。 然后就是这个抚养权的问题,周万金斟酌道,你杜阿姨上个月怀孕了,所以可能离婚之后你就要跟着你妈妈。 虽然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但亲耳听见周万金说出来了的那一刻,冯周还是觉得有盆凉水从天灵盖直接浇到脚后跟,浇了他个透心凉。 可他还是平静地说:我知道了。 杜白梅似乎终于有了能打压他气焰的筹码,脸上挂着一丝轻蔑的笑,拿出化妆包开始对着上面的小镜子补妆。 冯周没看她,而是直接看向周万金:冯青青也不要我。 周万金愣了一下,旋即看向杜白梅:那,那要不我们 想都别想,杜白梅把化妆包摔在桌上,尖着声音打断他,你答应我不要这个孩子,只养我们的孩子,别想反悔。 但是周周他妈妈那边 杜白梅冷笑道:那是你俩的事,只能说明这个小孩确实不讨人喜欢,谁都不想要,肯定是他自己的问题。你养了他,指不定人家在背后怎么埋怨你! 周万金说不过她:那周周,要不你回去和你妈妈再商量商量? 不用了,冯周拎着书包起身,你俩我谁也不跟。 既然都不想要我,当年为什么把我生下来? 冯周没像杜白梅一样歇斯底里地无理取闹,只是静静地看着周万金,似乎真的在问一个与自己无关紧要的问题。 周万金仰头看着冯周,第一次意识到原来那个蹲在书柜前要他抱着拿书的小孩已经长这么大了。 也许是愧疚作祟,也许是心底那点称得上父爱的东西终于萌芽,他起身推开椅子,伸出手,似乎想抱抱冯周。 如果我有下辈子,冯周说,我宁可一出生就被掐死,也不要你们这种人做我父母。 他说完,转身就走,腿哐地一下狠狠撞在旁边的椅子上,却好像没了痛觉,依旧大步向餐厅门口走去。 周周! 周万金想去追他,却被杜白梅拉住胳膊。 他要是想死就让他死嘛,死了就不拖累你了嘛,她大声说,似乎想让冯周也听见,不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一个怪胎,你激动个什么劲? 冯周拐进旁边的消防通道后,慢慢靠着墙滑坐到地上,双手抱着头,颤抖地把脸埋在膝盖里。 路过的一个女生担心地拍拍他的肩:你是不是低血糖?要吃糖吗? 冯周抬头,对她摆摆手:没事,我就是太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几下,来电显示周万金。 冯周把电话挂断。 周万金又锲而不舍地打了三四个来,他通通拒接,然后把那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里。 周万金发来一条微信,说他在家等冯周,要和他好好谈谈。 冯周把他的微信拉黑,也顺道拉黑了冯青青的。 这两个人他看见就觉得恶心。 没有家了,也没有爸妈了,什么都没了。 他拿着手机想了想,拨通陈驷的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只休一天让我整个人裂开了(各种意义上的) 专栏预收和隔壁《室友》阔以看一看_(:з」)_ 第81章 陈驷赶到购物广场的时候, 看见冯周站在垃圾箱旁踢矿泉水瓶。 矿泉水瓶在灯下飞起一道弧线,咣当砸在旁边垃圾桶上不可回收垃圾的牌子上,弹了弹, 滚向远方。 他叹了口气,忽然想, 自己是不是也应该算某种不可回收垃圾。 冯宝, 陈驷对他招了招手,你今晚没上晚自习? 嗯, 没上。 陈驷看了眼旁边灯火通明的购物广场:那你来这儿干什么? 周万金邀请我加入他新家庭的聚餐,冯周说, 然后我不小心说出了他们两个人的小秘密, 觉得有些尴尬,就出来了。 陈驷倒吸一口凉气:你, 你爸妈终于要离......啦? 冯周点点头,觉得有些身心俱疲:你妈妈的酒吧营业吗?我没地方去了。 *** 张秋爽没想到陈驷出去一趟,领了个冯周回来。 她连忙小跑着从吧台后面出来, 摘下他的书包:小周,你都多久没来看阿姨啦? 冯周对她笑了笑, 没说话。 陈驷在后面对张秋爽挤眉弄眼,摆着口型说:他爸作死心情不好你别问太多。 张秋爽恍然, 再没多问,把冯周带进一间空着的包厢里。 有事直接按铃喊我,她眼中带着几分心疼地揉了下冯周的头, 阿姨一直在啊, 你好好和小驷学习。 包厢隔音很好,桌子上已经堆了几本练习册,旁边散落着草稿纸, 上面画满了函数图像和圆锥曲线。 冯周顺手拿起一张:这题你会做? 陈驷心里一紧,连忙上前几步把他手里那张草稿纸抢了回去:在研究,在研究。 为什么要求这么多遍导?冯周问,别和虞少淳学,你又没他那个计算能力。 陈驷挠挠头:反正我图像也画不明白,用这种方法慢慢算吧总能算出来。 冯周心里堵得慌,想找点事干,于是一本一本地看起桌上放着的练习册。 陈驷像被老师家访的学生,规规矩矩坐在旁边,一动也不敢动。 这个,冯周指着一道力学大题,加速度不变是临界值,写错了。 陈驷没像往常一样直接拿走改掉,反而一脸疑惑地问道:错了吗?你确定吗? 确定啊,冯周重新审了遍他的解题过程,要不你再看看? 陈驷从善如流地接过来:那倒不用,我信冯宝。 冯周又看了几本练习册,越翻越觉得不对劲:你是不是又换卷子了? 是换了,我觉得这次买的比之前的有效果。 真的吗?冯周带着几分狐疑地看着他,你的感觉准吗? 陈驷讪笑着摆弄手里的笔,没敢接茬。 理化生的练习册下面压着本低调的英语练习册,橙皮儿的,上面印着棵椰树,标题的字大小不一,像什么粗加工印刷厂批量生产的三无产品。 冯周看着觉得辣眼睛,但还是翻开了第一页,被纸页粗糙的手感震撼到了。 这本练习册虽然长得很不靠谱,但是宣传语真的很敢写: 三天入门,五天熟能生巧,做完一本,让你的名校梦不再是梦!雅思托福高考,闭眼答都能过! 他翻了两页,发现里面题的难度似乎是循序渐进的,一页更比一页难,阅读的篇目不是那些经常出现在《五三》《必刷题》上的熟面孔,新鲜得很,好像是编者自己从外文书目上扒下来重新出的题。 冯周拿着笔勾勾画画地随便挑了一篇写,待陈驷放在旁边的电话嗡地震了一下时,他才从题目里抬起头。 陈驷飞快地把手机抽走:喂?你干什么突然打电话? 他急什么? 冯周支着下巴看陈驷慌慌张张地接电话,还有意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懒得打字?懒死你得了。 陈驷悄悄瞥了冯周一眼:嗯嗯,做了,都做了。啊?有错吗?我没发现啊,你...... 谁啊?冯周问。 朋,朋友。 陈驷磕磕巴巴地说完,又对着听筒里撂下一句等会儿再跟你讲,然后挂了电话。 什么朋友?冯周难得带着几分打趣地问他,女朋友? 陈驷又是摆手又是摇头,脸涨得通红:不是不是,不是女朋友。 冯周也懒得继续问,把那本英语练习册合上:这书从哪买的? 陈驷瞥了眼封面:网上买的。 你可以着重做做这本,冯周说,比市面上大部分练习册编的都好。 他说着拿出手机,不着痕迹地给那本练习册拍了张照片,预备着上桃宝网搜搜,给虞少淳也买一本。 不知道能不能救得了那位神仙不堪入目的英语卷子。 *** 冯周在张秋爽的酒吧里待到九点多,实在不好意思再待下去,收拾作业要走。 陈驷一直在低头发微信,提示音叮当乱响,听见他要走才猛地抬头:不再坐一会儿吗? 冯周摇摇头:不给你妈添麻烦了。 不麻烦,陈驷说,反正这个包厢也是我妈专门留给我做作业的,你再待一会儿吧。 不待了,回去写作业。冯周说着就要往包厢外走,却被人拉住了手。 陈驷愁眉苦脸地看着他:你就再待一会儿吧,一小会儿就好。 冯周带着几分探究的目光看着他:你今天不对劲。 哪不对劲啊我这不挺好的吗哈哈哈哈。 哪都不对劲,冯周说,刚进门,不让我看草稿纸。问你和谁打电话,不告诉我是谁。我要走,又不让我走,你说你哪里对劲了? 陈驷叹了口气:那是因为...... 冯周等他的因为等了一会儿,发现没有下文,转身就要开门出去。 陈驷又愁眉苦脸地抓住他的手:冯宝,这个因为真的不能说,你原谅我吧。 冯周和颜悦色道:我没生气,谈什么原谅不原谅?你松手就行。 那冯宝你能不能再留个三五分钟? 不能。 冯周冷酷无情地走出门,剩一个陈驷在后面唉声叹气。 酒吧里坐满了一半人,大多是颓废的文艺青年和上班族。驻唱乐队弹着伤感的吉他,用沙哑的喉咙唱了一首不知名的民谣小调,唱到情至深处,有听众似乎想起了伤心事,在昏暗的角落里暗自神伤。 张秋爽正在酒吧门口和保安说话,看见冯周过来,问道:小周,怎么啦? 谢谢阿姨招待,冯周对她微微鞠躬,我要回去了。 张秋爽面上多了几分担心:你要回家吗? 冯周没打算回家。 他一想到回家会看见周万金那张脸就觉得恶心。 虽然冯青青和他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但是听到他亲口承认自己出轨长达四五年,还是让冯周觉得恶心。 尤其是那个女的还觊觎外婆的房子。 但冯周却没把这些说出来,而是对着张秋爽笑了笑:嗯,我回家去。 张秋爽似乎想说什么,又把话头咽了回去。 她上前几步,踮着脚,轻轻把冯周抱在怀里,拍了拍他的头。 冯周忽然觉得鼻子一酸,不知为什么有点想哭。 在餐厅被杜白梅羞辱他没哭也没闹,平静得像个假人,可不知为何被张秋爽一抱,心中凭空多了几分委屈。 他吸了吸鼻子,忽然想,这就是妈妈的怀抱吗? 陈驷和其他很多同学在每天上学前,是不是也会被妈妈这么抱一下呢? 张秋爽松了手,后退几步,把冯周的书包带扭正:小周,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阿姨说,阿姨绝对能帮你的都帮你,好不好? 谢谢阿姨,冯周说,改天再来看你。 酒吧在那个圆润美购物广场后面的一条街上。这条街上都是清吧,招牌在橙黄色的路灯下闪着忧郁的光,路两旁是新栽的槐树,繁盛的叶子遮住天空,留下星星点点的深蓝色,氤氲出静谧的气氛。 冯周踩着地上新落的绿叶慢慢向前走,觉得心上沉甸甸地压着不知名的重担。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今晚应该去哪。 去外婆家得坐三个小时的车,而如果去了也会被外婆知道自己家瞒了好多年的这些破事。两位老人家身体都不好,能不多操心就不多操心。 回头去找张秋爽也是不可能的,从小到大麻烦了陈泗家太多太多,到现在欠的人情也没还完,而他又一向是个从不愿意欠别人人情的。 那就只能去周围的旅馆凑合一晚上,明天到约好的排练时间再回家。周万金就算再怎么想和他谈,也绝对不会在家里等他两天。 冯周叹了口气,一边走一边在地图上搜附近有没有什么环境比较好的旅馆,没看见不远处慢慢走过来一个人。 那人站在树下看了他半晌,忍不住道:小冯同学,没人告诉你走路玩手机不仅容易撞树,还容易错过熟人吗? 冯周被他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看过去:你怎么在这儿? 第82章 虞少淳从树的影子下走近他:我来这儿买东西居然能遇见你耶, 可真是太巧了。 你家住哪? 也就......虞少淳胡乱指了个方向,那边吧。 这人睁眼扯瞎话的本事真是见长。 冯周没精力继续和他站在这儿聊天,沉默地点了下头, 又要继续往前走。 虞少淳喊住他:你要回家吗? 我...... 他还没说完,就被人抓住了胳膊。 我猜你现在不想回家, 虞少淳说, 要不要陪我逛超市? 冯周本来以为去超市是他随口找的理由,但没想到虞少淳好像确实要来买东西。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60) 他一只手牵着冯周, 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嘴里念念有词:香油一瓶, 意面一袋, 黑胡椒......这写的什么东西? 你在看什么? 沈盈盈给我写的购物清单,但是我看不懂她写的字。 冯周小声问:能放手吗你? 不能, 他说,有人路痴,容易丢。 冯周咬牙切齿道:......那我真是谢谢你。 购物广场依旧灯火通明, 超市里意外的人很多,尤其是日用品架子前挤了不少人, 打折鸡蛋旁边仍然围着一堆虎视眈眈的老头老太太。 虞少淳拿着一袋酸梅青柑味的奥利奥问冯周:你说我给虞思璇买这个怎么样? 你要把她送走吗? 那倒不是,他说, 我就想让她帮我尝尝好不好吃,要是好吃我再买。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那袋看起来并不美妙的酸梅青柑奥利奥丢进购物车,又被不远处粉色的泡面桶吸引住了。 小冯你看是樱花味的泡面! 劝你最好不要, 冯周说, 有的食物能带给你快乐,但是有的食物能把你带走。 虞少淳并没有听从他的劝告:万一虞思璇爱吃呢?你看这泡面长得多好看,她肯定会特别感动。 两个人在零食区逛够了, 才慢悠悠往收银处走,走到一半的时候虞少淳想起来沈盈盈交代的鱼子酱没买,于是先把冯周送到自助收银台前。 我去买一瓶鱼子酱,他满脸严肃,你在这里不要随意走动。 占谁便宜呢你? 我说真的,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不要乱走等我回来。 冯周皱着眉推了他一把:知道了知道了,快去吧。 他百无聊赖地靠在卖口香糖的架子旁,拿出手机看了会儿朋友圈和班级群,刚想发微信问问虞少淳买没买完,就被人拍了拍胳膊。 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轻声说:小伙子,我这个什么码,怎么扫不上呢? 冯周把手机收回口袋里,顺手拿起老人放在旁边台子上的一捆蔬菜:要扫这个条形码才行。 老人点点头,似懂非懂,又拿起一包糖,问道:那这个呢? 冯周把上面贴着的标签翻过来给她看:在这儿。 他看了眼旁边老人买的东西堆了一小堆,估计就算自己教了她也不一定能扫明白。 我来帮您扫吧,他说,这样快一点。 老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闺女今天加班,家里没东西做饭了,我想着出来买点,结果这儿怎么没有人给我结账呦,我站了半天也找不到人帮我。 没事,冯周笑了笑,我这不是帮你吗? 虞少淳拿着鱼子酱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冯周微微弯腰听身边的老人说话,面上罕见地露出可以称作温柔的笑。他从旁边拿过塑料袋,小心翼翼地把老人买的东西悉数装了进去,打了个结,递到她手里。 老人颤巍巍地点点头:谢谢你,年轻人,这个社会还是好人多啊。 我不算好人,冯周说,您回去的路上小心。 他一直目送着老人走出超市的门,一回头,看见虞少淳站在不远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回来了怎么不叫我? 虞少淳把手里的鱼子酱在扫码器上晃了一下,装进袋子里:想好好看看善良的男朋友。 我不善良,冯周帮他把剩下的东西装袋,只是想到了我外婆,她或许也是别人的外婆。如果是我外婆遇见这样的事,我也希望有人帮她。 虞少淳拎着两个沉甸甸的塑料袋往门外走:我们小冯果然很棒。 我不棒,他无意识地踢着脚边的小石子,我......其实挺差劲的。 虞少淳捏了捏他的手:差劲在哪?又善良又聪明,还可爱。 ......哪里可爱了? 比如 两人拐到了旁边一条没多少人的小路上,虞少淳凑在他耳边,轻轻说:喊我小哥哥的时候。 热气扑在耳垂上,冯周脑袋里嗡地一下,像炸了朵烟花。 他不着痕迹地后退几步:我......得回家了。 回家吗?虞少淳在路灯下看着他,不再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 冯周话问出口,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为什么虞少淳会这么巧地出现在陈驷家酒吧门口? 他几乎咬牙切齿地问道:陈驷那个傻逼是不是把所有东西都告诉你了?你俩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虞少淳没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等他自己说完。 你就非得,冯周生涩地挤出几句话,你就非得来看我笑话是不是? 我没有绕路到这个离家巨远的超市买东西就为看你笑话的癖好,只是觉得你需要有人陪着。 虞少淳慢慢走过来,站在他面前:我不来你今晚想去哪?小旅馆?带身份证了吗?钱够吗?万一出意外谁知道?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办?你家里人怎么办? 我家里人不会管我,他们巴不得我去死,我死了他们就解脱了,就能有自己的生活了。 冯周再也没法维持之前在杜白梅面前不堪一击的镇定,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受伤小兽般的呜咽。 他好像有雷霆般的愤怒要嘶吼出来,可最后又只剩这一声呜咽。 为什么不跟我说? 冯周摇摇头,不说话也不哭,紧紧咬着唇,似乎在克制着无法言说的悲伤。 我是你男朋友诶,虞少淳说,你这样我也会很难过的。 对不起。 虞少淳叹了口气:那今晚到我家住一晚吧?我爸妈不在,你放心,不会尴尬的。 *** 虞少淳家的那几座小楼依旧被烟火气包裹着,楼下嬉闹的小孩多了起来,大爷们摇着蒲扇,二极管收音机里单田芳的评书又换了新一章节。 他领着冯周上楼。楼道里的灯好像坏了,有一搭没一搭地闪着,耐心似乎随时都能告罄。 你帮我摸一下钥匙,虞少淳说,你看看在左边的口袋还是右边。 冯周应了一声,伸手去摸。 感应灯噼啪响了一声,彻底宣告罢工。他就着一片黑暗伸手摸索着,没摸两下就听见虞少淳倒抽一口凉气。 小冯同学,不要随便乱摸。 要求真多。 冯周摸了半天才找到他那一串钥匙,问道:哪一把? 虞少淳的声音有一丝不正常的低哑:你挨个儿试一试。 他依言试了两把,到第三把的时候门锁咔哒响了一声。 冯周把门推开,伸手要接虞少淳手里的袋子:我帮你拿一个。 门在身后关上,他的手被人紧紧扣住。 一抹月色透过客厅落地窗泠泠洒落一地,照亮了玄关和虞少淳的半边侧脸。 气氛好像有些不对。 冯周不知为何心跳得越来越快,听见了装满东西的袋子被人丢在地上的声音。 然后一双唇覆住了他的。 起先还只是温柔地摩挲,后来便是极具侵/略性的深入。虞少淳捏着他的手腕把人按在墙上,像溺水者渴求氧气一样从另一人唇上掠夺着属于他的温度,两人近乎零距离地碰在一起,身体与灵魂的猝不及防地相触让他战栗得几乎头晕目眩。 换了谁到这种时候也不会太清醒的。冯周觉得自己似乎沉沦在一片名为纵情的海里,浮浮沉沉,有人拉着他的手向上便向上了,沉默而颤抖着,任由这种陌生的情绪将自己悉数吞没。 倘若平日理智得疲惫,此刻选择放纵也不失一种良策。 直到外面评书的声音倏地消失,虞少淳才猛地醒过神,踉跄了几步,险些撞在鞋柜上。 晕头转向的,好像有点缺氧,他深呼吸了一会儿后才勉强看清周遭的一切。 他按亮了玄关的灯,一束暖黄的光倾泻而下,把方才暧昧而隐秘的空气一扫而空。 冯周的眼角有些红,殷红在一片白上格外显眼。 靠。 完蛋,出大问题。 你吃饭了没有?虞少淳磕磕巴巴地试着转移话题,觉得这歌问题有些驴唇不对马嘴,劣质得要命,我随便做点,然后,你,呃...... 冯周轻咳了一声,红晕再次从耳根蔓延到脸上。他移开目光:你那个,要不要...... 虞少淳知道他想说什么,咬牙切齿地丢下一句自己会消下去的,狼狈地拎着塑料袋逃到了厨房里。 第83章 冯周在卫生间擦头发的时候, 听见外面噼里啪啦一通乱响。他拿着毛巾的手一顿,打开门向厨房看去。 某位平日看上去相当靠谱的人正拿着张案板,如临大敌一般站在离锅很远的地方。 锅里的蛋液噼啪跳了朵花, 虞少淳把案板往面前一举,另一只手拿着锅铲伸进锅里一通瞎搅和。 ......他这是在叙利亚前线吗? 冯周又好笑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慢慢走过去:我来吧。 我行的, 虞少淳还想维护下自己的颜面,我真的可以, 你去休息嘛。 冯周的语气带着丝不容置喙的强硬:你赶快给我从厨房离开。 虞少淳不情不愿地把手里的锅铲和案板交给他,然后站在旁边围观。 你番茄怎么切的? 就......虞少淳指了指案板, 放在那个上面切的。 我是要你这么回答吗? 冯周看着锅里被简单粗暴直接分成两大瓣的番茄沉默了。 他伸手去拿旁边的汤勺舀了一勺水浇在锅里, 盖上锅盖: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我不挑。 你最好是。 冯周还没说话, 一双手从后面环住他的腰,替他系上一条围裙。 虞少淳一边系,一边又控制不住地想到了方才玄关前的慌乱和手下皮肤的柔软, 轻咳了一声:要不做面条吧?还能简单点。 冯周从他家的冰箱里翻出半根香肠,干净利落地在案板上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地放在旁边备用, 然后又拿了一段葱。 我不吃葱。 他瞥了一眼刚刚还说不挑的人,把那段葱放了回去:你家盐呢? 虞少淳从下面的柜子里翻出装盐的小罐递给他。 我教你怎么撒, 冯周说,舀半勺,转着圈慢慢撒在上面。 刚才那两大瓣番茄已经被煮得烂熟, 被锅铲捣了捣, 散做汤汁里的红。 虞少淳拿着盐罐里的小勺子,在锅上面抖了抖 什么都没抖下来。 冯周没忍住,笑得靠在旁边的洗手台上:你生活自理能力也太差了吧。 虞少淳有些尴尬, 手上使劲一抖,满满一勺的盐不偏不倚地浇在同一个地方。 虞大少爷,冯周连忙来抢救这锅面,你这帕金森得治。 面条在锅里咕嘟咕嘟地煮着,香气慢慢氤氲在整间厨房里。 我又没做过菜,虞少淳说,我爸我妈嫌对方做的不好吃,天天抢着做,我哪有机会学? 他的话几乎没过脑子就说了出来,等说完了才想起来之前包饺子的时候冯周说自己爸妈从来不管他吃不吃得上饭,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虞少淳带着几分局促看向冯周。 冯周好像没在意,拿着勺子尝了口汤。 小冯,他说,等以后有机会带你来我家吃饭。 嗯? 冯周歪过头看他:这不是来吃了吗? 不是这种吃饭,虞少淳接过他手里的盘子,是我爸妈妹妹都在的时候带你回来。 虽然这两盘面条始于虞少淳毫无章法的胡闹,但好在冯周接手及时,没平白浪费两个番茄和几枚鸡蛋。 虞少淳把自己那盘里的香肠挑给冯周,冯周礼尚往来,把鸡蛋给了他。 他不吃饭,咬着筷子尖看着冯周,看了半天笑了。 笑什么呢?冯周问,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笑你可爱。 什么时候都可爱,越看越可爱。 有病,冯周在桌下踢了他一脚,再不吃面就坨了。 哎冯周。 又怎么了? 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虞少淳一向直言不讳,有话就说,包括喜欢啊爱啊这种东西也想说出来就说了。 每次他打直球都打得人猝不及防。 冯周哦了一声,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我......也是。 我不信,虞少淳说,除非你表演那个。 哪个? 就那天你求我的时候说的嘛,我还想听 他话没说完,就被人在桌下踩了脚。 吃饭都堵不上你那张嘴。 灯光暖黄,屋里还弥漫着之前做菜留下的香气。围裙解下来搭在旁边的椅背上,面前是热腾腾的面条,对面坐着自己的爱人。 冯周第一次有种正经过日子的感觉。 是前十八年从未感受过的家的样子。 吃完饭,虞少淳非要洗碗,美其名曰家庭传统,一个人做饭一个人洗碗,规矩绝对不能乱。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61) 冯周无奈,只能放他一个人在厨房和洗洁精与泡沫水搏斗,自己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就看见透明的茶几下放着一大摞剧本。 剧本应该不是英文的,因为没几个字他能看懂。 原来沈盈盈女士还真有收集这些东西的癖好。 他的目光又移到墙上挂着的家庭照片上,看见了噘嘴被人抱起来的虞少淳,和妹妹吵架的虞少淳,还有稍微长大点开始叛逆的虞少淳。 很多时候冯周也觉得他们两人很像,都喜欢那些少有同龄人喜欢甚至研究的东西。 但又完全不一样。 虞少淳是被众星捧月长大的小少爷,他是无人问津从泥沼中爬出来的狗尾巴草。 他从来没说过偶尔也会小小嫉妒一下虞少淳和睦的家庭与幸福的童年,但更多的还是庆幸。 庆幸虞少淳的童年足够好,才能让他变成现在这样温暖又灿烂的存在,成为自己记忆里为数不多的彩色的鲜活。 虞少淳甩着手上的水珠从厨房走出来,就看见冯周正对着一墙的照片发呆。 他一个箭步蹿过去,满脸紧张:不许看。 为什么不能看? 太憨了,他说,一点都不帅气,不符合我现在的形象! 冯周心说你现在也没聪明到哪去,但嘴上却不承认:我没看你照片。 你不看我你看谁? 你妹。 虞少淳慢慢走近他:我妹和我像吗? 冯周想了想兄妹俩那双神似的桃花眼,和身上与生俱来那种耀眼的气质,点点头:还挺像的。 那......虞少淳欺近冯周,你会喜欢她吗? 这个问题在他知道冯周是那个男网友后一直扎根在心里,直到那天领他见了虞思璇后终于破土而出。 虞大少爷是自信。 但他一直只会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自信,却在没多少把握的事上有些近乎自卑的不确信。 毕竟之前冯周应该是个直的。 你问这个?冯周愣了一下,像是很认真地思考起来,你妹妹很漂亮,人也聪明可爱,好像确实挺讨人喜欢的。 然后他看见虞少淳肉眼可见地有些垂头丧气,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但是世界上只有一个虞少淳,他慢条斯理地继续说下去,虞思璇再怎么可爱,也只是某人的妹妹而已。 靠。 虞少淳的心大起大落了一回,低下头,报复性地在他唇上咬了一口:小冯同学你变坏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冯周说,多谢虞总真传。 两人本来回家的时间就不早,刚刚又是做饭又是吃饭地闹了半天,回过神时已经接近晚上十一点半了。 虞少淳站在床前问他:怎么睡? 躺着。 说完冯周就依言躺了下去,好像没听懂他话里话外的暗示。 我的意思是我睡沙发还是睡...... 你睡沙发吧,冯周故意说,不是主客有别吗? 虞少淳想起来上次自己说过的话,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我不想一个人睡,虞少淳说,实话告诉你,其实我胆子特别小,晚上一个人睡没有安全感。 ......要不要脸? 话虽这么说,冯周也没太想把他赶去沙发上睡的意思。 他之前试过,沙发又窄又软,估计躺在上面不会很舒服。 冯周骨架小,背对着他,直接被人抱了个满怀。 小冯你好小只哦,虞某人得了便宜卖乖,以后多吃点,太瘦了。 冯周面不改色地给了他一记肘击,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你家暴。 我没有,冯周说,是替□□道。 他微微侧头,就看见虞少淳半敞着的睡衣领子下面明晃晃地挂着条红绳。 这东西你还戴着呢? 虞少淳记吃不记打,又欠了吧唧地伸手搂他:男朋友送我的第一个礼物当然得好好留着。 冯周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莫名被戳了下,窝在他怀里闭上眼:睡了。 一股不知名的淡淡香气萦绕在鼻尖,让人很安心。 你没说晚安。 好的,晚安。 等等,虞少淳抽身起来,你等一下再睡。 身边的温度倏地消失,冯周带着几分无奈地皱眉:又干什么? 虞少淳拿着自己的手机过来:你再说一遍。 说什么? 说晚安,他打开了手机上的录音机,我录一下。 你神经病吧录这个干什么? 以后晚上我要是失眠了就听一听,他撑着头看冯周,眼睛里带着笑意,说嘛。 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冯周带着几分不解抬头,再说我又不是安眠药。 他猝不及防对上了那双眼睛,温柔得很,里面像住着一弯月牙。 最后冯周还是妥协了:晚安。 谁晚安? ......男朋友,晚安。 虞少淳心满意足地把录音机关上,再度把他搂进怀里。 窗户前的窗帘没拉好,隐隐露出外面天上悬着的半轮月亮。 冯周看着那半轮月亮,没头没尾地又想起虞少淳眼睛里的月牙。 天上住着一枚46亿岁的月亮,属于所有人。 冯周心底也永远住着一枚诞生于仲夏夜的月亮,只属于他一个人。 第84章 第二天, 冯周的生物钟在早上七点钟准时把他叫醒。 他被虞少淳整个儿抱在怀里一晚上,睡前什么样子,醒来还是什么样子。 没想到这人睡觉还算得上老实。 冯周轻轻起身, 想不留痕迹地从虞少淳怀里出去,结果刚动了一下, 环在他腰上的胳膊立刻一紧。 身后的人好像有些不满地小声说:再睡一会儿。 他们今天要去我家排练, 冯周说,得去给人家开门。 不急。 虞少淳伸手盖住冯周的眼睛:大好周末, 早起犯法。 少年人的手心干燥又温暖,蒙在眼上隔绝从窗帘透进来的晨光。 冯周拿他没办法, 只能依言又躺了回去。 结果就是两人一直到九点多才被电话吵醒。 虞少淳在夺命连环call中不情不愿地起身接电话:喂, 哪位? 还哪位呢,路小南说, 不是说好了到学校门口集合然后去冯学霸家里吗? 啊,好像是哦。 他瞥了眼躺在床上一脸我就知道表情看着他的冯周,不动声色地捏了下他的手。 好像个屁, 路小南对他发出最后通牒,限你三十分钟内到达目的地, 不然宰你。 虞少淳干净利落地挂电话,没给路小南继续放狠话的机会。 冯周去洗漱, 刚低头挤好牙膏,就感觉肩上一沉。 我好困,某人说, 为什么周末也要早起? 冯周看眼表:你管九点半叫早吗? 不早吗?虞少淳用更惊讶的语气问道, 我平时都十一点多起诶。 冯周把他的头推下去,和颜悦色道:你可以继续回去睡到十一点,没人拦你。 是吗? 他侧头在冯周脸颊上亲了一口, 然后迅速推门跑出去:我去找点吃的你快刷牙哈。 ......小孩一样。 话虽这么说,语气里却没几分嫌弃,但带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 待他们洗漱完吃完饭赶到约定地点时,已经看见一堆人聚在八中大门口的一根石墩子前。 石墩子上本来按照副校长的意思要放狮子,但是校长怎么看怎么不觉得什么正经学校会在校门口立俩狮子,于是这个计划暂时搁浅。 石墩子上蹲着一个人,半边后腰露在外面,正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左右手一齐操作,显然战况火热。 我操,射手你有毛病吗?专门来我中路蹭线蹭完线就特么跑?你乞丐啊? 石墩子下还有四个人,无不或坐或蹲,抱着手机低头,打游戏打得如火如荼。 虞少淳伸手拍拍石墩子上那人的屁股:别打。 黎国豪吓得一个激灵,险些头拱地从石墩子上摔下去。 我靠,他抓着差点粉身碎骨的手机转头,虞总你能不能不要用这么惊悚的出场方式?我以为是主任来抓人了。 惊悚么? 当然惊 黎国豪看见他旁边的冯周,把最后一个字咽了回去。 更惊悚的事情出现。 冯周那身校服被虞少淳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塞进洗衣机,混着他家的一堆衣服一起给搅,等自己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法抢救。 虞少淳似乎早有准备,给他挑好几套衣服,全是橙的红的,甚至还有套粉的。 我觉得你穿这个色系比我好看,虞少淳一本正经地说,你皮肤白,穿什么都好看。 黎国豪看着冯周身上那件极具某人风格的大红色衬衫,咽了口唾沫。 好看吗?虞少淳顺手勾住冯周的肩,没见过吧?稀奇吧? 嗯嗯,没见过,真没见过。 黎国豪敷衍几下,又低头看手机。 名叫桃园七结义分园的微信群里弹出一条消息。 【肌肉猛男】:我觉得不对劲 【前风暴中心】:何出此言? 【肌肉猛男】:我觉得冯学霸身上那件衣服好像是虞总的 【普天同庆个屁】:......哈哈 【肌肉猛男】:陈驷你笑什么? 【普天同庆个屁】:......我想起高兴的事 【数学好难】:哈哈哈 【肌肉猛男】:路姐你又笑什么? 【数学好难】:我想起高兴的事 【肌肉猛男】:你俩想的是一件事? 聊什么呢?虞少淳从后面探头问道,这么热闹? 刚才地上蹲着的几个人手机提示音此起彼伏响几声,和开音乐会一样。 黎国豪不动声色地摁熄锁屏,转移话题:既然人都到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出发了? 陈驷跟在大部队后面,心情复杂。 别问他笑什么,如果可以,他不愿再笑。 虞少淳坚持要给他一对一补习就算,把他之前买的练习册挑三拣四一顿就算,还不让他告诉冯周这件事。 陈驷问为什么不让告诉冯周,虞少淳说这是秘密。 然后他看见虞大恶人给他冯宝的备注。 一只小蜜蜂。 小蜜蜂是什么意思?陈驷说,你想挨扎?那我也可以成全你。 虞某人像翘着尾巴的狗,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怎么可能?我的意思是小冯像小蜜蜂,表面说话扎人,但实际上甜得很。 陈驷被他的形容恶心得打个寒颤。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东西? 陈驷昨晚被威逼利诱地把冯周的消息透露给大恶人,现在心里的愧疚还没消失。 如果能用一张表情包形容他此刻的心情,那一定是开着的玻璃窗,一个人探头举着牌子,牌子上写着两个大字: 快跑! 冯周带着一群东张西望满脸好奇的人上四楼,站在家门前掏出钥匙。 两个注意事项,他说,第一,不能坐床。第二,除了我卧室和客厅的东西都不能乱动。 门被打开,里面的陈设让这几位先愣了一下。 完全对称的挂饰,整整齐齐的摆件,还有纯白色一尘不染的墙面与地板。 我靠,黎国豪说,强迫症患者和洁癖人的福音。 冯周把钥匙放回口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 虞少淳拍拍黎国豪的肩,问道:整整齐齐不好吗?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你赶快学着点吧,座位都乱成鸡窝。 你也没好到哪去。 冯周想着,又看见那人满脸被冒犯了的不爽,好像他才是被评价的屋主一样。 笨蛋。 似乎被整间房子的气氛所影响,他们也将带来的乐器规规矩矩在玄关后摆成一排,从高到低,大小个儿排队,和wifi信号似的。 冯周看在眼里,不知为何心里一暖。 原来在有些人眼里,自己这些所谓的毛病真的不奇怪吗? 冯学霸你屋子在哪?唐谦问道,我想参观参观。 冯周向左边指指,几人带着好奇进去,然后满是震撼地啊一声。 唐谦摸着他桌上的一摞书:好多卷子。 确实很多。 除了桌上摆着的,还有旁边书架上的好几层,从零几年的高考压轴题真题剖析到最新一年的都有,包括很多其他的必刷题五三考点王后雄和竞赛书,以及每个学年所有大考小考卷子装订起来的文件夹。 每个文件夹上面规规矩矩贴着类似20xx学年度第x学期的标签。 这真的是,黎国豪憋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活的书山题海啊。 虞少淳在上次送发烧的冯周回家时就见识过一次:怎么样?没见过吧?很稀奇吧? 黎国豪眨眨眼。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为什么你的语气里满是骄傲?这是介绍竞争对手的语气吗?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62) 他顺手从书架上抽出来一本练习册,草草翻了一遍,发现少有没着字迹的题。 规矩不连笔的笔迹认真地写每道题的步骤,从解字后面开始整整齐齐往下一溜卡齐,看上去格外赏心悦目。 唐谦合上一本考点,心服口服道:冯学霸,我服,我真的服。 冯周一直站在门口看他们翻自己的书,闻言问道:什么服? 唐谦指指书架:我不如你聪明,更不如你努力,我被刺激到了,今晚就回去刷题。 大家的反应全在虞少淳的意料之中,毕竟他当时刚看到这一柜子整整齐齐写满的练习册,也是这个想法。 真的服。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成功与成就,完全部都是人为地用一个小时一个小时,甚至精确到分的努力堆砌起来的。 外人看着光鲜,但背后的努力谁也不知道。 他从来仗着自己有个聪明脑子学东西快,还自命不凡地觉得自己没考第一是老天不开眼,可来了冯周家之后才觉得自己前一年应该输得心服口服。 冯周的努力配得上这个结果。 路小南趁着几个男生嚎啕自己的不够努力,拍拍冯周的肩,悄悄问:冯学霸,你衣服是谁的呀? 冯周愣了一下,支吾道:我自己的。 骗人,她打开朋友圈,翻出一张照片,你看。 照片上的人系条围裙,眉眼温柔,带着几分笑意地低下头盛面。 发照片的人是虞少淳。 路小南带着几分玩味的笑容看着他:冯学霸,你和虞总什么关系啊? 就......普通同学关系。 普通同学关系? 冯周肩上又一沉,温热的鼻息蝴蝶一样扑在他脸上,然后脸颊上被人蜻蜓点水般地亲一口。 哪家普通同学关系能晚上睡一张床?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两条知识点 (生物)中枢神经不包含神经中枢 (地理)河流凹岸侵蚀、凹岸沉积的影响要大大超出左岸、右岸的影响 第85章 冯周心里一惊, 又听虞少淳懒洋洋地说:她早知道了,在这儿逗你玩呢。 路小南果然笑得格外灿烂:哎呦,冯学霸你真的太可爱了。 冯周脸一红, 恼羞成怒地推自己肩上的人:你什么时候拍的照片?还发朋友圈? 你知道吗冯学霸?路小南说,这个贱人发的这些朋友圈, 把所有人都屏蔽了, 就我能看见,他良心不会痛吗? 虞少淳的良心不痛, 显然还美滋滋的:我的分享欲无处释放,就委屈一下你,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必先劳其筋骨啊! 路小南把手机递给冯周,冯周从上往下滑, 发现了挺多之前自己从来没在虞少淳朋友圈里看过的东西。 他做题时低头的样子,望向窗外发呆的侧脸,还有很多很多自己从来没记住过, 却被别人小心翼翼拍下来珍藏的时刻。 贱人,秀死我了, 路小南一边感叹一边去了客厅,好像不想再看见他俩一眼, 真的秀死我了,再憋下去我先去隔壁尼姑庵出个家好了。 冯周低声问他:你照这些干什么? 你不喜欢吗? 不是,我就是...... 第一次被人这么重视, 有些不太习惯。 虞少淳直起身, 顺手揉了下他的头:艾宾浩斯不是说记忆会慢慢消失吗?所以就想找个方法记录一下。 等该参观的参观完,该闹的闹完,终于准备开始排练时, 已经过了十点半。 黎国豪看着四个人调音准看乐谱,自己没事干,背着手溜溜达达地从客厅这头走到那头,像来视察的领导。 冯周端着个托盘过来,托盘上立着四只装了水果的碗,白瓷的,衬得里面的草莓苹果和橙子格外诱人。 你不唱歌吗?冯周问他。 黎国豪摸了摸鼻子:我不会,就是来看热闹的。 冯周眯起眼,想到之前看他打篮球时虞少淳说过的话,隐约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把托盘在茶几上放下,陈驷伸长了脖子来看:冯宝,你家这碗挺扛用的,都五六年了怎么还像新的一样。 冯周心说五六年前的碗本来也不算老,家里又没几个人经常回来吃饭,不像新的才怪。 五六年?虞少淳手里的吉他响起几声杂音,你来过他家? 陈驷没听出来他话里藏的意思:来过啊,冯宝他妈妈不在的时候常来抄作业。 虞少淳眯起眼,满含深意地点头:哦,常来。 又在吃哪门子飞醋? 冯周被他闹得没辙,顺手拿起叉子叉了块橙子塞进他嘴里:少说话多干活。 橙子的果肉水分饱满,味道很甜。 得了便宜卖乖的人冲陈驷挑挑眉,满脸的得意。 黎国豪指指自己:我的呢? 冯周瞥了他一眼:你自己去弄着吃。 靠,他好像很委屈,别人都有,就我没有,偏心啊冯学霸。 虞少淳戳戳他的腰:少使唤人,有手有脚的要别人给你切果盘? 虞总你不是也吃别人切的果盘吗? 那是因为 他差点说漏了嘴,话到唇边及时拐了个弯:因为我是他前座,有特权。 黎国豪满腹委屈地踹了他凳子一脚,自己去厨房觅食。 路小南看着虞少淳满脸得意的笑,忍不住小声道:这辈子就没这么无语过。 他们计划的是唐谦和路小南唱歌,虞少淳跟陈驷弹吉他。 唐谦从来没在大庭广众之下唱过歌,又紧张又激动,在排练的时候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激情,先把调跑了个山路十八弯。 虞少淳皱着眉一个字一个字纠正他:你控制下自己的情绪。 我努力啊虞总,唐谦点头,我争取下次少跑两句。 虞少淳不和他客气,一巴掌招呼在他后脑勺:什么争取少跑两句,你下次能不能不跑调了?自己算算还有几天艺术节? 唐谦揉着后脑勺:做事都是循序渐进的虞总,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聚沙成塔集腋...... 打住,虞少淳说,没给你上议论文作文课,少引经据典,等你铁杵磨成针黄花菜都凉了。 陈驷咬着笔帽在简谱上勾勾画画:要不再改改得了,他唱的实在太费劲,像我老家挨宰的鸡。 唐谦为了表现自己的实力,立刻梗着脖子嚎了两句,成功把旁边睡着的黎国豪唱了起来,俩人就地开掐,闹成一团。 冯周从屋里探出脑袋,面带几分煞气:能不能安静一点? 想让他们安静是因为唐谦的歌声实在难听得人神共愤,而带着几分煞气则是因为手里的一张稿子。 稿子不长,三两句话,在他看来却不亚于一道如何把北极冰山送到阿拉善的难题。 虞少淳说这次艺术节自己班级的节目不让主持人报幕,要他来报幕。 冯周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开玩笑,去年他站在讲台上念检讨,第一句话都没憋出来就成功被人背下了台。 就算现在比之前强一点,又能强到哪去? 可虞少淳依旧不改变自己的想法:小冯你肯定可以的,要相信自己。 我也想相信自己,冯周心说,但谁给我勇气相信?梁静茹吗? 他叹了口气,试着念稿子:有人曾说过,少年时的我一无所有,可成年后再看,当时其实富有得像个皇帝...... 富不富有冯周不知道,但是他清楚地明白自己的语调呆板无味,像在念科学论文的开题报告。 他想着之前虞少淳匆忙告诉过自己的所谓播音主持要领,顺着一二三四条再念了一遍,觉得有所提升 大抵是白水过肉片里头掺了点盐的提升。 冯周拿着手机刚准备搜索高中艺术节主持人报幕cut来研究学习,就听身后的门吱呀响了一声。 黎国豪小心翼翼地探进来个脑袋:冯学霸,在忙吗? 冯周悄无声息地按熄了屏幕,没让他看见上头两个穿着大红大紫演出服笑意盈盈的主持人,问道:怎么了? 大家饿了,他晃了晃手机,要点外卖,来问你吃点什么? 冯周掐指一算,估摸着冯青青不是今晚上回来,就是明早回来。 她的鼻子比狗鼻子都灵,小时候冯周尝了陈驷一根辣条,回家都能被冯青青闻出来,然后挨一顿打。 外卖是不能吃的,不然肯定会被发现,之后挨揍。 他把那一条纸往桌上一放:不吃外卖。 啊? 黎国豪明显愣了一下:不吃外卖,那吃啥啊? 冯周拿着钥匙,披上一旁放着的衣服准备出门:我做饭。 人人都知道冯周语数外物化史地政没有一门偏科,却没几个人知道他会做饭。 所以当他提着菜回来时,理所应当地被一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围观了。 黎国豪依旧沉浸在震撼中:没想到冯学霸不仅会包饺子还会做饭。 人家还学习好长得好,陈驷说,这可让吾等平民如何生存? 唐谦看着冯周把小白菜大白菜油麦菜从塑料袋里拿出来,挑出烂掉的叶子后又用水洗了一遍,动作干净又利落:以后不知道谁能嫁给冯学霸,男朋友养眼又贤惠,可太幸福了。 冯周闻言手上洗菜的动作一顿,语气里带着几分怪异道:不耽误排练吗?还在这儿看热闹? 不耽误不耽误,唐谦凑近了看,冯学霸我要是个女的就嫁给你了,我现在去泰国变性还来得及不? 虞少淳面无表情地伸手把他拽回来:你不可能变成女的也不可能嫁给冯周,赶紧回去练你的音准吧。 一堆人被打发走,冯周终于松了口气,掐着表站在煮了水的锅旁算时间。 客厅里的吉他声时断时续,偶尔响起了唐谦极为突兀的歌声,中间杂着虞少淳和陈驷相看两相厌的争吵,还有路小南无力的劝架。 有些吵,冯周想,又很温暖,这个屋子从来没像今天这么温暖过。 他独来独往惯了,从来都以为自己厌恶人多的地方,可这一年又慢慢发现原来自己不是厌恶人多的地方,而是之前从来没融进去。 等融了进去,就会觉得很温暖,很快乐。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冯周抬头,看见虞少淳鬼鬼祟祟地来了。 鼻子挺长的,冯周说,有个菜刚好。 他挑了个虾仁塞进虞少淳嘴里,转身去拿盘子,却又被人从后面抱住。 能不这么腻味么?冯周有些好笑,昨晚还没抱够?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虞少淳面上闪过一丝纠结。 没够。 小心点,别让他们看见了。 看见就看见了呗,虞少淳说,省得有人想变个性嫁你。 什么醋都吃,也不怕酸死。 怪我眼光这么好,找的男朋友太优秀。 合着还是变相夸自己。 谈恋爱之后冯周一直拿他没办法:手松开,没法盛菜了。 虞少淳依言听话地松了手。 冯周听见窸窸窣窣剥塑料纸的声音,回过神来时,唇上蓦地一暖。 一个圆圆的东西被那人的舌尖推到冯周的舌尖上,味蕾上氤氲开带着些许香精的草莓味。 还是熟悉的草莓味上好佳。 第86章 中午一点准时开饭, 五个菜加汤,配五常大米饭。 几匹饿狼早就身在曹营心在汉,一个个在客厅排练着, 眼睛鼻子一齐地往厨房跑。 我靠冯学霸,黎国豪围着餐桌转圈,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你这做饭水平牛的。 唐谦拿着手机调好滤镜,上下前后左右一通照, 照了个9宫格,精修之后发了朋友圈, 想炫耀一下。 陈驷倒是见怪不怪, 自然而然地落座冯周身边:冯宝初中的时候就会做饭了来着,我每周周末都来蹭饭的。 虞少淳伸手戳了戳他:你那边儿坐着去。 我就不, 陈驷非得和他杠,之前我一直坐这儿的。 虞少淳和颜悦色地看着他:大家之前还都以为七大洲永远钉死原地,魏格纳不也发现板块漂移了吗?听话, 那边儿坐着去。 陈驷说不过他,骂骂咧咧地站起来, 绕了一圈,坐去冯周的右边。 虞少淳坐下, 跟冯周咬耳朵:每周周末都来蹭饭哈。 冯周夹了块排骨丢到他碗里:吃饭也堵不上你的嘴。 菜都是现买的,肉是外婆上周带来的。一桌有荤有素,荤素搭配, 颜色看着好看, 味道也一点都不差。 陈驷又下去楼下买了两瓶啤酒来,说是要给大家助助兴。 虞少淳看着啤酒瓶轮到自己面前,面不改色地摇头:我不喝。 虞总你不是说你D市酒仙吗? 虞少淳装着大尾巴狼摆摆手:酒仙今天状态不好, 待来日再战。 冯周在他身边冷笑了几声,悉数被人听了进去。 少年不安分的手钻到桌子底下,狠狠地捏了捏他的。 几口啤酒下去,大家打开了话匣子,纷纷开始追忆往昔。 去年因为我进二班没进一班还被我爸好一顿说,唐谦絮絮道,后来他又不知道从哪听说年级第一跟年级第二都在二班,当时就乐了,告诉我这机会千载难逢,可得和人家好好学习。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63) 当时不还说年级第一跟年级第二总吵架么?难道是以讹传讹的虚假消息? 虞少淳把胳膊往冯周肩上一搭:之前都是误会,误会没了当然得握手言和,对吧小冯同学? 冯周还没说话,黎国豪又插嘴道:开学第一天冯学霸可凶了,看着贼吓人。 我?他愣了一下,有凶吗? 黎国豪乐了:你不知道你刚来那天的脸色,可吓人了。邰枚被门撞了头都不敢发作,只能委委屈屈地自己揉揉,但是哪想到啊 唐谦讲相声一样接话:后面跟了个虞总,头又被撞了一次。 可能是想起来那天倒霉的邰枚倒霉的房门,大家一齐笑了。 冯周想了想那天的事,好像是因为周万金记错了自己的学校,再加上得知和虞少淳分到了一个班,坏事全赶到一天,所以心情差得很。 但他也是第一次听说自己脸色差得吓人,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地也跟着笑了起来。 几人从开学回忆到第一次月考,再到联欢会期末考寒假和运动会,每一件事确实是几个月甚至一年前发生的,但又鲜活得很,历历在目。 冯周忽然想起自己那段日狗的报幕词,心中一动。 他好像隐隐抓住了什么情感,知道要怎么念了。 一顿饭连吃带聊吃了一个小时。 冯周小心地把水槽里之前摘剩下的菜连着两个啤酒瓶一起收到塑料袋里,细致地打包放好,预备一会儿丢到楼下去。 这些都是违禁物品,千万不能给冯青青发现半点蛛丝马迹。 有的人本来没掌握过反侦察技术,被查得多了,自然就掌握了这种技术。 经过一上午三四个小时的折磨,心不齐的虞少淳和陈驷终于合奏出勉强能听的歌,受到了外行人士黎国豪的好评。 而只有唐谦的演唱水平忽上忽下的,让人听着头疼。 路小南好像不信邪,揪着唐谦给他一个字一个字挑音准。唐谦心有余力不足,虽然水准比刚开始好多了,但依旧像引颈受戮的老母鸡,折腾在场所有人的耳朵。 陈驷之前教了半个小时宣告失败,自己猫在一边练吉他的指法。路小南准备喊二号受害人虞少淳来分担分担痛苦,刚回头,就哽在原地。 虞少淳斜靠在沙发上,歪着头和冯周说话,手上扫了几下弦,响起一段熟悉的前奏。 《克卜勒》。 冯周虽然在看手里的那张纸条,但余光却不离身边人,有意无意地瞥一眼,带着几分笑。 路小南面无表情地把头转过来,一巴掌拍在茶几上:长点心吧,你这他妈得练到猴年马月啊! 几人在冯周家蹭了午饭,不太好意思蹭晚饭,练到五点多的时候就要收拾东西告辞。 唐谦似乎练上了瘾,走路都迈着飘飘然的步子,一步一个音符地唱着歌。 路小南被他摧残了一个下午,拿着乐谱就去砸他的头:给人留条活路吧唐谦! 我这唱得挺好啊我觉得,唐谦抱头鼠窜,八中歌唱界的新星将会是我 黎国豪故作老成地叹着气摇摇头,把横在一边的吉他顺着鞋柜立好,免得惨死于唐谦的脚下。 冯周刚要让他们帮忙把餐厅的桌椅恢复原位,就听见门锁咔嚓响了一声。 他心里一紧,迅速开始思考如果是冯青青回来了如何在同学们离开之前稳住她不让她生气的一百种方法,却看见踏进家门的一只皮鞋。 皮鞋上有着好几道刮痕,但依旧能看出来用的是好料子,替主人阐述不愿意换掉的理由。 冯周顺着皮鞋向上望,看见了周万金油光锃亮的大脸。 他大大松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又听见高跟鞋踩在地上的清脆响声。 周万金身后冒出颗烫了小卷发的头来:哎呦,这干什么呢?怎么闹哄哄的? 冯周怔忪地立在原地,手脚一寸寸变得冰凉。 黎国豪抬头向门口看去,啊了一声。 路小南反应最快,连忙捅了旁边的唐谦:叔叔好,阿姨好,我们是冯周的同学,今天来这儿排练艺术节节目的。 周万金显然没搞明白艺术节节目是什么活动,但还不懂装懂地点点头:哦哦,我知道的,你是他们班班长吧? 他的眼珠子把路小南从头到脚扫了一遍,似乎还算满意:周周从来没带女孩子回过家,你可是第一个呀。 自动忽略了旁边若干大老爷们儿,这眼睛估计得去眼科挂个急诊好好看看。 路小南听着他的话觉得怪怪的,但碍着冯周的面子,只能带着几分尴尬的笑点点头:其实我们都排练完了,就不叨扰叔叔阿姨了。 不再坐会儿啦?周万金说,我和你们阿姨这刚回来,也没招待下大家,真是不好意思,下次有机会叔请你们吃饭啊哈哈哈哈哈。 冯周忽然说话,声音生硬得很:不用。 周万金身后的女人毫不掩饰地丢了个白眼给他。 周万金有些尴尬地搓着手,胖脸微微有些红:那,那就不送了,你们慢走啊,慢走,班长同学,以后常来啊。 班长同学心说你谁啊我们熟吗? 是个傻子都知道这儿的气氛不对头。 众人灰溜溜地走了,头都不敢回。 等门被关上后,周万金才垮了脸:你昨天跑哪去了? 冯周瞪着他身后的女人:不关你事。 怎么就不关我事了?周万金三两步走过来,拎着他的衣领,你特么是老子的种,老子就是能管着你。 冯周被他拽得一个趔趄,看见了不远处杜白梅冰凉的眼神。 那她呢?冯周憋着一口气,脸涨得通红,她来这儿干什么? 周万金啐了一口:什么她她她的?你能不能尊重点你杜阿姨?杜阿姨也是你家人,肚子里怀的是你弟弟! 冯周用比他更高的声音吼了回去:我没有什么弟弟,她不是我家人,这儿是我家不是她家!房产证上写的谁名字?你还有权利把房子送人了吗? 周万金气极,伸手狠狠地掴了他一巴掌。 冯周这才知道原来冯青青那种程度的耳光根本不算什么。 男人的手更宽更厚,力气更大,一巴掌下来好像要把他的脖子折断。 他耳边有一瞬间的安静,继而海啸般的嗡鸣声响起。鼻子与嘴唇一同无声尖叫,火辣辣地疼。 冯周眼前一黑,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靠在墙上。 以后你要是跟我过,杜阿姨就是你新妈妈,周万金喘着粗气说,跟你杜阿姨道歉! 杜白梅尖着嗓子火上浇油:谁要和他过?我才不要这样的怪胎儿子! 冯周只觉得很累很吵。 他满嘴的血腥味,心肺五脏六腑似乎到了运作的极限,强撑着自己站在这儿不倒下。肢体的每一处都充着血,叫嚣自己的不满。 我凭什么道歉?她不想要我当儿子,我也不想要她当我妈,冯周嘶哑着声音说,你不是我爸,冯青青也不是我妈,我没爸也没妈,这房子你们住着,我走行不行?我滚蛋你们爱生几个生几个好不好? 他说着,摇摇晃晃地回了自己屋里,把桌上的东西胡乱收拾了一通,连带着这几年存下的钱和觉得重要的东西一齐塞进包里,然后背着包冲回客厅。 周万金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意识到闹得有点大,后悔了刚才那一巴掌,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看着冯周背好包穿好衣服,大步地走向门口。 杜白梅被他的气势汹汹吓了一跳,向后退了几步,嘴上仍不饶人:你有本事走就有本事别回来! 冯周看都没看她一眼,把门在身后甩上,没入楼道里的一片黑暗里。 第87章 冯周低头站在一片漆黑的楼道里, 平息了一会儿刚刚格外紊乱的呼吸。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办,该去哪。 本来之前他还抱着几分侥幸的心理,想着周万金再如何不要脸, 也绝不能在还没离婚的时候把杜白梅带回来。 事实证明冯周想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周万金不仅把杜白梅带回来了, 还要她真正地加入这个家。 他深吸一口气, 缓缓从消防通道的楼梯上走下去,每走一步都觉得背上压了万斤重的大山, 快让他喘不过气来。 要去哪呢? 冯周又开始盘算着周边的小旅馆,刚走到一楼, 就看见有个人靠在单元楼大门前玩手机。 那人听见响声抬头:我就知道你得和你爸吵, 所以一直在这儿没走,你说我机智吧? 他话音刚落, 就见冯周把头低了下去。 你脸怎么了?虞少淳的声音似乎抖了一下,给我看看。 冯周后退几步,把自己藏在黑暗里。 虞少淳不依不饶地逼近, 把他从黑暗中拉了出来。 他看着冯周右半边脸痕迹愈发清晰的手掌印,倒吸一口凉气。 你妈打的? 冯周摇摇头:她不是我妈。 虞少淳心中了然:是你爸爸? 冯周没说话, 又把头低了下去。 他不太想让人看见自己这幅样子,尤其是眼前这个人。 太丢人了, 冯周想。 一丝冰凉覆上他微微肿起的侧脸。 虞少淳问他:疼不疼? 冯周摇摇头。 还不疼呢,他说,就好像谁没挨过巴掌一样。 楼道里的感应灯闪了两下, 灭了。 夕阳最后一缕余晖从单元楼大门的玻璃上洒进来, 给他们勉强留下了一片明亮。 你要去哪? 我去找找周围的旅馆,冯周说,然后办住宿手续。 虞少淳眯起眼, 把手从他脸上拿开:去小旅馆吗? 冯周点点头。 来我家住两天不比去小旅馆好吗? 太麻烦你了。 又是这套说法。 虞少淳面色不善地看着他:麻烦? 是麻烦。 冯周从小就不愿意麻烦别人,无论是陈驷还是张秋爽,欠他们的人情总会在之后如期还上。 谁都不会想被麻烦,再加上自己总是漂泊不定,像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就算再喜欢再爱的人,被麻烦多了也会被消磨爱意。 而他只剩下虞少淳了。 是有点麻烦的吧,冯周说,而且你家人也会不方便。 他说完就要走,却被虞少淳拦住。 少年好像真的动了火气,微微拔高了声音:不方便?哪不方便?我妹你见过了,我妈天天说要你当干儿子,我爸一周七天四天出差,你说不方便在哪? 冯周看了他一眼。 要不这样,虞少淳叹了口气,你在我家住到住宿手续办好宿舍腾出来为止,这段时间我按天按标准收你借住费,你看怎么样? 冯周看着晦暗不明的光中少年的剪影:你真的会收我住宿费吗? 是啊是啊,骗人是小狗,有钱不赚王八蛋,虞少淳恶声恶气地说,外头小旅店怎么收钱我就怎么收你的钱,满意不死小孩? 冯周说:那你保证。 保证保证保证,要不要拉个勾? 冯周依言伸出小拇指,虞少淳愣了一下,也伸出自己的。 两根小拇指在半空中扣紧彼此。 虞少淳晃了晃手:满意了吗? 冯周点点头,想把手放下,却被人紧紧扣住。 虞少淳皱着眉看他,又摸上他右脸的掌印,小声说:这么好看的小孩怎么舍得下手的啊? 本来冯周偶尔挨冯青青一巴掌已经挨出了常态,就算被周万金打也只是换了个人打。 她打还是他打都是打,都一样,他也没觉得是什么天大的事,疼一阵就过去了。 真正让他觉得寒心的是周万金的态度。 可不知为什么听了虞少淳的话后,一股名为委屈的情绪从心底被放了出来,张牙舞爪地在他整个胸腔内盘旋着,让人觉得又酸又胀。 我不好看。 就是好看。 冯周低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他转账:先付今天的房钱。 虞少淳咬牙切齿地看着冯周:你啊。 过了一会儿,似乎实在拿他没办法,长叹一声:你啊。 *** 虞少淳一直带着冯周在自家小区外闲逛,因为冯周说自己想消了肿再去。 他知道冯周是不想让沈盈盈担心,可还是打趣道:呦,没想到小冯同学还挺有偶像包袱的。 夏天的夜晚总是来得有点迟。火烧云送走了太阳,接回来一天空的繁星点缀。D市除了冬天大气污染都不严重,偶尔天气晴朗的时候,能看见很多星星。 虞少淳家楼下该听广播的大爷又搬了凳子拿着蒲扇坐在老位置,不远处的树下摆了一张石桌,杀棋的声音哐哐地和上回书说到混在一起,谁也不让着谁。小孩子骑着车一通乱跑,车把儿旁边的铃铛声乱响,能从这座楼响到另座楼。 冯周想了想自家那所谓规划合理和环境良好的小区,在心底叹了口气。 怎么想那房子都是冯青青会买的风格。 我爸在家,虞少淳说,但是你别怕,他可好说话了。 冯周沉默了一会儿:我是不是应该改日再来比较好? 改日再来干什么? ......你爸没见过我,会有点尴尬。 一家子人都在,像传说中的见家长。 哪里尴尬?虞少淳好像并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当,昨天不是说了有机会带你回家吃饭吗?今天就是机会。 冯周所经历的有机会潜台词都是这辈子有缘再见的机会。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64) 他没想到眼前这位的有机会是就算没有也要创造机会。 虞少淳把大门一开,一道清脆又熟悉的女高音从屋里飘了出来。 他声音盖过一浪更比一浪高的歌声,面无表情地扯着嗓子喊:妈,你看我把谁带回来了? 沈盈盈从自己卧室里出来,眼睛一亮,就看见了站在虞少淳身后的冯周。 哎呀小冯你又来串门啦?沈盈盈惊喜道,你来得正好,我们还没做饭呢,正好能赶上吃晚饭。 冯周有点拘谨地点点头,说了句阿姨好。 你和小淳住一间屋子会不会挤啊?要是挤你让小淳打地铺哈,他皮糙肉厚的不怕冷。 冯周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 虞少淳估计跟沈盈盈先通了气儿,这样回了他家,省去了自己被盘问的尴尬。 这人要是想照顾谁,肯定要做得滴水不漏,让被照顾的人不会觉得难受。 沈盈盈卧室对面的屋子房门一开,一个抱枕从里面砸了出来:虞少淳你有病啊一回家就鬼哭狼嚎的? 虞思璇把头探出来,中气十足地正要再骂两句,忽然瞪大了眼睛。 思璇你来你来,沈盈盈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拽过来,介绍一下,这是冯周,你妈妈我新认的干儿子。 原来沈盈盈女士还没放弃把自己收成她干儿子。 虞思璇瞪着两个人,干巴巴地说:妈,我认识他。 虞少淳得意地向虞思璇笑了一下:快叫人家哥哥。 靠,虞思璇骂道,叫屁。 等几人闹腾够了散开,冯周才见到虞少淳的父亲。 虞爸全名虞修睦,取自《大道之行也》的讲信修睦一句。 他身上穿着深绿色的衬衫,鼻梁上架了副无框眼镜,丹凤眼藏在镜片后,弯着道和善的弧度。妻儿打打闹闹的时候一直坐在桌旁喝茶,笑着看着他们,和蔼又慈祥。 这位真虞总是创新派实业家,开完补习班开酒店,开完酒店开商场。秉承着绝不在一棵树上吊死的原则,一直在开发,从来未停步。 可现在冯周看着他,觉得他不像个做生意的,倒更像个教书匠。 小冯同学,欢迎你加入我们家,虞修睦向冯周伸出手,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加入什么? 虞修睦似乎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歧义,给他沏了杯茶:多亏有你啊,不然小淳得骄傲自满飞到天上去。 虞少淳站在他身后对他做了个鬼脸。 学习是不是很累?虞修睦问道,我家小淳挺皮的,他欺不欺负你? 冯周斟酌道:他......还好。 虞少淳在他身后炸了毛:我欺负他?我哪敢啊! 虞修睦虎着脸瞪他:你连老师都敢要学校辞,还有什么不敢的? 这倒是真的。 虞少淳摸摸鼻子,眼神飘移向别处。 小淳要是在学校调皮,你就帮着叔叔揍他,虞修睦兴致勃勃地和冯周分享揍人妙招,直接上手掐,你知道吗?就是挑着皮肤薄的地方掐,特别疼,教育意义十分深刻。 冯周懵懂地点点头。 虽然但是,叔叔你为什么经验这么丰富? 沈盈盈端着盘凉拌菜走到餐桌前,伸手掐住虞修睦脖子上一块肉狠狠一拧:没点眼力见的,都上菜了还在这儿讲讲讲,你以为你和员工开会呢? 冯周看着虞修睦先前老神在在的表情瞬间崩塌,五官痛苦地纠结在一起,心底打了个寒颤。 原来是挨掐的经验格外丰富。 第88章 晚餐是沈盈盈女士做的, 据说这个机会和虞修睦先生争了挺久。 上回见虞思璇只匆匆一面,这次有了同桌吃饭的机会,才让冯周明白原来闹腾这种个性可以是家族遗传的。 一顿饭吃得乌烟瘴气鸡飞狗跳, 两双筷子在杯碗盘勺间你来我往。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打仗。 冯周家基本没有三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就算是偶尔那么一两次, 也只是闷头自己吃自己的, 吃完离席,一句话不说, 连小饭馆里拼桌的看上去都比他们像一家三口。 所以从来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 虞思璇讲自己文科班的事,虞少淳非得和她抢话讲今天排练的事, 要当场学唐谦鸡叫, 被虞思璇拧了胳膊。 虞修睦不仅不阻止,还在冯周身边乐呵呵地看着:年轻人真是有活力啊。 有活力得差点把饭桌都掀了。 沈盈盈做饭, 所以碗按照他家传统就交给虞修睦和虞少淳洗。 虞思璇在沙发上一坐,翘着脚从靠垫和靠垫的夹缝里摸了包开封的奥利奥。 绿皮儿的。 冯周目光一凝。 这要是在自己家,别说冯青青撕不撕掉他的皮, 他自己也铁定是忍不了任何食物的残屑落在非常不好清理的布艺沙发上。 虞思璇好像发现他一直看着自己,手一伸:吃不?从虞少淳那儿偷的, 大发慈悲分你点。 冯周摇摇头。 想来应该是那包酸梅青柑味的奥利奥。 他发现来了虞家后的这几个小时里无意识地好多次把自己家和别人家进行了不同角度的比较,然后在心底叹了口气。 果然这才是正常家庭的相处方式吧? 虞少淳满手的泡沫, 从厨房里探出头:妈,你顺便教教他怎么报幕。 冯周暗道不妙,起身要溜, 就见沈盈盈已经施施然走到自己面前。 什么报幕呀?她手里拿着个苹果, 给阿姨看看? 冯周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不用了不用了。 沈盈盈亲亲热热地坐到他身边:阿姨懂你怎么想的,之前没在大家面前表演过节目吧? 冯周点点头。 沈盈盈咬了口苹果:等着,阿姨给你找点鸡汤。 鸡汤? 沈女士飘然而去, 又飘然而来,手里抱着本厚实的相册。 她翻开第一页:璇璇是学舞蹈的,你知道吧? 一边看戏的虞思璇似乎想起了什么,张牙舞爪地向前一扑:不能给他看! 看看怎么啦?沈盈盈把相册向上一举,谁还没个黑历史啊? 她把相册放远,指给冯周看:你看,这是璇璇在人家婚礼上第一次表演节目。 虞思璇小时候就能看出来是个美人胚子。大眼睛高鼻梁,头发特意做了造型,身上一条白色蓬蓬裙,俨然一个迪士尼在逃小公主 如果没有以狗啃泥的姿势跪在舞台上并被人拍下来的话。 当真是以头抢地。 偏生虞思璇还敬业得很,连以头抢地都面带微笑。 沈女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看看现在的璇璇,功底扎实气质好,可又有谁知道她曾经也在大庭广众之下摔过狗啃泥呢? 冯周着实被这黑历史震撼了一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旁边的几张照片吸引过去。 那些照片上的少年脸上还带着点稚气的婴儿肥,笑得灿烂。 在父母身前拿着比赛证书的笑,第一次骑儿童单车的笑,还有抱着花站在六一文艺汇报表演横幅下的笑。 他无端想起了虞少淳现在的笑,少了几分童真,又多了点玩世不恭和叛逆。 但和之前的一样好看。 ......所以说小冯你懂了吗?沈盈盈结束了她关于表演的讲座,贵在勇敢而不怕丢人。 冯周回过神来:表演多了就不害怕丢人了吗? 沈盈盈严肃地摇摇头:不,表演多了就意味着丢人丢多了,丢人丢多了,就习惯了。 *** 他从沈盈盈手下解放出来的时候已经快过九点了。 冯周从小到大受过很多折磨,有精神上的也有肉.体上的。 而刚才他所受折磨的程度在心中暂时是仅次于跑一千米的存在。 虞修睦坚持洗完了碗后再回公司开会,错过一台好戏,剩虞少淳和虞思璇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观众欣赏冯周的挨训之旅,在沙发上笑得前仰后合。 没朋友爱的。 虽然真的很羞耻,但冯周意外地居然不觉得别扭。 反而自己念着台词的时候也有点想笑。 折腾了一天又是做饭又是吵架还挨了揍,冯周觉得有些疲惫,简单地洗漱了之后,依旧顽强地从书包里抽出一本生物书,翻开上次看到的那页。 虞少淳洗了头没吹,湿漉漉地从卫生间回屋,就看见冯周捧着本书靠在床头,眼镜滑到鼻尖上,嘴里念念有词。 生物俩字明晃晃地闯进视线。 拜托,别学啦,他的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你要是以后去哪个公司工作,肯定是天天按时打卡上班下班的劳模,老板看了都要感动到落泪那种。 冯周扶了下眼镜:有空就看看书记知识点,比一些人临时抱佛脚强。 一些人被戳了痛点,张牙舞爪地要挠他:那是我聪明!我过目不忘!你就是嫉妒我! 他说得确实没错。 在搬来做同桌的这段时间里,冯周用心地观察并记录了这位前宿敌现男友的学习状态,总结是就这态度如果没那个聪明脑子他可能连全校前200都考不进去。 冯周对他的恼羞成怒早有防备,伸手一拦:去把头发吹了。 不吹,吹了发质容易变差,虞少淳说,等自然干。 他似乎连擦头都懒得擦,水珠一串跌在地板上,从门口到床边留下道印子。 冯周瞥了眼四敞大开的窗正快乐地往屋里灌风,叹了口气,从一边的床头柜上捞起电吹风插上电,对虞少淳招招手:来。 虞少淳坐在床沿上,冯周拿着吹风跪在他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撩着他的头发。 吹风机在头顶嗡嗡作响,似乎和胸腔里的心跳微妙共鸣。 你参加过中小学生知识问答大赛吗?冯周忽然问道,09年那个? 虞少淳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参加过吧,第一名被关系户挤了,我差几分没争过第二名,拿了第三。你怎么知道我参加过? 沈盈盈给我看过照片了。 靠,那么憨批的照片她都给你看?虞少淳的声音里少见的带着几分紧张,我是不是挺傻的?笑得和太阳花似的。 不傻,很可爱,现在也像太阳花。 但冯周依旧不说实话:是啊,很傻,傻得冒泡。 那就赶快忘掉它们。 不要。 为什么? 冯周笑了笑:因为发现了一件很巧的事。 什么事? 比赛我也参加过。 然后? 我就是那个第二。 虞少淳盯着地板陷入沉思。 冯周心情很好地拍了拍他的后背,示意他头发吹得差不多了:所以二年级的时候你就考不过我,现在也考不过我,这就说明了你的学习方法有问题。 那是我心态好!不争不抢!虞少淳咬牙切齿,少看不起人,能考过你一次就能考过你两次,你给我等着! 冯周把吹风机放回床头柜上,又拿起刚刚那本被搁在一边的生物书,看着虞少淳被激怒后下去翻笔记本的背影,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 三十六计之激将法。 于是沈盈盈照常在十一点推门进来喊人睡觉时,就见两个人坐在床.上,手里各自捧着本书。 冯周拿着笔记本问虞少淳:我国历史上第一位女诗人是谁? 李清照? 那是第一个女词人,冯周皱眉,拿着笔在他笔记本上做了个标记,蔡文姬,记住了。 沈盈盈眨眨眼。 之前周末她来喊虞少淳睡觉的时候,总能看见某人毫无形象地躺在床上玩游戏,功放着里面打打杀杀的音效,乐不思睡。 催也没用,一催就说马上,一马上就马上一个小时。 偶尔来个虞思璇煽风点火,在另一边的卧室里也马上快了一会儿就好三连回复,每次都让沈盈盈一脑门的火气。 十一点了哦,周末要早点睡哈,沈盈盈第一次这么温柔地催睡,自己都有些不习惯,明天起来再学嘛。 冯周看向她:阿姨您放心,我们把这页知识点过完就睡。 虞少淳悲愤地把手伸向沈盈盈:妈!救我!我要被他杀死了! 冯周冷酷无情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初唐四杰都有谁? 毫无怜悯之心的沈女士对他挥了挥手,轻轻把门关上。 冯周说到做到,又用了半个小时把那页文学常识带着他背完,才恩准他去洗漱睡觉。 虞少淳满脑子都是建安七子唐宋八大家,借着擦脸的时间终于有空翻了下微信。 平时他们几个经常周末在桃园七结义的群里组开黑车队,每次都是他组队组得最积极,九点多就开始Timidd。 但是今天除了虞少淳大家都到齐了,这就相当不寻常。 路小南在群里问:虞总今天怎么了?不是固定九点半开始掉分吗? 虞总虞总,收到请回答,黎国豪说,虞总是不是怕被我们带着俯冲到生猛黄铜所以一个人玩了?个叛变革命的。 邰枚好像早就在脑袋里编排了十八台大戏,带着几分担心道:是不是终于有人觊觎虞总的万贯家财,于是趁着这个月黑风高夜...... 黎国豪发来一个组队链接,就剩了一个位置。他飞快抛弃没打完的那半句话欢乐地加入队伍,全然不管被绑架的虞少淳的死活。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65) 虞少淳擦了手,恶狠狠地回了条消息:我被关禁闭了。 光天化日之下还有这等鸟事?唐谦问,你且和本官说来,关的是甚么禁闭? 一直窥屏的冯周忽然冒泡,撂下几个冷漠的大字:语文文学常识。 第89章 黎国豪几人第一次见虞少淳吃瘪, 周一上学的时候少不了下课来问候他。 他脑袋里还是挥之不去的各种语文文学常识,险些被洗脑,垮着张脸坐在位置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画着正弦函数。 唐谦转过来, 斟酌着开启话题:虞总你不开心吗? 我开心,虞少淳说, 开心得很。 真的吗?我不信。 黎国豪帮路小南发练习册的时候路过他的位置:你忘了周末虞总被关禁闭了吗? 关禁闭归关禁闭, 又不至于生气到现在。 虞少淳啪地把笔撂下:我问问你们,你对象来你家过夜, 晚上本来想好好联络联络感情,然后被稀里糊涂地按在床.上 两颗脑袋不由自主地靠近他。 唐谦和黎国豪屏住呼吸。 他们直觉虞少淳要说什么惊为天人的事情。 按在床.上背语文文学常识, 虞少淳说, 一背就是一个半小时,不背完不许睡觉, 他还要抽查,你什么感受? 两颗脑袋又默默缩了回去。 从某种程度来说也确实算件惊为天人的事。 黎国豪把唐谦的作业本发给他:原来虞总你是被对象关禁闭了啊。 这种做法的话,怎么越听越像冯学霸?唐谦疑惑道, 虞总,会不会你俩不合适, 我建议你把你女朋友介绍给冯学霸,他俩肯定特有共同语言。 虞少淳卷起作业本敲在他头上:关你屁事, 学你的习去,要你当红娘了吗? 被莫名cue到的另一个人正在讲台上对着电脑念念有词,无时无刻不想逃离这个教室。 英语老师这学期组织了个教学活动, 要求每个人都准备一篇presentation和PPT在课前演讲。 演讲顺序是学委和英语课代表一起排的, 冯周借着职务之便,一直悄悄把自己的位置往后挪。 挪了挪,挪了又挪, 直到挪无可挪。 碰巧周末被沈盈盈女士辅导了一下如何在观众面前毫无负担地表演,他一时热血上头,当晚就给来催稿子的英语课代表说自己预定下周一的课前演讲。 英语课代表莫名其妙。 预定什么啊预定?不是本来就差你一个没讲过吗? 冯周热血上头了一个晚上,在第二天理智回笼,想掐死前一天晚上放出豪言壮语的自己。 再加上他要介绍的电影是《星际穿越》,稿子里还有挺多涉及到天文专业名词的复杂英语单词。 难上加难。 路小南换座位换到了第一排,支着下巴看他:冯学霸,你的手在发抖耶。 我知道。 你很紧张吗? 有点吧,冯周想了想,又强调了一遍,只是有点。 他最后一次浏览了PPT,决定再默背过一遍稿子,却看见坐在最后一排的某个人卷起手里的英语书放在嘴边喊道:学委加油! 学委你个头。 这下全班人都知道他要做课前presentation,更紧张了。 英语老师一边调试着腰上挂的耳麦一边走进教室,一抬头就看见冯周脸色煞白地站在自己面前。 纵然是文科老师,她也对冯周乐意抬杠这事早有耳闻,没想到终于有一天也轮到了自己。 她稳了稳心神,镇定地问道:冯同学,你找老师是要问什么题吗? 冯周摇摇头:老师,我是来做课前演讲的。 哦这样,英语老师把手里的一摞书放在讲台上,你脸色很差,是不舒服吗?要是不舒服可以不用逞强,下节课做也行。 下节课做也行。 这句话让早就筑好心理防线的冯周有了一丝的动摇,险些马上从善如流借坡下驴滚回座位。 班里的同学听说冯周要做课前演讲,很给面子地没一直闹到上课铃响,早早地坐回位置上。 毕竟冯周在公开场合下正式讲话的先例还真没有。 如果算上去年刚开学那次出师未捷的念检讨的话,勉强算有过一次。 冯周手里那张演讲稿因为被捏了很久,皱皱巴巴的。 他深吸一口气,不太敢看下面同学们期待的目光。 沈盈盈告诉他,一个演讲者最高的境界,就是把座下的观众们当成大萝卜大白菜。 可冯周没那么多想象力,也想象不出一水的桌布蓝色萝卜白菜。 他带着几分祈求地看着英语老师:老师,我...... 英语老师担忧地看着他:冯同学,你真的身体不难受吗? 难受,冯周想,难受死了。 他心跳加速,胸口又开始久违地发闷,一股恶心的反胃感翻涌而至,堵在喉咙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耳边响起了细碎的低语,似乎有人小声嘲笑着,又似乎在质疑为什么他站在讲台上这么长时间也不说话。 虽然理智告诉冯周二班的人绝对不会嘲笑自己,但脑子里却似乎有另一个声音在告诉他 全世界人都嘲笑你,因为你真的很丢人。 他又攥紧手里的演讲稿,抿着唇,准备向现实投降。 果然自己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连在这么熟悉的同学面前演讲都做不到。 又怎么能在全校的面前为班级的节目报幕呢? 我还是...... 忽然一道突兀的掌声在教室里响起,冯周蓦地抬头,就看见虞少淳在最后一排夸张地举起手,似乎要让他看得更清楚些一样。 要看得更清楚,无论怎样一直有人在支持他。 其他的同学们虽然有些不解和迷茫,但依旧带着几分懵懂和期待地看向他,齐齐地为他鼓起掌来。 英语老师笑了笑:大家在给你加油呢。 没有嘲笑,没有异样的眼光,只有爱和鼓励。 也许他真的可以。 冯周向老师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右手按上鼠标的左键。 起初他的声音有些小,带着几分不自信的颤抖,眼睛没敢看PPT,也不敢看同学和老师,只顾背稿子,像说给自己听一样。 同学们没有起哄,也没有让他大点声,安静地听他讲太空虫洞与时间。 可讲着讲着,紧张和不安居然慢慢超脱精神而去,除了依旧冰凉的手脚外,没再留下半分痕迹。 冯周觉得心里某个一直被铁锁囚禁的大门悄然打开了一条缝。 门后没有怪物,也没有狂风骤雨,而是满满的一园盎然春色。 好像确实没什么好怕的。 只要一点一点地向前,总会有进步。 有人的成长多半顺风顺水,但有人的成长几乎是撕裂式的,如同蝴蝶撕开厚茧一点点张开翅膀。 虽然冯周不敢把自己比作蝴蝶,顶多也就是只稍微能看点的蛾子。 但总算还是没辜负别人的期待,就算做得不好,多少也还是迈出步子了。 一场没到十分钟的课前演讲被冯周讲得异常艰难,虽然后面比开头好了太多,但依旧没法避免偶尔的磕磕绊绊和尴尬冷场。 好在有个自动活跃气氛的虞少淳在,掌声总不定时响起。虽然同学们并不知道为什么鼓掌,相当迷茫,但天性中的随大流也依旧驱使着他们跟着一起鼓掌。 英语老师之前吃过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关系不好的瓜,下意识地以为虞少淳是在给冯周难堪,皱着眉瞪了他好几次,但当事人似乎一点都没察觉到,依旧兴高采烈地称职暖场。 PPT翻到最后一页,冯周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 以上就是我对《星际穿越》这部电影的介绍,他飞速地念完最后一页上的内容,感兴趣的同学可以课余时间去看一看。 这回才是观众们不被牵着鼻子的发自内心的掌声。 英语老师刚准备夸夸这位看上去快要虚脱的学习委员,却发现冯周并没有走的意思。 冯周纠结了半晌,还是轻轻一点鼠标右键,播放了他原本不准备给众人展示的真正最后几页PPT。 北宋科学家邵雍所说十二万九千六百年的轮回真实性无从考究,但根据霍金的宇宙收缩论来看,我们确实有回到大爆炸之前重新来过的可能性。 可是我们无法窥探未来,也无法回溯过去,唯有期盼和爱是可以跨越时间的存在,带来另一种形式的重逢。 也许是终于说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冯周的声音也变得轻松了起来。 很多人都喜欢电影中那首《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但我更喜欢另一段话。 鼠标键轻按,几行中英双语的字在屏幕上跳跃出来。他似是无意地瞥了一眼后排的某个身影,轻声读道: 时间可以伸缩和折叠,唯独不能倒退。你的鹤发或许是我的童颜,而我一次呼吸能抵过你此生的岁月。 班级里一片静默,然后齐齐炸开了锅。 唐谦转头的速度过快,险些扭了脖子:我操,刚刚冯学霸是不是表白了? 虞少淳没理他。 是不是啊?唐谦问,虞总你跟他熟,他有没有和你说过自己有喜欢谁? 虞少淳一直定定地看着冯周从讲台上走下来,才轻声说:是啊,刚刚他是表白了。 好像可能大概也许是表白给我听的。 第90章 路小南作为一个拿着剧本的人, 表示这一切的一切我都看得相当透彻,不屑于参加同学们的八卦讨论。 文体部下午通知高一高二参加艺术节的班级派两个代表来教育处开会,路小南看穿了唐谦和陈驷想逃下午自习课跟自己去开会的小心思, 点名要虞少淳一起去。 虞少淳手里拿着本3500词装模作样出了教室门,声音恰到好处地能让站在黑板前留作业的冯周听见:班长你干什么打扰我学习?我这儿正背单词呢, 出去一趟得少背十个! 冯周皱着眉瞥了他一眼, 伸手把教室门关上了。 路小南面无表情。 布莱德皮特都没您会演。 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俩现在感情挺好? 不好,虞少淳垮下脸, 他根本不爱我。 真的吗? 我不信。 虞少淳被她这么一问来了倾诉欲:我们微信聊天,我告诉他今天背了40个单词, 他说有进步, 明天争取背50个,这个月冲冲业绩, 跟和领导开会一样。 虞总你知道吗? 什么? 路小南恶狠狠道:有一种讨打的方式叫明撕暗秀。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去的时候心情十分舒畅,可回来的时候却没来时那么快乐。 连带着把这份不快乐分享给了另外几个要参演节目的。 唐谦惨叫道:为什么表演节目的要早上六点到?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还特么统一大巴车?陈驷说, 早上五点发车?在做梦呢? 黎国豪从他身后飘过:如果你不想去可以把机会让给我。 路小南一脸冷漠:无关人等学你的习,少来凑热闹。 冯周对早上五点发车的大巴没什么异议, 不动声色地把目光投向门外。 邰枚运动会把腿摔了,去医院打完石膏顺便带了个轮椅回来。 病号本人腿好得差不多, 最近都不怎么用这个轮椅了,于是便宜了其他人。 虞少淳正坐在上面体验残疾人的生活,后头跟了仨跃跃欲试的, 吸引了课间一走廊人的目光。几个隔壁班的小姑娘站在旁边悄悄捂着嘴笑, 不知道凑在一起说什么。 冯周忽然觉得有些不爽。 这股不爽在知道虞少淳喜欢的人是他后蛰伏了一阵子,现在又试探地露出头来。 冯学霸?路小南喊他,你可以吗? 冯周回过神来:什么? 唐谦有气无力道:说明天晚上篝火晚会结束后一起出去嗨, 但是我觉得早上四点起床的我会没力气嗨的,估计会英年早逝吧。 冯周垂下眼:我都行。 待再抬头,刚刚那个在阳光下搞怪的人已不知去向。 *** 艺术节前一天放学前,谭远照特意留了很长一段时间给学生开会。 禁止携带一系列酒精饮品,他照着教导处发的单子读道,前两年有个偷偷带青岛啤酒来的,喝醉了非说自己是只蛾子要往篝火里扑,好在被人拦住了。 几个学生小声地笑了起来,被谭远照瞪了一眼。 还有绝对不允许一男一女以任何理由单独相处,会有老师跟踪拍摄。 他的目光在班里两三对秘而不宣的情侣间停顿了一下,包含着几分无奈的警告。 小姑娘顽皮地吐了吐舌头,偷偷看向自家男朋友,耸耸肩,似乎早有预料又对跟踪拍摄啼笑皆非。 教导处列的清单有几十条注意事项,看来学校为了这次失而复得的篝火晚会确实费尽心思。 但是如同往常一样,没几个人愿意听这些长篇大论,一张背面画满奇形怪状函数图的草稿纸从第一排传到最后一排,上面列满了好多烤串的名字。 字迹有清秀的有狂草的,还有是个人都看不懂的。 其中轰炸大鱿鱼和孜然小牛肉后面跟的正字最多,看起来最受欢迎。 ......大家玩的时候也别忘了七月初的期末考试,谭远照早就看见了这群小孩的小动作,懒得多管,这次期末考试关乎大家下学期是否能继续在实验班,以及下次篝火晚会还能不能和你前后左右一个炉子吃烧烤。 虞少淳戳了戳冯周:你还想吃什么?都从我家进货的。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66) 冯周对这种多油多盐的重口味食物不感兴趣:随便。 唐谦回过头:虞总虞总,你家有没有那种东西? 什么? 澳洲龙虾,新西兰羊肉,秦皇岛鲍鱼,唐谦说,特高大上外头没有的,带兄弟们见识见识。 虞少淳笑骂道:哪有用那种东西来烧烤的? 唐谦啧了一声:小说里不都那么写的嘛,高冷霸总为了讨小情人欢心在学校一掷千金把那些见都没见过的吃的喝的装满一辆卡车运来,不要钱一样地分给大家。 高冷霸总和小情人又是什么东西? 少看玛丽苏小说,多学习吧少年。 冯周忽然说:我也没见过,想见识一下。 见识什么? 他从笔记本里抬起头,带着几分严肃地说:比头大的澳洲龙虾。 ...... 虞少淳眼中带着几分复杂地看着他:你认真的吗? 冯周点点头。 他叹了口气,从桌洞里抽出那张草稿纸,要在最后一行加上澳洲龙虾,然后被人按住了手。 冯周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逗你玩的,别信。 靠,你怎么能这样?虞少淳瞪大眼睛,我发现我之前从来没认清你的真面目啊小冯同学。 什么真面目? 虞少淳控诉道:之前以为你是个可好骗可老实的小孩,没想到原来蔫坏蔫坏的! ** 虞家一共住着仨小孩,俩亲生的,一个沈盈盈女士的干儿子,不巧全要参加艺术节的表演。 在全世界还没苏醒的时候,虞家一片兵荒马乱。 沈盈盈前一天说要起床给他们做早餐,并发誓绝对不会赖床。 她四点半起来是起来了,但煎蛋的时候站在灶台前打瞌睡,差点把锅烧糊,排油烟机的警报器吱哇乱响。 虞少淳兄妹俩也没好到哪去,一个洗漱的时候全程挂在他身上,另一个缩在沙发的角落里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怎么叫都叫不起来。 冯周忙得焦头烂额,一人照顾三个,有些心力交瘁。 倒不如沈盈盈别早起,他还能少料理一个人。 路小南掐着表等在学校包的两辆大巴车前,总算在马上五点的时候看见了自己班的两位神仙。 冯周脸上还带着匆忙赶路的焦急,对她点了下头:不好意思,早上出了点状况。 路小南挑眉看着他身后牵着的睡眼朦胧的另一位,心情毫无波澜:行吧,赶快上去,要开车了。 车上东倒西歪睡了一群人。 平时上学要六点起都困难,这次让他们五点集合已经不是能用为难二字形容的了。 虞少淳在出租车上睡了一路,现在清醒过来,扒着车座骚扰前排的唐谦和陈驷。 陈驷嘟嘟囔囔地不知道骂了句什么,伸手把他的手拨开。 别闹了,冯周这会儿才感到一丝疲惫,安静坐着。 虞少淳哦了一声,老老实实地坐回座位。 然后冯周就把头向他肩上一靠:我眯一会儿,到地方喊我。 ......哦。 刚刚还蠢蠢欲动想去骚扰隔壁座位的某人瞬间僵直,然后轻轻把车窗边的窗帘拉上。 再然后,得寸进尺地悄悄亲了下他的侧脸,欲盖弥彰地一触及分,抬头看了看四周。 唐谦睡了半个小时后迷迷糊糊地醒了,抓着被蹂躏了一周的歌词绕到后面来找虞少淳:虞总虞总,我小声给你唱一遍,你看 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捂上他的嘴。 嘘,虞少淳瞪他,有没有点眼力见? 唐谦一低头,就看见老老实实靠在虞少淳肩头睡觉的冯周。 他说不清地背后一凉,第六感告诉他刚刚差点命丧当场,于是低眉顺眼灰溜溜地又原路返回。 学校选的地方是某个位于海边的剧场,装潢大气,依山傍海,环境格外怡人。一条柏油马路绕过山脚,再往前的路笔直又宽阔,隐隐能望见路尽头的海岸线。 虞少淳怕自己动作太大把冯周晃起来,一直保持刚开始的动作坐着,也不敢玩手机。他坐了半晌,困意又再次找上门来。 可刚合了眼,却听见了车上人的惊呼。 他睁开眼,发现好多人纷纷拿着手机站起来,对着车窗外不知名的景色拍照。 虞少淳也跟着他们向外望去,这一望就挪不开眼。 一轮初升的太阳从海岸线更远处露出头,挣脱了夜色的最后一层束缚,将第一缕晨曦洒在海面上,粼粼的一层,耀眼又温暖。 冯周被骚动声吵醒,眯着眼抬起头:怎么了? 虞少淳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快看日出! 日出? 冯周把目光投向窗外,看见了远方青涩的朝阳。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日出。 后来的十几年里,他也曾跟着公司团建去过各种名山大川,熬到两眼通红去山顶上看所谓的景区日出。领导们用高端的摄影装备拍了各式各样的红日初升图,堪比那些微博上的大v摄影博主。 冯周虽然也跟着同事们夸好看,可心里想到的却永远是十八岁那年在大巴车上看见的日出。 大巴车上的空气有些许浑浊,弥漫着劣质车载香水的味道。少年少女们的惊叹声此起彼伏,东倒西歪地挤来挤去,手机对焦也对不准,拍下来的照片模糊得很。 可他还是喜欢,想念,忘不掉,在每一个清醒的夜晚与破晓间回味。 虞少淳震撼于朝阳的唯美和力量感,提起莫奈的那幅《日出》,近乎虔诚地欣赏着自然亲笔画出的油画。 冯周静静地看着他,看着晨曦慷慨地给予车厢里七八分明亮,悉数照在他侧颜和微弯的唇角上。 《日出》属于艺术与莫奈。 而少年是属于他的,天真烂漫的太阳。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读书,恍惚间似乎看见了一句天真烂漫的太阳,再回头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但是一直记到了现在 第91章 大巴车开了快一个半小时才到目的地。 刚上车的时候他们眼睛都睁不开, 现在稍微来了点精神,三三两两地结伴顺着又高又长的台阶拾级而上,有说有笑。 虽然冯周只需要给自己班的节目报个幕, 但依旧算主持组,在剧院门口和其他几人分开, 跟着邰枚去了另一个屋子里化妆。 妆造组大部分是在校学生, 其中有几个从十五中美院挖来的高技术人才。一群人拿着化妆包进进出出,忙得热火朝天, 没工资也没酬劳,完全是为爱发电。 邰枚扯着冯周的袖子带他在七扭八拐的通道里向前走。 他本来没想用这种牵小孩的方法牵冯周, 但临分开之前有两个人特意叮嘱他要看好某位年级第一。 一个人是陈驷, 另一个人是虞少淳。 于是冯周路痴这件事被第三个人知道了。 邰枚偶尔悄悄回头,怎么也看不出来学霸同志浓眉大眼的居然会是个路痴。 专门给主持组做妆造的小姑娘把门打开, 看见冯周眼前一亮,闪身躲回门后,等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个小本子。 学霸学霸, 久仰大名,小姑娘把笔塞进冯周手里, 方便给我签个名吗?不倒卖不扎小人,回去供上考前拜一拜。 冯周没见过这样的, 有些拘谨地在纸上端端正正地签了自己的名字。 小姑娘如获至宝,带着几分腼腆道:听说年级第二也在你们班,那能不能顺便也...... 邰枚伸手把冯周推进去, 翘着兰花指点了点她:不签啊不签啊, 再签收钱收钱,开讲座还得有出场费呢在这儿给你无偿签名? 小姑娘瞪了他一眼:你谁呀你,横个锤子。 我是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的经纪人, 邰枚面不改色地瞎扯,经纪人说不签就不签了,哪那么多事。 给冯周化妆的是个留了长发的男生,带着几分艺术家的气质。 他在化妆镜前端详了冯周片刻,轻叹一声:多么美妙的灵魂。 冯周打了个寒颤,无端觉得刚刚还算舒适的室内温度下降了些许。 多么忧郁,浪漫,又美妙的灵魂,艺术家说,想怎么化?你是更喜欢温润暖男型,还是清冷贵族型?或者说,更喜欢热情似火的奔放式搭配? 我....... 冯周本来和陌生人交流就有些困难,这会儿遇见个不说人话的,只觉得难上加难。 刚刚在门口遇见的那个小姑娘正好经过:按正常人那种化法化,又没让你在人家脸上画校招题目,能不能不要过度自由发挥? 艺术家似乎有些不情不愿地丢了个白眼过去,拿着粉饼有一搭没一搭地扑着。 冯周全程一直秉承沉默是金的传统,双眼毫无感情地看着镜子,不接话不发问,坚决不给艺术家先生过多发挥的余地。 可他看了十多分钟,还是没忍住,轻声说:那个,老师...... 艺术家警觉地抬头:怎么?你要质疑我的水平? 不是,冯周有点尴尬,你上衣第二颗扣子扣到第三个位置了。 艺术家带着几分哀怨地瞥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这叫艺术的参差美。 艺术的参差美他确实不懂。 但强迫症的痛苦冯周懂得明明白白。 虽然这位艺术家同志说话颠三倒四,可水平确实很高,不到半个小时就完工了。 他靠在化妆台前,有气无力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满意的话记得给好评哦亲,下一位。 路过的一个带着胸牌的工作人员毫不留情地从他手里把烟顺走。 邰枚那边正在给头发定型。 冯周遥遥地看了他一眼,想起来之前刚下车的时候虞少淳跟自己说找不到路一定待在原地不要走动的话,于是老老实实地站在妆镜前,低头默背报幕词。 据说这次报幕的机会是邰枚出卖灵魂换来的,可谓是来之不易。 但他确实没把握不掉链子。 这才刚刚化完妆,粉底贴在皮肤上的不适感依旧还未习惯,而再过三个小时或不到三个小时,自己就要对着全校上万人说话。 好可怕。 冯周的心跳又在打鼓,咚咚地在胸腔里横冲直撞,似乎想找个地方遁走。 要遁走也在来之前遁才算及时,他现在就像被赶鸭子上架,手里的底牌是沈盈盈女士两个小时的辅导和英语课前演讲的经验,再加上一颗毫无底气的心。 邰枚化完妆来找他,就看见冯周低着头,以妆镜为中心,一米长为半径走来走去。 他觉得有些好笑,去拍了拍他的肩:走啦走啦,找他们玩去。 冯周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仍钉在原地没动。 邰枚拽了拽人,好不容易才把人拽动:冯学霸你不要这么紧张,都僵住了。 我没紧张,冯周睁眼说瞎话,真没。 邰枚看着他比粉底都苍白的脸:好,行,没紧张。 两人偷偷从化妆间出来,顺着旁边的消防通道拐了个弯,来到了另一间更大的化妆间,门还未开,一室嘈杂便透墙而出,糊了二人一脸。 一个化着花脸的八尺壮汉手持青龙偃月刀,身姿轻盈地越过中间几条长凳,追向另一位花脸壮汉,吓到了旁边一群套着熊本熊玩偶外套的人,吱哇乱叫地抱作一团。 邰枚伸长脖子越过杂乱向屋里望去,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与同屋人相比格外岁月静好的一隅。 几颗头凑在一起,似乎对旁边云长要拿翼德狗命的戏码丝毫不感兴趣,一心一意扑在面前一方屏幕上。 屏幕外鸡飞狗跳,屏幕里腥风血雨。 你们玩游戏不带我?邰枚瞪大眼睛,有没有同学爱了? 虞少淳嘘了一声:够吵了,你消停一会儿。 他不经意间抬头,看见了邰枚身后站着的人,似乎被惊艳得愣住。 冯周从没化过妆,这回虽然只潦草地上了个淡妆,可依旧衬得人唇红齿白,换成无框的眼镜斯斯文文架在鼻梁上,温和了眉眼,比平日还要再多几分书卷气。 刚刚还威风凛凛杀了对面片甲不留的角色呆呆地站在原地。敌方不明所以,欣喜若狂,连忙击杀,赚了个盆满钵满。 邰枚冷哼:人还你们,我和他们对稿子去。 虞少淳哦了一声。 冯周看见他傻里傻气地看着自己,指指手机:别挂机。 啊好。 虞少淳低头,手却不知为何在屏幕上打滑,有些不听使唤。 虞总啊!唐谦惨叫,不要送! 冯周刚挨着虞少淳坐下来,就看见白衣飘飘的剑客踩着滑步一头撞进敌方包围圈,堪称一个大写的五体投地。 虞少淳连忙认错:我的我的,不好意思。 路小南对突发状况心知肚明,叹气:从此君王不早朝啊。 陈驷在一旁看他们打游戏,听到这话抬头问道:什么不早朝? 路小南摇了摇头。 唐谦没带耳机,游戏音效是功放的。冯周坐得离他挺近,就听见游戏音效里隐隐杂着个耳熟的声音在指点江山。 除了你们三个还有谁? 还有黎国豪,唐谦说,我方菜鸡射手,打出了187的身高战绩。 冯周抬手看了眼表。 早上七点半。 他起这么早就为了和你们打游戏? 唐谦干笑一声:可能吧。 冯周看着这一圈网瘾少年,忍不住教育道:在这儿玩玩就算了,回去得好好学习。 嗯嗯嗯。 还有一个多月期末,别掉出二班去哭着都回不来。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67) 嗯嗯嗯。 还有,以后虞少淳约你们打游戏别随叫随到,冯周皱眉,他什么都会,你们陪着他玩也什么都会吗? 刚刚送了人头无比安静的虞某人忽然被cue:不关我事!那是他们意志力不行! 冯周冷笑,不置可否。 刚刚在旁边闹腾半天的几位英雄好汉总算是累了,歇在一边的椅子上让化妆师给补妆。青龙偃月刀搁在一边,刀刃上掉了个铁环。 唐谦操作的人物再次死于塔下:虞总啊,你好歹关注下我的死活嘛,怎么能弃兄弟不管呢? 他话音刚落,麦克风里却传来了另一个陌生的声音。 声音不大,但因着刚刚周围突如其来的安静,被冯周听了个一清二楚。 是一道女声,似乎嗓子不太好,说三个字喘一下,口齿不甚清晰,软绵绵地说:小哥哥,他们为什么喊你虞总啊? 酥麻酥麻的,听得冯周心惊肉跳。 一起打游戏的几人也愣了下。 路小南关了麦问唐谦:你不是说找的这个陪玩是男生吗? 是啊,唐谦说,文案写的男生,野王射爹,刚开始秒选了个辅助我就觉得哪不对,欺骗消费者啊? 你下单前就不能问问他? 唐谦欲哭无泪:这个点在线的就这么一个陪玩,虞总还非得说要五排,不五排带不起来,我能怎么办? 冯周看了眼虞少淳的屏幕。 小鹿女正骑在剑客脑袋上,偶尔举举法杖帮他清兵。 虽然说话不清楚,但能看出来还是有点水平。 比他有水平。 陪玩同志一不小心暴露了性别,直接让这四位噤声,只想快点把这盘打完。 可那姑娘似乎不明白为什么频道里突然寂静下来,想活跃下气氛:我也可以叫小哥哥你虞总吧,虞总你有游戏cp吗?要不要出去绑个关系? 路小南向虞少淳投去幸灾乐祸的一瞥。 冯周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等着听虞少淳怎么回复。 虞少淳没开麦,直接在队内频道里敲了一行字: 【VanGough】:我已经和女朋友绑cp了,她在旁边看着呢 第92章 女朋友?唐谦顾不上自家水晶被点爆后弹出来的失败二字, 在哪呢? 虞少淳啧了一声:这不是得找个借口让她闭嘴吗? 唐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里隐约有几分失望:我还以为终于能看见大美女了。 大美女?虞少淳愣了一下。 虞总你女朋友不得是大美女吗?唐谦说,总觉得一般人你看不上。 那确实一般人他看不上。 他向冯周投去有些心虚的一眼, 却见那人正低头看手机,压根没想理自己。 出大问题。 实验二班, 不远处一个工作人员喊道, 实验二班的来化妆,抓紧时间。 几人放下手机, 跨过长凳走过去。虞少淳刚起身,又似乎想起了什么, 不放心道:你就在此地待着, 不要走动。 冯周瞥了他一眼:快滚。 虞少淳从善如流,一点不拖泥带水地滚了。 陈驷从手机里调出几张他偷拍的自家酒吧乐队的照片递给化妆师:照着这个化, 老师你看行不行? 妆造老师是个妹子,脖子上露出一截黑压压的纹身,嘴里叼了根牙签:这么赛博朋克?你们什么节目啊? 弹唱。 摇滚? 不是, 唐谦说,是校园民谣。 妆造老师皱着眉回看陈驷:那弄什么赛博朋克造型, 驴唇不对马嘴你懂吗? 她低头看了眼腕表:没几个时间给你们磨蹭,随便弄了啊。 陈驷叹了口气, 似乎心如死灰。 本来学校也不太允许给学生弄这么花里胡哨的装,顶多擦擦粉画个眉毛嘴唇的,有特殊要求的在眼皮儿上撒点亮片, 和流水线加工产物似的, 盖个章就送走一个迎接下一个。 陈驷看着跟周围几位如出一辙的头发眉毛眼睛鼻子嘴,哀嚎一声:怎么会这样!一点特点都没有! 唐谦戳了戳他:你看那边。 陈驷一回头,就看见了一班那几位冤家路窄的神仙。 神仙一共八位, 整齐划一地顶着满头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头发,像把脑袋伸进颜料桶里搅合过一遍。连带着身上的衣服都是荧光色,堪称群魔乱舞。 为首两人是正面和他妈结过梁子的韩顺和黄毛。 本来以为黄毛和韩顺这么能打,应当是那种八块腹肌的型男,但是完全没想到身材如此平庸,居然还自以为很帅气地挑了套露.肉的衣服。 唐谦叹了口气:重金求一双没看过他们的眼睛。 哎呦哎呦,陈驷倒抽一口气,怎么这么晃啊要给我晃瞎了。 韩顺早就看见了他们这帮人,冷笑了一下,晃悠着走了过来:校服外套校服裤子?就这也好意思上台?怕不是根本没准备好节目赶鸭子上架来糊弄一下的吧? 几人深吸一口气,决计不和贱人一般见识。 韩顺以为自己终于嘴炮过了二班的人,刚想乘胜追击扬眉吐气一把,就听身后一个声音幽幽道:上次没被关够,记吃不记打吗? 他回头,就看冯周站在自己身后,不喜不悲地看着自己。 本来冯周就长得白,这回化了个淡妆,比之前更像个四大皆空的玉雕菩萨。 韩顺瞬间想起了那段并不美妙的回忆。 冯周把信号屏蔽器打开之后,他们就给一班班主任打了电话,但班主任在市里开会,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又找了别的老师。那个老师辗转找到了门卫要到钥匙,历时两个小时零二十分钟,才成功把几个人从多媒体教室解放出来。 他面色扭曲半晌,狠狠啐了一口:操,怪胎。 冯周冷眼看着他撞了自己肩膀一下,匆匆离开,把目光投向从一开始就扎根镜子前的某人。 某人对身后发生的事毫不知情,皱着眉打量自己的造型,打量了半天才转过身: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 路小南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 唐谦和陈驷虽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路小南要带他们去候场也就跟着走了,留虞少淳和冯周远远缀在后面。 冯周琢磨了一会儿,挑起话题:小哥哥? 虞少淳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茬:你少来。 我怎么了?冯周说,不是人家先喊你小哥哥吗?我跟着喊一喊没什么问题吧。 你...... 通道里很黑,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生气了? 冯周沉默了一会儿:我没生气,我生什么气? 生气我打游戏没喊你队里有个小姑娘?虞少淳听他语气不对,连忙解释,都怪我,我当时真没想到所以才让黎国豪喊个陪玩,我...... 冯周没绷住笑了:我没怪你。 你个死孩子,又骗我!虞少淳瞬间反应过来刚刚他在逗自己玩,立刻张牙舞爪地扑上去。 冯周被他撞得后退几步,靠在墙上,声音里还带着笑:那天看百度,说什么适当的吃醋才能让对方感受到爱,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实践。 虞少淳本来想亲他,但又思及人刚上好的妆,终究还是只磨了磨牙:以后少看那些奇怪的东西。 不好吗?冯周反问他,我在学怎么爱人。 不是好,也不是不好,就是太吓人了。 虞少淳深知平时不常生气的人生起气来吓死人的道理,所以格外怕冯周真的因为这种事和自己闹别扭。 他刚想说话,就听冯周小声说:那你愿意听我喊你名字还是喊小哥哥?或者别的?给个建议? 虽然虞少淳知道这是男朋友一贯的求知精神作祟,但那声小哥哥还是不偏不倚地撞进了心里。 他刚要说什么,就听路小南在前面喊:你俩搬个帐篷住这儿了吗怎么还没过来? 虞少淳恶狠狠地撂下一句以后再和你算账,转身就向前走去。 他们又等又化妆地折腾到现在已经快九点了,在候场室里隐约能听到外面观众的喧嚣声。 邰枚一身西装,头发特意抓了个新造型,显得倍儿精神。 唐谦少不了损他两句:呦,上等人来了。 邰枚踹了他一脚,转头看向冯周:冯学霸你准备好了吗? 刚刚闹了那么一顿让他来不及想关于报幕的事,这会儿站在候场室里,久违的紧张再次排山倒海席卷而来。 咱班节目是第三个,邰枚给他们看节目单,校长讲话市歌舞团一班劲舞,然后就到我们了,还挺快的,也就二十多分钟吧。 冯周点点头。 陈驷拍了拍他的肩:别紧张啊冯宝,你是最棒的。 邰枚说:你深吸一口气,气运丹田知道吗?然后吐出来。 丹田在哪?冯周没忍住,又问他。 在...... 邰枚皱眉,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到底在哪儿。人堆里有人喊他,他最后只能拍拍冯周的肩。 冯学霸我看好你啊! 舞台上的灯光透过幕布映在候场室里,模糊成一片。其他几个人平时也没有几次登台表演的机会,此刻或抱着吉他或靠在墙角站着,默记台词和指法。 虞少淳仗着灯光黑,五指挤进冯周的指缝里。 男朋友手很凉,一看就紧张得要命。 他在口袋里翻了翻:没糖了,脆枣吃不吃? 不吃,冯周的声音有些颤抖,哪个正常人随身带脆枣? 沈盈盈塞的嘛,他捏了捏冯周的手,紧张? 冯周不说话。 虞少淳自顾自地说:其实我也紧张,但你们看不出来。 是吗? 你这个样子完全看不出来你在紧张。 但是我心理十分的强大,虞少淳说,这就是强者,强者从来不让别人看出来自己紧张。 冯周被他逗得笑了下,但很快又消失不见:我要是站在上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怎么办? 怎么就不想着自己上去分毫不差地把幕报完潇洒离去? 因为做不到啊。 市里歌舞团的表演结束,一班的调色盘们钻开幕布站到台上,震耳欲聋的死亡摇滚乐倏地响了起来。 虞少淳轻声道:之前没想到你这么不自信。 他高一的时候总以为冯周是个谁也看不起的拽小孩,盲目自信自大,走路鼻孔都要朝天的那种。 没想到这人跟自信两字完全搭不上边,反而冷漠的保护色下藏着一颗算得上自卑的心。 万一我说不出,冯周顿了一下,那就太丢人了。 虞少淳笑了下:不丢人,我们Plan B都准备好了。 什么Plan B?冯周问。 就是帮你解围的Plan B,虞少淳帮他整理了下衣领,所以不要紧张,你一直有后盾呢。 冯周看向他,少年的眼眸在模糊的光中亮得惊人。 外面掌声雷动,似乎真的被一班的劲舞团燃爆全场。 邰枚匆匆而来:冯学霸,你准备好了吗? 冯周迟疑地点点头:我可能准备好了吧。 他转身刚要随着邰枚一同站在台阶处,却听虞少淳喊他:冯周! 他回头,柔软的指尖略过他的唇,有以微秒为计的停顿。 口红蹭到外面了,虞少淳说,加油啊。 加油啊,男朋友。 冯周看着他,点点头,迈步走向前方那个闪闪发亮的舞台。 第93章 剧院的舞台很宽很大, 有八中小升旗台两三倍的大小。 正对着舞台不远处的第一排全是领导和老师,校长头发浓密的脑袋瓜在一排地中海的反光里格外显眼。 再远一点就是黑压压做观众的同学们,外校的本校的, 认识的不认识的,整整有一万多人, 目不转睛地盯着一方舞台, 在他出场的时候掀起一瞬的惊涛骇浪。 冯周大概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八中的给外校的介绍说这我们全校第一,从高一到现在就被人超过一次, 牛气吧厉害吧。还认得他的初中同学们或许会带着促狭的笑,给邻座的人讲这曾经是自己同学, 听说没爸没妈脾气怪, 或许是个孤儿。 尽管一句话也听不清,但耳朵里嗡嗡地乱作一团, 挺大的聚光灯照在他身上,烤得很。 第一句是什么来着? 冯周知道自己已经停顿了一段时间,若是再继续停下去, 怕是大事不妙。 可第一句话是什么来着? 他两眼迷迷瞪瞪地看着前方,人头和人头模糊成一片白斑, 无端让人想起手术室里吃人的探照灯,投射出审视又刻薄的亮光。 而自己像个溺水的人, 明知继续随波逐流不对,但名为怯懦的情感水草一样缠绕在脚踝上,扯着不让他浮出水面。 怎么办? 冯周不太清楚。 忽地台下的骚动声变大, 浪潮一样击打在舞台上, 他抬头看去,只见正中央的观众席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横幅。 以黎国豪为首的几个二班学生使出吃奶的力气将那条横幅举高,红底黄字, 斗大黑体,熟悉的搭配依旧土得人头疼。 横幅上书八个大字:血雨腥风,必定成功。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68) 血雨腥风这四个字儿似乎有了生命,在锃亮锃亮的聚光灯下跳动着,争先恐后挤进他的眼里。 前排的领导听见后面的喧闹,伸着脖子转头看发生了什么事。 赵主任第一次见到如此大胆的学生,一张胖脸涨得通红:你们几个,把东西收下去! 黎国豪几人连忙偃旗息鼓,听话地把横幅撤了,等主任把头转过去,又悄悄支棱起来,在前排同学脑袋顶上乱晃。 冯周看着看着,忽然笑了,总觉得这大场面被他们一打岔,严肃的气氛倒少了七八分。 刚刚忘了半天的第一句话回到脑中,他稳了稳心神,想着沈盈盈教的主持几要素,尽量大声又清晰地把本该背得滚瓜烂熟的报幕词说了出来。 话音一落,聚光灯暗了下来,几个人匆匆从他身边跑过,带起一阵风。 他顺着来时的台阶缓缓而下,腿脚有些发软,手心里攥了一把汗,不知不觉中冷汗险些浸湿了后背,回想起来刚刚的事,不由得升起几分后怕和不真实。 邰枚似乎比他还紧张,松了一大口气:冯学霸你可以啊! 那个横幅怎么回事?冯周问他。 邰枚轻咳一声,磕巴道:路姐说得给两个话题中心人物弄个solgan吸引人的眼球,就交给黎国豪去办了,想着给你们一个惊喜来着。 仔细琢磨琢磨这血雨腥风,好像也确实是运动会那天下午随口一说的玩笑,可至于谁能记到现在 冯周确信百分之八十不会是路小南。 他对邰枚的回答不置可否,透过幕布向舞台上看去。 民谣的名字起了两周都没个所有人都满意的,所以最后的定稿简单粗暴,直接叫《一首全班人一起写的歌》。 直至此时,其余被蒙在鼓里的同学方才明白那天突如其来的调查问卷是何用意。有人红了眼眶,随着音乐的旋律挥手,心中凭空多了几分伤感与惶恐。 还有一年,就再也不能和这群人像这样坐在一起胡闹了。听起来很长,可其实也就堪堪365天,一秋一冬一春再一夏,之后各奔东西,有缘再见,无缘再也不见。 每句歌词都有出处,被人或化繁为简,或填词造句,揉进温柔的旋律里,写的是一同走过的一载光阴。 虞少淳坐在靠近幕布的这边,低头垂着眼,认真地拨弄手里的吉他。细碎的舞台灯光从上倾泻下来,在他眼睫上栖息片刻,又滑到地上,碎成一片潋滟。 少年动起来的时候肆意张扬,静下来却温柔了平日的恣意,带着几分来之不易的沉静,神情专注,像在山路上磕长头礼佛的人。 很好看。 无论怎样,都能恰巧抓住他的眼神,再也无法移开。 虞少淳似乎注意到了一双粘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心有灵犀地侧头,微微勾起唇角。 物理光学说,人眼能看清物体,是因为被看见的物体会反射光。 不是眼睛自带镭射灯,而是看向的那个人会发光,所以才能在芸芸众生中一眼就注意到他。 冯周无端想起这条没头没尾蹦出来的知识点,只觉得舞台上的人周身刻着一圈奶白色的光晕,灿烂又温暖。 真.......耀眼啊。 一曲结束,聚光灯再次明暗交替,几人带着吉他和椅子走下舞台,冯周这才回过神来,不动声色地将刚刚的情愫隐于一室黑暗中。 几分钟前在台上正儿八经弹琴的人先狠狠地抱了他一下,然后和剩下几人欢呼:总算演完了可紧张死我了! 原来你真的紧张吗? 冯周眉眼染上几分笑意。 邰枚紧张兮兮地按着虞少淳:虞总啊虞总啊,你麦关了没有? 关了啊,虞少淳把戴在腰上的扩音器摘了,随手扔给他,我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么? 唐谦一脸期待地问冯周:冯学霸,我刚刚唱得怎么样? 冯周刚刚一心只看离自己最近的那位,唱歌的人唱了什么他忘了个一干二净,此时只能随口扯谎:你唱得不错。 陈驷不甘示弱地挤过来:冯宝,我呢我呢? 你也很不错。 实际上这边三人把最左边的陈驷挡了个严严实实,压根看不清。 那我呢?虞少淳问他,我是不是特帅? 明明全程一心一意地只看了一个人的表演,夸人的话到嘴边却变了个样:一般帅吧就。 虞少淳不依不饶,偏要他把怎么个一般法儿说明白:怎么就一般帅了? 陈驷扯着虞少淳的胳膊:你少疯,冯宝说一般就是一般,消停点吧你。 对啊,消停点吧你,冯周难得赞同陈驷,你烦不烦啊虞少淳。 字面意思是觉得他话多讨人厌,可分明语气里半分嫌弃都没有。 路小南在后边翻了个白眼。 原来不止虞某人,连冯某人都深谙明撕暗秀的道理。 想冯周多老实一小孩儿,硬生生近墨者黑,切开来看也要变成个一肚子坏水的。 后头排着队的几个班进了候场室,他们贴着墙给人让地方,慢慢沿着紧急逃生通道走回化妆间。 演出很成功,刚才一直悬在头上的压力瞬间消失,唐谦几人一边走一边幻想即将到来的篝火晚会,完全没注意有两人又落在后面。 真的只是一般帅吗?虞少淳仍然对冯周的评价耿耿于怀。 冯周叹了口气:很帅,成吗? 我怎么觉得有人刚刚其实看我看得目不转睛的? 错觉啊,冯周面不改色,你感觉岔了。 虞少淳沉默了一会儿:我之前是不是说要和你算账来着? 冯周依旧面不改色:没说过,你记错了。 应急通道依旧漆黑一片,离得稍微远一点就看不清别人在干什么。 刚才忘了夸你,报幕还不赖嘛。 那真是谢 后面一个谢字被堵了回去。 虞少淳的气息里带着几分不稳,有些急切地吻上他的唇,隔着两层厚重的唇彩,温润而柔软。 当轻轻的鼻息扑打在脸颊时,冯周忽然想起刚才少年在灯光下耀眼的样子。 他耀眼的样子属于所有人,唯独喜欢或爱着某人时的样子,只属于自己。 思及此处,索性青涩莽撞地回应,生疏却带着缱绻的温柔,如同2020年最后一天于冷空气中噼啪点燃的一束烟火。 缠绵良久,虞少淳才依依不舍地与他分开:这是奖励。 说完,还没等人缓过气儿,又低头吻了下去:这是惩罚。 冯周只觉得心里麻酥酥的,有股火一直在胸腔里不安分地跳着:好和坏都被你占了,虞总打得算盘真是妙。 虞少淳直觉他又不想说好话,在人唇上啃了一口,啃下来劣质唇彩,颇有点苦不堪言。 剩下的几人早在化妆间把该卸妆的都卸了,无精打采地刷着快被玩没电的手机,望穿秋水才等来两位姗姗来迟的大佬。 虞某人面带喜色,走路有风,不知抽了哪门子筋,见谁都眉开眼笑的,包括陈驷。 陈驷觉得姓虞的脑子有病,躲了他十万八千里远。 冯周依旧冷着脸,面无波澜地跟在他后面走进来,只不过一直熨帖的衣领不知为何有几分凌乱。 唐谦眼神好,一眼就看见冯周脸颊飞上的一点唇彩:冯学霸,你的口红怎么跑脸上去了? 冯周伸手抹了下,面无表情:被狗啃的。 狗本人正拿着瓶矿泉水往嘴里灌,竖起耳朵听他们讲话,闻言立刻咳了个惊天地泣鬼神。 第94章 其实二班人做这首歌完全没想过要拿什么奖得什么荣誉, 单纯是看一班的不爽,想抢点风头罢了,但完全没想到一首歌加个劣质mv, 能唱哭一半人。 这一半人里大部分都是高三的。 这是他们在这个学校里倒数第二个集体活动,倒数第一个是六月初的最后一操, 所以格外真情实感。 或许伤感, 或许惶恐,不得而知。 至少他们几人接到某本地音乐公司合作出歌邀请的时候是挺震惊的。 冯学霸, 做吗?唐谦琢磨了半天,狗嘴里也没吐出什么象牙。 虞少淳皱着眉踹了他一脚:什么做不做的把话说全了, 开黄腔给谁听呢? 冯周疑惑地看着他, 没听明白刚刚那句话有什么毛病,唐谦倒是听懂了, 脸刷地一红。 路小南觉得这橄榄枝接了可以,不接也可以:等回去吧,期末考完试了再想也来得及。 艺术节开到下午四点多快五点, 学校包的大巴车准时到了会场外,载着学生回了学校。刚进校门, 就看见操场上铺了张巨大的阻燃布,上面已经架好了木柴。 大家饿了一天, 早就已经开始肖想晚上的烧烤,于是欢呼雀跃,可还没趁乱散开, 又被谭远照喊回来排好队。 谭远照垮着脸把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拿出来:我再强调一遍, 不许带 邰枚接话接得很快:酒精类饮料。 还有这个男生和女生 不能单独行动。 谭远照放下纸:怎么就你会接话?怕话掉地上吗? 邰枚立刻乖巧低头,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校长站在升旗台上,看着下面最大的篝火堆和一旁的烧烤架, 以及饥肠辘辘的学生们,微微一笑:大家下午好,我顺便讲两句。 黎国豪咬牙切齿:他最好是。 校长识趣,没有什么演讲癖,纯粹领导当习惯了才说要讲话,草草说了几句后大手一挥,放他们自由造作。 众人欢呼着散开,这时之前停在校门外的大车小车们才被允许慢慢开进校园里。每个班请来的烧烤师傅帮着将食材从车上拿下来,送到相应的位置。 唐谦几个自从听说是虞少淳家准备食材,一早就坐不住了,小跑着要去帮烧烤师傅搬运各种烤串。 虞家虽然有钱,但低调,从未铺张浪费,连送食材的车都用的小面包车,跟隔壁一班韩顺家赞助的印着巨大韩字的卡车相比逊色不少。 韩顺叉着腰站在一边冷笑,心道虞家果然中看不中用,连这种讲排场的时候都如此寒酸,估计平日所谓有钱也只是虚张声势。 可下一刻从车里拿出来的东西却震撼得他直接一句操脱口而出,脸直接气绿了。 唐谦满眼震惊:我靠我靠我靠,这个不会是澳洲龙虾吧! 澳洲龙虾,有且不止有一只。 足足到他小臂长的甲壳类海鲜裹着保鲜膜从泡沫箱里被拖出来,比他头都要大。 烧烤师傅笑呵呵地说:是啊,老总昨晚打电话问有没有新鲜龙虾,这不早上刚去进的货吗? 黎国豪咽了口唾沫:我觉得它比我都贵。 别妄自菲薄,唐谦说,应该是咱俩加一起都不如它贵。 这边等着的同学早就升起了炉子,炭火在钢丝网下微微亮着红光,冒了热气。 路小南刚要问那几个名为帮忙实则添乱的憨批怎么还没回来,就听有人在不远处喊:大家快看是龙虾诶!澳洲龙虾! 她打了个哆嗦,以为自己听岔了,在指间转来转去的笔差点掉到地上:什么? 说话间,黎国豪和唐谦已经抬着龙虾跑到了她面前。 路小南看着脸盆一样大的龙虾,僵硬地转过头:虞总。 虞少淳正和冯周说话,闻言抬头:怎么了? 澳洲龙虾。 对啊,他说,澳洲龙虾。 路小南指了指旁边可怜可爱的小烤炉:这种场合。 这种场合? 就,你确定,她艰难道,在这种场合,拿澳洲龙虾来烤? 虞少淳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对啊。 您不觉得有点大炮打蚊子大材小用吗? 他恍然大悟:你说这个啊,不是昨天有人和我说要见识澳洲龙虾长什么样子,我回去一问,挺巧的还有存货,就送来了呗。 路小南默默转过头。 可恶的富人。 冯周低声说:看不出来啊虞总,您前同桌说一句想见识澳洲龙虾,立刻就弄来了,真是有爱的同学情。 你再装?虞少淳笑,到底谁跟我说想见识见识的? 冯周面不改色:唐谦。 还有个人呢。 不记得了。 虞少淳知道他是抹不开脸,自顾自地说:古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搏美人一笑,今天牺牲两只中看不中吃的龙虾让某人开心开心,我觉得挺值的,对吧爱妃? 冯周冷笑:您爱妃不数学么?虞幽王? 醋了?我还没计较那位姓物名理的小贱人,你倒先不愿意了? 行,冯周说,您和数学过我跟物理过,皆大欢喜。 虞少淳刮了下他下巴:还没过门怎么就惦记分房睡呢?今儿朕翻你绿牌子,明儿就不早朝了。 路小南抱着一包鸡翅路过,听见二位神仙在这边又爱妃又翻牌子的,一脸狞笑:有空说荤话不如去帮帮忙,有手有脚的看热闹快乐吗? 其实不需要他俩帮忙,其余同学们对DIY烧烤的热情也让人汗颜。 烧烤师傅完全插不上手,只能笑呵呵地看着一群十七八的小孩儿拿着肉串在烤炉上翻过来覆过去,一块焦了一块没熟的,看着惨不忍睹。还有帕金森十年隐性患者,拿着孜然胡椒面的调料罐子手抖撒太多,估计是吃不了的。 虞少淳平日在家也不做什么家务,这会儿来了兴致,拿着烤羊肉串跟着一起DIY,一面撒了辣椒面,另一面全是盐粒儿,看着格外渗人。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69) 来尝尝,他逮住唐谦当试验品,第一次下厨,不好吃多担待。 唐谦看着羊肉串的样子就先没了一半的勇气:我不吃羊肉。 虞少淳还是把羊肉串往他嘴边塞:骗谁呢上次吃火锅你自己一个人吃半盘羊肉。 唐谦想着人家特意给自己弄来的澳洲龙虾,忍痛咬了一口,险些当场去世。 黎国豪不信邪,也跟着尝了块,就差和唐谦一起去了。 冯周在一旁看着,末了评价一句感情再好,也不能殉情。 最后实在饿得闹腾不动,一群人这才乖乖地把炉子还给师傅。师傅一张圆脸,长得慈眉善目,手上烤肉的功夫娴熟,比他们自己胡闹烤得好太多。 冯周从小就不愿意吃这种油大盐大的东西,除了偶尔给烧烤师傅搭把手,就是看着周围人吃得一脸满足。 虽然他并不知道这种高热量食物到底为什么会带给人快乐,可依旧不妨碍他看着一张张明净又愉悦的脸,也被感染了快乐。 两只龙虾烤了之后被肢.解,一人分了一块,虞少淳帮他抢了个钳子。冯周慢条斯理地坐在一旁剥着龙虾壳,磨蹭许久才将一只钳子吃了。 冯学霸别太佛了,唐谦评价,这种场合你得嗨起来。 冯周打量了下他油光锃亮的手和嘴,默默递过去一张纸巾,刚要说什么,忽地听不远处响起一片惊呼。 一簇十分明亮的焰火在操场正中央升腾起来,龙一样,刺破氤氲了几分深蓝的天。 篝火足足有三米高,噼里啪啦地烧着木柴,成为暮色四合里唯一的光源。学生们欢呼着围着篝火站成一圈,拿出手机拍照。 冯周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规模的篝火,一时间只剩震撼,待回过神,虞少淳已经拽着他的袖子向人群中而去。 高一到高三年级的学生混成一团,此时也没人管什么男女单独行动的条例,悄悄站在自己喜欢或暗恋的人身边,或者直接借着人群的掩护牵起手。老师们也放下平时端着的威严,年轻的,年老的,都在火光映照下笑得灿烂。 冯周看见谭远照和音乐老师站在离篝火不远的地方相拥,谭远照一脸紧张,好像怀里抱着的不是个姑娘,而是一捆马上要见了光的白磷。 老谭的谈恋爱方式不知怎么戳了冯周的笑点,莫名看着虞少淳直乐。虞少淳以为孩子傻了,刚要问他笑什么,就觉得指缝间一凉,被人牵了个正着。 十指相绕,缠绵悱恻。 虞大少爷横行霸道十八年,第一次红了脸,从脖子一直红到耳朵尖。 干什么呀你?他低声说,不怕被人看见? 火光影影绰绰地在风中微微摇晃,映亮了篝火旁少年人们年轻的脸庞,没人注意到这一隅发生的事情。 校长在升旗台上激情澎湃:祝我们的同学,在未来的道路上永远如火一般灿烂明亮! 不远处的天空应声绽放几朵烟花,应和篝火的热情,照亮了整个操场,也照亮了年少时摇晃着升起的梦想。 应当比篝火更明亮才对。 学生们绕着篝火奔跑,欢呼,大笑,跟着火焰挥舞手臂,似乎下一刻便能随着它腾空而起,飞去向往的远方。 青瓷黑瓦,银杏金黄,丁香芬芳,或许在很多年后只能成为脑海中残存的模糊一点。可唯独这场盛大的篝火与年少的梦,会伴着名为高中的回忆一直燃烧至生命尽头。 夏风带着燥热拂在脸上,冯周微微抬头,看见少年的眼眸在火光中依旧明亮。两人的手紧紧牵着,随人群奔跑,好像这么跑下去,就能挣脱时间的束缚,相伴到人生旅程的终点。 像私奔一样。 他借着人群的掩护,把一个吻轻轻印在爱人唇角。 于是从篝火晚会结束后,虞少淳整个人就呈现一种诡异的飘飘然状态。 路小南疑惑:虞总你怎么脸这么红? 虞少淳扯淡:热的。 工人吆喝着收拾阻燃布和剩下的烤炉跟燃料,他们沿着小路向外走,准备按说好的再嗨一会儿。 冯周友情提示:要期末了。 陈驷作被扎心状:就这一次,然后回去好好学习,您看可以吗? 冯周觉得不可以,但他再三思量,还是没继续打击他们的快乐。 开心就好。 出租还是公交车?路小南手里玩着两枚硬币,公交车吧,出租一车装不下。 邰枚摇头:这个时间公交车得可挤可挤了,我觉得还是坐出租车吧。 冯周刚要说话,手机忽然在口袋里震了起来。 陌生号码来电。 您好。 对方的声音冷冰冰的,毫无感情,背景音嘈杂,混了救护车的鸣笛声:你是郑秋兰的家属吗? 第95章 郑秋兰是冯周外婆的名字。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我是, 怎么了? 中心医院,那人说,你尽快过来一趟。 到底怎...... 他话还没问完, 对方就把电话挂了。 其他几人还在讨论是要坐公交车还是出租车,虞少淳给沈盈盈发了条消息说会晚点回去, 刚锁了屏, 就看见冯周突然苍白的脸色。 怎么了? 没事。冯周丢下两个字,跌跌撞撞地径直从路旁走到马路上, 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虞少淳胆战心惊地看着不减速的私家车嗖地从他身后窜过去:你去哪? 冯周没回头,也没说话,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 将车内车外隔成两个世界。 路小南回头:怎么了? 虞少淳也伸手喊停一辆出租:你们玩你们的,我跟着去看看。 那 出租车留下一道尾气, 一骑绝尘地冲了出去,消失在茫茫车流里。 师傅您跟住前面那辆车,虞少淳扒着车座说, 就前面那辆车牌尾号789的。 司机问他:你这是......拍电视剧吗?跟踪嫌疑人还是抓小三?摄像机是不是在附近? 虞少淳急得不行,听他这话又哭笑不得:不是拍电视剧, 您跟住了开就行。 他坐回后座拨冯周的微信电话,但没人接, 又转去拨号,可一直占线。 别人可能没看见,但虞少淳的注意力时不时分了点在冯周身上, 发现他接了那个电话后整个人瞬间战栗起来, 眉目仓惶,似乎出了什么天要塌了的大事。 出租顺着车流而上,红黄的车灯交织成一片光影幢幢, 他从未像现在一样觉得这些光如鬼怪般,刺目又绝望。 放在膝上的手机震了一下,虞少淳条件反射般地拿起来,发现是路小南来的电话。 冯学霸怎么了?她问,你在哪?跟他一起吗? 虞少淳眯着眼在车流里寻找车尾号789的出租:我跟在他后面。 需要我们去帮忙吗? 不用了,他说,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有事我再告诉你们。 出租车一个急刹车,停在中心医院的门口。虞少淳挂了电话,看都没看计价表,直接给司机付了五十块,然后冲下了车。 中心医院晚上灯火通明。急救车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吵闹声和家属的哭声纠缠在一起,堪堪勾勒了一幅神似地狱的图景。 冯周在哪? 虞少淳站在台阶上向前张望,险些被后面的人撞倒。 满头大汗抬着担架的男人凶神恶煞道:别挡路,让开让开。 他连忙躲到一边,看着这家子的男女老少缀在后面,消毒水味呛得人咳嗽。 虞少淳估计冯周是去医院里面了,连忙跟着也进了医院大门。 正厅人来人往,他匆匆扫了一圈,终于在缴费处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背影,还没来得及高兴,却被冯周一手狰狞的红色吓得心跳一滞。 冯周带着几分近乎哀求的神色道:真的不能先手术再交钱吗?我保证,保证明天就把钱补上,求你...... 坐在缴费台后面的姑娘可能也才二十三四,看着他的样子面露为难:可是院里规定必须先交钱再做手术,你还是学生吧?要不再给你爸妈打电话问问看? 冯周颤着手把手机放在玻璃窗外的柜台上,试了好几次才解锁成功,再次拨通了那个他这辈子都不想看见的电话号码。 彩铃声孤独地响了不到一分钟,自动转入语音信箱。 再拨,干脆直接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他用胳膊抹了额上的汗,慢慢将胳膊放在大理石的台面上。 大理石的冰冷丝丝入骨,让灵魂都悲戚。 快点啊,后面有人催他,磨蹭什么呢?交不交钱了?没钱别来看病。 他深吸一口气,觉得心口堵得厉害:我...... 交钱,怎么不交钱? 虞少淳把后面那人拨开:多少钱? 见有人救场,收费的小姑娘似乎也松了口气,打了个单子出来:手术费加住院费一共是一万三千五百元。 冯周低声说:我再想想办法,你...... 虞少淳没理他,面无表情地把付款码往小姑娘面前一递,扫完后拿了收据和乱七八糟的一条长单子,拉着冯周的手就出了人群。 冯周手还在抖,轻轻把他挣开。 他火气腾地一下窜上来,压了声音道:都这种时候了还要跟我分得那么清吗?你没钱我垫着怎么了?是偷是抢还是来路不正你不愿意要啊? 冯周翕动了下双唇,低着头不看他。 虞少淳见他满手的血,衣服上也多少蹭上了点,模糊成一片刺目的深红。 他叹了口气:你伤没伤到哪? 冯周摇头。 虞少淳觉得脑门有根青筋突突地跳,狠狠扣着冯周的手腕向旁边一拐,进了卫生间。 待冰冷的自来水流过指缝时,冯周似乎才醒过神,低声问: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虞少淳正帮他洗手,冷哼一声:怎么着?兴师问罪? 不是,他的声音低哑,似乎是大声喊过了,现在反倒没什么力气,谢谢你。 他冷笑:你最好是。 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语气过了,像生吞过□□,又冷着脸拿纸巾帮冯周擦手。 冯周看着水池里打着旋的暗红色水流,没头没尾道:我外婆摔了。 虞少淳替他擦手的动作一顿。 在商场里的扶梯上摔的,手推车的轮子卡在传送带里,她去拽,直接从最顶上摔下来了。 商场的人不想负责,把人送来医院就跑了。我来的时候她躺在急救室外面,满头是血。医生让我先交钱,可是我没那么多钱。 他低下头,似乎刚刚在缴费处时遭的屈辱和惊慌又排山倒海而来:我没钱,爸妈不接电话,除了我没人管她,我差一点就救不了她了。 冯周深吸一口气,将头慢慢抵在虞少淳肩上。 外婆去商场是为了给我家买东西,但是除了我,我家没人想管她。 虞少淳刚要说什么,却忽地觉得肩上渗出些许凉意。 他从没见过冯周哭。 无论是考试考差了,或者被人欺负了,再或者挨了打,他都没见冯周掉过一滴眼泪。 也曾暗地把这人比作一根弹性系数极高的弹簧,怎么抻开压紧,都咬牙扛着,从来不露一丝怯懦。 他有些手足无措,轻轻将冯周揽在怀里:外婆会没事的。 冯周吸了吸鼻子,好不容易忍住泪要抬头,却被他按在怀里。 哭吧,别憋着,他男朋友说,什么破毛病把眼泪往肚子里咽啊死小孩,难不难受? 冯周觉得自己一直是走在钢丝上的人,没有回头路,只能摸黑向前,一生活得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从不敢奢望被爱或者被救,要么摔死,要么向前,从未有过第三种选择。 小时候他做错事挨罚,竹条在身上抽出小蛇那么粗的印子,冯青青也不许他哭,越哭打得越狠。 再长大,没人听他哭,哭也不会哄他,所以慢慢学会了什么叫坚强。 这是第一次有人和他说,想哭就哭,偶尔可以不坚强。 冯周趴在他肩上断断续续安静地哭了十来分钟,终于止了泪,闷闷道:对不起,钱我会还的。 虞少淳本来早消了气,听他这么一说火又上来,眉头一跳,咬牙切齿: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艮啊?烦不烦?咱俩就得谈钱是吗? 我性格就这样,他小声说,要不分手吧,我太烦人了。 想得美,钱不还别想分。 冯周哦了一声:这回是你提的,不是我。 虞少淳被他这圈文字游戏说得没了脾气:行,都听你的行不行?祖宗? 两人走到手术室外,冯周无言地盯着两扇铁门上的红灯,慢慢坐下,把脸埋进掌心里。 虞少淳折回门口买了杯热可可递给他:别想了,歇会儿。 冯周也不喝,只把纸杯攥在手里:你哪来那么多钱? 好歹我也算个富二代,虞少淳很自然地用胳膊环过他的肩,身上没有十来万,一两万总是有的。 面前匆匆走过端着托盘的护士,凛冽的消毒水味从鼻尖掠过,让冯周有些呼吸不顺。不远处好像有谁在病房里停了心跳,家属一窝蜂地哭着涌进屋里,巨大的哀痛震得地面发晃。 从小到大他都很讨厌医院,不仅因为冯青青,更因为这儿的氛围让他觉得惶恐。 因为本来拥有的就不多,而仅存的几个爱着他的人又渐渐年迈,随时都会远去。 他向虞少淳靠了靠,小声说:人可不可以不要老也不要死。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70) 虞少淳正盯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发呆,听他这话有些新奇:你怎么开始研究唯心主义了? 冯周不说话,跟他一起看灯。 就是因为人会老也会死,他轻声说,所以在有限时间里的爱才最珍贵。 冯周沉默半晌,抿了口热可可:除了外婆外公,我家再没人爱我了。 你家还有我,虞少淳低头,轻轻吻上他的眼角,我爱你,永远爱你。 第96章 虞少淳是被一阵喧哗声吵醒的。 昨晚凌晨一点多外婆手术成功, 脱离生命危险后转入了普通病房。他早上四点醒,又担惊受怕了一晚上,心情松懈下来靠在冯周肩上就睡了个昏天暗地。 他微微眯眼, 就见一个穿着淡粉色小衬衫和短裙的女人匆忙从自己面前经过,嘴里嘟嘟囔囔地说个不停, 身后跟着瘦高的男人和头上漂了圈原谅色的男生。 原谅色男生好像有点眼熟, 似乎在哪见过。 贵人多忘事的虞少爷头痛欲裂地思考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又闭上眼想再睡会儿, 却发现这层楼愈发嘈杂了起来。 像一家三口的女人和男人刚走,身后又稀稀拉拉来了几个人涌进隔壁病房。 虞少淳想了半天才想明白原来是冯周家人来了。 在这种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把一大家子见了个遍, 他心里是有点忐忑的。 冯周替虞少淳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在椅子上后就进病房里守着外婆, 盯着缓缓推进静脉的点滴发了一早上呆,看着看着就有点困。 他头一点一点地将睡未睡时, 身后一道有些尖锐的嗓音响起:老太太这是怎么啦? 冯周倏地惊醒,皱着眉向后望,看见了最不想看见的人。 李慧挎着豹皮小包, 尖尖的下巴微微抬起:问你话呢。 他压下气:摔了。 要不要紧啊?能不能醒了?她皱皱眉,不能醒咱就办手续吧。 什么手续? 冯浩思磕磕巴巴地说:慧儿啊, 咱,咱别在病房说这种话, 你要,要是...... 李慧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怎么就不能在病房说这种话了?你还想等你姐姐一家人到齐了再说?你能争得过你姐姐吗? 争什么?不是来探病的吗? 冯周一夜未休息的大脑有些转不过来,愣愣地看着眼前这几个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 李慧训斥完丈夫, 带着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转身:什么时候下病危通知书? 没有病危通知书, 冯周说,手术很成功。 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胖女人扯着一把沙哑的嗓子忽然道:那万一这辈子再也醒不过来了怎么办啊?我看新闻上都这样,拖着个植物人老人给家都拖垮喽。 再也醒不过来? 冯周只听进去了前半句话:醒不过来就照顾着到醒来, 不然怎么办? 冯浩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地轻咳一声:小周,问题不是这个,问题是房子。 房子? 老太太醒不过来,老头儿又是个糊涂的,房子怎么分?李慧意有所指地看了冯周一眼,今天来就是想把这事儿给定下来。 你们是为了这个来的? 李慧撇撇嘴,整理了下自己的衣领:那不然呢?没事往医院跑也不嫌晦气。 你也是这么想的吗?冯周看向冯浩思,平静地问道,你也是来分房子的? 冯浩思支吾着眼神乱瞟,不敢看他。 那边躺着的是你妈妈,冯周说,你亲妈妈,摔了,昨晚给你打电话,不接也不交钱,今天起了个大早来分房子,你挺孝顺啊? 冯浩思还没回话,刚才的沙哑嗓子女人又阴阳怪气继续道:我插一嘴,弟妹,这房子还没主儿呢,别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啊。 李慧冷笑一声:那也不能给你们家啊,你妈妈虽然死得早把你兄妹俩托付给老太太,但是说来也不是亲生的,怎么也不能留给你们吧? 沙哑嗓子身边站着的男人帮腔:这不是还有你大姐一家吗?咱要不直接把房子卖了,老头子送去敬老院,直接分钱来得多快 李慧拔高声调,唾沫星子乱飞:臭不要脸的别想着分钱,要是卖房子我家钱一分也不能少,房子不留给亲生儿子留给你们不是扯淡吗?律师我都找好了,就等在楼下,咱要不要去法院聊? 我不要脸你要啊?沙哑嗓子也不甘示弱,脸涨得通红,双颊上的肥肉直抖,额上冒出一层细细的汗,你当时给大姐改了高考志愿怕老太太不供你家冯浩思上职高的事人家知道吗?人家知道了房子能松口给你吗? 冯浩思似乎被戳了痛点,颤着手去拦李慧:慧儿啊,别,别...... 李慧看也没看他,一巴掌甩在冯浩思脸上:唯唯诺诺的窝囊废,你像个男人吗? 她接着伸长胳膊就要去挠沙哑嗓子的脸:你贱不贱贱不贱?什么逼话都往外说?看老娘不撕烂你的贱嘴! 沙哑嗓子女人长得五大三粗,分毫不让地去抓李慧垂在胸前的大金链子,在她脖子上挠出五道红印子。李慧发了疯一样尖叫起来,嘴里骂着不三不四的脏话,抬手就要抠对方的眼珠子。 五六个人七嘴八舌地吵着,惹得路过门口的人纷纷侧目。冯周看着他们或狰狞或贪婪的嘴脸,耳膜嗡鸣阵阵,好像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又每句话都听得明明白白,太阳穴里血管的血一股一股地跳着,似乎随时都能炸开。 外婆静静躺在一旁,爱了一辈子的子女们不是来看她的,而是来分家产的,担心她死了遗嘱没立,让房子落在其他兄弟姐妹手里。 她还没死,还在昏迷着,听不见身旁恶意的喧嚣,可冯周不知为何心里堵得发慌,恶心得想吐也吐不出来。 所有人都盼着外婆快点死,最好死前把遗嘱立好把房子卖了分给他们。可活着的时候没人关心她疼不疼,难不难受,没有人陪着的时候孤不孤单。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但是刚开始就不孝的,大部分在出了事之后连装都不装,直接本性毕露,为了所谓房子和遗产在医院里就撕破脸皮。 他忽地抓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在柜子上狠狠一敲。玻璃杯应声而碎,碎片稀里哗啦地撒了一地。 几人被他镇住,不明所以地看过来。 有意思吗?冯周看着一圈各有丑态的亲戚,双目发红,吵啊?接着吵啊? 李慧瞪大了眼:你有什么资格管我?装什么孝顺?小杂种跟你妈妈一样贱,一样恶心。 冯周不怒反笑。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大脑充血,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碎了半截的玻璃杯被攥在手里,他恍然未觉突出来的玻璃碎块划伤了自己的手,慢慢走近李慧。 想要钱?他问。 李慧看着他的样子,无端有些害怕。 想要房子?他转头问另外的几个亲戚。 沙哑嗓子仗着自己家人多,依然嘴硬道:你个小屁孩瞎掺和什么?爸妈来都不来,你还想帮他们抢房子? 冯周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温和地笑了:我想抢房子? 他微微抬起颤抖的手,用半截玻璃杯指着面前心怀鬼胎的大人:我不要钱,也不要房子。 鲜红的血一滴一滴从他指缝间流下,落在纯白的地砖上,像一朵朵不祥的玫瑰。 血是烫的,少年人倔强的谷歌在白亮的灯光下一寸寸咯吱咯吱地顽强生长。 你们想要可以,冯周说,要么把我打死,要么我把你们弄死,我不怕死,你们选吧。 他双唇微颤,通红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亲戚们,似乎要滴出血一样。 24小时未睡,疲惫已经摧毁了冯周本来很坚强的心理防线,更遑论一直盘旋在心头的绝望与仇恨。 李慧逞强地向前几步,想揪住他的衣领。 你以为我不敢吗?她近乎咆哮道,你信不信我打死你个杂种? 冯周用更大的声音回敬:你有本事打啊,你打死我,你打死我一分钱都拿不到! 他将那半截玻璃杯向地上一摔,玻璃杯砸在地上,砰地炸开,又把身侧空着的吊瓶架狠狠推过去,倾倒的架子险些砸到李慧的头,上面没来得及收走的空吊瓶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滚啊!他搡了下愣在原地的李慧,在她衣服上留下一个血淋淋的手印,声嘶力竭地吼道,滚!滚!都滚! 李慧嚎啕大哭起来,似乎受了天大委屈的是她一样。 本来趾高气扬胜券在握的几人被他同归于尽的样子吓得瞬间没了气势,沙哑嗓子的女人冷哼一声,拽着身边的男人灰溜溜地转身就走。 冯浩思站在原地,似乎被吓着了,似乎又发现自己从未看懂过这个向来沉默寡言的侄子。 他嗫嚅片刻,轻声说:小周,我...... 冯周看见他的脸就烦,谁的话也不想听,又抓起柜子上的一个玻璃杯狠狠向他扔去:滚! 玻璃杯砸在他肩上,碎在脚边。他似乎才被碎片刺痛了般,仓惶地看了冯周一眼,又看了看床上安静睡着的老人,终是没再说话,低头灰溜溜地跟着妻儿从病房出去了。 虞少淳在外面偷听了全程,听得憋屈又生气,可一想冯周一贯要强,自己如果看见这种家丑估计他得更心塞,于是在外面一堵墙前煎熬地转着圈,突然被冯周的喊声和玻璃碎裂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向病房看去。 不久前走路带风的人丢盔弃甲地出来,贴着墙边离开。他连忙三两步冲到病房门口,看见冯周低头坐在椅子上,面前是一堆在阳光下明晃晃闪着光的玻璃碎片。 玻璃碎片上染着血,触目惊心。 虞少淳眼前模糊了下,觉得有些头重脚轻,心跳得很快,快到几乎无法呼吸。 他拿着病房里自带的扫帚将玻璃碴草草扫净,慢慢蹲在冯周身前:他们打你? 冯周没看他,摇摇头,将左手垂在椅边。 虞少淳似有所觉,去抓他的手。 冯周向后一缩:脏。 不脏,他哄着冯周,给我看看。 冯周微微抬头看着他,眼睛里全是沉沉的黑。 虞少淳心头一跳。 他从未见过如此让人窒息的绝望。 左手的伤在掌心,不深不浅一道,血将手纹都染红了,周围嵌着细碎的玻璃渣,看得人心疼。 怎么伤自己伤得这么重,他皱眉,觉得自己也被割了一刀似的,多疼啊。 冯周没说话,一直静静地看着他,脸上不悲不喜。 过了半晌,才慢慢将头抵在他肩上,全然没了刚才的力气,颤着声问道:你说,为什么我要活得这么难啊? 虞少淳慢慢搂住他,低声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也没什么好怕的。 我在呢。 作者有话要说:  rua! 第97章 冯周本来不想去包扎, 随便洗洗贴个创可贴就算完事,可虞少淳怕他感染,连唬带哄地非得把他赶去做个检查。 站在楼梯口目送冯周确实乖乖下楼后, 他才叹了口气,慢慢坐回椅子上, 抬头看了眼病房的方向。 老人仍无知无觉地沉睡着, 并不清楚刚才发生的一切事情。 虞少淳毫无防备地直接见到了冯周那群奇葩亲戚,此时皱着眉低头, 觉得心情有些一言难尽。 他一直近乎执着地认为老天对冯周是不公平的。和他如此相仿的天才,却一辈子被困在原生家庭的阴影里, 痛苦地活了十多年。 与冯周相比, 自己幸运得可怕。 所以虞少淳之前一直执拗地在冯周所缺乏的亲情中不断给予,试图抹平烙在他过去光阴中的阴影与创伤。 可创伤之所以会阵痛十八年, 又因为它确实是深埋心底的暗疮。 就算暗疮极难愈合,他想,希望自己对冯周的爱能让创伤愈合时的疼痛少些。 他受过的煎熬和伤害是旁人所知道的万分之一, 而既然对过去的日子无计可施,只能尽所能地再多爱他一点。 虞少淳正低头思考人生, 面前忽然伶仃立了双女式高跟鞋。他愣了一下,慢慢抬头向上看去, 正对上一双冷漠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肤色近乎透明的苍白,鼻梁上架了副窄边的黑框眼镜,眼底下两抹乌青, 显然是没睡好觉, 头发整齐地盘在脑后。 她一身白大褂,两手插.在兜里,用锐利到刻薄的目光打量他。 虞少淳? 您认识我? 我是冯周妈妈, 女人说,昨晚有手术过不来。 她好像在解释自己为什么昨晚没接电话。 虞少淳笑了下:这个您应该和冯周说。 冯青青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顶撞自己,微微蹙眉:你们昨晚又出去玩了? 不是,阿姨,虞少淳说,昨天我们学校有篝火晚会,结束了出来才接着电话的。 他一直和你待在一起? 是啊。 冯青青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差:我不是和你说过不要再来找冯周玩吗?怎么......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刚走的那波纠结老人家的房子,新来的这位纠结为什么冯周不听话又和自己玩。 没一个落在重点上的。 阿姨,老人家昨天摔了一脑袋血,没人管没人交钱,如果我听您的话不和冯周玩,今天说句不好听的,估计得直接处理后事了。 虞少淳慢慢站了起来,直视眼前的女人。 他突然觉得很奇怪。 周万金肥头大耳,小眼睛里满是市侩和精明。眼前这位女士身形瘦削,眉眼冷硬得不带一丝人情味。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71) 可冯周却温润得很,像块玉一样,与父母两人完全不相似。 钱是你垫的? 虞少淳点点头。 多少钱? 一万三。 冯青青掏手机的手顿了一下:你为什么要给我们家垫钱? 虞少淳看着她满脸防备的样子,有些无语:阿姨,但凡是个人这种时候能帮忙都会帮忙的吧? 冯青青抿着唇看他,半晌才淡淡道:我们这种家庭和你不一样,没什么好处能捞,顶多就是把钱还上,别的...... 您活在八点档的狗血剧里吗?虞少淳快被她气笑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道理您懂不懂?怎么我借钱就是惦记着您家那一亩三分地吗? 冯青青看着他,不说话。 也只有这一刹那,虞少淳似乎才在她身上看见了那个倔得要死的冯周的影子。 他叹了口气:阿姨您有没有想过,如果当时我真按您说的不和冯周做朋友,昨晚老人家可能就因为耽误手术伤口恶化或者更糟。 所以呢?冯青青死死地盯着他。 所以您的决定是错误的,虞少淳轻声说,您不应该这样干涉他的生活。 冯青青深吸几口气,脸颊微微颤抖,一字一顿地说:我的决定,不会有任何错误。 拿破仑大帝还有滑铁卢,没谁的决定永远是对的。 你平时也这么和你妈妈顶嘴吗?冯青青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怒气,一点教养也没有,冯周之前从来不和我顶嘴,认识了你之后也学会了,是不是你带坏他? 虞少淳觉得稀奇:您有没有想过他之前也想和您顶嘴只是不敢而已? 冯医生从来没见过这种油盐不进的孩子,瞪大了眼睛看他。虞少淳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打定主意今天要和冯青青把话说明白。 您真的了解您的儿子吗? 冯青青冷笑:难道你比我还了解我儿子? 当然,虞少淳笑了下,他喜欢甜食,最爱的学科是物理,理想大学是北航,做事认真,人很温柔。 他的理想大学是北大医学院。 冯青青说完,逃避似的又一口气道:二十二岁读研,然后回D市在我上班的医院工作,三十岁相亲,三十二岁生孩子,再然后...... 虞少淳反问:是您的理想大学还是他的理想大学?他亲口说要去北大医学院吗?他和您说过自己想三十岁相亲三十二岁生孩子吗? 冯青青尖声道:他说过! 真的吗? 虞少淳看着面前脸色狰狞的女人,莫名替她觉得悲哀。 真的,冯青青伸手攥紧虞少淳的衣领,似乎想掐死他,都是真的。 他轻叹一声:你都没有说服你自己。 我一直很奇怪究竟是什么样的家庭会教育出来这样自卑的人,今天我知道了,原来自卑这种东西是从上一辈传下来的。 冯青青攥着他衣领的手微微发抖,她看了虞少淳半晌,忽地把他一推。他踉跄着倒在椅子上,就见方才一直强势又尖锐的女人好像忽地苍老了十来岁。 她靠在医院的墙上,慢慢摘下眼镜:我不管他,他就会变得和我一样。 可是你管他他活得很糟糕,而且...... 我妈妈就没管我,也没管过我弟弟,冯青青说,我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这和外婆有什么关系? 虞少淳刚要说话,又听冯青青继续讲道:弟妹和弟弟是娃娃亲,当时我们一个考上了职高,一个考上了B市的学校。家里困难,不仅要养我们两个,还要养我姨妈的两个孩子。弟妹怕我妈供我上学不供弟弟,悄悄改了我的志愿表。 她刚开始的语气毫无波动,唯有在志愿表三个字上颤了下。 于是我成了扶弟魔,在这个小城市待了半辈子,再也走不出去。 冯青青脸上一直凝着的霜此时才有了些许融化的迹象,伴随着陈年的旧伤被揭开,露出下面血淋淋的伤口。 她还记得高考出分的那个下午,自己因为要去更远的地方而欢欣鼓舞,可一切的梦都碎在录取结果出来的那天。 我弟生来怯懦,听风就是雨,李慧一说就信,我也没想防着他,就这么被改了报名表,她的声音很轻,远不如刚刚色厉内荏,却透着经年的怨恨,我妈为什么不管我们?她要是管了我就不会现在这样,我就不会一辈子烂在这里! 虞少淳轻声说:所以你准备让冯周烂在这里。 冯青青愣了一下:我没有,我想让他好,我...... 那为什么要让他学医了再回来?虞少淳向前走了几步,你只是想证明就算当年的你考上了B市的医学院,也逃不了成为现在这样的事实,让你自己不必再因为意难平怨恨对吗? 冯青青如遭雷击。 她在这十多年里反复洗脑自己是爱这个儿子,所以才严厉所以才想安排他的人生所以才...... 可有一个十八岁的女孩一直住在自己心里,用怨恨的目光看着一切。 虞少淳垂眼看着她:你根本不爱他,你只爱你自己。 冯青青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发现他的眉目间带着丝淡淡的悲悯。 你永远不会理解我们的,她说,我们这些凡人,普通人,是最不甘心自己变得平庸的一群人。平庸了,倒不如去死。 自己现在的模样就像当年匆忙结婚时借来的那件粗制滥造的婚纱,冯青青想,磨损了边角的白线露在外面,台下清冷几桌人,脸上是阿谀奉承的笑。 她这一辈子也如此,翻开来看,连字里行间都写满了不堪入目的狼狈和强颜欢笑的逢迎。 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这四十余年岁月所有的一切努力,都好像在逃离那个被辜负的自己。所谓长大成人变老,其实一直仓惶出逃在名为不想平庸的路上,昼夜不息。 如果自己逃脱不了这诅咒般的命运,那凭什么别人可以? 如果自己不可以,那别人也不可以,连儿子也不例外。 冯青青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想让冯周替自己圆梦,还是不想看见几乎复刻了母亲聪明才智的儿子走出小城,成为了十八岁自己最想成为的人。 可是阿姨,虞少淳看着她,心中觉出几分悲哀,你已经不平凡了。能认清自己是凡人的,世间又有几个呢? 冯青青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迷茫这种神情。她看着虞少淳,胸腔中似乎挤出一丝悲鸣,就好像铜柱终于抵挡不住岁月的侵袭慢慢坍塌的声音。 她抱着头,将身子弓了起来,似乎承受着巨大的哀痛,颤抖着肩膀无声啜泣。 她在哭什么?哭病床上的妈妈,被当做工具的儿子,灵魂颠沛流离的三十载光阴,还是那个被杀死在十八岁的少女? 她跟世界和解了吗? 虞少淳思来想去,总觉得继续看着冯青青在自己面前哭有些不妥,翻了翻口袋想找张纸巾给她擦擦眼泪,可翻了半天都没找到。 冯周从楼下包扎完手回来,就看见自己那位日理万机的母亲和自己男朋友面对面站着,相顾无言。 他心中警铃大作,三两步跑到冯青青面前,生怕她突然发疯要揍虞少淳。 虞少淳见他这幅紧张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退了两步看着那对别扭的母子。 冯青青慌忙将泪擦干,戴上眼镜,又变成了那个雷厉风行的冯医生。 她深深地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发现他似乎长高了不少,眉目比原先柔和了很多,眼中平添几分堪称灵动的神采。 她又想起之前虞少淳和自己说过的话,恍惚间问自己,真的很了解这个儿子吗? 是虞少淳帮外婆垫的住院费,冯周看见她还是会下意识地发憷,可依旧硬着头皮说,不用你还,我自己还。 冯青青冷冷地看着他,忽然说:你想考北航? 冯周看着她,迟疑地点点头。 你随便吧,她说,我不管你了,你爱和谁玩和谁玩,爱去哪去哪。 冯周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不知道什么事让自己这位独断的母亲改变了想法。 冯青青的声音里似乎染上了几分颤抖,可背依旧挺得笔直。 她最后深深地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不知和谁赌气般地宣誓道:我再也不管你了,你滚吧,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说完,她转身就走,可背影狼狈,似乎生怕自己下一刻改变了主意。 冯周愣在原地看着她远去:她...... 手怎么样?虞少淳从后面牵过他缠了纱布的手,疼不疼?要紧吗? 冯周摇摇头:你和她说什么了? 虞少淳笑了笑:谈了人生和理想,说得你妈妈老泪纵横,差点和我义结金兰,啊不是,结拜兄弟。 你别和我开玩笑,冯周皱眉,她是不是骂你了?说话特难听那种?没动手吧? 清晨的医院尚算宁静,偶尔有坐着轮椅的病人从不远处经过,家属或忧心或互相争吵着来来去去,放着玻璃罐和不锈钢罐的小推车立在白瓷地砖上,静默地看着所有人。 虞少淳轻轻搂住他。 病房的窗漏进一丝阳光,如同冯周在黑暗中艰难跋涉数十载光阴后终于刑满释放。 我的意思是,他轻叹,摸了摸少年柔软的发,你自由了,男朋友。 所以请不要恨也不要怕,肆无忌惮地飞向远方吧。 第98章 虞少淳在医院陪冯周陪了一个周末, 周一的时候被赶回学校上课了。 我又没事干,他有些不情愿,陪陪怎么了? 冯周用不容置喙的语气道:有事, 回去学习。 虞少淳本来想说自己可能明年出国不高考,可话到嘴边又猛地醒过神来, 悄悄咽了回去。 伤口明早拆绷带, 不能见水的,记住了啊, 他不太放心地叮嘱道,还有记得吃饭, 虽然医院的伙食差但是多少中午对付点, 我晚上给你送饭,然后那个...... 端着托盘的小护士站在门口半天:你走不走了? 虞少淳对她抱歉一笑:我走我走, 马上走,我刚刚说到哪了? 小护士不耐烦地用镊子敲了敲托盘沿:要走赶紧走,你不觉得你有点挡路吗? 前一天晚上醒过来的外婆躺在床上, 笑眯眯地看着两人。 虽然当时摔得看上去很严重,但是手术成功, 再加上外婆本人身子骨还算硬朗,总算是虚惊一场。 本来她不让冯周陪护, 但冯周不放心,又怕那堆傻逼亲戚再回来没事找事,还是态度坚决地和学校请了两周的假。 之所以把虞少淳赶走, 一是因为不想耽误他学习, 二是这两天他迷上了一款抽卡游戏。 游戏是抽卡加塔防,长得像精装版保卫萝卜。 但虞少淳再三强调,抽卡是次要的, 塔防才是主要的。 冯周估计是因为陪护的日子太难熬,实在怕他648又648地氪把他爹的家底败光。 那我真走了啊,等护士换完药出来,虞少淳还扒着门框依依不舍,照顾好自己,明天晚上我来检查。 走廊上经过的人频频回头,看着这位扒在门框上死皮赖脸不走的小男生。 冯周扶额:行行好,您快走吧。 虞少淳忽然把他往外拽了下,他踉跄着从屋里出来,紧接着一个温热的东西在脸颊上蹭了一下。 明天见! 他偷袭成功,笑得特灿烂,一溜烟跑到了楼梯口,再次让众人侧目。 冯周摇头叹气。 像个小孩。 *** 外婆虽然醒了,但精神状态还不算很好,依旧昏昏沉沉地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 医生说这都挺正常,让他不要担心。 冯周搬了把椅子坐在床头,偶尔给外婆递水喂东西吃,剩下的时间就抽本教材翻着看。 作业已经争分夺秒地写完了,估计自己回去没多久就得期末考试,所以学习是万万不能落下的。 一堆人前两天在微信群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冯周一一回话说家里老人住院,已经差不多解决完了。 几个活宝说那不行,得去医院探病,不去探病怎么能行呢? 冯周和和气气地回他们:自己算算还有几天期末,能不能继续待在二班我觉得各位可真的要加把劲了。 刚刚还特活跃的热心群众们立刻作鸟兽散,就好像什么都没说过一样。 虞少淳晚上最后一节课下课就直奔医院而来,手上拎着个饭盒。 晚饭是沈盈盈做的。 她听虞少淳说了这事后心疼得哭了半个小时,特真情实感,甚至让他觉得有几分演的意思在里面。 冯周前两个晚上没睡好,白天也不怎么休息,坐在椅子上抱着本书,头一点一点的。 虞少淳看了觉得好笑,过去拍拍他的肩:小学霸,醒醒。 冯周带着几分迷茫地微微睁眼。 吃饭了,吃完饭要不要回我家睡一觉?他问。 冯周摇晃着站起来,把手里的化学练习册放到床头柜上,还是迷迷瞪瞪的,似乎下一刻又能睡过去。 虞少淳忽然身子向前一倾,将一个吻烙在他唇上。 冯周吓了一跳,瞬间不困了:有监控,你干什么呢? 有吗?虞少淳满脸单纯,没看见,不知道。 他牵着冯周走到走廊的椅子坐下:我妈做的饭,说是什么又健康又有营养,跟着个明星学着做的,一定要全部吃完。 冯周打开饭盒的盖子金黄的鸡蛋,绿色的西蓝花,橙色的胡萝卜,还有腊肠。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72) 确实很健康也很有营养。 虞少淳歪在旁边,拿着手机又开始他的抽卡大业。冯周瞟了一眼 紫气东来,非气聚鼎。 有些东西确实是金钱也无法解决的存在。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悄悄把胡萝卜都拨到了最底下,然后面不改色地用一层米饭盖住。 吃完了。 虞少淳侧过头,皱眉:怎么剩了点? 吃不下了,冯周一脸镇定,我饭量小。 虞少淳眯起眼,看见了白米饭下面隐约露出来的橙色胡萝卜。 男朋友,他凑到冯周耳边说,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挑食呢? 冯周欲盖弥彰地把饭盒盖子盖上:我哪挑食了? 虞少淳冷酷无情:打开,把胡萝卜吃了。 ......不要。 胡萝卜对眼睛好,他说,听话,吃了。 冯周默默又把饭盒盖子打开,盯着胡萝卜块发呆。 过了半晌,叹了口气,站起身:我去个卫生间。 虞少淳眼疾手快地拽住他的袖子:去也行,你把饭盒放下,是当我傻吗? 我不想吃。 好歹吃一点,虞少淳哄他,我们吃五块好不好? 五块......其实好像不是不能接受。 于是小冯同学见好就收,老老实实地拿着勺子,一板一眼地数了五块胡萝卜出来。 虞少淳看着他觉得有意思,忍不住揉了下他的头发。 他从来没在冯周身上见过这种孩子气的东西,所以见一次,就格外珍惜。 喏,你的笔记本。 冯周刚吃完胡萝卜,心情正不美妙,看他拿着自己的笔记本,声音里没带几分好气:我就说怎么找不到笔记本了,年级二想偷师吗? 他接过来一看:为什么把全科的都拿走了? 这不重要,虞少淳说,要回我家洗个澡休息会儿吗? 那外婆...... 我陪着,你去吧。 冯周洗了澡睡了一个小时后去而复返,还没进病房,就听见里面传来了笑声。 他愣了一下,悄悄探头去看,就见虞少淳正坐在老人身边,比比划划地不知道在说什么,老人笑得很开心,眉眼蜿蜒出细细的皱纹,看着少年的目光中满是喜爱。 冯周看了半晌,也轻轻地笑了。 有亲人,有朋友,有爱人。 他无端地生出一种快乐的感觉,一朵名为幸福的花在心中破土而出。 你外婆是政治老师吧?虞少淳出了病房门后问,给我讲商品经济的发展和运作,听得我人傻了。 那你还能和她聊这么久? 我就问她我爸挣100万花50万做慈善,他到底算不算万恶的资本家。外婆想了半天,说这个案例没见过,数目太大了。 虞少淳似乎又想起刚才和老人说话时有趣的地方,一双桃花眼笑得弯了起来:外婆真的好有意思一老太太,有空再来和她聊聊。 冯周瞥了他一眼:叫得还挺亲热。 叫外婆怎么啦?他理直气壮,你外婆就是我外婆,你要是喊沈盈盈妈我也勉为其难做一下你哥 冯周掐了他一下,笑骂道:滚,少占我便宜。 楼梯间外的感应灯年久失修,爱答不理地亮一下灭一下,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明天见啊,虞少淳说,晚上多少睡一会儿,别熬通宵,以后调过来可难了。 冯周低头:哦。 虞少淳把他不知什么时候微微有些敞开的衣领扣上:有事找我,反正你知道我家也离得不远,想吃什么微信说,下课给你带过来,还有...... 你好啰嗦啊,冯周忽然笑了,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啰嗦。 虞少淳瞪他:没了,说完了,满意吗? 冯周没说话,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他。 半晌,他才听见一声近乎叹息般的谢谢。 谢什么啊,虞少淳说,不用谢,我 他后半句话没说完。 柔软的温热轻轻贴在他的唇上,有些颤抖。 什么? 虞少淳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僵在原地不敢动,生怕把人吓走了。 冯周本来只想亲一下就跑路,结果被人按在昏黑的角落中里里外外尝了个遍才算完。 他红着脸回了病房里,外婆精神好像还不错,笑着问他:刚刚那个孩子走啦? 走了。 他是谁啊?外婆说,真招人喜欢。 冯周笑了笑:我朋友。 说完后又补充道:最好的朋友。 外婆感叹:真好,像个小太阳一样。你也跟人家学学,多笑一笑,笑多了年轻十岁,别不信啊。 是啊,冯周想,确实是小太阳。 属于他的太阳。 他拿起阔别半日的生物笔记本,想着查一下之前记得不太清的某个知识点,忽然发现在自己记的笔记后面好像多了几页新的内容。 少年本来飘逸的字迹被迫困在横格里,勉强算得上整齐,但与前面仿佛笔记本主人印刷一样的字体还有些格格不入,颇带着几分别别扭扭的意味。 他记的是今天新讲的进化论知识点,偶尔还会在某个知识点旁边做下批注,多是自己的一些碎碎念和吐槽。 类人猿莫得感情,虞少淳写道,猴子都莫得感情,上次去动物园喂它们吃的还想抢我手机。 所以类人猿懂不懂爱啊?我觉得是不懂的......吧。 再翻一页。 泥盆纪为什么叫泥盆纪白垩纪为什么叫白垩纪为什么呀? 我问了,生物老师骂我QAQ 我好孤单啊摸鱼都不香了TAT 太想你了你快回来和我抬杠TAT 冯周看着那几个颜文字,似乎能想象出某人垂头丧气的模样,不由得弯了唇角。 他一共四个笔记本,数理化生,都多少添了字迹不一样的新笔记,记得整整齐齐的。 虞少淳仗着有聪明脑袋,这些是从来都不屑用笔记的,偶尔在书上划两笔都算烧高香,让他这么用心地记笔记不如杀了他。 冯周以目光抚过那些字迹,只觉得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想了一会儿,提笔在那人的批注下写道: 爱可能是刚诞生于新生代三纪,飞跃了晨昏线和板块变迁,见证无数次夕阳坠入深谷月亮升上天空后,造物主刻在人类基因里最美的奇迹。 第99章 六月五日, 高三最后一操,寻常不过的第三套中学生广播体操和集体舞,居然让人觉得万分伤感。 无论平日再如何厌恶, 再如何渴望逃离名为高中的枷锁,此刻他们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要走了。 再见有两个意思, 再次见面, 和再也不见。 冯周回到学校的时候正赶上高考第一天。明明是周一,但因为高三的走了, 莫名感觉学校空了一半。 他顺着楼梯上了三楼,走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按照往常的早自习, 二班都应该是这层楼里最吵的, 经常在走廊这头都能听见他们喧哗声,但今天却静得出奇。 冯周推门进去, 看见一教室的人低头伏案学习,格外认真,没人讲话吃东西抄作业。 他退出来看了眼班牌, 确信自己没走错地方。 这是被集体盗号了吗? 邰枚换座换到了门边,正一边咬手一边用圆规画带电粒子在磁场中的运动轨迹, 听见有人进来,带着几分不耐地抬头, 却忽地怔住了。 冯学霸! 冯周向他点了下头,刚想问他们在干什么,却见他只喊了这一嗓子, 又低下头去争分夺秒地算数。 之前好像没见他这么热爱学习。 而除了一个邰枚, 好像也没别人再抬头来招呼他。 怎么回事? 冯周有些不明所以。 他走到自己座位上一向前一看,才发现黑板上写了两道物理题。 熟悉的飘逸字迹,画的图很好看, 题目......也是一等一的有难度。 冯周站在后面,在心里先草草想了种解法,然后微微皱眉 这种难度的题真的没关系吗? 他有心想找虞少淳问个明白,可直到早自习结束某人也没来。 早自习的铃声像开关一样,终于关上了这群人身上突如其来名为热爱学习的按钮。 唐谦转过头来摇着冯周的手,痛哭流涕状:冯学霸!救命啊! 啊? 虞总疯了,邰枚从教室另一头跑过来,我们水深火热啊! 冯周把自己的手从唐谦手里抽出来:你倒是给我说说看怎么了? 唐谦颤抖着把草稿纸从自己桌上拿过来:从两周前你不在开始,虞总要我们每天早上做题,少则两道,多则五道,限时四十分钟,做不完有惩罚。 每日一题确实是冯周规定的,但目的也只是稳住这群人过于活泼的性子,安下心来好好珍惜这一日之计在于晨,他们认真做还是假装认真做,他心里都有点数。 但是没想到虞少淳直接把这个规矩发扬光大,真正成为了每天早上的做题练习。 冯周匆匆扫了一眼题目:这个难度估计得有一批人做不完吧? 那当然是相当一部分人,黎国豪凑过来说,所以都挨罚。 什么惩罚? 邰枚冷笑:学校做清洁的阿姨们罢工了,虞总跟老谭说好,每天下课了咱班送十个人去扫厕所。 冯周翻页的手一顿:扫厕所? 唐谦咬牙切齿:是的,没做完题的人,要被发配,去扫厕所! 冯周恍然大悟。 原来是因为和要扫厕所黑恶势力做斗争,所以才没空理他。 虞少淳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站在黎国豪身后说:你们对我意见挺大啊。 黎国豪吓了一跳,转过身:没意见没意见,不敢有意见。 小冯不在,我就是学委,他把书包往桌上一扔,坐了下来,怎么?告状呢? 唐谦抱着几分希望看向冯周:冯学霸,既然你回来了,那这个每日一题我们不如 冯周风轻云淡道:我觉得这个活动很好,应该继续保持下去。 周围竖着耳朵听他们讲话的几个同学一齐发出哀嚎。 属引凄厉,空谷传响,哀转久绝。 冯周忍住笑,板着脸:题写完了吗就在这儿闲聊?还有几天就期末考了好好学习去。 本来以为等到了救星,但没想到救星跟魔王本人沆瀣一气,同流合污,狼狈为奸,实属一丘之貉。 唐谦悲愤:冯学霸你变了! 小冯本来就是我这边的,虞少淳狞笑着在后面拍拍他的肩,不和我一边难道还和你一边的吗? 冯周轻声说:但题还是难了。 虞少淳把语文书放在桌上,变戏法一样塞给他一盒伊利QQ星:平时做难一点的题,考试的时候才会觉得题简单。 他叹了口气,不无担忧道:我那天悄悄去老谭办公室看了月考的年纪大榜,咱班至少有十多个人滑出前100了,危险。 二班的人大部分和虞少淳一个德行。 平时不认真学习,光靠一个聪明脑袋瓜,考前抱佛脚专业户,以及偷懒摸鱼十级患者。 这就导致了成绩忽上忽下,像过山车一样。 冯周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话锋一转:你呢? 我什么? 你的英语,冯周说着拿出一本练习册给他,你没事的时候做做这个,我看了一下,上面的题特别不错。每天三页,做完我检查。 虞少淳看着那个橙皮儿印了一株大椰子树的三无英语练习册,莫名觉得好生眼熟。 我能不做吗? 冯周冷酷无情:不行。 每天两页行不行?三页会死人的。 四页。 坐在前面偷听虞少淳讨价还价的唐谦憋笑憋出内伤,悄悄转过头,比了个大拇指:虞总,这就叫一物降一物,你懂吗?报应啊! 虞少淳咬牙切齿,伸手在他后背狠狠一拍:滚,学你的习去。 动用了些不温柔的手段鞭策大家认真学习是真的,来自各方的压力骤然增大所以让众人沉下心来学习也是真的。 几乎每科的老师上课的时候都会念叨一句:高三的已经走了,你们就是新高三,可得抓紧时间啊。 迫在眉睫的是下个月的二次分班期末考试,再往长远了看,就是一年后的高考。 一年后,看上去很远,但一点都不远,数日子和玩似的,十二个月,一眨眼就过去了。 冯周中午的时候没睡,一只手拿着笔过生物基础的选择题,另一只手垂在桌子下,被虞少淳牵着。 他写了两道题,忽然听见隔壁一班似乎有骚动。 经过这些日子的折磨,二班人差不多被逼成了四大皆空的状态,每天除了吃饭就是学习,连聊天都离不开三角函数勾股定理圆锥曲线,或者楞次定律万有引力热化学方程式。 那叫一个用生命学习。 几个穿白衣服的人从门前匆匆跑过,也仅有几个人抬头看了眼,复又低下头去和卷子上的题纠结。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73)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直到下午,才有人开始八卦中午的这件事。 邰枚本来是拿着数学题来请教的,请教完了赖在前面的座位上不走:你们知道吗?中午的时候一班有个人晕倒了。 冯周想起先前看见的白大褂,心下了然:谁晕了? 马坛。 马坛是谁? 邰枚瞪大眼睛:马坛你不知道? 冯周认真地想了想,摇头。 马坛是年级第三啊,邰枚说,一直和虞总没差多少分那个小眼镜,个子特矮满脸青春痘,有印象不? 冯周又回想半晌,摇头:我一般记不得自己后面的人。 邰枚被他噎了一下:那虞总呢?怎么虞总你记得? 他啊,冯周面上露出一丝笑意,太烦人了,所以记住了。 邰枚沉默。 邰枚皱眉。 邰枚在心里泪流满面。 那他怎么晕倒了? 邰枚干笑:听说是作息不规律再加上不好好吃饭低血糖了,刚要被抬出去的时候又醒过来,怎么说都不回家休息,现在还挂着葡萄糖在教室里写数学呢。 冯周挑眉:这么拼命? 是啊,唐谦插话,他听说你请了两周的假,可能是想拼个第一吧。 虞少淳拿着假条从后门进来:又说什么呢? 邰枚现在看见他就想起天杀的每日一题,立刻起身走人,一点不拖泥带水。 冯周转着笔看他收拾东西:下午去哪? 去比赛。 比什么? 英语。 笔从指尖滑到桌上,又滚到地上,大头朝下,光荣阵亡。 他皱眉,艰难问道:英......语? 对啊,虞少淳把书包往身后一甩,英语。 冯周把质疑咽了回去,点点头:加油。 等我给你拿个国奖回来哈小冯老师。 因为他的语气过于自信,冯周差点就信他了。 虞少淳背着书包出门,正好打响了上课铃。冯周低头把笔记本拿出来,想着背背知识点,一抬头,就看见本来出门的人又从后门回来了。 怎么了?冯周问他,忘东西了? 虞少淳点点头,从他身前俯下身子去桌洞里找东西。 冯周刚想再嘱咐他几句,就见这人鬼鬼祟祟抬起头,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了他一下。 然后溜溜达达地出门去,手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拿。 唐谦正好回头想问题:冯学霸你脸怎么这么红? 没事,冯周轻咳一声,要问什么? 第100章 二班人虽然平时看着不靠谱, 但真的认真起来的时候,憋着一股气,谁也不服输, 和同桌前后座比着学。 看见别人写一张卷,自己要写两张。别人背二十个单词, 自己要背四十个。 俗称内卷。 典型案例是黎国豪就算被抓去发作业本, 也会在手里拿着个3500词背单词。 冯周座前每节课下课的时候就会排长队,全是抱着练习册来问问题的人。他本人倒是没什么, 觉得所谓教学相长也,教别人的时候顺便也能复习下知识点, 不算是打白工。 但是有的人不乐意。 某天他刚进教室, 就见自己桌子上立着个纸折的牌子,上书有偿问题咨询六个大字。 冯周沉默片刻, 知道这是哪位神仙干的好事了。 少爷啊,他敲了敲虞少淳的桌子,你最近缺钱吗? 虞少淳抬头:不缺啊。 那你这是要干什么?他点了点牌子。 虞少淳理直气壮:有的人天天拿着十多个问题来问, 不管你在干什么都问,问完也不说句谢谢, 把你当大猿搜题吗?怎么就不许我要收钱了? 冯周叹气:也不是什么大事,都是同学, 谈钱不好。 我又没真收钱,虞少淳伸手把立牌转过来,点了点最下面那行小字, 喏。 冯周凑过去看, 就见上面写道: 不收现金,仅收取x新鸡排5元/10元券,x雪冰城奶茶店5元券, x见桃山奶茶店5元券等代金券。 你真的有够闲。 虞少淳帮他把书包放好:所谓人与人之间的交往,都是你付出一分,我付出一分,一味的单向输出永远是最不公平的,懂吗小冯老师? 冯周懂不懂他不知道,但邰枚可能懂了。 下午课间的时候,他将一把代金券拍在冯周桌上:冯学霸,不够我还有。 冯周有些头疼,把代金券往他怀里一推:我不要。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邰枚一本正经地说,补课费,请冯老师笑纳。 虞少淳不和他客气,替冯周把代金券收了。 冯周推了下眼镜,问他:哪道题? 这个有机合成,邰枚说,同分异构体到底怎么数啊?你们为什么能数出来这么多? 冯周把最后合成的那个有机物单独拎出来放在草稿纸上:具有六元结构,再加上能发生银镜反应,所以...... 他给邰枚讲了什么是同分异构体和从哪里画起同分异构体,讲完了问道:这些你明白了吗? 邰枚没说话。 冯周带着几分疑惑地抬头:你听了吗? 他的学生正仰头看着窗角,面露惊恐。 怎么了? 他顺着邰枚的目光看去,发现窗角处有一只半个巴掌大的蜘蛛正孜孜不倦地结网。 我靠,唐谦本来正凑过来想蹭个课听,也顺着抬头,这玩意儿什么情况? 邰枚长大了嘴,声音带着几分哭腔,差点把房顶掀翻:啊有蜘蛛啊 盛夏的大蜘蛛贸然闯进一室人的青春,惊醒了邰枚隐匿多年的少女心。 半个班的人被他这一嗓子嚎得吓了一跳,本来有些压抑的课间氛围瞬间活络了起来,一堆人抻着脖子向这边张望,看着蜘蛛画只有自己看得懂的圆圈。 虞少淳碰了碰冯周的胳膊:怕吗?小冯同学? 不怕。冯周用笔杆回敬他。 邰枚可怜巴巴地缩在冯周身后:虞总,我怕。 一堆人凑到窗边,七嘴八舌:要么还是给弄下来吧,在上面看着多渗人啊。 可是说了半天,谁也不敢和这只面目狰狞的节肢动物真刀真枪地打一架。 邰枚哭哭啼啼:我害怕!他好多脚!他爬得好快! 虞少淳叹气:行吧行吧,我去给弄下来。 冯周歪着头,看虞少淳慢慢踩上椅子。 窗台太窄,大家不让他去,只勉强让他在椅子上看看能不能撞大运把蜘蛛捉住。 虽然可能性基本为零。 少年的面孔一半在光里,一半在阴影中,笑着看向翘首期盼的同学:下面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他伸长胳膊,手里拿着个矿泉水瓶,对着蜘蛛一瞄再瞄,衬衫下摆微微被扯了上去,露出一小截腰身。 冯周嘴上说着不关心,但心里仍提心吊胆了一会儿,生怕那摇摇欲坠的人一个不小心摔了。他心不在焉地写了个解字,抬头看向虞少淳,正好撞上他耀眼的笑。 他总是这样,一只脚踏进精神病院,另一只脚立在地球上,要是没有万有引力,估计明天就能飞到月球去。 也只有这样,才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虞少淳。 我扔了啊,朋友们,虞少淳说,真的扔了。 围观群众不满他吊胃口的过长前摇,纷纷催促着:快扔快扔! 矿泉水瓶在空中画了半个抛物线,离大蜘蛛只有一指之隔,然后从窗口掉了下去。 虞少淳心里一惊,探头去看楼下,紧接着被一声怒吼炸得把脖子缩了回来。 校长同志年方四十,头发茂密,不爱财不爱名,只爱浇花种树育人。 他正好端端地给诺奖得主栽的玉兰松土,楼上无端掉下来一个矿泉水瓶子,差点砸在他头上。 谁干的?校长在楼下怒吼,谁? 虞少淳变了脸色,急忙从椅子上下来,周围围观的人也纷纷散开,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冯周看着他的样子,终于还是没忍住笑了,把脸埋在臂弯里。 虞少淳恼羞成怒,不轻不重地敲了下他的头:笑屁啊你。 *** 就算再如何不想面对,期末考试依旧如约而至。 考试前一天,谭远照开考前思想教育的班会,最后看着下面的学生们说:分班考试不可怕,可怕的是因为你没有努力而被分去了别的班级。 我第一次带班就带实验班,压力真的很大。但让我很意外的是,也能认识你们这些很有创造力的孩子。 他吸了吸鼻子:我不算一个很严格的班主任,总是希望你们能在学习中发现这门学科的乐趣,而不仅仅是为了考试而学习。你们如果真的要去新的班级,也请一定热爱创造,记住探索科学世界的奇妙。 路小南笑着说:老师,别不相信我们啊,我们说不定能继续在高三也折磨你呢,一个都不许少。 黎国豪大声说:对!一个也不许少! 他带着班里爱起哄的那批男生稀里哗啦地鼓起掌来,可有些女生依旧红了眼眶。 说来奇怪,分明只当了不到一年的同学,可彼此之间的感情却深得像认识了十多年。 放学排考场,唐谦一脸凝重地站在冯周面前:冯学霸,罩罩。 冯周没明白他什么意思,被他一把抓住手,左右使劲晃了晃。 沾沾喜气,他说,保佑我依然稳在年级前一百。 虞少淳搬着桌子从旁边经过:摸谁呢动手动脚的你放老实点。 唐谦莫名其妙:我又没摸你,你激动什么? 虞少淳理直气壮:你摸的是我的后座,我怎么也得意思意思一下。 有唐谦开了这个头,立刻有人效仿。一堆人把冯周围在中间,像面见什么来视察的领导,弄得他有些哭笑不得。 别拜了,他说,回去也少转锦鲤,有这闲工夫能多背几个知识点比玄学有用多了。 邰枚眼里还含着泪:老黎,老唐,我们以后如果再也见不到了那该如何是好?我外面储物柜里有一套王后雄,就权当告别礼了! 唐谦冷笑:咱俩住一间宿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少来煽情,自己作业自己写去。 邰枚撇嘴:切,没同学爱的。 他们这次排考场的时间格外长,之前归心似箭急着回家,现在恨不能多留一会儿。 如果能一直留在这里就好了。 就连素来对集体生活毫不感冒的冯周,心中竟也生出几分伤感。 他在黑板上画完座位图后背着书包去洗手。虞少淳也跟着他进了卫生间,低头玩着手机。 你说,冯周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虞少淳,万一真的有人走了怎么办? 走了,或者不走,他慢慢说,都是自己给自己做的选择。留下未必过得好,走了未必过得不好。 冯周笑了:你这说得挺哲学。 他转过身刚要出门,却被人搂进怀里,跌跌撞撞地后退,借着旁边凸起的墙壁遮挡,在唇上烙下一个缠绵的吻。 半明半暗的光中,他微微喘.息着问道:你干什么? 少年将下巴搁在他肩上,用鼻尖蹭着他脸颊:冯学霸,罩罩。 我罩你?冯周的声音里有几分无可奈何,别逗了少爷,我罩你什么? 门口的布帘被人掀开,两人慌忙分开,就见隔壁一班的一个值日生拿着抹布走了进来,看见逆光站着的两个人一愣。 虞少淳的手还揪着冯周的衣领。 那个值日生早就听了自己班韩顺几人添油加醋的版本,认定这二位学霸是横行霸道欺凌弱小的那种人,当即被吓得后退了一步。 虞少淳把冯周挡在身后:你看见了什么? 值日生咽了口唾沫,脑补了一出黑.恶势力黑吃黑的剧本,摇摇头:别打我!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第101章 人在学生时代总会经历那么一两次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 一次是公布成绩的时候,另一次是出录取结果的时候。 黎国豪左手拿着成绩单,右手捏着根奶油味百奇, 蹲在教室门口作惆怅状。 虞少淳去三班找人联络完感情回来,皱着眉看黎国豪, 等了半天也没见他想让位置, 于是只能拍拍他的肩:怎么了? 黎国豪沧桑道:成绩出来了。 我知道啊,虞少淳靠在门框上看他, 怎么?你要和大家说拜拜了? 他摇摇头:我年级第89。 这不还凑合吗? 黎国豪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满意。 虞少淳换了个姿势靠:不满意假期就好好学习,下学期考满意了就行。 我喜欢的人考进全校前十了, 黎国豪咬了口百奇, 我怎么这么差劲。 会好起来的,你要相信自己。 黎国豪抬头, 看向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感激:虞总,还是你心疼我。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74) 何以见得? 刚刚唐谦路过,就没听我讲这么多, 只跟我说好狗不挡道让我换个地方蹲呜呜呜呜呜。 虞少淳笑得亲切温柔:其实我也是。 啊? 好狗不挡道,他说, 思考人生外头蹲着去,别蹲门口, 烦不烦人。 这次期末年级冲上来匹黑马,高二实验二班路小南同学是也。 其实路小南平时学习就挺努力,虽然看着总是和一群男生胡闹, 但该认真的时候依旧认真, 不声不响埋头学了一个月,终于考到了年级第九。 实验二班十分争气,最后一名堪堪在第一百名挂了个尾巴, 没被扫地出门。于主任看见大榜,这周巡视纪律都是黑着脸的。 年级第一百名抱着成绩单痛哭流涕一下午,差点撅过去。谭远照又是哄又是讲道理,好不容易稳住该学生心理状态,连带着给周围同学上了一堂如何调整心态的小课。 兵荒马乱中,唯有冯周巍然不动,坐在位置上翻看陈驷的期末卷。 陈驷低头坐在他对面,听候发落。 第45名,冯周说,进步还挺大的。 陈驷干笑:谢谢,谢谢冯宝夸奖。 冯周把他的答题卡摞好放到一边:你的解题方法好像有变化,从哪学的? 陈驷心里一惊:我看辅导书学的。 真的吗?冯周看着他,你解大题的方法有几个非常少见,我觉得辅导书里不会有这种方法。 他话音刚落,一抹冰凉就贴上他的脸颊。 虞少淳拿着冰可乐回来:我觉得那个方法挺好的。 冯周不赞同地摇摇头:方法对不对无所谓,就怕判卷的老师不仔细看给你判错了,以后还是用常规的办法写。 陈驷瞥了一眼虞少淳:哦。 还有数学的导数题记得画图象别硬算,算错了整个题都没分。 哦。 冯周疑惑:你总看他干什么? 没什么,陈驷立刻把目光收回来,做得特端正,真没什么。 虞少淳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朋友,这周末有空吗? 陈驷依旧直直注视着教室后面的墙报:干什么? 我过生日,想请你们你个出去吃个饭,虞少淳说,赏脸来一趟? 不敢当赏脸,陈驷目不斜视,周末没空,恕不能参加。 虞少淳点头:行,我知道了。 陈驷拿着自己的卷子就走,没半点拖泥带水,动作机械,像个机器人。 唐谦转过头:虞总你什么时候搬回来? 等着吧,缘分到了自然就回去了,虞少淳敷衍他,周末有空吗? 唐谦叹气:没空啊虞总,补习班开课了,我得去上课呢。 虞少淳有些惊讶,但还是让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下学期再往前冲一冲。 教室里刚出成绩那股忧伤淡了,取而代之的是期待放假的快乐。 冯周把自己那份暑假作业整理好装订上,顺手拿过虞少淳那摞也给装上。 虞少淳出去邀了一圈人回来,接连碰壁。不是这个有约了,就是那个要上课,反正没一个人乐意周末出来的。 他带着几分迷惑回到位置上:这群人现在怎么都这么忙了? 冯周瞥了他一眼,隐隐含着笑:高三了,忙一点正常。 一个下午都不行吗?他趴在桌上,就一个下午诶! 你家里人不给你过生日吗? 虞少淳叹了口气:就是不想在家里过所以要出来啊。 为什么不在家里过? 沈盈盈会邀请她的一堆小姐妹来,一群人群魔乱舞个痛快那种,真的遭不住。 冯周垂下眼:那不是挺热闹的。 他将装订好的卷子对折递给虞少淳:按照语数外物化生的顺序给你排好了,好好写作业。 虞少淳反手扣住他的手腕:你呢? 我怎么? 你周末有空没? 我啊...... 他故意拖长了声音:可能有空吧,看情况。 身边人眼里的光瞬间消失了,像被抛弃的大狗狗。 好,周末请你吃饭,冯周说,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虞少淳拉着他的手藏在桌板底下:有你就够了。 真的吗? 真的,他说,比针尖还真。 上午还在伤春悲秋的黎国豪这会儿来了精神,凑到后面来要快乐timi。 四缺一,虞少淳非要冯周把timi再下回来。 冯周低声说:缺人喊陪玩啊小哥哥。 虞少淳瞪了他一眼。 自从上次timi被冯青青强制要求卸载后已经过了快小半年,冯周差不多忘了这个游戏的界面和如何操作,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熟悉起来。 哎呀?唐谦有些意外,咱家怎么有对情侣? 虞少淳面不改色:我和小冯绑的。 啊?唐谦愣住。 我别的关系没位置了,所以和小冯绑的情侣,他说,你要是想绑咱俩也可以绑。 唐谦连忙摇头摆手:大可不必啊虞总。 冯周同志本来就不太会玩这个游戏,上来就又开始撞墙迷路兜圈三连。另外几人看得心惊肉跳,纷纷表示自己不需要辅助,辅助跟着打野就行。 跟我,跟他们也没用,虞少淳说,一个两个都菜得很,还嫌弃你呢。 黎国豪委屈:那我也没撞墙迷路啊虞总。 虞少淳毫不留情:你不撞墙,你送,人家小冯好歹遇见危险立刻跑路绝不迟疑,你不仅不跑还残着血往人堆里送,你说你该不该挨骂? 黎国豪觉得这人有些双标得过分,但他不敢说,只能把一腔委屈咽了回去。 由于我方打野的操作确实太招摇,吸引了对面二分之一的火力,但虞少淳该苟的时候苟,一点都没给敌人半分偷袭的机会,恨得他们咬牙切齿,想除之而后快。 【单身且孤寡66】:对面打野你别抓我了,我喜欢你 【VanGough】:我们角色的朝代不一样,没结果 黎国豪一看乐了:真不愧是你啊虞总,朝代不一样可还行。 本来就朝代不一样,虞少淳的角色在对面的包围圈里三进三出,脚底和抹油了一样丝滑,跨越时空的爱没有意义。 【单身且孤寡66】:那你和你对象也不是一个朝代的啊 对象? 几人被他说得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说的是谁,幸灾乐祸地看虞少淳怎么继续编。 虞少淳冷酷无情。 他很冷,他的心很冷,他手里的剑更冷。 小鹿女端端正正地坐在他头上,偶尔举举法杖打人,丝毫不觉得自己有点拉仇恨。 【单身且孤寡66】:是不是觉得我说的很对? 虞少淳沉默不语,接连几个位移突进到说话那人的角色身后,一个大招取了他的狗命。 【VanGough】:喜欢上他的时候,爱情还没学过历史 众人沉默半晌。 靠,黎国豪龇牙咧嘴,为什么虞总你对象不在现场你也要隔空表白? 虞少淳面不改色:因为爱情。 路小南冷笑:某些人别太嚣张,收敛一点。 黎国豪靠着感人的阅读理解能力自动对号入座:你在说我吗? .....闭嘴吧。 timi翻车五排一直排到五点多快放学,虞少淳不死心,最后又问他们:你们真的周末一点时间都没有吗? 几人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没有。 如何?少爷?冯周小声问,有没有挫败感? 虞少淳叹气:第一次被人这么拒绝,很有挫败感。 阳光从旁边的窗户中落下,在试卷上碎成一片斑驳。 此时教室里尽是放假前的兵荒马乱,卷子和书本四处乱飞,大家互相恭喜下个学期还能做同学,互相祝福着假期愉快,没人注意到这一个角落发生的事。 冯周对他勾勾手指,虞少淳不明所以地微微前倾,就听他在自己耳边低声说:喜欢上他之前,我也没学过如何爱人。 第102章 从小到大的生日会, 一向只有虞少爷亲自散财的,没有要别人请的。 冯周:周六早上十点,学校隔壁中央大道见, 请你吃饭。 我请你吧,我 冯周在电话那头继续说:顺便把上次的欠条给你。 虞少淳一下没了脾气:那个钱我不是和你说不 就这么说定了, 冯周风轻云淡地撂下最后一句话, 周六见。 放假这几天,虞少淳偶尔和冯周连麦, 拐弯抹角地想让人来家里陪自己。 但冯周也不知是没听懂,还是听了装着没懂, 每次都以外婆喊自己去帮忙为借口打岔把话题圆过去, 恨得他咬牙切齿。 本来虞少淳以为冯周是个不会耍心眼的好孩子,结果没想到孩子好像开窍了, 妥妥地也开始一肚子坏水。 周六的时候虞少淳准时到了中央大道,一眼就看见冯周正靠在门边低头看手机。 他依旧一身黑,衬得露在外面的皮肤百得近乎透明。 其实当年讲座被冯周抬杠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位小同学长得干净又好看, 如果不是在那种情况下相识,两人之前的回忆应该比现在愉快很多。 也说不定这人早就成男朋友了。 冯周抬眼看见他, 将手机放回口袋里和他打招呼:早。 虽然才放假一周没到,但虞少淳觉得有些度日如年的感觉:我怎么觉得好久没见到你了? 一周而已, 冯周说,还有三周,任重而道远啊少爷。 自从知道虞家有钱后, 冯周对他的称呼直接从万年老二变成了少爷。 现在吃饭吗?虞少淳问, 会不会太早? 冯周抬手看了眼手表:好像确实有点早,那就去看个电影吧。 他说得很随意,就好像真的确实是突然想顺路看个电影一样。 看电影? 虞少淳挑眉看着他:看什么电影? 有什么看什么。 虞少淳跟在他身后:我们这算约会吗? 算吧, 冯周说,你觉得算就算。 虞少淳心情有些复杂。 一方面对冯周主动要和自己约会这件事感到有些惊喜,另一方面被他这句你觉得算就算说得又有些不太敢确定。 然后他看见了男朋友有些泛红的耳朵尖,这才心下了然某个脸皮薄的人又不好意思了。 虽然是周末,但电影院的人不算很多。两人随便挑了部电影,冯周买完票后坐在休息区玩手机,顺便等去买奶茶的虞少淳。 他身边坐了三个人,两女一男。 其中一个穿得稍微朴素一点的女人是先到的,坐在靠墙的位置,紧锁着眉头,做了指甲的手一下一下地叩着玻璃桌面,似乎很不耐烦的样子。 她看了眼手机,尖刻地说:既然都到了那我们把这事儿说清楚吧。 坐在对面的男人一双小眼睛里满是不爽:你要说就说,声音这么大干什么? 男人旁边的女人倒是穿得花枝招展,抚了下漂染成粉红色的头发道:姐姐你别急嘛,今天来这儿呢不就是为了摊牌的吗? 摊牌?朴素女人的声调一下子拔高,你个小三少在这儿装正宫。 冯周皱眉,把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的物理选择题上移开,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旁边这三人。 那个男人倒是没有半分愧疚的意思,两个女人争得不可开交时,他还有空刷一会儿短视频,神情中似乎带着几分得意。 粉头发女人冷笑:你生不出儿子,家里还有个弟弟,我要是你男人我也不想要你。 朴素女人似乎被戳中了痛点,放在桌上的手瞬间痉挛了起来:能生儿子了不起啊? 本来就比你了不起,粉头发女人吹了吹自己的指尖,都怪你肚皮不争气。 冯周冷眼旁观,只觉得这个世界真奇妙。 有人不想要孩子偏偏生了个男孩,有人想要男孩偏偏生不出,还有人莫名觉得生男孩比生女孩金贵,更有人瞎了眼为一个又渣又丑的老男人比如眼前这位,争风吃醋。 人类真是奇妙的物种。 他刚要起身远离纷争,心头却忽地掠过一阵不祥的预感。 下一刻,就听见哗啦一声响。 冯周连忙回头,就见那个朴素女人将面前摆着的热可可一扬,里面的饮料悉数被泼在了粉头发女人脸上。 刚刚还挨着她坐得很近的男人瞬间抽身离开,险些撞在冯周身上。 我让你用这张脸勾引男人!朴素女人歇斯底里地咆哮,吸人血的狐狸精! 粉头发女人被她泼得有些懵,回过神来直接伸手将眼前的玻璃桌子掀翻了。 渣男没了刚刚的气定神闲,弯着腰从两个女人身边闪开。冯周被他挡了视线,再一回神,那张桌子竟直接向他而来。 忽然有人将他拦腰向后一拉,这才堪堪让过飞来的桌子。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75) 桌子大头朝下砸在地面上,玻璃做的桌面应声而碎。 他身后那人胆战心惊:神经病吧在这儿打架? 朴素女人看了一眼周围围观的人,放声嚎啕大哭起来。 你跟她生气有什么用?虞少淳怒道,你俩一起去把那个男的阉了不就都解决了吗?在这儿抡什么桌子?不知道差点砸到人吗? 闻讯而来的工作人员听见他这话动作一滞:这位,这位顾客,请不要煽动...... 虞少淳看了他一眼,拉着冯周就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热闹好看吗?他问,我再来晚一点你就挨揍了知不知道? 冯周看着他眼中明晃晃的担心,叹气:我知道,但是...... 但是什么但是?你缺心眼吗?能不能对自己的事上点心?虞少淳说话的语气很重,傻子才站着看热闹。 我错了,冯周权衡利弊,觉得不能解释,得及时认错,你别生气。 两人找了个人少的沙发坐下,虞少淳没好气地把奶茶塞进他手里。 冯周转了下奶茶杯,看见了上面标的七分糖糖少冰,微微一愣,想起来之前的一件事。 这学期刚开学的某个自习课,唐谦那几个人曾撺掇大家一起订奶茶。冯周没怎么喝过,随便选了个全糖的。 但没想到这家本来就比别家的甜,全糖的差点把他齁死。 所以虞少淳问他好不好喝的时候,他果断摇头。 你点全糖的干什么?虞少淳说,你尝尝我的。 他不顾冯周的拒绝,把自己没动过的奶茶推过来。 冯周推辞不下,这才稍微尝了一口,意外地发现要比全糖的好喝太多。 如果再冰一点就好了。当时他随口这么说。 但是没想到他的随口一说被人记到现在。 冯周摩挲着奶茶的杯壁,真心实意地又说: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 哦,虞少淳说,你最好是。 他俩挑电影的时候没怎么仔细看,就冲着国语挑的,怎么也没想到挑来挑去选了个恐怖片。 还是部重映的恐怖片。 众所周知,国产鬼片是没有鬼的,和老婆饼里没有老婆,银行卡里没有钱是一个道理。 虞少淳自诩恐怖文艺作品十级爱好者,看见片头眉头一皱:怎么是这个? 你看过? 我在烂片名单上看见过它。 冯周刚开始以为他在开玩笑,过了一会儿就沉默了。 这部电影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没有鬼,但是尺度却大得有些惊人。开场没到十分钟,男女主角就抱着滚上.床了。 这都能过审,你用心搞点特效做两个能看的鬼他不过审? 虞少淳轻咳一声:那个...... 他抬眼,就见冯周盯着大荧幕看得出神。 好看吗?虞少淳生了几分坏心眼问他。 冯周回过神:嗯? 反应过来,移开目光:不好看。 那为什么看得这么认真? 没看过,他小声说,知识盲区,想研究一下。 虞少淳眨眨眼,觉得有些不对劲。 本来他想看冯周窘迫的样子,但不知为何却把自己说得心里有些蠢蠢欲动。 屏幕上女鬼的脸忽地被放大,吓了全场观众一跳,他那点旖旎的心思倏地缩了回去,依旧在心底一角抓心挠肝。 冯周问他:怎么了? 他咬牙切齿:没怎么。 所有国产鬼片都离不开走近科学式结尾。女鬼是幻觉,拿斧子劈门的僵尸也是幻觉,浴缸里漫出来的血水也是幻觉,只有男主角和女主角的爱情不是幻觉,天雷勾地火,轰轰烈烈情深意切。 电影播到演职人员表时,冯周还坐在原处。 怎么?对特效女鬼意犹未尽? 冯周摇摇头:我在想问题。 什么问题? 之前没看过这个类型的电影,所以我在想...... 他表情严肃地问道:是所有恐怖片都要有那种情节吗? 虞少淳忍着笑追问:什么情节? 就是......咳。 冯周将目光移开,颇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意味:算了,不重要。 第103章 从电影院出来时已经过了十二点, 冯周算了下时间,不动声色道:饿了吗? 虞少淳问他:你要请我吃什么? 去了你就知道了。 中央大道不比之前市中心那个圆润美的广场,还有告示牌立在扶梯旁边, 显然考虑了一些人的路痴属性,格外人性化。 别人不知道满不满意, 冯周自己是很满意的。 他瞥了看着楼下发呆的虞少淳一眼, 在对话框里敲下一行字:准备行动。 虞少爷浑然未觉阴谋的味道,下了扶梯刚走没两步, 就被人从身后蒙住了眼睛。 他本人也是个内心戏相当足的,当即就给自己编排了一出寻仇的戏码:我靠你们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们给我爸打电话他电话是 绑架他的人根本不在乎他交代了什么, 不为所动, 继续推着他向前走。 冯周呢?他又喊,你们把冯周放了他什么也不知道! 冯周在一旁无奈地笑了笑, 暗示两位绑匪下手轻点。 一行四人就这么以奇怪的姿势走进了前面的一家店里,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不知道这光天化日之下到底在干什么。 虞少淳虽然刚开始确实慌得一批, 但仔细一想光天化日之下不太可能出这种事,所以嘴上开着玩笑, 心里也多少怀疑过是冯周给自己的生日惊喜,可这份怀疑刚探出头就被另一份怀疑淹没了。 依着自己的了解, 冯周真的会懂这些所谓惊喜的东西吗? 他觉得自己走了挺长的一段路才被放开。蒙着眼睛的布被揭下来后,面前依旧是一片漆黑。 连冯周都不见了踪影。 虞少淳正要摸手机,房间里的灯忽地全部亮了起来, 照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过于欢快的歌声好几重奏在身后响起, 声音参差不齐,有些折磨人的耳朵: 对所有的烦恼说拜拜,对所有的快乐说嗨嗨! 亲爱的亲爱的祝你生日快乐!祝你幸福永远 他被吓了一跳, 回头看去,正对上海底捞服务员灿烂的笑脸和手上巨大的灯牌。 灯牌用荧光赤橙黄绿写的字,一闪一烁,土得格外精彩。 而在海底捞服务员身后,是之前以没时间拒绝他邀请的众人,纷纷带着想不到吧的表情得意地看着他。 他还真就没想到。 虞少淳愣在原地,唱着海底捞式生日快乐歌的众人慢慢走近,给他戴上了一顶造型奇特的生日帽。 黎国豪欢呼:虞总生日快乐!天天开心事事顺心! 你们不是没空吗?他有些迷茫,怎么都...... 唐谦把蛋糕从海底捞工作人员手里接过来,捧到他面前:冯学霸和我们商量着想给你一个惊喜,让我们都说自己没空,然后他把你带到这里来,怎么样?surprise吧? 黎国豪在另一边勾住他的肩:如何?是不是特惊喜特意外? 确实很惊喜很意外。 蛋糕两层,浅黄色的,上面用糖霜画着一幅巨大的向日葵。 是梵高的《向日葵》。 彩色的灯牌在身后闪烁,桌上早就准备好的火锅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热腾腾的蒸汽打着旋没入灯光里。 最好的朋友们正陪在身边庆祝自己的生日,不远处就是...... 他似有所觉地抬头,看见心里想的那个人正站在不远处调着照相机。 这是本店特别提供的相机,工作人员在一旁介绍道,专门给订购寿星包厢的客人使用的,拍完照立刻联网修图打印,特别及时。 冯周听着他要把照相机夸出花的话,笑了笑,抬头道:站好了,照个相。 贵宾,我们这边是可以替您拍照的。 不用,他拒绝了,我拍就好。 路小南皱眉:冯学霸你怎么不来一起照? 冯周摇头,将照相机举到眼前。唐谦和黎国豪早有准备,一左一右地在大家面前拉了条横幅。 横幅是熟悉的红底黄字黑体,土得掉渣: 祝全世界最好的虞总生日快乐! 虞少淳哭笑不得:你们这审美真是没救了。 陈驷冷笑:你当时给冯宝订横幅的时候可没觉得土啊。 给冯周订横幅的时候? 虞少淳恍然大悟这一切为什么有一丝的眼熟,又看向那个拿相机的人,正想问他为什么不来一起照相,可话到嘴边又怕过于刻意,只能咽了回去。 陈驷你稍微低一点,挡着后面了,冯周指挥道,低大概五厘米吧。 陈驷愁眉苦脸:我上哪算五厘米啊主公?我眼里没装直尺。 唐谦叹气:哎那我踮一下脚。 邰枚挤眉弄眼:别挡住我,我为了今天特意做的头型! 明明没几个人,但闹腾得很,周围的工作人员也看着他们笑,那首欢乐的和所有烦恼说拜拜依旧回荡在空气中。 三二一,闪光灯亮了一下,定格住少年们尚显青涩的脸庞。 金黄的向日葵在虞少淳手中绽放着,莫名让人觉得十分温暖。 寿星快许愿切蛋糕! 虞少淳清了清嗓子,像模像样地双手合十默默许愿。 冯周把照相机递给旁边的工作人员,刚凑过来,就被人突然抹了下脸。 他愣了一下,抬头去看,就见虞少淳手指上沾了奶油,看着他笑得很灿烂。 幼稚。冯周眯起眼,毫不客气地也回敬了他一抹奶油。 工作人员们撤了出去,将剩下的时间交给他们。一群十七八的人像小孩子一样,上蹿下跳地非要往别人脸上身上抹奶油,一片鸡飞狗跳。 寿星本人带了个不太好的头,但似乎毫无愧疚之心,笑眯眯地给冯周切了块蛋糕。 心情不错? 小冯同学你可以啊,他低声道,都学会给人惊喜了。 冯周接过蛋糕:和你学的。 他从小到大从来没学过如何对一个人好。因为父母和亲戚的关系,从未真正地理解爱之一字,就连对竹马竹马长大的陈驷,也是别扭着把冯青青那套管孩子的严厉方法在他身上试了个遍。 唯独眼前这个人不一样。 他从来不知道如果想发设法地对一个人好,会这么温柔。 少爷啊,冯周问,刚刚许了什么愿? 虞少淳小声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冯周从来不信这些:没事,你说给我听不会不灵的。 我想想啊。 他面上带了几分为难的神色,犹豫半晌才慢慢道:我的愿望是世界和平,贫困县的小朋友都能吃上五常大米饭。 冯周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不要照搬我说过的话来糊弄我好吗? 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虞某人拍了拍他的肩,有双人力量加持,明年就全面脱贫了。 两人坐在海底捞的皮沙发上,看着旁边猴儿一样仍然打打闹闹的几人,觉得他们真是精力格外旺盛。 真有活力,虞少淳说,年轻人精力真好。 冯周看了他一眼:能不能别用一副老父亲的语气和我讲话? 我还没问你,刚刚拍照为什么不来一起拍?他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埋怨,咱俩都没几张合照的。 冯周垂下眼:我过生日的时候你也没和我一起照相。 虞少淳愣了一下:靠,这你都记仇? 我可没记仇,冯周说,这样以后你看照片总能想起来少个人,那个人就是我。 哎? 虞少淳看着面前一本正经的人,一时间脑袋有点转不过来弯。 都说平时不说情话的人说起来情话最撩人,他现在深有感触,那颗刚平复下躁动的心又蠢蠢欲动起来。 可这人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情话,一脸的正儿八经,倒显得他思想有些龌龊。 一群人聚在一起闹到四五点,本来还想续到午夜场,但冯周推了推眼镜,挨个儿叮嘱假期一定要认真学习好好写作业以迎接下学期即将到来的摸底考试和高三生活。 顿时哀嚎声一片,刚刚还精神抖擞的人瞬间变成了霜打的茄子,找了借口说自己这回是真的有事,灰溜溜地走人跑路。 一时间偌大的包厢里有些冷清。 虞少淳看着冯周,心中升起一丝不舍: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冯周捡起被扔在沙发上的横幅,细细地叠起来:开学吧。 真的吗? 冯周转头看他:不然呢? 我...... 好像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堵得他有些难受。 其实有个事我之前没和你说,冯周慢条斯理道,我外婆听说你帮她垫医药费之后,说什么都要再见你一面。 啊? 虞少淳没听明白这个转折,有些迷茫。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76) 所以你愿不愿意来我外婆家住几天再回去? 冯周说完,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如果你不想来也没关系,我...... 虞少淳连忙应下:想去啊,怎么不想去! 第104章 冯周外婆家离市区不算近, 坐大巴车得要三个多小时。 两人赶的是最后一班车,车上没有多少人,都是趁着周末去看望家人的社畜, 结束一天的工作后抱着手里的包,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虞少淳带着几分浮夸地小声惊叹:哇, 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巴车吗? 少装, 冯周说,之前艺术节的时候你明明坐过。 不一样。 他和冯周咬耳朵:这是去见家长的。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望向远方, 夕阳沉在地平线以后,深蓝色的幕布与橙粉色的相接, 晕染出一片不清不楚的杂色。 虞少淳看了半晌, 忽然伸手给他比划:你看这个构图,是不是特好看? 冯周不懂所谓构图, 但他说好看就是好看,于是点点头。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他看着小学霸眼里写得分明的懵懂, 笑了笑,放下手。 冯周沉默了一会儿问他:从哪能学到这些? 什么? 我的意思是, 他又重复道,从哪能学到构图? 虞少淳看着他:你怎么这么逗。 冯周一脸严肃:我认真的。 这个不是在哪学, 他说,这是艺术,得悟, 悟透了你就懂了。 这么多学科冯周没一个偏科的, 唯独艺术这个加点上基本加了个寂寞。 他歪头看了半天夕阳,也没琢磨出构图到底美在哪,只能轻轻叹了口气。 叹气干什么? 我看不明白, 冯周说,有点难受。 虞少淳伸手揉了把他的头:不难受,有什么可难受的? 因为出现了我知识储备以外的东西,所以有点难受。 他从小就是个不愿意打无准备仗的人,如果什么东西超出了自己所能理解和掌控的范围,就一定会让他感到有些不安。 虞少淳思考片刻,问他:你知道为什么你会有强迫症和洁癖吗? 可能因为我妈冯青青吧,他说,她是个强迫症加洁癖,所以我也是。 虞少淳摇头:不光是因为这个。 还能因为什么? 因为你对自己的要求太严格了,他说,所以你才会不允许自己有一丝一毫的不完美,这才是你的病灶。 冯周垂下眼:或许吧。 他看着眼前人柔顺的黑发:一直高度绷紧神经不累吗?多少休息一下吧。 冯周不说话,把目光也投向窗外。 飞鸟从地平线上掠过,留下一排墨色的影子。晚风从半开的车窗中吹进来,发丝拂在脸上,有些痒。 半晌,他才轻声说:我也想休息,但是停不下来。 高强度的生活早就把他的神经挤压再挤压,直到蕴含了极大张力的一小段,堪堪系着将断未断的理智。 那就从现在开始学着放松,虞少淳说,你这样下去高三会更累的,到时候可没有我给你做心理辅导。 嗯? 冯周捕捉到最后一句话,微微眯起眼:为什么不能做? 虞少淳看着他的眼睛,忽地想把家里的打算和他说了,可话到嘴边又是一滞,只化作一声叹息。 我的意思是万一呢。 冯周看了他一会儿:你有秘密。 是啊我有秘密,虞少淳嬉皮笑脸地伸手把他的腰一搂,这个秘密你不也知道吗。 什么? 我喜欢你的秘密啊。 虽然车上没几个人,他俩说话的声音也很小,但冯周依旧再次被他的直球打了个措手不及。 你说过很多次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其实可以不用说这么多遍。 已经很明白你喜欢我了,但我怕自己不够好,消磨你的喜欢。 虞少淳偏不,低着头凑在他耳旁,挑衅似的又说了句喜欢。 他总觉得自己说多少遍喜欢都不够。好像只要自己再多说几次,就能把这十多年来家里人和周围人欠他的爱意全都弥补回来。 冯周看着夕阳终于彻底地沉了下去,月亮升起来,在树梢上露了半张脸,于是带着几分玩笑的口吻道:艺术家,这个构图呢? 虞少淳打量了片刻,说只要是大自然的构图就没有几个不好看的。 为什么你当时要学理科? 冯周之前以为他和自己一样是个典型的理科男,可接触了才发现,这人骨子里深深刻着浪漫和自由,像传说中那只飞起来就永远不会落地的无足鸟,不找到理想乡前就不会停下。 因为理科很浪漫啊,他说,万有引力量子力学,有机合成生物进化,这不都是理性的浪漫吗? 冯周微微一愣。 他第一次听见有人用浪漫来比喻理科世界的教条。 在别人眼里枯燥无味的逻辑与公式居然也会有一天被评价为浪漫,是他所没想到的。 物理就是研究事物的道理。化学就是研究变化的学问,他说,你不觉得这个世界他本身的构成就很浪漫吗? 仔细想想,风霜雨雪,潮涨潮落,四季轮回,每一种变化都可以用理科的逻辑与性质来解释,却依旧能够用文科描写与分析来诠释。 冯周轻叹:你是个艺术家。 真正的艺术家生于荷兰,死于法国。 不知是不是晚上那个蛋糕的影响,今天两人谈话中梵高的浓度有些过高。 这么喜欢他吗? 也不是喜欢,就是欣赏吧,虞少淳说,别人都说他孤僻又古怪,可我觉得他很温柔。 冯周看着半晦半明下他的侧颜,心中一动。 虞少淳性格里的某些东西和梵高的画很像。自由,热爱,浪漫,无论哪一样都是炽热的,烤得他灵魂也跟着发烫。 陈驷说他像座冰山,自己捂了快十年才捂热乎了点,属实不算容易,够得上称一声当朝阁老,怎么就被一个刚熟悉了一年的人捷足先登成为他心里顺位第一了。 他思来想去片刻,刚开始觉得可能是因为这个人太烦了,天天在自己身边刷存在感,笑着要把他拉进喧嚣里。 可后来想想,或许更因为那个与自己极为相似又在某些地方完全不同的灵魂。 冯周思考了半天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最后还是在心里叹了口气。 大艺术家并不知道自己身边的人在心里默不作声地把自己夸了一遍,仍盯着外面晃动的树影。 冯周拍了拍他的肩,总结陈词:你很好。 被发了好人卡的虞少淳莫名其妙:之前你觉得我不好吗? 冯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说我其实不是那个意思但是我解释不明白你当做明白了别问就好。 九点多快十点的时候,大巴车才喷着黑尾气,慢悠悠地停在车站旁。 郊区的空气比市内清新太多,依稀能见到天上的繁星。小路没做太多的修饰,天然又淳朴的一条土路,两旁的草在盛夏的晚风中疯长,隐约能听见虫鸣。 这种地方也太好了,虞少淳说,以后退休了住这儿不错的。 上次计划上班的生活,这次计划退休生活了?冯周觉得他的思维属实有些超前。 多想一想总没错。 虞少淳来了兴致,真的开始筹划退休生活:我真的挺喜欢这儿的,以后买个带院子的房子,养一条狗一只猫 冯周接话:院子里种菜,回家看狗儿子吵架。 虞少淳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上次你和我说过了,冯周带着几分嫌弃看了他一眼,你自己不记得? 不记得了,虞少淳说,就记得要和你一起,剩下的都记不太清。 冯周对他这种说两句就能抛出情话的技能点毫无招架之力,皱眉:少说漂亮话。 两个老人睡得早,他们只能从后院摸黑回家。冯周用钥匙打开工具房的门,一抹月色倾泻而下,照亮了有些憋仄的空间。 我怎么觉得我像来偷情的?虞少淳小声说,美人儿,来给大爷亲一个。 冯周板着脸锁了门,不接他的烂梗。 老房子是个小复式,冯周的房间在楼上,紧挨着书房,不如中山花园那座房子里的大,但好在采光好,下午一两点的时候能看见满室金黄。 我是不是不能随便动?虞少淳想起来之前去冯周家时的规矩,你人呢?怎么不开灯? 别急。 冯周的声音在一片黑暗的房间中响起。 然后一捧暖黄的光在桌上颤巍巍地亮了起来。 这是 虞少淳怔在原地。 桌上放了座手工搭成的模型房,装在透明塑料罩里,旁边散落了不少工具,似乎才完工没多久。 房子是小复式,带了花园和池塘,院子里有藤椅有葡萄架。亮光从房间的窗户里透出来的,洒在绿色的草坪上。 和之前只存在于他叙述中的理想豪宅有七八分相似。 还好回来得及时,这是送你的生日礼物,冯周说,生日快乐男朋友。 虞少淳没说话。 冯周见他没反应,有些不安:不喜欢吗? 没有,他轻声说,只觉得外面的虫鸣顺着夜风一起撞进了心里,我很喜欢,特别喜欢。 第105章 想了很久不知道送你什么, 冯周说,然后去网上百度了一下怎么自己搭这种模型房,试着做了一下, 有点粗糙,别介意。 百度? 虞少淳笑他:你怎么这么喜欢百度啊? 因为我求知欲很强。冯周一本正经地回答。 模型房子静静立在桌上, 暖黄色的光让人想起了太阳。 如果是太阳的话, 那一定是一个很温暖的下午。 以后...... 他开口,声音有些发涩:以后我们就买一套这样的房子, 好不好? 好啊。 冯周话音刚落,唇上便覆了一层温热。 少年的吻总是如此急不可待, 带着几分莽撞的青涩, 招摇又任性,侵略般地夺走了他的呼吸。 待再回过神, 对方掌心的温度已落在身上,分明还有几分冰凉,但却像在自己灵魂上点了火。火焰刚开始还是很小一簇, 可慢慢便燎了原,在心里连天一样烧成一片, 一发不可收拾。 他微微抬头,有些不知所措, 带着几分难耐地呼吸着,眼眶微微泛红,双目在一片漆黑中却亮得惊人。 今天看那部恐怖电影电影时某段少儿不宜的片头忽然闯入脑中, 火上浇油一般来凑热闹, 让他的精神世界炸开了花。 靠,你别这么看着我,虞少淳贴着他耳朵低声道, 闭眼。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对方的声音带着几分咬牙切齿,似乎在忍耐着什么,不安分的手向下,去了某个不该去的地方。 夜深人静中,只余下一捧微弱的灯光。少年人因紧张而紊乱的呼吸交织在一起,震得人心脏砰砰乱跳。 这么快吗? 某个先做了坏事的人笑:以前没......咳。 你倒是很有经验的样子。 冯周说话声里还带着喘,可依旧分毫不让地还嘴,换来那人再一次报复性的亲吻。 你家浴室在哪?虞少淳解决完他的需求,觉得自己也得冷静冷静。 冯周躺在床/上带着几分慵懒地指给他:出门右转。 他顿了顿,轻声问:不需要我......帮忙吗? 嗯?虞少淳挑眉,你会吗? 算了,莫名被嘲讽的冯周冷漠地把脸转到另一边,没事,你滚吧。 虞少淳挑眉:你刚才可不是这样的。 啧,冯周面上浮起一丝潮红,你去不去?废话怎么这么多? 虞少淳见好就收,悄悄溜去了卫生间里。 被晾在床.上的小冯同学思索了半天,觉得这事吧,真的挺玄妙。 他清心寡欲十八年,从来没对任何人生出一直在一起的想法,唯独在这人身上破例破例再破例。 曾经陈驷问他是不是要单身一辈子,他高深莫测地没说话,但心里深思熟虑后估计没准真得孤独终老。 他听着隔壁浴室传来冲水的声音,莫名觉得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如果是这样的生活,那倒也不错。 *** 外婆睡得早起得也早,不到六点多就醒了,在楼下倒腾着做早饭的东西。冯周睡得浅,听见声音就醒了,朦胧间想起身,却被身边的人又按了下去。 再睡会儿。 冯周被他这么一折腾彻底清醒:别睡了,一会儿她上来我怎么解释?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77) 虞少淳眯着眼看他,思索片刻,诚恳道:相亲相爱同学情? ...... 你家同学抱在一起睡吗? 冯周沉默片刻,上手掐人。 嘶疼!他倒抽一口凉气,连滚带爬地起来,君子动口不动手! 动手的人已经坐起来穿衣服了。 虞少淳捂着胳膊靠在床板上控诉:你睡完了翻脸不认人! 冯周带着几分探究地看着他:什么? 算了,没什么,虞少淳把被子往头上一蒙,我再睡会儿。 冯周想着他要睡就睡,穿好衣服下楼去了。 外婆正趁着天还没热起来,在院子里搬咸菜缸。老太太把袖子挽了上去,吭哧吭哧地将偌大一个缸子搬到阴凉的地方去。 我来吧,冯周说,医生不是让你好好养着吗? 外婆听见他的声音,回头笑:什么时候回来的? 冯周将她从咸菜缸旁边拉开:昨晚,看你们睡了就没喊你们。 他伸手试了试缸的重量,皱眉:这么沉?你也不怕闪着腰。 外婆摆手:闪不着,我力气大得很。 上次在医院那个同学我带回来了,冯周轻咳一声,他还没醒,等醒了我再带他来见你。 他有意地用了带他见你这个说法,隐晦又带着些私心。 外婆立刻眉开眼笑:好啊好啊。 她说着就要去给客人做早餐,把要搬咸菜缸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冯周松了口气,独自料理起那个沉得要死的缸来。 虞少淳迷迷糊糊又睡了半个多小时,被带着滋啦啦电流的声音吵醒了。 他穿了衣服,悄悄打开门,就见一个老人端着个收音机,在门前走来走去。 老人满头白发,只鬓角有星星点点的黑,微微驼背,鼻梁上架了副无框眼镜,显得很文质彬彬,估计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知识分子。 他好像耳朵听得不是很清楚,收音机的声音调得很大。 虞少淳思索半晌,福至心灵这不会是冯周他外公吧? 他打开门,对老人说了句早上好。 老人仍然背着手站在扶手前,好像根本没听见他说了什么。 虞少淳微微拔高了声音:早上好! 无事发生。 他叹了口气,刚想绕到老人面前再说话,却见冯周从楼梯走上来。 老人看见冯周像见了救星一样:小冯啊,你帮我看看这个收音机怎么调台呀? 冯周闻言接过收音机:你要听哪个台? 你说什么? 我问你调哪个台!冯周倏地拔高了音量,吓了虞少淳一跳。 就那个养生节目就行。 冯周帮他调完,抬头就看见站在门口的虞少淳,于是拍了拍老人的胳膊:这个是虞少淳,我同学。 外公回头,这才发现有个人站在自己身后:哎,你好你好。 虞少淳对老人笑了下:外公好。 可外公似乎又没听见他后面这句,颤颤巍巍地扶着扶手下楼了。 我外公有些耳背,冯周说,他听不见,你大声说几遍就行了。 虞少淳问:怎么不买个助听器? 冯周回了屋里,顺手把被子叠成方方正正一块立在床头:给他买过,说什么也不用。 郊区清晨的空气很新鲜,带着一股泥土的香味,淡淡地和着阳光照进屋里。 虞少淳靠在窗口,忽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哇,是鸡诶! 没见过? 见过炸了的,没见过会跑的,他说,旁边那个是什么? 鹅。 太酷了。他感叹道。 冯周问:哪酷了? 虞少淳直起身子:是活的,应该不少人没见过吧? 他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特别感兴趣,在冯周的许可下背着手绕房子转了不下三四圈,对所有之前没见过的东西发出惊叹。 最后绕回来蹲在外公的藤椅边,笑着和老人说话:外公,你还记得我吗? 外公有些浑浊的眼睛从镜片下看了他半晌:你是那个...... 他一拍额头,似乎恍然大悟:你是小冯的同学啊。 虞少淳点头:我叫虞少淳,您记住了啊。 哦...... 外公哦了一声,沉默半晌,又带着几分为难问:虞少......什么? 虞少淳。 什么少淳? 虞少淳。 虞什么淳? 虞少淳礼貌和善的笑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转头问看热闹看得很开心的冯周:你外公是不是去客串过什么知名电影? 没有啊,冯周说,老人就这样,听不清,说句话能重复问你三四遍,习惯就好。 早餐不算丰盛,白米粥配小咸菜,以及自家蒸的白面馒头。 冯周本来以为像他这种少爷估计看不上咱穷苦人家的粗茶淡饭,刚要说你吃不惯一会儿带你出去吃,就见那人已经坐在外婆身边夸起来了。 夸大米,夸咸菜,夸馒头面好不假一看就是精加工,逗得老人合不拢嘴。 外公牙口不好,不能跟着大家一起吃这样的早餐,外婆另为他准备了牛奶和桃酥,一块块掰开泡进去,泡软了再吃。 外公低头认真吃饭,虞少淳没见过这种吃法,觉得好玩,多看了几眼后外公从袋子里掏出来一块完整的桃酥递给他。 虞少淳连忙摆手:我不要我不要,您自己吃。 外婆瞪了外公一眼,帮他身上垫着接饼干渣的餐巾布:吃你的饭。 给他尝尝嘛,外公说,很好吃的。 虞少淳推辞不过,只能接下。 桃酥没泡的时候有些硬,一咬一口渣。 冯周叹气:不是都说了少吃这种含糖多的东西吗?这个...... 虞少淳打断他,对着外公竖了个大拇指:好吃。 外公眯眼笑着看他:好吃吧。 好吃也不能多吃,冯周在旁边黑着脸,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多余,容易三高,你高血压的药是不是最近又没吃? 外公似乎早就对他的这些话司空见惯,装着听不见又低下头,心满意足地用筷子从牛奶里捞桃酥吃。 第106章 在郊区的生活其实并没什么太多的活动, 冯周这种性子的待久了不觉得无聊,但他怕虞少淳无聊。 可少爷不仅不无聊,还乐此不疲地帮外婆干活, 从洗菜摘菜去鸡窝里掏鸡蛋都跃跃欲试,十分积极。 下午太阳好的时候, 外公搬了把藤椅坐在窗边晒太阳, 手里拿着张报纸,看了一会儿便困了, 头微微歪着,眼镜从鼻梁上滑下来。 冯周刚要去给老人弄张毯子盖, 就被人捷足先登了一步。 ......自己这男朋友似乎表现得也太过殷勤了吧? 虽然他事事帮忙, 可说到底还是对做家务和干活这种事做得算不上得心应手,越帮越忙。 外婆是个好人, 说不出打击人自信心的话,忍不住频频用眼神暗示冯周。 冯周面无表情地伸手,将窜进鸡窝里吓得母鸡咯咯乱飞的男朋友薅了出来, 一直拽着他出了院子。 你干什么呀你?造反啦? 带你出去逛逛,冯周说, 别在这儿碍事。 虞少淳被人拽了出去,还不忘反驳:我没碍事, 我觉得我帮忙帮得挺好的来着 冯周毫不留情:你是指把没坏的菜叶子一起摘干净吗? 虞少淳沉默半晌,辩解道:你得允许我学习和进步。 他们出门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多,天还亮着, 太阳明晃晃露了半边脸在山的另一头, 从树梢上漏下来丝丝金色的碎屑。 这片郊区的房子不远处是条河,再往远了走,就能隐约看见山和不算茂盛的森林。 你小时候住在这儿吗?虞少淳问道。 冯周摇头:偶尔来。 我以为你经常住在这儿来着, 他说,毕竟你爸妈......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不应该提起这个事情,有些尴尬地欲言又止。 冯周倒是不在意:小一点的时候在陈驷家蹭饭,大了就自己在家做。 你那么小就会做饭了? 不会就得饿死,冯周瞥了他一眼,慢慢练就练出来了。 你...... 怎么? 你能活到现在真的是个奇迹。 虞某人由衷地赞扬着,然后挨了身边人一巴掌。 冯周低头,无意识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我还忘了问你,想去哪个大学? 蝉鸣阵阵,阳光照着干燥的土地。 我想去...... 他抬头看了眼冯周,复又低下头。 怎么了? 说不说? 冯周家里的事算解决完了,他心里那块大石头也落下去一半,那是不是自己可以和他说要出国的决定了? 冯周见他久久不说话,问道:有小秘密? 他摇头。 不想说就算了,要回去吗? 他还是摇头。 那你想干什么? 我和你说个事。 也许是虞少淳的脸色过于严肃,让冯周也跟着紧张起来。 是出什么事了吗?他问,你别急,慢慢来。 虞少淳看着他一脸惊慌,叹了口气,忽地笑了:傻。 你傻。 你傻,他伸手勾住冯周的肩,傻子,如果我说我要出国,你拦不拦我? 冯周皱眉:你要出国? 他斟酌了下,继续说:可能吧。 别可能,到底出不出? 应该是出的,虞少淳说,应该。 周遭的蝉鸣似乎突然静了下来,温热的夏风扑在脸上,竟让人感到有些被灼伤的痛。 冯周轻声问:如果走的话,什么时候走? 春天吧,刚开学的时候,先去那边学一个学期。 他这么说,估计是已经定了。 春天啊。 明年的春天。 去年的春天他们在干什么?两人坐在没发芽的柳树下面,各怀鬼胎,对另一人抱着点图谋不轨的小心思,但碍着面子说不出口,只能等着。 等对方先说,好像只有这样才不算自己莫名吃了亏。 兴许是他沉默的时间太长,让虞少淳心里愈发不安起来。 你不想我走吗? 冯周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为什么不想你走? 我走了就是异国恋了,他把自己整个人挂在冯周身上,异国恋都很惨的。 惨在哪? 移情别恋什么的,时有发生,你不要不信。 他顿了下,轻声说:你要是不想我走,我就不走了。 要去哪个大学? 帝国理工。 冯周伸手敲了下他的额头:帝国理工你不去,你傻么? 果然。 虞少淳笑了,笑里带着几分苦涩。一方面是因为他的回答和自己所料不差分毫,另一方面是真的舍不得。 怎么能舍得呢? 除开相遇的那乌龙的一年,分班后两人之间似乎从来没分别超过一周。 身边有这个人已经是习惯,而戒掉习惯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我不想走,他把头埋在人的颈窝里,我走了你怎么办? 冯周被他问得有些好笑:我比你自理能力强吧?少爷? 虞少淳刚要反驳,又听他说:机会难得,及时把握。 可是和你在一起的机会也很难得,你让我把握哪个? 他没问出口,只用带着几分难过的目光看向冯周。 冯周避开他的眼睛:回去吧。 晚餐的氛围一如早上活络。虽然下午出去散步的时候虞某人像只被抛弃的大狗,但依旧没忘记自己要逗老人家开心的宗旨,把外婆哄得眉开眼笑。 外婆对冯周说:你和人家学着点,别小小年纪就板着张脸。 冯周面无表情地舀了一勺粥,答应得毫无诚意。 晚饭后虞少淳带着一腔心烦意乱洗完澡回了屋里,却见冯周并没坐在桌前学习,而是拿着本书靠在床头看。 他见虞少淳进来,把书合上,拍拍身边的位置:坐。 干什么? 和你谈谈。 虞少淳觉得他这一套动作有点像学校老师。 冯周摩挲着书脊,半晌才开口:我刚刚想了一下,你其实挺早就想和我说这个事了吧? 啊?虞少淳愣了一下。 从......五月份吗?他问,黎国豪说要出国的那次。 这你都能记得?你其实他妈的是个移动硬盘吧? 还有那次语文课前你问我的话。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78) 那次确实是他鬼迷心窍,突然想问的。 几周前那个什么英语竞赛其实是去考雅思了吧?过了没啊? 而且陈驷最近的解题方法有些奇怪,他瞥了抬头望天的某人一眼,你教的吧?什么目的? 虞少淳轻咳一声:我想帮他一把,让他考去B市陪你。 冯周觉得有点好笑:让他考去B市陪我干什么? 代替我照顾你。 这话有点八点档狗血电视剧的味道了。 被照顾的深吸一口气:我看上去像是个不会照顾自己的人吗? 虞少淳点点头,又摇摇头。 可以啊少爷,他语气里稍稍带了点凉意,什么东西都安排好了,现在临秋末晚了才告诉我,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无私奉献伟大? 没有...... 我看上去像是会无理取闹不让你去吗? 虞少淳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心说我是不舍得告诉你,想让离别再晚点来就好。 可他没说出口,只是悄悄伸手扣住了身边人的手腕。 我错了。 没用,冯周把手抽出来,你自我感动去吧。 虞少淳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才说:我是想告诉你,但是不知道怎么说。 就这么说啊。 我怕你难受。 你还记得《信条》里提到过的熵增吗?冯周说,所以永动机不存在,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我们,不只是我们,每一个人都会迎来改变和离别。 可是我想让离别来得晚一些。 冯周看着他逆着光的眉眼,忽然笑了:幼稚。 不幼稚,他说,你不让我走我就不走了。 真的吗? 真的。 冯周看着他的眼睛:那我让你走呢?你走不走? 他不说话。 帝国理工多好啊,冯周轻声说,你不去我瞧不起你。 虞少淳俯下身,轻轻吻住他的唇。 那我走了你不能忘记我,他说。 不会忘记你。 他的声音里带着细微的喘.息,重复道:记住我。 灯倏地被人关上,夏虫啾鸣,月色从窗帘透进来,在地面勾勒出一片朦胧。 老旧床板吱呀,杂着不清不楚带着几分暧昧的低咽,像在黑夜中打翻了名为情动的香水,于夜幕中氤氲出一片暖色。 少年的肌肉紧绷,不知是因为疼还是紧张,眼角染上红晕,半眯着眼看着爱人,生生忍住了将要溢出口的喘/息。 我......何尝不想你记住我呢? 急促的呼吸浪潮般扑打在耳边,让他觉得皮肤上着了火一样,陌生又灭顶的快感敲打着他的神经 请记住我,努力爱着你的我。 在你选择的大洋彼岸记住我。 祝我的男孩,永远可以顺顺利利地走遍所有自己想去的地方,做任何想做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告别其实是人生成长过程中绕不开的一个坎。但其实再见有两个含义,再次相见和再也不见。如果缘分足够,那么无论多远多久,就算隔了千山万水,想见就一定会再次相见 结局一定是he哈_(:з」)_ 第107章 第二天早上, 冯周难得地没六点多起来。 他觉得自己像被无情地拦腰折断了一样,从头发丝儿到指尖都叫嚣着疲惫两字。 罪魁祸首正在身后抱着他,睡得特别熟。 冯周有些不爽, 用胳膊肘捣了捣他:别睡了。 虞少淳朦胧地睁开眼:几点了? ......不知道。 他迷茫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 轻咳一声:你......难受吗? 少年人第一次做这种事, 不仅手忙脚乱,而且刚开始毫无章法, 等逐渐琢磨透了几分后,他已经遭受了不小的煎熬。 不难受, 冯周哑着嗓子说, 为什么会难受? 嘴硬且好面子的小冯同学说完就要坐起来,可动了一下就生生静止在原处。 真的很难受吗? 虞少淳在他身后问, 声音里带了几分愧疚。 不难受,他咬牙切齿,一点都不。 昨晚本来只是一次很正经的谈心, 但不知为什么谈着谈着事态就发展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冯周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太纵容他了。 今天外婆领着外公去医院看病, 给两人留了早饭和午饭。冯周端着杯豆浆站在一楼的客厅里,不敢坐。 虞少淳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 看见他站在客厅里喝豆浆看手机,诧异道:怎么不去坐着吃? 冯周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他似乎这才想明白怎么回事, 灰溜溜地闭上嘴夹着尾巴自己去吃饭了。 桃园七结义的小群里昨晚又在呼唤虞少淳一起开黑, 但是惨遭无视。 【前风暴中心】:虞总又失踪了 【肌肉猛男】:不会又被关禁闭了吧? 【数学好难】:......哈哈 【芝诺的乌龟】:他昨晚有事 冯周敲了行字发过去,言简意赅,但发完又后悔了, 刚要皱着眉撤回,就见已经有人回复他了。 【肌肉猛男】:什么事? 【肌肉猛男】:语文文学常识? 他还没来得及回,就见在餐厅吃饭的人已经先他一步。 【薛定谔的猫】:没,学生物去了 学生物? 冯周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只觉得面颊上忽地一热。 他想了想,翻着联系人列表给陈驷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一会儿才被人接了起来,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是张秋爽在喊谁把灯牌挂起来。 冯宝?陈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困倦,怎么了? 冯周问他:在干什么呢? 陈驷回头看了眼主舞台的兵荒马乱,有气无力道:被张秋爽女士拎来酒吧学习,人间疾苦啊。 冯周嗯了一声,出其不意地问他:虞少淳给你留的题都做了吗? 做了啊昨天就做 陈驷半句话溜出口才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猛地止住话头:我开玩笑的哈哈哈他能给我留什么题啊? 别装了,冯周诈他,虞少淳都和我说了,你还骗人吗? 陈驷心里凉了半截:主公!真不是我通敌,是被威逼利诱的啊! 被什么威逼利诱?冯周的声音里音乐带了点笑意。 就是那个...... 陈驷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我编不下去了,主公你制裁我吧,要不我现在去你家门口跪榴莲也成,我...... 冯周刚要说话,背上就沉沉地压了个人。 那人很自然地亲了下他的侧脸,问道:谁啊? 陈驷惊:这谁啊? 冯周带着几分警告地瞥了他一眼:没谁。 主公,你喜欢我跪什么?跪薯片还是跪榴莲还是跪键盘? 没那么严重,冯周说,你好好学习吧,下学期开学摸底考试掉出前50就榴莲键盘一起跪。 他挂了电话,身上那个人形挂件带着几分尴尬地咳了下:冯宝,我...... 不要喊我冯宝。 好的周宝,他从善如流,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真的。 我不信。 那怎么才能让你相信? 冯周垂眼思考片刻,忍着笑说:你现在去把我让你写的英语写了我就信。 虞少淳哽住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挖了个大坑给自己跳。 小冯你变了,他控诉,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少废话多做题。 虞少淳要来外婆家之前,他就叮嘱人一定要把书本和练习册带上,下学期都高三了可千万不能把学习落下。 我不高考,可以不用学习的。他垂死挣扎。 冯周分毫不让:必须趁现在巩固你的英语水平,不然出国迷路了怎么办? *** 暑假快结束前,冯周的住校申请终于批下来了。 虞少淳找了他舅做司机,把车开到了他中山花园那个家的楼下,等着他把东西搬出来。 在打开大门的一瞬,冯周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家里的灯依旧惨白的,毫无温度,像不解人情的刽子手冰冷的眼睛。 冯青青正端着杯水坐在沙发上,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后抬头,正好撞上了冯周的眼睛。 自医院一别后,这是冯周第一次见到她。 即使冯青青说不会再管他,可从年少时一直高悬头顶的压迫仍刻在骨子里,再见时仍然会心惊肉跳。 冯青青静静地看着儿子进了屋子又出来,把书本搬走,忽然意识到以后再见一面就难了。 纵然对冯周毫无感情,甚至曾也怨恨过他的出生,但临到此时心中居然仍有几分不舍。 她喊住冯周:等一下。 冯周将最后一箱教辅材料推出了门,回头望着她。 好好学习,冯青青憋了半天,才最后憋出最后一句话,别给我丢人。 冯周本来还怀着几分希望,闻言,眼中的光黯淡下去。 他站在门口踟蹰半晌,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差劲?对我从来没满意过? 其实不是这样的。 也曾因为儿子的成就而暗自欣慰,无论出于炫耀还是别的什么情感,若说从未满意过,也是不可能的。 但她说不出口,一直说不出口。 她或许害怕冯周因为自己的夸奖而骄傲自满,或许在他身上看见了那个差点能去B市的自己,所以将表扬和夸赞藏了起来,露在外面的是尖锐的刺。 冯青青冷漠的目光生出几分波动,又倏地消失。 是啊,她艰难地开口,似乎耗尽了一生的力气,没满意过。 冯周点点头,轻轻将门关上了。 虞少淳靠在他舅的红色本田上玩手机,见他最后这一趟搬得时间格外长,于是问道:你妈妈为难你了? 冯周摇摇头。 他无端想起那天在医院里无声啜泣的女人,忽然觉得她有点悲哀。 她和世界和解了吗? 冯周又和她和解了吗? 你......原谅你妈妈了吗?他问道。 冯周又摇摇头:永远不可能原谅。 纵使冯青青有属于自己的悲惨过去,可依旧无法成为造成他幸福缺失的理由。 冯青青不应该把自己的苦难强加于他人身上。 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差劲?冯周忽然问。 虞少淳愣了一下:怎么可能呢? 那为什么...... 他说了一半,叹了口气:算了。 是你爸妈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虞少淳帮他把箱子放到车后座,还有很多人爱着你。 冯周笑了笑,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虚弱,显然是不信虞少淳的说辞。 虞少淳眯起眼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一周前还在外婆家的时候某次秘密谈话。 老太太洗菜洗不过来,他自告奋勇去帮忙,站在老太太身边侃天侃地。 我告诉你一件事,在他扯淡的间隙,外婆忽然满脸神秘,你别和周周说。 虞少淳连忙保证:我肯定不和他说。 你看周周的爸妈是不是感情特别好? 他愣了一下,旋即想起冯周跟自己说过的事,连忙点头:是,他俩感情很好。 外婆摇摇头:但是我看得出来,他们的感情其实并不好,说不定要离婚了。 虞少淳带着几分惊讶地看着她:怎么...... 不是说一直瞒着外婆吗?她怎么知道的? 感情这种东西嘛,瞒不过别人的,外婆把洗好的菜在筐里码得整整齐齐,没了就是没了,再怎么装都装不出来。 那您为什么不告诉冯周? 外婆叹息:周周要高考呢,等高考后再说吧。 她又不放心地叮嘱道: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周周啊。 虞少淳看着她,笑里带着几分温柔:当然,这是我们的小秘密,对不对? 他一直记得外婆说这话时眼中的小心翼翼。 当时冯周跟自己讲起这件事时,似乎也有着相似的表情。 外婆以为冯周不知道爸妈的感情出了问题,冯周以为外婆不知道爸妈的感情出了问题。 虞少淳之前总觉得冯周不像冯青青也不像周万金,说不定是抱错的小孩,可那天和外婆分享完秘密后,他才恍然大悟冯周到底像谁。 一老一少别扭又笨拙地用自己的方法,维护着家在彼此心中的记忆,可爱又伟大。 第108章 虞少淳婉拒了他舅想帮人把东西送上楼的请求。 都多大的人了还要家长送? 虞少淳丢下一句豪言壮志, 伸手提起冯周的行李箱,本来十分自在的表情突然有一丝扭曲。 什么东西这么沉?他是在行李箱里藏砖头了吗?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79) 冯周拎着另一个箱子下车,十分有礼貌地对虞少淳舅舅鞠了一躬:谢谢叔叔。 没事没事, 虞舅说,你考虑考虑读个研究生来我们化物所帮忙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 我们需要你这种人才啊。 他靠在车上刚想点烟, 门岗亭里保安大爷带着几分警告意味的眼神就瞄了过来,看得他有些尴尬, 不动声色地又把烟塞了回去。 虞少淳对他舅摆摆手:回吧你,我俩自己把东西搬上去。 虞舅见他开始赶人, 只能转身回了车上。 红色的本田在一众素色调的车里格外显眼, 留下一阵车尾气后渐行渐远。 虞少淳磨磨牙,转头道:小冯啊。 怎么了? 他掂了掂手里的箱子:你在里面塞什么了?怎么这么沉? 冯周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可能是从15年到现在我认为有价值的参考书吧。 他已经尽力把自己能拿出来的参考书都拿出来了, 但依旧剩了大概一半留在家里,一想起来就觉得心疼。 因为那个家可能他再也不会回去了。 手机嗡地震了一下,冯周拿出来看了一眼, 发现是冯青青的短信。 下周我和你爸去离婚,你要跟谁?还是等法院判? 冷冰冰的毫无感情, 就好像在和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说话。 冯周单手拿着手机,回了个谁也不跟, 然后把号码干净利落地丢进黑名单里。 要是我就随便挑一个跟,虞少淳靠在行李箱上说,白吃白喝按月打钱呢, 就喜欢他那种看不上我又不能掐死我的无能为力。 冯周笑了笑, 拉着行李箱向宿舍楼走去,轱辘擦着地砖滑过,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 学校大门到宿舍楼有一段的距离, 两人也不着急,在梧桐树洒下的余荫里慢慢走着。 这两天已经有学生陆陆续续地返校了,冷清一个暑假的校园气氛慢慢活络起来,男生们在操场上打篮球的声音透过风被送到耳边,又倏地滑走,消散于远方。 蝉鸣和夏初相比已经减弱,带着几分挣扎的意味趴在树干上哀鸣,似乎在宣告夏天的逝去。 冯周眯起眼看向远方泛着白光的柏油马路,忽然说:之前怎么没发现这条路这么长。 所有事情都可以应用相对论,虞少淳说,比如我不拿东西就身轻如燕走路带风,而如果我觉得手里这个箱子好他妈沉,就一定会觉得路很长...... 冯周挑眉看他:那你把箱子给我,我自己能拎。 虞少淳立刻改口:但是和你走就会觉得很短啊怎么这么快就走到头了还真想再多走两个小时啊! 这人随口胡扯的能力还真的一如既往的好,可依旧不妨碍冯周听了后觉得好笑,连带着刚刚突如其来的几分伤感都消失不见。 你行不行啊?他问。 虞少淳冷笑:我行,我当然行,全世界没有第二个比我还行的人。 很行的虞少淳同学为了给自己正名,扛着行李箱一口气吭哧吭哧爬了三层楼,惊呆了一众路人。 他到了三楼之后立刻向旁边一倒,靠着墙喘气,差点把肺都喘出来,胳膊腿都在颤抖,觉得自己再也没有第二份力气站起来。 隔壁305寝室的门开了,邰枚从里面小步跑出来,给了冯周一个巨大的拥抱:冯学霸!欢迎入住学生宿舍! 冯周也正平复着紊乱的呼吸,毫无防备地接了他这如狼似虎的拥抱,后退几步,险些从楼梯上撅下去。 虞少淳靠着墙,用有些发软的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放狠话:你,下去。 邰枚眨眨眼,一脸懵逼:啊?我下哪去? 从人家身上下去,他点点邰枚,三秒之内。 邰枚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被人威胁,乖乖巧巧中带着几分害怕地把爪子从冯周身上拿了下去,顺手贴心地帮他掸了掸衣服。 冯周这间宿舍是上一届高三刚搬走空下来的。他们这届人本来比上一届少了十多个,连带着住校的也少,这才有多余的宿舍临时分给他。 而且这间屋子只住他一个人,空了另外三个床位,空间富足,想睡哪里睡哪里。 他刚开始知道的时候其实是松了口气的,毕竟自己是个知名社恐人,让他跟陌生室友从头开始和谐相处真是宛如极限挑战般的存在。 隔壁305的那几位早就回了学校,听说冯周这学期也来住校,住的还是自家隔壁,顿时兴奋得一批,和过节一样拿着自己藏匿多年的违禁零食串寝,美其名曰搞欢迎仪式,背后的目的却是趁机凑热闹。 这会儿还没开学,所以冯周由着他们闹了半天,最后六点多的时候才慢悠悠道:作业都写完了吗?开学模拟考有把握吗?还玩啊? 一听这话,得意忘形的几人火速告退,把摊在桌上的扑克牌收了,门一关,只留他们两人在宿舍中。 身边骤然静了下来,虞少淳叹了口气:你以后住宿舍别总学学学的,有空和隔壁那几个傻子多交流交流。 冯周把一摞教辅书整整齐齐地塞到书柜里:嗯。 早睡早起,别熬太晚,年纪轻轻容易脱发。 嗯。冯周拿着被单爬上□□。 长点心眼,晚上睡觉记得锁好门,知道吗? 嗯。 还有吃饭也是,别不吃饭,多吃点不然要像一班那个一样挂葡萄糖。 嗯。 虞少淳抬头看他:你除了嗯还会说什么? 冯周正在铺床,闻言低头:哦。 真敷衍。 你好啰嗦,他说,我又不是小孩子。 虞少淳伸手掐他的脸:你就是小孩子,死倔死倔的小屁孩。 一天中最后的阳光从一方窗子中照了进来,映亮屋中翻飞的细小尘埃。少年逆光,笑着看他。 冯周心中一紧,忽然生出几分私心,无端对那场迟早要来的分别有些后知后觉的心痛。 他要是走了,想再这么闹就很难了。 虽然之前他对虞少淳要出国这件事表现出的态度是无所谓,但这种即将要分别的感觉就像风湿病人阴雨天的痛,并非突如其来的绞痛,而是细细密密如针脚般从四肢百骸的骨缝之中侵入。 如果真的无所谓就好了。 可谁在面对至亲之人的离去时还会一如既往地继续保持那种无所谓的态度呢? 他思来想去,从上铺爬下去:傻子,过来。 喊谁傻子呢?虞少淳皱眉,可还是依言走了过去,你才傻,你就是 一只手有些粗暴地扯住他的领子,将他向前一拉,接着唇上便多了抹温热。 就算做了再亲密的事,冯周对这些似乎依旧笨拙,又莽莽撞撞地啃上来,似乎带着几分报复的意味,又多了几分惶恐。 他在惶恐什么? 连冯周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惶恐即将到来的最后一年独木桥之战,又或许在惶恐无法预估的未来。 但他现在迫切地想证明这个人在身边,伸手就能碰到。 虞少淳被亲了个猝不及防,伸手将人轻松制住,反客为主。两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掠过一次又一次的战栗。细碎的轻/喘从唇边溢出,似是而非地散落在旁边的一片橙色的阳光中,泛起一层名为暧昧的涟漪。 别,虞少淳的理智及时回笼,控制住自己将要作乱的手,再亲就出事了。 可冯周依旧不依不饶地要凑过来。 你怎么了? 冯周没说话,深吸一口气,将头抵在他肩上。 虞少淳觉得他的样子有些不对,刚要追问,却听见冯周吸了吸鼻子。 你哭了? 我没有,冯周调整了半晌情绪,抬起头,从他身边走过去,你听错了。 他态度转变得如此快,让虞少淳有些措手不及。 你不高兴吗?还是怎么了? 冯周把最后一摞书从箱子里拿出来,回头看他:我没事。 可他眼眶分明还是红的。 我差不多都弄完了,你要走就走吧,冯周开始下逐客令,挺晚了,明天上学还考试呢。 虞少淳看着他的眼睛:你不高兴能不能说出来? 我没不高兴,冯周说,能搬出来住不看他们脸色还挺高兴的。 两人说完后便静默了,可这静默却让人觉得振聋发聩。 虞少淳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给沈盈盈发了条消息,然后锁屏抬头:我今晚不回去了。 冯周皱眉:为什么? 陪你啊,他把人搂进怀里,住宿的第一个晚上容易孤单寂寞,我勉为其难留下来陪你啦。 第109章 高三比其他年级提前两周开学, 首要任务便是搬教室。 路小南抄着个从体育组顺来的扩音器站在讲台上:高三二班比咱班少十五套桌椅,男同学们自觉往上搬。剩下的同学从我这儿领抹布扫把去做大扫除。 文艺委员和几个女同学扛着个卷起来的纸筒便要往楼上去。邰枚搬着一套桌椅从她们身边经过,探头问道:这什么东西啊? 墙报, 一个女生拍拍纸筒道,教学处要求的。 虞少淳扛着一套桌椅被堵在邰枚身后, 带着几分不耐地抬腿踹了他一脚:要滚快滚, 上去你聊几块钱的都没人管你,在这儿堵着有病啊? 邰枚委屈。 他收起旺盛的分享欲一回头, 就见虞少淳搬着的那套桌子上还摞着一摞练习册。 虞总你东西不都搬完了吗?邰枚虽然被人嫌弃了,但依旧忍不住自己的八卦精神。 虞少淳忍了又忍, 终于没忍住又骂他: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要问什么上去问, 我要累死了。 被迫进行体力劳动的虞少淳同志比平日多了好几个暴躁点,没好好说三两句话又开始不耐烦。邰枚不想触他霉头, 唉声叹气地把一套桌子往楼上拖。 虞少淳的东西确实搬完了。 现在手上这套不是他的。 昨晚折腾的有点厉害,他心里虚得很,主动做好事帮自家男朋友搬书。 待一群平日根本不怎么做体育运动的人苟延残喘地将桌椅搬到楼上时, 先前说要布置墙报的女生们已经忙了起来。 所谓墙报,其实都是已经打印好的大幅海报和剪好的字母和符号, 此时再稍微拼贴一下就行。而在一堆花体字和动物图片之中,一张巨幅的表格格外引人注目。 表格长约一米多, 霸占了后面墙报的半壁江上,上面列着全国有名的985211高校今年去年前年的录取分数线。 唐谦哀嚎:我不想面对现实! 黎国豪把桌椅往教室里一放,不信邪地跑到后面:让我看看我上次期末的成绩能上哪个大学哈。 路小南皱眉:先把该打扫的都打扫了再看那些别开窗! 一个学生满脸疑惑地把窗打开, 然后被窗台上积的灰糊了一脸。 教室空了两个多月, 桌椅上全是落下的灰尘,此时被风一吹,飘得满屋子都是。 路小南不敢耽搁, 连忙给这群人分配任务。 冯周被发配去擦窗户。 他总疑心路小南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欲盖弥彰地将衣服领子向上拉了拉,遮住可能并不存在的红印,拿着抹布去擦窗户。 八中的窗户是连通的,一大排玻璃从教室头到教室尾。天气好的时候无论从外面看还是在屋里看,都会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可这不代表擦窗户的人很喜欢。 冯周刚站上窗台,就觉得好他妈刺眼。 此时刚过十一点,正好是夏末太阳最毒的时候。一道强烈的阳光从斜上方照着玻璃,在窗台上折射出一道彩虹似的五彩光。 冯周举起手里的抹布,顺便用胳膊遮住了直射的阳光,无端想起了初中时候的一件事。 那会儿班里除了他以外还有另一个沉迷科学的小男生。 小男生个子矮,戴着副瓶底似的眼镜,上学放学都是独来独往,比冯周还神秘。 虽然冯天材很混蛋,但也是个纸糊的老虎,素来很有原则,只欺负冯周一个人。所以这个小男生属于那种被全班忽略的存在。 然后某个夏天,这位小科学家做了件惊为天人的事。 他拿了张白纸放在窗台上,似乎想做一个类似研究颜色反射热量的实验,不知道哪位更闲的在纸上面架了个放大镜,险些把窗帘点着。 小男生坦言自己只放了白纸,但拒不承认自己加了放大镜,和老师在办公室对峙一个下午也没有结果,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冯周从这桩陈年往事联想起先前听说虞少淳从实验室偷钠煮鸡蛋的事故,唇角微微上扬。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只要一想起这位十分不靠谱年级第二,心情就莫名愉悦起来。 太阳慢慢从斜前方倾移到了正上方,愈发灼热起来。 冯周被晒得头有些晕,慢慢挪着步子从一扇窗前移到了另一扇前,抬手举起抹布。 陈驷从下面扛着拖把经过,带着几分担忧道:冯宝你小心啊。 冯周垂下眼,就见这位小同学一身的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路小南同志办事十分有斯巴达的觉悟,深知只有在恶劣的环境下才能激发人的潜力,但凡把空调开了这群人绝对不会好好干活,能直接磨蹭到放学。 于是她控制着空调遥控器绝不松口,保证只要干完活立刻开空调庆祝,绝对不驴人。 陈驷苦着脸对他比了个大拇指,又扛着拖把走了。 冯周和人说完话再回头,只觉得眼前的阳光又刺目了几分,于是眯起眼再次举起抹布,脚下却蓦地一晃。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80) 他连忙微微向旁边撤了一步,可不知谁在旁边撒了半滩水,这一步正巧踩在水上。 大事不妙。 窗台本来就窄,冯周脚下一滑,身子便向后仰去。 失重的一瞬间,他似乎听见了女生的尖叫和全世界的兵荒马乱。 随着咣当一声,好像有人狠狠地撞在桌上向他奔来。 预料之中的后脑勺着地并未到来。 他稳稳地落在一个人的怀里,头被胳膊硌了一下。 路小南脸色发白地匆匆赶过来,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询问:摔没摔到哪?要不要紧?你呢?你要不要紧? 冯周的大脑混沌一片。 他有心想站起来,可腿上没半分力气,手上更是突然发起抖来,连块抹布都拿不住。 周围的人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冯周到底怎么了。冯周想回答,可眼前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虞少淳慢慢将他扶着站起来,蹙眉道:估计是中暑了。 冯周心里一叹。 这样居然还能中暑,自己这个体质还真是一言难尽。 虞总你腿......唐谦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不,不疼吧? 虞少淳将手里的拖布递给他:没事,帮我拿着,我带他去医务室。 冯周远离日光,此时恢复了几分力气,就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可身后的人却半分不让,把他的腰禁锢在怀里,硬生生拎出了教室。 出大问题。 待转过楼梯口,他才听虞少淳冷冷道:早上没吃饭? 冯周有点心虚,装着没听见。 少装,刚刚不是还有力气挣扎吗?虞少淳毫不留情,早上谁和我说吃了饭来着? 冯周心里暗叹一声。 昨晚他一时没拒绝得了某人的不合理要求,被折腾到快后半夜才睡下,早上险些没起得来。 为了不耽误早自习的每日一题,冯周婉拒虞少淳的早餐邀请,克服身体和灵魂的不适准时到达教室。 可谓敬业。 校医看见被押送来的人有些讶异:怎么就中暑了? 虞少淳在一边面无表情道:早上没吃饭,擦窗户的时候被太阳照得时间太长了。 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校医摇摇头,身体素质不行,还总愿意熬夜喝饮料吃垃圾食品,尤其是你们这些高三的学生,不要觉得晚上开夜车就能补上白天的时间...... 冯周低头挨训,先前低血糖导致的心悸尚在作乱,可总觉得身边的人似乎心情很差。他想了想,在桌子的掩护下悄悄伸手,勾住虞少淳的手指。 那人微微蹙眉,毫不留情地把手抽走了。 ......早饭很重要,午饭和晚饭也很重要,校医总结陈词,好好躺会儿吧,你呢?你有事没? 虞少淳意识到她是在喊自己,愣了一下:没事。 校医转回隔壁屋:出去给他买瓶冰糖雪梨回来喝,喝完就好了。 虞少淳应了一声。 冯周靠在床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 此时大部分班级该搬的都搬完了,有些闲不住的男生笑闹着勾肩搭背到篮球场上打球,再不远处的操场上站着军训的新高一,一群穿着军绿色迷彩服的人站在大太阳下,像一排排青葱的小树。 冯周有些出神。 他早上去教学处填写表格的时候顺手写成了高二二班,等写完了才意识到什么,将高二涂写成了高三。 有了新的学生加入这个学校,每天楼道里又会遇见一些新面孔。班牌从高二换成高三,教室由三楼变成四楼。 毕业和分别离自己很近,近到触手可及。 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体状况欠佳,连带着心境也差了起来。 如果换成之前的自己绝对不会在乎这种分别,这也是他被初中同学在背后指指点点说冷血的原因之一。 可在这里不一样。 他在这里遇见了朋友,遇见了很好的老师和同学们,以及 冯周若有所觉地回过头,就见面色不善的少年站在医务室门口看着他,气息微乱,手里拿着个塑料袋,隐隐能看见里面五颜六色的零食包装袋 以及喜欢的人。 第110章 高三以兵荒马乱的大扫除开头, 接着便是摸底考试。 似乎为了印证之前老师们所说的高三是人生的独木桥,这次考试的题目相较上学期无论从难易度还是新颖度来看都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就像是给大家一个下马威,告诫绝对不能再以上学期那种嚣张的态度对待未来一年的学习。 高三的晚自习开始强制要求所有人参加, 晚上班里的人比先前多了一半多,可他们却并没闹起来, 而是机械地捧着外卖盒子吃饭。 邰枚捧着本教科书溜溜达达去了教室后面, 望着那张写满了理想高校的海报叹气。 唐谦的心情也没好到哪去,听他在身边长吁短叹听得难受, 皱眉问道:叹什么气啊你? 我在思考。 邰枚翻了两页书,面色复杂地长叹一声:我在思考我能考去哪。 冯周正好从教学处回来, 手里抱着几摞卷子。 唐谦见状, 痛苦地哀嚎一声:我能不对答案吗? 随你便,冯周说着便要将答案发下去,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八中教学处每次都会把考试的答案印出来给同学们发下去,美其名曰是要大家掌握估分的能力,为了将来报志愿打下坚实的基础。 但是高考志愿填报改成出分再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这个规矩居然还没被撤销。 虞少淳跟在冯周身后进来,手里提着份外卖, 闻言拦住他:别发了,先吃饭。 五六摞白花花的答案卷子立在讲台上, 占了不少的位置。冯周强迫症作祟,看着觉得有些乱,心里堵得慌。 唐谦抹泪:虞总你真是大好人, 你真照顾我们呜呜呜 虞少淳又接了一句:至少给他们吃一顿断头饭的机会吧。 ......好一个断头饭。 唐谦无语凝噎, 埋头扒饭。 黎国豪倒是积极,自己伸着脑袋往桌上的答案看去,心里默念着自己的答案, 顺着一串ABCD对了下去。 前排坐着的某位同学心惊胆战地看了他半天,试探地问道:如......何? 黎国豪没说话,沉默地抬起头,慢慢走到教室后面,和邰枚并肩而立。 邰枚诧异:你怎么了?中邪了? 黎国豪摇头:刚开学的时候,我是从头开始思考我能考上哪所学校的,而现在啊...... 他叹了口气,顺着最后一个学校往上找:我得从最后一个往上数。 冯周懒得理这群人又蠢蠢欲动的戏瘾,思索半晌,还是把卷子整齐地码好了放在讲台上,跟着虞少淳回到自己的座位吃饭。 虞少淳替他打开外卖盒:你觉得题难吗? 冯周掰开筷子的手顿了下:我觉得还好。 只是还好吗?虞少淳问,你一般不这么说。 冯周有些好奇:那我一般怎么说? 一般啊...... 虞少淳轻咳一声,拿腔拿调地学了起来:这次的题很简单啊,我在考场上想出了三种方法,但还是觉得第一种最好...... 冯周挑眉: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吗? 倒也不是,虞少淳从自己的碗里夹了块肉丢给他,就这种话我给我留下的印象最深,反正你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调调。 冯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有这个毛病,但就是很难改掉,和强迫症一样刻在骨子里的,不纠正一下格外难受。 邰枚从他俩身旁飘过:我绝食吧我怎么这么菜啊什么神仙才能答出来这么低的分 他猛地停住脚步,回头瞄向两人的饭:什么饭这么香? 这群人假期的时候迷上了《实况足球》这款游戏,氪金抽足球明星,有几个氪得上头了,直接透支开学第一个月的饭钱。 邰枚是其中之一,外卖给他喂得嘴刁了,所以看着食堂的饭胃里犯恶心,宁可去小卖部买面包也不要吃掺杂着洗洁精味道的大米饭。 虞少淳逗他:我刚刚听见有人说绝食了。 邰枚哭丧着脸:我错了啊,虞总,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他带着几分委屈地在前面坐下,叹了口气:我妈把工作辞了回家陪我高考,但是我好慌。 冯周抬眼看他:慌什么? 我总觉得我们全家把希望全托付在我身上,邰枚说,总给我讲你不考好后半辈子就毁了你要是不好好学习就如何如何,我们家的希望全在你身上......虽然我也想考高分可是我真的尽力了。 虞少淳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你真的尽力了吗? 邰枚语塞。 你们什么样子我还不知道么?虞少淳说,靠着个聪明脑袋钻空子找技巧,总想着少走点弯路。 邰枚啊了一声,沉默地低下头思忖片刻后道:可能吧。 你错在还想钻空子,你家里人错在给你的压力太大。虞少淳一针见血,不留任何情面。 冯周听着他在一边给小同学做思想教育,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不说话,只静静地听着。 邰枚因为被人戳穿这点隐秘的心思,话语里带着几分不悦:可是我就算努力了估计也不会考得太高吧,会的就是会了不会的还是不会,我 虞少淳打断他:努力不一定会有结果,但是不努力一定没有结果。 还挺哲学。 然后他话锋一转:你忘了冯学霸家里的书山题海了吗?他的年级第一又不是空手拿来的,都是靠努力啊。 冯周筷子一顿:少把我扯出来。 邰枚低着头坐在椅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桌布上垂下来的线头,也不知虞少淳这番话是说进了他心里还是没有。 虞少淳自觉刚刚说的话确实有点重,刚要再委婉地安慰他几句,忽然听见后门咣当一声被推开了。 谭远照抬着个玻璃鱼缸挪进了教室,满头大汗。 刚刚还在伤春悲秋的一众学生被他吓到了,纷纷转头看向教室后面,不明所以。 同学们,谭远照抹了把汗道,这是老师为大家准备的礼物。 音乐老师跟在他身后进门,手里拿着几只透明的塑料袋。 塑料袋里装满了水,一尾又一尾的鱼在里面游弋着,睁着不谙世事的大眼睛看向周围的人。 谭远照笑了笑:我当年高考的时候,老师送了我两条锦鲤,寓意是希望我能像鲤鱼跃龙门一样突破自我,获得成功。 他看了眼自己的学生们:现在的条件不允许我买锦鲤,所以老师给各位同学们买了孔雀鱼作为代替,目的是给同学们讨个好兆头。 一个男同学举手:老谭,你不是说自己是坚定的唯物主义人士吗?怎么还封建迷信啊! 他说完,周围的几个人也跟着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谭远照只是笑,也不说话,张罗着把孔雀鱼搬家到新买的缸里。刚刚还被考试不理想的低迷氛围笼罩的学生们这会儿活跃起来,趴在鱼缸旁边看着大尾巴的孔雀鱼们游来游去。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全在鱼上,虞少淳碰了碰冯周的手:陪我出去走走? 夏末的天已经短了起来,六点多的时候晚霞早已上班,在天际处堪堪挂了个不甚明了的边,将玫瑰红藏在更远的地方。 操场上人不多,几个穿着短衣短裤的学生或老师戴着耳机慢跑,将风抛在身后,顺着跑道远去。 冯周眯着眼看了会儿他们的背影,忽然问道:你应该不太用上学了吧?那还天天来干什么? 虞少淳装模作样道:因为我觉得学校周围的外卖好吃,决定出国之前全吃一遍。 冯周瞥了他一眼:哦,那你还真有追求。 虞少淳听出他话里话外的阴阳怪气,悄悄勾住他的手:你信了? 虽然有长袖校服外衣遮掩,但冯周的心仍是一跳,条件反射地就要把手抽回来。 怎么了?虞少淳微微用了点力气,之前在医务室不是牵得挺开心么?现在不想牵了? 冯周脸微微发烫,低头看着砖红色的跑道,拒绝和他讲话。 实话是想陪陪你,虞少淳说,一想到没办法和你一起高考就好难过啊。 有什么难过的? 冯周虽然猜到了他的真实目的,可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别人想方设法逃离高考,你想方设法参加高考? 那是因为...... 两人正好走到一处远离人群的树荫处。树冠在地上投下三两分阴影,飒飒地随着风吹摇着叶子,沉默又悠远地注视着守护了多年的校园。 少年的后半句话被另一抹温热的唇堵了回去。 冯周云淡风轻地偷袭完后,面不改色地从虞少淳身边向后撤了两步,静静地看着他。 过了半晌,他才轻声说:其实我都懂的。 我也不是真的油盐不进。 你的心意或喜欢,我其实都懂。 第111章 今年春节冯周打算在学校过。 不知道后来冯青青又和周万金说了什么, 他直接玩了个失踪,不知道抱着新老婆去了哪个温柔乡。冯青青直接在医院加班加了个天昏地暗,根本都忘了自己还有个家要回。 冯周的抚养权也暂时搁置, 没人提起。 而那些奇葩亲戚自从上次被冯周恐吓之后收敛了很多,这次连提都没提要在外婆家过年, 所谓的家庭群里安静如鸡。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81) 因为夏天外婆摔的那一下实在让人惊心动魄, 冯周执意不许她再劳心劳神准备年夜饭,答应她会大年初一去拜年, 想让她好好休息休息。 八中的宿舍一直向学生们开放到大年三十的早上。冯周留校这事和谁都没说,自己琢磨了半天, 觉得过年那几天去旁边的旅馆凑合凑合挺好。 左右是个没家回的人, 也没资格挑地方。 他刚收拾好一些必用品,就听见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冯周走到窗前, 拂开窗上的水雾往外看,就见几个长得没多高的小豆丁撅着屁股在学校栅栏旁放鞭炮。一通金灿灿的花火倏地从地面窜出来,还没蹦多高, 便炸成了四散的星火。 门卫气极,凶神恶煞地过来赶人。小豆丁们吱哇乱叫地拿着剩下的鞭炮一哄而散, 留下一地红色的碎屑,纷纷扬扬地飞向远方。 冯周刚要离开窗边, 却瞄到了一个慢慢向宿舍楼走来的人。 这会儿正好是上午十一点多,冬阳温温柔柔地把金色的光洒在没化的积雪上,像给糖霜镶了一层金边。而那人沐浴在光里走近, 走到楼下后抬头向上看, 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冯周的心忽然跳得很快,下一秒,他放在桌上的手机便振动了起来。 他垂下眼接通电话:怎么了? 虞少淳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来接你过年。 你没回老家吗?冯周有些意外。 今年不回了, 我妈嫌累,那人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她说想接你一起来过年,让我问问你同不同意。 冯周摩挲着桌面上的凹痕:我不去了吧,太麻烦你们了。 怎么算麻烦?虞少淳说,我舅舅他们也要来,多招待一个人少招待一个人也没什么不一样。 冯周还没说话,就听他半真半假道:你要是再拒绝我,我就上去把你抱下来。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这人现在越来越没皮没脸。 冯周虽然话里带着嫌弃,但心中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像被啄了一下似的,柔软得很。 他提着行李箱慢慢走下楼,就见虞少淳正靠在门口玩手机,心有灵犀似的抬头,和他的目光撞上。 他自然地接过冯周的行李箱,两人一并向外走去。 其实我家人你都认识,虞少淳说,我爸我妈虞思璇,再加上我舅和沈星里那个倒霉孩子。所以你也不用太紧张,都是熟人了,没什么好紧张的。 冯周嗯了一声,低头看向自己的鞋尖。 虞少淳想了下,又补充道:就当我们是一家人吧,大家都挺喜欢你的。 冯周没说话,只觉得很奇妙。 他在自己家里是个狗都嫌的角色,到了别人家却变成了人人都喜欢的孩子。那么到底是自己家里人有问题,还是虞少淳根本就在驴他? *** 虞少淳他家的小区依旧一副耄耋之年的样子。D市虽说禁燃放烟花爆竹,但这些人总能找到地方悄悄放。几个熊孩子张牙舞爪地举着仙女棒呼啸而过,裹在红色或蓝色的羽绒服里,像一只只在雪地上滚动的糖球。 三两个大爷提着大桶的饮料瓶从他们身边经过,嘴里埋怨着自家小辈钟意的不健康饮料。几个初中生模样的小孩对他们做着鬼脸,然后嘻嘻哈哈地跑向远方。 冯周看得微微有些出神。 这种烟火气他从来只在电视中见过,今天还是第一次置身其中,只觉得连周遭冷冽的空气都温柔了起来。 虞修睦同志日理万机,但依旧觉得要将家庭和睦放在第一位,于是在春节长假推掉了所有工作,连带着让全公司的人放假享受假期,自己马不停蹄地回家与家人们团聚。 新时代好老板非他莫属。 两人回家的时候虞修睦同志正好被沈盈盈从厨房赶了出来,溜溜达达地要检查沈星里的寒假作业。沈星里自诩天才小孩,怎么能让无知的大人蔑视他的自制力,于是和虞修睦在阳台前大眼瞪小眼,大有一种你再靠近一步我就跳下去的决绝。 见到虞少淳回来,虞修睦大喜过望,连忙丢下满脸戒备的侄子,三两步上前欢迎客人:小冯你来啦,路上堵没堵车? 沈星里在他身后不甘示弱,扯着嗓子嚎:冯周哥哥!冯周哥哥我好想你! 一室安静被到来的客人搅碎,像在平静的池水里投进了一块小石子,激起一阵涟漪。 冯周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打了个措手不及,忙笑着回应这些善意,本来还有些紧张的心情被抚平,软化成一腔暖意。 他自觉自己是个来蹭饭的,不帮点忙心里过意不去,将衣服和包放下后便要帮沈盈盈料理准备的菜。 你帮什么忙呀?沈盈盈皱着眉不想让他进厨房,怎么有让客人帮忙的道理? 冯周笑了笑:没事的阿姨,我之前在家也帮着干活,您不让我帮忙我还不太习惯。 沈盈盈从虞少淳那边大抵知道了他家的情况,看着眼前礼貌又温和的男孩,心里终究还是掠过一阵不忍,最后还是将人放进了厨房里。 冯周做事也不怠慢,帮着洗菜切菜,手脚利索得很。两人一同忙起来,效率比先前高了不少。 虾在锅里闷了一会儿,丝丝缕缕的香味顺着厨房门的缝儿飘到了客厅里。虞少淳闻着味儿过来,把头靠在玻璃门边上看着冯周笑。 沈盈盈一回头便见他笑得像地主家的傻孩子,拧着一双漂亮眉毛敲了下他的额头:笑笑笑,你要是有人家冯周一半省心我能年轻个十岁。 是吧是吧小冯省心吧?虞少淳反而挺骄傲的,妈我和你说他做饭可香了 冯周被他在沈盈盈面前这么一夸,手抖了下,半块姜落进水槽里,耳朵微微发烫,带着几分无奈地瞥了他一眼,却换来另一通更放肆的夸奖。 晚上五点多,虞舅和舅妈一起从化物所回了家。两人身上还带着晚归的风雪,被屋中积攒的温暖点燃,融成星星点点的碎屑,消散在空气里。 虞家也不分什么大人桌小孩桌,男人桌女人桌,大家闹哄哄地坐在一起,你挨着我我挨着你,无端多了几分亲密。虞少淳的手垂在桌子下面,轻轻牵住冯周的,有一搭没一搭地晃来晃去。 祝大家新年快乐,虞修睦率先端起酒杯,欢迎来和我们家一起过年的冯周同学! 小孩子喝果汁,大人喝红酒。几只酒杯撞在一起,不同颜色的饮料在杯子里映着灯光,微微发亮。 没人攀比工资和房子,吹牛逼自己今年又挣了多少钱升了什么官,只有对平日生活与工作趣事的回忆和调侃。几个大人虽然年逾不惑,但却依旧有满满的活力,比他们还像长不大的小孩。 虽然不谈钱不谈权,高考生们的学习成绩却依旧是逃不开的话题。 冯周同学再次成为别人家的孩子,被沈盈盈一顿天花乱坠地夸,差点就给他说成世界的物理新星,毕业即拿诺贝尔奖,说得他特不好意思,脸颊上染了红,在灯光下泛着丝丝粉意。 虞少淳见他也吃得差不多了,吊儿郎当地用杯子轻叩盘沿:沈女士啊,你说话悠着点,看给人家孩子尬得都要钻地里了。 沈盈盈眼睛一瞪,刚要再说说他的成绩,却见虞某人拽着冯周便从桌旁溜走,美其名曰带着他出去散散心。 虞思璇害怕他俩走了之后自己成为一桌大人的教育对象,连忙也要跟着一起走。 虞少淳瞪她:劝你有点眼力见。 虞思璇离开座位的步子一顿,似乎明白了什么,带着几分无语地瞥了他一眼。 冯周只以为虞少淳是找了个借口离开大人们的座谈会,却不想他是真的带自己出去散心。 两人绕到小区后面的一片空地上,就见一堆小孩已经占据了绝佳有利的地形,摆摊一样把自己拿来的烟花爆竹摆得满地都是,富得流油。 虞少淳上前和熊孩子们交涉,成功地用20块钱又买了一把仙女棒,笑得一脸阴险。 你连小孩都坑?冯周故意问道,真不是人呐。 这不叫坑。 虞少淳觉得他穿得少,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给他系上:这叫你情我愿的交易。他要是不乐意我也不能抢啊对不对? 一把仙女棒分成两份,其中一份被塞到冯周手里。 冯周看着面前滋滋啦啦冒火星的仙女棒,想起上次看见这些小东西时还是高二的跨年夜。 一转眼一年都过去了。 他带着几分恍神,忽地想喊虞少淳,可话还未出口,却听那人带着几分兴奋地叫他:小冯!抬头! 冯周闻言抬头,就见天上炸起一簇簇的烟火。 黄色红色绿色的烟花交相辉映,照亮一片天空,也照亮了仰头看向天空的人的脸颊。 是充斥着快乐与幸福的脸颊。 他还没说话,忽地脸颊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像蝴蝶的双翼扑打着他的皮肤,轻柔又珍重。 新年快乐,偷亲他的人在他耳边轻轻说,不止新年快乐,要永远快乐。 第112章 这个冬天过得格外长, 磨蹭着剩了个尾巴不愿意离开,似乎这样就永远也到不了虞少淳计划要走的春天。 虞少淳本来不太想搞那些送别的东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谭远照知道后说什么都要给他办一个, 美其名曰有仪式感。 于是全世界都知道他2月28号要走。 这个消息不亚于晴天一道雷,轰轰烈烈砸在一群十七八的少年心坎上。这个岁数的大部分人基本没经历过太正式的分别, 伤感夹杂着惶恐一起, 搅得心口发疼。 路小南思来想去,发了条微信问冯周:冯学霸, 你还好吗? 冯周有些莫名其妙:我为什么不好? 路小南看着这条微信陷入沉思。 她觉得冯学霸真是个冷酷无情的杀手。 但其实冯周比他们先知道虞少淳要走的事,伤感的那股劲早过了。 班级群里听说这个消息后炸开了锅, 几个和虞少淳玩得好的直言在家痛哭流涕, 被家长好一顿训斥,以为是不想开学。 不至于不至于, 虞少淳说,闹得像这辈子再也见不了面一样,好尴尬。 这会儿冯周正坐在他的床上上看他收拾行李。沈盈盈似乎执意要把他当虞家第三个孩子养, 从过完年后就扣着他不让走,非要在这儿过完一个寒假。 冯周怀疑沈盈盈知道点什么, 可他问不出口,一直抓心挠肝了整整一个月。 虞少淳瞅着冯周送他的模型房发愁, 托运了怕压坏,不托运又没地方装,属实难办。 冯周看着他半晌, 忽然问:明天你几点走? 晚上吧, 虞少淳说,白天不是老谭要我去班里搞那个告别仪式吗? 百日誓师大会之后? 虞少淳最后还是放弃了把模型房装进箱子里:可能吧,看时间, 要是太晚就算了。 冯周沉默了一会儿,哦了一声。 虞少淳察觉他情绪有些不对,回头看他:怎么了? 没事,冯周从身边拿起一本教科书,你收拾你的。 虞少淳把箱子往旁边一推,凑过来在他唇上啄了下:舍不得我? 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冯周身子向后一仰,谁说舍不得你? 年级第一口不对心这毛病已经被虞少淳摸透了。他笑着又轻轻吻上冯周的唇,带着几分缠绵的意味:我走了就没人当万年老二了。 冯周垂下眼:年级第三估计得放鞭炮庆祝自己终于熬出头了。 也没人惹你生气了,他说,唔,这么说你应该开心啊。 冯周呼吸一滞,先前本来还未成气候的不舍此刻忽地燎了原,堵得心口发烫。 他知道虞少淳怕自己多想,故意逗他开心。 可就算他没有表露出来,最亲密的人远行这种事,无论如何也不会开心的。 *** 28日早上,虞某人背着大包小卷来了学校。 他带了很多包装精美的外国糖和零食分给二班的人,说是告别礼物,闹得邰枚同学又满眼泪水,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 虞少淳一边安慰痛哭流涕的邰枚,一边抬头找人,可看了一圈回来都没看见冯周在哪。 冯周呢?他问坐在一旁的路小南,刚刚还在的,怎么一眨眼就没了? 路小南有些惊讶:你不知道冯学霸是今天百日誓师的学生代表吗? 虞少淳愣了一下。 他确实不知道。 不是说好了在人群面前说话紧张害怕吗? 其实冯周答应谭远照去做学代发言的时候把谭远照都吓了一跳。 你要是觉得不行得和老师说,知道吗?谭远照有些为难,老师不是那种你不去讲就怪你的人,但...... 冯周打断了他的话,笑了下:老师,让我试一试。 你真的决定了吗? 决定了,冯周轻声说,最后一次在同学们面前演讲的机会嘛,得把握住啊。 这件事刚开始除了谭远照,谁也不知道。 后来多了个路小南。 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突然脑子一热便答应了,这会儿回想起来,大概是因为那股莫名的情愫。 冯周想让虞少淳知道自己已经变得与原先不一样了,就算他要离开,也要放心地离开。 他做了万全的准备,可在下午登上舞台面对上千个同学的时候还是不免腿开始发软。 继上次报幕的惊鸿一瞥后,这是冯周第二次在全校面前说话。 他定了定神,目光还是无处安放,飘忽不定地瞄向台下,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下午好...... 其实开头这句话说出来后,后面的就轻松多了。 冯周深吸一口气,想着自己演讲稿上的稿子,尽量情绪平稳地继续说下去:今天距离高考还有100天,但我不想和大家说一些特别冠冕堂皇的鼓励话,而是想和大家聊一聊爱。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82)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唇角微弯:可能大家并不觉得会在理化生史地政中找到爱,但有个人曾经告诉我,这世间一切学问冥冥之中都与浪漫二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世界的万般变化,人心的难以琢磨,都是先人一步步走完的路。 ......我也曾认为寿命很短是灵长类动物进化史上最大的败笔,但后来慢慢地发现,或许生命的短暂才是他最宝贵的地方。正因为短暂,所以我们有勇气在有限的青春中追逐梦想,才会有无数人将晦涩的定理与复杂的学术浓缩到这短短的几十年里,成为历史长河中灿烂的一笔。 他的仓惶忽然之间消失了,似乎不在演讲,而是在一个平凡的下午如往常一样替老师纠正错误。 冯周没有在人群中看见虞少淳,但他相信虞少淳一定就在这里的某一个角落看着自己。 和宇宙或时间相比,我们的生命何其渺小,他最后说,总有一天我们会像千千万万的先祖一样变成尘埃回到宇宙里,但知识与爱不会。生命不是永恒的,可知识与爱或许是。正因如此,我们被人所铭记,与时光一同不朽。 他说完,在掌声中深深地向台下鞠了一躬。 没有心悸也没有慌张,冯周惊讶于自己心中的一片安宁。 或许自己真的变了。 我在慢慢变好,你看见了吗? *** 虞舅站在学校门口,看着虞少淳慢慢走来。 不再道别一会儿了?他问道,还有点时间。 虞少淳摇头:再道别就没法走啦。 他偷偷去看了冯周的演讲,但没告诉任何人。 到头来害怕分别的人居然变成了自己。 这个世界上所有带着牵挂的人,终究不会真正洒脱地离开。 汽车平稳地驶进晚高峰的车流里,与千千万万辆归家或外出的车混在一起,随着高架路上的灯光奔向远方。 虞少淳低头看手机,几人在班级群里谴责他的不告而别。一堆哭天喊地声中,唯有冯周的话最为简洁。 注意安全。 前方的路亮着红灯,一时半会儿不能再往前开。虞舅伸手打开车载收音机,女主持温柔的声音从其中传出: 欢迎大家收听《爱的晚八点》,我是白羽。 虞少淳闭上眼,没再看闹腾的班群,靠在椅背上,觉得眼眶发酸。 今天的话题是告别。 我们人生中有很多次告别,与朋友,与家人,与爱人。 每次告别,我们都期待有一个缓冲期,能体面地安排好所有事情,等着最后一次拥抱或大醉,再然后,挑一个有意义的日子分别。 但人生无常啊,往往是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其中一个人没有任何预兆地离开,可能这辈子再见就难了。 所以,我们要珍惜现在的每个人,每件事,只要现在不留遗憾,那么就算离别,也能坦然地说一句,再见,期待下次再见。 女主播的声音很温柔,氤氲在整个车厢中,像杯加了太多奶的卡布其诺。 今天突然说起这个,是因为个人职业规划的原因,我要暂别热爱的广播事业,她说,很开心陪伴大家的每个晚上,谢谢你来过这里,谢谢你曾听我说过这么多。 那么最后再说一次吧,欢迎来到《爱的晚八点》,我是白羽。愿你,能体面地面对每一次告别。 虞少淳侧过脸看着外面闪烁的车灯,不动声色地抹了把眼角。 似乎全天下的分别都聚在今天了一样,他想,真难受啊。 女主播似乎也很伤感,沉默了一会儿后说:今天我们的第一首歌有些特别,是几位同学送给他们远赴外国的友人的,而他们也专程来到了直播间,希望能把这首歌唱给他听,下面我将话筒交给这几位同学,祝他们在春天的告别顺利,如果可以,请在下一个春天重逢。 安静的直播间忽然叮咣响了一声,紧接着是几个人的窃窃私语,以及吉他弦被碰后发出的杂音。 虞少淳的心跳忽然有些快。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广播中响起,似乎带着几分紧张:致......咳,不知道有没有在听的万年老二。 他顿了下,继续道:无论你在哪里,要去什么地方,都别忘了回家的路。我......我们会一直支持你。 这个声音是他最熟悉的。 讲题时,闲聊时,生气时,还有 接吻时。 也是他爱着的。 熟悉的旋律接着冯周的话响起,有些生涩和莽撞,一如几人鸡飞狗跳又满是回忆的青春,张扬又温暖地绽放在初春的车厢内。 《一首全班人一起写的歌》送给你,冯周说,祝你......前程似锦,梦想成真。 告别啊。 虞少淳看着外面的车灯,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少年人本不应当害怕告别。 就算相隔两方,就算思念成疾。 又如何呢? 正如冯周所说,因为生命短暂,所以人们才有勇气追逐自己想要的一切。 堵塞许久的车流缓缓动了起来,高架路两旁的街灯如星子,落进了一世红尘之中。 就算去了远方,他想,也要永葆热忱,共赴下一场有星辰作伴的未来。 那个很美好,很耀眼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感谢陪伴 明天开始更新番外,大学出国回国都有交代,肯定是he啦 妹妹的故事单独开文,在专栏有预收,其他的预收也球点!跪下来感谢! 第113章 那年那少年1【虞总其人】 虞少淳自小就是个丢人堆里想不注意到都不行的小孩。 五岁上幼儿园, 班上有俩膀大腰粗的小胖子横行霸道,占着玩具区的位子,谁来揍谁。 你不让玩, 自己带总行了吧? 也不行,因为人家不好守株待兔, 更爱主动出击, 瞄上谁的玩具好玩,一通强取豪夺, 摆在柜子旁的地板革上一排,按高矮个儿整整齐齐规规矩矩。 有几个女生看见自己的娃娃被拿走, 刚开始还大着胆子上去理论, 可通通无功而返。 那个年纪的小姑娘一般都扎羊角辫,俩小胖子就拽着羊角辫把人往柜子上撞, 根本不懂怜香惜玉为何物。 就差搬张太师椅来,在幼儿园中班称王称霸。 虞小少爷从来不玩玩具。 他看书,看拼音版恐龙世界和十万个为什么。小胖子大字不识几个, 也不懂拼音,对他的书没兴趣。 可这不代表虞少淳对他们没兴趣。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中午, 等全班小朋友都睡熟了之后,虞少淳把两人喊到一个角落里。 其实我们幼儿园里有宝藏, 虞少淳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你们不知道吧? 俩四岁小孩的智商可能加起来都没有班主任的身高那么多,一听说宝藏二字, 立刻眼睛发亮。 比朵朵的钻石戒指还要好的宝藏吗?其中一个问道。 他嘴里的钻石戒指是那种买糖的赠品, 钻石用塑料粗糙切割成几面,下面套个塑料环。 虞少淳点点头:当然,比她的戒指好一万倍。 他们不知道一万倍是什么概念, 但战利品里最好看的就是那枚戒指,所以比戒指好的一定是不世出的大宝贝。 于是在虞少淳的带领下,两个不谙世事的小霸王被成功从午休室诱拐到了图书室,然后又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反锁在里面一下午。 等幼儿园老师找到他俩的时候,两人嗓子都哭哑了。 三人回到教室就看见一堆被欺压许久的小孩儿正分着被抢走的玩具,就差唱一首翻身农奴把歌唱。 虽然老师也不太喜欢那两个小胖子,但碍着所谓一视同仁,依旧板着脸问:谁干的? 刚刚还热热闹闹的小豆丁们顿时鸦雀无声,一个个臊眉耷眼,不太想把大英雄供出来。 大英雄本人倒好,施施然从人堆儿里出来:老师,是我干的。 老师定睛一看,看清楚了是哪位神仙,更头疼了。 沈盈盈女士没演出的时候闲得很,用一下午跟着五星级酒店的大厨学怎么炖鱼。 被各种调味料包围的鱼躺在锅里,死不瞑目。她哼着不知名的歌,正要尝尝汤的咸淡时,就接到幼儿园老师的一通电话。 待听完电话,鱼不炖了,歌也不哼了。沈盈盈抓起小手提包,蹬着高跟鞋,开了虞少淳他爸那辆迈巴赫就直奔幼儿园而去。 虞家一向低调做人,踏实做事。虞少淳年仅五岁的脑袋瓜里被灌输的最多的思想就是不要轻易炫富。 所以衣服是大众的童装品牌,鞋子也是大众的童鞋品牌,丢在一堆小豆丁里面,除了气质以外没什么不一样。 故而同班同学没一个人知道他家有钱,也不只是有一点钱。 可沈盈盈是从烹饪课跑路来的,衣服和首饰没来得及换,就这么高调地踏入幼儿园的大门。 带着一身清淡又典雅的香,开着迈巴赫飘然而至,门卫拦都不敢拦。 园长办公室里有七个人。 老师,园长,俩熊孩子和各自的妈,还有虞少淳。 熊孩子的妈显然觉得自家娃怎么看怎么好,拍着桌子想吓吓虞少淳:你这孩子有没有家教?为什么欺负你同学?小心阿姨报警把你抓起来! 虞少淳不为所动,懒洋洋地掀了下眼皮,意思是听见了您继续。 他这幅满不在乎的德行让对面家长更加生气:你知道我家是干什么的吗?你以为这个幼儿园里谁家没个背景了?你这孩子从小就心术不正,长大了肯定是个祸害。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道比黄鹂还动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谁说我家淳淳是祸害呀? 屋里的几人纷纷抬头看去,就见一个闪闪发光的大美人从门口慢慢走了进来。 大美人有双桃花眼,睫毛长得很,笑起来脸颊上陷进去两枚酒窝。 老师连忙迎上去,硬着头皮给对面俩家长介绍道:这位是虞少淳的妈妈。 对面两个家长虽然也穿金戴银,但她们把看上去值钱的金饰和银饰露在外头,手上的包都恰到好处地展示出名牌的logo,好像这样能多几分自信似的。 可这份伪装出来的自信在沈盈盈面前不堪一击。 因为沈盈盈简直像仙女下凡。 她穿一身无纺纱布的长裙,红色牛皮小高跟的皮带上镶着水钻。手腕上松松系了条红手链,手链上串着只憨态可掬的金色小猪头。一头微卷的长发散下来,鬓角别着枚银色的HolleKitty的发饰。 刚开始说话的那个家长显然气势被压下去一头,但依旧不依不饶:你家小孩把我儿子关在图书室一下午,还不是祸害吗?把我儿子吓傻了怎么办?我儿子可不比你家野孩子,我儿子将来是要当大发明家的! 大发明家? 虞少淳心里冷笑。 就凭那个猪脑?不吓他都是傻的。 但他面上没表现出来,反而嘴角一瘪,和沈盈盈有七八分相似的桃花眼立刻蓄满泪水。 这情绪变化之快,看得全场人都愣了。 他转身把头埋在沈盈盈怀里:是我们说好了去一起探宝的,但是我太害怕了,不小心把他们锁了进去,又不敢告诉老师才成现在这个样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都是我不好,都怪我! 虞少淳哭得情深意切,似乎真的为此事伤心得肝肠寸断。 老师还没来得及劝,就见沈盈盈眼眶一红,几滴泪也簌簌地从腮边滚落。 淳淳,不怪你,怪我。都怪妈妈教你要和小朋友分享玩具,她哽咽道,如果你不想和他们分享宝藏,就不会出现今天的事了。以后千万不能和小朋友分享玩具,他们要是想抢,那就抢走好了。 俩熊孩子的家长在旁边听得别扭。 怎么感觉好像被内涵了? 但对面母子俩抱在一起哭得热火朝天,惊天动地,谁也没机会插嘴。 就和特么演戏一样。 老师轻声说:算了吧,算了吧,孩子这不是也没出事吗? 好像不借坡下驴,倒显得他们太咄咄逼人不知好歹。 园长是个四十多的中年男人,有点大男子主义,不太见得女人哭,更见不得美人哭,大手一挥说这事儿到此为止,两家都回去好好管管自己孩子。 虞少淳听了这话,悄悄止住了哭声,在沈盈盈怀里侧过脸,对两个小胖子微微一笑。 两个小胖子看见他就害怕,吓得直往家长身后躲。 沈盈盈一边抹眼泪,一边牵着虞少淳的手往幼儿园门外走,待出了大门,眼泪和哭声像拉了闸一样戛然而止。 她弯下腰笑眯眯地问虞少淳:妈妈今天带淳淳去吃大餐好不好? 虞少淳对她的变脸见怪不怪:为什么吃大餐? 因为淳淳保护了班里的同学呀,沈盈盈说,男子汉就是要这样嘛,以后也要一直保护身边的人哦。 知道啦,虞少淳话锋一转,你的妆为什么没有花? 沈盈盈得意道:还好今天用的是防水化妆品哦! 不知为何,沈盈盈那句要保护身边的人像刻在了虞少淳脑子里一样,随着他长大,烙印变得越来越深。 初中的时候班上有个挺特殊的小姑娘叫苏阁欣,长得白白净净的,但是说话卡壳,走路顺拐,动作夸张到不协调,往课间操的队伍里一站特显眼。 偏偏小姑娘还看不明白人家的眼色,天天想着办法向人堆里凑。她说话颠三倒四,间或手舞足蹈,惹得人发笑。 正好十四五岁是最不三不四的年纪,有这么个人物在班上,简直是开涮的最好人选。 调皮的男同学和女同学似乎总爱和她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譬如谎称老师喊她或者去搬东西,然后看着苏阁欣上上下下跑楼梯的样子,能获得一天的快乐。 虞少淳某天实在看不太下去同学藏她笔袋书本的小把戏,拎着包入驻她同桌的位置。 平日跟他玩得好的一个男生惊道:淳哥你这是干什么? 虞少淳点点那几个笑得最欢的人:少干没营养的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懂不?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83) 苏阁欣不知道自己被人罩了,瞪着他半天,磕磕巴巴地问他:你你你,你叫什么? 合着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 虞少淳好脾气地在草稿纸上写了自己的名字:我叫虞少淳,虞美人的虞,少年的少,淳朴的淳,记住啦? 苏阁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续抠她的草稿纸去。 虞少淳成了她同桌,顺理成章地继任了第□□习小组的组长。 所谓学习小组,就是坐得近的六个人自动成组,组里学习最好的人当组长,第二好的就是副组长。 虞少淳成绩从初一来了就没下过年级第一,自然是组长的不二人选。 原组长卸任,大大松了口气。 于是苏阁欣每天的聊天对象就从原组长换成了虞少淳。 组组组长,我喜欢欢九,九班的王宇强。 虞少淳点点头,在两个相似三角形上勾了条辅助线。 组组组长,你知不知道,苏阁欣把英语书本来就磨损得厉害的封皮抠了个洞,王宇强他他艺术节那首歌是给我唱唱唱的。 真的吗?虞少淳证完了一道几何题,把卷子翻了个面,开始看函数,他唱了什么? 你你你是我的眼。 她安静了一会儿,又说:组组组长,王宇强他他和同学会看看着我笑,他是不是,真真的喜欢我? 傻孩子,人家是觉得你好笑。 虞少淳放下笔:为什么你觉得他喜欢你? 因因为苏阁欣顿了一会儿,又说,因因因为我喜欢他,我我我看他都是笑着看,所以他他肯定喜欢我。 虞少淳年龄虽然小,但心里对所谓的喜欢和爱却有着自己的一套高大上的想法。 譬如王尔德的夜莺为了爱奉献生命,譬如Jack因为对Rose的爱松开抓住木板的手,譬如 在他看来,爱情一定要惊天地泣鬼神轰轰烈烈来轰轰烈烈去。 但这个傻乎乎的小姑娘却告诉自己,当总是笑着去看一个人的时候,就是喜欢上他了。 认为自己很成熟的虞少淳同学对这个说法存疑,于是支开了话题:你数学卷做完没有啊?下课要收的那个。 刚刚还很健谈的小姑娘立刻把两只耳朵一捂,侧过身装着听不见。 什么嘛,他想,这不是挺聪明的? 前排几个同学笑着回头看他俩,又转回去,头碰头地讲小话。 虞少淳转着笔,不用听都知道他们在讲什么。 无外乎情窦初开少年人最关心的所谓绯闻。 因为虞少淳喜欢苏阁欣跟虞少淳和苏阁欣谈恋爱这两种传言已经从八班传遍了整个初二,没听说过才不正常。 当事人心里波澜不惊,又刷了一页物理力学题。 他对女生不感兴趣,对好看的小男孩兴趣更多些。 当然这是秘密。 虞思璇和他一个学校,只不过在三班。她一回家,就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目的和爹妈高调宣布虞少淳脱单的事。 然后迎接她的是一顿鸡飞狗跳。 虞少淳追,她跑,两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闹得隔壁敲门问是不是在家暴。 沈盈盈倒是忧心忡忡。 她不担心儿子谈恋爱学习成绩下降,也不担心传言中的未来媳妇儿智商有问题。 她握着虞少淳的手,罕见地带着几分语重心长:你们将来能不能不要孩子? 虞少淳没明白他妈怎么就直接过滤谈恋爱结婚直接快进到生孩子了。 我呢,已经计划好了,等你一上大学,就和你爸出去周游世界。沈盈盈咬着唇和他说。 你俩要是想要孩子,又都工作,肯定要找人看的嘛。外面那些保姆不靠谱,我和你爸总不能回来带孩子吧? 可真是惊为天人的发言。 虞少淳面无表情地把手从沈盈盈手里抽出来:我没谈恋爱。 真没谈? 真没谈。 沈盈盈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虞思璇见势不妙,往后撤了撤,躲在虞爸身后。 虞少淳冷笑道:虞思璇,有空八卦不如好好学习,排五十多名也不嫌丢人。 虞思璇做了个鬼脸:第一名了不起啊? 当然了不起,虞少淳耸耸肩,考不了第一的人只能无能狂怒啊比如说那个躲在老爸身后的死小孩。 我呸,小姑娘咬牙切齿,早晚有人考过你。 能考过我的人还没出生呐,气不气? 虞思璇拔高了声音:早晚有人把你收了,治得服服帖帖! 能收了我的人也没出生,更没人能把我治得服服帖帖。 十五岁的虞少淳站在自家客厅里放出豪言壮语。 但想不到一语成谶。 那个能考过他的人不仅出生了,还和他同龄,又顺手把他收了,收得他毫无怨言,被治得服服帖帖。 都是孽缘啊孽缘。 十九岁的虞少淳看着身边低头做题的人如是想到。 第114章 那年那少年2【冯周其人】 陈驷第一次见冯周是在自家门口。 那天风大雨大, 楼外的小树险些被连根拔起,弯着腰在风雨之中苦苦哀嚎。 他家门被人敲响,轻轻的几下, 伴着外头的凄风苦雨,有点渗人。 陈驷前一天刚听了同班同学讲的鬼故事, 心里发毛, 哭着闹着和他爸说是山村老尸来访,千万别开。 张秋爽是个唯物主义者, 从来不信那些神神鬼鬼,根本不听自家儿子的民间鬼话, 当即把门一开, 看见了站在门前的冯周。 陈驷缩在张秋爽身后盯着他瞅了半天,一拍脑门, 恍然大悟,指着冯周说你是代表三年级去参加珠心算的那个小男生。 冯周没承认也没否认,顶着一双明显哭过的眼睛小声说:我妈妈不要我了。 张秋爽母性爆棚, 留了冯周在自家吃晚饭,说吃完了就把人给老同学送回去, 顺便谴责下大雨天把小孩关在门外这事儿。 冯周长得白,头发微卷, 眼睛挺大,规规矩矩地坐着,像个摆在商店橱窗里的陶瓷娃娃。 小脏孩陈驷低头看了看自己沾着各色水笔印的手, 在裤子上蹭了蹭, 凑到冯周身边。 你怎么算数算得那么快的? 冯周抬起带着几分琥珀色的眼睛看看他,复又低了下去:学过珠心算。 珠心算是什么?他又问,好玩吗? 冯周点点头, 又摇摇头。 张秋爽本来就要做饭,这会儿就是添一双筷子的事。她手脚利索,没多久就摆上四菜一汤,再加一碗米饭。 陈驷猴似的爬上椅子,伸手抓大米饭往嘴里塞。张秋爽不客气,当着冯周的面一筷子敲在他头上。 怎么跟你说的?还用手抓? 陈驷撇撇嘴,别扭地拿起筷子。 冯周坐在他身边细嚼慢咽,不吧唧嘴,也不露牙,安安静静的,可没一会儿,又红了眼眶。 哎呀。 陈驷想,陶瓷娃娃要哭了。 但小孩儿不知憋了哪股劲儿,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没过多长时间,他便将筷子轻轻搁在碗上:谢谢阿姨,我吃饱了。 张秋爽看见他碗里剩了一大半的米饭,又给他夹了块排骨:你吃的也太少了,再吃点再吃点。 陈驷不依不饶,咧着大嘴和张秋爽嚎:我也想吃排骨 然后不出意外地又挨了一筷子。 张秋爽瞪他:吃个屁,丢人现眼。 后来陈驷家就经常添一双筷子。 刚开始小孩儿领地意识作祟,以为冯周是要来和自己抢爸爸妈妈的,虎视眈眈地瞅着小瓷娃娃,试图用眼神攻击把人吓退。 可小瓷娃娃好像并没有那种追求,一来二次偷偷替他写了几回数学作业,写得他感激涕零,立刻倒戈。 他趴在桌边看冯周列了个公式解出数三角形的题,新奇得很。 没见过?冯周问。 陈驷摇摇头:没见过。 冯周在草稿纸上给他写下一行公式。 他的字从来都工工整整,不像小学生写的,倒有几分像课本上的印刷体。 陈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他:你爸妈怎么啦?为什么放学不接你回家? 冯周写字的手顿了下,轻轻说:他们太忙了。 那不忙了就会接你回家吗? 可能吧。 陈驷懵懂地点点头,想着一定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教出来这么个瓷娃娃。 但直到小学毕业,他也没等来冯青青和周万金不忙的时候。 两家人在孩子小学毕业后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搬家。一家往北搬,一家去南边,匆匆在岁月里分道扬镳。 陈驷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现家里门口架子上储钱罐下面的玄机的。 一把零零碎碎的钞票塞在小猪肚子下面,有一块五块,也有十块二十块,厚厚一摞,不知道塞了多久。 张秋爽看着那把零钱,不知为何红了眼眶。 这孩子啊,她说,真懂事。 妈妈,你为什么要哭啊?陈驷问,懂事不应该高兴吗? 心疼呗。 张秋爽知道陈驷不明白为什么要心疼,又补充道:以后你会懂的。 陈驷不懂,但不妨碍他心安理得地做冯周的跟班。 他初中放学比冯周早半个小时,足够搭着公交车晃晃悠悠到冯周初中的门口,等他出来。 冯周上的初中据说是什么名校,陈驷靠在大门口左顾右盼,觉得确实有几分名校的样子。 窗明几净,金碧辉煌,如果没有冯周后面那几个把头发染成调色盘的小流氓就更好了。 为首的小流氓额前一缕发挑染成紫色,对着冯周喊:孤儿孤儿,今天是不是你妈妈又不来接你? 冯周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怪胎怪胎,另一个小流氓又喊,什么时候回你母星去?地球不适合你,快滚快滚! 两人一唱一和,跟说相声似的。 陈驷听得别扭,刚想上去理论,却被冯周拉住了。 冯周面无表情地给他介绍:那是我表弟。 血缘关系上算是表弟,但两人一点都不像。 当年的陶瓷娃娃长大了,还是白白净净的一个人,鼻梁上架了副略显秀气的黑框眼镜,遮住小半张脸。 陈驷趴在奶茶店的小圆桌上咬着吸管看他写作业,忽然问:冯宝,你们班女生肯定挺多喜欢你的吧? 冯周愣了下,摇摇头。 怎么可能啊?陈驷拍案而起,隔壁班那个自恋狂都有女生喜欢,怎么你没有女生喜欢? 自恋狂? 旁边给咖啡拉花的老板瞪了陈驷一眼,他连忙坐回位置上:隔壁班一个天天考年级第一的傻逼,自恋又臭屁。 冯周哦了一声。 但是你这条件,陈驷愁眉不展,不应该啊,真的不应该。 不应该什么?冯周挑眉,不会有人喜欢我的。 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他不合群又奇怪,每天冷着张脸,不会说漂亮话,每天对着各学科的试卷死磕。 长得好看的小男生一抓一大把,没谁偏要吊死在一棵冰冷无情的歪脖子树上。 冯周没继续这个话题,叩叩桌子:你作业呢? 啊 陈驷拉长了声音,显得不情不愿:没,没带。 拿出来,冯周说,别让我自己翻。 陈驷磨磨蹭蹭地从包里抽出一本数学练习册递给他。 冯周翻了两页,指着一道证明两角相等的题问他:这个怎么错的? 记错概念了当时。 把平行线性质背给我听。 陈驷磕磕绊绊地翻着白眼:这个两,两直线平行,同旁内角相等? 相等个屁,冯周说,回去把这一课概念抄五遍,明天带来检查。 陈驷哀嚎一声趴在桌上,跟他讨价还价:三遍行不行? 六遍。 两遍呢? 十遍。 五遍就五遍,陈驷终于妥协,语气里带着点委屈,凶屁。 冯周看着小孩的后脑勺,唇角勾起一丝笑。 但笑转瞬即逝,像从未来过一样。 他一向不愿意把情绪外露,在老师家长们眼里是乖巧的沉稳懂事,在同班同学眼里是讨厌的故作深沉。 陈驷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嘟嘟囔囔道:你要是在我们学校,肯定能考得过隔壁那个讨厌鬼。 怎么这么关注人家? 因为我同桌一直想考一次第一,全被他拿下风头了,陈驷似乎在给自己同桌抱不平,真无语,拿第一了不起啊? 也是次次拿第一的冯周笔尖一顿。 那确实是挺了不起的。 他有点好奇陈驷嘴里那个很高调的年级第一,手上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想让他再多说点,可看着友人哼哼唧唧的模样,心中了然陈驷或许与那人有矛盾,明摆着不想再提。 不多说就不多说吧。 冯周心里其实存了点隐秘的期待。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84) 他期待这个世界上有另一个人可以匹敌自己的学识,轻松地理解复杂的科学定理,并爱上它们。 而且不会觉得热爱它们的自己像个怪胎。 冯周老成地叹了口气,觉得这样的人或许一生都遇不见一个,将陈驷的作业本又翻了一页,盯着那些触目惊心的大红叉,觉得心情更差了。 罢了。 他想。 就算遇不见也没关系。 科学家说宇宙里有一枚名为CX330的恒星,终其一生在无边夜幕中孤独地发光。它身边没有行星,连陨石与星辰碎屑也只是匆匆而过,与它的轨迹从未相交过。 你孤独吗? 冯周有心问这颗恒星,但也只是在自己觉得孤独的时候的突发奇想。 可如果能这样静静地发光发热,纵使无人在意与理解,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或许未来的某一天,人类终于在宇宙中发现了CX330的卫星也不是不可能。 相信时间吧,时间永远会带来惊喜。 少年老成的人坐在奶茶店靠窗的小桌子上,用红笔一道题一道题认真地纠正着朋友的作业本,忽然听见一道极具活力的笑声。 他微微蹙眉,顺着笑声抬起头,只瞥见惊鸿似的一抹橙,盛放在眼前,让他有些分不清是夕阳的余韵还是人穿的衣服,再一恍神,那抹橙又归于人海,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在记忆里留下不甚清晰的一个剪影,如同只存在梦里的美好幻境。 第115章 少年又远方【关于高考】 6月8日,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陈驷搓着校服衣角,拧着眉头在脑袋里过化学方程式, 从栅栏前走过来又走过去,满脸写着我很焦虑。 冯学霸, 黎国豪端着本物理笔记本凑过来, 这个热化学方程式你看...... 早上七点多的太阳已经开始有些晒,冯周用刚刚接过的小广告遮着光, 低头看笔记本上用十分豪放的字体写的笔记,顺便踹了陈驷一脚:别转了。 散播焦虑的陈驷同志含泪静止, 缩在八中给学生挂的横幅下面, 面如金纸:冯宝,我紧张。 紧张什么?冯周问, 你昨天不是考过语文和数学了吗?还没习惯? 陈驷据理力争:昨天早上吃完了饭你今早不吃吗?昨天紧张完今天就不能紧张吗? 这是小陈同学十来年里第一次公然顶撞冯周,属实不易,看得出来孩子确实紧张。 冯周叹了口气, 没再说话,于是他继续绕着八中的横幅转了起来。 别家学校的横幅争奇斗艳, 大红和大黄交相辉映,十分耀眼, 而八中的横幅却蓝白色一条,在炎炎夏日中显得十分清凉。 谭远照被分去带八班的队伍,没能跟着他一起。来考试的学生也多, 老师光顾着点名, 根本没时间安抚学生惊弓之鸟一样的情绪。 所以最冷静的冯周反而成了一根精神上的定海神针。 陈驷发泄了一通不焦虑了,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邰枚倒是毫无防备地哭了出来。 他一边哭一边抹眼泪:呜呜呜呜呜我要是考不上可怎么办啊! 似乎光哭还不够,邰枚直接搂住一边也开始打转的唐谦:呜呜呜呜呜我是不是得现在去联系哪个电子厂上班一边上班一边准备复读的事情呜呜呜呜呜我想念大学我真的想读书我呜呜呜呜 您不该去电子厂, 应该去精神病院。 冯周这边刚给黎国豪讲完化学,又马不停蹄地去安慰情绪失控的小邰同志,只觉得心累。 毁灭吧,他想,这日子没法过了。 平日素来心理素质过硬的路小南同志此时也没了精气神,双目失神地瞪着墙砖,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背生物还是化学知识点。 高考一共考四大门,语数外理综,其中要数数学和理综最考验人,不仅考验智力,更考验精神状态。 而看着二班人的精神状态,冯周由衷地觉得不行。 考前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容不得几人再多抱一会儿佛脚,守在考场门口的保安打开大门,考生捏着透明笔袋鱼贯而入。 家长忙着给他最后的鼓励和提示,又是塞水又是塞薄荷糖,门口一片兵荒马乱。 冯周看这混乱程度觉得一时半会儿是进不明白,对周围几个人招招手:来。 几个紧张得一批的可怜人凑了过来。 物理算大题的时候看清重力加速度是9.8还是10。 化学数同分异构体的时候记得多数几次,别急着往上面写。 能顺着答就顺着答,物理要是觉得实在不行就先答生物,别空题都写满。 太阳慢慢升起来,烤得人头顶发烫。 冯周想了想,觉得实在没什么可叮嘱的,最后伸出手:来握吧。 几人没明白,一脸疑惑地抬头看他。 不是之前考试都来和我握手沾喜气吗?冯周面上多了几分笑意,怎么最重要的考试开始不封建迷信了? 刚刚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的人这才明白冯周是在给他解压,这才勉勉强强露出笑。 冯周和他握完手又挨个儿拥抱:你没问题的,一定要相信自己。 这句话最近说了太多次,让他觉得自己能立刻出门左转去某些专门发心灵鸡汤的机构应聘。 他没和任何一个二班的人一个考场,单独被分到了四楼。 这所当考场的学校与八中不同,坐落在树丛之中,从窗外望去只能看见一片密密匝匝的绿,对视力格外有益,答卷答累了也可以适当地往窗外望望,适当地转换一下心情。 冯周落座在窗边,听着机械女声一遍遍播报考前信息以及让监考老师拆密封袋的指示,静静地等着卷子递到自己的手上。 力学电学光学,有机化学无机化学,光合作用呼吸作用。 一张卷子上细密地写着三年的时光。 他抬手工整地在侧面写上考号和姓名,浏览了一下题目,发现今年的理综卷难度和之前练习的没多大出入。 估计那几个紧张过头的傻子也能稍微放心一点。 众所周知,逢高考必下雨已经是传统。在冯周放下笔的一瞬间,外面阴了许久的天终于酝酿完毕,豆大的雨点轰轰烈烈地砸了一地。 特假特做作,八成又是人工降雨。 冯周把卷子检查了一遍,忽略了身后染了头发的社会小青年踢凳子要传答案的暗示,支着下巴望向窗外,有点发愁。 这两天他暂时住在虞家。 本来冯周不太想麻烦别人,但沈盈盈说虞思璇一个是高考,再来他一个也是高考,不如两个一起照顾了。 他拗不过沈盈盈,只能答应。 但是虞思璇的考场和他的考场离得挺远,坐车都要二十来分钟,如果沈盈盈要接人,也只能接了一个再来接另一个。 还是考完了给她发条信息说别接了,看看雨能不能小点自己跑回去。 可不知是酝酿太久还是人工降雨过度,这场瓢泼大雨好像没个盼头,依旧如刚来时那般声势浩大。 二班的几个没伞的孩子交完卷后躲在屋檐下,愁眉苦脸地给家长打电话。 在一众哭爹喊娘中,路小南踮着脚向雨幕中望去,忽地招手喊道:小屿!这边! 一朵色彩鲜艳的大红伞从雨幕中缓缓露出头来,上头用简笔画画着彩虹和鲜花,伞下面隐隐露出个人。 那是个不大的男孩,一头微长的发被胡乱扎了个小揪,可依旧有几缕湿哒哒地贴在额上。眼角的弧度有些锋利,割开了雨幕向众人望来。 是个有点凶的小青年。 黎国豪咽了口唾沫,心里发虚,戳了戳冯周:冯学霸,依您的见解,这位应该是班长什么人? 冯周表示他真的看不出来。 路小南和小青年隔着哗哗大雨对望片刻,终于炸毛:死孩子你等什么呢还不过来? 小青年擎着把童真童趣十足的伞,吊儿郎当地一只手插在兜里,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姐你倒是过来啊。 原来是弟弟。 黎某松了口气,大尾巴又翘了起来。 我怎么从雨里过去?你脑子终于彻底坏了? 小青年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摇摇晃晃地走来,收了伞钻进房檐下:快点吧,我还有事。 这我表弟,陆迟屿,路小南给大家介绍,今年中考。 陆迟屿带着几分不耐地和哥哥姐姐点头打招呼,然后皱着眉:走不走?不走我走了。 走走走,路小南跟几人挥了挥手,下午同志继续加油啊。 家长很快带着雨具来把各家的孩子接走,冯周婉拒了张秋爽的好意,坚持要等雨小了些自己走。 他看着一家人又一家人从自己面前走过,要说不羡慕是假的。 可自己现在孤家寡人一个,实在不太敢奢望这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冯周等了半天也没见雨势见小,叹了口气,决定硬闯。 至少跑到公交车站下再说,如果就这么干等估计得等到下午开考。 他正给自己做思想准备拔腿开冲,却又生生地怔在原地,目光带着几分不敢置信投向前方。 一个有些熟悉的人影打着把蓝色的伞,慢慢从远处走来。 如果不是他傻了,就是他眼睛出问题了。 那个人慢慢走到他面前,若无其事地问道:考得怎么样? 冯周没说话。 傻了?那人皱眉,几个月不见不认识我了? 冯周一把抓住他的手:你不是在英国吗? 虞少淳站在最下面一级台阶上,笑着抬头看他:怎么?我不能回来啊? 冯周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慢慢走下台阶,伸手给了许久未见的人一个拥抱。 虞少淳带着几分得意地把人揽在伞下:没想到吧? 是真的没想到。 怪不得沈女士一直没回消息,原来在这儿等他。 说来也怪,有人来接,雨看起来倒是小了很多。两人也不急,顺着考场的小路慢慢往外走去。 英国怎么样? 也就那样,虞少淳说,吃的不太行,容易把人送走那种,得自己炒菜。 学习呢? 他故作深沉地思索半晌:学习啊......大佬很多,但还是差点意思。 冯周侧过头看他:差了点什么? 差 虞少淳低头,凑在他耳边轻声说:差了个小杠精跟我抬杠。 冯周不客气,直接上手开掐。虞少淳装模作样地喊疼,可满眼都是笑意。 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似乎还和之前一样是高二的学生,尚且不用担心高考,每天只需要操心老师多留的几页作业题。 过了半晌,冯周才轻声说:真快,我要毕业了。 对呗,虞少淳揉了把他的头,毕业了长大了,夏天也要来了。 雨声渐渐小了下去,蝉鸣试探地露出头来,就着滴滴答答的余韵继续唱着没唱完的歌。 夏天就要来了。 冯周忽地有点出神,似乎透过雨幕从现在望向了两年前。 他的缘分从夏天开始,兜兜转转又在这个夏天重逢,从不和到发现天生的默契用了两年,也幸好只用了两年。 夏天快乐。他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 虞少淳愣了一下,也舒展开眉眼:夏天快乐,毕业快乐。 无论过去多少个夏天,冯周想,希望你可以一直在我身边,像现在这样就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标题来源于复旦大学毕业季的原创歌曲名字~ 第116章 再见再遇见1【关于大学】 京城落第一场雪的时候, 冯周刚从实验室里出来。 厚厚的积雪把地面藏了起来,只余下被人踩出脚印的深深浅浅一行踪迹,很快又被新下的覆盖掉, 一如两点一线单调的生活。 十点半的操场早已不剩多少人,大多都是刚从图书馆或实验室结束一天学习的学生, 和他一样, 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回宿舍的路上。 冯周的脸被细雪吹得有些发疼。 呼啸的风中隐隐传来吉他拨弦的声音,像烈酒里忽然坠入的一块冰, 暂时平息了风雪夜躁动的寒潮。 他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宿舍楼下围了几个人, 正中间是个抱着吉他的少年。 周围人举着夸张的横幅, 横幅上似乎写着祝某某某二十岁生日快乐。 你给的爱,无助的等待, 是否我一个人走,想听见你的挽留...... 少年扯着嗓子和风作对,跑了调的歌声显得有些滑稽。 他倔强地在楼下唱了快十分钟, 在要变成雪人之前,那个过生日的女生终于姗姗来迟。 两人于掌声中紧紧拥抱在一起, 似乎连雪落下的速度都慢了几分。 全世界也配合地安静起来。 冯周隔着一层雪幕看去,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元旦前夜。 闪光灯汇聚的星海, 轻轻拨动琴弦的手指,还有那人笑起来好看的眼睛。 和暗号似的只唱给一个人听的《克卜勒》。 记忆里张扬的橙又擅自侵占了他的呼吸。 吉他声停了下来,冯周这才从回忆中抽离, 发现自己驻足的时间过长, 连落在身上的雪也化成一片水,透过外衣冷进骨头里。 他轻咳一声,竖起衣领, 向宿舍楼走去。 冯周有三个舍友,一个北京本地人,平时没课就回家去住,剩他和另两个作为305的常驻人口。 从南方来的那位叫程溪,早早在门口等着他,邀功一样端出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来尝尝高档巧克力。 冯周拿了一块,顺便开他玩笑:女朋友送的? 哪来的女朋友啊,另一个叫于洪志的舍友边敲代码边调侃道,那叫红颜知己 程溪猴似的窜过去,嘴里笑骂着要去揍他。 于洪志躲开他挠痒痒一样的巴掌,问冯周:老冯你又刚从实验室回来?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85) 冯周点点头,把湿透的衣服挂在窗边,这才觉得方才刺骨的寒意消减了一半。 大好的青春不应该浪费在实验室,程溪自己剥开一块巧克力,听兄弟的,老冯你条件好,纯洁的校园恋爱可得早点尝试一下。 冯周笑了笑,没说话。 于洪志伸手拍了下程溪的后背:瞎说什么呢,老冯有对象。 程溪差点把刚塞进嘴里的巧克力吐出来: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就那个嘛,于洪志挤了挤眼睛,隔壁舞蹈学院的小美女,人家俩每周都出去吃饭的。 冯周收拾书的手一顿,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所谓舞蹈学院的小美女,姓虞名思璇,着实是位祖宗级人物。自从虞少淳去了英国之后,照顾这位祖宗的任务就自然而然地交给了他。 很多时候他和虞思璇没说两句火气就开始往上冒。小姑娘看着温柔,却有张和他哥一样伶俐的嘴,气得他头疼。 果然自己四大皆空的精神世界只有和虞家人说话时才会有所起伏。 冯周想起经年鸡飞狗跳的往事,唇边笑意更深,可当他拿起手机再一次看见两人上次对话是五天前时,心情还是不可避免地低落了半晌。 他望向外面纷扬的雪,最后还是拍下一张照片给那人发过去。 下雪了。 *** 冯周泡实验室不单是为了学习。 他大一下半学期的时候参与了一个课题,可以获得出国交流学习的名额。 本身专业就不是能轻松应付来的,而课题越到后半部分节奏越快,当冯周第三次在实验室清醒过来时,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体零件因为超负荷工作而几近罢工。 再坚持几天就好。 他的头热得发胀,摇摇晃晃地想去洗个脸,可刚站起来却只觉得天旋地转,踉跄撞在身后的实验台上,脑袋磕到桌角,继而眼前一黑。 在不省人事的前一秒,他忽然想到自己好像有个数据记错了,想抬手拿笔去改,最终还是无力地陷入一片黑暗中。 再次醒来时,眼前不再是昏暗的仪器报表,而是惨白的屋顶,让冯周想起来很多年前被冯青青带去加班待过的候诊室。 一只手伸过来帮他掖了掖被子:你感觉怎么样? 冯周转了转头,撞上一双温润的眼睛。 这人出现在此处让冯周有一丝惊讶。 那人得体地笑了下,递给他一杯水:你太累了,我刚帮你给导师请过假,让你休息两天,反正课题也快结束了,不耽误。 冯周哑着声音说:谢谢学长。 这位司俊明学长是整个课题小组的二把手,平日负责替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导师传传话,和几个学弟学妹之间淡漠又疏离,唯独...... 唯独对他格外关照,甚至今天特意来医院照顾自己。 冯周飞速在脑子里走了一遍从和他相识到现在做的所有事,自觉没什么特别值得关注的,只能暗地用探究的目光审视季知新。 病房门被砰地一声推开,虞思璇只穿了一件单衣冲进来,气喘吁吁地扶着墙:你没事吧? 小姑娘显然是听了消息后直接来了医院,外衣也没穿,脸冻得通红。 冯周提起一口气,皱着眉看她:怎么穿这么少?不冷吗? 你还好意思说我呐?虞思璇松了口气,自己烧四十多度了不起是不是?你要是把脑子烧傻了我怎么给...... 她好像才注意到身边有个人,退后一步,警惕地看着司俊明:你谁? 冯周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我学长。 司俊明饶有兴味地看着虞思璇:这位是? 我...... 虞思璇抢先一步:他女朋友。 冯周险些把一口水呛在喉咙里。 司俊明面上的表情微微僵了一下,继而又恢复成先前温文尔雅的样子,欠了欠身:那我便不打扰二位了。 虞思璇一直目送他带上病房的门,才安心地坐在椅子上,顺手拿起旁边的苹果啃了一口:我连早饭都没吃就来看你,感动不? 为什么说谎? 不是吧小冯同志,虞思璇鼓着嘴把苹果咽了下去,你没看出来吗? 看出来什么? 你觉得那个学长看你的眼神正常吗? 冯周愣了一下:有哪里不正常吗? 虞思璇恨铁不成钢地瞥了他一眼:算了,迟钝。 什么迟钝? 冯周被骂得摸不着头脑,一脸莫名其妙。 我呢,是个大好人,虞思璇把苹果核往床头柜旁的垃圾桶里一扔,决定换个话题,怕你寂寞,把你生病这事告诉了你的几个在B市的高中同学,估计晚上就会有人来拜访你,不客气。 你征求过我的意见了吗? 虞思璇像没听见他说的话,拽了张纸巾擦擦手:那我走喽。 ......和她哥一个德行,选择性耳聋。 冯周忍着气,坚持履行半个监护人的职责:你怎么回去? 有人骑摩托载我啦! 应该是虞思璇那个热爱机车的酷girl女朋友。 他猝不及防地被塞了一口狗粮,虽然什么都没吃,但觉得有点撑。 *** 医院开出的诊断是正常发烧,但因为他的体温一直在38和39度徘徊,医生委婉表示最好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冯周表示他不想留院现在好得很可以立刻拔针走人,但被来给他送粥的司俊明按了回去。 司俊明笑眯眯地看着他:学弟你还是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我代导师给你问个好。 他从食堂买的白粥,放在保温桶里带来。可这所谓的粥却稀汤寡水,似乎近日食堂米价又涨了,才让它们在汤水里的存在感这么低。 冯周没有食欲,但又不好意思拒绝他的好意,觉得有点尴尬。 是不和胃口吗?司俊明问,要不要买点别的? 冯周摇摇头,鬼使神差地问:有黄桃罐头吗? 司俊明不明所以:学弟是想吃黄桃罐头吗? 不是,冯周说,没有就算了,也不是那么想吃。 上一次发烧还是高二,有个人牵着他的手带他回家,又是烧水又是喂药折腾半天,最后留下一张便签和一罐黄桃罐头。 所谓虞式退烧法他嗤之以鼻,但却口是心非地一直记着。 冯周吸了吸鼻子。 不知道是不是人生病后都会比较脆弱,他比任何时候都怀念某个五天不和他联系的傻逼。 学弟,早上那个女孩不是你的女朋友吧? 司俊明突如其来的问题打断了冯周的回忆。 冯周不会撒谎,只能承认:不是,她是我朋友的妹妹。 司俊明好像对他这个朋友很感兴趣:那你朋友呢? 还在英国。 季知新摩挲着手,似乎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放心什么? 我可以放心追...... 他的后半句淹没在一声可称之为凄厉的冯宝中,三两个人推开病房后大呼小叫地冲来,好像冯周命不久矣马上去世。 冯周面上带着几分嫌弃:我还没死呢。 陈驷别扭地绕过吊瓶架,坚持要给他一个拥抱:冯宝,我好想你。 你不是在T市吗?冯周问,怎么过来了? 自从知道你生病,我就和学校请了一天的假,直接从T市坐高铁来了,50大洋呢! 冯周刚要说什么,就听一个女声响起:黎国豪你丢不丢人?来抢病号的东西吃?饿死鬼投胎吗? 又窜高了十多厘米的黎国豪刚扒了个香蕉往嘴里塞:我都饿得要低血糖了路姐你能不能放我一马? 虽然才多了三个人,但病房内原先冰冷的氛围瞬间被冲淡,烟火气似乎顺着窗缝溜了进来,悄悄氤氲了一室的温暖。 路小南伸手掐了掐冯周的脸:冯学霸你可以啊,高三都没学倒你上大学烧晕了?你让当年隔壁一班吊着葡萄糖刷题的人怎么想? 陈驷依旧抱着他不撒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功放起张秋爽女士十多条长达一分钟的语音,说是要把家里的补品全都寄过来给他补一补,热情似火。 他自己的手机也凑热闹一样地响起来,估计是虞思璇每天到点和家里报平安的时候说漏了嘴,让沈盈盈知道了这事,也打电话来问他到底怎么了需不需要自己过去照顾几天。 一时间满世界的爱意让冯周有些应接不暇,手忙脚乱又笨拙地回复每一份善良。 在几年之前,他从未想过这个世界上会有一群毫无血缘关系的人,能坐着高铁饿着肚子,风尘仆仆而来只为问他一句身体如何。 司俊明看着被几人围着的冯周,忽然觉得他变得和之前有些不一样。 不再如之前那般清冷又不食烟火气,虽然温和礼貌,但好像和谁都有隔阂。现在眉眼和笑容肉眼可见地生动起来,似乎终于融进世俗里。 司俊明抱着找到同类的目的接近冯周,本来以为自己会是有些特别的那个。他是组里能力最强的人,自认为有几分聪明才智,也深谙吸引同样高智商的冯周的方法。 再不济,至少比其他人和冯周更近一些。 可今天他发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似乎从未真正地进入过冯周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让他露出过除了礼节性笑容以外的表情。 第117章 再见再遇见2【关于奔赴】 大洋彼岸的某个傻逼焦头烂额, 在发疯的边缘大鹏展翅。 他正在奋战第三个因为改图而通宵的夜晚,桌旁颠七倒八地丢了几个空的咖啡罐,下巴上甚至挂了层憔悴的胡茬。 教授一句Not bad, but not good enogh成功激发了虞少淳的胜负欲,开始就着一张图死磕。 死磕的结果是彻底忘我, 连基本的通讯工具都完全抛弃, 每天唯一的运动就是从桌前到厨房煮碗面,再游魂一样回到位置前一边嗦面条一边输入前辈作品。 选土木这一行之前他以为只废智商, 学了之后才发现原来废的是头发。 何其生草。 在陷入改图怪圈的第六天,他终于觉得改无可改, 颤抖地用邮件提交, 然后长出了一口气,趴在桌上, 给早就因为没电自动关机的手机插丨上电源。 微信消息瞬间丁零当啷地弹了个措手不及,宣告他原始人生活的结束。 虞少淳先扫了一眼那个置顶对话框,看见后面缀着的红点, 有些心虚地向下滑了滑。 沈盈盈女士提醒他按时吃饭。 别说吃饭了,睡觉都难。土木人土木魂, 改图土木人上人。 学高数的唐谦问他作业题。 都五天前的事了是福是祸早已知晓所以不回也可以。 虞思璇说冯周病了。 病了? 虞少淳心里一紧,连忙回到最顶端点开原本想攒着慢慢看的未读消息。 消息最后是张模糊的雪景和干巴巴的一句下雪了。 只字未提生病的事。 什么病?现在好了吗?有没有人照顾他? 他越想越觉得心里堵得慌, 直接一个电话打给虞思璇。 铃声响了挺久才被接起来,虞思璇压着声音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他妈神经病是不是? 啊? 你看看现在国内几点?虞思璇的起床气一点就炸,你叫魂呢打你大爷电话有什么事不能明早逼逼吗还是你急着看老家老母猪下崽啊? 虞少淳这才想起来时差问题, 十分庆幸自己选择打给虞思璇而不是冯周。 冯周病了? 虞思璇发完脾气, 也懒得和他计较,懒懒地应了一声。 什么病? 胃炎加感冒,烧到40度晕在实验室里。 虞少淳心里咯噔了一下。 现在还烧吗? 虞思璇抱着胳膊缩在楼道里:你自己问他去。 我不敢。 你前几天去哪了?虞思璇问, 我差点报案说你人丢了。 虞少淳转着笔,打了个哈欠:在改图。 改图能改五天一句话不回?虞思璇拔高了音调,真出点什么事你后悔死吧。 出什么事? 虞思璇冷哼一声:迟钝的小冯同志没看出来献殷勤的学长对他有意思,还傻了吧唧问我自己哪迟钝,你说他哪迟钝? 还好我机智,把陈驷那几个同学喊来陪他,不给他们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虞少淳乐了:他情商怎么还这么感人,一点都没学到我的优点。 你就不担心他被人拐走?你俩多久没联系了? 虞少淳心里一虚:半,半个月吧,上个月还是有打过电话的。 虞思璇呵呵了一声,觉得这两人是没救了。 从刚开始一个不敢说一个不知道,到现在搞异国恋能半个月不联系一次。 当真心大。 还笑冯周的情商,您也没好到哪去。 我俩不是那种谈恋爱,你知道吧?虞少淳的声音带着几分困倦的鼻音,就算不联系,但是他想什么我想什么,总会高度一致。 虞思璇嘲讽他:还高度一致呢,对象怎么跑的都不知道。 她说完后对面良久没了声音,以为自己终于成功把敌方感化,刚想宽慰自家哥哥几句,却听见逐渐平稳的呼吸声。 聊着聊着都能睡着了?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86) 虞思璇咬牙切齿地对着话筒恶狠狠撂下一句:虞少淳你他妈神经病啊大半夜把我喊起来聊两句自己睡了! *** 虞少淳高强度工作换来的是久违的清闲,清闲到昏天暗地补了一天觉后连续几天都窝在宿舍里用亚克力纸板搭模型房,正给玻璃块涂胶水时,房门忽然被人打开。 他的舍友是个叫Alex的英国本土人,金发绿眼白皮,耳朵上扎了八百个耳饰,走起路来叮当乱响。他一般去女友的出租房同居,只有两人吵架时才会回到宿舍。 虞少淳头也没抬:又吵架了? Alex摇摇头:导师让我告诉你,你的假期申请批准了。 虞少淳小心翼翼地把充当窗户的玻璃安到窗框上:真的?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赶,Alex靠在门边,时长一个月的期末作业,非要在半个月搞定。 虞少淳把手里的国产502放在桌上,伸了个懒腰:当然是因为有别的计划啦。 他站起身把窗户打开,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照在窗边的一缸鱼身上。 虞少淳眯着眼望向外面被雪盖住的尖顶房屋,恍惚间好像看见了霍格沃茨的模样。 如果冯周能来的话会不会推着行李箱去撞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的墙呢? 他想到这些,拿过手机订了张机票。 去年寒假的时候他上了贼船,和白胡子老头满英国跑着考察所谓的市政经济,累了个半死,等好不容易能休息两天的时候,国内大学生已经开始返校了。 外国高校的放假时间和国内不一样,通常是国内上学,他放假。他开学,国内期末考试刚刚考完。 所以他准备这次趁着圣诞节的假期回国看看。 *** 虞少淳是在收拾行李的时候被喊出去的。 来了一批中国的交流生,堵在门口了,Alex说,学院腾不出人,让留学生帮帮忙。 虞少淳挥挥手:说我不在。 Alex伸手拉着他的胳膊把人往外拖,用蹩脚的中文和他沟通:拜托,帮一下又不会怎样嘛。 虞少淳瞥了他一眼:是不是你女朋友被扣下干活不能和你约会? 英国人脸一红,恼羞成怒地把他继续往外拽。 国内的交流生?哪个大学的? 虞少淳打着哈欠和他来到帝国理工的正厅,远远看见一堆人站在那边,头戴小黄帽,不像交流生,倒是像什么老年旅游团。 哪个大学的学生 Alex试着拼了一下:好像叫BUAA? 北航啊。 虞少淳的目光扫过交流生,忽然顿住了,死死盯着一个人。 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侧脸。 靠,不会这么巧吧? 好像是负责对接的导师来迟了,所以才造成了一大早的大面积拥堵状况。交流生们都深知出门在外不能丢人,全都闭嘴缄默,安静地低头玩手机。 所以冲过来的虞少淳格外显眼。 他伸手扣住其中一人的手腕,气喘吁吁地,表情像见了鬼一样。 冯周正复制粘贴给一群亲朋好友报平安,坚持婉拒了张秋爽往国外邮老干妈的好意,慢悠悠地抬头看了虞少淳一眼:您原来还活着呢? 你为什么在这儿? 冯周指了指他的同学们:交流学习。 虞少淳松开他的手,拿出手机把机票退了。 司俊明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冯周冷冰冰地说,遇见朋友了。 朋友本人笑着和司俊明打了个招呼,不动声色地宣誓主权:我俩一个高中的,你是冯周学长吧?照顾他辛苦了,有空请你吃饭。 司俊明温和有礼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怎么感觉好像被阴阳怪气了? 负责对接的教授被早高峰堵了半个小时,一直跟中方教授说对不起。两人客套来客套去,终于把该办的手续都办好了。 虞少淳终于等到他们散会:一起吃饭不啦? 你不是忙吗?冯周说,我和同学一起去。 虞少淳指天画地地发誓:不忙,一点都不忙。 司俊明连忙问冯周:冯同学,你要去哪? 吃饭,虞少淳满脸写着人畜无害,学长你要不要一起? 司俊明觉出几分不对劲,尴尬地笑了笑:我就不用了,你们玩得开心。 冯周看着这人硬演,冷笑了一声。 虞少淳从善如流,拉着冯周头也不回地走了,完全没有再挽留一下的意思。 冯周给他面子地一直被牵着,直到司俊明看不见了才甩开他的手:你前几天干什么去了? 虞少淳又揪住他的袖子:在赶期末作业。 你们要期末了吗? 其实还差一个月,虞少淳说,但是我想给早点做完了。 早做完干什么? 早做完就能 他不依不饶地非要和人十指相扣。 就能回国看你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虞少淳说,机票都订好了,刚刚退掉。 他们走到一条偏僻的回廊里。回廊积雪未化,铺在台阶上,像面包上的糖霜。 你呢?虞少淳问,怎么晕在实验室了? 冯周低头看着地上枯缩的藤蔓,小声说:为了这次的交流生名额。 虞少淳没想到自己吹牛和虞思璇说他们的想法高度一致,还真被他给说中了。 幸亏冯周来得早,再晚一步他飞回国内找不到人,就又错过了。 什么?虞少淳装着没听见,想让他再说一遍。 没什么,冯周说,因为我热爱学习。 想我没? 没有。 真的吗?我不信。 没有想你,冯周又想起某人失联五天的前科,少自恋。 虞少淳靠近他,轻轻用鼻尖摩挲着他的:可是我想你诶。 特别特别想你那种。 冯周移开视线,却觉得唇上蓦地一温。 虞少淳似乎在气他口是心非的不想,没像之前一样温柔地吻,报复似的咬着他的唇。 冯周被他亲得喘不过气,后退了几步,靠在旁边的墙上。 时光稀碎的脚步伴着日影慢慢倾移,细密地缠绕上岁月的枝丫。 异国他乡的十二月,雪将化未化,当和许久未见的爱人相逢时,却似乎拥了春天一个满怀。 心底的一隅春,莺飞草长,万物可爱。 所以到底想没想我? 想你了。 特别想你。 第118章 少年多少年【关于追逐】 舍友宋海怼了怼黎国豪的胳膊:你知道B市大学生模联今年要在咱学校开吗? 黎国豪含糊地应了一声, 将被汗水浸透的运动服脱了下来丢进一边的洗衣机里。 有F大啊,宋海跟在他身后锲而不舍地说,F大全是美女, 多少心动一点吧? 黎国豪笑了笑,没接话。 宋海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咱们系虽然美女也多, 但和F大比起来简直不是一个档次的, 你知道吧?就咱班那个程明月,她 好啦, 黎国豪蹙着眉打断他,别这么说人家小姑娘。 宋海瞪大眼睛:咦?你不是拒了人家的表白吗?怎么还帮她说话?这是要欲擒故纵?好家伙好家伙, 我直接好家伙! 黎国豪拧着眉, 心里想着怎么和他解释自己并无此意,可思来想去半晌, 忽然明白与这种人认真交流简直是浪费时间。 毕竟当代某些男大学生普通且自信,走在路上觉得全世界女人都看得上他们,只要拒绝便是欲擒故纵。 啊, 丫头,我承认你的小心机已经吸引到我的注意了.jpg 黎国豪靠在洗衣机边上拿出手机, 就见锁屏上跳出来一条新消息。 【路】:周末我去你们学校,要带什么吗? 他心里一动, 面上的表情柔和下来,带着几分笑意地敲了行字:把你自己带来就行。 可刚敲上去又冷静下来,删掉换成另一句话:带本六级练习册吧。 宋海摆弄了会儿手机, 忽然问他:老黎, 你觉得程明月闺蜜怎么样? 黎国豪有些茫然地抬头:啊? 我说程明月闺蜜,宋海轻咳一声,那个, 那个很有料的妹妹,我总感觉她暗恋我。 ......你那不叫感觉,那叫臆想。 黎国豪深吸一口气,实在不想再与他进行这种毫无营养的对话:我觉得人家不会看上你的。 诶? 宋海不出所料地有些不悦起来:我条件这么好,怎么会看不上我? ......人家小姑娘爸妈都是高级知识分子,能看得上你吗? 黎国豪知道这种人无论如何都不会认清自己的不足,所以根本没和他解释,摇摇头便先从洗衣房出去了。 如果没有在高中认识那几个神仙一样的人物,他边走边想,估计自己也会成为一个眼高手低自我感觉良好的人。 他总是忍不住用那几人与新认识的人相比,却发现刚开始觉得有些张扬的邰枚都谦逊得恰到好处,不骄不躁,该低调的时候绝对低调,从来没有像这些人一样将那些个功劳与荣誉挂在嘴边说个不停。 大概还是高中实验二班的氛围太好了。 他正想着,微信又弹出一条消息。 【路】:呦,开始热爱学习了? 黎国豪笑了下,胸口氲起一阵暖意:班长大人,我热不热爱学习,你不是最清楚吗? *** 模联是几所高校的社团一同组织的大型活动,今年轮到他们T大做东道主。因为确实规模不算小,所以吸引了相当一批学生来凑热闹。 黎国豪和那位自我感觉相当良好的宋海一同来到会场的时候,前排的位置差不多已经被占满了。学生们挤挨在一起,若是坐在后排根本看不清楚。 宋海话里话外带了点埋怨:你看我就说得早来吧?这样哪看得清漂亮妹妹? 黎国豪没计较他话里的漂亮妹妹,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手机后带着人径直去了前排。 宋海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满头雾水地跟着去了,结果在前排看见了三个空座位。 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坐在旁边,低头看着膝盖上摊开的教科书,听见有人来后抬头,对黎国豪笑了下。 黎国豪也冲他笑了下,硬拉着人站起来要抱一个。 宋海有些稀奇。 他跟黎国豪虽然算不上好朋友,顶多是个朋友,但这也是第一次见他和一个人关系这么亲近。 黎国豪给他介绍道:这是冯周,我高中同学。 那叫冯周的男生皮肤有些白,身上无端带着股矜贵的气质,在宋海眼中算得上小白脸类型。他觉得自己被人家无故压了一头,带着点虚荣地伸出手:冯周你好,我是宋海,老黎的朋友,高考622分。 冯周讶异地挑眉,与他礼貌地握了下手。 黎国豪被宋海的骚操作搞得头大,刚落座,就见微信弹出一条消息。 【芝诺的乌龟】:见面报高考分数是贵校传统吗? 黎国豪尴尬地笑了笑,觉得幸好宋海遇见的是冯周,如果是虞少淳,估计要被阴阳得和个孙子一样。 宋海落座后左顾右盼半晌,问道:还有人要来吗? 冯周支着头饶有兴味地看他,淡淡道:没了。 那怎么还空了个位置?宋海问,要是没人的话我喊...... 冯周打断他的话:是帮朋友留的。 可不是说没人来吗? 宋海被他绕得发懵,平添几分恼怒。 听说同班同学要参加这场算得上正式的模联活动,冯周慢条斯理地说,某位在海外的土木工程学子哭着喊着要我替他留个座,说见座如见人,当父亲的永远爱他们。 黎国豪没忍住,噗地笑出声:虞总还真是老样子。 冯周淡漠的眉眼间染上几分笑意:是啊,老样子。 两人默契地没有再说话,偏生宋海觉得看不透这位冒出来的冯周,抓心挠肝半晌后悄悄问黎国豪:他那个朋友你认识? 认识,黎国豪说,高中都一个班的。 那...... 宋海眼珠转了转:国外哪个学校的?高考多少分?是不是考得不理想才出国? 黎国豪也不生气,好脾气地笑了笑:帝国理工。 宋海见了鬼一样瞪大眼睛,僵直在座位上半晌都没回过神。黎国豪懒得理他,全神贯注地看着不远处的舞台。 路小南抱着一摞A4纸缓缓在写了俄罗斯的铭牌前坐下。 高中时候的小姑娘们被关在长袖长裤的运动服里,一年四季只有蓝黑白三色。如今上了大学后不用再拘泥那两套冬夏季的衣服,少女身姿挺拔,像拔节的竹子般骤然生长,耀眼地闯入故人的视线里。 她的头发挽了个发髻,面上化了淡妆,身上一套西装,显得端庄又典雅。 黎国豪看得有些失神,待被宋海戳了戳才回过神来。 看上哪个了?宋海说,眼睛都直了。 他不等黎国豪回答,又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我觉得那个俄语的妹子不错。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87) 邰枚也一身西装从后台出来,站在俄罗斯代表座位前,正好挡住了路小南。 黎国豪放低了声音:确实,我也觉得她很不错。 宋海故作惊讶:哎呀,老黎终于开窍了? 黎国豪笑了笑,刚想说话,就听冯周在身边慢悠悠道:宋同学,你这么能讲,要不你上去讲两句? 宋海被他点名道姓地教育了一句,面上带了几分愠怒,愤愤然将自己丢进座位里。 黎国豪顾不上他的小情绪,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 路小南在F大读俄语。 他也曾在无人知晓的时候悄悄打开视频网站,跟着老师一字一句地学读俄语单词,希望可以在将来两人聊天的时候冒出来一句,然后被小姑娘夸奖。 现在看来自己好像确实太肤浅了。 台上的那人发言要么用英语,要么用俄语,一句中文没有。与会代表桌上放着各代表的发言稿,理解起来自然没有困难。而下面这些观众只能靠大屏幕上的翻译,偶尔会有些吃力。 他遥遥看着那个闪闪发光的女孩,满心只觉得又欢喜又难过。 欢喜是因为自己见证了如此优秀的人整个青春的模样,难过的是自己似乎无论如何追赶都无法追得上。 就好像高二最后那次期末,她一批黑马闯进全校前十,自己吊儿郎当学着挂在六十多名。 曾经他们只差了五十名,而如今差了半个会场的距离。 未来呢?未来会差多少? 他走神走了个天马行空,待回过神时,路小南最后的陈词发言完毕,深深鞠了一躬。闪光灯照在她身上,在会场前方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黎国豪叹了口气,心中道不明的七上八下。 冯周似乎察觉了他的不虞,思索半晌,轻声说:邰枚说晚上大家可以聚一下。 黎国豪侧过脸,有些不明所以。 我告诉路班长七点在T大门外集合,冯周眯起眼笑了笑,但邰枚说七点半到就行。 诶? 黎国豪呆呆地看着他。 想追就追,都三年了,冯周轻声说,咳......不是我说的,是虞少淳托我转达的。 黎国豪倏地红了脸: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 冯周蹙眉思索片刻:大概是高二下半学期吧。 会场的观众已经开始慢慢往门外走,在人群的洪潮中,他看见台上的姑娘踮起脚望向人群,似乎在找什么。 黎国豪有一瞬间的冲动。 他忽然想大喊她的名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自己藏了三年的喜欢。 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谢谢你啊,冯学霸。黎国豪郑重地说。 冯周似乎坐得时间太长,眉目间隐隐露出一丝倦意:再教你一句话,如果表白成功了就和她说。 他定了定神,带着几分虔诚道:Kocham cie,波兰语里我爱你的意思。 不知为何,黎国豪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几分缱绻的柔软。 他匆忙谢过冯周,在宋海的呼喊声中不顾一切地从人潮中逆流而上,似乎只要快一点,再快一点,就能抓住那将逝未逝的青春。 冯周看着他的背影,低头打字:他去表白了。 他想了想,又道:你觉得他会成功吗? 对面那人发来一条语音,冯周带上耳机,少年有些慵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肯定会成功的啊,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冯周不动声色地将那条语音收藏,又问道:比如? 比如我觉得我和你表白会成功,那人大言不惭地说,一如既往地自信,所以我和你表白了,所以最后成功了。这是事实吧?男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最后一章番外啦 第119章 路过的星光【感谢陪伴】 大四那年临近毕业, 谭远照发来一纸请帖。 新郎是他,新娘王晓雯女士。 红底金字,喜庆热闹。 四年前那次现在看起来像胡闹的告白, 也算得上修成正果。 冯周保了研,答完辩后就回到D市, 难得闲暇, 没事就在外婆家和虞家多跑几趟。 沈盈盈特别高兴,恨不得直接把人留在家里住着不走, 不知道谁才是正牌儿子。 他总疑心沈盈盈知道什么自己和虞少淳之间那点事,可每次试探着问几句, 总能看见沈女士一双堪称无辜的大眼睛。 一来二去, 只好作罢。 那封电子请帖送到的时候,冯周正帮着料理阳台上新栽的一排富贵竹, 班群不出所料地炸开锅 虽然从毕业到现在,本就少有几天没人说话。 路小南发愁:随礼得送什么?送一套新的化学仪器? 要我说得送乐器,唐谦说, 送套那个什么高定单簧管双簧管。 估计他连什么是单簧管双簧管都不知道。 冯周甩着手上的水珠站起身,刚锁了屏, 一条消息卡点一样嗡地在界面弹出。 【薛定谔的猫】:老谭要结婚了? 冯周回了他个嗯。 然后对面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虞少淳的声音带着几分震撼:我靠,没想到他俩真谈了六年。 冯周看着不远处楼下绕柱子疯跑的小孩, 眉眼间露出几分温柔:我们不是也谈了六年吗? 虞少淳笑:那又不一样。 冯周没问他哪不一样,垂下眼,伸手摘了片富贵竹泛黄的叶子:你回来吗? 回啊, 当然回, 他说,手续都办得差不多了,没这事也是要这几天回的。 谭远照订的酒店离八中不远, 结完婚还能顺路回去看一节晚自习那种距离。 冯周去得早,跟谭远照寒暄片刻后看了下微信,虞少淳没发消息,估计还没下飞机。 前两天还信誓旦旦说绝对会回来的人算准了一切,唯独没算到天时,前一天晚上被晚点的飞机困在伦敦机场,打着电话和冯周委屈晚点委屈雾霾委屈机场的饭不好吃。 路小南第二个到,黎国豪吭哧吭哧背着个透明琴盒跟在她身后,琴盒里装了把略显袖珍的小提琴,说是给孩子做音乐的启蒙教育。 过了一会儿唐谦陈驷邰枚三个活宝一齐,现场就热闹起来,冯周刚要跟他们打招呼,谭远照却非得拉着他去见自己前几届学生。 还没有女朋友吧?谭远照对他挤眉弄眼,带你转一圈。 冯周哭笑不得:你这是干什么? 谭远照轻咳一声:到年纪了,总得经历一下这个对吧? 是你想让我经历一下吗?冯周瞥了他一眼,还是冯青青啊? 谭远照的目的被人一语道破,看天看地看气球,就是不敢看冯周。 高三那年冯青青和周万金离婚。后者从此销声匿迹,让冯周差点忘了曾有过这么个爹。前者虽然也说着要断绝关系,可明里暗里地还是让谭远照悄悄帮忙关注他。 估计这会儿是单位同事同龄的孩子都有了意中人或干脆直接成家,让冯青青女士觉得自己又被人比下去了,这才抓心挠肝地让谭远照也帮冯周物色物色。 冯周不动声色地从他身边挪开:同学来了,我们挺久没见,跟他们说会儿话去。 谭远照心道不妙,连忙去拦:别啊跟我去转完再走! 一抬头,冯周的影子都没了。 挺久没见?你们几个关系好的不都考在B市吗? 所幸新郎本人其实也不闲,刚得空没多久又被人喊走,这无厘头的牵线搭桥也就此作罢。 几人聚在一起骂论文查重率骂导师一根筋,冯周一边应和着,一边频频抬腕看表。 黎国豪问他:虞总来不? 来,冯周说,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大概率。 某人十分钟前从飞机上被放出来,说是要坐出租,可想了想D市的交通状况,能不能准时到还真不一定。 婚礼请了新人的亲戚朋友,还有带出来的学生,以及学校的同事们。 当年教实验二班英语的田老师在他们高三上半学期就结了婚,一晃四年过去,两岁半的女儿睁着双懵懂的大眼睛依偎在她身边。 即便如此,田老师在众人心中仍是那个活力满满的大美女,是穿着漂亮衣服一道题一道题给他们纠正完形填空,偶尔有点小脾气的女大学生。 怎么突然就连孩子都有了? 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仍有一股淡淡的惆怅,像失了恋一样。 冯周正看着几个女生逗小孩,身后忽然刮来一阵风,之后便落进一人的怀抱里。 那人把头埋在他颈窝处,气息还因为匆忙赶路而有些不稳,笑着问他:我没迟到吧? 冯周呼吸一滞,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久违地酸涩半晌。 距上次见面,也实打实过了一年半。 旁边有人看着,虞少淳不好再做更多亲昵的动作,抱了下就分开,熟络地和老同学打招呼。 英语老师看见他,调侃道:虞少淳同学,现在英语水平怎么样啊? 虞少淳连忙立定站好汇报:报告老师,伦敦郊区水平,仍需努力提高。 小孩穿着公主裙歪歪扭扭地凑近虞少淳,伸手扯了扯他的衣服。 虞少淳惊:哎呀,这哪来的小美女? 小美女本人听不懂,又扯了扯他的衣服。 虞少淳蹲下身,从休闲西装的口袋里摸了下,掏出一把裹着透明糖纸的糖:喏,请你吃糖。 冯周冷眼旁观,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什么沈盈盈塞给他零食都是幌子。 根本就是这个人自己愿意吃罢了。 学校领导的压迫力太足,被单独安排在一桌。罗秋蝶因着是于主任的亲戚得以列席,她盯着虞少淳看了半天,虞少淳回头,正好撞上那束目光。 他对罗秋蝶点点头,转身又跟同学插科打诨去,之前年少时那些过节消失了,又似乎天堑一样梗在岁月里,永远无法被抹掉。 婚礼上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喝了酒放开撒野。唐谦跟众人追忆似水年华,酒精上头,踩着凳子就要唱一首五月天的《干杯》,被手忙脚乱地拦下来。 这酒品还和四年前喊着要去西藏一样,没半点进步。 虞少淳面前那杯酒早被冯周换成了可乐,他瞪冯周,冯周好整以暇,装着看不见。 大家说不能喝就去小孩那桌,这是给他面子,怎么还能不乐意。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他盯着冯周那杯酒蠢蠢欲动。 冯周毫不留情:之前一口倒现在三口倒? 两人这么斗了一回嘴,倒是找回了点高中时的感觉。 冯周静静看着眼前这些人。女孩活泼,男生顽皮,还蓬勃生长在青葱岁月里,留有七八分纯净。 他恍惚又回到了高中的时候。空调在身后嗡嗡作响,语文老师拿着书本挨个儿把午休睡不醒的人拍起来。睁开眼,就能看见另一个少年侧着头睡在自己身旁,耳机线从他发下蜿蜒着岁月的痕迹,又蜿蜒到自己发下。 时间从不是条会逆流的河,人也永远无法回到过去。 可是过去很好,现在很好,冯周想。 未来也会很好。 大家都会很好。 婚宴一直持续到晚上七八点,大家才依依不舍地散了,约好第二天出去再聚一次。 冯周和虞少淳慢慢沿着小路向车站走,看见不远处的八中仍灯火通明,楼上的大表盘在黑夜中闪着荧光,秒针慢吞吞地挪着数字。 你还记得当时我们去办公室偷卷子吗?虞少淳突然说。 冯周点点头。 他把身子倚在冯周身上:我当时其实铆足了劲想把你带坏,然后好好嘲笑一番年级第一也不过如此,但没想到 没想到最后自己栽了进去。 你怎么话这么密? 醉了嘛。 喝可乐喝醉的?冯周不信,继续扯。 怎么能是胡扯呢?他说,悄悄告诉你,去年我跟我舍友翘了一周的课,去法国看梵高画展。 然后呢? 然后他想看向日葵,我非要看星月,外国人理解不了,跟我在门口理论半天。 冯周垂下眼:为什么? 看见星月就想起过去的你,虞少淳说,像梵高的星星,孤独,古怪,又浪漫。 路两边熟悉的小吃店和小饭馆还开着,老板抽着烟在门口和邻居侃大山,声音跟着夜风一道被丢出巷子,飘向远方。 冯周沉默半晌,问他:这次待几天走? 不走了。 嗯? 冯周似乎听见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侧头看他:为什么不回去? 毕业了啊,虞少淳说,回国内读研,北大,羡慕吗年级第一? 你 他话没说完,手里落了个冰凉的东西,摊开来看,一枚戒指在月色下熠熠生辉。 虞某人罕见地有些脸红:之前答应送你的戒指,虽迟但到,少爷我给人家刷一年盘子攒钱买的,不太好看,多担待。 冯周看着掌心里那枚指环,愣了一会儿,笑得把头抵在他胸口。 你笑什么?虞少淳恼羞成怒,不满意不能退货啊我警告你! 他话音刚落,手心里也落了个冰凉的东西,摊开来看,一串钥匙。 D市郊区带院子的房子,能养花种菜,环境凑合,冯周说,就是地方偏了点,在B市待腻了,可以坐着高铁回来住两天,虞少爷别嫌弃。 虞少淳瞪他:你哪来的钱买房子? 冯周解释:外婆的老房子拆了,老人住惯了那种地方,就又在市郊找了一套新的。正巧旁边也有栋规格小的,搭了点钱,冲动消费,就买了。 恋耽美 五年模拟三年第一——追鹿/喵小玄(88) 老房子拆也给不了那么多钱,再加上先买了老人那套,这搭了点钱估计不是一点能解释得通的。 可能把这么多年攒的奖金奖学金零零碎碎乱七八糟的钱都搭进去了。 虞少淳咬牙切齿:怎么我总得被你压一头。 冯周波澜不惊:不是你之前说的吗,别和你分太清,这会儿怎么又开始扯你的我的了? 虞少淳不依不饶,等走到无人处,借着灯光昏暗,把人按在墙上。 唇齿相撞时,冯周又在他眼中看见了那弯温柔的月亮,与天穹上的月交相辉映,和回忆中的如出一辙。 于是慢慢回应着,不热烈,但温存,融化了名为想念的坚冰。 虫鸣清脆,夜色正好。 唯有你与星光,是这个世界上永远值得我热切奔赴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是he啦不骗你们_(:з」)_ 《五三》应该是我这个菜鸡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不断更写的完整的文,投入了特别多的感情,以至于存稿完最后一章番外后悄悄哭了挺久。 就像和一个老朋友告别一样,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敲出最后一个字时,他说那就再见啦,谢谢你照顾了我这么久 也谢谢你们陪小冯和虞总走过鸡飞狗跳又温暖快乐的青春 几个特别眼熟的小天使我都记得,将来换名字也记得的那种 或许我们下篇文不会再见,或许我们在下下篇文会再见,但是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可爱的你们一定要天天开心,事事顺利,在我看不见的三次元熠熠生辉 抓住最好的年华,追不敢追的梦,做一切想做的事 有缘再见不必伤感,山高水远自会重逢 祝你们以梦为马,不负韶华 2021.5.31 PS:我下周真的要改叫追鹿了,不许不认识我嘤嘤嘤QAQ PPS:蠢作者开始期末月了新文估计得暂缓开坑,嘤 第120章 意外的礼物【永远快乐】 会看作话的小朋友有糖恰 五月的最后一天听见了蝉鸣, 夏天真的来啦 夏天开始的故事,暂时结束于夏天 在另一个平行世界他们的故事会继续的 (专栏预收点点,最后嚎一声) 儿童节快乐鸭! 室友把糖递给冯周的时候, 他还有些迷茫,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要吃糖。 喏, 给你吃糖。 舍友倚在门口, 自己也拿出一根拆了包装。 棒棒糖的包装上印着卡通熊和兔子,满满的少女心, 一看就不是室友这个直男能买的东西。 研究生宿舍都是两人间,与本科时候的四人间相比少了两个人, 周遭一下子冷清了下来。 冯周正在整理论文, 闻言愣了一下,接过糖:谢谢。 我女朋友送我的, 舍友的声音中带了几分炫耀 作者有话要说:  哎说了多大人过什么儿童节嘛,非得塞给我一袋糖。 经过一群狐朋狗友的耳濡目染,冯周也不再是高中那个和人说话都带着点拘谨的小孩了,闻言笑道:多好啊。 舍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今天你还去实验室吗? 可能吧,怎么了? 给我留个门吧,舍友说,我可能和......我可能晚点回来。 冯周了然:成,你去吧。 舍友早有准备,从桌上拿了书包便要出门,刚走了没两步又忽然回头:你不过节吗? 多大人了,冯周将他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过什么儿童节? 不知为什么,最近几年过儿童节的风气愈发炽热起来,各大app以此营销,套路五花八门,各显神通。 虽然他一直没有过这个节的爱好,但依旧不知报了什么心思,拿起手机看了眼。 很好。 虞姓海归学子回国没过两个月,又昏天暗地忙了起来。 甚至更甚。 或许是因为本科时候太拼,保送研究生后相比之下清闲了不少,除开帮着导员带带新生做做实验以外,空闲的时间也多了点。 反正是不过节的。 冯周把论文整齐地摞好放在一边,拿着笔记本便去了实验室。 本来他只是想去转转,结果没想到直接被导师抓去帮忙,一帮就是一个下午交代进去。 直到外面的天慢慢黑了下来,冯周这突如其来的打工才算告一段落。 其实已经挺久没这么长时间盯数据了。 他活动了下脖子,只觉得脊椎又咔吧咔吧地响了起来。 同在实验室里的师妹出去了一趟又回来,溜达到冯周面前塞给他一块糖:师兄辛苦啦。 这是今天的第二块糖。 冯周低头,发现是草莓味的上好佳。 谢...... 别谢我,别人给我的,师妹笑了笑,把他还抱在手里的写字板抽走,师兄,校门外有人找你,你先去吧,剩下交给我就好。 有人找他? 冯周现在满脑子都是实验数据,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谁能来找他,应了一声后慢吞吞地沿着小路向校门走去。 初夏的风扑在脸上,无端让人有些痒痒的。树叶相互摩擦着,沙沙地窃窃私语,间或露出一声蝉鸣。 冯周后知后觉地感叹。 哎,夏天来了。 上一个夏天,上上个夏天,上上上个夏天,自己在做什么? 似乎记得不算清楚,模模糊糊的影绰在记忆里。 可偏偏高中那三年的夏天记得分外清楚,似乎还能从记忆里挖出来那份燥热与悸动。 夏天啊。 他蓦地抬头,就看见有个熟悉的人影站在校门外,低头看着手机。 冯周弯了弯唇角,忽然觉得心情变得明媚了。 他加快脚步走过去,正好撞在那人心有灵犀般投来的目光中。 呀,工程师刑满释放了? 虞少淳笑了,特别自然地伸手抱了他一下:没有没有,好不容易逃出来的。 冯周被他半搂在怀里,微微仰头看他:逃出来干什么? 陪小朋友过节啊。 他变魔术一样摸出一袋水果糖塞进冯周怀里。 ......多大人了还过儿童节。 冯周没想到白天刚悄悄羡慕完别人,自己也能收获一袋糖。 之前还自嘲或许是这几年被人宠得太好了什么都敢奢望,现在这位日理万机的海归学子站在他面前,用行动告诉他没什么是奢望,只要想要,就都会有。 你比我小啊,虞某人理直气壮,所以得过儿童节。 半透明的月亮似乎有些心急,在不远的天幕上挂了半个身子,悄悄地看向人间。 虞少淳低下头,在他耳边轻轻说:儿童节快乐,小冯同学。 祝你永远做最童真的大人,永远要开心快乐。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