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帝师高危职业》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 本文文案: 江闻岸穿书了,穿进一本权谋小说里,成了与他同名同姓的炮灰反派。 原文中,五皇子沈延因生母是异族而深受歧视,内心极度敏感。作为被皇帝钦点入宫教导众皇子的先生,江闻岸对众皇子关怀备至,唯独对着五皇子整日冷嘲热讽、呵斥侮辱,最后落入他手中被折磨至死。 然而,他现在要做的却是帮助五皇子登基。 看着被他罚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崽子,刚刚穿过来的江闻岸: 给个机会行不行? 从此江闻岸走上了养崽之路。 五皇子吃不饱穿不暖?我的都给你! 五皇子被欺负了?我帮你欺负回去! 五皇子立的功被人抢了?岂有此理! 然而,崽还没登基,看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不对劲,而且他长得也越来越不对劲 竟与他那爱而不得的白月光越来越像了! 后来江闻岸喝了点酒,迷迷糊糊之间以为自己看到了白月光,口中喃喃他的名字 沈延歪着头眨了眨眼:先生在喊谁? 江闻岸顿时一个激灵:没没有。 沈延眸间的柔和一点点冷却,亲昵的吻落在他的掌心:先生心里只能有我。 大概是个受想让攻走事业线,攻却执意走感情线的故事叭(:з」) 食用指南: 1.狗血替身梗(白月光加引号哦~ 2.沈延(攻)x江闻岸(受) 受轻微万人迷属性,攻白切黑/装乖第一名 3.偏轻松,大概是甜文(吧) 4.1v1双箭头 内容标签:年下宫廷侯爵甜文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闻岸,沈延┃配角:预收:《穿成美人师尊后逆徒真香了》┃其它:完结文:《本座的猫儿师尊》 一句话简介:有些崽养着养着就攻了我 立意:心里有光,生而向阳 第1章 期末考试完,江闻岸躺在宿舍的床上看小说看得昏天暗地,半夜还在激情评论,头脑突然一阵钻痛。 昏昏沉沉之间耳边有一个声音回荡着 文章还未完结,作者因被疯狂刷负辱骂已经崩溃封笔,检测到客户号为12345678,ID为忽闻岸上踏歌声的读者发表评论表示怜爱沈延,那么就由您去弥补读者的遗憾,帮助五皇子沈延登上帝位。 迷迷糊糊中,脑海中划过一个念头。 江闻岸无声吐槽:怎么弥补遗憾,难不成我还能进去书里头不成? 意识逐渐涣散 嘟嘟嘟传送中 头疼欲裂。 江闻岸眉头紧蹙,一阵一阵寒意刺骨,他下意识盖紧身上搭着的鹅绒锦衾,怀里的汤婆子滚到地上,哐啷几声。 江闻岸睡眠浅,听得一丁点声音就会惊醒,如今亦是。 眼皮翕动两下,他终于缓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块红檀木镶嵌南海鲛人泪折页屏风。 做梦了? 眼睛再次阖上,他翻身平躺过来,睁眼却见床上挂着金线绣海棠花卉罗帷。 他照着自己的大腿掐了一把,疼得龇牙咧嘴:不是梦?我这是 搜寻着醒来之前一些零碎的记忆,江闻岸俊眉狠皱。 还真穿进书里面了? 江闻岸花了好长一段时间躺在床上看着华贵的纱帐,久久才终于接受。 他现在只想找面镜子照照自己穿成了谁。 既然是要弥补遗憾的,那总得穿成个身份方便的人物,至少得是个能在皇宫里说得上话的大人物吧。 脚刚一落地,门被敲响,笃笃两声极其沉闷。 江闻岸警惕道:谁? 声音一出,江闻岸自己也吓了一跳,这冷冽如寒霜的音色分明不是他自己的声音。 外头传来声音:小的是朱如啊。 侏儒?真会起名字。 听起来有点熟悉,不过江闻岸愣是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他清了清嗓子:进来吧。 门被打开,闻声而入的是一个大块头,头都快顶上门框了,一点都不侏儒。 这人裹挟着一身寒意,江闻看到外头放晴了,但似乎十分冷,还来不及细细感受,门外的光都被进来的这一人挡住了,门被合上。 朱如手上拂尘一甩搭在臂上,微微俯身:先生,外头正在化雪,五殿下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 江闻岸:? 江闻岸反应过来了什么,眼睛瞪大,瞳孔微缩:先先生?五殿下? 朱如面上神色古怪,一边偷偷摸摸观察着他的神色一边小心翼翼道:先生清早身子不爽利多躺了一会儿,五皇子一早过来听学惊醒先生,先生罚他在外头跪着。 您忘了? 目光落到朱如身上。 帽子、蓝灰色布衣、拂尘,无一不昭示着他是个太监。 太监朱如还叫他先生? 嗡脑袋空了一瞬,江闻岸感觉听到了自己耳朵里发出的鸣响,忽而想起自己读小说《燕京宝鉴》的因缘际会。 起因是同学给他安利了这本小说,说写得巨好,神秘兮兮让他一定得去看,江闻岸慕名而去。 《燕京宝鉴》是一篇古代权谋文,文案讲的是皇子一步一步逆袭当上太子最后成为皇帝的故事。 文章大篇幅讲了五皇子沈延的故事,细致塑造沈延这一人设,评论区几乎全是为之嗷嗷叫的读者,虽然主角一栏并未标上沈延名字,读者们却自动把他当作主角看待。 读者们本以为这会是个先抑后扬,先狠狠打压他,再写他逆袭打脸的爽文,因此一路追到了现在。 这样既能惹读者怜爱,又能在后文让读者爽翻天,一举两得,没想到这一打压直接把人给压死了。 作者骚操作,居然在最新章里将沈延写死了,还死得极其惨烈,还在作话里写明:不是假死,不会死而复生。 江闻岸设想过另一条剧情线,要么文里的主角根本就不是沈延,那他会是主角逆袭路上的绊脚石,然而看到这里也没见沈延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啊 哦,除了折磨死了拥护主角的一个小反派。 值得一提的是,这小反派跟江闻岸同名同姓 刚看完第一章他就留下评论:?这个反派和我同名同姓? 评论发出不到一分钟,立马有人在下面回复他。 1楼:穿书预警! 2楼:姐妹,建议背诵全文! 3楼:哦豁!姐妹不好意思剧透一下,这个反派最后会死得很惨哦,现在有没有感到一丝丝凉意?奸笑.jpg 江闻岸第一次看这种小说,还上搜索引擎搜索了一下什么是穿书,他浏览了几秒后发现这就是一个小说套路而已。 他兴致缺缺地关闭了页面,也没有回复那几条称他为姐妹的评论,继续往下看。 花了几个晚上熬夜追文才追平,江闻岸不得不感叹这作者果然厉害,文笔绝佳,情节跌宕起伏,很多剧情看得人恨得牙痒痒也不舍得弃文,欲罢不能地往下看。 直到作者更新了最新章后突然被刷负 难不成江闻岸才是主角?可他又不是皇子,作者文案诈骗?? 想到这里,江闻岸一阵无语,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评论区早已沦陷,读者们疯了似的骂作者,疯狂刷负分,江闻岸眼睁睁看着文章积分一夜之间掉了四个亿。 啊,真是作死啊 江闻岸手指敲击键盘给了个零分评论:【虽然标着虐文,但感觉作者是为了虐而虐啊。这个江闻岸真的恶心,该死!有这个下场也是大快人心了,沈延弄死他没毛病啊。搞不懂。最后,沈延真是典型的美强惨人设啊,怜爱了】 手指刚按下评论键,江闻岸突然感觉太阳穴一阵刺痛,两眼一黑,他落入无边的黑暗里。 再醒来就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 目光落在朱如身上,江闻岸一阵头疼。 见他皱着眉头,眼睛看着自己又似乎透过他想事情想得入神,朱如额间汗珠不断沁出,顺着鬓角往下,他咽了下口水,战战兢兢喊了他一声:先生? 江闻岸回过神来,原著中的描述逐渐清晰,他确定朱如就是江闻岸身边的小太监。 所以他现在就好死不死地穿到了那个恶心、该死的人身上。 如果不是穿到江闻岸身上,那他确实怜爱沈延,可问题是他看小说的时候一直把江闻岸当反派看待啊! 原文中,五皇子的生母是异族人,被皇帝视为人生污点,连带着沈延也不受重视。 母亲被人设计陷害含冤而亡之后,他更是不受待见,宫里几乎连小宫女小太监都敢偷偷踩他一脚,久而久之养成了极度阴郁敏感的性子。 而反派是被皇帝钦点入宫教导众皇子的先生,平日里待众皇子极好,可独独对这五皇子冷嘲热讽,百般折辱。 江闻岸是四皇子的母舅,姐姐樱贵妃曾落入水中无人知晓,被救上来时已是奄奄一息,最终高烧不退撒手人寰。 事情发生的时候五皇子就在旁边,有人说是五皇子推了樱贵妃,也有人说樱贵妃是失足落水,然而五皇子见死不救。无论是哪一种说辞,沈延都难逃舆论,被四皇子和江闻岸记恨终生。 即便再不受宠,沈延终究是皇家血脉,江闻岸没法直接杀了他泄愤,只能明里讥讽暗里给他下绊子。 沈延的幼年与少年时期都过得极其不堪。 最后江闻岸落入沈延手里,被折磨至死,怎么看也是这个江闻岸活该。 江闻岸的下场是被沈延在身上各处一刀一刀划开口子,让血液慢慢渗出来,沈延还在他的伤口上抹上熬肉的汤汁,将他囚入一个昏暗的地方,放入一条恶犬与江闻岸关在一起。 狗粗粝的舌头划过沾满汤汁的香喷喷的伤口,尖锐的牙齿刮过他的皮肤,江闻岸就是这么被折磨至死的。 细节作者并没有交代清楚,然而就是这种半显不露的危险才让江闻岸不寒而栗,光是想想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江闻岸脑海里回放着他自己写下的那些评论: 江闻岸真的恶心,该死,死得大快人心,沈延做得没毛病 沈延美强惨,怜爱了 怜爱沈延,怜爱个锤子啊!他现在该担心的是他自己吧!他想回到不久之前把那个手贱评论的自己锤死。 痛心疾首,他忍着想撞墙的冲动问道:你说谁被我罚跪了? 五五殿下啊。 五殿下被谁罚跪了? 朱如几乎要哭出来了:被您啊!五殿下被先生您罚跪在外,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 你刚刚说外面正在化雪?江闻岸竭力控制不让声音颤抖。 是啊 下雪不冷化雪冷。 昏暗的囚牢、恶犬、刀子冰凉划过皮肤、香气四溢的汤汁淋在身上 江闻岸两眼一抹黑,踉踉跄跄往外跑。 第2章 晴朗天空下,纯白雪地中,身着棉衣的少年略显臃肿,脊背却挺拔如竹,直直跪立,细看之下能发现他的身躯微微颤抖着。 江闻岸回想着原著的内容,料想当下的时间点应该是五皇子十三岁那年被江闻岸罚跪于雪地之中。 自两年前落水以来他身子就弱,尤其畏寒,文里他因被江闻岸罚跪后身体就越发病弱,长年累月都需要喝药,这也是他后来恨极了江闻岸的原因之一。 江闻岸眼前不断发黑,整个人晕乎乎的。 这就是开局火葬场吗?给个机会行不行啊? 殿下,快起来吧!他赶紧上前伸手欲扶起沈延,然而还没碰到他的身体,一直面无表情目视前方的人眼中有了波澜。 江闻岸的目光撞入一双静如寒潭的眼眸之中。 沈延刘海垂下盖住半边脸,衬得脸又小又没有几两肉,看起来就像全靠突起的颧骨撑起薄薄的脸皮,实在是太瘦了。 算不上好看,反而有些吓人,唯有那双眼睛令人惊艳。 双睫轻轻扇动了两下,上头似乎还沾着化雪之后的湿润,漂亮的眸中平静却冰冷至极。 棕色的眼瞳冷冷看着江闻岸,他下意识轻舔苍白无血色的薄唇,半晌才哑着嗓子一字一句道:先生说让我在此跪一天。 化雪天已是寒意刺骨,这人的声音却带着比冰锥更为扎人的刺。 江闻岸伸在半空之中的手瑟缩了一下,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他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哈出一口雾气。 反观跪在地上的崽子,身上所着棉衣早已褪色,不知穿过多久、洗过几次了,穿着臃肿毫不美观不说,料想也是暖不到哪里去的。 江闻岸脱下狐裘披到他身上,在小崽子警惕又薄凉的眼神中吃力吞咽了一下,硬着头皮道:我我又反悔了不行吗? 为了自己的美好未来,可不能让他落下病根儿了。 他说完这话,见着沈延依然用那种你又想玩什么花样的眼神看着他,心生无奈,直接弯腰将小崽子连人带狐裘抱起来。 本以为十几岁的少年怎么说也该有点重量了,却没想到这一下竟是用力过猛,差点把沈延掀翻了。 沈延简直是轻飘飘。 他悻悻道:抱歉啊 真不是他故意的啊。 许是跪了两个时辰的缘故,沈延膝盖僵硬无法曲直,被江闻岸抱着的身体也是僵硬的。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2) 放开我!沈延声音沉闷,带着几分愠怒,但身体却无法动弹,难以挣扎。 江闻岸听他的才有鬼,耐着性子哄道:外面太冷了,殿下,我抱你进屋。 沈延咬着牙,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下颌,思量着如果现在奋力抬头咬他有几分可行。 目光逐渐阴郁 哎呀江闻岸踉跄了一下,被他抱着的沈延也跟着晃了两下,差点被抛下去的感觉让他的心往上提了几分又重重沉了下去。 提醒着他这人不是什么好人。 江闻岸欲哭无泪,雪还未彻底化完,踩着松软,害他差点摔了。 一次就算了,他可不敢奢望沈延对他的信任能超过两次。 他只能干巴巴解释:我真不是故意的,下雪了路滑,你放心啊,我不会让你摔着的。 沈延神色淡淡看着他没说话,不知道信不信他的说辞,只是也没再抗拒了。 朱如看着江闻岸这一顿操作,都看傻了,明晃晃半张着嘴目瞪口呆。 屋内紫金香炉里焚着暖香,与屋外的温度简直是天差地别,他才在外头待了一会儿已是受不了,更不敢想跪了两个时辰的沈延是什么感受了。 进屋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低头见沈延脸色也不似方才那么差了,江闻岸暗暗松了一口气,瞥了朱如一眼:门关上。 朱如如梦初醒,关上门后又呆愣愣跟着江闻岸的脚步进屋。 江闻岸小心翼翼将人放在软塌之上,听到脚步声也没有回头,直接吩咐:烧点热水过来。 诶。朱如不明所以往外走,门被打开又关上,一室温暖未曾外泄。 沈延的膝盖却依然僵硬,半弯在床榻上下不去。 不知道怎么想的,江闻岸抬手就在他膝盖上敲了敲,企图把它按下去。 沈延:你! 江闻岸: 他被火烧似的收回手,要被自己蠢哭了。 见着沈延面色阴沉,眉毛紧紧锁着,江闻岸冷汗涔涔,选择装死。 第一次穿书没有经验,表现不好也是正常的,他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既然他现在占了反派江闻岸的身子,突然的极速转变恐怕会引人怀疑,他想着又重新端起架子来,在沈延一言难尽的目光中面无表情将他摆弄着侧过身子,随后胡乱扯过鹅绒被褥一把罩到他身上。 两人共处一室的时间实在难熬,江闻岸在外室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才把朱如盼过来。 他抬着一桶热水进来。 江闻岸没有多想,又掀开被褥,将狐裘丢到一边,抬手开始扒他的棉衣。 你做什么?沈延脸上难得流露出了不同于冰冷的神情。 江闻岸感受到了他的慌乱和不安,其间还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厌恶,藏在那双眼睛里。 解衣袍的手一顿,江闻岸安抚着他:那什么,你别紧张,我就是想给你擦一下身子。 沈延身体警惕地绷紧着,狐疑看着他,显然不相信他的说辞。 好吧。这样的转变还是太快了吗? 江闻岸拉下脸,不再执着,看向一旁伺立的朱如:去多烧点水,扛个浴桶进来,给五殿下沐浴。 严肃不过三秒,他又略带讨好地询问沈延:这样可以么? 沈延拧着眉毛,似乎在思考,过了许久也没有出声。 江闻岸默认这样就是同意了,连忙眼神示意朱如去办。 一切准备就绪,江闻岸又在脱衣一事上犯难了,心里嘀咕着这小崽子身体也太奇怪了,过了这么些时间还是浑身僵硬,这么虚吗?这可如何是好? 沈延紧紧盯着他看,朱如倒完水也正在看他。 江闻岸思索了一下,好声好气询问:我只帮你脱了外衣,你在热水里泡一下,能动了再自己脱衣裳? 沈延没动。 江闻岸暗暗叹气。 得罪了啊。 上手将他的棉衣脱下,这下子才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瘦骨嶙峋,没忍住多看了几眼他单薄的身子。 江先生。沈延几乎是咬着牙说话的,又想如何罚我? 啊? 沈延眸光变得阴沉,噤了声。 江闻岸摸不着头脑,只僵硬地抱着他入水。 泡一会儿应该就能动了,水要是凉了喊人加水。 明明不算多累的事,江闻岸一番动作下来却出了一身的汗。 他招呼着朱如将屏风摆好,二人出去外室。 江闻岸开了扇小窗想透透气,朱如亦步亦趋在他身后欲言又止。 怎么了? 朱如眼神飘忽着瞅了一眼屏风,压低了声音:先生这是准了? 什么准了? 昨日说的事。朱如面露怪异笑着,江闻岸直觉应当不是什么好事。 他看小说时见着这个江闻岸顶着和他一模一样的名字净不干人事,心里就有些怪异,很多细节都草草略过,实在想不起来朱如说的究竟是什么事情。 未免露出破绽,他故作深沉:唔 朱如却执着着等他回答,江闻岸只好含混道:你觉得呢? 小的认为 江先生 是沈延的声音。 什么事?江闻岸诧异了一瞬,一边高声询问一边偷偷留意着朱如,见后者的注意力似乎也被沈延吸引了过去,当即松了口气。 先生,我有话与你说,你能进来一下么? 哦。解脱似的,江闻岸拍了拍朱如的肩,装作神秘兮兮的模样:此事日后再说。 江闻岸绕过折页屏风进入内室,却见沈延双手紧紧抓着浴桶边缘,衣裳并未解开。 你能动了么? 沈延唇上已有了血色,蒸腾的雾气熏得他双眸湿润,然而一大片厚厚的刘海却徒增了几分阴郁。 江闻岸想,日后得帮他剪去才行,那样才会精神一点。 是身子还僵硬着吗?需要我帮你脱掉衣服么? 嗯。沈延声音闷闷,目光却是灼灼:先生过来。 江闻岸不疑有他,靠近他微微俯身手指接近他的衣襟准备往下,却突然被一股大力用劲往下按。 热水浸染眼睛,脑袋被人按压着在浴桶里,胸腔难受至极,他奋力拍打着水面,溅了一地水花。 沈延竟用尽十分的力气狠狠将他按入水里。 江闻岸脑袋一片空白,挣扎间双手挥舞着乱拍乱抓。 先生!恍然间以为自己就要命丧当场了,他突然听到朱如的声音,紧接着脑袋上的桎梏撤开,他被人拎了起来。 惊魂未定,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凭着本能只顾大口大口喘着气。 砰 朱如拧着沈延的手腕,狠戾将人一甩,少年头嗑在木板上晕了过去。 他昏睡过去前的目光中分明含着恨意,江闻岸看得清清楚楚。 才知道少年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单纯。 沈延对江闻岸的恨是真的,是想要将他置于死地的那种恨。 第3章 这浑小子竟如此不知好歹。 朱如撸起被水沾湿的袖子,面色愤愤,亏先生还好心让他沐浴。 先生,您预备如何惩罚他? 江闻岸站着喘了许久才恍过神来。 朱如不只是看着块头大,也是个肌肉发达的人,许是刚刚用了狠劲,沈延身子虚弱,竟就这么晕了过去。 只是朱如作为江闻岸的一个随行太监尚且敢如此对待五皇子,更别说他人了。 江闻岸默默无语,目光落在下巴浸入水里的瘦弱少年身上。 沈延这些年究竟是怎么过的。 他摇头叹息。 先生是有别的打算? 江闻岸将方才就要流露出来的悲悯神色收了回去,含糊点头。 又想到他方才泡入的水已经不热了,怕沈延泡着受凉,欲上前将人捞起来,却听门外传来声音。 江先生的步辇已在外备着了。 江闻岸面露迷茫,未待他询问,朱如在旁提醒:先生,昨日太子邀您过去共用晚膳,您又忘了? 江闻岸愣了一下:你瞧我,竟把这等大事忘了。 他说着看向沈延,后者面色苍白,双眉紧皱。 这里交给我处理吧。 行。江闻岸知道这个太子阴狠毒辣,现下可不能轻易怠慢。 他不忘吩咐着:赶紧把五殿下捞起来,记得送点吃的过来。 江闻岸换完衣裳便出门前往太子的锦玉殿。 刚一进门,立马有小太监上前来脱去他的斗篷,抬头便见里头闹哄哄的人群顷刻间安静了下来,搞得他也是一怔。 他想着原文里的描述,江闻岸深受皇帝器重,见了这些皇子都不必行大礼,面对太子时亦是不拘礼节。 江闻岸微微倾身作揖:见过太子殿下。 居于正位的太子首先站起身走过来搀了下江闻岸的手,似笑非笑道:不是说过了吗,江先生不必多礼,怎的今日又这般周全了? 江闻岸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小步,微微笑着:弄雪阁里有些事耽搁了,我来得晚了些,是该向各位殿下请罪。 先生言重了。太子起身后,饭桌上各殿下也跟着起身,此时纷纷向江闻岸行礼。 江闻岸巡视了一圈一一点头示意。 人群中,一脸颊圆圆的少年怯生生喊道:舅舅,坐这儿吧 江闻岸定睛一看,立马反应过来这人就是原文中怯弱胆小的四皇子沈彦昭,他在这里的外甥。 太子也抬手道:江先生请。 江闻岸面上没有露出半分异样,微微点头,又对着太子微微一笑,方向四皇子沈彦昭走去。 只是他这一坐下,立马察觉身边的人身体都绷紧了。 沈彦昭挺着腰板儿,在舅舅看过去的瞬间低下了头。 江闻岸: 他另一边的位置正是太子之席。 江闻岸现下严格来说算是太子太师,虽没有这个头衔,但却是皇帝亲点的,皇子们也肯分他几分薄面。 但这并不妨碍他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尤其是身旁的二人一个目光如毒蛇般腻滑,一个又似乎十分恐惧,避他如蛇蝎。 多说多错,他便也学着沈彦昭的模样只顾埋头吃饭,只夹放在他面前的两个菜。 听闻江先生今日罚了五弟? 太子冷不丁这么一问,江闻岸喉咙一堵。 江闻岸面如菜色,保持着面上的淡定艰难咽下嘴里的肉,好一会儿才道:是。 此话一出,饭桌上刚刚有几分活跃的气氛又一下子沉默了,众人纷纷朝他看来。 就连身旁的沈彦昭也跟着抬起头。 江闻岸抬眼悄悄观察着太子的神色,却见他神情并无多大变化,倒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太子勾唇一笑:我这五弟到底沾染了异族的血脉,生性顽劣,劳先生好、好、管、教了。 五皇子虽最不受宠,可宫里人都知他与皇帝长得最像,太子虽身居高位,可心中也有不满。 这些江闻岸都是知道的。 所以他说的管教,意思不言而喻。 江闻岸低声应道:那是自然的。 嗯。太子似乎已经吃饱喝足了,半靠着椅背慵懒随意,目光却十分凌厉落在江闻岸身上:雪化得差不多了,先生明日讲学,五弟怕是去不了了? 他这话听着是询问,可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没记错的话,原文里便是因为太子的打压和江闻岸的阻挠,沈延是成年之后才开始系统习字读书的。 江闻岸胸中泛起冷意,面上却不显:五殿下身子虚弱,我自当禀明皇上,免了他这几日的听学。 太子殷切道:那可得让五弟多休息一段时日,彻底养好了才行。 江闻岸一一应下。 心里却忍不住痛骂他虚伪狡诈。 一顿饭下来,江闻岸身累心也累,果真是伴君如伴虎,跟太子说话尚且这么累了,真不知道日后面对皇帝该如何是好。 晚间地阶又有几分湿润,他借着微弱的灯火慢慢走着,忽见身旁有一道身影快速略过。 四殿下。 跑出不远的模糊身影即刻停了下来,四皇子沈彦昭有些沮丧地耷拉下了头,回过头来时又是方才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舅舅舅。 江闻岸一挑眉,果然是他。 他走上前去,饶有兴致看着胖乎乎的少年:跑那么快做什么?我还能把你吃了? 沈彦昭身上的肉一抖,闷闷道:没有。 倒是舅舅,为何突然叫我四殿下? 江闻岸回想了一下,没想起来江闻岸究竟叫他什么,试探性地喊道:彦昭? 沈彦昭没有露出异样的神情。 看来让他猜对了。 舅舅,你又打他了么?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江闻岸却知道他指的是沈延。 江闻岸沉吟,没有回答。 而沈彦昭也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奢求回答,他目光注视着不远处的宫灯:天黑了。 *** 江闻岸尽力扮演好一个舅舅的角色,送着沈彦昭回了宫才往弄雪阁走。 吱呀一声,江闻岸推开房门,静谧的屋子里烛火照着十分亮堂,他往里走,发现浴桶已经不在房内里,地上的水渍也已风干。 一切都被清理干净了。 罗帷下垂着,风自敞开着的门进入,吹动着斜斜洒入的月影随风晃动。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3) 江闻岸放轻动作,掀开罗帷想看看沈延是否还睡着。 床上却是空无一人! 沈延不在! 朱如! 朱如! 江闻岸边焦急喊着边往出门。 江闻岸生性多疑,身边伺候的只有朱如一人,江闻岸却不知道他住哪间屋,只好一间一间地找。 脚步越来越慌乱,江闻岸终于看到后边一间亮着灯火的房子。 却是房门紧闭。 江闻岸快步走过去,还未到达门口便听见屋里传来一声一声属于少年的呜咽声。 间或夹杂着难以启齿的声音。 朱如? 沈延?! 江闻岸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至极,不管不顾急切地踹门而入。 朱如! 砰的两声,屋外江闻岸踹开房门,屋内朱如连滚带爬下了床,边扯着裤子边往外跑。 他额上还大汗淋漓,手忙脚乱地扯着衣裳,脸上具是慌乱:先生,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啊! 话还未说完,江闻岸已经一拳照他脸上呼了过去,畜生! 朱如头抱着脑袋,却是未敢反抗,边求饶边躲:先生,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先生,啊! 江闻岸双目赤红费力将他拎起来,在他脸上揍了一拳又一拳。 内室传来轻微声响,江闻岸魔怔的动作戛然而止。 睫毛翕动两下,他怔怔地松开朱如的衣领,手掌下垂。 这下全完了。 他脚步沉重,慢吞吞挪着往内室走。 心里打着腹稿,脸上表情变幻莫测。 该与他说点什么?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 是他大意了。 若是沈延现在就把他杀了,那他也认了。 一墙之隔,江闻岸终于踏入内室,只见床上被褥鼓鼓的,分明藏着一个人。 房内有难闻的气味,江闻岸来不及厌恶地皱眉,快步走近床边掀开被子。 床上清秀少年衣衫不整抓着被褥,唇红齿白,看着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 江闻岸霎时松了口气。 朱如也后脚跟进来,在他身后小心翼翼问道:先生是是这人有什么问题么? 我查过了,他是外边巡视的新侍卫,身世清白,按理说 沈延呢?江闻岸现下声音还有些颤抖,实在是后怕。 回头看却知道自己太过于着急了,朱如就算再大胆也不可能敢对沈延下手。 五皇子他 江闻岸目光凌厉看向朱如:人呢? 早前先生让五皇子沐浴,不就是准了邹公公的请求,将五皇子送到他那里去调/教吗? 邹公公? 江闻岸拼命搜寻着记忆。 姓邹的公公邹存松? 朱如捂着方才被打过的脸颊,悻悻道:是啊。邹公公跟先生提过一次,先生说最迟今日给他答复。 我估摸着你没回绝便是同意了 江闻岸厉声打断他:什么时候送过去的? 半个时辰前 邹存松是宫里德高望重的老太监,背地里却嗜好凌虐少男少女,每次都能无声无息瞒天过海,全身而退。 江闻岸不知道他背后有什么靠山,只知道原文里也有这么一段,但绝对不是发生在这么早的时间。 那时的沈延身体比现在强健许多,竟活活把邹存松咬死了。 文里描述过他尸首的模样,一只耳朵被咬下来了,全身血肉模糊。 小太监听见声音进入的时候还看见沈延嘴里咬着一块肉。 第4章 沈延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身旁有两个人在交谈,说着药听话舒爽云云。 他身上冷一阵热一阵,手指动了动,没有多大力气。 有一人出门离去,另一人慢慢朝他走来。 沈延费力睁开眼睛,就见邹存松一脸油腻的笑朝他走来,手上还拿着一个小瓶子。 不知道的人或许会以为邹存松就如他表面看上去的那般和蔼可亲,沈延常年住在冷宫里却听过不少有关他的传言。 他是皇帝跟前的红人,不少人为了巴结他阿谀奉承,时不时有人将雏儿送到他床上,其中不乏被玩死的。 一具一具鲜活的身体陨落,被人秘密投入冷宫暗井里。 沈延夜里还时不时会闻到似有若无的腐臭味。 他一开始很害怕,后来便习惯了。 他咬着牙,放置在身侧的手掌收束成拳,紧紧攥住,眼中恨意起伏。 那个人竟将他送到此处来。 目光聚焦到已经近在咫尺的邹存松身上,后者脸上挂着令人作呕的笑容。 殿下乖乖的才不会受苦。 他说着拧开手中小瓷瓶,伸手朝他贴身的衣摆去。 沈延咬了咬牙,用尽十二分的力气往他踹去。 邹存松踉跄了一下,手中瓷瓶滚落,黏腻腻的膏体倒在床上。 沈延咬着牙,爬起来往角落蜷缩,如同一只猛虎幼崽狠戾注视着欲对他图谋不轨的人类。 邹存松怔了一下,心中竟升起了某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他摇了摇头压下情绪,眼前这人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就算死在冷宫里皇帝也不会追究的。 况且只要他咬死不承认,皇帝一定会相信他。 他想着手指抹了一下沾在床上的凝脂,笑眯眯看着沈延,眼前的少年越是颤抖,他就越兴奋。 五殿下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沈延手背在身后,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来。 机会只有一次,他必须一击即中。 江闻岸一路火急火燎赶来,不顾门外小太监的阻拦直接闯入邹存松屋里,彼时邹存松已被沈延按着脸贴在床板上。 沈延的牙齿紧紧咬着邹存松的耳朵,后者疼得龇牙咧嘴。 亲眼见到才是触目惊心。 一直到江闻岸上手拉开他,沈延的嘴巴一直没松,直到邹存松一只耳朵被撕扯开,哇哇乱叫着。 江闻岸脱下外衣批在少年身上,将他护入怀里直接抱了起来。 邹存松在他身后喊着:江闻岸,你不能把他带走!我不会放过他! 江闻岸眸间一片寒意,用着最冰冷的声音说:人本在我阁中,出了事你以为皇上会首先追究谁的责任?邹公公胆子未免太肥了点。 有什么都冲着我江闻岸来,随时奉陪。 江闻岸抱着沈延离去。 沈延方才殊死一搏,如今已是脱力昏了过去。 他贴身的衣裳却还是湿的,江闻岸面色一凛,瞥向后方的朱如。 没给他换衣裳? 没没有啊,阁里没有五殿下能穿的衣物。 江闻岸知道没有,所以事先从柜子里取了一套新衣裳出来了。 那衣物,小的不知先生素来不喜他人触碰。 江闻岸没再多言,快步走去坐上马车。 快点。 马车颠簸,沈延闭着眼睛并不安分,身上已是冷汗涔涔。 江闻岸低头看着缩在他怀里的小崽子,心中自责不已。 额间垂下的发丝被汗珠浸湿,江闻岸抬手欲将他的头发撩到一旁,却意外发现厚重的刘海掩映之下是一块瓶盖儿大的红色印记,就像是被烙上去的。 江闻岸手一顿,又将他的头发放了下去。 不会又是江闻岸做的吧? 自尊心这么强的一个小孩,只怕不愿让人看见。 江闻岸抱着沈延下车,一刻未停往自己屋里去。 他身上湿答答的,江闻岸命人在床上铺了一层柔软的布才将他放下去。 白天找出来的新衣裳已经被朱如收起来了,这会儿他又赶忙取出来递给江闻岸。 江闻岸正欲动手褪他的衣裳,床上的少年眼睫突然颤动,条件反射性地拍了他一掌。 啪。 先生! 江闻岸抬手阻止朱如的上前,看着沈延费力睁开眼睛。 江闻岸双手搭在沈延肩膀上扶着他,后者认清眼前的人是江闻岸之后面露憎恶,突然倒下来磕在他的肩上。 肩上一疼,少年的牙齿紧紧咬住了他。 江闻岸俊眉微蹙,终是没有推开他,朱如,你先出去。 先生 出去。 直到朱如关上门出去,肩上的力道还未松开。 江闻岸任由他咬,低声在他耳边。 此事是我不对,你想咬便咬,我不反抗。 但我发誓,我绝对没想把你送过去。 若不是他掉以轻心,事情也不至于如此。 要是去晚了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原文里邹存松死时五殿下已经有足够的能力自保,可是现下还不行。 沈延果真咬了许久,久到江闻岸已经麻木,又许是他没力气了,力道才慢慢放轻。 可以换衣裳了么?江闻岸扯过新衣裳递给他,自己换? 他说着把衣服放到他身前,自顾自转过身子,换好了叫我。 沈延盯着床上看起来明显价值不菲,布料柔软的衣裳,又看向江闻岸削瘦的背影,径自出神。 他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江闻岸站了许久都没听到沈延喊他,连一丁点其他声响都没听到,他正疑惑。 好了吗? 无人回应。 好了没啊?不说话我就转过去啦? 我真的转过来了。 三、二、一! 江闻岸回身,目光撞入沈延深邃眼眸里,他怔了一下,视线往下,却发现他根本没有换衣裳。 没力气?江闻岸走过去拿起衣裳,叹气道:那我帮你换了? 沈延没说话,但眼神明显有了波动。 联想起他今夜的遭遇,江闻岸也静默了一瞬。 可衣裳还是要换的。 江闻岸认认真真竖起手指保证道:你放心啊,我对男人没有兴趣。 这话一说完,他看到沈延对肩胛骨明显放松了,说得更起劲:真的。男人有什么好看的?大家都是男人,你有的我也有,所以没什么好在意的。 他说着已经上手了。 沈延单薄的身子甚至显得有些干瘪,上头还有斑驳的痕迹。 江闻岸呼吸一滞,手上的动作却是一刻未停,连贯利落地扯了下来,又将新衣裳给他穿上。 这是新衣裳,我没穿过的。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眼睛也没有乱看,可是还是不受控制地深深记住他身上的痕迹。 伤痕累累,有新的也有旧的,身上,背后,腿上几乎没一块好地儿。 背后的痕迹像是被烫伤的,和他额间的红印相似,但是要细一些,如红线交错纵横。 给他拢了拢狐裘,江闻岸下床站起来,脚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沈延身下的布料被他踩着一扯。 沈延脸色微变,即刻就要下床。 怎么了?别乱动,先休息一会儿。 沈延低着头,手掌紧紧攥着身上的狐裘。 勾唇嘲讽道:不想弄脏你的床。 江闻岸一愣,旋即焕然大悟,由着他先下来,然后床上铺着的布一扯丢到地上,又动手将沈延按了下去。 不是怕弄脏,是你方才身上湿,若是弄湿了床,你睡哪儿? 沈延现下没多少力气,江闻岸轻轻松松将沈延往下按,又喊了下朱如。 喊了一声没人应,他又叹道算了,拉过被子仔仔细细给沈延盖上。 沈延脑袋缩进狐裘里,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江闻岸从前厌恶他,根本不愿意碰他一下。 而这件狐裘是方才江闻岸从自己身上脱下来的。 这就是他的味道么 他不自觉抓起盖在身上的被褥闻了一下,却没有闻到同样的味道。 沈延将狐裘往下拉了一点,没再仔细去感受。 江闻岸则去了小厨房。 弄雪阁里没有宫女,只有朱如一个五大三粗的太监,他又不太放心,想着还是得添几个宫女。 幸好皇帝看起来也挺重视江闻岸的,他这厨房虽不大,想要的东西却是应有尽有。 江闻岸煮了肉沫粥,加入青菜,又在滚了的粥里撒上姜末。 江闻岸端着粥回到房间的时候发现沈延正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似乎在发呆,见他进来目光又一下子聚焦过来。 起来吃点东西。 小锅里还冒着烟,丝丝缕缕的香气钻入鼻尖。 江闻岸将锅放到床边的小桌子上,伸手扶起沈延。 沈延的目光直直盯着蒸腾的白雾看,而江闻岸已经盛起一碗粥了。 调羹舀起一小勺,江闻岸会想着从前喂亲戚家小孩的经验,低眉吹了吹,送到沈延嘴边。 他眼睛亮亮,略显期待:尝尝? 他对自己的厨艺还是有点信心的,虽然从前不常做,但是偶尔做一次吃过的人都说好! 沈延看着他,又垂眼看着那一小勺香气四溢的粥,有些犹豫。 江闻岸耐心哄着:张嘴,啊 沈延无意识舔了下嘴巴,试探性微微张开嘴,即刻被塞了一口温热香浓。 趁热吃!江闻岸一勺接着一勺喂,一开始沈延还有些拘束,许是真的饿坏了,后面就有些迫不及待,一口接着一口吞。 江闻岸看着还颇有成就感,不得不提醒他慢点。 一小锅粥见底,沈延面色红润,后知后觉似乎有些羞怯。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4) 江闻岸正想让小孩儿别客气,却听他问 为什么? 第5章 江闻岸以为他问的是为何要把肉搅得这么碎,不假思索答道:我怕你饿得久了肠胃呃不是,就是怕你吃了肚子不舒服。你太瘦了,得补补,肉沫比较好。 看着他呆呆地,不仅身子瘦,身量也不高。想着他未来可是要当皇帝的,可得要有气势点才好。 江闻岸开始喋喋不休:你现在还在长身体,以后要多吃点,我再给你弄点牛乳来,每天喝一些,快高长大! 好了,你先睡吧。江闻岸收拾着碗。 过程中沈延一直看着他,直到他欲往外走,沈延才从衣袖里掏出一叠纸来。 这是什么? 看着手上被水浸湿的一沓废纸,沈延眉头轻蹙,先生让我抄的经书。 经书?江闻岸接过来粗略一看,纸上墨水晕染开,已经看不清写着什么内容了。 而这一刻江闻岸却突然恍然大悟,小说里看似杂乱无章的内容在此刻全都串联起来。 今日应当是江闻岸的姐姐樱贵妃的忌日。 难怪沈彦昭表现得如此异常。 樱贵妃去世已经四年。 每年今日,江闻岸都会想尽办法折磨沈延。 小说里说江闻岸会在樱贵妃忌日当天用火烤过的铁条鞭打沈延,他身上的伤痕应当就是。 第二年,江闻岸将沈延丢入御花园莲花池里,那是樱贵妃当日落水的地方,他要用同样的方法惩罚沈延。 第三年,前两年的责罚叠加,江闻岸不会让他轻易死去,在他喝了许多池水无力挣扎几乎要沉入水底的时候命人将他打捞起来,灼热的铁条抽在他身上,皮肤绽开后又在伤口之上泼盐水。 沈延不至于死去,但每次都能活生生疼晕过去。 第四年,便是这一次,江闻岸不杀人只诛心,偏要沈延为樱贵妃抄经书祈求她在天上安宁。 这么多年下来,沈延早就知道没有人会怜惜自己,就算闹大了也没有人会来救他,只会换来江闻岸更加残酷的惩罚。 他只能忍辱负重按着江闻岸所说的做。 江闻岸要他不眠不休地抄,字体不宜过大,并且要在天亮之前送到。 沈延抄了几天几夜,熬得眼睛干涩,一大早便捧着写着密密麻麻小字的经书过来,却被江闻岸以扰他清梦为由罚跪在外。 他如梦初醒,如今才知晓又想如何罚我是何意。 思及此,江闻岸心里酸酸涩涩。 太惨了。 他将沈延按到床上,心里暗暗叹气,给他掖了掖被子道:先好好睡一觉吧。 江闻岸拿着锅和碗出门。 沈延躺在床上睁着眼睛,过了许久门都没有再被打开过,他这才缓缓阖上双目。 翌日江闻岸起了个大早,煮了小米粥送过来,还有一根玉米,粒粒金黄饱满。 一进屋就听得几声咳嗽,一探额头才发现沈延还是发烧了。 我去请医太医过来。 沈延昏昏沉沉之间摇了摇头,滚烫的手抓住江闻岸,哑着嗓子道:别去 联想到他当下的处境,江闻岸也能知晓他的顾虑,当即安慰着他:好,不找太医,我再想想办法。 沈延松手,迷迷糊糊又闭上眼睛。 江闻岸当即出门叫醒朱如,谎称自己受了风寒,让朱如去太医院抓点药来。 耐心伺候着他洗漱之后又喂着他喝下暖暖热粥,江闻岸后知后觉自己现在就像个父亲,切切实实养起了崽。 他用尽一辈子所有的耐心哄着沈延喝下一碗粥,朱如终于回来了。 他按着太医给的药,缩减剂量熬制成药汁。 等到沈延在被子里捂出一身汗之后,药终于熬好。 沈延现下似乎也恢复了几分力气,已经能够自己撑着起来喝药。 江闻岸喂到一半,突然听到朱如通传,说皇子们来听学了。 这才惊觉讲学的时辰已经到了。 他放下碗,无奈之下只好把朱如喊进来,盯着他喂五皇子喝完药。 沈延目光沉沉,注视着江闻岸仓皇离去的背影,他垂下眸子。 * 知善堂是江闻岸平日授课的地方,下大雪之后讲学也停了一段时间,今日才重开。 见过各位殿下,昨日有些事耽搁了,知善堂还未彻底收拾过,要委屈殿下们了。 无妨。太子沈彦宸不甚在意,目光逡巡着四周,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没待江闻岸询问,他已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五弟今日没来? 沈延素来是最早到学堂的,如今不在此处便是没来了,可他还是要确认一番。 是。江闻岸答道:五殿下偶感风寒,这几日都不用来听学,只是我还未去禀报圣上。 沈彦宸哦了一声,那便让五弟好好休息吧,如今年关将至,朝廷上下事务繁忙,也不必去回父皇。我改日代父皇去看看五弟便是。 江闻岸平日里对古代文化颇有研究,喜欢看那些历史名著、小说,对于很多东西也能引经据典说上一说,况且他毕竟是个现代人,懂得的新奇事要比这群生活在皇宫里的皇子们多。 他有的是知识传授与他们,倒也不慌不乱。 他讲了一些新奇的知识,课上就连太子也听得津津有味,一上午下来他讲得口干舌燥,几位皇子下了学之后还缠着他问东问西。 江闻岸一一解答过后他们才肯回去。 他大学读的是师范,教学生是学过一套方法的,如今倒是在这里学以致用了。 只是 知善堂窗边,沈彦昭还坐着,并未离去。 思及昨夜是他母亲的忌辰,江闻岸心下不忍,走过去拍了拍胖乎乎小少年的肩:彦昭,还不回去么? 舅舅。他瑟缩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江闻岸。 江闻岸能够感受到少年似乎很怕自己,尽量放轻语气,温和一笑:有什么事么?要不要与舅舅说说? 少年犹豫了一下,怯怯说道:昨夜,我又梦见母妃了。她说她很想我,也想舅舅,她还说 说什么了? 她说,水里很冷。 江闻岸眉心一跳,作为二十一世纪新青年,他绝对不迷信,但他自己身上都能发生穿书这样荒唐的事情,他不得不警惕。 想起小的时候听乡下的大人说起过,亲人托梦很有可能是在嘱咐后人帮他完成一些事情。 思及此,江闻岸心中有了打算。 昨日是你母妃的忌辰,你可有偷偷烧些纸钱给她? 沈彦昭摇了摇头,宫里不能焚烧这些的,舅舅忘了吗? 何止是不能焚烧纸钱祭拜先人,因着樱贵妃的忌辰临近年关,皇帝觉得不吉利,从来就没有用心操办过,更是严令禁止沈彦昭去祭奠自己的母妃,否则就不能参加宫廷家宴。 所以昨日沈彦昭还去赴了太子的宴,不敢流露出一丝一毫的难过。 宫里无人敢提及此事,久而久之大家都抛之脑后,只有沈彦昭一人记着。 没忘记,我只是想着你母妃一人在天上不知过得好不好,她生前那么喜欢漂亮的衣裳首饰,应当是需要花些银子的。 沈彦昭思考着,良久道:那我回去就偷偷给她烧点儿。 不用。江闻岸摸了摸他的头,你别做这些,都交给舅舅。 沈彦昭既然叫他一声舅舅,那么江闻岸就不会让他冒险,无论是沈延或是沈彦昭任何一方出事,太子一定会揪着不放大做文章,从中谋取利益,一旦太子的势力日益壮大起来,沈延未来的赢面就小了。 舅舅,沈延怎么样?我昨日等了许久,你都没把他送来。 江闻岸心中警铃大作,再次感叹这个江闻岸真是太狠了。 自己折磨完沈延还不够,还要送到外甥那里再次受他的羞辱。 沈彦昭一开始什么都不敢做,可江闻岸一遍一遍在他耳边说沈延是害死他母妃的罪魁祸首,逼着当时九岁大的孩子恨透沈延。 江闻岸有意弥补对两个孩子的伤害,思虑了一番道:其实我昨夜也梦到你母妃了,她告诉我,她的死跟五殿下没有任何关系,让我们不要耽于仇恨。 沈彦昭眼中有迷茫:可是舅舅明明告诉过我,就是因为沈延,母妃才会 江闻岸闭了闭眼睛,继续道:都是自欺欺人罢了,我那时接受不了姐姐的死讯,急于找一个人出气,恰好有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出现,又刚好在现场,目睹了你母妃死去的过程,所以我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皇家少年早已懂事,听到这个地步又怎会不明白? 一直到被送回宫,沈彦昭还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 沈彦昭恨了一个人这么多年,现在告诉他先前的一切都是假的,信念却在此刻全都坍塌。 可他又何尝不是个可怜人,江闻岸的罪孽深重不仅害惨了沈延,也害苦了他。 江闻岸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可江闻岸留下祸患的种子早已深埋。 若是沈延注定要当上皇帝,那他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缓和剂,让沈彦昭免于一死。 第6章 皇子们只在上午需要到江闻岸这儿听学,下午还有骑射等实践课,不归江闻岸管。 他将沈彦昭送回宫之后才回弄雪阁。 刚走到门口,朱如就迎了上来。 先生,该用午膳了。 嗯。他没有直接去偏厅用膳,直接往屋里走。 朱如欲言又止,沉默地跟了上去。 江闻岸一进门就发现桌上的药碗还没见底,还有一部分洒在桌之上,干了之后留下黑色的药渣痕迹。 沈延不在外边。 他偏头看向朱如,目光中有询问。 朱如立马回到:不是我不喂他,是他自己不愿意喝,我试着灌过他一点,都吐出来 谁让你这么做了!!江闻岸几乎要气炸了,好不容易才将小崽子哄得乖一些,朱如这么一番操作又要回到原点了。 他压下情绪,深吸了几口气道:将我早上熬的汤再热一下,盛上来。 朱如莫名其妙被凶了,想着先前先生说过不用对五皇子太客气,心下有些不服,但还是憋屈地答道:哦。 再按照昨日的剂量把药熬了端上来,切记不要再出现差池。 吩咐完这些后,江闻岸进了内室,只见沈延开着窗子望向外边,看起来已经不似晨起般虚弱,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 听到声音之后他的眼睫颤了颤,并未回头。 江闻岸过去关了窗子,悻悻道:殿下身子还未好,不宜吹风。 沈延收回视线,并未说话,也不看江闻岸一眼。 他深自叹气,看来先前做的还是功亏一篑了。 心有点累,他耐着性子道:殿下,为什么不肯喝药?喝了药才会好起来啊。 他几乎是用着哄小儿的劲儿在哄着沈延,连他自己都快受不住了。 沈延忽而抬眼看他,眸中情绪捉摸不透,如同虎狼注视不自量力的猎人,小小年纪皇家威严便已初现。 江闻岸嘿嘿一笑,忽略了他探究的神色,装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正巧此时朱如端上一锅热腾腾的玉米排骨汤上来,他顺势扶起沈延到桌旁。 他用调羹捞着汤中之物,目光似乎只在汤上,可却悄咪咪观察着沈延,发现他喉结小幅度地动了动。 馋了吧。 他憋着笑意,将玉米啊、排骨啊、荸荠啊全都舀进往里,舀到胡萝卜时,江闻岸注意到沈延眉头微皱了下,他没有理会,满满当当堆了一碗。 江闻岸尽职尽责,不用沈延开口就主动喂他,好在沈延还算配合,一口吃下了一块排骨,待他将骨头吐出来,江闻岸又喂了一块荸荠。 他全都吃下去了。 接下来江闻岸不动声色盛起一块胡萝卜,送到他嘴边。 沈延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缩成一团,他明显很抗拒。 不吃么?江闻岸苦口婆心:胡萝卜很好吃啊,你试试! 小孩儿不能挑食。 不吃。 他终于吐出了两个字。 哄着沉默半天的沈延说出一句话,江闻岸这才放过他。 将碗里的胡萝卜挑进另一个空碗里,继续喂他吃别的。 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本应该很能吃,沈延却吃得不多,江闻岸好说歹说才诱着他多吃了些。 小崽子吃得面色红红,眼里也铺上一层湿润。 江闻岸这才满意。 哄了小崽子一天,江闻岸自己却还没吃过东西,当下把剩下的汤倒进碗里,和沈延不吃的胡萝卜一块儿都解决了。 喝完香喷喷的汤,江闻岸心下满足,没形象地抚摸着自己撑得圆滚滚的肚子,才发现沈延正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江闻岸当下打了个饱嗝:呃~~~ 沈延: 小崽子别过了脸。 江闻岸: 喂着沈延吃完药,江闻岸往他嘴里塞了一颗冰糖。 过程中小崽子一直很乖,江闻岸觉得肯定是朱如的打开方式不对,小家伙在他面前还是挺乖的嘛。 感觉到事情在一点点往好的方向发展,江闻岸心情颇好地哼着歌。 我想回去。 什么?江闻岸收碗的手一抖,瓷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一如江闻岸的心。 敢情一晚上白哄了,果然还是生气了啊。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5) 江闻岸叹了口气,在他坚定的目光不再强求,只吩咐朱如去打点一下冷宫里的人,不让小家伙被人欺负就好。 沈延住的冷宫离弄雪阁有一段距离,回去之前江闻岸还委婉地与他说最近都不用过来听学。 小家伙动作顿了一下,并没有多余的反应。 一开始江闻岸还会在午后去看沈延,给他送些吃的过去,可近来那群皇子缠他缠得紧,有时候还赖在知善堂与他聊天,下学的时间越来越晚。 就连沈彦昭对他的态度也逐渐改变,不似从前那么怕他了。 他还说:舅舅,我觉得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江闻岸的心立马提起来,有些心虚地问他哪里不一样。 得到的回答是:不知道,但是现在的你让人更想亲近。 沈彦昭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坚定道:舅舅,你不要再变回以前那个样子好不好? 江闻岸松了一口气,同时也觉得有些心酸。 樱贵妃去世之后,江闻岸沉溺于仇恨之中,折磨别人,同时也折磨着自己,折磨着身边的人。 这两天沈彦昭对他亲近了许多,日日留在弄雪阁用午膳,有时还要拉着他去玩耍,玩闹至天色已晚方修。 如此一来江闻岸便没机会日日去见沈延,只是鸡蛋、鱼虾、水果等东西都没有断过,日日差人送去。 这天下了学,太子执意邀他一起出宫用膳,他本欲推脱,可太子再三邀约,再不去难免显得不识抬举。 江闻岸没敢拒绝。 文中的江闻岸年纪只长皇子们十岁左右,却已高中状元,从前满脸阴郁的时候这些人虽不怕他,但也觉得他无趣,现下倒是改变了看法,有意让江闻岸融入他们。 可江闻岸心中膈应,不可能与他们打成一片,只尽力做好表面功夫。 几人喝了酒直至夜里才回皇宫,酒劲上头,太子提议要去冷宫看看五皇子身子是否已经好起来了。 太子殿下,臣听闻五殿下身子已好了大半,眼下天色已晚,太子殿下不若先回宫歇息,明日再去看也不迟。 江闻岸实在不知道这醉醺醺的太子会说出什么话,做出什么事来。 况且,他若是真的关心沈延,何必拖了几天才去看他,倒像是施舍一般。 果真是宅心仁厚。 太子脸色泛红,执意去冷宫,身旁一众皇子也开始起哄。 江闻岸无能为力。 * 冷宫,月影孤寂,窗外枯树落了一地残枝败叶。 沈延独卧坚硬的床板之上,目光森冷与寒月相对。 那个人已经三天没来看他了。 让他泡热水澡,给他穿新衣裳,喂他吃饭,哄他喝药,日日送吃食过来,说什么要把他养胖,全是那人恶劣的一时兴起。 冷宫一年只清扫一次,其余时间没有专门的人来打扫,门槛处极了厚厚的灰,只有帮江闻岸送东西的人一日一次踏过,很快又被风卷尘沙覆盖。 便是此处。 江闻岸指引着众人来到冷宫门前,吱呀一声推开大门。 沈延恍惚之间似乎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 他撑着床坐了起来,眼睛在月光之下一片雪亮,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这么晚了,他来了么? 紧接着,他却听到了其他人的声音 还不止一个人。 外头,不知是哪位皇子嘀咕了一句我怎么感觉这里凉飕飕的。 沈彦昭缩了一下身子,往江闻岸身边靠,舅舅,这里看起来好阴森,我有点害怕。 江闻岸揽了一下他的肩,安抚性地拍了拍,别怕。 有位胆子大的皇子道:都说冷宫阴气重,我们倒是不用怕,太子殿下乃天龙之子,管他冷宫里有什么妖精怪物,咱们太子殿下的阳气都能把他们逼退! 太子沈彦宸哼了一声,不置可否,率先踏入。 后面的人无论是再胆小的,犹豫了一下都紧跟太子爷的步伐。 沈延的住处大门紧闭,外头连一个守夜的宫女都没有。 江闻岸上前敲了门:五殿下,您睡下了吗? 还未及里边的人作出回答,太子已经上前一脚踹开门走进去。 江闻岸一言难尽,被沈彦昭拉着一同进去。 只见沈延坐在床上,目光平静无波地看了过来。 六皇子醉得最是厉害,直接指着沈延喊道:大胆,见了太子殿下还不速速跪下。 沈延沉默不语,目光越过人群落在江闻岸身上,他轻扬嘴角,似乎是笑了一下。 江闻岸被他看得眉心一跳,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你笑什么!你还敢笑!六皇子气焰嚣张,看沈延那样子就想上前去收拾他,可无奈步伐踉跄,连路都走不稳,没走几步就做到了地上。 他蹬着腿撒泼,死死盯着沈延:是不是你?你对我做了什么?我站不起来了,一定是你。 他四处看了看,疯疯癫癫道:你施了什么妖法?你个狗东西 异族贱婢生下的杂种,是不是你给我施了什么妖法? 好了。太子只是脸色微红,看着并未大醉,安安静静在一旁听着六皇子破口大骂,发疯挖苦了沈延好一阵才出声制止。 别在这丢人现眼,扶他起来。 沈彦昭过去将人扯了起来,六皇子还骂骂咧咧,口中什么肮脏的话都骂出来了。 连江闻岸都快听不下去了,他悄悄观察着沈延的神情,却发现他一直无动于衷,动作自他们进来后就没有变过。 好似没有听到这些话,又或者是已经习惯了 太子爷不计较他的无视,自说自话:五弟身子不适,那便好好在床上待着吧,不必下来行礼。 本太子不与你计较。同样的,方才六弟酒后的胡言乱语,想必五弟也不会放在心上吧? 太子说着慢慢踱步向前,目光扫过屋内一览无遗的陈设,视线转了一圈又略微嫌弃地落回沈延身上,目光一凝。 你身上这衣裳看着倒是不错,只是父皇何时赏过你这般好的料子? 第7章 沈延目光明显有了波动,抓着被褥的手微微收紧。 他身上穿的是那日江闻岸给他换上的衣裳。 江闻岸几日前来过,见着他衣柜里空空如也,只在他床头找到了几件不知缝补了多少次的旧衣裳,翌日便送了些新衣裳来给他。 怕沈延不肯穿,他还擅自将那些旧衣物都收走,让沈延不得不穿新的。 没想到的是,沈延竟然还是日日穿着现在这身。 嗯?沈彦宸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上下下打量着,而沈延一直沉默,太子的脸色也慢慢变化。 江闻岸只好跳出来解围:回太子殿下,五殿下身上穿的衣裳是臣的。 先前五殿下在弄雪阁弄湿了衣裳,臣便擅自为他换了一套衣裳,请太子殿下恕罪。 沈彦宸看着江闻岸,又逡巡着回到沈延身上,开口耐人寻味:原来如此。 我说呢。五弟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的衣料,原来是江先生给的。 言下之意便是说五皇子连一个臣子都比不上了。 他喃喃自语似的:也是,也就只能穿别人不要的了。 噗嗤后方传来一声嗤笑,过后又是一片安静。 沈延只是冷笑着,并未说话。 而江闻岸站着如芒刺背,愧疚地低着头。 都是因为他,害得沈延被这般羞辱。 许是沈延一直缄默不语,太子也觉得没有意思,很快带着人离开。 江闻岸出去前频频回头,担忧地看向坐在床上低着头的人。 沈延厚重的刘海垂下来,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最后一次回头,他突然抬起头来,江闻岸被他眼中的晦暗不明烫了一下,落荒而逃。 当夜江闻岸没有再去看他,躺在床上却是辗转难眠,睁眼到天明。 天刚蒙蒙亮,他便拉着朱如起来,带着炭火和被褥前往冷宫。 * 冷宫的大门敞开着,一进去便见一个太监睡眼惺忪伸着懒腰,从后方走出来一个宫女,也是刚睡醒的模样。 那太监一见江闻岸进来,伸懒腰伸到一半的手垂了下来,哟,江先生又来啦? 江闻岸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没有摆脸色:是啊,五殿下醒了吗? 不知道呢,江先生自个儿进去看看吧。他说着眼神示意后方的宫女。 那宫女手上提着一个桶,桶里装着采草剪子。 江闻岸四处看了看,冷宫内的花草杂乱不堪,显然没有专人修剪。 他多问了一句:公公一大早往哪儿去? 提到这话,那太监和宫女脸色都不太美妙。 当下叹道:还不是因着就要过年了,宫里各处都忙了起来,左右 那太监说着话锋一转,笑眯眯道:不过是到各宫去帮忙修剪花草,哎,这就不与江先生闲聊了。 江闻岸微微侧了下身子,目送着两人离去。 先前几日过来都没人出来迎接,看起来他们对沈延也没有多上心,宫里各处也默认五皇子宫里不需要人手,于是肆无忌惮地抽调他们出去帮忙。 江闻岸心下叹了口气,深呼吸几下才去叫门。 五殿下 他手里抱着被褥,敲门不方便,便用脚踢了两下,又将耳朵凑近门板上听里头的动静。 鸦雀无声。 江闻岸又喊了一声:五殿下,您醒了吗? 没有得到回应,他料想或许是因着昨日的事,沈延并不想理他。 道歉是要的,请罪也是要的,可总得先让他见到人。 五殿下,我进来啦。 他说着用头顶开门。 一进屋发觉屋内一如往日般昏暗,冷宫朝向不好,三面的苍天大树又将宫殿包围在中间,显得昏暗又逼仄,只有朝向大门的一扇小窗透着幽微的光亮。 江闻岸招呼着朱如放下银骨炭便无声打发他出去,自己则抱着一团厚厚的棉被,轻手轻脚往里挪。 那个江闻岸躲在被子后面,露出一双眼睛,盯着面对着墙壁躺着的沈延,小心翼翼道:殿下,我来了。 沈延不说话,他便悄悄靠近了几分,将被褥堆到他床上,柔软的鹅绒被十分暖和,半搭在沈延腿上。 床上的人却像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挪开脚,离那床被子远远的。 沈延终于说话:出去。 江闻岸瑟瑟发抖,除了穿过来的第一天以外,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小家伙这么冰冷地与他说话。 当下有些不习惯。 他欲哭无泪,可怜兮兮地道歉:对不起啊,我昨夜真的不是故意的,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下你我都无力与太子抗衡,唯有先忍着,待日后有能力再 不知是哪句话触动了他,沈延突然转过身来,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丰富的神情:你想对付太子? 啊? 他脸上神情难以捉摸,只看着江闻岸道:你知不知道,若是我把你方才说的话告诉太子,你就是有一百条命也不够死。 江闻岸本来还有些忌惮,但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突然就有底了,他笃定沈延不会这么做。 而且他还有些莫名的高兴,这好像是沈延第一次说出这么长的句子。 有进步啊! 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他高深莫测道:殿下,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 江闻岸等着他问为什么,可左等右等也没等到,一大一小一个坐着一个躺着,就这么大眼瞪小眼。 直到江闻岸瞪不下去了,拉扯着鹅绒被盖到沈延身上。 沈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死死按压着被褥不让他动弹的人。 他现在到底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又十分瘦弱,力气自然是不敌江闻岸的。 江闻岸耍起赖,十分得意地笑:看,这被子都盖在你身上了,就是你的,你得对他负责。 沈延瞪着眼睛听他的歪理。 江闻岸眉眼带笑,半个身子压着不让他动弹,解放了一只手指了指外边,又放回被褥之上捏了捏。 前几次来的时候他就发现沈延屋里很冷,却不是因为什么冷宫阴气重之类的鬼神之说,而是因着他屋里没有炭火。 堂堂大燕朝的五皇子竟落到无炭火过冬的地步,说出去实在好笑。 可事实就是如此。 江闻岸收起嬉皮笑脸,认真看着小家伙道:这被褥和炭火你且留着,好好过冬。 他知道按照往年的情况,沈延是不被允许去参加宫廷家宴的,江闻岸不想让他冷冷清清过年的同时身体上又受冻。 沈延不动了,他没有再挣扎,垂着眼皮感受身上柔软的被褥和那一方重量。 如鸦羽的眼睫翕动两下,他突然问:你不恨我了么? 江闻岸低着头轻声说道:你那时才多大? 沈延愣了一下。 又如何能以一己之力将一个大人救上来? 沈延紧紧地看着江闻岸的脸,想要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破绽。 可是没有,江闻岸说的都是真心话。 江闻岸还在温声说着:你做的是对的,在不能确保自己安全的情况下不能贸然去救人,不然还有可能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我从前从前只是难以接受,做了许多错事。江闻岸顿了一下,没有乞求他的原谅。 江闻岸不配被原谅。 江闻岸的声音还是冰冷的,可此刻却那么温柔那么温柔地说着话。 沈延的眼前慢慢模糊,身子不住发抖。 他怕水,从母亲去世那天开始就很害怕。 七岁那年,他亲眼目睹母亲被樱贵妃推入水中。 母亲在水里挣扎着,他却只能瞪大眼睛看着,嬷嬷紧紧捂着他的嘴巴不让他哭出声。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6) 外边的人冷眼看着,没人救母亲。 他在假山后面泪流满面。 九岁那年,樱贵妃不慎失足落水,他刚好在旁边,听到女人的呼救声。 脚掌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钉在原地,他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 后来有人来捞她,可却于事无补。 他被那些人污蔑推了樱贵妃,或说他见死不救。 樱贵妃葬礼当天,江闻岸给了他一巴掌。 开始了漫长而又残酷的折磨。 可没有人想过,他只是个九岁的孩子。 没有人问过他怕不怕水,没有人问过他有没有能力在水里自保。 眼前这个人曾经无情地把他丢入水里,看着他挣扎,可又是这个人对他说你那时才多大、你做的没错。 沈延不想哭,可泪水却止不住。 *** 那之后,江闻岸和沈延保持着微妙的关系,谁都没再提起那夜的事,彼此却心照不宣。 江闻岸去太医院找太医开方子给沈延补补身子,无意中得知皇后娘娘近日身子不适,总也不见好。 听沈彦昭说了托梦的事之后,他一直在寻一个机会去见皇上,现下终于想到。 皇帝寝殿门外摆着一个珠盘,江闻岸在寒冬中吹了一个时辰的风,听得铛铛七声撞钟的声音,珠盘内哒哒哒落下七颗玉珠。 皇帝身边的太监终于出来传他进去。 刚一进门便觉一股幽香扑面而来,殿内点着烛火,但仍然昏暗无光,层层叠叠的纱帐轻拂面颊,让人恍如进入幻境之间。 江闻岸很是疑惑,难怪文中描述这皇帝性情阴晴不定,还神神叨叨十分相信鬼神之说,从这里的环境便可窥探一二。 他战战兢兢随着公公的指引往里走。 那公公只引着他到与皇帝一帘之隔的地方便停下。 陛下,江先生到了。 嗯。虚无缥缈的声音。 江闻岸跪下行礼,未敢抬头乱看,只听见公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寂静之下,江闻岸默默吞了下口水。 江爱卿求见朕所为何事? 第8章 江闻岸压下内心的怪异,说起正事:启禀皇上,臣听闻皇后娘娘久病不愈,不知如今可有好转? 哦?爱卿又非太医,为何如此关注皇后的病情? 年关将至,皇后娘娘为国母,国母凤体有恙,身为我大燕朝百姓自然心下难安。 他顿了一下,臣不懂医术,按理说无法为皇上皇后分忧,然而臣近来夜不能寐,每每入睡总会梦见我那苦命的樱贵妃姐姐,实在是 樱贵妃? 江闻岸看到皇帝座位底下的影子往前倾了几分。 她可说了什么? 江闻岸终于抬起头来,这才发现书中所写果然不虚,五皇子确实长得和皇帝很像,最大的区别在那双眼睛。 沈延眼里时常盛满阴郁,但至少是有波动的,有情绪变化的,然而皇帝的眼神却空洞无光。 臣斗胆,敢问皇后娘娘近日可去过莲花池附近? 皇帝沉吟片刻:去过,爱卿何故这样问? 实不相瞒,臣最近梦到樱贵妃 江闻岸添油加醋说起沈彦昭那日说与他听的梦,眼见着皇帝的神色由探究变为若有所思。 臣想,定是姐姐有旧物遗落在莲花池中,才这般徘徊,不肯离去,才会冲撞了皇后娘娘凤体。 皇帝本就相信这些,江闻岸又说得煞有介事,唬得皇帝授意他抽干莲花池水搜寻。 这一搜就搜到了除夕当天,宫人们掘地三尺找出了许多物品,都是历来的宫嫔或下人们不慎落下的,江闻岸找了许多从前在樱贵妃身边侍奉的人仔细辨认,都道这其中没有樱贵妃生前遗物。 倒有一名宫女讶异道:这玉坠子好似是佟贵妃之物 既无果,江闻岸便打发了他们离开,无人认领的物品全都归入国库。 他心思一动,将那枚琉璃玉坠子留了下来。 池中既无樱贵妃之物,沈彦昭的梦只怕也是因着常年来的思虑愁绪。 江闻岸还是从从前伺候樱贵妃的宫女那儿拿到一根珠钗,交与沈彦昭让他安心。 沈彦昭收了珠钗果然高兴了不少,拉着江闻岸不肯让他走,说要与舅舅一同过年。 宫廷家宴设在初一,搬出皇宫的皇子或是出嫁的公主都得参加,除夕夜则是各府自己的家宴。 沈彦昭往年都和宫里的太监宫女们一起过,今年却缠起了江闻岸。 宫中年夜饭由御膳房统一安排,未到黄昏就开始放饭。 江闻岸不忍拒绝外甥,打算先在沈彦昭这儿吃一点,晚些时候再去冷宫陪沈延吃。 如此想着,他差朱如先去告知沈延,方无后顾之忧地陪着四皇子。 近来四皇子对着他也无恐惧之色了。 年夜饭上,他与沈彦昭同坐,小外甥终于有了几分天真烂漫的模样。 江闻岸给沈彦昭包了压岁钱,又问他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沈彦昭还真有想要的:去岁父皇赏过舅舅一只碧眼狐狸,舅舅能否送与我? 狐狸?江闻岸穿过来之后还没在弄雪阁见到什么狐狸。 他这一番思索在沈彦昭看来就是犹豫了,当即扯着他的袖子撒娇纠缠。 江闻岸只得先行应下,想着回去之后再问问朱如。 * 冷宫,今年的除夕夜终于有了几分年味。 江闻岸早几日带了人来这儿帮他砍掉遮天蔽日的大树,冷宫内终于不再显得那么阴暗。 窗上贴着的红色窗花是江闻岸亲自剪的,有点丑。 沈延看着出了神。 御膳房放下来的饭菜已经慢慢变凉,沈延在窗边从天亮等到天黑,还是没有人来。 他看着他一年里能吃到最丰盛的饭菜,却觉得索然无味。 屋后灯火通明,就连太监宫女们都在自己屋里团圆热闹,但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一如往年。 他自嘲般一笑。 在期待什么? 今年难道就会有什么不同吗? 门外嘈杂声起,许多人闯进来的声音。 后边的宫女太监们声音停了下来,但没有一个人过来看看。 沈延屋里突然多了很多个太监。 为首的他认得,是太子身边的刘公公。 五殿下,得罪了。刘公公装模作样给他行了个礼,之后便一扬手示意身后的小太监们。 小太监们一哄而上。 有的将盆里烧着的银骨炭踢翻,有的扯过床上的被褥用小刀划破,一一撕碎。 你们做什么?沈延发疯似的去扑抢床头的新衣裳,可却来不及了,衣裳一半在他手里一半在小太监手里,被撕成了两半。 刘公公在一旁阴阳怪气道:银骨炭珍贵无比,你一个住在冷宫的皇子如何用得起?一看便知是不知从哪儿偷来的,做出这等鸡鸣狗盗之事实在有辱天家盛名。我们奉太子之命将你押去见皇上。 沈延冷眼看着,抓着柔软布料的双手不住颤抖着。 他紧咬着牙根,看着这些人将他屋子里的东西全部毁掉,还顺便一不小心将桌上的饭菜撞倒。 江闻岸接到消息的时候沈延已经被押着去见皇上了,他火急火燎赶过去,在外听着皇帝盛怒摔杯子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沈延被人押着出来,额头上流着血。 江闻岸欲上前,却被拦下,他只能隔着几个侍卫唤他:五殿下 然而沈延无动于衷,就跟没有听到似的,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江闻岸悄悄往旁边的侍卫手里塞了一粒金豆子,好声好气询问道:这位大哥,皇上如何罚五殿下? 那人收了好处倒也好说话:不过是禁足于冷宫,扣半年的例银罢了。 他这话说得轻巧,江闻岸却知如此一来沈延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往日在有例银支撑的情况下尚且过得那般不堪,现下银子都被克扣了,指不定那些宫女太监们要如何待他。 江闻岸忧心忡忡,目送侍卫将沈延送回冷宫。 他求了情进去面见皇上,以要管教五皇子之名求皇上将沈延交与他处置。 皇上脸上神情莫测,目带探究看着江闻岸,不过也未曾怀疑。 毕竟宫里人人皆知江闻岸恨极了沈延,皇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否则江闻岸又怎能如此猖獗。 樱贵妃的事过去这么久了,江爱卿还未放下么? 江闻岸心里咯噔了一下,细心观察皇上的神情,如履薄冰。 失去至亲的痛又如何能够那么快愈合? 他试探性说着,见皇帝眉心微微舒展,方继续说下去:姐姐那么早便香消玉殒,留下彦昭一人,我自然不会忘记。 他说着面露伤心之色。 皇上点了点头,安慰道:爱卿也不必过度伤怀。 指尖摩挲着一串佛珠,皇上半眯着眼睛道:沈延生母乃是异族,血统本就不纯正,生性顽劣,确实需要人管教。 你想要便要去罢,我对他也没什么期望,只不让他污了皇家名声就好。至于如何管教,切勿失了分寸,朕相信江爱卿知道轻重。 江闻岸听得一阵恶心,可面上又只能陪笑。 从皇帝那边回来的路上江闻岸碰到了一群侍卫,其中还有朱如,他正喝得醉醺醺,搂着先前往弄雪阁带的那个小侍卫。 过年期间皇宫侍卫轮值,没当班的侍卫便不受严格约束,喝点酒也是被允许的。 诶,这不是江先生吗?一众侍卫向江闻岸行礼,站在朱如旁边的拍了拍他。 朱如。 江闻岸忙着赶往冷宫,本不想多做停留,没想到朱如竟满脸惊慌凑了上来。 酒气扑面而来,江闻岸有些难受地屏住呼吸。 过年几人聚着喝酒无可厚非,江闻岸没有责备他的意思。 先生,我我忘了。 什么? 您吩咐我去与五殿下说晚些再去他那儿,我在路上碰到他们,聊着聊着一行人说要去喝酒,我竟把这事给忘了。 江闻岸愣住。 难怪沈延方才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不怪他难哄,而是近来发生的事情太过阴差阳错。 若他是沈延,只怕也会认为自己被耍了。 他几乎要吐血了,冷着脸看朱如:自己去领罚。 丢下这句话,他握着手里有些冰凉的琉璃玉坠,快步往冷宫去。 冷宫比往日更显萧瑟,江闻岸还未进门便发现他前几日在窗上贴的窗花已经被人撕下来了。 他垂下眸子,加快脚步往里走,才刚踏入门一步,远处便砸过来一个迅疾的虚影。 砰的一声,一个白色的杯子碎在他脚边。 滚出去。 江闻岸又往前挪了一步,还未开口说话,先发出嘶的一声。 一个碗从沈延手中飞出来,掷中他的膝盖,磕得隐隐作痛。 江闻岸也没叫,毫不犹豫往前走,期间跨过滚落在地面的寥寥几块肉。 沈延便不停扒拉着床边小桌上仅剩的一些玩意儿不管不顾地砸过来,能接住的江闻岸都接住了,砸到没有东西可砸。 江闻岸终于走到他面前,也终于看清楚了,烧过的炭火被踢翻在地上,他送来的鹅绒被子被扯得乱七八糟丢在地上。 而沈延正抱着他原来盖的旧被子,一针一针缝补。 那还是先前江闻岸非要换他的被子时扯开的,换下来之后便被江闻岸胡乱塞进衣柜里了。 如今又拿出来 小孩儿拿着针的手因用力而颤抖,刺破自己的指尖渗出血滴。 江闻岸感觉心口针扎似的疼,抓起他的手,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解释。 他陪着外甥有说有笑吃年夜饭的时候,沈延正被人诬陷偷东西,受到极大的侮辱,江闻岸想想都觉得难受。 良久,江闻岸说 跟我回弄雪阁吧。 第9章 沈延眼睫颤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江闻岸自知理亏,也没有再把朱如推出来为自己开脱。 想着方才在地面上看到的一地饭菜,询问道:你吃过了么? 沈延没有回答,肚子却开始抗议了,咕噜咕噜叫了几声。 小家伙一直冷冰冰的脸上多了一丝裂痕。 噗嗤江闻岸没忍住笑出了声,换来沈延一记眼刀。 他瞪着人,脸却分明红了,江闻岸竟觉得十分可爱。 你等着。话音刚落,江闻岸已经往外跑。 他在小厨房里摸索许久,只找到半包面条,他仔细看了一下,好在并未发霉,还能吃。 他快速煮了最简单的清汤挂面,捧着冒热气的一碗面进去。 江闻岸风风火火进门放下碗摆在沈延床边,指尖捻上耳垂。 这边什么都没有,先将就着吃,等去了弄雪阁我再给你 哎他说着摆了摆手,沈延这会儿跟不跟他回去还不一定呢,他一个人在这做计划也无用,你先吃。 沈延的目光落在他被烫红的指尖之上,肚子又叫了两声。 他默默无语,终于低头捧着碗吃起了面。 江闻岸本以为还得好生哄他一番才会肯吃面,没想到竟这么容易,看来小家伙真的饿惨了。 看着他矜持地吃着饭,举手投足之间优雅高贵,江闻岸暗暗叹气,多乖的一个小孩儿,皇上怎么就能对他这么狠心。 趁着沈延安安静静吃饭的时间,江闻岸也没有闲着,絮絮叨叨跟他道着歉。 对不起啊,我本来是想晚些回来陪你吃年夜饭的。 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都怪我。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7) 他没有打过腹稿,想到哪说到哪,说得断断续续又毫无逻辑。 沈延一直静默,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我已经跟皇上说了,让你跟我回弄雪阁,咱别在冷宫受苦了,好不好? 江闻岸说着打了个哈欠,慢慢地趴在了床边,磨着磨着竟睡着了。 沈延喝完最后一口汤,轻舔嘴角,抬眸看着趴在他被子上的男子。 江闻岸做的清汤挂面因着缺少调料并没有多香,但在一年的最后一天里却给了他温暖。 热汤顺着口腔滑进喉咙,身体慢慢暖了起来,让他感觉自己也是鲜活地存在着的。 烛火跳动摇曳在他脸上,还未缝补完的被子上扎着针,沈延抽出那根针放置在烛火之上灼烧了片刻。 心脏跳动的地方放着一包毒药,那是老嬷嬷去世前留给他自保用的。 江闻岸白皙的脖子毫无防备地展露在自己面前,颈上脉搏有节奏地跳动。 只需沾上一点,再慢慢刺进去,他很快就会停止呼吸。 江闻岸似乎睡得不太舒服,别过脸,含混咕哝一声:好冷 窗户刺入一抹光亮,江闻岸眯了眯眼睛,伸手挡住阳光。 他滚了一圈,身上布料粗糙的被褥滑落,比他这几日在弄雪阁盖的被子粗糙许多。 静默几分后,他猛地睁开眼睛 不对啊,他现在应该在沈延的冷宫里! 听到动静,窗边的少年目光看过来,面容掩在阳光背后的阴暗里。 江闻岸噌的一下坐起来,低头看到搭在他身上的被褥。 再一看周遭的陈设,料想昨日沈延应当是把床让给他睡了。 被子只缝了一半,线又被他昨夜一番翻来覆去扯开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占了你的被子。 沈延没有说话,只沉默看着他。 江闻岸也习惯了他的寡言少语,看着他突然想起昨日忘记做的事。 啊,我差点忘了。他摸索着从宽大的衣袍里扯出一个红包。 燕朝也有红包,只不过与现代的不同,用红色的布包裹着铜钱。 他下床跑到沈延身边,递给他:昨日匆忙,没来及得给你,压岁钱! 沈延垂在身侧的手指下意识往后缩,微微抬头望着江闻岸,目光中的情绪意味不明。 江闻岸没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抓着他的手将压岁钱塞入他手里。 自从母亲去世后,沈延就再也没有收到过这样的祝福了,他握着有些硌人的铜板,垂眸。 过年了,你还想要什么? 看着青年神采飞扬的模样,沈延注视着他,良久才问:什么都可以么? 唔江闻岸有些苦恼,他虽有点权势,但也不是万能的,不过在小家伙面前不能丢了面子,他拍了拍胸脯:尽管提出来,我能找到的都会尽力给你拿到。 沈延脸上竟露出了几分柔和,最后摇了摇头:暂时没有什么想要的。 江闻岸早就猜到按着这小家伙的性子,肯定不愿意提的,所以他早就想好了。 他摸出琉璃玉坠子来,垂到小家伙眼前。 沈延眼神泛起涟漪,伸手就要来抢,却扑了个空。 江闻岸占着身高优势往上抬手,诱哄着他:跟我回去,我就把这玉坠子给你,好不好? 好。 沈延被带着坐上轿子,掀开帘子看着冷宫越来越远,最后变为一个小点。 他收回视线,目光落在身旁那个正在打瞌睡的人身上。 其实就算江闻岸不以玉坠子要挟,他也愿意的。 * 初一夜宴是家宴,也是皇亲国戚朝觐的日子。 将沈延从冷宫带出来的少得可怜的东西放回弄雪阁后,江闻岸先带着他一同去参加宫廷宴会。 江闻岸本就是樱贵妃胞弟,算是皇上的小舅子,再加上有教导皇子们这一层关系在,更是顺理成章前去参加,还获准与众皇子同席。 家宴之上,皇帝当着众人的面斥责五皇子,直接下令将他送去江闻岸身边管教。 江闻岸这才真真切切感受到皇帝对沈延当真没有半分怜惜,甚至连最后的一点尊严都没有给他留。 好在沈延并没有表现出半分异样,不知为何,江闻岸竟然觉得他看起来还挺高兴的。 看着小家伙面无表情,江闻岸又摇了摇头 一段小插曲之后皇帝也没再分心于沈延身上,可沈延坐的那桌没有一个人上前去与他同坐,江闻岸在沈彦昭身边喝了两杯,寻了个借口跑到沈延那桌去。 他给沈延倒了一杯酒,笑哈哈道:一桌的菜,就咱们两人吃呢,这也太好了吧! 来,跟我喝一杯? 见沈延无动于衷,他又摇了摇头笑道:啊,你还小,还是别喝吧。 他说着自己喝了下去。 皇家的酒果然不俗,入口醇香浓厚,几杯下肚已有些飘飘然,他又满上一杯。 还未待他再次送入口,沈延突然夺过他的酒杯,仰头喝了下去。 咳咳咳 只一杯,小家伙的脸就已经红了。 江闻岸酣畅淋漓吃肉喝酒,折腾了一晚,人群才慢慢散去,他软软地趴在桌上。 舅舅,舅舅醒醒,我送你回去。 江闻岸恍然之间感觉有人在拉扯他,手臂刚搭上那人的脖颈,又被人从另一边扯过去。 身后之人身子单薄,江闻岸靠着不太舒服,偏头看见是沈延便没有躲开,勉强将就靠着。 舅舅! 江闻岸懵懵懂懂看过去,这才发现沈彦昭也在他身前。 啊小昭啊嘶 手腕被人大力钳制着,握得他生疼。 舅舅,我送你回去。 沈彦昭看着沈延:放开我舅舅。 沈延棕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沈彦昭,毫不露怯。 我现下就住在弄雪阁。 柔和月光之下,鸦睫垂下,在他脸上铺了一层阴影。 先生,我们回去。 第10章 噢。江闻岸晃晃悠悠站了起来,哥俩好地揽着沈延,摇摇晃晃离开。 酒醒已是第二日,江闻岸揉了揉太阳穴,微微一动才发现被子被人压住了。 沈延就在床边趴着。 昨夜的事情他全都忘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自己是怎么回到弄雪阁,怎么上床睡觉的都不记得。 前夜抢了他的被子,昨夜又让他趴在床边睡觉,江闻岸心生愧疚,小心翼翼掀开被子抱他上床。 刚将人抱起来,沈延便动了一下,睁开眼睛四目相对。 江闻岸手一抖,人稳稳当当坐到他腿上。 放开我! 啊?哦哦哦。江闻岸松开手,小家伙连忙从他身上离开,蹭的一下避得远远的。 江闻岸眼尖地发现小家伙耳廓铺上一层绯红。 他愣了一下,忍着没笑。 真是个单纯的小家伙,这就害羞了。 江闻岸昨日就吩咐了人打扫屋子,在他的隔壁屋收拾出一间房来给沈延沈延住。 早膳,二人在江闻岸屋里吃,他想着得跟朱如吩咐一些事情。 我奉皇上之命教导五皇子,自今日起他便住在弄雪阁,五皇子有任何吩咐都不可怠慢,听到了吗? 朱如面色古怪,挤眉弄眼看江闻岸。 江闻岸却是面不改色:五皇子也算是弄雪阁的主子,一切都与我一样。 先前是我拎不清,如今都忘了吧。 江闻岸轻飘飘说着这话,心里却深知无论是谁都不可能这么快忘记。 只能慢慢、尽力补偿了。 还有一事江闻岸之前就想说:日后你想要做那种事便在外边做,别在弄雪阁里。 什么事?朱如下意识反问道。 沈延也抬头看着他。 咳就那日,你与那个侍卫江闻岸没有说下去,朱如也该懂了。 你在外边如何我不管,只不要把人带到弄雪阁来。 忽略了沈延疑惑的目光,江闻岸摆摆手让朱如下去。 咳在小家伙跟前说这档子事,江闻岸心里有几分赧然,只是他怕沈延对那日的事情有阴影,万一不小心撞见了岂不是尴尬。 他给沈延剥了一个鸡蛋,丢入他碗里,快吃。 看着沈延多吃了点馒头,江闻岸变戏法似的拿出一碗牛乳来。 这是什么?沈延看着眼前的液体,乳白色的,有些浑浊。 他没有见过。 江闻岸神秘一笑:尝尝? 很好喝的。 在沈延狐疑的目光中,江闻岸喂了他一口,后者抬着眼睛看他,嘴巴之上一圈乳白色。 好喝么? 沈延点了点头,自己握住碗,没再要他喂。 甜不甜? 沈延再次点头。 江闻岸等他再喝了一口之后才道:这是牛乳哇,不过我先前试了一下,很难喝,所以让人买了很多糖,我试了这种糖放下去之后喝着还不错,这才拿出来给你喝。 沈延喝牛乳的动作一顿,将碗推回他跟前,不肯再喝。 怎么了? 沈延抿唇摇头,没有说话。 不喜欢? 可看他饭方才都反应分明不是这样都啊。 江闻岸看了他半晌,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他试探道:那我倒掉啦? 小家伙抬眸看着他,显得有些慌乱,嘴皮子动了动却最终没有开口。 江闻岸拿起碗晃了两下。 方才沈延只轻轻抿了两口,还剩下大半碗,江闻岸似乎是自言自语:可惜了,这么好的牛乳没人喝。 江闻岸悄悄留意着沈延的神情变化,见着他欲言又止,走到一半又退回来:我觉得倒掉太可惜了,不如你好心帮帮忙,帮我喝了? 沈延纠结了一会儿才问道:你为什么不喝? 啊,因为我乳糖不耐受呃,就是我喝了这个会拉肚子,所以不能喝。 那 小家伙犹豫了,有戏! 哎,这牛乳这么珍贵,可惜啊 那那我帮你喝。 好啊。江闻岸连忙把碗塞回他手里,看着小家伙眉头紧锁地喝下牛乳。 他喝得很慢,像在细细品尝。 喝完一口还回味般舔了舔嘴角,方继续喝下一口。 江闻岸暗暗摇头叹气。 先前朱如会在每天晚上给他倒一碗牛乳来,他想着要给五殿下,却被朱如制止。 牛乳并不珍贵,但是寻常牛乳喝了会致病。 经过特殊处理的干净的牛乳很珍贵,就连皇子公主们也很少能喝到,他的还是皇帝所赐。 所以沈延不敢要。 见着小家伙终于把牛乳喝完了,江闻岸会心一笑。 太好了,我那边还有许多没人喝的牛乳,以后你每天喝一碗吧。 可以吗? 沈延看着他,严肃点头,颇有一种乐于助人的正气凛然。 江闻岸这才满意。 先生,内务府的人来了。朱如的声音自外边传来。 江闻岸往外边瞅了一眼,回头看沈延,眉眼弯弯道:我让人从内务府配几个宫女过来,你挑两个顺眼的留在房里吧。 沈延毕竟是皇子,身边不能没人伺候。 况且这弄雪阁里也太冷清了点,朱如做事不太细致,还是得要几个细腻的人。 沈延跟在江闻岸身后出去,刚刚踏出屋子一步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他停下脚步。 江闻岸后知后觉小家伙没有跟上来,疑惑地回头看他,发现沈延双手紧握成拳,目光恶狠狠盯着某处。 顺着他的视线转身,竟是邹存松! 他头上裹着白布,耳朵那处遮掩得严严实实。 江闻岸面色一沉。 他差朱如去内务府时分明特地吩咐他不要让邹存松送人来,目光凌厉瞥向朱如。 朱如立马会意,凑近来低声道:先生,我按照您的吩咐传过话了。 那便是邹存松存心要恶心人了。 他正冷冷看着油腻腻盯着这边的邹存松,忽然感觉身边一阵风带过,沈延的影子在他身侧闪过。 说时迟那时快,江闻岸反应极快,在脑子动之前手已经伸出去将人抓住。 江闻岸用力扯住沈延,将他拉回自己身边,按住他的肩膀。 邹存松的声音便是在此时介入:听闻皇上令江先生管、教五殿下,奴才特来与五殿下叙叙旧。 手下按着的人肩膀不住颤抖,力气大得吓人,几乎要冲破他的桎梏,江闻岸可以预见一旦松手之后的后果。 沈延一定会像一条狼狗一样冲出去,将他撕碎。 江闻岸将他拉到后边挡住视线,捏着他的肩膀强迫沈延与自己对视。 他沉声道:看我,看着我! 沈延几乎是咬着牙的,目光死死盯着江闻岸,瘆人得很。 你冷静一点!冷静! 别急,以后有的是机会,你相信我。 没想到不过一日的时间,江先生与五殿下就已这么亲近。 邹存松阴阳怪气的声音在身后:江先生真是好手段。 小家伙身体紧绷,肩胛骨微微突起。 江闻岸深吸了一口气才将他死死按住。 闭上眼睛,听话。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8) 江闻岸抬手捂住沈延的眼睛,指了指最后边低着头看起来十分怯懦的两个小宫女。 他对着朱如道:就这两个,再随便挑两个,送客。 他说完边拉着沈延进屋。 邹存松还在找存在感:江先生果然厉害,奴才佩服。 砰的一声,门被大力关上,隔绝所有黏腻腻的恶心感。 第11章 一扇门隔绝了沈延的视线,外头的声音微弱,隐约可以听到朱如和邹存松交涉了几句,脚步声终于慢慢消失。 江闻岸一直注视着沈延,看着他面色难看至极,手紧紧握成拳,双眸掩在低垂下来的刘海之间。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 桌上放置的琉璃花瓶被他摔下,砰的一声四分五裂。 为什么?!! 门外传来朱如的声音:先生,发生什么事了? 砰一个水壶砸在门板上,里头的茶水顺着门往下流,湿了一地。 朱如开始拍门了:先生,开开门啊。 江闻岸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门外道:没事,你别管。 沈延撒泼似的见什么砸什么。 他罕见地崩溃咆哮:为什么啊!! 江闻岸安安静静任由他发泄,直到一个小杯子砸到他的额头。 嘶他捂着额头,有种祸从天上来的无力感。 沈延终于暂时停下来了,泛红的眼睛直直盯着江闻岸。 他微微启唇,却是欲言又止,最终狠狠地低下头。 心里舒服点了么? 江闻岸忍着额头的疼痛,一步一步朝小家伙靠近:你在急什么? 一步之遥的距离,足尖相抵,江闻岸握住他的肩膀,强迫他抬起头来与之对视:是,他来了弄雪阁,我大可以把他抓住,让你杀了他。 然后呢? 江闻岸顿了一下:然后就等着皇上调查,等着太子打压你,是么? 沈延眼睫扑闪两下,不愿意直视江闻岸压迫的目光。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不是不能做,但现在我们无法保证导致的局面不会是杀敌一千自损一千二。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在没有把握保全自身的时候,一个字:忍。 鸦睫之上微微湿润。 江闻岸心下动容,暗暗叹了口气。 到底还是个孩子,不应该操之过急。 慢慢教就是了。 如此想着,江闻岸语气尽量放软:我会帮你,好么? 沈延便是在此时忽而抬眼,声音带着些许哽咽:为什么帮我? 江闻岸知道自己很难在短时间内获取他的信任,只能真心待他,尽心尽力养崽崽了。 得慢慢来。 因为我知道姐姐的死与你无关,这么多年来我不该迁怒于你,你能给我个机会补偿么? 沈延看着他,半晌才问:补偿多久? 母亲说过会陪他长大,嬷嬷也说过会一直在他身边。 可是很快都不在了。 江闻岸愣了一下,他没想过沈延会问出这个话题,因此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复。 在沈延慢慢凉下去的目光里,江闻岸说出了思虑良久的答案。 直到你不需要我为止。 他无法轻易给任何人承诺,既然他穿书前听到的那个机械音告诉他要帮助五皇子登上帝位,那么他登基之时就是不需要他的时刻了吧。 到时候他可以顺理成章地离开。 沈延只是沉默。 刚刚一番胡闹之后他的发丝被打湿,沈延这才看清他额头上的伤似乎只是草草处理过,被头发盖住竟没让江闻岸发现任何异常。 如今被汗一浸湿隐隐可见发脓的迹象。 可别感染了才好。 江闻岸认命般出去找朱如取了药箱来,笨手笨脚学着给沈延的伤口涂上药膏,用白色纱布一圈一圈给他绕上。 到最后沈延的一撮头发尖尖往上翘。 江闻岸没忍住伸手掸了掸。 沈延: 江闻岸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收回手,嘿嘿一笑:我帮你把这一点啾啾剪掉好不好?或者等长长一点梳上去?那样会精神许多。 他自顾自打算着,忽而想起他额头上的疤,笑容淡了几分:等疤好了再来也行。 沈延抬头盯着他,弄雪阁朝向好,如今天光明媚,照得他双眸熠熠生辉。 江闻岸的身影倒映在他棕色的眼眸里。 他轻声问:会好么? 这次换江闻岸沉默了。 他此刻都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正当他无比尴尬,想找个话头转移话题之时,沈延却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站了起来,示意江闻岸坐下。 江闻岸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坐下,没想到沈延拿起了药膏,动作略显僵硬地往他额角糊。 啊!!江闻岸大叫一声。 方才沈延砸的那一下直接把他的头都磕破了,药膏渗入伤口又凉又疼。 疼疼疼!江闻岸不住往后缩,触及沈延平静的目光时又忽而改了口:凉凉凉啊! 他龇牙咧嘴看着沈延,暗暗感慨方才涂药的时候这小家伙居然一声都没叫。 可不能在小家伙面前丢了面子。 他强忍着不再乱动,只是闷哼,掌心用力抓着桌角。 等到沈延的魔爪终于从他额头上离开,江闻岸如释重负。 见小家伙擦拭着自己的手指,江闻岸心里又有点美滋滋的,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为自己涂药。 他正想道歉,却听沈延说:扯平了。 江闻岸: 敢情这是因为自己方才也帮他涂了,跟他礼尚往来呢。 很行,最后一点温情也不留。 还没待他开口说什么,沈延就自己说要回自己房里了,几乎是一刻不留落荒而逃。 江闻岸看得目瞪口呆,最后竟想着小家伙要回去居然还跟自己报备,真不错。 一墙之隔,沈延嘴角忍不住上扬着,压都压不住。 江闻岸从前在他额头上留下了疤,这一次他也伤了江闻岸,算是扯平了。 看在他还那么小心翼翼地为自己包扎的份上,就勉为其难原谅他一次吧。 沈延拿起小铜镜一看,嘴角瞬间往下撇。 白布将他半颗头都包住,丑得不忍直视。 沈延: * 江闻岸觉得小家伙这几日心情都颇好,虽然还是不爱说话,但有几次都让他逮到小家伙听着他说话在抿唇偷笑。 他想着努力还是有用的,他定能将沈延越养越好,让他变得活泼开朗一些。 除夕那日种种事情交织在一起,江闻岸忙得焦头烂额,后来得了空才想起沈彦昭那日想要新年礼。 他设法从朱如嘴里套话,将狐狸的所在地问了出来。 原来那只狐狸是去年围猎之后皇帝赏给江闻岸的,十分温顺,正养在江闻岸宫外状元府上。 终于将狐狸送进宫来,江闻岸得了个新鲜,一时也是爱不释手地逗弄着。 这狐狸也是真的温顺,被人抱在怀里十分乖巧。 最特别的当数那双碧色的眼睛,当真漂亮极了。 沈延听到声音也出来了,看着那狐狸也觉得很是新奇。 江闻岸把狐狸给他抱了一会儿,便见他手掌不停给狐狸顺着毛,抱着摸了许久。 天色渐晚,沈彦昭这几日一见到他就要缠着问上一问,江闻岸想着这玩意儿就图个新奇,新鲜劲儿过了也就过了,不如尽快给他。 却见沈延依然爱不忍释。 你也喜欢这只狐狸吗? 沈延分心抬头看他,眼睛的光芒黯淡了些,警惕道:还有谁喜欢? 呃 这就尴尬了,他已经答应沈彦昭了。 江闻岸动着脑筋,试探着转移话题,问道:那你最喜欢什么小动物啊?我送你一只好不好? 沈延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他低头捏了捏小狐狸干净的爪子,轻声道:狐狸就很好。 江闻岸有些为难。 先生,四殿下又派人来催了,问您什么时候把狐狸给他送去。 江闻岸: 他此刻心情复杂,不知道该感谢朱如帮他解围还是怪他让气氛变得更尴尬了。 沈延在听到这句话时猛然抬头看他,面露错愕。 他几乎是不可置信地问道:这是谁的? 江闻岸心情复杂,欲言又止。 没眼力见的朱如老实道:先生送给四殿下的新年礼,他已经派人来催过多次了。 沈延的面色瞬间沉了下去,冷着脸将狐狸塞进江闻岸怀里,头也不回地回屋,将自己关进里边。 江闻岸低头瞧着小狐狸,碧色的眼睛正圆溜溜地盯着他。 他长叹一口气。 太难了。 江闻岸这下看着狐狸也觉得过了新鲜劲儿,让朱如抱了直接去给沈彦昭。 自己则敲了敲门想进去沈延屋里哄人。 无人回应,江闻岸喊了一声我进来啦便轻轻推门而入。 只见沈延趴在窗边,听到声音只扭头过来看了一眼,立马又别过脸去,从侧面看上去有些气鼓鼓的。 这大半个月以来他在江闻岸这儿吃好睡好,脸上已经有了点肉肉,不再是面黄肌瘦的模样,少了许多阴郁,添了几分可爱。 江闻岸微微一笑,贴着墙壁挪挪挪,往他旁边去。 他脸上带着笑,讨好道:你真的很喜欢那只狐狸?要不然我让人给你找一只来? 沈延没有看他,一口回绝:我不要。 那你不生气了? 我没生气!!! 瞧瞧,头上都快冒烟了,还没生气呢? 江闻岸想起大学一个室友的女朋友也经常这般口是心非,寝室里的人常常聚在一起给他出谋划策,当下的情形只怕不亚于哄女朋友。 江闻岸心下暗暗叹气。 嗯,你没生气。 江闻岸一切都顺着他,末了又问道:那就不要狐狸了? 第12章 话刚说完,他就清晰地看见沈延眉角抽搐了两下,最终只是抿了抿唇没说话。 啧。果然是口是心非。 那狐狸倒是不错,还是皇上赏赐的,不过彦昭开口找我要了,总不能不给。 江闻岸诚恳说着:日后得了稀奇玩意儿先让你挑,可以吗? 沈延终于肯别过脸来看他:是父那个人赏赐的? 不是你自己猎的? 不是啊。江闻岸微微瞪大眼睛,迅速回想了一下原著的内容,江闻岸会打猎吗? 好像是不会的,有一场冬猎的剧情,好似江闻岸并没有参与围猎。 还好还好,只要不叫他去骑马射箭就好。 江闻岸发了一会儿呆,回过神来只见沈延目光灼灼看着他,眼神中似乎带着期待。 他挥去乱七八糟的思绪,答道:当然不是我猎的,瞧那狐狸的眼睛就知道非一般人可得,我连骑射都不会,如何猎得? 况且你没有仔细瞧瞧吗?那狐狸腿上没有伤口,不是猎来的。 沈延的眉心微微舒展,不知为何竟显得有些释然,他点了点头。 江闻岸不明所以,不知道他点头的意味,但看着小家伙方才的别扭全都消散,也是松了一口气。 又忽而想起不仅他自己不会骑射,小家伙现在恐怕也还不会,读书习字,骑马射箭,这些都是要让他学的。 读书习字他可以教,骑马射箭还是得找人来教,他一桩一件盘算着。 好在弄雪阁偏僻,距离各嫔妃皇子们的住处都较远,平日里除了来听学的皇子们,甚少有人过来。 他给沈延找了个骑射先生,趁着江闻岸给皇子们上课的时间偷偷把人送出去学习,夜晚归来由他教着习字读书。 沈延聪明,加之听完江闻岸讲学之后又夜夜挑灯看书,不过一月就已经能基本通读文章了,每每遇到困惑的地方又能及时从江闻岸身上解惑,进展很快。 这夜,沈延练完射箭拖着疲惫的身子归来。 用过晚膳后便回房间等待江闻岸过来。 这些日子江闻岸都会备好热水给他泡脚,热敷身子,放松肌肉。 累是累了点,沈延觉得倒是不算很难捱。 辛苦了辛苦了!江闻岸给他倒好热水,试了水温之后才让他把脚伸进去。 他自己则另准备了一盆热水泡毛巾,给沈延热敷。 那日为他处理伤口之后江闻岸就托人在外头为他寻找有效的祛疤药,终于寻得了一种名唤了无痕的药膏。 先在额头上涂了半月,的确有效,沈延额上的红色烙印已经变得很浅,不近近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江闻岸站在他身后,看着他背上斑驳的痕迹,不自觉用手指戳了一下。 沈延身子一僵,肩胛骨紧绷。 近日沈延练习骑射辛苦,饭也吃得多,江闻岸一应给他最好的,营养全都跟上去了,他的身子已经不那么瘦弱了,只是白皙背上的伤痕实在触目惊心。 我看那了无痕膏用着还行,背上我也帮你涂? 不用。 沈延目光垂下看着被他搅动泛起点点波澜的热水,摇了摇头。 背后又看不见,不必浪费。 这了无痕膏确实贵,花了不少钱,不过这些都是江闻岸存下来的,他可一点都不心疼。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9) 身为一个被皇帝放在眼皮子底下空有虚衔的先生,江闻岸实在想不出他从哪弄来的这么多钱。 左右江闻岸现在用不上,用在沈延身上正好,就当是帮他积德了。 江闻岸已经自顾自取来药膏给他抹上,还不忘调侃道:怎么能说是浪费呢?这地儿外人是看不到,总有人会看到。 冰冰凉凉的手指沾着冰冰凉凉的药膏涂在沈延背上,有些酥酥麻麻的痒,他腰板挺着没有乱动。 内人么? 聪明! 沈延脱口而出:先生就是我的内人么? 呸呸呸!江闻岸手指一抖,挖了好大一坨药膏。 相处下来他能察觉到沈延现在还没有完全信任他,但也在慢慢打开心扉了。 只是现下在他面前说出这般话,还真是让人惊掉下巴。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江闻岸无奈:这话可不能乱说。内人是你以后的妻子。 他胡乱在沈延背上糊了一层,又往他手掌上分去一点,绕过他身前低头看着满目困惑的小家伙。 江闻岸叹了口气,没再继续那个话题。 我问过啦,涂个一年就能好了,说是看不出任何痕迹的。 前面的自己抹,我给你涂额头上的。 哦。 江闻岸把他额前的头发撇到一边,轻轻按摩涂抹。 先生,明日把头发梳上去吧。 江闻岸动作一顿,继而微微一笑:好。 明日不用去练习,今夜也不要温书了,早点歇下,明日早晨我再过来。 一会儿我让宫女温牛乳过来,喝下漱了口再睡。 等背后干一些再穿上衣裳,侧着躺,知道么? 一番唠叨叮嘱,江闻岸才回到自己屋。 他躺在床上手臂枕在脑后,长长吁了一口气。 沈延愿意把头发梳上去,证明他的心结在一点点解开,人也慢慢有了自信。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 翌日清晨江闻岸起了个大早往沈延房里去,还非要亲自帮沈延梳头发扎发髻。 手忙脚乱梳着这边另一边就散了,看得身旁的两名小宫女抬袖偷笑,沈延也是忍俊不禁。 最后没办法只好放弃。 宫女们巧手为五皇子梳起整齐的发髻。 江闻岸给他准备的是一顶看起来不太张扬的白玉发冠,跟他今日所穿的杏色长袍十分相宜。 小孩儿这个年龄长个儿极快,沈延如今已比刚来弄雪阁那会儿高了。 江闻岸给他配了一条镶银色祥云腰带,又在他腰间挂上一块洁白无暇的玉佩,活脱脱一个粉雕玉琢的贵公子。 今日岚族王子觐见皇上,燕国虽背地里看不起岚族人,可表面功夫却得做好。 为表欢迎,皇上在余晖廊设下宴席,一众皇子公主和后妃陪同盛宴。 沈延平日里是不被允许参加这些宴席的,但因着他逝去的母亲本就是岚族十几年前送来和亲的,他也得了命令前去。 江闻岸陪同出席。 他给沈延整理着衣领:一会儿不要害怕,我就在你身边坐着。 哦。沈延低头,目光落在他抖筛子似的腿上,意味不明道:先生,你在发抖? 啊?没有啊。 江闻岸欲哭无泪。 他也不想抖啊,只是莫名地感到有点虚。 先前在宫廷家宴上他不是没见过世面,只是他知晓今日会见到那个人,竟忍不住有点害怕。 他能感觉到,这是来自原身的逃避,江闻岸应当也很怕那个人。 第13章 那个人是江闻岸的死对头,国师霍擎。 霍擎少年时期曾与江闻岸在同一个院子里念书,只不过不在一个学堂,霍擎要比他年长几岁。 江闻岸自小性情便十分顽劣,喜欢捉弄人,下了学还要跑到别的学堂去招惹别人,当时的霍擎就是他最喜欢捉弄的人。 霍擎被他惹恼了,两个人打了一架,江闻岸愤愤不平,一连几次被打得鼻青脸肿之后便不敢再去招他。 后来霍擎先他几年出了院子,二人再无交集。 霍擎现下已成为国师。 江闻岸深呼吸了几次,压下内心的情绪。 他可不管先前江闻岸跟人有什么过节,反正霍擎是站在太子那边的,未来注定怎么样都好不了的。 余晖廊内,嫔妃们分坐一边,皇子公主们坐在另一边。 江闻岸刚跟着沈延进了余晖廊,便见一个唇红齿白的白衣翩翩公子朝这边走来。 江闻岸用手肘轻碰身边人,小声问道:那个人好像在看你耶,你认识他吗? 沈延刚摇头,那人已经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们面前的,却是看着江闻岸的。 我还以为你会有多大出息,结果正事不干,学着带小孩儿了? 江闻岸:??? 不知道图些什么,有时候我真的搞不懂你的想法。 奉劝你一句,野狼是养不熟的,有时候还会反咬你一口 他一边说着眼神一边暗戳戳地往沈延身上暼。 当着人的面内涵呢? 索性现在人来人往吵嚷,没人太关注他们这边,江闻岸听不下去直接怼道:你谁啊?我就养了,花你家银子了吗? 咋的,是吃你家大米了还是穿你家衣裳了? 江闻岸看着他噼里啪啦输出,就差说一句关你屁事了。 那人被这么一呛脸立马就涨红了,他动了动嘴皮子,最终只是指着他:你你,你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江闻岸啧啧两声:没人告诉过你用手指着别人讲话很没有礼貌吗? 你!那人哼了一声,气呼呼地拂袖而去。 江闻岸看着他的背影,为着他刚才难听的话还有点生气。 他嘀咕着:好好的一个美男子怎么就长了这么一张嘴。 他正想安慰身边的小家伙,便听见沈彦昭的声音。 舅舅!圆润的娃满面笑容往他这边来。 近了才见到方才被江闻岸挡住身影的沈延,沈彦昭下意识看向他的额头,表情有些古怪。 沈延没有闪躲地直视他。 沈彦昭看着他离江闻岸十分近,不动声色扯了下江闻岸的衣角将他往旁边拉了点,问道:舅舅,你为什么一直看着国师啊? 他踮起脚附在江闻岸耳边低声道:我听闻你们从前有些过节,如今他当了国师,在太子殿下身前又是红人,舅舅可以不能再随意招惹他。 他??国师?? 江闻岸人傻了。 他想象中能把江闻岸打得鼻青脸肿的怎么也得是个恶狠狠的彪形大汉,还有这名字?谁能想到是这么个看起来仙气飘飘、弱不禁风的公子? 得,这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江闻岸故作镇定:哦,就他?我还怕他么? 皇上驾到 父皇来了,我先过去了。 哦。江闻岸淡定摆摆手目送沈彦昭回到自己的位子。 沈延便是在此时伸手托住他的手臂。 江闻岸吓了一跳:怎么了? 小家伙微微一笑:先生,我扶你坐下。 ???江闻岸甩开他的手。 不就是腿它自己忍不住在抖么,怎么就不能自己走了? 他们在最后边的位置落座。 人多了起来,然而却不似方才热闹,直到岚族王子觐见。 岚族王子人高马大,拜见皇帝并未下跪,右手按在左肩上微微低头以表敬意。 江闻岸留意着众人的神情,皇帝脸色已经有些黑了,其余人也是大气不敢出。 岚族王子却没有在意,他微微侧过脸,身后的随从立马上前,做出同样的动作。 随从用不太流利的语言说着:见过皇帝。我们王子不懂你们燕国的语言,由我代为传达。 皇上一改先前江闻岸在寝殿里看到的那副散漫的模样,皮笑肉不笑:我听闻王子此次来燕也是为了学习我国文化,语言是至关重要的文化,朕想还是应该学会才是。 此话一出,众人一直提着的一颗心也往下落了几分。 随从低声向王子传达,王子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之后,随从又上前:我们王子说学习文化当学习精华的部分,不可一一照搬。 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是好的,只是也得真真切切学了才知道什么是精华什么是糟粕。罢了,学习也是一种能力,朕不该强人所难。皇帝说着指了指下方在太子身边坐着的霍擎,露出笑容。 我朝国师年纪轻轻便通八族语言,这便是学习能力好,有机会当让他与王子交流切磋,传授一些经验才是。 说到此处,霍擎站起来学着岚族的礼仪向王子行了个礼,叽里咕噜说了句什么话,岚族王子也同样回了这句话。 江闻岸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猜测应当是类似你好这样的话吧。 皇帝欣慰笑着。 那随从又道:我们王子此次前来是为了与燕国文人志士交流切磋,既要学习燕国文化,也要传播我岚族文化。今日特地带着我大岚族今年的圣物玉盘来面见皇帝。 话音刚落,身后的小侍捧上来一个匣子。 小侍打开匣子,随从取出一块湖蓝色的玉盘,玉盘剔透如同玻璃缸盛满水,可见玉盘中间镂空处刻着小字。 随从:玉盘之中有一谜语,谁能解出来我们就会将玉盘赠予此人,得玉盘者可得我大岚族最诚挚的祝福。 听闻燕国人都见多识广,想必定能解出来。 江闻岸听得直想鼓掌,这话明里夸赞暗中讽刺,若是解得出来还好,解不出来岂不是让皇帝在异族面前失了脸面。 燕国人向来瞧不上异族人,认为他们又粗鲁又蠢笨。 江闻岸相信岚族绝对不会出什么常规的谜题,肯定是想用这种方式来打皇帝的脸。 高,实在是高啊。 不过,江闻岸可记得这段剧情,这玉盘日后用处很大,他想替沈延拿到。 原文里最后是霍擎解出来的,这也在后期剧情中推了太子一把。 这一次得要比霍擎先破解才行。 只是作者并没有直接写出谜面,只集中描绘宴会当日的暗流涌动,他也没有把握一定能解开。 只能尽力一试。 皇帝身边的陈公公接过玉盘,捧着先到霍擎和太子身边去。 江闻岸注意到太子看过之后面色古怪,霍擎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对着公公说了句什么,后又转过头来看向后边,目光在江闻岸身上停顿。 江闻岸不甘示弱瞪了回去,后者眼睛微微睁大,别过脸。 紧接着那公公就将玉盘传到众妃嫔和皇子公主们面前一一看过。 见着一个一个皇子摇头摆手,皇帝脸色微变。 时间流逝似乎都便慢了,江闻岸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玉盘才终于传到他们这里来。 江闻岸迫不及待拿过来一看,撇嘴蹙眉。 玉盘里刻的字他一个都看不懂,更别说解什么谜了,太阴了! 他有些沮丧地递给身边的人,抬头却见霍擎又看了过来。 江闻岸以他5.0的视力的视力担保,霍擎刚刚是眉眼带笑的! 岂有此理,居然敢嘲笑他? 江闻岸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胜负欲被激起,他凑到沈延身边。 这到底是什么文字啊,看都看不懂。 嗯。沈延认真看着,分心回答他:这是岚族的文字。 江闻岸知道他生母是岚族人,但不知晓他是否能看懂,询问道:那你看得懂么? 先前的人看了一下很快放弃传给下一个人,到了沈延这儿却停留了一会儿,惹得众人忍不住频频回头。 太子的目光聚焦在沈延身上,手掌蜷缩握成拳头。 霍擎不动声色动了一下他的手臂,手掌慢慢松开。 沈延摇了摇头:有点熟悉,但是不太记得。 坐在他们前面一排的人能听到他说的话,闻言兴致缺缺地转过了头,没有再看。 众人只看到沈延动了动嘴皮子,听不到他讲了什么,见状也能猜到一二,纷纷转移了注意力。 江闻岸安慰道:没事,解不出来就算了,只是可惜了。 沈延忽而偏头看他:先生想要这个玉盘? 呃 严格来说确实是想要,江闻岸点了点头:嗯! 好。 沈延不在意其他人的态度,只低头仔细辨认着,过了一会儿才把玉盘交还到公公手里。 岚族王子又叽里咕噜了一通,随从随即道:看来燕国人民见多识广乃是误传,我岚族这祝福是送不出去了,当真可惜。 霍擎又从公公手里拿过玉盘,闻言道:王子不必心急,既已说此物乃岚族圣物,若是这么快便让人破解,岂不是有辱圣物之名? 王子冷哼一声,随从又道:那就再给你们些时间吧,若是还解不出,失的是燕国的脸面。 霍爱卿,好好看看。 皇帝有言:谁能解出这玉盘之中的谜题,重重有赏。 霍擎看得认真,另一边,江闻岸有些着急,看来还是改变不了,这机缘还是属于太子的。 第14章 先生。沈延小声唤他,江闻岸微微别过脸,小家伙凑近在他耳边:我想到一个答案,不知对不对。 二人在后边做着小动作,沈延一笔一划在他手上书写。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10) 江闻岸面露迷茫,沈延写的字他是认得,可组合起来却没有听过。 尘罂。 沈延低声解释着:我曾经听母亲讲过,这是岚族的一种花,是一味神奇的救命良药,生于沙漠中心,夜晚才开花,在月光之下会发出血红的光。传说尘罂会让人产生幻觉,见过尘罂的人无法活着走出沙漠。 江闻岸一阵无语:既然见过尘罂的人无法活着走出来,又为何有人知道它长什么样? 沈延摇了摇头,只是传说,我也不确定。 江闻岸本想让沈延自己将答案讲出来,但又怕万一错了别人会嘲笑小家伙,况且沈延只以为他想要玉盘,猜出谜题就够了,自己也不愿意出风头。 如此想着,他悄悄找身边的小太监要来笔墨纸张,书写下之后让他将纸交到陈公公手里。 陈公公接过看了一眼,附在皇上耳边说了什么,将纸呈到皇上面前。 皇上一看,眉头一皱,看得江闻岸心里七上八下。 江爱卿 江闻岸条件反射似的站起来,拱手:臣在。 皇上眯着眼睛看江闻岸,过了一会儿才问道:这是你写的? 是。江闻岸微微平复心情,臣斗胆,想试一试。 他看着又回过头来的霍擎,决定拉他出来挡一挡:若是说得不对,还有国师在。 反正霍擎一定能解出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就算沈延的答案不对,那丢脸的也是江闻岸一个人,他自认脸皮厚,猜不中问题也不大。 霍擎似乎有些意外,继而也站了起来:皇上,岚族的文化我们鲜少接触,猜不中也无妨,说不定能抛砖引玉开拓思路,不妨让他试试。 嗯皇帝沉吟,我记得两位爱卿出自同一个院子。 江闻岸不知晓他说这话用意,只觉得霍擎这样子比方才在沈延面前一通阴阳怪气的模样顺眼许多。 皇帝手一挥,陈公公打开纸条宣布江闻岸给的答案。 这是什么啊? 什么陈莺,听都没听过。 江先生写的这是啥啊。 一时间席上议论纷纷,就连沈彦昭也回头担忧地看着他。 江闻岸紧张地看着岚族王子,只见他面色古怪,说了一句简短的岚族语言。 随从道:对了。 !!!江闻岸高兴得差点蹦起来了,偏头就去看沈延,后者只是微微一笑。 好!皇上此刻终于露出了笑容,众妃嫔皇子公主们俱是松了一口气,看向江闻岸的眼神全都多了一层欣赏。 高兴归高兴,江闻岸没有忘记帮沈延在皇帝面前刷一波存在感。 得到玉盘抢太子机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想要让沈延登上皇位,少不了要皇上的支持。 启禀皇上,其实这答案是五殿下想出来的。 此话一出,殿内一时之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又聚焦到沈延身上。 江闻岸继续道:臣孤陋寡闻,确实未曾听过尘罂,方才五殿下恐怕谜底不对见笑于大方之家,故让臣先试着写出来。 他悄悄抬头一看,发现皇帝神情未变,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倒是太子殿下满脸愤懑。 太子看着他,温和笑道:江先生大可不必什么功都往别人身上安。 江闻岸摇了摇头,没有理会他话里话外的威胁,坚定道:这确实不是臣想出来的,臣无法把这功劳往自己身上揽。 众人的目光聚焦在二人身上,岚族王子也看了过来,竟一步步往前靠近,盯着沈延看。 你是他竟不熟练地说出了两个字,随后又是叽里咕噜一顿鸟语。 随从跟着翻译道:你就是当年和亲的佟贵妃生下的儿子么? 江闻岸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一直密切关注着皇帝的反应,果然,话音刚落,他的脸色又变了。 他立马拱手笑道:五殿下乃我朝皇子,身上流淌的是皇家血脉。 沈延只是端正坐着,众人只见他宠辱不惊,气质淡然。 他今日将头发梳了起来,加之近来江闻岸把他养得很好,整个人显得精神了许多。 众人以前只听说长得最像皇帝的皇子住在冷宫,见着一直阴阴郁郁的沈延也没放在心上,如今见他露出全部容颜才知道是真像,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唯一不一样的是那双眼睛,不得不承认的是沈延的眼睛比皇上的更有神,眸中灵气通透。 皇家血统自然不俗。皇帝龙颜大悦,看着沈延面露欣慰地点头:五皇子不错。赏! 岚族王子也亲自将玉盘送到沈延手上。 这一关算是过了,江闻岸坐下,发现自己的手都出汗了。 他看向沈延,心情还是十分激动:太好了! 沈延却没有多兴奋,父皇的夸奖和赏赐他不在乎,玉盘他也没什么兴趣。 他眉眼微弯:先生开心就好。 他脸上已有些肉肉,江闻岸看着忍不住抬手捏了一把,捏得沈延一愣。 反应过来现在还在宴席之上,江闻岸立马松了手,只是还忍不住乐呵呵笑着。 沈延没太在意,只把玉盘递给他。 先生要的玉盘。 江闻岸也没有客气,直接接过玉盘,嘿嘿,那我先替你保管着。 未来需要用上的时候再拿出来。 得了玉盘又在皇上面前刷了好感度,江闻岸带着小家伙散步回去的路上心情颇好地哼着歌,如果没有遇到霍擎的话他可能会更开心。 春风带过霍擎一袭白衣,他闲庭信步朝着向他们走来。 江闻岸立马别过脸当没看见,拉着沈延快步往前走,没想到霍擎加快脚步追上了他们。 你跑什么?霍擎挡在他身前。 江闻岸无声翻了个白眼,不得不停下来。 他往后退了一步:国师大人,您有事么? 霍擎看了沈延一眼,视线又辗转回到江闻岸身上:看来你也不是一事无成。只是我必须提醒你,良禽尚且懂得择木而栖,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 第15章 江闻岸心下一动,直接揽过五皇子的肩,对着霍擎道:抱歉啊,我不需要。 你为何这般不思上进? ??? 怎么又扯到上不上进上来了? 江闻岸无语。 那个,国师大人啊,您就想跟我说这个么? 霍擎看着他,点了点头。 哦。那我知道了,就这样吧,先走了。 江闻岸搂着沈延溜了,身后还传来霍擎的声音:江闻岸,你什么时候后悔了就来找我,我不愿看你如此堕落下去。 江闻岸松开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印象中电视剧里那些国师不都是阴险狡诈的吗?这个人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的话,怎能如此憨憨? 江闻岸实在怀疑他是怎么当上国师的。 * 夜晚,凉风吹过小厨房上的烟囱,吹散蒸腾雾气。 二人在宴席上均没有吃饱,江闻岸煮了面,碗里加了煎蛋。 饭桌上,江闻岸把青菜全都往沈延碗里夹。 先生说不能挑食的。 江闻岸筷子一顿,心虚道:我这不是挑食啊,你正在长身体,多吃青菜对身体好。 沈延显然不买账,又给他夹回去。 江闻岸: 行了行了,先吃吧。 江闻岸几乎是无辣不欢的,这儿没有各种各样的辣椒酱,他觉得这样的面是没有灵魂的,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反倒是沈延吃得津津有味。 这些日子大鱼大肉也有了,可沈延好似更喜欢吃他煮的清汤挂面。 小家伙还未吃完,便听得外头传来声音,有宫女进来通传:五殿下,江先生,皇上的赏赐来了。 江闻岸立马站起来给小家伙擦了擦嘴,二人出去接赏赐。 没想到来的人竟是陈公公,后边跟着几名太监,手上都端着赏赐之物。 陈公公一一宣读赏赐物品名称,方看向江闻岸:江先生,传皇上口谕,先前五殿下身子不适在弄雪阁休养许久,如今应当也大好了,开春便该去听学了。 皇帝如此说便是在给父子俩彼此台阶下,江闻岸也没有戳破,欢欢喜喜领下命令。 沈延得了命令又重新到知善堂念书,只是现下皇帝对他的态度有所改变,皇子们更视他为肉中刺。 江闻岸在学堂里不得不对他更加严厉些,也教着他要低调,学会隐忍。 这天,江闻岸布置众皇子当堂写文章。 皇子们提笔写文章,江闻岸便在学堂内巡视,偶尔停在某位皇子身边看上一会儿。 在这儿听学的皇子一共六位,其余的不是过了年龄便是还太小,人不算多,于是江闻岸平时都当场批看他们的文章,针对每个人特有的缺陷和所有人共通的误区加以分析、教学。 江闻岸一一看过他们的文章,开始评点。 他对太子向来是夸赞多于批评的,因着宴会当日解谜的事情太子还对他心有不满,江闻岸没有特意去讨好他,但在评点文章时还是如往常一样给足了他面子。 其他皇子也是一样,江闻岸总是先挑出来小的缺陷,再变换着说法从其他方面夸赞他们,如此一来那些皇子都只记住后边被夸奖的部分,也就不觉得失了面子。 往日只有一个例外,那便是沈彦昭。 沈彦昭平日里一看书就犯困,一让他作文章就头疼,写出来的东西也是乱七八糟。 因着是他舅舅,江闻岸也没有惯着他,该批的批该骂的骂。 看完沈彦昭的文章,江闻岸重重吐了一口气,试图缓解郁结于心的情绪。 知道了,先生教训的是。沈彦昭却只是嘴上说说,背地偷偷吐舌头,下次交上来的文章还是一样一塌糊涂。 今日又多了另一个例外,沈延的文章放在罪下边,江闻岸看了一会儿,不痛不痒评价了两句便喊他上去拿下来。 好了,接下来我们翻开书 一个上午终于过去,门外太监敲钟的声音惊醒了昏昏欲睡的皇子们,沈彦昭正打着瞌睡,被这么一吓一头磕在了桌子上。 江闻岸看向一直端端正正坐着的沈延,心中甚感欣慰。 今日就讲到这里,都回去吧。 皇子们站起来谢先生,却没有第一时间离开。 伴读们正收拾笔墨纸砚整理桌子,几人则聚在一块儿吵吵嚷嚷。 六皇子凑近太子身边,提高嗓门道:太子殿下果然才华横溢,每次作文章都会被先生夸。 他说着眼神不住瞟向坐在最末的沈延,意有所指道:不像有的人,不知道写的什么东西,两句评点已是奢侈,只怕连一句评价都不配。 江闻岸正在整理书案,闻言抬眼看了过去。 只见太子冷笑一声:作文章可不靠运气,不是误打误撞就能写好的。 江闻岸的目光落在沈延身上。 小家伙充耳未闻一般,自顾自安安静静洗着毛笔。 江闻岸微微一笑。 见着伴读们都已整理完桌子侍立在侧,他忙说道:殿下们,下午还得去马场,不若先回去用膳吧,歇息一会儿午后才能有精神。 皇子们方散去。 沈彦昭方才一直没有搭腔,见着人少了又开始往江闻岸身边凑。 他磨蹭着又撒起娇,哼哼唧唧道:舅舅,你怎么又批我,就不能夸我一次吗? 江闻岸看了他一眼,将书摞好,方道:那也得你的文章里有值得夸的地方。 哪里就没有值得夸的地方了?他碎碎念着:太子殿下的文章你不也夸了许多?说字写得好就算了,还说什么文章篇幅安排得刚刚好,什么格式严格按照要求,这些难道我没有做到吗? 江闻岸无言。 这不是夸无可夸硬夸吗? 哎呀,你不懂。江闻岸拍了拍沈彦昭圆润的肩,神秘兮兮道:舅舅是希望你能做得更好,严师出高徒,懂不懂? 好了,下午你不也得去骑马么?还不回去用膳? 沈彦昭哼了一声,可怜兮兮道:我不想去,舅舅,要不然我不去了好不好? 你跟那边的先生说我身子不适,今日就不去了,好么? 沈延坐在座位上,默默看着二人的互动,眼中情绪变幻莫测。 江闻岸还在鞭策他。 不行! 谁说要减重来着? 嗯?不是说要娶妻子怕人家看不上你么?多去骑马射箭才能瘦下来。 终于把人劝走,江闻岸摇头失笑,往沈延那边去。 走了,回去吃好吃的。 沈延只获准重回知善堂听学,下午的骑射课还不能和他们一起上。 好在江闻岸早就做了二手准备,沈延也觉得如此乐得自在。 他跟在江闻岸身后慢慢走着,眼神晦暗不明。 等江闻岸回过头时又恢复一副纯良的模样,目光清澈看着他。 江闻岸像是想起了什么,揽过他的肩让小家伙与他并行。 我今日没有夸你,你知道是为什么么? 第16章 沈延迟疑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嗯。 先生说过让我低调一些,不要太过张扬。我知道,先生都是为我好。 沈延跟着他夜夜熟读圣人之书,写出来的文章自然不差。 只是江闻岸不想在众人面前夸他。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11) 你知道就好。江闻岸点点头,他们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我夸过你多次,只是先前有的毛病这次还有,勤加练习会写得更好。 文章是一回事,有关治国策略的书籍也要多看,多思考。 接下来的日子六皇子几人总时不时对沈延冷嘲热讽,沈延一律无视,每天早上认认真真听学,下午偷偷出去骑马射箭,晚上又去江闻岸屋里与他一起看书,日子过得十分充实。 直到皇帝决定亲自去加原部落会见都赫然王爷,准备挑选几个皇子陪同前去。 一连几日众皇子都显得十分兴奋,商量着要穿哪些衣裳,带哪些物品。 沈延在这其中显得格格不入,并没有多大兴致。 加原部落有一片大草原,还有最大的牧场,山上多珍稀动物,有一次江闻岸与他说起如果这次能出去试试打猎就好了,他只是摇摇头继续看书,并不抱任何希望。 出发三天前陈公公送来名册,上头有江闻岸和沈延的名字。 太好了!江闻岸比沈延还兴奋。 此次去外边,除了让沈延有机会亲历演练骑马打猎外,也昭示着皇帝对他态度有所转变,另外此次会见也是一个巨大的转折点,沈延最后之所以会死于太子手里也跟太子这次在加原得到的机缘有关。 书中沈延没有获得前去的机会,这一次总算是有所改变了。 必须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出发前一夜,江闻岸帮着沈延检查了一遍携带的衣物,又回自己屋里清点。 沈延涂的药膏得带上,以防万一常用的药也得备好,他收拾了一个包袱,只带了一套换洗的衣物,其余的全是为小家伙带的东西。 江闻岸刚把药膏装进包袱里,便听见外头传来嘈杂的声音,一个急切的脚步声跑着接近,他正想着沈延应当不会如此焦急,还奇怪,便见外边的人一声招呼都没打就推门而入。 舅舅沈彦昭满面愁容,一进门就拉着他诉苦,说自己没被皇上选上陪同去加原,也想跟着舅舅一起去。 江闻岸一边系好包袱一边说他:以后要进来记得先敲门。 沈彦昭本就难过,被这么一训更是不开心,他嘟囔着:怎么了?你是我舅舅,又没在做什么见不得的事。 江闻岸严肃起来:对谁都一样,不管屋内的人在做什么,敲门并询问能否进入是基本的礼仪。 哦。 江闻岸也没再揪着不放,见他跑得脸红又气喘吁吁,倒了一杯水给他喝下,方道:此次大皇子和二皇子不也没去么?我听闻二皇子学识是最好的,我不在这几天你也不可荒废学业,多跟兄长们学习。 沈彦昭刚哼了一身,正要撒娇,听得门外三下叩门声,紧接着沈延的声音传来:先生,我能进去么? 怎么这个时候来? 江闻岸疑惑着,应了声让他进来。 沈延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头放着一个茶壶和两个碗。 他只看了沈彦昭一眼,忽略了对方不善的眼神。 眼眸闪了闪,小家伙看向江闻岸,嘴角微微上扬而眸色幽深:先生,我方才煮了牛乳,想着来与先生一同喝。 江闻岸觉得奇怪,他明明说过不喝牛乳,往日里沈延也不会这般做。 探究的眼神在他身上扫过,却只能看到他一脸真诚。 舅舅,我也要喝!沈彦昭指着牛乳叫起来,趾高气扬瞪了沈延一眼。 你不是不喝牛乳么?先前说要给你,你先是嫌难喝,加了糖便又嫌甜。 一听这话,沈延眼神一暗。 江闻岸没有发现。 他那时见着沈彦昭的身材只往横向发展,比起其他兄弟来却要矮一些,左右牛乳有人定期送来,沈延一人也喝不了那么多,自己好歹占了这个舅舅的位置,想着也给他送些,沈彦昭那时却不要。 怎么这会儿又想要了? 我现在就想要。沈彦昭不管不顾,自己已经伸手向茶壶去。 沈延手比他快,一把按着了茶壶不让他拿。 他面无表情:这是我的牛乳。 怎么就是你的了?这是我舅舅的!我也要喝! 呃江闻岸看着沈彦昭:别闹了,你又不爱喝,要喝我明日让人给你送过去? 沈彦昭却不愿意:我就要现在喝。 江闻岸一个头两个大,只好又看向沈延:我不喝,左右你一人也喝不了这么多,不如让他喝一碗? 沈延沉吟片刻,了然似的仓促一笑,薄唇微张:好。 他缓缓松了手。 沈彦昭斜眼睨他,得意一笑,倒了一碗牛乳喝下。 沈延眼眸半抬,唇角勾动:我先回去了。 他没喝牛乳,也没再看江闻岸一眼,转身径直离去,江闻岸喊了他几声都没应。 江闻岸又是愕然又是无奈,怎么感觉小家伙生气了? 他将一壶牛乳都塞进沈彦昭怀里,将人打发走了。 出门却见沈延那屋的烛火已经熄灭,从外边看进去只有一片黑暗,想着小家伙或许是想先歇下了,便没去打扰他。 屋内,沈延躺在床上听见隔壁屋门被打开,沈彦昭应当是走了,紧接着又有一个脚步声走出来,应当是先生。 他屏息等了一会儿,只等到门再次关上的声响。 当啷一声,一块金属饰品掉在地上,滚进角落里。 江闻岸除夕给他包的红包里有一个精致的小金葫芦,本来被他串了绳挂在脖子上。 沈延烦躁地将被子扯过头顶。 翌日江闻岸起了个大早,揉着眼睛去敲沈延的门,只听见里边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他又敲了两下门:起来了么?一会儿就要出发了,先洗漱出来吃点东西再走。 等一下。沉闷的声音传来:在换衣裳,先生先吃。 江闻岸不疑有他,应了一身便回自己屋里洗漱。 屋内,小家伙正猫着腰在地上寻找着什么。 昨夜一时冲动竟将先生送的小金葫芦扔了出来,沈延现下很后悔。 他仔仔细细搜寻着,终于在墙角找到了。 他重重吐出一口气,十分珍惜地在衣裳上擦拭了几下,重新扣回脖子上。 第17章 沈延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江闻岸见他没有异样便也没有多想,将昨夜那无关紧要的小事抛诸脑后。 此次出行由太子、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陪同出行,留大皇子监国、二皇子辅助,因着四皇子不善骑射的没让他跟着去。 倒不知为何皇帝此次竟准了沈延一同前往。 一行人到达加原时已是晚上,长途跋涉劳累过度,都赫然王爷也没再安排他们进行别的活动,只将好酒好肉送到各自的营帐里,让他们先安顿下来好好歇息。 江闻岸的营帐离沈延的不远,他便直接去找小家伙一起吃,帮他涂好了药膏才回去睡下。 加原盛行秋猎,过了冬天猎场早已关闭,为了迎接燕国皇帝,又重新开启,听闻王爷更是着意让人添了许多猎物来供皇子们玩乐。 江闻岸不会骑射,本不欲进入猎场,奈何小家伙百般劝说,还坚持说先生不去他也不去。 先生别怕,我会骑马了,我带着你。 他们这边窃窃私语,倒是引得皇上关注,问道:江爱卿不想进去? 我记得五皇子从未进过猎场,你便陪同进去吧。 江闻岸只好硬着头皮进去,只是坐在马上觉得一阵别扭。 沈延就坐在他后边,伸手到前边来控绳。 小家伙这几个月以来爆发生长痛,长高了许多,眼见着就要赶上他了,几乎未曾间断过的锻炼也让他比江闻岸这具瘦削的身子要强健不少。 此时竟让江闻岸生出一种被他怀抱着的错觉。 江闻岸心下怪异,扭头看他。 沈延眨了眨眼睛,模样天真无邪:怎么了? 没有。 自己一直在养的崽,有什么好别扭的。 江闻岸摇头,压下异样的情绪吐出一口气,渐渐放松下来。 打猎的地方原是一片森林,树丛的掩映增加了难度,时不时能看到雪白的兔子极快地从旁边窜过去。 快快快打! 江闻岸被迫抓着缰绳,沈延稍稍往后了一些,开弓射箭一气呵成,熟练得不像是初次打猎。 很好! 嗯。沈延淡淡应道,没有什么情绪。 身后跟着的小太监立马将兔子抓起来扔进狩猎袋里。 沈延一连打了几只兔子、鹿和羚羊,又往上打了几只毛色鲜艳的鸟,看得江闻岸目瞪口呆。 你竟学得这么快? 嗯。 外边的学习不比宫里皇子们精细的学习,强度要大上许多,比起理论更注重实操,况且沈延极具天赋,肯下苦功夫去学自然能学好。 沈延兴致不高,打了几只便不想再继续。 如此也好。江闻岸在他耳边低语,你第一次进猎场,打这几只也够交代了。 他对着跟在后头的小太监吩咐道:你且去做自己的事吧,不拘做什么,时辰到了再拿着狩猎袋回去交差就是。 是,奴才明白。 江闻岸摆摆手让他下去。 沈延问道:先生,我们现在去哪? 江闻岸四处看了看,发现再过去一点就要走出猎场了,听闻森林深处靠近山脚的地方最多珍稀动物。 还未说话,江闻岸便眼尖地看到一只白色的小动物闪过。 快看快看。他拍着沈延的胳膊,小声又急切喊道:那是不是狐狸? 沈延闻声望去,看到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正蹲在一块大石头之上,不怕人似的,直勾勾注视着他们这边。 太好了!江闻岸惦记着先前给沈彦昭送的那只小狐狸,小家伙似乎也很喜欢,虽然嘴上说不想要,但他还是想着要送他一只。 如今倒正巧碰上了。 江闻岸抱着碰运气的心态来的,没想到真这么好运。他不会骑射,便想着诱捕。 他翻找腰间绑着的小包袱,我带了吃的来 沈延按住他的手不让他拿出来,微沉的声音在耳畔:不要。 什么?手被按着,江闻岸艰难回头看他,只见小家伙眼皮轻抬,唇瓣动了动。 我不想要。 为什么?你不是喜欢小狐狸吗? 二人靠得很近,他看了江闻岸一会儿才错开眼神,淡淡道:现在不喜欢了。 江闻岸无奈,回头却发现石头上空空如也,哪还有小白狐的影子? 罢了。 嗯。沈延控着马继续往前走,忽见一只野狼疾速奔跑着闯入视线,身前的人吓了好大一跳。 江闻岸第一次看到没有被关在笼子里的狼,当即愣了一瞬,随后反应过来吓得不知所措,他拍着沈延的手:狼!有狼啊!怎怎么办? 沈延还未回答,便见野狼身后跟着策马而来的太子,太子一手控绳,一手拿着弓穷追不舍。 野狼跑至他们前边不远处时已是大口喘着气,近了都能听见微弱的嗷叫声。 它似乎已经很累了,但仍然拼命往前奔跑。 先生,我想要这只狼。 方才骑马不便,沈延把弓塞进了江闻岸手里,现下又抽出一支箭给他,后者拿着弓不知所措。 先生,我想要。 眼见着狼就要被太子追上,沈延微微抬起身子,半身的力量靠向江闻岸,他从身后有些费力地抓着他的手,一手把弓一手放箭。 江闻岸闭上眼睛。 箭矢嗖的一声飞出,射中野狼后腿。紧跟着一支箭插在野狼身后不远处的草地上。 它嗷呜一声,趴了下去。 江闻岸手不住颤抖,直到沈延放开他,弓掉落在地上。 他松了力,靠上稍显单薄的胸膛。 沈延虽然尚未长开,如今却也能给他依靠了。 吁太子已到近旁,目光不善看着这边。 先生,下马吧。 沈延扶了他一下。 太子身后三名太监正拿着铁套要去抓那只狼。 慢着!江闻岸终于缓过神来,镇定地下马。 他缓缓走过去,只是未敢太过靠近那只狼。 太子殿下,这只狼是五殿下的猎物。 没看错的话地上那只箭才是您的,上头应该还刻有您的图腾。 皇族打猎不为吃肉,大多只是玩乐,若是有看上的猎物也不直接打死。 猎场上有规矩,射伤一只腿表示捕获,后来者不能再占为己有。 第18章 太子眯了眯眼,指使着小太监过去查看,发现确是如此。 不过是一只狼罢了。他哼了一声,转身骑马而去。 江闻岸刚松了一口气,便见小家伙朝着那只狼走去,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他慌忙叫着:别过去!小心啊! 沈延却不怕,一步一步往前走,走到野狼身边方停下。 那野狼没了方才的凶狠模样,显得十分温顺,见着沈延靠近竟将下巴搁在他的鞋面之上,低低呜咽一声。 江闻岸怔了一下,见状也鼓起勇气往前走去,那狼只是掀掀眼皮看了他一眼,嗷呜嗷呜地叫着。 看来这狼在你面前也愿意俯首称臣。 沈延眨了眨眼睛,低头轻轻抚摸它的头顶,视线又落在腿上流着血液的伤口之上。 * 江闻岸的营帐偏僻,野狼抓回来之后便装进笼子里放在他的住处后边。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12) 他们叫了随行太医过来给狼处理伤口,没想到它却不愿意,对着太医张开血盆大口,吓得那太医不敢上前。 二人只好让太医站在旁边指导他们,江闻岸学着给它包扎,沈延则一直抚摸狼的头顶,无声安慰着它。 伤口处理好,狼还不能站起来,只能趴着可怜兮兮地叫唤。 沈延猜想他应当是饿了,于是回自己的营帐去准备吃的。 江闻岸在笼子旁边好奇地看着它,方才处理伤口的时候是有沈延在身边壮胆,现下只剩他一人倒有点发怵。 狼耳朵动了动,他想伸手捏一捏,又有点怂。 于是乎在外人看来就是一番滑稽的景象。 噗嗤一声娇笑自后边传来。 江闻岸吓了一跳,立马站了起来,转身只见一身着艳红骑装的女子,她走来带着一阵风,头上辫子轻快甩动着,似乎是刚骑完马。 难得幼颂不咬人。 幼颂? 它呀。女子已经走到江闻岸近旁,蹲下。 小心!眼见着她就要伸手,江闻岸大声喊道。 那女子却没有停下动作,伸手在狼的头上撸了两把,野狼十分温顺。 便是你猎了幼颂? 不是,是我的学生。江闻岸答道,又问她:这只狼是你的吗? 你的学生?那你肯定更厉害。女子眉眼弯弯笑着,野狼正亲昵地舔着她的手。 不是我的,我很想养它,可是父唔,阿爹说野狼太凶狠,幼颂又不认人,他不让我养。 女子说着有些遗憾一般,不一会儿又看向江闻岸,恢复了明媚的模样:既然你们有缘,那你带回去养也是可以的。 江闻岸也很奇怪,这只狼对着其他人明明很凶,可对着他和沈延却又那么温顺。 他微微出神了一下,女子灿然一笑,对着他摆摆手:好啦,我走了,晚上见。 等他回过神时人已经走出好几步了。 江闻岸还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晚上见是什么意思,人已经被层层叠叠的营帐遮挡。 沈延端着刚烤热的肉回来,见江闻岸正凝视远方。 他猝不及防出声:先生在看什么? 嗯?江闻岸收回视线,摇了摇头:没什么,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不过江闻岸很快就能知道她是谁了。 夜晚,草原的风清凉无比,空气中混着淡淡草木香。 人群中央点燃着篝火,一如加原部落人的热情一般温暖。 都赫然王爷在草原举办晚宴。 皇帝居于上位,王爷在他身边落座,皇子们则分坐下方。 江闻岸依然在沈延身边。 草原女子迈着轻快的舞步上来,手上各自捧着一杯酒,手舞足蹈间杯中的酒竟无半分洒落。 江闻岸本在大口吃肉,见这一番热闹景象也抬起头来看。 确实是赏心悦目。 草原中央本不算十分明亮,看不清女子们的脸,那些人舞蹈着围成一圈,酒杯顶在头上稳稳当当。 女子们忽然面朝着外边,急急往后退,缩成小圈,几乎是背抵着背。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着,目光跟随着女子们千姿百态的手部动作,看得眼花缭乱。 忽而乐声激昂,女子的手舞动至头顶,长袖一拂,一眨眼的功夫酒杯已在她们手上。 还未反应过来,烈酒被猛然泼出,轰的一声,摆在众人面前不远处的火盆齐齐向上迸出火光。 于此同时,一声唢呐划破天际,顷刻换上了欢快又喜庆的调子。 小圈中央一名女子如鲜花含苞而放一般绽放,长袖红装被人群簇拥着。 女子振袖翩翩而舞,旋转间四方坐着的人皆可看清她在火光掩映之中的人间绝色。 江闻岸瞪大眼睛,这人分明是午后见到的那名女子。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江闻岸觉得那女子好似也看到他了。 未及多思,耳畔音乐已经停下,只见女子手捧着一杯酒朝天子前去。 她奉上一杯酒,又恭恭敬敬拜于皇帝跟前:小女索亚拜见皇上。 江闻岸眼前一亮,原来这人便是索亚郡主。 皇上笑着点了点头,连忙抬手:起来吧。 他说着又看向都赫然王爷:没想到索亚都长这么大了,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了。 谢皇上。索亚郡主甜甜一笑,立即往都赫然王爷身边去:父王。 朕记得还有一个皇上略微思索了一下:琦亚郡主呢? 都赫然笑道:琦亚这孩子天生爱玩,不知道又跑到哪个好友家去了,真是太不像话了,日后还需好好管教,还请皇上恕罪。 无妨,草原儿女性情豪迈不羁些也是好的,我倒希望我这几个孩子能多几分灵气,时常玩闹才好。 皇帝说着这话目光在下方扫视了一遍,又重新回到索亚郡主身上。 索亚如今该满十五了?也该择良婿了,不能再拖下去。他看向都赫然王爷:不知王爷可有中意的人选? 二人彼此心照不宣。 都赫然王爷亦道:得要索亚自己中意才好。 我瞧着几位皇子个个气度非凡,也是喜爱得紧啊。 底下的太子听着更是挺直腰板,乍一看过去倒确实是人模狗样。 江闻岸留意着那边的动静。 原文之中索亚郡主一开始并不愿意嫁入皇宫,后来不知怎的,拖到十七岁终于嫁与太子,太子也借势而起,力压其他皇子,储君之位日渐稳固。 沈延便是在太子实力达到鼎盛之时被他除去的。 这一次断断不能重蹈覆辙。 江闻岸凑近沈延与他咬耳朵:看到那个索亚郡主了么? 沈延目光专注盯着酒,语气毫无起伏:怎么了? 你觉得怎么样? 第19章 沈延又喝了一口酒,过了一会儿方道:不怎么样。 江闻岸抢过他手中的酒杯,笑道:可别再喝了,一会儿要头疼。 你都没抬眼看人家,怎么就说不怎么样?我瞧着倒是好看的。 沈延终于动了动眼皮,往那边看了一眼,兴致缺缺地收回视线。 还好。 江闻岸试探道:怎么样?你喜不喜欢这种女子? 他眼底沉了沉,眉心一拧:什么意思? 就问你喜不喜欢嘛? 江闻岸想着自家崽崽长得越来越好了,如今的性情也是好的,虽然还不太爱说话,但从种种细节看来一定会是个对女子十分贴心的人,比起太子来说竞争力也不差。 沈延没说话,江闻岸觉得小家伙可能是有些害羞,揶揄道:她是比你大两岁,那也无妨,我瞧着不错。 末了又觉得有些不现实,因而叹道:不过过几年你才能满十六,不知道郡主愿不愿意等这三年。 先生!沈延低喝一声,打断了他的想象。 哎好好,我不说了,你还小,过几年指不定有更好的。 江闻岸暗自叹气,这种事情也强求不得。 不过这一次他一定会尽全力保护好小家伙,让他好好活下去,还要看着他登上帝位。 这边刚刚休止,皇上和王爷那边却是聊得火热,天南地北聊着聊着又回到了儿女之事上。 说起来太子与索亚同龄,两个人定是有共同话题的,两个孩子也可以多聊聊。 都赫然王爷还未说话,倒是索亚郡主耐不住了,她不知想起了什么,笑了一下:我喜欢年长于我的。 皇上面色微变,但瞬息之间又恢复如常:宫里倒是有一位二十,一位十八的皇子,只是此次未曾同来。 索亚又道:最好是比我大个十岁的。 这孩子又乱说话。都赫然王爷忙制止她的口无遮拦。 我没有乱说话。她说着直直看向江闻岸。 江闻岸正听这皇家之事听得津津有味,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火热目光盯得心一颤,紧接着索亚郡主手指着他的方向,问道:他又是哪个皇子? 索亚郡主果真豪爽,直截了当道:我瞧着他就挺顺眼。 皇帝神色微变,倏地看向江闻岸,看得他硬生生将刚咬一口的肉咽了下去。 忽然被提到的江闻岸噎了一下,狂咳不止,直到沈延倒了杯水给他喝下才好些。 他红着眼睛,慌忙站了起来,低头拱手道:郡主抬举了,臣只是一教书先生,怎能与众皇子相提并论? 索亚心里想着幼颂可不是谁都能亲近的。 原来如此。索亚公主眉眼微弯,笑道:正好我并不想嫁入皇室。 江闻岸有些尴尬,竟不知这古代的女子说话也这般直白。 好在都赫然王爷出声让女儿别胡闹,此事暂且揭过不提。 翌日清晨,江闻岸一大早便先找人取些肉去喂狼,到时却发现空无一人,他奇怪着沈延为何没来,昨日明明说好早上一起喂它的。 想着或许是小儿贪睡赖床,起晚了一会儿,江闻岸便先自己先喂了。 野狼仍然趴着,见他靠近便坚持站起来,将头伸出笼子外蹭江闻岸的手。 他本来还有些害怕,见这狼如此乖,便放下了防备,只当喂普通宠物一般喂它。 幼颂?江闻岸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狼吃肉吃到一半,忽然停下来抬头吐着舌头看他。 江闻岸一乐,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吃吧! 你果然在这儿!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江闻岸站起来看了过去,立马行礼:索亚郡主。 不用多礼!你不用向我行如此大礼,我们加原没有这么多讲究。索亚公主说着竟有些脸红。 江闻岸挠了挠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昨夜她说的话实在是让江闻岸头疼,他从来没谈过恋爱,一面之缘之时觉得相处自然,现下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听他们说,你叫江闻岸?昨夜你听到了么?我叫索亚。 嗯。知道的,索亚郡主。 你叫我索亚就好了。 不敢。江闻岸微微低头,郡主抬举了。 哼。索亚走到笼子旁边,摸了摸幼颂的头,像在对它说话,又似乎是自言自语:你跟我一样,都不是自由的人。 闻言江闻岸又有些不忍心,说道:等他伤好了我们就把他放到山上。 你们?索亚又看过来,问道:你和谁? 江闻岸跟她提起沈延,说起小家伙来又有些滔滔不绝,倒把方才的尴尬忘记了,说个不停。 哦,五皇子啊,便是昨夜在你身侧那个?听闻他母亲是岚族人? 她也是被迫和亲的。她说着目光飘向远方,发起了呆。 过了许久,她倏地看向江闻岸:父王说让我十六岁便嫁人,可我不这么想,若是没遇到命定之人,我宁愿终生不嫁。 江闻岸愣了一下,想起原文里的剧情。 她最后还是妥协了,这之中又经历了什么? 所以,若是一定要嫁,我宁愿嫁给一个不讨厌的人,也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 太子风流,虽还没娶太子妃,年纪轻轻却已在外养着些女子小倌,这些风月之事皇帝不予追究,许多人或许也认为这是人之常情,可索亚却介意。 江闻岸叹了口气:别这么想,感情不能将就,我相信如果你不愿意,你父王一定不会勉强你。 而且我也相信你未来会遇到一个真正喜欢的,也真正对你好的人。 虽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江闻岸不希望她现在就失去希望。 自古以来女子的悲剧已经太多太多。 哎呀,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桥到船头自然直。 江闻岸不太会安慰人,只能拍拍她的肩膀道:别哭丧着脸嘛,笑一笑! 人生得意须尽欢*,做点开心的事就把烦恼忘了。 于是乎,不会骑马的江闻岸就被索亚拉着去学骑马。 * 沈延做梦了。 先是梦到他和沈彦昭一起掉进水里,先生先救了沈彦昭才来救他。 梦里的沈延很气,对着先生又踢又打又咬。 过了一会儿又梦见先生逼自己娶索亚郡主。 先生亲手为他穿上婚服,笑着看他们拜堂,跟着其他人一起起哄送他们入洞房。 梦里,洞房花烛夜,他抱着床上的人,听着那支离破碎的好听的声音。 却是先生的。 醒时触及一片湿润。 第20章 小家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慌乱地起来换衣裳。 他想要洗干净,可在营帐里又不方便。 不能出去,万一被别人发现,被先生看见怎么办? 沈延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躲在营帐里用火种将那一件污秽的衣物烧掉。 看着燃尽的火盆,沈延发了许久的呆。 想起昨日与先生的约定时天已大亮,他纠结了许久才鼓起勇气去找先生,却发现后边只有一只狼孤零零地躺在,盆子里还有未吃完的肉。 先生已经来过? 他去江闻岸营帐里也没找到人,听了一加原人的话才找去一片辽阔的草原。 早晨人少,草原空阔,还未走近便听见远处传来阵阵女子的笑声,他捕捉到了夹杂在其中的先生的声音。 终于靠近,草原便在一片花丛后方。 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沈延没有走出去,只躲在花丛后方看着他们。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13) 索亚郡主正在教江闻岸骑马。 她想给他牵着马,可江闻岸不乐意,觉得没面子。 索亚便给他示范了几遍。 江闻岸坐在马上一脸严肃,开始怀疑自己方才脑子是不是坏掉了,竟挖个坑坑了自己。 索亚是开心了许多,但难挨的是他自己啊! 他紧张地抓着绳子,马儿每走一步他的腿就要抖一下。 不过下一秒他就无法思考了,马儿被索亚引导着往前走,江闻岸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走着走着,江闻岸忽然看到花丛后边似乎有一个人影,他正分神看了一下,刚巧索亚见他渐渐放松下来,想捉弄他一下,拍了一下马儿的屁股让它奔跑起来。 啊!江闻岸猝不及防晃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抓稳缰绳,马儿奔跑了几步他便因重心不稳一下子摔了下来,还在草地上滚了两圈。 嘶 哎呀,你没事吧?! 沈延见状正要上前,却见索亚郡主已经蹲在先生身前,抓起他的手。 眼眸一沉,沈延没有上前,直接转身离去。 没事。江闻岸把手抽回来,双手拍了拍将灰尘扫去。 幸好草够软,他摔下来并没觉得有多大事,只是屁股有点疼。 没事没事,就摔了一下,没什么大碍。 他说着往花丛的方向看了一眼。 你在看什么啊?索亚疑惑,也跟着看过去。 人影已经没有了。 许是看错了。 那继续学呀! 江闻岸只好硬着头皮又坐上马。 忽而想起昨日与沈延一起打猎时似乎没这么害怕,小家伙坐在身后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 他深吸了一口气,抓紧缰绳。 骑了一上午的马,江闻岸也慢慢得趣,直到有些饿了方停下。 他回营帐擦拭身子换下衣裳才去找沈延,却发现他并不在。 下午举行跑马比赛,众皇子和加原王子参与,江闻岸姗姗来迟,发现沈延已经在马场了。 他刚对着小家伙招手,后者立马别过脸,轻巧地坐上马,恰好随行太监一声令下,马儿飞奔而去。 江闻岸摸不着头脑,只能停在原地等他。 马场设计弯弯绕绕,须到终点取了小球回来才算赢,过了个高坡,江闻岸已经看不到小家伙的身影了。 他百无聊赖等着,等到加原一个王子取着小球夺得第一回 来,他翘首以盼。 江闻岸勾着头往远处看,看到了太子的身影。 皇子和王子们陆陆续续归来,却始终不见沈延的身影。 七皇子。江闻岸拦住他询问:你可看到五殿下了? 七皇子也是太子那边的人,只是平日里为人比较怯懦,倒不像六皇子一般常常出言讥讽。 五哥他好像还在后面。 江闻岸等啊等,等到除小家伙之外的人都走了,还是没等到他。 他只好顺着赛道走去寻人。 走出几里,他终于看见沈延。 小家伙正坐在马上漫无目的地闲逛,见到他似乎有些惊喜又有些复杂的情绪。 他蹙着眉头来到江闻岸面前,彼时江闻岸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先生,你怎么来了? 找你啊。江闻岸抬头看他,见着小家伙面色不佳,不由问道:怎么了?可是刚刚赛马出了什么事? 沈延垂眸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道:没有。 那你怎么这么慢? 随便逛逛。沈延往后坐了一点,伸出手来想拉他上马。 等会儿,你往前面坐,我坐后边。 上一次被小家伙圈着,过后想起来总觉得别扭。 沈延沉默了一会儿,往前挪,空出位置来给他坐。 晚宴又是与所有人一起,皇帝和都赫然王爷坐一桌恣意畅谈。 加原人善歌舞,在宴会上依旧是载歌载舞,新奇的舞蹈看得人心情愉悦。 今天运动量超标,江闻岸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还时不时往小家伙碗里添菜。 沈延一晚上心不在焉,一看到先生就开始胡思乱想,想着白天看到的场景,想着做的那个梦 不知不觉又气又羞,一张脸涨得通红。 我现在发现骑马还挺好玩的。 而且索亚郡主教得好好啊。 沈延将先生夹给他的菜一一吃下,又将先生不吃的肥肉一并吃了,闻言目光沉沉道:先生想学,我也可以教你。 你要做的事情那么多,哪有时间教我,先自己学好!索亚郡主可是从小就学骑马的,那姿势那动作叫一个帅!有机会你也可以跟她学学。 沈延不说话了。 偏偏江闻岸毫无知觉,还滔滔不绝讲着白天的事情。 说得口干舌燥,他喝下一口酒,后知后觉小家伙只顾一个人闷闷低头喝酒吃肉。 怎么啦? 沉默。 你 江先生。 太子身边的太监在此时过来:太子殿下请您过去一同喝酒。 江闻岸还未说话,身边的沈延倒是先站起来了,他向着皇帝行礼:父皇,儿臣身子不适,想先回营帐歇下。 沈延此时酒气上脸,一片绯红,皇帝见状便准许了。 江闻岸担忧道:没事吧? 身旁的小太监又说了一遍:江先生,太子殿下有请。 沈延摇了摇头,拂袖而去。 江闻岸内心隐隐有些不安,却也只能先去太子那桌。 被拉着应付了一番,晚宴结束时已到了该睡觉的时辰。 江闻岸回营帐洗漱了一番,将身上的酒味除去才往沈延那边去。 来这里的第一天他已经将药膏拿给沈延并嘱咐他记得每日都涂,背后则没有日日涂。 今日不知为何,小家伙似乎有些闷闷不乐,江闻岸想着总得去哄哄人。 他端着一碗醒酒汤过去。 里头还亮着。 他在外头喊了一声:五殿下? 无人回应。 但里头的烛火立马熄灭了。 明明听见了! 江闻岸继续小声喊:殿下?我能进去吗? 殿下,我给你煮了醒酒汤。 殿下?我来给你涂药膏。 殿下你睡了吗?再喊别人要听见了,若是已经睡下了我便明日再来。 烛火再次被点燃,里头传来声音:进来! 第21章 江闻岸心下一喜,赶忙溜进去。 只见沈延坐在床上,一脸阴郁。 江闻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早就知道崽崽的心思不好猜,直接问他肯定不会说。 他磨蹭着坐到沈延身边,将醒酒汤塞进他手里。 沈延没喝,随手放到了旁边的矮桌上。 一会儿再喝也成。 江闻岸低头看他的额头。 今日怎么没涂药膏呀? 不想涂。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手疼。 手疼?!江闻岸一惊,抓起他的手一看,才发现上头有缰绳勒出来的痕迹。 你今日赛马的时候受伤了? 沈延小小声嗯了一句。 怎么没跟我说?! 江闻岸一边说着一边从矮桌下的抽屉里找出药膏来往他手上涂。 沈延咬牙切齿道:先生只想着跟索亚郡主学骑马! 你看到了? 嘴巴比脑子快一步先说出来,反应过来之后沈延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他连忙否认:没有。 江闻岸摸准了小家伙的脾气,这会儿也能猜到他是为着什么闹脾气了。 今日你没来喂幼颂,可是睡晚了? 提到白天的事,沈延眼神躲闪着不回答他,转而问道:幼颂是谁? 江闻岸提起索亚郡主,幼颂是她取的名字。 是小黑。 啊? 沈延看着他,固执道:我想叫他小黑。 呃呃呃。江闻岸一阵无奈,虽说是只黑狼没错,但小黑这个名字未免太过敷衍了。 偏偏沈延坚持:就叫小黑。 好好好,小黑。江闻岸顺着小家伙,又问道:所以后来你找过去了?又为何没出声? 我没 好好好,你没有找过去。江闻岸忍着笑意,诱哄着他:那就是听说? 他小心观察着小家伙的神色,见他没有激烈的反应方解释道:我是和她去骑马了没错,那是因为她心情不大好。 沈延哼道:那又与你何干? 诶,话不能这么说。我看到了,总不能不理会。江闻岸涂完药又拿起碗来喂一勺汤到小家伙嘴边,耐心道:我想着你还未起身,不好去打扰,因而没有先跟你说,是先生不对,我跟你道歉。 你放心,你不想娶索亚郡主也没关系,昨夜我就是说说,你别放在心上。 况且论沈延现在的地位,只怕皇帝和都赫然王爷都不会准许,这些都是无稽之谈。 沈延慢慢平复了心绪,老老实实就着先生的手喝下一碗汤,又漱了口,乖乖地让江闻岸为他涂药膏。 涂完额头上的,江闻岸又欲解他的衣裳。 沈延抓住他的手,说现在想直接睡下了,不想涂身体。 哦。江闻岸想着身子的外人看不到,不用日日涂也没关系,因而也没坚持。 他将东西收拾完便准备离开,却被沈延拉住。 沈延抬头看着他:先生,我睡不着。 江闻岸一怔:为什么? 不习惯。他说着露出可怜兮兮的神情:这两日都没睡好。 江闻岸眉心一拧,有些没辙。 那怎么办? 指尖顺着手掌往上爬,小家伙轻扯他的衣袖,小幅度晃了晃手:先生能在这里陪我么?床让给你睡。 如同小猫撒娇的低语在寂静的夜里挠痒痒似的挠着江闻岸的心口。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这一番别别扭扭的,敢情就是为着这个? 这还是沈延第一次露出这一面,他倒觉得有些新奇。 那你早说呀。江闻岸迅速将烛火熄灭,麻溜地爬上床钻进被窝,顺势将小家伙带入怀里。 这床两个人够睡,一起睡呗。跟我还矫情什么? 沈延微微讶异,心中有欣喜,但又带着点酸酸涩涩,他不懂这是什么情绪。 先生,再给我讲一次小王子、狐狸和玫瑰的故事好么? 好啊。江闻岸又讲起小王子关于驯养的故事。 狐狸说驯养就是建立情感联系,建立了情感联系的双方是彼此的唯一。 狐狸请小王子驯养它,教会了小王子什么是爱。 可小王子却把所有的时间、精力和爱都给了他的玫瑰。[1] 沈延问他:先生在我身上花了那么多时间,现在也算是驯养了我么? 唔。江闻岸有些困了,他打了个哈欠,侧着身子昏昏欲睡:也许吧。 黑暗中,贪婪的小心思一览无遗,沈延看着已经闭上眼睛的先生。 那我会是先生唯一吗? 回答他的只有绵长的呼吸声,江闻岸已经睡着了。 沈延目光灼灼,指尖攀上他的眉骨,细细描绘流畅的轮廓。 他轻声呢喃:是你自己要来的。 靠近我,拯救我。 来了就不能再离开。 沈延靠近了几分,将头埋进江闻岸的颈窝,克制又放肆地细嗅他的气息。 淡淡的清香。 * 回去之前,江闻岸和沈延本欲将野狼放回山上,笼子已经打开,小黑乖乖跟着二人走,到了山上,江闻岸解了绳子放他自由,小黑却趴在沈延脚边不肯离去。 沈延蹲下身子抚摸它的头:你要跟我走么? 小黑吐着舌头,用脑袋蹭着他的手掌。 沈延看向江闻岸。 最后他们还是带着小黑回去了。将一只凶狠的狼带进宫里确实不方便,江闻岸便叫朱如将狼先送到江闻岸宫外的府里。 第22章 此次出行太子和索亚郡主的婚事并没有敲定下来,太子似乎也没有放在心上,还是该如何便如何,风流一如往常。 转眼便快到太子十六生辰宴。 江闻岸看着手中的清单,思考着该替沈延给太子送什么礼好。 沈延在一旁看兵书,见他皱眉思考的模样,忍不住道:无需太过费心。 总不能失了礼数。 最后他从江闻岸的私人小库房里取出一颗底座镶嵌南海鲛人泪的夜明珠来。 太子必定不缺贵重之物,只是夜明珠本就珍贵,再加上如此精美珍稀的底座,想来也不会太过丢脸。 他自己作为教书先生则准备了一套典藏古籍。 沈延看着又有些不乐意,先生从未送我这么好的古籍。 江闻岸知道自家崽崽惯爱拈酸吃醋的,因而笑道:我往日给你的书还不够多吗? 沈延却道没有给太子准备的这些好看。 说起来,再过几个月沈延十四岁生辰也要到了,只怕自从佟贵妃去世后他就再没过过一次生辰宴了吧。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14) 江闻岸想着届时可要好好补偿他。 太子生辰宴当日,宫内大肆操办,整个皇宫洋溢着喜气,可见太子如何受宠。 当夜,皇上亲自赐婚布政使嫡女为太子妃。 江闻岸正奇怪着,他记得原文里的太子妃似乎是丞相的庶女,即便是庶女,但好歹跟丞相攀上了些关系。 而布政使既是外官又是文职,官位不算高,竟不知皇帝为何指了这门婚事。 太子似乎也有些愕然,可又不敢抗旨,只得领下。 皇帝如此做,想来也有自己的盘算。 江闻岸看不透天子心,可也能猜到一二。 只能是因为皇帝对太子已经有所防备。 他正思考着,却突然发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就连沈延也一脸沉重地看着他。 江闻岸往前一看,发现皇上和太子也正看着这边,似乎在等待自己的回复。 见他怔愣着,太子又重复了一遍。 近来受江先生教导,儿臣感觉受益匪浅,恳请父皇恩准江先生升任太子太师,在儿臣身边指点一二。至于弟弟们,儿臣想另寻先生教导也是好的。 皇帝居于高位目光下垂,毫无情绪地看着江闻岸,语气没有起伏道:江爱卿以为如何? 江闻岸自然是不愿意的,他疾速思考着。 沈延看着他,手掌不自觉收紧。 好在皇上没有要他即刻给出答案。 罢了。容你回去细细思量吧,今日乃太子生辰宴,都先坐下吧。 江闻岸稍稍松了一口气,直到宴会结束依然心不在焉。 皇上究竟是想让他当太子太师还是不想? 江闻岸看不透他蕴含在神色之下的意味,只能靠猜。 沈延跟着他回去,一路上也是忐忑不安。 回到弄雪阁,沈延跟着他后脚进入房间。 江闻岸思考着。 江闻岸一个状元为何没有任何实职,只待在宫里给他个虚衔教导皇子们,只能是因为皇上不信任。 前朝后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固然是好事,后宫的局势能够巩固朝堂的局势,但也有另一种情况,后宫和前朝勾连反而使得朝局不稳,皇帝绝对独尊的地位受到威胁。 江闻岸本是樱贵妃胞弟,姐姐在后宫得宠,若是弟弟在朝堂也受器重,难免出现家族倚势凌人的局面,若是壮大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从前尚且如此防着他,如今又怎会让他攀附上太子这一条线? 江闻岸的身份已经太过特殊,既是四皇子母舅,又阴差阳错与五皇子有了如此亲近的关系,若是再成了太子太师,未来岂不是能够借着各方势力搅弄燕京风云? 或许还有另一层,皇帝心中传位的天平已经有所摇摆,不一定依然倾向太子那一边。 太子身边已有国师的支持,生母是皇后,母家为骁勇将军世家,势力已经如此强大。 只怕皇帝也要防着。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江闻岸都不该在此时将自己往火坑里送。 先生,先生?沈延眉头紧锁,面露担忧看着他。 江闻岸回过神来,他心下已经做好了决定。 怎么了? 沈延眼里满是落寞,问他:先生是不是不要我了? 啊?没有啊!我不会不要你。江闻岸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一路无话沉默思考,怕是吓到小家伙了,连忙好生好气安慰他,将自己心中的打算全都告诉他。 嗯。沈延这才好受一些,揪着江闻岸的衣袍小声道:那先生今夜也陪我睡,好不好? 啊?在自己屋里还不习惯吗? 不是。沈延扭扭捏捏地,抬起眼睛满是可怜地看他:就是想,不行吗? 小家伙近来让他养得白皙可爱,江闻岸看着他就像在看自家儿子,瞧着他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都快化了,哪里还能拒绝,于是在他屋里睡下。 翌日江闻岸去回了皇上,表示自己现下要教导五皇子已是分身乏术,再加上自家外甥也需要多多照拂,怕是无法胜任。 他言辞恳切,最后连教导众皇子们的职责也一并辞去。 皇上表示了遗憾,但也一一批准。 江闻岸留心观察他的神情,看着他眉间舒展,想来是顺了他的意的。 这一关算是过了,如此一来他也多了许多空闲的时间。 皇帝自然是不会出面唱黑脸的,只能由江闻岸自己去拒绝太子。 当下太子虽有不满,但也无法勉强他。 江闻岸不再教导皇子们,自然也没有理由再住在皇宫里,只是沈延该怎么办? 要怎么做才能让皇帝准许沈延也跟着自己出宫? 夜里,江闻岸躺在床上,头枕着手臂。 沈延这几日不知为何,每天夜里都抱着枕头来找先生涂药膏,涂完总要黏着先生一起睡。 他磨蹭着靠近江闻岸,伸手扯他的衣裳:先生在想什么? 夜幕沉沉,唯有几缕月色自小窗散落,给屋内的人铺上一层朦胧纱影。 江闻岸侧过身子躺着,伸手摸上小家伙的头,揉了两下。 如果我走了,我是说如果啊,你 话还未说完,沈延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他压低了声线,冷冷道:先生想去哪? 江闻岸还未说话,手便被小家伙反手抓住,他这才知道沈延的手劲儿大得惊人,他一下子竟然挣不开。 不及多思,沈延已撞进他怀里,像只八爪鱼似的缠住他。 不准。他呼吸急促:不准走。 江闻岸被他这剧烈的反应吓了一跳,刚想说话却突然感觉到颈窝处一片湿润,静谧之中传来低低的抽泣声。 江闻岸彻底呆住了,原想着与他说已经向皇上请辞了,现下却不敢再说。 况且他不确定沈延愿不愿意放弃一切与他一起出宫,即便沈延愿意,他也不知道皇帝肯不肯,若是不肯,又何必给他这个希望? 他抬手抚上小家伙的背,轻轻拍了拍:你别哭啊。 他实在不会哄小孩,只能这么干巴巴说着。 可他知道,终有一天要走的。 他不可能陪沈延一辈子。 就算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也要唔 颈侧被咬住,江闻岸反应过来自己方才不自觉说了浑话,回过神来忙住了嘴。 有点疼,小家伙下了狠劲。 江闻岸感觉颈侧已经被他哭得湿了一片。 他暗骂自己混蛋,正想出言安慰小家伙,却突然被他按住双手。 小家伙趴在他身上,抬起半身来看着他。 月色之下,他的眼里蓄满泪水。 你想让我当皇帝,是不是? 江闻岸呆呆地点头。 他有些哽咽,可还是倔强地看着江闻岸:好,我答应你。 我努力好好学习。你能不能能不能别走? 泪匣子早就关不住了,他只能腾出一只手来胡乱擦拭。 手臂挡着眼睛,他呼吸紊乱:能不能不要丢下我? 第23章 说话间已带着抽泣,最后一个字刚落下,江闻岸挣脱禁锢将小家伙搂入怀里。 揉揉软乎乎的头发,江闻岸安抚着他。 好。 那夜,江闻岸彻底领略到什么叫水做的人,不止女子是,他家崽崽也是,哭个不停,将他的衣领全打湿了。 江闻岸不敢再提要出宫的事,但自拒绝了太子之后,他身边的人三番四次被找麻烦,起初是弄雪阁里的人、朱如,接着是沈彦昭。 这皇宫他是再待不下去了。 江闻岸想亲自去与皇帝求情,请他恩准让沈延随他出宫。 虽然知道皇帝同意的概率不大,他还是想尽力一试。 江闻岸在殿外等候皇帝传唤,还未等到皇上与臣子议事完毕,忽而见一小太监附在一同在外的陈公公耳边,陈公公一改往日的谨慎,近乎着急地让江闻岸前去御花园。 陈公公是皇帝的随行太监,在宫里极具声望,这段时间以来江闻岸感觉他对自己和沈延明里暗里还是比较照顾的,见他如此便没有任何犹豫,即刻往御花园去。 午后太阳如火烤炽着大地,多数妃嫔不愿出门,都在宫里歇着,因而御花园内此时人烟稀少。 莲花池内聚集了三两太监,太子正居高临下往池里看。 江闻岸远远就见池内水花喷溅,明显是有人在里头挣扎。 他心里咯噔一下,瞬息之间已有猜想,脚步未曾停下,火急火燎跑上前去,近了猜想才得到验证。 沈延在水里扑腾着,双手胡乱拍打着水面,时而浮出水面时而被水淹没。 江闻岸靠近却被一太监拦住。 继而是太子的声音:方才五弟在池边散步,忽然无端端落入水里,真真蹊跷,本宫猜想这池中许是有什么不干净之物,江先生还是别下去为好。 散步失足落水? 刚好太子就在旁边? 江闻岸几乎要听笑了,不过此时也没有时间与他掰扯,他推开那太监,不管不顾跳入水里。 莲花池本不算深,约莫一人身高,只是前不久才刚阙地,倒比从前深了不少,再加上沈延本就对此处有阴影。 江闻岸没有耽搁,扒开碍事的莲叶往沈延游去。 水很冷。 眼睛被混着泥土的水浸得酸涩,沈延闭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肚子里不知道喝了几口水进去,但此时他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脑海中闪现的只有母亲去世当日的场景。 那时候的她也是这般绝望吗? 耳边隐隐可以听到有人的声音,他听不清,却清晰地知道有人无动于衷地站着,看着他如待宰的鱼一般无力挣扎着。 他不想不想沉下去。 有什么东西将他往上顶。 沈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将那块垫脚石往下按。 他要上去,他要活着。 他还没有成为皇帝,还没有完成先生的期望 江闻岸被按入水里,整个人都很难受。 他知道沈延这是出于求生本能无意识的举动。 他只能拼命地、拼命地将他往上托。 莲花池边,一个单薄的身影不顾太子的阻挠跃入水中。 太子终于惊慌失色,着急忙慌指挥着身边的几个太监陆陆续续跳入水里。 江闻岸头顶的重量一轻,他知道有人将沈延救上去了。 他终于晕了过去。 * 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江闻岸站在操场上,面前站着的是一个穿着整洁干净蓝白校服的男生。 舍友还在旁边撺掇起哄:上啊!江哥别怂啊。 江闻岸咬咬牙朝那人走去,将手中的巧克力递出去,视死如归般开口:同学,我喜欢你! 他不管周围的同学看他的神情,只见那位校园里的风云人物、高岭之花校草眼皮微掀,毫无情绪地对着他轻抬下颌。 他说:嗯,先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再说。 ???这是在嘲讽他考不上大学? 看不起谁呢? 记忆中的江闻岸很生气,虽然自己比不上他常年考第一,但好歹也是个第二吧。 岂有此理! 先生先生! 耳边熟悉的声音忽远忽近,神情淡漠的人变得模糊,江闻岸悠悠转醒,视线慢慢清晰,眼前人的面容却与尘封记忆中的那个人渐渐重合。 江闻岸一惊,目不转睛看着沈延,面色越来越古怪。 他恍然惊觉自家崽崽长得有点不对劲 刚才半梦半醒竟叫他想起了那个丢在脑后多年的人。 沈延和他,竟有点像 江闻岸瞪大眼睛。 怪不得他见着皇上第一眼就觉得不太喜欢,又有几分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原来是因为长得像那个人! 怪就怪在一个年少时的面容,一个年长些的面容,竟都没有让江闻岸第一时间想起他。 还是这一次脑子昏昏沉沉记忆重溯才将他想起。 见着先生醒来后一直在发呆,沈延急得不得了,又是搓着他的手给他暖暖,又是用额头贴贴他的额头,嘴里不住碎碎念:先生可算醒来了,太医说先生这几日就会醒的,我一直在等。 先生身子可还有哪里不适?冷不冷? 他说着帮江闻岸掖了掖被子。 他神色慌乱,见他嘴唇干裂又忙下床倒水来。 江闻岸回过神来,被小家伙伺候着喝下一杯水,方觉喉咙湿润了许多。 他已将方才的一点错愕抛之脑后,应当只是巧合罢了。 先生,还喝吗? 江闻岸摇摇头:不喝了。 他能感受到小家伙很紧张,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他身上。 他拖着有些无力的手去握他的手,轻轻捏了捏:我没事,别担心。 身子有些发软,他问道:我睡多久了? 先生昏睡了五日。 沈延说着有些委屈似的,江闻岸这才发现他的眼睛又红又肿,显然这几日没少哭。 你呢?身子可还好? 我没事。沈延摇头,被救起来后我只睡了一日便醒来了,可是先生睡了好久。 他说着靠近江闻岸,伸手抱他,脑袋贴在他的心口蹭着。 江闻岸能感受到小家伙现下对他亲昵了许多。 他双手环抱着先生,絮絮叨叨:那日先生只顾着来救我,竟忘了自己不会泅水,以后可不许再如此。 江闻岸身子一僵。 原来江闻岸不会游泳吗? 没凭自己的本事亲手将人救起来,倒是阴差阳错没有露出破绽。 他不动声色转移话题:那是谁将我们救上来的?朱如么? 不是。 腰间的力道加大,江闻岸低头看着小家伙依恋地贴着自己,说起此事又似乎不太愉快,他心中有些疑惑。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15) 应该不是朱如。 第24章 是国师。 霍擎?! 江闻岸确实没想过会是他。 他不禁开始思考霍擎跟江闻岸究竟是什么关系,明明按照文中的描述,二人关系并不好,可如今看来倒不一定是那样。 岚族王子朝见那日亦是,总觉得霍擎待他的态度有些微妙,不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样子。 而江闻岸又为何那么害怕他? 其间复杂种种一时难以理清,但经此一事,江闻岸却知道出宫之事刻不容缓,不仅他要走,还得带着沈延一块儿离开。 半晌,他低头询问道:如果让你跟我出宫,你愿意么? 沈延抬头看他,目光中除却疑惑之外隐隐带着期待与兴奋。 出宫?就我跟你么? 唔应该还有朱如。江闻岸思索着:不过你房里的宫女应当是不能带出去的了,我之后再帮你挑几个好的,可以么? 沈延听着微微蹙眉。 竟不是只有二人么? 不过只要能与先生一起,他自然是愿意的。 先生愿意拼了性命救他,他又如何能再怀疑他别有用心? 先前的一丝丝疑虑也在他醒来看见先生卧在床上的苍白脸色时便消失殆尽了。 沈延刚点头,忽的听见外头传来朱如的声音,说是陈公公来了。 原来是皇上早就有吩咐,说一旦江闻岸醒来,立马让人去报,此刻天色已晚,倒难为了陈公公第一时间前来慰问。 陈公公进入,面上微微笑着。 江闻岸早就把贴在他身上的小家伙拉扯开了,此时后者正一副被打扰了的模样,不情不愿的。 哪知陈公公还想撵他出去,江先生现下已经醒了,五殿下不若先回房歇下。 沈延自然不乐意。 江闻岸料想陈公公如此着急来看他,只怕是有话要吩咐与他,因而哄着小家伙:我肚子有些饿了,你去外边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好不好? 一听这话,沈延方乖乖下床磨蹭着往外边走去。 江闻岸对上陈公公带着笑意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 这孩子如今愈发黏人了。 这也是好的。 陈公公此次前来,一来是传达皇帝的意思,说皇上恩准江闻岸在宫里养病至养好身子再出宫去,二来也给江闻岸带来劝告。 江先生且在这儿好生养着就是,吃的用的一应如往日般充足,需要什么药也只管开口,只是现下龙将军班师回朝,朝廷上下欢庆迎接,皇上怕是无法亲自来看先生,还望先生不要心存怨怼才是。 江闻岸听明白了。 他这话听起来是在说皇上,实际上却是在暗示他太子的舅舅龙将军如今荣宠正盛,劝告他不可将此事闹大,无法在此时追究太子。 他难以咽下这口气,若不是他去得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但事实是他无法不接受,只能顾全大局,现在抓着落水一事大闹一场,无异于以卵击石,他们奈何不了太子。 好在沈延现下还好好的,这也算是幸运了。 江闻岸深深吸气又将胸中郁结之气排出去,只能忍。 他没有忘记那日陈公公的提醒。 知道了。江闻岸手抓着被褥,对着陈公公道谢:多谢公公指点。 陈公公点了头,神色放松许多:如此便好。 出宫之前还有一事未了,江闻岸醒来便开始谋划着,身子养好之时已打点好一切。 * 夜色如墨。 自沈延搬出去以后,原先他住的那处太监宫女都被调到别处去了,加之这处冷宫本就偏僻,与其他冷宫隔开,因而此时更为寂静无声,显得阴阴沉沉。 被江闻岸砍伐过的树枝也在数月之间疯狂生长,争先恐后地往外爬,不知不觉遮蔽一方阴暗。 一个肥头大耳的人漏夜而来,见着冷宫大门微微敞开,他轻而易举推门而入,末了还不忘探出头来往外看,确认无人后方理了理头上的圆帽子合上门。 冷宫阴寒,他不自觉抖了一下,四周黑暗,不免让人有些发怵,但一想到里头等着他的人,他心头火热,又搓着手往里走。 江闻岸躲在阴暗处,看着床上躺着的人。 沈延躺在面对着墙壁蜷缩成一团,状似十分柔弱。 那人刚刚走进屋里,便急不可耐往床上扑去,没料到沈延竟往里滚了几圈,让他扑了个空。 沈延在黑暗中满脸嫌恶地看着他,一面却带着哭腔道:邹公公,您终于来了。 邹存松看着床上瑟瑟发抖的人影儿,心早就痒痒了,他爬上床,笑眯眯道:五殿下,洒家会好好疼您。 他说着又朝着沈延去。 江闻岸看着小家伙灵活地躲过,心下还是没有放松下来。 沈延与他周旋着:那邹公公答应我帮我教训太子殿下,可要说话算话。 那是自然的。邹存松一脸□□。 床上说的话听不得,只管先把人弄到手了,到时这位不受宠的五皇子又能奈他何? 还自此有了把柄在他手上,怎能不任他拿捏? 如此想着,邹存松愈发等不急了,迅速上前一把抱住沈延,作势就要亲他。 与此同时,江闻岸扯动手边细绳,窗外风吹动铃铛发出轻微声响,床上的人翻了个身,朱如已经从床底下钻出来将邹存松制住。 黑暗之中,一把小刀伸入他的口中,血液当即飞溅,一块舌头掉落,邹存松在床上打滚,却只能发出困兽呜咽般含糊的声音。 外边巡视的侍卫闯入,江闻岸也已经从窗口翻出去,又火急火燎从门外跑进来。 一室烛火被点燃,众人还未弄清楚里边的状况,只见五殿下衣衫之上被小刀划出几道口子,一见江闻岸进来他便飞奔而去靠进先生怀里,作惊恐状。 他抓着江闻岸的袖子,磕磕绊绊道:先先生,邹公公方才竟想要想要对我行不轨之事。 第25章 此话一出,巡视侍卫皆面色一凛。 方才是那位名叫梁子慈的侍卫先说听到冷宫传来奇怪的声音,他们才走近了看,没想到还真有人在里头。 更没料到里头竟发生了这种事,若是他们当值期间未曾发现此事,只怕过后追究起来一百个脑袋也不够掉。 侍卫们都有些后怕,立刻严肃起来。 江闻岸护着小家伙以示安抚,他看向乱糟糟的床上,只见邹存松被一名侍卫压制着不能动弹,正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沈延,嘴里发出嗷叫的声音。而朱如早就不见人影。 江闻岸也微微睁大眼睛,他看到邹存松口里一片血水,床上有一把沾了血的小刀。 沈延似乎被他的眼神吓到了,怯怯地躲到了先生后边,赶忙道:他带了小刀来划我的衣服,我为求自保才抢过来,太黑了我看不清人,可能可能不小心伤了他。 江闻岸查看了他的衣衫,发现上头确实有被刀划破的口子,便打消了疑虑。 邹存松已经说不出话来了,领头侍卫只好问沈延:五殿下这么晚了为何在这里?邹公公又怎么会来这里? 沈延怯生生道:今日是母妃的忌辰,我便回来看看,没想到刚刚睡下就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接着接着邹公公就进来,压到我身上 后面的话不用他说大家都明白了,况且邹存松素来风评不好,他这话就显得很有说服力。 那侍卫梁子慈便是朱如的相好,他赶忙上前将邹公公捆了起来。 此事非同小可,五殿下皇家贵体岂容他亵渎?只是如今天色已晚,不宜惊动圣上,不若将他捆在此处,待到天亮再带去面见圣上。 沈延点点头,悄悄去拉江闻岸的手:先生,我们先回去吧? 他的声音有些抖。 虽然事情按着他们的计划进行了,但江闻岸想着上次的事情或许还是让他留下阴影了,见他如此便也不敢耽搁,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银两塞给领头侍卫,嘱咐他们白天务必将邹存松押去见皇帝。 沈延催促着先生出门,却在临行前与人群中某个侍卫交换了个眼神。 谢谢先生。 出门后,沈延明显放松了许多。 江闻岸这才松了口气。 明日我去见皇上,就说你受到了惊吓,请求皇上恩准让我带你出宫静养。 江闻岸的计划是想惩罚邹存松,从前沈延无依无靠,若是无声无息被人欺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如今却不一样。 这段时间以来皇上对沈延不似从前一般忽视,况且有江闻岸在,又有巡夜侍卫作证,邹存松是无法摘干净的。意图猥/亵皇子的罪名足以让他下半辈子在牢狱里度过。 江闻岸想压榨完他的最后一点价值,利用他让沈延有理由跟着自己出宫。 阴差阳错的是,沈延竟失手将他的舌头割去,这是计划以外的是谁,但江闻岸一点也不同情他,如此也算是给他惩罚了。 他不知道的是,沈延想要让邹存松付出的代价远远不止于此。 当天夜里,五皇子大闹弄雪阁,把弄雪阁上下搅得天翻地覆,阁中众人一夜无眠。 人人都道五皇子让人吓出了失心疯。 翌日,江闻岸满面憔悴去见皇上,自请出宫,并为没有看管好五皇子而请罪,表示愿意将五皇子带出宫疗养直至精神恢复正常,不使天家颜面扫地。 刚巧最近龙将军班师回朝,朝廷上下正喜气洋洋,皇帝无暇顾及,也不愿让这等不光彩的事传出去,传旨让五皇子随江先生出宫,只说是出去外头历练,那夜在弄雪阁发生的事情只不偏不倚地传到皇帝耳中,之后被捂得死死的,无人再议论。 临行之时,江闻岸终于见到霍擎,得以当面与他道谢。 多谢你当日救了我与五殿下。 哼。霍擎冷笑道:你只顾将他托上水面,自己憋在水里,我如何能不救他? 我将你拉上来时你脸都白了。江闻岸,你就那么喜欢她么? 啊? 竟对她的儿子好到愿意付出生命的地步。 什么? 江闻岸更糊涂了。 你又在装什么傻?霍擎恨铁不成钢道:自见佟玉婉第一面起你便移不开眼,我早与你说过她是来和亲的,叫你不可动歪心思,却不曾想你如今还忘不了她,竟心甘情愿帮她养儿子。 ??? 江闻岸喜欢沈延的母亲? 这信息量有点大,江闻岸一下子缓不过来。 然而他能确定的是,霍擎说的什么心甘情愿帮她养儿子、对他好云云全是扯淡,江闻岸对沈延根本一点都不好,反而是无所不用其极地折磨。 但江闻岸现在更懵了,原来除了樱贵妃的事情以外,江闻岸和沈延的母亲也有不一般的关系。 这些都是原文里隐去了的,江闻岸无从得知。 马车已在外边候着,先生却在与国师叙旧,沈延等得不耐烦,正想进去催先生,却偶然听得三两宫女太监聚在一起议论着什么。 他站在拐角处听着。 你们听说了吗?邹公公昨夜死在冷宫里了。 是呀,听说死状可惨烈了,十指一根不剩,浑身鲜血淋漓,那处也被人用坏了。 小宫女听见这话倒吸了一口气,立马捂住嘴,满脸惊恐。 身边的小太监恨恨道:死得好!我的兄弟从前就被那人带去了,自此就再没有回来。 我听说他昨夜意欲侵犯五殿下,让巡视侍卫给抓住了,好好地捆在冷宫里,怎么就如此死了呢? 我表哥便是侍卫,他说那冷宫里也是邪门,他们本来清醒地守着,不一会儿便纷纷睡着了。昨夜是佟贵妃的忌辰,那邹存松胆敢在那里做出那种事,怕是佟贵妃不肯放过他。 哪有那么邪门啊?我看是因着邹公公素日便爱玩,玩坏了许多人,早就结了许多仇家,见他落难都来踩一脚罢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如此死去,真真是大快人心! 一个犯了事的太监本就死不足惜,加之近日皇上为着龙将军的事费心劳神,根本没有时间去追究,死了便死了。 即便之后再想起来要查,无论如何也查不到沈延头上。 沈延的面目掩在阴暗之中,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神却是一片冰冷。 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第26章 江闻岸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沈延条件反射似的回头,脸上早已恢复乖巧模样。 没什么。他上前牵住先生,不动神色推着他远离身后议论纷纷的宫女太监:先生,我们快走吧。 先生,你方才与国师在讲什么呢? 这个 江闻岸仍然百思不得其解,沈延的母亲应当比江闻岸要大几岁,和亲的时候江闻岸也才十二三岁,没曾想竟还有这层关系。 若是按着霍擎说的,江闻岸帮梦中情人养崽,还真是个苦情男配的人设。 但,事实绝对不是如此。 他也想不通。 就是为着那日的事情与他道谢。 见先生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沈延暗暗松了口气。 * 江闻岸宫外的住所在燕京郊外,离皇宫越远,江闻岸能感觉到沈延就越兴奋,他看着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教沈延骑射的先生是朱如的相好梁子慈介绍的,江闻岸从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在原文里梁子卿的名字也曾出现过,江闻岸知道他非一般人,再加之他将沈延教导得那般好,如今出宫了自然是不能不去拜访的。 江闻岸最近发现自己身上发生了神奇的变化,原本原文里的很多细节他都想不起来,近日却发现每接触一个人就会奇异地想起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不过只限于原文写出来的,许多隐藏在背后的故事还是无从得知。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16) 比如现在见了梁子卿,他只知道这人最后会成为禁卫军统领,但具体过程如何,他都不知道。 江闻岸与他聊了一会儿天,发现这人拥有一腔抱负,但苦于报国无门,于是江闻岸当即写了一封引介信与他。 虽然江闻岸的身份并不是万能的,但好歹是一个媒介,至于后来如何,还看梁子卿自己的造化。 不久便到了沈延的生辰,江闻岸本想好好为他庆祝一番,但沈延只说要先生带他到外边走走,别的什么也不要。 二人出宫不久,不宜太过高调,江闻岸准备带着他泛舟江上,去看看山水。 江闻岸虽然爱读书,但也不是个书呆子,从前就曾与同学好友一起划船到外边玩,对这些都还算熟练。 江中春风拂面,沈延满眼里只有他的先生。 他被江闻岸逼着穿上了红色的衣袍,腰间系着祥云缭绕腰带,上头有一只小狼盘踞着,是江闻岸画出图纸让人照着绣上去的。 江闻岸看着如今已经一表人材的小家伙,满心骄傲。 小狼会慢慢长大,长成一只凶猛的狼。 江闻岸从脖子上解下一块美玉与他。 这个先拿着,还有其他生辰礼在府里,你今夜回房便能看到。 沈延接过一看,发现玉背后刻着一个闻字,十分精细,他伸手触碰,十分珍爱地摩挲着。 这是江闻岸从现代带来的,一直在他脖子上。 说来也奇怪,江闻岸穿过来的时候衣服全都是江闻岸的,身上带的手机和手表全都不在了,唯有这一小块一直挂在脖子上的玉留了下来。 这是我妈我娘从前给我求的玉,说是能带来好运气,我从小就戴着,现在给你了。 他妈妈说这块玉能保他升学升官,他如今是不需要了,只盼着小家伙能争气一点。 我帮你戴上。 江闻岸说着便倾身过去将小家伙颈后的头发撩起来,伸手在他脖子后边打了个结。 几乎是环抱着他。 沈延看着他白皙的脖颈,漆黑的眼眸注视着,他磨了磨牙尖尖。 好了。 江闻岸刚坐好,便被人撞了一下,小舟一阵颠簸。 他立马伸出双手稳住船身。 他低头哭笑不得看着埋在他怀里的沈延,心中无奈却没有出声呵斥他。 自从落水那件事之后,他能感觉到沈延彻底对他放下防备了,变得很爱亲近他。 沈延,生辰快乐。 他笑着说出这句话,一直蹲在身前抱着他腰身的小家伙却突然抬起头来,似乎有些不开心。 怎么了? 沈延放开手,坐回他对面,哼道:叫他就叫小昭,叫我便如此。 他双手合抱与胸前,气鼓鼓地看向外边,就是不看江闻岸。 小昭?彦昭?我何时叫过他小昭了? 就是有。小家伙斜眼看他,又哼了一声。 末了还补充道:你喝醉那次叫了,我听到了。 江闻岸失笑。 他那是酒后胡言乱语,过后便忘了。 没想到小家伙居然记着。 他暗暗捏了把汗,小家伙记性如此好,怕也是个记仇的,看来以后可不能惹他,也不能在他跟前乱说话。 不过现下江闻岸还是十分纵容他的。 那我叫你什么?小延? 沈延回答得很快:不要! 他才不要与他人一样。 崽崽? 沈延虽然没有看着他,但从他脸上的神情即可判断,他不满意。 江闻岸有些苦恼。 那延延? 察觉到小家伙眼神之中有所波动,且没有出声,如此便是满意了。 他又说了一遍:延延,生辰快乐。 他耐心等待许久,小家伙似乎还是没有要理他的迹象。 他还以为又是不满意,正想着还要叫什么称呼好,过了一会儿变听见他声如蚊蝇地嗯了一声。 江闻岸眉眼一弯,伸手勾动他的下巴:你怎么这么可爱。 沈延被迫转过头来,瞪大着眼睛,似乎是被他的举动吓到了。 如此一来便更可爱了,江闻岸忍不住挠猫猫似的挠了挠他的下巴。 这让江闻岸想起了他家里养的猫。 沈延的表情从震惊慢慢变为无奈,但还是没有把他的手拍开。 江闻岸笑得更欢。 这个崽没白养。 晚上,江闻岸本想带着他在外边吃,没想到小家伙却想吃他做的面。 第一次给他做的时候没有条件,材料不齐全,如今在宫外,江闻岸自然精心准备。 沈延先回房间看了江闻岸准备的生辰礼,江闻岸则在小厨房里忙碌。 江闻岸给他准备了五年的生辰礼。 十岁、十一岁、十二岁、十三岁、十四岁。 佟贵妃去世那年他九岁,没来得及跟母亲一起过生辰,后来的日子也不好过。 江闻岸想,前九年有他母亲陪着,就当作自己陪伴了他十岁之后的人生。 江闻岸正忙碌着,忽然被人自身后抱住,他身子一抖。 沈延虽然还比他要矮一点,但是已经不像初见时那般小了,自己心里虽然一直把他当成小家伙,但也有些不一样了。 孩子长大了。 沈延的脑袋靠在他肩膀上,从后面环抱着他,很亲密的姿势。 看完了?江闻岸手肘往后拐了一下,笑道:那便洗洗手拿碗,在我屋里吃还是去你那儿? 先生那儿。沈延抱着他,缱绻地将脸庞贴在先生颈侧的皮肤上蹭了两下才放开。 沈延吃了饭却不愿意走,磨着他说要侍候先生沐浴。 江闻岸起初不愿意,他一个现代人,洗个澡还要人侍候,实在太别扭了。 先生不愿意么?沈延闷闷道。 没必要啊,我就随便洗洗,你先回去歇下吧。明日早点起来,虽然子卿已经去军队了,但你也得继续练习,不可懈怠。 听到子卿二字,沈延眼眸一暗,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那先生是害羞么? 啊? 他自顾自说着:之前先生帮我换衣物的时候看过我。 还有先生生病的时候,我帮先生擦身子,也都看过了,先生不必 我的天,你脸红什么啊?江闻岸本来觉得没什么,却见沈延一边说着一边红脸,脖子、耳根没一处不红的,反而让他有点臊。 不过只是一瞬,崽再怎么长大,在他眼里都只是个小孩。 行吧,洗洗洗,我去提水,你帮我把桶放到屏风后边。 沈延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 江闻岸摇摇头。既然小家伙这么容易高兴,纵着他又何妨? 第27章 虽说心里只当他是小孩,但要在另一个人面前脱衣服,江闻岸还是觉得不对劲,于是褪衣物之时将小家伙撵了出去。 窸窸窣窣一阵声音。 先生,好了么?沈延在外头催促着:可以进去了吗? 江闻岸趴在木桶里,做着心里建设。 他企图退缩:不然还是算了吧,我不习惯。 沈延回过身,透过屏风看他轮廓的剪影。 先生方才答应我了。 里头没有任何声音,沈延态度软了点,委委屈屈道:我只是想帮先生搓背。 只听得里边一声叹气,沈延等不及了:先生,我要进来了。 等一下! 知道无法阻止他,江闻岸几乎是立刻站起来,从旁边的架子上胡乱抓了一把花瓣洒进桶里。 沈延只看到一闪而过的白皙一片。 再仔细看时先生已经整个人都泡在水里了,水面上漂浮着花瓣,水底光景若隐若现。 江闻岸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先前丫鬟十分贴心地摘了花说要给他泡澡用,他一直没用,如今倒是刚好用来遮羞了。 只是他不知道,欲露还羞才是最诱人的。 见小家伙一直低着头往水里看,江闻岸浸在水里的腿不自在地变换了个姿势,他咳了两声:发什么呆呢? 沈延眨了眨眼睛,绕到先生身后。 脸有点烫,不能让先生笑话他。 他原本只是老老实实替江闻岸擦着背,擦着擦着手指不小心碰到江闻岸的皮肤,顿时有些心神荡漾起来。 十指不自觉搭上他的肩膀。 江闻岸似乎没察觉到异样,耸了耸肩道:最近肩颈不太舒服,你帮我按两下吧。 沈延自然是乐意的:好。 于是他借由按/摩之名肆无忌惮起来。 目光无所顾忌,他的手亦是。 江闻岸起初是靠着浴桶的,后来按得舒坦了干脆往前俯身趴着。 随着他的动作,花瓣全都被带着聚集到他身前,后边没了遮掩,几乎清晰可见。 沈延转到他身前,手上的动作没停,目光却一直注视着水面。 先生,这样可以么? 嗯。江闻岸正闭着眼睛。 沈延尽心尽力,力道刚刚好。 白皙的肩颈,流畅的线条顺着蜿蜒而下被水淹没,叠加了一层柔和与朦胧的美感。 窄腰。 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又不算特别瘦弱,刚刚好的身材。 他的目光又落在自己的手上。 好像可以两只手握住。 再往下是 手掌不自觉加大力度。 唔 听得一声惊呼,沈延稍稍回神,立马放轻力道:太重了么? 见他又恢复了适宜的力道,江闻岸没有多想,懒洋洋趴着,索性双手展开搭在木桶之上拉伸。 沈延的手顺势往他的手臂去,不轻不重地按着。 舒服!延延真棒! 沈延感觉脸越来越烫。 先生的脸几乎贴着他的腹部。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整个人特别特别热,可是又不知如何纾解。 他想靠近先生,可是江闻岸泡在热水里,身子更热。 越碰越热。 越热越想碰。 无解的难题。 根本缓解不了。 他原想着今日要缠着先生一起睡,可不知为何最终却落荒而逃。 他慌慌张张往外跑,心思一乱,竟跑错地方了。 后方是朱如住的院子。 不当差的时候,梁子慈经常会过来,还会留在这里过夜。 就算他们没有明说,沈延也知道二人是什么关系。 意识到自己走错了,沈延本想转身离开,却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似乎是梁子慈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痛苦? 难道朱如打他了? 沈延微微皱眉,走近一点,又听到了朱如的声音。 喘气声有点大,间或夹杂着梁子慈的声音,好像哭了? 他正奇怪,却见不远处有一件衣裳,视线再往前,地上一件又一件,似乎通向院子里那座秋千上。 沈延悄悄探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一个黑黢黢的影子。 又或者是合二为一的。 他慌忙躲在墙后。 一阵春风吹过,卷起一地落叶,带来一页被撕破一角的纸。 沈延有些好奇,捡起来一看却像握住烫手的山芋般即刻扔了出去。 他控制着自己不去想上头画的内容,那画面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分明是两个男子 他几乎能想象出来黑暗之中朱如和梁子慈在做什么。 先生说过朱如是跟着他从外边进宫的,在宫里名义上称为太监,实际上却不是,他的身子自然是完整的。 只是沈延从前不知道,竟是可以这样的么? 不疼么? 又哭又叫,究竟是什么感觉 沈延浑浑噩噩地走回屋,又浑浑噩噩地入睡,夜里并不安稳。 他一遍一遍梦到画中的内容,秋千上的人原本应该是朱如和梁子慈,可后来竟变成了他自己和先生。 先生就那样往下坐 半夜,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声音,沈延终于醒来。 又如那次在加原那样。 他睡意全无,立马爬起来换衣裳。 躺在床上浑身难受地辗转难眠。 先生从前给他的狐裘还在,虽然现在的天气用不上,但沈延还是鬼使神差般将它拿了出来。 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知道难受的时候他想要靠近先生,即使只有他的东西在身边也好。 狐裘已经洗过,早就没有江闻岸身上的味道,可沈延却抱着不肯放手,好似能从那之上得到慰藉。 脑海中又不自觉想起今日帮先生按肩膀时看到的 当时他没敢多看,只一眼却足够浮想联翩。 再往下,会是怎样的? 一定很好看。 他闭上眼睛。 触碰过先生皮肤的掌心很热,但是不够。 远远不够。 如果像那张画上画的那样,如果是先生的话 越来越快。 终于。 他埋进温暖的狐裘里。 彻底睡不着了。 沈延失眠的同时,江闻岸也没睡好。 沈延今日帮他按完手臂之后匆匆忙忙离去,江闻岸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没有想太多,只当他是累了。 收拾东西之时却在江闻岸的床铺底下发现了东西。 看完之后,他就没睡好。 他在心里痛骂江闻岸八百遍实在是太狗了。 第28章 他发现了江闻岸藏在床软垫之下的东西,全都是一个很美的女子。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17) 江闻岸原先还不知道那是谁,直到看到了画像底下藏着的信件。 信件上方写着小字,每一张都是小玉。 思及霍擎所说,不难联想到这个小玉是谁。 信件之上的内容露骨至极,尽诉衷肠。 略微有些发皱发黄,可以想象信件的主人应当将它拿在手上读了许多遍。 不好意思啊兄弟。江闻岸喃喃自语,而后打开信件读了起来。 他本不欲侵犯他人隐私,但此刻他便是江闻岸,他怕错过什么有用的信息。 从内容上看起来不像是要送出去的,更像是日记式的记录,里面记录了江闻岸爱慕佟玉的心路历程。 江闻岸对佟玉婉一见倾心,人人都知道她自岚族远道而来就是来和亲的,可他仍然不死心,对她展开了猛烈的追求。 那时候的江闻岸不过十二三岁,佟玉根本没当真。 皇帝那时即位不久,对岚族还算友好,给足了他们面子,不久之后佟玉婉就被封为妃,生下沈延之后又成为贵妃。 然而燕朝逐渐强大,皇帝在朝廷的位置也日渐稳固,不需要再借力岚族,因而也不在掩藏心底的鄙夷与蔑视。 信件之上写满了对于皇帝的憎恶,不过看起来那是许多年前写的了。 新一些的信上更多提到的人是沈延,尤其是佟玉婉死后,江闻岸更加无所不用其极折磨沈延。 他无法对皇帝怎么样,只能把所有气撒在这个长得与皇帝很像的皇子身上。 江闻岸看小说的时候以为江闻岸是因为自己姐姐的死才迁怒到沈延身上,事实并不是如此。 也不像霍擎所说,甘愿为心爱的女子养儿子,而是恰恰相反。 他爱佟玉婉,恨极了皇帝,连带着厌恶她和其他男人生下的儿子,所以他要折磨沈延。 江闻岸看完之后十分生气,也越发觉得沈延可怜,成为了病态的爱的牺牲品。 这样的无妄之灾,他本可以不承受。 他叹了口气,将所有画像和信件收起来锁上柜阁之上,确保沈延不会看见。 * 那日以后,沈延连着几日十分羞愧,觉得很不好意思,见了朱如和梁子慈总要绕道而行,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先生。 但另一方面他又十分渴望与先生亲近,想要触碰他皮肤的欲/望肆意生长。 江闻岸最近看着他却总满心怜惜,只觉得他真真是个小可怜。 这天两人一如往常一般一起用膳,看着先生为自己夹菜,为自己盛汤,沈延终于忍不住了,整个人都有点坐立难安。 江闻岸看出来了。 延延?怎么了? 沈延抬起头看他,露出可怜兮兮的神情:先生,这几日下雨,外头雷声好大,我能跟先生一起睡么?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这一句话,外边又是轰隆一声。 沈延瑟缩了一下,似乎被吓到了。 你还怕打雷? 小家伙怯生生地点头。 思及加原那次小家伙不习惯外边的环境也不敢跟他说,江闻岸心下也了然了几分。 那前两日也没睡好么? 江闻岸越想越觉得小家伙懂事得让人心疼,自然是同意了:以后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跟先生说,別藏着掖着,好么? 见先生如此爽快同意,沈延心情愉悦。 书上说人都会十分纵容自己喜爱之人,如此看来先生一定十分喜爱自己。 最近天气回暖了些,江闻岸又没有提前准备,因而床上只有一床被褥。 沈延盖着薄薄的被子,全身充斥着先生身上的淡淡清香。 他就在身侧。 沈延小心翼翼地侧躺过来,在黑暗之中看他的先生。 先生似乎是热了,原本搭在腰间的薄被被掀开,只穿着单薄寝衣背对着他。 他本想替先生盖上被子,可借着月光看着他被勾勒出来的身形,又鬼使神差地不想盖上去。 弧度,圆润,又有些挺翘。 此刻是撅着的。 就像他在那张画里看到的那般。 沈延感觉身上又开始热了起来。 好想靠近。 他克制着,可弥漫在二人之间似有若无的清香却在此刻蛊惑着他。 小心点,应该不会被发现。 他又一次做着那天在房间里做过的事,可是这一次的感觉却很不一样。 先生就在身边,他有些怕被发现,又莫名觉得更加心潮澎湃。 上次他只能在脑海里想先生,此刻却能看着先生。 江闻岸睡梦之中感觉到身侧有一些动静,迷迷糊糊醒来才知道这不是在做梦,床上的纱幔真的在轻微摇晃着。 今夜外面风雨大作,窗早就关好了,没有风能够漏进来,如此便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被他压在身子底下的薄被一角被什么东西牵动着。 仔细听着发现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正纳闷着,背后忽而传来一声低哑的闷哼,他心里一惊。 这个声音难道? 他也是男人,自然能联想到一些。 这种事情非常正常,但真要提起来又显得尴尬。只是睡得懵了一惊他便问了出来:延延?你在 等他彻底清醒之时,话已经说出一半。 覆水难收。 他有些尴尬。 孩子长大了也正常,只是如此按捺不住在他人面前做这样的事,似乎不太好 江闻岸正想着如何措辞教小家伙才不会很奇怪,却突然被人抱住。 江闻岸身体僵住。 不是因为突然被抱住吓的,而是因为沈延那处 隔着薄薄的衣料。 反应明显。 不容忽视。 江闻岸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延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一声巨响,雷鸣照亮屋子,墙壁上倒映出来的影子让他更加看清此刻的处境。 江闻岸恍惚以为是他心里的声音,如同天塌下来了。 因为沈延的呼吸落在他耳边,很近很近。 先生先生他贴近,忘情地一遍一遍呼唤。 同时正在动作着磨着江闻岸。 灼热的温度透过单薄的寝衣,江闻岸分不清究竟是隔着一层还是两层。 仿佛一道雷击中了他,三观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碎了一地。 第29章 (倒v开始) 延延江闻岸的声音几乎在颤抖。 话音刚落,身后的感觉更加明显。 他梗着脖子一动也不敢动。 而沈延失了智似的,温度根本降不下来。 江闻忍无可忍。 沈延! 身后的人僵住。 几乎是同一时间,江闻岸翻身远离他。 沈延还想靠近,却被无情推开。 唯有月色能窥探他的面目,他看不到先生的震撼,江闻岸亦看不到他害羞的脸红。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沈延惊慌失措,小声喊道:先生 春夜的雨淅淅沥沥,夜并不算安静,沈延却觉得周遭寂静得可怕。 他等待着先生的审判。 良久,江闻岸终于能喘过气来了。 你先出去。 他实在是无法在这个时候冷静下来与他讲道理。 沈延第一反应就是不愿意:不 江闻岸没有给他多说任何话的机会:好。那我出去。 他说着已经坐起来了,沈延也跟着坐起来。 他低声道:别跟,我出去透透气。 沈延下意识扯住他的衣袖挽留,江闻岸却受到了惊吓一般猛地甩开他。 细碎的月光之下,他看到先生脸色苍白。 小孩儿无助地垂下手。 先生留在这儿,我走就是。 门咿呀一声,沈延出去了,可江闻岸却难以平静。 发呆半晌,他终于起来点灯。 被子上果然沾了一些,他心思一动,抹了一把身后的位置。 居然真的有 江闻岸面色古怪,心中情绪复杂万分。 * 自那事以后江闻岸就避免与沈延亲密接触,就连吃饭也不一同吃了,实在尴尬。 事后他开始反省。 宫中皇子甚早学习男女之道,不说太子在沈延这个年纪的时候已是阅历丰富,就连沈彦昭先前也说有了中意的女子。因着沈延生母去得早,宫中没人教他这些。 他一时走歪了也是情有可原。 他问朱如可有那方面启蒙的书籍给小孩儿看,后者却说还不如亲自教导他。 江闻岸自然是不可能的,又思及朱如和梁子慈平日里也不避着他人,只怕小孩是耳濡目染了,因而叫他往后收敛着点。 可惜他还未满十六,不能娶妻。 朱如建议道:简单,既不让我们教,给他选个暖房丫头进来就是。 !江闻岸一拍手:好主意! 性教育十分重要,他只顾着要他读书习字,却忘了这等事。 倒是疏忽了。 既还没到成亲的年龄,先让人来教他也是好的,这在这个时代很常见,若是沈延喜欢,日后提起来做正室也不是不行,若是不喜欢也收了当个侧室,总不会亏待了人。 于是江闻岸开始忙活起来。 他亲自去与介绍人引见的女子见面,私下与她们各自聊天,确保那些女子是自己愿意而不是被家人强迫着过来的。 筛选了不乐意的和年纪太小的,江闻岸最后选出了三名女子,都比沈延年纪大,他让画师画了画像,想着让小家伙自己挑一个顺眼的。 费了几天功夫才确定下来,江闻岸心情舒畅,拿着画像去找沈延,却发现他不在自己房里。 一问才知他一早便在厨房忙活。 先生。见着江闻岸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主动来找自己,沈延有些受宠若惊,又带着些拘谨:我跟厨子学做了藕粉羹,马上就能吃,先生等等。 先生喜欢吃,他正想要煮了去哄哄先生,叫他不要再生自己的气。 嗯。江闻岸没太在意,他心里还想着更重要的事情。 他拉过沈延的手,眉眼带笑往外走。 先别忙活了,跟我过来。 先生终于不再避着他,还牵他的手,沈延自然什么都忘了,晕乎乎跟着先生往外。 江闻岸嘱咐着朱如:你把藕粉羹盛过来。 他又看向沈延,神神秘秘道:我有东西给你看。 好。沈延愣愣的,又乖乖应了一声。 等到回了房间,江闻岸在桌上摊开三幅画卷,他才终于傻眼。 沈延低着头: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江闻岸解释着:我问了别人,皇子应当是十四岁之前就要习人伦之事,先前是我忘记了,如今想起来是时候让你学习 我不要。 江闻岸看不清他的神情,只以为他一直低着头是因为害羞,因而笑道:你不用害羞,这个年纪是该学习了,过两年娶妻也有经验些。 我说了不要!他终于抬起头,似乎十分排斥。 江闻岸无知无觉:怎么不要?你既有了需求,为何不愿意? 沈延紧紧盯着他,倔强道:先生不能帮我吗? 朱如正好端着藕粉羹进来,闻言大吃一惊,手一抖将汤羹倒在了桌上,恰好在一幅画上。 江闻岸赶忙去救画,见只是边缘沾湿了一点才松了口气。 他自动忽略了沈延方才的话,指着手上的画道:这位姑娘不错,是个知书达理的,比你要大两岁 沈延狠戾打断他,又重复问了一遍:先生不能帮我吗? 朱如在旁边站着,此刻也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自那日以后江闻岸感觉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强了许多,现下听到这些话已经能做到波澜不惊了。 他无奈道:我是男人。 沈延几乎没有给他多说的余地,当即追问道:为何不行?朱如和梁子慈亦都是男子,他们可以,我和先生为何不行? 你疯了?! 江闻岸凌乱了,他竟然自比朱如和梁子慈,到底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先前以为他只是生理上正常的成长,现下却有了另一种猜想。 沈延年纪还小,若是因为见了朱如和梁子慈而受到影响,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此刻朱如正站在一旁无声装死。 江闻岸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耐心道:你还小 我哪里小? 他这话说得有歧义,让江闻岸想起来以前寝室室友讲的段子,目光不自觉往下滑。 那夜他不是没感觉到。 他年纪轻轻,天赋异禀。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沈延也没有躲,反而大大方方让他看。 江闻岸心里一抖,当即往别处看。 沈延不死心。 先生觉得不够,那等我长大了呢? 什么虎狼之词啊 江闻岸听着只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 悄悄看他却见小家伙神色无比认真,眉毛轻轻皱着,似乎是真心地想问这个问题。 第30章 江闻岸深吸一口气,认认真真地回答他: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但你这样我心里很乱,我怕是自己没有好好教导你,又或者是你因为看了朱如和梁子慈才生出这样的心思,我怕给了你不好的影响。 你又怎么知道是不好的影响? 沈延坚定地看着他。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18) 没有谁能比他自己清楚,先生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江闻岸心里闷闷的。 他喃喃道:或许一开始就错了。我不会教小孩,不该让你一直待在我身边 沈延滞在原地,错愕道:先生不要我了? 江闻岸眉峰紧拧,昭示着他心里的纠结。 他不知道沈延是天生如此还是后天走歪了,他怕是自己给了他错误的暗示。 不是不要 他尝试解释,可是沈延根本不想听。 小家伙狠狠推了他一把,踉跄着往外跑。 江闻岸叹了口气。 * 那日之后沈延日日躲在自己屋里不肯出来,似乎害怕先生会强行给他塞人进来。 江闻岸也一直没能进去看他。 他几番想去找他聊聊,却都被挡在门外,沈延根本不想听。 直到梁子慈过来,在外头嚎着让沈延出来玩,他这才不情不愿把门打开。 江闻岸就站在朱如和梁子慈后面,开门的瞬间二人的目光相接,谁都没有先错开。 梁子慈拉着沈延出来:后边做了很多好吃的,你跟我们一起去吃吧。 趁他视线移开,江闻岸也别过脸,欲先往后院走。 咦梁子慈发出声音,只见他凑近沈延身边,隔了一会儿勾着头往屋里瞧,鼻子如小狗嗅食一般一耸一耸的。 你屋里最近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出现? 什么?沈延摸不着头脑。 你最近可觉得身子有什么异样?比如身体发热之类的? 闻言,江闻岸也打起了精神留意着听他们的对话。 异样 沈延喃喃低语,突然看向江闻岸。 夜夜都梦见先生,想亲近先生,醒来之后怅然若失,算是异样吗 他没敢说出来。 梁子慈询问他可不可以进屋看看。 他小心翼翼瞥了先生一眼,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虽不知道梁子慈打的什么主意,他还是点了头。 梁子慈先进入,随后是朱如。 沈延站着不动,等待着江闻岸进门,他才跟在他身后进去。 小尾巴似的,亦步亦趋。 梁子慈将屋子每个角落都查看了一遍,走入内室。 果然如此。 话音刚落,桌上放置的青花瓷瓶摔落,碎得四分五裂。 粉色花儿娇艳,如今却躺在地上,梁子慈正用脚将其踩碎。 朱如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一会儿让人来收拾。将花瓣全都碾碎,梁子慈才赶着几人往外。 他的神色有些严肃:五殿下,那花你哪来的? 沈延不明所以:是出宫之前七弟给的。 江闻岸反应过来,着急道:那花有什么问题?可是有毒? 没毒。梁子慈摇了摇头,看向沈延。 我方才在你身上闻到了奇怪的味道,很轻,寻常人不易察觉,但我家先前便是制香料的,对味道敏感些,因而有了猜想。 视线又转而落在江闻岸身上,他问:可给五殿下寻了暖房丫头来? 江闻岸愣住。 小家伙更是当下便满脸煞白,好不容易躲了几天,他竟然又提起此事 只是朱如虽听到了那日的话,却不知二人夜里发生的事,因而梁子慈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梁子慈解释道:此花原本无害,只是上头的花粉有别的功效。 原来花瓣上沾着被人动过手脚的香粉,名曰合欢散。合欢散药性不烈,缓慢入侵,能使人浑身燥热,血气上涌,本是男女交欢之时所用。 所以梁子慈方才问他房里可有丫头,不然不知该如何熬过。 江闻岸知道这是七皇子送给沈延的。 沈延怔住了,他没想到这花居然有问题。 见小家伙呆呆的,梁子慈安慰道:及时发现就好,问题原也不大,只要得到抒解就好,只是怕你不敢说,憋坏了。 江闻岸睨了低着头的小家伙一眼,暗暗叹气。 这小家伙哪里会憋坏自己,倒是胡乱用他来解。 想着他受了合欢散的影响,并非本心所致,江闻岸心里终于好受些。 他拍了拍沈延的肩膀:我错怪你了。 只是日后身子有什么地方不对须先与我说,不可一个人扛着,嗯? 见先生又恢复了往日般唠叨关心的模样,沈延心下雀跃,竟对先生的絮絮叨叨有些依恋。 他伸手揪住了先生的衣袖,可怜巴巴挤在他身边小声道:我那夜不是故意的,是因为很难受,实在忍不住,所才 现在先生还不能接受,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先生不愿意听实话,那他就装作什么都不懂。先生教他润物细无声,教他欲速则不达,该徐徐图之,他愿意等。 见他如此,江闻岸心里只有愧疚。 小家伙什么都不懂,那么可怜,被人陷害懵懵懂懂做出那样的事还直接被抓包,换做是他早就羞愧得没脸见人了。偏偏自己还怪他,对他说出那么无情的话,真真是哎。 江闻岸揉揉他的脑袋:我明白。是先生不对,先生不该没查清楚便怪你。 沈延摇了摇头,乖巧道:先生没错。 二人旁若无人地咬耳朵,倒叫旁边的人无法介入。 弄清楚缘由之后二人的相处方式终于恢复如前。 沈延则不管其他的,只要先生愿意重新理他便好。 七皇子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插柳,他都不关心。 只是这一次既与先生有了亲密接触,最终又博得先生怜爱,无论如何都得趣了。 沈延不欲去深究,江闻岸却不想放任。 想那七皇子平日里为人怯懦,江闻岸见过几次,觉得他不像是那种阴险小人,因而怀疑幕后应还有黑手。 他让人去查了那合欢散的来历,果然发现了其中的猫腻。 原来七皇子也是被人当枪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过是非2个;是0不是1!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过是非9瓶; 么么哒!!!反手递出一把棒棒糖biu~~ 呜呜呜最近太忙啦TAT周末尽量存稿~ 另外大家觉得是随意更新还是固定时间更新好呢?QAQ 第31章 原来那盆花原是六皇子亲自培育的,至于为何会经由七皇子之手送与沈延便不得而知了。 因着七皇子平日里从未如他人一般对沈延冷嘲热讽,后者对他没有什么防备,出宫那日七皇子送来他便收下了,瞧着那花长得好便放在屋里。 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小家伙吃一堑长一智,但因着自己做出的事情还是有些愧疚,在先生面前免不了比从前拘谨了些。 江闻岸也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冷落了他,如今知晓他是被那乱七八糟的东西影响了,便想着要补偿他。 从加原回来已经一月有余,小黑一直养在院子里,从来没有带出去过,江闻岸便想借此机会带沈延去遛狼,顺便带他散散心。 听闻城外无荒高原之上场地空阔且素日人烟稀少,江闻岸计划去那儿。 马车颠簸,从燕京出城往北边走,江闻岸已经累得快睡着了。 头一点一点的,就要磕到木板上,沈延伸手垫住,先生的脸贴在他的掌心。 沈延小心翼翼托着先生往自己这边放。 江闻岸动了下身子。 手停顿在半空中,好在他只是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并没有醒来。沈延这才松了口气,缩在角落目不转睛盯着先生看。 他的先生,笑时眉眼微弯,温润如玉,不笑时又显得严肃,让人不敢在他面前造次,睡着时却十分人畜无害。 沈延觉得很奇怪,明明几个月之前他看着先生时还挑不出他的一丝好处,人人都说江先生年少有为,才华横溢,可他心里却只有厌恶。 现在却不一样了。 他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一样的。 或许是那夜先生任由自己狠狠咬他肩膀的时候,或许是先生跟他说跟我回弄雪阁的时候,又或许是先生不顾自己的安危奋不顾身跳下水救他的时候。 那时候看着先生面无血色躺在床上,沈延握着他的手一遍一遍祈祷,求母亲求神明求任何在天有灵的世间万物,求他们保佑先生。 若必须有一人要死,他情愿自己代替先生。 可他又是那么贪心。 自幼起有母亲在身边,他从未抱怨过任何不公和冷眼,如今先生出现,他不愿意放开先生。 再也不想经历一次活生生的人在他身旁慢慢凉了身躯的感觉。 太绝望了。 好在这次上天待他不薄,先生完好地痊愈了。 沈延眨眼的频率很低,不愿错过任何一瞬肆无忌惮观察先生的时候。 他面庞微红,唇色也是绯红的,明明没有喝水却带着润意。 他鼻尖微红,弧度恰到好处的唇瓣微微上翘,似乎是梦到了什么事情在嘟嘴撒娇一样。 真像个孩童。 沈延看着入了神,又忽而想知道先生年少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他从前听过有关江闻岸的传闻,大多说他性情古怪,顽劣不堪,可他觉得眼前的先生不是那样的。 他的先生是世间最好的人。 他看着先生的时候,蹲在下方的小黑也同样看着江闻岸,仿佛它亦为之俊逸的容貌所折服。 黑狼抬步靠近江闻岸,在他身上嗅闻着,脑袋就要往他脸上蹭。 沈延截住了他,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狼像通人性一样,果然不再往前,只是脑袋耷拉着,丧气一般低声哼哼了两下。 沈延向它伸出手。 小黑往他身上爬,被人抱住。 江闻岸醒来时看到的便是小家伙抱着小黑缩在角落的样子,而他自己占了马车上大部分位置。 累不累?要不要也睡一会儿? 江闻岸将狼从他身上抱下来。 沈延却是摇了摇头。 江闻岸笑了一下,伸了个懒腰掀开帘子往外看。 穿过一片绿洲才到达山麓,蜿蜒曲折的小路通往高原之地。 草原果然平坦辽阔,草儿青青,小黑在上头兴奋得上蹿下跳,就像长久被拴在笼子里的狗突然被放出来一样,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江闻岸笑得不行,偏头见小家伙正看着远方。 笑意微微收敛,他说:既然出宫了,那便多出来看看,这次我与你一起,日后你可一个人去外边历练,看看百姓们究竟或者什么的生活,日后才能当一个好君王。 沈延还沉浸在他说的一个人里,微微蹙眉道:先生不能陪着我吗? 这世上没有人能永远依赖任何一个人,当皇帝的也永远只有一个人。 辅佐皇帝上位的人往往权利过大,功高震主,皇帝又如何能容得下? 江闻岸想,他的使命只到那一步,待沈延登上帝位,能够独当一面之日,便是他回家之时。 沈延看着他:往后先生可以依赖我。永远。 江闻岸只是微微一笑。 他不信。 这样的认知沈延眉头皱得更深。 可他还是没有反驳,闷闷嗯了一声。 指尖微微攥紧。 终有一天,他会给先生想要的所有安全感。 天气变幻莫测,方才的凉爽还让人十分舒适,转瞬之间便是乌云压顶,眼看着就要大雨倾盆。 小黑跑远了,始终看不见踪影,沈延有些着急。 小黑,小黑。 二人喊着,都以为小黑这是直接跑了回归自然,却见一只狼狂奔而来,随之到来的还有豆大的雨滴。 江闻岸正欲拉起小家伙的手跑,却被他抢先了一步。 沈延攥着他的手腕,对着小黑喊了一声:小黑,走。 江闻岸有一瞬的失神。 小家伙已经拉着他跑起来了。 看着他的背影,江闻岸有些恍然,他好像再也不是那个只会跟在他身后,需要人照顾的小家伙了。 此处没有人家,目光能及之地只有一处庙宇尚能避雨。 雨越来越大,沈延由拉着他变为脱下外袍披在二人身上,护着先生进入寺庙。 刚在门廊站定,便听得耳边传来当的一声钟声。 似乎自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穿透雨帘入耳。 江闻岸抬头看牌匾之上龙飞凤舞写着无悲寺,想起在府上时朱如说要到无荒山上必去无悲寺,说无悲寺祈愿十分灵验,只是周围地势奇诡,不易找到入口。 可他们却误打误撞进来了。 沈延想的却是,梁子慈说,无悲寺求姻缘最灵。 晚钟代表祝福,许多相爱的人特地在此等候,于晚钟敲响时结为夫妻。 方才听到钟声的时候,他正牵着先生的手。 这样,算不算礼成了? 第32章 江闻岸到了屋檐下便想松开手,却发现抽不出来,小家伙用力拽着他,正发着呆。 延延? 沈延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突然有毛绒绒的触觉从脚边穿过。 小黑挤入二人之间,疯狂抖动身上沾湿的毛发,水花飞溅,二人也就此分开。 江闻岸立马往旁边躲,沈延却被甩了一身的水: 延延,想什么呢? 沈延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忽而瞥见一抹身影自里边进来,原来是寺内的小和尚听到声音出来了。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快快进来。 寺内只有一间客房,小和尚双手合十:二位施主住一间可好? 自那事发生以后江闻岸就再没有和小家伙一起睡过,就连日常的接触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因而现下有些纠结。 他看了小家伙一眼,发现后者也正看着他,还对他眨了眨眼。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19) 那眼神叫一个天真无辜。 行吧!这算什么? 他低头一看吐着舌头在沈延身边趴着的黑狼:阿弥陀佛,恐怕得二人一狼住一间。 好的好的。 江闻岸呼撸了一把狼头。 好在里头有两床被褥,江闻岸也好自在一些。 简单收拾屋内,他们又将小黑安置好,寺内没有肉,小黑也只能吃些素食。 之后他又带着小家伙去见住持,那住持一见沈延便知他身份不凡,还留了他们一同吃斋饭。 二人吃罢斋饭被小和尚引着往寺庙后方去。 就送到这里,小僧先行退下,二位施主请便。 二人礼貌点头后目光落在身旁的指示标上,上头赫然写着祈愿池三个字。 顺着指示标箭头所指望去,便见一方灵泉。 雨刚刚停,柳条垂下轻点水面,时不时有滴答滴答雨滴入水的声响。 没有规律的节奏竟和谐得像一曲乐章。 江闻岸低头发现脚下踩着的石子十分奇特,铺在地上时连成一片十分稳当,拾起来时却发现是薄薄的一片,并且不如想象中的硬。 旁边有细长的钻刻小刀,江闻岸取了两把过来:延延,我们来许愿吧。 他希望崽崽能够尽快成长起来,顺利登上帝位,届时他应该也能回家了吧。 当然,后面的话他没有写下来。 不知道在这里数月,那边又过了多久? 家人朋友们是不是一直在找他呢? 他摇了摇头,从思绪中抽离出来。 还是先做好眼前的事情,争取尽快回家吧。 他看向认真地一笔一划刻着石头的沈延,笑道:延延写了什么? 他正要凑过去看,小家伙却一个闪身躲过,将石子藏在身后。 沈延反问道:先生写了什么? 江闻岸也不卖弄,直接拿起来给他看。 上头干净利落地写着:沈延成长,登帝位。 沈延眼中的光黯淡了几分,显得有些失落。 怎么啦?江闻岸摸不着头脑:不喜欢? 你写了什么?我看看。 沈延不给他看,赌气直接丢进水里。 诶,好吧好吧。江闻岸也不勉强,跟着他也把石子丢了进去。 他的石子咚的一声坠入水里。 沈延的却不一样,石片在水上跳动两下,忽而从水底升上来一只极小的船,刚好容纳下一片石子的大小,载着那块写着先生心悦我的石子缓缓飘向前去。 二人正疑惑,后方突然传来声音: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1] 冷不丁的声音一出,江闻岸吓了一大跳,回过身时才发现后方站着一个赤足的和尚,他衣裳不整,手上拿着一壶酒,脚底还沾着泥土。 他好似只是路过,没有看他们一眼,喝着酒摇摇晃晃顺着灵池边走远,口中一直重复着那句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1]。 沈延直接黑了脸。 他这话不算是好话,听起来倒像是要人认命似的。 且是那只小船升上来的时候跟着出现的,这让沈延心里堵得慌。 江闻岸看出了他的不悦,安慰道:他没说后半句呀。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尘世人皆苦,唯有人自渡'[1]。 所以你要相信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沈延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轻声问道:先生说我能如愿吗? 江闻岸不知道他写了什么心愿,但相信世上无难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毫不犹豫:一定能! 况且还有我在呢,我都会帮你的。 沈延终于笑了。 久违地很愉悦。 有先生这句话就够了。 江闻岸还无知无觉,一脸笃定地给他打鸡血:只要努力,一定能实现! 沈延看向缓缓驶向远方的小船,又看看在他身边舒心笑着的先生。 雨后的天空格外澄澈,空气里带着清新的味道,令人心旷神怡。 此刻便很好。 从祈愿池出来时天已经黑了,二人也不急着走,回到禅房时发现小黑已经趴着睡着了。 许是白天玩得太疯了,狼累了,遛狼的人也累。 寺庙环境清幽,江闻岸很快入睡。 沈延却一直躺着睡不着,一来是认床,二来是隔了这么些天第一次和先生同床共枕心里有些甜丝丝的,也因着不能盖同一床被子有点不满意。 清冷的月光洒在江闻岸俊秀的脸庞上,沈延悄悄靠近几分,目光在他脸上细细描摹。 回过神来之时指尖已悄悄爬出被窝,他想触碰又不敢。 最终只是缓缓向前,偷偷拾起枕边一缕长发于手指上缠绕了几圈,确保不弄疼先生,小心翼翼牵着他的发丝入眠。 * 自梁子卿走后,沈延便一直在江闻岸府上带着习文,只偶尔会与江闻岸一同去骑射。 想着日后夺嫡之路漫长,恐怕过程凶险,太子的阴狠他已经领教过,江闻岸怕他稍有不慎便容易落入陷阱,于是计划让沈延练武。 沈延有次听到先生与朱如谈话。 子卿很好,我原本想着让延延跟着他学些防身之术的,不过现下倒没机会了,你可能找到合适的人教导他? 银子不是问题。打斗、用剑、暗器、用毒全都安排上。 技多不压身。 沈延没有仔细听朱如在说什么,只见先生听着他讲话,提笔在纸上记录着什么。 他理解先生的良苦用心,往后按着先生的安排拼命苦练,不曾喊过痛与累。 他要证明给先生看,自己定会胜过梁子卿。 他并不讨厌梁子卿,但先生似乎对他青眼有加,这让沈延心里有些不愉快。 他想变强大,想要耀眼到先生只能看到他一人。 江闻岸近来却常与梁子卿通信。 话说梁子卿先前得了江闻岸的推荐信,果然顺利进了军队,在一个提督的手下做事,不久北边战事爆发,梁子卿便被抽调着军作战去了。 原文中梁子卿应当是在燕京守卫都城几年后直接进宫当差的,这一次竟发生了变化。 江闻岸有些担心,自己本是好意帮他,竟不知前路是福是祸。 刚到北疆那会儿梁子卿来信说战事没那么严重,只不过是双方偶尔互相挑衅,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事情一点儿也没有缓和。 战争双方缠缠绵绵,一场因为异族误闯燕京边界而起的纠纷愈演愈烈,竟断断续续持续了三年。 梁子卿是梁子慈的堂兄,但家中再无他人,只剩二人。从军的日子里他会每个月给梁子慈写一封家书,连带着给江闻岸捎上一封信。 江闻岸发现梁子卿不仅能武,思想上也与他特别契合,二人几番交流下来已经发展为知交好友。 沈延一开始有些吃味,后来亲自查看了书信才知道二人讲的全是家国大事,或是思维与存在、物质与意识等等的玄理哲学问题。 见着二人之间果然没有猫腻,沈延这才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开启时光大法~ [1]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出自冯梦龙《警世通言》 后半句尘世人皆苦,唯有人自渡亦为引用,摘自网络上的一句佛语。 第33章 (上一章末尾补了1300字左右,直接往下看可能会连不上嗷~) 晨光与暗夜交替变换,春去冬来,三个春秋一晃而过,如同白驹过隙。 雁过留痕,破茧为蝶,沈延的生命画卷上曾经布满灰暗,如今已是色彩斑斓,有春天的细雨,有夏日的艳阳,有晚秋的枫林,有冬夜的玉絮。 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写着:江闻岸。 少年褪去青涩,撕破自卑与懦弱的禁锢,愈加意气风发,恣意潇洒。 江闻岸抱着披风出来,见他在院子里练剑,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一时间竟忘了上前。 眼前不断回放着小家伙这些年以来的变化。 了无痕十分好用,他额上的疤痕一点儿也看不出来,面容之上再也没有一丝瑕疵。 他和皇帝面容轮廓十分相似,但沈延的五官明显更精致一些。 最让江闻岸心中感到异样的是沈延越长越像他从前认识的那人,思及不太好的回忆,江闻岸看着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好在唯有那双眼睛与谁都不同。 江闻岸记忆中的那个人眼中总是盛着冷漠,而皇帝的眼睛总是缺乏神采。 沈延则不一样。 江闻岸觉得剑眉星目这个词用来形容沈延刚刚好,但他的眼神又不凌厉,四目对视之时总能看到其中的柔和。 他如今已比江闻岸高出大半个头,这让江闻岸很心梗。 江闻岸在现代时也有一米八,但江闻岸的身子撑死只有一七六左右,他感觉这几年来自己的身子慢慢发生了变化。 不知是他在慢慢适应还是确实有变化,他觉得自己好似脱胎换骨了一般,身体似乎越来越贴近自己从前的身子,身高也增长到了一七八左右。 可那最后的两厘米怎么也长不回来! 他的皮肤也从江闻岸原先的白皙恢复到从前的冷白皮,因着江闻岸本身也白,慢慢的转变倒是无人察觉异常。 直到某天醒来突然看到手腕处的一颗小痣,江闻岸恍然惊觉,现在的身体真的是他原来那个了! 思绪飘忽间,沈延已经来到他身边。 虽是冬天,他头上还是铺了一层汗,一如这些年来每次练剑之后的场景,他在江闻岸面前低下头。 江闻岸回过神来,连忙抬起手用汗巾替他擦拭。 沈延比他高了许多,如今看他便总是眼皮耷拉着往下,漫不经心的样子。 平日出门时已能吸引女子们惊艳的目光,偶尔抬起眼来更是叫人心空。 再加上他勤于练武,如今骑射亦是精通,身姿自然卓绝。 只有一点他很无奈,那就是沈彦昭已经娶妻生子了,而他家延延却连一个喜欢的女子都没有。 不过沈延没有这个心思,他也不好勉强,只当缘分未到。 外人不知晓沈延乃是皇子,只以为是江闻岸的亲戚,自他十六岁以后便陆陆续续有人上门来问亲,后来被问得烦了,江闻岸直接闭门谢客。 反正他家崽崽不愁没人要,得选择最好的,选一个他真心喜欢的。 江闻岸替他穿上披风,见着崽崽如今玉树临风的模样心里也是十分欢喜。 这是他养出来的崽。 原来养成真的很有成就感。 沈延握住他的手,剑眉微微收敛,双手捧着在手心里搓着,先生的手怎么这样冷? 他说着还低头朝他冰凉的手上不断哈着热气。 江闻岸笑了笑,没事,我穿得可暖了,就是手一直不暖。 沈延才不听,扯着身上的披风将先生与自己一并裹住,推着他进屋。 朱如从门外回来,神色匆匆,跟江闻岸拉拉扯扯,有些迫切。 江先生,借一步说话。 沈延正在给他沏热茶,闻言眼皮掀了掀,但没有说话。 江闻岸看了那边一眼,想着应当也没什么事情是崽不能知道的,便道:什么事?直接说吧。 朱如这些年以来也领教过沈延的醋劲儿了,但江闻岸执意如此,他便只能遵照:先生可还记得那名叫袭香的姑娘? ?江闻岸面露迷茫,不过只是一瞬,恰好沈延此时也沏好茶给他端过来了。 他接过不动声色道:怎么了? 沈延在他身边坐下,抬起眼看着朱如。 似乎也很好奇。 见着江闻岸似乎真的不记得了,他忽略了沈延近乎威胁的眼神说了出来。 江先生该忘了吧?也是,过了这么多年了,先生忘了她也是正常的。 只是先前我们都以为她嫁到城外去了,没想到我方才买东西的时候居然遇上了她,她说已经和丈夫和离,还说不日要来拜访先生! 不就是来个客人吗? 这算什么大事? 江闻岸疑惑道:所以呢? 所以?!朱如瞪大眼睛,他已经习惯了先生偶尔记性不大好,但这可是件大事,怎么能说忘记就忘记? 她如今和离了还要再来找先生,不就是摆明了想要讹先生一笔,或是再续前缘吗? 噗江闻岸刚入口的茶一口喷了出来。 沈延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 他一边阴沉沉盯着先生看,一边用帕子替先生擦着衣服,还捧着他的脸查看他的嘴唇有没有被烫伤。 再续?前缘? 江闻岸目瞪口呆,这是哪门子的前缘? 他心中的有不祥的预感。 沈延几乎是恶狠狠地盯着朱如看。 下一瞬朱如便给他了他们答案。 先生果真忘了?他是您的第一个暖房丫头呀,还是您十四岁那年要的一个姑娘,后来因为tong 话音未落,江闻岸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 朱如反应过来立马住了嘴。 江闻岸一边咳一边红着眼睛看朱如。 夭寿啊,差点要完。 沈延早就愣住了。 暖房丫头? 他呆在原地。 先生年纪比他大许多,有过才是正常的。 只是这几年来他看着先生一直洁身自好,竟还奢想过他从来没有 沈延觉得心口胀胀的,说不出话来。 江闻岸明白了,是江闻岸干的事,可此时他也不能不接锅。 他顺着沈延的手又喝了一口茶,顺了顺气才淡定自若道:知道了,看她什么时候想来,你安排一下。 沈延捏着杯子的手收紧,不敢相信道:先生要见她?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20) 咳咳。江闻岸拍拍他的手,没什么,见一面吧。 见了面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若是要钱,江闻岸的钱他不心疼,若是要人,那不行 啪嗒一声,杯子被重重放下的声音,沈延生着闷气离开。 他需要冷静冷静。 朱如看看沈延的背影,又看向一脸淡然的江闻岸,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第34章 (倒v结束) 没过几天那女子便上门来了,江闻岸招呼着她留下来一起用膳,期间旁敲侧击,发现她要的好像不是钱,还对他十分热情。 这就有点难办了。 江哥哥,多年不见,香香好想你。 香香?江闻岸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一同用膳的还有朱如和梁子慈。 朱如已经憋笑憋得脸都红了,梁子慈则似笑非笑,目光在三人身上徘徊,多数时间都落在沈延身上。 他的反应倒是有趣。 听着袭香一口一个江哥哥,自称香香,沈延身上持续释放着冷气。 心情复杂。 江闻岸年纪不小了,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没有女人才不正常。 以前是以前,他可以努力学着不介意。 他只恨自己生不逢时,没有早点遇上先生。 他花了几天的时间终于接受了先生有过其他人的事实,可亲眼见到的时候又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很难受很难受。 这种情绪在看着先生对着她笑的时候达到了顶点。 我吃完了。 他撂下筷子,离开饭桌。 他碗里的饭没吃多少,江闻岸席间虽然一直在和袭香讲话,可也始终留意着小家伙,知道他没动过几下筷子。 不知道崽崽这是怎么了,然而客人还在这里,他也没法丢下人去看看,只先吩咐了丫鬟过去看看他是否身子不适。 沈延一边走一边回头,可跟过来的除了一个丫鬟再没有别人了! 先生没出来看他!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生气,可还是需要发泄心中的郁结。 他拿着剑在院子里乱砍,江闻岸养的竹子成了出气筒,竹叶已经落了一地,光秃秃的竹竿子上伤痕累累,看着十分可怜。 一个时辰了,先生吃了一个时辰的饭还不肯回来!! 他疯了似的,完全停不下来,就连小黑的窝也遭了殃。 江闻岸回到院子时就发现一地狼藉,仿佛被台风席卷过一样。 沈延坐在台阶上,小黑在他身边供他靠着,一把长剑孤零零地插在地上。 江闻岸惊恐: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沈延沉默,做出的反应只有将脸别了过去。 延延,怎么了? 不知是哪句话触碰到了他的神经,沈延突然吼道:别叫我! 旁边的小黑似乎也被他吓了一跳,身子一抖过后低下了头,委委屈屈对着江闻岸嗷呜了几声。 江闻岸也是愣了一下,这才抬步向他走去。 小家伙这几年来都十分乖巧,鲜少生过这样大的气,江闻岸略微想了一下近期发生的事情就能猜到一二了。 十有八九是他觉得自己被冷落了。 他刚在小黑旁边坐下,正抬起手想要摸一下它,余光瞥见沈延就站了起来。 江闻岸的手在半空之上转了个弯,将小家伙的衣角扯住。 你去哪? 沈延头也不回:别管我。 江闻岸揶揄:好啊。 好? 沈延头上简直要冒烟了。 江闻岸如此说着,手却没有松开。 他语气微妙道:那我便约别人一起去云山泡暖泉了哟。 沈延想要挣脱的动作顿住。 人停在原地,脚挪不动了。 见状江闻岸默默松了手,低头摸了摸小黑的头,叹着气:可惜了,听说云山的暖泉泡着可舒适了,你不去那我只能找别人了。 沈延脱口而出:什么时候? 三日后。 沈延有些懊恼,但话已经说出口无法再收回,他如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尴尬地钉在原地。 江闻岸也不打算为难他,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上手去拉他,将他扯回自己身边坐下。 跟我一起去吧?延延? 沈延是最会顺着竿子往上爬的,见他主动来哄自己,气已经消了大半,只是还不忘嘴上刺他几句:不去找你的香、香了? 香香二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这江闻岸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心中尴尬不已。 别提了。 那袭香姑娘只说自和丈夫和离之后走投无路,只能来燕京找他,只求能给她找一份活计。 正巧江闻岸和梁子慈合资开了一家香水铺子,他出银子,梁子慈出香料配方,他再想法子让人制成香水,做了许久的试验,不久之前才成功。 铺子刚刚起步不久,生意还不错,正是缺人的时候,江闻岸便同意先把她安排进去。 沈延听着,一直注意着江闻岸脸上的神情,见先生话里话外都没有流露半分对那人的余情未了,心里稍稍放宽了些。 只是不舒服还是有的。 先生经常如此叫别人么? 什么? 沈延一字一句质问他:香香、延延,还有什么? ??? 江闻岸好像忽然都明白他方才生气的点在哪里了。 这事实在棘手,他无法解释,也不清楚江闻岸从前还叫过哪个香香花花之类的,他只能企图蒙混过关。 延延,咱们打个商量好不好? 我先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以前做错的事情太多,所以一直以来想重新做人,以前的事情都不作数好不好? 沈延轻轻蹙眉,似乎在思考。 江闻岸有些心虚,好在沈延只是哼了一声便被安抚了。 他心里记挂着先生方才说的事情:先生,就我们两人去云山吗? 嗯。要不是彦昭离不开心娴,我倒也想带他去看看。 说起来沈彦昭如今也瘦下来了,看着也是一表人才,自成亲之后便和妻儿心娴形影不离。 况且他们几个大男人去泡暖泉,带着女子去也怕她觉得不自在。 沈延抬起小黑的爪子去拍先生,嘟囔着:不要。 就我和先生两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咱们延崽虽然是个醋坛子,但真的超级好哄的~ 明天入v有万字肥章掉落哦~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 第35章 (三合一) 云山顾名思义高耸入云巅的山。 二人计划白天先上山观赏,晚间再下来泡暖泉。 江闻岸之所以想要来云山,其实是因为这几日夜里总是梦到,仿佛冥冥之中有人指引着他要到这里来。 他心中受到感召,知晓自己来这里的任务只与沈延一人有关,因而带着他前来寻找答案。 若没有任何事情发生,那便只当带着小家伙出来散散心了。 云山之上烟雾燎烧,一路上不乏奇花异草,从山顶往下看底下一览无遗,场面壮观,但并不算奇特,与其他山似乎并无不同。 往下走的时候江闻岸一路上不断环顾四周,但始终没有发现有任何特别之处。 实在是他太过明显了,说要赏风景,实则心不在焉,倒像在寻找什么东西。 沈延忍不住问他:先生在看什么? 找寻无果,江闻岸只好作罢。 没有 话音刚落,烟雾逐渐散去,他便在半山腰见到了一个戴着斗笠的人,面前摆着一个画板在画画。 方才二人上山之时分明没有看到人影。 江闻岸正想上前,那人倏地看了过来。 他面上拢着白纱,随风摇曳着,看不清人脸。 还未及搭话,那人已经卸下画板匆匆往悬崖的相反方向走。 哎等等 那人走得更快,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似的。 很奇怪。 江闻岸直觉这个人或许能解他这几日的梦境,匆忙上前追赶。 菱姨。 沈延喊了一声。 江闻岸看着那人顿下脚步,抱着画板的手垂下来,不动了。 沈延已经拉着先生上前。 菱姨,是你吗? 斗笠被摘下来,原来是一名女子,看起来只比江闻岸大上几岁。 她看着沈延:是你吗? 我是沈延。 女子闭了闭眼睛,了然地点了点头。 即使没有见过他,在看到这张脸时已经明了。 他像极了当朝天子,眼睛又像她的好友佟玉婉,只是其中少了许多愁绪。 随我来吧。 二人跟在女子身后,才知烟雾缭绕之地竟还有一条小路,直通一个洞穴。 想象中的阴冷潮湿都没有,里头还挺敞亮的,收拾得干干净净、物品摆放整齐得有点过分,看起来住在这里的人是个有点强迫症的人。 随便坐。 得到首肯,二人方坐下。 原来此人名唤琉月菱,是佟玉婉的好友,亦是岚族人。 沈延幼时曾听母亲提起过她,也看过她的画像,她今日穿的衣裳是岚族特有的,一眼就能认出来。 母亲说菱姨不知所踪,让他日后有能力了一定要去寻她。 可天地之大,以沈延这些年来的能力根本没有条件去找她,他心里一直记着。 此次误打误撞竟真找到了。 听了沈延的话,琉月菱眼神之中有波动。 我是自愿留在这里的,尘世混沌,我又何必去蹚浑水?你也不必劝我。 沈延只好打消要将她接出去的念头。 那我会常来看菱姨。 嗯。琉月菱点了点头,此时目光才第一次落在了江闻岸身上:这位是? 沈延握了握江闻岸的手,介绍道:这是我的先生,这些年我都在他那里住。 琉月菱随意的点了点头,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她自腰间解下一枚青玉坠子,交给沈延。 沈延将一直佩戴在身上的琉璃坠子解下来,发现两串坠子材质不同,坠子的做工却完全一致,只有右下角的小字不一样。 琉璃坠子上刻着一个玉,青玉坠子上刻着一个琉。 代表佟玉婉和琉月菱。 琉月菱没有解释为何要把坠子给他,只说要休息了,将他们两赶去洞穴后方芦苇掩映之后的一片暖泉。 你们到云山不就是冲着暖泉来的吗?这里的最干净,我很少下去,而且此泉有自净能力,你们去吧。 洗完在隔壁睡下就是,万勿再来扰我。 她摆摆手,送两个发懵的人出门。 江闻岸有感而发:真是个有个性的女子! 什么?沈延还观察着两个玉坠子,一时出神。 没什么,我们去泡暖池吧! 沈延在前方开路,为先生拨开比人还高的芦苇。 江闻岸咕哝着:真奇怪,这里怎么会有芦苇荡。 不过很快他就被热气腾腾的暖池吸引了注意了,目光触及暖池旁边,上头竟放着一些瓜果,还有酒! 在宫里那些日子他尝了些酒,虽没有上瘾,但看到了还是有点馋。 快快,下水下水。 江闻岸一兴奋就想直接脱下衣裳,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虽然都是男人没什么所谓,但没有经历过大澡堂的江闻岸还是不习惯。 延延,你先转过去一下。 沈延眨了眨眼睛,十分乖巧地答应:好。 后方窸窸窣窣了一会儿,很快便传来池水被搅动的声音,沈延转身时先生已经在水里泡着了。 他发出一声喟叹,对着沈延招手,很舒服,你快下来! 他说着也转过身子:我不看你。 沈延喉底发出一声低笑。 他才不介意被先生看。 池水温暖包裹身子,江闻岸吃了一颗葡萄,开始倒酒。 喝了一杯之后他又偏头问已经来到他身边的沈延:要喝么? 沈延微微笑着摇头。 又不是没有领教过先生醉酒之后的样子,还需要他照顾。 好吧。江闻岸干脆不一杯一杯倒了,直接对着壶嘴喝。 酒水太满自唇角溢出,随着他抬头的动作顺由脖子往下淌。 喉头滚动着。 鬼使神差般,沈延抬手,手指抚了上去。 呃突然被触碰,江闻岸噎了一口。 咳咳咳他胡乱抬起手臂抹了一把嘴巴,眼眸微润,看着沈延:你干嘛? 沈延的手指已经回到暖池里,稍显不知所措。 方才心里那么想也就那么做了,他无法解释。 见他如此,江闻岸也计较不了。 他捻起一颗葡萄塞到他嘴边,臭小孩,顽皮。 沈延理亏,乖乖张嘴咬了一小口,眉头倏地拧在一起。 怎么了? 他一脸一言难尽。 酸? 小家伙吐也不是咽下去也不是,只能望着江闻岸委委屈屈地点头。 我刚刚吃的那颗是甜的呀。他说着直接将沈延咬了一半的葡萄塞进嘴里,脸色也变了。 他艰难地咽下去,过了一会儿才道:真的好酸!酸死我了!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21) 沈延也已经将葡萄咽下去了,见着先生这般模样只觉得可爱得紧,方才的一点不适也被压下去了。 江闻岸一个人喝完两壶酒,现下说话呼出来的气息都带着酒香,他喝多了之后身子都软了,只知道挂在沈延身上,像只八爪鱼一样缠着他。 而且还把酸葡萄丢进酒杯里,倒入酒,说要酿什么闻所未闻的葡萄酒。 沈延知道他是彻底醉了,想拖着他起来,他却说自己是一只八爪鱼,本来就生活在水里,他不要上岸,会被晒干。 沈延抬头看着柔和的月光,有些无奈。 直到他玩累了,沈延好话说尽才将这位八爪鱼大爷哄上岸。 两人下水时没考虑后果,现下衣裳全湿了,只剩下外袍。 沈延正想着要如何解决,却见池边的岩石之上不知何时已经放了两套寝衣,菱姨果然想得周到。他又费了一番功夫才哄着江闻岸换上衣服。 他扶着江闻岸坐在岩石之上,这才转过身子换下自己身下的衣物。 他正换好裤子,刚脱上衣,后背却突然被人摸了一下。 沈延顿时浑身僵硬。 原来江闻岸连这么点儿时间也坐不住,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身边,他绕到前边,虎视眈眈盯着他。 沈延手上拿着干净的衣裳,古怪地看着江闻岸。 江闻岸却直接上头戳他。 一块、两块、三块啊!他大叫一声。 沈延紧张地抓住他的手,怎么了先生? 江闻岸一把拍开,继续数:八块!为什么?! 他低下头,声音听起来不满极了。 沈延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他一直坚持锻炼身本,现下身体素质极好,身子匀称,没有很夸张的肌肉,身上的线条都十分流畅,应该是令人羡慕的身材才对。 可先生现下的反应让沈延有些忐忑,怎么了? 过了一会儿,江闻岸竟开始扯自己刚刚穿好的衣裳。 先生沈延只能制止他,你喝醉了。 江闻岸却不听,看着他疑惑道:为什么?我只有一块! 沈延哭笑不得,抓着他的手不让他乱动。 江闻岸不依不饶:分我四块好不好? 两块也行啊! 好好好。 沈延尽数应下,先生说什么就是什么。 好不容易才把人哄着走出芦苇荡,只是他上身的衣物一直没能回到穿上。 江闻岸闹着要他那件大一些的衣裳。 他干脆将衣裳给先生披着,搂着先生。 原来琉月菱说的隔壁也是一个洞穴,里面已经收拾好了。 壁炉里的火光照亮一室,驱散冬日的寒意,最里边放着一张石床,上头铺着柔软干净的动物皮毛。 江闻岸躺在床上,往里头滚。 沈延站在床边看着他:先生,睡觉。 他手上还抱着沈延原本应该穿的上衣,闻言目光湿润地看着他,因着泡了暖泉又喝了酒,唇瓣殷红,如同娇艳欲滴的花儿。 他抬起手臂,对着沈延勾了勾手指,嘴皮子微动:来啊。 ?沈延面露疑惑。 江闻岸眨了眨眼睛,勾唇笑道:来啊,造作啊~ 沈延扶额。 先生还是第一次醉得这么厉害,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不清醒,没想到竟是这样子的。 他果真上了床,乖乖道:好,我来了。 哦。江闻岸却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抱着他的衣裳,埋进被窝里,直接闭上了眼睛。 就这样? 沈延有些惊讶,但也稍稍松了口气。 他将被子往上扯了一点想替他盖好,江闻岸却倏地睁开眼睛,手臂收紧,警惕地盯着他:不准抢我的。 沈延此刻还光着膀子,闻言只有无奈。 究竟谁才是那个强盗啊? 好在洞穴之内十分温暖,不穿也没事,他一一纵着先:好,不抢。 江闻岸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再次闭上眼睛。 沈延在火光摇曳之间看着他。 听着他的呼吸慢慢平稳,终于没有再次醒来的迹象,沈延也闭上眼睛。 迷迷糊糊正要入睡之际,沈延感觉有人在扒拉他,他猛地睁开眼睛。 面前又是那个看起来十分清醒实则醉得不成样子的先生,正瞪着眼睛十分不善地看着他。 先生,怎么了? 江闻岸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过了一会儿又上手掐他的腰。 此处实在min感,沈延瑟缩了一下,赶忙往旁边躲。 江闻岸追上来,再往后就要掉下去了,沈延躲无可躲,而先生已经欺身而上,在他的腰间又扯又掐。 你又偷我的衣裳了? 江闻岸扒拉着他:快脱下来,还给我! 沈延偏头瞧见被他丢在了地上的外袍,不知如何是好,还带着些被吵醒的怨气,委屈说道:我没有。 江闻岸狐疑盯着他,眯着眼睛道:小骗子,明明偷了,不然你身上穿的是什么? 他开始上下其手,搞得沈延僵着身子不敢动弹。 手指不安分起来,忽而听得咦的一声,沈延还未反应过来,便发觉突然被人拿捏在手里。 沈延吸了一口气,脖子梗直。 先生模样天真,就像孩童发现了新事物一般充满好奇:我的衣裳没有这颗东西,你竟还自己偷偷镶了珠子上去? 他说着竟揉搓着转了两下。 先生!沈延克制着,声音自咬合的双齿之间挤出来。 江闻岸目光无邪,迷茫地看着他。 沈延几乎能透过他的神情猜出他此刻内心的潜台词:怎么了? 他忍无可忍,直接翻了个身让先生从自己身上下去,双手强势地禁锢着他。 声音已有些哑:先生不许乱动了。 被圈住的江闻岸竟然安分了下来。 他打了个哈欠,在靠得很近的颈窝处蹭了两下,终于入睡。 这番闹下来,沈延早就睡意全无,并且还有些难以启齿的感觉。 偏偏罪魁祸首无知无觉,正睡得香甜。 此刻先生就在他怀里,身体的温度彼此传递,心跳越来越快。 先生曾跟他说过柳下惠坐怀不乱的故事,他却想许是因着那女子并非柳下惠心爱之人,若是心爱之人又该如何忍住不与之亲近? 这样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他想做点什么,又拼命克制着自己。 没经过先生的同意,还不行。 他要的是清醒的先生,真真切切愿意的先生。 年少时的那次像是有毒的糖,是让他感受到了甜蜜,但也惹得先生不开心,刻意与他保持距离许久。 他花了好长好长的时间才让先生重新亲近自己。 不能重蹈覆辙,这样的苦他不想再尝一遍。 再长大些终于明白,他那时的行为有多不尊重先生,先生生气也是应该的。 不能再为自己一时的欢愉而放肆。 延延江闻岸在睡梦中嘟囔了一下,抱得更紧。 沈延低头用鼻尖蹭了下先生的鼻尖,微微叹了口气。 还能怎么办呢?只能惯着。 江闻岸悠悠醒来之时天已大亮,沈延刚入睡不久。 他正想伸个懒腰,却发现身子被什么重物压着,他惊恐地睁开眼睛,看到了沈延,他的脸一半埋在枕边,半边身子在他身上。 原来是他。 这厢刚松了一口,目光往下滑时又是一番震惊。 延延居然寸缕未着?! 江闻岸低头看见他身上竟有红痕,像是被指甲挠出来的。 崽崽的皮肤本就容易留下痕迹,日头照进来更是一览无余。 倒不是多重的伤势,只是有点像暧昧的痕迹 这样的认知让江闻岸虎躯一震。 此情此景怎么看怎么像是 不会吧? 他颤颤巍巍伸手探到自己身后。 还好还好。 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应该会有感觉才对,他身上似乎没有任何不适。 等一下! 该不会是 江闻岸伸出爪子小心翼翼往崽崽那边去。 自己该不会作孽了吧? 心情十分复杂。 犹豫再三,心里的小人儿不断打架。 他咬咬牙,扯住他的裤腰。 先生?带着刚睡醒的鼻音,沈延懵懵看着人。 抬眸之间,四目相对。 沈延: 江闻岸: 沈延低头。 江闻岸立马松了手。 顺着他的目光,江闻岸发现他的腰间竟也有印记。 心中五味杂陈,面如菜色,他咽了下口水,忐忑道:我们昨晚 沈延眨了眨眼睛,没等他问完便一股脑儿将早就想好的说辞倒出来:昨晚先生喝醉了,不让我穿上衣裳,还说要我抱着先生睡,不抱就闹,我没办法,只能顺着先生。 他不带喘气地半真半假睁眼说着瞎话。 江闻岸听得一愣一愣的,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就这? 唔。沈延摸不准他内心的想法。 那江闻岸没碰他,在自己身上比划,你身上这些都是因为我闹着要你抱给你挠的? 嗯。沈延无辜点头。 哦~~~江闻岸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大概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后,江闻岸下了床捡起衣裳,亲自替崽崽穿上。 沈延低头看着先生,眼中晦暗不明。 在云山醉酒醒来后江闻岸把那晚的事全都忘了,他问沈延自己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小家伙神色微妙,只说没有。 再三询问得到的答案都一致,江闻岸最后的一点怀疑也消散了,还是每天乐呵呵的。 话说江闻岸先前将袭香安排在了香水铺子里,没想到她倒是个口才好的,销售能力十分出众。 江闻岸原先还只是想暂且把她安排在铺子里,等人手够了便让人再去别处找个更好的活计给她,此番下来就连一直打理店铺的梁子慈都提议让她留下来。 这铺子本就不是江闻岸一人的,他便同意了。 如此一来沈延就有些不高兴了,但因着二人极少会接触到,倒没多大影响,他也只会在和先生撒娇时别扭哼哼两句。 这几年来崽崽见着他多和他人说几句话就要不开心,这些江闻岸都看在眼里。 想着小家伙因为年少丧母,没爹疼没娘爱,江闻岸也有意纵着他,多数时候都会好生哄着他,也只把大部分的精力和感情都放在他身上,希望小家伙能在爱意的包围之下长大。 江闻岸自己则是日日会去铺子一趟走走看看的。 近日铺子里来了个名叫晴鸢的女子,是朱如的表妹,年芳十五,为人机灵,遇事时又沉稳会随机应变,干活时也手脚麻利。 江闻岸一直留意着,因为梁子慈说她和延延年纪相仿,万一二人看对眼了也是美事一桩。 皇子的婚事本由皇帝决定,然而这些年皇上对于沈延都是放养的状态,其他皇子十六岁便开始娶妻纳偏房,延延这边却迟迟没有指婚。 皇上对他的态度虽不算好,但这么久以来也没有为难过,想来若是有中意的女子,再由江闻岸亲自去为他求指婚,应当是可以的。 江闻岸虽然不着急但也觉得崽崽过于依赖他,若是有了妻子陪伴或许会不那么孤独。 况且他瞧着这晴鸢是个好女子,生性活泼开朗,和延延恰好互补,与她在一起应当会很开心。 不过此等事情重要,聊是江闻岸也无法为他决定,尚需要沈延自己定夺。 于是这天收了铺子之后便让朱如带着晴鸢回来,说是来一同用晚膳,实则也是让晴鸢和沈延相看。 待会儿人来了,你就坐她旁边,知道吗? 沈延看着先生忙上忙下指点着下人安排酒席,问道:为什么? 江闻岸神秘笑着:你先别问为什么,现在先去沐浴,换一身衣裳来,就我新让人给你做出来的那身。 他说着便忙活着去小厨房看看,他问了晴鸢喜欢的吃食,已经让人备下。 等府里一切上下打点好,晴鸢也来了。 江闻岸一看自家崽崽,却发现他方才说的话沈延根本没放在心上。 他理了理沈延的衣领,又将他的头发扒拉了两下,满意道:这样也行,也好看。 沈延没什么表示,等到用膳时也径直走到江闻岸身边来。 江闻岸伸手按住旁边的椅子,对着他挤眉弄眼,小声道:过去那边坐。 沈延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看着他。 气氛有些尴尬,江闻岸轻轻将他往那边推了一下。 朱如在这个时候过来:我想坐这儿,殿下坐那边去吧? 沈延低着头,看着先生还停在半空的手。 先生竟把他推向别人。 这样的认知让他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他始终没有动。 江闻岸看到他的嘴角扯动了一下,忽而抬眸看自己。 倔强着连嘴都不敢瘪一下,模样却怎么看怎么委屈。 他突然有点后悔。 心一软,算了。 他站起来亲自拉崽崽在自己身边坐下。 朱如,你坐那边吧。 江闻岸察觉到崽崽此时有些低落,有些无措地捏了捏他的手。 他方才的反应明明没有多大,却让江闻岸心一抽。 晴鸢还在旁边看着,多说未免尴尬,他又堆上笑脸招呼人。 饭桌上朱如还想撮合着沈延多和晴鸢多说两句话,然而沈延始终冷冷淡淡,一句话也不肯说。 江闻岸莫名觉得有些愧疚,对双方都是,倒是他们几个大人在这儿瞎操心了。于是他便次次接过话头来与晴鸢交谈,倒是相谈甚欢,缓解了尴尬的气氛。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22) 夜晚,江闻岸想到他沈延里去想与他聊聊。 实在是这么久以来就没见过延延对哪个女子感兴趣过,时间长了他心里不免有些猜想。 但他又有些纠结,该如何问他? 晚间沈延食难下咽,想着他应当会饿,江闻岸便亲自煮了面去。 即便出宫之后带着他吃遍山珍海味以及地方特色美食,沈延还是只说最喜欢吃先生煮的面。 虽然不知道崽崽是不是只说好话哄着自己,但不可否认江闻岸很是受用。 坐在旁边看他吃,江闻岸打着腹稿。 直接问:你是不是喜欢男子? 或者委婉一点:你是不是对女子没有兴趣? 江闻岸觉得这两种都不好,如果真是如此,那崽崽这么长时间以来不告诉自己,只怕也想瞒着他。 这么问岂不是很伤人自尊? 直到沈延一言不发吃完一碗面,把汤全都喝得一干二净,江闻岸还是没有问出口。 啪嗒一声,瓷碗触碰玉桌,发出清脆的声响,也让江闻岸从思绪中抽离出来。 沈延冷不丁道:先生想说什么? 声音很冷,没有一丝温度。 既然他先问了,江闻岸也不再藏着掖着了,再纠结也是无益,这话始终要问出口的。 自己虽然只是他的先生,但这么多年的养育和陪伴,他如兄如父,想来也该比那个所谓父亲更有资格关心他的私事。 他用帕子擦了下沈延的嘴角,谨慎问道:那个,我今日让晴鸢来,你是不是不高兴啊? 沈延看着他,看得江闻岸心里七上八下。 啊?延延~江闻岸戳了戳他的脸颊,真生气了?我道歉好不好?理理我呀。 沈延被戳得没脾气,终于哼了一声。 是不高兴。 更不高兴先生意欲推开他,明明他那么努力地想靠近。 这让他感到很委屈。 那我问一下,就是问一下,没别的意思。你从小到大有没有喜欢的女子啊?他不安解释着:这几年好似从未听你提起过哪个女子,真没有中意的吗?你也十七了,已经是可以婚配的年纪,若是有心悦的,先生去求皇上,一定让你如愿。 沈延目光灼灼,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有心爱的人,但不是女子。 沉默的氛围让江闻岸的心沉了几分,接着就听他说:没有。 江闻岸咬了咬牙。 那男子呢? 沈延眉角跳动了一下,眼睛微微瞪大。 先生知道了吗? 该怎么说?现在向先生表明心迹吗? 还是还是直接一点,抱抱先生?如此应该就心照不宣了。 他在心里走完了所有流程,殊不知他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对江闻岸来说是一种煎熬,他几乎可以确定崽崽真的喜欢男子,并且猜想他一直很辛苦地将这件事藏在心里不敢说出来。 他想告诉延延,这些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是应该被尊重的存在。 想告诉他,先生会无条件支持他,他想要与男子在一起也可以,想不成亲也行,他都会站在他身后。 先生,我 延延,你 二人同时开口,又在同一时间沉默下来。 一时之间又是一室寂静,二人相对无言。 江闻岸深吸了一口气:你是不是 外头突然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打断了他,紧接着他听到有人在大喊大叫。 舅舅!舅舅你在哪里?! 沈彦昭? 江闻岸刚刚站起来,门已被人从外边推开,沈彦昭闯了进来。 二人的谈话只好强行中止。 舅舅,你怎么在这儿呢? 你怎么来了? 这大半夜的。 别提了。沈彦昭看了沈延一眼,随意地在他身边坐下,十分熟稔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仰头喝了下去。 成亲之后他便搬出了皇宫,如今拥有了自己的府邸,闲暇之时也会来看江闻岸,再加上江闻岸时长相劝,一来二去他和沈延已不再是从前那般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的样子了。 沈彦昭连着喝了三杯水,仿佛把水当成了酒,以为能浇愁似的。 又和心娴吵架了? 又被轻而易举猜中了,他像泄了气的皮球,手指转着水杯 他哭丧着脸:哼,是她要跟我吵。 江闻岸看向沈延。 今夜是谈不了话了,他怕沈延听着沈彦昭说这些会烦,因而问道:延延要不要先歇下了?我和彦昭回屋谈去。 沈延:没事,就在这儿说。 他还特别贴心地取了一壶酒出来,放在桌上。 沈彦昭不客气地拿过来撬开瓶塞,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他和庄心娴经常吵架,原因是她嫁给沈彦昭两年以来还未为他生育一儿半女,宫里的太医给她看了,始终没有发现身子有任何问题。 他们又广寻名医,仍然没能怀上。 沈彦昭爱慕庄心娴许久,根本不在乎这些,可庄心娴过不去自己那一关。 她总觉得身为女子,为夫君生育子嗣是最重要的,否则日后她又如何去面见列祖列宗。 江闻岸一开始帮着沈彦昭给她做思想工作,后来才发现大抵根深蒂固的观念都难以在一时之间改变 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道阻且长。 劝了几次无果,庄心娴心里的刺却没有被拔除,认为是她自己的问题,反而想着要沈彦昭纳妾。 亲手将别的女人送到心爱的丈夫床上,江闻岸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做到如此大度。 而这样故作轻松的大度恰恰是那个时代的女子的悲哀。 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形成了封建传统的思想,很难被打破,况且沈彦昭身份却是特殊,她便尽力扮演一个贤惠得本的妻子形象。 除了愤懑叹气,江闻岸什么也做不了。 若是大夫,应当也觉得治人比治心容易。 沈彦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喝下半壶酒的时候,又闯入一个人来。 哭得梨花带雨的庄心娴。 她夺过沈彦昭的酒,已是泪流满面,你又跑到舅舅这来做什么?是还觉得我这张脸没丢够么? 江闻岸递了一方干净的帕子给她。 她抽泣着:我只是想给你这一脉留下后代我说了,我真的不介意你再纳偏房,真的 她说着呜咽了一声,再也说不下去,又不敢哭出声似的,只能在旁边默默抹眼泪。 沈彦昭则一口一口喝着酒,也是一言不发。 此时说什么都不好,江闻岸只在一旁呆站着。 沈延一直默默听着,末了却突然出声道:若是真心爱一个人,又怎么舍得将他推向别人? 江闻岸心里一惊,拍了沈延一下。 他顿了一下,垂着眼眸继续道:先生教过我,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喜欢或许可以分享,可是爱的排他的,容不下他人。 这是先生说的。对么?沈延突然抬眼看他,固执地要问出一个答案。 江闻岸是说过这样的话,应该是在很久以前,与他讲起一首爱情诗的时候。 接下来的话沈延是看着他说的:真正相爱的人可以携手战胜所有世俗,爱可跨越山河万里,亦可抵抗人声鼎沸。只要彼此的心在一起,又何惧外界?什么生前身后,什么来世轮回,都是假的,我们该抓紧的只有当下。 江闻岸被他眼睛里的温度烫了一下,心脏不知为何开始剧烈跳动。 十分鲜活。 他是第一次听着崽崽说出这样的话。 原先只一直当他是个孩子,却不知道或许在爱情这件事上沈延比他还要看得透彻。 沈彦昭听得也是目瞪口呆。 庄心娴哭得更厉害。 试问天下又有哪一个女子愿意与他人分享自己的夫君? 你别哭啊。沈彦昭坐到她身旁安慰着她。 耐心哄着她:心娴,就像五弟说的,我爱你。 他很少说这样直白的话,显得有些生硬,但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下去。 我自幼便心悦你,为了配得上你,我拼命减重。 胡说,你是皇子,明明是我配不上你。 我没有胡说!沈彦昭竖起三根手指起誓:我那时候不好看,你又长得那么好看,我怕你看不上我,拼命让自己瘦下来才敢去与你搭话。你答应我那日是我永生难忘的日子。 我心里只有你一人,再也容不下他人的。我也不想碰任何人,从前我只有过你一人,往后亦是。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什么孩子什么后代,我根本不在乎。反正我这辈子撑死只是一个破王爷,又有什么权势地位让我们的孩子继承?全都没用。 什么世俗什么人什么鼎,我统统都不理会,只要能与你厮守就够了。 庄心娴破涕为笑:是人声鼎沸。 沈延方才一番浪漫的话竟被沈彦昭说得这般糙。话虽然糙了点,然而十分真诚。 好,人声鼎沸。沈彦昭握着她的手,你看看我。我方才都说了,再说一遍。你是我唯一心爱的女子,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妻子。你呢?你爱不爱我? 庄心娴哪里听过这种话,今夜的连番轰炸已让她措手不及,哭泣倒是止住了,脸颊绯红。 她捶了沈彦昭一下:别在舅舅和五殿下面前胡言乱语。 我这不是胡言乱语,小娴,我的好夫人,你别再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好不好?我们在一起开开心心地不行吗? 他们那边你侬我侬,江闻岸在旁边看着有些尴尬。 方才沈延那番话确实触及到了庄心娴的内心,她久久难以平静。 沈彦昭安慰了许久,她的心绪终于平稳下来。 二人又重归于好。 江闻岸这才放心。 延延,你先休息,我送他们出去。江闻岸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低声夸他:说得真好。 看着江闻岸离去的背影,沈延暗暗叹气。 方才那话也是他想对先生说的,也不知道他听懂了没 * 这几日北方战事吃紧,军队在各家征兵,明令规定每一户人家都必须出一名男子随军北上,江闻岸正为此事发愁。 江家再没有别的亲戚了,只剩他一人。 可他这小身板,去了战场也只能是炮灰一个。 他跟着朱如学了几招简易的防身之术,到了万不得已之时也只能开始收拾衣裳。 那日邀请晴鸢到家里来,本欲让她和沈延认识认识,奈何小家伙不愿意配合,倒是江闻岸为了不让气氛冷落不得不一直与她说笑。 直接导致的结果是,晴鸢不喜沈延过于沉闷,反倒对江闻岸起了兴趣。 你这一去又不知是多久,晴鸢都要等成老姑娘了。 开什么玩笑?江闻岸边折着上衣边回头看朱如:她多大年纪,我又多大年纪?这不是老牛吃嫩草吗? 也就差了个十来岁,不打紧。况且人晴鸢说了,年纪大点好,会疼人。 我哪里会疼人了?且不说江闻岸根本不打算在这儿娶妻生子,就是要,他也觉得二人的年龄差距太大了些。 他借口道:年龄差距大只怕没有共同话题。 一起生活久了就好了,白日都各忙各的,夜晚不过是做那档子事,哪里需要什么共同话题? 胡说八道,这话你留着与子慈说去。 朱如悻悻笑着:我与他自然是不只那档子事可以做,因着我俩自幼一起长大,彼此知根知底,说话定是能说到一处去的。 那五殿下呢?先生这几年来不也无微不至照料着他,如何能说不会疼人? 那不一样。江闻岸轻笑:他就是个小孩儿。 那倒是,总归与亲密无间的妻子不同。只是江先生这几年转了性子,都多久没去过暖香阁了?难不成竟真不想要个女人? 江闻岸不想理会。 行了,别说了。估摸着延延也快从练武场回来了,你去后面看看饭菜都准备好了没,热水也可以开始烧上了,再煮一壶牛乳温着。 门外,沈延却一直听着二人的谈话。 第36章 先生说不喜欢年龄差距太大的,还说只当他是个小孩儿,与妻儿不一样。 到底哪里不一样? 沈延很是迷茫。 女子能做到的他亦能做,他会好好疼先生,爱先生。 别人做不到的他也要帮先生做到。 听到脚步声,沈延一个闪身躲到拐角处。 朱如离去后,他没有进入先生那屋,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年龄不可改变,他只能在其他方面弥补。 他要让先生知道,他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儿,而是可以让先生依靠的男人。 * 天刚破晓,晨光熹微,江闻岸一早便起来准备赶去应征。 今天是征兵的最后一天,躲不了了,他必须去。 他自己倒没有什么,一直拖着也不过是心存侥幸或许还有一线转机。 他若是走了,延延便只剩下一人了。 他还没帮延延登上帝位,没看着他长大成人,娶妻生子,若是就这么死在战场,似乎挺遗憾的。 末了又想,若是他战死沙场,应当就能直接回家了吧? 延延应该只会难过一阵子,之后一定会重新振作起来。 他摇了摇头,将脑子里繁复的思绪通通甩出去。 多想无益,顺其自然吧。 行军作战生活条件艰苦,他只带了事先备好的伤药,其余物品带了也只是累赘。 他又往包袱里塞了些干粮,预备去与小家伙告个别再走。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23) 叩了几次门却始终没有得到应答。 延延?他在门外喊着。 还睡着吗? 他觉得很奇怪,平日这个时间沈延都会起来晨练,再与他一起共用早膳,之后马不停蹄赶往练武场。 今日却毫无动静。 但他是一定要跟小家伙说一声才行的。 延延,我进来啦。 喊罢,他推门而入,却发现里头空无一人,沈延不在床上。 已经去练武场了吗? 可他床铺未免也收拾得太干净了,就好像一夜无人在此处睡一般。 江闻岸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环顾四周,终于在玉桌上看到了一封书信,正是沈延留下的。 上头写着:先生比我早生几年,一直以来都是先生在照顾我。如今我长大了,亦能为先生分担。等我回来。 江闻岸心中有所猜想,继续往下看发现他还不忘威胁两句:先生不许娶妻,否则从此再也见不到我。 江闻岸不明白他缘何写出这样的话,此刻也没有多余的心思思考。 最后一句是:等我回来。 落款:延 延延江闻岸赶忙打开衣柜一看,里头果然比往常空了些。 他已经猜到发生什么了,当即往外跑,却和同时从外头跑回来的朱如相撞。 朱如亦是火急火燎。 让开,我要去应征。 朱如拦住他,不用去了,队伍已经出发了。 什么?可是延延 我正想回来告诉先生,子慈清晨去查看名册,发现先生一户已经有人上报,名字写的是江延,五殿下自称先生的堂弟。 江闻岸急了:不行!我去换他回来。 来不及了,估摸着这会儿已经出城门了。 江闻岸没听,坚持赶着过去,看到的只有已经封锁的城门。 城门乃燕京最后一道屏障,如今乃是非常时刻,封城之后若非皇帝亲下旨意断无可能贸然打开。 江闻岸托人找了关系,依然无法通融,他再着急也没有丝毫办法,此事只好暂且搁置。 江闻岸记得原文之中沈延也曾去行军,他先前不知道具体时间,根本无从防备。 况且文中是因着太子的举荐,让他以皇子之名代皇帝亲征,然而那时情况已经十分凶险,这根本不算是什么美差。 而此次的情况完全不同,他根本没料到延延会代替他去。 小说里沈延似乎就是在行军之中受尽了苦,但因着他自身的努力,也算是慢慢强大起来,与此同时他受了十分严重的伤,以至于后来左手完全废了。 江闻岸不确定这些事情会不会发生在此次,可现在也别无他法,只能默默为他祈祷,同时不断找寻着办法。 时光流逝飞快,距离沈延从军已过去两个月,江闻岸终于等到了一次机会。 开春之际,北疆将士粮草不充足,连日的作战已经够疲惫,若是连吃的都供应不上,未免降低战斗力和积极性。周围地域的粮草已尽数充公,慢慢地竟到了需要从燕京运送过去的地步。 江闻岸便托了梁子慈帮忙,混进运送粮草的队伍里,踏上了前往北疆的路。 他隐隐有些期待,许久不见延延,恰好他的十八岁生辰就快到了。 虽然这里的男子而是才算弱冠,但对江闻岸来说,十八岁便是他家崽崽的成年礼。 他曾经答应过沈延要陪着他过每一年的生辰。 许久未见,他日日都在思念沈延。 才发现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为着昏迷之际模糊听到的一个所谓任务养成了一个崽崽。 从年少到成人。 对于江闻岸来说,沈无疑是个特别的存在。 一路上的劳累全靠与崽崽见面的期望支撑着,他强迫着自己不去想太多,但是越来越靠近北疆,心中的恐惧却被慢慢放大。 延延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其实他本不应该担心太多,按着原文的轨迹,沈延虽然受过重伤但不至于丧命,真正的考验在重新入京,但他还是舍不得延延受一点苦,忍不住想着最坏的结果,想到最后夜不能寐,食不下咽,还没到北疆人就生了一场大病。 沈延离家这两个月他一直支撑着,没想到到了即将见到他的时候反而倒下了。 一同押送粮草的人觉得他是个累赘,骂他晦气,意欲将他丢下,江闻岸只好强打着精神拖着疲惫的身子继续赶路。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他根本没有任何力气去找寻沈延了,被人丢在安置伤患的营帐里昏迷许久。 军中伤患众多,人人只当他是个没有什么用的小小运粮卒,根本没有人来医治他。 他饿了两天,身子越来越虚弱,只靠着一点想要见到延延的信念支撑着自己。 到了第三天,已经失去了饥饿的感觉,他竟有些如同回光返照般的精神,多了几分力气。 可是,他还不能倒下。 还没找到延延。 他强撑着起来,那随军大夫一看他下了简陋的木板制成的床,奇异地看了他一眼:哟,还以为活不成了,裹尸袋都准备好了。 江闻岸目光扫向后方跟他一样被安放在硬邦邦的木床上的人,大多是士兵。 这些日子他虽然昏昏沉沉,但也留意着来来往往的人,听着他们讲话。 对待伤患,轻些的可以医了直接去继续作战,强势重的干脆直接堆在旁边,根本没有得到及时的救助,一咽气立马用裹尸袋包了将人丢到扎营后方的乱尸堆去。 江闻岸没有力气去争辩什么,只能尽力先保全自己,他脸上费力地扯出一抹笑容:劳驾,大夫,这里可有什么吃的?我实在饿得不行。 那大夫刚给一个手臂被箭擦伤的士兵包好伤口,并未分多余的眼神给他。 士兵们都不够吃,哪里轮得上你? 江闻岸张了张嘴:日前才刚运粮草过来。 将军不用吃吗?都统,提督,分到下面来还剩多少?哪里轮得到你。那大夫似乎还有点恻隐之心,指着不远处破烂的木桌道:那儿或许有剩下的,你去看看吧。 江闻岸满足了。 谢谢。 他捂着肚子,慢慢朝那儿走去。 他掀开粗布盖着的桌子,一股酸臭的味道扑鼻而来,锅里还剩几口稀粥和几瓣被撕碎的馒头。 不知放了多久。 旁边是一个接着一个排队进来治伤的士兵,大多只是轻微的皮肉伤。 而另一边是躺着不断发出呻yin声的士兵。 这方营帐不小,满眼看过去一团又一团白色混着红色的人堆却让此处显得逼仄。 空气中充斥着浓厚的血腥味,惨叫声不绝于耳,但慢慢地,慢慢变得微弱。 一边是静静等待死亡降临的人,一边是麻木沉默排队等候治疗的人。 原来军队沦落到征兵征到燕京去的地步,前线却如此草率地对待人命。 江闻岸往嘴里塞着馒头片,放入口中嚼了两口便开始吞,干巴巴地卡在喉咙里。 他捧起锅仰起头,将终于带有一些湿润的粥倒入喉咙里。 让开,都让开。 忽而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帘帐被掀开,外边火急火燎闯入一人来。 江闻岸抬起眼来,与梁子卿四目相对。 梁子卿满脸疲惫,眼底乌青,看到他也很震惊,你怎么在这儿? 还未待他说话,梁子慈已经走上前去将他按在椅子上,为他号脉。 他劳累过度,且连着几日未曾进食,现下显得很虚弱。 方才的粥和馒头虽然不足以填饱肚子,但在此时对江闻岸来说已是一种馈赠,他感觉胃里好歹有点东西了。 他摇了摇头,指着不远处一直在哼哼的士兵道:我还能撑住,你先去看看他们吧,伤得很重。 有些人的伤或许可以救助,但若是拖久了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难救活。 好。梁子卿看了那边一眼,眉头紧拧,从衣襟里掏出一小半块饼给了江闻岸,方过去查看伤患。 梁子卿抓紧时间给伤得最严重的人处理伤口,用药毫不吝啬,手脚麻利,一个接着一个往下看。 他将金疮药倒在一个士兵肩上。 哎哟,梁参将,这药可得省着点用哇,我这边可都等着呢。 梁子卿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哼,事有轻重缓急,伤亦有致命的和不致命的,这种时候又如何能吝惜药物? 大燕朝多年积淀,不至于连这点医药费用都要克扣,听闻赵大夫您是龙将军远方表亲,还请务必多劝劝龙将军以大局为重。 燕朝皇帝虽然狗,但能够登帝位踩着别人往上爬,绝不是毫无本事谋略的,也不应当会犯这种因小失大的错误。 怕就怕在天高皇帝远,一直被蒙在鼓里。 那位姓赵的大夫脸上笑容一僵,面目逐渐变得有些狰狞: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相信赵大夫能想明白。龙将军管辖之下军队伤亡人数剧增,恐怕不日便会传回燕京,想必龙将军也不想出什么差池。 龙将军是太子母舅,两者利益休戚与共。 太子近几年来风头本就不盛,若是龙将军治军不力,下方虎视眈眈的人便有机会借题发挥,届时恐怕他亦难以招架。 如今整个军队的消息封闭在内,士兵们只能内部怨声载道,这些声音长久无法传递出去,他们也渐渐变得麻木。 但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赵大夫是个圆滑的人,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梁参将说的是。 替一个伤员包扎好伤口,梁子倾分心往赵大夫那边看了一眼:能自己处理的伤口到后方去领药。 抓药的小兵急匆匆跑过来,手上拿着的勺子都忘记放下。 气喘吁吁:梁梁参将。 火头军是没人了吗?三天两头往那儿跑,便不管这里的人了吗? 那小兵看了赵大夫一眼,没敢吭声。 梁子卿没为难他,指着江闻岸道:积劳,气虚,找赵大夫抓点药给他。 那赵大夫没了声音,闻言只照做。 四儿。 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子闻声而出。 梁子卿吩咐道:给他碗热粥,让他吃了睡下。你把药煎了,醒时让他服下。 我有一事江闻岸心里一直记挂着沈延。 嗯? 江闻岸缓慢地走近他,拉着他到一旁,低声询问:你可知晓延延此刻在哪? 他握住梁子卿的手臂,手竟是微微颤抖着:他可还好? 第37章 江闻岸很紧张。 想立刻知道他的消息,又怕得到不好的消息。 他紧紧盯着梁子卿。 五殿下也来了?!梁子卿脸上满是震惊。 江闻岸的脸刷的一下白了,身上的血液凉了一半。 若是他还在,这么久了真的会遇不上吗? 江闻岸扯着笑容,手指隔着衣料嵌入他的手臂,越来越用力,你别开玩笑了,他还好好的在这里,对不对? 梁子卿面色严肃认真,详细地询问他种种细节,问他什么时候来的,与谁同行。 江闻岸稳住心神,一一回答。 对了,他没用沈延这个名字,应该是江延,对,没错,是江延。 他终于抓住一线希望,对,一定是因为这样你才没有注意到。 江闻岸说着,忽而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醒时梁子卿已经不在了。 那名唤四儿的少年撑着手臂正打着盹儿,听到江闻岸突然高声喊着什么妍妍,差点吓得跳起来,动作一大差点磕到脑袋,他揉了揉眼睛,赶忙盛了热粥过去。 江闻岸艰难撑着身子起来喝粥。 不能再倒下了。 隔了一会儿他又喝下药,方问四儿:子卿呢? 爷去守城了。 江闻岸有些疑惑:他不是军医么?为何要去守城? 只是顺便当军医罢了。四儿凑近了些,指了指外头,声音放轻:那赵二是个庸医,只会治点皮外伤,伤得重的根本看不来。可那龙将军偏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旁人又能如何? 他说着摇了摇头,也就爷心善,不忍看那些卫国将士因为耽误救治活生生死去,因而每日换岗稍有空余之时都会过来。 可绕是如此亦救不过来,除了梁子卿,根本没有人重视,也没有人得空来帮忙。 乱尸堆里的死人堆积成山,可若是能得到及时的救助,他们本不应该落得如此下场。 嗯。江闻岸不是圣人,这个时候虽然同情这些人,但亦无法分心,他一心想的只有他的延延。 虽然心里知道可能不会这么快有结果,他还是想问:你可知道,我托子卿找的人可有消息了? 爷已经托人去查了,一有消息就会来告知江公子的。 好。 既如此他便再等等,漫无目的地贸然去找他也不是办法,都等了这么久了,该沉得住气。 还有一事,我过来的时候身上带着一个包袱。可他昏迷醒来后却发现身上空无一物,不知可是先收起来了? 在这里丢的么? 应该是。 他记得进来之前一直都在,直到他醒来看到赵大夫。 干粮和少许银两倒是不打紧,只是里头还放着他给沈延准备的生辰礼。 若是不见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岂有此理!四儿愤愤不平:一定是让那赵二拿去了,这事儿先前发生过不止一回两回了,我去找他去! 四儿前脚刚出去,先前抓药的士兵后脚便急匆匆走进来,见着江闻岸醒了面露喜色:太好了,你醒了。你白天让梁参将找的人有消息了。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24) 真的?!他在哪?如今怎么样?江闻岸费力地站起来,朝他走去,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你先别着急。那人扶着他,人应当没事。 闻言江闻岸松了一大口气,腿竟有些发软,被人扶着在床上坐下。 不过他现下被派出去了,不在营里,此次去的人多,不必 江闻岸哪里能坐得住,只一心想去找他。 你别着急啊,梁参将还赶不回来,况且现下天色已晚,要去也得等天亮了再去。 不行。江闻岸心里没由来的很慌。 直觉告诉他必须现在就去,否则他可能会后悔。 江闻岸向小兵借了开药方用的笔墨,匆匆大笔挥就手信一封留与梁子卿,自己则拿着小兵提供的路线图一路找寻沈延的踪迹。 他摸了摸怀里有些铬人的物件,稍稍放心了些。 刚走不久,便遇上一列队伍正在树下歇息,他一看那些人身上穿的衣袍与梁子卿是一样的,因而装作是迷路的运粮工。 运粮的队伍早就已经启程回燕京了,江闻岸是被落下的那个。 他添油加醋尽量往惨了讲,刚巧得知他们便是要去支援沈延那边的,内心的兴奋压不住。 脸上却是故意作惊恐状,他试探道:那是不是很危险啊? 行军作战哪有不危险的,我们预备从后方袭击岚族那士兵正得意洋洋向一位门外汉介绍着行军的计划,忽而被旁边的人一拍,连忙住了嘴,你管危不危险呢。 岚族? 听到这个名称时江闻岸早已经出了神。 先前与边疆地区起争端的分明是相邻的一个小游牧民族,怎的现在变为岚族了? 沈延可知道了? 江闻岸往后缩了缩,叫了起来:那我不要去,我不要去打战,我还不想死啊。 本来那群人还没想拉他一起上路,被他这么一叫倒反应过来了。 江闻岸看起来瘦弱,但好歹也是个可用的人,死之前还可以拉他垫背,何乐而不为。 于是他这点小心机果然奏效了,他半推半就跟着队伍一起上路。 大哥,还有多久才能到呢? 翻过这座山就到了,喏。那人指着天空,眼瞧这天又黑了,明日再走吧。 三天里走走停停,行军队伍很是拖沓,明明太阳还未落山,却说天已经黑了,如此作风不免埋下积患。 既已知晓确切位置,江闻岸也没再等,趁着夜里人都睡下,假借去山林掩映处方便,便自己一个人悄悄离开独自行动。 延延应该就在另一边了。 很近。 走了几天,江闻岸的精神反而好了许多,现下更是亢奋,只想着快点翻过这座山。 然而这里山路崎岖,山势呈易守难攻状,江闻岸初次进入这座山,一进来便晕晕乎乎。 四周是难以消散的迷雾,头顶绿树成荫,只有点点月光能够透过树叶的间隙照在身上,但还是不多。 这儿的树没有明显的特征,很快就失去了方向感,他在里头乱晃乱转,也不知道是不是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 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他精疲力竭,不得不扶着树干休息一会儿,耳边却突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他刚想往旁边躲,却发现剧烈的呼吸声已经离他很近,有一人倒在他脚下。 江闻岸吓了一跳,衣角被人抓住,那人力气已经变得微弱,却还是坚持拉扯着他。 这是求生的本能。 江闻岸不能见死不救。 来之前他跟四儿借了一些丸药,有治外伤的,有治内伤的,还有能解百毒的异族大多用毒十分奇诡,不得不防。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蹲下想要仔细查看这人究竟受了什么伤,刚小心翼翼将人翻过来,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延延?! 竟是他的延延。 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可喜悦的心情并未持续太久,沈延已经失去了知觉,只闭着眼睛眉目紧锁。 江闻岸仔细查看了他的身体,周遭昏暗得他几乎要贴得很近才能看见。 他寻找着,可仍然没有在他身上找到外伤。 难道是 嘶拉一声,外袍被撕烂,只见他的左手臂之上果然有两个小孔,血液被他黑色的衣袍吸收,朦胧之中看不出来。 江闻岸心慌意乱。 难道还是逃不过小说里的命运吗? 他不信。 看着两个小孔的形状,很像是被毒蛇咬伤的,他首先将解毒丸喂给沈延,又低头开始吸他手臂的污血。 电视剧里那些一吸一口血的场景没有出现,小孔里根本吸不出多少血来。 江闻岸很是着急。 耳边忽而十分嘈杂,凌乱的脚步声靠近,昭示着往他们这边来的不止一个人。 江闻岸抬手捂住沈延的嘴。 可沈延本就很难受,被这样捂住更是难耐地哼哼着。 江闻岸急得不行,只能祈祷着来的是同一阵营的人。 可他的希望很快破灭 给我追!他被灵蛇咬伤了,一定走不远,指不定倒在那片草丛之间,给我仔细找。 心跳极速跳动不停歇,江闻岸屏住呼吸。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在这儿! 这儿还有一个人! 草丛被拨开,江闻岸的心凉了半截。 原来那些追捕的人睁眼瞎的剧情都只是电视剧才有的,他们已经被当场抓获。 江闻岸挡在崽崽身前。 此刻心脏跳得猛烈,像要冲出来似的,他难以静不下心来想到底要怎么办。 被敌方俘获,这种情况基本是必死无疑。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思考着如果用他自己来换沈延,可能性会有多大。 来人的领头已经赶了过来,地上一坐一躺的二人就如同待崽的小羊羔,等待着头上那把刀落下。 哎哟那领头的人却是被什么东西绊到了,差点摔了,被身旁的人扶住,他反手就是一个暴扣,你他娘的,还不把石头给我清开。 是是是,是小的没留意。 咦,那人蹲下搬起石头往上一举,那物件接触到月光,竟隐隐闪烁着光芒。 江闻岸一摸胸口,他的玉盘果然不见了。 一定是刚刚惊慌躲藏的时候落下的。 周围的惊呼声此起彼伏:是圣盘?! 圣盘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好像是从他们身上掉下来的! 那人捧着玉盘看向领头的,头儿,是咱们岚族的圣盘。 我没有眼睛吗?那领头人又重重敲了一下那人的脑壳。 他一步一步朝着二人走来。 江闻岸往后退了一点点,将不省人事的崽崽护在身后。 你是沈延?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上一个重要的榜单,紧张_(:3」)_ 我要开始在评论区发红包啦,谢谢小天使们一直以来的支持!!么么!! 第38章 沈延?就是玉姑娘的儿子吗? 王子说圣盘赠予沈延了,玉盘既是从他身上掉出来的,那一定就是! 江闻岸摸不准他们的态度,只仔细盯着他们脸上的神情观察,没有第一时间回话。 人群最后方不疾不徐走来穿着一袭蓝衣翩跹的温润公子,那人温温和和:别怕,拥有圣盘的人即拥有我们岚族圣灵的祝愿,我们不会为难,相反还会竭尽所能帮助你。 江闻岸警惕着,没敢完全相信他的话,只是如今延延手臂上的伤耽搁不得。 他点了点头道:我就是沈延,你说可以帮助我,可是真的? 即便有什么问题,也只冲着他来。 此话一出,原先凶神恶煞围着他们的人脸色微变。 方才就是这一队士兵偷偷摸摸潜入他们的安营扎寨的地方意欲放火烧他们的营帐和粮草,没想到中途有两个士兵引发争吵暴露了,一队人马大多被当场歼灭,只有少数几人逃了出来,其中一个狡猾的士兵就是现在躺在沈延身后这个。 不过他已经被岚族养的灵蛇咬伤了,只怕不死也要废一条手臂。 只是如今遇上圣灵眷顾的人,若他执意护着这个士兵,那他们便没办法再动手。 蓝衣公子微微笑道:自然是真的。 江闻岸只称小家伙是他的朋友,让岚族人放过他,并且求解毒的药。 据传岚族用毒解毒最是厉害,我愿以这玉盘交换能解他身上毒素的药。 圣盘只能奏效一次,确定使用需要将圣盘交与我们带回去圣灵座下继续供奉,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我确定。江闻岸没有犹豫。 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只有崽崽。 延延的人生还有很长,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没有做,他应该是完美无缺的,不能失去手臂。 那蓝衣公子什么也没说,直接从衣襟里取出一个小锦囊来。 原先领头的人按住他的手,你疯了?!怎么能轻易 住嘴。见圣盘如见圣灵,自然应该放他一次。他将锦囊递给江闻岸,只是下次就不会再这样幸运了。 这 蓝衣似乎能预判江闻岸想说什么,笑道:放心,他暂时还死不了,煮热给他喝下就是,明日保准活蹦乱跳。 他小心翼翼收好玉盘,带着一队人马往后撤。 江闻岸没听到的是,蓝衣公子边走着边往后看,目光落在躺在地上的沈延身上,倏地勾唇一笑:他应当要感谢我。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懂他话里的意味。 他们都以为蓝衣给江闻岸的只是能解蛇毒的丸药。实在是即便岚族人也未必见过尘罂,也绝对不会想到他会如此轻易将如此珍贵的尘罂交与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即便这个人拥有圣盘。 而江闻岸打开锦囊一看,发现里面放着一株枯白的花,他还以为自己被骗了,取出来仔细一看却发现月光照耀之下那朵花仿佛活了一般,竟发出了血红的光。 尘罂? 江闻岸想起延延先前与他说过的话,尘罂确实是救命良药。 锦囊里还有一张方子,里面写着尘罂的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 离他们最近的隐蔽之地只有一个山洞,他在里头铺好草,艰难地背着沈延进去。 安顿好沈延之后,他正为着水源发愁,却忽而听得叮叮咚咚的声响。 幸好随身带着火种,他便点起火来查看洞内场景。 一看方知这处山洞内竟有一方泉眼,泉水自地底下灌上来,而叮咚叮咚的是洞顶钟乳石上滴落下来的水珠。 他在周围折了一片箬叶,用石头将尘罂碾碎再加入泉水,靠近火源加热。 现下条件简陋,只能如此了。 等到他把药煮热,沈延的嘴唇已经由苍白转为发紫。 江闻岸双手捧着药靠近沈延,却发现很难喂给他。 事急从权,江闻岸只犹豫了一瞬便自己先喝下一小口含在口中。 他在沈延旁边,俯下身子靠近他。 唇与唇贴近的瞬间,沈延的眉头微蹙。 江闻岸正想将药送入他嘴里,没想到沈延竟有了要醒来的痕迹,挣扎着不让他喂。 江闻岸追着过去贴近,可却被一直没睁开眼睛的沈延阻碍着无法触碰到他。 咳咳咳江闻岸不小心将药咽了下去,手上捧着的药也往外撒出了一点点。 沈延的嘴唇已经开始发黑。 江闻岸急急护着药,都快急哭了。 臭小子,你快喝啊! 先生?沈延声音微弱地嘟囔着。 迷迷糊糊之间好似听到了先生的声音,可是眼睛睁不开 先生 是我,我来了,延延,先生来了。 江闻岸红了眼眶。 他不知道延延此刻能不能听到讲话,只能近乎卑微地祈求他:延延,乖一点,喝药好不好? 求你了。 沈延没有动静,他近乎虔诚地跪在他身边,再一次贴近。 尘罂很苦,比江闻岸喝过的任何中药都要苦。 江闻岸看着他的延延,眼中一滴湿润滴落,点缀在小家伙的睫毛之上。 沈延的睫毛动了动,这一次终于没再拒绝他。 好像是先生的味道。 见终于能喂进去了,江闻岸心口的难受终于缓解了几分,他耐心地一口一口渡给他。 沈延原先干裂的嘴唇已逐渐变得湿润,明明是在喝苦得要命的药,可他却像在汲取甜美的水源一般贪婪索取着,几次三番追逐着离他而去的唇瓣,好在过不了一会儿江闻岸又贴了上去。 江闻岸一直低伏身子,喂到最后有些累了。 最后一口的时候,他丢下叶子,手撑在地上,在延延耳边,低头。 口中全是苦味,他的延延从来不喜欢吃药,肯定觉得很苦。 可是他身上没带蜜饯。 而他不知道的是,久旱逢甘霖,药液的苦在口腔里慢慢麻木,适应之后竟让沈延觉出一丝甘甜来。 久违的熟悉淡香让他很是想念,积攒已久的念想和欲求在极度不清醒的时刻无所遁形。 他最后几乎是在贪婪地吮吸。 左手没有力气抬不起来,自由的右手顺从本能攀爬到他后脑之上,按着江闻岸往下。 口中的药液已被汲取干了,小家伙竟还不满足,想要探入口中。 江闻岸头一重,手支撑不住一下子往他身上倒。 他的重量对于沈延来说似乎不算什么,他无知无觉,手指却不住在他颈窝摩挲。 他确定,是先生的味道。 滑腻的舌尖抵上皓齿,江闻岸一个激灵,立马推开他。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25) 唔方才喝药时沈延一声不吭,十分乖巧虚弱,可按着他头时的力气大得惊人,一点儿都不像一个受伤虚弱的人,如今被他这么一推却软软地倒下去,可怜兮兮地蜷缩起身子,口中还不住低声喃喃着:先生,先生 他这小可怜样让江闻岸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方才有些异样的感觉也已经被抛到脑后。 他摇了摇头,这是他的延延,是她自小看着长大的崽崽,在别扭什么呢? 能把药喂下去,延延能好起来才是最重要的。 如此想着,他又靠近,躺在沈延身边。 沈延正在发烧,身子不住微微颤抖着。 江闻岸忽而想起三年前沈延也曾发过一次高烧,那时他也是这么抱着小家伙。 小家伙烧得迷迷糊糊,嘴里喊的都是他的母妃,可是此刻,他喊着的却是先生。 江闻岸抱紧他,额头贴紧他滚烫的额头。 一觉醒来应该就能好了。 * 沈延很疲惫,因为他在将要点燃火种的时候突然看到岚族的图腾,也因为身后的两个士兵突然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起架来,惹得他们被发现。 那一刻他摆脱了两难的境地,可是却并不轻松,同伴们护送着他出来,大多数人都被当场射杀,少数几个四处逃窜,不知此刻如何。 他不可以在这里死去,先生还在燕京等着他回去,他要好好地回去见先生。 凭着坚定的信念,沈延一路飞快跑着,可他们却放出灵蛇来追他,刺出一剑的时候,那灵蛇做出最后的挣扎完成主人的嘱咐顺势缠上他的手臂,他迅速将剑丢往右手,狠狠贯穿七寸将灵蛇钉在树上。 可他还是被咬了一口。 昏睡过去之前他好似遇上了一个人,朦胧烟雾之中只觉得那个人的身影很像先生。 可是不可能的,先生应该好好地待在燕京,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终于支撑不下去了,他还是倒在了那个人脚边,抓着他的衣角,恳求他能救自己。 后来有什么东西落在他的唇上,他下意识地抗拒,这里连先生都没有碰过,其他人怎么可以? 他躲着,却忽而听到先生的声音。 是在做梦么? 先生在喊他延延。 这几个月以来,沈延思之如狂,可战事愈加激烈之后前线与后方的联络通道被阻隔,他根本没办法给先生送信,他只能每夜将先生几年前送他的小金葫芦放在手心里,一边看一边思念先生。 梦里,先生居然吻了他。 感受到了先生的味道,沈延自然禁不住,不可能再拒绝,只乖乖承受着,直到越来越贪婪,追逐,缠上去。 即使是梦,他也要这一晌贪欢。 药效发挥作用了,原本难受的感觉缓解了许多,眼皮很累,沈延身上冷一阵热一阵的,有个人身子很暖,正紧紧抱着他。 可是,真的会是先生么? 如果不是先生,那还能是谁? 他无法想象。 如此想着,沈延费力往后退了些,离开温热的怀抱,慢慢睁开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孑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0不是1!2个;繁伊悦君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配不上美2瓶;heather1瓶; 谢谢大家!! 呐,一人一朵小fafa~~(^з^)~~***** (我不管,这就是花花!嘻嘻(づど)) 第39章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脸。 紧闭的眼睛,两条细长的眉毛微微拧着,昭示着他的不安。 江闻岸睡得不安稳,眼睫时不时轻轻颤一下。 沈延想过二人重逢的场景,应该是他打完胜战凯旋而归的时候,骑着骏马意气风发回到先生府里,或是悄悄跑回去,潜入先生房里,给他一个惊喜。 可如今两者都不是。 先生就在他身旁躺着,就好像他们从未分别,只是相拥而眠过了一夜而已。 延延江闻岸手胡乱向前想要抓住什么似的,口中呢喃着呼唤他。 沈延心里最柔软的部分被拨动,他重新靠近先生,此刻才切切实实感受到先生的体温。 先生真的来了,不是做梦。 但此次他没有像方才一样缩在先生怀里被先生抱着,而是伸手将体型比他小的先生裹入怀里。 手臂已经不那么疼了,一定是先生救了他。 沈延低头,轻轻在江闻岸额上碰了一下,接着便不动了。 目光落在他还有些红润的唇瓣之上,先生真的出现在他身边了,那先生也是真的吻了他对么? 想象中的热烈并没有发生,沈延心中充满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快要溢出来的满足感。 先生身上很暖,就是这样淡淡的清香,在他昏睡之时一直包裹着他,让他心绪变得宁静。 江闻岸身上的味道有些雨后空气的清新,本来会显得清冷,但沈延却觉得那是最温馨的最让他有安全感的气息,这能让他知道先生一直在他身边。 天亮了,火堆已经熄灭,借着洞口透进来的一点点亮光,沈延目不转睛看着先生的脸。 这张令他寤寐思服的脸。 先生千里迢迢赶来找他,一想到这样的事实沈延的心脏就忍不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先生一直在他心里,占据了所有的地位。 他忍不住凑近,薄唇落在他因为熟睡而有些发红的脸颊上。 轻柔,不带一丝情/欲,只有无尽的怜惜与满足。 眼前人眼睫微微抖动,沈延立马闭上眼睛装睡。 江闻岸感觉脸上痒痒的,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触碰他。 他动了动身子,终于悠悠转醒。 脸上的触觉消失了,但热度还未消散,他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脸。 是错觉吗? 他无暇思考太多,因为沈延在此刻慢慢睁开眼睛。 他等不及了。 延延?江闻岸愣愣的,呼吸不敢太过重。 嗯。沈延目光炽热,坚定注视他的先生。 延延,你真的醒了?江闻岸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过了一瞬手掌抚上他的额头探了一下,确认烧热退了之后又开始扒拉着他的衣裳查看他的伤口,语无伦次起来:延延,你还好么?感觉怎么样?手臂疼不疼?头晕不晕?身子还冷不冷?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沈延耐心听着他絮絮叨叨,眼底全是笑意。 待先生一股脑儿连珠炮似的将所有关切抛出来,沈延才回答他:不难受了,手臂不疼,头也不晕,先生别担心。 不想睡了,睡了一天都累了。先生扶我起来。 江闻岸避开他的手臂,小心翼翼将他扶起来,没想到小家伙的手臂却突然收紧。 沈延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身子十分贴合地拥抱。 熟悉而又久违的声音在耳边:先生,好想你。 江闻岸怕他的手臂疼,一边留意着不碰到他,另一边听到他这直白的话后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总是不习惯直接表达自己的情感,而沈延的呼吸就在他耳边,让他耳根微微发烫。 内心越慌,面上就越是淡定。 他干巴巴地哦了一声,耳边立马传来一声不满的哼哼。 沈延不满意。 先生呢?想我了么? 怎么不想,日思夜想,辗转反侧,又气他自作主张,又担心他出事。 江闻岸面上一热,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小家伙自言自语起来:肯定想了,我知道先生害臊,不好意思说,我心里明白就好。 毕竟先生还趁自己昏睡的时候偷偷吻了自己。 我留在信上的内容先生看到了吧?可有按着我说的做? 当然江闻岸不假思索地想回应自然是都照做了,他本来就不想娶妻。 然而想起小家伙一声不吭地跑来这里,心里又气得紧。 他微微挣扎着从他怀里退出来,目光愤愤看着他:你还敢提?臭小子,谁让你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了?谁要你替我来了? 江闻岸知道自己这么说有些不识好歹,得了便宜还卖乖,然而此时只想狠狠骂他,让他长长记性,天知道看到倒在他脚边的人是崽崽时他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那种几近窒息的感觉太难受了,他宁愿受这些苦的是他自己。 沈延只是笑,没心没肺道:嗯,先生没叫我替你来,是我自己想要的。 先生。他目光如炬,嘴角分明噙着笑,可眼神却格外认真,现在你觉得我长大了么? 什么? 沈延握住他的手:先生,我现在不是小孩儿了,我在这里已经打了几次胜战,往后我可以保护你。 或许是小孩到成人之间的身份转变让沈延急于证明自己长大了,江闻岸很能理解他,听罢也认认真真地回答他:延延,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只想要你保护好自己。 未来的路还很长,你要坚定向前。 我知道。 他自然会保护好自己,只有好好地才能一直陪在先生身边,保护先生,疼爱先生。 但是保护自己和保护先生并不冲突啊,未来先生也要永远陪着我的。 鼻尖倏地一酸,他口中轻巧的未来和永远还是扎痛了江闻岸,多么美好的字眼。 他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半晌才道:延延,我说过,没有人能轻而易举承诺永远,我 又是这样的话! 沈延不想听,他打断了江闻岸:先生,手臂好疼 疼了?江闻岸将方才想说的话又咽了下去,一心只在他的伤口之上。 灵蛇咬伤的两个小孔还在,污血在睡梦之中排出,江闻岸这才发现他躺着的草铺之上有一片已经凝固的血渍。 江闻岸查看着伤口,手又被沈延抓住。 现在不疼了,没事。他变着花样让江闻岸哄自己:先生,我好冷,先生再抱抱我好不好? 好。 闻言,江闻岸哪里还能犹豫,立马倾身抱住他。 触及到的皮肤确实还是冰冰凉凉的,江闻岸便小心地用自己掌心的温度温暖着他。 沈延很委屈。 他有一肚子的话想与先生说,可却被先生那番不合时宜的话破坏了气氛。 他很不理解,先生为什么每次都要说这种话,明明他们这几年生活在一起都过得很好。 见他一直不说话,沈延担忧道:真的不疼了? 嗯。沈延闷闷地回应,隔了一会儿又问道:先生是如何帮我解毒的? 江闻岸将遇上他以后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绝口不提他从燕京到军营再到此处来找他过程之中的艰辛。 尘罂? 江闻岸只说了玉盘的事和那蓝衣公子说的话,至于喂他的细节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口的。 先生把整整一株碾碎了给我喝的么? 嗯?怎么了?不对么?我看方子上没有写用量,我想着灵蛇之毒必定非同小可,所以江闻岸有些错愕: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 沈延学着儿时的模样亲昵地抱着先生,目光却是晦暗不明。 他知道半株尘罂的量已足以救命,服下整整一株对身体倒没有什么大的危害,只是有些奢侈。 除此之外,尘罂还有一个副作用。 沈延的手掌搭上先生的腰,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告诉他。 发作的时间不定,发作的程度也不可预估,但他知道先生一定不会不管他。 如此想着,方才一点点阴郁的情绪一扫而空。 先生害羞,若是逼急了只怕会羞得逃开,这样的后果沈延承受不起。他只能等着,来日方长,他总会让先生主动表明心迹的。 * 带着沈延顺利回到军营,梁子慈特意给他们安排了隔开人群的营帐。 话说沈延当日火烧营帐失败,本没有功劳,但不知为何,统领却特准他休息几日养伤。 夜晚,四儿将江闻岸的包袱给他送了回来,他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发现里面的东西都没少。 他这才放心。 先生,在看什么? 没有。江闻岸连忙将包袱包起来,不给沈延看。 他如此,沈延便更想看,磨蹭着过去从身后搂住先生,下巴抵在他的肩上。 先生藏着什么?真的不给我看? 唔。江闻岸轻描淡写:不过是寻常衣物。贴身的衣物不好让人看到,你也不许翻我的。 哼。沈延小声嘟囔着:贴身衣物又如何?先生身上每一处我都看过。 除了那处 以后还是会看到的,不仅要看,还要让先生舒坦。 行军这几个月他与其他士兵同吃同住,打战之余那些人唯一的娱乐便是聚在一起谈天说地,一开始不熟悉时话题不过是些无聊的事情,后来便开始往那些事情靠。 沈延虽然从未搭腔,可他们讲得起劲语气激动,他入了耳便上了心,从中学到了许多。不免他想起少时无意之中撞见朱如和梁子慈在行那事,继而又想起先生,想起那次在先生房里 身子贴在先生身后,沈延想,只在日后还需真真切切实践一番,若学得不到位,还能慢慢摸索改进。 啪的一声将沈延从旖旎情思中拉扯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41199246投出的手榴弹1个,营养液20瓶! 感谢小天使九洲4瓶! 受宠若惊!!一把抱住摘下两颗星星送给小可爱萌~(^з^)☆☆ ps.有没有小可爱猜猜尘罂的副作用是什么?猜对奖励一朵小花花哈哈哈!乀(ˉˉ乀) 第40章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26) 江闻岸一掌打在他的手背上,从他身前撤出去,不过是我生病时帮着擦过两次身子,可不许再乱说话打趣我。 沈延委委屈屈搓着手。 他才不是开玩笑打趣先生,是认真的。 每一次他都仔仔细细,对待先生比商贾擦拭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还要怜惜,可惜先生总是不懂,或是明明都懂还是要与他装糊涂。 夜晚,沈延规规矩矩躺在先生身侧,二人隔着约莫两拳的距离。 直到先生呼吸慢慢平稳直至熟睡,沈延挪近再挪近,手臂碰到先生的手臂方停止。 翌日二人是被梁子卿的声音吵醒的,得了同意之后,梁子卿进入营帐,说龙将军龙其麟亲自前来迎接五皇子。 江闻岸睡得有点懵,还没明白为何龙将军会突然过来,难道延延的身份暴露了? 师长。 梁子卿本也算是沈延的先生,但他只如此叫江闻岸一人,因而一向称呼梁子卿为师长。 礼貌打过招呼后,他背对着梁子卿将先生整个身子挡住,亲手为他披上外袍系好衣带,这才转身看梁子卿。 师长方才说龙将军来了?为何他会知晓我在此处? 是。梁子卿走近了些,低声道:他不知是从哪里得知的,今日一早便找到了我,如今人就在将军营帐内等候五殿下。 呵。江闻岸冷笑,说是迎接,可却摆架子让五殿下亲自去找他。 怕是他原本就一直知道江延是谁,知道沈延混了进来,只是有意假装不知晓,只无意地派他出去做任务。 此次任务本就如火中取栗,失败的几率要远远大于被发现的概率,而且那两名突然争吵引起对方察觉的士兵也十分可疑。 江闻岸倒想知道他这一次又为何突然搞这一出。 二人也不着急,一番梳洗之后才慢悠悠地过去见龙其麟。 上座坐着的人一身战袍松松垮垮,一把络腮胡子占据了黢黑脸颊的大半。 昨夜听身边的人说见到了五殿下,我原还不信,只当是他看错了,没想到还真是五殿下。听闻五殿下已经来此三个月了,本将军忙于军中事物,竟一直没有发现,怠慢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他说着怠慢、恕罪云云,人却一直坐着并未起身,甚至一只脚不羁地半搭在座椅上晃动着,半仰着头,好似面前站着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江闻岸弯腰行礼,而沈延毫无反应,只挺拔地站着。 龙其麟自然是见过江闻岸的,但这几年来和江闻岸倒没有什么交集。 江闻岸只知龙其麟建功无数,扶持着外甥太子,使其地位毫不动摇。 江闻岸,许久不见,你如今的性子倒转了许多,低调是好事。 他轻嗤一声,目光只在他身上转了两圈,并不十分在意。 不过是一个逝去多年的贵妃的弟弟,他不放在眼里。 他此番叫沈延前来是为着几日前沈延被岚族毒蛇咬伤一事,此前两方歇战,这一次他借这事为由堂而皇之对岚族发动进攻,军队昨夜就已前进。 龙其麟! 沈延手紧紧攥成拳,手臂青筋突起。 他们昨夜才悄无声息回来,龙其麟却反应如此迅速出兵,他有理由怀疑龙其麟是故意的。 岚族是他母妃的母族,先瞒着他真相,让他以为对方只是一个小异族,又在他要动手之时故意让人暴露他。 他运气好,没有死在岚族人手里。 龙其麟还在利用他,借由意图残害皇子的名义兴兵讨伐岚族本与大燕交好,这几年有所冷却,这样的行为无疑可以被曲解为单方面宣布与燕对立。 嗯?龙其麟瞪得浑圆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沈延,五殿下莫不是觉得本将军的做法不对?难不成还要偏袒异族? 你! 江闻岸拦住即将暴走的崽崽,扯了扯他的手臂暗暗安抚他,看向龙其麟。 他笑道:龙将军言重了,五殿下只不过是心系将士们。 他意有所指:殿下数月来与将士们同吃同睡,亲身体会了将士们的辛苦劳累,同时也感到不解,连基本的温饱以及医疗都无法保证,又如何能去作战? 哈哈哈哈!龙其麟仰天大笑起来,一介书生知晓什么行军作战之道?在艰难的环境中作战才最能锻炼一个人的意志。 江闻岸微微笑着,目光逡巡着环视一周。 将军营帐内暖香漂浮,昨夜饮酒作乐的觥筹还未收起,屏风之上胡乱披着美人粉色的衣裳。 可真是太艰苦了。 此次谈话再也继续不下去。 沈延忧心忡忡,他不想看到双方交战,不论哪一方胜出他都不会高兴。 从将军营帐出来后,沈延找了个借口出去找人。 秘密会面的地方就在先前被先生救下之后醒来的山洞里,信号一早便发出去了,他在里头等待,有些不耐地踢着地面碎石。 待他将山洞内部的构造摸得一清二楚,那人才姗姗来迟。 外边传来两声:布谷布谷。 沈延跟着回应两声。 一条蓝色的小蛇钻进来,紧接着便是一身蓝衣的男子摇着一把蓝色的扇子缓缓而入。 竟是那日将尘罂给了江闻岸的男子。 什么时候来的?沈延问他。 就几日前。我也没想到你会在。 先前听先生提起尘罂和蓝衣,沈延就知道是他来了。 他点点头,直接开门见山:可以撤兵么? 为什么? 你知道。 沈延身份特殊,一想便可知为何。 况且他也希望尽快结束这场战役,边疆的百姓能够尽早脱离苦海,他也能有更多的时间陪着先生。 蓝衣眨了眨眼睛,神秘莫测地点着头,也不是不行,答应我一个条件就行。 说。 嘴角咧开一个笑容,他身子微微往前倾:上次救你的美人不错,我还挺感兴趣的,只要你把他送给我,我立马撤兵,怎么样? 他一边说着一边仔细留意着沈延的神情,亲眼看着他的神色从面无表情到愠怒。 忍着没有打断他已经算能体现沈延拜托人的态度了。 话音刚落,沈延冷冷道:不可能。 其他什么都行,与他有关的不行。 蓝衣轻咳一声,眼中的兴味更浓。 开玩笑的。 我可以撤兵。 这一次战役原是衍族和大燕双方的对峙,岚族会卷进来也是因为他们与衍族有生意往来,尽友好之谊援助。 此刻还无法与燕撕破脸,若是此时撤兵,还能卖大燕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他无所谓道:正好最近王妃诞下小王子,不宜兴兵,我回去说一声便是。 作为回报,你帮我做一件事。他这话一出,沈延吓人的目光又如利箭般凉飕飕刺向他。 他笑道:放心,跟你的先生无关。 他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听得沈延微微蹙眉。 如此我们那边怎么办? 那人耸了耸肩:这我可不管。 在他说话的时候,蓝色小蛇从地上爬上他的脚,顺着裤腿往上钻,此刻已从他的衣领钻出来,缠在男子脖子之上。 他手指轻巧取下小蛇,在手上把玩着。 好。 还有一事。沈延问他:是你告诉他救我需要一整株尘罂么? 唔,我只是没有说只需要半株罢了,他自己理解成一株,我也没办法。 他摊了摊手,脸上扬起夸张的笑容,目光在他身上自上而下扫视着,最后落在某一处。 滚。足尖微动,地面三两石子被卷起来,齐刷刷朝着男子袭去。 那人堪堪躲过,笑得更欢,看来是还没满足啊,火气这么大。 啊。被一块石子结结实实击中膝盖,男子差点跪了,哎哎哎,我承认,我是故意的。瞧着他对你那紧张的模样,一猜就知道是你那先生。 哼。沈延承认这话有取悦到他。 先生紧张他、心疼的,那是自然的。 这么几年了一直没有进展,人家还把你当儿子养,我这不是也替你着急吗?这尘罂我废了多大功夫才得到的呀?都让你喝了,还不感谢我呢? 你放心,尘罂对身子无害,保管让你俩的感情升温,好不好? 到时候顺理成章,你就可以 解药。 他只知晓尘罂会有副作用,但是不确定性太大,他不知道发作的时间,药效如何亦难以预估,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克制自己,会不会伤了先生。 啧。你啊,就是心软,要我早就霸王硬上弓,先把人给压了再 行了。 沈延不想让他人把先生当成想象的对象,急急打断了他。 他从蓝衣男子手里接过蓝色小蛇,那小蛇滑腻腻地钻入他的袖口,老老实实贴在袖口的衣料上。 放心,花花很乖的。 名为花花的小蛇稍稍探出头来吐了吐信子,与主人告别。 沈延背着一箩野生莴苣回去,路过龙其麟的营帐。 营帐内时不时传来女子的娇笑,沈延目光低垂着,慢下脚步。 花花从他袖口钻出来,一坨蓝色无声地掉在草丛上,竟慢慢变为绿色,与周遭的草融为一体,它扭着身子钻入营帐。 沈延带着莴苣叶去交给火头军。 当日,前方传来消息,岚族已经后撤。 他这才放心。 北疆的月亮光辉格外温柔,夜色十分动人,沈延正在擦拭着一把亮铮铮的剑。 梁子卿不久之前才离开,与他们说岚族撤退后,我方军队因着连日征战昼夜无歇,加上近来饮食上连尚且饱腹都无法保证,士气十分低落,还是不敌衍族。 统领派小兵跑回来请求将军下达撤兵命令,然而将军纵情声色,营帐外哀鸿遍野,营帐内歌舞声、乐声、女子娇/喘声不绝于耳。 将士怎能不寒心? 梁子卿都要气炸了。 沈延却没有多余的情绪波动。 他来北疆不过短短数月,对于龙将军所谓治军之道早已了然于心。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1]便是如此。 他吹灭了微弱的烛火,借着月光走到床边,收好丢在榻上的书。 江闻岸看书看得累了,不知不觉便睡着了,此刻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沈延将手搓热,这才钻进先生正睡着的被窝里,手掌轻拂先生的眼睛。 先生,睡吧。 今夜好好睡一觉,明日将是黎明来临前的风雨大作。 但还好,他会将先生护在羽翼之下,不让他受一丁点儿风吹雨打。 身子慢慢变暖,沈延搂住他的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衣2个;48032314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汐37瓶; [1]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出自高适《燕歌行》 第41章 暖雾缭绕,营帐内、床幔中片活色生香景象,时不时传出来的声音被风吹散,帐外站岗的两个士兵无动于衷,显然早就习惯了。 天慢慢黑下来,小蛇吐着信子,耐心蛰伏着。 绿色小蛇白天直缩在草地上,和地面融为体。 木床摇晃着摇晃着,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它慢慢朝着渐渐呼吸平稳的人爬去。 将军,前线伤亡惨重,恳请将军下达命令想让将士们退回来吧。 梁子卿跟着统领和副将同来到将军营帐前,恳求将军撤兵。 啊 营帐内传来女子尖叫的声音,声接着声 来人啊!救命啊!啊 女子衣衫不整慌乱闯出来,脸色惨白,花容失色,救救人啊。 话说完人就晕了过去。 几人赶忙进去看,才发现龙其麟已经没了呼吸。 梁子卿查看他的体征,发现身子还未完全冷透,种种迹象表明他乃是纵欲过度而死。 此事出,他们倒没怎么伤心,只是担心群龙无首,将士们更加失去斗志。 副将派人将龙其麟身上的虎符找出来,满面忧色道:子卿,即刻修书封回京,报告龙将军死讯。 他镇定下来,安排着:去请五殿下来。 群龙无首实在不是办法,现下军营之中地位最高的当属沈延。 沈延本不欲担此重任,毕竟他从来只看过兵书,对于实操还是没有经验,不敢贸然接下。 然而连副将都不敢暂接虎符,代行将军之权,前方战况又实在耽搁不得,沈延不得不临危受命。 他好歹也是个皇子,即便皇上最后要治他的罪,也不可能要了他的命。 即日起粮食按照标准严格分配,不论是副将还是统领,吃食律与将士们致。 他询问了江闻岸,发现上次送过来粮食应当是能够支撑段时间的,而且燕京下批粮食还在运送的路上。 先撤兵,修整番,保证将士们饮食上的充足。 休养生息几日后,将士们终于恢复了些活力,将士上下都深感五殿下.体恤下属,加之见着他的待遇都与他们别无二致,更是佩服五皇子。 战场情势变换莫测,没待他们整修好,前方观察兵就已发现衍族的蛛丝马迹,他们正在举兵前来的路上。 大燕将士伤亡过多,在人数上并不占优势,援兵还在路上,沈延估计着还有五六天才能到。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27) 可是不能让人攻到家门口来,只会徒增百姓的恐慌,他们不得不前去迎战。 沈延决定亲去前线,带领将士们守卫家园。 他是个皇子,有他同去无疑在将士们心中立下根定海神针。 这次他们休息得当,不会再被打得措手不及。 沈延穿上盔甲,乖乖地听着先生在他旁边唠唠叨叨。 江闻岸替他整理好盔甲,又正了正他的头盔,始终忧虑,要不我还是跟你起去吧。 远在燕京出不来时就算了,如今近在咫尺,怎么能眼睁睁看他身赴险境呢? 沈延失笑:从昨夜到现在,先生已经在我耳边说了五遍了。 有这么多遍吗? 江闻岸自己都没有概念,只是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应该陪着崽崽。 先生在,我会分心。沈延靠近几分,低头看着他。 江闻岸微微叹气,转念想自己就算跟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说不定还会是个累赘。 他只是知晓些小说里的剧情,对于笔带过的东西无从得知。 如此想着,他便不再执着,正欲点头,抬眼却见沈延俯下身来。 冰凉的吻落在他的额头之上。 在江闻岸震惊的目光中,沈延微微笑道:先生就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反应了两秒,江闻岸抬脚踹崽崽。 臭小子,又跟我胡闹。 沈延没躲,双手拉着先生的手不放。 此刻是真的有些舍不得。 江闻岸慢慢安静下来,鼻子有点发酸,不知不觉间眼眶已经红了。 那你会赶回来和我起过生辰么?先生答应过你要陪着你的。 先生,我尽量。沈延认真看着他,有些无奈:好吗? 江闻岸知此事难以预料,也知晓这么短的时间就要大获全胜很难,他只是希望崽崽能平安归来。 嗯。我等你。晚点也没关系,你回来了,再晚我也陪你补过生辰。 沈延熟读兵书,布阵排兵颇有自己的想法,治军公正严明,加上有副将和梁子卿在旁辅助,时间军中上下无人不服,他的声望日渐高涨。 捷报传来的日子比江闻岸预想的要快,这段时间他直坚持每天给延延写封无法寄出去的信,以此来缓解担忧之情,没想到沓信纸还未写完,人就要回来了。 更令江闻岸想不到的是,起跟着沈延回来的还多了另个人。 话说沈延他们赶到前面与衍族正面交锋,鼓作气,举打破他们攻城略池的计划,打得他们节节败退。 然而人数上的差距还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显现出来,并且愈来愈明显,他们这方在体能上支撑不住,慢慢落于下风。 第五天,加原的援兵终于到了。 加原世子赞亚亲自领兵前来支援,然而他似乎不太善于排兵布阵,直与沈延商议着如何安排分兵的人居然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兵。 沈延虽然也疑惑过,但见着赞亚并无微辞便也没有询问,与之共同谋划着三方夹击将衍族逼退。 局势又被扭转过来,沈延和那小兵夜袭敌方,把大火烧完所有粮草,二人全身而退。 翌日,衍族求和谈判,并且愿意每年向燕京交纳贡税,战役至此结束。 沈延快马加鞭,昼夜不分赶回去,只为和先生起过生辰。 先生说过十八岁的生辰很重要,他想要人生中所有重要的日子都有先生相伴。 同跟着回去的还有那个小兵,段时间的并肩作战,他似乎十分崇拜沈延,每日几乎像跟屁虫似的跟在沈延身后。 他在行军打战方面有自己的想法,沈延亦觉得他不应当只是个小小的士兵,还曾鼓励过他,说他日后定有大作为。 没想到他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只跟着沈延起马不停蹄赶回军队驻扎地,把众人马甩在身后。 沈延也没管,心只想赶着回去见先生。 最终他还是在生辰前两日顺利赶回去了。 江闻岸很是高兴,却没想到跟着沈延回来的小兵跟到了营帐来,还时不时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江闻岸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个人,几次回望过去,那人都朝他温和笑,这让江闻岸更觉得莫名其妙了。 翌日,前方的将士们也都赶回军营了,还有前来支援的加原世子与士兵们。 趁着沈延出去处理事务,那人竟约了江闻岸出去。 他也很好奇这人究竟是谁,难不成从前真见过? 怀着疑惑的心情,江闻岸前去赴约,到达约定的地点时却只见个窈窕的背影。 他褪去了盔甲,宽大的衣摆勾勒出曼妙的身子,后背垂下的长发长及腰部,听到声音,那人转过身来,脸上挂着浅浅笑意,声音变了:你来了? 江闻岸瞪大眼睛。 竟是女子么? 他心里的第反应居然是:完蛋了 不会又是江闻岸的风流债吧? 他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试探道:你认识我? 认识。 果然如此? 江闻岸掌心冒着汗,手指不住搅着衣裳。 那女子歪了歪头,又笑道:也可以算不认识吧。 ??? 这又是什么操作? 江闻岸紧张得要命。 那女子也不再卖关子,自我介绍道:我叫琦亚。 琦亚? 江闻岸对这个名字完全没有印象,又不能露出破绽,只能不动声色观察着她。 你不认识我,只是我听姐姐提起过你,知晓你是五殿下的先生。 我的姐姐叫索亚,你还记得她吗? 索亚郡主? 久远的记忆被唤醒,那个倔强的不愿意屈服的女子形象在江闻岸脑海中慢慢鲜活起来。 加原的索亚,他的朋友。 三年已过,索亚并没有嫁给太子。 江闻岸直无从得知她的消息,此刻迫切想知道她的近况,她可还好? 从琦亚口中江闻岸了解到,原来索亚最终还是嫁人了,嫁给了个草原部落的王子。 那她爱那个人么? 江闻岸直记得,她追求自由,若要让她心甘情愿被人束缚,永远捆绑在起,那也当是她真心喜欢的人。 可事实并不是这样,索亚还是被迫嫁给了个与之没有任何感情的人,为着所谓的部落联姻。 江闻岸深深叹气。 难道女子的命运便只能如此了吗? 他暗自神伤阵,却发现琦亚正目不转睛看着他。 江闻岸回过神来,被看得阵不自在,怎么了? 琦亚笑道:早就听姐姐说你与其他男人不样,今日见果然如此。 她坐在草垛之上,撑着下巴看他,至少从来没有人问过我们爱不爱,就连父王也没有。 二人相顾无言,沉默良久。 琦亚低头笑了笑:算了。 还有事,关于沈延的,我想问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衣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江闻岸微微讶异,没由来地有些警惕:延延怎么了? 琦亚方才与他聊天时还十分自然大方,这会儿竟有几分娇羞扭捏,她低着头问道:五殿下可已婚配? 未曾。 琦亚讲起这一段时间以来与沈延并肩作战的种种,将他们共入入敌营,烧毁粮草,饶是从来不觉得自己会耽于情爱的潇洒女子亦为他的卓绝才智和过人胆识倾倒。 她的语言中难掩对沈延的爱慕。 若是可以,我想嫁给他。 嗯 江闻岸微微笑着,不知怎的竟显得有些勉强。 他原先一直担心延延因为儿时的遭遇失去爱人的能力,现下出现了一个在各个方面都与延延合得来的女子,心里竟有些闷闷的,堵得慌。 可他心里又深知比起他自己,琦亚能给延延的助益更大。 况且,等他有了妻子之后,自己又不是不能继续辅佐他。 准备的生辰礼也能派上用场了。 琦亚又道:姐姐没能和大燕联姻成功,想来父王和大燕皇帝应该会同意。 听闻明日是五殿下的生辰,我想给他一个惊喜,江先生可以帮我吗? 胸中溢出淡淡的不适,江闻岸却没有拒绝。 她才刚跟着延延回来便对他的事情如此上心,而且一向自我封闭的延延愿意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她,想来二人当是心意相通的。 好。 沈延生辰当日显得格外兴奋,一早起来抱着先生撒娇,说今日要早点处理好军中遗留事务,早点回来陪先生,与他说很期待先生准备的生辰礼物。 江闻岸将事先与琦亚约定好的地点告诉他。 沈延高高兴兴地出门,只留江闻岸一人躺在床上久久发呆。 他想着美丽的琦亚公主,和他的延延很是郎才女貌,二人以后生出来的小孩儿一定也很好看。 挺好的。 他将自己埋入被窝里,突然很想赖床。 * 战役虽结束了,军队的纪律却不能不整顿,沈延正军纪立军风,军队面貌一时间焕然一新。 等将伤员全都妥善妥善处理安置好,他们就可以回燕京了。 不过沈延最近心情并无不佳,有先生在此陪着,他做什么都很有干劲儿。 况且在此处他能夜夜与先生同床共枕,这对他来说是极大的福利。 等回了燕京,先生肯定是不肯的。 他今日一整天都很有干劲,待人也比前两日温和了许多,整个人都是一副如沐春风的模样。 前两天他一直忙到夜深才能够回到营帐,等他回去时先生都已经睡下了,二人真正交流的时间并不多。 众人都惊讶于今日五殿下竟然早早地就结束一切事务,天刚一暗下来他就跑了。 先生约他在军营后方一片碧绿的湖泊,他注意过,湖边有一片海棠花,那是先生最喜欢的花。 天黑了,本应看不清周遭的景色,然而此刻竟蜿蜒出一条用小蜡烛排出来的小路,照亮沈延脚下的路。 他满心欢喜,顺着小路一路前去。 先生竟如此精心准备,这让他心中的幸福感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几乎是小跑着前去。 湖边站着的身影一片模糊。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先沈延脸上的笑容僵住。 湖边的人背影被烛火照亮,可却不是他的先生。 一身洁白的女子转过身来,烛火衬着她姣好的面容红润有光泽,琦亚眉目含情,羞涩笑道:你来啦?生辰快乐。 她手上捧着一碗面,微微蹙眉娇嗔道:听江先生说你最喜欢吃面,所以我亲手做了,这是我第一次做,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沈延原本一直面无表情,坠入冰窟的心还未暖过来,听到这话眼神才略微有所波动。 他一直没有说话,整得琦亚也有点尴尬,她又低头道:江先生还说你最喜欢白色,所以我今日穿了 沈延狠狠皱眉,再也听不下去,打断了她:先生呢? 琦亚错愕,他江先生应该在自己的营帐里。 闻言,沈延直接转身。 哎等等!琦亚急急喊住他,怕他真的跑了,也顾不得什么害羞不害羞了。 我明日就要回加原了,先帮你过一个生辰。 还有江先生说你并未娶妻,若是你愿意,我回去就与父王说。 沈延的耐心已经耗尽,可先生教与他的教养和风度还是让他尽量心平气和地说话:不用了,我不想娶妻。 他说着又抬步。 别走!琦亚手上的碗掀翻了,她手忙脚乱想挽留,没关系,你不愿意也没事,我只是想陪你过一次生辰,我跳舞给你看好不好? 沈延顿下脚步,开口毫无情绪:先生说错了,我喜欢吃的不是面,我喜欢的颜色也不是白色,而是先生亲手做的面和先生身上穿的白色。因为 他坚定道:我心悦先生。 对不起。 身后久久没有声音,沈延终于逃离。 来时有多期待,多喜悦,一步一步往回走的时候他就有多失望、多难过、多生气。 先生,怎么能如此做? 看来得做点什么让先生长长记性。 而此时的江闻岸也终于从床上爬起来了,他看着天边最后一丝晚霞被黑暗吞没,星光点点布满外边昏暗的天空。 如此浪漫的场景。 江闻岸看着却不自觉叹了口气。 延延和琦亚郡主应该已经见面了吧。 琦亚说要亲手煮面给延延吃。 他突然想到先前忘记跟她说延延还喜欢吃鸡蛋了,不知道她会不会加上一颗。 如此想着,他心里更是堵得慌,胃部也隐隐作痛。 他一直以来胃都不好,这几年来为了让崽崽养成好习惯,每日陪着他按时用膳,倒是规律了许多。 今日却一天滴米未入,但他一点都不饿,也不想吃。 他打开包袱,抚摸着自己为延延准备的生辰礼。 若是有人在他身边,定是能数出来,从床上坐起来到现在,他已经叹了无数口气,只是他自己无知无觉。 参见五殿下。 外头传来站岗士兵的声音传来,江闻岸吓了一跳,慌乱抬起头来,却见延延一脸阴沉地走进来。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28) 他连忙站起来,显得有些无措。 延延,你怎么回来了? 眉眼微微上扬,江闻岸感觉心跳得越来越快。 沈延一步步逼近,直接质问他:先生说过要陪我过每一年的生辰,为何又把我推给别人? 他说着抓住江闻岸的手,微微用力。 江闻岸承认他此时心里有点小雀跃,但他不知道这样的心理意味着什么。 口是心非什么的,他是不会承认的。 我觉得琦亚郡主她也挺用心的。 那先生呢?沈延目光灼灼,几乎是咄咄逼人,要他给出一个答案,先生,不是第一次了。以前那些事我都可以不计较,可是今日是我的生辰,先生明明说过要和我一起的。 江闻岸心虚了,低着头不敢看他,絮絮叨叨着:可是你若是娶了她,一定会对你未来有所助益。而且 他说着声音里带上了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委屈,而且你与她并肩作战,还将自己的生辰告诉了她,一定也是对她有好感的吧 先生!沈延又气又想笑。 气先生胡思乱想,见着先生因为他拈酸吃醋,心里又像吃了蜜饯一般甜。 他一一解释着:我没有与她并肩作战,只是顾全大局,况且那时我只以为她是个普通的士兵,并没有多想。 先生冤枉我,我从未告诉过她自己的私事。 我也不需要什么助益,若是需要靠别人,那那个位置来得也没有任何意义。 江闻岸听着他的解释,先前的失落和不愉快已经被安抚了,但思想还弯弯绕绕地十分别扭。 那我我什么都不懂,更是没法给你多大的帮助 他以前觉得帮沈延登上帝位不会很难,毕竟小说里的穿书者都会自带金手指,但他好像并没有,只是知道一点点剧情。 他觉得自己很没用。 沈延先前的薄怒早就在见到先生的那一刻开始就慢慢消散了,他磨蹭着贴近先生。 先生不一样。先生养我、疼我、爱我,永远这样就很好,我就想永远依赖先生。 最好能赖着先生一辈子。 他饿肚子的时候,是先生给他煮了一碗面。 他觉得冷的时候,是先生亲手将身上的衣袍脱给他,还抱着他温暖他。 他绝望的时候,也是先生朝他伸出一只手,将他从万丈深渊拯救上来。 先生那么好,他心里怎么可能再装得下他人。 江闻岸只是叹气。 他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很不好,好像开始变得不愿意让延延和他人在一起了,不自觉把自己代入被婆婆嫌弃的媳妇儿身上,一时之间又有点愧疚。 那琦亚 沈延竖起三指发誓:我没有收她的任何东西,先生也不许再念着了。 他试图转移江闻岸的注意力:先生,我的生辰礼呢? 被延延抱着撒娇,江闻岸脸有点热,好,不想了。 他微微挣脱,离开他的怀抱,从床上取来鞭子给他。 马鞭? 也可防身。 抽人么?沈延接过马鞭,结结实实地朝两方拉扯了两下,他的衣袖顺着手臂往下滑,露出一截小臂。 线条绷紧,利落强劲的模样,行军时留下的一条已经结痂落下的痕迹显得十分野性。 听到他用着最天真无辜的语气问出来的话,江闻岸脸一红。 鞭子抽人什么的 嗯 脑海中掠过奇奇怪怪的东西。 男生寝室里会学习的电影,他也被室友拉着一起看过。 学过的知识都会在某一刻被记起,小学到大学的老师们诚不我欺,江闻岸如是想。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hinny斯灌溉的营养液x2,抱住! 明天就给崽崽发福利ovo 不过不是12点更新,大概下午6点吧~ 问一下小可爱们,如果要每天固定一个更新时间的话,按照大家的阅读习惯会更喜欢哪个时间点呢? 1.中午12点 2.下午6点 3.晚上9点 第43章 沈延却还没有察觉到他突然脸红的异样,扯着马鞭发出声响,他问道:是先生亲手编的吗? 江闻岸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不是,我瞧着精美就给你买来了。而且还给你挑了一匹宝马,就在府上,我们回去就能看到。 另外还有一套宅子在外边,我早就给你挑好了,只等着你十八岁生辰。里头还是空的,未曾布置,到时候我带你去看看,一切按你自己的意思来。 按燕朝惯例,除了太子以外,皇子们十六岁之前都住在皇宫里,十六岁生辰一到皇帝便会赐宫外宅子,让皇子迁出皇宫自立门户。 然而沈延早就跟着江闻岸出了宫,至今皇帝也没有管过他,就像是放养了一样。 皇上不为他考虑,江闻岸自然是要为他考虑的。 他这话一说完,沈延却毫无高兴的神色,反而微微皱着眉头,警惕道:先生给我买新宅子做什么?我永远都跟先生住在一起不行吗? 江闻岸抿着嘴笑话他还跟个孩子一样。 日后成婚了也是要的,总不能一直住在我府上,总归不方便。 沈延细细思考了一番,哼了一声。 没关系,以后他和先生成亲,那儿就是他们的新房,两边的宅子都可以住,先生想住哪儿就住哪儿。 如此想着,他便点了点头,接受了先生的礼物。 谢谢先生,我都很喜欢。 说着想上前抱抱江闻岸,毕竟方才原本高高兴兴地回来找先生,结果遇上这样的事,他委屈极了。 然而江闻岸却挡住了他,等一下。 除了上述的几样礼物外,江闻岸其实还亲手准备了一样礼物,只是此时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与前几样相较,好似太寒酸了。 只是他在府里的时候想延延,便那么做了。 他佯装收拾包袱,将那样东西往包袱里藏,不过这样的举动无异于掩耳盗铃,沈延已经眼尖地看到了。 先生藏什么呢?我看看。 江闻岸红着脸,只好取出来给他看,又紧张兮兮地观察着崽崽的神色变化。 沈延眼睛亮了,取过先生手上的礼物。 那是一把扇子,原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那上头有沈延的小像,十分生动可爱。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画像。 沈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像看,眼睛里揉着细碎的里光:是先生画的么? 嗯。江闻岸低声应了一声,实在有些羞耻。 他不是美术生,也没系统学过画画,画出来的还是个Q版的,只不过神韵还是在的。 沈延只看一眼便知道先生画的是自己,旁边还蹲着一只小动物,是狗?或者是狼? 沈延眉眼温柔,靠近江闻岸,这画的是小黑么? 嗯。画得不好。 沈延忍俊不禁:很可爱。 但也有他不满意的地方:怎么没有先生呢?有我,有小黑,自然要有先生才对。 啊江闻岸挠了挠头,那我回头补上。 沈延这才满意,正爱不释手地拿着扇子仔仔细细端详着,心中甜蜜。 不料忽而感觉身子里头一股奇异的感觉往下窜。 他突然急急地收了扇子,连同鞭子一起收拾好放进包袱里。 他回过身来,用力抱住江闻岸。 江闻岸被他一撞,往后退了两步才堪堪稳住身子,只以为他是高兴坏了,连忙回抱他,只是手刚拍了拍他的背,便被崽崽推着往后退。 退无可退,他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沈延倾身而上。 沈延半覆在他身上,手撑着床板,呼吸微微急促。 延延?你别 激动二字还未说出来,江闻岸便僵住了,因为他突然被抵住了。 江闻岸如遭雷劈。 极强的存在感,让人难以忽略。 他不敢动弹,也不知晓延延为何会突然这样子。 怎怎么了? 呜。沈延哼哼两声,双手抱住先生,吓得江闻岸战术性后仰。 当时就是很害怕。 江闻岸伸手拦着他,镇定道:延延,你先起来。 别坐在他腿上啊 沈延没有把所有的重量都给他,只不过是虚虚坐着,他眉目低垂着,埋进先生的颈窝。 磨蹭了两下才扭扭捏捏小声道:因为尘罂的副作用就是会这样。 副作用?!怎么会?江闻岸慌乱起来,怎么可能?你不是说过尘罂是救命的药吗?怎么会有这种副作用?难道我拿到的是假的,那个人骗了我? 嗯先生讲话一激动身子便微微起伏,有意无意地碰到他。 沈延有些难耐。 不是。是因为喂得太多了,尘罂性热,一次不能吃太多,我那日吃了整整一株,自然自然是他羞得埋在先生的颈侧,头发轻轻蹭着他的皮肤。 原来是因为喂得太多了吗? 江闻岸心里有些愧疚,可是现下的情况实在实在是,叫他不知道要怎么办。 他脑子里一团浆糊,口不择言起来:不如我去外边问问附近有没有女子,先帮你那个啥,日后你再娶 话还未说完,颈侧突然被咬了一口,打断了他的思维,也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他懊恼着,方才究竟说了什么啊。 我不会碰别人。 沈延生气地用牙尖尖磨着他的脖颈,过了一会儿便径自翻下来,自己躺倒在床上,落寞地拉过被褥盖在身上。 他似乎忍得很苦,额角已经沁出冷汗了,面上还十分乖巧,眼睛湿漉漉地盯着江闻岸看:没关系,先生不用管我。 江闻岸早就站起来,还离他远了点,此时手脚还僵硬着不知道往哪儿放。 他失魂落魄:好,那我先到外面去。你自己处理一下。 说着便落荒而逃。 沈延: 白莲失败,失策了。 他收起脸上克制的、可怜兮兮的神色,面无表情地摸出解药来,服下。 身上的躁动尚能忍耐,他没有动,躺着默默等待着慢慢平复下来,目光却一直盯着屏风看,似乎能透过屏风看见外边坐立难安的先生似的。 尴尬,太尴尬了。 江闻岸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如坐针毡,如芒刺背。 他心烦意乱,敏感神经无限放大,外头一丝一毫的声音都没有错过,他本来想着应该出去外头避一避,可过了许久又觉得奇怪,里头分明一点声音都没有传出来。 他像个变/态,耳朵贴近屏风侧耳细听,连喘/息声都未能听到。 再这么憋下去可要把人憋坏了。 延延,你别忍着,别害羞,我这就出去外面。 他喊着,却始终没有得到回答。 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延延?你还好么? 此刻的沈延侧躺着,毫无情绪地把被褥丢到一边。 他将衣裳松开。 延延?!江闻岸急了,他顾不上考虑太多,直接闯进去,却见沈延一脸痛苦地看着他。 见他进来,崽崽红着眼睛低声道:先生,不行。 不行?!江闻岸尽量控制着自己目不斜视,不去往下看。 在空气之中耀武扬威的小延。 他硬着头皮走进去,是真的有点担心了,不行,这可不是小事。 见先生真真切切,一副一言难尽的担忧神色,沈延咬了咬牙低吼出来:不是先生想的那样! 是是我自己他说着面露难色:出不来。 那怎么办? 延延着急,江闻岸也着急,他病急乱投医,竟脑子一热问他:那我帮你? 沈延几乎是瞪着眼睛看他的,惊讶之情溢于言表:真的?先生真的愿意? 延延或许是长这么大了一直未曾开/荤,自己虽然也让人教过他,可这孩子一直不愿意学,只怕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江闻岸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可行,他虽然有点害羞,但此刻崽崽的身子显然更重要。 他苦口婆心道:嗯。我知道你不愿意碰别人,我只用shou行么? 看着我,我是你的先生,只是在教你天地人伦,或者或者你闭上眼睛,一会儿就好了 他说着说着脸越来越烫,沈延看过来只见他耳垂红得似樱桃一般,让人想尝一口。 沈延没有仔细听先生在絮絮叨叨什么,满心被幸福灌满了。 嗯。 他说不想碰别人,可是先生不是别人。 手掌甚热,令沈延恍惚以为自己身在云端,又忽而坠入沙漠里,本来被解药压制下去的热意卷土重来,很渴。 江闻岸咬着牙,看起来比崽崽还要紧张,特别是当圈起来的弧度不断扩大之时,他心情更是复杂至极。 他以为的一会儿其实远远不够。 沈延难受,他也跟着难受。 手掌被磨得生疼,手腕发酸,而延延一切如初。 他放松了些,埋在颈侧的人立马哼哼起来。 先生,我难受。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29) 天赋异禀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比如此时的江闻岸十指已经酸得再也握不住任何东西了。 可延延还没有 先生先生沈延不上不下的,如今更是难受。 他哄着江闻岸,在他耳边呢喃:先生,还有一个法子,你不会很累,要不要试试? 他磨蹭着撒娇:我们试试好不好? 嗯?江闻岸已经头昏脑涨了,一听这话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只是这前提有点诱人。 真的不累? 他觉得自己此刻手都快要废了。 嗯。沈延耐心哄着他,刚得到同意便迅速将人翻了个身。 江闻岸懵懵的被他转过身子面对墙壁,背后突然一凉,衣摆被掀开。 ??? 他连忙护住自己。 沈延将他的外袍丢到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咦,什么法子呢?(天真的眼神)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inny斯2瓶;heather、白泽1瓶; 啾咪啾咪啾咪!!! 第44章 他说着就要爬起来,可为时已晚,腰身被钳住,一具滚烫之身躯覆之。 沈延极致温柔地哄他:就这样,最多我不会真正碰到先生,好不好? 先生害羞,那便等以后,等到新婚之夜也行,到时候他再好好疼爱先生。 这一次只是给先生一点小小的惩罚,先生让他生气了,总要取点甜头。 别人都不行的,只有先生,先生才可以。 江闻岸只以为这是他因着不想碰其他人的无奈之举,自己养他这么多年,他对自己自然是没有那么排斥的。 纠结 尘罂的副作用一定很难捱,不然从不喊苦喊痛的延延怎会露出如此痛苦、急不可耐的模样? 他咬咬唇,与自己说不应如此犹豫,这般做只是事急从权。 况且又不是实实在在的 他不再挣扎,闭上眼睛,几乎是默认了。 沈延第一时间察觉,更加激动,抬得更高。 隔薄薄之料子,入其间。 他哑着嗓子:先生,jiajin一点,好么? 灼热的鼻息喷洒在耳边,江闻岸颤抖着绷紧身子,耳边传来一声低低的抽气。 树干不断成长壮大,进退迅疾。 就像钻木取火,迅速点燃干柴。 江闻岸想起小时候在乡下的炉灶里燃烧的柴火,若是用手捡肯定是要被烫伤的。 此刻皮肤亦是火.辣辣的,他无法分心再去想什么炉灶,什么柴火,只觉得皮肤该被灼伤了。 向前,往后,江闻岸抬起手臂捂着眼睛,难以面对这奇异的情状。 江闻岸讨厌坐公车,因为那会让他觉得车内车外的整个世界都在晃。 此刻他的世界亦是如此,说不上讨厌,就是太奇怪了。 寝衣本就单薄。 延延腿长,贴近后背的时候他没有刻意调整。 树干生长着,然有上翘之势。 唔 陌生的感觉不免接近某处,江闻岸身子一抖。 竟也不争气地抬了头 脑子里几乎是轰的一声,他忽而想起喂延延喝药的时候,他自己也喝过尘罂。 延延喝得多,副作用肯定要比他严重。 但他这段时间日亦是为着崽崽辗转反侧,心火郁结已久,似乎也在寻找一个宣泄口。 勒得十分难受,加之被这般对待着,江闻岸脑子有些晕晕乎乎的。 晕车的感觉。 他解开自己。 沈延甚欢。 即使只是这样,已经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了。 他忍耐着,尽量不让先生感到不适。 但若是到了真正的那一天,他不敢保证自己还会这般克制。 先生好乖,果真夹着腿不敢乱动。 沈延怜惜地亲亲他的后颈,带着微微的汗意,却有一股令他迷恋的暖香。 沈延行径恶劣,可却细心关注先生的感受,不住吻去他后颈和额角的湿润。 克制又放肆。 可又让江闻岸挑不出错处,他咬着唇。 手臂箍紧。 行动迅疾,室内喧嚣,声响不绝于耳,令人闻之无法不脸红。 沈延穿,然觉阻滞,若触之何物也。 而此时之江闻岸已深受蛊惑。 再一次。 缓下来。 沈延心跳剧烈,箍着他的手臂紧了紧。 窸窸窣窣的声音告诉他先生正在 他并不知道江闻岸也喝过尘罂,此刻的认知只有,先生亦qing动了。 须臾的惊喜过后,手指兴奋地缠绕上手指。 其握先生之手矣。 先生,交给我好么。 似是在询问,然语气不容拒绝,沈延头抵在他的背后,将先生的手挤开,换上自己的。 不要 江闻岸一开始还欲拒绝他,可很快说不出话来。 适应了节奏之后,床板开始承受不住沈延极致的热情,如同受惊一般,咿呀抗议着。 前后俱失守之意使之大耻。 江闻岸掩面。 彻底完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江闻岸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知道身体的兴致和心理的紧绷疲惫是成正比的,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他都已经降下去了,延延却还停不下来。 夜深了,他竟能在那般情状之下睡了过去。 沈延又无奈又想笑,不得不迅速释放了自己。 先生的和他的混在一起,江闻岸的衣裳是必须换下来的。 他小心叠起来,将证据保留好。 先生的脸是红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在邀请他。 先生醒时他不敢,此刻却再也忍不了了,沈延低头擒获,终于真真正正感受了一次柔软与美好。 烛火燃尽,月色光影倒映着沈延侧面的轮廓,眼睫扑闪着,细碎的影子落在江闻岸脸上。 他像个最最单纯的孩童,心无杂念满心虔诚,俯身触碰。 心跳声在静谧的夜里无限放大,此刻正在为先生而跳动。 他确定,身侧人就是他要守护一生的人。 他怜爱地再一次触碰先生眉骨,柔软落在眼睫之上。 * 江闻岸醒来的时候身旁已经没人了,他懊恼着,不知道自己昨夜究竟是怎么睡过去的。 羞耻的画面历历在目,他捂住自己的脸。 尴尬尴尬尴尬,太尴尬了。 延延不受控制也就算了,他却还被拖着耽溺其中,实在是不像话。 原本说好是要帮他解副作用的,结果自己也那么狼狈。 还好延延此刻不在,不然他肯定能羞愧至死。 但人总是要见的,躲不了。 江闻岸出了营帐才听说琦亚昨夜已连夜回加原了。 他叹了口气,有些愧疚。 也不知道延延昨夜有没有说什么伤人的话。 本应该与她道个歉的,现下也没有机会了。 安顿好军中一切,他们也要回燕京了。 话说自那事之后,江闻岸心里别扭,最后一晚也不肯再与他同床共枕,只说因着要回京了心情激动,睡不着。 他实在是太羞愧了。 沈延闷闷应着,实际上已经察觉到先生的不对劲了。 他在刻意保持距离。 江闻岸一直躲着,不给二人独自相处的机会,一见到沈延朝自己走过来便走向人群,使得沈延也无法与他说话。 回京的队伍已经准备就绪。 因着江闻岸不善骑马,沈延还备下了一辆马车准备与先生同坐。 他帮江闻岸背着包袱,朝他伸出手,先生慢点。 江闻岸却没有将手搭上去,看着面前的马车,他心情复杂。 此刻实在是不想与他同处狭□□仄的空间里。 我不想坐马车。 嗯。那我骑马带先生好么。 沈延说着食指悄咪咪向着先生的尾指勾去,却被躲过。 不用。江闻岸躲过眼神接触,拒绝了他,目光四处寻找着,终于看到了熟人的面孔。 我过去了。他扯过自己的包袱,背上小跑着往梁子卿身边去。 沈延看到先生和梁子卿说了什么,后者点了点头,身边的小厮牵过一匹马来。 先生坐了上去。 梁子卿亦翻身上马,二人并排。 先生微微笑着看着梁子卿,后者正认真地与他说着什么。 先生点头了。 沈延什么也没说,认命一般骑上马,冷言冷语吩咐一队人班师回朝。 走在前头的是副将和几大首领,他则不远不近地跟在先生和梁子卿的马后边,目光灼灼盯着先生的后背,似乎要盯出一个洞来。 可先生却始终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江闻岸刻意不去看沈延,躲到了梁子卿身边。 他不太会骑马,便跟在梁子卿身边,有他在总不会出事。 只是腿根磨得疼得紧,他只能忍耐着不敢哼哼,害怕被人看出异样来。 沈延的目光其实十分火热,让他感觉处在监视之中,但是他不想回头。 不为别的,就是觉得自己的一张老脸都丢尽了。 来时紧赶慢赶,沿途跋涉累得人不像人,此次回朝却没有太过着急。 江闻岸一直骑马其实还是很累的,但总不愿意去坐马车。 沈延一直留心着他,自然能看出来。因着心疼先生,沈延带着军队没有赶得很快,反而走走停停的。 出了北疆再往南走,一路山好水好,见着先生多看了几眼河边的绿柳新芽,沈延当即下令到最近的驿站休息一日再行赶路。 江闻岸心中一喜,朝他看去,恰好四目相对,延延也正看着他。 他立马别过眼。 沈延: 用膳时江闻岸没有在沈延身边坐下,跟着梁子卿一起坐在人群中间。 于是席间将士们面对全程冷脸的五殿下,全都不敢多言。 江闻岸亦心虚地埋头苦吃。 唯有铁直的梁子卿一直没有反应过来,心十分大的和江闻岸勾肩搭背,缠着他喝酒,畅谈什么静止和运动之类的话题。 跟着粗犷的军营汉子们一起喝酒吃肉,江闻岸也多喝了几杯,若不是沈延的目光一直似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恐怕会更加畅快。 酒席散去,他回到驿站房间里,趴在浴桶边缘拍打着自己的脸。 得散散热。 咿呀一声微弱的响声,房门被打开又合上。 沈延步履轻轻靠近,隔着薄薄的纱帐看先生若隐若现的身影。 烟雾缭绕,先生的脸被熏得红红的,嘴唇亦是湿润红艳,又许是因着喝了酒。 又或是二者都有。 沈延觉得很好看,再看下去恐怕先生又要生气。 过了一会儿,他别过眼睛,脚踏了两下地板发出动静。 谁?江闻岸猛的睁开眼睛,谁在外面? 我。 沈延说着抬步慢慢靠近,直至二人只隔着一层朦胧的纱帘。 别动!江闻岸惊慌失色,不许进来! 沈延没听,我帮先生搓背。 脚步刚动,江闻岸又喊起来:不用!你别进来。 沈延有些苦恼,可又不能让先生生气,他想服软,但语气依然假装强硬地跟他谈条件:好,那先生答应我不准再躲我。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不许不理我。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有点半吊子的半文半白,应该不影响阅读,发挥一下想象力8~我尽力了orz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天殇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殇23瓶;是0不是1!4瓶; 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哒! 抱住! 第45章 江闻岸早就意识到自己的不对了,延延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他却因为自己那点莫名其妙的羞愧躲着他,实在是太扭捏了。 尤其是一路以来虽然刻意和他保持着距离,然而还是能感受到延延对他的照顾。 他知道自己如今是在闹小孩子情绪,可又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 如果不加以制止,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先生,跟我说说话,好么? 外头的人近乎乞求,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 江闻岸方才走神了一会儿,此刻也全被他拉回来了。 延延进来比年少时更喜欢撒娇了,说实话,江闻岸很喜欢,但同时又有点招架不住。 说说什么? 隔着薄薄的轻纱,沈延其实能看到先生的身影,只是更加朦胧,如同雾里看花,终究是隔着一层。 他喉咙上下动了动:先生,你沐浴完了么? 话音刚落,他看到撑在浴桶两边的双臂和肩膀线条微微绷紧,让他想起那一日,先生仰着头,在他手里绽放的模样。 呼吸慢慢急促。 唔。江闻岸无知无觉,还没有。你在外边等一下,有什么话等我出去再说。 察觉到先生的态度软化了,沈延得寸进尺:先生这几日日日骑马是不是很累,我进去帮先生捏捏肩膀,好不好? 听他说到这几日骑马,越发让江闻岸觉得这几日冷落了他十分愧疚,当下有点犹豫。 先生 好好好,进来吧。 他最遭不住崽崽撒娇。 沈延眉目微扬,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他进入暖香四溢的环境。 捞了一下水,好在尚是热的。 目光落在先生的肩上,今日梁子慈的手一直往先生肩上蹭,虽然隔着衣裳,但沈延还是觉得不乐意。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30) 他捞了一捧热水打在先生肩上,轻轻捏了起来,后来越来越大力,变成了搓。 嘶延延,你干嘛呢? 嗯?妒忌蒙了心,沈延回过神来便见先生肩上已红了一片,他低头吹了吹,对不起,先生,我我只是想帮先生洗干净而已。 呃热气洒在被他搓得火辣辣的肩上,江闻岸脖子一缩,听到他可怜兮兮地道歉,心里又软了,没事没事,下次注意一点延延! 他突然动静颇大地往旁边躲,背靠着浴桶睁大着眼睛瞪沈延,就在刚刚,延延居然居然低头亲了他! 沈延无辜脸:怎么了?先生疼,我只是想 还想将梁子卿碰过的地方留下自己的痕迹,他想着又有点委屈,先生今夜用膳时一直与师长勾肩搭背,怎的我碰一下反应便这么大了? 我懂了,我果然是比不上师长的。 他越说越像是在控诉:从前先生与师长通信件已是无话不谈,如今见了面自然是更亲近的。 他是我的师长,骑射在我之上,先生如今为了他冷落我也是情有可原的 噗嗤江闻岸听得想笑。 沈延瞪他。 他放松了身子,招呼着委委屈屈的崽崽过来,亲昵地捏捏他的手掌。 我哪里是为着他冷落你了?怎么还这般小孩子心性。 我不是小孩儿,先生体验过了。 江闻岸噎了一下,不准再说了! 江闻岸支使着他给自己洗头发,忽略了崽崽的口无遮拦。 耳垂被捻住。 先生这里怎么多了颗小痣?我记得先前没有。 一直都呃 江闻岸的身子自然是没有的,只是他自己的一直都有呀。 身体是自己的了,一些细节的东西也在慢慢恢复,比如耳垂上的小痣,还有腰窝的一块疤,不过后者江闻岸没发现。 他含混说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了。 床上,江闻岸枕在沈延腿上,后者正在给他烘头发。 江闻岸百无聊赖躺着,把玩着他给延延画的扇子,轻轻戳着扇子上的小人。 沈延冷不丁问:先生觉得我好看么? 好看啊,延延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哪里最好看? 嗯江闻岸抬头看他,仔仔细细思考了一下,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那个人的身影。 将他和眼前人仔细对比了一番,江闻岸坚定道:眼睛。延延的眼睛最好看。 那个人的眼睛最是冷漠,延延不一样,延延是温柔的。 沈延微微一笑,母妃的眼睛也是这么好看。 嗯。江闻岸回想了一下束之高阁的画像,点了点头。 佟玉婉的眼睛里比起沈延的还多了一丝韵味,即使只是画像亦能让人看出来那人的貌若天仙,真真是美极了。 江闻岸的画技也比他高超,把人画得活灵活现。 头发渐渐干了,柔顺地铺在床上,沈延用手指轻轻梳着,问他:先生这几日为什么不理我了?是不是我那日太粗鲁了,弄疼先生了? 他受了药物影响还能那般克制,其实也不算太粗鲁,顶多是太cu了 疼是真的挺疼。 他将扇子搭在脸上,就是觉得,我那日的模样一定很丑陋。 声音也一定很难听 他那时候被刺激得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不知道自己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发出了什么样的声音。 室友看小电影的时候他也瞄过几眼,看到的都是十分痛苦狰狞的面目,要么就是颤栗着张着嘴巴流着口水总之,都不好看。 沈延很是震惊:怎么会? 先生害羞得脸红,可还是乖乖地夹着不动,被他以下犯上时只是捂着眼睛,最后的关头,沈延将他的手臂拉下来,发现先生目光湿润,鼻子因为呼吸不畅红红的,那时只觉得可爱至极。 如果不是怕先生被吓到,他还想换一种法子伺候先生。 让他用自己的zui也愿意。 先生明明最好看了 哎。 那时候看着先生的模样,我才更会那般沈延解释着:先生相信我,我可以很温柔的。 江闻岸没细细想他话里的意味,动了动腿又觉得疼。 一开始是他磨出来的,后面又因为日日骑马磨的。 好了,头发干了,你回去吧。 他撑着床铺起来找药膏,脚上随意趿着鞋子一拖一拖地走。 先生的腿沈延这才反应过来,是因为我弄伤先生了? 一来一回地走,江闻岸疼得龇牙咧嘴,还说,都磨破皮了。 沈延有些无措,立马上前接过先生手里的药膏,又抱抱先生,那我帮先生上药。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先生沈延抱着他磨蹭,心里想着说辞,先生疼了那么久都是因为我,还不敢告诉我,如今我知道了,先生还不让我补偿么? 今夜我怕是要失眠,失眠了明日赶路肯定很累,万一骑马骑着骑着就摔了呢?到时候就会耽误了大家回京的时间。 这么严重? 嗯。到时候先生也是要心疼的,先生一心疼我就更愧疚了,一愧疚夜里肯定更睡不着了,然后 这什么强盗逻辑的疯狂套娃? 江闻岸听得一愣一愣的。 行了行了。 江闻岸大喇喇地一躺,我真是拿你没办法,来吧来吧。 这几天他自己上药总是不到位,索性让他帮忙算了,反正自己这张老脸早就丢尽了。 那个药很凉的,你小心一点啊。 嗯。 沈延一颗心怦怦直跳,拉扯着先生沐浴后松松垮垮的里衣。 身下一凉的时候,江闻岸抬起手臂遮住眼睛。 先生大zhang着tui,以这样的姿势躺在他身前,这让沈延脸红心跳,然而必须忍耐着。 那夜的急不可耐让他忘了仔仔细细看先生,如今才知道先生是那么好看。 干干净净的,秀长,又粉粉嫩嫩。 沈延有些骄傲自己的没有被他比过去,不过先生要更好看一点。 只是tui根被他磨破了。 他皱了皱眉。 刮了一指药膏轻轻涂抹开。 江闻岸绷紧身子。 快点,别挠痒痒似的。 哦。 视线往上。 太漂亮了。 一想到如此美好的先生有过别人,被别人看过,他就嫉妒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不过再好看也没用,以后他都只能被自己握在手里,或者han在口中。 他绝不允许别人再看到。 也不能让他去别的地方。 眼眸染上晦暗。 他伸手托起软软的小袋。 延延江闻岸的声音有点抖,他抬起身子,露出眼睛一看,人都傻了。 沈延近乎虔诚地跪在床边,正对着他的手还 这是什么见鬼的姿势。 救命。 他腿刚一动,却因为还被人拿捏着无法动弹。 沈延抬眼无辜地看着他:先生,那里也有一点点磨破了,要拿起来才能抹到。 他说着已经上手了,神色自若,规规矩矩。 拿?江闻岸吓得声音都变了调,我自己来 不用!我托着就行。先生别乱动了!马上就好。 只是,托就托着,你别揉啊! 江闻岸气得身子直抖,然而此刻的处境他居于下风。 崽崽什么都没想,倒是他自己心里有点什么旖旎情思,岂不奇怪,他脚踩在延延的腿上,干脆闭上眼睛。 见着先生面红耳赤又不能发作的憋屈样,沈延抿嘴偷笑,在他看不见的时候终于露出了贪婪的神色。 终于看清了,先生tui间有一朵花。 真美。 将衣摆拉下来,江闻岸终于喘过气来。 沈延举着食指,像在研习什么晦涩难懂的古籍一般仔细看着。 江闻岸红着脸推他:去去去,快去洗手! 作者有话要说:  还没有表明心迹之前延延是不会强迫先生的,除非以后被什么白月光黑月光的刺激了x ps.今天大概还有二更,不更我学小黑叫 小黑:汪汪汪?(不对,啊呜~~~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嗷鹅鹅鹅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配不上美3瓶;heather1瓶; 第46章 (二更) (今天的二更,直接看可能会错过上一章哦~) 哦。 哄好了先生,也占到了便宜,沈延心里甜滋滋的,十分听话地出门。 江闻岸刚将衣裳整理好,正准备去关窗,门又被打开一个角,延延探入头来,眨了眨眼睛调皮一笑:先生,你好软。 江闻岸面上一热,将撑窗的梆子取下来往他丢去。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梆子掉在地上滚了两圈。 软什么软! 熊孩子居然敢嘲笑他,生气!! 翌日江闻岸终于肯跟着沈延坐上马车了,一路上一直挺直脊背不敢放松的士兵如蒙大赦,终于敢松懈下来说说笑笑。 抵达燕京时已是夜晚,皇帝龙颜大悦,特准他们休息一晚,明日再进宫面见圣上。 皇帝特意下旨让江闻岸陪同前去。 和延延一起走在青石路上,远远望去那一片曾经被他砍枝叶的大树已经郁郁葱葱,冷宫被完完全全遮住。 江闻岸有些感慨,几年过去,延延也长大成人了。 先生,怎么了?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沈延了然,他握了握江闻岸的手。 先生,走吧。 皇帝居于高位,二人进入大殿之中,跪下。 沈延呈上虎符。 儿臣擅自承接龙将军虎符,请父皇降罪。 嗯,朕不予追究,将虎符归还就是。皇帝懒洋洋地靠在龙椅上,念你护卫北疆有功,朕便答应你一个请求。 江闻岸默默在心里骂这个狗皇帝不要脸。 嗯。儿臣想为军中一名叫梁子卿的人请求恩典。 哦?皇帝眼睛微眯,身体微微往前倾,说。 沈延陈述梁子卿在军中的所作所为,恳请皇帝重用他。 正巧今日他也跟着副将进宫来述职,皇帝当即传了人上来。 见了人之后与之交谈一番,皇帝已知沈延所言非虚,此人是个值得重用的人。 皇帝便封了他个头衔,命他继续护卫边疆。 江闻岸想着原文之中梁子卿一直在燕京做事,最后当上了统领,现下却被派遣到外边,也不知是福是祸。 但他本人似乎长久以来都想保卫疆土,看起来也很是高兴,于是江闻岸亦替他高兴。 看着先生祝贺师长,沈延愈发觉得将他支走,不能再于先生面前乱晃是对的。 沈延暂且不计较,反正梁子卿很快就要走了,远隔千里,即便是日日通书信,终不及他常伴先生身边。如此想着,他这才舒坦。 夜宴上热闹非凡,皇后娘娘和太子却都不在。 龙将军的尸体也已经运回来了。 他死得不光彩,但皇上还是保全了他的体面,只说是为护国而死,以最高的礼仪厚葬了。太子这几日忙着操办此事,便没有再参与着庆祝的宴会。 沈延也没有多大的兴致,不过是听着皇帝和官员们说几句虚伪的话,他只一心为先生剥核桃。 江闻岸吃下一颗延延刚剥好喂到他嘴边来的核桃,抬眼便见坐在对面的霍擎正盯着他看。 沈延又喂过来一颗的时候,他看到霍擎不认同地摇了摇头。 江闻岸微微蹙眉,伸手接过核桃,别剥了,先自己吃。 沈延只好不剥了,只是还不忘时不时给先生夹菜,旁人看着只觉得二人师生情甚笃。 霍擎看过来的频率越来越高,看得江闻岸十分不自在,狠狠瞪了回去。 我去方便一下。 他站了起来往花园的方向走,回头果然见席间的霍擎也站起来了。 他绕到假山后面等待。 沈延擦拭着沾了核桃屑的手指,凉凉掀起眼皮。 他早就发现霍擎和先生一直在眉来眼去了。 顶着肆无忌惮的目光,二人对视,目光隔着空气无声地激烈对抗。 一人坐着一人站着,然而沈延的气势半分不输居高临下的霍擎。 霍擎嗤然一笑,转身而去。 没过多久,江闻岸就把人等来了。 什么事快说。 霍擎靠在假山上,目光微妙地盯着江闻岸看。 能不能收敛一点? 什么?江闻岸莫名其妙。 你与他在席间那般亲密的模样,是怕别人看不出来你对他别有心思么? 他与沈延那般亲密模样,分明与坐在一边旁若无人互相投喂的沈彦昭和庄心娴别无二致。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31) ? 我知道你喜欢佟玉婉的眼睛,沈延的眼睛与她是像,但也只有眼睛像,你何至于痴情至此? ??? 他是个男子,又是佟玉婉的亲儿子,你心里当真不觉得膈应么? 不是江闻岸觉得这误会太夸张了点。 他又一次被霍擎的脑回路震惊到了。 霍擎继续说着:沈延不像你看到的那般单纯,他心机深沉,我是怕你到时候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你在说什么啊?听到此处,江闻岸彻底不高兴了,他家延延明明天真又乖巧,什么心机深沉,完全是扯淡! 你忘了邹存松怎么死的么?他生前意图对沈延做那样的事,反倒被他用同样的方法折磨至死。 什么?邹存松不是被皇上押入天牢了么? 你不知道? 原来如此。 那你也没回去看过吧?霍擎自问自答,我看过,还带了仵作去看,他那处里装的不是同一个人的东西。 言下之意便是说沈延找人轮了邹存松? 他当时年纪那么小便能有如此深沉的心机,睚眦必报,下手又如此果断残忍,你还觉得他是你眼中单纯无辜的小孩儿么? 怎么可能?江闻岸很是震惊,可也不相信他说的话,那时候他是沈延唯一的依靠,延延自己怎么可能有能力做出这样的事。 他摇了摇头,说不定说不定是因为邹存松在宫里积怨良多,别人落井下石罢了。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所以当时才没有人深究这件事。霍擎微微蹙眉,大约也知道江闻岸不会听信他的一面之词。 信不信随你,日后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他别过脸,若你不是樱儿的弟弟,我才懒得管你。 霍擎说着大步而去,留江闻岸一人在风中独自凌乱。 等等原来霍擎喜欢江闻岸的姐姐樱贵妃?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看上了皇帝的女人。 难怪他对江闻岸的态度如此微妙,原来还有着这层关系,太乱了。 不过他想不通霍擎为何要如此挑拨离间,还说出这么没谱的话来编排延延。 他与延延朝夕相处几年,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 霍擎说的那些残忍无情跟他家延延完全沾不上边。 他摇了摇头,决定不去理会。 刚刚走出假山,却遇见了太子。 沈彦宸神情微妙,不知道在此处站了多久,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什么。 江闻岸愣了一下,不动声色,参见太子殿下。 江先生请起。太子笑着,听闻江先生此次还跑到北疆去了,不知一切可还好? 一切无恙,多谢太子殿下关怀。他询问道:殿下可是刚从将军府回来? 嗯。舅舅为国捐躯,身为外甥的自当为他尽一点绵薄之力。 太子殿下说的是。江闻岸不欲再与他周旋下去,微微俯身,那微臣先回去了。 等等。太子走近了几分,勾唇,目光似蛇蝎一般,听闻五弟此次在北疆立下功劳,看来江先生果然是贵人。 ? 我请人算过,先生命中有好运势,对身边的人大有助益,想来五弟便是因着这个缘故才能如此。 太子殿下折煞微臣了,臣只是一介书生,哪有什么本事,太子殿下才是真正的贵人。 江先生切莫妄自菲薄。 我先前也觉得奇怪,江先生怎么会选中五弟?没想到却是因着他的眼睛长得肖似死去的佟贵妃才甘愿跟在他身边,江先生未免太过痴了?只是觊觎皇帝的女人 江闻岸脸色大变。 他果然听到了! 太子却以为他是害怕了。 江先生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如今舅舅去世了,霍擎是我的左膀,江先生来了就是我的右臂,我不会亏待你。 别说是金钱和女人,我会给你该有的权势和地位。还有我那个傻弟弟彦昭,将来我会保他一世无忧,当个清闲王爷。先生可还满意? 未及江闻岸回答,身后传来声音 先生。 沈延的声音里不带任何一丝情绪,却使得燥热的风里夹带了一丝凉意。 江闻岸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他慌乱地思考,延延究竟是什么时候靠近的,怎么自己未能察觉? 他都听到了多少? 见着先生退缩,沈延眼皮垂着,目光微沉,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江闻岸钉在原地不敢动弹。 先生的外袍落下了。 沈延坐了许久,久到对面的霍擎已经回来了,还没等到先生,他等不及了,干脆出来找他,没想到却听见太子在笼络先生。 外衣披在他肩上,沈延替他拢了拢衣裳,柔声道:夜间起风了,先生别着凉。 沈延不疾不徐看向太子:三哥,龙将军尸骨未寒,你这就急着来拉拢先生了吗? 他将先生往怀里带了带,手臂圈在他腰间,占有欲十分强的一个姿势,可惜先生永远是我的人。 太子冷笑道:话可别说得太满。 他的目光在二人身上徘徊,从沈延的手臂上一直往上,终于和江闻岸对视,似乎在喃喃自语:替身什么的,还挺有意思。 江闻岸血气上涌手脚冰凉,生怕太子会口不择言。 但他似乎没打算现在就说出来,只是笑意盈盈看着他:江先生,我这里随时欢迎你。 直到太子离去,江闻岸还心慌意乱。 沈延将他手包在掌心间,低头哈气,先生的手怎么又这样凉。 他说着抓起来在自己脸上贴贴,目光温润看着他的先生,先生,替身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假期愉快!! 今天评论区随机掉落红包,么么! 所以先生什么时候才会被x呢? 发现佟玉婉画像的时候?还是发现白月光的时候? 还是小孩子才做选择(捂脸)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汐5瓶; 啾咪~~ ps.加了上面那一行提醒的字没到加币的档位,所以不多扣晋江币的哦,放心~~ 第47章 啊?江闻岸装傻充愣,什么什么意思啊? 沈延眼底沉了沉,也不说话,只盯着他看。 哎呀,他说的话你也信啊?别听他乱说。 替身什么的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呀,霍擎和太子都误会了,可不能让崽崽也误会,况且要让他解释也解释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他只能搪塞过去。 沈延只是沉默。 那个。江闻岸费力搭上他的肩膀,乱编一通:你也知道,我以前嘛脑子有点问题,还想过替太子做事,这不是后来有了你嘛。 他竖起三根手指保证:之后我可从来没再找过他呀。 江闻岸头脑飞速运转,扯了个慌:他以为我是因为被他拒绝了之后才想着扶持你的,所以说你是他的替身嘛。 你看,这不是乱说吗? 先前江闻岸确实找过太子,但是太子看不上他,所以江闻岸也不算是说谎。 唔。他打了个哈欠,没等他回答,原地表演了一个一秒醉酒,懒洋洋地往崽崽身上倒,头有点晕,好像有点醉了,你扶着我点。 沈延没说话,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揽着他的腰扶着他靠在自己身上。 这一关暂且算是过了。 回到府邸后,皇帝的赏赐也跟着来了,一起送来的还有一旨命令,令五皇子一个月后亲自南下监督运河修建,江闻岸肯定是要跟着去的。 与此同时,梁子卿亦收到了一道圣旨,即刻前往北疆。 小说里他一直在燕京内做事,最后当上了禁卫军统领,这一次的路恐怕要不一样了,也不知是福是祸。 但是梁子卿自己很欢喜,他一直想要为国尽忠,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江闻岸也替他开心。 二人交换了目的地,约定往后再通书信,一南一北而去。 坐在马车上的时候江闻岸还在吐槽皇帝,延延的功劳那么大,他赏赐的都是一些良田财物,本以为他是不愿意让延延获得权势的,然而此次又派他监督如此重要的工程,使得其余皇子眼红他。 真不知这狗皇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沈延一手拿着糕点,一手给先生摇着团扇,先生别生气,我没关系。跟先生一起出来玩,我挺高兴的。 你啊。江闻岸捻了一块桂花糕来吃,又摇了摇头,就是傻乎乎的,不争也不抢,彦昭好歹还得了个王爷的称号,你呢?也不着急。 嗯。 沈延只是微微笑着,仿佛对此事并不关心,只盯着先生口中的桂花糕看:先生,我也想吃。 吃啊。 又没人拦着。 沈延卖力摇了两下扇子,又看看自己正在替先生扇风的手,意有所指。 江闻岸只好取了一块桂花糕喂给他。 沈延眉眼弯弯:先生真好。 在中原还须多穿一件外袍,往南走风里都带上一丝燥热,连带着身上的衣裳也越来越单薄。 马车行至码头,需得换为乘船。 二人下了船,立即有船夫迎上来将他们包围,七嘴八舌 贵人往何处去? 二位公子来乘我的船,宽敞又舒适。 去去去,明明是我先来的,你们都让开。 沈延护着先生,有些不耐地蹙了蹙眉,人多起来十分拥挤,偏生还有外围的人一直往前挤,差点碰到先生。 你们别挤。 江闻岸正欲让他随便选一个算了,忽而听得后方传来躁动,与此同时人群之中混乱起来,还有人倒下了。 都让开,滚一边去。穿着深蓝色衣裳的一行人浩浩荡荡,用脚踹开那些船夫。 被踹倒的人不满地大声嚷嚷:你们谁啊,怎么还打人呢你们?啊 话音未落又被踹倒,方才指着人的手被狠狠地踩在地上,摩擦了几下,疼得那船夫嗷嗷直叫。 踩人者啐了一口,打得就是你! 见着还有船夫想要上前来,那人直接掏出一块令牌来。 江闻岸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令牌上写着什么,那人就已经收了起来。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官爷放过。 那群船夫好似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般,纷纷连滚带爬地跑了。 方才踩人的人似乎就是这一行人的领头,他来到沈延面前,倒还算得上恭恭敬敬,五殿下,江先生,奉上头的命令,我们负责接送二位前往南洲。 江闻岸留了个心眼:上头是指?令牌可以看看么? 江先生这是不放心?那人眼神在他昳丽的面容上划过,猝然一笑,掏出令牌来。 掌船使接了命令派我们来的,只说安全把两位送到南洲,其余的我们也不清楚。 沈延接过令牌细细检查,对着先生摇了摇头,表示并无不妥。 二人只好上船。 船里十分宽敞,里头还有三两个弹琵琶的女子,见着他们进来也没有停止弹奏,只是柔柔一笑。 江闻岸只看了一眼便被沈延拉着到角落坐下,只见沈延目不斜视,好似没有看见旁边的人一样。 船上明明很宽敞,沈延却扯着蒲团过来和先生挤在角落里,面前的小桌上放着果盘。 二人都没有动。 船开动了,音乐声和潺潺水流声相互应和,缓缓流淌。 沈延假装凑过来与先生讲悄悄话,实则将手伸到了他身后。 嘴唇凑近,轻轻触碰他的耳垂。 怎么了?江闻岸身子一抖,惊慌失措地看他。 先生别动。 抬眼只见一名染着蔻丹指甲的女子时不时暗戳戳地朝着这边看,江闻岸立刻会意。 沈延没有看过去,贴近了几分,在弹琵琶的女子们看来就是二人在亲热。 还在看着这边么? 江闻岸眼神四处乱瞟,佯装看船上的构造,实则不动声色观察着那些女子。 话音刚落,他感觉耳垂被人含住,情不自禁哼了一声。 那名一直看着他们的女子似乎有些害羞,连忙低下头。 江闻岸的声音掩在乐声之中:没看了。 嗯。 耳垂变得湿润,耳廓微热,江闻岸感觉浑身酥酥麻麻,可以了吗? 船驶至中央,沈延能感受到船速变快了,随之变化的还有急切的乐声,江闻岸只看见女子的手指快速拨动琴弦,发出令人紧张的声音。 小心!江闻岸眼睁睁看着女子将琵琶一扔,手中换上一把匕首,朝着他而来。 他只来得及叫一声,可身子却在关键时刻动弹不得,这才第一次觉得电视剧里车撞过去的时候那些站着不动的人也是可以理解的,当下他的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 沈延目光一凛,抓起小桌上的几颗小水果,脚下一蹬将木桌向前踢。 其余歌妓已被这些动静吓得花容失色,哭哭啼啼地缩在角落。 那女子被绊了一下,接着手腕一痛,一颗水果结结实实地砸在她手上,匕首掉落,哐当一声。 与此同时,沈延撞开方才划开的床板,迅速抱着先生跳入水中。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32) 手松开的时候已经有点点水漫进来了,被撞开之后更是很快就灌入水,使得船身摇晃,船上的人措手不及,一边惊呼一边大叫着抓人。 江闻岸此刻已经被沈延带着潜入水底。 在水里躲避不是办法,他根本坚持不了那么久。 沈延抓着先生的手往前,一直在水底,终于靠近一条大船。在大船遮挡的地方,他拉着先生浮上水面喘了两口气。 还未及说话,另一面传来追赶的声音,他迅速拉着江闻岸潜入水底。 前面的,有没有看到两个人到这边来了? 鸦雀无声,船上十分安静,无人应答。 这艘大船就像是漂浮在海面上的一座孤岛,一直停在那里,然而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里面的人,滚出来,官府捉拿犯人,窝藏犯人可是死罪。 沈延内心一片冰凉,然而无从顾及。 在他眼里先生一直是不会泅水的,他一直担忧地抓着先生的手。 江闻岸感觉呼吸有点不顺畅。他学过游泳,但是没办法在水底待太久,水面上的声音他听不清,然而一直在嗡嗡响。 沈延贴近的时候,他微微睁开眼睛,抱紧他。 延延在水里吻他。 江闻岸分心想起他先前看那些男女主在水底接吻的电视剧都觉得很扯淡,人呼出的气体是二氧化碳,接吻真的能在水中渡气吗? 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确实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或许是一种安全感,让他知道延延就在他身边。 他抱住沈延,承受他于水中温柔的吻。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人声渐远,另一艘小船驶向别处。 被抱着拖出水面的时候,江闻岸已经晕晕乎乎,只知道挂在延延身上大口喘气。 带着他游到大船旁边,帮他把湿透的头发撩开,额头贴了贴他的脸,先生,还好么? 江闻岸摇了摇头,声音微弱,没事。 沈延心疼得紧,赶紧托着他上了船,随后自己翻上去。 延延,别上来! 江闻岸几乎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沈延已经反应过来了,但是他没有动,停在原地,一柄长剑悬在他心口,几乎就要抵上去。 延延,快走,别管我。 沈延看着他,无声摇了摇头,目光坚定。 怎么可能呢。 长剑的另一端是一名女子,轻纱笼着她的面容,她轻松抬起剑身,以江闻岸捕捉不到的速度迅速绕到他身后,剑身一敲,他摔在船上。 沈延像是早就做好准备了,滚了一圈扑倒在江闻岸身上,完完全全地护住他。 腰间的青玉坠子和琉璃坠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沈延眼疾手快护住,可却来不及了,绳子被割断,两颗坠子已经在女子手中。 还给我。沈延冷冷看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么危险的时候,延延怎么可能趁机吃豆腐呢?!绝对没有(认真脸)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过是非7瓶; 谢谢小天使!!抱住~ 第48章 那女子仔仔细细观察两颗坠子,美艳的面容忽而变得严肃起来,你是谁? 沈延没回答,直接身手敏捷地过去抢,但那女子身轻如燕地闪躲着,眼见着就要被他抓到的时候,她自袖口中放出什么东西来,却是朝着江闻岸去的。 沈延目光一凝,放弃追逐她,身子一转迅疾朝江闻岸去,匕首铮的一声插在江闻岸身旁的床板上,三枚飞镖暗器被截下来。 先生。 沈延护住江闻岸,抹去他鬓边滴落的水珠。 那女子饶有兴致地看着江闻岸,面露稀奇,你明明可以拿到,为了他却肯放弃么? 沈延没打算回答她,答案昭然若揭。 做个交易怎么样?我把他安全送走,条件是这两颗坠子归我,你也归我。 江闻岸下意识抓紧延延的衣裳,冲着他摇了摇头。 我在这儿他们不敢靠近,若是我把你们丢下船,他们立马可以杀了你们。那女子双手交叉抱于胸前,漫不经心道:你们自己考虑吧。 江闻岸握紧崽崽的手,拼命摇着头。他一个人离开有什么用,延延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沈延似乎心动了,他嘴巴微张,还未开口便被江闻岸打断:姑娘,放了他,我代替他留在这儿行吗? 江闻岸觉得身子有点冷,此刻微微颤抖着,费力道:我会唱歌会画画,还比他会聊天,能为你解闷。 那女子食指轻点着下唇,似乎在考虑。 沈延却坚决不同意:不行!我留在这儿,坠子也给你,只要你能确保他安全。 江闻岸:不可以!你忘了你答应过我要做到什么吗?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那女子越听越觉得有意思,竟与形象颇为不符地哈哈大笑起来。 行了,不逗你们了。 两人停了下来,齐齐看向女子。 那女子理了理额前两缕垂下来的秀发,笑靥如花道:初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金玉山庄的庄主张金燕,方才我在这儿歇息,给那群人一百个胆子都不敢来我这儿要人,所以你们大可以放心。 她的目光落在沈延身上,询问道:你和佟玉婉是什么关系? 沈延心存警惕,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张金燕也没有勉强,先道出了她如此问的原因。 原来金玉山庄乃是十几年前佟玉婉和张金燕一同创办的,一开始还是一个收容可怜女子的地方,后来逐渐壮大,发展为一方江湖侠女势力,渐渐地为人知晓,也很少有人敢正面跟她们起冲突。 金玉山庄的女子善用暗器且足智多谋。 谁说女子不如男,在她们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听她说起跟母妃的往事,沈延这才可以确认,她就是母妃跟他提起过的人。 燕姨,我是沈延。 张金燕的脸上有一瞬间的石化,叉着腰嗔道:叫什么姨呢?!叫姐!姐! 沈延老老实实喊了一声:燕姐 张金燕这才满意。 其实从看到坠子开始她心里就有了猜想,只是不确定他是跟佟玉婉有关系还是跟琉月菱有关系,毕竟两人的信物都在他身上。 她倒是知道玉婉姐姐有一个儿子叫沈延,不过也未曾见过,现下倒是阴差阳错遇上了。 你这是怎么回事,怎的如此狼狈? 沈延沉吟片刻,终是摇了摇头。 心里却有自己的猜想。 一定不是皇上,他现在没理由除掉自己,若是想,用不着如此大动干戈,在南下的路上刺杀并不是一个最佳的措施。 方才那些人拿出来的是掌船使的令牌,掌船使是六皇子的表舅,不难想象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只是他没料到对方会这么明目张胆,竟挑了这个节骨眼下手。 有时候蠢到让别人完全没有想到的法子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事情转折太快,没想到眼前的女子也是延延认识的人,江闻岸这才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着的身体也忍不住发抖起来。 沈延注意到了,先生,你怎么样? 江闻岸费力摇了摇头,没事,就是觉得有点冷。 沈延抱着他,将颈部贴近他的额头,给他温暖。但是二人身上都是湿的,只不过是聊胜于无而已。 看着两人这彼此依偎,可怜兮兮的模样,张金燕忍不住摇了摇头。 先进来吧。 已经入夏,船上不需要用到炭火,但先前用剩下的还没有处理,胡乱地堆在角落里,张金燕翻找出来,一股脑儿倒进火盆里点燃。 燕姨姐,可有干的衣裳? 啧。张金燕翻箱倒柜才找出来一套干净的,不过仅有一套。只有一套啊,只能一人穿。 多谢。沈延没有犹豫,将衣裳递给了江闻岸,先生穿。 江闻岸不肯要,要不是因为沈延的母亲和张金燕是旧识,他们也不能安全躲过追杀,如今已是万幸。 沈延没想和他争执,柔声哄着他:这身衣裳太小了,我穿不了。这样,先生先把里衣换下来,外袍我先披着,等身上的烘干了再穿上,好么? 啧,真是麻烦。 炭火燃烧,船内慢慢暖起来了,张金燕有些透不过气,尤其看不下去两个大男人卿卿我我磨磨唧唧的模样,当即转身摆了摆手,你们自己商量吧,我去外边透透气。 如此算能两全,江闻岸也没再扭捏,换下衣裳,跟着只松松垮垮地穿着外袍的沈延一起坐在炭火边烘衣物。 几日舟车劳顿又受了凉,江闻岸有些疲惫,渐渐支撑不住靠在延延肩上睡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榻椅上,身上的衣裳也烘干了整整齐齐穿好了。 一见他睁开眼睛,沈延的掌心便贴了上来,他微微蹙眉,有点烫,先生再坚持一会儿,靠岸了就去抓药。 江闻岸懵懵地摸摸自己的额头,有些迷茫,竟是发烧了吗? 他以前上学的时候极少生病,来到这里之后却发现身子弱了许多,时不时要生一场小病,有时还会病得起不来床。 此刻还好,只是有点低烧,算不上太难受。 张金燕已经进来了,她冲着沈延道:你母亲入宫后再也没能出来,你这一次可必须得回去看看,否则我可不会放你走啊。 运河修建早就开始了,他晚去几日亦无大碍,况且该做好完全的准备才行,谁知道前方会有什么埋伏等着,还需从长计议。 如此想着,沈延点点头,自然该去看看。 那儿或许能找到母妃从前生活的痕迹。 不过他不能去。张金燕指着江闻岸。 为什么? 咱们山庄里可都是女子,可是不轻易以真面目示人的。张金燕脸上的面纱也至始至终没有揭下来过,臭男人不可以入内,见了可就要以身相许了。 沈延皱眉,以身相许是不可能的。 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是像你这样的自己人。她说着摊了摊手,可惜他跟我们山庄的人没有半点关系。 谁说没有关系?沈延坐在江闻岸身侧,低头看着因为鼻子堵塞而微微张开嘴巴的先生,思考毕,认真道:他是我的内人。 ?!张金燕面露古怪。 江闻岸亦是一脸震惊,眼睛慌乱地乱动,而后手指被人勾住,沈延在安抚他。 如何证明? 证明么? 沈延看着先生,想起方才在水里发生的事。 先生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紧紧地抱着他,十分热情主动地从他口中汲取呼吸,让他招架不住,忍不住反击。 手指按上他还有些红肿的唇,指腹轻轻揉了两下。 江闻岸觉得酥酥麻麻的,下意识抿了抿唇。 沈延目光一暗,低头靠近,终于贴了上去。 此刻的触觉跟在水里不一样,那时很慌乱,现在却清醒着,但同样的无法让人保持冷静,江闻岸不自觉揪着他的衣领。 沈延似乎在品尝,贴近以后又辗转着啄了几口,最后还吮吸了一下,方放开他。 江闻岸整个人像被蒸红的螃蟹,抬着头眨着微润的眼睛看他。 又纯又yu。 沈延叹了口气,将人拢入怀里,按着他不准他抬起头来,这才看向在一旁意味深长看着他们的张金燕,够了么? 张金燕失笑:够了够了。 总不能真要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来一出活春宫才肯信吧。 其实她能看出来,只是想逗逗小家伙。 船很大,可以隔开两个独立的空间,用完膳后,张金燕松开帘子,隔开两处空间。 她在外面喊着,好好睡一晚,明天就能到了。 一切顺利得让人不敢相信。 张金玉以金玉山庄庄主的身份将人赶走以后,没想到他们真就没再追上来了,虽然心中觉得奇怪,但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能等到了金玉山庄后再考虑。 榻椅近似一张床,只不过要小一点,两人挤在一起勉强能睡,两人靠得很近,沈延压低声音与江闻岸说悄悄话:先生,我今日不是故意想占你便宜的。 你是指哪个? 含他耳垂?在水里亲他?说他是内人?还是指在张金燕面前肆无忌惮地欺负他? 江闻岸有些郁闷,就算想用这种方式来证明的话,亲一下就算了,他也不是分不清楚状况的人。 只是他最后吮了一口,好像还还伸舌头了? 江闻岸不确定,但是感觉唇上碰到了软软的湿热的东西,这让他很苦恼,也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过是非1个; 谢谢小可爱!! 第49章 沈延用脸颊贴贴他的额头,试探着他的底线:先生觉得呢?怎么样才算是占你便宜了? 江闻岸哼哼了两声,没追究,以后不许这样了。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有其他法子的时候不准这样做。 最近延延与他亲昵的频率太高了,江闻岸后知后觉这样不行,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却被沈延打断。 沈延抬起手贴在他的额头上,发觉已经不那么烫了,于是放心地伸手将江闻岸往自己这边带,先生贴着我应该会舒适一点。 毋庸置疑,年轻的身体似乎有无处发泄的热量,他的身上很暖和,抱着很舒服,江闻岸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醒时船已经停了,透过开着的窗子往外看,夏日的燥热扑面而来,江闻岸这才感觉到身上的热度,延延还抱着他。 他往后退了一点,只一动,原本乖巧地闭着眼睛的沈延亦慢慢睁开了眼,搭在他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33) 江闻岸伸手抵住:好热,我想起来了。 嗯。沈延闷闷答着,似乎是反应了一会儿,半晌才放开他,也跟着坐起来。 船已经靠岸,金玉山庄坐落在一座岛上。 跟着张金燕上岸,他们远远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浅滩上有什么东西,海浪往上涌的时候时不时将其淹没,但那东西始终停在原地。 走近了些,沈延已经看清,当下遮住了江闻岸的眼睛。 江闻岸很好奇,坚持要看,不管不顾扒开他的手掌时却差点要吐了。 躺在海滩上的分明是前几日那个出示了掌船使令牌给他们看的人。他大张着嘴巴和眼睛,几乎被烈日暴晒成干,模样十分丑陋。 尸体浸泡在咸海水里,发出腥臭味。 江闻岸往后退了一步,抬手捂住鼻子。 沈延问道:燕姐,是您让人杀的他么? 不是。张金燕十分淡定,直接走到尸体旁边蹲下查看,还上手了。 江闻岸这才看清,原来那个人四肢都被金色的钉子钉在海滩上。 张金燕拔下钉子一看,细长的柳叶眉微微下压,长月盟? 她看向沈延,你的青玉坠子给我看看。 那天调侃他一番之后张金燕已物归原主。 沈延将青玉坠子解下来,与长钉细细比对,才发现二者之上同有一个月牙印记。 看来就是长月盟的人做的。 怪不得他们上船之后果然没有人再追上来,看来就是因着长月盟的人早就通过沈延腰间的玉坠认出了他,暗中保护着,将人解决了。 只是他们惯了高调,悄无声息杀了人也就算了,还延续着一贯的作风将人送到了他们面前,明晃晃地告诉他们,人已经解决了。 佟玉婉和琉月菱两方的人,阴差阳错同时保护了沈延,一方护他们安好,另一方帮他们切断了后方追逐的人。 金玉山庄在小岛的中心,从岸边上去还要走一段路,岛上正如张金燕所说,确实全是女子。 而两个大男人跟在张金燕身后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沿路不乏热情地与张金燕打招呼的女子们,无一例外都毫不掩饰地将目光落在二人身上。 这里的女子都热情大方,难得来两个男子,总是觉得好奇新鲜的。 庄主,这是打哪儿来的两位公子?生得好生俊俏,我看了都想抢回家去了。 另一女子不甘示弱,我喜欢这个文弱的公子,一看就是个风流书生。 她说着就朝江闻岸抛去媚眼,公子,你写字来我研墨,岂不美哉?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好,那我就要这高个儿俏公子了,瞧瞧这身量。 周围的女子都掩着面,顿时娇笑声一片。 江闻岸有些招架不住这样的热情,他悄悄看向延延,却发现他面无表情,好似他们在讨论的人与他无关,只是紧紧牵着江闻岸的手。 好了好了。张金燕高声制止了她们的臆想,也不去海滩边照照自己都多大年纪了,这个小的,年岁是你的一半呢。 她指着二人,你们呀,一个都别肖想了,人家是一对儿呢。 嗨呀。众人这才发现两位俊逸公子的手一直是交握的,当下觉得没劲儿,那你带回来做什么,害我们白高兴一场。 张金燕只是笑,带着他们继续往前走,只轻飘飘丢下一句话:这是玉儿的儿子儿媳。 人群十分默契地静默了一瞬,过了一会儿,嘈杂的声音在他们身后炸开了锅。 不过他们已经走远。 山庄没有大门,亦无任何牌匾指示,只觉得一股清凉之意席卷全身,便知是进了金玉山庄。 青竹苍翠,入内稍显昏暗,身上蒙了一层绿意。 走在石子路上便有小丫头出来,手持着团扇快步跟在张金燕身旁边走边扇。 罢了,你且停下。张金燕指挥着她去告知老太太,就说是玉儿的儿子来看她了。 丫头去后,张金燕又解释道:老太太虽不是岚族人,却自小在岚族生活,抚育了许多孤苦伶仃的岚族儿女,是看着你娘长大的。不过现下有点认不得人,这会儿以为你娘还好好地出了外边,许久没回来看她呢。 你们一会儿进去了好好说话,别让她知道你娘的事。她说着叹了口气。 哪知老太太没有问他母亲的事情,甚至根本没给他们说话机会,刚一入内,一根拐杖就招呼了上来,结结实实地打在沈延腿上。 他愣了一下。 江闻岸一惊,连忙将延延拉开。 那白发弯腰的老太太杵着拐杖,精神抖擞地迈着碎步子追上来,一把将江闻岸拉扯到身后。 江闻岸还没来得及感叹这老太太的力气大得惊人,她手上的拐杖又打在沈延身上,后者没怎么躲,乖乖受着,哭笑不得看着江闻岸。 她温和地拍了拍江闻岸的手,玉儿你别护着他。 看向沈延时却变得有些恼,这次倒不躲了,还算你学乖了。沈时南,你带着玉儿出去这么多年都不曾让她回来看我一眼,该打! 沈时南? 沈延微微睁大眼睛。 当今皇帝本名为沈时乾,而沈时南是皇上的弟弟,据沈延所知,皇帝登基的第三年,沈时南被派往北疆,最终战死沙场。 他和母亲又是什么关系? 还未及他细想,张金燕哎哟,哎哟的声音传来:我的老太太呀,我就回去换了件衣裳的功夫,你又开始打人了不是? 她说着将老太太手上的拐杖按了下去,让她好生拄着。 那老太太拐杖点地,看着沈延哼道:这小子就知道哄我,哄得我把玉儿给了他,倒让玉儿不肯回来看我了。 她说着握紧江闻岸的手,一遍遍喊着玉儿。 张金燕脸上笑容一僵,继而道:老太太您糊涂啦,这是玉儿的儿子,他叫沈延,他带着妻儿回来看您哩~ 胡说!老太太的拐杖不轻不重地敲在张金燕身上,斥道:你还真当我老了眼花了不成?这明明就是沈时 哎老太太张金燕打断她,老太太您今儿个这莲子羹是不是忘记喝了? 她吩咐着:采儿,把莲子羹给老太太盛上来。 哎呀!老太太一巴掌拍在江闻岸手上,拍得他一愣。 对对对,莲子羹还没喝呢,玉儿来,玉儿最喜欢喝莲子羹了,咱们一起喝。 见老太太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张金燕这才松了一口气。 江闻岸则被牵着去喝莲子羹。 刚刚在老太太的期待中喝下一口,见着她露出了满意的神情,江闻岸稍稍放松,老太太您也喝。 诶!老太太低头喝了一口,再抬眼时目中似有迷茫,看向江闻岸时疑惑更甚:你是谁? 一直在旁边站着的张金燕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对着他摇摇头,自己坐到了老太太身边。 她拉着沈延介绍道:老太太,这个是玉儿的儿子,名叫沈延,这位是 玉儿的儿子?一听,老太太立马激动万分,拉着沈延左看右看,口中不住喃喃:像,是像。 沈延还没明白她说像什么,老太太又拽着他手泪眼婆娑询问:玉儿呢?玉儿去哪了?她为什么不回来看我? 沈延显得有些无措,但还是硬着头皮撒了谎:我母我娘她出去外边游玩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所以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她说很想念婆婆的,让我代为转达。 出去玩了啊?老太太抹了把眼泪,勉强点了点头,好啊,出去玩好啊,年轻人总不能一直在这儿。 你是玉儿的儿子?玉儿的儿子都长这么大了?她颠三倒四说着,沈延都一一耐心回应,直到她看向江闻岸,那这个娃子是谁? 他啊,张金燕半道插话,替他们回答了,哎哟,这是小延的妻儿,算是老太太的半个孙媳妇儿呢! 孙媳妇儿?她眼中神采奕奕,看看江闻岸又看看沈延,问道:你的妻儿? 沈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反而看向江闻岸,目光中带着询问。 先生说过以后不许胡乱占他便宜。沈延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苦恼,把问题无声抛给江闻岸。 看着老太太期待的神情,江闻岸没由来地有些紧张。这种情况也许是有更好的法子,不是非得说自己是延延的妻儿,但在这一刻江闻岸不忍心说。 他微微一笑,轻轻嗯了一声。 沈延的身子顷刻间僵住了,他发觉自己无法动弹。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先生应该会给出其他更为合理的解释。 可是没有,先生承认了。 先生说他是自己的妻儿。 作者有话要说:  延延:先生果然喜欢我 第50章 江闻岸却有些忐忑,仔细观察着老太太的反应。 好啊!多好的孩子!老太太拍着江闻岸的手,又拉过沈延的手来,将二人的手握在一起。 沈延的掌心很热,放在他的手上,慢慢收紧。 因着二人说是一对儿,张金燕自然只给他们收拾了一间屋子。 夜晚,江闻岸一边在纸上勾勾画画一边与沈延讲话。 你觉得上次那些人是太子派来的么? 沈延摇了摇头,不一定,掌船使是六皇子那边的人,也许跟太子有关系,但也有可能没关系。 毕竟六皇子从来也与他不对付。 你早就知道?江闻岸有些惊讶,你不是看了令牌么?那怎么还上船了? 这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么? 嗯。人太多,不上船也跑不掉。 江闻岸反应了过来。 那时候岸上人群聚集,许多船夫一股脑儿全涌了上来,场面十分混乱。 六皇子若是打定了主意要除掉延延,不可能没做好完全的准备。 只要他们稍有反抗的举动,说不定隐藏在人群的人就会冲上来,若是那样才是真正的措手不及。 不过在水面上沈延亦没有十足的把握,也有赌一把的成分在。 这一次他们这次出来本就是得了密旨,若非双方身边亲近之人根本不可能知晓。 不是皇帝身边的人就是他们这边的人。 此事不得不防。 他们没打算在山庄逗留太久,临走前张金燕取来两条淡金色的发带来,说这是金玉山庄的标志,道上的人都认得,若是他们在外遇到危险,一定会有人上来帮助他们,算是给金玉山庄卖一个人情了。 沈延却还有一事放在心上。 燕姐,你知道沈时南么? 这话一出,张金燕面色微变,然而只是一瞬就恢复了正常,她面露迷茫:谁啊?这个名字没听过。 沈延微微皱眉,是南王,父皇的兄长。可是老太太为什么会认识他? 而且从她话里听来,沈时南似乎和他母妃关系亲近。 嗨呀,你们听错了吧?老太太说的是沈时乾吧?在你们面前我就不避讳了。玉儿曾在老太太面前提起过当今皇上的,我都跟你们说啦,老太太这几年记忆不太好,许是记错了。 沈延垂眸沉思。 南和乾,两个完全不同的字,怎么会记错。 从张金燕这儿问不出来,他也没有勉强。 出了岛便是南洲,二人此次前来并无大阵仗,悄无声息地来也悄无声息地观察着,伪装成到这儿游玩的贵家公子。 二人在修建运河附近找了一个客店住下。 客店一楼供来往的人歇脚,时不时会有负责修建运河的官员小吏进来吃肉喝酒。 二人在客栈里不动声色听着来往的人说闲话,期间听到最多的便是关于修建运河的事。南洲物产丰富,皇上的意思是运河修建起来便于南洲将产物送往各地,等到竣工之后皇帝还会亲自南下检阅。 如此一来南洲的经济一定会得到迅速的发展,这本来是一件好事,但是他们观察了几日,发现百姓们并不高兴。 不说别人,便是这客店的掌柜都在私底下抱怨,说官府横征暴敛,普通人家家里的壮丁都被抓去修建运河了,农田都荒废了,他们店铺里的小二也都不来了,全去修建运河了,而官员们还要过来白吃白喝。 总而言之,穷苦人家叫苦不迭,有钱人亦颇有微词。 不管长远以后怎么样,此刻他们全都痛苦不堪。 听着周遭的抱怨声,二人皆沉默不语。 皇上交给他的果然不是什么美差事,做得不好便是积攒民怨了。 沈延倒了一杯酒,低声问他:先生以为该如何? 江闻岸摩挲着杯沿,正想说什么,外头便传来喧哗的声响。 掌柜的声音戛然而止,江闻岸亦往外看去。 他们先前都在小隔间里悄悄听人讲话,这一次听到了掌柜正低声跟人讲话,才不动声色挪到外边来坐,顺便听几句。 这一看江闻岸就看到了一个人,在他的记忆里应该是没有遇上过这个人的,但是却莫名觉得熟悉,觉得应当是认识的人。 先生,怎么了? 不待江闻岸回答,那人也看到他了,似是十分惊讶。 江兄?他走近,大力拍了一把他的肩膀,江兄,果然是你啊! 江闻岸心中浮现出了一个名字来,他便有些迟疑地喊了出来:姜宗佐? 对对,许久不见,没想到江兄还记得我。姜宗佐挠了挠头,我虽远在南洲,但一直有听闻你在燕京的事啊,听闻你在五皇子身边做事。 他似乎是才看到沈延,登时眼前一亮,这位该不会是 姜兄。江闻岸打断了他,摇了摇头。 哎,你们愣着干什么?小二都没了,还不快去给我点菜拿酒来。 身后的士兵方散去。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34) 江闻岸小声给他介绍身边的沈延:这是我家里的弟弟。 他方才那模样,姜宗佐怎会不懂,十分上道地点点头,明白明白。 姜京佐招呼他们一起喝酒。席间得知姜京佐便是此次修建运河的直接负责人,江闻岸觉得正好,他们还发愁不知从何渠道入手改善现今的状况,这会儿倒是有机会了。 他便有意无意地透露一些消息给他,姜京佐很聪明,当即提出明日就带他们去实地看看。 一天的实地考察,从百姓们修建运河的状况就可看出他们的不乐意,而那些监督的小吏还跟在他们身后拿着鞭子,一见他们稍稍休息一会儿便拿起鞭子抽他们,百姓们也只能忍着不吭声。 面前的少年十分瘦弱,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让江闻岸想起了从前的延延。 少年背上背着一筐砖头,压得他的脊背都无法挺直,爬上台阶时踉跄了一下,停顿了一会,一鞭子抽下来,他跪倒在地,手还往后护着筐子里的砖头。 江闻岸忍不住上前挡在少年身前,抓住小吏还要再次抽下来的鞭子。 天气热,那小吏也被晒得昏了头,突然被人截住,心里的火气也忍不住往外窜,直接就上手推人,骂骂咧咧:打哪里来的,滚一边儿去! 江闻岸只退了两步就被人接住,沈延的手握在他腰间将他稳住。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瞎了你的狗眼,去去去,把人带下去干活去。 姜宗佐连忙过来将小吏支走,又忙不迭给江闻岸赔笑脸。 江闻岸不满的却只是他们做事情的方法的态度,为什么要拿鞭子抽他们? 哎,这群百姓就是贱命,一会儿不打就学着偷懒了,估摸着皇上再过三个月就要来巡视了,这不是都着急吗? 姜宗佐似乎也有自己的苦衷,然而上行下效不是这样的,他们这些当官的在客栈里吃香的喝辣的,百姓们不仅放下了家里的活计被强迫着过来,就连吃食也被克扣,如此怎么能不生怨气? 若是不给百姓一点甜头,一味要求付出,只怕到时候运河是修建成了,民心却也跟着失去了。 江闻岸和沈延商量着解决措施,首先是要以自愿为原则,而不能强迫,让百姓们自愿来修建运河,如此工作效率才能提高。如何才能让百姓自愿前来?相应的措施就是要加大奖励力度,百姓出人出力换取钱财,多劳多得,而不愿意出人的富裕家族便可以只出钱来抵。 如此一来也不用过多占用修建运河的经费,用富人交的抵税来付百姓们的工钱。 按照富人家族掌握资产的状况进行评估,江闻岸制定了不同的分类标准,大致模拟现代的纳税,收入多的需要交的钱也多,收入少的百姓家庭若是不愿意出人修河,也可以付出家庭资产的一部分来抵押。 江闻岸仔细算过,这些资产都在他们可以承受的范围以内,况且他对于穷人要更宽容一点。 在此过程中江闻岸也发现了燕朝的赋税制度有点问题,于是回忆着现代的赋税标准写出他的建议,与沈延拟定的方案一同发回去给皇上看,请示皇上意见。 这样的做法对朝廷有百利而无一害,皇帝自然是同意了,还大笔一挥让他放开手了做,不必事事往上请示。 于是他们便开始试行新方案,修建运河的工程暂停一天。 结果如江闻岸所料,百姓们热情高涨,有许多百姓都来报名说要继续参与修建,就连女子也来了,年纪小于十六的他一应拒绝,有余力的女子倒是留下来了。 鞭子什么的全都被销毁了,小吏们想要赚钱的也可以加入。 客店里的小二都回去了,他们店里持续给修建运河的人提供吃食。从富人口袋里取出来的钱,江闻岸也拨了一部分到运河周围各大酒馆饭店里,供修建运河的百姓吃喝。 百姓们就像是得了一份福利相当好的活儿,既有钱拿,又能白吃白喝,每工作一个半时辰休息一次,便有人送上刚出炉的糕点和解腻茶来,坐一会儿聊会儿天又恢复了活力。 做得好做得多的还能有奖励,百姓们何乐而不为?一时间工作效率提高起来。 姜宗佐都看呆了。 他从前畏手畏脚,害怕得罪那些富贵人家,也不敢多动用上面拨下来修建运河用的财物,因而只敢逮着不敢反抗的百姓们剥削。 而沈延雷厉风行,根本没有太多杂念,觉得可行就做了。 其余的江闻岸都替他考虑到了,他让沈延亲自题字,还让人定做成了牌匾,送到那些做出贡献的富豪府上去。 这点儿钱对富庶人家来说不算什么,得了皇子亲自题的字更加觉得是一种荣耀,花钱买个名声他们也乐意。 措施行之有效,姜宗佐也觉得很快乐,说要去庆祝一番,还特意强调给江闻岸准备了惊喜,包他快活。 作者有话要说:  事业有进展了,感情也该有进展了吧~嘿嘿^_^ 第51章 沈延说有朋友找他,天一黑便出去赴约了。 江闻岸一个人闲着也是无聊,便跟着姜宗佐去了。 地点定在南洲最有名的醉云台。 说是庆祝,姜宗佐却没跟着他一同出现。 江闻岸进门便被人引着上了三楼。 一楼人声嘈杂,十分热闹,还有歌舞表演,江闻岸却不太喜欢,越往上声音越小,到了三楼已经很安静了,只时不时会有三两声笑声自窗子里溜出来。 被引着路过一扇窗时,一声甜腻腻的娇/喘声传来,江闻岸顿了下脚步。 引着他往上的小倌却面颊带粉,迅速推开了隔间的门。 江闻岸看到了姜宗佐。 来了来了。姜宗佐直接过来拽着一脸懵的江闻岸入内,按着他在桌前坐下,给他倒了一杯酒。 江兄,兄弟知道你最喜欢什么,这一次给你找了个最善解人意的,那滋味,你尝过一次就忘不掉了。 他一脸淫笑,在江闻岸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便闪身出去,一个女子姗姗来迟,粉色的衣袖拂过他的面庞。 江闻岸猝然一惊,只见姜宗佐已经带上门出去了。 而此时三楼角落的一间房间里,一身黑的暗卫不知从何处钻进来的,在低头摇晃着酒杯的贵公子身旁跪下。 五殿下,属下来迟了,还请殿下责罚。 沈延神色不变,只是晃动着酒杯的速度加快,指尖沾了一丝醇香。 此次事出有因,只要先生没出什么事就好,况且借着这次机会自己得以与先生亲近,倒也该感谢他的护卫来迟。 他顿了一下,啪嗒一声,杯子被放在桌子上。 让你调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殿下。那暗卫低声道:皇上沈时乾和沈时南是一胞所生,许是胎里不足,其实幼时沈时乾长得没沈时南好,比他瘦又比他矮。 当年沈时南意气风发,人人都说先皇原本是属意于他的,可不知怎的,十八岁过后一切似乎都变了,沈时乾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甚至事事超过了沈时南。 后来沈时南的身子越来越弱,别说是继承大统,就连生活都不能自理,后来莫名其妙好了,刚巧弟弟沈时乾登基不久根基未稳,作为王爷的沈时南便代皇上出征,战死沙场了。 这个皇叔只存在于沈延幼时的记忆里,他也只是偶然听人提起过,说他战死沙场,可对于他身前的故事并不了解。 因为在他死后,皇上忧思难解,再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沈时乾,就算是私底下也得偷偷摸摸,一旦传到皇上耳朵里,轻则砍头,重则株连九族,久而久之再没人敢提起他。 雁过尚且留痕,可沈时南的存在却被抹去了,仿佛世间从未有过一个沈时南。 但好在尚有极少数人的记忆里保留着星点碎片。 人人都以为当今皇上是伤心过度才不让人提起沈时南,但事实未必如此。 苗域的巫师松来信件,说皇上身上确实有不对劲的地方,具体的还需由他亲自验明,殿下可早做安排。 沈延只是听着,脑海中闪过某些念头。 他突然想问一个或许很有意义又或许毫无意义的问题,想着便问出口了:沈时南可有妻子儿女? 没有。据我这段时间来的了解,沈时南孑然一身,为人潇洒不羁,又不愿意被束缚,先帝三番两次想给他赐婚都被搪塞了过去。 当年爱慕他的女子众多,但没有一个能够如愿。 他曾到南洲游玩么? 暗卫的脸掩在面具里,一听此话稍稍停顿了一下,据我所知,没有。 沈延回过神来。 想来是自己的想法过于荒诞。 他仰头喝下一杯酒,漫不经心道:你既说爱慕他的女子众多,那他长得如何? 暗卫又是一顿,听闻十八岁以后沈时乾长开了,竟和沈时南长得越来越像,人们这才想起来二人原是双生子。想来,他与当今圣上应有八九分相似,而且 那暗卫抬起头来,面具遮着脸,只能露出眼睛,双目此时落在沈延身上:沈时南未生病前长得比皇上要好,想来殿下看看自己便可猜想。 一直到暗卫又悄无声息离去,房间里又剩下他一个人,沈延还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至于具体在想些什么,他也摸不准。 脑子里的各种线索盘根错节,老太太说的话,张金玉的神情,方才暗卫的调查结果纷纷在脑海中重现,他蹙眉思索。 皇上身上的不对劲究竟是指什么? 眼下似乎只能等待巫师的到来了。 走出房间时,沈延还有些恍然,一抬眼却见姜宗佐迎面走来。 楼梯设在角落边边,姜宗佐须从这儿下去。 他也看到沈延了。 沈延对姜宗佐没有特殊的感觉,只知道他是先生的朋友,但这段时间观察下来发现先生与他并不亲近,沈延便没怎么放在心上。 正好遇上,他随意点了下头便准备下楼,不料姜宗佐却十分热情地上前来与他搭话。 喊称呼的时候他压着嗓子:殿下,您也到这儿来了? 沈延其实不太想应付他,有些不耐道:嗯。 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不在这儿过夜吗? 沈延没有说话,出于礼貌还是点了点头。 可那姜宗佐过分没有眼力见了,还继续与他攀谈,见他张嘴,沈延正要打断。 就听他语气怪异道:只怕江兄今夜回不去咯。 沈延往下踩了一级楼梯的脚一顿,偏头看他,先生怎么了? 嘿嘿嘿姜宗佐表情微妙,要溺在温柔乡里了。 没有注意到沈延突然黑沉下去的脸,他回忆着从前的往事, 他与江闻岸是同一个学堂里出来的人,那时候的江闻岸年纪轻轻便流连于烟花之地,每到一处地方游玩总要找到最好的院子,挑最好的女子夜夜笙歌。 直到玩腻了才到下一处。 江闻岸也不避讳着身边的人,大家也都知道他这点儿癖好,因而刻意讨好他的人便知道该怎么让他高兴。 姜宗佐摩挲着下巴,又道:不过许久未见江兄,他的嗜好竟变了,这会儿找了个绝佳的女子给他犹嫌不够,竟还将那引路的小倌儿留了下来。 他啧啧道:真是会玩啊,就是不知那小子的滋味如何了,改日我也要试上一试。 一番畅想之后,姜宗佐这才留意到沈延的脸色,他回过神来,悻悻道:殿殿下,小的该死,在您面前乱说话了,请殿下恕罪。 沈延手握成拳,手臂上的肌肉紧绷着,青筋凸起。 他知道先生从前风评不好,可亲耳听到时还是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绝望,姜宗佐的话就像刀子,一句一句在他心口将他凌迟。 他强忍着心中的无尽痛苦,几乎是咬着牙问他:人在哪儿? 在 他的眼神如同罗刹索命前的审判,姜宗佐哆哆嗦嗦起来,只怕只怕殿下现在进去会扰了江兄的美事 好好好,我带殿下过去。 姜宗佐败下阵来。 沈延脚步沉重,想催促姜宗佐走得再快一点,可又不敢,走廊显得无比漫长。 耳边的娇笑喘气声不绝于耳,丝丝缕缕如同利刃一般穿透他。 扰了先生的美事么? 那又怎样? 一个女子和一个男子? 那又怎样? 先生有需求,他愿意满足。 先生不是喜欢男子吗? 他也可以。 前面的他不能做第一个拥有的人,后面的那里他要在里面,彻底拥有先生。 只是在这之前 谁看了先生,他就杀了谁。 先生的身体在谁身上,他就杀了谁。 最后再好好惩罚先生。 越来越近了,姜宗佐有些退缩,殿下,真的要进去吗?万一里面在啊 沈延面容冰冷,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 目光落在紧闭的门上。 而此刻的江闻岸还无知无觉,还在里面跟人喝酒聊天。 话说姜宗佐出去之后就把门带上了,可他忘了那小倌也还在里面没走。 江闻岸反应过来并不想待在里头,却被小倌拦住,紧接着那女子也来拦他,竟直接上手来抱他的腰身。 江闻岸惊慌失措,只想着离她远点,拉扯之间那女子的团扇掉了下来。 他借帮她捡扇子为由才稍稍能喘一口气,不料突然看到团扇上的小字,便又被吸引了注意力。 江闻岸不自觉念了出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1] 他眼睛瞪大,不断重复着这句诗,听得那女子娇羞地轻轻推了他一下:公子怎么一直念着人家的名字呢? 你叫什么?这句诗是你写的?江闻岸十分激动地抓住了她的手。 这可是唐代大诗人李白的诗啊,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写出来的。若是这女子所写,那她极有可能和江闻岸一样是穿越过来的,这让他很是兴奋激动! 我叫花想容呀,这句诗里写着我的名字吗?花想容眨了眨眼睛,抱着团扇:我不识字,是无意之中看到这句话的,看着团扇空空的不好看,便抄在了上头,没想到里头竟刚好有我的名字!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35) 她似乎很惊喜,但是江闻岸却很紧张,他迫切的想知道能不能在这里找到同伴,那你知道这是谁写的吗? 花想容摇头,表示自己只是无意之中捡到了一张纸,至于是谁所有,她也无从得知。 江闻岸心里的期待落空了,人海茫茫,此处又是客人来往众多的地方,想要找到一个人实在不易,他叹了口气。 那小倌便是在此时弱弱地插话:公子我应该知道这是谁写的。 作者有话要说:  延延要黑了。 不好意思啊小天使们,最近实在是太太太忙啦,更新时间不太稳定,接下来会好好调整的呜呜呜 第52章 是谁? 江闻岸抓着小倌的手,对上对方古怪的眼神,他后知后觉自己有些失态了。 他松开手,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低头装模作样整理了下衣裳,招呼小倌坐下来跟他们一起喝酒。 江闻岸倒了一杯酒给他,将方才想好的说辞说出来:不好意思啊,我是一个诗作的狂热爱好者,方才读到这么好的诗,一时间太激动了。 原来如此。 他这说辞说服了小倌和花想容,二人脸上再无半分疑虑,只是笑他痴。 江闻岸只是笑笑,随意扯了几句轻松的话题,见着酒杯空了又想给二人倒酒,不料手中的酒壶却被花想容抢了过去,她体贴地给江闻岸面前的杯子满上,又亲昵地送到他嘴边。 江闻岸身子微微往后一仰,拉开了些距离。 说来惭愧,江闻岸长这么大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平常在学校里也很少有亲近的女同学,室友们还经常嘲笑他木头脑袋,说他要不是躲女生躲得跟见了鬼似的,也不至于母胎单身至今。 江闻岸确实不擅长和女生打交道,加之家里的老妈是个很有少女心的人,又被老爸宠着,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要对女生好,不能对女生说重话,更不能动手。可又知道男女有别,若是没有那个心思不应该随意撩拨别人,于是他从未越矩。 以至于刚刚花想容抱上来的时候他推也不敢推,只顾着躲。 这要是个男人,江闻岸早就把人揍一顿了。 多谢。他冷淡地接过杯子,又看向小倌,状似漫不经心道:不知这诗是谁写的呢? 说话的时候,他的手指微微收紧,捏着杯子一动不动,连酒都忘了喝。 应该是我们醉云台的花魁写的,我前儿个去给他收拾房间,看到了呢。 花想容打岔道:你还识字呢? 那小倌脸颊飘红,腼腆道:也曾上过一年学。 花魁?她姓甚名谁?是从哪儿来的?一直在这里吗?还是什么时候来的?江闻岸迫切地想知道那个人的信息,想知道她是不是也很自己一样来自现代。 他 公子你怎么只想着别人呢?来,喝酒呀~花想容的酒杯强势地递了上来,眼看着就要往他嘴里送。 看着杯沿上沾的口脂,江闻岸赶忙避过,那动作就如同避开洪水猛兽一般。 花想容扑了个空,手上力气没了支撑点,酒杯往下扣,酒水淋在江闻岸的一摆上。 公子,我帮你擦干净。 哎呀! 伴随着女子的一声柔媚的呼声,门砰的一声被大力踹开,江闻岸回过头,只见沈延满目阴鸷,目光晦暗地死死盯着他。 准确地来说,视线要往下一点,落在被江闻岸半挡住身子的小倌身上。 人正蹲在江闻岸身前。 沈延感觉心口被什么东西攥紧了。 他想过会看到一些淫/乱的场面,可进门前心里建设做得再好也是没用的,亲眼看到女子在身边抓着先生的袖子,似乎要脱他的衣袍模样,沈延的拳头就已经握紧了。 可还有更过分的! 那个半个身子被遮住的人就蹲在先生面前,那样的姿势还能是在做什么! 他几乎要崩溃。 小倌正在给江闻岸擦拭衣裳。 一看到沈延进来,江闻岸有些惊讶,接着躲过不用小倌再帮忙,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被就晕湿的衣摆,没关系,不用 话还未说完,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的沈延已经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延延,干什么?你怎么来了? 他认定了先生方才就是要跟他人做那事,只不过是因为被自己打断了还来不及做而已。 要是再晚进来一步呢? 沈延气得呼吸都疼,开口的语言像带刺的利刃一般扎人:我来,打扰到你了? 江闻岸愣了一下,接着就被大力拽着往外。 跟我走。 沈延力气大得惊人,又来势汹汹。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被拉着踉跄往外,到达门边的时候,他伸手扒住门,抓住机会问小倌:你叫什么名字?我下次来找你啊! 手被折返回来的沈延大力撬开与门分离,江闻岸只来得及听到那小倌说他叫玉遥。 被摔上马车的时候,江闻岸的脑袋磕在垫了软垫的座椅上,几乎眼冒金星。 那是先前延延怕他坐久了不舒服,特意给他铺上的。 江闻岸坐起来,揉了揉脑袋,你怎么了啊? 沉默。 延延?发生什么事了吗? 沈延咬着牙别过脸,盯向别处,留给他的只有冷硬的下颌线。 江闻岸搞不懂他十分突然地闯进来打断他是为了什么,他差一点就要问出更多信息来了,此刻也有点小情绪。 到底有什么事啊?闯进来就算了,还那么粗鲁江闻岸揉着手腕,黑暗之中看不清上面是不是红了,但他此刻觉得皮肤火辣辣的,有点麻,一碰就疼,问你又不说话,真不知道 先生觉得我很粗鲁么? 手腕再次被握住,哐的一声砸在木板上,沈延欺身而上,一条长腿强势地卡进江闻岸的双tui之间,另一条腿半压着他的tui不让他动弹。 你 先生不是想要么?为什么不告诉我?灼热的呼吸近在咫尺。 江闻岸颈侧的皮肤很脆弱,下意识别过脸,可身体被禁锢着做不了太大的动作,只能以一个很不舒服的姿势扭着脖子。 在这种情况下他听话没怎么过脑子,艰难地回应着:想要什么? 嗓子有点难受,他轻咳了一声,又道:我方才正在和他们聊天。 黑暗中,蛰伏的猎豹伺机而动,寻找着机会捕获他的猎物。 沈延算得上有耐心,聊什么?先生可以找我聊。 脖子有点累,他微微转过来一点,嘴唇堪堪擦过他的耳朵,你不一样。 他想得到的信息只有玉遥知道。 沈延忍无可忍:有什么不一样? 刚刚有些松懈的手又往前一拍,江闻岸被彻底圈禁在逼仄的角落里。 但这一次很快放松了些,又被提着往上,两只手被合并在一起。 沈延一只手将在男子之中算得上纤细的两只手腕制住。 江闻岸不得不呈现出一个难受且屈辱至极的姿态。 沈延低下头,咬在他的耳垂上。 先生想要的,我都可以给。 唔 耳垂一阵酥酥麻麻的同时,他才发现衣带不知什么时候被解开了,沈延的手已经开始入侵。 如入无人之境般径自伸了进去,接下来 江闻岸被迫抬起身子,声音自紧咬的齿缝中溢出:你做什么? 做先生想要的事情。 手掌和皮肤毫无缝隙。 可惜黑暗中看不清先生的神情。 延延口齿间的酒香和他的呼吸混在一起,江闻岸闻出来那是醉云台里好酒的味道,延延,快松手,你喝醉了。 喝醉了又怎样?沈延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冷静又薄凉,说出来的话却不堪入耳:先生觉得我喝醉了就不行么? 江闻岸觉得延延真的是醉得不轻,然而此刻他被握着无法动弹,实在是太奇怪了。 他告诉自己以后一定要监督好延延,千万不能再让他乱喝酒,这样偶尔一次耍酒疯已让人遭不住了。 此时马车颠簸了一下,带动着身子晃动。江闻岸这才恍然想起此刻的处境。 外面有人。 驾车的人是沈延的暗卫,自然不会有任何问题,可是江闻岸不知道,心中的怪异和害怕叠加。 先生不觉得这样更刺激么? 江闻岸几乎要受不了了,谁能想到喝醉的延延竟是这般 沈延却还呓语着:不够? 江闻岸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够不够?手上的禁锢突然松开,下一瞬,被酒沾湿黏在他皮肤上的布料被掀开。 马车平稳地向前,终于离开树影的庇护,出现在月光之下,透过窗子,几缕残月挤进来,江闻岸终于能看到沈延的脸了。 延延蹲在他身前,抬头与他对视,目光深邃得几乎要将人吞噬。 江闻岸眉心一跳,绷着身子不敢动弹。 因为沈延的呼吸很近很近,热气洒在他身上。 除了延延之外再无人造访过的地方。 才知道想要吞噬他的不是眼前人的眼神,而是原本该用于进食的地方。 不该承担这样的职责。 这样的认知让江闻岸僵在原地,头脑一片空白。 驾车的人很是识趣,就连停下马时吁的一声都没发出。 死寂一般的环境却让江闻岸清清楚楚地知道他们已经到达所住的地方姜宗佐给他们找的一处小宅子。 外头的人下去,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悄无声息,应当是已经离开了。 沈延垂下眸子,借着月光直勾勾地看着方才因为他的作乱而有些狼狈的江闻岸。 他就只是看着,发现小家伙又以肉眼可见的程度有了动静,眼里的戾气终于散了些,他勾唇一笑。 我虽不是女子,可该做的都能做到,也会尽力去做,一定会让先生有好的体验。 他没有经验,也没有任何书籍可以去学,想问人亦难以启齿,但对着先生,他愿意尝试,次数多了总会越来越好。 他跪在马车上,眼睑低垂,睫毛随着他的呼吸忽快忽慢地扇动着,暴露了他脸颊故作镇定之下的紧张和心潮澎湃。 他慢慢低下头。 他说出来的话和说话间的呼吸已让江闻岸整个人都凌乱了,然而接下来的举动更是 他双手撑在两边的座椅之上,紧紧抓着,凉薄的两片唇碰在一起又矜持地半启,竟是想要 ??? 江闻岸瞪大眼睛。 这太离谱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诶嘿嘿,都到这份上了先生还不懂就过分了对不对QvQ 第53章 呼吸无限逼近的瞬间,江闻岸身子抖,终于推开了他。 啊他拉扯着裤子扔下衣摆,着急忙慌地站起来,脑壳磕在马车上方的木板上。 他缩在角落,被他猛地推了把的人再次追了上来,攥住他的手。 沈延的眼睛半是黑夜,半盛着月色。 江闻岸挣扎不开,别过脸让鼻尖远离他靠近的呼吸。 你疯了? 呵。 他似乎听到了声冷笑,紧接着下巴被沈延的手指钳制住,硬生生地掰了过去面对着他。 先生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为什么?为什么定要出去找别人? 他癫狂似的,红着眼睛质问他。 指尖攀爬着从他的下巴辗转到嘴角,按压揉搓了两下,你喜欢女子,我可以用这里满足你。 若是想要男子 沈延!江闻岸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了。 他想解释自己去醉云台之前根本不知道姜宗佐安排了什么,留在那里也是真的在跟花想容和玉遥聊天,他根本就没想过什么乌七八糟的事情。 可是即便他真的想做什么,沈延也不应该做出这样的举动,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 被他吼,沈延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只是低下头,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显得有些脆弱。 江闻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耐心跟他解释:我去那里是有别的事情,并不是去找他们做那种事,我没有,我发誓。 沈延的睫毛扑闪了两下,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江闻岸刚刚经历了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自己都还没调整好心情,却不得不耐着性子引导他。 延延,先生是一个独立的人,就算真的要做什么事情也是正常的,即便你跟在我身边几年,也不该对我做出这样的举动,方才我感觉到了你的不尊重,这样很不好。 这次他确定沈延听到了,因为他听到对方闷闷地嗯了声。 所以,你要是觉得我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可以直接说,而不是用这样的方式,你要学会用正确的方法 手掌松了些,沈延拉着他的手在唇边碰了碰,那是因为我嫉妒疯了。 江闻岸没顾得上思考他这样亲昵举动的意思,就被他说出来的话吸引了。 他眉角跳,似乎抓住了什么。 你嫉妒什么? 他直觉这个问题问出来会让事情变得更加明朗,亦或是更加复杂,总之可能会改变当下的些情状,但他还是问出来了。 嫉妒他们和先生亲近。 江闻岸重申:我没有。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36) 嗯。沈延稍稍放了力气,整个人赖在他身上,身子滑着往下。 我就是见不得先生和别人好,亲近不行,多说几句话我也难受,因为我 他磨蹭了两下,不好意思似的,彻底将头埋入他的颈侧。 因为我心悦先生。 想当先生的夫君。 最后两个字在他耳边回荡着,滚烫的呼吸久久无法散去,江闻岸刚刚才松懈点的神经又绷紧了。他彻底凌乱了。 他瞪大着眼睛,手搁在两侧无法往前。 没办法拥抱他,也没办法推开他。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江闻岸的腿都麻了,快要脱力坐下去的时候,他又被捞了起来。 沈延长臂伸展着握住他的腰。 江闻岸如梦初醒,终于推开了他。 沈延还想靠近。 等等!你先冷静下,别这样。两人拉开点距离,江闻岸终于坐了下去,双目之中满是迷茫,理智却在一点点回笼。 你刚刚说什么?你什么?他无法说出那两个字,因为这很难以想象。 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反复多次地确认,结果得到的都是沈延肯定的回答。 每一次,他目光坚定:我心悦先生。 遍遍不敢相信的询问,声一声直接热烈的表白,更加坚定了少年的信念,也让江闻岸彻底确认了。 他当儿子养了几年的人,他直视为崽崽的对象,居然爱上了他。 我不想当先生的学生,也不想要当什么崽崽、弟弟。他直视江闻岸的眼睛,字句,缱绻柔情:我想成为先生的夫君。 江闻岸不知道自己当下露出了怎样的表情,也不知道彼此之间沉默对峙了多久,他甚至不知道那段时间是怎么度过的。 最后,他低声道:先回去吧。 沈延亦没有勉强,只要先生给他承诺:先生不准躲我。 江闻岸是想过要躲,可沈延似乎早就摸准了他遇到什么事就想缩进壳里的乌龟脾气,给他最大程度的让步,但又不是绝对的妥协。 下马车的时候江闻岸腿有点软,沈延伸手扶了他下,而后便往后退了步,给了他定的空间。 暮色沉沉之下,沈延垂着眸子,满眼里只有他人,温柔得不像话,乖巧的样子和方才在马车上对他放肆的模样截然不同。 迷惑了江闻岸。 他点头:好。 江闻岸脚步虚浮地回到房间,昏昏沉沉地躺回床上时依然百思不得其解,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了? 他从未想过这种可能性。 但此刻回想过往种种,又似乎有迹可循。 沈延从来不喜欢他与他人亲近,亲人如沈彦昭不行,朋友如索亚和梁子卿亦不行,袭香出现时他的反应更是大。 从前只以为那是小孩儿莫名其妙的占有欲,现在才知晓这样的占有欲没有那么纯粹。 沈延也很爱和他亲近。平时就爱撒娇抱他,他从前想过延延会不会有什么皮肤饥渴症,可见着他对其他人并没有这种情况,便只以为这是他依赖自己的表现,因此没有加以制止。 可现在想来,年少时沈延就曾在他面前自/渎,今夜也是,沈延对他的欲/望不止展露过次。 江闻岸将被子拉上来捂住脸,为自己直以来的迟钝和无意的纵容感到羞愧。 他从来心大,没有考虑太多,今夜却第次辗转难眠。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样的夜不能寐对于沈延来说是家常便饭,今夜说出口了反而轻松许多。 他依然睡不着,这次却是因为在等待个有半机会的答案,甜蜜又煎熬。 白天,沈延没有等江闻岸,怕他觉得尴尬,大早便自行前去监督运河修建了。 如同往常一样,江闻岸也没有迟来,只是不像从前那般第时间来到他身边。 他们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江闻岸正低头在记录册上写着什么。 记录册不知被翻过多少页的时候,中午休息的提示钟终于敲响了,纠结的毛笔终于放过了那本小册子。 上面画满了无意义的符号。 江闻岸靠在栏杆上半仰起头,记录册被倒扣在脸上,他重重叹了口气。 轻微的脚步声在他身边停下。 江闻岸身子僵,连忙直起腰来,记录册自脸颊上滑了下去,被沈延接住。 他没有归还,直接卷了握在手上。 你为了掩饰腿上的颤抖,江闻岸活动了两下,主动扯了个话题与他攀谈。 那个,你那边修得怎么样了?大家都还配合吗? 挺好的。 沈延却没有给他逃避的机会,认真道:先生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吗? 沈延语气温和,眼神却无比认真,让他无法再敷衍或搪塞。 沉默了会儿,江闻岸问他:你想清楚了么? 沈延没有犹豫:直很清楚。 只稍稍停顿了下,他紧追着询问:先生呢? 似乎是觉得语气太过冷硬且急切,他又放轻了声音问道:先生想得怎么样了? 江闻岸没法再躲他,只好将自己熬出了两个黑眼圈在不断自我怀疑之中想的全部事情都倒了出来。 我只是不敢相信。怎么可能? 你怎么会喜欢我? 嗯。沈延乖巧应答着,又用江闻岸曾经教过他的话来反驳他:先生说过只要努力,切皆有可能。所以,为什么不可能? 江闻岸噎了下。 是啊,为什么不可能? 他还未娶亲,沈延已经长大了,他们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他只能重复着没有任何意义的话:我只是没想到,完全没想到。 嗯。沈延保持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微微倾身,柔声跟他打着商量:那先生从现在开始想呢?把我当成个男人,而不是小孩儿。 江闻岸两弯好看的眉毛纠结地拧在一起。 沈延很是耐心:那先生觉得哪些方面还有疑虑?告诉我好不好?我看看能不能让先生觉得有可能一点。 他的话像棉花糖,温柔地将江闻岸所有的纠结包裹。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理由或许站不住脚,在他没发现的时候,沈延正在一点一点接近他的心理防线。 我怕你只是一时冲动。 他尽量将自己心中所想解释与他听:你直在我身边待着,不知道外面还有更多更好的人。 我怕你还没想清楚,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如果这个时候我贸然给你希望,就像哄骗了只井底之蛙样。他皱着眉,我不是说你没见识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应该去看看更广阔的天地,应该多看看其他人,而不是只看到我对你的好。 沈延眉眼微弯,微微笑着听他讲。 江闻岸先前准备好的说辞全忘了,此刻只觉得自己词不达意,有些着急,而且,我也有很多不好的地方,不像你想的那么好。我不是一个很细心的人,很多时候反而是你在照顾我,而且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自己跑去从军还被蛇咬了,害你差点废了只手 所以。他抬头看着沈延,你要不要再想想,我真的没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地方。 沈延笑了,有些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让江闻岸觉得耳朵发烫。 片刻之后,他认真回答:从前先生照顾我,现在换我照顾先生,有什么不对? 而且先生说错了,你明明一直都在保护我,年少时你将我从冷宫救出来,又让我跟着你起出宫,不至于被太子迫害。 北疆那次亦是如此,是先生带着玉盘去救我,换来尘罂,后来还帮我解了副作用。说到此处被瞪了眼,沈延嘴角微扬,继续道:先生直都在帮助我,要不是心里念着要回来见先生,我根本出不了敌营。母亲的玉坠是先生找到给我的,菱姨的坠子也是先生带我去云山才得到的,先生才是我的福星。 他不紧不慢地说着,声音如同潺潺流水淌入他的耳蜗,江闻岸面红耳赤,心里软软的。 可他年纪比沈延大,不能不考虑更多:可是你是皇子。 我不在乎他人的看法。沈延毫不犹豫:反正父皇从来都没有管过我,我是死是活他都不在意。只要先生句话,这个身份我不要也罢。 江闻岸哪里是这个意思。 他不仅希望延延能好好当好这个皇子,还要他君临天下。 我年纪比你大许多。 沈延才十八岁,正是少年郎的大好年华,可他在这里的年龄已经算是三十岁出头了,实在是差得太多。 我不在意。而且我觉得先生跟我差不了多少,顶多是我的身体比先生强健,体力好,有些方面能做得好一点他说着有些脸红起来,最后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他说着肯定的话:嗯,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的。 江闻岸突然觉得有些无力,不是无奈,而是无力反驳,沈延总有种种理由让他打消顾虑。 当他觉得个人的感情无懈可击,找不到任何破绽的时候,那就预示着他要完。 迟迟没有得到回复,沈延心中忐忑,不得不再往前步。 我不是没有出去看过别人。可是没有了。 江闻岸抬起头,对上他满含少年情意,粹着星汉灿烂的目光。 再没有个人像先生样疼我,爱我。也没有任何个人像先生样占据了我心里所有的位置。 我 江闻岸想说自己从前对他的疼爱没有半分杂质,完全无关风月。 可当下说不出口。 少年浓烈的感情和直白的爱意丝毫不加掩饰地一股脑儿朝他扑来,他无所适从,难以招架,被彻底击中要害。 沈延循循善诱:我知道,先生可能一下子转变不过来,还需要点时间考虑。 慢慢考虑,我可以等。 只是不要躲着我,给我个机会,好么? 江闻岸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太致命了。 先生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时不时问一问自己的心,什么时候先生觉得心里有位置让我住进去了,再告诉我 沈延的手心微微冒汗,自以为是的故作轻松到最后竟然还是被紧张击溃。 呼吸变得不稳。 现在先生觉得有没有点可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呼,终于表白了~ 老母亲落泪! 虽然没有car,但是感情有大进展了呀(求轻点拍我QAQ这种东西感情到了自然水到渠成啦,以延延年轻鲜活的身体来看,到时候还愁没有吗嘻嘻嘻) 以及.大家可以猜猜上一章提到的花魁的身份嗷~嘿嘿(是个重要角色来的) 第54章 江闻岸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 在沉默的空隙时间,他想了很多很多。 他没有忘记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是带着任务来到这里的,所以如非必要,他不会轻易跟他人建立亲密关系。 江闻岸的身份在这里算是不错的,加之他这几年来的所作所为让人对他改观了许多,不是没有人来问过他。 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在这里成家,除了实在没有那个心思,他也不知道可不可以。 若是任务一完成他就要回到现世呢?这样对另一方来说必然不公平。 另一方面,江闻岸深知自己是没办法抛下一切长久留在这里的。在现代,他有爱他的爸爸和妈妈,还有很多朋友,有很多难以割舍的人事物,所以他一直清醒地和这个世界的一切保持着距离。 江闻岸府上其实还保留着很多原主的生活痕迹,江闻岸的到来像是一种别样的入侵,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所以他没有住在原来江闻岸所住的房间,而是把他的所有东西都好好地锁起来保留下来了。 江闻岸穿过的衣裳用过的东西,包括他跟人通过的信件,除了他写给佟玉婉的信以外,其余的他都没有擅自打开过。 不仅是尊重江闻岸的一切,还像一种清醒的警告,能够清清楚楚地提醒自己,他不是真正的江闻岸。 刚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他没什么钱,所以用了江闻岸存下来的银子补偿沈延,给他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后来他自己开了香水铺子能赚到钱了,便又把先前花费的银子给补了回去。 除非不得已,他从未想过要代替江闻岸,也不想占有他拥有的东西。 很多很多人会在他身边都是因为江闻岸。 朱如是江闻岸的随从,沈彦昭是江闻岸的外甥。 但沈延无疑是那个例外。 因为他清清楚楚地知道沈延跟江闻岸没有任何感情的羁绊,如果他是江闻岸,沈延不可能和他如此亲近,也绝对不会对着他撒娇耍赖。 延延的一切举动建立在他是他自己之上,与原主江闻岸无关。 这也是他能够毫无顾忌地疼爱沈延的原因。 因为这让他感觉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所以延延方才的一番话也让他十分动容。 他和延延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一起创造的回忆都是真真实实存在的,那些美好无法被抹去。 或许是阳光正好,徐徐而来的微风吹散了夏日的燥热,又或许是延延目光中的真诚和爱意太过浓烈,即便此时此刻他无法确定自己有没有资格去考虑和他的事情,即便他深知他们之间注定不会有未来,江闻岸还是没办法狠下心,还是没能说出拒绝的话,亦无法对着他摇头。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37) 轻飘飘的话在空中被吹散,不偏不倚地落入沈延的耳朵里。 他听到先生说 有可能的。 沈延的耳根猝然发烫,胸腔内的悸动牵动着手掌忍不住攥紧,心跳一声盖过一声,咚咚咚在耳边跳个不停。 铛 消息时间结束的钟声敲响,二人如同被这样的声音从梦境里拉回现实,对视时发现互相的眼里都只倒映着对方的身影。 沈延手有些抖。 先生没有拒绝他。 虽然也没有答应,只是说他们之间有可能。 这已经让沈延欣喜若狂。 得到了妥当休息的百姓们伸着懒腰走出来,各自扛上锄头、铁锹等工具下去,路过的时候时不时会看向他们,跟他们打个招呼。 百姓们只知道他们两人是从燕京来的,只知道是什么大人,并不知晓沈延的真实身份。 沈延恍然惊觉他们在这里已经站了许久,可先生还没用午膳。 他克制着自己没有去拉先生的手,问他:先生饿不饿? 江闻岸亦有些失神,这会儿被他一问才伸手放在肚子之上。 是有些饿了。 于是二人先去用膳,方才的对话二人默契地暂且揭过不提。 只是心照不宣的种子在心里生了根,正在不断蔓延。 往后一切照旧,沈延说过给他时间考虑,多久都可以,就真的没有再逼过他,只一如既往地对他好,但这样的好之中又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江闻岸敏锐地发现延延好像不似乎从前一般撒娇黏人了,总是保持着似有若无的亲近,又会在他觉得不舒服之前就往后退一步,恰到好处。 江闻岸也麻痹着自己,刻意不去想那么多复杂的事情,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甚至用更多的事情来填满自己的思绪,让自己无法分心胡思乱想。 上次从醉云台出来之后他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可能和他来自同一个地方的花魁,后面也差人再去找过玉遥,几日没有收到回音。 直到今天才收到玉遥的回信。 信上说那花魁花名绯言,已经可以确认那句诗就是他写的,于是跟江闻岸约了时间去见他。 得了信件后江闻岸既紧张又兴奋,很是期待晚上的见面。 也是此刻他才知道延延虽然看起来一直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实际上还是密切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这不,他才刚刚看完信,人就已经走过来了。 先生在看什么? 自从延延表明心迹之后,他们二人之间就好像隔着一层什么,这让江闻岸觉得很不得劲。 他更想回到从前,延延可以在他面前肆无忌惮表现自己的情绪,不那么小心翼翼的时候。 于是他没瞒着沈延,将信给他看了,不过在花魁的身份上说了小小的慌。 那天看到的那句诗是我家乡那边的诗,很少有人知道,所以我怀疑玉遥呃就是那个小倌,我怀疑他说的花魁是我的老乡,所以想找到她。 先生的家乡么?我记得先生没有亲人在这里了。 是的。他回忆着江闻岸的身世,以此来圆自己的逻辑,我自小和姐姐相依为命,不知道我们的父母是谁,但是脑海中还是有一星半点关于幼时生长的家乡的记忆,所以想知道能不能得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他说的话没有毛病,沈延似乎也信了他要寻找自己身世的说辞,此时表现得十分大方得体:那我能跟先生一起去么? 江闻岸顿了一下,又忽而觉得有点尴尬。 跟自己喜欢的对象一起去青楼找花魁什么的,难道延延不觉得很奇怪吗? 先生?可以让我帮助你吗? 江闻岸: 他十分热切的眼神在向江闻岸诉说着他的乐于助人 但江闻岸这几天陆陆续续又想起很多事情,联想到他从前的所作所为,已经知道延延不是那么天真无邪的了。 分明是不放心罢了。 他忍不住想到以前听别人说过的妻管严,好像和现在的情况蛮符合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这么想的,总之就是脑子一热点了头。 醉云台一直都那么热闹,一进门玉遥就迎了上来,他还认得上次不由分说十分暴力地将江闻岸带走的沈延,因而看到人时瑟缩了一下,灰溜溜地躲在江闻岸身边。 江闻岸开门见山:花魁在哪儿? 江公子啊,绯言哪有那么好见的? 沈延面露不耐:那我们来做什么? 玉遥又是一抖,呃 江闻岸扯了下沈延,示意他收着点。 接着玉遥就看到原本一脸凶神恶煞面容不善的沈延眨了眨眼睛,委委屈屈地哦了一声,乖乖地退到江闻岸身后。 江公子厉害! 不好意思,你白天给我送的信里说着今夜应该可以见到绯言姑娘,又是怎么回事呢? 姑娘?玉遥眼里有一瞬的茫然,不过他很快就被别的事物吸引了。 一进入中庭,几人立即从喧嚣的热闹中进入一个安静的场所,里头的人只是坐着喝酒,连话都不怎么说,一见到有人进来亦只是扭头看了一眼,并没有多好奇。 玉遥也被感染得低下声来,忘记方才想说什么话了,只指引着二人在最后方的位置坐下。 二人一坐下便有好酒好菜上来,江闻岸则只勾着脑袋往前方看。 前方空阔之处好似一个戏台,帷幕还未拉开,不过亦能看得到后方的景象,那帷幕轻薄,朦朦胧胧之间可以看到后方摆着一张桌子和一张凳子,桌上放着一本书。 人影倒无半个。 玉遥在一旁侍立,一边为二人斟酒,一边低声向他们介绍:绯言是两年前来到这儿的,不过他为人神秘,也甚少跟人交流,我们都不知道他是哪里人。 这人奇怪得很。 江闻岸表现得对他十分好奇:怎么个奇怪法? 他从不陪客。 江闻岸点点头,心里想着这倒是个有原则的女子,还有点符合现代女子的性情。 也不喝酒不唱歌跳舞。 接下来的话倒让江闻岸有些疑惑了,一个花魁,不陪客不喝酒就算了,还不唱歌不跳舞? 那又是凭借什么成为花魁的? 他想了一种可能性:那她一定很美吧? 应该吧。玉遥将酒杯一一摆好,又拿起筷子预备给二人布菜,却被沈延抢先了一步。 江闻岸看了一眼,招呼着他一起坐下聊天。 低头一看,碗里多了一块挑好刺的鱼肉,是沈延夹过来的。 礼尚往来一般,他盛了一碗薏米甜汤给沈延。 延延喜欢吃甜的。 他轻拍对方忙碌的手,笑道:别忙了,自己来吧。 见着沈延点点头,乖乖收回手,他才看向玉遥。 应该是什么意思?什么都不做便能夺得醉云台花魁的称号,这位绯言姑娘应该有其他的过人之处吧?若不是貌若天仙,竟是还有别的特殊之地吗?我倒真有点好奇呢。 啊玉遥突然喊道:江公子误会啦! 误会什么? 江闻岸话音刚落,周围忽而响起雷鸣般的响声,方才还十分安静的人群突然躁动起来,让人觉得仿佛误入了什么明星见面会的现场。 江闻岸迷茫地抬眼望去,只见高台之上的凳子上已经坐了一个人,她身子挺拔,只留下一个背影。 一小倌从台子侧面走上来,摆着手让大家安静下来:都静静,别说话了,再那么吵的话花魁今日就要回去歇息了。 江闻岸比那些人还好奇,一直盯着那花魁的背影看,眯了眯眼睛,突然觉得有点怪异。 周遭果然安静了下来。 玉遥如梦方醒,小声提醒他们:绯言就是这么神,他不接客不唱歌,只偶尔吟诗,然而还是有许多客人愿意听,来到这里的第一年就在花魁大选之中胜出。 帷幕缓缓拉开,玉遥也噤了声。 随着如同清流一般的古琴雅乐倾泻而出,一直背对着人群的人也终于转了过来,只不过只转到一半。 脸上蒙着轻纱,还是侧脸,什么都看不清楚。 江闻岸却瞪大了眼睛。 这个花魁,分明是个男子! 作者有话要说:  嗯妻管严吗? 第55章 竟是男子吗?江闻岸小声嘀咕着。 台上的人裙摆虽是粉色的,然而挺拔的身姿丝毫不会让人产生误会,一看便知是一位俊俏郎君。 其气质出尘如谪仙下凡,再加之半掩的面目,倒着意添了一丝神秘感,叫人更生兴趣。 玉遥低声道:是呀,方才就想说江公子误会了,绯言不是个姑娘。 哦。 江闻岸点点头。 倒也不怪玉遥,他确实没说过绯言是个姑娘,是他自己一听是花魁便先入为主了。 沈延不动声色,只垂着眸子,往江闻岸碗里夹了块什么东西。 先生,尝尝。 江闻岸一心在绯言身上,也没太在意他给的是什么东西,十分信任地往嘴里塞,片刻之后却是皱紧了眉,他惊呼:唔,好酸啊! 低头一看碗里还残留着一点点黄棕色的水渍。 方才延延给他夹的竟是南洲人夏日生津解渴用的酿梅子。 沈延倒了一杯茶水给他。 他意有所指:先生知道就好。 江闻岸还未细嚼其中的意味,便被台上人低沉清冷的嗓音吸引。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1] 江闻岸的筷子一顿,猛地抬头。 又是李白的诗?! 这声音好熟悉。 绯言的嗓音如冬日里山间冷泉,令在座所有客人陶醉其中,一时间所有人都忘了桌子上的珍馐美食,只顾着抬头仰望男子。 而他始终未曾分一分眼神给其他人,手里握着一卷书,纤长的手指竟是比纸张还要白皙,十分养眼。 他还在念着,明明不算多有感情的朗读,但就是有让人想听下去的魔力。 好!好一个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2]! 此起彼伏的叫好声让江闻岸稍稍走神,他低头瞧见沈延又默不作声地给他夹了一筷子梅子,手指在他眼前乱晃,骨节分明,比绯言的要更好看。 他唇角微微勾起,心下一动,一把取走了他的筷子,伸手抓住他顽皮的手指。 嗯,手指很长,手掌却宽厚。 沈延愣了一下,反手握住先生的手,终于安分下来。 江闻岸偏头问玉遥:这些诗都是这位绯言公子自己作的吗? 不是。玉遥亦是一脸痴迷地往台上看,闻声才偏过头来,一看身旁二人不知何时已经牵上手了,突然恍然大悟。 难怪这人那日见着江公子与他们喝酒会这么生气,原来二人是这种关系。 他的目光这才第一次敢在沈延脸上停留,一时间竟忘了畏惧,肆无忌惮打量着,最终因为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瑕疵而在心底赞叹。 这位公子亦是人中龙凤,怪不得江公子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江闻岸只看着眼前人发着呆,一会儿痴笑一会震惊一会儿又是恍然大悟的模样,又一直盯着延延看。 虽然延延真的很好看,但他这眼神未免也太露骨了点吧? 他微微蹙眉,忍不住提醒道:玉遥? 哦哦哦他回过神来立马移开视线,看向江闻岸,说道:他说不是自己写的,只说是家乡那边的大诗人作的,可这普天之下哪有人能写出这么好的诗句?真真是闻所未闻。 而且绯言熟记于心的有很多很多首,若不是他自己写的,怎么可能记得这么多?依我们看,这些不过是他的谦虚之词罢了。 江闻岸点着头。 从小到大学过的唐诗宋词,能背出来的确实不少,对于他们来说或许是很厉害,但是对于现代人来说却是不足为奇。 听着那人连续背了两三首杜甫李白之后,他愈发觉得绯言就是来自现代的人。 玉遥,能否 话音未落,周遭的掌声再次响起来,他抬眼一看,竟是结束了。 玉遥解释道:绯言许久才念一次诗,有时候还只念一首,今日还算是多的,竟念了三首呢! 真是任性啊,江闻岸如是想着,耳边又被不绝于耳的欢呼声充斥,原来是因为绯言只一次没有如往常一般目不斜视地下台,反而往台下看了过来。 他目光所及的方向,所有男子都热血沸腾,纷纷觉得绯言是在看他们,一时间全都正襟危坐,整理起了衣裳。 旁边的人则是十分羡慕。 沈延抬起眼,和那人似乎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神对视,他看见平静的古谭底下有轻微的波澜。 绯言只停留了一瞬,目光又落在江闻岸身上。 这一次没有很快移开,江闻岸亦直接迎了上去,四目对视,良久良久。 江闻岸心底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好奇怪,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这给了他一种别样的熟悉感,可是有一块记忆像被封存进了小瓶子里,本该是很重要的东西,他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直到帷幕缓缓落下,江闻岸还深陷在那双熟悉的眼眸里。 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手上传来微凉的触觉,竟是沈延在捏他的手。 他回过神来,有些迷茫地看了过去。 视线逐渐被沈延漂亮的眼睛占据,他始终想不起来,只好作罢。 玉遥,能否向绯言公子引见一下我们? 这玉遥面露难色,目光又不自觉瞟向沈延。 心里暗暗想着这位江公子真是不知满足,有如此人间绝色相伴左右还想着绯言,不过转念一想绯言公子确实有无以言表的魅力所在,他暗自摇摇头。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38) 还未等他回答,便有三两小倌上前来,各自手上都捧着东西。 他们径直来到江闻岸面前,将东西呈上:江公子,这是花魁指定送给您的美酒一壶,绿豆糕一份和一道蒜爆空心菜。 江闻岸微微睁大眼睛。 绯言怎么知道他最喜欢的甜点是绿豆糕,最喜欢的一道菜就是蒜爆空心菜? 一种奇妙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江闻岸抓住机会问道:绯言公子在哪?我能否见他一面? 那几名小倌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说这话,齐齐摇头:花魁不接客。 不是江闻岸有些着急:我只是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他 三人还是摇头:花魁已经歇息了,不见客人。 待几人放下东西离去,玉遥依然十分震惊。 绯言居然送江公子东西了?这可是头一回! 江闻岸却很苦恼:可是他不肯见我。 玉遥只安慰他:绯言从不轻易见人,这样,我逮着机会就问问他,有消息了第一时间通知江公子。 绯言性情古怪,这一次他们确确实实体验到了,因此也无法勉强。 江闻岸拾起筷子,正要夹空心菜吃,却被沈延制止。 手用了几分力,沈延钳制着他无法动弹,另一只手自若地将酒壶放得远远地,将两道精致菜品也挪到旁边,这才放开了手。 江闻岸这会儿夹不到了。 江闻岸:??? 沈延恍若没看到他眼中的疑问,只吩咐玉遥:上一碟绿豆糕,绿豆磨碎,不要太甜也不要失了绿豆的味道,再炒一盘蒜爆空心菜来,空心菜要摘得细一点,枝少叶多,出锅别耽搁,立马端上来。 江闻岸和玉遥俱是听得一愣一愣的。 最后上一壶醉云台最好的酒,要不醉人的。说这番话竟像是在发泄,说完之后心情方舒畅了许多,沈延睨了玉遥一眼:还不去? 哦哦。玉遥赶忙往后厨去。 江闻岸奇怪道:现成的不吃,偏要重做做什么? 先生。沈延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对上他真诚疑惑的目光,须臾之后败下阵来。 手指忍不住攀爬上手掌,勾着他的手指,沈延叹了口气:先生是不是忘了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了?你觉得我会让你收其他人送的东西吗? 而且方才他一直看着先生,先生也在看他沈延显得有些委屈:我又想让先生吃梅子了。 江闻岸大概能猜到他的意思了,但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 也让先生尝尝我心里的滋味。他低声说着,指尖在掌心挠了两下:好像是有点小孩子心性,可是先生能不能纵容我这一次? 掌心有点痒,心口也似乎被人用羽毛挠着,江闻岸一时无言,可也不觉得讨厌。 从前看着延延偶尔幼稚的举动会觉得很可爱,这一次亦是如此,但好像还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或许是因为延延太了解他了,知道他不会抗拒得了这样的小性子,才会这般扰乱他的心绪。 江闻岸想,他有点危险。 沈延手指动了动,轻轻捏了两下江闻岸的手,乘胜追击:我有银子,养得起先生。 掌心是热的,心口也是热的,江闻岸耳根发烫,脸发烫,脖子也发烫,他将手抽了出来,拿过玉遥刚刚放到桌上来的酒壶,悬空倒了一口。 沈延要的是不醉人的酒,可这一口还是让他心跳不已。 骗人。江闻岸皱着眉头。 沈延伸手抹去他唇角滑落的酒液,倾身问他:什么? 江闻岸捧着酒壶,唇齿间的香不断往四周蔓延。 沈延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他红润的唇上。 先生的唇形很好看,唇瓣不算很薄,饱满又不过分,总是弯着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 他曾经品尝过的,在水中,在张金燕面前。 除了意识混沌的时候,先生没有主动回应过他,如果被这样漂亮的嘴唇主动亲吻,会是什么感觉? 沈延兀自出神。 江闻岸也沉浸在自己如擂鼓般震动耳膜的心跳声中,他喃喃自语:还是醉了。 一定是酒精惹的祸,不然心怎么会跳得这么快。 作者有话要说:  他醋了他醋了! 这种明目张胆地吃醋,还要告诉先生一声:我酸了,我觉得真的好可爱啊呜呜呜!谁能不喜欢我们延延呀~ 外人都能看出来先生被延延拿捏得死死的了,先生自己可得长点心呀QAQ 所以延延其实也不会攻略得很辛苦,本质上是大写加粗的双箭头! 谢谢斯斯小可爱hinny斯灌溉的营养液1瓶,谢谢!! 注: [1]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2]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均出自:李白《将进酒》 第56章 他拈起一块绿豆糕,侧目之时触及延延目不转睛的眼神,又仿佛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 他慌乱地将绿豆糕往前一推,逼迫着正愣着发呆的沈延嘴唇微张。 听着先生的喃喃低语,沈延正惊讶于他皮肤变红的速度之快,忽而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懵懵地张开嘴巴,眨了眨眼睛。 先生竟然将他自己的手指都塞进来了他将绿豆糕卷进去,温热的舌尖无意触碰到先生沾着点点酒香的指尖。 江闻岸连忙将手缩了回去。 沈延眉眼微弯,觉得口中的绿豆糕还是太甜了。 不过意外地很不错。 他看着低头红脸的江闻岸,嘴角扬起一丝弧度:很甜。 绯言不肯见他们,只能先回去了。 后来江闻岸等了许久都没等到玉遥的信息,再去找时却听说绯言已经外出游玩了,短期内不会回来,此时只好暂且搁置一旁。 历时三个月,南洲大运河的最后一点收尾工作也完成了,先前留下的一些弊病也大都在沈延和江闻岸二人的监督下得到了尽可能的补救和完善。 南洲百姓准备好迎接圣驾检阅。 与此同时,沈延让人从苗域接来的巫师也已经被他秘密安置好了,就等着皇上过来。 沈延提议举办花灯节,让皇上巡游运河,亦可与百姓同庆。 皇帝来时阵仗颇大,南洲上下热烈欢迎,运河的两旁挤满了人群,欢呼声不断。 沈延和江闻岸在船内与皇帝一道赏玩。 至夜幕降临,皇上飨宴,送往百姓家里,下令百姓散去,各自回家与家人共享天伦之乐,同沐皇上恩德。 此时皇帝所在的大船已要进入运河中心。 运河中心设有一处秘密的空间,按照江闻岸的建议,四壁都用了一种特殊的材料,使得能够看清周围,入其间令人宛若置身水中。 沈延在此处空间里设下酒宴,皇帝一听亦觉新奇,一路上点头赞赏,到了此刻便不再吝啬夸奖。 延儿这次做得不错。 谢父皇。 皇上只是夸了他一句,并未提任何赏赐之事。 沈延对这些事情都不在意。 江闻岸正在心里默默吐槽,忽而听得外边传来呜咽般的号角声,只一声便停下,接着从外边走入一人来。 竟是先前与沈延对接的暗卫。 他已褪下黑衣,眼下只是一个普通的随从模样。 参见皇上。 沈延看了他一眼,主仆暗中眉目交流。 影尘,巫师可已经接来了? 那名唤影尘的暗卫毕恭毕敬:巫师已在外头候着。 沈延看向皇上,拱手行礼:父皇,此处居于河心,竣工之后还未有人进去过,须得由巫师开路,方可进入。 那皇帝向来信鬼神佛道之说,听其言倒没有怀疑之处,懒懒地点头,示意准了。 影尘去请巫师上船,沈延与皇帝身边的陈公公陈铭宏对视一眼。 这一眼没避开江闻岸,他心中有些讶异,暗暗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陈公公紧随着皇上的脚步往外走,沈延和江闻岸落其后。 苗域的巫师已经在外候着,一见皇帝出来,手中的火炬立即自燃。 巫师面朝那处自河中心往上拱起的建筑,口中喃喃着听不懂的咒语。 江闻岸在沈延身旁站着,忽而觉得头有点晕。 麻咪皮卡阿曼哒,皮休罗能一休多巫师口中的咒语越念越快,他高举火炬,忽而转过身来,张口一吹,那火忽而喷至皇帝面前,照亮了他因惊恐而微微睁大的眼睛。 江闻岸感觉身体内部有什么东西被突如其来的火焰压制着,有一种想往后躲的冲动,热浪席卷而来的时候一股强烈的失重感来袭,他眼前一黑。 失去意识之前耳边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喊声。 陈铭宏的、延延的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皇上晕倒了!快,秘境之中有安稳平坦的床,快扶皇上进入秘境 影尘按照计划将已经昏倒的皇上送入水中秘境,陈铭宏焦急地喊了一声传太医,紧随其后进入。 唯一的变故是江闻岸,他不知怎的竟也跟着晕倒了,于是沈延未曾按照原定计划一同进入秘境,而是焦急地将人抱回船上,不住呼唤着他。 翌日,百姓接到消息说皇上突然病倒了需要静养,一场狂欢宣告结束。 巫师诊断皇上乃是真龙天子气运过盛,进入河中使得河神亦为之震动,盛阳与极阴之气相冲量,才导致皇上昏倒。 经巫师做法,皇上终于醒了。 影尘前来汇报,皇帝身上的不对劲之处实在令人震撼,一旦泄露恐怕会引起朝局之大动荡。 可眼下沈延无从顾及此时,因为两天过去了,江闻岸还没醒过来。 床上躺着的人呼吸平稳,宛若睡着了一般,可就是醒不来。 巫师曾来看过,摇头不说话,只放了一盏油灯在床头边上。 吓得沈延不吃也不睡,每时每刻都守在先生身边,寸步不离。 影尘端来一碗稀粥,担忧地看着沈延:殿下,好歹吃点吧。 沈延宛若未闻,只握着先生的手不放,紧紧盯着他被油灯照得红润的脸。 他眉头紧紧拧着,低头亲亲先生依然温热的指尖。 气色这么好,怎么就不肯醒来? 先生睡了两天肯定饿了,先生,醒来陪延延用膳好吗? 他眼中带着疲累过度所致的红血丝,开口的声音微弱且沙哑,影尘都快听不下去了。 殿下,江先生若是看到您这个样子也会伤心的,您还是 巫师呢?沈延突然转头看影尘,父皇已经醒了,巫师为什么还不过来看先生,让他过来啊! 影尘没有办法,只好又去请巫师过来。 连续做法的巫师仿佛苍老了许多,脸上皱纹更加明显。 摇头,还是摇头。 沈延握着拳头,心一点点凉了。 他冷冷道:说话。 他想知道先生怎么了,即便是醒不来也该有个理由。 布满沟壑的脸微微抽动,巫师凝重道:他不属于这里。 什么意思?沈延只看着先生,声音轻得不像话,仿佛害怕一丁点儿的声响就会惊扰先生,让他随风散去。 摇头,还是摇头! 沈延的声音几近哽咽: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不属于这里?先生一直在他身边陪他爱他,这么多年来都好好的,什么叫不属于这里?! 沈延几乎要暴走,站起来就扯着巫师的衣领,吼出来:救他啊! 殿下,殿下息怒啊!影尘拉扯沈延,劝阻着:殿下,您这样也于事无补,对江先生没有任何益处啊 沈延瞪着眼睛,手上的力道终于松了,他游魂似的转身,回到先生身边,又捧起了他的手,一遍一遍呢喃着喊他。 一滴热泪无声滑落,滴答落在江闻岸白皙的手腕上,上面有一枚小痣。 江闻岸仿佛进入了一个四周布满烟雾的秘境之中,他能听到延延急切地呼唤他名字的声音,可却不知道这声音自何处来,他看不见,亦摸不着。 他不知在迷雾之中摸索了多久,耳边时不时传来延延的声音,越来越虚弱,越来越沙哑,他好像听到延延哭了。 他想找到延延,拥抱他,可始终没有方向。 他急切地奔跑,终于找到光源,朝着那光源行进,江闻岸一脚踏空。 再次醒来时他看到了雪白的天花板,视线缓缓下移,是一张海报,上面映着的是当下一位炙手可热的球星。 当下? 江闻岸躺在床上,拉起被子一看,深灰色被罩,软的,鹅绒。 枕边放着他的篮球手环,显示着电量不足的手机正亮着,呼吸灯闪烁。 心下一动,江闻岸拿过此时此刻有些陌生的手机一看,整个人猛地做了起来。 手机还停留在小说页面,左上角写着小说的名字:《燕京宝鉴》。 海报、手环、小说,这是他的宿舍?! 像是为了印证他说的话似的,对面床的手电筒被打开,舍友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传来:闻哥?你咋了? 闻哥? 没错,是他对面床那位被人叫做小熊的室友,只有他会这么称呼自己。 冷汗涔涔,江闻岸冷静应道:没事,做噩梦了。 你怎么还没睡? 通宵打游戏呢,马上睡了,闻哥你还要去图书馆吗? 嗯。你睡吧。 大学宿舍里十分平常的对话,江闻岸却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说出来。 宿舍归于平静的时候,江闻岸脱力倒了下去。 天已经亮了,通宵的舍友刚刚睡下,鼾声震天,江闻岸轻手轻脚下了床,这才回忆起眼下的处境。 这是期末考试后的一个星期,有两个舍友一周前姑且算是一周,他们已经收拾东西回家了,宿舍里只剩下准备就在学校学习的江闻岸和小熊两个人。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39) 他浑浑噩噩地洗漱,小心翼翼收拾着ipad和充电线,一如从前在学校待过的三年的每一日一样,准备去食堂买个包子,一边吃着一边赶去图书馆。 这才应该是真实的生活吗? 期末结束后大多数人都回家了,食堂里人很少,江闻岸第一次不用怎么排队就买到了最想吃的鸡蛋饼,咬了一口之后发现还是记忆中的味道,只是觉得好像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好吃了。 大抵从前觉得珍贵的是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终于买到的那个过程。 他三两口把鸡蛋饼塞了下去,仰头喝了几口水,走到一旁的垃圾桶将小袋子塞进去。 目光往旁边的花坛上一扫,却再也收不回来。 第57章 花坛上坐着一个奇装异服的小孩儿,但对于江闻岸来说,却是熟悉的。 似乎受到了什么感应,在江闻岸看过去的时候,他亦望了过来。 小孩儿看到了他,眨了眨眼睛。 江闻岸屏住呼吸,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从宿舍到食堂的路上,江闻岸一直魂不守舍,几乎要怀疑自己脑海里多出来的几年记忆都是做梦。 他回想着很多很多事情,潜意识里不敢想起延延,可又发现能想到的全是与延延有关的事情。 他本来就是为了沈延而去,留存在记忆里的珍贵画面全被他充斥。 是梦么? 不是梦吧。 他不敢相信,怎么会在这儿见到延延? 还是儿童版的他,比他第一次看到的模样还要小一点,在厚厚的棉衣下显得身子更加单薄。 但那双圆滚滚的眼睛看向他的时候,还是让江闻岸感觉到了无比的心疼。 这分明是他的延延。 终于艰难挪着步子靠近,在他身旁坐下,沈延还是没有动,只好奇地看着他。 不知为何,江闻岸总觉得自己这一次像是好久没见到延延了,有种很想很想他的感觉。 正想开口,却见小孩儿歪了歪头,童稚的声音问他:你是谁? 江闻岸脸上的温情微微僵住,延延?你 啊!沈延突然大叫一声,指着他:你认识我?你也看得见我? 江闻岸迟疑,点了点头。 你真的看得见我?!沈延显得无比兴奋,在他怔愣的目光中喋喋不休:太好了,他们都看不到我,就只有你能看到! 心中怪异,江闻岸试探道:你是谁? 他回答得很快:我是沈延!当今的五皇子! 他说着嘘了一声,凑近江闻岸耳边,神秘兮兮道:不要告诉别人哦,母妃不让我说自己是皇子的。 沈延嘟囔着,似乎不能理解:可是我明明就是皇子。为什么他们都能那么说,我就不可以呢? 心口仿佛被针小力地扎着,不疼,只是有些麻,他没太搞懂现在的状况。 眼前这个小延延似乎是不认识他的,可他怎么会在这里? 先前经历的一切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江闻岸彻底凌乱了。 三三两两的学生经过,见他在花坛边坐着半低着头,时不时又喃喃自语,模样十分怪异,纷纷侧目观看。 按延延方才的说法,其他人应该是看不到他的。 江闻岸不喜欢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站了起来。 他想问问沈延想不想跟他走,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延延小时候防备心那么重,他思考着该如何让延延在不认识他的情况下跟他走比较有可能。 不料还未开口,手上已是一暖,一只小手钻进了他的手心。 他低头,只见沈延抬头,一双漂亮的眼睛专注看着他:哥哥,带我回去吧。 江闻岸不知道自己做出了什么样的反应,好像没有说什么话吧,就那么被他单纯可爱的模样蛊惑,牵着他往前走。 此刻,延延小小的手是暖的。 他不禁有些疑惑,到底什么才是真实? 直到走上楼,站在宿舍门口,江闻岸才稍稍回神。 他刚找出钥匙想插进锁里,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了,小熊火急火燎跑了出来,径自从沈延的身体穿过。 他看见小家伙只是呆愣愣地站着,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不确定似的,又伸手摸了摸。 江闻岸不动神色将他拉到身后,这才看向一脸恍惚的小熊。 小熊?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着急? 他头发还是乱糟糟的,踩着一双拖鞋背着背包,似乎要出门。 闻哥,我家的猫生病了,我得赶回去看它。 小熊家里养了一只胖橘,先前一直是小熊在喂,后来他上了大学离家实在太远,于是胖橘就一直由他妈妈喂养,宿舍的人都知道小熊很爱他的猫。 等一下。 江闻岸能理解他的心情,但还是拉着精神恍惚的他先进屋。 将人推进屋后,他又再次出来将一脸茫然的小延延牵进去,随后发现小熊果然没有发现。 小熊现在没有心思注意到他对着空气奇怪的举动。 江闻岸指了指自己的椅子,示意沈延在那儿坐下。 小孩儿乖乖坐下,趴在椅背上看江闻岸。 他开始忙碌起来。 小熊的书包被他胡乱塞了一些东西,里面很乱,江闻岸简单翻了两下,发现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该带的全都没带。 他的桌子也很乱。 江闻岸没浪费太多时间帮他收拾,从某个连小熊自己都不保证能找到的缝隙里抽出他的身份证,和身份证一起装进小格子里。 跟着记忆,江闻岸从自己的柜子那取出一包手撕面包塞进小熊的书包里,又爬上小熊的床上取下水杯,给他倒了一杯水。 他的伞放在桌子底下,江闻岸简单卷了两下,塞进书包侧边。 身份证和学生证在小格里,充电线和充电宝在大格,我给你放了点面包,在车上饿的时候可以吃。 最后,江闻岸拿了一个口罩给他戴上,别着急。 小熊仰头看他,伸手擦了擦眼睛,闻哥,谢谢你。 回去吧。 江闻岸原先还发愁要把沈延安置在哪儿,没想到这会儿小熊就出了这样的事需要回家,一时间宿舍里就剩下他们两人。 沈延正目不转睛看着他。 江闻岸放松下来,看向这个让他精神十分混乱的对象。 沈延:闻哥。 江闻岸一愣,便见小孩儿一脸天真地问他:是你的名字吗? 嗯。 叫哥哥。 小延延很乖,甜甜喊他:哥哥! 被他叫惯了先生,忽而换了一个称呼,江闻岸觉得很是新奇,可沈延好像很喜欢这个称呼,接下来一直哥哥长哥哥短叫着他,十分好奇地这看看那看看,还要问他一些奇奇怪怪可可爱爱的问题。 虽然其他人都看不到延延,但要带着他出去吃饭还是不方便,于是这一天他们只叫了外卖在宿舍里吃。 晚上的时候江闻岸给小熊打了一个电话,问他到哪儿了,知晓他还在火车上,江闻岸又叮嘱了几句,毕竟小熊是宿舍里年纪最小的,为人又傻乎乎的,再加上现在心系着家里的猫猫,肯定心神不宁。 江闻岸叮嘱他要看好站点,及时下车,回到家之后给他回个信息。 末了又跟他打了个招呼,说有朋友来学校找他,需要借小熊的床睡一下。 晚上洗完澡出来,江闻岸正擦着头发,对于和延延一起待在学校的宿舍里还是觉得很怪异。 他将小孩儿抱上自己的床,替他掖好被子,下床。 可以关灯吗? 好。 关了灯,江闻岸径自上了对面的空床。 黑暗中,小沈延抱着被子等待了一会儿,却发现哥哥没有上来。 沈延自蚊帐中探出出头来,哥哥不陪我一起睡吗? 嗯。床太小了,我在这边睡。 沈延轻咬着唇,黑暗中看不清彼此,他说:那哥哥明日可以带我出去玩吗? 江闻岸沉默了一会儿,小家伙也跟着沉默。 好。 江闻岸哄着他,告诉他只要他乖乖睡觉,明天就带他去玩。 江闻岸没睡好,一大早起来总是心神不宁,估摸着家里的爸爸妈妈应当已经醒了,连忙拨了个电话过去。 听筒那头是久违的声音,可听到妈妈唠叨的叮嘱时他还是发觉,一切好像都没有变。 好像他确实只是一个学期没回家而已。 爸,妈,我想你们了。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突然就这么肉麻了呢?话虽这么说,江闻岸却听到了妈妈低声啜泣的声音,随后换了一个人来接电话。 他爸爸的声音:闻岸啊,你在学校要好好照顾自己,学习别太拼命了,注意休息,多吃点,这样我和你妈也就放心了。 那一瞬间他突然有立刻买飞机票回家的冲动。 挂上电话之后才清醒了许多。 他怕是还不能回去。 他答应了延延要带他出去玩。 平常不怎么带小孩儿玩,江闻岸能想到的只有把人往游乐场带。 沈延手里抱着一只轻松熊。 于是在他人异样的眼光中,江闻岸带着一只轻松熊坐旋转木马,坐小型过山车。 江闻岸觉得有些奇妙,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听得到延延愉悦的笑声。 晚上,沈延先上了床,他则在底下的课桌旁面对着电脑屏幕。 他正在搜索《燕京宝鉴》的结局,可是始终找不到,和记忆中的一样,作者因为被人骂惨了而封笔,没有给出结局。 《燕京宝鉴》是一部人气很高的小说,有很多读者自发写了很多同人文,按照热度,江闻岸一本一本往下看,试图寻找一丝一毫他曾经存在的证据,可是没有,在所有的同人小说里江闻岸都是一个十分恶毒的反派,和延延势不两立的那种。 沈延在床上不断翻着身子,身体和被子的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伴随着鼠标点击的声音和电脑散热发出的沙沙声。 外头的天色彻底黑了,江闻岸的宿舍里只有一盏小台灯亮着。 他看得眼睛都酸了,总算看到了一本不太一样的同人漫画,在这里好像江闻岸和沈延的关系终于有了一点变化。 漫画的名字叫做《白切黑皇子和他的娇软先生》。 江闻岸面色古怪,他不懂白切黑是什么意思,娇软?又是什么鬼?但这实在是他今夜好不容易找到的第一本二人不是敌对关系的同人本了。 他点击条目,可却始终没有反应,再点击了几下,跳出了一个网络已断开的通知。 电脑桌面右下方的时间定格在03:00之上。凌晨三点,校园网断了。 江闻岸气得差点摔鼠标。 哥哥? 冷不丁出现的声音让江闻岸吓了一跳,抬头只见沈延正在上方看着他。 你怎么还没睡?是我吵到你了么? 沈延摇了摇头:不是。我睡不着,哥哥能陪我睡么? 我不占多少地方的。 或许是因为刚刚看到是什么病娇皇子和娇软先生,江闻岸又想延延了,此刻再也拒绝不了他。 他关上台灯,爬上床。 沈延乖巧地缩在墙壁边边,给他留出很多空位。 他好似一点儿也不困,一直絮絮叨叨地拉着他讲话,一边讲一边不自觉慢慢靠近,最后头已经枕到了他的手臂上,半边身子趴在他身上。 声音越来越弱,他呢喃着:如果我走了,哥哥会来找我么? 江闻岸一愣,过了一会儿才问他:去哪儿? 回答他的只有小孩儿平稳的呼吸。 枕边的手机发出亮光,江闻岸设的静音模式不会振动,没有将入睡的延延吵醒,是小熊打来的电话。 他想下床去接电话,身子却被抱着动弹不得,只能小声接起来。 电话那头的小熊好像哭过,此刻的声音都是哽咽的。 他说他家的小胖橘最后还是走了,说自己很后悔,早知道应该早点回家,多陪陪它。 如果时间能重来,我一定要尽可能地陪在它身边,陪它玩耍,喂它吃小鱼干。我真的好想能再重来一次啊。 胸口的颤动和小家伙暖洋洋的呼吸交织着,江闻岸低声询问: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养他吗? 这个问题是在问小熊,也是在问他自己。 当然会。 即便你知道你们终将分离? 嗯。小熊的声音很坚定: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是亘古不变的,物换星移,但我和小橘共同拥有的美好记忆都会永远留在我的脑海里,我所理解的永恒即是当下。 闻哥,你记得我说过的吧,小橘是我在一个垃圾桶旁捡到的,那时候它已经奄奄一息了,我难以想象如果我当时没把它带回家,它会怎么样。 江闻岸的脑海里浮现出沈延孤零零地缩在冷宫里的影像。 所以,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养它。 永恒即是当下,当下即是永恒。 江闻岸的世界豁然开朗,一切或许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难。 好。我知道了。 小熊吸了吸鼻子,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他说的我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闻哥,你的朋友还在咱们宿舍吗? 江闻岸低头看睡得正香的延延,自喉咙底发出声音:嗯。 好,那你尽管睡我的床啊,想睡多久睡多久,反正我现在暂时不打算回学校了。方才还泪眼汪汪的人这会儿就已经开始打哈欠了,闻哥,我先睡了哈,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给你,你们也快点睡吧。 电话挂断,宿舍内重新归于黑暗与宁静,江闻岸伸手将沈延额前的头发撸上去,露出小家伙光洁的额头。 小家伙微微张着小嘴,小口呼吸着,忽而小声嘟囔道:哥哥。 江闻岸抱住小家伙,低声回应他睡前的问题:我会去找你的。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40) 一定会的。 这边,江闻岸抱着小延延沉沉睡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熬红了眼睛寸步不离守着人的沈延突然发现先生的手指动了动。 第58章 沈延十分激动,这动静一出便在安静得出奇的居室里显得格外闹腾,把影尘也喊进来了。 江闻岸又一次进入了那个充满迷雾的地方,再一次迷失了方向。 他又能听到延延的声音在呼唤他了,可他找不到回去的路。 先生动了!他的手!方才真的动了! 影尘看了一会儿却没有看到任何动静,他以为是沈延在这儿呆了太久,出现幻觉了。 殿下,我在这儿看着江先生,您先去休息一下吧,这都三天三夜了,再这么下去怎么能行? 沈延置若罔闻,又重新握着先生的手,额头贴在他手上感受着脉搏。 没有人能劝得动他,几日来都是如此。 影尘摇了摇头,只能出去外边守着。 皇帝已经醒来了,可沈延不愿意去见,做做场面功夫也不肯,他只能谎称五殿下和江先生都与皇帝一样受了河神的冲撞,且他们二人身上的气运到底是比不过天子的,因此身子更是虚弱,实在无法面圣,如此皇帝才没有疑惑。 第四天,江闻岸还是没有醒来。 这时从外边来了一位客人,说是能救江闻岸。 沈延走投无路,自然是什么方法都要试上一试的,却不想来的人竟是醉云台的花魁绯言。 绯言来时一身轻飘飘的粉色衣裳,面上依然笼着一帘轻纱,自那露出来的一双粹着冰霜的眼睛来看却无半分艳俗。 你当真能救先生?若是真能救活,还想要什么我都愿意给。 绯言第一次见他时还留心看了几眼,这会儿倒像是对一切都没有兴趣一般,只是匆匆扫了他一眼,目光便落在安静地躺在床上,面容几近苍白的江闻岸身上。 不过只一眼,他就看清了沈延的焦急和疲惫。 他点了点头,挥了挥盛着花香的衣袖,清冷的嗓音开口:出去。 沈延看了影尘一样,后者立马往外走。 粉色衣袖顿了一下,往后一扬,你们。你也出去。 沈延显然不愿意,紧紧握着先生的手,我想在这儿陪着先生。 影尘这几日都不知劝了多少遍了,自知劝不动他,只是无奈看着。 绯言细长的眉似蹙非蹙,冷漠道:脏死了,出去沐浴。 影尘: 沈延: 绯言还跟个没事人似的,他醒来你就让他看这样的你吗? 江闻岸最喜欢干净。 一听这话,沈延心中的防线被击溃,他恋恋不舍地在先生手背上亲了一下,当是时,绯言别过脸,清亮的眸子中划过一丝复杂情绪。 他不耐道:快点。 沈延这才松开手。 江闻岸好似闻到了一股很好闻的香味,接着就晕过去了。 迷迷糊糊之中他看到了一个影像,他知道这是平行世界里的他和延延。 延延跟着他在现代生活了许久,久到江闻岸都习惯了。 突然有一天,延延说他要走了。 送别他之后,江闻岸伤心欲绝,但还是很感谢曾经拥有过那段美好的时光。 我会去找你的。最后他如是说。 江闻岸缓缓睁开眼睛,朦胧之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他喉咙干涩,还是想出声呼唤他:延延。 言言? 男子额头上沁出薄薄的汗,粉色的轻纱被随意地放置在一边。 他往江闻岸嘴里塞了一颗药丸,看着他咽下去。 嗯。他应了一声。 先睡一觉。 神志不清的江闻岸没有发现他的声音和沈延的不一样,得到回应之后就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他有预感,醒来后就能见到他的延延了。 影尘正打着盹儿,忽而闻到一阵香味,一睁眼只见有人往他手里塞了一个囊袋,交给沈延,记得每日早晚各一副药煎给江闻岸吃,今晚就开始喝。注意让他多加注意,短期内不要让接近任何灵魂巫蛊之术,不要刺激他。 绯言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不能同房。 等到影尘回过神时人已经不见了。 最后时刻抬头,影尘看到了他一闪而过的容颜,霎时间忘记了回应。 沈延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换了一套衣裳。 其实原本也没有多脏,也一点儿都不臭,只不过是疲惫至极之后显得无比憔悴。 但是先生喜欢干净的,绯言说得没错。 于是沈延老老实实将脸上长出来的有些扎人的小胡渣清理干净,又极其虔诚地焚香将自己的衣物熏了许久。 他相信先生这一次一定能醒来,他要以最好的面目去迎接先生。 第一副药已经在砂锅里煎着了,就等江闻岸醒来了。 按照绯言说的,先生今晚应该就会醒来的。 江闻岸的脸又恢复了健康的红润模样,子夜将至,他终于悠悠转醒。 沈延一直目不转睛,满心焦急地等待着,自然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此时影尘已经支撑不下去,在外廊上撑着脑袋睡着了。 沈延欣喜若狂,做出了一系列手忙脚乱的动作,先是用手掌贴贴他的额头,又俯身在他耳边跟他讲话。 他一颗心提着,即便看到先生已经睁开眼睛了未曾落下,先生?你真的醒了? 江闻岸躺着轻点下巴,算是回应他。 后者狂喜之余又牵着他的手,低头用唇碰了碰,先生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江闻岸摇摇头,只是想开口又觉得喉咙哑得厉害,他动了动手指,艰难开口:水 水?沈延立马倒来一杯水,将先生扶着坐起来,又喂他喝下整整三杯水。 江闻岸感觉喉咙滋润了不少,身子也不算很难受,他清了清嗓子,延延。 一听他喊他的名字,沈延竟是鼻子一酸,忍不住抱住先生,又唯恐抱紧了先生不舒畅,不抱紧又害怕一切只是他转瞬即逝的美梦。 进退维谷中,他喃喃自语:谢天谢地,谢谢先生,谢谢先生愿意醒来。 江闻岸听着忍不住笑了。 沈延从来不信天地鬼神之说。 差点忘了,先生这会儿该喝药,喝了药才能睡下。语毕,沈延这才不舍地松了手。 影尘睡着了,他亲力亲为,将温在砂锅里的药倒出来,盛着来到先生面前。 江闻岸想要伸手接过,却被躲开,沈延坚持要亲自喂他。 低头吹了吹勺子之后,沈延将黑乎乎的冒着热气的药送到他嘴边。 江闻岸乖乖喝下。 他皱眉:好苦。 沈延俊眉微蹙,即便没有喝他就已经能闻见那药浓烈的味道了,想来滋味好不到哪里去,可先生不能不喝。 只能哄着:嗯,可是我忘记去买蜜饯了,先生忍忍好吗? 江闻岸摇摇头,便见沈延面上担忧神色更浓。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几日,但是却觉得许久未见延延一样,发觉他的脸都瘦了,可以想见自己昏迷的日子里他一定没有好好吃饭。 延延,这儿有没有糕点? 巧的是刚好有。 江闻岸很喜欢吃绿豆糕,连带着沈延也喜欢上了,这几日别的东西都不吃,只让影尘备着绿豆糕,待先生醒来之后可以立马吃上。 有先生爱吃的绿豆糕,不过已经凉了。 他日日都会让人送刚出炉的来,从天亮等到天黑,热腾腾的绿豆糕也等凉了。 没关系。 绿豆糕热的好吃,凉的亦别有一番风味。 于是沈延将绿豆糕取来呈上。 甜吗? 沈延点点头,是甜的,先生爱吃。 见着他句句话离不开自己,江闻岸不禁失笑。 你先帮我尝尝。 沈延乖乖地吃下一块,看着先生道:是甜的。 江闻岸颔首,多吃几块。 他说着拿过沈延手里的碗,你吃一块我就喝一口。 看着沈延吃了四五块下去,他也灌了几口药汁,最后只剩下一个底,最浓最苦的部分,他一口闷了。 纤长的食指和拇指交错,捻起一块绿豆糕,轻轻塞进沈延齿间。 这块也是甜的吗? 沈延不明所以,呆愣愣地点头,就要往里吞。 等一下。江闻岸急急制止了他,薄薄的眼睑下垂。 他轻声道:我尝尝。 话音刚落,温热的指尖搭在沈延精致的下巴上,下一瞬,带着丝丝药味的唇落在绿豆糕上,唇与唇触碰。 沈延眨了眨眼睛,睫毛轻扫过江闻岸的脸颊,有点酥酥痒痒的。 皓齿轻咬,舌尖后卷,江闻岸自他唇齿间偷走一半的绿豆糕。 细嚼慢咽的过程中,甜蜜的糕点香在口腔内蔓延,冲淡了残留在齿缝的苦味。 是挺甜。 江闻岸想抬头看看沈延的反应,却发现后者一动不动,仿佛被人下了什么定身咒一样。 江闻岸忍俊不禁,低头自己吃了一块绿豆糕,才抬眼看他,傻了? 此话一出,他发现延延的脸又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爆红,从震惊到狂喜,他的情绪几乎写在脸上。 手被抓住,江闻岸讶异于他掌心温度的滚烫,竟能穿透衣物触及他的皮肤,让他感受到他炽热的满腔爱意。 沈延手有点抖,手指颤颤巍巍地搭在唇瓣上,像个被人轻薄了的小姑娘,声音也有点发颤:先先生?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江闻岸低着头用指尖戳碟子里所剩无几的绿豆糕,眼神胡乱飘忽就是不看他。他咕哝着装傻:你想的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 先生到了梦寐以求的时刻沈延竟没出息地有些害羞,他小声道:就是先生愿意让我当你的夫君了吗? 心里想着要调戏他,可真到这种地步的时候江闻岸亦觉得脸有些热。 这人叫了先生,又叫了哥哥,现在转头要江闻岸叫他夫君?不觉得这关系乱了点吗? 江闻岸突然觉得有点搞笑。 而他的这一点点迟疑就让沈延等不及了,他抓着先生的手道:那先生当我的夫君也行,只要先生高兴,怎样都好。 江闻岸失笑,摇了摇头。 别紧张,你刚刚说的我也是愿意的。 他在这方面没有什么执念,他秉承的观念亦是只要延延开心就好。 小熊的话和那个在现代世界与小延延一起生活的梦境让他想通了,人不一定非要执着于虚无缥缈、捉摸不定的将来,去为了不知多久不够才会发生,甚至不知道会不会发生的事情担惊受怕,还可以选择另一种活法,活在当下,享受当下。 从前的江闻岸可以坚定不移地说他不是一个享受主义者,但是现在他觉得他是了。 他想要享受和延延在一起的当下,一起创造每一分每一秒美好的回忆,即便他们有一天可能会分开。 当下即是永恒,他愿意在当下的永恒里与延延一起做一场白头偕老的美梦。 这一次,他想勇敢一点。 看着眼前人脸上焦急与狂喜交加的神色以及眼底淡淡的青紫色,江闻岸有些心疼,他朝着沈延伸出手。 延延,抱抱。 作者有话要说:  嗯先生啊哥哥啊什么的将来或许会是一种qing趣呢? 白天叫哥哥,晚上哥哥叫(bushi) anyway,终于在一起啦!!!撒花花!!! 第59章 话音刚落,他就落入了一个温热带着暖香的怀抱。 沈延抱着他,手臂紧了紧,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心里没有实感。 先生,你真的答应我了? 江闻岸很有耐心:嗯,真的。 方才先生主动亲他了,可是那时候他整个人都呆住了,根本没来得及细细感受就让他离开了,现下想起来又有些后悔,心里难耐:那先生再亲亲我好不好? 他说着亲了亲江闻岸的发顶,以此来驱散心中的不安和羞涩。 先生方才都主动亲他了,先生亦是喜欢他的,他告诉自己,这样的要求一点都不过分。 江闻岸亦觉得方才轻轻触碰延延柔软嘴唇的感觉很好,他很想再试试,也想给他更多的安全感。 他们这段感情里先迈出第一步的人是延延,回头看时却发现或许不止第一步,甚至是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延延一个人单独向他这边走了好多好多步,现在轮到他往延延靠近了。 他说:好。 这一次依然是江闻岸主动,不再止于蜻蜓点水的一吻,他学着偶然看到过的青春偶像剧里的剧情,捧着延延的脸,长/驱/直入,温柔地一点点侵占他的呼吸。 在没有经验的少年面前他没有露怯,不一会儿,沈延就开始脸红心跳,呼吸越来越急促。 这一次才算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初吻,此刻他慌张到连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江闻岸其实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闭上的眼睛总不安分,睫毛一颤一颤的,他只能安慰着自己一遍遍在心里重复说对面是个和他一样没有经验的延延。 他强装淡定,毕竟自己比延延年长,总不能显得比他还青涩,于是他还是牵引着延延的手,让他搭上自己的腰。 一吻闭,沈延已经是气喘吁吁,眼尾都染上了绯红。 搭在腰间的手还没有离开,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到他的皮肤上,江闻岸看着沈延红得一塌糊涂的脸,有点想笑,又只能强忍着。接下来他就看到延延摸着下唇,似乎在懊恼什么。 江闻岸捏了捏他的脸,气息亦有些不稳:怎么了? 沈延急匆匆地抬眼看他,又很快地垂下眸子,只是摇头,末了还叹了一口气。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41) 江闻岸不明所以,不喜欢么? 不是!这一次他回答得很快,过后又咬了咬下唇,在江闻岸逼问的眼神中,他终于磕磕绊绊道:先生你是不是觉得我做得不好? ?江闻岸不懂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只见小家伙露出了一副真情实感的疑惑模样。 先生很会亲,亲得我很舒服,一定是因为以前也亲过别人 他说着有些委屈。 他知道那都是以前的事了,自己不应该拈酸吃醋的,可就是忍不住钻牛角尖。 可是我是第一次第一次亲人,做得不好,先生方才的感觉是不是不太好? 江闻岸哑然,见着他蹙眉的模样又有些不忍:我其实我以前也没有 他不确定能不能继续说下去。 江闻岸有过暖房丫头,私生活也十分混乱,不可能连亲嘴这么小儿科的事情都没有做过,于是他只说到一半就停下了。 可这话对于沈延来说却是莫大的惊喜和收获,他眼睛都亮了:真的?! 只要江闻岸说的,他都相信,但还是想完全确认。他抓住江闻岸的手,用了几分力气,先生以前真的没有过吗?! 嗯。 小孩儿这么高兴,江闻岸实在不忍心骗他。 沈延肉眼可见地高兴了起来。 就算先生和别人做过这样的事情,他也不会怪先生,顶多在心里恨自己生不逢时,但得知这样的真相时他还是非常开心,这是他一点幼稚的小心思,想要拥有先生所有的第一次。 先生做得很好,又那么主动,我便以为这样的事情先生做过多次,才如此熟练 江闻岸哭笑不得,他只是亲得很用心而已,只是想要让延延感受到他的心。 这样看来,方才延延还是走神了,于是他又贴了上去,惩罚性地轻咬了一口,引导着他。 沈延学习能力很强,很快反客为主。 小别胜新婚,更何况他们现在的状况约莫等同于新婚了,确定了关系之后,江闻岸也不矫情,不惮于主动表达爱意,直白地表明想一直和他待在一起的意愿。 延延,你要不要跟我睡? 如今回过味来才知从前还未在一起时延延便一直在觊觎他,多次哄着他一起睡,当时的江闻岸不懂,只以为是小儿对他的亲昵依赖,如今才觉出味儿来,却也能理解他了。 尤其是此时此刻闻着了身上好闻的熏香,更是不想离开他,于是一直抱着不肯撒手。 沈延又何尝不想抱着先生入睡呢?只是不得不忍耐着推开他。 江闻岸:??? 沈延一脸凝重:先生,我们不能一起睡。 为什么? 沈延面色微变,最后只是摇了摇头道:就是不能。 江闻岸: 没在一起前男朋友一直哄着我跟他一起睡,在一起的第一天男朋友就不肯了,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有手机,江闻岸都想上论坛问问了。 面色一冷:你是渣男? 什么?沈延疑惑地看着他。 得到了就不想要了,不是渣男是什么? 江闻岸顿时觉得心有点凉凉。 先生早些歇息。沈延没有解释,只是低头在江闻岸额头上亲了一口便退出他的怀抱。 江闻岸看得一愣一愣的,余光只见他快速地从地板上捡起什么东西来,很快出去了。 江闻岸: 沈延将绯言落在先生房里的那条粉色面纱揉成一团,刚想随手扔掉,转念一想那人好歹救了先生,又好生叠起来,只等待有机会的时候再还给他,再当面感谢他。 只是,他私心不想让先生知道。 江闻岸躺在床上,睡了许久之后人精神了许多,睡不着的时候又开始怀疑人生了。 他爬起来抓了个铜镜看自己的脸,虽然睡了几天脸色不太好,但也还算好看啊,不至于这么没有魅力吧? 一夜昏昏沉沉,辗转许久才睡去。 翌日清晨,沈延便过来侍候他洗漱,更衣端水洗脸样样不误。 江闻岸没睡好,打着哈欠。 先生没睡好么?沈延替他梳着头发,心里七上八下。他昨夜兴奋得睡不着,本想要抱着先生与他聊天,可一想起绯言的嘱咐,又不敢留下与他同房,因而也是一夜难眠。 唔。江闻岸揉着眼睛,第一反应想摇头,最终却是点了头,他试探道:是有点困,你要不要陪我再睡一会儿? 他原本只是随意说说,毕竟他躺了几天,再想睡也实在睡不着了,没想到此话一出沈延反应颇大,梳子都掉了下去。 不行。沈延一脸严肃,先生想再睡会儿就睡,我还要去面见父皇,无法陪着先生了。 江闻岸:??? 沈延离开后,江闻岸把影尘抓过来盘问。 话说皇上经巫师做法之后不过两日便醒来了,他便将全部功劳归功于巫师,因此也不急着回宫,数夜与巫师秉烛夜谈。 江闻岸醒后,沈延一颗心才落了下来,终于有空去仔细询问皇上身上怪异的事情,一问才知事情却是令人大吃一惊。 苗域的巫师是天下最擅巫蛊之术的,约莫二十年前能力最强的巫师是苗域的扶咒大师,扶咒大师有两个入门弟子,一个是如今在沈延面前的巫师深禅,另一个是深禅的师弟黔隽。 扶咒大师有一独门巫术,传闻他曾经施展过一次,后再也不愿重新施行,因而那巫术也被传为天下之禁术。 深禅知道,此巫术能够改变人的气运,使气运差的人扭转乾坤,自此平步青云。 但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所谓扭转气运其实是以运换运,换的人气运变好了,被换的人各方面自然急转日下。 经检验,皇上沈时乾就是用了这样的法子。 黔隽其实比深禅要聪明,更加通习巫蛊之术,素日里也更得师父疼爱,然而他却渐渐不满足于师父教给他的书法,反而偷偷潜入师父的藏书库,偷取禁书修习禁忌之术。 这是他们门内一个公开的秘密,那就是黔隽曾经施展过扭转气运之术,而且成功了。 也是此番试探深禅才得知原来当时黔隽居然是为皇上当时的二皇子沈时乾施行的。 于是一直以来在众兄弟中显得愚笨的沈时乾开始发生了变化,短期内就让人刮目相看。他丑陋的面容也改变了,让人恍然以为是终于长开了毕竟他后来的相貌和他那双胞胎哥哥沈时南一模一样。 沈延心中早有所猜测,巫师一验方知他确实是抢了沈时南的气运。 在沈时乾慢慢崭露头角,夺得先皇宠爱的同时,原本的天之骄子,众人眼中最应该继承大统的大皇子沈时南却慢慢消沉了,他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身上背负的种种光环亦慢慢被沈时乾所掩盖。 最后所有人都只能看到沈时乾。 沈时南终于战死了,在冰天雪地中,一腔热血终于凉透。 到现在沈延才知道,原来是因为二人的气运已经被人为地强行转换了! 现在沈时乾拥有的一切,本该属于沈时南!若是让文武百官和百姓们知晓又会如何?堂堂天子竟是靠着如此下作的手段一步一步踩着自己亲兄弟的身体爬上来的,实在令人震撼,为人所不齿! 第60章 此事过于令人震撼,然而现在沈延还不能站出来揭发,还不是最好的时机,暂且揭过不提。 而江闻岸通过盘问影尘,也终于问出了一切的缘由。 影尘虽是沈延的暗卫,然而却不敢违背江闻岸,毕竟是自家主子放在心上的人,于是在他的再三追问下还是全都和盘托出了。 一听说自己是被绯言唤醒的,江闻岸就对这个人更加好奇了,越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的真面目,于是在跟随皇上班师回朝,他又去了一次醉云台,希望能见到绯言。 与沈延互通心意后,江闻岸几乎时时与他待在一起,此事也没瞒着他,二人一同来到醉云台。 出来接待他们的还是玉遥,说绯言身子不适,不见客。 江闻岸只说想当面感谢绯言,并且慰问一下他的身体,然而玉遥始终油盐不进,惹得他无奈。 绯言公子说了,等到该见江公子的时候自然会去见你的。他说时候未到,江公子一听此言就该明白。 为什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江闻岸突然止住了声音。 时候未到? 难不成是因为绯言和他一样从现代来到这里,同样身负任务,现在不肯见他是身不由己? 如此想着他稍稍放下心来。 沈延在一旁扯了扯他的衣袖,顺手将他的手收进掌心里,遗憾道:先生,那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江闻岸只好接受,既然绯言公子都这么说了,那便期待未来有缘相见。只是 他微微蹙眉,手指不自觉捏了捏沈延的手心肉,有些难为情地看向玉遥:你能帮我问绯言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玉遥挠了挠头,公子只说现在不能见你,没说不能问他问题。 沈延亦有些紧张地看着先生。 那就是可以问了!江闻岸走近了几分,低声问玉遥:就是你帮我问问他,他说的不能同房具体是怎么样的?是暂时不能还是永远啊? 他面露难色,有些苦恼道:暂时的话是要多久才可以啊? 玉遥: 沈延:???!!! 二人脸上的表情同样的异彩纷呈,惹得江闻岸对他更加羞赧。 或者是睡一张床都不行还是只是不能doi啊? 杜艾?玉遥满脸疑惑:杜艾是什么意思啊江公子? 沈延与玉遥脸上的神情一致。 江闻岸: 脸有点热,他推搡着玉遥:哎哎,你就这么跟他说就行了,绯言应该能懂。 花魁房里,门被敲响。 进来。 玉遥推门而入的瞬间恰好看到坐在梳妆台前的男子施施然系上了一条鹅黄色的面纱。 他一愣,急忙低下头。 即便是在醉云台,也鲜少有人见过花魁的真面目。 他将江闻岸说的话一字不差地传达给绯言。 绯言面前摆着一张纸,上面写满了细细密密的小字,这是花魁的爱好之一,他有在写诗了。 玉遥偷偷瞄了一眼,只见绯言轻轻捏着纸张的手指一顿,松开时纸张边缘有一道褶皱。 玉遥以为他也听不懂,我没记错,就是杜艾,江公子就是这么说的,他还说绯言公子能听懂的。 绯言垂着眸子,提起笔在继续淡然地纸上写着隽秀的小字,淡淡道:暂时的,约莫三个月,住一间房睡一张床都无妨。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玉遥:公子,那杜艾呢?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绯言:去回话。 哦。玉遥悻悻地住了口,不再追问,正准备去回话,又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绯言公子,你为什么要一直戴着面纱呢? 明明他的眼睛那么漂亮。 醉云台的老板娘是唯一一个见过他真容的人,她曾极力夸赞绯言,说他的貌若天神,只应天上有。 玉遥想不通,为什么不愿意以真容示人。 绯言眼眸微动,并未抬头,也没有回话:我的桃粉面纱不见了,再让人给我做一条来。 玉遥: 笔墨浸透纸背,绯言回过神来提起笔,眉头一皱。 而此时沈延正缠着江闻岸问杜艾的意思,被缠得没办法,江闻岸只好妥协了。 他招了招手示意沈延侧耳倾听,趴在延延耳边,低声说出了两个字,说完自己整个脸都像着了火一样又热又红。 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延延脸皮也薄,只是听这话耳朵就一片滚烫。 玉遥一回来就见到了两位俊美的公子脸都红得跟猴屁股一样,一时无言。 直到江闻岸缓过来询问他,他才回过神。 得到回复,江闻岸很是高兴。 回去的路上,他哼着沈延从未听过的小曲儿。 沈延揭开帘子,让风吹进来,给自己的脸散散热,过了一会儿才问他:先生,你很急么? 急什么?江闻岸拿着那把送给沈延的小扇子扇着,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这扇子虽是他送给延延的生辰礼,然而大多时候都在他手里,供他扇风用。 沈延一开始不舍得,而江闻岸觉得扇子就该发挥扇子该有的作用,若只是放着倒是浪费了,而且他承诺每年都给延延做一把扇子,再画上不同的小像,沈延这才同意。 沈延看着他,目光灼灼,本想说出方才在醉云台时先生附在他耳边说的那两个字,后来实在说不出口,话锋一转便道:同房一事。 江闻岸刚刚才冷却的脸又隐隐发烫了,扇子摇得愈加大力,然而还故作镇定道:急啊。 沈延的身体很神奇,冬天的时候身上很热,他体验过的,太适合用来取暖了,而夏天的时候身上又凉凉的,抱着也十分舒服。 男朋友的身体嘛,不用白不用。 江闻岸目光定定看着他,严肃地点了点头:嗯。很急。 沈延: 他听不下去了,直接捂脸。 看着延延这个样子,江闻岸很是得意。 夜晚,二人终于如愿躺在一张床上了。 江闻岸抱着沈延,很是惬意。 延延,我这样抱着你,你热不热啊? 他是凉快了,可也不想让延延不舒服。 不热的。沈延的手臂紧了紧,拉着先生的手搭在自己腰间:先生觉得怎么样?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42) 很好啊。 沈延很乖,不会骗他,说不热就是不热,而且他身上确实一直清清爽爽,江闻岸也放下心来,大大咧咧地将手和脚都搭在他身上,扭来扭去调整着姿势。 沈延身子微微僵硬。 先生,明日还要赶路,别乱动了。 哦。江闻岸此时也正好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将头磨蹭着贴在他的颈侧,叹道:可是我睡不着。 我也不想睡。沈延顿了一下,又道:那先生想跟我聊聊天么? 沈延心里忐忑,得到同意之后就絮絮叨叨了起来:听影尘说先生之前不太高兴,我不是不想和先生一起睡的,只是绯言公子说不能同房,我害怕先生又睡着了不肯醒来。 不肯醒来么? 江闻岸心里咯噔了一下,突然有点心虚。 沈延这几天心里一直不踏实,即便没和先生同床共枕亦会半夜惊醒,时不时要偷偷到他房里看他一眼,生怕先前长睡不醒的先生有一天就忽然消失了。 夜里反复确认之后他又睁眼等待着天明,等着先生醒来他就可以去找先生一起用膳,与先生谈天了。 可他当下的沉默还是让沈延有些不安,说出来的话也不自觉带了些委屈和埋怨。 我守了先生几天,先生始终不愿意醒来,可他一来,先生就醒了。 这话说出来有些不合适,他又补充道:但是我还是很开心的,先生终于愿意醒来了,即使可能不是因为我。可是先生醒来之后就就对我做了那样的事,我有点迷茫 江闻岸有些惊讶,他是第一次听延延说这样的话,这才知道他当时的心理感受是这样的。 那个时候江闻岸根本不知道他昏迷的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事情,醒来后与他表明心意,他也欣然接受了。 那时的他竟处于这么迷惘的状态下么? 江闻岸有些不理解:那你当时为什么不问清楚?就那么答应我了。 我不敢。沈延侧过身子与他面对面:我怕先生只是刚醒来时脑子还不太清楚,没有想明白,可即便是这样,我也想欺骗自己,即使后来先生想清楚了,至少我可以安慰自己,先生曾经也与我心意相通。 江闻岸哑口无言,心口泛酸,最终只是低声道:你怎么这么傻? 他不想看到延延为他如此卑微,他想,必须要让延延意识到,他对于自己来说也非常重要。 延延。江闻岸双手捧起他的脸,与其对视,郑重道:我很清楚,我想和你在一起。 你方才说错了,我不是因为绯言才醒的。或许他是用了什么法子将我唤醒了,但在我心里,我是为你而来。 昏迷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我原本是孤身一人,可是你来到了我的身边,后来你要离开的时候我很舍不得,心里很难受,我知道,我不想和你分开。 我说,我会去找你的。 所以,我醒来了。我是为了你才醒来的。 不。江闻岸的目光认真而坚定:应该说,我是因为你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一直都是。 江闻岸眼里映着有些呆愣愣地听他讲话的延延,眼睛里盛着的人连同着心口一同在燃烧,发出炫目的光。 所以现在,你还觉得迷茫么? 江闻岸没等他回答,以一吻封缄。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我来啦! 好像最近每一章都要亲亲耶,你们会不会看腻啊哈哈哈~ 第61章 我从来都是因你而存在。 这样的话太动人了,沈延只觉得此刻一颗心无比鲜活地跳动着。 心里有过的迷茫早就在先生说离不开他的时候被一扫而空了。 沈延的学习能力一直很强,手足无措地被先生亲过两次之后就无师自通一般,开始将主动权抢了过来。 修长的手指强迫着江闻岸微微仰起头,这一次的攻城略池来得迅猛,他这才刚刚闭上眼睛,立刻被一股大力往后推,他退无可退,背后抵上冰凉的墙壁。 沈延的手顺着往上,覆盖在青年微微凸起的肩胛骨上。 不住缠绕,二人此刻都没有丝毫的犹豫,这个吻带着不容置疑的感情,能听到耳边彼此剧烈的心跳。 不知是谁的呼吸先变得凌乱。 急促的不止是呼吸,还有强势的动作。 江闻岸如同溺水的人,不停向上攀附的同时他的脑海里难以抑制地想起那次在山洞里,延延被蛇咬了,那个时候他没认清自己的心意,根本没有往那方面想,如今想起来却觉得或许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意外。 他承认自己也是个正常的男人,在此情此境下控制不住全身的感官,难耐地扯着沈延的衣领让他低下头来。 许是感受到了江闻岸的主动,沈延的动作也越来越凶,钳制着下巴的手指加大力度,另一只手从肩胛骨往上握住他的后颈。 力气实在有点大。 四下无人的夜里,一切都很安静。 江闻岸吃痛的声音如同别样的催qing剂,钻入眼前人的耳朵里,如同火种点燃一片荒田。 沈延在燃烧。 所有的乖巧和敬重在这一刻统统消失了。 什么敬他、爱他。 可如果先生也想要更加靠近他呢? 江闻岸的手紧紧攀附在健壮少年的肩膀上,沈延今天穿的衣裳是黑色的,几近雪白的手臂和浓墨般的颜色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对比。 呼吸的间隙看了一眼,江闻岸倏地有些难为情。 不过一瞬,铺天盖地而来的气息又掠夺得他几近窒息。 方才才想着延延身上冰凉冰凉的抱着很舒适,这会儿却滚烫得不可思议,可江闻岸仍然不愿意放手。 实在是透不过气来了,连腿都在战栗,江闻岸忍不住咬了他一口。 终于夺得一分一秒的自主权,口中有什么声音不受控溢了出来。 这一声却让沈延身子一定,未及他多喘两口气,身子忽而一轻,沈延将他提了起来。 这个姿势很危险,他不敢坐下去,两条腿颤巍巍地半跪在床上。 但他心里的疑问急待解决,顾不得别的什么了,喘着气问他:延延,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觊觎我的? 沈延愣了一下,支吾着不肯说。 他不说,江闻岸就不让他碰,在山洞里的时候呢?在这之前还是之后? 沈延有些难受,如同濒临死亡的鱼一般渴求水源,之前。 江闻岸步步紧逼:多久之前? 我不知道。沈延有些泄气,我也说不清楚,好像在很久以前我就想永远和先生在一起了,想抱你,想亲你,想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延在江闻岸面前直接剖白:年少的时候,我就想对先生做很多事情,那些事情都很我怕先生会害怕。 记忆被拉扯着往外,江闻岸脑海里划过某个念头:很久以前你曾在我床上 自/渎? 当时只以为那是他青春期的生理冲动,可现下 嗯。沈延的秘密完全暴露,可能还要更早之前,可是先生那个时候只把我当成小孩儿,老是说什么不喜欢年纪小的,所以我不敢说。 可是先生不知道,别人十三四岁的时候都做过些什么。而我只敢偷偷地在心里肖想先生。 江闻岸彻底呆了。 他猜到延延或许早就对他有好感了,可知道竟是在那么久以前的时候还是很震惊。 他突然觉得自己太迟钝了,竟把他长久以来的爱意当成信任和依赖。 还在他面前说过那种轻描淡写却伤人而不自知的话吗? 江闻岸想不起来了。 先生你对我的回答还满意吗?我可以继续了吗? 话音刚落,沈延没给他思考的机会,掐着他的腰,吻一路往下。 江闻岸还未从他信息量极大的话中回过神来,猝不及防被迫仰起脖子,腿一抖终于支撑不住了。 坐下去的时候,江闻岸被什么东西硌到了,伴随着一声低低的抽气,缠绕在延延脖子上的手被扯了下来,他也被人抱了下来。 沈延锁着他的手,再次贴近,这一次只是颇为克制地紧紧抱住他,在唇上狠狠吻了一口。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先生,现在还不行,再忍忍吧。 江闻岸耳边是浓重的呼吸声,接着就听到了这样的话。 沈延偏头亲了下他的耳垂,声音像极了刚睡醒的样子,染上了一点沙哑:三个月。 被放开的时候江闻岸的脸简直是爆红,他扯过薄薄的被褥盖住自己,将整张脸埋了进去。 差一点忘记了。 擦/枪/走/火什么的,太危险了。 沈延又低声叹了一口气,自身后将被子往下拉了一点,让江闻岸露出脸来,但没强迫他转过来。 他平躺着,手臂垫在头下面,静静的等待所有的反应散去。 身后久久没有动静,江闻岸也不是很矫情的人,过了一会儿就翻过身去看他,结果这一看就 他又想捂脸了。 可沈延到底年轻气盛。 天气很热,他火气也足。 江闻岸尽量控制着自己的眼睛不往下看,可延延就那么大喇喇躺着,实在不容忽视。 延延他挪近了几分,手指抓上他的手臂,又被皮肤的热度烫了一下。 他硬着头皮,小声询问:延延,要我帮你吗? 沈延没睡着,早就先生转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了。 但他不想睁眼,这种时候他没有办法保证在看到先生的时候还能保持自制力。 他自诩自制力超强,可是不用看也能想到先生现在会是什么模样。 发丝一定有点凌乱,被汗湿后有丝丝缕缕贴在脸上。 眼睛有点红,或许还带着水光。 他见不得那个样子。 沈延的胸膛起伏着,有点剧烈。 江闻岸知道他没睡着,现下的沉默也让他有些无措。 不等他回答,他一鼓作气放了上去。 沈延几乎是跳了一下,猛地睁开眼睛,抓住了先生作乱的手。 先生!他咬着牙,钳制住江闻岸的上手,扯出衣带,将他捆起来。 江闻岸眼中有迷蒙的水光:? 沈延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绕下最后一圈,紧紧打了一个结。 先生不准乱动,乖乖在这儿等我。 话音一落,他翻身下床。 江闻岸:??? 他动了动手,完全动弹不得。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他习惯了衣带的束缚,眼皮打架着快要睡着的时候沈延终于回来了,带着一声舒适的凉意。 双手终于能自由活动了,迷迷糊糊的江闻岸寻找着清爽之处的来源,一把抱了上去,寻了个舒适的位置无所顾忌地睡觉。 沈延冷静了许多,只不过睡前还是多留了个心眼将先生的两只手握着囚禁于身前。 二人就这般以一个亲密无间的姿势入睡。 * 他们去时无人知晓,跟随皇帝回京的队伍却浩浩荡荡。 城门口挤满了迎接的人。 百姓分列两旁,上前来接驾的是太子。 皇帝的车驾在护卫军的后方,他只掀开了帘子。 沈延和江闻岸则下了车。 参见父皇。 平身。 沈延和江闻岸: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看向沈延和江闻岸:五弟、江先生,辛苦了。你们此次前去南洲怎的不声不响?我不久前才听父皇提起这件事,还听闻你们是自己乘船南下的? 他拍了拍沈延的肩,五弟啊,你这可就太见外了,瞒得这样紧,若是提早告知,我说不定还能帮上忙,至少让你们在南下的路上舒坦一些。 沈延但笑不语,江闻岸亦没有搭腔。 派来的人没有把沈延解决,他这还好好地回京来,只怕他们早就气得牙痒痒了。 这倒给江闻岸提了一个醒,回到燕京之后可得多加小心。 天气炎热,周围人群聚集,热浪翻滚,皇帝不愿再此处多停留,但碍于百姓良多,总不免端着一副仁厚待民的模样。 延儿此次做得不错,先回府歇着吧。 陈铭宏对着太子爷低眉一笑,将帘子放了下来。 一声高呼:摆驾回宫! 皇帝在时沈延尚且不想给太子什么好脸色,如今更是不愿理会,拉着江闻岸就走。 五弟! 太子在身后喊他们。 江闻岸回头,只见太子的目光落在二人交握手上。 他皮笑肉不笑:五弟,江先生,你们在南洲肆无忌惮也就算了,这儿可是燕京,天子脚下,可要注意影响。 江闻岸: 沈延没有松手,他亦没有多说话。 江闻岸撑着沈延伸出来的手上了马车。 和太子的车驾擦肩而过的时候,沈延将帘子放了下来。 看起来皇上并没有在一开始就告诉太子。 嗯。沈延沉吟,他方才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那皇上身边的人有可能泄露么? 沈延摇了摇头。 在南洲我问过陈公公。 他可信么? 嗯。沈延很确定。 虽然不知道陈铭宏为什么对他这么好,但从小到大陈铭宏确确实实从来没有落井下石过,反而处处帮衬着他。 如果皇上那边的人没有问题 他这话说到一半,沈延却能明白。 心底沉了沉,他握了握江闻岸的手:先生,回去之后一切多加小心。 将小黑牵到你房门口吧。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43) 从那次在船上的遭遇看来,对方是冲着沈延去的,船上的歌女对着江闻岸出手也只是为了吸引沈延的注意力,企图让他乱了分寸,他怕有人会对沈延不利。 二人回到状元府时,天边的最后一丝落霞被黑夜吞噬。 朱如和梁子慈出来迎接他们。 梁子慈脸上洋溢着笑容:五殿下,江先生,你们回来了。 朱如迎上来替他们卸下装在马车上的物品,又热情道:江先生,此次南下可有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江闻岸坐车坐得有点累,人也有点懒。 沈延替他回答了:没什么,先用膳吧。 以后将膳食送到我房里吧,我想和先生一起。沈延说罢便拉旁若无人地牵着江闻岸的手进门。 朱如没说什么,自顾自地从马车里取东西出来。 他弯着腰,从车座底下抽出一条金丝带来。 梁子慈问道:这是什么? 朱如摇了摇头,随口道:只是一条普通的发带吧。 江闻岸回头看了一眼,收回视线时突然看到小黑自里面狂奔而来,脖子上还挂着一条被扯断的颈链。 他有些讶异,连忙蹲下替它解开颈链。 小黑十分亲昵地用耳朵蹭着江闻岸的脖颈,被抱住之后欢快地吐着舌头。 沈延揉了揉小黑的脑袋,面向外边:谁锁的? 朱如答道:噢,白天我和子慈都要去香水铺子,它又爱乱跑,府里人都害怕,实在没办法,只好锁在后院里了,没想到它自己竟挣脱开了。 沈延冷淡道:哪个怕的结了银子遣出去,换不怕的进来就是。 江闻岸将小黑推进沈延怀里,对着朱如笑道:没事儿,锁就锁了,只是小黑不咬人,下次不要再锁了。 沈延直接将小黑抱了起来往里走。 江闻岸摇头轻笑,算是安抚朱如,让他不要跟沈延计较。 毕竟小黑对于沈延来说也不只是一只普通的狼。 门外,朱如和梁子慈站着。 子慈,你说五殿下和江先生是不是哪里变了?连用膳都不愿意和我们一起了吗? 什么?梁子慈反应了一下,笑道:我看是五殿下终于得偿所愿了,想要和江先生独处吧,这也能理解。 朱如愤愤不平道:他们竟然为了只畜生对我黑脸。 沈延生气也就罢了,江闻岸虽没有明显地责怪他,可话里话外还是在维护沈延。 我跟了他这么多年,竟比不上一只畜生么? 梁子慈愣了一下,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了啊?五殿下不是一直都很宠小黑吗?毕竟是他和江先生一起养的,都多年了,自然是有感情的。 况且方才江先生不是也维护你了吗?也没说重话啊。 好了好了。梁子慈推着一脸不满的朱如进门:你啊,就别想太多了,赶紧把东西放好。我去小厨房让他们将饭菜分开两份,先送一份到五殿下屋里去,估计他们二人都饿了。 第62章 二人回来先沐浴完再一起用膳。 用过晚膳,江闻岸顺势就想留在沈延房里不走了,他懒懒地趴在贵妃榻上看书,头顶正对着一个精美的蓝玉冰鉴。 冰鉴呈箱子状,里头盛着冰块,箱顶开小孔,丝丝缕缕的冷气从小孔钻出来,可用于夏日消暑。 冰鉴之上放着一盘西瓜,江闻岸一边翻着书,时不时抬起头来取一瓣西瓜。 沈延喂完小黑,又蹲着和它说话,让小黑晚上不要跑远,就在外边睡觉,碰上什么陌生人就叫出来。 进门的时候,他将冰鉴挪远了一点,又伸手合上了江闻岸正在看的书。 先生,都说了别把冰鉴挪得离头这么近,一会儿该头晕了。 江闻岸看到一半,被打断了也不恼,被抓住了便吐了吐舌头,磨蹭着起来钻进沈延怀里,十分自觉地摊开十指任由他用丝帕一根一根擦干净。 虽然二人互通心意不久,然而因为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彼此之间太过熟悉了,只不过是身份之间的转变,心里想亲对方,任何的亲昵都变得十分自然。 江闻岸转移话题:方才就听你在跟小黑说话,他能懂么? 小黑很聪明。 他们往外看去,小黑正趴在门口看着他们,见着他们看过来便哼唧了两声。 它很喜欢哼哼唧唧嗷嗷呜呜的,倒是鲜少会发出嚎叫声。 江闻岸试着喊它:小黑,要进来吗? 呜~小黑呜了一声,身子往后转,直接用屁股对着他们,尾巴一摇一摇的。 沈延笑道:估计是太热了,不愿意进来,还是外边凉快点。 江闻岸摸摸他的皮肤:你身上也很凉。 沈延抓住他的手,不让他乱碰,又道过几日想再去云山一趟,看看琉月菱。 一听这话,江闻岸也正色起来:你也觉得蹊跷么? 先生也有这种感觉? 二人对视,才知心中都有同样的怀疑。 巫师说皇上和沈时南的气运互换了,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二人之间的联系错综复杂。 而金玉山庄里听到的只言片语始终在沈延心里埋下了一根刺,旁的人或许会记错,可老太太一个记忆出现了偏差的人,若是从未见过沈时南,又怎能说出他的名字来。 他们直觉这不仅仅是记错一个字这么简单。 张金燕不肯说,那总有人会知道。 所以你也想去琉月菱那儿找找答案,对么? 二人说定,都觉得事不宜迟,决定休息两日便出发前往云山。 翌日清晨,皇帝的赏赐下来,竟封了沈延为端允王,加五颗王珠,地位一跃至与沈彦昭一样。 沈彦昭并未为国家立下什么功劳,而沈延这半年来先后平定北疆乱事、督工南洲运河、促进赋税制度改革。 赋税制度的改革方案一经提出,朝廷上下无不称赞,就连过时霍擎亦第一次点头同意五皇子提出的措施,人人皆叹五皇子有经世谋略之才。 燕京太子宝冠上有八珠,大皇子为七珠亲王,二皇子为六珠亲王,接下来就是沈延和沈彦昭以及六皇子为五珠亲王,七皇子以下已满十六的皇子多为四珠。 皇子满十六后资质尚可的大都封了个四珠王爷移居宫外,六皇子则是因为母亲尚在后宫之中,且母家地位则较高,提了个五珠。至于沈彦昭,大抵是皇上还念着樱贵妃的旧情。 皇上此番给沈延封了五珠倒也不算寒碜,只是比十六岁过了两年,又因着立下功劳才迟迟封王,足见他对沈延的苛刻。 皇上还另赏了一处府邸,加上江闻岸送他的十八岁生辰,就有两处新府了。 沈延私心并不想要搬离先生所住的状元府,即便要搬出去也更属意于先生送他的府邸,只是皇上御赐,不可不做做样子。 住哪儿都无妨,左右这处宅子还有朱如和子慈在,倒也不算冷清。 江闻岸亦有他的私心,先前准备给延延的生辰礼,买了一处宅子,其实也有搬出去的想法,这儿毕竟是江闻岸的府邸。 他从江闻岸先前住的房间里搬出去了,但每每路过那一处却总会想起,这一切或许都只是虚幻。 只要跟先生在一起,住哪里都可以,只是我更想住先生送我的宅子。 没事儿,那我们可以把那当作我们的另一个家,什么时候想过去住几天就过去。 嗯。沈延磨蹭着抱着先生,心中忽而有了一个念头,先生,不如我们先搬进亲王府,等我们成亲那日再住进我们的家,好不好? 成亲? 江闻岸愣了一下,侧目看他,却见沈延眼里几乎迸发出光芒。 他畅想的未来里一直都有江闻岸,可江闻岸看到的只有眼前的美好,这些他是不敢想的。 先生?他的犹豫让沈延微微蹙起眉头,有些不满,又有些受伤,神情可怜:难不成先生从未想过要与我成亲么? 江闻岸垂眸,良久才摇摇头徐徐道:不敢想。 沈延在身后贴紧他又松开,将人转了过来与他面对面,他低下头认真看着江闻岸:先生,即便父皇不同意,我也要与先生成亲的。等不到父皇赐婚,那我们就自己拜堂。 母妃说过人死了会在天上看着人间的人,我与先生对月拜堂,就当是母妃在天上作为见证者,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江闻岸: 佟玉婉见着他这张和江闻岸一模一样的脸,只怕是高兴不起来吧。 先生沈延又低低喊了他一声,这一次有一点失了底气:如果先生觉得这样太草率了,那我还可以再等等,等到君临天下,我自当昭告臣民,迎娶先生为我的皇后。 他询问:先生觉得这样好不好? 江闻岸闭了闭眼睛,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情绪清出去。 说好了活在当下就只想着现在,未来的事情都交给时间吧,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创造美好的回忆。 他不想浪费时间让双方都不愉快,现下只想一切都顺着沈延的心意来,让他开心。 他往前一步,抱紧沈延。 好,一切都好。等从云山回来,我们就成亲,就在我给你买的汀兰苑,我们对月拜堂。 江闻岸陪同沈延去看了御赐的府邸,一切倒还算妥当,他们吩咐了梁子慈另外找些能干的丫鬟小厮进去,先把新府里里外外打扫布置好,只带二人从云山回来再行入住。 另一边,沈延记着先生说的话,怕他反悔,立即吩咐影尘找人去布置汀兰苑,一切按照民间人家娶妻期间的布置,新房全部换上大喜的红色。 一切吩咐妥当,耽搁了几日,于是第三天他们才出发。 正好许久没有带小黑出去了,一同先前一般,两人一狼前往云山之巅。 小黑一路上显得无比兴奋,坐在马车上时就已是十分闹腾,不住在二人脚边窜来窜去,时不时探出头到窗外看看风景。 上山时亦是如同被人类囚禁已久的猛虎回到山林,见着悬崖也不害怕,十分欢快地奔跑着。 江闻岸在后面看着,有些感慨:延延,你说小黑会不会想回到真正属于他的地方呢?我们是不是不应该把它留在身边? 嗷~ 在四处狂奔的小黑好似听到了这句话,突然像发了疯一样奔跑着回来。 二人停下脚步,小黑也急急止住了奔跑,在江闻岸脚边蹭着。 它不住嗷呜嗷呜叫着,直接趴在江闻岸的靴子上。 沈延蹲下去想摸摸小黑的头,却被它躲开。 小黑呜呜了两声,轻轻用牙齿咬江闻岸的衣裳下摆,泪水打湿了眼睛底下的泪痕毛。 沈延愣了一下:先生,你快抱抱它。 江闻岸亦蹲下,这才看见它的眼睛里果然流出眼泪来,此刻狼头被江闻岸捧着,更是委屈地呜咽不止。 对不起对不起。江闻岸赶紧俯下身子抱抱小黑,有些无措地道着歉。 先生,小黑是自愿跟我们一起回来的,跟我们一起生活了几年,它要是真想离开,我们也拦不住。 就像沈延,不管是跟着江闻岸一起回弄雪阁还是跟着一起出宫,都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 它很喜欢先生,先生方才那样说,它会很伤心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小黑和沈延很像。 江闻岸这一次才真切地发现,原来小黑真的是一只通人性的狼。 他呼撸了两下小黑颈部柔软的毛发,低头亲亲小黑,哄着它道歉:乖小黑,我错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说这种话了,你不要难过。 呜呜。 江闻岸又亲亲小黑竖起来的耳朵,替它擦拭眼泪,将眼底两撮被泪水沾湿的毛梳理开。 小黑,你能不能原谅我? 唔~小黑的眼泪终于被擦干了,它的模样还是有些委屈,但最终还是用头蹭了蹭江闻岸的脖子,又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呀! 它知道江闻岸爱干净,从前都不敢舔他,这还是第一次。 江闻岸觉得这感觉有点奇妙,倒不觉得讨厌,而且他也知道小黑不脏,和他一样都很爱干净。除了肉食动物必要补充的肉以外,小黑反而更喜欢吃一些蔬菜,吃完肉之后还要缠着沈延帮他清洗牙齿,因而嘴里的味道也不难闻。 见着江闻岸惊讶得瞪大眼睛的模样,小黑似乎很是兴奋,当即发出了嗷呜~一声原始的狼叫。 小黑原谅你了,还在你身上留下自己的味道。沈延看着他笑,伸手按住江闻岸不让他起身,先生,我也要。 要什 余下的话被沈延吞没,伴随着小黑一声更加兴奋的嚎叫,沈延的气息将他包围。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写小黑哭让我想起一个表情包,一只二哈一抽一抽地哭,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过,特别搞笑哈哈哈! 以及搬家的话会发现什么吗?pvp 第63章 沈延接吻的技巧一次比一次好了,亲得人晕头转向,有些顶不住。 江闻岸蹲在地上,实在不是一个很舒服的姿势,腿有点麻。 舌尖探入的时候,江闻岸腿一软,身子支撑不住往后仰。 呜~黑色的狼迅疾地冲到他背后,盘成一坨,一动不动垫在他身后。 有小黑支撑着,沈延十分放心地没有去捞先生,手掌一转按在他的后脑勺上,不准他后退。 另一只手换了个牵手的姿势,十指紧扣。 分开时,江闻岸的腿彻底软了,差一点跌坐下去,这一次沈延好心地捞了他一把。 沈延心情十分愉悦,紧扣的手借着力将人拉起来,他眉眼带笑:先生,好喜欢。 嗯?江闻岸呈现出一种缺氧之后脑子转得十分慢的状态。 喜欢吻先生,喜欢先生。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44) 霞光照在江闻岸脸上,余晖明明没什么热度,却无端让江闻岸觉得脸有点烫。 喜欢这个词是江闻岸教给沈延的,这里的人一般不这么说。那时他说要勇于直白表达自己的爱,现在听来却觉得喜欢这个词实在是太过浓烈了,听到的时候总让人难以招架。 嗷嗷~刚刚帮着沈延完成了一件大事,功劳很大的小黑钻入二人之间,又开始窜来窜去。 先生,我们来做个约定好不好? 什么约定? 沈延靠近了一步,将小黑从两人之间挤出去,我们约定每天都要亲一次好不好? 江闻岸面热:每天? 不对。沈延又摇摇头,是至少一次,只可以多不可以少,多多益善。 江闻岸: 看延延这架势,只怕每天不止要一次了,不过江闻岸也喜欢那样子亲密无间的感觉,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最后还是点头了。 那我们说好了,先生 你们两人还要站在那儿腻歪多久? 听到声音二人齐齐转头,就见琉月菱双手交叉抱在胸口,好整以暇地看着这边。 他们还未说话,就见小黑呈现出一种戒备的状态,露出凶狠的模样,背部微微拱起,紧紧盯着琉月菱看。 小黑,是自己人。 沈延喊了它一声,小黑这才放松下来,重新绕回二人脚下,头搁在江闻岸的鞋上,尾巴则搭在沈延的靴子上:唔~ 琉月菱调侃道:都站这儿看你们半天了,偏生眼里只有对方,都没发现我呢。 江闻岸有些不好意思,沈延则只是笑了笑,牵起他的手向琉月菱介绍:菱姨,他是我的先生,也是我的 还没等沈延想好要用哪个词来介绍他,琉月菱就接话道:上次就看出来了。 沈延有些好奇:上次就看出来了吗? 琉月菱笑道:就你这藏不住事儿的眼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后知后觉的江闻岸: 感觉有被内涵到。 二人第二次来这里,轻车熟路地跟着琉月菱去到她的住处,本想跟着进去,却被拦在外面。 我要休息了,你们去泡个澡也歇下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菱姨,天气这么热,我们不泡暖泉了,我这次来是想 琉月菱叉着腰:有事明日再说,给你们准备了换洗的衣物,就在后方浴池。 江闻岸拉了他两下,延延,那明日再说吧。 既如此,只好作罢。 二人来到后方,忽觉一阵清凉畅快扑面而来。 原来当日闹着热气的暖池水已经变了,江闻岸走过去捞了一把,发觉是普通池水的温度,也不算太凉,现下下去也不至于会着凉。 周围的环境倒是没变,芦苇叶依然长着比人还高的高度,叫人分不清季节,变化了的似乎只有水的温度。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小黑,它又开始欢快地奔跑,滚进茂密的芦苇荡里,只听得咚的一声。 小黑! 二人焦急地扒开芦苇荡一看,这才发现掩映之中竟还有一个小池子,水不算深,小黑站起来刚好不会被淹没。 它已经变成了一只落汤狼。 噗嗤江闻岸忍不住笑出声。 小黑怎么傻傻的。 一听这话,小黑不乐意了,又在池子里滚了两圈,身上的毛完全贴在皮肤上。 它麻溜地爬了起来,快速抖动身子,水花飞溅,皮毛像炸开了一样,很快就干了。 抖干了之后,它又迅疾地下了水,滚了两圈,再次爬上来抖得江闻岸和沈延一身水。 好了好了。江闻岸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伸手作制止状:你不傻,你很威风很飒好不好?不用再证明给我们看了。 小黑似乎满意了,哼哼了两声,又欢快地下了水,这次十分愉快地在水里打滚,没有再爬上来。 你先在这儿玩吧。沈延拉着江闻岸:先生,我们也下水吧。 二人转身下了大池子,这才发现池水流淌过皮肤的感觉太好了,十分舒适,江闻岸靠在岸边,觉得人生快意大抵是如此了。 喜欢的人在身边,时不时能听到不远处小黑玩水发出的声响,如果时间就停在这一刻,江闻岸想他也是愿意的。 不用去想那么多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沈延贴近:先生在想什么? 江闻岸看着他,微微笑道:我在想,我也很喜欢。 喜欢现在的生活,喜欢和你在一起。 饶是眼下并非第一次听到他表白,沈延还是会在这个时候浑身僵硬,最后,他低头捧了一捧池水泼到自己脸上。 江闻岸吓了一跳。 先生,谢谢你。 才刚刚亲过先生,现在又想了,沈延想,一天一次果然是不够的。 最后江闻岸被突然蹭到身后的小黑吓了一跳,如梦初醒。 小黑原本将自己抖得很干,浑身的毛立着十分威风,然而一走进又被两人闹得溅出来的水花弄湿了,本来心里就委屈,看到主人白皙的后背,想去撒娇蹭蹭,结果才刚刚碰到,一抬眼又对上沈延因为被打断了而带着些不耐的眼神,更是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完了,威武的形象彻底一去不复返了。 江闻岸嘴唇红肿,头发湿湿地粘在脸上,模样有些狼狈。 他看了小黑一眼,一推近在咫尺的身躯,洗完了,我们快上去吧。 看着先生换上干净的衣裳,又回过头来拉着他起来,准备替他换上琉月菱准备好的衣裳,沈延脸上的表情依然很臭。 小黑怂怂地窝在江闻岸身边,不敢看沈延。 太可怕了,小狼承受着他不该承受的委屈。 江闻岸觉得有点好笑,一边帮沈延换衣裳一边憋笑。 它又不懂,你跟它计较什么? 沈延垂下眸子睨了还在江闻岸脚边委屈蹭着的小黑,凉凉道:怕就怕它是故意的。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着他刚哄着先生让他碰一下的时候来。 沈延合理怀疑小黑就是故意的。 他早就发现小黑很喜欢黏着先生,从前只是没表现得那么明显,这段时间倒越发学坏了,开始跟他争宠了。 什么故意的?小黑这么可爱,它能有什么错呢? 江闻岸左手牵着沈延,右边跟着小黑,一起走进上一次住下的洞穴里。 琉月菱给他们准备的衣裳只有适合睡觉时穿的里衣,两人身上穿的都是一样的,十分单薄。 沈延将二人换下来的衣物搭好在外边的石子上,江闻岸坐在一旁烘头发。 头发终于干了,江闻岸刚在床上坐下,便见小黑将头搭在他的腿上,摇晃着身子嗷嗷叫,脖子上挂着的小铃铛叮当作响。 挂铃铛的绳子湿了。 江闻岸立刻会意,立马替它解下铃铛。 小黑叼着铃铛,快速跑出山洞外,将其放在江闻岸的衣裳之上一起晾,这才欢快地跑回洞内。 彼时二人已经躺好面对面聊天了。 小黑十分不客气,直接跳上床,挤进两人中间舒舒服服地躺着。 沈延忍无可忍:小黑! 呜呜呜~小黑似乎被吓到了,蜷缩着手脚往江闻岸怀里钻。 约莫一人大的狼怂得跟小狗狗一样。 江闻岸这会儿是真觉得它是故意的了,但是总有点想笑是怎么回事? 沈延强硬地将小黑抱起来,拖离江闻岸身边,坐在床上严肃地跟它说话。 他指着江闻岸,他,我的,知道吗? 小黑看看他,又看看江闻岸,哼哼了两声,又趴了下去。 不听不听。 他是我的,只能和我睡,听明白了吗? 小黑原先表现得十分有灵性,这会儿倒会装傻了,看得江闻岸忍俊不禁。 他大概能猜到是因为什么,大概是他先前说的话确实让小黑难过了,它害怕被抛弃,因而一个劲儿地讨好他。 小黑。江闻岸抱了抱黑狼,对着它温柔说话:先前我跟你道过歉了,以后不会再那样说,你不是原谅我了吗? 只要你愿意留在我们身边,我们都不会赶你走的,所以你不用害怕。 呜呜~ 小黑好似听懂了,欢快地吐着舌头,用头蹭了蹭江闻岸的手臂。 蹭完又转头看沈延,靠近他,也在他身上蹭了蹭以示讨好。 沈延的脸色缓和了些,稍稍松了口气,他也没有真跟它生气,就是看穿了小黑的小心思,有些心虚。 它表现得太明显了,下次先生就不吃这一套了怎么办? 小黑好似真的听懂了江闻岸说的话,长腿一迈跨过他的身子,挤在他身边趴下。 江闻岸将沈延拉了下来。 右边躺着延延,左边躺着小黑,突然感觉自己是个人生赢家。 作者有话要说:  小黑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日常小甜甜大概要暂时告一段落了,作者本人端着一大盆狗血走来了! 但是为什么我总感觉大家把小黑当成狗了?(虽然我也觉得它是二哈属性哈哈哈) 小黑:我是狼我是狼我是狼! 第64章 江闻岸是被小黑蹭醒的。昨日洗过澡后它身上的毛发蓬松柔软,蹭在他的脸上很舒服,不愿醒来。 见叫不醒主人,小黑改为将爪子拍在他脸上。 江闻岸一脸懵地睁开眼睛,只见小黑的爪子被沈延抓住了。 沈延轻轻捏了下狼爪子,有些警告的意味。 看向江闻岸时目光柔和,先生,再睡会儿。 江闻岸醒来了就慢慢清醒了,这会儿也睡不着了,干脆坐了起来,这才发现沈延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 他凑过去看了一下,发现是一卷丝帛,上面画着一对璧人,分明是佟玉婉和皇上。 这是在哪儿找到的? 沈延摇摇头:不知道,小黑叼过来的。 沈延也是被小黑蹭醒的,彼时它嘴里就咬着这块丝帛。 我第一时间去找了菱姨,结果发现她不在,不过在外头留了线索,我想等先生醒来再一起去看。 那我们现在就去看吧。 琉月菱昨夜坚持说有什么事第二天再说,一大早起来又不在,足以说明她想要让沈延自己找答案。 晾在外头的衣裳早就干了,沈延取来小黑的铃铛给它系上,二人拿起衣裳欲换上,突然看到岩石上有一个指示方位的箭头。 二人即刻将衣裳穿好,顺着指引往前走。 箭头通向他们昨夜泡的浴池,到达时却发现池子里有暖雾自下而上蒸腾,池水竟又成了暖泉。 这里? 沈延拿着丝帛,翻过背面看到一行小字。 他将腰间佩戴的琉璃坠子解了下来,丢进暖池中央。 暖池水迅速向外蔓延,从中间升起一块类似陆地的地方,池水翻腾着,片刻之后终于停止了如同海浪袭来的翻滚声。 琉璃坠子就完好无损地放在那片陆地之上。 沈延牵紧江闻岸的手,一同踏了上去,捡起琉璃坠子收起来。 这片陆地稍稍鼓起,比池水略高。 跟着走过的时候,小黑还颇为好奇地伸出爪子探了一下,被热水烫了一下,急忙缩回爪子。 小黑。江闻岸朝它招手:快过来,跟上来。 这一条像是突然横亘在暖池中间的小路很长,不知跨越整个暖池,还蔓延着到达一片芦苇荡覆盖的地方。 二人默契地顿了一下脚步,小黑却没有停下,直接往里冲。 又是咚的一声。 沈延扒开芦苇一看,又是一只湿漉漉的狼。 沈延: 江闻岸: 这谁家的狼,谁要牵回去。 二人来不及叹小黑傻,往里看却发现这儿竟别有洞天。 昨天夜里四周都黑,他们没看到,眼下才发现芦苇荡的后边竟还有一个洞口。 洞口细窄,只能容一人通过。 隐隐有光自里头透出来。 沈延打头阵进入,随后是江闻岸,将毛发上的水珠抖落干的小黑垫后。 二人一进去就自觉地抬手挡住眼睛,在芦苇荡的掩映下外边一直呈现着阴天的状况,没想到在外头看来只是一丁点儿的光亮,进来时却十分刺目。 此地如同一个位于山巅的地窖,以峰顶为地,自顶端往下,有弯弯曲曲的石阶。 头顶没有山体的抵挡,是完全敞开的,天光自上方倾斜,铺满初入之地的每个角落。 延延,你看。 顺着江闻岸手指的方向看去,沈延在石壁之上看到了他母妃和父皇的画像,依然是无比恩爱的模样。 沈延微微蹙眉。 周围有很多壁画,主人公不例外地是那二人。 并且似乎往下蔓延着,还有许多。 为了不错过一丝一毫的线索,二人决定继续往下看。 等一下。江闻岸四处查看,果然在石壁角落发现了火把。 这儿既有这些壁画,自然应当有欣赏的人,往下走阳光照不到,定当有照明用的东西。 我带了打火石。沈延说着便拿出打火石来,于是二人提着火把顺着石阶往下走。 石阶的周围果然布满了壁画,无一不是你侬我侬、羡煞旁人的场面,无论是谁看到,应当都会觉得壁画上的两人十分恩爱。 江闻岸心里有些奇怪,据他所知事情并非如此,因着佟玉婉异族人的身份,皇上分明很看不起她,连带着不待见沈延。 这壁画上的内容又是怎么回事? 这些疑问江闻岸没有说出来,沈延亦沉默地认真看着。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45) 半道有一个转角,转了个弯后便进入了日光无法直接照射的地方。 一块突出来的平地之上摆着一块玉璧,上头同样是一副精巧的画。 桃树之上点缀着朵朵桃花,树梢站立着一只黄鹂鸟,桃花飘坠落于树下二人肩头。 身后是一弯澄澈的湖水,亦有朵朵桃花盛开在水面上,与湖面的虚影状似亲密无间。 树下,那娇美可人的女子手执书卷,那英俊倜傥的男子在她身侧微微低头,二人共读一本书,脸上具洋溢着恬淡宁静的笑容。 十分恬静的画面,却有一只张着嘴巴的鸟,只看一眼便使人如同听到叽叽喳喳的鸟叫声,让人觉得莫名有些不合时宜。 再看此画之下还附着一首诗,方觉不仅不多余,还有锦上添花的妙处。 诗云: 时境缱绻忆南夜,南夜船泊映玉璧,玉璧无暇停婉转,婉转歌喉生时境。 湖面如同玉璧,玉璧映着桃树,桃树站着黄鹂,黄鹂一展歌喉,静与动与物与人,共同构成了这一处颇有意境的画面,真可谓遗世而独立之时之秘境。 人与景都是静止的画面,一只啼叫的鸟儿画龙点睛,江闻岸忽觉从前语文课上所学的以动衬静大抵不外如是,一切都恰到好处。 美则美矣,然而心中的疑惑却仍然没有得到解答,二人只好继续往下看。 壁画的内容十分多,但都只是日常的夫妻恩爱日常,看不出特别之处,越行越深,周遭已经十分昏暗,凭着火把才勉强可以看见壁画。 至尽头,又见一狭小缝隙,二人侧着身子仅可通过。 嗷嗷嗷。 小黑身子太大,卡着出不来,二人合力将其拽出来,它委屈得直哼哼。 望向四周,始知此地洞竟直通山麓,并且并非他们上来时经过的地方,而是无人可进入的一片秘源。 二人如同进入了一副画卷之中,眼前分明是一片桃林,落英飘散在湖水之中,除了少了一搜停泊在旁的小舟外,一切都与壁画上所画慢慢重叠,只是物是人已非。 眼前美景实在是能给人心灵的洗涤,二人被美景感染,牵着手缓缓靠近那片桃林。 小黑跟在狗头,也乖乖地没有再发出叫声,似乎连它也不忍打破此处的静美。 至桃花下,二人抬头,只见枝头有一物摇曳着,沈延将其解下一看,发现是一枚同心结。 此处地势特殊,鲜少遭遇风吹日晒,竟如同昨日刚刚挂上去一般新颖,然而这恐怕得是十余年前的旧物了。 沈延摩挲着同心结,喃喃道:这像是出自母妃之手。 何以见得。 母妃编同心结的法子与常人不同,我看得出来,先生看。娘说此处必得多缠两下,才不会松散,此处则应该从底下绕上来,结线出用另一条绳子做结。 江闻岸凑过去一看,才发现细节之处确实能看出独具匠心。 沈延心中所想很快得到验证,同心结的中间藏进了一张一条,取出来打开一看,果然看见一句海誓山盟,底下落款为南、婉。 江闻岸喃喃出声:婉是你母妃佟玉婉南是 当今圣上分明叫沈时乾。 江闻岸想起起方才看到的那首诗,分明是首藏头诗,原来早就给了他们提示,他脸色微变:沈时南?! 沈延的神情也不太好,显然他也想到了一处去。 皇上的后妃和皇上的哥哥私定终身? 这是妥妥的死罪。 江闻岸亦是十分震惊,小说里只提到沈时乾因佟玉婉是异族人而不待见她,连带着不疼爱沈延,然而事实究竟为哪般? 没等二人胡乱猜测太久,湖面缓缓驶来一小舟,小舟之上有一桅杆,桅杆顶端挤着一纸书信,出自琉月菱之手。 信中开头云琉月菱受佟玉婉所托,本来不便将陈年旧事告知沈延,他母妃不愿让他耽于仇恨,只愿他平安快乐度过一身,琉月菱却不忍看他认贼作父,还是决定让他看看属于他父母之间的回忆。 我想,你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世。 二人沉默不语,跟着琉月菱的信件重温沈时南和佟玉婉的爱情故事,各自安静在心里揣摩着所谓认贼作父是何意义。 原来二人早在佟玉婉进燕京时就已相遇相知相爱,彼时沈时乾还是众人眼中的草包皇子。二人曾经同游南洲,也曾居于此地海誓山盟。只不过那时的佟玉婉还不知道沈时南是当朝皇子。 沈延心下凝重。 母妃后来又为何会入宫为妃? 江闻岸忽而想起了什么,他重新燃起火把,又拉着沈延进入洞穴之中,找到最靠近出口的那幅壁画。 他们刚刚看到最后已是眼花缭乱,以为全都只是日常相处的细节罢了。 直男如江闻岸,最后一幅画上明明画着沈时南以手抚佟玉婉的肚子,他方才眼神粗略扫过,还以为是吃撑了摸肚子,眼下细细看来应该是此时得知佟玉婉已有了身孕才对。 火炬照在墙壁上,二人这才看清壁画右下角有三个小小的字,凑近一看,上头赫然写着:喜事近。 连绵的壁画便是以此画为结尾。 此画距离出口还有一段距离,后面却再没有了,倒像是戛然而止。 在这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呜呜小黑进不来,在外边叫着,二人再次出去,发觉另有一叶小舟,送来另一封书信。 信中终于将二人心中疑问一一解答。 第65章 嘉合三十九年,当时还是皇子的沈时南接到秘密旨意,皇帝病重,他回宫侍疾,当时并未将真实身份告诉佟玉婉,只说等他回来接她进京。 他归去之后再也没有半分音讯,岚族长老送来信件意欲让她进宫和亲,加之佟玉婉被查出已经怀有身孕,自然不可能再行和亲事。 然而却始终寻不到孩子父亲的踪迹,无法带着人回族。她害怕沈时南出了什么事,于是只凭着二人交往时他曾透露出来的点滴信息只身前往燕京寻人。 当是时嘉合皇帝病危,二皇子沈时乾监国,为了替皇帝祈福,沈时乾游行布施,使上下百姓同沐恩德。 佟玉婉也是在这个时候见到了沈时乾。 江闻岸看着,此刻心情已经有些沉重了,后来发生的事情已经呼之欲出了。 这个时候皇上应该已经换了沈时南的气运,容貌或许有所改变,然而该有些许不同的吧?还是认错了? 可那时母妃母亲与沈时南不见亦二月有余,衣着打扮之类变化,时陌生或许并未放在心上。况且又是隔着人群远远地看,知道有双生兄弟的人便知道,不知道的又怎么会想到? 二人继续往下看,才知佟玉婉果然认错了。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知道慕南只是他的化名,直与她相伴的男子竟是当朝二皇子沈时乾,而长老信中写与她的和亲人选正是沈时乾。 那时的佟玉婉并没有生气慕南欺骗了她,因为她能感觉到慕南其实有很多次想告诉她这件事,但最终都没有说,她理解皇子对于自己婚姻的身不由己。 当时只觉得上天眷顾有情人,竟让自己能够借和亲的名义顺理成章嫁与心爱之人,于是回了长老表示愿意,从此进入深宫。 跃入宫门从此身不由己,即便她很快察觉到这个慕南不对劲,也于事无补。 不久后皇帝病逝,二皇子即位。 佟玉婉百思不得其解,眼前人长得越来越像她记忆中的慕南,对于她说起从前的事情也无半分惊讶,只说是回京的路上出了意外伤了脑袋,有些事情记得不清。 佟玉婉心中虽有疑虑,最终也都打消了。 随着沈延的出身,她心里的寄托慢慢转移到儿子身上,倒不觉得深宫的生活十分难挨了。 皇帝也算宠爱她,待她诞下皇子后就封了贵妃。 沈延两岁的时候,宫中中秋夜宴,佟玉婉才得知皇帝还有双生哥哥,因着突生怪病直卧床不起,好不容易好了些,皇帝便召他进宫同赏月。 彼时的沈时南已经骨瘦如柴,面露土色,被怪病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可二人对视之时,佟玉婉还是眼就认出了那便是她的慕南,方知是认错人了! 可当时的佟玉婉肚子里已经有了皇帝的骨肉,再无半分脸面去见沈时南。 她肝肠寸断,整日以泪洗面,又如何能保住孩子? 肚子里的孩子终于流掉了,她从此不肯再面对皇上,终于卧病不起。 自见到佟玉婉后,皇帝便找了个由头将沈时南遣至动乱关口,使其以弱体残躯抵御外族。 沈时南殁于边关的消息传入宫里,不知哪位好事的小丫头议论纷纭,消息落到佟玉婉耳朵里,她终于心灰意冷,哀莫大于心死。 她不肯面对皇上已经久矣,此番终于惹得皇上厌恶,将其打入冷宫。 佟玉婉想死,可却不能死。 她须得看着她的延儿长大成人。 她强打着精神在冷宫里忍辱负重,辈子都没有想过要跟任何人争,可却没有个人肯放过她。 强弩之末的女子被最后封沈时南留给她的信件压垮,她陨落在满是莲花的凉水之中。 水痕漫过皮肤之前,她看到了长得肖似慕南的儿子。 沈延早产,皇帝从来不知道他不是真正的皇子。佟玉婉想,虎毒尚且不食子,或许他会过得更好,不用再与她起蜗居在这冰冷的冷宫之中。 整个人被池水淹没,或许这才是她的归宿。 这就是个美丽深情而又悲惨的女子阴差阳错的生。 看完这些内容,沈延和江闻岸都久久无言。 唏嘘之余,沈延心中只有仇恨。 樱贵妃已经死了,他不会迁怒到沈彦昭身上,他更恨自己多年以来将杀父仇人视为父亲。 他必须报仇。 直到坐上马车回京的路上,江闻岸都没有劝过他句。 善恶终有报,若是上天不渡人,那便只靠人自渡。 江闻岸几年以来为沈延所做的筹谋亦可以派上用场了,成败在此举。 沈延刚刚得知自己的身世,自然心神不宁,江闻岸只在旁静静地陪着他。 小黑路上也十分安静。 马车忽而颠簸了下,影尘的声音传来:殿下,此处有点蹊跷,小心戒备。 听这话,沈延立马握住江闻岸的手,未及多言,上方突然传来巨大的响声,有蒙着面的人破车顶而入。 二人早有准备,堪堪避过,沈延将人按住。 把精致的匕首自江闻岸袖间出,架在蒙面人脖子上,车顶打开,铮亮的刀柄反射出亮光。 沈延掏出鞭子,自身后将人勒住。 先生转过去,别看。 这人就是奔着取他们的姓名来的,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个道理江闻岸不会不懂。 外头打斗的动静十分大,影尘也被人绊住了。 我去外面帮他。 好。先生小心。 话音刚落,鞭子勒着的人额头青筋暴起,又因为沈延发狠的压制使得身体动弹不得,不多时,人彻底没了动静。 小黑跟着江闻岸跑出去了,此时正发狠咬着个人的腿,咬得人哀嚎不止。 江闻岸没有做过这种事,但此时是危机时刻,人命关天,他知道自己不能拖后腿。 好在他早就找梁子卿要过防身可用的工具,除了把锋利的匕首外,梁子卿还给了他毒粉,能够让敌人暂时失明。 他几乎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才能将毒粉准确地往人脸上洒的。 可是来的这班人好似真的完全不准备留给他们条活路,来的人太多了,毒粉都洒完了,可是还远远不够。 影尘已经负了伤,但仍然强撑着抵挡。 沈延解决完马车里的人也第时间出来了,他将聚集在江闻岸身边的人清理干净。 小黑绊着敌人,口撕咬下块小腿肉。 小黑,去先生那儿。 沈延只来得及吩咐它身,便转头到影尘身边去帮忙。 他手中握着生辰那日江闻岸送到鞭子,鞭抽倒个人。 江闻岸倒不算拖后腿,克服恐惧用匕首将被毒粉迷了眼睛的人刺死。 沈延那边战况胶着。 他和影尘皆是武艺高强的人,本来两个人配合着尚可以应对几十个人,然而对面却同样有个身手了得的人,如此来便占不得上风了。 嗖的声,支利箭自空中划过,正好插在沈延腿上。 延延! 江闻岸几乎失声,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冲了过去挡在江闻岸身前,锋利的匕首果敢地朝黑衣人刺去。 小黑也表现出了属于猛兽的前所未有的凶狠,护在主人们身前,将意图靠近他们的人扑倒。 沈延没有多耽搁,直接拔出箭矢丢在地上,顿时片血肉模糊。 挥舞的鞭子迅疾划破长空,回声响彻山谷。 江闻岸感觉手臂酸得快要抬不起来,可却不能停下,他的脸上沾满了滚烫的鲜血,和沈延腿上的模样。 他强迫着自己不去看沈延,只顾重复地做着狠戾的动作。 人好似越来越多了,杀死了波还有波,终于将三人狼团团围住。 小黑满口血肉,但还是牢记着沈延的吩咐,寸步不离地守护着江闻岸,在他脚边呈戒备状徘徊哀嚎不止。 沈延支持不住了,摊着条腿坐在地上。 影尘的右臂也受了伤,血流不止。 江闻岸身上没受什么重伤,然而身心都极度疲惫。 果然还是逃不掉吗? 这段日子以来的幸福和安逸让他忽略了些事情,此刻才猛然想起来,按照原文的进程,沈延便是在十八岁这年遇害的,加之上次下南洲太子刺杀失败,又怎么会就此善罢甘休? 来时他路上担惊受怕,得知佟玉婉和沈时南事之后心里大受震撼,反而将提心吊胆冲散了。 他恨自己,怎么能把这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虽然原文之中沈延是在宫里被迫害死的,可他来到这里之后剧情改变了太多,不该不加以防备。 即使此次出行按理来说应当无人知晓,而且他有找人暗中跟从的,怎么会没人出来帮他们?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江闻岸在脑海里思索着,想弄清楚究竟是哪环节出了差错。 人群将他们团团围住,为首的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他抬了抬手。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46) 时间攻势全部止住。 江闻岸已经很累很累了。 延延他跪在沈延身边,不敢去碰他的腿,只能握着他的手遍遍喃喃自语:对不起对不起。 沈延失血太多,唇色已经变得苍白至极。 仅剩的力气全部用来紧紧握住江闻岸的手。他摇着头:先生,先生和你在起的每天每刻,我都很开心,可惜不能陪你白头了。 沈延不想死。 他真的很不想,不想再也见不到先生。 在他的人生规划里,还有太多太多想跟先生起做的事。 什么天下什么帝位,他统统都不想要,他想要的不过是与先生生世双人。 可这最最简单的愿望或许再难实现了。 人群中早有人蠢蠢欲动,欲杀了沈延回去得到高额的悬赏金。 为首的人蒙着面,头巾将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几乎只露出眼睛。 他终于点了头,立马有两人上前将江闻岸拖开,另有四人控制住影尘。 那人柄长剑刺向沈延的心口。 江闻岸睁大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520快乐~爱你们!! 第66章 他根本叫不出来,眼睁睁看着尖锐的剑越来越靠近沈延。 小黑拖着疲惫的身子扑了上去,被那人一脚踹开,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黑血。 江闻岸无声摇着头,却动弹不得。 人高马大的男子露出来的一双眼睛之中划过狠戾,但很快瞳孔猛烈一缩。 沈延蹬起另一只没有受伤的脚朝那人踹去,他蹦了起来,以闪电般的速度让剑身调转,眨眼之间,那柄长剑已经到了沈延手上。 江闻岸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这一突然的转变让局面迅速扭转,他持剑刺伤蒙面人,转而先去解救影尘,双方又重新进入激烈的状态。 然而沈延额上已布满了汗珠,他知道自己无法坚持太久,得再想想办法。 嗖 突然有什么东西呼啸而来的声音,随着速度快得让人看不清的几道虚影掠过,打在蒙面人的手臂上,阻挡了他正要碰到沈延的攻势。 场面更加混乱。 一队人马突围而来,从中间开了一条路,一袭白衣的男子伸展着修长的手臂持剑而入,绯言脸上仍然拢着轻纱,很快与那蒙面人交起手来。 两方人马相遇,对峙一触而发,江闻岸趁乱低头狠狠咬住身旁人的手,终于挣脱禁锢。 他赶往几近脱力倒下的沈延身边拥住他。 先生,我没事。沈延笑着,仍然在跟他解释:方才是为了让那人放松警惕才那么说的,其实我一点事都没有。 江闻岸摇着头,看着他明明脸色都白了还要笑着哄自己,心里难受至极。 延延,疼不疼? 另一边,影尘和绯言合力对付蒙面人,饶是那人身量高大,终究不敌二人。 撤!撤! 最后关头,小黑用尽全身的力气恶狠狠往前一扑,将那人大腿之上一大块肉咬了下来。 那人惨叫一声,落荒而逃。 绯言带的人不够多,再加之沈延的伤势恐怕无法耽搁太久,因而他们没有追上去。 沈延只是笑,可到最后几乎是咬着牙的:不疼,一点都不疼,先生别担心 话音逐渐微弱,眼见着人都逃了,沈延终于靠在江闻岸身上晕了过去。 他们的马车已经不能再用了,只能抬着已经昏过去的沈延上了绯言的马车。 江闻岸脸色苍白,依然惊魂未定。 谢谢你,绯言公子。 嗯。绯言只是看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也没解释自己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小黑嘴里满是血腥,怏怏地趴在底下。 江闻岸很是着急:绯言公子,先去最近的客栈落脚吧,能否再快一点? 别急。绯言似乎永远都是这副不紧不慢的模样,闻言也只是掀了掀眼皮,十分冷漠。 是最快的速度了。他说着从衣襟里取出一瓶药来,洒在沈延的伤口上。 昏倒的沈延俊眉微微皱起,似乎很疼,看得江闻岸心惊:这是什么? 绯言看了他一眼,很快垂下眼眸,用小匕首割下一小块衣料替沈延包扎伤口:普通的伤药,放心,我不会害他。 对不起。 绯言没再吭声,只是坐着闭目养神。 有道是关心则乱,江闻岸有些尴尬,可看着沈延额上冷汗涔涔,心下不免担忧。 他看向正在一旁坐着的影尘,他正看着绯言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影尘,你怎么样? 影尘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他捂着手臂,忽而咳了两声:刚刚突然觉得眼前一阵黑,所以手臂被刺了一下。 江闻岸这才发现影尘胳膊上也受了伤,他已经自己随意地包扎好了,但衣襟上的鲜血淋漓还是触目惊心。 只是 他手臂上绑着的黄色布带有些眼熟。 江闻岸凑过去看了一眼,伸手轻扯往带子里边看,神色倏地变得严肃:你从哪里得到这条发带的? 这是方才那个蒙面人身上掉下来的,我想着刚好可以用来包扎伤口,就随手捎上了。 从他身上掉下来的? 江闻岸若有所思。 影尘素善察言观色,立马反应过来:江先生,你可知道这发带是谁的? 江闻岸面色凝重:延延的。 影尘一惊:怎么会?确定是殿下的吗? 江闻岸点点头,他不会认错。 他曾偷偷在这条发带的里侧画了一个延延的小画像。 那时他们已经离开南洲,江闻岸闲着无聊,一时兴起画的,沈延没发现,所以才没怎么管这条发带。 可是他亲眼看到了,这条发带最后应当是在朱如手上才对。 沉默了一会儿,影尘问道:江先生,你觉得这个蒙面人的体型像谁? 高大健壮,走路的姿势有种刻意伪装的奇异感,江闻岸心中有所猜想,但是他没有说出来。 见状影尘也识趣地沉默了。 到达附近的客栈,将沈延送入安静的房间里,很快就有位年轻的大夫上门来看了。 腿上严重,不过处理及时,可以治,修养几个月便能好,只是 江闻岸一颗心提了起来,只是什么? 大夫弯着腰细细查看伤口,皱起眉头,中毒了。 影尘大惊:箭上有毒?! 实在是大意了。 江闻岸身子一晃,抓着床柱的手微微用力,硌得掌心泛起疼痛,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何能解?需要什么解药?用上最好的药材,银子都不是问题。 那大夫只是长叹一声:不只是银子的问题。 这种毒发作不会太快,然而却是致命的,解毒用的药材十分珍贵难得,配制需要花费很多的钱财和精力,一般人承担不起这个费用。 他们不用担心钱财自然是好的,然而那药材却依然不容易得到。 别说是配一味解药的量,就是一丁点儿,我们这小地方也找不到。 他说着不住摇头叹气。 江闻岸地心往下沉,只是不肯放弃一丝丝的希望,他坚持问:都需要哪些药材? 五华散、十季磐、百狐喉、千今犰、万理殇。 这些东西他根本连听都没有听过,江闻岸很是着急。 哪里可以找到这些药材? 那大夫只是摇头。 绯言便是在此时插话的:将这几味药合在一起煎制就可以是么? 是的,五华散二两,十几磐一两,万理殇只需要半两,其余两味药皆是一两半,捣碎了加两瓢水煎满两个时辰。 明白了。 大夫喂沈延服下一味丸药。 我没办法找到这些药材,只能先帮他止血稳住伤势,这毒扩散得不算快,还有一天的时间可以去找药材。 他说着叹了口气,大抵觉得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齐五味药材只是异想天开,如果一日之内找不到,那就没办法了 大夫边摇头边提着医药箱往外走。 江闻岸此时已是浑浑噩噩,影尘亦嚷着要出去找药材。 但前者还尚存理智:可是该去哪里找? 他们根本毫无头绪,江闻岸又自言自语道:不知道该去哪找也得找,没有时间了。 绯言看不过去了,直接扯着江闻岸的手腕往外走,你跟我来。 江闻岸此刻丝毫提不起力气,只能任由他强硬拖着往前走,至拐角处,绯言松了手。 什么事?我要去给延延找药。 等一下。 绯言又握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很快扯下白色的面纱,露出那张俊逸非凡的脸。 诡异的是,这张脸和躺在房间里苍白无血色的沈延的脸一模一样。 只是一个顾盼神飞,一个毫无生气。 江闻岸瞪大眼睛,先前心中所有模糊的奇异感觉渐渐明晰。 不知为何,前段时间脑海的记忆像隔着一层朦胧的轻纱,他明明觉得绯言给了他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但又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这会儿总算全部明朗了。 靳言?!江闻岸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是干巴巴问了一句:怎么是你? 看来你果然没认出来。 男子冷淡的单眼皮往下耷拉着,但这样的落寞神色只出现了一次,抬起眼时又恢复成江闻岸无比熟悉的冷漠。 可是你的脸一直蒙着,名字也不一样 这下能解释在醉云台的时候绯言为什么会送吃的给他了,也能解释他为什么会背杜甫李白的诗了,靳言不只和江闻岸一样来自现代,还是他曾经闹了个大乌龙表白过的人。 江闻岸本该有很多事情要问他,比如他是怎么来到这里,又是什么时候来的,然而此时他没有多余的心思。 好在靳言似乎也没有要与他叙旧的想法,他开门见山:你想救沈延么? 当然想!江闻岸毫不犹豫回答,过后反应过来,心中一喜,你知道哪里能找到解药么? 不用找,我这里就有。 那太好了!靳言,你愿意救我的延延吗?江闻岸几近祈求地抓着他的手。 你的、延延? 靳言若有所思,继而不动声色扯衣袖收回手,我可以拿出来救他,不过 他直直注视着江闻岸,我救了他之后你必须按照我说的做。 好,我愿意,不管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靳言蹙眉,你不问问我需要你做什么? 江闻岸不假思索,只要能救延延,我做什么都可以。 可靳言没有这种趁人之危占人便宜的癖好,他更喜欢开诚布公摆条件,愿者上钩。 我的任务是帮助你,只有你的任务完成了,我才能回到现代。你呢?还记得自己的任务吗? 江闻岸愣了一下。 靳言却没有给他思考和回答的时间,自说自话,对于江闻岸来说又像是一种警告:没猜错的话,你的任务是帮助沈延顺利当上皇帝,而不是在这里与他谈情说爱,对吗? 靳言说话毫不委婉,就像直接在他头上泼了一盆冷水。 江闻岸顿时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延延、言言,傻傻分不清楚QAQ 对于延延应该是虐心不虐身,不过延延以后会想对先生做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qvq(先为江江祈祷一下) 第67章 他没有一刻忘记过自己的任务,并且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暗中部署,可是现在他却私心想要时间过得慢一点,晚一点完成任务,延延晚一点当上皇帝,这样他或许就可以多留一会儿。 可是延延没有忘记过他说的话,一直记着先生的期望,一直在为之努力。 沉吟半晌,江闻岸终于点头:我答应你。 得到了药,江闻岸凡事亲力亲为,撑着疲乏的身子给他煎药。 靳言和影尘此刻留在屋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二人带着小黑去洗澡。 江闻岸看着躺在床上的人,面色复杂,不禁叹了口气。 延延,只要你一切都好,我就会好。 一身毛发干净的小黑跑回来了,呜呜着在江闻岸两边趴下,委屈地蹭他的腿。 江闻岸蹲下摸了摸小黑的头,小黑,你辛苦了。 影尘处理好伤口梳洗完毕想要过来换他去收拾收拾,江闻岸却不想离开,他实在没有心情。 而靳言自将药材给了他之后就没有再来看过沈延,也没有找过江闻岸。 药终于煎好了,江闻岸一如先前一般耐心地一口一口喂给他。 这几味药材合在一起格外苦,是会恶心得让人干呕的程度,因而昏迷中的沈延亦显得有些抗拒。 延延听话,喝了先生给你喝牛乳。 他俯身,喂与沈延。 虽然没有吐出来,可他的面色实在难受。 小客店里没有上好的牛乳,而且很甜,不过恰好适合现下所用。 江闻岸喝了一口,口中顿时一片甜甜腻腻的,对于喝了苦药的沈延来说却如同久旱逢甘霖。 他不住在江闻岸口中索取,不放过一丝一毫甜蜜的滋味。 江闻岸没有躲,撑着身子任由他扫荡过每一处。 如此一口药一口牛乳往复多次,他心中并无半分多余的想法,只欣慰与延延将药全都喝下去了。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47) 一碗药见底,江闻岸的嘴唇被索取得一片红润,好在沈延的唇色亦不再苍白。 江闻岸微微一笑:延延,这是今天的吻,我没有中断,但是你醒来之后可能会不记得,我允许你再来一次。 所以,快点醒来吧。 白天大夫又过来看了一番,发现他身上的毒素果然已经被排出体外了,伤口处有很多浓黑的污血,清理的过程中,沈延终于睁开了眼睛。 先生。 沙哑的声音无力地喊着,第一时间想要寻找江闻岸。 延延,我在。江闻岸一直在他身边,见他终于醒来,激动得差点要落泪。 他低头碰了碰沈延的唇,疲惫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延延,感觉怎么样?还疼不疼? 疼了就说,不准骗我。 沈延摇摇头。 现在不疼了。先生,我想喝水。 他现在躺着,脚不方便动,江闻岸便用喂药时的方法一口一口喂给他,喂得沈延唇瓣湿润,面含春色。 正在重新给伤口上药的大夫立马低下头装没看见,见怪不怪的影尘则躲在地上逗着小黑。 江闻岸喂完看见沈延嘴角一直噙着笑容,后知后觉屋里还有其他人在,因而有些羞地轻捏了下他的脸。 前段时间好不容易养回来了一点,这会儿只怕又要瘦下去了。 他吩咐着影尘: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哦。影尘拖着一只吊着的手,招呼着小黑一起出去了。 大夫处理好伤口,目不斜视,头几日先不要走路,伤口不能碰水,药还是要继续喝,将余毒彻底排空。伤药每日涂一遍,等肉开始生长了便无碍了。 沈延睡了快一天了,但却不觉得饿,没什么胃口,反而看着江闻岸满脸疲惫,又开始心疼了,他哄着人上床与他一起休息。 江闻岸睡在里侧,小心地不敢如从前一般把腿搭到他身上。 二人十指相扣。 延延,我先前明明找了人在后方保护我们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所以才会害你受伤,我 嗯。沈延眸光一敛。 有些人是该整治一下了。 他捏了捏江闻岸的手,带着安慰的意味:我知道的,先生,不怪你,是我没有保护好先生。 江闻岸有些不安:可我没有受伤,反倒是你 先生,如果你受伤了,我会更难受,我情愿是我自己。 末了他又笑道:先生比我怕疼,我不想让先生受伤。 江闻岸一开始听着心里还挺感动的,直到沈延挪动着身子靠近了几分,低声在他耳边呢喃:除了,我们洞房那天我听说头一遭会有点疼,先生这个可能得是个例外。 江闻岸: 可沈延即便说着这样的荤话,眼中却不带油腻的情欲,反而微微蹙着眉头,似乎真心实意地觉得有点苦恼,不会给人不舒服的感觉。 其实情到深处做什么都是自然而然的,对于沈延来说,他原本不是很在意这些,但如果对象是先生,他光是想想就觉得很幸福。 他喜欢和先生亲密的感觉,再近一点,这让他很有安全感。 江闻岸微微一笑,心中已有了决定。 他伸手拥抱沈延:好,等回了燕京我们就成亲,在汀兰苑,我们洞房。 他抬头亲了亲沈延的下巴,细若蚊声道:我不怕疼。 沈延满心欢喜,可江闻岸心中却只有无尽的悲伤和不舍,他以最灿烂的姿态强颜欢笑。 他不知道靳言的条件是什么,只知道自己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耽误了靳言回家的时间,任务须得提上日程了。 成亲也好,洞房也好,他全都愿意,或许这一次就是最后的告别。 门没有关上,靳言站在门口看着里边相拥而眠的二人,低头玩弄着一枚小玩意儿。 那是一枚小小的铭牌,如果江闻岸看到的话或许会被勾出一些回忆。 靳言从小就长得很漂亮,小的时候出门人家都会把他当成女孩子,再加之他的声音很细,直到变声之前一开口总是让人分辨不出性别。 更多的人会以为他是一个短发的女孩子,因为他的脸实在太漂亮了。 江闻岸曾经也认错过。 初一,那是靳言第一次离开家、离开父母,去到寄宿学校,陌生的环境让靳言很是不安,于是他在军训期间都是一个人缩在角落不与人说话。 回归线附近的夏天很热,午后的站军姿让一群女孩子叫苦不迭,有的人还当场晕倒了。 靳言生病了,身子很难受,休息的时候便用沾了水的纸巾敷脸,他擦着眼睛的时候肩膀突然被人碰了一下,继而有人在他身边坐下。 小同学,你怎么哭啦?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呀? 靳言刚想摇头,却听那人继续道:女孩子不能哭鼻子哦,哭了会变难看的。 靳言抬起头来,额前的刘海还沾着水,冷冷地瞪了他一下。 眼前人似乎愣了一下,继而灿烂一笑:我错了,你很好看,哭也好看,一点都不难看。 少年明媚的笑容让人晃了眼,靳言一时间忘记澄清自己不是女孩子这件事。 那是少年时期的江闻岸,有点中二却又很热心的少年,这是靳言对他的第一印象。 你要是不舒服的话就在这儿休息一下吧,我帮你去跟教官说。 不用。 靳言不习惯跟人打交道,对这么自来熟的人亦有点排斥,只想躲,因而只是冷漠地回应了一句便走开了。 奇怪的是后来他再也没见那个人,只听说有个顽皮的学生晚训结束还骑车在校园里乱窜,在一段没有路灯的路下坡时摔了一跤,把腿给摔断了,因而没有继续参加接下来的训练。 此后靳言其实有见过他,但他们隔着好几个班级的距离,偶尔匆匆路过食堂的时候会擦肩而过,可是那个人好像眼睛一直只盯着前方看,从来没有发现过他。 后来靳言才知道他的名字叫做江闻岸。 原来那个经常因为翘课去网吧打游戏的江闻岸是他,原来那个一直排在成绩排行榜第一位的江闻岸也是他。 当这个名字和这个阳光恣意的少年重合的时候,靳言更是时常注意到他。 可他们毫无交集,直到高一,又是一场军训。 所有人都戴着一模一样的军绿色帽子,清秀的男生看起来像女生,皮肤被晒黑了的女孩子也会被错认成男孩子,比如站在靳言身边的一米七五高个子,直到听到她开口说话,靳言才惊觉她是女生。 巧的是他和江闻岸考了同一所学校,他们隔着一个连,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晒了几天皮肤依然比女生还白皙的男生。 一个暑假过去了,江闻岸好像没有变,还是那么爱笑。 军训的最后一天晚上,他在操场站着,看着同学们与教官告别,女孩子们哭得稀里哗啦。 他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场面,因而只是在一旁站着。 忽而听到身边传来起哄的声音,偏头就见寸头少年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蓝白校服,在路灯之下显得格外青春有活力,靳言手掌微微合拢,呆呆盯着他看。 江闻岸终于靠近,说出了让靳言很惊讶的话,他说:同学,我喜欢你! 靳言垂下眸子,淡淡道:嗯,先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再说。 他看到了江闻岸极速涨红的脸,听到了来自他身后的男生们的哄堂大笑。 靳言皱了皱眉头。 他觉得自己没说错,高中本来就不是一个适合谈恋爱的阶段,等到大学有时间了再考虑这些事情不是更好吗? 军训期间他上了很多次学校的表白墙,很快被人称为校草,可江闻岸好像从未关注过这些事情。 有一天路过食堂的时候他听到江闻岸诚恳地问室友:靳言是谁啊? 就是你上次表白的那个漂亮'妹子'啊。 江闻岸你是真的眼神不好啊,有这么高这么帅的妹子吗? 男生们的声音十分聒噪,让靳言很不耐烦。 他才知道江闻岸根本没有认出他,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甚至还把他当成了女生。 后来他发现,原来那场乌龙般的表白源于江闻岸和舍友们玩的游戏真心话大冒险。 江闻岸选择了大冒险。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还蛮喜欢靳言的ww 他不会破坏江江和延延的~ 第68章 那是靳言第一次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生气,只因为一件小事。 江闻岸心有愧疚想跟他道歉,他却不理会,一见到江闻岸的人影就绕道走。 之后江闻岸也不希求当面跟他道歉了,在晚自习回宿舍的路上小树林里等着他,一见他走过来便往他怀里塞了一杯奶茶,连带着一封道歉信。 靳言没看,直接把信和奶茶一起扔到垃圾桶里去了。 后来有人在表白墙嘲笑江闻岸,说他是个gay,死皮赖脸表白校草被拒绝。 底下有人评论问楼主怎么知道的,那楼主说是靳言亲口承认的。 我去,靳言也太狠了吧,咱们不就是跟他开个玩笑吗?这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吧,闹得人尽皆知做什么? 对不起啊,都是我们非逼着你干这事,估计现在全校都以为你是个gay,跟校草表白还被拒绝了。 江闻岸倒不生气,毕竟他们自己搞出来的事,就得承担,他不一定觉得这事好笑。算了,gay就gay吧,我以后离他远点就行了。 江闻岸就那么被骂了半个学期,他无法解释也不想解释,只是从此心有余悸,再也不敢去打扰靳言。 靳言手上的那枚铭牌上的漆掉了不少,是高三毕业之前拍毕业照的时候他捡到的,写着江闻岸名字的铭牌。 靳言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捡起来保留至今,明明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 那天晚上他睡觉的时候发现后背被什么东西硌得很难受,捞起来用手电筒一照才发现就是这个铭牌,这一看,他的眼前天旋地转,再醒来时就已经到了这里,还有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人给他发布了两个任务,他才知道江闻岸也来了。 见到沈延时他很震惊。 才知道原来江闻岸只是喜欢那张脸罢了,但他很不赞同江闻岸这样的做法。 * 这几日江闻岸和靳言一起商量着,画出了现代可手动操控的轮椅草图,交给工匠制作。 直到沈延能熟练控制,他们才启程返回燕京。 靳言假借入京办事之名跟他们同行,但并不与沈延同车,只和手受了伤无法驾车的影尘坐同一辆车。 另一辆马车上,江闻岸有些惴惴不安,靳言离自己很近,就像每时每刻都在提醒他必须加快任务进度了。 与太子的争斗无法明着来,也无需明着来了,沈延欲报杀父之仇,计划直接从沈时乾身上下手。 江闻岸一切都支持他,并且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一早就给远在边疆的梁子卿修书一封,用只二人之间能看懂的记录方式将事件始末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并请现下在军中身居高位、颇具威望的梁子卿助沈延一臂之力。 梁子卿的父亲曾是沈时南手下的得力助手,可却随着沈时南的没落被沈时乾弃若敝履,如今他得知当年竟有此等原委,自然不可能不出兵协助。 另有一支加原队伍正秘密赶来,那是索亚的哥哥赞亚带的军队。赞亚与江闻岸是好友,他已表示会全力支持沈延。 此外沈延身后有金玉山庄与长月盟支持,还有陈铭宏陈公公暗中相助,朝廷和江湖势力聚集,宫内和宫外里应外合,此战颇有胜算。 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情不得不解决。 这也让江闻岸颇为不安。 二人没有耽搁,直接前往回到府上。 但如同料想的一样,朱如果然已经不在了,并且家里的下人说他已经好几日没有回来了。 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梁子慈也表现得很不对劲,他们出去才多久,结果回来就发现梁子慈消瘦了不少,先前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亦有些散乱,整个人看起来疲惫不堪。 子慈,发生什么事了? 梁子慈眼神空洞地看着江闻岸,无力地摇了摇头,有些抗拒。 子慈,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好不好? 梁子慈的目光闪烁了几下,终于落到江闻岸身上,似乎方才一直没有认真听他说话,眼下才慢慢回过神来。 他余光瞥了江闻岸身边坐着轮椅的沈延一眼,又摇了摇头。 江闻岸注意到了,他蹲下在沈延耳边道:我送你回去,你先休息一下。 沈延哪里不明白他的用意,当即点了点头,只道: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他现在可以自己转着轮椅行路了。 原来早在江闻岸不知道的时候梁子慈就和朱如还闹过矛盾,原因是朱如衣裳上总是别人的头发,还被梁子慈发现过身上有脂粉味。 梁子慈无名无分跟着朱如好几年,一开始二人的感情很好,可最近却突然觉得有些心力交瘁。 就在你们去云山的第二天,他喝得酩酊大醉回来,嘴里喊着别人的名字。 梁子慈说着不自觉红了眼眶,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没让眼泪落下来。 紫钗,我认得这个名字,天香馆的名妓。 听到此处,江闻岸已经哑然。 在他看来,二人一直亲密无间,如胶似漆,他也没想到朱如会做出背叛梁子慈的事。 这当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梁子慈又是摇头,自嘲道: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先前我们就为这事吵过,只是没敢惊动江先生和殿下,那时他也说我疑神疑鬼。 我也以为是我自己疑神疑鬼,所以那天我什么都没说,帮他换了衣裳擦了身子让他好好歇息。 可是第二日他醒来后又出门了,就像是外头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在等着他一样。 他说着语速越来越快,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我没有跟着他,我只是直接往天香馆去了,没想到真的捉奸在床。 说到最后,他已经有点吃力了。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48) 我看到了一滴泪无声滑落,我看到他们在 好了。江闻岸握住他的肩膀阻止他继续讲下去,够了,不要再说了。 梁子慈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他明明说过不会再有别人。 他明明说过不喜欢女子的,可是现在 好了,好了江闻岸轻轻拍着他的肩膀给他顺气,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梁子慈年纪不大,从十五六岁起便跟着朱如,眼下出了这样的事不免心灰意冷,江闻岸只能陪着他,听他倾诉,任他发泄。 另一边,沈延费了几天的功夫广泛搜罗,终于找到了朱如的踪迹,将人抓了回来。 朱如此刻已经不在伪装,对于沈延的厌恶可以说是溢于言表,被压着在他面前跪下的时候当即啐了一口。 沈延坐着轮椅,但丝毫不显得落了气势,反而有几分居高临下睥睨的意味。 真的是你。 沈延说这话不是询问,而是笃定的语气。 是我又如何?大丈夫做事敢作敢为。 对他做过的事,朱如供认不讳。 一直在向太子传递消息的人就是他,先前南下南洲水上遇难那次是,此次云山之行亦是他告知了太子那边。 倒难为你伪装了这么多年。沈延冷笑。 若不是太子有意透露,我还真发现不了。 朱如伪装得太好了,十分沉得住气,这么多年来只有细节之处出了细微差错,可大体上看起来是一直站在他们这边的,又十分尽心尽力对待江闻岸,也不怪江闻岸一直没发现。 好在沈延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得清清楚楚,平日里多留了个心眼。 一听这话,朱如脸色一变,不过只是瞬息之间就恢复如常,他哼了一声:到了这个时候挑拨离间还有意思吗? 信不信由你。沈延没想与他多做纠缠,只是对于与先生有关系的人,总要谨慎几分。 你自小追随先生,你觉得太子真的信任你吗? 沈延点到为止,我现在不会杀你,毕竟你曾经跟过先生,自然应该由他来处置。 被押下去之前,朱如目眦欲裂,口无遮拦:我自小追随江闻岸,自然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的心思,五殿下,好心提醒你一句,别被人当成替身了还自以为一往情深。 沈延微微皱眉。 又是替身? 这话他从前听过。 朱如继续道:他从前明明那么恨你,为什么突然转变态度?你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提及江闻岸,沈延难得耐心回答他:先生知道樱贵妃的事情与我无关,所以醒悟了,不再迁怒于我。 朱如笑了:你扪心自问,这话你真的相信吗? 影尘拉扯着他到了门口,他留下最后一句话:去那间上锁的屋子看看,你会找到答案。 一直到朱如的身影彻底消失,影尘拉着他下去关押,沈延才慢慢回过神来。 朱如背叛了江闻岸,被抓住之后也知道自己活不成了,所以鱼死网破想要挑拨离间,所以他的话不可信。 沈延很快将此事抛诸脑后,眼下最重要的部署已经开始了。 他将已经抓到朱如的消息告诉了江闻岸,选择隐瞒了他那些莫须有的话,以免让先生心寒,徒生烦恼。 先生,朱如是你的随从,理应由你来处置。 江闻岸此刻却不想去看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且他深知这样一个背叛过主子的人是断断不能再留下的,不仅沈延不能容他,江闻岸也容不下一个可能会对延延不利的人。 朱如非死不可。 先生下不了手,那就把一切都交给我,我来处置好不好?先生不需要知道这些事情。 一来江闻岸恐怕无法对他太过狠心,二来沈延也怕朱如又会说出什么话来挑拨离间。 江闻岸点头了。 自此他不再过问朱如的事,一切听凭沈延处置。 直到两天以后,他一个人在房间里,突然在门缝上发现一张来自朱如的字条。 作者有话要说:  写朱如只是为了推进剧情,本质上还是为先生和延延的感情变化服务的,不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副cp感情戏~ 有破才有立,从误会产生到误会解除,先生才能真正以二十一世纪的江闻岸的身份,而不是有很多黑历史的江闻岸,和延延永远在一起。 and,结局的有奖竞猜:你们觉得最后先生会留下来,还是延延会跟先生回去呢~( ̄y▽ ̄)~* 第69章 沈延正在前厅接待客人,而江闻岸方才突然收到了一封特殊的来信,心情颇为激动,当即回房来查看,没想到竟先看到了朱如的这封信。 他看了一下,信上言他想见江闻岸,有话想与他说。 沈延前些日子并非顾不上朱如,只是着意留了点时间给梁子慈,然而梁子慈始终不肯见他,再过两天便要处理他了。 江闻岸后来仔细想过,朱如在云山路上袭击沈延时并未让人攻击他,否则他怎会毫发无伤? 好歹曾经主仆一场,江闻岸一直没把他当下人看,他想跟他告别一场,顺便帮梁子慈说几句话,愿意在最后的时间去见见他。 江闻岸小心珍视地将书信收入衣襟里,决定先去见朱如,甚至带上了一壶早就准备要送给他的好酒。 朱如喜欢喝酒,几年相处下来这些他都记得。 唔 江闻岸行至转角处,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过去,后腰撞上什么四方的坚硬物体,同时嘴巴被捂住,他被人从身后拖着往屋里去。 朱如很快松开了他。 这是江闻岸从前住的房间。 他曾经上的锁正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旁边还放着一支蒙了尘的钥匙。 这几年来江闻岸都没有打开过这件屋子。 江闻岸站在朱如的对面,这才看向他手里拿着的东西。 是一个木匣子,有点眼熟,但是他一时也想不起来是放什么东西的,只知道应当是江闻岸的物件。 他正想开口询问他与梁子慈一事,朱如却倏然看向他:江先生,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 江闻岸眼皮一跳,因为他看着朱如的神情,脑海中竟然涌起了视死如归这个词。 他究竟想做什么? 朱如嘴角扯开,冷笑道:江闻岸,你难道真的忘记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吗? 江闻岸看着他,等待他继续往下说。 江家败于你父亲那一代,你说过要重新开始考取功名复兴江家,完成老爷未竟的事业,可如今一个状元郎却甘愿跟着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五皇子一起沉沦堕落。 这些是江闻岸说的话。 江闻岸眸底一片冰冷,所以这就是你暗中传递消息给太子的原因吗? 他一直没来见朱如,就是因为对背叛这一行径深恶痛绝。 他是一个死心眼的人,认定了什么就不管不顾坚定站在一方,不管风往哪吹墙往哪倒,所以无法理解为了一己私欲背信弃义、伤害朋友的人。 无论如何,江闻岸自问这几年来待他不薄。 一切吃穿用度,他和沈延有的,又何尝亏待过朱如? 可对于朱如来说一切又不一样。 太子多次拉拢你,你不愿去,那么我便去,你忘了曾经说过的话,我没有忘。老太爷救了我爷爷,我们朱家世世代代效忠于江家,可是你现在这样,我如何去见我爷爷和我父亲? 你又怎知选择沈延不是明智之选? 呵。朱如只是摇头:他母亲是异族,他注定承继大统,只有你爱上了一个女子,偏要走这一条歧途。 江闻岸忽略了他后边那句话,只道:异族不可能继位?历朝以来根本没有过这样的明文规定。 江闻岸没有说的是,沈延也并不想要那位狗皇帝传位给他。 朱如冷笑:你从前明明恨极了沈延,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他自问自答:从他在雪地里被你罚跪那次吧?他躺在床上,小脸苍白,不可谓不可怜。更重要的是,他越长大,长得就跟佟玉婉越像了,对不对? 他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兴奋:你究竟是真的相信他能够当上皇帝,相信在他身边能够复兴江家,还是只是为了一己之私把他当娈童养? 江闻岸,我背叛了你,是行径恶劣,你呢?你觉得自己就不可耻吗? 论恶心,我是万万比不上你的。 你想多了。 江闻岸的心彻底凉了,他手上的一壶酒应声而落,哐当一声支离破碎。 与此同时,窗外轰的一声,烟雾迅速升起,江闻岸看到火舌在外头滋长。 他瞳孔一缩,反应过来了什么,当即想往外跑,可却已经来不及了,朱如死死抱住他的大腿。 朱如人高马大,力气奇大无比,他根本挣脱不开。 也是在这个时候,江闻岸心中突然多了一个念头。 他不想挣脱了。 火势蔓延进来,浓烟缓缓侵入,江闻岸忍不住咳嗽起来。 很快就有人发现此处失火了,四周泼了油,泼水救火根本于事无补。 江闻岸看着大家手忙脚乱,心中却慢慢平静下来。 看到沈延,朱如眼中带上魔怔的红,终于放声狂笑起来。 沈延,沈延你终于来了! 先生!沈延坐在轮椅上,见到江闻岸的瞬间眼中震惊万分,对于朱如更添恨意。 他没想到自己一念之间的仁慈竟然让先生陷入如此境地,他当即想要起身。 江闻岸心中已有决绝意,他当即喊道:不许进来! 沈延以为先生是担心他的腿,此时此刻也顾不得解释了,着急哄道:好好好,我不进去,影尘!快进去救先生! 你也不许进来! 江闻岸对着影尘喊着:否则我立刻死在你们面前。 够了!别在这上演情深似海的戏码了!江闻岸,既然你不愿意为太子所用,那便也不能继续留在沈延身边。 他的手臂箍得死死的,箍得江闻岸腿部发麻,根本动弹不得。 朱如再次看向沈延:沈延,你不是爱慕他吗?那我就让他去死,死在你面前。 哀莫大于心死,他就要让沈延身未亡而心已死,江闻岸是他的软肋。 沈延坐不住了,他强撑着站了起来,不顾刚刚愈合的伤口又渗出血来。 江闻岸皱着眉头,想叫他不要再动了。 影尘! 影尘拉着不让他走。 沈延几近咆哮:你敢拦我?放手!给我滚开! 霍擎应声而来,见状也要冲进去解决江闻岸,同样被他制止。 别进来!霍擎!江闻岸将匕首放在自己颈边,门外的人止住了脚步。 江闻岸吸入了烟雾,嗓子有点疼,霍擎,算我求你,帮我拦着他。 良禽择木而栖,这是你说过的话,想必你这次来也是为了这个。 太子已经不中用了,霍擎是个识时务的人,看得出来谁才能够担当大任。 霍擎实力强大,有他在身后,延延想做的事情一定能够顺利完成。 江闻岸很放心。 他微笑着:交给你了。 沈延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些话,拖着一条受伤的腿与身边两个拦着他的人对抗,拳打脚踢之间伤口彻底被扯开了,血污沾湿了一片衣摆。 当是时,靳言闯入里头。 他看向身后即将蔓延过来的火焰,言简意赅询问江闻岸:决定了? 江闻岸早就不敢看沈延了,也强迫着不去听耳边不断传来的崩溃咆哮声和打斗声,灼热感近在咫尺,片刻后,他终于呆滞地点了点头。 靳言低头,忽然抢过他手中的木匣子,用力一抛,木匣子落在沈延面前,破开了。 沈延这才消停了一会儿,入目只见很多很多的信,还有一张画像,折叠着只露出小半张脸,分明是他的眼睛。 先生喜欢画他的小像,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从前画的都是简易的小人,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精细的画,然而现下无从顾及。 江闻岸自然是看不到的,只是这一摔让他猛然想起匣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他全身的血凉透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一阵风吹动地上承载着深厚情谊的轻飘飘的一纸画像,掀动被折叠的部分,终于露出全貌。 看到女子的朱钗时,沈延愣了一下。 他下意识的反应竟是迅速抬起眼睛看向江闻岸,不去管其他东西,先生,你先出来好不好?我求求你,先让我带你出来啊! 江闻岸回过神来,心中越是苍凉,表面上就越发冷静镇定。 他不看沈延,只看影尘:捡起来,给他看。 沈延终于还是被迫看清了那张画像,也彻底看清了画像上的小字。 念汝成疾,惟愿拥暖玉入怀。 余下还有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一字一句,极尽露骨,最后的落款是江闻岸。 笔迹,分明像极了先生的。 可江闻岸对照着江闻岸写过的文字有意苦练多年,如何不像? 哈哈哈哈!朱如仰天长笑:沈延,我早就告诉过你这间屋子里面有秘密,可你仍然不信,既无法动摇,我只能用这个办法来摧毁你。 没想到吧?他心里根本没有你,不过是因为你跟你母亲长得有几分相似,他才愿意看你几眼。不过你也该感谢自己这双长得跟你母亲一模一样的眼睛,否则你以为江闻岸会让你活到现在?在冷宫里那几年你早该被折磨至死。 眼睛? 沈延手指颤抖着,几乎要握不住那张毫无重量的纸。 是了,先生曾经说过他的眼睛最是好看。 没错,先生最喜欢的就是他的眼睛。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49) 从前的欢喜和甜蜜此刻却化为了利刃,他抬起头来看江闻岸,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腿很麻,江闻岸几乎要站不住了,可到了最后的时候,他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去看沈延的眼睛。 却只能看到一片冰冷。 也好。 大火终于延伸至身后的轻纱,触及朱如身上立刻点燃。 他在身上泼了油! 靳言迅速挥剑砍断朱如的手臂。 被强行带着离开时,江闻岸依然失魂落魄。 伴随着一声惨叫,朱如被火光吞没,整个人不住在地上滚,手臂之上一片血色糊在地上。 火光接天,烟雾弥漫,人人只知状元府失火了,官吏到达时发现府内空无一人,内院有一间屋子烧得最为严重,里头有一具断了右臂的尸体。 作者有话要说:  此时一个作者也把匕首放到了颈边呜呜呜X﹏X 第70章 七日后,端允王府。 全府上下所有丫鬟小侍都是新招进来的,入府的第一天,他们见识了端允王发了疯一样地砸镜子,把所有能反光照出人影的东西都砸了,最后还不许他们点灯。 于是大家都知道端允王脾气不好,因而做事全都谨小慎微,大气不敢出一句,就连平日走路都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主屋很大,沈延先前特地让人换了大床,两个人睡已是绰绰有余。 屋内没有点灯,黑暗一片。 吱呀一声,影尘端着粥和小菜进来,轻手轻脚。 影尘经常出没在黑夜里,夜视能力很好,加之府里的丫鬟都害怕,不敢送进来,一切便由他亲力亲为。 屋内门窗一直紧闭着,空气极度不流通,流干了的血液还是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影尘稍稍打开窗子,便见床上微微隆起的身子动了一下。 沈延声音极度沙哑:关上。 影尘放轻呼吸,低声劝道:殿下,还是通通风吧,如此对您的身子无益。 沈延只是重复:关上。 影尘别无他法,只好阖上窗子。 殿下,吃点东西吧,您已经 他走着,脚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他捡起来才发现那是一个小葫芦。 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江闻岸送给他的,殿下从前很是宝贝这个小玩意儿。 他心下叹气,默默将小葫芦收了起来。 越往里走,血腥味越是浓重,弥漫着的空气间或夹杂着肉腐烂的味道。 影尘心里一惊,连忙上前掀开沈延的腿查看。 黑暗中实在看不清,可腐臭味却是扑面而来。 殿下,您的腿! 滚!沈延用力踢了一脚,不让他触碰。 他颤抖着身子,沉声道:滚出去。 殿下!影尘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他再如此消沉下去了,抱上他的腿时却发现他的腿上还连着什么东西。 冰冰凉凉的,他触碰上去,却发现是一把匕首。 是他从火场里捡出来的,江闻岸遗落下来的。 而此刻那匕首便插在沈延腿上,在那个伤口的地方。 影尘受过很多的伤,已经能做到杀人不眨眼的地步了,可饶是这样,他还是觉得心惊。 方才沈延用力推了他一下,此刻伤口又有血液流出来,沾湿影尘的手。 殿下,您这又是何苦。 这一次沈延没有力气再推他了,口中呢喃着什么。 什么? 影尘没有贸然拔出匕首,凑近了一听,这才听清了沈延口中喃喃的话语。 他说:太痛了。 身体的痛能暂时缓解心里的痛吧,沈延亲测有效。 殿下,您振作一点啊,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各方弟兄们都已做好准备,就等加原的队伍到达了。就差一点了,殿下,您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啊。 沈延缓缓抬手摸上自己的脸,闭上眼睛轻轻触碰眼皮。 影尘能够看清他身体轮廓的动作,当即紧张起来。 大火烧江府的时候,江闻岸被绯言带走之前,霍擎把沈延劈晕了。 夜里他发了高烧,昏昏沉沉地喊着先生,可醒来后却不喊了,只愣愣地躺在床上直勾勾往上看,人喊也不应,药也不肯喝。 后来恢复了几分力气,便嚷着要让人去抓与江闻岸在同一个院子上学的人来,没想到抓来的人却是先前在南洲遇到的姜宗佐。 姜宗佐原本还想和江闻岸叙叙旧,可一提到名字却见沈延脸色突变,还问了他关于佟玉婉的事情。 姜宗佐战战兢兢,但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将他所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当时确实是听说他对一个女子一见钟情,霍擎好像知道这事儿,对对,就是那个国师。他们俩关系不太好,但霍擎其实私下里会经常关照他。 沈延没有耐心,只叫他捡了重要的说。 他曾问过霍擎,可是他不愿意透露半分。 当时他也没刻意藏着掖着,知道的人倒是不少,至于那名女子究竟是谁,我们都无从得知。只知道后来他好似是求而不得,自此便更加常流连于烟花之地。 他仔细打量着沈延的神色,发现他脸上并无大波澜,便继续道:我听说他看上的人大多都与那女子有几分相似,可见用情至深,不过他如今有了殿下,自然是 沈延深吸了一口气,打断了他:不论男女么? 他看上的人吗?是啊。姜宗佐似乎习以为常,他是男女通吃的,这原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年纪都多大?他玩过的人 这听说他喜欢年纪大点的,不过听说有一次强迫了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儿,好像是因为那人的眼睛长得太像那女子的了。那时候他还没考取功名吧,不过这些都是同窗之间偶尔提起的,我亦不知道是真是假。 够了。 沈延觉得连呼吸都有点疼。 基本确认之后他疯了似的想要毁掉自己的眼睛。 影尘吓坏了,好说歹说搬出沈时南来才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个时候他不敢提起佟玉婉,怕触及他的伤心事。 可他还要为父报仇,不能伤害自己。 沈延听进去了,所以他又开始将府内所有能让他看见自己眼睛的东西全砸了。 激烈的动作之下让大夫好不容易趁着他昏迷时给他处理好的伤口又被扯开了,无论是清醒还是混沌的时候他都不让人碰,就任由着血液流出,自然凝固。 后来便一直在床上躺着,滴米不入,只偶尔愿意喝几口茶水。 可笑,太可笑了。 他爱慕数年、一直放在心尖上疼惜的人竟是因为他的母亲才会留他在身边。 从前做过的事情历历在目。 牵手、拥抱、亲吻、还有 沈延闭上眼睛,如果跟他做这一切的时候那人心里想的都是他的母亲 他此刻只觉得无比恶心。 这些事情都不能细想,沈延觉得自己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痛,太痛了。 从前有多爱,如今就有多恨。 沈延闭着眼睛,这也不让那也不行,你干脆杀了我好不好? 这样的话只是气话,沈延比任何人都明白,他不能死。 他要为父亲报仇,也要以皇帝的身份把那个人抓回来,关起来,惩罚他,羞辱他,让他付出代价。 沉默良久之后,沈延又突然没头没尾地问到:找到了吗? 影尘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他摇了摇头:我们的人在外面广泛搜罗,还没有发现绯言和江他们的踪迹。 沈延微微颔首:继续找。 他一字一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影尘犹豫了一下。 虽然他不知道江闻岸到底有什么苦衷,可他曾看过绯言的脸,又见二人关系密切,唯恐殿下心中执着,会再次受到伤害。 他很想劝沈延就此放下,忘了他吧,可却不敢开口。 是。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话咽回肚子里,此刻说出来只怕会对殿下造成二次伤害。 过了一会儿,沈延又道:明日去汀兰苑。 影尘手一顿,思及他方才说的话,不再阻止他,殿下,先处理伤口吧,这样明日才能出门。 沈延没有回应,也没有激烈地抗拒。 好在秋风已至,天气渐渐转凉,伤口没那么容易坏,但情况还是不容乐观。 将匕首拔出来之时,沈延一声不吭,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殿下,先喝点粥垫垫肚子吧。 嗯。 * 江闻岸现在住在一个离燕京很远的地方,郊外一个民风淳朴的小村庄。 什么都不想的日子里,他每天都在练字。 先前为了不让人看出破绽,他极力模仿江闻岸的字,早已形成了肌肉记忆,眼下他想要矫正,重新改回他自己的笔迹。 靳言已经摘下了面纱,俊美的脸上一如既往地不带一丝表情,在送吃的给江闻岸时才恨铁不成钢地哼了一声,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十天前,他把自己的另一个任务告诉了江闻岸。 除了帮助江闻岸完成任务,他的第二个任务是确保江闻岸能够与他一起回去,而要保证这个结果,必须斩断他和沈延的情感联系。 江闻岸先前答应了他一个条件,这便是他想要兑换的。 可是江闻岸发现自己根本割舍不了,越与沈延相处下去就会越难以抽离,根本定不下一个具体的日子离开。 所以在朱如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他决定离开沈延,想顺势来个死遁,让沈延以为他死了,自此忘了他这个人,将从前的一切抹去。 江闻岸的心理其实很矛盾,他既害怕延延真的会忘记自己,又真心地希望他不要思念自己。 绯言的举动正好给这一切一个句点。 得知一切,延延应该会恨透了他吧? 对于一个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他应该没有丝毫的怜惜了吧? 他不愿在沈延的记忆里留存下美好的印象,让他一辈子在痛苦中缅怀,宁愿让他厌恶自己,成为一个让他不愿意想起来的人。 这一切或许本就是一个错误。 这样也好。 长痛不如短痛。 吃了两口面后,江闻岸又一次干呕了,这几天他吃不下去多少东西,吃进去的些许也大多吐出来了。 绯言还煮了猪肉粥,江闻岸却一直不愿意喝。 他曾经给延延做过,按照现代的做法,延延很喜欢。 可是他现在见不得这些与延延有关的东西。 他知道自己总会习惯的,可当下只想幼稚地不看不听不想。 既然做了决定,就不要再想太多了,多思无益。 我知道。 江闻岸很了解沈延,知道他一定会完成他们先前一直努力为之奋斗的目标,而且一定会完成得很好。 他也相信延延会成为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造福天下苍生,在这一方面他很信任他的延延。 越想思绪越往外发散,他想到以后延延会有皇后,还会有后妃,会有很多很多人陪伴在他左右。 他再也不会孤单了。 本该高兴,江闻岸的鼻子却有点发酸。 他低头,终于舀了一口猪肉粥送入口中,眼睛里的泪却再也关不住了,一滴一滴落在碗里。 江闻岸很少哭,至少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哭,可是这几天他偷偷流尽了眼泪,这一次还是在靳言面前落泪了。 他没顾得上去擦眼泪,只一口一口吃着粥。 沉默片刻,靳言安慰道:回去就好了。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其实在那个真实的世界里也有很多人喜欢着你。 江闻岸的人缘其实一直都很好。 即便有一段时间被人误会是gay,男生们也毫无芥蒂地和他一起玩,一起打球。 而且这只是小说里的世界,都是假的,不必当真。 江闻岸愣了一下,假的吗? 可是这一切都很真实,心跳是真实的,痛也有感觉。 差点让江闻岸忘了这一切可能只是虚无。 如果你真的很喜欢那张脸,那我 我喜欢他。 我只喜欢他这个人。 第71章 靳言有些惊讶,他张了张嘴巴:我以为 江闻岸艰难咽下一口粥,终于腾出手来擦干泪痕,过了一会儿才茫然地抬头看他:以为什么? 靳言悻悻地摇头。 原来是他自己想多了。 他又转了一个话题:探子说端允王那边毫无动静,现下军队全都盘踞在燕京附近,再不出手恐怕要打草惊蛇。 快了。 江闻岸笃定:不会等太久的。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江闻岸低下头,挑出最后一块猪肉,是肥的,在以前他是断断不会吃的。 他喂进嘴里,强迫着自己一边咀嚼一边说话: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他知道,沈延此番只会成功不会失败。 江闻岸此刻只庆幸自己的好人缘来到了这里依然好用,他结交了许多能帮上沈延忙的人。 能做的他都已经做到,能部署的兵力他也安排妥当了。 万事俱备,只待出击,便可将狗皇帝拉下马。 肥肉太腻了,江闻岸依然吃不下去,咀嚼到最后,他还是觉得反胃。 他跑到门口,猛地呕了出来,连同方才喝进去的一点粥米一起吐得一干二净。 果然还是不行。 * 汀兰苑,张灯结彩,门口大红色的彩带还没有拆下来。 这里是江闻岸买给沈延的十八岁生辰礼,回来之后事物繁多,他们还来不及一起过来看一次。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50) 此处环境清幽,冬暖夏凉,是个好住所,他们曾说过要在这里成亲,洞房,一起生活 沈延目光冰冷,一错不错地看着前方,未曾分半分视线落在一切红色的喜庆布置上。 影尘早就预备着他要搞破坏,此刻倒是有些意外。 沈延熟练地推着轮椅,行得很快,他盯着门口的大灯笼走神了一会儿那是不久之前沈延高高兴兴亲自挂上去的,回神时沈延已经走远了,他立马跟了上去。 窗口,墙壁,无一不贴着红色的囍字剪纸,处处都显示着喜事将近的气息。 一张一张,都是沈延亲自指挥着人贴上去的,位置经过仔细的思虑,全都贴得整整齐齐。 他的目的地很明确,那几日布置新房他忙上忙下,怎么都不放心把所有东西都交给下人,从门口到里边的路不知道进进出出走了几回,所有的路线早就烂熟于心。 他轻车熟路地行至他曾经亲手精心布置的新房门前。 沈延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看着贴在两边门上的两个剪纸,握在轮椅上的双手有点抖。 一开始过来布置的时候,他不肯让江闻岸跟着过来看,说要等到成亲之日给他一个惊喜。 门上的两个剪纸却是他带回去和江闻岸一起剪的。 江闻岸的手很巧,学得很快,剪得很好看,可沈延剪的就不怎样了,但是先生说第一次剪的就是最好的,所以他略带羞耻却满心欢喜地把这一个线条歪歪扭扭的剪纸和先生剪的并排,一左一右贴在他们的新房门上。 唰的一声,沈延面无表情地将剪纸撕碎。 轻飘飘的红纸零落,很快掉在地上。 他进门,轮子碾过稀碎的废纸。 可屋内的每一处都无比刺眼。 沈延攥着手,声音极致冷静地吩咐影尘:点蜡烛。 他准备的婚房分里间和外间。 里间是洞房,外间是一间宽阔的屋子,可以放下很多很多的红烛。 他曾经试着点燃过一次,很亮,很暖,很温馨,他想过,成亲当日他要牵着先生的手走过此处,他猜先生一定会很喜欢。 影尘一根根地点燃蜡烛,点到一半已有些累,实在是太多了。 他甩了甩手,手上的小蜡烛被人夺过。 沈延此刻显得无比耐心,眼眸低垂着,认真地一根一根点燃蜡烛。 火光映照着他有些苍白的脸,竟是他这段日子以来唯一感到温暖的时刻了。 烛油滴在手上,他却无知无觉,艰难推动轮椅一言不发、不知疲倦地点燃最后一根蜡烛。 整间屋子都被照亮了,本该是很震撼的场面,可在场的二人没有一个人有闲情逸致去欣赏。 屋内的一切都是新的,纱幔是红色的,风一吹进来,轻柔地拂在沈延的面容之上。 很舒服的样子,抚在脸上竟有点疼。 出去。 关上门之前,影尘亲眼看到端允王殿下亲手将那片他跑遍整个燕京精挑细选的纱幔扯了下来。 红色陨落,珠玉掉落一滴,滚动着,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影尘坐在长廊下,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一夜,他什么声音都听到了。 沈延丝毫不顾形象地大喊、嚎啕。 还有接连不断的酒坛子落地的声音。 新房里头放着很多品种的酒,他方才看到了,这些都是沈延搜罗过来的美酒。 江闻岸喜欢喝酒,但不贪杯,因为很容易喝醉。 殿下从前总不肯让他喝,可每次在外边发现美酒还是会忍不住给他买下来,说成亲之后要藏好多好多酒在府里,哄着他喝,到时候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什么都不用顾虑。 各种各样的酒香混合在一起,终于从紧闭的门里溢出。 影尘一直没有进去打扰他。 或许碎的不止是酒坛。 天蒙蒙亮的时候,沈延终于出来了。 他步履很稳,目光坚定:传令。 影尘正打盹,一听到声音立马站了起来。 还未反应过来,又听他说:可以了。 风一吹,影尘终于清醒了。 他担忧道:殿下,你的腿 这点痛算什么? 昨日帮他换药时影尘还看过,伤势较最初要严重许多,可他如今看起来却像丝毫无损。 影尘实在忧虑,要不要先休息一下,明日再 不用,即刻传令。 沈延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有任何异样。 若不是近距离看到了他通红的眼睛、眼底的青色和下巴长出来的胡茬,若不是他的身上还沾着浓重的酒气、若不是身后的屋子里还一片狼藉,或许他人真的看不出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影尘回身往里看。 轮椅已经支离破碎。 是了,那是江闻岸为他做的。 毁了也好。 影尘却知道,他不是好起来了,而是病得更重了。 他抬头望向天空,远处黑压压的乌云已经迫近。 要变天了。 宫内动乱、兵甲压入皇宫的时候,整个前朝内宫都震动了。 端允王光明正大地挑了早朝的时间进入,嚣张至极。 近看陈铭宏带领的內侍从里头接应,朝中官员见到国师拥护端允王亦纷纷倒戈,远说江湖两大颇具势力、从不干涉朝政的联盟一起进发,加原和岚族的军队来势汹汹。 沈延披甲佩剑进宫,如同索命的罗刹。 斩太子、灭诸皇子,敢拦他的全都成为他剑下亡魂。 来人!端允王造反了!来人啊! 沈时乾惊慌失措地逃窜呼喊,下一瞬沈延已剑指他的脖颈。 延延儿,你这是做什么?此刻沈时乾的畏缩模样毕露,他卑微地举起手,延儿,你想要什么,尽管告诉父皇,父皇全都满足你 闭嘴。沈延没心情听他说鬼话,手中的剑又往前送了一分。 朕,朕立刻下旨传位与你,可好?延儿! 锋利的剑已经划破他的皮肤,沈时乾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惊恐,延儿!你想做什么?我是你的父皇,你不能这么做,你母亲泉下有灵若是知道你做出这样的事,她 住嘴!沈延用力钳住他的脖子,五指收紧。 他目光冰冷:你还敢提起她? 沈时乾被迫仰起头,额上青筋暴起,他艰难地开口:你这是谋逆!将来天下百姓不会真正信服你的。 呵。沈延都快听笑了。 谋逆?难道你这个帝位就来得很干净吗? 这话你留着与我父亲沈时南说去。 沈时乾脸色突变,良久后,他终于面目狰狞:你知道了?你都知道了?好啊,终于有人发现了。 他好像想笑,可最后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就那么睁大着眼睛,生命最后一刻的画面便定格在这么一个丑陋的模样。 沈延松了手指,被他操控于掌心中的人便如断了线的木偶一般,身子软绵绵地倒下。 脖子上青紫的印记明显,沈延就这么低头看着。 啊皇后头发凌乱地跑进来时便正好目睹了这一幕。 她张皇捂住嘴巴,瞪大着眼睛,不住摇头后退,看着满脸阴鸷的男子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她惊觉当年那个瘦弱的小孩儿,竟然已经长得这么高大了! 母亲被逼死,这些人一个都脱不了干系,沈延一笔一笔都记着。 长剑终于被染红,鲜活的血液覆盖了方才抹过沈时乾的脖子留下的肮脏血液。 沈延竟然有点兴奋。 端允王血洗皇宫,后妃和皇子留下的只有寥寥几个。 沈延来到沈彦昭面前,后者挺直腰板,直视着他,然而他的剑却迟迟没有落下。 要杀便杀,少说废话。 沈延却是勾唇一笑,想死?没那么容易。 沈彦昭紧握着拳头,若不是心里念着家中的妻儿,他早就夺剑自刎了。 沈延,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沈延收起了剑,眼中玩味之意盎然,自然是让你生不如死地活着。 江闻岸的外甥,怎么能那么轻易杀掉。 押下去。 除了沈彦昭之外,沈延几乎杀红了眼,直到被影尘制止,他才没有将剑刺向一个趁乱从冷宫里逃出来的小皇子。 大殿之下聚集了所有愿意降于端允王手下的宫女太监。 沈延一直是个很记仇的人,他没有留情,耐着性子一个一个看下去,将所有从前欺负过他的人通通赐死。 长达几个时辰的时间,群臣和宫女太监全都得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朝臣之中却无人敢出来反抗一声。 与此同时,燕京城内空荡荡的街巷有一个小儿奔跑着呼喊。 皇上沈时乾丧尽天良残害同胞兄长,人人得而诛之,端允王为父报仇斩杀贼王,大快人心! 一声又一声清脆的童声响彻大街小巷,不敢出门的人们不约而同地发现门缝被人塞进一份陈情状来,状中揭露当年真相,年纪大些的人纷纷想起那个记忆中玉树临风的大皇子来。 尘封得快要被遗忘的记忆慢慢被勾起,人们终于想起当时的种种蹊跷,只是身处其中的时人只觉得惋惜,并未察觉异样。 如今得知真相才惊觉当今皇上真真是阴辣狠毒。 不过眼下该说是先皇了。 那向百姓们传话的孩童钻入巷子里,消失不见。 原来是进入了碧塘巷尾一处破旧的小宅子里。 江闻岸坐着,面前的小桌上铺着晕染了墨水的纸张。 他微笑着递给小孩儿一方帕子,让他擦擦额上的细汗。 都发完了? 嗯!我发得最快!虎子他们还没回来呢! 真棒。江闻岸摸了摸他的头,将桌上纹丝未动的绿豆糕推到他面前,小孩儿开开心心地享用起来。 皇帝倒台,有关他生前所做的一切恶事,惺惺作态的表象一一被揭露,男子叹可惜了沈时南一个前途无量的男儿被迫害至死,女子为沈时南和佟玉婉的爱情故事落泪。 无人将沈延此次作为视为篡位,反而都觉得这是沈时乾罪有应得。 端允王雷厉风行,很快料理完一切事宜,有关他的事迹被广泛传播,也传到了江闻岸耳朵里。 新帝登基,他心中怅然若失,可等啊等,却没有等来任何变化,他还留在这儿,靳言亦是,他们并没有如同设想一般在沈延登基之日回到现代。 难不成还有任何遗漏? 江闻岸如何都想不通。 新帝登基第三日,一个坏消息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  崽彻底黑了QAQ 第72章 屋外一片嘈杂,江闻岸出门,发现靳言披甲执剑,似乎怒气冲冲。 从南洲赶过来的玉遥正一脸担忧地拦着他,二人僵持不下。 江闻岸赶紧走过去,发生什么事了? 玉遥趁着靳言走神的间隙迅速夺过剑,背在身后,他解释:皇上皇上抓走了绯言公子的弟弟,绯言公子方才正想去救人。 皇上江闻岸有些恍惚。 就是先前的五殿下,江公子,您和皇上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他会无缘无故抓走绯言公子的弟弟啊?听说还抓了几个和江先生您亲近的人,还说除非江先生亲自进宫,否则就要将他们全部处斩,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江闻岸心一惊,抓了谁? 靳言回过神来,没有瞒着他。 梁子慈和沈彦昭。 延皇上抓了他们? 为什么不抓我?靳言皱眉。 他来到这里之后发现他占据的身体主人家里有一位母亲和一位尚在上学的弟弟,即便这个弟弟不是他的亲生弟弟,但他好歹担了这一声哥哥的名义,不可能坐视不理。 况且从沈延这几日的行事来看,他的手段极其残忍。 江闻岸沉默了一会儿,却是明白了。 他有仇必报,可有恩也必报。 从云山回京的路上,你曾经救过我们,所以他不会动你。 江闻岸说着苦笑了一下。 人们都说当今圣上残暴狠辣,可他却知道,延延其实是很有原则、很善良的一个小孩。 如今肯定是因为还在气头上。 靳言的弟弟、梁子慈、沈彦昭,归根结底全都落在了一个人身上江闻岸。 他做这一切只是想让我进宫。 延延狡猾就狡猾在这里,他没有逼江闻岸,没有用皇上的名义强迫他进宫,而要他自己心甘情愿去到他身边。 给了他最大程度的自由,可同时也要他散失所有的自尊,一旦他有所求地进宫,等着他的只有无尽的屈辱。 可他不可能看着其他人为他的错误受到伤害,该接受惩罚的是他自己。 我进宫。 你不能去!靳言不肯,一旦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你懂吗? 没办法了,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受伤害。 我去找他! 别白费力气了,他在等的人是我。 翌日清晨,江闻岸收拾好行囊,只背了一个小包袱便出了门。 马车在外边侯着。 车夫是个陌生的面孔,一开口却是熟悉的声音:保护好自己。 江闻岸愣了一下,意识到这是靳言的声音,登时有些讶异。 他咳了一声,解释道:我这张脸恐怕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找人画了张脸皮,是贴上去的。 他说着自耳廓后边摸索了一下,轻轻扯动假面。 江闻岸睁大眼睛,觉得颇为神奇。 靳言靠近了几分,低声道:此去务必要好好保护自己,等我找到办法就给你传信,一定带你一起回去。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51) 江闻岸微微一笑。 到现在他已经没有多少执念了。 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让靳言能够回家。 按靳言先前所说,他之所以会来到这里也是因为江闻岸。 若是他一个人便罢了,可他不能这么自私,让靳言也一辈子留在这儿。 时辰差不多了,江公子,上车吧。玉遥在车旁侯着。 见江闻岸一身白色衣裳走来,他又有些纠结,江公子,要不要换一身精致好看的衣裳?这一身很是衬公子的容貌,就是太素了点儿。 江闻岸却是摇摇头。 他此行是去恕罪的,不是去参加选秀的。 * 马车停于午阙门前,玉遥上前与侍卫交谈。 江闻岸随之下车来,只见三两名侍卫朝这儿看了一眼,立马进门去。 不一会儿,另有一名内军统领匆匆而至,脸上堆着笑容:江先生,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 江闻岸认得这个人,管理宫廷内部巡逻护卫军的统领赵成冈。 有劳赵统领通传一声,我有事求见圣上。 这赵成冈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未得皇上传令,臣不好私自放人,这几日陛下都很忙,恐怕一时半会儿不得闲。 不过,既然是江先生,那我自然是要尽力一试的。江先生且在这儿等着吧,我进去,寻到机会便禀告陈公公。 有劳赵统领。 秋日的日头不算毒,可正午的太阳照在人身上还是火辣辣地,烤炙着江闻岸的脸越来越红,额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他滴水未入,此刻已站得有点头晕。 他踉跄了一下,当即被人扶住。 靳言扶着他到车边靠一下。 假面很贴合皮肤,连细微的神态亦能呈现,靳言现在有点生气。 他拿出水壶来让江闻岸喝下一口水,用纱巾替他擦拭薄汗。 谢谢。 江闻岸不习惯让人帮自己,只接过他手上的丝巾,自己擦了两下。 余光瞧见终于有人从里边出来了,他的眼睛顿时亮了。 是个小太监。 他惊喜地站了起来,朝着那小公公走去,公公,可是皇上得空要召见微臣了? 那小公公摇了摇头,此地乃是朝中重臣和皇亲国戚进宫走的正门,江先生一与圣上非亲非故,二于江山社稷无功,想来该走谭华门。 谭华门,皇宫的后门,平日里太监出门采办或者新宫女太监进门就是走的这个门。 马车行至谭华门。 正午的太阳已经稍稍西移,不那么闷热,只是江闻岸近日吃不好睡不好,身子极度疲惫,站得久了有点支撑不住。 眼见着太阳都要落山了,靳言上前一步询问谭华门的侍卫,却遭到了冷眼。 许是这儿的侍卫都知道走谭华门的不是什么紧要的人,因而说话都有些不耐烦:去去去,走远点,让你们等着就等着,皇宫可不是你们想进就能进的地方。 算了。江闻岸小脸苍白,伸手拉了一下还想理论的靳言,轻轻摇头,再等等吧。 天边的最后一丝余晖被黑暗吞没,赵统领例行巡查,顺便带着侍卫过来换班,看得江闻岸时竟面露惊讶。 哎呀!江先生,你怎么还在这儿?坏事儿了坏事儿了,忘了通传了,这会儿皇上只怕已经在用晚膳了,晚间恐怕没时间见您。 江闻岸遮在衣袖下的手指缩了缩,脸上却保持着笑意:皇上日理万机,恐怕日日如此,可否劳烦统领再帮我向陈公公通传一声,我不过是进去与皇上说几句话,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他只想让延延不要迁怒其他人,有什么事都冲着自己来。 江先生说笑了,皇上新得了个可人儿,白天处理政务,只到晚上才有空闲耳鬓厮磨,别说是江先生,就是国师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打扰圣上。 江闻岸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修剪的整整齐齐的指甲陷入手心,半晌,他才微微一笑:原来是这样。那我明日再来。 一直到坐上马车,赵成冈猥琐的笑容和那句刺人心窝的话依然挥之不去。 江闻岸闭着眼睛,挺直腰板,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靳言捶了一下车板,沈延他欺人太甚! 可他如今已是皇上,自然是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 江闻岸想的却是,他是皇上,将来后宫佳丽三千,应该会很忙吧? 还有时间见他吗? 可沈彦昭、梁子慈和绯言的家人还在他手上,江闻岸不得不忍着痛苦和屈辱一次次去谭华门前等待。 第三日,终于有人来召他进宫了。 他被小太监引着到皇上所住的承华殿门前,见到了陈公公陈铭宏。 陈公公还记得他,见到时还对他点头致意。待他走近,陈公公低声道:江先生现在这儿稍候片刻,我进去告知皇上。 里头许久没有动静,江闻岸站了一会儿他已经习惯长久的等待了。 这次倒是没有让他等太久,陈公公让他进去了。 江闻岸一路低着头跟他走进去,还未走近,便听得沈延喊了一声:先生。 江闻岸顿了一下脚步,不知如何是好,他来之前早早地做好准备,接受他所有的不满和愤怒,可却没想到他还愿意叫自己。 还没等他表达出自己的惊喜,便听得另一道娇滴滴的声音:奴在。 江闻岸猛的抬起头,触及沈延阴沉深邃的目光,没敢多看,视线往右,这才发现屋内除了几个宫女之外还有一人。 那是个男子,身量纤弱,唇红齿白,细看之下容貌竟与江闻岸有几分相似,只是一举一动更显得娇弱些。 江闻岸愣在原地。 那名曰仙笙的人青葱般的指尖粘着一颗葡萄,送入沈延口中。 视线往下,沈延半靠着,手揽着那人的肩,吃下一颗葡萄后唇瓣湿润,那仙笙便帖子地用帕子轻点擦拭了两下。 沈延嘴角噙着笑意,玩味地看着江闻岸,冷不丁开口:你便是来这儿站着看朕的? 江闻岸浑身僵硬,闻言呆愣地跪了下去,参见皇上。 他低着头,没有听到沈延说平身,过了一会儿,脑子终于慢慢清醒,他强迫着自己把其他乱七八糟全都从脑海里清理出去。 他的头垂得更低:陛下,微臣有错,皆在微臣一人,请陛下责罚,惟愿陛下明鉴,切勿迁怒不相干的人。 迁怒?为了你么?沈延冷笑:你以为你是谁? 江闻岸不卑不亢:微臣只是一介教书先生,早前有幸在陛下身边服侍几年,虽无辅佐之恩,但求陛下顾念旧情,只罚微臣一人,微臣愿意接受一切责罚。 江闻岸俯身,恭恭敬敬磕了个头。 服侍?沈延似乎只听到了这个词,只勾唇一笑,好,江先生说得很好,若是朕不顾念旧情,岂不是显得过分决绝? 也好。正巧朕近来正让人抄经书,备着母后忌辰用,江先生便先抄着吧。 江闻岸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如今延延登基,佟玉婉应当已经顺理成章地被尊为母后皇太后了。 只是他没想到沈延竟然还会如此不避讳地在他面前提起佟玉婉。 江闻岸未得令不敢起身,只好艰难地抬头,那彦昭他们 沈延面色急剧变化,江先生在着急什么?朕高兴了自然不会亏待他们。 是。那微臣便回去为太后娘娘抄写经书,定当尽心竭力,诚心实意。 不用回去,就在这儿抄。 他顺着沈延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角落阴暗处有一张小桌,上头点着一盏油灯。 江闻岸愣了一下,现在就在这儿抄吗? 怎么?江先生不乐意为朕的母后祈福? 愿意的。 那就好。沈延垂着眼眸看他,姿态轻松,可身侧龙袍早就多了深深的褶皱,他松开手,江先生方才说服侍,说起来,朕也想歇着了,江先生就坐在那儿抄经书吧。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仙笙,进来服侍朕。 江闻岸脊背收缩,听得沈延身旁的男子应了一声。 他脑袋空了。 沈延说着将虚虚搭着的手从仙笙肩上放了下来,垫在手上的丝巾滑落。 江闻岸低着头,未曾看到,也自然错过了沈延走得有些异样的姿势。 走进屏风后之前,沈延余光瞥见江闻岸扶着腰,有些艰难地直起身子,慢慢朝着那张小桌走去,他几不可见地蹙起眉头。 宫女们纷纷熄灯出门,除了江闻岸这边的桌子上,只有屏风旁边还有一盏灯。 只要一抬头,他就能看到屏风之上倒映出来的床上的两个人影。 他执笔低头,认认真真抄写经书。 耳边很是安静,只有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江闻岸平稳地运笔,写下漂亮有力的瘦金体。 啪嗒一声,有一件衣裳飞到屏风上。 江闻岸忍不住抬头,看到了衣袍自然垂落的部分,一只五爪之龙张牙舞爪地嘲笑着他。 他看到屏风之上映出的影子,男子高大的身躯,另有一瘦小些的人影亲昵依偎进他怀里。 江闻岸的眼前慢慢变得模糊,迅速而狼狈地低下头。 陛下,轻点,外边还有人呢~ 娇滴滴的声音让江闻岸听得浑身一酥,手臂上泛起鸡皮疙瘩,紧接着是一道低沉的声音:怕什么?再大点声。 江闻岸看着划开了一道墨痕的纸,上头早就被水渍晕染开了,浓黑一片,他胡乱抹了把眼睛,抬手将纸撕下来。 他听清楚了,那是一道很好听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是沈延的。 江闻岸低垂着眼眸,重新铺好一张纸。 油灯太暗了,看不清经书上的字,江闻岸觉得眼睛胀胀的。 作者有话要说:  注意细节哦~ 答应我,一定要看到下一章! 虐完延延再虐一下先生,就差不多了~ 第73章 江闻岸握笔握得很用力,另一只手想抓住纸张揉成一团,可却只能克制着,一笔一画写得端端正正。 一道屏风阻隔,那仙笙果然越发肆无忌惮,声音简直是千娇百媚,如夜莺一展歌喉。 屏风后的黑暗角落,长相极其俊美的男子衣衫整齐地站着,一双黑眸专注而又阴鸷地看着被那一盏昏暗的油灯照亮半张脸的人。 江闻岸的脸一半掩在黑暗里,另一半脸颊在轻轻颤动。 他奋力地咬牙,强忍着不让自己失态。 他好似瘦了,脸缩了一圈,颧骨有点突出,从前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里如今只剩黯淡。 沈延看到他的嘴角居然微微扬起。 他不在意。 他果然不在意。 沈延攥紧手,没有去看不远处床上仙笙和一个身形酷似沈延的高大男子卖力地演着戏。 沈延最讨厌这样淫/糜的声音,可此刻他充耳不闻,就这么冷冷地看着江闻岸。 看着居然还能笑得出来的江闻岸。 声音越来越婉转,江闻岸的嘴角却扬得更高,咧着嘴扯开一个僵硬的弧度。 沈延不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功夫才忍了下来。 他哪里不知道沈延是故意这么做的?可江闻岸是何其有自尊心的一个人,他不会容忍自己失态,至少在这个时候,他还要给自己留一点该死的体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江闻岸再也笑不出来,他终于抬手,示意床上的人停下来。 声音慢慢平息,江闻岸不知道自己听了多久,折磨了自己多久,却已经彻底麻木了。 他放下笔,捂了捂有些疼的眼睛。 他这才放下袖子,却见书案上投下一道人影,是只着里衣的沈延。 衣裳敞开着,没有系上,沈延踏着缓慢的步子走近他,居高临下垂着眸子注视他。 光听着声音已是钻心地疼,到最后他说服着自己一切都是他自找的,怨不得沈延,可亲眼看到他衣衫不整地出来时,他发觉自己还是难以承受。 眼睛又有点胀,江闻岸低下头,不去看他。 一个晚上了,他都没敢正眼瞧沈延。 他怕眼神会出卖自己,亦怕自己太过贪恋这张朝思暮想的脸。 此刻更是百感交集,不愿看他。 这辈子,他们就只能这样了吧。 沈延:江先生这是怎么了? 江闻岸沉默了一会儿才摇摇头,克制着声音低声道:没事,只是方才见油灯太过昏暗,想挪近一点,反倒被烟冲了眼睛。 原来如此。他未曾抬头,沈延便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扫视,目光落在他不堪一握的后颈上,变得有些晦暗。 既然看不清,那江先生就先歇着吧。他没心没肺地勾唇一笑:毕竟明日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必得养足精神。 江闻岸已经没有力气想他说的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了,好在沈延大发慈悲,指定了个小公公扶着他进入一间寝宫歇息。 一直到坐到床上,江闻岸还是觉得腿发软,浑身的力气就像被抽干了。 他低估了沈延,只让他抄写经书,实在不是一个像样的惩罚,所以还要让他听着他与人欢好的声音,倒是达到了惩罚他的目的。 沈延果然聪明,知道怎么样杀人于无形。 他想过重逢的画面会是怎么样的,剑拔弩张或是装作视而不见,可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杀了他或是将他抓入大牢,江闻岸想,他宁愿是那样,任何方式都不会比现在这样再残忍了。 可他又清楚地知道,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呜呜 门外传来呜咽声,暂时打断了江闻岸的伤感,他竖起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立刻警惕起来。 过了一会儿,门外的声音再次传来,伴随着指甲挠动门板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在寂静的夜里有些瘆人。 江闻岸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害怕,这一次他全神贯注,终于听得清晰了些,却发觉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52) 他心里升起了几分惊喜,当即悄悄地往门边去。才刚打开一道门缝儿,门便被用力挤开,一只黑狼快速窜了进来,将江闻岸扑倒在地。 小黑热烈地在江闻岸的脖颈上蹭着,毫不掩饰地表达它的想念。 好在没有人管他,门外无人看守,不过保守起见,江闻岸还是克制着喜悦将小黑从他身上挪开。 他迅速关上门。 小黑一直黏在他脚边,不住闻闻蹭蹭。 江闻岸离开的时候没有跟小黑告别,只希望它能够代替自己陪在沈延身边。 此刻见了它也不禁鼻酸。 他也很想念它。 他喉咙有些不舒服,此刻没有刻意拿捏着声音,带着丝丝的沙哑,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偷偷过来的吗? 小黑自然不会回答他,却仿佛能听懂似的,一个劲儿地蹭他。 小黑的很有灵性,这一点江闻岸一直是知道的,不管他和沈延在哪里,小黑都能准确无误地找到他们,出其不意地突然出现。 此刻亦是。 屋内没有点灯,江闻岸抱了小黑一下,这才发现它身上瘦了不少,当即惊了一下。 他自言自语喃喃着:怎么瘦了这么多?他们没给你吃的吗? 小黑只是唔唔叫着。 他艰难地抱起小黑到床上去,竟勉强能抱起来了。 从前只有沈延能抱得动它。 抱着小黑瘦弱身体的时候,江闻岸越想越觉得难受。 沈延从前明明那么疼爱小黑,从来都不允许任何人不顺它的意,如今却 才短短半个月,它究竟经历了什么? 江闻岸不敢想。 他摸着它的骨头,实在心疼,他想了一会儿,突然撩起衣袖,露出臂膀,摸索着伸到小黑嘴边,小黑,你饿不饿?要不要咬一口? 小黑却用头将他的手臂顶开,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将他的臂膀压着,用鼻尖蹭了蹭他的下巴。 江闻岸不禁泪目。 怎么会这样? 他紧紧抱着小黑,后者只是委委屈屈呜咽着。 一人一狼相互依偎着,此情此景江闻岸只觉得心里更加悲凉。 小黑一直安安静静地在他身旁给他依靠。 眼皮越来越沉,江闻岸慢慢疲惫,睡过去之前他低声叹了一口气:我们该怎么办? 一滴泪划过,顺着他的眼睛流到小黑的爪子上。 它凑过去舔了下爪子,尝到了苦涩的味道。 * 江闻岸睡得不安稳,一点儿喧闹声就能将他吵醒,迷迷糊糊动了动眼皮,紧接着又听到了小黑的声音。 他立即睁开眼睛,便见两个公公一人抓着小黑的一条后腿扒拉着要将它往后拽。 小黑骨瘦嶙峋,饿得没有多大力气,刚想张嘴咬人,那为首的公公却无比熟练地那了一个铁嘴套来,一把套在小黑嘴上,显然这样的举动不止做过一次两次。 它张不开嘴了。 你们怎么能这样?江闻岸当即怒了,着急忙慌地上前想要将嘴套解开,却反而被那公公推了一把,他狼狈地坐到地上。 他昨日在外边站了一日,只吃了一点绿豆糕垫肚子,其余时间都没有进食,此刻竟有点眼冒金星。 他强忍着身子的不适,你们不能这样!小黑会很难受的! 那些个公公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群人当即哈哈大笑起来:畜生就是畜生,什么难受不难受的,打多了便服帖了。 江闻岸心里一片凉意。 他咬着牙质问道:它是皇上养的狼,你们怎可擅自虐待它?! 皇上养的?不过是在宫外解闷的畜生罢了,皇上日理万机,哪里有空理会一只畜生,若是真正宠爱,又怎会把它丢给我们,从此再未过问。 江闻岸的心彻底凉了。 这畜生还真以为自己多高贵了,隔夜的肉不吃,挑食得狠。那肥头大耳的公公说着踹了小黑一脚。 它被人压制着动弹不得,只能低声呜咽。 此刻只觉得小黑与他同病相怜。 他自己如何都不怨恨沈延,可是小黑不行 只需要两天喂一次新鲜的肉,其余时间多喂蔬菜就好了,小黑不挑食,只要是新鲜的都可以。 我没那么多功夫管这畜生,爱吃吃不吃饿死了倒也 话音未落,那人一条腿已经跪了下去,原来是陈铭宏走进来废了他一条脚。 你这个老畜生! 那人刚想发作,见是陈公公,脸上霎时间红一阵白一阵,刚想讨饶,又见沈延面色阴沉地走了进来。 那几名小太监早已发着抖跪下了。 陈公公解了小黑嘴上的套,而它见了沈延反而将头一扭,很快回到江闻岸身边,躲到他背后。 江闻岸被陈铭宏扶了起来,昨夜的声音挥之不去,方才的气也还未消,此刻见了沈延,再看看瑟缩在自己脚边的小黑,便更觉得心里更加堵得慌。 沈延看了那一人一狼一眼,锐利的目光接着转向跪在地上的几人。 畜生? 方才是谁说的? 那为首的公公年纪较大,资历也老些,他眼珠子一转,当即将旁边的一个小太监踢了出来。 小太监滚了一圈,脸色苍白地开始给皇帝磕头:奴才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呵。沈延眸色微冷,是该死。 来人,将他拖下去。乱棍打死。 皇上饶命啊!饶命啊! 那小公公看起来也不过十几岁,况且只不过是听了上头人的话反倒当了替罪羊,方才的话亦不是他说的,江闻岸实在于心难忍。 等一下 只是话一出他就后悔了,以他现在在沈延心中的地位,只怕求情不成反要害人吧。 可还能有比乱棍打死更严重的责罚吗? 江闻岸硬着头皮道:不是他 沈延却仿佛没有耐心听完他的话,直接打断:江先生是想替他求情? 呵呵,那朕自当给江先生一个面子。他眼底划过一抹狠厉,目光落在那正在沾沾自喜的老太监身上,最近是谁在喂小黑? 那太监自然是兜不住了,是是奴才,只是最近小黑不愿意吃东西,这才 哦?那你为何不来回朕? 这皇上日理万机,自然 来人,把他拖下去,乱棍打死,剁成肉块煮熟了喂它。 他指向小黑。 不一会儿又收起指尖,不,太脏了,剁了丢到野外喂给畜生。 那人当即挣扎起来:冤枉啊皇上,奴才冤枉啊! 立马有两个侍卫进来,将一块破布塞进那人嘴里,拖着他往外走。 江闻岸看着眼前这一幕,与那人死死地盯着他的饱含怨恨的目光对视,直到那人消彻底失在视线里。 不舍得离开江闻岸的小黑最终也被带了下去。 沈延目光灼灼,审视着江闻岸,突然仓促一笑。 目光中寒霜骤降,变得无比森冷,来人,请江先生到承华殿去。 江闻岸不知道,等待着他的是一场意想不到的折辱。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的细节是:延延连搭着那人的肩都要隔着一层丝巾,怎么可能碰他QAQ 第74章 承华殿。 江闻岸跟在沈延身后进去,才刚踏入,只见陈公公落在后头没有进来,里头的宫女们也一个接着一个退了下去,关上了门。 宫殿里瞬间变得黑暗,江闻岸的眼睛有点不适应,不自觉闭了闭。 沈延独自往里边走去。 不一会儿江闻岸就看到黑暗之中他的剪影,待到沈延亲自点燃蜡烛,他才发现沈延是坐着轮椅出来的。 你的腿 都过了半个月了,况且先前看不出一点异样,昨夜还那么自如地做那档子事,江闻岸便自然而然地以为他已经好了。 而且他坐的轮椅,好像也不是原来那张了 闻言,沈延点蜡烛的动作顿了一下,只是唇角轻挑嘲讽一笑。 等到蜡烛足够将一整间屋子照亮,沈延才停止动作。 他眼眸半抬,对着里头说了一声:出来。 江闻岸不明所以地往里看,这才发现原来里头还藏着两个少年,都是约莫十三四岁的模样,他们低着头唯唯诺诺地在沈延身前跪下。 还没弄明白沈延这是想做什么,便见他倏地朝自己看来。 沈延似笑非笑:到那里躺好。 是。两个少年毕恭毕敬,只是江闻岸分明捕捉到身子较瘦弱的那位颤抖了一下。 他皱起眉头。 沈延冷不丁开口:听闻江先生最喜欢玩这个年纪的少年,朕倒好奇是怎么玩的,江先生不如示范给朕看看。 明明未及冬日,他的声音却像一支冰箭,直直刺入江闻岸的心扉。 他目瞪口呆:什么? 江闻岸的身子晃了一下,因为他看到那两个少年怯生生地朝他看了过来。 他看过佟玉婉的画像,自然能认得出来,这两个人都跟她有相似之处,尤其是那位身子瘦小些的,更是足足有六七分的相像。 怎么能 沈延勾了勾嘴角,眸中却只有寒意,怎么?江先生作为朕的先生,不愿意教朕? 他顿了一下,眸光微闪,大理寺搜到了沈彦昭和梁子慈对朕不敬的诗作,江先生说,朕是先审谁好呢? 江闻岸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延。 梁子慈尚且不说,沈彦昭素日里最不爱好这些诗啊词啊的,又如何能写出对皇帝不敬的诗来? 可他又知道,君若是想要臣死,做臣子的无论如何也无法逃脱。 沈延没有躲闪,直视他有些惊讶的眼神,他继续道:还是绯言的那个弟弟呢?说起来他如此年轻,想来更加经得起审问。 江闻岸捏起拳头。 江先生觉得朕是要先去审问他们好,还是跟着江先生在这学习好呢? 我江闻岸强忍着屈辱,倔强地挺着脊背,我教,求陛下明察。 沈延眉一扬,并未接话,只是将目光转向不远处的硬榻上两个怯懦可怜的少年身上。 江闻岸转过身,步履沉重地一步一步朝他们走去。 不过数十步的距离,他却出了一背的汗。 教他?教什么呢? 他寥寥可数的经验,全都是和他的延延,甚至是被他引导着的。 可现在在他面前的人很是陌生。 江闻岸却要被迫当着他的面做这样的事。 看着他清瘦的背影,沈延眸色幽暗,原本搭在轮椅上轻点着的指尖顿住。 江闻岸停在矮榻旁,离二人很近,此刻已经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们的畏惧了。 他根本无从下手也下不了手。 如鬼魅般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江先生再这么慢吞吞地朕恐怕没有这么多时间陪你耗。 江闻岸看了那位明显身量不足的少年一眼,咬了咬牙,转而向另一位那边去。 他站在床榻边,实在不知所措。 沈延眼底沉了沉,冷冷道:怎么?你敢对我母后存着肮脏的心思,不就是喜欢这样的脸吗?只是脸像还不够吗?还是你更喜欢眼睛长得像的? 江闻岸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陷入手指肉里,片刻后,他收敛情绪,掩藏眼里的落寞,终于矮身坐了下去,坐在那少年的身边。 沈延紧紧地盯着他的后背。 那少年面露粉色,被他一靠近脸上当即一片绯红。 他倒也上道,懂得替江闻岸解围,一双白皙柔软的手指缠了上来,抓住他的衣袖。 江闻岸愣了一下,与之对视,想开口询问他来到这里是否出于自愿,还是因为不敢违抗皇上的命令。 可沈延炽热的目光还有如实质地落在他的后背,他如芒刺背,没有问出来。 没想到那少年竟已经主动地抓住了他的衣裳,慢慢抬起了身子。 江闻岸呼吸一滞,当即想往后撤,可身前的人已经借着他的力量起身了。 江闻岸很想推开他,可沈延方才说的话还在脑海之中回荡,他没那么好糊弄。 如果折磨他能让沈延好受一点,放过无辜的人,那江闻岸愿意。 况且他来之前早已做好这样的准备。 所以他没有躲,垂着眸子看着那人鲜艳的唇慢慢靠近。 沈延大力抓着轮椅,胸中的怒火几乎要自眼睛里头迸发出来。 越来越近,他竟无动于衷,一动不动! 江闻岸认命一般闭上眼睛,试图缓解一下眼睛的酸涩。 差之微毫的距离 近到江闻岸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属于另一个人陌生的温度。 他的内心只有阵阵寒意。 够了!停下!给朕停下! 身后突然传来沈延咆哮的声音,紧接着是花瓶落地的巨大响声。 门外,陈铭达的声音传来:皇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江闻岸没有回头,此刻也并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反而觉得心里堵得慌。 滚!都滚出去! 江闻岸情绪毫无起伏,正想起身出去,却发现他身侧的两个少年灰溜溜下了榻。 朕与江先生有要事商谈,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两个少年都偷偷看了江闻岸一眼方才离去,并且还不忘带上门。 沉默之间,他背对着人,只能听到沈延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他胸膛起伏,许久才将自己的愤怒、嫉妒和怨恨压下去。 过来。 江闻岸如同失去了感情的木偶,跟着他的命令麻木地转身,眼中不带半分感情地看他。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53) 沈延却完全不同,先前所有的克制和隐忍全都撕破。 他承认自己先前所有表面上的理智都是在逞强。 他目光阴恻,如同罗刹一般,重复了第二遍:过来。 江闻岸已经累了,他听话地慢慢走过去,可沈延犹嫌不够,他只好再靠近一点点。 才刚至他身前,长臂伸展可以触及对方的位置,他便被一股大力钳制着无法挣脱。 沈延的手劲儿很大,就像要将他的手拧断一般,大力卡着他的手腕。 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江闻岸,朕改变主意了,朕不想看你是如何做他们的。 江闻岸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结果还是与他设想的有巨大的出入,过分的程度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竟慢慢扯出了一个恶狠狠的笑容,江先生阅历丰富,想必知道该如何伺候人。 江闻岸全身僵在原地,震惊得难以做出任何反应,而这一瞬的犹豫已经让沈延想得太多,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大声吼了出来:你到底还想不想救他们?朕可以立马下旨将他们赐死! 好。江闻岸淡淡应了一声,所有的难堪都被他藏在眼睛里,随着眼皮的垂落被掩盖。 他慢慢跪了下去,目光落在他应该取悦的地方。 这就是沈延想要的吗? 将他的尊严狠狠踩在脚底下。 他不是做不到。 沈延手握成拳,盛怒的眼中划过一丝惊愕,几乎是颤抖着看着跪在他身前的人。 好,很好,江闻岸,你很好 他实在没想到,他一直捧着护着、敬着爱着、不敢亵渎的人竟愿意为了他人卑微到如此地步。 江闻岸一直垂着眼眸,看不到沈延眼中汹涌复杂的情绪,对于他的话也置若罔闻。 他面无表情地伸手,解开。 江闻岸本来并不觉得有多难受,只是一闭上眼睛就仿佛能听到昨夜那人婉转的声音,越想越觉得那声音故意耀武扬威一般不肯散去。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 终于低头。 他确定沈延之前一直没有碰过任何人,非常干净,没有任何难闻的味道。 然而还是无法控制地去想那个跟他长相相似的男子 他根本受不了,不过碰了一下便吐了出来。 呕江闻岸忍不住干呕。 这样条件反射般的反应惹恼了沈延,他俯身抬起江闻岸的下巴,手掌用力捏着,阴鸷地看进他因为难受而有些湿润的眼眸里。 你觉得恶心?江闻岸,你有什么资格觉得朕恶心? 沈延强硬地按着他的头。 江闻岸很难受,身心俱是,一想到他曾经触碰过别人,更是控制不住生理性地反胃。 沈延受了极大的刺激,只恼怒地抓着他的头发。 江闻岸的下巴好几次磕到轮椅,双手被迫向旁边抓着,就是不肯去碰沈延。 唔 他眼里不住溢出生理性眼泪,终于被推开的时候,江闻岸咳个不停。 沈延看着眼尾薄红的人,心中却如同被钝刀一刀一刀划过。 从前他不敢奢想这样的场景,舍不得先生,可又忍不住在四下无人的夜里偷偷幻想,这样会有多幸福。 可这一刻他没有任何愉悦和幸福的感觉,反而一刻都没有放松,心中只有无尽的疼痛,更遑论任何享受。 看到他干呕的模样只觉得心上的伤口被越撕越大。 从前先生帮他,装得多好,如今便是装也不肯装了,嫌恶都写在脸上。 沈延如何能忍受? 他的脸上写满疯狂。 他拽着江闻岸起来,如恶魔一般低语,说着极尽侮辱的话:江先生的本事还不止这些吧?前面的别人用过,你便用干净之处伺候朕。 江闻岸还没有缓过来,头发微微凌乱,唇齿间还残留着异样的温度。乍一听到这样的话,他错愕地看着沈延。 江闻岸,朕听闻四王妃终于有了身孕,她到现在还以为朕只是召沈彦昭进来商谈要事,你说,朕要不要派个人去知会她一声? 江闻岸愣在原地。 这段时间一直精神不佳,竟不知道庄心娴已经怀孕了。 她和沈彦昭之前为此殚精竭虑良久,如今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可是却在这个节骨眼上。 还是,朕应该把她接过来和沈彦昭团聚? 江闻岸心中悲愤,却不得不低头。 我愿意! 愿意什么? 沈延明知故问,势必要听到他亲口说出来。 我愿意伺候你。 作者有话要说:  延有点疯pvp 现在有多疯,将来就有多后悔 下午六点有二更,记得准时来看哦,不然可能再也看不到了(疯狂暗示) 争取快点甜回来!别再给我寄刀片了QAQ 第75章 (二更) (本章为二更,直接看可能会错过上一章~) 江闻岸。沈延掐住他的下巴,目光聚焦在他红润的唇瓣上,拇指轻抚着方才有些磨破了的嘴角。 收起你这副视死如归的神情,如果你不情愿,朕不会勉强你。 江闻岸没有反抗,任由他的手指轻轻按压磨得发疼的地方。 没有不情愿。 一个没有灵魂没有感情的人,谈什么情愿不情愿 既已经决定,他只想快点结束一切。 他主动询问:在哪里? 外面的硬榻方才被两个少年躺过,他恐怕不愿意再碰,江闻岸的目光落在里头的屏风上,落寞已荡然无存。 我推你进去吗? 沈延却只是冷哼一声:上来。 江闻岸愣愣地,又被扯着往前踉跄了一下。他回过神来,指尖抚上冰冷的轮椅。 衣裳如此整齐,如何伺候朕?江先生,你是在故意跟朕装傻吗? 江闻岸此刻所有的难堪已经散去,剩下的只有麻木,无尽的麻木。 他转过身子,低头松开衣带。 有丝丝缕缕的凉风拂过空荡荡的tui间,他抖了一下。 沈延也不着急,目光沉沉地注视着他,继续。 江闻岸闭了闭眼睛,咬咬牙扯下。 以极尽屈辱的姿态回身,只见沈延上身还整整齐齐,只有一处稍显狼狈,然而与他一较,倒像是另一种侮辱。 江闻岸无暇想太多,在他晦暗的目光中上前,双tui搭在轮椅两侧之上,不敢触碰沈延,只能弓着身子手撑在他身后的椅背上。 呈现一个居高临下而又卑微至极的状态。 沈延没有理会他刻意疏远的距离,只坐着不动。 江闻岸轻咬唇瓣,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沈延到底看不下去。 突然一凉,有什么润润的东西触碰到他,江闻岸tui一抖,身子彻底绷紧了。 察觉到他的反应,沈延没有理会,随意抹了几下,便换上自己。 江闻岸头发还散乱着,眼尾红红的,如同惊弓之鸟,警惕又可怜兮兮。 沈延觉得呼吸都有点疼,果然还是见不得他这个样子。 他低着头,汹涌的爱意在眼底迸发。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割舍,哪怕到了这种时候还是怕他疼,所以愿意放下身段,只要他从此不再提起,哪怕只是欺骗,他也愿意不计前嫌,忘记一切原谅他。 只要先生愿意好好地永远留在他身边 江闻岸最后确认一遍:是不是这样你就愿意放过他们? 沈延方才想得好好的,思绪骤然被打断,听清他的话之后脸色瞬间变得可怖,带着几近嗜血的癫狂,你没有资格跟朕谈条件! 江闻岸垂下眼帘,知道自己现在没有后退的权利,只能按着自己的想法做。 而沈延只是一动不动,任由他一点一点陌生地寻找。 江闻岸不愿意伸手去扶,所以找得很慢,也很费劲。 沈延难得耐心等待他找到切入点,细细感受着被慢慢吞 噬的感觉。 眼里的情绪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没有动qing,很gan,很疼。 沈延看到他额上已有薄汗渗出,脸上只有痛苦。 忽而想起在山洞的时候,先生自愿为他解除药性,那个时候他明明动qing了,只是磨几下tui就可以他明明也有过感觉的,怎么现在就不行了? 陈铭宏的声音从外边传来:启禀皇上,国师大人求见。 一听到声音,江闻岸身子颤抖了一下。 连带着一起收suo。 沈延手抓着轮椅,吃力地回应:让他滚。 看着他诚惶诚恐的模样,沈延又气又疼,直接去拉扯他的手。 江闻岸失去了支撑点,终于结结实实地落下去。 啊 终于如愿以偿,沈延心里却只有悲凉,毫不怜惜地掐着他的腰。 江闻岸无力地攀附着他的脖子,脑袋抵着他的肩膀。 又疼又难受。 良久,他终于撑不住呜咽一声。 呜 疯狂之间,沈延终于感受到了肩膀上的湿润。 稍稍给了他chuan息的机会,捏着他的后颈强迫他抬头,一看方知他已是泪流满面。 江闻岸很难过,真的很难过。 昨夜听着他与别人那些动静的时候忍住没有哭,被逼着屈辱地跪在他身前时没有哭,此刻却再也忍不住。 他们曾说好要在汀兰苑成亲、洞房,他曾小心翼翼地讨好,说怕他疼,承诺一定会很温柔地对待他。 江闻岸说过自己不怕疼,可此刻却疼得要命。 破碎,一切都幻灭了。 让他难过的是这种人还在但一切都变了的抽离感。 而他伤心欲绝的模样在沈延看来就是不加掩饰的抗拒,他勃然大怒,掐着江闻岸的脖子。 你在哭? 你不愿意?!你竟敢不愿意?! 回应他的只有江闻岸的抽泣不止。 江闻岸!沈延怒火中烧,悲从中来,你心疼沈彦昭,心疼梁子慈,心疼小黑,连一个小太监你也心疼,你心疼所有人,就是不肯心疼我。 他盛怒,连自称朕都忘了,只顾吼着质问江闻岸:为什么?为什么?你告诉我!你说话啊! 一如年少时在弄雪阁那次,他狠狠咬住江闻岸的肩膀。 眼前的场景和模糊的记忆重合,江闻岸的眼前也慢慢模糊。 竟然有一瞬间,他忘了疼痛,想伸手抱抱沈延。 可他没有。 眼前人的无动于衷让沈延感觉自己可笑至极。 他突然转动轮椅,朝着一个方向去。 油灯被打翻,他将人提起来翻过去,以一个屈辱的姿势pa在小桌上。 江闻岸猛然惊觉他现在所处的地方便是他昨夜抄写经书的地方,手臂撑着他写好的经书,墨迹已经干了,他来不及细想,沈延已经踢开轮椅,覆之。 江闻岸泪眼婆娑,低着头看他的腿,才发觉上头触目惊心,正淌着血。 你的腿 沈延已经彻底疯了,你在朕面前自称什么?放肆!放肆! 陛下,微臣微臣 话音未完,沈延已经没有任何犹豫地占领,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入之,至深。 江闻岸再也没有多余的心思担忧他的腿到底受了多重的伤,只剩疼痛,无尽的疼痛。 支离的有破碎的声音,还有一颗已然黯淡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他只觉得肚子疼,喉咙疼,浑身哪哪都疼,还很想吐。 可身后的人不管不顾横chong直zhuang,在他身上发泄着怒气。 腹部撞上桌子的时候,他终于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油灯碎在地上,灯油蔓延着,有丝丝缕缕的难闻气味,混着某种淡淡的栗子花香。 沈延终于肯放过他,抱着浑身软绵绵的人放到龙床上。 昨夜那两人为了配合他演戏躺了他的床,虽然什么也没有做,但他还是连夜让人更换了新的床罩和被褥等等用具。 宫女们细心,还用了熏香,在阳光之下晒了之后才拿进来,此刻龙床之上到处都是清醒干净的味道。 江闻岸失去知觉,但似乎也本能地追逐这种味道,紧蹙的眉头终于稍稍舒展开。 沈延伸手擦拭他满面的泪痕。 他的脸上红扑扑的,十分惹人怜爱。 如果清醒时也能再乖一点就好了。 沈延垂下眼眸,扯过柔软的被褥盖住他痕迹斑驳的身体,低头在他的鼻尖上碰了一下。 他什么都不想管,不去管外边的一片狼藉,也不去管腿上反复裂开的伤口。 只是纵容着自己一同钻入被窝里,靠近他的后背,严丝合缝地与他贴在一起。 两人身上都不算清爽,可沈延不肯离去,被温柔包裹的时候他才能够拥有暂时的安全感。 心动,遂复入。 梦中,江闻岸嘤/咛一声,再无其他动静。 他疲惫得连动一根手指头都觉得累。 沈延的心软得一塌糊涂,终于在黑暗中流露出了怜惜的神色。 方才他很想在先生清醒的时候抱抱他,亲吻他,想让先生也拥抱他,可是先生只是哭,一直哭,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沈延气疯了,只想惩罚他,让他无法再也无法露出嫌恶的眼神来。 此刻他闭上眼睛睡着了,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抱着他了。 沈延心满意足。 这一次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亲了亲他的后颈,低声喃喃着:先生,我的先生 * 虽然心里极度疲惫,但不得不说这已经是沈延这段时间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次了。 从天亮到天黑,他仿佛感觉不到饥饿一般,只想静静享受这样难得的静谧时光。 得知真相之后,沈延整夜整夜地睡不着,百思不得其解江闻岸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日日睁眼到天明。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54) 他甘愿与江闻岸相拥睡到天荒地老,甚至想就这样抱着他死去,如此也算是一种永恒的厮守了。 他忍不住探过身子去亲亲他的脸颊,却触及一片滚烫。 他猛地坐了起来,触碰他的脸颊和额头,这才发现他烧得厉害。 先前经过剧/烈的运/动,沈延以为他身上体温暂时高了一点是正常的,此刻却慌了。 他后悔了。 太医!来人!传太医! 陈铭达一直在外候着,此刻听到声音亦是一惊,不过一瞬就猜到里头会是什么场景了,他转身寻了个做事稳妥的小太监去请太医来。 沈延怀里抱着脸颊通红的人,用被褥将他裹得严严实实的,不住用他凉凉的手掌和脸贴贴,试图为他降温,可是收效甚微。 老太医进入,一眼就看到外头散乱的衣物和一片狼藉,他面色严肃,当即叫身旁的小宫女去打开窗子。 也别开太大,能通风即可。 沈延乖乖放下江闻岸,替他掩好被子,伸手将他发热的手腕取出来,方站到一旁。 老太医见此情形已然知道发生了什么,脸上的神情更是凝重。 他号脉,忍不住摇了摇头。 怎么样?章太医,朕的先生究竟怎么了? 陛下您还问哎。老太医叹了口气。 他资历深,从沈时南的父皇那一代起就一直在宫中当太医,说话也不避讳。 不是老臣说您,男子那处不比女子,本就不是能承受云雨之情的地方,陛下您怎么能如此不加节制 当今圣上就如同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儿一样,垂手低头站在龙床边,被训了也不反驳,脸上俱是焦急的神色。 那朕朕如今要怎么做? 清理过了吗? 沈延摇头。 您这 咳咳咳陈铭达站在一旁战战兢兢,打断了老太医的话。 章太医的脸色还是一言难尽,先将身子清理干净,穿上干净的衣裳,再备点吃的来喂他服下,老臣开一剂药,喝了好好睡一觉便是了。 如此就能好吗? 嗯。他还是忍不住多说了几句:陛下身子再好,到底也要考虑他,这江先生脉象虚弱,想是许久没有未进食,气力不足,再加之受了点风吹,便发热了,倒不碍事,只是 只是什么? 老臣得先看看别处是否有损伤,再斟酌需不需要配点涂抹的膏药来。 沈延反应过来,脸当即一热。 只是他断断不肯让他人看,即便是老太医也不行。 他让人全都出去外边候着,隔着屏风小心翼翼查看了一番,才发现确是乌糟一片。 他出去,低声闷闷道:确有磨损,稍许见红。 那章太医又是摇头叹气,见了陈铭宏挤眉弄眼也装没看见。 好在沈延并无其他反应,只要他赶紧配上好的膏药来。 他自己则让人打来热水,进了里头仔细照料江闻岸。 作者有话要说:  啊好古早好狗血。 发完上一章我就逃了,不敢看评论区QAQ晚上再一起看,希望不会被骂orz 延延已经很后悔了TAT 虐江江了,我心疼,我该死(手动跪下) 但是!从下一章开始就要慢慢甜回来啦_(:3」)_ 真的!我发誓! 第76章 江闻岸身子难受,睡梦之中能够感觉到有人在温柔地擦拭他的身体,但紧闭的眼睛始终睁不开。 沈延半跪在床上,目光落在他腰间的红色指印上。 那是被他掐出来的,一开始是红色的,眼下则有些发紫。 脖子上亦有,他当时气极了,下手没轻没重,如今看着却心疼得不得了。 但此刻只能暂时放一放,还有更要紧的地方要清理。 太医说有东西留在先生身体里恐怕他会不舒服,他先前不懂得,一夜过去已是追悔莫及。 此刻便小心翼翼地清理干净。 只是那处被他磨破了,想来先生哭得那么厉害,或许也跟疼痛有关。 沈延深感自责。 宫女从太医那儿领了药来,将涂的送到承华殿来。 陛下,这等小事交给奴婢来做即可。 沈延睨了她一眼,不用。 煎好药立刻送过来,你去煮些小米粥来,再备好枣泥山药糕,等朕的先生醒了再送来,其余时间不许任何人进来。 他亲手将凉凉的药膏涂上,见先生又微微蹙起眉头,心里怜惜得紧。 上完药,他又取来化瘀油,为他按/摩腰背,化开乌青。 江闻岸似乎累极了,完全没有要醒来的迹象,沈延便坐在旁边看着他,陪着他入睡。 前几日先生在他面前一直低着头,他无法好好看看他,做那事时先生也不肯看着他,到了现在,沈延才有机会好好地看看他的先生。 果然瘦了,但依然很好看,沈延忍不住亲了亲他的手指。 明明睡着的时候这么柔和的一个人,怎么会如此狠心?欺骗他、蛊惑他,又毫不犹豫地就丢下他。 沈延想不通。 先生曾经主动吻过他,说过要与他成亲,他以为这些都是心意互通的表现,如今一想才恍然想起,先生从未说过喜欢他。 主动亲吻他,是因为母后吗?说要与他成亲,也是因为长得像母后吗? 沈延分不清楚。 可是此刻,先生已经成了他的人,他便不想去纠结他先前是否谎话连篇,只要把先生锁在身边,每天和他在一起,有朝一日先生心里眼里一定只会有他一人。 夜半,宫女煎好药送来,念及江闻岸睡着喝不下去,便取了细细的长勺子来,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给他。 喂倒是能喂进去,可沈延嫌太慢了。 给朕。他接过药碗,自己喝了一口,皱着眉头俯身送进先生嘴里。 那宫女当即红了脸,手足无措地看着皇帝一口一口喂人,极尽柔情。 最后一口,他喂完之后见那艳红的唇瓣上还沾着湿润的药汁,又忍不住低头撮了一口。 那宫女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看得入了神,竟忘记移开视线,她接过碗,立马出门。 是药就苦,沈延向来不喜欢,每一次他生病了都得先生哄着他喝,喝完再喂一颗蜜饯。 他一向很容易满足,只要后面有甜的,沈延就觉得先前的苦都不算什么。 他抱着江闻岸,亲昵地碰碰他的脸一同入睡。 可越睡江闻岸身上越来越烫,而且抱着他的时候除了呼吸,沈延察觉不到他的任何动静,就如同那次昏迷一样。 他害怕了,先生是不是又不愿意醒过来了? 还是因为他跟先生同房了?可是三个月已经过了,还是不行吗? 沈延大半夜又喊来太医,章太医,你快看看朕的先生怎么了,你明明说他吃了药睡一觉就好了,可是他身上越来越烫,一直不肯醒来,他 饶是他在这儿大喊大叫,江闻岸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躺着。 陛下,安静点,我要为江先生把脉了。 陈铭宏亦在旁劝道:陛下,您先冷静一下,还是先让太医诊治吧。 章太医这才得了清静,一搭脉搏却又露出了不解的神色,惹得沈延又差点想要出声,最后还是忍住了。 脉象虽仍然虚弱,但已经平和,然有血气外散之势,因而滚烫不止,必须即刻降温。 陈铭宏想起:玉泉宫有一方冷泉,想来用来降温是极好的。 不可。章太医又是摇头,江先生眼下的身子不宜碰冷水。 陈公公一脸担忧,这次如何是好? 沈延却想到了一个法子。 章太医,若是用冰块捂在身上,再以身子替他降温,此法可能行得通? 章太医脸上总算露出了赞许的神色,可行!可行! 冰块直接触碰身子只怕太凉,冷水又不能碰,如此想来用本来就有温度的身体来降温是最好的。 于是沈延命人从冰窖里取出冰块来。 沈延即刻便想要抱住冰块,这可吓坏了一众宫女太监。 陛下!万万不可啊! 陈公公亦劝道:江先生身子重要,然而陛下九五之尊,也同样重要,依奴才见还需找身子健壮些的人过来才好。 不行。沈延岂能愿意。 那些个宫女太监纷纷表示愿意帮皇上分忧,可沈延一一冷着脸拒绝。 陈铭宏哪里不知道皇上的小心思和有些过分的占有欲,忍不住叹息,陛下,那便让奴才来?奴才是无根的人,总不至于冒犯了江先生,况且陛下在旁看着,奴才不敢不规矩。 行了,都退下吧。 沈延一意孤行,坚持亲自为江闻岸降温。 秋来夜间微凉,沈延抱着巨大的冰块,以身子捂化,又出去外头吹风,将身上的冰水吹干,确认没有水渍了才回到龙床上抱紧江闻岸。 如此往复四次,江闻岸身上的滚烫终于缓解,他的身子亦有了动静,到最后竟贪恋这股冰凉一般,追逐着上来拥抱沈延。 沈延终于松了一口气。 一夜的折腾这才止歇。 他抱紧江闻岸,二人相拥而眠。 自此,承华殿中当差的宫女太监人人都知晓,新帝并非残暴无度,他也有柔情万分的一面,只不过全给了那个人。 * 江闻岸是被饿醒的,他慢慢睁开眼睛,便见到上方金线盘绕的纱幔,身上盖着的被褥是金黄色的,视线所及之处还有一扇熟悉的屏风,上头画着一匹威风凛凛的狼。 他恍然惊觉自己现正身在何处,因为这扇屏风他恐怕到死也不会忘记。 疑惑之余,他身子又是一僵,后知后觉此刻躺的床便是沈延和那个仙笙翻云覆雨的床,而此刻沈延有力的手臂正搭在他腰间,强势地将他锁在怀里。 他只觉得屈辱至极。 思及昨日的折辱,肚子还隐隐作痛,他心中更是悲凉。 他挣扎了一下,从沈延的臂弯里出来,只想立马下床。 只是动了一下,沈延便惊醒了,写满疲惫的眼中终于有了光彩,他抓着江闻岸的手一阵关怀:先生,你醒了?身上可还有哪里不适?疼不疼? 江闻岸刚醒,身子懒得不像话,此刻不想说话,只是抽回手,一心想下床。 先生想去哪?沈延急了,一把抱住他不让他走,先生想要什么?我让人取来就是,先生别乱动。 他脸颊泛红,带着些羞怯地询问江闻岸:还疼不疼? 江闻岸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他脸色很差,放开,别碰我。 他一开口,喉咙又痛又哑,昨日被按着头屈辱地跪着的场面历历在目,他闭了闭眼睛。 你又想如何羞辱我? 我没有沈延愕然,但还是乖乖地松了手,又低下头认错,先生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对不起,我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看着江闻岸,语气却没有半点起伏,缓慢地说着:陛下说的我都做到了,想来陛下九五之尊一言九鼎,自然不会言而无信。 沈延顿时就变得有些委屈巴巴,他只好扯着江闻岸的袖子,希冀地看着他,好,我马上下令放了他们,先生别这样对我好不好? 他如此撒娇,就如同先前二人毫无芥蒂时一般,可是江闻岸知道,他们跟以前不一样了。 江闻岸忽略了他后面的话,多谢陛下,既如此,微臣便先行告退了。 他与靳言约定好,若是三日之内沈彦昭他们没被放出来,就不让江闻岸继续在宫里冒险了,得另想法子。 如今恰好是第三天,他完成了,也该出宫了。 沈延反应颇大,当即抓住他的手,不准走! 他吼完似乎后知后觉自己又差一点失控了,声音又稍稍放软了些,先生生病了,就在我身边,让我好好照顾先生,好吗? 江闻岸只是沉默。 先生,庄心娴方才托人进宫来询问四哥的状况了,先生说我该如何回复她? 江闻岸身子一僵,似乎没想到他会这般可耻,明明说好了会放过他们。 你 江闻岸一生气,头又开始像被什么东西钻动一样,疼得紧,他捂着太阳穴,几乎说不出话来。 沈延见状立马靠近抱住他,好好好,先生,我再不说这种话了,先生别生气。 来人,传朕口谕,将沈彦昭、梁子慈和那个小子都放了。 陈铭宏一边支使传令的小太监,一边又不动声色地向江闻岸使眼色。 新帝阴晴不定,若是旨意反抗他,恐怕受苦的还是自己。 江闻岸确实也走不动了,没力气再抗拒他,于是不动了。 只是还是强撑着身子,不肯完全依靠到他身上。 放开我。 先生不放。 他们那边幼稚地我逃你追,陈铭宏却还没有离开,只低着头侍立一旁。 沈延这才发现,还有什么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  唔这本的重点不是追妻火葬场呀,所以不会太虐延了(先生也舍不得呀) 不过转变也不会太突兀,给先生一点时间,大概就是: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延延厚脸皮就完事儿了! 第77章 (二更) 陈公公上前一步,陛下,国师求见,眼下正在外头等着陛下。 不见。沈延没有任何犹豫,一边吩咐着宫女们:将粥和糕点取来,再请章太医来。 宫女们应是之后,他才跟陈公公说:朕现在没工夫见他。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55) 先生还需要他。 陈公公只好又去将霍擎打发走。 看着热气腾腾的粥,江闻岸舔了下嘴唇。 许久没进食,他确实是饿了。 沈延低着头仔细吹着小勺子里的粥,认真得如同在做一件多么要紧的事一般,吹完又送到江闻岸嘴边,哄着他,先生喝。 他想自己吃,刚伸手却被沈延躲过,他坚持亲手喂他。 也不去管江闻岸还停在半空中的手,自言自语道:这粥太淡了,先生一定会嫌弃,要吃点甜的才好,我准备了枣泥山药糕。 清粥入口,十分顺口,然而确实寡淡无味,江闻岸不算很挑食,不过喜欢吃有滋味的。 喝一口粥吃一口糕点,好歹把两碗粥都喝下去了。 沈延很是高兴。 看他眼睛亮亮的像个小孩儿一样,江闻岸闭了闭眼睛,有些恍惚。 如果还能像以前一样就好了。 可是沈延好像变了很多。 江闻岸由着沈延用手帕轻轻擦拭他的嘴角,过了一会儿才抬眼看他,我想见见小黑。 一提到小黑,沈延便有些愧疚心虚。 得知真相以后,人人都以为他心死了,可一切不过是他的自欺欺人,见到任何与先生有关的事物时他还是会觉得心痛,所以把能毁的都毁了。 可是小黑不能。 所以他不去看它。 因为一看到小黑就会想起先生,想起他们曾经一起喂小黑,一起带着小黑出去玩,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小黑就像是他们二人的孩子。 他没想到他的刻意远离让他人以为小黑失宠了,竟虐待它,连饭都不让他吃好。 沈延得知消息的时候非常生气,立即将那些人统统处死了。 先生小黑它还在吃东西,我晚些让人把它带来见先生。 对于小黑,沈延确实心有愧疚,代价是小黑已经不愿意理他了。 正巧章太医已经来到,在外头候着,他便有了由头转移话题。 等一下。 沈延靠近了几分,有些不好意思地在江闻岸耳边低语:先生,还疼不疼? 还有人在外头,江闻岸亦觉得害臊,只含糊道:还好。 那让我看看好不好?看看昨夜涂的药有没有用 药?!江闻岸仿佛被雷劈了,谁帮我涂了?! 沈延弱弱回答:我我亲自涂的。 没有其他人看过先生,太医也没有!他又突然竖起三根手指发誓。 我问的是这个吗?! 江闻岸有些丧气。 难怪今早起来觉得也没那么不舒服。 原来是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吗? 偏偏他这无辜的模样,让江闻岸难以对他生气。 见他没生气,沈延已经不管不顾地开始解他的衣裳了。江闻岸回过神来,按住他的手。 没想到沈延使出了杀手锏,一双漂亮的眼睛在蛊惑他,逼得他不知不觉就点了头。 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躺下了,腿弯被拉起架在他的肩膀上。 你 这个姿势实在大可不必。 然而沈延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变化,如同在面对什么疑难杂症一样,低头仔细查看。 救命。 此刻竟比那日还让江闻岸觉得羞耻,离得那样近。 江闻岸忍不住伸手捂住自己。 护得了前面的护不了后面的,他感觉被什么凉凉的东西戳了一下。 江闻岸一抖,恶狠狠瞪沈延。 后者又天真又无辜,我我只是想检查一下,先生方才觉得疼不疼了? 江闻岸羞愤地抬起手臂遮住眼睛,用力地摇了下头! 那就好。 在他看不见的时候,沈延扬眉一笑,见他聊胜于无地遮着自己,又觉得可怜可爱至极。 看着他这般在自己身前,沈延若有所思,一个念头萌生。 他将先生的衣裳整理好,才请太医进来。 而此刻江闻岸正在床上躺着装死,脸蒙着被子。 章医生有些惊讶,江先生还没醒? 呵。沈延咳了一下,忍着笑,醒了,先生想再睡一会儿,朕来告诉您。 江闻岸蒙着被子,听他说着热已经退了,接着又说什么恢复得挺好的,只是旁边还有一点 江闻岸一开始还没意识,后知后觉他们在谈论什么。 又听章太医叮嘱他一定要注意,先用什么什么油 江闻岸没听清楚,后面直接捂住耳朵了。 不多时,沈延回来,说要再帮他上一次药。 章太医说很快就会没事的。 突然想到了什么,江闻岸又猛的坐了起来,章太医人呢? 老臣在这儿。 他正在外边写着单子,给沈延列出一些房/事上可用的药物来,毕竟男子身子特殊,除了缓解不适的药以外,沈延又求了一些助兴的。 江闻岸要叫太医,沈延便许他进来了,不想他不是为自己所求。 章太医,皇上的腿伤多日未愈,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延眼中划过一丝惊讶,继而有些慌乱、心虚。 哼。提到这事,老太医冷哼一声,痊愈与否皆由皇上自己决定,老臣又有什么法子? 江闻岸看了沈延一眼,当即明白了。 恼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眼下想开口训又觉得别扭,最后便只是瞪他。 沈延眼神躲闪,硬着头皮看他,讨好地笑着:会好起来的,很快就会好,先生放心,不会落下毛病。 江闻岸哦了一声,别过脸。 沈延没再说什么,只在他旁边坐下,终于肯乖乖地让章太医查看了。 再不好好用药,这腿怕是不要也罢了。 沈延又看向江闻岸,状似十分乖巧地问他:先生想让我好好养着,我就每天按时换药,日日坐在轮椅上,好不好? 沈延本没指望先生能回应他,毕竟他做错事了,先生生气也是应该的,他也就是自己乐呵乐呵。 没想到江闻岸竟别别扭扭地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沈延当即开心得像个小傻子。 都听先生的! 章太医: 没眼看。 江闻岸想沐过浴再上药。 沈延便让人在承华殿内放了浴桶。 宫女太监们倒上道,直接拿了个巨大的浴桶来,四个太监抬进来时,江闻岸都看傻了。 咳。沈延轻咳一声,拦住一个太监装作满不在意地询问道:这桶从前未见过,谁让你们准备的? 回陛下,是陈总管,他说江先生受伤了,大点的桶能伸展开些。 沈延点了点头。 果然是陈公公,他默默在心里记下,一会儿必定要赏他。 江闻岸: 那倒也不用这么大,容纳下两个人已是绰绰有余了。 待他们倒满水,沈延便打发着他们出去,在水中滴入几滴水。 是什么? 章太医给的暖凝露,他说先生体虚,这露水用来泡澡最是好。 他说着便推着轮椅过去,想要下来抱江闻岸。 陛下别乱动了,微臣自己可以走。 陛下,微臣什么的 沈延只想回到那日,将所有赌气的话都收回来。 今日先生关心他的腿,他心虚之余回过味来只觉得甜蜜,想来先生心里还是惦记着他的。 只是现下先生跟他如此生分,也是他自找的。 先生,别再叫我什么陛下了,我是先生的延延,先生就如同从前一般叫我延延,好不好? 江闻岸没有理会他,已经走到了浴桶旁边。 沈延有些失落,现下先生还不肯原谅他,那他就再等等。 只是他知道自己等不了太久。 他暗暗叹了口气,推着轮椅跟在他身后,试探道:这桶这么大,可惜先生应当是不愿意与我一起的。 他按着腿,哎,这药敷着都不烫了,可惜章太医说沐过浴才能换药,看来我只能再等一等了。 对于他茶里茶气的疯狂暗示,江闻岸装作没听懂。 嗯,那陛下再等等吧。 沈延:? 这跟我想好的剧本不一样??? 沈延倒不气馁,顺势道:左右在这儿等着无事做,我帮先生搓背吧。 不用。 先生江闻岸又露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 那我不洗了。 最终沈延还是灰溜溜地出来了。 他就坐在外头那张小桌子旁,隔着屏风望眼欲穿。 暖光的烛光照射着,将先生的身影映在上头,沈延不禁看得出了神。 先前来不及细想,此刻空闲下来无所事事倒忍不住胡思乱想,想起那日他坐在轮椅上,先生努力吞 吐的模样。 当时只气他不情不愿,如今想起来却是又爱又恨。 又思及后来先生哆嗦着站不住,只能由他从后面揽着腰腹才不至于跌下去。 最后,先生紧紧咬着牙关不肯出声。 所有的一切,便是发生在他现在撑着的这张桌子上。 沈延想,下一次,等到先生愿意的时候,一定要哄着他出声。 想到这里,身上已是一片燥热,他松了松衣襟,低头看放在上头的经书。 其余东西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先生抄写的纸张那日也被弄脏了不能再用,全都白抄了。 只剩下这本当时被他扫到地上的经书。 他翻开一页经书,看着读了几句,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听到了轻微的水被搅动的声音,抬头只见江闻岸的身影从水里出来了。 他已经很小心了,只是屋里头太过安静,还是发出了一点儿声音。 纤长的手臂自架子上拿起束发的簪子,手上一滑,簪子掉到了地上。 他弯腰去捡。 沈延猛地站了起来。 刚刚他弯下身去,从屏风看过去沈延满眼只有那圆润饱满的弧度 江闻岸又拿过衣物,披了上去,低头束紧衣带。 沈延合上经书丢到一边,心里乱糟糟的。 根本没用。 作者有话要说:  经书:??? 第78章 待沈延沐完浴回来,却见先生站在窗边往外看。 皎皎明月照着男子的脸,他微微抬着头望星空,略失血色的唇微微启着,乌黑的睫毛只是偶尔一翕,列松如翠,翩然若仙。 沈延安静地走过去在他身边,为他披上一件外袍。 先生,别着凉了。 江闻岸点了点头,再次看了一眼孤独的月亮,这才合上窗子,将一方清冷挡在窗外。 沈延牵着他回到里边。 江闻岸却不肯再睡在龙床上。 他别过脸,我不想睡这张床。 先生不喜欢这里么?沈延没有想太多,如今一概顺着他的喜好,那我陪你去跃欢宫歇着。 不用了。江闻岸拂开他的手,我想一个人静静。 先生,我陪着你,帮你上药,夜里你要有什么事情,我亦可第一时间知晓。 面对江闻岸,沈延是惯用这样的伎俩的,因为他知道先生耳根子最软,也最心疼他,以往每一次被这样缠着到最后总会妥协。 可是这一次他油盐不进,沈延只好将人送到隔壁,自己沮丧地回到冷冰冰的承华殿睡。 皇宫的夜很冷,可怜兮兮的新帝又失眠了。 江闻岸亦睡得不安稳,半夜,他迷迷糊糊的,突然被人拥入怀里,熟悉的气息涌入鼻尖,是让他无比迷恋的味道。 即便心里再难过,江闻岸还是不得不承认,他想延延。 他又何尝不想抱抱他的延延? 况且屈辱归屈辱,江闻岸原本就想好了要给他的,在这件事上他是愿意的,只不过当时没来得及。 黑夜让很多隐秘的念头无所遁形,也给了人借口,期望藉由黑暗悄悄释放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 贪婪地想要拥有又害怕被人识破的念头,在这样的夜里最容易溢出来。 江闻岸麻痹着自己,却又无比清醒,他多此一举地翻了个身,只留下一个后背给他,身后的人很快追逐上来。 极度契合的身体嵌在一起,貌合神离得无比亲密。 这一夜,江闻岸梦到了很多东西,无一例外地都与沈延有关。 让梦里的他面红耳赤的是,他仿佛回到了那次在山洞里的场景,本来明明是他要帮延延解除药性的,后来却连他自己都迷失了。 可他分明记得掌心的温度不是这样的,此刻身体却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异样感觉。 很氵显很热。 唔 江闻岸闷哼一声,慢慢转醒,梦境与现实竟离奇地重合了。 只是并不完全一样,反而更加过火。 感官立即汇集至某一处,他看到自己眼下正与昨日午后让沈延检查时的姿态一模一样。 不一样的是,沈延正在 他才刚动了一下,沈延就察觉到他醒来了,因而更加卖力。 沈延知道先生这几日都不开心,一直在生他的气,他想来想去觉得一定是自己那日太过分,逼迫着先生伺候自己,还让他跪着做那样的事,过后想起来也觉得自己当时是魔怔了。 他只想惩罚先生,让他在意自己,哪怕只是一点,可是那样的做法不对,任何人看来都只会觉得他是在侮辱先生。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56) 先生生气,所以他也要用同样的法子伺候先生,让先生快乐。 不要江闻岸哆嗦着想推开他,可是他的力气很大,根本撼动不了,只是变本加厉。 情绪和身体的感觉被人牵引着,江闻岸开始唾弃自己,同时又有蚍蜉撼树般深深的无力感。 快意迸发的时候,他用尽所有力气推开沈延,终于忍不住漠然落泪。 他本该觉得惊喜,万人之上的皇帝竟甘愿为他做到这种地步,可是他却没有。 江闻岸不理解他的内心活动,只觉得自己所有的尊严都被狠狠地踩在了脚底下。 沈延抹了下脸,又擦了下嘴角,丝毫不露嫌弃,可在看到先生的肩膀一抖一抖时,终于开始慌了。 他连忙抱住江闻岸,怜惜地想要拭去他眼角的泪,怎么哭了?先生,不舒服么?我 江闻岸根本不让他碰,狠狠拍掉他的手,这一次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丝毫不顾形象。 沈延是真的慌了。 先生从前从未在他面前哭得这么伤心过,可这几天自己竟连着让他哭了好几次,他既心疼又懊恼。 先生不让他碰,他就不敢再上前,只是焦急地解释着:先生生我的气,是因为觉得我先前侮辱了你么?可我本意不是那样,眼下我也为先生做了这样的事,是因为我喜欢先生。 说到这里,他有些心急,急于求证一些事情,反而问他:先生呢?先生喜不喜欢我? 可江闻岸只是默默掉着眼泪,连哭都没有发出声音。 沈延近乎祈求地半跪在他身边,先生,你从未说过喜欢我,能不能说一次?就一次?好么? 他越不肯说,沈延越是心痛,忘了分寸只顾逼问,先生,你明明说过要和我在一起,你明明说过的。 你不懂!江闻岸彻底爆发了:你根本就不懂! 或许是古代人三妻四妾的情况过于正常,或许私生活的混乱是贵族公子的常态,他这样的心痛显得有些难以启齿。 可江闻岸作为受过高等教育的二十一世纪大学生,是断断无法忍受这种情况的。 若是在遇见他之前发生的事,或许江闻岸尚且能够理解,可这是在沈延明确表明心里有他之后,当着他的面做出来的事。 或许对于沈延来说这件事比不上江闻岸做过的万分之一。 他无法解释,所有的黑历史都压在他身上。 可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江闻岸,种种肮脏的事都不是他做的,他再也不想背负这样的沉重。 饶是知道沈延是为了气自己,可他无法不介意,无法不觉得委屈。 他躲过他的怀抱,别碰我。 沈延愣了一下,双眸逐渐染上阴鸷。 江闻岸!你什么都懂,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对我?积攒的所有委屈在这一刻全部倾巢而出:养我疼我吻我帮我,引诱我爱上你,又狠狠地抛弃我!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干脆把我的心掏出来? 江闻岸不让他碰,他偏要碰,用力地抓住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上,你掏出来啊!掏出来,再碾碎它,干脆让它死了,你说这样好不好? 江闻岸感受着他猛烈的心跳,心情亦久久不能平复。 极致的爆发过后是极致的沉默,二人都不知道是如何度过这个窒息的夜晚的。 江闻岸只记得他最后心力交瘁,耳边只剩嗡嗡地响。 再醒来时沈延已经恢复如常,温润如玉地笑着,亲自给他端水来洗漱,帮他洗脸,看着他喝粥、喝药。 即使江闻岸只是冷眼相对,他依然微微笑着,贴心地为他将散落在鬓边的碎发撩上去。 沈延对他一如既往地温柔。 仿佛不久之前那一场剧烈的争吵都只是一场梦。 白天,他终于让人把小黑带来了。 见到小黑,江闻岸不禁又有些伤感,只是他不想再在沈延面前哭了。 那次的失控已是意外。 沈延没有提起那件事,江闻岸亦没有。 夜晚,江闻岸抱着小黑躺在床上睡觉,他还是来了,并且十分强硬地自身后拥住江闻岸。 小黑和江闻岸一样,还是不肯理沈延,甚至在他的手臂搭上江闻岸腰间时企图将他推开,可全都已失败告终。 他没有其余的动作,江闻岸也就由着他去了。 他摸了摸小黑的头,让小黑更加靠近自己。 沈延顺势将小黑也一起揽住。 江闻岸和小黑人眼瞪狼眼。 良久,等到小黑闭上眼睛,江闻岸终于开口,这些天来头一回主动与他讲话,说的却是:我想出宫。 沈延甚至都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将他抱得更紧,毫不犹豫道:不许。 接下来的日子沈延没有再给他任何机会提出想要出宫的要求,每次他想要提出,他就有所察觉一般打断他,不住地跟他说些打岔的话,带着他回忆过往的种种。 后来江闻岸便不再问了,甚至夜里还习惯性地睡在一边,空着一边位置等他来。 先前沈延都是天不亮就醒来的,醒来之后便专注地盯着先生看,或是跟小黑大眼瞪小眼。 许是它能感受到沈延对江闻岸的态度,因而最近也愿意多看他几眼,没那么排斥了。 等待着江闻岸醒来,他们就一起带着小黑去御花园散散步。 眼下的皇宫没有任何后妃,因而宫里头很是安静,即使是有当差的太监在也会自觉绕道而行,不去打扰他们。 沈延宫里守夜的宫女一直不知道皇上夜里没睡在承华殿,还以为是自己睡得太死连皇上什么时候出去了都不知道,整日里提心吊胆怕被皇上责罚。 然而始终没有人提起这事。 直到这日,国师来访,她去御花园寻人寻不到,回禀陈公公说时候已是梨花带雨:奴婢奴婢该死,奴婢夜里撑不住打瞌睡了,还以为皇上好端端地睡在里头,没成想还是出去了,御花园里也找不到。 没想到陈铭宏并未怪罪她,反而颇为淡定地往跃欢宫去,不出所料地在那儿看见了起晚了的皇上。 喏。陈铭宏指着里头,对那吓得不轻的小宫女道:眼泪擦一擦,去给皇上和江先生准备早膳才是要紧事儿。 将早膳送进去的时候,他们二人已经洗漱好了。 陈铭宏指引着宫女们有序上早膳,本准备在一旁侍立布菜,没成想完全没有动手的机会,皇帝一律亲力亲为,十分殷勤地往江闻岸碗里夹菜。 沈延吃着吃着,忍不住多咳嗽了几声,听得陈铭宏心有担忧。 他让人端了冰糖花椒梨水来,陛下,您喝点糖水润润嗓子。 沈延只是看了一眼,放着吧。 江闻岸最近风寒刚好,其实也察觉到延延时常咳嗽两声,想来许是因为日日与他同榻而眠,被传染了。 他想着把那碗水端起来,用小勺子舀起一勺来,送到沈延面前。 沈延微微睁大眼睛,有些惊喜,很快就凑上去喝了一口。 江闻岸垂着眸子,一口一口喂着他慢慢喝完一碗梨水。 陈铭宏松了一口气,心里叹果然是一物降一物,还是江先生能治得住皇上。 趁着皇帝心情好,他顺势当着江闻岸的面劝道:陛下已经多日未去上早朝,也不肯见朝臣,只怕惹人非议,还是 话还未说要,沈延已经不耐烦了:不见。 送上来的奏折他都已经一一批阅,其余时间他想多陪着先生。 陛下不为自己,也该为江先生想想,如今外头有人议论江先生乃误国祸水 哪个敢如此说?把他的舌头割了才好。 祸水本人早就黑了脸,你想割谁的舌头? 作者有话要说:  嗯不是故意要虐的TAT 吵架是恋爱的必修课(沉思) 小声说:其实延根本没把那个什么仙笙的放在心上,工具人罢了,所以显得两个人有点不在一个频道上(后面都会说清楚的) 第79章 (二更) 皇帝在江闻岸面前就是个小怂怂,见先生黑了脸,便及时住了嘴,用脚轻轻碰了一下趴在地上的小黑。 小黑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理会,转了个头继续闭上眼睛睡觉。 陛下还是去见朝臣吧。他一见沈延欲言又止,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你刚登基不久,做事更要稳重一点,君王要有君王的样子,不可再与从前一般任性。 先生说的是。沈延偏头睨了陈铭宏一眼,当即换了一副脸色,你昨日说谁想见朕? 国师已经连着来了好几日了,还有工部陈大人,礼部温大人,还有梁子卿梁将军。 梁子卿辅佐皇上登基有功,已经位列将军,与小说里的成就有所不同。 请他们到御景房,朕一会儿更了衣就去。 沈延终于去见朝臣了,江闻岸也没有闲着,与跃欢宫外的宫女攀谈。 皇上近日偶有咳嗽,可能染了风寒,你们可否帮我去太医院找太医抓点药?需要皇上亲下命令么? 不用不用!今日当差我也听到皇上咳了两声,只是奴婢们向来不敢逾越,没有口谕哪敢去太医院?还好有江先生在。 另一名宫女也说道:我们是皇上身边的人,去了自然是能抓到药的,只是怕皇上不愿意吃。 江闻岸点了点头,这个交给我,那就劳烦各位。 他将留意到的细微症状说与小宫女们,让他们转述给太医听。 她们抓了药回来,江闻岸闲来无事,便亲自蹲在旁边看着药罐儿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丝丝缕缕的苦味儿溢出来。 江闻岸拿着小扇子发呆,不知不觉一个劲儿将烟雾往自己这边扇,扑面而来的热气混杂着苦涩,他也毫无察觉。 噗嗤 听到声音,江闻岸猛地回神,偏头只见周围已经连一个宫女都没有了,他看到了一个人。 江闻岸迅速站了起来,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之时身子就已经条件到反射一般想逃了,他抗拒看见这个人。 诶!美人那柔柔弱弱的人小跑着来追他,追上来时已是气喘吁吁,他抬手在胸前顺着气,美人,你跑什么呀? 江闻岸的脸被药汁的热气熏得微微发红,小病初愈后唇色还有点白,一拉下脸来更显清冷孤高。 面前的人身子瘦弱,没得到江闻岸的好脸色倒也不恼,只是笑盈盈地抬头看他,好标致的美人,长得比我好看多了! 饶是再不堪,出于自己的礼貌,江闻岸还是不得不看着他这张跟自己有五六分相似的脸,竟不知道他方才是真心想夸江闻岸还是变相地夸自己。 不过江闻岸没那么好奇,只是没有强心脏到能对着他笑。 你怎么不理我?巴掌大的脸稍稍鼓了下,那人又是挤眉弄眼又是嘟嘴,表情十分丰富。 情绪变化也很快,好吧!那我先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蓝临笙,你呢? 江闻岸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不是叫仙笙么? 他那日明明听到沈延是这么喊他的。 那蓝临笙看着他,竟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江闻岸莫名其妙。 咳都是骗你的。 他竟十分自来熟地抓着江闻岸的手臂,推着他到一旁花架子下坐着,眼睛里还发着光。 江闻岸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 没想到蓝临笙居然是要问如何得到一个男子的心。 他很苦恼:我有一个喜欢的男子,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可惜他不愿意要我,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他说着还撒娇一般摇晃着江闻岸的手臂。 江闻岸:??? 他想问,沈延不是已经宠幸他了吗?如何还说不愿意要他? 蓝临笙可怜巴巴地撑着下巴:皇帝哥哥那么喜欢你,你一定知道该怎么办吧?能不能教教我呀?我也想让邢哥哥像皇帝哥哥喜欢你一样喜欢我。 江闻岸微微睁大眼睛,邢哥哥?你不是已经和皇上 啊?!蓝临笙等的就是他问出来这件事,故而装模作样地瞪大眼睛,不会吧?皇帝哥哥还没告诉你吗?那天和我在床上的人是邢哥哥呀! 蓝临笙在他身旁手舞足蹈,绘声绘色地将事情始末全都告诉了江闻岸。 知道江闻岸来了,沈延紧急找了蓝临和与之体型相像的邢淮来演了这么一出戏。 江闻岸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有些不敢相信,都是假的? 我倒想是真的呢!蓝临笙哼哼唧唧的:那是我离邢哥哥最近的一次,我抱着他的腰身,那手感,就是死在他怀里我也愿意~ 听着他露骨的话,江闻岸手臂起了一曾鸡皮疙瘩,但此刻他着急确认,抓住了他的手逼问道:真的是你的邢哥哥?可那日我明明看着你和皇上进去的! 好疼呀。蓝临笙皱着眉头将手抽回来,揉了两下才说道:真的呀,皇帝哥哥一进去里边就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呢,然后躲在里头的邢哥哥就出来了呀。 说到此处蓝临笙还有些不高兴,他嘟囔着:要不是他在旁边看着,你又在外边坐着,我早就方才把邢哥哥办了! 江闻岸惊:办办了?! 目光落在他的小身板上扫视一圈。 把他绑起来呀,再一点一点吃掉,嗷呜~好害羞~~ 吃?!! 有些画面不合时宜地出现在江闻岸的脑海里,他拿着扇子胡乱扇着风,让自己冷静一点。 嗯呐!你不会还不懂吧?!蓝临笙显得有些惊讶,继而热心地拉着江闻岸科普起来。 紫藤花下,一个瘦小些的娇弱美艳男子叽叽喳喳,另一个容貌更胜几分的男子双颊绯红,认真地听他讲话。 回到药罐子旁边熄了火,江闻岸还恍恍惚惚。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57) 他慢慢捋着思路。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件事真的就只是一场乌龙? 那他这么多天都白哭了? 江闻岸有点懊恼,心里又隐隐有几分开心。 原来延延不是不懂,而是他根本就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所以问心无愧。 难怪难怪。 蓝临笙跟在他后边跑,后知后觉他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当即苦着一张脸,你不会是不信我吧呜呜呜!你可不能去外边乱说毁了我的清白呀,我可是要嫁给邢哥哥的。 江闻岸的心跳得很快,嘴角忍不住上扬,脸上也有了血色。 他抿了下唇,瞬间变得红润起来,丹唇微启:我信。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那你教教我怎么才能让邢哥哥喜欢我呀! 蓝小公子,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早前江闻岸自窗子看到了落在地上的桂花,便请求小宫女们帮他全都收集起来,这会儿她们捡完一些,抱着满满一篮泛着香味的花瓣儿回来。 找美人聊天呢。蓝临笙甜甜一笑,露出脸上的一个小酒窝,十分可爱。 走近了看,其实他和江闻岸也没那么像,只是不笑时有那么几分相似。 江闻岸接过花篮,多谢。 小宫女们笑着摆手,宫内顿时一片娇笑软语,好不热闹。 一直在承华殿当差的宫女桑若取了蜜饯回来,只见江闻岸将花篮放到一旁,端起药罐子来倒药,正正好是一碗,不会太少,也不会多得满溢出来。 江闻岸是第一个发现她进来的,偏头看过来时温润一笑,顾盼神飞。 他低着头挑选蜜饯,取出了一颗色泽好看的来。 其余的你先存放在阴凉之处,这几日皇上要喝药时再取出来,一次取一颗处理给他吃即可,不可让他贪吃。 诶。桑若封好罐子,见着他细心的模样又忍不住多说了一句:江先生,其实皇上真的很在意您。 江闻岸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是呀。旁边的小宫女从前在宫里待着十分压抑,生怕说错一句话惹恼皇帝就会掉了脑袋,这段日子下来发现皇帝并非不近人情之人,反而是个专一深情的男子。 思及皇帝如此宠爱江闻岸,他又是个温和的性子,因而也忍不住插嘴为沈延说话:当日江先生染了风寒卧病在床,皇上整宿地不睡,就为了陪着您,等药煎好了又坚持亲自喂您。 一群宫女聚在一起听到这里已是冒着星星眼了,试问如此深情温柔的男子谁能不爱呢?更何况他的身份还如此特殊。 这件事情并非人人知晓,只有送药进去的一名小宫女知道,她继续说着:而且江先生您躺着,很难将药喂进去,皇上便自己先喝了一口,嘴对嘴喂给您。 呀! 还有这件事?你怎么现在才说呢?! 皇上真真是个好男人啊! 私下议论皇上是死罪,可这个时候没有人想那么多,只沉浸在表面上看起来无情残暴的皇上对他的先生不为人知的柔情里。 八卦起来便滔滔不绝,很快有人说起冰块的事来。 江闻岸疑惑:什么冰块? 光是听着他们的叙述,江闻岸就觉得心里胀得酸酸软软的,目光落在乌漆漆的药汁上,他的手不自觉有些颤抖。 蓝临笙早就为绝美爱情疯狂落泪了,呜呜呜你好幸福哇,我好羡慕你呀呜呜呜~ 江闻岸心下难耐,此刻迫不及待想要去见沈延。 他问桑若:御景房在哪儿? 我想去见延延。 话音刚落,便听陈铭宏的声音从人群后边传来:一群人聚在这儿做什么呢? 他的语气倒也不凶,只是小宫女们吓了一跳,纷纷抹着眼泪逃也似的回到自己该待的地方。 人群一哄而散,只剩下桑若、蓝临笙和江闻岸。 江闻岸目光落在刚刚进门的沈延身上,缱绻而柔和。 坐在轮椅的人正好抬起眼,二人遥遥相望。 作者有话要说:  啊,下午看了一下有点小刀的部分居然写了快十章?!(っД;)っ我还以为才过了三四章呢!(原来是错觉orz) 其实我有时候写着写着代入延延委屈哭,代入江江又委屈哭,也很难受QAQ 所以及时刹车了!!开心!这一章评论区发红包呀~ 第80章 沈延是坐着轮椅进来的,他这段时间都很听话,章太医让他敷什么药就敷什么药,让他暂时不能走动便乖乖坐轮椅。 他的目光只落在江闻岸一个人身上,便见他正炽热地盯着自己看,火热得让他不习惯。 才离开了一会儿,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再看到泪流满面的蓝临笙,更是觉得疑惑。 等等 蓝临笙?他怎么会跟先生在一起? 先前他把蓝临笙找来只是为了要刺激一下先生,想要逼迫先生显出在意他的模样,失败过后他难受了一阵便把这事儿抛在脑后了,如今见了他才想起来 先生莫不是一直误会了? 又恐蓝临笙这顽皮的小子还没玩过,在先生面前胡乱说话,他顿时面色严肃,你在这儿做什么? 蓝临笙不说话,只是捂着嘴摇头,这让沈延蹙起眉头,心中更是忧虑。 没等他再次开口询问,他便听到江闻岸喊了他一声:延延。 沈延顿时怔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像是为了证实他没有幻听,江闻岸又喊了一遍。 这一次他听得清清楚楚,喜色迅速爬到脸上,虽然不知道先生缘何突然变了态度,但他此刻只想转动轮椅去到先生身边。 却不想江闻岸已经更快一步来到他面前了。 呜呜呜!蓝临笙在后边跺脚乱叫。 沈延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脸便被人扳正了。 不许看他。 在他讶异又带这些不知所措的目光中,江闻岸捧着他的脸,俊颜压低,吞没了他所有的慌乱。 啊啊啊!蓝临笙的叫声在耳边。 沈延呆呆的,余光瞥见四处干活的宫女们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全都在偷看这边。 等到先生熟悉而又久违的气息离开,他还没有回过味来。 咳。陈铭宏方才早已经别过脸,等着他们结束才出声督促那些个宫女们好好干活,又把一直嗷嗷叫着的蓝临笙请走了。 二人这边方才清静。 江闻岸看了呆萌呆萌的沈延一眼,仿佛看到了年少的崽崽,没忍住掐了一把他的脸,却没捏到多少肉。 他在心里懊恼着,这些日子里延延又瘦了。 莫须有的失而复得却让江闻岸更加珍惜,也想得更加通透,他们现在还没有找到回去的方法,那么在这之前,他为什么要浪费大好的时光而不去享受幸福? 他想清楚了,爱是自私的,他就要延延永远记住他,哪怕只有片刻的相守,也要勇敢拥抱对方。 想到此处,江闻岸推着他进入跃欢宫。 先生沈延很想问他发生什么事了,然而江闻岸似乎很是兴奋。 门被合上,哐当一声,轮椅被推着抵在门上,他俯身再次贴近,辗转了一圈,又在他嘴唇上轻轻咬了一口,不满于他的呆。 先别问。 朝思暮念的气息贴近,沈延暂且丢下心中的疑虑,全身心地投入这一场热烈。 惩罚先生的时候,沈延没有亲吻他,后来眷恋地想与他亲近,也只是亲亲眼睛、鼻子、下巴,就是没有碰嘴唇。 因为他想要的是两厢情愿的爱。 此刻便是。 他能够感受到先生汹涌的爱意翻滚着,很快将他淹没,令他沸腾。 沈延本能地伸手在他背后,按着他的腰将人往自己身上带,温度紧贴的时刻,便是沈延掌握主动权的时刻。 唔 先主动的人反而招架不住,江闻岸手臂撑在门上,轻轻咬了他一口得到片刻的喘/息间隙。 乍泄的春光在他脸上,从门缝里钻进来的点点熙和落在他红润饱满的唇上,江闻岸弓着身子不敢碰到沈延,还有所顾忌,你的腿 快好了。沈延呼吸紊乱,早就等不及了,长臂一揽单手将人抱了上来。 江闻岸低呼一声,人已经半跪在他身上,与那日的场景出奇的一致。 只不过心态变了,这一刻只有害羞。 沈延难耐地靠近,又被捂住嘴。 你的腿真的没事么? 心跳错乱的人顺势亲了亲温热的掌心,惹得他仓皇松手才笑道:真的没事了,先生放心坐下。 江闻岸不敢,那日看到鲜血淋漓的伤口早就让他吓得不轻,此刻也十分小心。 因着半跪的姿势,他此刻是以一个居高临下的姿势看着沈延的。 他眼眸低垂娇/喘微微,就这么专注地看着沈延。 沈延小口喘着气,实在忍不住了,便也不再多说,捏着他的下巴让他低下头来。 氵显/滑强势探入,两颗贴近的心终于紧紧拥抱在一起。 沈延很凶很狠,这一次几乎不再给他喘气的机会,带着丝丝缕缕冷香的气息不断地索取搅/弄,既让他迷失又逼他清醒,直到感觉他分开于两侧的tui微微颤抖着,忍不住伸手拍他的时候,沈延才终于大发慈悲地转移阵地。 江闻岸缓不过来,双手早已不再撑着别处,而只能完全攀附着延延的脖子。 从唇瓣辗转到下巴,都是在给他缓和的机会,然而没等他缓过来,呼吸接近更为敏/感的部位。 沈延的she尖也是微凉的,只是轻轻划过,江闻岸便忍不住猛地仰起脖子,tui再也支撑不住,还是坐到了他身上。 沈延的挑/逗就此停下,沉闷低哑的声线在他耳畔低语:先生,还能喘得过气么? 江闻岸脸一红,冒着热气的双颊已经被捧着被迫偏向沈延,迎着灼热的目光,呼吸彻底交错融合。 轮椅随着动作被带着胡乱转动,江闻岸所有的支点都在一个人身上,所有的安全感也寄托在他身上,因而多了几分心慌。 片刻的分神被察觉,又是一番迅猛的进攻。 想对彼此说的话有很多,可在此刻似乎任何言语都比不上一个亲密无间的吻来得更让人安心。 于是他们什么也不说,就这样用力地拥抱对方,认真地亲吻对方,宣泄般诉说着对彼此的思念。 江闻岸这辈子都没这么累过,也从来没有这么满足过。 坐的地方硌得他不舒服,后背快被拧着麻花,溺水般地氧气缺失,但这一切都让他感到充实而幸福,他们紧紧相拥,几乎要把对方融入骨血里。 嘴皮有些发麻的时候,沈延终于放过了他。 江闻岸没有扭捏,此刻胸中有满腔热血亟待宣泄,他与沈延平视,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告白:延延,我喜欢你。 言语的力量比任何暗箭武器和灵丹妙药都强大,可以让一个人跌入深渊而死,也可以拯救一个濒临死亡的人。 从前被打入谷底的心被他亲手救了起来,沈延满怀虔诚,亲吻他沾着露水的睫毛,亲吻他秀美俊俏的鼻尖,最后才落在已经被欺负得又红又肿的唇上。 束缚着他的怀抱很是有力,然而这一次沈延却无比温柔,像在品尝甜蜜的糕点一般细致,又如同和煦的春风安抚含羞草,诱引他绽放,极尽缠/绵地用爱意将他包围。 江闻岸彻底没了力气,窝在他的怀抱里,闭着眼睛感受极致的亲密。 这段时间以来沈延每天都抱着他睡,可是没有一次如同此刻一般让他安心。 沈延低头亲亲他的头发,指尖缠绕微凉的发丝。 他的声音还有点哑:先生,你掐我一下。 嗯?江闻岸缓不过来,有些疑惑。 我怕是梦。 怀里的人低低一笑,圈着腰身的手臂暂时松开,却没有掐他。 江闻岸伸手扯动他的衣襟,将领口敞开,他磨了下牙齿,终于在白皙的颈侧皮肤上留下了一排牙印。 咬了一阵才松口,他抬头问沈延:疼不疼? 嗯。沈延喃喃自语:不是梦。 一直到转动轮椅抱着不愿动弹的江闻岸到柔软的床榻上,沈延才想起来还有很多话应该向先生解释。 他抱着江闻岸,絮絮叨叨说起蓝临笙,说起邢淮。 蓝临笙是岚族人,算是我的一个远方表弟,邢淮是他哥哥蓝临箫的贴身护卫,那日先生见到的身影就是他,改日我让先生见见,先生总该信我。 好。 我绝对没有碰过他!而且他爱慕邢淮,这件事大家都知道。 江闻岸分心问了一句:那邢淮知道么? 不清楚,不过我听蓝临箫说他不好男色,想来应当是不喜欢的。 哦。江闻岸点了点头,心里叹那蓝临笙或许注定要伤心了。 我从来都没有碰过其他人。说到此处,沈延不由得有些委屈,那日那个小家伙碰了先生,还差一点就要亲上去了,可是先生没有躲 虽然是他自己要求的,可沈延还是忍不住有点酸,你当时只要推开他,我就不会生气的,可是先生没有 他有些后怕,如果我不阻止,先生是不是就真的要让他亲你了?还真的会当着我的面 停!越听越酸,越听越奇怪,江闻岸不得不打断他,他撑起身子趴在沈延身上,认真看着他:没有如果,现实是你喜欢我,不愿看我和别人亲近,而我也喜欢你,自然断断不可能在你面前做那样的事。 不管沈延会不会相信,江闻岸都觉得他务必要为自己澄清一下。 从现在开始,他不想再背负着江闻岸的一切继续生活了。 或许他不能明明白白地告诉沈延一切,但至少要尽其所能向他解释,他从来没有做过那些事。 他眼帘低垂,有些犹豫:其实我那日和你,亦是我的初次,我也从来没有碰过任何人。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58) 延延,你信不信我? 作者有话要说:  先发一章~小朋友们儿童节快乐,给大家发糖了! 第81章 (二更) 我身上的每一处都只有你碰过。他说着声音越来越微弱,微微带上哭腔:一点都不脏我真的没有 我信!我信先生!沈延瞬间心慌,手忙脚乱地抱住他:先生!我说错话了!我那时不知道怎么了,口不择言,什么话都说出来了,我该死! 那时他让先生用干净的地方伺候他,不是嫌弃先生脏,而是太想成为第一个拥有先生的人了。 先生,先生罚我打我咬我,怎么都好,就是不要再哭,先生哭得我这里疼。 他拉着江闻岸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上。 江闻岸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也不想那么矫情,只是不知不觉有些伤感,这会儿抹了两下眼睛又笑道:好,罚你,罚你跪搓衣板。 他当然知道沈延不是在嫌弃他,不然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喜欢他,又或许是经过了剧烈的心理挣扎才敢喜欢他。 而在得知江闻岸对佟玉婉的心思之后,他还依旧愿意喜欢他,这是江闻岸始料不及的,他以为他们再也不可能了。 眼下已是意想不到的收获。 江闻岸的纠结到此为止,不想再去纠结其他的事情,他太过于贪恋此时此刻的温暖。 江闻岸伸手抱着他,依恋地在他怀里蹭了蹭。 自坐在轮椅上的时候江闻岸就发现了他的反应,然而延延一直很尊重他,忍着没有提出来。 先前那次并不美好的回忆让江闻岸有些后怕,但他想对延延好,因而十分主动地伸手碰了碰他。 沈延的身体猛的一僵,抓住了他的手。 江闻岸没动,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温声细语在他耳边呢喃:延延,上次我一直在抗拒你,你会不会不开心? 沈延的心思完全无法集中,只是摇了摇头:不会,是我做得不对。 哦江闻岸忍不住又亲了亲他,小声询问:那你还想不想要? 沈延登时将他作乱的手抓了起来,锁在自己掌心中。 他面热,先生,上次是不是很疼?我没有弄好就进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闻岸踹了一脚,又被一瞪,沈延眸中含笑,亲了亲他的手指。 先生哭得那样厉害,一定是疼得紧。 克服羞怯,江闻岸回想着那日的感觉,真真是要留下心理阴影了,但他愿意再尝试一次。 是有点那你轻一点,先抹好等到没那么gan了再 江闻岸实在说不下去了,面对面躺着的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纯qing,此刻都面红耳赤。 不要了。沈延没有被他含羞带怯的模样蛊惑,坚定地拒绝。 江闻岸:? 沈延又磨蹭着抱他,将他的双手拉着团住自己的腰,低头与他鼻尖抵着鼻尖四目相对,先生,上一次我没做好,没能给你好的体验,我们都把那次忘了,不算数好不好? 还能这样的? 这样的操作江闻岸表示闻所未闻,同时又笑他幼稚。 沈延却很认真。 先生,我想在我们成亲的时候,洞房花烛夜,想要给你最好的一切。 江闻岸愣住。 原来沈延都记得。 他当日不是因为被强迫而哭泣,而是因为想起了先前的承诺,他们曾说一起畅想过的美好未来,他以为破灭了便再也无法实现,可如今上天竟再次给了他一次机会。 他的沉默让沈延有些心慌,手臂收紧,他着急地问江闻岸:先生不愿意么? 他不由自主地想得太多,心中有了不好的念头,因而将身边人抱得更紧。 这一次先生休想再离开我,不准了,千万不可以。 他念叨着,让江闻岸心口有点疼。 什么时候? 他抬手描摹沈延紧皱的眉头,一点一点抚平。 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沈延很想说立刻马上,可思及汀兰苑里所有被毁掉的东西,又有些愧疚,那时他满心欢喜,找的东西都是最好的最想要给先生的,如今全都没了。 江闻岸看着他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刚刚熨平的眉毛又皱成一团,他说:再等等,我要准备一下。 江闻岸想,一切从简就好,不用像册封皇后一样隆重,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一切都好。 沈延却坚持。 他不给江闻岸多想的机会,连忙转移了话题:先生,方才去见了师长,他带了个人回来,说想见见您。 你怎么不早说?!一听到梁子卿带回来的人是谁,江闻岸登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即刻穿鞋下床,迫不及待地想撇下沈延去见人。 沈延: 刚刚还浓情蜜意地缠着他问什么时候成亲的人呢? 沈延跟着坐起来,有些委屈:先生一进门就堵住了我的嘴,我没有机会说。 江闻岸火急火燎地,就想出门。 他有些无奈,在后面喊他:先生,等一下。 怎么? 沈延取下架子上的披风走到门口,给他披上。 别着急。他低着头,亲自给江闻岸系上,来人。 门外走进来一个小公公,沈延又道:人此刻还在宫里,让人带着你去,可别忘了时间,一会儿起风了就该回来了。 看着小媳妇儿似的延延,江闻岸也有点想笑。 他也不避着人,笑着亲了亲延延,叮嘱道:我煎了药,这会儿正晾着呢,一会儿你喝下再批奏折。 好。 江闻岸出门后,桑若端了药进来。 沈延只看了一眼,先放着吧。 桑若这会儿已经知道谁能治得住皇上了,当即道:江先生亲自煎了两个时辰,吩咐奴婢一定要看着陛下喝下呢。 先生亲自煎的? 桑若点了点头,状似不经意地把蜜饯取了出来,江先生还让奴婢取了蜜饯来,说是让陛下喝了药吃呢。 拿过来吧。 桑若完成任务,又被沈延问了几个问题,全都是与江闻岸有关的,他想知道自己去御景房的时间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桑若不敢欺君,一一说了,却又害怕背后议论皇帝触怒了他。 她当即跪下:请陛下责罚。 罚什么?沈延高兴还来不及。 给朕赏!承华殿和跃欢宫上下,全都重重地赏! 桑若欢快地出去向各宫女太监们报喜,宫内后脚又进来一个人,正是影尘。 沈延吩咐影尘将汀兰苑按照原来的布置恢复原样。 某掌管皇宫内部安全的侍卫统领影尘:??? * 御花园中,杏花树下,江闻岸远远地就看到了一个女子。 他步履轻盈地跑过去,还未到近处,那人已经察觉到了,一双美目看过来,巧笑嫣然。 郡主! 一听到来的人是索亚,江闻岸便迫不及待想来见她,实在是太久没见了,如今故人相见自然是分外高兴的。 江先生。 索亚穿着燕京人常穿的服侍,灵动的辫子也不梳了,将头发盘了起来,一派温婉可人的模样。 许是因为在宫里,她显得有些拘束。 江闻岸摆了摆手让跟着来的小太监先到外边侯着。 如此索亚才放开了一些。 闻岸,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一切都好。 江闻岸看着她,又想起先前遇到琦亚时所说的话,她应当是嫁给了草原部落的王子才对,可后来又听说部落王子生性残暴,而索亚又是个烈性子,因而过得并不好。 此番见到却觉得并非想象中的难堪,看起来倒还算有活力,而且眼中也尽是笑容,倒像是遇到了什么喜事一般。 你怎么样?最近过得可好? 趁着草原大乱,我偷跑出来了,后来跑到了边疆生活了许久,再后来便听说了燕京之变,我也跟着上京来,与兄长重逢。 在兄长的支持下,我已经和离了。 前头听着她说话,江闻岸十分揪心,想她一个女子,在边疆必定不好过,又要躲避草原部落的追查,想来那些日子应当过得很苦。 好在是苦尽甘来了,恭喜你! 索亚微微一笑。 她知道江闻岸在恭喜她重获自由。 无需多言,他们能够理解彼此。 你哥哥不是已经回加原了么,你为何还留在这儿?日后还要回去加原吗? 不回了,我要一直住在燕京。说到此处,索亚面带羞色,其实我是跟着子卿进宫的。 江闻岸不明所以,又见她摸了摸肚子,说出了更为令人惊讶的话:我已经怀有身孕了。 江闻岸:?! 子卿的。 ?!!江闻岸很是惊喜,急忙忙询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索亚慢慢说起她与梁子卿的爱情故事。 原来她去往边疆不久便遇到了正在戍守边关的梁子卿,当时她是女扮男装进去的。 一开始她和梁子卿只是能说上几句话,后来就发现二人的想法总是不谋而合,不由得更为亲近,索亚从心底里爱慕梁子卿,不敢靠近却又舍不得远离,默默地守在他身边,直到他偶然发现她是女子。 为了自己隐秘的心思不被发现,她当即下定决心远离梁子卿,可他已经真心将索亚当成了知己,自然是不论性别的。 索亚摇摆不定,终究抗拒不了他,二人还是如从前那般谈天说地,直到梁子卿突然与她表白。 索亚当时从草原出来不久,自然不敢接受梁子卿的好,只能忍痛拒绝,后来被缠得无法,只能放下所有的骄傲将所有的不堪过往都揭给他看。 没想到梁子卿却不在意她的过去,仍然心悦她。 后来他们就在一起了。 从边疆到回京,索亚一直陪在他身边。 他说要娶我。 索亚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他们聊了许久,起风,索亚说自己该回去了,夫君还在等着她。 看着她搀扶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慢慢地离去,江闻岸不由得露出微笑。 索亚一心追求的自由与恋爱,终于一一得到了。 有些东西虽迟但到,需要人勇敢地伸手抓住。 索亚抓住了,江闻岸也会抓住。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索亚郡主,我要给她一个好的结局~ 第82章 从御花园走出去的路上江闻岸一直在想事情,也没看到方才那个领他来的小太监,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御花园后一处偏僻之地。 未及深秋,树叶已经落了一地,绿色的夹杂着枯黄的,显然是日积月累来不零落成泥的。 此地萧索荒凉,江闻岸一眼就认出了这里是冷宫,对于冷宫他不算陌生,毕竟有一段时间他经常来这里看延延。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江闻岸有些恍惚,回过神时已经走近。 他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想进去看看。 未及入门,便听得老太监阴阳怪气骂人的声音,还都是些污秽至极的话语。 这冷宫里现下住着谁呢? 江闻岸竟不由得联想到沈延。 再往前进一步,他听到了妇人哭哭啼啼的声音:小皇子,您快下来呀,老奴求求您了,您快下来吧,啊 紧接着是鞭打的声音,妇人惨叫声连连,又有孩子清脆尖锐的声音传出来。 江闻岸深感疑惑,连忙进入,只见一位老公公手上拿着bian子抽得那嬷嬷皮开肉绽,跳着躲,然而她越躲,打得就越是用力。 哎哟。嬷嬷蹲着跑着,扑倒在江闻岸面前。 那公公这才看见江闻岸,狰狞的表情突变,换上一副谄媚的笑来,方才甩动bian子时跟着甩的肥肉还一抖一抖的。 哎哟,江先生您怎么上这儿来了,真是折煞了奴才。江先生想来这儿看看,该早派人来说一声才是,怠慢了江先生,还请您恕罪。 那嬷嬷趴在地上滚了一圈,见了江闻岸已经爬了起来,颤抖着跪在一边不敢抬头。 江闻岸走近了些,快快请起。 谢江先生。 江闻岸有些奇怪,这两个人他都没什么印象,好几年前在宫里时应当都是没见过的,却不知他们为何都认得他。 那公公油腻腻地笑道:如今这宫里谁能不认得江先生啊?您可是皇上枕边的人,谁敢不认得? 呜呜呜呜呜 顺着声音抬头望去,江闻岸这才在高高的树上看到了一个小孩儿。 他浑身脏兮兮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正紧紧地抱着树干,就是不肯下来。 这是 那公公立马回道:这是沈兰,皇上圣恩饶他一命,只是小儿忒不听话了点,前儿个竟进了奴才房里偷了东西。主子拿奴才的东西,原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儿,只是这话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便是十个脑袋也不够他掉的,奴才也是为了爷好,才如此严厉。 沈兰? 江闻岸听过这个名字。 先前沈延斩杀沈时乾,然而并没有斩草除根,除了沈彦昭以外,还留着一直对他不错的二皇子,还有一个年纪尚小的十九皇子,便是沈兰。 他的身后宸嫔原是一个宫女,偶然被皇上临幸后又诞下皇子,这才得了个嫔位,只是一直不受宠,后来她因病去世,沈兰便一直生活在冷宫里,由一个嬷嬷抚养着。 嬷嬷又哭道:主子,求您快下来吧,求求您了。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59) 呜呜呜我不下去我不下去!别打我呜呜呜! 江闻岸抬头看着这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就知道他平日里没少受欺负,此时只能温声安抚他:不打你。有我在这儿,没人敢打你。 你骗人!小孩儿还是抱着树干不愿意跳下来。 树倒不算高,但树干上光滑,没有着力点,他一个孩子又这么小,江闻岸难以想象他是怎么爬上去的,就是此刻让他爬上去,恐怕也难以把他抱下来。 只能干着急。 江先生,奴才这就让人爬上去把他抓下来。 此话一出,江闻岸肉眼可见沈兰小小的身子抖了一下,他立刻阻止,别去。 他不敢轻举妄动,万一小孩儿被吓到摔下来了怎么办? 大树底下有一个约莫一米高的台子,江闻岸踩了上去。 正焦急想着办法,忽而就有五六个小太监冲了过来,七嘴八舌一通吵闹,纷纷嚷着要那小孩儿跳下来。 下来!快下来! 小心!江闻岸想阻止,但是周围吵嚷着,他的声音完全被淹没。 小孩儿脸上神情肉眼可见地慌了,小腿抖着,竟是脚下突然一滑。 江闻岸睁大眼睛,条件反射一般伸出手预备接人。 他站在高台边缘,小孩儿砸下来的时候往外摔,江闻岸猛地纵身去抱他。 已经能想象到摔下去会有多痛了,他闭上眼睛。 有一阵风自身后袭来,带起一片黑色的衣角。 江闻岸闭着眼睛,想象之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背部撞上一堵人墙,他连同小孩儿一起被人托着。 啪嗒一声,松散地挽着发髻的白玉簪子掉到地上,摔碎了。 江闻岸回过头,便见几缕青丝拂在身后人的脸上。 他正低着头看着地上碎了的簪子发呆。 从江闻岸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轮廓,竟让他恍惚以为看到了延延。 沈兰受了惊吓还一脸懵,双脚落地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一把推开江闻岸就想往外跑。 江闻岸立马从男子怀里退出来,伸手将小孩儿抓住,乖,别跑了,别怕。 那小孩抬起头看着江闻岸,果然不跑了,居然抱着他的腰身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小孩着实哭得可怜,再加之江闻岸一看到他就像从前的延延,不免多了几分怜惜,伸手顺着小孩儿的脊背安抚他。 没事了没事了。 见这情形,嬷嬷满脸担忧,却是不敢上前来拉他。 那公公脸色很差,也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黑衣男子冷不丁开口。 江闻岸这才记起他和小孩儿此刻都安然无损,全归功于眼前这个人,他抬眼从正面一看,方知他与延延长得完全不像,只是身形相似。 那人冷酷无情的声音钻入耳朵里,是对小孩儿说的:不如自己争气,记住这些欺负过你的人,将来出息了回来一个一个打他们的脸。 胖公公身子一抖,恶狠狠地盯着那人看。 男子只是斜眼冷哼一声,而后看了江闻岸落在脸上的碎发一眼,转身离去。 呜那小孩呜咽两声,似乎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最后只是一抽一抽的,竟真的止住了哭泣。 江闻岸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江先生,江先生。先前守在外边的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这会儿已经吓得连魂都快丢了,脸还是白的,江先生,您怎么跑这儿来了?让奴才好找啊! 对不起,我方才出来没看到你,一不小心就走到这儿来了。 他这一道歉,那小太监可承受不起,当即福低身子,奴才奴才方才去方便了,没想到先生正好出来,许是恰好错开了,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没事没事。江闻岸追随着黑衣男子而去的目光还未收回,他心中已有了猜想,随意一问身旁的太监:你知道方才那个男子是谁吗? 先生是说刚刚从这儿走出去的男子吗?他是岚族蓝大公子的近卫。 江闻岸脱口而出:邢淮? 他看着那人挺拔的背影消失。 从背后来看确实像到可以以假乱真了,不等延延带他见上一面,倒是已经阴差阳错地见到了。 此事不过是一个小插曲,江闻岸并未放在心上,心里念着沈兰,回去便将他的处境告知了沈延,这才知道沈延便是念他年纪小而且自小便对沈时乾没有感情,不怕他将来做出什么事来,因而没有赶尽杀绝。 沈兰先前就住在冷宫,沈延刚刚登基也无暇顾及,便让他继续留在那儿了,对于冷宫内发生的事情倒是不太清楚。 而且他身份尴尬,沈时乾连先帝都称不上,如今既不能说他是王爷,也无法说他是先帝的遗子,皇上的弟弟,那些人也只能依然称他为皇子。 但他怎么说也算是沈延的堂弟。 先生觉得如何安置他才好? 他年纪还太小江闻岸想起方才被抱住的场景,又道:又是个黏人的性子,想来还需要人照顾,只是不能再住在冷宫里了。 嗯。沈延耐心听着他讲话。 他年幼便失去了母亲,又不受父亲宠爱,也怪可怜的,还是需要送到真正能心疼他的人身边养着才好。 听到此处,沈延脸色微变,拉着先生坐下。 他神色凝重:先生想要养他么? 什么?江闻岸正盘算着给沈兰寻个好去处,突然被这么一问,思虑全被打断了。 先生见我可怜,便把我养在身边,如今见他可怜,也想养他么?沈延垂着眸子,细细思索了一番,又像是自己释怀了一般,也不是不行,先生若是看得上他,便养着当儿子对待好了,先生既喜欢,我也会对他好。反正我们将来是不会有小孩儿了,以后的皇位就传给他好了。等他再长大些,我便把一切丢给他,只带着先生出去寻个清静的地方生活 ???江闻岸闻言失笑,怎么我一句话就能叫你发散了这么多? 我只不过是觉得他还需要人照顾。你不是还留着宗王吗?听闻王妃膝下无子,倒是让侧妃压了一头,不如就让宗王接了沈兰过去,倒也算是回归族谱了。 宗王便是从前的二皇子。 江闻岸这样想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一是因为宗王待人向来温和有礼,想来不会亏待了小孩儿;二来宗王曾经也不受宠,直到十六岁搬离皇宫才好些,二人也算是同病相怜;三则是因为宗王已经远离政事,在远离燕京的一处小县城里当了个闲职王爷,非诏不进京,即便以后两兄弟联合起来有任何二心,也难以对皇帝产生实质性的威胁。 再说王妃膝下无子,又是个温柔性子,将沈兰送到他们身边去最合适不过了。 听着他一番解释,沈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方知自己是会错意了,我以为先生 以为什么?以为我见了谁可怜便要带回家养么?普天之下可怜人这么多,我不过略尽绵薄之力能帮则帮罢了,哪有那么多精力? 沈延点头一笑,自然心满意足。 你啊江闻岸指尖轻轻点了下他的鼻尖,小声道:我有你一个就够了。 沈延抱着先生一番撒娇,确认了他确实没有半分想要把沈兰留在身边的意思,这才放心。 说好了,先生眼里心里都只能有我一个人。 第83章 江闻岸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除了延延,他的心里是再也容不下任何人的。 江闻岸已经想好了,即便日后回到现代,他也不会忘记延延,也再不会有其他人了。 所以他要趁着靳言还没有找到回去的办法,抓紧时间和延延一起创造更多美好的回忆,这样哪怕日后再也见不到他,也能在回忆里与他长相厮守。 江闻岸发着呆,便发觉沈延的手指正缠绕着他的头发,忽而摸向他随意束着头发的发带,疑惑道:先生今日出门时不是别着白玉簪子么?怎的换上发带了? 哦。江闻岸摸了一些头发,没太在意,在外面的时候不小心把簪子摔了,随手扯来先用着。 他没多说,又提起了索亚和梁子卿的事,恳求皇上赐婚。 恰好沈延正有此意,二人的想法不谋而合,此事自然不在话下。 虽是再婚,索亚好歹是加原郡主,万事不可怠慢,况且梁子卿也舍不得怠慢他,一应按照正室的礼仪来。 梁子卿早就等不及了,因而成亲礼很快定下,就在三日后。 长兄如父,这几日索亚先随着兄长住在皇宫里,届时要风风光光地嫁入将军府。 * 宗王和王妃奉旨回京接沈兰下临州,消息先传来,说车驾已在进京的路上,很快就要抵达。 这两日趁着沈延去上早朝或与朝臣议事的时候,江闻岸便带着些好吃好玩的去给沈兰,如此一来这孩子也对他敞开了心扉,很爱与他一起玩。 如今他就要出宫,江闻岸自然是要去送别他的。 江闻岸正替他收拾东西。 赶制衣裳太过粗糙,他便让人在宫外买了几身好的衣裳,一起装进了他的行李里。 出去了千万不能太过任性,要听哥哥嫂嫂的话,知道吗? 嗯。沈兰抱着他的大腿,抬起头来仰望他,眼睛里头亮亮的,那你会来看我吗? 说实话,江闻岸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因而不敢轻易说出承诺的话来。 小孩儿却似乎没期望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只是自言自语:皇帝哥哥是不是不让你出宫呀? 他嘟囔着:见不到就算了,我给你写信也成,反正他们说皇帝哥哥最喜欢你了,你一定会永远和他在一起的对不对? 这个江闻岸也无法保证,只是此时也不忍心让小孩儿伤心。 嗯。江闻岸揉了揉他的头,笑道:那说好了啊,你先学会写字,要写得好看一点,才能给我写信呀。 沈兰不像沈延小时候一般无依无靠,好歹有个嬷嬷跟在身边,因此那些个太监也不敢太过造次,只时不时捉弄他两下。 因而沈兰的性子也还算活泼,不像第一次见到时的沈延那般阴沉。 但好在延延及时被拉回正道了,也算没走多少歪路。 告别沈兰,江闻岸一身轻松出了冷宫。 却没想到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假山旁,秋千架下,一男子长身鹤立,见到江闻岸时候眼皮微掀,眸中有百转千回的情绪。 江闻岸顿了一下,一想二人不过一面之缘,他素来也不是个自来熟的人,因而低下头去只想绕过他回承华殿,却不想邢淮急忙迎了上来。 等等。 邢淮依然穿着一身黑衣,一如他说话的声音一般,给人一种冷静自持的感觉。 江闻岸微微讶异,指着自己疑惑道:你是在叫我吗? 嗯。邢淮快步走上来,在江闻岸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便往他手里塞了个什么东西。 江闻岸低头一看,是一个长条状的小木盒。 他疑惑地打开来一看,里头竟是一根桃木簪子,上头的花纹精致,圆润好看。 邢淮没有看他,只看着簪子,显得有些局促,那日我害得你摔了簪子,所以雕了一根送你。我在这儿等了你几日,今日才再次遇上,你若是不嫌弃便收下吧 不用了。江闻岸盖上盒子,不动声色后退了一步,笑道:那日分明是你帮了我,怎么反倒要你赔我簪子呢?况且那簪子也不算贵重,只是随意用来挽着头发用的,邢公子不必介怀。 他说着将木盒子交回邢淮手里。 江闻岸曾读才子佳人小说,知道书中人最喜欢以随身携带的小物件定情,虽然他并不觉得邢淮对他有别样的心思,但如同簪子这样的物件还是太过私密,容易引人误会。 邢淮有些落寞,听到最后又多了几分惊讶,你认识我? 偶然听蓝临笙提起过。 邢淮眼尾上扬,那你叫什么名字? 江先生。不知从哪儿钻出个小太监来,气喘吁吁而又警惕地看了下邢淮,最后只是与江闻岸说:该回去了。 江闻岸点了点头,估摸着沈延这会儿应该与大臣们议完事儿了,怕是在找他,因而没顾得上回答邢淮的问题,只礼貌地朝他点了下头便离开了。 先失陪。 回到跃欢宫时,有一太监正在沈延跟前说着什么话,见江闻岸进来便连忙住了嘴,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 接着他就看见原先一脸凝重的沈延在看到他时川剧变脸一般疾速换上了一副温和的笑脸。 人前,江闻岸行礼:参见陛下。 沈延朝他伸出手。 先生,过来。 将宫里的宫女太监都打发出去后,沈延便直接将江闻岸抱到腿上来坐着,手指又缠绕着抚摸柔软的青丝。 太医刚说好了点,可别再扯开伤口了。 没事儿。 沈延不甚在意。 现下他的腿正常走路都没有任何问题。 先生怎么又向我行礼了?说了不用,承华殿和跃欢宫上下都知晓我与先生的关系,又何须多此一举? 在宫女太监们面前,江闻岸却坚持要礼节周全。 我知道你对我好,只是你是皇帝,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不能落人口实。记好了,日后有外人在,你也不可再自称'我'。 我便是万人之上,先生一人之下。 你说什么呢? 江闻岸大惊失色,这话要不是从沈延嘴里说出来的,便是大不敬了。 沈延眉眼含笑,抱着他腰身的手臂紧了紧,眼下我不就是在先生一人之下吗? 江闻岸便是知道他又不正经了,笑骂道:别胡说八道。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60) 哦 沈延又用手指绕着他的长发,不知不觉已经靠近他的发带,略微一扯便将发带扯了下来。 江闻岸稍稍偏头,柔软的头发已经铺散下来。 你做什么? 先生这样也好看。他继续把玩着发丝,略带着阴阳怪气道:可不能让旁人看去了。 江闻岸还没反应过来,便听他问:先生方才在外边可有遇到什么人? 江闻岸没有多想,提起了邢淮,顺便三言两语把上次和这次碰见他发生的事情一并说了。 沈延神色并无变化,似乎还有些满意,只是唇角微微勾起。 先生乖,离他远点。以后遇上什么奇怪的人也要像今日一样告诉我,不许瞒着。 哦。 江闻岸心下觉得他这话说得有些奇怪,但又不知是哪里有问题,因而只是点了点头。 到了晚上,他跟着沈延回到承华殿,正为着明日去参加梁子卿和索亚的成亲礼挑选服侍。 沈延准备了许多衣裳供他挑选。 这些衣裳精美绝伦,针脚细密,又都是完全符合江闻岸的尺寸的,不像是赶制出来的,江闻岸摸着有些疑问:这么多衣裳,全都是这几日做出来的吗? 不是。沈延原本还有些扭捏,被他质问的眼神逼迫着才全都说了出来。 原来这些衣裳是他在宫外的时候就开始让人做的了,就是预备着成亲那日让先生挑选喜欢的。 江闻岸沉默半晌,竟说不出话来。 我早说不告诉先生,先生还偏要好奇。他说着从背后抱住江闻岸,亲亲他的耳朵,可不许再哭了,否则我便是该死了。 胡说什么?江闻岸捏了捏他的手,硬生生将那一丝哽咽给憋了回去。 我才没有哭。 好。沈延抱着人就不打算放手了,黏在他身后跟着挑选衣裳,恰好见到江闻岸拿起了一身红色的衣裳。 他漫不经心道:这身好,红色喜庆。 江闻岸拿着看了一会儿,又伸手触碰下上头用金丝一针一线绣上去的海棠花纹,最终还是放下,另外选择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裳。 会不会太素了点儿? 不会,成亲的是他们,我们穿得那么艳丽做什么?他说着从沈延怀里退了出来,走到高柜旁打开中间的一层。 那是沈延放常服的地方。 我们低调些就好找到了。 他取出一身天青色的常服来,放到沈延跟前比对了一下。 才刚选定衣裳,便听得有人敲门。 接着数十个宫女进来,手上一应捧着浅托盘,托盘之上放着或是放着小匣子,或是放着精致的发髻、头冠与各色的发带。 全都停在了江闻岸面前,宫女们一一打开木匣子,才发现里头全是精美的簪子,有木制的、玉制的,还有金簪子银簪子,各式各样应有尽有。 江闻岸: 早前邢淮才刚想送他簪子,晚间延延便准备了这么多束发之物供他挑选。 他怀疑延延知道了什么。 但他没有证据,因而也不拆穿,倒认真地仔仔细细挑选起来。 发髻与头冠都很精致,上头大多镶珠嵌玉,好看是好看,但未必适合明日佩戴。 至于簪子江闻岸看都没看,有意避开。 沈延亦步亦趋,见他快速略过簪子最终停在各色的发带面前,挑眉道:先生看不上那些簪子么? 嗯。江闻岸应了一声,挑出两条发带来。 天青色的和月白色的。 给。 天青色,沈延衣裳的颜色,他留下了。 又把自己明日预备穿的月白色给了沈延。 延延幼稚,那就陪着他一起幼稚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先生终于可以出宫啦~\(≧▽≦)/~ 第84章 江闻岸心里想着要低调,殊不知两个容貌优越的人站在一起便已十分引人注目,更别说在他身旁的人是当今圣上。 梁子卿是沈延的师长,索亚是加原郡主,于情于理他都该来。 再看到眼前这两人身上所着的衣裳以及明显是相互交换的发带,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怎么回事了。 目光都时不时暗戳戳地落在他们身上。 今日师长与郡主成亲,大家都别拘束。 梁子卿的好友多为军中人,都是性子豪爽的汉子,一听皇上这话便放开了吃吃喝喝,又恢复方才的豪放热闹。 梁子卿无父无母,凡事都得亲力亲为,只带着索亚来见过皇上便忙着去招呼客人了。 沈延和江闻岸刚刚坐下,便见索亚的兄长赞亚和几位气度非凡的公子迎面而来。 参见皇上。 沈延才刚颔首,便见一人从后头窜了出来。 美人! 是蓝临笙。 见了江闻岸,他越过面前几个人先一步来到他面前,十分自觉地在他身边落座。 他十分兴奋,美人,你今日这般也很美! 谢谢。江闻岸一笑,见他今日光鲜亮丽,亦回道:你也很好看。 他们这边寒暄着,忽而又听到另一个陌生的声音。 好久不见啊,小美人。 江闻岸偏头一看,只见一个蓝衣翩跹的男子,他衣裳之上的纹理很是奇怪,乍一看像是蛇的鳞片。 而在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是邢淮。 邢淮正目光定定地看着他。 江闻岸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穿着蓝色衣裳的少年应当就是蓝临笙的哥哥蓝临萧。 目光一凝,江闻岸微微睁大眼睛,竟看见一条蓝色的小蛇从他的衣领里爬了上来,缠绕在他的脖子上。 没待他开口,身旁的蓝临笙已经不满地叫出来了:哥!你又在这里吓人了。 江闻岸没由来地觉得他有些眼熟,好似在哪见过似的。 蓝临箫手指伸向脖子,便见蓝色小蛇吐出信子碰了碰他的手指,慢慢悠悠地缠上他的手指,顺着手背钻入袖子里,彻底看不见了。 他拍了拍袖子,似笑非笑道:不好意思,花花喜欢热闹,所以出来看看。 赞亚世子再次向沈延行了礼,几人才坐下。 蓝临箫招呼着邢淮一起坐,不知为何,忽而看向沈延,勾唇一笑:陛下不介意吧。 沈延看了先生一眼,略一颔首。 待邢淮坐下,蓝临箫又与江闻岸搭话:小美人不记得我了?真是叫我伤心呀~ 他做出可怜兮兮的模样,触及沈延越来越不友好的眼神,悻悻一笑。 江闻岸一开始并没有想起来,后来见着沈延不住跟他挤眉弄眼,突然记起来似乎曾在北疆见过他,当时延延被蛇咬了,追着他来的人正是一个穿着蓝衣的男子。 如今想起来,那人模糊的面容竟和蓝临箫的脸渐渐重合。 看着他们两眉来眼去,以及明显属于熟人之间的对话,再想起蓝临笙叫沈延皇帝哥哥,可想而知他们先前绝非陌生人,蓝临箫又怎么会放蛇咬他呢? 江闻岸: 感觉自己被耍了。 看着先生脸色有变,沈延便知道他是想起来了,不由得怨怼地瞪蓝临箫,后者只是扭头喝酒,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一杯酒下肚,蓝临萧诶了一声,从身旁邢淮的袖子里抽出一根簪子来。 邢淮一惊,伸手去抢却被躲过。 蓝临萧已经打趣起来了:这两日就见他拿着这簪子看了又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小美人落下的呢? 江闻岸愣了一下,看着那支檀木簪子。 沈延突然伸手过来,五指在桌子底下交错穿插着握住他的手。 说起来这簪子倒很衬江先生,江先生觉得呢? 手指猝然被夹紧,江闻岸咳了一声,将手抽离出来。 不太适合我。 沈延指尖摩挲了两下,伸手想去拉他,却被躲过。 江闻岸没理他,直接站了起来,我有点醉了,想出去吹吹风,失陪。 沈延也跟着站起来,倒没有第一时间追出去,只是冷哼了一声:可惜先生眼下不喜欢用簪子。 他不喜欢我喜欢呀!蓝临笙抢过蓝临箫手中的木簪子,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又期待地看向邢淮,邢哥哥,是送给我的吗? 邢淮没有回答。 啧。蓝临萧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弟弟摇头,夺回簪子交还给邢淮。 有些东西不可强求。 邢淮仰头喝下一杯酒。 什么不可强求,如果我偏要呢? 你还小,没见过世面,外面什么样的簪子没有?想要多少大哥都给你买,不要只看着眼前的。 好呀好呀,那大哥一定要说到做到。 说了这么多蓝临笙还只以为他在说簪子一事,无奈,蓝临箫只能摇头叹息。 另一边,沈延很快就追上江闻岸了,远离喧闹的人群,沈延当即抱住他,坦白了一切。 先生别生气,我都说。我没有骗你,当日我确实被岚族的灵蛇咬了,也不知道追着过来的人是蓝临笙,后来听先生说拿到尘罂了才知道 江闻岸静静地听着他说话,目光如同秋夜的风,凉凉地划过他的脸。 沈延不敢瞒着,一股脑儿全说了。 说他其实事先找蓝临箫拿到解药了。 江闻岸的脸涨红:那你还 可是先生忘记自己说了什么么?沈延抱着他,颇有些咬牙切齿,尘罂的解药要发作了才能吃,我一直带在身上。可是那日先生送我生辰礼,还说什么日后要我娶妻,我很生气。 那时正好发作了,先生又十分狠心,说要帮别人帮我解决。 这些话确实是他说出来的,江闻岸无法反驳,但这不代表他会轻易放过延延。 那你就不顾自己的身体,有解药都不吃了么? 吃了沈延有些委屈,若是没吃,只是那样对先生还远远不够 可是我想亲近先生思及此,沈延心中又有几分甜蜜,将头埋在他的颈窝低声呢喃:况且先生那时不也想要了吗?我我还帮先生了 实在是一言难尽,江闻岸没有告诉他那是因为他也喝了尘罂。 从前听朋友说追女孩时耍点小心机假装和女孩子各种偶遇,那时他还觉得是幼稚的小把戏,没想到在延延身上栽了。 还到如今才发现。 不过沈延的段位实在比那些只会制造偶遇的人高。 江闻岸倒不觉得他这样的小心机讨厌。 我都告诉先生了,先生可不许再生气了。不对沈延自说自话:先生如何生气,只管骂我咬我,只是不准收别人的什么簪子。 江闻岸: 他本来也不是为着这事儿与他生气才跑出来的,也不想待在里面被人当成调侃的对象,实在尴尬,才找了个借口出来透透气。 他本想说原谅他了,可目光却突然捕捉到一个人。 晚风吹过湖水,飘来阵阵荷香,江闻岸朝湖心望去,发展中央亭子里坐着一个人,正是许久未见的梁子慈。 他打发沈延回去宴席上,独自一人稍稍地靠近亭子。 自从朱如去世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梁子慈,直到梁子慈被沈延抓进宫里再放出来。 那之后江闻岸一直在宫中,也没能见他一面。 如今一见才知他消瘦了许多,圆润的脸彻底塌了下去,从前没有棱角的下巴此刻也多了冷硬的线条,上头胡子拉碴,整个人呈现一种邋遢又极度疲惫的状态。 今日是他堂哥的成亲之日,他却一个人远离喧嚣在这儿喝酒。 你来了?见到江闻岸,他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只多翻了一个杯子过来,自顾自往里头倒酒,陪我喝一杯吧。 江闻岸没有多说,坐在他身边陪他干了一杯又一杯。 听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他说打算出远门做点小生意,再也不想回到燕京了。 他说从此不会再有另一个人,也不娶妻生子耽误人。 他说想要隐姓埋名,忘记一切,重新开始。 江闻岸耐心地听他诉说,也跟着他喝下一杯又一杯代表忧愁的酒。 对不起。 什么?江闻岸这次真的有点醉了,双目迷蒙地看着他。 其实我早就发现他在暗中联系太子那边了,虽然没有证据,但我也没有早点提醒你。如果不是他,你和沈延或许不会分开 江闻岸此刻脑子转得有点慢。 你们和好了么? 和好?江闻岸愣了一下,重重点头:嗯! 那就好。 梁子慈彻底醉了,又或许没有,他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捧着酒坛子歪歪扭扭地走着。 江闻岸也有点头疼,想站起来扶他,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不用。醉醺醺的梁子慈推了他一下,踉踉跄跄下了亭子离开。 江闻岸趴在冰凉的石桌上,月光斜斜照进来,打在他脸上,脸颊贴了贴桌面,他企图让脸上的滚烫散去一点。 迷迷糊糊中,有人将他扶了起来,温热的手心触碰他的脸。 江闻岸眨了眨眼睛,努力看清眼前的人,却只能看到一个虚影。 这是一张很普通的脸,江闻岸脑子迟钝,但还能认得出来,你是靳言?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61) 嗯。 哦。江闻岸推开他,懒懒的像没有骨头一样再次趴了下去,我要延延,不要你。 延延呢? 江闻岸的声音逐渐微弱 延延 靳言伸手想去扶他,却突然发现亭子下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他动作微滞。 沈延一步一步迈着台阶走上来。 空气中暗流涌动,弥漫着无声的硝烟。 第85章 靳言下意识别过脸去,反应过来脸上还戴着假面,方淡然地看向已经走近的沈延。 沈延盯着他的脸看,仿佛想要从中看出点什么来,但是没有,这只是一张平平无奇的毫无特点的脸。 过了一会儿,他低头看向先生。 江闻岸已经睡着了,旁边是歪倒的酒杯,还散发着浓重的酒香。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直接抱起江闻岸转身。 等等。 沈延贴在先生身上的手掌收紧,眼中流露出一丝阴沉和不耐。 怀中的人动了两下,许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怀抱和气息,手臂摸索着去环绕他的脖子,鼻尖在他颈窝蹭了蹭。 沈延站着没动,似乎是被他无意识的举动取悦了,月光下的绝美容颜柔和了许多。 绯言公子,不要试图挑战朕的耐心。 靳言到底还是不敢做出任何反抗皇帝的事情,他站在原地,看着江闻岸被抱走。 马车停在外边,驾车的正是影尘。 陛下,看到了吗? 沈延点点头,又摇摇头。 先回宫。 承华殿,这个夜里宫女太监们也颇为忙碌。 烧水的烧水,煮醒酒汤的煮醒酒汤,但皇帝不许他们发出一点声音,只怕惊扰了醉酒酣睡的人。 他们看着皇帝一句话都没说,只极尽温柔地为江闻岸更衣,亲自为他擦身子、喂他喝药,折腾完一切,承华殿内才慢慢恢复平静。 桑若悄悄走近,低眉轻声说道:陛下,您也该歇息了,奴婢伺候您更衣。 沈延摆了摆手示意她下去。 他就那么坐在床边,紧紧地盯着江闻岸看。 脑海里不断重现着影尘告诉他的话。 他说,他曾看过绯言的脸,和沈延一模一样。 沈延努力回想着方才看到那张毫无记忆点的脸,一时间不知道有何处相似。 可是影尘不会对他说谎。 他伸手轻轻触碰江闻岸的脸。 用水敷过之后温度已经降下去了,但依然留存着暖暖的温度。 指尖轻点眉毛,划过鼻尖,指腹停在鲜艳的唇上。 沈延眸底晦暗不明。 究竟谁是谁的替身? 睡梦中的人突然呢喃:延延 这一声不知为何刺激了沈延,他猛的抓住江闻岸的手,目光阴鸷,压低的嗓子却是醇厚温和:是延延还是言言? 沈延是延。 绯言还是言。 好一场精妙绝伦的文字游戏。 手指不自觉用力。 啊江闻岸吃痛地喊了一声:疼 沈延稍稍松了手,将眼底暴戾的情绪掩去。 江闻岸还迷迷糊糊的,并未完全清醒,恍惚中还记得方才看到了靳言,便以为眼前人还是他。 他分明混沌着,脑子却自以为清醒地多转了个弯,想着在外应该叫他绯言才对。 他找来,是因为回家一事有了进展么? 绯言,你 手腕再次被抓紧,这一次沈延忍无可忍,毫不留情地将单薄的手腕压了下去。 陷入柔软的被褥里。 眼中强装的温柔出现了裂痕,他歪着头眨了眨眼睛:先生在喊谁? 江闻岸浑身一抖,一个激灵带来短暂的清醒。 他知道自己认错人了。 不对,眼前这个人是他的延延才对。 他怕延延伤心,不能说。 没没有。 沈延眸间的柔和一点一点冷却,直至化为一方寒潭,亲昵而又冰冷的吻落在他的掌心。 先生心里只能有我。 与此同时,江闻岸的手又是一抽,有什么冷冰冰的东西落在他的手腕上。 头好疼,他没来得及思考,眼皮支撑不住,终于睡了过去。 这一睡也并未长久,天蒙蒙亮的时候他自然醒来,这是生物钟在提醒他,延延该去上早朝了。 睁眼果然见几个宫女安静地在为沈延更衣。 延延?怎么不叫醒我? 往常他都要起来帮延延更衣梳头,等他出门了再睡个回笼觉,今日竟然晚了一点。 沈延回过头来看他,就那么站着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看得江闻岸心里发毛。 怎怎么了?他动了一下想要坐起来,却突然感觉手腕被什么东西扯住了,他回过头竟发现床头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精致的锁链,另一端连接的正是他的手。 手腕上束缚着他的地方铺上了几层柔软的布料,因而并不箍手,只是怎么也挣脱不开。 他震惊地看向沈延:延延?! 宫女们早已退了出去,沈延一步一步朝他走来,伸手覆上冰凉的锁链。 先生乖,三日后我们成亲,自然会解开先生。 江闻岸醉酒后就像是失忆了一样,完全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记忆中最后的画面是他看到了靳言,然后就没有了。 此刻还是很不理解,为什么? 因为先生现在很不乖。他扯了两下链子,碰撞之下发出清脆的声响,沈延似乎颇为满意,拉一下可以拉开,先生可以在这屋里随处走动。 他十分善解人意一般,我不会那么狠心地把先生锁在床上的,虽然很想这么做,但是先生一定会觉得很无趣吧? 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沈延低头在他唇角啄了一下,便无情地起身。 江闻岸错愕地看着他离去。 这一段距离的锁链确实不会把他束缚在床上,但充其量只能让他走到窗边,哪里都不能出去。 江闻岸百思不得其解,他敲着脑袋想回忆起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江先生,时辰还早,您要再睡会儿吗?这会儿进来的是桑若,她打开窗子让熹微的晨光透进来。 江闻岸摇了摇头,这种情况下如何能睡得着? 那先生要先用膳吗?还是等陛下回来再一起用? 江闻岸又摇了摇头。 现在并无胃口。 他看向桑若,询问道:昨夜我是否做了什么让延陛下不高兴的事情? 桑若亦是摇头表示不知。 昨夜是陛下抱着您回来的,并未多说什么话,还是如往常一样爱护您,亲自替您料理好一切,并无任何不妥。 江闻岸更加迷茫了。 既没有什么事,延延为何突然转变。 他看向床头的铁链,做得很细却又坚韧无比,显然不是一般用来锁犯人的链子。 是他早就做好的么? 一个时辰后,桑若再次进来回禀,说梁将军有事与陛下商议,估摸着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让他先行用早膳。 江闻岸吃了几口便没有胃口了,托着锁链到窗边坐下。 不多时,传来嘈杂的人声,有人蹦蹦跳跳欢快地进来了。 怎么啦?你们还不让我见美人了?去去去,别拦着我,有什么事让皇帝哥哥来罚我。 江闻岸只听到了蓝临笙的声音,紧接着是侍卫阻拦的声音,但不一会儿就安静下来,蓝临笙闯了进来。 桑若从房里出来,蓝小公子,您怎么进来了?陛下吩咐不许放人进来,外头的侍卫呢? 蓝临笙得意一笑:我哥跟皇帝哥哥是什么交情?那些人敢拦我? 桑若姐姐,你不会要赶我走吧?我只是想来看看美人呀。蓝临笙说着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桑若。 这桑若犹豫着。 好吧。蓝临笙显得有些无奈,抬手招呼着桑若,姐姐你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桑若没有防备地走了过去,只见蓝临笙抬起手中的扇子往她面前一扇,她就软绵绵地晕了过去。 蓝临笙! 嘘!蓝临笙看了江闻岸一眼,神秘兮兮地摇了摇头,他接住了桑若,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到旁边长廊下靠着,这才到窗边来与江闻岸交谈。 你放心,这是我们岚族的药,顶多让他们睡上几个时辰,不会有别的问题。我看外边的侍卫当差也十分辛苦,想让他们休息一下而已。 胡闹。 好了。蓝临笙突然开口,却不是对着他说话的,你快下来吧! 江闻岸面露疑惑,便见一个身影从屋顶上轻盈地翻了下来,正是靳言。 他大惊失色,你怎么来了?! 靳言撕下假面,以本来的面目示人。 江闻岸更是慌张,眼神示意他蓝临笙还在这儿呢! 蓝临笙却没有显出任何惊讶,他一边用扇子扇风一边嘚瑟笑道:我先前在外边遇到了他,还把他当成皇帝哥哥了,后来才知道不是。 昨夜在将军府见了他,才知道他和美人还有这么一段故事。他愤慨着:皇帝哥哥怎么能横刀夺 夺蓝临笙晕晕乎乎看向扇到一半的扇子,完蛋了 他晕了过去。 江闻岸: 靳言: 横刀夺爱? 嗯。靳言承认了,我骗了他,让他以为我们原本才是两情相悦的一对,后来皇上把你抢走了。 靳言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突然说道:我找到回去的方法了,你还记得你一开始穿过来的时间和地点吗? 江闻岸愣了一下,还没从他说找到回去的方法了这句话中缓过来。 弄雪阁,大约是天快亮的时候。 嗯。从你过来的地方就能回去。所以我们今晚准备一下,明日他去早朝的时间,我在那里等你。 江闻岸愣愣的,下意识的有点抗拒:你怎么过去?不会让人认出来么? 靳言指了指自己的脸:我有一张跟皇上一模一样的脸。 除了江闻岸,没有人能认得出来,即便有人觉得不对劲,那也不会那么快反应过来,只要顺利进入弄雪阁便无碍了。 这确实不是一件难事。 明天就走? 嗯。再拖只怕夜长梦多,你靳言这才发现他的手上还连接着什么东西,抓着他的手腕抬起来一看更是愤怒,他居然这样对你?! 第86章 江闻岸将手抽回来,久久地陷入沉默之中。 刚来的那几年他曾经想过只要沈延一登基他就回去,那时他以为自己不会有任何留恋。 可现在却完全不一样了,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舍不得。 你犹豫了?靳言看着他,你不想回去了? 不是。 江闻岸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不回去,家里还有很多人在等着他。 不是现在。 延延曾经满心欢喜说要与他成亲,曾经让他伤心了,江闻岸此刻是断断不可能再一走了之了。 他低声喃喃着:再过三天就三天。 他要兑现承诺,跟延延成亲、洞房。 不留任何遗憾地离开。 求你。 * 蓝临笙哎哟了几声,捂着脑袋从地上爬了起来。 江闻岸被锁在里面,无法出去扶他,你感觉怎么样? 脑袋好像磕到了呜呜呜。蓝临笙揉了揉脑袋,看向江闻岸,忽然瞪大眼睛叫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他跑到窗边,做贼似的四处张望着,神秘兮兮道:绯言呢?趁着皇帝哥哥还没回来,你快跟他走啊! 江闻岸摇了摇头,不愿让他误会。 我不走,我心里的人一直都是延延。 蓝临笙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可谓精彩,过了一会儿居然大哭起来。 江闻岸:??? 头疼。 蓝临笙拔下头上的簪子,丢到江闻岸身上。 他低头一看,正是邢淮曾经想送给他的那支桃木簪子。梁子卿和索亚成亲当天,被蓝临笙拿走了。 你为什么不走?我都知道,这支簪子邢哥哥是想送给你的,我都知道! 江闻岸愣了一下,摇了下头,可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收下。 我知道。蓝临笙一抽一抽的,哭得好不可怜。 他们都说我与你有几分相似,可是他们都只喜欢你不喜欢我。 皇帝哥哥只喜欢你,行,那我不跟你争,可邢哥哥只见过你一次就想给你送簪子,为什么他们都只喜欢你? 梁子卿成亲当日他看到了邢淮,还记得邢淮与沈延二人之间微妙的气氛,饶是再迟钝也意识到了些什么,可他自认什么都没做,也从来没有给过人不该给的希望。 蓝临笙也曾经喜欢过沈延么? 可是他不可能放手。 眼前人哭着眼睛红红,梨花带雨着实是惹人心疼,江闻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闷闷道:对不起。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62) 对不起什么?蓝临笙抹着眼泪,你又没做错什么。 你不走就算了,那你不喜欢绯言的话能不能把他让给我啊? 啊? 这话题转的够快,江闻岸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是递了一块手帕给他。 蓝临笙接过手帕,没形象地擤着鼻涕。 我现在觉得绯言公子也很好,我想转移目标了。 啊 江闻岸看着他,又是无语又是无奈。 从另一个角度讲,他这样看起来没心没肺的性格或许别有一番好处。 沈延回来了。 从外头望进去只见江闻岸坐在窗边,低头专注地在桌前纸上勾画着,额前几缕碎发垂了下来。 风一吹过,他抬起眼,一眼看到静静站在外头看他的沈延。 回来了? 想象中的不满和恼怒没有出现,江闻岸只是笑着,怎么不出声也不进来? 唔 沈延听到了小黑的声音,这才知道小黑也在里头,还没等他说话,便见小黑跑了出去,咬着他的衣摆想要拉着他进去。 进入承华殿,小黑方松了口,又跑到江闻岸脚边趴下,拱了拱他的小腿。 沈延走了过去,从身后抱住他。 先生在画什么? 他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江闻岸已经画了很多张画像,无一例外都有沈延的身影。 先生总喜欢画他,但这一次好像有点不一样。 先生还画了他自己。 是我们的画像,你看。江闻岸一一展示给他看,从你年少到现在的模样。 弄雪阁里沈延咬他肩膀、加原一起喂小黑、云山暖泉、北疆、金玉山庄,所有他们曾经一起去过的地方,江闻岸一一都记录了下来。 不知为何,沈延心里却有点堵得慌。 为什么突然画这个? 就想画下来。江闻岸低声回到,眼睛却不禁有些酸涩,以后你时常看看,好歹不会那么快把我忘了。 先生一直在我身边,怎么会忘? 我是说如果我先你一步离开,你也要记得我,可以吗? 怎么会?沈延有些急,先生的身子是比我弱了点,但我养着先生爱着先生,让章太医帮先生好好调理身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江闻岸低垂着眸子,好。 他一点儿都不积极的态度仿佛在预示着什么,让沈延有些无力。 即使先生先我一步离开,我也会马上跟着先生去,不会让先生一个人孤独死去。 你在说什么?江闻岸大惊失色。 他不知道等他回现代的时候这里会是怎么样的,与其让真正的江闻岸回来,他更想让延延认为他死去了。 可他要的结果不是这样,他要延延好好活着。 沈延神色认真,显然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如果我先死,先生要好好活着,只是不许忘记我,我即便是化了魂也要日日回来看先生。 先生若是先死,我便牵着先生的手在你身边躺下,陪着你去,我说到做到。 他这话不能细想,只会让人毛骨悚然。 不论生死,他都要纠缠江闻岸。 不要这样。江闻岸很想哭,可眼下却只是笑着,笑他痴,笑他傻。 他正在画的是自己,低头勾完最后一笔,沈延才发现他在画的便是眼下。 手腕上连着锁链,他被囚禁在承华殿。 沈延的脸色越来越差,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想在此刻用力地抱紧先生。 沈延抱他,亲昵地亲吻他的脸颊、眼睛,却尝到了咸涩的味道。 心里一揪,先生怎么哭了? 江闻岸意识到失态了,当即抬手擦拭眼泪,开口的声音还有些哽咽:因为我高兴。 他抬起朦胧的泪眼看沈延,扯开嘴角笑道:延延,我们终于要成亲了。 他这样的笑并没有让沈延感到半分的高兴,反而心慌又难受。 他握着江闻岸的手,铁链啷当作响。 先生,是不是我弄疼你了?我现在就帮你解开。 不。这会儿江闻岸却不愿意了。 延延,就等到我们成亲那日再解开,我愿意锁在你身边,只要你多留下来陪陪我。 心上人近乎乞求的渴望亲近让沈延心里涨满了柔软,温柔的吻落在他的发间。 连着两日,沈延一处理完朝堂上的事情就回来陪他。 一人批奏折,一人画画。 沈延其实不喜欢他画那些画,总觉得是不好的兆头,但江闻岸坚持,他便纵着。 小黑将头枕在江闻岸的脚上,尾巴一摇一晃地扫过沈延的腿。 沈延一抬头就能看到先生。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为岁月静好的日子,是想象中未来的模样,却是江闻岸心中可遇不可求,想要永远定格的画面。 夜里,他们紧紧地拥抱对方,总是说了很多很多的话,直到累了才入睡。 直到第三日,二人叙完话,很快被拉入了一场梦境。 白,到处都是白色。 虚无的颜色。 站在无法辨明方向的地方,江闻岸有些无所适从。 又要回去了吗? 这次是短暂的还是永恒的? 他正想着,手心却突然一暖,一个温度覆盖上来,他看到了延延。 眼前的白色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生机盎然的绿色。 周围是似乎来自远方的鸟鸣,幽怨而又空寂,因而并不显得嘈杂。 看清祈愿池三个字,江闻岸忽的反应过来,这是无荒山无悲寺里头的祈愿池。 他们曾经在这里许下愿望。 梦中的沈延反应也很真实,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拉着江闻岸离开。 这里给他的回忆并不美好。 转身却依然见到了那个光脚的和尚,他依然衣衫褴褛,外袍破破烂烂,手上还挑着一壶酒。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江闻岸记得,那是他们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这个和尚送给他们的话。 如今想来的确灵验。 他从来身不由己,只能在有限的自己能够控制的范围内不留遗憾。 江闻岸紧紧握着沈延的手,微笑着迎上那和尚的目光,静静等待着想看他还会不会送什么话给他们。 那和尚却只是笑。 水声哗啦,池中央忽然升起一艘小船来,缓缓的朝他们驶过来。 小船上载着一张字条。 江闻岸心下一动,就要上前。 沈延却紧紧握着他的手,不肯让他去。 江闻岸轻轻拍着他的手安抚着,还是上去取了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字条打开,上面却只有四个字,写着:事在人为。 事在人为? 江闻岸只觉得没由来地心安,转头却发现那和尚早已消失不见了。 晨光朗照,叫醒熟睡的人。 二人是一齐醒来的。 江闻岸愣了一下,恍然发觉方才的一切都是梦,没有祈愿池,没有和尚,也没有什么字条。 他猛然坐了起来,带动着锁链发出声音。 延延,该去上早朝了。 今日不去。沈延把人搂回自己怀里,亲昵地贴贴他的脸颊,先生忘了? 他差点忘了,如今朝局稳固,百姓亦是安居乐业,边关动荡已平,天下都是一派祥和。 今日我什么都不做,就陪着先生。 江闻岸此刻心情平静,回过神来便躺下抱住他。 延延,我在无悲寺许的愿实现了,你的呢?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感觉可能快要完结了! 第87章 我的也实现了。 江闻岸撑着身子起来看他,很想知道那时的延延最想要的是什么。 那时我最大的愿望是先生心悦我。 江闻岸有些讶异地望进他的眼睛里,只能看到赤诚的真心和热忱。 如今已经实现了,先生。他说:我很高兴。 嗯。江闻岸闷闷应了声,我心悦你。 未及回应,江闻岸的温度已经压了下去。 在剩下的时间里,他想开开心心地陪着延延度过,所以他不会再哭。 指尖抚上带着凉意的脸,江闻岸闭上眼睛,主动而温柔地亲吻他。 他们在龙床上躺了很久,除了亲昵之外什么都没有做。 先是江闻岸吻着他,许久许久,不知疲倦,后来渐渐失了力气,便只靠在他身上承受着他克制的掠夺。 重逢至今,沈延没有主动亲吻过他,所做的只不过是贴贴脸颊亲亲下巴,本想留到洞房花烛夜,不过先生既已先越线,那他也毫不客气。 稍稍分开的时候江闻岸已是气喘吁吁,但是依然抱着他主动靠近,要黏着延延才心满意足。 午后,秋风吹散艳阳,秋来身上清爽,最宜出行,二人悄悄出宫,马车行至城外便携手下了车。 汀兰苑远离人烟,原本四处清静,后来沈延着意添加了许多,江闻岸也是许久没有来看过了。 从外头沿着江边走,尽头才是汀兰苑。 本来秋季已至,然而此处花还未谢,路岸芷汀兰。 二人十指紧扣缓缓向前,任由以鲜花小草为宾客,作为见证。 门口挂着两个喜庆的红色大灯笼,他们携手在灯笼底下跨过门槛。 进门,江闻岸仿佛来到了花灯节,里头全是各式各样的小灯笼。 先生看。 顺着沈延的指引,江闻岸方知那灯笼上还画着画,幅幅连起来如同画本样,将他们起经历过的事情呈现出来。 步步,那是他们相遇相知再到定情的过程。 沈延陪着他个灯笼个灯笼地看,在他耳边说话:开始先生对我好,给我送吃的穿的,我只以为你又想了新的法子捉弄我。 直到我落水那次,先生不顾切救我,我曾经试图说服自己切都是假象,可是先生没有露出点破绽,我便信了。 他絮絮叨叨说着心里的话,此刻所有的占有欲都不在掩藏,他完完全全剖白自己:是你先来的,我便不许你再离开我,也不许你像待我样待别人同样好。 他垂下眼眸,即使你对我好只是因为有愧于我的母亲。 不是的!江闻岸着急否认,只能遍遍告诉他:我做的切都是因为你,与其他人都无关。 江闻岸牵着他的手,有神的目光在灯火之中格外专注,他说:延延,我喜欢的人自始至终都只有你。 先生说的我都信。 沈延笑着,忽而想起件事来,他从衣袖里取出张字条来,递给江闻岸。 江闻岸疑惑地打开来看,发现竟与今晨梦中见到的字条模样。 上头写着四个大字:事在人为。 江闻岸心下动。 如今喜事近,自然是要还愿的,我派人去重修无悲寺,顺道取回来张对子。 江闻岸心中有所疑惑,不知这事在人为四字究竟何解。 个时空的距离,该如何跨越,只是此刻他不想去考虑这些事。 先生,我们要永远在起,好不好? 好。 江闻岸没有犹豫。 哄他也哄着自己,至少在此刻,他想与之起走到白头偕老。 顺着两旁挂着灯笼画的路走到尽头,便见个火盆,江闻岸走快了几步,将手中的纸张丢进火盆之中。 火盆烧得更旺,他等着延延追上来牵紧他的手,二人携手跨过。 将切不好的事情都丢在后头吧。 穿过大堂,江闻岸发觉沈延的手慢慢发热,且整个人身上都似乎多了几分紧张。 被牵引着进入中厅,他才知晓延延的兴奋与激动源自何处。 中厅内的门亦是敞开的,像在迎接新人,眼望进去便见两套喜服挂在起。 沈延牵着他来到红色的婚服前,为他脱下外袍,换上喜庆的颜色。 江闻岸也学着他的动作,略微有些手忙脚乱地为他穿上新郎服。 他们未发言,默契地相视而笑。 走出中厅时便是对牵着手的璧人。 偌大的新宅十分安静,眼下是只属于二人的独处世界,切都按着江闻岸的喜好来。 他就想和延延两个人完成成亲礼,不想要太多世俗的纷扰。 然而沈延也不肯委屈了先生,切礼仪都按着燕京民间嫁娶的风俗来。 走入婚房前还有段特殊的路要走,那路是由卵石铺成的,要求新郎光着脚背着新娘走过,如此新郎才会疼爱自己的夫人。 这样的习俗江闻岸从前闻所未闻,让他想起了从前在校园里做游戏尝试过的指压板,如今想起来脚底板还隐隐发疼。 要不就免了吧?很疼的。 沈延却是坚持要如此做,他已经脱了鞋子。 那不要背,你抱我。 好。 江闻岸的体重是正常男人的重量,不算重,但抱起来也绝不轻松,然而沈延每次抱他总是轻轻松松,仿佛半分劲儿都不用费似的,很快就走完了段路。 被放下来的时候,江闻岸双手还挂在他的脖子上。 疼不疼? 沈延摇头,接着便被轻轻啄了口。 江闻岸微微红了脸:这是奖励。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63) 做完这事,他又不看沈延,只拉着他到朝着婚房去。 唯有此处的门是紧闭的,窗上贴着两张红色的窗花,江闻岸留心看了下,发觉图案很是熟悉。 沈延曾哄着他起剪了两张喜字,但他看得出来两边贴的都并非出自他的手。 新郎此刻却有些心虚,着急地拉着江闻岸进门,不容他多看多想。 进了婚房,江闻岸也没有多余的心思想其他事情了。 里头的切准备齐全妥当,沈延拿着红绸出来,人端牵着,此情此景,江闻岸也不由得生了几分敬重严肃之意。 拜天地。 二拜高堂。 他们依然当天而拜。 江闻岸看着无边无际的天,想着苍茫宇宙之外不知位于哪个方位的父母,心下暗自告知他们。 爸,妈,我结婚了,跟个全世界最好的人。你们会祝福我的吧。 红绸被轻轻扯动,江闻岸与他的新郎面对面,相顾之间难以言表的情意在细腻眼神中缱绻交错。 江闻岸微微笑,这次换他来喊:夫妻对拜。 从直立对视到弯腰而再直起身子,终于尘埃落定,沈延此时却只是呆站着不知所措。 江闻岸笑了声,迫不及待道:送入洞房! 里边才是真正的洞房,进才知那里头藏着好多好多的酒,够江闻岸喝上许久,如今看到让人忍不住惊叹,又有点想笑。 哇!这都够我喝多久了? 沈延的心思却是百转千回的。 先生喜欢喝酒却又不常喝,因为每次喝必定会醉,醉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出来,醒后又什么都不记得,然而他喝醉时又过分可爱,惹得沈延是又爱又恨,恨不得让他从此不要碰酒,却又舍不得他难得流露出来的面。 如今先生与我成亲了,我可以顺理成章地管着先生,所以先生想喝多少便喝多少,若是醉了,我便只把先生锁在怀里,哪儿也不许你去,如此也不怕被旁人看了去。 江闻岸只是笑他痴,然而今夜却不想醉,他想要将这切牢牢记住。 今夜我只与你喝杯交杯酒。 好,先生想喝就喝,不想喝便先放着日后再喝。他们看着摆满了大半个屋子的酒,此刻倒有些纠结起来,先生说该开哪坛好? 嗯江闻岸仔细挑选着,最后指着放在最里边的坛。 沈延看,亦以为妙绝。 坛身上贴着酒名,正是合欢。 永结同心之日,自当和合欢乐,喝这酒正好。 沈延倒酒。 满上,满上。 直倒了满满的两杯才停下。 两手合交,永结欢好,杯合欢更在二位新人脸上添了几分暖意和欢愉神色。 江闻岸只要了杯,看向眼前人时已然眼眸湿润。 延延,之死矢糜它[1],这是我给你的承诺。 他发誓至死也不会再有其他人。 即便回到现代社会,他也不会忘了今日的承诺,绝无二心。 沈延动容,我亦是 江闻岸伸手抵在他的唇上,摇了摇头不肯让他接着往下说。 他不愿沈延孤独,殊不知他心里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 热酒下肚,将羞怯散去,满腔热情溢出,绯红染上江闻岸的耳廓。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沈延才刚喝了杯,却觉得自己醉得比先生还快,将所有的流程走过,心中仍然没有实感,切都像是场梦。 看着他的脸越来越红,江闻岸亦觉得身上热起来,终于还是等不及了。 他俯身前去靠近,点点主动撷取他嘴里的酒香。 酒香混在起,于口齿之间似乎更容易醉人,江闻岸早就顾不得什么羞不羞的,只顾着贴近他,不多时已经远离凳子,坐到了他腿上。 今夜是洞房花烛夜,沈延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要好好的伺候先生,因而极尽温柔地要他欢愉。 被抱到床上的时候,江闻岸已经多了几分醉意,不止是因为酒的缘故,还因为眼前人过分使人沉醉的眼神。 沈延很快覆了上来,诱.哄着他:先生,先前的全都不做数,如今才算是我们的初次,好不好? 他红着脸,却说着最露骨的话:这次我会让先生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  之死矢糜它:出自《诗经鄘风柏舟》。 下午上课听到老师讲了这句话,觉得很能表达至死不渝的情感,所以用上了。 成亲啦!延延让我给大家发红包呢~见者有份! 第88章 江闻岸的脸彻底发烫,微微别过脸才能喘口气,开口只闻软语:你说如何便是如何。 沈延从床上的格子里摸出什么东西来。 江闻岸虚虚瞧见一个影子,只知道应当是一个小盒子形状的东西。 沈延继续哄人:先生答应了我才给。 还非要他说出口,而他此刻无比纵容,十分听话地道:我答应你。 只一样,他想要在过程之中一直看着沈延。 想将他的延延永远刻在脑海里。 褪其婚服,撕其里衣。 江闻岸反应过来之时身.下一凉,一抹清凉贴近,他忍不住弓起身子。 先生别怕。 沈延安抚着他,手指暂无动作。 然另一手攻向前方另一处,握之抚之。 此情此景实在令人羞赧,江闻岸到底脸皮薄,没有办法看着他做这样的事,忍不住偏头看向墙壁。 倒影却是更加引人浮想联翩。 沈延低下头缓缓靠近,迫近那已然紧绷之。 影子吞没影子,小部分重合。 江闻岸闷哼一声,初次细细感受此番滋味。 上一次在宫里沈延也曾做过这样的事,然而那时的江闻岸并不领情,心中只觉屈辱,片刻的欢愉也不曾有,更别提彻底的享受。 此刻却不一样。 正值秋季,小巧湿/烫之物却搅动了一池春水,温柔的池水将掌中之物包裹。 江闻岸如同置身云端,又被拉扯着陷入仙人编织的梦境之中。 玉竹般的shou指开始有所动作,轻柔地给他送来凉凉的润意。 身上满是火烧似的热,忽而又如同夏季一头扎进泳池里,手指攥紧红色的床单,脚尖倏尔绷紧,从内而外的舒爽蔓延。 前已失守,而后亦至。 沈延极尽耐心地拓展领地,还不忘抬起头来看他。 先生,舒坦么? 烛火之下男子的脸一片红霞,却还被逼迫着回应。 嗯 无论是身还是心,此刻都被巨大的满足感充斥着。 直到彻底满了,口耑息从唇边溢出。 沈延稍稍放过那一处,终于抬起头来,始入天人合一之境。 江闻岸彻底不敢再看,即使倒映在墙上的只是黑黢黢的影子。 他抬起手臂掩住眼睛,还是忍不住颤.栗。 手臂被强势地拉下来,沈延原本带着凉意的手指也不禁染上温度,十指紧扣的时候,体温互相传递着,分不清谁的更高一点。 滚.烫的吻落在他的眼睛上,安抚着不停颤动的眼睫。 沈延用低哑的声音哄着他睁眼:先生,看看我。 这样的嗓音太具有蛊惑力了,如同航行在茫茫大海上的水手听到鲛人的歌声,终是不敌诱.惑,急切地想要上岸,想看看传说中美丽的鲛人。 江闻岸睁开眼睛,惊讶于他眼中迸发出火烧云一般热烈的光,太涩了。 肌肉猛的收suo,便听得延延一声低呼。 觉察壮大之势,他再次闭上眼睛。 然而方才刹那的刺ji,心上人目含秋波的模样已足以令沈延心跳不止。 如果江闻岸再次睁开眼睛,一定会下意识地后褪,否则浓重而肆意的情感一定会将他裹挟淹没。 此刻也好不到哪里去。 细雨绵绵,随之而来的却是乌云压顶,继而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航行在海上的小船在狂风暴雨之中于苍茫水色间飘摇着,船上唯一的水手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船长身上。 船长引领着方向,带着水手安全着陆。 骤雨初歇。 然而仅是暂缓。 江闻岸被翻了个身子,躯体自身后覆之。 沈延事事细心,极尽温柔。 先生,这样好不好? 等到江闻岸呜.咽着说好,他才召唤另一场甘霖前来浇灌。 雷阵雨又急又猛,本该来得快去得也快,降临在江闻岸身上的这一场疾风骤雨却来势汹汹,持续了大半夜。 江闻岸不知道他是何时昏睡过去的,然而心里惦记着事情,不得不强打着精神醒来。 外头竟果真下起了雨,雨丝打在窗子上,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明显。 手臂上的禁锢无法忽视,沈延还睡着。 身子虽累,然而清爽,想来是延延给他清理过了。 江闻岸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布袋来,倒出一粒朱红色的药丸来。 这是靳言事先给他的,只要喂沈延吃下,几个时辰之内他都不会醒来。 即便是提早醒来了,他也难追上,只要进了弄雪阁,便是永恒的离别,他再也追不上了。 江闻岸撑着身子起来看他完美的睡颜,忍不住伸手触碰他的脸。 被触碰的时候,他像是有知觉一般,在睡梦中寻找着身旁的人拥紧。 江闻岸将丸子轻含在唇间,低头渡给他。 遇水慢慢溶化,箍在腰间的手臂也有松缓之势。 江闻岸留恋地再次亲吻他,小心翼翼地撬开他的手,穿好衣裳,拖着疲惫的身子下床。 门打开,一场雨使得秋意更浓,寒意侵身而来。 他回头看了床上安静躺着的人一眼,踏入雨帘之中。 而此时,皇宫偏远无人问津的角落,弄雪阁里,靳言正在等着他。 * 沈延觉得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但算不上多舒服,心里总是不安稳,醒来时果然见窗外天已大亮,而身旁空荡荡的。 先生? 无人应答。 室内空无一人,除了遗落在地上的婚服,先生的所有东西都不见了,身旁的位置没有多余的温度。 先生?! 沈延心慌起来,顾不得穿好外袍便往外跑。 门被猛的拉开,急急的风卷着最后一丝湿润的雨拍在他脸上,雨中的人一动不动地站着,浑身已经湿透。 雨终于停了。 这场雨下了一夜,江闻岸就在雨中淋了一夜。 他想让自己理智一点,可是无论身上的寒意如何提醒内心要保持清醒,他仍然舍不得沈延。 同样的雨天,弄雪阁里的人也等了一夜,秋意染了一身,唯有窗外滴答的雨声为伴。 他没有去。 先生!沈延不管不顾闯入雨帘之中,竟莫名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先生,你怎么跑出来了? 江闻岸没说话,浑身僵硬地看着他,只有睫毛上承载水珠不堪重负落下时才偶尔眨一下眼。 沈延搓着他的手,只觉冰凉僵硬。 心中实在心疼,先生,怎么了? 江闻岸不说话,他便忍不住胡思乱想,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还是我昨夜做得不好,让先生不舒服了? 他想着一切的可能性,到最后先生哭了,我还不肯停下,那是因为他们告诉我这是先生喜欢的表现,所以我想要让先生更加舒坦 对不起先生,我下次一定顾及你的感受,你 一滴泪无声滑落,江闻闻不住摇着头。 不是因为这个?那是为什么?沈延握着他的手,专注而又急切地看着他,先生告诉我,我一切都改。我现在是先生的夫君,自然最听先生的话,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作践自己的身子。 他伸手将江闻岸搂入怀里,感受到了不正常的热度。 晕过去之前,他听到沈延无比脆弱地说:不要丢下我。 江闻岸不想爽约,却不得不用这样的方式来逃避,也以此惩罚着自己。 皇上下旨停止早朝,外人都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只有章太医日日往宫里跑。 人人都以为皇上的身子出了什么大事,然而国师受朝臣嘱托求见圣上一面,却始终未能得见天颜。 承华殿内,皇帝三天三夜不曾合眼,目不转睛守着床上的人,有时还出现了幻觉,以为他的手指动了一下。 但是没有,江闻岸这几日里狠心地从未醒过一次。 太医,你明明说他只是受凉,烧热已退,为何还是不见醒来? 章太医也是束手无策,只是忧虑过度,其余脉象一律安好,按理来说也该醒了。 同房可有影响?朕已按照章太医给的方法先使其动心,随后用药,事后亦及时涂抹了药膏,当时朕仔细着,并未察觉撕裂。 此事应当无碍。倒真真是奇也怪也。 连着两次,沈延真真是要出现心理阴影了。 他能做的只有无微不至地照顾好先生,并广发告示至天下寻名医。 然而告示未发出,便先有人找来了,正是被放了鸽子的靳言。 上一次便是绯言救了先生,无论在不喜欢他,沈延到底也没敢拿先生的身体开玩笑,赶忙让人请他进来。 桑若回报,绯言此次前来却不是来救江闻岸的。 沈延盛怒:那他来做什么?! 只说有话务必要与陛下说,说 说什么? 他说江先生在这里活不了多久。这话一说沈延的脸色已经阴沉至极,桑若只能硬着头皮传达靳言的话:还说若是陛下真正在意江先生就一定会去见他。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64) 跃欢宫,皇上在此处接见靳言。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朕的先生如何就活不了几年了?朕宠他爱他,定要他长命百岁。 靳言什么都没说,只揭下了脸上贴着的假面。 二人对立着,如同双生。 沈延早就知道。 他只是急着与先生成亲,无暇管这事,并非不在意。 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出现两张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并非不可能。又怕多生事端使先生后悔,因而没有质问江闻岸与绯言究竟是一见如故还是早有旧情。 他只要先生当下心里有他。 靳言此番举动却像是挑衅。 你什么意思? 只要先生的心在他这里,他就不怕有人来抢。 只是靳言接下来说出来的话却让他始料未及。 作者有话要说:  先生到底还是舍不得延延的呀QAQ 会永远在一起哒! 第89章 、正文完 他不属于这里。 沈延不是第次听到这样的话,巫师也曾如此说过。 那时他只有满腔的怒火和担忧,根本无暇细想,如今却不得不留心多想。 他是现代的江闻岸,不是燕京的江闻岸。 我也不是真正的绯言。 在沈延复杂的目光之中,靳言面无表情地叙述。 他说的话不带丝感情色彩,反而只像在进行场枯燥的汇报,却向沈延描绘了个光怪陆离的、奇异陌生的世界。 他说先生就来自那里。 听完切,沈延已经懂了,原来先生开始是想要成完亲就离开这里,离开他。 可是他最终没有走。 沈延时间无法接受,可细细思索从前的种种又觉得切都有迹可循。 那时态度的突然转变,在某些事情上的生涩,都不止次地向沈延暗示,他不是原来的江闻岸。 可这种事情太过匪夷所思,简直闻所未闻,他实在无法想到这样的可能性。 心中又念起从前种种,先生曾说他从来没有过他人,没有碰过别人,也没有喜欢过别人。 原来都是真的,不是为了哄他而说出来的话。 沈延此刻却不知道该觉得庆幸还是作何反应。 靳言将切都与他说了,最后只轻飘飘地给他留下最后的个问题便离开了。 如他所言,这次他救不了江闻岸。 弄雪阁越来越远,他却朝着反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许久无人居住的弄雪阁热闹起来,原来是皇上下旨让江闻岸迁回弄雪阁。 * 热,很热。 江闻岸觉得浑身难受,身子很重,是重感冒发烧时晕晕乎乎和不愿动弹的感觉。 又感觉有人用冰冰凉凉的手掌在触碰他的额头,给他带来丝清爽。 无意识地追逐着那抹清凉而去,终于贴近,梦中的人满足地喟叹声。 忽而感觉有什么东西钻入他的身体里,在拽着他往下,强烈的失重感后,意识陷入混沌之中。 江闻岸腿蹬,如同无数次睡梦中梦见自己脚踏空时样,他突然惊醒。 唔 他动了下身子,先前难受的感觉消失了,只是心口还十分沉重,像被块石头压着样。 他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了白茫茫的片。 视线缓缓往下,是张彩色的海报。 彩色?!篮球?! 江闻岸猛地看清当下的处境,已是出了身冷汗。 他又回来了? 记忆还只停留在汀兰苑,他和延延洞房之后就跑出来了后来呢? 脑海片空白,他突然听得声低沉的喘气声,胸口突然轻,趴在他身上的人揉着脑袋抬起头来。 延延延?! 江闻岸彻底惊呆了,闭上眼睛又睁开再次仔细看,仍然确定他是沈延,而不是靳言。 他狠狠抽了自己巴掌。 好疼。 先生沈延回过神来赶紧抓住他的 手,又用手掌摸了摸在他的脸颊,俯身轻轻在上头吹着气。 延延你怎么江闻岸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即便是要回来,该跟他起回来的人也应该是靳言才对,怎么会是延延? 沈延却焦急忙慌地贴贴他的额头,确认他确实没事了才放下心来,又紧紧地抱住他不放。 先生,说了不准丢下我。 许是突然的时空变化将两个世界的些事情割裂,他明明记得自己应该是卧病在床的,如今却点事都没有。 他低头看自己的身体,身上穿的是现代的衣服,头发也还是短的。 再看沈延,他只穿着单薄的里衣,长发倒是没有变化,还铺散在江闻岸身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床帘遮挡了夏日的阳光,空调的声音还响着,切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校园生活。 逼仄狭小的上铺躺了两个手长脚长的男人,更显得压迫,然而沈延却无比享受这样的亲昵,缠着江闻岸不肯放。 他把位置让给我了。 他说起靳言。 他要留在那里,不想回来了。 为什么? 江闻岸很是惊讶,明明靳言直以来都表现得很想要回来的样子。 沈延抬起袖口摸了两下,终于找出了张纸。 这是他给你的信。 江闻岸坐了起来,展开纸张来看,上面是整整齐齐的楷体字,和靳言本人样丝不苟。 沈延也跟着坐了起来,贴在他身侧,凑过脑袋来与他起看。 确实是靳言写的。 上头写着他在那儿有了新的父母和弟弟,很舍不得他们,况且现代没有任何让他留恋的东西,所以他反悔了,不想回来了。 和生活幸福的江闻岸不样,他知道靳言的生活过得很苦。 他是个孤儿,无依无靠的,从小就生活在孤儿院里,和老院长相依为命。后来老院长死了,他便变得更加孤僻,不与人说话,因此也没什么朋友。 小说的世界和现实的世界,到底那个是真实?哪个是虚幻? 此时此刻的江闻岸也混淆了。 或许无须纠结,人生本就是场终将幻灭的梦。 小说也许是虚构的,可他曾去过的那个世界同样很完整,同样有人情冷暖、悲欢离合。人们在那里出生、成亲生子又老去,生命的轮回与现代并无差别。 如果这是靳言的选择,那他尊重。 沈延又说起靳言最后留给他的问题。 问他愿不愿意。 愿不愿意放弃切,和江闻岸起回来。 他以为沈延不会轻易舍弃皇位,舍弃好不容易得来的切权势,可是沈延毫不犹豫。 先生,他在这里无所牵挂,我在那里难道就有吗? 我的父亲母亲都已经不在了,只有先生,如果连你都不在了,我该怎么活?你是我的妻子,也是我唯的亲人,唯的牵挂,我们拜过堂的,不准撇下我。 他看着沈延的脸,忽而又有些释怀。 他没想到,上天竟同意把延延送到他的身边。 江闻岸合上纸张,轻轻说了声:谢谢。 谢谢你的成全。 * 沈延刚来到现代,对这儿的切都很好奇,首先表现在江闻岸的短发上。 他觉得颇为新奇,贴在他身后把玩着柔软的短发。 被他像撸猫样rua着头发的江闻岸: 这里的人都是这样的,延延,你以后看了就知道了,没什么好玩的。 哦。沈延应了声,继续rua,先生,我也想要这样。 头发么?你也想剪短? 古人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江闻岸以为他不会想要剪去头发。 想要和先生样。 他既想要,江闻岸便同意了。 此刻心中已有了实感,他感到这是真实的世界,亦不会再像上次样持续没多久又突然穿过去了。 如果延延真的会永远跟着他生活在这里,那么方方面面都得尽快适应才好。 好,我这儿有剪刀,我去拿。 江闻岸正欲起身下床,却被反手按到了床上。 冰冰凉凉的长发落在他的脸上、脖子上,麻麻痒痒的。 先生,我想要用现在的样子,最后再来次。 来什么来?江闻岸踹了他脚,这是在寝室,别乱来。 沈延歪了歪脑袋,迷茫地问道:寝室是什么? 我在这儿还在上学,上学的地方叫学校,学校里安排让我住在这儿、睡觉的地方就叫寝室。 那我现在就想和先生shui觉。 他说着低头在柔软的唇上亲了口。 不行 话未说完,已经被他吞没。 长发缠绕在他的手臂上、tui上,凉凉的很是舒服。 上床下桌发出羞/耻的咯吱咯吱声,江闻岸甚至有点害怕这床板承受不住。 他抓着床杆,断断续续chuan息。 你慢点。 别那么重。 好。 沈延低沉地应了声,至于有没有听进去就不知道了。 总之江闻岸觉得他把自己的话全当成耳旁风了,偏偏被折/腾得半死不活之后还要颤巍巍地爬梯/子。 而后看着他从上铺爬下来。 浴室里,江闻岸还得耐着性子教他用电热水器。 沈延觉得很新奇,扭了个开关,头顶的花洒便倒出水来。 江闻岸被淋了身,只好开始冲澡。 此时沈延还想贴上去起,却被推开,只能老老实实站在旁目光晦暗又光明正大地看着他。 江闻岸已经麻木了,自顾自冲着澡。 冲完了换好衣服才看他。 你,坐着,等我。 江闻岸出去取了剪刀,进来果然看到沈延坐着,只是他方才看了遍就学会了,学着江闻岸的举动给自己冲/澡。 沐浴露打着泡泡,被水流冲着从腹部流畅明显的线条滑落。 江闻岸时上前也不是后退也不是,干脆也倚在墙边好整以暇地欣赏。 再出来的时候沈延已经是头干净利落的短发,身上穿着不太合身的衣服,他似乎不太习惯,还时不时抬手摸摸自己有些扎人的头发。 后脚跟着出来的是江闻岸,不知为何,他又换上了套衣服,此刻嘴唇红肿着,神色明显有些不爽。 反观沈延则是心旷神怡,副餍/足的模样。 但江闻岸还是没忘尽地主之谊,用吹风机帮沈延三两下吹干了头发。 出气般,稍短的头发被他揉得团乱。 沈延不甚在意,只随意撩,纵容地抱着他,春风得意地笑道:如此果然凉快。 江闻岸: 正面的美颜暴击让江闻岸沉默半晌。 沈延短发的模样和从前的感觉完全不同,更具少年感,五官完全露出来才知道他的容颜很具有攻击性,此刻又带了几分不羁和痞气。 他笑,更让周遭的切黯淡无光。 江闻岸被蛊惑了,不自觉被他引导着在他tui上坐下。 沈延打开吹风机,也替他吹头发。 指尖陷入柔软的发丝里。 他又忍不住偷袭,亲了他口。 江闻岸瞪他,却丝毫没有威慑力,后者笑他又提不起劲来,始终无法拒绝。 等到头发彻底吹干,他亦不知道被占了多少便宜。 吹风机被随意地搁置在桌上。 桌边的椅子上面对面坐了两个人。 沈延捧着他的脸,看他面红耳赤的模样,心里都软了。 他低下头缓缓靠近,正打算正式开始品尝他的美食。 咔嚓声,门被推开。 卧槽! 门外站着的人手中的饮料哐当哐当掉了地,他来不及捡,砰的声关上了门。 江闻岸从窗户看到他出去又看了眼寝室号。 很快门又再次被打开,外边脸惊恐的人和面色红润的江闻岸对视几眼,又去扒拉门把手。 小熊,别关门了,门都要被你砸烂了。 江闻岸无奈:别怀疑自己,你没看错。 闻哥明明是回到了自己的宿舍,小熊却略显得有些局促,趁着他想要缓缓,弯腰捡饮料的功夫,江闻岸立马从沈延腿上起来。 小熊将冰冷的可乐瓶贴在自己的短袖上擦了擦,又放到自己脸上贴了下,嘶地抽了口气后,他似乎缓过来了,脸上那副见了鬼的表情也收了起来。 他淡定问道:他就是你说的朋友?原来是男朋友吗? 什么朋友? 你上次在电话里不是跟我说有个朋友要来住几天吗?他说着不经意看向沈延,卧槽?靳言?! 他没注意到沈延黑了脸。 他怎么也没想到计算机系的系草会出现在他们宿舍,刚刚还在跟闻哥鬼混? 他瞪大眼睛。 他不是靳言。 江闻岸挡在他身前,他直住在省外,跟靳言没关系。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65) 哦哦不好意思啊。小熊挠挠头,又朝着江闻岸挤眉弄眼,男朋友嘛,我懂,现在都很正常。 嗯 江闻岸也不怕在他面前承认二人的关系,没想到手却突然被人握住,沈延不知何时站了起来,身高比他还要高半个头,对于不到米七的小熊来说更是巨人。 站在对面给人带来的压迫感十足。 小熊不自觉仰望他,在心里暗叹道:这人果然不是靳言,这身高这气场,竟比靳言还要可怖。 他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男子曾是国之君,眼神中自然地带着几分让人不敢违逆的凌厉。 他牵着江闻岸的手本正场道:我是他夫君。 蛤?小熊差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江闻岸扶额。 无奈地扯了沈延把,将他带到自己身后,打着哈哈向小熊解释:他这人有点中二,你懂吧?还是那种表演型人格,动不动就要表演出古代的先生啊皇帝啊什么的,不要介意啊。 原来如此!小熊面带思索地看着沈延,最终点了点头。 原来小熊原本已经回家了,后来又突然接到导师的电话,让他回实验室做实验,这才回来学校。 他只是回寝室放个行李便匆匆忙忙地走了。 夜晚,江闻岸又被沈延按着,美曰其名这是他剪了短发的第天,也要再来次以示纪念。 江闻岸: 您纪念的方式可真特别啊! 半道接到了小熊的电话。 喂唔怎么了嗯? 闻哥,我的数据还没搞定,靳言打算在实验室睡晚算了,你们别给我留门了。 好啊 闻哥,你怎么了? 没,没事。 江闻岸匆匆挂了电话,狠狠地瞪着笑得肆意的始作俑者。 闻哥?沈延轻轻重复着这个陌生的称呼,细细咀嚼了阵,目光幽深地看着江闻岸,双眸又是弯。 他俯身靠近江闻岸的耳边,轻声说了两个字。 江闻岸猛的僵。 沈延闷哼声,笑意更浓,反/应这么大? 他学坏了,又慢吞吞地用低哑的声线重复了遍:哥哥。 短暂地回来的时候他遇到了小时候的延延,那时候他也曾乖巧地喊他哥哥。 小熊说他家的猫去世了,所以回去了趟,后来江闻岸在电话里告诉他有朋友要来寝室住几天,那是他说的朋友正是小延延。 而今天小熊接到导师的电话从家里赶回来,理所应当把沈延当成了先前提到的那个朋友。 江闻岸倏然惊觉,所有的切以个不可思议的路程,兜兜转转成了个圈,切都连起来了。 他好像哪里都没有去过,而这个世界多出来的延延,和他亲密无间的延延就像是上天送来的礼物,又明明白白地告诉他那些美好的回忆都是真实存在的。 无论来日方长如何,如今便是最值得铭记的。 他伸手拥住沈延,主动给予虔诚的吻。 这世间万物或许缥缈不定,唯有爱与真心不可辜负。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完结啦!!(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但是怕太过矫情,所以长话短说~) 也许你没有想过自己在评论区随手打下的字会给一个小作者莫大的鼓励,但对于我来说,真的十分感动,感谢陪伴、感谢鼓励、感谢所有!一切尽在不言中啦! 如果觉得我还不错的话可以点开专栏收藏一下我哦!会慢慢进步哒~ 专栏里面也有我的预收:《穿成美人师尊后逆徒真香了》、《被A装O的竹马标记了》、《同桌竟是毛绒绒》 小可爱们可以看看文案,感兴趣的话就收了我吧! 感谢在上一章给我投雷和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芜湖、晚風、秦有扶苏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inny斯1瓶; 非常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ps.番外可能随机掉落,也可能没有了,嘿嘿~ 最后有一个全订抽奖,记得来! 第90章 番外1 或许是因为他烧得不省人事几天不理人的情状太过可怕,自从穿回来之后,江闻岸就发现沈延格外地黏他,比小时候更甚,几乎是寸步不离。 江闻岸知道他可能是后怕,也可能是因为刚来到一个新的地方不适应,因而也颇为纵容他。 再加上小熊这几天也只是偶尔回来洗个澡拿个东西就走人,颇为上道地留足了两人世界给他们倆,二人毫不客气地厮混了两天。 江闻岸回到现代之后觉得浑身自在,虽然之前的身体也是自己的,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劲儿,一量身高才发现那两厘米长回来了,一米八,不多不少,他快乐极了。 虽然一米七八和一米八也就差两厘米,但对于男生来说也算是一种别样的执念,总之江闻岸舒坦了。 他心血来潮,踮着脚看了一下沈延身前的量尺,一米八八。 江闻岸: 他瞬间就觉得自己的一米八不香了。 抱着宽松的衣服,他走进浴室,沈延亦步亦趋,然而当下情形与前两日不同,江闻岸撑着手臂将他挡在了外面。 沈延轻轻拧眉:先生? 话音刚落,脑袋就被轻轻敲了一下,八厘米的身高差距使得江闻岸抬手的时候带起了一片衣摆,露出半截白皙的腰身。 这两日时常在他的攻势下紧绷的皮肤还带着被掐出来的痕迹,若隐若现。 沈延被晃了眼,愣了数秒才稍稍掀了下眼皮,嗯? 江闻岸抵着门,一会儿出去叫哥。 他即将大四,二人在这里的年龄差也没有那么大,只有三岁,叫哥正合适。 知道了。沈延乖乖应了一声,有点短的头发和耷拉的眼皮却没有让他显得有多乖,嗓音之间反而有种勾人的意味,不算敷衍,就是让人感觉他不是会轻易听话的人。 江闻岸本来想给他剪个顺毛的,结果一不小心剪短了点。 他正想着,视线见到沈延的喉咙滚了滚,目光往上滑动的同时,他低低喊了一声:哥哥。 江闻岸: 紧接着是砰的一声,沈延高挺的鼻尖差点碰到门板。 江闻岸闷闷的声音传来:我先洗。 先生。 沈延以为他害羞了,毕竟二人缠/绵的时候他也喜欢这么喊,每次一喊他的反应就会比平常大的一点,绞得他直想多喊几遍。 还是逗得太过了? 这样想着,沈延抬手曲起手指,指骨敲了两下门,先生,让我进去一起洗。 江闻岸:不要。 手指顿了一下,沈延摊开手掌贴在门板上,江闻岸的声音很近,让人能想象到他此刻应该正用后背抵着门,宿舍的门不是很稳,里面的人说话的时候会跟着轻微抖动,手心感受得很清楚。 沈延有些迷茫:为什么? 明明前两天他们都是一起的。 江闻岸这一次却无论如何不肯,他起初还不肯说,但耐不住门外的人很有毅力,大有一种不问出来誓不罢休的意味。 今天不能再乱来了。他咕哝了一声什么。 沈延此刻整张脸也贴在门板上,因而听得清清楚楚,那微微上翘的尾音隔着一层门板,被削弱之后擦过耳廓,明明没有江闻岸的气息,却无端地让他觉得有点痒。 他下意识捏了下耳垂,嗯? 江闻岸似乎有点激动,总之门板跟着有起伏了,破罐子破摔一般,他抱怨道:还疼着呢。 似乎是怕门外的人听不到,他大声道:我说疼着呢,疼! 沈延沉默瞬息。 他每次都抹了药膏,可是架不住两个人到底都还年轻热血,彼此一触碰到就像心中有一把火被点燃了,总是没轻没重,似乎恨不得将那小床晃散。 寝室的小床出奇地稳固,然而江闻岸却有点遭不住。 爽的时候是真的爽,疼的时候也是真的疼,又胀又酸,火辣辣的那种。 过了一会儿,沈延默默道:那我就进去看看,什么也不做。 江闻岸:你觉得我信么? 他好像已经下定了决心,手掌往门上一拍,脸贴着门的人吓了一跳,连忙直起身来,再听江闻岸的声音就觉得远了点,他应该已经走开了。 沈延只好作罢,老老实实在外边等着。 这几天他还没有跟江闻岸出过门,今天刚好江闻岸有点事要出寝室,决定带他出去逛逛,于是准备了一套衣服给他。 此时正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书桌上。 沈延本来打算拿起来看一看,余光瞥见江闻岸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于是那玉竹般的长指转了个弯,将那个奇怪的砖头拿了起来。 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江闻岸没怎么玩手机,沈延只听他说这是个万能的宝贝,最重要的功用之一是隔空传信,传递信息给小熊的时候还演示给他看了。 有人给先生传信了吗? 他好奇地看了一眼,发现上头确实有两串字。 上面那一串他看不懂:Squirrel. 不过下面的那一串他看得明明白白:学长,你什么时候过来呀?想 想什么? 后面的字看不到了。 沈延眸色沉沉,冰凉的指腹划了下屏幕,学着江闻岸的动作。 解锁的时候江闻岸没避着他,这些操作都不难,基本看一遍就会,沈延顺利解了锁,面无表情地点开了那个绿油油的图标。 来自Squirrel的消息完全展示出来,上头写着:想吃东苑的糖醋排骨了,我请学长吃吧。算是感谢学长的笔记。 东苑?学长?笔记? 沈延不懂,但大概能猜到这个人想约先生出去。 还好先生同意带上他,否则 等了一会儿,他又看到一条消息弹出来,是一个小人抱着一个东西,头上写着给你小心心,他歪着头看了一会儿,没由来地有些生气。 他开始捣鼓这个砖头,不知道按到哪里,他看到了很多小人,手指往下滚动,他戳了一下,果然发出去了。 于是沈延开始挑选,把那些揍人的,暴打小人的一个一个发出去。 对方发来了一个字符?,沈延看不懂,没有理,继续低着头挑选符合他心情的小人。 江闻岸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身材高大的男人面色严肃,却像小学生一样双手捧着手机,低头死命地戳。 你在干什么? 听到声音他才停下来,看了江闻岸一眼,坦荡地把屏幕举到他面前。 有个奇怪的人,写的都是我看不懂的东西。 入目的是满屏的表情包,全都是揍人的,暴打的,最后一个是一只小黄鸡拎着另一只吐血的小黄鸡暴揍,江闻岸哑然失笑。 接过手机一看,才发现他刷屏了十几页,间或夹杂着对方发来的???和 翻到最上面才看到了来自学弟的信息。 他思考着这人哪里惹到沈延了,目光落在那个小人抱着一颗爱心的表情包上。 沈延冷不丁开口:先生有了我的心,不准再要别人的。 你又懂了?江闻岸挑眉看他,随意按着点了删除键,下一秒那个表情包就不见了。 看,没了。 他催促着沈延进去洗澡,在手机上敲字:我家小孩儿胡闹乱点的。 他切出去回复了妈妈发来的信息,又和一个师妹交代了几句话。 再切换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发送过去的消息很快就收到回复了:学长不是在寝室吗?哪来的小孩? 对方是大一的学弟,他们这一届军训特殊了点,到期末才补训,这会儿在学校的师兄师姐少,于是江闻岸一个留宿的也经常被人喊着帮忙看着这班不省事的娃。 现在他就受师妹所托,要给一个班送表格资料,对接的班长就是这个Squirrel. 江闻岸想了一下,跳过了这个问题,不去东苑了,你先吃吧,一会儿有时间了再找我,我把表格送到你们寝室楼下去,或是让其他班委代拿。 发完这段话就听到咔嗒一声,沈延出来了,他锁了手机,顺手放进口袋里。 衣服是江闻岸穿过的oversize,沈延穿着正好合身,上头印的图案是汤姆猫,他自己穿的则是杰利鼠。 之前出了联名款,很多人买来当情侣装,他凑了个热闹买了两件自己穿,现在倒是刚好派上用场了。 他带着沈延下楼,探头往寝室值班室一看,里头没有人在。 他们没去东苑,而去了另一个食堂,方向完全相反的西苑。 江闻岸长得好,出门的时候总会接收到一些陌生人的目光,此刻身旁多了一个身高外貌各方面都无比优越的沈延,这种吸引目光的buff更是叠加了。 他自己是习惯了,就怕沈延不习惯。 他挪近了一点,短袖之下的手臂贴了一下,温度传递着,沈延低头看他,果然面色不虞。 他低声询问:延延,是不是不喜欢被人这么看? 嗯? 江闻岸摸了摸他的手臂,讨好道:别生气,他们都没有恶意,不能像以前一样把人抓起来打,在这里是不行的哦。 沈延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生气。 在那边的时候同样有很多人看他,尤其是成为皇帝之后更要接受万人瞩目,早就习惯了。 江闻岸不解:那你怎么不高兴? 这张脸看起来就像被人骗了八百万一样臭。 恋耽美 穿成帝师高危职业——听晚风(66) 沈延抬起手,摊开手掌,里面什么都没有。 什么? 江闻岸稍稍凑近了一点看他的手。 沈延余光瞥见又有人在看他们了,低沉的嗓音在江闻岸耳边:手。想牵。 先生说在外面不能牵手,他就忍着不牵,但是先生没说过不能不开心。 只是出了门连手都不能牵,沈延怎么可能高兴。 他不喜欢出门了。 江闻岸: 他又摸了两下他的手臂安抚着,接着就没把手松开了,就那么贴着他的手臂哄到:乖一点,回去再牵。 一直到进了西苑,沈延还持续释放着冷气。 江闻岸端了一锅热腾腾的酸菜鱼来,热气蒸腾着熏着沈延的脸。 沈延却只盯着对面,江闻岸不停闪烁的手机。 察觉到他的目光,江闻岸解锁一看,才发现学弟发了很多信息来,第一条是接着他上面的回复说的:那我也不去了,学长打算去哪里吃?我们一起啊。 学长? 南苑吗?我去找你。 二楼也没有,那是在北苑? 江闻岸没有走路的时候看手机的习惯,没有及时回复。 他正打算打字,只感觉到一阵风吹过,带起他的头发丝颤动了一下,有人在他身旁停下。 找到你了。穿着黑T的男生气喘吁吁,一边弯着腰顺气一边笑,学长,原来在东苑。 江闻岸愣了一下,我不是说了晚点送过去吗?怎么还跑来了? 这个班长还真是尽职尽责。 他说着朝沈延伸出手,给我一下。 文件袋在沈延那里。 然而他一抬头就看见沈延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学弟,有点吓人。 延延? 学弟喘过气来,也直起腰回看沈延,或许是因为初生牛犊不怕虎,气势上倒没有多弱,只是笑容收敛了许多,学长,他是谁呀? 沈延凉凉的目光移了一下,也落到江闻岸身上。 啊江闻岸看了一下被热气蒸得眼尾有点红的沈延,倏然笑道:他就是我说的我家小孩儿。 沈延抬了下眼皮看他,却见他的目光已经落在那个学什么弟的身上。 江闻岸眉眼微弯,我男朋友。 学弟跟沈延同龄,脸上的表情都不会太过掩饰,当即有点崩,男朋友? 沈延终于把文件袋递过来了。 他交给学弟,又道:50份,你清点一下对不对吧。 不用了。对方胡乱地摇了摇头,目光触及沈延白T上印着的猫,又看向江闻岸胸前的老鼠。 他往后退了一步,显得有些难堪,应该没错。那我走了。 江闻岸想起他在信息里说的,应该是跑了几个食堂才找到这里,又道:你是不是还没吃饭,要不要 不用了!学弟很快打断他,仓促一笑,我还是想吃东苑的糖醋排骨。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江闻岸垂下眸子。 反省自己刚刚是不是有点太直接了,有点坏? 面前的小碗多了一块鱼肉,他抬头看见延延使着筷子看他,见他看过去还骄矜地颔首,不过江闻岸发现他总算是高兴了。 他释怀,夹起一块鱼肉送入口中。 西苑的酸菜鱼很嫩很香。 他伸手过去,旁若无人地勾了勾沈延的下巴,眉目含笑:我想我还是更喜欢吃酸菜鱼。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啦!暂时想了几个甜甜的番外,有想看的也可以在评论区告诉我。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