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夫善妒[女尊]》 第1页 [古装迷情] 《皇夫善妒(女尊)》作者:最后的大魔王【完结】 简介: 皇上嫡妹安王,风流貌美,是京中不少男子的心上人,便是第一公子林寻声,也对她颇多注意。 林寻声平日最爱的便是站在一处角落,高傲又心喜的看着安王殿下,幻想着与她婚后的生活,直到,赐婚圣旨落下,他,嫁给了当今圣上。 他恨家族无所作为,恨太夫乱点鸳鸯,对那素味蒙面的皇上,更是厌恶至极。 然而那天,月中十五,皇夫殿内传出男子的崩溃大哭,慌乱无措的认错声经久不息。 自此,皇夫便成了宫中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对外他善妒狠辣,后宫在他的管辖下,再无人敢随意靠近皇上,对内,他时常赖在皇上身边,紧张又欢喜的看她,只是但凡皇上说一句重话,他都会红着眼眶低头啜泣,又软又好欺负。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女强 搜索关键字:主角:黎挽 ┃ 配角:林寻声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他最善妒忌 立意:以真诚待人方能收获真心 第1章 开文,林大人的儿子…… 乾源四十九年,乾源帝殁,大皇女黎挽继位,封号靖宸—— “皇帝继位,后宫诸事无人打理,可也该选个皇夫进来,为你分忧解劳?” 黎挽头疼的捂了捂额,说话的正是她老父亲,惠德太夫。 自她继位这一个月来,对方已经不是第一次提起立君后之事了。 “女儿刚继位,朝堂之上尚且有很多事未处理,册立皇夫暂且不急吧?”黎挽试探着想回绝。 然而这次太夫来势汹汹,像是打定主意要黎挽立个皇夫,甚至连那些个闺中公子的画像都拿来了。 黎挽头痛万分,实在推辞不得,只得上前看了看。 太夫见他有反应,内心更是激动,指着一张画像便说:“这是骠骑大将军之子,武艺高强贤良淑德,这是右相之子,蕙质兰心才思敏捷,据说是个才子呢。” 黎挽听着太夫的描述,可有可无的点点头。 太夫见他这样也颇为无奈,只能叹息这些好孩子都留不住他的女儿。 将那两幅画去除,太夫又拿出一副,这幅画画的极好,画中人正站在亭子里,遥遥望去,也不知在看什么,只留出一张侧脸被画师尽数画下,却也惊为天人。 太夫又多看了眼画像,若是在他那时候,此男子出现在先皇眼里,怕是后宫又要再起动荡。 “这是你先前册封的内阁大学士之子,据说还是咱们这京城第一公子呢,吟诗作赋不在话下,别的也很好,才十四之时求亲之人就已踏破了门槛,只是林大人舍不得儿子,才生生给留到了十七。” 听到内阁大学士之子,黎挽忍不住看过去,脑中却不由想到了那天小巷的情景。 林大人为她效忠,惹其他妹妹不快,买通杀手欲杀害林大人唯一的儿子,幸好她路过小巷,顺手救下林大人的儿子,可身上却也被划了一刀,思及那日怀里柔软的触感,那人小鹿似害怕依赖的眼神,黎挽罕见的有些出神。 “想什么呢,皇上可是对林大人的儿子有意思了?” 太夫问黎挽,却又不等黎挽回复,便抚掌笑起来,“林大人有从龙之功,她的儿子为君后,亦不算太辱没了,你觉得呢?” 黎挽有些恍惚,她对册立皇夫之事并无所感,只是觉得最近确实太忙了,没工夫去册封皇夫,但若非册封不可,那便选一个自己有些好感的吧。 她笑了笑,有些无奈道:“就他罢。” 林大人家的公子据说脾性很好,林大人进宫时也曾夸赞过林公子性格乖巧,想必是容易相处的。 皇帝与君后需和睦相处,才是社稷之道。 太夫可不管这什么社稷不社稷的,只是听女儿终于同意娶夫郎了,心情一下子大好,开心的回宫准备拟定懿旨。 黎挽从未有过夫郎,侧夫等,习惯了一个人生活,终于要有个人陪伴,心里竟也多了几分期待。 只希望夫郎是个好性情的,她自会好好待他。 黎挽自幼便知母皇父君不睦,也因两人不睦,宫中诸人总带了些捧高踩低,那时她便想,若她做了皇上,决不会让自己的夫郎被别人欺负。 当天,太夫征得皇上同意,便向林府下了懿旨。 奉天承运太夫诏曰: 林氏公子林寻声,贤良淑德才思敏捷,甚得哀家与皇帝之心,特封为君后,赐一月后完婚,钦此—— 下完圣旨后,黎挽自觉完成任务,整个人都轻松不少,又想到很快就能拥有一个夫郎,再也不是孤家寡人,面上不由就带了笑出来。 只是与此同时,朝中也渐渐传起了流言,说是被赐为君后的林家公子并不愿嫁与靖宸帝,正在家中大吵大闹,寻死觅活呢! 众人都惊了,林家公子看着也是个乖巧懂事的,竟敢闹与皇家的婚事? 流言传出后,更有甚者,说林寻声看不上皇上,更喜欢那风流倜傥的安王殿下。 这些话愈演愈烈,后来竟传进了宫里,太夫震怒:“这林家公子什么玩意儿!竟叫这样的流言满天飞,他以为安儿会喜欢他这般只知吟诗作画的男子?” 太夫也是黎安的父亲,虽然不愿承认,但他女儿确实更喜欢那类娇媚的男子。 -- 第2页 黎挽在一边有些犹豫:“若……传闻属实,那不如便解除婚事也免得……” “不行!” 黎挽话没说话,就被太夫打断了。 “懿旨已下,岂是你说解除就解除的?若当真解除了,那不是将我皇家颜面放在脚底下踩?!” 无论是什么时候,皇室都是最在乎颜面的。 黎挽沉默了,父君说的自有道理,皇家颜面不容忽视。 只是……若林寻声当真对她无意,他非强要了他,岂不是毁了别个男子一生? 黎挽也不知该如何行事,她是皇帝,自然不可能听信一些流言,当即便传召了林大人进宫。 林大人似是知道会有此事,然进宫时仍旧诚惶诚恐,双腿都有些微的颤抖。 她并非一人来的,随行的还有她的儿子,林寻声。 那林寻声与上次黎挽见他时不同,神情没有了小鹿似的不安依赖,反而更多了几分清高冷傲。 他欣长的身形立在殿下,只看一眼,便叫黎挽无意识屏住了呼吸。 瞧了一会儿,黎挽才想起,她这时传召林爱卿乃是为了朝中流言之事,便又皱了眉。 “钊公公,给林大人林公子赐座。” 皇上开口,她身边的钊公公赶忙应是,与手下人搬了两个凳子过来。 “微臣惶恐,知皇上来找微臣所为何事,只是微臣,实在委屈啊!” 林大人屁股不等坐热,便先发制人诉说委屈,紧接着啪叽一下跪到了地上。 黎挽嘴角抽了抽,这是林大人惯用招数了,一言不合就先哭天抢地扰乱视听。 “林爱卿有什么委屈,直说便是。” 黎挽有些汗颜,却只得跟着她的话走。 林茹一听,勉强止住了呜呜哭声,抬头看着黎挽,面容悲怆道:“我儿自幼熟读诗书,才思敏捷知书达礼乖巧懂事,今日竟被嫉妒之人诬陷,欲毁我儿清白!还请皇上,为我儿做主啊!” 黎挽:…… “这么说,外头的流言都不是真的?” 她不由看向林寻声,想从林寻声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然而林寻声脸上神情极淡,仿佛对这事并不关心,她忍不住怀疑起林大人说话的真实性。 林大人自然注意到皇上的目光,赶忙拉了林寻声一把:“声儿与皇上说说,你可曾对那什么,王爷有何非分之想?” 林寻声低头瞧了林大人一眼,又抿了抿唇,过了会儿才跪下,对黎挽行了一礼道:“寻声并未对安王有意,坊间传闻皆属谣传,还望皇上明鉴。” 地上跪着的男子,身姿笔挺,形容瘦削,模样极俊。 第2章 成婚,同房被拒…… 皇上与林家大公子的婚事终究还是定下来了,内务府最近都在忙着为皇上与君后赶制婚服朝服,整个皇宫内一片喜气洋洋。 黎挽也有些高兴,这几日处理起朝政来都更觉得心应手。 唯有太夫,是皇宫内唯一不太高兴的人。 自从流言愈演愈烈,他心中便仿佛信了流言似的,认定那林家大公子竟敢不喜欢他的大女儿!心里气的不行,无论黎挽怎么说,他都板着一张脸。 但若黎挽说要退婚,他又是决计不同意的。 这叫黎挽颇为头痛。 好不容易,到了皇上与君后大婚之日,黎挽一早便起来由宫人为她整理好龙袍,这套是内务府新赶制的龙袍,鲜艳的红色加在身上,又戴了红宝石的头面,原本就娇艳的面容被衬的更加烨烨生辉。 不少宫人都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不过才娶夫郎,黎挽自然不会让人家面上无光,男子的第一次当留给与自己携手一生的妻主,而女子的第一次,自也该留给自己的正夫。 君后册封大典上,一架华贵无双的八抬大轿从宫里出发,缓缓驶向林家。 轿子华丽,四周都是用红色玛瑙珠链串起,顶端又镶嵌着一颗硕大的明珠,八方连着几十颗小明珠,发着光亮,两边排成一排的百姓看了个个忍不住惊叹起来,不愧是皇家娶夫。 这么多百姓等在这,还有别的原因,等会儿接了君后回宫,一路上会有官员专门洒铜钱,将将要洒一路,这些都是老百姓可以抢的,沾沾喜气罢了。 林府,林父颇有几分心疼的拉着大儿子的手:“儿啊,你就安心嫁进去吧,你是君后,在宫里日子总不会太差,那安王如此风流,与你实在不配啊!” 他是一直不同意儿子喜欢安王的,且不说别的,安王纨绔,又能有什么出息呢? 林寻声模样看着还有几分恍惚,眼里隐隐含着水雾,静静听自己的父亲说完,然后反手将手抽了出来:“事已至此,声儿自当为家族着想,只望父亲记住,是林氏,欠了我林寻声的!我林寻声,救了林氏一命,给了林氏无上荣光。” 以林氏的地位,如何不能把他的画像从一众画师手里撤下来?说到底,不过是舍不得那君后的位置给家族带来的荣光罢了,若非他闹起来不愿嫁,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的母父将权利看的比他还重! 林父听他这样说,更加泣不成声:“我们都是为你好啊!” “弟弟,皇家的轿子过来了。” 林氏族家的姐姐急急从外面进来说道,可乍一看林父这样,又觉得自己仿佛不应该进来,站在门口有些无所适从。 -- 第3页 林父瞧见她,便转身擦了擦眼泪,再站起来,又是林氏当家主父沉稳威严的做派。 “妍儿来的正好,把你弟弟背出去罢。” 本朝成婚素来有这个规矩,姐姐背着送弟弟出嫁,只是他们家没有姐姐,便找了族家年龄大些的表姐代劳。 林寻声沉默的上了花轿,眼神平静无波。 他便像个行尸走肉,终究要去过自己厌恶的人生,终究要放弃自己喜爱的人。 想到菊花宴上安王潇洒的身姿,细瘦腰间挂着的安字玉佩,林寻声长卷的睫毛蓦地眨下一滴泪来,只是隐没在深红的婚服里,看不见了。 黎挽率百官在宫门口等待迎接君后的轿子回程,那速度倒也快,不过一个时辰时间,她们便瞧见了君后的轿子。 君后端坐在轿内,被一圈珠链围着,隐隐能瞧见他清俊的面容。 到宫门口,黎挽也上了轿,两人同坐一轿前往宣政殿,后面坠着的,是百官排列的长队。 黎挽有些紧张,毕竟谁还不是第一次成婚呢? 可又觉得这种时候男子大约会更紧张,即便身侧人看起来平静又从容。 她伸手碰了碰林寻声,发觉他脊背有些僵硬,该是紧张的。 黎挽笑了笑,小声与他说:“你不必紧张,大典很快的,等弄完了便叫宫人扶你去休息一会儿。” 林寻声不可闻的应了一声,眼睛看向前方,似是在怀念些什么。 黎挽也不再说话。 封后大典很是繁琐,但因黎挽才刚上任,便下令一切从简。 只是再简,两个时辰也是需要的。 两个时辰后,林寻声被宫人扶着回了清宁宫。 封后大典君后需于众先皇祠堂跪拜半个时辰,以得众先皇认可。 黎挽想着男子皮肉娇嫩,虽只跪半个时辰,却说不得会伤着哪,早早叫了太医去清宁宫等候。 只是林寻声并未接受黎挽好意,反而将一众太医都赶了出去。 等黎挽处理完一切已是天色将将入夜。 去到清宁宫时,林寻声正端坐于窗前,神色冷漠的看着窗外。 黎挽瞧了皱眉,上前去关了窗户道:“夜晚露重,仔细感染风寒。” 窗外景色被人用窗子遮掩住,林寻声转回了视线,模样更加冷淡,只是好歹知道礼数,起身对黎挽行了一礼。 “寻声见过皇上。” 黎挽皱眉,下意识觉得这个自称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来,只得松了手上力道,走近坐在桌前,想跟林寻声说些什么话熟悉熟悉。 然林寻声却不想同黎挽熟悉的,一见她坐下,便开口言:“寻声今日身子不适,恐不能侍奉皇上,皇上还请寻别处吧。” 黎挽动作顿住,饶是她第一次做皇上,也知道无人敢这样与皇上说话。 若她愿意,便是治对方个大不敬之罪都可以。 “君后这是何意?” 黎挽微微眯眼。 林寻声不慌不忙,仍说:“寻声身子不适,恐侍候不好皇上。” 黎挽便摊开来问他:“你不愿与朕同房?” 林寻声眼里太平静了,平静到没有一丝光亮,虽无回复,黎挽却知道大抵是的。 心里也有几分不高兴,你不愿当初为何不与朕说?早说还有挽回的余地,现在做这幅样子,莫非朕还能休了你? “君后今日累了,便好好休息,朕明日再来。” 她说明日再来,意在给林寻声一些适应时间,但绝不允许他一直称病,视皇家颜面如无物! 黎挽走后,林寻声有些累极似的跌坐在床上,罢了,能拖一天便是一天吧,左右他也已经,没有机会了…… 第3章 遇安王 皇上君后成婚第二日,按例该去与太夫敬茶。 昨夜黎挽在自己寝宫内休息,从前也这样睡,可只今晚她觉得衾被有些凉了,睡的不怎么舒适。 第二天起来,有宫人提了去慈宁宫的行程,照说她与林寻声并未完成同房,她也不必去慈宁宫敬茶,但想起太夫对林寻声的态度,她还是去了,可别闹出什么事来。 黎挽到太夫殿中,立马便被宫人迎了进去,太夫正端坐于正殿饮茶,身后一名宫人轻轻为他按摩头部穴位,看着像是头疼的样子。 “父君,您没事吧?”黎挽皱着眉询问。 太夫道:“为父无事,为父只是被你那新婚君后气着了。” 黎挽嘴角一抽,不说别的,这么早,她都才刚到,人家还没来呢,怎又被气了? 她这么想,也这样说出口了,结果太夫情绪激动的指着殿门口说:“就是因为他没有来!身为贵族男子,礼仪自当比旁人更出众,是谁教的他成婚第二日起的比公公还晚的?!” 这叫黎挽怎么回,她父君特意早起了好挑人家的毛病。 “父君。” 她喊了一声,语气无奈。 惠德太夫给了黎挽一个白眼,不再说什么,叫人给女儿搬了个凳子坐。 两人一同在殿内等着林寻声。 然而,时间一点点过去,太夫茶都喝完两盏了,还不见林寻声的影子。 太夫:问就是很生气! 他怒目而对黎挽,敬茶时间已过,历代还没哪个君后敢迟到的。 “小钊子,你去提醒一下君后。” 黎挽轻声说,一边还安抚着太夫情绪。 -- 第4页 “许是昨日累着了,起晚了也是有的。” 说到昨日,太夫更怒了:“累什么累!他都未与你同房,有甚好累的!” 黎挽:“……” 忘了太夫有安排人关注清宁宫。 就在两人有些争论间,林寻声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身大红衣衫拖地,发后以红色细绳禁锢,坠着两颗黑珠子。 小钊子就跟在他身边,一入殿便朝黎挽那走去,然后凑到她耳边轻声说:“君后殿下已经到门口了,奴出去迎接了下。” 主座上太夫冷着一张脸,黎挽神色也不太好看,但到底没打算不给君后脸面,便站了起来朝君后招手:“过来敬茶吧。” 林寻声心里有一些惊讶,皇上面容平和,然女子大多暴躁易怒,他今日这般行事,皇上竟不生气?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想激怒她,叫她知道,自己嫁与她有多么的不情愿。 林寻声面色淡淡,走过去。 有宫人奉了一杯茶与他,他抬手接过,走上前跪下:“皇夫林氏,给太夫敬茶。” 黎挽眉心又是一皱,这段话本该有别的,按照规定君后需在敬茶时表达出自己勤俭恭顺,一心侍奉皇上之心意,可林寻声,上去却只说了两句。 太夫本就不喜林寻声,见他这样不由厌恶更深,坐在主座上根本不去接那茶。 林寻声跪于地上,也不焦躁,面色平静的将茶举过头顶,只是仔细看时,能瞧出那手跟腿有些微的颤抖。 黎挽心想,算了,既他这般不愿,也没必要再多说什么,收了茶不落人口舌便是:“父君。” 她提醒似的喊了一声太夫。 太夫以为人家都这样不给脸面了她还要帮人说话,忍不住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黎挽一眼。 黎挽无奈笑起来,指了指茶盏,他这才伸手接过,却依旧没有好脸色,只是冷淡说:“行了,你回去吧。” 见面礼也没一个。 林寻声巴不得赶紧走,此时只是抬头冷淡的看了黎挽一眼,便行了礼转身离开。 出殿门时,安王正好从外面赶来,黎挽大老远就听见了对方叫唤的声音,心中颇有些无奈,又想起林寻声跟妹妹黎安的流言,到底走了出去。 殿门外,安王与林寻声站在两地对视,安王有些无所适从,紧张的脸色都严肃起来。 朝中流言传的她府中下人都知道,她又怎会不知? 但是林寻声,那可是她姐姐的夫郎! 安王自觉想要避嫌,又不好不打招呼便走,只得硬着头皮道:“见过君后殿下。” 林寻声心间微动,几乎不等反应便已露出笑容:“安王殿下……” 他轻声喊着,眼里有些许冰山融化后的温和。 黎挽在一边看的直皱眉,心里不舒服极了。 倒不是吃醋,只是自己的夫郎竟对自己的妹妹眉来眼去,任谁都会觉得面上无光。 “皇妹,你来了。” 黎挽上前喊了安王一声,打断林寻声脉脉的视线注视。 安王正尴尬着呢,林家大公子容貌诗书是一绝,这她知道,但对方着实不是她的菜,流言刚起那会儿她就忙不迭进宫解释了。 现在林寻声又这般做派,万一被皇姐看见了,岂不是在害她! 想着,皇姐就来了,还叫了她。 黎安几乎是快速的跨了两步,站到黎挽身后,一边撇清干系一边撒娇转移话题,然后拉着黎挽的袖子,面容依赖:“皇姐~你昨日大婚可得了不少好东西,听说那严家给你送了个珊瑚手钏?你知道皇妹素来爱那种玩意儿的,你就送给皇妹呗。” 从小养到大的妹妹眨巴着眼睛期盼的看自己,黎挽怎舍得不给?况且若林寻声真对她有意,那她也是受了无妄之灾,平白名声就不好了。 她叫黎安松了手,又唤来钊公公,吩咐她去库房里取出那根珊瑚手钏。 “君后不是身体不适?还是快回宫歇着吧。” 黎挽道,初为君王的人,面上自带一股威严。 林寻声瞳孔一缩,紧咬了咬薄唇,心里泛起冷笑,呵,亏他还觉得黎挽有些不同,原也是与其他女子一般无二。 第4章 娶侧室? 有的人高傲又自我,觉得自己嫁入宫中实在委屈,一双眼看向黎挽,眼底都添了不知不觉的恨意。 黎挽皱眉,心想她不委屈吗?旨是太夫下的,婚事是他们自己同意的,怎现在都来说她了? “是,臣侍告退。” 林寻声道,说完后眼尾一转,状似随意的看了黎安一眼,由宫人扶着走了。 他神情从始至终都是淡漠的,唯有在看见黎安是有几分柔和。 黎挽不再看他,转身对黎安道:“进去吧,别站着吹冷风了。” “哎!” 黎安就怕因为林寻声的事害得姐姐跟她离心,她就是个什么也不会干的小废物,得亏姐姐是皇上现在才能过这样舒服的日子,如果姐姐跟她关系不好了,那她哪还有好日子过哟,干啥啥不行的。 “安儿来了,快坐快坐。” 太夫这辈子最骄傲的就是生了这两个女儿,大女儿懂事能干,从来不让他操心的,二女儿黏人爱撒娇,小孩子心性,却也能闹的他欢喜,逗的他开怀,每次二女儿来,整个殿内都觉得有人气些了。 -- 第5页 “哎,爹,女儿可想死您了!” 黎安不愧太夫一句小孩子心性,一看见太夫就激动的扑了上去,又抱又叫爹的,太夫赶忙笑着应了,又让人给黎安搬了个位置坐。 “嘿嘿,爹,我听说昨日有些人家的主君跟您送了个檀木簪子?那啥,您觉不觉得,女儿头上少了点什么?”说着指了指自己特意没戴多少收拾的秀发。 太夫一听黎安说话就笑起来,看着黎挽道:“这丫头竟又是来要东西的。” 黎挽也笑起来,拍了拍黎安的头:“你今日就是挑好了东西才过来的?” “那可不吗,嘿嘿,皇姐,你娶了夫郎感觉怎么样呀,我给你准备了新婚贺礼!” 方才为了避嫌,她不好拿出,也为了避嫌并没有准备林寻声的份,反而是给黎挽准备了两份,由她决定要不要分给君后林寻声。 “抬进来!” 黎安扬着声音喊,黎挽定睛一看,好家伙,这啥? 外面几名宫人联合抬着两棵树进来,枝繁叶茂的,看着像是刚出土不久。 黎挽:…… 太夫:…… 这孩子怕不是个傻的。 偏对方还觉得自己挑选的礼物贼好,蹦蹦跳跳表示这树是民间用来求女的树,要黎挽一定得栽在自己宫殿前,吉利。 黎挽:…… 我信了你的邪。 黎安在宫内呆的时间也不久,不过撒娇卖痴了一会儿,便拿着自己要来的宝贝离宫了。 慈宁宫内只剩下太夫与黎挽二人。 黎挽正要起身回勤政殿处理事物,却被太夫叫住。 只见对方皱着眉头,有几分不高兴道:“既然君后如此,你也不必再顾及什么颜面,过几日正巧是赏花宴时,便叫他为你挑选几位贵嫔贵侍,充盈后宫吧。” 黎挽要走动的脚一顿,心中一叹,终究还是来了。 从前不娶夫侍,只是她不晓得自己前景如何,若是败了,也莫要连累人家的公子才好,现在则是不能在这时候娶。 “父君,女儿刚登基,地位不稳,实不宜在此时纳侍。”黎挽尝试叫父君明白,此时底下人都还有些不服,应以朝堂百姓为重。 太夫也不太高兴:“可你今年已二十有五了,好容易要了个夫郎,结果是这幅德行,还是多娶几个贵嫔贵侍,叫那林寻声也知道,咱不是非他不可的。” 自家父君跟人斗起气来,只是为娶几个侧室打人家的脸,他看林寻声是当真不太顺眼了,这人目无皇室,不遵礼法,京中那些关于第一公子的流言,怕都是他们林家人自己吹捧出来的。 黎挽无法,只得说:“再等等吧,等过几个月朝中稍微稳定些了,再行选妃侍之事。” 她这样说,便是同意了,太夫勉强露出一点笑意,头抬的高高的,一脸傲娇:“那好吧,你也别太劳累自己,御膳房做的吃食都要吃,我这让汐嬷嬷给你炖了一盅乌鸡汤,你带回去喝罢。” “好,谢过君父。” 黎挽自幼克己守礼,离去时也会向君父行礼,得对方回复后才转身离开。 夜幕降临,林寻声一下午都有些惶惶,他记得昨日皇上说今天要来,若来了,他要继续以身子不适为由拒绝吗? 林寻声抿了抿唇,虽知道有些事是早晚要面对的,却本能有些抗拒。 再加之他今日见到了安王。 那安王还是一如既往的貌美,性格与那日有所不同,看着颇为活泼,话也比那日多,声音也更为清亮,不过只要是她,林寻声想,他都会喜欢的。 一直到深夜,黎挽都未出现,林寻声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自以为她被自己气到,怕是不会再想见他了,心情颇有些愉悦,然而第二日,她就来了。 第5章 被逼去找君后…… 黎挽来,是因为朝中众人催得紧。 也不知是谁传出去的,说皇上与君后并未圆房,导致黎挽一上早朝,便是堆积如山的折子向她袭来,还有几个向来最刚正不阿的大臣站出来,提醒她该尽快临幸君后,以诞下龙女,保江山稳定,后继有人。 黎挽在朝堂时便听的头疼,回去后看见写这个的奏折又更加头疼,她难道不想与林寻声圆房? 但这是她一个人的事吗? 林寻声不乐意,难道她堂堂帝王,还要强迫于他?那未免太有失身份了。 黎挽冷着脸想,本决意怎都不去君后宫中,结果各位大臣竟然要去寻太夫,说她到底年幼,还是需要父亲在身边教导帮忙。 黎挽:我xxxxxxx 也不知二十五的女子哪里年幼了。 太夫本就不喜君后,若是这事告到太夫面前,他恐怕就更讨厌君后了。 黎挽心累的擦了擦汗,她这个皇帝做的未免太累,除了要学习帝王之术来使朝堂平衡外,现在竟连后宫也要平衡! 本想娶个君后回宫协助管理事物的。 但现在,黎挽气的有些头疼。 终究还是于下午去了林寻声的清宁宫。 彼时林寻声正坐在殿内喝茶,手里捧着一卷蓝色封皮的书看的认真,整个人着一袭青衣,瘦削修长的身形被衬的极为好看。 黎挽没叫宫人禀报,直到她走近了,对方才看见她来。 那模样瞧着像是慌乱一瞬,只是很快又归于平静,站起身朝她行了一礼。 -- 第6页 “皇上怎来了?” 他声音淡淡的,说不出是欢迎还是不欢迎,只黎挽自己觉得,应当是不欢迎的,毕竟人家脚都没有挪动一下。 若是换成别的男子,恐怕早要贴上来了。 终究是心里有人,与她不大合适。 黎挽想着,坐于茶桌前,命小钊子为自己也沏一壶茶来。 接着才缓缓抬头,也不回复林寻声,只是指了指桌上那本书:“将它拿来与我瞧瞧。” 那是一本民间的怪谈趣事话本,随林寻声进宫的宫人自作主张为他买了一本,权当平日里打发时间了。 林寻声再嚣张,也不好连这点要求都不满足皇帝,只是顿了顿,便拿起那本书,送了过去。 然而他手离得极远,一将书送出去便又收回了手,仿佛黎挽是什么脏东西,而他要敬而远之。 黎挽脸色不可自抑的沉下去一点,若不是朝中大臣非要她与君后培养感情亲近亲近,而她又还根基不稳,必定是摔书走人的。 “你也坐罢,不必管我。” 黎挽脸色淡淡的,似也不想与林寻声多言。 林寻声皱了皱眉头,不知她今日这番过来,究竟所为何事。 难道是为了昨日的事来问责他的? 倒也不必,若要问责,昨日便该来了,今日来又是为何? 林寻声未得到答案,皆因黎挽也不同他交流,谁喜爱热脸去贴冷屁股呢? 黎挽只是算着天色,待天色晚了,就吩咐宫人用晚膳,紧接着两人在双方皆不说话,皆沉默中用完了一顿饭。 吃完后黎挽抿了抿唇,看了眼林寻声,眉头直皱,林寻声见了便道:“皇上有话大可直说,何必如此犹犹豫豫。” 既他这般说,黎挽便也不再顾忌,只道:“你嫁入宫中已有三日,身子可养好了?” 这话在林寻声心中警铃大作,让他想起初时拒绝皇上的说辞,立马回复:“宫中规矩繁琐,臣侍忙着学习且来不及,哪有时间养身子呢?” 这下黎挽更不高兴了,本便是被逼来的,还得再受一次拒绝! 而且你不养身子便不养身子,说规矩做什么,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没见受了多少规矩啊! 她宽袖一甩,莫名有些生气,冲小钊子喊:“小钊子,你去太医院寻赵太医过来!看看君后这身子到底是得的什么病,也好对症开些药出来。” 林寻声心里一紧,有些慌忙抬头,还好黎挽说完这些话就气冲冲抬脚离开,留给他些操作空间。 也因此,黎挽心中对纳后侍之事都不大拒绝了。 第6章 赏花宴,眼睛伤了…… 黎挽被气的不想管清宁宫的事,也就不知道隔天君后林寻声就被太夫叫走了。 慈宁宫大殿内,林寻声跪于下首,太夫坐在主座上,慢悠悠喝了一盏茶,才吩咐人给君后赐座。 林寻声起身时腿似乎软了一下,踉跄一小步,眼底划过一道阴霾,太夫果真是个阴险狠毒之人,凭着规矩便来磋磨他。 “君后可知,哀家寻你所为何事?” 太夫可讨厌林寻声的很,若不是事出权宜,他是不会叫林寻声过来给自己添堵的,但既然人来都来了,他欺负一下又能怎样? “臣侍不知,还请太夫明示。” 他不同于其他男子见太夫,都把头低的恨不得埋进衣服里,他是抬头直视太夫,一双眼睛泛着星点冷光,傲的不行。 太夫也讨厌他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人,一点都不似别的男子般柔顺乖巧。 “皇帝后宫便只你一人,身为君后,你该主动为皇上筛选妃侍,早日替皇家开枝散叶,你可知?” 原来是为这件事。 林寻声眼中划过一道讥讽,女人终究是要娶夫纳侍的,只不知道安王何时会纳侍…… “是,臣侍知道。” 皇上娶不娶后侍,又与他何干呢。 不,还是有关系的。 林寻声眼眸一转,心道:若为她多选几个,她岂不是会忙碌于后宫之中,无心再来寻他? 想明白后,林寻声眼睛骤然一亮。 太夫皱了皱眉,谁不希望得皇上专宠?怎这林寻声,还瞧着很高兴似的。 哼!他果然是喜欢我的安儿! 安儿才不会要他这种水性杨花的男子呢! “过几日便是赏花宴,届时由你主办,大半的大臣公子都会来,你可得好好准备,莫要叫我皇室出丑。” 太夫懒洋洋靠在靠椅上说。 等林寻声起身应是,太夫也就懒得再搭理他,挥挥手便叫他走了,只是人才走到一半,又被太夫唤住。 林寻声淡然回头,太夫坐在高坐上居高临下望他,然后道:“皇帝事务繁忙,此事由你全权主理,不必麻烦皇上。” “是,臣侍知道。”林寻声面容冷淡,快步从慈宁宫离开,像是生怕再次被叫住似的。 而正勤勤恳恳处理政务的黎挽,对此表示一无所知。 她只以为自己同父君好好讲过道理了,父君应当明白,便不会再强行安排,没成想,还是被安排了一波。 黎挽已有几日未出勤政殿,整日在里头处理政事,召集大臣,巩固权利地位,直到三日后,慈宁宫汐嬷嬷受命来请她去参加赏花宴。 赏花宴素来有皇上君后出席的规定,她本也打算去的,只是心里隐隐有些担心。 -- 第7页 就林寻声那态度,她真不知对方会将赏花宴弄成什么样。 可别丢了皇室的颜面。 她现在对林寻声的要求已经很低了,只要不丢皇室的脸就行。 然而到了地方,黎挽抬眼一看,竟意外的还不错? 远远看去,整个宫殿被鲜花团簇,每人桌上都按着地位放了不同的鲜艳花朵,一眼望去十分养目。 再往里走,是各种颜色不同的牡丹菊花,几乎个个都稀少的很,也不知是哪寻出来的。 “皇上驾到——” 黎挽到时,便有宫人喊了起来。 里面人顿时看过来,然后齐刷刷跪下:“臣夫(草民)参见皇上。” 黎挽缓慢行至台上,站于林寻声身侧,却不看他,只抬了抬手道:“众卿家平身,今日只当是家宴,不必拘束。” “是。” 下面人又齐齐回复。 话是这般说,但皇上在此多少会有些无形的压力,生怕一不小心就触怒龙颜。 林寻声有为这次赏花宴专门准备舞蹈,但舞蹈是挑了几家形容姣好的庶子来跳的,这样若被皇上看上了,也不费什么事就能纳回去。 他想的是好,只是黎挽压根对这类娇媚男子不感兴趣,当一群群涂抹了厚重脂粉,眼尾晕开大片红色的男子上来时,黎挽感觉自己要心梗了。 她看歌舞向来是以轻歌小舞为主,从不搞这些浓妆艳舞穿着暴露的舞。 眼睛瞎了,但不能表现出来,她便一口接一口的喝着茶,试图缓解心中的腻味,直到这一舞毕,林寻声点了点桌面道:“皇上觉得这舞如何?起头的乃是大理寺丞庶子。” 大理寺丞庶子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容貌艳丽身形娇小,极受女子追捧。 黎挽被叫了便抬头看一眼,只一眼,那火红的艳色,直接冲击着她的眼睛。 恍惚间,黎挽还以为自己不能视物了。 她捂着头微垂眼眸,心想:林寻声厌恶朕到要以这种方式谋杀朕吗? 林寻声见黎挽不回,便又笑道:“皇上是被大理寺丞之子的美貌迷住了吗?” 黎挽心想,我迷你个xx。 她又咳了一声抬头看向别处,嘴里却在点评:“大理寺丞庶子是吗?跳的不错,赏。” “谢皇上!” 对方闻言兴高采烈的跪下谢恩,只有熟悉黎挽之人知道,她方才的声音是被伤极了,故而有气无力的。 待一众表演看过,黎挽一个也没看中,林寻声挑的皆是些艳丽男子,偏黎挽爱极了清雅的男子,那般艳丽男子,恐也只有安儿才喜欢。 黎挽正想着,安王就从台下起身开口: “皇姐!安儿有些学业上的疑题,还请皇姐移步为安儿解惑。” 她是看出自家姐姐待不下去了,故找个原因与姐姐离开罢了。 黎挽本正要起身离开,连该说什么话都想好了,安王来这一出,她也便顺水推舟温和笑起来:“又有不懂的?来日朕可要问问太傅你的功课,怎会甚也不懂,走吧,说与朕听听。” 她起身要走,偏林寻声一见安王,也站起身道:“是吗,那不如也带上臣侍同听?” 黎挽:…… 第7章 熟悉香味 若非这是在众臣子之前,黎挽定要问林寻声一句,你还要脸吗? 她抬眼看去,林寻声也瞧着她,嘴角带笑,一派从容稳重,眼底却藏着几分不安。 黎挽无奈,林寻声在众人前直接提出要同行,她又怎好直接拒绝,只得道:“既君后也想看,便一道走吧。” 左右有自己看着,总还好些,不会教他做出什么丢人的事来。 皇上君后安王一齐离开,宴会上的人总算是放松了下来,都比较自然的互相说笑。 黎挽与林寻声安王走去御花园,堪堪走到,看着有些光秃寂寥的后花园,她终于明白林寻声那些稀奇花卉是从哪来的了…… “你把御花园的花都搬走了?” 黎挽问林寻声。 林寻声低头理了一下自己宽广的袖口,语气中含着一点不易察觉的讥笑:“宫中事物皆由太夫把持,除了从御花园移来诸多花卉,臣侍该如何做才能不丢皇室的颜面呢?” 黎挽一噎,皱眉道:“若你愿意,我可回去同太夫说,将君后印章交于你。” 后宫诸事都是要盖章敲印才能进行的,林寻声手里没有君后的印章,自然甚也做不得。 之前没将印章给林寻声,只是怕他借由权势胡来,如今见林寻声将赏花宴办的井井有条,便又觉得他可处理后宫事宜了。 然而林寻声用眼尾瞟了黎挽一下,黑润的眸子里是惯常的冷漠,也只有扫到黎安时才会温和一二,只听他拒绝道:“臣侍不理后宫诸事倒也过得清闲自在。” 黎挽:“……” 她真有点不喜欢林寻声,为人太过自傲,且浑身是刺,一不注意便要被他扎上一下。 黎安也皱眉,对林寻声这般跟自家皇姐讲话有些不满。 林寻声心思深,自然注意到安王状似不满的神色,心脏加速跳了跳,终归有些收敛起来。 “皇姐,我们去那坐下吧。” 安王笑着对黎挽道,眼里满是单纯的喜悦。 林寻声看的有些忧心,他见到安王那日,对方可不是这么单纯的人。 -- 第8页 那日安王虽蒙着面,但仍可以从半边面容中看出她颜色艳丽,一双眼睛深邃沉静,似含了万千心绪,绝不是现在单纯的模样。 所以安王……是在警惕皇上,专门作出这幅单纯模样给皇上看的? 林寻声心偏的没边儿了,安王若会警惕皇上,那必然便是皇上的错,皇上对安王做了什么引起了安王的戒心! 哼,他暗暗在心底骂皇上,却不过几句,脚尖忽然一疼,重心就稳不住了。 “啊——” 再稳重冷淡的人这时也不免会害怕的闭上眼睛。 林寻声只以为这次自己恐怕要在安王面前狠狠摔一跤,丢大脸了,却不想下一秒便落入一个温暖馨香的怀抱里。 是安王殿下吗?林寻声有些心喜的想。 那香味他曾闻过,便是在安王殿下的怀里! 林寻声急急睁开眼,却见黎挽皱眉看他,而自己,正稳稳窝在她的怀里。 …… 气氛一时之间沉寂下来,见他还不起身,黎挽动动手,将林寻声往外送了送,语气颇有些不虞道:“你身为君后,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家颜面,可稳重些,莫丢了我皇家的脸。” 林寻声这才清醒过来似的,猛的起身,心脏剧烈跳动着,他,他竟在皇上身上嗅到了那日救他之人身上的香味? 是,是错觉吧!定是因为皇上与安王呆的久了,才会,才会沾染安王身上的气息! 林寻声慌乱的抚平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站到了一边,神情仍旧冷淡,似高傲又冰冷的雪莲,虽已被人类采摘,却依旧直直挺立,不折半点脊梁。 他便这么立着,连一句谢谢也无,黎挽有些无语的皱眉,现下倒是赞同了太夫所言,从前外头那些关于林寻声懂礼识仪的好名声,怕不是林氏自己说的吧。 安王比黎挽更无语,她在时君后尚敢如此无理,她不在时,君后岂不是更无礼了?她姐真惨,娶了这般无礼的男子。 黎挽接收到安王同情的目光,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又摇摇头,然后步上台阶,走进小亭子里。 方才林寻声便是绊着这台阶摔的,现下极是小心的抬脚上去。 黎安跟于他们之后,坐到了黎挽另一侧,刻意避开林寻声。 林寻声眼里闪过一片阴郁,不再做声。 黎挽黎安是自幼感情十分要好的姐妹,但自黎安被赐了府邸之后,两人便鲜少能再聚在一起闲聊,今日聚在一起也算难得,虽然身边多了个不速之客,但她们谁也没有搭理他。 黎安兴冲冲的同黎挽说自己在宫外又得了什么什么好东西,又碰见了什么什么美男子,而黎挽只笑着听她说,便觉有些开心。 林寻声坐在另一处与黎挽隔了一个位置,心里道黎挽果真对安王殿下有疑心,安王殿下竟费尽心思在她面前装作一个纨绔子弟! 从前他对安王不了解,可照着那一日,安王救他的身手来看,绝不可能是个只知吃喝的纨绔子弟! 林寻声皱眉看着两人说话,许是存在感太强了,黎安渐渐有些头皮发麻,最后说不下去似的想喝口水。 不过这里不常有人喝茶,因此茶壶都是空的,黎安提起轻巧的茶壶便叫了一声:“小钊子,茶呢?” 小钊子赶忙应答:“哎,奴才这就帮您把茶沏来。” 说着,他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又端着茶壶过来,正欲给黎安倒茶,却被林寻声拦住,对方无声朝她伸手,一见对方是君后,小钊子哪敢不从呢,赶忙将茶壶交出去退到一边。 林寻声便上前为黎安倒茶,别的不说,黎安一抬头看见林寻声可吓一跳,眼神不住的去瞧黎挽。 黎挽抬头看林寻声在倒茶时也皱了皱眉:“你好生坐着便是,倒茶自有奴才会做。” 然而她说什么,林寻声已然全听不进去了,他满脑子都是刚刚自己凑近安王殿下时,未嗅到的熟悉香味。 为何没有?分明,分明他闻的无错!为何这香味在黎挽身上,却不在安王殿下身上? 第8章 去春猎 只不过一会儿,林寻声又开始自我安慰,不过熏香而已,许是安王现在不爱用这味熏香了。 虽这样想着,林寻声到底脸色有几分难看,倒完茶也不管黎挽说了什么,径直便坐下,甚至于并不答复她。 黎挽不悦皱眉,黎安却看着颇有几分习惯了的样子,只是那林寻声倒的茶,她是一口也没有喝。 “时辰差不多了,君后回去吧,赏花宴总得留一人主持大局。” 黎挽望了望天,对林寻声道,算是赶人了。 林寻声薄唇紧抿,瘦削的手背崩出淡淡青筋:“是,臣侍告退。” 他在此处也是待不下去,皇上并不欢迎他,安王也不看他,更重要的是……他心绪不知为何乱的很,还是先离开的好。 赏花宴进行到结尾,林寻声给好些优秀男子都画了画像赏了东西,回头便将这些画像一股脑送去了太夫宫里。 太夫日常便是坐在靠椅上喝茶,叫宫人为他读民间的话本,画像送来时他也正好在。 “嗯,倒还算没有藏私心。” 太夫粗粗翻看了几幅画,画中男子个顶个的相貌俊俏,身姿挺拔,瞧着就是不错的孩子。 但也因为林寻声没有私心,她反而还有些气闷,这个男子,根本就不像寻常君后那样爱慕他的挽儿! -- 第9页 挽儿怎命如此苦,碰上个这般男子。 太夫只顾心里难受,全然忘了这男子一开始是他非要人家娶的,甚至不顾愈演愈烈的流言,现在娶了又是他痛心疾首万分后悔。 太夫定了定神,挥手叫来身边的宫人道:“你去请皇上来慈宁宫用晚膳。” 宫人应是退下,太夫便将手里的画像整理整理,叫两名宫人拿着。 黎挽素来比较听话,加之虽娶了皇夫,但与皇夫关系并不好,每日都在自己殿内进食,今日父君难得派人来喊她,左右她一人也无聊,不如去陪陪父君。 然而等她到慈宁宫时,便后悔了。 原因无他,只是她刚一到慈宁宫,太夫便对着几副画像朝她招了招手! 黎挽:“……” 朕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吗? 很明显,来不及了,太夫已经叫宫人搬了小凳子给她坐。 黎挽只好僵着一张脸,寻着小凳子小心坐了下去。 “皇上,快过来瞧瞧这些公子。” 太夫脸上含着几分真切的笑意,指着那画上的公子。 黎挽有些失笑,无奈道:“这有何好瞧的,大臣们都将公子养的很好。” “哎,你不懂,这些都是君后为你选的后宫妃侍呢。” 太夫毫不犹豫将一切推到林寻声身上,左右他是不会跟皇上告状的。 黎挽脸色僵了一瞬,轻声问道:“是君后主动挑选的?” 太夫当年也是宫斗的佼佼者,撒起谎来自然的很,眉头都不皱一下,只见他伸出保养得宜的手点了点画上俊俏男子:“那是当然,你已与哀家说过不愿此时纳妃侍,哀家都答应你了,如何会反悔?只是今日君后主动送了这东西过来,总想叫你看看,万一有那么一两个喜欢的呢?” 黎挽面无表情,画上男子她大多不认识,哪有什么喜欢之说。 “父君不必劳心,过段时间便是春猎了,若此时后宫进新人,怕是无心照料。” 此言中的照料,指的便是对新进男子的规矩学习,赐封布置,衣冠缝制等,时间太过紧凑,唯恐处理中会有疏漏。 太夫也知是这个理,但又实在不甘心的看了眼手中画像,再挣扎了下:“但这画像君后都已送来了,莫非就要白费君后的苦心?” 黎挽:…… 她只是老实,她又不蠢,若真是君后自己要送来的,她父君如此在意作甚? 但男人都脸皮子薄,黎挽还是没有戳破,只说:“这画像可留着日后用,也不急于这一时。” 女儿都这么说了,太夫只得有些郁闷的放弃。 两人吃了一顿毫无灵魂的晚膳,紧接着便是黎挽回宫处理政务,顺便在勤政殿支了一张小榻,以便休息。 临睡前她迷迷糊糊的想,世上怕再没有比自己更惨的皇帝了。 第二日起来,又是朝堂上大臣们“苦口婆心”的劝阻她去君后房里,听的她极为厌烦,根本不想去自讨没脸,最后实在忍不住罚了两个官员,才没人再提此事。 春猎将近,宫中事物繁忙,黎挽也要将堆积如山的政务先处理完,才能安心春猎。 待事物准备的差不多了,宫人来送春猎的衣服,女套骑马装与男套骑马装各十六套,黎挽才想起来,后宫仅君后一名妃侍,那岂非要带着他一道去? 黎挽敲击着桌面,摆驾去了清宁宫。 彼时林寻声正坐在清宁宫的院子里看书,有宫人上前轻声说:“君后,皇上来了。” 翻书的手一顿,人缓缓起身,走至殿中,黎挽已自发坐下,有宫人为她沏了一壶茶。 “参见皇上。” 林寻声走近行礼,修长双手叠于胸前,黎挽淡淡看他一眼,挥手叫来身后宫人,指着他们手里的衣服道:“过几日便是春猎,衣服内务府已缝制好,你可准备下,几日后随我过去。” 林寻声皱眉:“为何无人通知我?” 幸亏黎挽有曾经身为皇女的素质在,否则绝对要翻林寻声一个白眼,你也不曾管事啊,整日便在宫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谁来也不见,指望哪个通知你? “近日宫中事物繁忙,许是忘记了,现在还有些时间,你自准备一下便是。” 林寻声修长手指悄悄捏住一点衣角,又问:“有多少人会去春猎?” “七品以上京都大臣都去。” 他问什么,黎挽便答什么,只是眼里始终藏了一份不耐,心里更是无声道:快些问完,朕还要回去处理政务呢! 林寻声垂眸眼里显出一丝思量,若说京都大臣都去,那便是安王也会去吧。 他们许久未见了…… 想着,林寻声笑起来,应了黎挽。 “臣侍知道,自会收拾好行装的。” 黎挽:…… 这怎么笑的叫人有些害怕呢。 第9章 搂住细腰 春猎是从早上出发,行至郊外的春景园,大约需三个时辰。 黎挽的马车本该是自己一人坐的,然而中途内务府出了差错,有个宫人不小心弄坏了林寻声的马车,被发现后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求饶。 黎挽瞧了一眼,十五六岁的模样,还是个孩子呢。 她吩咐其他宫人将这个做错事的宫人拖下去打了二十大板,也便算了。 但如此就导致,去春猎时林寻声坐上了她的马车。 -- 第10页 黎挽坐在一处翻着书页看,这算是她人生难得悠闲的时候,不用去考虑其他问题,只是林寻声在,稍稍有些破坏气氛罢了,不是什么大事。 林寻声也在看书,两人看起来互不干扰。 黎挽在心底念着书中的诗词: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 忽然,诗还没念完,身下马车便晃了一下,某个瘦弱身形瞬时向这边扑来,被黎挽眼疾手快地稳稳接住。 林寻声一手撑着软垫,一手撑到黎挽胸口,掌下是绵软的触感,待想明白是何物后,林寻声脸色蓦地红了起来。 黎挽皱眉,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只是抬了抬脚示意:“起来。” 马车外小钊子掀开帘子急急道:“方才地上有个水坑,皇上君后无事吧?” 一进来便看见这样的场景,小钊子一愣,慌忙又松了车帘,黎挽甚至没来得及说些什么。 莫名,她脸色有些不好看。 待林寻声便更冷淡:“起来。” 又是冷冷的一声。 林寻声撑在软垫上的手紧握成拳,方才女子眼中一闪而过的嫌弃他并未漏看,呵,整个京都,嫌弃他的女子,怕也只有黎挽这一个。 林寻声愤愤起身,正要坐回去,马车又是一跌,他几乎控制不住身形的软倒下去。 黎挽脸色变幻,瞧见那细腰将撞去角落顶尖处,终是伸手揽住他的腰,替他挡了一下。 “唔” 真疼。 她虽习武,但到底是皇家女嗣,耐不得疼,随着沉闷的碰撞声,发出一声痛哼。 门口小钊子声音又响起,这次却是不敢掀帘子了,只是有些心虚恭敬道:“皇上君后,方才又不小心进了个水坑。” 黎挽稳了稳心神,皱眉道:“小心些。” 刚说完,怀里的人动了动,似乎是挣扎。 门外传来小钊子的应是声。 江南黎便松开握住林寻声腰的手,靠到软垫闭上眼睛:“下去吧。” 林寻声本还稳稳坐在黎挽腿上,方才只是黎挽腿上的一块玉佩硌着他了才动一动,却听见黎挽叫他下去,思及自己两次摔入她怀里,忍不住解释:“方才是马车不稳,我才没站好的。” 言下之意便是你不要自作多情了。 黎挽本也没自作多情,但总被人提醒着,心里多少有点不悦,她睁开的眼里泛着冷光,来回看了林寻声两眼,确定他身形瘦削,长得仿佛叫风吹一阵便能倒的样子,才有些无奈说:“知道了,你下去吧。” 林寻声耳朵倏地又红了,他方才竟还是坐在黎挽的腿上与她说话! 他,他该是恨不得离黎挽越远越好的! 林寻声赶忙从人腿上下来,假意拿起一本书看,仿佛这样就能掩饰心底的慌乱。 然而那双冷傲的眼睛总含着水意,紧张的四处乱瞟,最后落在黎挽手上。 黎挽经历两次马车不稳,早无心看什么书了,只躺靠在马车后背上,闭目养神,两只修长好看的手被随意放着,其中一只手骨节泛红破皮。 林寻声看的正是那一只。 他手攥着书角,眼眸下垂,漠然的看着书页,另一只手握在腰间荷包里,过了会儿,终究是从身上拿出一瓶药丢了过去。 准头很好,正好砸到黎挽右手骨节。 那手缩了下,黎挽抬头,眼里有几分疑惑,像是在问你砸我作甚? 林寻声蓦然有些心虚,他,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扔的这么准。 “这里面有些伤药,你自己涂涂吧!” 他故作镇定,指了指黎挽手上的伤。 然而黎挽冷漠,只将药瓶拿起,反扔了回去,落在林寻声手边的软垫上。 “不必。” 对方说了简短两个字,林寻声有些不悦,不要便罢了,凭什么如此冷淡! 她不要,他也不贴着,收了药自己看书,心中却不由频频想起方才她将自己一把揽入怀中的场景,初时见她不动,他以为自己必定要难看的摔一跤,却没想到又被她搂住了,还为他挡了伤。 后腰方才被搂过的地方隐隐发热,他静不下心来。 马车需三个时辰,等到时,众人从马车下来,都有了些疲态,林寻声依旧挺直了身子,在黎挽身后被宫人扶下马车,然而暗处,他分明小心用手锤着有些僵硬的腿,待人再看过来,又眉目淡漠的抬起头,仿佛世间什么事都入不得他的眼,高傲的很。 出门在外,皇上理应与君后一间房,但黎挽考虑到自己跟君后的关系,还是分了房,只是离得极近,就在隔壁。 林寻声对这分房勉强满意,待看了屋里有栓子后,便更满意了。 黎挽丝毫不知林寻声将她想做那种会夜探男子闺房的女人,还在查看官员上报的行程安排,上头写的是第一日赛马,第二日狩猎,第三日比武等要系安排。 行程无问题,黎挽身为皇上虽然不能上场,但凑个热闹看看也舒服。 初当上皇帝这段时间,她可被气的够呛,前有朝臣与她唱反调,后有林寻声冷漠淡然的拒绝。 黎挽:“……” 光是想想都心疼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挺过去的。 现在好歹好些了,林寻声虽依旧是原样,冷漠高傲的气她,但是朝堂上已不太有朝臣敢与她唱反调了,整个朝堂几乎在她一人掌握之中。 -- 第11页 正想着,黎安过来邀请她用晚膳。 据说此次安王前来,是带了好几个俊俏公子的,宫中缺的名额,都叫安王府补上了。 第10章 女子哪有不纳侍的…… 春景园有为权贵准备的厨子,只是不多,所以有些人也会选择自己开小灶,吃点新鲜的。 黎挽同黎安一起走出自己议事的地方,就在林寻声房门对面,结果刚一出来就被林寻声瞧了个正着。 林寻声坐在屋外的栏杆处,手里拿着一本书,眼睛扫到她们,突然便站了起来。 不得不说,大概是女人的直觉,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参见皇上,安王殿下。” 他向两人行了礼,视线却在安王身上落了一瞬,过会儿,便问黎挽:“皇上跟安王是要去做什么?” 黎挽:“……” “去用晚膳。” 她硬着头皮道。 林寻声抿了抿唇,又看了眼黎挽,有些犹豫踟蹰道:“臣侍……也还没用膳。” 这意味简直不要太明显了,就差直说我也没吃饭你们带上我了。 黎安有几分无措的看向黎挽。 她哪想过还要带上姐夫啊,平时都是她跟姐姐两个人一起玩,才能尽兴的,现在突然要带上一个人,安安不习惯QAQ。 然而黎挽像是没瞧见她委屈的模样,张嘴便答应:“君后若无事便一起吧。” 皇帝心里也苦,她身为皇上,朝堂之上总有人盯着她,这种时候自然不能拒绝君后,也免得群臣无端猜测。 林寻声笑了笑,走过跟在黎挽身边。 还好他这次还算懂规矩,若胡来走到安儿身边去,被有心官员看见怕又要大做文章。 黎安路上有些快乐不起来,她不喜欢这个姐夫,甚至有些讨厌,无法在他身边随意的说话玩笑。 林寻声却是很高兴的。 那日他与救命恩人相遇,只隐约中觉得他的救命恩人就是这般沉默又强大的样子,对他细心体贴,记挂他身上的伤势,简直是世间最好的女子了。 只可惜…… 林寻声眼眸黯淡下去。 他与救命恩人是再没有机会了。 三人一齐去了安王那,才刚一进去,里头几名男子便迎了出来:“安王殿下~” 男子声音低柔妩媚,只听得黎挽起一身鸡皮疙瘩。 安王走上前搂住一名男子,对他们道:“这是皇上与君后,还不快行礼?” 几名男子立马被吓得面无血色,他们见过最有权势的人便是安王殿下,至于皇上,这哪是他们这个层级能见得到的啊,纷纷赶忙跪下,石子地发出沉闷的响声,异口同声道:“草民参见皇上,参见君后。” 黎安听了那响声可心疼极了,待他们行完跪礼便马上将人拉了起来,询问他们可疼否? 妹妹素来如此怜香惜玉,黎挽都习惯了,只是扫眼去看林寻声,发现林寻声竟面色如常,这倒叫人有些意外。 “皇姐,我派人去镇上买了些调料来,方才又有人送了几只野味,今晚正好烤着吃!连篝火我都围好了。” 安王一脸兴奋,赫然就是个等待长姐夸奖的小孩子。 黎挽有些无奈笑了笑:“嗯,准备的很周全。” 她夸赞着,黎安便笑起来,带着自家小侍们收拾柴禾去了。 黎挽看了眼身边身姿笔挺的林寻声,开口道:“我们也过去吧。” 林寻声矜持的点了点头,有些尖细的下巴微微抬起,看向正前方收拾柴禾的一群人。 女子哪有不纳侍的呢?只要殿下开心便是。 第11章 洁癖 “皇姐,火生不起来了!” 黎安自幼锦衣玉食的,没干过这些,方才还把下人都赶走了,黎挽就猜她要叫起来。 因为有了准备,黎挽颇有些冷静的走过去,那架势,仿佛他们今晚什么都能依靠她似的。 黎安一脸的安心,只见黎挽拿出个火折子,划了一根柴禾,点燃,然后扔进去,火就起来了。 众人看的一脸惊奇,黎安更是叫起来:“原来他们给我这个是叫我生火用的啊,我还以为是等火燃了扔进去火就会更旺一点呢。” 黎挽:“……” 这傻孩子。 黎安将下人处理好的野味拿过来,满满一大盆,大多是野兔子野稚之类的。 林寻声看了眼那些野味,默默坐远了些,不再去看他们,深怕有人要叫自己烤野味。 他今日穿的是白衣,岂可靠近这火堆?甚至连坐,他也是铺了一张大大的棉布,以免衣服被地面弄脏的。 然而两人根本没有要让他干活的意思,稍微有些风度的女人都不会叫身边关系亲密的男子做这些,他们只要坐在旁边嬉闹聊天便是。 黎挽一开始没想到林寻声,便挑了只兔子烤,黎安拿的是野稚,两姐妹谈天说地的,身边几个男子倒都像是多余。 黎安身边的男子不敢在皇上君后面前落座,一个个跪着,安安静静也不敢说话,跪了好一会儿,还是黎安心疼他们,跟黎挽说了,他们才敢坐下揉揉腿。 几人都看了君后一眼,互相对视,心中暗自惊叹,君后可长得真好看,像是一轮明月,而他们是仰望明月的凡人。 几个男子目光太过炙热,林寻声轻易发觉,眼尾瞟过去,含了无尽冷意,将几人吓得险些又要跪下。 -- 第12页 林寻声不说话,他们自己便吓得瑟瑟发抖了。 他在心底嗤笑一声:胆小如鼠。 春景园是历代为狩猎特意建造的园子,立在郊外,平日里都有人打理,摆了盆栽装饰,因而风景甚好。 林寻声便抬着眼睛去看那风景,偶尔回头用余光看一眼安王,直到过了会儿,鼻尖隐隐传出食物的香气,他扫眼看去,正巧看见安王将手里烤好的野鸡递给那几名小侍。 小侍一个个兴高采烈的伸手去撕肉,有的还被烫的直哈气。 鸡肉泛着油光,飘着香气,林寻声不知不觉竟看饿了,腹中发出不大的咕咕声,惹得他红了耳尖。 黎挽习武,耳朵向来是好使的,听见声音便望过去,只看见林寻声端正坐着,面无表情的模样,眼睛却有些巴巴的看向黎安小侍方向。 她心知对方应是饿了,好歹是君后,饿肚子这种感觉不是他该品尝的。 黎挽便将手里烤好正滴着油的兔子递过去:“可要吃一些?” 林寻声有些恍惚,抿了抿唇,他以为,皇上不会想起他,毕竟他多次惹皇上不悦,路上对方更是似有些嫌弃的样子…… 然一有人照料,他反而骄矜起来,抬着下巴不情不愿道:“兔肉油腻,臣侍素来不爱吃……” 他本想说,臣侍素来不爱吃这些,但今日尝一尝也无妨,哪知道,这话音才落,还没说完,对方竟然直接将肉收了回去! 这,这女子,这女子还有一些风度吗?! 黎挽从兔肉上扯了一只兔腿自己吃,剩余的便全给了黎安,野兔肉肉质细腻紧实,味道极好。 黎安欣喜接过,她方才只烤了一只野稚,几个人怎么够吃?还好有姐姐,她便又将兔肉,给自己和几名小侍分食了。 林寻声看着那原本要给自己的兔肉,到了别人手上,不禁低下头,好看的凤眸里一片阴冷。 心中莫名有些不舒服的感觉,也不知是为何。 早知晓这般,他便不该过来。 黎挽吃完了兔肉,找个湿透的帕子擦手,之后又从大盆里取了一只手掌大小的鸽子烤。 鸽子量小,烤的也快,不一会儿就滋滋冒油,还有香味溢出,林寻声挺直脊背,闻到香味后用眼尾瞟了一下,心底想道:他自不会问她们要些什么,不吃就不吃,一些油腻俗物而已,他才不想吃呢。 林寻声撇开眼不去瞧黎挽,手指有些不自知的掐着自己衣衫一角处,只是看向别处的眼恰好落到黎安一名小侍的身上,他眼见着那名小侍受妻主照拂,又得了一块肉,吃的十分高兴,眉眼都带着单纯的愉悦。 林寻声遮掩住眼底浓郁的阴冷,布料上佳的衣角几乎要被他刺穿。 黎挽烤好了鸽子,看了看身边安静坐着的林寻声,心中只觉得他是难得的老实,对他方才有些做作的不虞也散了些,并将手中鸽子肉递过去。 林寻声尚且看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恍然眼前出现一只被烤的喷香,洒满调料的鸽子,一愣,有些呆呆的抬头去看黎挽。 黎挽只对他面容温和道:“鸽子肉质更为细腻少油,你尝尝吧。” 林寻声轻轻咬住自己的薄唇,心里有一些怪异的暖流,却偏头压下了,然后伸手接过皇上手中的鸽子,道:“谢皇上。” 黎挽也松了口气,她就怕林寻声又不吃,那她可是真没法子了。 林寻声低头吹了吹鸽子肉,小心用手揪下一小块烤的金黄的肉来,放进嘴里,果真是肉质细腻柔软,虽然还有些油腻,却也不像兔子野稚那般能滴下一串串油来。 他想着,沉默品尝手里的东西,模样竟还有几分乖巧。 黎挽见他吃的欢,顿了顿,到底又捡起一只鸽子烤了起来。 黎安还在一边与姐姐谈笑,视线半点不分与林寻声的,生怕叫人误会。 她身边的男子娇柔妩媚,各个商量好了,每人在她身侧呆一刻钟,此时轮到的男子便迫不及待用手去挽黎安的脖子,窝进她怀里。 黎安拍了拍那人纤细的腰:“皇姐还在呢,矜持些。” 那人又赶忙端正坐好,一双耳朵都红透了,嗫嚅着不敢说话。 黎挽其实是有些羡慕的,但是她不说,也不表现出来,只将鸽子肉烤好就递过去给林寻声。 “再吃些。” 林寻声腹中已有些饱腹感,却鬼使神差的接过那鸽子肉,许是方才失神了,也许是想起殿下与小侍分食她烤的兔子的场景。 他轻嚼慢咽的吃了会儿,还留下半只鸽子,便已经实在吃不动了,肉类本就易饱腹,吃了一只已是够了,偏偏他还多吃,现下肚子撑的有几分呕吐感不断涌来。 林寻声坐在那神色有些难看,死命忍着。 黎挽扭头瞧见,皱了皱眉,又见他坐的极远,不由挪过去几分问道:“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他脸色实在难看,一向清冷的面容眉心紧皱,薄唇泛出一些苍白来,被紧紧抿着。 林寻声听见声音抬头看黎挽,神情逐渐清冷,只听他微微张开红唇,说出的话却带了一点委屈:“我吃不下了。” 黎挽松了一口气,她当是什么大事呢,方才都准备叫太医了,原来只是吃撑了。 她伸手接过林寻声手中用了一半的烤鸽子,安抚似的道:“吃不下了便不要吃了,起来走走消消食吧。” -- 第13页 油腻之物不在眼前,林寻声心里终于好受了些,却也不想走动,只坐着道:“臣侍无事。” 黎挽:“……” 她见这人很快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模样,也不说什么,就着林寻声方才吃剩的半只鸽子继续吃了下去。 林寻声瞳孔蓦地紧缩,不敢置信似的,心脏一跳一跳极快,她,她这是做什么?那是我吃过的啊…… 他素来有些洁癖,便是喜欢之人吃过的东西,也绝不会再碰,皇上九五之尊,竟然…… 林寻声捏紧修长五指,扭头有些无所适从。 然而黎挽却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将这鸽子均匀地烤熟,耗费她不少精力,没必要浪费,况且她只吃了与林寻声不沾边的一些腿肉罢了。 第12章 赛马 一盆烤肉终究被挑拣的只剩下零星几只,女子胃口大,黎挽同黎安都吃了不少,最后有些撑住似的双手撑在地上,抬头望满天星光。 天上星光闪烁,配着身边的微风,园中的绿植,是宫中难见的好景。 突然的,黎安想到什么开口:“皇姐,明日安排赛马,你可要上场?” 黎挽摇摇头:“我上什么,年轻人的游戏,若我去了,人家还怎么玩?” 也对,黎安想了想,皇姐毕竟是皇上,谁敢赢她? “唔,那我可得上场玩玩,为我的小宝贝赢些彩头回来!” 黎安抚了抚身旁小侍的脊背,颇有几分调笑宠溺。 几名小侍皆眼眸晶亮的看向她,眼里是纯粹的欢喜。 黎挽一向知道,她的妹妹于江山社稷上没有本事,但在眠花宿柳上还是颇有能耐的,身边人一个比一个妩媚乖巧又懂事。 “行,你若上场,不论跑的怎么样,朕都有赏。” 她转头看黎安笑着道。 身边人袖子动了动,林寻声蓦然开口:“安王骑术想必很好,明日若有空闲,也教教本宫?” 这…… 安王突然得了这么一句,有些慌乱的去看黎挽。 黎挽冷下脸来,看着林寻声时带了一点不悦凶煞:“你若想学,朕叫侍卫统领教你便是,安儿于骑术并不精通,怕是教不得你什么。” 黎安赶忙点头,她就是一只咸鱼啊!能怎么教? 林寻声抿了抿唇,有点被黎挽凶煞的模样吓到,却偏偏起了逆反心理,特意反驳她:“臣侍对骑术一窍不通,若是让骑术太过高超的人来教,反而学不会了。” 他执意辩解,为的就是要跟黎安学习骑术,黎挽被气的胸中团了一口闷气,眼里带着些许不耐的躁意,像是烦极了林寻声如此。 林寻声看见对方眼中的烦躁,抿了抿唇,心里不知为何也不舒服起来,仿佛,仿佛后悔自己方才说出要安王教导骑术的话了。 然而话已说出口,那淡淡的悔意并不能更改,林寻声便转头看向安王:“殿下可愿教导本宫?” 安王快哭了,她心说你别问我啊,你别来为难我啊,你这不干人事嘛你。 “我,我,我明日怕是……” “罢了,你便教一教他,我派御林军统领去协助你们。” 御林军统领从二品,棣属皇帝麾下,只听从历代皇上一人命令,与暗卫同职,算作明卫。 黎安:??? “皇,皇姐……” 她拉了拉黎挽。 黎挽不为所动,像是没看出妹妹的不乐意似的。 林寻声听黎挽同意了,心里却也没什么开心的感觉,反而是有些闷闷,不得劲儿似的。 “那便多谢皇上恩典。” 他向黎挽行了礼,起身站到别处。 黎安又拉了拉黎挽,黎挽冲黎安摇摇头,黎安便知此事无法。 有些绝望的倒在身边小侍身上。 小侍可心疼安王了,一个个伏在安王肩上腰腹,使劲浑身解数安慰她。 黎挽看的无奈,一个两个的,就知道给她找事。 她只得凑近安王一些,于她耳畔道:“明日你只管叫庞召教他便是。” 庞召就是御林军统领,武艺高强,为人虽有些一板一眼,十分木讷,但在黎挽心中却颇有分量,属于她十分信任的人。 吃完烤肉,黎挽同林寻声一起回去,路上两人不发一言,平稳走在石子路上。 林寻声低着头,余光能瞧见黎挽腰侧一块玉佩晃晃悠悠,他看了许久,似是看呆了,一双平日冷漠凌厉的眼定定瞧着她,甚至都没注意到前头修了个亭子。 黎挽正好能从亭子旁边走过,林寻声却直直的要撞上去,傻乎乎的模样真是叫人无话可说。 她伸手一把将人扯住,往后拉了拉,见林寻声怔愣抬头,才出口斥道:“堂堂君后,如此不稳重,你方才在想什么?!” 林寻声听见她语气里有些不悦,抿了抿唇,伸出素白纤长的手指,指了指黎挽腰间玉佩,竟真带着些委屈回复她:“我在想你这块玉佩。” 黎挽气结,忍了忍,将腰间玉佩扯下置于手心:“你说这枚玉佩?它有何好看的?” 这是父君特意命人为她和安儿打造的,一人一块,在上面刻了她们各自的名讳。 “可以,给我看看吗?” 林寻声抬头,一双忽闪的大眼睛看着她,难得带了些期盼。 只是看看而已,又不是要怎样了,黎挽还没小气到这个程度,便把手中玉佩递了过去。 -- 第14页 林寻声接过玉佩,小心谨慎的瞧着,那玉佩无论是触感还是纹路,都同他那日所见的一样,唯一不同的,是玉佩中心那个龙凤盘旋的挽字,他见到的那只,中间是个安字。 “这玉佩,安王仿佛也有一个。” 父君所赠玉佩,如无必要,她们都不会摘下,林寻声能看见自然不奇怪。 至于他特意去关注一名女子身上饰品之事,黎挽也不愿去想,早知道林寻声倾慕安儿,没必要细想为自己徒增烦恼。 黎挽只觉得,她们朝历代以来,没有比她脑袋更绿的皇上了。 “嗯。” 她只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林寻声抿了抿唇,没说什么,只将玉佩还给她,两人一路无话,各自回了房休息。 黎挽是皇上,早已习惯早起处理政务,今日也一样,天才刚微微亮,她就起床了,有些政务奏折都被放在对门,她过去翻看几份,便有侍从送来早膳,稍稍用了一些,又有侍从来请她主持众大臣赛马。 赛马多是女儿参加,男儿更多的是站在一边观看,为她们摇旗呐喊。 黎挽坐在高台上,看台下一群人摩拳擦掌,势要比出个胜负,少女意气风发。 林寻声也来了,坐在黎挽旁边共同观看。 他昨夜没睡好,心中总有一股躁意无法舒缓,今日起的也早,他是听着隔壁动静,知道皇上出门的。 黎挽瞧出林寻声脸色不好,像是晚眠,却到底没关心一二,人家心里又无她,贸贸然上去关心,岂不引人嗤笑? 台下骠骑将军的女儿赢了太常寺卿的女儿,引来一片欢呼。 黎挽也笑起来,跟着抚了两下掌,若说朝堂之上,自然是文官心思细腻,出口成章,妙语连珠,武官是比不得她们会说话的,时常被气的跳脚,可若到这赛马场上,常年骑马的武官女子,却不是文官能比的,这是她们的战场。 这群武官朝堂之上被文官欺负,是立誓要在这赛马场上找回些颜面来。 第13章 马匹受惊 他们之后便是都察院左右都御史进行赛马比试,有些文官本不擅骑马,只是众人都参与了,也不好不参加,才一上马呢,就摇摇晃晃一副要落下来的样子,引得众人发笑。 然而最好笑的,要数比试完后,魁首竟是安王殿下,这个结果可真叫朝中武将及黎挽哭笑不得啊。 她妹妹文不成武不就,她是知道的,本以为旁人看在她的面子上只是会让安儿多赢几把,没想到竟直接叫她赢到了底。 这时候林寻声才坐近了一点,凑到黎挽耳边道:“皇上,安王殿下赢了,皇上打算赏她些什么?” 黎挽对林寻声这样突然的接近感到不自在,不动声色挪了些地方出来。 “我那有一秉血如意,颜色正的厉害,打算赏与她。” 黎挽说。 林寻声笑了笑,又道:“臣侍那还有一把上好的宝剑,不如一同赏与安王?” 黎挽闭眸,不过是想给安儿送东西罢了,当谁不知道他的心思? 许久,她睁眼,应声:“可。” 林寻声没发现黎挽的不悦,命身边宫人去自己房中拿剑去了。 那日他见安王救他,手中拿的是一把十分普通的剑,事后他特意去珍宝阁,花五万两黄金,拍下了那方宝剑,打算送与自己的恩人。 当那前三名过来领赏时,黎挽忍不住又笑了笑,有几分无奈的看着黎安,黎安也笑嘻嘻的,丝毫不觉得被人让出个第一有什么好羞人的,反而热情快乐的很:“皇姐您可不能反悔啊,有什么好东西快给我瞧瞧。” 黎挽颇有些嫌弃的看了黎安一眼,不搭理她,命人拿了几个盘子上前,每个盘子上都盖着一块明黄的布,黎安双眼放光。 “两位都是栋梁之材,虎母无犬女,其母教导不错。”黎挽说着,唤宫人上前。 第一份是给第三名,太常寺卿之女的,这也是唯一一位进了前三的文官之女。 赏的是一百两白银,第二名骠骑大将军之女,赏整块的上好和田玉,可自行雕刻成喜欢的花样,而第一名黎安奖品最为丰富,其他两人皆看的眼热。 一柄血如意也就算了,竟还附带一把泛着寒光,只是看一眼都叫人心颤的好剑! 骠骑大将军之女咽了咽口水,有些羡慕的想,安王殿下文不成武不就的,就是给她这么好的剑,也没用啊。 但是羡慕归羡慕,谁叫人家是皇上的亲妹妹呢,听说当初夺嫡,就是安王殿下将代表自己身份的玉佩给了还是皇女的皇上,然后以己身代替皇上在留在宫中,承受着四面八方可能出现的危险。 皇上这才有机会悄无声息出宫部署,最后打的众皇女个措手不及。 这一招起初谁也没想到,还是等一切尘埃落定了,她们才听到一些风声的。 所以说,安王得皇上看重,并非是没有理由的,她也是曾为皇上舍生忘死之人,又是与皇上有血缘之亲的妹妹。 “臣女谢皇上赏赐。” 那两人纷纷领了东西退下,唯有安王留了下来,拿着那炳血如意神色高兴:“皇姐出手可真大方,这血如意色泽好看,可是皇妹没见过的好东西呢。” 她眨了眨眼睛,故意把自己说的十分贫困。 黎挽退去左右宫人,靠躺在椅上,有几分无奈道:“你可别说了,但凡朕有的,你什么没见过?” -- 第15页 两姐妹在那说笑,林寻声纤细的手指捏了捏,忽而开口:“那炳宝剑殿下可喜欢?” 到底是送了东西出去,林寻声不舍得不叫人知道他的苦心。 然而安王一脸懵逼的看向林寻声,过了会儿,说道:“多谢君后好意,只是皇妹素来不爱剑的。” 她一出生可就是堂堂皇女,现在又是王爷,成日拿剑成什么体统,这一双手自幼被她保养的极好,使剑是不可能使的。 林寻声眉心一皱,不爱使剑?莫非她那日拿着十分寻常的剑,便是因为自己不爱使剑的缘故? 黎挽也觉得那好剑放在安王手里有点浪费,但是转念一想,放林寻声手里更浪费,好歹安王偶尔还会为讨美人欢心舞两下呢。 房内一时只有安王快乐夸赞血如意的声音,林寻声不知为何也没有开口,就在黎挽打算叫黎安回去时,林寻声突然又说话了。 “安王殿下可还记得昨日答应本宫的?” 安王一脸懵逼的看着黎挽,心想我答应什么了? 直到林寻声提醒:“殿下昨夜说愿教本宫骑术。” 他脸侧微微泛红,黎挽无奈,果然还是见林寻声提起此事,便朝外唤了一声:“庞召。” 庞召于房门外闪身进来,“参见皇上!” “嗯,君后有意让安王教导骑术,你一会儿从旁协助。” “是!嗯,嗯?” 庞召先是下意识应声,反应过来后又有些震惊抬头,让安王教导骑术?安王有骑术这东西吗? 座上皇帝一脸严肃,仿佛安王真有骑术这玩意儿,庞召只得领命:“臣自当一心协助安王!” 能与殿下近距离接触,林寻声是有些高兴的,他虽与安王殿下再没有可能,但到底能靠近一下是一下,心里总多点慰藉。 他也知道自己这般行事出格,可皇上强逼着娶了他,难道还不许他出格一下吗? 林寻声早忘了,他自己,后来也是同意了这门婚事的,并借由这门婚事,从林家挖了大块的好处。 黎挽到底怕安王胡闹,也或许怕的是林寻声不照规矩丢了皇室颜面,当着三人面就叫宫人搬了一张椅子过来,就坐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林寻声抿了抿唇,刻意避开视线,不去看黎挽。 安王对骑术确实知道的少,一开始便站在一边,指挥着御林军统领:“你快教教姐夫怎么上马。” 庞召双手抱拳听命,拉过自己骑的马,为林寻声做示范。 “君后只需将左腿放在这里,手握住这里,然后腰身使劲,嗐,便能上去了。” 庞召上了一遍马给林寻声看。 林寻声抓着缰绳,迟疑片刻,试了试。 许是他天赋卓然,竟一次就成功了。 庞召眼里显出几分满意,如此一来,她便不用浪费许多时间了。 只是上马的林寻声显然有些怕了,紧紧伏在马背不敢动弹,眼睛看向黎安,里面带着几分水意,像是在祈求帮助。 黎安忍不住后退几步,心想,我能帮什么忙,我什么用都没有啊!别看我别看我。 她扭头不去看林寻声。 倒是庞召按住了马身,朗声道:“君后殿下不必担忧,臣会保证殿下安全的,殿下只管挺起身子便是。” 到这里黎安就赶忙开口:“对对对,你再教一下他怎么走路。” “是。” 庞召也是第一次教人骑马,只知道自己上去做示范,想着,她就松开了林寻声马匹的缰绳,上了自己的马,然后双腿轻轻夹着马腹:“殿下看好了,您这样,马就会慢慢的走起来,然后身体随马上下动作。” 林寻声又看了黎安一眼,有几分犹豫问:“安王,安王殿下不教本宫吗?” 他记得,皇上说的明明就是庞统领协助啊!怎现在变成庞统领全权教导了? “额,本王,本王于骑术实不如庞统领精通,便不逞那能了,姐夫还是让庞统领教你吧。” 安王害怕的往后面退了几步。 林寻声闻言眼眸瞬间阴沉下来,一双手指骨捏的咔嚓作响。 他垂下头,语气终于带了丝冷漠:“是吗?今日在赛场上,本宫看安王倒是骑的不错。” 且还得了第一,现在说的这话明显就是框他,他怎能听不出来? 安王心虚,君后不懂骑术,她自己却明白,不过是顺畅的跑了一圈罢了,别人让着她呢,但凡君后上点心掐一掐时间,就会发现她比其她几组参赛的多用了许多时间。 林寻声见安王不回答,只以为她是默认了不想教自己,心里更有气无处撒,正巧身下坐的是马,他一个用力便夹在马腹上。 马匹受惊,一瞬间冲了出去,连带着林寻声摇摆不定的身姿,还有那一声惊恐的尖叫。 “君后殿下!” 庞召大喊一声,黎挽抬起头时正好看到这一幕,眼眶蓦地睁大,还没想好该怎么办身体已经冲了出去,甚至用上轻功飞到庞召马上,骑着她的马甩鞭追了上去。 第14章 吐晕 “林寻声!” 黎挽赶着马奔到了林寻声身边,急忙喊他。 此时林寻声早被吓得不敢动弹,整个人伏在马背上,就算听见黎挽的声音,也不敢抬头。 黎挽朝林寻声伸出手来,说:“拉着我的手,我带你过来。” -- 第16页 可林寻声哪敢动啊,他只是在马背上不停地发抖,说出的话早已失了平时的冷静自持,像是吼出来的:“我感觉要掉下去了,皇上——” 他没骑过马,重心不稳,马跑动的律动他跟不上,身下早已被磨出一片红肿,马上就要坐不住了。 “你抓紧缰绳,身子随马匹起伏,没事,放松,肯定会没事的!” 黎挽尽力安抚林寻声。 林寻声吓得脸色苍白,想按照黎挽的去做,却发现根本做不好。 “皇上,我放松不下来。” 人总是怕死的,即使林寻声觉得活着很无趣,很恶心,也依旧怕死,他还是想活着。 黎挽咬牙,看着自己与那马的距离,操控着身下马匹,靠的越来越近,终于,黎挽眼神一厉,纵身一跃,于空中踏了两步,换到林寻声的马上。 她从后面环抱林寻声,淡淡的清香飘过,黎挽用力扯着缰绳。 林寻声原本紧张到心脏狂跳,可一触到身后温暖坚实的后背,反而放松了,整个人躺在里面,心跳一下一下,又有些加快。 “皇上,是您吗?” 他只能从声音中辨别出这是黎挽,毕竟刚刚他怕极了,根本不敢抬头,控制不住就想再确认一下,是不是她救了自己。 “不然你以为是谁?” 黎挽拉着马的缰绳,迫使马停下来,自己则不复方才的着急,有些冷冷道。 莫非林寻声没数到以为自己会让安儿来救他?想的倒美。 林寻声刚平复的心绪又被这句话捣乱,马逐渐停了下来,身后人仍旧用有力的臂膀拥着他,说出的话却这般冷冰冰的,惹人不喜。 “臣侍没以为是谁。” 他见黎挽不悦,也冷下脸来,默默看着脚下的绿草。 黎挽低头看他牢牢抓住缰绳,应当不会再坐不稳,况且马匹已经安抚好,这才翻身下马。 林寻声本还有些傲着,抬头不肯看黎挽,然而对方一下马他就慌了。 “哎,你,你别……” 从小的骄傲使然,他又说不出什么讨饶求助的话,只能用一双水似的眼眸去看她,薄唇紧抿,半天说不出个什么来。 黎挽却不看他,只是回身看了眼身后一望无际的平地,脑壳生疼。 片刻,她又上了庞召的马,手拿过林寻声马嘴上的缰绳,对林寻声说道:“我牵着马,你自己坐好。” “哎,等一下嘶。” 林寻声及时想叫住人,却没有叫住,黎挽已经牵着马走一步了,他只得发出吃痛的声音。 “你怎么了?” 黎挽扭过身皱起眉,可别是伤到哪了,那她还怎么回去? 到底是皇上,不适合在外面呆太久。 林寻声正准备说自己有些伤到了,却在抬头时瞧见黎挽眼底有些许不耐,眼眸瞬间暗了暗,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呵,都愿意出来寻我了,却嫌我速度慢? 难道出来找我不过是因为我是君后,是林家的人? 这想法一出,林寻声心中莫名有些排斥,极其排斥这个假设,又忍不住嗤笑,果然,除了安王殿下以外的女人,都这么虚伪。 他将方才令人羞耻的示弱心思藏下,眼里一片冰冷淡漠:“无事,走吧。” 身下被磨红的地方剧烈的疼着,几乎叫人忍受不住,可林寻声一句话都没说,甚至连痛呼都再没有发出。 黎挽隐隐感觉是有些不对的,林寻声紧皱着眉,倒像是在强力忍受什么痛楚似的。 她终于停下来,侧身问那个直直挺立着,抓着缰绳手指骨都泛白的人:“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林寻声因对方停下而松了口气,额上是密布的汗珠,他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这个人虽愿意出来找他,可不过是因为他的身份! 林寻声太自我了,他哪记得自己的身份就是这个人给的呢?他只想维持他的骄傲,骄傲的抬着头,苍白着脸,不与黎挽说话。 黎挽老实人,见他不说话只当这是公子病又犯了,应该没事,于是牵着马走了两步。 哪只马蹄才刚动没几下,林寻声脸色就变了。 再骄傲不起来,痛的一张雪白的脸都有些扭曲。 黎挽赶忙又停下了,更懵逼的看着他:“你,你伤到了哪里就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对方话语似有责怪,林寻声抿唇,想到一会儿还要忍着那样的疼痛走这条望不到尽头的路,他就已经要晕过去了,只得放弃那些想要赌气的心思,轻声说出些羞耻话来:“我,我磨伤了。” “?” 他虽说的含蓄,但黎挽还是听懂了。 黎挽这才想起,林寻声第一回 骑马,身下被磨破也实属正常。 只是……他竟然忍了一路这样钻心刺骨的疼痛? “你过来坐在我前面,我带着你。”她只得这样说,总不好叫人被磨废了双腿吧。 林寻声轻轻点头,两人当即舍弃了那匹马,只是临要上去之时林寻声又犯了难,他忘记怎么上去了。 黎挽无奈,翻身下马,将他整个人都扶了上去,自己才又上去环住他。 林寻声离黎挽极近,对方的气息牢牢包裹着他,几乎要叫他沉醉下去。 “你身体跟着马动一下,知道吗?” 黎挽同他说话也凑的近,林寻声不知道为什么,耳尖突然红了,他别扭又骄矜,仰着下巴冷冷道:“知道了。” -- 第17页 结果马一动,他也吓得一动,两人皆愣住。 林寻声直接坐黎挽大腿上了。 他有些尴尬想退下来,却被黎挽拦在腹部:“算了,这样坐也舒服些。” 主要是他舒服了她就能快点把人带回去。 林寻声被这样温和好听的声音说的低了头,雪白的牙齿咬了又松,松了又咬,殷红的唇几乎都要被咬破了。 他第一次感受在马上放纵自己游历的感觉,风一阵阵吹过,拂在他脸上,让他再清醒不过的,感受到,自己在别人的怀里,别的女人,怀里。 两人又被马带着跑了一会儿,终于见到庞召跟来寻他们的侍卫。 黎挽抬手示意,那群侍卫纷纷让开一条道路,她便带着林寻声回了春景园。 林寻声是被人扶着下马的,他没骑过马,第一次就骑了这么久,早就不行了,之前在路上一直忍着,现在回来了竟直接吐晕了过去! 黎挽震惊的唤了人把身娇体弱的林寻声扶进屋里,自己却思索再三,只派人送了一管伤药过去。 第15章 她便避之不及…… 林寻声醒时,已经午后了,他整个人躺在床上,四周门窗紧闭,只透露一点浅浅的光晕。 他艰难的从床上爬起,在感到身下一丝刺痛时又停住,记忆又瞬间回笼,突兀记起昏迷前的事情。 包括马匹失控,他被马驮到荒郊野岭,包括皇上出现,救了他,抱住他,还让他坐在她的腿上,与她紧紧相贴。 光是想一想,林寻声就红了脸,嘴里不由自主发出一声呻.吟。 不料正吵醒了床边照顾他的宫人,宫人本闭着眼睛偷偷休息,却猛的听见耳边传出声响,宫人浅眠,他立马转头,紧接着便是高声叫起了门外等候的太医。 太医着急忙慌进来,先是拜见君后,获得允许后才上前为林寻声把脉。 此时林寻声已然无事,整个人有些放松的躺在床上,眼睛一圈望过去,惯常照顾自己的宫人都在,太医也在,但他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末了,林寻声开口:“竹儿,本宫昏迷之时可有何事发生?” 竹儿是林寻声从林府带来的下人,从前就伺候他,用起来颇为顺手。 竹儿听见林寻声问他话,赶忙跪下回:“君后昏迷之时,林大人,御林军统领大人,安王殿下都派人送了礼来慰问您的身体状况。” 安王殿下…… 林寻声顿了顿,问道:“安王殿下送了什么?” 他对安王的礼物格外关心,很想知道安王会给他什么,至于其他人,与他并没有关系。 然而竹儿神色有几分怪异,被林寻声淡漠的眼神注视了会儿,才有些紧张开口,语气努力正经起来:“安王殿下将今天害您受伤的马打杀了,送了马肉过来。” 他初初看见时,心都有些惊了,血淋淋一片,实在想不出怎么有女人会送一个寻常男子这种东西! 然而林寻声不是寻常男子,他甚至有些惊喜的眯起眼来,然后下令道:“叫厨房把那马肉炖了,本宫今晚要吃。” 这才是那日救了他,风姿飒爽,不同常人的女子啊,那温吞娇俏模样,果真是装出来的。 林寻声小心坐起,双腿曲着,一只手杵着下巴,心想,安王莫不是心疼他今日受那马折累? 白皙修长的五指轻轻捏起,他又想起安王环着他,小声问他疼否的样子。 大腿内侧已被磨红了一片,林寻声爱面子,不肯叫人帮自己看伤,因此也只得慢慢养着,躺靠在床头翻着书页,宫人进进出出,他却始终觉得不得劲儿,控制不住的频频看向门口,过了许久才像是忍受不住似的询问竹儿:“皇上可有来过?” 他压着书页,神色淡漠,任谁来了,也瞧不出他这是特意问的,反而只以为是想到了才问了一下。 “回君后的话,皇上未曾来过。” 林寻声脸色莫名冷了下来,手捂在心口,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有些涨涨的感觉,并不舒服。 “罢了,你下去吧。” 竹儿有些莫名,君后的声音比方才还要冷些,但是伺候惯了林寻声的竹儿并未提出疑问,毕竟大公子有多喜怒无常,他是知道的。 “是,奴告退。” 林寻声看着手中书页,一刻钟过去了,仍旧是那一页,他有些心烦意乱,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总之……他看不下东西。 这种烦躁的情绪持续到晚膳时,看着宫人送来他今天点名要吃的马肉,林寻声竟有些恶心。 他吃不下,不想吃,自己也不知道是在赌什么气。 黎挽走前吩咐了宫人,若君后这里有何事便来寻她,这不,林寻声刚道不想吃,叫人拿下去,就有宫人悄无声息退了出去,去对面找了皇上。 黎挽还在座位上处理朝政,听闻君后那边的宫人过来了,才放下毛笔,揉着额角:“朕知道了。” 片刻后,林寻声房外宫人进去禀告:“君后,皇上来了。” 林寻声动作顿住,心里不可自抑的升起一丝心喜,却又被主人强行压住。 他漠然开口:“请皇上进来。” 黎挽没等多久,宫人便来请她,她笑了笑抬腿进去。 此时林寻声还靠着床头,脸色颇有几分病中的苍白。 黎挽看了眼,有些纠结犹豫的问:“你后身的伤无事了?” -- 第18页 突然被人提及屁股的伤势,林寻声猛的红了脸,怎,怎这样说话,也不晓得含蓄些,多羞人啊! 林寻声本想说无事了,叫她不要再问,可不知怎么的,一开口就变成了:“还有些疼,坐着不舒服。” 黎挽皱眉:“朕给你的药没有用吗?” 那药是用许多珍稀药材制成的,治这类伤应当有奇效才是。 林寻声一懵:“什么药?” 她竟有给我送药吗? 黎挽唤了外头宫人来,指着他看向林寻声道:“朕不是说将那药给君后用上吗?” 宫人一脸懵:“可是太医说该用完饭再用药,殿下还没用膳呢。” 林寻声抿着唇,原来她有关心过我,可是我……一颗心早已系在安王殿下身上了,殿下也对他有些意思,怕是没有多余的可以分给皇上。 他素来高傲,对自己的魅力颇有自信,平素也多受贵族女子追捧,只是若黎挽知道他心中所想,非得给气吐血不可。 既林寻声心有所属,她便绝不会再对林寻声起一丝心思,堂堂一朝帝王,何必强要一个中意别人的男子呢? 另一边,安王抱着自家小侍,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可是谁在念叨本王?” 身边小侍伸手为安王捏肩,嘴里说出的句句都是甜言蜜语:“安王殿下这般与人为善讨人喜欢,便是有人念叨您,说的也一定是好话。” 安王伸手把身后捏肩的小侍抱进怀里,捏了捏他的鼻子:“就你嘴甜。” 说完后她又望着天空,想到自家姐姐自从娶了这个君后,白头发都多了两根,忍不住向他们抱怨:“希望君后今日看到这死马,能绝了学习骑术的心,省的整日麻烦我皇姐,当真烦人。” 几名小侍对视一眼,笑而不语,只摘了葡萄仔细剥皮,喂于安王口中。 安王低头亲那小侍一口,顿时觉得世间只有这样贴心温柔的男子才值得喜爱啊,那林寻声,换到哪个女子家里能被喜欢?她便避之不及。 第16章 不耐 林寻声于房中养伤时,黎挽只觉得耳边清净,甚至于有大臣再问她为何不去君后房中歇息,她都有理由道是君后身体欠安,需静养。 这便不会再有人提了。 这样的日子叫黎挽快活的不行,如果林寻声不在第二日烤肉时强撑着病体出来的话,她会更快活。 第二日本该用来狩猎,狩猎参与者众多,当晚的餐食便是各自猎的猎物,黎挽也去凑了热闹,弯弓搭箭射下一堆猎物来,然后叫人……提给安王。 安王武功很费,剑术也不行,偏偏带来的人还多! 若要她吃自己猎的猎物,那今日怕是要饿肚子了。 黎挽身为一位关心妹妹的好姐姐,自然不忍心看到这种事发生,只得把自己猎的野物分了一大半过去,左右她一人吃,也是够的。 众人围了多个篝火,在一块空地上,各自烤各自的吃食。 黎挽一早便说了,她只是凑个热闹,叫众人不必搭理于她,自己烤自己的便是。 因此众人虽还有些拘束,但也算其乐融融。 直到林寻声缓慢从园内走来。 随着宫人一声:“君后殿下到——” 所有人都像是被按了暂停键,集体顿了顿,才慌忙跪下行礼。 “臣等,参见君后殿下。” 林寻声缓步走到黎挽身边,才对着下座人抬手道:“起来吧,本宫出来看看,你们不必拘束。” 又多了一位上位者的威压,这群大臣嘴上不说,到底更加不自在。 黎挽皱眉看着今早还说走不了路的林寻声。 见他低垂着眉眼只站在她身边不说话,又看了眼不远处的黎安,只当自己明了了。 嘴角蓦地勾起一抹嘲讽笑意,转瞬即逝。 “罢了,既然来了,你便坐吧。” 说着,黎挽先坐下。 林寻声扭扭捏捏仍旧站着,他今日在屋里心神不宁,听说外头皇上在与大臣们炙烤野物,鬼使神差竟忍着痛出来了。 他身后的伤痛着,今日起来有些红肿了,几乎无法平坐,平日里都是侧躺,便是坐也需垫着厚厚的丝绒棉絮,可现在外头地面粗糙,甚至布满小石子,他已经可以想象自己如果坐下去,该是怎样的剧痛难忍了。 因此林寻声望向黎挽。 黎挽也是将手中烤肉旋了旋才发现林寻声仍站着的。 她抬头望去,眼里有些许迷惑:“怎站着?” 林寻声咬住红润的唇,有几分为难的看向黎挽,身后宫人像是替主回话,只听他道:“回皇上,殿下身后伤还未好呢。” 被人这样说出伤势,林寻声猛的红了脸,还好作为皇上有特权,便连占地都比旁人大一些,宫人说话声儿又小,并无其他人听见。 黎挽皱眉,又站起来:“伤还未好怎的就出来了?” 林寻声抬高下巴,看向别处,像是有些骄矜的模样:“出来透透气。” 黎挽不管他有多骄矜,只觉得头疼不耐,要透气开个窗不就好了?非要在病时出来? 她许久不说话,林寻声回头看她,却正好对上她眼里那抹不耐。 林寻声怔了怔,薄唇突兀抿紧,一双纤长白皙的手也紧紧攥住,她竟对我不耐? 我不过是想出来透透气,不过是伤口未好不能轻易坐下,她凭何对我不耐! -- 第19页 林寻声心底委屈极了,面上却不肯认输,只一双眼睛,愈发阴冷。 黎挽过会儿也叫宫人拿了厚厚的垫子,给林寻声垫上。 林寻声自己心里堵着气,委屈的不行,想着非得叫黎挽先同他说好话,他才会原谅她! 普通男子的娇俏爱闹脾气这一刻在他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皇上对他不耐烦时,便像被针扎似的心里难受。 然而黎挽是谁? 她自出生起便是最高贵的人之一,从未去热脸贴过谁的冷屁股,更何况只是一个她不太喜欢的君后? 林寻声不说话,她也不搭理,自顾自烤肉。 有人在暗地里生闷气,想着她怎还不说话,分明就是她的错,她凭什么对他不耐烦?他是她的君后!对他不耐也就罢了,现在还不搭理他,哪有这种女人! 林寻声没见过几个不好的女人,但凡他见过的女人,都极是有礼,因此在他心里,黎挽不同他说话,将他晾在一边,已经是很无礼的行为了。 黎挽好容易将肉烤好,自己用刀片了一片吃,林寻声就这么看着她,然后她又片了一片肉,直到第三口时,才想起自己身边还有个君后来着。 她询问林寻声:“用过晚膳了吗?” 终于听见黎挽说话,林寻声心里莫名松了口气,却扭着头,做出一副赏风景不愿瞧她的模样:“未曾用。” 黎挽:“……” 没用就没用,没用晚饭你骄傲个什么劲儿? 她有些无语的将手中熟肉递过去:“那你用些吧。” 本想着只等他接了,便算是将他安顿好,周围人瞧了,朝堂中就会有皇上君后琴瑟和鸣的佳话,然而林寻声却只是低头撇了一眼,便嫌弃道:“这般油腻之物,臣侍素不爱吃。” 他还惦记着那日皇上给他烤的鸽子呢。 然而今日皇上根本没有猎鸽子,几乎都是些野兔野稚,还有一头野鹿,哪来不油腻的与他吃? 黎挽脑子嗡嗡的,不想说话,脸色也冷了下来:“既君后吃不惯这些,还是回屋吃罢。” 林寻声眼睛蓦地瞠大,想不到她没那日细心也便罢了,竟还要赶他走?! 第17章 严厉 林寻声咬牙切齿的,脸色难看了不止一分。 黎挽人瞧着冷冰冰的,皱了皱眉不甚高兴道:“外头也没甚好吃的,你嘴刁,还是回屋叫小厨房给你做一份吧。” 她又赶人! 林寻声不想说话,但还是将一双美目,有些嗔怒似的瞪向黎挽:“臣侍现在连出来透个气的权利都没了吗?” 这个权利当然有。 他看着似有怒火,黎挽猜测大抵是因为自己不让他见安儿的缘故,不再说什么,只是脸色比他还冷。 林寻声攥紧拳头,末了,又抱着自己的双腿,沉默的看着火堆。 旁边竹儿有些心急,他是家族的家生子,从小照料大公子,但是一家老小的吃喝却不在大公子身上,而是握在家族手里,进宫前家族便告诫他,务必要帮着大公子,让大公子承宠,成为真正的君后,可眼下看来,皇上似对大公子无意,大公子又不争气,这可怎么办是好? 黎挽将手中野稚肉尽数片给自己吃了,又重新烤了条兔腿,林寻声有些气又不肯离开,便这样安静的看着她烤,第一次没有被一旁与小侍说笑玩闹的安王吸引去全部目光。 过了会儿,竹儿突然有些焦急模样,凑近林寻声小声道:“殿下肠胃不好,饿不得的,不如先回去用过晚膳再过来吧。” 他像是在给林寻声出主意。 然而林寻声转头看他时,眼里布满寒芒,他厉声斥道:“本宫行事,何须你多嘴?!” 竹儿被林寻声训斥,仿佛又有几分退缩,低着头作委屈模样,悄悄看了黎挽一眼。 黎挽这才想起,林寻声身体并不是很好,初入宫第一日便道身子不适,虽有些弄虚作假的成分,然而有时他是真的脸色苍白不似常人,身子不好之说,应不是虚言。 真麻烦,饿不得还爱挑食,脾气又大,怎不饿死算了。 她看林寻声坐着不肯动的样子,怕是更情愿饿死的。 无奈下只得看了看自己旁边剩下的猎物,然后又抬着头在众大臣间搜寻。 终于在一名公子身旁看见了几只十分小巧似乎是鸟类的猎物。 黎挽提着自己身边大只的猎物就起身。 林寻声被动静惊动,抬头望她,正好看见她离开的背影。 素来高傲冷漠的男子抿了抿唇,竟难得感到几分委屈。 这份委屈,在看到黎挽蹲下与一名公子说话时加剧。 他在这边饿肚子,身子疼,她竟在找别的男子说话? 林寻声一双眼眸,阴冷的要杀人似的,他轻启红唇,问身边宫人:“那是谁。” 宫人看向被林寻声关注的地方,心里为那男子默哀,然后开口道:“那是镇南大将军留在京中的儿子,姓方名唤遂翎。” 方遂翎,林寻声自心底默念了一遍对方名字。 哼,生的如此丑陋,也亏得皇上不嫌,还能与他说话。 林寻声自幼喜爱诗书,与寻常男子一般,最是看不上这些舞刀弄枪的男子了。 明明是男子,却做的一副女儿派。 他盯着看,过不了一会儿,黎挽起身,像是要回来的样子,林寻声心里有气,故意不去瞧她,一双美目看向一边,却正好是安王的位置。 -- 第20页 安王背对着他,搂着几名小侍,一口一口喂他们吃烤熟的肉片。 黎挽坐下,正打算将手里的鸽子递与林寻声,却蓦地发现他眼睛不知看着什么方向,正默默失神。 她朝那方向望去,安王就坐于不远处,搂着身边小侍,爽朗笑出声。 黎挽黑了脸,她是知道林寻声心系安王,也知道男子重情感性,总容易情难自禁,但!这不代表她就会一直容忍。 “君后殿下,你若来此只为看安儿,还是先回房去吧。” 黎挽冷漠出声。 林寻声听见有人喊君后,才回过头,恍惚发现竟是黎挽喊的,又听她话语似含冷意,便皱了皱眉,不悦道:“皇上这是何意?” 黎挽凑近,一张既美又冷的脸骤然在林寻声面前放大,林寻声有些紧张的捏了捏手指,心跳如雷,却听对方说道:“朕知你爱慕安儿,但你既已嫁与朕为夫,便不要再想这些,若是有朝一日你敢做出什么折了皇家颜面的事,可休怪朕不留情面!”抬起的眼眸,闪过一道暗芒。 为妻时,她体贴夫郎,是极好的妻主,为君时,她威严严厉,身上隐隐有杀气溢出。 这才是,经历了夺嫡篡位的皇帝,一国之君! 林寻声一时被黎挽震住,这女人从来对自己体贴又好脾气,便是心中不耐至极,也不会表现出来,他竟是第一回 见到这女人泛着皇家威严的模样! “我,我没有……” 几乎是下意识的,林寻声便想解释,却想到自己确实对安王有爱慕之心,又住了嘴,只拿一双凤眸,阴沉的看着黎挽。 “臣侍知道。” 许久,他说出这几个字,一字一字,咬牙切齿。 黎挽见他怒了,只当他是被自己戳破心事,恼羞成怒了,甚至低头又靠进他,语气凶巴巴:“那你便不要再看些不该看的。” “哼!” 林寻声哼了一声,松开的掌心有几枚浅红的指甲印。 他心里是有些怒气,也不想搭理黎挽,只看着地面,用手去抠那篝火的边缘,偶尔还有一点被火燃尽的草木灰落下,被林寻声嫌弃躲开。 黎挽将手中问人家要的鸽子放于火中炙烤了会儿,将原本就烤熟的鸽子烤的更加外焦里嫩,油滴到火上发出刺啦声。 她扭头见林寻声抠篝火,不由得按下那捣乱的手。 林寻声抿唇,竟不躲,反而是松了手劲儿,一双白皙修长的手被黎挽压住。 黎挽也没碰太久,很快便松开,嘴里只说了句:“莫要再抠弄了,小心烫着手。” 不与皇室脸面挂钩时,她还是极为体贴好说话的。 这女人一会儿变一个样的,刚刚还凶巴巴呢,现在又好了,他都懒得与她说话。 林寻声放下手,本下意识要向下看去,却想到什么似的,气冲冲看向另一边。 不让他看就不看,左右殿下是皇上的亲妹妹,以后多的是看的机会。 他如是想,心里仍有些不虞,然而眼前却忽然出现一串被烤的喷香的鸽子。 林寻声纤长睫毛眨了眨,有些小心的抬头,眼里带了几分疑惑,雪白的牙齿轻轻咬住红唇。 黎挽正烤着别的东西,只把那鸽子往林寻声那儿一递,说道:“这是朕向方公子换来的,你且吃着垫垫肚子,若不够便回房再用些。” 林寻声愣愣的握住木杆子,想起皇上与方遂翎两人交谈,原竟是为了他? 不知不觉的,心中不虞散了些,取而代之,是一束可以照明方寸之地的光亮。 第18章 又斥他 林寻声胃口小,只吃一只鸽子也差不多了,余下时间,耳边尽是其他大臣吹牛的声音,他便坐着看黎挽烤肉,她烤的肉偶尔自己吃一些,大多数都给了安王殿下。 殿下带了三名小侍来,都得管饭的,烤了这么久全给小侍吃了,自己也没吃上几口,皇上心疼妹妹。 想到这,林寻声不免有几分嫌弃,这是哪家的男子吃这么多,真能与女子胃口媲美了。 “君后若觉无聊,便回去吧。” 黎挽说道,她实在是看林寻声在这,东碰碰西抠抠,有些无所事事了,才开口。 然而林寻声气的紧,宽大袖子一拂地面,停盖在自己的膝上,出口之言颇有些冷漠:“臣侍并不无聊,屋内闷热,臣侍就想在外头吹吹风。” 黎挽:…… 她看了眼林寻声里面穿着薄绒小夹袄,外头是宽袖的外袍,还披了一件雪白的狐毛披风,看着可不是怕热的样子。 “算了,你爱坐就坐吧,朕去前头与安王说说话。” 说着,黎挽起身,将林寻声一人放在身后,自己则坐到安王边上同安王说话。 安王身边三名小侍依次跪在一边,给黎挽留出位置。 黎挽想与安王说的,是明日比武之事。 本朝文官武将地位相同,一般高门女子,在从文的同时,也会习武以强身健体,也有家族,苦练武功,等的便是狩猎时比武,在皇上面前一出风头。 从前皇室也是会出几人参与的,今年黎挽便想叫黎安上。 但是安王是什么人?京城第一纨绔啊!吃喝玩乐她在行,比武? 一听姐姐要叫她上去比武,安王直接吓得一屁股蹲差点坐火坑里,脸上是止不住的退缩,小声哭嚎着:“不是吧姐,我这三脚猫的功夫求求你就别让我上去丢人了吧!” -- 第21页 黎挽瞧着火堆,把手里烤好的野稚拔了一条腿出来,塞进黎安嘴里:“你放心上去比就是,她们不敢不给你面子。” 好歹是皇室,谁敢叫安王输得太惨?遇上些胆子小的,直接认输都有可能。 但是安王重面子又胆子小,前面的骑马好歹会一点,厚着脸皮就上了,武功可是一点不会的,只好死拽着黎挽撒娇打滚,说什么也不愿上场。 黎挽被黎安的怂惊呆了,有些愤愤甩开她:“你怎这般胆小!” 黎安哭丧着一张脸,理直气壮的:“我本来就胆小啊!” 黎挽:“……” 她本想叫黎安参加这次的比武,走走过场,后面好给些肥差,没想到这混丫头竟然只想吃喝玩乐没有半点志气! 无奈之下她只得叫别人参加。 林寻声一个人坐在主座上,只觉夜风刮在身上冷的很,他想缩起身子,偏偏四周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稍有仪态不正便会为人说道。 他抿了抿唇,想站起身挪到前面一点烤烤火,结果刚动一下,身下便有剧痛传来。 没受过苦不耐痛的小公子瞬间不敢动了,咬着牙坐在原地。 倒是竹儿发现主子异常,声音拔高了些:“殿下您怎么了?!” 林寻声扭头斥责:“住嘴!” 叫这么大声干嘛,深怕人家不知道我伤了屁股? 可惜为时已晚,黎挽武功着实好,耳聪目明的,早听着声音,皱眉冲黎安道:“你一会儿吃完早些回去歇息,明日便是不上场,好歹在旁边站着露露脸。” “哎,这个臣妹会做。” 黎安嬉皮笑脸的,黎挽也懒得搭理她,敲了一下对方脑壳,便转身回了自己那处。 见林寻声还坐在原地伸出手靠进烤篝火,不由蹲下身询问:“可是身子不适?” 林寻声淡漠瞥对方一眼,说出口的话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怨气:“臣侍还当皇上想换个君后了呢。” 阴阳怪气的,意在说她不在意自己的伤势。 黎挽眉头紧锁,听见这话倏地眯起眼睛:“放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长如此大,难道不知吗?” 林寻声又被训斥,眼眶都红了,他心想皇上是不是刻意针对他,每次他说话都要骂他,可又不想想,他都说了些什么? 皇上不罚他都算好的了。 “我本就不大,你没必要如此讽我!”林寻声愤愤回复。 黎挽这才想起,她的小夫郎今年才堪堪十七,也只是个半大少年,是了,她都二十有五了,与人家一个孩子发什么火。 黎挽无奈扶额,不搭理林寻声,只对他身旁宫人道:“送君后回去好好修养。” 第19章 母亲来了 林寻声被强行送了回去,气的浑身都疼,深夜窝在床上,睡也睡不着,只觉得心口似堵了块郁气,怎么都解不了。 而另一边,黎挽刚把人送回去,就理所当然的忘了他,回去时办了会儿公,便歇下了。 第二日起来神清气爽的,将手背在身后,出了房门赏花去了。 这也是春景园的管事者,听闻君后做小公子时甚爱以花吟诗,特意布置了许多花在这里。 只是他们到后,林寻声却没有关注过这些花,反而是黎挽办公累了便时常出来瞧一眼。 正赏着花,林寻声也从房间里出来了。 现在时候还早,没听说过君后有早起的习惯,黎挽见了他有些讶异,抬眼看去,正欲说些什么,对方冰冷瞧她一眼,转身离开。 黎挽:“……” 她也不知君后又在生什么气,摸了摸鼻子,最终没有走过去说什么,而是转身回房,等宫人送早膳过来。 林寻声虽转身离开,但余光仍注意着黎挽的一举一动,虽明白她绝不可能追上来哄自己,可看她就这样毫不犹豫的走了,他仍旧心里不虞的厉害。 黎挽办了会儿公务,没等来早膳,倒是先等来了林寻声,她站起身:“你怎来了?” 模样还算温和。 林寻声抿了抿唇,想到自己方才出院子,母亲不知从哪出来了,见着他便问昨夜为何不与皇上一同回去。 他必不可能说是皇上强行要送他回去的,只得道:“我昨夜身子不舒服。” 林寻声说话时眉眼都淡淡的,微抬的下巴,永远感觉他高人一等,仿佛十分不把人放在眼里。 若是此时黎挽在与他说话,早便要转身走人,但林茹却像是已经习惯了,并不在意,只是皱眉道:“听说你与皇上还没有圆房?” 林寻声素白纤长的手指紧握,眼里泛出冷光:“林大人与宫中来往倒是密切。” 林茹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只说:“你不能再这样下去,若你能顺利诞下皇女,我们林氏一族必定鼎力支持,声儿,母亲这也是为你好啊。” 她眼里带了些不被儿子理解的落寞。 林寻声冷眼嗤笑,为我好,所以叫我嫁给一个不爱之人?不顾自己儿子一生的幸福,将他送进皇宫这样的地方? 母亲身为两朝元老,难道不知先皇在时后宫争斗有多激烈,死了多少人吗? 后宫几乎就只剩下现在的太夫了,这样狠的女人,她母亲却要他嫁过去…… 林寻声低头,侧过脸,掩住眼角水润的模样。 有人端着膳食走过,向他们行礼:“奴参见君后殿下,林大人。” -- 第22页 林茹一见他们手上食物,用金色的圆顶盖子盖着,飘着阵阵香味,方向似要往主殿走,便知道这食物是给谁的了。 只见她叫住几名宫人,又对林寻声说:“你若在宫中有何难事,便叫人来与我们说,这份早膳应是皇上的,殿下给皇上送去吧。” 林寻声恍惚间仿佛看到黎挽背对着自己转身的模样,有些不想去,但若是不去,便只能留在这里被母亲说教了,权衡利弊,他还是领着那群人亲自去给皇上送早膳,也就有了黎挽起身看到的一幕。 第20章 纤细的腰 “皇上处理公务劳累,臣侍不敢打扰,但总得先用些东西吧。” 说着,他命人将托盘一个个摆放于桌上:“这是臣侍特意为您准备的早膳。” 周边宫人嘴角抽了抽。 幸好他们在宫里早见惯了无耻之人,君后这又算什么呢?不过是想跟皇上多亲近亲近罢了。 然而黎挽,却有些怀疑的看着林寻声,她莫名觉得哪里不对,君后怎么会这样? 君后仿佛从来没与她软言说过话,现在怎……怎这么温和了? 黎挽选了个好一点的形容词语。 林寻声将东西都摆好了,见黎挽不动,不由催促道:“皇上不过来用些吗?” 黎挽皱着眉拂开桌案上的奏折,抬步走过去。 “你今日……心情很好?” 也不应该啊,早些时候不还不高兴吗? 林寻声垂眸,听着前方女子温和的声音,抿了抿唇,恍惚间,他想,如果世间的女子都这般温柔就好了。 “是,臣侍今日心情不错,陛下快请坐吧。” 他又将桌前拉出一只凳子来,凳子上放着明黄的坐垫。 黎挽想起昨晚林寻声身下发疼的事,虽不知道还疼不疼,却是没坐那凳子,反而将凳子往他那推了推:“你坐罢。” 坐垫里棉絮柔软,大约会不疼些。 林寻声用的药都是上好的,此时其实已经没有那么疼了,只是看着那铺了明黄厚垫的椅子有些出神,直到黎挽坐下,他才用公筷为她夹了一颗酒酿团子。 团子软糯香甜,尚且带着些许酒味,黎挽夹起慢慢吃了一只,才敲下旁边的桌子:“君后也坐下一起吧。” 这次林寻声顺势坐下,身后宫人眼疾手快的为他添了一副碗筷。 “一会儿那些大臣的女儿们比武,皇上去看吗?” 他不说话,黎挽便老老实实的用膳,空气一时沉静下来,林寻声颇感不自在,这才开口问。 “嗯,朕会去的,君后昨日身子不适,今朝可要在屋里休息?” 黎挽询问林寻声,她倒没想别的,只是觉得林寻声不出去乱晃便是好的了,起码不会叫她生气。 然而林寻声当然不乐意只在屋里待着,他低下头,侧脸上的肌肤莹白如玉,长卷的睫毛微颤着,像是有些许不安,过了会儿,道:“臣侍想去看。” 他这话仿佛是示弱,一缕青丝从背后落到耳畔来,更显得人乖巧又听话。 黎挽皱眉,右手轻轻握了拳抵住额头,今日君后未免,太过乖巧了些。 她想着,开口却没有拒绝,君后这样,也叫她不好拒绝,便道:“你想去便去吧。” “嗯。” 林寻声轻声答应,用的声音又十分乖软,这叫听惯了他冷冰冰语气的黎挽诧异抬头。 她也没想说什么,看了两眼便又低头了,再用几口早膳,黎挽站起:“你先吃,朕去比武台上瞧一眼,你用完再过来罢。” 林寻声本想站起身说与她一同去,免得母亲看见皇上一人过去又要说些什么,可黎挽用了轻功,步伐换的极快,等林寻声起身转头要说话时,她便只能看见一片衣角了。 林寻声只得又坐回去,收起方才罕见的温顺,拾起筷子慢悠悠用早膳。 皇上已经出去了,他若此时追过去,落在旁人眼里反而不好,倒不如先吃一会儿,等过去时再叫皇上扶他一把。 林寻声素来自傲,只是面对屡屡对他表现出不耐的黎挽,他也不确定对方是否会配合,然,他知道一点,她是个好皇上,定不想叫人知道皇上与君后不睦的。 想着,林寻声舀起薏米八宝粥,喝了一碗,才放下餐具,起身往外走。 另一边,黎挽正立于高台,方才她下场试了试场上的兵器,都是些轻巧的,没什么力道,也不大趁手,想来是怕那些小姐公子玩出事,她觉得索然无味,便又放下了。 正要开始时,台下传来宫人的声音:“君后殿下到——” “参见君后殿下。” 各大臣行参拜礼。 林寻声就站在台下远远望着黎挽。 他与宫人走的不是一条道,上台的路在后门,他是走正门进来的,面前就是巨大的比武台,参与比武的人自然是轻松便能跃上去,然而……林寻声他不会。 也因不会,他只得站在台下,抬起一双冷漠疏离的眼,远远看向黎挽。 黎挽稳坐于自己的位置上,帝王威严肃立的眸朝他回望,直到林寻声慢慢软了神色,冷漠疏离也变为软和恳切,黎挽才叹了口气站起身,一个运力飞身下去。 “怎从这边过来了?” 黎挽皱眉询问。 林寻声抬头,语气颇为不满,带了丝埋怨:“你出来时未曾带我,我也不知这儿是这样走的。” -- 第23页 黎挽无法,不欲与他在此处牵扯,只得伸手搂住他纤细柔软的腰,带着他从台下飞到台上。 熟悉的香味又瞬间盈满鼻尖,林寻声眼眸暗了暗。 第21章 赏赐 比武即将开始,由钊公公在台上念着参与的人,两人两人的上来比试,黎挽则在一边看着。 林寻声坐在黎挽身旁,偶尔看看场上,又偶尔看看黎挽。 “皇上,这骠骑大将军之女,倒是武艺超群。” 钊公公见黎挽多看了对方几眼,心领神会上前道。 黎挽缓缓放下手中茶杯:“确实不错,虎母无犬女。” 紧接着,一名皇室女子被叫上场,对上的是同为皇室女子的肖郡王之女,这两人相争已久,黎挽也算看的津津有味,眼珠不错的盯着,像是找到了点趣味。 倒是林寻声看了一会儿,想起那日安王救自己时飘若飞絮的身姿,忍不住问黎挽道:“安王殿下一会儿可上场?” 黎挽感觉自己头疼要犯了,丝毫不想理会林寻声,本不想让他来,就是怕他扒拉安儿,他却非要出来,现下还问她安儿可参加,呵。 黎挽神色淡淡的,并不回复,仿佛没有听见似的。 林寻声皱眉,细长的手指指尖轻捏了捏。 钊公公见皇上一副不愿开口的样子,才低眉顺眼地对君后说:“安王殿下不擅武艺,因此并不上场。” 林寻声细长柳眉挑了挑,殿下不擅武艺? “不是说殿下与陛下皆武艺超群吗?你可不要唬我。” 林寻声冷冷望去,钊公公只觉满头冷汗都要出来了,小心的看了黎挽一眼,才陪笑着回林寻声:“君后说笑了,奴才哪敢啊,咱们陛下确实是武艺超群,但这安王殿下……却是实打实不会几招的。” 黎挽眼尾瞥了钊公公与林寻声,有些不悦道:“你若不信,自去问安儿便是,小钊子,该下一组了。” 她对林寻声这般不知天高地厚胡乱说话的不喜又忍不住浮出来,被人窥见。 钊公公应了声是,赶忙上前喊下一组,心里想的却是,君后当真大胆,竟敢把安王殿下放在皇上前面说,也不怕惹怒了皇上。 许是林家确实势大,才叫君后敢这样明目张胆吧。 林寻声瞧了黎挽一眼,那模样高高在上的紧,然而黎挽回看过去,神情肃正严厉,那股帝王的威压扑面而来,直压的林寻声喘不过气,或许她还带了点内息,总之是在警告他。 台上人打的火热,许久才分出胜负,林寻声低头,身后披散的长发落下,遮住大半情绪。 她怎又生气了?不过是问一下罢了,做什么这么小气。 有的人永远对自己格外宽容,而林寻声便是这种人,宽容到,他几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反而对黎挽生气有些不高兴。 黎挽只警告的看他一眼,转过头不再说话,她现在也有些后悔了,当时怎就真信了林寻声心系安王不愿嫁她,都是谣传的事呢?怎就觉得林家公子温顺恭谨,入宫后会乖巧听话呢? 当时若要收回旨意,虽丢人了些,可也总比现在好吧,现在事情已成定局,林大人为肱股之臣,她总不能废后。 思及此,黎挽更有些头痛,看都不想看林寻声一眼,待比武结束,她令小钊子赏赐了几位武功更高者,其中竟也有镇南大将军之子方遂翎。 那日对方赠予鸽子一只,虽她现在已经后悔去要那鸽子了,但方遂翎总是好心的,故黎挽重赏了他。 比旁个得第一第二的女子赏赐还要重,对外的理由便是男子能有此武艺,更是难得。 林寻声仔细瞧着方遂翎,竟发现对方有些眼熟,他记性素来不错,很快便想了起来,低头嗤笑,皇上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讨佳人欢心了? 提高赏赐一事落在林寻声眼里,无疑便是在向那男子示好。 他抬头细看台下单膝下跪接赏的方遂翎,心中更是不屑,这等举止粗鲁容貌平凡的男子,她也看得上。 第22章 再谈后侍 春猎一行,总得来说叫人心情愉悦,也当是散心了。 比武后他们又游玩了一日,才动身回宫。 太夫率领一众大臣宫人,在宫门口迎接他们。 黎挽刚一下马车,便被太夫身边的宫人接过去。 “皇帝辛苦了。” 太夫一如往常般,温和的看着黎挽说。 黎挽摇摇头:“并不辛苦,父君,回吧。” 太夫的轿辇走在最前面,黎挽与林寻声同坐轿辇。 两人身上不同的清香混在一起,闻的黎挽有些昏昏欲睡。 路上劳顿,才回来,她就有些累了。 偏偏要叫宫人抬着自己的轿辇回政明殿时,被太夫叫住。 只听太夫派过来的宫人说:“太夫请皇上与君后来慈宁宫用晚膳。” 黎挽侧头看了林寻声一眼,不见他有什么反应,便应声:“嗯,走罢。” 她陪父亲吃吃饭倒是没有什么,只是怕君后过去……惹父君不悦可怎么办? 届时她该怎么做? 黎挽觉得自己就是肉夹馍里面的肉,被两张饼夹着,怎么做也不好。 在她的忧愁中,轿辇停下,慈宁宫出现在他们面前,黎挽下轿来,下意识伸手扶了林寻声一把,林寻声顺势下来。 太夫走过他们面前,突的冷哼一声,斜睨了林寻声一眼,转身由宫人扶着进宫。 -- 第24页 林寻声抿了抿唇,稀碎的长发有些遮住神情。 “走吧。” 把人扶着站好,黎挽就松了手,淡淡道。 “皇上快坐,哀家吩咐人给你熬了鸽子汤,趁热喝一碗暖暖身子。” 初春的天气忽冷忽热,今日便是有些冷的,一阵阵风吹进他们单薄的衣衫里,接近皮肉,便能叫人瑟缩一下。 “辛苦父君了。” 黎挽说着,立马有人给她端了一碗鸽子汤来。 林寻声也有。 只是分量瞧着并不如黎挽的,汤汁倒是鲜美。 他只用小勺子喝了一口,便不再动,慈宁宫的厨子再好,也比不上皇上那日烤的,肉质鲜嫩。 林寻声正想着,太夫坐于上首开口:“前些日子,哀家与皇帝商议选后侍之事,皇帝以春猎繁忙为由拒绝,如今春猎回来,皇帝可要选一二个温顺乖巧,懂规矩的公子?” 他刻意加重懂规矩二字,似是在暗讽林寻声。 林寻声抿了抿唇,纤长白皙的手掌轻握,眼睛有些迷茫的四处看着,不知为何,他竟觉得心里难受,为什么难受?因为太夫让皇上娶后侍吗? 可身为帝王……总是要娶的啊。 黎挽有些头疼,又来了,但这次前朝也算稳定一些,所以对娶后侍之事,她便没那么不情愿。 后宫有几人她也无所谓,只要能平衡朝堂便可。 “父君看着选吧,只要父君觉得好的,便拿来给朕拟个封号位分,册封下去。” 上次父君便是叫她选,结果她选了个什么? 可见是眼光不行。 太夫慢悠悠喝了口水润润自己在外头等黎挽时被风吹干了的喉咙,对林寻声道:“那君后可要选一选?后宫诸事理应由君后决断。” 他这样说,林寻声想都不想就拒绝:“臣侍身子不适,怕是做不好这些。” 又是身子不适,他也不想些别的理由,现在前朝都在传闻我朝君后身子孱弱至极之事。 太夫也没真心想叫林寻声挑,在他眼里,那林寻声便是有千般万般的不好,叫林寻声来办,他唯恐这人不会尽心尽力。 “那便哀家自己挑,等过几日,再将他们轮流请来宫中陪一陪哀家,届时再命人唤皇帝过来相看一番。” 黎挽眼角抽了抽:“朕认为,选三四个便可,君后如今身子不适不宜操劳,后宫若是一时太过充盈,怕会影响君后修养。” 还轮流进来,若真依了太夫所言,以她立誓要雨露均沾,岂非一天换一个?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只得拿出林寻声挡箭。 第23章 被君后看见相谈甚欢…… 听皇上因为君后身子不好才决定只选四个后侍,太夫眼里又划过一道不虞,这君后,干啥啥不行,偶尔还要给他们添个乱。 她拿自己来挡住太夫想大肆选后侍的路,他应该不高兴的,没人喜欢做别人的挡箭牌,可实际上,他甚至还有一些愉悦,仿佛少选后侍之事,十分合他的意。 林寻声垂着眸,轻轻咬住红润的唇,又想着,他既心有所属,不能好好服侍皇上,那便找别人服侍皇上,也是应该的。 可皇上自己说的不需要很多人,三个人足矣,难道他要违背圣命吗? 他不会违背圣命的。 林寻声笑起来,心安理得接受了三个后侍。 黎挽在一边有些惊恐的看他一眼,实在不知道他突然又笑些什么。 除了立后侍之事,太夫也没有别的事要说,三人只坐在一起用了晚膳,便回去了。 春夜寒凉,黎挽命人给林寻声准备了狐绒披风,为他挡寒。 林寻声低着头受了,两人一路没什么话好说。 黎挽走在前头,负手在身后,一身明黄长裙,衬得她身姿修长。 走着走着,林寻声发现有些不对,他咬着红唇有几分犹豫问道:“皇上要去清宁宫?” 这是去往清宁宫的路,离皇上住处不近,不是同一个方向,林寻声心脏快速跳动起来,若她对我有意,要去清宁宫,我该如何? 黎挽刚走到半道上,停住,心里在一瞬间思考林寻声这话是何意,想了一下,她觉得应该是赶人。 不欢迎她去清宁宫的意思? 可她并没有要去清宁宫。 黎挽有些不悦,她不想去是一回事,被人赶又是另外一回事,身为一国之后,竟为了那注定不可能的感情,而屡次拒绝一国之君,他当这是小孩子玩闹吗? “罢了,朕便送你到这,君后好好歇息。” 说完,黎挽转身走了,神色并不好看。 “哎” 林寻声忍不住叫了一声,却也没把人叫住,黎挽头也不回就走了。 这下轮到林寻声有些隐隐的不高兴,一甩宽袖,走回清宁宫。 宫侍竹儿在一边为林寻声卸妆,净面,做到一半,她又忍不住有些抱怨道:“殿下方才为何不顺势将皇上请进来?哪有这么晚了,叫皇上自己回去的道理啊。” 他从小侍候林寻声,总归比旁人更有话语权些,再加之林大人那边逼得紧,着实忍不住,语气还带了点埋怨。 林寻声侍弄头发的手停下,一张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立刻布满森寒凉意。 他眼尾斜过去,蓦地冷笑一声:“怎么?本宫做事还需向你汇报原因?不如你来替本宫做这个君后?” -- 第25页 竹儿哪敢啊,公子脾气喜怒无常,方才对方看他那一眼,就已经让他后悔多嘴了。 扑通一声,就是竹儿跪下的声音,他跪在地上,吓得衣襟有些抖动,忙不迭认错:“殿下恕罪,奴知错。” 见他胆小如鼠,林寻声放下手中那把梳子,心里忍不住生起一股厌烦来:“滚出去,日后再敢多嘴,本宫拔了你的舌头!” “是是是,奴才告退。” 竹儿赶忙退了出去,用最后一点力气回到自己房间,随后便是倒在床上喘着粗气,庆幸自己死里逃生。 林寻声仍旧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神色漠然的自己,片刻,伸出手在里面抚了抚。 他身为君后,理应跟皇上好好过日子…… 只是仍旧有些不甘,他默默看了安王这么久。 他从前很少参加别家的宴会,可自从知道是安王救了自己后,每一次有人举办宴会,他都会去参加,因为他知道,安王一定也会去。 本来都算好了的,他会以林家公子的身份跟安王相识,会让她喜欢自己,然后再求皇上下旨,成全他跟安王殿下。 可谁又知道,太夫一道圣旨,直接就把他召进了宫里呢? 他想狸猫换太女,用族家弟弟顶替自己嫁入宫中,可母亲既不敢担这欺君之罪,也不想放弃未来的荣华富贵,以全家性命相逼,硬是让他入了宫,成为宫里的困兽。 便是走一步算一步吧,待到新人进宫,皇上也该厌了他这不假辞色的君后,他只要,做一个君后就好。 忽略掉自己心间隐隐的疼痛,林寻声走到床上,覆被睡去。 黎挽回寝宫后很快便把林寻声给忘了,本也只是想送他回宫罢了,没成想还惹他不悦,下次叫他自己回了。 太夫动作极快,不过几天,已召集了四名身份不低的官家公子入宫,其中文官占两名,武将占两名,也算是一种权衡之术吧。 彼时皇上还在御书房办公,便有人来请他去御花园走动走动。 林寻声在他的清宁宫也听见了风声,知道今日有四个容貌极俊的公子入宫陪伴太夫,现下都在御花园赏花呢。 他将手中正看着的书卷捏出一道道折痕,等竹儿叫他时,才反应过来松了手,愣愣的看着某一处,然后站起身,蓦地开口:“走,本宫也去凑凑热闹。” 那几名公子被太夫叫着陪黎挽说话,一个个羞的不成样子,倒是镇南大将军之子方遂翎,有些落落大方的模样,同黎挽说话时不见丝毫扭捏怯意。 林寻声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太夫不在,几名公子都坐于皇上身边,而皇上却只与其中一人说话,像是独宠。 最后还是钊公公先发现的林寻声,赶忙喊了一声:“哎哟君后殿下,您怎么来了?” 林寻声从不远处缓缓走来,行至黎挽身侧,而低头就能看到的,是镇南大将军之子,方遂翎。 他记得这个人,皇上同他拿过一只烤好的鸽子,也在比武场上夸赞过他。 只是这男子举止粗鄙,形容丑陋,比他不得。 林寻声淡淡抬了抬下巴,有些居高临下的看着方遂翎。 然方遂翎早在听见君后来了时便一把跪到地上,默默低着头,并不知道君后在看他。 “你怎来了?” 黎挽皱眉,这人昨晚还一副不想见她不要她送的样子呢,今儿怎么又主动过来了? 林寻声将手放在宫人手背上抓着,颇有几分闲适:“臣侍闲着无聊,听说皇上这挺闹腾,便过来看看,你们不必管本宫,该做什么做什么就是,都起来吧。” “是。” 他们齐齐回了,站起来,各个拘谨无措。 黎挽无奈,心想你又不是个死人,怎么可能不管你。 “都坐吧,君后也坐。” 黎挽说着。 没一会儿却发现有两人还未落座,她抬眼看去,是君后,哦,那没事了,还一个呢? 方遂翎? “你为何不坐?” 她问着。 方遂翎有些尴尬的后退两步,只道:“回皇上,让殿下坐吧,臣子站着便是。” 黎挽这才反应过来,这只五个位置,方才还刚好,多了一个林寻声,便不够了。 林寻声自不会管让一个臣子像奴才似的站着有什么不妥,他听见对方提出退步立马就坐下了,脊背挺的笔直,坐的也心安理得。 黎挽皱了皱眉,吩咐小钊子再去拿一个凳子来。 林寻声扯开红润的唇,露出一个冷笑来,怎么,舍不得他站着? 当真是,没甚好眼神。 第24章 罚禁足 方遂翎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坐下时有一阵冷风刮过,他不由伸手拢了拢衣领。 再抬头时,座上君后用眼尾瞟了他一眼,他竟觉得那眼里满是说不出的阴冷。 这下子方遂翎有些坐立不安了。 本就是太夫宣他进宫的,他也不求有多出彩,但是得罪一个君后便没必要了吧?回去他爹会骂死他的。 方遂翎抿唇,不再说话,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他不说话,其他人更羞的不好意思说话,气氛一时安静下来,安静的有些尴尬。 黎挽无奈看向林寻声,林寻声淡淡将目光投过去,那模样就好像在说,看我做什么?看我我也不会搭理你。 -- 第26页 这…… 黎挽忍不住想,要不然下回再有这事时吩咐人不许告诉君后? “你先前说你读的都是什么书?” 无人说话,黎挽只得先开口,指向其中穿着绿色长衫的公子道。 那公子立马红着脸,诚惶诚恐回复:“回皇上话,臣子多读一些男德、男律。” “倒也算不错。”黎挽记得方才有个人书读的很好,以为是他才问的,没成想他只读男德男律,是自己记错了人,于是只随口夸赞了两句。 任谁也能听出那话里有些敷衍,偏偏林寻声听不出,他甚至喝着茶,有几分造次道:“京中男子都只读这些吗?怪不得如此畏缩。” 黎挽不敢相信这是一国君后能说出来的话,转头厉声喊: “君后!” 她从前只以为君后是不喜欢她,才总说些不该说的话来讨她厌恶,没想到君后对别人也是如此! 林寻声他可知道,一旦他今日的话传出去,会对别人的一生造成多大的影响?君后都说畏缩的人,谁家敢娶?! 黎挽脾气素来不错,虽也对自己甩过脸子,不悦过,可下一次依旧体贴得体,他便觉得自己可以放肆一点了,没想到今日不过是说了别个男子几句,她就这么凶! 林寻声一双淡漠眼睛对上黎挽的,丝毫不退却,嘴里还在冷笑:“本就如此,怎么,皇上听不得我说他不是?那可要为这名小公子,留个牌子?” 黎挽被这人的嘴气的不行,真想冲进林府问一问林大人,您在朝堂上有舌战群儒妙语连珠进退得宜的本领,为何不传与公子一二? 非要他带着这么一张嘴嫁入宫中? “小钊子,送君后殿下回清宁宫休息。”黎挽也不想同林寻声说话,冷着脸道。 “哎,是,皇上。” 小钊子忍不住擦了擦脸颊边的汗,心想这君后也太大胆了,当着皇上的面说什么呢,手上却动作不停的摆出个请的姿势,腰背极弯,恭敬十足。 林寻声冷眼看黎挽,末了,宽袖一甩,哼了一声,起身离开。 黎挽忍不住按揉着额头,看着面前瑟瑟发抖的三人,她心想皇家的脸面算是丢林寻声一人身上了,若日后传出去君后心思狭隘,出口恶毒,她都不晓得该怎么反驳。 这事一出她自然也没心思再聊下去了,黎挽询问方才被林寻声说畏缩的男子:“你叫何名?” 对方带着哭腔,一抖一抖的回复:“臣子,臣子大理寺,寺正之子贺似初。” 看样子是被林寻声吓得不轻。 黎挽有些无奈,说了几句便派人将他们送回了太夫那,一起到的还有她的赏赐。 太夫也听说了御花园的事,一面气的直想爆粗口,一面加重了贺似初的赏赐,好歹叫他带些颜面回去,也算是弥补了。 男子爱哭,等回去时可哭的眼睛都肿了。 林寻声被小钊子送回清宁宫,心情愈发沉郁,满心想的都是皇上眼神竟这样不好使,这等没文化的男子都如此喜爱。 可不等他消气,又一个公公过来宣圣旨。 林寻声忍气跪下,只听对方念道:“君后身子不适,得朕令可于清宁宫静养半月,旁人不得打扰。” 说的好听是静养,其实还不是禁足的意思? 林寻声气的脸色都白了,怎么也想不到,就因为说了人家两句,皇上便要禁足他! “啪” “都给本宫出去!” 待人走完,小半个宫殿的瓷器都被摔在地上。 第25章 贵侍 虽皇家给的赏赐够重,但贺似初被君后评价畏缩一言依旧传了出去,对他名声有些影响。 黎挽咬牙给贺似初的母亲提了官位,由原本的从四品大理寺正提为正四品光禄寺卿。 太夫坐于慈宁宫喝茶,一名宫人小心的按揉着他的额头,皇上就坐在一边,吃着汐嬷嬷给她专门熬的乌鸡汤。 鸡汤鲜美,她吃的也开心,平日里忙碌政务,有时也喝不上一口热乎的。 这么一想,黎挽有些羡慕起她的母皇来了。 母皇虽糊涂,宠妾灭妻,但是毕竟后宫人多,每每她去御书房交作业时,都能看到一个又一个后侍送了鲜汤补品,母皇是吃也吃不完,她是想也吃不到。 “皇上对贺家这事,可有何想法?” 太夫转头问黎挽。 黎挽抿了抿唇:“这事本是皇家之过,便,封那贺家公子为贵侍,择日入宫侍奉吧。” 她虽不喜贺似初般有些害羞胆小过头的男子,但毕竟是皇家害他名誉受损,若接他入宫,她自会好好待他的。 此旨意一下,贺似初便是第二位进宫的妃侍,一时在外风头无两。 他本是那几日入宫的公子中家世容貌性情最不出众的一个,谁知道竟然只有他被皇上看上了! 后宫此时可只君后一人,谁都能想到,等贺似初入宫,会得到怎样的恩宠。 甚至隐隐有人说,便是皇上对贺似初另眼相待,才惹得君后吃醋,被君后以畏缩一次形容。 清宁宫内,竹儿得到贺似初被封为贵侍的消息,神色一慌,赶忙转身往主殿走。 主殿里,各色书画笔墨,摆放整齐,皆是今日刚从内务府要的。 之前本摆的是一众花瓶,但是被君后都砸了,才换的这些。 -- 第27页 竹儿只随意扫了眼,便看到坐在书桌前执着笔写字的林寻声。 急忙小碎步上前,立在林寻声身边。 林寻声听到动静,冷淡抬头,缓缓将手中的狼毫笔放下,雪白的袖子被甩到身后负着,那桌案上,一个字写的磅礴有力。 竹儿偷偷抬眼看了下,竟是个安字。 自家公子心慕安王,在林家人眼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只是谁也不知道君后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宫里做如此出格的事。 “有何事?” 林寻声看着竹儿眼神飘忽,冷下声问他。 竹儿立马敛了心神,双手叠在胸前,双膝一弯,跪到地上:“殿下,皇上新封了贺家公子贺似初为贺贵侍,择日入宫呢!” “叭” 林寻声刚刚提起的笔落下,在干净雪白的宣纸上留下脏污的墨痕。 “你说什么?” 他下意识抓住了点什么,竹儿一看,却是殿下方才写的安字,现在已经被团成一团,捏在殿下手中,一些未干的墨迹也沾上了殿下白皙的指尖手掌。 竹儿见殿下眼睛睁大,薄唇紧抿,心知他是有些怒极,自己便吓得瑟瑟发抖:“皇上,皇上亲封了贺公子为贵侍,圣旨已经下了啊!” 他有些想劝殿下上进些,毕竟殿下的荣光,不止是自身荣光,更身系了林氏族人的荣光,也,也身系了他的。 “你的意思是说……皇上要封那畏缩的男子为贵侍?” 竹儿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可林寻声却忍不住又问了一遍,眼眸垂下时长且卷翘的睫毛轻合,遮住眼里震惊恐怖的模样。 “是,是的。”竹儿发着抖,看自家主子神情变幻莫测,最后却平静了下来。 “呵,罢了,哪个女子不这样呢?本宫只是没想到,那般男子她也瞧得上。” 不过一会儿,林寻声又似想开般,将手中填了安字的纸团扔到地上,四平八稳坐下,仿佛方才怒极的人不是他。 只听君后淡淡道:“把本宫的琴拿来。” 京都林氏寻声,琴棋书画,样样出色。 竹儿依林寻声的话,从后头拿出那一架焦尾琴,摆在一张矮一点的小桌子上,林寻声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屋里人皆低头敛目,悄悄退去。 林寻声走过去坐下,纤长指尖自发动起来,引出一道道音律,只是并不整齐,也不成什么调子,弹出来的曲沉郁极了,任谁听了都会被勾起心中的伤心事。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分明是他先装病,是他不想给皇上,他想叫皇上厌弃他宠幸别人。 可皇上真厌弃他了,他又控制不住心中暴躁的情绪,直想冲过去揪着黎挽的衣领,质问她可生了眼睛?当真是何样的男子都能瞧得上! 林寻声按上心口,眼神凶狠的望着前方,直到看见地上那张写了安字的纸,才渐渐回神。 “安王殿下……” 雪白的牙齿狠狠咬住薄唇,咬出一个血红的印子来。 他双手紧攥,心里想着,殿下才是救我的人,我该一直喜欢殿下的,至于皇上……她爱中意谁便中意谁罢,他也瞧不上她,下次再见面,他定会再去惹她厌烦,最好气的她永远不想看见他! 像是挽尊似的,林寻声决不容自己对黎挽有丝毫动心。 半月时间一晃即过,林寻声也未出来,只是按规矩偶尔去给太夫请安。 林家在前朝如日中天,他的母亲林茹有从龙之功,太夫自然不能太过为难林寻声,但若无法为难林寻声,那看着林寻声在眼前简直就是碍眼,十分的伤身体,每次都是匆匆喝过一盏茶,就叫他回去的。 这日也如往常,林寻声用完茶盏之后便要回宫,只是临时起了兴致,不想坐轿辇,改成步行,没想到,就在路边碰见了两个摆弄刀剑的女子,旁边还坐着…… 林寻声定睛一看,心跳便停了一瞬。 是殿下。 安王坐在一边认真看自己两个姐妹比武,却也是最空的一个,眼睛随意一扫就看见林寻声了。 这可给人吓得,君后是什么人?君后是洪水猛兽! 安王赶忙从坐着的假山上起来,诚惶诚恐鞠躬弯腰:“臣妹,臣妹,见过君后。” 另外两个比武的也赶忙停下,朝林寻声拱手:“肖梁见过君后殿下。” “黎旗见过君后殿下!” 她们二人,一位是与先皇同辈,当朝皇子的孙女,一位是先皇同母异父,陈王的女儿,素来关系不大好,自幼便喜欢打闹。 “嗯,都起来吧。” 林寻声开口,眼睛却悄悄的看着安王,奇怪的是,他心里并不如一开始知道是安王救了自己时看见她那么兴奋,只有淡淡的喜悦,与一些说不清的惆怅。 不等他想明白那情绪缘由何来,身后便响起讨人厌的声音。 “安儿这这么热闹呢,可在意多加皇姐一人?” 黎挽从林寻声身侧走过,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并不理睬,转而与黎安说话。 黎安看见姐姐来才松口气:“皇姐你来的正好,她们两个打架给我看呢,就是分不出胜负,你来了正好三个人一块儿打,你肯定能赢。”黎安对姐姐的武功十分自信。 黎挽:“……” 她妹妹肯定是个实心的棒槌。 谁家皇上,会上去跟臣女打架的? -- 第28页 “说什么呢?”黎挽敲了敲黎安的脑袋,又揉了一下,形容亲昵,却也带着对亲生妹妹脑子不好的无奈。 “臣侍参见皇上。” 黎挽都在这好一阵了,林寻声出声才行礼道。 黎挽抬头淡淡应了一声,眼里的不耐虽隐藏的极好,却逃不过林寻声的眼睛。 呵。 他在心里冷笑。 不就是骂了个人吗?至于摆出这幅脸面?禁足半月还不够? 当真是心胸狭隘! 第26章 不适 “君后身子可养好了?” 黎挽看着他问。 林寻声挺直脊背,一根白色丝带掐出一段细腰,头上是被玄色发带束起的青丝,中间簪了一根青翠的翡玉,面容冷淡的不行:“皇上说笑了,这病哪是一月两月便能养好的。” 此话一出,黎挽就知道,林寻声这是还要装病呢。 “君后既身体不适,少出来走动也有利于修养身体,接下来一月便不用再向太夫请安了。” 黎挽看着林寻声说,有些无奈,太夫瞧着他就犯头疼。 林寻声心里一惊,不敢置信似的,薄唇被雪白的牙齿紧紧咬住,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想,难道禁足一次还不够,还要禁足第二次?! 然而黎挽没想对对方说什么禁足的话,只是看了看他愈发消瘦的模样,心里想着这人嫁与自己大约是十分痛苦的,虽然她也欢喜不到哪去就是了。 “君后回宫好生歇息罢,朕还有些事情。” 她意思摆的十分明确,朕还有事,莫要烦朕,赶紧回去。 林寻声抿了抿唇,知道不是要他禁足,只是看他碍眼,忽略掉心里那一丝不适的情绪,他厚着脸皮故意讨嫌:“皇上要做什么?臣侍不能在场吗?” 他柔柔问,叫看惯了这人无礼的黎挽十分不适,皱了皱眉,想说些什么,但到底有人在,黎挽给两人留了些面子,不同他说重话。 她于众人眼前表现出对君后的不喜,后宫的不睦,被说道的绝不止君后一人。 皇室中人,素来以颜面为重。 “那你便去那亭中坐一会儿吧。” 只是今日肖郡王与陈王皆带着女儿过来求职,她虽拒了,却听说她们二人在此比武,故来看看罢了。 林寻声一留下,倒显得太过隆重。 况…… 安儿还在此,他留下可不就是为了安儿的? 这哪个女子能忍? 她自也不悦,这一丝不悦不加掩饰,直直看向林寻声,他抬头看一眼便知。 林寻声也抬头看她了,然后抿了抿唇,终究没有顶住,点头走去旁边的小亭子里,风景被假山挡住,勉强能看到两人一丝半点儿。 等他走了,黎安擦一擦额间汗,舒服的呼了口气,却不说什么,只是指着肖梁与黎旗道:“皇姐你快看她们俩比武。” 黎挽笑着站在一边看,叫她们不必顾忌自己。 从前她还是皇女时也与这两人一处玩过,那时候的感情总比较纯粹一些,合得来,便能在一起玩。 只是现在不同,她现在是皇上,与她们二人便岔开了身份,她们打时也格外小心,不敢在黎挽面前失仪。 好在最后分出了胜负,竟还是肖郡王的女儿更厉害些,险险赢了黎旗。 黎旗的剑被对方挑落,站在那颇有几分愣神。 直到黎挽拍掌称好时她才反应过来,过去捡起剑,笑的有几分释然:“是我输了。” “你们二人,都是我朝未来的栋梁,何必非分个输赢?” 黎挽上前道。 两人看着黎挽皆笑起来:“想当初,皇上才是我们当中最厉害的一个。” 黎挽又摆摆手,表示自己不是,紧接着问:“你们母亲想将你们安排进翰林院,你们可愿?若不愿,朕可安排你们进左卫大将军旗下。” 依她看来,走后门给这两个孩子安排个安全却不高位的文职,倒不如她们自己上战场拼一拼,来的更好,起码不留遗憾。 肖梁黎旗这才知道,她们母亲竟结伴来为她们讨要一个文职?那还骗她们说会随了她们的心愿?这算是哪门子心愿? “臣女愿意上战场!” 肖梁率先向黎挽跪下,行了一个将礼,黎旗看了她两眼,赶忙跟着一同跪下:“臣女也愿意!” 黎挽笑起来,她是知道她们愿意的,现如今朝中兵力大多在一些老臣身上,也是时候培养些年轻人了。 她给了两人一个承诺,一个让她们可以在战场厮杀的承诺。 在春猎时她便看过她们的武艺,是十分不错的,她可不忍武功这样好的女子,却不得不留在京中,只做个闲散文官。 待这两人走了,黎安也蠢蠢欲动。 “皇姐,臣妹也先回了吧,不然这……” 她一转头便能看见君后往这边看过来,但难道是看皇姐的吗? 据以前几次的经验来想,必然不是啊! “你回去吧。” 黎挽看见林寻声往这边看,也知不会是看自己的,有些怒气涌上心头,偏偏他对安王的爱慕都是暗地里的东西,关于君后爱慕安王的流言,早在君后自己否认时,她便派人去压了。 现在发现他是真爱慕安儿,她也没有旁的办法,后宫与前朝息息相关,除了冷落他,她别无他法。 -- 第29页 黎安退下后,黎挽看着不远处平静的湖面,平息了下心里百般不虞,才走近亭子,此时林寻声已经站起来了。 “皇上。” 他对黎挽行了一礼,黎挽手一抬便止住了,只问他:“可有何事寻朕?”那声音沉的,任谁都听得出主人并不喜爱面前这人了,甚至有些许烦郁。 “无事便不能来寻皇上了吗?” 林寻声低垂着眉眼,红唇一张一合,轻轻道。 黎挽听他这样说,简直要发笑,来寻的是我,看的却是别人。 “寻朕自然可以,只是下次安儿在时,君后还是莫要来寻朕了,有君后在,安儿玩的也不畅快。” 她不直言是不希望他再多非分之想,只说怕黎安玩的不畅快。 林寻声抿了抿唇,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很不畅快,难道她觉得他是因为殿下在才要留下看这劳什子比武的? 即使是故意想惹人厌恶,他也是想惹她厌恶,也是为了她留下的! 第27章 贵侍入宫君后坠马…… 林寻声的不悦黎挽全然不管,只是点了点那石桌子,然后问他可要回去休息。 他手拂在身前,模样有些许矜傲:“臣侍的身子不是什么大事,皇上亲封的贺贵侍更为重要。” 黎挽:“???” “你又要做什么。” 那话里带着些无奈,黎挽扶额,生怕林寻声又要对人家公子评价些什么,还好四周没人,这次大约是传不出去的。 “臣侍能做什么,只是问一下皇上打算哪日接贺贵侍进宫罢了,臣侍也好早日准备。” 林寻声眼底划过一抹嘲讽,她竟还护着他,想来也是真心喜爱了。 黎挽拂了拂腰间的玉佩,心想你能做什么准备,不给我添乱就是好的了。 她过会儿才开口:“不必,此事自有人打理,不过是个贵侍,何须君后亲自操持他进宫之事。” “陛下说的也是,那陛下也不会管他进宫之事?” 林寻声这话听着像逼黎挽不要管他,黎挽皱了皱眉:“君后,你逾越了。” “呵。”对方笑的多有嘲讽,却不等黎挽发问,立马说了别的。 “皇上,臣侍想学骑马。” 黎挽一脸黑线,下意识拒绝:“安儿有公务在身,怕是不得空。” 他定是想让安儿教他! 皇上十分肯定。 这个男人,高傲且目中无人的惹人厌恶,唯一能被他放在心里的,恐怕也只有安儿。 黎挽皱眉后退一步,对林寻声这样不贞不洁的男子十分不喜。 林寻声眼尖,心思又敏感,自然注意到那后退的一下,只是他抿着唇,矜傲转头,像是没看见似的,只重复道:“皇上,臣侍想学骑马,可否指派一人来教教臣侍?” 他禁足那半个月,在清宁宫里整日胡思乱想,脑子里一会儿是殿下在亭边展颜笑开的模样,一会儿又是皇上温柔体贴的模样,真真是叫人头疼。 大约是太空闲了,才会叫他总想这些吧,找些事情便好了。 黎挽内心:“???” 这话锋转的太快,朕有些跟不上。 “怎又要学骑马了?” 林寻声低头,薄唇轻轻抿起,他这几日总回想春猎时,身下马匹失控之事,如此丢人的情况,他绝不允许再次发生,自要先学会骑马的。 “臣侍不用处理六宫事宜,闲来无聊,便想学点别的。”但对皇上,他莫名不想提到那日之事,只得用旁的搪塞。 黎挽这才想起,君后印章还在父君那呢,只是父君没有要给的意思,她也就顺势让父君管下去了。 林寻声心里无她,甚至并不情愿嫁给她,在这种情况下将六宫交由他管,黎挽不觉得他能有多尽心尽力。 她只得岔开这个话题,应下了骑马之事。 “既如此,朕派庞召教你骑马便是。” 别个男子,都是求着妻主教他们识字读书,只有林寻声,嫁进来后一心想学骑马! 这是一国君后该学的东西吗? 但凡换个君后,她都会拒绝。 但林寻声素日对她们没个好脸色,出口恶言的,现在只是简简单单同她说想学骑马,要她指派人教他,她竟觉得松了口气,好歹不是要作什么妖。 这之后,黎挽便没再见过林寻声,只每日听庞召汇报教林寻声骑马的进程。 依庞召所言,林寻声像是也不十分想要学会骑马,每每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只在庞召的保护下骑着马走一圈便要下来回去,简直浪费时间! 最后一句话庞召没敢说,但她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况且君后娇气,总时不时喊累喊疼,明明,明明都还没上马呢! 对她而言,教导君后骑马,比吊着沙袋练一天武还难。 每次汇报时都用一双眼睛眼巴巴的看着皇上,就盼着皇上能召她回去。 只是黎挽始终没提召她回来的话。 废话,自从林寻声去学了骑马,无论他这一日学多久,回去后都是要躺大半天的,几乎不出现在她眼前,她乐得自在。 不多时,就到了贵侍入宫的良辰吉日。 本只是贵侍,位分不高,他的父家身份也不高,并没有太受重视,只是看在他可怜巴巴被林寻声针对的份上,太夫见了他,受了他的礼,还赏下一些东西,紧接着又赐给他一座好宫苑。 -- 第30页 那宫苑名为拾翠殿,地方布置巧妙,出门便是长亭玉湖,实在风景宜人,从前多少宫中男子争着想要呢,然不如他女儿争气,这处地方现在由他来处置,随意便可给出去。 这贺贵侍同皇上形容的一样,人胆小的紧,太夫不过赏了他点东西,想与他说说话,确认一下阵营好以后一起欺负林寻声,然而对方一听见太夫说上前看看的话,那藏在直缀里的腿就止不住颤抖,整个人看起来害怕极了。 太夫无奈,一看他这样也成不了什么大事,估摸只会被林寻声搓圆捏扁,只好叫他回去,来日好好侍奉皇上便可。 贺贵侍今日入宫,是阖朝皆知的事,黎挽应宣贺贵侍同房,破了他的处子之身,以示圣恩。 然政明殿一直是她一人睡的,莫名便不想叫旁人来沾染,因此直到下午,天色有些微暗下来,她便起身,往贺贵侍宫中去。 贺似初胆子小,原本还好一些,然而临近进宫这几日,所有人都在耳提面命他,他的母亲说:“我们全家人的荣辱都系在你身上,不求你有多得宠,旦求你千万别得罪哪个连累我贺府上下丧命啊。” 父亲说:“君后看你不喜,你入宫后便要多巴结他一些,他可是张嘴就能要了你命的人啊。” 姐姐说:“你别指望我了,我这一辈子只会吃喝玩乐,你要是在宫里不自己小心点,惹恼了谁,可没人救得了你。” 从今天入宫起,贺似初就知道,他已经没有家了。 他也格外惧怕,惧怕他们口中谁都可以要了他命的皇宫,他害怕赏赐他的太夫,也害怕即将到来的皇上。 皇上走至拾翠殿殿门口,里头正有宫人洒水打扫,忙的不亦乐乎,一见她来立马齐刷刷跪下:“奴参加皇上。” “起来吧。” “皇上到——” 皇上身边的太监一边跟着一边喊。 里头人急急忙忙出来,匆忙之下,贺似初不小心崴了下脚,险些当着皇上的面摔地上去。 皇上伸出一只手想拉他,却也没拉住,回应她的是对方噗通一声跪地:“臣,臣侍失仪,请皇上责罚。” “这又没什么,起来吧。” 黎挽绕过他,坐到那茶桌边上。 贺似初小心翼翼的挪过去,就站在黎挽旁边,不发一言,细看之下,他的衣衫都有些轻微抖动。 她顿觉有些乏味,但人来都来了,总不能回去,于是还是伸手,握住了贺似初的手腕。 有些过于瘦了。 她想着,拉过对方坐于腿上。 眼看贺似初害羞的低下头,她也正要办事,门外却响起了吵闹声。 黎挽皱眉松开人,走了两步出门,竟见是君后的随身宫侍,那个叫竹儿的。 对方一见皇上便跪下,眼含悲戚,似刚亡了双亲般大声哭喊着:“皇上,殿下,殿下方才摔下马了,您快去看看他啊!” 第28章 伤了腿 黎挽皱眉,林寻声落马了?他不是已经学了多日的马术?怎还会落马? 况且……“你们可叫了太医?” 黎挽沉下声音问。 竹儿说话时有些哽咽:“奴,奴已派人去寻了太医,只是殿下疼的厉害,皇上快去看看吧。” “光要朕去有什么用!太医如何说?” 黎挽看着竹儿,双手背在身后,一脸威严询问。 竹儿咬着唇,也没想到皇上竟这般狠心,都这样了还不肯去看君后。 可这又实在是大好的机会,只要一会儿君后对皇上稍加示弱,男子拖着病体楚楚可怜的模样,定会叫皇上心疼的。 他不肯放弃,只得双眸含泪抬起,牙齿松开后,那唇上印着清晰一道牙印:“皇上,太医还未到,只因殿下思您,只有皇上在他才得安心,皇上,求求您就去看看殿下吧!” 竹儿都这么说了,虽然黎挽知道,林寻声是不可能有什么思她之言的,只是不去就显得十分没有良心,没有妻夫情谊。 无奈,她只得对贺似初道:“君后受伤,你随朕过去看看吧。” 也算是认个人,毕竟林寻声是君后,贺似初只是贵侍,君后受伤,贵侍怎么也应该前往请安探望的。 贺似初胆子小的很,一边儿想着那日君后冷冰冰说他畏缩的样子,心里已经慌了。 这,他怕自己一去就没命了,可皇上叫他去,他又不敢不去,只好僵着一张脸,抿着唇,轻声道:“是。” 两人一同前往清宁宫。 他同皇上乘坐一副轿辇,因为紧张害怕等情绪,刚上去时甚至跌了一下,幸得一人扶住他。 只是上去的匆忙,他只来得及看一眼那侍卫,却连声谢谢都没有说。 “你很紧张?” 黎挽感觉身下坐垫都在抖动,本以为是底下的奴才力气不够,结果一低头却看见贺似初抖的停不下来的两条腿。 “皇上天威甚重,臣侍在皇上身边,只有满心敬畏,没有,没有紧张。” 贺似初咽了下口水说,这是宫里派来教导他的嬷嬷教的。 只要尊敬皇上,皇上就会高兴,皇上高兴了,就不会为难他。 贺似初是这样想的。 黎挽觉得这孩子有些意思,分明腿都抖成筛子了,却还要说自己不紧张,难道不知道欺君是大罪吗? 算了,还是不告诉他了,不然就这小胆,可是要被吓破的。 -- 第31页 黎挽笑了笑正要再说点什么,轿辇停下,小钊子凑到她身边说:“皇上,到了。” “嗯。” 她下了轿辇后就没再管贺似初,只叫他跟在自己身后,径直入了清宁宫。 里头宫人跪了一地,皆是迎她的。 竹儿哭着跑进去,扑到林寻声床上,大声问着:“殿下,您怎么样了?您腿可还疼?奴才把皇上给您请来了,您快起来看看啊。” 林寻声刚看完太医,突然就冲过来一个人,对着他开始哭嚎,恍惚间竟让他产生一种自己在阴间的错觉。 等反应过来,林寻声便冷了一张脸,十分不悦的道:“本宫还没死,哭什么丧呢!” 竹儿难过的模样顿时停住,有几分不上不下的尴尬。 皇上在这时进来,林寻声不耐烦的模样便也顿住了。 他后知后觉起来,刚才竹儿说了什么?他说他把皇上请过来了?! “腿伤了就好好歇着,莫要总动嘴训人。” 大老远的黎挽就听见林寻声教训人的声音了。 虽然这宫人确实有几分聒噪。 林寻声垂眸,心里有些不舒服,却不知为何并没有反驳什么,反而抿着唇,叫竹儿搬了个凳子过来。 “皇上公务繁忙,臣侍以为皇上抽不出时间过来。” 虽不是他叫竹儿去找皇上的,却也没想到竹儿去找了,皇上便来了。 黎挽内心无语,今晚本该是她摆脱纯情女子的大好机会,自然是没有时间的!但是君后的宫人,在她面前死死纠缠不休!除了过来,她又有何办法?索性也不搭理林寻声,扭头问: “周太医,君后伤势如何?” 看他这能骂人的架势,大抵是没什么问题的,黎挽也就象征性一问。 然而太医却说:“君后落马时小腿撞到了凸起物,有些骨折,后背上怕也有伤,近一个月最好都歇着,莫要太过走动了,就是,就是房事上,也该多注意些,臣为殿下开了外敷内服的药,到时用上就可。” 听了这话,黎挽心想,林寻声得在心里偷偷笑了。 伤一个月,便是躲过了一次君后规定的每月十五日侍寝,也不必他再找什么理由,算是圆了他要守身如玉的想法。 这样一想,黎挽抬头,却不见对方有什么喜悦之色,反而一脸淡淡的,也可能是他脸色实在苍白,故而瞧不出什么。 “他是谁?” 寝殿内十分安静,林寻声原本窝在床上,疼的想吸气,却始终顾着黎挽,不愿做这有些粗鲁不文静的事,只一抬头,他却看见黎挽身后站着个人,一直不曾出去,忍不住问。 林寻声平日里脑子皆用来记些诗文了,这贺似初的模样,他还真没记住。 不等黎挽说话,贺似初已经噗噔一声跪到地上,浑身发着抖说:“臣,臣侍贺似初,请君后安。” 殿内一时十分安静,不过片刻,林寻声苍白薄唇勾起,细长的凤眼更是带了几分冷意:“臣侍倒忘了,今日是皇上与贺贵侍的大好日子,是臣侍不对,连这受伤也没能挑好日子,打搅了您与贺贵侍。” 他说话阴阳怪气的,黎挽忍不住皱眉有些重的喊他:“君后!” 林寻声住了嘴,低下头轻声笑着。 他是知道今日贺似初入宫的,甚至脑子里一直是这件事,这才会心神不宁,从马上摔落。 只是后来实在疼,他便给疼忘了,忘了今日贺似初入宫,也忘了她原本该在别人的床上。 第29章 怕苦 贺似初最怕这样的安静,谁也不说话。 通常在家里,只要有这种情况,最后受苦的都是他。 想到这,贺似初不由抿了抿唇,一张脸渐渐白起来,却努力的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叫谁注意到他的存在。 然而黎挽怎么可能忘了他? 她自己还这在后悔呢,早知道不带贺贵侍过来了,本以为林寻声受伤了会老实和善些,那便叫贺贵侍过来与他请个安,全了规矩,不叫人说道,便可回去了。 谁知道林寻声这般不安分!人家不过是请个安,他又要阴阳怪气。 黎挽皱着眉,喊贺似初:“贺贵侍,起来吧。” 君后未叫他起身,他若起身了,深怕君后会不高兴,可此时,皇上又叫他起身,他若不起,皇上会不会不高兴? 才入宫第一天,就遭遇这些事情,贺似初简直要哭出来了。 可好歹记得,不能在皇上面前失仪,且皇上是他入宫需要服侍的人。 想了想,贺似初抖着双腿站起来,他能感觉到,君后一双眼睛冷若冰霜的盯着他,叫人毛骨悚然。 “你先回去。” 黎挽又扭头对贺似初吩咐道。 贺似初赶忙点头,他一点也不想留在清宁宫,君后住的地方,他一个侧室待久了会折寿的! “庞召,送贺贵侍回拾翠殿。” “是!”一道黑影闪到贺似初身边。 “啊——” 庞召突然出现,贺似初吓了一跳,差点一屁股坐地上去,幸好被庞召伸手拉住了。 对方温热的手掌一触即离,贺似初一颗心抖的不行,她,她做什么?她摸我干嘛! 他既身入皇宫,便是皇上的男人,要是被别的女人碰到,皇上不高兴了,他可是会死的! 贺似初警惕的看着庞召。 -- 第32页 上轿时他摔了,便是这人出手扶的他,可那时,她尚且是隔着衣服扶的。 现在,现在却是直接触碰到了他…… “贵侍请。” 庞召对贺似初的警惕像看不见似的,低头弯腰,给对方指出一条出去的路。 贺似初先是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皇上,确定她并不生气,才松口气似的跟上庞召。 等贺似初走了,这屋里便只剩皇上与小钊子。 黎挽皱眉看着林寻声。 林寻声垂着头,紧紧盯着自己放在被子外面的手。 其实他现在后背正疼痛难耐,十分想背过身,叫后头透透气,歇一歇,可黎挽在屋里,他是决计不可能做出这等做派的。 他习惯在众人面前保持举止大方高贵的模样,刻入骨子里的性格,已经改不回来了。 “太医既已为你看过伤,你可有感觉好些了?” 黎挽出声询问。 实在是看着林寻声的脸色,在她面前越来越苍白,故而有些疑惑。 林寻声有气无力的抬头看她一眼,心想这若不是皇上,他非得骂一句蠢不可。 太医是看过了,可他外敷的药还没上,内服的药还没喝呢!哪能好的这么快? 他又不说话! 黎挽有些不悦,她是帝王,却每每同林寻声问话,极易得不到回复! 这也就罢了,他还要用那种看蠢人的眼神看她!真真是气死人了。 他不说话,黎挽也不说话,唤了小钊子去君后书房,为她拿了一卷可看的通鉴,就坐于清宁宫殿内,林寻声床前,安静的看了起来。 若是去春猎之前,皇上这般坐在他面前碍眼,他定是要赶人的,可现在,看着对方柔美安静的脸庞,林寻声便说不出什么赶人的话来。 偏偏又不肯承认,自己那一点微末的不舍心思,只得告诫自己,因她是帝王,帝王所处之处,君后无权干涉,那颗心才缓慢平静下来。 男子皮肤娇嫩,林寻声后背疼的紧,想着应是落下马时被小石子磨破了皮。 太医是为女子,不敢为他看伤,他也不想给随便哪个女子看了身子,故也不提,只忍着,指望太医给的那支外敷膏药能起些作用。 想到此,林寻声抬头看了黎挽一眼。 对方看书看的正认真呢。 也不知道这些枯燥乏味的书有何好看的,竟让她连眼睛都不错一下。 此时林寻声全然忘了,自己看这些书时,一看便是整个下午,谁也不得打扰。 这边屋里静悄悄的,那宫人进来时都格外瑟缩了一下。 只见一名十分眼生,至少黎挽没有见过的男子,端着一盅黑乎乎的东西走近来,迈着小碎步,看起来像是十分紧张小心的样子。 “奴参见皇上、君后” 那宫人看着黎挽就要跪下去,手里黑色药汁摇摇晃晃,黎挽都怕他一个不小心浇自己头上,于是摆摆手:“不必多礼,将这药拿去给君后吧。” 她看见这药才想起来,林寻声伤重,是该喝药的,于是叫那宫人送过去。 然而林寻声不配合的紧,只淡淡瞟了药汁一眼,便道:“端出去,本宫不喝。” 宫人放下药汁的动作顿住,有些无措的看向黎挽。 黎挽站起身,向林寻声走了几步,那颇有些不悦的模样,便印在林寻声眼里。 “不喝药你这伤要养到什么时候?莫要任性了,快喝罢。” 林寻声漆黑眼眸抬起,直直望向黎挽,苍白薄唇抿了抿,过会儿,却仍旧是那句:“不想喝,端出去。” 这药味已经闻的他十分难受了,甚至想叫宫人开窗透透风。 可黎挽显然误解了这话的意思。 她先是叫宫人下去,又叫小钊子也下去,然后单手撑在君后的床头,眼神平静自然,那一丝不耐一丝不喜都被藏在最下面,轻易窥探不得,她说:“君后莫要觉得自己不吃药,多病些时日,有些东西便轮不到你了,朕提醒你,你身为我朝君后,最好还是把心思放在后宫里。” 她当林寻声不喝药,是不想好,又想借病不与她同房的意思。 心里气的要死。 无论是当初做皇女的时候,还是夺嫡的时候,都无人会这么嫌弃她! 年少不知那些男子的美好品德有多么珍贵,等现在年纪大了,碰上林寻声这般的人,她才开始追悔莫及。 林寻声被黎挽说的一愣一愣的,心想我就是嫌这药又苦又难闻而已,你若非要我喝,好好说话不就行了吗,做什么要说这些难听的来刺他? 况且她说这般话,他还要如何接? 林寻声没有说话,冷着一张脸,实则心里已不知道该怎么回皇上了。 莫非要他凑上去道,我只是嫌药苦,并没有你说的意思吗? 那不就是他同黎挽示弱? 林寻声眉心一皱,他从不与人说这些解释示弱的话,旁人误会了便误会了,会误会他的本也与他走不到一起。 可是皇上…… 他心里隐隐知道,皇上与旁人是不一样的,对着皇上,他甚至想立刻抓着她好生解释一通。 林寻声抿了抿唇,披散的乌黑长发落了满背,连带着身前都有一些,一张脸白的像纸,柔弱的不成样子。 他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手,不说话时,黎挽便莫名感觉是自己欺负了他。 -- 第33页 突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末了,她只能自己调整好自己,点了点那放汤药的盘子:“喝药。” 两字说的十分简短,像是主人很冷酷无情似的。 林寻声扁了扁嘴,不情不愿,终于有些委屈地开口:“太苦了,而且好难闻,我不想喝。” 黎挽一愣,大概在她的世界里没有这样子怕苦娇气的人,一时便忘了男子确实这样娇气。 怕苦怕疼的,林寻声平日里对她再傲,也是个男子,是该怕苦的。 可男子怕苦了该怎么办? 她,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会推着那药碗,对林寻声说:“一口喝完就不苦了,快点,等会儿凉了药性不好。” 林寻声揉着自己头发的手停下,有些气冲冲瞪黎挽一眼,像是责怪她不会哄人,紧接着便端起已经不那么烫的汤药一饮而尽。 第30章 气死朕了 林寻声一双眼睛泛着水汽看她,眉头紧皱着,像是真苦的不行,末了,还悄悄张开小口,往外缓缓吐着气,像是这样便能快些不苦了。 黎挽心里有些嫌他娇气,嘴上却体贴问道:“若是觉着苦,让小钊子替你拿一些蜜饯?” 林寻声听她这样说,极快的有些不虞,只有蜜饯而已吗? 他低下头,散落的长发足以遮住一半神情,然后摇了摇头拒绝:“不用了。” 等钊公公将蜜饯拿来,他嘴里的苦味早便该散了。 不过就是想要……她说点好听话罢了。 哪个男子不想在伤病时有人会说好听话哄劝呢?旁的女子不都会在男子怕苦怕疼时哄慰两句吗?怎到了她这,就甚也没有了?! 男子性情娇气,爱嗔,总是动不动就不悦了,不悦后又不爱说话,想叫她们猜,可她们哪猜得到呢? 林寻声不说,黎挽便也不问,只平静道:“既如此,你便好生休息,这几日都莫要出门了。” 床上的人手缓缓放下,躲进被子里,然后轻轻握着,这就要走了? 也是,她还赶着去临幸那贵侍呢。 林寻声实在没忍住又出口嘲讽:“皇上是赶着去贺贵侍宫里?看来明日贺贵侍便该晋升为贵嫔了,可要臣侍帮着准备些什么?” 黎挽手里握着书卷,眉眼微冷:“君后管好自己就是,你身为一国之后,不该这样任性胡来,学习骑术一事,还是暂且搁置了吧。” 从前让他学,是怕他空出时间日日来她面前晃悠的人头疼,可现如今,他学个骑马直接从马背掉下来了! 这么高的马匹,多掉几次,他焉有命在? 林寻声抬头看着黎挽,苍白的面容越发难看,纤长眼睫眨了眨,轻呵一声,到底没有反驳,只说:“臣侍知道了。” 他以为说完这些她就该走了,然而实际上,对方又坐回了他床前的凳子,拿起方才未看完的通鉴看了起来,神色间转换的极其自然,仿佛方才没有对他冷声说话似的。 林寻声后背仍有疼痛,间或传来,他不愿在黎挽面前示弱,便刻意坐了起来,挺直脊背。 只想着若不压到,便会好些了。 却不知,那后背磨伤的地方,早已出了一层薄薄的血,印在他单薄雪白的亵衣上。 大半被长而黑的青丝遮住,却还有小半露出,仍被抬头揉了揉脖颈的黎挽看见。 黎挽呼吸一窒,眼睛蓦地睁大,快步走上前撩开林寻声浓密漆黑的头发,待看到一层浅淡血迹时,瞳孔紧缩:“你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让太医来看了吗,为什么血还没止住?!” 林寻声比她还要窒息,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没见过哪个女子愿意叫自己的夫郎给别个女人看身体的,她倒是大方。 想到对方平日里对自己隐忍不耐又嫌弃的模样,他又自嘲似的笑了笑,也许她从来没当我是夫郎吧,不过正好,我也不当她是妻主。 “太医留了药,只是竹儿恰好不在,还没上罢了。” 他本以为是竹儿擅离职守,还想着等他回来必定要罚一个月月钱,可等皇上到了才知,原来竟是请皇上去了。 这伤口一开始便疼的厉害,皇上进来时最疼,他早可以开口赶人,好为自己上药,却也不知道为何,心里极不愿意对这人说出什么赶人的话,宁愿叫自己疼着,现下见黎挽发现了,才不情不愿的与她说出这句话。 “你便没有其他奴才可使吗?” 黎挽有些生气,这人竟对自己的身子如此不看重! 出了这么多血尚且不叫疼,方才只喝那几口药却直说苦,莫非是专程来骗她的? “臣侍不习惯叫别的奴才上药。” 林寻声颇有些不自在地扭头说。 竹儿是自幼照顾他的,他早已习惯,可别人却是不能的。 “小钊子,把君后的贴身宫侍,那个名唤竹儿的叫来。”黎挽低声吩咐。 “是。” 小钊子在门外应声,脚步声越来越远,想来是叫人去了。 不过一会儿,竹儿便颤颤巍巍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尚且不知自己犯了何错,只能求助的看向林寻声。 林寻声抿着唇,双眼放空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黎挽将手中太医留下的药递过去,脸色早已恢复平日里的冷静,只说:“为君后上药。” “是是,奴这就为君后上药。” -- 第34页 他赶忙起身,往君后身边去,却又被林寻声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对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黎挽,心里有些犹豫,他是仰慕安王的,所以有些事情能拖一日是一日…… 若是别人,平白这样看她一眼,她还真不知道对方要说什么,可换成林寻声,呵,黎挽清楚的很。 当即她便冷下脸来,将手中书卷用了内力投掷到远处的书案上,神情不悦的紧:“君后伤重,合该好生歇息,朕便不打扰了,明日再来看望君后。” 好好的日子就被林寻声给搅和了。 现在外头天已大黑,更有宫人传话来说,拾翠殿灯都熄了。 真是气死朕了! 皇上深夜回了政明殿,孤枕难眠。 第31章 想出宫 第二日天还未亮黎挽便起了,迎后侍不同于娶君后,没有公假,再加上昨日黎挽去了拾翠殿又去了清宁宫,花了好些时间,政务也耽搁下不少。 穿上龙袍后黎挽便先在屋里批了几份奏折,等天色差不多了,才起身去上早朝。 此次早朝仍如往常一样,说些老生常谈的话,结尾却是由个别老臣启奏的:请皇上雨露均沾,早日为皇室开枝散叶。 甚至隐隐暗示她,是时候该多选些后妃了。 黎挽心中自有决断,淡淡开口止住那些个老臣的话头,便叫小钊子提了退朝。 安王跪于殿前,朗声说自己有要事禀告,黎挽心知这死丫头只知吃喝玩乐,哪有什么要事,却还是顺应了对方的意思,叫她留下来。 “皇姐!” 安王兴奋的叫着。 黎挽有些无奈,让安王跟着她,把人带去了御书房,吩咐小钊子沏了两盏茶来,然后才问:“说吧,你想与朕禀报什么要事?” 黎安嬉皮笑脸的缠着姐姐,神色间没有一点为人臣的自觉,甚至大胆开口:“秋风楼第一美男过几夜便要定价了,皇姐陪妹妹去看看吧,就算咱不点,长长见识也可以嘛。” 黎挽:“……” 她这辈子没见过敢劝皇上去小倌儿院的人,她妹妹脑子里怕都是稻草吧? “你莫要胡闹,那些地方有什么好去的?若被那些言官抓到了,怕又要在大殿上唾沫星子乱飞,到时候看你知不知错。” 黎挽淡淡道,模样甚至还有些纵容,瞧着就不是真要教育他的样儿。 黎安见状胆子更大,欢快的用手去抠弄茶盏的杯盖,还能分出心思来撒娇:“哎呀好皇姐,你就陪我去嘛,你以前不也经常跟我一起去的嘛,为何现在就不行?” 黎挽真想泼她一脸水叫她清醒一下,可到底还是没这样做,而是用有些沉冷的声音道:“从前是从前,朕现在是皇上,你见过哪代皇上去些花街柳巷的?若非正事,朕简直百口莫辩。” 再说,这不被人发现还好,被人发现了岂不是要贻笑大方? 黎挽不肯,黎安却也不愿意放弃,动着脑子似乎在想些什么,一双漆黑发亮的眼睛咕噜咕噜转,没一会儿,她就拍掌笑了起来:“皇姐,我们这样,你把君后也带去,他不是没回门吗?到时候把他放在林府就行了,咱偷溜出去,被人发现了就说是陪君后回门的,既显得皇姐你与君后感情和睦,又于名声无损,怎么样?!”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黎挽对妹妹这些胆大的法子无奈笑着,心里却真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嗐别说,还真可以。 她从前偶尔会陪妹妹出去玩一下,可自从当了皇上,政务忙碌,便是一次也没出去过,也有些想去了,只是不知道……林寻声会不会配合。 他既不中意自己,应当是不关心她去处的吧。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阻力: “但是君后伤了腿,这事还得容后再议。” 听到林寻声伤了腿的消息,黎安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有些禁不住的笑开了。 啧,真是大快人心,谁叫他对自家皇姐不好的?这下遭报应了吧? 她眉飞色舞凑近黎挽道:“行吧行吧,那皇姐你可要再娶几个小侍?” “啧。” 黎挽故意发出不耐烦的声音,打了黎安一下:“手都伸到朕这里来了?” “还不是关心你,我这后院公子都快装不下了,看看你,这么大个院子统共就装了两位,真浪费。” 黎挽靠在座椅上,有些无奈,这事自然急不得,此时宫中已迎了一位后侍入宫,不好立马便迎第二位,倒显得她急色了,况且中宫君后有伤,对外无法操持后侍入宫事宜,于情于理她都不该在此时迎后侍。 “罢了,此事不用你管,你去给父君请安吧,父君也想你了。” 黎挽揉了揉鼻梁,挥挥手,几句话赶走了黎安,又坐下处理政务。 等再抬头,已是午时了,她想起黎安的提议,开口吩咐小钊子,摆驾清宁宫。 清宁宫内,林寻声原本好好趴在床上翻看书卷,却突然听见外面宫人扬声喊着皇上来了,一个惊吓之间第一反应竟是赶忙端正坐起,受伤未好的背部猛的靠上床头,尖锐的刺痛便叫他脸色倏地惨白。 偏偏这时候皇上走进来,他抿紧了唇装作无事模样。 死要面子活受罪。 第32章 心情好了几分…… “君后今日身子如何?” -- 第35页 黎挽先关心了林寻声一句。 林寻声忍着身后的疼痛,他感觉自己的伤口都有些裂了,但面对黎挽时却依旧尽量保持礼数。 只听他盈盈开口:“皇上来了,请恕臣侍有伤在身,无法起身行礼。” “你坐着便是,身子可还疼?” 黎挽细致的问着,林寻声微微一愣,印象中好像无人问过他疼不疼,片刻,他温和笑起来,昨日的冷嘲热讽尖酸刻薄都不见了踪影似的:“臣侍蒙皇上赐药,身子已好的差不多了。” 不得不说,这男子安分时还是很好看的,眉目精致,白肤唇朱,浑身上下无一不悦目处。 瞧着气质也不错,举手投足间疏离沉静,若他不开口,倒有点像那十四五岁时求亲之人便踏破门槛的京城第一公子了。 “好些了便好,今日的药可吃了?” 黎挽本是随意一问,毕竟总不好直接摊明来意,总得先寒暄两句。 林寻声却抓紧了身下锦被,扭过头,却没有回复。 黎挽有些诧异,转头问着旁边听命的宫人:“君后没吃药?” 那宫人听黎挽询问,小心的看了林寻声一眼,待见林寻声将眼睛看向床里,并不搭理他时,才松了一口气道:“回皇上,君后今日还未用药。” 黎挽皱眉,食指敲了敲面前床沿:“不喝药身体怎会好?你去把君后的药端来。” 她吩咐旁边的宫人。 宫人忙点头应是,往外跑去。 林寻声这才转回头看黎挽,模样难得有些纠结,细长的眉憷到一起,眼帘低垂着,刚好看见黎挽敲击床沿的细白手指,他有几分闷闷道:“汤药太苦,臣侍不爱喝。” 果真任性。 于黎挽而言,汤药虽苦,但利于病,若病痛能因汤药而早些好起来,岂不是少受几分苦楚? 林寻声却只因为怕苦,不顾自己的身子,想生生受了那许多苦楚,于她而言,任性极了。 “不爱喝也该喝,你若早骑马时小心些,岂不就不用受这些苦了?” 黎挽板着张脸,颇有些训诫人的意思。 她从前就是众皇女皇子中最大的,很小的时候开始便是宫里的老大,无论是母皇还是父君,皆告诉她要好生管教妹弟,她也确实做到了,训斥她们的时候比太傅还严厉。 一双眼睛一眯,就无人敢再说什么。 林寻声也是,黎挽板着脸眯着眼,看着就有些凶巴巴的模样,他雪白的牙齿露了点出来,仔细看正咬着自己唇上的嫩肉。 却一言不发,摆明了还是不乐意喝,甚至脸上有几分抱怨。 对于皇上责怪自己骑马不小心的事,可若不是她那日要迎贺贵侍,他怎可能一再分心从马上坠落?偏偏这话……说不出口。 宫人将药碗取了过来,小心放到桌子上。 黎挽挥手示意他们下去,紧接着将药送至林寻声手边:“趁热喝吧,莫要任性了。” 林寻声今日本想装作淡然的模样,可一见着皇上,一切便破了功,别说淡然了,他现在甚至想任性的推开药碗,告诉对方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吃这苦东西的。 只是到底记着黎挽身份,没有这么做,而是默默低着头不作声。 后背光滑黑润的长发披满了他只着单衣的瘦削肩膀。 过了会儿,见那药碗还在眼前,他才不由抬起头看向黎挽。 对方瞧着他,面容温和沉静,看不出丝毫不耐厌烦。 女人真是善变,今日之前她还讨厌自己的紧呢。 林寻声想着,最终抬头接过药汤,面露苦色,但看皇上还看着他,一刻都不给放松的,林寻声还是抬起药碗,一口喝了下去。 苦涩的温热药汁滚进喉咙,一路都是苦的,舌根处最苦,苦的他说不出话来。 黎挽见他喝了药,这才面色松快些:“这便是了,需得遵医嘱,病才能好的快。” 她讲起话来怎这么像从前府里请来的教书先生? 林寻声想着,却不出声。 也并非是不想反驳皇上,只是单纯被苦的说不出话了而已。 黎挽转着腕间翠绿的玛瑙,等林寻声不再露出眉头紧锁模样时,才又缓缓开口:“君后入宫多日,似乎未曾回门?” 回门这规矩是一直有的,却并非必须,而是想回便回,不想回也可先放着,日后有机会再回。 而入宫前林寻声心灰意冷,入宫后他气的黎挽心灰意冷,是已两人都未曾提起此事。 林寻声一怔,似不明白黎挽为何要问这个,但仍旧回复:“是,臣侍未曾回门。” 他有些担忧皇上要带他回门,那地方,自从他入宫后成为君后后,便不大想回去了。 可母亲在宫外却又催的急,无非是想让他早日与皇上圆房,以巩固林家地位。 这自然不可能,但未免多生麻烦事,他却是想叫母亲安分下来的。 让她安分,最好的方法,大约是知道皇上对他的宠爱? 林寻声低头思量,墨色长发又落了下来,一缕一缕的,打在黎挽手背上。 “皇上是想带臣侍回门吗?” 他不等黎挽提,自己便说了。 一双眼睛晶莹剔透的看着黎挽。 黎挽点头道:“你年纪尚幼,离家久了难免会想,等过几日你腿好些了,朕便带你回去住一日罢。” -- 第36页 她说的像是十足为了林寻声好,一点儿没提到自己。 林寻声脸微微侧着,墨发遮住了白玉似的耳朵:“是,臣侍都听皇上的。” 今日他竟如此乖巧? 黎挽惊讶地想着。 林寻声额角有些许晶莹细汗,是身后伤口来的,他倒是想闹,却也没有精力,只得听话一些。 再有,听说昨夜皇上仍旧宿在政明殿,今日早朝后也只见了安王,莫名的,他心情便好了几分,说不出理由。 第33章 淤青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黎挽已经起了出宫游玩的心思,是万万等不了一百天的,这几日她每日都会去清宁宫,紧盯着林寻声上药喝药,气的林寻声牙痒痒,不知平白喝了多少又苦又难闻的东西。 这日黎挽又来,林寻声闻讯赶忙从床上下来,站在窗户边上等她,一见她进来,就走了两步示意:“臣侍病已好了,不需要再吃药了。” 黎挽见状大喜,左手抚着右手道:“那朕明日便陪你回门?” “明日就回去?” 林寻声好看的眉头微微憷起,觉得时间有些赶了,回门可还要准备东西呢。 他抬着一双琉璃似通透的眼睛去看黎挽,似是询问。 黎挽点头道:“东西早已叫内务府备齐,我们只管去就是了。” 林寻声不知黎挽为何突然对自己如此上心,心中疑惑,知她定有所图,却又实在不知道所图为何,只得轻声应了,打算静观其变。 总归,对方要做的事也害不到他头上来。 初入宫时,他尚有些害怕皇上,毕竟这人从先皇一众皇女中脱颖而出,斩杀数人方才登上皇位,他不知对方脾性,只怕她是个性格暴戾的君主。 第一回 拒绝与她同房时,他甚至觉得自己会被降下惩罚,可最后什么都没有,她抽身离去,只叫他好好想一想。 相处愈久,他就愈明白这人,脾气性情都顶好,且十分看重皇室颜面,胆子也就渐渐大了起来,与皇上说话时偶尔还会夹枪带棍,是料准了她不会对自己怎么样,欺负老实人罢了。 现在也是,他身为君后一日,黎挽便一日不会害他。 半个时辰后等黎挽从清宁宫出去,便写了信飞鸽传书与黎安。 信是用左手写的,落款是一个婴字,婴乃黎挽小字,她与黎安自己取的只此二人知道。 用这名字落款也是以防书信落入外人手中,被人瞧见皇上竟在信里问出这等会丢尽皇室颜面的话。 那信里写的是:明日朕便出宫,你说的那个花魁开拍了没有? 黎安今日正好无聊,在家待着就看到一只鸽子扑哧扑哧飞过来。 那是她皇姐以前就养的,专门用来跟她传书玩,她认得,当即开心的接住鸽子,另一只手摸上它的小脚。 一打开里头信纸看见消息时,她也有几分开心,忙提起笔歪歪扭扭的回复:还没呢,明晚开拍,时间刚刚好,皇姐陪我一道去嘛~ 结尾又是撒娇。 黎挽自做了皇上后便成熟稳重许多,以前经常跟妹妹玩的地方也没再去,这一遭被黎安勾起了兴趣,心里倒真有些痒痒的。 红袖添香之事,是每一个读书人的追求。 黎挽当然也喜欢,只是秋月楼男子多是卖艺又卖身的小倌儿,红袖添香及不上,只能在前头抚琴助她与妹妹玩乐罢了。 毕竟自己后宫养的,一个不大安分,成日里也没个好脸色,另一个胆子小的不行,若叫他过来研墨,自己怕是只能听见他两股战战的声音了。 第二日很快便到,黎挽坐着轿子去了清宁宫接林寻声,然后两人一同前往林府。 自昨日林府便接到皇上与君后要莅临的消息,今日一大早带了全府人在林府门口静待他们。 黎挽下马车就看见乌泱泱一群人,然而领头的竟然是安王黎安。 对方先是弯腰行礼,十分恭敬的模样,待黎挽扶了林寻声下马车后就笑着凑上去:“皇姐!臣妹今日来林府游玩,没成想刚好碰见皇姐带姐夫回门呢!” 黎挽看着他,模样有些无奈的宠溺,这丫头骗谁呢,明明就是特意赶早过来寻她的,林府有甚好游玩的?还没安王府一半大。 “嗯,那可真巧。” 黎挽在外头不会戳穿妹妹,便笑着说了这话。 林茹还带着一大家子人跪着,然而黎挽却压根没注意到她,林寻声也不提醒皇上,只是自己站在黎挽身后,看着安王殿下默默出神。 他已经有几日未见到安王殿下了,可他似乎……并不怎么想念,是对安王的喜爱已深入骨髓,不去想念也能记在心中了吗? 黎挽武艺超群,耳听八方,眼观四方,身后灼热视线太过明显,不过她知道对方不可能是在看她,因此脸色冷了冷,原本已经想起林茹等人还跪着,正要叫他们起来,却被林寻声这一气,直接站在外头跟黎安聊了起来。 林茹身为女子倒没什么,只是外面日头烈,府里几个男子已然是不行了,有些摇摇晃晃,需人扶着。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皇上,竟要遭如此对待,却又不好出声,只能用眼神示意林寻声,让他提醒一下皇上。 林寻声在心里嗤笑一声,眼尾用朱砂勾出一点颜色,听话的轻轻扯了扯黎挽,待黎挽转头,他才出声问:“皇上可该进去了?外面日头太大了,晒的臣侍有些身体不适。” -- 第37页 他惯会装病的,黎挽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对还在行礼的众人抬了抬手:“都平身吧,朕方才与妹妹聊的太过入迷,忘了林爱卿,爱卿可莫要生朕的气啊。” 林茹哪敢与黎挽生气呢?忙颤颤巍巍就拱手称不敢了。 黎挽将手负在身后,一群人又浩浩荡荡走进去。 林寻声跟在黎挽一人身后,他其实腿还有些疼,只是实在不愿意吃那苦的要人命的药,这才装作没事模样,今日跟黎挽来了林府。 现在小腿处传出丝丝疼痛,难耐的很,偏前头人走得快,一点没在意他脚伤方好的事。 林寻声抿了抿唇,方才在外头被阳光晒的厉害,此时更有些头晕目眩,却倔强的要跟牢黎挽。 然黎挽感觉到身后渐近的脚步,愈加不耐,压根儿不想搭理林寻声。 只要安儿一出现,他眼睛便似长在安儿身上了一样,呵,林氏嫡子,便是这样不知羞耻的吗? 林寻声终于跟不上她,腿上伤疼的厉害,他又是林府金尊玉贵的公子,自幼就熬不住疼的,一双红唇都被抿的发白,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黎挽衣袖。 黎挽这才慢悠悠停下,微微侧头冷眼看他,待想起自己与他是在林府,才又倏地转变了目光,改为有些温和问他:“君后怎么了?” 林寻声捏着她衣袖的手未松,心里不知为何像是乱成了一团麻,这个女人,对他只有做戏之情。 “臣侍身子不适,皇上走的有些快了。” 林寻声压下心底的心思,神色冷漠道。 黎挽这才记起林寻声腿上有伤,却并不觉愧疚,伤着腿还有心思看自己的小姨子? “竹儿,还不快来扶着君后?” 黎挽皱眉看向竹儿。 竹儿莫名被叫,吓得不行,赶忙伸手扶住林寻声手腕,黎挽也站到一边,轻声询问林寻声具体有哪里不适,脚步倒是放慢了,只是那看着对方的眼睛,仍旧没有一丝温度。 林寻声不由低下头,也不看黎挽,只是装作认真聆听的模样。 他知道对方眼神会是什么样的,大抵,冷漠的紧吧。 他林寻声自幼便熟读诗书,文采斐然,相貌出众,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最受人喜爱的,黎挽却这般待他,真当他愿意做这个君后吗? 明明胸腔中似有一股怒火烧起来,林寻声却生生忍着,在心里夸赞自己的优秀。 像是这样,便能证明是对方眼神不好,才会厌恶于他。 “听闻前两日君后落马了?” 等几人皆落座于堂屋,林茹便询问林寻声,神色带上真切的担忧,真真是位好母亲。 只是林寻声模样颇为冷淡,回道:“确有此事,现已大好了,劳母亲挂怀。” 他这态度称不上好,寻常人家哪有这样对母亲的?笑都不带一个。 黎挽皱眉,自顾自又在心里为林寻声加了道罪名:不孝。 君臣在非朝堂之外的地方相遇,说的无非就是些场面话,黎挽早有些不耐了,想起林寻声身子不适,故开口道:“君后身子不适,朕先陪君后回院子休息了,爱卿请便。” 林茹这哪敢说不啊,忙弯腰道:“君后自幼便身子弱,是该好好休息,殊儿,你带皇上与你表兄回院子里歇息。” 她特意指出林殊。 对方于人群中迈着小碎步走出来,模样生的普通,只一双眉眼十分活泼灵动,他看着黎挽羞涩一笑:“臣子见过皇上,表兄。” “嗯,起来吧,你是……” 黎挽对对方似有疑惑,这穿着看起来也不像个奴才啊。 “这是家妹的儿子,单名唤殊,从前与声儿玩的最好了。” 林寻声闻言掩下嘴角那一抹讽笑,他与那什么林殊可说不得关系有多好,不过是对方痴缠,总惦记他屋里的东西,而他顺手给出去过几样罢了。 这也能做一做文章? 黎挽可不在意这男子与林寻声的关系有多好,只听他们说了,便叫他带路。 林殊一路有些羞涩的企图与黎挽搭话,然而黎挽记挂着方才安儿给出的手势,示意她一个时辰后见,便不想与林殊说话,只想赶紧把林寻声送回去,再叫随行的太医看一看他的伤,然后出门找安儿。 林殊见同黎挽说话得不到回应,皱了皱眉有些挫败,紧接着换了个方向,去同林寻声说起话来。 这可是他今天做的最错的一个决定。 只因黎挽是皇上,还会顾及颜面,同他正常交流个一两句,林寻声可就不同了。 他虽为君后,却极其不要脸,无论林殊是回忆过去,还是展望未来,又或者暗示些什么,聊些兄弟情深,林寻声一概不理,叫他颇为尴尬。 方才林殊同皇上说话时他便看出来了,这人,是想攀龙附凤。 可也不想想,自己配吗? 长的那副样子,连他看了都倒胃口,更别说皇上了。 正兀自嫌弃着,林寻声突然又想起黎挽后宫的另一个,可不也丑的不行吗? 这样一来,他更不愿意搭理林殊,一路便是林殊一人的声音叽叽喳喳,吵的人头疼。 黎挽比林寻声走的快一些,一进屋便吩咐人去找了太医来,林寻声在外头听见了,把人拦住,走进去问黎挽:“皇上可有哪儿不适?为何要寻太医?” 许是回了娘家,林寻声说话都有礼多了。 -- 第38页 黎挽嘴角刻意勾出一抹宠溺的笑来:“你不是腿伤了?叫太医来给你看看。” 林寻声一愣,紧接着皱起眉,十分不悦:“臣侍伤在小腿处,若叫太医看,恐多有不便。” “那你要如何?” 黎挽反问于他,旁边林殊抓着机会便开口:“啊,表兄伤了腿吗?要不要弟弟帮你瞧瞧啊,可严重否?” 对方一脸关切,黎挽也觉可行,若不能叫太医看,倒不如叫他这弟弟看一看,上点药。 然而林寻声想也不想的拒绝,并道:“今日并非你休息的时间,快去上学吧,莫要误了时辰惹得老师生气。” 林殊被拒绝后有些委屈地咬了咬唇,想说自己请假了,正是休息的时间,可这位表兄素来凶残,他看着对方平静无波的眼睛,竟说不出话来,最后灰溜溜从他房间出去了。 “竹儿,将药拿出来。”林殊出去后,林寻声也不管黎挽,自顾自吩咐。 “是。” 黎挽皱了会儿眉,走过去拿起那药,是全然的糊糊状,味道也有些难闻。 林寻声坐于床边,伸手拉开了自己的裤腿儿,白皙纤细的小腿肚上,一块偌大的青紫色,实在醒目的很。 黎挽震惊:“为何还青着?当时没有揉开吗?” 众所周知,淤青若不揉开,便会疼上许久。 偏偏揉开也是极疼的,林寻声怕疼,便没叫宫人揉,只用了太医院上好的药膏时时涂抹。 “这伤不重,养两日便好了。” “那你方才为何走不动?” 黎挽质问似的。 林寻声便被噎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快叫你的宫人为你揉一下淤青,免得还要受这许久的罪。” 黎挽一向是长痛不如短痛的,但她怎知道林寻声就是一个娇气的不行,宁愿久痛几天也不愿意多疼那么一会儿的人呢? 他甚至找了借口,只说:“竹儿力气小,怕是疼死臣侍也不能将这淤青推开,还是算了罢。” 无语,说来说去还是怕疼。 她又拿起那药,渐渐走近林寻声。 林寻声心里蓦地有了不好的预感。 只听对方柔着声音道:“既他没有力气,不如朕亲自为你揉一揉吧。” 林寻声头皮发麻,笑都笑不出来,一双手紧张的捏着衣角:“臣侍,臣侍觉着它也快好了……” 他不想疼那么一下,据说揉开淤青的过程,是非常痛苦的。 林寻声正欲再说点什么,却正好对上黎挽不容拒绝的神色,那未说出口的话便吞了回去。 只剩下一双纤长卷翘的眼睫,紧张的打着颤,:“那,那皇上可轻些。” 黎挽笑着应了,她自然不可能借着给人家看伤就故意欺负人了,只是这淤青有几天了,不用点力怕是揉不开啊。 她想着,手下力道不减,林寻声蓦地瞪大了眼睛,额间瞬间泛出薄薄的细汗,所有自制力,都被他用来控制嘴巴莫要叫出来,双手紧紧拽着身下床单,拽出一个个褶皱来。 第34章 起和离心思 揉完淤青上完药后,林寻声整个人就似刚从水中捞起,喘着粗气,身上大部分汗湿,倒在床上软了骨头,这时候若要他端正坐好,那是决计不可能的。 他好疼。 林寻声用一双含了水汽的眼睛去看黎挽,有些想抱怨,但看对方十分正直,甚至给他倒了一杯水关切地递过来,又觉得,皇上这般性子的人,总不会是故意弄疼他的吧?许是揉淤青本身就这么疼。 早知道说什么也不要揉了。 他将一只纤长白皙的手放到小腿肚上,小心的碰了碰,又感觉有些疼,忍不住痛呼一声。 黎挽在那握着茶盏人都看傻了,对林寻声的娇气不由有了更新的认识。 “喝口水润润喉。” 流了这么多汗,口都该干了吧。 林寻声咬唇去接黎挽手中的水,眼里还是忍不住带了几分埋怨,只是不大明显。 递完水后黎挽坐到凳子上等待,又过了会儿,她抬头对林寻声道:“你先休息,朕出去走走。” 林寻声没问她出去做什么,他心里也知道,这恐怕就是黎挽要带他回门的真正原因了。 “嗯,您去吧,臣侍歇一歇。” 他倒在床上,死鱼一样回复,身子绵软无力,眼角还含着方才疼出来的星点泪水。 黎挽听后便径直出了这院子,往花园里走。 那里黎安正拉着几个林府小姐赏花,人家分明已经百般不愿,却碍于她王爷的身份,不得不陪着她,听她说些不分平仄没有韵律稀奇古怪的诗词,说完还要问她们作的好不好。 林府小姐当场自闭。 幸好黎挽及时到了,拯救了林府的小姐,她们一见皇上,便齐刷刷跪下,低头问安。 黎挽开口叫她们起来,然后就看向黎安:“你这丫头,怪不安分的,走吧,陪朕出去逛逛。” 她给她们找好了理由,只说是出去逛逛。 那陪同黎安聊天的林府小姐中,突然出来一人,身量不高,模样看着也生嫩,大抵是年龄不太大的。 那小姐冲黎挽作了个揖,口中言着:“臣女是内阁大臣林茹嫡女林寻柒,愿为皇上引路。” 她年岁看着小,说话间却丝毫不惧,颇有一股沉稳在里面。 -- 第39页 只是林茹嫡女…… 那岂不就是林寻声的妹妹了? 算了算了,总不能叫她知道自己是做什么去的,无论如何,她堂堂皇上,去那种烟花之地,都是不大好看的。 “不必,君后今日回门,你若有空,便去陪一陪君后吧。” 林寻柒被拒绝,抿了抿唇,也不失落,双手拱起来道:“是,臣女遵旨。” 倒算不得什么旨意。 黎挽不再管她,与黎安一同出了林府。 身边只带了几名暗卫。 她们先去的安王府,几名容貌鲜艳的小侍俱在门口等着,日头太热了,便用袖子擦一擦额角汗珠,然后继续殷勤地望着门外。 直到有一人抬着眼睛转了一圈,看见她们从不远处走来,立马兴奋的拍了拍另外两个。 黎挽他们是见过的,等人走近了,三名小侍齐齐跪下:“奴参见皇上,王爷。” 礼仪规矩齐的不得了。 “快起来,皇姐这次算是微服私访,你们不要弄出动静。” 黎安柔声同三位小侍说,俨然一副好女人做派。 小侍们互相对视一眼,纷纷点头,又柔顺的跟去黎安身边。 黎挽看的颇有些感叹,她身边,就没有这么可心的人! 一个无礼至极,一个胆小如鼠,有时候她也会羡慕安儿的生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天塌下来也有她顶着,只是到底羡慕不过来。 黎挽从前与黎安在一起,便是时常听曲下棋的,今日也一样,安王府的小侍一个个拿着乐器在一边弹奏,她同安儿摆了张棋盘一同下棋。 黎安是个臭棋篓子,又菜又爱玩,还特别喜欢悔棋,要不是身份高,是当今圣上亲妹,怕是说什么也不会有人愿意跟她玩的。 此时她就转溜着一双眼睛四处看了看,紧接着像是有些紧张的指着某个地方:“皇姐你看那是什么?” 黎挽知道她妹妹又要耍赖,却也依言看去,再回头,棋盘果然变了个样,原本黎安的死局也解了,两人又是针锋相对的样子。 直到晚上,她们才换了身衣服,将长发盘起,去往秋月楼。 秋月楼内满是清新的脂粉香,他们大多小倌儿用的都是素雅的清香,画的也是清丽的淡妆,因此十分吸引一些读书人的喜爱。 黎安是里头的常客了,便向老鸨要了最靠近舞台的一间厢房,有几名同样涂抹淡淡脂粉的男子从外头进来,一人手里提着一壶酒,进来便盈盈凑近,给两人各斟上一杯。 黎挽尝了一口,这酒香闻着浓郁,后劲却不大,比起这个,黎挽却更爱喝些烈酒。 喝最烈的酒,抱最美的男子,一直是她心之所向。 只可惜最烈的酒她有,最美的男子却是没看到的。 “行了,你们随便找个地方伺候着吧,莫要出声惹了这位小娘子不喜,否则可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黎挽抚了抚其中一男子的脸,开玩笑似的说道。 她们身为皇族贵胄,就算是逛青楼也是很要面子的,非花魁那般的小倌儿可看不上。 那男子羞的低下头,却又偷偷去看黎安。 安公子是这秋月楼的常客了,出手素来大方,他们不知道她的身份是什么,却也知道绝对不低,只因这人在楼里横行霸道惯了,每每点名要谁,便是已经有别人要了,也不得不给她让出来。 这让楼里人知道,她的身份绝不低于那些被抢了女子的官员。 “还不快给本公子倒酒?” 黎安举着白玉酒杯摇晃。 那人立马上前倒酒,白藕似的玉臂袒露,颇有些风情在里头。 黎挽倒不在意他,从前自己来时都是只看歌舞与喝酒,存在感没有黎安高,后来她忙于夺嫡,便不再去了,反而是黎安去的多一些。 这群小倌儿也就顺理成章将她忘得差不多了。 “哎,你们花魁什么时候出来啊。” 黎安深知皇姐同自己过来便是为了一睹那花魁的模样,毕竟哪个女人不偷腥,哪个女人不爱美人儿呢? 那男子听她们问花魁,笑脸僵了僵,却很快恢复原样,只是指了指舞台道:“公子且瞧,那不是来了吗?” 黎挽黎安俱看去,只见一男子,从上面缓缓飞下,将两人都看直了眼,那男子一身雪白肌肤,衣服勉强能蔽体,然而隐隐行动间却有纤细修长的大腿露出,看的人血脉偾张。 楼下开始叫价,有人已经出到一千两白银了,黎安轻蔑一笑,一千两?给本王吃个饭都不够,也好意思拿出来。 “五千两!” 黎安这一声惊呆了下面众人,她们惊叹几声纷纷抬头,想看看楼上是何许人也。 然而帘子拉的紧,黎安躲在里面,她们是看不见的。 本以为这场花魁争夺战已经十拿九稳,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隔壁厢房也高声喊起来:“我出六千两。” “他爹的,谁敢跟老娘抢!” 黎安被人让惯了,破脾气可是一点就着,黎挽淡定地喝了口酒水,安抚道:“不过六千两,你加钱便是,不必如此不悦,若把事情闹大了,我们也见不得人。” “哼!”理是这个理,她们都是偷偷出来的,但是安王殿下咽不下这口气! 她将银子加到了七千两,对方却似偏要与她作对一样,出了八千两! -- 第40页 黎安这个火气,这世上她得不到的男人还没有出生呢! 她气的将价钱直接加到一万两,还冲隔壁喊话,有本事就过来干老娘啊,看老娘不打的你哭娘喊爹。 黎挽刚想劝黎安不要多惹是非,惊动人就不好了,然后……房门被踹开了。 她看见一群人气势汹汹从门外走来,黎挽大脑一片空白。 那几个人,她几乎都认识,领头的是镇南大将军之子方遂翎,紧随其后的有肖郡王之女肖梁,还有陈王之女黎旗,更有今日才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林寻柒。 什么是修罗场?这就是! 黎挽坐在位置上一时之间甚至做不出表情,黎安更是,她人都傻了啊。 怎么能想到自己只是想趁着皇姐在嚣张霸道一下,居然引来了这么多人? “姐,姐……” 她声音都慌了。 为了突出舞台上的美人儿,这包厢里都是只燃两只蜡烛的,因而有些昏暗,以黎安看貌美公子看的半瞎的眼睛,是认不出对面那群熟人的。 只是她眼神不好,方遂翎等人眼神可好着呢,自踹开门看到安王皇上那一刻起,她们已经为自己安排好死法了。 林寻柒到底年岁小,之前同皇上说话还十分沉稳呢,现在想到自己跟着踹了当今圣上的门,腿一软,就忍不住跪了下去。 “皇,皇” 她说了几遍也没说完整,因为黎挽已抬手示意她们停下,然后挥挥手让那两个小倌儿下去。 这才叫林寻柒:“起来吧,都过来坐。” 几人僵着身子,颤颤巍巍过来了,看着黎挽却极为不安,像是生怕被降罪似的。 黎安拍了拍手,恍然大悟似的:“原来是你们啊!本王都没认出来。” 安王素来是个不着调的,踹她门不是什么重要事,方遂翎紧张的看着黎挽,然后轻声询问:“皇上怎在此处?” 是皇宫里这么多公子不够吗?竟还要来这地方,嘤嘤嘤他今天会不会回不去了啊,早知道就不这么酒气上头了,皇上的门都敢踹!疯了吗?! “朕陪君后回门,安王说带朕出来走走,没成想便带到这地方来了。” 黎挽甩锅甩的毫不留情,黎安不敢置信的看着黎挽,被对方瞪了一眼后,只得委委屈屈接受这个恶名。 方遂翎松了口气,他就知道皇上不会是这种贪图美色的人!都怪安王,竟带皇上来这种地方,害得她们不小心踹了皇上的门。 正想着,有人敲了敲门:“贵人,花魁秋月给您送过来了。” 这花魁最后是黎安以一万两买下的。 黎安说了声进,对方就从门口打开走进来,盈盈水袖泛着波浪,细长双腿若隐若现,当看到房里有许多人时,秋月明显瑟缩了下,只是很快又调整好神情,向众人行了一礼:“奴家秋月,见过各位贵人。” 黎安爱美人儿,当即便叫他过去,等人听话去了后,却又想起皇姐也是为这花魁而来,于是手上一个使劲儿,秋月便被推到了黎挽怀里。 黎挽懵逼地接住一名骨架纤瘦的美男,手感是好的,只是身上脂粉味于她有些浓,与她喜好不合,前头那几个身上味道倒还淡一些,也许因这是花魁,所以需要用重一点的脂粉? 她对此事并不了解,只是反手将美人儿还给了黎安:“你自己抱着便是,给我作甚。” 美人羞红着脸被两人推来推去,方遂翎有些无语,心想着安王带着皇上怎不做好事呢?又是来小倌馆儿又是推花魁的,皇上九五之尊,岂能要如此地方出生的男子?当真是不懂事。 黎挽本意只是想来瞧瞧,凑一凑热闹,没成想会碰到这几人,她又得端起皇上的架子,面无表情坐在一边喝酒。 除了林寻柒中途说身子不适先回去外,她们几人都喝的有些晚了。 基本便是在看花魁唱歌,直叫他唱了半宿的水调歌头,她们才要回去。 黎挽喝的酒虽酒劲不大,但也耐不住她喝得多啊。 一口气喝下来也有些晕乎乎的感觉了。 黎挽撑着身子,被一群人互送着回了林府。 幸好她记性不错,还能记得林寻声的院子,否则就这黑灯瞎火的,她怕是要因为找不到君后在哪,而连夜跑回皇宫了。 所有院子的灯都熄了,黎挽走了一会儿,才看见一个亮着灯的院子,仔细看去,竟就是林寻声的院子? 他怎还不睡? 黎挽猜测着是不是腿疼的睡不着了。 屋里,林寻声就坐在正对门口的那张桌子上,黎挽一进去便能瞧见他。 “这么晚了,怎还不睡?可是腿又疼了?” 黎挽不由关切询问。 可林寻声转头却叫她震惊了,那眼里,浓烈的厌恶明明白白放着,竟叫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只见他握紧双拳,牙齿紧紧咬着薄唇,一双眼睛满是戾气与厌恶。 黎挽皱眉,不知他又要闹什么,正靠近了打算说话,林寻声却猛的后退一步,双唇颤抖的开口:“黎挽,你便这么离不得男人吗?!就连那等,那等肮脏男子你都看得上,你这样与女妓有什么区别!” 林寻声怒极,口不择言,一张脸被气得通红,他不仅唤了皇上的名字,还将她比作女妓。 黎挽原本摆在虚空的手握了握,双眼不敢置信的睁大。 -- 第41页 自她出生起,还从没有人敢这般说她! 女妓?林寻声竟敢拿她与女妓相比? 那本还算平和的面容迅速冷了下来。 “朕若是女妓,你这君后又是什么?小倌吗?林寻声!别以为朕不敢动你!” 黎挽猛的伸手,将一桌的茶壶瓦罐砸到地上。 “呵,是,皇上怎会不敢动我,皇上本就厌恶我至极,又怎会不敢动我?您不若杀了我,也免得我在皇宫里日日对着你这虚伪的人倒胃口!” 林寻声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么生气,只知道当林寻柒回来告诉他皇上在秋月楼里与花魁喝酒时,他气的两眼一黑,险些晕过去,现在胸腔更是有一股怒火烧着,叫他忍不住就要吼,就要说出不好听的话来贬低她,最好叫她也心痛难受至极。 即使她是皇上,即使她可能会杀了自己。 尤其是,她身上尚且沾着别的男人那令人作呕的劣质脂粉味! “啪” 回应林寻声的,是清脆的巴掌声。 林寻声红着眼眶抬头,薄唇被咬出鲜红的血,黎挽却说:“怪朕平日里太纵容你了!纵容到明知你恬不知耻的喜欢安儿,却还要留下你!罢了此次回宫,朕会想方法与你和离的,你好自为之吧。” 黎挽嗤笑,最后看他一眼,转身正要走,对方却不知道为什么又追上来,冲着她喊:“安王自然比皇上好,皇上若愿与我和离,我求之不得!” 林寻声喘着粗气,死死咬紧牙,站都站不稳了,却还勉力看向黎挽,像是期待,期待她能做些什么,说些什么一样,哪怕是骂他打他。 然而对方只给了他一个冰冷的眼神,紧接着,两名暗卫从天而降,将林寻声“请”回屋中。 第35章 中药 昨夜黎挽有些喝醉了, 都忘记古往今来从未有皇帝与君后和离的例子。 只有身为君后不贤不德,因而被打入冷宫的。 黎挽揉揉额角,她这是要开个先例? 昨晚话都放出去了, 那林寻声怕是心里高兴坏了, 君无戏言,罢了, 既他想走,那便再等等,等时机成熟了,就以君后无子之由与他和离。 强扭的瓜不甜, 现在没人比她更懂这句话的意思。 之后的日子,皇上勤政,无空临幸后宫,后宫诸人亦不敢打搅皇上。 那天她打了林寻声, 又叫人将林寻声弄回院子里, 不许他闹出动静,自己则连夜回了皇宫, 宿在政明殿。 林寻声无状,导致她对林府其他人也无甚好印象, 她才刚从秋月楼回来,林寻声便得了风声,若非他在自己身边安插了人手, 那就是有人回来告知了他。 安插人手并无可能, 她只带了暗卫前往秋月楼,那便是有人告诉他了,至于那人是谁,岂非明朗的很? 林家两个麻烦的兄妹, 叫黎挽直接迁怒于林茹,平日里一见林茹上前启奏,便是一脸敷衍,今日她竟还敢启奏请皇上雨露均沾,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黎挽坐在龙椅上模样甚是恼怒,她倒有想过雨露均沾,但您的儿子是个什么玩意儿呢。 当着朝中众人的面,她就让林茹莫要插手后宫之事。 这在从前是从未有过的。 林茹有从龙之功,黎挽素来宠信她。 当即,那个身形修长带了点老态的女人就颤颤巍巍朝黎挽跪下,大声诉说着内心委屈,表明她只是为江山社稷着想,绝无二心。 怎么可能没有二心呢?若没有二心,她那女儿怎一直往安儿身边凑呢? 安儿都传书信来抱怨,嫌那林家小姐太过闷了,又有些古板,这也不许那也不该的,偶尔竟还敢对她说教。 那姑娘看不上安儿,她可瞧得明明白白。 黎挽懒得理林茹,又客套两句,说些朕相信爱卿之类的谎话,就退了朝回去御书房,却不知道自己先前在朝堂的警告,成功让地位稳固的林茹有了危机感。 时间愈过愈快,她始终没有去见林寻声,林寻声也没来找她,更有慈宁宫的宫人说,君后已经许久未曾给太夫请安了。 太夫倒没有很生气,毕竟他也不想看见林寻声,看见就头疼,但这可是一个可以欺负人的好机会,且连理由都说得过去,光明正大。 没几日,君后宫中便降下懿旨,君后林寻声,不敬长辈,罚抄写男德男戒各十遍,并禁足半月。 黎挽听人禀告了这事,也没有说什么,只心想着该叫他吃些苦头了,免得真将自己当回事儿。 她现在正头疼于那日与林寻声说的话呢。 若非她自己说要同林寻声和离,那她大可以冷落林寻声,另要个可心儿的小侍。 只是君无戏言,话都已经说出口了,她自然不能反悔,再敷衍、再说不过去,她也得与林寻声和离。 黎挽提笔写了一份和离书,打算在今夜给林寻声,好叫他放心,自己是绝不会看上他那等水性杨花的男子的。 是的,她今夜要去清宁宫,不为别的,只因今日数个大臣上书请奏,一个个皆是求她早日宠幸后宫,雨露均沾的。 皇上从未踏入后宫这事,她们倒像是比本人还清楚似的,说什么也要叫她今日去清宁宫,更有甚者搬出了规律来,只说皇上不能坏了这老祖宗立下的规矩啊。 在朝堂上,能叫这么多大臣一起上书请命的,除了林茹不做他想。 -- 第42页 黎挽本可以将每个都罚一遍,叫她们知道自己不是什么软柿子,随手可捏,却被太夫拦住。 太夫虽厌恶林寻声,却不想因林寻声之事而叫黎挽与众大臣生出嫌隙,反正君后都是要宠幸的,每月去那么一天也就是了。 黎挽被太夫劝动,总归她与林寻声是要和离的,为了他与各位大臣闹僵反倒亏了,遂写了这和离书,好叫他放心。 当夜,天十分暗时黎挽才起身去清宁宫。 彼时清宁宫灯火并不明亮,甚至只隐隐亮着外头几只灯笼,而主殿内林寻声的寝宫,却是一片漆黑。 黎挽黑着脸走进去,一众宫人跪下请安,偏偏不见林寻声。 莫不是又要借此给她难堪? 黎挽负在身后的手握紧,红唇紧紧抿着,心头闷着一口气,出不去散不掉。 “君后可在?”黎挽沉声问道。 那名叫竹儿的宫人微微膝行上前,低垂着头道:“回皇上话,君后早知皇上要来,在殿内等着呢。” 不知是不是黎挽的错觉,那宫人仿佛十分紧张,浑身筋脉俱紧绷着,一刻不敢放松。 “朕来了,君后为何不出来迎接?” 黎挽声音仍旧不悦,对方像是更加紧张,在不易察觉的昏暗光亮下,额角像是无端覆上一层细密汗珠。 “殿下,殿下伤了腿,正于殿内休息,并等着皇上呢。” 黎挽双眼微微眯起,伤了腿?这伤腿都该是上个月的事了吧,还没好?甚至伤到连出来迎她都做不到? 她才不信。 只是到底没说出话,黎挽摸了摸怀里揣着的和离书,沉着脸走进主殿。 主殿十分之大,里面却只点了一支蜡烛,几乎看不清什么。 黎挽愈走近,便闻到一阵奇异的清香,只是一晃就散了,她并未注意。 “嗬,呼呼” 里头传出有些粗重的男子喘息,黎挽皱眉,好端端的喘什么? 若是从前,她定要关心地问一句君后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然而现在,她却没了这个念头,只远远站着,看着床榻上男子模糊的身影,道:“你不必多想,朕来只是为了给你送一纸和离书,日后朕自会找理由让你离宫的。” 黎挽站在床前冷声说道。 床榻上忽然静了音,连粗重不适的喘息声都停了,又过会儿,改为难耐的闷哼。 青色纱帘被人打开,一个衣衫有些不大整齐的男子轮廓立在面前。 对方大口大口喘着气,离得近了,她才看见,林寻声一双好看的凤眼,盛了些水光,看起来委屈的紧。 黎挽有些懵,心想你委屈个什么劲儿啊,自你嫁入宫中,朕又要被嫌弃又要忍气吞声的,朕才委屈呢! “你……” 话还没说完,原本只是直直跪在床上的人,蓦地倒了下来,整个人正好砸进她怀里。 “咳咳咳咳咳。” 饶是身强体壮的女子,也被砸的岔了气儿。 “林寻声!你放肆!” 黎挽反应过来,一张脸都气红了,像个不经事的女子般立刻推开林寻声。 林寻声浑身仿佛软绵绵的没有力气,这一推,就叫他无力撞到了身后的床沿上,发出一声闷哼。 紧接着又倒下,倒在黎挽一条大腿上。 黎挽开始觉得有些不对,是林寻声手一步步往上摸索,都要摸到腿根了。 她吓得急忙往后退了两步,皱起眉来厉声呵斥:“林寻声,你这是何意,和离书朕已经写好了!” 黎挽正打算伸手将和离书拿出来,以止住林寻声这般孟浪的动作。 可手才刚伸进去,就被人挡住了。 林寻声握着她纤细的手腕,神色在一点蜡烛余光照射下明明暗暗,看不仔细,只能听见他声音不大稳似的开口:“皇上,臣侍身体难受,皇上帮帮臣侍吧。” 他是喝了点粥水后感觉到不适的,一开始只是浑身燥热不已,后面那东西竟是直直挺立了起来,他入宫前是经过嬷嬷教导的,哪还能不知出了何事? 他立刻叫来了贴身宫侍竹儿,冷声询问他可有其他小厮靠近过主殿。 竹儿慌忙摇头只说没有。 他太过慌张了,林寻声盯着他,直看的他受不了了,才将自己下药在熏香的事说了出来。 气的林寻声眼白泛出血丝,手紧紧攥着,长袍暂且遮盖住身体异样,他咬牙切齿伸手,只对竹儿说了两字:“解药!” 然而竹儿哪肯给他解药啊,竹儿哭着扒拉林寻声的裤脚,形容憔悴绝望:“奴,奴也不想害您的,只是大人说,大人说您不与皇上同房都是奴的原因,是奴没有规劝好您,如果您再不和皇上同房,生下小皇女,大人就要将奴全家都发卖了,求求您,可怜可怜奴吧,奴一家老小真的经不起折腾了,皇上今晚一定会来清宁宫的,您只需顺水推舟,以殿下的容貌,没有女人会不动心的,皇上肯定也会喜欢您的,求求您了,救奴全家一命吧!” 竹儿头砰砰磕在地上,发髻散乱,确实可怜的很。 然而林寻声哪是那怜香惜玉之人?他手无力的抓起一个茶杯,砸到了竹儿头上:“放肆!你竟敢为了一己私欲给本宫下药?信不信本宫杀了你!” 竹儿泪眼朦胧的抬头,他的公子狠戾无情,他是再了解不过的,若能用他一死,换回全家性命,那他也是愿意的! -- 第43页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林寻声恨的咬牙,他与林家是为一体,自然不能让人知道自己被下了这种下三滥的药。 君后中药,关乎国体,若最后查出是林家,无论是母亲还是他,都将颜面无存,甚至还会被降下罪责,他本想忍着,熬过去便好了,可偏偏,偏偏这女人来了,还出声唤他。 体内熱剿一波高过一波,实在是忍耐不住了。 林寻声又向前爬了两步,险些能窝进黎挽怀里,幸好黎挽又退了。 他一双水眸晶亮,眼尾泛红:“皇上,臣侍好难受。” 林寻声放弃了挣扎,身上噪熱的感觉已经叫他几乎失了神智。 黎挽是个正常女人,尤其这个正常女人还饿了很久,看见林寻声这样,她险些就要把持不住。 对方在黎挽身上胡乱磨蹭,眼底却是湿湿的,温热黏.腻的液体沾到黎挽手背上,黎挽一愣,反手掐住林寻声的下巴,迫使他抬头。 林寻声哭了? 她又没强迫他,反而被他屡屡强迫,他有甚好哭的! 黎挽将手中下巴甩了出去:“林寻声!莫要做些无用之事,朕已将和离书带来,你只管签字,朕答应的事,从不……” 话未说完,便有一对温热的唇瓣凑了上来。 黎挽猛的被亲了一下,吓得又退让,直退到桌角处,撇开了头,她有些不明白,林寻声分明不愿,甚至都哭了,为何还要这样? 许是她的拒绝太过明显,林寻声难耐的声音响起,骨节分明的手握上了她的手,语气委屈的几乎要溢出来了:“皇上,臣侍好难受,求求皇上了,我好难受。” 他扑在黎挽脖子上胡乱动作着,一身细腻白皙的肌肤,衣衫凌乱的散着,成功勾起黎挽预網。 第36章 发现真相 两人呼吸渐重, 黎挽却扯着他问:“你可知今日无论发生什么都与我无关?” 林寻声不回,只知道呢喃着,给我, 给我…… 他想逃避, 想告诉自己,即使他今夜与黎挽同房了, 那也只是因为药物,并非是违背自己的心意。 他喜欢的是安王啊,风流貌美的安王啊,两人衣衫渐渐滑落, 林寻声却违背自己的喜欢,将钬熱的身躯凑上去。 身边人肌肤滑嫩,只有腰腹处有些粗糙的凸起。 林寻声怔愣的伸手去摸了摸,摸到一条长长的疤痕, 从腰腹到胸口, 有些熟悉的模样。 电光火石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 眼睛蓦地瞠大,不敢置信似的, 颤着手仔细去摸那伤痕,声音更加不稳,隐隐带了急切:“这, 你这伤是怎么伤的?” 黎挽皱眉, 想将他的手拿开,可林寻声不知道怎么做到的,一只手死死按着她的旧伤,说什么都不肯松。 “关你何事, 若你想要,便自己脱完了去床上等着,莫做些多余的事情。” 黎挽掰不开他,于是声音沉冷道。 她身下早已被林寻声勾的有些感觉了。 那声里的冷淡似乎刺伤了林寻声,林寻声只愣愣抬头,倏地,站起身来,拿起了床头唯一一盏蜡烛。 黎挽被他莫名其妙的举动弄的眉心紧憷,厉声问他:“林寻声!你到底要如何?” 林寻声不回她,只用手护着蜡烛的火,以免它灭了,然后小心翼翼的凑近黎挽伤处。 黎挽只觉得腰腹侧有些暖热,林寻声抿唇看着,那一道伤,从腰腹延至胸口,是长长的刀伤。 与他记忆中,恩人为他受的伤一模一样。 “皇上……您可曾于小巷中救过一名公子?” 林寻声轻声问,模样十分温柔,声音轻到不行,像是生怕重了点,就要把人吓跑了。 黎挽有些烦躁,那伤确是为林寻声伤的,那日她用了安儿的令牌偷偷出宫部署,路上偶遇其他皇妹的人挟持林寻声。 她听见那俊俏的公子色厉内荏地威胁那群人,言语间说自己是林茹的儿子,若出事了谁也别想好。 林大人那时正为她在朝堂舌战群儒,她自不能对林大人的儿子见死不救。 也因此,留下了这伤疤。 只是她那时属于违背父命,偷跑出宫,且已是先皇时期的事了,她也不认为林寻声会为着个救命之恩就对她有甚好脸色,毕竟这人,一看便不是什么知恩图报之人,所以她并没有要让他知道的意思。 “莫要问些无关紧要之事,你若不愿,朕今夜便召贺贵侍了。” 她冷着脸,眼睛却不去看林寻声,也许是懒得再看他,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 林寻声没有回复,依旧认真看着那道伤疤,他心脏负荷已经压到了极致,满眼脆弱,如果,如果她真的是那日救了我的人,那我都做了什么?我欺她辱她,我将她比作女妓,我说与她和离是求之不得…… 那伤痕的模样本就刻入骨髓,印进他的神魂,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那日他将将被人劫持,有一个女子蒙着面从天而降,然后救了他,为他受了伤,留了很多血,还温柔的安慰他。 他如何也不会忘记,那人身上好闻的木栀香气,杀人时干脆利落的身姿,露出的眼睛里是噬人的冷意,他怎么会觉得……是安王救了他呢? 怎么会这么固执啊,明明安王除了那一张玉牌,哪里都不像她,可他却固执的认为是安王救了自己…… 林寻声眼睛轻轻一眨,那长长的眼睫就承受不住水珠的重量,任由它滴落滑进黎挽的衣襟。 -- 第44页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攥着黎挽的衣袖,满脸的水意,一张俏脸对着她竟是前所未有的柔软。 黎挽将自己的衣袖抽回来,眼神莫名,心底耻笑,莫非他还真会因一个救命之恩,就改变对她的态度?呵,可她却不会因他的改变而改变。 “君后自重,朕并没有什么应该告知你的,朕只是来送一纸和离书。” 黎挽声音沉静,像是不曾被林寻声衣不蔽体的模样勾引。 和离书三个字似乎刺激了林寻声,他先是怔怔的抬眼看着黎挽,紧接着,蓦地哭了出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生我的气,我知道错了的,你别生我的气啊,呜求求你。” 他掩着面哭,哭的十分厉害,黎挽有些惊讶,她自认没说什么错话,怎么就哭的这么厉害了? “你哭什么,不愿便不愿,又没人逼你,朕自去寻贺贵侍就是了。” 黎挽说着起身,却猛的被人冲过来抱住了腰,对方用力很大,差点将她撞的趔趄两下。 林寻声手紧紧抱着她的腰,水意渗透轻薄的春衫,凉的黎挽一个激灵。 “你做什么!松手!” 腰间是男子纤细的手腕,仿佛一折便断,黎挽预網已经起了,但若他不愿,那她也不想碰他,更别提去拉他了。 林寻声将脸埋进黎挽后背,哭的有些哽咽:“呜不要,不要生我的气,我不知道,不要去找别人,我不知道是你,你别走呜。” 他哭的十分可怜,黎挽却没有什么怜惜的心理。 若你被一个男子频频羞辱,即使他有朝一日悔悟了,你对他的厌恶也并不会减少,甚至会愈加不耐。 “若你愿意,便自行躺去床上,莫要再浪费时间。” 这些时间给她都能批阅好几本奏折了,结果现在却用来看他哭,当真晦气! 林寻声抱着黎挽的手又紧了紧,过了会儿才松开,黎挽听见耳边动静,有人窸窸窣窣的脱了外袍,又脱了里衣,全身干净的贴回黎挽身上。 吸鼻子的声音仍旧存在,他还没有哭够,抱着黎挽来回蹭弄,身后有东西已经戳着她了。 黎挽这才转身,看清林寻声现在的模样。 没有簪子束缚的青丝散落,额角因为隐忍冒出很多汗珠,将几缕青丝都黏到了一起,红唇微微抿着,两侧脸颊都泛有红晕,他也忍耐不住了,一身细腻肌肤贴着黎挽。 黎挽呼吸突然重了,但毕竟是第一次,她还是想在床上,给自己一个更好的体验,男人已经不能选了,姿势总需选一选罢? 于是拍了拍林寻声的小臂,声音沙哑着:“去床上躺着。” 林寻声咬着唇,一转眼又掉下泪来,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攀上黎挽衣袖,紧紧攥着。 等黎挽不耐烦的皱眉了,他才小心说:“你,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我们一起走。” 林寻声怕她跑了。 他认错了,欺负了她,她现在肯定很讨厌他,要是他一个转身,她跑了怎么办? 黎挽被林寻声小心翼翼的模样看的心烦,眼里更带了几分嘲讽,先前还对她百般不喜,十分想要和离呢,现在一知道是她救了他,又要自荐枕席了? 这就不坚持自己喜欢的人了? 不要安儿了? 果真水性杨花! “你若要就自己躺上去,不然朕还需去找贺贵侍。” 她也有段时间没见贺贵侍了,也不知道贺贵侍现在如何,宫中人多看碟下菜,光对比她父君便知道了,贺贵侍不得恩宠,怕日子不好过,她原也打算这几日去瞧他的。 “别,不要找别人,我要的,我想要的。” 林寻声满眼落寞,红唇被紧紧咬着一步三回头的走到床榻上,躺好,然后一双水润润的眼睛就开始看向黎挽,一眼不错的。 这是个令人意外的晚上。 她本只想送个和离书,却意外的跟林寻声同房了。 早上起来时她仍有些怔愣,记忆回笼,多的是昨夜柔软的触感。 天已经大亮,但是清宁宫的宫人并未喊她,昨夜又有些过火了,睡得太晚,众大臣怕是都在宣政殿等她呢。 再看看身旁,林寻声抿着唇睡觉,一只手还小心握着她的衣袖,十分小鸟依人。 然而黎挽因为起晚了,有些不高兴,心想不愧是林寻声殿内的宫人,都与他一样不懂规矩! 她冷漠掀开林寻声的手,翻身下床,自做了皇上后,这是她第一次自己穿衣,还穿的是昨晚的脏衣。 但想想这清宁宫内都没有宫人来喊她早朝,八成也没将她的龙袍拿过来。 这多气人? 黎挽只感觉自己所有的气都在清宁宫受了。 她走时毫不留情,连头也未回。 一出门便见许多早起的洒扫宫人,他们看见她时毫不意外,纷纷跪下道参见皇上。 黎挽没有叫他们起来,而是转身回了宣政殿上朝。 大臣果然都在了,她一身便服踏上朝堂,一脸冷意仿佛昭示着她们的君主正十分不悦,莫要有人触她眉头。 因此无人敢问皇上为何来晚了。 今日早朝是难得的快,一刻钟左右便已退朝,黎挽回了御书房,让小钊子去宣皇上口谕:清宁宫宫人侍奉不力,均罚奉半年。 -- 第45页 清宁宫一时人心惶惶。 昨夜皇上进了主殿便没再出来,他们以为君后自此一夜便要承宠了,谁知道今日皇上就突然下旨罚了他们的俸禄? 林寻声起时,正是日头最热的时候,他伸手摸去,那床已经凉了许久了。 她走了。 这个认知让林寻声心头有些失落。 他撑了撑下身想起来,却被那腰酸腿软的感觉弄的倒回床上。 这叫林寻声想起了两人昨夜的疯狂。 脸不由红了红,可又想起自己对对方的欺辱,那脸立马就白了。 连往日最是殷红的唇也不留几分色彩。 “竹儿。” 林寻声出声喊,这才发觉自己喉咙也哑了,是昨夜她太重了,喊的他嗓子都哑了。 竹儿本就守在殿外,一听林寻声喊他,立马小碎步进去了。 “殿,殿下。” 他有些心虚,眼睛胡乱瞟着。 林寻声却不看他,只是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裸.露的痕迹,问道:“皇上呢。” “殿下,皇上回去了,您要起身吗?” 竹儿今日格外的殷勤,大概是昨天给林寻声下药,深怕他今日要翻什么旧账,人能活着,总不想死的。 林寻声倒是想翻旧账,然而身体酸软提不起劲儿,怕是抬了手半天也拍不下去一巴掌。 “她回去时可有说什么?” “皇上罚了阖宫人半年俸禄。” 林寻声皱眉:“为何罚俸禄?”可是你们惹她不悦了? “皇上说是宫人侍奉不力,因而罚奉。” 林寻声一听这话更是有些不悦,却不想问他们是何缘由,只说:“既皇上说你们侍奉不力,来日便都机灵点,别惹恼了她,弄的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他轻抚身上的锦被,语气冷厉,又过会儿,缓缓起身:“沐浴更衣。” 身上酸软的感觉已经好些了,只是下床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踉跄一下。 御书房内—— 过了半天,黎挽原本不太好的心情已经有些平复了。 好歹昨晚也算是摆脱了黎安那一句我朝第一纯情女子的话,更让她享受到了女男间的乐子。 今夜便去一趟贺贵侍那儿吧,身为一名好皇帝,理应雨露均沾。 黎挽先去汤池沐浴,只换下昨夜衣物时蓦地又想起那一纸和离书。 她将和离书从便服里取出来,放到一边,沐浴完后又拿回御书房,找了个地方放着。 会同林寻声和离,是她本就想好的事情。 君后无德,水性杨花,实不堪为国父。 黎挽正批改政务,也命人去同贺贵侍说了,自己今晚过去,要贺贵侍做好准备,结果林寻声却来了。 小钊子传话时黎挽还觉得有些头晕脑胀,林寻声竟会过来?他过来想作甚?可是因为她罚了清宁宫全部宫人半年俸禄的事? 黎挽想着,抬手叫小钊子去传林寻声进来。 他穿了一身从未见过的红色长衫,袅袅从外间步入,宽大的袖口被小心拉着,他手中提了一个小食盒,眼睛还有些肿,大约是昨晚哭多了的原因。 “臣侍参见皇上。” 林寻声微微蹲下身子,行了一礼,那声音可不知比以往柔了多少倍呢。 只是黎挽仍旧冷脸对他:“君后怎来了。” 林寻声低头掩去眼底一抹失落,将手中的食盒放到桌上,轻声道:“臣侍命宫人做了道银耳莲子羹,想送过来给皇上尝尝。” 他愈是柔顺,黎挽便愈觉得讽刺,分明一开始,他对自己何等态度,自己都记得。 啧。 “朕不爱吃甜的,你拿回去吧。” 她本还不会对林寻声这般冷淡,只是那天晚上,林寻声追在她身后,口口声声说她是女妓,说她不如安儿,没有哪个女人能忍住自己的夫郎如此说话。 留下林寻声一命,已是她十分冷静的结果了。 林寻声抿了抿唇,还是没走,反而上前将食盒盖子打开,嗫嚅道:“很好喝的,皇上尝一尝好不好。” 他从未讨好过什么人,脸颊有些微红,眼眸更是湿漉漉的带着些许不安。 黎挽不悦,撩起眼皮看他:“朕说了,朕不爱吃,君后拿回去吧。” 林寻声红唇微抿,将莲子羹推到一旁:“皇上不爱吃便不吃了。”看着十分顺从的样子。 只有经历过的知道,他有多不听话。 黎挽没搭理他,认真看着手中的奏折,这是江南水患请款的褶折子,因此黎挽看的十分认真。 林寻声便站在她桌案前,有些不知所措的抿着衣袖,过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找出句话来:“皇上今日为何要罚我宫中宫人?可是他们做了什么惹皇上不悦吗?” 分明不是个温柔的人,偏还将嗓子柔下来,叫人听的格外不习惯。 “君后是心中不满,为宫人来向朕讨个说法的?”林寻声慌张摇头,甚至还想将手摆起来,以示清白,然而他却忘了,他的手前正放着方才被他推了一下的莲子羹。 莲子羹跌到桌案的声音吸引了两人的目光,黎挽眸光微冷,林寻声脸色霎时白了。 第37章 不想和离 桌上的奏折湿了一部分, 黎挽皱眉喊来小钊子清理,纸张薄脆,清理完后可能还得晒一会儿才能写。 浪费时间。 -- 第46页 黎挽心想, 看向林寻声的眼神有毫不掩饰的不耐:“君后还有别的事吗?” 林寻声第一次这么紧张, 本来只是想给她送碗莲子羹的,谁知道竟然又惹麻烦了, 直接弄脏了奏折。 他双手绞在一起,神色不安,方才他想帮忙擦一下,可是被阻止了, 心里便有些止不住的委屈起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小心才……” “罢了,别说了, 你回去吧, 让朕清净清净,你若对朕处置了你宫里人心有不满, 大可自己为他们将空缺补上,不必跑这一趟, 左右朕也不可能收回成名。” 堂堂君后连这几百两都没有吗? 林寻声红唇紧抿,轻声嘟囔:“我只是问一问罢了,又没有说不满。” 那话里轻轻的埋怨, 像是正常夫郎在与自己的妻主撒娇。 可他们不是正常妻夫, 甚至,她连和离书都已经备好了。 林寻声这样同她说话,叫她有些无语。 她自然知道对方的转变是来自什么,无非就是昨夜突然发现她救过他, 只为了那一点救命之恩。 林寻声放弃自己坚持几月的处子之身。 本来说什么也称病不让她碰,现下倒是积极的很。 黎挽觉得有些讽刺,怎就像是被他施舍了一样呢? “没有不满也回去吧,朕还有要事要忙。” 黎挽说道,他已经占了太多时间了。 林寻声仍不想走,之前被自己压下的所有情绪,现在仿佛找到了一个发泄口,他原以为自己心里只有安王,可事实却是,面前的女子早就在他心里扎根了,只需他自己想明白,对方便能搭起小帐篷住下。 日日夜夜。 他会为了这人同别的男子说一句话而不喜,也会因为这人纳了贵侍而心神恍惚,摔伤了腿。 林寻声怔愣的看着黎挽,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似的,过了会儿,他走向御书房边的小榻,轻轻坐下,红色的衣摆落在两边。 他两腿并拢,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竟有一份难得的乖巧。 只见林寻声抬起一双明亮的凤眼去瞧她,开口声音虽还有些清冷,却也十分绵软:“你忙你的便是,我就坐在这里等你,不会开口打扰的。” 他隐约明白,皇上是嫌他话多,觉得与他说话太浪费时间了。 黎挽脸黑,心想你坐在这便是个打扰,但到底没对他说出口,以林寻声的坚持与厚脸皮,她便是说了,他也不会走的。 江南水患厉害,黎挽拨了百万白银下去赈灾并修复河岸,然而百姓受损仍旧严重的很,各个地区的官员皆有上折子,黎挽光看着堆积如山的奏折就已经开始头疼了。 它们同林寻声是同等级的,都是她不想看见的东西。 黎挽忙碌,手中紫毫笔动作不停,林寻声倒真如他先前所说的,没发出一点声音,只是那一袭红衣太过显眼,黎挽每每余光都能撇到,多少影响了些效率。 等日落薄暮了,她抬头,林寻声竟还是规规矩矩的坐着,只是一双眼睛不错看着她,叫人有些起鸡皮疙瘩。 黎挽桌边放着两碟奏折,上午的以及下午的。 明明下午时日更长,却硬生生短了上午的一半。 林寻声一见黎挽停下,就赶忙站起来凑过去:“皇上可累了?臣侍方才吩咐钊公公去给你沏了壶菊花茶,且润润嗓子?” 他今日对自己难得的殷勤,黎挽有些招架不住,又看他愈发靠近,她便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林寻声见状眸子一暗,只是转眼间又强颜欢笑起来,低头自发帮黎挽整理有些散乱的奏折。 黎挽沉着眸子看他,那日他将自己比作是女妓之事,由在眼前,恍若是昨日才发生过似的。 女妓,女妓,若非存心想羞辱她,怎会用上这样的词? 黎挽心冷的跟冰似的,冷眼看林寻声为她整理桌案,像看个陌路人。 虽她得了林寻声的处子身,但她是皇帝,林寻声是君后,这本在一开始就应该给她的,现在只是拿回自己的东西罢了,君后被皇上休弃出宫仍是处子之身?那到底是谁不行,她不要面子的吗? 林寻声感受到头顶她的冷光,抿了抿唇,一时不敢抬头,他很怕看见她厌恶的模样。 谁能忍受被心爱之人厌恶呢? 林寻声攥紧了手,有些尖利的指甲将掌心戳的一片红。 过会儿才松开,假装沉静地继续整理桌案。 直到一页纸落进他眼里。 那纸被明黄的奏折压住,只露出一个边角,写了个和字。 林寻声心中不安,小心的将那奏折挪开,露出纸张全貌。 只见上头,赫然是和离书三字! 他愣在原地,模糊间想起,昨夜皇上是带着和离书去寻他的,她写了和离书,真心想与他和离,泪水缓缓模糊了林寻声双眼,他慌乱的伸手去擦,却越擦越多,怎么也擦不干净。 黎挽吓了一跳,只是整理个东西也能把自己弄哭? “君后殿下,茶好了。” 正巧这时,小钊子端着林寻声吩咐的一盏菊花茶进来了。 林寻声正有些难过,又在她面前止不住的掉眼泪,怕再惹她不高兴。 小钊子进来也算是打破了沉默,林寻声抹了抹快要掉下来的眼泪,嘴里说了句:“本宫拿吧。” -- 第47页 紧接着便绕开桌案,往小钊子那边边走边伸手接茶盏。 “哎君后殿下,您别……” “啊——” 小钊子说的不够及时,林寻声刚将杯子拿起,便被滚烫的杯壁烫的受不住了,一杯上好的菊花茶滚落在地面,杯子四分五裂,地上流淌着还冒热气的茶水。 空气一时静滞下来,林寻声缩着肩膀摩挲自己被烫到的手指,这下是哭也哭不出来了,只得小心翼翼抬头看黎挽,像是生怕她发火似的,率先说:“是这个茶太烫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虽然以他对妻主的了解来看,她并不如此易怒。 黎挽只是有些无奈,她仰着头时忍不住想,是不是因为她夺嫡是杀了太多人,所以即使现在她不想杀人了,她以功德弥补阴司了,老天还是降下一个这样的君后来惩罚她? 可是如果我有错,可以用早死来惩罚我,而不是就这样给我一个林寻声。 黎挽抬头冷静完,低下头时便平静了许多,小钊子早拿了布条擦那地上的水迹,林寻声仍站在原处,无措的望着她。 那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同她那日在小巷救下他时一模一样,好像此时她只需说一句稍重的话,这人便会哇的一声哭出来。 黎挽起了恶心,故意想看他哭的模样,眼眸刀锋般直直望向林寻声,开口言:“我朝历代国父,从无像你这般莽撞的,简直不堪大任,也不知晓林氏是如何教育出你这般的公子,基本礼仪也未学会吗?”她说他莽撞无礼,言语间甚至涉及了家族。 林寻声咬了咬唇,默默听完黎挽的训斥,果如她所想倏地红了眼眶,只是仍倔强的抬头看她,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教我,我都会改的,只要你说的,我都会去改,改不了就去学,不要和离好不好。” 他眼带祈求,模样看上去可怜极了。 小钊子只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秘闻,什么?和离?!皇上要跟君后和离?这在我朝历史上可从未有过! 爹滴个乖乖哎,她知道了此等秘密,是不是会被皇上灭口了? 小钊子感觉自己脖子一凉,已经离死不远了。 幸好黎挽念旧,只是看了小钊子一眼,便说:“你去外面守着吧,里头不用你了。” 小钊子如蒙大赦,赶忙跑了。 房内便只有林寻声与黎挽两人。 黎挽模样有些冷,林寻声恍惚看着她,记忆中他刚入宫时,这人曾对他十分和善的笑着,曾关心他是否劳累,是对他极好,真心想同他做一世妻夫的。 若非他自以为是,认错了人,他该是世上最幸福的男子了。 只是一切伤害都已经造成,现在的他只能祈求皇上再给他一点机会,一点点就好了,他会学的,会变得合她心意的,会讨她欢喜的。 黎挽这才注意到那张被他翻出来的和离书,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笑了笑,当皇上是呼来喝去他想要什么就给什么的人? “说和离求之不得的是你,现在说不要和离的也是你,林寻声,你便如此不将朕放在眼里吗?” 林寻声浑身颤了颤,快走几步到黎挽面前,过了会儿伸手想抱她,黎挽被惊的后退一步,一点儿没被他碰到。 低头间能看见,林寻声猩红的指尖。 林寻声伸出的手顿住,眼睫颤了颤。 “对不起,我不知道……” 他抬眼时满眼的茫然,仍旧想牵一牵她。 黎挽这次没有动,被他两根手指握着宽长的衣袖。 林寻声低着头,脖颈纤长白皙,暴露在黎挽面前,他十分难受似的:“我不知道是你救了我,你不要跟我和离好吗,我一定会做好这个君后了,以后再也不会叫你生气了。” 他抬着头,狭长凤眼里满是认真。 黎挽嗤笑,更嫌了,她想起林寻声那句女妓,开口说的话都带了恶意:“君后因救命之恩便肯与朕同房,为了朕做个好君后,如此随意,岂不同小倌儿一样。” 林寻声呼吸一窒,神魂都震了震,原来,原来被心爱之人这般嫌恶,这般羞辱,是这种感觉啊,心痛至极,恨不得就此死去了…… 而将难听话说出口的黎挽却有些后悔了,林寻声没有教养,她莫非也要跟着学吗?何必去辱他,平白失了自己身份。 第38章 贺贵侍病重 黎挽说了林寻声是小倌儿, 林寻声便愣在黎挽眼前,眼圈止不住的有些红了,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这样辱她的, 他只是有点生气她去小倌馆儿而已。 分明他就在屋里,她却去了小倌馆儿, 还带着一身脂粉味回来。 如此浓重的脂粉味,若没有近距离接触,怎么会沾上? 他只是觉得,她同那小倌儿必然发生了些什么, 才会如此生气。 那些伤人的话不过脑子便说出来了,说出来后他也有些后悔,只是后悔的情绪很快便被她那一巴掌打散。 即使他并没有众人眼中的受母亲喜爱,但也从来没有人敢打他, 怒火便是那一刻涌上来, 又说了一句叫自己后悔不已的话。 林寻声早想时间倒流,若是一切可以重来, 他绝不会说出那般话语,绝对不会, 让她彻底失望…… 黎挽见他牵着自己衣角的两指缓缓滑下,最后无力的垂在身侧,有些好笑起来, 明明之前还趾高气昂的不行, 现在怎又装起可怜来了? -- 第48页 救命之恩便这般重要?能叫他前后两幅面孔的? 她静静看着林寻声眼神越发的难受,最后渐渐晕上了水雾。 竟是委屈哭了。 又哭? 她总哭,哭的黎挽心烦。 “身为君后,自该仪态端正, 你且注意些,莫要叫人当你是什么小家子气之人。” 黎挽皱眉训斥。 林寻声见她又怒,忙就不敢哭了,吸了吸鼻子,老实站着,形容乖巧,似是认错的模样。 黎挽现在可不吃这套,她对林寻声已有了滤镜,无论他做什么她都觉得厌恶。 眼下对方又站在她批改奏折的地方挡道,愈加看不上林寻声的皇帝将手一拍:“小钊子,请君后殿下回宫,你身子不好,便好好在清宁宫养身子吧,少出些门。” 后半句是对林寻声说的。 林寻声含着水眸怔怔抬头,面前女子身量纤长,一身绣着龙纹的便服,面容紧皱,严肃又凶。 “是,是又要禁足吗?” 他话里有些委屈,自入宫后,他已经被禁足很多次了。 从前是无所谓,不出门便不出门好了,左右他也不想出去,可现在,现在他想天天看见她,他已经错过很多了,不想再错过了。 黎挽无语,只是叫他休息,怎能扯到禁足上头去? 她倒是想禁足,只是林寻声毕竟还是君后,总禁足他也说不过去,于是道:“没有禁足,你回去歇着吧,无事莫要到朕跟前来便是。” 看见林寻声就头疼。 得知不是禁足,林寻声悄悄抿唇笑了笑,嘴角抿出一个微微弯起的弧度,跟进来请他的小钊子出去。 黎挽复又坐下批改奏折,没有改多久,天色便暗了下来。 小钊子又进来请她:“陛下,时候到了,拾翠殿那边该准备好了。” “嗯,备轿,去拾翠殿。” 皇帝座驾浩浩荡荡停在拾翠殿门口,里面灯火通明,一个个宫人走来走去,步伐都有些急切,直到小钊子一句:“皇上驾到——” 他们才纷纷停下,有些急乱的跪下道:“奴参见皇上。” 黎挽缓步走入拾翠殿,可即使她走的十分慢,还是没有看见贺贵侍出来迎接。 昨晚无人迎接,今晚也无人迎接,黎挽登时有些怒了。 沉声问那些跪着的宫人:“贵侍呢?” 他们颤颤巍巍回复:“贺,贺贵侍,在屋里面。” 小钊子看了黎挽一眼,就知道她心有不悦,于是赶紧替她问道:“贺贵侍为何不出来迎接?” “这……这……” 那宫人迟疑了两下,小钊子便看出事有隐情,又硬着头皮看了皇上一眼,厉声喝道:“这什么这,皇上在这呢,还不快说?!” 对方抿了抿唇,不知为何眼里流露出一些懊悔,她道:“贵侍身子不适,正在里面休息。” 又身子不适? 黎挽有些诧异,她之前去林寻声那儿时,林寻声便总用身子不适来敷衍她,现在贺似初也说自己身子不适,她便没有这么相信了。 莫非他也不愿侍寝? 黎挽被自己的预想气的脸黑。 她堂堂帝王,从前怕耽误了人家公子,因而没有夫郎便也罢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又一个二个都要装病躲她,她是疫病吗? 黎挽宽袖一翻,大阔步走进屋,嘴里还说着:“朕倒要看看,这贺贵侍病到什么程度了!” 黎挽走进去,宫人们没一个敢阻拦的,于是她便看到了,床榻上容色惨白,紧紧逼着眼眸的人。 吓人一跳。 黎挽抓了抓小钊子手臂,心想竟是病成了这样,又有些紧张道:“这贺贵侍生的是什么病?屋里怎也没太医守着?!” 她有些怒气冲冲对着跟进来的宫侍说。 那宫侍被皇上锐利的眼锋直视,吓得瑟瑟发抖:“回皇上话,奴,奴已经命人去请太医了,想必很快就到。” 黎挽皱眉,发现了盲点:“贵侍病成这样,你是今日才发现的?” 贺似初脸色唇色皆白,眼皮已经有些睁不开了,紧紧拧着眉,手脚软了似的放在床榻上,有些地方连被子都没掖好,露出一点白皙肌肤。 黎挽眼尖的发现对方身上穿的里衣,似乎已经不怎么新了,且不是宫内的料子,莫非还是他念旧偏爱穿自己宫外带进来的旧衣服? 身上盖的棉被倒是有九成新,可配上那衣物,却总像是有人欲盖弥彰遮掩什么似的。 思及父君不得宠时的待遇,黎挽眼眸深沉如水。 莫非真有个什么人敢以下犯上,故意作践他? 自幼便在深宫中生长的黎挽对这无情的皇宫简直太了解了。 在这里,皇上的宠爱便是一切。 不得宠时,这些个奴才甚至连她这个皇女都敢作践,更遑论贺似初区区一个贵侍了。 宫人颤巍巍道是贺贵侍平日不常与他们说话,故他们不知道。 黎挽没搭理,便叫他跪着,直等到太医来了,才抬眼看去。 来的太医是太医院里年纪最小的孙太医。 她刚背着医药箱与那宫人说笑,一进来却看见一明黄的衣角,再抬头,孙太医被吓得跌坐在地,冷汗一时间便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皇,皇上,啊,微臣参见皇上!” 孙太医这才完全反应过来,赶忙跪了下去行礼,医药箱都落在地上。 -- 第49页 黎挽从鼻子出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只有钊公公立在她身边听到了。 她眼眸一转,伸手招呼孙太医:“还不快过来给贵侍看病?若耽误了贵侍的病情,你这丫头可担待不起。” 钊公公不动声色便告诉了她贺似初得宠一事,这下孙太医更紧张了,手中汗渍多的滑溜溜的,几次险些拽不住药箱。 她慌忙起身去为贺似初诊治,这才惊觉对方病的有些重了。 贺贵侍得的是寒病,浑身寒凉的厉害,普通的寒病只需得用厚棉被裹出一身热汗,然后喝两贴治寒病的药,便也能好了,可问题是,这寒病似乎被拖过了,格外的严重,现下只有用重药打下去,才能得一线生机,可他……不会调配那重药! 孙太医额角冷汗渐露,黎挽等的有些不耐烦了,走过去坐到贺似初榻上,只觉得那床板似乎格外的硬。 “怎么?你治不好贺贵侍?” 黎挽冷声问孙太医。 孙太医抬着深色宽袖擦了擦自己的额角,有几分犹豫道:“请皇上容许微臣回太医院同家师讨论一番。” 孙太医的师父便是太医院院首。 黎挽看出贺似初这病怕是有些麻烦,挥挥手便叫他把那院首也喊过来,若治不好,她们就不用回太医院了。 孙太医这才真正看出皇上对这贺贵侍的重视,心中不由气恼,究竟是谁同她说贺贵侍不得宠的? 若早知道他得宠,自己又怎会趟这浑水,没学成便来给人看病? 她虽为太医,却多看的是宫人和一些小公公,那些大人物,师父是万万不敢让她下手的。 没想到今日不过是觊觎这拾翠殿宫人的美貌,大胆跟了过来给贺贵侍看病,竟看出个杀身之祸来! 孙太医再不敢多留,着急忙慌就找师父去了。 而太医院陈院首,本已准备下职,却是不知不觉便被徒儿给害了一遭,刚刚抓着孙太医好一顿教训,两人一同背上医药箱,赶往拾翠殿。 等她们到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她们金尊玉贵的皇上,正深情凝望着贺贵侍,一只手还握着贺贵侍的手,小心揉搓了两下,就这眼神,就这亲近,若说贺贵侍不受宠,这谁信啊! 其实黎挽只是有些心疼,对方眉心紧皱楚楚可怜的模样,确实十分惹人怜惜,即使长相并不出众,且他叫自己想到了当初与父君那段艰难的时光,故而生了保护之心。 “臣等参见皇上。” 那两人上前行礼,黎挽这才给她们让了个位置。 院首不愧是院首,一把脉便知道原因。 “这是体内寒气太多造成的寒病,病是好治,只是拖的有些久了。” 陈太医跟孙太医可不一样,为了救自己一命,自是要把责任推给别人的。 黎挽黑着脸,看小钊子一眼,小钊子立马明了的出去,将满宫宫人都罚跪在外头。 太医下了重药,命孙太医去熬制,那药浓稠的不行,黑乎乎一碗,一看就苦的要人命,黎挽闻着都难受。 只是陈太医说,若想病好,这药尚不能断…… 黎挽…… 周边并无他人,拾翠殿的宫人皆被她罚在宫外跪着。 她只得伸手接过药碗,将贺似初绵软甚至扶起,小心吹了两口药,就要给人喂下。 许是她们动静过大,黎挽正喂药时,贺似初竟微微睁眼,并在看见她时,眼神瞬间变得惊恐害怕。 黎挽:…… 也许我不是皇帝,我是阎王。 第39章 深夜苦等 黎挽强行扯出一抹和善的笑来, 默默告诉自己,不该同个病人计较,人在生病时总是比较敏感, 因此瑟缩些也是有的, 于是她温和道:“你怎么了,可是身体有何不适?快来喝药吧, 喝完药就好了。” 贺似初原本脑子昏昏沉沉的,只知道身边有人在说话,闹出不少动静,吵的他难受, 挣扎了许久,才睁开眼来的。 却没想到,一睁眼就是皇上平素严肃又正直的模样,露在他面前。 贺似初一时控制不住, 下意识便往旁边躲了, 待反应过来又更加害怕,缩在床脚发抖。 他本得的就是寒病, 盖上厚厚一层棉被尚且觉得冷,现下只一身单薄的旧里衣, 缩在床脚,不过一会儿,手便冻红了。 黎挽皱眉看过去, 见他瑟瑟发抖抱着自己, 却不敢过来,不由沉声开口:“离朕这么远干什么?朕是阎王吗?” 对方咬了咬唇,这才像是想起面前人是谁似的,赶忙跪下:“臣侍参见皇上。” 他脸色发白, 浑身瘦削的厉害。 黎挽伸手将人拉过来,安置在被窝里,手边浓黑的药已经凉了一点但仍有缓缓热气冒出,她随意搅了搅,再闻不得药味,把东西递给贺似初便道:“你先喝药,朕出去走走。” “是。” 贺似初抿唇瑟瑟应答,柔顺的长发披散在肩头,稍显干枯,应是主人瘦弱的原因。 黎挽阔步从屋内出来,外头宫人齐刷刷跪着,为首的正是贺似初身边的一等宫侍。 “贺贵侍重病,为何无人通知朕?” 黎挽沉着眸子看这群宫人,直将他们看的瑟瑟发抖。 为首宫人感觉到头顶帝王冰冷的目光,心知皇上若要降罪,那首当其冲就该是她,慌忙冲黎挽磕了两个头,语气带着几分敬畏与讨好:“回皇上话,奴生怕贵侍病重引皇上担忧,因此便想先请太医看看,再做决断的,还请皇上饶恕奴自作主张!” -- 第50页 他将错处揽到自己身上,却又说明他做的这些事都是为了黎挽好。 黎挽眼睛微微眯起,心想这人倒跟林寻声似的,会自我感动。 她看了小钊子一眼,小钊子立马甩着拂尘尖声斥道:“放肆!皇上在此,你还不说实话!” 这宫人说话间眉眼走动,一看就不是说的实话! 宫人下跪大喊冤枉,只道真是怕皇上担忧,才一时隐瞒了下来。 黎挽眉毛挑了挑:“照你这么说,合该是朕的错了,朕不该如此草率就将你罚跪在此地?” 这宫人哪敢说皇上有错啊,忙又求饶,只说是自己的错。 黎挽懒得审他,左不过就是那些宫人的小心思,以为贺似初不受宠,便敢不好好伺候,没成想她今日翻了贺似初的寝,这才将他们吓得慌忙寻了太医来。 想起太医说辞,黎挽又问:“那太医说贵侍身上寒病久拖,可是他自己要拖,不肯叫你们去请太医的?” 宫人再不敢说话,只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黎挽瞧都不瞧一眼,便叫人把他拖去了浣衣局。 “其余宫人,侍奉不利,罚奉半年。” 黎挽说完甩步便要进去,然而转眼间却看见也跪在一边的太医院师徒。 想起这孙太医医术不精,还敢来拾翠殿为贵人看诊,顿时将一双眼睛微微眯起:“你,医术不精,险些误了贵侍的病,降为太医院医侍。” 医侍便是在太医院里伺候众太医的,只能做些打杂的活儿,不能为宫人诊治,因此也没什么油水好捞。 孙太医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她花了好大功夫才爬上来,成为太医的,现在却因为来了趟拾翠殿,便一朝被打了下去,急得眼眶发红,偏偏无人搭理她,此时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去浣衣局的便是自己,哪有人敢为她说话哦。 黎挽将外头罚了个遍,心里才能舒坦些。 因着自幼生活环境的关系,她最看不上的就是这些踩高捧低的人。 小钊子见皇上进去了,这才叫那些个宫人都起来,不必在外头跪着,都忙自己的去吧。 宫人们虽十分心痛半年的月钱,但好歹捡回一条命来,若像那个一等宫侍般被丢去浣衣局,怕是活不了几日的,浣衣局劳苦,哪是他们这些活计轻松的宫侍呆得的呢? 所有人战战兢兢的忙着手头上的事,格外认真,也因此无人注意到,有个身着青衣的宫人,悄悄从那墙角溜了出去。 此时夜已深了,外头寒风呼啸的,黎挽叫小钊子在外面守夜,自己则带着一身寒气去寻贺似初。 贺似初就躺在床上,一身被子皆卷在自己身上,还有些不够似的发抖。 黎挽便上前几步,缓缓伸手,将人抱进怀里。 她倒也没禽兽到即使对方身患重病也要让人伺候她的程度,她只是看贺似初冷了,便想帮他暖暖,方才问了陈太医,说是他这病并不传人。 女子大多体热,很多男子都喜欢靠在自家妻主身上取暖。 一来亲近,二来确实十分温暖。 然而贺似初却对黎挽的亲近害怕万分,只能努力强撑着自己不逃开,浑身僵硬的靠着对方怀里,连根头发丝也不敢随意摆动。 “药喝完了?身子可好些没有?” 黎挽一眼扫过那干干净净的药碗,颇有几分关切问道。 贺似初浑身凉的厉害,就这么靠在黎挽胸膛上,抿了抿唇,小声谢恩:“臣侍感觉好多了,谢皇上关心。” 好多了?看这脸色,可不是好多了的模样。 黎挽抬手摸了摸贺似初的额,尚有一些凉意,该是还没好全,难怪发抖呢。 她沉吟了会儿,开口说:“朕过几日叫小钊子给你挑几个聪明伶俐的送过来,你且安心养病,朕自会护着你的。” 贺似初从未听人说过护着的话,一时有些不明黎挽的意思,待触及对方眼里的温和后,却吓了一跳。 先,先生说,大多女子都会以温和的面貌叫你放松警惕,然后再暗暗欺负你。 他对这话深信不疑,皇上也想欺负我? 为什么要欺负我,我有什么好欺负的。 贺似初有些委屈,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闷闷点头,眼里含着的水花被黎挽认为是病重的产物。 黎挽搓了搓他的肩膀,似乎是安抚。 她人已经来了,就没有大半夜回去的道理,况且如果半夜回去,岂不坐实贺似初不受宠之言? 黎挽真是个老实人,她父君曾经受过的苦,现下根本不想叫贺似初再受一遍。 干脆脱了外衣,用温热的胸脯暖着贺似初身子,两人一起塞进被里。 被人抱住时,贺似初浑身僵硬,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她果然要欺负我! 想到一会儿将要发生的事,贺似初害怕的眼泪都出来了,一点一点,不可自控的落在漆黑如墨的发间。 可谁知,对方将他按进被窝后,却并无任何动作,反而抚了抚他的后背,柔声道:“睡吧。” 贺似初听这话赶忙闭上眼睛睡了,就怕晚一秒人家都要改变主意。 清宁宫—— 林寻声素来睡得早,这日却不知为何,怎么都睡不着,只好起身从桌案上拿出笔墨,又顺开一张上等宣纸,狼毫笔沾了香浓的墨,缓缓在纸上动了起来。 等成型时,却是黎挽二字。 -- 第51页 最后几笔方才落完,门外便走近一人来,赫然是林寻声身边的一等宫侍,竹儿。 只是他此时双脸发红,看着像是被什么东西责打过了。 林寻声放下笔,容色冷淡:“何事?” 他一开口,竹儿便瑟缩一下,仿佛对面前这人真有多可怕似的。 “回,回殿下,拾翠殿那边来人了。” 林寻声眨了眨眼睛,这才想起住在拾翠殿的是谁。 他好歹是从二品内阁大臣的嫡子,这点银子还是有的,不过收买一个宫人罢了,偶尔会来向他报告一下贺似初每日的行程,只是这几日不是说贺似初都未曾出去过? 林寻声怀着疑惑去了偏殿见人。 那宫人一身青衣跪在地上,一见林寻声便叫君后殿下。 林寻声穿着的还是那套里衣,行动间却自有一股冷气,叫人害怕。 “这么晚过来,可是贺贵侍出了什么事?” 他当时可不是想管后宫诸事才在拾翠殿安插人手的,他当时是…… 是看她太喜欢贺似初了,才没忍住安了个人,时常来与自己汇报贺似初的行迹。 “回殿下,是,是皇上今夜临幸了贵侍,现下正在贵侍屋里呢,奴觉得有必要同您禀告一下此事。” 那宫人说完这话后低下的头久久不敢抬起,他久在深宫,也听闻过皇上与君后不睦的消息,可昨夜……皇上才临幸了君后,所以自己敢斗胆来过来说一说皇上的事。 上座的人久久没有回应,宫人越发担忧,深怕自己说错了,君后并不愿听这些。 倏地,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那宫人被吓了一跳,小声惊呼了下。 若此时他抬头,必能看见座上人面容扭曲,几欲发狂的模样。 “你,说,什么?” 他咬牙切齿似的又问了一遍,那宫人已经后悔过来了,本以为自己能讨得什么好,没想到反而惹怒了君后,他慌的不行,只能颤颤巍巍回复:“皇上,皇上今夜召了贺贵侍侍寝。” “噼里啪啦” 小茶几上的东西被林寻声尽数挥到地上,眼神阴鸷,整个人都凶恶了起来。 只听他一挥衣袖,带着冷厉咬出一个字:“滚!” 竹儿赶忙带着那宫人离开。 林寻声愣愣的坐在原位,心里难受的不行,像是被什么东西撕裂了,一下又一下,疼的不行,好想好想,好想叫别人知道,他有多难受,可偏偏,偏偏不能,因为他知道,没有人会怜惜他的,没有人会哄他的,即使他疼的厉害。 曾经会无措的软声哄他,叫他莫怕的女子,已经不在了。 是他亲手,将她推到了触不可及的地方。 林寻声神情恍惚起来,脑里一会儿是蒙面女子温柔哄慰的模样,一会儿是对方彻底失望的模样,她看着我,又没看我,她不在意我,也不想我出现,她宠爱了别人,也更喜欢别人。 这些认知,每一条单拿出来都能叫林寻声崩溃,偏偏现在又合在一起,更叫他心疼的像要流出无数鲜血来。 再回神时,林寻声已经站到拾翠殿门口了。 露寒霜重,一阵风吹过,身上单薄的外衣便紧紧贴着皮肉,凉的很。 可他又不想回去。 他想在这里看着,看看她何时才会出来,是要重新他一整夜吗? 林寻声心里愈难受,脊背便挺的愈直,一身单薄外衣,显得身姿修长,容颜绝丽,柔弱又惹人怜惜。 而这一切,黎挽俱不清楚,她人正在房里,抱着浑身冰凉的贺似初睡觉呢。 这一觉睡的她有些不舒服,贺似初身上太冷了,若不是她觉得身为皇上睡软塌太过丢人,叫贺似初睡软塌又太过无情,她一点都不想同贺似初在一张床上。 起时头疼的很,像是得了什么头疼症一样。 昨晚守夜的是小钊子,时间一到,便进来喊黎挽了,正看见黎挽坐在床边,于是她朝外头挥挥手,一群人前前后后迈着小碎步进来。 黎挽一边头疼一边还记着仍在睡觉的贺似初,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安静,小钊子立马做出个噤声的动作。 只叫他们过来给皇上穿衣服。 黎挽站起,任由那些宫人动作。 贺似初从床上醒转时,便看见皇上伸着手任他们整理龙袍的样子,那肃正的模样吓得他原本迷糊的眼睛倏然瞪大,昨夜的记忆俱回笼,忙从床上下来:“臣侍为皇上整理衣冠吧。” 那声音软弱无力,像是病的不行,黎挽就有些嫌弃:“不用了,你好生休息便是。” 宫人动手很快,可贺似初实在不敢躺着,起身想穿衣物,黎挽便叫了人为他更衣,算是十分体贴了。 等她穿好时,贺似初也好了。 对方吓得不行,却不肯坏了规矩,生怕落人口舌。 黎挽就叫他送自己出去。 两人相携走到拾翠殿外,踏出殿门时,他才向黎挽行礼,想送她离去,然而身后人不知怎的,一个个突然跪了下去,跪成一片。 贺似初浑身绵软,是被宫人扶着的,那宫人看着前方也想跪着,却又不敢松手,急出满头的汗,贺似初有些疑惑抬头看了眼,竟在殿门外看到一个笔直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雪白素服,身姿修长笔挺,面容微微垂着,几缕青丝落下遮住神情,只能感受到对方浑身散发的孤冷。 -- 第52页 贺似初心里一惊,竟是君后来了! 他怎可能忘了,那日太夫请他入宫,本只是给皇上相看,他却知道自己容貌才情寻常,是绝不会被相中的,谁成想,君后竟会出言辱他,使得他不得不嫁入皇宫。 以至于到现在,君后给他留下的并没有什么好印象,有的只是全然的害怕。 他慌忙跪下,行了大礼,连带着身边满头是汗的宫人一起。 “臣侍似初,参见君后殿下。” 林寻声冷冷抬眸望去,那眼里仿佛结了一层冰霜,轻易便能冻伤人。 只是在看见黎挽时,那冰霜缓慢化了些。 黎挽也未想到一清早便要看见林寻声,她早膳尚且未用,这不是硬生生倒人胃口吗? 林寻声最近是怎么回事,莫不是真因为一场救命之恩便爱上她了? 黎挽面容不悦,今日的好心情已被林寻声尽毁,若他真因为救命之恩而喜欢自己,那当真是,荒谬! 第40章 水患 “陛下。” 不等黎挽开口, 林寻声便自个儿柔了嗓子,不紧不慢的走过去。 站到人身旁时,他低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单薄身影。 那男子看着十分瘦弱, 完全撑不起衣服, 模样也只是清秀,可偏偏, 偏偏就能勾的她流连忘返。 林寻声手都紧紧攥着,修剪整齐的指甲一道道划过手心,尖锐的痛感方能叫他保持清醒。 “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自己在宫里多休息吗。” 黎挽不耐问他。 那话里分明的不情愿, 叫林寻声眉眼沾上一些苦涩。 “臣侍……听闻皇上召了贺贵侍侍寝,想来贵侍这儿较为清素,怕陛下用不好早膳,特来请陛下去清宁宫用早膳。” 林寻声眉眼低垂, 一身素白衣物紧贴在身上, 模样乖巧顺遂,若不是他从前自傲且事多儿的模样历历在目, 黎挽还真要当真了。 现在却只觉得他莫不是在嘲讽贺贵侍这儿穷?那自是比不得他这个内阁大学士之子的。 “朕去哪里用膳,自有决断, 君后且回去好生休息吧。”黎挽神色淡淡的。 她又想叫他休息,她又回绝了他。 林寻声眼眶暗暗红了,有些想哭, 却想起对方看他哭时斥他仪态不端的话, 便又忍住了,只是小声吸了吸鼻子,仍旧坚持道:“臣侍那的小厨房已经备好了,陛下过来用两口吧。” 他话里不知不觉的就带了哀求, 伸出的两指甚至还想去摸黎挽衣袖。 当然被黎挽躲开,黎挽对林寻声愈是不耐,只道:“朕公务繁忙,君后不能帮着为朕分忧就算了,现在连朕的话也不听了吗?” 她不爱在旁人那用膳,总不如在御书房用来的快,用完了便能直接看奏折,早些将奏折都看完,她才会放松的休恬一二。 去林寻声处用早膳,她都觉得费时,更何况看着林寻声,那怎么可能会有胃口? 林寻声细白的牙齿咬住红唇,心里愈发难过,你愿意在贺似初这睡觉,却连去我那用一顿早膳也不肯。 他心里难受的不行,嘴上却沙哑地说:“皇上教训的是,臣侍,自然是听皇上话的。” 黎挽怕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出来,只得扶了扶额,道:“晨起露重,君后还是早些回去吧,莫要着凉了。” 算是关心一句,她又低头看了眼贺似初,对方仍在病重,得的是寒病,地砖又凉,她不由伸手将人牵起来:“外头露重,你好生歇息吧,朕过几日再来看你。” 面前女子的声音轻且温柔,动作有些小心,像是深怕扯痛了他似的。 林寻声就立在一边看,贺似初模样纤弱,脸色苍白,双腿仍有些站不稳,得有多累才会这样呢? 那夜他同皇上在一起,皇上不过是粗粗来了几次,却并未叫他劳累至此,明显便是没有认真同他做的…… 那夜只做到半夜而已,那贺似初呢?她跟贺似初又做了多久? 林寻声心里控制不住的酸涩嫉妒起来,红唇落下一个深深的牙印。 黎挽却不管他,一步一步走向政明殿抬来的轿辇。 走前尚没忘了林寻声,转头对他道:“君后早些回去休息,贺贵侍身体不适,今日便免了他的早安。” 林寻声身躯微微颤抖,面上却只得扯出一抹苍白的笑来。 他自入宫后,仍旧心系安王,在皇上纳了贺似初后,心中烦闷,愈加不想做这个君后,更不想看见同黎挽有关系之人,所以从不让贺似初过来请安的。 可现在…… 对方像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她在警告他,不要欺负贺似初。 林寻声手轻轻攥着,许久,缓缓低头行了礼:“是,臣侍知道了。” 黎挽这才坐上轿辇离开,留这两人在拾翠殿门口。 拾翠殿出去便是一条小廊,外头还有一片翠绿的湖,风景很好。 林寻声望着那湖面,眼神逐渐沉寂下来,可待再转头看向贺似初时,却没忍住带了点冷意。 那一点冷意将将刺入贺似初的骨髓,叫他浑身都冻得难受,偏偏又不敢说话。 君后从来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他知道。 “贺贵侍,好好养病,若无事便莫缠着皇上了,以免将病气都过给皇上,明白吗?”说着,林寻声习惯性往头上一摸,却什么也没碰着。 -- 第53页 他出来时有些恍惚,能记得穿衣就不错了,头发自然是披散的,没有用束发的玉簪。 停顿片刻,林寻声自然的将手放下来,转身离开。 贺似初待他走的身影都瞧不见了,这才轻呼一口气,只感觉方才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分明,分明上次见面时,君后并没有表现的那般在意皇上,现在怎就变样了呢?只因他侍寝一夜,光站在他面前,浑身的冷气便叫他发怵。 贺似初方才被吓得浑身紧绷,甚至连回话都忘了。 直到林寻声走后,才软着腿被宫人扶着走回宫去。 走前眼尾瞟过那翠绿的湖泊,便像被烧着似的回眸。 另一处,黎挽上朝时得知江南水患仍无好转,气的发了好一通脾气,文武百官皆颤颤巍巍跪着,口中大喊皇上息怒。 黎挽心知她拨出去的银子,已经足够修建多个堤坝,治好水患,然而现在江南仍旧水患泛滥,若说没有官员贪污,她都不信。 “若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朕养你们有何用?!”黎挽在台上走了两圈,抬着手指怒道。 “陛下,臣愿带人前往监督江南治理水患。”有人高扬着声音道。 黎挽抬头看去,忽然笑了笑:“林爱卿愿意前往江南?” “是,臣愿为陛下分忧。” 林茹这老娘们儿她可信不过,从前她想谋大事时,银子大多都是林茹掏的,当时林茹不过区区三品官,哪来这么多银子? 若说不贪污,她都不信。 只是不叫她去,又该由谁去呢? 黎挽视线在朝堂中转了几圈,忽的就看见一边装死的肖郡王。 想起她那个武功颇高有些志向的女儿,黎挽红唇一勾,开口道:“朕京中可离不得林爱卿,这次江南水患,便由肖郡王带人去办吧。” 肖郡王忽的被人点名,瞪大眼睛有些懵懂的看向座上。 只见她的皇上,一脸笑意瞧着她,温和的敲定:“据说肖郡王家还有一女,文武双全,朕今日便封她为虎威将军,随你同去。” 肖郡王话还没来得及说两句就被黎挽安排的明明白白。 等她回过神来,也是尘埃落地,再回绝不得了。 龙椅上的女人看着她虽在笑,眼里神色却是不容拒绝的。 肖郡王神色一凛,只得行礼应了下来。 黎挽看了小钊子一眼,小钊子尖着声音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恭送皇上。” 黎挽从宣政殿离开。 父君那儿的汐嬷嬷来传父君的话,请她去慈宁宫用膳。 黎挽便先回了政明殿,只打算换下一身龙袍,就该去父君那儿了。 然而政明殿却有一人,早早的等候在那。 黎挽走进去,便正好瞧见他用纤细的手腕将上好瓷窑出品的茶壶提的不高不低,神色淡然续着茶水,侧脸看去,肤如凝脂,貌若春花。 小钊子看了两人一眼,只得不动声色咳了下。 林寻声闻声望去,看见黎挽那一瞬眼睛明显亮了许多。 “陛下~” 他放下茶壶迎过去,眼里是纯然的欢喜。 黎挽头疼,影响食欲的这不就来了? “君后怎么来了,不是叫你在自己宫中好生歇息吗?” 之前还伤了腿不是吗,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这才几天就能出来乱蹦跶了? 林寻声抿抿唇想往黎挽身边再凑凑,却被黎挽躲开道:“君后,该注意仪态。” 若说从前,她是盼着有这么个男子能时刻偎在她身旁,软绵绵的叫她心生欢喜,可自从这个人变成林寻声后,黎挽就只想跟他讲规矩。 林寻声被女子斥住,委委屈屈站立,身上衣服换了另一件通透的白衣,这衣服料子似十分好,走起来波光粼粼的,他肤色又白,容貌无双,两相印衬下极为好看。 然而黎挽无心欣赏,她急着换衣服去寻太夫呢。 江南富庶,也因此养的官员格外贪心,她欲亲自过去看看。 只是皇上偷偷微服私访,总得有人遮掩。 林寻声是靠不上了,因此她便将目光放在了亲爹身上。 一双微凉的手忽然从身后探过来,轻轻捏住黎挽褪下的衣服,拿去挂在衣架子上。 黎挽有些惊悚,一回头便看见了林寻声。 再扭头一看,别说原本为她穿衣的宫人了,这殿里面可是一个宫人都不剩了。 估摸是被林寻声全轰出去了。 黎挽有些无语:“你究竟想如何?” 林寻声睁大了一双凤眼看她,眼神十分无辜:“臣侍没想如何,臣侍只是服侍皇上穿衣罢了。” 他抬了抬手中湖水蓝的衣服。 这是方才被他一眼看中的,他觉得,皇上穿这件衣服一定很好看。 “不必了,你给朕自己穿吧。” 林寻声从前别说给她穿衣了,她房都不肯来,现在倒是殷勤。 黎挽从她手里强硬的接过衣服,为自己穿好。 林寻声尴尬的站在那不知该如何动作。 他有几分期盼看向黎挽,像是盼着对方叫他做些什么。 然而黎挽不仅没有叫他,反而绕过他就开始往外走,摆明了一副要把他留在这里的意思。 林寻声一愣,慌忙追上去凑到黎挽身边,小声叫她:“皇上。” -- 第54页 黎挽不理他,他就开始自说自话:“皇上这是去哪?臣侍陪您一起吧。” 林寻声眼巴巴瞧着她,又忽然想起点什么似的,讨好道:“您还没吃东西,臣侍叫御膳房做些出来好不好呀。” “莫要多言。” 黎挽正想着事情,偏偏林寻声一直在她耳边吱吱吱,说的人头疼。 林寻声闭了嘴,模样有些委屈,他,他只是想同她多说说话罢了。 黎挽越走离慈宁宫越近,林寻声也渐渐看出了不对:“陛下这是要去哪?” “给太夫请安。” 她已知林寻声黏人的性子,又不想同他多说话,只得叫他跟着,冷冷回他。 林寻声脸皮僵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这两日总在想是皇上救了他的事,心里不知为何欢喜大于难过,也或许是太过欢喜了,他便忘了,自己近乎将皇上身边的人得罪了个遍。 尤其是太夫,曾亲口说过不愿见他,后悔将他选为君后的话。 林寻声内心惶惶,可若要他不随黎挽去,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太夫有多想为皇上纳后侍,他是知道的,皇上又对此事并不抗拒,若他不去,指不定回头便能多好几个兄弟。 林寻声咬咬牙,便是要被人冷眼相对,他也得去! 第41章 抄写男德男戒…… 太夫殿内与往常一样安静。 黎挽走正殿过去, 林寻声落在她身后略微迟疑,最后却还是跟了上去,嘴上还小声急切道:“皇上等等臣侍。” 太夫本只想同自己女儿吃一顿饭, 谁成想这讨人厌的林寻声也跟来了。 脸色顿时耷拉下, 不太高兴的模样。 林寻声浑身都忍不住僵硬着,他尚记得自己有多不得太夫的喜欢, 现下想要弥补,却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 不知过了几时,只听见皇上突然说了句:“君后,你的规矩呢?” 林寻声这才恍然想起自己面前的是他与皇上的父亲, 是该行礼的,再看座上的太夫,被他气的脸色发黑,他心中一跳, 赶忙跪下行礼道:“臣侍寻声, 见过太夫殿下。” 太夫位于上座冷哼一声。 他便没见过似林寻声这般无礼的男子,若非当时懿旨已下, 他说什么也不会要这种男子嫁入后宫,指不定哪日就要秽乱宫闱。 林寻声听见太夫不悦的冷哼声, 又没见他叫自己起来,心里愈发慌乱,知道他这是又惹了太夫不高兴。 平日里太夫高不高兴也与他无关, 可现在他喜欢的是皇上, 而皇上与太夫感情极好,若太夫厌恶他至极,定然会影响皇上心中对他的看法。 他求助似的抬头看黎挽,一双眼睛水汪汪的。 黎挽以为他是不想给父君行礼, 摆出这模样来想让她叫他起来。 顿时也有些不悦,林寻声素来不上这慈宁宫请安的,难得来一次多跪些时候怎么了? 若真不想跪,方才又为何要跟来。 罢了,“君后大病初愈不宜久跪,小钊子,送君后回去。” 林寻声一愣,心想我不过是想你帮我在太夫面前说些好话,你竟就要赶我走? 但转念一想,是了,这父女俩对他的不喜,已经摆在明面上了。 林寻声咬着牙自己站起来,却并不愿意离开。 他凑到黎挽身边,小声祈求:“我病早已经好了,现在就想跟着你。” 黎挽被恶心的不行。 他凑的太近了,热气打在她脖颈上,叫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十分想伸手去摸一摸那块肌肤,好将他留下的气息抹个干净。 然而没有,她只是退开了些。 林寻声抿唇,又凑近她,摆明了不愿意离太远。 太夫在上头看着,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这林寻声不是不喜欢他的挽儿吗?现在怎么又离得如此近?叫他走他该兴高采烈才是啊,现在怎么不乐意走了? 太夫一脸懵逼的坐在上首,等黎挽一个解释,黎挽却疲于应对林寻声,只轻声同他说:“你若要留下,便懂规矩些,莫要再惹我父君不悦,否则你自也别想好过。” 她放了狠话,实在是林寻声太娇气,一点气都受不得,只稍微跪跪也不肯。 偏父君十分讲规矩,若林寻声想气他,那是一气一个准儿,她已下定决心,如果这回林寻声还是这么不懂事,她便要把汐嬷嬷跟庞召都弄去教他规矩。 汐嬷嬷教导,庞召在一旁吓唬他,想必场景会十分令人愉悦吧。 林寻声却委屈道:“我何时不懂规矩了,以往都是我的错,我以后会好好听话的。” 黎挽懒得听他这些口头保证,只抬头跟太夫说话。 太夫命汐嬷嬷摆了餐盘,要与黎挽用早膳。 林寻声自然还是被带上了,纵太夫有再多不愿,但是他人都在这了,难不成还要赶出去? 让他吃吧,只是再作乱,看他不罚这个水性杨花的君后。 慈宁宫早膳向来丰富,太夫年轻时受过很多罪,现在苦尽甘来了,只想吃最好的食物用最好的厨子。 若要说慈宁宫的厨子,那可是御膳房都比不上的,黎挽也爱来这用膳。 落座时,太夫坐于主位,林寻声却自发坐在了黎挽身边,与她靠的极近。 太夫皱眉,按理说君后应坐于皇帝对面。 可林寻声今日难得安稳,他竟懒得说他。 -- 第55页 罢了罢了,由他去吧。 太夫给自己夹了一个金丝小卷儿细细品味。 林寻声则看着,伸手夹了一颗剔透的灌汤包,然后放进黎挽盘子里。 黎挽夹菜动作一顿,挑了挑眉看他。 林寻声柔声道:“这汤包极好吃,陛下尝尝?” 这一声可惊呆了太夫。 太夫手里握着筷子怔愣抬头,满眼不敢置信。 刚刚林寻声做了什么? 他竟给挽儿夹了菜,还如此温软的同挽儿说话? 若非做菜的厨子是慈宁宫养了许久的,太夫简直要怀疑林寻声是否在这菜里投毒了。 黎挽也有些不适,从前林寻声做作自傲时,她既厌恶他又看不上他,现在林寻声这般柔和体贴下来,她反而十分不适。 “你好好吃饭,莫要做多余的事。” 对方并未吃他夹的东西,反而训了他。 林寻声有几分失落地垂下头,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太夫嗤笑,我女儿岂是能任你挑选的? 给你一个便已是天大的恩赐了,你还挑来挑去,当真是不知所谓。 黎挽爱吃些咸口的东西,且喜欢趁热吃,平日里端上来的菜肴,都只会过一道试毒的关口,太夫亦是。 菜热时才是它最好的味道。 黎挽夹了个红彤彤一看就十分辣的辣子鱼。 鱼肉质鲜嫩紧实,入口味道极好。 林寻声在一边偷偷看的眼馋,再看了看黎挽捏着筷子时骨节分明,白皙纤细的手指,凑近黎挽开口:“陛下,臣侍也想吃那道辣子鱼。” 黎挽享受美食的快乐被迫止住,扭头有些不耐烦道:“想吃便自己夹,同朕说有何用?” 林寻声脸色僵住,那一张温柔的面容下,神魂险些扭曲。 他已知道错了,可她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真的爱她啊,为什么要对他这样不耐烦,只是给他夹一道菜也不愿意吗?为何要如何狠心? 人总是利己的,他在自怨自艾时,完全没想到自己当初也在这么伤害别人。 现在黎挽不过是把他的那些伤害,重新扔给他而已,他便受不住了。 可区别大概是,他伤黎挽时,黎挽并不爱他,黎挽伤他时,他深爱黎挽。 林寻声手中筷子被捏的几欲变形,身后布菜的宫人皆惶恐看向他。 “咔嚓”一声,是林寻声把筷子捏断的声音。 黎挽有些惊恐回头,不敢相信素来柔弱精致的男子,竟能当众捏断一根筷子? 是这筷子质量不好,还是他的力气太大? 然而林寻声面上似乎没什么表情,只将那筷子扔到一边,转头又叫宫人重新拿了一双。 黎挽眉心紧皱,太夫已然目瞪口呆。 宫人拿了新筷子与他,他却并不动,只是低头沉默的瞧着那筷子,满心的不甘,恨不得能回到与黎挽洞房时,好好将那没脑子的自己拖出来打一顿,叫他不许惹妻主不快。 正想着,面前突然多了一块辣子鱼。 林寻声有几分惊喜抬头,却见黎挽看着他时满目的无奈,对方说:“要吃饭便吃,莫再扰我们了。” 方才这人满眼郁气的模样,可生生印在她眼前,她怕林寻声一会儿闹腾起来。 她是知道林寻声疯起来有多无语的,一味冷嘲热讽,叫人不得安生,不过就是夹一筷子菜而已,他想吃便给他夹就好了。 在黎挽这边只是随手之事,落在林寻声眼里却叫人欣喜至极,他一瞬便忘了方才的自己有多阴郁多难过,立马欢欣的夹起那辣子鱼,小心吃了起来。 他一直知道自己是个很贪心的人,得了一点,就还要再多一点。 一如现在,他不满足于对方只为他夹一次菜,又凑上去小声道:“我还想吃雪玉团子,陛下帮我夹一颗好不好?” 黎挽最厌这等甜腻之物,便只用公筷为林寻声夹了一筷子,林寻声撇撇嘴,却也不说什么,老实低头吃起来。 太夫在上座坐着,早已惊讶地不行。 谁能想到,林寻声这般的人也会有这样黏人又温柔小意的时候? 只是即便如此,也不能改变林寻声是个水性杨花不守夫道之人的事实! 太夫依旧不喜他,且对于他缠着自家女儿,十分不悦。 他的挽儿心里可没什么人,林寻声也不觉得自己配不上,竟敢那般纠缠挽儿。 太夫见两人气氛一时间有些和睦下来,忍不住开口道:“君后,哀家之前叫你誊抄的男德男戒呢?你为何没有送过来?” 林寻声神色一僵,脊背不可控制的挺直,像是骤然听闻什么吓人的话一般。 太夫罚他时,他尚有傲气,根本不愿意认罚,只是闭门不出,将禁足的时间凑齐了,至于那男德男戒,他是一个字也没写的。 现在他知晓是自己错了,想要讨好皇上,讨好太夫,可是,可是他连太夫的话都忘了! 对方怎么也是在深宫中浸.淫多年的男子,一见林寻声这样,哪还有不明白的呢? 只听太夫沉着脸色道:“你并未抄写?放肆!林寻声,你是将哀家的话都当做耳旁风了吗!” 对方当着皇上的面训斥他,林寻声知道皇上定然不会向着自己,甚至还会因此也生他的气,赶忙屈膝跪下。 -- 第56页 从前不爱多言,总是十分冷漠的人乖巧认错道:“是臣侍一时忘了,臣侍明日便将抄写的男德男戒送来。” “哼,你是越发不把哀家的话放在眼里了。” 太夫居高临下看他。 林寻声心中苦涩,咬着牙认错:“是臣侍不对,太夫殿下原谅臣侍这一次吧,臣侍日后必当谨记太夫的教诲。” 他会认错,这是太夫没有想到了。 太夫并不是一个恶毒的公公,听林寻声这样说,也就用眼尾瞟了他一下,轻易原谅了他。 “那你便起来吧,明日记得将东西送过来,若你再忘,哀家可就要把你押去小佛堂誊抄了。” 男德与男戒皆十分长,里面是对男子条条框框的束缚,若要在明日便抄完十遍,那今夜怕是别想睡了。 林寻声闻言咬牙。 比起不睡,他更不愿去小佛堂。 小佛堂在太夫眼皮子底下,他若去了小佛堂,怕是不能时时刻刻跟着皇上了。 皇上长相好看,武功高强,身份更是至尊之人,若没有他跟在身旁,怕是随意出一趟门都能给他带回一群兄弟。 林寻声光是想想黎挽同别人在一起的模样,心就已经酸起来了。 比那最酸最青涩的果子还要酸。 黎挽没为林寻声说话。 他自己不敬太夫,惹怒了太夫,还不老老实实抄写男德男戒,现在时候都过去多久了,他还没有抄完,分明就是不将太夫放在眼里。 黎挽自己也是有些不悦的。 她比谁都后悔,若早些知道这君后是个什么样的人,那她怕是说什么也不会娶他。 现在惹的宫内乌烟瘴气的。 林寻声刚起来,黎挽便同太夫说自己用好了,且有事同太夫说。 女儿有话,父亲自然要听的。 两人欲上一小间谈论,林寻声却也想跟上去。 黎挽正好瞧见他,于是冷着脸道:“君后便在外间等等罢。” 她是不想同林寻声说的,微服私访这类事,若叫林寻声知道了,难保他不会传信给自家母亲。 林寻声脚步一顿,薄唇微抿了抿,他想黏上去,却又怕惹得两人都不高兴,只得退回来。 屋内黎挽将自己的想法与太夫尽数说了,太夫却沉思一会儿,只道:“帮你遮掩哀家可以,帮你把控朝堂哀家也可以,但是帮你管着君后,哀家不行!” 对方拒绝的十分不留情面,像是已经想象到林寻声有多难管了似的。 黎挽:“……” 她从未想过自己出宫的第一步会折在林寻声身上。 第42章 出宫 黎挽不知在里头劝了太夫多久, 太夫才勉强同意帮她管辖后宫,包括林寻声。 等两人出来时,皆一脸疲倦, 尤其是黎挽, 看都不想看林寻声一眼。 林寻声抿唇跟上去,小手轻轻扯着黎挽的衣袖:“陛下。” 黎挽没将袖子扯回来, 而是低头向太夫辞行:“那女儿便先回去了。” “嗯,去吧去吧,把君后也带走。” 这倒不用说,林寻声看见黎挽走了, 自己屁颠屁颠就跟了上去。 黎挽来时未乘轿辇,走时也是步行的。 林寻声从没有这么喜欢步行过,他就跟在这人身边,陪着她一步一步的走。 黎挽心中有事, 本不欲叫林寻声知道, 然而林寻声还要凑过来问她:“陛下方才在里间都同太夫说了什么?” 他还是想知道皇上与人说了什么,并不想皇上有事情瞒着他。 然而皇上……皇上偏不告诉他。 只见黎挽眯起眸子看他, 眼神逐渐有些深沉起来,又过了会儿拒绝道:“后宫不得干政, 君后。” 她用惯了那威胁人似的深沉嗓音,林寻声撇了撇嘴,不再问她, 心下却更加好气, 男子的直觉向来准确,直觉告诉他,他必须知道皇上与太夫说了什么。 林寻声不言,黎挽就回了御书房打算写些东西。 然而他虽不开口了, 人却是要跟着的,一双手悄悄捏在身前,骨节都泛了白。 御书房内—— 黎挽坐在龙椅上书写信封,林寻声坐在软塌上瞧她,眼神依恋又阴郁,叫人看了颇有些毛骨悚然。 她将信写好,然后招来自己与黎安的信鸽,把信封寄出去。 江南确是块好地方,无论是风土人情还是佳肴美食,既然她要去,那不妨带上黎安共同游玩几日。 彼时黎安正在家里搂着几个小侍玩游戏,突然就有一只信鸽掉在她头上,头皮蓦地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了下。 “啊他爹的,什么东西啊!” “王爷,王爷您没事吧!” “王爷小心啊王爷。”几名小侍皆担忧的叫了起来。 黎安反手将东西拽下来,竟是只大肉鸽子! 脚边绑着一个白色的信封。 心知这是姐姐给自己递信来了。 她取下信封,指着大肉鸽子威胁:“下次再敢拽老娘头发,老娘就把你扔锅里煲汤喝!” 刚叫她的宠侍帮她梳好的发髻都乱了些,真讨厌。 鸽子瞪着一双绿豆眼看她,仿佛十分有恃无恐。 黎安不理它,打开信看了一眼,原本有些败坏的心情立马好了。 原来是姐姐要带她出去玩儿啊。 同行的还有肖梁! -- 第57页 她们三个女子在一块儿,总归是快活的。 只是…… 黎安看着自己面前正眼巴巴瞧着她的宠侍们,挥手叫他们暂等片刻。 他回去又给黎挽写了书信: 皇姐,咱们出去江南游玩是没问题,但是我能带几个宠侍呢? 这可都是妹妹的爱宠,一个也不想丢下,求皇姐行行好,叫妹妹多带几个人吧。 后面跟了一个小狗可怜巴巴的表情,然后将信纸绑到信鸽脚上,并放了信鸽回去。 御书房内,林寻声久坐在黎挽身边也颇感无趣,便问她要了上好的宣纸与笔墨,在一旁抄起男德男戒来。 明日便要交的十份男德男戒,他可是一份也没写的,光是想起就有些头疼。 林寻声不说话,也不至于惹怒黎挽,两人在一块儿暂时算是相安无事了。 只是他不像黎挽,已经习惯了坐着批改奏折,他只低头写了一个时辰的男德,就忍不住脖子酸痛的不行。 林寻声写不下去,起身想去传些吃的,却不知为何,一只雪白的大肉鸽子,就停在他面前的雕梁画柱上。 鸽子是传信之物,林寻声眼睛眨了眨。 有人传信? 这宫内可以养这样膘肥体壮的信鸽来传信的,怕是没几个…… 林寻声脑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他缓步走过去,伸手抓住了那肥胖的鸽子。 鸽子脚边果然绑了一卷小纸条,他伸手拿下小纸条,只见上面写着黎安留下的那几句话,以及落款一个清晰的安字。 安王写的? 去江南游玩? 谁要去江南游玩? 等一下,皇姐? 她的皇姐可不就是皇上吗! 林寻声骤然想起这件事,赶忙翻着纸条看,脑海里越发清晰的想起今日皇上同太夫去里间说话的样子,原来,原来他们说的竟是这个? 皇上要同安王去江南游玩,今日便是与太夫在商量此事。 可他呢…… 光看也知道,她并不打算带他,否则又怎会不愿叫他知道此事? 林寻声一双手紧紧抓着,掌心被刺破些许,末了,却又将信纸小心翼翼卷好,绑回到大肉鸽腿上。 鸽子亲人,见了他这样动手动脚的也不害怕,老实站着,偶尔会扑棱两下翅膀。 林寻声将信纸换给它,眼眸兀自暗了暗,于那白石廊前站立着,片刻,他转身走向小钊子,神情并无一丝不同,平静的很,只吩咐她去弄一些补身子的汤水来,放着皇上好喝。 “哎,奴才遵命。” 小钊子转身安排去。 照理说这活计本轮不到她,只是君后当众吩咐了她,只得恭恭敬敬去办。 林寻声吩咐完,又回去找黎挽,整个人都带着笑,温和地不可思议。 他刚进去时黎挽正从鸽子腿上取了东西来看,提笔还要回些什么。 林寻声故意走过去,就见对方停下了笔。 黎挽揉了揉额角:“怎又回来了?” 林寻声低头笑着,有些怒意的扭曲神色被藏进眼底。 他说:“臣侍只是出去透口气而已,陛下以为臣侍走了?” 语气有些不满,瞪着一双好看的凤眸看她,颇有些撒娇意味。 黎挽:“……” 我倒是希望你走了。 对方不语,只看了他一眼,林寻声莫名就明白了,一双红唇被轻轻咬住,他偷偷瞧了瞧黎挽压在手臂下的纸,问她:“这是什么?可以给臣侍看看吗?” 问出这话时,他手指有些紧张的蜷缩,手心隐隐沁出汗来,既害怕又期盼着什么。 然而黎挽却连头都没抬,只又说:“后宫不得干政。” 林寻声要被气死了,什么政?这算哪门子政?他还没看过里面的东西吗? 不过是些安王想带小侍的话,这也算政? 林寻声心里酸酸的。 不知为何,从前的他一看见安王二字就有些心跳加速,现在却平淡的很,可能是只顾着缠住皇上好撒娇卖痴了吧。 “不问就不问。” 他看了黎挽一眼,转头甩着宽大的白衣袖子离开,像是有些不高兴。 黎挽便松了口气,以为他终于要走了,结果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呢,林寻声又从门口回来了。 他气冲冲瞪黎挽,转身拿了软塌小几上自己留下的几卷男德男戒。 好歹是亲手抄写的,帮今晚的自己减轻一些负担。 黎挽只当林寻声已被自己气走,却不知对方正想着该如何跟她去江南呢。 几日的时间一眨便过,这几日里,除了君后缺乏休息,身子不适外,并无什么大事发生。 黎挽也放心的将自己处理地差不多的事物交于太夫,对外只称病免了一段时间的早朝。 她同太夫商量过,太夫要她出门时带上贺贵侍,说是宫里带出去的人,总比外头的干净些。 说的好像黎挽出门后会十分放荡似的。 不过黎挽也同意了,毕竟她宫里就只这两人,林寻声是带不出手的,那便只能带贺似初了,不带人也不成,安儿都带了,她身为姐姐自不能落后。 她秘密叫庞召通知贺似初此事,好叫他准备一二,明日便可出发。 贺似初胆子小她是知道的,若不瞒到最后一日告知他,恐怕这男子会整日惶惶地害怕担忧。 -- 第58页 第二日,一小轿于宣政殿后门出去,抬往拾翠殿的后门。 无人注意到,有一名身形修长,却格外细瘦的人中途换了人进去。 他跟在很后面,只穿一身粗布衣裳,身子都被磨出了红疹子来,难受的不得了,却不敢在此时暴露。 此人正是林寻声。 他担忧会被黎挽送回去,然后拘着不叫他跟,因此一路上分外小心的藏着一张俊俏的脸。 黎挽接了贺似初出来,这顶小轿便出了宫。 有人在轿子外嫉妒的几乎疯魔,也有人在轿子里瑟缩地几乎不敢坐着。 黎挽无奈,只叫他好生坐着便是,她又不会对他怎样。 偏贺似初自己不敢,只屁股沾着一点点地方,静等黎挽一有吩咐便会跪下。 他唯一大胆些的地方,大概就是眼睛总瞟向马车外,也不知是在看什么东西。 罢了,都是养在深闺的公子,没见识些也是有的。 黎安最后还是只带了一名小侍,她倒是想带三个,只是被黎挽驳回了。 有官员要去江南查银钱,一路上自不会十分安生,那些贪污了的,无论大小,只要被查出来,都是砍头的罪名,那便说什么都会阻挠他们,给钱或派人,总要将流程走个遍。 就这情况还想带两名小侍?凭借她的武功都只敢带一个呢。 几人会首,肖梁一打裙摆要跪,被黎挽拦着:“出门在外,不必有这么多规矩。” “是,那我们,如何称呼您呢?” “便叫我一声姐姐吧。”黎挽显得十分平易近人。 “这,这怎么敢。” 虽然以某些血缘来说,她确实算是黎挽的堂妹,只是已隔的有些远了,现在论起亲戚来,真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肖梁一个大老娘们儿红着脸。 庞召赶完马车跟上,贺似初十分隐秘地看她一眼,继而低着头,乖巧立在黎挽身边。 几人坐着郡王府的马车离开,黎挽黎安贺似初与一名小侍同坐,肖郡王与肖梁同坐,期中还有肖梁不知从哪寻的一名男子,悄悄带了上去。 黎挽看见了,却装作不知道,那男子她自认得,不过就是方家的小公子,方遂翎,与她也有过几面之缘,武艺尚算不错。 第43章 小林被发现 马车途经淮州, 此处人土风情甚好,她们看天色已晚,便干脆想留下来休息一晚。 肖郡王叫了酒菜, 黎挽便同几人一起坐着, 带来的小厮皆坐于楼下大堂用餐,皇上出行, 必定是包了场子的。 整座酒楼内便只有他们一行人。 黎挽坐在二楼靠栏杆的位置,少酌两口小酒,眼睛眯着瞥向楼下。 那下面,有个人身形怎十分眼熟呢。 只是对方也不转过头来, 她无法看清对方的模样,最终只是看了两眼便放下心神,不再注意他,只当自己认错了。 林寻声咬唇坐在下面, 淮州离京城已有些距离了, 只是她仍怕会被皇上扭送回去,因此不敢露面。 看着自己身前这简陋到不行的饭菜, 他只能独自生闷气。 陛下倒好,在上头与那群人吃好喝好, 却独独留他吃这些少油寡盐的东西。 他一面害怕陛下与贺似初那个小蹄子太过亲近,一面又不敢上前阻止他们,真真是熬人的紧。 身边这些个女子, 身上的汗臭味一个比一个重, 他已有些忍受不下去,总是想着想着就咬牙红了眼眶。 陛下啊陛下,你怎能想到,我会以这种方式混进来呢? 黎挽确实没想到, 她甚至为自己能摆脱林寻声个把月而感到十分快乐,在二楼吃喝样样顺心,日子快活极了。 “姐姐,等会儿咱去淮州州府那吗?运往江南的米粮银票,肯定要经过这里的。”一个一个查过去,等回宫时一同罚了便是。 “嗯,去,带上肖郡王去。” 她虽过来了,但也只是监督罢了,大部分的事都得肖郡王出面处理。 肖郡王坐在另一张桌子上,隐约听到自己名字时,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黎安手边坐着的是自己最钟爱的小侍,一身骨头柔若无骨,从前是随时能黏在黎安身上不下来的,每每都惹得黎安心痒痒。 只是今天有黎挽在,对方已经控制着老实坐了许久了,偏黎安伸手去勾他的腰。 那小侍本就被调.教的有些敏.感,这一勾,他便浑身都立不住了,喘着气摔了下来,正被黎安接住。 “殿,殿下,您别这样……” 那小侍一双眼睛水润润地说,眼尾还要悄悄去看皇上,显然是担心给黎挽留下不好的印象。 黎安还偏不,她甚至伸手挠了一下小侍的细腰,叫他更加受不住的小声小声叫起来。 她玩的正欢,后背突然被人戳了下,一脸懵逼回头。 只见那镇南大将军的儿子方遂翎站在后面对她比了比拳头,状似威胁道:“声音轻点,不然揍你。” 黎安不敢置信慌乱万分,赶忙抬头看向黎挽。 她是不敢相信平时方遂翎对她大胆也就罢了,今日皇姐还在呢,他也敢这么凶她? 黎挽对这两个小孩有些无奈,只敲了敲桌面道:“注意些影响。” 这话明显就是对黎安说的。 见皇姐也帮着人家,黎安撇了撇嘴有些委屈的小声嘟囔:“这里又没人。” -- 第59页 那小侍听见自家妻主有些委屈的声音,赶忙拍了拍妻主后背安抚道:“无事的,回房间了,您要怎么对奴都可以,奴什么都听您的。” “嗯!” 黎安自幼是被宠大的,受过最多的委屈,便是夺嫡那几日姐姐借用她的身份出宫部署她在宫里受尽冷眼。 只是后来姐姐成功了,就把那些人尽数杀掉,她也就没再觉得很委屈,后来出宫建府,她精心挑选了几名宠侍陪在身边,这也是每个都乖巧可爱,极其宠着顺从她的。 导致她心性不爱记仇,但凡有人欺负她,姐姐自会帮着出头,宠侍自会冲过来心疼的缩进她怀里安慰她。 虽然现在姐姐并没有帮她说话出头,但是她已经开始惦记起小侍一会儿的安慰了。 人家总成双成对的在黎挽眼前晃悠,看的黎挽眼睛疼,偏偏就这一个亲妹,再怎样做作她也只能忍着,身边贵侍自顾自己吃饭,一个眼神都不敢看她,像是深怕看了她一眼就会被抓去做什么似的。 真真是绝了。 黎挽无奈给贺似初夹了筷子菜,然后道:“你家的规矩莫非是儿子只能吃白米饭?” 她故意调笑似的说道。 贺似初闻言脸色一白,以为黎挽是在嘲讽他,手一抖就要跪下。 还好黎挽反应快把人拉住了。 该怎么说呢,这贺家公子也不知是如何教养的,胆子小的跟兔子似的,一个不慎他就跪下了。 “罢了罢了,不逗你了。” 黎挽无奈道:“一会儿用完了带你去买些东西。” 后宫之事向来是太夫在处理,偶尔君后也会帮些忙,但不知为何,他们最近一个也未说起纳后侍之事。 这便导致……黎挽堂堂帝王,居然只有两个后侍?然而勉强可以相处的,竟只有一个! 贺似初从未被人带着出过门,从前他小时候,就希望父亲或姐姐能带自己出去玩儿。 可是父亲希望他能成为一个大家闺秀,不要轻易抛头露面,而姐姐,姐姐向来不爱带他玩的。 他长得十分寻常,姐姐也觉得将他带出去没有面子。 贺似初抿了抿唇,想起皇上对待安王殿下宠溺无奈的模样,心里不禁起了一丝羡慕。 黎挽见贺似初不说话,只当他同意了,于是伸手替他夹了一筷子菜。 林寻声就在下面眼巴巴看着,心里酸的跟什么似的,咬了咬唇,难受的不行。 那贺似初样貌还不如他呢,凭什么被陛下这样喜欢,陛下还给他夹菜,都没主动给我夹过呢。 午后,黎安吃完饭就搂着小宠侍滚进房间,黎挽倒真带着贺似初出门了。 有几名侍从跟在后面帮忙拿东西,林寻声怕被黎挽发现,没有特意混进去。 可只待在客栈里,他又忍不住害怕,害怕皇上同贺似初会发生些什么,害怕皇上对贺似初太好了,好到心中完全容纳不下他。 林寻声克制不住的,脱了那显眼与小厮一样的粗布衣裳,换上一身白色便服,又用白纱遮住半边脸,就这样不动声色跟了出去。 黎挽本就是出来看看,顺便买些小玩意儿回去。 她与贺似初位于闹市之中,随手挑了一两个珠花,便要给贺似初带上。 贺似初有些惊慌的想后退,又恍然停住,任黎挽将那珠花簪到他顺滑的头发上。 身后林寻声也假装在看东西,实际余光却全落在她身上,看到这一幕,修长五指忍不住紧紧攥着,掌心被指尖戳破,缓缓留下一道血痕。 他生的美貌,气质又十分清雅,站在人群中是何等的醒目,以至于到了其余人一眼便能瞧见的程度。 不远处几名女子穿着一身花裙,吊儿郎当的走过来,旁边几名女子似恭敬奉承对为首女子弯着腰,又冲林寻声指了指。 女子眯眼,远远看过来,就连手中耍帅用的折扇都忘了晃动。 “美,美人儿” 那几人渐渐凑近,黎挽正要走,林寻声见状就要抬步跟上,却被那几个女子阻拦。 她们皆油头粉面,张嘴时露着一口黄牙,林寻声鼻翼微动,隐隐嗅到了腥臭味。 出门在外不易招惹是非,况且皇上就要与别的野男人跑了,他实在没兴趣搭理这群人,赶忙就要绕过她们跟上去。 谁知那几个女人却像是跟定了他似的,又跟了上来拦住他的去路。 林寻声再绕,她们又跟。 抬头看着几人猥琐的笑容,林寻声像是明白了些什么。 他瞬间冷了脸色,沉声道:“你们跟着我做什么。” 为首的粉衣女子笑起来时一脸横肉,几乎看不见眼睛:“小郎君说的哪里话,这大路朝天,我们就走不得了?” 林寻声忍了忍,将心口怒意吞下,他又抬腿,结果她们又跟了上来。 那群女子形容猥琐,眼神更是露骨的不行,真真恶心至极。 若是在京城,有女子敢对他露出这种眼神,他非得命人挖了她们的眼睛不可。 只是现在毕竟不是京城,林寻声被逼的节节败退。 左右看了看,却见黎挽正带着贺似初在另一个摊位看东西。 他心下悄悄安定,转而冷脸看着那几人:“你们到底要如何?” 那几人互相看了一眼,笑的愈发畏缩。 旁边一绿衣女子伸长脖子露出满□□出的牙齿道:“我们只不过是想请小美人喝杯茶罢了。” -- 第60页 林寻声忍不住后退了步用袖子掩住口鼻。 他眼中的嫌弃似乎激怒了对面的女子,那跟他说话的女子顿时瞪大了眼睛,有几分凶恶的威胁:“你这小美人儿别给脸不要脸,你可知道我是谁?” 为首的粉衣女子嫌她话多,一边推她一边说:“去去去,别吓到老娘的小美人儿。” “美人儿,你跟本小姐走,本小姐保你以后穿的是最好的蜀锦,用的是最好的珍珠粉,过的神仙日子要比那君后都好!” 对方挑眉弄眼,似乎已经预见了美人向她奔来的场景。 然而林寻声仍旧冷着脸,方才没有直接打断对方翻脸已经是他有所顾忌了,自不可能再叫人说下去。 “住嘴,你算什么东西。” 还敢言君后,不说别的,只这女人浑身糟脏,布料粗糙的模样,也配与皇上比? 也许是林寻声眼中的嫌弃连遮掩都不愿意,终于激怒了那为首的粉衣女子,被人不由分说的揪住衣领:“你敢瞧不起我?你可知我母亲就是这淮州最大的官,是淮州州府!” 这女子大朗郎将母亲的官位说出来,在林寻声眼里简直愚蠢至极,从前京城女子也蠢,却没有这么蠢的。 他不欲与人纠缠,只想离开。 谁知那人竟还敢对他上手! 林寻声惊呆了。 女子力气素来很大,他一个男子,如何比得? 这时林寻声才知道怕了,奋力的挣扎。 可那女子力气如此大,肥腻的双手甚至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腕,这叫人如何忍得? 他掌心被迫向上,还有方才留下的血痕,看起来楚楚可怜。 周围人走来走去,竟无人帮着说一句公道话。 林寻声怕的很,这下是甚要管不得了,就想开口喊前面看东西的黎挽,却猛的被人一把扯掉面纱,阻了将要出口的话。 许是这容貌确实少见,周围人都忍不住惊呼起来,也同样吸引了黎挽的注意力。 黎挽正皱眉想着出什么事了呢,一扭头就看见远处一个男子被几名女子钳制住,一看就是在强抢民男! 她正欲过去帮忙,没走几步,却看清了那男子被扯掉白纱后露出的清雅容颜,那眼底含着深切狠意的人,可不就是林寻声吗! 第44章 只想跟你在一起…… 黎挽瞳孔地震, 却来不及多思考什么,运着轻功几息之间就不见了身影。 贺似初也看见林寻声了,周遭还有几个模样凶恶的女子, 吓得神色紧张, 跑到一个小角落想将自己藏起来,可藏了一半却又看见皇上上去了, 咬了咬牙,他跟上去一半路程,将自己躲在一个较近的角落里。 那边黎挽见林寻声被一名女子钳制,其他女子竟还想上下其手!顿时一股怒意涌上心头, 他乃君后,无论如何,都不该被别的女人碰到! 几名女子操着一口黄牙,笑容猥琐, 伸手就想摸过去, 然而手还没碰到想象中细腻的肌肤呢,便被一只带着内劲的手掌打中, 顿时整个身子都不受控制似的飞了出去,眼睛死死凸出, 倒地后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连一句囫囵话也说不出来,明显就是受了重伤。 原本抓着林寻声手的粉衣女子惊慌的看着飞出去的几名同伴, 有些肥胖的身体控制不住的瑟瑟发抖。 终于, 身后罩上一片阴影,有人用凶狠的几乎能捏断她手腕的力道抓着她的手,阴沉着声音开口:“放开他。” 粉衣女子尖叫一声松了林寻声的手,想退开, 手却被黎挽捏着,忍不住痛叫起来,颤着声音仍不肯认输:“你,你她娘谁啊,敢打老娘,你知道我母亲是谁吗?哎疼疼疼,你快松开,不然我叫我娘杀了你!” “区区州府,也敢随意杀人?” 黎挽说着,手上力道加重,那女子痛的叫都叫不出来,她恨,恨自己今天出门为何没有带府中卫兵,否则,否则定要把面前这大胆的女人打杀在此处! “咔嚓” “啊——” 清晰的声音响起,那人手以奇怪的角度弯曲起,周围行人早已走不见了,只徒留她们这一群人。 黎挽面容冷漠,只想一刀杀了这女子,却不知想起了什么,没有下手,嘴角忽的勾起一抹嗜虐的笑来,直吓得粉衣女子话都说不出来。 见那人老实了,心里有意过几日再杀她,故又看向林寻声。 林寻声原本也被那眼神吓得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却在黎挽看过来时下意识又凑近她,抿了抿唇,鼓起勇气抓住她的衣袖。 “陛……” 黎挽瞪他。 林寻声委屈的住了嘴,拉着黎挽衣袖的手忍不住晃了晃。 “臣,我,我害怕。” “害怕还敢跟过来?你简直没把我放在眼里!” 黎挽训他,语气愈发严苛。 林寻声被训的不敢说话,心里又急又气。 气的是那个恶心的女人坏了他的计划,还胆敢碰他,急的是提前被发现了,深怕会让皇上转送回宫里去。 他,他不想回去。 情急之下,林寻声摸了摸白洁的额,身子一歪,一头就往黎挽怀里栽去。 黎挽一脸懵逼将人接住,像是不敢相信他就这样晕了。 定是装的! “起来,莫要在这大街上丢人。” 黎挽沉声道,浑身散发的冷气足以将人冻死。 -- 第61页 然而怀里人却纹丝不动,只稳稳倒在她怀里。 黎挽黑了脸,一边真心想把林寻声扔出去,一边又怕他是真晕了,总不能冒这个风险。 地上那几个女人还是苦苦呻吟动弹不了,黎挽瞥她们一眼,打横抱起林寻声就走。 根本没人敢拦她,就她刚刚那几下子,谁上去了都要担心小命的。 黎挽抱着林寻声找去贺似初藏身的小角落,看这人怂的躲在那,不由无奈地笑起来:“怕什么,我不在这吗,走吧,咱们回去。” 面前女子笑容温和,说话间极其亲近。 贺似初看愣了,他从未想过,自己进宫后伺候的会是这样的皇上,他听说皇上当初登位,死伤无数,本以为这个皇上会十分凶残,因此他的每一步都会是刀尖舔血的,可实际上…… 皇上人很好,对他很温柔,从不强迫他,还给他买珠花,比他姐姐对他还要好。 每当这时候,贺似初总会想,如果他是皇上的弟弟就好了,皇上这么好的人,一定会对他很好的,不会像他现在的姐姐一样,从来不爱搭理他的。 贺似初低头应声,乖巧跟在黎挽身后。 黎挽只确定他在,便抱着林寻声走起来。 客栈就在不远处,他们回去时大堂正坐着几个人,分别是肖郡王,肖梁,以及方遂翎。 他们看见黎挽手里抱着一个人时,神色俱是震惊。 万万没想到皇上也是这么风流的人! 不过出去这一会儿功夫,竟就带了个昏迷的美少年回来。 皇上有意遮挡怀中男子容貌,他们只看得出是个身形纤瘦,仿若只十六七的少年。 “小姐,这……可需要我去找个大夫过来?” 肖郡王总不好叫黎挽姐姐,却也是万万不敢称呼名字的,只得说出口一声小姐。 “嗯,去吧,找个好点的。”黎挽吩咐。 “这是自然。” 虽不知道林寻声是怎么跟过来的,但看他这一身上等衣物,想来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这方面不用太担心,只是林寻声手上有些被人抓出的乌青,现下又晕了,总得叫人来看看。 “走吧,回房。” 这话是黎挽对贺似初说的。 贺似初赶忙点头,将视线收回放到皇上身上,跟她一块儿上了楼。 而楼下,方才始终被贺似初注视的庞召有些不由自主红了脸,她脑中几乎是瞬间地,想到了那日她办完公务运轻功路过拾翠殿门口,眼见一男子在小湖中挣扎求救。 可周遭寂静,哪有人会过来? 毕竟是一条人命,她还是俯下身去将人一把抱起放到岸边,当时怀中贵人,被冰凉的湖水浸的浑身发抖,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似的攥紧她领口。 也是将人救上来时,她才发现,原来那落水者竟然是宫内皇上的第二个后侍,贺贵侍。 她忍不住有些后悔自己多管闲事,深怕此事传出去会引皇上不悦,继而影响仕途。 可怀中男子脸一阵比一阵白,像是害怕又冷的不行,整个人缩在她怀里,楚楚可怜的模样终究叫她起了恻隐之心,把人抱起送回了对方的寝殿。 后来她于皇上殿前当值,也是有听到过他的消息,那群女人聚在一起说贺贵侍得了寒病,皇上心急的不行,连夜宿在拾翠殿,怕是要得宠了。 听到这消息时,庞召心里有些莫名的难过,却也庆幸交集不深。 后来再一次见面,就该是皇上叫她去同贺贵侍说下江南的事吧。 那时的贺贵侍与之前她见时一样,胆子小的不行,说话也轻声细语的,当她说了皇上的决定后,对方更是吓得连茶水都打翻了,真可爱。 庞召面无表情评价。 黎挽将林寻声放去了她与贺贵侍的房间。 本是打算晚上她同贺似初一间房,却没想到林寻声半路杀出,黎挽只得忍痛将房间割让于她。 “你去让人打盆水来。” 林寻声的掌心不知为何染上一些血迹,不多却十分触目惊心,同那手腕上的青紫伤痕一样。 “哦哦,臣侍这就去。” 贺似初拘谨地小步跑出去。 黎挽头疼捂额,本想质问林寻声是怎么跟过来的,谁知道对方二话不说就晕了,这倒叫她有什么也说不出口。 她这边正叹着气呢,那边林寻声缓缓醒转,眼底布满了稀碎的星光,醒后就在自己床边看见了黎挽,一双好看的凤眼瞬间亮了起来。 迎接黎挽的,是背后小心的触碰。 黎挽僵着身子回头,果然看见林寻声已经醒了,正抱着她的腰,将那一张有些苍白的脸也紧紧贴过去,轻轻磨蹭。 “你,你做什么,松手!”她皱着眉训斥。 然而林寻声早见惯了这人皱眉的样子,咬着唇根本不在乎,甚至连她的话也不听,紧紧把人抱着,只有满心欢喜。 终于又抱到她了,好舒服,好满足,如果能,能一直这样抱着就好了。 林寻声心想,缓缓爬起来,将头靠上对方的肩膀。 “松开,莫要朕再说第二遍。” 林寻声仍不愿松手,犹犹豫豫的抱着黎挽扭捏不停。 黎挽只觉得自己被他扭的腰都要闪了,忍不住沉声道:“君后,莫要挑战朕的耐心!” 林寻声原本柔软的身子一僵,知自己真惹她不悦了,只好松了手,只是看上去神色有些憔悴难过起来。 -- 第62页 嘴唇更白,一双眼睛水似的看着她。 黎挽烦躁不已,这次下江南之事,安儿也来了,谁知道林寻声到底是来找谁的?是她还是安儿? “这里离京城尚且不远,你休息一日,朕明天派人送你回去。”黎挽冷酷无情道。 林寻声猛的抬头,似听到了什么不敢置信之语,瞳孔都颤了颤,过会儿,他沉默着将自己缩进床里,只说:“我不回去,说什么也不回去,你知道我是废了多大功夫才出来找你的吗?你现在却要送我回去?” 黎挽见他眼眶红了,也不心软,正要逼问他是如何废功夫出来的,贺似初便踩着小碎步托着水盆进来了。 林寻声本就有怒气委屈,一见贺似初进来,更是一点儿也压抑不住,指着贺似初便大声喊道:“你就是宁愿带这个狐媚子出宫都不愿意带我,我才是你的夫郎啊!你为了他不愿带我出宫,即使我为了出来找你费尽心思受尽委屈,你却还要第一时间将我送回去,黎挽!再不会有比我更喜欢你的人了,你这样做,会后悔的……” 他声音由一开始的强硬凶悍,逐渐轻软下来,到最后甚至带了哭腔,半趴伏在床上,语含祈求:“求求你,别将我送回去,一个月都见不到你,我会疯掉的,我保证我听话,我什么都听你的,别把我送回去好不好,别送我回去,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啊。” 第45章 同意留下 黎挽不信林寻声说的话, 什么会听话,什么都听她的,全是假的, 他最是个不听话的人。 若一会儿真叫他留下了, 指不定给她惹出什么麻烦来。 故黎挽不看他,冷漠无情道:“不行, 你身为君后,此时应在后宫坐镇,不该出来的。” 林寻声皓白的齿咬住红唇,有些想哭, 眼睛被憋的通红,他哑着嗓音承诺道:“我真的会听话的,你别赶我回去,我就想待在你身边。” 贺似初方才被林寻声指着鼻子骂, 早吓得瑟瑟发抖, 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黎挽被林寻声一副生离死别模样弄的无语之际回头看见他,皱了皱眉, 敲着手边桌子:“你先起来,出门在外不必拘于礼数。” 贺似初小心翼翼的去看床上满眼阴翳的男子, 不敢起身,黎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气了个仰倒, 感情她的贵侍怕林寻声比怕她还多? 林寻声一在这就吓得连她的话也敢不听了? 黎挽不好对这怂的不行的贺贵侍发脾气, 就只用一双瞪圆的眼睛看林寻声。 林寻声鼓了鼓腮帮,不太愉悦地开口:“贵侍起来吧,出门在外,不必如此多礼, 免得惹皇上不悦。” 贺似初这才敢颤巍巍站起来,接住跑去一个不显眼的小角落里站着,明显是怕林寻声怕的不行。 “你是如何出宫的。” 黎挽坐到凳子上,旁边放着要给林寻声擦手用的水盆。 林寻声呐呐开口:“我,我让宫里侍卫帮忙换了旁人进来的。” 这次安排皇上微服私访以及挑选侍从的是御林军副统领。 黎挽这才想起,那人似乎是由林家举荐的。 “呵,你们林家好大的威风,宫内竟都是你们的人了!” 御林军副统领,多大的权利呢,只要庞召不在,整个御林军都将由副统领发号施令 怪不得林寻声能轻易混进来呢。 这罪名是林寻声不敢担的,他赶忙从床上下去跪在地上,身形似不稳地晃了晃,他便用两手撑住身子:“不,臣侍没有,副统领,副统领只是还我林家一饭之恩罢了,她对皇上绝无不臣之心,我,我也没有……” 林寻声抬头,眼睛润润的看着黎挽。 只是一天没与她亲近,他却觉得十分失落,十分想贴着她,想被她拥在怀里,就似,那夜一样…… 黎挽后退一步,竟有些想躲开这一对视的冲动。 “既你说你没有二心,那你为何不听君令?” 听君令,就要被转送回宫了。 林寻声不愿,他咬着唇跪坐于地,手渐渐,渐渐地去抓黎挽裤脚,然后把脸贴到她膝上,是有些依恋的模样。 “你这一去便是一月,我一月都见不到你,会难受死的,你就叫我跟着吧,我保证不惹事,会好好听你话的,你别赶我,好不好?” 不得不说,林寻声生的还是十分好看的。 鼻梁高挺,肌肤雪白,眼睛水润润带着祈求,一双殷红的唇抿起,十指纤细修长,拽着她的裤脚。 若非黎挽有些定力,怕都要把持不住了。 她正要说话,门外传来肖郡王的声音:“小姐,大夫请来了。” 一进门,她们看见黎挽立在桌边,那被她带回来的美少年,正楚楚可怜跪在那儿撤扯她裤腿。 这是多么让人血脉偾张的一面啊! 肖郡王都忍不住看愣了。 可没一会儿,她又觉出不对来。 爹的,这楚楚可怜拉着皇上的人怎这么眼熟? 咋,咋这么像中宫那位呢? 说到这中宫君后,肖郡王还有幸见过几次。 君后未入宫之时,才貌冠绝京城,时常有王侯公子的宴会相邀于君后,她曾去那些人家下棋时,也见过君后好几回。 那时便是惊为天人,从此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之后狩猎时也曾见他站在皇上身边,女有才男有貌,十分般配。 -- 第63页 肖郡王使劲儿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那人,直到皇上叫那人起来,结合对方修长的身姿,她才确定,这还真是中宫君后! “大夫快给他看看吧。” 黎挽打断了肖郡王正要说出口的话,将大夫喊过来为林寻声看伤。 林寻声方才被皇上强行拉拽起来,手还有些疼呢,不禁埋怨地看了肖郡王一眼。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他都感觉皇上要松口了! 肖郡王只觉身后刮起一股冷风,刺人的很。 大夫查看林寻声手掌伤处,并不说这是如何伤的,反而凑近看了眼林寻声的指甲,那上面隐约还能瞧见一点红光。 大夫便慢悠悠道:“不是什么大事,令夫只是皮肉破了点,抹些膏药保持心情舒畅便能好。” 对方意有所指,黎挽却是实心的棒槌,只拿了药,压根没思考人家话里的意思,反又接着说: “他手腕还有些青紫,劳烦大夫也帮着看一看。” “那这位公子,请把手伸出来。” 大夫示意他。 林寻声没成想皇上竟还要她给自己看手臂上的伤处,说什么也不愿伸手,只将泛着青紫的腕子藏于身后,在外时已迫不得已叫人碰看小臂,十分对不起皇上了,怎还能由这大夫看他小臂? 毕竟女男有别,外头那猥琐女子,他自会想法子杀了她的,这大夫年事已高,人瞧着又还不错,林寻声不想被她看,也不想杀她。 黎挽脸都黑了,只要林寻声在,她便时刻处于有些生气却又不能发泄的状态。 看见林寻声此刻十分贞洁守身如玉的模样,黎挽真想摇着他的肩膀问他,你是忘记了自己喜欢安儿的那段时日?眼睛都恨不得黏她身上,那时候怎不守一下你那少的可怜的贞洁? “莫闹,大夫眼中无女男。”黎挽压抑着不悦,沉声道。 林寻声委屈的瞥黎挽一眼,心想她怎么甚都不懂呢,哪有人愿意将夫郎的小臂给人家看啊,就她,就她还上赶着。 这人说什么也不愿,黎挽见他坚持,只得头疼的叫肖郡王给了赏钱把大夫带下去。 “自己将手上伤口洗干净,然后抹药。” 黎挽也不逼他,只说了遍就坐在一边闭目养神了。 林寻声伸出白皙细嫩的手去拉她:“你方才为何叫我伸手臂给人家看?” 黎挽不耐烦的将那只手打下去,语气有些许燥火:“看病不就是望闻问切?看都不给看你要她如何对症下药?” 林寻声撇了撇嘴:“可是我又没有伤很重,况且我若给她看了,你不会不悦吗?我怕你生气啊。” “呵,我倒不知,君后还会在意我是否生气?我以为你一开始便是想气死我,好改嫁呢,安儿可在这,你早日离开,莫给我闹出什么笑话,否则,我必不饶你。” 黎挽眼含狠意,警告似的看他,分明就是又想起了以前的事来。 在往事里,总是林寻声理亏,他错将黎挽认成他人,因此对黎挽冷嘲热讽,叫她难堪,他已经后悔至极了。 若是时间可以重来,他是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也不会将这人拒之门外的。 分明,分明她这么好。 脾气好性情好武功好,哪哪都好,偏偏他有眼无珠。 林寻声咬唇,直到嘴里尝到一丝血味,才怔愣似的松开嘴。 “我,我从未这般想过。” 他不想的,他从未想过要改嫁之事,这人怎能全凭自己的想象,就这样说他呢? “哧” 黎挽嗤笑,不去看他,转身欲下楼,林寻声却跟上来,牵住黎挽的手不叫她走:“陛下,我真的从未想过这事,我保证,我保证我绝不看安王一眼,绝不同她说一句话,你别把我送回去。” 林寻声隐约间终于明白了黎挽顾虑的是什么。 原来竟是怕他会同安王有牵扯。 他从前喜欢安王,只是以为安王才是救了自己的人,并且始终觉得安王在皇上面前的小姑娘模样是装出来的,他从未真正喜欢过安王,从来喜欢的,只是带着她模样的安王啊。 他以为安王会有坚毅的眼神,利落的身手,不善言辞却十分温柔的性格,看人的眼神总叫人觉得是被全心全意的关爱着。 林寻声很喜欢这样的性格,他是被这样的黎挽所吸引的。 可这些,黎安都没有。 他早该知道的,却固执己见,他早该有别的猜测的,却迟迟不愿面对。 造成了这样的结局,伤人伤己,皆是他咎由自取。 “陛下,臣侍知道错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林寻声无法,只得咬着牙认错。 他不知道,有些错啊,是很难忘的,像是破镜也无法重圆一样。 重新开始? 他们从来就没开始过,何谈重新? 黎挽心里这样想着,却没有说出来,毕竟要指望林寻声懂点事自己明白,大概是没什么可能了。 她也懒得同这人说。 “你是打定主意不愿回京城?”听他做出那样的承诺,黎挽便忍不住想看看,他到底能不能遵守。 “嗯,只要你不回去,我绝不会独自回去!” 林寻声仿佛看见了黎挽松口的模样,忙重重点头。 黎挽又道:“即使此次下江南之路许会有危险,你也要去?” -- 第64页 听到有危险,林寻声一愣:“怎,怎还会有危险?” 黎挽听他问这话,蓦地笑起来,这是害怕了?也是,男子多胆小,害怕了便早些回去,莫要掺和进来就好,指不定最后查到林大人身上,届时他怕是要不依不饶了。 黎挽是这样想的,然而实际上,林寻声却更加坚定了神色,十分认真地道:“那我便更要去了!若有危险,我必挡在陛下身前,护陛下周全。” 林寻声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像是真想到了那样的场景,自己倒在皇上身上流尽了鲜红的血,额角便沁出薄薄的汗来。 他手不自觉抓紧了黎挽的手,十分认真道:“那陛下一定不要离开臣侍身边,若有危险,臣侍定会死在您前面的。” 已经错过一次了,林寻声不可能再错第二次。 他承认自己脑子有病,当喜欢上一个人时,他就是恨不得能为那人奉献生命的。 林寻声想。 黎挽有些怔愣,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可以他的小身板,分明即使挡在她身前,也救不了她吧。 门口突的想起有些熟悉的声音:“姐,吃饭啦,你快带着那俩下来。” 是安王,林寻声瞳孔一缩,好歹没忘记自己的话,赶忙扭了头不敢看安王一眼。 黎安有些奇怪的看向站立在自己皇姐身前的男子,紧接着仍旧朝皇姐招手:“吃饭了姐,这一下午可累坏妹妹了。” 黎挽突然想到安儿一下午都同她那宠侍在房间里不曾出来…… 第46章 房里的娇羞 同为姐妹, 境况却全然不同,黎挽有些微嫉妒,故对亲妹妹也冷起脸来, 只一板一眼沉声道:“知晓了, 你先过去。” 黎安莫名看着姐姐的冷脸,摸了摸鼻子有些不懂, 到底没有问出来,自己老实的去了外头。 待她走了,黎挽再转头看向林寻声,想起这人方才的话, 心中仍是震撼不已。 从未有人,用这样坚定的声音,告诉过她,我会死在你前面, 所以你不要怕。 只是一会儿, 黎挽又收敛了心神,模样如常道:“出门在外莫要叫那些宫里的称呼, 走吧,该用膳了。” 她说着转身, 林寻声眼睛一亮,知自己是被允许留下了,顿时笑的眉眼弯弯。 他快走几步跟上去, 又见皇上招手叫贺似初也过来。 心情愉悦之下, 便是看见贺似初,他也没这么不喜欢了。 甚至还嘴角含笑的同贺似初点了点头。 贺似初却是不敢跟林寻声笑的,慌忙低下头,跟在黎挽身后出去。 林寻声也不在意, 踏着小碎步,很快又到黎挽身边,声音是少见的带了点孩子气:“那我应该唤您什么,就叫妻主好不好?” 妻主是民间的称呼,意为他的妻,他的主,林寻声早就想这样叫她了,只是宫中重重规矩,他又怕这么叫要被她说成不懂事,只得压下这叫人心喜的称呼。 黎挽猛的被人这么叫,脚步不由顿了顿,扭头看他却见他眼底藏了一丝期盼,正盈盈与她对视,不过一个称呼罢了,黎挽只说一句:“好。” 林寻声就笑起来,狭长的凤眼里满是满足。 如果,如果她下一句不跟着对贺似初说的:“你也这样叫。” 那他必定会更加开心。 谁不希望能做对方的唯一呢,谁不想要一个专属的称谓呢。 等他们到时,黎安已经坐在那吃了。 黎挽走过去坐下,开口问道:“你那宠侍呢?” 宠侍? 林寻声机敏的抬起头,却又在要与黎安对视时,赶忙低下,只用余光关注她们。 饶是这样,黎安也看清了他的脸。 “君君君君……” 这一个照面,就叫黎安跟结巴了似的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黎挽从容坐下,敲了敲桌面,林寻声急忙也坐下,低着头模样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与黎安印象中那无礼傲慢的人形象相差甚远。 黎安惊呆了,求证似的看向黎挽。 黎挽点点头,印证了她的求证。 “爹啊,还真是……” 她一脸惊恐害怕。 安王素来自信,对自己的魅力毫不怀疑,她现在已经开始担忧这人是不是因着她在才追来的了,这样会影响她同皇姐感情的吧? “问你话呢,你那宠侍呢?”黎挽不欲多聊林寻声的事,又提起前面的话头来转移话题。 林寻声耳朵立了起来。 手上看着像是认真吃饭的样子,实际上全副心神都在旁边人身上。 “哦,你说他啊,他起不来了,一会儿我去弄点好吃的端给他就成。” 大家都是成年女子。 这种经历安王自以为是每个女子都有的,不过是玩的小侍起不来床而已,多正常一事,她根本没想到自己姐姐会在一个小角落里羡慕的不行。 “哦,那你现在就去吧。” 黎挽突如其来的面无表情。 黎安一愣,莫名感觉身边空气都冷了些:“我,我现在还没吃完呢。” 安安委屈,安安不说,安安差点没饭吃QAQ。 林寻声罕见地没注意到安王的委屈,而是全副身心想着黎挽的话。 妻主虽生来温柔,却也鲜少这样关心一个男子,竟还为他冷了脸,那安王的宠侍,是有何等俊俏才貌,能得她这样关注? -- 第65页 林寻声有些不安地想,侍奴性贱,一些王侯家,便是姐妹共同玩弄一个也是有的。 只是,只是皇上与她们到底不是一样的人啊。 皇上怎能这样做呢? 那些侍奴,如何配得上她? 林寻声抿唇攥拳,连面前喷香的饭菜都没了胃口。 明明这些东西看着比他在一楼吃的好多了,香味跑出来已勾的他有些腹饿,可偏偏他就是矫情,心里想着有的没得的东西。 难过的情绪逐渐在心里蔓延。 其实林寻声一直是有些庆幸的,既懊悔又庆幸,懊悔自己一开始就把恩人认错了,庆幸自己发现的早。 他发现时,皇上后宫只他与贺似初一人。 贺似初胆子又极小,根本不需要他多做什么,对方就不敢向皇上狐媚邀宠。 想着,林寻声忍不住往黎挽那边坐过去了些。 这家客栈的椅子是连在一起的。 黎挽坐在了中间,林寻声与贺似初分别坐于两边,只是贺似初坐在了边缘些的位置,而林寻声挤过来,已经生生要与她贴在一起了。 有人敲了敲他前面的桌子,林寻声闻声望去,是妻主! 他赶忙害羞似的低了头:“妻,妻主。” 从前在宫里时林寻声从不这么叫,黎挽还有些不习惯,每每听见了,身上都要起些鸡皮疙瘩。 她勉强压下这种刺人的感受,沉声道:“你吃饭便吃饭,莫要动来动去,可还有点规矩了?” 林寻声往她身上蹭的动作停住,又听到规矩二字,便委委屈屈往回坐,殷红的唇扁了扁,拿着筷子不吃东西也不说话。 黎安在对面人都惊呆了,这竟是之前对皇姐极其无礼的林寻声? 他也有这样听话的时候? 她还以为这林寻声素来一句也不会听皇姐的呢。 黎挽方才凶完林寻声,就听不见他声音了。 本以为他还要反驳两句的黎挽有些诧异转头看了眼,正好瞧见他拿着筷子委屈地看着自己碗里的白米饭,默默出神的模样。 林寻声指不定是在心里骂她呢。 这样想着,黎挽还是夹起一筷子红烧肉,放到林寻声碗里,紧接着一脸不悦似嫌他麻烦般地道:“快些吃完,今夜我们还有事情,怕顾不上你,你好生在客栈待着,莫要乱跑。” 若是从前,黎挽并不会嘱咐林寻声不要乱跑,可是现在,她觉得这一声嘱咐就很有必要了。 任她怎么想也想不到,这人会从宫里溜出来,跑到这来找她。 方才她已经命人传信给父君了,否则等他自行发现林寻声不见了,可不知会有多着急。 一国君后在宫里凭空消失了,这放在哪个朝代都是个骇人听闻的事。 饶是太夫再怎么厌恶林寻声,也不会想发生这种事。 “我哪有乱跑。” 林寻声小声嘟囔着。 视线落在黎挽给他夹的红烧肉上。 他素来不爱吃这些油腻重口之物,可若是她夹的,那他便想吃的不行。 才吃完一颗,林寻声又眼巴巴的去看黎挽,拉了拉她的衣袖,软声撒娇:“妻主,还要。” 还要? 黎挽又给他夹了颗红烧狮子头,多吃些肉罢了,也好堵那张嘴。 林寻声自己在那一点一点的吃,模样也颇为乖巧。 黎安一直暗暗关注这两人,现下见林寻声如此了,她不由有些惊奇,真没想到他竟还有这样的一天。 “姐,我吃好了,先走了昂。”无论是臣子还是妹妹,她都希望皇姐能好,君后又不是旁的什么,若无大的诟病,轻易也不能换,还不如想法子训的林寻声乖巧听话呢。 要不是皇姐素来刻板,她这可有好些驯养男子的法子。 可惜了,只能自己用用。 “嗯,去吧。” 黎挽比较稳重,旁边夫郎还拉扯着要这个要那个,她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夹菜之余示意他安静。 林寻声得了好处现在已安静了些,等黎挽得空,就想到了身边的另一个男人。 贺似初一向安静,自己吃着自己面前的菜,一言不发。 黎挽想了想,给贺似初也夹了些菜,见贺似初望过来的眼神有些小鹿般的惊慌,黎挽以为他又是想歪了。 于是开口安抚:“快吃吧,一会儿凉了,吃完你好回去歇歇,今日也累了。” 这话说的显然有些歧义,林寻声蓦地抬头,凤眼瞪圆了,不敢置信似的。 贺似初刚一抬头,就被林寻声的眼神吓回去了,只得缩在一旁瑟瑟点头,方才君后那眼神,就像要活撕了他一样。 吃完后黎挽将这两人都弄去房间,心想着该去私找一找肖郡王,将自己今日见到的事同肖郡王说一说。 淮州州府是否中饱私囊之事她是不知,但对方纵容女儿当街强抢民男,便已经是一个管教不严的罪名了。 再看周边百姓熟练的逃回家去,向来那些女子做的这类事也不少。 林寻声起初对她的嘱咐乖巧应声,可等她走后,对方神色立马冷了下来,这变脸功夫怕是一些专唱变脸戏的戏子也比不上他。 贺似初坐在凳子,看的瑟瑟发抖,紧张到不敢与林寻声对视。 谁知林寻声却先开口了,话里似含了冰雹,碰一下又冷又硬。 -- 第66页 “这半日,陛下可有与你同房?” 贺似初不敢置信的望过去,怎,怎有人开口就说这些的? 男子以含蓄为礼,至少他从未见过如此奔放的男子,竟主动与人谈论这种这种闺房之事! “没,没有,陛下没与我,与我……” 贺似初脸蓦地红起来,又是羞又是气 还有些敢怒不敢言。 林寻声松了口气,也不逼他说出来,反正没有就好,他缓缓走到一边坐下,只吩咐:“今夜不许向陛下献媚,她只同我睡,明白吗?” 他知道贺似初胆小,故意用很凶的模样吓唬他,还坐在床上倨傲的用眼尾瞥他。 贺似初慌忙点头。 另一边黎挽正要去寻肖郡王,途中经过黎安的房间,里头传出男子沙哑的声音。 “殿下,殿下不要了,奴好痛,您怜惜怜惜奴吧。” 又有女子声音传来,与平时在自己面前的活泼妹妹形象截然不同,反而是有些猥琐的:“小郎君莫怕,为妻给你揉揉就不疼了。” 黎挽一脸黑线,有些不信这是自家妹妹能说出来的话,可事实摆在这,妹妹的声音她也太过熟悉了。 最终她敲了敲黎安房门,沉声说了句:“出门在外,莫要太过张扬。” 里面声音停下,是有人捂着小侍的嘴巴,不叫他发出声音,但是手中动作却依然不停,揉了揉对方的伤处。 小侍倏地瞪大眼睛,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可怜巴巴的去看黎安。 黎安被看的心软,就会伸手把他抱进怀里,然后亲着对方红润的小嘴,一边安抚他,一边帮他揉。 待里面声音停下来,黎挽才去了肖郡王的房间。 她在门口敲了一下门便直接推开,入目是桌上闪闪发光的一堆金银珠宝。 黎挽挑了挑眉看去。 肖郡王立马站起来,挥舞双手为自己辩解:“这些,这些可都是淮州州府自己献上来的,跟臣没关系!” 她深怕自己也被认为是贪污受贿之人。 第47章 偷偷摸去妻主房里…… 黎挽本也没有要怀疑她的意思, 只是一进来就被这么多珠宝闪花了眼而已。 “淮州府送东西来时,可有说些别的什么?”黎挽问道。 肖郡王沉思了会儿,小心翼翼的看着黎挽思索着说:“那小厮说她们州府要请微臣过府用晚膳。” 说完便低着头不敢再看她, 像是等候命令。 黎挽指节敲击着桌面, 只道:“嗯,你去便是, 不要露出什么马脚,暂且还不用动她。” 这路才走到一半,若是在此时动了那淮州州府,底下人多少会得到些消息, 莫要打草惊蛇。 “是,那臣去时可需要查些什么?” 黎挽揉着手中清透温热的玉佩,有几分嫌弃:“下江南监督水患的人是你肖郡王,不是我, 你自看着办就是。” 肖郡王连忙应答, 又看着面前这些金银,很苦恼似的:“那这些东西, 微臣可要再给她们送回去?毕竟臣素来清廉,怎会要这些东西?” 若是皇上不来, 她自是打算把东西收了的,可偏偏皇上就来了,现在都露在皇上的眼前, 她是收也不行, 不收又舍不得。 黎挽瞥向那一桌子的金银珠宝,价值何止一城呢? “肖郡王,做州府,可需多久, 才能赚到这些东西的银钱?” 肖郡王恭敬弯腰:“州府一月俸禄为一百二十两,这桌上的金银,大抵有十万两以上,怕是穷其一生,也难以赚到。” 这话说完,对方眼睛一亮,“那臣便将这些留为证据。” “嗯,事成之后,这些可尽数赏你。” 肖郡王爱好敛财,京中谁人不知。 你要她办事却不给点好处,恐怕她办的并不会十分用心。 “谢皇上赏赐,臣必定竭尽全力!” 肖郡王眼神果然坚定了许多。 黎挽心下满意,眼尾扫到那一堆金银珠宝里,一颗泛着莹润光泽的珠子。 那珠子品相成色极好,圆滚滚一颗,身上连一点坑洞也无,几乎是第一眼见它,黎挽便想到了贺似初。 贺似初性情虽有些胆小,却也算温和,平日里穿的又十分素净,也不带什么首饰的,一点儿也不像后宫唯二的后侍,这珠子很适合他,干脆便拿去送了他,也好叫他稍稍装点一下。 黎挽上前拿了珠子,欲跟肖郡王说这是自己要的,却突然又想起林寻声来。 她给了贺贵侍东西,若没有林寻声的,这人闹起来怕是不得安生。 想了想,黎挽又回去,随意从一堆东西里挑出一支成色不错的白玉簪子,给他束发用正好。 “这两样我拿走了,别的都是你的。” 不过是两样小东西,跟这一堆可是没法比的,肖郡王当然不会有任何不悦。 黎挽回去时,屋里静悄悄的,贺似初乖巧坐在一边看书,林寻声却已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睡了?” 黎挽问了一声。 贺似初点点头,轻手轻脚的从桌前站起,蓝色封皮的厚书被他小心拿着,旁边放着笔墨,书上有用毛笔画的圈圈。 “这是什么?” 黎挽指着贺似初手中蓝色封皮的书,只见书皮上写着两个大大的字:“男德”。 “是,是男德。” 黎挽心中暗暗翻白眼,她当然知道是男德了。 -- 第67页 “你们刚才在做什么?” 黎挽换了个方式问,在她眼里,这两人处一块儿怕是不会有多愈快。 一个胆大包天,一个胆小如鼠。 贺似初这才抿了抿唇,小声回复:“方才殿下在教我认字。” 认字? “你不认字?” 黎挽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回复,之前父君挑了四名男子入宫,分明说的是两名善文两名善武,就贺似初这胆小瘦弱的模样,怎么看也不能是善武吧。 贺似初头低的很,只回复:“父亲说男子无才便是德,因此府中的夫子只教了零星几个字,臣侍会的并不多。” 男子无才便是德的话,是一直都有的,只是黎挽却不赞同,都说红袖添香,但若对方无才,那如何添香? 德才德才,光有德也是无用的。 “嗯。” 黎挽并未往下问下去,不过就是太夫派人时,贺家说贺似初文采不错,脾性又好,待给汐嬷嬷过了眼缘,便阴差阳错真选上了而已。 “嗯~” 桌上有动静传来,黎挽低头,是林寻声被她吵醒了。 对方修长纤细的手指揉着眼睛,脖颈向后倒了倒,在昏黄的光亮中睁开眼,模模糊糊看见面前立着一个身形好看的女人。 只一眼,林寻声就认出了对方。 他迷迷糊糊从凳子上站起来,然后猛的扑进黎挽怀里。 “皇上,你终于回来了,贺贵侍不会的字好多,教的臣侍都困了。” 对方姿态亲昵,在黎挽怀里蹭了蹭,一张白皙俊俏的脸颊都有些红了,也不知道方才蹭的还是睡觉时压的。 黎挽惊讶于林寻声这般品性的人竟会教人认字。 林寻声没睡多久,嗓子却仍旧有些哑了,他用那哑着的嗓子轻声说:“陛下去哪了,臣侍等了好久。” “我只去了不到半个时辰。” 黎挽无奈辩驳道。 林寻声眉眼有些懒洋洋的,靠在黎挽肩头,语气不自觉带了些撒娇:“臣侍才不管呢,陛下就是去了很久,下次陛下再去这么久,可一定要带上臣侍。” 他像寻常人家的夫郎那样向妻主撒娇,要妻主不许丢下自己。 然而他们又不是寻常人家,黎挽见他这样使劲儿缠上来,只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可不是给恶心的吗。 她将人推远了些,看着林寻声疑惑地模样皱了皱眉:“站有站姿,莫要这样没个正行。” 皇上重规矩。 从前是林寻声不听话,现在对方难得竟有些听话了,她便总爱出口说些规矩来叫他遵守。 林寻声抿唇不语,默默被黎挽推出一些距离。 一双眼睛水润润看着她。 黎挽被看的不行了,低下头从袖口里取出两样东西。 一颗成色极好,水润澄亮的珠子,一根成色不错,触手温润的白玉簪。 林寻声眼睛亮了。 他几乎就想过去拿那两样东西,然而黎挽手却更快,率先将白玉簪递给了他,那颗水润的珠子被她递去另一个地方。 林寻声顺着那手臂的方向看去,只见贺似初捧着本书有些呆懵的看着她。 “一个小东西,拿回去随便玩吧。” 贺似初呆愣的接过东西,第一反应却不是受宠若惊,而是开心,从未有人送过他这些。 手里珠子散着彩色的光亮,贺似初心里有些高兴,陛下人真好。 黎挽见他笑,自己也弯了弯唇角,可贺似初有多高兴,林寻声就有多不高兴。 他自幼见的好东西就多,自然能看出来,自己得的这枚簪子,给的有多随意,无论是花样款式,都已不新奇,只有这成色稍好一二,可也不过是一二,而对方的东西,看起来却更像是精挑细选的。 林寻声失落的捏着簪子,不敢去看贺似初。 他深怕自己眼里流露出什么恶毒的眼神。 “喜欢吗?” 黎挽见他不说话,不由问了句,也只是随便问一句,皇上送的东西,你不喜欢也得收着。 幸好林寻声不像以前这么没有眼力见儿,而是抬头温和笑着,伸手把簪子插进头发里,语气有些欢快:“喜欢的,只要是妻主送的,我都喜欢。” 他称呼变来变去,黎挽也懒得管他。 将东西给了便当做是完成任务似的,欲回房睡觉。 又想起贺似初在看的书,回身说了句:“似初便不用看男德了,多看些别的吧,将这书让给你哥哥看。” 林寻声身为君后,按规矩贺似初可叫他一声哥哥。 黎挽特意指了指林寻声,就差直说这人不守男德了。 林寻声一口气噎着没下来,神色间有些委屈,却偏偏不能辩解,若真吵起来,过分的仍旧是他,是他不守夫道,心念安王,若换个脾气不好,崇尚武力的帝王,直接废了他或者打死他都是有的。 他知道自己为何能如此大胆,这样明显的看着安王,夸赞安王,可不就是仗着妻主脾气好吗? 只是那时的他不知道,越是脾气好的人,便越是执拗。 在他还不明白自己心意时,就叫她厌恶了自己,彻底对自己封闭了心,这颗心不会轻易再打开,哪怕他做再多,承诺再多。 “我会好好看的。” 林寻声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一双手捏着黎挽的衣袖,骨节泛白。 -- 第68页 他唇色也有些白下来,看上去是难受的模样。 黎挽便思索是否是自己说的太过直白了? 可事实确是如此,贺似初胆子小,那些男德即使他不会背,那也不会犯错,以他的胆子,压根不敢。 林寻声不一样,别看林寻声现在乖巧听话,可他之前有多清高,说话有多难听,当谁不知道呢。 黎挽看着他小步过去,接过贺似初手里的男德,模样更乖软了些:“我明日便会将男德读背的,以后再不敢犯了。” 嗯,若他一开始便这样听话,就好了。 这房间原是黎挽要同贺似初睡的,可现在林寻声来了,她便干脆将房间让于他们,自己去了隔壁间。 方才惹皇上不悦,现下林寻声也不敢腻着说要同她一起睡,只得满脸阴翳的坐在桌边。 贺似初小心抬眼看了看他,过了会儿鼓起勇气走近一些,轻声道:“殿下可以再教我识些字吗?” 他看着十分真诚,可林寻声现在就不乐意理他。 甚至不耐烦的紧:“你自己寻本书,把不会的都圈出来,等有空了我再教你。” “哦哦。” 贺似初也不敢催他,赶忙又找了本书,坐在那看着。 林寻声手握着,有几分犹豫的抓了抓桌面。 这客栈隔音并不好,他能隐隐听见隔壁叫水的声音。 他等着,等了一会儿,蓦地起身,从房间出去了。 贺似初停下还在画圈圈的手,抬眼懵懵看着他的背影,过了会儿走过去把门关上并栓了木头塞。 第48章 不是人 黎挽正泡在温热的水里, 解了一天的疲乏。 门外忽然响起开门声,她只以为是店小二加水来了,并没有搭理, 仍旧靠坐在桶背上休息。 渐渐地, 她就感觉有些不对了,这小二加水就加水, 怎还多出一双手来无端往她身上揉什么? 黎挽冷声开口:“水放下就出去吧,这里不用你了。”此时她还当人是来给她搓澡的呢。 然而身后除了那水桶落下的声音,就再没有别的声音了。 黎挽正皱眉欲要转头,面前却突然出现一片阴影, 有什么轻薄的布料落在她脸上,布料细腻柔软,却也轻薄易碎,不是女子惯用的布料。 她想到了什么, 想抬头看清那人模样, 却被一双冰凉的手,轻轻按住她的眼睑, 细腻的肌肤贴到她脸上,不停摩挲。 这下黎挽终于确定了, 这他爹的居然是林寻声! “你过来做什么。” 黎挽有些不悦,林寻声将她的头抱进怀里,她被迫在林寻声怀里出气呼气, 心里多少有几分不适, 想退开。 却又被林寻声压进去,黎挽需要很大的自制力,才能忍住不同林寻声动手。 “妻主~夜深寒重,为夫孤枕难眠, 怕是离不得妻主了。” 他说话声音突然变得又柔又媚,若叫黎安听见了,怕是要想的一晚都睡不着。 只是柔媚并不适合于君后,君后应当稳重成熟,宠侍才可以柔媚。 黎挽脸色冷,声音更冷,于黑暗中准确抓住了林寻声的手,然后用了点力想叫他松开。 可林寻声娇气,还没等黎挽用什么力气呢,他就已经娇声叫起来了。 “啊,妻主,妻主捏疼我了。” 他睁着一双水汪的眼睛,只可惜灯光昏暗,黎挽有些看不清。 她仍旧冷着:“疼就回房去,莫要在我这逗留。” 林寻声才不要回去呢,夜晚寒凉,男子本就性寒,他与贺似初一起睡,根本不暖和,哪有跟着她睡舒服呢? 妻主就似个暖炉,抱在怀里叫人直舒服的想打瞌睡。 “我疼了,妻主不给我揉揉吗?” 他松开黎挽,将今日本就受伤的手拿出来,上头青紫痕迹明显,又多了一圈红,瞧着像被人欺负狠了似的。 “你疼不该回去抹药?我又不是大夫,给你揉一揉你就不疼了吗。” 黎挽极其不悦,想将林寻声推走。 林寻声本性骄傲,今夜屡次被人拒绝,心中早有委屈漫上来。 “你莫不是还要哭给我看?林寻声,朕跟你说过,身为君后,该时刻注意仪态!” 后半句她连自称都改了。 林寻声立马收住眼泪再不敢哭,手却还愣愣的摊着,过了会儿才收起来去扯黎挽手臂,像是方才的训斥不曾发生,如一开始般轻声道:“水我给你拿过来了。” 黎挽低头,在地上看见了满满一木桶的水。 按理说男子合该熟读男德男戒,最忌讳的便是妒忌这一条。 可林寻声,偏偏同大多男子不一样,他善妒的厉害,即便是女子,进出妻主的房间,看了妻主的身体,他也是有些不虞的。 故看见小二提着桶水从楼下上来时,他过去接了水,一路提进妻主房间。 “倒吧,倒完你就出去。” 黎挽冷漠无情,几乎是想要把林寻声之前所作所为,皆还与他。 林寻声吸了下鼻子,心想,他是不会出去的,即使不能上床,大不了他垫个被子,睡地上就是了,他想同她在一起,只是看看也是好的啊,低下头的细碎额发,遮住眼底一些扭曲神色。 一桶水又重又沉,林寻声只觉得自己从未提过这么重的东西。 他奋力想将水抬起来,可试了几次都没成功,最后还是黎挽睁了眼,从他手里接过木桶,浇头淋下。 -- 第69页 亲手抬了,她才知道水是有些重量的,无法想象以林寻声的娇气,竟也能将它抬进来。 不由惊讶地看了他两眼,问道:“这么重都抬过来了,你力气有这么大?” 她还记得林寻声素日有多娇气呢。 林寻声见她与自己说话,眼睛一亮,过了会儿又扁扁嘴,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我手都抬酸了,现下疼死了。” 他总是有些夸张,一分的疼能被他说成十分。 黎挽不乐意哄他,只说:“那你回去早些休息吧,也免得劳累。” 林寻声脸色一僵,他当然是不要休息的。 他,他分明是来找她的啊!要什么休息? 眼见面前女子如柳下惠般端正坐着泡水,林寻声心中越发不甘。 哪,哪有这样的嘛,哪有女子能在夜晚忍受住不动身边自荐枕席的夫郎呢? 如果真有这种女子,那要么是她不行,要么就是……她不喜欢她的夫郎。 陛下自然不可能不行,那便是……想到这个可能性,林寻声心中一窒,无端弥漫出难受的情绪来。 他握了握手,修长五指碰到自己的手心,微凉。 “我若不回去呢。” 林寻声站在暗处问,眼中光亮逐渐熄灭,暗的仿佛什么东西也照不进去。 黎挽疑惑抬头,在水里泡久了,皮肤都有些皱起来,这种感觉让黎挽十分不适,出口的语气也不由带了些急躁:“你不回去想做什么?” 林寻声心中愈难过,开口愈平静,只抿了抿红唇,轻启道:“我想留下来跟妻主一起洗。” 他眼尾突然挑起来,虽然眼神里没什么光,却到底显出些魅惑来。 黎挽皱眉,心中猜测隐隐成型,对面男子衣衫有些湿了,又轻又薄的落在身上,加之这人生的好看,气质清冷高雅,实在叫人,想将他拉住,然后毁了他的清冷,叫他眼角含泪,揉碎他的高雅,叫他低声求饶。 只是光想着林寻声哭泣求饶的模样,黎挽呼吸已经渐渐重了起来。 “你想同我一起洗?” 黎挽问他。 林寻声嘴角蓦地勾出一抹笑来,看起来有些讽刺似的:“是啊,我想同妻主一起洗,妻主留下我,不要赶走我好不好?” 他看起来可怜巴巴的,趴在木桶边缘看黎挽,红润的唇抿起,眼睛泛着水光,好像随便再凶他一句,他就能哭出来似的。 饶是黎挽这般有些固执心硬的人,也舍不得在这时候再拒绝他。 而且……男子衣衫楚楚,眼挂薄泪,自荐枕席的模样,真没有任何女人可以拒绝。 她几乎不待多想,手便握上了林寻声的手臂。 天旋地转间,林寻声落进木桶,溅起大片的水花。 触碰到水面时,林寻声才发现,这水已然有些凉了,只因他在,所以她没有起来。 不等林寻声又胡思乱想,有一双手缓缓摸向他。 分明刚被这人拒绝,刚满心委屈与悲愤过,林寻声却忍不住还是为了这触碰而兴奋,浑身都发抖起来。 水中行动到底不便,黎挽只来了一次,将人弄的浑身都柔软了,紧接着便把他打横抱起来,抱去床上。 床铺深陷,林寻声近乎无力的躺着,低声叫着,黎挽拿了单薄床单,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细细擦干。 林寻声手拉着黎挽一根手指,等黎挽擦完,一抬头就是他依恋信任的模样。 黎挽沉默会儿,将自己的手指扯了出来,复又压到他身上:“今夜可也是你主动的。” 她说着,是怕林寻声第二天翻脸不认人。 一般人做不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可林寻声并不是一般人,他生来就挺不要脸的。 林寻声呼吸重了重,闻言缩了缩身子,将自己缩进黎挽怀里,又伸出修长的手臂抱住黎挽腰身,头挨在那肩膀上磨蹭几下,有些卑微道:“是我主动的,是我主动勾引妻主,让妻主碰我的。” 他用了勾引二字是黎挽没想到的,黎挽愣了下,紧接着伸手按住林寻声的眼睛,嘴里轻声说着:“倒也不算勾引,你莫动就是。” 林寻声今夜是难得的乖巧,叫他别动,他就真的停着不动了,只是睁眼看着身上人对自己上下其手,掌握他所有的快乐与难过,叫人极舒服又难受。 事到重点,林寻声蓦地有些不安起来,浑身乱动着,嘴唇摸索着想往上亲。 还好黎挽于床事上还算温柔。 林寻声的不安,她这个与人紧紧贴在一起的人自然有所察觉,也不吝啬于一个吻,便倾身同林寻声缠抱起来。 林寻声浑身颤着,已经三次了,身上早有些刺痛,可偏偏他又想起那日贺似初站都站不稳,脸色发白的模样,林寻声目测自己还站得稳,应该没有妻主同贺似初做的那样多,抿了抿唇,一狠心,又缠了上去。 “妻主,妻主,抱抱我,抱抱声儿。” 这一个自称将黎挽雷的险些翻身下床,仗着夜色浓郁,她虽将人抱住了,却故意没搭理那个称呼,甚至面露嫌弃。 直到夜已过半,两人才停下。 楼下巡逻的侍卫皆被黎挽抓作壮丁,换水去。 等木桶里装了新水,黎挽俯身抱起累的手都抬不起来的人,想将他浸入水中洗一洗。 可某处才碰着水,林寻声便忍不住哭叫起来。 -- 第70页 他叫疼呢。 毕竟自己刚爽完,黎挽也不会立马就翻脸不认人,只好顺着林寻声,把他抱在怀里,用布条沾了水轻轻擦拭身体,汗与泪皆被擦尽,只留下一双泛红的眼尾。 林寻声头正好搁在黎挽怀里,难得感受到她的怜惜,眼里逐渐装满细碎的星光,柔顺发顶忍不住在黎挽怀里蹭了蹭。 待给他擦完,黎挽把人放回床上休息,自己则又叫人抬了一桶水进来,然后沉身进去清洗。 林寻声在床上有些力气了,趴在床沿边边看黎挽洗澡,过了会儿,又努力撑起疲累的身体过去,当着黎挽的面就要下水。 黎挽被吓了一跳,赶忙阻止他:“不是说疼吗,还下来干嘛,沾水疼死你。” 林寻声眼含无辜,水汪汪的,咬着唇道:“我想同你一起。” 黎挽眉眼都是无奈:“我人就在这又不会跑,你躺在床上看看也算跟我一起了。” 然而林寻声也突然执拗起来,仿佛是知道一些小事黎挽不会同他计较一样,只说了句:“我不,我就要跟你一起洗。” 说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沉进水里。 耳边嘶痛声传来,黎挽心里那个无奈,都说了会疼,偏还不听。 那人在狭小的木桶里,缓缓移到黎挽身边,然后一把抱住了她:“嘶,好疼,没力气了,妻主一会儿要抱我回去。” 他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故意冲黎挽撒娇。 这次黎挽没有冷脸,许是因为自己刚搞完人家,整整六次,她不是人,林寻声还纵着她,所以她现在没资格对人家不耐烦。 听妻主应了,林寻声眯起眼睛笑,便老实的用双腿勾住黎挽的腰,然后等她起来,用手托住他的臀部,松松环着他,两人又回到了床上。 第49章 不安于室 床铺温暖, 尤其是有她在身边,更加温暖舒适。 黎挽一人睡习惯了,将他放上床后便往后退了退, 躺到最外侧, 给林寻声留下大片的活动空间。 然而林寻声哪需要什么活动空间,他就想窝进陛下怀里, 被她紧紧地抱着。 眼见那人离得远远的,半点不肯靠近的模样,林寻声眼里的幽怨都要溢出来了。 可偏偏他又不肯说话,只用一双泛红凤眼去看黎挽, 修长白皙的身子在温暖的被窝里缩到一起。 直到黎挽快要睡着了,眼前已经有些昏黑,林寻声却骤然开口:“妻主……” 黎挽一个激灵又醒过来。 她皱着眉,好歹今夜十分餍足, 于是她压下心底那一丝被人叫醒的不满, 温柔问道:“怎么了?” 林寻声一双眼睛水光流转,出口声音更是瑟瑟可怜:“我有些冷了。” 冷? “那可要加床被子?” 女子性热, 黎挽更是,只一床被子于她而言都有些热了。 可若是林寻声觉得冷, 她便是为他添上一床也未尝不可。 林寻声心下恼怒,怎有这般不解风情的女子? 他,他需要的哪是什么被子啊! 林寻声捶了捶床, 就连黎挽在疲累中也觉察到了那怒气。 “好端端的, 你生什么气啊。” 这下黎挽有些真切的不悦了。 她心想莫非真如自己担心的一般,这人想要时就十分主动,各种撩拨,事后又会不悦恼怒, 不想认了? 怎有这种男子! 黎挽靠着脑补眉眼带了怒气,从床上坐起些许,就等着林寻声解释了。 偏林寻声就不说,黎挽借着昏暗月光隐约看出他瞪了自己一眼,然后就转身朝里躺下了? 黎挽:“……” 这男子什么性子? 黎挽平复许久才勉强忍下了林寻声的小脾气,转身朝向另一边躺下。 两人背对着背的。 黎挽是没什么,林寻声却觉冷的厉害。 背后寒风刺骨,他委屈的掉了两滴眼泪,心下对自己这破脾气也有些懊悔。 作甚非要惹她生气?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明明因这脾气已叫她不悦数次了,怎就不能忍一忍呢? 分明知道妻主不会惯着他,他再没有人宠着疼着,偏偏还要去惹她不悦。 她本就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若再多惹她不悦,他以后哪还有机会入她房里呢? 林寻声心里还委屈着,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后退,渐渐贴上黎挽同样有些凉的脊背。 黎挽迷迷糊糊中被冰凉的东西贴了一下,心中有些不耐烦,啧了一声转过身,正想责骂些什么,林寻声就把自己整个身子塞了进去。 他翻过身子正面对着黎挽,纤细瘦弱的手腕贴到黎挽腰间,出口声音柔和的不得了,只有一些埋怨,却没半点以往的高傲。 “这么冷的天,妻主也不知道抱着我睡,身子都要冻僵了。” 正想训斥的话被对方堵住,黎挽气的险些一口气没过来,要抱就要抱,做什么三更半夜的不安分!几次三番吵醒她。 果真是个不安于室的男子。 黎挽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愿意多生事端,好歹林寻声现在安分了,不闹她,只是抱一下也没什么。 她把手放到林寻声的腰上,往下按了按,绵软光滑,那人嘴中不由吐出呻吟。 黎挽闭着眼睛,假装没听见,语气有几分无奈:“别闹了,快睡吧,明日还要赶路呢。” -- 第71页 林寻声偏爱她这般无奈的语气,总叫他觉得自己是被人宠着的。 被她宠着的。 他就这么将自己蜷在妻主怀里,过了会儿静静睡去。 两人总算安静下来。 第二日直到太阳高高挂起,黎挽才被日光刺的眼睛生疼,醒转过来。 怀里人仍旧沉沉睡着,她一条小臂被人当做枕头枕在头下,有些麻的没有知觉了,于是忍不住抽了抽。 就是这一抽,就把林寻声抽醒了。 “呜,妻主。” 对方初醒时,人还有些神志不清,迷迷糊糊就凑上了黎挽身边,红唇一下又一下的黏到黎挽胸口。 黎挽被缠的不行,一把抽回手臂。 林寻声这下磕在枕头上,人磕懵了,也清醒了。 “妻,妻主,早起了吗?我为妻主穿衣。” 说着林寻声就爬起来,想翻出黎挽的衣服替她穿上。 可他忘了,昨夜两人的疯狂,他身上酸疼的不行,一起来又掉落回去,眼中因痛含了薄薄的泪。 黎挽冷眼看他,看的他有些心虚,他趴在床上,可怜巴巴说了一声:“痛。” “知道痛便好,今日且老实些。” 赶路途中,安儿的马车正与她的并排呢,再加上安儿喜好过来说笑玩闹的性子,她真怕自己一个没看住,林寻声又凑了上去。 “嗯,侍身会老实的,侍身什么都听妻主的。” 林寻声趴在枕头上,眼里满是稀碎的亮光。 黎挽简直不想搭理他,转身下床给自己穿好衣裳,再回头林寻声却还趴在床上。 浑身不着寸缕,只有柔顺漆黑的长发挡住大半白皙身体。 纯情又魅惑。 黎挽眼眸不由深了深。 只是思及进程,到底忍住了,别开脸不去看林寻声,反而质问道:“还躺着做什么,不想下江南想回京城了?” 他当然不想回京城,好不容易千辛万苦的跑出来,谁要回京城啊。 “不,不回去。” 说着,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可昨晚跟人打擂台似的□□显然有些叫他支撑不住,没两下又开始叫痛了。 这下他可以肯定,陛下在他身上花的时间,一定比那夜贺似初身上的多。 他身体比贺似初好多了,现在还软绵的厉害呢。 哼,就贺似初那破身子,据说后来还得了风寒?指不定那晚只来了一次便叫唤着不行了,妻主总心软,只要他说不行了,必不会再强迫于他的。 林寻声总在奇怪的地方生出胜负心,硬要和贺似初比个高低。 黎挽懒得理他,拿了几件衣裳给他套了套,便先出了房门。 外面人皆整装待发,只是一个个都有些纠结犹豫,面前是吃的干净的早膳,一看便是起得早的那批人。 寻望过去,只有一张桌子上东西整齐。 黎挽抬头,黎安坐在那喝了两口粥,顺带还喂了怀里小侍一口,模样餍足。 她走过去,黎安就开心的唤她:“姐姐!” “嗯。” 明显就是她起晚了,黎挽有些尴尬,贺似初坐在另一边,看起来昏昏欲睡,精神不是很好。 又过了会儿,林寻声才从屋里出来,他浑身软着,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更是传来丝丝痛感,偏偏他的妻主是个没良心的女人,半点不在意他的。 竟真放任他一人在里面缓慢的挪出来。 大抵是真累着了,林寻声脸色发白,一走近黎挽,就忍不住倒进她怀里。 黎挽本做了林寻声会与安儿打招呼的准备,却没想到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摔进她怀里,甚至故意装娇卖痴,委屈地缠道:“您都不等等人家,人家疼死了,在里面还差点摔了。” 说完伸出青紫淤红的手。 他能当众说出这话,属实是黎挽没想到的,后来又欲盖弥彰似的伸手,黎挽要气死了,你伤的是手那你又怎么摔的? 黎挽以淡漠掩饰内心的不虞,手放到林寻声的手上,轻轻将其扯下:“好了,吃饭吧。” 见她不欲多说话,林寻声这才有几分失落的收了手。 心里却在抱怨,女人果然得到了就不愿意珍惜,分明昨夜都对他千娇百宠的,今日一醒就全变了。 林寻声腰软腿软,与他有同一症状的还有黎安的宠侍。 那宠侍几乎已经只能靠着黎安行走了,身上虽上着上好的药,却仍旧不能减轻一丝痛苦。 做时确是舒爽,殿下也颇为顾及他的身子,可做后却总免不了一番折腾,都是当时太过放纵。 黎安不像黎挽,心里到底是对林寻声存着不喜的。 她可喜欢自己的小侍了,每一个都喜欢。 现下看小侍奄奄一息,动辄抽气的模样,她便有些心怀愧疚,觉得是自己昨日做的太过火了。 她下午来了一遭晚上又来一遭,那是铁人也遭受不住的。 直到最后,她的宠侍已是一滴都没有了,她才肯放过他。 “来来来,容儿再喝口汤。”黎安十分殷勤。 容儿却苍白着脸摇摇头,无力倒在黎安怀里,心下有些不安,对面坐着的是皇上君后,他深怕自己被认为狐媚惑主,可要他自己坐着,他怕是立马就能摔下去。 “不喝了?好吧好吧,不喝就不喝,昨夜是我不对,你不气了好不好?”黎安声音听上去颇有些低声下气。 -- 第72页 那名唤容儿的宠侍抬起一双水亮的眼睛去看黎安,然后轻轻摇了摇头,出口声音十分沙哑:“没事的,奴不生气,您做什么奴都不会生气,都是奴自己愿意的。” 他是愿意给这个女人欺负的。 且不论殿下身份极高性情极好,单单她在秋月楼,将自己拉出地狱,他便已经决定臣服这个女子了,无论她会怎么对他。 这是林寻声第一次见到那个得妻主关注的宠侍。 长得也不过那样,举手投足之间更是布满风尘之气,且还唯唯诺诺形容畏缩,与他哪比得了?恐怕也只是个会在床上用狐媚之术勾引女子的人罢了。 大约陛下是一时兴起,才对他起了兴趣,并不需他过多在意。 林寻声刚高高在上的嫌弃完人,突然又想起,自己彻底惹怒妻主那日,可不就是因妻主外出去了秋月楼? 难道,难道妻主就喜欢这等满是风情的男子? 林寻声咬唇,模样自顾自委屈起来,这类男子多身世肮脏,哪配得上她? 黎挽在一边吃的一脸懵逼,叫他用一点,他便拿一双含水的凤眼望她,仿佛她做了什么绝不该做的事,真叫人厌烦。 爱吃不吃,路上饿了可别找她。 用完早膳的马车上,这已经是贺似初打的第三次瞌睡了。 他整个人看着好像疲累至极,总忍不住头掉下来,又被黎挽接住。 黎挽有些无奈:“昨夜没有睡好?” 贺似初难得大着胆子,十分幽怨的看向黎挽。 何止没有睡好! 客栈隔音十分差,他位置选的不好,右边是安王殿下的房间,左边是陛下的房间,可偏偏,偏偏这两边都折腾到了大半夜才睡去! “回妻主,还,还好。” 他是当然不敢说实话的。 君后殿下嫉妒之心如此重,现在只是皇上同他说了几句话而已,对方的眼神已经阴沉的能滴出水来,明晃晃带着戾气,若他还敢把自己听见的事情说出,可不得死于非命了? 第50章 握紧的碎瓷 马车行至半途中, 林寻声已有些忍耐不住。 原因无他,妻主见贺似初实在困的很,竟将他按到自己肩上睡觉! 林寻声咬牙切齿的看着, 偏不敢说什么, 她总用警告的眼神去看他,生怕他欺负贺似初似的。 马车内寂静无语, 直到安王黎安进来。 贺似初被她在外面就大喊起来的声音惊醒,有些迷糊的揉着眼睛,此时即使是容貌并不出众,但也生了几分叫人心喜的可爱懵懂。 黎挽便伸手在他后面揉了两把后脑勺处的青丝。 贺似初身子微微僵住, 过了会儿,嘴角留下点笑来,乖巧软糯道:“妻主肩酸了吗?侍身给妻主揉揉。” 他与黎安身边的小侍不同,那些人皆来自小倌馆儿, 或便是普通的穷苦人家, 无法升位份,只能一直做个奴供黎安驱使, 因此说是个小侍,在外时也自称是奴的。 而贺似初, 虽只是个小侍,却也是过了明路纳回来的,便算是侍身。 这人自己都还没睡醒呢, 就要给她揉肩, 黎挽可不敢把肩送过去,唯恐他迷糊间口水要滴到自己肩上。 “你好生坐着就是,妻主肩不酸。” “哦。” 贺似初应了声,小心缩去马车角落坐着, 直到抬头看见林寻声暗沉的眼眸时,他才有些害怕的颤了颤眸子。 他怎能忘了呢,殿下在这,他竟也敢提出要给陛下揉肩的话? 怕不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幸好陛下没有同意。 贺似初像是死里逃生,浑身泛着单薄一层细汗,愈发将自己团作一团,努力降低他的存在感。 黎挽的马车是最大的,就算又进来两个人,也仍旧宽敞。 黎挽带着容儿坐去黎挽左手边:“还是姐姐这安静,那个方遂翎在我那吵死了,真让人头疼。” “我记得他可是十分守礼的,怎到你这就吵了?” 黎挽抬手给黎安倒了一杯热茶,话里却是有几分不信他所言的。 黎安气得要死,不许姐姐偏向他,并说:“他就是骗你们的,刚刚在我耳边叽叽喳喳说点有的没的,烦死我了。” “哦?他说了什么。” 黎挽有些好奇地询问。 林寻声猛的想起,他曾因这方家公子吃过醋。 那时的他并未察觉,可现在想起来,他从不在意无谓之人,却偏偏因妻主与那方公子说话而恼怒,可不就是吃醋了吗? 妻主素来温柔,便是方遂翎那般没有规矩的男子,她都好声好气的,实在叫人嫉妒。 黎挽问着话,林寻声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耳朵却早已高高竖起,就等着听呢。 黎安搂了一把身边小侍柔软的腰肢,有些气愤道:“他想打叶子牌,说我的马车大,就要我把马车让给他,不让就吵我,吵的我头痛欲裂,这不,我来姐姐你这避难来了。” 黎挽笑起来:“他没有邀你打吗?” 黎安一脸嫌弃,摆着手十分不耐烦的样子:“哎呀叫了叫了,但是谁要跟他玩啊,跟他玩我还不如跟我的容儿玩,是不是,容儿?” 说罢,那只不安分的手又捏了捏容儿。 容儿水亮的眸蓦地瞪大,咬住朱红的唇,软绵绵叫黎安:“主人~” 黎安丝毫没有欺负人的愧疚感,反而有些快乐地逗弄着身边小人儿光滑细腻的脸蛋。 -- 第73页 容儿害羞地躲了躲,却没躲掉,王爷的手就像长在他身上似的,如影随形跟着。 林寻声捏着茶杯的手骨节泛白,对容儿狐媚的模样既嫌弃又不屑,然而心底某处角落,却莫名酸的能滴出涩涩汁水来。 他的目光不知不觉就被容儿吸引过去。 那个男人,身份卑微,甚至有些肮脏,却偏偏可以躺在自己女人的身上,被她抱着宠爱。 即使安王看上去是在欺负人,可那微微挡着对方身体以防他不小心掉落的手,以及帮他调整坐位,让他更加舒适的动作,无一不在说明对方的宠爱关切。 林寻声嫉妒的不行,他都不能这样躺在妻主怀里。 若他敢这样,妻主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把他推出去,甚至还要怒声斥责一句无状。 黎挽坐在主位,左右两边就是黎安与林寻声,她是眼睁睁看着林寻声看向安儿那边,然后露出嫉妒眼神的。 她眼眸暗了暗,有些自嘲似的笑自己,怎能相信这人的话呢,这个男人说的话有什么可信度?他不是惯会做样子的,竟还真叫他留下来了。 黎挽并没有任何吃醋的心思,只是有些生气,怒意积攒在胸口,林寻声屡教不改,总惦记着别人。 “姐姐,我们一会儿去狩猎吧!” 因为黎挽与黎安皆起晚了,她们原本计算好的时间出了错误,这次怕是得在外头过一夜了。 黎挽是无所谓的,只是有些担忧妹妹是否可以忍受。 她自己自小军营征战也没少去,她妹妹不同,妹妹娇生惯养的,怕是忍不了夜里的冰凉与蚊虫叮咬。 “嗯,去。” 若在平时,黎挽定然会笑一笑,温柔地回复妹妹。 然而今日,林寻声实在叫她提不起心情来。 她只得淡淡说,模样并不热络。 习惯被姐姐宠爱的黎安懵了,看看黎挽又看看怀里的容儿,正要问些什么,那不守夫道的姐夫林寻声开口了。 对方语气也有几分克制的兴奋,只软声道:“那侍身同妻主一起去吧,路上也好照顾妻主。” 上回在春猎时,妻主狩猎的场景他没有看到,现在可有机会要好好看一看了。 黎安心里默默嫌弃,你若去了,指不定谁照顾谁呢。 黎挽懒得理他,回也不回一句。 马车里逐渐安静下去。 黎挽仿佛是闭目养神,林寻声嘴角笑意渐渐消失,原本弯起的好看弧度,一点,一点落了下来。 妻主为什么不同他说话了,为什么不回复他了? 可是心中哪里不悦,又或者他做了什么惹妻主不悦了? 林寻声一颗心揪到一起,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讨了妻主一丁点儿欢心,现在突然就被打回原形,打回到妻主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的时候,这叫他如何忍受得了? “妻主。” 林寻声坐了些过去,手上是刚沏好的茶盏,语气中带着忐忑,心里情绪却早就千变万化了。 一面想哄一哄妻主,问问她为何不悦,一面又怕妻主今日都不想再理他了。 这是光想想,就叫他浑身都疼的猜测。 黎挽仍旧不理他,手里握着一本书看。 贺似初似乎察觉了马车内冷嗖嗖的气氛,小心把自己团成团,躲远了。 姐姐生气,黎安本有些不敢说话,可一见林寻声急得不行,慌忙想吸引姐姐注意力的样子,她突然就立起来了。 出口清脆的少女音打破马车里低沉的气氛。 她欢快地说:“那皇姐给我打一只兔子吧,你知道妹妹最没用了,兔子又行动灵巧,我肯定是抓不住的,今日怕是要饿肚子呢。” 饿肚子是不可能的,肖郡王最会奉承人了,自不会叫她饿着,只是她故意装乖撒娇罢了。 黎挽翻页的动作微微停下,抬头有些笑意回复:“好,给你打一只。” 她终于笑了,却与自己无关。 她是对别人笑的,而对他,视若无睹。 这个认知叫林寻声心痛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怎,怎么可以这样,分明他就在这里啊,他就在这里同她说话,她却偏偏装作听不见,而安王一与她说话,她便立刻笑起来,答应她的要求时整个人都分外温柔。 林寻声承认,他酸涩嫉妒的很,第一次这么讨厌安王,明明之前在他眼里是哪哪都好的人,今天却是哪哪都不顺眼了。 黎安无视君后阴戾的眼神,更加欢快道:“容儿也要,姐姐可不能饿着我的容儿。” “啪”林寻声手里的茶杯碎了。 “啊——” 贺似初小小惊呼一声,显然是没见过世面给吓着了,黎挽眼眸淡淡地瞥过,却仍旧不搭理他,只是扫过一眼,就落回了黎安身上。 “好,知道了,真拿你没办法。” 黎挽语气似含宠溺。 黎安笑起来,眉眼都是弯的。 林寻声咬唇看他们,看的眼尾泛红,水润的雾气布满双目,任谁见了不说一声楚楚可怜,不觉得黎挽她们不懂事欺负了美人儿呢? 只是林寻声算什么美人儿,左不过是个不守夫道的男子罢了。 黎挽对美貌要求不高,只要不是很丑便可,因此也并不觉得林寻声有多貌美,只是后来,他有意魅惑人时,确实十分勾人,平时说话间也就寻常容貌。 -- 第74页 林寻声手上还握着几片碎瓷,有一些掉落在地上,只手上那两块,不大不小,边缘有些锋利。 “妻主,您为何不理侍身了,可是侍身做了什么惹您不悦。” 林寻声询问着,话里却没有询问的语气,整张脸阴沉到不行,在妻主生气之前,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只是老实坐着看她罢了。 黎挽纯粹是懒得搭理他,从未遇见过这等男子,做着她的君后享着她的荣华富贵,心里装的却是别人。 这也就罢了,还为了能与人一同出行而故意诓骗于她。 亏她还觉得林寻声有所改进,近几日听话了不少,感情都是为了放松她警惕装出来的! 面前妻主依旧没有回复,甚至嘴角勾起一抹厌弃的笑来。 林寻声被这厌弃看的心惊,手中原本只是虚虚握着两片碎瓷,此时却忍不住收紧,一点一点,收紧双手,碎瓷扎进肉里,生疼,温热的血流出来,却叫他有一种快活的感觉。 仿佛流出的不是血,而是使他郁结难受,控制不住想要发疯的缘由。 第51章 纤腰轻蹭 黎挽本便在看书, 耳边声音逐渐安静下来,她也不觉得有什么。 只以为是林寻声见她不搭理他,自己明白讨嫌也就安静下来了。 然而书才看没几行, 黎挽鼻翼微微翕动, 有血腥味萦绕着她的鼻尖,不浓郁, 却也不细微。 突然,黎挽震惊转头,正好看见林寻声手上沾满了鲜亮的红色。 那淋漓着红血的白皙手掌,仍旧紧紧握着碎瓷, 将它压进掌心更深处。 黎挽惊呆了,一时间竟没能快速的做出反应。 直到林寻声一双眼尾泛红,手中流出更多粘稠的血,黎挽才猛的大声喊他:“你做什么!” 黎安也被他这一操作惊的不行, 抱着怀里容儿瑟缩地躲去贺似初的角落, 三人集体有些害怕的看向林寻声。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子,他黑发雪肤, 眼眸猩红,明明长得极是清雅, 却又仿佛浑身泛着黑气,骇人的不行。 容儿倒还好,他从泥泞的地方爬上来, 见多了表里不一, 外面皮子清冷内里歇斯底里的男子,因此并不是很怕,只是他被安王抱着腰,不得不随安王一起移动。 见身后人抱着自己力道实在紧, 容儿只得分出心神安抚她一二。 “主人别怕,容儿在。” 这话之前一直是黎安说的,容儿别怕,我在呢。 现在却从容儿口中出来,也叫人有几分安心,黎安抬眼去看容儿,然后被容儿抱住,手放到她身后细细的拍。 黎安感动的不行。 “本王就知道容儿你是爱本王的。” 容儿笑而不语,窝进黎安怀里,蹭了蹭她的下巴,嘴角勾起一抹笑,十分满足似的被主人抱了个满怀。 黎挽没空关注他们年轻人的甜甜腻腻,一双眼睛皆落在林寻声身上了。 林寻声被她那猛的一声喊的有些懵,茫然似的抬起头,过了会儿,露出有些傻气的笑容来,手中力道不松,红润的唇微微张起,说的却仍是那句话:“妻主,您为何不理侍身了,可是侍身做了什么惹您不悦了?” 黎挽倒想说是你中意安儿,几次想给我戴帽子惹我不悦。 但她偏不能。 这话听着像是女子间争风吃醋,而她黎挽,绝不会同人做出吃醋这种有失身份之事。 因此她只得有几分憋屈地回:“并无,你没有惹我不悦。” 黎挽这样说,林寻声愈发难过,她方才那模样分明是生气了,可她却不愿意同他说,是觉得没必要,还是仍旧不想搭理于他? 手上剧烈的疼痛方能叫他清醒几分。 黎挽看的直皱眉,流了这样多的血,伤口该是十分深了,偏他又不肯松开,这若再深下去,手怕是都得废了。 “松开!” 黎挽摸上那雪白的皓腕,威胁似的微微收紧,想叫他放开,又不敢上手去掰。 废话,担心林寻声伤了是一回事,若她上手去掰,伤了她那事情就严重了。 林寻声眼里泛着泪,难受的要命,只问她:“若侍身没有惹妻主不悦,妻主为何不理我?” 黎挽阴沉着眸子,握着林寻声手腕的力道又重了两分,警告似的说:“松手,别再让朕说一遍!” 陛下又怒了。 有了这个认知,林寻声怔愣松开手。 那两片沾满了红血的碎瓷一时间还勾着他的皮肉,摇晃着下不去。 是黎挽皱着眉,有些嫌弃,却伸出手捡起碎瓷,将其扔了出去。 “安儿。” 马车内人人自危,谁也不敢说话。 黎挽在这时叫了黎安一声。 黎安身子一抖,心里暗恨自己存在感不够高。 却又实在不敢去触了姐姐的霉头,毕竟此时无论是她姐姐还是林寻声,都有几分叫人怂怂的气势在里头。 “姐,姐姐。” 黎安低声下气应了。 黎挽才说:“去寻个医男来帮他看看。” “哦。” 黎安忙不迭从马车溜了出去。 走前还不忘记带上容儿。 林寻声将手摊在黎挽面前,任血流不止,他好像不会疼似的,一双黑润的眸子,就这么望着黎挽,望的黎挽身上都有些发毛。 过了一会儿,黎安带了医男回来,黎挽一抬头,却见是方遂翎,一愣。 -- 第75页 “方公子怎来了?” 黎挽有几分诧异。 不过她对方遂翎印象还算不错,这人进退有度,颇为讨喜。 方遂翎站在马车内朝黎挽行礼,正要开口道一句臣子,就被黎挽止住:“出门在外,不必有如此多的礼数。” “是,遂翎从前在母亲军营中,有同医师学习过医术,听闻您要找医男,故大着胆子毛遂自荐一番。” 方遂翎嘴角勾出一点笑涡,落落大方地道。 马车已离开城镇,黎挽也没有真希望自己能找到什么医术高强的大夫,只好叫方遂翎来看看。 林寻声在看见方遂翎时,就已要将薄唇咬出血来,紧接着又听妻主叫他给自己看手伤,心中的不愿简直要溢出来了。 “请……这位郎君,将手给我看看。” 林寻声的手其实就放在那,只是离黎挽太近了,离方遂翎太远了。 他听话将手送过去,就看见方遂翎伸手要抓他的手。 看的他又赶紧拿回了手,脸色冷语气更冷:“你做什么!” 方遂翎一愣,紧接着想起这位君后脾气好像不大好,是最爱发怒的人,也就放稳了心思,老老实实回复:“我给郎君看一下伤。” 林寻声模样依旧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必看了,我并无事。” 他又耍脾气,黎挽头疼:“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那话里有多少的不耐,林寻声是听出来的。 他像是已经习惯了,垂着头沉默不语,反倒是方遂翎有几分惊讶地看了黎挽一眼。 皇上的话里虽然看上去满是不耐,可实际上,她仍旧是纵容了不是吗? 被这世上至尊之人纵容,本身已是一道保命符了,象征这人可以比旁人放肆无数倍。 然而在黎挽心里,其实只是林寻声前期太过放肆,导致现在黎挽对他要求极低罢了。 甚至他什么也不需要做,只要闭嘴老实坐着不给她惹麻烦,她便是舒心的。 “方公子,给他看看吧。” “是。” 方遂翎心里已经有些后悔了,刚刚不听安王劝,艺高人胆大的过来给君后看病,谁知道这君后如此执拗,任他凑近想往哪看,对方就往另一处躲。 真真叫人费神。 方遂翎颇有几分头疼的看向黎挽,带了点求救的意思。 林寻声手上血都要凝在掌心了,黎挽无语的伸手握住林寻声皓白手腕,然后吩咐方遂翎:“替他看看吧。” “呃好。” 方遂翎赶忙凑过去看。 不看不要紧,他手轻轻掰了掰那伤口,却发现伤口很深,不断有新血从里面流出来,光是看着他就疼了。 真不知君后是怎么忍下来的,仿佛一点都不疼的模样,只除了唇色有些发白,他甚至仍是含情的望着皇上。 方遂翎想着,再回神,刚好便看见林寻声幽深可怖的眼神,呼吸一窒,赶忙低头,心里竟对这君后产生了一阵佩服。 这都不疼,甚至还有心思瞪他,叫他不得不佩服。 “郎君这伤口有些深了,怕是会留疤。” 方遂翎如实同黎挽说。 黎挽沉着脸,有些想发火,却又不能对方遂翎发火,只能强行压下那火气道:“无事,你先帮他止一下血。” “哦哦。” 方遂翎打开医药箱预备给林寻声上药。 这人却又不愿意了,手一缩一缩的抗拒着。 只不过黎挽握着他手腕力道有些大,他跑不掉,又不想让自己的情敌在他手上动作,只得伸长了脖子靠到黎挽肩膀上,软声道:“不用他上药,我自己来好不好,他手劲儿太大了,弄得我手疼。” 方遂翎脸僵住了,死活想不明白他还没怎上手呢,怎就变成手劲重了? 黎挽被林寻声弄得身心俱疲,手一挥便叫方遂翎下去了,自己则拿过方遂翎带来的药箱,取出一段纱布来用水浸湿。 在林寻声面前替他清洗起伤口来。 林寻声怔愣住,过会儿便看红了眼,慢慢的,慢慢地露出温和的笑意来。 她愿意为我清洗伤口,她是对我有意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林寻声笑容甜的不得了。 而目睹他变脸全程的黎安,整个人震惊地同宝贝容儿缩到角落里。 黎挽帮他清洗完伤口,露出掌心那道深可见骨的地方,里头是鲜红外翻的嫩肉,还有血要逐渐涌上来。 她赶忙拿了止血药粉撒上,又替他缠好了纱布,然而一抬头,就见方才还冷脸红眼的君后,突然笑的十分甜蜜,看她望过去,更是一下子扑进她怀里。 饶是黎挽也有些跟不上他变脸的速度。 整个人僵在原地。 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拍了拍林寻声后背,低声训他:“你做什么!还有没有规矩了?” 她又提规矩,林寻声撇了撇嘴,才不理她,反而去蹭了蹭对方的脖子:“妻主~方才那方公子都弄疼侍身了,还是妻主对侍身好,妻主弄的时候,侍身一点儿也不疼,以后侍身只让妻主弄好不好?” 他撒着娇,黎挽却有些无语,只顾一把将人推开,语气沉冽:“荒唐!受伤了就应该寻医者,寻我有什么用?” 那个女子神色冷漠,可林寻声知道,她是最最温柔的一个人,你看,她推开了我,却还是怕我摔倒,用手替我扶着。 -- 第76页 林寻声单薄衣衫里是一小截儿细腰,被黎挽用手扶着,她见对方坐稳,正欲松开,对方却蓦地扭动纤腰,在她掌心蹭了一蹭。 黎挽老脸一僵,警告似的看了林寻声一眼,终是收回手。 第52章 亲昵 林寻声伤了手也不肯安分, 甚至更为黏人,见黎挽坐在那看书,他甚至整个人都要贴上去了。 黎挽被贴的浑身一颤, 握着书页的手紧了紧, 过一会儿,却是直接将人拉开, 低下看书的脸面无表情:“老实坐着,莫要再动。” 安儿还在这,他这样也不怕安儿误会了? 黎挽隐隐进入一个误区。 她总心想,林寻声因为得知她救了他, 而对她态度大变,可之前他分明这样喜欢安儿,感情二字从来使人难过,他又如何能免俗? 可他一面喜欢安儿, 一面又对我殷勤, 这是何意?莫非还想两个都要不成! 黎挽愈想愈有些生气,脸色愈加冷下来。 林寻声原本心喜的抬头看她, 却只能瞧见一张冷脸,他顿了顿, 微微缩下指尖。 薄唇紧抿,再笑不出来。 只对面的黎安将一切看在眼里,她虽不知道之前宫里都发生了什么, 但从今日林寻声的反应中她也能知道, 对方绝对是对她皇姐用情至深的。 至于之前又为什么有喜欢她的流言传出,大概只是年纪尚小,心性不坚吧,毕竟传闻君后喜欢她的时候, 可没有像现在这样,一个不被搭理就要自伤。 林寻声将下巴搁在膝盖上,沉默的看黎挽。 妻主的怒意来的莫名其妙,他实在是找不到源头,只能自己在心里兀自难受,忍着她的怒意。 可是生气便生气,想骂他想打他,照做就是了,为何不搭理于他? 陛下可知道,她的冷脸,她的一言不发,于他而言,就像是心里被千万根针刺穿,密密麻麻的痛感,折腾着他,停歇不下去。 待黎挽看累了书,抬头想看看外头风景时,便见着林寻声红着眼眶,趴在自己膝上看她的模样。 黎挽心头莫名一窒,好歹还是冷下脸来,故意没有搭理他。 自己伸手撩开贺似初身旁的帘子,往外看去。 贺似初被林寻声凝视,脊背僵硬的不行,手紧紧攥着,心已经高高提起了。 他怕君后,很怕很怕,即使那日君后教他识字,看上去是个好人,可他就是忍不住要害怕,总觉得,总觉得君后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好在陛下只往他那看了一会儿风景,很快就放下了手,人也坐远了些,原落在贺似初身上的骇人眼神才消失不见。 他松了口气,小心抬头看去,只见君后又支起了温软笑意,摆着头看陛下。 这人还有两幅面孔呢,对旁人时穷凶极恶,对陛下时又是温柔静雅。 黎挽方才便已看见天色有些暗淡,琢磨着该是要休息了,果然没一会儿肖郡王便过来请示。 “小姐,天色已晚,不如我们在此处搭个架子,先用了晚膳罢。” “嗯,吩咐下去休整。” 黎挽言道,从马车里走出去。 林寻声看见了眼睛一亮,赶忙也跟过去。 却见她虽下了马车,人还留在边上未走,不由笑起来,修长纤白的手拽了拽衣摆。 “妻主。” 他于马车上唤了唤。 黎挽听见转头看他,林寻声有几分害羞似的,将身后人都堵在了马车里。 只见他缓缓伸出一只手,骨节分明纤细,眼眸含羞带怯,之前满身的阴郁气息,现在不知道给丢哪儿去了。 对方暗示的足够明显,况黎挽本就是为了扶他才等在外面的,当即伸出手扶着对方的手,想就这个姿势把人扶下来,可谁知道林寻声脑子是怎么长的,几乎是刚挨上黎挽的手掌,他便放松了身子,从车辕上照着黎挽的怀摔了下来。 黎挽瞳孔骤然紧缩,忙不迭伸出另一只手向后揽着林寻声的腰,将他按进自己怀里,直到自己被林寻声砸的后退两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刚站稳她便忍不住低声训斥:“做什么如此莽撞,你该稳重些了。” 女子皱眉凶他,林寻声抿了抿唇,故意拉着女子示弱撒娇:“我知道你在才敢莽撞的,妻主莫要生气。” 他将手放在黎挽手臂上,轻轻摇晃。 黎挽被雷的不行,心中竟开始怀念起了林寻声从前清冷不肯低头的样子。 “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妻主。”做了这么久马车,他腰早酸了。 林寻声正要带着她走去一处空地,却不见黎挽动弹,疑惑转身,紧接着,贺似初从里面出来。 他的妻主终于动了,她轻缓几步上前,叫林寻声几乎瞬息间便明白了她要做什么,来不及思考,他以更快的速度跨过去,直接绕过黎挽的手伸向贺似初。 “弟弟旅途劳顿了,哥哥扶你下来吧。”这是他第一次叫贺似初弟弟,也是第一次自称是贺似初的哥哥,认了后宫之主的名字。 从前他明明嫁进来了,却又私心不想认自己是妻主的男人,后来他倒是想做妻主的男人了,可他不想认妻主的小侍! 林氏寻声,占有欲太强了,每每抬头看见妻主时,他都想伸手把人紧紧抓住,一点儿头发丝也不愿意分给旁人。 黎挽皱眉,想到贺贵侍素来害怕林寻声,不由想叫他去后面待着。 -- 第77页 然而话还没出口,那边贺贵侍已经将手放到林寻声手上了,被他小心的一把扶下来。 黎挽还有些懵逼,这两人何时关系这般好了? 她看向贺似初,贺似初躲避似的低头。 他哪里是跟君后关系好啊,他纯粹是怕了君后,根本不敢将手交到皇上手上。 若是,若是他敢这么做,回头还不得被君后活剐了? 君后生起气来的模样,他光是看看就心肝儿颤了,生怕被他注意到。 等将人扶下来,林寻声才凑近黎挽,讨好似的道:“我把弟弟扶下来了,我们去那边坐坐吧。” 他眼里闪烁着期待,分明是想同黎挽独处的。 然而黎挽此次出门是带了两人,一为林寻声,二为贺似初,她总得雨露均沾,不能将贺似初一个人留在这众多女子之间,她怕他惶恐。 于是她朝仍站在原地的贺似初招招手,道:“似初过来,我们去那边。” 贺似初:“……” 谢邀但真的非常不想被叫到。 他努力笑着,仍旧挡不住一点愁容,幸好没被皇上注意,只有君后警告的看了他一眼。 那一处靠着大树,十分阴凉,林寻声小心往地上铺了一块蓝布,才肯叫黎挽坐下,然后自己软着身子靠过去。 这本是妻夫间亲昵的动作,黎挽却不愿意配合,一双眼睛像是长在书上似的,说什么也不搭理林寻声,便是林寻声凑上去小声说话,黎挽也只是不耐烦的嗯两声。 她又不理我了。 林寻声咬了咬自己的指甲,眼神有些呆滞模样。 待见到黎挽唤了贺似初过来教他识字时,那呆滞模样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冷郁,冻的人浑身一颤。 面对这样的君后,贺似初哪里学的下去啊,头上都有细密的汗珠冒出来了。 幸好安王来的及时,救他于水火,贺似初见安王远远叫喊起来,立马乖巧起身,退了几步站着。 “姐姐,我们去狩猎吧,你还答应要给我猎两只兔子呢。” 黎安光是想想都有些兴奋了。 耳边传来清脆的折断声,黎安离得近了耳朵也是好的,先是一懵,紧接着顺着声音看去,就正好看见,林寻声神色淡然的松开手,掌心被捏碎的树枝随风飘散。 她这姐夫,心情看起来不大好啊。 可不会是因为她要的那两只兔子吧? 黎安调笑的想,就算是不喜欢她了,也总不至于苛待到如此地步,两只兔子都不肯给,她跟容儿可无一人擅骑射。 林寻声淡淡扫过黎安,又走去黎挽身边,要求道:“侍身同妻主一起去吧,这林子妻主从未来过,有侍身在也好有个照应。” 黎挽心想,你若去了就指不定是谁照应谁了,于是开口就要拒绝。 然而林寻声比她更快,对方几乎一眼就发现了她欲要拒绝,忙将手按到她的手上,眼角泛起红色与水意,明明一句话也没说,但就是能叫人感觉到他的期盼与恳切。 黎挽神情僵硬,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林寻声会变成这样,动不动就红了眼眶,动不动就摆出一副要哭的模样。 罢了,出门在外,且有如此多的人在,还是莫要叫君后没面子。 因此黎挽只得应道:“带上你可以,但是你不许离开我,也不许不听话。” 自娶了这男子以后,林寻声的不听话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从未见过这般自我的男子,有时候当真是,想把人拽过来打一顿,再警告他老实些。 能跟着人去,林寻声自是什么都应下了,几乎是黎挽还没说完时,他就已经把头点了下来。 黎挽眉心一皱,有些严肃的训道:“你莫要当做玩笑,若敢不听话,下次再出去做什么,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带你!” 这是林寻声怕的,他最怕黎挽不带他了,当即抿了抿唇,用一双天生含情的眼望着黎挽,然后委屈地应了。 他委屈的并不是下次不带他,而是她竟以此来要挟他,叫他难过。 然而在妻主面前,他总是没有筹码的,只能一味退让,以求她的一丁点儿爱护,谁叫一开始,是他做错了呢。 如果,如果能重来就好了,回到一开始的时候,他必不会做出这种种自毁的事情。 那时的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与喜爱的人在一起了。 却不知道,原来那人就在自己身边,是他一直被固有的东西蒙蔽,动心了也不肯承认。 “想什么呢,上来。” 黎挽早已上了马,身后黎安也上了马,怀中抱着她家心爱的宠侍,她虽不擅骑射,但会还是会的,这是难得与爱侍在外独处增进感情的好机会。 而林寻声还站在原地,也不知想到些什么,黎挽看他快要哭出来了,心里思索是不是自己欺负人太过了,一会儿马上安抚两下罢了。 打一巴掌给一甜枣,黎挽用的颇为熟练。 林寻声被叫了,才有些懵懂的转头,就看见黎挽坐在马上,朝自己伸手。 他伸出手来,轻轻搭上对方指尖,有一股力,瞬间传遍全身,他被拉上了马。 黎挽只叮嘱贺似初好好呆在原处,自己便同林寻声一道扎进林子。 林寻声虚虚靠在黎挽怀里,不敢凑太近,深怕又被人嫌弃,黎挽却还记得自己要安抚他两下的话,当即揽住这人的腰,将他按进自己怀里,两人紧紧贴着。 -- 第78页 林寻声先是身躯一僵,很快又渐渐柔软下来,放任自己整个软化在黎挽怀里,顺带还用青丝蹭了蹭黎挽的下巴。 他从前声音清冷,略带些傲气,现在却极是柔软,“妻主~” 他努力撒着娇,学习那些他从来都看不上的男人,并以此盼望能讨妻主欢心。 黎挽确实挺欢欣的,她喜好听话乖软的男子,见林寻声这样,也不由心生一点怜惜,将这人小心护在怀里,出口的声音沉稳可靠:“嗯,为妻在。” 她回复了,好歹不是那种爱答不理的状态,林寻声放心了许多。 他安静下来,黎挽专心狩猎,也真打了两只兔子一只野稚,这自然是不够的,只是不远处还有一条小湖,听说肖郡王派了人去抓鱼,加上鱼对付一顿也足够了。 “我们回去吧。” 林寻声望着落在树枝上的鸟儿,没有说话,乖顺的点了点头,清俊柔软的脸落在黎挽肩头,被黎挽拥着回去。 这一段路很短,至少在他看来很短。 他鲜少能这样安稳的待在陛下怀里,这一刻他快乐的像是要飘起来了。 如果能一直这样便好了,他想待在陛下怀里,只有他一个人。 第53章 抱了贺似初的妻主…… 晚膳是吃的炙烤物, 黎挽将两只兔子依言给了黎安,黎安却没收,她只拿了一只。 说出来怕姐姐都不信, 她本来只是想跟爱侍感受一下幕天席地的快乐, 结果正到兴头上呢,有一只兔子就这么直愣愣的撞进他们怀里, 被他们慌乱的活捉了。 也许这就是传闻中的守株待兔? 黎安想着,两只兔子已够他们吃的,几人围在一起架了火堆烤东西。 黎挽先将兔子清理干净,然后串好了放着炙烤。 她十分雨露均沾的坐在了两名后侍中间, 并一手一个将人护着腰。 林寻声受不了黎挽的触碰。 几乎是刚被碰上时,他就软了腰肢,浑身控制不住的倒在黎挽身上。 雪白的牙齿叼住一点红唇,乖顺诱人。 他是舒服了, 贺似初就惨了。 他哪敢像君后一样靠在陛下怀里呢? 即使陛下不怪, 君后也不愿啊。 于是他只能僵直地坐着,面对陛下的怀抱既不能拒绝, 也绝不靠近。 肉很快便好了,黎挽将其取下, 然后用自己随身带的短刃一点一点片下大腿处最细嫩的肉,放在两个盘子里。 “吃吧。” 她冷淡的声音像下令似的。 贺似初小心伸手去接,吃时不小心被烫了一下, 他还伸出舌头吹了吹。 林寻声也强笑着拿了, 他一点一点吃,心里想的却是那日狩猎时,妻主为自己讨了小鸟儿来烤,妻主知道他不爱吃这些油腻之物的, 然而却没为他准备别的,罢了,现在他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些甚呢? 妻主还愿意将他留在身边,偶尔对他有些温和,便已是天大的幸事了。 林寻声总这样对自己说,好像这样想了,他就不委屈了,也不觉得难受了。 一滴清泪蓦地落下,落在翠绿的草地上,瞬间不见了踪影。 实际上,他是难受的,难受得心都要揪在一起了。 他承认自己又恶心又自私,他对妻主不好,却还希望妻主能对他好,而且要对他最好。 林寻声握紧了手,机械地吃着手里的东西,一口又一口。 黎挽起先没有发现不对,只是紧接着,他发现怀里的人听话的有些奇怪。 黎挽还记得一开始,这人的胃口有多小,每次用膳只吃个小半碗便吃不下了,这次却是吃了一个大兔腿,仍旧没有停下。 心有异样的黎挽低头去看林寻声。 便见这人眼里散着点昏暗的光,也不知想着什么,嘴巴不停咀嚼,一口还未落下,又为自己塞了一口,腮帮子都有些鼓出来了。 “你还没吃饱?” 黎挽忍不住问。 林寻声被问的回了神,颇有几分懵懂的抬起头看黎挽。 他摇头晃脑的,模样竟有几分可爱。 黎挽无奈,心莫名软了下,指指他盘子里的食物,开口道:“吃罢吃罢,难得你今日食欲这般好。” 等她提到吃这个字眼,林寻声才猛然察觉自己小腹饱胀的不行,压的他十分难受。 “呜” 突然而来的饱胀感,让林寻声难受的想吐,可这里有这么多人,他身为一国君后,如何吐的出来? 只能生硬憋着,对黎挽发出难受的声音。 黎挽见他眉心紧憷,不适的紧,立马松了贺似初的手,转而全身心揽着林寻声,小声问他:“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林寻声靠在黎挽怀里,将整个头都埋在对方脖颈,委屈地呜咽出声:“太撑了,撑的难受。” 黎挽:“……” 怎会有这种人?前一秒还懵懂可爱,现在就撑的不行了? 要早吃饱了,停下不就好了,为何还要继续吃,还把自己吃撑了,撑了又要来找她说委屈。 黎挽无语地将抱住,任由他在自己怀里难受的乱窜。 “可要走走消消食?” 除此之外黎挽想不到别的法子了。 林寻声双眸含泪,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黎挽扶着他起身。 然而没走两步,林寻声又说走的难受,肚子好胀,好想吐。 -- 第79页 黎挽生来自律,从未有过把自己吃撑了的情况,因此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甚至听林寻声说想吐还有几分惊慌。 自然不是担心这人的身体,她是怕林寻声吐自己身上,默默把身子都挪远了。 林寻声察觉到这份疏远,抿了抿唇,低下头来,整个人像朵枯萎的花,只听他用有些哑的声音解释:“我不会吐出来的,妻主别怕。” 黎挽没想到自己如此隐蔽的后退一步,还能被人发现,忍不住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开口遮掩道:“没有,你怎么舒服怎么来吧。” 怎么舒服怎么来吗? 林寻声向黎挽伸出了手,双眼炯炯看着她:“妻主扶。” 他要妻主扶着他,不要妻主远远站着,他会控制着不弄脏妻主的。 黎挽被林寻声黏的有些无奈,只得凑过去,带着林寻声又走了几步。 才走一会儿,林寻声又停着不走了,黎挽好脾气问他:“还难受吗?” 林寻声不回,反而向她伸长了双手道:“妻主抱。” “又要扶又要抱的,你是小孩子吗。” 她虽嘴上有些嫌弃意思,但是仍旧张开双臂,将林寻声结结实实抱进了怀里。 “唔” 他发出满足的喟叹,头在黎挽肩膀蹭了蹭。 黎挽见他此时心情看着颇为不错,料想今夜该是有好觉睡了。 夜间,他们拿了薄被宿于马车里。 黎挽的马车很大,本想一左一右睡着自己的两个后侍,正好谁也不偏颇,然而林寻声却又不肯,只含着薄泪说自己不安心,在这野外害怕的很,睡不着。 黎挽勉强耐着性子问他要如何才会安心,林寻声便看了看自己的身侧,支支吾吾道:“若能被皇上与弟弟护着睡,想必臣侍会十分安心。” 他一脸认真,若非知道这人本性,黎挽差些就要信了。 林寻声才不可能因此感觉安心呢,他胆子大的很,就连当初犯上欺君都敢,还有什么是他不敢的? 更不可能因在野外而害怕睡不着。 黎挽看向贺似初:“似初如何看?” 贺似初仍旧是那副胆小的模样,看都不敢抬头看一眼,便应了,然后小心的挪到林寻声那边儿,缩着腿等候些什么。 林寻声瞥他的眼神仿佛在说,算你懂事。 紧接着他便矮下身子,紧紧靠着黎挽,一头青丝披在身下,柔顺开口:“妻主,我们也睡吧。” “嗯。” 黎挽应了,被林寻声拥着躺下。 身侧人,几乎把她整个抱住了,抱的她连翻身都翻不得,然后又将有些尖的下巴放到她肩膀处,轻轻磨蹭,过会儿满足闭上眼睛,像是睡了。 他呼吸倒是逐渐平稳,然而黎挽头疼的压根睡不着,先不说别的,只说林寻声抱的十分之紧,叫她有了禁锢感,此时颇感难受,想动一动,又动不得。 可再看看林寻声,两只手禁锢在她胸前,两条腿缠着她的腿,完全将她绑成了木头。 黎挽本想就这么睡着,可半夜还是被对方压的胸闷喘不过气来,看看他睡得正香,思索间只得小心把这人的手脚扒拉下来,然后在林寻声呢喃着醒转之前,又将他抱进怀里。 许是身前的怀抱实在太过温暖,林寻声本欲醒来的心沉寂下去,渐渐朦胧着又睡了,就窝在她怀里。 黎挽松了口气,接下来晚上所有动作,她都是带着林寻声做的,无论是翻身还是怎样,林寻声都乖顺的任她摆布。 直到第二日,那男子于黎挽身边早早的起来,只扫了一眼马车内的情况,原还有些懒洋洋的神色立马冷了下来,眼里酝酿着什么,气息极黑的坐着。 便是黎挽醒了他也没有说话,依旧沉着那一张脸。 “你又怎么了?” 或许是有容貌加持,林寻声一个这么好看的世家公子坐在那,存在感极高,黎挽不得不问他这一句。 林寻声抿了抿唇,眼睛恨恨的看向贺似初。 黎挽皱眉,意识到林寻声的怒意是冲着贺似初去的,怕他欺负了柔弱胆小的妾室,黎挽顿时开口阻挠:“林寻声,有事说事,莫要吓唬人。” 贺似初是被冻醒的,然而一醒来就要面对有些黑化的君后,已被他吓得缩去角落了。 林寻声蓦地看向黎挽,一双眼睛瞪的浑圆,凤眼狭长,那尾上带了几点猩红。 “我吓唬人?呵,妻主的一颗心早就偏了吧,有时候我真想问问,他究竟用了什么狐媚手段,才能勾的你对他这般好!” “林寻声!慎言。” 黎挽又警告的看他一眼。 可林寻声根本听不进去,理智早在一觉睡醒看见妻主一手揽着贺似初时就崩溃了。 他心很疼很疼,像是有一把刀在里面翻滚的搅动,疼的滴出血来。 他早就在羡慕了,羡慕妻主对贺似初的温柔。 她总训诫我,总叫我这也不许那也不要,却从来都不会这么对贺似初,她对贺似初从来都是温柔的,轻声细语的。 所以,我跟贺似初差在哪了? “妻主当真这般喜欢这个狐媚子吗?可他究竟做了什么,做了什么才叫妻主如此喜欢他?” 林寻声一头青丝没被束起,凌乱地披散,他抓着黎挽的肩头逼问。 黎挽见他又发疯,有的只是无尽的无奈,她拂下林寻声的手,然后十分认真告诉他:“因为他什么也没做。” -- 第80页 林寻声本还神经质的回忆在宫中,贺似初是不是有背着所有人偷偷去寻皇上,去讨皇上欢心了,却猛然听到皇上这句话,怔了怔。 紧接着,那脸色倏地便白了几分,原本只有些疯狂的眼神,也渐渐变得无助起来。 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因为贺似初什么也没做,所以她会对他好,而他做了,所以不配得到那些好。 有这个认知的林寻声几乎要委屈地哭出来。 他分明不是故意的,却因为错的太离谱了,而被喜欢的人排斥。 也许这辈子,他都要被这个人排挤到心门外了。 他能忍受吗?当然不可以,但是他有办法吗?也没有。 有的话已经说出口,有的伤害已经造成了。 林寻声抬起一双猩红的眼睛看黎挽,眼里各种情绪交织,有痛恨有绝望有难受,可到最后,留下的却只是一片纯然的喜爱。 他逐渐俯身过去趴到黎挽身上,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看贺似初的眼神如毒蛇出窟,令人脊背泛凉。 而开口的声音却十分温柔:“当初的事情就过去了好不好?以后我会好好做你的君后,好好听你话的,你,你也对我好一点,好不好?” 那话里似乎含着祈求期盼,然而黎挽若有所指思考了会儿,道:“君后,可没有这么善妒的。” 林寻声呼吸一窒,她在说我善妒,她想要别人了,所以才会嫌我善妒,是不是? 第54章 不善妒 林寻声没有说话, 他说不出要不善妒的话来。 过去的十多年里,他从来被父亲教导着身为男子应该乖巧懂事,为女子分忧解难, 尤其善妒这条, 是所有男子都不得犯的,若犯了, 便极易惹女子厌烦,甚至很可能被休弃。 林寻声从小就打算遵守这些规矩。 当他以为安王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之时,他还曾想过,若他嫁入安王府, 必定为安王遴选很多教养得当,家世适合的嫡子为侍,日日给他们立下规矩,叫他们好生侍奉安王, 以讨安王欢心。 可不知怎的, 当自己得知救了他的并非安王,而是陛下时, 从前所有设想都化为灰飞,他忍受不了陛下拥有别人, 宠幸别人。 陛下怀里环着别的男子,然后对他温柔耳语,细致体贴, 这是光想想, 都要叫人发狂的场景。 他如何能应下? 黎挽听不见林寻声回话,故意冷下脸色,伸手将人从自己身上扯开,转身叫贺似初梳洗起身。 贺似初跪在角落, 身子小幅度颤抖着,他惧了,惧怕于君后阴冷的目光,如潮湿的蛇在夜间出没,骇人的很。 他恨不得自己能离陛下远一些,也免得被君后这样记恨。 皇上对他不好,可也不会伤害他,君后若记恨上了他,那他就完了。 贺似初自幼不被家人喜爱,又想讨他们欢心,故而心思敏感,跟黎挽相处这些时间,他早摸清了对方的性子。 深知皇上脾气颇好,不会轻易伤他性命,可君后,君后就不一样了。 他光看君后,就有一股冷意从骨头缝里冒出来,哪还敢去梳洗啊。 本强作镇定地起来,只是刚脚掌着地,很快又软倒下去,是被对方一眼瞪的。 贺似初怕这君后,竟比怕她还多! 黎挽一身怒意,转头愤怒的看着林寻声。 林寻声呼吸一窒,早在她扯开自己与贺似初说话时,他就开始害怕了。 现下又被那人怒目而视,林寻声忍不住扑上去抱紧了黎挽,眼泪不经意间滑落,沾湿了黎挽深蓝的锦衣。 不等人开口问,他便主动带着哭腔求饶说道:“不善妒了,以后都不善妒了,只要,只要你别不理我,你看一看我,我以后都不敢善妒了,别这样欺负我……” 林寻声哭着,说到最后更是有些气息奄奄,整个人阴郁暗沉,眼神是形同死人般黯淡无光。 就像是,他做出了能叫他去死的让步。 黎挽惊呆了,不过是道一句他善妒,并非合格的君后而已,他就要这样? 她也没指望这人做一个合格的君后啊! 早在娶他的那日洞房,她便知道,这人并不会是合格的君后。 他不会将自己的妻主放在第一位,他自私自利,只顾自己快活。 林寻声难过的要晕过去了,双眸含泪,垂着头,手上渐渐无力松开。 他已这般做出让步了,黎挽自然不可能与他说自己方才的话并未认真,告诉他可以善妒了。 君后本就应该大度,要有容人的雅量,后宫迟早是要再入人的,他现在想明白了,到时也好接受些。 黎挽想着,却也见林寻声这般失魂落魄的可怜,忍不住生出点怜惜来。 她伸手将林寻声捞进自己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似乎是安抚。 他不符合君后标准她也无所谓,当然能符合是最好的。 “莫要哭了,你既已嫁了朕,那朕便是与你一体的,无论后宫再入多少人,你依旧是最受人敬重的君后。” 黎挽哄他道。 林寻声勉强对她笑了笑,又重新将自己埋入她的怀抱,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笑容闪烁着阴暗的嘲讽。 再怎么受人敬重,也挡不住她要寻别人不是吗? 如果可以,他宁愿不要那受人敬重的名声,只要她别找别人,只要她身边只留他一人。 -- 第81页 可是到底不能,这种事情,只有女人顺着他,向着他,他才能做到,一旦女人不向着他,那他什么也做不了。 这就是男人的悲哀,一切都只能依附于自己的女人。 贺似初见君后被皇上用身子挡着了,才感觉那股窒息的感受好了一点,被皇上眼神示意后,赶忙从马车里爬出去梳洗。 黎挽又带着安抚了林寻声一阵儿,见他也不说话,就是低头默默难过,眼睛偶尔一眨,便能掉出一串清泪来,心中也是有些无奈。 想与人讲一讲道理:“从前你不是都十分主动为我筛选京中那些公子的吗?,现在怎又不乐意了,还哭成这副模样。” 黎挽擦了擦他脸颊,那原本好看的凤眼,都因哭泣而肿起了。 林寻声听她这么说,瞬间瞪圆一双眼睛,更难过似的:“那都是从前的事了,从前是我做的不对,现在我已经认错了,你何必再拿那些嘲讽我!” 他说的不客气,隐隐带了刺,黎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对林寻声原本就不多的怜惜,更是变得少之又少:“从前的事便不能提?从前的事便不是你亲口承诺亲手做下的了?” 一大早上,林寻声便来坏她的心情,黎挽十分不悦地打开车帘要下去,林寻声怔愣回神,才惊觉自己又惹她不高兴了,赶忙跟出去一把从后面抱住黎挽。 彼时黎挽正要下马车,被林寻声这一抱,便是多背了个累赘一同下跳下的车。 “你又做什么,方才不是还不高兴吗?” 黎挽怎么说也是女人,女人总不如男人有耐心,她方才只哄了林寻声一会儿,便已经感觉不耐烦了,不想继续哄下去,所以才下了马车。 谁知道上一秒还瞪着眼睛满满怒意的人,又跟了过来。 被这女子有些嫌弃的说了,林寻声撇撇嘴,仍旧抱着她不撒手:“谁说我不高兴了,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没有不高兴的时候。” 他把头深深埋进黎挽脖颈里,又小心的蹭了蹭,形容亲昵。 黎挽见他果真不气了,自己方才那点不悦也跟着烟消云散,于是伸手将人拽到身前,看到他红肿的眼皮,又重新起了怜惜的心思。 揽着他的腰,安抚似地温柔说道:“走吧,带你去梳洗。” “嗯。”林寻声再不敢造作。 陛下被他作的不再喜爱他,若他再多作一下,指不定陛下直接便不要他了。 外头简陋,黎挽拒了那些准备服侍他们的人,转而揽着林寻声去了不远处的小池子里梳洗。 林寻声一张脸肌肤细腻白嫩,揉在手心舒服的很。 黎挽本只是沾了点水想为他擦擦,然而手碰上去之后,那细腻光滑又白嫩的肌肤却留住了她,轻轻揪一下,黎挽便被这触感舒服到不行,着实好摸。 忍不住黎挽就多摸了两下,偏身下人也不躲,还将自己的脸更往她手里送了些,一蹭一蹭的,眯起眼来神色满足,像只被人揉舒服了的猫儿。 黎挽揉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手来。 林寻声脸上不见动作,渐渐回神,一双水一样的眸子凝视黎挽:“妻主不摸吗?” 竟像是真的疑惑。 黎挽咳了两声,略有些尴尬,她抬眼看了看另一边,那群人像是都整理好了,就等他们的样子,便道:“快些收拾吧,我们早日赶到江南,你也好休息一下。” 林寻声乖顺点头,应了:“是。” 两人收拾起来十分快,等回去时,贺似初人已经见不着了,黎挽撩开车帘子,果然看他缩在最里面,怀里还抱了一只小兔儿。 黎挽眼里渐渐凝出笑意,指着那小兔儿问他:“这是怎么弄来的?” 贺似初本就心惊胆战,骤然被皇上这一开腔吓得怀里兔子都啪叽一下掉到毛毯上。 黎挽先是一愣,紧接着便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是做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妻,妻主不会吃了我的。” 贺似初小心的把兔子抱回怀中,然后一板一眼认真与黎挽说。 黎挽这下是真忍不住笑了,这孩子未免也有些太可爱了。 林寻声见妻主笑的开心,心头抑郁,他讨厌妻主因别人而如此高兴。 想着,他便随着妻主,也从那帘子里朝马车探了头,只一眼,便叫里面的贺似初花容失色。 而他自己,则转移注意力似的从背后拥住皇上的腰,细细磨蹭两下,紧贴上去问道:“妻主笑什么呢,可否也说出来叫侍身高兴一下?” 黎挽扯下林寻声的手,将他从后面拉至怀里,揉了揉这人细软的发顶,像是相处多年的妻夫般随意道:“我笑似初胆子小呢,你看,我还没说什么呢,他就吓得兔子都抓不稳,可不是胆子小的不行?” 视线里贺似初已经抱着小兔子缩起来了。 不等林寻声说话,黎挽又开口调笑:“你小心些,莫要伤了小兔。” 贺似初低着头闷闷说:“侍身不会伤了它的。” 林寻声看这两人交流融洽,笑容渐渐凝住,只余一个假笑能被扯出来勉强遮挡一下他的善妒:“这兔儿是何人送过来的?弟弟有了新朋友怎不与哥哥说呢?” 贺似初表情僵住,黎挽也皱了皱眉,林寻声这话说的不对,这队伍里尽是女子,他是想指些什么?说贺似初不守夫道同别的女子有了交情? -- 第82页 可林寻声她不知道,贺似初她还能不知道吗?这是个最胆小的人了,怎可能会做出那等不贞之事? 若说林寻声要重拾旧爱,她倒是比较相信。 贺似初不知为何君后突然又生他气了,故意说出这种话,眼里的茫然无措看的黎挽都有些心疼。 忍不住便拍了拍林寻声的后腰,冷声道:“寻声慎言!” 那话虽严厉,却不是最被人关注的,林寻声心中想的是: 她叫我寻声!? 林寻声愣愣的,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他却觉得有什么蜜意,从心头涌起,直直冲向四肢百骸,甜的他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妻主怀里,被她仔细拥着,被她小心纳着,疼着。 就在他愣神间,黎挽已问出这兔子是庞召送的了。 那丫头昨日多猎了只活的,本想今早吃,可没想到吃食肖郡王早命人安排好了,又正好瞧见了贺似初,便将兔子送与他。 贺似初自认只是一名小侍,万不敢做陛下的主,当下水着一双眸子,十分可怜看向她:“平日里侍身都是一人生活,实在无趣,可以养这只兔子解解闷吗?” 他又不是林寻声这种,素来不听话的,贺似初听话,现在又会做出这种可怜巴巴招人疼的样子,那不过是只兔子而已,黎挽自然也就允了他养。 看着人兴高采烈的模样,她才笑着拍了拍林寻声,然后放开他转而牵了一匹马出来。 林寻声方才沉浸于被叫名字的喜悦,一下子见人走了,就立马跟了上去。 “你跟过来作甚?去同似初一道坐马车吧,记得不要欺负人家。” 众人都已整装待发,黎挽翻身上马,就要把林寻声弄回马车里。 林寻声刚被那一句寻声叫的心都酥了,现下只想同黎挽交缠,如何愿意回马车? 他看了看黎挽身下健硕的马匹,突然言道:“侍身素来最怕这些毛绒活物,弟弟抱着兔子在里头,侍身怕是进不得。” 说着,甚至溢出一些苦笑以增加可信度。 黎挽:“……” 吃的时候怎不见你怕呢。 “你这般说,是想同朕一道骑马?” “嗯!” 林寻声用力点头,有光透过高大的树叶落在他身上,照着那眉眼,里面俱是纯粹的欢喜。 “可这离江南路途遥远,我怕你一会儿受不住。” 黎挽有些犹豫,这人肌肤有多娇嫩她是知道的。 然而林寻声一见有戏,赶忙说道:“受得住,侍身实在怕那些活物,总觉得它们何时就要跳起来咬侍身,故而不敢留在马车上,妻主就收留了臣侍吧。” 不知是不是他们动作太过磨蹭,另一辆马车离得极近,里面人得了风声,方遂翎利落跳下马车,冲林寻声喊到:“郎君若怕兔子,可坐我们的马车啊,我们马车宽敞,多郎君一人也不挤的。” 林寻声:我谢谢你××××××××! 以下省略一千个贵公子不能说的脏字。 第55章 周乐允,新人出场~…… 黎挽本已要松口, 却突然半路杀出个方遂翎来,只得无奈笑了笑,低头又问林寻声:“你也愿往方公子的马车去?” 方公子, 她又叫他方公子, 她都没叫过自己林公子呢。 林寻声在各种小细节上拈酸吃醋,一副妒忌的不行的模样, 偏又不能叫人看出来,毕竟他,才答应了妻主要不再善妒啊。 落在黎挽眼中,便是浑身雪肤的漂亮公子, 咬着自己红艳的唇,眼眸似带着无数星光,灵活好看,然后嗔怨的瞪了她一眼。 初时黎挽还有些懵逼, 心想你好端端的瞪我作何? 可很快, 林寻声便说话了。 他就连声音也是湿漉漉的,软的厉害:“妻主想什么呢, 那马车里都是女子,侍身已经是出阁的公子了, 如何去得?” 我朝对已嫁人的男子反而约束更多,轻易不能与其他女子独处的。 黎挽被林寻声一说才想起来,自不能再叫林寻声往肖郡王的马车去了, 不过这方公子倒也有思虑不周的时候, 身为未出阁的公子,竟也没想到这层。 “是我没有考虑周全,那方公子就先回去吧,寻声与我同骑便是。” “是。” 方遂翎欢快的应了一声, 转身回去马车。 黎挽朝林寻声伸出手,示意他:“上来。” 林寻声拉着黎挽的手,却没有翻身上去,而是小心晃了晃,然后抬起一双黑润的眸子看她。 他乖巧起来尤其叫人心软。 黎挽忍不住柔下声音问他:“怎么了?” 林寻声有几分为难:“侍身上不去,妻主可否下来扶侍身一把?” 马匹高大,他穿的虽也是长衫,十分方便,然而男子素来要优雅好看一些,不会做那种粗犷的动作。 黎挽依言从马匹翻下来,然后抱着林寻声,将人托了上去。 林寻声被托上去时惊呆了,他也没想到黎挽会用这个姿势,臀部被她用手托住,林寻声羞的脸都红了。 黎挽紧跟他身后上了马,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前往江南。 经过几日的路程,他们终于到了江南。 下马时,黎挽是十分干脆利落的,林寻声却不同了,他面露难色,一张脸皱在一起,眼里布满水雾,几乎是要哭出来的样子。 黎挽伸出手:“下来,我抱你进去。” -- 第83页 客栈都是当地命官安排的,就在身后。 林寻声小声地吸了吸鼻子,然后慢慢慢慢抬起一条腿,转过来,使自己侧坐着,再向黎挽张开双手。 黎挽上前一步把人抱在怀里弄下马。 要问为什么对林寻声这般小心翼翼的伺候,黎挽可要冷笑了。 还不是他肌肤太过娇嫩,刚坐一天马就被磨红了,偏他又忍着不肯说,深怕黎挽因此不给他坐了。 两人在一块儿时,每每晚上他都矫揉造作,使劲儿往她身上贴,深怕叫她离得远了,松了口气了,只这那一日不同,他离得远远的,脸色也白了话也少了,轻易不主动往她身边凑,就连就寝时,也不像之前那般非要她抱着了。 一开始黎挽并未察觉,叫她发现的契机还是见林寻声盯着某处失神,而她抬眼顺着对方视线看去,却见是不远处躺着的安儿和躺在安儿怀里的容儿。 这让人不悦,尤其林寻声一面对自己表达后悔与爱意,一面又瞧着安儿。 当时十分不高兴的她,没多想什么,只凭着有些懵的脑子,上前做了件她从前几乎未做过的事情。 她上去重重拍了一下林寻声的臀部,本还要伸手搂着他,凑近了好警告一番的,然而这人才刚被她拍上臀部,立马惊叫着跳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在外头这么失态,等叫完后才反应过来,然后整个人泪眼汪汪看向她,手还捂着屁股呢。 黎挽当即便察觉到不对,也顾不得众人人惊讶的目光了,拉着林寻声的手臂,就把他扯去了个小角落里,问了番才知道这人后头伤成什么样了。 若不是她自己发现了,他恐怕还不愿说呢。 黎挽气的要死,想叫他滚去贺似初的马车里,但他却抱着黎挽的裤腿儿,说什么也不愿意去,非扯那兔子要咬他。 最后还是抵不过林寻声那缠人劲儿,她便说不让贺似初养兔子了,结果林寻声还是不满,说些什么似初弟弟平日里没要过什么,只是一只兔子而已,不该被拒,大不了便是他委屈一点罢了。 黎挽算是看出来了,林寻声就想留在她马上,赶也赶不走,看着他执着的模样,若是不同意恐怕还有得闹呢。 最后她还是同意了,总归痛的又不是她。 只是黎挽好歹有些良心,一日三次地给林寻声上药,整个臀部都被涂满了,上好的药膏清清凉凉的,总能叫他多撑一会儿。 江南路途遥远,到这时他正好已撑到极限,整个人软软被黎挽圈住,再造作不起来了。 黎挽冷着张脸,边走边斥他:“谁叫你不听劝的,这下知道疼了?” 林寻声趴在黎挽肩膀上,正好能看见在后头跟随的贺似初,只看了一会儿,他又累极似的低下头,将自己送回黎挽怀里,仔细窝着,然后开口声音带着少年的青嫩:“侍身还不是怕似初弟弟没了小兔子会哭出来?侍身都这般友爱弟弟了,妻主反而要说侍身的不是。” 话里是他一惯的埋怨。 贺似初跟在后面,抿了抿红润的薄唇,最近他怀里的兔子总被他们提起,搞得他是收也害怕不收又舍不得,真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黎挽将人放到床上,理也不理他想要贴着她的话,起身去下面弄水了,林寻声听见脚步渐远,开口叫了贺似初过来。 贺似初小身子抖着,到林寻声面前时甚至不敢抬头。 倒是林寻声慵懒的伸了伸身子,不小心触及身后伤口又是嘶的一声。 见贺似初望过来,他便冷下脸,指了指对方的怀:“你那兔子呢?” 贺似初小心翼翼抬起眼睛看林寻声,然后斟酌着语句道:“侍身把兔子放在房间里了,听说您怕兔子。” 林寻声笑起来,眼里有几分嫌弃,明显的不行:“你还真蠢,这话都信,我便实话告诉你罢,我可不怕兔子,只是想同妻主在一起罢了,你听话点,不许把那兔子扔了,需得时时带着,明白吗?回去自少不了你的。” 贺似初惊呆了。 他鲜少见人家争宠的手段,因此只是冰山一角,竟也叫他惊讶。 “听明白没!” 林寻声见这小子呆呆傻傻的,不由厉声道,立马吓得贺似初连声回复:“知道了知道了。” “啧,下去吧。” 贺似初出去时碰见了黎挽,黎挽手中端着水正要进去,看见贺似初时顺手拿了个钱包出来:“若觉得无聊便叫庞召陪你出去逛逛,喜欢什么就买点。” 她对自己的男人素来大气。 贺似初还算好搞的,只要不喊他,他便不会出现,真正难搞的是屋里那位,真真是磨人的很。 身后伤口被磨了几日,已是疼的不得了了,甚至有些地方隐隐破皮,红肿难看,碰一下就是钻心的疼。 上药时林寻声忍不住哭出声,还被黎挽拍着细腰教训:“都是你自找的,不许哭。” 他又只得止住哭腔,心里仍难受的不行,感觉身后手每涂抹一下,都疼痛难忍,他忍不住想,陛下是不是在报什么仇呀,不然怎对他下手如此狠? 好不容易等人涂完,他向黎挽伸出了手:“抱抱,呜。” 这人极是委屈的样子,眼眶盈满了泪,黎挽若不抱他一下,他怕是又得哭。 黎挽只得上前拥住他,然后拍了拍他的后背,只是出口的话仍是在训诫:“早知这般疼,你坐马车不就是了?” -- 第84页 林寻声才不愿,只抱着黎挽默默忍痛。 他受了伤,还伤在那般难言之处,自然影响了动作,晚间用完饭就被黎挽勒令早早回去休息了。 黎挽决意去瞧一瞧江南巡抚为肖郡王安排的晚宴。 那晚宴处处布置的十分精致,黎挽走近,便看见江南巡抚远远的迎了过来,她身着官服,笑的一脸褶子:“哎呀郡王可算来了,臣在此处可等候郡王多时。” “周大人严重了,本王可没叫你等哦。” 肖郡王是个老滑头,总爱与人开玩笑的,这事周巡抚原本就知道,只尴尬笑了笑,转而看向黎挽等人:“这几位是……” “哦,这是本王的女儿,名唤肖梁,这两位是本王好友,只称呼李小姐便是。” 李姓是黎挽父亲那边儿的姓氏,今日正好拿来用了。 “那几位小姐里面请,下官已在里面略备了酒菜。” 肖郡王笑着拍了拍周巡抚有些苍老的脊背,几人俱往里走。 待落定了,周巡抚一拍手,便有一男子领着几名男子从外间走进来。 领头的男子身着雪白纱衣,翩翩若仙,模样长得极是清雅,脸上又吊了珠链子,动作间碰撞在一起,发出脆脆响声,一举一动都颇有韵味。 他朝众人行礼,周巡抚开口解释道:“这是小儿,名唤乐允,自幼习舞,今日也可一舞为王爷助兴。” 鼓声响起,那男子便随鼓舞动起来,一把纤腰用白带束起,每一个转身,都仿佛要撞进谁的怀里,绝美。 他容颜清雅,跳的却是媚极的舞,没在下面跳几步,便移着小碎步缓缓往上了,口中衔着不知从哪变出来的红色花瓣。 直跳到黎挽的位置,他又停下,就在那舞,每个身姿都叫人看的十分清楚。 那双小脚裹在淡色布鞋里,快速移动着,然后倏地一个抬脚,整条腿都绷直了,为了保持平衡,上半身向后仰去。与那条抬起的腿行成一道直线。 长发与极清雅的脸就落了黎挽面前,刚好与她视线持平,黎挽一下被惊的酒都忘了喝,只顾着呆呆看那周乐允。 如此又清雅又魅惑的男子,她后宫是没有的。 第56章 出游 周巡抚见她看的呆了, 不由抚掌笑起来:“李小姐,我这儿子,跳的可好?” 黎挽闻言低下头, 向巡抚拱了拱手, 行的却是个平礼:“周公子舞跳的甚好。” 周巡抚笑笑不再说话,她对自己的儿子素来有信心, 她的儿子可是这江南地带最美的男子。 江南水土好,养出的公子一个个玲珑剔透,似明珠般烨烨生辉,而乐允, 又是其中最闪亮的一颗明珠。 没有女子会不被乐允吸引的,周巡抚十分自信。 “郡王与几位小姐远道而来,公务尚且不忙,明日不如叫小儿带着几位到处去逛逛?” 黎挽低头不语, 这种决定不该是她一个朋友能做的, 只有肖郡王可以决定。 肖郡王当然愿意让美人相陪,共游江南了, 可皇上还在这,她被皇上钦定下江南监督治理水患, 可不能专门玩乐,因此只得忍痛拒绝。 “本王明日打算去看看堤坝修建如何,怕是没有荣幸劳烦小公子了。” 那公子一舞罢, 迈着小碎步走上台, 坐到了单独为他设的位置上,举止优雅大方,见了他们也丝毫不慌乱。 黎挽心中是很欣赏这种人的。 不像林寻声那样大胆无礼,也不像贺似初胆小撑不起场面。 他进退得当, 只坐在那,安安静静的,便十分宜人。 周巡抚听肖郡王这样说,撩了撩身后有些白了的头发,摇头晃脑道:“那也不止郡王需要好好玩乐一番,几位小姐也需要啊,且她们与小儿年龄相仿,怕是有话可聊的,也好叫小儿长长见识。” 原来这老东西打的是那几个小孩子的主意。 肖郡王年纪大了,吃的盐也多,这些套路她都熟知,早在周乐允出来时,她就知道这个男子并不是单纯的献舞。 只是一开始她还以为周乐允是周巡抚为她准备的呢。 原竟是为了那几个孩子。 怕是这周巡抚还真手里不太干净,见她来查就怕了,才会狠心将儿子推过来,妄想贿赂她? 那想必对方的目标,该是她的嫡女肖梁了。 只是那小子,长得也算天香国色,但于身份而言,要做正君显然不够,若这周巡抚聪明懂事点,倒可以给个侧君。 江南油水肥厚,当初谁不想来这讨个差事? 就连当初先皇的亲妹妹想到江南主事,也被拒了,若非那时的周巡抚办了件大事,讨了先皇欢心,也得不了这么好的差事。 她虽不贪污,但知道这般大的工程,拨下如此多的款项,牵扯之人绝对众多,法不责众可不是说着玩玩的。 靖宸帝继位时间并不长,怕是不会选择大动干戈,她再从中周旋,保住周巡抚不是问题。 若非要问她为何愿为了女儿娶个侧君而如此冒险,那必然是,周巡抚富不可言啊。 富的流油,她们京都一半以上的京官,都怕是比不上这周巡抚家的家财。 只是与此同时,周巡抚背景不干净,只做钱罐子可,正君还得许个家世清白,为人柔软的公子。 “若是这样,自然是好的。” “梁儿,明日可要好好招待这周公子,万不可懈怠了。” -- 第85页 “是,女儿明白。” 那肖梁行礼道。 紧接着又冲周乐允说:“明日便劳烦周公子了。” 周乐允微微点头,姿态不高不低,从容道:“并不算劳烦,承蒙肖公子不弃,只唤我乐允便是。” 他脸上不知何时已带了笑意。 肖梁自然也顺着他,喊了一声乐允。 黎挽便在一边看着,并未插话,实际上,有些事情都还没查完,比如周巡抚对贪污一事参与了多少。 若少,自然可从轻发落,那她要了这周乐允也没问题,若重…… 那就是诛三族的罪过,这周乐允,她顶多收入宫中做个奴,别的却想都不要想。 夜至深时方才散场,肖郡王被周巡抚留在周府,而她与安王肖梁便先行回去。 比起她与肖梁的散漫,黎安归心似箭,一路上止不住的催促她们快些。 黎挽被催的有些烦了,斥她:“父君自幼教导你做事应不疾不徐,你上哪学的这般急匆匆?后面可没有大老虎追你。” 黎安苦着一张脸,又催了遍马夫快一点,才说:“我与你们可不一样,你们孤家寡人一个,我家可有人等着呢,容儿没有我抱着,睡不着的。” 黎挽无语,第一次询问安王府中之事:“他不抱着你就睡不着,那平日里你们在府中,你是独宠他一个的?” 据她所知,她的妹妹性格散漫,天生的好色,对府里每一个男子都十分好,却也不曾独宠于谁,均是雨露均沾的,现下说出这番话,可不是等人来打脸的? 照她这么说,平日里她宠幸别人时,那叫容儿的宠侍就不睡了? 谁知道,她一问这个,黎安立马红着脸低低吼起来:“你,你干嘛直接问嘛,我平日里,都是雨露均沾一个也不少的好吗,又不会放他们一个人睡。” 好家伙,黎挽直接惊呆,这是她能听的花样吗?她这意思时平日里都是几个一起的? “胡闹!这种话也能宣之于口?” 黎挽自己听红了脸,又看见肖梁也正竖起耳朵偷听,不由觉得妹妹丢人了,于是斥她。 黎安不敢置信,缩在一处小声嘟囔:“不是你先问的嘛。” 黎挽不理她,等马车到了,直接便跳了下去。 黎安哼哼唧唧也跟着下去,只剩肖梁,走在最后,出了一身冷汗,这种皇族姐妹间的花样也是她可以听的吗? 真的不会被灭口? 梁梁害怕QAQ。 另一处黎挽与黎安同时上了二楼,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黎挽站在门口没有敲门,反而是看向黎安那边。 她看见黎安敲响了房门,然后房门在瞬间打开,速度之快,就像是里头的人专门等着她似的。 紧接着,一个男子身着单衣,从房里跌了出来,直直跌进安儿怀里。 黎挽赶紧转头,那不是她能看的了。 那边黎安正怀抱着从屋里跌落的宠侍,他浑身软绵绵的,好揉极了。 黎安将他一把抱起,让他坐在自己手臂上,另一只手臂揽着那纤细的后背,一边往里带一边问他:“怎么穿的这么少?” 容儿枕在主子怀里,蹭了蹭,回道:“容儿思念主子,夜不能寐,想到外头晚间寒凉,故起来等主子,只想给主子暖一暖身子。” 说着,他轻手轻脚的解开衣服盘扣,然后小心围在主子身上,连带着自己那温热细腻的白皙身体。 黎安呼吸渐重,怀里的宠侍,是她众小侍中,最会撒娇讨她的欢心的一个,也是最重欲的一个。 寻常皆离不得她,但凡她多同旁人呆了两天,稍稍冷落他一下,这小子便会无法忍耐,宁愿两子侍一妻也要同她在一起,别提有多黏人了。 一开始她尚且有些羞耻心,不愿同容儿这样,可后来,后来容儿竟说动了她的后院!两人一同缠着她,将她缠出预網来了也不愿走一个,于是渐渐地,因为后院众人皆没有羞耻心,导致她也没什么羞耻心了。 “主子~” 容儿钬熱的身子贴上来:“奴给主子暖的舒服吗?” 舒服,很舒服,如果能再舒服一点便好了。 黎安想着,将容儿摔到床上。 房里的响声渐渐传去房外,被黎挽听见了。 黎挽无奈笑了笑,这丫头,也不知道节制些。 她推开了自己的房门,本是做好自己一人收拾好自己,然后小心翼翼钻入被窝里睡觉的准备。 然而还不等她脱完衣服,床上就有一双手摸黑到她大腿上。 黎挽得十分冷静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后退,过了会儿平静问:“林寻声?” 那双手拽着她的力道渐重,林寻声于黑暗中开口,有几分埋怨:“你怎才回来呀,我等的都困了。” 说着,那手晃了晃,似是在撒娇。 黎挽小心脱下衣物,放到一边,途中顺便回他:“困了就先睡,我事情办完了自会回来,不必你等。” 嘴上虽意在叫他不用等,可黎挽心里仍是忍不住有几分暖意涌上心头。 林寻声在黑暗中瘪了瘪嘴,紧接着起身,摸黑将自己塞进已换了中衣的黎挽怀中,语气有几分撒娇意味:“你没回来,我睡不着,就想跟你一起睡,想同你……” 那话虽没说完,但欲言又止的,早已不是纯情小处女的黎挽如何能不知? -- 第86页 黎挽忍不住皱眉:“你尚且伤着,好好养伤才是要紧事,这些东西放一放又怎了?” 她将林寻声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拽拉下,塞进了被子里,紧接着自己也进了被窝。 林寻声简直要被这个不解风情的女人给气死了。 可他也没办法,谁叫他就喜欢她呢? 她心中无他,那他只能受些委屈了。 想着,林寻声将自己又往黎挽怀里靠了靠。 黎挽本身已有些困顿,被这一靠反而靠清醒了,她小心翼翼避开林寻声屁股上的擦伤,将人整个揽进怀里。 林寻声像是极没有安全感似的,整个人蜷缩在黎挽怀中,只有被她抱着时,冰凉的心才能冒出一丁点儿热气来。 第二日是黎挽一行人与周乐允约好了出门的日子,林寻声昨晚与妻主睡得早,并不知道,是直到肖梁来与她们说起此事,他才知道的,那脸色瞬间就变了,阴云密布,十分诡异又危险的模样。 黎挽仿佛还察觉不到,继续听她们说那周乐允。 肖梁身为查案方的家属,关注的自然是能不能从周乐允那儿套得话来,不要枉费了今天这一日游玩,而黎安身为京城纨绔,出了名的爱眠花宿柳,口中说的便都是周乐允昨夜跳舞的身姿,对对方的美丽显然念念不忘。 林寻声一听周乐允还给妻主跳舞了,可气的不得了,眼睛跟要喷火似的,幸亏黎安及时发现,想起这几日林寻声对姐姐的态度,像是动了真心,各种拈酸吃醋,于是扁扁嘴,到底没再说下去,省的惹这个男人发疯,又折腾她姐姐。 黎挽还奇怪的挑了挑眉:“说啊,怎么不说了?他跳的确实很好。” 林寻声不敢置信回头,一双凤眸瞪大,她竟还夸人家! “哼,不就是跳舞吗,谁不会似的。” 林寻声抹抹眼中薄泪,不服输道。 黎挽不搭理他,转而问贺似初:“昨日庞召带你出去,可买了什么喜欢的东西?” 贺似初眼睛亮了亮:“买了桂花糕,好香!” 黎挽失笑,还是孩子气呢。 林寻声硬生生捏断了一根筷子。 第57章 掰下自己愚蠢的脑壳…… 无论林寻声心中有诸多不愿, 黎挽还是出去了,且也没有带他。 这叫他心中怨气更甚。 而在黎挽眼中,带林寻声是个十分不明智的选择。 她出门是同周乐允一起的, 虽林寻声说了自己不再善妒, 可带出去了事态便不好控制了,他少不得又要仗势欺负人,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她是隐瞒身份出来的,没必要多惹麻烦。 周乐允坐着马车来到酒楼,黎挽同黎安肖梁一道出来。 黎安怀里还带着自家宠侍。 那小侍乖巧听话, 只一个劲儿缩在主子怀里,既不出声打搅她们,也不乱动彰显存在感。 黎挽就没出声阻止。 周乐允是下了马车带她们一路走着的。 一路上他带着几人走过最繁华的大街,才来到个有些偏僻的地方, 那里架了个粥棚, 正有官兵于此处施粥,后面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都是衣着不太干净的人端着口碗等待领取粥饭。 “这是我母亲派人在这里施粥的,水患肆虐, 很多百姓的庄稼都被淹了,今年怕是生活有些困难,所以母亲便想帮衬一把。” 周乐允以柔柔的声音说出这些话来, 视线却是对着黎挽的。 黎挽不说话, 只看着那些满足喝着粥的百姓。 若不是参与贪污的官员实在太多了,这些钱到百姓手里都分不了几两,水患早应该被治好。 “周大人辛苦了。” 肖梁颇有些感动说道。 黎安假装低头亲近小侍,然后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 肖梁这丫头是真的蠢, 人家目的明确的往这里来,难道不就是做给我们看的? 就是想让我们知道,他的母亲有多爱民罢了,也许是想让肖梁知道,好叫肖郡王对他们家放松警惕? 场面事谁都会做,一锅粥也值不了几个钱,况且就算周巡抚是真心的,这也是她该做的,有什么好辛苦的。 “这都是母亲应该做的,只可怜那些百姓,要受此苦楚。” 周乐允垂着头,风吹过他的青丝,飘飘洒洒,甚是好看。 然而那风是从粥棚处吹过来的,隐隐带了些味道,周乐允秀丽的眉心一皱。 “走吧,我再带你们去别处看看。”周乐允抬手做出请的动作。 “劳烦周公子了。” 几人道。 周乐允笑着带她们走出这偏僻的地方,来到另一条繁华的街道。 “这是我们的花凉街,几位姐姐有什么想购置的都可在此处购置。” 黎挽看着,这满地的人家卖着东西,大多穿着都不太好,有些破烂,也有今年天灾,百姓拿不出余钱买这些小玩意儿,摊贩们挣不着钱的缘故。 她走去一位老人家摊位前,那里正摆着各色的绣品,花色奇特精致,只是门庭冷淡,始终无人上前购买。 黎挽便伸手捡了个荷包,荷包做的也十分精致,是好看的翠绿色,很是悦目。 那老人家一见有客人来,浑浊的眼睛都亮了几分。 “小姐要不要看一看,这是我儿子绣的,他绣工很好的呀。” “嗯,这些,怎么卖?” -- 第87页 黎挽询问。 黎安也上前,拿起其中一只绣品,仔细端详了下,然后说:“确实不错,老人家,这个怎么卖?” 一下子来了两个客源,老人家乐的合不拢嘴,只笑起来,温柔掺了点惯常的讨好道:“四文钱一个,小姐们买几个吧。” 黎安从里面挑了两个一样颜色只是花样不同的,拿着绣了山茶花的给自家宠侍容儿,而绣锦鲤的则留给自己,另外又挑了十几个,估摸是给家里别的宠侍的,黎挽拿了三个,肖梁见她们都买了,忍不住也上去买了几个,倒是周乐允,手中拿着个钱包,微笑着走过来,被黎挽看见及时错身挡住。 男子美是美,就是做事情不够不留痕迹,神情也不够自然,思想更有些蠢了。 她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来付了她们买的绣品,离开时周乐允还问:“刚刚李姐姐为何拦我?那老人家如此可怜,我给些银钱也能叫她好过些吧。” “世上可怜人如此之多,又岂是靠你那几两银子能接济过来的?” 不等黎挽开口,黎安便扬声道,声音多了点讽意。 周乐允被她这样嘲讽,脸上挂不住,眼里分明出现一瞬恼怒,却又想起什么似的,将那恼怒收起来,转而变成温柔笑意:“姐姐教训的是,是乐允没有思虑周全,乐允只是看他们十分可怜,故起了恻隐之心罢了。” 安儿已经把自己要说的话都说完了,黎挽便没什么好说,只能安慰下周乐允,说些你年纪轻思虑不周全也是有的之类的话。 周乐允便抬起一双水眸看她,眼里竟荡了些感激,差点要叫她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值得人感动的事呢。 几人游玩了一天,周乐允又十分殷勤的请她们用了午膳,下午再请她们去游船,直到天色有些暗了,几人才得以脱身。 黎挽步行回的客栈,却还没走到,远远就看见一个男子,身量纤长,穿着单薄的站在客栈门口,一双水眸早没了以往的傲气,有几分欣喜的望着她,见她冲自己招手,神色先是一顿,紧接着便似乳燕归巢般,小跑着冲黎挽去,然后一头扎进黎挽怀里。 黎挽被林寻声撞的后退两步,但好歹将人揽住,握着肩膀按在怀里,再朝周乐允有几分歉意道:“内子无状,叫公子见笑了。” 周乐允慌忙微微低头弯下身子:“不不不,李姐姐严重了,这是李姐姐的夫郎吗?” 林寻声近来极喜欢别人将他称作黎挽的夫郎,闻言冲周乐允笑起来,这一瞬间,如冰山初融,一路最清雅的花儿开了般,叫人移不开目光。 周乐允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男子,一时有些怔愣。 “是啊,这是我夫郎,声儿,这是周巡抚家的公子。” 黎挽介绍道。 “李家哥哥好,您叫我乐允便是。” 无人知道,林寻声早在妻主叫他一声声儿时就软了腰肢,只能整个人伏在黎挽怀里,才不至于站不住,现在也是勉力回复周乐允:“乐允公子好。” 他们妻夫两人紧紧相贴,一刻都分不开的模样,于外人看来便是关系极好,不容人插足的样子。 周乐允微微一笑,低下头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既然已经将几位姐姐送到了,那乐允就先回了,回晚了父亲会说乐允的。” 黎挽好歹有些风度,主动提出:“可否要我唤人送你回去?” 被周乐允拒绝:“不必了,我也是坐马车回去,无碍的,两位李姐姐与肖姐姐,明日见。” 至此,黎挽不再说话,等几人目送周乐允离去了,林寻声才小心拉扯着妻主衣袖,问她:“怎回来的这样晚?侍身在外头站的腿都酸了。” “我可有叫你等了?外面时冷时热的,你在里面歇着就是了,我又不会不回来,别着了寒或得了暑,反而难过。” 面对林寻声时,黎挽总比较不解风情,林寻声只得对着她语气多了几分埋怨:“可我就是想早点见到你啊。” 这又能早个多少时间? 黎挽心中不解,却没有说出去,只是默默许了林寻声的话,想到今早自己说什么也不带他时,他眼里的震惊与委屈,自觉有些薄待了他,只得任由他牵自己的手,一路甩进客栈。 黎安在后面模样颇为不屑。 这般男子也只有皇姐能降得住了,若换成是她,非被腻死不可。 林寻声面对黎安时多少会有些异样。 却不同于心动,而是一种尴尬的情绪,他曾将这人当做是救了他的恩人,对她百般喜爱,还用她来羞辱过妻主。 光是想想,他就想把当初说出那种蠢话的自己脑壳掰下来。 里面装的一定是水吧,所以这般愚笨。 现下黎安就跟在他们身后,他是能不与人撞见,就尽量将妻主拉进了房里。 黎挽有些无语地被拉扯:“马上就要吃饭了,我们进来作甚?” 林寻声将头放到黎挽肩膀上:“今日你同那周公子,都去玩了些什么?” 感情是查房来了。 黎挽并没有要对林寻声隐瞒的意思,自然全部告知他。 “没玩什么,他带我们去看了粥棚,戏了长街,玩了游船。” “你们还去了游船?” 林寻声声音猛的拔高,抓住黎挽手臂不放,红唇被雪白牙齿微微咬住,他在京中也曾参与过游船,最是知道游船之事的人了。 -- 第88页 那游船,不过就是权贵女子换了个地方嫖男人罢了! 游船上的男子各个都要精挑细选才艺双全,且长得也必须俊俏,一眼望过去直叫人眼花缭乱的那种。 从前林寻声对自己是最自信的了,他自信自己长相俊俏,饱读诗书,家世干净,可现在,这些都不是叫她喜爱的理由。 也许他,当真不如游船上随意一名男子来的诱人。 所以林寻声才格外激动,他甚至扑过去嗅黎挽身上有没有男子浓郁的香粉味。 黎挽有些无奈坐远了,又拉开林寻声一点:“你做什么呢。”像狗子一样闻来闻去。 她身上虽没有任何其他人的气味,林寻声却仍旧不放心,一双薄唇被抿的发白,有些许不安的看着黎挽。 黎挽:…… 她先是无语了一阵,但很快反应过来,哄夫时间到。 她十分自然的一手揽着林寻声,一手掏入怀中,取出两只荷包来。 林寻声目光一直顺着她走,见到那两只荷包时眉心一皱,只以为是别人送的,正要发怒,却突然被人塞了一只。 他怔愣抬头,只听见那女子温和的声音,同他说:“这个送给你,我路边看见的,做的不错就买了两个,你一个我一个。” 于林寻声而言,他并不缺这一只荷包,缺的只是黎挽的那句,你一个,我一个。 他的心几乎要跳起来了啊,这样温柔的话,也是他能听到的吗?也是她会与他说的吗? “红色的给你吧,我用蓝色的。” 红色从来是正夫所用,黎挽觉得挺适合林寻声的,平日里穿红杉时可以系。 林寻声已经呆在她怀里快乐的说不出话了,过了会儿,才伸手穿过黎挽的肩膀,将她整个紧紧抱住:“妻主对侍身这般好,侍身真怕这是梦境,但如果是梦境,侍身希望可以不要醒来,叫侍身一直活在梦境里便是。” 这般好? 黎挽差点要不理解这个词的意思了,她只是随手买了个东西送给林寻声,也能同好字扯上关系吗? 也许,她平日里真对林寻声太差了? 第58章 欺负人 因为一只荷包, 叫林寻声心情十分好,出去用晚饭时仍带着笑意。 贺似初在房间里磨蹭了会儿出来,怀中抱着雪白的兔子。 小兔子正立着耳朵, 一双有些红的眼睛不安地看来看去, 最后缩进贺似初怀里,将脑袋留在那臂弯, 使劲儿往里钻。 贺似初便安抚似的拍了拍兔子头。 黎挽见了眉心一皱,问他:“吃饭也要带着兔子?” 贺似初微微低下头,脸都红了,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林寻声, 却还是强撑着与黎挽说:“侍身喜爱这兔子,带着安心。” “那也不必时时都带着。” 黎挽有些不高兴的皱眉,她尚且记得身边男子有多怕这小兔子。 这时候林寻声便适时上场了,他拉住黎挽的手晃了晃, 有几分温柔道:“难得弟弟喜欢, 妻主随了他吧,我同妻主坐在一起, 有妻主护着,不怕的。” 他现在竟这般好性子了。 不可否认, 黎挽很喜欢林寻声这样,不过多计较,也不去为难谁。 “那你坐近些。” 黎挽说着。 林寻声眼睛偷偷一亮, 坐下时几乎是要坐到黎挽怀里。 黎挽却也难得没训他, 而是伸出一只手揽了揽他的腰。 “妻主尝尝这个,上次见你多吃了两口,我特意叫店家加的。” 林寻声从一个盘子里夹了筷子菜给黎挽。 黎挽给面子的用了,又夸他有心, 两人看上去其乐融融。 几口饭后,林寻声又眼尖的瞧见一块肉,肥瘦相间,是妻主最喜欢的。 他正挑着筷子要去,视线一转,就被一个翠绿的东西吸去了目光。 林寻声身为男子,男红刺绣他也是会一点的,自然能看出贺似初身上的荷包与自己身上的出自一人之手。 只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出自一人之手? 贺似初今日并未出门,那便只能是……妻主买了也送与他了吗? 他本以为,那是自己与妻主独有的,妻主只买了两只,给他一只,她自己一只,原来竟是,贺似初也有的吗。 那又有什么意义? 原以为的唯一,却是谁都可以拥有的…… 林寻声握着筷子的白皙手指紧紧蜷在一起,心中蓦地生出一股怨怼,渐渐地不再说话,连同与黎挽紧紧贴着的身子,都挪开了些许。 黎挽皱了皱眉,伸手碰碰他:“怎么了?” 不是她自恋,实在是一路以来林寻声都力求能离她最近,现在突然一下子自己躲远了,她有些懵逼疑惑。 “侍身无事。” 林寻声脸色冷下来,握着筷子的手放到碗边,不再动一下。 黎挽有些莫名其妙,先是信了他无事的话,自己吃了两口,却见林寻声还是黑着一张脸,不由动手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你尝尝这道织缕鱼,味道还不错。” 林寻声心里正气的不行,故意面无表情,只冷淡说:“侍身不饿,谢妻主关心。” 这人怎这样了? 刚刚分明还好好的,现在就闹脾气,又是甩脸色又是不吃饭的。 黎挽不由在心里把刚刚夸他的话都收回来。 -- 第89页 她一点儿也不喜欢林寻声这样,有何不满只自己闹脾气,却不说出来,还指望着她猜一猜就能猜到吗? 这顿饭注定要吃的不愉快,贺似初与安王容儿倒是能摒弃外物,自顾自的吃饭一眼也不抬,深怕打扰两人闹脾气,黎挽与林寻声各自心里都梗的难受。 终是没有吃完,黎挽放下筷子,忽的抬手揽住林寻声后背,另一只手勾住纤长双腿的腿弯,一下子就将他从座位上抱了起来。 林寻声惊的凤眸瞠大,下意识伸手环住黎挽脖子,红润的薄唇抿了抿,微微偏头不看黎挽。 在他的视线里,贺似初腰间的荷包如此耀眼,简直像是在他面前炫耀。 炫耀他费尽心思讨好才能得一点点善待的妻主,却无需他多做什么,就会对他好,就会想到他,就不愿意薄待他。 真是,令人嫉妒啊。 林寻声垂着眸,渐渐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来,嘲的是他自己,如此讨好,也得不到什么。 黎挽怀中抱着他掂了掂,对黎安道:“今日若无重要的事,不要来寻我了。” 说着,她把人抱离了大堂,进了两人的房间。 房间不大,尚算精致,面前的床铺铺了柔软厚厚的棉絮,摔上去并不会疼。 于是黎挽把林寻声扔了下去。 “唔” 林寻声闷哼一声,从床沿缩去了里面。 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 黎挽眼神很凶,像是很生气,她二话不说伸手把林寻声拉了回来:“鞋都不脱就上床,林大人就是这么教你的?” 林寻声抿唇,本想反驳一句分明是你把我扔上床的,却看着黎挽凶凶的模样,没说出话来。 一味的沉默只叫黎挽更加心烦意乱。 她竟伸手亲自帮林寻声脱了鞋,然后一把将人推到了床上。 林寻声是个男子,力气自然比不过女子,黎挽很成功把他推倒,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落在床上,只有一双眼睛,有几分倔强含着水汽的瞪黎挽。 黎挽这才问他:“你方才是怎了,为何突然不悦。” 林寻声抿唇,只瞪着她,却不说话。 黎挽开始有些头疼,过了会儿伸出手指戳了戳林寻声的额:“你心里有什么就说,别只是发脾气。” 林寻声抿唇,白皙修长的手指,指尖一下下抠弄自己的掌心,他要像一个怨夫一样,跟她抱怨这些吗?若是她不爱听,又觉得我善妒了呢? 我可答应了,不再善妒的。 林寻声恍然发现,在这件事中,自己并不占理。 只因为本朝,女子雨露均沾,是素来为人称赞的美德,她这样做,传出去了谁不夸一声好呢? “说话!” 眼见这林寻声一句话也不说,单那眼神自顾自越发委屈,眼里晶莹的泪几乎要掉出来了。 黎挽忍不住放大了声音,像是在震慑他。 林寻声被吓了一跳,瘦削的肩膀都微微收缩,末了,他伸手摸向被他挂在最显眼地方的荷包,摘出来放到黎挽面前,问她:“这东西,你给了多少人?” 莫不是人手一份了? 黎挽有些懵,这不她今天送林寻声的荷包吗? “就给了你跟似初,怎么了?” 林寻声似力竭般盘坐,原来,原来真是她给的。 她给了我一只,又给了贺似初一只,我并不是她心中唯一想到的人。 虽早有这个认知,可每一次从她嘴里听到自己并不重要的话,还是会十分难过,心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疼的厉害。 林寻声抬起一双水眸,波光粼粼的,突然,他展颜一笑,眼里便掉出一串清泪,落在厚重的棉絮里。 脑中火光一闪,黎挽知道了他在闹些什么。 “你是不满我送了一只荷包给似初?” 黎挽问道。 林寻声微微撇开脸,默默笑起来,有些说不出的凄凉:“陛下要做什么,臣侍怎配不满呢?” 他虽为后宫之主,可说白了,不都是陛下的奴吗? 黎挽有些不喜欢林寻声这样,像是一朵即将开败的花,毫无生气,可怜的厉害,仿佛她亏待了这人似的。 可分明,她也没有亏待他啊!该给的哪样没有给他? 而且相比于母亲,她甚至对他算是颇为宠爱了。 “你不愿我送荷包给他,可东西已经送出去了。” 黎挽拧眉,没有哪个帝王会将送出去的东西再收回的。 林寻声又说:“臣侍并无不满。” “那你沉着个脸,是给谁看?” 林寻声咬了咬红唇,不说话。 黎挽头疼,这只是件小事,他这样确实没必要,倒不如…… 她突兀地想起黎安与自己说过的话。 曾几何时,她问黎安:“你后院这么多男子,从不惹你生气?你是怎么叫他们听话的?” 那时的黎安有些意气风发,只骄傲地说:“这有什么,男人不听话,床上叫他乐一乐不就听话了?” 也许…… 黎挽有几分迟疑的看向林寻声,也许对林寻声这样,也行得通? 林寻声本故意偏着头不看他,然后身上就是一重,惊讶的抬头想看黎挽,又被她用手捂住。 紧接着就是,被翻红浪,无论有多少的委屈震惊,都被黎挽堵住,一次又一次,一下又一下的,叫林寻声快乐的忘乎所以。 -- 第90页 他本随小舟快乐游玩,却不知从哪天降一只大手,猛的按住了小舟首,然后一道熟悉地让人心生亲近的声音就说:“以后还敢不敢胡乱闹脾气?” 林寻声急着想出来,急得脸色泛红,声音都带了点哭腔:“松开,你松开,呜呜呜,我难受~” 最后那字转了个音,直搔的人心底痒痒。 黎挽趁机欺负他:“要我松开也行,除非你答应我,以后再不敢随意闹脾气,无论哪里不高兴了都要与我直说,还有荷包的事,你不许再气了。” 林寻声被黎挽一手掌控,飘飘荡荡,只能什么都答应她,只是完事之后,他整个人委屈的要哭出来,将自己埋进被窝,说什么也不愿出来。 黎挽心知欺负人太过了,只得伸手去捞他,把不着寸缕奋力挣扎的人捞进自己怀里。 然后说:“莫再闹了,我虽也给了似初一枚荷包,但他的与我们的并不相同,我们是两只相对的白鹤,他的却是……” “是什么来着,朕忘记了,总之与我们的不同,你莫再因此事而闹了。” 黎挽被林寻声弄得身心俱疲,却又实在不习惯他闹脾气时一句话都不说,像娇嫩的花朵兀自等待败落的样子,故与他解释。 林寻声手渐渐放到黎挽肩膀上,他其实已经没那么气了,只是,只是想等她再哄哄他罢了。 “不气了好不好?” 林寻声在黎挽肩膀上默默点头,被黎挽抱在怀里亲了亲。 第59章 风寒 男子素来是难哄的, 尤其是林寻声这般的男子,若无前头自己犯下的错事,那他绝对是这世间最难哄的人。 然而现在, 他为了被心上人喜爱而收敛本性, 讨好她讨好惯了,以至于现在只要她给一点点温柔, 他便舍不得再生气,只想缩进她怀里,被她温柔地安抚。 “妻主,你别欺负我, 我以后都会听话的,你别欺负我了好不好?” 林寻声趴在黎挽怀里喃喃道。 黎挽挑了挑眉,心想我又未曾欺负了他,他怎这样说? “哪有欺负你, 不过你不够听话倒是真的, 日后听话些,自有妻主疼你, 嗯?” 林寻声雪白的身子在黎挽怀里微微颤抖,她会疼我。 这话听在林寻声耳里, 足够叫他发软的,他高兴的浑身颤着,攀上黎挽的后背, 就想将人嘴找出来亲一亲, 碰一碰。 黎挽被这不安分的男子弄的呼吸渐重,喘声缓缓升起。 林寻声就像个妖精,紧紧缠绕着她,被她纳入身体, 一下又一下地要,直到这男子柔媚的模样绷不住,哭着说受不了了,出不来了。 黎挽才勉强放过他。 夜幕降临,林寻声已然沉沉睡去,雪白的肩头半露,被黎挽扯了被子上来仔细盖住,又掖了掖四周有些透风的角落,等弄好了,才起身下床。 外头一间屋内灯光仍亮着,黎挽进去时母女两人都齐齐站立,冲黎挽行礼。 黎挽手一抬,示意她们不必多礼,随意为自己拉扯了个凳子坐下:“今日郡王在周府,可有何收获?” 肖郡王住去了周府不错,但总不至于是真在周府游玩了一日吧? “回小姐,周巡抚家中并无异样,虽看着较为铺张奢靡,但却似乎是来自其夫郎的父族,不过周巡抚有向我呈上证据,这是江南多名官员取用灾银的数目,均被制成册子,由那些官员亲自签字按的指印。” 黎挽皱眉,伸手接过册子,她不由觉得有些魔幻:“这是周巡抚主动给你的?” “是。”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她以为周巡抚好歹会再挣扎一二,她怎么会直接把证据呈上来? 要知道一旦如此,江南势力势必洗盘,然后大批进入新官员,而那些新官员,不会有一人对她这个告密者交心,甚至会隐隐排挤她。 若是不交出这册子,也许她可以躲过一劫,而那些出事的官员是自己不够谨慎,与她无关。 黎挽不信周巡抚想不到这层。 她带着满头无解思绪与凉意回房。 钻入被窝里浑身冒着的寒气甚至将里头热气驱散了一二。 林寻声迷糊中被冻了下,嘤咛着往后躲,眼睛也不睁地用手摸了摸怀里,什么也没有。 这时他才想起冻他的该是谁来着,于是又迷迷糊糊凑了过去,将自己有些热的身体贴在黎挽身上,用胸膛为她暖两只冰凉的手,嘴里嘟囔叫了声:“妻主,好困,你好冰啊。” “困了就睡吧。” 黎挽将手抽出来,隔着中衣环过他后背,抚了抚他的额发,将人拥进怀里缓缓睡去。 周府,周巡抚见了自己外出归来的嫡子。 她站在书桌后头,背对着周乐允,仿佛正在仔细挑选书本的样子。 过了会儿,她才问:“你今日出去,可有讨她们欢喜?” 周乐允不敢说自己甚至被黎安嘲讽了,只低头道:“那人送了儿子一只荷包,应当是欢喜的。” 周巡抚闻言满意笑了笑,这才转头:“那人身份贵重,需得你好好侍奉,若得她喜爱,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日后事成,更是飞黄腾达。” 她暗示了些什么。 “是,儿子知道。” 周乐允柔顺回复。 早在前几日,她就有收到同僚的消息,肖郡王已奉旨下江南监督治理水患。 -- 第91页 然而她身边,不知为何多了好几人一路随行。 其中一人,看着寻常,实际上竟连肖郡王都隐隐以她为首。 而同行之人,还有一个与她长得有五分相似的人,肖郡王对其也十分礼貌,甚至于有些卑敬。 然而整个王朝,又有谁能叫肖郡王卑敬对待呢? 这不禁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依稀记得,王朝新上任的皇帝,与其亲妹安王,不止长得十分相似,关系也很好,从前皇上未登基时,两人便经常一起出门游玩,若再一同下江南,怕也不是没可能吧? 一开始周巡抚并不确定,后来她派人去京城打探,得知陛下已称病多日,未上早朝,朝中一系事物,皆由太夫主理,她便有些确定了,不止如此,就连君后,也从那日起被太夫罚于宫中抄写男德,已许久未曾出门。 等那日再看了那两人的容貌,她更是百分百确定了。 实不相瞒,许多年前,她曾有幸见过先帝一面,与她们长得也是差不离吧,各占了三分相似,尤其那一双眼睛,多情又威严。 幸好她早在前几日有了猜测时就开始擦干净自己留下的痕迹,等现在几人过来,早没了东西给她们查,若要查,也只能由她给出的东西查起。 “明日你继续去那客栈,邀她们出门游玩,一切注意些,莫要露出什么马脚。” “是,儿子知道。” “好了,你回去休息吧。” 周巡抚挥挥手,周乐允依言离开。 走时他回头看了一眼,然而他的母亲,已经转身打开了书架后头的密道了。 两人一夜无梦,第二日,林寻声却莫名感染了风寒,浑身有些发抖的窝在黎挽怀里,可怜巴巴地模样。 黎挽醒时颇有些头大,她不由想起自己昨晚带着满身寒意归来,是不是冻到他了? 难不成是因为她把人给冻风寒的? 黎挽碰了碰他的额,她才刚醒,是被林寻声抖醒的,他额上有些发热,但是始终不敢相信,自己能把人冻到风寒。 “唔,难受。” 林寻声缓缓叫着,声音黏腻,黎挽便想出去为他寻个大夫,然而还没下床,她就被一抹白色吸引住视线。 瞧瞧他看见了什么? 林寻声一只白色细嫩的脚,直直伸到被窝外,等黎挽伸手去抓时已经冰凉冰凉了。 黎挽只觉得一股火气涌上心头,险些被这人气了个仰倒。 她可算知道林寻声为何会突然得风寒了,可不是冻着了吗?本来首尾被风吹了就容易着凉,他还将脚伸出去,不得冻人的很了? 黎挽将那脚从外面扯到手里,床上人因为突如其来触碰的痒意而缩了缩脚,脚背都有些弓起,圆润漂亮的脚趾蜷缩,黎挽却仍觉得气不过,狠狠在那白皙的脚上打了两下。 林寻声被打的又是一缩,嘴里轻声喃喃着:“疼呜。” “现在知道疼了,知道难受了?早些怎么不知道,一个不注意也能得风寒。” 黎挽嫌弃的把对方脚扔回被窝里暖着,出门叫人请个大夫来。 大夫来的很快,有些年老的女人背着个药箱过来,大约是因为年纪,她行动有些缓慢,但好歹慢慢写了张药单出来。 黎挽取了药单付了银钱,再把药单递给方才被自己喊出来的庞召:“去抓药。” “是!” 庞召应了声,运轻功离开。 抓药的药房离得并不远,路上有家卖糕点的地方,平日里人潮拥挤,今日倒是颇为冷清,大约是太早的缘故。 想到贵侍吃东西时双颊微微鼓起,小心嚼动的模样,鬼使神差的,她踏了进去,出来时手中已拿着几个糕点盒子了。 庞召抿抿唇,快速去药房抓了药回去。 此期间,黎挽一直陪在林寻声身边。 她不陪着也不成,林寻声闹腾,别看他现在病了状似没有精力,然而她刚刚只是出门倒杯水的功夫,这人就不慎从床上滚下来了,幸好没有砸坏了脑袋。 这叫黎挽还如何敢离开? 只能守着。 “妻主,我热。” 早些时候冷的不行,非要黎挽抱着,现在又说自己热。 黎挽不堪其扰的推了推他,只说:“热就忍忍,谁叫你晚上睡觉不老实的。” “呜,热,不盖被子了。” 林寻声一双眼睛水汪汪的,仍在撒娇祈求。 黎挽想,这大概就是还没认清现实吧。 她手动将被子紧紧裹在他身上,然后同他道:“热了就好,出出汗病还能好,忍着。” 今日的妻主似乎格外无情,林寻声抿着唇将自己头跟脸都埋到被子里,额头有细汗冒出。 庞召来的也快,她一手提着糕点盒子,一手提着抓好的药,出现在黎挽面前。 “这是什么?” 黎挽指着彩色的糕点盒子问。 庞召有些尴尬起来,提了提糕点盒子,有几分犹豫开口:“这是属下在外面看见的糕点,闻着实在诱人,没忍住买了几盒。” 黎挽早早闻到其中甜腻的香味,调笑道:“没想到庞统领还爱吃甜的呢。” 庞召不喜欢,十分不喜欢,她从不吃甜食,可此时,她却不能反驳,只能硬着头皮说:“是,属下偶尔会想吃。” “妻主,侍身也想吃。” 林寻声趴在床上,他已经有些清醒了,甚至被糕点香甜的味道勾出了馋虫。 -- 第92页 不等黎挽开口,庞召十分懂事的放下一盒糕点。 黎挽摇摇头:“你回去把沿途花的银子都同内务府说一声,允你报销。” “谢主子。” 庞召带着药下去熬制。 黎安又掐在这时敲门,与黎挽说周乐允来了,并在听说林寻声得了风寒时想过来看看的话。 林寻声只觉得自己尚在病中,耳力却莫名好了,她们在门外说的话也隐隐被他听了个明白。 无非就是……那狐媚子要来。 第60章 回京 “既来了, 你请人家进来吧。” 黎挽想的很好,这趟是查不了周乐允他母亲了,那不如就将周乐允带回去, 随便封个后侍, 养在后宫,一来平衡朝堂, 二来也能叫周巡抚有所顾忌。 她是见识了周巡抚家如山财富的。 黎挽站在门口等着人把周乐允请进来。 等周乐允来了,两人互相见礼一番,她便带了周乐允进去。 “声儿,周公子来看你了。” 在外人面前, 黎挽自然愿意给足林寻声脸面,言行间都十分亲昵,见他突然起不得身,还过去将人揽在怀里, 由自己抱着靠在自己胸膛上, 顺道为他撩了撩有些凌乱的头发。 “周公子来了,快请坐, 我病着起不得身,你别见怪。” 林寻声话里充斥着男主人的意思, 虽看着脸色颇为苍白,话语也温柔,却不影响些什么, 薄唇微微勾起, 便是十分有底气的模样。 “怎么称呼郎君?” 周乐允缓缓坐下问道。 “我姓林,公子叫我一声林哥哥便是。” 林寻声难得没给人甩什么脸色,看起来也颇为正常,黎挽放心些, 伸手捏了捏他腰间的软肉,似乎意在安抚。 “那哥哥也不要唤我什么公子了,叫我乐允就好。” 两人相视皆笑起来,林寻声窝在黎挽怀里,被人揉着腰安抚时就会用毛茸茸的脑袋去蹭她胸膛,绵软宽阔,给人十足的安全感。 林寻声心里美极了,若这样做做面子上的功夫,便可以讨她欢欣的话,那他或许可以换个思路。 “乐允。” 他从善如流跟着叫。 “林哥哥是得了风寒吗?乐允看您脸色白的厉害,可需要乐允回周府,请来府医帮你看一下?” “区区小病,不必如此。” 黎挽替林寻声婉拒,手摸索上去摸着林寻声有些瘦弱的白皙手掌,相交握住。 “周公子来此可有旁的事?” 周乐允轻轻一笑,道出来此的目的:“我平日里也没什么交好的公子小姐,难得林姐姐肖姐姐来了,便想叫你们出来游玩一番,也好全了我的地主之谊。” 林寻声低下头,眼神阴郁又沉冷,果真是个狐媚子,眼巴巴便想来勾搭他的妻主了。 “小姐,药煎好了。” 门口有人敲了门,听那中气十足的声音,仍旧是庞召。 “嗯,进来吧。” 黎挽开口。 庞召进来时手上已没了几盒彩色的糕点,黎挽猜测是回房放起来了。 “周公子不如先去寻肖世女,我这里还有些事情。” 周乐允瞧了瞧林寻声,只见那容貌绝俏的男子低眉垂目,将自己依靠在黎挽身上,端的是弱柳扶风的贤夫模样。 黎挽有什么事也显而易见,不过是要催着人喂药罢了。 “是,那我便先去了,李姐姐也好趁这会儿照料照料哥哥。” 说罢,他起身离开。 林寻声拳头紧紧握着,藏在被子里,故意不叫黎挽看清。 黎挽只以为这人现在大方了,竟没有发怒不悦,心中大为欣慰,抚了抚林寻声漆黑如墨的头发,声音都柔顺了一分:“他走了,你趁热快些喝药。” 林寻声有几分难受的笑了笑,将头埋进黎挽脖颈:“妻主晚间可是要同周公子去游玩一番?” 他是记住了那周乐允说的话,对周乐允温柔的模样也十分不喜。 贺似初虽胆子小的叫人发笑,但他好歹是真的胆子小。 可这周乐允,却不是真的温柔,他的温柔太假了,假的让人厌恶。 “嗯,去,所以你快些吃药,吃完了我好将饭食拿进来,吃点东西人就有力气了。” 林寻声抿唇,忽而攀着黎挽往上爬,双腿夹在她腰间,整个人都挂她身上了,有些火热的脸颊贴上黎挽侧脸。 只听那男子用病中有些沙哑的声音,问他的妻主:“那可否带上侍身?” “不行。” 这个是黎挽想都没想过,直接拒了他的。 “谁叫你昨夜感染风寒,现在起身都难,不带你。” 林寻声咬唇,第一次暗恨自己做错了事,该忍住的。 昨夜同妻主一道睡,睡到半夜时他妻主浑身热的像个火炉,烫的他直冒汗,稍稍退开些方觉舒适,可真要叫他一夜都离远了妻主,他却是不愿的。 故只得伸出一只小脚,退到被外用来散散热,那瘦削的身子仍挤在人怀里,不肯松开分毫。 没成想一散便把自己散的着了风寒。 真真是得不偿失,气死人了。 林寻声拿着药碗小口喝药,一面苦的不行,一面又想到妻主要同别人出去,气的不行。 黎挽见他属实不悦,牙齿都快把嘴唇咬出血来了,只得哄道:“等你身子好些了就带你出去,今日你且歇着,想要什么,我都替你买回来。” -- 第93页 林寻声蔫头耷脑的应了声,看起来不太热络,分明是一句也没听进去的样子。 黎挽无奈,却也不气,好歹没闹起来不是?若换成以前林寻声这坏脾气,非得跟她闹腾起来不可。 届时她少不得又要摔几个东西,才能勉强控制住不揍他。 林寻声没接着摆出不高兴的样子,一来他喝完药就已感觉有些昏昏沉沉的,二来他知道今日妻主说什么也不会带他的,只好浑噩睡去,然后在梦里扎了那周乐允不知道多少针。 治理水患说着简单,做起来却十分繁琐,也十分费钱,近几日肖郡王光顾着去盯那些工人勤恳修建堤坝去了。 朝廷给了不少钱,到了江南却没剩多少。 按理说堤坝无法修建,得加钱,但肖郡王是什么人? 她是京都第一爱财且抠门的王室贵族。 要她监督可以,要她给钱不行。 即使那天周巡抚已经送了她许多的礼,可修建堤坝的钱,她还是从周巡抚那另外坑来了。 坑钱时还给周巡抚画下大饼,只说等那几个贪污官员伏法,陛下自会把银钱归还与你的。 屁,她哪能代表陛下呀,那银钱届时绝对充入国库,现在说出来只是为了叫周巡抚痛快点给钱罢了。 周巡抚被肖郡王每日劝说,各种大义压身,终只得拿出钱来修建堤坝。 钱多了,那可以请的工人也就多了,堤坝修建速度自然快了不止一倍。 不多时,堤坝竣工,几人便可挑个日子启程回京了。 肖郡王趁得了空,招手将女儿唤过去,问她同这周巡抚的儿子相处的可好? 肖梁一脸懵逼挠了挠头,经过母亲几番点播,终于明白了母亲的良苦用心。 她脸色瞬间一变,拒绝道:“女儿与那周公子并不熟识,周公子也不大与女儿说话,母亲莫想些有的没的。” 她是不喜欢周乐允的,美则美矣,太无趣了些,倒不如,倒不如方家弟弟,会抓鸟逗趣儿,舞刀弄枪。 想到方遂翎,肖梁脸都红了,颇有些羞涩。 若周乐允进门,以他的身份必不可能做个侧君,可正君的位置,她早已打算留给方弟弟了。 这也是她带方遂翎下江南的原因,想同这人在一起罢了。 对于此事,方家也是默默应允的。 就是,就是她还没来得及跟母亲说。 肖郡王迷惑了,怎么就不大跟梁儿说话呢,周巡抚几次找理由将儿子塞过来,难道不是为了梁儿? 如若不然,那周巡抚这么讨好她还给她钱干嘛? 肖郡王去暗示地询问了番周巡抚,回来时气的脸都黑了,一看便是被人惹极了的模样。 肖梁待在一边不敢出声,几人突然加快了速度要回京。 便是在回京当日,周乐允前来送行,身后坠着几名随从,他手中握的是一方上好的玉佩,以红线穿着。 “乐允知李姐姐今日要离开江南,特来送行。” 黎挽从车内拉开帘子出去,周乐允微微矮着身子蹲下,见黎挽出来,立马便是展颜一笑。 “李姐姐。” “你怎来了?” “乐允是来送行的,没想到李姐姐走的这般匆忙,也叫乐允没准备什么好东西,唯有这方乐允前几日特意去寺庙开过光的玉佩,今日便赠与姐姐,到时留着也可做个念想。” 黎挽不由看向他手里的玉佩,倒算不上是什么稀世好玉,只是品色还不错,拿在手中狎玩也可。 “那便多谢周公子了,只是周公子接下来,可有何打算?” 周乐允微微低头羞涩一笑:“乐允自然皆由母亲做主,只盼李姐姐回去后不要忘了乐允才好。” 这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黎挽点点头,似是应了他。 与他行礼告别回了车厢时脸上也带着笑。 林寻声知道找她的是谁,心中简直嫉妒到发狂,偏偏又不能说出来,一双手紧紧捏着,几乎抠烂了掌心。 待黎挽一坐下,他便软着身子贴过去:“方才来的,可是乐允弟弟?” “嗯,回宫后再与你细说。” 林寻声动作一顿,眼里显出几分茫然,过了会儿哑声回她:“好,回去同臣侍说。” 他已然知道自己回去后会面对什么,却也无力阻止,只能在此时使劲儿将自己塞入陛下怀里,环着她的脖颈,然后痴缠地问她:“妻主喜欢我吗?” 多数时候,妻主都沉默以对,少数时候,她会给他塞块儿糕点,然后岔开话题。 妻主还是不喜欢我,我知道。 他们回宫,最高兴的莫过于太夫了。 几人离京这些时日,他既要瞒着皇上不在的消息,还要瞒着君后也不在的消息,人都生生累老了些。 等这几人秘密入宫,出现在慈宁宫时,他倒不会对自己悉心教养的女儿有什么不满,只是开口便叫林寻声跪下。 于众人面前,被太夫冷声命令下跪,饶是林寻声脸皮这么厚的,也泛上一抹红晕,最后还是利落跪下,生怕再惹太夫不虞。 第61章 掌嘴 “父君。” 黎挽上前轻声唤了唤, 然而太夫只是冷淡的瞥她一眼,却不搭理她,紧接着便是对林寻声怒目而视。 “君后你好大的胆子!没有皇命竟敢私自离宫, 你可有一丝一毫把皇上跟哀家放在眼里?” -- 第94页 林寻声普通一声干脆跪到地上, 抿了抿红唇,并不为自己辩解, 只道了一声:“臣侍知错,请太夫责罚。” 他离宫时便猜到会有这一天,但终究是不想离开陛下如此久,因此无论回时会得到何等惩罚, 他都认了。 林寻声低眉垂目,一副十足乖巧听话的模样跪在地上。 黎安一见这模样,就知道父亲气得很了,但他若要罚自己的姐夫, 一国之父, 她在一边儿看着好像有些不像样,好歹是君后, 给点面子。 于是她上前请辞:“父君,女儿身体不适, 这就先回了,改日再来看父君。” 她笑的眉眼肆意快活。 太夫头疼的很,但对自幼粘人活泼的小女儿, 还是十分有耐心的, 笑着骂她小滑头,又叫她赶快回去休息。 然而等黎安一走,太夫神情立马就变了,严肃又凶残。 “责罚?谁敢罚你?你内阁大学士的公子, 可厉害的很呢。” 太夫坐于上首,光是想想那日清宁宫派人来说君后不见了,他兵荒马乱的样子,以及找到林寻声去处时自己松了口大气的样子就觉得可笑! 建国多年,从未有一个君后敢做出私自出宫这等没有规矩的事! 林寻声这岂止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他怕是不想做这个君后了,才屡屡惹怒于他! 太夫将暗色宽袖一甩,眼尾高高吊起一抹红色,凌厉非常,任谁看看,都是发了大怒了。 林寻声手撑在地上,猛的抬起头,他现在已然不敢自恃身份了,从前他这样还想着陛下便是打他入冷宫也无妨,可现在不行,他若进了冷宫,没几日陛下就会忘了他的。 “臣侍有错,与身份无关,太夫若罚臣侍,何时都可以,臣侍自会受着,只求太夫,莫要再生气了,免得气坏了身子。” 林寻声从未讨好过什么人,磕磕绊绊关切了一句,是真心怕太夫气到自己。 然而太夫一听更怒了,瞪圆眼睛不敢置信似的:“君后这是在诅咒哀家吗!好呀,哀家是管不了你了,皇上,你看看他,可还有一点君后的样子?” 皇上比太夫更头痛,古往今来公公和女婿的关系就不大对付,父君养育自己辛苦,又不喜林寻声多时,起初确实是林寻声做的不对,让父君对他印象不好,若真要论,她必是站在父君这边的。 “父君莫怒,朕觉得君后并非有意的,还不快与父君道歉?身为君后,怎可如此口无遮拦!” 林寻声慌乱同太夫说自己并无诅咒之意,是真心担忧父君身体的,无论父君给何惩罚都愿受着,只求父君莫要再生他的气了。 说这些话时林寻声眼泪差点要掉下来了,本在外时,妻主都已经开始唤他声儿了,可这才回来没多久,就又变成君后。 如此随意地疏离了,她便从未将自己放在心上过吗? 林寻声卷翘的长睫颤了颤,落下一片阴影,面上看着倒是乖巧听训,然而实际上,他眼神阴郁充血,乍一眼看过去,谁不觉得可怕呢? 太夫听他几次讨罚,冷笑起来:“你倒懂事,今日终于不胡搅蛮缠了。” 从前那些,落在太夫眼里,都是胡搅蛮缠。 是他胡搅蛮缠坏了自己小女儿的名声,扰了自己大女儿的安生,属实是世上最没规矩的男子了! “是。” 林寻声无话可说,只得应了一声。 太夫心中真想罚他,见这人今日乖顺,十分好欺负的模样,于是手一指,汐嬷嬷便上前了:“殿下。” “给哀家打,张嘴十下,叫他也长长记性,日后做事也好多想着哀家与皇上一些。” 黎挽隐隐皱眉,觉得这样做不太妥当,唤了太夫一声:“父君,君后虽有错,但到底是君后……” 若脸上有伤,可怎么说得过去?从未有过哪个皇族这样折辱君后的。 太夫斜了黎挽一眼,悠哉悠哉道:“反正他出门那几日哀家也是说他病了,那不如就多病几日,不出门也就是了。” 黎挽还想说点什么,下摆却突然一动,林寻声在下面伸手抓了抓她裤腿儿。 她低头,只见林寻声细白的脖颈垂着,开口时声音冷静又恭敬:“是,臣侍愿意领罚。” 他竟认了? 黎挽以为,以他那莫名的傲气,必会闹起来的。 既然本人也同意,那黎挽似乎没什么好帮他说的,只是眉心仍旧拧着,久久不松。 汐嬷嬷是从来只听太夫话的,一见君后也甘心领罚,皇上也不说什么了,立马上前对林寻声行礼:“奴得罪了。” 林寻声闭上眼睛,微微抬起下巴。 随着破风声响起的,是林寻声的闷哼。 “唔” 黎挽有些看不下去,她从不打男人,当然那日在林府是个意外,那时的林寻声太过分了她才会动手,除那次之外,她从未对男子动过手,心中也觉得男子娇弱,该是好生呵护的,现下林寻声被汐嬷嬷这般责打,她便多少有些不忍再看。 只听着耳边巴掌与柔软脸颊相碰发出的响声,以及林寻声偶尔会溢出的闷哼来。 她心里知道汐嬷嬷是有留手的,对方的力道她才再了解不过,若是不留手,一巴掌便能打的林寻声渗出血来。 十个耳光说快不快说慢不慢,黎挽自是等的有些心急的,太夫却嫌太快了,还没叫他欣赏够君后那被打疼了咬紧牙关的模样呢。 -- 第95页 “臣侍,谢太夫赏。”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即使是被罚了,他仍旧是要谢恩的。 黎挽听见耳边声音停歇了,才微微转头去看林寻声。 那张脸是有些红肿的,却并不肿的厉害难看,若非看见林寻声双眼噙泪,她指不定要以为汐嬷嬷给人放了一个护城河的水呢。 “那父君,朕与君后便先回去了,您好好休息,明日朕再带君后来看您。” 黎挽微微低头道。 太夫摆手:“你自己来便是,君后就不用了,容颜有损,不如在宫里好生休息。” 林寻声抬起一双水润的眸子,里面的水珠晃啊晃,黎挽都担心他要当众落下泪来。 还好没有,林寻声只是有些委屈的应了:“是,臣侍知道了。” “哦对,君后那日交给哀家的男德男戒字迹潦草,实不似寻常男子所书,也不知是谁教的你字,竟能教成这样,今日回去便重新誊抄十份,三日后交给哀家。” 林寻声一梗,那日时间属实有些来不及,他便写的潦草了些,没想到现在还会被太夫拿出来说。 他手握紧了些,低下头那瞬间有些想哭,却还是忍住了,碎发从背后落下,飘飘洒洒的被风吹了吹,看起来多少有点楚楚可怜。 黎挽无奈了,只是总不能说自己父亲点什么。 父君自幼养育她,已经很辛苦了,她不会为了林寻声去惹他难过的。 “走吧,君后。” 不能惹他难过,不如将君后带走,两人不在一处也就是了。 她于慈宁宫领了林寻声离开。 林寻声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十分乖巧。 “你日后若没事少去父君面前,这样你们两人都能快活些。” 父君一见林寻声就气的不行,林寻声见了父君又老被罚,倒不如不见,两方都能安稳些。 从前林寻声是巴不得能不见太夫的,现在却不一样了,若太夫一直不喜欢他,总在陛下面前说他坏话可怎么办呀,陛下最是个耳根子软的人了,太夫说一句,她便会信一句的。 “臣侍身为太夫的女婿,自该时时去慈宁宫孝敬的。” 林寻声摆明了要不听话,黎挽总不能与他说太夫不需要你孝顺吧?只得随他去了。 等停下时黎挽才发现,这轿辇直接把她送去了清宁宫。 人都到了,进去坐坐也算不得什么。 黎挽甩着明黄的衣袖走在前面,林寻声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他脸上伤口还是十分明显,红肿虽不严重,却也一眼能看出来。 领头的竹儿正跟两人行礼呢,一抬头见了都是神色惊恐。 君后竟被罚了? 那他今日指定心情不好,自己可要小心些伺候了。 “你去请太医来。” 黎挽还记得他,他是林寻声贴身伺候的宫人。 “不用叫太医的,臣侍这伤若给太医看了,可还有什么脸面呢?” 林寻声贴上去撒娇。 黎挽有几分犹豫:“可你脸上的伤……” “臣侍自己有药,只是要劳烦妻主为臣侍上药了。” 林寻声紧张的试探,唤出了那个称谓。 黎挽眉心瞬间皱起:“在宫里呢,莫要如此不守规矩。” 林寻声大着胆子同她一边走一边抱怨:“规矩都是人定的嘛,您都说臣侍是您的夫郎了,那臣侍为何不能唤您妻主?嘶。” 黎挽无奈,看着林寻声撒娇时下意识的把脸往她身上贴,结果痛的直抽气,心疼于他今日受了罚,才稍稍放宽了些规矩:“私下叫叫就好,下次不许再在人前叫。” 林寻声眼睛一亮,忍不住用自己被打的通红的脸去贴黎挽的脖子。 黎挽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光滑细腻,有些发热:“疼不疼?” 这般好撒娇的时候,她又这么温柔,林寻声当然是委屈巴巴的诉苦:“疼,可疼了,汐嬷嬷一点儿也没留情,每一下都很疼,臣侍脸都麻了。” 他伸手按住黎挽的手,不许她离开,只有这样肌肤相贴的时候,他才能感觉到一丝幸福。 第62章 淑庶君 林寻声现在已大不同以往了, 惯会装可怜惹黎挽心疼的。 这不,黎挽为他上药,手分明轻轻擦上去, 他却已经娇声喊疼了。 一见人不耐烦, 又委屈道:“嬷嬷下手不轻,臣侍这脸皮儿是一碰就疼, 妻主继续吧,臣侍能自己忍着。” 黎挽抿嘴,对方强装镇定却眼睫乱颤明显怕疼的样子成功惹了她的怜惜,此时心下软成一片, 不由将脖子伸过去,红唇对着林寻声有些红的脸颊上吹了两下:“乖,上完药就不疼了,日后莫要再这般没规矩, 父君便不会罚你了。” 林寻声心知要讨太夫喜欢也没这么容易, 只是黎挽说了,他并不想反驳, 故而微微低头应了,一双眼睛仍带着水光, 潋滟好看。 “你若能一直这般乖巧,就好了。” 黎挽感叹着。 林寻声顺着对方力道爬过去,硬是在她□□挤出一个位置, 好窝进她怀里。 “臣侍以后都会听妻主话的。” 他偏爱唤陛下妻主, 这时时刻刻提醒着两人,她是他的妻,他是她的夫。 “你若真听话就好了。” 黎挽愈加感叹。 林寻声这话说了不知多少遍,可每次该胡闹时还是胡闹, 半点也不改的。 -- 第96页 “妻主~” 他拉长了嗓音唤黎挽,似是不满意她这样说自己,黎挽只得闭嘴,随他去了。 两人今日的氛围实在好,虽林寻声心里记挂着要誊抄的那十份男德男戒,却也不愿在此时提出。 晚间黎挽与林寻声更是一切水到渠成。 林寻声不知从何时起,身子软的跟没有骨头似的,只贴在黎挽身上,也不需用多少力气就能把人抱起来,到处转圈圈都没问题。 于是当夜,黎挽起了点坏心思,将这个没有骨头的人抱到身上,转了两圈,却在紧要关头停下,诱哄他若想舒服,就只能自己用力气。 左右他也不重,若是不肯,黎挽就一直抱着他不叫他舒服,把人生生急哭出来也狠心不去怜惜。 这是林寻声哭的最惨的一次,浑身都发颤了说着难受,却没被搭理,昏黄的灯光明明灭灭,他看不清黎挽的神情,也怕自己惹她不耐,甚至最后只能妥协,哆哆嗦嗦的动起来,等出来后,迎接黎挽的便是哭声震天。 林寻声自觉自己受了大委屈,哭的伤心,眼泪大片大片的落,在床铺上晕开一块深色印记。 黎挽先是被他哭的头疼,后来在沉默中自省,竟也觉得自己做的有些不对。 林寻声毕竟是男儿,男儿多娇弱,需得好生呵护,即使这人向来脸皮是厚的,但这也不代表他在床事上便放的开。 在这事上欺负人,仿佛是她过了。 沉默结束,黎挽身上甚也也没有,刚凑近一点就有林寻声滚烫的眼泪落在肌肤上,灼熱的很。 黎挽抿了抿唇,黑长的头发如瀑布般落在床铺上,遮住一些隐秘,她上前去轻轻圈了圈林寻声。 像是想将他抱进怀里,又怕他还没哭完,眼泪鼻涕糊自己一身。 别看林寻声哭的整个清宁宫都能听见了,身子却还软的不行,黎挽一碰就倒,直直倒入她怀里。 当场她身子便僵住了,却又不能退开,只得耐着性子小心移开肩膀不给他靠,然后哄他: “莫哭了,脸都脏成小花猫了。” 黎挽调笑,手按到林寻声腰上,对方腰肢细腻柔软,她轻轻揉按,偶尔还能听见怀里传出娇媚的声音混着哭腔哽咽。 那个男子眼中盈了泪,看她时委屈的不行。 许是因为那句脏成了小花猫,使得他现在也不大声哭了,只是仍旧委屈哽咽。 他会在眼泪承受不住时,高高仰起头,企图把眼泪流回去,会在看黎挽时抿紧了双唇,你以为他只是紧紧抿着,实际上凑近一看,便会闻到一阵细微的血腥味,原是这人正用嘴巴挡着,将牙齿包在里面偷偷咬自己的唇肉呢。 都咬破皮了。 黎挽伸手钳住人的下巴,哄他:“别咬了,朕都闻到血味了,大不了日后不这样欺负你便是了。” 她想的是,林寻声是君后,好歹要给些面子,不过她也可以这样去欺负别人,别人总不至于像他这般娇气了。 林寻声只是有些难过,方才他这般求她了,她却仍旧如此狠心,就像对个小倌儿一样对待他,那样随意,那样轻贱,让他心生慌乱,梗的难受。 他不想只做个小倌儿,做她心里那个随便的男子,他想做君后,想做他的夫郎。 “妻主是不是一点儿都不喜欢声儿?” 这男人生来骄傲,现在却对她做这番小男儿做派,连这等肉麻的自称都出来了。 黎挽着实有些不习惯。 对林寻声的问题,也回的尴尬:“声儿是为君后,朕自然是喜欢君后的。” 林寻声闭眸,遮住里头的狠意。 她喜欢的不是我,只是君后而已! 该死。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将从前的事情一笔勾销?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叫她多喜爱我一点? 不是喜爱君后,也不是喜爱内阁大学士的公子,而是喜爱他,喜爱他林寻声。 莫非真是只有他死了,否则绝不可能得到这人的一丝挂怀,也绝不可能在她心里占得一点儿特殊的位置? 林寻声不言,手环着黎挽的力道却加重了。 两具肌肤相贴,有些地方黏黏的并不舒服,林寻声却不管,只拉着人道:“妻主要多喜欢我一点,只要妻主多喜欢我一点,我什么都愿意为妻主做的。” 他喃喃自语似的,眼神阴郁的贴到黎挽脖子上。 “嗯,好,我叫人去传水进来,洗个澡然后歇息吧。” 黎挽有些不想安抚林寻声了,他总隔三差五地不高兴,然后问她一些喜不喜欢的问题,喜欢自然是喜欢的。 若不喜欢,一开始也不能将人选为君后,后头皆是他自找的罢了。 就现在来说,她对林寻声感情有些淡,会心疼,会心软,却没有别的什么。 她将人抱入水中,两人一同入水随意洗了洗身子,再上床便是沉沉睡去。 过几日是立夏,也是一些大臣入京禀告公务的时候。 之前江南已有大批官员入狱,靠的就是周巡抚给的那几本册子,几乎是辩无可辩,直接将涉及贪污的官员女子下狱,二代内的男子皆入教坊司调.教,所有财产充公。 包括路上遇到的胆敢调戏林寻声的淮州州府一家人,这家更惨,母亲斩首,一应家产充公,女儿去势,全家剩下的都被赶到最寒苦的地方劳作去了。 -- 第97页 周巡抚入京后便住在驿站,足不出户,只有述职时才坐上马车进宫,身边带着精心教养过的儿子周乐允。 周乐允眼睛有些圆,眉毛却画的极细,眼尾狭长,眯起眼来也有几分妩媚。 他今日穿了一身红色外衫,看起来颇有些张扬,因而脸上带着面纱,削微遮一遮那绝丽的容颜。 周乐允对自己素来自信,即使君后比他更为貌美,可若论勾人,却是十个君后也比不上他的。 黎挽正在御书房批着奏折,身边难得没有林寻声坐在那叽叽喳喳,她处理起公务来都快了不少。 只是没等一会儿,周巡抚便来汇报公务了。 说来说去不过那些话,她总不能把江南的老底子给掏出来给她看,黎挽听的无趣便想起了对方善舞的儿子。 “令公子呢?爱卿可有带他入宫?” 周巡抚起初见到黎挽时还表现的十分惊讶,现在却又好多了,弯腰道:“允儿路过御花园时,太夫派人来将允儿请过去了。” 原是父君。 她倒是有与父君说过周乐允的事,因此父君才会对周乐允感些兴趣。 “那朕便过去看看吧,周巡抚可要一起?” “微臣,担忧犬子不懂规矩,请皇上允微臣同往。” “嗯,朕准了。” 两人带着随从浩浩荡荡前往慈宁宫。 到时太夫正一手拉着林寻声一手拉着周乐允,低头与他们说话,笑容十分慈爱。 只是隐隐可以看出,林寻声脸色很难看,太夫也没抓着他的手,只是险险拽住一根手指头罢了。 太夫才不愿意牵林寻声呢,他嫌弃的要死,只是怕林寻声捣乱,且在外时他也会给君后一点面子,故而拉着,像是雨露均沾了。 一见黎挽来了,他立马松开林寻声的手,转朝黎挽招了招手:“皇帝来了,快过来,这周家公子可真是会说话极了,叫哀家心中熨帖。” 黎挽方一来,他就开始夸赞周乐允,言语间看都未看林寻声一眼。 林寻声脸色难看的低头,一双美目被阴冷撑的有些大,紧紧盯着自己的脚尖,周乐允,果真是个狐狸精,竟还追到京城来了! 黎挽见林寻声神色难看,原本红艳的唇也淡了下来,不由伸手到他面前去。 “君后今日这衣裳选的不错。” 林寻声眼睛一亮,赶忙伸手去拉黎挽的手,薄唇紧紧抿住,一双原本好看的凤眸还眨着水花儿。 他不言,太夫便说他:“皇上与你说话呢。” 黎挽难得在太夫面前为他说话:“无事,朕只是看见了说一说罢了,无需君后答复。” 她将林寻声拉至身侧,然后用半个身子微微挡住他,乍一看居然有保护的意思在里头了。 若没有接下来的事,林寻声几乎要以为她开始喜欢他了。 太夫直言自己对周乐允甚是喜欢,想将人留在宫里陪他。 皇上孝顺,对太夫所言竟并、未、拒绝。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封了这个狐狸精为庶君,赐封号淑,为淑庶君,无论他怎么拉呀,这个人都不搭理他,一心一意,封了一个狐狸精。 在他心上生生刻下一刀,流出浓稠的血来,他想站出来直言自己不愿,不愿叫这个狐媚子入宫。 可偏偏,他不能再妒了。 出尔反尔,陛下定会厌他的。 他只能,走另一条路。 林寻声抬眸,那眼里明明暗暗,泛着阴凉冷意,俱是对周乐允的。 第63章 受惊 于他眼里, 陛下并无过错,她只是做了每个女子都会做的事情罢了,是周乐允, 周乐允不知廉耻, 勾引于陛下。 陛下自幼生长于宫中,自然是轻易受不住勾引的。 林寻声想。 周乐允被封庶君似乎已成定局。 庶君于后宫中也算个从二品的封位, 按理是该受后宫众后侍来参拜见礼的。 只是后宫人丁稀少,比庶君职位低的,就只有贺似初这个贵侍了。 黎挽想起贺似初胆子小,平日里只爱自己一个人蹲着, 便开口道:“宫中久为进新人,办的简单,迎了人入宫就是了。” 太夫皱眉有些意见相左。 “正是因为宫中久未进人,才更应该大办一场, 何故不办了?” 此时周乐允已随母亲回去了。 黎挽笑的无奈, 只说:“他的母亲有些案底,若太盛了怕是不好。” 太夫是典型古代三从四德的男子, 妻死从女,也从不过问朝堂中事, 因此对这次江南水患的牵扯并不了解。 一听周巡抚也被扯进去了,瞬间就对她的嫡子周乐允没那么喜欢了。 但不喜归不喜,太夫看向林寻声时还是警告似的道:“那便简单办了吧, 不过君后身为中宫之首, 理应贤良淑德,待淑庶君入宫后,你可一力教导他,让他守规矩也可, 听话也可,只一点,不许拦着他伺候皇上。” “你们都是皇上的后侍,本该一切以皇上为主,你可明白?” 林寻声心里安定了一些。 不说别的,只一句可教导他,里面的操作性就太大了。 他自会好好教导周乐允,教导的,他没有力气再去缠着妻主。 “是,臣侍明白,谢太夫指点。” 林寻声近来对太夫十分顺从,微微低下头,露出修长白嫩的脖颈。 -- 第98页 黎挽伸手将林寻声扶起来,想着自己要封后侍都未与他说,是该安抚安抚了。 “朕库里有一套极好的红玉,用来配你这样的少年正好,回头叫小钊子取了送与你吧。” 林寻声转头,水莹莹的目光看向黎挽:“好,谢……陛下。” 那个称呼终究是不能于人前叫的,在人前,她永远是陛下,而他只能跪着仰视她,时常凑上去舔她的手指,逗她开心了,她便会赏他一个亲昵的拥吻。 “少年?他都已嫁为人夫了,怎么还是少年,该是少夫了。” 太夫无语地看向林寻声,见他一袭嫩黄色长衫,心中有些不悦,都已嫁人了,作何穿的这般生嫩,莫不是还想着勾人去? 黎挽眉眼舒展,挑了挑将林寻声揽过来,当着太夫面就搂进怀里,只道:“父君别说他,他本就年纪小,也算是少年了。” 太夫嘀嘀咕咕:“那也该注意点,再怎么说也是君后,穿的这么嫩,可怎么管理后宫?” 黎挽完美尽到自己一个好妻主的责任,继续为林寻声说话:“后宫那些人晾他们也不敢不听话,况且朕也爱君后穿这些生嫩的颜色,总觉得看见都舒快。” 皇上这样为林寻声说话,太夫只得抬头给她一个白眼。 就知道护着自家夫郎,罢了,总比她母皇那个人面兽心风流成性过河拆桥的要好多了。 “你们都走吧走吧,自己找个地方欢欣去,莫要挡在这里扰哀家清净。” 黎挽手按在林寻声腰上,那腰软软的,他中间用淡色腰带系紧,束出一个极细的腰身,黎挽只觉得一只手掌都可以握下来。 林寻声被人摸了腰,眼里瞬间布满水汽,几乎要站不稳。 他咬咬牙,强撑着站立。 若是平日在房里,他早便要软倒在陛下身上了,可,可现在,现在是在太夫这里。 太夫重规矩,有些举动陛下做起来没问题,若他做了,定会惹太夫不悦的。 黎挽也知这人腰上格外敏感,轻易碰不到,眼见他眼里泛了水汽,低着头不肯抬起,笑了笑:“那朕就先带君后回去了。” “快回去吧。” 太夫捂了捂额,对这两人没话说了,挥挥手叫他们赶紧走,好给自己一片清净。 黎挽揽着林寻声,也不让他离开,就只是搂着。 林寻声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低头小声同黎挽说话:“还在外面呢,陛下不要这样了。” “朕搂着自己的君后,又没搂别人的,有什么不行的?” 黎挽有时很看重规矩,然而当规矩跟自己舒心比起来,她自然是选舒心的。 林寻声更羞了,却到底没有真要从黎挽怀里出来的意思。 开玩笑,陛下的亲近,他是一点儿也舍不得推拒的,恨不得能再多来一点。 黎挽吩咐宫人回御书房,林寻声却十分自然的也上了轿辇。 幸而他最近乖巧听话,颇得了一点黎挽的心,因此没被赶下去。 黎挽给他让了些位置,等他坐下后便一手环着他的腰,闭上双眸养起神来。 林寻声咬了咬唇,贴上黎挽身体,静静用眼睛温柔注视着她。 御书房不一会儿就到。 “陛下打算何时迎淑庶君入宫?” 御书房内,林寻声接过小钊子为黎挽沏的茶,小心递给她,试探道。 黎挽沉思会儿,回复:“后日该是个好日子,后日派个轿子出去把人接进宫吧。” “不准备命夫朝拜吗?” 林寻声眼睛有些亮。 黎挽皱眉:“命夫朝拜?他不过一个庶君,哪值得这样,一会儿拟道圣旨下去便是。” 林寻声有些笑意遮掩不住,嘴角露出一点儿,被他用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捂住,可爱的紧。 她喜欢妻主对人这样随意的样子,当初他们二人大婚,妻主对他可好了呢,又是怕他紧张又是怕他累的,该给的权一样也不少,即使,即使他后来那样过分,妻主也仍旧对他很好,给足了他身为君后的脸面。 有时候他也会想,如果一开始妻主不要这么好,非要他履行身为君后的职责,那他早该发现自己认错人了吧? 也就不会再做出那些愚蠢的事情了。 林寻声笑了笑,有些释然,不过现在这样也很好,他一开始便不知道是妻主救的他,可却仍旧忍不住对妻主心动,可不就是命中注定吗? 黎挽坐在御书房批改奏折,林寻声也不打搅她,更不会逾矩的伸脖子去看奏折,他只是矮下身子,蹲在地上,然后将头轻轻放在妻主腿上,模样看着依赖的不行。 待人批完一份奏折,总会下意识伸手摸一摸他,带了点宠溺。 这就够了。 后日,正是周乐允入宫的时候,黎挽给他赐了单独的宫苑,名唤珠镜殿,地方尚可,也算衬他。 当日按照规矩,她是要翻周乐允牌子的。 这男子那日在周府时便得了她的欢心,舞跳的也不错,腰肢纤细,想必身体也柔软,若在床笫间…… 黎挽不得不想到别的地方去,揉了揉额角才勉强清明起来,批了几份奏折,终忍不住起身,“走,上珠镜殿那儿瞧瞧去。” 小钊子最得帝心,一听赶忙喊起来:“摆驾,珠镜殿——” 此时天色还未晚,珠镜殿应该刚收拾好,她过去正好陪周乐允用膳。 -- 第99页 轿辇停在珠镜殿外头,黎挽刚下轿辇要进去,就有一宫人,横冲直撞突破小钊子的连声叫停,滑跪到黎挽面前:“陛下,殿下,殿下出事了,您快去看看啊。” 黎挽抬手止住了欲要赶人的小钊子,问他:“哪个殿下?” 虽问了,心里却认定能叫人这般慌张的,必定是安儿。 那丫头爱胡闹,时常出事,因此她也不太着急。 然而,谁知道对方说出了一个叫她也未曾想到的人? “君后,君后殿下出事了!” 那宫人一脸急色,却也不把话说清楚,黎挽急,小钊子跟着急,赶忙打了打拂尘急切的问宫人:“君后殿下出了何事?你速速说来,莫要有所隐瞒!” “君后被庞统领的马惊着了,现在正昏迷不醒呢!” “什么?他在哪被惊着的?” “马,马场。” 宫人回这话时颇有些心虚。 黎挽咬了咬牙,转头离开,这淑庶君的宫苑,她是连踏也未踏进去的。 清宁宫内,众宫人都有些慌张不知所措,待黎挽到时,又哗啦啦跪了一片,越过他们,就在殿门正中心也跪着个异常笔直的身影,赫然就是庞召。 黎挽大步向前,走到庞召身边时,忽的抬脚将她踹翻在地,然后沉声说:“等朕出来再治你的罪!” 伤了君后,往重了说形同弑君,是可以诛九族的。 庞召狼狈的直起身子跪好。 黎挽进去林寻声的寝殿,里头太医宫人围了一圈,等她过去,又纷纷为她让出位置。 床上的林寻声面色苍白,醒倒是醒了的,一双水亮眸子正盯着她呢。 黎挽莫名松了口气,她真怕林寻声不是吓晕了,而是被马蹄子给踹晕的。 若非离的极近,他又怎会受惊晕倒? 只是受惊便还好,若是踹的,少不得伤筋动骨。 既然人醒着,看着除了脸色难看些也并未有别的问题,黎挽也就没有搭理他,转而同太医说起话来。 问了林寻声的伤势。 床上人见自己不得搭理,便有些急了,一张嘴咬着薄唇,待黎挽一个余光扫下去,他竟还要下榻? “君后!伤了便好好躺着,莫要乱动。” 林寻声抿唇,缩回了床上,一双眼睛更加眼巴巴的看着黎挽。 像是一只小宠儿,期待着主人过去摸一摸。 黎挽只觉得心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下,不疼,倒有些痒。 “太医下去为君后熬药吧,多放些黄连,也好叫君后长长记性。” 黄连,是最苦的一味药了,平日里都是要求少放的。 太医偷偷同情的看了君后一眼。 第64章 留下 林寻声窝在床上, 自然也听到了黎挽的话,他扁了扁嘴,倒是没有说什么,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落到被上, 修长手指轻轻纠缠到一起。 将人都遣出去,黎挽才走上前, 居高临下的看着床上缩成一团的人。 林寻声有些瘦削,骨架并不大,肉又软,缩起来时只有小小的一团, 黎挽正好可以伸手环住。 当然她并没有伸手。 她只是十分不悦,冷着一张脸瞪林寻声:“现在可舒服了?为何突然去马场!” 上回林寻声便是摔下马摔断了腿,她已经叮嘱这人莫要再去马场了,今日又去, 去也就罢了, 还又伤了,这叫她怎么不气? 林寻声抿了抿唇, 伸出两只细白纤长的手指去拉黎挽衣袖。 黎挽冷着脸将那手打开。 林寻声又锲而不舍拉上来,随之一起的, 是他有些绵软的声音:“是臣侍的错,臣侍只是想起今日新入宫的淑庶君,想起陛下必定会去陪伴淑庶君, 故而心中难受, 才想去马场散散心的,未曾料到走错了道儿,一抬头便是庞统领的坐骑抬着蹄子,可吓坏臣侍了。” 他一双眼睛天生含了雾气, 总带着三分委屈一分软糯,剩下的六分倒是叫人琢磨不清,此时定定瞧着她,叫她心软了不少。 黎挽一听说那坐骑都抬着蹄子到他面前了,眉心一皱,坐去床沿,伸手便在林寻声身上摸了两圈,一边摸一边有些急切地问他:“那你可有伤到哪?” 林寻声垂着头,露出半边侧脸光滑白皙,红唇微嘟,语气少不了撒娇的:“臣侍只是有些害怕,并没有伤到哪。” 他自然不会伤到,那马匹远远在马场上跑时,他就看见了,只是故意过去罢了。 以那个角度出去,庞召看不见他,所以才会来不及勒马。 他知道自己这样很自私,但是他不能,他不能让陛下留在周乐允房里。 那周乐允一看就是个狐媚子,床笫间肯定放的开,若叫陛下食髓知味了,她可还愿意回来? 她不会回来的,女子都爱那般放浪的男子,她必也是一样。 “害怕才好,下次还敢去吗?” 林寻声乖巧摇头:“下次若没有陛下陪同,臣侍再不敢去了。” “哼,若再有下次,朕连你一同罚,看你记不记得住。” 说到罚字,林寻声不由脸皮抽抽,莫名就有些脸疼。 “臣侍再不敢了,妻主别生我气。” 他黏上黎挽,柔软的身子紧紧贴着,语气低下去,称呼也是越发亲近。 黎挽已懒得管林寻声这些小爱好,正巧太医端了一碗浓黑的药进来。 -- 第100页 里头一看就放了足足的黄连,熏人的紧。 黎挽光闻到气味已经开始舌头发苦了。 林寻声也是。 他僵硬在一边,伸手拽住黎挽衣袖,红唇被微微咬着有些不情愿:“陛下,臣侍已经好了,不用喝药的。” 药谁都不乐意喝,放了足量甘草的药他尚且不爱喝,更别提这般闻着就苦,黄连味儿重的药了。 “你说了不算,太医说了才算,陈太医,君后好了吗?” 黎挽看着陈太医,居高临下的,语气带了一丝胁迫,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叫林寻声懂事一些。 陛下跟君后之间该站在哪边,她是再明白不过了。 当即弯腰道:“回陛下,殿下身子弱,从此次受惊昏厥中便可以看出来,最好还是喝几日药,以调理温补身子。” 林寻声看陈太医的眼神像看个死人。 陈太医浑身发抖,但她能向着君后吗?当然是不能的! 陛下毕竟是陛下,掌握了她的所有俸禄,她也是迫不得已,希望君后不要太过生气,她不过是个领着微末月俸过日子的小官罢了。 林寻声没功夫生气,他满眼都是那碗粘稠的黑色药汁,然后使尽了浑身解数,只不想喝那药,又亲又黏又撒娇的。 黎挽冷漠无情:“今日不给你点教训,你怕是不会记住的,快喝!” 林寻声见她认真了,这才松开环住她腰间的手,抿唇不说话,一双眼睛含满水雾,渐渐地水汽越发浓厚,他心如死灰,缓缓举着那药碗,露出个悲壮的神情来,看的黎挽都要笑出声了。 不过喝个药,有这么可怜吗? 对方嘴扁了扁,黎挽以为他又要撒娇说不想喝药。 然而他却只是将手中的药碗往她面前一放,有几分期盼道:“那陛下喂臣侍喝。” 若要他一个人喝这苦药,他是万万不愿的,可陛下要是愿意喂他喝…… 林寻声就觉得这药也不是那么苦了。 黎挽最近颇宠他,这也有林寻声自己听话的缘故。 现在的林寻声可是懂规矩了许多,每日都记得给太夫请安不说,偶尔也会派人做了羹汤送去御书房,整个人变得温柔又贤淑,叫黎挽也没有那么讨厌他了。 “净撒娇。” 她笑骂一句,还是端起药碗,给林寻声喂药。 宫人进来时屋内静悄悄的,仅有的声音就是君后林寻声低头喝药的声音。 那宫人有几分忐忑,先是上前跪下行礼,紧接着又道:“皇上君后,贺贵侍在外求见。” “他怎来了?是来找你的?” 林寻声受惊晕倒的消息,不多时已传遍全宫。 贺似初身为后侍,过来探望一下也说的过去。 林寻声却不想看见他。 都已回宫了,他就希望贺似初离的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出现在陛下面前,免得又被陛下想起,重新宠爱起来。 可现在,宫人来报,他望向殿外,隐隐能看见一个男子飘扬的衣角,陛下还在,他总不能赶人走的。 “请贵侍进来吧。” 林寻声神情厌厌的,却还看着黎挽手中的药碗,等着她喂药给自己喝。 黎挽无奈将碗放到一边:“你自己喝了省事儿,不然一直苦着。”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就是想罚我苦。 林寻声在心里偷偷嘟囔,像有些抱怨,最后托起药碗一饮而尽,被苦的整张脸都皱了起来,细嫩发红的小舌悄悄吐出来驱散苦味。 贺似初有几分踟蹰的站在一旁,手指都绞在一起,怀里还抱着只兔子。 “你怎还带着兔子来了?不知道君后不能看这些吗。” 黎挽皱眉,头一次对贺似初有些不悦,明知道君后怕这些东西,为何还特意带过来? 贺似初瘦削的身子抖了下,他是想起君后说的,平日里不许扔了这兔子,需得时时带着才行,他怕自己不听话,惹君后不高兴,所以才把兔子也带了过来。 “臣侍,臣侍……” 贺似初嗫嚅着说不出话,小眼睛还总往林寻声那儿撇,林寻声怕他不大会说话,故而开口道:“想必是弟弟同这兔子感情已经好了,不想分开,所以才时时都在一块儿,臣侍没事的,陛下莫要怪罪弟弟了。” 嘴上是这样说,实际上林寻声心里都疯狂叫着,怪罪他,厌恶他,最好再也不想看见他! 这样扭曲的心理,如何能露在她面前? 林寻声扭头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来:“贺弟弟是来看本宫的吗?快坐。” 他招呼着,然而贺似初不敢坐,他是听说,听说君后被庞统领的马吓晕了,才过来看看的。 谁成想一进清宁宫,就看见庞统领跪在寝殿前,脊背挺拔,身量颇高,神情却有些萎靡,一副请罪的样子。 他这才神色一凛,真正为人担忧起来。 “臣侍听说殿下受了惊,特意来看看。” “哼,说到这个就生气,庞召也并非第一日骑马了,怎还能冲撞了君后?看朕不好好罚她!” 庞召是黎挽惯用的,绝不会将她革职,只是往别的方面惩罚,轻重就不好说了。 贺似初抚摸兔子后背的手渐渐停住,然后缓缓抓紧了一点儿。 兔子吃痛间挣扎,咬了他一口。 贺似初一愣,这才回神。 -- 第101页 林寻声将他的反应都看在眼里,蓦地有几分欢喜溢上心头。 “陛下莫要为了臣侍惩罚庞统领,是臣侍去时没命人通知,又不小心走进了马场内围,庞统领也算是无妄之灾了。” 他说这话时眼睛一直看着贺似初,就见着这人手指轻轻松开,像是松了口气的模样。 原是这样。 林寻声放下心来。 黎挽有些惊讶,林寻声在她眼里多少有些无理取闹,此次却能说出如此明白事理的话,当真叫她欣慰。 “你这样懂事,朕很高兴。” 黎挽突然有些像终于见到儿子成长的老父亲,将人抱在怀里轻轻摸了摸头,紧接着唤来小钊子:“叫庞召不用再跪了,自己去领五十大板,罚奉一年,以后做事儿小心点。” “哎是,奴这就去与统领说。” 贺似初听到要被打,一颗心又高高提起,看起来十分不安的模样。 林寻声窝在黎挽怀里,瞧他总往外望,猜是担忧庞召,故意开口叫他回去,只说这兔子看着他怪吓人的,还是由弟弟先带回去吧。 黎挽便道:“下次来看君后不许带兔子了。” “是。” 贺似初眼神有些飘忽的回。 黎挽也放他出去,屋里只剩他们两人。 “陛下来日还教臣侍骑马吗?” “还敢学骑马?朕可不敢教了。” 林寻声才不是想学什么马呢,他就是贪教的人是陛下而已。 “臣侍不管,臣侍想学,陛下便教教臣侍吧。” 黎挽揉了揉额,故意岔开话题:“此事来日再说。” 她人已经在这了,虽今日是庶君入宫的日子,但君后受惊,事关国体,不敢轻视,于情于理,她留下陪着君后,也没什么问题。 只是黎挽仍旧习惯性问了问林寻声:“今日吓着了,晚上可要朕留下陪陪你?” 林寻声扑进黎挽怀里,抱着那颈窝点头:“要的要的,吓坏臣侍了,若陛下不在,臣侍定会做噩梦的。” 第65章 妻主,抱一下…… 黎挽最终留下陪伴林寻声。 在珠镜殿内, 一面铜镜不慎从周乐允手中掉落,四分五裂。 他一张好看的脸难得有些扭曲,声音阴沉着:“陛下呢?” 所有人都告诉他, 他初入宫, 第一夜必定会得陛下宠幸,他需得在一夜内俘获陛下的心, 这样,就能得到圣宠了。 只要有了圣宠,他要什么不行? 入宫前,父亲甚至“请”了那些楼里的小倌儿, 叫他们教导自己如何勾引一个女子,以得到女子的芳心,说俗了,就是房中之术。 他学的也认真, 是一心想入宫服侍陛下的。 母亲重利, 他虽为嫡子,却自幼便是母亲手里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她请人教导他,学的都是琴艺舞技等勾引人的东西。 他习媚舞, 为的是以后能更好的勾引那些对母亲有利的人,现在他终于发挥了自己的作用,勾引到的是天下之主, 一国之君, 他本以为自己能从此摆脱母亲,站在他们头上,前途一片光明,然而皇上却连他的宫苑都不来! 初入宫的后侍, 默认第一夜是要献给陛下的,若陛下不愿意拿走他们的第一夜,那在男子中是一件极为丢脸的事,意味着自己所嫁的女子根本就不尊敬他,亦不喜爱他。 他以后该如何在众官夫之间抬起头来? 周乐允手指紧紧攥着,等地上瑟瑟发抖宫人的回话。 “回,回庶君,君后受惊晕厥,陛下现在君后处陪伴君后。” 君后…… 他见到那男子的第一日,便隐隐感觉到敌意,他知道那个男人会成为他的对手,也许是他在这后宫中最难缠的对手。 周乐允抿唇,眼神突而坚定起来,宽大袖子挥了挥。 “君后受惊昏厥,我等身为后侍,理应去看望君后,你去妆妪里取出那串新求的佛珠,与我同去。” “是,是,奴这便去准备,吩咐宫人备轿。” 周乐允缓缓站起,也没有换衣服,只是理了理衣角,紧接着走出宫外,往宫人备好的轿子处去。 宫中地方颇大,这也是周乐允第一次在宫中随意逛,但他却没有任何欣赏的心情,只一路面无表情由宫人抬着往君后的清宁宫中去。 君后宫中大批的宫人在外进行打扫,看上去分工明确,每一人动手都干脆利落,训练有素。 周乐允方才下轿,就被外头的侍卫拦住了。 “君后寝宫,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周乐允不说话,他从宫外带进来的宫人便将他挡在身后,对侍卫十分不悦道:“放肆!这是皇上亲封的淑庶君,怎么是闲杂人等?” 侍卫一听是淑庶君,神色慌乱了下,却仍没有让开,而是抬手握剑行礼,然后又说:“即使是庶君殿下,若没有陛下口谕,属下也不敢叫您进去,庶君殿下请稍等,容属下去为您通报一声。” “麻烦了。”周乐允身边的宫人还要说话,却被周乐允拦住,他含笑道,模样十分温和婉转。 那侍卫心中不由对周乐允生了一些好感。 寝殿里林寻声正躺在黎挽身上看书,黎挽也在看书,两人间气氛十分静谧。 侍卫在寝殿外唤了宫人竹儿去通报,竹儿进去对林寻声行了一礼。 林寻声死亡视线瞬间看了过来。 -- 第102页 竹儿,竹儿害怕,但是他不能退缩。 只好强撑着笑脸,露出个有些瑟瑟发抖的笑来:“殿下,淑庶君来了。” 淑庶君? 原是那个狐媚子到了。 林寻声冷下眉眼,身后有动静传来,一双有力的手扶着他,将他一点点扶了起来。 那人声音又清亮又好听:“庶君来了?请他进来吧。” 今夜她本要去庶君房里的,但却临时被林寻声绊住了手脚,终究不得过去。 既然庶君追过来了,见还是该见一下的。 周乐允穿着一身粉色长衫,袅袅娜娜地从外头走来,行至两人面前,才弯腰行礼道:“臣侍见过陛下,见过君后殿下。” 他身上似乎涂了什么东西,香的厉害。 黎挽有些不适,吸了吸鼻子,默不作声的把林寻声搂到身前,嗅着他身上清香的味道,隐隐驱散周乐允那几乎要熏死人的香味。 林寻声爱极了同黎挽亲近,尤其是当着外人的面。 他顺着黎挽的力道,又往她身上蹭了蹭,看向周乐允的眼神带了些许慵懒不屑。 “你怎来了?”黎挽问。 周乐允面上微微笑着,伸手取过宫人托着的盒子:“臣侍听闻君后受惊,这是臣侍特意从家里带过来的佛珠,其香味有凝神聚气功效,特来送与君后。” 林寻声心想我才不稀罕你的东西呢,要不是妻主在,我能直接叫你滚出去。 “且放着便是,本宫受了惊,没有陛下怕是睡眠不得安宁,故请了陛下过来,你不会记恨本宫吧?” 林寻声伸手扶着自己发间的檀木簪子,神情傲然。 他并不怕被人记恨,尤其是陛下后宫中人,就算全部记恨他也无所谓,反正他是不会与他们交好的。 黎挽捏了捏林寻声腰间软肉,声音严肃了两分:“别这样说话。” 林寻声撇头,扁了扁嘴,手却摸过去,不安似的揪着黎挽的手指不放。 黎挽无奈,握了握那细白如玉的手掌,转而看向周乐允。 周乐允能怎么说,他强颜欢笑道:“臣侍不敢,君后受惊,陛下本就应陪在君后身旁,臣侍只是想过来看看您。” “那你也看完了,可是要回去?本宫安排竹儿送你。” 周乐允咬了咬唇,手臂上的衣服撩开了些许,露出白皙细腻的手腕,腕间搭了个金镯子,更衬的肤色如玉。 “臣侍……” 他又看了黎挽一眼,那双眼水汪汪的,不由自主便能叫人心软。 “君后,淑庶君话还没说完呢。” 林寻声抿唇,脸色同样有些勉强起来,眼神却愈加阴沉:“那庶君说吧。” 周乐允哪有什么话想说,他只是过来看看两人在做什么,外加看一眼君后到底是不是真的受惊了。 现在一看,受惊一事,大约有九分是假的,单看他脸色红润甚至还能言语激他就知道了,没想到这中宫君后竟如此善妒,一夜也离不得陛下。 “臣侍只是来看望君后,现在看到君后脸色红润的模样,臣侍也就放心了,明日臣侍打算做些桂圆莲子羹,陛下可来尝尝?” 周乐允看向黎挽。 黎挽今日都没去,想着明日怎么也是要弥补一下的,那就过去看看吧。 “好,你明日在宫内等着朕就是。” “是,那臣侍先行告退。” 待他走后,黎挽才想起那句,君后脸色红润的话。 她把林寻声压到床上仔细看了看,果然见他脸色红润非常,可一点儿也不像是刚受惊晕厥过的人。 黎挽沉下脸:“君后身子不错?怎才昏厥了,现下脸色便如此满泛红光?” 林寻声心中一惊,忙伸出纤长手臂环住黎挽腰身,不叫她起来:“陛下,臣侍,臣侍只是因陛下在此高兴,才会这样的。” “真的?” 黎挽有些不相信,可林寻声见到她时也真的总在开怀,脸色往往也是不错的。 最后她也没说什么,直到晚间休息时,她才信了林寻声真的受过惊一事。 只见寝殿内,貌美的女子指着床榻上一男子腰后的青紫问话:“这是你今日伤的?” 语气似震惊又似愤怒。 林寻声趴在床上,眼里泪水涟涟,是疼的。 方才他正欲脱衣勾引一下妻主。 妻主也十分知趣的抬手摸上来,可不知怎的摸到了这个伤口,他只是轻轻叫唤一声,就被妻主猛的甩到床榻上了。 此时是前面也疼后面也疼,心中还暗恨着,这陛下怎么就不懂怜香惜玉呢! “是,是今日伤的吧,臣侍只觉得后头有些疼,但并不明显,故而没有注意。” 他看不见后腰,也不知道后面伤成了何样,才如此不在意。 然而黎挽却是看得到的。 林寻声肌肤白嫩,稍微用力一点就能留下痕迹,更何况是那重重一摔,后腰早已青紫一片,印在雪白肌肤里可怕的紧。 “觉着疼了也不说,若非我今日发现了,后头且有的你疼的。” 黎挽有些头疼,她现在怀疑自己不是娶了个君后,而是养了个儿子,麻烦极了。 她命人取伤药来,毫不留情的为林寻声抹上,即使林寻声疼的直叫唤,也没阻止她下狠手的决心。 似乎是明白身后人不会对自己怜香惜玉,林寻声渐渐闭了嘴,咬着牙趴在床榻上,眼里泛着水光,都是疼出来的。 -- 第103页 好不容易熬完了这等酷刑,他才轻轻吸了吸鼻子,仍不敢动,怕贸然动了惹妻主生气。 黎挽给人上完药,才发现对方压着的淡色床单上印了些深色水渍,怕是哭了。 她总爱哭,但每回哭俱是同她有关。 她恍然清醒过来,手指动了动,眼神有些复杂。 是她过分了,不该这样欺负他的。 黎挽心中想着,她这样欺负人,林寻声必是要生气的吧。 “弄好了,起来吧。” 她为人上好药,又见他被欺负哭了,心中有些别扭道,听起来却冷硬硬的。 黎挽本以为林寻声被她欺负成这样,指不定要一晚上不搭理她了,结果人家刚从床上起来,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向她伸出手,眼里含着泪,吸着鼻子哑着声音委屈道:“妻主,抱一下。” “以后还敢去马场吗?” 黎挽早不怒了,只是故作冷脸,上去抱着林寻声。 林寻声看着性子冷,脾气倔,还十分不好养,实际上身体却是软的,摸上去十分趁手。 “以后没有妻主在,我都不敢去了,妻主别生气,我害怕。” 他心里怕极了,怕极了妻主因此生他的气,不愿意搭理他。 第66章 送去学规矩 黎挽倒没有真生气, 就算原本有点不高兴,等抱了抱这人软绵绵的身子,也渐渐消散了。 罢了, 又不是不知道林寻声是个什么性子, 他向来对自己不注意,满手是血也无所谓, 留疤了也无所谓。 黎挽握着他时总不自觉的会去摩挲他掌心的伤疤。 他用的药都是极好的去疤药,只是药再好,也得花些时间才能见功效,现在他掌心还是那道疤, 像是印证了这个男人当时的疯狂绝望。 手上疤痕新长出的嫩肉被人摩挲,林寻声忍不住溢出细碎的声音,他盛满星光的眼睛看向黎挽,许久, 红艳的薄唇渐渐抿出弧度:“这里会一直留疤吗, 陛下。” 黎挽只在他眼里看到了忐忑,她有些心疼, 这该是个自信张扬的公子啊,忐忑小心这样的形容词不该属于他。 于是她伸手摸了摸对方发顶, 温和道:“不会留疤的,你好生养着,日后再不许冲动了。” 她总是这样温柔, 就算他从前最过分的时候, 她也只是冷着脸给了他一巴掌而已,若换成历代其他皇帝,下冷宫都是轻的。 “好,只要妻主陪着侍身, 侍身都听妻主的。” 林寻声一身干净,无寸缕遮挡,雪肤莹润,浓黑的青丝披散下来,将他美丽的躯体半遮挡住,更叫人看的眼熱。 这无疑是个好看美丽的姿势,此男子,这一刻纯洁漂亮,像个瓷娃娃。 黎挽呼吸微微重了,有些事不知当做不当做…… 她垂下眸子,终伸手将人拥进怀里。 十分柔软的触感,同他性子倒是不一样。 黎挽有些想做什么,却思及林寻声今日才晕过,怕是很难承受那有些激烈的事情。 罢了,便饶他几日吧。 黎挽想通后抱着林寻声,与他共同倒入床铺中。 林寻声窝在黎挽怀里,咬了咬唇,他本以为会发生点什么的。 周乐允入宫给了他不少的危机感,他现在巴不得能爬上妻主的床,今晚无论她提出什么要求,他都是会答应的,只要她愿意喜欢他一点点。 半夜间,身后人有些不安分,手渐渐往下,林寻声还清醒着,被这动作刺激的身体一僵,紧接着就是赶紧闭上眼睛装睡,直到对方举动渐渐大了,他才如梦初醒般在床上滚了滚,转过去正面对着黎挽。 然后嘤咛两声,用还不大清晰的声音嘟囔道:“妻主干嘛呢,怎么还不睡?我困死了。” 黎挽心里有几分愧疚,人家都要睡了,她却要把他吵醒。 怀着愧疚的心情,黎挽环住林寻声,依旧对他道:“朕睡不着。” “嗯?那陛下可要起夜吗?” 林寻声不仅没有听懂,反而问她要不要如厕。 黎挽伸手到林寻声后臀拧了一把:“不起夜,想干点别的。” “呜,疼,妻主别打我,我都听妻主的。” “没人打你,你且听话一点,不需你出什么力气,躺着睡便是,可好?” “嗯,好。” 林寻声伸手搂住黎挽的脖子,拉长了鼻音,近乎顺从地回应,眼睛仍然有些迷茫睁不开似的,一头青丝凌乱铺在身下床铺上。 这是个美好的夜晚,黎挽只觉得便是林寻声醒来时也没有这么舒服的。 林寻声窝在她的怀里,半睡半醒间任她动作,又乖巧的听她说话,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应答,模样柔顺,与初时相比,好了不知道多少。 现在的他,会撒娇会喊疼,唯独不会露个冷脸,叫她不悦,心想着,黎挽放下心神压过身子。 第二日林寻声再起时,黎挽已经收拾东西去上早朝了。 林寻声摸着床榻上对方留下的XX,羞涩一笑,过了许久,才开口唤水。 “启禀殿下,淑庶君已经在外面等了许久了。” 林寻声这才恍然想起,自昨日起,后宫又多了一名兄弟,而今日,是淑庶君入宫的第二日,陛下还答应要去他宫里用桂圆莲子羹呢。 按规矩,他是君后,是正房,淑庶君本就应该每日晨昏定省的来请安,他方入宫,不敢行差踏错,故早早就来了,却没成想他起的一向晚。 -- 第104页 来得早,是周乐允应该的,叫他多等一会儿也没关系。 “知道了,给淑庶君看茶,本宫一会儿就过去。” “是。” 待宫人离开,林寻声却慢悠悠的洗着身子,他身上多是一些青紫,陛下下手不知轻重,总容易弄出这些痕迹。 不痛,反而叫人欢喜。 待林寻声出去时,淑庶君已经等了大半个时辰了。 “淑庶君,昨日歇的可好?” 林寻声缓步走入,见周乐允半蹲身子与他行礼,也不叫人起来,反而先挑了话头唠嗑。 只是一会儿,周乐允尚且稳得住。 他稳稳半蹲着,回道:“托殿下的福,臣侍歇的十分好。” 林寻声缓缓将茶盏端起来,喝了一口,才说:“本宫昨日尚且惊马了,有何福气可托给你的?” 周乐允一惊,对方此言并不善,他小心抬头,只敢微微撇一眼林寻声的神色。 那主座上的男子,嘴角挂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眼神幽深,手上动作不停地扇着杯口的热气,谁也不知道,他心中想的却是,如何给这周乐允找些麻烦呢? “臣侍得见殿下凤颜,便已是一种福气了。” “呵,你倒是嘴甜会说话。” 不然也不会哄得陛下将你纳入宫中,林寻声一个劲儿地扇着茶水,那茶水上原本争先恐后冒出的热气越来越少,他却仍不停手。 周乐允渐渐有些支撑不住,腿抖得厉害。 林寻声并不看他,只按照自己的时间又等了会儿,等的周乐允已经要不顾凤命自己站起来了,他才堪堪道:“起来吧,过来为本宫续一杯茶水。” 那茶水上已没了热气。 周乐允险险站直,低头掩住眼里变幻的神色,道:“是。” 他小心地走了一步,双腿都酸软的厉害,只差一点,几乎就要跪坐到地上了。 下首离上座不过那几步的距离,他却第一次觉得遥远,远的像是依靠人力根本走不到一样。 好不容易,他站上了君后所处的高台,正要伸手要去接林寻声手中的杯盏,却不知被什么拌了一下,整个人连同杯子全都跌落。 并不烫的杯中水落在林寻声裸露的肌肤上,杯壁更是重重砸上去,留下红色的痕迹。 “啊,君后!” “快请太医,君后被烫伤了!” 周围宫人异常激动,他们都见过了陛下对君后是如何宠爱,哪敢让君后受一点伤啊,如今不过是烫红了,就有四五个宫人围上来,纷纷挤到林寻声面前。 周乐允本就腿脚酸软,这被一挤,直接便摔到了地上,头发散落,形容有些狼狈又难看。 可这时候,也没人有空搭理他。 君后受伤是大事,他虽是庶君,然他们却都是君后宫里的,没有不先顾着君后,反而去管他的道理。 才入宫第二日,周乐允便体会到了深宫的可怕,更知晓了权利二字到底能带给一个人多大的诱惑。 他趴在地上,有些凌乱的头发遮住眼里的野心与屈辱,手指紧紧握成拳。 林寻声看着周乐允,居高临下道:“庶君无状,今日冲撞本宫事小,来日出门丢了皇室的颜面事大,本宫身为后宫之首,理应好生教导庶君规矩,竹儿,去教坊司请了李嬷嬷前来。” 这李嬷嬷,是教坊司一位高等的嬷嬷,他或许规矩不是学的最好的,却一定是最凶最严厉的。 请他来教导周乐允,正好。 “陛下说了下完朝要来臣侍处喝汤,臣侍恐怕不能……” 周乐允正闪烁着言辞要拒绝,然而林寻声却一拍桌子,怒而起身:“你这样的规矩,现在只是伤了本宫倒还好,万一到时伤了陛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本宫身为后宫之主,自然要为陛下排除万难,是万万不敢放你这样规矩的人去伺候陛下的。” 周乐允猛然抬头,看着林寻声那一刻,心莫名凉了一半。 他好不容易才进宫,终于得到皇上的青睐,却要被君后死死阻拦? 周乐允咬紧牙关,若,若没了这个君后,他便是后宫中最大的了吧…… 林寻声一双明眸望向他,突然诡异的笑了笑,然后挡开宫人,凑近轻声道:“是不是很恨我,觉得我阻了你的路?” 周乐允气的浑身直颤,对方却接着说:“可你再生气又能怎么样呢?你动不了我,只能任我摆布罢了。” 林寻声原本预计的是想气死周乐允,最好气的他出言辱骂或者直接动手,可对方竟然比他想象中要沉稳些,原本粗重的喘息声都随时间渐渐停歇下去,只冷静道:“是,君后,臣侍定会,好好学习规矩,出门必不会丢了皇室颜面。” 林寻声直起身子,不免有些失望,只挥了挥手叫人带他去学规矩,自己则拒了太医为他看伤,带着手上的红痕往御书房去了。 御书房内,有几名大臣正在内同黎挽禀告边境文书的事。 “当初五皇女去了东芜族迎娶他们的皇子,现在东芜族的王上已殁,五皇女出任东芜族新任王上,今年一直向吾朝发送文书,请求来京师会见陛下,兹事体大,臣不敢妄自决断。” 一深色服侍的臣子跪下陈言。 黎挽眉头皱了一日了,只觉这事有些棘手,最后她转而问林茹。 “林爱琴觉得,朕可该同意五皇妹的请求?” -- 第105页 林茹最怕被陛下叫到,此时也是犹豫着正要说话,门外就传来了动静,隐约听着,这声儿还有些熟悉。 “放本宫进去!” “殿下,陛下当真在里面商议朝政,您便再等一会儿罢。” “叫你进去通报你不愿,只叫本宫等,那本宫该等到何时?让开,本宫现在就要进去!” 黎挽显然也听见了动静,她脸色漆黑如墨,不知道不过一晚上的时间,这人怎又无理取闹了起来。 第67章 烫伤 “去, 唤君后进来吧。” 黎挽有些头疼的扶着额,身边公公顺从应声,迈着小碎步出去寻君后。 林寻声进来时整个御书房都静悄悄的, 他本欢快的叫了一声陛下, 却没听见回复,一抬头才见御书房内跪满了好几位大人, 其中一位有些眼熟,原是他的母亲,内阁大学士,林茹。 “陛, 陛下……” 林寻声有些怔愣的又唤了黎挽一声。 黎挽坐在上座,整个人周身泛着一股冷气,眉目皱起时十分威严,她开口道:“君后这么着急来寻朕, 可有什么要紧事?” 她生气了。 林寻声有些懊恼。 他是恃宠而骄了, 根本没想到会惹她生气。 现在一见她威严起来,他就怕了, 几根细白手指抓着自己的衣袖,有些紧张的缠绕着。 “本, 本也没什么事,若陛下在与人商议政事,臣侍便在外面等会儿罢。” 林寻声低下头, 语气有些恭敬, 嘴巴却已经高高撅起,能挂个小油瓶。 他倒委屈上了。 黎挽挥手叫别的大臣都退去,独独开口留下了林茹林大人。 “五皇女入京一事,便交由林大人安排, 务必不能失了我大国风范。” 既然人家削尖了脑袋想进京,她也不虚人家的。 打个照面罢了,即便她杀了老五的姐姐,可她现在是皇帝,老五已仗着做了东芜的上门媳妇儿逃过一劫了,还能对她有怨恨不成? 就算是真怨恨她,老五也没有法子。 黎挽从来不把五皇妹放在眼里,不过是因为这位皇妹生性粗野,文不成武不就,她自认对方是成不了什么大气候的。 “是,臣必当不负陛下嘱托。” “嗯,林大人与君后也许久未见,今日正巧遇上了,可有什么话要聊?”黎挽慢悠悠道本以为许久不见的母亲儿子,见面总得热泪盈眶一番谁知道两人竟都十分冷静。 林寻声跟他母亲却是没什么想说的。 他身为嫡子,自幼管教便极其严格。 从前他总羡慕别人家的公子可以去大街上游玩,可他却只能在屋里背诵诗词与男德,一旦他对母亲提起自己想出去玩,母亲便会以极其严厉的口吻说他与旁人不同。 他日后是要许给王公贵族的,同那些男子不一样,他们可以做的事,他都不可以,否则到时若没有王公贵族选择他,那母亲是宁愿叫他终生不嫁,常伴青灯古佛,也不会许他下嫁的。 林家的儿子,似乎生来就是为上嫁做准备的。 林寻声依稀记得当初自己很怕不被选择,要一辈子老死在家里,没有女子疼爱,就如枯萎的花儿似的。 他一直是怨母亲的,所以此时并不愿同母亲多说。 只是冷淡的看了眼,又唤她:“母亲。” “君后殿下许久未见了,近来过得可好?” 她其实还想问问他吃的好吗睡得好吗? 可看他面色红润的样子,大抵是过得很不错了,况且她做惯了严母,骤然说那样的话,两人怕是都会十分不自在。 “儿子过得很好,多谢母亲挂怀。” “那臣便放心了。” “你们俩母子说话,也这般客气?” 黎挽在一边看了半天,终于疑惑的问道。 林寻声笑了笑,并不答话,倒是林茹弯腰恭敬回复:“殿下虽是微臣的儿子,却同时也是一国君后,礼不可废。” “那林爱卿也不需太过疏离,你疏离了,君后可是要伤心的。” “微臣得知君后一切都好,也就放心了。” 两人又寒暄一阵,黎挽才派了公公将林茹送出宫。 御书房里只他们二人,她冷下了脸。 林寻声立在桌案前,也不知该不该上前。 直到黎挽慢悠悠唤他:“又有什么事过来?” 林寻声抿了抿唇,他手背上依稀还有点红痕,见妻主不太高兴的样子,他不由自主走过去将手递给妻主,委屈巴巴妄图能博取她的同情:“我手被烫伤了。” 一开始黎挽还有些惊讶,怎又伤了,伤的可严重?然而一低头,那惊讶就变成无语了。 你这再不来的早一点,红痕都该没了吧? 他是又故态复萌了? “手伤了便去寻太医,找朕有何用?” 林寻声不敢置信似的抬头,一双眼睛泛滥着水光,我伤了,她竟叫我不要找她?她这便开始厌弃我了吗? 心中仿佛被一只大手撕裂了些许,疼的厉害。 那布满水汽的眼睛,有几滴泪欲落不落,难免勾引到本就极易心软的皇上。 “哭什么,看着也不是什么大伤,叫御医过来看看就是了,有什么好哭的。” 黎挽皱眉看着林寻声,虽然对方只是将一汪眼泪含在眼眶里,并没有落下,可在黎挽这里,就是林寻声哭了。 -- 第106页 此男子极其擅哭,总叫她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是,是没什么好哭的,臣侍失仪了。” 他后退一步,忽而对黎挽行起礼来。 怎还端上了呢? 黎挽如何也想不明白林寻声是怎么了。 “若陛下无事,臣侍就先告退了。” “等一下。” 林寻声转身正要走,又被黎挽唤住。 黎挽皱着眉看他,有些烦躁:“你要回宫?” “陛下不想见臣侍,臣侍除了回宫,又能去哪里呢?” 林寻声低下头,细碎的额发落下一缕,挡在脸颊边上,无端渲染出主人的落寞来。 黎挽头疼:“朕叫你寻御医便是不想见你了?” 在她看来,这分明是担心关切林寻声的身子! “陛下心中所想,臣侍都知道,便不必多言了。” 黎挽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什么,于是沉着声音问他:“那你说,朕方才在想什么?” 林寻声抿了抿唇,好看的凤眼平日里总是高傲的瞧人,唯有对她时,却喜欢先怯怯的看上一眼。 “陛下心中定然是嫌臣侍烦了,才不愿意花一点时间来看一看臣侍,才想把我丢给御医的。” 他最近越来越没规矩,说话总是一会儿臣侍一会儿我的,可她对此却一直没有计较,难道还不足以表明她对林寻声的宠爱吗? 那他可真是恃宠而骄! 黎挽想着,冷淡开口:“是你自己说你手伤了,朕才想叫你传唤太医为你看看的。” “谁要太医了,我不过想要妻主为我吹一吹,吹一吹便好了,妻主却开口将我往外推,可见是心中厌烦了。” 门口小钊子正端着茶盏欲进门,猛然听见这话,惊的不知道自己是该进去换了陛下桌上那杯已凉的茶,还是退出去等陛下传唤了。 这可是陛下啊,天下人的陛下,可君后叫她什么? 妻主! 历代可从未有过后侍管陛下叫妻主的,陛下竟也不责怪阻止。 看来这后宫,也是时候要有个真正的主人了。 “小钊子,滚进来。” 幸好里头陛下暴怒,不等她做出选择就开始喊她。 小钊子顺势将茶盏带了进去替换。 只见里头的一国之君,十分烦躁地用手指敲击桌面,见她来了,语气更加不耐烦:“去寻陈太医过来给君后看伤。” 又看伤? 小钊子一边儿行礼答应着,一边儿在心底想,君后可真是多灾多难,昨日才受惊呢,今日就又不知道伤了哪儿了。 小钊子走后的御书房依旧只有他们两人。 黎挽头疼开口:“你坐吧,莫要想些有的没的。” 黎挽对林寻声所说厌烦他一事只字不提,只叫人坐下。 林寻声有些难受,仍旧依言坐下,他也不是真心想离开御书房,想离开陛下身边。 不过是闹闹脾气而已,现在没有被人捧在手心里哄着,自然只能将所有委屈往回咽,一双手都在宽袖上留下痕迹,扯出难看的褶皱。 太医来的很快。 小钊子只说要她到御书房,她便以为是陛下出事了,一时之间连行头都没敢整理完,慌慌忙忙就过来了。 黎挽看了无奈,一个两个的,怎都这般不稳重。 “君后手伤着了,你来为他看看。” 黎挽挥了挥手,紧接着便不想看见他们似的低头批阅起奏折来。 太医松了口气,不是陛下就好。 她上前请示林寻声:“请问君后伤了那只手,可否拿出来给微臣看一眼?” 林寻声不耐烦的抽出一只手放到小桌几上,太医立马凑上去看,只是那手白白嫩嫩的,任她看了几圈,也看不出究竟伤哪了啊。 “这……恕臣愚钝,请问殿下的伤处是在……” 黎挽本还批改奏折,却也分了一分心神给林寻声,没成想竟听见这话,差点笑出声来,看,就连太医也说了,这人根本就是没事找事,这么一点小伤还要叫她看。 “算了,小伤而已,不用你了,你回去吧。” 林寻声眼尾瞥到黎挽有些憋笑的动作,心中气不打一处来。 我为了见她,为了留住她费尽心机,而她呢,她在做什么? 她竟然在嘲笑我! 林寻声觉得心里又委屈又难过,一双手攥的死紧。 黎挽也开口叫太医离开,自己则从龙椅上起身,走到林寻声面前,然后伸手掰了掰林寻声握紧的手:“现在太医也看过了,你可满意了,还想要朕如何?” 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林寻声气死了,红润的唇被他咬住,抬起一双漆黑的眼睛看黎挽:“您就不问问我是如何伤的吗?” 黎挽警觉的认为林寻声又要作什么妖,故而沉默的看着他,不问,也不开口。 林寻声同样看向黎挽,见她一直不说话,有一抹恼意浮现,手指头又攥起来。 “陛下不想听,臣侍偏要说,就是那新入宫的周氏不懂规矩,拿茶水烫伤了臣侍!” 第68章 呜咽出声 黎挽头疼, 她就知道周氏入宫,林寻声指定要整些幺蛾子出来。 说什么周乐允用茶水烫了他,哪个宫给主子的茶水敢用冷水? 若烫他时用的是热水, 那他也断不会只红这么一会儿, 太医来时连个痕迹也看不见了。 -- 第107页 “你既说周氏不懂规矩,便派了人去教导他规矩也就是了, 何必这样生气。” 一生气就来闹她,果然还是年纪太轻,不够稳重。 “臣侍见陛下实在喜爱周氏,怕派人去教导他规矩会惹陛下不快, 故来与陛下说一说,探一探口风。” 林寻声低着头,眼神幽深,红润的唇却有些撅着, 是撒娇的模样。 “有什么好探的, 你是君后,后宫诸事自是你说了算的。” 黎挽低头一边批奏折一边回复林寻声。 林寻声这才安分下来。 他本不打算告诉陛下自己处罚周乐允的事的, 就是怕陛下不同意,会拦着他。 方才只是被气着了, 还好,在陛下心中,还是他更重要些的。 毕竟那日太夫罚他, 可是被陛下拦着的呢。 这周氏, 陛下只说两句就随他处置了。 身边安静下来,黎挽也松了口气,自顾自看着奏折,并不同林寻声说话。 过了会儿, 林寻声开口询问:“陛下今日可要去臣侍宫内用午膳?” “不必了,朕在御书房用。” 林寻声顿了顿,指尖微微缩了缩,又笑起来:“那不知陛下可否容臣侍留下陪陛下一起用?” 黎挽揉了揉额,无奈道:“要留下你就留吧,只是安静些,莫要再闹腾。” 林寻声才不觉得自己闹腾呢,他只是同她说话而已,难道连话都不能与她说了?这算什么闹腾。 但事从权宜,此时是他硬要赖下来用膳的,自然是陛下说什么,他就应什么了。 “是,知道了。” 林寻声原本坐在软榻上,离黎挽还有些距离,然而那一双眼睛却死死看着她,片刻不愿意停歇的。 黎挽被他看的颇为不自在,只得伸手朝他招了招。 林寻声黑润的眼眸在一瞬间亮起,速度极快的从软榻起身,又走到黎挽身旁停下,神情温软,可人的很。 黎挽伸手把人抱进怀里,竟就叫他坐在自己腿上。 然后一只手抱着他,一只手继续批阅奏折。 林寻声腰肢纤细,黎挽一手便能掌握,又软又韧,按在自己怀里正正好。 怀里人乖巧听话,他被陛下亲近时从不作妖,几乎就是顺从的待着,毛茸茸的脑袋依靠在黎挽肩膀处,这是林寻声想要的岁月静好。 他也不屑于去看她奏折里的内容,只知道双手环着人,好空出块地方将自己放进去蹭。 直到传午膳时,小钊子看见的就是这一场景。 初时在门外一脸凌厉高傲,非要进门十分不讲理的君后殿下,现在正同寻常人家的夫郎一般,在自家妻主身边红袖添香。 她是一直伺候陛下的,在一开始自然也能看出陛下与君后的不睦。 只是她以为,陛下早晚会被君后的不知所谓给磨平了性子,从而彻底冷落他,却不想有朝一日君后还能转性,变成现在这幅黏人讨喜的模样,陛下会重新宠幸他,也并不叫人意外。 君后容貌是京中少有,手段也并不比其他当家主夫少,若真要争宠,后宫恐怕无人是他对手。 实际上这后宫也就这三个人。 小钊子吐槽着上前几步,对黎挽行下一礼:“皇上,该用午膳了。” “嗯,你叫他们送进来吧。” “是。” 御书房并不大,一张桌几堪堪能摆六个菜,对于一国帝王来说已是节省。 平日里林寻声自己吃饭都不止这些菜。 可如今,他同黎挽在一起,竟不觉得不满,反而满心欢喜,一手捧着碗,一手欢快的给黎挽夹菜盛汤。 黎挽鲜少受到男子这等照顾,像是生怕她吃不饱一样。 她父亲虽然也疼爱她,但是她自幼独立,从不示弱,也不爱撒娇,因此父亲只会这样对安儿,细数从小到大,好像也只有林寻声会这样照顾她。 即使对方的照顾偶尔会给她带来麻烦。 “朕自己会吃,君后也吃。” 她伸手给林寻声夹了一筷子素淡的小菜,林寻声眼里便有些光芒,亮晶晶的,仿佛她给的不止是一筷子菜,而是什么天大的赏赐似的。 “谢陛下。” 他回复的声音十分柔软,黎挽听着也喜欢,如果再守信用一点就好了。 不过也罢,做人还是不能太贪心,守信是女子的事,至于男子,他们本就爱说玩笑话,当不得真。 那日他说过不再善妒,甚至还哭了,她一度以为对方是认真的。 结果现在回了宫,事实告诉她,还是她太过天真了。 不善妒是不可能的,这是林寻声的特色,丢不了。 两人一道用了午膳,黎挽再回去处理公务,林寻声被她费了好大劲儿劝说回宫了。 哪有后侍整日呆在御书房的?若被那些老顽固抓住了话头,可又有的烦她了。 更重要的是…… 黎挽昨日答应了周乐允今儿要去他那吃桂圆莲子羹,总不能带着林寻声一道去吧? 她倒也谨慎,并没有在林寻声走后立马就去寻周乐允,而是先办了一个时辰的公务,这才唤了小钊子备轿,去往周乐允的珠镜殿处。 珠镜殿地方有些偏僻,只是宫殿却是不小的,里面宫侍来往,正进行一些洒扫的琐事。 直到小钊子尖声喊道:“皇上驾到——” -- 第108页 他们才放下了手中所做之事,赶忙跪下行礼。 黎挽皱眉扫视一圈,小钊子立马得了令似的上前问责:“淑庶君呢,怎不见淑庶君出来迎接陛下?” 那为首的想必是个一等宫侍,衣服也与旁人不一样。 他膝行上前,双手平放于身前:“回公公,庶君今早去君后那儿请安,还未回来,君后有派宫人来说过,是留了庶君在清宁宫学习规矩,以免冲撞了贵人。” “这……” 小钊子不知该如何处理,遂看向黎挽。 黎挽眉心越发皱出褶痕:“到现在也未曾回来?” “回陛下话,是的。” “走,摆驾清宁宫。” 黎挽转身出了珠镜殿,宽大袖袍甩了甩,身后是宫侍齐齐的恭送皇上。 “是,陛下。”小钊子随行。 清宁宫内,林寻声正靠在一处偏殿,欣赏那嬷嬷教导周乐允的模样。 李嬷嬷素来严厉,有了君后的话,便是对周乐允也毫不留情。 他虽不敢打周乐允,可一些小心思却从未断过。 一个上午加上一个下午,周乐允光学跪姿,已要将膝盖跪断了。 分明他跪的也无甚毛病,陛下都不纠错的,偏偏这嬷嬷硬是说不对。 总说他腰不够陷,屁股不够翘,可若真按照那嬷嬷所说之言做了,那他与那些小倌馆儿里的小倌又有何分别呢? 他乃正经闺秀,虽学的是那等惑人之术,可也自认为比小倌馆儿里的人身份高出不知道多少倍,绝无可能做出那样的动作。 因此,周乐允便一直跪着,李嬷嬷口中说是教导于他,实际上不过是带了些磋磨的心思来的。 周乐允脸色发白,额角流出细汗,看林寻声的眼神也忍不住带上些许恐惧。 他当真不怕陛下怪罪于他吗? 陛下那等明君,怎会容忍君后在后宫为所欲为,迫害后侍呢? 正怨着,有一宫侍跑到林寻声面前,附耳与他道:“殿下,皇上来了。” 林寻声面上一喜,只是在周乐允面前,仍需要端着,上好瓷窑出品的茶盏被放置到桌案上:“李嬷嬷,淑庶君就交由你教导了,即使本宫不在,也不可懈怠。” “是,奴必定不负殿下所托。” 黎挽坐在正殿等林寻声,等候的时间也并不长,没喝几口茶林寻声便到了。 他身上穿着十分稳重的深色长衫,然而一见着她,脸上的稳重土崩瓦解似的,小步跑着就朝黎挽奔来。 黎挽倒也宠他,伸手便将人接过,按在怀里。 林寻声话里都带着欢欣问道:“今日陛下翻臣侍的牌子吗?” 他以为陛下也是想他了,才会没过一会儿就过来找他。 然而,对方拉着他的手,与他同坐在一个椅子上,开口说的却是:“听闻你今日叫人去教导淑庶君规矩了?” 林寻声不喜从她口里听到其他男子的名字,现下冷不丁就听见了,脸色立马拉下来,颇有几分难看。 “是,淑庶君初入宫中不懂规矩,臣侍找了嬷嬷教导于他,此事今日已同您说过了。” 明明那时是同意的,现在又不乐意了。 还特意过来质问于他。 当黎挽说出那话时林寻声哪还有不明白的呢,无非就是为了周乐允才过来寻他的,怕他对周乐允不利罢了。 果然,对方下一句问的就是:“那淑庶君现在何处?总不能学了一整日的规矩吧?” 她那时是同意叫林寻声规教周乐允规矩的,可也没想让人学一天啊,若每日都在学规矩,那谁来伺候她? 林寻声冷着脸,人虽还坐在黎挽腿上,身体却故意偏离了不少,只听林寻声道:“淑庶君愚钝,连个跪姿都未曾学会,多花些时间也是应该的。” 怀里的人生气了,语气都冷硬了不少。 黎挽头疼:“现在天色已晚了,你便叫庶君回去吧,明日再学便是。” 叫他回去?叫他回去好与你同床共枕吗?! 林寻声咬牙拒绝:“今日事今日毕,淑庶君合该今日学完的。” “君后!” 黎挽冷声唤他,语气里的严厉不悦把林寻声唤愣了。 对方一双水眸不敢置信的望向她,委屈的几乎要呜咽出声。 第69章 五皇女入京 黎挽见他这样, 便再训不出声,只得用手搂着他,往自己怀里靠了靠, 轻声与他讲道理。 “淑庶君昨日才刚入宫, 你今日就派人教导他规矩,明日他若累倒了, 外头可怎么说你?” 林寻声抬头看了黎挽一眼,复又低下,嘀嘀咕咕的:“可我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 黎挽扶额,心想你不在意朕总要在意的, 人家讨论你的时候难道不会带上朕吗? 她们会说你这个君后行为放肆,全都是因为朕的偏宠。 “好了,听话,你明日再请淑庶君过来也是一样的, 今日便先让他回去吧。” 林寻声低头不言, 在黎挽看不见的地方,他的指甲几乎要抠破掌心, 牙齿要咬碎唇瓣。 她便这般喜欢周乐允吗? 甚至为了他几次三番与我争论,现在又这般哄慰我, 可这话语间的温柔,通通不是因为我。 林寻声难过极了,一颗心死死纠缠在一起, 却知道他不能再说不。 -- 第109页 妻主毕竟是皇帝, 如果他再不同意,定会惹妻主生气的。 “竹儿,你去送淑庶君回去吧,让他直接回去, 不用来跪安了。” “是。” 待竹儿去了,林寻声依旧低头不言,白皙如瓷玉般的侧脸露在黎挽面前,无一丝多余的表情。 这人好像生气了,就因为她拦着他整治淑庶君? 怎这么不知好歹呢? 黎挽想着,也有些不悦,握着他腰的手突然就松了松。 林寻声素来敏感,几乎是大掌松开的第一时间他便注意到了。 腰线一紧,林寻声抿了抿唇,把头撇到一边不想看她,可又怕她真的不搭理自己了,于是环着她脖子的手一点儿力道也不肯松。 黎挽本只是觉得脖子酸了,故而转了转,却被林寻声认定是不愿意被自己环着,欲要挣扎,他一张俏脸难看地厉害,更用了几分力道环着人,平日里那眼睛就是黑润黑润的,现在看着更有几分可怜,思及在江南时陛下与周乐允一同游玩,却故意不带自己,回京后又纳了周乐允会后侍,若说不喜欢,他是绝对不信的。 林寻声心间委屈渐渐要溢出来。 “你做这样是为何?” 黎挽实在无奈,只得低头问他。 林寻声轻声可怜道:“陛下学的是治国之道,雨露均沾,自不会懂臣侍小男儿家的心思。” 黎挽:“……” 我从前倒也不知道你还能有这么多小心思。 “你若不愿,再把淑庶君叫回来□□?” “罢了,陛下都为他与臣侍发怒了,臣侍如何还敢□□他?” 这样阴阳怪气的模样叫黎挽头疼。 黎挽突然喜欢起他口不择言的时候了,起码那时他说出口的都是真心话。 “你何时这么听话了?” “陛下所言,臣侍不敢不听。” 林寻声继续阴阳怪气。 黎挽一听,哎,你既这么听话,那就继续听话着吧。 她从椅子起来,将林寻声放在地上,不等林寻声有什么反应,便开口说:“既然君后如此听朕的话,那君后今夜且好生歇息,朕去珠镜殿看看淑庶君去,他也累了一日了。” 她隐约知道这是能叫林寻声害怕的,林寻声所言喜爱她的话,并非虚言。 身后男子一瞬间有些不敢置信,身形僵硬,只是这次反应却是快了,黎挽还未走出这个殿门呢,就被林寻声拦腰抱住。 林寻声人看着瘦削,力道却不小,直捆的她双臂作痛。 “怎了,君后不是不敢不听朕的话吗?现在朕叫你好好休息,怎还不松开。” 她故意激他。 可林寻声并没有听出这是故意的。 在他眼里,陛下不喜欢他,对他仅有的怜惜皆来自于他君后的身份,或许还有一星半点儿是因为他故作可怜,惹她心疼。 所以现在,陛下说要走就是真的要走,让他听话,就是真的听话。 林寻声越想越难过,一串清冷的泪珠蓦地从脸颊划过,最后全被擦在黎挽并不厚实的衣服上。 “别,别去找他,我会听话的,你别找他,我不敢再罚他了。” 温热的眼泪浸透单薄衣襟,渗到肌肤上,被风一吹,能凉的人一个激灵。 黎挽一愣,反应这么大? 等风一吹,冰凉的泪水冻的她一回神,才发觉,又把这小哭包惹哭了。 她回过身来,林寻声却怕她是要走,一双手死死搂着她,说什么也不肯放,险些逼得黎挽就着这个姿势将他转上一圈。 还好黎挽力气比他还大些,终于掰开林寻声的双手,又在他要大声哭闹之前把人整个抱进怀里。 两只手还轮流在林寻声背上拍着,像是母亲哄慰自己的幼儿。 这个比喻叫林寻声红了侧脸。 “哭什么,本是你不对,你先闹的脾气,现在又是你在哭,若叫旁人见了指不定以为朕这个皇上怎么欺负人了,才能使一国君后在朕怀里哭成这一只小花猫。” 黎挽一手揽着林寻声,令一只手摸到林寻声脸上,替他擦拭上面未干的泪痕。 林寻声无疑是极好看的,肌肤莹白滑嫩,戳上去时手感比最好的丝绸布匹还要好,若非他总爱作妖,那他们也该是一对恩爱的妻夫吧。 黎挽想着,口中声音却温柔的很:“莫哭了,不过说了两句,怎就哭成这样?” 林寻声见妻主对他又温柔起来,一颗提着的心才缓缓放下,嘴上又不认输,双眸仍然去瞪黎挽,哽咽道:“分明就是陛下更偏宠淑庶君,才惹臣侍伤心。” 要说偏宠,黎挽觉得自己偏宠林寻声才是有些过了呢。 这都归功于林寻声起初高傲的姿态,以至于他现在只要放低一些姿态,好好求求她,她便觉得他乖巧可人的不得了。 “朕没有偏宠他,不哭了,嗯?” 黎挽勾了勾林寻声鼻尖。 林寻声靠在黎挽怀里,仍旧有些担心,一双手紧紧抓着黎挽衣襟不松:“若陛下没有,那便答应臣侍,今夜不去珠镜殿看淑庶君了好不好?臣侍只是叫他跪了个把时辰,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跪了个把时辰?那确实还好,她就是怕林寻声打人,没动手就都是好的。 “好好好,朕依你便是了。” 这君后就是个小妖精,勾的她这帝王无心再去应付他人。 -- 第110页 林寻声彻底放心,皇上向来是君无戏言的。 她既开口说了,便不会骗他。 林寻声对黎挽露出一个笑来,只是心里仍有些后怕。 他将自己塞进黎挽怀里,软软道:“臣侍日后再不敢罚他了,陛下不要同臣侍生嫌隙。” 两人间已发生了太多事,已有太多的间隔了,他绝不愿再因周乐允而使他与陛下再多一条间隔。 黎挽向来是温柔的,她抚着林寻声的发顶道:“你身为君后,后宫诸事本就由你管着,只要莫太过了,罚一下便罚一下,也是他该受的。” 林寻声在黎挽怀里眼睛一亮,可以罚! 他日后自会注意分寸的,今日这一遭已叫他有些怕了,刚刚是不是他只要反应慢一点,陛下就要出去了,就要去珠镜殿了? 周乐允素来狐媚,若陛下去了他那里,他指不定要编排多少他的坏话呢。 若叫陛下厌了他,可怎么是好? 幸好,幸好陛下终是更欢喜他的。 连日来的宠幸叫林寻声脸色愈发红润,整个人容光焕发,与此同时,淑庶君却越来越消瘦下去。 隔三差五地去林寻声处敬茶已叫他身心俱疲,每每敬茶时,对方总会想法子磋磨他一下,倒也不伤人,就是累得很。 累的他如今快要没了与君后争宠的心思。 君后自己折磨他也就算了,还会邀请太夫一起。 他每日里不是去君后那学习走姿跪姿坐姿,就是去太夫那抄写男德男戒,日子比在周府时还要难熬。 周乐允紧握的手背上青筋毕现,过了会儿,一宫人攥了张纸条进殿。 “公子,这是大人命人送进来的。” “知晓了,你下去吧。” 他本想着,若在宫中站稳脚跟,便可脱了母亲的控制。 可如今看来,竟不行了。 君后独断狠辣,他是再也忍受不得的。 京中近来特别热闹,只因那好几年前,嫁去东芜之地做了上门媳妇的五皇女黎阮要回来。 说起这五皇女,曾经也是个爱招猫逗狗的人,只要与读书无关的东西,她都喜欢,其中又尤爱戏曲。 这不,负责接待五皇女的林茹林大人就去天南地北请了上好的戏班子,来京中只为到时哄的这五皇女开颜。 就连宫宴也在准备,黎挽忙着接见一些使臣,好几日未与林寻声亲热。 林寻声见妻主辛苦,说什么也要每晚来政明殿为妻主暖一暖床榻,绝不叫妻主睡那冷冰冰的龙床,黎挽倒是想拒绝,可林寻声执拗。 她若不给他睡,那他便要每晚坐在她床沿上,要看着她睡。 自己睡觉却叫君后守夜,这等禽兽之事黎挽干不出来,无奈,她只得让出政明殿的半个床榻。 至此,林寻声是唯一一个睡了政明殿的后宫后侍,虽然偌大一个后宫,只有三名后侍。 “明日有使臣要来,你可莫再任性了。” 黎挽对林寻声的任性是深有体会的,你若在众人面前叫他委屈了,他便能当场不悦给你看。 那一张小嘴撅的,在她看来颇为可爱,可落在别人眼里便是君后无仪,可不好看。 这点分寸林寻声还是有的。 他自从睡到政明殿,浑身都被陛下的气息包裹后,睡眠便好的不得了,此时才刚躺下,就有些困了,支支吾吾回复:“嗯…我知道,妻主快睡吧。” 林寻声将手搭在黎挽腰间,反被黎挽搂进怀里,两人沉沉睡去。 第70章 又来情敌? “臣黎阮, 参见陛下。” 东芜乃央朝附属小国,黎阮为东芜的上门媳妇,对黎挽时, 该自称为臣。 黎挽抬了抬手, 唤下面的皇妹起来。 曾经青□□笑的皇妹,此时一脸阴郁, 再不带一分笑意,行为间颇是稳重。 “朕与五皇妹也是许久未见了。”黎挽感叹道。 “是,臣嫁去东芜多年,也只从边关听到一星半点关于陛下的消息, 这就是臣那才貌双绝的姐夫了吧,边关人总说君后殿下容貌绝俏,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这是在皇上为五皇女准备的宴会上, 亦是林寻声第一次见五皇女。 不知道为什么, 他第一眼见到这个五皇女,心中就对她厌恶极了。 不, 不止是厌恶…… 林寻声将手蜷缩进宽袖里,以遮盖自己双手不停歇的颤抖。 这是一种恐惧, 他在恐惧害怕那个女子,莫名的害怕,尤其是当对方看向他的时候, 一股窒息感卡住了他的咽喉。 “嗯, 这是你姐夫,声儿,那是五皇妹与妹夫。” 黎挽转头与林寻声介绍,周边大臣尚且跪着, 她们却神情自若的聊了起来。 林寻声被黎挽一叫才回过神,后背竟已被冷汗浸了个透彻。 “五皇妹,妹夫。” 那东芜的小公子看起来有些羸弱,脸上敷着厚重的脂粉亦难掩其憔悴,但礼数尚算周全,听见林寻声唤他,便勉力弓腰,同林寻声行礼:“君后殿下。” “当心。” 五皇女侧身扶了扶身边的夫郎。 待人站定后方才松手。 黎挽也叫其他大臣都起来,只说今日算是家宴,叫众人莫过多拘束。 话是这般说的,可谁又敢当真放肆呢? “皇妹在东芜,一切可好?” -- 第111页 黎阮伸手抬起酒杯,面对黎挽敬了一杯酒:“臣一切都好,陛下且放心。” 如此,黎挽也没再说什么,两人只是互相敬了酒。 席间不过喝了两盏酒,黎阮便觉头疼,低声与旁边的夫郎说了句什么,离席出去了。 而在她之前出去的,正是安王黎安。 黎安素来不耐烦这种场合,吃又不能好好吃,看的又是些庸脂俗粉,甚至有些菜还是凉的。 没什么意思,倒不如出来透透风。 今日给五皇女设宴,皇姐说算是个大事,因此叫她不许带身边那些个小侍来,可无聊死了。 黎安在外头找了个假山,整个人躺上去,仰头望天惬意的很。 只是她惬意着惬意着,头顶突然被一片阴影遮盖了。 黎安烦躁睁眼,只看见那讨人厌的黎阮站在面前,笑面虎似的看着她。 “爹的,五皇女不去参加专门为你设的宴会,跑来跟本王吹什么冷风?” 黎安先是粗鲁了一句,但好歹反应挺快,也能吐出几句人话给黎阮听一听。 黎阮走得早,尚且没到封赏的时候,回来时也只是个皇女,而不像黎安,早已封王,以至于她见了黎安,甚至需要向她行礼。 她素来与黎安不对付,当时两人以为她们会继续斗下去,谁知道几年后再见竟是这样的光景呢? 一个依靠亲姐,做了央朝第二尊贵的女人,一个却失势沦为别国的上门媳妇。 即使是在平民百姓中,上门媳妇都是极其丢脸的,她们在自己夫郎家总是没有地位的,更何况黎阮这等黄贵之家呢? “妹妹喝了两杯酒,有些头痛,故出来走一走。” “哦,那你继续走着呗,别在这挡本王的光。” 黎安不喜欢黎阮,不止因为她的姐姐跟自己姐姐是敌对的一方,更因为她曾亲眼见过,这个人人都觉得活泼可爱,十分爱笑的小皇女,是怎么狠心将自己的侍从推下水中,再嫁祸给她自己的亲姐姐的。 “皇姐现在日子过的可算舒适了。” 黎阮看向黎安,眼底深处隐隐有嫉恨浮现。 她依旧牢牢记着的,父亲曾与她说,要被选嫁去东芜的分明是自己这个皇姐,黎安,可不知为何竟变成了她,左不过是黎挽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脚! “嗯,比不上你,在东芜逍遥。” 黎安随口回了她,落在黎阮耳朵里,却尽是嘲讽。 她在东芜逍遥? 谁知道她在东芜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呢?若不是她有手段,俘获了东芜大公子的心,指不定现在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吃草呢。 黎阮决定放过那个话题,又笑言道:“妹妹倒是没想到,妹妹离开央朝这些年,央朝能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听说皇姐如今,还未有正君?是没寻着意中人呢,还是……” 还是那位压着没给呢? 皇室总有这么几个皇女皇子要牺牲的,指不定黎挽就是想把这正君的位置留着,用来联姻呢? 可黎安生性放荡,她能愿意吗? 黎安觉得这黎阮讲话牛头不对马嘴的,她睡都睡不下去了,干脆起身离开,也不搭理她。 黎阮立即跟上去:“妹妹离京数年,对京中恐怕不大了解,还得仰仗皇姐这几日带我玩一玩。” “这事林大人自会安排的。” 黎阮还在她身后叽叽歪歪,虽脸上隐有屈辱,却不肯停下,最后两人成功一起入场了。 黎挽皱眉看向黎安,黎安对她摆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黎阮这才入座,才刚坐下她又起身道:“臣专门为陛下请了西域舞者过来献舞,还望陛下莫要嫌弃。” “是吗,那便唤上来吧。” 黎挽看着黎阮道。 黎阮双手一拍,有一群身着奇装异服,扭着纤腰的男子从殿外缓缓进入。 那群男子一个个皮肤极白,身上带着十分多的金饰,装点的整个人都耀眼夺目。 黎挽被那众多金饰闪花了眼,忍不住眯了眯,腰侧便突然一痛。 林寻声揪着她的腰问她:“那几个异域男子好看吗?” 黎挽私心觉得不好看,但见林寻声这般在意,眼里的嫉妒几乎要溢出来了,她就偏爱逗弄他。 “美人儿本该皮肤皙白,腰肢纤细,自然是好看的。” 林寻声:“……” 气死本宫了。 他墨黑的头发散于两肩,在微微靠近低头时全落在黎挽手背上。 痒痒的。 黎挽眯起眼睛注视自己的君后。 林寻声咬着唇示弱道:“陛下爱看这些,改日臣侍也可找人去学了,他们长得还没有臣侍好看呢,陛下不看他们。” 黎挽没听后面的,因为她只听了前面就已经在皱眉了:“胡闹,你乃君后,怎可与人学习这些狐媚之术?” 依她看来,只有那些衣着得体的才能算是公子,而这些露个腰肢,搔首弄姿的,便只能当做小倌儿。 偏林寻声还想去学这些小倌的做派,这叫她怎能不气? 林寻声有些委屈:“可是你喜欢……” 他一双眼睛黑润润的,看着黎挽,分明在告诉她,是你喜欢,我才想去做的。 黎挽一颗素来无波无澜的心就这么起了波澜,有一块小地方莫名软了一下,只见她悄悄伸手到林寻声背后,抚了抚林寻声柔软的脊背,与他柔声道:“那是朕骗你的,朕不喜欢那些,你也不许去学。” -- 第112页 对方眼睛一亮,只看着她,赶忙点头。 淑庶君在下首看着这两人旁若无人的说小话,指尖几乎要戳破掌心。 这与他初时的想象全然不同,他入宫,陛下没有盛宠他,甚至连他的宫殿也未来过一次,而君后手段了得,每每折磨的他累极,压根提不起劲去找陛下邀宠! 上首林寻声也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周乐允,低下头遥遥望向他,眼里满含挑衅,在他的注视中,又往黎挽怀里靠了一点。 只要林寻声不说什么刻薄的话,黎挽待他都还不错,这不,他只是想靠一靠,黎挽也不拦着,甚至会伸手轻轻环住他,只是嘴上仍旧与黎阮谈话,仿佛没有分半点心神与旁人一样。 宴席散后,黎阮自称有事与陛下相商,两人便一同回了御书房。 林寻声独自去的政明殿,一左一右跟的是周乐允与贺白秋。 贺似初近来身子十分不好,从他惊马那日起,他便总是告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惊马的是他贺似初呢。 “贺贵侍近来还是身子不适?可要本宫叫陈太医去你宫里给你把把脉?” 对贺似初,林寻声是比对周乐允态度好多了的。 一个乖巧懂事还胆小,一个在江南时便处心积虑的勾引陛下,该选谁林寻声心里门儿清。 “不,不用了,谢君后殿下,臣侍身子已快要好了。” “啧,今日有命夫向本宫献了些上好的补品,一会儿叫人送过去,权当赏你了。” “谢殿下。”贺似初有些感动,殿下竟也是好人! 林寻声没理他,转而看向周乐允。 “至于淑庶君,这几日也有人献了一本佛经与本宫,本宫便赏与你了,三日后誊抄一份交过来。” 周乐允脸色僵硬,许久才咬着牙谢恩。 林寻声其实极易满足,就比如方才,他欺负了周乐允一顿,见周乐允浑身隐忍怒气的回去,他便高兴的很,在政明殿整个人都是快活的。 晚间寒凉,林寻声有些快乐的睡不着,想等陛下回来一起睡,可这左等等右等等,还是见不着人。 慢慢的,林寻声心里逐渐生出些不安来,陛下怎还未回来,她,她与那五皇女谈话,也需这么久吗? 不知为何,林寻声就想起了自己初见五皇女时,那心慌意乱的情绪。 忍不住起身出去,又派暗卫寻了陛下贴身的公公小钊子。 “哎呦奴才的殿下,您怎么还没歇息啊,这五皇女进献了一个美人儿,陛下正与那美人儿在一块儿呢,特派奴才来叫您早点歇息的。” 林寻声不敢置信的望向她。 “你说什么?” 他眼眸猩红间,也有什么光亮逐渐熄灭,十指紧紧攥着,掌心有鲜红的血流出,不多,却骇人。 第71章 出奇的疏离 小钊子看着君后殿下逐渐阴沉下来的脸, 不敢说话。 然而林寻声又问了她一遍,语气里的阴冷几乎要滴下来了,可怖的很:“说啊, 陛下, 去哪了?” “这……五皇女新献了个美人儿给陛下,陛下, 正与那美人儿一起听琴去了,至于在哪听……奴也不知道啊。” 小钊子十分违心的说。 她当然知道皇上在哪了,可,可平日里君后有多善妒, 她们这群贴身的奴才都是看在眼里的。 陛下苦啊,从来没有一任皇上,像她们陛下这样苦的的,年已二十有四, 后宫却只有三名后侍。 甚至因着君后殿下的阻挠, 那新进来的淑庶君,陛下是碰也没碰着。 谁有她们陛下惨呢? 因着这个, 她私心没有告知君后皇上的下落,当然, 皇上叫她来传话时,可也没说要她告诉殿下她在哪的。 林寻声冷笑一声,身上上好的绸缎被揉皱, 撕裂, 他眼里一片雾蒙蒙的,小钊子看不清里面的情绪,若是黎挽在,黎挽也会看不清。 “呵。” 随着这声冷嗤, 林寻声猛的将一物砸到地上,小钊子抬眼看去,似乎是个香包的样式,不等她告退,君后冷冷的呵斥便下来了。 “滚。” 他冷声道。 小钊子刚转身欲走,身后又传出巨大的响声,她小心看过去,一口气差点没吸上来,君后,君后竟把政明殿内传了好几朝的青窑花瓶给砸了! 这么大一个花瓶啊,当初也要两个女子才能搬动,鬼知道君后是怎么一个人把它砸了的,总之,场面非常壮观,满地的碎瓷片,大的小的散落一地,而君后就站在那碎瓷片之间,满眼猩红,素脸惨白。 “怎么还不走?” “哎是,奴这就退下。” 小钊子退到门外,却也不走,死扒拉着那门纱上往里看。 “哎呦,那可是上好的玉瓶子,哎呦,那是陛下最喜爱的一套茶具啊,哎哎哎,那是沉香墨啊,千金难求的,这,这殿下怎如此败家呢,不行,奴还是赶紧去告诉陛下,就这美人儿,可没陛下屋里随意一件东西贵重的。” 小钊子抱着拂尘,两步并一步跑,身边有人唤她也没空搭理。 黎挽将那美人儿安置在了含冰殿,此时对方正跪坐在她面前,一副乖巧听话模样。 “你不是会抚琴吗,去吧。” 黎挽手中拿着一卷书,边看边听那美人儿抚琴。 美人儿穿的极少,单薄的衣衫只能勉强遮住他玲珑的身段。 -- 第113页 大片大片雪白的胸膛裸露在黎挽面前。 极尽youhuo。 黎挽倒是眼观鼻鼻观心,没表现出一丝迷恋的模样,她的全副心神好像都在看自己手里那卷蓝册子书。 也不知道对方弹了多久,她觉得有些疲了,方才叫停。 然后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您唤奴为璃奴便是。” 璃奴,长得倒是不错,只是这名儿,一听就是哪的瘦马。 “你是何时到的五皇女身边?” “奴……” 那璃奴正欲回答,就被外头赶来的小钊子打断了。 “陛下,出事了陛下。” 看小钊子急急忙忙的模样,恐怕还不是什么小事。 黎挽皱眉看向她,声音逐渐严肃起来:“何事如此慌张?” 小钊子看了看那跪在地上的小奴,迈着小碎步往黎挽身边去,然后侧头在她耳边说话:“陛下,君后在您的政明殿里砸东西呢!您最爱的沉香墨也被殿下砸了。” 黎挽眉心皱的更厉害了:“他砸东西做什么?” 晚宴时分明还好好的,怎又发起疯来了? “奴不知道啊,殿下把您的茶盏墨宝全砸了,您快回去看看吧。” 那些东西,她这个奴才看的都心痛,可都是陛下最喜爱的啊。 “你伺候的很好,从今以后你就在这地方住下吧。”黎挽急急道,转身就要走。 “那皇上不留下吗?” 璃奴直起身子大胆问。 小钊子嘴一抽,上前去拍了拍拂尘道:“大胆,竟敢过问皇上的去向。” 果然是蛮夷之地来的,不大懂规矩。 “罢了,摆驾回宫吧。” 黎挽懒得跟这个璃奴掰扯了。 初初一见时,这个叫璃奴的确实能叫人眼前一亮,可方才她注意到对方弹琴时手中有薄薄的茧,大约是弹久了留下的,却实在叫人不喜了。 她颇爱那些肌肤细腻光滑的男子。 脑中不知为何有一瞬出现了林寻声的脸。 轿辇走的快,可到政明殿时,里面却已经没了动静。 黎挽走近上前,发现四周的门窗都紧闭着,屋里没有任何光亮,阴森森一片。 小钊子招了招一直守在外面的徒弟,询问她:“我不在时殿下可有唤你们?” “回师父话,没有的,您走后没多久,殿下就唤奴才们关门了。” 这…… “陛下,您看……” “你们继续在外面守着吧。” “是。” 黎挽缓缓上前,推开那房门,朝里面唤了唤:“君后,君后你还醒着吗?” 她心里隐隐含着怒意,出口时也带了几分。 屋内静悄悄的,没有回音。 黎挽皱眉稳步向寝殿走去。 那里有一处格外黑了点,黎挽眼睛极好,早看见了那跪坐在地上的男子。 只是有些模糊,入眼的是一个不甚清晰的轮廓。 黎挽上前几步想要点灯,清脆的碰撞声响起,她不知道踢到了什么。 这叫人有些紧张,尤其是在黑夜中,五识更加灵敏。 黎挽抿了抿唇,绕开一点,结果又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有些滑,若非她身法好,恐怕就得丢人的摔一跤了。 这林寻声都在宫里做什么?! “君后!你最好给朕解释一下,这都是怎么回事!” 那灯没点起来,黎挽怒目看向林寻声。 林寻声忽而捂嘴笑起来。 黎挽看不清他的神情与举动,只能听见声音,男子笑的颇为渗人。 “呵呵,呵呵呵呵。” “你笑什么?” 黎挽愈发不悦,她是皇上,身边多几个男子也没什么,可偏林寻声闹得厉害,总不叫人安生。 “陛下不去陪你的小美人儿了吗?”林寻声半是嘲讽道。 “小钊子跟朕说你在这砸东西,朕回来看看。” 黎挽沉着声音,深冷的怒意被压在最下面。 “呵,陛下只是心疼你的东西吗?” 废话,那都是朕亲自从国库里挑出来的,朕不心疼你心疼? 黎挽暗自腹诽,伸出手向着林寻声,仍旧把那些不悦与怒意压在最底下:“起来。” 林寻声不动,那块黑影也没动。 黎挽不耐烦的伸手想去拽他,却不知道碰到了哪儿,鲜艳粘稠,令人大惊失色。 “你又干嘛了!” 黎挽抓着那只手,点亮了烛灯,地上颓废的人形渐渐出现在眼前,男子跪坐在地上,脊背弯曲,头也低垂着,是十分萎靡不振的模样。 他的掌心似乎还有粘稠的血液流出,因为高度的原因,不往下滴,反而顺着手腕流进袖子里,弄脏了衣服。 黎挽需得吸气呼气再吸气呼气方能冷静下来,她冷笑着抓紧林寻声手腕:“君后这是何意?想用自残来威胁朕?” 林寻声终于抬头,眼里却是说不出的淡漠,就这样环着黎挽扫了一圈:“臣侍不敢。” 出奇的疏离,叫黎挽有些不适。 “你这是做什么,朕临幸璃奴,你有何不满?” 原来他叫璃奴啊,真是个好名字,一听就知道乖巧懂事,不似他,总不听话,总控制不住自己,总去嫉妒,不被喜爱也是应该的。 “您已经临幸他了?” -- 第114页 林寻声答的牛头不对马嘴,黎挽说的话,他似乎只抓住了那两个字,眼里是即将破碎的星光,被遮在疏离后面。 黎挽没有临幸他,可看着素来眉眼柔和,娇俏绵软的林寻声一脸淡漠疏离的模样,却不知为何有些生气,她故意激他:“临幸又如何,没临幸又如何?林寻声,你是君后!你答应了朕不再嫉妒的。” 林寻声有些恍惚,薄唇几乎被咬出血来,可恨的是,他确实答应过。 “所以呢,臣侍做不到,陛下就要废了臣侍吗?” 林寻声骤然抬起头,双眸含泪地望向黎挽。 黎挽不知两人怎又弄成了这样,突然就吵了起来。 林寻声此时眉眼锋利,步步紧逼,黎挽只得安抚他:“朕没有,你莫胡说。” 紧接着她有些头疼的放下林寻声的手转身,过了会儿才扬声唤小钊子:“去将陈太医请来。” 小钊子走时尚且在心疼那可怜的陈太医。 黎挽不大想看见林寻声,地上全是她喜爱的物件,被林寻声一股劲儿砸了,怎一句心痛能言? 忽而,身后衣角似乎被什么东西扯了扯,黎挽冷脸回头,只看见林寻声跪坐在地上,却伸出一只手拉她,等她回头了,就抬起眼瞧她,那眼里满目的哀伤叫人看不懂。 黎挽听见林寻声问她:“陛下心里是不是一点儿都没有我?” “陛下一点都不喜欢我吧,也许还厌烦我,所以才不愿意同我在一起。” 林寻声垂下眸子,暂且掩住那些哀伤与难过。 黎挽本是想随意安抚他两句的,可一转头就看见满地的碎玉碎瓷,突然不是那么想说话了。 “行了,莫要再胡思乱想,一会儿让太医给你看看,你先起来吧。” 黎挽叫他起来,他也不动,黎挽等不得他,干脆伸手拉住他的手臂,将他提了起来,不提不知道,一提吓一跳,谁能想到君后的长衫底下,还盖着无数碎片呢? 这下是叫人有些着慌了,黎挽瞳孔骤然一缩,速度极快的将人打横抱起,然后放到床上,神色极差:“你要坐也不会找块干净点的地方吗!” 林寻声垂头不语,拒绝交流的样子。 黎挽也没再打算搭理他,她急着看林寻声的腿呢。 那两条修长笔直的腿,方才是直直压在碎瓷上的,且在她进来时就压着了,指不定压了多久,光是想想,就叫人心惊。 黎挽小心的将破了洞的里裤往上卷了卷,雪白的小腿肚子上,几个小小的血窟窿就这么露在她面前,不大也不深,但都留了一些血。 黎挽气的嘴唇颤抖,她想开口骂林寻声,可自幼的教养又让她不知该从何骂起。 只能冷着一张脸坐在一边,咬碎一口银牙。 她不能说丝毫不在意林寻声,毕竟看见这人伤了时,她心中的难受作不得伪,只是她始终有些在意,一开始时林寻声喜欢的并不是她。 没几个女人能忍受自家夫郎一开始喜欢的是自家亲妹的,她也一样,更何况林寻声还曾辱过她。 黎挽将手攥紧,有些发白的薄唇抿了抿,她心中乱成一团棉絮,不知道自己对于现在的林寻声,是个什么感受。 只知道当对方疏离待她时,她心中会愤怒,会不悦。 第72章 惩罚 太医来的很快, 不快也不行啊,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火急火燎的将她从被窝里拽出来, 可见是有急事的。 就怕晚了陛下出什么事, 她一家老小的脑袋都不够赔的。 等两人一路紧赶慢赶,到时看见陛下坐在床沿上, 君后则躺在床上,陈太医就知道了,受伤的又是君后。 即便如此她也不敢怠慢,忙迈着小步过去, 微微弯下腰道:“参见皇上,君后。” “起来吧,给君后看伤。” 时间久了,那手上伤口已不再流血, 只是之前的血痂全沾在了掌心, 仍然刺目的很。 “哎,殿下, 请把您的手伸过来给臣看一下。” 林寻声不动。 黎挽瞟过去,就差要瞪他了:“还不快伸手?” 林寻声周边气息越发冷沉, 陈太医在一边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别让朕说第二遍!” 黎挽隐含的怒意,似乎都要喷薄出来了。 是林寻声近来听话太久,叫他一时忘了, 这人一开始究竟有多不听话。 林寻声偏着头, 水光泠泠的,眼泪仿佛下一秒就要滴答滴答的落下,他也觉得委屈,心里难受的不行了, 是不是每日非要他时时跟在陛下身边,才能把人守住? 才不过一会儿,才分开一会儿,她就要被人勾走了。 回来后还对他大发雷霆。 陛下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我。 这不是林寻声第一次有这个认知,却没有一次有这次来的深刻。 他的陛下,心里或许是有他的,但是他占的地方,指不定还不比贺似初周乐允大多少呢。 越想林寻声越觉得可悲,一双美目颤抖着,终于滑下一串清泪。 黎挽早说过,那些男子一哭她便没有办法,尤其是林寻声哭,她的心便忍不住一软再软。 却又不想这么轻易的将人原谅,生怕他日后再犯。 于是还冷着脸,伸手去扯过林寻声的手。 林寻声虽不听话,也不想看伤不想包扎,可与此同时,他同样不敢继续惹怒黎挽,他怕她真的气了,不再管他了。 -- 第115页 多卑怯呢,卑怯到,她都已经明确表达出不喜了,他却还是死死抓着,死皮赖脸的抓着,舍不得放开。 太医轻手轻脚帮林寻声将掌心的血迹全部拭去,平时最怕疼娇气的人,现在一个声也没发出,安静的叫人不习惯。 等擦完血,陈太医又给林寻声上了上好的金疮药,药粉清凉,落下去能缓解一些疼痛。 上完药后陈太医跪去一边,等待黎挽问话。 “他的伤可会留疤?” “回陛下,殿下这伤仿佛是第二次被割裂,臣估摸多少会留下一点疤痕。”陈太医斟酌着说,说完后还颇为谨慎了会儿,生怕林寻声拿东西砸她。 前朝后侍们皆爱美,若是留了疤,指不定要用什么砸她呢。 “明日把你那的祛疤药送过来。” 黎挽吩咐。 不管能不能祛,总先试试。 “是。” “退下吧。” 在人退下之前,黎挽拿过那瓶金疮药留下。 寝殿内又安静起来,只有她与林寻声的呼吸声,相互交缠在一起。 “君后,你可知错?” 黎挽沉声问林寻声。 林寻声抿着唇,被包扎得当的手放在一边,他看也不看那伤口,看也不看黎挽,仍旧在兀自闹着脾气。 黎挽眼眸一沉,突然起身:“既然君后还不知自己错在何处,朕与你也无甚好聊的了,你回去吧。” 林寻声眼睫一颤,她竟要赶我走? 那双伤手微微握起来,被黎挽愤怒的拍了一下。 他不说话,也不动,摆明了不搭理她。 而黎挽,堂堂帝王,今夜说的话就没得到过正经答复! 气死她算了。 “好样的,林寻声,你可真是好样的。” 黎挽气出声,说罢转身欲走,方走两步,又走不动了,不知有什么东西扯着她,叫她寸步难行。 一回头,果是林寻声一只手拉着她的衣角,用力到骨节泛白,也不肯放开。 他仍倔强的像个孩子,不同她说话,也不看她,当然,他也不会放开。 他抓住黎挽时,好像抓住了唯一的光,那是他的救命良药,所以不能放。 黎挽无法。 林寻声不认错,难道她还能一直冷着他不成? 想起对方还有几处伤,黎挽就顺着那力道坐回床沿,朝林寻声不耐道:“腿伸过来。” 林寻声抿了抿唇,把腿微微往她那放了放。 幸而只伤了一条腿,不然黎挽一定能给气死。 那腿上只留下少量的血,黎挽用帕子擦了擦,又倒上药,好生给其擦完血迹又抹上药。 “日后再不高兴,也不许砸东西。” 黎挽淡淡看了眼自己满屋的狼藉,眼里一闪而过的心痛,自己都没察觉,倒被偷偷用余光看她的林寻声看了个正着。 林寻声皓齿咬住薄唇,终于开了尊口,却带了几分不以为意:“你若心疼,我赔给你便是了。” 黎挽眼睛一瞪,她仅仅是心疼那些物什吗?再说了:“把你卖了也赔不上,别想了。” 她颇有几分嫌弃。 被林寻声砸的这些东西里,大多是价值千金的墨,玉,陶瓷,要赔只林寻声一个,说不好还真不如那些珍贵。 然而林寻声素来自傲,一听这话脸就沉下来了,一颗心止不住的往下跌,果然,在她眼里,就连那些死物也比他要珍贵些,这叫他怎能不难过? 黎挽发现不对,伸手覆在林寻声的手背上,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又不是真要你赔。”怎还皱眉委屈哭了呢。 林寻声的情绪总叫人琢磨不清,忽然就又不高兴了。 “呵,陛下所说之言,谁又知道真假呢?” “林寻声!” 黎挽厉声唤他,他这是不信堂堂皇上的话了?觉得她真会为了区区那些死物,而逼迫他赔钱? 她怒了,林寻声就噎了一下,没再说话。 黎挽揉了揉眉心:“朕今日很累,却还要处理你的事情,君后不觉得自己太过失职了吗?” 林寻声沉默不语,他哪还管的了别的啊,满心满眼只有陛下临幸了别人的事,光是想想都叫他心尖酸的要流泪。 “陛下若真心喜爱那五皇女送来的美人儿,就去吧,左右已经临幸过了,也不必再回来,这样,总不失职了?” 林寻声撇着头说,可指尖分明攥着黎挽的衣袖不松,是怕她真走了的模样。 黎挽松了口气,原来是在气临幸的事。 她伸手揽过林寻声,对方也不挣扎,只是有些白的嘴唇微微嘟起。 黎挽小心为其伤手调整出一个舒适的位置放着,才说:“你闹的如此早,朕哪有时间临幸他?” 她才听了一刻钟的琴,林寻声这边就已经闹起来了,莫非一刻钟就足以让她办完事了? 瞧不起谁呢。 林寻声猛的回头,撞上了黎挽意欲凑近亲对方一口以作安抚的下巴。 “嘶” 黎挽忍不住头往后撤了撤,以缓解下巴上的疼痛。 林寻声却没有给她机会,一把便拉住她的手凑近,急急忙忙问道:“你没有临幸那贱人?” 黎挽倏地皱眉,不悦道:“男孩儿家家的,别一口一个贱人,不好听。” 但见林寻声仍旧眸光闪亮的看着他,薄唇抿了抿,还是不情不愿嗯了声。 -- 第116页 这人总是有法子叫她心软的。 至于这满屋子的狼藉,就当是君后年少不懂事,不知晓要节俭罢。 林寻声渐渐松了手,唇角上翘,是掩不住的喜色,就连那一双凤眼,都笑眯了起来。 “臣侍就知道,陛下还是心疼臣侍的。” 他凑近黎挽,靠在对方的掌心里,轻轻用白嫩的侧脸去磨蹭。 黎挽冷漠抽回手,林寻声还怔愣了下,随即颇有些不满的追上去。 只是有人打定主意不叫他碰,他追上来也没用,左不过是黎挽继续躲罢了。 不等他不高兴的噘嘴,黎挽就开始翻旧账。 她责问林寻声:“朕由记得,在江南时,你与朕说不会再嫉妒?” 林寻声身形一僵,薄唇紧紧咬着,说不出话来。 他是说过这番话,可在周乐允入宫时,他便已经后悔了。 他想明着嫉妒,明着罚周乐允,可陛下不会同意的,陛下总想着雨露均沾,总要丢下他,偏他妒心重…… “是臣侍违诺,陛下想如何责罚臣侍,臣侍都受着,不会有半句怨言,只是臣侍……已经忍不住了。” 他抬起的一双眼睛水汽密布,明摆着告诉黎挽,我又要开始善妒了,你罚我吧,无论你怎么罚我我都不会改的。 黎挽故意沉下脸来,声音也跟着低沉下来,似乎是处在发怒的边缘:“君后的意思是,你即便是受罚,也不愿意改?” 林寻声低着头,语气却十分坚定:“是!” 他不去看黎挽的神情,是怕在这人眼中看到任何厌恶的情绪,也因此,错过了对方一闪而逝的笑意。 不知从何时起,她已不再排斥林寻声的善妒,虽还没有做好独宠一人的准备,但至少她可以由着林寻声嫉妒,反正她是皇帝,最后真遇着别个喜欢的,林寻声也阻不了。 只是惩罚还是要有一些的,不然林寻声还以为她有多好说话呢。 黎挽走到床沿边坐下,拍了拍膝盖,沉声示意林寻声:“上来。” 林寻声不明所以,悄悄抬头看了她一眼,只是对方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故而他啥也没看出来。 他咬了咬唇,有些忐忑的就要坐过去。 谁知黎挽又开口了。 “谁叫你坐着的?趴下。” 趴下?! 林寻声震惊,不敢置信似的抬头,他,他从未用过这个姿势! 而若要趴下,臀部朝着陛下,那会领到何种处罚,几乎不言而喻。 林寻声脸颊红了红,扭扭捏捏就是没有上去。 黎挽声音更冷两分:“莫要叫朕再说第二遍。” 这声音将林寻声一颗有些荡漾的心都冻住了一半,太冷了。 他不知道对方是故意的,只当她真的不悦。 今晚已经够叫妻主生气的了,若再不听话,妻主就更不喜爱他了。 宫里狐狸精如此多…… 想着,林寻声咬牙趴了上去,臀部被送到黎挽手边,只着了单薄的里裤。 “啪” 清脆的一声,落的又快又准,并不疼,却十分羞人。 对方一开始的意图好像就不是要他疼,就是故意在羞他。 林寻声抱着黎挽的腰,将自己的脸深深埋进去,而那张看不见的脸,早已憋的通红。 直到人闷不做声忍了十几下,才察觉到身上的动作停住。 “好了,你且记住今日的教训,日后不许再犯了。”黎挽居高临下,慢悠悠地说。 屁股都麻了。 林寻声偷偷抱怨,不敢说出声来,生怕被人摁着再罚一顿。 第73章 将陛下的荷包转送?…… 林寻声被人打疼了, 扭扭捏捏拿黎挽遮着脸,将自己塞进她怀里,不肯见人。 他羞极了, 便是小时候也无人敢这样罚他的, 现在,现在, 陛下简直太过分了! 黎挽伸手去捞林寻声,脸上装模装样的冷意尚且没收回来,被林寻声含羞带怯抬头时一眼瞄到了。 他心瞬间凉了半截儿,原本还觉得脸热的不行, 现在却不禁浑身冒起冷气,她还怒着,还生气…… “现在可能好好的了?” 黎挽收起那一点冷意,转而变成带了些温柔的笑意。 林寻声快速低头, 遮掩自己脸上的难堪, 他想着,陛下对我向来是场面情的, 原是我有些自作多情了,她这般冷静自持的人, 怎会对我有一点点喜爱呢? 不过是平衡后宫与朝堂罢了。 林寻声敛眸,心里一阵一阵的抽痛,却终究说不出什么话来。 难道要指责她的不是? 可她也没做错什么。 林寻声知道自己性子不好, 若换成是他遇见了自己这样的人, 对他百般羞辱,他也不会喜欢的,永远不会喜欢。 大抵是永远这个词太渗人了,林寻声刚想完就忍不住脸色一白, 头剧烈的疼痛起来,由内及外,一阵一阵疼的不得了。 黎挽刚松口气,以为可以好生歇着了,结果就看见林寻声脸都白了,捂着头十分难受的样子,又惊了,忙上去将人抱进怀里:“怎么了,君后可是哪里不适?” 林寻声顺着那力道趴到黎挽怀里,即将奔出眼眶的水花被他尽数擦在黎挽衣襟上。 黎挽将人轻轻环住,小心的拂了拂林寻声浓密柔软的青丝。 “可是哪里不适了?朕给你唤太医来看一看。” -- 第117页 黎挽说着就要起身,却被林寻声死死拽住衣襟:“别去,陛下别去,陛下留在这陪我就好了,陪陪我,我就不疼了。” 这倒是黎挽没听过的。 她第一次听说,身子不适,只要人陪陪就会好了。 “若真心不适,莫要忍着,朕命陈太医为你诊治。” 黎挽也怕他身体不舒服,却故意不与她说。 “嗯,臣侍知道,臣侍就是头疼,缓缓便好了。” 黎挽听闻他头疼,不由伸手按住他的额头,帮他揉了几下,以缓解那突如其来的不适。 林寻声毛茸茸的脑袋就在对方怀里蹭了蹭,好软,好想…… 他眼睛逐渐迷蒙起来,只有近距离的贴近,才能给他些许安全感。 林寻声红唇贴在黎挽肌肤上,手揽着她的后脖颈,娇娇软软道:“陛下不生我气了吗?” 黎挽一顿,要说气,肯定还是有一点的,东西给砸了这么多,连她最喜欢的那块墨都没有幸免,既心疼又生气,心疼于那些墨宝,生气于他的莽撞不讲理。 可当着林寻声的面显然不能那么说。 她很快反应过来,笑了笑:“罚都罚过了,朕还有甚好气的?” 骗人。 林寻声眼睫低垂,轻轻颤了颤,她分明还在生气,否则为何对我冷冷的并不热络,又为何会迟疑? 不就是摔了些东西罢了,堂堂皇帝,连那些东西都缺吗? 林寻声心底不忿,却也不敢说出来,只当是信了黎挽的模样,仰头凑上去吻了吻黎挽嘴角。 那一吻极尽缠绵,他本就生的好看,红唇不点而赤,一下亲过去温温软软,勾的人也有些心猿意马。 “陛下,臣侍疼的厉害了,陛下可以抱紧臣侍吗?” 黎挽依言把人抱紧,偏林寻声又说:“再抱紧一点,臣侍心中不安……” 那双手臂继续收紧,紧的林寻声都有些疼了,可偏偏,他窝在人怀里笑起来,模样有些病态的依恋,他依恋被对方紧紧环抱的感觉,即使手臂很疼,可心里是快活的。 林寻声一抬头,黎挽就皱眉:“还不够紧吗?” 她怕林寻声还要抱紧一些,可林寻声肌肤向来白嫩,随便用力一点就会青紫,她如何敢真的使劲儿去拥他? 林寻声心里觉得不够,这样哪算什么紧啊,得纠缠在一起,没有任何缝隙的贴住,那才好。 他缠上黎挽,凑到她耳边,吐气如兰道:“不够的,我教教陛下好不好?” 林寻声近来是越来越放肆了,开口总是我啊我的,可现在黎挽并不想斥责他,反而她想看看,对方要怎样教她。 是夜,说要教人的那个小公子长发铺在床上,竟也能占了大半床面,手指难耐的抓紧被褥,脚尖无力蜷缩,眼里又滑下清泪来。 他今晚总在哭,可这次哭的,跟前面的却都不一样,与人紧紧贴在一起,心灵上的满足大于一切,他只觉得爽快,爽快到落泪。 他只会紧紧攀着自己的妻主,将脸凑到她脖子上蹭蹭,意识到身后空落落的,林寻声颇有些不安的喃喃:“妻主,抱一抱我,快抱一抱我。” 黎挽在舒服时也会顺从一下林寻声,好叫他也舒服一点,闻言便伸出手抱住人,将他紧紧嵌入怀里,如瀑的长发皆落于她手背,柔顺乖巧。 第二日—— 林寻声起时黎挽已经离开了,他捂着额头坐起来,刚坐起便有一阵一阵的痛意袭来,有小腿肚子的,也有手心的,更有,更有那里的。 他红着脸低头,心想陛下可真是如狼似虎的年纪,一点也不晓得体贴他的。 君后起床有了动静,一群为他换衣的宫人鱼跃而入,替他更衣,林寻声便趁这时问他们:“陛下呢,陛下去哪了?” “皇上朝中有要事,吩咐了奴才在这儿等殿下醒来,为殿下换药。” 昨夜政明殿的动静,可没几个人不知道的,都说君后殿下发了大火,将那些个陛下喜欢的物什全砸了,惹怒了陛下。 他们本以为君后至少会因此遭什么责难,被冷落一段时日,可谁知道却什么也没有,陛下起来时甚至笑的十分餍足,还吩咐他们记得给殿下换药。 君后殿下,果真受宠。 黎挽宫里的人这一刻都有了同样的认知。 得知皇上不在,林寻声待在政明殿也没什么意思,换完衣服后也没要他们换药,便回了清宁宫。 黎挽是与黎安在一起,两人相顾皆无语。 “这黎阮什么时候也做起媒人的勾搭来了?硬生生往我府里塞了整整五个美人儿,我看着是那种好色之徒吗?她只给你一个竟然给我五个,她什么意思嘛她。”黎安愤愤不平。 “那你收了吗?” 黎挽问她。 黎安一脸理所应当道:“当然收了啊,不收白不收,人家都给我了。” 黎挽:“……” 也许她知道黎阮为什么会送这么多美人儿给安儿了。 还不是因为安儿来者不拒。 黎挽看着黎安眼神有些复杂,但过了会儿又想,有些官员屋子里宠侍几十个,安儿可是拍马都赶不上,她那十几个倒也算合理,甚至跟旁人比有些少了。 “你后院宠侍多,可有想过娶个王夫管一管他们?” 黎挽边喝茶边问道。 也不是她想催妹妹,主要是父君也催她催的紧,她不得不催一催妹妹。 -- 第118页 “王夫?” 黎安神色怪异,但好歹考虑了一下,然后趴上桌子,神情颇有几分无奈:“还是再等等吧,我后院那几个平日里逍遥惯了,骤然娶个王夫回去,怕他们受委屈。” 黎挽震惊。 “那你也不可能一直不娶王夫,父君那边也说不过去,再说了,等你娶王夫了,他自会被家人tiaojiao好的,莫非还敢不听你的话,私自去为难那几个小侍?善妒可是为夫者的大罪过。” 黎挽说的头头是道,黎安却不想听的。 说什么善妒是大罪过,说什么夫郎会听她的,光看现任君后就知道了,夫郎根本不可能听她的,也不可能不善妒。 哼,要是娶回个像林寻声那样色儿的,杀了她算了。 黎安颇为嫌弃。 黎挽管不了她,也是无奈,只能在一边暗示她:“肖梁与方家可都已经在议亲了,你也莫要差人家太多。” 黎安低头不语,掰着石桌子旁的碎石子。 皇姐不知道内情,她可是知道的,方遂翎现在已经不想嫁给肖梁。 因为肖郡王想要一个三从四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婿,然而方遂翎是决计做不了这种人的,依她看,两人是不大合适。 黎挽喝了最后一盏茶,还没等到黎安回复,只得叫她先回去好生想一想,自己则转身回了御书房,在里头同身边侍卫头子庞召商议了好一会儿要事。 庞召腰间挂了个东西,明晃晃的晃来晃去,是个荷包,黎挽同她商议时忍不住看了好几眼,庞召额角冷汗愈发密集,心中暗恨自己为了显摆将这东西带了出来,谁知道会碰上陛下传召呢? 终于,黎挽开口询问:“你这东西,是贵侍赏的吧?” 她依稀记得,这东西她买了三个,一个送了林寻声,一个自己留着,还有一个送了贺似初。 庞召下意识跪下,砰的一声,黎挽听见都替她疼了。 “怎了?” “这,这是贵侍为了感谢臣在江南时地护佑所赠,还望皇上莫要怪罪!” 将陛下送的东西转让她人,可是死罪! 庞召浑身僵硬,心里只想着,都是她愚笨,不连累他就好了。 黎挽默默看着庞召,脑中似乎闪过了什么,却又不大清晰明了,故只能作罢。 她正欲问庞召,这是贺似初何时送她的,小钊子就从外面进来了:“皇上,君后来了。” 若是从前,君后在这时候过来,她必是要阻止的,可今时不同往日,就在昨夜她已充分见识了陛下对君后的宠溺,如何还敢拦着呢?赶紧就进来通报了。 “让他进来吧。” 黎挽果然没生气,只是手扶着额,有些无奈。 林寻声提着一包东西从外面进来,身上打扮竟难得的有些素净,头上只簪了黎挽送他的檀木簪子。 “陛下,这是怎么了?庞统领?” 林寻声皱眉看向地上的庞召。 庞召半转了身子向林寻声行礼:“属下见过君后。” “你怎来了,庞召身上带着朕送与似初的荷包,故而朕问一问罢了。” 林寻声黑润的眼眸转了两下,想起自己之前拿东西去与贺似初换那只荷包,被贺似初借口说弄丢了,原来竟是送给了庞统领。 他也不知谨慎些,陛下给的东西都敢送人,若被发现了可是要砍头的。 念及贺似初还算听话,从来不主动往妻主身边靠的,林寻声难得起了丝恻隐之心,帮着说话道:“平日里庞统领巡视六宫,许是对贺弟弟颇有帮助,弟弟给个回礼也是应该的,陛下不应介怀。” 他难得这般讲道理,令黎挽大开眼界,况且她今日心情也不错,大手一挥便叫庞召起来退下吧,竟也不追究荷包的事了。 林寻声没搭理庞召有些感谢的眼神,将自己靠进了黎挽怀里。 “你这又是什么?” 黎挽打开对方带来的东西,只见里头一碟子银票,码的整整齐齐。 第74章 秋猎 黎挽将那银票拿在手里掂量了两下, 淡淡银钱的清香萦绕鼻尖,她笑了笑再把东西放下,转而询问林寻声:“君后这是做什么?” 林寻声小步上前, 又将自己依靠进黎挽怀里, 白皙光滑的侧脸摁在对方脖颈上,颇有几分委屈道:“陛下不是生气臣侍弄坏了您殿里的东西嘛, 臣侍赔银子就是了,何必为了这点小事与臣侍置气。” 黎挽本想说自己没有生气的,却猛不丁被林寻声逗笑了,她望着那一叠子银票, 问他:“你说这,都是你用来赔昨日那些物什的?” 林寻声认真点了点头,猩红舌尖抵了抵齿缝,还把那银票往黎挽那儿推了推, 大方说:“都给你。” 黎挽笑起来:“你这些东西, 勉强也就能抵上昨日被砸的一样东西,莫非现在打坏人家一屋子的东西, 还能只挑一件赔的?” 林寻声脸色瞬间拉了下去,手指忍不住揉着衣袖, 薄唇紧抿,眼里出现些许怒意:“莫非我还不值剩下那些东西吗?” 他自然知道昨日的东西价值连城,这些银钱可能抵不过, 可, 可那也是他的一番心意,代表他已认错了,陛下怎可以嘲笑于他! 这人怒的莫名其妙,黎挽只得将人搂住安抚:“好好好, 君后自然是值钱的,别说那些东西,就是再加上御书房的物什,也无法与君后相比拟。” -- 第119页 林寻声红唇微抿,不知为何仍是显出不悦的模样。 他心想的是,分明两人都如此亲近了,陛下却不肯唤他的名儿,只叫他君后,即便是唤了,也是带着怒意的一声林寻声。 她仿佛还在生气,可他不知道该如何让她消气。 林寻声气的眼眶都红了,黎挽凑上去问他怎么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说,生气的锤了两下黎挽胸膛。 锤在胸膛上的手软绵绵的,倒没有多少力道,一点儿也不疼,更像是妻夫间男子闹脾气时的小动作,娇俏可爱的紧。 黎挽将人抱着,一眼瞥见了身后座椅,突然打横将人抱起,长长的青丝随着动作垂落在身下,飘飘荡荡。 幸而林寻声信任她,被这般突然的抱起,也只是快速用手搂着她的脖颈,并没有发出什么惊呼,一双眼睛仍旧水润润的望着她,眼里满是依赖。 “君后怎么突然生气了?可是朕做了什么惹君后不悦?” 黎挽坐下时,顺手调整了林寻声的位置,使人能正正好的窝在她怀里。 林寻声也会顺杆子爬,乖巧的软在黎挽怀里。 他支支吾吾的,也不知该怎么说话,最后只是扑上黎挽的脖子,用细白牙齿轻轻咬了一下。 “哼,你就会欺负我。” 黎挽:“???” 她一点儿不知道自己有哪里欺负了林寻声。 林寻声自个儿心下愤愤,觉得再没有比陛下更恶劣的女子了,他又没有做错什么,不过是善妒了点,脾气差了点,偶尔不讲理了点,她却气到连他的名儿也不肯叫了,还气到现在! “小气鬼。” 林寻声小声嘟囔,红润的小嘴撇着,然而黎挽还是听见了,她有些懵,回神后不免失笑:“朕哪里小气了,说来听听?” 林寻声撇过头不去看她,他低不下这个头,开口让人家叫他的名字,仿佛是一件极羞耻的事。 黎挽猜测是因为对方拿过来的那一叠子银票,笑了笑,抱着他起身过去,将一叠银票拿起来,塞进他怀里:“罢了,朕也不要你的钱,免得你说朕小气了。” 林寻声扭了扭身子,拒绝这份银子:“才不要,都是给你的,我的银子都是你的。” 黎挽一怔,素来只听说过女子将银钱交给掌家的男子管着,没成想还有男子眼巴巴来给女子送银钱的。 “你啊,惯会撒娇。” 林寻声不愧于黎挽说的这句话,见她收了钱,就把下巴放到那肩上去,一蹭一蹭的撒着娇:“陛下若是银钱不够就同臣侍说,臣侍自会有办法的。” 这叫黎挽有些惊讶,禁不住看向他:“你能有什么办法?” “臣侍把从前用的金饰都熔了,给陛下应急。” ??? 靓女震惊,她上下看了林寻声一眼,发现今日林寻声打扮的十分素净,身上戴的几乎全是她送的,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问他:“你那些首饰呢?” 林寻声眼里浮现了一瞬的不舍,最后指了指那一叠银票。 黎挽:“……” 她倒也没穷到要夫郎拿首饰换银子的地步吧…… 黎挽将银票还了回去,还额外补贴了君后五万两。 笑话,她若真接了夫郎换首饰得来的钱财那岂不成了吃软饭的女人了? 林寻声抑郁于陛下是不是厌弃他到连他的银子也不愿要了,却又被黎挽一句:“我就爱你满身华贵,好看的紧。”给哄好了。 他趴在黎挽肩上,心中想着,若真能跟她一直这样下去,即便她仍旧不会喜我,我也认了,总归能在一起。 两人难得过了温馨的一日,林寻声不想看黎挽去寻旁人,黎挽也就顺着他,君后脾气这般差,暂时先安抚着吧,日后再慢慢与他讲道理,从来没有皇帝只专宠一人的,即使那人是君后。 五皇女入京后据说安分的很,每日只游走于各个大臣的家宴,却很少入宫,也很少在黎挽面前出现,黎挽看不见她,心中便不至于燥郁。 林寻声更是讨厌五皇女的紧,他万万不会忘记,这人送了他家陛下一个美人儿,引得陛下险些与他不睦,实在是居心叵测之人。 然而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秋猎就要到了。 黎挽应母后要求,决意带上后宫所有后侍。 开玩笑,整个后宫也就那几个人,全带上了也不费什么事儿。 林寻声倒有些不开心,他只想同陛下一起,却不愿再加上这般多的人。 去的人多了,陛下总不能时时顾着他,多少叫人失落。 况且在秋猎的准备期,陛下总是格外繁忙,基本抽不出空闲来管他,这越发叫人郁郁。 他整日不是去寻陛下,就是在寻陛下的路上,还因此碰见了几次黎阮的夫郎。 那男子当真体弱,一身皮肉包着骨头,十分明显的凸起,脸色惨白的,盈盈弯腰朝他行礼时,他都怕对方一头栽下去。 到时候他可说不清。 还好对方看着柔弱,竟还能站着与他唠了半个时辰的磕,处处同他示好,表示亲昵,又说自己初来乍到,有些不习惯,希望林寻声能带带他。 林寻声是个小气的人,但凡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他都只想同黎挽在一起,压根不想带别人。 只会说着场面话:“届时自会有奴才在前头领路,皇女夫不必太过担忧。” -- 第120页 没得到一个准话儿,现在他是真有些担忧了,连温和的笑意都变得勉强起来。 过几日便是秋猎,在林寻声一力主张之下,他成功进了皇上的仪仗,为了掩人耳目,也为了雨露均沾,淑庶君也被皇上传召了进去。 此时的周乐允心中只有嫉恨,早没了要勾搭皇上的心思。 他在后宫之中一直饱受折磨,即使皇上独宠君后,君后却也没有放过他,总是闲着无聊便叫他过去立规矩,日日折辱于他,叫他罚跪,抄书,一样不少! 哼,若是有朝一日,林寻声落在我手里,那我必定是不会放过他的! 这都是周乐允内心的想法,实际上,他才刚坐下,林寻声咳嗽一声,然后他就腿一软,险些跪了下去,待反应过来又狼狈的坐下。 周乐允心疼自己受的苦,眼里含了一汪水,黎挽见了便觉林寻声有些过了,她难道看不出来对方是假意咳嗽故意吓人的?这未免太欺负人了些。 “你身为君后,理应大度,莫要再欺负人了,淑庶君,坐吧。” 林寻声一口气憋在心里,难受的不得了,一双眼睛刀锋似的望着周乐允。 他本是想让周乐允来看看他与陛下是如何恩爱的,可结果! 陛下说的第一句话竟然就是帮周乐允说话。 久违的危机感又冒了头,林寻声紧咬雪白的牙齿,眼里盛满不甘,却又在黎挽看过来时恢复成温柔模样。 “陛下教训的是,方才确是臣侍不对。” “臣侍这就给弟弟赔不是,弟弟不会怪罪哥哥吧?” 他仿佛放低了身段,说的也十分得体,但听在黎挽耳朵里怎么就这么不得劲儿呢。 “你是君后,便是做错了一星半点儿,下次注意就好,谁会怪你?” 黎挽看向周乐允,周乐允自然是赶忙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敢责怪一国君后。 林寻声又愉悦起来,只要陛下能向着他说一句话,那他总是高兴的。 高兴之余又有些渴望与失落。 陛下现下并不喜欢他,却对他已经如此好了,若她能喜欢他一点,那将是无法想象的幸福吧。 林寻声渴望着,又知道自己得不到,就算陛下喜欢他,也不会只喜欢他一个人的。 路途有些远,林寻声不知为何突然有了晕车的毛病,具体表现为他一路需得靠在黎挽肩上,只说是自己身体不适,然后叫周乐允给他端茶递水,使唤完人家,还要说周乐允身上的脂粉味道太过刺鼻,闻的他难受。 那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看向黎挽,像是在等她做决断。 黎挽嘴角抽了抽,毫不迟疑周乐允去后面同贺贵侍坐一架马车,也许淑庶君不与他们在一起,对他更好。 马车终在太阳落下之前到达目的地,黎挽先从马车上下来,紧接着便伸手去抱了林寻声下来。 黎安正要来寻黎挽,见此一幕啧啧两声,颇有些嫌弃。 黎挽皱眉过去欲要制止他,想叫她莫要在大庭广众下如此无礼,却没成想还能看见一位听闻最近正在议亲的男子,便是方遂翎,方公子。 第75章 可以一起睡吗?…… “方公子也来了?” 黎挽笑着看了眼方遂翎, 林寻声急忙跟过来,抓着他衣袖的手紧了紧。 他可不会忘记,陛下一直对这个方公子另眼相待, 并且时常与他说话。 自那日他砸了东西后, 宫中就一直有君后善妒的传闻,既已是这般名声了, 那便坐实又如何? 能挡住几个贱蹄子是几个。 “是,臣子见过皇上。” “嗯,不必多礼,听说方公子, 正在与肖郡王家议亲?” 黎挽问他,手背在身后,林寻声指尖动了动,偷偷溜下去抓住黎挽的手。 甚至不安分的挠了挠她。 黎挽警告似的转头看林寻声一眼, 反手覆到林寻声的手背上, 带了几分安抚意味,更重要的是不能叫他轻易动弹。 这人总是胡来, 自己开心就好,也不顾忌一下场合。 林寻声被黎挽制住, 总算安分了点,一双好看的凤眼微微垂下,落到妻主抓住自己的手上。 妻主的手虽然不十分宽大, 却白皙修长, 骨节分明,好看的紧。 林寻声眨了眨眼,妻主真是哪儿哪儿都好,这般吸引男子来勾搭她, 也是应该的。 方遂翎对对面皇上君后的动作视而不见,反而像是出了神,脸色有些僵硬,过了会儿勉强笑着道:“臣子自然全凭母父做主,对议亲之事并不清楚。” 黎挽挑眉,能叫男子说出这话的,多半是遇上什么事或者对那女子并不中意了。 不待人开口询问一二,林寻声从后面戳了戳黎挽的腰:“陛下,臣侍有些累了,我们先去休息一下好不好?” 若不是外人太多,他真想直言,陛下莫要管别人的闲事了,有这功夫多管管我就好了。 别人不需要你管,只有我需要,每时每刻都需要。 黎挽回身,果然见林寻声脸色有些发白,大抵他在车上是真的身子不适,而不是故意找借口折腾人的。 “君后身子不适怎么不早说?” 黎挽伸手将林寻声拉过来一点,随即与黎安道:“你带着方公子玩,只注意些礼法,莫要丢了皇室颜面,可清楚?” 黎安在黎挽面前素来答应的爽快,忙不迭就点头:“清楚清楚,妹妹再清楚不过了。” -- 第121页 也只是说说,她从来不把皇姐的嘱咐放在心上,左右丢人也不止她一个人丢人,她一般都是丢皇室人的。 黎挽当然了解自家妹妹,也知晓她的点头里有多少真诚在里头,颇为无奈,偏身边夫郎缠的紧。 思及女子日后都会有自己的夫郎管着,她也就不再搭理黎安,等有了夫郎自会懂事的。 她瞥了瞥黎安,扶着林寻声往卧房去。 他们的卧房位于一间小园,这是上回就住过的地方。 只是那时她与君后关系并不好,两人不住到一处去。 黎挽想着在宫中君后也有自己的居所,上次春猎也是独自住的,那这次也一样便是,至于晚间如何,届时再叫君后过来,也不费什么事。 她想的是好,两人分房,却又同床,可林寻声在听见她说分房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白着一张病容,薄唇轻抿,然后倏地一甩手,将原本牵着他的人推远了些。 “妻主为何要与我分房。” 林寻声尚且能保持一些冷静,冷静地问她,等她给一个令人满意的解释。 “上回来时也是分房的,在宫中你也有自己的居所,没道理这次就没有了。” 黎挽笑着向他解释,然而林寻声脸色却是一点点,一点点的白了下去,比方才说自己身体不适时还要白。 他摇晃两下撑在木柱子上,一双水润眼眸紧紧盯着黎挽,不放过她神情的一丝变化:“陛下是在责怪臣侍上回春猎时犯得过错吗?” 是了,林寻声依稀记起,那时的自己不知好歹的厉害,对她总没有一个好脸色的,妻主气他,所以平日里也不大搭理他。 她是突然想起了那些事,因此也故意想叫他难受吗? 林寻声咬着唇,修长手指攥到掌心里,委屈的紧。 他已经开始难受了。 黎挽黑线,不知道林寻声又自己脑补了什么,只能无奈再同他解释:“过去的事情便过去了,总归只是发生过的,你不必总想着,朕也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依着规矩来罢了。” 她最是个会说规矩的人了。 林寻声袖上的衣服皆被主人揉皱,像是有些不服气,心口窒息般的难受起来。 她在告诉我,那些事情是发生过的,虽然她让这件事情过去了,却并没有原谅我。 林寻声心尖儿都在颤,过往又被揭开的伤痛,叫他满眼难过,几乎要支撑不下去了。 然而黎挽却不似他想的这般多。 她只是随口叫林寻声住回原本住的房间罢了,他却十分不高兴,不高兴也罢了,还非拿那难受的要命的眼神看她,看的她也有些不适。 “若你不想住那说便是了,何必摆出这幅模样?” 这幅伤心到了极致的模样,仿佛她做了什么令他极其伤心的事情。 林寻声心里一个咯噔,后退两步,低垂下头来,长翘的眼睫遮住了他眼里的情绪,黎挽站在他面前,只听见那男子幽幽开口:“陛下是嫌我烦了吗?也是,本就是臣侍对陛下不住,陛下厌烦臣侍也是应该的。” 他蛮不讲理的认定了,然后开始自怜自弃,黎挽不敢置信,满脸黑线:“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 林寻声咬唇不说话,脸色苍白的紧。 黎挽捂了捂额,她需得深呼吸两口才能继续与林寻声交流。 “朕不是那个意思,朕,朕以为你能明白朕是什么意思的!” 她以为林寻声素来聪慧,她便是不说的太过清楚,他也能明白。 可今日…… 林寻声缓缓抬头,模样羸弱非常:“臣侍愚钝,自不像陛下喜欢的男子那样,能处处体贴陛下,陛下厌了臣侍,也是理所应当。” 这人往日可自信的不行,从来只会觉得自己比旁个男子都要好看,都要听话懂事,也更熟读诗书,今日却突然说出这种话,叫人有些不舒服。 黎挽解释也解释了,劝也劝了,偏偏林寻声自己像是撞进了死胡同里,说什么也不肯听。 她平日里处理国务已经够繁忙的了,实在没有兴趣再将人哄下去。 当即沉下声音:“君后若执意要如此想,朕也没有办法,朕还有些要事处理,君后自行回屋休息吧。” 说着,黎挽转身几步进了屋,徒留林寻声一人在外头,被秋日有些凉意的风裹挟着,冻的流下几滴泪来。 黎挽确实事物繁忙,虽人来了秋猎,可有些事情,却也是要她批的。 这一忙,就忙到天将将黑下来的时候。 有宫人端了晚膳过来,请黎挽用膳。 黎挽这才想起那个同自己闹脾气的君后,来时他总说身子不适,也不知现在好了没。 于是她问那摆膳的宫人:“君后呢,他可有传召太医?” 午时便说自己身体不适,现在都晚间了,应是有传召太医的吧。 然而那宫人朝黎挽侧身行了一礼,低着头恭敬回复:“殿下并未传召太医。” 黎挽眉心皱了皱,询问:“那他在做什么?” “回皇上,殿下靠着那小窗子在看风景呢,看了一下午了。” 看风景啊,那没事了,估摸身子应是好些了。 黎挽放心了些,用了晚膳吩咐人准备沐浴。 期间倒是没再过问过林寻声一句,也因此并不知,林寻声靠在小窗子上看风景,可看的每一眼,都离不开她办公务的房间。 -- 第122页 他期盼她能出来,叫他看一眼也好,却又怕她出来。 按照原本的设想,黎挽是要在晚间唤林寻声过来侍寝的,然而想起下午时对方有些愚笨的表现,红着眼睛自怨自艾的模样,黎挽便头疼,不是很想见他。 皇上传召后侍,本身该是件令两人都心生欢喜期待的事,然而以林寻声下午的态度,他恐怕欢喜不到哪去,她也提不起什么期待。 这样想着,黎挽唤了人将屋里的木桶搬出去,水渍清理干净,欲要睡觉,可人才刚躺下呢,门突然动了,传出吱呀磨耳的声音。 黎挽警惕的睁眼,却见林寻声正抱着小被子,站在门口,低垂着脑袋,不敢见人的模样,身上衣物倒还完整。 黎挽松了口气,开始询问:“夜已深了,君后为何突然过来?” 那声音夹杂着夜间的寒气,有些凉嗖嗖的。 林寻声抱着被子,薄唇咬了咬,然后抬起一双水润的眼睛看黎挽,莫名的,黎挽就是从里面看出了可怜巴巴四个字:“我,我想跟妻主一起睡。” 他皱着一张脸,看上去都要哭了,问话时小心翼翼到不行:“可,可以吗,可以一起睡吗?” 那副小可怜模样成功叫黎挽心软了,她招招手将林寻声叫至床前,抚着林寻声纤瘦挺直的脊背:“下午为何那样不高兴?” “陛下要与臣侍分房睡,臣侍心中既惶恐又害怕。” 林寻声低着头的下巴几乎要杵到胸膛上。 黎挽无奈:“是分房并不是分房睡,只是叫你在那房里休息,晚间仍是要到朕这里的。” 她惊讶于君后素来有聪慧的名声,竟这也不懂,她堂堂帝王,难道狩个猎还得一人睡觉?身边都没有后侍陪着,她不要面子的吗? 林寻声闻言眼睛瞬间一亮,直直望向黎挽,那样明亮的光,几乎要望进她心口里。 “真的吗?陛下当时真的是这样想的?” “自然是。” 黎挽无奈。 林寻声突然眼眶含泪,俯身抱住黎挽,怀里的小被子被挤压在两人之间,他后悔啊,后悔自己不问清楚,自以为分房就是分床,胡搅蛮缠乱发脾气惹陛下不高兴,因而而白白在那屋里思念了陛下一下午,都不敢去寻她。 “是臣侍愚钝,求陛下原谅臣侍这一回,还跟臣侍睡好不好。” 他撒着娇,在黎挽身上打滚。 黎挽将人接住,垂眸任由他打滚,但看着那被子倒是眼神怪异:“你过来便过来了,还带着被子作甚?” 林寻声脸颊红了红,终是低着头嗫嚅道:“我怕陛下不给睡,想着到时候睡在地上也是可以的。” 黎挽:“……” 她倒也没有这样过分,并不会叫男子睡地上,而自己睡床上。 男子娇弱,尤其是林寻声这样的,睡一晚怕是要浑身乌青了。 “罢了,想睡便上来吧,莫要磨蹭了。” 林寻声爬上床去,窝在黎挽怀里,仔细将人蹭了蹭,满脸依恋:“还好臣侍厚着脸皮来了,不然陛下才不会与臣侍解释呢。” 黎挽:你倒了解朕。 第76章 生猛 黎挽身为皇帝, 秋猎的所有赛事理应在场,其他人却不然,也可留在房里休息。 除了参赛者家中之人, 大多数男眷都留在屋里休息, 令人惊讶的是,五皇女竟一直都在, 可以说黎挽呆了多久,她就呆了多久。 黎挽依稀记得,当初的五皇妹虽然活泼可爱,但也有些惫懒, 总爱躲着事儿,也不爱看这些个比赛,现在倒是转了性,这就是有夫郎的差距吗? 是了, 五皇妹的夫郎也陪同她一起。 虽那东芜公子被晒的脸颊通红, 却也坚持陪着五皇妹。 “好,这才是我央朝女儿的风采!” 一武将之女夺了赛马的冠, 五皇女立刻夸赞道。 那武将之女明显没受过这样的夸奖,羞的脸都红了。 黎挽也随之附和:“确实不错, 有你母亲当年风采。” “陛下,此女如此马技高超,想来武功也并不弱, 臣恳请陛下对其嘉奖一二!” 黎挽皱眉, 五皇妹是去东芜呆了几年,把这脑子也呆傻了?竟能说出这种话来。 她又怎会莫名为人求职?除非…… 黎挽看向武将之女,眼里多了几分深思。 “此事容后再议。” 她于高座上温和一笑,却隐隐带着不容拒绝的神色。 “是。” 五皇女只得俯身听从。 黎挽头疼地下了场, 黎阮突然要求回朝,她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对方只是来看她的,她们又不是什么真的情深意切好姐妹。 然而她又没有别的动作,真叫人要防也难。 再等等罢,总能露出马脚的。 “庞召,近来贺贵侍身子如何?” 黎挽就算是独宠林寻声,也没忘了其他后侍,其中又以贺似初最得宠。 大约是进宫早又胆小的原因,黎挽总怕他受了别人欺负,隔三差五会派人给他送些赏赐。 而林寻声也不知怎么回事,对贺似初比下江南时温和多了,整一个后宫,他便只对贺似初没有恶意,时常随着皇上赏赐东西过去。 而那送赏的人,不知是不是巧合,每次都是庞召。 庞召听见皇上唤她,瞬间出现在地上,神情略有些不自然:“贵侍,贵侍近来身子好多了,太医都少请了几次。” -- 第123页 “嗯,那便好,你去请贵侍过来吧。” 黎挽也有些日子没见贺似初了,近来她被林寻声缠的紧,整日整日的不得空,直到昨夜她将人折腾的有些狠了,林寻声现在还睡着,她才有功夫雨露均沾一番。 君后善妒,一开始尚且会藏着掖着,现在已然明目张胆了。 幸亏父君没有跟着一块儿来,否则少不了责罚林寻声的。 单膝跪在地上的庞召身形僵了僵,薄唇微微抿住,直到黎挽诧异看来,才抱拳应道:“是,属下这就去!” 平日里庞召办事最是利索迅速,今日却不知道为何,偏偏提不起劲儿,慢悠悠的走在园内。 五皇女从对面隐隐走来,庞召眼睛一亮,于是上去向人请安。 她心想,若陛下问她怎回去的这么晚,就说是向五皇女请安费了些时辰吧。 “属下参见五皇女殿下。” 黎阮眯了眯眼睛,像一只狐狸。 “你是……庞召?” 她久未回来,对于这些故人也有些记不清了,也只有这几个出色的,才能叫她有几分印象。 “是。” “本宫记得,你现在仿佛是皇上身边的贴身侍卫?” “是,属下隶属陛下麾下,御林军统领庞召!” 黎阮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伸手招来身边一绿衣男子。 “淇儿,过来见见庞统领。” 那叫淇儿的绿衣男子迈着小碎步上前,朝庞召盈盈行了一礼:“淇儿见过庞统领。” “不敢当。” 庞召又还了那淇儿一礼。 黎阮见她这般守礼,不知为何笑了起来:“本宫可听闻,庞统领尚未娶夫?” “是。” “那不知庞统领看我们淇儿如何?他母可也是东芜王,配你并不算辱没。”黎阮笑着想做媒。 只是她没说的是,那淇儿生父乃一卑贱小倌儿,平日里在东芜便没什么地位,他兄长甚至还指望用他留住她呢。 “属下谢过五皇女好意,只是属下心中只想为陛下效劳,精忠报国,并无儿女私情。” 黎阮皱眉,她开始觉得这庞召有些过于木讷了。 “你没尝过男子滋味,才能说出这般话来,本宫不怪你,若你有别的想法,本宫这弟弟可还待嫁闺中呢。” 黎阮仍引诱着庞召,庞召抿了抿唇直想后退。 从前她拒绝旁人,是因她还要为皇上效力,没有建功立业,何谈娶夫? 可现在…… 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拒绝,只是心底觉得,不能同意。 庞召垂下眼眸,告别了黎阮,只说自己皇命在身,便离开了这处地方,往贺似初住的院子去。 彼时贺似初正绣着什么东西,偶尔抬头看看窗外,晴天碧日的,树叶开始枯萎,一片片缓缓从空中飘落。 庞召便站在那树下,一眨不眨的盯着贺似初看。 贺似初容色温柔地绣着手中绣品,却不知为何突然抬起了头,遥遥与树下的女子相望。 被人注意了,庞召才走上前,对贺似初抱拳行礼道:“皇上请您过去。” “哦,哦,皇上请我……” 贺似初有几分无措的低头,手指不慎被针扎了个小洞,有一滴鲜艳的红色流出。 庞召眉眼皱了皱,似乎想上前,最终却甚也没做,只是规矩的垂着头等待。 贺似初慌乱将手往身后一藏,结结巴巴道:“那,那走吧。” 他素来乖巧听话,庞召很顺利便将人带去了皇上面前。 所幸皇上并未询问她为何来的这般晚。 “臣侍参见皇上。” 贺似初手腕间带着黎挽送的银镯子,衬得他手腕纤细肤白似雪。 “嗯,过来给朕研磨。” 黎挽练字时喜好安静,而贺似初恰好安静的紧,若换了林寻声在这研磨,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吊着手腕过来同她撒娇,说自己手疼,要她揉一揉。 然后揉着揉着,就口口起来。 “是。” 贺似初给黎挽研磨,庞召站在房檐上,总控制不住视线往下瞟,手指缓缓攥拳,又缓缓松开,虚虚搭在自己裤腿上。 那男子娇弱胆小,习惯顺从,照理说,她从前最是不喜欢这等男子了,因为会十分麻烦,可贵侍……好像同别人又不一样,他的麻烦不算麻烦,至少她并不会觉得不耐。 黎挽这一练字便是一下午,直到林寻声睡醒,她才停下。 那男子从门口缓缓进来,穿了件蓝色长衫,气质也是温柔娴静,只黎挽知道,这人骨子里有多自傲,既不温柔也不安静。 拿过贺似初手里的帕子,黎挽擦了擦手,甚至还有心问:“君后休息的可好?” 林寻声咬碎一口银牙,心想好什么好,我梦到你跟别人跑了,一下子惊醒,着急忙慌就赶了过来,结果看见你还真陷在温柔乡里出不来。 “陛下今儿倒是想起了贺贵侍,红袖添香确为一桩美谈,陛下好雅兴。” 林寻声说话的腔调总是阴阳怪气的,黎挽早已习惯,贺似初也习惯了,甚至能对林寻声笑出来,再温温柔柔行个礼。 “君后哥哥。” 上回林寻声说他可以唤他哥哥的。 林寻声淡淡瞥他一眼,不是十分热络的嗯了一声。 对这陪了自家妻主一下午的男子,他是实在热络不起来,心中还泛着酸呢。 -- 第124页 “你若无事,且坐在那边看书,朕还想练几副字。” 林寻声哪儿愿意叫别的男子跟在皇上身边凑这么近磨墨呀,当即缓步走过去,白皙修长的手指按到黎挽手腕上,语气十分心疼道:“陛下练这么久的字,必定手疼了吧,臣侍给陛下揉揉。” 黎挽:“……” “不必了,朕手不疼。” 她又不是那些男子,整日里这疼那也疼的,娇气到不行。 “哼,那臣侍睡了这么久也该腰酸了,陛下帮臣侍揉揉。” 他眨着一双水润的眼睛看黎挽,莫名有一种乖巧。 黎挽:“……” 她就该知道,从林寻声起床的那刻起,她就不能再安静练字了。 “朕吩咐宫人给你揉。” “不要,那些宫人都不如陛下揉的好。” 林寻声嘟着嘴拒绝。 黎挽脸色瞬间沉下来:“你将朕当做奴才?” 林寻声眼睫一颤,他知晓陛下素来重规矩,这罪名可认不得。 想着,他迅速跪了下去,啪的清脆一声,贺似初在一边儿听着都觉疼,那膝盖必定青紫了吧。 只见林寻声跪在地上,伸手拉着黎挽的手,抬头的眼里满是水汽,言辞恳切:“臣侍绝无此意,只是陛下昨夜太过生猛,弄疼了臣侍,臣侍也不好叫旁人看,现下越发疼了,才想叫陛下帮臣侍看看的,可陛下,陛下却还要误会臣侍,干脆叫臣侍疼死算了。” 美人落泪是何样的? 大抵就是一串清泪从眼眶滑落,却并不留在脸上,而是顺着脸颊滑至下巴,再直直的落入衣襟,往那不可探寻处去。 黎挽头疼捂额,没成想这也能成了她的错。 分明前头说的是揉腰,现在又言自己别处疼,可谁知道你哪儿疼了? “罢了,庞召,送贵侍回去吧。” 几乎是刚叫到庞召姓名时,这人就从屋檐翻身而下,半跪于地,等黎挽说完,便领命送贺似初回房。 等人皆走完了,黎挽关了门窗,对那小塌子点了点:“且叫朕瞧瞧你的伤处。” 林寻声当着黎挽面躺下,只褪了里头的裤子,那些红肿确实是触目惊心。 黎挽:“……” 朕以为他说疼都是骗人的,结果竟然是真的! 想起林寻声那句陛下生猛,黎挽低头掩住眼中一丝笑意。 第77章 将反 秋猎过了几日, 天气有些凉爽起来,众多央朝女儿日日出去狩猎,再将猎物带回来炙烤, 园里每日皆是肉香味, 四处飘散。 黎挽偶尔也去,带回来的猎物均分给自己几名后侍吃。 陛下给的东西谁敢挑剔?皆是欢欢喜喜应声接了过去, 小心吃着。 只林寻声特殊些,他仍想要黎挽待他不同,只吃鸟肉,总要她另外去射。 黎挽倒也宠他, 会顺着他,去给他寻些鸟儿回来烤,只要稍稍哄着他些,日子倒也过得去。 林寻声不算什么大麻烦, 最麻烦的另有其人呢。 “陛下, 属下在怡情苑看见……” 庞召鲜少这样欲言又止,她做事总十分果断。 黎挽便将练字的手停下, 抬起头看向庞召:“继续说。” 庞召低头,眼神坚定:“属下看见五皇女的弟弟, 与御林军副统领在一处……” 她想了想,低头道:“行为亲密。” 岂止是亲密,两人甚至亲到了一块儿, 以天为被地为席! “五皇妹的弟弟, 可也是东芜的公子?” 黎挽问询。 “是,且五皇女几日前曾想叫他与属下结为姻亲,被属下拒了。” 说这话时庞召脸不由自主红了红,怎么说也是个未议亲的官家女子, 对这事总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你说,她为何要叫弟弟与你还有孙伊结为姻亲?”黎挽沉声问。 “属下疑心……” 庞召看着黎挽,有些不敢说出口。 黎挽却直直的望着她,像是想叫她说的模样。 庞召定了定心神道:“属下怀疑五皇女有不臣之心,请陛下务必对其多加防范!” 黎挽满意抬头,她就说嘛,小五不能白回朝一趟,总是有些想法的。 说来当年母皇的那几个姐妹,也就剩小五了吧,得亏她嫁得早。 黎挽眼中闪过一抹阴戾。 宫中现实,墙倒便是众人推,她与妹妹都是从最底下爬上来的,绝不容许再有人,将她踩回去! “朕知道了,这几日你且加强周围的防范,尤其是要时刻护着君后,贵侍以及庶君,明白吗?” 她尚且有武功在手,不怕什么,只是身边的后侍皆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男子,若是小五果真有异心,他们是最危险的。 至于五皇女送的那美人儿,自然是随他去了。 “是!” 庞召朗声应道。 回去后随即吩咐那些自己的心腹手下,暗中保护好君后和庶君,只留下她自己与贵侍。 庞召低头略一思索,对面前下属道:“既如此,只剩下贵侍殿下了,那就由我护卫。” 晚间黎挽还同林寻声睡一张床上,林寻声如往常一样的缠绕上来,有些尖细的下巴勾在她肩膀上。 “妻主,臣侍好困。” 他声音都有些迷糊。 黎挽顺手推了推他下巴:“困就去睡觉,莫要纠缠了。” -- 第125页 林寻声不说话,只一只手,悄悄的游走,却被黎挽不耐抓住。 “莫闹了,一会儿又精神不够。” “够的够的,陛下——” 他拉长了尾音,像是撒娇。 黎挽想着那黎阮不知何时会动手,哪有心思满足君后,只三番四次把人手打回去。 也不管对方是不是伸过来乱碰的,还是怎样,就连那只是搂一下腰的手,都被她打了回去。 “皇上!” 林寻声在后面喊她,语气颇带了点恼火。 黎挽仍不耐烦:“你睡不睡?” 林寻声手指攥紧又松开松开又攥紧,心里不停安慰自己,陛下对不喜欢的男子就是这样的,至少这说明了她的专情,只要,只要自己有朝一日叫她喜欢了,她会对我好的,不会再有不耐,不会何事都得等我求着,才能得到。 黎挽浅浅睡去,却被身边男子翻身的动静弄醒。 她有些无奈,林寻声并未睡着,他的呼吸声不平稳,甚至有些急。 许是方才她太凶了,又叫这人委屈了,委屈到睡不着,可真有他的。 黎挽转过身来,轻轻将人环住。 林寻声身体一僵,脊背直直挺着,许久才放松下来,将自己停靠在黎挽怀里。 黎挽拍了拍他小腹,闭着眼温和道:“睡吧。” 林寻声抿唇,心底那些微的怨气在这一瞬便土崩瓦解,仿佛他的所有置气,都只是为了得到一个拥抱。 黎挽一早出门,便听说庞召跪在了侧门,神色瞬间有些凝重起来。 她缓缓往侧门走去。 那里,庞召挺直脊背跪在一处不显眼的地方。 直到黎挽在她身前站定。 “出何事了?” “属下发现带来的侍卫有问题,一大部分都不是属下一开始挑选的侍卫,而能神不知鬼不觉将人掉包的……” 只有副统领,孙伊。 黎挽手中玉佩紧紧攥着:“原来玩的竟是这一出,你去将肖郡王以及陈王秘密请来。” 她们二人年轻时也是文武双全,生的女儿皆继承其衣钵,武艺高强,若所记不错,她们每人皆有养五千私兵的权利,也不知带过来了多少。 三人在房内商议到日头高高挂起,已是午时了。 最终两位老臣跪于地,向黎挽磕头道:“臣等为江山社稷而死,死不足惜!” “朕自不会亏待你们的。” 黎挽也觉得心有愧疚,负手背对她们,只挥挥手叫两人退下。 她不知道黎阮动手的时间,却也清楚就在这几日了,等再回宫,她动手会变得难上加难。 因此一些知情侍卫,每日都睁大了眼睛,再困也不敢眨一下,生怕出了什么事。 这日,黎阮来黎挽房中邀请黎挽出去狩猎,黎挽心知对方来者不善,又怎会答应? 离开春景园,她有的是机会。 “朕公务繁忙,比不得你们,便不去了。” 黎挽淡淡拒绝。 黎阮眼眸阴鸷一闪而过,却没再强求,她心中十分自信自己将事情做的毫无马脚。 即使黎挽有所猜测,也一时无法证实,并不能拿她怎么样,更不会知道她的计划。 回到自己的院落后,黎阮抬头望着天,眼中是难得的落寞 “父君,姐姐,我终于能为你们报仇了。” 所有人都觉得靖宸帝是个明君,只有她觉得,那分明就是个昏君暴君! 她杀光了阻拦她继位的所有姐妹啊,她就是个暴君,连母皇养的那些后侍也没放过,一个一个,只要不支持她的,全都死了。 黎挽…… 从知道姐姐父君死讯的那一刻,这个名字就深深刻在了她心里。 她不擅心计,却为了姐姐与父君,愿意以命一试,左右这世间,也仅剩她一人了。 “妻主,该用晚膳了。” 五皇女夫,那个东芜公子过来,见黎阮正望着天,便笑了笑上前握着黎阮手腕轻声道。 黎阮脸色却是迅速冷下来:“谁准你同我说话的?要吃你自己吃,本殿没胃口!” 东芜来的公子身形僵了一下,继而有些落寞低头:“好,那你不要忘了吃饭。” 等人走了,黎阮才抬头看过去,纤瘦的身形聘聘袅袅地渐走渐远,几乎看不见了。 这样也好,我走的是一条不归路,一条九死一生的路,不需你陪着,我一个人走便是。 “陛下,这是奴亲手做的乌鸡汤,陛下喝一碗暖暖胃吧。” 这是黎阮送过来的美人,美人身形纤瘦,十分无害的模样。 “放那吧。” 黎挽翻着手中书卷,她这几日忙着,与林寻声都疏远了不少,轻易不叫他过来。 今日还是想到了这美人是黎阮送的,她才让人进来。 黎挽看着手边清澈的乌鸡汤,又去看了眼那美人。 美人低着头,一脸乖巧,却仍在劝说:“陛下喝一碗吧,只喝一碗,近来天气有些寒了,奴担忧您会冻着。” “只一碗汤便能暖胃?” 黎挽抬头问,眼神有些锋利。 美人明显紧张起来,咽了咽口水,强撑着说:“自然是了,汤是暖的,陛下喝了自然也能暖和起来。” “朕见你被冻得双颊发红,这碗汤便赏与你吧。” “啊,可,可是,这是奴为陛下做的。” -- 第126页 “那朕现在赏给你了,喝!” 对面女子气势惊人,实将美人吓软了腿。 “是,是,奴这就喝。” 美人端起那汤,抿了抿唇,才狠心一口喝下,喝完后眼神便有些飘忽,赶忙对黎挽道:“奴身体不适,想回屋休息一会儿。” “不必了,朕这里有太医,你留在这,让太医给你看看吧。” 那男子眼神愈发飘忽,明显紧张了起来,却又不敢说什么,此时就是多说多错。 不知等了多久,门外兵荒马乱的声音响起,也没等来太医,躺在椅子上的美人只觉得浑身力气渐失。 “皇上,你们让开,本宫要见皇上,你们谁敢阻拦?本宫是皇上亲封的君后!” 没等来别人,倒先等来了君后。 黎挽皱眉,不是叫他好好在屋里待着吗? 门被人大力推开,林寻声出现在一片光亮里,他今日穿的是显眼张扬的红衣。 今早穿时本欲得黎挽一句夸奖,却被凶巴巴地勒令不许出去随意走动。 此时也是这个不许随意走动的人,一袭红衣耀眼夺目,出现在她面前,他叫她:“黎挽!” “你没事吧?” 不等黎挽斥他放肆,林寻声便从外面扑进黎挽怀里,手忙脚乱的查看她身上有没有伤口。 黎挽无奈将人扶住,心中难得有了感动,外面厮杀声如此激烈,她不信林寻声听不到,可他却选择,第一时间来寻了她,还关心她有没有受伤。 “朕无事,你怎么过来了?” “没事就好。” 林寻声这才累的喘了两口粗气,整个人都软倒进了黎挽怀里。 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方才,他看见了园子门口,是一片血红的颜色还有些人的残肢断臂留着。 吓人的很。 他如劫后余生般抱着黎挽,一点也不肯松。 “唔” 男子娇弱的shenyin响起,两人皆回头去看。 林寻声震惊于妻主房内有一男子,且那男子浑身无力,可不像极了妻主作弄他时的样子? 如此生死关头,妻主竟带着别人? 她叫我留在屋里莫要出来,为的便是这个? 林寻声震惊,满眼写着受伤与不敢置信。 黎挽渐渐扶额,有些不知该从何解释。 “这是黎阮送的美人。” 她只干巴巴的说出了这句。 林寻声扁着嘴扭头:“臣侍知道,陛下不还为他与臣侍吵架吗。” 他可记得清楚,那日就是这样狐媚子,叫他差点没守住陛下。 黎挽有些无语,什么叫我为了这人与他吵架?分明就是他自己要吵的,罢了,男子总是不讲道理。 “他是黎阮的人,给朕送的汤里加了东西,你小心着离他远些。” 虽现在看着他没什么力气,但谁知道呢? 男子睁大双眸,她都知道,她都知道!自他进来的那一刻起,皇上就没打算再让他出去。 第78章 受伤了 林寻声站到黎挽身边, 挥一挥宽袖:“陛下既知他有异心,为何还要放他进来?直接杀了便是了,说到底还是心中喜爱, 才会动了恻隐之心, 哼。” 小夫郎胡搅蛮缠的,黎挽也颇为头疼, 只得伸手将人揽进怀里,这有些东西,本就不好解释。 黎挽只得简单说成林寻声爱听的样子:“若不叫他进来,一会儿外头打起来, 他就该跑了。” 这人是黎阮派来的,指望能杀她呢,自然不能让人活着离开。 林寻声听到这脸色才逐渐有些好转,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弧度来, 小声道:“这还差不多。” 紧接着他听到外头的厮杀声, 又有些紧张,眉头明显皱起:“皇上, 外面听说五皇女造反了,我们快走吧。” 他害怕死, 因为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妻主了,他也害怕妻主死,因为妻主死了, 他也见不到她了。 “等等, 似初跟乐允呢?” 这两人都是她的后侍,平日里也没犯过什么错,她自然不能丢下两人不管。 而林寻声,在听到这两人名字的那一刻, 眼神便蓦地阴鸷下来。 她就这么喜欢那两个男人吗?生死关头也记着他们? 这种时候,他只记得她,可她却似乎,记得很多人。 “他们该在院子里自己待着吧,您应也派了人保护他们,不会出事的。” 林寻声一生气,就眼神疏离,冷漠的与黎挽说话,偏黎挽心急自己那两个后侍,也没注意到他的不悦。 黎挽伸手将故意往旁边躲的林寻声揽进怀里,不叫他看见,自己一刀杀了那美人,怀里男子被护的很好,美人溅出的血一点儿也没落到他身上。 他这才在黎挽怀里稍稍软化了些许。 紧接着黎挽便拉着林寻声往外跑,在刀剑相碰中,来到了贺似初的院子。 然而她们先看见的却不是贺似初,而是淑庶君,周乐允。 那周乐允猛然看见他们,有些慌张的样子,但又并不十分慌张,很快眼里便噙了泪。 他一身黑衫,快走几步就要扑进黎挽怀里。 林寻声眼睛都瞠大了,急忙一个闪身挡到黎挽面前,眼神冷的刺骨。 “你想做什么?” 他的声音更冷,像是在警告周乐允。 周乐允骨子里对林寻声的恐惧,促使他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臣侍,臣侍没做什么,臣侍只是有些害怕才会失态的。” -- 第127页 他缩着脖子,瑟瑟发抖回道,可见是真怕了林寻声。 “再敢靠近陛下,本宫砍了你的双手!” 许是现在不同往日,他们身边只有黎挽带出来的御林军,林寻声胆子竟也大了起来,当着黎挽的面就敢威胁旁人。 周乐允害怕的眼睫轻颤,却又不敢违抗,只得低头小声应了:“是,臣侍不敢了。” 那深深垂着的头,被眼睫遮住的地方,流露出不为人知的恨意。 林寻声,你欺我辱我,我必不会轻易放过你! 黎挽皱眉:“你这是做什么?身为君后,怎可说出这样的话?” 林寻声蓦地回头,眼眸猩红,薄唇被紧紧咬住,有些破了的微小伤口流出血来,末了,他冷哼一声气愤扭头:“是,臣侍自然说不得您的爱侍。” 这回黎挽是听出他的阴阳怪气来了,却也没有要哄人的打算,只依旧皱着眉有些严肃道:“君后,别闹!” 看吧,她果真不喜我。 林寻声像是更深刻的认识到这件事,垂眸掩住那有些恐怖的执着。 不喜欢又怎么样?她终究是我的,即使是死,我也要死在她怀里,叫她永远忘不了我。 黎挽没管身后林寻声如何阴沉不悦,朝周乐允身后唤了声:“似初?” 贺似初一动也未动的靠在床上,黎挽心中一跳。 周乐允赶忙说:“方才外头起了好厉害的刀剑声,似初弟弟害怕极了,一不小心就摔了一跤,撞到了头,暂且晕过去了。” 黎挽皱眉,似乎觉得这有什么不合常理的地方,似初虽然胆子小,却也不至于这样无状。 然而不等她问清楚,门口就有了动静。 “陛下!” 黎挽转头看去,只见庞召跪在她面前。 “外面战况如何?陈王与肖郡王可还好?” “回皇上,陈王正与反臣黎阮对峙,肖郡王受了些伤,已退到后面去了。” 黎挽眉头紧锁,已在考虑自己是否也应该出去,就算是能鼓舞一些士气也是好的。 庞召看了眼黎挽,瞬间明白她的想法,立马抱拳重声道:“陛下不可!陛下身子尊贵,绝不可被叛臣所伤,属下一会儿再过去,势必一举拿下叛臣黎阮项上人头!” 黎挽负身道:“你若真能拿下黎阮项上人头,朕允你一个承诺,你可随时向朕提出要求,合理些,朕都会答应你。” 皇上的承诺,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甚至可以在危难关头,救她们一命。 同样,这也是庞召所求的。 她抬头看向黎挽,语气坚定:“臣,必不辱命!” 无人注意到,有人将寒凉的东西握在宽大的袖口里,反复翻转,神情阴暗。 庞召站起,视线悄悄往某处望了望,那里露出来的是他今日所穿外衣的衣角。 因君后与庶君皆挡着,她并没能将人完全看清,只来得及看了一眼,便转身出去。 与此同时,转瞬之间,一道寒光印在林寻声眼边,亮的他凤眸瞠大,一转头迎上了那寒凉的匕首。 “妻主!” 林寻声下意识将黎挽推开,自己正面落入寒光中,由着那匕首开进他的胸膛。 鲜艳粘稠的血缓缓从林寻声胸口流出,周乐允神情狰狞扭曲,可怖的不行。 一切动作都像是慢了下来,黎挽不敢置信的缓慢回头,却只看见林寻声被匕首戳了个对穿的模样。 “君后!” 等她反应过来,声嘶力竭的唤了林寻声一声,反手一掌将周乐允拍出四五步之外。 周乐允猛吐一口鲜血,跌坐在地。 林寻声胸口痛得很,没了站立的力气,慢慢软倒下身子,眼前房梁悬成一片,几乎要看不清了。 黎挽立刻过去将人紧紧环住。 “君后,君后,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黎挽环着他的手紧紧攥成拳,眼里难得含了泪,其实她知道林寻声为何会这么做。 这人一次次的妒忌,一次次的与她撒娇卖痴,都不过为了能叫她看见而已…… 这人素来都是这样的,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也表达的很明显,谁都看得出来。 只是她从来不信,不信原本这么喜欢安儿的人,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喜欢上她。 林寻声颤抖着手摸向黎挽脸侧,只觉得喉中有腥甜的血阻碍了他开口,对这人倾诉自己的情意。 他的嘴张张合合,最后却只说出了:“阿挽,不要叫我君后,叫我,叫我声儿咳咳。” “好好好,声儿,声儿你再忍一忍,很快了,很快就没事了。” 黎挽抚着林寻声墨黑的头发,心中蓦地揪紧。 林寻声终于有些满意的勾唇笑了笑,笑意勉强,只维持了一会儿,很快便落下去。 “啊——皇上。” 另一个声音响起,黎挽一双眼睛赤红的看过去,只见周乐允又举着一根簪子,向贺似初去了,而贺似初正好醒转,两人互相对峙着,贺似初紧紧攥着周乐允的手臂,不敢放开。 黎挽想过去杀了周乐允,可林寻声紧紧攥着她的衣袖,而她不可能丢下林寻声过去。 思及此,黎挽从发间取了一颗珠子,握在掌心,正要朝那边掷过去,周乐允和贺似初的争斗已分出胜负,贺似初已被人插了一簪子在肩膀为代价,攻去周乐允的下盘,在他倒地痛不欲生时,猛的提起一个大花瓶,照着人的脑袋砸了下去。 -- 第128页 一花瓶下去,周乐允不动了,黎挽也松了口气,安心的抱着林寻声。 贺似初喘着粗气突然哭了起来,不远处的君后哥哥尚有皇上安慰,可他又有什么呢? 他什么也没有,母亲不爱父亲不疼姐姐不管,这一生活着除了苦痛就没有别的了。 黎挽见他哭的厉害,费劲的叫了他一声:“似初,你今天做的很棒,朕要去找太医来给声儿跟你看伤,你且护一护声儿,好吗?” “好,好。” 贺似初收起那满脸的泪水,哽咽着应了,过来从黎挽手中接过林寻声。 彼时的林寻声已痛的神志不清,只一双手抓着黎挽衣袖,叫她别走。 黎挽狠狠心,割断那片衣袍,翻身离去。 黎阮大势已去,周边人都被杀的差不多了,黎挽趁机混入人群中,一短刃破空而去,直直打进黎阮小腹。 那个以一己之力发动叛变的女子,终究是倒下了,远远便有个身穿素衣的男子朝她奔来,又猛的跪倒在她身边。 “阿阮,阿阮。” “咳,镜儿……这一世,终究是我耽误了你,下辈子,下辈子不要再碰见我了。” “不,我不,我下辈子还想跟你在一起,你别抛下我,阿阮,是你先招惹我的。” 那叫镜儿的男子一边说一边哭,脸上糊满了泪水。 黎阮勉强撑着看向黎挽:“镜儿与此事无关,你放过他,他回东芜,不会危害到你的。” “有没有关朕自会查,黎阮,周巡抚也是你的人。” 她话说的十分肯定。 黎阮瞟到黎挽身上的血迹,心知定发生了点什么:“是,是啊,她是我姐姐的旧部,哈哈,哈哈哈” 她突然仰头笑起来,笑着笑着,便失去了生息。 只一双手,还抚在镜儿脸上,僵了硬了也不肯落下。 “妻主,妻主——” 镜儿突而崩溃大哭,他知道自己那个虽然总假装对他很冷淡,却依旧会向太医询问他身体状况,会将那些偷偷骂他的人打跑的妻主再也不见了,她走前,甚至说下辈子不想再见他了,他没有妻主了。 黎挽没工夫管他,只叫身边侍卫将人收押,便带着一群太医往贺似初的院子去。 庞召在前开路。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进去后看见的是叫她目眦欲裂的一幕。 淑庶君满头血的往窗口跑,君后倒在床上,而贺似初,贺似初在干嘛?他竟然死死拽着淑庶君的腿,被人连踢了好几脚! 身体比脑子动的还快,庞召迅速上前,银光一闪,一柄长剑出现在她手里,她挥着手中长剑,从后面刺入淑庶君的身体,捅了个对穿。 “庞召!” 周乐允不敢置信似的回头,然后才缓缓,缓缓倒在地上。 庞召呼哧呼哧喘着气,皆是被吓出来的,她赶忙伸手接过贺似初。 终于被熟悉的气味所包围,贺似初忍不住昏了过去,这大抵是他人生中最勇敢的一次。 从未有人对他好过,皇上算一个,君后……君后也算一个。 第79章 归来仍是那个少年…… 死前周乐允方才有一丝后悔, 他以为自己刺杀君后,会使得军心大乱,为五皇女争取一丝机会, 却不知道前面早就撑不住了。 五皇女的人, 根本没办法与这群训练有素的私兵较量。 早知道……他便再忍一忍好了,早知道, 他偷跑时动静轻一点就好,何必非要去踹林寻声一脚? 带着悔恨,周乐允缓缓闭上眼,纤细的身子颤抖着倒在地上, 渐渐没了动静。 “太医,太医!你还站着干什么?要朕去请你吗?” 今日的皇上,满身怒气,几乎要冲每一个人飘去, 太医不敢迟疑, 忙迈着一双老腿跑过去,颤颤巍巍的查看林寻声胸口的伤处。 又翻了翻他的眼皮, 见他双眼虽无神,但好歹没有翻白, 还有救还有救。 太医心下稍定。 她鲜少见皇上如此可怕的样子,深怕这人死了,皇上大手一挥就要她陪葬。 “还好还好, 这匕首离君后的命门还差些许距离, 待臣拔了这匕首,止住血,仔细养着,便无事了, 只是若要好的快些,怕是得辅以回元丹了。” 太医拱着手,像是在等皇上定夺。 只因这回元丹,极其难以炼制,各类材料都是由一批术士去往各地云游时寻来的,集合了几国的天材地宝,宫中仅剩两颗,本是打算在危及皇上性命时给皇上服用的。 然皇上宠爱君后,朝中人尽皆知,她才敢斗胆说出这句话。 实际上能用回元丹,她也有把握些,男子本就体弱,又受了这般严重的伤,没些个好药辅佐,怕真是要回天乏力。 黎挽一双眼眸凌厉的看向太医,毫不迟疑:“用!无论你要用什么,救活他,只要能治好君后,你想取什么就去取,出了事朕担着!” 太医神色凝重,对君后的受宠又有了更深刻的认知,若君后治不好,她恐怕也会有性命之忧。 黎挽心急林寻声的伤,没注意旁的,自然也不知道庞召抱着贺似初,蹲在一个角落里,小声的哄他很快就不疼了。 贺似初疼的脸色发白,眼里都是雾蒙蒙的水汽,庞召不忍叫他再这般疼下去,偏偏那前面的太医院院首又绝对抽不出空来看一眼贵侍。 -- 第129页 庞召咬了咬唇,视死如归般上前重重跪下:“皇上,贵侍也伤了,属下带他去别院,请别的太医为他看一看。” “嗯,你快去吧。” 黎挽现在也没什么心思管贺似初,挥挥手就叫庞召带贺似初去寻别的太医。 君后伤重,若要彻底救活,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整个过程,黎挽都参与其中,即便有人上前劝她,伤血污秽,请她出去等着,她也没有听。 君后为她而伤,她又如何能不心急不担忧? 她恨不得离得更近些,好亲自握着林寻声的手,叫他莫怕了,她在呢,无论什么时候,她都在呢。 此次重伤,伤及心脉,等林寻声清醒时,都是三日后的一个午间了,太阳渐渐落下,散出昏黄暖融的光,照在人身上并不会热,反而暖乎乎地很舒服。 黎挽就靠在林寻声床头看书,一只手压着林寻声胸口,宽袖垂下,以方便这人在难受时拽拉她的袖子。 她算是看出来了,林寻声只要碰着她,总能睡得好一些,碰不着就会翻来覆去的发出呜咽声,有时压到伤口了,又会流血,怪叫人心疼的。 黎挽想着,又聚精会神的看着手中书卷,直到察觉袖子被人扯动,她反手轻轻抚了抚林寻声胸口,像是安抚,又像是在哄慰一个小孩子。 林寻声一双眼睛艰难的睁着,他直直看向黎挽,太久没睁开的眼睛被眼前的光亮刺的生疼,迫不及待想要闭上,可却被主人强行制止,它的主人,看那女子看迷了眼,舍不得闭上,也舍不得少看她一眼。 林寻声张了张嘴,发现喉间干涩的厉害,涩到说不出话来。 方才在半睡半醒间,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他死了,然后他的陛下从臣子中挑了个身份并不贵重的男子诞下女嗣,将那女嗣过继到她名下,然后终生未再立后,他的陛下,思念了他一辈子。 林寻声本以为,以陛下的多情,他死后,陛下顶多会一直记得他,却并不会为他而不再立后,为他而抵抗那些酸儒的朝臣,那样的陛下,险些叫他以为,她爱他。 黎挽看书看到一半,忽而想起该为这人润润唇了,忙低头看去,结果,她看见了什么? 那昏睡了几日的男子,睁着一双水润的凤眼看她,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竟叫她也有些忍不住的心慌。 “君后,你终于醒了。” 她像松了口气似的说。 林寻声却无力的闭上双眸,心想这世上怎会有这样呆子似的女人? 他晕倒前都极力与她说了,要叫声儿叫声儿,怎的他一醒来又忘了? 第一句话就惹了人不高兴,林寻声到现在还不肯和她说话呢。 黎挽难得有些慌张,手指在宽袖下捏了捏,然后拉住林寻声拽着她衣袖的手:“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朕叫太医再为你看看?” 这便连称呼也没有了吗? 林寻声还是那个林寻声,总会因为这些小事而气的不行。 偏他又知道自家妻主是如何的迟钝,总要他走九十九步,才能换得她朝他走的那么半步。 林寻声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一双漂亮的凤眸缓缓睁开,带了点幽怨的看向黎挽。 “水。” 林寻声努力用新生出的津液润了润喉咙,发出的声音沙哑的很,并不好听,落在黎挽耳朵里,却像是天籁一般。 她慌忙起身倒了一杯茶水,然后扶着林寻声的后背,小心翼翼将人半抱进怀里,一点点一点点的喂着他喝。 林寻声急急喝下一整杯水,喉间的喉结不停上下滚动,足以看出他有多渴。 喝了一杯又接一杯,足足喝了三杯茶水,林寻声才觉得自己真实地活过来了。 他靠在黎挽怀里,浑身软若无骨,稍微动动,都觉得难受的厉害。 “妻主,我胸口好疼。” 他睁眼看向黎挽,又是撒娇的模样。 “疼?哪疼了?是伤口又裂了吗?快给朕看看!” 往常这时候黎挽多少是有些不耐的叫他别闹,此时却不然,她对林寻声,是十足的关切,深怕他真疼了,便凑上去要看他的伤口。 林寻声仰躺在床上,一头墨黑长发散落在床榻间,也铺在自己身后。 怀里有人正小心翼翼的掀开他胸口处的衣襟,查看他的伤口。 林寻声有些紧张,小巧好看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原本苍白毫无血色的双颊泛红。 黎挽借着一点光亮看清楚那雪白的纱布上并没有沾血,松了口气,没裂开就好。 她坐直身子,手摁在林寻声肩膀上,语气有几分无奈道:“莫要再乱动了,你这伤口可裂过好几次,再裂几次太医都要追过来骂你了。” 方才给人包好伤口的第一天,他大抵是觉得疼了,老睡得不安稳,经常将伤口弄的裂开,太医珍藏的上好金疮药都要被她取完了。 若是再命太医交出药来,那太医恐怕得吹胡子瞪眼,老大不乐意了。 林寻声闻言脸色倏然惨白,他不敢置信伤心欲绝的望向黎挽,用十分颤抖破碎的声音问:“我伤口裂时,都是太医为我上的药?” 凤眸里噙满了泪,像是只等黎挽一个应答,就要落下来似的。 黎挽一愣,再一看林寻声伤心欲绝的样子,顿时笑起来:“想什么呢,朕便是叫她来上药,她也不敢啊。” -- 第130页 她想到陈太医为君后拔匕首时,简直恨不得没生那双眼睛,一眼也不敢多看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林寻声这才轻轻喘息了两声,两片苍白的唇瓣紧紧抿在一起,手握住黎挽的手,就不愿再放开。 “吓死臣侍了,臣侍还以为,还以为……” 他说不下去,钻进黎挽怀里闭了嘴。 黎挽轻拍林寻声腰侧语气颇为宠溺:“想什么呢,朕怎么可能叫旁人给你上药?” 她出言哄了两句,待林寻声眉眼含笑了,便静静抱着他。 怀里男子是失而复得的。 即使她仍旧没有非他不可的喜欢,但却也不会再放开他。 此男子,为了救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冒险,除了父君,世上再无男子会如此爱她。 黎挽自幼时父君便告诉她,该珍惜所有爱自己的男子,因为一个女子,一辈子可以拥有很多男子,却不一定能拥有一个爱她的男子。 既然君后醒来,回程也在准备中。 许多大臣的家眷仍旧觉得心惊胆战,十分不真实的模样,他们不过来参加一次秋猎,竟然还阴差阳错参与了反叛!见证了五皇女从造反到被格杀,甚至有在场的家眷,亲眼见到五皇女血流了一地,回去可做了好几天噩梦。 黎挽从前只拿林寻声当君后,多少有些地方会懒得顾及他,而现在却是真正拿人当了夫郎,说话时不仅语气柔和,耐心也多了不少,每当林寻声闹起脾气,她不再是无奈的叫他听话,而是带了些包容笑意的看着他闹。 等他闹完了,还会随手端出自己方才倒好的茶水,同他温柔道:“说累了吧,喝口水。” 这时候林寻声通常是闹不下去了,他会红着脸软身钻进黎挽怀里,然后掰着手指头提要求,什么不许让别的男子帮你穿衣服呀,不许叫别的男子给你布菜啊,各种过分的要求层出不穷,几乎是明晃晃的叫黎挽不许设宫人伺候,黎挽却也只是笑着应了,对君后的宠溺谁都看得出来。 第80章 回京 林寻声仗着身上有伤, 时不时就与黎挽说自己胸口疼,整日将人霸占着。 黎挽倒也随他,反正这两日也没什么重要事儿, 只余下一些尾巴, 交由庞召就能解决,只是黎安不满的紧。 什么人啊, 不就为皇姐挡了次剑嘛,指不定那人是真的想杀皇姐还是本来就是冲着他去的呢。 黎安跟宫里亲近,是知道些事情的,比如林寻声日日在后宫里磋磨淑庶君, 使人家入宫一月一次承宠都没有,搞不好就是淑庶君对此怀恨在心,故意想刺杀的是他林寻声呢,偏偏还叫她姐姐担了这名声, 有愧于林寻声。 “皇姐, 你答应臣妹的兔子呢?” 黎安趴在桌子上,神情颇为幽怨, 她就不满皇姐为了哄林寻声,连约好的兔子都不给她了! 林寻声就坐在一边儿, 是一点也不肯离开她皇姐的。 如此黏人,真是不堪重任。 黎挽倒也想去给妹妹弄兔子,她这妹妹文不成武不就, 若叫她去林里猎兔子, 恐怕还得被兔子戏耍的团团转呢,她心中担忧,便答应了她。 然而……这是她没算到林寻声的情况,现在有林寻声在, 她根本离不开。 这不,林寻声一听到抓兔子,一双漂亮的凤眸紧紧盯着她,仿佛她一答应,就要开始闹起来了。 “你皇姐夫有伤在身,离不得朕,你应体谅他。” 黎挽有些头痛地扶额,一方是才为她挡剑受伤的林寻声,一方是疼宠多年的妹妹,难以抉择,只好委屈更亲近的人了。 “哼,你就知道欺负人,我家容儿还有伤在身呢,不也每天乖乖的,更何况,你又不是宫人,干嘛非离不得你,也太矫情了。”最后一句黎安只敢小声嘟囔。 黎挽无语,容儿乃奴侍,与林寻声堂堂君后又如何比得? 只是思及安儿十分喜爱那奴侍,黎挽便也没有开口斥她,只道:“那你还不回去陪你那容儿?”至于最后一句,她权当没听见。 从前是她看走了眼,她以为安儿身边的小侍必定是看中了安儿的权势,才对她这般奉承,却没想到也有甘为了她去死的。 “哼,容儿想吃兔子肉,我这个做妻主的,安能不满足他?本王这就去猎一只兔子回来。” 说着,黎安举了举手中宝剑。 林寻声刚要撒娇说自己就是离不得妻主,眼前却闪过一道光亮,迅速想起了什么似的,话不经大脑便叫了出来:“殿下等等!” 黎挽与黎安俱看去。 黎安是有些惊恐的,她十分怕与这个君后说话。 黎挽却在眼底划过一道暗芒。 声儿从前便喜欢安儿,此时突然把人叫住,莫不是旧情复燃了,又舍不得了? 林寻声叫住黎安后才发觉有些仓促了。 面对两个女人的目光,他有些不自在的抿了抿唇:“我,我想问安王平素会用这把剑吗?” 这是上等的宝剑,他当初为了恩人特意高价买下来的,若要落到安王这不懂武艺的人身上,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了。 黎挽怪异的看了他一眼,复又落到这剑上,眼神竟蓦地柔和起来。 “本王当然用这把剑了,这剑削铁如泥,平日里用来削木头人再好不过了,容儿都说本王做的精致呢。”安王还有几分开心的显摆了下剑。 -- 第131页 这剑来之前她从仓库最里面翻出来的,早忘了是皇姐什么时候送她的了。 林寻声:“……” 他心痛,自己费时费力得来的剑,送错人了不说,那人还要用来削木头人? 那眼神的伤痛斥责是再明显不过了,黎挽想不在意都难。 “安儿,你先去吧,再晚兔子可就躲不见了。” 黎挽不得不先叫黎安出去,再晚她都不知道林寻声还要说出什么话了。 待黎安欢快的离开,黎挽看向林寻声,仍旧沉着眸子:“你放才,想与皇妹说些什么?” 可是不舍自己送与她的东西被用来削木头人,觉得一片深情被辜负了? 林寻声对不悦的黎挽印象深刻,更加有些怵,瞬间低头无措起来,与方才黎安在时的撒娇不满相比,这模样别提乖巧了多少。 “说话。” 黎挽又问了遍,林寻声凤眸常年水汪汪的,随时都能做出一副可怜的表情,他手指绞着自己衣角,面前女子身形修长,容貌柔美好看,只是脸色有些阴沉,他不得不回复:“我想把剑要回来,那本来就是给你的给错了,我有点舍不得。” 林寻声声音越来越轻。 “为何是给我的?” 他是因着喜欢安儿才会送她东西,如何又成给我的了? “本来,本来就是给你的啊。” 黎挽仍有疑问,故意凶巴巴的逼问他。 自从伤了后,林寻声很少再被黎挽凶了,他一边讲述自己认错人的事,一边委屈的泪眼汪汪。 原是这样,认错了人,那便也说的过去了。 只是她没想到,林寻声会对自己的终身大事如此草率,只是一面而已,他就在自己心里百般认定了对方,甚至做出一系列蠢事。 黎挽有些头疼,伸手捂住了一些额发。 她发觉自己的夫郎,被人传的聪慧,实则是有些笨的,一点也不会遮掩。 若林寻声嫁的不是她,但凡换个女子,谁能忍受自己的夫郎心里有别人呢?早拉去浸猪笼了。 “罢了,那剑咱不要了,你送都送出去了,怎还好意思要回来?” 她送给安儿的东西,就算安儿不用她也是不会要回来的,这多丢面子呢? 每个皇室成员都是十分要脸的,这大概是遗传。 林寻声一听人说剑不要了,眉眼立马耷拉下来:“可是,可是我花了好多银子的。” 那都是他自己攒的嫁妆,大半花在那把剑上了,还好入宫后可以依靠皇上给聘礼时送出的几间铺子,他才得以不显得那么穷。 “还是个财迷呢,谁叫你当初要送出去的?送都送了,你就是拿回来,朕也不要了。” 黎挽负手在背后道。 林寻声撇了撇嘴:“好吧。” 回京定在林寻声身体稍好一些以后,黎挽带着君后,贵侍,黎安与众大臣回京。 值得一提的是,那方家公子方遂翎,竟又出现了,还一反常态一直跟在安儿身边,只是安儿神色间颇为冷淡,看着是不大想搭理他的模样。 怀里熟悉的小侍乖仍乖顺躺着。 “臣侍参见皇上。” 自那日后,黎挽被林寻声缠的分身乏术,倒还真没再见过贺似初。 当时庞召来复命时说过,贵侍身体伤的并不严重,只是行动间会有些止不住的疼,故不能来拜见她,她也因此没有再传召贺贵侍觐见,有林寻声在,自然也无法去看他。 “起来吧,你身体可还疼?” “身体?回皇上话,臣侍身体不疼。” 贺似初乖巧回话,一双眼睛仍如一开始般单纯,只是里头的瑟缩之意少了些。 黎挽稍稍放心:“那就好,庞召说你身体一走动便会疼,朕怕你是伤到内腑了,还打算叫陈太医去给你看看呢。” 说到庞召,贺似初脸色明显僵了下,硬着头皮又道:“臣侍昨日身体还疼的,今日就不疼了,想来是太医们的药到时间便奏效了。” “不疼了就好。” 黎挽轻易相信了他的话,并未过多询问,只因身边人已是不满的使劲揪她衣服带子了。 “罢了,后面的马车是为你准备的,一个人坐也舒适些,你去吧。” 黎挽对贺似初道。 她是想雨露均沾,但身边的妖精实在缠人的紧。 “是。” 能不与皇上坐,贺似初松了口气。 林寻声也松了口气,却是因为贺似初不与皇上坐。 “还愣着做什么?要朕抱你上去吗?” 黎挽催促林寻声。 林寻声回过神来刚好听清了这句话,便有些蠢蠢欲动。 他想叫妻主抱他的。 可惜,黎挽一眼看透了这人的心思,扭头拒绝道:“快上去,这儿人多,上去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听话。”别在外面丢脸。 最后一句黎挽没说出来,否则林寻声非跟她闹不可。 听到那句,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话时,林寻声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平日里都要她扶着才能上马车,这次自己呲溜一下就上去了。 黎挽:“……” 我倒不知你有这等能耐。 等黎挽也低头钻进马车,马车缓缓行驶起来。 林寻声有些依赖的贴近黎挽,纤细不盈一握的腰肢借机放在了对方掌心上,轻易便能被人抓住揉弄。 -- 第132页 “别闹,好好坐着。” 黎挽手里拿着一本书,仿佛一个认真的学者,然而实际上,她的手早握上了林寻声的纤腰,并且假装随意地轻轻捏了捏。 “唔” 林寻声将声音闷在喉咙里,不敢叫出来,浑身都软倒在黎挽身上。 黎挽又凶巴巴道:“君后,注意仪态!” 哼。 她就只会说这个,还不是她害得 林寻声心里吐槽,又不敢反驳,更不敢不照做。 他只得从妻主身上爬起来,规规矩矩坐到一边。 黎挽也挺直脊背坐着,依旧在看蓝色封皮的书,只是看了许久,也没有翻页。 自从剑伤好后,林寻声便极易会觉得劳累,这不,才坐了一会儿,他额角就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没人去擦的话不一会儿就能滚成一颗大水珠,从额角落下去。 那一颗正落到黎挽腿上,雪白的衣服被晕出一点深色。 黎挽被这点动静吸引,看向林寻声,见他咬着唇有些疲累的样子,皱了皱眉:“你怎么了?” “腰好酸。” 林寻声十分委屈,平素只要他醒着,便都是在妻主怀里躺着的,可现在两人在外头,在马车上,外面全是人,妻主不愿叫他躺着了。 “怎会腰酸?朕叫陈太医给你看看。” 黎挽说着要叫人,又被林寻声拉回来,林寻声咬着有些红润的唇埋怨道:“您这人怎么这样啊,臣侍腰疼,若太医过来,还能给她看看腰不成?就是您愿意臣侍也不愿意,妻主替我揉揉便好了。” 林寻声借机偷偷靠到黎挽肩膀上,一双眼睛忍不住的去觑视黎挽神情,仔细观察,深怕她不悦了。 黎挽知他就这性子,总爱黏黏糊糊的,再加上他确实是累了,汗渍都将背后衣襟浸的有些湿,便也由着他靠,伸手绕到他腰后,替人不轻不重的揉腰。 林寻声舒服的直哼哼,黎挽却敲着他脑袋道:“一会儿起来整理一下,若回宫了叫父君看见你这般没规矩,少不得又要罚你了。” 对于这人被罚抄了多少男德男戒,黎挽有幸,略有耳闻,从未有君后被这样罚过,林寻声也算是头一份了。 可见父君有多不喜欢他。 第81章 震惊!安王竟然………… 林寻声忌惮这位惠德太夫, 其一是惠德太夫是妻主最敬爱的父亲,其二便是,惠德太夫总每隔几日就要唤他去清宁宫抄写一下男德男戒, 并且也不拘泥于男德男戒, 偶尔还会让他誊抄佛经。 听闻太夫向来为人和善,只对他一人这样。 林寻声有些不安, 太夫并不喜欢他,他已比任何人都要更加清楚的认知。 闻言,他从黎挽怀里直起身子,有些红润的朱唇轻轻抿着, 竟真默不作声整理起仪容来。 黎挽一愣,开始低头吃笑。 面前人动作渐渐停下,待她抬头,看见的便是林寻声不满的神色。 “你笑什么。” 黎挽不言, 伸手将人揽进怀里:“父君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何必如此紧张。” “说我没规矩的是你,说我会被罚的是你, 现在说父君不会把我怎么样的还是你,话都让你说完了, 我说什么。” 林寻声抬起眼眸,幽怨的看向黎挽,修长五指轻轻攥成拳, 往她胸口锤了一下。 黎挽只觉得这人可爱的厉害, 没了以往那些隔阂,两人总归近了点。 “好了,若是父君罚你,朕定拦着他, 我们君后还有伤在身呢,如何能受得了罚?” 黎挽揽着林寻声的后背,低头看他,眼里都是宠溺。 妻主对夫郎的宠溺。 “不能叫君后。” 林寻声仰头强调,他似乎对称呼方面特别有要求。 “好好好,声儿,是声儿。”黎挽只得投降似的改口。 林寻声这才接着说:“还是算了,父君罚什么我都受着,只要他不生气就好。” 他怕太夫一直不喜欢他。 罚一下他倒是能接受,可若太夫给妻主塞人可怎么办?好不容易走了一个又来一个,这怎么行! 在他紧张的情绪里,马车驶进皇宫。 太夫身边的汐嬷嬷等在宣政殿门口,一见他们过来,便迈着小碎步过去行礼。 “参见皇上,太夫在慈宁宫摆了宴席要为皇上与君后接风洗尘,特让奴来请皇上君后过去。” “父君有心了,只是朕尚有一些政务要处理,恐怕得劳父君等上一会儿了。” 她确实有政务要处理,那帮子叛贼都只是关押,并没有定刑呢。 汐嬷嬷继续弓着身子,双手交叠恭敬道:“既陛下有政务要忙,那君后就先随奴过去吧,总不好叫太夫久等。” 林寻声身子僵了僵,黎挽也有些皱眉。 太夫并不喜欢君后,她是知道的,唯恐君后过去了要受什么大委屈。 故而轻声对汐嬷嬷说:“君后有伤在身,若一会儿父君心情不好,你且拦着些。” 汐嬷嬷伺候父君多年,与她也相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说话间都更随意些。 “老奴知道。” 汐嬷嬷含笑回答,然后看向林寻声。 林寻声这才松开抓着黎挽袖子的手,将白皙的指尖小心收进自己的宽袖里。 “汐嬷嬷请。” “殿下请随老奴来。” -- 第133页 “嗯,有劳嬷嬷了。” 林寻声跟在汐嬷嬷后头小步走,走几步便要回头看一眼黎挽。 只可惜黎挽正与众大臣进了宣政殿,未回头看他。 宣政殿内,黎挽坐在龙椅上,大殿上跪着一名身穿囚衣的女子。 “周薇,你可知罪?” “草民,知罪。” 早在春景园时,她便被革了官职,眼下知自己性命不保,再没了挣扎的想法,只希望能得个痛快罢了。 黎挽看了一眼小钊子,小钊子便从怀里拿出圣旨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罪臣周薇,意图谋反,贪赃枉法,罪证确凿,特赐问斩三族,头颅悬于闹事三日,九族内女为婢男为倌,所有家产,尽数充公,以儆效尤。” 一时间所有人人人自危,曾经贿赂过周薇的那些个官员更加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当初行贿时周薇还是皇上的宠臣,儿子刚入宫就封了庶君,简直一时风头无两,谁又知道,知道她能做出这种事来呢! 周薇也不敢不认罪,按照当今律法,谋逆之罪,需得被诛九族,而皇上仁慈,也许是为了弥补当初皇宫血流成河的罪孽,她只诛了三族。 若她再负隅顽抗下去,惹怒了皇上,剩下几族就危险了。 除了周薇外,谋逆之人还有御林军副统领,孙伊。 说来这孙伊同内阁大臣林茹倒有些关系。 她曾受林茹一饭之恩。 因此当初林寻声出宫一事,也是她安排的。 只见孙伊同一个男子一起被压上来。 那男子身形娇小,瑟瑟发抖,害怕的直呜咽,身上倒还算干净。 反观孙伊,衣衫已经被打烂了,仍一脸傲气,跪下时高仰着头看黎挽。 “罪臣孙伊,可认罪?” “罪臣认罪,只是此事与云儿无关,全是罪臣一手主导,还请皇上放过云儿!” 云儿想必就是孙伊身边的男子了,看着倒是楚楚可怜十分惹人心疼的模样。 黎挽眯眼看着,还未说话,周边就有官员站出来叱责她:“此乃东芜细作!自然不能放过,你这个谋逆罪臣,也休想好过!” 孙伊看了身后一眼,又对黎挽道:“无论有多少惩罚,罪臣都愿一力承担,唯请皇上,放过云儿。” 那叫云儿的被吓得哭出声来,不住求饶:“对,对对,放过我,求皇上放过我,云儿自幼父亲便离开了,在东芜皇庭中便犹如一根浮萍,谁的话都不敢不听,嫂子命云儿前来,云儿不敢不来啊。” 那叫云儿的男子满眼含泪,看的孙伊不忍心想将他环进怀里,又被他推开。 他一双含情目,远远望着黎挽。 黎挽可不敢有什么心软的,她若单单放了这个男子,回去有她受的。 单就林寻声那性子,可放不了她。 孙伊被推至午门等待斩首,而那叫云儿的,则是同东芜大公子关在了一起,只等届时一道遣送回国。 东芜为了救回他们的大公子,愿意即日起进贡比往常多一倍的东西,如此一来放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也不算什么。 至于那云儿回东芜后会怎样,便不关她的事了。 朝中这一次犹如经历了大洗牌,不少官员被换了下去,人人自危,害怕下一个出事的就是自己。 而林茹,就是这里头最担心的一个。 她花费了十数年才能爬到现在的位置,可不能为了一个孙伊就毁于一旦了。 偏偏孙伊当初还是她举荐进御林军的,就怕皇上因此对她起了隔阂,认为她也参与其中,这才刚回府中,就叫人递信给君后。 黎挽上完朝后就去了慈宁宫,路上一直有些担心,怕自己进去后又看见君后跪在那抄佛经,这真是太惨了。 而这样的场景她已经见过很多次,父君对声儿从来不心软的。 想着,黎挽在小钊子的尖声叫唤中进了慈宁宫。 难得的,林寻声竟好好坐在那,虽然看起来有些拘谨的模样,但好歹没被打被罚。 “女儿参见父君。” “皇上来了,坐吧。” 太夫见黎挽神色也是淡淡的,黎挽颇为疑惑,只以为是君后又惹父君不高兴了,不由在坐下的同时,伸手将林寻声纤长细嫩的手指抓在掌心,稍作安抚。 “父君。” “嗯,哀家已经吩咐小厨房下去做点皇上爱吃的东西了,此次秋猎,辛苦皇上了。” “父君严重了,辛苦的不是朕,倒是君后,为了保护朕被乱臣贼子所伤,辛苦君后了。” 太夫无语的看着下面一个皇上一个君后深情对望,忍不住挥了挥手:“皇上说得对,君后确实是辛苦了,哀家新得一樽送女观音,是足金打造,便赏与君后吧。” 林寻声慌忙站起又跪下:“谢父君赏赐。” 这是太夫第一次听到林寻声叫他父君,不由怪异的看了林寻声一眼。 虽历代君后也是这么唤太夫的,但是他与林寻声关系不一样。 林寻声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林寻声,所以二人从未用过什么亲密的称谓,也许这可算作是林寻声先示弱了? “嗯,起来吧,你只要好好伺候皇上,早日为皇室开枝散叶就行,旁的不用想太多。”太夫挥挥手,有些慵懒的样子。 他年纪也大了,没精力管这许多事情,年轻人的东西,他们自己会处理。 -- 第134页 “是,臣侍明白。” 林寻声抿了抿唇,这才想起女嗣的问题…… 他入宫时间也不短了,却始终没有孕育女嗣,太夫送他送女观音,是否也在暗示他?太夫是否对他许久不孕心有不满? 林寻声心下立刻慌乱了起来,还好黎挽在身后揽住他的腰,将他揽去位置上。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若是往常,她定觉得林寻声这般是不将她父君放在眼里。 然而现在却对这人容忍度高了不少,反而会想着他是不是身体不适? “妻主……” 林寻声抓着黎挽的衣袖,眼里只有她一个人,形容依赖。 “嗯,一会儿想吃点什么,朕让小厨房给你做。” 从前清冷矜贵的人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寻常男子小鸟依人的模样。 然出于林寻声优越的皮相,便是小鸟依人,他也做的比旁人好看太多了。 “咳咳。” 太夫见两人旁若无人,忍不住咳了一下吸引注意力。 待黎挽看去了,便言:“注意仪态。” 他说的当然不是自己闺女,若他女儿没有注意仪态,那必定是林寻声这妖精似的男子勾引的。 哼,若不是看在他救了我女儿一命,我才不会给他好脸色呢。 她素来厌恶林寻声,就算是对方舍命救了自己的妻主,他的女儿,也只让他对林寻声印象好了一点点而已。 用膳时,林寻声下意识站着。 黎挽有些好笑的看向太夫,太夫只得无奈拍了拍桌子:“坐吧,那些事情不用你干了。” 之前林寻声被太夫招来用膳,基本都是站着先给太夫布菜,等太夫吃完了才能用,还说是寻常人家都这样,但偏偏林寻声不爱吃旁人吃过的,因此没吃几下又放下筷子,可被太夫好一顿嫌弃矫情。 他叫林寻声坐,林寻声也不敢坐,偷偷拿眼睛去觑黎挽。 “坐罢。” 他这才敢缓缓坐下,薄唇小心抿着,过了会儿又轻轻笑起来为黎挽布菜。 黎挽挥退那些个布菜的宫人,也任由林寻声夹菜,他夹什么她就吃什么。 太夫心里堵着一口气呢,见黎挽对林寻声这般好,心里又有点不高兴。 “父君,君后这几日身体不好,恐怕无法日日来慈宁宫给您请安了。” 林寻声刚入宫时,父君是见也不想见他的,恨不得他一次也别来慈宁宫,后来却不同,自从林寻声变了态度后,她父君也变了态度,还是日日召林寻声过来请安,然后教点规矩。 周乐允学的都是林寻声学剩下的。 “哼,知道了,哀家又不是这么不近人情的人。” 林寻声救了他的挽儿,他本也打算以后对林寻声好一点的,偏偏挽儿觉得他会欺负了林寻声。 太夫瞪了黎挽一眼,倒没什么怒气,黎挽也就不甚在意。 等用完膳,太夫也不愿留他们的,他头疼的厉害,看见林寻声就想到他曾喜欢过安儿,在他心里还是有些膈应,于是揉了揉额角,只吩咐几句早日为皇室开枝散叶的话,就把他们都赶出去了。 女嗣一事,对林寻声来说也十分重要,身为君后,总要有个孩子来巩固地位。 若他没有孩子,其他人便会以此上书请求皇上充盈后宫…… 林寻声自然不愿。 他问太医院要来了助孕的法子,又依着她们的方法,将所需药材皆晒干了塞进枕头里,每日都拿那枕头垫在身下,垫完了又枕在头下闻着那枕头里药材的清香味入眠。 黎挽对此表示无奈,女嗣这东西,该来总是会来的,也没必要强求,但是林寻声喜欢,觉得安心,她便也不会多说什么。 皇上的宠爱比任何旨意都要管用,曾经有疑心皇上会因孙伊而迁怒林茹,并主动疏远她的,现下纷纷又凑上去了。 若她真迁怒于林茹,便不会百般宠爱林寻声。 退一万步说,林家救了个谋逆罪臣,但林家大公子救了当今圣上,功过也该相抵才是。 这日,宫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惠德太夫,找了十数名官家公子入宫陪伴,说是陪伴,实际上更像是相看,左不过是为了皇上或者安王。 可无论是谁,只要被选中了,就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在男儿们都怀揣梦想时,皇上以公务繁忙拒绝参加宴会,来的是君后,一张脸敷了淡淡的脂粉,眼尾稍加拉长,显得整个人气势凌人。 有些小公子还没做宠侍的美梦呢,就被这君后吓得不行。 更绝的该数安王殿下,安王殿下她……牵着方家那会武功且力大如牛的公子入宫了! 第82章 晕倒 “父君, 女儿来了。” 黎安拉着方遂翎的手,出现在太夫面前。 太夫一脸震惊:“这这这是……” “哦,这是方家公子, 方遂翎, 父君您叫他翎儿就好。” 太夫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我当然知道这是方家的公子了!问题是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这人也曾被挽儿挑选过, 但没看上,所以他这次便刻意落过了他,没成想,安儿竟又带着他进来了! “方家的小公子, 今日宫中来了许多与你年龄相仿的公子,你们想必可以聊的来,去寻他们玩玩吧。” 太夫面无表情言道,明显就是有话要单独与黎安说。 -- 第135页 方遂翎倒也懂事, 听见这话便弓了弓腰, 又对黎安笑一下,转身去寻与自己相熟的公子了。 独留黎安在太夫面前, 笑的有些许尴尬。 太夫躺在座椅上,遥遥望了黎安一眼, 神态状似随意地问他:“你看上方家的了?” 黎安挠了挠后脑勺,语气忽而十分坚定:“嗯,我想娶她家的儿子做正夫。” 太夫大感头疼, 眼底又多了抹恨铁不成钢:“这方家可是一家子武将,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哎。” 他看了眼女儿单薄瘦弱的身姿,不禁发出感叹。 “那不正好,他正好可以保护女儿, 以后父君便不用担心女儿在外面被人打了。” 太夫:“……” 我是担心你被人打了吗?我现在担心的是你被他打了! “君后,你来说说,那方家公子,可适合安儿?” 太夫话锋一转,看向看戏的林寻声,模样看着慵懒,眼里却含了淡淡的胁迫 林寻声一愣,脸上迅速挂起温和的笑意。 “以臣侍看,安王殿下生性……活泼,方家公子却比较沉静,两人于性子上正好互补,再者说方公子的母亲乃镇南将军,常年镇守边关,殿下若娶了方公子,也能叫镇南将军知道,皇室一直善待她的家人,方才能为我央朝更加尽心尽力地镇守边关。” 太夫本想看林寻声说方遂翎不好的,没想到人家上来一通道理,竟意在同意方遂翎嫁给安儿? 会不会看眼色了他! 太夫气结,瞪了林寻声好几眼。 黎安急忙附和:“君后说的对!” 林寻声眉眼都带着笑意,是难得好亲近的模样。 他心中愉悦,方遂翎是他早便看不顺眼的,这人与陛下相熟,陛下见他时甚至会走过去主动与他说话。 这叫林寻声醋了好久。 难得安王竟要娶他,林寻声自然要帮一把的,早日嫁人了,就不方便再跟妻主闲聊了吧。 不,早日嫁人了,妻主甚至都不大能看见他。 林寻声有些欢快的想。 “哼,你们就是合起伙来,我且问你,若这方遂翎嫁给你,他可会守宫中规矩?” “额……” “会,会的吧……”黎安有些不大确定。 “他可会宽容大度,主动为你纳娶侧室?” “这个会的!” 说到这,黎安立马肯定道。 她答应娶方遂翎,本就是因为对方说不会阻挠她纳旁地美人,也不会对她后院那些原有的美人不好,更不会心生嫉妒。 这样的正夫不好找了。 放眼京城,有几个夫郎不善妒的? 若她不娶了方遂翎,任由父君给她塞一个人,那还不知道自己后院那些宝贝的日子要怎么过呢。 尤其是容儿,容儿素来得她宠,偏偏是从那勾栏之处被她救回来的,身份难登大雅之堂,无夫家护着,这新来的正夫能容得下他? 黎安每日都在为自己身边的宠侍们担忧。 一开始方遂翎向她表露结为姻亲的想法时,她是拒绝的。 笑话,方遂翎一家子武将,家里还有姐姐,自己武艺也好,若嫁了她,那她后院那些美人岂不是都要没了?指不定连她自己也没了。 因此她一直拒绝方遂翎,直到方遂翎告诉她,他弃肖梁选择她的原因。 方家女儿,个个都顶天立地,他们没有不想上战场保家卫国的。 方遂翎虽为男儿,但自幼就喜欢舞刀弄枪,想上一回战场,也做一次英雄。 然而肖家家风甚严,他们要求方遂翎嫁入肖家后不得再习武,且要跟着嬷嬷学习男儿家的规矩,至于上战场,那更是万万不能,犯了大忌的。 议亲时对方便强势的提出这些要求,方父倒是想同意,毕竟肖家算是来提亲之人里最好的了,况且男儿嫁人,本就该学这些,他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只是方遂翎自己死都不同意,送还了肖梁给他的定情信物,只当是断了这份情意,转而找上黎安。 依他所言,只要黎安娶了他,他便会替黎安阻拦外面的狂蜂浪蝶,也叫黎安有理由拒绝太夫往安王府塞人,他更加不会对原有的那些小侍们做什么,甚至会好吃好喝的供养,只一点,他要上战场。 上不上战场的,人不在了黎安日子才过得快活呢,自然无不同意。 这是场双赢的局,双方都有利益可图。 “哼,那方家公子当真如此大度?” 太夫有些不信,他可听说武将之子最是善妒了。 “当然是真的,父君您也知道女儿,若不是方公子大度,女儿也不能要他啊。” “这倒是。” 太夫斜瞥黎安一眼,颇有些嫌弃。 他的女儿素来多情,放弃什么也不能放弃后院那些个小侍,也就这点爱好了,左右有她姐姐在上头顶着,随她去吧。 “罢了,你要做什么哀家是管不了了,只要这方家公子懂事些,别像有些人似的时时惹父君生气就行。” 这暗示的未免太过明显了,黎安看向林寻声,发现这人竟面含笑容,丝毫不生气的模样。 这些话林寻声已经听了许久了。 现在太夫已不会再用规矩磋磨他,甚至偶尔得了好东西,也会送他一些,只是仍旧喜欢拿话刺他,只是几句难听话而已,不痛不痒的,他是无所谓。 -- 第136页 “君后,皇上怎未来?” 说完了黎安,太夫又把目光对准林寻声,有些严厉起来。 “皇上政务繁忙,说是不得空,因此只叫臣侍过来看看。” 屁个不得空,分明就是你给拦着了! 太夫在心中愤愤不平,出口的话也没多少好气:“君后近来是越发善妒了。” 林寻声缓缓俯身:“臣侍惶恐。” “哀家不管,既然皇上没来,那就由君后为她挑一个,后宫凋零,陛下膝下无女,你身为君后,应该知道开枝散叶对皇室来说有多重要。” 太夫仿佛是说真的,林寻声薄唇抿了抿,看向那群俊秀的公子。 “安儿也多少挑一个吧,有些身份不大出众的,给你做正夫不妥,做做侧夫却是没什么问题的。” “再说吧,且容安儿看一看。” 纳侧夫不是小事,自然不能莽撞。 得挑些符合心意又乖巧懂事的。 林寻声没再听他们说话,他心里正烦着呢,什么后侍,什么充盈后宫,他一点也不想要,他就只想跟妻主在一起,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哦对,现在不止他们两个人,宫里还有个贺似初呢。 这庞召也不知怎的,动手这么慢,妻主不是已经许诺她一个承诺了吗? 竟还不知使用,简直愚蠢! 太夫与林寻声黎安皆返回宴会。 那群公子便坐在宫人为他们安排好的座位上,齐齐起身行礼。 “参见太夫,君后,安王。” “起来吧,只当这是自己家,不必拘谨。” “是。”众公子齐声道。 说是宴会,那必然是有歌舞助兴的。 几名公子自告奋勇的上前要求表演,想在贵人前留些好印象,太夫一一允了,在他们表演时转头询问林寻声:“可有哪个看中的?” 林寻声一双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在衣袖中缓缓攥紧,面上神色却有些舒展的,看着十分大方模样。 他看向台下翩翩起舞的男子,只觉得眼中一阵晕眩,几乎要看不清他们的容貌,偏面上不能表现出来,免得太夫又以君后善妒为由,同皇上说他的不好。 “这些公子都是各个家族精心培养的,家世容貌皆不错,做个庶君绰绰有余,君后你觉得呢?” 之前的淑庶君居然有心谋逆,亏他还对对方寄予厚望,专心派人教导他规矩呢,真是白瞎。 林寻声眼前有些模糊,看不大清那些人的模样,只能无望地点点头:“是。” 太夫松了口气,他就怕君后不能生还要霸占着皇上,既然他愿意,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台下抚琴的男子是何人?” 太夫询问身边的汐嬷嬷。 汐嬷嬷凑近小声道:“那是翰林院学士之子梁亦岑,年十六,自幼熟读诗书男戒,在京城公子中名声也不错。” 翰林院学士啊,从二品的官,他的母亲也是从二品…… “嗯,哀家觉得不错,君后觉得他如何?” 那公子抚完琴跪在地上,等候太夫评价,然而上头却迟迟没有声音。 周边是其他公子窃窃私语的声音,都说他想必是被太夫与君后看中了,就要入宫了呢。 梁亦岑对自己也十分自信,他相貌好家世好,本也该入宫的。 “君后?” 林寻声不说话,太夫又唤了他一声。 黎安也不由看向林寻声,她坐在林寻声下面一点的位置,可以看见林寻声侧脸的额上,一片细汗,密密麻麻的。 她觉得有些不对,还未开口询问,就听有宫人放大的惊呼声:“殿下,您怎么了!” 黎安抬头,只见君后林寻声,仰面直直的倒了下去,太夫与汐嬷嬷皆未反应过来,直到宫人喊太医他们才有些慌乱的命人通知皇上。 第83章 怀有身孕,妻主对臣侍…… 君后被送入最近的宫殿诊治。 太夫一面头疼一面叫人去请皇上, 那些个贵公子,也都留在偏殿等候消息,他此时没什么心情管他们。 没过多久, 皇上就出现了, 她步履匆匆,明黄的衣角翻飞, 脸上带着无尽怒意,却在见到太夫那一刻强行压制下去。 “女儿见过父君。” “父君,君后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晕倒?!” 黎挽神色紧张,薄唇紧紧抿着。 然而太夫怎么知道林寻声为何会突然晕倒呢, 他自己都觉得事出突然,有些叫人反应不过来。 “那什么,皇姐,我觉得应该是姐夫本来就身体不适, 我刚看他额上都冒汗了, 然后没一会儿就晕了。” 黎挽捂额,想给自家妹妹一个好脸色, 但确实给不出来,只能勉强笑笑道:“好, 皇姐知道了,你与父君且在外面等着,朕进去瞧瞧。” “皇上, 太医正给君后诊治呢, 你可小心些。” 君后晕的古怪,他就担心是得了什么不好的病症,殃及皇上。 与此同时,太医从里面出来, 提着医药箱,神色竟还带了几分兴奋。 不等黎挽斥责询问,她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说:“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君后有喜了!” 黎挽一怔,神色有些不确定起来:“你,你方才说什么?” 太医模样更加激动:“臣方才替君后把脉,君后所得正是喜脉啊!恭喜皇上,恭喜太夫,恭喜安王。” -- 第137页 太医太高兴了,这可是央朝第一位皇嗣,由她诊断出来,今日所得的赏有多丰厚,她已经可以预见了。 “那既然是喜脉,君后为何还会晕倒?”林寻声并没有像太夫那样露出狂喜的神色,反而有些关系林寻声的身体情况。 太医斟酌着回复:“臣诊出君后有怒火攻心之相,大抵是因为怒气太急,身体一时承受不住,方才昏厥。” 怒火攻心? 黎挽扫了一眼偏殿那群公子,心里大约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但又更气了,明知道自己脾气不好还非要过去看,非要去找气受! 太夫表现的比黎挽还要急一些,这是他第一个孙女:“那,那君后现在身体如何?可有见红?” 前几个月最为难得,这君后连害喜都没有,估计月份浅的厉害,可别给伤了胎儿。 “回太夫话,君后月份尚且,此时身体虚弱,臣一会儿去替君后熬一盅安胎药,好生养着,于皇嗣总无碍的。” “即是如此,你快去吧,照顾好君后,朕重重有赏!” “是,臣必不辱命。” 太医提着药箱缓慢退出去,黎挽这才看向自己的老父亲,说话间有些无奈:“君后有孕,充盈后宫之事,便暂且搁一搁吧,总要以君后肚子里的孩子为先。” 皇上能看出君后气急攻心是因为那群公子,难道太夫这个宫斗的胜出者看不出来吗? 从太医说出怒火攻心时,他心里便一个咯噔,知道自己逃不过女儿这一顿说教。 他还以为林寻声真的大度了呢,没想到竟是自己憋着,还生生给憋晕了。 罢了罢了,看在他怀有皇嗣的份上,他便忍他一忍。 想到玉雪可爱的亲孙女孙子,太夫眼睛都眯了起来。 心中不由生出期待,偏同黎挽说话时还要压一压那愉悦,故作毫不在意的挥手:“知道了知道了,哀家让安儿挑一个回去得了,你这几日就好生照料君后吧。” 说着太夫摆驾回了自己的慈宁宫,然后大手一挥,赏去清宁宫数件好物。 这是后话暂且不论,待太夫离开宫殿后,她便让人将那些公子也一一送了回去。 然后缓步走入寝殿内,神色间颇为阴沉,也是十分不悦的模样。 林寻声这一觉睡的并不踏实,一会儿看到皇上娶了别的男子,一会儿又看到皇上与那男子温柔耳语,在那男子身上勤勤恳恳。 他站在一边,大声喊叫,可无论他怎样大喊,怎样哭叫,都得不来那人一个回眸,她像是看不见他似的,冷漠的厉害。 只在梦中,林寻声便被气出一汪眼泪来。 他缓缓睁眼,正好看见皇上就在自己身边,而她脸上,竟是如梦中一般无二的冷漠。 “皇上,妻主!” 林寻声一颗心都凉了,哭叫着挣扎起来抱住黎挽的脖颈。 黎挽任由他抱着,手指攥紧又松开,实在没忍住打了一下林寻声的臀部。 用劲儿不小,林寻声忍不住往上弹了一下,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咽声,紧紧抱着黎挽,将自己的头塞进对方怀里,仿佛那就是他的避风港。 “还知道哭?” 黎挽气结:“朕是不是跟你说过,让你不要参见这宴会,你只需要随便找个理由回绝了父君,剩下的朕去做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参加?” 林寻声哭的喘不过气来,他怎么敢不来啊,他就怕自己不来,父君会随意挑了男子,先斩后奏的送入宫,届时他该怎么办?皇上可会舍弃皇家颜面出尔反尔将人遣送回去? 不,她不会的,在她眼里,皇家颜面是最最重要的事,曾经她愿意为了皇家颜面容忍他,如今就会为了皇家颜面舍弃他。 林寻声不敢赌,所以,他来了,他想阻止的。 只是被气晕这事是他属实没有想到的。 “臣侍只是,只是害怕太夫生气,故而不敢违背太夫的命令,妻主不要骂我。” 怀里的男子形容委屈,整个人窝进她的怀抱,俊俏的脸上被泪水糊成一片。 黎挽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又打了林寻声一下,林寻声清瘦的身形耸动,仍靠在黎挽怀里,说什么也不愿分开。 “下次不许再如此冒险,还好你与孩子都无事,否则岂不是要气死朕了?” 黎挽环着人,语气终于带了点温柔。 林寻声却是一愣:“什,什么孩子?谁的孩子?” 他平日里倒是聪慧,今日怎这般愚笨,黎挽无奈的点了点林寻声额角:“自然是你与我的。” 林寻声红润的唇呆呆张着,有些不敢置信般,恍惚的伸出手去抚摸自己的肚子:“我,我怀了皇嗣?” “嗯,你怀了我们的孩子,君后真棒,这么快就怀上了。” 这话一出口,林寻声立刻抬头,露出小狼崽般的凶恶目光:“不许叫君后。” “好好好,声儿,是声儿,朕的声儿真厉害,这么快就怀了。” 她顺着林寻声的力道,去摸林寻声的肚子。 林寻声仿佛十分害羞,脸红到不行,却还挺着并没有什么起伏的小肚子,往她手里塞。 “妻主再摸摸。” 这人面露享受,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黎挽只得一手抚摸那肚子,一手将林寻声揽过抱在怀里:“你现在可还有身体不适?” -- 第138页 林寻声摇摇头,“没有了。” 忽而,他似想到了什么,猛然看向黎挽:“妻,妻主,那我既然已有身孕,父君可还要你娶那些个后侍?” 黎挽无奈笑起来:“不娶了,你既有身孕,还娶什么娶。” 上一个跟上两个于她而言也没什么差别。 身为帝王,要么就后宫空无二人,要么就是后宫佳丽三千,只有这样,才能维持朝堂平衡。 如果林寻声确实闹的厉害,她也不是不能只有他一个的,只是…… “你要听话。” 黎挽点着林寻声的额心道。 林寻声微微一怔,黎挽接着说:“你听话,便只娶你。” 这话无异于什么惊涛骇浪,在林寻声心间砰的炸开了。 “你听话,我只娶你。” 多么好听的话啊,好听到,林寻声一颗心都似沉浸在蜜糖里,他紧紧抓住黎挽的手,着急忙慌承诺:“听话的,我很听话的,你说什么我就会做什么,我什么都听你的。” 从前轻傲的男子此时一脸温软,只顾得上在黎挽怀里撒娇,叫她许下种种爱他的承诺。 然而黎挽还没昏聩到这地步,她冷静了下,面无表情道:“可今日我便叫你莫要来参加父君的宴会,你为何不听话?” 林寻声欢快的神情一僵,蓦地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小嘴撇了撇,委屈巴巴地伸出一根手指:“就这一次好不好?以后我都听话的,你,你都罚过了,就不能再记恨这件事了……” 林寻声揉着指尖,满含不满道,声音到后面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发虚。 黎挽被逗乐了:“朕如何就罚过你了?” “你,你方才不是打,打了我吗。” 林寻声低头,脸颊愈红。 黎挽这才知道他所说的罚是为何物。 “那两下便可称罚了?” 这林寻声怕是没见过,当初她为了得知是谁想害自己,将爬床的男子挂在房梁上整夜拷打的样子,那才勉强能称作是罚,就刚才那两下,她甚至都没使劲儿呢。 “这怎么就不算罚了?我,我屁股都疼了,你却还要耍赖。” 林寻声炸毛一般冲黎挽吼。 黎挽又嫌林寻声娇气,但好歹对方也怀了她的孩子,近来又乖巧懂事,她便不要再欺负他好了。 正想着,她就要开口哄人,却又听见耳边传出男子怯怯的声音,那声音又小又细,几乎听不见,还好黎挽耳力甚佳,才听见那男子说:“大不了,大不了再让你罚几下好了,有什么好生气的。” 黎挽一怔,继而失笑,从前她怎未发现林寻声这般可爱? “好了好了,朕的声儿还要辛苦为朕诞下龙嗣呢,朕怎舍得罚你?” 林寻声松了口气,妻主打的也怪疼的。 他又将自己投入黎挽怀抱,笑的比什么都甜。 “妻主对臣侍真好。” 第84章 表明心意,求娶…… 君后怀孕, 普天同庆,黎挽甚至减免了半年的赋税,以示欢喜。 太夫也未再提要充盈后宫之事, 毕竟君后如此善妒, 若真封了几个后侍抬进来,不得气的他食欲不振龙胎不稳? 罢了, 等这人顺利生下龙嗣再说吧。 太夫近来头疼病有所缓解,躺在软榻上喝了口小厨房新做的酸梅汤,只觉得酸甜可口,随手吩咐道:“这酸梅汤味道不错, 哀家记得君后近来也爱吃,去给他送一碗吧。” “是,奴这就去。” 林寻声正懒懒靠在桌案前,翻看手中书卷。 有旁的奴才不小心瞧见封皮上, 写的尽是些民间话本的名字。 君后不爱看男德男戒他们都知道, 却不想这般神仙似的人物,竟也喜欢看话本子。 林寻声动作一顿, 他察觉了身边不间断的注视,握着书卷的手紧了紧, 竟难得因为旁人的注视红了脸。 他并非是爱这些话本子,他只是下意识的喜欢里面孤注一掷的爱意,那些爱也许他永远也得不到, 却不妨碍他向往与期待。 如果, 如果妻主能像书里的女人那样,为他放弃所有,带他远走高飞,只过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那他一定会幸福到疯掉的吧。 只可惜…… 任谁也看得出,在皇上眼里最重要的是黎民百姓,其次是皇家颜面,后面才有可能排到他。 正失落着,林寻声眼前的光亮突然被黑影遮住,一双纤长的手伸到他眼前,当着他的面取走了那本话本子。 “让朕看看,君后整日都看什么看的这么用心。” 黎挽修长身形立在林寻声面前,笑着将书拿起来,结果就看到封皮上几个烫金大字:琉璃记。 名字倒是正经,然而黎挽随便翻了两页,脸色便突的沉了下来:“君后成日里就看这些东西?” 林寻声脸都羞红了,慌忙站起身就要抢夺对方手里的书,黎挽眼疾手快,把书藏到了身后。 “君后近来是越发不乖了,若是叫父君知道你看这些东西,恐怕又要罚你。” 黎挽刻意恐吓他。 林寻声肩膀一缩,仍瞪大眼睛瞪着黎挽:“不许叫君后。” 这总让他觉得疏离,他偏爱妻主叫他姓名的模样。 “这么不乖还想要别的?堂堂君后看这种东西,若传出去,读书人的唾沫星子能淹了你。” -- 第139页 这类的话本子,只有一些小公子才爱看,读书人是对它嗤之以鼻的,认为其难登大雅之堂,大部分世家的正夫公子也从不看这些,他们的妻主母亲甚是看不起话本。 只觉得写书者不安好心,这些人家的公子,可都是用来与友家联姻的,偏多数话本说的是高门公子与穷苦姑娘为爱私奔的故事,这叫她们如何能忍?就怕自家儿子有样学样,到时可是哭都来不及。 黎挽不爱看这些,便也不许林寻声看,她不求林寻声德行出众,但也莫要留什么话柄叫旁人骂他。 “我哪里不乖了,你又没告诉我不许看,我明明就很乖,你不许说我不乖。” 林寻声莫名红了眼眶,模样竟可怜的紧。 黎挽心头一紧,方才好不容易生起的一丝怒意消失的无影无踪,认错般伸长手臂将人抱进怀里:“好好好,是朕错了,朕再不说你了,可别哭坏了身子,以后生出的小皇女也同你一般爱哭,这可怎么是好?” 黎挽故意想逗他笑,然而林寻声却还是难过,他抱着黎挽的腰,将头深深埋入对方怀里,神色阴郁,语气却甚是绵软道:“不许说我不乖,也不许有旁人,我以后不再看就是了,你只有我。” 他话里没什么章法,一段接一段的,却十分执着地要黎挽说出只有他的话。 黎挽无语,这孩子傻得厉害:“好好好,你乖,朕也只有你。惯会撒娇的,诺,拿去,爱看便看吧,只是不要总看,偶尔还是得看些男德男戒男闺等公子看的东西,嗯?” 她发出一声气音,等待林寻声回复。 林寻声靠在黎挽怀里不说话。 男德男戒他都快抄烂了,早就倒背如流,只是他并不喜欢…… 只要是关于男子的书,无论哪一本,必定着重强调了男子理应大方,会主动为女子纳娶夫侍,开枝散叶的,方才为贤夫。 这是林寻声最不爱听的话,他偏不大度,他可以乖巧听话,老实跪在妻主脚边侍奉,却不能大方,不能将其他男子带入妻主房中。 光是想一想有旁的男子在妻主裑圷shenyin,柔媚的讨好妻主,紧紧缠着妻主,他便觉一股怒气涌上胸口,气的他两眼发黑,只有紧紧攥着妻主,方能冷静些许。 “陛下好不容易来看臣侍一次,别用这些旁的教训臣侍了好吗?” 身前人不说话,林寻声忍不住先开口,并且用已有些起伏的肚子蹭了蹭黎挽的手臂,黎挽不由缓下神色,伸手去摸那小肚皮,也不再提那些,转而关心起他来。 “孩子今日可有闹你?” “没呢,这孩子乖巧,轻易不会闹臣侍的。” 林寻声低头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来,任谁看了都会以为是为人父的喜悦,然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所有快乐,都是来自妻主。 孩子再好,再稀罕,于他而言也不过是巩固了地位,留住了皇上罢了。 他甚至还要担心等孩子出生后会不会夺了妻主的注意力呢。 “乖就好,你听话些,等朕晚上过来给你带点好东西。” 黎挽开口,那东西必然不凡,若换了旁人怕早就欢欣应了,只有林寻声,他苦着一张脸,不情不愿问:“你还要走啊,我以为你今日就陪着我了呢。” 怀里人满眼的幽怨,黎挽忍不住顺着力道坐了下去,让人更舒服的躺在她怀里,解释道, “朕只是抽空来看一看你,下午仍有公务要处理,你便好生在寝殿待着,若是无聊也可叫竹儿陪你出去走走,朕会早些回来的。” 林寻声红唇嘟着,有些委屈,却也不敢闹腾,国事是她的底线,无人可以触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思念皇上,林寻声下午时便吐的昏天黑地。 他只吃了一碗太夫送来的酸梅汤,不一会儿开始觉得浑身不得劲儿,难受的厉害,没多时吐出一地脏污,脸色也白了。 宫人被吓得不轻,慌忙请了太医过来,太医却只说是孕吐,开些安胎药喝喝便好了。 林寻声被那欲呕的感觉折腾的泪眼汪汪,心想等妻主回来了,定要她好生哄一哄他,为了给她生这孩子,他可是受了大罪了。 然而远在御书房的黎挽,却压根儿想不起林寻声,她的面前,跪着跟随自己多年的下属,庞召。 庞召双膝下跪,将头磕在地上,口中仍是那句话:“求皇上成全!” 黎挽深深闭了闭眸,忽而猛的将手边的笔架子扔了过去,砸到庞召脑袋上,流出一缕嫣红的血。 “你好大的胆子,连朕的后宫都敢觊觎!” 黎挽气急了,咬牙切齿指着她骂。 今日庞召当值,她本没多注意,谁成想这人突然从房梁上飞了下来,提起秋猎时自己给出的一个承诺。 她向来一诺千金,且也觉得没必要赖了庞召的,自然是叫她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谁知他竟提出,想迎娶贺似初! 即便是最昏聩的帝王,做过将自己的后侍送与兵力强盛的她国皇上,却从未有一个帝王会将自己的后侍送与下属! 更别提下属敢亲自开口要! 这简直就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庞召将头磕在地上,一下又一下,直磕了十多下,额头泛青渗血才停下抬起头,看着黎挽道:“属下知道自己该死,只是贺贵侍……属下从未如此喜欢过一个男子,因此才斗胆向皇上求娶,求皇上应允了属下,属下必定为皇上冲锋陷阵,死而后已!” -- 第140页 庞召有力的臂膀按着地面,深深弯下了腰,是臣服的姿势。 黎挽冷静下来方才问她:“贺贵侍可知此事?” 她心中是比较偏向贺似初的,贺似初胆小,绝不敢做出与人私通的事。 因此黎挽那一双眼睛,阴沉沉的望着庞召,只等她说出知道,就命人将她拖下去暗中处理了。 一届侍卫喜欢上后宫夫侍,于皇上而言,何尝不是件丑闻? “不,贵侍不知道,全是臣心系贵侍,一厢情愿。” 她是看着君后有孕,皇上有意不再让后宫进人,仿佛是对君后动了心的样子,才敢在今日以那一个承诺斗胆跪下求娶的。 可是她忘了,皇上终究是皇上,她可以不要一个男子,却绝不容许那男子被旁人染指。 抬头对上皇上泛着杀意的眼眸,庞召呼吸渐渐停滞,她双手紧紧攥着,只说:“此事与贺贵侍无关,是属下的错,胆敢肖想贵侍……” 皇上鲜少露出这幅模样,她今日怕是凶多吉少了,只盼望那爱哭的少年,莫要被情爱冲昏了头脑,敢来说些什么惹怒皇上。 黎挽确实不打算叫她好看,她自己气的很,本以为庞召对她忠心不二,然而被她派去保护了贺似初一段时间,竟还保护出感情来了? 这叫她的脸面往哪搁? “你若收回今日的话,朕依旧可派你去远一些的地方镇守,你依旧可以为朕效命。”多年情分,黎挽到底是不想杀她。 庞召眼眸一颤,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沉下身子:“属下,不敢收回。” “好,好一个不敢收回!来人,御林军统领庞召以下犯上,给朕关入大牢!” 门外守着的侍卫纷纷跑进来,拽着庞召的胳膊,便将她拽了出去。 黎挽气的批了一下午折子,深夜才想起自己答应君后的话,慌忙赶去君后宫中。 第85章 说客 此时夜已深了, 按照往日的习惯,君后早该睡了,黎挽做好轻手轻脚摸去人家床榻上的准备。 到清宁宫时, 确实是阖宫寂静, 她挥手止住正欲说些什么的竹儿,静悄悄往林寻声的寝殿走去。 寝殿内已熄了灯火, 黎挽自以为自己的猜测没错,都这个时辰了,林寻声必定已经睡了。 她小心的进去,正要绕过床前的桌案往床上去, 却莫名能看到一个隐约的轮廓。 黎挽顿了顿,对着那轮廓试探又小心的唤了声:“声儿?” 轮廓并无动静,就在黎挽要以为这只是个什么摆件时,前方传出呜呜哭声。 哭的人心都揪了起来。 “声儿, 你怎么了?可莫要吓朕。” 黎挽摸索着去点了蜡烛, 寝殿内瞬间亮堂了一大片,她低头, 便看见那桌案后果真坐着个林寻声,林寻声只穿着单薄的亵衣, 小脸都冻的有些红了,一双修长的手,五指紧紧攥着, 置于桌案上, 十分委屈的模样。 “这么凉的天,你怎穿这样少就敢下床?” 黎挽惊呆了,伸手去摸林寻声的手,果然一阵冰凉, 而那呜咽哭泣的人,却一甩手,将她甩远了些:“我冻死也不要你管。” 自从有了孩子,林寻声脾气是越发娇惯了,说白了就是难搞,有时候黎挽都被他弄的甚是头疼。 黎挽见他这样,只好自己厚着脸皮又凑上去:“朕的声儿这是怎么了?谁敢惹你生气?” 话是这样说,但她心底觉得多半林寻声是孕期心思敏感,自己给自己气受了。 林寻声委屈的厉害,鼻尖都被哭红了。 但他只哭不说话,也不说到底哪里生气,摆明了要黎挽自己猜。 黎挽琢磨了一下,小心翼翼道:“你可是气朕来得晚了?” 林寻声缓缓停下哭泣声,金豆子掉的慢了一些,他用一双水眸瞪黎挽:“你不是说早些来的吗?!” 黎挽莫名有些气虚,她被庞召气忘了。 “今日有些事情比较急切,所以处理的晚了些。” 她向他解释。 可林寻声却根本不听,只顾将自己塞入黎挽怀中,口中十分委屈道:“臣侍还以为你今日去了旁人宫里。” 他在殿内等了很久,却一直都等不到妻主,原本还想跟妻主一块儿用晚膳呢,却没想到她这时才回来…… “怎么会呢,后宫除了你还有谁?” 黎挽抱着林寻声,自以为已经十分宠爱他了,后宫除了他以外空无一人,为何还要做那般猜测? “哼,难道贺弟弟就不是人吗?” 林寻声阴阳怪气的提起贺似初。 黎挽愣了愣,转而有一股怒意升起。 听见贺似初的名字她就想到庞召! 真叫人生气! “你莫提他了,朕头疼的很。” 贺似初能有什么叫陛下头疼的? 林寻声心中暗道莫不是庞召终于开口了?那便说的过去了。 他难得的善解人意,未再提贺似初,委委屈屈软绵绵的窝在黎挽怀里。 黎挽怕林寻声在床下久待着凉,没一会儿便伸手进他的膝盖弯,又搂抱着他的后背,将人腾空抱起放到了床上。 罗袜被黎挽亲手褪去,露出里头雪白的脚趾。 黎挽气它的主人不听话,故拍了一下林寻声雪白细嫩的脚心,待发现那里也冰凉一片后,又赶忙将他整个人塞进被窝里。 -- 第141页 林寻声还没来得及委屈呢,就被黎挽的动作弄愣了,过一会儿轻手轻脚扯着人衣袖问她:“妻主方才为何打我?” 黎挽坐在床沿上,居高临下用一双威严的眼睛去瞥他,然后道:“你不乖,父君叫你好好休息,你却等到深夜,不该打?” 她拿出太夫说他。 林寻声有些不服的撇了撇嘴,却最终没有反驳。 罢了,她今日忙的厉害,他不与她一般见识。 第二日,黎挽难得有些起晚了。 有人等在外面询问她庞召该如何处置,黎挽此时极不想听见她的名字,偏就有人提起,她随口道:“先打一顿吧。” “是!” 那人领命离开。 林寻声昨夜睡得晚,今日起床时有些不适,但也并未在意。 他自己的身子,向来是旁人比较在意着。 才与妻主分开没多久,他就开始想念了呢。 林寻声吩咐小厨房炖了鸡汤,打算一会儿过去送与皇上,顺便一解自己的相思之情。 然而他才刚叫人去厨房取了鸡汤,人都还没动弹呢,就有宫人来报:“殿下,贺贵侍在外求见。” “贺似初?他来做什么,叫他进来吧。” 林寻声懒洋洋靠在桌案上,眉眼微微眯着,待贺似初进来,才睁开一点缝看他。 谁知,就这一眼的功夫,贺似初竟是对着他噗通一声跪下了。 林寻声慢慢坐直身子,皱眉问他:“你这是做什么?往日也没见你好端端的行此大礼啊。” 贺似初抬起头,就惊着了林寻声。 这人面上挂着细碎水痕,鼻尖红红的,分明哭过了一场,但陛下心善,也不至于给他气受。 “你怎了,说给本宫听听,若本宫心情好,说不准会帮你一把。” 他哭着来了清宁宫,摆明了是有事求他。 林寻声便端坐着等他开口。 贺似初一开口眼泪花儿不住往下落:“君后,求求您,救救我,救救庞召吧!” 林寻声没有一刻这么庆幸自己不爱叫宫人在寝殿伺候的。 贺似初与庞召的事,算是宫中辛秘,陛下这么看重颜面的人,绝不希望这事被旁人得知。 “你可快住嘴吧,若这事流入旁人耳中,谁也救不得你们。” 贺似初被林寻声有些凶巴巴的模样吓到,忙住了嘴,只是眼里含着祈求,可怜巴巴望向林寻声。 “你先将事情与本宫说一遍吧。” 贺似初将庞召意欲求娶他,并向皇上摊牌的事情一一告诉林寻声。 他虽胆子小又笨,却知道君后不是个坏心肠的人,他闲暇时也会教他认字。 更重要的事,君后早容不下他了,他若能离宫,君后是最乐意看到的。 林寻声果真在犹豫,他是想叫贺似初出宫的,毕竟这人留在跟前,便十分碍眼,谁知道皇上什么时候抽风了就要临幸他呢? 但若要弄死的话,他又难得起了恻隐之心,贺似初也算乖巧,从不敢往妻主身边靠,人又听话。 那不如……他想法子救了庞召,叫两人远远的离京去,倒也是不错。 林寻声想着,命人提来自己给陛下准备的鸡汤,然后素手指了指贺似初:“你且在此等候消息。” 他这话,便是帮了,贺似初慌忙点头,现在君后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了,得知庞统领入狱后,他一夜未睡,听说那大牢,都是有命进没命出的地方,今早便急急寻过来了,深怕自己晚了,也连累了庞统领。 而另一边,黎挽正头疼的处理政事,心中仍烦忧庞召的事。 庞召护卫她多年,两人早已不似主仆,更像姐妹了,如今庞召却锒铛入狱…… 还是她下的命令。 但与后侍私相授受,这是多大的罪名?她没直接要了庞召性命,已是法外开恩。 正想着,小钊子进来说:“皇上,君后殿下来了。” 黎挽一怔,“君后怎来了?快请君后进来。” 林寻声手里提着个小食盒,缓步进来。 他不无理取闹时,模样十分赏心悦目。 黎挽看的也愉悦,不由伸手抚了抚这人发顶:“今日怎想着过来了?” “臣侍见陛下十分忙碌的样子,听宫人说陛下连早膳也未用,特意命小厨房做了新熬好的鸡汤送过来。” 黎挽笑了笑,一脸宽和:“君后有心了。” 林寻声寻了个好位置就窝进黎挽怀里。 两人在一起时他总爱这般腻歪,靠的越近越好,恨不得与人融在一起。 黎挽也有些习惯,一只手揽着林寻声的腰,一只手去端泛着香味的鸡汤。 鸡汤香浓,黎挽喝了两口,林寻声才开口道:“妻主近来忙些什么呢,臣侍见您似乎烦躁的很。” 黎挽扶额:“莫提了,朕烦着呢。” 林寻声只与黎挽说些什么妻夫的相处之道,理应坦诚,若有隐瞒,便是对彼此的不信任,黎挽见他缠着,就摇着头同他说了庞召的事。 说到最后更是生气:“这庞召竟敢以下犯上!简直目无尊卑!” 林寻声却摇摇头:“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庞统领?” 说到处置二字,黎挽哑言,她确实还没想好要如何处置庞召,思考良久才说:“若她执意不肯悔改,朕杀了她!” -- 第142页 林寻声从未见过黎挽的戾气,她在自己面前永远是温柔体贴的好妻主,这一下竟看的他有些晃神,晃了两下才反应过来,伸手搂在黎挽脖子上:“妻主可有问过贺弟弟的想法?” “贺似初?问他作甚,他是朕的男人,自然是朕说了算。” 黎挽这话可气的林寻声一瞪眼,从她身上滑了下来,指着她问:“贺似初是你的男人,那我呢?!” “你也是我的男人啊。” 这也要争? 黎挽有些懵。 然而林寻声却是委屈了:“若你只许有一个男人,你是要我还是要他?” “这自然是要你,你是君后,朕永远不会弃你而选旁人的。” 林寻声满意下来:“这便是了,臣侍也不会将陛下让给他的,他既在宫中,就注定了是孤苦一生的命,如此,陛下也不问问他的意见吗?” 这下黎挽看出来了:“你是来当说客的?谁请你来的,贺似初?” 林寻声与庞召并无什么交情,林家与庞家也没有交情,那么谁能请动他,似乎不言而喻。 而贺似初为何要请林寻声?可不就是因为跟庞召两情相悦吗? 当初林寻声好歹还是单相思呢! 这绿油油一顶大帽子挂在头上,黎挽险些翻白眼晕过去。 第86章 待产 黎挽与林寻声谈的不算愉快。 她坐在一边生闷气, 不想理人,连林寻声送来的鸡汤也没喝。 林寻声站在桌案边,指尖微微蜷缩, 心中下意识有些后悔, 他不该为旁人惹陛下生气的。 陛下平日里已经够繁忙了,他却还要帮着贺似初, 来烦她。 “罢了罢了,妻主直接杀了庞召吧,莫烦了,臣侍不是故意来惹你生气的。” 说着, 他软身想窝进黎挽怀里,以同她亲近来消除自己心下的不安。 却被紧锁眉头的黎挽一手推开。 林寻声身形一顿,眼眶瞬间红了,模样有些委屈。 “陛下可是因此就生臣侍的气了?” 他红着眼, 微微垂头, 乌黑的头发尽数落在脸颊两侧,下巴有些尖, 无端端显出几分脆弱。 叫黎挽看的有些心软。 她伸手将人揽住,缓缓揽进自己怀里。 黎挽动作慢, 林寻声却是有几分迫不及待的,几乎是皇上方才一使力他便顺着那力道落下去了。 落进黎挽怀里那一刹那,林寻声樱红的唇发出小声喟叹, 极其安心的模样, 慌忙又用头去钻黎挽的怀。 黎挽被他弄笑起来,不由伸手拍了拍林寻声的脊背,语气无奈道:“怎越来越像个小孩子?现在是连一点君后仪态也顾不得了。” 林寻声抿着唇不满:“这又没有旁人,我对着陛下, 自是不用顾及仪态的。” 夫郎年纪小,黎挽也颇多怜爱他,见他如此并不生气,只是伸手握住他的腿弯,然后将人整个抱来膝盖上。 “你现下不讨厌贺似初了?” 林寻声靠在妻主怀里,摇了摇头:“臣侍哪是这般小心眼的人啊,贺贵侍又未做什么错事,臣侍可没有讨厌过他。” 这人现在得了宠爱就装模作样,从前对贺似初的厌恶针对那可是从不掩饰。 黎挽笑笑,握着他修长的手。 掌心柔软,如同他整个人的内里。 “你为何要帮着贺似初?” 黎挽又问他。 林寻声耳根有些红,方才陛下说话时胸腔震动,震的他十分羞涩,过了会儿才开口,回复黎挽道:“臣侍只是想着,臣侍与陛下的孩子即将出世,该为孩子多积些福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臣侍救了人,自然也会算到臣侍孩子的头上。” 他说话温柔,吐气如兰,十足的贤夫模样。 黎挽却真的思考起来。 她犯的杀孽确实挺多的,若不报应在她身上,可会报应在她的孩子身上? 过了会儿,黎挽突然道:“你说得对,或许朕应该问问贺似初的意思。” 林寻声暂且没跟上皇帝的思维,但他笑就对了。 因此并不开口,只是抿唇笑着往黎挽身边依。 贺似初被黎挽派去的人唤来御书房,听宫人回复,她这才知道,原来贺似初一早去了清宁宫,想必就是去替庞召求情的了。 什么与贵侍无关,若真无关庞召怎敢? 黎挽冷下脸来,忽的将手中茶盏砸到地上,控制了力道,砸偏过去一些,正落在贺似初的衣角,水沾湿了一些边边。 贺似初吓得发抖,几乎要哭出来了,眼神不住的向林寻声求助。 林寻声专心伺候皇上,一眼没看他的,黎挽喝了口林寻声递过来的汤,心里火气才降了些。 “你与庞召私相授受,可知罪?” 黎挽鲜少对贺似初这样严肃,直叫贺似初说不出话来,他抬头看了眼林寻声,又悄悄用余光看了黎挽,两人一个不理他,一个瞪他,只觉得孤立无援,此次怕是不止庞统领,连他都跑不过了。 也好,庞统领对他这般好,他怎能害了庞统领,而独活呢? 贺似初缓缓跪直身子,他不敢开口,便干脆不开口,等皇上忍无可忍时直接押解自己下去,然而他还是有些失落,眼神渐渐滑下去,却正好看见君后的手指有些奇怪。 林寻声懒洋洋躺在黎挽肩膀上,手指动了动,做出一个手势,似乎是叫贺似初说话。 -- 第143页 贺似初一颗心揪起来,却不知从何说起。 直到林寻声用口型示意他:如实说。 一来皇上敏锐,贺似初本就不擅长说谎,怕是刚开口便要被识破了。 二来林寻声也不想陛下被其他人骗,他的陛下,不该遭受这些欺骗。 贺似初定了定身,想着左右也是一个死,便是说了又能如何? “是,臣侍知罪。” 贺似初对自己的罪名供认不讳,面对皇上的命令,他说出自己与庞召私相授受的全过程,当他说到情不自禁时,黎挽忍不住气的浑身发抖,还好有林寻声在一边安抚。 林寻声抚着黎挽后背,将自己抵着她的脸,嘴里轻声哄道:“声儿也喜欢陛下,声儿也会对陛下情不自禁,而且声儿只喜欢陛下,陛下还有声儿,不气了不气了。” 对如今的发展,他是有些满意的,陛下再也不会记挂着贺似初,不会念着贺似初了,她知道了贺似初的不好,而自己,自己是对她最好的。 黎挽确实因林寻声的话产生了一丝安慰,故伸手小心将人抱紧,薄唇抿到发白,终开口:“你的意思是,你也喜欢庞召,无论庞召得了什么罪名,你都愿意同她一起承受?” 贺似初眼神忽而坚定起来:“是!臣侍愿与庞统领一同承受!” “小钊子,将教坊司的赵嬷嬷请来。”黎挽突然向外扬声道。 林寻声不知黎挽为何要请嬷嬷,故而有几分疑惑的抬眼看去。 赵嬷嬷很快就被请来,他向黎挽行了一礼,神态庄重严肃,一张老脸有几分唬人。 黎挽开口:“带他下去验验。” 验验? 验什么呢? 林寻声懵了瞬,待贺似初被带出去问后便仰着头问黎挽:“妻主为何请了那什么赵嬷嬷来?”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黎挽正等着,不欲多言,手一下一下转着腕间太夫送的佛珠。 不一会儿,嬷嬷从门外进来,跟着进来的,还有贺似初。 与出去时不同,贺似初脸上多了红晕,眼中泫然欲泣,似受了什么委屈。 不等林寻声询问,那嬷嬷开口:“陛下,贵侍仍是完璧之身。” 哦,原来是验这个啊,林寻声点点头,他当然是…… 等等,是什,什么? 完璧之身?! 林寻声不敢置信的看向黎挽,心底有喜悦控制不住地涌了上来。 他仍记得那晚,妻主宿在了贺似初寝殿,而他于拾翠殿外,等了半宿,风很凉,吹进他骨头缝里,刮人的厉害。 原来,原来那日,两人并未发生些什么。 林寻声眼里闪着细碎的星光,黎挽却没仔细看,她只是听说贺似初还是完璧之身,心中安定些许,怒意也消散了些,好歹没在宫里就搞上。 她看了贺似初一眼,威严开口:“你回宫去吧。” 皇上甚也没说,只叫贺似初回去。 他出来时踩在那地面上,仍觉得有些不真实。 他,竟活着出来了? 贺似初低下头,细碎的头发遮住一些眉眼,他本以为,自己出不来了。 而等贺似初走了,林寻声便一下从软榻扑进了黎挽的怀抱,抱住黎挽的脖子,语气激动的不行。 “妻主,妻主,你没碰过他是不是!” 方才嬷嬷说的话叫林寻声心里已有了答案,却偏要听妻主说,仿佛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便能叫他更快乐一些似的。 黎挽笑着摸了摸林寻声:“朕本就未碰他,朕只是想看看,他与庞召是否真的如此大胆,敢骗着朕于宫内苟合。” 她从前也算个武将,两人看对眼儿了没什么,谁也控制不了,但看对眼后做些什么,却是能控制的。 若两人真敢于宫内便做那些肮脏事,她必是说什么也要杀了他们的。 可他们没做,这好歹给了黎挽退路,黎挽思索着,边关还差一位镇北将军。 贺似初回去后惶惶不可终日,深怕得到庞召被赐死的消息,然而等了几日,得到的却是皇上下了圣旨,封庞召为镇北将军,让她镇守边关无召不得回京的消息。 镇守边关也好,不回来也好,至少命是保住了。 贺似初坐在窗台前,外面的秋叶都有些落了,看起来一片寂寥。 却不知,深夜,有人前来拾翠殿,在黑暗中惊醒了他,然后蒙住他的鼻子,将他带了出去。 第二日,宫中唯二的后侍,贺贵侍病重不治,皇上赏了贺家官升一级,因此并无人不满。 而与此同时,庞召与某个神秘男子定情,不日将迎娶他,然后赶赴边关上任。 黎挽不想管他们的事,只叫人送了一份礼去得了。 林寻声也觉得自己仁至义尽,懒到连礼都没送。 两人一起在宫中待产。 月份越来越久了,林寻声也越发有些mingan,整日浑身无力的躺在床上。 他这胎似乎特别大,之前还说不闹腾很乖巧,现在却像是要把之前的乖巧全都闹回来似的。 叫他一顿一顿的吐,往往东西只过个喉咙,就给吐出来了。 偏妻主也不安慰他,晚上睡时甚至动过分床的念头!还找什么借口,说是怕压到他,骗人,妻主睡觉素来老实,怎会压到他,明明就是嫌弃他肚子大了不好看了,不想看见他了。 -- 第144页 想到这,林寻声当着黎挽的面又吐了一次,只这次是气的。 黎挽慌忙拿了痰盂过来:“你可舒坦些了?朕再叫小厨房给你做点什么,免得肚子空了孩子又闹。” 林寻声不想吃,他咬着唇看黎挽,若是此时,此时陛下能疼一疼他,那比什么吃的都管用了。 孕期的人总是比较嗜yu的,林寻声也是,偏偏妻主守礼,说什么也不肯碰他,结局就是两人都憋着。 可皇上憋的了,他是憋不了了。 晚间黎挽熄了烛火,还未盖好被子呢,林寻声便如一条水蛇,紧紧缠绕了过来,硕大的肚子顶着她的腿。 第87章 正文完结—— 年轻人肝火旺盛, 黎挽终究没忍住,将还怀着身孕的夫郎酱酱酿酿。 第二日,林寻声已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了。 妻主气他刻意勾引, 昨夜好一通惩罚于他, 好几次都压着他,不叫他发泄。 无论他怎么红着眼眶哭求, 妻主也不心软。 她拿御医的话来堵他,说孕期男子不宜泄精过多,硬是不让他泄,他只记得自己哭的极为难看, 大约是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又丑又丢人。 然而他不起,太医却先来了。 当人等在寝殿外时,林寻声本欲不见的, 可竹儿却道那是皇上早起时派人去请的。 林寻声咬了咬唇, 撑着身子起来将帘子放下,然后开口道:“请太医进来。” “臣参见君后殿下, 君后殿下万福金安。” “嗯,起来吧。” 林寻声脸色并不好看, 只是隔着一个帘子,太医看不出来。 他伸出雪白纤细的手腕,上头用一张帕子搭着。 太医伸出一只枯老的爪子, 搭在帕子上, 细细替林寻声把脉。 过了会儿,林寻声冷淡的声音从帘子后头传过来:“陈太医,本宫肚子里的皇嗣可还好?” 他话间没几分温和。 近来林寻声是越发感觉妻主心中只有这皇嗣了。 日日张口闭口都是对皇嗣不好,可曾还有一丝一毫关心过他? 林寻声直气的红了眼眶。 太医听闻君后询问, 诚惶诚恐,慌忙跪下道:“回君后话,皇嗣并无大碍,只是这脉象……格外强劲有力,似乎是有双生胎的迹象。” “你说什么?” 林寻声声音愈发冷落下去,太医一惊,怎听说自己怀了双生还有不高兴的?她方才诊出还以为能讨个赏呢。 “臣,臣是说君后怀的应该是两位皇嗣。” 帘子内的人影久久未动,也未出口说些什么。 他只是在心里想,现在陛下还以为只有一个皇嗣呢,皇嗣还在他肚子里呢,可她就已经将一颗心偏的不行了。 若是知道他怀了双生胎,还不指定要把他放到什么地方去呢。 林寻声越想越难过,几乎要悲从中来,盖着厚厚的龙凤棉被就要哭出来。 还好他仍记得自己是君后,外面跪着的是太医院的院首。 “罢了,你回去向皇上复命吧。” 她是皇上叫来的,自然要回去复命。 “是,臣告退。” 太医缓缓往外退。 林寻声抚摸着自己已有六月的圆肚,在床上不止躺靠了多久,直到宫人端了膳食过来。 他是什么也不想吃的,于是叫他们把膳食都放去桌上,直到听见外头皇上驾到的动静。 林寻声眼眸一瞬间亮了起来。 即使这人昨夜那般欺负他,可他听见她来的消息,仍旧会觉得开心,高兴的不能自已,恨不得立时跳下去找她。 幸好竹儿也进来了,他赶忙拦住就要跳下床的君后,急匆匆与他说:“殿下殿下,您做什么呀,安王殿下也来了,您好歹穿件外衣再出去啊。” 安王也来了? 林寻声有些恍惚,又想起什么似的,过了一会儿便叫竹儿赶紧为他挑衣服去了。 从前因他不懂事,导致安王也不喜他,太夫也不喜他,皇上也不喜他。 现在皇上已经有些欢喜他了,太夫也因着皇嗣对他态度好了不少,只有安王…… 一如既往不喜欢他。 他倒也不是要得安王喜欢,而是他知道如果自己不早些赶过去,安王定会在陛下面前说他坏话的! 待林寻声挺着个圆润的肚子赶到偏殿时,黎挽正与黎安一同坐在软榻上喝茶。 黎安大口喝完一杯茶,开口说:“这男子啊,就是不能对他们太好,否则难免恃宠而骄,难养的厉害。” 林寻声正走到黎安身后,黎挽本要过去与他说话,却见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安儿。 与从前包含爱慕时不同,现在反而是满眼阴冷。 就像恨不得将安儿赶出去一样。 这是怎么了? 黎挽开口唤他:“声儿,过来。” 黎安一顿,近乎惊悚的回头。 果然见林寻声站在那!且正低着头看她,眼神阴鸷可怕。 黎安吓得在坐垫上一个弹跳。 她姐姐可能没听明白,但她自己知道,她确实是在暗指林寻声的。 谁让林寻声自怀孕之后愈发过分了,整日霸占着皇姐,偶尔她们议事到一半,皇姐竟就被清宁宫派来的人叫走了? 旁的官员表示理解,黎安却不理解,还被气的不行,她府内人皆乖巧听话,故而她特别看不惯林寻声这样,几次三番内涵人家。 -- 第145页 倒是黎挽对黎安的话素来是随便听听的,半点没有放心上,所以一直未听出来这人在针对她的夫郎。 “安儿,怎还不唤人?” 黎挽皱眉道。 黎安慌忙从坐垫上站起,唤了声:“姐夫好。” 林寻声听见黎安唤他,不动也不应,仍站在那盯着她。 黎安被盯的毛骨悚然,转身求助似的看向黎挽,若是平时,她自然要怼上去的,可今日,她当着人家的面内涵了人家…… 皇姐大气,从不在意这些小话,林寻声却不一样,男子几乎都心思敏感细腻,又怎会听不出来? 黎挽看林寻声挺着个大肚子立着,便有些不悦:“怎么还站着?” 林寻声眼里的阴鸷当着黎安的面转变为委屈,又水汪汪的看向黎挽,十分难过道:“这是臣侍的位置!” 话中不无对黎安占他位置的谴责。 原是这样。 这点东西也要争? 黎挽无奈了,却也怕林寻声真觉得委屈。 挥挥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声儿乖,莫要闹了,快坐过来。” 黎安震惊的看着她皇姐,刚刚那语气,岂不与哄个婴孩儿无异?平日里这两人就是这样相处的? 偏林寻声就吃这套,听黎挽唤他,立马亮了眼睛,便甩着袖子就过去了。 他坐在妻主旁边,用侧脸压在妻主肩膀上,看妻主与安王下棋。 “听太医说,你怀的是双生胎?” 黎挽话里也有几分愉悦,可见是期待的。 林寻声闷闷应了声。 黎挽察觉到夫郎情绪并不高,转头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倒没问什么,反而挑起了与黎安的话头。 询问她新入府的侧室。 那侧室可也是个高官之子,本不该嫁人为侍的,家中甚至因此将他关起来打了一顿,可耐不住他对安儿情根深种,非要嫁给安儿,若不顺从他,竟是要上吊自杀。 只是个侧室,人家母亲都豁出脸皮来求了,她也不好不给。 “哦,你说修然?他倒是不错,人也乖巧懂事的,就是善妒了些,不过性子不坏,一点小瑕疵,我暂且忍了。” 提起那侧室,黎安满脸笑意,也有几分真切的温柔,看起来并不排斥的样子。 看样子她赐婚倒是赐对了。 “既如此,你还不赶快回去陪你的侧室?” “哎,说的对,他说今日给我炖了汤,叫我早些回去,还说可以带着容儿一起喝。” 黎安虽然多情,却不是那等喜新厌旧的人儿,虽然有了新的侧夫,但也不会因此就忘了旧人。 待黎安走了,林寻声才有些不高兴的倒进黎挽怀里,他也不怕磕着碰着,因为他知道,他的陛下一定会护着他的。 “怎怀了双胎还不高兴?” 黎挽询问,语气仍旧十分温柔,不会叫人心中不安。 于是林寻声大着胆子怼她:“我为何要高兴!” 黎挽眉一皱,发觉他心情确实不佳,握着林寻声手的力道重了些:“可是有谁惹你不悦了?安儿方才是无心之失,她向来这般口无遮拦。” 她思及方才林寻声看黎安的眼神,只以为他是因着黎安心中不悦,故劝慰道。 然林寻声主要却不是因黎安才不高兴的。 他抓紧黎挽的手,抬起头看她:“在妻主心里,是臣侍比较重要,还是孩子重要?” 黎挽一惊:“你怎会这么想?” 林寻声咬着唇:“你心里仿佛只有这个孩子,从来都没有我。” 他说着说着,眼眶红了。 黎挽忍不住心中一阵揪痛,她伸手揽住林寻声,将头抵在他的额头上,细致的去亲吻他红润的唇。 “废话,朕心里当然有你,否则你能怀上?” 说的这孩子是一个人便能生的一样。 “可,可你昨夜为了这孩子如此欺负于我,分明就是不喜欢我!” 搞了半天原来是因为昨夜的事。 黎挽松了口气,笑起来,叼住林寻声的唇,细细研磨,又伸手将人抱到了自己膝上,一手温柔的抚摸对方未束起的青丝。 神色温柔的能滴出水来,她轻声哄人:“朕没有不喜欢你,朕喜欢极了你,再给朕一次机会,朕这次必然不欺负你了,可好?” 黎挽说着,勾起林寻声的腿弯,将他放置于软榻上,窗户大开着,外面有零星几个人进行洒扫。 初春的天气仍旧有些冷,但做这事却是热得很的。 林寻声一双水眸似含了泪,他不肯说出口,只能用白皙修长的手指去抓身下厚厚的垫子,青筋暴起,足以表达主人此时的心情。 一事完毕。 他靠在黎挽身上被其用厚厚的棉絮包起来避免着凉,那眼睛仍旧无神的厉害,浑身没有骨头似的,若非黎挽一只手拦在那腰上,他怕是要直接滑到地上去了。 “这次可舒服了?” 黎挽未拘着他,见他满脸餍足,她便也不后悔了。 林寻声用发顶去蹭黎挽的侧脸,形容依恋:“妻主待我真好。” 方才每到情浓时,妻主都要唤他的名字,这叫他十分羞涩,却也愈发甜蜜,妻主心中是有他的。 “嗯,你知道便好。” 她看向窗外,如今正是春季,万物复苏的日子,外头的桃花树已经堪堪冒出小芽,届时她与声儿便能带着孩子一起在那赏花了。 -- 第146页 靖宸第三年,君后产出一女一子,父女平安举国同庆,圣上当即立皇长女为太女,并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