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作者:宋绎如 沈浮桥穿进了一部臭名昭著的烂尾小说里,成为了主角鲛人王落难时期的炮灰饲主,天生体寒,骨弱多病。 主角宁逾那一条伤痕累累的尾巴,就是拜他所赐。 沈浮桥惜命,不想走剧情,奈何那条鱼扑在河岸边,山里野兽又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他衔走吃了。 救鱼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本想着保持距离,待他养好伤就让他赶紧离开,避免多生事端。却没想到浴桶里的鱼装乖越来越有一套,彻底赖上他不走了。 沈浮桥故作冷漠:我不养吃软饭的鱼。(你是主角啊快走你的事业线称霸海底世界吧) 宁逾:我不吃软饭,我帮哥哥浇菜,为哥哥浣洗衣服,替哥哥收拾房间(我很有用的别赶我) 沈浮桥头疼不已:你还好意思说菜园废了,衣服破了,房间更乱了。 宁逾气得脸红:那我给哥哥生小鱼! 直男沈浮桥听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直到有一天,沈浮桥上山采药回来,家里散了一地珍珠,浴桶被打翻了,家养的小鱼不见踪影。 沈浮桥疯了。 躲在暗礁后的宁逾和一众海妖:计划通 PS:1.穿书直男攻X重生鲛人受 2.互宠1V1 基调甜 HE 3.正文无生子情节。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重生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浮桥,宁逾 ┃ 配角:风烛,孟秋关 ┃ 其它:天作之合,因缘邂逅 一句话简介:炮灰直男不想当纯爱文男主 立意: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1章 恻隐之心 救还是不救,这是一个问题。 沈浮桥站在河岸上,看着脚边用脸刹车的鲛人,心情颇为复杂。 没错,他穿书了。 天知道为什么他爷爷的书架上会有一本酸爽打脸升级流网文实体书,腰封上还写明了自己是本臭名昭著的烂尾小说。 他觉得奇怪,随便翻了几页,实在是味同嚼蜡,没看完就合上了。 然后他就来到了这里书中的世界。 眼前这条鱼是被族系排挤的尚未觉醒的鲛人王,因为天生发色和瞳色有异,被认为是不祥的象征,这时候他应该是经历过族权纷争,从海中逃命到这里的。 河水和海水的盐度完全无法相提并论,他脱水很严重,尾巴无意识地蜷缩着,新痕旧伤遍布全身。 原本应该意外被书中的沈岚捡到,好吃好喝地供上一段时间,然后被刮鳞卖钱的。 沈浮桥低低叹了一口气,有些同情。 后面的故事他没看完,不过大抵也是血脉觉醒复仇称霸的套路,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索然无味,然而真正身临其境,该以血相偿的人还是自己时,才知道这样的套路也是很要命的。 沈浮桥不想沾染这些是非,索性在故事剧情还没牵扯到他时及早抽身而退,以免到后期多生事端。 于是他转身走了。 雨霖山落日余晖,澄澈的江河倒映着绮丽的晚霞,飞鸟划过清越的秋鸣,沈浮桥背着草药篓,一步一步爬到半山腰的小木屋去。 一边走,一边有些心生烦乱。 这山中野兽颇多,晚间休息时连自己的住处四周都得点上火把以驱虫兽,那鲛人就那么扑在河岸边,什么时候被野猪叼走了都不知道。 好歹是一条命,山里人少,消息闭塞,若是让他们发现了那条鱼,大抵也会认为是妖孽邪祟,活活烧死也说不定 沈浮桥蹙眉叹了一口气,慢慢停了脚步。 救鱼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权当是在救一个陌生人,反正这鱼这时候还没和他结仇,等他恢复好就让他离开,以后他如何也与自己再无关系。 他这么想着,就立刻折返回去救了人。鲛人头发很长,类似于某种红色的藻类生物,柔顺又浓密,铺了整个伤痕累累的背脊。 沈浮桥尝试了把鲛人装进自己的草药篓子里,但没办法,尾巴太长太大了,而且竹篓有倒刺,会刮伤他的皮肤和鳞片。 无奈之下,他只能把鲛人给拦腰抱起来。 这鲛人意外地轻,尾巴因为太长甚至还垂了一小截在地面上,沈浮桥怕不小心踩到,干脆将尾鳍握在了手心里。 怀里的鲛人很明显地颤了一下,沈浮桥以为他要醒了,怀了些希望看着他,没想到他不争气,皱了皱眉就没动静了。 沈浮桥认命了,抱着他往山上走,此时天际还剩下很稀薄的霞光,极为慷慨地映照到怀里鲛人的身上。他的皮肤甚至呈现出一种近乎神圣的白,浅蓝色的尾巴熠熠地闪烁着细碎的光影。 沈浮桥脑内有些空白,依稀记起这鲛人的名字宁逾。 为什么鲛人会有人的名字,他不知道,但此刻他承认这名字是很衬他的。 宁舍海天阔,逾白秋山辉。 沈浮桥生于书香世家,从小到大看过不少志怪小说,那些图书常常附有鲛人的插画,很神秘,也很美丽,但同时也很空妄。 但如今他怀里抱着的居然是活生生的鲛人。 沈浮桥垂眸,宁逾尖尖的儋耳从红发中露出来,这是绝对不会在人类身上长出来的器官。 他轻轻笑了笑,唇边的弧度显得有些苍白。 这是梦吗,还是说天意如此现世赎罪不够,还要他在这异世拖着这病痛之躯艰难求生? 罢了罢了。 *** 沈浮桥正摇扇煎着药,盥洗间突然一声重物翻倒和水花溅起的声音,不由得轻轻一叹。 家里盐本就不多,这傻鱼一翻,剩下的不知道还够不够。 他将炭火夹了一大半出来,改用小火慢慢煎,起身掸了掸衣裳,还是得去看看那条鱼的情况,省得他把整个屋子都闹翻了。 屋外离盥洗间几步路,沈浮桥走到门口的时候,身上浓郁的草药味还没散开。他轻轻推开了门,那条鲛人孤零零地坐在木板地面上,如藻红长发铺了一身,眼神却阴狠凶残得不得了,像是想把他抽骨剥筋似的。 他惜命,尽管知道现在的宁逾负伤在身,精疲力尽,还是没有贸然靠近。 我在河边发现了阁下,我不怀恶意,阁下也无需担心。当然,如果阁下恢复了力量可以离开的话,我也再欣慰不过。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情真意切,但地上的宁逾却只是冷冷地盯着他,湖蓝色瞳孔里深藏忌惮与恨意。 沈浮桥看着那湖蓝色双瞳,内心暗暗地叹了声,面上却分毫不显,只是温润地笑了笑:我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山野书生,阁下若有戒备,我绝对无法靠近一分。我救阁下是出于恻隐之心,并不为别的,也并不敢为别的。 他说着,还展臂让宁逾看了看。他穿着粗布衣裳,腰间不配一物,虽然身高腿长,但全身散发出很浓重的药味,皮肤也呈现出很不健康的白,看起来实在没有什么危险。 但宁逾的眼神松动了一下,但没有放下警惕:水。 声音沙哑沉重,像重物拖曳过石砾地,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宁逾很久没说过话了,嗓子很不舒服。 沈浮桥看看满地的水,又看看坐在最中央的小祖宗,简直头疼不已:我可以问问阁下刚刚为什么要把浴桶打翻吗? 宁逾没回话,只是冷傲地看着他,仿佛在说老子爱打翻就打翻,你再多问一句试试? 沈浮桥意会,也没有兴趣去挑战一条鱼的耐心,只希望这段时间两人相安无事,便任劳任怨地重新引山泉到桶里,只留了一杯底的盐,其它的都倒到浴桶里了。 宁逾重伤未愈,甚至没有撑着身体翻进浴桶的力气,沈浮桥在一旁当了会儿空气,直到他屡屡尝试未果,才温润出言:需要帮忙吗? 不必。 声音依旧沙哑,沈浮桥听了心情有些复杂。他也不愿意多和这条鱼打交道,只是如果这桶水也打翻了,他就真的没有盐再来养这条鱼了。 到时候还得去借村民的盐,他对周围并不熟悉,对周围的人也不了解,就很是麻烦。 见他偏要逞能,沈浮桥抿唇蹙了蹙眉,上前几步握住了宁逾的腰,一下子就把他放进了浴桶。一小截尾巴还垂在浴桶边,被沈浮桥细心地照顾到了。 宁逾反手想捏住沈浮桥的咽喉,但奈何动作过大扯动了伤口,动作慢了不少,被沈浮桥堪堪避过了。只是尖锐的指甲划过颈侧,伤口处立刻渗出细密的血珠来。 沈浮桥抬指拭了拭颈侧的血,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眸,唇线抿得死紧。如果有熟人在这里,就知道惯常好脾气的沈浮桥这是生气了。 宁逾像是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只是想帮自己,冰冷的眼神落到沈浮桥的颈侧,放在桶沿的指节无意识地攥紧了些。 沈浮桥不置一词,转身朝门外走了,顺道还带上了门。 意思很明显你爱怎样怎样,他不管了。 宁逾在他关门之后深深蹙起了眉,望向门的方向眼神像是有些疑惑,又像是有些苦恼。如藻的红发浮在水面上,他动了动尾鳍,浴桶里扑洒出一阵水花。 前世,在这里遇到的人明明和方才那个男人长得一模一样,然而气质却大相径庭。 那时的自己还很单纯,天真到对着那样一张贪得无厌的脸都能倾注信任,最后招致刮鳞之痛,留下一生的伤疤。 而刚刚那个男人很温润,手很温暖,笑得也很温柔,说话也很好听。会给他处理身上的伤口,会用盐给他调咸咸的水,把浴桶让给他睡,而不是把盐敷在他的尾巴,像腌黄瓜一样用多了盐还不耐烦。 虽然他为了立威伤到了他,但说实话,他不讨厌这个人尽管他长着和那个心术不正的小人一模一样的脸。 宁逾垂眸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想不明白,最后竟然抬指轻轻嗅了嗅尖锐指尖的血味。 鲛人感官比人类灵敏百倍,能够清晰地分辨出细微之处的不同来。前世那个人是他手刃的,大仇得报之际,他清楚地记得那血的肮脏腥臭,与现在指尖的血味毫不相干。 重生的鲛人王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竟抬手轻轻地舔了一下自己冰凉的指尖,残余的血丝就进入了温热的口腔。宁逾细抿了一下,确认这血的味道是甜的,甚至有一种独特的香气,几乎让他有些着迷。 前世那么憋屈地死去,甫一重生便遇上这种怪异的变故,宁逾甩了甩尾鳍,窄窄的一方水波荡漾,王的心情有些复杂。 如果这个人不是该死的沈岚那么他究竟是谁? 第2章 大道至简 翌日,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熹微晨曦薄薄地洒在山顶,山风微凉,沈浮桥背着草药篓上了山。 他熟读《百草经》,常见的不常见的草药很多都认识。自从来到了这里,受原剧情的影响,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干不了重活,暂时只能依靠山中物补贴家用。 不知道为什么,沈浮桥这些天运气都很好,手里正在挖的已经是第三株人参了。他走走停停,又采了不少蔓荆子与葛根,衣服沾了泥,等到日中时分,草药篓都快装满了。 他不清楚书中世界这些中药材的行价。这么好挖,随处就是,料想价格也不会高到哪去,总之多挖些总是好的。 更何况家里还有那么大一条鱼要养。 思及此,沈浮桥心冷了冷。 鲛人凶残嗜血,性格残暴,不是好相与的。昨日他不过稍有冒犯,对方就想要他的命,心狠手辣可见一斑。 不过现在把他丢出去也不现实,可能还会激怒了他,只希望他的伤快点好,然后还自己一个清静罢。 沈浮桥下了山回到木屋,把草药分类装进了麻布袋里,封好后便进厨房准备午饭了。 厨房里米很少,菜也很少,只有孤零零一口锅,沈浮桥不知道沈岚是怎么过日子的。大道至简,他也太简了。 他净了净手,择了些山上带回来的野菜,生火煮了一点菜粥。他口味清淡,对于饮食没有多高的要求,能饱腹便足矣。 只是家里那条鱼很难办。 我不吃。宁逾坐在浴桶里,表情冰冷又嫌恶,苦的。 沈浮桥点了点头,正要收拾碗筷退出去,宁逾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盥洗室里只有他们两人,山里又很安静,因此沈浮桥听得一清二楚。 他没笑,宁逾却先气急败坏了起来,尾鳍扑了一地水,脸红得不像话,对着沈浮桥恶狠狠指挥道:我饿了,我要吃肉! 沈浮桥无奈:家里没有肉,况且你重伤未愈,多吃点素粥对身体也好。 宁逾看了眼他手里青青白白的一碗,根本没有食欲,然而肚子又实在饿得慌,双手扒在桶沿都使不上什么力气。 昨晚和今晨他都没进食,每次他说不吃,这男人就走得特别干脆,好像根本就不想管他死活一样,铁石心肠得很。 他抿唇不说话,沈浮桥就垂眸静静看着他。他身上伤痕累累,浓密的长发也遮不完,特别是那双露出来的手,上面青紫交加,还有刚刚处理过的新伤。 有点可怜。 如果脾气不那么暴躁的话,沈浮桥是很愿意多照顾他一些的。 他蹲下来,将简陋的木质食盘放在地板上,端起小碗朝宁逾递了递,语气是一贯的温柔:先将就一下,多少吃一点。午后我去镇上一趟,给阁下买些肉食回来,可好? 宁逾没接,紧紧地盯着他,像是想从他的神情中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最后他移开了眼,像是徒劳无获。 宁逾的手很凉,有一种冰冻的冷感和海底生物特有的滑腻,指尖相触时令沈浮桥隐隐有些不适。 他会用勺子,这一点让沈浮桥感到意外。按理说这是他第一次来到陆地上,人类使用的工具他都应该不太会才是难道鲛人的世界也和人类大致相同? 是了他连名字都有,也会说人话,会用勺子也不奇怪。 宁逾冷着脸喝了一口,脸都苦得皱了起来,他像是想要吐出来,沈浮桥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唇。 别吐。他温声哄道,多吃一些便没有那么苦,我刚刚在山上摘了些蜜果,你把这碗粥吃完,我便拿与你吃。 也许是这个动作太过熟稔,他的语气也莫名变得熟络了些,连敬称都忘了说。 沈浮桥察觉到自己失言失态,蹙眉收回了手。而浴桶里的鱼像是傻了一样,盯着他愣愣发呆,不自觉地把口中的粥咽下了,随后便被苦得回了神。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2) 沈浮桥被他的表情逗乐了,偏头轻轻笑了声,气息很纯粹温柔,并不带多余的意味,像是清晨失了温度的阳光,有点温柔的苍白。 对着这样的笑,宁逾的脾气像是被戳破的小气球,无声无息地就瘪了下去。他捧着木碗,绛红的长发垂落,湖蓝色的眼睛直直地探入沈浮桥的瞳孔深处。 沈浮桥被这样直白的眼光看得不怎么自在,起身退开了些:阁下吃完便唤我,我好来收拾碗勺。 宁逾收回目光,皱着眉冷冷注视手中的菜粥,极为忍辱负重地哼了声,示意他应允了。 沈浮桥不吃这一套,也不对他臣服,听见他冷哼只是觉得好笑。这鲛人寄人篱下,脾气还不小,挑三拣四,惯会颐指气使,不像是身世凄惨的。 他出了盥洗室,将前两天刚编好的草鞋从木柜里拿了出来,又把各类草药装进背篓,坐在门口用竹条临时编了一顶笠帽,秋老虎依旧厉害,此时阳光毒辣得紧,晒得人头晕目眩。 沈浮桥靠着竹椅的扶手低低咳了一会儿,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能感受到生命就在咳嗽声中迅速地流失,像关不住阀门的水,悲哀无望地倾洒出来。 他抬头望了望太阳,强烈的光线刺得他眼睛生疼,他好像能感受到自己在这个世界真实存在,又有一种无法抵抗的虚妄袭来。 人族! 沈浮桥回过神,后知后觉地摇了摇头,放下了手中的笠帽,起身朝盥洗室走去。 碗里的菜粥大部分被吃完了,但碗边还糊着不少米粒和菜渣。沈浮桥从小被爷爷带大,家教甚好,吃饭从来不剩饭粒,甫一看到这种光景,不由得皱了皱眉。 宁逾毫无所觉,反而还觉得自己够给这人面子了,邀功似的把碗往前递了递,像是想让沈浮桥看得更清楚些,自己把这一碗毒药吃完了,多么英勇。 沈浮桥半蹲下来接过了碗勺,却没有撤身离开,而是将碗边的饭粒和野菜用勺子刮了刮,盛满一勺后往宁逾唇边抵了抵,语气不带什么情感:吃了,别浪费。 宁逾很久没有这么被冒犯过了,好看的眉头紧锁,直直盯着沈浮桥,目光危险又狠辣。 沈浮桥不愿与他硬碰硬,但语气也不算多好:吃了,否则约定作废,没有蜜果吃,我也不必去镇上买肉食。 宁逾一听急了,这饭难吃得要死,现在他嘴里还是苦的,这男人居然敢威胁他说约定作废。 他正要发作,沈浮桥又开口了:反正阁下眼睛一闭就吞了,前面那么多都吃下了,何必因为最后这一口功亏一篑? 他说得诚恳,拿住勺子的手也很稳,没有一丝后撤的迹象。 宁逾不是一个专断独/裁的王,对于意见向来是有理即纳,认真想了想,觉得这人说得有些道理,就不情不愿地张了口,含住了唇边的小瓷勺。 沈浮桥以为还得和他拉锯一会儿,没想到这鲛人这么好哄。他顺势喂了进去,瞥见宁逾微微眯起来的蓝眸和轻轻皱起来的脸,居然觉得有些可爱。 他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一个梦。那时候爷爷带他去了海边,当天晚上他就梦见了一片蔚蓝的海。那片海周围没有度假的人群,没有随处可见的垃圾,很安静,有种神秘的危险。 梦的后半段很破碎,醒来不到十分钟,他便大都忘记了,只是如今沈浮桥有些不确定,那片海里是否有过这样一双湖蓝的眼睛。 他觉得有些新奇,心情也好了些,从布兜里拿出了洗干净的蜜果,放进了宁逾白腻光滑的掌心。 山间物陋,不足以悦客,阁下多担待。 宁逾收紧了骨节分明的手指,双臂搭在桶沿,湖蓝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沈浮桥:你叫什么名字。 山间忽然起了阵风,吹得窗户轻微响动,宁逾听见飞鸟振翅的声音,扑腾了片刻又在某处草垛落下,伴随着叽喳的闲谈。 随后沈浮桥启唇,温润如玉的嗓音击落在宁逾冷硬的心里,于空荡的胸腔内发出难以忽视的回音。 沈岚,字浮桥。 *** 沈浮桥下了山,徒步去到了镇上。 起初他不知道镇上到底怎么去,走了不少弯路,背篓又实在重,等到了镇上已经很是疲惫。 镇上的药铺很远,他四处问路,找了很久才找到。 他一进去,铺子里的学徒便看见他一副穷酸病弱的样子,开口喝道:小心点病秧子,这里面名贵的药材你弄坏了可赔不起! 沈浮桥好脾气,并不与他争论:我是来卖药材的,不知道贵店收不收。 那学徒听说他要卖药而不是买药,态度更差了些:你这穷酸鬼能拿得出什么好药?不收不收,拿回你们村口喂蠢猪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扬声嗤笑起来,另一个学徒听到动静掀开内帘走了出来,看了看沈浮桥,又看了看师兄,有些疑惑:发生什么事了? 沈浮桥见来人唇红齿白,神态天真,面相纯良,与方才的那位学徒大不相同,于是温声解释道:我有些药材想卖,但听说贵店不收。 没有啊。风烛挠了挠头,最近店里正缺药材呢,师父说了要收的。 那学徒听了他的话面有不忿,但却没有出言相阻。这位小师弟是他们几个当中最得师父宠爱的,少识百草,天资聪颖,眼光很准,而且公事公办,是个小古板,得罪他跟得罪师父差不多。 哼,他哪里拿得出好药材,估计又是个企图用野草根骗钱的村夫,好师弟,你可别看走了眼! 风烛没接他的话,上前想帮沈浮桥放下背篓,沈浮桥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先一步把背篓拿了下来:多谢,可以放地上吗? 风烛:当然可以。 他打开最上层铺着的野草,把几个小麻袋拿了出来,拉开麻绳,将里面的人参葛根都倒了出来。 风烛看愣了,揉了揉眼睛,蹲身而下不信邪地仔细翻看了好一会儿,确认这些真的是成色很好的野山参。 风烛不是没见过世面,但这么多上品野山参同时出现,还是难免有些惊异。 沈浮桥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表情,料想这些药材的价格不会太低。 风烛迫不及待地翻了翻剩下的葛根和蔓荆子,少年的声线有些不稳,透露出明显的惊喜:公子的药材我们都收了,如果以后还有货,请务必来找我们。 沈浮桥还没说话,风烛又开口道:人参我们按行价收购,五两一株,剩下的葛根和蔓荆子我们按斤收购,一共是二百三十七两。公子就放心吧,这已经是很高的收购价了,本店童叟无欺! 师弟!你说什么呢?!黄富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指着那批药材,活像是被抢了钱似的,这么大一笔钱,你没有经过师父的同意就敢擅动,还给这个穷酸鬼?! 沈浮桥没理他,温和地朝风烛笑了笑:阁下年纪不大,眼光倒是很好。我确实不太了解行价,但料想阁下不会来哄骗我一个短命之人,能把这些药卖出去也是两全,那便依阁下开的价,我也好购置些东西回家了。 风烛也没搭理他师兄,只是皱起眉:公子洪福齐天,何必说这些丧气话。我们师父不在,但我三岁学医,不如让我为公子诊一下脉,也好对症下药。 黄富完全插不进话,冲下前柜想推搡沈浮桥一把,被沈浮桥蹙眉避过了。 风烛也沉了脸,很不赞同地看着黄富: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黄富急道:你被他骗了! 沈浮桥被烦得有些头疼,淡淡道:小公子多久能付钱?我有些急,待晚间回去暗了,山路不好走。 风烛甩开黄富的手,从钱袋里拿出了几锭银子,又提笔打了张欠条,生怕他反悔似的,一把塞到了沈浮桥手里:店里最近资金紧缺,只能先付定金,这欠条有我们店印,公子下个月来,我们一定全款付给您! 沈浮桥展开欠条看了看,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风烛睁着一双星星眼期待地看着他,沈浮桥被盯得没办法,轻轻笑了声:那小公子可别骗我啊。 第3章 方寸之地 他没有研究过古代的欠条,对于其生效机制也不了解。况且这个世界,虽然与古书描述诸多相似但大抵还是游离于真实时空之外。 首先那条鲛人,就已经证明了这个世界的恢诡谲怪。 公子若是还不放心,我将随身玉佩解与你风烛拿出十足十的诚意,势必要谈拢这桩生意。 他都这么说了,沈浮桥也就顺势收下了银子和欠条,阻止了他解玉佩的动作:不必了,玉佩是私人物件,且十分贵重,沈某怎能以一筐草芥相抵?小公子面善,我便信你一回,下个月再来取罢。 他说话温润有礼,气度不凡,然而却身着草鞋竹笠,粗布麻衣。风烛觉得合眼缘,想交这个朋友,于是开口道:我姓风名烛,还未取字,不知道沈公子如何称呼? 沈浮桥闻言怔愣了一瞬他对这个名字印象比较深,因为风姓本就罕见,还取了风烛残年的前一半,读起来总像是有些悲谶的意味在里面。 一位御医世家的小公子,到穷乡僻壤来体验生活,应该说还好方才没接他的玉佩么那是他小时候在宫中行医有功,龙颜大悦,御赐下来的。 沈浮桥轻笑着摇了摇头,温声回答道:萍水相逢而已,又何必过问字名。 言罢,他便背上草药篓子出了门,不再理会那两师兄弟。黄富跳不跳脚他没兴趣知道,风烛最后一问的言外之意他听出来了,但身处异世,他不愿节外生枝,多一分尘缘的牵扯和羁绊对于他来说都是重负。 沈浮桥戴着竹笠走在街上,这个小镇还算热闹,沿街摆着不少小吃摊子,不时便见三五摊主围在一块儿谈笑,也算是一番人声鼎沸的喧嚣光景。 沈浮桥对这些吃食不感兴趣,但奈何受命出门,不得不为家里那条鱼考虑一番。看起来那菜粥也确实不适合他吃,既然决定收留一段时间,那就好好养,总不能到最后弄得像自己虐待了他似的。若是那鱼不分青红皂白记恨在心,又会平添纷扰。 鲛人喜欢吃什么,沈浮桥是真的不知道,他单说要吃肉,可是鸡鸭鱼鹅这么多,沈浮桥有点选择困难。 逛了一圈下来两手空空,沈浮桥皮相温和,但其实并不是多有耐心的人,一烦躁索性也不再作思考纠结,直接提了十只烤制珍珠鸡。 这珍珠鸡出奇地便宜,十只居然只花了半两银子。饶是沈浮桥这样从小对钱没有概念,有钱没钱一样过的人,都感觉到了方才那一筐药材有多珍贵。 他就这样背着十只珍珠鸡去了布匹店,走在路上回头率很高,耳边常有窃窃议论与低声嘲笑。沈浮桥视若无睹,听若未闻,并不放在心上。 他本来是想找些白布自己加工一下制成防水绷带的,但让他意外的是,这店里居然有防水布匹。 唉哟~你个倒霉催的,小心点别把你的泥给我蹭上去啦!!老板指着沈浮桥,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扯着嗓子骂道,弄脏了你可赔不起!这可是南海鲛人织的布,我的镇店之宝哟! 沈浮桥蹙了蹙眉:南海鲛人? 哼,没见识的东西!老板推了沈浮桥一下,把鲛布护在怀里,那些可是长着尾巴的美人!他们织的布柔韧光滑,连皇帝陛下都爱不释手,听说哭起来还能落地成珠!天哪!要是让我得到一条,我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他说得有些激动,眼里隐隐闪着疯狂的光,沈浮桥见惯了这种贪婪的丑态,不意外,也并不把他叫醒,只是淡淡问道:南海鲛人在与陆地商贾做交易吗? 那他妈谁知道?诶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呢?买不买啊,不买就滚,别打扰我做生意! 沈浮桥见问不出话便也作罢,从背篓里拿出剩下的银子,开口道:这些银子能买多少鲛布? 老板愣了一下,惊喜又狐疑地看了一眼沈浮桥,拿起银子就放嘴里咬,也不管上面有没有泥了。 哎哟,公子就当我前面的话是在放屁吧!只是这鲛布名贵,这些银子怕是只能买三尺,都做不了一身衣裳的 沈浮桥默默想了想宁逾单薄纤细的腰身,觉得三尺裁开也绰绰有余,说不定还能再换一次,于是缓声开口道:无妨,三尺足矣。 听他这么说,老板赶紧把布裁了三尺给他装了起来,动作之老练迅速,不愧是卖了十多年布匹的人。 当初要这点鲛布的时候完全是一头热,跟着同行蹭个新鲜,他拿到手的价钱就已经很高了,在这个小镇上即使是亏本也卖不出去,这时候好不容易来个冤大头,哪能磨磨蹭蹭等对方反悔? 沈浮桥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定义成了冤大头,背着鲛布和珍珠鸡去了集市,买了一些盐之后又收了些蔬菜种子,准备在屋子外面开一片菜园。 野菜确实苦,也不怪宁逾娇气。 等他踏着月色回山归家,山脚临河处水面平静无波,在皎洁之下氤氲出河面独有的秋寒,朦朦胧胧的,教人看不太远。 沈浮桥衣衫有些单薄,夜风一吹,就倚着山石低低地咳嗽起来,肩上有些沉,绝大部分重量来自宁逾的口粮。 沈浮桥一路走走停停,终于是到了木屋门口,他不紧不慢地将背篓放下,绕着木屋给四周点上了篝火,最后才轻轻推开了门。 糟糕。 沈浮桥心头一沉,猛地反应过来,他回来得太晚,盥洗室里没有照明的东西,不知道那条鱼怎么样了不过海底也暗,鲛人自小在海中长大,应当不会有事 宁逾? 没人应声。 沈浮桥没顾上关门,快步朝盥洗室走去,砰地一声拉开了门。 只见宁逾双手搭在浴桶边沿,长发垂在胸前,清辉从半开的窗倾泻而下,漫延了整个房间。 宁逾露出来的小臂和脸颊仿佛比月光都要皎洁三分,他微微仰着脸,湖蓝色的双眸平静得可怕。 没事吧? 沈浮桥看出他状态不对,轻声开口问。 宁逾还是没反应。 沈浮桥没有贸然上前,而是走到台前点燃了油灯,明朗的光线亮起来,驱散了那一片瘆人的冷影。 像是被灯光晃了眼睛,宁逾缓缓回了神,可能是因为头脑还不清醒的缘故,望着沈浮桥的眼神居然有些茫然。 沈浮桥直男二十二载,很吃纯情的这一套,见宁逾像是被吓得失了魂,又想到起因是自己的疏忽,顿时有些心软。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3) 他上前走了几步,到浴桶边蹲了下来,声音比平时还要温柔一个调,用着安抚的语气道:出什么事了吗? 宁逾木着脸盯了他一会儿,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他颈侧有伤,牵扯得有些痛,精致的眉头锁起来,颇有些楚楚可怜的意味。 见他不肯说,沈浮桥也不勉强,只是倾身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口,缓声道:你先别动,我去找点草药给你包扎一下,这样拖下去情况不太好。 没等宁逾接话,沈浮桥便起身出门找药去了,他走得稍显匆忙,没注意到背后宁逾的目光,生冷又平静,像某种剧毒的蛇类,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踏入诱捕圈的猎物。 沈浮桥这次没让宁逾等多久,便端着木格盘进来了,其上放着匕首、棉巾、裁成窄条的鲛布和捣好的草药,很远都能闻到苦味。 可能会有些疼,你忍一忍。沈浮桥温声提醒道,从格盘里拿出一方白棉巾,如果实在受不了的话,就咬住这个。 宁逾冷着脸接过棉巾,尖锐的指甲划过沈浮桥的手背,留下一道不太明显的痕迹。 沈浮桥将匕首放在油灯上烧了片刻,待冷却下来便将其贴上了宁逾的小臂,将上面泡白的死肉一点点割了下来,动作轻柔地上了药,想拿起盘里的鲛布缠上,从头到尾一声不吭的宁逾却突然剧烈地挣扎了一下。 怎么了?沈浮桥有些疑惑,弄疼你了吗? 他已经足够小心了。 宁逾冰冷的声线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我不用别人织的布。 沈浮桥沉默了一会儿,对宁逾的好感几乎全败光了,只觉得对着这么一条任性娇蛮的鱼忽然有些疲惫。他抬指捏了捏眉心,语气不太好:你不喜欢,为什么最开始不说? 宁逾没答他的话,甩开了他的手,一滑就闷在水里,还翻了个身背对着沈浮桥,一副生了气不想说话的模样。 沈浮桥累了一天,好不容易回到家还要被他这么冷着,心情也跌到了谷底,将匕首啪嗒一声扔在盘里便要起身离开。 然而宁逾的长发浮起来,露出了伤痕斑驳的背脊,整个上身异常单薄,缩在浴桶里显得过分脆弱。 沈浮桥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拉开门时见到的那双湖蓝色双瞳,又冷又暗,让人莫名觉得悲伤。 也是,这时候所谓主角,也不过是一条尚未觉醒的傻鱼罢了,从鲛人的寿命来看,也还年纪颇轻。 身受重伤,原本属于广袤大海,却被桎梏于方寸之地,有些脾气也很正常,自己实在不应该和他太过计较。 思及此,沈浮桥轻轻叹了口气,在针锋相对中退了一步,骨节分明的指节搭上了桶沿,生硬哄道:不用便不用罢。我给你带了些吃食,要起来吃点吗? 第4章 包扎伤口 宁逾冷着脸与盘子里的珍珠鸡大眼瞪小眼,良久没有动作。 这场景着实有些诡异,直到沈浮桥腿都蹲得有些麻,宁逾才缓缓抬手,试探性地戳了一下盘子里的鸡肉。 你不饿吗?沈浮桥觉得有些好笑。 宁逾抿了抿唇,眉头蹙得很紧:我不吃这种东西。 但是他很饿,小腹都非常明显地凹陷了一小块下去,脸色很不好看。方才也是饿狠了,连脾气都可以暂时收住,从水里钻出来等沈浮桥赔罪。 他说着不吃,目光却紧紧粘在盘子里的烤鸡上,沈浮桥觉得奇怪,于是多问了一句:你不喜欢吃鸡肉吗? 宁逾饿得身体发软,一听沈浮桥说话更来气了:哪有人把鸡肉这么糟蹋!这还能吃吗? 沈浮桥没有立刻接话,他沉眸看了宁逾一会儿,直到宁逾被他看得又要发飙,才缓声开口道:可以,很好吃,你不妨试一试。 宁逾没有轻信,抓了一块盘子里的鸡肉,凑到了沈浮桥的唇边:试毒。 沈浮桥默默想,这傻鱼不会用筷子。 虽然动作有些奇怪,但这么吃下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启唇时舌尖难以避免地碰到了宁逾锐利的指尖,沈浮桥并没有放在心上。 没有毒,阁下且放心吃罢。 他的声音平稳又柔和,缓缓流淌进宁逾的儋耳里,总是给他一种被珍重的错觉,等反应过来时,又觉得余韵中像是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指尖有些油腻,还残存着舌尖的温热触感,宁逾无意识地收了收指节,问出来的问题状似破了防: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沈浮桥也愣了一下,他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这么好是多好?不过是举手之劳,顺道就做了,何必问得这么郑重?若是非要说为什么的话 我希望阁下的伤快些好,能回到该去的地方,不必被困在山野。 也还他一个清净。 最后一句他没明说,但是意味已经非常明显,宁逾不傻,眼神瞬间就冷了下去,低低地应了声,便收回了目光专心进食。 他从未食过熟肉,甫一接触到还觉得难以接受,但越吃越馋,最后一连吃了五只,直到沈浮桥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担心他的肠胃接受不了,才堪堪制止住。 他不会用筷子,直接用手撕着吃,在沈浮桥看来有种与秾丽外表毫不相符的野性,而且居然诡异地和谐起来。 其间沈浮桥无数次升起想教他使用筷子的欲望,但想想他以后终究要回到弱肉强食的海底世界,又何必费时间去学这些东西。况且他身份不一般,自己实在不应该和他纠缠过深。 话是这么说,然而最后那一手的油和满嘴的光,还是得靠沈浮桥来收拾。沈浮桥没有办法 ,不能指望一条鱼爬起来到引泉处去洗手洗脸,只能用湿帕子为宁逾一点点擦去污腻。 可能是因为吃饱喝足的缘故,宁逾就静静靠在浴桶边小憩,任凭沈浮桥握住他的手腕给他擦拭,只是最后擦脸的时候半睁开眼,朦胧的眼神半黏不黏地落在沈浮桥骨节分明的手指上。 待擦完之后,沈浮桥把地上收拾了一下,又起身给油灯里加了些燃油,端起木格盘便出去了。 他也还没吃晚饭,但是按照宁逾今晚的食量来算,买回来的鸡肉并不能坚持多久,索性就熬了一点野菜粥,坐在门口就着月色吃完了。 脚边是一盆葛兰草液,里面泡着他从内衫下摆裁出来的白布。 宁逾的伤口不包扎不行,在盐水里只会越泡越严重,他不愿意用鲛布,沈浮桥也没办法,只能顺着他。 葛兰草也是一种很稀有的药材,但在这山里就像随处可见的野草。其叶片防水性极好,用在布上也有大致相同的效果,适合用来做绷带。 在晚风里晾了一夜,第二天清晨天还未亮,沈浮桥便早早地起来收了,依旧是用木格盘盛着进了盥洗室。 宁逾在沈浮桥下床时就已经醒了,他听觉灵敏,不需要睁眼便能感觉到他的靠近,只是不知道这么早他进来做什么。 直到他闻见一股草药味。 沈浮桥将匕首消了毒便吹灭了油灯,转眼是宁逾安静的睡颜,他靠在桶壁,双臂趴在桶沿上,头就软软地枕在上面,长发铺下来,遮住了小半张精致的脸,看起来很是乖巧温顺。 沈浮桥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在浴桶边半跪而下,轻轻唤了声:宁逾。 宁逾没反应,他便又叫了几遍,最后实在叫不醒。他等会儿还要上山采药,此刻又不敢贸然上刀,只能先尝试用绷带缠住昨晚处理过的小臂。 明明此时吵醒他才是正确做法,沈浮桥却动作很轻,生怕惊扰了他似的。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他连宁逾枕在头下的小臂都抽不出来。 沈浮桥无奈叹气,只能一只手将宁逾的头抬起来一些,另一只手试图将小臂拿出来。最后虽然成功了,但宁逾不知道怎么回事,顺着他手的力道便往他怀里靠。此时沈浮桥一手握着宁逾的小臂,一手悬在半空,怀里多了些重量,他往下看了看,大脑有些宕机。 宁逾? 还没醒么 沈浮桥原地怔愣了一会儿,决定忽略这一个小小的插曲,他定了定心,从格盘里拿起了一条绷带,细致地给他缠上了。 他太专注了,以至于都没发现怀里的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看着他的动作微微出神。宁逾轻轻嗅了嗅从他手上和衣服上传来的苦涩药味,居然久违地觉得安心。 于是他嗓音沙哑,声音里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依赖意味:沈浮桥。 沈浮桥动作一顿,松了口气似的:醒了? 嗯。 他单是应了一声,并不动作,沈浮桥不得已出言提醒道:可以坐起来吗? 宁逾默了一会儿,声音有些弱:我没吃饭,没力气。 沈浮桥内心疑惑,这鲛人族胃口也太大了,昨晚吃了那么多,睡一觉居然就消耗完了吗 不过让他靠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等会儿去做饭,你醒得正是时候,现在先给你包扎一下。沈浮桥解释道,不然的话伤口会恶化。 嗯。宁逾轻声应着。 沈浮桥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觉得今天的宁逾有些乖,心又不自觉地软了软,动作也更轻柔了些。 包扎到腰身的时候,沈浮桥有些难办。水漫过了腰,然而无论是抱他起来先把水倒了,还是让他自己坐在桶沿,都不太现实。 正当他为难之际,宁逾仿佛察觉到他的难处,抬起两只裹缠好绷带的小臂抱住了他的脖颈,将腰从水里提了上来。 沈浮桥有些惊异,但很快反应过来宁逾是在配合他。他的动作难得有些乱,该拿棉布先给宁逾擦水的,却拿成了雪白的绷带,等缠了一圈才发现不对。 快一点,我累。 宁逾明明是冷质声线,凑在沈浮桥耳边偏生有一种呵气如兰的意味,不像是海底冰冷的鲛人,倒像是山里跑出来勾人的精魅。 沈浮桥的手顿了一下,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这傻鱼不是很喜欢耍脾气么今天怎么变了个人似的,又乖又软,处处配合? 但话说回来,配不配合倒是其次,问题是他们关系有这么亲密么? 沈浮桥不想让这种姿势再继续下去,飞快地给他处理好了伤,便拿起绷带缠上了,最后布料长度有余,沈浮桥心中微乱,一不留神就给打了个蝴蝶结。 还好是在背后,宁逾看不见。 好了。沈浮桥将宁逾的长发放下来,温声提醒道。 宁逾没答话,沈浮桥收了刀放松下来,才感觉到怀里人的身体竟然在微微发颤。 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把宁逾想得太强大了。因为原剧情的影响,他一上来就给他打上了爽文主角的标签,把他放在了自己的对立面,甚至忘了他也会怕疼,也会战栗。 更何况此时他只是一条落难搁浅的鱼。 沈浮桥恻隐之心又起,抬手拍了拍宁逾的背脊以作安抚。 宁逾的头发很长,暗红色,如藻般卷曲,柔柔地披散在身后,摸起来手感出奇地好。 沈浮桥。 宁逾闷闷地唤。 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沈浮桥此刻颇有耐心,等了他好一会儿,即便是一直没有听到回应也生不起气来。 宁逾棱角尖锐的儋耳抵住了沈浮桥的下颔,仿佛只要他一偏头就会被划伤。沈浮桥接触宁逾时不得不小心,因为他身上太多危险的东西,无论是指甲,儋耳,尖牙,还是那双湖蓝色的眼睛。 然而此时沈浮桥却提不起警戒性来,宁逾太软了,就这样陷在他的怀里,身上带着好闻的海潮气息,头发还蹭得他有些痒。 他没头没尾地想起刚刚宁逾抱怨的那句累,迟疑了片刻还是伸臂抱了一下他半抬的尾巴,好让他借一借力。 刚一抱上,宁逾便轻轻震了一下。利爪被缓缓收了起来,圆润漂亮的指甲抓紧了沈浮桥的衣衫。 随后沈浮桥耳畔便响起了宁逾幽幽的沉音,像是问罪,又像是撩拨。 沈浮桥你手放哪儿呢? 第5章 无可奈何 沈浮桥一时怔住了。 直到小臂与浅蓝鱼鳞相触的地方隔着冰冷质感传来一阵不太明显的温热,沈浮桥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可是鱼哪来的臀部啊? 他想不通,索性也不再深想下去,加之这个动作的确怪异,便倏地松了手,低声道歉。 失礼了。 宁逾顺势撤开了些,经过昨晚的调息,尾部的力量其实已经足够支撑他直起身来,于是两人的姿势变得有些暧昧宁逾双手抱在沈浮桥后颈,小巧漂亮的鼻尖离沈浮桥不过一尺之遥。 你对谁都这般孟浪吗? 沈浮桥第一次被骂孟浪,不由得轻轻蹙了蹙眉。他一时没顾上推开宁逾,启唇有些好笑地反问:你对谁都这般热情么? 话虽这样说,沈浮桥却比谁都知道这鲛人的冷血。书里的楔子一早就提到了宁逾受尽苦楚后以血腥手段争权夺位,鲛人一族崇尚力量,但从来不缺乏孔武之人,他能当上鲛人王绝不只是依靠血脉觉醒。 表面上如此亲昵地抱着他,心里指不定正在盘算怎么把他吞吃入腹呢。 沈浮桥理智回笼,想起设定里沈岚与宁逾的关系,顿时觉得后颈上这双爪子格外瘆人,于是用了些力,抓住他的小臂将他推开了。 宁逾沉眉,湖蓝色的眼睛眯了眯,像是有些不悦,但意外的是,他今天忍住了脾气。 沈浮桥察觉到了,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 不过这鱼发不发脾气说到底跟他没太大关系,他不找茬,自己也省心。 于是他没有再和宁逾多说一句话,端着木格盘便出去了。 此时天色已经全亮了,山风从柴门外吹进来,带着簌簌的草木声和微凉的清香,沈浮桥朝外望了一眼,不得不承认这座山算是钟灵毓秀。 自从长大以后,他就很少出去旅游了,整天在研究所里苦研古籍。他不喜社交,跟同事的关系也是点到即止,所里的团建活动他有时会礼节性地参加,但去的地方大都充满了现代都市的灯红酒绿。 看起来热闹喧嚣,和气融融,其实在虚无缥缈的碰杯声中,他们是一个熔炉炼出来的,缺了心的怪物。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4) 只是他格外怪罢了。 沈浮桥扯了一下唇角,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他熬了些白粥,给宁逾盛了一大碗。可能是没有野菜的缘故,这次宁逾什么话都没说,乖乖地把粥喝完了,喝完之后居然还说饿,沈浮桥无奈,只好把烤珍珠鸡切了一只,放在浴桶边给他当零食吃。 也只敢给他当零食吃。当主食对于现在的沈浮桥来说还是有些为难,因为去一趟镇上太远了,宁逾吃得太多,他能拿回来的却有限。 除此之外,他还打了一盆水放在一旁,以供宁逾净手用。 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不是捡了条鱼,而是捡了个祖宗,处处都要伺候着,否则最后麻烦的还是自己。 还好只是暂时的,鲛人恢复能力强,过不了多久宁逾应该就能好个七七八八了。 沈浮桥如此想着,颇有种来日可期的愉悦感,背着背篓就上了山,积病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秋日的上午是不太晒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林叶洒在一地枯黄之上,沈浮桥用简易制作的十字镐随手刨了刨,下面居然是一小窝毛茸茸的兔崽。 沈浮桥觉得奇怪兔子不是穴居动物么,为什么会在树叶下躲着? 正当他打算将落叶重新铺上,当做无事发生时,那窝兔崽突然顺着他的草鞋往他衣衫下摆上爬,可能是太过幼小,还没有多大力气,就挂在沈浮桥衣服上不上不下的,就像几团毛茸茸的点缀。 没有人会不喜欢毛茸茸,沈浮桥也不例外,当即脸色就柔和了些,蹲下来用手心接住了一小只,也不管它们听不听得懂,温声笑道。 缠着我做什么?我把你们带走,你们爹娘回来就该找我算账了。 他食指屈起,挠了挠兔崽的下巴,将它们推回了小窝便转身走了,温柔的时候极致温柔,该走的时候毫不留恋。 理智得过分。 他完全没被这个小插曲影响到,继续扒拉着深厚的落叶层和草丛,运气极好地捡到了不少鹿茸,又在险要处摘了不少白术和野芪子,不出意外地满载而归。 完全忘了那窝兔崽。 沈浮桥回到家中才刚至巳时,他稍微歇了一会儿,毕竟这具身体每况愈下,持续性的劳作对他来说负担太大。 宁逾在盥洗室里能听见沈浮桥略重的喘息,带着些入不敷出的嘶哑和疼痛,随后是一阵压抑的咳嗽,一声一声,不重,听起来只觉得有种绵长的苦楚。 没多久以后,他便透过小窗的微缝远远地看见了赤着脚举着锄头挖地的沈浮桥。他并不戴冠,长发被随意地束起来,斜斜地插着一支简陋的木簪。 他的身体看起来已经很显病态了,在明亮的阳光下显出一种寡淡的惨白,不笑时眉眼恹恹,没有多少精神气似的。 然而他每一锄下去都很扎实,每一步走得都很稳重,宁逾能清晰地看见他额角滑落的汗珠,手臂上暴起的青筋,抿紧的唇线以及突出的喉结。 他不自觉地浮想起沈浮桥注视过来的目光,温热修长的手指和颈间微苦的药味。 宁逾听见自己的心跳得有些快。 为了在厮杀战斗中有更多的希望活下来,鲛人在进化中心脏越来越小,并且隐藏在右胸口坚硬的逆鳞之下,平日里跳动得很轻很慢,几乎不会被发现。 但此时宁逾抚上那一处,绷带下逆鳞的形状被勾勒得有些明显,重若擂鼓的砰动震得他惯常清醒的头脑都有些发昏。 那是不同于鲜血染指的冲动和欲望,他蜷起指节,摩挲着胸口的白布,不动声色地想。 他站在死亡与重生的荒谬之上,好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命定王后。 宁逾如何作想,此刻沈浮桥还全然不知。 他撒了些香瓜种子和甜菜种子便回屋歇着了,因为白日渐晒,他有些撑不住。 这样下去,他的日子似乎很快就能到头。 沈浮桥无奈展唇,收起了锄犁,草草收拾了一番,换上了一身素净的苍青长衫。 他刚刚穿过来时,这处木屋的地角处已经潮湿腐烂,书架上结了不少蜘蛛网,像是多年没有住过人。 而橱柜里除了素淡青衫便是粗布麻衣,且都是小童的形制,完全不似成人的身量。 沈浮桥不记得沈岚是否育有一子,但是没有一件成人衣裳也太过夸张。家里不见孩童,自己穿过来的那套衣服也不能一直穿,无奈之下只好冒犯原主,裁了些衣裳缝缝改改,凑合穿着。 不过那都是前话了。 此时他引着山泉浣洗着方才换下来的衣物,山泉清凉,他手背上的血管清晰可见。山荫之下微风时起,长发被吹得有些散乱。 突然,他的木盆里砰地砸进了一条鱼,身上有十字纹理,从头至尾胁鳞一道,应当是鲤。 那鲤鱼像是惊慌极了,在他洗净的衣服上急得直扑腾,尾巴有力地翻动着,眼睛瞪得老大。 沈浮桥无端联想到家里那条鱼。 宁逾大部分时候都很冷静,一开始被他放进浴桶也没见过他无措紧张,那条漂亮的尾巴总是懒懒的,尾鳍不时地扑些水花出来,显出漫不经心胜券在握的样子。 至于那双湖蓝色眼睛,好像总是半眯起来,教人看不出心思。 难以想象宁逾睁大眼睛直扑腾的样子。 沈浮桥很怀疑,这真的是一条初入人世的单纯失足鲛人该有的样子吗? 他走神想着,被盆里的鲤鱼一尾巴狠狠拍了下手背,反应过来不禁摇头失笑。 家里那条鱼如何跟他无甚关系,只是眼前这条鱼倒了大霉,注定要成为他的盘中餐了。正好家中食材很少,做一道红烧鲤鱼也算改善伙食。 正好他在山里挖了不少野姜和野葱,厨房里佐料不足,也可以用刚摘的八角和香叶代替。沈浮桥独居多年,厨艺很好,三两下将鲤鱼破肚除鳞处理干净,改了几刀便热油下了锅。 直到鱼的表面被煎得微微金黄,沈浮桥才加水加香料焖烧,他将姜葱切成长丝,加入锅中调味并作点缀。 这边做着红烧鲤鱼,他从小坛子里又倒出了两碗绿豆,加水熬成了绿豆汤。待到日中时分,鲤鱼收火出锅,绿豆汤也差不多放得温凉。 原本这条鱼已经很肥了,两个成年男子吃是绰绰有余,但想了想宁逾过分惊人的胃口,他还是只留下了多刺的鱼尾和多骨的鱼头,将剩下的部分用盘子盛起来,浇了满满一勺浓郁汤汁,又加了一大碗饭和一盅绿豆汤。 但是当他拉开门,看见浴桶里长发披散的身影时,才猛然反应过来他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这傻鱼不会用筷子。 宁逾闻声侧过头来,用略显无辜的湖蓝色双眼沉默地望着他。沈浮桥无奈扶额,真心实意地叹了很长一口气。 第6章 止步于此 宁逾听见他叹气,疑惑地歪了歪脑袋,侧身用双臂撑在桶沿上,露出缠满绷带的胸膛。 他目光少有地坦诚,沈浮桥单是扫一眼过去都能看出来他饿了。 沈浮桥? 宁逾没办法从浴桶里出去,沈浮桥却一直杵在门口不动,盘子里的香气又着实诱人,他一时没忍住,便冷冷唤了一声。 沈浮桥还陷在沉思之中。 又过了一会儿,直到宁逾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有些阴郁,他才终于做出了抉择似的,面无表情地朝宁逾走去。 你会用筷子么? 沈浮桥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宁逾回以疑惑的眼神。 那你是怎么学会使用勺子的? 很早以前不知道怎么就学会了。宁逾朝沈浮桥凑近了些,轻声问道,能让我先吃饭么?我好饿,快死掉了。 他掌心撑着桶沿,上半身微微探出来,暗红色长卷发顺着动作垂散了一部分在浴桶外,被钻进来的风吹得微动。 沈浮桥见状按了按眉心。 救鱼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总不能放着他饿死不管,更何况喂他吃顿饭也没什么要紧的。 于是他放下食盘,垂眸认命般地挑起鱼的刺来。 他先夹了一块鱼肚上的肉,挑出了上面仅有的几根大刺,用陶瓷小碟盛着喂给宁逾。 宁逾极重地怔愣了一瞬。 他看了看眼前筷子上夹住的鱼肉,又看了看面前高大却清瘦的沈浮桥,呆呆地张口含住了他喂来的吃食。 沈浮桥惊讶地发现此刻他的眼睛睁得很大,由于距离太近,他仿佛能清晰地看见他眼中湖蓝的波纹,一圈一圈闪着细碎的光影,幽深又明亮。 他承认这双眸子生得极其好看。 沈浮桥从宁逾温软的唇间轻轻抽出筷子,倒了些汤汁在饭里,给他喂了一口,然后又继续给他挑理着刺,继续一口鱼肉一口饭地喂着他。 宁逾从来没被人这样温柔以待。 他前世不是被人抽筋取鳞,便是受陆海众生跪拜,他只感受过人性卑劣的贪欲和颤抖的畏惧,啖生肉,染杀孽,因果报应,冤冤以偿,他也不过是弱肉强食世界的一枚可笑的棋。 但是现在他住在山里,被人不求回报地饲养。 前世今生,像一场梦一样。 沈浮桥喂着喂着,便发现眼前的鱼不太对劲了。 平日里冷淡的眼尾暗暗泛了红,眼眶里泛起一层薄薄的湿意,搭在桶沿的指节捏得发白。 怎么了?沈浮桥放下筷子,用巾帕给他擦了擦嘴,不合胃口吗? 宁逾轻轻摇了摇头,眼神闪烁了下,突然抓住沈浮桥的双臂,重重地咳了起来。 沈浮桥一惊,连忙托住宁逾的身体,右手抬起他的下颔捏住了双颊,食指探进去口腔压住了他的舌,借着光仔细察看他的口咽部。 没有看到鱼刺,是吞深了吗? 宁逾却只是眯了眯眼,就着这个姿势道:被呛到了。 由于食指的原因,听起来有些含混。 沈浮桥沉默了。 他从来都不是做事不经过脑子的人,这样逾矩的动作,他还是第一次做。 对象还偏偏是条鱼。 沈浮桥对自己有些无语,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宁逾面前屡屡失态,内心难得有些乱,表面却装作无事发生,不紧不慢地抽出食指,用巾帕拭了拭,礼貌道歉:实在是冒犯,我以为你被鱼刺卡住了喉咙。 宁逾抿唇,极轻地扑了扑长睫:没关系。 沈浮桥继续沉默,很想撂挑子不干了,然而宁逾还在眼巴巴地望着他,这饭还得继续喂下去。 他忍辱负重地拿起筷子,剔了些肉喂过去,缓声提醒道:先含一下,如果有刺就吐出来。 宁逾:我又不傻。 行我傻还不行吗? 沈浮桥深吸一口气,夹了一团饭喂过去,却被宁逾轻轻推了回来。 你吃。 这是你的,我自己单独有一份。 宁逾蹙眉看了看盘里没头没尾的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他有些动容,暗暗咽了咽口水,决定自己挨挨饿,先把清瘦的王后喂饱再说。 我饱了,吃不下了。 沈浮桥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真的顺势放下了碗筷,看着宁逾的眼神从坚决到失落,不由得轻轻笑出了声。 宁逾好不容易让回食还被嘲笑,简直郁闷极了:你笑什么? 放心,我既然把你带回了家,你养伤的这些日子便不会委屈了你。沈浮桥温声解释道,我每天喝的药会影响食欲,吃不了多少,你若是不吃,这些便只能浪费了。 宁逾一听,重点却抓歪了:你生的什么病? 眼尾的红还没消褪下去,此刻眼神里带着毫不遮掩的紧张,很担忧似的。 鲛人惯常的迷惑伎俩么 沈浮桥摇头失笑,没有继续那个话题:好了,再不吃饭菜都要冷了。 他喂过来,宁逾却没有之前吃得那样高兴,只是粗略地嚼了嚼便咽了下去,目光一直落往沈浮桥颇显憔悴的病容。 却没有再问。 沈浮桥只是把给宁逾喂食当做是一项任务,还是一项不怎么愉快的任务,尽管他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这鱼有时候显露出的微表情也算是可爱。 但他们的关系止步于此,不宜深入。 不出意外的话,作为一个痨病炮灰,他大限将至,而宁逾终将回归大海,走主角剧情,坐拥江山。 更何况他们原本就该是两个世界的人。 沈浮桥一边看着宁逾喝绿豆汤,一边走神想道。直到宁逾递来碗,在他眼前晃了两下,他才倏然回过神来。 再来一碗。 沈浮桥不知道宁逾这上位者的命令口吻是怎么来的,按理说这时候他还是个小可怜,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命运般的王霸之气? 沈浮桥? 需要我把锅给你端过来吗? 可以。 沈浮桥扶额叹息这真的是主角吗? 行罢稍等一下。 腹诽归腹诽,他也没沦落到需要和一条鱼争抢食物的地步,宁逾喜欢喝,都给他也没什么大不了。 多吃点,好快些,还他最后这段时日一个清净罢。 也许是上天习惯了让沈浮桥事与愿违,即便他和宁逾相处得还算融洽,也要没事给他找点事干。 于是当天夜里,这处小屋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沈浮桥恰好在盥洗室的隔间沐浴完,抱着衣物披散着长发走出来时,便听见了咚咚当当的敲门声。 他看了一眼宁逾,却发现对方也在盯着他。 待会儿不要出声,也不要闹出动静,可以吗?他走近宁逾,低声嘱咐道。 宁逾不动声色地轻嗅了嗅他身上残留的皂荚味,眼睛一眨不眨的,很顺从地点了点头。 他愿意配合,沈浮桥也高兴,顺手就轻拍了拍宁逾的肩,随口夸奖道:真乖。 宁逾没作声,儋耳却悄悄红了一点尖,与长发几乎融为一色,不太明显。沈浮桥退开走了,并没有注意到。 他走到柴门口,没有急着开门,先留心问了一句:阁下行至,所为何事? 门外安静了一小会儿,突然响起一道温软的声线:我在山中迷路了,看见这边有火光,便想着有人居住。秋夜山寒,不知可否容我借住一夜?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5) 这说辞活像引诱活人开门的鬼魅精怪。 子不语怪力乱神,沈浮桥摇头驱散了自己有些好笑的想法,回头看了看拉好的盥洗室门,取下门闩缓缓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白发少年,耳垂悬着两枚花牌耳饰,上面的图案沈浮桥没有细看。 此时还是秋天,他却系着略显厚重的白绒毛领,一身纯色的白锦小袍,眉心一点朱砂,温顺可爱,手上挎着个篮子,里面装满了胡萝卜。 沈浮桥还没开口,他便轻轻笑了,那笑容带着些难以言述的怀念和惆怅:原来是位哥哥。 这语气让沈浮桥觉得很奇怪,有种不太舒服的微妙感,于是多问了句:阁下不像是山野之人,为何会在山野迷路? 哥哥的话我听不太懂。一阵山风吹来,少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望向沈浮桥的眼神带了些祈求,我自小畏寒,哥哥能否容我进去再说? 沈浮桥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又想着自己孤家寡人,家徒四壁又大限将至,实在是没什么好骗的,便撤身让了一步。 我的名字叫阮白,哥哥可以叫我阿白。少年弯了弯眸,屋里灯光正亮,沈浮桥才发现这人瞳孔居然是红色的。 应该是没睡好导致的吧? 沈浮桥有些木然,一时忘了接话,那阮白也不尴尬,将篮子里的胡萝卜顺手放在了明间的小几上,轻快道:这是送给哥哥的,就当是谢礼罢。 不用了,举手之劳而已,不必挂心。沈浮桥看了看篮子里的胡萝卜,又看了看阮白的发色和瞳色,突然冒出了一个有些离谱的想法 这该不会是一只兔妖吧? 第7章 海眠之曲 哥哥这般看着我做甚? 阮白歪了歪脑袋,花牌耳饰便轻轻摆了摆,他看起来人畜无害,眉眼间有股柔软的可爱。 担不起这声哥哥。沈浮桥淡笑得有些僵硬,出言纠正道,山居简陋,侧间许久没人住过了,容我先去打扫一番。 不必如此麻烦,我在桌子上趴一晚便好,等天一亮我就告辞。 他既这么说了,沈浮桥也没有上赶着为他清扫的道理。更何况此人来路不明,外形奇异,他也不记得原书是否有过这个人物,实在是不能不心生忌惮。 尽管此人总是给他一种微妙的熟悉感 那便委屈阁下在这里住一夜了。沈浮桥面带歉意,又状似无意地补充道,对了,前些天下雨,盥洗室漏水损坏了,还未修理,土木碎石格外危险,请阁下不要靠近。 阮白静静地听他说话,一眨不眨的红色圆眸显得极其认真,听完后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又向沈浮桥道了声谢。 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安生。 沈浮桥从小就有严重的失眠症,以前仗着身体底子好,如何作贱都还算勉强过得像个正常人一样。 自从十八岁那年爷爷去世以后,他开始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熬到天亮便拿起公文包去研究所。他从来不开车,因为交通禁止灯的腥红颜色总是让他陷入某些泥淖。 而如今他散发坐在秋窗前,听着房门外重重的磨牙音,以及盥洗室时不时传来的尾鳍拍水声,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这是都摊上些什么事儿啊 直到拍水声越来越放肆,沈浮桥不得不担心起宁逾的安危来。阮白不是山中人,若被他发现宁逾的存在,将消息传开那书中宁逾既定的苦难便会上演。 沈浮桥披了件外衫,推门径直朝拍水声源初处走去。 甫一拉开盥洗室的门,他便对上了宁逾有些泛红的双眼,在微暗的夜色中闪烁着一抹神秘的湖蓝光亮。 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但不阻止他,说不定他得在浴桶里拍一晚上水花。 这是怎么回事?沈浮桥叹了声,走进去关上门,低声询问,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偷偷哭鼻子么? 宁逾见他朝自己走过来,隐在水里的手连忙掐了一把尾巴,于是眼眶便更红了,声音有些受伤:哥哥 这傻鱼好的不学,净学些奇怪的东西。 虽是这样想着,但沈浮桥注意到了宁逾有些颤抖的鱼尾和泫然欲泣的眼神,心不自觉地软了软,于是在浴桶边蹲下,温柔的声线里藏着些担忧:怎么了? 宁逾抿了抿唇,鱼尾在浴桶里艰难地翻了个角度,提腰抬臂,抱住了沈浮桥的肩颈。 沈浮桥不喜欢这样亲密的靠近,蹙了蹙眉便想推开,却听见宁逾低低地呜咽了一声。 沈浮桥纠结了一会儿,忍着不适拍了拍宁逾的肩胛,缓声问道:哪里不舒服吗? 书中设定,宁逾性格冷傲残暴,外表秾丽,觉醒后却是鲛人族的杀戮机器,喜欢独处,不喜与人接触,抗拒一切非武力因素的交流。 但这几天相处下来,沈浮桥发现宁逾和书中写的不大一样。 比如现在,哪里是不喜与人接触的样子。 哥哥我好害怕宁逾埋在沈浮桥怀里,声音有些发颤。 他此刻状态有些不好,沈浮桥一时没顾上纠正他的称呼,担忧道:做噩梦了么? 不是宁逾不着痕迹地缓了口气,继续哽咽,你带进门的那个人,他是只兔妖,会吃人的,哥哥和我现在都打不过他,怎么办?呜 沈浮桥闻言也不是特别意外,看着怀里微微发抖的宁逾,抬手顺着他的长发抚了抚,轻声安慰道:别想太多,他要吃最开始就已经把我吃了,何必留到现在?况且兔子不吃鱼的,你不用这么害怕。 宁逾抬起红红的眼轻瞪他,你才是鱼呢,我是高贵的鲛人,吃我的血肉可以增进修为的。 沈浮桥听到修为一词,内心的不真实感再次蹭蹭蹭地往上升。 所以这是本修真文?之前看的时候没发现这个元素啊 哥哥,我害怕,可以陪陪我吗?宁逾用侧脸轻蹭着沈浮桥的粗布外衫撒娇,不一会儿冷白的脸颊便有些发红,沈浮桥见状连忙用手抵住他的脸,不让他再蹭了。 掌心传来一阵温热,不算烫,却有些灼手。 宁逾。沈浮桥不由分说地推开了他,直视着他的眼睛道,你到底怎么了? 宁逾没怎么,他只是被外面那只兔子吵得睡不着,又听见了沈浮桥下床的脚步声而已。 他发现了,沈浮桥时常不睡觉这很奇怪。因为人族的躯体是无法负担起长时间的非休眠状态的,更何况他还带着病。 我只是有些害怕。宁逾的眼神有些受伤,抿紧的唇还有些颤抖,他微微低头,长发便从肩上滑下去,在黑夜里划过一道落寞的暗红。 沈浮桥不得不承认他有些心软。 宁逾此时还是一条傻鱼,从海底厮杀中重伤出逃,好不容易缓口气,却又感到生命受威胁,会害怕也是合情合理。 他会做出方才那样亲昵又依赖的动作,也只是因为他此刻能依靠的只有他沈浮桥而已,并不为别的。 陪陪他又能如何?反正自己回房也大抵是对窗彻夜枯坐。 思及此,沈浮桥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抬了抬宁逾的下颔,温声哄道:好了,我陪你还不行么?快睡罢,已经很晚了。 宁逾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来,很高兴似的,一下子扑过去抱了沈浮桥一下,沈浮桥躲避不及,又让他陷进了自己怀里。 他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你说你一条鱼,怎么这么黏人? 我才不是鱼。宁逾闷闷地反驳,沉默了一会儿,一阵低低的轻灵歌声倏然在盥洗室漫延开来。 像是某种古老的神秘咒语,带着海潮与风浪的气息,幽幽地在黑夜里升起,渺远又空茫。 不知过了多久,歌声慢慢止歇,宁逾肩上有些沉,压得他的伤口隐隐发疼。 宁逾先是静静地听了一会儿耳边平稳的心跳,才抬手托住沈浮桥的双臂,将其小心安放在桶沿,让沈浮桥就着这个姿势枕着双臂睡觉。 沈浮桥笑起来眉心是微蹙的,沉默时眉心是微蹙的,睡着之后眉心还是微蹙的,好像从来就没有舒展的一刻。 宁逾也趴到桶沿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了半晌,出手伸指,抚了抚他的眉心,但犹觉不足,于是倾身,一个温软的吻就落了上去。 海眠曲原本是鲛人的特殊能力,但直到这几代,鲛人族大多修忏魂曲以提升战力,海眠已经很少有人使用,以至于逐渐失传。宁逾是前世得到传承时偶然学会的,但这也还是他第一次唱。 他趴回去,盯着沈浮桥疲倦的病容,拨了拨他额边的碎发,竟觉得这张和沈岚一模一样的脸意外地好看。 宁逾重伤未愈,凭借着大量的进食好不容易恢复了些精力,如今全用在一支海眠曲上了。他全身都细细密密地疼着,尾鳞的颜色明显黯淡了些,唇角泛了白。 但是他如今只是极有耐心地听着沈浮桥起伏的呼吸,脸上带了点不太明显的笑意,蓝莹剔透的尾鳍轻轻拍了拍水,溅起一片愉悦的水花。 *** 一夜过去,山鸟初醒,划过黎明时留下一道道清越的鸣叫。沈浮桥悠悠转醒,映入眼帘的便是宁逾那双湖蓝色的眼睛。 沈浮桥极缓地动了动瞳孔,撑着桶沿直起身来,有些记不清昨晚的事情。 居然睡着了还是在盥洗室趴在浴桶边。 趴在这条鱼身边么? 沈浮桥按了按有些发麻的手,还没开口说话,便听得宁逾轻声抱怨。 哥哥明明说陪我的,却抛下我先行睡着了。 他半撑着脑袋,长发随意披着,脸色有些白,眼底一片青影。 抱歉。沈浮桥按了按太阳穴,缓声问道,我是怎么睡过去的? 宁逾半真半假地叹了声,回忆了片刻才幽幽开口:哥哥抱我抱了一会儿,就在我肩上睡着了,我当时还被吓了一跳呢。 那是你抱我。沈浮桥纠正道。 不都一样么? 沈浮桥没有心情和宁逾拌嘴,索性便不再接话了。他比谁都清楚自己不会那么轻易地睡过去,但是 无论如何,一觉睡到天明,终归算是件好事。 沈浮桥一边想着,一边缓缓站起来,到盥洗池洗漱完后,又打水给宁逾洗漱。 宁逾今日出奇地配合,靠在他怀里任他折腾,沈浮桥不喜欢这样的接触,但看了会儿宁逾过分疲惫的脸色,还是忍了忍,没把他推开。 当他出盥洗室的时候,发现明间里的白发少年已然不见踪影。不辞而别,来去匆匆,奇哉怪哉。 人走了,门却没关。沈浮桥一边绾发一边走了过去,刚走了几步,手却猝然顿了顿,脚步也慢慢停了下来。 门前的菜地里,昨日才撒下种子,此刻瓜藤遍地,郁郁青青,鲜翠欲滴,果蔬满园。山中的秋蝶绕着叶片翩翩起舞,风一起,就倏然而远。 第8章 忍无可忍 沈浮桥怀疑自己是睡太久,人都睡傻了。 他沉默地盯了一会儿菜地,转身朝盥洗室快步走了进去,对着宁逾面色严肃道:这个世界的生物都长得特别快吗? 宁逾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一脸问号,轻轻歪了歪脑袋。 你的眼神还好吗? 宁逾点了点头,疑惑道:怎么了,哥哥看起来有些精神恍惚。 沈浮桥按了按眉心,用商量的语气询问:门口的菜地我可以请你帮我看看么,我怕我中了什么迷幻之术,或者说脑袋出问题了之类的。 毕竟这个世界太魔幻了,而他周围目前只有宁逾这一个有智活物可以作为参照。 宁逾愣了一下,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用尾鳍拍了一下水面,撑着身体朝沈浮桥稍微靠近了些,冷质声线露出些遗憾:我也想帮哥哥,可是我过不去啊 沈浮桥颈侧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罢了,无碍,打扰了。 他正要起身撤开,宁逾却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仰头笑道:哥哥好笨,你可以抱我过去看啊。不要看我尾巴长,其实我很轻的,不会累着哥哥。 他很轻,沈浮桥知道,但这是累不累的问题吗? 沈浮桥强笑道:不必麻烦了 我不觉得麻烦啊。宁逾摇了摇沈浮桥的手臂,低声道,我每天待在桶里,哪儿都去不了,尾巴都没法动,哥哥若是愿意抱我出去看看,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沈浮桥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两人之间的气氛默了默,待宁逾的声音再次响起时,竟已然带了些哭腔。 还是说哥哥觉得很麻烦? 沈浮桥确实是这样觉得的,但饶是情商再低的人,此刻都不会顺着这话承认,更何况沈浮桥就吃这套,对于弱者从来不吝啬自己的怜悯。 虽然从任何角度来说,宁逾都压根算不上什么弱者,但某些时候他身上确实有些令人心疼的潜质。 堂堂一个主角,终日待在浴桶里确实是委屈他了。 沈浮桥无声叹了口气,将宁逾颊边的发挽至尖锐的儋耳后,歉声哄道:别多想,我没觉得麻烦。 宁逾顺着他的动作眯了眯眸,眼尾犹带些红,偏头蹭道:那哥哥方才说的 走罢。 沈浮桥收回手,无可奈何之余,也不得不承认这次确实又是自己冲动了,居然慌不择路,向这条傻鱼求助。 又平添纠葛。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6) 宁逾像是看不懂他的无奈,眸子划过一道暗光,极其高兴地朝他扑了一下,沈浮桥僵了僵,还是说话算话,抬臂抱住了他的尾巴。 随后却又想起这地方不该抱。 于是他又松手,改为抱住他的腰。 哥哥不要乱摸哦。 沈浮桥懵了:什么? 我说宁逾朝着沈浮桥苍白的后颈吐息,哥哥占我便宜,摸了屁股又摸腰还不承认。 宁逾。沈浮桥极有分寸感的接触被他说成孟浪之举,不由得有些不悦,慎言。 宁逾察觉到他生气了,于是很有眼力见地闭了嘴,抬腰将沈浮桥抱得更紧了,生怕他推开似的。 沈浮桥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想把这条鱼扔开的欲望,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宁逾的尾巴太长,为了避免拖地,只能缠上沈浮桥的腰腿。 于是沈浮桥从盥洗室到主门口,短短数十米的距离,却走得格外艰难。 哥哥,你抱下面一点好不好你这样抱得我腰疼。 沈浮桥差点忘了宁逾身上还有伤。 听他说疼,沈浮桥便只能停下来,不得不罔顾一次礼数,虚握住拳抱上他的尾巴,轻轻颠了颠。宁逾整条尾巴向上缠了缠,将沈浮桥的衣衫打湿了大半。 宁逾。沈浮桥有些心累,仅此一次。 宁逾才不会答应呢。 他趴在沈浮桥肩上,一边有些担心他的身体,一边抿唇微不可察地笑着。 终于到了门口,沈浮桥提示他往外看,他才撤开了些,侧身望了望。 如果我没记错,哥哥昨天才把这块地开垦出来吧。 不是哥哥。沈浮桥默了默,好像终于想起来应该纠正一下似的,肃声道,你可以叫我沈岚,沈浮桥,都行,别学昨日的客人。 原来那只兔子可以叫,我就不行么? 我只是不太习惯别人这样叫我,你俩都一样。况且你以前不这样,别学坏。 宁逾不说话了,转头埋在沈浮桥颈窝闷闷生气,尾鳍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小腿。 沈浮桥没办法跟他正常沟通。 不过看他的反应那片成熟待收的菜地确实真切存在。 沈浮桥抱着鱼,转头看了看那片青翠的菜畦,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这个世界还能好吗? 腹诽归腹诽,鱼暂时还是要养的,菜畦里的菜也是要吃的。 沈浮桥顺道给宁逾换了次水,宁逾看起来很高兴确切来说宁逾这两天都很高兴,话也说得多了,比起最初时候恨不得冻死人的冷脸倒是顺眼不少。 当然也烦人不少。 沈浮桥下地摘了些香瓜,切了几个,去瓤做成了水果切盘,自己还没吃上,盥洗室那条鱼又开始拍水花。 小猫变的么耳朵这么灵? 沈浮桥装作没听见,经过刚刚并不愉快的抱鱼事件,不太想搭理那位当事人。 然而拍水声却越来越大,越来越暴躁,沈浮桥坐在明间,甚至隐约听见尾鳍和木桶边缘撞击的声音。 他忍无可忍地拉开了门。 宁逾,你安分一点。 这样命令的口吻,宁逾已经很久没听见过了,他搭在桶沿的指尖捏得泛了白,有那么一瞬间,眼神变得十分可怕。 沈浮桥见状却并不惊惧,反而猛地松了口气似的。 这才是宁逾啊,主角啊,哪怕是落难时期也给他打起精神来啊,缠着一个男人叫哥哥要抱抱算什么话?! 走你的剧情去啊! 原本面临的一大难题倏然被解决,沈浮桥不由得有些高兴,顿时也顾不上那点怒气了。 他回身端起果盘,递给宁逾时颇有一种吾家主角终于走上正道的欣慰:快些养伤吧,这段时期阁下有什么需求沈某都会尽量满足,只求阁下伤好后天高海阔,雄霸陆海。 宁逾没有接盘子,脸更冷了,扬起尾鳍甩了沈浮桥一身盐水。 沈浮桥也冷了脸。 这傻鱼是不是有那什么大病?他刚换的衣服再这样下去他得裸奔。 他沉了沉眉,还没来得及发作,浴桶里的鱼却忽然偏了偏头,暗红长发垂落而下,纤瘦的肩膀细细地抖起来。 又耍什么花样。沈浮桥半信半疑地伸手,拂开他脸侧的长发,却见宁逾脸色惨白,蹙眉闭眼,唇线抿得死紧。 鱼命当前,沈浮桥哪里还顾得上生气,连忙问:哪里不舒服? 他态度软下来,宁逾却犟上了,偏着头看都不看他一眼,眼尾却红了一片,极其难受似的。 沈浮桥拿这样的宁逾没有办法,只能先赔罪:是我不好,不该对你那么凶,行了吗?到底哪里不舒服,与我说说好不好? 宁逾见好就收,装腔作势般地哽咽了一下,缓缓回了头,泛白的唇微启:我饿得肚子疼,好疼,哥哥 沈浮桥这才想起今晨没有给宁逾准备早餐,但这至于吗一顿不吃就饿成这样? 难道说是有胃病? 这个世界好像没有这种说法,但宁逾此时的症状很像。据书中设定,鲛人族忍耐力十分强大,疼成这样倒不一定是饿的。 不管怎么说,终归算是他的错。沈浮桥真心实意地道了歉,想着香瓜性凉,此时不宜入腹,便只能起身另外去给他准备食物。 不一会儿,宁逾便以风卷云残吃了好几只珍珠鸡,几大碗白米饭,一整盘香瓜,沈浮桥给他收拾完了之后又被他缠住,居然还说肚子疼。 沈浮桥面无表情:你可能是吃太多了。 其实他想说这句话很久了。 宁逾像是不知道害臊为何物,略微思索了一下竟点了点头,拉住沈浮桥的手腕轻轻晃了晃,冷质的声线偏生有一股撒娇的意味。 那哥哥帮我揉一下。 沈浮桥呆若木鸡:你为什么不自己揉? 宁逾沉默了一会儿,有点着急,欲言又止,像是找不出什么好的借口。 沈浮桥见状觉得有些好笑,轻轻拍了拍宁逾的头,声音里带着一点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纵容:净想着折腾我这个短命鬼,小祖宗,你可安生点儿吧。 宁逾不悦:谁说你是短命鬼? 我说的。沈浮桥用了些力,不由分说地拉开了宁逾的手,端起食盘便起身往要外走,好些歇息罢,你自己揉一会儿,若肚子还疼再叫我。家里没多少食物了,我等下得出去一趟。 宁逾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脑袋里盘旋着短命鬼三个大字,脸色难看极了。 沈浮桥是怎么敢说出这种话的啊?他愿意死,自己可不想那么早就做鳏夫! 第9章 两族交易 沈浮桥将菜畦里的香瓜和甜菜摘了一部分出来,上山采了些野蜜果,顺道折了些枝条扦插其中。 宁逾好像还挺喜欢吃的。 然而宁逾更喜欢吃的是肉,家里却连肉的影子都没有,逼得沈浮桥不得不去一趟镇上。 他上次为了买那点鲛布已经把银子花光了,这次须得先去医馆看看是否可以取走尾款,再不济也可以背几个香瓜出去,反季节水果应当会比较好卖。 沈公子! 正在倒腾药柜的风烛看见来人,放下了手中的事,朝沈浮桥走去。 沈浮桥温和地笑了笑,直陈来意:今日登门是想询问一下,那笔银子可否预支一部分给我。 风烛点点头,跑到内间拿出一个钱袋,将里面的银子全部倒了出来:家师还未归来,钱柜的钥匙并不在我手中,所以可流转的便只有这些,沈公子勿要怪罪。 沈浮桥拿走了一半,将剩下的一半推了回去,温声道:这些银子已经足够了,若不是阁下愿意出手收购,沈某的处境恐怕只会糟糕得多,又岂会怪罪? 此话不假。虽然药材在何处都能卖,但四处奔波寻找买家十分麻烦。 沈浮桥人生地不熟,身体又病弱,在这小镇上能一下购买这么多珍贵药材的医馆想必也屈指可数,风烛愿意顶着风险收,沈浮桥心存感念。 风烛闻言却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似的,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展唇笑道:也是沈公子的药材好,到哪里都不愁卖,我也只是碰巧第一个遇上罢了。 他收起剩下的银子,注意到沈浮桥背篓里有东西,于是又药痴上线:沈公子今日是又带了药材么? 不是药材。沈浮桥抬开肩绳放下背篓,从里面拿出几个香瓜,递给风烛,家里种的,还请阁下不要嫌弃。 风烛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惊奇道:这个季节还有香瓜成熟啊? 是啊,可能是山上,气候不一罢。 辞别风烛,背上也轻了些,恰好日光正毒,沈浮桥寻了一处阴凉地,坐在树边摆上了香瓜小摊。 没有人买,他便自己吃。 他戴着斗笠,穿着粗布麻衫,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便席地而坐,看起来俨然是一个书中人了。 喂,这瓜卖不卖! 来者身着雁翎长袍,长发用白玉冠高高束起,伸出手时可见腕扣精致,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的公子。 这位公子像是被热狠了,也顾不上什么礼数架子,蹲身而下就开始挑瓜,口中念念有词,语气恨恨:小兔崽子跑哪里不好,偏偏躲到这穷乡僻壤,别让爷找到你,不然有你好看! 沈浮桥抬了抬眼,终究没说什么。 就这个了!帮我处理干净!那位公子指了指最大的一个香瓜,从腰间取下一把镶着碎玄曜的小匕首,毫不客气地扔给了沈浮桥。 沈浮桥伸手接住,抬指转了一圈,最后扔回了原主怀中,温声笑道:血刃不作切瓜之用。 孟秋关脸上的随意一瞬间收了起来,他凝眸仔细观察眼前清瘦的瓜农,注意到他的指节间并没有茧,周身气质也不似乡野村夫,倒像是隐居的读书人。 但他居然能轻易地辨认出封喉之刃,这匕首他清洗得干干净净,一点血迹和余味都没留下来才是。 又怎么可能是普通的读书人?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沈浮桥避而不答,只是用自己的匕首切瓜去了瓤,递给孟秋关:公子看着给吧。 孟秋关却像是个听不懂话的,非要问个明白:莫非阁下是京师哪位大人的座上客,不愿暴露身份? 沈浮桥不得不感叹这傻孩子脑回路清奇。 鄙姓沈,单名一个逾字,一介草民罢了,公子莫要给我贴金。 孟秋关思来想去,愣是没在脑子过出一个叫沈逾的人,更别提什么显赫。 眼前的人也确实不脸熟。 好罢。孟秋关接过香瓜,用随身带的银针验了一下,见无毒才稍稍放下心。 原本是实在口渴难耐,不得不停下来在这破烂摊子买点瓜解渴,然而齿间的瓜却清凉甜脆,入口生津,口感爽滑,教人越吃越上瘾。 孟公子人傻钱多,剩下的瓜验都不验了,直接让隐在市井的暗卫上前全部打包带走。 那暗卫蹲身收瓜时,沈浮桥注意到他脸上的玄色面罩,轻薄柔顺,在光影下显得神秘。 是鲛布材质。 等等。沈浮桥倏然出声,状似不经意地询问道,公子,这面罩是什么材质,沈某怎么从来没见过? 孟秋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不甚在意地接话:天下布匹那么多,你没见过不是很正常吗?问这个做什么? 沈浮桥笑了笑,声线柔和,没有什么攻击性似的:家中娘子念叨了好久的新衣裳,正愁用什么布料才能哄他开心呢,这不,好不容易遇上合适的,就想问问。 那是鲛布,你家娘子若是喜欢,我便遣人送你们一匹,就当今日香瓜的报酬。孟秋关扫了一眼沈浮桥清贫的穿着,开口道。 无功不受禄。沈浮桥温声拒绝,不过这鲛布鲛人织的布吗?怎么会供人族使用? 嗯。孟秋关有些不耐烦了,加之这个问题他也没具体了解过,便答得潦草,应该是两族交易吧。 沈浮桥的心沉了沉,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鲛人族狂妄自大,盲目排外,若非必要,根本不会与人族交易。 但如今看来鲛布在这个国度流转甚广。 宁逾或许会遇上大麻烦。 孟秋关不知什么时候走了,沈浮桥坐了一会儿也起身背上背篓,朝集市走去。 担忧只是妄作,为此伤神更是笑话,那是宁逾该走的路,原本便与他毫无关联,到如今亦是如此。 自己可能是被这些天温顺柔软的鱼迷惑得深了,居然忘了他尖锐剧烈的攻击性,以及他爽文主角的光环。 无论怎样他都会成为鲛人王啊。 自己是犯了什么蠢,有那么一瞬间居然想要保护他? 炮灰保护主角吗? 沈浮桥透着阳光,打量了一下自己苍白瘦削的指节,暗暗自嘲。 去了集市,沈浮桥先将各类蔬菜种子都捡了些,又买了几只珍珠鸡崽和鹌鹑,一些肉类熟食,一并放在背篓里准备归家。 后又路过布料店,想起家里那条鱼需要换绷带,于是买了些丝绸,大部分银子又花出去了。 没办法,宁逾皮细肉嫩,上次用自己的内衫是实在找不到替代,如今算是有了条件,便顺道给他换上好一些的布料。 卖红枣糖糕咧,卖红枣糖糕咧,补血养颜,买回去给娘子吃,娘子喜上眉梢咧! 沈浮桥家里没有娘子,但有一条正在调养身体的鱼。他停下来买了些提在手上,缓步趁着天色尚早出了小镇,踏上山路。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7) 快回到屋里时,太阳还没下沉,山里比镇上凉快多了,虽然依旧毒日当空,然而草木荫蔽,山风时起,还算宜人。 眼看着木屋就在不远处,沈浮桥却无法一口气爬上去。他心口隐隐绞痛,呼吸时五脏六腑仿佛都牵扯着疼,连带着四肢发麻绵软。 背篓里的鸡崽还在扑腾乱跳,这短短的一段距离,沈浮桥停了好几次,咳嗽声时缓时急,喉间一阵腥甜挥之不去。 宁逾听见了。 他探起身,透过微开的窗远眺山路,极好的目力能让他看清楚沈浮桥苍白额间细密的汗珠。 他扣在身前的手将木料都捏得有些变形,尖锐的指甲不受控地刺出来,深深地扎进了桶沿。 他可以不吃肉沈浮桥可不可以不要下山? 过了好一会儿,沈浮桥才缓缓推开了柴门。 他靠着门闷闷地咳了一会儿,才艰难地缓过气来。 哥哥。 黏人精。 沈浮桥失色的唇角浮现出一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在憔悴的病容上显得格外突兀。 他放下背篓,摘了斗笠,提着红枣糖糕,拉开了盥洗室的门。 肚子还疼么?还是说又饿了? 宁逾看了看他手中的红枣糖糕,又看了看他被汗打湿的眉眼,喉间有些酸涩,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沈浮桥心道,广告果然都是骗人的,还说什么喜上眉梢呢,这傻鱼连张好脸都不给。 他暗暗叹了口气,在盥洗池便净了净手,极有耐心地给他拆开包装,放到浴桶边。 看看喜不喜欢吃,不合胃口就算了,我还买了其他的。 那包装看起来有些廉价,里面的红枣糖糕看起来也甜腻得过分,宁逾惯会挑三拣四的性子,此刻却缓缓伸手拿了一小块塞进了嘴里。 他咀嚼得很慢,像是有什么东西让他双腮都泛起了酸,沈浮桥就这样看着他,神色莫名。 宁逾湖蓝色的双眼里逐渐蓄起一汪晦涩的泪海,那汪海越来越大,越来越汹涌,双睫一扑,就化作一粒粒纯白饱满的珍珠,骨碌碌地滚落到沾水的地板上。 那是他前世今生都不曾流过的泪。 第10章 山中恶妖 原来鲛人的眼泪真的可以变成珍珠 不过一块糕点而已,至于吗? 有这么难吃吗?沈浮桥脑袋有些发懵,试图从宁逾手中拿走红枣糖糕,不好吃别吃了,哭得这么伤心,跟我虐待了你似的。 宁逾拉住他的手腕,将他朝自己扯了一把,顺势扑到沈浮桥怀里,下巴垫上沈浮桥的肩窝。 笨蛋 圆润的珍珠还在大大小小地掉,满地噼里啪啦地到处滚弹,宁逾咬着唇重重哽咽,鸦睫和脸颊一片潮湿。 沈浮桥被骂得莫名其妙:我哪里又惹你了吗,小祖宗?我今天很累,不要没事找事。 宁逾抱着他的脖子不说话,只是无声无息地流眼泪,不时抽噎一下,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发抖。 浮桥 沈浮桥真心实意地被麻了一下。 叫全名还好说,毕竟两人也算是有些红尘缘分,叫哥哥也还能忍,毕竟宁逾这张脸和身形显年轻,自己看起来确实要大他几岁。 但这么哭着,软软湿湿地叫浮桥 不太好吧? 沈浮桥蹙了蹙眉,正要把人推开好好把话说清楚,告诉他作为男子汉不能这样,怀中的鲛人却突然闷闷地哼了一声。 一阵白雾散去,抱在颈间的胳膊便短了一大截,原本缠好的绷带全散开了,如今挂在他脖子上的,是一条白团子蓝尾巴小鲛人。 沈浮桥内心的叹息远远超越了惊吓。 这傻鱼变小了,意味着他又将在自己这儿多吃一段时间的软饭,意味着自己极其有限的余生里将会多受一段时间的折磨。 沈浮桥仰望横梁,不觉有些心累。 哥哥? 宁逾也有些懵。 应当是昨夜唱海眠曲消耗了太多精力,方才泪化鲛珠又折损不少,身体自动触发防护机制,化成幼年形态减轻负担。 我只想问一句。沈浮桥温和的面具早就挂不住了,此刻面无表情,活像宁逾欠了他一笔巨债似的,你小时候饭量也大吗? 宁逾抬了抬身体,努力抱紧沈浮桥,生怕被他弃养似的,稚嫩的嗓音透着些哭后的沙哑:我只是外形变小了而已,哥哥便不想要我了吗? 沈浮桥很惆怅,今天除了睡了个好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都没有。 果然幸运需要用不幸来偿还。 没有说不要你。沈浮桥向来认命,此刻也只是腹诽了片刻,很快便接受了现实,你能先回水里吗? 宁逾点了点头,随后就被放进了浴桶里,此时他的尾巴终于能在这一处狭小的空间灵活摆动,他扒着桶沿,长发遮住上半身。 那双湖蓝色的眸子显得更大了,刚刚哭过还泛着红,水灵灵地一眨一眨。 沈浮桥的心不是石头做的,对着这样的宁逾说不出重话。 你多吃些东西能变回来吗? 宁逾手里还捏着半块红枣糖糕,闻言愣了愣,麻木地将其喂进口中,塞得有些重,吞咽的时候被噎住了。 沈浮桥连忙托住他的身体,急急给他拍背:你没事儿吧?! 体形变小了,智商也退化了吗? 宁逾咳了一会儿,才轻轻靠在沈浮桥怀里,委屈哽咽道:哥哥不喜欢我这个样子,我想变回去我好没用 别啊!你是主角!谁没用都不许你没用! 你又想哪儿去了?沈浮桥无奈扶额,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现在很好,很可爱,变回去是迟早的事,不用太着急。 毕竟这点光环你应该还是有的。 宁逾闻言亮了亮眼睛:那哥哥的意思是喜欢我吗? 沈浮桥不答。 答案却显而易见。 宁逾叹了声气,闷闷问:那哥哥会养我直到我变回来吗? 沈浮桥怕再沉默,这小傻鱼会又哭出来,于是缓了缓声音,低低答应,那便说好了,等你变回去,就回到海里。 宁逾抿紧了唇线,湖蓝色的大眼睛意味不明地眨了眨,被如藻红发遮去一半,有些看不清晰。 安抚好宁逾,沈浮桥便出门砍了根竹子,不太熟练地处理成了条状,简单地围了一个圈。 因为没有手套,手心被割裂了好几处,好在沈浮桥病到痛觉的敏锐度都下降了不少,倒也没觉得有多疼。 他将鸡崽和鹌鹑倒进圈里,这时候山间青草尚还葱郁,足够它们食用,倒不用多加操心。 随后他又将买来的蔬菜种子撒进了菜畦,想起这两天的异状,抱着些试探的心情种了好几株药材。 一夜成熟么 包括那个疑似兔妖的来客,浴桶里落泪成珠又突然变小的鲛人这个世界要素未免太多了些。 但直到夜里,他才发现,那番感叹实在是说早了几个时辰。 他照例是睡不着,坐在落窗边想一些事情。 窗外却忽然起了很大一阵山风,将木屋四周的篝火猛地吹灭了。树叶簌簌地掉,林间穿来一声似真非真的低吟,空气倏然冷了下来。 紧接着月色便隐了下去,一团巨大的黑雾笼罩了天空,乌鸦惨叫着划过,草丛间像是有什么东西爬过。 沈浮桥从来就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意外穿书加上这几日重重变故,他对这些东西的态度变得有些麻木。 但他惜命,并没有贸然出声,或者探身察看。 那声音越来越近,像是某种蛇类冰冷滑腻的穿行,又夹杂着一轻一重一虚一实的脚步声,诡异极了。 沈浮桥伸手握住了腰间的匕首,尽量放缓呼吸,眼神凝聚在窗棂。 直到一阵黑雾在窗口涌现,伴随着一阵尖锐刺耳的嘶鸣,沈浮桥精准地将匕首猛刺了出去,趁它痛嚎微散的一瞬间关窗翻身跳下落台。 然而那黑雾在慢慢浸透窗户 哥哥! 盥洗室发出一声清脆的童音,沈浮桥脑袋一嗡,担心宁逾遇上麻烦,顾不上此刻情况危急,便脱口应了声。 但他定睛一看,黑雾却不知不觉间消退了。 沈浮桥怔了怔,心头大惊,连忙朝盥洗室奔去,先看见宁逾完好无损地待在浴桶里,又谨慎地察看了一遍窗户的情况,见没有黑雾才陡然松了口气。 宁逾见他过来,便抬手要抱。 沈浮桥不喜抱人,但此刻却有种劫后余生的心悸,见宁逾抬手,便上前抱起了他。 你方才看见什么了吗?沈浮桥轻拍宁逾的背。 宁逾没看见,但听见了。 沈浮桥遇上了危险。 哥哥。宁逾垂眸,眼神隐在夜色里,显得有些晦涩,我做噩梦了。 沈浮桥闻言微微放下心,摸了摸宁逾的头:没事,只是梦而已,别怕。 宁逾抓紧了沈浮桥的衣襟,声音有些颤抖:我害怕我想和哥哥一起睡。 沈浮桥也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待在盥洗室,到时候出了意外都不知道,听他这样说便没作犹疑,直接点了头。 好,我在这陪你。 宁逾白日里通过进食蓄积了些精力,于是又唱了一支海眠曲,待沈浮桥睡着,便将收好的鲛珠一颗颗硬生生嚼碎,吞下去以作补给。 静谧的房间里浮起嘎嘣嘎嘣的脆响,一声一声,不紧不慢,教人不寒而栗。 鲛珠里蕴藏天道神赐,是绝佳的补品,更何况宁逾血脉高贵纯粹,产出的鲛珠更是珍贵非凡。 鲛人族为达目的往往不择手段。 前世宁逾有过很多次身处险境的时候,为了活命也想过靠鲛珠补给,但是这双眼睛像是不会哭泣。 现在他才知道,原来事实并非如此。 宁逾生嚼了好一会儿,又将剩下的鲛珠一一捏成粉末,旋掌融进了沈浮桥的心口。 悬浮在半空的白嫩手掌倏然变得骨节分明,宁逾从浴桶中直起身来,下一刻,一只纤细白净的玉足便带着水踩上了木质地板。 宁逾赤着身,如藻红发铺散而下,两条腿修长白皙,右脚踝和左腿根处各自浮亮着一圈淡蓝色的鳞纹。 他径直拉开了盥洗室的门,走进沈浮桥的卧室找了一套衣物。 傍晚才收起来似乎还残存着阳光和皂角的气息,以及沈浮桥身上淡淡的药味 宁逾生疏地穿上衣裳,将衣带随意系了系,冷戾的面色终于缓和了些。 沈浮桥的衣裳,穿在身上大了一圈,衣摆垂在脚背上,随着动作轻轻磨蹭。 他赤足出了门,与地面接触时几乎是悄无声息,此时山风已然恢复正常,拂动长发时寂寥微凉。 宁逾抬起手,指尖刺入掌心,鲜血顺着掌纹淅淅沥沥地流下,地上不多时便湿了一滩。 下一瞬间,狂风乍起,积血处突然出现一只蜷缩着痛苦痉挛的人身蛇尾活物,发出凄厉哀惨的哭嚎。 难听死了,蠢货。宁逾收紧指节,面沉如水,我的王后正在休息。 那美人蛇喉间一阵刺痛,目眦欲裂,以头抢地发出惨痛的嗬嗬声,好不可怜。 然而这种怪物,宁逾见得多了。 美人蛇是山中恶妖,好食人内脏,往往趁行人落单时取无辜者性命以助修炼。 宁逾不欲与他多言,蹲身而下,尖锐的指甲便触碰到那美人蛇的腹部,妖心所在的位置。 第11章 无端爱恋 别、别杀我呃啊!! 那美人蛇哑声痛哭,随着指尖破开肚皮,便只剩一阵凄厉的尖叫。 宁逾眼神更冷了,红发蓝瞳在月光下犹如鬼魅,他薄唇微启,手上的动作却未停:我叫你闭嘴,你听不见么? 放呃放过、我 哦?宁逾懒懒地抬了抬眼,扫过那美人蛇狰狞的惨状,我凭什么放过你? 你还小,一定不知道如、如何食用精气,我可、可以教你 宁逾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那美人蛇生吞了满嘴的血,好歹缓了口气,内心恨恨,表面却装出谄媚状,扭了扭丑陋的尾巴:你放、放了我,我便告诉你。 这样啊。宁逾冷冷地勾了勾唇,作势缓缓抽出手指。 在指尖离开肚皮的那一刻,美人蛇暴起狂走,剧毒的蛇信从四肢百骸伸出来朝宁逾探去,整张拼凑起来的脸都分崩离析。 宁逾状似失望了地叹了一声,飞速撤身避开攻击,下一瞬间指甲破空刺出,骤然挖走了美人蛇的心脏。 给你机会你偏不要。宁逾盯着美人蛇睁裂不瞑的眼睑,残忍开口,当了几年地头蛇,便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么?蠢货。 他偏头看了看手里的心脏,明明前世吃得最多的东西便是这些,然而此时却偏偏生出了一阵嫌恶。 这股恶心的腥臭,简直比沈浮桥做的野菜粥还要令鱼难以忍受。 但是他现在必须尽快恢复力量,觉醒血脉。 沈浮桥等不起。 处理完美人蛇之后,宁逾关上门,回了盥洗室。 因为海眠曲的缘故,沈浮桥睡得很沉,方才外面那么大动静,他却丝毫没被打扰似的。 宁逾没急着走过去,而是在盥洗池先净手漱口,他的手都被磨红了,唇间一片绯色。 然而还是恶心。 果然任何东西,一旦被圈养就会变得脆弱娇气。 宁逾忍着胃里翻腾的不适感,忽然有些茫然。 他撑在池沿,缓缓转头,借着月色打量浴桶边沉睡的沈浮桥。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8) 除了温柔,似乎没有任何一点符合他的配偶预期,而且那份温柔真假还有待观察。 病弱,沉闷,不解风情,来历不明还顶着一张前世仇人的脸。 但他偏偏就是喜欢。 如果有人问他为什么,他一定答不上来。 前世海底办学,有年轻的鲛人族老师讲到情之一字,是为无端一词,当时他不懂,只是冷着脸巡视,从未放在心上。 如今看来倒是万分贴切。 过了好一会儿,宁逾才淡淡地抬了抬唇角,望着沈浮桥,面色柔和了些。 他走过去,在沈浮桥身边坐下,将他的眉眼鼻唇静静地用目光描摹。 宁逾被自己的心跳吵得有些烦躁。 他无声地呼出一口气,向前倾了倾,耳边长发便垂落到沈浮桥手背上,痒痒地扫过。 宁逾屏息凝视着眼前唇形好看的弧度,莫名觉得心口有些热,想要再近一步,却猛然僵在了原地。 他不合时宜地沈浮桥平日种种衣服浣洗得很勤,卧室整洁不染尘埃,从来不会忘记给自己换水猜想沈浮桥应当是有些洁癖。 但是他现在很脏。 宁逾喉间突然升起一股酸涩,抿紧了唇线闷闷地坐了回去。 有些生气。 好在刚刚他很注意,没有弄脏沈浮桥的衣物。 沈浮桥过来得匆忙,连外衫都没穿,此时只是穿着内衫趴在桶沿休息,略显粗糙的布料勾勒出流畅高大的身形,乌黑如瀑的长发铺在肩背。 还有一点病态的瘦弱。 宁逾心疼地蹙了蹙眉,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披在沈浮桥身上。 自己则跨进浴桶里,扑通一声变回幼年鲛人的形态。 没办法他暂时只有这样才能留下。 这个笨蛋还不喜欢他。 *** 翌日,晨风吹起之前,宁逾又悄悄起身将外衫还了回去,但打开木柜才突然头疼他不会叠衣服,胡乱塞进去一定会被沈浮桥发现。 他尝试拿出另外叠好的衣服打开看看,结果还没等自行学会,门外便响起了一阵不太明显的脚步声。 沈浮桥醒了。 宁逾儋耳微动,轻轻怔了一下,久违地有些不知所措。 宁逾? 沈浮桥的脚步难得有些着急。 他一醒过来,浴桶里的鱼便不见了踪影,可是鱼又没长脚,还能跑哪里去? 难道是昨夜的黑雾在他睡着之后折返了?那这黑雾眼光未免也太毒了,光抓主角不抓炮灰 沈浮桥心里乱糟糟的,将各个房间里找了一遍,最后急匆匆地来到了卧室门口。 门没关,他也没抱太大希望,冲进去一看,却猝然被惊得睁大了眼睛。 宁逾趴在他的床上,鲛尾轻轻拍着被单,望过来的湖蓝色大眼睛显得有些无辜。 哥哥。宁逾眨了眨眼,甜甜地叫了一声。 沈浮桥靠着门,一口气哽在喉咙想松又松不下去,好一会儿才蹙眉问道:你怎么到的这里? 我爬过来的。 沈浮桥看了眼干燥的地板,眼神有些不虞。 他不喜欢撒谎的孩子。 宁逾装作看不懂,瘪了瘪嘴,精致漂亮的脸蛋皱起来:哥哥,我没有衣服穿。 沈浮桥闻言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开口:你在水里,穿衣服会被打湿,你之前的绷带散了,也该换了,我又给你做了新的防水绷带,待会儿给你缠。 我现在是幼年形态,尾巴小,不用时时刻刻待在水里也能活。宁逾软声撒娇,我不想待在水里了,好冷哥哥。 沈浮桥很疑惑:你是鱼啊,怎么会觉得水冷?况且你没有腿,你不待在水里待在哪里? 我不是鱼!哥哥再乱说我要生气了!宁逾气鼓鼓地拍了拍尾巴,佯装凶状。 沈浮桥没来由地被这一幕逗笑了,脸也没绷住,一下子失了威势。 他轻轻叹了口气,径直朝床上的小傻鱼走去:好好好,我的错,别生气。 不过你真的不想回水里吗? 宁逾果断摇头:不想。 沈浮桥闻言沉默着扶了扶额,暗道这主角怕是被他养歪了鲛人王怎么可能会不想回水里? 那才是属于他的领域啊。 他不死心,试图矫正一下,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宁逾便黯淡了眸子,低声道。 哥哥不必说了。他极力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眼圈却微红着,看起来有点苦涩,我知道我在这里已经给哥哥添了很多麻烦,实在不应该再得寸进尺。毕竟哥哥不喜欢我,我再这样不知好歹地索取,只会让哥哥讨厌。 沈浮桥内心陡然升起一股罪恶感来,他看了看眼前的宁逾,总觉得自己有欺负小孩子的嫌疑。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对峙了一会儿,终于是沈浮桥先败下阵来。 他无声叹了口气,转身去取昨夜用葛兰叶浆泡好风干的丝绸。 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他估量着宁逾的身形裁了几小块绸缎,手法熟练地做成了内衫,后又用剩下的料子缝制了几件样式稍显不同的淡青色外袍。经过盥洗室时瞥见地上残留的珍珠,不觉有些奇怪。 昨日宁逾哭得几乎遍地都是珍珠,他忘了处理,但现在地上却只剩下极少的一些。 那么多珍珠,被宁逾吃了吗? 沈浮桥摇头失笑,对此事并不太在意,左右是宁逾的东西,与他无关。 只是内心微动,便从地上捡了几颗较小的珍珠,缝到了宁逾的襟□□扣处,以作素淡点缀。 应当会很衬他。 事实也确实如此。 宁逾像是要比珍珠都要白上三分,因为年幼,精致漂亮的脸上还有不太明显的婴儿肥。 沈浮桥把衣衫都做得很长,足以遮住他的尾巴,以防被人看了去,徒增麻烦。 那一头如藻红发很扎眼,但沈浮桥暂时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只是将其很潦草地编了编,长长的辫子便垂在青绸之上。 好了。沈浮桥给他系上衣带,如释重负般说道。 他从来不靠近小孩子,以前是觉得麻烦,现在一看果真如此。 就算宁逾没有双腿,也没比其他小孩子安分到哪儿去。 宁逾不知道沈浮桥的心思,只是低头看了一眼,扑过去摸了摸沈浮桥的衣衫,有些疑惑:不一样。 都是衣服,有什么不一样。沈浮桥接住他,宁逾顺势便往上爬,想抱上他的脖颈,被沈浮桥无情制止了,你不饿吗?我要去准备早饭了。 宁逾动作一顿,幽幽地盯了他一会儿,心不甘情不愿地撒手:饿。 他才不会放过任何进食补充精力的机会,这山里比前世怪了不少,至少在他印象里,沈岚并没有遇到过什么美人蛇。 沈浮桥算是摸清楚了这条傻鱼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吃饭都是雷打不动地排在第一位。 他轻轻笑了笑,抬指弹了弹宁逾的眉心:吃了我这么多东西,非但不长肉,还变小了,这是什么道理? 第12章 末路歧途 沈浮桥这边刚刚走出房门,便听见外面一阵窃窃私语。山里阒静,平日里唯有风动草木零落声,因此听得很清晰。 笨蛋,别拿这么多!被发现了怎么办? 很好,你们已经被发现了。 沈浮桥放慢脚步,抬指扣上窗棂,透过微开的窗向不远处观察。 你才笨蛋!发现就发现了呗!我们还会怕区区一介凡人?! 菜畦里两双白狐耳朵微动,在葱郁的菜叶中,只能看见隐隐约约的两抹白。 青翠的绿叶青茎间还挂着品种不一的番茄,大大小小,红红黄黄的,煞是好看,只是随着那两只白狐的动作消失了不少。 旁边高高的玉米杆间,青色苞叶里饱满的玉米吐出一袭长穂,显得格外可爱。四下里新鲜的甜椒,藤上挂着的翠绿黄瓜,一行行整齐排列,秩序井然。 你以为这片菜畦里的东西为什么会这么快成熟?他背后有玉兔一族撑腰,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哎哟喂! 那白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狠狠打了一下,抱着头一下就蹿出了栅栏,头上秃了一小块,被另一只白狐捧腹嘲笑。 但很快,它也笑不出来了。 沈浮桥打开门,长发随意地绾了一下,青色长袍披在身上,明明病弱得像是随时都可能倒下去,却偏偏看起来很不好惹。 偷人东西,还要说主人的坏话。沈浮桥嗓音低沉,声线是一贯的柔和,听不出什么喜怒来,你们多少有些不讲道理了。 见沈浮桥气定神闲,完全没被狐狸开口说话吓住的样子,那两只白狐倒傻了,各自捧着一把番茄和鸡蛋,一坐一瘫,呆呆地望着沈浮桥。 沈浮桥合理推测这两只狐狸智商有点问题。 就就偷你了!呸这也不叫偷!那只秃了一块的狐狸反应过来,没有多少底气地反驳,这山是我们大家的,你种这山里了,就是山里大家共有的!我也该有一份,如今我拿我自己的东西,这能叫偷吗?! 沈浮桥轻轻笑了一下,不跟他多做辩驳,只是扔下三个字:真可怜。 那两只白狐听不懂,但直觉不是什么好话,于是朝沈浮桥故作凶狠地呲了呲牙,示意他不要靠近。 沈浮桥看了看它们手中的鸡蛋,略微惊讶了一下,侧目看了看一旁的鸡圈鸡和鹌鹑都长大了,而且不知什么时候达成了共识,划了条三八线,两方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吃虫生蛋。 不过沈浮桥这些天这么过来,算是被这些东西给整麻木了,如今颇有一种见怪不怪的感觉,也是很奇妙。 你们说这山是大家的? 对啊!不服啊? 大家是指? 哼!大家当然是我们尊贵的白狐族,比我稍稍差了那么一点儿的玉兔族,最恶心的老鼠族,最最恶心的蟑螂族,还有他眉飞色舞地还要想说下去,被另一只白狐打断了。 走! 诶你扒拉我干嘛! 他在套你话你看不出来啊?!笨蛋! 噢 两只白狐推推搡搡地走了,沈浮桥倚在柴门边,垂眸沉思,眉头紧锁。 所以这个世界的原著到底是缝合了多少元素? 能被爷爷放在书架,果然不是凡书,沈浮桥现在就是后悔,当初没好好读一读,且不说错过的这么一本到底是不是宝藏,如今感受最深的就是 他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深深的迷惑。 最近发生的很多事都让他一头雾水。 过去二十二年没感受过的魔幻现实,这几天全齐活了。 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走一步是一步罢。 反正也没几步好走了,清不清楚又能如何? 沈浮桥情绪不佳,连带着做饭也不上心,随便做了份鸡蛋羹,用糖拌了一大碗番茄。 菜地里还有黄瓜,甜椒,玉米和各种青菜,料想宁逾也不会吃,索性就只做了自己的。 可以自己坐吗? 宁逾这下可以也变成不可以了。 他摇了摇头,扒着沈浮桥的肩不下来。 沈浮桥看了看他的尾巴,好像是有些勉强他可能忘记宁逾只是体形变小了,觉得不应该和小孩子多做计较,便退步道:那我抱着你,你尾巴不要乱打,知道吗? 刚才抱宁逾的时候被他一尾巴拍得手臂生疼的沈倒霉蛋如是说。 宁逾乖乖地点了点头,被沈浮桥转了个身放在腿上。他垂眸看了一会儿沈浮桥发红发肿的手臂,忽然抱起来吹了吹气。 对不起哥哥,我错了。 沈浮桥心软了软,抬手轻拍他红色的发旋:没怪你,先吃饭。 宁逾吸了吸鼻子:嗯。 沈浮桥让他抱着碗用勺子吃鸡蛋羹,自己用筷子夹青菜下白粥,还没吃几口,宁逾便仰头,抬起勺子费力地凑到沈浮桥唇边。 哥哥吃。 沈浮桥愣了愣,一下子被破了防。 他的生日是母亲的忌日,父亲也在同年因车祸去世。他那短暂的一生过得很痛,因为从一开始就背上了无法抹去的原罪。 哪怕是躲进阴沟暗道,他仿佛都能听见来自四面八方无孔不入的冷嘲热讽,或者假惺惺的同情悲悯。 爷爷去世带走了他最后的一点支撑,十八岁以后,世界上便再也没有真心待他的人。 所以他现在居然有一些惶恐? 他几乎是无措地盯着宁逾手中的勺子,眉心深锁,握着筷子的手微微发着抖。 宁逾 哥哥再不吃,我手都要举酸了。宁逾软声抱怨,晃了晃勺子,我好饿,哥哥,你不吃我也没办法吃。 沈浮桥颇为艰难地平复了一下呼吸,嗓音沙哑:你自己吃。 哥哥 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沈浮桥身体后仰,是明显的抗拒讯号,他语气莫名变得很冲,带着平时大不相同的烦躁,你吃你自己的,多余的事不要做。 宁逾难得有些懵。 自己是哪里触到了沈浮桥的禁忌吗? 他只是想把第一口喂给他啊什么是多余的事他做错了吗? 宁逾的脾气本来就不算好,为了哄沈浮桥才仗着小孩皮相装出一副软萌样,被他这么一凶当即就冷了脸,下意识想摔东西。 是在王宫时养成的习惯。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9) 前世偌大鲛人族的前途系在他一人身上,事务繁杂,他往往得不到正常的休息。 而那群老头子还隔三差五地想法子把雌性鲛人送到他的宫殿,宁逾好不容易处理完政务,回去看见床上躺一个陌生人,气都气炸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君王颜面。 他通过血腥手段上位,但古老族系盘虬海底,不是一时能够拔除的。他暂时没办法动那群长老,也不可能把气撒在那些女孩子身上。无奈之下,摔东西也就成为常态。 到后来真的大权在握,整个海底被控制于股掌之间,几乎无人敢冒犯他时,这个习惯才稍稍好了些。 但他还是厌恶被人忤逆。 厌恶一切不被控制的走向。 生气了? 沈浮桥把宁逾抱起来,扶着他坐在另一张木椅上。 宁逾脸更冷了,语气难以控制地透露些委屈:没有。 那就好。 宁逾指甲都刺出来了。 你看你,自己坐不也挺好的吗?沈浮桥放了手,拍了拍宁逾的肩,多吃点。 你就是想让我早点走! 宁逾将勺子放进碗里,砰地一声砸在桌上,蛋羹一点没洒出来,看着任性蛮横,其实是装腔作势。 沈浮桥不吃这一套。 他心里也烦躁,宁逾爱发小孩子脾气与他无关,他没有义务去管。 那你可以选择不吃,挨饿的又不是我。沈浮桥语气冷淡,距离午餐还有近三个时辰,之后你再想吃,我也不会给你准备了。 宁逾抿紧唇线,后槽牙狠狠磨了磨,指甲刺出来刮过桌面,发出尖锐的摩擦音。 哥哥净会欺负我。 沈浮桥:我对你还不够仁至义尽么,哪里欺负你了? 宁逾偏开头,暗红的辫子滑到肩侧,双手撑在椅子上,垂着尾巴不说话。 沈浮桥没觉得自己话说重了。 他们的关系确实没必要更进一步。 他大限将至,多一个会伤心的人是罪过。 他这辈子的罪过还少吗? 再这样下去,地狱十八层都不够他下的。 宁逾。 沈浮桥难得有这样严肃的时候,他看着眼前生闷气的鱼团子,忽然深深叹了一口气。 别靠近我了,会拖垮气运的。 你是主角啊。 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丧失了攻击性,安居山野,甘心做一条家养的鱼如果是因为我,我很难过。沈浮桥缓声道,你的命运不该是这样的,你属于大海,你不能忘了自由和来处。 而且我也养不起你,你知道吗?也许就在明天,后天,某个普通的日子,你照例等着我给你送来食物,但是我永远也来不了了。 那时候你要怎么办呢? 第13章 言笑晏晏 自那天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奇怪。 宁逾好像单方面开启了冷战模式,但又不是完全不理沈浮桥。 沈浮桥不再抱他,他便缠上绷带,重新回到水里,虽然还是幼年鲛人的形态,但那张脸比当初沈浮桥刚捡到他时还要冷。 好像被沈浮桥说服了似的,不再做多余之事。 只是每天的饭量越来越大,有时候甚至把鸡圈里的鸡蛋一餐全部吃完后还说饿,沈浮桥看他这个架势,猜想这进食恐怕与恢复力量有关,于是也算任劳任怨,他想吃什么,想吃多少,沈浮桥都给他做。 而沈浮桥愈是任劳任怨,宁逾就越是怒火焚心。 至于吗这么盼着他走。 他偏不走。 宁逾盯着沈浮桥下山归来必经之路,心中恨恨想道。 然而今天沈浮桥不是一个人回来。 前几日族中一些傻孩子不懂事,多有冒犯。 楚怜不紧不慢地跟在沈浮桥身边,微微俯首以示歉意。 沈浮桥背着背篓,看了眼楚怜头顶上的狐耳,又想起了前几天那两只傻兮兮偷东西的狐狸,觉得有些新奇。 阁下是白狐? 正是。楚怜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有些羞赧,这些年山中灵气不足,大多数都供给了没有灵识的草木虫鱼,我们这些妖修便很难保持人形,最近才好了些,但有时候仍旧控制不住,沈公子见谅。 无妨。沈浮桥温声笑道,原来这座山真有妖啊。 前些日子您不是见过了吗? 我还以为是梦呢。 楚怜沉默了一下,也淡淡地笑了起来:是啊,太久了,我也以为是梦呢。 沈浮桥直觉他话里有话,却不好再问。 那阁下今日来,所为何事? 前些日子族中杂事繁忙,我便没有专程过来,倒被阮白那家伙抢了先,今日补上见面礼,还望沈兄莫嫌礼薄。 沈浮桥都快忘了阮白这一号人物,那筐胡萝卜还在厨房搁着,倒是可以给宁逾做胡萝卜酥。 想起宁逾这些天一直在使性子,他知道他生气,每次看过来的眼神看起来冰冷凶狠,实际上那委屈劲儿抑制不住地往外冒,差点就明说我生气了,你快过来哄哄我。 沈浮桥不可能哄他。不是他不愿意,宁逾给他的印象总体来说不错,如今又是小孩子的样子,他不至于连这点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 但是他不能。 宁逾的情绪和选择太容易受外界影响了,他对他越好,宁逾就越是偏离他原来的轨道。归根结底他们之间不是一个生气另一个就要哄的关系,况且这样相安无事才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至少这几天真的很清净。 沈浮桥轻轻叹了声,及时收回了思绪。 而眼前简陋的木屋已然变成了坚固结实的平层建筑,看起来占地面积大了不少,外围直栏横槛雕着精细的百草百兽纹,梨花落窗前挂了纱帷,随着山风轻轻摆动,门口还摆放了两尊白狐镇像。 沈兄金屋藏娇? 楚怜感受到一股莫名的阻力,来自某种暴虐嗜血的凶兽,但他不好明说,人族的话术也不怎么精通,于是便问得有些怪异。 沈浮桥怔了怔,面色沉了下去。 虽然知道阁下是好意,但烦请以后不要未经允许擅自改动别人的住处。沈某陋室里住着什么人,也与阁下无关。 他想让楚怜改回来,又担心他妖力无眼,伤害到盥洗室的宁逾。 沈兄不必惊慌,今日之事,我不会与外人说。 惊慌? 沈浮桥蹙了蹙眉。 这白狐是不会用词吧那种激烈又愚蠢的情绪他早就丧失了,他怎么可能因为宁逾惊慌? 至于这屋子,外观如何都是附着,顶多让沈兄住得舒服些罢了,比不上阮白送的那一亩三分良田好地,我真正想送的是门前那两尊白狐镇像。 楚怜顿了顿,接着说道:山中近年邪祟横生,多有不平,这镇像能护佑沈兄及内子平安,只要对方妖力在我白狐一族之下,便无法靠近一分。 原来那些蔬菜家禽长得那么快,是因为那位兔妖倒是托了他的福,不然自己真的养不起宁逾。 可是他们缘何要给自己送见面礼? 沈浮桥没想通,只能先无奈纠正些他话里的错:他不是我娘子,就算是,阁下的谦敬称也用错了。 无伤大雅。楚怜笑起来有两颗犬牙,眼睛眯起来显得可爱,我只是一只山野小妖,不必学太多人间话术。 沈浮桥喜欢这种潇洒恣肆的态度。 无功不受禄,但是他此时又确实需要一张护身符。他自己出事没什么,宁逾要是有个什么意外,这书中世界还要怎么运转下去? 沈浮桥朝着楚怜笑了笑,温声道:我名岚,字浮桥。今日之礼,沈某一介村夫,无以为报,以后若是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请尽管来这里找我。若我还在世,必将竭力去做。 楚怜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眯着狐狸眼,笑得更开心了。 沈兄莫要说笑,你是有大福报的人,又怎会轻易丧命?今日之事就当沈兄欠我一个人情,来日我定是要讨回来的。 那便等来日了。 宁逾看着屋外言笑晏晏的两个人,尾巴都气红了。 盥洗室突然变大了些,浴桶也比以前大了一倍,宁逾却不舒服极了,一想到沈浮桥居然让别人改他的房子,心里那股酸劲儿就汩汩地往上冒。 混蛋沈浮桥。 这几天把他晾在浴桶里,除了喂饭,其余时间都不闻不问,自己倒好,出去跟长着耳朵的狐狸精私会。 臭狐狸。 喜欢臭狐狸的混蛋沈浮桥。 宁逾气狠了,尾巴就不住地拍水。浴桶大了,水便浅了,他如今尾巴又小,连水花都溅不出去,不由得更郁闷了。 老远就听见你拍水,又怎么了? 跟臭狐狸说话就温柔得不像话,一到他这里就是又怎么了。 混蛋沈浮桥。 宁逾没理他,埋头趴在桶沿生闷气。 沈浮桥被他冷惯了,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直到他不经意朝盥洗室瞥了一眼,浴桶里的红发鱼团子变成了成年态鲛人,长辫依旧搭在肩侧,只是肩膀长开了,精致漂亮的锁骨和凝腻流畅的肩颈几乎是白得晃眼。 宁逾沈浮桥的心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他下意识低低地唤了一声,你变回来了? 其实没有必要问这一句,但他就是问了,好像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连他自己也没有弄懂。 变回来了就差不多该离开了。 也好。 沈浮桥放下手中的药,打算先把眼前这宁逾的事给解决了。 你能变回来,我就放心了。这些日子委屈你了,待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还遇上我这样一个病秧子,没办法给你提供更好的条件你既能变回来,身上伤口也愈合,想必是恢复得差不多了 沈浮桥一边走着一边说,当看到浴桶里鲛人的全貌时,声音戛然而止,深黑的瞳仁猝然缩了一瞬。 你 宁逾依旧埋着头,没有搭理沈浮桥。 本该出现在浴桶里的浅蓝色鲛尾毫无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修长白皙的双腿,左脚踝和右腿根各自浮亮着一圈蓝莹剔透的鲛鳞,带有某种无声引诱的意味。 沈浮桥及时撇开了眼,站在原地懵了好一会儿,才匆匆夺门而出。想从木柜里先找一套自己的衣服给他,卧室里的光景却已然大变。 软榻香帘边是紫檀木春凳,上面依次摆放着各种花烛熏料和书籍,右侧是一个颇大的沉木衣橱,左侧铺着柔垫,初阳隔着镂花窗洒下细碎漂亮的光影。 沈浮桥嘴角抽了抽,来不及腹诽这个奇怪的布置,径直拉开了沉木衣橱的门。 然后更离谱的景象出现了。 衣橱从左至右挂着春夏秋冬四季的衣裳,材质样式不一,看起来眼花缭乱,很有楚怜的风格。 沈浮桥选择困难,纠结了一阵又想起浴桶里突然长出双腿的鱼,山中秋风冷,水也寒凉。 而宁逾说过他怕冷。 以前一直觉得宁逾是在为了撒娇没事找事,但今日他却突然长出双腿来,所以鲛人不是鱼而是人么? 既然是人,那么怕冷好像也很正常。 沈浮桥扶额低低叹了一声,从衣橱里随便拿了一件窄袖内衫,又觉得红色衬他,于是选了件斜衽绛袍。 他横了横心,拿着衣服走进盥洗室,在浴桶边蹲身而下,但无论他怎么叫宁逾,宁逾都没反应。 他埋着头一动不动的,呼吸声微弱得快要听不见。沈浮桥抬指轻轻戳了戳他柔软的头发,最后一次肃声问道:宁逾你怎么了? 宁逾还是不回答。 沈浮桥心里莫名有些慌乱。 他不了解鲛人这个种族,但小时候听爷爷讲过美人鱼的故事,知道长出双腿并不是什么好事。 宁逾他也会变成泡沫吗? 第14章 人妖殊途 沈浮桥忽然有种失重感。 和从前被孤立、被遗弃的感觉不同,不单单是一种忧郁和伤痛,更强烈的是一种想伸手去抓的欲望。 那种愚蠢的、自私的、只会给别人带去苦难的欲望。 犯过那么多错,沈浮桥以为自己早就学聪明了。 原来还没有吗? 可是他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沈浮桥的薄唇都抿得发白,将衣服放在地板上,扣住宁逾的胳膊便将他提了起来,意外的是宁逾看起来没有任何不适,湖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沈浮桥一口气哽在喉咙半上不下,他竭力遏制住手中的力道,但宁逾的胳膊还是被他捏红了一圈:我叫你,为什么没反应? 宁逾偏开头,白皙漂亮的下颔展露无遗,尖锐儋耳流转着晶莹的光泽:我不想应就不应,你管我? 你又在闹什么别扭? 我没闹别扭! 沈浮桥跟他聊不下去,索性先把人固定住,拿起地上的窄袖内衫给他套上。 宁逾生气归生气,穿衣服时倒是很配合,手臂抬着抬着就想往沈浮桥肩上放,被沈浮桥不由分说地推开了。 别乱动。沈浮桥垂眸,沉默了一瞬,沉声问道,家里没有多余的亵裤,先穿我的行不行? 哼。 沈浮桥听他冷哼,乱糟糟的心情莫名变好了些。 那你等我一下。沈浮桥想放手,却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个太过久远的童话故事,颇为多余地问了一句,你腿疼吗?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10) 宁逾儋耳微动了动,蓝眸中闪过暗光,随后薄唇微启,轻声吐出一个字:疼。 原来真的会疼。 沈浮桥说不清楚那一瞬间的心脏是什么感觉,好像有种细密的酸涩,而源头竟然在宁逾身上。 不可思议荒唐至极。 你是在心疼我吗? 沈浮桥怔了怔。 怎么可能? 我就知道你才不会心疼我。我就是个累赘,你巴不得我长出双腿自己走到海边然后变出尾巴游得远远的,你才不会心疼我!宁逾说得有些急,一不小心岔了气眼尾,都被呛红了。 他咳得难受,再扑上来时沈浮桥没有再推开。 哥哥我腿疼,我变不回来了。宁逾缓了一大口气,才憋出哭腔道, 你还要我吗? 其实宁逾并不纤弱,他前世也是靠绝对力量取胜的,但是现在扑在沈浮桥怀里,颇有一种娇小的错觉。 沈浮桥本就身形高大,只是因为近来消瘦了很大一圈,看起来病弱而已。 他的外形和智商条件从小在周围的圈子里都是数一数二的,但也正因如此,被街坊邻居说成是吸了全家人的血,抢走了家人气运的天煞孤星。 这些话听多了,连他自己都信以为真。他甚至没敢问过爷爷,自己害死了他的儿子和儿媳,他恨不恨他。 宁逾,你靠我太近了。沈浮桥的声音伤感得像是在叹息,别问这种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你。况且你迟早会变回来的,别太担心。 鲛人王的尾巴怎么可能变不回来? 宁逾要是知道自己的身份,还会这么纡尊降贵地缠着他吗? 沈浮桥深吸一口气,极力压下这些多余的念头,扣住宁逾的腰便把他从怀里扯了出来,好好安置在桶沿。 别摔了,我知道你没那么蠢。 宁逾恨恨地瞪着他。 眼睛真漂亮。 沈浮桥极轻地怔愣了一瞬,把这归结于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他若无其事地出了盥洗室,从衣橱里拿来了亵裤,好在这种私密贴身物件,楚怜并没有动。 宁逾,你能自己穿衣服吗? 我不会。 他之前生活在海里,的确没有穿衣服的经验,这一点沈浮桥倒是没多怀疑,点了点头就蹲身而下给他亲自穿。 宁逾臭着脸配合地抬腿,脚踝处的鳞纹亮得有些晃眼,至于再高处的,沈浮桥没有去看。宁逾顺着沈浮桥的力道站起来,将大部分重量压在他身上。 他得装出一副腿没法受力的样子,不然沈浮桥这个混蛋一定会赶他走。但是又不能太过,不然沈浮桥病弱的身体可能承受不住。 好不容易提了上去,在宁逾细窄的腰上却大了一圈,根本穿不住。沈浮桥没有办法,只能拿针线过来潦草地缝一下。 我针线功夫不好,你且担待些,午后我去趟镇上给你买新的。 一听他要去镇上,宁逾更不高兴了。他摸了摸腰侧缝补过的痕迹,耳廓微红,冷声道:挺好的,不用买新的。 好在哪里?沈浮桥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你总不能一直穿我的,万一我有什么病,岂不是会传染给你?况且你穿一条,我就少一条,我的亵裤还不足以供给两个人穿。 宁逾好不容易懂事一回,还被他劈头盖脸地反驳了一通,顿时更郁闷了,还没来得及发作,便又被沈浮桥顺了毛。 沈浮桥将他放在桶沿上,倾身上来为他系上云扣,从襟口到腰侧,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他眼下晃动,动作细致温柔,像是在对待某件稀世的珍宝。 宁逾默了一会儿,生生咽下了那口气,眼神也软了下去,不再和沈浮桥针锋相对。 还没等他开口说点什么,沈浮桥又毫无预兆地把他拦腰捞上来,把绛袍给他手把手穿上,最后拿起衣带,环了两圈才束好。 直到他收回目光,注意到宁逾抬眸看过来的眼神,有点黏,蓝色波光微动,他才反应过来要坏。 这宁逾不会是又被他感动了吧? 只是穿个衣服而已,至于吗? 这次就算了,你肯定没看。下次我给你穿衣服的时候你得认真,我尽力把你教会,以后就自己穿。 宁逾的目光一下又冷了下去,直勾勾地盯着他,好像他是什么负心汉。 别瞪我了,小祖宗。沈浮桥再次败下阵来,我不能服侍你一辈子吧,总要学会自力更生的,不然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又要缠着其他人要衣服穿?像什么话。 宁逾这次飞快地抓住了关键:为什么我缠着别人要衣服穿不像话?哥哥,你在吃醋吗? 哈?沈浮桥简直快被他逗笑了,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难道不是吗?我缠着你穿衣服就可以,缠着别人就不行,这还不是吃醋吗? 沈浮桥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宁逾,你老实告诉我,你现在几岁啊? 书中没写,但沈浮桥如今越看宁逾,越觉得他天真得过分,什么都不懂似的,像条幼鱼,谁对他好就黏着谁,有奶便是娘。 宁逾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气得一下子踮脚咬在了他的肩上,他没用利齿,就是单纯忿忿地泄一肚子火,隔着衣服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他趴在沈浮桥肩头闷闷道:说出来吓死你我今年三百六十七岁,早就是成年鲛人了! 好罢。 都这么大了,还不知道他们性别撞了,人妖殊途吗? 沈浮桥用手抵开了宁逾的头,尖锐的儋耳硌着他的手,他却感受不到疼。 鲛人寿命一定很长,在海底活多少年都不算奇怪吧。 好好说话,别动不动就往我身上靠。沈浮桥垂眸看着宁逾,认真告诫,我不喜欢。 宁逾抿了抿唇,轻轻哼了一声,漂亮的蓝眼睛看起来有些受伤。 你腿疼的话,就先去床上休息。我可以抱你去,但是你不要做多余的动作,别乱动,别撒娇。 凭什么? 凭你如今在我手里任我处置。沈浮桥撤了一步,松了松扣在他腰上的手,宁逾极其配合地蹙了蹙眉,双腿有些发颤。 沈浮桥又把他捞回来,无奈地叹了声:懂了吗? 哼。 少在那里哼哼唧唧的,我不喜欢。 你这也不喜欢那也不喜欢,怎么不干脆把我扔出去喂野兽?!你抱着我做什么?沈浮桥,你这个混蛋! 宁逾到底还是没控制住脾气,表情凶残得很,双手却紧紧抓着沈浮桥的外袍。 你要是想的话,也不是不行。沈浮桥吃软不吃硬,我抱你,是因为你残障,并不为别的。你要是再骂我,就自己爬到床上去。 宁逾算是懂了。 沈浮桥这个男人,最初看起来语气温和面色温柔,轻声细语的,脾气好得不得了,但其实心是黑的,嘴巴也毒,一不顺着他就处处找茬。 不是好人。 宁逾盯着沈浮桥扑了扑鸦色长睫,唇角浮现起一点微不可察的笑意,好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似的,也不和沈浮桥一般见识了,索性闭了嘴,任凭他将自己扛起来? 沈浮桥! 又怎么了? 宁逾摸透了他的性格,脱口的怒骂被硬生生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声轻轻的啜泣。 你太瘦了,硌着我肚子疼。 别不讲道理是你太娇气了。 第15章 噩梦惊魂 嘴上这么说,沈浮桥还是顿了顿,调整了一下,右手环过肩胛,左手扣住膝弯,将宁逾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然而宁逾眼里连一点泪花都看不见。 斜衽绛袍襟口露着窄窄的一截白锦内衫,再上面是宁逾白皙漂亮的脖颈,让沈浮桥无端联想起湿地公园里短暂驻足的天鹅。 他很少去人多的地方,因为被认出来之后情况总是很糟糕,印象里少有的几次都是小时候被爷爷硬行带出去的。 那座湿地公园很大,动物都是散养的,走兽还算划了地界,飞禽便自由往来,择水草而居。 据说那次他遇见的天鹅很稀有,一年只因迁徙在这里停留一日,稍作补给,沈浮桥那日去,刚好碰见它振翅飞远。 美好的东西是留不住的,不会独属于任何人,更不会因为他驻足片刻。 这种俗套的道理,他早就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与煎熬中悟透了。 沈浮桥陷入了回忆,出了好一会儿神,脸色有些难看。 直到宁逾一只手揽上沈浮桥的后颈,另一只手抬起来半遮住沈浮桥的眼睛,声音里带着些疑惑:哥哥,你看什么? 一只很快便会飞走的天鹅。 沈浮桥收回目光:没什么,别挡我眼睛。 宁逾乖乖把手放下,抱在他后颈上。 沈浮桥很不习惯这样亲密的动作,但是这次算是他先动的手,没道理再怪宁逾。况且宁逾现在长出了一双走路会疼的腿,作为应当拥有光环的主角已经很倒霉了,自己再处处挑刺,这人就该自闭了。 他要是自闭了,这个世界还怎么玩儿? 沈浮桥一面强忍着把宁逾扔出去的欲望,一面快步走进了卧室,掀开纱帷将宁逾放了上去,起身时默默松了一大口气,却不小心被抓住了袖口,怎么扯都扯不开。 沈浮桥失去了耐心,猛地抬手一挣,宁逾尖锐的指甲不合时宜地刺出来,袖口那块布就生生地被撕了下来。 宁逾抓着布,淡蓝眼睛眨巴了两下,懵了。 沈浮桥已经被他整得无话可说,只想立刻把他那一手长指甲给剪掉。 宁逾观察了一下沈浮桥的脸色,认错飞快:哥哥,我错了。 他长发半散不散地搭在右肩,抓着那块袖布,过分尖锐危险的部分隐了下去,露出圆润粉白的指甲盖。 下不为例。沈浮桥捏了捏眉心,你刚刚想说什么? 你靠近一点。 我还没聋。 宁逾被他赌得没话说,闷闷道:好罢。中午想吃山椒鸡蛋煎饼,想吃红烧排骨,想吃甜玉米羹 行,那我就做甜玉米羹。 不能都做吗? 你想累死我吗? 宁逾一听他说死,急得从床上一弹而起,把沈浮桥都惊了一跳。 他好看的眉头蹙得很紧,唇角向下抿得很难受,像是下一秒就要对着沈浮桥哭出来似的。 沈浮桥觉得奇怪,挑了挑眉等下文,却只听见宁逾咕哝出很小声的一句:甜玉米羹就甜玉米羹吧,我只吃甜玉米羹就好了。 沈浮桥忍俊不禁,偏开头轻轻笑了起来,苍白的眉眼显得和煦温柔。 你笑什么? 没什么。沈浮桥及时收住情绪,换了件外衫便离开了卧室。 自己好像在欺负一条傻鱼。 沈浮桥从菜畦里掰了一筐玉米,剥成玉米粒放在篮子里备用,清水洗过,黄白相间,煞是好看。 他接着又洗了些野银耳,配着去了核的红枣与无心莲子,一并加入瓦罐里熬煮,宁逾喜欢甜,他便又放了些冰糖。 水才刚刚煮开,那条长出双腿的鱼就扒着门框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绛袍的下摆刚齐脚踝,露出冷白的肌肤和淡蓝色鲛鳞环。 他的长发已经散了大半,沈浮桥有一点强迫症,于是擦了擦手,过去给他绾了起来。 宁逾冷脸时看起来凌厉,收起脾气就变得很软,好像很好欺负的样子。他的卷发也很柔软,在沈浮桥指间就像流动的绸缎,任凭他摆弄,不会生气似的。 等沈浮桥绾好了蹙眉细看,他才抬手摸了摸,轻声开口:是不是有点奇怪?哥哥自己不是这样束的。 沈浮桥沉默了一会儿,木着脸上手想要给他拆了。 人家一个好好的鲛人王主角,雄踞一方的海底凶兽,被自己搞得像个娇妻。 不好不好。 很难看吗?宁逾的语气天真得过分,沈浮桥内心的罪恶感更强烈了。 好看,但是不适合你。沈浮桥温声解释,就先披着吧,等我以后学会了 此话一出,沈浮桥拆头发的动作骤然僵了僵,他垂眸看了眼宁逾柔软的发旋,有种难以言喻的滋味在心口横生。 宁逾没等到下文,便开口问:等哥哥以后学会了怎样? 不怎样。 宁逾穷追不舍: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腿不疼吗,一直这么站着? 宁逾默了一下,不走动就不疼。 那你走过来做什么? 我想和哥哥待在一起。 沈浮桥不置可否,只是稍稍远离了些,继续做他的甜玉米羹去了。 宁逾越来越喜欢撒娇了,但是自己居然越来越不反感,甚至觉得他有些可爱。 他俩怕是都中邪了吧。 下午沈浮桥还是没能去到镇上。 宁逾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好说歹说都不让他下山,他非要走,宁逾便非要阻拦,最后一不小心平地摔了,拖着无力的双腿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哥哥若是非要下山,就带我一道好了。 沈浮桥自己爬上来都够呛,要是还捎个宁逾,那可真是大半条命得折在路上。 你能不能听话一些?我下山不是扔下你独自去玩儿,是去给你买亵裤,你要是愿意以后光着屁股到处走,我也可以不去。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11) 我穿哥哥的不就好了吗?我又没病,不会传染给哥哥。要是哥哥真的有病还把病传染给我了,我也不会怪哥哥。 他一口一个哥哥,绕得沈浮桥头晕。 我不举,传染给你了你也无所谓吗? 宁逾被这句话打懵了,微启着唇愣愣地望着沈浮桥,欲言又止欲言又止。 沈浮桥一时口快,那句话是专门用来堵宁逾的,达到了目的本该满意,可如今看着他这副语塞的表情,心里又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 好像是有哪里不太对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沈浮桥都快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时,宁逾的面色才慢慢恢复正常又慢慢变得坚决。 等等,你在坚决什么? 哥哥,别伤心。 我不会嫌弃你的。 没等沈浮桥开口,宁逾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上来,沈浮桥怕他又摔,于是揽腰扶了扶。 呜 至于这么害怕吗? 且不说他只是开个玩笑,就算他真的不举,那病也不会传染啊。 这就被吓哭了? 好傻。 最后哄来哄去,时间也耽搁了,沈浮桥不得已只能再择日下山,至于那亵裤,宁逾哽咽成那样都没说要脱下来还给他,也是傻得奇怪。 不过他爱穿就穿吧,沈浮桥还不至于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跟宁逾闹翻。 当天夜里,宁逾说不喜欢塌上垂挂的粉色纱帷,沈浮桥便把它给拆了。 他也不喜欢。 楚怜是把他的卧室当女儿家的闺房布置了。 宁逾既然变成了人形,大晚上的自然不可能去睡浴桶,总的说来宁逾算是客人,让他睡什么都没准备的偏房也不太合适。 正好这床榻香软宽敞,也算配得上他主角的身份,便让给他睡了。 沈浮桥自行去了偏房,与夸张的主卧不同,这里面寒酸得只剩一张竹床,床头有根未燃尽的红烛。 正好配他这个病痨鬼炮灰。 沈浮桥莫名觉得有些好笑,抿了抿唇却又笑不出来。 他扫了扫尘,洗漱之后便脱去外袍抽下木簪躺下了,他太高了,不得不蜷起腿睡。乌黑长发铺在陈旧的内衫上,今天和宁逾接触的次数太多了,身上都沾上了一点不太明显的海潮气息。 竟意外地让人安心。 就是他,克死父母的扫把星。 真的吗?那他爷爷还敢跟他一块儿住,不怕 那老爷子命硬呗,你看他周围的亲戚,谁敢靠近他? 年幼的沈浮桥独自背着书包回家,一路听过来的都是类似于这样的话。 下个月咱别租这儿了,怪瘆人的,每天看着那小扫把星,我饭都吃不下。 我儿子成绩又下滑了,肯定是因为天天跟那个怪物住对门,那精气啊都被他吸走咯! 真恶心啊 不是我,我不是怪物,不是扫把星。 不要觉得恶心 对不起。 沈浮桥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眉心紧紧蹙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 直到窗外一阵诡异的脚步声,一步一步,不紧不慢,悠悠地踏过草丛。 沈浮桥的喘息戛然而止,他猝然睁开眼,额边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大脑宕机了几秒之后,他才缓缓察觉到胸口处有些沉重。 垂眸往下一看。 怪不得做噩梦,原来是被鬼压了床。 第16章 将错就错 宁逾侧脸枕在他的胸口上,只留给他一对尖锐的耳鳍和一个沉默的后脑勺。 他和衣而睡,昏暗的夜色下绛袍与红发几乎融为一体,教沈浮桥看不分明。他缓缓抬手想去触碰分辨一番,指尖却只隔着冰冷的夜气凝滞了半晌,最后讪讪撤回。 哪里是衣服,哪里是头发,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没等他多做感慨,窗外的脚步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躁动,踩得草丛嘎吱作响,连地都在震动。这些天他不止身体越来越虚弱,五感也在慢慢变差,能被他察觉到,想必已经是很隔得很近了。 沈浮桥伸手托住宁逾的侧脸,将他的脑袋从自己的胸口上轻缓地抬了下去。手中的触感很温软,像是微微加热的牛奶冻,让沈浮桥有些怔愣。 窗外的动静让他很快回过神来,他将宁逾抱到他的卧室,放进了空间不算狭小的衣橱里,用上好材质的锦绣堆垫着,最后留下了很小的一道缝供他呼吸。 把宁逾藏起来之后,他才返回那间屋子,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窗,透过微开的缝观察窗外的情况。 结果算是在意料之中。 那是一群怪异的夜行者牛头蛇身,青面獠牙,妖耳媚尾,或庞大,或微芥,在窗外不远的地方任性地经过,今晚没有月亮,沈浮桥无法借光看清楚它们目光之所至,但显而易见,他们排着好几列长队,走向的是一个地方。 怪异至极。 但好在它们行进的路线绕过了这处屋子,不出意外的话,对他和宁逾没有什么威胁。 他正这样想着,身后就传来一阵拖曳的声音,好像什么东西在和木质地板摩擦,一声一声,不急不缓。 在这样静谧的室内,他居然没有听见呼吸声。 不是活物。 沈浮桥屏息凝神,指尖微扣关上了窗,从小腿绑带处缓缓抽出了尖刃,转身对着暗影就狠狠破空掷刃而去。 刀刃刺破衣物扎进血肉的声音很好辨认,沈浮桥冷静下来,才隐约看清面前的人影,夹杂着一声不轻不重的闷哼,以手撑地,长发铺了一身。 宁逾?! 沈浮桥大惊失色,也顾不上什么噤声不噤声了,连忙跑过去察看他的伤口。 没在致命处,但是刀口扎得很深,鲜血顺着衣物汩汩地流,宁逾伸手去摸,满手都是血。 哥哥?他难以置信地唤了一声,为、为什么? 你先别说话。沈浮桥全身都冷了下来,竭力保持着冷静,伸手想将宁逾从地上抱起来,却被宁逾后退着躲避不及。 他双腿使不上力,只靠着上肢的力量向后逃,他一用力,小腹间的鲜血就越溢越多,甚至在地板上积起了小小的一滩。 沈浮桥说不清此刻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 大抵是愧疚,是难过,甚至还夹杂着一分病态的如释重负。 但更多的是心疼。 为什么? 我错了,我不知道是你,宁逾。他忍着绞痛解释,用颤抖的温柔声线哄道,先处理伤,好不好? 宁逾脸色像是苍白了好几分,他捂着伤口盯着沈浮桥戒备地摇了摇头,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 窗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空留下一阵冰凉的山风,吹得草丛沙沙作响,木窗微动,夜鸟嘶鸣,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逐渐远去。 像那只远走高飞的天鹅。 沈浮桥双眸黯了黯,面色瞬间阴沉如水。他走近宁逾,不顾他的挣扎和闪躲将他抱了起来,一声不吭地走向了明间。 沈浮桥。宁逾哑声道,你抱得太紧了,我很疼。 对不起。 但手上的力道根本没有减少。 宁逾抿紧了唇,不堪受辱般地偏了偏头,然而在沈浮桥看不到的角度,那双湖蓝色眸子里没有一点疼痛或是悲愤的情绪。 反而荡漾起心满意足的粼光,在暗色中莹莹闪烁,埋在沈浮桥肩头的唇角微微勾起。 哥哥,真的太好骗了。 他刚开始拖着双腿爬过来,也只是想着自己破绽已经太多了,装瘸也得装像一点。没想到哥哥那么紧张,一记飞刀就趁他猝不及防间甩了过来。 他对哥哥的确没有防备,但是前世的战斗经验早就刻在了灵魂里,对于这点突袭的处理他还不至于说躲不过去。 但他偏偏不躲。 哥哥躲得已经够多了,他要是再躲,哥哥的心就该被狐狸精白兔妖那群毛茸茸给勾去了。 鲛人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种族,残虐手段他舍不得用在哥哥身上,但不代表他什么手段都不能用。身居高位那么多年,他不至于连一点阴谋诡计都不会玩儿。 哥哥遇见他,只能自认倒霉。他看中的人,必然要心甘情愿地臣服于他,一直跟他玩你退我进、躲躲藏藏的游戏,他会腻。 哥哥,且走着瞧罢。 沈浮桥见宁逾面色有异,像是在静静出神,以为他是被吓呆了,不由得更加心疼。 没事。他轻轻摸了摸宁逾的侧脸,喉间有些酸涩,别怕。 宁逾的目光逐渐聚了焦,失色的唇微启:好冷。 沈浮桥闻言心沉了沉,想去拿一件厚衣服给他披上,又担心他承受不住重量,于是将他抱了起来,安置在怀里,小心问道:可以吗? 宁逾没回话。 我先帮你处理伤口,会有些疼。 会有哥哥伤我这么疼吗? 对不起。 我不想听。 沈浮桥接不上话,情况又危急,只能先顾上手中的事,清理了一下宁逾伤口周围的衣物,将半凝的血轻柔地擦拭干净,用绷带缠上了。 那把刀他不敢拔,他不是专业医者,怕宁逾会出意外。 夜这样深,连月亮都睡着了,半山腰处山风凄恻,他抱着宁逾就往山下跑,似乎想去镇上一家一家地去敲医馆的门。 宁逾察觉到事情玩脱了,正试图跟沈浮桥好好解释一下他不要紧,鲛人自愈能力非常强,耐痛性也非常好的时候,恰逢山路狭道迎面上来一个人。 一只兔妖。 哥他顿了顿,想起之前沈浮桥说过的话,改口道,沈兄。 大半夜的,如此惊惶,所为何事? 沈浮桥脑袋一嗡,周身的血液翻腾起来,耳侧轰鸣。他看着阮白的眼神恍若得救,几乎是弯下了腰,哑声道:求求您,救救他,他受了很重的伤。 阮白这才侧头细看他怀里的人,红眸蓝瞳在一瞬间相撞,隐隐擦出一点微不可察的火花。 鲛人族。 可以化出双腿的鲛人,怎么可能被一把匕首刺成重伤。 沈兄他还未说出点什么,那鲛人便冷冷地盯着他,目光格外危险,像是在警告。 情况确实严重,不过不用担心,我能治。 那鲛人满意了,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阮白好些年没被人这样威胁过,他倒不是有多怕这只鲛人,只是有些好奇。 沈兄怎么和凶残的鲛人扯上了关系? 他腹部被刀刺入了五公分,大失血,情况很不好,你确定可以治吗? 还关系匪浅。 沈兄别急,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了,我是妖,这点小伤还不够看。 他隐晦地提醒了,但沈浮桥此刻正急火攻心,根本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倒是那只鲛人,闻言半眯着眸回过头来,唇线抿得很紧,看起来有些动怒。 阮白这才反应过来这沈兄,怕是已经成为这凶残鲛人的盘中餐了。 这是什么山间疾苦? 雨霖山要绝后了?还是要改弦更张? 好了。 阮白收回妖力,锋利的匕首已经被化去,宁逾腹部的伤口痊愈了,甚至看不出任何刀伤的痕迹。 沈浮桥终于放了心,看向阮白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多谢阮公子,大恩大德,沈某没齿难忘! 阮白受宁逾的眼神刀割已经麻木了,此刻只是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沈兄借一步说话。 沈浮桥正要答应,却被怀里的人轻轻抓住了衣袖:哥哥,别去。 我马上就回来。 然而宁逾抓住他的袖子,他此刻却不敢再用力挣脱,只好朝着阮白歉声道:对不住,阮公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宁逾不是外人。 阮白看他一副被鲛人迷了心窍的样子,就知道多说无益,更何况哪有当着正主说人坏话的道理,于是摇了摇头,花牌耳饰随之微动。 算了,或许个中苦辛,还得由沈兄亲自体会才是,否则归期遥遥无期,我等山中众生亦是寤寐难安。 沈浮桥疑惑道:归期? 阮白点了点头,唇边的笑意给人一种茫远的意味:天机。 阮白拒绝了在此留宿的提议,嘴上说是有事要忙,实际上是受不了这修罗场。 明明自己还能维持人形,但对上宁逾的目光,偏偏有种原形毕露的错觉。 他会一点读心术,平日里除了跟楚怜胡闹便很少使用,如今实在是心存疑虑,便对着宁逾用了一次。 结果入耳的全是一道道残忍的菜名。 麻辣兔头,红烧兔腿,鲜椒仔兔,黄焖兔丁 第17章 交换条件 卧室里燃起明烛,滚烫的蜡顺着烛身流淌到紫檀木春凳上,在原地积起小小的一团,很快又半凝起来。 烛火温柔明亮,淡淡地洒在软榻上,角落里,眉眼间,窗外一阵风过,便在木板墙上映出跳跃活泼的火焰。 宁逾散发躺在榻上,只着了一件单薄的内衫,眼神微冷,脸上没什么表情。 沈浮桥就坐在榻边,看着宁逾因为失血过多而发白的脸颊,心疼又愧疚。 送别阮白后,两人之间的气氛便一直这样沉默。沈浮桥屡次三番想道歉,又深觉道歉无用,却一时也没想出什么更好的法子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宁逾垂了垂眸,像是有些犯困。 不早了,先睡吧。沈浮桥缓声道,从床尾拉开软被,想要给宁逾盖上。 前半夜宁逾睡觉居然连被子都没盖的吗?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12) 我在生气。 嗯。 哥哥没什么话想说吗? 对不住。 然后呢?宁逾抬眸看他,像是有些失望,如果今日没有遇见那只兔子,我可能会死。 沈浮桥闻言怔了怔,手都冷了几分。 我知道。他缓过神,哑声开口,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尽快回到海里,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果然不该让宁逾留在他身边。 如果好好走原剧情,宁逾也根本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原剧情是什么来着好像是沈岚将宁逾刮鳞后,鳞片流出,被一位猎奇的商人溯源找到。沈岚贪得无厌,在得知宁逾无法长出新鳞之后便把他贱卖给了那个商人,最后宁逾在那个商人的帮助下恢复元气,重返大海。 所以现在要让宁逾重获力量,得先找到那位商人才是。 然而偌大的书中世界,沈浮桥体力和寿命受限,无法满世界到处去找,更何况他后面没有细看,很多细节也记不太清,除了商人这个身份,根本不知道任何有效信息。 为今之计,只有引他亲自前来。而引他前来的关键是宁逾的鲛鳞。 宁逾快要被沈浮桥气死了。 回到海里的事不着急。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却突然发现沈浮桥的目光集中到了自己的双腿,那两圈淡蓝色鲛鳞纹上面。 宁逾的呼吸都慢了一拍:哥哥,你在往哪儿看? 沈浮桥猛然回过神来,被自己刚才的想法惊了一大跳,连忙直起身远离宁逾,靠着落窗微重地喘息。 哥哥? 沈浮桥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抱歉。沈浮桥哑声回应,你先睡,这些事明日再说。 宁逾沉了沉眉,盯着沈浮桥看了半晌,放软了声线:哥哥今晚上可以陪我睡吗?我有些害怕。 沈浮桥有些难以理解:你该害怕的不该是我吗? 宁逾噎了噎,和沈浮桥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会儿,任性道,我不管,反正我就要哥哥陪我睡。 沈浮桥如今心乱如麻,对宁逾亏欠在先,又不愿多与他起不必要的口舌之争,无奈之下点了点头,叹声道:且睡罢,我陪你便是了。 宁逾满意了,顺着榻沿躺下去,沈浮桥替他掖了掖被子,盖好之后却迟迟不动,枯坐在榻边,望眼看向窗外阴沉的夜空,像是一尊陈年的雕像。 他在纠结。 宁逾的态度,明显是不愿意回海里的至少不愿意这么早回去。况且他们的关系只能算尚浅,向他讨要珍贵的鲛鳞,他不一定会给。 但他也不能不顾宁逾的意愿强行刮他的鳞,否则他与那沈岚又有什么区别? 刮鳞一定很疼,宁逾这么娇气,平日里磕着碰着就要撒好久的娇,那般痛楚怎么能受得了?他今晚上已经伤过宁逾一次了,虽然说非他本心,但毕竟就是伤害了。 到底该怎么办 还没待沈浮桥想出两全之策,那支茫远的曲子又在卧室里悠悠地响起。歌声里是海水腾越翻涌的浪潮,似乎还夹杂着徐徐吹拂的海风,和光下微波粼粼的明镜。 白鸥时而逐浪而飞,时而在绵软的云层中栖息。高亢嘹亮的鸣叫像是隔着一层模糊的障碍,听起来有些低闷。 沈浮桥在沉睡之前的最后一刻,用力回头看了一眼,心想那应该是宁逾的故乡,他该回去的地方。 宁逾适时坐了起来,接住了沈浮桥倒下的躯体,抱着他看了半晌,抬手摸了摸他的眉眼。 比以往身居王位坐拥江海的时候兴奋多了。 宁逾心口像是滋滋地冒出蜜来,甜到他整个人都腻得发晕。他感受着沈浮桥微热的体温,唇角咧开,露出白森森的尖牙。 他骨节分明的指尖掠过沈浮桥微凉的薄唇,轻轻按了按:哥哥这张嘴说不出什么让我高兴的东西,还是不说话的时候讨我喜欢。 沈岚沈浮桥。他喟叹似的低声道,哥哥居然看我的鲛鳞纹,莫非那蠢货的魂魄还在这具身体里残存? 真是个天大的坏消息。 弄得他连吻哥哥都有些迟疑。 宁逾眸色微冷,抱着沈浮桥的腰将他慢慢拖上了榻,给他盖上被子,自己就在他的怀里靠了一会儿。 熟悉的草药味莫名给了他安全感。 宁逾舒服地眯了眯眸,但并没有多做留恋,待了一会儿便起身披上了外衫,学着沈浮桥的手法笨拙地系上了衣带。 他得去找那只死兔子算账。 鲛人天生五感灵通,顺着阮白留下的气味便很容易找到他的老窝。 兔子喜欢打地洞,阮白也不例外。 宁逾拨开落叶层破开结界的时候,恰逢阮白在地宫里熬制明天一早雏兔要吃的奶羹。 贵客到来,有失远迎。 阮白像是并不意外似的,放下手中的木勺,解开围裙便朝宁逾走过来。 少废话。宁逾不耐地皱了皱眉,我来是想告诉你,以后不要接近沈浮桥,不要说多余的话,你若是能做到,今夜之事,我便既往不咎。 沈浮桥么?阮白轻轻念了念这几个字,神色隐在晦暗的地宫灯下,有些看不分明,阁下是出于什么身份对我发出这样的警告呢? 恕我直言,这山中之事,还轮不到南海鲛人来管吧。阮白笑了笑,淡声道,后生未免太过狂妄,管得太宽。 宁逾见这兔子不识好歹,彻底失去了耐心,抬手刺出尖甲,血色的妖力便破空直指阮白所在之地。 阮白反应极快,侧身便闪避而过,抬指飞出数枚草针,直取宁逾面门,被蜿蜒的血海藤挡在了外面,化成了一滩剧毒的污水。 好歹毒的兔子。 阁下也不赖。 宁逾是海妖,在陆地使用妖力本来就有削弱,加之实力还未恢复到巅峰时期的一半,大失血之后又给沈浮桥唱了海眠曲,在数次交手中竟隐隐落为下风。 两人又打了数个回合,阮白有些着急,担心这不小的动静会吵醒熟睡的雏兔,一分神便露了破绽,被宁逾的妖力直逼喉结。 血海藤停在他喉结外一寸的地方,张牙舞爪地,像是在挑衅。 小孩子心性。 不过这身妖力倒是可用。 阮白笑了笑,很干脆地认了输:不靠近便不靠近罢,不说多余的话也行,只是阁下真的以为自己能够拿下沈兄么? 这就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了。 宁逾收回血海藤,转身欲走,却又听见身后阮白轻声开口:沈兄很不解风情,对么?阁下又不愿意先说喜欢,是因为高傲娇矜,怕落了下风但其实一开始动情,便已然落了下风。 宁逾没搭理他。 我知道阁下有自信,但退一万步说,能少走些弯路,尽快将沈兄俘获,早一些与他花前月下,共赴巫山,不也是美事一件吗? 阮白表面温和地劝道,实则内心已经为沈浮桥点上了两根蜡。 对不住了,沈兄。 宁逾没忍住停了脚步,沉声道:所以呢? 我可以帮你。 说条件。 阮白轻轻笑了声,在昏暗的光影下显得格外温柔:阁下是爽快人。那我便直说了我需要你用妖力定期滋养山中灵物。 宁逾在心中暗骂了一声死兔子,却不得不承认他提出的交换十分令鱼心动。 哥哥我为了追你真的亏死了。 先试试看罢,如果可行,我自然会有所回报。宁逾烦躁地开口,额边的暗红碎发都不受控地炸了起来,像是一点就会爆。 也好。阮白点了点头,垂眸略一思忖了片刻,给出了第一个方案。 沈兄看起来性情温和,实则不好接近。阁下越是步步紧逼,越容易适得其反。 这一点宁逾已经亲自体会过了,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很有道理,于是选择继续听了下去。 其实这时候阁下不妨矜持一些,有了难处不要轻易向沈兄求助,而要让他自己不经意发现才好。而这不经意的度就得由阁下亲自把握了。 第18章 是否相爱 翌日,雨霖山。 温柔的秋光从木质镂窗外洒漏下来,不远处鸣鸟高飞,风声轻微。 沈浮桥觉得怀里有些热,抬手摸了摸,却被长发给缠住了。 他睫毛轻轻地颤了下,惺忪着睁开了眼。掀开被子,宁逾的脸埋在他胸前,双手抓着他的内衫襟口,好看的眉头舒展着,薄唇轻抿,脸颊因为熟睡而微微透着绯色。 他又睡着了。 还和宁逾睡到了一张床上离得这么近。 沈浮桥潜意识里还残存着半分昨夜渺远的歌声,似乎在哪里听过,很好听,如果是这把嗓子唱出来也不奇怪。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到宁逾突出的喉结上,那枚精致小巧的软骨比羊脂玉还要漂亮,很脆弱,一捏就会碎的样子。 宁逾他会唱歌吗? 沈浮桥靠得近了,才发现这鲛人的呼吸确实是很微弱的,应当是天生就不需要太多氧气就能活。他听感在变弱,离这么近都只是听得隐约,唯有从襟口滑进去的热气和手里的温度,昭示着这个人的鲜活存在。 哥哥,我好看吗? 宁逾冷不丁出声,嗓音微哑,但已然是毫无睡意。 沈浮桥若无其事地撤开手:我怎么睡着了? 哥哥为什么会睡着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哥哥肚子里的蛔虫,莫非哥哥觉得是我把你打晕放在床上的? 宁逾半眯着蓝色的双眸,在沈浮桥身上不着痕迹地蹭了几下,沈浮桥垂眸看下去,只能看见一个可爱的发旋。 别胡闹。沈浮桥一大早上就被蹭得心浮气躁,呼吸明显乱了几拍,却不好说是宁逾有意为之。 他也是个正常男人,在这时候有什么反应都不奇怪。 沈浮桥匆忙起身的样子几乎称得上是落荒而逃,他背对着宁逾穿衣衫,背后却幽幽响起宁逾微冷的语调。 用我时抱我如温香软玉,厌我时便弃我如残羹冷炙,哥哥,好生无情。 沈浮桥被一顶渣男的大帽子给扣死了,愣在原地简直哭笑不得。外衫是穿好了,但某些反应依旧明显,又懒得跟这傻鱼说扯不清,索性不加反驳,径直出了卧室门。 宁逾还想说点什么,又想起夜里阮白的提醒,忿忿然闭了嘴,只朝着沈浮桥的背影重重地哼了一声。 沈浮桥一边走一边叹气,大清晨的冲了个冷水澡。此时的山泉已经颇有冰冷刺骨的势头了,更何况沈浮桥病入膏肓,身体本来就虚弱,寒气一入体,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衰颓了下去。 他抱着换下来的衣服闷闷地咳,一个呼吸没有换上,便控制不住地变得剧烈,喉间居然漫延上一股浓重的腥甜。 是血。 沈浮桥艰难地咽下那股血锈味,略微平复了一会儿呼吸,望眼便看见了不远处的宁逾。 面色阴云密布,难看至极是自己的咳嗽声吵到他了吗? 他正要开口说话,宁逾就沉着脸走了过来,圆润粉白的指甲变得狰狞而尖锐,狠狠刺破了自己的后颈。 沈浮桥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冲着他哑声吼道:宁逾?!你疯了吗! 你才疯了!大早上的洗冷水澡你是不是有病?!宁逾不甘示弱地吼回来,眼圈却倏然红了,沈浮桥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条命,你死了谁来还我? 他哽咽了一下,话风一转,语气软了下来。 但是我现在就可以原谅你。哥哥,你听话一点,把血舔掉,你舔干净昨天晚上的事就一笔勾销,我再也不闹了我再也不闹了,好不好? 沈浮桥现在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只是看着宁逾鲜血直流的后颈,太阳穴便突突地跳:宁逾,你发什么神经?! 他想去暗格里拿自制的止血绷带和白纱布,没留意便被宁逾扯住了手腕。宁逾体格小,但手上的力道一点都不弱,直直地拉住沈浮桥不让他走。 哥哥,我的血很珍贵的,别人求都求不到。现在算我求你行吗?我伤口刺得不深,你亲自舔舐和用止血绷带效果差不多,还不浪费,到底有什么不好? 还是说哥哥有什么难言之隐,连我的后颈都不敢靠近 没等宁逾说完,沈浮桥便抬手掐住了他的下颔,将他猛地扯进了怀里。随后他便埋首在宁逾的颈间,拨开他如藻的长发,从蜿蜒着血液的棘突开始,有些粗暴地向上舔/吸。 嗯宁逾被弄得有些疼,却只是闷闷地哼了一声,双手紧紧攥着沈浮桥的衣袖,小声小声地抽着气。 伤口确实不深,看着可怕而已,再加上鲛人出色的自愈能力,没过多久便被舔得起了薄薄的一层痂,疼痛逐渐被酥痒替代,沈浮桥听宁逾的喘息变了调,便立刻撤开了身。 疼吗? 宁逾对着沈浮桥下意识想说疼,却发现他眼神有些阴郁,不太对劲的样子,语气也很奇怪,跟平日里和煦温柔的声线大不相同。 宁逾背脊莫名有点发凉:不、不疼。 怪不得前世自己的智囊团都说清理海底古老族系世家,在长老们的配偶身上花些心思就行。自己当时没有采纳这个意见,大抵是走了弯路。 也许鲛人族祖传的惧内吧。 不疼?沈浮桥轻声重复了一遍,微微沾血的唇间溢出一声嗤笑,宁逾,你是觉得我很好骗吗?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13) 还是说你就有这方面的癖好,恋痛? 宁逾眼睛都瞪大了:你、你说什么呢? 沈浮桥放开宁逾的后颈,深黑的眸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他蹙眉盯了宁逾好一会儿,最后一言不发地走了。 宁逾的血是甜的,很甜。 他能感觉到那些血液在身体里化成某种特殊的源力,苦苦支撑着他油尽灯枯的躯体。 确实差不了多少都是浪费。 哥哥。 沈浮桥快被宁逾逼疯了。 但宁逾没有再开口。 沈浮桥一步步往外走,内心几乎是纠结到痛如刀绞,最后还是没忍住扶了扶手边的门框,匆匆地往后暼了一眼。 只见宁逾无声地立在原地,眼圈红红的,唇向下紧抿着,望过来的眼神有点可怜,还有点委屈。 他腿疼 妈的。 沈浮桥第一次产生了想爆粗口的欲望。 他沉着脸折返,把宁逾抱进了卧室,毫无温情地扔进柔软的缎被间。 宁逾轻声开口:哥哥,你在生我的气吗? 沈浮桥看着他小心翼翼的眼神,心脏不自觉地刺痛了一瞬。 他是出于好意,他有什么错 反倒是自己,废人一个,还冲他发脾气。 确实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宁逾。沈浮桥喉间哽了哽,声音又痛又涩,你可以给我一片鳞吗? 宁逾眸色不着痕迹地冷了冷,嗓音也沉了下去,你要我的鳞做什么? 我知道你的鳞很珍贵,只要一片,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以后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你指东我不往西,我什么都听你的。沈浮桥的语气甚至带上了哀恳,我只要一片。 宁逾抬眼盯着他看,像是在他深沉晦涩的黑瞳里仔细分辨着什么,沉默良久,才缓缓启唇问。 我要一个吻来交换。你给吗? 什么? 给不起就别瞎要。哥哥,你知不知道自己很贪心?我讨厌贪得无厌的人。 沈浮桥单手撑着床沿,沉痛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起,就被宁逾的话砸昏了头。 什么叫做一个吻来交换? 宁逾,我觉得现在有件很严肃的事情我必须跟你说明白。 但说无妨。 沈浮桥看着他好以整暇的脸色,肃声道:我是男人,你是雄性鲛人。 所以呢? 好像单凭这一点得出结论太过武断。 但他们之间相隔的又岂止是这一点? 一个是来日前途无量的主角,一个是走进穷途末路的炮灰。一个属于大海,一个困顿山林。 沈浮桥在心里罗列了一大堆两人之间的天堑,唯独没有想过能否在一起的核心 是否相爱。 也许是他忽略了,也许是他不敢深想。 这对于他是一种折磨。 哥哥,你在嫌弃我吗? 嫌弃我是异族?可是我也可以变出双腿,我和人族有什么不一样? 嫌弃我不是女人?可是我一样可以让你亲让你摸让你抱,就算你不举我也能给你治好。 我宁逾身材好相貌佳,能疼人会撒娇,身份尊贵武力值高,哪点配不上你了,就因为我是雄性鲛人你便视我如洪水猛兽?沈浮桥,你哪里来的胆子,居然敢嫌弃我? 宁逾简直火冒三丈,撕开了多日以来竭力维持的假面,装都不想再装了。 沈浮桥觉得他需要被教育,他觉得沈浮桥脑子才有毛病。 阮白说的法子确实有用,但效果太微弱了,他等不及,沈浮桥也没剩下那么多时间。 鲛人敏锐的感知能力能察觉到沈浮桥对他不是全然无意。他今日就要推沈浮桥一把,让他看清楚自己的心。 第19章 不速之客 沈浮桥深深地皱起了眉。 窗外的阳光泄进来,像是在宁逾淡蓝色的眸子里撒上了细碎的金辉,尽管沈浮桥的目力已经不太好了,他依然能够看清楚自己在宁逾眼睛里的倒影。 看起来认真得过分。 太荒谬了。沈浮桥的唇齿间似乎还残存着宁逾的血味,这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不太敢直视宁逾的眼睛,太荒谬了! 哪里荒谬了? 字字皆为妄谈。宁逾,我们还不是可以开这种玩笑的关系。 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饲养。 宁逾淡淡地笑了一声,没有接话。光影映在他精致漂亮的脸上,看上去有些冰凉。 沈浮桥看出来宁逾生气了。 说起来也很奇怪,照宁逾这种喜怒皆形于色的性子,要怎么成长为当鲛人王的料,沈浮桥每次都想不明白,但每次都忍不住担忧。 这次自己的穿书是一个变数,改变了宁逾的人生轨迹。自古以来功成名就者大都愤而成事,可自己非但不与宁逾结仇,还把他给养歪了,宁逾以后还怎么继续走他的事业线? 自己养不了他一辈子。 这一点沈浮桥早就明白了。且不说他这残破不堪的躯体,他那天煞孤星的气运,单说宁逾对他逐渐变质的感情,他们俩注定会分道扬镳。 宁逾是高悬的烈日,亘远又灿烂,生来高傲,生来耀眼,注定不会被任何人私有。 更不该被他拉下阴沟。 宁逾。今日之事我权当没发生过,那些话,以后也不必再提了。 沈浮桥拉开了和宁逾的距离,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像是怕宁逾听不明白似的。 不是你不够好,你哪里都好,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们不合适。你第一次上岸,很多事都不懂,你以为的喜欢可能只是感激而已。你的路还长,以后一定会遇见更好的人,到时候你才会发现你现在的想法有多可笑。 可笑? 沈浮桥怀疑宁逾那双漂亮的耳鳍是做摆设用的,敢情他说了这么多,宁逾就只是断章取义,抓住那两个字不放。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滚。 沈浮桥还未说出口的解释硬生生地被堵在喉间,有些发酸,他好像错过了什么东西,转瞬即逝,再也抓不住了。 那你好好休息。 宁逾眼尾都气红了,又拉不下脸让他回来,拿起手边的枕头就朝沈浮桥狠狠砸了一下。气势很足,但力道一出手的时候就化得差不多了。 沈浮桥反手接住了枕头,不清楚宁逾又闹什么脾气,只知道眼下离宁逾越远越好,便抱着枕头去了偏房,正好那里面竹枕硌颈,很不舒服。 他方才说那一番话,其实大半是给自己听的。他也怕自己经受不住宁逾的诱惑,好端端地耽误了人家的前途。 他是个大男人,哪怕不是如今骨头都硌手的样子,那身上也定然没有一处是软的。宁逾年少无知,怕是只抱过他一个人,便以为这是全天下最好的滋味了,若自己真的应下了他,等他登上王位,恐怕第一个来取的就是自己的命,以抹去这个污点罢。 当然前提还得是自己能活到那个时候。 沈浮桥摇头苦笑了片刻,目光不小心暼见了厨房里篮子里的一抹橙红色。 本来说给宁逾做胡萝卜酥的,折腾来折腾去,一直给忘了。 沈浮桥顺着细想了一下,好像除了野菜粥,就没见过宁逾挑食,自己也没考虑过他到底爱吃什么。 按理说海底生物的话,应该会比较习惯吃各类鱼虾才对,刚刚出来的时候他看样子气得不轻,自己没办法在感情上回应他,便在吃食上多照顾他些好了。 正好家里没有什么肉食了,宁逾不喜欢他去镇上,他只下趟山,他应该不会闹脾气吧。 如此想着,沈浮桥一时竟有些怔然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宁逾闹不闹脾气了? 优柔寡断,一步三顾,简直不像他自己 沈浮桥的心暗自沉了沉,胸口闷闷的无法发泄,于是在门口砍了一根细竹做成了钓鱼竿,配上细钩和饵料,又从暗格里抽出缠好的线做成了简易的渔网,就这样一竿一网一桶一人下了山。 企图用忙碌压下某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 此时,宁逾正散发赤足站在窗边,蓝眸紧紧盯着沈浮桥的身影,面色不虞。直到看见他在不远处的河岸边停了下来,撒网抛竿一气呵成,像是没有要远走的迹象,他才轻轻松了口气。 哼。 不过沈浮桥居然晾着他去逗别的小鱼玩儿,这一点还是非常恶劣,他记下了,以后再一笔一笔找他算账。 而当务之急,是找到那只兔子,看看他那儿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补救一下他俩这岌岌可危的关系。 宁逾正欲出门,窗口就慢吞吞地爬上了一只毛茸茸的雏兔,看起来很弱小,宁逾一手就可以捏爆一个,但是当它双腿扒拉上窗棂,雪白的小胡子微微颤动的时候,宁逾没来由地心软了软。 他一分神,兔团子就已经爬到他手背上去了,埋着圆滚滚的脑袋在他指节上蹭了蹭,一行朱砂色的灵符便现了出来。 「若有急事,请于雨霖山东南极第二棵松树下寻我。阮白留」 这兔子是未卜先知吗? 要不让他给自己算算姻缘? 宁逾内心思忖了片刻可行性,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王后只有沈浮桥一个,非沈浮桥不可,而沈浮桥又难追,想也知道这姻缘来得不会太快。 倒是这眼前的兔子怪不得沈浮桥那么喜欢,果然这种毛茸茸的幼崽是最能激起保护欲的,连自己都不例外。 宁逾盯着手上的兔崽暗自出了一会儿神,心里忽生一计,只是这计划实施起来有些困难,必须得让那兔子帮一下忙。 这边沈浮桥已经钓了满满一桶鱼,这江水里各种各样的鱼都有活蹦乱跳的花羔红点鲑、小巧皮薄的三罗、宽大扁平的长春鳊 这些鱼像是被什么力量吸引了似的,争先恐后地进入到他的渔网里,往他的钓钩上撞,全然不知它们即将面对的将是怎样的命运。 奇哉怪哉。 沈浮桥放下了钓竿,脱鞋进入浅水将渔网收上来,果不其然渔网上也络着肥美的江鱼,朝他扑腾着鱼尾鱼鳍。 对不住了,家里有鱼在恢复身体,我得把你们送入他腹中。 渔网上的鱼像是听得懂他说话似的,瞬间不扑腾了,尾巴一甩就要往反方向游,沈浮桥的渔网简陋,捕力不强,到最后拖上岸时,上面的鱼虾都少了一半。 还真听得懂啊。沈浮桥略作感慨,这个世界太古怪了。 他一手拿起渔网,一手拿起木桶和钓竿,便要转身踏上返程的山路。秋水映着初阳,泛着粼粼冷调的波光,江边松涛阵阵,绵延到天极水断之处。 雨霖山的高穹一碧如洗,不时有飞鸟划过一道淡淡的弧线,空余声声清越的啼鸣。远处有白云升起,山雾还未散尽,颇有一种朦胧的秋寒。 沈浮桥静静伫立了会儿。 如果不曾遭遇这么多离奇荒唐的经历,这里一定是他心驰神往的居境幽静、孤高、凄美、与世隔绝。 这是他以前做梦都想逃往的地方。 沈浮桥呼吸着雾霭山岚,心情莫名有些释然。关于生死,关于宁逾,他好像看得过分重要,一边想握住,一边又握不住。 其实困境可解,淡然处之便好。就像以前一样,虽身处污浊闹市,心却自然宁静,不偏不倚,不戚不汲。 也好过如今心烦意乱,枉自迷失。 沈浮桥自我开解了一番,算是有效,心中平静了些,正打算上山归家,水天交接处却急速驶来了一叶小舟。 江中波浪腾涌,那小舟却划得飞快,没有任何偏失,不过几回眨眼的功夫,舟与舟中人便已经清晰可见。 那人身着雪纱长袍,纯白无瑕的如藻卷发以玉冠高高束起,长身玉立,看见沈浮桥时微微作揖。 沈浮桥回了一礼。 竹舟靠岸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随后那人从舟头迤迤然走下来,面色温润,嗓音如缶:无意叨扰,但寻一人耳,阁下见谅。 沈浮桥搭在渔网上的指节不自觉地收紧了些,他看着眼前人淡蓝色的双眸,心中已有预感。 无妨阁下寻谁? 人身鱼尾,如藻红发,娇俏可人若他曾告知你名姓,当为宁逾。 沈浮桥闻言蹙了蹙眉。 此人看起来沉稳庄重,出言却轻浮不逊,并非良人可托。 看相貌大抵是族人。但宁逾是在族系纷争中重伤出逃的,若是轻易把他交出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思及此,沈浮桥稳了稳心神,面上又戴起无懈可击的和煦微笑,对着这位不速之客启唇温柔答道。 不曾见过,但阁下可告知我住处,若我来日遇到,便立刻通知阁下。 第20章 争风吃醋 那人不说不信,也不说相信,只是打开折扇遮面笑了声,眉眼间褪去了温润,沾染了些冷意。 这人可不兴私藏啊,阁下可要考虑好了,是真的不曾见过,还是在哄骗我这外来客呢? 阁下也说了自己是外来客,那山中之物如何,与阁下又有什么关系?沈浮桥三两下把话拨了回去,状似为难道,今日所言,句句属实,确实不曾见过,我难道还能从哪里给阁下变出个人身鱼尾的美人吗? 那人面色不虞,但似乎又顾忌着什么,敛了敛眉,强笑道:那阁下可否收留我一会儿?我远道而来,在附近迷了路。 拙劣的借口,沈浮桥想。 抱歉,恐怕不行。阁下要去哪儿,我为您指路。 宁远折扇旋飞,直指半山腰处的木屋,等回到手中时纹路突现,却是个古体的否字。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14) 沈浮桥如有所感,收紧了双拳准备阻止他闯上去,眼前人却歉意作揖,声音诚恳。 方才多有冒犯,还望阁下海涵。只是如果阁下有消息,请务必尽快通知我。 他身量与沈浮桥几乎持平,皮肤呈现出一种清冷的白皙,开口时有种志在必得的自信:阿逾流落在外,我很担心,他也一定很想念我。君子成人之美,愿阁下收起私心,能助我和阿逾早日破、镜、重、圆。 破镜重圆是这么用的吗? 阿逾?成人之美? 沈浮桥的心情莫名变得异常烦躁,但在陌生人面前依旧保持着礼数,只是蹙起的眉暴露了他此刻的不耐。 阁下家住何处? 京城宣王府,静候佳音。 那人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只留下万顷轻声拍打的白浪,以及山间寂寞的空林。 沈浮桥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微凉的阳光被云翳遮去了,身前浅淡的影子也消失不见。 他觉得有些难以呼吸,连着身体也略做佝偻态,快要支撑不住似的。 直到眼前恍惚出现一双白皙的玉足,沈浮桥艰难地向上看去,是宁逾的鲛鳞环纹和深绛外袍。 怎么下来了? 宁逾没接话,从沈浮桥手里接过了木桶,让他腾出手环过自己的肩颈,撑着他一步一步往上爬。 我没事,不用这样。沈浮桥想推开他,但是全身已经没什么力气,眼前也一阵阵地发黑,头中针扎似的密密地疼。 哥哥闭嘴。 宁逾声线冰冷,语气很冲,但尾音又带着点不太明显的哭腔,沈浮桥忍着疼偏头细看,发现他眼眶红得不像话。 沈浮桥不擅长安慰人,也不知道宁逾因何难过,于是便真的闭了嘴,尽力不把重量往宁逾身上放,一路爬上去依旧是费了些功夫。 回到屋子里,沈浮桥便靠墙倒了下去,一手撑着地板,一手捂着心口重重地喘息。宁逾便坐在他身边将他抱进怀里,慢慢释放着鲛人妖力,缓解着沈浮桥的痛楚。 不知过了多久,沈浮桥才渐渐从绵密的煎熬中活过来。模糊视线变得清晰了些,鼻间萦绕着好闻的海潮气息,耳边隔着衣物和某种坚硬的护器,传来又轻又闷的心跳声。 宁逾。 嗯。 我和你说一件事。 嘘。宁逾伸手捂住了沈浮桥的唇,微凉的指节触到他温热苍白的脸,哥哥,现在先别说话。 沈浮桥还没有恢复力气,便只能听宁逾的。他眼前被宁逾那片张扬又神秘的红占据了,宁逾柔软的指腹按在他的脸颊,却像是攥住了他的心脏。 太近了。 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他下意识想要抗拒这种太过强烈的情愫,但一想到今日种种,内心竟舍不得再将他推开。 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反正也快到不得不分离的时候了。 仅凭着那点见不得光的私心,沈浮桥自暴自弃般地在宁逾怀里又躺了一会儿。直到力气慢慢恢复,脑袋也慢慢清醒过来时,沈浮桥才覆上那只手,将其抓了下来。 他抬身离开了宁逾冰凉的怀抱,伸手理了理宁逾微乱的交襟,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哑声开了口: 我方才遇见了你的族人。 宁逾倾身,朝沈浮桥靠近了些,淡蓝色的双眸里闪过疑惑的光泽:我的族人怎么会在近江浅滩? 是特地来寻你的。沈浮桥微微后退,他的头发和你差不多,只不过是白色,淡蓝色双眸,手拿折扇,身着长袍。 宁逾默了默,语气有些怪:哥哥看得好仔细。 沈浮桥莫名其妙:难道不应该仔细些吗? 宁逾闷闷地哼了一声,轻声问道:他是不是与你差不多高? 嗯。 那应该是我同辈异系的兄长宁远。 宁逾感到有些奇怪。 前世宁远这时候估计还在外边花天酒地流连忘返呢,怎么这一次来得这样早? 沈浮桥听到兄长一词,心中莫名有些不舒服,但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他忽然想起那人临走时的一番话,没留意便问出了一句:他待你好吗? 宁逾眨了眨眼,似乎琢磨出了一点别的意味。他不敢肯定沈浮桥是不是在吃醋,于是起了试探的心思。 阿远哥哥待我很好,为什么哥哥不告诉他我在这里呢? 他装出一副生气又难过的样子,看得沈浮桥有些心疼,又想起他是在生自己的气,因为见不到他那位阿远哥哥而难过,喉间突然一阵酸涩,连带着心脏都像是被重重地锥了一下。 他有很多理由可以说,但是忽然觉得没有什么必要了。无论他承不承认,那里面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私心,又何必找太多冠冕堂皇的借口。 反正宁逾只会在意他的阿远哥哥。 抱歉。 那哥哥要怎么补偿我呢? 还要补偿宁逾对那人是有多深的执念,才会这么胡搅蛮缠,一时见不到便如此伤心? 沈浮桥心中不适,连带着说出来的话也带着一点烦躁的语调:我不觉得自己有责任补偿你。 哥哥为什么这么凶啊? 别叫我哥哥,我不是你同族异系的兄长,只是一个即将油尽灯枯的废人,担待不起。 宁逾听了这话却没不高兴,只是扑了扑长睫,双眸突然变得有些亮。 晃得沈浮桥眼疼。 你笑什么? 哥哥不知道吗?你刚刚说的话,活像一个担心配偶另觅他欢的怨夫。宁逾声音很轻,因为凑得太近,微微潮湿的气息就钻进沈浮桥右耳里,若即若离,哥哥居然会吃醋,我好惊喜啊。 别开这种玩笑,我不喜欢。沈浮桥有些恼了,颇有种被宁逾捉弄的错觉,还有,别靠我太近。 用完就扔,哥哥是坏人。 别说得这么奇怪。沈浮桥不愿与宁逾多做纠缠,侧目看了看身边的木桶和渔网,伸手指给宁逾看:这些鱼,你的。 渔网上的鱼不甘地拍打着尾巴,在地板上发出扑通扑通的声响。 沈浮桥顺着宁逾的长腿往下看了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你腿不疼了? 宁逾懵了一下,反应极快:刚刚看见哥哥在路上不舒服,一着急就没顾上腿疼。不过现在比起之前确实好多了,只要慢些走都不会太疼,我还受得了。 沈浮桥心中微涩。 他起身去衣橱找了双袜子,又去盥洗室拿湿棉布给宁逾擦了擦脚。 宁逾似乎很怕痒,沈浮桥不得已只能捉住他的脚踝。那一圈淡蓝色鲛鳞环纹好像格外敏感,沈浮桥一握上去便察觉到这具身体明显地抖了一下。宁逾小声的喘息激得沈浮桥头皮发麻,三下五除二便将脚擦干净了,连带着穿上袜子的动作简直是一气呵成。 沈浮桥如释重负,抿着唇尽力装作无事发生,然而一抬头宁逾那张泛红的脸便映入眼帘。他靠在墙边,长发铺下来,原本白皙的脸上冒着不正常的热气,眸底薄薄的一层湿意。 鲛人天生冷冽,脸红是很稀奇的事。 但若是没有那双袜子和衣物的遮挡,沈浮桥会发现宁逾那两圈蓝鳞纹也变成了深红。 沈浮桥脑中有根弦忽然松了一下,他怔愣地望着宁逾潮湿无辜的双眼,意识到自己像是做错了什么事。 鲛人的双足是不能摸的吗? 哥哥。宁逾声音有些哑,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游刃有余,你现在离我远一点,最好不要让我看到你。 他攥住自己的襟口,声音越来越微弱,眉峰微蹙,尾音像是带着哽咽和叹息。 宁逾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浮桥怎么可能走? 宁逾的状态一看就很糟糕,更何况还是他给弄出来的虽然他现在也一头雾水,为什么只是穿个袜子情况就变成这样了 哥哥,我求你了,你别看我了好不好?我现在很难看,你离我远一点,你在我旁边我好难受。 沈浮桥这才发现他额边已经被浸透了,汗水顺着他如削的颔线无声滑落,洇湿了暗红色的交领衣襟。 沈浮桥脑中一嗡,那根弦又骤然绷紧了。 第21章 节节败退 沈浮桥不假思索地冲进盥洗室,从木格里拿出新的白棉帕打湿,奔向宁逾时却见一道红光飞速击来。 他下意识闪躲,但血肉之躯不及妖力之速,冷不防就被那光遮住了双眼,缓了缓神才反应过来,冰凉柔软的触感应该是某种纱。 宁逾的鲛纱? 沈浮桥心中微妙的感觉一闪而逝,他伸手扯了扯眼上的红纱,却已然拿不下来了。 宁逾,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 走开 沈浮桥倒是想走开,但如今这情况他走得开么?宁逾一边说着走开,一边又小声呜咽,他便是再铁石心肠也不可能真的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 无奈之下,沈浮桥只能透过隐隐绰绰的光影摸索着朝宁逾走去,他凭借着记忆走到了宁逾身边,跪坐而下,试探着摸了摸他的脸。 好烫。 沈浮桥连忙用湿棉帕给他敷在额头上,顺带着想要解开他的衣带让他散散热,却被他猛地抓住了手腕。 别怕,我只是给你降一下温 还没待他说完,宁逾便翻身压住了沈浮桥,借着这个姿势将沈浮桥抵在墙边。 他的重量完全压在沈浮桥身上,撑在墙上的手与沈浮桥十指相扣,由于比沈浮桥小了一圈,看起来像是陷了进去。 尾巴变回来了。 沈浮桥的双腿被身上人的尾鳍急促地拍打着,他忽然察觉到一股热气凑近,一团影子遮住了光线,应当是宁逾倾身上了前。 沈浮桥难得有些紧张,指节无意识地收了收,才发现宁逾的指节处覆上了一层硬质物,他抬指摸了摸,猜想应当是鲛鳞一类的东西。 所以宁逾把他眼睛蒙着,是怕他看见他的鳞?方才说的难看也是指这个? 哥哥为什么不听话 他一开口,唇齿间的热意便扑了沈浮桥一脸,像是故意示威似的,用行动告诉沈浮桥忤逆他的代价。 他嗓音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沙哑,与平日里微冷的声线大相径庭,听得沈浮桥有些心惊胆战。 我 他甫一开口,还没待说出点什么,薄唇便覆上了一层温软的触感,和手中的指节一样发烫,未隔任何东西传递着突如其来的热意。 是宁逾的唇。 宁逾根本不会接吻,只知道傻傻地贴着,实在难受了才不得章法地蹭两下。沈浮桥大脑又宕了机,怔愣在原地任宁逾胡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正欲将身上人推开,宁逾却先行退了些,滑落到了他的肩上。 你 哥哥让我抱一下。宁逾哑声道,别推开我好不好? 一会儿让我走开,一会儿让我别推开,宁逾,你总得让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宁逾没回答,下巴尖搁在沈浮桥肩窝,整个身体在沈浮桥怀里细细发着抖,热得不像话。 沈浮桥都怕把他给热化了,又不敢贸然给他洗冷水澡,毕竟自己前车之鉴犹在眼前,宁逾的身体金贵,万不可随意糟蹋。 如果抱着自己能让他好受些的话倒也未尝不可 只是这一切的走向太奇怪了。 他只是突然良心发现给宁逾穿了双袜子,现在却被他堵在墙边,几乎是动弹不得。 宁逾力气很大,他算是见识了。 最奇怪的还得是方才那个诡异的亲吻,那是沈浮桥的初吻。 临死前初吻不保还是被一条不清醒的傻鱼夺去的,这到底算什么? 做鬼也风流? 沈浮桥嘴角抽了抽,被自己的想法给惊悚到了,倏地回了神。 宁逾还抓着他的衣襟不放。 他看不见,但能感觉到锋利的指尖蹭过喉结,带过一阵酥麻的电流。这是很危险的姿势,只要宁逾一发狂他就很可能丧命于他的手下,但此刻沈浮桥却顾不上担心自己。 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没被扣住的手,动作生硬地拍着宁逾的背脊以作安抚。柔软的长发纠缠着指节和手腕,沈浮桥只能愈发小心。 他不说话,宁逾也沉默着,好像能这样静静相拥直到天荒地老,好像单凭这样抱着搂着就能解决问题一样。 宁逾不清醒,他也跟着不清醒了吗? 我带你去看病。 沈浮桥说着便要扣腰把他抱起来,却被宁逾抓住了手,不由分说地打断了动作。 不是病。宁逾的声音恢复了些,连带着那条鱼尾也重新变成了双腿,分开坐到了沈浮桥的腰腹间,哥哥刚刚碰到了我的尾巴,那里不能碰,更不能直接抓,否则我容易被强制诱导,很想和哥哥生小鱼,就像刚才那样。 原来即使变成了双足,那里还是尾鳍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握上去的时候你就该把我踢走才是。你方才的情况有多糟糕你知不知道?若是遇见坏人会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 沈浮桥一激动就唠叨,喋喋不休地在宁逾耳边念,听得宁逾头疼。 我以为第一次没关系嘛但是好像不是第一次,哥哥以前抓过我的尾巴吗我确实没有那么轻易被本能驱使,方才的事我也很意外,不过如果不是哥哥的话,别人是没有资格靠近我的。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15) 敢情绕来绕去,还是自己的锅。 沈浮桥无奈:你先把我眼睛上这东西取下来。 宁逾抬头凑近沈浮桥的脸,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语气怪异,像是有些羞赧,又有些惊喜。 哥哥,你方才是不是吻我了? 第一,那个不算吻。沈浮桥澄清道,第二,是你自个儿凑上来的。 宁逾遗憾地叹了口气:我不会接吻啊,哥哥能教教我吗? 以后自有人教你,用不着我来。 可我只想要哥哥教我呀。宁逾已经完全恢复了冷质声线,但不轻不重的语气下依旧藏着某种暗潮汹涌的喑哑。 方才我不清醒,就算是哥哥占了便宜,这次让我亲回来好不好? 什么歪理? 宁逾胡编乱造东拉西扯的能力实在见长。 你给我下去。沈浮桥肃声道,这么大个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往别人身上爬,害不害躁? 嘁。宁逾不情不愿地应声,小气鬼。 他伸手触碰了一下沈浮桥眼上蒙着的深绛鲛纱,沈浮桥眼前便恢复了清明,宁逾潮湿的鬓角近在咫尺,脸上的绯色还未完全褪下,眉梢和颧骨处还闪着隐约的鳞光。 宁逾的长发如水般流淌到了他身上,给他一种这人触手可及的错觉。 那双淡蓝色的眸子里像是盛满了诱惑,又像是饱含着天真,杂糅交错,圆融而成一股致命的吸引。 沈浮桥有些难以抵挡。 直到那双眸子越来越近,轻而微凉的呼吸与沈浮桥温热的气息交缠,他忽然生出了一种真实又荒诞的溺水感,像是被海浪环绕、侵袭,最后再无声吞噬。 他甚至快要放弃抵抗,大不了任凭这浪潮将他毁灭。 眼看着两人的鼻尖已经相抵,宁逾微微仰首想要趁热打铁贴唇而上之际,门扉却陡然被笃笃敲响。 沈浮桥骤然惊醒,猛地偏头错过了这个荒唐的吻,宁逾的动作随之戛然而止,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锋利如刃的眼神狠狠地刺向门口。 门外的大狐二狐忽然背脊发凉,这处暑过后的天气怎么说变就变,午间山雾散去,太阳才稍微毒辣了些,却突然又像是吹了阵阴风似的,让他俩不禁打了个寒战。 沈浮桥把宁逾从身上抱了下来,扶额深深叹了口气,一时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门口又响起敲门声,不过比方才已经微弱了太多,带有些打退堂鼓的意味。 宁逾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身上衣服早就被蹭乱了,双足上费了巨大代价穿好的袜子也不知道弄哪儿去了,沈浮桥起身一找,原来在一旁的桌椅下面。 可以自己去暗间吗? 哼。 沈浮桥将宁逾拉起来,看着他一步步走进卧室后才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他整理了一下被宁逾抓乱的衣衫,压下了心口莫名的悸动与不安,缓步上前开了门。 却没人。 沈先生,我们在这。 沈浮桥垂眸看去,果然出现了两个小孩,身后都垂着一条蓬松纯白的狐尾,其中一只狐耳微动,另一只戴着一顶栗色毛毡小帽。两人抬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他,手中各举着两只 花里胡哨的野鸡? 沈浮桥迷乱在山风中,原本就不太清醒的大脑又卡得转不过来了。 哪里来的精怪小孩? 这是在驱邪吗? 沈先生,之前拿了您一点蔬菜和鸡蛋,回去就被族长收拾了一顿,呜呜他让我们带点东西赔罪。这些可是我们盯了好久的宝贝,费了九虎八牛之力才捉到的,希望您不要嫌弃。 沈浮桥木木纠正:是九牛二虎之力吧。 唔 沈浮桥努力回想,艰难地把那两只憨傻的动物和眼前两个半人形的小孩联系到一起:你们是前些天的两只白狐? 怎么突然从嚣张跋扈变得这么乖巧? 族长楚怜? 第22章 外热内冷 哇! 大狐二狐跟在沈浮桥身后绕圈圈,眼巴巴地看着他杀鸡去羽清洁内脏,切掉鸡脖、鸡爪和鸡屁股,用山姜去了腥,码好了盐,填进去一些野橙和小番茄,最后给表面涂抹上特制的酱料。 沈先生这是在做什么呀? 大狐凑近看了看这只无头鸡,耸了耸鼻子却没嗅出什么特别之处来,于是轻轻拽了下沈浮桥的衣袖,抬眼认真问道。 沈浮桥真的没办法想象,这么可爱的小孩子居然就是前几天秃顶的嚣张白狐。 他蹲下来,因为手上沾油的缘故没办法揉大狐的头,只是轻轻笑了笑,目光温和:辛苦你们专程跑一趟,我便也厚着脸皮收下了,中午留在这里吃完饭再回去罢,全当是我的谢礼。 大狐眸子瞪得大大的,与二狐对视一眼,两人便躲到一旁低声商量了一会儿。 沈浮桥也没不耐烦,就这么蹲着等他们他向来不喜欢小孩子,此刻却对小孩子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 总觉得对小孩子冷脸有欺负人的嫌疑,加之宁逾也变成过幼年态,他仅有的接触小孩子的经历还算不错。 那个浮桥哥哥,我们可以带回去吃吗? 沈浮桥挑了挑眉,沉默了一会儿,终究没有对这个称呼提出异议。 可以,但是我可以知道原因吗?沈浮桥放轻了声音,不说也没关系噢。 我有关系。 沈浮桥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无可奈何似的闭了闭眼睛,才抬望眼朝暗间门口的宁逾看去。 宁逾不笑的时候,还真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他站的方向正好朝阳,流光从敞开的大门倾泻到宁逾身上,在他如琢如磨的脸颊和暗红柔顺的长发间镀上一层近乎圣洁的光晕。 沈浮桥只看了一眼便匆匆收回了目光,对着大狐二狐温声嘱咐道:可以先帮我生一下火吗?就用门口的柏树枝和香石,不会的话便等我来,我现在得先去和那位哥哥说几句话。 放心吧,这还难不倒我们哒。 二狐的狐耳动了动,极其敏感地在空气中嗅到了一丝丝危险的气息。 乖孩子。 怎么突然更加危险了二狐紧张地抓了抓大狐的袖子,眼神示意他情况不对。 大狐却一脸傻呵呵的:走吧弟弟,我们去生火。 服了,看见吃的就走不动路,这么轻易就被沈浮桥给收买了。 那边二狐口嫌体正直地跟着大狐去屋外生火,这边沈浮桥缓缓走近宁逾,在离他三尺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语气有些不自然:怎么了? 宁逾不说话,就冷冷地盯着他看,由于沈浮桥将光线挡去了,那种圣洁而高贵的氛围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暴戾恣睢的阴沉。 沈浮桥却只看到他抿紧的唇和锁紧的眉,不知道又哪里惹这位小祖宗不高兴了。 明明方才还在索吻 沈浮桥,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宁逾冷不丁开了口,陡然打断了沈浮桥逐渐走偏的思绪,他回过神来,却又被一句话给问懵了。 居然这么严肃地直呼姓名么 你想太多了。沈浮桥垂眸看进宁逾那片蓝色海洋里,语气温柔而疏离,你很好,很多人都会喜欢你,我也不例外而已。 宁逾沉默良久,像是在仔细思索,最终却徒劳无获:没有人喜欢我。 前世,所有人都畏他、恨他、嫉妒他,觊觎他手中的权力和传承血脉,就连从小一起长大的宁远,最后竟也选择背叛。 他可以原谅,但一直理解不了。 活到后面几年他其实都快疯了,整个世界好像就剩他一个人,他整天除了跟那群老头子勾心斗角便无事可做,所有人看见他都是恭恭敬敬地行礼,但没有一个人敢抬头看他、靠近他,遑论喜欢他。 沈浮桥是第一个。 但是他也不喜欢他。 宁逾。沈浮桥总觉得这名字有种莫名的魔力,念一次心就会颤一次,连带着细细密密的酸疼,你要记得,你的归路繁花似锦,未来注定会被万众拥戴,是前途无量的命,万不可妄自菲薄。 为什么? 我会看相。 宁逾闷闷地笑了声,但笑意不达眼底,依旧是落寞又难过的样子,看得沈浮桥心口一阵不舒服。 如果我说我不想要那样的未来呢?宁逾微仰着头,白皙的脖颈处喉结突出,似乎因为酸涩而狠狠滑动了下,显得过分脆弱,还是你觉得这样就是最好的?你问过我想要了吗? 那你想要什么? 我说了你就会给吗? 沈浮桥沉默了,他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浮桥哥哥!漂亮嫂嫂!再不过来火都快熄了!唔唔! 大狐扒着门框兴奋地喊道,二狐死命地捂住他的嘴,惊恐地把他往外面拖。 哥你疯了!那是男的,叫什么嫂嫂! 男的呃、呃 沈浮桥头疼不已,转回头来歉声道:小孩子不懂事,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然而宁逾面上的阴翳竟诡异地消散了些,他深深看了沈浮桥一眼,无声呼出一口气,错身而过径直便要走出门。 等等!沈浮桥提醒道,袜子。 哥哥还要来给我穿一回么? 哥哥既然做不到,那便不要多管闲事。 宁逾说完便转身出了门,沈浮桥被他堵得无话可说,又不愿在这时候去触他的霉头,便只能任他去了。 好在门前没有锋利的石砾,顶多踩脏了双脚,晚上洗洗就行。 他叹了口气,缓步跟了上去,却看见宁逾俯身摘下了大狐的栗色毛毡小帽。 大狐那双圆圆的眼睛猛然瞪得老大,直直被吓出了飞机耳,纯白的尾巴倏然炸了:嫂嫂不、不我 宁逾轻轻一点,大狐头顶秃的那块就长出了乌黑浓密的长发,全然恢复如初,他心情似乎更好了些,甚至伸手揉了揉大狐的头。 二狐见状一言难尽地撇开了眼,然而宁逾却没打算放过他,起身走到他身边将他抱了起来,面上端的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二狐耳边响起的却是幽幽的冷音。 多学学你哥哥,人机灵点儿,好歹是几百年的狐狸了,不会连别人什么爱听什么不爱听都看不出来吧? 在陆地上,尤其是山中,狐狸至少也算是半条地头蛇了,鲛人的妖族血脉压制能力在他们身上应该并不明显才对,但二狐面对着宁逾,却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他气极了,附在宁逾耳鳍边回击了一句。 你这么凶,沈浮桥他消受得了吗? 你找死吗? 沈浮桥看着宁逾居然亲自抱起二狐,两人还一副和谐亲近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惊奇。 宁逾的性格越来越偏离原著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虽然现在看起来心情不错,但难说这种情况以后在海里吃不吃得开。 思及此,沈浮桥脑中又浮想起宁逾方才颇为认真的一席话,以及最后没能说出口的愿念 身在书中,又怎么可能真正自由? 如果他不是这副行将就木的躯体,倒是不妨陪他几十年,但书中设定,谁也改变不了,这种朝不保夕的忧患,两个人承担只会加倍痛楚。 浮桥哥哥,抱! 大狐见二狐被宁逾抱起来,有些羡慕,平时白狐族的子代都是漫山遍野地跑,族长也忙,很少抱过他们。 虽然这人看起来很弱,但周身确实有一股令人想要接近的气息波动,连族长都对他敬重有加。白狐族本质慕强,大狐也不例外,瞬间把过去顺走沈浮桥东西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天真烂漫地朝他伸手要抱。 手脏,没办法抱。沈浮桥佯作遗憾道,其实是不喜亲密接触。最开始抱宁逾是出于怜悯,现在要他抱大狐实在是找不出必要的原因。 如果说宁逾是外冷内热,那沈浮桥大概是外热内冷,看着温柔好接近,其实永远在拒人于千里之外。 对宁逾是这样,对其他人更是如此。 他朝着大狐和煦地笑笑略作安抚,拿起削尖的香椿枝将四只处理好的跑山鸡一一刺穿,一只只架在搭好的灶台上面,火中燃着柏树枝和香石,袅袅升起的熏烟从整鸡中漫过,丝丝浸入,不一会儿便染成了暗黄。 做完这些之后,沈浮桥又去菜畦的架子上摘了些新鲜的西瓜和葡萄。不知道是不是山里昼夜温差大的缘故,沈浮桥在这片地里种的每一种水果都很甜,口感也是上乘。 亦或许只是承了阮白的人情,沾了阮白的光。 这人情太大了,帮了他不少忙,沈浮桥都不清楚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否还得上。来到这座山非他本愿,落得如今这个境地甚至可以称得上不幸中,但阮白楚怜等山中妖族,又确实于他有恩。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罢。 至于宁逾,沈浮桥默默地想,大概便是万幸中的万幸了。只不过这幸运是致命的量,像他这样从小到大倒霉惯了的天煞孤星,一触碰就会死掉的。 第23章 一视同仁 沈浮桥咔嚓几刀将西瓜切成小块,洗净了葡萄盛进白瓷盘里,又在屋外搭了个简易的台子,将果盘和碗碟一同放在上面。 又想起大狐二狐说要带回家吃,便趁着烤鸡的时候编制了一个竹篮,用火烧除篮子上的竹纤后在底部铺上洗好的生菜叶子,又顺道放了些昨日摘回来的野蜜果。 他原本也不太擅长做这些,只能说会做而已,以前爷爷就喜欢倒腾这些物件,他跟在身边耳濡目染,也学了个四五分。但穿书进来的这些日子,做着这些已经算是熟能生巧了。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16) 他做这些的时候,宁逾就静静盯着他看,不出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偶尔流露出的表情很微妙,沈浮桥还没办法全然理解。 只是看起来气消了不少。 大狐二狐就围着火转圈,时不时翻动一下香椿枝,撒上一点沈浮桥放在一边的香料,眼巴巴地看了烤鸡一会儿,又眼巴巴地望着沈浮桥,口水流下来了都不知道。宁逾在一旁看着,颇有种他们想吃了沈浮桥的错觉。 烤鸡身上慢慢沁出喷香的油脂,顺着焦黄的表皮缓缓往下淌,一滴滴滚落在翻腾的红色火焰中,引得火星直冒。鸡腹中填满的果肉也散发出丝丝清甜,混合着烤鸡的香味滋漫出来,勾得大狐二狐肚子咕咕作响,眼睛里盛满星星。 宁逾也饿了,目光时不时往篝火处瞟一眼,过了一会儿又坚定地黏在沈浮桥身上。 浮桥哥哥,可以开饭了吗? 二狐为了喷香烤鸡低下了自己高贵的头颅。 沈浮桥轻轻笑了笑,温声开口:再等一等。 一旁的宁逾怪异地哼了哼,一字一句地模仿道:浮桥哥哥~可以开饭了吗? 沈浮桥听他用微冷的声线故意装软,心知他又在胡闹,胸口却无法抑制地产生一种酥麻的电流,直到尾音消失都余韵未绝。 他大抵脑子有病居然喜欢听宁逾这么喊。 沈浮桥想着想着,自己先怔住了,宁逾又喊了他好几遍,他才慢慢回过神来。 你不生气了? 问出口的却又是扫兴的话。 宁逾默了默,忽然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他朝沈浮桥走了几步,在沈浮桥蹙眉的同时停了下来。 还隔得远。 宁逾眼中失望的情绪一闪而过。 我喜欢哥哥还来不及,怎么会生哥哥的气。他放软声线,轻轻扑了扑长睫,方才是我太激动了,哥哥会因此讨厌我吗? 沈浮桥说不上来此刻是种什么样的心情。宁逾有时候太乖太软了,他明知不能靠近,却偏偏就吃这套,很是煎熬。 又喜欢,又恐惧。 没有人会讨厌你。沈浮桥难得遵循了一次心意,实话实说,却又闪躲似的转移了话题,野鸡快烤好了,我去拿刀。 我同哥哥一起去。 不用了。沈浮桥下意识拒绝,看着宁逾略受伤的眼神又忍不住解释,你的腿不好,少走些路,在这等我就行了。 哥哥在是心疼我吗? 我怕你落下腿疾,以后会被欺负。 宁逾愣了一下,回过神时沈浮桥已经走进厨房了。他单方面认为这算是一个好的转变,沈浮桥还想着把他赶回去,但口风已经松了。 接下来只需要一剂猛药,这个人就会彻底属于他,再也逃不开了如果他胆敢背叛,他一定会让他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想什么呢?沈浮桥见宁逾面色奇怪,诧异道,不舒服么? 饿得肚子疼,哥哥今天早上忘了做饭,我现在都没力气。 沈浮桥回想起方才宁逾把他抵在墙边的力道,不由得抽了抽嘴角:撒什么娇,我明明带了鱼回来,你自己不吃怪我吗? 宁逾难以置信地蹙了蹙眉,饱满软润的唇珠在沈浮桥眸底映出绯色:沈浮桥,你公报私仇。 顺心时就叫哥哥,一旦惹你不高兴了就直呼姓名,宁逾,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善变?沈浮桥看着他委屈抿唇的样子,莫名生出了逗弄的心思,况且我哪里公报私仇了?你不喜欢吃生鱼? 那你还一直直呼我姓名呢,我都没有不高兴。 沈浮桥默了默,改口道:直呼姓名挺好的,我们两个大男人,不需要哥哥弟弟地喊,况且你年岁大我许多,于情于理都不太合适。 宁逾闻言炸了,气得暴起踩了沈浮桥几下,全然顾不上什么仪态:沈浮桥,我不喜欢你了! 他动作幅度太大,沈浮桥心里一直顾忌着他的腿,看他蹦哒不停有些着急,身体先大脑一步,用空出来的那只手隔着长发和衣物扣住了宁逾的腰。 宁逾很给面子地瞬间偃旗息鼓了,只是那片蓝色海洋里又卷起滔天巨浪,像是想要将沈浮桥给淹没。 别闹了。沈浮桥的指节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勾住宁逾的发时像是被那抹红灼烧了片刻,热意一直从指尖漫延到心口,熏得他头脑有些发晕。 宁逾仰头看他的神情极为认真,漂亮的天鹅颈勾勒出惊心动魄的弧度,那双蓝眸里深得像是想要把他诱捕进去。 我哪有? 沈浮桥其实能听出他声音里故意装软的成分,宁逾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轻,像一片片羽毛一样拂过他的心尖,于是那点天生的冷意便显得惹人怜爱,至少沈浮桥确实深受蛊惑。 他中了邪似的将宁逾揽近了些,近距离地观察他如黛的眉、小巧的鼻尖、如琢的脸和宝石般闪耀的星眸,宁逾乐得配合,甚至悄悄踮了踮脚,但又不过分凑近。 他学聪明了,知道在沈浮桥面前急不得。 沈浮桥这个人越急越不好抓,最好的办法就是耐着性子若即若离,等他自己乖乖上钩。 事实证明沈浮桥还是很好钓的。 正当宁逾胜券在握,唇角都不自觉地溢出笑意时,他的肚子却咕咕地叫了一声,极其破坏气氛不说,还偏偏把沈浮桥给叫醒了。 沈浮桥与宁逾面面相觑,心中大骇,连忙撤身撒了手,脸色不大自然。 他居然会被宁逾的皮相迷惑 宁逾说不失望是假的,但事到如今都快习惯了,心情波动不大,还能给沈浮桥递台阶下。 还不吃饭吗哥哥,我快要饿晕了。 他对沈浮桥说话的时候总是刻意带一点黏软的尾音,明明与他的气质很不相符,却又诡异地和谐。 走罢。 沈浮桥不太敢看他的眼睛,也不太受得了他温软的语调,匆匆错身而过,握着刀柄的那只手青筋暴起,被遮掩在袖袍之下,不被宁逾察觉。 他们走过去时,大狐二狐正襟危站着,背对着他们抬起双手遮住眼睛,动作浮夸又滑稽。 沈浮桥觉得好笑:你们做什么呢?过来吃饭了。 浮桥哥哥和漂亮嫂嫂亲好了吗? 大狐傻傻发问,不敢转过身来。 二狐尾巴竖起来炸了一下,像是被哥哥的口无遮拦给吓了一跳。 沈浮桥扶额绝倒虽说童言无忌,但大狐的认知越来越离谱,会让宁逾心里觉得不舒服。 哪有男人喜欢被人乱叫嫂嫂?况且宁逾还是主角,自尊心和控制欲都很强,屈居人下对他是一种亵渎和侮辱。 我和宁逾哥哥不是那种关系。沈浮桥肃声澄清道,方才也没有在亲,只是只是在玩闹。 大狐二狐满脑袋问号谁家兄弟搂着腰凑那么近玩闹? 就是自家族长和阮白族长也不这样啊! 宁逾在一旁低低地笑了一声,走上前与沈浮桥挨着站,深绛与天青轻轻碰触,似乎在袍袖上泛起涟漪。 沈浮桥不着痕迹地往左边稍稍靠了点,掩饰般地咳了一声:好了,你俩不饿吗?快过来净手吃饭。 大狐二狐慢吞吞地转过身来,眼神闪躲。 二狐瞅了瞅宁逾一眼,弱弱道:我们想带回去吃。 和这只凶鱼在一起太难受了。 但是烤鸡好香好香族长一定很喜欢。 那好罢。沈浮桥走过去灭了火,拿起香椿枝,用刀砍除了多余的部分,将两只整鸡改了花刀,撒上磨碎的香料粉放入了铺着青翠生菜叶的竹篮里,又拿出一个小食盒装了些切好的西瓜和洗净的葡萄,分别递给了大狐和二狐。 重吗?重的话我送你们回家。 浮桥哥哥太小瞧我们啦!这点重量对于我们来说还不算事。 也对。 他们不是人类小孩。 那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别跑太快。 沈浮桥回忆起前几天两只白狐逃窜的速度之迅疾,忍不住多舌提醒了一句。 宁逾心里却越来越不是滋味。 沈浮桥可以对两个初识的顽劣的狐族小孩极尽温柔关怀,对他却总是忽冷忽热,躲躲闪闪。 他不得不承认沈浮桥最初对他也是很温柔的,如果不是那样,他也不会沦陷得那么快。 与此同时,他又不得不认识到原来沈浮桥对他好,不是因为他特别,而是因为这个人滥情,对谁都一样。 第24章 公平交易 宁逾最近消停了不少。 不再缠着他一天到晚哥哥长哥哥短,也不再做多余的不应该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事。 也很少对他笑了。 明明在同一个屋檐下,待在一起的时间却越来越短暂。 沈浮桥有次背着满满一篓药材从山上下来,恰逢宁逾抱着小木盅在鸡圈外面撒米,就那么一粒一粒地扔,鸡圈里的鸡和鹌鹑就缩在对角线另一端瑟瑟发抖。 宁逾全程都没回头看他一眼。 他也没有出声。 直到两人擦身而过时,宁逾才突然伸手抓了一下他的衣袖,将小木盅放进他手里,抬手像是想把他身上的背篓卸下来,却被沈浮桥握住手腕,挡了一下。 没事,我不累。 宁逾沉默着看了他一会儿,眸子里暗光闪烁,是深海里冰冷砭骨的温度。 这是幡然醒悟了,沈浮桥心想。 素色的窄袖之下腕骨突出,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着微凉的寒意,沈浮桥没有用力去握,都已经被冻伤了。 他松开指节,下意识想替宁逾整理一下袖口,却被他倏然甩开了。 沈浮桥从来都不是喜欢热脸贴冷屁股的人。 如果放在以前,他会不会替别人整理袖口暂且不论,被这样毫不客气地甩开,他早就沉了脸了。 但他此刻只是讪讪地收回了手,捧住了那个小木盅。 还我。 宁逾微冷的声线也不再装软了,跋扈恣睢的本性暴露无遗,伸手就从沈浮桥怀里抢走了东西。 说是抢,其实也没多用力,只是圆润粉白的指尖稍稍磨过沈浮桥的手指,像是不经意般,便引得沈浮桥丢盔弃甲。 沈浮桥在宁逾面前总是颇觉自己定力不足。 宁逾看他一眼,摸他一下,他都心旌微荡,胸口的震颤带着难以言喻的酩酊感,吵得他头疼。 沈浮桥不觉得这种感情是伴侣之间的喜欢,他把这归结于自己的肤浅。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宁逾漂亮又可爱,一时不小心被诱惑也情有可原。 他这般想着,便稍稍定了定心。 宁逾看他眉峰释然地松动了一下,那熟悉的幅度简直让他欲哭无泪。 沈浮桥又在给自己下净心咒了。 你还要继续喂吗? 见宁逾一直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就这样横生生地拦着路,沈浮桥不得不出声提醒。 宁逾闻言并不回答他,只是退了一步,示意他先走。 早些回来,今日风大,你穿得单薄,小心着凉。沈浮桥叮嘱道,午间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 宁逾懵了一下,蹙了蹙眉:你怎么了? 何出此言? 宁逾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我想吃清蒸红鲤。 只这一样吗? 宁逾心里愈发奇怪,但面上并不显,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今天沈浮桥像是格外温柔。 沈浮桥背着背篓进了门,卸下药材后靠着门框咳了好一会儿,乌黑如瀑的长发从肩口滑下,遮掩了过分痛楚的眉眼。那张本该越咳越红的脸,却呈现出一种病入膏肓的惨白来。 他时日无多。 必须早日将宁逾送到京城宣王府。 去找他的阿远哥哥。 这边宁逾没有听到,他不在原地,而是上山找阮白去了。 雨霖山东南极的第二棵松树下,是阮白的一片萝卜菜畦,那些萝卜绝非凡物,阮白日日看守灌溉护养,这些天终于长出了碧绿的萝卜苗。 宁逾对他的萝卜没有一丝兴趣,他此行只是为了兑现诺言,给雨霖山的灵物提供补给。 阮白远远地看着宁逾冷脸走过来,收起了汩汩灌输的妖力,面上浮起温软的微笑。 恭候多时。 少说客套话。宁逾摆摆手,蹙眉道,开始罢。 阮白闻言却没有动作,垂眸似乎还在思索。 磨蹭什么,过时不候,哥哥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 阮白无声叹息:你便这么喜欢他? 其实没必要多舌问这一句,他们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就是自己在利用宁逾,利用他对山神的感情。 可看着他这么毫不犹豫地傻傻上当,竟还有些于心不忍。 阮白虽然是白兔一族,但熬成族长,又在无神庇护的雨霖山扛起半边天,早就不是随便心软的性子了。 可能是爱屋及乌罢。 你这般看着我,是在怜悯?宁逾缓步走近阮白,唇边浮起轻蔑的笑容,脸上却是一如既往的冷厉。 他伸手抬起阮白的下颔,锋利的指尖擦过阮白的侧脸:收起你的那副恶心表情,如果还不嫌命长的话。 阮白并不生气,也并不畏惧似的,只是偏头撤了几步,温和地笑了笑:抱歉,是我多言。 一戳就爆炸的鲛人,不好相与。 也不知道沈兄是怎么忍受得了的。 宁逾不会有暴力倾向吧? 他是不是将沈兄推入了火坑? 阮白一边蹙眉想着,一边带着宁逾前往雨霖山阵法原心,他们默契地绕过了半山腰那处屋子,谁也没有提起沈浮桥。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17) 两人就这样一路无话,终于走到了所谓的山阵原心。 整座山的灵力本源。 却是一片凄凉萧瑟的荒草地。 宁逾觉得怪异极了他前世所居宫殿便建在南海的阵法原心,那里是整个南海灵力最充沛的地方,靠近原心之境出生的鱼卵甚至能在短短半个时辰直接修炼出完整人形,灵力的效力是向外削弱的。 而这座山却完全不同。 哥哥每天去采药都能背回来很重的一背篓,虽是无灵识之物,但没有充足的灵力根本不可能长得如此繁盛,包括眼前这只兔妖,此刻在陆地上单论妖力可能并不在自己之下。 连同之前的那些半化形的狐狸 怎么可能单靠这点贫瘠的山阵原心? 开始罢。阮白提醒道,辛苦阁下了。 宁逾探究地看了阮白一眼,终究没多问。 雨霖山的事说到底和他无关,最多也只是单纯的交易关系,等阮白的法子起了效,哥哥待他的态度软化些,他便带他去南海住。 哥哥要是不会游泳,他们就在南海边建一处屋子先住着,自己亲自慢慢教,若是哥哥无法在水下呼吸,他就给哥哥渡气,这样的接吻哥哥一定拒绝不了。 宁逾简单地规划了一下未来的图景,觉得心中甚慰,心情也好了不少,于是抬手凝神,注入妖力时利落又干脆,毫不吝啬。 毕竟这山中之物确实帮了他们不少忙。 宁逾心里想着太多事,一不小心便走了神,妖力从他指尖源源不断地流出,隐隐有了些透支的预兆。 阮白适时地提醒他停下。 宁逾旋手收力,似乎有些懊恼似的捏了捏眉心,身体有些发软,便宜你了。 阁下慷慨赠予,我替雨霖山众生在此谢过。 少说客套话。宁逾最烦这些话术,转身便要离开,你情我愿的交易而已,若你真能助我俘获沈浮桥,日后还有大礼相赠。 阮白这次没有笑,看着宁逾稍显虚浮的脚步有些担忧,于是抚上自己悬垂的花牌耳饰,一筐新鲜橙黄的胡萝卜便出现在臂间。 这与普通胡萝卜不同,是我亲自种的,可以补充灵力。阮白跟上去递给宁逾,我想你可能需要,方才太乱来了。 宁逾本想推拒,但想起灵力对人族也是滋补的好东西,便伸手接过了,顺便冷声道了谢。 不客气。阮白弯了弯眸,纯白的长发在山风中拂动,还有,阁下前些天问我要的东西,我已经做好了。 沈浮桥这边已经将鱼剖腹去鳞除腥,改完花刀码好酱料在蒸屉里蒸了一刻钟了。 他熬好了红油,也切好了冬菇丝、葱段和鸡肉丝,放在小瓷盘里备用。 红鲤出锅,便将配菜倒在鱼上,最后浇入热油,一瞬间香气四溢,喷香扑鼻。 他前些日子刚种了一小片绿豆,今日便剥了些煮成绿豆汤,此时还未熬好,吃完饭冷放几个时辰,下午喝也是极好的。 他记得宁逾喜欢喝,以前去镇上买过一次绿豆,没多久就用完了,之后宁逾虽然没再提,但好几次吃饭前都往厨房钻,揭开汤锅发现没东西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失望。 沈浮桥莫名地笑了笑,笑到一半笑容却倏地僵住了,挂在唇边不上不下,显得过分落寞。 以后不知道他那位阿远哥哥会不会给他熬绿豆汤。 若是会便再好不过了。 他正想这般着,门口却突然一声响动,有些重,是以他如今的耳力都能听清楚的程度。 沈浮桥诧异地往外走,只瞥见一抹模糊的红色便骤然慌了神:宁逾?! 他长发铺落而下,身边萝卜散了一地,单手撑着地板在轻轻喘息。 一声一声,扎进了沈浮桥心里。 怎么了腿疼?还是哪里疼?沈浮桥跪坐在他面前,摸了摸他苍白的脸颊,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心疼,可以说话吗?脸怎么这么白? 哥哥,我有点累,抱我一下好不好? 第25章 唯一痕迹 他微冷的声线中透露出深深的疲惫,语调轻得像是在祈求。 黛眉半敛着,鸦色长睫遮住了蔚蓝的大海。 沈浮桥极重地怔了片刻,最后沉沉抬手,将宁逾搂进了怀里,让他枕在自己的肩上,像别人安抚小孩一样轻拍着宁逾单薄的背脊。 宁逾抱起来真的很软。 尤其是当他没有力气,全身都陷在自己怀里的时候。 这种感觉简直令人上瘾。 沈浮桥既心悸又心疼,抱着宁逾不敢动,时不时抚一下他垂落的长发,指尖却忍不住战栗。 宁逾还好吗? 宁逾闷闷地嗯了一声,抬手抱住了沈浮桥的腰。 沈浮桥僵了僵,却没有把人推开。 怎么突然难受了,可以告诉我吗? 他温声地哄,这句话问得算是小心翼翼,连他自己都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对宁逾这么珍重。 不过是一条萍水相逢的鱼而已。 宁逾不说话,只是收紧了抱在他腰上的双手,下巴在他肩窝蹭了蹭,小声抽起泣来。 哥哥 沈浮桥肩头湿了,他听着鲛珠滚落在木质地板的沉闷响动,第一次产生肠断心折的错觉。 哪怕是病痛缠身也没让他这么难受过。 我在。沈浮桥哑声道,我在这里。 你不是想吃清蒸红鲤吗?哥哥做好了,在厨房,还熬了你爱喝的绿豆汤。 不哭,啊。 宁逾是越哄越会来事的性子,见沈浮桥吃这一套,顿时呜咽得更重了。 他也不全然是在骗沈浮桥,他的怀抱太温暖了,烫着他有些疼,却又舍不得推开。加上之前消耗了太多妖力,此刻也真的很累。 趁能哭出来的时候多产些鲛珠,对他妖力的补充也有好处。 不过沈浮桥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上钩了。 宁逾哭得疲倦了,双腿在没有足够妖力的支撑下变回了蓝色的尾巴,沈浮桥的眼底像是一瞬间被刺痛了,看着宁逾的尾巴久久没有出声。 他说过会养宁逾直到他把尾巴变回来。 可现在出了意外。 宁逾越来越虚弱了,他需要更强大的人帮助他回去。 那个人不会是他。 沈浮桥心口猝然疼了疼,仿佛被百蚁噬咬,难以忍受,他抱着宁逾就像抱着一团美丽的泡沫,如断梗浮萍一般,带着朝不保夕的痛楚。 反正也是最后几日了,就让他贪心一回,自私一次。 他愿意用所有的来世同最后的逾矩相抵。 命运惯爱捉弄。 偏偏是这时候他爱上了宁逾。 这条萍水相逢的鱼。 爱一个人的感觉竟是这般令人肝肠寸断。 哥哥你怎么了?宁逾敏感地察觉到这具身体轻微的颤抖,带着哭腔询问道。 阿宁。 宁逾怔住了,沈浮桥低沉温润的声音在他耳廓里回环萦绕,最后重重炸开,逆鳞下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因为沈浮桥的两个字,他竟像是变成了一条濒死的鱼。 你叫我什么? 别哭。 宁逾怎么还哭得下去,他抬起上身,双手抱住沈浮桥的后颈,直直地看进他深沉的眼睛里,强势地,不允许他逃脱似的,哑声开口。 你叫我什么? 沈浮桥忍着疼伸手抚上他潮湿的脸颊。 宁逾的泪是冷的,脸是冷的,蓝眸红发,长长拖地的漂亮鱼尾,这一切无不向他昭示着这个人的归属。 阿宁,别再哭了。沈浮桥甚至有些哽咽,声音不可抑制地带着些喘息,你再哭下去,我心都快要碎了。 哥哥为了哄我做到这地步吗?我会当真的。 那便当真吧。沈浮桥抚过他微红的眼尾,哑声道,我都当真了。 宁逾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他偏头轻轻蹭沈浮桥的掌心,蹙眉抿唇,依旧是泫然欲泣的模样,惹得沈浮桥心生怜惜。 那我此刻向哥哥讨一个吻,哥哥会给我吗? 沈浮桥犹豫了。 紧贴着宁逾柔软脸颊的指节轻轻蜷缩了下,有些不适应似的,但终究没有抽开。 沈浮桥那一瞬间想了很多,爱与死、痛与悲、遗忘与命运那些碎片浮光掠影般在他大脑里一闪而过,留下的只是眼前宁逾过分渴望的眼神。 理智告诉他应该拒绝,但他却一反往常地,固执地遵循了感性的选择。 他倾身而上,珍重又疼痛地烙下了一个温热的吻,在宁逾的额间,在他的灵魂深处。 阿宁,至少这个吻,不要忘记。 这是我来过这个世界唯一留下的痕迹。 宁逾变成鲛人形态之后,又回到了原来很不方便的生活模式,尾巴无法长时间离开水,只能待在浴桶等沈浮桥饲养。 但好像又和以往完全不一样。 好吃吗?沈浮桥拿起白帕为宁逾拭了拭唇,温声问道,饱了没? 宁逾弯眸笑了笑,尾鳍扑了扑水,溅起一阵愉悦的水花。 他都快记不清上次这么高兴是什么时候了。 手刃血仇,登上王位,生杀予夺,都不曾让他这么快乐。 他单单是看着沈浮桥,唇边的浅笑就没消下去过。 沈浮桥看着他餍足的表情,也轻轻笑了笑,将他的头发拨弄了一些到前面来遮住胸口。 他这才发现宁逾的右胸处有一块鳞片,倒着长的,是比尾鳞更深的蔚蓝色。 要摸一下吗? 宁逾见沈浮桥盯着他胸口出了神,心口倏然一阵微麻流过,感觉很微妙。 这个地方原本是不可触碰的,连别人多看一眼都是冒犯,但如果是沈浮桥的话 宁逾无声想着,脸上竟然泛起红晕。 沈浮桥回过神,抬手抚了抚他微红的脸颊,温声笑道: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不害臊。 我同哥哥为何要害臊?宁逾覆上沈浮桥的手背,轻轻摩挲,哥哥,我们何时成亲啊?跟我回南海吧,那边很适合调养。我会为你找到最厉害的郎中,每天用妖力温养你的身体,我们永远在一起。 沈浮桥强迫自己笑出来:哪有人刚刚谈恋爱就要成亲的?傻阿宁,这些事以后再说罢。 什么叫谈恋爱啊? 沈浮桥温声解释:就是两个人相爱,在一起先磨合一段时间。 我和哥哥天造地设,不需要磨合啊。 宁逾说得理直气壮,毫不存疑似的。 沈浮桥不知道他从何而来的结论,只是觉得他郁闷的语气过分可爱,于是抿唇笑了笑,笑着笑着却突然蹙了眉,跪坐回去捂着胸口重重地咳了起来。 他的肺突然一阵剧烈的疼,连带着五脏六腑似乎都搅碎在一团,他不得不深深地弓起腰,半披的墨发垂下,遮住了惨白痛苦的脸颊。 哥哥?!宁逾倏然慌了神,他单知道沈浮桥身体不好,但没想到他已经病到这个地步了。 平时沈浮桥除了脸色难看了些,基本上与正常人无异,甚至还处处照顾着他,每天上山采药打理菜畦鸡圈,从来没有让他做过任何事。 他本以为事情没那么糟糕直到鲜血骤然滴落在地板上,发出细微的、难以忽视的声音。 宁逾不假思索,直接刺出指甲划破了手腕,将汩汩冒血的腕节抵上沈浮桥的唇,另一只手按住他的后脑,强迫他喝下去。 沈浮桥疼得头晕目眩,在意识崩溃的边缘被饱含着治愈力的鲜血拉了回来。 他在喝宁逾的血。 沈家生了个小吸血鬼,扫把精,看看那家倒霉成什么样了,赔上全家就出来这么个东西,造孽哟! 快走快走,别跟天煞孤星一起玩儿!小心他害死你! 你们听说过中文系古文献学研究生沈浮桥没有?成绩好长得帅,但怎么来的你们知道吗?他从小就是吸身边人气运长大的! 沈浮桥抿紧了唇,不由分说地将宁逾的手拉开了。他依旧在咳,唇边的血却全是宁逾的。 他们说得没错。 沈浮桥艰难地爬起来,想去拿暗格里的绷带和药草,宁逾却以为他生气了,急急地拉住他的衣袖:哥哥我错了! 沈浮桥怔愣着偏头望向他,涩声开口:你道什么歉? 沈浮桥第一次红了眼,包括眸底都是一片残忍的腥红,他握着宁逾渗血的手腕,却像是被深重的罪孽灼伤。 错的是我你道什么歉? 宁逾一眼就看出他状态不对劲,像是陷入了某种魇症里,连带着眼神都混浊不清。 我是心甘情愿的,哥哥。他着急地抬手,指腹抚过伤口,原处就剩下淡淡的疤,而且你看,我自愈能力很好的,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 他还没说完,沈浮桥便扣住他的腰将他从水里带出来,尾巴还留了一截在浴桶里,半湿的长发铺了一地。 那片扇状的莹蓝逆鳞就完完整整、清清楚楚地展现出来。 沈浮桥按着他的肩俯身而下,墨发垂在宁逾劲窄平坦的腰腹间,有些发痒,但远远比不上胸口的悸动。 但宁逾还没有被眼前的一切完全冲昏头脑,他在沈浮桥吻上去之前伸手抵住了沈浮桥的额头,先艰难地喘息了一声,才哑声问道。 哥哥,还认得我是谁吗? 沈浮桥向上抬眸的瞬间有种野兽的凶性,想要将他吞吃入腹的残忍,却像是错觉般,很快便消失不见。 那两个字吐出来,像是沥尽了他全身的血液,耗尽了他毕生的真心。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18) 阿宁。 第26章 罪孽深重 沈浮桥一路吻上去, 宁逾单薄的胸口,漂亮的锁骨和脆弱的咽喉,通通在他唇下染上隐暧的绯红。 而宁逾沉浸在失真的眩晕感中, 只觉得颅内轰鸣,血气腾涌。 沈浮桥最终停留在宁逾因为过分紧张而抿紧的唇边, 无声逡巡了片刻, 像是某种犬类动物轻嗅着爪下的猎物。 宁逾蓝色的星眸像是被热雾氤氲而湿,他轻轻喘息了一声,缓缓闭上眼。 沈浮桥不知道从哪里听说过男孩子闭眼是在索吻。 宁逾此时薄唇微启,从他这个角度和距离能清楚地看见他的贝齿和软舌, 完全没有设防, 是明晃晃的诱惑和邀请。 沈浮桥病弱生疼的心脏如擂鼓般重锤。 他不想再忍,也忍不了了。 就让他短暂地拥有一次, 美丽高贵的天鹅。 那个吻很深, 很凶, 是不符合沈浮桥气质的粗暴,哪怕是不需要多少氧气都能存活的鲛人, 都在他发狂般的攫取中感到窒息。 宁逾甘甜的血液在两人的唇齿间交缠,带着某种孤注一掷的恐惧和悲哀。 沈浮桥甚至痛到流泪。 把被吻到头脑发晕的宁逾吓得更呆了,他狠下心推开沈浮桥,先努力平复了一会儿呼吸, 才盯着沈浮桥愣愣地问道: 哥哥你、你亲我这么难受吗? 沈浮桥握住他抵在自己胸口的手,笑得有些惨淡:阿宁。 宁逾轻轻应了一声, 思索了片刻, 倾身凑上前,想要将他脸上的泪吻去。 哥哥看起来很需要安慰。 但沈浮桥却只是抬手遮住了他轻微红肿的唇,眸底染上笑意:做什么想占我便宜? 眼前人懵了一下, 显得有些呆呆的可爱,一下子戳中了沈浮桥的心。 宁逾自觉被嘲笑了,气郁地抱住了沈浮桥的肩颈,下巴蹭在他的颈窝:我不喜欢哥哥了。 但是我好喜欢阿宁,怎么办啊?沈浮桥低头深嗅着宁逾身上的海潮气息,他哑声地问,又像是不需要答案。 真的吗? 千真万确。 我才不信。宁逾朝着沈浮桥的后颈微凉吐息,除非哥哥亲我一下。 沈浮桥被麻了一下,深觉再这样下去恐怕得出危险,于是撤身抬手抵开了宁逾的脑袋,温声告诫:好好说话。 哼。 哼哼唧唧的,你是奶猫吗? 沈浮桥轻轻抬手将他鬓边的发绾至耳鳍之后,宁逾漂亮的侧脸线条便展露无遗,方才眼尾留下的红还未褪去,顾盼之间神情显得生动。 真好看。 宁逾微微偏头咬住了他的指尖,半眯着蓝眸看着他,软舌轻轻滑过,留下一阵若有若无的湿意。 安分一点。沈浮桥抽出手,曲指弹了弹宁逾的额头,这进展太快了。 已经很轻了,但还是留下了一道明显的红痕。 宁逾失望地黯了黯眸:哪里快了? 话虽这么说,但其实他也有些疑惑沈浮桥为什么态度转变得这么快。刚刚他喂鸡的时候还对他处处避嫌爱搭不理,这才过多久,就说好喜欢自己。 还吻得那么狠。 但是他最终没有问出口。 也许是潜意识里在逃避,敏感的洞察力像是已经摸索到不幸的谶言,答案或许会浇灭他的高兴,他不想听。 也许只是他的胆量在沈浮桥那里已经被磨成了微小的浮尘,被风一吹就会破碎。 他不敢听。 好了,我去洗碗。沈浮桥将宁逾拦腰抱起来,冰凉的鱼鳞和微冷的皮肤在他手中变得温热,宁逾顺从地搂住他的后颈,将脸贴上他的胸口。 他俯身将宁逾慢慢放进水里,离开时顿了顿,又轻轻在他绯红的唇上啄了一口,一触即分,带着些温存的意思。 却意外地比深吻更令宁逾脸红。 哥哥 他抱住沈浮桥不撒手,像是上瘾般凑过来,在沈浮桥苍白的薄唇上重重地亲了一下,发出啵的一声。 两个人都懵了一瞬。 沈浮桥可以躲,但他没有。 他看着宁逾如愿以偿的甜蜜笑容,心里的负罪感忽轻忽重,肆意拉扯。 阿宁。沈浮桥难以控制地唤了一声,强忍住力气,将他按进自己怀里,偏头吻了吻他柔软的发旋。 企图用宁逾来填补自己残破的心。 对不起。 哥哥不要叫我叫得像吊丧一样行吗?宁逾郁闷开口,被你多叫几次我都得折寿。 对不起。 宁逾蹙了蹙眉。 我才不要你的道歉。他轻轻嗅着沈浮桥身上浓重的药味,慢慢正色道,跟我回南海,好不好? 我出不了远门。沈浮桥无奈地叹了声,这副躯体经不起舟车劳顿的折腾,就算勉强到了南海,万一届时还水土不服,岂不是一不小心便一命呜呼? 呸呸呸。宁逾沉了脸,很不高兴,这种话能乱说吗?哥哥再说我要生气了,不去便不去,说这些不吉利的做什么? 小迷信。沈浮桥见宁逾语气不稳,隐隐有着急的势头,于是拍了拍他的背,宽慰道,生死有命,强求不得。 我偏要强求。宁逾恶狠狠地在沈浮桥肩上咬了一口,看着凶,却连尖牙都没露出来,不痛不痒的。 哥哥就算是到了黄泉路,阿宁也会在阎王阴差手里把你救回来的。哥哥生是阿宁的人,死了也是阿宁的鬼,谁都别想把哥哥抢走。 哪怕是哥哥自己此刻说要走也是不行的,哥哥后悔也是没用的,我不允许,我不同意! 宁逾越说越激动,话到最后甚至破了音,言语间带着不容辩驳的强硬和任性。 鲛人的占有欲天生强烈,宁逾更是如此。 前世未曾拥有过的温暖和悸动,因为仅此一份而显得愈发贵重,比起海底最绮丽的宝石更是凤毛麟角,宁逾会把他牢牢地抓在自己手里,日夜看守,时时珍惜。 绝对不会让别人有任何可趁之机,更不会让沈浮桥有任何反悔的可能。 若他执迷不悟,非要做一个负心汉,他便会把他圈死在自己怀里,死也要死在一起。 沈浮桥垂眸洗着碗,宁逾那一大段话一直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是不是大错特错了宁逾根本就不该招惹? 他看起来认真得过分。 万一之后忘不了怎么办? 沈浮桥蹙眉抿唇,想得出了神。手上的瓷盘没留意便滑了下去,猝然在地板上清脆地炸裂而开,还沾染着水花的碎片溅了一地。 盥洗室也响起一阵水花声,宁逾冷质的声线随之传来:哥哥,怎么了? 沈浮桥却没有应声。 哥哥! 沈浮桥才隐隐听见宁逾的声音。 怎么了?他走出厨房,拉开了盥洗室的门,看着宁逾担忧道,出什么事了吗? 哥哥你、你流血了 沈浮桥这才怔怔地朝下望了一眼。 锋利的碎瓷片细细密密地扎进了薄靴,鲜血汩汩地从靴底溢出来,在原地已经积起小小的一滩。 他已经感受不到痛了。 这意味着他能陪宁逾的时间又短了些。 沈浮桥轻轻叹了声,收回目光时宁逾已经近在眼前。 他将双腿变了回来,双眸泛红,急急地蹲下去想用妖力给沈浮桥治伤。 却被沈浮桥捞了起来。 别逞能。沈浮桥肃声道,你今天状态很不好,不要乱来。 你也看到了,哥哥感受不到痛,不用浪费。 宁逾身上还带着未干的水,沈浮桥抱时濡湿了袖袍和衣襟:你现在变回去,我抱你回水里。 怀里人却极其不配合,直接冷了脸。 什么叫浪费?宁逾抱住沈浮桥过分瘦削的腰,硌手的感觉让他心中大痛,沈浮桥,你是不是傻? 宁逾很少对沈浮桥说重话。 他乖软惯了,沈浮桥都快忘了这个人原本的性格。 在这愣神的一瞬间,宁逾便屈膝将他抵倒,推按在盥洗室的门框边,伸手为他脱了靴,妖力便从指尖涌入血肉模糊的伤口。 暗红的,柔软的,就像他垂落在身上的长发。 多谢。 宁逾抬眸瞪了他一眼,显然是还没消气。 他等了一会儿,发现沈浮桥还没来哄他,便暗自蔫了,不情不愿地蹭过去,扑到沈浮桥怀里。 却很小心地,用膝盖承了力,没有压着他。 冷吗? 沈浮桥抬手覆上宁逾的背脊,天青色的袍袖搭了上去,然而那之下还有很长一部分遮掩不住,露出饱满匀称的弧度。 他撇开眼,一只手撑起身体,另一只手抱住宁逾,待两人站好后便将外袍脱了下来,动作轻柔地搭在宁逾身上,认真地给他系了系衣带,最后将他的长发从外袍里缓缓拨出来。 阿宁在生气吗? 宁逾抿紧唇线,不回答他。 好罢。沈浮桥有些头疼,那乖一点,回水里去好不好? 我凭什么听你的话? 啊这才在一起多久啊,阿宁就对我发脾气了,还说不需要磨合,我看明明问题很大。 宁逾气极反笑:那不都是哥哥你的问题吗?我对哥哥还不够好吗?我在哥哥面前还不够乖吗?! 没说是你的问题。沈浮桥屈起指节蹭了蹭他鸦色的长睫,顺带着滑过他急红的眼尾,无声安抚着。 是我的问题。 宁逾像猫一样追逐着沈浮桥的指节,总给沈浮桥一种过分黏人的负累。 以他的身份和血脉,注定不该成为一只黏人的小猫咪。他注定是海底的王,是南海生灵的主宰和祈望,肩负着重振南海盛况的重任。 却因为他的一己私欲,暂时留在了山林里。 何其有罪。 我有点事需要出去一趟,你是想到榻上休息还是回到水里? 宁逾皱眉:哥哥要去哪里? 这还没过门呢,我便连私人空间都没有了吗? 宁逾知道他在搪塞自己,耳鳍却还是忍不住红了,他胡乱抓了抓头发,不想让沈浮桥看出他的悸动。 因为一句话耳鳍烫成这样,太羞耻了。 那哥哥什么时候回来,这总能说吧? 沈浮桥沉吟片刻:大概一个时辰之后罢。若是迟了些也不必来寻我,不必太过担心,可能只是我脚程慢,耽误了归期。 宁逾不乐意了,握住沈浮桥的手不舍地摩挲,服软道:不可以带我一起去吗?哥哥,下山很危险的,山里更是野兽出没我不放心。 阿宁这样说话,让我有一种吃软饭的嫌疑。 什么叫吃软饭?宁逾发现沈浮桥经常说一些他从未听过的话,不免有些疑惑,又竭力想跟上他的思路,于是牵强道,白米饭煮太软了确实不好吃,但哥哥熬的香菇瘦肉粥很好喝,我喜欢软一点的。 沈浮桥淡淡地笑了笑,动了动手腕与宁逾十指相扣,解释道:大概意思就是说相公靠娘子养着,被娘子保护着,事事依着娘子的心思。 宁逾似懂非懂地唔了一声,自以为是地纠正道:那吃软饭的不该是我吗? 我靠哥哥养着,被哥哥保护着,事事依着哥哥的心思。 宁逾比沈浮桥略低两寸,凑得太近时沈浮桥看他不得不垂下眸去,眉眼微敛的神态像是透露着宠溺。 哥哥我的心跳得好快,我想吻你。 沈浮桥低头轻啄了一下宁逾的唇,算作对他诚实的奖励。 我还想 不许想了。沈浮桥无奈地伸手捂住,肃声道,再这样没完没了地亲下去,我待会儿说不定得赶夜路回来。 宁逾踮起的脚又放下了,脚踝上那圈莹蓝倏然黯了黯,神色恹恹:真的不带我去吗? 听话一点,以后有机会带你出去玩。 如果还有以后的话。 两人温存片刻,又缠着耳鬓厮磨了一会儿,沈浮桥才得以脱身。 所谓甜蜜的负担,他也算感受过了。 沈浮桥没有下山,而是循着盘旋的山路,艰难地找到了雨霖山东南极的第二棵松树。 阮白也给他留了信。 出门前随便披上的外袍此刻被大风刮得猎猎作响,他的身体有些支撑不住,沿途趔趄了好几次,每每都是差一点摔下去。 运气倒比以前好多了。 沈浮桥暗暗自嘲 。 在树桩边打坐的阮白耳朵动了动,颤了颤雪色睫毛便轻轻睁开了双眼,血色瞳孔暗藏疑惑。 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 他这里是什么风水宝地吗?一个两个上赶着来? 阮白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动作却不磨蹭,脸上依旧浮起微笑,起身朝沈浮桥走去:沈兄,好久不见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怔了怔,看着沈浮桥惨白憔悴的脸色有些语塞,内心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却又无从说起。 他自然是希望山神能早日归来的,这具肉身一死,待神魂重回天际,天道便会降下原本的神躯,雨霖山也会回到当初。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19) 他们已经等太久了。 雨霖山浮在三千大千世间轮回转世重生之外,这是长别后他见到的第二个沈浮桥。 第一个都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不过那是个冒牌货,不知道出于什么缘由顶了张和山神一模一样的脸和姓名,但魂体没有灵力,根本无法为雨霖山提供任何滋养。 阮白敲开门只看见那双惊异又贪婪的眼睛,略一失望,便出手抹去了他的记忆。 也是,八苦之劫,哪有那么快回来? 后面的事他便没有再关注过,他很忙,而且只是沈岚座下的一只小白兔,天资愚钝,日日被神力熏染才得以修炼化形。 和楚怜一同守护着这座神山,实在是力薄才疏,每日妖力入不敷出,却还是没能阻止山体衰颓的态势。 还好在彻底崩溃之前,他们的神明即将回归。尽管还未彻底恢复,但只要魂体在此,雨霖山山灵便不会枯竭,加之那条痴情鲛人的支持,情况已然好转了不少。 只是苦了这具肉身,必须承受魂体滋养山灵带来的病弱痛楚。 但这也是八苦之一,神灵不得不渡的劫。 阮白低低叹了声,望向沈浮桥的眼神充满了怀念,还有一丝深藏于眸底的敬畏。 山神慈悲,护佑山中众生,却从不以高位者自居,对所有生灵温柔以待,以友人相称。 在他们心中,却是比日月更加神圣的存在。 我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 沈浮桥微微俯身行了一礼,被阮白侧身避过了。 有何事但说无妨,沈兄同我不必如此客气。 好险。 那我便直说了。沈浮桥温声道,我大抵后日会出一趟远门,但家中有条鲛人,你也见过了,叫宁逾。 阮白点了点头,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想麻烦阁下帮忙照顾一下。 沈浮桥很少有不得不请人帮忙的时候,他性格说不上孤僻,但和他人只有必要的相处。 但这次他实在是没有办法。 他不知道这座山离京城有多远,也不知道宁逾的状态稳不稳定。宁逾娇气,他却没有足够的条件让他免受劳顿之苦,更何况要是在人多的地方突然变出鱼尾,他也不敢保证自己真的能护下他。 他能为宁逾做的太少了。 少得可怜。 他不会做饭,但胃口有些大,我怕提前做好的食物他一顿吃完了,后面便只能挨饿。 阁下不必时时照看着他,只需要每天给他换一次水就行了,在盥洗室暗格第二层有一坛细盐,每次加几勺便好了。 他很好养,平日里很温顺,但是千万记得不要摸他的尾巴,否则情况可能会非常糟糕。 沈浮桥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阮白却一直没有应声。 他望着沈浮桥有些难以置信地眯了眯眸,花牌耳饰在风中摇曳,显出无声的伤感。 原来爱别离苦在这里。 不过话说回来,那鲛人的动作也太快了,这才多少日子,山神都为他倾心。 还好养温顺这话说出来,也只有沈浮桥自己相信。 沈兄出远门,同那条鲛人说了吗?阮白不多问别的,只是指出这一点,届时他抵触我,我又该如何说呢? 沈浮桥沉默了一会儿,叹声道:还未来得及说。 那我猜测他应当不会配合。 沈浮桥不得不承认阮白猜得对,他必须得找个合适的理由,否则宁逾一定会闹,发脾气还好说,要是一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他真是万死难逃其咎。 他沉吟片刻,最终缓声道:我可能无法提前跟他沟通如果他知道我出远门,大抵是说什么都要跟着。 阮白点了点头:沈兄想不辞而别,当心纵火烧身。 没那么夸张。沈浮桥不知道是在劝说阮白还是在劝说自己,扶额深深叹息,届时你便说我被强行召回了本家,不允许带任何外氏人回府,不日便归,让他不必担忧。 阮白下意识想说是,话到嘴边硬生生改口,轻声道了句:好。但若他发起狂来,我可不保证能控制得了。 多谢。沈浮桥深觉大恩无以为报,身上唯一有点价值的东西他却没办法给阮白,那据他爷爷说是一枚伴生玉,他从小戴到大,除沐浴外不曾片刻离身。 他已经准备送给宁逾了。 若我还有命回来,这残废身躯,供阁下驱使。 他说得严肃有认真,话里的每一个字都让阮白胆战心惊。 有命回来 这是托孀的意思啊。 可怕。 还驱使山神阮白修炼千年,自觉还没那能耐,即使现在姑且有那能耐也没那胆子。 他强笑着摆了摆手,雪白的锦袖轻轻摆动:举手之劳而已,不必挂念。沈兄若是有心,最好还是提前跟那鲛人暗示一下,以免到时候他情绪突然爆发,多生事端。 最重要的是那鲛人的血海藤着实厉害,不受控制的时候可能得把山给掀了,雨霖山这才刚刚缓过一口气来,哪里受得了那般灾难? 这个我明白。沈浮桥温声答应,病恹恹的眉眼间透露出某种难以克制的情愫,我也不可能真这么洒脱地一走了之。 那么好的宁逾,任谁也舍不得。 沈浮桥辞谢过阮白,沿着来路返回半山腰的木屋。 此刻鸦声长绝,山岚狂起,吹起林间枯黄的落叶,漫天萧瑟地垂落,凄凉得像是一曲哀歌。 沈浮桥行于崎岖山路,墨色长发在风中拂动,发间简单的素木簪滑落而下,坠落进茂盛的蓬草堆中,颜色相仿,有些难以寻找。 沈浮桥俯身搜寻了片刻,木簪没找到,倒是在草丛中无意中捡到了一块玄色的鳞状物,很大,很坚硬,沈浮桥指尖刚触上时耳边仿佛出现了一声清越茫远的低吟,带着某种强势的威压。 奇怪的东西。 沈浮桥潜意识里察觉到这物件并非凡物,联想起宁逾胸口那块莹蓝色的漂亮逆鳞,便将其收了起来,打算回去让宁逾看看有没有用。 若是对他日后的血脉觉醒有帮助便再好不过了。 那块草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沈浮桥找了一会儿,没多久也将木簪找了回来,重新半绾了发,便继续踏上归路。 好不容易回到屋前,却见菜畦里一片狼藉,昨日换下来的衣服沈浮桥还没来得及洗,此刻却湿淋淋地晾在竹竿上。 沈浮桥眼皮不可抑制地跳了跳,起初有些慌乱的心情随着他进屋的脚步逐渐变得麻木。 木板地到处都是沾水的脚印,明间的桌椅全部映着粼粼水光,他偏头向卧室看了一眼,果然奇乱无比。 他大概能猜出是宁逾做了家务。 可是这也太夸张了些。 算了先把人找到再说。 阿宁,你在哪儿? 沈浮桥一边往盥洗室走,一边出声问道。 厨房里却传来一阵哐当的声响。 应当是锅碗瓢盆相撞。 紧接着是一阵脚步声,很匆忙似的,咚咚咚地往门口跑。 哥哥,你回来了? 他看过去,宁逾正扒着门框露出一个脑袋看着他,语气天真又无辜,但细听却有些心虚。 沈浮桥没忍住轻轻挑了挑眉。 在做什么呢? 阿宁想为哥哥做饭,但是 不必他把后面的话说出来,碗盘狼藉的厨房便映入眼帘,沈浮桥分类放好的瓜果蔬菜被弄得一片凌乱,调料盘被直接打翻,砧板上的萝卜被削成细小的一截。 地上全湿了,也不知道他是在做饭还是在洗地。 沈浮桥胸口升起一股郁结,拿这场景有些头疼,目光收回落到宁逾身上时,那股郁结又无奈散去。 以后别再做饭了。沈浮桥将宁逾从门后拉出来,温声道。 他身上还只穿着沈浮桥的外袍,由于过分宽大,痕迹未褪的锁骨清楚地显露出来,之下的光景隐隐绰绰地晃。他腰间围上了平时沈浮桥做饭系的围裙,被鲜血不止的指尖染上了斑斑血迹。 怎么回事? 沈浮桥抬起宁逾的指节,眉峰深深蹙起。 切菜切的? 他下意识去暗格里拿绷带和草药,却想起之前宁逾诸多次受伤的经历,稍作犹豫,便将宁逾匀称修长的指节含进了口中。 腥甜。 宁逾的指尖难以抑制地缩了缩,整张漂亮精致的脸腾地烧了起来,连带着耳鳍都漫上秾丽的绯色。 哥哥你不生气吗? 沈浮桥没应声,直到那渗血处结出淡淡的薄痂,才握住宁逾的手腕将指节缓缓抽出来,拿出手帕认真仔细地给他擦干净。 阿宁为了给我做饭受伤,我还要生阿宁的气在阿宁心里我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么?沈浮桥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环过宁逾的腰想要把围裙给解下来,但身后却被宁逾打上了死结。 傻鱼不会系腰带。 宁逾像是被沈浮桥揶揄的眼神戳到了痛处,着急解释:我、我是因为想给哥哥做一辈子的饭。 听他说一辈子,沈浮桥的心难以自制地沉了沉。 他的一辈子和宁逾的一辈子差太多了。 沈浮桥哽下痛息,强装戏谑道:那还是算了阿宁是想饿死自己还是饿死我? 宁逾下意识反驳,但环视了一圈厨房的盛况,还是讪讪闭了嘴。 看起来像一只淋了雨的小猫,失落又郁闷。 好了,你先去外面歇一歇,我把这里收拾一下。 他抬手抚了抚宁逾绯红的脸颊,指节滑过他冷厉的下颔线,给这只小猫顺了顺毛。 宁逾半眯起眸轻轻地蹭,上前一步踮起脚向沈浮桥缓缓凑近,微凉的气息扑在沈浮桥唇边,却又若即若离,不完全贴上去。 沈浮桥还没木讷到这都不懂的地步。 无论是不是一时冲动,不可否认的是,他已经越了界,逾了矩,犯了罪,再忍耐也没有意义。 他自暴自弃般抬了抬宁逾的腰,把他按进怀里后微微低头,深深吻了下去。 用还没被宁逾用完的萝卜简单地做了些胡萝卜酥后,沈浮桥又熬了些红枣银耳汤,本来想的是等冷却一会儿再喝,一个不小心就让宁逾喝了一半。 好烫好烫。 宁逾凑过来抱怨,蹙眉吐舌,哭丧着脸。 沈浮桥看着他被烫红的舌尖有些心疼:谁让你那么心急,才刚刚熬好肯定烫啊。 我平日里是虐待你了吗? 他搁下刻刀、小钻和玉石,拭了拭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舌尖。 疼不疼? 宁逾没说疼,也没说不疼,只是沉默着舔了舔沈浮桥的指节,眼睛直勾勾地往沈浮桥眸里看。 别胡闹。 沈浮桥收回手,暗暗摩挲了片刻。 确实有点烫。 宁逾也不闹,只是靠着他坐下来,将脑袋贴在沈浮桥肩上,任凭长长的红发与沈浮桥的墨发纠缠。 哥哥在做什么? 小桌上各种新奇的工具,宁逾没怎么见过,随意拿起一个小圆锯细细地看。 沈浮桥偏头垂眸看他,温声道:给你做一个平安扣。 平安扣是什么? 鲛人和龙有习性相通的地方,都喜欢搜罗宝贝收藏起来,但鲛人天性高傲,收藏了那些金银珠宝只是扔到自己的巢穴,并不佩戴在身上。 在他们心里只有自己的鲛鳞才能与其相配,哪怕是海底公认最珍贵的宝石都不可比拟。 很少有鲛人愿意自降身份戴别人的东西。 像平安扣这种物件,不够稀有也没有用处,他们即使看见了也不会留意。 护身符的一种罢只是觉得寓意好,取了平安顺遂的愿景,正好我手里有一块玉,便想着做一块给你。 哥哥与其花时间费心做这种东西,还不如多亲亲我。宁逾摸了摸沈浮桥磨红的指节,心疼道,我心情越愉悦,妖力恢复得就越快,比什么平安扣有用多了。 沈浮桥轻声笑了笑,抬起另一只手理了理宁逾微乱的发:你对亲吻是有什么执念吗? 我的执念全系在哥哥身上,不止是亲吻,包括抚摸、拥抱还有交/配,都会让我心情愉悦。 这句话槽点太多,沈浮桥一时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沉默良久,才无奈道:那种事恐怕是行不太通。 他们性别撞了。 而宁逾还惦记着之前沈浮桥说自己不举的事,虽然内心有点失望,但还是很善解人意地安慰:其实交不交/配也不是很重要,只要哥哥在我身边便好。 沈浮桥要是知道他脑袋里在想些什么,指不定当场吐血三升撒手人寰。 他一口一个交/配,听得沈浮桥头疼,又不太好纠正他,因为他以后若是和其他鲛人成亲用这个词也不算错。 思及此,他全身的血液又冷了些。 这块玉胚已经用无齿锯和圆锯切磋过了,沈浮桥琢了一半,上面的鱼纹初见雏形。 他松开宁逾的手,重新拿起刻刀将雕纹小心细致地磨深了些,又拿出小锥谨慎稳当地钻孔。 他动作不紧不慢,看起来气定神闲游刃有余,但这其实是他第一次做玉石平安扣,他很紧张。而原胚只有一块,要是做毁了,他便没有了能留给宁逾的东西。 宁逾说得没错,这平安扣确实是无用之物,但这无用之物,已经是他倾尽一切所可能留下的唯一凭据。 真心深爱的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待沈浮桥用精细的木片蘸上宁逾的鲛珠粉末将平安扣抛光之后,山里的晚雾已经很深了。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20) 秋风又紧了些,吹得落木窗前窗帷猎猎,山风呼啸而过,在寂静的林间发出沉闷的回音。 幽幽暝色显得更加昏暗,空气中似乎都掺杂着微凉的潮湿,晚鸦飞掠而过,着急归巢。 山雨欲来。 沈浮桥拆了玉上原本配有的长穗,精心编织了一条草花结,穿过平安扣的中心,收线做成了一枚坠饰。 他收起器具,将平安扣置于桌面,揉了揉自己发酸的手腕,偏头看了看肩上的宁逾。 还在睡。 沈浮桥就这么垂眸,静静地盯了他一会儿,看着他因为酣睡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小巧挺翘的鼻峰,流畅利落的下颔,神色不太分明。 直到冷风从窗帷门缝处灌进来,吹动了宁逾单薄的衣袍。 他正欲起身将宁逾抱进卧室睡,宁逾的长睫却突然颤了颤,随后那汪浅蓝便惺忪着睁开。 他刚刚睡醒,声音还有些哑:哥哥什么时辰了? 刚至酉时。 宁逾低低唔了一声,轻轻蹭了蹭沈浮桥的肩,便又微眯着要闭眼。 沈浮桥没叫他,只是拿起桌上的平安扣,动作轻柔地系在了宁逾修长白腻的脖颈上,用掌心捂热了才小心地放进衣襟里,贴上他光滑的胸膛。 宁逾如有所感,睁眼垂眸愣愣地看了一会儿。 在南海,只有奴隶才会戴这种东西,前世宁逾统治时期废除了奴隶制,之后便再无人脖颈上戴绳。 但这是哥哥做了一下午的东西是哥哥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 宁逾神色纠结,睡意也散了个干净,靠在沈浮桥肩上闷闷地不出声。 不喜欢吗? 沈浮桥见他醒了,脸上却没有愉悦的神色,反而蹙眉抿紧了唇,不由得有些紧张。 竟像个第一次给女友送玫瑰的毛头小子。 沈浮桥冷不防被自己这种想法给惊了一下,缓缓吐出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幼稚。 这对于他来说是极其陌生的东西。 又过了好一会儿,宁逾的脑袋才从他肩上慢慢抬起来,淡蓝色眼眸里闪烁着复杂而坚定的光泽。 哥哥送的什么阿宁都喜欢。他神色认真,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和严肃,但有一点我不得不告诉你。 弃养是南海最为深重的罪孽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  沈浮桥:我 人 傻 了.jpg 感谢各位小天使一路以来的支持!! 感谢小天使支持正版!! 菜咕咕永远爱你们!!呜呜呜~ 么么哒!!感谢在20210509 10:03:04~20210511 11:45: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泥潭深陷 是夜, 雨霖山风雨大作。 天边不时裂过惨白的闪电,随后沉雷闷响,爆破声惊。狂风挟卷骤雨摧枯拉朽, 草木零落,山鸟不鸣。 这是沈浮桥穿过来后, 山里下的第一场雨。 秋风一起, 榻上软衾便显得薄了,但他还未来得及准备厚被。 可能得缓两天走待他种片山棉,做一床厚点的棉被,宁逾怕冷, 这几天秋水更是刺骨寒, 维持人形也好,回水里太遭罪。 只是不知道宁逾以前那几百年是怎么过来的, 海底应该更冷才对。 或许妖族有什么驱寒的术法也说不定 哥哥, 在想些什么? 宁逾软软地靠在沈浮桥怀里, 修长指节搭在他的腕处。 本来还是分房睡,但半夜宁逾喊着冷, 偏间也没有任何取暖用的东西,沈浮桥便只能这样从后面圈住他,尽可能把热量传递到他身上。 沈浮桥温声道:在想该怎么让你热起来。 宁逾用脚蹭了蹭沈浮桥的脚,他比沈浮桥小一圈, 双脚也是如此。微凉的白腻最终贴了上去,淡蓝色的鲛鳞纹泛出暗红的光泽。 宁逾的脸颊也漫上绯色, 仰头靠在沈浮桥的肩窝微微喘息。 沈浮桥惊呆了。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躯体越来越热, 但又恰到好处,并不过分发烫。 难道宁逾以前是靠和别人蹭尾巴取暖吗? 沈浮桥心中略生郁结,他偏头垂眸看了看那两汪起雾的海, 说不清道不明的涩意在喉中哽住了。 阿宁 嘘。宁逾的声音也哑了,他一侧头,前额便贴上了沈浮桥颈侧,他说话是每一寸吐息都喷洒在沈浮桥微乱的襟口。 方法已经教给了哥哥,阿宁希望以后哥哥能主动些,不要一直吊着阿宁。倘若下次哥哥能学会,主动帮我取暖,我是会给哥哥奖励的。 沈浮桥圈在宁逾窄腰上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些,心口莫名悸动,他没来由地从这种姿势中察觉到一丝危机,看起来是他将宁逾圈住了,但实际上却像是宁逾把他圈牢了,无法逃脱。 阿宁,既然不冷了的话就先自己睡好不好? 他有些招架不住。 宁逾眼里的湿意瞬间收了回去,倏然面沉如水,眼底的暴戾差点没掩饰住。 他声音猝然间冷得可怕,抓在沈浮桥腕上的手猛然收力。 你敢走试试? 巧的是那一瞬间秋雷乍惊,似乎正炸裂于某处不远的山岗,恰恰遮去了宁逾阴沉的声线。 沈浮桥没注意到宁逾的表情。 他的听觉已经很弱了,没听清宁逾在说什么,于是便垂首将左耳凑近了些,温声问:刚刚阿宁说什么,可以再说一遍吗? 然而宁逾却只是默了默,抬手将沈浮桥的脑袋拉低了些,伸舌轻舔了舔沈浮桥的耳垂。 沈浮桥感觉半边身体都酥麻了。 别闹。 他应激地抬头,将宁逾不安分的手抓了下去,脸上依旧是平淡如水的惨白,但犹带水迹的耳垂已然红得滴血。 沈浮桥很抵触亲密接触。 他生来便承受着闲言碎语长大,众人的恶意和虚伪,众人的唾骂和厌弃,犹如一只庞大的怪兽吞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在他眼里,这个世界就是怪物的牢笼。 被怪物亲密接触让他恶心。 哪怕是到了书中世界,他看所有人都难以避免地带上了怪物的滤镜。 包括宁逾。 哪怕他确实天真漂亮又可爱,与那些丑陋肮脏的东西毫无相通之处。 这是他的心病,一块溃烂了二十二年的伤口。 但这伤口似乎还有愈合的可能。 他会爱上宁逾,可能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宁逾在帮他治伤,那双浅蓝星眸独一无二的光泽正在逐渐驱散张牙舞爪的恶瘴。 宁逾是他来得太迟的灵丹妙药。 哥哥,雷声太大了,我有点害怕。宁逾盯着沈浮桥的耳垂,轻声道,不可以一起睡么?这榻虽然不大,但阿宁只要窄窄的一块就好了,一定不会挤着哥哥。 沈浮桥回神,侧眸望了望窗外依然雷雨交加的天空,昏沉的云翳在镂花窗外显得晦暗又低迷,明日不会是个出行的好时机。 又偷来了一天。 哥哥?宁逾见沈浮桥不理他,反而望着窗外眼神落寞,不由得不满出声。 睡罢。 哥哥陪阿宁吗? 陪。 那哥哥抱阿宁吗? 抱。 那哥哥亲阿宁吗? 啵。 阿宁最喜欢哥哥了。 此刻喜欢便罢了,此后的漫长岁月,他无法触及的地方,阿宁最好忘了罢。 翌日,沈浮桥披着外袍站在门边,看着柏树枝上挂着的破衣衫,无语凝噎。 好几件衣服,其它的也不知道被吹到哪儿去了。 也怪他昨晚忘了收进来。 他随意地绾了绾发,便欲出门将菜畦和鸡圈上的蓬布揭下来。虽然那片菜畦已经被宁逾糟蹋得不成样子了,但好歹还有些幸运儿还能吃。昨夜他将鸡和鹌鹑转移到了侧间屋檐下,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他还未踏出一步,腰便被人从后面抱住了。微凉的温度,靠在肩胛处的脑袋,以及圈在腰上的纤细手腕,沈浮桥不用猜便知道是谁。 穿鞋袜了吗?便下床乱跑。 他语调严肃得像是在问罪,然而动作却轻柔又温和,在宁逾紧紧圈起的范围里艰难里转了一个身,目光落在他赤着的双脚上。 不让人省心。 宁逾靠在他肩上,垂眸沉默不语,紧锁的眉头和紧抿的薄唇暴露了他的糟糕心情。 沈浮桥想将他抱去床上给他穿好鞋袜,奈何宁逾抱得太紧,他甚至没办法从他的禁锢中脱身。 怎么了,阿宁? 宁逾吸了吸鼻子,哑声问:你去哪儿? 沈浮桥实话实说:我去看看鸡圈和菜畦,准备给你做早饭。 宁逾沉默良久才缓缓抬眸,眼里似乎起了雾气,又似乎还带着某种未退尽的汹涌暗潮。 真的吗? 不然呢?对上这样的眼神,沈浮桥莫名有些心虚,抱我太紧了,松一点。 宁逾放过了沈浮桥的腰,却抬手抱上了他的后颈,一边踮脚一边将沈浮桥勾下来,凑唇吻了上去。 宁逾的吻是青涩的。 尽管他有意模仿沈浮桥昨日的唇舌动作,但最终还是力不从心,沈浮桥不得已只能反客为主,让这个吻善始善终。 哥哥以前有吻过别人吗? 宁逾吻得认真又忘情,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沈浮桥抱到了榻上,沈浮桥半跪在木质地板上,小心避过了那圈浅蓝鲛鳞纹,略紧张地给他穿着长袜。 接吻这件事他算是这两天无师而通。 但他不能满足宁逾疑似某种情结的心理他怕宁逾越来越忘不掉。 现代社会大部分时候一段恋情是很短暂的,或许绚烂,或许黯淡,都能在下一段旅途化为久远的印象。 而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这印象带上特殊的、难以磨灭的因素。 当然不是。沈浮桥接话道,抬头无所谓地笑了笑,我以前吻过很多人。 果不其然宁逾沉了脸。 他抬腿踩住了沈浮桥的肩,眼尾不知道是因为太生气还是太难过,出口的语气又闷又涩:很多人是哪些人? 沈浮桥暼开眼避过某处光景,佯装不在意道:和我接过吻的人,我难道还要一一记住姓名么? 什么?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更何况我俩还没有成亲,你便要跟我翻以前的旧账么?别这么不懂事,阿宁。 我不懂事?宁逾被气笑了,垂落铺下的红发无风而动,抓住被单的指尖刺出了锋刃,哥哥,你是在挑战我的底线么? 情况好像有些糟糕。 两人无声对峙了一会儿,眼见着宁逾的长发越飘越急,沈浮桥担心他头发打结,到时候梳理苦的还是自己,于是便先服了软。 他伸手覆上宁逾的手背,摩挲了片刻以示安抚,然而平日里很有效的法子,如今却不太能行得通。 宁逾眼底都成了一潭死水,冰冷又晦暗。 床单被刺破了。 沈浮桥不太会哄人,甜言蜜语也不太会说,是二十一世纪标准的直男,平日里宁逾太乖太好哄,他都快忘了这种尴尬难捱的处境。 更何况,今天这处境还完全是他作出来的。 宁逾,我觉得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他话音未落,宁逾便难以置信地重复,一字一句,声声艰涩:宁逾? 沈浮桥声音快过脑子,补救道:阿宁。 宁逾目光凶狠地看着他,那口气哽在喉咙不上不下,眼尾都憋红了:我冷静不了 没关系。此刻沈浮桥还没有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自以为善解人意地安慰道,如果你接受不了,我们也可以变回朋友,变成知己,你不用委屈自己来迁就我,我们之间不是只有一种可能。 如果宁逾真的同意了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至少证明在这潭错误的泥淖里,他陷得还没那么深。 但宁逾只是红了眼,弓起身体抬手捂住了疼痛不已的右胸,他心脏和逆鳞所在的位置。 可哥哥夺走的是我的初吻,要我如何接受那些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沈浮桥:渣男发言 宁逾:给心爱的哥哥建一个火葬场(微笑.jpg)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 么么哒!!感谢在20210511 11:45:41~20210512 12:21: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梦与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举手之劳 沈浮桥后悔了。 好好的为什么要没事找事, 又惹宁逾伤心。 打着为他好的幌子 其实是昏了头。 左右也只有这几天了,让自己和宁逾都高兴些不行么?逾矩的事都做过了,此刻又想两全, 岂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伪君子做派么? 沈浮桥沉吟片刻,正要开口澄清, 踩在肩头的脚却慢慢收了回去, 宁逾倒在榻上,蜷起腿翻了个身,只留下一个沉闷的背影。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21) 阿宁。 沈浮桥知道他在气头上,没有贸然去触碰, 只是坐上榻沿, 语气尽可能放得温和。 其实我 滚开,否则别怪我忍不住杀了你, 我说到做到。 沈浮桥闻言懵了一下, 整个人直接僵在了原地, 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些。 他想和宁逾好好沟通一下,但细想又实在是没有什么沟通的必要。 解释清楚了又怎样? 事已至此, 他确实是该滚了。 沈浮桥敛眉想着,居然真的起身离开了,走之前还拍了拍被单上的褶皱,拉开薄衾给宁逾盖上。 蠢死了, 送丧一样。 而沈浮桥此刻根本不知道宁逾在想什么,他走出门揭开了鸡圈上的篷布, 将鸡和鹌鹑赶了回去, 那些鸡很听话,鹌鹑则不然,一飞一跳一惊一乍的, 沈浮桥费了好大功夫才赶过去,重新围了起来。 沈浮桥顺道揭开菜畦上的篷布,沟壑里积了不少水,菜叶蔫嗒嗒的,昨日被宁逾刨出来的土豆已经泡了个七分坏,不能吃了。 沈浮桥无声叹气。 他将菜畦整理了一番,挖了条小渠将水排了出去,把坏掉的菜叶和土豆清理干净,空出来一大片潮湿的土地。 用来种棉花可能不太合适。 他正好要去一趟镇上,回来时采些河沙回来配成砂质土壤便好,到时候棉花种子也在集市上买了,一举三得。 宁逾在生气,跟他肯定又无法好好说,沈浮桥索性决定先斩后奏,先做了一盘胡萝卜酥,蒸了一海碗蒸蛋,撒上细盐,搁在明间,留下一张字条便走了。 若宁逾饿了,一定会出来觅食,等看到字条的时候他已经在路上了。宁逾也不可能闲得慌真的跑山下去找他。 他也不可能在自己身上安装个定位系统吧? 沈浮桥摇头失笑。 雨后下山的路很不好走,泥泞湿滑,一不留神便容易摔倒,沈浮桥走得很小心,不时有泥浆溅到身上,引起一阵深深的蹙眉。 但能平安到达山脚,已经是他这具枯朽躯体的极限了。 他先收集了一大桶粗细均匀的河沙,将桶放在河滩的礁石边,准备回来的时候一并带上去。 雨后雨霖山的天镜万里澄净如练,河边有鸥鸟和白鹭悠闲散步,时而振翅高飞,在半空划过一道道清越的弧线。 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沈浮桥居然在浅滩处发现了一只玳瑁,上颚前端勾屈呈鹰嘴状,褐色与浅黄色花纹相间。 这是海龟科的海洋动物。 根本不可能在淡水中存活。 见鬼。 他试着朝那只玳瑁走了几步,对方却扒拉着四条腿在水里疯狂打转,看起来很紧张似的,最后一溜烟跑了个没影儿。 看起来活力十足。 沈浮桥今日行程紧,中午还得早些回来给宁逾做饭,没时间多管闲事。 这河滩搁浅过宁逾,迎来过宁远,如今又出现了一只玳瑁,可能等哪天江流变成大海都不会太奇怪。 倘若真是如此那也算是好事。 至少宁逾可以早些回家。 小镇的青石板路也是泥泞遍地。 街上的人比他前几次来少了很多,路边的商贩零零散散,凑不齐一条街。 瓦檐上依旧滴着昨夜未尽的雨水,滴答滴答地落在门前的小水潭里,浸入颜色深沉的砖缝中。 沈浮桥站在医馆门口,礼节性地敲了敲门。 沈兄。 风烛眼尖,收起药台上的账本便朝沈浮桥走来,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人,是那次买香瓜的少年郎。 沈兄?孟秋关摸着下巴打量道,这不是那个瓜贩么? 风烛疑惑地暼了他一眼,终究没说什么。 孟秋关前些日子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放着好好的世子爷不当,偏要跟着他来到这穷乡僻壤做个学徒。他离开京城自有他的考量,但这脑子里缺根筋的傻子怕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远离皇族纷争是好事,但这也意味着他丧失了很多靠近权力中心的机会。待他日后回想起来,不知是喜是悲。 而无论自己如何冷着他,他都没提出离开。 彻头彻尾的傻子,跟他已经说不明白。 沈浮桥朝两人点了点头,开门见山道:风小公子,今日我来是想询问一下进京的路。 风烛讶然:进京?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沈浮桥的脸色和精神状态,蹙眉提醒道:崖柏镇和京城相隔甚远,沈兄若是强撑病体独自进京,一路上可能要吃不少苦头更有甚者,可能会支撑不住。 无妨。沈浮桥温声笑道,我心中自有考量,多谢风小公子提醒。 若真有轮回转世,他早些上路,说不定能早些再遇宁逾。 风烛见沈浮桥主意已定,也不好再劝说,他看了看侧后方存在感强烈的孟秋关,忽然心生一计。 失陪一下。 请便。 风烛将孟秋关拉至一边,具体说了些什么沈浮桥听不见,只知道孟秋关神色郁郁,很不情愿似的,但碍于某种东西没有反抗风烛。 风烛比孟秋关也低两寸,微仰着头吩咐的时候神情严肃不容置喙,而孟秋关垂眸听着,时不时点了点头。 沈浮桥莫名想到了家里那条鱼。 很乖,很软,在他面前很少有强硬的时候。 而自己也不如孟秋关那么忠犬? 大概是这个词。 他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他很有一种大男子主义的倾向,喜欢宁逾的温顺和乖巧,喜欢宁逾撒娇,喜欢他专注依赖的眼神,喜欢饲养宁逾,以满足自己潜藏的某种控制欲和占有欲。 是不是他也应该多让宁逾占占上风? 毕竟这是雄性的天性,遑论残暴凶狠的鲛人,这些日子自己把宁逾当家鱼养,当妻子养,至于宁逾作为雄性鲛人的感受,确实是忽略了。 沈兄? 风烛唤了好几声,又伸手在沈浮桥眼前晃了晃,才终于将沈浮桥拉回了魂。 抱歉。沈浮桥按了按眉心,将刚才升起的念头暂且搁置一边,阁下请说。 进京路远车遥,路上说不定还会遇到山匪劫徒,沈兄一个人去实在是危险万分。风烛顿了顿,将一旁的孟秋关推上前来,正好我这位友人计划这几日回京,不如你们二人搭个伴,也免得沈兄找不着路,被车夫哄骗。 孟秋关前些日子的嚣张气焰在风烛面前全然消失,他年岁尚轻,在沈浮桥面前还显得稚嫩,但即使是身着常服,也能隐隐看出天横贵胄的威势。 估计又是哪家的公子。 不必如此麻烦 就这样说定了! 风烛一拍手做了决定,孟秋关都没说什么,自己再推辞就显得不识抬举,更何况与谁共行于他来说并无所谓。 那请问这位公子多久动身? 风烛杵了杵孟秋关。 后日。 那届时我便来医馆门口等候了。沈浮桥抬手作揖,温声道谢,多谢二位。 风烛笑道:举手之劳。 沈浮桥买棉花种子的时候又经过了那家布料店。 鬼使神差地,他又想起了那些奇怪的、流入市场的鲛布。 客官,进来看看布料呗,这些天又进了一批好货,都快被夫人小姐们抢光了,天气转凉,您家娘子也该添置新衣了嘛! 那店家对沈浮桥这个冤大头记忆深刻,见他在店门口伫立,连忙从柜台后跑出来招揽。 沈浮桥嘴角抽了抽,强笑道:不必了。 话音未落,他又忍不住问了一句:贵店里有进新的鲛布吗? 鲛布?店家惊诧道,客官还要买?这段时间货源都断了,据说是朝廷下了禁令,之前鲛布在州府里遭哄抢,订单也一大把,这禁令一出来,不少同行亏都亏死了,违约金得赔不少。 禁令? 沈浮桥蹙了蹙眉,有些看不懂事件的走向。 哎,更多的情况我们这种小民也不清楚。那鲛布金贵,货源又玄,不卖也罢,客官要不要看看衢州花鸟云锦,舒适柔软,用来裁成长袍,缝上绒领,倍儿保暖,可不比那鲛布差多少!店家笑呵呵地介绍道。 沈浮桥确实有些心动,却又想起宁逾不日便会回到南海,怕是待不到能穿绒袍的时候,买来也是无用,于是婉言拒绝了。 他找了好久才找到种子摊,回程时给宁逾带了他喜欢吃的红枣糖糕,方才从风烛那里拿的银子买这些绰绰有余,想着宁逾喜欢吃甜食,他又买了些桂花糕和荔枝蜜,一并装入木盒提在手中带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宁逾: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蒙混过关! 沈浮桥:QAQ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叽~ 明日夹子,据说晚点更比较好,于是菜咕咕把更新时间调到晚上11点了,以后还是中午十二点更噢~ 感谢在20210512 12:21:41~20210513 11:57: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眼睛是银河不落星系 5瓶;醉清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大受震撼 沈浮桥从小路行至山脚时, 远远地,模模糊糊地看见了个人影。 隐隐绰绰的,是深沉的赤色。 鹅卵石堆积的河滩边, 宁逾就那样披散着长发,静静地撑着双手坐着, 长长的蓝鳞鱼尾半淹在浅浅江水里, 尾鳍闪着幽幽的莹光。 他身侧是嶙峋的礁石,数不清的岁月里在江边承受着浪潮的侵袭和山风的割裂。 沈浮桥不由得放轻了脚步。 他脱下了身上的鹤氅,走到宁逾身边时蹲身而下,动作温柔地给他披了上去。 怎么下山了?他将宁逾的长发从鹤氅里缓缓拨出来, 温声问道, 屋里太无聊了吗? 宁逾却只是侧目淡淡地瞥了他眼,有些冷, 不大高兴的样子。 还在生气么? 你的尾巴在淡水里泡久了会发涨, 还是早些上岸为好。沈浮桥试探着摸了摸宁逾的头, 宁逾没什么反应,像是有心事。 我给你带了你喜欢吃的红枣糖糕, 还有些桂花糕和荔枝蜜,中午你想吃什么菜,哥哥给你做。 话音未落,宁逾便收着力抓住沈浮桥的衣襟扯了把, 沈浮桥没防备,下子被迫扑到了宁逾身上, 仓促间撑住了身体, 两人的鼻尖便蹭在了起。 宁逾微凉的吐息扑在沈浮桥唇边,带来阵微妙的悸动与酥麻。 吵死了,能不能先闭嘴? 沈浮桥时没按捺住, 微微低头就想吻下去,结果却被宁逾偏头躲过了,他只是轻轻擦过了宁逾的唇角,从这个角度还能清楚地看见宁逾眼里明显的心不在焉。 宁逾不是很喜欢接吻吗? 为什么不让他亲了? 沈浮桥讪讪地撤了身,心里升起阵陌生的烦躁,压得他有些难受。 明明是好事啊。 没等沈浮桥再说话,宁逾便脱下了身上药味浓郁的鹤氅,倏然向前跃,漂亮的尾巴翻动起片洁白飞溅的水花,他如藻的红发在澄澈的江水中随意飘动着,劲瘦有力的腰腹和长尾在粼粼波光下恣肆摇曳。 像落入凡尘的精灵。 沈浮桥站起来,看着他越游越远的身影,心口阵沉闷的痛楚,伴随着释然的长叹,幽幽地在江畔散开。他极力在模糊的视线中寻找宁逾的踪迹,但随着阵山风袭来,江潮翻腾过个小小的浪,待水面再度平静下来,茫茫江河已经无处可寻。 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好几步,直到江水漫过小腿,靴袜完全被水淹没,刺骨的冰寒从脚底直击心口,他才怔怔地停了下来。 宁逾走了? 就这样离开了? 都没有什么想对他说的么 就像是桶冰水骤然从头顶浇下,沈浮桥恍惚间似乎又感受那种刻骨铭心的哀痛。 二十二年前,他的双亲也是这样,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唯独给他埋下终生负罪的隐伤。 那时候他还不记事,而如今确是眼睁睁地看着宁逾从他孤独悲哀的世界里消失。 很奇怪明明只做了数日的爱人,怎么会有如此尖锐蚀骨的感情? 不该是这样的。 不能是这样的。 宁逾回归到江海,去走他作为主角的剧情线,去追逐他的自由和价值他应该为他高兴才是。 儿女情长算什么? 这段禁忌的感情从开始就是错的,宁逾他以后成了海底君王,定是要多子多福开枝散叶的,即使他有命等到那天,难不成还要和其他雌性鲛人争宠吗? 活在这人世间,越薄情越冷漠,越好过。 这个道理他以为自己早就明白了。 哥哥! 宁逾自觉入水动作非常完美,游动姿势也异常漂亮,待游出去段距离后才朝岸边瞥了眼。 结果却看到沈浮桥傻傻地往江里走。 本来是打算让哥哥好好反省下的,这次不能轻易原谅了,可这种情况下他怎么还顾得上生气? 他急急地朝沈浮桥游去,莹蓝有力的尾鳍上下摆动,胸腹维持着平衡,如藻红发浮动,口鼻间不时冒出串小气泡。 宁逾破水而出时,沈浮桥被吓了大跳,瞪着深黑的眸就那样眨不眨地看着他,眼底是汹涌的失望、哀伤和迷茫。 还有掩饰不住的难以置信的喜出望外。 这种剧烈的情感让他胆战心惊。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22) 哥哥,你下水干什么!水很凉的,小心染上风寒!宁逾边唠叨,边轻推着沈浮桥往岸上走,沈浮桥却不配合,只动不动地盯着他,像是想把他盯出个窟窿来。 你回来做什么?他哑声问道,语气难以抑制地有些激动,你还回来做什么! 宁逾简直要被他气死了,他不过是下水游了圈,沈浮桥就直接翻脸不认人,哪有这样谈恋爱的,哥哥这个蠢货! 你这么凶做什么?我是偷情了还是吃人了?我犯了什么错你要这么凶我?我还没说原谅你呢,你凭什么在这给我摆脸色?宁逾不高兴,语气也冷极了,只是顾忌着沈浮桥的身体,边吼边半蹲下,想要将沈浮桥从水里抱出来。 然而沈浮桥却把扣住了他的肩,眸色猩红异常,后槽牙似乎都快被咬碎,下颌处的肌肉绷得死紧。 那瞬间力气极大,宁逾觉得肩上的骨骼被捏得生疼。他在沈浮桥面前从不吝啬示弱,顺势便抽着气蹙了蹙眉,不堪受痛地闷哼了声。 沈浮桥能从他微抬的蓝眸中看见自己的倒影,隔着层惹人怜爱的朦胧雾气,让他难以招架。 他缓缓松开手,却发现宁逾白腻的肩头已染上了片绯色,浓烈又漂亮。 宁逾,我们分手吧。沈浮桥有些疲惫,他不愿意在患得患失中渡过原本便极其有限的余生。 这条鱼属于大海。 分手? 宁逾有些疑惑,不顾沈浮桥的躲避伸出手和他十指相扣,微凉的温度从宁逾的掌心传递到沈浮桥手上,带来难以言喻的心悸感。 随后他又倏然松开了手,骨节分明的十指从沈浮桥指缝中缓慢蹭出,最后举到齐耳鳍高的位置,看起来有些呆。 哥哥满意了么? 十指还残存着宁逾留下的微麻,沈浮桥看着他过分纯真的眉眼,心口闷闷地痛:我的意思不是 还没待他说完,宁逾便踮脚凑上来堵住了他的唇,他伸手按住了沈浮桥的肩,薄唇不得章法地贴蹭。 不沈浮桥偏头拒绝,却被宁逾伸手固定住了脑袋,软舌趁着他启唇说话的当口滑了进去,生涩地攫取着沈浮桥口腔中的氧气。 沈浮桥被迫承受着这个潮湿的吻,吻到半宁逾的动作便慢了下来,气喘得也有些急,他勾着沈浮桥微微俯身低头,两人之间的攻势逐渐反转,等沈浮桥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抱着宁逾未着寸缕的腰主动在深吻着他了。 吻作罢,沈浮桥还未来得及撤身,就被宁逾软软地靠上了肩。 哥哥,我不生你的气了,你也不要再凶我了,好不好? 他声音里隐隐带有哭腔,夹杂着丝喘息和沙哑,像是猫爪挠在沈浮桥的心尖上。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自己怎么又那么轻易被这条鱼蛊惑了? 先把衣服穿上。他搂着怀里温顺的鲛人,无声叹了口气,只手依然扣在腰侧,屈膝用另只手抱住宁逾的膝弯,将他稳稳地扛了起来。 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遮住他的敏感部位。 哥哥?!宁逾惊呼,又担心他的病体,不敢妄动,抱住他的脖颈急急地劝说,放我下来,我会压到你的! 我还不至于连你都抱不动。沈浮桥被他吼得有些头疼,三步作两步上了岸,托着他的腿小心地将他放在鹅卵石河滩上。 但别说,还真有些吃力。 沈浮桥边缓气,边飞快地俯身弯腰从地上捡起宁逾刚刚扔下的衣服,言不发地往宁逾身上套,动作说不上多温柔,脸色也不太好看。 宁逾心里暗暗叫糟。 哥哥如果不喜欢给我穿衣服的话,可以不穿的,其实我也不太习惯 沈浮桥莫名其妙地看了他眼,觉得有必要好好跟他谈谈性别意识:什么叫可以不穿? 宁逾理不直气也壮:我以前都不穿的。 那是因为你以前下半部分是尾巴。沈浮桥上前步,拿着青色衣带环过宁逾的腰,认真建议道,但以后其实也可以用些东西遮挡下。 宁逾太漂亮了,他总担心他在海里游着游着会被坏人盯上。 我不好看吗?非要遮。宁逾借着这个姿势又轻轻扑在沈浮桥怀里,指尖漫出绛红温和的妖力,不动声色地检查了下沈浮桥的身体。 中灵虚空,病气入骨,油尽灯枯之兆,如今已然是强弩之末。 他指尖不受控地抖了下,被另只手死死地摁住了。 会有办法。 定会有办法的。 大不了他闯次禁海阁,去杀条龙用新鲜逆鳞给沈浮桥做药引。 他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沈浮桥死。 这个人是他的谁也别想夺走。 没说你不好看。沈浮桥没注意到宁逾半敛蓝眸中的汹涌暗潮,以为他靠上来是单纯为了撒撒娇,也没好推开。 毕竟宁逾唇还微肿着,腰还在发软。 我不求你真正懂得什么叫礼义廉耻,但至少不要光着身体到处乱跑,这山里面多得是有灵识的存在,连大狐二狐都知道好好穿衣服,你连小孩子都不如么? 宁逾直觉被骂了,有些郁闷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于是故技重施,在沈浮桥颈侧蹭了蹭,不轻不重地哼了声。 以后回到海里,最好也在上半身用东西遮遮,你不喜欢用别人产的鲛绡便自己织,再不济用大点的贝壳也行。 宁逾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整张脸倏然冒上热意,看起来红扑扑的,有种纯情的可爱。 原来哥哥喜欢这种吗? 沈浮桥听不懂他指的是什么,但总觉得和自己说的不是同种东西,正待问清楚再纠正番,怀里的傻鱼却先步软声开口。 阿宁懂了,以后会穿给哥哥看的。 不是穿给我看,穿给你自己看就成。 嗯~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好歹宁逾乖乖听话了,达到目的就行。 哥哥,我们赶快回家吧,你靴里进了好多水,会着凉的。 宁逾边说着边松开了沈浮桥的腰,赤着脚在河滩边跑了小段,沈浮桥下意识担心他的腿,但宁逾此时看起来已经完全不需要他扶了。 不愧是鲛人王,连种族的设定也可以改变吗 他沉默地看着宁逾俯身拿起地上的木盒抱在怀里,直起身来时回眸望向自己,江风吹拂起他的长发,莹蓝的耳鳍暗光流转。 漂亮的蓝色大海弯了起来,明眸皓齿,顾盼生姿宁逾在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笑得绚烂耀眼。 让松山江天都黯然失色。 要是时间能停止在这刻该多好? 就让宁逾永远这样开心,永远这样笑下去。 虽然他也不知道宁逾到底在开心些什么。 沈浮桥回房换了身衣服出来时,宁逾已经把自己关在盥洗室好久了。 他回来就神神秘秘地跑了进去,还三令五申让沈浮桥不准偷看。沈浮桥没那癖好,想着他可能是在江里游过之后要洗澡,便拿了套小些的绛色深衣,站在盥洗室门口敲了敲门。 宁逾。他肃声唤,我将衣物放在门口,你自行过来拿。 等等。宁逾的声音有些弱,似乎带着某种难以启齿的隐晦,哥哥,你进来下。 沈浮桥闻言瞬间担心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宁逾不应声,沈浮桥心里愈发慌乱,感情再次战胜了理智,他就那样贸然地拉开了门。 眼前的场景却让他耳侧轰鸣不已。 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在沸腾着倒流,他没来由地捂着心口退了步,撇开眼重重地咳了起来。 哥哥! 别过来! 沈浮桥在宁逾面前总是被击即溃。 宁逾双手撑在桶沿认真地观察着他,反复确认了他只是被呛了下并无大碍,才忍住了翻出去的欲望。 过了好会儿,沈浮桥才缓过气来,单手撑着门框,眼神却飘忽着不知道往哪儿放,语气中满满都是恨铁不成钢:你穿成这样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你、你 沈浮桥不小心又瞥见浴桶里那条戴着兔耳,身上隐隐绰绰笼着鲛纱的鱼,时简直气血上涌,话都说不出来。 我穿成这样怎么了?宁逾心里委屈死了,明明是沈浮桥说喜欢这样,现在话里话外却都像是在控诉他不知检点,你不是说让我用东西遮遮吗?你不是喜欢毛茸茸吗?我为了让你高兴让那死兔子占了那么大的便宜,你现在还要骂我吗? 他越说越气愤,眼尾霎时就红了,蓄在眼眶里的泪将滴未滴,看起来可怜极了。 怎么又要哭? 这样还怎么称霸海底世界啊? 沈浮桥来不及为他的前途担心太久,身体便已经比脑子快步,走到浴桶边跪坐而下,直到右手抬至半空快要触及宁逾脸颊时,才堪堪忍住冲动停了下来。 手就这么僵在原地,正待收回时,宁逾却轻轻地吸了吸鼻子,眼眶里的清泪应声而落,啪嗒声掉进水里,化为鲛珠沉了下去。 沈浮桥深深地叹了口气,终于还是用掌心捧住了宁逾的脸,轻轻用指腹拭去他脸上的泪痕。 说你几句便急得哭了,这可如何是好?沈浮桥垂眸盯着他,眉头紧紧锁着,脸色很差。 他真的担心宁逾回到海底要怎么生存。 这次算是我的错,你别穿这种东西,很奇怪。还有,我不喜欢毛茸茸,更不喜欢假的毛茸茸。沈浮桥顿了顿,声音里是少有的、不容置喙的严肃,不要再胡闹了,宁逾你给我记住,你不是兔子,更不是谁的宠物,这种勾引人的招数,以后不要再做,有失身份。 宁逾被他念叨得头疼,不想回话,只是晃了晃脑袋,那对长长的兔耳便在空气中划过圈慵懒的弧线。 沈浮桥不得不承认,宁逾这张精致中带着些许清冷的脸配上这对萌软的兔耳,确实在他的审美点上疯狂蹦哒。 再加上鲛纱之下隐约的两抹朱砂真要了命了。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有哇。宁逾敷衍地点点头,两只耳朵就垂垂地摇动,而他像是根本意识不到这点似的,还在甜甜地朝着他笑。 嬉皮笑脸。 沈浮桥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沉着脸便抓上那对兔耳想给他扯掉,结果还未真正使力,浴桶里的鱼就抱住他的手臂喊疼。 沈浮桥闻言手都被吓麻了,忙不迭撤了手,心有余悸: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还真能是从宁逾头上长出来的不成? 开什么玩笑? 这是鲛人王,不是鲛人兔! 宁逾摸着兔耳幽幽地盯着他,抿唇不说话。 我还没使力。 哼。宁逾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却突然讶异地朝沈浮桥凑了凑,蓝眸里沾染上丝揶揄笑意,哥哥,你流鼻血了。 沈浮桥略慌乱地偏头用指腹擦了擦,果然片醒目的腥红,不太多,但是很刺眼。 是空气太干燥了。 沈浮桥不敢看宁逾的眼睛,昏昏沉沉地站起来在盥洗池边潦草地清理了下,山泉顺着指节流过,勉强拉回了他的理智。 是啊被宁逾这么打岔,重要的事差点忘了说。 这种荒诞无稽的事原本不该发生在宁逾身上,再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糟糕。 哥哥你还好吗? 宁逾见他直撑在盥洗池边,垂着头动不动,不免有些担心。 是不是刺激得太过了? 宁逾。 不是阿宁吗? 我们结束吧。 宁逾倏然懵了,臀鳍重重地跌回水里,溅起阵惨白的水花。 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想瞒你。沈浮桥闭了闭眼,狠心道,我已经和别人说好了,前往京城宣王府寻找你的阿远哥哥,到时候你就跟着他走,我们别两宽。 宁逾的指尖又难以自制地刺了出来,那对软萌的兔耳垂了下去,眉眼之间散溢出浓重的暴戾和残忍,他死死地盯着沈浮桥的背影,像是盯着只妄图逃跑的猎物。 沈浮桥莫名觉得背脊有些冷,后颈浮起阵鸡皮疙瘩。他怔怔地转身,却只对上了宁逾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以及他贯的楚楚可怜的神色。 是阿宁哪里做得不好,让哥哥产生厌倦了吗?阿宁可以改啊,哥哥想要什么样的配偶,阿宁都可以尽力去做。宁逾重重地哽咽了声,偏头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哑声道,还是说,哥哥这么迫不及待地对我始乱终弃,是因为已经有了别人 沈浮桥心口骤然疼了疼,他下意识想解释,理智却告诉他不如将错就错。 你就当是这样吧。他垂眸盯着宁逾微红的眼,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格外冷漠,我后悔了,不想养条吃软饭的鱼,给自己添麻烦。 宁逾努力地回想了下吃软饭的意思,急急地接话道:我不吃软饭,我帮哥哥浇菜,替哥哥浣洗衣衫,为哥哥整理房间,我很有用的如果哥哥还想要点别的什么,阿宁也是愿意的。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23) 那日的惨状犹在眼前,沈浮桥嘴角抽了抽,这下不止心疼了,头也疼痛不已:你还好意思说,菜园废了,衣服破了,房间更乱了。 宁逾自觉理亏,百口莫辩,却又不甘心被沈浮桥这么打败,霎时间气红了脸。 沈浮桥见他这般难受,心有不忍,上前几步正打算改变话风好好劝劝他,眼前的鲛人却红着耳朵急声道: 那我给哥哥生小鱼! 直男沈浮桥听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作者有话要说:  刚刚下过大雨被迫干燥雨霖山:我信你个鬼,你这个直男山神坏得很! 宁逾:哥哥太作怎么办?在线等,急。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 菜咕咕爱你们!!么么哒!! 感谢在20210513 11:57:43~20210514 22:55: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海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如伊伊伊伊 70瓶;海洛 50瓶;酒鬼花生豆 30瓶;晋江小黄花 10瓶;なんでもない 7瓶;pluto、岁水寒、树懒 5瓶;迷迷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八苦之劫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在宁逾若隐若现的腰腹间滑过一圈, 脑子里是无数个大写的问号。 他刚刚也看过了宁逾确实是雄性没错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这里。宁逾察觉到他的目光,牵起他僵硬的手摸了摸自己小腹以下的位置,有一块浅蓝的鲛鳞颜色稍深, 比别处更为坚硬。 沈浮桥指尖难以抑制地蜷缩了一下,但还是没明白宁逾想说什么。 我会从这里产卵。宁逾脸颊处依旧是红扑扑的, 他抬起眸, 极其认真地告诉沈浮桥,哥哥手心摸到的位置是我的生殖腔,别人是不可以靠近,更不能触碰的, 但是如果哥哥想看我可以让哥哥打开。 宁逾!沈浮桥被宁逾一番话弄得精神恍惚, 从他掌心慌乱地抽出了自己的手腕,上面残存的温度简直让他胆战心惊, 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我实话实说, 哥哥也要凶我吗?那要阿宁怎么做, 哥哥才会给好脸色? 那块鳞片冷硬的触感几乎要将沈浮桥的手灼伤,他在一阵头晕目眩中勉强得出那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结论。 宁逾可以生小鱼可以生以后可以给别人生 不行!绝对不行!沈浮桥一想到这种可能就要疯了, 他隔着鲛绡死死抓住宁逾的肩,语气里是压抑的激动和痛苦,你不能生!你是雄性鲛人,怎么能生孩子?不能生不能生 宁逾不知道自己又踩到了沈浮桥哪个痛处, 看着他着急的样子有些心疼,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好好好, 我不生, 我不生哥哥你别着急,小心呛着。 事儿都还没办,他想生也生不了啊。 沈浮桥像是被他的承诺给安抚到了, 眉目间的痛楚和狠色逐渐褪去,理智也渐渐回笼,他骤然松开了手,看起来有点欲盖弥彰的仓皇。 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据说产、产卵很痛,你没必要为了哪个男人受这样的苦。沈浮桥尽力补救着方才的失态,宁逾,你比任何人都要尊贵,不要委身人下甘心承欢,那是对你自己的亵渎。 那哥哥又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这些话的呢?宁逾的心情被沈浮桥弄得一团糟,原本好好的气氛也被他破坏得一干二净,最后还要被沈浮桥自以为是地教训一番,哪怕他对他再有耐心,此刻也忍不住想发脾气。 我说什么哥哥都不愿意,我有什么办法你以为我真的上赶着给谁生小鱼吗?哥哥这番话说的,就差直接骂我下贱了,哥哥以为我就不会伤心的吗? 我不是沈浮桥下意识开口解释,却被宁逾嘶哑的低吼打断了。 再者说,哥哥对我始乱终弃,我难道还要为哥哥守身如玉?宁逾轻轻笑了一下,眼底却是一片嘲讽的冰冷,我告诉你,沈浮桥,你要真的敢弃养我绝对每天换一个配偶,不同的人在一起夜夜笙歌,把你气死之后又把你救活,救活之后再把你气死! 沈浮桥沉默了好一会儿,看着他气红的耳朵和眼尾,重点忽然有些歪。 如果你觉得那样快乐也是极好的。 宁逾眼睛都瞪大了,简直想不到沈浮桥这么棒槌,微启着唇欲骂又止,眼神凶狠得像是要把沈浮桥撕碎吃掉。 沈浮桥却只是强装镇定,撑着浴桶沿站了起来: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出去了。 你今天敢走出这房间一步,我这辈子都恨死你。 沈浮桥从来不吃威胁这一套,然而听见宁逾这样说还是难以自抑地迟疑了一瞬。 不为别的,单单是因为这威胁像极了某种悲哀的誓言。 他盯着宁逾漂亮的蓝眼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中压抑住的惊涛骇浪最后只化为一句淡淡的劝告。 长久地恨一个人是很难受的,宁逾,我希望你忘掉。 他真的那么说? 阮白一边搅着勺子,一边略作惊讶地问道。 他怀里抱着两只小兔子,睁着圆圆的红瞳一眨不眨地盯着宁逾看,因为宁逾身上无意流露威压的缘故,俩兔都瑟缩成了飞机耳,看起来异常乖巧。 宁逾想起沈浮桥看见自己戴兔耳的反应,不由得更郁闷了。 可能我戴起来不好看。 阮白细细看了一会儿宁逾的相貌,心道山神多年不见,这眼光拔的忒高。 不说这个了,他现在准备抛弃我,把我送回南海,快给我出出主意,我拿他都快没办法了,软硬不吃,撒娇威胁都不管用。宁逾一边吃着软白熬好盛出来的燕麦奶羹,一边幽幽抱怨道,他再这样作妖,我只能把他绑在家里,亲自教教他怎么谈、恋、爱、了。 谈恋爱?阮白第一次听说这个词,有些新奇。 宁逾莫名有些得意:就是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磨合一段时间后成亲! 他从衣襟处小心翼翼地提起了那枚平安扣,放在手心于阮白眼前晃了晃:哥哥已经把嫁妆给了我,本来我们很快就会成亲的。 他这么说着,眉眼又倏然耷拉了下去。 阮白看着他一会儿低沉一会儿愉悦一会儿又低沉,心道情之一字害人不浅,如果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某条凶残的鲛人,他可能会以为是哪里钻出来的傻子。 但他手中的玉山神居然把这个送给了他吗? 还没待他细看,宁逾就又将其放回了内衫里,宝贝似的轻拍了拍,不容他人觊觎。 这一遭恐怕是真的两情相悦。 阮白一边腹诽,一边接他最初的话头:这说法从未听说过,倒是有趣。 哥哥说的,自然有趣。 但据我所知,没有什么地方会说这样的话。阮白状似无意中提起,阁下不觉得奇怪么? 宁逾听出了阮白的言外之意,却并不放在心上: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不是沈岚,但他从何而来于我并不重要,我只需要保证他的归宿是我。 阮白搅动奶羹的动作微微顿了顿,觉得有些好笑。这鲛人大言不惭,山神的归宿自然是雨霖山,他却想把神明据为己有,都道鲛人族贪得无厌,如今一看果真所言甚是。 他轻轻笑了笑,未置可否。 你笑什么? 我劝你不要将沈兄绑起来,他生着病,经不起折腾。阮白温声提着建议,至于你说的他准备抛弃你,这个倒好办。 宁逾听他说好办,不由得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你演一出戏,假装被妖怪抓走了,倘若沈兄真的在乎你,他自然会漫山遍野地找你,找到之后自然会倍加珍惜,接下来便是顺理成章的舍不得放你走。但切记不要让他担惊受怕太久,你也知道可能一不小心就会出意外。 宁逾听完后沉吟良久,深以为然,以至于看阮白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赞赏的意味。 此兔堪当大任! 彼时,沈浮桥才刚刚在菜畦里撒完棉花种子,歇了一会儿便去厨房里忙着做中午的膳食。 他用小刀飞快地削着土豆皮,洗净后放入蒸格里蒸着,又现剖了几条江鲫,刮鳞清洁后改了几刀,烧开热油下锅慢煎直至两面微黄,加入姜片和盐再煎片刻后加入开水大火焖煮,直到熬出浓郁奶白的汤色,便用青瓷海碗一并盛了出来。 待土豆蒸熟之后,沈浮桥便用捣舂将其碾成碎泥,小心认真地捏出了小鱼的形状,一部分刷上一层荔枝蜜又回锅蒸了一下,另一部分沾上茴香粉末进油锅里炸至金黄,稍微用心地摆了下盘。 也不知道宁逾喜不喜欢吃。 不发脾气掀翻盘子就好。 沈浮桥默默幻想了下宁逾垂着兔耳冷脸掀盘子的样子,不但生不起气来,居然还觉得有些可爱。 脑子生锈了还是进水了? 他沉默着压下了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将两种口味的土豆饼都盛了些在盘子里,盛了一小碗鱼汤留给自己,其余的全部放上了木格盘。 他的主食是药,其余的都吃不了多少。 沈浮桥端起木格盘行至盥洗室门口,有节奏地敲了敲门:宁逾,吃午饭了。 里面没人应声。 宁逾? 沈浮桥怕他又搞些幺蛾子出来,不敢贸然闯进去,然而他连喊好几声里面都没人回话,实在是没办法不担心。 宁逾不会想不开吧?!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沈浮桥手脚都冷了一个度,他强忍着忧虑搭上了门框,提醒道:我进来了? 浴桶里的鱼却睁着一双蓝眸好以整暇地望着他,双臂搭在桶沿,撑着脑袋,悠闲得不得了。 沈浮桥那一刻真想说脏话,逮住宁逾的鱼尾打几巴掌,打到他哭着求饶才好,看他还敢不敢这么胡闹。 然而他只是站在原地陡然松了一口气,身体支撑不住地向后倒了倒,堪堪扒住门框,重重地喘了几声。 我叫你,你听不见吗? 你叫我我就要应吗?宁逾看着他羸弱憔悴的神色心疼不已,但无奈之下只有被迫嘴硬,你不是我的配偶了,我当然没有配合你的义务。 沈浮桥简直心梗:你赌气归赌气,连饭都不要吃了是吗? 反正哥哥也不喜欢我,干脆以后都不要考虑我好了,我就是哥哥的累赘,哥哥早就想抛弃我了。 沈浮桥不想跟这样处处刺人的宁逾多说话。 他端着格盘进了盥洗室,放在浴桶边转身就走。 鱼汤放冷了就腥了。 哥哥这是杀鱼儆我吗? 沈浮桥没想到这也能被他挑刺,前些日子吃鱼不是吃得挺欢的吗,今天又在这娇气什么? 你爱吃不吃爱喝不喝,我还没闲到那个份上。 哼。 宁逾一说不过就喜欢哼,又乖又软,让他简直没办法生起气来。 沈浮桥头疼不已,匆匆出了门,不愿让宁逾看见他的败相,更不能让自己有机会心软,又回去哄他。 心狠一点,对他俩都好。 而他走得太利落,根本没有看见身后宁逾忽然沉下的脸,以及那两簇幽深危险的蓝色火焰。 是有用的。 哥哥既然你这般无情,便不要怪他心狠手辣。 他只是想守住自己的宝石,哥哥会理解的吧? 改成了后日?阮白状似惊讶道,是乘马车走吗? 他看着眼前多半走不了的悲催山神,很好地掩饰住了自己的同情。 只是心里默默点了一条蜡烛,但愿以后他不要问罪才好。 但就算问罪首当其冲的也是那条鲛人,到时候他便咬死了不知道,只要那鲛人不把他给抖出去,一切都还好说。 阮白稍稍定了心,便听得沈浮桥说道:大抵是罢,怎样去倒是无所谓,能早些到便好。 也是。阮白点了点头,温声笑道,届时我会去照顾那条鲛人的。 他叫宁逾。沈浮桥同样以温声回应,可能后面几天会发些脾气,还得烦请阁下多多担待,若他实在闹得紧,不必搭理,他自己一会儿也就蔫了。 阮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偏头抿了抿唇:是么? 沈浮桥不明所以:有哪里好笑吗? 没有。阮白正色道,只是与世隔绝太久了,突然有些感慨情人眼里出西施。 山神和鲛人相爱,不知道是祸是福。 但只要天道不让他再受一次八苦劫,一切都还好说。 至少雨霖山能被保住。 夜里沈浮桥又回到了从前失眠的状态。 但缘由却与之前全然不同。 宁逾睡着浴桶,他便回了原来的卧室。 那张榻上却留下了宁逾身上的海潮气息。 原本安神定心的味道,在沈浮桥周遭无孔不入,肆无忌惮地昭示着存在感。他的嗅觉已经很差了,但那股气息却依旧在他鼻间挥之不去。 并不难闻,但是让他异常烦躁。 就像是把宁逾抱在了怀里,伸手一抓,却什么也没有。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24) 连泡沫也没有。 他下了床,随意披上了外衫在窗前站了一会儿,却没有心情隔着花窗看云霞月色,千般按捺,还是没忍住悄声推开了卧室门,脚步放得极轻,缓慢地、纠结着朝盥洗室走去。 盥洗室没有关门,他忘了关,里面的鱼也没出来拉上。 以至于他一眼就能看到正中央趴在桶沿休憩的明明只有一墙之隔,他却思之如狂的宁逾。 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借着晦暗的月色,动作极轻地蹲身而下,伸手碰了碰宁逾如藻的长发。 潮湿的,柔软的,不是泡沫。 而是会有大好前途的宝贝。 他该为他感到高兴。 沈浮桥勉强地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反而有种寂寥和落寞,在惨白的脸色上显得难看极了。 哥哥 沈浮桥下意识想应,反应过来后又戒备起来,脑袋里极速想着借口,等了一会儿却发现宁逾根本没有醒来。 是在梦呓呢喃。 他无声松了一口气,没忍住朝宁逾唇边稍稍靠近了些,想听清楚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别走阿宁会很乖 沈浮桥的心好像一瞬间被攥紧了,酸酸涨涨的,被宁逾温软的声线刺得发疼。 哥哥 别叫了。明知宁逾听不到,沈浮桥还是哑着声音极痛地回了一句,你是想要我的命么? 山谷易满,欲壑难填,人生于这世间,总是心有所望,心有不甘。 沈浮桥从小到大很少对某种东西抱有期待和妄念,但此刻他终于不得不承认 宁逾是他的求而不得。 明明两情相悦,近在眼前,却不得不阴差阳错,天各一方。 沈浮桥喉间漫出一阵浓重的腥甜,他强撑着起身出了盥洗室,背靠着门慢慢地滑下去,偏头吐了一大口暗沉的鲜血。 余血还在顺着他的唇淅淅沥沥地往下淌,沈浮桥捂了捂心口,却不觉得有多疼。 还不及方才听宁逾梦呓时的十分之一。 他疯了似的咧唇笑了笑,眼前忽然浮现出今晨宁逾回眸时那浓墨重彩的笑容。 这个人曾经短暂地属于过他这就够了。 他这悲哀的一生太值得。 而与他一门之隔的地方,宁逾的妖力正溢过门缝,悄无声息地温养着他的心脏,沈浮桥只能感觉到一股热流在胸口下漫过,快得像是一种错觉。 宁逾很小心地控制着,怕被沈浮桥发现,又实在担心他的身体。 他的头发很敏感,刚刚被沈浮桥一碰就醒了。沈浮桥会在夜里偷偷来看他这件事并不让他有多意外,他知道沈浮桥对他余情未了,也知道他逼不得,必须慢慢来。 但他不知道他只是随便撒一下娇就可以把沈浮桥气吐血。 宁逾现在难受又纠结。 他想跑出去抱住沈浮桥给他疗伤,又怕反而弄巧成拙,直接把他给气死了。 王后只有这一个,要是就这么给气没了,他要找谁哭去啊?! 作者有话要说:  宁逾:我太难了!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哒!!感谢在20210514 22:55:17~20210515 17:48: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冷 13瓶;林鸭、晋江小黄花 10瓶;懒癌患者x 5瓶;稀星、pluto 3瓶;义城霜降、山有木兮桃花吟、浮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心如刀割 翌日, 雨霖山阴云密布,明明已至辰时,屋内却是一片昏暗。 沈浮桥撑着身体坐起来, 头痛欲裂,记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到榻上的了。 内衫也换了一件, 但身侧的暗带没系, 薄薄的锦衾折了两层,静静地搭在他腰间。 而沾血的那身被随意地扔在了地上。 除此之外,他出卧室门时下意识往盥洗室望了一眼,却发现门已经严严实实地关上了, 从外面无法看到内部的一丝光景。 沈浮桥试图回想, 但昨夜种种似乎隔着一层灰蒙蒙的阴翳,在即将有眉目之时又倏然沉入水底。 全然想不起来了。 他不得已按了按眉心, 暂且将这事搁置一边。 照常洗漱之后, 又该准备早膳和续命的药。沈浮桥将籼米倒入瓦罐, 加了些镇上买的干红枣一起熬着,又切了几个土豆和胡萝卜, 简单地做份土豆丝和胡萝卜酥。 沈浮桥一直觉得熬药比做饭简单多了,他以前并不喜欢做饭,嫌麻烦,而且自从爷爷去世后, 家里便只剩他一个人,实在是没有太多做饭的必要。 但自从来到了这里他几乎是顿顿做饭, 而且下意识变着花样做。 是为了哄宁逾开心。 沈浮桥无声笑了笑, 想到盥洗室里那条傻鱼,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但愿他的阿远哥哥,比自己待他还要好。 他炒好了菜就去草药篓子里捡药出来熬, 这山里植物茂盛,草药齐备,他平日里很少去镇上配药,路途劳顿不说,何必舍近求远。 但今日偏生差了紫乌藤。 这个药方不可或缺的一味药材。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沈浮桥身上尤其灵验。 但药不能轻易断,否则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根本承受不住戒断反应。 他没办法,只能拖着病体又上一次山,但主要是紫乌藤其实并不好找,以往能找到那么多他也很惊讶,完全是运气使然,而今日运气糟糕到了极点,不知道还能否找到。 沈浮桥这般想着,倏然怔愣了一瞬。 什么时候他也变得对苟活于世这样执着? 找到也好,找不到也罢,尽力便是左右将宁逾送回去之后,他也没什么好活了。 这无聊又残忍的人世间,他其实早已经受够了。 今日屋外风大,没吹散云翳,倒将满山的落叶吹得遍地都是。 江边的松尚还青翠,山杨便已经萧萧地摇着簇簇明黄,梢头站着肥肥的秋鸟,一动不动,风一起就歪歪地扑腾一下羽毛。 沈浮桥在山岗上伫立了一会儿,目光凝在半山腰那一处木屋上,神色看不分明。 只是微微轻扬起来的长发透露些一点惆怅的意思,擦着天青色的外衫,又无声地垂落下去。 而前些日子采到紫乌藤的山谷灌丛里如今竟然又长出了茂密的植株,沈浮桥谈不上有多高兴,只是觉得神奇。 紫乌藤的生长周期很长,尤其是根块,没有几年根本无法采收。 但在山里这些药材长得太快了,若不是亲眼见到,沈浮桥甚至无法想象。 他没有多做纠结,只是采了些茎藤放在背篓,又沿途摘了些雨后疯长的新鲜蘑菇,确认无毒后一并带了回去。 正好家里的食材都快吃腻了,来这里之后宁逾还没有吃过蘑菇,待会儿可以杀一只鸡,给他炖点汤喝。 沈浮桥一边想着一边下了山,上山进谷其实已经消耗了他的大部分体力,以至于他此时走的每一步都像踏在云端,踩不到实处似的,额边渐渐有冷汗冒了出来,五脏六腑开始绞着犯疼。 他强忍着痛楚,走一会儿歇一会儿,一想到家里还有只傻鱼等着他伺候,又强打起精神撑着一步步走。静谧的山间回荡起他不堪受痛的喘息,他脸色早就失了血色,如今更是惨白得可怕,像是下一秒就会咽气似的。 许是苍天怜悯,这段路还不算长。 沈浮桥一到门口便重重地倒了下去,倚在门边勉强平复了一会儿呼吸,等内脏的疼痛逐渐消褪下去之后,他又怔怔地发了一会儿呆。 他甚至能看见自己生命的尽头,在无端流逝的寿命里,闪耀着圣洁温和的白光。 他命不久矣。 竟像是才认识到这一点一样,沈浮桥蹙眉极痛地闭了闭眼,酸楚的喉间咕哝出一声类似哽咽的叹息,冷汗浸入鬓角,划过一阵微凉的苦涩。 阿宁 阿宁。 不知过了多久,沈浮桥才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身体依旧很不舒服,但已经比方才好了不少。 他洗净紫乌藤和其他药材一同放入药罐,加了些木柴在炉灶里生火,趁着煮沸的空隙在红枣籼米粥里加了些冰糖,熬了一会儿便用海碗盛了满满一碗,配上一大碟土豆丝和几个胡萝卜酥,一并放入木格盘准备给宁逾送去。 待药汤煮沸后,沈浮桥便取了些柴出来,任小火将其慢慢地熬。 宁逾今天格外安分,居然一直没有吭过声,难道是还没睡醒么? 沈浮桥想着等会儿可能要见到一条睡眼惺忪的傻鱼,唇边竟隐隐浮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苍白笑意。 宁逾,醒了么? 他礼节性地屈指敲了敲门,语气温和。 我熬了些甜粥,若醒了就起来吃一些垫垫肚子你醒了吗? 门内没有一点声音,沈浮桥不得不怀疑是宁逾又在和他恶作剧,声音不由得沉了下去。 宁逾不要胡闹,你若是不吃我就端走了。 我和你说最后一遍。 沈浮桥简直受不了这种令人心惊胆战的沉默,他沉着脸抿了抿唇,最终还是自暴自弃地上了宁逾的钩。 要是宁逾没有睡,而是又在浴桶里撑着头看他,他一定会让他知道什么叫世间险恶。 沈浮桥恨恨地想着,拉开门时眼前的场景却让他怛然失色。 盥洗室内满地的鲛珠散落,浴桶被打翻了,地上似乎还残留着鲛尾挣扎翻动的水迹,而原本应该在浴桶里等待着他临时喂养的傻鱼却不见踪影。 沈浮桥脑子里嗡的一声,太阳穴突突地跳,理智的弦被铮然崩断了,他垂眸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一种骤然的失真感几乎让他痛不欲生。 阿宁?他怔怔地唤了一声,回应他的却是盥洗室内微乎其微的凄凉回音。 宁逾失踪了。 阿宁!!! 沈浮桥再也顾不上什么虚伪的克制,再也不想管什么既定的剧情,他疯了般地在屋子里四处寻找,可是无论怎样狂喊,即便是大脑都被震得骤然充血,结局依然是一无所获。 水迹未干一定还没有走远 会去哪里?谁会把他带走?宁远?不对如果是宁远,他一定不会那么挣扎,一定就乖乖跟着他走了到底是谁?难道是原主?沈岚没死要刮他的鳞抽他的筋么? 沈浮桥不敢再深想,他六神无主地冲出了门,站在门口却不知道往哪儿去。 废物。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压在沈浮桥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的视线已经模糊了,心跳剧烈得快要抽搐。 阿宁在哪儿? 雨霖山狂风大作,连带着江边的浪潮都汹涌起来,万壑千林簌簌作响,老鸦的悲鸣在天际回荡不绝。 沈浮桥被突如其来的暴雨砸得生疼,身上的衣服很快便湿透了,冷冽的风刮过刺骨秋寒,然而他却毫无所觉似的,猩红的眼里是一片茫然若失的空洞。 他把宁逾弄丢了。 啊!!! 沈浮桥的眼珠木木地转了一下,那声尖锐的痛喊穿透雨幕风帘,直直地刺穿了他千疮百孔的心脏。 宁逾破音了。 他艰难地分辨出声音传来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循着山路往下跑,顾不上危险的路况和羸弱的病体,冲着江滩那处礁石狂奔。 阿宁!!! 哥哥! 宁逾被血海藤绑在礁石上,尖锐的藤刺深深扎进了他单薄的上身,腥红的鲛人血混合着雨水刷刷地往下淌,蓝色鲛尾无力地垂在鹅卵石上。 他脸色亦是惨白如纸,但懊恼的神情一闪而过。他抿紧了唇,看着一路不要命地奔过来的沈浮桥,原本胜券在握的心情直接跌到了谷底。 该死的,怎么偏偏这时候下雨? 他身边站着好几只化了形的玳瑁,他们都是他前世的追随者,前几日便循着族内特有的标记找了过来,昨日才与他接上头。 因为这鬼天气,他眸中带上了明显的愠色,心里却一阵阵疼,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否则这雨他俩都白淋,沈浮桥还是会把他送走。 他一边用妖力护着沈浮桥下山,一边朝身边的玳瑁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速战速决。 玳瑁了然于胸,颔首表示包在他身上。 待沈浮桥跑近,他仔细看了看这位很可能会成为主上夫人的男子,清了清嗓子,战战兢兢地吼:你!干什么的?! 沈浮桥没搭理他,目光死死地钉在宁逾被藤蔓扎伤的躯体和黯淡的蓝眸,那一刻他才怔怔明白,心如刀割是什么样一种惨痛的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  宁逾:老公喝姜汤,别感冒了。 沈浮桥:mua~谢谢老婆~ 下章回甜!! 真的甜!! 请小天使们下手轻一点(躺平任暴打.jpg)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感谢在20210515 17:48:23~20210516 11:54: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四鱼、eliauk 10瓶;pluto、剑客 5瓶;愿明 2瓶;冷、旺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神志不清 阿宁我的 暴雨模糊了他全部的视线, 他步履蹇涩地朝宁逾走了几步,被玳瑁的妖力横然挡在了数尺之外。 沈浮桥这才偏头看向他,双目已然失了神, 眼底是一片潮湿的猩红。 那只玳瑁好歹是几千年的老海龟了,被沈浮桥这样的目光一扫, 居然生出一阵瑟缩的寒意。 天际列缺惨白, 霹雳轰鸣,一道雷霆直接劈在不远处的江水中,白色巨浪滔天飞溅,翻涌而来的潮水狠狠拍着礁石。 把我的还我。 沈浮桥目眦欲裂, 疯了似的往宁逾的方向冲撞着, 那玳瑁妖力高深,却对他处处避让, 并不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25) 开玩笑他还要不要活了? 主上的眼神都可以杀人了。 他明明只是一只工具龟, 却承受了不该承受了的委屈。 咳!玳瑁假模假样地咳了一声, 拦在沈浮桥身前,这是我好不容易抓来的呃凭什么你说是你的我就得还给你! 你抓他沈浮桥头痛欲裂, 一把掐住了那只玳瑁的咽喉,手上的劲前所未有地大,暴起的青筋在苍白的手臂上显得极为突兀,语气既残忍又痛楚, 你怎么敢抓他? 玳瑁的防御能力再强,也挡不住被这么暴戾地扼住喉咙, 这主上夫人看起来病弱, 力气也忒大了些! 出于本能的反应,他的护体妖力将沈浮桥狠狠地弹了出去,然而沈浮桥就像发了狠的恶狼一样将他死死地掐着, 拖着他一道砸向了凹凸不平的鹅卵石河滩上。 宁逾见状慌了,血色妖力飞逝而出垫在他背脊之下,好在堪堪于他落地之前接住了。 哥哥! 阿宁 那只玳瑁趁着沈浮桥分神的当口挣扎跑了,一边跑一边呛着咳,简直是有苦说不出。 宁逾脸色差到极点,他垂着眸,与沈浮桥的目光像雨中浮萍一样交汇。他几乎像是能听见他心碎的声音,比磅礴的雷雨风暴还要让他心惊。 宁逾眼眶红了,想立刻收起血海藤把哥哥抱回家,不演了不闹了,地上的沈浮桥却突然得救了似的,先哑然开了口。 放过他求求你他只是一条普通鲛人,不值钱的,那些鳞片刮下来都会失色,根本卖不出去。沈浮桥急急地翻开自己的袖口,将遗忘许久的那片鳞扒拉了出来,爬起来朝着玳瑁的方向冲了几步。 玳瑁心有余悸,直直后退了一大截。 主上夫人是个疯子,还是离得远些为好。 但是看起来好可怜。 主人也是个疯子这么折腾人干什么。 我知道龙在哪里,你放了他你放了他我带你去找龙,这是龙鳞,这是龙鳞 沈浮桥意识不清地重复着,生怕眼前绑了宁逾的黑衣男子不信,声音嘶哑晦涩,甚至带上了哀恳。 宁逾此刻根本没法关心什么龙鳞,他沉着脸朝玳瑁使眼色,示意他找个理由放人。 玳瑁压力山大。 龙鳞?他小心翼翼地从沈浮桥手上拿走了那片逆鳞,剧烈的龙息天火瞬间从指尖燃到手臂,玳瑁惨叫了一声抛了出去,妖力瞬间漫延修复,好歹是保住了手。 居然是真的龙鳞。 玳瑁强压着面上惊骇,对主上夫人又多了分忌惮。 无论如何,不要过多得罪才是。 呵,你说得也是。 那便放过这呃不值钱的鲛人罢,下次我来这里,必须要看到龙,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 他言罢便带着剩下的玳瑁小弟们扑到江水里刨着跑路了,动作之迅疾,对于他们海龟一族来说,已经算是逃命才会用的生死时速了。 而沈浮桥还处于一片怔愣中,直到宁逾身上的藤蔓被撤去,整个躯体重重地砸到江滩上时,他才骤然反应过来似的,发疯般地朝宁逾奔去。 宁逾原本便是是残忍毒辣的性子,毫不留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能居高位的,根本不会轻易在棋局中心软。 但他此刻看着眼前失魂落魄、狼狈不堪的沈浮桥,简直追悔莫及,原本计划好的装痛撒娇都派不上用场,只想好好把他抱在怀里安慰。 他也没想到沈浮桥这么在乎他。 哥哥 宁逾动了情,正想向他解释自己不痛,伸出倏然愈合的手臂想要抱他,却被沈浮桥毫无预兆地吻了上来。 沈浮桥吻得极其克制,那些在五脏六腑肆意疯长乱窜的苦辛和悲哀被他死死地压在心底,唇舌之间只剩下带着隐伤的温柔缱绻,滚烫的温度挟卷过宁逾口腔里每一寸空气,再落到宁逾弧度美好的唇角,下颔和喉结。 他抱着宁逾,像是抱着自己身体里失而复得的骨骼。 阿宁对不住。 宁逾舌间还残存着咸涩,那是混着暴雨的,沈浮桥眼泪的味道。他陷在沈浮桥怀里心疼不已,颤着手去摸沈浮桥的脸,却只摸到一片滚烫。 哥哥,该说对不住的人是我。 宁逾把神志不清的沈浮桥抱回了半山腰的木屋里,一丝不苟地沉默着扒下了他身上湿透的衣衫。 沈浮桥一声不吭任他动作,只是紧紧地圈住他,右手死死扣住他的后颈,埋在他的颈窝求救般地嗅。 哥哥,还冷吗? 宁逾用妖力往浴桶里倾注热意,水愈来愈烫,他其实已经快受不了这么高的水温,但沈浮桥身体还在细微地发着抖。 不冷无妨。 他贴在宁逾颈窝处的侧脸烫得要命,然而双手却冷得像冰,宁逾抬着臀鳍给沈浮桥浇水洗发,只觉得在温水里煎熬的自己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沈浮桥脑子烧得糊涂,原本便羸弱不堪的躯体经过方才那么一番折腾,早已没剩多少力气。 但他还是牢牢地、不由分说地抱着宁逾,连他的尾鳍都要紧紧压住,像一条穷途末路深处的,湿漉漉的大型犬,绝望地护着自己最后一点续命的食物。 阿宁 他一声一声沙哑地唤,不祈求回应似的,只是为了发出某种悲哀的嘶吼。 宁逾得偿所愿,明明该高兴的,然而此时却心如刀绞,抱着沈浮桥瘦削的肩颈喘不上气。 两人就这样抱着,像一对互相取暖的落汤鸳鸯。水还热着,然而沈浮桥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逐渐冷了下去,指节也变得越来越僵硬,甚至连扑在宁逾颈侧的气息都弱了些。 哥哥?宁逾声音颤抖着,近乎无措地抓紧了沈浮桥的长发,你别吓我 阿宁,不哭。沈浮桥颇为痛楚地叹了声,艰难抬手摸了摸宁逾的头,宝贝,可不可以把我的尸体烧尽,骨灰就洒在你所在的海域?这样我还可以陪着你。 我是不是很自私?沈浮桥惨然笑了笑,不知道哪一口气岔了,又闷闷地咳了好一会儿,剧烈振动的胸腔震得宁逾疼痛不已。 原本我也是希望阿宁忘掉的但是他重重地哽咽了好几声,扣在宁逾后颈的手无意识地使力,不可以别忘,我只有你 宁逾心中大痛。 哥哥为何要说这般不吉利的话?!他红着眼低吼,大颗大颗的圆润鲛珠顺着沈浮桥的背脊砸到温水里,无声地沉了下去,我说过,哥哥是我的,谁也抢不走!哥哥不就是冷吗?阿宁这就让哥哥热起来这就让哥哥热起来 话音未落,沈浮桥便感觉到怀里的鱼毫无章法地乱蹭起来,特别是某个不容冒犯的地方,被宁逾目标明确地照顾着。他下意识想呵斥,然而那一双红了眼尾的蓝眸就那样潮湿地看着他,又软又倔,看得他于心不忍。 阿宁,没必要 然而宁逾已然扑了上来。 过了不知多久,窗外风敛雨歇,潇潇秋丝抚过颤抖的花枝林叶,山泉甘露深深沁入泥泞不堪的岩隙,飞鸟长吟不绝,在山间划过意味深长的余韵。 哥哥,好些了么? 宁逾依然被沈浮桥紧紧抱着,然而此时他莹蓝漂亮的长尾早已变成了白皙修长的双腿,只是脚踝和腿根那两圈鲛鳞环透着欲滴的深红。 他分膝坐在沈浮桥腿上,软软地红着脸趴在沈浮桥肩上,抬手拨弄过沈浮桥乌黑如瀑的长发,指尖掠过的地方潮湿变为干燥。他腕间还残存着寸寸红痕,若是不使用鲛人过强的自愈能力,用不了多少时辰便会成为深色的青紫。 对不住 宁逾乱来,他居然也跟着乱来,疯了吗? 我心甘情愿的,哥哥。宁逾嗓音依旧十分沙哑,语气却忽然变得有些闷,听起来不太高兴似的,哥哥有这力气道歉,不如早些养好身体,我也不那么累。 沈浮桥脑子还有些昏沉,这一上午发生太多事,很多地方也有很多蹊跷,他的理智始终没来得及出现,自己却已经和宁逾把生米煮成了熟饭。 然而他此刻却无暇顾及其它,脑子里诸多念头飞浮而过,却独独剩下一个声音。 他又让宁逾受了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  宁逾:全自助哥哥套餐,宁宁用了都说好。 啊啊啊啊菜咕咕支棱起来了!! 甜不甜?!甜不甜?!!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 么么叽!!感谢在20210516 11:54:49~20210517 11:48: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欧耶欧耶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梦与、bingbing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芃芃不是凡凡 40瓶;欧耶欧耶 18瓶;那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荒诞不经 方才种种荒诞不经却又真实发生的情景仿佛在眼前一幕幕重现, 他甚至连宁逾撑着身体摇晃的幅度都记得清清楚楚。 原来他们是没有生殖隔离的,性别撞了也只是小事一桩。 沈浮桥抱着宁逾,感觉到怀里人好像熟了一样, 全身散发着一种诱人的热气,混合着微腥的海潮气息, 像精致橱窗里流心的海盐蛋糕。 他向来不爱吃蛋糕, 总是嫌过分甜腻松软,那是与他漫长负罪余生格格不入的东西,充满了危险的、容易令人上瘾的糖分,会在黑白色调的生命里注入非真实的麻痹性因素。 然而此时他埋首在宁逾颈侧深深嗅着, 眼底却久违地浮现出与幼时途径甜品店时一模一样的渴望眼神。 沈浮桥哑然失笑, 脸上好歹是有了点血色。他从宁逾的颈间抬头,温柔地吻了吻他红透的耳鳍。 竟意外地并不锋利。 沈浮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又抬手在他莹光流转的耳鳍上摩挲片刻, 语调低沉温润:我们阿宁怎么连耳鳍都软了?比之前的兔耳好摸多了, 好可爱。 宁逾听他用性感喑哑的声线轻轻念着我们阿宁好可爱,整张脸腾地红了, 难得竟隐隐有点不知所措的意思,双臂不自觉地收拢,朝沈浮桥贴得更紧了。 真的吗? 可爱这种评价,宁逾从来都是不屑一顾, 甚至深感厌恶的。在只剩下无尽厮杀与勾心斗角的深海,这种特质只会让他在一开始便一败涂地, 沦为别人上位的垫脚枯骨。 很没用的东西, 明明该动怒的。 但他心里却止不住地泛起甜蜜的涟漪,因为这是哥哥第一次认真地夸奖他。 还说他比那只死兔子可爱。 不信的话你自己看看。 沈浮桥扣住宁逾的后颈,像捏小奶猫一样将他提开了一段距离, 因为宁逾坐在他身上的缘故,他微微仰头正好能与宁逾的鼻尖亲昵地蹭在一起。 他深黑的瞳孔里埋藏着餍足的光泽,因为吸食了宁逾大量大补之物精神好了不少,气色也恢复了些,虽不过是杯水车薪,但好歹算是暂时保住了命,不再是强弩之末的状态。 瞳孔边缘仔细看去能发现一圈细碎的金纹,沉沉的不太亮,让宁逾想起禁海阁九龙浮柱上古老的神谕。沈浮桥整双眼睛像是两潭幽深的死水,压抑着与他平日里气质全然不同的危险、罪恶、禁忌与神秘感,而只露出古井无波的水面,倒映着宁逾绯红的脸。 而还没待宁逾多看几眼,沈浮桥便轻轻笑了笑,眼里散开没有温度的粼粼波纹,挡住了宁逾探究的目光。 阿宁,你真好看。 沈浮桥抬手抚了抚他温热的脸颊,喟叹道。 宁逾冷不防听见他直白的夸赞,不由自主地懵了一瞬,还没来得及作出回应,沈浮桥便又顺着他的颔线缓缓地摩挲。 的确是哥哥错了。他的目光顺着宁逾颈间的痕迹往下滑,最终随着修长指节一并停落在宁逾突出的深红喉结上。 你这么漂亮,我怎么敢放你回南海?那里面都是野兽,伤到我的宝贝阿宁怎么办?即便是有你的阿远哥哥护着,也不能保证没有疏忽的时候阿宁妖力浅薄,尚不足以自保,若是被那些野兽 沈浮桥不堪深想地闭了闭眼,语气有些怪异。 那我即便死了也是要杀回来的。 宁逾深深地注视着沈浮桥的眼睛,没有纠正他话里过分离谱的误解,反而享受着他这种隐隐向病态发展的占有欲,奖励似的垂首吻了吻他心爱的哥哥的唇。 是啊。我妖力浅薄,阿远哥哥又不可能时时在我身边。宁逾有些嗔怪似的,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我要是被哥哥就这么送回去,岂不是羊入虎口么? 沈浮桥听他叫阿远哥哥,心里一阵不舒服,原本不想表现出来,像往日一样压抑着便罢了,然而今日却魔怔了般难以控制,可能是因为有了肌肤之亲后,竟短暂地遗忘了自己目前的困境,开始觊觎着更多原本不该妄想占有的东西。 阿宁要是还叫别人哥哥,就不要叫我哥哥了。 宁逾眨了眨眼,状似为难道:可是我从小到大都这么叫阿远哥哥待我极好,为何哥哥不能大度一些呢?就非要吃阿远哥哥的醋吗? 沈浮桥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你喜欢他? 宁逾不知道沈浮桥是怎么跳到这一步来的,见招拆招道:阿宁也说不上来。 什么是喜欢啊?宁逾亲昵地蹭着沈浮桥的侧脸,明明是一条鱼,却像一只小猫一样,看似清冷高傲,实则黏人乖巧,我一看到哥哥心脏就快要从逆鳞里跳出来,怎么按都按不住,能被哥哥注视、亲吻就好高兴,但被哥哥疏远、抛弃就好伤心。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26) 宁逾的语气困惑又天真,明明刚刚经历过一场以他为主导的鱼水之欢,但看起来还是纯情至极:哥哥,我是不是生病了?救救阿宁好不好?阿宁会乖乖吃药的。 宁逾实在是太清楚如何抓住沈浮桥的心了。 他有数不尽的手段可以往沈浮桥身上使,可偏生沈浮桥就吃这套,他爱宁逾不比宁逾爱他少,心甘情愿被他玩儿得团团转。 眼见着宁逾抿紧唇便泫然欲泣,沈浮桥心中既酸涩又甜蜜,这一刻他甚至忘了隔在两人之间的巨壑深渊,只想把宁逾揉碎在血肉里。 宝贝阿宁啊。他叹息似的唤了一声,你要是再哭下去,家里珍珠都要泛滥成灾了。 他这话并不夸张,盥洗室原本便散了一地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珍珠,再加上宁逾后来一直忍不住断断续续地落着泪,如今早已是满地鲛珠堆积。 我们阿宁好好的,没生病,不用吃药。 真的吗? 每次他又乖又软地这么一问,语气里流露出无条件的依赖和信任,沈浮桥心中的万仞高墙便轰然崩摧。 自然是真的。他将宁逾散在耳边的发温柔地绾在鳍后,轻轻笑道,我对阿宁也是一样。 宁逾扑了扑长睫,极其认真极其期待地听他说下去。 沈浮桥的心早就化成了一汪柔软的潭水。 他伸手划过宁逾如黛的眉,用指腹轻轻抚着他鸦色的软睫,宁逾像是觉得有些痒,下意识躲了躲,但很快又凑了上来,忍着心悸感不断地轻刮着沈浮桥的指腹。 放在一个月前,沈浮桥绝对想象不到自己会坚信可爱乖巧这两个词是为一个雄性生物量身定做。 即便是病,沈浮桥也不愿意治了,至于怀里这条可爱的鱼,既然已经成为了他的鱼,那便也不要治好了。 他给过宁逾机会,无数个机会,是他自己太傻,偏生要凑上来的。 那便别怪他太自私别怪他贪得无厌。 日后宁逾登上王位,哪怕后宫三千,子孙满堂,他也会让他永远忘不了被自己拥抱的滋味。 临死之前,他必须给这条鱼烙上自己的私印。他要宁逾永远记得,要后来者永远清楚,这条鱼永远属于他沈浮桥。 阿宁你别到处乱转了,晃得我头晕眼花。 沈浮桥引山泉清洗着蘑菇,宁逾就在厨房这边翻翻,那边找找,身上只穿着沈浮桥的内衫,宽宽绰绰的显得娇小。 微敞的襟口下,那枚平安扣和斑驳吻痕隐约可见。 哥哥前些天卤的鹌鹑蛋呢?明明在橱柜里的,阿宁怎么找不到了宁逾蹭过来,从后面抱住沈浮桥的腰,将脸轻轻贴在沈浮桥嶙峋的肩胛,声音里满是控诉,是不是哥哥偷吃了? 沈浮桥哭笑不得:我对你的零嘴没有兴趣。 宁逾抱着沈浮桥委屈地哼了一声,冷冽的目光却落在木质地板上微不可察的梅花狐爪印,蓝眸里充斥着阴狠暴戾。 死狐狸精。 活腻了,敢偷哥哥专门给他做的食物。 沈浮桥觉得不是什么大事,随口宽慰道:可能被山鼠扒走了罢,阿宁要是喜欢吃,待会儿我再做一坛。 可是阿宁现在好饿啊。 暗格里还有桂花糕,先垫垫肚子。 不好吃。 挑食。沈浮桥轻骂道,将洗净的蘑菇放在砧板上,在围腰上擦了擦手,转身扣住宁逾的腰,倏然一翻将他抵在案台边,骨节分明的手抬起了他线条利落的下颔。 时至今日,他还是觉得这种姿势发生在同性之间十分诡异,但方才也不知道脑子里哪根弦搭错了,顺手就这么一压 他私以为以宁逾天生的强烈控制欲,应该是喜欢将主导权握在手里的。更何况方才他在浴桶里的种种表现,不像是喜欢这种姿势的人。 然而宁逾只是惊了一瞬,脸上又泛起红晕,抬眸望向沈浮桥的眼神像是黏了蜜。 看起来还挺享受的。 撅嘴做什么?不害臊。沈浮桥调笑道,伸手拍了拍宁逾的侧腰,没想到又把这条鱼给拍软了。 沈浮桥无奈俯身,凑到宁逾耳鳍边低低地揶揄了一句。 他目光逡巡在宁逾唇间,意味却不止停留于此。宁逾后知后觉地脸红耳赤,不知道沈浮桥什么时候打开了任督二脉,竟学会了说荤话撩人。 作者有话要说:  沈浮桥:漂亮老婆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感谢在20210517 11:48:39~20210518 10:26: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冷、义城霜降、女汉子的妹纸、迷迷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不太对劲 而在东南极的第二棵松树下, 楚怜顶着一对白狐耳,用柏树枝叉着柚木叶包着的鹌鹑蛋,一颗一颗地往嘴里送, 吃得满口卤香。 小兔子,吃吗? 滚远些, 别在我这里留下味道, 那鲛人要是循着气味过来发疯,我这片萝卜你得赔。 嘁。楚怜暗骂他胆小如鼠又小气吧啦,但看在多年交情的份儿上,也不和他多做计较。 山神和那条鱼怎么回事儿啊, 刚刚你听见声音没?哎呀我靠, 差点没吓死我。 非礼勿听。阮白倾注妖力的手僵了僵,神色也不太自然。 整座山就数你最爱学山神讲话。楚怜一边囫囵嚼一边说道, 扫了扫狐尾以示鄙夷, 那是我故意听吗?他们自个儿不收敛着动静。这□□的又刚刚下了暴雨, 山里的孩子们都活络着呢。 我听那意思,山神大人不吃亏啊!那鲛人会怀孕吗?听说南海的鲛人都可以生他会生吗?雨霖山是不是要添新丁了?还是山神的孩子哎哟!我得出去多找些活接了, 否则到时候满月礼我连像样的东西都拿不出来,多给雨霖山丢人呀! 阮白被他吵得头疼不已: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么?一天到晚叭叭叭的,山神家事又岂是我等可以议论?更何况天道限制,神嗣难得, 你看九天之上有多少位大人真正有过自己的血脉?饶是那鲛人再能生也不一定能怀上。 这不还没回归么?再不议论以后就没机会了。楚怜不以为意地回答道,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 面容有些冷, 不过你说得也是,这狗屁天道如今越来越忌惮神族,又怎会轻易让神嗣降生 祸从口出。阮白蹙眉提醒道, 楚怜,慎言。 行行行不说这个了,方才那场雨来得莫名其妙,这么多年山里就没下过这么大的雨了,大狐二狐直接淋成了落汤鸡回来。楚怜疑惑道,你不觉得诡异吗,简直毫无预兆,那雷响的吓死本狐了。 吓死你得了。阮白收了妖力,将雪白的长辫向后抛了抛,一个眼神都没给楚怜,山神灵相与山体相连,即便是如今凡人病躯,喜怒哀乐依旧会影响整座山的阴晴,你的记性是被狗吃了吗? 但这也太夸张了啊!楚怜叉起最后一个鹌鹑蛋塞进嘴里,嚼了几下便咽了下去,遇上什么事儿情绪才能波动成那样?那条鱼红杏出墙了么?别吧,山神大人孤寡了那么久,有个人陪着也挺好的。 阮白冷着脸抿了抿唇,神情亦有一丝疑惑:我撑伞出去察看情况的时候那木屋里已然没了人,等我找到他们的时候 阮白回想起宁逾那冰冷狠戾的眼神,隔着狂风暴雨直直地刺过来,是不容靠近不容打扰的明显警告。 而那时候他正在被深吻着。 阮白心里有数,并不上前破坏他俩之间的氛围,只是难免觉得诧异,怕山神着了那狡猾鲛人的道,便在暗处留意了一会儿。 后面的事他听着沈浮桥也半推半就的,便先行离开了。 找到他们的时候怎么了?楚怜看他愣在原地老半天不说话,逐渐失去耐心,正打得火热? 阮白直接抬腿踢了他一脚:什么话都敢说,你迟早得死在这张嘴下。 楚怜身上的白袍冷不防被阮白踢上了泥水,连毛茸茸的尾巴上都沾了脏。那白尾倏然疯长,一尾变九尾向阮白直击而去,阮白猛地翻身险险避过,却被楚怜的九阴白狐爪狠狠抓了一道。 你找死吗? 你先动手! 我可没动手! 两人吼着吼着就打成一团,大狐二狐各自抱着几只奶兔崽在一旁木木地观战。 这都多少年了,这俩族长咋还是这么 童真? 彼时,半山腰的木屋里,明间沉香案上摆放着汤罐和焖鱼,沈浮桥拿起深口木勺正要盛汤,宁逾却突然从后面轻轻扑上他的背。 趁着沈浮桥偏头看他的当口,往瓦罐里撒了一把刚刚捏成齑粉的鲛珠。 哥哥,我来盛吧。 你好好呆着,别给我捣乱就行。沈浮桥凑上去轻啄了他一口,想起方才宁逾在厨房的种种恶行劣迹,故作不悦地轻斥道。 宁逾委屈地抿了抿唇,扑了扑长睫,颇为受伤地盯着他看。 好好好,你来盛你来盛,小心打翻了,会烫着手。 话音未落,眼前人就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那双蓝眸里闪动着细碎的浮光,衬着弯弯的眉眼格外漂亮,像是诱人而不自觉。 而直到此刻,沈浮桥才发现宁逾有一对浅浅的梨涡,在唇角侧下若隐若现,笑得深时便很明显。 像是盛满了醉人的梨花酿,满目醇香。 我们阿宁真好哄,笑起来真漂亮。 宁逾发现他总是喜欢夸自己漂亮,像是找不到其它什么可以夸的地方似的明明自己还有那么多优点,哥哥怎么看不见呢? 哥哥太肤浅了。 他歪了歪头,忿然啵了沈浮桥一口。 那哥哥什么时候嫁给我? 沈浮桥原本不愿提成亲的事,然而事已至此,和宁逾结为连理似乎也不是坏事。 宁逾看起来很在意这个,但也可能只是纯粹的好奇。 都无所谓了。 只要能在新婚之夜 哥哥? 沈浮桥倏然回神,敛去了深瞳中的晦色,若无其事道:阿宁想娶我? 宁逾兴奋地嗯了一声,点头道:阿宁会用南海最高的规制来迎娶哥哥,凡人的十里红妆不够,我要让海底百族为我们搭上千里鹊桥。我会为哥哥找到全天下最珍贵的宝石,为哥哥亲手炼制凤冠悄悄告诉哥哥,阿宁会织正红色的鲛绡,届时给哥哥绣一身鲛纹霞帔,恰好与我相配。 哥哥嫁给阿宁,好不好? 宁逾轻轻蹭沈浮桥的侧脸,语气里带着绵软的祈望,分明是在撒娇。 沈浮桥拿他没办法,是否真的能等到那一天另说,此刻他看着宁逾眼里过分天真的渴望,又如何狠得下心拒绝。 要是放在以前,以他原本的性格,沈浮桥怎么可能接受自己被一条雄性鲛人娶?但宁逾跟着他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日后还要承受多大的痛楚,沈浮桥几乎不敢深想在这一点上让让他又何妨? 他满身烂泥,命不久矣,归根结底是配不上宁逾的。 但他已经把他里里外外都弄脏了 。 那就一齐堕落沉沦,在罪孽中毁灭。 好啊。沈浮桥温声笑,伸手覆上宁逾白皙的指节,那我便等着了。 真的吗? 宁逾以为还要和他磨一会儿,这么轻易就答应了,总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他呆呆询问的时候长发顺着侧脸滑下来,落到沈浮桥的肩前,心脏所在的那条轴线,沈浮桥抬手顺着他鬓角慢慢抚下,深红的发丝在他苍白枯瘦的手心显得过分鲜明。 像活火一般,是蓬勃燃烧的生命,灿烂而耀眼,永远不会熄灭。 而他却已经半只脚踏进了黄土。 哥哥,别摸了。 宁逾按住他无意识摩挲的指节,冷质的声线细细抖着:阿宁的头发不能随便摸。 沈浮桥看着宁逾微红的眼尾,感觉到他扑在自己颈侧的气息,却觉得这个人异常遥远。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无法控制住自己内心深处的扭曲贪欲,那些难以启齿的、被深深压抑的偭规越距就顺着心碎的裂隙占据了他的头脑,支配着他的言行。 若我偏要摸呢?他侧过身,毫无预兆地将宁逾拦腰抱到自己腿上,让他背对着自己,指节就不容分说地穿过他铺了满身的如藻红发,不紧不慢地给他编辫子。 摸一下头发都抱怨,我都不知道说我们阿宁是娇气还是小气好了,不想让我摸就编起来,省得到处乱垂,惹我心烦。 哥哥在生气吗?宁逾敏感地感知着沈浮桥手指的每一次穿梭翻弄,扣在桌案边缘的指尖刺了又收,收了又刺,在沉香木上留下深深浅浅的划痕。 被哥哥摸头发是很舒服的,但是这在鲛人族的传统里,原本是一种隐暧的暗示。 以前哥哥也给他弄过头发,但是那时两人心意未通,他忍着也便忍着了,也不至于被本能牵着鼻子走。 但如今似乎没有什么忍着的必要。 沈浮桥浑然未觉,只觉得宁逾头发太长,编起辫子很麻烦,但看了一眼乖乖趴在桌沿一动不动的傻鱼,又觉得再麻烦也不过如此。 我去给你拿发带。 不用。宁逾的声音像是被水泡软了,又带着淡淡的沙哑,阿宁自己有鲛绡。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27) 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条深绛色的纱质长带,递给沈浮桥时手指微蜷,沈浮桥觉得奇怪,便扣住他的腰朝自己怀里按了一把。 然后他便瞬间后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宁逾:不听阿宁言,吃亏在眼前!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 么么叽!!感谢在20210518 10:26:37~20210519 11:59: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墨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なんでもない、枫夏32384酱 10瓶;义城霜降、烊烊烊烊烊烊、醉清风、迷迷居、d.、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难免吵架 沈浮桥不知道事情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明明方才还好好的。 他又不可能放着宁逾不管这鱼如今是自己的, 冷了热了自己都要负责,更何况是现在这种情况,更没办法把他从怀里扔开。 沈浮桥无声叹气, 用掌心托起他的脑袋, 让他仰首凝望的姿势不那么累。 阿宁是患了温病么?脸好红。 宁逾雾着双眸凑上来吻了吻他的下颔,软软地贴在他怀里,偏头靠着他的胸膛喘息。 沈浮桥不得不悟了。 他对那些事不太感冒, 做不做都无所谓。 但宁逾现在必须先补充水分和营养。 他抬起宁逾白皙修长的手指, 关节处微微泛起的粉意显得异常漂亮, 然而皮肤却不如之前摸起来软弹,细看还能发现微微的褶皱。 方才胡闹得太过, 宁逾有点脱水了。 沈浮桥假装没有看见宁逾过分渴望的眼神, 只是单纯抱着他, 让他深红的长辫垂到身前, 清心寡欲地给他系着鲛绡。 不管宁逾如何乱蹭乱摸, 他自岿然不动,端的是一副柳下惠的架子。 然而也隐隐到容忍的底线了。 宝贝, 不是说要盛汤吗?你不盛我便盛了。 沈浮桥抓住宁逾不安分的手, 很小心地避过了他手腕处的淤伤, 一边摩挲着他的腕骨一边轻声道。 可以待会儿再盛吗? 沈浮桥不为所动:待会儿就冷了。 我可以用妖力让它重新热。 沈浮桥闻言沉吟片刻,突然开口道:那方才为何不对我用妖力? 宁逾一下傻了眼, 简直想不到沈浮桥都这时候了还能头脑清醒地想那些事,傻眼之后几乎又是瞬间炸了毛,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 哥哥这说的是什么话?难不成还怀疑阿宁居心叵测吗?做那种事明明是阿宁在受累,哥哥也有尽兴,现在却翻脸不认人,要在这里兴师问罪么? 沈浮桥不过出于好奇多问了一句, 宁逾便这样劈头盖脸地一顿反驳,实在让他很难不产生多余的想法。 像被踩了痛脚的猫咪,张牙舞爪的。 可爱是可爱,但如果不诚实的话,沈浮桥不会喜欢。 阿宁。 沈浮桥觉得周身的血液凉了一个度,他如今已经认定了宁逾,极其有限的余生里不愿意多作无谓猜忌。然而今日种种确实疑点重重,他觉得自己有必要问清楚,否则芥蒂暗生,更是无端煎熬。 今日抓你的人,你可认得? 宁逾眸色微沉,他额边的短发掩住了神色,从沈浮桥这个角度向下看不分明。 哥哥干脆把我绑起来严刑拷打算了,阿宁怕不怕疼不疼哥哥皆避而不谈,只管问我认不认得抓我的人。宁逾的声音又冷又闷,像是下一刻就会哭出来似的,哥哥干脆直接问是不是我伙同外人来哄骗哥哥好了!既然不信我,又何必抱着我?! 沈浮桥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能被宁逾曲解成这样,澄清解释也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直直愣住宕了机。 他还没来得及想出该如何哄,宁逾便又垂眸开口。 既然如此,你还不如把我送回南海。 你说什么? 沈浮桥的心仿佛一瞬间被攥紧了,又痛又麻,宁逾的手还被他稳稳地托在掌心,微凉的温度传过来,那种难以逃脱的虚妄感又逐渐笼罩了他。 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手已经扣上了宁逾的咽喉。 留满了自己痕迹的宁逾的咽喉。 颈侧有微弱的跳动,伴随着宁逾沉声开口时声带处明显的震感,同频传递到他的指节上,顺着血□□延到心脏和大脑。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怀里人是鲜活存在的,真真切切地属于他,可以被留下。 他顺势将下巴搁在宁逾的肩窝,另一只手搂住他的腰,双腿上压将他牢牢禁锢在怀里,是不容逃脱不容反抗的强制动作。 宁逾的腰很窄,明明他已经好好见识过了,但每每抱起来还是忍不住感慨。 沈浮桥的怀抱越收越紧,箍得宁逾有些疼。 但他唇角却浮现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又飞快地被遮掩下去。 阿宁,能不能消停些我不喜欢无理取闹的爱人。 别叫我阿宁。 沈浮桥偏头看了看宁逾赌气的神色,微红的眼尾和抿紧的唇线,鬼使神差地伸手揉了揉,力道不算轻,直到那软唇被揉得绯红,才意犹未尽地收了手。 他居然会对着宁逾不堪受辱的表情兴奋。 疯了疯了。 那我叫你什么。沈浮桥强忍着心悸,轻轻嗅着宁逾颈侧的海潮气息,轻声道:老婆? 你骂我?宁逾急了,一脚蹬在沈浮桥小腿上,我哪里老了! 宁逾没穿鞋,连穿袜子都因为双脚过于敏感而被沈浮桥放弃了,此刻不轻不重地蹬上去,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别的什么意思了。 沈浮桥眸色暗了暗,沉默了一会儿便慢慢松开了宁逾,稍稍撤身离他远了些:就是娘子的意思。 宁逾察觉到他的动作,不大高兴,但一听他的解释,忽然又来了劲。 没等他开口,沈浮桥便极其有先见之明地堵住了他的唇,浅尝辄止,把宁逾亲懵便离开。 还闹吗?沈浮桥拿他没办法,被他这么一打扰,最初的思绪早就乱成一团了,饭都快凉了,还不吃么?真不知道从哪里学到的胡搅蛮缠,我很不喜欢。 宁逾被气笑了,开口欲骂却又一次被沈浮桥堵住了嘴。 宁逾一被吻就蔫了,紧紧抓住他的小臂,像在浩瀚汪洋里攀附一根浮木,全身心地依赖着,毫无保留地把自己交付出去。 明明就傻得可爱。 自己到底有什么好疑虑的? 任何人都可能变成怪物唯独宁逾不会。 他永远是最纯真美好的白天鹅。 只是被自己弄脏了 沈浮桥这般想着,痛苦与狂热便在胸口肆意疯长冲撞,搅得他五脏六腑都不得安宁。 弄脏一只高贵的天鹅到底是罪孽还是光荣,该哀恸还是该狂笑,该及时止损还是将错就错? 他已经快分不清了。 最终还是沈浮桥盛的汤。 那鲛珠粉早就溶在了汤里,宁逾也不怕被他发现自己能手捏鲛珠了。 沈浮桥知道宁逾怕烫,便先试了试汤的温度,方才那么一顿闹下来,此刻刚好到了微凉的程度,适合宁逾喝。 好喝吗? 宁逾坐在沈浮桥身边,蓝眸亮亮的,面上的暴躁一扫而空,一看便是已然被哄得服服帖帖了。 至于为什么要哄,沈浮桥直到此刻都还没想明白。明明自己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宁逾一闹他就被牵着鼻子走。 沈浮桥无声叹气,用汤匙舀了一勺抵住他唇缝,温声道:张嘴。 宁逾眯了眯眸,还是不太适应被命令。 但他依然故作温顺地,启唇含住了汤匙。 喉结轻轻一滑,便将汤咽了下去。 沈浮桥心中微动。 好喝。宁逾弯眸笑了笑,从沈浮桥手里接过碗,学着沈浮桥的动作,舀了一勺蘑菇鸡汤喂给他,哥哥张嘴。 好喝便多喝些,我再盛一碗。沈浮桥握住他的手腕将汤匙带远了些,语气里似乎有些欣慰,阿宁会在吃食上想着哥哥了,可喜可贺。 宁逾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不由得有些郁闷:阿宁明明每次都有想着哥哥。 开个玩笑罢了,还当真。沈浮桥揉了揉宁逾气鼓鼓的侧脸,哑声失笑,我们阿宁怎么这么喜欢生闷气啊? 因为哥哥不是好人,非要欺负阿宁才高兴。 阿宁这么可爱,不欺负欺负怎么说得过去? 宁逾轻轻挑了挑眉,看起来非常满意沈浮桥歪到没边的误解。 是么他意味不明地叹了一口气,抬起眸时又是另一副羞赧的表情,那哥哥打算怎么欺负阿宁呢? 沈浮桥在宁逾面前终究做不了那柳下惠,气血一涌便失了分寸,伸手抚了抚他的眉心:如何欺负都可以么? 宁逾顺着他的动作在他指腹轻轻蹭了蹭,捧着瓷碗点头嗯了声,看起来乖巧极了。 沈浮桥颇有种禽兽不如的负罪感。 先喝汤。 宁逾脸色一瞬间便沉了下去,眼神有些失望,不太情愿的样子。 今天这汤大半都是你的,这焖鱼也是我专门给你做的,重新加热味道就变了。沈浮桥摸了摸他的耳鳍,安抚道,阿宁,你也知道哥哥身体不好,做饭很累的,先吃饭再说其它的行不行?等你吃完要做什么哥哥都依你,现在就先收着脾气,好不好? 宁逾沉默片刻,轻轻眨了眨眼,伸手覆上沈浮桥枯瘦的手背和指节,喉间忽然有些酸涩:哥哥,教阿宁做饭吧。 他顿了顿,勉强稳住了声线。 虽然阿宁总是笨手笨脚的,但阿宁会认真学,以后就让阿宁照顾哥哥,好吗? 沈浮桥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垂眸静静看着宁逾澄澈的双眼和微蹙的黛眉,简直心都要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浮桥:男人不坏,老婆不爱。(bushi) 宁逾:老公说得对!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 哇哇哇今天520诶~~ 请允许菜咕咕给所有小天使一个大大的么么哒!!!祝非单身的小天使和另一半恩恩爱爱长长久久,单身的小天使就和菜咕咕锁死吧!(开个玩笑,顶锅盖逃跑~ 感谢在20210519 11:59:01~20210520 10:19: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稚朝 34瓶;卿卿有点甜 10瓶;寒山 5瓶;d. 2瓶;烊烊烊烊烊烊、醉清风、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似是故人 此刻他有很多种回答可以选择。 宁逾是负责貌美如花的典型代表, 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让他做这些家务事他zwnj;做zwnj;个翻车,届时只会留下zwnj;个更糟糕的结果等他处理。 况且他身份尊贵, 不是该做这些事的人。 他完全可以挑明宁逾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或者换一种温和的方式劝他远离厨房,但他只是静静地看了宁逾一会儿,忽然笑着叹了口气, 凑上去轻轻啄了zwnj;口宁逾的唇。 阿宁好乖啊。 他都快舍不得走了。 由爱生忧怖, 沈浮桥在爱上宁逾之前未曾畏惧过死亡, 未曾担心过身后之事,甚至觉得那应该是一种不错的解脱。 但是如今 哥哥不要蹙眉。宁逾把瓷碗搁在沉香案上, zwnj;只手伸出去想要抚平沈浮桥的眉心, 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 让他的掌心熨帖在自己的心口, 否则阿宁这里会很疼。 沈浮桥感受到他坚硬的逆鳞下缓缓跳动的心脏, 忽然一阵惆怅。 zwnj;个无伤大雅的小习惯而已,阿宁不用大惊小怪。先吃饭吧, 再不吃真的冷了。 那哥哥是答应了吗? 沈浮桥故作不懂:答应什么? 教我做饭!宁逾闷闷不乐。 沈浮桥戳了戳他微微鼓起的脸颊, 好奇道:会不会zwnj;不高兴就爆了啊, 小河豚? 哥哥不要拿那种毒物和阿宁相提并论。 沈浮桥久违地想起了原著里宁逾的人设。 毒辣狠戾,不择手段。 初见时带着固有的滤镜看着他, 还以为是一株极端危险的罂粟,剖开内里却发现是一束热情的红玫瑰,或者是一朵可爱软萌的小白兔狸藻。 难道他的出现不仅改变了宁逾的命运轨迹,还能在短短一个月内把主角的人设给崩坏? 也太过匪夷所思了吧。 宁逾见他走神,气他跟自己说话都不认真,砰地一声顿了顿碗:哥哥不答应, 阿宁就绝食! 沈浮桥倏然回神,忍俊不禁:那阿宁的牺牲真是太大了。 宁逾不傻,听出他的揶揄,忿忿地踢了他zwnj;脚。 吃饭就吃饭,调什么情?沈浮桥实在受不了宁逾这挠痒痒式的踢人法,力图帮宁逾改掉这个坏习惯,于是伸手按住了他的腿,肃声道,再这么踢我,就把你扔到山下去,喂野猪。 宁逾天生反骨,沈浮桥不让他踢他偏要踢,还要在沈浮桥的小腿上踩来踩去,赌气似的,力道很轻,但不容忽视。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28) 沈浮桥也是被宁逾逼得没办法,脑子zwnj;热就捉住了宁逾那圈尚带绯红的鲛鳞环:给我收敛些。 他不抓还好,他zwnj;抓,宁逾这下便真有了撒娇胡闹的正当理由,无论如何也收敛不了了。 沈浮桥很快也反应过来自己大意了,做错了事,所以当宁逾软着身体靠过来时,他的表情有zwnj;瞬间居然带着zwnj;种已经无所谓式的呆滞。 他只听说过蛇性本淫,龙性本淫,不曾想鲛人在这zwnj;方面亦不逊色与前二者,甚至隐隐有反超的势头。 他没什么好扭捏的,和宁逾发生关系除了可能受人诟病,非但不吃亏,反而对身体好处颇多。只是他不觉得这样下去就zwnj;定是好事宁逾和他终究不是一种构造的生物,他不说,自己便不知道这样下去是否会对他的身体造成损害,更何况他已经见识过了妖力转移的过程,宁逾的妖力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多给他zwnj;分,修为便减一分。 他修为本就不算高,自保尚且困难,以后还要在南海打下zwnj;片天,怎么能浪费在自己身上? 退zwnj;万步说这种本能式的交/配,完全是野兽般的行为,如今他能在宁逾身边还好说,以后呢? 别的鲛人碰zwnj;碰他的尾巴,他也要这么软地向别人求欢吗? 沈浮桥拳头硬了。 阿宁,我觉得有必要帮你矫正zwnj;下。沈浮桥按住他乱摸的手,认真且严肃,这种本能太可怕了我不知道你们鲛人是不是都这样,但我们阿宁不能这样下去。 宁逾眼尾都难以控制地半浮起深红的菱形鲛鳞,若隐若现,像是在极力忍耐。他仰头启唇微喘,眼神里满是渴望。 沈浮桥知道他难受,自责愧疚不已,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把他搂到了怀里,只是小心地避过了宁逾全身上下所有的敏感点,用一种不含任何情/欲的方式轻轻拍着他的背。 阿宁,你是人,不能被本能支配。这zwnj;次我抱着你,下zwnj;次便只拉着你的手,再下zwnj;次就不碰你了。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也是一样,第一时间不能想着顺从,阿宁不要轻易做出这样的媚态,否则哥哥会很难过。 沈浮桥苦口婆心地劝,宁逾却只听到这zwnj;次下zwnj;次再下zwnj;次如何如何,他拳头都硬了,揽在沈浮桥后颈处,简直想两拳把沈浮桥的脑袋砸开,看看里面都装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清心咒。 他都这样了如果不是刚刚体会过,宁逾真的会怀疑沈浮桥到底是不是男人。 以前哥哥说他不举,不举都在这上面了吧。 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 宁逾恨铁不成钢地握拳轻砸了几下沈浮桥的背,泄愤似的闷吟了好长一声,简直就像个撒泼打混的小孩子,沈浮桥却只觉得可爱极了。 阿宁,砸坏了你就没有老公了。 宁逾闷闷不乐:什么是老公?哥哥吗?可是哥哥又不老。 他额边仍细细密密地冒着汗,身体还是软的,情况却没有以前那么糟糕,沈浮桥想着可能是只碰了zwnj;下的缘故,有些庆幸,但又好像有些意犹未尽似的。 哥哥怕是等不到老的时候。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沈浮桥说出这句话完全是下意识接的,没想到又把宁逾惹红了眼。 混蛋哥哥阿宁现在已经够难受了,为何你还偏要说出这种不吉利的话惹阿宁生气?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我不会让你死不会让你死,你是不是都当耳旁风,根本没往心里去?! 别哭别哭。沈浮桥听见鲛珠坠地的嘈切声,顿时心疼万分,手忙脚乱地安慰起来,是哥哥说错了话,是哥哥不对,阿宁别急啊先冷静zwnj;下。 宁逾原来是一个隐藏的哭包。 不知道以后他在王座上处理海底政务的时候,会不会被气得直哭。 沈浮桥无端联想了zwnj;下,觉得那场景可能过分骇人也可能过分诱人。 呜 宁逾一边红着眼呜咽,zwnj;边抬袖撒着之前收集起来的鲛珠,眼底zwnj;片深沉的冰冷,若沈浮桥能看见,定会感慨那是多么暗潮汹涌的危险海域。 但他此刻却被蒙在鼓里,听珠响还以为宁逾哭得有多难过,心想至于么,不过zwnj;句话而已,该来的总会来,其实他说的也不算错。 罢了既然宁逾不喜欢,他以后便尽量避免说这种话,否则家里珍珠真的该泛滥成灾,没处收拾了。 沈浮桥侧头暼了zwnj;眼案上的蘑菇鸡汤和焖鱼,深深叹了zwnj;口气。 还是冷了。 午后沈浮桥去菜畦看了看那片棉花地,原本以为经历过上午那般恐怖的暴雨,此时的菜畦应该是一片狼藉才对,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那处依然茂郁葱茏,黄瓜莴笋豌豆青翠欲滴,红透的番茄上还带着雨迹,那片棉花也已经进入初花期,湿润粉红的花色点缀在浓郁的绿意之中。 可惜的是,大抵没有用到它们的时候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最后那些妖怪走的时候,变成的本体应该是玳瑁。 玳瑁海妖,远程而来从盥洗室的浴桶里绑走了宁逾,却为了区区一片不知真假的龙鳞那么果断地放弃了他。 而且绑走了他不把他带走,反而用藤蔓绑在礁石上任他叫喊。 明明是妖,和他交手时却像是处处遭到掣肘,顾忌颇多。 怎么想怎么奇怪。 沈浮桥抬指按了按眉心,不愿意把事情想得太复杂。 看宁逾的反应,应该是单纯的绑架没错。 那群玳瑁海妖诡异的动机、手法和态度暂且不提,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里。 那玳瑁最后放下的狠话犹在耳畔,可那番话不过是情急之下用来唬他们的,即使那片鳞是真的,除此之外,他亦未曾在这山里发现过任何龙迹。 说起来,以那群海妖的残忍狠毒,居然没有当即让他带头去找真龙 太奇怪了。 沈公子,新雨初歇,深秋爽朗,缘何在此愁眉苦脸,枯对山峦? zwnj;道空灵清冽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沈浮桥循着声音看向来者,却只在蜿蜒山路间看见zwnj;抹天青色的倩影。 霖娘身着zwnj;袭烟裙,撑着青花油纸伞娉娉袅袅沿着山路下来,耳垂处挂着两抹亮色的明月珰,眉间一点殷红的朱砂,织锦云靴上是一串铃铛,随着走路的动作在静谧的空山中叮当作响。 身似轻云,腰若纨素。 貌似是一位高挑的姑娘,沈浮桥心想。 叫他沈公子莫非是原身沈岚的故人? 作者有话要说:  宁逾:雷达响了。(友好微笑.jpg) 不是炮灰!!是拥有重要角色的美女姐姐!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叽!!感谢在20210520 10:19:43~20210521 11:58: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倾此 10瓶;36072998、d.、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上天垂怜 吾乃神使青蛇, 沈公子可以唤吾霖娘。 她的声音飘然而至,像是转瞬之间,那铃铛声便如在耳畔。 沈浮桥终于看清了她的相貌。 神使么 还是蛇妖? 沈浮桥还未来得及想好措辞, 宁逾便挽住了他的胳膊, 冷质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是另外一种陌生的语调。 因何而至? 他态度莫名很差,沈浮桥不知道是哪里又惹他不高兴了, 但如今外人在前, 暂时没法抱着认真哄。 但听这位姑娘的语气, 不像是故人来访。 那便好办多了。 阿宁脾气不太好,姑娘见谅。他抬手摸了摸宁逾的耳鳍以作安抚, 歉声道, 敢问姑娘远道独身而来, 所为何事? 霖娘不紧不慢地收了伞, 举手投足间颇有种恹恹慵懒的风情, 她柔荑掩面打了个哈欠,像是久眠初醒。 她深深地看了沈浮桥一眼, 苍青色的瞳孔中划过某种无法言明的怀念, 旋即轻叹一声, 从柔纱广袖中取出一个纹花豆青丹药瓶。 此乃雨霖山至宝,吾奉山神之命, 见沈公子沉疴难愈,聊以相赠,以减轻沈公子病痛缠身之苦。 宁逾神色倏然变了,他的目光紧紧黏在那个小瓶上面,眼中的光泽晦暗不明。 此话何意? 那霖娘并不与他搭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沈浮桥, 眼神依旧惺忪。 宁逾尖锐的指甲狠狠刺出来,身上难以自抑地冒出血红的妖气,很小心地避过了身边的沈浮桥,在原地激起了一片不小的风暴。 阿宁! 沈浮桥一把扣住宁逾的腰,按住他的后颈把他搂在怀里,右手不住地拍着他单薄的脊背。 别着急,阿宁别着急。 宁逾微喘着,眼神暴戾得快要遮掩不住,他被压在沈浮桥的胸口,熟悉的浓郁药味让他慢慢冷静下来。 霖娘黛眉微微蹙起,歪头看了看这两人的姿势,若有所思。 神使姑娘,方才您说的减轻病痛是我们想的那个意思吗? 信则有,不信则无。 沈浮桥偏头看她,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语调是一贯的温柔如煦:姑娘未曾给予我们任何值得信任的条件,怕是看着我们无路可走,山间寂寞,聊以戏弄罢。 退一万步说,沈某虽病入膏肓,但自小对生死并无执念,姑娘不必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红尘客浪费山中至宝,不值得。 霖娘按了按眉心,似乎是有些头疼。 沈公子对生死并无执念,哪知你怀里的鲛人对你的生死可在意得很?既然沾染了红尘情爱,那便算不得是客了,又哪能自在如絮,随飘随落? 此药只对凡人有用,既是至宝,也是鸡肋。山间众生皆是妖物,沈公子独居于此,亦算是缘分,赠与沈公子,又哪来的不值得之说呢? 沈浮桥动摇了。 他垂眸看了看埋在自己怀里一声不吭的宁逾,心口在那一瞬间产生了撕裂般的痛楚。 你试吃一颗,剩下的我用鲛鳞跟你交换。宁逾轻轻推开沈浮桥,沉着脸看着霖娘,以不容置喙的口吻说道,如果你还想要其它的,我也可以为你找来。 是么 霖娘终于将目光放在宁逾身上,那眼神说不上满意,也说不上不满意,只是有些怅惘似的,轻轻叹了声。 那我要你身上那片逆鳞,你舍得么? 姑娘,如果你来意在此,那便请回吧。 沈浮桥扬手做了个慢走不送的动作,语气也沉了下来,黑眸里隐隐带着冰冷的怒意,像是某种被无意觊觎了领地的犬类,虽平日里温煦和顺,但底线一旦被冒犯,便会露出残忍可怖的尖牙。 尽管他此刻一无所有,两手空空。 所谓的不容觊觎不容冒犯,也不过是妄然之谈。 我答应你。 沈浮桥骤然怔住了,他垂眸凝望宁逾,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 那双漂亮的蓝眸里,深藏着奋不顾身的愚蠢和胆量。 我不同意。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般地说出来,明明是在答霖娘的话,眼神却死死地钉在宁逾身上。 哪怕他再不懂鲛人的生理结构,单听逆鳞这个名字,也知道它对宁逾是怎样一种重要的东西。龙喉下生逆鳞,触必怒之。宁逾的逆鳞之下是脆弱跳动的心脏,失了保护他在南海要如何生存?那处连他轻吻一下宁逾都会震颤不已,遑论将其生生剥离,换与他人。 我绝不同意!姑娘,请回吧! 他说的话不作数。宁逾推开了沈浮桥禁锢在他腰上的手,朝霖娘走了几步,抬手示意她试毒,交易继续。 宁逾?!沈浮桥追上来按住宁逾的肩膀低吼,宁逾的肩上四处都是吻痕,被紧紧捏着的时候微微泛疼,但他此刻并未像以往那样示弱,而只是冷着眼仰头看他,颇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 沈浮桥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制住汹涌的怒意和悲哀:听话,不要犯傻!那药有没有毒是一回事,有没有用又是另一回事!我已经活够了! 从宁逾变化的神色间,他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冲,于是竭力缓了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让他反感。 阿宁,遇见你很幸运,哥哥也不想离开你但如果我要靠你的逆鳞续命阿宁,你这是在折磨哥哥要哥哥生不如死啊 宁逾眼眶倏然红了,他重重地哽咽了声,倒映着沈浮桥身影的蓝眸中波光荡漾,风吹起他鬓边微卷的碎发,看起来比沈浮桥还易碎。 那阿宁把她抓起来好了要是没有用,就杀了她只要没有毒便好,我们多试试,总会有办法的,总会有办法的 一片鳞而已,留在哥哥身边,哥哥养我一辈子,我便也没有用到它的机会哥哥愿意养阿宁么,还是说早已厌倦阿宁了,只是怕阿宁伤心便没有说想一走了之,就这样离开阿宁么? 霖娘在一旁站都站累了,看着这小两口在眼前演着分文不收的情感大戏,还时不时冒出一些弑神使的狠话波及到她,内心却深觉无聊得紧。 这条鲛人算是用情至深,虽德行品性有些微欠缺,脾气看起来也不太好,未能有服侍山神的自觉,倒是有凭借美貌上位的嫌疑,然而她也不是多么苛刻的人沈岚他喜欢,单这一条,便由不得她们山中众生来检验了。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29) 她这一番试探,完全是睡饱了没事干,许久未见故人,这山里居然多了位主人,讶异之余的多事之举。 罢了,开个玩笑而已,何必当真?这药是山神开恩,赠予沈公子的,吾区区使者,又怎敢在中谋私?霖娘俯身将豆青丹药瓶放在山路旁湿润的石块边,看着沈浮桥微微抿唇笑了笑,沈公子可得看好令正。那逆鳞并非凡物,假以时日,或有化龙可能,呼风唤雨,比肩神明可千万别被陌生人的只言片语给骗走了。 那边宁逾还在和沈浮桥吵,倒是沈浮桥听了霖娘的话,先转身看了过去,眉头深蹙,语气有些疑惑:化龙? 他确认自己看过的部分里没有这个情节。 只是可能。霖娘打了个哈欠,握住木柄撑开油纸伞便转身走了,曼妙的身影在山间一晃而远,只留下淡淡的、渺远的回音。 药在路石边,沈公子且放心服用,吾与你们无冤无仇,何必加害?或许你们也可以逮只兔子或者狐狸试试毒,吾便不奉陪了。 沈浮桥垂眸与宁逾对视一眼,还没说什么,宁逾便先移开了眼小跑过去,先释放妖力试探有无禁咒,再小心地拿起瓶子,打开玉塞闻了闻。 沈浮桥跟着走了过去,俯身握住宁逾的小臂想将他拉起来,却被他不轻不重地甩开了。 沈浮桥:? 宁逾朝他冷冷地暼了一眼,自行站起来错身走了,暗红蓬松的长辫垂在身后,沈浮桥鬼使神差地抓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松手,就随着宁逾的动作扯紧了。 他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 宁逾被他抓得脸红,但那口气没消下去,还是不想给沈浮桥好脸色看,当即便回头抓住沈浮桥的手在腕上咬了一口。 他不特意收牙的时候,能很明显地看出来有两对特别尖锐的咬合齿,没控制住情绪不小心刺进去,温热腥红的血冒了出来,吓得他脸上那点热意倏然消散,不自觉地伸舌去舔。 沈浮桥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耳廓有些红,从宁逾口中解救出了自己的手腕,握拳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那个阿宁,你还在生气吗?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宁逾就鬼火冒,理都不想理他了,气势汹汹地转身向屋里走去。 沈浮桥不知道哪里又惹他不高兴了,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垂头丧脑地跟了上去,抬手看了看自己腕间半圆弧的可爱齿痕,心情莫名好了很多。 结果一进门,就看见宁逾这条傻鱼倒出一枚红丹往嘴里塞。 你他妈做什么?!沈浮桥冲上去掐住他的双颊,强迫他低头将丹药吐出来,你疯了吗?!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都敢随便吃! 宁逾顾忌着他的病体,不跟他硬碰硬,只是脸被他捏得很不舒服,呜呜地抗议。 快吐! 我不! 沈浮桥被气得直喘,偏头在一旁重重地咳起来,一声比一声重,最后竟生生喷出一口泛黑的血。 然而手间力道不轻反重,甚至想伸到宁逾口腔里将丹药找出来,宁逾却借着这个姿势艰难地把丹药吞了,沈浮桥恍惚间看着他突出的喉结一动,头脑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崩碎了。 他跌倒在坚硬的木质地板上,脸色惨白,右手死死捂着唇,浓血就从指缝淅淅沥沥地流下来,身体不住地痉挛着,眼睛里猩红一片,看着宁逾的眼神竟像是在看仇人。 哥哥!!! 宁逾扑下来,想抱沈浮桥又不知道该碰哪里,血红的鲛人妖力从掌心传递到沈浮桥身上,却发现这具身体已然像一把残败的稻草,他的妖力无望地从每一处缝隙里流出去,灌输再多也根本无济于事。 他跪坐在沈浮桥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抬起沈浮桥的上半身将他抱进怀里,眼眶红得不像话,却没有泪意在里面。 除了能让沈浮桥心疼之外,哭泣没有任何用处。 但现在不是让他心疼的时候。 他从瓶子里倒出丹药,面上强装镇定,手却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哥哥张嘴。 沈浮桥却用那双沾满了鲜血的手不由分说地打开了他的手腕。 沈浮桥此时眼里已经失了焦,他靠在宁逾怀里静静地吐血,像是要把全身的血都吐完一样,宁逾天青色的内衫上血红一片,触目惊心。 我会吃是因为我知道它没毒我先用妖力检验了它没毒!宁逾急急解释,想吼又舍不得吼,哥哥,听话,快吃了,别逼我你别逼我好吗? 既然没毒咳、咳咳沈浮桥一说话,大股大股腥甜的鲜血就涌上来,争先恐后地从口中溢出,那你还、还吃 哥哥你别说话,你别说话了!宁逾心中大痛,抱着沈浮桥的脸难受得喘不过气,是阿宁错了,原谅阿宁一次好不好?阿宁是妖,就算误服毒物也没关系,但哥哥不行别生阿宁的气,哥哥,阿宁真的不是故意的 沈浮桥在一片昏沉中抬望眼,预想中冰冷的鲛珠没有砸下来,宁逾只是死死地盯着他,病态地,疯狂地,不放过他任何一点情绪的裂痕。 这样的爱人很陌生。 那种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虚无感又冒了上来,宁逾模糊的身影和微凉的体温像是在离他越来越远,可怕的是他居然没有眷恋的情感和一丝求生的欲望。 死了也好。 他这般想着,那双深沉晦涩的眸就渐渐凝固住了,但他没有阖眼,瞳孔所对的方向依然是宁逾冷厉的脸,他似乎还能看到一抹绯色的苦楚,猜想那应该是宁逾泛红的眼角。 居然没哭么? 太好了。 可是为什么灵魂都在痛呢? 还没待他彻底失去意识,唇间就被硬塞进一颗丹药,接着是某人温软的唇舌,推着那枚丹药向喉间抵去。 沈浮桥已经没了力气反抗,只觉得宁逾太傻,太容易相信别人,开始担心他以后会不会被人轻而易举地骗走。 他没有能力可以守护,没有余生可以陪伴的宝贝 天道不仁,造化弄人。 为何偏要让他在一无所有的临终之际,无望地爱上这样一条无法捎走的鱼? 那点吻痕还远远不够,或许过几天就消散得一干二净,或许用不了多久又有新的人给他新的生活而他还没来得及好好爱他,没给他必须铭记这段感情的理由。 哪怕是痛一些的、强迫意味浓一些的私印都还没来得及烙在他隐秘的腰窝上。 太失败了。 沈浮桥是被一连串轰轰烈烈的锅碗瓢盆击打声吵醒的。 如果映入眼帘的不是已然十分熟悉的云锦天花,他恐怕会以为自己已经回到了书外世界,正躺在某个露天音乐节的草坪上听着摇滚乐。 头痛欲裂。 沈浮桥勉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全身散架一样地疼,但呼吸似乎顺畅了很多。 砰!! 哗!! 咚!! 宁逾是在炸厨房吗? 沈浮桥如是嫌弃地想着,然而身体却很诚实,艰难地下了床,扶着墙缓了口气,尽量快地朝厨房走去。 还没走到厨房门口,一股浓郁的糊味便扑面而来。沈浮桥嗅觉已经很差了,但依旧觉得呛鼻,厨房里的盛况他有些难以想象。 宁逾耳鳍动了动,听见了沈浮桥下床的声音,很想冲出去抱住他,但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有动静。 直到沈浮桥推开门,看见里面浓重的烟雾,以及宁逾被蹭脏的脸颊和被浓烟呛出的薄泪。 呜 大难不死,别后重逢,本该是感人至极的场景,或者按照电影里的老套桥段,他该抱起宁逾哭着来一个法式深吻的,然而此刻他却只想把宁逾拖出来打一顿。 他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把宁逾拖出来之后还没打,宁逾便先用妖力灭火开了窗,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不过这个世界确实不能用常理解释。 然后宁逾便眨了眨大大的蓝眼睛,牵住他身侧的衣带,轻轻绽开了一个带有讨好意味的笑容。 我还没跟你算账。 哥哥要如何罚我,我都认。 沈浮桥看着他灰扑扑的脸颊,没忍住伸手帮他擦了擦,结果越擦越脏,宁逾也不反抗,只是眼角沁出了泪,指腹下的脸颊慢慢烫起来。 沈浮桥叹了口气,将他拉到盥洗室用湿棉帕给他擦,既除灰也降温,省得又引起麻烦。 他就那样耐心又细致地为宁逾擦着脸,指节不小心蹭过的时候能感受到宁逾温软的热意。两人之间一时无话,盥洗室里只听得见沈浮桥略重的呼吸声。 直到棉帕越擦越湿,沈浮桥才将其轻轻搁在一边,搂住宁逾的腰垂首吻上了他的眼睛,将他无声流下的泪悉数吻去,最终落到他抿紧的软唇上。 他吻得不深,念着厨房需要收拾,本想浅尝辄止,可宁逾却不乐意,缠着他要更多才好。他们是经历过生死诀别的爱人,此时做什么都不过分,传达情意也不必扭捏作态,于是沈浮桥也不再忍耐,直到宁逾被吻得喘不过气,蓝眸里盛满水光才堪堪止歇。 说起来也很奇怪宁逾明明是一条鱼,接吻的时候却像是会溺水一样,就差扑腾起尾巴求救了。 沈浮桥莫名很喜欢宁逾这副表情。 哥哥 尤其是他用这副表情软软地喊着哥哥的时候。 明明宁逾已经三百六十七岁了,自己也是个成年人,这种叫法怎么听怎么诡异,连他自己最初都很不喜欢,但越听却越觉得上瘾。 我把厨房弄坏了呜 宁逾吃准了沈浮桥的好脾气,故意示弱让他舍不得骂自己,然而今天沈浮桥却不上套,抱着他只是低低嗯了一声,手指摆弄着他后腰处系着的围裙带。 时不时戳到他的腰窝,不经意似的,但他知道这里是宁逾的敏感点。 哥哥 好了,别喊了。沈浮桥沉声喝斥,故作不悦,不是认罚么,刚说完便不作数了? 我嗯 宁逾抓紧了沈浮桥的衣袖,指节缓缓漫出些红意,指尖却被捏得泛白。 等沈浮桥抱着他出盥洗室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没了力气,散着长发懒懒地靠在沈浮桥怀里。 眼尾不知道为什么红得厉害,修长白皙的指节搭在沈浮桥肩上,不愿意挪开。 好好休息,我去收拾厨房。 他手里拿着从宁逾那儿弄过来的围裙,虽然也已然脏兮兮的了,但勉强挡一挡灰,聊胜于无。 沈浮桥此刻的身体颇有一种回光返照般的硬朗,宁逾依旧很轻,抱着没什么负担,但他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那枚丹药莫非真的能起死回生不成? 宁逾在被他放在榻上的前一刻挣扎了一下,趁着他顿住的动作从他怀里跳了下去,落地时脚软了软,差点跌到地上,被沈浮桥眼疾手快地拦腰接住了。 叫你不听话,站不好就别乱跳,崴到脚怎么办? 哥哥变凶了。 沈浮桥哑然,一时不知道回什么话。 他的确该温柔些的 阿宁很喜欢。 宁逾抓住他的手腕,踮起脚凑到他耳畔神神秘秘地说道,说完后还甜甜地笑了起来,秾丽的眉眼沾染了某种无法言明的爱意,让人只是看着,便心花怒放。 沈浮桥此时真想给霖娘叩几百个响头,跪谢这份珍重万分的救命之恩。 上天垂怜,他还能和他的宝贝阿宁再次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  霖娘:使不得使不得。补美容觉中,勿cue,后面还有一份大~礼。 宁逾:我谢谢你。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 菜咕咕又神龙活虎啦!!感谢在20210521 11:58:47~20210522 19:11: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luto 2瓶;烊烊烊烊烊烊、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沈浮桥私 厨房里的锅已经被烧破了, 瓷碗打碎了好几个,菜刀不知怎的断成了两截,砧板上依稀能辨认是死不瞑目的鱼, 原本收拾得整整齐齐的食材散落一地, 如今沾了有毒烟尘,都没办法再吃了。 宁逾是天生和厨房有仇吗? 沈浮桥连声叹气,又想起宁逾泛起水雾的可怜眼神, 还是没舍得动怒。 如果单凭这样的代价就能收获一条任他为所欲为的鱼, 那还是一桩不错的交易。 思及此, 沈浮桥无声摇头,像是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其实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宁逾是因为太爱他才会纡尊降贵委身于他, 并不是因为别的。哪怕宁逾今日没有弄坏厨房, 没有乱吃药, 没有不听话, 他依旧会心甘情愿地接受自己的惩罚。 这是爱的附丽,不是交易。 沈浮桥如是想着, 颇为感动, 但看及眼前这一对乌烟瘴气, 刚起的那点温馨心思又散得差不多了。 从今以后,无论如何, 宁逾都不能以做饭为目的进入厨房。 此处庙小,实在是经不起宁逾的大风大浪。 哥哥,你好些了么?身上还痛不痛,还会吐血么? 方才宁逾死活不愿上榻,是因为知道自己身上太脏,怕弄脏了床单和软被, 又给沈浮桥添麻烦。他活了两世,族内各种术法都学透了,哪怕是秘术或者禁咒亦有涉猎,可偏偏没学过清理术。 一是因为海底天然清理,无需多余的术法加持,二则是因为他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未陷入过如此糟糕的处境。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30) 沈浮桥无法,只能又抱他去沐浴洗发,换了身内衫才把人哄上榻。 可宁逾又哪里是安安分分的性子?一见他闲下来,就哥哥长哥哥短地叫着,非要把他吸引过来才好。他不堪受扰,明明准备做晚膳的,却还是没忍住过来堵住了他的嘴。 哪知这一过来,就走不了了。 他每次作势离开,宁逾就开始闹脾气,还拿带着鲛鳞环的脚踝蹭他的大腿,也不知道是在折磨他还是在折磨自己,总之最后蹭着蹭着两人就滚到了一起,抱着分不开了。 沈浮桥毫不遮掩地叹气,不轻不重地打了宁逾一下。 嗯 叫什么,根本没用力。 宁逾不知为何脸倏然红了,拨弄着沈浮桥额边的碎发,指尖有些发烫。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只是盯着沈浮桥细看,眉眼间便不自觉地流露出那种名为爱意的神色。他几乎是虔诚而庄重地,又怀有某种义无反顾的期许,轻声开口道。 哥哥,我想吻你。 佳人在侧,沈浮桥如何能拒绝? 他没应声,只是扣腰将宁逾拉近了些,直到两人呼吸相抵,鼻尖亲昵地蹭在一起,才开始吻住宁逾温软的唇瓣。宁逾对他毫不设防,早已贝齿微启等他长驱直入,沈浮桥并不意外,但心口依旧不自觉地熨帖起来,奖励似的咬了咬他的舌尖。 唔 宁逾轻轻地哼了一声,不像是在喊痛,倒像是充满了别的什么意味,让沈浮桥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情难自禁。 一吻作罢,沈浮桥没有再继续,只是抱着宁逾不停地喘,想凭借这样强势占有的姿势纾解某种无法言明的隐欲。 终于,在生理即将崩溃于抑制边缘的同一刻,他若无其事地问出了那个心理上亟待安抚的问题,妄图以此来平衡他摇摇欲坠的灵魂。 阿宁,我给你一个只属于我们二人的标记好不好? 宁逾平时便对他千依百顺,遑论如今还在情动时分,哪管什么好还是不好,一并答应了便是。 但他还是没忘了钓一钓哥哥。 什么标记?阿宁不喜欢,万一以后抹不去怎么办? 沈浮桥沉默了片刻,指节带着不小的力道按上了宁逾的腰窝。 宁逾闷哼一声,伸手紧紧抓住沈浮桥微乱的襟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抹不去才好啊要是轻易就被抹去了,我还烙它做什么?不是让我的宝贝阿宁平添疼痛吗?你说是不是? 沈浮桥每说一个字就按一下,说到最后竟还重重地碾起来,饶是宁逾对他千般喜爱万般容忍,此刻也差点忍不住将他踹下床去。 然而宁逾没踹,只是红着眼蓄起泪,楚楚可怜地喘着看向他,却没想到满足了某人恶劣的捉弄欲,指上力道不减反增。 答应了没? 不答应。 沈浮桥见他似乎实在是不愿意,内心有些动摇。这种事的确太逾矩了宁逾血脉高贵,玉叶金柯,若那神使所言非虚,今后还有化龙可能,是书中世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主角,怎么可能愿意被人打上羞辱般的标记? 他太自私,也太狂妄了。 被宁逾全心全意地爱着,便飘飘然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只是一个炮灰饲主。 除非哥哥也让我做一个标记。 宁逾这般说着,便翻身很小心地扑住了沈浮桥,按住他的手腕,故作凶狠道。 沈浮桥极重地怔了一下,看着宁逾一言不发,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有些无奈似的,偏头露出了修长苍白的脖颈。 宁逾满意了,俯身先舔了几下,待湿了之后再缓缓启齿咬下去,尖锐的咬合齿刺了进去,貌似有血珠渗出来,被他轻吮着舔去了。随后宁逾的妖力注入,不一会儿,原地便出现了一个鲛人逆鳞纹的血色印记。 宁逾伸手摸了摸,眼眶突然红了,大颗大颗的鲛珠啪嗒啪嗒地往枕上掉,强忍的抽噎声听得沈浮桥心中疼痛。 阿宁,怎的突然哭了? 他伸手将宁逾搂进怀里,轻拍着他漂亮的肩胛以作安慰,却全然不知是哪里又让宁逾这么难受,眼泪掉个不停。 便是他死的时候,宁逾也没哭成这样啊。 不对他死的时候宁逾根本没哭。 沈浮桥心中百感交集,抱着宁逾颇有种悲从中来的挫败。 哥哥你是我的人了,带着这个标记,哪怕你轮回转世,阿宁也能次次把你找回来。宁逾边哭边放狠话,这下哥哥真的跑不掉了生生世世都跑不掉了阿宁会死死守着黄泉路转生池,不会让哥哥有逃走的机会 沈浮桥哑然。 他还不知道自己颈侧的血色逆鳞纹,以为宁逾被他的病折磨得发疯了,咬了个齿印就以为能万事大吉,既天真过头,又悲哀过分。 可他还没残忍到要去戳破他美梦的地步。 宁逾跟着他,实在是太痛苦了。 哥哥刚刚说要给阿宁烙什么? 沈浮桥喉间酸涩,说话地声音都沙哑了:没什么,哥哥开个玩笑。 宁逾却没接话,只是从沈浮桥身上下来了,抱住另一个枕头趴在榻上,大半张脸埋在了枕间,沉着腰勾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完全是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沈浮桥最后挣扎了一下:很痛的没必要烙了,你既给了我标记,不要忘了来找我便是。 宁逾烦透了他这婆婆妈妈的性子,自己都这样了他还在那纠结为难,是他宁逾不够有魅力还是怎样?别人靠近他三尺以内都会有被杀头的危险,而自己上赶着让沈浮桥烙他还不情愿。 他埋在枕间的神色郁郁不乐,颇为阴沉,可说出来的话却毫无攻击性,只是字字往沈浮桥心上戳。 阿宁愿意。哥哥给的东西即便是痛,阿宁也是极喜欢的。 怎么听起来颇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沈浮桥皱了皱眉,拨开宁逾额边的卷发,却直直撞入了一汪波光潋滟的蔚蓝海面。 心底一个声音在狂喊。 烙吧!再不烙一旦出了意外,这将是你毕生地遗憾!这么可爱的鱼,你不想私有吗?你不想独占吗?烙上去他永远属于你! 然而另一个声音却在苦苦压抑。 不可以,不应该,不能够他是宁逾,他是他自己,不许被任何人打上标记。那是冒犯,那是亵渎 沈浮桥瞳孔骤然缩了一瞬。 他快疯了。 直到宁逾受不了他的磨蹭,自行伸手掀开上衣衣摆,露出白皙流畅的腰线,诱人而不自知地抬起眼凝望他,理智才被磅礴澎湃的冲动瞬间淹没。 去他妈的抑制!他一辈子活在自我压抑和自我管教中,有过什么好下场吗?冒犯也好,亵渎也罢,无论他承不承认,他都早就被同化未自私贪婪的怪物,死到临头又何必惺惺作态?宁逾爱他,是宁逾非要不知死活地来爱他,那便休要怪他 沈浮桥深黑的瞳仁中撕扯出残忍汹涌的浪潮,沉沉地隐在风雨欲来的礁石之下。他没有过多表情,只是一言不发地下了榻,从书案上的暗格里拿出了自己的私印。 镂花金丝楠木底部是他十八岁时亲手刻的章,方正矩形框内是小篆体的四个大字沈浮桥私。 这种印章抛光打磨上蜡之后不易燃烧,更别提能达到烙印的效果,沈浮桥一时有些为难。 作者有话要说:  沈浮桥:老婆还在床上等着,怎么办?在线等,急。 宁逾:这个哥哥就是逊啦!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感谢在20210522 19:11:36~20210523 11:58: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ucky 10瓶;醉清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生老病死 沈浮桥凝眉在镂窗前站了一会儿, 直到砭骨的山风吹拂进来,才握拳抵唇闷闷地咳。 他身形高大,却形如枯槁, 明明窗外的光影在乌黑长发和天青色外袍的轮廓上洒着朦胧的亮色, 整个人看起来却像是在往深渊里坠落。 宁逾抱着衾枕,冷风被沈浮桥挡去了大半,吹到他那里时只在后腰处留下淡淡的微凉, 被拢在一旁的如藻红发沉默地飘拂, 那一对诱人的腰窝便半遮不遮地露出来。 沈浮桥以前学习西方美学史的时候, 有次恰巧听教授说过腰窝被西方美学家称为圣涡,还有另外一个好听的名字叫维纳斯酒窝。从前他很不明白为何会给予一个医学结构如此浪漫的名字, 此刻他才深觉这评价简直是恰如其分。 眼前之景, 确实是美不胜收。 他咳得并不重, 只是不胜寒凉, 宁逾也没像往常一样急着下床来察看他的情况, 只是微微偏头沉默地看着他,眼神里似乎带着些冷意, 他看不太清, 也看不太懂。 说起来这种眼神大概比示弱的眼神更适合宁逾。他脸部线条是很凌厉的, 不是适合撒娇卖萌的柔软型,最初那种阴狠暴戾的性格才符合他的设定, 只是他看惯了宁逾红着眼哭,都快忘了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原本并不是用来诱惑人的。 宁逾天生蓝瞳,而正常鲛人的眼睛应该是深碧色。危险又神秘的蓝,在海底意味着绝对的控制力,只是其它鲛人不懂,本能地觉得恐惧, 以为是异类便加以排挤。 他是鲛人始祖的遗脉,生来带着嗜血和残暴,日后回到南海报仇雪恨,王座之下还会有万丈枯骨,注定不是一条只会扑腾尾巴求救的小鱼。 沈浮桥靠着桌案,目光与床上趴着的宁逾倏然交汇,既非喜不自胜,也不黯然神伤。主角与炮灰,鲛人与人类,书中与书外,雄性和男人他们能跨越这些不可抗力相爱已然如此珍贵,于是剩下的一切都变得无足轻重。 无论宁逾性情如何,他都喜欢。 沈浮桥先一步收回了目光,将私印放回了黄花梨木小匣,仔细地收进了暗格里。 哥哥,不烙了吗? 宁逾轻声问,似乎有点失望。 不高兴? 没有。 沈浮桥轻轻笑了声,从木筒里抽了一把制作平安扣时搜罗的细刀,雪白的锋刃迎着天光泛着冷意,他缓缓转动了一下,开口道。 烙印有点难度,我单给你纹个字好了,好看一些,也没那么疼。 他走到床边的春凳前,随意拿了一支花烛划火点燃了,将刃端置于焰中静静炙烤。昏黄的烛焰明灭跳动,宁逾盯着沈浮桥棱角分明的脸庞细看,抱着枕头闷闷嗯了声。 想要什么字?哥哥酌情考虑一下你的意见。 宁逾意味不明地啊了一声,不太高兴似的:只是酌情考虑一下吗?阿宁在哥哥心中的份量好轻啊,哥哥给别人纹字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沈浮桥如今越来越能分辨出宁逾语气里的真真假假,如今听他着半黏不黏的声线,便知他只是在撒娇。 只给我们宝贝阿宁纹,满意了吗? 宁逾耳鳍红了红,故作镇定:阿宁没问这个,哥哥不要转移话题。 沈浮桥将尖刀拿起来,将花烛吹灭了:先拿着。 宁逾乖乖地伸手,指节和指节碰在一起,互通过微妙酥麻的电流,沈浮桥将木柄放在宁逾手心,温声叮嘱:小心,别烫着了。 宁逾轻轻眨了眨眼睛。 沈浮桥俯身吻了吻他的眉心,摸头道:真乖啊。 他说完不等宁逾反应,便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澄澈的清酒。这清酒还是前不久为了给宁逾做醉花鱼向楚怜借的,一直没找着机会还给他。 酒精浓度不算太高,但聊胜于无。 沈浮桥将清酒倒在宁逾腰窝里,那处像是满晃晃地摇着,浅浅地盛着,沈浮桥净手之后便用掌心抹散开,激起宁逾一阵细碎的颤抖。 而掌心残存的微凉和滑腻,亦使沈浮桥有些情难自禁。 刀给我,别抖了。 哥哥净会欺负我。 欺负便欺负了,你还要咬回来吗? 沈浮桥随口敷衍着,接过刀待那处微干便用尖刃抵上了涡心,试探性地压了一下。 嗯 疼吗? 痒。 沈浮桥暗暗松了口气,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手边的浑圆,佯怒道:不疼就别乱叫。 宁逾一下被打懵了,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傻了似的,过了好一会儿才被腰窝处的刺痛唤过神来,但眼神依旧呆呆的,难以置信地扑了扑长睫。 哥哥! 怎么了?沈浮桥分心回应着,刀尖却没丝毫停滞,血珠不断从刀痕处渗出来,在腰窝处积起浅浅的一滩,宁逾变态的恢复能力在此刻充分发挥着作用,随着最后一个笔锋的收势,腰窝里的字慢慢结好新痂,依稀能看得出是一个血红的沈字。 你打哪儿呢?! 沈浮桥垂首将腰窝里多余的血迹吻去,不懂宁逾在急眼什么:你身上哪里我没碰过,打一下怎么了,又没用力,发什么脾气? 宁逾翻身而起,抓起枕头不轻不重地砸了他一下,暴躁骂道:登徒子! 沈浮桥简直一头雾水:? 宁逾面红耳赤地往床角缩,抱着双腿像是个被暴徒□□了的良家子,看得沈浮桥头疼不已。 你小心伤口裂开。 不要你管。 沈浮桥深深地看了他一会儿,从他红得不正常的脸颊和深蹙泫然的眉眼间勉强判定出他不是在撒娇,而是真的生了气,这才倏然慌了神,在春凳上搁下刻刀,试探性地朝宁逾靠近了些。 阿宁? 哼 还愿意应声就好。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31) 沈浮桥定了定心,凑过去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哥哥错了,不该打阿宁,原谅哥哥好不好? 宁逾沉默不语,抱紧双腿贴紧墙角,脚踝处那圈鳞纹有些泛红,粉圆漂亮的脚趾微微蜷曲着。 沈浮桥实在是拿他没办法:阿宁,你身上还有何处不能碰不能摸,趁着这次机会一并说与哥哥罢。再这样下去我怕自己都会有同你的亲密PTSD了,以后你再让我抱你吻你,可能会有些困难。 宁逾听不懂什么是PTSD,只是串联起来大致理解了一下沈浮桥的意思,看着位置和姿势差不多到位了,气氛也差强人意,便装作急得顾不上还在生气的模样,抓住沈浮桥的手腕一把将他扯了过来。 沈浮桥冷不防被他一拽,原本身体就长病久虚,此刻更是重心不稳,勉强扶住了墙,但两人唇齿和鼻尖还是狠狠磕在了一起。 两人均是痛嘶了一声,沈浮桥连忙撑着墙撤了身,捧住宁逾的脸心疼不已,摸摸他被撞得通红的鼻尖,又摸摸他紧抿的唇:阿宁疼不疼?我去给你冷敷一下你忍一忍。 宁逾却只是蹙眉凝望着他,微微启唇咬住了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用舌尖轻轻舔了舔,像幼猫啜饮食盆里的牛奶一样,小心翼翼,万分可爱。 别闹,乖,松开。 沈浮桥喉结狠狠地滑动了一下,声音莫名变得有些嘶哑。 宁逾才不听他的话。 他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含住他的手指,能在舌尖依稀辨认出醉花鱼原料的味道,微辛辣,不如沈浮桥身上的药味好闻。 沈浮桥近距离与他相望着,两双盛满爱意的星眸在一瞬间激起对峙的火花,互不相让,但并不狠戾,反而有点温柔缱绻的意味。沈浮桥从他踌躇满志的目光里察觉到自己似乎被捉弄了,但指节被湿软裹含的触感很好,让他实在是生不起气来。 小骗子,以后你再做出这副表情,我可不会再心疼你。 宁逾狠狠磨了磨牙,泄愤似的,含混不清地哼了声。 太过得意忘形,一时露了马脚。 最后两人之间也不知道是谁占的便宜更多,总之沈浮桥算是尽兴了,那血色的沈字纹印看起来亦恰如其分,陷在宁逾腰窝里,昭示着强势的、不容辩驳的占有和归属。 沈浮桥挺满意的,虽然宁逾不是疤痕体质,等血痂脱落之后很可能只会留下很浅的字迹,但至少别人抚摸那处时,他大抵会记起被自己的刀刃笔笔割划而过的痛楚。 两人照常吃了晚膳,明明是最为兵荒马乱的一天,到了晚间却似乎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平静。宁逾不知为何安静了许多,入睡时单是抱着他的腰深深埋在他怀里,并不像往常一样胡闹,时不时地唤他一声,听到他答应便松一口气。 而窗外清月高悬,草木摇落,寒鸦阵阵,江浪轻拍礁石,在空谷发出幽幽的回响。 沈浮桥从这种反常中隐隐察觉到某种悲兆,直到怀里人微弱的呼吸逐渐平稳,乌鸦都休鸣入眠之后,他才缓缓睁眼,像一个旁观者一般,静静注视着急剧衰竭的器官给身体带来难以忽视的变化。 作者有话要说:  宁逾:老公一夜之间变成老公公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流泪鱼鱼头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感谢在20210523 11:58:48~20210524 11:08: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luto、迷迷居、稀星 2瓶;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生离死别 沈浮桥眼睁睁看着自己满头青丝化雪, 搭在宁逾腰上的手迅速枯朽,微微动一下指节,甚至能听见咔咔作响的脆裂声。 他彻底怔住了, 颇为无措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却发现上面已然满是沧桑的刻痕。 此时室内一片静谧,怀里人被他抱得暖烘烘的,脸颊泛红, 微微启唇, 温热的气息就扑在他衰老的脖颈间, 昭示着眼前的真实和荒诞。 沈浮桥的心突然不堪重负地狂跳起来,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唇, 不让艰难的喘息声吵到熟睡的宁逾, 小心翼翼地抽出皮包骨的手臂, 慌乱地下榻冲出了门。 门外的月光冷清得像是一句无言的悲谶, 山风吹过, 夜翳就掩去了月明。 沈浮桥靠墙缓缓跌坐下去,看着自己苍老的掌心, 心里想的却是榻上尚在酣睡的爱人。 宁逾会哭吗? 还是会害怕? 还好自己没睡着, 要是明日宁逾先醒了, 看见抱着他的是一把年迈枯骨,不知道会吓成什么样, 可能到时候不是一脚把自己踹散架,便是尖叫一声把雨霖山都吵翻 思及此,沈浮桥满布褶皱的嘴角居然生硬地扬了扬,浑浊的眼底漫出些不太明显的笑意。 笑着笑着,心口不知为何猝然疼了起来,他怔怔捂上左胸痛喘了一会儿, 像是要将枯竭的五脏六腑一并呕出来。 他白发从脸侧披散到地上,衬得唇角溢出的污血格外悲凉,昏黑的屋内伸手不见五指,但隐约可以听见屋外高竹摇曳的声响,似乎近在耳畔,又似乎格外茫远。 他拖着病体在异世生存,既不强大,也不温柔,宁逾会喜欢他,大抵也是托了这副好皮相的福。如今他垂垂老矣,丑态毕现,同样是白发如雪,宁远却风华正茂,俊逸无双 宁逾会跑吧。 沈浮桥暗暗设想了一下这种可能,觉得喉间颇为苦涩。 他们还没成亲呢宁逾要是真的想跑,他也没有什么立场把他绑住。 更何况,回到南海不就是他的宿命么? 哥哥,大半夜不抱我睡觉坐在这做什 宁逾略显慵懒的声线在暗夜里倏然响起,又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重重的膝盖磕地的声音,沈浮桥听得心都被攥紧了,下意识伸手想去接,反应过来后双臂却猝然僵硬了,收回之前被宁逾死死地抓住,那一刻沈浮桥以为自己的手都要被他抓断了,但还是没用力挣,任凭他抓着。 就像抓一根浮在海面的枯枝朽木。 怎么回事?!宁逾目力极佳,在如此昏暗的夜色里亦能看清楚沈浮桥满头白发和苍老面目,他全身都冷了下来,声音又急又颤,哥哥哥哥 我还以为我们阿宁会认不出我。 沈浮桥勉强地笑了笑,沙哑沧桑的嗓音像是旧损的破风箱,一说话就忍不住咳嗽,看起来痛苦至极。 宁逾突然就崩溃了,扑过来抱着沈浮桥重重地哽咽,身上血红的妖力疯了一般地灌进沈浮桥的身体里,却只是徒然穿过,沈浮桥能感觉到温流从四肢百骸漫延而过,但也仅仅是漫延而过而已。 明明方才还好好的!明明方才还好好的 是那瓶药!是那条蛇!!!宁逾失控地大吼,隔着胸腔,沈浮桥都能感受到他绝望的狂怒,我杀了她我杀了她!! 阿宁。他感受着怀里的年轻躯体,颇为心疼地叹了口气,冷静一点啊你这么容易冲动,我放心不下。 宁逾抱着他干枯的脖颈痛哭失声:那你便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 他少有吼得这么重,这么撕心裂肺的时候,全身都在发抖,分明知道哭泣是最无用的东西,眼泪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化成了断线鲛珠,不要钱似的往下坠,砸在地板上,就像刺穿了沈浮桥溃烂不堪的心脏一样。 他抬手想摸宁逾的头,干枯的指节刚刚触及他柔软的发丝,却迟迟下不了手。 最后一程是和阿宁一起过的,我很知足。 沈浮桥的手若无其事地垂了下去,在暗色中划过一道悲伤的弧线,地板很凉,指节磕上去的时候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地破碎。 阿宁。他哑声唤,声音里带着某种难以割舍的疼痛与缠绵,像是跪坐在真佛脚下虔诚的教徒,用毕生的信仰祷告着唯一的执念,忘了告诉你我爱你。 要是换作以往任何一个时候,宁逾听到这句话不知要有多高兴,但此刻他只是死死地咬着唇,竭力不让自己的哭声泄出来。 按照我们故乡的习俗,我该捧着红玫瑰,定制好戒指向你求婚的,但是这里没有玫瑰种子,也找不到钻石。有的只是漫野的山花草芥,就像我一样,原是配不上你的。 宁逾全身都在发抖,良久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才不是 让你委身于我没有名分,日子清贫,还要时时担惊受怕,其实我亦惭愧不已,以至于忧情入骨,常常中夜惊醒,久久难寐,煎熬成疢。如今之事,大抵也是一种解脱听说鱼的记忆是很短暂的,阿宁,你会用多长时间来遗忘我? 沈浮桥言罢,便听得鲛珠落地的声音渐渐止息,宁逾身上越来越凉,不似活物的温度。 两人就这样沉默不语地抱着,似乎可以借此逃避某种难以抵抗的结局,但也仅仅是似乎而已。过了好一会儿,宁逾突然笑了声,那笑声像是深海里淬了寒意的幽灵,在午夜时分显得十分瘆人。 他笑得越来越诡异,越来越恣肆,失了心智一般,抱着沈浮桥纵声狂笑,笑着笑着竟从眼底溢出了血,顺着冷厉的脸颊病态地往下淌,一颗颗稀世的血鲛珠就那样滚落在地上,沾了尘灰,蒙了暗翳。 遗忘你哈哈哈哈哈哈沈浮桥,你问我要用多长时间遗忘你?宁逾像是听到了什么愚不可及的笑话一般,笑得肝胆俱裂,痛不欲生,你要不要猜一下如果你死了,我会不会把你剁碎吃下去让你永远属于我? 沈浮桥居然真的细想了一下那番场景,轻声叹了口气:若我不是如此老丑的躯体,让你吃了也无所谓,如今还是算了,肉柴骨脆,我们宝贝阿宁啊,还是不必饥不择食到这般地步。 宁逾听着沈浮桥淡淡的口吻和亲昵的称谓,突然笑不出来了,半口气哽在喉间,脸色惨然一片。他绝望地抓着沈浮桥老瘦的肩胛,眼底尽是残忍的猩红。 我不会放你走 他絮絮的呢喃刺痛了沈浮桥的骨骼,沈浮桥直觉喘不过气来,全身细细密密地发疼。 哥哥不走哥哥只是累了,需要休息。他温声安抚道,饱经沧桑的声线依稀能听得出以往温柔如煦的痕迹,阿宁可知哥哥这一生过得如同死尸残偶,在没有遇见你之前,已经饱尝过世间苦恶灾祸? 且当哥哥只是沉睡了,解脱了不要哭,毋多挂念,也不必守丧。我一生蹉跎,别无所有,唯这颗心脏,无论跳动还是停滞,鲜活还是朽烂,始终都只属于阿宁一个人你把它吃掉,权当我陪着你了。 宁逾好似被触动了某一根弦,脸上突然浮现出得救般的微笑,白森森的尖牙露出来,眼底闪烁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他僵硬地伸手覆上自己的右胸,锋利的指甲悄无声息地刺出来,生生剥开了自己的逆鳞,从血肉模糊的胸腔里挖出了自己的心脏。 沈浮桥五感衰退,根本不知他在做什么,直到温热带血的软肉抵上他的唇,宁逾神经质的声音在静室粲然响起时,他才明白唇边的到底是什么。 他怔怔地抚上宁逾空空如也的胸口,耳边骤然划过尖锐的刺鸣,颅内似乎爆了血,整个人都变得血淋淋的,茫然无措。 屋外忽然下起瓢泼大雨,狂风将山木拦腰摧折,雷电轰鸣,暴雨如注,整个雨霖山像困兽一般发出剧烈的哀恸。 听话吃了它 话音未落,木扉便猛然被人狠狠踹了几脚,随着风嘶雨裂化为潮湿的齑粉,门外三人匆匆的身影甫一显现,便被笼着黑雾的血海藤破空袭击。 霖娘撑伞挡于身前,原地化出青色结界相抵,血海藤里隐隐发出万鬼痛嚎,在激荡的妖力碰撞中狠狠刺破了霖娘的青花油纸伞,结界轰然崩碎,霖娘不顾身上豁然洞开的伤口,顺势拉回伞柄,禁锢着血海藤使其一时无法挣脱。 阮白在伞后对宁逾全力使出了软骨术,楚怜趁机用九尾从宁逾怀里艰难地拖出了失去意识的沈浮桥,宁逾身上燃起熊熊天火,烧焦了楚怜数条蓬松的狐尾。那颗犹在跳动的心脏被阮白稳稳接住,一把按回了宁逾的胸腔,雪白的妖力将血肉渐渐封粘治愈,也麻痹了宁逾恨意滔天的嘶吼。 作者有话要说:  雨霖山全员恶人。(bushi)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 感谢在20210524 11:08:50~20210525 11:09: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倾此 14瓶;墨瑾年 10瓶;迷迷居、爱吃柠檬的猫兔 2瓶;d.、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名字而已 漫长的黑夜。 在似是而非的状态中久久存在, 死了还是活着都是虚妄的幻觉泡影,真实烙印在心底的只有那两抹忧郁的蓝。 惨然破碎的蓝 雨霖山神沈岚,罔顾天常人伦, 擅自打破轮回法则, 剥去神骨,打入凡世,历八苦之劫, 今劫数已尽, 准返神台, 重归神位。天道公允,许尔脱离苦海, 斩断红尘。 万丈青莲池心, 沈浮桥静静地浮于池面, 大殿高处的谛听一丝不苟地念着, 清越的鸣声在圆顶环绕徘徊。 水面忽然泛起微弱的涟漪, 沈浮桥的指节无意识地动了动,紧接着是满池青莲旋然盛放, 星星点点的天青色灵光一齐汇入他静谧的胸膛。 沈浮桥忽然想起漫无尽头的寂寞和枯守, 云间河底不知年月的同僚, 鎏金殿堂锁住的七情六欲和魂悸魄动,包括雨霖山万年如一日的朗月清风。 他收养的那群兔子和狐狸, 在悬崖边救下的青蛇 还有什么? 在红尘凡间短暂拥有过的真正童年,祖孙情深受过的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 同那条长大了的鲛人。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32) 池面镀上了粼粼金光, 沈浮桥缓缓睁开眼,深黑的瞳仁边缘带着一圈明显的亮色,像两颗了无生气的黑曜石,平静得看不出悲喜。 耗时多年,在青莲神池中贮存的神躯依旧未与山神灵相完美融合,直到沈浮桥从池中走出来,一步一顿,肢体才慢慢由僵硬变得协调。天青色的神袍凭空出现,出清水而不湿,袖边袍摆暗光萤转,满头青丝仅用一条流云长带随意束起。 及近浅滩,莲叶掩映之处,沈浮桥才从自己的灵相上看见一枚小小的血色逆鳞纹。 南海鲛人王配偶纹。 居然这么轻易地给了一个凡人。 他鬼使神差地抚上了自己的颈侧,明明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却好像还能感受到唇齿的温热,来自一条深海里的小鱼。 他无声抿了抿唇,眼底漫上浅浅的笑意。 随着他上岸的脚步,神殿大门訇然中开,琉璃高瓦映照着绯橙的霞光,仙鹤拂动浮云悠然划过,在亘古不变的九重天留不下一丝痕迹。殿门左右列着忠诚的神卫和缄默的莲使,半跪而下等待着他的醒来。 沈浮桥赤足踏上金碧辉煌的神阶,繁茂的青莲便在神阶两侧漫延出圣洁的清香,殿门外正中央跪坐着神使,垂着头聆听来自最高处的神谕。 这一天所有人都等了太久。 霖娘。 沈浮桥的声音是一贯的温柔如煦,只是如今隐隐带着山神的威压,茫远神圣而无上。 属下在。 我睡了多久? 霖娘心算片刻,恭敬道:距离尊上凡体死去,人间日月三百载有余。 沈浮桥颔首,抬手用神力扶起跪地诸人,像是不经意间温声询问:我的遗孀,如今身在何处? 霖娘愣在了原地,数千年来第一次在山神面前犯了结巴:尊上的遗、遗孀? 谁啊? 难不成是那条鲛人?! 开什么玩笑 沈浮桥见她的反应,心下了然。 多半不在雨霖山。 我出去一趟,雨霖山诸多杂事,还烦请霖娘多为操劳顺便告诉阮白和楚怜,待我回山,给他们带他们最喜欢吃的胡萝卜酥和荷叶鸡。 霖娘嘴角抽了抽,暗暗腹诽沈岚真是睡傻了,阮白和楚怜都多大了,还当幼崽养。 但这喜欢撂挑子偷懒的陋习还是没变。 尊上大劫方渡,何不先回雨霖山看看?数百年了,山中众生都在恭候您的回归。 沈浮桥摆了摆手,天青广袖便在柔和的夕阳光景下划过一道温煦的弧线,他唇边亦带着怀念的笑意,整个人被落日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圣光。 我既归神位,山中灵脉便充盈饱满,之前几百年苦了你们了,这些日子且自行休养生息去罢,过些时候我便带家眷一并回来。 此言一出,殿下一片哗然,众神卫还算勉强保持着严肃,诸位莲使就已经炸开了锅。 沈岚平日不摆架子,待众生温柔随和,化世间苦难为养料,种植了满池慈悲青莲,莲心极苦,却净化贪嗔痴慢疑,引导灵相清白向善。 而他常居雨霖山,无法时时在九重天雨霖殿照看,一颗莲种发了芽之后便由特定的莲使护养,他们依靠沈岚在莲上留下的神力存活和修炼,攻击性很弱,生命力却极强,是不受天道三界制约的特殊存在。 他们生了灵识,也就懂得了八卦,但以他们简单的思维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为何主上睡一觉就有了家眷,交头接耳也讨论不出什么结果来。 而霖娘启唇欲言又止,实在憋不住想说点什么,却又不好下他的面子。 遗孀家眷,能对得上号的便只有南海那条鲛人,可是那鲛人早就发了疯,动不动来雨霖山乱杀一回,每次见他来整座山都如临大敌,念着他帮山神渡劫的情分能躲就躲,实在被逼急了便大打出手。 那鲛人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不伤其它精怪,全然是奔着取她和阮楚二妖的命来的,明明在陆地上被压了一头,发起狂来偏偏谁都挡不住,根本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 且不说她被打伤过好多回,就小白兔那么人畜无害的脸,他眼都不眨就开撕,可怜小狐狸那么漂亮的九尾,被他烧秃之后就再没长起来过。 霖娘不知跟他解释过多少回沈岚没死,只是沉睡了,结果越解释越难缠。他什么都不相信,只逼着要沈浮桥的肉身,可神魂归于九重天,那具腐朽的肉身也早就消弭了,她上哪儿给他找去? 那鲛人早就成了只会杀戮的变态,听说离开雨霖山后在南海觉醒了血脉,以雷霆手段整顿了南海鲛人族系,成为了鲛人族独揽大权的新王上,那王座都是鲛人尾骨堆成的,偌大的王殿里挂满了反叛者的头颅,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活物。 他早就化成了一个符号,作为鲛人族冷血暴戾的典型代表。族人敬他畏他,背地里也嘲笑他可怜他。他虽然一路势如破竹,胜而为王,却已然失了心智,空洞浑噩度日。 那样冰冷的宫阙王殿一住就是数百年。 沈岚心心念念的家眷,一时半会儿恐怕没那么容易带回来。 不过说起来方才谛听不是说斩断红尘么?为何沈岚甫一醒来,连雨霖山都不回,却上赶着要去找他? 渡劫而已,还假戏真做了? 不会吧若那鲛人又上位了,在沈岚耳畔吹吹枕边风,那她便可以早些带着那两只滚出雨霖山浪迹天涯了。 霖娘越想越远,有些后悔当初没戴张面纱。 虽然她什么也没做错。 作为山神使者,帮助山神早日历劫归来是她的使命,否则她才不管这小两口的事,睡她的觉不香吗? 鲛人心脏助人起死回生返老还童,当初要是被沈岚给吃下去了,那药就白给,他还得搭上一世去完整地历老苦,徒增麻烦。 更何况她好不容易配的,花了不少西部灌木蛇毒液,浪费可耻。 宁逾是倒霉,可雨霖山上上下下谁不倒霉?若不是当初 霖娘? 不知何时众人已然散去,神卫和莲使不见踪迹,沈浮桥循阶除而下,温和的声线就在三尺之外响起。 你看起来有话要说。 霖娘下意识怔了片刻,俯身启禀,未作丝毫隐瞒:敢问八苦之劫,凡间种种,尊上是否一一记得? 你一口一个尊上,叫得我头疼。沈浮桥按了按眉心,随口道,就按之前的习惯,叫我沈公子罢。 天道故意模糊了我的记忆,红尘苦难与情爱确实已然隔了一层雾霭,有些细节看不真切。 霖娘敛眉,神色有些复杂:那您为何还将那鲛人记得如此清楚? 不是清楚,是深刻。 沈浮桥的视线错过霖娘,落到远处的日晷神坛上,那里面满是上神陨落后残存的精魄,漫天蝶影化成了通极之梯。 每一只圣光笼罩的白蝶双翼上都刻着神明漫长而无言的执念。 世人皆谓神明断情绝爱,无悲无喜,寿与天齐,却不道九天之上有多少痴神因背叛天道而陨落,灵识抹去,不入轮回。 同宁逾所做的事我大多也都不记得了,包括最后我是怎样死的,他有没有把雨霖山哭湿,我也不记得了。他怅惘地叹了一口气,但忧伤很淡,被日落的光影一笼便散了,但我记得,我爱他。神族的爱并不留在记忆里,而是刻于灵相上。 或许只是沈浮桥爱他,尊上 我不就是沈浮桥么?他轻轻笑起来,眸中颜色很深,教人不敢直视,名字而已,不过是浮于表象的一个称谓。我是去历劫,换了具肉身罢了,更扯不上什么前世今生之说。怎么霖娘你修炼千年,如今连这个道理都还不明白么? 作者有话要说:  宁宁:独守空房。(bushi)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感谢在20210525 11:09:02~20210526 09:42: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义城霜降、卿卿有点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倾此 10瓶;酒杯里的波妞 5瓶;爱吃柠檬的猫兔、冷 2瓶;d.、烊烊烊烊烊烊、旺仔、故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如梦似幻 南海是三界四大海域之一, 鲛人族的领地。在沈浮桥遥远的记忆里,应当是一片蓝波碧浪,水天相接的地方会泛起绮色的余霞, 没有人群和杂物, 阵阵鸥鸟划过云际,周遭是掺着危险的静谧。 还有一条孤独地坐在海岸吐泡泡的小鱼。 但眼前之景却与记忆里大相径庭。 九重天没有昼夜交替四季轮转,当他到南海边时, 才知道凡间已是中夜。此时血月当空, 腥红的冷辉洒满无垠死寂的海面, 原本蔚蓝的波浪不知为何浸满了黑雾,海底的情形看不分明。 沈浮桥蹙了蹙眉, 缓缓走进了南海结界, 由于灵相上血色逆鳞纹的缘故, 非但未受到丝毫阻碍, 甚至连阵法原心都没有一丝波澜。 结界入口的鲛人士卒半跪而下, 以王后礼恭迎沈浮桥。鲛人族不认面容,只绝对忠诚于血脉灵统和咒纹标记, 他们跪的是那枚鲛人王配偶纹, 至于来者的相貌和意图, 不在他们的职责范围之内。 沈浮桥抬指,青莲神力便托着他们直起身来, 周遭的海水倏然变得澄澈,数朵莲花旋然绽放,莲心化作一道青影没入鲛人士卒的右胸,转瞬之间,他们身上的鲛鳞便深了一个颜色。 这 多谢王后! 沈浮桥琢磨了片刻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但笑不语。 念着早些与宁逾重逢, 他未在入口久留,不多时便朝守卒颔首,抬步离去。 南海很冷,而且越往深处走越能感受到从阵法原心处弥漫的沉沉死气。路边常有皑皑白骨半掩与礁石之下,满地腐臭尸骸堆积,四周海岩壁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大大小小的鲛人洞穴,洞口都笼着毒瘴。 他看过宁逾一部分命谱,可哪怕经受过非人折磨之后,他加冕称王时南海亦未出现过如此糟糕的变故。 为何重生后明明被他养得好好的,心中怨气却比前世更甚,把自己的领地都糟蹋成这个鬼样子? 沈浮桥于莲池中化神,躯体受雨淬山炼,修的是至纯至净道,平生最厌恶肮脏污秽,见到此景不由得深深蹙起了眉,目光穿过重重的迷瘴和毒雾,锁定在昏暗冰冷的鲛人王殿。 难不成在他□□死去之后,宁逾又遇到了什么劫难? 三百年间能发生的事可就太多了。 他来得太急,甚至忘了去星盘阁察看宁逾已然走过的命谱。宁逾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是否已经娶亲生子,近况如何他一概不知。 但眼前看来,情况不会太乐观。 沈浮桥一边向王殿走着,一边面沉如水地想。 说是王殿,其实就是一座高耸的深黑石穴,每一层台阶两侧都堆着血迹未干的,被生生剔下来的叛徒脊骨,沈浮桥一阶一阶地踏上去,心中百感交集。 他有些犯恶心,但想到宁逾就住在这样的地方,有种陌生又熟悉的情感从胸口汩汩涌出。那是他历劫时期常常体会到的,所谓心疼的滋味。 他最终还是强忍着不适不紧不慢地登了上去,足下步步生莲,所过之处天青色的莲纹隐隐显现,圣洁金辉将恶浊污秽尽数净化,巍峨王殿半露出原本的庄严面貌。 沈浮桥抬手化去门口的禁制,凭借着咒纹标记的加持,很快便悄无声息地进入了王殿的大门。 他没有擅闯他人府邸的癖好,只不过宁逾不是他人,算是内人,而此刻长夜已深,他多半已经就寝了,敲门不过是徒增打扰。 他想得很简单,在这里看着宁逾睡一夜,待他翌日睁眼后便问他还愿不愿意跟着自己。 若是愿意他们便一齐回雨霖山,若是不愿意,那他就把他绑回雨霖山。 这里连鬼都待不下去。 届时可以把神池里的青莲引种一部分到南海,这里的灵脉都被耗得差不多了,阵法原心看样子也撑不了多久。 沈浮桥不知道宁逾这些年究竟在做什么。 把整个南海搞得如此乌烟瘴气事小,要是做出其它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沈浮桥还没来得及深想下去,思绪便骤然被打断了。 不远处昏暗的鲛烛默默流着泪,血红色的光影在嶙峋的石壁上张牙舞爪,偌大的王殿除了冰冷王座一无所有。 王座之上懒懒地倚坐着一个落寞的身影,暗红色的如藻长发铺了一身,深蓝色鲛尾垂于座下。他身上平添了许多道不肯祛除的伤疤,右胸口那处尤为狰狞,在冷白的躯体上显得触目惊心。 那是他阔别已久的爱人。 看起来已经太过陌生。 宁逾像是察觉到动静,蓝眸间或一轮,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与沈浮桥遥遥相望。他原本微微上挑的眼尾落了下来,眉心刻着两道深深的褶,看起来格外冷厉,却让沈浮桥无端觉得悲伤。 你来了。 并不意外似的。 沈浮桥直觉他的语气有些怪异,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怪在哪里。他的眼神是空的,强行染上了似是而非的欢喜,那欢喜落不到实处,像水溶于海底,悄无声息。 阿宁。 应该是这样叫的。 我来接你回家。 宁逾扯了扯唇角,长长的血海藤自身后伸出,表面附着的尖刺全部收了起来,将沈浮桥轻轻托住,收藤于王座之下。 他撑着头,凝眉俯视眼前的沈浮桥,目光掠过他空空如也的颈侧和温柔如昔的眉眼,轻轻嗅了嗅他身上不同以往的莲子清香。 好啊。他轻轻笑了笑,语气却还是冰冷的,那今天先陪我睡一觉罢。 也不久,几个时辰而已。 沈浮桥听他说话,不知为何总觉得心口闷闷的。宁逾看起来并不惊喜,也并没有多在意他的去留,而是以一副疏离而淡漠的姿态,像是在对待一个可有可无随用随弃的工具。 三百年将他的爱消磨尽了吗? 还是说凡间情爱本就如此,如断梗浮萍,朝不保夕? 沈浮桥沉吟不语,宁逾便这样静静地盯着他看。他薄唇抿得很紧,耳鳍尖锐,依稀闪着明灭的寒光,身上很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不知道是如何磋磨出来的。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33) 明明最初只是一条天真不谙世事的小鱼,受了委屈便躲在海岸的礁石后面哭,连尾巴都不懂得收起来。 不想回家么? 沈浮桥叹了口气,上前两步微微俯身,轻轻摸了摸宁逾的耳鳍。 宁逾任凭他冒犯,双眸却没有像以往那样舒服地眯起来,而是空空地飘至虚空。他对沈浮桥的问题避而不答,只冷冷地说了一句:我想睡觉。 沈浮桥抚了抚他眼底的青影,只是那么一瞬间便溃然败下阵来。他心口又漫起一股让他无所适从的疼痛,源头却来自眼前这一条看起来太过疲惫的鲛人。 睡罢。你寝殿在哪儿,我抱你去睡。 不必浪费时间。宁逾搭上他的手腕,猝然怔了怔,似乎被什么刺痛了一样,指尖微微蜷缩起来。 他仰首望进沈浮桥深黑的瞳仁里,空洞的眼底藏着一团巨大的海雾,迷惘,绝望,哀恳,悲伤复杂的痛苦笼在一起,被压抑在不为人知的至深之处。 那是与他冰冷淡漠面容相悖的单薄脆弱和浓烈苦楚。 抱你入睡,何来的浪费一说?沈浮桥嗓音忽然变得有些低哑,他莫名很想把宁逾抱进怀里,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宁逾的身体很僵硬,似乎在勉强自己慢慢地给他回应,尖锐的指甲覆上了他的背脊,不敢抱得太紧,像是被他温热的怀抱灼痛了,又像是怕太用力眼前人就会像以往一样破碎。 阿宁 他抱得这样小心翼翼,让沈浮桥不敢深想这些年他过得到底如何,又深觉此刻不是问这些的时候,便堪堪止了口,改为轻拍他的肩胛,将他按在自己怀里,用青莲神力安抚着他过度紧绷的神经和身体。 睡罢,我不走,就在这里陪你。 他们就这样抱着,昏暗的王殿内烛影摇晃,殿外海潮呼啸,夜妖轻歌,宁逾的身体却始终都抱不热,也抱不软。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微弱的呼吸才渐渐平稳,沈浮桥感受着轻轻靠在自己颈侧的脑袋,有什么东西填满了胸口,心底随之漫延出甜蜜,又似乎泛起酸涩。 宁逾变了很多。 沈浮桥敛眉想着,伸手拢了拢他如藻披散的长发,待他睡熟后便将他缓缓打横抱起来。因为神力催眠的缘故,宁逾看起来对他毫不设防,冷白的睡颜贴在他的怀里,如黛的眉深深蹙着,鸦睫扑在眼窝里,看起来莫名哀伤。 长发微遮的胸口上方,那枚白玉平安扣静静地落在他漂亮的锁骨处,显示出与他伤痕累累的身体格格不入的温和与纯粹。 沈浮桥记不清他逆鳞外那圈血疤是如何来的了。伤到这里,是怎样一场惨烈的搏斗,宁逾会有多痛,是谁在身边照顾 他把宁逾从王座上抱下来,青莲神力如潮般席卷过荒凉寂寥的王殿,那种无处不在的窒息感消退下去。他找到了一处偏殿,走进去才发现是宁逾的寝宫。 作者有话要说:  沈浮桥:密探老婆闺房。 下章就甜,真的,不甜请暴打我(不是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感谢在20210526 09:42:17~20210527 11:4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瑾年 12瓶;redemption 7瓶;爱吃柠檬的猫兔 2瓶;懒癌患者X、义城霜降、烊烊烊烊烊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小暑方至 宁逾寝宫里一片漆黑, 连支聊以照明的蜡烛也没有,沈浮桥稳稳抱着他走到榻前,刚刚将他放上去, 袍袖就被紧紧抓住了。 哥哥, 别走 轻到近乎呢喃的梦呓,一字不漏地落进了沈浮桥耳中。他单手撑在宁逾的枕畔,垂眸看着宁逾紧锁的眉头, 忽然俯身以温柔缱绻的吻封住了他不安的恳求。 既是在安抚宁逾, 也是在确认自己。 直到宁逾的尾鳍忽然扑了扑, 不轻不重地拍了他的小腿一下,沈浮桥担心他睡不安稳, 这才依依不舍地放过了他的唇舌, 改而伸手摁了摁他的眉心。 还未等到宁逾展眉, 沈浮桥的注意力便被掌心之下床褥的触感吸引了过去。他化出一枚莲花灯悬在床畔, 温和似水的清辉洒下一看, 果然是熟悉的青莲流云纹。 这是他们在雨霖山同居时,那处木屋里所用的床褥。 巨大的贝壳里除了这薄薄的一层, 还铺着所有他以前穿过的衣裳, 包括那些粗布麻衣, 青衫长袍这两个枕头也是他们曾经用过的,或许曾经沾染过他的气息, 但三百年过去,被泡在深海里,虽用妖力封存着,又能剩下多少? 宁逾是不是傻? 沈浮桥如是想着,全身的血液却骤然冷了下来。他近距离注视宁逾冷厉憔悴的脸庞,胸腔内的神心一抽一抽地发疼。 确实傻。 否则怎么会无望地等他三百年 像只死了饲主的笼中鸟, 哪怕远走高飞重获自由以后,还用着主人的贴身物筑巢。 沈浮桥褪下神袍将其轻轻搭在宁逾身上,坐到他身边将他半抱起来,让他的上半身靠在自己怀里,免得他被硌得难受。 他一上榻,扇贝的上壳便缓缓合了下来,见其有严丝合缝盖上的趋势,沈浮桥随意伸手抵了抵,结果却发现了上面凹凸不平的刻痕。 他心口莫名一阵颤动,仔细摸去,能很轻易地辨认出那是数不清的沈字,一笔一划刻得极深极重,单是这样缓缓摸着,便教沈浮桥心中大痛。他指尖亮起魂火,借着温和的光线,能清楚地看见凹痕里新旧不一的血迹。 沈浮桥呼吸都停滞了一瞬,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沈字,如同被当头棒喝一般,整个人目眩头晕起来,连指尖都忍不住发抖。 起初他并没有多在意这三百年。 对于神族漫长得看不到尽头的寿命来说,三百年便是弹指一挥间。鲛人族亦是古老的长寿妖族,三百年于他们而言都不过是一个象征性的数字而已。 所以他才那么一副不紧不慢,泰然自若的样子。 但事实好像并不是如此。 如果早知道宁逾每天都在痛苦与煎熬中度日如年,他怎么敢那么从容不迫,他怎么敢那么气定神闲? 他怎么敢怎么敢让他受这样的折磨? 沈浮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漫溢的神力,簇簇青莲在寝殿胡乱盛放,炸开一阵阵无声的惨然烟花。 宁逾好像被晃动的光影吵到了,不自觉地抱着沈浮桥的腰蹭了蹭,将脸埋在他怀里又沉沉睡去,很安分地不再动弹。 沈浮桥垂眸看向腰间箍住的手,白皙修长的指节之上,长而尖锐的指甲断了好几根,能看出被狠狠磨损过的痕迹,有些还翻着猩红的血肉,看起来糟糕不已。 太傻了。 沈浮桥试图把他的手抬一点起来,却遭到了激烈的反抗,无奈之下只能从手背覆上,慢慢滑进指缝与他十指相扣,数朵微小的青莲在宁逾的指尖绽开,青光消散后,圆润粉白的指甲便悄然恢复。 沈浮桥感受着掌心微凉的温度,忽然悲从中来,喉间酸涩不堪,甚至有种想要流泪的错觉。 鲛人天性高傲娇矜,身体发肤均不容他人冒犯半分,宁逾该疼成什么样才会生生地把指甲刻断? 他每天躺在贝壳里,刻着一个个沈字时,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当初他一无所有,不知道死后如何,也没法许下承诺,却还想过让宁逾永远忘不了他而如今他归于神位,重逢之际却看见这般光景,甚至宁愿他这些年从未记起过他。 找一个良人,互相陪伴扶持,相爱度过一生,也好过这样痛苦地独活。 以往种种,虽然爱得大胆狂热,却难逃幼稚任性,是仗着宁逾的偏爱胡作非为。 但宁逾经不起那样的折磨。 要是他真的没回来,宁逾带着那些记忆,要写下多少个血淋淋的沈字才会堪堪止歇? 沈浮桥抱着宁逾枯坐了一夜,听着海底亘古不变的浪潮翻涌之声,思绪漫无目的地飘。 有些问题一旦深想,答案便惨不忍言。 夏日清晨,第一缕曙光照破海面,浸透于澄澈的洋流之中。海鸥追逐着白色浪花飞扑嬉戏,海底的鲛人族早早起身,外出觅食游玩。 与昨夜的满目凄凉已然毫不相关。 原来昨日南海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换血,宁逾多年计划一朝收网,绝大部分政敌被一网打尽,路边的尸骨都是他为了示威特意留下的。 当天鲛人平民都好好地待在洞穴里,被宁远的毒瘴结界好好保护着,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宁逾一方战损很小,元气保存得很好,成千上万只琵琶鱼,几个时辰便将海底净化如初。 而这一切,都是他被锁在宁逾榻上,听着王殿中宁远的汇报得知的。 沈浮桥晃了晃手上柔韧结实的血海藤,连扶额叹息都做不到。 阿宁,我不会跑。他试图跟宁逾解释清楚自己的来意,以证实自己不会再次消失,我是来接你回家的,回雨霖山,我们原来住的地方。 先松开藤蔓,我怕不小心弄伤你。 宁逾身上披着那件天青色神袍,宽宽绰绰的,遮住了一半深蓝长尾。 他魔怔似的盯着沈浮桥的眉眼看,不时伸手摸摸沈浮桥,只要沈浮桥给出回应他就会突然很高兴地笑一下,但坚持不了多久,眼神便又空洞起来。 他不回沈浮桥的话,被他念叨得烦了,便倾身吻吻他,常常吻着吻着又突然停下来,如同失了神智,要反应很久才想起来自己在做什么似的。 沈浮桥看出来他生病了。 而且病得不轻。 阿宁,我饿了,想吃早膳。沈浮桥知道跟宁逾不能硬来,便随意找了个借口,叹声道,你不饿吗?来,哥哥教你,先撤一条藤,另一条也别系在床头了,干脆自己牵着,我去厨房给你做饭,你跟着我也没关系。 宁逾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极为生涩地吐出两个字:哥哥? 没等沈浮桥接话,他的双眸突然亮了一瞬,像熄灭了很久的烟木,在近乎疯狂的偏执下闪出回光返照般的火花。 哥哥。 阿宁 宁逾微笑着抚上他的侧脸,眼神似乎透过他落到了其它东西上。他有些期待夸奖似的,抿唇喟然道:哥哥再等等我,马上马上我们就能重聚了。 沈浮桥蹙起眉,肃声纠正:我们已经重聚了。阿宁,你要我等什么? 宁逾充耳不闻,只是盯着沈浮桥的脸一会儿痴笑,一会儿发呆,却怎么也看不厌似的,舍不得移开目光。 病入膏肓。 沈浮桥被这个认知压得喘不过气来。 两个人明明离得这样近,却像是隔着什么无法跨越的洪流天堑,他想往前一步,便立马被无形的裂痕壅滞阻拦。 他拽了好几下禁锢在手腕上的血海藤,并未用力,却也并不温柔。直到宁逾蹙眉倾身过来按住他的手,他才慢慢停了动作,用青莲神力托着他坐到自己怀里,一支莲叶代替手将宁逾的后颈微微往下压,让两人的唇恰好相贴。 沈浮桥心有郁郁,连带着吻似乎也带着狂风骤雨,又缠又咬,逼得宁逾节节败退还不够,非要让他濒死求救才好。 他恶劣的控制欲完全被这个居然敢拿他当替身的宁逾激了起来,丝毫没有试图压抑的倾向。明明双手被绑起来的人是他,最终被禁锢被支配的人却是宁逾。 那一吻似乎打碎了宁逾冰冷漠然的假面,此刻他陷在沈浮桥怀中,长尾不时拍拍这里拍拍那里,脸颊处也染上如霞如烟的绯色。 他抱着沈浮桥的脖颈,轻轻嗅了嗅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苦莲味,神色变得有些失落,刚刚泛起亮色的眉眼又黯淡了三分。 沈浮桥天性不喜多言,但宁逾不说话,身为他的夫君,他便只能肩负起逗他开心给他治病的责任。 阿宁,如今是什么时令? 宁逾冷质的声音僵硬而沉闷,让沈浮桥想起隆冬时分骤降的暴雪。 小暑方至。 沈浮桥颔首,温声道:雨霖山南坡有片杨梅林,此时应当正是红果累累的时候,你跟我回去,我便抱你去摘。你爱吃杨梅糕么或者简单的杨梅果酱,你只需开口,只要我会,便都给你做,若是不会,便都为你学。 作者有话要说:  沈浮桥:我尽力了,作为一个直男,憋出这一长串要了我的老命。(精神恍惚) 宁逾:奖励哥哥一个亲亲!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 其实我觉得还蛮甜的后面会越来越甜求不揪秃头~ 感谢在20210527 11:49:20~20210528 11:57: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卿卿有点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司卿言、於容、顾忆 10瓶;岁水寒、芥末虾 5瓶;爱吃柠檬的猫兔、迷迷居 2瓶;义城霜降、冷、弥生、唐微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远道而来 宁逾似乎被说动了, 鸦色的长睫扑了扑,像是在认真思考。 他额边的碎发有些遮眼睛,沈浮桥很想替理一下, 但苦于双手受制, 只用温和的神力拨了拨。 没等宁逾给出答复,寝殿大门却被人不合时宜地敲响。随之传来的是宁远温润如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尊敬和亲昵。 阿逾, 北海使节来访, 你就别补觉了, 快出来接见。 宁逾从那种苦苦思索的状态中解脱出来,发了好一会儿呆, 直到宁远的催促声再次响起, 才慢慢清醒过来。 知道了, 退下吧。 是。 宁远听出他语气中不耐的意味, 简直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宁逾这些年脾气是愈发阴晴不定了。 明明方才还一股控制不住的高兴劲儿 不过他在变强, 这就够了。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34) 门外宁远无声离开,贝壳硬榻里沈浮桥却不太高兴的样子, 抬腿压住宁逾的尾巴不让他走。 你还让他叫你阿逾? 当初他会叫宁逾阿宁, 多半是因为阿逾这个称呼先被宁远抢走了, 出于男人某种暗暗的攀比心理,他觉得应该喊一个比阿逾更好听的昵称。 但他现在已经不满足于此了。 宁逾的一切都该是他的, 阿宁如此,阿逾亦然。哪怕他放着不喊,宁远也别想占分毫便宜。 他有些激动,而宁逾却只是异常冷静地,甚至带着些疑惑沉声开口:那你想怎么样? 差点忘了,他还生着病。 你靠近点, 我告诉你。 宁逾看起来冷漠极了,但却出奇地听话,沈浮桥让他做什么便做什么,毫不犹疑,不假思索。 和以前一样乖。 他在沈浮桥怀里撑起身来,扒着他的肩膀往上抬腰,将耳鳍凑到他唇边,很认真地等待着他开口。 沈浮桥的心似乎被戳了一下,涨涨麻麻的。他垂眸看着眼前莹蓝的耳鳍,忽然启唇含住了一个锋利的突刺,不轻不重地磨了一会儿之后,再缓缓地舔了舔。 那只耳鳍不出意外地红透了,秾丽得像是有血快要滴出来,连带着宁逾的脖颈和脸颊又漫起隐暧的绯色,甚至连尾鳍都有些无力。 他的腰陷了下去,双臂从撑的姿势改为抱着沈浮桥的后颈,看起来像是挂在了沈浮桥身上。宁逾慢慢微喘起来,空洞的眼神在逐渐聚焦和惨然涣散中反复挣扎,他本人却没有任何想把自己耳鳍拯救出来的意思,只是任凭沈浮桥咬着,传达着某种无言许可与纵容的讯号。 让沈浮桥想多欺负他一些,又舍不得欺负得太狠,念着宁逾此刻精神状态不行,便适可而止,改而温声询问道:阿宁现在知道了吗? 宁逾敷衍地应了一声,将脑袋轻轻搁在他肩窝上,像是离家太久的小猫,在外受了太多委屈与苦楚,湿漉漉瘦巴巴地被主人找到,终于被重新养熟了些。 沈浮桥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想着乘胜追击,便又开口低声问:知道什么了?阿宁说与哥哥听听,好不好? 宁逾无声地在他肩窝蹭了蹭,眼神又有些放空。 那便是不知道了。沈浮桥故作不悦,不知道还要装作知道,阿宁太不乖了。 他只是顺口一说,没想到宁逾听了这话却反应很大。手腕上的血海藤不断收紧,宁逾一口咬在他的颈侧,尖锐的指甲刺出来,恰好抵住了他的脖子。 太凶了,沈浮桥叹气。 然而宁逾并没有咬破皮,只是隔着皮肉一下一下地磨,咬着咬着就变成轻舔,从颈侧慢慢挪到喉结,完全是在挑战沈浮桥的底线。 阿宁 他微微仰头,将不容冒犯的咽喉地带让给宁逾胡作非为,声音低哑,似是有些情动。 还没待他再说什么,殿门外便又传来小心翼翼的催促。 王上,北海塞壬公主来使。 好好的气氛就这样被打扰了,宁逾气得一口咬在沈浮桥喉结上,对着殿外的通报者阴沉道:叫宁远去接待,今日本王身体不适,恕不奉陪。 是。 如何? 宁远白衣胜雪,坐在归南殿王座之下的第一个位置,拂袖放下茶杯温声问道。 王上身体不适,有劳宁族长招待北海使臣。 宁远挑了挑眉,心下生疑。 宁逾是天生王族血脉,后天传承觉醒,应当是体魄强健,百毒不侵才对。而且清晨还好好的,如今生的是哪门子的病呢? 但若说他故意找借口不来,那也扯得慌。 宁逾自从回归南海,小到每一个鲛人的安身立命,大到鲛人族整个的发展脉络,事必躬亲,从不推诿塞责。 他控制欲很强,与北海结盟是放了很长的线才钓到的大鱼,居然会在紧要关头放权给他 奇哉怪哉。 宁远心下如是想着,面上却不显,直到听见殿外的动静才拂袍起了身,脸上又挂起滴水不漏的温润微笑。 鲛人守卒持戟而立,众多海妖化出人形,在陈列的队形之外伸长了脖子往结界入口看。高殿中心的南海鲛人图腾在海水中熊熊燃烧,在激荡的回声中显示出磅礴的威势,庄严而肃穆。 而道路尽头一行人缓缓朝归南殿走来,由北海白鸥口衔棨戟,数只赤羽珠鸾抬轿,缥缈朦胧的纱帷后,依稀看得见是一只半人半鸟的海妖。 正是北海小公主塞壬。 宁逾何在? 围观的南海海妖面面相觑,神色均不太好看。 当年他们之中不少都被人族戕害过,贪得无厌的人族商贾为了他们的鲛绡不惜一切代价,甚至和鬼族狼狈为奸,欺骗未经世事的年幼鲛人上岸,抓捕后逼迫他们不眠不休地织绡。 鲛人族幼年时很少有尾鳞好看的,宁逾算是个例外,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们侥幸逃过了刮鳞之苦。他们哭出的珍珠成色也不好,但尽管如此,还是被关在狭小暗湿的地下室被迫哭泣,以此来换取少量残羹冷炙。 那些只顾争权夺势的鲛人贵族根本不管他们底层鲛人的死活,唯有宁逾愿意费心费力将他们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宁逾这个名字对如今的鲛人族来说意义沉重,不是外族可以随意直呼的。 场面慢慢变得骚动不已,妖群逐渐喧哗起来,宁远见塞壬一来便犯忌讳,心中不免有些同情。 王上身体不适,正在休息,无法亲自前来接见。吾乃南海雪鲛族长,奉命接待诸位。 你是哪来的小喽啰,也配接待我?叫宁逾来! 宁远还未作反应,路边的一个鲛人女孩儿先炸了毛:你才小喽啰呢!宁族长也是你配冒犯的,这里是南海!不是你家!不想来便滚好了! 塞壬的纱帷忽然无风而动,抬轿的赤羽珠鸾齐刷刷扭头盯着那个女孩,血色的眼珠燃着业火,尖喙上凛冽的寒光闪动。场面顿时剑拔弩张起来,连海水都凝滞了一瞬。 宁远的雪绡飘至女孩面前,将她轻轻裹住带到了身边,作揖赔礼道:南珠年纪尚轻,性格直率,方才多有得罪,我替她道歉。 南海的待客之道,真是让本公主大开眼界! 礼尚往来罢了。 宁逾冰冷低沉的话语在归南殿内响起,分毫不差地传到在场的每个人耳朵里。他姗姗来迟,与宁远和南珠擦身而过时微微颔首示意,目光穿透澄净蔚蓝的海水,直直落到轿中的塞壬身上。 多年不见,塞壬公主脾性愈见任性娇蛮。 妖群瞬间安静下来,整个南海回荡着宁逾微哑的声音。鲛人族五感敏锐,一听便知王上果真是生病了,伸长着脖子想关心关心情况如何,却看见他身上披着件天青色的外袍,锁骨和脖颈处红痕斑驳,耳鳍居然还泛着红色。 然后便瞬间被惊掉了下巴,当场石化。 王上身上这件衣裳比他的身形大了许多,颜色也不对,明显不是他自己织给自己穿的。更何况那些痕迹明显明显就是房里有人了!! 本该是喜大普奔的一件事,偏偏王上不像是占便宜的那方啊 哪里来的野猪,居然想拱南海的翡翠白菜?!他们居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真是气煞妖也! 塞壬没有他们那么好的眼力,也不知道他们倒吸着哪门子的凉气,只是隐隐能感受到那件外袍上的神力,心道这宁逾本事不小,能把父王骗得团团转不说,居然还和九重天搭上了线。 果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怪不得姐姐们都不来,原来是给她挖了好大一个坑! 过誉过誉,王上不是身体不适么?我这里正好有一味灵药,保管你吃了药到病除。 不必了。宁逾沉声道,先进来说罢,居高临下,恐怕会惹公主殿下不高兴。 他话中带刺,塞壬也不跟他多做计较,抬手让众鸟继续前进,等飞上归南殿后才扑了几下流光溢彩的羽翼,落地化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头上束着双丫髻,面容天真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塞壬:大家好呀~我是希腊海妖~来客串哒~ 宁远:叉出去。 塞壬:QAQ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 感谢在20210528 11:57:24~20210529 11:42: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晋江小黄花、卿卿有点甜、人言金榜题名时 10瓶;义城霜降 9瓶;唐微凉、D.、沾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失而复得 归南殿里宁逾在与塞壬斡旋, 寝宫内沈浮桥的双手还被绑在扇贝壳上。 要破除宁逾的束缚很简单,神族甚至可以断骨重生,但沈浮桥想了想, 还是没有轻举妄动。 血海藤另一端与宁逾的妖心相连, 他这边任何动静宁逾都能感知得一清二楚,他不想让宁逾担惊受怕,被绑着也无所谓。 只是这床又硬又硌, 实在是不知道宁逾这些年如何睡过来的,他才躺半天便浑身不太舒服。 无奈地躺平了一会儿,沈浮桥忽然灵光一闪,血海藤化成的玄色锁拷间便只剩两节雪白的莲藕,复刻了他手腕的温度与触感, 代替他承受了这番甜蜜的负担。 他动了动腕骨,借着夏日穿透海面的光线细细打量着宁逾寝宫的布局。 没什么繁华绮丽的装饰, 家徒四壁,扇贝边立着一个高高的玄铁烛台,上面鲛烛完完整整,没有被点燃过。 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简陋。 唯有落地窗便那个书案占点地方, 他走过去一看,原来又是他用过的东西。 沈浮桥说不清心底到底是什么滋味, 只是想现在立刻马上, 冲出去把宁逾抱在怀里好好疼爱,让他们永远也分开不了才好。 书案上很乱,毫锥沾了墨,尽管附着有宁逾的妖力,还是在海水里清清浅浅地晕开了一片,宣纸上反复刻画着同一个符号, 沈浮桥看不懂,但料想和贝壳上血刻的沈字差不多,都与自己脱不了关系。 而最后宣纸上落的印,正是他凡间历劫时刻的私章,深红方正的四个大字,血淋淋地刺痛了沈浮桥的双眸。 这样的宣纸,书案上铺了一沓又一沓。 沈浮桥一一抚过那些力透纸背的笔墨,指尖微微有些发颤。 落地窗前有螺旋形的海鱼阵飘然经过,色彩斑斓,美不胜收,与蔚蓝的大海相映成趣。其中一只海神鳃蛞蝓脱离了那阵巨大的旋风,仰泳着往窗里钻,却啪地一声被挡在了结界之外。 沈浮桥怔愣了一会儿,看着它身上漂亮的莹蓝,刚刚伸出手还未触上结界,背后便响起宁逾阴沉似水的冷音。 一刻没看住而已,怎么连你也要骗我,连你也要走么? 沈浮桥直觉要糟,连忙转身走过去抱住宁逾的腰,凑上去轻轻啄了一口。 宁逾的长尾浮在海水中,直立时加上尾鳍,甚至比沈浮桥都要高一些。他此刻双手按在沈浮桥肩上,任凭他凑上来亲,但脸上神色依然很不好看。 什么叫做连我也要骗你离开你?沈浮桥用指腹缓缓摩挲着他腰窝处浅淡的字纹,温声问,且不说哥哥不会骗你,也不会离开你,你这把哥哥当代替品的心思也太明显了吧?真当我不会惩罚你么? 阿宁,你好好看清楚,如今抱着你的人是谁。 宁逾在指腹的揉压中似乎找回了某种特殊的悸动,他深深地看进沈浮桥沉静温煦的黑眸里,忽然伸手抚上了沈浮桥的脸。 这个幻象比以往的任何一个都要真实。 第一次见到这种幻象的时候,他还未在南海扎稳根基,清理黑鲛一族叛徒时居然恍惚间看到了朝思暮想却生死不见的身影。血海藤在那一刻突然就枯萎了,他站在血泊里怔怔地流泪,直到一只黑鲛用尖镰狠狠贯穿他的胸口,他才从虚妄的美梦里醒悟过来。 那只黑鲛最后被他碎尸万段。 后来沈浮桥出现得越来越频繁,逐渐有了完整而清晰的轮廓,真实鲜活的体温和心跳,温暖如煦的柔和声线,甚至是他身上那股给人安稳的苦涩药味唯一无法复刻的是那枚血色鲛鳞纹。 因为他潜意识里不想把这枚珍贵的纹给一个幻象哪怕是哥哥的幻象。 那是独属于哥哥的礼物。 宁逾陷入了惘然的回忆,指尖无意识地从沈浮桥的侧脸滑到颈侧,反反复复地摸索着,却被迫承认那里空无一物。 可是眼前这个人实在是太像了。 连指腹摩挲的力度和笑起来眼底盛满的光影都一模一样,每一个抱他的动作,吻他的深度都久违地让他感到熟悉,看上去不会像以往那样朝生暮死,轻易消散。 尽管他比哥哥强壮很多,身上细闻着是一股苦莲味,瞳孔边缘那圈碎金也比哥哥亮了不少。 最重要的是没有他的配偶纹。 宁逾迷茫极了,苦苦想不出答案,抱着沈浮桥的后颈,深邃的蓝眸一眨不眨,过了太久,眼眶便慢慢红了。 沈浮桥见状却松了一口气。 终于要哭了。 他拢了拢宁逾身后的长发,将他耳畔的碎发轻柔地挽至耳鳍后,用掌心贴紧了他微凉的脸颊,轻轻抚了抚他泛红的眼尾。 阿宁太笨,那我便直接告诉你。沈浮桥单手隔着外袍托住他的臀鳍,将他往上抬了抬,而自己却仰首望进那两汪惨然破碎的蓝海之中,带着某种沉重的安慰,又似乎是肃穆庙宇内虔诚的祷告。 你眼前这个人姓沈名岚,字浮桥,是我们宝贝阿宁的哥哥,也是我们宝贝阿宁的夫君。之前的三百年让我们宝贝阿宁受了委屈,罪该万死,他自己亦忏悔不已,如果我们宝贝阿宁还肯原谅他的话,就请答应他,乖乖跟他回家。 他看着宁逾的眼睛,极其认真地说着。还没说到一半宁逾就开始崩溃地掉眼泪,大颗大颗圆润饱满的鲛珠就那样毫不留情地往他脸上砸,来势汹汹,丝毫看不见任何收势。 他越是说下去,宁逾便越是泣不成声,他心疼得快要窒息,但还是强迫自己说完了最后一个字。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35) 这病需要猛药,此刻不是心疼的时候,以后自有他补偿的机会。 宁逾这三百年的煎熬和伤痛,他会倾注全部的,无论是力所能及还是力所不能及的宠爱与呵护,将其尽数抚平,舔舐,淡化而去。 只要宁逾还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宁逾突然狠狠地吻了下来,带着狂风骤雨般猛烈而强势的纠缠,像是在发泄痛苦,又像是在哀求安慰。 沈浮桥抚上他白腻漂亮的肩胛,却发现他后心狰狞的伤疤,摸起来有些凹凸不平,破坏了背脊整体的的美感。 宁逾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早已伤痕累累。 这样的认知让他心口骤疼。 他按住宁逾的后脑勺,抬头让两人之间的亲吻更加深入缱绻,宁逾汹涌的泪水在两人的唇舌间交换,让这个吻变得咸涩不堪。 沈浮桥把亲软了的宁逾抱上硬榻圈在怀里,下巴轻轻抵在他稍显瘦削的肩窝,宽大的掌心拢住他的双手,将温度慢慢传到他冰凉的躯体上。 宁逾眼神还有些涣散,但比起昨晚刚刚见到时已经清明了许多,此刻他软软地陷在沈浮桥怀里,突然仰了仰头靠上他颈侧,眼前不再是黑漆漆的、冷硬的贝壳床顶,而是蔚蓝的澄澈海洋。 结界外鱼群翩跹而过,带着海水在深洋中翻过一道轻快的浪潮,似乎还有海妖在吹着悠悠的水笛,应当是塞壬又在唱歌,引起了乐师的应和。 他忽然偏头,在沈浮桥颈侧烙下了一个温软的吻,不带任何隐欲,只是在无声撒娇。 他有点开心。 沈浮桥微怔片刻,终于又找回了那种心脏被慢慢融化的悸动感,如果非要让他找一个形容的话,大概是盛夏烈日下微焦的棉花糖。 他去异界历劫时见一对情侣吃过,不知味道如何,但应该和此时他心中的滋味差不多。 沈浮桥轻轻笑了笑,捏了捏宁逾白皙的指骨,又揉了揉他清瘦的掌心。 我们宝贝阿宁该剪指甲了,哥哥给阿宁剪指甲好不好? 宁逾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轻轻哽咽了一声:指甲要用来震慑敌人,不可以剪。 沈浮桥喉间微涩:以后哥哥保护阿宁,把坏人都解决掉,阿宁就不用去震慑敌人了。 大骗子,我才不会信你的话。 再给我一次机会。沈浮桥揉了揉他突出的腕骨,温声哄道,好不好,阿宁? 宁逾煎熬三百年,不知翻了多少册邪籍秘术,不知试了多少次起死回生之法,苦于连沈浮桥肉身的一部分都没留住,处处碰壁,次次失败,完全是靠那点无望的爱与痴妄的执念吊着魂,续着命禁海阁的龙鳞好不容易见点起色,沈浮桥却突然回来了。 换了具与从前全然不同的肉身,他居然一时无法从众多似是而非的幻象中认得。 他上过太多次当已经失望怕了。 若他真的是哥哥,此刻不要说区区的指甲,哪怕是要他的命,他也愿意给啊。 沈浮桥听见耳畔轻轻的啜泣,克制又艰涩,像是终于找到了会心疼自己的人,于是倾泄般地仿佛要把这三百年未流的泪一次流尽。 他伸手摸了摸宁逾潮湿的脸颊,心疼地叹了口气:阿宁啊你要真的这么多水,不然我们做一点别的事来消耗罢,别浪费。 作者有话要说:  宁逾:鱼鱼惊呆.jpg 哈哈哈哈,勤劳的菜咕咕二更啦!!别揪头发QAQ已经秃啦~~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感谢在20210529 11:42:37~20210529 19:53: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吃柠檬的猫兔 2瓶;义城霜降、D.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重情重义 宁逾懵了一瞬, 眼泪也不掉了,直愣愣地望着沈浮桥发呆。 如何? 沈浮桥觉得他神情可怜又可爱,没忍住偏头吻了吻他的侧脸, 贴住他亲昵地蹭了蹭。 宁逾像一个破布娃娃任他摆弄, 冷白的脸却越来越滚烫发红,直到沈浮桥终于越线蹭了他的尾鳍,他才轰然被破了防。 哥哥不会主动做这种事, 你为什么 沈浮桥气笑了,抬指拨了拨他的长发,修长有力的大手虚虚握住了他脆弱的咽喉。 那你现在躺在我的怀里,向我敞开致命弱点,对着我发情, 就不怕你哥哥生气吗? 他食指抵在宁逾喉结上不轻不重地碾了碾,直到宁逾喉间溢出一道意味不明的轻吟, 才放过那处微红的软骨。宁逾似乎又陷入了怔愣,甚至慢慢开始挣扎起来,眼泪又开始止不住地流,没有落到半空成为鲛珠, 反而全部蹭在了他襟口处,打湿了他出水不沾的内衫。 他说错话了。 沈浮桥别的不行, 认错态度倒是诚恳:哥哥错了, 不该乱说话气阿宁,阿宁不哭啊哥哥等会儿给阿宁吃点补身体的,给阿宁好好赔罪。 他圈搂着宁逾,一边温声哄,一边轻轻地摇晃,宁逾被他抱着晃得很舒服, 眼泪渐渐收住了,双眸微微眯起来,眼前似乎出现温柔如幻的烟雾,轻轻地包裹住他,让他逐渐安定下来。 的确太不一样了虽然他曾经也渴望过哥哥如此主动强势,但毕竟只是幻想而已。 可是他的怀抱和哥哥一样温暖,他的吻和哥哥一样令人心安也许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万条他不是哥哥的理由,他却弃而不看,纵容自己随面前这个幻象一同坠入爱与欲的深渊。 他背叛了他心爱的哥哥。 这样的认知让他心力交瘁,肝肠寸断。 可是他没办法他快要失控了。 阿宁,看着我。 无论如何都算不上温柔,如同三伏天骤降的暴雨,剧烈地冲刷着山岩的缝隙,试图用如此极端的方式拉回他的注意力。然而落在唇齿间的吻却如同三月春霖,缠绵不绝,浸润着他干涸萎缩的魂魄。 阿宁,听话,快跟我回家吧。 沈浮桥给宁逾编织了一个美梦,那里面有不断翻腾拍打的白色浪潮,鸥鸟划过海面时清越又微哑的鸣叫,陆地上星星点点的斑驳赤珠团铃,秀色山峦朦胧的蜿蜒起伏,以及碧海蓝波之中美好畅快的纵意漂流。 似乎是雨霖山与南海相撞了。 这个美梦太过真实,也太过生动,宁逾沉浸其中,所能做到的只有不停地流泪,像是要凭一己之力,把整个南海的海平面都拔高一层,鲛珠就那样大颗大颗地掉着,但谁也顾不上了。 沈浮桥知道他此刻最需要的是什么,于是把自己所有的东西尽数给了他,不矫情也不吝啬。因为他是他宠在心尖上的爱人,只要能让他高兴,能让他安心,能让他的病快些好,沈浮桥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沈浮桥一边单手抱着宁逾,一边将榻上的满目狼藉清理干净,在贝壳上垫了不少云锦软褥,伸手按了按,确认不会硌掌才将宁逾轻轻放在榻上。 宁逾尾巴黏乎乎的,类似于炎炎夏日里融化的雪糕,在恍惚的光影中闪烁着细碎的莹蓝,沈浮桥觉得有些滑腻,本想抱他去洗一洗,却遭到了他的无声抗拒。 沈浮桥无奈,又看他舒服安适的样子,拍了拍他红扑扑的脸颊,佯装不悦:不爱干净的小鱼。 他手中凭空出现了一碗微凉的莲子羹,熬得软烂剔透,甜香四溢,呈现出乳白色的半凝感。沈浮桥将宁逾抱起来一些,让他靠在自己胸口处休息,而宁逾还是任他折腾,沈浮桥舀了一勺抵在他唇边,他也只是微微启唇含住吞了下去,全程没有睁过眼,看样子是累极了。 好喝吗? 沈浮桥将勺子放回碗中,声音低哑温柔,带着明晃晃的餍足与愉悦。 宁逾温顺地点了点头,没等沈浮桥接话,便又哑着嗓子开口:不如哥哥的好喝。 沈浮桥先怔愣了一瞬,有些摸不清他到底什么意思。哥哥是不是在说他,若是在说他,哥哥的又是指什么? 阿宁哥哥是谁? 宁逾没回答,只是抓住他的小臂,勉强撑起身体在他下颌处响亮地啵了一口。 而只需这一口,沈浮桥便明白了答案。 他几乎是喜极而泣,手中的莲子羹都端不太稳,扣在宁逾腰上的手不受控地发着抖。 他装出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一直引导诱哄着宁逾,仿佛胜券在握。他是相信宁逾的,相信他不会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他那么爱他。但那沉疴难愈的微末可能却是毁灭性的,一个墨点盖过整张宣纸,他动了凡心,便没办法逃脱贪嗔痴慢疑的牢笼。 在宁逾面前他不是神明,他也会害怕。 但宁逾真的很乖,很争气,他很高兴。 他连声音都在细细发抖,很难说没有大喜过望的成分:我们宝贝阿宁怎么突然变聪明了?要不要什么奖励?哥哥都给你。 想喝莲子羹。 沈浮桥愣了愣,连忙把碗里剩下的尽数喂给了他,宁逾需要补充精力,慈悲苦莲中灵力充沛,原本是别人抢破头的上佳修炼辅助,用在此时也恰到好处。 一碗收不了口,便一碗接着一碗,直到宁逾原本便有些发涨的腹部越来越鼓,沈浮桥才怕给人撑坏,堪堪住了手。 果不其然,他一收碗,宁逾便闷闷地哭起来,沈浮桥如何问他都不说话,只是牵着他的手放在肚子上,示意他被撑得难受,需要揉一揉。 沈浮桥又心疼又好笑,温声哄道:阿宁不哭不哭啊都是哥哥的错,以后得少喂些了,我们宝贝阿宁肚子小,容不下那么多东西。 宁逾懒懒抬眸瞪了他一眼,那目光如烟似水,沈浮桥差点被勾得失了魂,反应过来后才暗道惊险,又深刻反省了一番自己在宁逾面前总是岌岌可危的自制力,最终痛定思痛,自行服用了一颗清心莲。 宁逾被揉得很舒服,于是又慢慢闭了眼,思绪浑沌纠缠,像一团飘浮的海藻,有些扯不太清。 每当沈浮桥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又会突然扑一扑长睫,恍然若失似的,朝沈浮桥贴得更紧,口中轻轻唤一声哥哥。 沈浮桥的心碎了又化,化了又碎,不知该如何哄才好。他一遍又一遍耐心地回应着,轻轻地晃着他,用手拍着他长发铺泄的背脊,像凡间长辈哄小孩入睡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宁逾才在他怀里沉沉睡去,红红的尾鳍也不扑水了,蔫了吧唧似的软软垂落。沈浮桥不得不宣布这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他现在估计比当年青莲神池万里长盛时还要喜悦,不为别的,单单是因为怀里这个人是宁逾而已。 天道让他历劫本是无妄之灾,当年那桩小事,根本不足以让堂堂山神下凡赎罪。但他或许得感激天道,阴差阳错,让他又和宁逾结上了缘分。 不过这一次不再是恻隐之心,而是伉俪良缘。 沈浮桥陷入了沉思,细想着当年种种机缘巧合与天道的暗箱操作,才发现兜兜转转,原来是他们绕了好大一个圈。 他们原本不必受这样的苦楚当然,也很可能再无交集,失去相爱的可能。 沈浮桥在命运的悖论中想得入了神,以至于竟然没有听见宁逾蹙着眉轻微而颤抖的呓语,只是短短一句,悱恻不已。 哥哥纹 彼时,雨霖山。 楚怜躺倚在横斜的柏树枝上,目光空洞,面容麻木。 阮白抱着兔崽坐在青石凳上,欲言又止。 而霖娘在不远处走过去走过来,头疼不已地唉声叹气。 直到阮白再也受不了如此紧绷的气氛,站起来先打破了寂静:既来之,则安之。当年的事不是我们可以控制的,沈兄知道其中利害关系,不会不体谅我们的苦处。 我早就说尊上被那鲛人勾得魂儿都丢了,你们还不信,看看,多少年没见了,我们等的难道还不如那鲛人久么?他倒好,一醒来什么都不管,先跑南海去了,再这样下去雨霖山都得入赘给南海!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你敢说不是这样吗?! 霖娘被他们吵得一个头两个大,眼边似乎都起皱纹了,连忙深呼吸调整心态,和稀泥道:好了好了都别吵了,沈岚他爱如何如何,大不了我们仨卷铺盖走人,天大地大,难道还没有我们的容身之所吗? 阮白原本不觉得这事儿有多严重,被霖娘和楚怜说得心里越来越没底。 他在沈浮桥座下修炼的时间最长,心知沈浮桥看似温柔如煦,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但若相处久了,他又比谁都重情重义。 明明是神,却有着如同凡人的心性。 他说过山中众生均是他的友人与手足,那阮白就肯相信他不会见色忘友,因色灭亲。 但是真的不会吗? 毕竟是关乎他的兔崽们未来是否会颠沛流离的事情,阮白难免有点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宁逾:你们给我等着!!(凶狠.jpg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感谢在20210529 19:53:50~20210530 11:48: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日万不是梦 5瓶;雁来 2瓶;唐微凉、旺仔、义城霜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心结微解 沈浮桥等宁逾睡了几个时辰, 最后还是抱着他去沐浴了。 他原本可以随便施个神术为宁逾清理,但莫名很享受给宁逾洗澡的过程,看着他困得不行地仰靠在桶沿, 对自己毫不设防地闭眼休息, 内心颇有一种诡异的满足感。他指腹带起微凉的海水轻轻擦拭,顺便给宁逾洗了洗长发,用温暖的天青色神力慢慢烘干。 他凝脂般的上身满布伤痕, 沈浮桥不敢用力触碰,只是心疼地摸了摸,看着宁逾半睁不睁地抬起眼,心中百感交集。 最后把他抱出来的时候,宁逾已经缓得差不多了。 清醒了?饿不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宁逾靠在他肩窝, 双手环抱住他的后颈,微哑道:没有那么娇气。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36) 很好, 很有精神。 沈浮桥稍稍定了心。 方才太过火,他后知后觉才想起宁逾不一定受得住。偏生他又不说,就像不知饱腹的金鱼,撑坏了都不知道。 这样乖的宝贝, 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必须得好好珍惜才是狼吞虎咽不可取, 细嚼慢咽方为正道。 他们有的是时间细水长流。 阿宁。 嗯。 跟我回雨霖山好不好? 沈浮桥将宁逾放在榻上, 坐在床边摸了摸他的侧脸,又抬指轻轻抚了抚他的眼尾,极其认真地提议。 宁逾顺着他的动作在他指腹上眯眸蹭了蹭,说出来的话却让沈浮桥很失望。 不好。 为什么?阿宁不愿意跟哥哥走吗? 沈浮桥这话问得重,他自己却没有意识到,只是觉得很不理解宁逾的选择, 王位到底有什么好居然比他还重要? 宁逾摇了摇头,鸦睫轻轻扑了扑,盯着沈浮桥欲言又止。 沈浮桥看出他反常的态度,于是追问了下去:是因为舍不得权力吗还是其它什么东西?在南海你能得到的,哥哥都可以给你,你当真要拒绝跟我走吗? 像是受不了他苦苦相逼似的,宁逾忽然垂了垂眸,柔顺的长发从肩膀滑了下去,遮了些斑驳的痕迹。他语气有些沉闷,很难过似的:因为雨霖山没有人喜欢我。 沈浮桥看他的神情像是受了委屈,还未知事情始末,便不由得开始心疼:阿宁怎么会这么想?雨霖山的孩子都很和善,你之前也见过一些,你如此可爱,大家一定都会喜欢你的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不喜欢你,哥哥也不会让人欺负你,你跟哥哥在一起,只有哥哥有资格说喜不喜欢。 宁逾怔怔发问:那哥哥喜欢吗? 沈浮桥深吸一口气,看着宁逾纯真又哀伤的眉眼,心头忽觉有些酸楚:我是有多混账,才会让我们的宝贝阿宁这么没有安全感,以至于问出这样的话来啊? 阿宁这么好,哥哥自然喜欢很喜欢,只喜欢,而且会一直喜欢下去。 他不善言辞,能说出这番话来已是不易,而宁逾看起来却没什么反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地问了一句:不是爱么? 沈浮桥连忙补救道:也是爱。 哼。 沈浮桥不知如何接话,又见宁逾神色冷淡,竟久违地有些不知所措。 他喜欢宁逾,也爱宁逾,这两者有什么矛盾的吗? 我不会跟你回去。宁逾偏头,目光便幽幽地落在落地窗外的深海鱼群之上,语气残忍又狠戾,我要那三只妖死无葬身之地,否则我看着你也觉得恶心。 沈浮桥皱眉:阿宁。 方才的话你是认真的吗? 宁逾并不回话,也不看他,只是胸口微微起伏,极重地闭了闭眼。 阿宁,有什么话好好说行吗?沈浮桥竭力按捺住自己内心暴动的强制欲,勉强让自己的声音维持平稳温和,你要闹脾气可以,哥哥会配合,会学着哄,但你不能说这么过分的话。也许你只是一时口快,但哥哥真的会很受伤,换位思考一下,若是我对你说我觉得你恶心,你会怎么想? 宁逾似乎被狠狠刺了一下,面容肉眼可见地沮丧起来,他怔怔抬眸望进沈浮桥深沉的黑瞳中,眼眶倏然便红了。 他扑上去抱住沈浮桥的脖颈,沈浮桥顺势搂住他的腰,任凭他在自己怀里重重地哽咽,不安慰也不轻哄,让他自己冷静冷静,把事情想清楚再说。 宁逾很反常,一味迁就他并不是什么靠谱的办法。他不笨也不蠢,只是不知因何钻了牛角尖才说了些不合适的话,给他时间,他就会懂。 而他已经不是曾经病弱痛苦的、一无所有的沈浮桥,如今他最不差的就是时间,可以陪宁逾慢、慢、耗。 对不起哥哥我不是故意宁逾泣不成声,抓住沈浮桥披散的长发无意识地扯,沈浮桥没办法,只能先败下阵来。 好好好原谅你,先松开,听话。 宁逾才不听话,还是紧紧攥着不撒手,眼泪越流越多,像是要把沈浮桥淹没。 阿宁不是故意的 他哭得这么伤心,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沈浮桥心疼都来不及,理智瞬间就被击溃了,怎么忍心再责怪他? 好了好了,没说阿宁是故意的,你再这样哭下去,等你出门整个南海的鱼都知道他们的王上是个小哭包,把南海的水位都哭高了。 宁逾似乎听进了他的话,慢慢压抑着收住了泪,沈浮桥看他忍得这么难受,深觉还不如哭出来好,不过宁逾已经停得差不多,他又不可能再次把他惹哭。 其实也不是不能只是一来二去太伤元气了,还是节制些好。 沈浮桥低低叹了声,摸了摸他柔软如藻的红发,温声道:那阿宁再好好说一遍不愿意跟我回家的理由,如果哥哥觉得有道理,留在南海陪你也不是不可以。还有你方才说的是和他们有什么误会吗? 宁逾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在沈浮桥看不见的角度,唇边忽然漫出浅浅的笑意,混着眼底未干的泪水,在秾丽的脸上组合出一副诡异的画卷。 误会? 如果不是他们,哥哥根本不会死!我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把他们千刀万剐斩尽杀绝!! 沈浮桥按住了他的脑袋,一下一下温柔地顺毛:别着急,阿宁,慢慢说。 对了,忘了告诉你其实哥哥不是凡人,是九重天上的青莲神君,封属三界之外的雨霖山,只是触犯了天条,被罚到人间历八苦劫。 宁逾全身僵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瞪大了漂亮的蓝色双眼。 当初的事我有些记不清楚,阿宁别生气,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想起来。我说这些只是想让阿宁知道,就算没有他们哥哥也会死,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他们有他们的考量,同时也让我少受了些苦,但让阿宁伤心了,那便是他们的不是。我代他们向阿宁道歉,也代他们补偿阿宁,把我自己抵给你,永远疼爱你保护你属于你,阿宁说好不好? 沈浮桥确实不太记得请最后发生了什么,但要让宁逾乖乖离开他的尸体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阮白他们或许使了些不高明的手段伤害了宁逾,鲛人向来睚眦必报,能让他记恨至今的事,恐怕没办法一笔带过。 雨霖山中向来散漫惯了,如今也该立立规矩,别的不说,至少不能让宁逾受了委屈。 一个接一个的讯息砸向宁逾,他陷在沈浮桥怀里,被他用无法逃脱的姿势拥抱着,神情有些怔忪。 可是哪怕是神族,如果没有他的特许令或者配偶纹,也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他的结界啊。 配偶纹对他很重要,那是鲛人自生至死仅此一枚的珍贵记号,他们天性如此,对于面容的感知能力很淡薄,只会忠诚于绝对清晰的咒纹标符,那是不亚于神明肋骨的东西,给出去后全部的存在都会缺失一块,再也找不回来。 理智告诉他需要再等等,须得再谨慎一些,海里那些老不死的诡计多端,异族间谍在他身边潜伏多年,面前这个连他配偶纹都伪造不出来的人可能这一刻抱着他温存,下一刻就会朝他露出尖锐的锋刃,他不能冒这个险。 可是这世界上只有哥哥会对他如此温柔以待。 阿宁想好了吗?没想好的话就让哥哥帮你选择罢让我想想,阿宁这么爱哥哥,应该不会舍得让哥哥愿望落空吧。哥哥这么爱阿宁,阿宁能感受到吗? 答应我,顺便跟我回家吧。 宁逾沉默地听着他温和低沉的嗓音和语调,指尖不受控地蜷了蜷,莫名产生了某种微醺的错觉。 他被蛊惑了,在沈浮桥的温柔捕网中沉醉,五脏六腑三魂七魄忽然变得暖洋洋的,那些积年累月的沉疴旧伤都成为无足轻重的遥远过往。 宁逾放弃了求救的机会,偏头吻在了沈浮桥空白的颈侧,闷闷的回应似乎带着哽咽。 沈浮桥在微凉的触碰中听见他说好,那一刻九重天上青莲神池万花齐放,南海里撒下的莲子瞬间破土而出,莲茎缠绕海藻,莲叶遮住海妖,温和慈悲的神力随着蔚蓝波浪无边漫延,赐福于清香四溢的海底。 作者有话要说:  沈浮桥:抱得老婆归~美滋滋!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感谢在20210530 11:48:29~20210531 11:36: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卿卿有点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海 30瓶;魏 10瓶;D.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全然慕恋 阿逾, 你认真的吗? 宁远明明叫的是宁逾,眼神却落在宁逾身边的沈浮桥身上,眼里深藏着疑惑与忌惮。 沈浮桥温和地朝他笑了笑, 抓起宁逾的手, 在他面前慢慢与宁逾十指相扣,宁逾看出他的心思,挑了挑眉, 没有多说什么。 宁远觉得这个人可能有点毛病。 我只是去雨霖山暂住。宁逾牵着沈浮桥的手一步一步赤足走下高阶,面容看不出悲喜,南海这边,就先麻烦你照看了。 他走到宁远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沈浮桥没故意用神识去听。 是。宁远的神色忽然变得严肃,他深深看着宁逾, 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最后把所有的劝告一并咽了下去,只是沉声说了一句: 若他待不好,回来便是, 你永远是南海最受人爱戴的王。 宁逾眸色闪动了一下,朝宁远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这些年若没有你, 我也没办法站在今天这个位置, 宁远,我并不贪恋王权,只是在根基未稳时活靶子能少一个是一个。你是我最得力的部下,也是我唯一能信任的兄弟,我不想瞒你,此去可能不会很快回来, 如果你愿意,我即刻可以退位让贤。 宁远莞尔,白色长睫下和宁逾同样蔚蓝的眼眸轻轻转动,目光落在沈浮桥温和的俊容上,似乎在叹息:为了这样一个薄凉客,值得吗? 之前种种,是我对不起阿宁,我很愧疚,这一点不做辩驳。沈浮桥正面迎上他的目光,复又揽住宁逾的肩,垂眸与宁逾短暂地对视了一眼,不过这是我和阿宁之间的事,我会尽我所能补偿阿宁,这个你无需担心。我对阿宁不曾薄凉过,却阴差阳错让他受了太多苦,我比谁都要心疼他。 他握住宁逾的肩,像捏住自己不容他人觊觎的宝石,私有意味非常浓烈,把宁远活活呛了一下。 宁逾轻轻笑了声,脸上居然浮现了一丝类似于幸福的神色,他朝沈浮桥肩膀微微倚身靠了靠,注视着宁远,冷质的声音有些波动: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宁远见他陷得深,又想起这些年他一直拒绝族中长老遴选后妃的提议,单单是为了这件事便和他们闹得很不愉快,原本可以获得的利益需要付出更多的精力去争取。 孤苦伶仃三百年,只是为了等这一个人,真的值得吗? 宁远不懂这种感情是什么,鲛人族不是专情便是薄情,宁远是后者,天生慕强的寒剑,心中只有他的道,为此赴汤蹈火,为此忠诚于绝对的力量压制。 谁能让南海更繁荣,他就跟着谁,回踩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但宁逾对他来说不一样。 旁系的弟弟,救南海于水火的王。 他希望他能好好的,至少不要遇人不淑。 那是对宁逾的亵渎,也是对整个南海的挑衅,没有谁会愿意看着这样的人登上王后之位,入主王上的寝宫。 我们打一架吧,你打赢了宁逾就跟你走。 宁远如藻的白发忽然无风而动,俊逸冷白的面容露出来,蓝瞳里盛满跃跃欲试的攻击欲。 沈浮桥见宁逾没有表态,拿不准他什么意思,便偷偷拉了下他的手,请示一下这人到底能不能打。 宁逾白皙的指节又被沈浮桥拢住了,他抬望眼看向沈浮桥,忽然抿唇很淡地笑了一下。 他估计才在塞壬那儿受了气回来,有气没处撒,哥哥没事的话就陪他打打吧。 沈浮桥听着他过分熟稔的语气,内心颇有些不舒服,但如今宁逾状态不太稳定,他不可能再对他说什么重话。 再不舒服,也得暗自吞了。 他松开宁逾的手,朝宁远温声开口:我不太懂鲛人族比武的规则,有什么禁忌吗? 不用灵力! 宁远话音未落,狠而重的拳头便破空朝沈浮桥袭来,沈浮桥对他早有防备,当即脚步一转躲过了这一招,顺势将宁逾推离了两人的交手范围。 他和宁远身高体格都相仿,在急速的拳脚相击时发出血肉猛撞的声音,两人越打越激烈,最后甚至都放弃了防守,躲也不躲,只顾着暴打对方,这打红了眼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什么宿敌世仇,结果只是两个心中不痛快的傻子。 宁逾闻到了海水中弥漫的血味,分为两股,一支来自宁远,一支来自沈浮桥。 他很轻易在两种血味中分辨出沈浮桥的那支,饱含着神族灵力,淳厚浓重,最重要的是,和哥哥的血一样甜。 确实是哥哥。 他没认错。 宁逾卸了力般叹息,怔怔地对自己说。 可以了。 他一开口,沈浮桥便先住了手朝宁逾望过去,宁远一拳没收住,狠狠砸在了他左眼角。 神族躯体的强度不是其它任何族类可以比拟的。两人均挂了彩,可是很明显宁远流的血更多。情况一眼看去虽然如此,但其实两人都很有分寸,所受的都是皮外伤,根本没有伤筋动骨,为的只是一个发泄而已。 宁远最后那一拳砸得瓷实,那处当即便乌肿了一圈,破坏了沈浮桥原本俊美无铸的面孔,倒使其显得十分喜感。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37) 宁逾心疼归心疼,还是没忍住偏头笑了声。 沈浮桥原本微有不悦,但看着宁逾秾丽的笑颜,什么伤也顾不上了,跑过去抱住宁逾求证道:我打赢了,阿宁说是不是? 宁逾轻轻摸了摸他的眼角,血色妖力化冰给他敷着,不紧不慢地揉了揉:是吗?明明最后是阿远哥哥制服了你。 宁远在一旁自个儿给自个儿疗伤,理都不想再理这对冤家。 堂堂南海雪鲛族族长,竟沦为了这对怨偶你退我进东拉西扯的工具人。 他这一生第一次觉得鲛生艰难。 而那对爱侣还在若无旁人地继续。 疼不疼? 这点伤根本无足轻重,他和宁远都遵守约定,只使用了纯粹的肉身力量,灵力一运转那点痛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还不至于对着宁逾喊疼。 疼。 宁逾怔了一下,面色忽然沉了下去,隔着沈浮桥冷冷地瞪了宁远一眼。 宁远:? 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阿宁揉得很舒服,多谢阿宁。沈浮桥将脑袋轻轻搁在宁逾肩上,温声叹道。 宁逾摸了摸他乌黑如瀑的长发,有些后悔:以后打架的时候不要轻易分心。 阿宁的指令,我怎么敢不听? 宁远看着宁逾被沈浮桥抱在怀里,耳鳍越来越红,眸色也越来越深,便知道此行是阻拦不得,也阻拦不了。 其实这场景有些惊悚他和宁逾相处时间不短,深知他冷漠狠戾,不容冒犯,会甘心被人用这种姿势抱着着实匪夷所思。 但他也管不着,既然宁逾已经说了自己心中有数,那便由他去,总之有南海为他兜底,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受欺负。 宁逾说不想直接回雨霖山,而沈浮桥也记得自己承诺过给阮白他们带些食物回去,于是两人便计划去繁华的人界一趟。 宁逾说不想自己织鲛绡,沈浮桥便拿出自己的衣物给他穿上。依旧是天青色的外袍和雪白的内衫,只是穿在宁逾身上很宽绰,沈浮桥抱着缠了两圈衣带,又拿了一块青莲团镂汉白玉佩聊以点缀。 宁逾的眉眼是很张扬的,如此淡雅的装束不太适合他,尤其是他那暗红如藻的长发,披散而下与天青广袖格格不入。 宁逾也发现了这一点,仰面望向沈浮桥时神色有些低落。 沈浮桥倾身吻了吻他的脸颊:我们宝贝阿宁真好看。 才不是。宁逾垂眸,扯了扯沈浮桥的袖子,哥哥净会哄我。 哪里哄你?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我们阿宁生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不穿更好看,但不能给别人看。 宁逾确实不习惯也不喜欢穿衣服,海里有鲛尾,长发覆了上身,穿不穿也没什么,但此刻沈浮桥说的分明是另外一层意思。宁逾原地脸红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踢了他一脚。 忘了给你穿鞋。 沈浮桥将宁逾抱到贝壳榻上,避过那圈鲛鳞环给他穿了鞋袜,动作小心翼翼温柔至极,只是指节微热的温度还是烫红了宁逾的脚腕。 宁逾眼中蓦然有些酸涩:我又没有残疾。 但是阿宁说过自己走路会腿疼啊。 我骗你的。 我知道。 沈浮桥单膝半跪在他身前,替他理了理微乱的长发:我不喜欢撒谎成性的孩子,但阿宁在我这里永远是例外。你的脾气,你的狡黠,你的圈套你的一切。我会一并圈起来,好好珍惜。你愿意撒娇就撒娇,你愿意沉默就沉默,我会一直陪着你。 宁逾抿紧了唇,蹙眉看了沈浮桥好一会儿,才很轻地问了一句:因为亏欠吗? 我的亏欠从来不以爱偿还。阿宁,我会如此待你,全然是因为慕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儿童节快乐!! 带一带新的主攻文《悬崖》 双开日更 感兴趣的小天使球球点个收藏噢~~ 在神界高层眼中,落神君就是一个不会死的老妖怪,神秘又强大,冷漠又刻薄。 对此柳徵云表示:不信谣,不传谣。和谐神界,从身边做起,从小事做起,从你我做起。(微笑) 柳徵云第一次见到江潭月时,心说此人美则美矣,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古板,扫兴扫兴。 后来他才发现,这人不过就是个小呆子,不经逗,一戳就爆炸。 再后来么原来是一只爱黏人的猫,一刻不抱着,便会拿毛茸茸的大尾巴浅浅地扫过他的心窝。 ** 某天,洛神山。 夫夫俩躺在草坪上看月亮。 江潭月忽然伸手与柳徵云十指相扣,轻轻闭上了眼:你感觉到了吗? 什么? 风大了些。 嗯 这是我只为你而动的心跳。 1v1 sc互宠基调甜有波折 进步型美人攻X高冷直球诱受 感谢在20210531 11:36:38~20210601 11:48: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朝引 23瓶;义城霜降 9瓶;旺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兰因絮果 沈浮桥牵着宁逾的手走出王殿的时候, 发现殿外陈列着两行送行的长队,不是守卒, 而是自发过来告别的海妖平民。 他们夹道伫立着,仰望着王殿入口的方向,看见了化出双腿的王上和他身边略高一些的男人,不由得暗暗咋舌,面上神色不一。 宁逾和沈浮桥并肩往下走,沉声道:都没事做吗?不如我让宁远给你们多找些活干。 他一贯是这样严肃的态度,众妖们都习惯了, 也不觉得恐怖。离他最近的珍珠亮丽鲷甚至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着宁逾嘤嘤嘤:王上, 您能不能别走啊?我们都舍不得您呜呜呜 宁逾有些动容,声音却依旧冷静:又不是送葬, 哭什么哭?男儿流血不流泪,瞧瞧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明日就去宁远族长那里报道,去跟着他手下的护卫军好好训练, 下次回来别还是一只弱鸡。 小珍珠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 眼泪也不敢掉了, 捂着唇涨红了脸盯着宁逾抽抽搭搭。 沈浮桥俯身揉了揉他的头, 温声道:我们会常回来的。 话音未落, 海之涯突然传来塞壬清澈动听的绝唱,带着绵绵的忧思与潇潇的离愁别绪,那是独属于北海的婉转唱法,塞壬也不知道是应了谁的邀请,居然愿意为他们送行。 伴随着塞壬美妙悦耳的歌声,海际忽然游来一阵巨大的鱼群,由宁远领着头, 雪白的鲛尾被五彩缤纷的各色海鱼簇拥着,轻灵而优雅地牵引出一幕惊心动魄的画卷,鲛人族沉郁的低唱与北海鸟妖的清鸣相和成趣,他们即将踏上的出海之路上飘浮起轻盈的水母花灯,一跃一跃的,煞是可爱。 这是最高规制的离别仪式。 沈浮桥感受到宁逾的手在微微发抖,垂眸一看,果然在强忍着眼红。 于是他扣紧了他的手,大拇指安抚性地刮了刮他的虎口,试图稳定一下他的情绪。 宁逾闭眼缓了缓,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微哑着开口道:我宁逾,在政近三百年,未带领鲛人族登峰造极,亦没有为南海众生播布福泽,实在是愧对大家的拥戴。 此别也许很难再回来一趟,但也许明日就回来。大家不必等待,也无须挂念。今后宁远族长将会接替我的一切权力与地位,成为南海新的王上,他会比我做得更好,比我更爱南海的子民,比我做出更多更好的政绩。 大别在即,于此,与尔等辞焉,毋念。 沈浮桥静静地听他沉声说话,忽然发现当初只会在浴桶里拍拍尾巴叫哥哥的阿宁长大了。这种成长并不依靠单靠武力和地位来体现,而是从周身的气场和由内而外的沉稳中不经意地流露出来的。 他如今是受人爱戴的王,他也爱着自己的子民,而不像是第一世那样,至死都在勾心斗角中煎熬。 他很欣慰。 至少这些年,宁逾他不算完全活在痛苦之中,生命除了痴妄和执着,还拥有了某些更重要的意义。 他替他高兴的同时,又不由得想了想如果他一直被自己好好养在身边该会如何,一时甚至分不出到底哪种情况更为自私。 将海鱼私养是罪过,养了一半却抛弃又何尝不是絮果? 无论宁逾这些年是否找到了更有意义的东西,他带给他的那些剧烈又深长的伤痛,永远都抹除不掉。 他亏欠宁逾太多了。 告别众海妖之后,沈浮桥与宁逾携手到了南海结界。沈浮桥依稀能隔着荡漾的水波看见结界外蔚蓝的天空和蓬软的白云,金黄的碎沙砾铺了大片,高大的雨林繁盛茂密。 宁逾也很久没有出过结界了,上次出去,还是去雨霖山寻仇。 雨霖山有神力结界,他强行破开很伤身体,但毕竟是私仇,他从未将其它任何人牵扯进去。 他以前还纳闷为什么一座山会有神迹,原来是因为沈浮桥原身是神族,那些伤了他无数次的锋刃,竟然来自他最最心爱的人。 讽刺又悲哀。 属下恭送王上王后。 宁逾照例颔首示意,电光火石间脑内却有根弦猝然绷紧了,他的脚步骤地停了下来,难以置信地启了启唇,嘶哑道:你们叫他什么? 守卒们面面相觑:王王夫? 沈浮桥轻声笑了笑,偏头却见宁逾一副失了魂的样子,喃喃道:为什么你们会知道? 南海深处的消息,应当还未传至结界才是。 阿宁,你怎么了?他有些担心,扶了扶宁逾的腰。 宁逾充耳不闻,犹自难以控制地低吼着:为什么你们会知道?! 回王上!属下只是看见了王夫身上的王室配偶纹,若有冒犯,请王上降罪! 宁逾猝然扭了扭头,那一下扭得极重,沈浮桥都担心会不会把脖子扭坏了,他却只是阴沉沉地盯着那处,声音哑得可怕:可是我看不见 沈浮桥抚上自己颈侧,忽然怔住了。 但凡有点道行的妖,都能透过外表直视灵相,他之前虽然也想过自己与宁逾相认无需凭借外物,却也知道有了这个配偶纹宁逾能快些确认他,便也未对灵相有任何遮掩。 然而宁逾居然一直看不见吗? 出去说。 沈浮桥揽住宁逾的腰,倏地离开南海腾跃到柔软的沙滩上,他看着宁逾的眼圈一点点变红,眼神却一直黏在他颈侧,唇抿得死紧,眉头深深地锁起来。 阿宁,先别着急。他不住地抚着宁逾发红的眼尾,温声安抚道,这个纹它不会跑,一直在这儿的,哥哥永远都是你的,别着急别着急,啊。 宁逾重重地闭了闭眼,涩声道:明明是我的配偶纹,却只有我一个人看不见为什么会看不见? 他还不够苦吗。 苍天啊,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沈浮桥用神力探查了一番宁逾的灵识,那里除了疲惫了些没有大碍,应当不会出现看不见标纹的情况。 很奇怪,但是他现在没办法想那么多,得先把人哄住再说。 他小心地捧住宁逾的脸,盯着他破碎的蓝眸极其认真,一字一句道:阿宁,无论有没有这个纹,我都是属于你的。我们会成亲,只要你愿意,我们现在就可以成亲。 宁逾原地失神了好一会儿,终于低低地呜咽了一声。他抬手抓住沈浮桥的手腕,眼眶红得不像话:我失去了与配偶纹的联系我很害怕,我没办法再给哥哥生小鱼了,哥哥会离开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沈浮桥:我看起来那么像负心汉臭渣男吗?(恍惚) 宁逾:鱼鱼点头.jpg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 同时很抱歉,由于作者三次元进入了期末阶段,各种论文小组作业考试都要赶,所以很抱歉很抱歉,这篇文在未来一个月将会变成隔日更,周末视情况会日更,隔壁的那篇主攻文《悬崖》由于全文存稿将保持日更,谢谢小天使的理解和支持!!感谢在20210601 11:48:24~20210602 21:56: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乔小乔 3瓶;惊鸿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奢望而已 沈浮桥不知道那一瞬间从心底漫上的酸涩到底是什么。 他没有期待过能有自己的孩子。 但是宁逾这样伤心地对他说出口又是另外一回事。 宁逾站在离他不过咫尺距离的眼前, 身后是夏风婉柔,白浪轻翻, 然而他却只看见他眼中近乎于破碎的惨然。 他不是在伤心没办法生小鱼,没有人会那么狂热地追求生育,他只是在害怕自己因为他没办法生小鱼便抛弃他而已。 这样的认知让沈浮桥心中大痛。 宁逾居然会认为他们之间的感情需要后代来维系在宁逾眼中他到底是怎样一个残忍的负心汉,而他又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情站在他身边? 答案太惨痛了。 阿宁。沈浮桥居然有些哽咽,我的确忘了很多东西,但更多东西,关于你, 早已在铭刻心底,永远不会忘记。而阿宁你却好像已经忘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38) 宁逾蹙眉含泪, 在强烈的光影下眼波激动又压抑:你什么意思? 我爱你。 沈浮桥一字一句道。 他轻轻摩挲着宁逾红透的眼尾,声音哑得厉害。 离开你非我所愿, 能重新回到你身边对我来说亦是天大喜事,我怎么舍得轻易离开你?他顿了顿,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清绪,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根本不在乎什么小鱼, 我只在乎你。 宁逾怔怔地看了他好一会儿, 忽然闷闷地笑了起来, 泪水连珠地掉着, 蓝眸却越来越明亮。 抱一下我,哥哥。 沈浮桥遂了他的愿,那一下抱得极其用力,似乎要将他的骨骼血肉一并揉碎在怀里,宁逾也抬手抱住他,在他垂首的那一瞬间偏头咬在了他的颈侧。 宁逾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那一口直接咬破了沈浮桥的颈脉, 虽有尖牙堵住,那处依旧血流如注,血肉模糊,天青色的肩襟一片猩红,在日影下显得触目惊心。沈浮桥感受到刺痛和鲜血流失的滋味,却只是抬手摸了摸宁逾的头。 宁逾一生只有一次标注配偶纹记号的机会,他如今做出这样失控的举动,也只是因为他让宁逾太无助太恐惧而已。 阿宁 沈浮桥无声叹息。 之所以会选择去京城,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带宁逾散散心。 既然是散心,那些神术修为能不用便不用,姑且就像一对人间夫夫一般,也不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此时他们正乘着一驾马车,青纱薄帷微动遮挡了大部分炎热阳光,宁逾怕热,宽敞的车内便搁置了一大堆冰块,黑漆描金嵌玉银螺云龙春凳上摆着几个剔红山茶花瓷盘,依次盛放各种时令甜果和糕点。 外面的马车夫是一截披了人皮的莲藕,只是戴着斗笠赶车,一言不发,不会吵到马车里小憩的宁逾。 他靠在沈浮桥颈窝,紧紧抓着沈浮桥搭在他腰间的手,神色不是很安稳。 而沈浮桥已然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衫,那么严重的伤最后也被宁逾一口一口舔好了,鲛人津液有极强的治愈能力,如今那处已经只剩下微不可察的痕迹。 沈浮桥抱着微凉的宁逾,心情有些复杂。 他没事儿可做,手也被宁逾抓着,一动便会引起怀里人的不满,便只能靠着软垫静静地注视着轻眠的宁逾。 鲛人王配偶纹这么重要的东西,照理说宁逾不该看不见才对,他的灵识没问题,这枚纹也没问题,那有问题的只能是 哥哥,别看了。 宁逾没睁眼,只是微微启唇嘟哝了一句,抬脸蹭了蹭沈浮桥的颈窝。 醒了?口渴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嗯。 沈浮桥后悔自己一次性问了三个问题。 哪里不舒服吗?他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宁逾因为睡觉而变得有些绯红的脸颊,温声道,告诉哥哥好不好? 他的神力在宁逾体内过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宁逾语气恹恹的,似乎透露着一丝有气无力,让他难免担心。 其实宁逾只是有点惺忪。 他听出沈浮桥言语间的过度紧张,于是捏了捏他骨节分明的手,软声道:没有不舒服。 想吃青提。 或许是因为刚刚睡醒的缘故,他冷质的声线慵懒又喑哑,起起伏伏像是调皮的猫爪,一下又一下挠在沈浮桥的心尖。 他如今对宁逾是千般宠溺百般依顺,别说想吃青提了,想吃神心他都能剖出来送给他吃掉。 沈浮桥从春凳上拿过瓷盘,摘下一颗喂到宁逾唇边:阿宁,张嘴。 宁逾甚至没有睁眼看,便启唇将那颗沾水的青提连带着沈浮桥的指尖一并含住了,颇为用力地咬了又咬,沈浮桥将拇指伸进去摸了摸,那几枚尖锐锋利的獠牙在他指腹下温顺地颤栗。 阿宁的牙越来越尖了,真好看。 宁逾怔了一下,耳鳍有些泛红,含混道:我以为哥哥不会喜欢。 为什么? 因为哥哥讨厌我的指甲。 还记仇呢?沈浮桥捏了捏他的脸颊,最后不也没剪么小气鬼阿宁。我是怕你指甲太长,万一不小心掰断了跑我怀里哭,我可怎么哄? 哼。 沈浮桥无奈地笑了笑,替宁逾拨了拨头发,发现他鬓边微湿,已然出了层薄汗。 这么热吗?沈浮桥摸了摸他的额头,忽然沉了声,是上了陆地水土不服还是怎么? 哥哥,你别一惊一乍的好吗?我还不能出出汗么?在榻上的时候我出那么多汗怎么不见你担心我?大笨蛋。 沈浮桥一噎,哽了好久才无奈地叹了一声:小没良心的,担心你倒成我的不是了。既然没事便起来,我给你绾发,这天气这么披发确实容易闷着。 不要。 在这样下去成红烧鱼了,快起来。 宁逾不答话,被他吵得烦了,便翻身分膝坐到了沈浮桥腿上,抱住他的后颈,下巴搁在他的肩窝,示意他要绾便绾,速战速决。 沈浮桥察觉到他这股黏人劲儿,非但没有不耐烦,反而非常受用。 他也恨不得能时时刻刻抱着宁逾不撒手,宁逾愿意黏他,他高兴还来不及。 我记得阿宁头发好像有些敏感,对吗? 沈浮桥拢了拢他的长发,发现他后颈已经汗湿了一片,很可能方才不是被自己盯醒的,而是热醒的。 别磨蹭了,哥哥。按你习惯的方式来罢,还没敏感到一摸就受不了的程度。 沈浮桥颔首,强忍住给他扎个双马尾的冲动,老老实实地撩发束发盘发,最后拿出一支青莲细钩螺钿玉簪,带了些力气,认真地刺入他暗红如藻的发间。 宁逾还没来得及拿出自己的鲛绡,沈浮桥便已经绾好了。他下意识蹙了蹙眉,想将那只玉簪抽出来,却摸到了簪端的青莲。 这是和那枚平安扣同源的玉簪,对于温养灵相很有帮助。沈浮桥在他耳边温声解释,在九重天,见此簪等同于见我亲临,连天帝都得让你三分。 最重要的是,这簪子我只给娘子,不给别人。 宁逾指尖蜷了蜷,原本便热得有些泛红的脸颊此刻更红了,他垂下手,姑且承认了这支玉簪的存在,但嘴上仍不饶人:谁要当你娘子?你这是强娶,我还没有答应你。 沈浮桥温声笑了笑,胸腔的震动隔着衣衫很明显地传达到宁逾的心口,让他被震得几乎有些眩晕。 阿宁把我吃干抹净就不认账了,好无情啊,哥哥真伤心。 宁逾被他倒打一耙的说法惊呆了,哽了好一会儿才弹起来伸拳故作凶狠地轻捶了他几下:我讨厌你! 好了,不闹了。沈浮桥按住宁逾,声音中透着些不易察觉的沙哑,乖乖待着,别乱动,别乱蹭,别撒娇。 还没等宁逾发作,沈浮桥便赶紧岔开了话题:阿宁有什么想玩儿的吗?哥哥带你去。 宁逾闻言怔了一会儿,忽然就蔫了下去,抱着沈浮桥的后颈陷入了沉默。 怎么了? 沈浮桥问得有些心虚。 宁逾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埋在沈浮桥颈间闷闷地不出声。 阿宁不高兴了哥哥哪里惹我们宝贝阿宁不高兴了?阿宁说出来好不好? 没有不高兴。宁逾收紧了双臂,将沈浮桥抱得更紧了些,像是怕他会逃走似的,双膝也狠狠地夹着。 沈浮桥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气,但宁逾撒起娇来太软了,让人难以控制地心猿意马起来。 没有不高兴,那为什么突然不理我了? 他抬手抚了抚宁逾白腻的后颈,凑在他耳鳍边哑声哄道。 因为那是阿宁不配拥有的东西。宁逾声音消沉极了,呼出来微凉的气息就轻轻扑在沈浮桥颈侧,阿宁不可以休息,不可以玩乐,连稍稍停下来都不行那太奢侈了,哥哥,我害怕。 沈浮桥很快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那是他对过去三百年里的自己,最真实也最难过的剖析。 作者有话要说:  沈浮桥:这就跪搓衣板!!!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感谢在20210602 21:56:24~20210604 22:00: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歸於 3瓶;义城霜降、沾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恰是故人 沈浮桥圈紧了宁逾, 抬手轻拍他微微发抖的背脊,良久才哑声叹了口气。 对不起。 宁逾闻言蓦然红了眼尾, 他直起身来,伸指细细描摹过沈浮桥俊逸的眉眼,小心翼翼的,像是怕戳碎。 他指节修长,白皙如玉,只是平添了不少细密的旧伤,像美玉上令人惋惜的裂痕。 沈浮桥静静随他摸了一会儿, 捉住他的手缓缓吻过去,薄唇摩挲过那些陈年里隐隐作痛的凭证, 温柔中带着某种无法言明的晦涩。 傻阿宁。 他温热缱绻的气息喷洒在宁逾敏感的指缝,教宁逾忍不住蜷了蜷指节, 那双深沉如墨的黑眸却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人,像是藏了漩涡要把他吞没。 过去都是哥哥的错以后阿宁留在哥哥身边,想何时休息便何时休息, 想如何玩乐便如何玩乐, 阿宁要是累了, 不愿意再前行, 那哥哥便抱着阿宁走, 或者停下来和阿宁一道深居。 三界四海,碧落黄泉,只有庸品俗物配不上我们宝贝阿宁的说法,哪里有与之相反的道理?只要你说想要这世界上任何东西我都愿意给你。 他说得认真又虔诚,不带任何粉饰夸张的意味,只是静静地向宁逾捧出自己的心。他天性不擅长哄人,也不爱与谁多言, 过去的漫长岁月里除了养些花草精怪便是枯对山峦,但如今在宁逾面前,为了尽可能多地给他安全感,他只能学着磕磕跘跘,略有些脸热地诉说衷情。 好在宁逾也很吃这一套。 他眼尾还是红红的,盯着沈浮桥绵软地拉长了一声:任何东西吗? 沈浮桥的心被他攥得紧紧的,低声嗯了一句,抚了抚他鬓边微潮的发:有什么想要的吗? 宁逾顺着沈浮桥的力道微眯起眼蹭了蹭他的指腹,蓝眸慵懒生动,顾盼流光,那抹丹樱微启,开口却是颇沉的语调:亲一下。 沈浮桥有些意外,宁逾前一句问得那样郑重,他还以为会是什么凤毛麟角的东西,他甚至连抗逆天道为他去取的准备都做好了,没想到迎面砸来的却是一个轻飘飘的请求。 明明两人之间什么过火的事都做过了,宁逾讨吻的时候还是那样羞赧又可爱,他额头轻轻抵上来,在沈浮桥唇边逡巡片刻,最终像某种渴望被疼爱的小兽,湿漉漉地朝饲主贴了一下。 沈浮桥心都要化了。 他抬手按住宁逾的后颈,微微仰头轻吮他的唇瓣,动作极尽温柔,回应的力度与宁逾完美契合,如同在舔舐他身上曾经落下的大雨滂沱。 沈浮桥闭眼很认真地吻着,宁逾却没有。除了最开始那轻轻的一贴,后来的主动权都交给沈浮桥了。他漂亮的黛眉彻底舒展而开,蓝眸里慢慢蓄起薄薄的一层雾气,潋滟的泪花里折射出细碎的光芒来,如果沈浮桥能看到,便能察觉出宁逾难得的笑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浮桥还在越来越重地吻着,宁逾却微微蹙了蹙眉,推开沈浮桥的肩想要从他身上下去。 沈浮桥不知道哪里惹他不高兴了,竭力压抑住心中的隐欲,抱住宁逾不让他走,还垂首将脑袋埋在他胸前,沉默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宁逾没想到会遭到这种阻碍,放在平时沈浮桥要是愿意这么抱着他他简直高兴还来不及,但此刻他却只是着急地拍了拍他的手臂,撑着他的肩想要挣开他的怀抱。 怎么了?沈浮桥察觉到他的反常,缓缓抬头,肃声询问,太热了吗?不喜欢我抱着? 虽离入伏还有一段时间,但此刻火伞高张,这段小路又没有林荫遮蔽,舆内便随之越来越热。宁逾全身都在冒汗,沈浮桥伸手一摸,海潮气息便扑面而来。 宁逾脸红得不像话,抿紧唇并不回应,只是着急着要下去,沈浮桥见他面色难看,便也没强留,刚松开双臂让他离开,怀里人却骤然僵了僵。 沈浮桥心下觉得奇怪极了,正待开口询问,便察觉到腿上隐隐的濡湿,在两人接触的地方,悄然晕开一片。宁逾已经放弃了挣扎,软下来埋在沈浮桥的肩侧,原本莹蓝的耳鳍倏然变得通红,不堪受辱似的,低低地呜咽了一声。 沈浮桥怔愣了好一会儿,没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宁逾也不说话,抱着沈浮桥的脖颈原地燃烧,时不时小口抽些气,又继续闷在他怀里,像是打算就这么闷死下去得了。 夏日的衣衫很薄,沈浮桥感受得很明显,但没有往那方面的事联系,毕竟都过了那么久了,之前一直好好的,而且他保证自己很仔细地清理过。 于是他尽可能委婉地,尽力维护着宁逾岌岌可危的自尊心,温声细语地安慰道:没关系,阿宁。换身衣衫就好了,失、那什么禁什么的,很正常,你还小呢。都怪哥哥方才没有放你下去,哥哥的错,都是哥哥的错 宁逾闻言却瞪大了眼睛,先是气急败坏地低吼了一声,而后又恼羞成怒地挠了沈浮桥好几爪子,骂人的话涌到嘴边,看着沈浮桥那张茫然的俊脸又兀地散了气,只好愤愤地咬人泄恨。 大笨蛋。 而沈浮桥直到将宁逾抱下来换衣裳的时候才明白那是什么,也明白了宁逾为什么那么反常。他不清楚鲛人的结构,不知道为什么能保留得那么深那么久,只是在心中暗下决定,以后得找个时间上九重天的藏经阁看看,如何避免这种尴尬的情况发生。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39) 否则再来这么一回,他宝贝阿宁的自尊心可能会碎得再也拼不回来。说起来也算是这次运气好,是在马车里,要是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宁逾恐怕会气得再也不让他上榻。 马车出了岔口行至官道,路上同行者多了起来,不时有驿马飞驰,嘶鸣而过,原地激起一阵平沙雾瘴。 夹道是高大的二球悬铃木,繁茂的枝叶横蔽苍穹,遮去了大部分毒辣的日光,在道路上撒下一片清凉的阴影。 舆内的温度顿时降下不少,加上那堆冰块以及沈浮桥小心伺候的功劳,宁逾身上的热意也渐渐退了下去。 沈浮桥拂袖掀开纱帷,透过黄花梨镂花窗朝远处望了望,浮动的光影便落了满身。宁逾抬眼看过去,才发现镀在他身上的、近乎于神圣的金辉。 那一瞬间,他漂亮的蓝眸像是有些黯然,他微微失神了一会儿,便垂眸剥了些荔枝,自顾自地吃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浮桥大致探查了下路线,正待收回目光,侧面却忽然驶来一架极其张扬的马车,紫漆红帷,木角嵌金镶玉,排头八匹骏马,皆是人间难得的良驹。 硬生生将他们的马车逼得偏了道。 莲藕马车夫性格温驯,只是呆了一下便稳好马车继续赶着路,然而舆内的宁逾正吃着东西,冷不防被晃了一下,被沈浮桥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手中刚剥好的荔枝却吧唧一下掉到地上,还弄脏了铺好的冰丝绒毯。 宁逾瞬间沉了脸,长而锋利的指甲狠狠刺出来,他先弯腰将荔枝捡起,而后便气势汹汹地要掀开帷裳朝那驾马车飞去。 阿宁!沈浮桥抢先一步将他搂住了,一只手扣住腰不让他走,另一只手拢住宁逾的指节,温声哄道,别冲动。 宁逾如今两对獠牙,蓝眸赤发,还生有一对尖锐的耳鳍,这副模样要是被人看了去,指不定会引起什么麻烦。 宁逾不知道沈浮桥的想法,只是觉得委屈,沈浮桥还向着罪魁祸首,他便愈发委屈:他先惹我的!我哪里冲动了?我好好吃着荔枝,是他先撞我们的马车! 沈浮桥私心给他束了个很温柔贤淑的发髻,配着他的青莲玉簪更显得和婉,但如今哪怕是真佛来了,也渡不了宁逾身上这一点就炸的暴躁脾气。 沈浮桥轻轻叹了声,倾身在他额间落下一吻:我知道,这就去给阿宁出气,不许哭,这么点小事,浪费什么眼泪? 宁逾恨恨地喘了一声:我才没哭。都是因为哥哥偏心外人,我生气。 沈浮桥无端被扣上这么一顶帽子,简直哭笑不得:我哪有? 宁逾哽声:就是有! 好好好就是有就是有。沈浮桥听出他急了,也不在这种事上跟他较劲,哥哥这就去帮阿宁惩罚坏人,好不好? 宁逾不傻,见沈浮桥坚持不让自己出去,也慢慢明白了他的用意,知道自己误会了他却拉不下面子道歉,只是闷闷哼了声,勾住沈浮桥的脚踝无声地磨蹭了一下。 沈浮桥挑眉笑了笑,将他放在软垫上,掀开帷裳朝莲藕人吩咐了一句,又回头示意宁逾抓住扶手,下一瞬间马车便以风驰电掣之速向罪魁祸首靠近。 然而当夏风吹拂起那驾马车的赤色纱帷,舆内对坐的两人察觉到舆外的动静暼眼外看时,沈浮桥才惊讶地发现 居然恰巧碰见了故人。 作者有话要说:  宁逾:不用我亲自打怪兽啦!!开心!!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感谢在20210604 22:00:43~20210605 16:56: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卿卿有点甜、幽幽子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人言金榜题名时 10瓶;复东 4瓶;义城霜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哄骗惯犯 风烛隔着飘飖的帷幔看见了站在前室的沈浮桥, 那神情有一瞬间的怔愣,后又放下手中的缠枝茶盏, 朝沈浮桥莞尔道:青莲神君,好久不见。 沈浮桥没应声,目光淡淡地落在他对案的孟秋关准确来说应该是孟秋关的转世身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接话:风神禹疆,别来无恙。 风烛察觉到他眼神里毫不掩饰的探究意味,先是低低叹了声,满头青丝随着马车的颠簸沉默地拂动, 当他再次抬眼望过去的时候,柳眉杏眼里全是满溢的哀伤。 沈岚在九重天上任职时与禹疆共事过一段时间。他是司药之神, 性格纯良温和,心肠柔软慈悲, 常常化作人身到三界扶弱济困,救死扶伤。 但他更重要的身份是风神,吹起的风带给三界的是瘟疫、病痛和苦难。 何其残忍。 但天道需要这么一尊神。 曾经他以为作为神族, 那样的煎熬和折磨已是极限, 却没想到重逢之际, 故人比起之前又坠入了一个深渊。 他以沈浮桥的身份第一次见到历劫的禹疆时, 便感慨风烛这姓名隐隐透露着悲兆, 如今看来,果真是 哥哥,他是谁? 宁逾倾身半掀帷裳,伸手抓住了沈浮桥垂在身侧的手,将他的视线从对面拉扯回来。 宁逾面色不虞,漂亮的眉眼沉得很难看,他如今对沈浮桥的任何旧识都会难以控制地产生很强的敌意, 他不喜欢他们,也不想让沈浮桥的目光被他们分享。 沈浮桥看这情形也顾不上那边,只能先顺势半蹲下来,吻了吻宁逾紧锁的眉,温声哄道:怎么又不开心了? 哥哥明明说要替我出气,结果却只是和别人眉来眼去,要阿宁如何开心得起来?难道非要等以后哥哥和别人都如胶似漆了阿宁才有生气的资格么? 宁逾说着说着便红了眼,抿紧唇暼开了眸,眼角隐约闪烁的晶莹泪花晃痛了沈浮桥的心。 阿宁又在胡思乱想了。沈浮桥抬手抚了抚他故作冷厉的脸颊,见他不搭理自己,便顺手按住他的后颈,将人带进了怀里,少污蔑我。我如今是有家室的人,哪里敢跟别人眉来眼去如胶似漆? 宁逾被沈浮桥抱了个满怀,听着他严肃的语气却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抱着他的脖颈很自然地朝外探了探身,偏头对上了对面风烛和孟秋关疑惑的目光。 这不看还好,一看知道对面两个人,其中一个还长得沉鱼落雁倾国倾城,顿时肺都要气炸了,简直想立刻就把沈浮桥锁在自己身边眼睛蒙上,让他再也没法去外面沾花惹草。 他不知道刚刚和沈浮桥说话的人是谁,索性就挑了个长得让他很有危机感的小美人冷冷地盯着,微微启唇露出泛着寒光的尖锐獠牙,缓缓抵在了沈浮桥后颈处,眼神里是极端的挑衅和警告。 对面的风小美人烛一脸莫名其妙。 他没什么反应,只是觉得这南海的鲛人果真霸道,日后还是少惹为好。但对案的孟秋关就不这么认为了,他只知道对面这个长着耳鳍的怪人一出现就那么凶狠地盯着自家主人看,明明他们无冤无仇,他凭什么这么对风烛? 他正欲开口说话,风烛便淡淡地朝他暼了一眼,将自己方才喝过的茶盏递了过去,示意他沏茶。 主人 而沈浮桥这边也察觉到不对。宁逾的尖牙一直抵在他后颈处,沈浮桥觉得略痒,没忍住将他往下拉了一把,捧住他的脸,认真道:要咬就咬,在这撒什么娇?还有别探那么出去,小心被别人看去了。 宁逾看着他,轻轻眯了眯眸,意味不明道:我有那么见不得人么?既然是哥哥交情颇深的故人,应该不会那么凶把阿宁抓去活活烧死吧? 沈浮桥不明白宁逾又中了哪门子的邪,只听得他将故人这两个字咬得极重,那语气不像是在念什么故人,倒像是终于抓到了沈浮桥某个散落人间的情人,准备算账来了。 沈浮桥脑袋一时半会儿没转过来,想着宁逾可能是不小心露馅了觉得有些害怕,于是温言安抚道:确实不凶,禹风烛性格很好,通达明理,任何人和他相处都会很舒服,不会把阿宁如何的。 宁逾: 性格很好通达明理很舒服?宁逾怒极反笑,一声又一声拉得很长,眸中闪着晦暗不明的光,我怎么不知道,哥哥原来喜欢这种啊。那我去向他取取经,如何? 没等沈浮桥回话,他便直接拉开了沈浮桥的手,真正用了力从他怀中挣脱开来。耳鳍对于他们来说是身份的象征,根本没有什么遮遮掩掩的必要,他会答应留在舆内完全是给沈浮桥面子,如今沈浮桥让他不高兴了,他也不必再那么听他的话。 沈浮桥正欲开口澄清:阿宁,我 哥哥闭嘴。 宁逾根本不管官道上是否还有别的人,径直朝风烛那边的马车上飞去,足尖一点便轻盈地落到华盖上,随后重重一拳狠狠地破开了实木,尖锐的锋爪猛地朝风烛袭去,原地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波。 风烛早有准备,将孟秋关一脚踢到角落后便见招拆招,宁逾出狠招他便祭出本命御器相挡,出探招他便抬袖化去。 最后在露天的狭小舆内过了不知多少回合,直到孟秋关想过来拉架却被震碎的木屑刮伤了脸,他才被激出了一点攻击性,祭出血刃与宁逾实打实地开战。 沈浮桥看到风烛手中的浮屠刃瞬间沉了脸,想过去将宁逾抱出来,还没动身便被他狠狠地瞪了一眼。 而就是他偏头的那一瞬间,风烛正好挥刀而来,宁逾急急侧身躲避却还是被削下了一个袍角。 宁逾听着撕拉一声,整个人顿时炸了。 这是哥哥的衣衫。 你、找、死! 沈浮桥原本还有些紧张,怕宁逾对上风烛吃亏,没想到三百年不见他的妖力居然已经到了这样高深的境界,也难怪能在南海布下那么牢固的结界。此时对面愈打愈烈,且宁逾怒气加持,隐隐有占上风的趋势,风烛并不真的想跟他继续打下去,毕竟孟秋关还在舆内,他还得分心去防止宁逾突然袭击,实在是心力交瘁。 孟秋关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成为了风烛的累赘,神情有些低落,眼眶里微微充了血,盯着宁逾的身影,缓缓从腿侧拔出了一把雪白的利刃。 文明观战。 沈浮桥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孟秋关的身边,按住他的手将利刃推了回去,神色是少有的严肃,甚至带着些薄怒。 风烛一看他过来了,赶紧出声吼道:沈兄!快把你家这位带回去,按这不要命的打法,我可招架不住! 宁逾闻言冷笑了声,正下意识想说和你打架的人是我叫旁人有何用,想了想又深觉打架无趣,不如逗哥哥玩儿,于是手中招式忽然出了错,一个没防住便被风烛狠狠击飞。 沈浮桥眉心猛地一跳,冲过去在他磕上实木舆壁之前将人接在了怀里。宁逾不堪受痛似的咳了咳,眉眼紧紧蹙到了一起。 哥哥,好疼 沈浮桥心疼不已,怒极吼道:风烛!何必下此狠手?! 风烛人都傻了,急急解释道:我不是!我没有!顾忌着他是你的人,我一直都收着力,方才是他自己飞出去的! 沈浮桥也算了解风烛,知道他不是会撒谎的性子,但此刻宁逾蜷在他怀里沉沉地呜咽,他哪里还有心思顾得上理智? 他垂眸深吸着气,也怪自己方才顾着跟孟秋关说话,没有照看好宁逾。 在理智失控的边缘,沈浮桥却忽然瞥见宁逾耳鳍微微动了一下。 他很清楚这代表着什么,根据从前尘种种往事中总结出的经验,每次这种小动作一出现,就代表宁逾又在捉弄他哄骗他。 他哽了一口气不上不下,最终也只能暗自叹一声。 可这么好的气氛不利用一番又实在浪费。 宁逾他打架打得好好的,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自己飞出去撞墙?!沈浮桥佯装动了怒,抱着宁逾面沉如水,指尖勾动着金色的藕丝,如同蛛网一般朝风烛逼近。 你居然动绞杀阵,为了一条谎话连篇的鲛人。风烛脸色亦不好看,能位列九重天上神,必不是一般的招数可以轻易击败的,他原本不想真的大开杀戒,但无奈故人出手相逼,掌心的浮屠刃瞬间化为长剑,一滴鲜血凭空从剑柄处划落到锋刃端,于原地发出铮铮的剑鸣。 他的确不是沈浮桥的对手,但也向来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伴随着一声清越的长啸,整驾马车猝然被剑气余波轰碎,沈浮桥的绞杀阵被破了大半,但瞬间又重新朝风烛飞刺而去。 沈浮桥并没有想真的绞杀风烛,他也知道是宁逾先动的手,而且打架向来有输有赢,伤败都是常事,如此咄咄相逼反而失了风度。 这个阵布下来,一是为了让宁逾心里平衡些,否则他总念叨自己不给他出气,二则是为了试试风烛的神力,是否也像他一样被天道平白削去了大半。 为了避免某些无妄之灾,这种事情没办法在天道的监窥下讨论,那他便借着这个机会试一试,正好不拖累风烛。 毕竟他这一生已经被天道折磨得够苦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浮桥:对不起兄弟!!! 风烛:重色轻友罢了(吐血.jpg 孟秋关:说好的文明观战呢?!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叽!感谢在20210605 16:56:54~20210606 20:59: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歸於 2瓶;义城霜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鲜活炽热 沈浮桥在过来之前便布下了结界, 此时七匹骏马齐头飞驰,凡人只能看见前方沙雾弥漫。 他双手控阵, 一点点增加疾刺而去的金线,风烛提剑对斩,身上纯白的罗衫猎猎翻飞,剑气横波猛地朝沈浮桥逼去,势如破竹,绞杀线被连根拔起,在半空中浮成淡淡的青影。 而在他们经过的地方, 两侧的二球悬铃木瞬间枯萎,路边野花夏草化为黑朽。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40) 居然连这种程度的剑风都被戴上了罪恶的枷锁。 沈浮面色有些凝重, 抬手抛掷了数粒慈悲莲子,一一吸收了风烛之风带来的苦难。 风烛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本想忍这一口气跟那条心机颇深的鲛人道个歉得了,也好过在这平白造孽。抬头却看到沈浮桥的动作,转念一想, 似乎明白了什么。 把你怀里的鲛人扔开!否则这次真的误伤到他, 概不负责。 风烛咬唇溢血, 两指一抹覆于剑上, 冒着黑雾的剑灵怒目圆睁, 在他身后浮现出巨大的神灵图腾。 那是一树灿烂的忍冬。 宁逾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磅礴剑意,从沈浮桥怀里直起了身,面色沉沉地挡在沈浮桥面前,手中缓缓凝出一条血红的龙骨长鞭,像是与血海藤出于同源,然而煞气更盛,业障更重。 南海禁海阁 沈浮桥眉心难以自控地跳了一下。 阿宁, 到一边等着哥哥。 他尽量放缓语气,知道对面风烛在配合,按宁逾祭出龙骨鞭的做法,不知道到时候又会打成什么样。 宁逾充耳不闻,只是死死地盯着风烛,像某类嗜杀的猛兽,残忍地寻找着撕扯血肉的最佳角度。 阿宁,听话。沈浮桥沉声唤,也是有些急了,居然一时变得口不择言,否则我不带你去吃醉花鱼了。 宁逾握鞭的手僵硬了一瞬,他忌惮着前面的风烛,并不将后背留给他,只是向后撤了半步,狠狠踩上了沈浮桥的薄靴,青莲簪端就抵在沈浮桥颈侧。 你居然为了这么一个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的故人,用这种事来威胁我?宁逾难以置信地控诉道,还没等沈浮桥回话便轻轻冷笑了一声,眼里闪烁着失望又疲惫的光芒。 沈浮桥也察觉到自己失言,但并未觉得是多么严重的事,加之此时情况紧急,只能先补救道:你先休息一下,待哥哥回来再向你赔罪。 话音未落,宁逾就被他定住了身,念着旁边还有孟秋关这个不确定因素,沈浮桥没有封住他的妖力。 但他也没办法再去跟风烛打了。 沈浮桥走得急,没有看到宁逾阴郁至极的眼神,以及狠狠刺入掌心的尖锐指甲。 浓重的血腥气混着缭绕的煞雾,模糊了宁逾精致昳丽的眉眼,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鬼魅,大梦初醒似的,冷漠又疯狂。 沈浮桥利用了他对他无条件的爱与信任 他们雨霖山干起这种事来得心应手的程度真是如出一辙。 那边沈浮桥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犯了大忌,双手控着绞杀阵,背后青莲图腾乍然显现,青莲枝蔓缠绕着朝风烛破空飞刺而去,风烛亦抬手结印,圣洁的忍冬结界将青莲堪堪挡去。两人就这样过了数十招,直到风烛的结界被轰然打破,整个人弯下腰捂着右胸闷闷地咳了一声,沈浮桥的衣衫亦被风刃刮破了数处,半披的墨发全然散乱。 风烛主防御,当初还参与了九重天的结界布置,但如今这个忍冬结界,居然连他几十招都抗不下。 恐怕比他的情况更加严重。 沈浮桥先一步收了神力,回头有意无意地瞥了孟秋关一眼,才发现他早已被风烛打晕过去了,用温和的忍冬神力轻柔地包裹着。 他轻轻叹了一声,走过去搀扶起风烛,喂了他一粒慈悲莲,不动声色地帮他疗养。 风烛朝他微微颔首,垂眸敛眉,似乎陷入了沉思。 而沈浮桥刚刚带风烛从半空回到木板上,便看见宁逾双眸猩红煞气满溢,倒在木板上恨恨地瞪着他,抿唇将后槽牙咬得死紧,居然隐隐有入魔的征兆。 阿宁?! 沈浮桥目眦欲裂,冲过去将人抱起来,点指解除了定身咒,拢着他血流如注的双手疯狂倾注着青莲神力,甚至急得红了眼。 怎么回事? 宁逾也不反抗,静静地看着他着急,像是病态地想从这种情绪里得到某种悲哀的安慰。沈浮桥知道他在看着自己,垂眸看过去,却只是撞入了一片陌生的幽寂蓝海。 如同海啸之前苦闷压抑而暗潮汹涌的前兆。 阿宁阿宁?沈浮桥声音倏然哑了,他抱着宁逾,却感觉他正在流逝着远去,你怎么了?别吓我 风烛唤醒孟秋关后朝那边看了一眼,原本想拿药过去给宁逾看看,却被他暴戾的眼神阻隔在了数尺之外。 宁逾朝风烛暼了一眼便不再往别处浪费目光,只是从沈浮桥掌心抽出带血的手来,缓缓地贴在他心爱的哥哥的心口,那一瞬间沈浮桥甚至产生了一种他会狠狠地刺下去,将他的神心生生剥离出来捏成血沫肉碎的错觉。 但是他没有。 傲慢的负心汉,把我的哥哥还给我。 他一字一顿地念着,冷质的声线苦楚而哀伤。明明那手只是在他心口轻轻贴着,沈浮桥却觉得自己的胸口正在被尖锐的利甲搅得血肉横飞,滚烫的心脏剜落出来,被宁逾狠狠踩破碾碎。 他几乎是颤抖着抓住宁逾的肩,却连一句你说什么都问不出口。 沈浮桥抿紧唇看了宁逾好久,忽然绝望地低吼了一声,类似于一只濒死的白狮。他扣住宁逾的腰,将他从仅存的马车木板上带下去,猛地抵在了官道左侧的乔木背面,宁逾方才打得那么不要命都留心护着自己的发髻,此刻却只是顺着他的力道狠狠磕了磕树干,任凭玉簪徒然滑落而下,满头如藻红发披散,张扬而不羁。 沈浮桥下意识去护住他的头,垂眸却瞥见杂草堆树根间的神明信物,倏然陷入了茫然的怔愣中。 他应当和这玉簪一样是宁逾喜欢便千依百顺,厌倦了便弃如敝履的东西。 沈浮桥慢慢松开握在宁逾腰上和垫在他后脑勺下的双手,面容有些恍惚,缓缓蹲身而下,在沉默的外露树根间伸指捡起了那支沾了尘灰的青莲玉簪。 宁逾不怕跟他硬碰硬,更不怕跟他讲道理。他心中的芥蒂一直未被彻底除去,沈浮桥今日又确实处处惹他生气,刚才那句话说得可谓是痛快,但快意之后,便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疼痛袭来。 他自然知道面前这个人是谁,但他真的变了太多神族生来便挥之不去的那种傲慢和疏离感,与旁人过度接触和过分关心,对自己的忽视和利用如若不是这颗早该废弃的心脏依然为他跳动着,他实在是没办法从旧日的梦魇中分辨出残存的真实。 哥哥明明也爱着他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一下他,为什么就不能替他多想一下? 他真的快受不了啊。 沈浮桥在他身前缓缓直起身来,肢体莫名有种不协调的僵硬感,他无意识地摩挲了片刻簪端的青莲,喉结酸涩地滑动了一下,讪讪地将其收回了袖中。 他不收还好,这一收,宁逾便彻底崩溃了。 他扑过去抢,抓住沈浮桥的广袖发了疯似的乱找,沈浮桥没防备,甚至被他扑过来的力度猛地逼退了两步。乾坤袖内储物不存形,宁逾如何摸都摸不到,急得甚至要撕他的袖子,被反应过来的沈浮桥牢牢按住了。 不是不要么如今又来抢做什么?沈浮桥哽咽道,眼底也漫上血气,掐住宁逾腰身的手几乎控制不住力度。 宁逾失声痛哭,不管不顾地朝他大吼:不是送我么!如今又抢回去做什么?! 是阿宁自己不要的。沈浮桥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抱住宁逾急急地痛喘了好几声,缓了好一会儿才惨声问道,阿宁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我真的很笨,很多时候做错了事没办法反应过来,性格不好,配不上你但这些我都可以改的,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改啊。 为什么不能好好跟我说?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值得吗? 沈浮桥声声泣血,宁逾更是心如刀割。他什么也顾不上了,抱住沈浮桥的后颈便踮脚吻了上去,尖锐的獠牙一时没收住,将沈浮桥的薄唇划破了。沈浮桥更凶地咬了回去,腥甜的神血与妖血在两人交织的唇舌之间激烈碰撞相斥,将这个吻渲染得残酷又缠绵。 最后竟是以沈浮桥哭得喘不过气告结,宁逾也没想到一句话会把他伤得那么深,甚至把他平日里碍于身份有意无意端起来的架子和颜面一并撕碎了,让他避无可避,完完整整地露出那颗真心来。 鲜活而炽热,分明是他的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宁逾:笑死,根本吵不起来。 沈浮桥:(┯_┯)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 感谢在20210606 20:59:29~20210608 10:06: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雾深木枝处 20瓶;歸於 2瓶;义城霜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互不干扰 夏日熏风习习而过, 路旁的二球悬铃木簌簌作响,炎热的空气中隐隐夹杂着绵长的蝉鸣。 沈浮桥抱着宁逾, 沉闷而压抑地哭着,一阵又一阵,不知疲倦似的。 他很难过。 宁逾知道自己惹了祸,也不推卸责任,尽力安慰着。 风烛和孟秋关在前路都等焦了,沈浮桥才抱着宁逾姗姗来迟。 宁逾的鞋袜早就湿透了,被沈浮桥褪下收了起来, 此时他软软地陷在沈浮桥怀里,小臂伸出来搭在沈浮桥肩上, 双足处还在不住地淌着水,将那圈深红的鲛鳞纹洗得愈发朱润透亮。 风烛只看了一眼便暼开了目光, 偏头看了看孟秋关,却发现他的眼神一直都黏在自己身上,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沈兄, 你们也是进京么? 沈浮桥略作思忖, 颔首道:阿宁一时冲动, 毁坏了你们的马车, 我代他向你们道歉。若是同路的话, 不知可否赏脸同行一段,权当赔罪了。 风烛莞尔,还未来得及答话,沈浮桥便被怀里人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沈浮桥垂首,便见宁逾那张酡红如醉的脸上已然染了怒色。 明明哭了那么久的人是沈浮桥,此刻哑了声音的人却是宁逾。他唇角受了伤,说话时启唇的幅度很小, 声音也小,分明是在撒娇。 不要。 孟秋关早就看宁逾不顺眼了,他真不知道风烛为什么要留下来受这种气,但也不愿忤逆风烛,于是便沉着脸杵在一旁,很小心地搀扶着他。 风烛缓过那口气早就好得差不多了,但依旧借着这个由头,将全身大半部分重量倚在孟秋关身上,欣赏着他局促不安又偷偷欢喜的,自以为藏匿得很好的小心思。 他没说话,说了也没用,这种事得靠沈浮桥解决。 沈浮桥也没闲着,听宁逾说完那句话便轻轻吮了他一口,趁他脑袋发懵的时候温声哄:是我们无理动手在先,阿宁这么懂事,应该知道做错了事是要赔罪的吧? 宁逾本来就还不太清醒,被他这么一吻那圈鲛鳞纹更红了。他无意识地收紧了指节,掌心刚刚缠好的几圈赤朱鲛绡存在感强烈,让他对沈浮桥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但他还是闷闷地咕哝了一声:我没做错。 沈浮桥又低头轻啄了他一口,叹声道:是哥哥做错了,心中有愧,久而久之可能衍变成心魔。如今有赔礼道歉以挽救弥补的机会,阿宁要阻止么? 宁逾有些发晕,只听见什么心魔和后面断断续续的关键词,甚至没有来得及细想其中的逻辑,便急急开了口:我没有。 他说完便哽了一下,心不甘情不愿道:算了,随便你。 真乖。 沈浮桥见哄住了人,便抬头朝风孟二人歉声道:见笑了,先上去罢。外面有些热,让你们等这么久实在是对不住。 沈兄也不知道我们要跟着,何来对不住一说?风烛并不拘谨,沈浮桥让他们上他便先上了,方才那一阵等得确实太久,虽说有高树遮荫,但暑气逼人依旧很不好受。 沈浮桥抱着宁逾跟了上去,掀开帷裳进了舆内,拂袖添了些冰块,俯身缓缓将人搁在凉席上,一边给他梳理头发,一边回答道:我也该想到这一点的,毕竟 毕竟我们什么都没做,你们便来无理找茬!你们砸主人送我的生辰礼便算了,何苦来伤我主人?! 秋关!风烛低喝道,闭嘴。 宁逾原本蹭在沈浮桥身上乖乖等哥哥给他梳发,舒服得已经眯上了眼睛,听见孟秋关这一嗓子直接沉了脸。 若不是你们先撞我们的车,你以为我有空搭理你? 我们什么时候 方才是我在教秋关御马术。风烛将指节扣在孟秋关手背上,轻轻点了两下,孟秋关便蔫了,耳根红了一片。 他学艺不精,原本我是一直护着的,不会波及凡人的车乘,没想到会撞到你们,实在是抱歉。 宁逾冷哼了一声,还想说什么,却被沈浮桥抬掌捂住了唇,他想起了什么似的,整张脸又开始冒烟。 这件事错在我,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我都会尽量帮。 沈浮桥诚心道歉,给出了补偿的条件,孟秋关与宁逾均是一头雾水,唯有风烛弯眸无声笑了笑,缓声道:既然如此那么我想知道那件事有没有转机。。 哪件事? 你以后也会面临的事。 宁逾讨厌死了沈浮桥在他面前和别人打哑迷,关键是这人还一无所觉的样子。他气不过,便伸脚在桌底扒拉沈浮桥的袜子,湿润的脚尖贴上他的踝骨,不轻不重地碾了几下。 沈浮桥岿然不动,只是捂唇的力度稍稍大了些,宁逾的颊肉被捏得微微凹陷,稍稍有些难以呼吸,但对鲛人来说并不要紧。 如果我猜的和你说的是同一件事那我只能告诉你,我之所以会在崖柏镇遇见你,便是因为触碰到了这根线。 察觉到宁逾逐渐在怀里安分了下来,沈浮桥正欲撤手,掌心却突然被轻轻舔了舔。宁逾的身体在正常情况下总是凉凉的,但唇舌却很温软,有点调皮似的,大抵是种无声的撩拨。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41) 但现在却不是时候。 沈浮桥干脆捂住不松手了,省得他再做些别的越线动作,平白惹人心悸。 连你也不能碰?风烛蹙眉低喃道,还真是 但总会有别的办法,不是吗?沈浮桥感觉到自己的腕骨被宁逾用双手捏住,便随他将自己的手扯下来这里摸摸那里摸摸,最后掌心贴上掌心,宁逾的手明显比他小一圈,因为缠着赤朱鲛绡的缘故更显得白皙如玉。 宁逾也不知道在比什么,眉眼看起来格外认真,沈浮桥垂眸静静看着,心不自觉地变得柔软,连要和风烛说些什么都快忘光了。 这三百年,我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可是毫无用处。风烛眸色黯然,语气里带着淡淡的伤痛,他并不后悔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失望。 沈浮桥被他的话拉回了些理智,又想起他方才隐晦的提醒。 确实神族的寿命太长,其它任何一个族类与之相比都显得太过短暂。无论是身为人族的孟秋关也好,有着鲛人王族血脉的宁逾也罢,都没有办法陪伴神祇度过漫长的余生。 爱上异族是他们的救赎,也是他们的劫难。 明明离别还是很遥远的事,鲛人也算是很长寿的种族,但看着风烛和孟秋关的今日,便仿佛能预见他与宁逾的明天。 宁逾似乎感受到他情绪的变化,骨节微微一滑便与他十指相扣,抬头朝他轻轻眨了眨眼,手上的力度随着眨眼的动作一收一松,似水柔情通过微凉的鲛绡传递过来。 沈浮桥指节回扣,缓声道:过些日子我去一个地方看看,若是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多谢。 风烛微微颔首道谢,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很有眼力见地不再开口,顺道暼开了目光,闭眼靠在舆壁小憩。他的脑袋一点点滑到身边的孟秋关肩上,发冠抵在他颈侧,让孟秋关不由得正襟危坐起来。 主人很累 整天都在忙着太多他不懂的事。 他又不想看到对面卿卿我我黏黏糊糊的两个人,索性也跟着主人闭了眼,眼不见为净了。 哥哥,你方才说的阿宁没听懂,可以解释给阿宁听一听吗? 宁逾拉着沈浮桥的手轻轻晃了晃,用气流很小声地说话。 沈浮桥下意识想糊弄过去,又想起刚刚宁逾还在因为他的傲慢而生气,以至于说出那样过分的话来,不由得顿了顿,思考怎样说才不会惹宁逾不高兴。 而宁逾见他沉了眉,又想起他方才的种种失态,双腿之间已经破了皮,右腿根那圈鲛鳞纹更是被磨得发疼。他不想再惹沈浮桥伤心,于是抬头吻了吻他的侧脸,假装善解人意道:哥哥实在不想说也可以不说的。 他去逼对面那个人说就行了。 沈浮桥没想对他隐瞒,但此处还有一个孟秋关,他不确定风烛的态度,便无法完完整整地说出来。 好在宁逾的注意力逐渐被不适感转移,沈浮桥见他凝眉抿唇,心知是方才欺负得太过,忙岔开话题道:我先给你上药。 哪怕宁逾早就做好了沈浮桥不会那么轻易告诉他的心理准备,听了他故意遮掩的话还是不悦至极,眸色直接冷了一个度,脸色很不好看。 沈浮桥毫无所觉,松开宁逾的手拂袖挂了一席轻帘横在他们与风孟二人之间,上有青莲神力流转相隔,将舆内分为两个互不干扰的空间。 他将宁逾扶正后蹲身而下,让宁逾踩着自己的肩,宁逾虽然冷了脸,但全程都很配合。沈浮桥拿出一个莲枝缠纹的小木盒,抹了些凝膏在伤口处,缓缓推散而开。 作者有话要说:  风烛孟秋关:终极电灯泡非我俩莫属。(bushi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叽!!感谢在20210608 10:06:19~20210610 11:51: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倾此 10瓶;故里、义城霜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天真黏人 好不容易上完药之后, 沈浮桥抱起宁逾给他套上亵裤,那莲膏是清凉的, 推开抹匀后很快便被吸收了,并不会沾在衣衫上。宁逾抱着他的后颈微微抬腰,原本冷冽的脸如今红扑扑的,软软地靠在沈浮桥颈窝。 好了,坐。沈浮桥抱住宁逾的腰将他放上凉席,轻声问,还疼不疼? 宁逾沉默了一下, 摇了摇头。 对不起。 沈浮桥抚了抚宁逾微红的眼尾,语气异常低落:阿宁, 原谅我好不好? 宁逾歪了歪头,轻轻眨了眨眼:哥哥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哥哥真的有这么聪明么 沈浮桥颔首, 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抓住宁逾的手将他按在舆壁,单膝跪在他腿间, 俯身啄了他的侧脸一口。 宁逾: 这么大阵仗, 结果就这? 还没待他说话, 沈浮桥便在他耳鳍边悄声道:以后哥哥会密切关注阿宁的身体状况, 寸步不离地守着阿宁, 不会让方才那种情况再次发生。 宁逾垂眸,用舌抵了抵自己的右颊,看上去失望极了。 蠢货哥哥。 沈浮桥不知道宁逾在心里骂他,只是见他神色难看,便略有些不安:我可以问问阿宁为什么会突然失控吗? 我有让你不要问吗?宁逾语气颇冲,但由于不能大声说话的缘故,气息都扑在沈浮桥唇边, 一点也凶狠不起来。 宁逾似乎也察觉到这一点,忿忿地在沈浮桥下颌咬了一口,以示惩戒。 他故意没收牙,非要在沈浮桥下颌处留下深深的印记才满意,他的软萌形象在沈浮桥心里估计都快完全崩坏了,他再苦苦维持实在是没什么必要。 不如就凶一点,让他不敢忤逆自己的旨意才好。 然而他在沈浮桥身上能使出的凶狠太过有限,导致沈浮桥怔愣着摸了摸那枚牙印,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没让宁逾吃饱饭,连那点力气没有了。 阿宁有没有告诉过哥哥,阿宁很讨厌被控制?尤其是那种定身软骨的手段,如果不是阿宁的状态真的很不好,没有人能活着使在我身上。 沈浮桥听着他闷闷的语调,记忆中却忽然浮现出一个渺远冷寂的风雨夜,宁逾倒下前含恨饮怨的嘶吼和极度不甘的痛哭。 那不是软骨术还能是什么? 软骨术是他教给阮白的,他居然把它用在宁逾身上 他们没有照顾好他的阿宁。 沈浮桥不知道那一刻是种什么样的心情,五味杂陈,百感交集。阮白他们所做的一切立足点都是雨霖山,他作为雨霖山山神甚至没办法谴责他们太过冷血。是他没有教会他们如何爱人,因为在遇见宁逾之前他在这方面亦是白纸一张。 为了和天道做微不足道的抵抗,是他吩咐霖娘养精蓄锐,必要时可用辅助手段提前结束他的性命。神族历劫是天机,也是他嘱咐他们不可对他人有任何泄露。 他没有料到会有一个人为他死守苦待。 宁逾是唯一的,也是最致命的变数。 沈浮桥! 宁逾叫了沈浮桥好几声他都没反应,实在是耐心告罄,直接在他脸颊啵了一口,心想和他说这么严肃的话都能走神,这样再不回神他就不要再理他了。 没想到这一啵直接把沈浮桥脸都啵白了。 沈浮桥凝眉细看着眼前的宁逾,只觉得心口窒疼,他没办法怪罪别人,便只能独自抗下一切罪孽。 所有的对宁逾的亏欠和辜负。 原来宁逾反应那么大不是在无理取闹,也不是因为身体不好,只是因为太害怕失去他太害怕往日的梦魇重现。 而他居然敢忘了居然敢不知道。 他捉住宁逾腕骨的那只手不可控制地发着抖,脸色唰然惨白,那一刻只有他知道,他是如何恨透了自己,甚至第一次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厌恶。 哪怕他作为凡人沈浮桥,也只曾怀疑过活着而已。 宁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本打算闹沈浮桥一会儿,这下哪里还顾得上那些,连忙抬袖给沈浮桥擦了鬓边的冷汗,边擦边心疼道:我没有要怪哥哥的意思,哥哥以后喜欢定身便定罢,只是要提前跟阿宁说一声,否则阿宁可能控制不住脾气。 沈浮桥闻言更难受了,抓住宁逾的肩想要问些什么,却一直欲言又止,看得宁逾心头火气,却又不得不压抑下去,只能用极缓的语调道:如果哥哥继续那样趁我不注意定我的身,那阿宁也只能对哥哥设防了。阿宁是很爱哥哥的,不要让阿宁难做好不好? 他一边说,一边用温软的唇蹭着沈浮桥的下颔,声音绵绵软软的,将攻击性全然隐藏起来,很认真地撒着娇。 阿宁。沈浮桥艰难地张了张嘴,又原地僵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什么似乎都是罪过。 宁逾哄来哄去发现沈浮桥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明明就是他做错了事,怎么还先委屈上了? 可这是他无望等来的失而复得,他两辈子收集到的最珍贵的宝石他又怎么可能放着不管。 宁逾沉默了一会儿,故意倏然羞涩地笑了笑,眼底荡漾着烟波雾影,两处梨涡盛满醉人的佳酿。他轻轻勾下沈浮桥的脖颈,用膝盖抵了抵隐处,等沈浮桥蹙眉屏息便倾身吻住他,用唇舌代替话语去安抚。 沈浮桥确实吃这一套,顺势承了这份情,一边接受着来自心上人的安慰,一边按住他的膝盖不让他乱动,以免让气氛再次滑向危险的边缘。 宁逾亲累了便靠在沈浮桥胸口休息,沈浮桥将他拦腰抱起来,自己坐于席上,让他坐在自己怀里。宁逾脸不算太红,但耳鳍很软,沈浮桥顺手摸着,宁逾便抓紧他的袖口,明明看起来很不适,却不说不让摸。 宁逾很依赖他,很纵容他很爱他。 沈浮桥心口甜蜜又酸涩,像一块蛋糕打翻在泥泞里,周遭似乎还倾落着大雨。 为什么是我? 嗯? 没什么。 宁逾皱了皱眉,从沈浮桥怀里坐起来,扒住他的肩膀舔了舔方才那枚月形牙印,后又捧住他的脸颊,用那双神秘又漂亮的蓝眸紧紧盯着他,幽幽道:我听见了噢哥哥问为什么是你。 沈浮桥觉得眼前的两汪蓝眸似乎是要将他吞噬于深海之底,一圈又一圈回荡的波纹是一种太过高明的蛊惑,让他一不留神便沉溺进去,还索性放弃了求救挣扎。 阿宁真厉害啊。沈浮桥笑着叹了声,故作轻松道,只是想问问阿宁这些年为什么没有另觅新欢。 宁逾大致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却没料到他问出来的是这么个问题,又好气又好笑,直接抬手给了沈浮桥一巴掌。 沈浮桥挨了这雷声大雨点小的一巴掌,一时也有些怔然。 他是弱智吗一天天的净知道惹宁逾生气。 宁逾的手缠了几圈鲛绡,里面敷的药隔着半透明的红纱散发出淡淡的苦莲清香,静静地萦绕在沈浮桥鼻尖。 宁逾打完之后又忍不住抬指看了看,确认没红之后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还用指腹在沈浮桥侧脸轻轻地揉,闷闷不乐道:阿宁不是故意的,都怪哥哥太蠢了。 沈浮桥抱住他的腰,托着他往上抬了一些:我知道。 你不知道!宁逾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瘪了瘪嘴,眉眼也沉了下去,盯着沈浮桥喃喃低语,你不知道 我要是想另觅新欢,南海芝兰玉树得排到十八里长道外。我虽然脾气差了些,可身份地位模样手段样样不差,秘戏春宫九十九式招招精通,有的是人跪在我脚下求我迎娶,我根本不必为此发愁。 原本压抑低沉的气氛被宁逾搅了个散,沈浮桥被他逗得摇头失笑,伸手刮了刮他挺翘的鼻峰,忍声道:小小年纪不害臊。 你才小小年纪,你才不害臊!宁逾偏头咬了咬他的指尖,郁闷道,你居然不信我。 我信,没说不信。沈浮桥摸了摸他尖锐的牙,温声哄道。 宁逾哼了一声,不知为何居然犹豫了好一会儿,启唇复又泄气了半晌,捏紧了沈浮桥的袖口,有些紧张似的。 沈浮桥难得见宁逾如此纠结的样子。他性格直率坦然,只要想说便一并说出来,就像方才那样,寻常人所界定的能说与不能说通通不管,很少瞻前顾后,或者说重一点首鼠两端。 怎的突然转了性子? 不好说就不必说,其实 我偏要说!我才不像你!说话不清不楚,平白惹人心烦! 沈浮桥怔了怔,仔细检讨了下自己,竟发现宁逾所言非虚。 明明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趁他怔愣的间隙,宁逾突然凑上来和他贴了贴脸,颇有种过分天真黏人的意味在里边,像是一种无声的自我鼓气。 作者有话要说:  宁逾:哥哥贴贴!! 沈浮桥:老婆贴贴!! 菜咕咕:小天使贴贴!!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感谢在20210610 11:51:02~20210612 11:27: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意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一头雾水 宁逾的脸凉凉的, 和身上一样,抱起来很舒服, 贴着也让人安适。两人就这样静静地贴了一会儿脸,直到沈浮桥都快以为宁逾趴着睡着了,怀里人才软软地蹭了两下,一点一点地将两人的侧脸分开。 他的衣襟被宁逾无意识地抓住,一丝不苟的襟口微微有些散乱,再加上方才宁逾留下的咬痕,平日里沉默正经的气质便荡然无存。 沈浮桥略有些无奈, 拂了拂宁逾额边的碎发,用指腹为他拭去微凉的薄汗, 不催促也不打断,等着宁逾开口。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42) 宁逾深吸一口气, 放过了沈浮桥的衣襟转而伸手抚了抚沈浮桥的喉结,后又抓住沈浮桥的手腕,带着他将掌心放在自己的右胸口, 鲛人逆鳞所在的位置。 因为我只心悦你。 他一字一句, 很缓慢, 很认真。有一瞬间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像是一个丧失了语言能力的孩童, 脑袋里一片空白, 每说一个字,颅内那空白处便燃一支烟火,噼里啪啦,五光十色,炸得他目眩头晕。 我还等着你回来与我成亲,怎么会去另觅新欢? 沈浮桥沉默地听着他告白,任凭蓝色海洋中的风暴漩涡将他尽数吞噬。他隔着衣衫和逆鳞感受着那片炙热滚烫的赤忱丹心, 只觉得自己应当是一束干燥的莲茎,被烈火轻轻一吹,尸骸就漫山遍野。 哥哥曾答应嫁与阿宁,可是自回来后却很少提及此事,料想是哥哥不愿意,想踹了阿宁罢。 我何时 三百年前,哥哥不要与我说你忘了,我真的会很生气。 沈浮桥失笑:我自然记得,方才是问我何时说过我不愿意了。阿宁总是猜错我的心思,下次便直接问好了,反正我总会给出阿宁爱听的答案。 宁逾眨了眨眼,确认道:真的吗? 他这副模样简直像是在讨吻,但沈浮桥自觉今日已经黏糊过度了,时时刻刻卿卿我我并非清心道修者所为,对宁逾也不太好,便按捺下多余的心思,温声哄道:自然是真的。不过此事确实是我错了求婚大事,不该由阿宁来做。之前是想着先带你出去转转,成亲的事不着急,没想到阿宁这么在意。 那便定一个良辰吉日,把我的宝贝阿宁娶回家罢。 宁逾闻言怔了怔,倏然难以自抑地笑了起来,雪白森亮的獠牙看起来毫无攻击性,倒像是两对过分可爱的装饰,教沈浮桥忘了南海边上血流如注的痛楚。 这么高兴吗?他伸手将宁逾的长发拢起来散了散热,拿那支青莲玉簪很简单地绾了一下,随口道,嫁给我有什么好的,明明我处处惹你生气,怎么这么傻呢,独独喜欢我? 他说这话时自己都没意识到话里话外那股得意忘形的劲儿,就像是故事里捡到晕头转向的猎物还要问问你是不是蠢呀的农夫,得了便宜还卖乖。 宁逾这只假装晕头转向的猎物听出了沈浮桥的兴奋,也不拆他的台,只是一边笑着一边撒娇:你猜? 他原意不过是开个玩笑,但沈浮桥还真的去猜了,猜出来也就罢了,要命的是偏偏猜不出来。 他到底有什么好值得宁逾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爱着?宁逾看上了他哪一点?如果别人有了这一点按照宁逾认死理的性子,会不会跟别人跑? 沈浮桥心中颇乱。 宁逾见他不说话,心中了然,面上却不显,只是很重地叹了一口气,整条鱼都蔫了吧唧的。 好罢,是我为难哥哥了。 沈浮桥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看宁逾状态不好,心疼地摸了摸他微凉的脸颊,歉声道:都怪哥哥不好。 宁逾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正想好好教育一下哥哥,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拿出一条鲛绡薄带遮住了沈浮桥的眼睛。 做什么沈浮桥没反抗,纵容着宁逾的任何一个动作,眼前的人影在鲛绡的阻隔下隐约晃动,沈浮桥看不太清楚,便只能抬手将宁逾按近一些。 然而宁逾这次却不配合,无论沈浮桥如何按他自岿然不动,沈浮桥难免觉得有些奇怪,正想将鲛绡扯开,两人之间却忽然漫延开一阵芬芳,高冷清冽,柔韧绵长。 是生长在天山之巅的高岭刺株玫瑰。 沈浮桥怔住了,按在宁逾后颈的手瞬间凝滞,惊喜而甜蜜的幸福感冲昏了他的头脑,可残存的理智又牵引出难以言喻的酸涩。 捧着玫瑰求婚,即便落了俗套,也该是他给予宁逾的宠爱和浪漫。 哥哥猜一下,这里有多少朵红刺玫? 沈浮桥沉默了片刻,哑声回应:九十九朵。 猜错了,哥哥大笨蛋。宁逾抱着玫瑰,神神秘秘地凑到沈浮桥耳畔,轻声道,是一百零一朵哦。 为什么? 难道是代表着宁逾对他的爱比满分还要多一分?宁逾也懂异界情侣的话术? 宁逾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先轻轻笑了下,沈浮桥还未来得及从他的笑声中品出什么意味,便听得他幽幽道: 和哥哥初尝鱼水之欢以后,每三年阿宁都会有一次非常严重的生殖热,但哥哥不在,阿宁便只能靠自己解决。其它时候阿宁都能好好控制住自己,但唯有那几天,真的没办法白日里暴虐嗜血的天性作祟,便只能去天山找雪妖打架分散精力,每次打赢以后便抢它一朵红刺玫,想着哥哥喜欢,攒多了哥哥说不定哪天就回来了。夜间睡不着便在哥哥的衣物里 沈浮桥蹙了蹙眉,担忧道:怎么回事?我没听说过鲛人族还有那种热,难不难受,可以治吗? 本来是要哥哥陪我过的,哥哥不在了,阿宁自然难受。宁逾拉长了声音抱怨,这不是病,是鲛人王族血脉都有的一个传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而且似乎还有越来越频繁的趋势,去年和前年都有过 沈浮桥沉吟片刻,从宁逾手中接过了那捧深红的刺玫搁置一边,另一只手环过他的腰身,将他按进自己怀里。 对不起。 没关系。 傻瓜,不要这么轻易原谅我啊。 我乐意。 沈浮桥搂紧了宁逾,不顾他喊热喊黏的欲拒还迎的推阻,只觉得眼前深红的长发比什么高岭刺株玫瑰好看多了,怀里的海潮气息也比玫瑰香味好闻万倍。 把你自己送给我,我便答应你的求婚,以后你的难关,我帮你渡。 宁逾闷闷地哼了一声:本来就该你帮我渡。 那送还是不送? 本来就是你的。 ** 马车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周围人声如沸,叫卖朝天,沈浮桥掀帘一看,原来已经到了京畿附近。 手中的帷帽刚刚制成,青莲骨架,鲛绡帽裙,檐边镶了几粒珍珠点缀那还是树林里被沈浮桥收集起来的。 宁逾的耳鳍与发色眸色变不了,行于街市难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不如一并遮去,且这帽檐较宽,也好阻隔他的视线与动作,免得时时刻刻想亲吻。 来,戴上,我们到了。 宁逾窝在他怀里,不怎么高兴似的,指尖蹭了蹭他的虎口,看起来有些恹恹。 沈浮桥抓住他的手,垂首吻了吻他的眉心,温声问:不喜欢吗? 不是 那是什么? 宁逾不说话,闷闷地憋着气,沈浮桥戳了戳他微鼓的脸颊,忍笑道:真不喜欢就不戴了,我用些术法帮你遮,这副表情是为何? 我只是不想隔着东西看你。 隔着雾,隔着纱,隔着生死,隔着经年累月的贪嗔爱恨,一切如梦似幻的倒影,一切如露如电的悲欢。 宁逾早就受够了。 沈浮桥心口微窒,抚了抚他的眼尾,沉声道:那便不戴了,想如何看我便如何看我,不必再受委屈。 但不戴会给哥哥添麻烦吧阿宁这么没用,哥哥真的不会讨厌阿宁吗?宁逾故作苦脸状,语气也很是低落。 沈浮桥心知他撒娇成瘾,却也挡不住这浓情蜜意的攻势,遂顺着他的话接下去:我喜欢阿宁还来不及,又谈何讨厌呢? 两人这样你来我往地黏了一会儿,终于想起舆内还有两个人似的,缓缓消停了下来。 沈浮桥整理好宁逾的衣衫,给他重新系上了衣带,扣了腰间与胸口的暗扣,将散乱的发重新绾好,仔细确认没有什么疏漏,才慢慢收了中间的纱帷。 便见孟秋关瞪着一双大大的铜铃眼,面色颇为麻木地望着他们。而风烛侧着头,掀帘望着雕花窗外的行人如织,听见动静回看了一眼,依然是一副麻木的神情。 沈浮桥一头雾水,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缓和一下这尴尬的氛围,却突然想起了他最初放纱帷设结界的时候,似乎少了一个什么步骤。 糟了!是忘了隔音! 作者有话要说:  风烛孟秋关:lay了(精神恍惚)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感谢在20210612 11:27:55~20210613 10:3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ATAKI 51瓶;一川烟草 5瓶;歸於 3瓶;义城霜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家有悍妻 舆内瞬间陷入了一片针落可闻的沉默中, 饶是风烛那样应变迅速的神此刻也不例外地尬住了,不是他不愿意开口打破僵局,而是被迫听了那么久那么黏的墙角, 实在是身心俱疲。 沈浮桥沉浸在深深的懊恼中, 仔细回想了一番方才有没有说什么出格的话, 又庆幸万分方才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否则宁逾可能会杀了风孟二人,最后再杀了他吧 沈浮桥轻咳了一声, 状若无事发生地朝对面笑了笑, 只是微笑的弧度莫名僵硬, 不似以往那般自然温和。 方才诸事是我的疏忽,我与阿宁打扰到二位休息,非常抱歉。 无碍, 之前在我们的马车里已经休息过了,原本便不困。沈兄且宽心, 你与令正的私语, 我们不会外传。 是吗哈哈多谢。 宁逾拿着一盘红豆芋泥点心一口一块地吃着,斜倚在沈浮桥肩头,看起来对这些事并不在乎。他嗜甜,但之前几百年很少有吃甜的机会, 此刻吃着点心便很开心,都忘了哥哥和别人说话他应该生气。 因为他俩之间的谈话听起来也并不愉快。 宁逾更开心了。 风烛见气氛着实诡异,便率先转移了话题:京畿地带多纨绔,自三百年前便如是, 不喜逛青楼烟花之地,倒喜好当街寻遍美人,尤其爱夺他人之妻,沈兄且护好。宁公子修为高深, 别让他把人打死了,到时候天道因果,不好扯清。 沈浮桥颔首,垂眸看了一眼只顾着吃东西的宁逾,忽然就释怀了所谓一世英名尽毁的烦躁与窘态,心脏变得满满涨涨的。 我会护好。 那便告辞,多谢沈兄与宁公子的捎带,我与秋关还有要事去做,便不打扰了。 沈浮桥温声道:说打扰就客气了,原本便是我们对不住你们不过你说的是什么紧急之事么?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说便是。 风烛亦笑了笑,拉起孟秋关便起身挥了挥手,一边离开一边道:多谢,但若是真解决不了再来麻烦沈兄也不迟。 对了。风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袖中拿出一个嵌珠镂空的小绣盒递给宁逾,这个送给你,阿宁,交个朋友,以后常来玩。 宁逾吃点心的动作顿住了,难以置信地微微瞪大了眼,纠结了片刻还是伸出另一只干净的手接过了那个盒子,心情颇为复杂地抿紧了唇。 走了,有缘再会。 沈浮桥见宁逾一副别扭的样子,忍笑道:不说些什么? 宁逾轻轻踢了他一脚,擦了擦手后便从舆内跳马追出去,拿出了他珍藏多年的南海白金嵌蓝晶石手链塞给风烛,欲言又止,最后干脆一言不发地跑回去。 风烛怔了怔,扬声笑道:多谢。 宁逾都已经到了马边,听见声音回望了一眼,清了清嗓子,故作自然道:就当是赔礼,之前对不住。 沈浮桥在舆内开窗看清了一切,不由得有种吾家有妻初长成的欣慰感,待风烛与孟秋关走后便把僵在外面的宁逾抱了进来,夸赞道:阿宁真乖啊,懂得道歉了。 宁逾闻言却整条鱼都耷拉了下来,闷闷道:羞耻死了,我方才脑袋被驴踢坏了。 沈浮桥不再打趣他,只是笑了笑便将这事揭过,摸了摸他玉润光滑的耳垂,轻声道:咋咋呼呼的,还好方才先给你用了障眼法,否则现在外面该乱成一锅粥了,到时候把你抓去煎鱼饼,看你还敢不敢随便乱跑。 所以,跟着哥哥,牵着哥哥的手,一刻也不要离开,好不好? 方才那是突发情况。宁逾反驳道,还不是你逼我的! 好好好,我逼你的。 宁逾气极,挠了沈浮桥一爪子还不解恨,还要咬几口才能好。 等二人黏出来的时候,莲藕马车夫已经在石刻拴马桩边睡着了。 沈浮桥没来过几回人界,京城更是头一回来,只能感叹这里比雨霖山喧哗多了,也比九重天热闹多了。 游人往来不绝,酒楼络绎相接,林林总总的摊贩与行商,盛街长盈,语笑声欢,好不繁华。 他与宁逾走在此处,与周遭形形色色的众生相显得格格不入。 哥哥,好多人 宁逾被挤得很不舒服,一直贴在沈浮桥身侧抱着他的右臂,但时不时还是有人不小心擦过他的肩,让他一阵阵地犯恶心。 沈浮桥看他脸都白了,连忙把他护到街边,心疼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宁逾摇了摇头,沉默着抱了沈浮桥一会儿,强笑道:没事,我们走罢。 哪里不舒服就要说,这么撑着是什么毛病?沈浮桥也是急了,语气显得有些强硬,先找客栈,休息一下。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43) 宁逾眨了眨眼,小声嘟囔了一句:好凶。 沈浮桥捏了捏他的脸,故意恐吓道:你再不听话,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凶。 宁逾挑了挑眉,还没说什么,余光忽然瞥见斜对侧一个海鱼店,兴奋地摇了摇沈浮桥的手,示意他带他去看看。 不难受了? 宁逾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朝沈浮桥怀里缩了缩,撒娇道:就这么过去。 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与旁人接触,我难受。 沈浮桥蹙了蹙眉,仔细在宁逾身上摸了摸,见他反应不似厌恶便低声问:我摸便不难受? 难受。 那你平日里 是那种难受,但是也很舒服阿宁说不上来,反正不一样就是了,哥哥问这些做什么,快带我去看看那些好吃的鱼! 沈浮桥悟了,但没完全悟,见宁逾实在着急,便只能把这事先放一放,护着他去那家海鱼店看看。 海鱼店老板见二人穿着低调气度不凡,便知这是买得起也舍得买的主,连忙乐呵呵地迎上来,推销道:两位公子买斗种鱼么?这里都是北海优质的猛兽鱼类,京城的王公贵族们都爱买,您买我这儿的,在公子哥儿中间斗海鱼绝对有面儿! 宁逾看着眼前色彩斑斓的海鱼咽了咽口水,碍于沈浮桥在身边强忍住把它们抓出来吃掉的欲望,颇为矜持地闭了闭眼。 沈浮桥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忍笑道:阿宁喜欢哪种? 宁逾毫不犹豫地指了最上面的那个鱼缸,原本凶神恶煞的海鱼此刻扑腾着尾巴在缸里晕头转向地打转,吐着大串大串的泡泡,差点就要肚子一翻猝死了。 老板看得目瞪口呆,简直怀疑这是不是他重金买回来压轴的赛级斗种鱼了,担心砸了自己的招牌,劝说道:要不公子换一条?我看那条鱼今天状态不怎么好 我就要它。 宁逾不撒娇时声音很冷,由于常居高位而显得过分强硬,不容置喙。 沈浮桥怕他把人吓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安抚道:就要它便就要它,老板,帮我们切一下罢。 老板大惊失色:? 沈浮桥解释道:家里有只猫,就喜欢吃北海鱼,见笑了。 老板精神恍惚,但没有忘记身为一个斗种海鱼店老板的底线,正义凛然地拒绝道:它们生来是为了战斗!这是它们至高无上的尊严!我不允许 沈浮桥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伸手递给了老板。 老板的面容有一瞬间的龟裂,但苦苦坚守的底线依然维持着他最后的申告:我不允许 沈浮桥从袖中拿出一把珍珠,伸手递给了老板。 老板深嘶了一口气,立刻换上了一张悲愤欲绝的脸,含泪哭喊着,那声音仿佛是他要英勇就义一般:鱼终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今日你且随两位公子去,此后山高路远,再莫相问! 宁逾怀疑这老板哪里有点问题,催促道:别磨磨唧唧了,要杀就快杀,我等不及了。 老板重重地哭哼了一声,爬着木梯上去把鱼缸抱了下来,到里间杀鱼去了。 沈浮桥倒觉得此事有趣,一时忍俊不禁,调笑道:看你把人家老板逼成什么样了,小馋猫。 我不是猫,你又拿那种毛茸茸的东西跟我相提并论,是不是嫌我滑溜溜的不好摸想踹了我? 说什么呢?沈浮桥要被宁逾的脑回路噎死,澄清道,只是一个代指,我怎么敢有那种心思? 哥哥还有不敢的事么? 家有悍妻。 你骂我? 我爱你。 宁逾瞬间败下阵来,脸红扑扑的冒着热气,连带着白皙如玉的耳垂也变得深红欲滴,他轻轻哼了声,上前一步靠在沈浮桥肩窝便不再说话。 沈浮桥顺势揽住他的腰,凑在他耳边低声问道:生气了?哥哥向你道歉好不好? 宁逾语气闷闷的,但又完全不像是不高兴的样子,只是在沈浮桥肩上轻轻蹭了蹭脸,意味不明道:哥哥越来越会吵架了,以后阿宁打也打不过,吵也吵不过,该怎么办啊?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小剧场: 宁逾:我喜欢蜜枣甜粽。 沈浮桥:我喜欢咸蛋黄肉粽。 宁逾:? 沈浮桥:? 于是两人上榻打了一架。 最后桥桥还是包了一半甜粽一半肉粽。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端午安康!!么么叽!感谢在20210613 10:31:20~20210614 11:47: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redemption 2个;哎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哎哑 23瓶;魏 15瓶;阿云有乔乔 5瓶;雪飘落的声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他逃他追 我哪有跟你吵, 净冤枉我。 沈浮桥按住宁逾的肩,将他从怀里带出来,屈指碰了碰他鸦羽般的长睫, 顺带着摩挲过微红的眼尾, 温声笑道:以后打不还手, 骂不还口,如何? 宁逾怔了一瞬, 双臂搭上沈浮桥的后颈, 伸手按下他的后脑勺的同时踮脚凑上去, 看起来似乎想要接吻。沈浮桥好不容易扯下来,宁逾又如此轻轻松松地粘上了,他又拿他没办法, 只好哭笑不得地啄了啄。 砰地一声,重物猛坠地板发出沉闷的响动, 沈浮桥抬眸一看, 原来是老板已经杀好了鱼装进了木质纹盒,但此时他只是嘴巴张成鹅蛋状,手中虚捧着一团空气,盒子徒然躺在地上, 还好封得足够严实,里面的鱼肉没有掉出来沾灰。 宁逾回头一看,立刻从沈浮桥怀里跑了出去,三步作两步冲到老板旁边将盒子捡了起来, 先是左右晃着摇了摇,后又凑近轻轻嗅了嗅,缓缓咧开了一个残戾的笑容。 老板整个人都不好了,手开始不由自主地哆嗦, 腿一软就滑坐到了地上,望着宁逾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沈浮桥看着老板的反应心有疑惑,虽然同性接吻确实不太常见,包括他自己在遇见宁逾之前也从未想过性别相撞也可以相爱,但也不至于如此害怕大抵是他今日放纵了些,公共场合做这些亲密之举确实有欠考虑。 他走上前伸手拉起了老板,从袖中又拿出一锭银子递给老板,歉声道:让您见笑了,以后我们会注意一些的。 宁逾换了一张温顺的笑脸,抱着盒子挽住沈浮桥的胳膊,软声道:之前给哥哥的珍珠用光了么?还要的话告诉阿宁一声就好。 老板瞳孔地震看不出来!原来这高一些的男人才是被包养的!! 哪有那么快就用完?你给了那么多,又是那么贵重的东西,自然得省着点花。 老板含泪咬帕还卖个锤子的鱼!他也想过这样的生活!! 不过还是算了,这小公子看起来嚣张跋扈,残忍暴戾,而且听说京城那些人都玩很大,他这把老骨头,不似这位公子一般年轻健硕,定是承受不住那般折磨的。 天下没有无端掉馅饼的好事,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他要靠自己的劳动创造美好生活! 沈浮桥不知道他内心在编排些什么,只是见他神色恍惚,以为是被刺激狠了,心下过意不去,便又塞了几锭银子,权当给乾坤袋腾位置了。老板见他出手如此阔绰,眼神却愈发怜悯了起来,看得沈浮桥浑身不太自在,连忙护着宁逾疾步出了店。 以后不要到这家店来买鱼了,你喜欢吃哪一种,届时我们自己去北海抓。 宁逾眼睛亮了亮,开心道:真的吗? 沈浮桥看他因为这么小一件事高兴成这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哥哥什么时候骗过阿宁?自然是真的。 那我们几时动身去? 先回趟雨霖山罢,山中还有些杂务得处理,之后阿宁想何时去都行。 一听他说回雨霖山,宁逾那股高兴劲儿瞬间烟消云散,他也没说什么,就是看起来低沉了很多,像是有一朵乌云在头顶下起了雨,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湿漉漉的,打不起精神来。 沈浮桥大概知道了他不想回去的原因,心知确实是件不可回避的难事,却一时没想好该如何化解,只能先想办法把人哄好,毕竟此行便是为了散心,宁逾开心最重要。 我看那边有买棉花糖的,阿宁喜欢吃甜,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宁逾吸了吸鼻子,低低地问:什么是棉花糖?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宁逾不吭声,抱着盒子垂眸抿紧了唇,偶尔有人经过擦到了他的衣袂,他便难以忍受似的朝沈浮桥怀里靠一靠。 看起来可怜极了。 沈浮桥居然会从这样的场景中捕捉到足以令人亢奋的蛛丝马迹,荒唐又无耻。他连忙摇了摇头摒除杂念,伸手将宁逾捞进怀里,摸了摸他因为难过而显得过分紧绷的脸颊,低声问:不想去吗? 想。 那为什么不应声? 当然是因为想让你更凶一点,强制性地带我去啊笨蛋。 宁逾长睫敛去了多余的神色,再抬眸又是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声音也湿软得像是被泡涨的海绵,每一个字都浇透在沈浮桥的心尖。 我怕我太多事哥哥不喜欢。 你再多事我也喜欢,走啦。 沈浮桥不爱听宁逾妄自菲薄,他自己又不怎么会哄,于是刮了刮他挺翘的鼻尖,赶紧护着他走到买棉花糖的铺子前,将他推上前去,自己贴在他身后按住他的肩。 喜欢哪种? 饴蜜居里的棉花糖是用高崖甘蔗熬的糖浆做的,白白胖胖整整齐齐地放在不同的木框里,各式各样的如樱花如树莓如白兔宁逾的脸色不由自主地沉了沉,还没来得及发脾气,眼前便噌地一下凑上来一支鱼形棉花糖,极轻地碰了一下他的唇。 宁逾的火气一下子就消了,他就着这个姿势仰首靠在沈浮桥肩窝,抓住他的手腕将棉花糖鱼的头给咬掉了,再推着上去抵在沈浮桥的唇边。 我不爱吃甜。沈浮桥偏了偏头,想着宁逾喜欢吃就多吃些,却没想到被宁逾读出了三分嫌弃的意味。 宁逾在他怀里转了个身,踮脚一抱,舌齿间微化的棉花糖便混着海潮气息贴上了沈浮桥的唇。 又是大庭广众之下,沈浮桥心想。 自己吃。沈浮桥微微后撤,伸手捂住了宁逾的唇,别这么黏人,会让人看笑话的。 宁逾浑身冷了下去,他望着沈浮桥竟像在望一个死物,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憎恶,他将口中甜到发腻的棉花糖哽了下去,狠狠在沈浮桥手上咬了一口,便鲜血顺着他的掌纹淅淅沥沥地流。 沈浮桥不懂他为什么又生气了,有点心累,还没开口说话,宁逾就已经从他怀里跑出去了。 他无法,只能结账之后匆匆追上去。宁逾在人流里被触碰得全身发抖,他知道沈浮桥一定会追上来,所以跑得又慢又拖沓,可是没想到沈浮桥就在后面跟着,大约五步到十步的距离,一直没有上来拉住他。 宁逾抿紧唇,知道沈浮桥那倒霉催的性子,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直接撞了一个公子哥儿,不堪受碰地腿软了下,正要扑进前面那人的怀里,便被沈浮桥一把抓了回去。 那公子哥儿手都伸好了准备接住,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到手的美人飞了,任谁火气都大,也不管沈浮桥到底什么身份了,直接指着鼻子开骂:你是哪儿来的东西?懂不懂先来后到啊?!给老子滚! 非要说先来后到,那也是我先来,你后到。让开,好狗不挡道。 宁逾惊了一下,略有些新奇地抬头望了望沈浮桥,却被他垂眸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一眼不似以往那样温和,反而夹杂着碎石风暴似的,砸得宁逾有点发懵。 嘿你这人,还讲不讲理了?你看他想跟你走吗?天子脚下,强抢民男,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宁逾暗叹此子上道,配合地挣扎了片刻,结果被气上心头的沈浮桥当街狠狠打了一下屁股,瞬间变成了一条面红耳赤的红烧鱼,任他将自己拦腰扛起来,扒住他的肩头不再动作。 我这里确实没有王法,只有家规。你这么急公好义,不如先问一下他看不看得上你? 你!那公子哥儿大概也看出怎么回事儿了,无非是小两口闹别扭,拿他当泄气筒,这人看起来温柔敦厚,实际上多半也是个狠角色,不宜与他硬碰硬。 沈浮桥扛着宁逾便走了,没给他多余的眼神,他此刻的第一要务便是让宁逾记清楚无理取闹的后果,免得他再这样一言不合瞎跑乱撞。 他没有宁逾那么惊人的自愈能力,此刻手上还是鲜血满掌,用力按在宁逾腰窝处,天青色的罗衫便血色漫延。而宁逾抱着沈浮桥的脖子丝毫不慌,还有闲心朝着那位工具人公子哥儿笑着挥挥手,浅浅的梨涡显露出来,看上去心情不错。 那公子的魂儿都被宁逾勾走了,微张着嘴痴痴地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心中顿时起了些涟漪。 这人妇么倒还真有点意思。 彼时沈浮桥街边随便找了家客栈,开了间房便将宁逾扔到榻上去,动作一点也不温柔,直接扯了宁逾腰上的衣带当绷带缠上伤口。他草草包扎着右手,目光却落在衣衫凌乱的宁逾身上,带着一种过分沉默的危险,教宁逾莫名有种被看穿的错觉。 如果我做了什么事让你生气,你大可以多咬几下,只要最后能跟我说清楚便好。最初也是答应了好好跟着我,结果还是这么任性。明明碰一下就会露出那副表情,为什么还要故意撞上去呢?宁逾你是受虐狂吗? 作者有话要说:  沈浮桥:气炸!!! 宁逾:鱼鱼才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哇!(天真的眼神.jpg)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44)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晚安!感谢在20210614 11:47:31~20210615 23:32: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义城霜降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半溪 7瓶;旺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懂不懂事 哥哥, 你在说些什么啊? 沈浮桥没应声,只是居高临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无端想起方才宁逾看他的眼神, 冰冷又嫌恶那是该出现在他们之间的眼神吗? 还是说自己被宁逾乖软的表象迷惑了, 其实他看自己一直是那种眼神? 哥哥, 你怎么了? 宁逾见他脸色难看,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缓缓从榻上靠过来, 因为没有衣带的束缚, 外衫就顺着肩头滑了一半下去, 被海潮浸湿的单薄内衬露出来,半掩未掩的雪白肌肤和两抹红樱依稀可见。 沈浮桥眸色深了些,有些懊恼方才扯了他的衣带, 但面上并不显,只是伸手抬起了他的下颔, 试探性地慢慢加重力道, 果然见宁逾的双眸舒服地微眯起来。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可以跟我说,总爱藏着掖着等我来猜,猜不对又要发脾气是什么毛病?宁逾, 你说我傲慢,我认,也在很认真地改,可你自己呢? 沈浮桥沉声说着, 手中松了力道,他想蹲下来握住宁逾的手同他好好沟通,但转念一想,那样温和的方式可能并不受宁逾待见, 于是撕了宁逾的外衫将他双手双腿绑住,还特意缚的是那圈鲛鳞纹所在的位置,想看看宁逾会因此露出何种表情。 果不其然又是装成不堪受辱的样子,实际上微微上翘的嘴角和无意识磨蹭着的双腿早已暴露了他此刻的真实心情。 沈浮桥见状简直头疼不已。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哼。 沈浮桥气笑了,直接扣住宁逾的腰将他抬起来,恶狠狠地掀起衣服褪去亵裤抬手给了那处几巴掌,清脆的啪啪声响彻整个房间,带着令人脸红心跳的羞耻感,萦绕在两人的耳畔。 呜宁逾想抬手抱住沈浮桥,但双手被捆在后边无法动弹,沈浮桥应该是下了某种禁制,宁逾指甲刺得那么狠都没法刺穿,他有些着急,吃准了沈浮桥心软,便开始低低地呜咽起来。 沈浮桥果然上钩。他实在是见不得宁逾哭,只要宁逾一撒娇他顿时心里什么气都消散了,急急忙忙哄人还来不及,那还有什么闲工夫跟他你来我往地惩罚和试探? 好了好了,哭什么?沈浮桥用温热的掌心揉了揉,又抹了些青莲枝膏在上面以防青肿,晾了一会儿才给他提了提裤子,无可奈何道,我也是会生气的,没事少胡闹。 阿宁才没有胡闹。宁逾抽抽搭搭地说着话,语气又软又可怜,让沈浮桥这个罪魁祸首心中汗颜。 那方才突然咬我一口还对别人投怀送抱是怎么回事?我哪里惹到你了直说便好,爱侣之间偶尔猜猜是情趣,你事事都要我猜,是不是有点不懂事了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宁逾解开腕骨处的束缚,白玉上的刺目红痕确实让人难免心疼,沈浮桥想不通为什么宁逾会喜欢这种玩法。 他一解开,宁逾就拖着双腿贴了上来,他双手勾住沈浮桥的脖颈,那一瞬间用力极大,沈浮桥甚至撑了撑榻沿才稳住身形。 我会懂事别不要我呜宁逾泣不成声,圆润饱满的珍珠便大颗大颗地掉进被褥里,他反应如此剧烈,教沈浮桥有些手足无措。 他想将宁逾扯下来为他擦擦眼泪,但宁逾使蛮劲时力气大得可怕,就像一块吸在冰柱上的白黏糕,怎么扒都扒拉不下来。沈浮桥无法,只能拍拍他的肩胛吻吻他的颈侧,尽量安抚他。 没怪阿宁,是哥哥不小心说重了话。不懂事也没关系,谁说阿宁一定要懂事? 真、真的吗? 沈浮桥违心道:自然是真的。 这么惯着他真的好吗要是下一次他还对别人投怀送抱怎么办?为什么方才会那样看他这些问题一个都没解决,单是抱着他,沈浮桥就感觉自己已经到了心力交瘁的边缘。 他俯身微压下去给宁逾解开脚腕处的禁锢,宁逾的腰软得惊人,直接带着他一并倒在榻间,脚跟抵住了方才上了药的地方,教宁逾低低地喟叹了一声,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在两人相触的地方彰显着存在感。 沈浮桥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给他解了,任凭他抱着自己乱吻乱蹭,内心有一瞬间的迷茫。 宁逾见他不理自己,双眸又慢慢蓄起水雾,用凉软的唇去贴沈浮桥的脸颊,哭声道:哥哥,痛 哪里痛? 宁逾抬了抬身,用动作告诉他。而沈浮桥没听出那层意思,只以为是那地方出了什么毛病,沉了沉眉,按住宁逾的双臂从他怀里撤开,将他折好的双腿放平,褪下亵裤给他仔细检查。 宁逾被触碰得细细发抖,下意识抬腿想踢人,却被沈浮桥颇有先见之明地挡去了。 不要乱动。他先是按了按,待宁逾应激地急喘之后便一路向下检查,宁逾被他逼得没办法,只能夹紧腿微张着唇流泪,沈浮桥前后左右上上下下都检查过了,实在是没看出什么毛病。 还痛吗? 宁逾泪眼朦胧地望着他,忽然抬手遮了遮脸,哽咽道:我想尿尿。 沈浮桥怔了怔,这种状态下应该是没办法用同一个道口进行排泄的,是南海鲛人的内部构造不同,还是宁逾所说的跟他理解的不是一个意思? 他还沉浸在思考中,手心却突然一片潮湿,他垂眸看了一眼,终于知道宁逾的毛病是什么了。 宝贝你 闭嘴。 事关雄性生物的尊严,沈浮桥也不好明说什么,只能净了净手再把人先捞起来,抱在怀里哄一会儿再说。 没关系,没关系。都怪哥哥反应太慢了,没有及时带阿宁去盥洗室。 我讨厌你,我讨厌你呜宁逾这次是真的被沈浮桥气得不轻,拳头狂风骤雨般地朝沈浮桥背上砸,却都软绵绵的没什么威慑力。 好了好了,别哭了,都是小事,哥哥会帮阿宁治的。 沈浮桥回想起之前很多次在榻上与不在榻上的经历,宁逾并不是一向很快,在他还是凡人的时候便不是如此,但是这段时间的确有越来越快的趋势。最初他只是以为宁逾太过动情,从来没往隐疾的方面想过,可如今水落石出仿佛也不算太过意外。 怎么治是阿宁自己弄出来的病,根本治不好哥哥会不会觉得阿宁很下贱,会不会讨厌阿宁? 宁逾砸累了,便靠在沈浮桥的颈窝止不住地流泪,有一瞬间他似乎又回到了曾经沈浮桥不在的日子。他很想哥哥,发了疯似的,心中入了魔,形体也自甘堕落。他会模仿沈浮桥的动作,但始终没办法将自己交给别人,便只能在沈浮桥的衣物里嗅着他的气息交代自己,一次又一次,日子长了,便慢慢变得越来越快。 沈浮桥捧起他的脸替他吻去了泪水,听着他絮絮的低语,心中酸涩不已:阿宁怎么净说些傻话,乖,别哭了。哥哥给你限制一下,慢慢会变好的。 宁逾还想再说些什么,突然一阵刺痛感教他差点忍不住叫出来,他能感觉到那缓慢的堵塞,不由分说地给了他一种病态的安全感。 那是用哥哥的莲枝做成的小物什,上面还盈盈流转着哥哥的青莲神力。 宁逾不适地呜咽了两声,唇角却微微翘起来,指节在沈浮桥肩头抓得泛白,好看的眉紧紧蹙着,看不出是痛苦还是愉悦。 先堵着吧,之后我去藏经阁看看有没有相关的药方,一定会帮阿宁治好的。 虽然其实治不好也没关系。 后面半截他没说,因为怕宁逾又生气。但他心下确实是那样想的,毕竟和他在一起,宁逾的确实没有什么用武之地。 嗯宁逾吸了吸鼻子,泪雨滂沱与沈浮桥贴了贴唇,沈浮桥安慰地回应着,顺便给他掐了一道清净诀再换身衣裳,全然忘了自己最初想质问些什么。 会疼吗? 哪怕知道宁逾可能会有点嗜痛,沈浮桥还是忍不住担心,怕他受不了痛到哭,到时候心疼的还是他自己。 宁逾先是摇了摇头,复又点了点头,还没待沈浮桥细问,他便先行坦白了一步:阿宁喜欢哥哥给的痛。 沈浮桥见他难得如此诚实地告诉他这方面的嗜好,于是乘胜追击道:我还给你爱、亲吻与拥抱,这些怎么不见你如此执着? 没有见到是因为哥哥已经把这些看作常态,根本就没有把阿宁的渴望当做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明明阿宁时时刻刻都在讨吻索抱,没有哥哥的爱就像鱼失了水一般存活不了,还要做到何种地步才算是执着? 沈浮桥沉默片刻,忽然摸了摸宁逾如藻的长发,倾身在他眉心烙下珍重的一吻,纠正道:不是因为哥哥认为阿宁的渴望不重要,只是因为太爱阿宁,在亲吻和拥抱阿宁的时候不会觉得那些东西是给予阿宁的,而应该是和阿宁共同享有的。但你所说的痛,哥哥没有经验,又怕伤到你,所以需要认真去学。阿宁愿意等哥哥一段时间吗? 作者有话要说:  宁逾:我好勇噢~ 沈浮桥:为爱做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 第60章 疤痕体质 宁逾怔怔地触了触自己的眉心, 晶莹的泪意悬在长长的鸦睫上,轻轻一扑就变成珍珠。 沈浮桥给宁逾解开了脚腕处的束缚,给他脱掉鞋袜再耐心地上药, 动作比以往重了不少, 是故意为之的结果。 那圈鲛鳞纹被狠狠揉着捏着, 宁逾的反应也越来越大,直到他眼尾泛起薄红的鲛鳞, 沈浮桥才堪堪放过了他。 今天到此为止罢, 我看阿宁虽然说着喜欢 , 但实际上也不太能吃得消。这种事还是循序渐进为好,阿宁说是不是? 沈浮桥将宁逾抱起来,食指与中指并拢碰了碰他眼尾的鲛鳞, 宁逾全身都在颤抖,但还是乖乖闭着眼陷在沈浮桥怀里任他摸自己的鳞片, 一副害怕又温顺的模样, 若不是沈浮桥手上的伤口依旧明显,他还真会以为宁逾甘心做一条人畜无害的小鱼。 阿宁消气没有? 阿宁才没有生气,只是被哥哥嫌弃了,在难过。 沈浮桥蹙眉:怎么又冤枉我, 我哪里嫌弃过你? 宁逾闷闷不乐地算账:哥哥不愿意吃我咬过的棉花糖。 沈浮桥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实在是没办法理解宁逾心思为何如此细腻敏感,他也说过了是他不爱吃甜,也从未露出过任何嫌恶的表情, 为何宁逾还会往那方面想呢? 他低低叹了口气,无奈道:我要是嫌弃你,就不会在清晨你还没刷牙的时候吻你,方才也不会直接上手帮你检查。我的阿宁干干净净, 从头到尾从里到外都香甜如蜜,我怎么会嫌弃? 宁逾不受控地脸红了,用如藻的长发把自己的脸颊遮起来,露出一双澄澈而纯真的蓝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沈浮桥看。 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沈浮桥便先一步将哽在喉间的疑惑问了出来:那么阿宁用那种眼神看我是怎么回事呢?我确信我没有看错,那一刻阿宁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了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抱起宁逾往上抬了抬,让他目光与自己持平,两人都能从对方的眼眸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让宁逾避无可避。 有什么事是不能让哥哥知道的吗?阿宁会因为被嫌恶而伤心,难道哥哥就不会吗?前者我保证是误会,那后者呢?阿宁,给个解释好不好? 宁逾染上了嗜痛的癖好,与之相匹配的便是对这种极致温柔的无可抵抗。对他来说这样的恳求与轻哄似乎才是洪水猛兽,让他像一条被大浪拍打的小鱼一般对于局势完全无法掌控。 哥哥。 沈浮桥轻轻吮了他一口,示意他在。 我生病了。 沈浮桥极轻地顿了一下,继续吻他的脸颊,给予他说下去的勇气。 宁逾此刻被沈浮桥的气息笼罩着,被沈浮桥的怀抱禁锢着,被沈浮桥的吻安慰着,沈浮桥的青莲枝还在他前端教他隐隐发着痛,他全身上下都属于这个人。 这样的认知让他心神稍定。 尽管阿宁已经很努力了,但有的时候还是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和脾气,那些负面的、丑陋的、肮脏的东西,全都会从阿宁的身体里跑出来,它们根本就不听阿宁的话 宁逾说着说着,突然抱住沈浮桥崩溃地流泪,他断断续续地道着歉,声音痛哑得教人不忍久听。 阿宁乖啊,不哭,哥哥明白了。说清楚就好,没有责怪阿宁的意思。沈浮桥不住地拍着宁逾单薄的背脊,一刻不敢分心地给他顺气,阿宁有在听哥哥说话吗? 宁逾哭着点头,声音哽咽了下去,珍珠却还在噼里啪啦地掉。雪白的被褥上珍珠太多,已经开始沿着床褶一串接一串地滚落到地板。 阿宁这么聪明,怎么忘了早些告诉哥哥这件事呢?哥哥知道后只会心疼你,你如何任性都会纵容你。净知道跟哥哥唱反调,在哥哥面前都不诚实,难道惹哥哥生气你就满意了吗? 宁逾闻言抿了抿唇,哭得红热的脸颊摸起来有了温度,眼尾的鳞纹正在慢慢消隐。他怎么可能不懂苦肉计的道理,这些都是他玩儿剩下的,只是看沈浮桥前些日子都快心疼死了,一股脑全说与他听怕他走上什么歧途。 他们之间的感情应当是纯粹的,宁逾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爱便是爱,一旦沾染了愧疚心与负罪感,他们俩都会在未来的漫长岁月被压得喘不过气来。那种勉强缝合相溶的东西,对他来说是一种无法容忍的侮辱与亵渎。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45) 难道我现在说,哥哥就不心疼我了么? 他用潮湿的脸颊去贴沈浮桥的侧脸,像一只急需舔舐安慰的落水小兽,有那么一瞬间沈浮桥感觉自己的心软到发痛,只能偏头去吻宁逾的泪,以此宣泄一番他如潮翻涌的真心。 净说傻话。 沈浮桥抵住他温热的前额,微微仰头咬上他的软唇,那动作说不上温柔,也远远不算粗暴,只是夺走了宁逾一切可以倚仗的东西,让他如同一叶扁舟在自己的爱意中沉沉浮浮。 宁逾是个很矛盾的人,明明在外面控制欲强到不行,在他身边却总喜欢被强制的感觉。沈浮桥乐得被他粘着,被他无条件地服从和依赖着,只是有时候贯有的性情让他没办法做出太出格的事情,可能无法满足宁逾的某些癖好。 但宁逾的反应诚实地告诉他,无论他对宁逾做什么事情,只要带着爱的目的和意味,宁逾都会很喜欢。 简直是乖得令人亢奋。 沈浮桥深吻着宁逾,一寸又一寸毫不客气地掠夺他口中的空间。宁逾开始逐渐喘不上气,大脑一阵阵地发晕,却舍不得将沈浮桥推开,像即将溺死的鱼在汹涌的浪潮中苦苦支撑,饶是见惯了这副神情的沈浮桥也忍不住心生怜爱。 他不忍心把人欺负得太狠,适可而止地退了出来,在宁逾红润的唇上轻啄一口以示结束。宁逾忽然获得了呼吸的自由,趴在沈浮桥肩头大口大口地喘气,时不时夹杂着剧烈的咳嗽和微哑的呜咽。沈浮桥抱着他像抱住一汪过分柔软的春水,晃一晃就会荡漾起一圈圈可爱的涟漪,扰乱了他尘封太久的凡心。 于是他顺着心意说了出来:阿宁,你真可爱。 宁逾渐渐平复过来,抱住沈浮桥不撒手,这里贴贴那里蹭蹭,老是在沈浮桥身上嗅着,不像什么小鱼,倒像只还未断奶的猫咪。 沈浮桥摇头失笑,也没有阻止他的动作,只是替他拢了拢长发,摸了摸他鬓边的微湿。 我们出去买些阿宁穿的衣衫好不好?总这么笼着,阿宁看起来好热。 宁逾摇了摇头,无声拒绝。 他不喜欢穿别人织的衣服,能穿沈浮桥的衣服已经是看在上面有哥哥的气息,够给面子了。 沈浮桥无法,只能自己动手。 来,站好。既然如此,那我给你裁一下衣衫,小心被剪口伤到。他抱住宁逾的双腿让他站在榻上,确认他能自行站稳才慢慢松了手,从乾坤袋中翻出了剪刀与针线,将内衫裁成了短袖齐腰上衣和齐膝下裳。 宁逾细窄的腰若隐若现,白腻笔直而具有爆发力的小腿线条露出来,那圈鲛鳞纹犹带薄红,似乎是种太过明显的暗示。 沈浮桥沉吟片刻,忽然觉得还是裹严实些好。 他去过异界,知道那边无论男女老少夏日都可以这样穿,思想开放了些,不觉得这样是露得太多。可是偏偏在宁逾身上,这样的短装显得不太合适。 他太诱人了。 自古以来便有藏富不露的说法,沈浮桥私以为是很有道理的。这是他的宝贝,让别人多看去一分都令他难以容忍,一想到这副模样会被旁人看去甚至垂涎,心中便有一股怪异的占有欲肆意漫延。 哥哥? 宁逾见沈浮桥走了神,便屈膝在他唇上吻了吻,被泪雨洗过的明眸显得愈发灵动,轻轻一勾就把沈浮桥的魂给勾了回来。 沈浮桥一时有些怔然,忽然提了一件风马牛不相及的往事。 我想看看你腰窝上的印记。 宁逾歪了歪头,下意识伸手往后腰摸了摸,也没问什么便主动拉低了裤沿,乖乖趴下去让沈浮桥看。 沈浮桥看着笔力遒劲的沈字在宁逾腰窝里静静躺着,昭示着不容靠近与侵犯的归属意味,心绪微微平复了些。但与此同时,又有新的疑虑从心口冒了出来。 你不是疤痕体质才对,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消? 宁逾见他不摸,心里有些失望,于是慢慢从榻上爬了起来,如藻的长发顺着铺下去遮住腰线。 沈浮桥将他抱起来提了提裤沿,拢起头发简单地扎了个马尾。宁逾身上不正常的温度很快降了下去,他掀起衣摆给自己扇了扇风,似乎很随意地应答道:因为用了药。 什么药? 能让疤痕不消的药,哥哥别担心,不是什么禁药,对身体没什么伤害。 所以你身上的伤 是啊,其实我这些年根本没受多少伤,就身上这么几道伤口,故意留着不祛,就是想等着哥哥回来疼疼我。阿宁是不是很聪明? 作者有话要说:  桥桥:giegie只会心疼阿宁~(不是!) 鱼鱼:聪明勇敢有力气~我真的羡慕~我自己~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 (最近几天更新不太准时,因为深夜码字写完了就想着发出来了,宝贝们不用等,之前说隔日更,最近菜咕咕感觉应该可以恢复到日更了忙完了几个论文,压力轻了不少。感谢小天使一路的包容和支持!么么哒)感谢在20210616 11:56:06~20210617 00:48: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好陌生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涂山月兮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红莓沙冰 几道伤? 沈浮桥解开他上衫斜系的盘扣, 指尖在他伤痕累累的胸膛逡巡片刻,最终落到逆鳞外那圈血色的伤疤之上,哑声道:这就是阿宁说的几道伤? 宁逾觉得有些痒, 于是扑上去抱住沈浮桥, 将他的手压住, 不让他到处乱碰。 是哥哥太紧张。这点伤对于鲛人族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况且身上的伤疤越多越有雄性气概, 越能恐吓人, 连交.配都有优先权呢。 沈浮桥不曾经历过南海明枪暗箭的族系争端, 也未曾体会过鲛人族原始而野蛮的生存方式,他单知道那个族类崇尚血腥武力,却没想到连伤疤都成了一件值得炫耀的战利品。 神族都是完美主义者, 从滴水不漏的微笑到纤尘不染的神袍,全身上下要挑不出一丝错处才好。天道赐予他们绝对的神力与地位, 能让他们受伤的东西少之又少, 那些从地狱里厮杀上来的满身脏污与伤溃,他们一点都理解不了。 好在沈浮桥于凡尘中滚过一遭,劫灰涣散往事成烟之际,已然依稀懂得了些挣扎着求活的滋味。 身上的伤怎么来的, 还记得吗? 哥哥要替我报仇吗? 沈浮桥想将手救出来,往外用力的时候却不小心抚过什么软软的东西,两个人都怔了一下,却没有谁轻举妄动。 过了好一会儿, 沈浮桥才试着用拇指按了按,回应道:只是想知道是何方神圣敢动我们家宝贝阿宁,以牙还牙罢了。 记不得了,总归不是什么好人罢。若哪天我记起来了, 再告诉哥哥也不迟。 宁逾将脑袋轻轻搁在沈浮桥肩上,时不时低声在沈浮桥耳边哼两下,那反应教人分不清他是拒绝还是迎合,是难受还是欢愉了。 沈浮桥被他喘得头疼,趁着宁逾自顾不暇的当口嚼了两颗清心莲,待冲动平复后才缓缓将宁逾拉开,语气颇有些无奈。 抱歉啊,阿宁,我不是故意的。 宁逾语气突然冷得可怕,幽幽道:你可以是故意的。 沈浮桥不明所以,伸手想给宁逾系盘扣,却被他抓着手腕带到了左胸口。 怎么了? 有点痛。宁逾贴上来,轻轻啄了一口沈浮桥的下颔,冷质的声线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哥哥弄的,要负责。 京城朱雀洒金街。 十里长道,红楼青阁鳞次栉比,偶有歌伎的清婉嗓音绕梁而至,令行人驻足聆听,如沐春风。夏日毒辣的光线被街道上空的朱纱遮去大半,街边各种解暑的吃食排排摆着,连带着整条街都凉快不少。 宁逾牵着沈浮桥的手乖乖跟在他身边,眼神却飘到了不远处的冰沙小摊上,脚步也不由得雀跃了些。 跳什么,小心些。 宁逾听话地克制住了内心的激动,朝沈浮桥贴了贴,却不小心碰到了方才被过度照顾的地方,极轻地嘶了一声。 沈浮桥见他蹙了眉,连忙将人扶住,温声询问道:怎么了? 宁逾指了指那上了药还覆了一小块鲛绡的地方,欲哭无泪道:有点疼。 沈浮桥蓦地松了口气,捏了捏他的脸,佯装严肃的样子,下次还惹我么? 宁逾含混不清地说了句什么,沈浮桥没听清楚,于是又问了一次,宁逾却说什么也不配合了。 算了,阿宁今晚不想让我上榻,我明白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 宁逾一把将沈浮桥的手打开,怒气冲冲地质问。街上行人纷纷侧目以观,更有甚者已经停下来准备看热闹。 沈浮桥深感汗颜,正要拉着宁逾先行一步,宁逾却顾虑着不远处的沙冰,无论如何也不肯跟沈浮桥离开。人越来越多,最后沈浮桥受不了这气氛,打算直接把宁逾抱走,路过的一位勇士却放下了手中的小木勺,缓缓道: 那个兄弟,你家娘子看我好久了,是不是 沈浮桥闻言直接沉了脸,巨大的威压朝那位路人碾去,却终于在他说出后半截话之前堪堪止住。 是不是馋我手里的沙冰啊? 宁逾疯狂点头,轻轻扯了扯沈浮桥的袖口,踮脚拿凉软的唇去蹭沈浮桥的下颔,似乎是一种太过纯情的讨好。 众人皆作掩面状,实际上又偷偷打开指缝观看,口中噫噫不止。 沈浮桥不适应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么亲密的举措,又觉得对宁逾的形象有损,于是连忙将人控制住,缓了口气才低声用两人可闻的音量劝道:我看附近只有一家卖沙冰的,还是个路边小摊,可能不会太干净,等回家哥哥给你做,好不好? 宁逾抿紧了唇,眼里又蓄起水雾,委委屈屈地控诉:一点都不好,阿宁就想现在吃。 他没收着声音,这一下围观人群都听见了。哪里的人都改不了吃瓜的本性,哪怕是京城,这一石激起千层浪,周遭顿时开启了七嘴八舌的议论。 这男人看起来人模狗样的,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心疼娘子呢?一碗沙冰都不给买,我呸。 虽然他娘子声音粗了点,但怎么说也是个倾国倾城的高挑美人,这人这么不知好歹的吗?就这还不好好疼爱着,想什么呢?还让他娘子穿这么少出门,都不怕招人惦记的 所以说要嫁还是不能嫁这种抠门男人,长得再俊朗又有什么用?慧如,你看我,你想吃什么我没给你买? 死鬼~ 宁逾生得幽冷秾丽,原本便带着一股雌雄莫辨的美,如今长发只是潦草地扎了一下并未束冠,和他一同出现,被人认为是他娘子也不算意外,而宁逾本人似乎对这种称呼也并不反感,沈浮桥索性就任他们去了,也懒得纠正。 只是这对他的声讨铺天盖地,众人似乎想一口一个唾沫星子把他这个渣男淹死,沈浮桥简直哭笑不得,而这边宁逾还在锲而不舍地晃着他的广袖,那表情可怜得似乎可以掐出泪来,教沈浮桥一个头两个大,只能先做让步。 尝尝就好,不可多吃。答应我就给你买。 我答应! 沈浮桥怀疑他根本就没认真听。 多谢诸位,我相公已经答应给我买了,大家散了罢散了罢,别堵着路了,有缘再会啊~ 宁逾探出身朝路人挥了挥手,计谋得逞后笑得格外甜蜜诱人,玉色藕臂在熏风中划过几道柔和的弧线,搅乱了一方凝滞的空气。不少人看呆了,直到沈浮桥将宁逾按住,阴沉沉地回眸扫了一眼,众人才猝然惊醒般退散。 哥哥,你生气了诶? 你故意的。 哥哥在说什么啊? 沈浮桥盯了他一会儿,直到宁逾的脸又慢慢漫上绯色,不知道又想岔到哪里了,才认输般地敲了敲他的眉心。 以后在街上不许对别人笑,也别做这么大的动作。这衣服不对,腰会露出来。 宁逾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歪头看了沈浮桥一会儿,忍笑道:哥哥,你在吃醋吗? 只是在教你谨言慎行。沈浮桥下意识为自己粉饰,但宁逾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瞪着大眼睛盯着他,好看的唇又抿了起来,看上去不太高兴。 算了,是我吃醋。 话音未落,宁逾便轻轻笑了起来,那两处梨涡显得格外可爱,两对雪白森亮的獠牙半露未露,眉眼间闪动着明晃晃的狡黠。沈浮桥意识到自己上当了,却也毫无办法,只能捏一捏宁逾的脸以作惩罚。 还不是怪哥哥不诚实阿宁都差点把心剖给哥哥看了,哥哥还是如此遮遮掩掩,阿宁不该伤心么? 沈浮桥怔了片刻,深深叹了口气,温声道歉:是我错了,以后不会,这一点向阿宁学习。 宁逾踮脚吻了一下他的侧脸,轻快道:奖励。 不许不要,也不许说大街上不好,否则阿宁会很难过。 知道了。沈浮桥扣住他的腰,将他往怀里带了带,低头啄了啄,他们看不到,随便亲。 我不要亲,我要吃沙冰。 沈浮桥沉默了一下,忽然从中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危机感,居然开口道:我和沙冰哪个更重要? 宁逾眼神亮了亮,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双唇便被沈浮桥堵住了。沈浮桥自知失言,又不知该如何补救,便干脆直接把宁逾亲晕,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赶紧带着人过去把沙冰买了,试图用吃食引导他忘了方才自己一时脑袋短路问出的幼稚问题。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46) 他修数万年至纯至净道,此刻也顾不上什么干不干净了,付了银子便直接一勺塞宁逾嘴里。但宁逾这次却没有被他带着跑,吞下口中冰凉清甜的红莓沙冰后还伸舌舔了舔勺子,一字一句道:哥哥好坏啊。 既然能有哥哥喂沙冰这个选项,为什么还要挖二选一的坑让他跳呢? 虽然他一定会选哥哥就是了。 但哥哥能问出这种问题,也算是一个巨大的进步吧。 沈浮桥满头黑线:能别这样说话吗?你这种语调我瘆得慌。 作者有话要说:  宁逾:哼,成年鱼不做选择。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感谢在20210617 00:48:10~20210617 23:59: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祈七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真情流露 宁逾闹着要吃沙冰, 其实是个喜新厌旧的主,对沙冰连三分钟热度都没有,吃了几勺就推开不要了, 又拉着沈浮桥到隔壁卖冰乳茶的小肆, 缠着撒娇说想喝。 沈浮桥有些苦恼, 买是可以买,看起来也没有他想得那么不干不净, 但剩下的谁解决? 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些东西。 哥哥~宁逾绵绵地拉长了一声, 抱住他的胳膊不撒手, 给阿宁买嘛。 好好说话,撒什么娇?沈浮桥招架不住他这一套,伸手抵住他的眉心将他推远了些, 肃声道,那你这次得好好喝完, 不喝完不给买。 哥哥让我少吃些沙冰的, 我只是听哥哥的话,也有错吗? 我的错。剩下的沙冰我吃,但以后不能再剩了。 那我喂哥哥吃。 宁逾说着便要从沈浮桥手中捧出木制小碗,却被沈浮桥举高躲过了。他目光垂下来, 似乎有一瞬间的阴翳,但很快又被遮掩下去。 今天怎的如此黏人?沈浮桥抚过宁逾微微耷拉的眼尾,温声哄道,有的是你该喂饱我的时候, 现在就算了。阿宁不是想喝冰乳茶么走罢。 宁逾躁郁的心被他温和如煦的声线慢慢抚慰下来,他盯了沈浮桥一会儿,开口轻声说了句好。 乳茶小肆其实内有二层,二楼有从浣花阁雇来的歌伎谈琴奏乐, 地面铺着冰丝凉席,花草装饰边有薄薄的水雾漫延。沈浮桥与宁逾挑了个靠近雕栏视野开阔的位置,从二楼看长街人头攒动,金楼碧阁人影明灭,那之外的人声如沸似乎在耳畔被隔了一层,显得不太真切。 二位公子,点盅什么口味的乳茶呢? 来者是一位圆脸黑眸的少年,全身作书生打扮,青衿长带,身前却围了一条荷花边围裙。耳边夹一支狼毫细笔,声音温润悦耳。 请问有什么推荐吗? 我们家桂花酒酿很受欢迎噢,豆乳龙井雪茶和茉莉蜂蜜乳茶也很不错。 沈浮桥颔首,捏了捏宁逾的手心:阿宁想喝什么? 桂花酒酿。 好咧~一盅桂花酒酿,请稍等。 那少年拿下耳边笔在小本本上记下,继续微笑道:今日是我们小肆的幸运日,每位客官都会收到一份小惊喜,二位可以期待一下噢。 那便多谢了。沈浮桥温声回应。 宁逾看上去没什么兴趣,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不要打扰他和哥哥卿卿我我。 待那少年小厮识趣地离开,沈浮桥皱着眉头将沙冰解决完之后,宁逾才找准时机,猛地朝沈浮桥一扑,亲亲热热地去舔他的唇。 沈浮桥真是没办法适应宁逾这说风就是雨的性子,却也没办法拒绝他,便任由他轻轻舔着,直到宁逾贪心地吻了进去才显露出一丝凶狠,反咬回去教他彻底尝尝那红莓沙冰的味道。 哥哥是甜的。 宁逾晕头晃脑的,如是判断道。 沈浮桥沉默片刻,纠正道:我是苦的,你所说的甜是沙冰的味道。 宁逾还想说什么,却忽然听见帘外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于是放弃了说话的念头,倾身又吻住了沈浮桥。 沈浮桥听觉不及宁逾灵敏,但也足以在这么小的范围内分辨出有人靠近,于是咬了咬宁逾,撤身道:待会儿再亲。 宁逾:我就要现在亲。 听话。沈浮桥捏了捏他的耳垂,温声哄道,不想喝桂花酒酿了么? 宁逾闻言有些无语: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那个孩子会被我们吓跑的。 宁逾闷闷想,吓的就是他,谁让哥哥不守夫道,对他笑得那么好看。 沈浮桥将他抱下来的同一刻,外面清朗的声音响起:客官,您二位的桂花酒酿好了,现在送进来么? 送进来罢,多谢。 那少年走了进来,精致的雕红嵌珠茶纹格盘上是一个银制的绛口浮花小盅,里面盛着加了碎冰的桂花酒酿,旁边放了两个银茶盏和小勺,酒香混着花香幽幽漫延。 他将格盘放在小几上,复又从围裙兜里拿出一个木制的盒子,盒子里的东西伴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一点清脆悦耳的声响,宁逾单是听就大致能猜出是什么东西。 这是送给二位的礼物,请笑纳。若是满意还请下次光顾,小人就先行告退,不打扰二位了。 沈浮桥伸手接过盒子,朝他莞尔笑道:多谢。礼尚往来,送贵店一粒青莲子,栽种于庭院,可护佑全家平安。 那少年愣了一下,恭恭敬敬地接过,道了谢便退下去了,倒没有质疑什么。 宁逾撑着头盯着沈浮桥,由于俯身的原因腰线露了大半,秾丽精致的眉眼看起来竟然有些阴郁。 沈浮桥低头给宁逾盛桂花酒酿,等他察觉到视线不对时偏头看去,宁逾又是一张乖乖软软的笑脸。 他不知为何蓦然松了口气,伸手扣住宁逾的腰将他搂进怀里。宁逾很配合地靠在沈沈浮桥肩上,接过了他递来的茶盏。 宁逾先是捧着小盏轻轻嗅了嗅,而后举高了些凑到沈浮桥唇边,体贴道:哥哥先喝。 哥哥不喝,阿宁喝就好。 宁逾的手僵了僵,连带着语气也瞬间冷了下来:为何? 我所修之道不宜饮酒,况且我天生酒量浅,也不爱饮酒。 宁逾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方才低郁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脸上又浮起浅浅的笑意。 喝一点嘛,这是甜酒,没关系的。 沈浮桥无奈:甜酒也不行,哥哥酒量真的很差,别为难哥哥了。 可是哥哥不帮阿宁喝一点阿宁是喝不完的呀。哥哥摸摸阿宁的肚子,这么小,方才已经吃过一些东西了,要是撑坏怎么办? 沈浮桥被迫隔着内衫摸了摸他劲窄紧实的腹部,并不觉得他所说的有什么道理。宁逾胃口大成何种模样他是见识过的,根本不存在喝这么点酒酿就会撑坏的可能。 但有一点,这酒酿是冰的,宁逾方才又吃了些沙冰,一次性吃这么多冰食确实不太符合养生之道。 他有多久没喝过酒了,他酒量到底怎么样这些前尘隔得太远,在无意义而无止境的时光里已经找不到源头和参照。 喝一点,应当没事吧?总不至于连一点甜酒都一杯倒。 哥哥? 我只喝一点,多了不行。 宁逾垂眸敛去了狡黠的笑意,轻声应了句好。 沈浮桥从他手中接过茶盏,先是微抿了一口,觉得没什么异常才稍稍定心,慢慢饮尽了一杯。 哥哥,好喝吗? 沈浮桥循声垂眸看去,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怀里的宝贝已经变成了两个人。 宁。 宁逾将茶盏拿走放在了檀木几上,跪直了身体让沈浮桥靠在自己的胸口,摸了摸他如瀑的墨发,明知故问:哥哥这是怎么了? 沈浮桥太阳穴突突地跳,前额至头骨都在隐隐作痛。他感受到自己正在陷入一片茫然的昏沉,于是费力地从乾坤袋中找出一枚清心莲,还未送入口中,五指便被他的宝贝轻轻松松地按住了。 哥哥,这玩意儿我早就想给你扔了,居然还敢当着我面吃,真当我是病、猫、吗? 沈浮桥已经醉了,脑子里一片浆糊,根本听不懂宁逾在说些什么。 没想到哥哥酒量差到这个地步,真是可爱啊。只是以后阿宁想找人喝酒,该怎么办呢? 沈浮桥也不知道听见了什么,下意识哑声训道:不许 你说不许就不许?哥哥是不是对阿宁发号施令惯了,觉得阿宁就该对哥哥唯命是从,百依百顺呢? 沈浮桥醉到已经有点坐不稳,要靠宁逾紧紧抱住才能勉强撑着,他的左耳贴在宁逾的胸口,听着他微弱的心跳,眼前是模模糊糊的晃影,他无意识地伸手摸了摸眼前不太明显的突起,被宁逾红着脸打了一巴掌。 沈浮桥喝醉之后对未知的东西有种别样的好奇,即使被打了也不气馁,甚至更用力地揉了揉,视觉和听觉已经罢工了,他似乎想通过手中的触感辩识出这未知之物的原貌。 宁逾疼得很是舒服,索性就由他去了,一边抱着心爱的哥哥,一边给自己盛了一盏桂花酒酿,觉得自己真是鱼生赢家。 他甚至坏心眼地想要再喂一点酒给沈浮桥,但没办法,沈浮桥醉得不省人事,那点酒酿都顺着唇缝沿着下巴和脖颈流到了襟口,淌湿了那一块天青色的神绸。 酒是青莲神君的克星,这是当年在九重天青衙司流传了好久的逸闻趣事,只是他自己被瞒在鼓里而已。 起因是当年风烛从人间带回了一壶佳酿,那对于他们这些在天上待了不知多少无聊岁月的神族是不小的诱惑。沈浮桥难得凑了回热闹,结果却醉倒在九重天结界口,当时青莲开了满天,天降祥瑞福兆,鹤鸾彩翼齐飞,也算是闹了个风雅的笑话。 而如今他醉倒在宁逾怀里,没有天赐,没有善鸟,连开花的地方都很狭小,只是一寸窄窄的心口。 却已经是清醒克制与循规蹈矩的惯性之下,他如今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真情流露。 作者有话要说:  沈浮桥:我大E了,没有闪。(┯_┯) 宁逾:这个哥哥酒量就是逊啦。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 第63章 醉酒以后 宁逾也愣住了, 他怔怔地盯着沈浮桥心口悬开的青莲,忽然伸手戳了戳。他很小心地收着指甲,但小青莲还是被他戳得晃了晃, 像是有些羞涩地合了合花瓣。 哇哦~ 宁逾还想再戳, 指尖却被沈浮桥挡住了。 沈浮桥似乎有点生气, 从宁逾怀里强撑着坐起来,沉着眉恶狠狠地盯了他一会儿, 像大型犬作势咬人那般向前猛地咬了一口空气。 宁逾忍俊不禁, 偏头重重地笑了起来。他丝毫没有被吓住的样子, 教沈浮桥此时容量有限的脑子里冒出大写的问号。 两人此时隔得很近,大概一个小茶盏的距离。沈浮桥微微俯了身,心口的小青莲便被压在宁逾的逆鳞上。他低头看到这一幕, 居然皱着眉推了宁逾一把,宁逾没防备, 沈浮桥醉酒后又根本不知道收力。可他这一推却忘了宁逾的手还抱在他的腰间, 于是两人便一齐陷于冰凉的软垫。 沈浮桥下意识护住宁逾的后脑勺,在半空猛地一翻让他倒在自己身上。以宁逾的反应力和身体强度这么倒下去根本伤不到什么,可经这么一闹,沈浮桥自己砸得更头晕目眩不说, 他心口那朵幽幽绽放的小青莲直接被宁逾吧唧一下压扁了。 宁逾是感觉自己压到了什么东西,偏头一看,那朵青莲的带穗小莲蓬都被自己压碎了,原本参差有致的青色花瓣被一下拍平, 有的甚至已经散落了。 沈浮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护着面前这个乱晃的影子,只是感觉到自己心口的青莲遭此横祸,顿时血气上涌,猛地一下翻身将宁逾压住, 卡住胳肢窝把他上拖一截,恶犬扑食一般狠狠咬住了他的喉结。 嗯 这一口咬得太重,已经远远超出了宁逾嗜痛的界限,鲜血混着海潮气息从喉结处汩汩地冒出来,一小朵青莲印记在鲜血淋漓下落成。 宁逾痛到直踢人,长而锋利的指甲不受控地刺了出来,却强忍着没有往沈浮桥的身上挠,他一边痛喘着,一边艰难地求饶:不是故意的,松口痛 沈浮桥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知道要惩罚这个胆大包天的罪魁祸首,齿下的力道越来越重,直到宁逾实在是痛到没办法,抵住沈浮桥的额头开始低低地啜泣起来,他听见他不堪受痛的呜咽声才鬼使神差地慢慢停下。 宁逾在喊哥哥 沈浮桥松口一看,那枚精致的软骨已经被咬得血肉模糊,哪怕是宁逾如此惊人的愈合能力也没法短时间内修复,青莲金印还在散发着幽幽的冷香,沈浮桥凑近嗅了嗅,引起宁逾一片细微的颤栗。 沈浮桥,你个王八蛋! 宁逾每说一个字,喉间都痛得无以复加。沈浮桥明明没有獠牙,平日里又是那样一个温和如煦的性子,可咬人居然如此之痛!根本就没有一点舍不得的意思!还咬的是最致命的咽喉! 换作其他任何一个来,没等靠近便会被他的血海藤绞成血浆,沈浮桥简直是恃宠而骄! 宁逾气死了,瘫在软垫上躺尸,双眸还在无意识地流着泪,气息已经微弱得近乎破碎。 沈浮桥见自己把杀花凶手咬死了,不知道为何心口居然闷闷地发疼,他撑着烂醉的身体俯下去在宁逾颈侧贴了贴,又在他唇角蹭了蹭,最终昏沉的大脑给了他一个恍惚的信号这人死了。 可是他却高兴不起来。 活。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47) 沈浮桥想点宁逾的眉心,却由于四肢不调错点上他的右眼尾,不受控制的青莲神力争先恐后地从指尖浸入宁逾的身体,与宁逾原本的血鲛妖力相斥相撞。好在这种程度的痛感还在宁逾的接受范围内,他疼得舒服,哼哼唧唧地叫了出来,沈浮桥以为自己把凶手救活了,又陷入了新一轮的纠结之中。 最后因为实在头晕,沈浮桥索性也不再动脑了,像犬类圈地盘一般轻轻压住了宁逾,由于二人体型的差距,等沈浮桥完全压下来,宁逾便只剩下一截血肉模糊的脖颈和一张生无可恋的冷脸了。 沈浮桥?宁逾其实挺享受这种牢牢被压的姿势,但喉间疼得厉害,他的手却被沈浮桥紧紧扣着,让他没办法用妖力为自己疗伤。 上身一片刺痛,虽然痛的程度对他来说刚刚好,但这种不受控制的走向还是让他有些不适。 起来别装睡。 沈浮桥没装睡,他是真的睡过去了。宁逾身上的海潮气息带着安神的意味,齿间的血甜丝丝的,缓解了他前额欲裂的痛楚。压着这个人让他很安心,对于醉汉来说一安心就容易失去警惕,一失去警惕就容易陷入深眠,沈浮桥也不例外。 宁逾试着推了推沈浮桥,结果身上人却像一块巨石一般纹丝不动,他没办法,只能召出血海藤将沈浮桥缠住再慢慢移开。沈浮桥睡着后也不安分,极度不配合血海藤的工作,先是抓住宁逾的手不放,后又贴住宁逾不走,感觉到悬空甚至还无意识地睁了睁眼,把宁逾吓了一跳。 我真的后悔死了。 最后宁逾坐起来靠在檀木几上,两眼泪汪汪地看着熟睡的沈浮桥恨恨叹道。 他右臂上一片青玄色的纹身,末尾的一片莲叶甚至到了虎口处,宁逾深吸一口气,慢慢解开了斜领盘扣,才发现大片胸口连着右臂是一幅栩栩如生的鱼戏莲叶纹。将上衫褪去后,宁逾凭着极好的柔韧性向后背暼了一眼,果不其然,连肩胛骨处都纹上了一对青莲,此时宁逾的心情已经被拯救了,那青莲的花瓣便半开未开,露含羞之态。 是了,其实宁逾挺喜欢的。原本差到极点的心情在看到那鱼戏莲叶纹便好了不少,看到背后的青莲便更好了些。之前哥哥说给他烙个私印,结果只是用小刀刻了一个沈字,刻的地方又隐蔽,旁人根本看不到。 如今这些纹身可谓是张扬明显之至,只要他稍稍露一点手臂,他的那些故人旧友们便会知道他俩的关系。 也不枉他受这般痛苦了。 宁逾用妖力潦草地给自己疗了伤,等微微结痂便收了手,他没看见自己喉结处的青莲金纹,只是略有些奇怪周围为何会有一股幽暗的冷香。他凑过去嗅了嗅,确定不是从沈浮桥心口那扁扁的青莲发出来的,也不是沈浮桥颈侧或是唇边发出来的,实在找不到也懒得再找,正好瞥见方才那少年送来的礼物,便顺手拿过来拆开了。 猫铃铛?宁逾蹙了蹙眉,我们家可没有养猫。 他将猫铃铛扔了出来,继续翻着盒子,但后面的东西一件比一件离谱。宁逾先是翻出了一双崭新的云丝白边长袜,后又翻出了一对仿真猫耳发夹,还有一件布料极少的云丝亵裤,以及极短的荷叶边亵衣和两圈珍珠色的臂环。 宁逾甚至怀疑这亵衣能不能遮住胸口。 这什么乳茶小肆,玩这么大? 宁逾还没丧心病狂到这地步,即便他再开放也没有穿这种奇装异服的癖好。平日里撒娇卖萌与乖巧已经是他为了履行配偶义务,满足沈浮桥大男子主义的心理需求以及增进夫夫感情所能做的最大让步。 他做不到这种程度的谄媚讨好,总觉得有种摇尾求欢的意味在里边,他不喜欢。 可正要将这盒子扔到一边,盒底的一张纸条却再次吸引了宁逾的视线。他狐疑地将其拿了起来,便见其上用狼毫细笔一字一划工工整整地写着几行大字: 让伴侣对你欲罢不能的秘诀。 打造夫夫之间浓情蜜意的真窍。 增添闺房情趣与幸福度的宝典。 宁逾翻来覆去地把这几行大字看了两遍,目光最终落在软垫上那堆极薄的布料上。他似乎是轻轻叹了口气,还是将它们连带着猫铃铛一同收了起来装进盒子,封盒后便将沈浮桥给他裁的短上衣重新穿好,扶起沈浮桥出小包厢结了账。 待沈浮桥醒来,天色已经晚了。 客栈隔音很好,他们住在二楼,楼下有来来往往的旅人和正在用晚膳的住客,热闹的声响却只传了一点进来。 沈浮桥的酒后应激性头痛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些酸涨昏沉,他皱着眉睁开眼,便闯入了宁逾那双幽冷深邃的蓝眸中。 阿宁 他先是哑声喊了一句,待宁逾轻轻回应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此刻自己正枕在宁逾双腿上。他一偏头,宁逾那圈泛着莹蓝的鲛鳞纹便映入眼帘,和脚踝处那小小一圈是同样迷人的颜色。 沈浮桥极重地怔了一下,赶紧撑身坐起来,回头正待开口道歉,面前的场景却又给了他心口一次无法抵抗的暴击。 宁逾如藻长发披散着,上半身的鱼戏莲叶纹被遮去了大半。他戴着猫铃铛和仿真猫耳,身上用深红鲛绡制成的亵衣亵裤和过膝长袜穿了比没穿更要命。 作者有话要说:  沈浮桥:宝贝你太辣了。 宁逾:我讨厌猫。 第64章 逗弄心思 沈浮桥直接放弃抵抗:宁啊, 要是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宁逾扑了两下鸦睫,无辜地盯着他。 可能是听惯了沈浮桥叫他阿宁,偶尔单叫一个宁字更给宁逾一种亲密的感觉。他很喜欢, 于是淡淡地笑了起来, 一对梨涡显得更加可爱。 沈浮桥觉得自己可能好不了了。 是我逼你穿的吗? 真是困了有人送枕头, 宁逾抿唇忍笑道:是啊哥哥还说我不穿就罚我,哥哥罚人向来凶狠, 阿宁实在是害怕。 沈浮桥生无可恋地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断片之后想不起自己做了什么, 但他笃定自己没有这种癖好,可眼前的场景又确实太过刺激,让他没办法静下心来思考。 脱了吧, 阿宁。你是男孩子,哪怕是哥哥逼你这么穿也不行, 以后哥哥再提这种无理的要求, 你直接拒绝,等哥哥自行清醒便好。 男孩子不能这么穿吗? 沈浮桥在某种意义上算是个老古板,下意识便想说是,但看着宁逾脸上的表情不似厌恶, 沉吟片刻,委婉地问了一句:你还有多少癖好是我不知道的? 我突想起来,以前你就喜欢扮兔子。我也跟你说过了,我不喜欢毛茸茸, 只喜欢宁小鱼,你是听不进话么?居还在扮猫咪? 宁逾被他劈头盖脸地教训傻了,直到沈浮桥直接上手来拆他脖子上的猫铃铛才愣愣地问:都这时候了,你还想这些做什么呢? 不呢?你想让我想些什么? 我不好看吗? 你怎样都好看, 乖,别撒娇。 宁逾才没撒娇,他现在都快被沈浮桥这个不解风情的蠢货气死了:那你为什么不吻我?为什么不和我交.配?! 沈浮桥解猫铃铛的手一顿,改为捂了捂宁逾的唇,凑近教育道:注意用词。 宁逾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伸舌舔了舔他的掌心。 还真的像只小凶猫。 好了,我现在帮阿宁把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弄掉。乖啊,阿宁要是想凉快点大可以在别的地方下功夫,这种装扮是会吃亏的。 宁逾闷闷不乐:我就爱吃亏。 什么? 要解就解,少废话! 居生气了沈浮桥一下子呆愣在原地,伸手碰了碰宁逾微鼓起来的脸颊,有点不敢轻举妄动。 如果阿宁实在是喜欢,其实 蠢货。宁逾低声骂道,被沈浮桥听了个一清二楚。宁逾此时微垂着头,似乎是有些沮丧。从沈浮桥这个角度看下去,正好可以看见深红鲛绡包裹住的鼓囊囊的一团,他猛地滑了滑喉结,不敢细看。 两人之间的气氛莫名有些对峙,沈浮桥秉持着天大地大宁逾最大的理念,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哄宁逾高兴,宁逾却先他一步朝他靠了过来,颈间的猫铃铛随着动作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在沈浮桥心底激荡出一声又一声动人的回音。 宁逾穿得太少,似乎哪里都不好抱的样子,沈浮桥只能僵直身体任他靠着,右手垫着他的长发搭在他的右臂上。 却发现了那大片大片的青玄色纹身。 沈浮桥低低地骂了一句,拨了拨宁逾的长发,掀开了宁逾胸前的鲛绡亵衣,忽极重地叹了一声,简直悔不当初:我真是有大病才会去喝那盏酒酿。 宁逾扣住沈浮桥的手,蹙眉道:不许哥哥这样说自己。 由于两人姿势的原因,沈浮桥手背正好碰到宁逾那圈鲛鳞纹,那里是凉凉的,沈浮桥却像是被灼伤了一般,他甚至没敢往下看,只觉得有一股烈焰从宁逾身体的其它地方通过鲛鳞纹传到他的手上,再肆意漫延到他的四肢百骸。 之前之所以没把这枚印给你,就是嫌弃这附带的着大片纹身。我已经改了好几十遍,但即使是最满意的鱼戏莲叶纹也比不上阿宁原来的肌肤好看。况且道侣印一旦结□□没办法祛除,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重枷锁 宁逾很会抓重点:道侣印? 沈浮桥没想到他关心这个,轻轻嗯了一声,补充道:青莲金印,对修为很有好处。 我是哥哥的道侣。 他靠在沈浮桥怀里,双眸有些失神。 沈浮桥也被这句话戳了一下,胸口满满涨涨的,见宁逾没有讨厌纹身的情绪也稍稍放了心,抱起他轻轻香了一口,认真道:我会负责。 宁逾点了点头,状似天真地问:那我们可以双修了吗? 你们神族是这种说法吧? 沈浮桥沉吟片刻,忽温柔地将宁逾抱起来,把他发间的仿真猫耳摘下了,又解开他颈间猫铃铛的暗扣,缠了几圈系在了他的脚腕上。 他没去脱宁逾的长袜和亵衣亵裤,只是将宁逾放平,以一种近乎虔诚的仪式,俯身吻了吻他的唇角。 如果有人恰巧经过这个房间,便能隐约听得猫铃铛时急时缓地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声响,这家客栈的床榻已经算是很坚牢的了,但还是在无法承受的外力作用下发出吱嘎吱嘎的杂音,至于那被褥更是凄惨,尤其是枕畔的那块,早已被宁逾锋利的长指甲刺得破破烂烂,再难恢复了。 外面似乎在下雨,夏日的天气就是这样,阴晴不定,又突如其来。淅淅沥沥的雨声混着雷暴瞬时落下,不在意行人的感受。宁逾没有防备,直接被突如其来的甘霖浇透了,在沈浮桥的臂弯里湿淋淋地哭着,哭累了便睡过去,直到又被新一轮的狂风骤雨席卷惊醒。 起来吃点东西,否则夜间会饿。 沈浮桥在一楼买了一海碗南瓜冰糖小米粥和一碟小点心,先是将粥一勺一勺地喂给宁逾喝以补充水分,再是将点心一个一个投喂以补充体力,宁逾极为乖顺地吃完了,扒在浴桶边看着沈浮桥收拾碗碟,忽伸手摸了摸沈浮桥刚洗好的微湿长发,体贴道:哥哥累吗? 虽知道阿宁的本意是关心哥哥,但哥哥听到这话可是会受伤的哦,总觉得被阿宁质疑能力了,对于道侣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宁逾身上已经没有鲛绡了,但尾巴还是深红色的,泡在浴桶里幽幽地泛着冷光。他定定地看了沈浮桥一会儿,忽摸了摸自己那块已经闭合的鳞片,真心夸赞道:哥哥很厉害。 沈浮桥起身时顺道啄了他一口,挽了挽他耳鳍旁边散落的发,温声笑道:谬赞了,其实还很差劲,需要多练练,倒是辛苦阿宁了。 是很辛苦。 下次我尽量快些。 我没说那事,单说和哥哥在这里斯抬斯敬,我头疼得厉害。宁逾撑着头看他,眼尾还染着勾人的余绯,总觉得生分了些,是错觉么? 沈浮桥笑了笑,曲指弹了一下宁逾的眉心,明明没用力,却还是留下了一道粉色的划痕。 少胡思乱想,方才没给够你安全感是吗?还是说阿宁虽哭着说烫着了不要了,其实还想要?那不如趁着被褥还没换,我们再多来几次,看看生不生分? 宁逾耳鳍更红了,被噎了一下似的,退回水里不接沈浮桥的话。京城客栈的盥洗室很大,浴桶也大,宁逾可以完全潜下去,只隐隐约约露一点臀鳍出来。 他难得害羞一次,沈浮桥也不去戳他,下楼退了碗碟再回来把湿透的被褥换了,好在客栈有备用品,只待重新铺上就行。 哥哥。 沈浮桥正抱着换下的被褥进盥洗室,闻言打趣道:舍得起来了? 宁逾轻轻哼了一声,后又想起自己有求于人,于是放软了语气:别洗被褥了,先帮阿宁洗洗尾巴好不好?远的地方阿宁够不到。 沈浮桥将被褥塞到浣衣盆里,先加了些皂角水泡着,净了净手后便单膝跪在浴桶前,顺着摸了摸宁逾光滑幽冷的尾巴,疑惑道:方才不是给你洗过了么?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宁逾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红扑扑的,尾鳍无意识地扑了扑,溅了沈浮桥一身水。 沈浮桥面无表情地掸了掸衣衫,抬手凝灵烘了烘长发,最后毫不收力地逮住了宁逾的尾鳍,沉声道: 宁逾,这一点我忍你很久了。尾巴乱扑水是会挨打的,下次你再把水弄我一身,我就把它切下来,用去做酱焖鱼鳍,逼着你吃下去。 宁逾的尾巴很敏感,受不了他这么用力的逮法,下意识便扑腾起来,又把水溅得到处都是。 沈浮桥太阳穴突突直跳,真想把这鱼好好收拾一顿,又看在他此刻受累过度的份上,勉强咽下了这口气,堪堪饶过了他。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48) 给我松手。 沈浮桥原本是想松手的,但听宁逾这么一命令,便存了些逗弄的心思,非但不松了,还不要命地又收紧了些。 宁逾急急地喘了一声,直接红了眼,大声吼道:沈浮桥你这个蠢货! 作者有话要说:  沈浮桥:今天老婆骂了我好几次蠢货(┯_┯)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感谢在20210619 14:58:01~20210620 11:17: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云有乔乔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无足轻重 哪儿又惹你了, 这么大脾气 沈浮桥讪讪松了手,却发现宁逾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他觉得奇怪,正打算抱起人仔细问问, 目光却被水下的动静吸引了。 波光粼粼的水纹晃动, 那枚鳞片直接被抵开, 方才被限制了数次的粉嫩又精神抖擞,沈浮桥放进去的青莲钉也被艰难地吐了出来, 随后便是一阵混浊, 慢慢漂浮在水面上。 沈浮桥很不明白, 他也只是逮了一下他的尾巴而已,到底至不至于 他轻咳一声,率先移开了眼:阿宁还饿吗?我去楼下再给你拿些点心上来。想吃烟丝糕还是龙须酥, 我看都有在卖。 宁逾根本不理他,通红的耳鳍几乎要与他深色的长发融为一体, 尾巴也不扑了, 明明还兴奋着,却很有一股疲靡之态。 那样子似乎是在说你看我这像是想吃的样子吗? 那我给你换水。 宁逾没抗拒,直接被沈浮桥抱起来,存在感强烈的粉嫩便暴露在空气之中, 他几乎是瑟缩了一下,攀住沈浮桥的肩缄默不语,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我不泡了。 方才不是还让我给你洗尾巴吗? 他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件事宁逾就怒上心头。他深吸了好几口气, 知道撒泼吵架不是办法,于是竭力装作心平气和道:你又不给我洗。凶我吓唬我就罢了,还要诱导我强制发|情,末了还不负责, 把我晾在一处看我的笑话是不是我不说,你便意识不到自己有多过分? 沈浮桥整个人都傻了,抱着宁逾的腰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对不起 鬼使神差地,他伸手去搅了搅那片浑浊,上面还带着宁逾的温度,是与整桶冷水格格不入的热情。他从浴桶里捞出那枚青莲钉,骨节分明的指间难以避免地沾上了一些温热。他先是静静怔愣了一会儿,忽然将宁逾放在桶沿,又起身把他长而漂亮的尾巴抱了出来,随手绾了绾耳畔乌黑的长发,俯身吻了吻小宁逾。 宁逾原意是想和沈浮桥好好沟通,没想到沈浮桥这直脑筋迂夫子居然二话不说做这种事。宁逾被吓坏了,撑着桶沿不住地抽气,齿间溢出了一声冷哑的回应:脏 宁逾很快,这一点沈浮桥早就知道了,加之有意帮他限制,于是在最后关头起了身,继续用青莲钉堵着还不够,又拿起宁逾穿过的鲛绡长袜打了个结。那双袜子其实早就被弄脏了,只是还没来得及洗,也算是二次利用罢。 沈浮桥想与宁逾接吻,没想到却被他皱着眉躲过了。宁逾很少有这样抗拒接吻的时候,他觉得新奇,于是打趣道:都是你的味道,怎么还嫌弃? 宁逾眼尾的红一直漫延到整双耳鳍,眉头紧紧锁着,软唇抿成一条直线。他现在很难受,即便是知道沈浮桥此举是为他好,眼中的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他单是那么泪眼婆娑地望着沈浮桥,不说话也不撒娇,却让沈浮桥的心骤然一缩,连忙抱起人轻轻哄:再忍一下,这次已经比方才那几次好太多了,阿宁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就舒服了。 宁逾痛楚地闭了闭眼,汹涌的泪水便从眼眶滑过他白腻的脸颊,最后悬在如削的下颔处,凝成一颗又一颗饱满的珍珠。 他全身都麻得没有力气,沈浮桥看他不住发抖也心疼,甚至想干脆说实在不行的话我们便不治了,没有必要为了这件事受这么大的苦。宁逾这辈子只会属于他,无论如何他都会把宁逾好好养着,那方面的快慢确实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但他没有说。 因为他忽然又觉得,宁逾是该自己拿主意的。宁逾在他身边的时候总是很娇气,但直到此刻连一句求饶的话都没有说,可见他心里对这件事并不是不在意。 他没有权力为他做决定。 哥哥难受 正当沈浮桥纠结之际,宁逾又哭着贴上来讨吻了,明明方才还在嫌弃,此刻呜呜咽咽轻舔轻蹭的样子像是换了个人。 抱一抱,抱抱就不难受了。沈浮桥违心地哄,轻轻拍着他纹有青莲的那双蝴蝶骨,用温和的神力小心地为他缓解疼痛。 宁逾不满意:亲 沈浮桥毫不吝啬地深吻下去,有节奏地安抚着宁逾的唇舌。宁逾太动情,那双长袜和青莲钉实在是阻拦不住,先是钉子铛地一声坠了地,随后沈浮桥的衣衫也被弄脏了。 宁逾明明舒服狠了,却还是全身绵软地滑下去靠在沈浮桥怀里轻轻抽泣。沈浮桥脱了外袍,又打了些水给宁逾清洗,全程没再提起那件事。 等沈浮桥收拾完一切,宁逾已经抱着他的脖颈睡着了。他眼圈哭得有些红肿,水润的嘴唇伴随呼吸微微翕张着,沈浮桥知道自己今天把人欺负狠了,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颊。 宁逾睡梦中还在回应着他,无意识地抬脸去蹭他的掌心。他哭太久了,脸上还是温温热热的,不像身上那么凉,摸起来就像刚蒸好的蛋羹,可心极了。 他尾巴没变回去,沈浮桥便没法抱他去床上睡,于是重新放了水给宁逾泡着。水漫过宁逾的胸口,那枚逆鳞旁边正好是一条灵动的小鱼纹身,沈浮桥伸手触了触,无声叹了口气。 宁逾跟着他,就没过过几天舒坦日子。 若是他真的在雨霖山待不下去,那他便将他养在青莲神池里,那里明亮宽敞,倒也合适。 翌日,宁逾率先感受到从镂花窗口刺进来的第一缕阳光,缓缓睁开了眼。 他双臂还搭在沈浮桥肩上,沈浮桥也是个傻的,居然就这么靠着桶沿睡了一晚。 宁逾收回手,桶里的鱼尾变成白皙修长的双腿,他踩着水出了浴桶,上身凭空出现的赤珠开襟水袖襦遮住了大片大片的纹身和痕迹,血绡灯笼裤刚齐脚踝,与那一小圈鲛鳞纹相得益彰。 很明显的异域装束,其实这才是宁逾在人界行走时常穿的衣服。前世他便是穿着这身从京城的高楼上跌下的,他没存求生之志,也没用妖力,居然就那样死了。 自从遇见沈浮桥之后,他已经很少回想起前世了。可能是昨夜太尽兴,此时脑子有些放空,那些阴沟里的东西便又开始冒上来。 宁逾走到沈浮桥身边,抄过他的肩胛和膝弯便把人抱起来放到榻上去睡。 他坐在榻沿,定定地看了沈浮桥一会儿,忽然俯身吻了吻他的眉心。 他又一次地感受到自己真实地活着。 老婆此时天色尚早,沈浮桥半梦半醒间呓语了一声,被五感极佳的宁逾捕捉到了。 什么鬼东西? 宁逾蹙了蹙眉,却突然想起三百年前在那山间木屋里,沈浮桥抱着他向他解释老婆就是娘子的意思。 其实这两个称呼他都不是太喜欢。 对不起 宁逾心中积怨很深。 这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的事,他确信自己没有暴露出一点信号让沈浮桥知晓,可是为什么沈浮桥连梦里都还在道歉呢? 真可怜啊,堂堂山神。宁逾的指尖悬在空中,虚虚地抚过沈浮桥的眉骨,眼里盛着满满的爱意,却无端让人觉得冰冷。 他过了那股黏人劲儿之后整个人变得甚至有些淡漠,看了沈浮桥一会儿便移开了目光,看了看窗栏边悬挂着的洗好的被褥和衣衫,很讶异的是沈浮桥居然没有把那些用过的鲛绡制品丢掉。 可见虽然修着至纯至净道,内里也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伪君子,就知道惺惺作态来折磨我。 宁逾冷声骂了骂,起身去了一旁的梳妆台,学着沈浮桥的动作顺了顺自己的长发,再潦草地编了一个长辫。他有专门遮去耳鳍和瞳发异色的东西,一截南海阵法原心处生长的千年珊瑚,只需要绑在发尾便好,无需再加术法。 其实这些东西,如果没有沈浮桥他也能做到,甚至能做得更好。 仅有一点是重要且无法代替的,那便是和沈浮桥在一起,他会很开心。 于是伪装成一条小乖鱼便成了一桩无足轻重的事,沈浮桥技术很烂,他也不曾抱怨过什么。 宁逾盯着自己喉结处的那枚青莲金印走了神,连沈浮桥走过来的脚步声都没听到。 宝贝,这么早不睡觉,不困吗?沈浮桥睡眼惺忪地将脑袋往宁逾肩上放,轻轻圈住了他劲窄的腰。 那儿还有青紫的痕迹,压起来说不痛是骗人的。宁逾嘶了一声,眼神有些迷离。 沈浮桥阖着眼打哈欠:再睡一会儿罢,权当陪我昨晚那么折腾,怎么还这么精神? 我觉一向很少。 嗯。沈浮桥将他打横抱起来,宁逾顺从地搂住他的颈项,没再多说什么。 两人一同躺在榻上,沈浮桥抱着宁逾不撒手,一边睡觉一边给他按摩腰臀,轻声问道:方才是阿宁抱我上来的吗? 宁逾舒服得直眯眼,往沈浮桥怀里缩了缩,随口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知道心疼人了挺乖。 作者有话要说:  鱼鱼:我乖了,我装的。 桥桥:傻白甜竟是我自己?!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感谢在20210620 11:17:07~20210621 11:15: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卿卿有点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这里落墨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但我偏爱 今天想去哪儿玩?我看附近有好几家茶社, 还有一个不小的花鸟市场,要不我们去逛逛? 沈浮桥回笼觉睡舒服了,搂着宁逾香了好几口。宁逾也不躲, 近距离地盯着沈浮桥俊朗的脸庞,好不容易得空喘了一声, 冷声拒绝道:我不喜欢喝那些苦了吧唧的茶, 也不喜欢看那些傻不拉几的鸟。 沈浮桥被他逗得闷闷笑了两声, 理了理他额边的碎发:小笨鱼,没情调。 宁逾冷着脸不轻不重地踢了他一脚,翻过身不和他说话了。 沈浮桥原地怔了一会儿,试探着贴了上去, 先是吻了吻宁逾的后颈, 确认他没抗拒才无声松了口气, 将人扣住腰抱进怀里。 今日怎的突然又转了性子,是哪里不舒服么?身上哪里痛,我给你按按。 宁逾沉默了一会儿, 冷不丁冒了一句:我们多久回雨霖山? 他语气说不上高兴, 也说不上厌烦, 只是淡淡的, 像是不经意间问了一个和自己无关的问题。 沈浮桥知道他心有芥蒂:如果阿宁不喜欢,可以一辈子不回雨霖山。 哥哥不是雨霖山神么?宁逾的眼神落在虚空, 那里不是你的家吗? 山神当太久了,实在寂寞。家算不上, 顶多是个栖身之所。过去也是嫌天道烦, 才化成稚子身常住雨霖山。沈浮桥握住宁逾的手轻轻捏着,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煦,但比平日里更加认真, 但是我对山中众生负有责任,世外之境得以存在,所耗的灵力非同小可,远非他们三人能够支撑 所以说了这么多,你还是舍不得。 宁逾从他怀里挣开,朝外滚了一圈,还没说话便又被沈浮桥捞了回来:小祖宗,讲道理,哪里有舍不得? 只是说需要定期回去给阵法原心加固一下,不能放着他们不管而已,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再跑?沈浮桥压住宁逾,在他紧抿的软唇上碰了一下,雨霖山是青莲神君的领地,宁逾才是沈浮桥的家,听懂了吗? 宁逾脾气大,却也好哄,被哄高兴了便任凭沈浮桥搓圆捏扁,不仅脸不冷了,身上也热起来,直到肚子咕咕地响起来,两人才不得已先下楼用早膳。 宁逾早上刚起来那阵还没什么,一下楼梯才觉得大腿内侧和腰都酸疼得要命,差点一脚踩空后便扒住沈浮桥不动了,示意他抱。 沈浮桥乐意效劳,一把便将宁逾打横抱起来,稳稳地放到用膳隔间的软垫上: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红枣糖糕。 沈浮桥正要应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轻轻怔了一下。 哥哥,我改变主意了,我要回雨霖山。宁逾微笑道,那是你的领地,我们相遇相知相爱的地方,凭什么拱手让人,让那几个妖怪白白占了便宜? 他虽是笑着在说话,但眼神和声音都没什么温度,教沈浮桥心中微涩。 但他又知道,这件事能说开是最好的。 哥哥不会顾忌着那几个妖怪,不敢让我进结界吧? 说什么呢?沈浮桥揉了揉宁逾的脸,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似乎是觉得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过于残忍,于是先握住了宁逾的双手,无声安抚:阿宁,你要怪就怪我吧,我来赎罪。那药是我吩咐霖娘给的,阮白他们也只是希望我早些归位而已 宁逾缓缓蹙眉,打断了沈浮桥的话:我不想听。 阿宁,对不住。 我跟你说了我不想听!宁逾挣开沈浮桥的手,情绪突然有些激动,你在逼我么我那么爱你,你却仗着这份爱肆无忌惮地揭我的伤疤,你不知道我有多痛吗?!你一点都不心疼我吗?!还是说在你心里最重要的只是那三个妖怪是不是受了委屈甚至要用你自己来偿还?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49) 沈浮桥汗都下来了,生怕他下一声叫的人不是哥哥,而是沈岚。 他摸了摸宁逾通红的眼眶,果不其然被他狠狠避开了,只是沈浮桥没再讪讪收手,而是扳正了脸,肃声道:我跟你说过多少遍我的爱不作为愧怍的偿还。我把事实告诉你,只是希望你能放下,并没有说你不对的意思。阿宁,恨一个人太累了,更何况是三个,我看着心疼。 心疼?宁逾冷笑了下,差点就说你把那几只妖怪杀了我就高兴了,心疼有什么用? 但他没有。 他再生气,再难受,还是舍不得让沈浮桥为难。那是他的仇,他的痛,他与那三只妖怪的恩怨,和沈浮桥无关。 于是他说:我饿了。 沈浮桥心知这事说是说不过去的,只能等回雨霖山,带着阮白他们给他道歉谢罪,希望宁逾能念在他的份儿上别下死手至于那些陈年的伤痛,便只能慢慢养,但愿真正养好的那天不会太远。 我去给你买紫薯蛋黄酥和红枣小米粥,等我,别乱跑。 沈浮桥不懂,宁逾只有高兴的时候才会有兴趣和他玩一下幼稚的躲猫猫游戏,放在现在这种心情,宁逾根本不想动。 待他回来时,宁逾还是原来那个姿势坐在那里,像一尊刻得太过僵硬的雕塑,连漂亮的眼睛里也没什么神采。 来,先喝点粥,养胃。 沈浮桥用勺子喂他喝,他也很配合,一勺勺吃得干净。只是沈浮桥总觉得这乖顺和昨日刻意的娇嗔不一样,带着些阴沉沉的压抑意味。他没办法,只能说些趣事逗他开心。 他回忆里很少有什么色彩,在异界历劫的那段时间虽然苦了些,但总归要比做神的日子要跌宕起伏得多,至于那点短暂而珍贵的童年,足为人道的事情便多了一点。 阿宁知道我历的是什么劫吗? 宁逾咽下那一口粥:八苦劫。 沈浮桥有些惊讶:怎么这么聪明? 不然那些妖怪何必为了把你弄死费那般工夫?宁逾声音微冷,在他们眼里我不过是一个助你历劫的工具。 话题又绕了回来,沈浮桥哽了一下,硬着头皮道:那阿宁知道我的生苦和怨憎会苦是在哪儿历的吗? 在哪儿? 在异界。沈浮桥故意顿了一下,等宁逾偏头看他一眼才继续道,那里应该也是众多小世界之一,车水马龙,高楼大厦,不讲怪力乱神,也没有神妖众生。 宁逾沉默了一会儿,又抓错了重点:所以那是一个没有阿宁的世界 沈浮桥勉强跟上他的脑回路,将他拦腰拖进怀里抱着:所以我回来找你了啊,感不感动? 才不是为了我。宁逾声音有些低沉,如果不是我恰好在江滩搁浅,你说不定还会爱上兔子狐狸或者蛇,反正你只需要有人帮你历后面那六苦劫罢了,我只是出现得早,并不是 沈浮桥这才发现问题很大。 等一下,宝贝。沈浮桥拿手帕给宁逾拭了拭唇,抱起他旋了一圈,面对自己坐着。 你知道我为什么认定你吗? 宁逾闻言脸色变得臭臭的,似乎在责怪沈浮桥居然好意思提:因为我长得好看哥哥是个肤浅的人。 沈浮桥愣了愣,一时没接住宁逾的话。 难道我不好看吗?!宁逾从他的表情中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脸颊不受控地红了红,啪地一声打了沈浮桥一巴掌。 不知是那一巴掌打得实在过轻还是沈浮桥脸皮太厚的原因,沈浮桥脸都没红,只是笑,等缓过气后才重重地捧住宁逾的颊,叹息般说道:其实是因为阿宁太可爱。怎么这么可爱呢我见你第一面就想说了,只是那时候你昏着,我没办法告诉你。 我很少用可爱夸人的,不是因为吝啬,而是真的,这么漫长的岁月中只碰上过一个可爱的人不对,应该说是可爱的鱼。太喜欢了,所以会不顾一切把你养在我身边。 宁逾脸红着澄清:我不是鱼,我是喜欢吃鱼的鲛人。很凶的,一点也不可爱。 好吧。沈浮桥按住他的后颈啄了他一口,但我偏爱。 宁逾明明该高兴的,但现在却直想哭。那些溃烂在心底的,压抑、肮脏与偏执的惦念,沈浮桥知道他受不了痛,便不用残忍锋利的刀尖帮他剔去,又担心他病入膏肓,于是将带着糖衣的阳光给他敷上。 他知道他任性撒娇,无理取闹,喜怒无常,加膝坠渊,其实所求的也不过是一份偏爱而已。 想哭就哭,不嫌弃你。到时候把我们宝贝阿宁的珍珠拿去做个大浴桶,估计有个一亩三分地吧。 宁逾刚出来的泪水又憋了回去:我才没哭,你又取笑我。 他将脑袋轻轻搁在沈浮桥肩膀上,沈浮桥便顺着这个姿势有一搭没一搭地捋他的背脊,他动作太温柔了,宁逾终究没忍住,下巴与肩窝相接触的地方便湿了一小片,如同昨夜一样,闷闷地哭着。 能够哭泣是一件幸运的事,至少沈浮桥是这样想的。他不怕宁逾哭,他有的是精力学着哄,只怕宁逾不哭,憋在心里憋坏了,到时候怎么哄都来不及。 作者有话要说:  宁逾:哭包竟是我自己?!我不笑时很A的!!一拳一个大胖鱼! 沈浮桥:抱走老婆.jpg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感谢在20210621 11:15:54~20210624 17:59: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烊烊烊烊烊烊 5瓶;旺仔 2瓶;清梦压星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刻骨崩心 两人在京城玩儿了几天, 各色小吃膳坊都试了试,杂艺歌舞看了个遍,甚至连青楼都去过了, 沈浮桥看宁逾实在是提不起精神来,便带他上了马车踏上归途。 宁逾前几日才说自己一向觉很少, 这几天却越来越嗜睡, 沈浮桥担心他身体出了问题, 但仔细检查之后又确实没发现什么,便由他去了。 只是按这白天一睡睡三四个时辰的劲头,怎么看怎么奇怪。宁逾身体恢复能力很强,他晚上也没怎么折腾他, 不至于这么缺眠吧 阿宁, 起来吃点杨梅糕。 宁逾睡觉不肯躺在软垫上, 酷暑天气非要亲亲热热地坐在沈浮桥怀里搂着他睡,明明被烫得不行,偏偏不撒手, 沈浮桥都替他难受,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睡着的。 阿宁? 宁逾一直不应声, 怀里的身体也软绵绵的, 沈浮桥眉心突然一跳,卡住他的胳肢窝将人带了出来。宁逾脸色苍白如纸, 眉头微微蹙着,额边冒着冷汗, 沈浮桥被吓了一跳, 按住他的手想给他把脉,却被宁逾抽走了手。 中暑了,头晕。 沈浮桥没多想, 当即剥了颗莲子给宁逾吃。宁逾启唇接过,温软的舌掠过他的指尖,带着些眷恋而依赖的味道。 沈浮桥心疼了:不舒服怎么不叫我,我要是没发现你要撑到什么时候? 犯困,懒得叫你。清心莲的效用立竿见影,宁逾舒服了些又要睡,被沈浮桥强行掀开眼皮制止了。 昨晚上我就动了你一次,你便从戌时睡到现在?八个时辰了,你早膳和午膳都错过了。 宁逾嗯了一声,偏头靠上沈浮桥的掌心轻轻蹭了蹭,声线慵懒:好饿,想吃冰镇西瓜。 不可以,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西瓜太冷了,伤肠胃。沈浮桥按住宁逾的腰,从桌案上拿了一个杨梅糕喂到宁逾唇边。 宁逾皱了皱眉,想说自己是海妖怎么可能那么娇气,却还是顺从地咬了一口。 毕竟哥哥从一开始就这么傻。 好吃吗?沈浮桥问。 好酸。 沈浮桥听他说酸,以为他不爱吃,便准备给他换个口味,但没想到宁逾又凑上来咬,最后还把那碟杨梅糕给吃完了。 都有点不像嗜甜如命的宁逾了。 京城离雨霖山是很远的,即使有术法的加持,等到了崖柏镇时宁逾早就已经睡饱了。 离雨霖山越近,宁逾就越清醒,最后快到山脚时整个人甚至出现一种极为不正常的应激反应他的妖力开始不受控地溢出,双瞳呈现出波谲诡异的深蓝,沈浮桥觉得自己好像抱了只遇险的刺猬,扎得他的心直泛疼。 他知道此时叫宁逾冷静根本没用,于是捧住他的颊一下一下地吻,宁逾被他蜻蜓点水的吻法分散了注意力,尖锐的指甲慢慢收了回去,暗潮汹涌的蓝色大海稍稍风平浪静了些。 哥哥 沈浮桥应声,右手拇指探进宁逾的唇,用指腹轻轻摩挲他的獠牙:别把后槽牙咬这么紧,张嘴让哥哥看看我们宝贝阿宁有没有长蛀牙。 宁逾盯了他一会儿,还是受不了獠牙被温柔抚摸的酥麻,后齿松了力气,嘴巴便被沈浮桥轻松撬开。 沈浮桥将宁逾的腰下压了一点,方便他检查里面的牙齿,他来来回回看了又摸,就是不说结果,宁逾合不拢嘴,口中津液便慢慢蓄积起来,又被艰难地吞咽下去。 好昂啊哥哥? 沈浮桥见好就收:好了,宝贝真乖。没蛀牙,但以后还是得注意一下,你吃太多甜食了。 被他这么一打岔,宁逾身上的煞气都散了个七七八八。他坐在沈浮桥怀里,一双漂亮的蓝眸眨了又眨,像是有点发懵。 很快他便反应过来,沈浮桥是在转移他的注意力。 宁逾脸色沉了沉,却又实在是生不起沈浮桥的气来,便只好在他唇边狠狠一咬,等尝到血珠才堪堪住口。 惩罚,没有下回。 好凶啊。沈浮桥半真半假地感叹了声,抚了抚他额边的碎发。 你是在失望吗?因为我不可爱? 沈浮桥想温和地笑一下,却不小心扯到了唇边的伤口,顿时变得呲牙咧嘴起来。宁逾没见过沈浮桥这副表情,脾气也顾不上发,颇有些新奇地凑近了些看,却被原本微微低着头的沈浮桥突然袭击,仰首贴唇勾着软舌吮了一口,动作之迅猛,宁逾还没反应过来,沈浮桥便已经心满意足地抱紧他出声了。 凶也很可爱,哪有那么多失不失望的,净会胡思乱想我的傻阿宁到底知不知道,哥哥能和阿宁在一起,时时刻刻都是大喜过望。 他这句话说得云淡风轻,却又无比笃定,像是某种不必被过分阐明的真理,生来便具有绝对的正确性。宁逾被这句话砸昏了头,连戒备心都在无形中被瓦解了,以至于他被抱下马车和山脚处那三只妖怪眼神交汇时,居然连一点攻击性都提不上来。 阮白看着来人,率先开了口:尊上与夫人归山,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这声夫人叫得无比顺口,好像从前和宁逾打架的不是他一样。 以往诸事,多有得罪。我与楚怜和霖娘行事确有不妥,之前很多次想道歉,苦于夫人每次来都二话不说便开打,没有机会。 阮白朝宁逾走了过去,宁逾也从沈浮桥的怀里跳了下来,他那表情称不上满意,也称不上不满意,和之前无数次来到雨霖山寻仇一样,眼神冰冷得像是可以掉碴。 阿宁。沈浮桥捏了捏宁逾的指节,低声唤着。 宁逾没搭理他,却也没把手抽出来。他单是静静地盯着阮白,面容狠戾得像是想要把他抽筋剥骨:道歉可以,你接我十招,我便原谅你们,如何? 阮白笑了笑,花牌耳饰随着山风寂寥地晃了片刻,额边的白色碎发看起来有些潦草:早知如此,我便早些接招了。 他话虽这么说,但也知道若不是沈兄哄得好,此刻宁逾根本不可能站在这里如此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更别提真正原谅他。 以前他不懂宁逾的恨为何那样沉重,说是恨着他们,却好像是自己给自己上了无数道痛苦的枷锁。他看着不心疼,因为他并不对他负有责任。他是山妖,不问世事,也不懂什么同情与同理心,他做的一切符合他的立场,并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可他还是觉得沈浮桥要是能早些醒便好了。这次不是为了雨霖山,而单是因为宁逾活得太苦,以至于寻仇都成为了一股支撑他苟延残喘的力量,何其荒谬,何其悲哀。明明历劫的是沈浮桥,但对他来说三百年不过睁眼闭眼转瞬之间,真正煎熬在无望等待之中的只有宁逾。 可上神历劫是天机,泄露不得,沈浮桥还未归位,谁知道天道哪儿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他们没法拿这件事来冒险。 毕竟雨霖山谁都知道,沈浮桥之所以会被罚下凡历劫,也是因为他擅自改动了宁逾的命格,被天道知晓了而已。雨霖山众人对宁逾从一开始便没有好感,更何况是常常跟在沈浮桥身边的阮白、霖娘与楚怜。 说到底,无论承不承认,雨霖山原本便是座冷到骨子里的山,这里面上至山神,下至某一株朝开夜合的扶桑,都不过是红尘之外的薄凉客,是宁逾太过认真罢了。 宁逾所说的十招,他三招也接不了。因为那是龙骨鞭,禁海阁煞气最重的邪器,可缴碎神魂妖心,稍有不慎连主人都会遭到反噬,不是常人能用的东西,也不是常人会用的东西。 阮白甚至分神想,若沈浮桥再晚一点回来,眼前这人会变成什么样。 你知道吗很长一段时间,我连梦里都是你们的死状,只有看到你们惨死我才会短暂地高兴一下。宁逾双手绞着龙骨鞭,不断地在阮白颈间收紧,蓝眸居然赤红滴血,可是阮白,我曾经把你当过朋友 阮白在妖心撕裂感和颈间剧烈的疼痛中愣住了,他艰难地抬眼望进宁逾的双瞳,忽然真切地感受到了宁逾身上的伤痛,那是比他此刻痛千万倍的,称不上仇恨,却远远比单纯的仇恨更加令人肝肠寸断的东西。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怔怔地流泪。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50) 他真的不曾对不起任何人吗? 阮白在剧痛中昏迷过去,昏迷之前的脑海中浮现的最后一幕,居然是自己给宁逾疗伤之时,宁逾撕心裂肺的痛吼之中,他失去意识之际看自己的最后一眼。 血中有泪,分明是遭受背叛后的刻骨崩心。 三百年了,他居然现在才明白,是不是已经为时太晚? 与世隔绝的深山兔妖,其实也曾有过结交挚友的机会,但这未结的挚友,却被他伙同其它人那般无情地推入惨痛的深渊。 原来这世上最伤人的不是龙骨鞭。 作者有话要说:  宁逾:走,阮白,喝酒! 阮白:干!! 滴酒不能沾的沈浮桥:?局外人竟是我自己?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明天最后一章是大婚!!感谢在20210624 17:59:08~20210625 11:1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redemptio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半溪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大喜之日 阮白这一躺便是大半个月。 沈浮桥私底下去看过了, 宁逾没下死手,却也没留力气。阮白伤势很重,颈间一圈血肉模糊, 龙骨鞭是南海邪器,杀伤力非同小可, 饶是沈浮桥也只能治些外伤, 妖心受损只能靠慢慢恢复。 阮白是他看着长大的, 他没办法置身事外无动于衷,原本打算背着宁逾偷偷找风烛过来看看情况,没想到第二天阮白的内伤便好了不少。 除了宁逾的鲛血还有什么东西能有这样强的治愈能力? 那天晚上宁逾窝在他怀里哭了一宿,第二天整条鱼都脱水了, 沈浮桥打扫了下屋子, 把木屋前那块地辟了出来, 按照异界泳池的模样向下挖了大约十丈见方,给宁逾铺上了干净的鹅卵石和珍珠后引了南海水,还专门移种了些青莲和海藻。 宁逾变出尾巴趴在岸边闷闷地哭, 一边哭一边掉珍珠, 珍珠顺着沉下去, 渐渐把整个池子的水位拔高一层, 沈浮桥陪着他,无声地顺着他的长发, 心疼又心酸。 阮白昏迷的那些天里,宁逾都消沉得不像话, 食欲不振, 精神不好,连带着衣带渐宽,沈浮桥抱着都觉得硌手。 若不是宁逾依旧黏他, 沈浮桥简直要疑心他是不是移情别恋了。 直到阮白苏醒的那一天。 待所有人都去看过,沈浮桥也已经熟睡之后,宁逾才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沈浮桥的怀抱里翻出来,怔怔地走到阮白的山洞入口处。 夏日夜间山风清冽,宁逾长发铺了大半身,随着风去的方向轻轻拂动,他喉间又苦又涩,在外面伫立了好一会儿,正待转身离开,阮白虚弱而细微的声音便从山洞中传来。 是宁逾吗? 宁逾的指节无意识地收了收,没有回应阮白,转身慢慢走了一段路,阮白的声音又传来:我想见见你,可以吗? 宁逾闭了闭眼:无意经过,我先回去了。 阿宁阮白的声音中透着一股浓重的痛楚,可以这么叫你吗? 宁逾还没说话,阮白又开口了:我想见见你,有话想和你说求你。 宁逾紧抿着唇: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你受了我十招,我说话算话,之前的恩怨便一笔勾销便宜你了。 话音刚落,山洞内便传来重物跌落的沉闷响动,阮白痛哼了一声,宁逾终究没能狠下心走。 那个梦魇般的场景依旧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底,教他时不时痛彻心扉一回。他之所以恨,是因为他失去了爱,倘若没有足够深重的执念,便没办法活下去。如今沈浮桥已经重新成为了他的骨骼,他也知道了他们不把沈浮桥遗体给他,不是因为不愿意,而是因为不存在。 他们所说的沈浮桥没死,也不是骗他的话。 哪怕没有他们,沈浮桥也会消失三百年。 宁逾不是不懂事,也不是不能原谅,他单纯是没办法理解,为什么不能温和一点,为什么他们就那样等不及,根本不在乎他的感受雨霖山缺灵力他可以补,为何非要那么着急地把沈浮桥召回去? 楚怜和霖娘也就罢了,他自以为和这只兔子有些交情,为何他出手也是那般不留情面? 宁逾就着月光冷冷地盯着地上的阮白,眸中汹涌着失望、沉痛与不解。 所谓的毛茸茸,竟是比深海鲛人更加冷血。 我下山去找过你。阮白看着洞口的身影,唇角沾了些不太明显的笑意,过了一会儿又黯然地耷拉下去,我没下过山,不知道南海怎么走,还好方向感不差,磕磕跘跘还是到了南海结界口。 他声音很淡,颈间缠着几圈纱布,说话时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有些疼。 我进不去,守卒说给我通报,也一直没有下落。我以为你不想见我,便没有再找过你对不起。 宁逾不知道那一刻心里是什么样一种滋味,只是觉得荒谬又可笑,但神色却不自觉地悲伤起来。 开什么玩笑?你以为你现在说这些我就会感动得哭天抢地?有什么用? 不是。阮白按住自己的嗓子,眼眶有些湿润,只是想告诉你,我也曾把你当作朋友。宁逾,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宁逾居高临下地俯视了他片刻,阮白伤得太重,一双茸软的兔耳无力地垂在两侧,血红的眼睛就那样湿漉漉地望着他,带着无声的哀求。阮白虽然是兔妖,但天性淡漠寡言,连对主人沈浮桥和友人楚怜都没露出过那种表情,只是此刻太过伤心,居然对宁逾示了弱。 宁逾双拳攥得死紧,似乎是在通过这种方式,用指甲刺入血肉的痛感来提醒和告诫自己不要再上他的当,但很可惜的是收效甚微。他可以原谅他们,可要让他再接受阮白,他心里过不去那个坎。 再说吧。 是宁逾为数不多的优柔寡断。 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一段时间,雨霖山本就冷清,如今更是安静得过分。连大狐二狐都知道气氛不对,不再出门乱跑,却架不住太想念浮桥哥哥和宁逾哥哥,于是爬到离木屋不远处的松树上偷偷看了看。 只见沈浮桥坐在岸边,宁逾枕着他的腿似乎还在沉睡,二狐还待再看,大狐便已经哇地一声掉了下去,沈浮桥抬指用神力接住了大狐,朝他们做了个噤声动作。 他们偷偷摸摸地走近,才看清楚沈浮桥在做什么。 以他们的修为,只能看出那是一枚莲枝编的戒指,因为加了山神誓约的缘故,边缘隐隐冒出金色的咒文。 浮桥哥哥,这是什么呀?大狐实在是好奇,用气声问道。 沈浮桥摸了摸大狐的飞机耳:和宁逾哥哥成亲需要用到的东西。 大狐瞪圆了眼睛,嘴巴张得老大。 二狐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得意表情,看得沈浮桥忍不住轻笑:到时候你们要不要来当花童,我请你们吃荷叶鸡。 诶?可以吗?! 嘘。沈浮桥将食指放至唇边,宁逾哥哥这些天有点累,别打扰他睡觉,我们小声些。 大狐二狐捂紧唇疯狂点头。 又过了些日子,在某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早上,沈浮桥一夜没睡,早早地起了床,抬手凝灵让整座雨霖山飘满大喜的红绸。 这座冷到骨子里的山,终于也添了些情致。 宁逾睡的那张床变成了喜床,下面铺着大堆红枣莲子和花生,他被硌得不太舒服,于是慢慢睁了眼。 一睁眼,便见沈浮桥单膝跪在榻边,握住他的左手,将那枚青莲戒指推到他无名指的指根。 宁逾眨了眨眼,没说话。 喜欢吗?沈浮桥摸了摸他因为睡眠而变得温热的颊,今日有些特殊,阿宁不能睡懒觉啦。 宁逾温顺地眯了眯眸,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借着窗外洒进来的晨光细细打量着手上的戒指。他能感觉到沈浮桥心头血的气息,在这枚朴素的小环上,明明圈的只是一小节手指,他却感觉这青莲似乎在自己的妖心上扎了根,肆意疯长缠绕,将其紧紧圈牢。 本来还想去九重天请司工之神锻造一下,塑一个漂亮些的壳子,但一来一回又得耽搁不少时间。阿宁这些天过得不好,竟像是病了一样,我看着实在心疼。倒不如与我成亲,我来为你冲喜。 宁逾懵了一会儿,沈浮桥也不急,在榻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他如藻的长发。 看起来运筹帷幄,其实内心兵荒马乱。 沈浮桥不知道宁逾懵了多久,因为等待的每一秒中都在期待与煎熬中被无限拉长,他手心微微出了汗,竟像一个春心萌动的毛头小子,抛出饵钩盼望着爱人的回应,殊不知自己才是那个上钩的人。 直到宁逾伸手与他十指相扣,两枚尺寸不同的戒指随着摩挲的动作亲密地接吻,那偏凉的掌心不由分说地分走了他的热意和薄汗之时,他冷而轻的声音才幽幽地响起。 哥哥连嫁衣都没准备好,还好意思与我说成亲。若我真的病了,没有八抬大轿,没有凤冠霞帔,又如何算作冲喜呢? 沈浮桥偏头笑了笑,将他抱起来坐好:先洗漱,阿宁想要的哥哥都会给。 果不其然,等宁逾出来,沈浮桥已经换好了绛色喜服,满头青丝用冕旒高高束起,腰间配着半块温润生烟的羊脂玉。 他手中拿着另一套喜服,是给宁逾的。 宁逾说不上意外,但眼眶还是红了。他走过去靠在沈浮桥怀里轻轻嗅他身上的苦莲味,沈浮桥便就着这个姿势给他换衣裳。宁逾的长发被半绾了起来,最后刺入发间的是那支青莲簪。 我的宝贝阿宁真好看。 沈浮桥剪下宁逾的一小截红发,和自己的青丝缠绕在一起,小心地收在锁仙盒里。 他牵着宁逾出了门,看见天边明丽灿烂的云霞,以及那一条由青鸟和大雁搭成的浮在高空的长桥。 大狐二狐守在桥口两侧,捧着花蓝作严阵以待状,桥的另一端落在万里之外的南海边,阮白守在那里,等待着这对新人的出现。 雨霖山众鸟齐鸣,高树轻舞,万花争放。山风悠悠地吹过两人的衣袍,随着青鸟和大雁的羽翼一同飞至遥远的南海,在那里卷起悄无声息的甜蜜风暴。南海鲛人带着鱼虾龟蟹探出头来,守卒赶往深处通报。 沈浮桥看见宁逾在笑,可是又有珍珠坠了下去。那两处梨涡盛不住过度的欢喜,但之后的漫长岁月里,还会有更多这样哭泣的时候。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从此,桥桥和鱼鱼过上了无比幸福的生活。 感谢小天使一路以来的鼓励和支持!!!么么叽!! 之后会有两个番外,分别是现代篇和生子篇,小天使们请谨慎购买噢~么么哒 感谢在20210625 11:19:09~20210626 11:59: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小小丑 5瓶;乔小乔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现代番外 你们听说过中文系古文献学研究生沈浮桥吗?成绩好长得帅, 但怎么来的你们知道吗?他从小就是吸身边人气运长大的! 沈浮桥手一顿,薄唇有些发白。 古文献档案馆外是一个露天的咖啡自习厅,爬山虎锁死了青红的砖瓦和不甚明亮的窗户, 只有黯淡得可怜的阳光漏进来,浮尘飘在空气中, 与这些沉睡的纸张寂寥地相伴。 啊?为什么这么说? 嗐, 我是他邻居, 我们那一片儿住户谁不知道他克死他妈又克死他爸啊?两家亲戚除了他爷爷没人理他,连他爷爷我操!你有病吗?! 来者一头深红的长卷发,用一根发绳简单地扎在一起,蓝眸沉得令人发冷。 大半杯陨石拿铁直接泼了那只苍蝇一身, 他随意地把瓷杯扔在铺着软布的桌面上:自习室是你家吗?你他妈吵什么吵, 嘴碎脑残滚出自习室, 否则我不介意帮你爸妈管教一下。 傻逼外国佬你找打是吧?!老子满足你 宁逾不知道为什么恶心得直想吐,正想着反正这处没监控一个横踢把这人废了得了,身旁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他正骂晦气, 却见那人几招便制服了那只苍蝇。 扫扫把星?! 沈浮桥没搭理他, 朝宁逾道了谢便走了, 留下宁逾一个人在原地眨了眨眼睛。宁逾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 最后上去狠狠补了几脚:叫谁扫把星呢?那可是你爷爷我的小甜心。 上帝保佑,他好像找到了自己的缪斯。 于是某天, 沈浮桥在操场跑完步,又看见了那个烫头染发的蓝眼睛漂亮男生。 他抱着吉他在草坪中心的艺术架上稳稳地坐着, 指尖轻弹倾泻出动人的旋律, 沈浮桥站得很远,依然能听见那冷玉般的嗓音,在盛夏的熏风中让人觉得安适。 那一刻他终于和周围的人一样, 全然忘了动作。 但也只是那么一刻。 那么美好而骄傲的月亮,看一眼就足够了。 宁逾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有些头疼似的,没唱几首便也走了。不少人上来要他的联系方式,他冷着脸一个也没搭理。 这也太高傲了点吧? 声乐系的大才子,有点傲气实属正常吧?反正我挺喜欢他的,来艺术架洗洗我的耳朵摩多摩多! 直到有一天沈浮桥偶然发现这月亮落了泥。 他回家会路过一个红灯区,昏暗的水泥小道尽头是一片酒绿灯红,人声如沸。这一天他因为忙一个读书报告在图书馆待晚了些,照例骑着自行车回家,自行车道上月光如盐,冷清得可怕,巷道口出现了一个影子,长发披散着,抬头望向他。 鬼使神差地,沈浮桥放缓了车速,偏头朝那个影子看了一眼。他背着吉他,身上穿着近乎暴露的演出服,那把锋利的窄腰比月光还白,红色长卷发在背后的喧哗与骚动中展示着张扬的轮廓。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51) 是那个在夏日晚风中抱着吉他唱《玫瑰少年》的漂亮男生。 沈浮桥胸口忽然有些闷,他知道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遗憾,看见美玉破碎,月亮落灰。他看见那男生在静静地注视着他,但是他没有停车,甚至没有朝他打个招呼。 因为他曾经在噩梦里那样痛苦地挣扎过,并不喜欢自甘堕落的人。 可是他站在月光里那样寂寞地朝他笑着,眼神却悲伤得像是被封死的坚冰。 一周后,沈浮桥停在了那个巷道口,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件事那么耿耿于怀。巷口处没有那个男生,沈浮桥在巷口伫立了很久。依旧是那样圆而亮的明月,他第一次穿过那条水泥小道进了酒吧,还是进那种酒吧,居然是为了这么一个萍水相逢的人。 太不可思议了,他站在门口看着站在唱台中央,穿着齐腰背心和热裤的宁逾默默想道。 宁逾抱着吉他唱着客人点的歌,再低俗的曲子和歌词在他的指尖和嗓音下都变得那么美那么动听。那些五颜六色的,近乎艳情的灯光打在宁逾的身上,居然让他看起来那么圣洁。 沈浮桥想,他应该有一双翅膀才对。 直到有人开始往歌台上扔钱,扔名片,扔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包括一些不堪入目的情趣用品,甚至还有人伸手想要去抓宁逾的脚踝,宁逾躲了好几次终究没躲过,被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抓住了帆布鞋。 清冷悦耳的声音戛然而止,灯光下的人像是涨红了脸,单手撑着椅子的边缘不断往后缩腿,但无奈被抓得太紧,怎么用力都无济于事。 小美人,今晚陪我,保证让你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这个人是我弟弟,年纪小不懂事,晚上还有作业要写,恐怕不能陪您,见谅。 沈浮桥穿过拥挤熏臭的人群来到歌台的下方,撑着双臂在一片哄闹中翻了上去,单膝跪地不由分说地将那个油腻男的手指从宁逾的帆布鞋上一根根掰开,那男人本来还在嚷嚷,抬头一看,竟像是撞见了恶狼。 明明只是一个穿着旧白T的毛头小子,乳臭未干,看起来连社会都没进入,根本没什么好忌惮的。 宁逾像是被吓傻了,一动不动地望着沈浮桥,微微泛红的眼里还噙着薄薄的泪意,本来就白的皮肤显得有些惨然。 沈浮桥拉他没有拉动,这里又不是什么正经地方,谁都说不准多待一秒钟会不会发生意外。于是他没作过多犹豫,弯腰抄膝将他抱了起来,宁逾低低地惊呼了一声,一只手极其自然地搂上沈浮桥的颈项,另一只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吉他。 管他是你的谁?!这里面的小鸭子们还能有雏儿?老子钱都给了,这么宝贝这个贱货,你让他上个屁的台! 宁逾一听急了,红着眼解释:我不是小鸭子,不是贱货,我只是听经理说这里可以驻唱赚钱,不是做那种交易的。你给的钱我没拿,都在地上 他一会儿看看下面乌压压的人群,一会儿抬头望向沈浮桥,越说眼睛越红,声音里都带了哽咽。 可怜极了,沈浮桥心想,这是一个受骗者。 还曾经无意中帮过他。 在这种小店还能遇到这种极品,歌台下面不止一个人按捺不住了。这时候经理人影儿都没见一个,分明是暗许了这种情况的发生,沈浮桥一一扫视过人群中晦暗不明的饱含着贪婪和欲望的神情,收紧了双臂将怀里人抱得更稳了些,低声问:后台有出酒吧的暗道吗? 有。宁逾双手抱紧他的脖颈,但是台下好像有人拦着他们看起来好恐怖,浮桥哥哥,我好害怕。 沈浮桥怔了怔,但现在不是纠正他称呼的时候。他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一下,锁定了一个防备最松懈的地方,在那些魔鬼爬上来之前用背部力量狠狠地撞翻了拿着棍子的所谓保卫人员,在一片混乱中朝着宁逾所指的方向不管不顾地狂奔。 他从小到大没这么疯过,今晚上进酒吧,抢人,逃命居然一下子集齐了。 爷爷要是还在世,不知道会骂他学坏了,还是夸他长大了。 毕竟他是在救人,这里是龙潭虎穴。 这个小学弟手无缚鸡之力,还好他今天心血来潮跟了过来,否则还不知道要酿成怎样的悲剧。 最后的门居然落了锁,宁逾神色也很崩溃,沈浮桥听着后面的脚步声,先将宁逾放了下去,这里没法用巧劲,他便只能完全用肌肉的力量拼尽全力撞击着铁门。那一声声血肉受痛的响动像是砸在了宁逾心上,铁门外的月光照进来,像是细盐洒在沈浮桥血淋淋的伤口,宁逾却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心脏。 两人的目光就那样猝然地交汇了,宁逾抿紧了唇,跟着沈浮桥一起撞那扇铁门,他身板看起来瘦弱,撞门的力度却一点也不小,身上的淤伤也落得瓷实。不过那铁门已经被沈浮桥撞得摇摇欲坠,没几下便轰然倒了。 后面的保卫人员拿着棍子追了上来,沈浮桥感觉到自己淌着血的手被人轻轻拉住了,他知道那是宁逾的手,骨节分明,带着握在手心又凉又软。 他们跑进狭窄的巷道,一前一后在昏暗的夜色中没命地狂奔,沈浮桥看见宁逾张扬的长发在眼前起伏舞动,无端生出了一股想要伸手触碰的渴望。 那是他除了少不更事的时候,第一次尝到渴望的滋味。 背后是恶毒而嘈杂的咒骂,前方是清亮皎洁的月光,沈浮桥这才发现这条巷道是那么短,像是几步路就到了头。 咳咳咳!!咳咳 一跑出巷道,宁逾就双腿失力地想要跪下去,被沈浮桥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腰,勉强架了起来。他在沈浮桥怀里剧烈地咳嗽,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长发垂下去遮住了脸,沈浮桥没办法看到他过于平静的神情,只以为他是惊吓过度后又精疲力尽,单薄的身体承受不了。 同学,你还好吗?手下触感冰凉,不似活人的温热,沈浮桥却被烫伤一般,不知道手该往哪放,如果没有其它事就先回家吧。 宁逾僵了一下,明明咳得那么厉害,抬起头时脸上还是一片惨白:我没有家。浮桥哥哥,可以收留我一晚上吗,我好害怕,万一他们跟着我怎么办? 沈浮桥从来没有带外人回过家,他不喜欢与外人接触过多,更何况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他连他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不用担心,我可以送你到街道派出所睡一宿,很安全。今天过了你就在学校宿舍好好住着,以后兼职也找点正经的地方,多打听打听,不要轻信旁人的话。 宁逾抿紧了唇,神色有些黯然。 可是我受伤了,身上好痛让我借住一晚吧,求你,睡地板也行,我保证不会打扰到你的。 沈浮桥沉默了,理智告诉他此刻应该带人去医院,但他耳畔又无端响起眼前人清朗悦耳的歌声,他在灯光下,在艺术架上,在草坪间弹奏出的舒缓悠扬的旋律,以及他狂奔时晦暗而鲜明的背影他居然难以对这个人再说出拒绝的话。 也许只是因为他失血过多,脑袋不再清醒。 家里除了他便再无活物,很冷清,像是一个停尸间,让这个破碎的月亮栖息一晚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浮桥哥哥,你家里好大啊。 人少,房间就显得大了。沈浮桥说,还有,叫我沈浮桥就好了。 好的浮桥哥哥,我叫宁逾。 沈浮桥看了他一样,想起前两天在某本古籍原典上看到的一行诗宁舍海天阔,逾白秋山辉。他莫名很想夸赞一句好名字,但还没来得及开口,眼前的阴翳便将他瞬间吞没。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他整个背部和手臂都缠上了厚厚的白色绷带,粘腻腥苦的鲜血似乎被清洗掉了,沈浮桥怔怔地看着身上的旧睡裤,眼前还有些发黑。 呜浮桥哥哥,你可算醒了,你再不醒我就要背你去医院了。我好害怕 宁逾还穿着那身衣服,身上似乎还沾染着臭烘烘的酒气,沈浮桥非常不喜欢这种味道,但却鬼使神差地抬手摸了摸他潮湿的脸颊:害怕什么,我死了你说不清楚? 呸呸呸,你乱说什么!宁逾急了,哭声道,你是这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人,我很担心你。 沈浮桥说不上那一刻是什么心情,默默收回了那只放在宁逾脸颊上的手,却忍不住将泪意在指尖缓缓摩挲。 我哪里对他好过,沈浮桥心想,这个人太傻,像一只可怜的流浪猫,这么轻易就将肚皮露给别人看了。 但他不是适合养猫的人,任何生命在他身边都会遭受厄运。 可是他居然允许宁逾在他家里住了下来。 因为宁逾没有钱,之前因为打架斗殴被剥除了住宿资格,福利院很远,他不可能每天回去。宁逾说过去他都是随便找个巷道睡觉的,正因如此那个经理才能在巷道发现他把他骗了过去,沈浮桥不太相信,但也动了恻隐之心。 他们都是在泥潭里拼命挣扎的人,哪怕没法抱团取暖,至少不能见死不救。 但这救着救着一切又好像在慢慢变味。宁逾对他的称呼不仅没改过来,还直接省略浮桥二字变为了哥哥,宁逾本人也从沙发睡上了大床,起因只是因为某一天他照例抱着吉他坐在大床上给沈浮桥唱催眠曲,没想到唱着唱着自己也跟着睡着了。 第二天沈浮桥起床发现怀里躺了一个人,脸颊红扑扑的,似乎梦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笑着呓语出来的却是一声哥哥。 两人之间还夹着那把吉他,沈浮桥却觉得两颗心在那一瞬间紧紧地贴在了一起。他莫名感到鼻酸,模仿宁逾的指法轻轻拨了一下吉他的A弦,在明亮而柔软的音色中,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陷落。 可这是宁逾,艺术系的大才子,前途无量,连专业课的老师,全国知名的音乐制作人都对他的天赋赞叹不已。 那一天沈浮桥整个白天没和宁逾说过话,在学校碰见了也不再打招呼,居然比一开始还要冷漠。 晚上宁逾照例坐在沈浮桥自行车后座,沈浮桥却不让他再抱他的腰:你找到兼职了吗? 宁逾眸色冷了冷,声音却还是在沈浮桥面前一贯的绵软,甚至还带上了一点委屈的哭腔:没有,他们都不要我。 怎么可能?沈浮桥莫名有些气愤,你这种条件简历投出去那些机构不是抢着要? 我不会教小孩子,当不了老师。路面有些不平,颠簸了几下后宁逾试探着抱上沈浮桥的腰,没有再遭到拒绝,酒吧驻唱我太不敢去。 哥哥,你是觉得我烦了吗?宁逾小声嗫嚅道,我可以多做一些家务的只要哥哥别赶我走。 沈浮桥听他这么小心翼翼地说话,心里不是滋味:没有的事。只是问问你,没有别的意思。 也许是那天晚上夜风太大,吹得人脑袋不太清醒,沈浮桥末了又加上一句:你想住多久都可以。 他骑着车,看不见背后宁逾脸上胜券在握的微笑。宁逾雀跃地晃了晃腿,将脸贴在沈浮桥的背上,意味不明道:哥哥真好。 哪里好,沈浮桥心里发苦,他这是在把月亮拉入深渊。 没过多久便迎来了暑假,但对于沈浮桥来说这假相当于没放。他每天忙着各种论文和课题,还要抽空去兼职家教,宁逾虽然黏他,但也知道沈浮桥确实辛苦得厉害,那段时间也没太打扰他。 等到又快要开学的时候,沈浮桥的家教任务告一段落,论文也基本定了稿,终于能够忙中偷闲,每天在家的时间也渐渐多了起来。那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宁逾把长发剪了,人也瘦了一大圈,以前穿着他的睡衣只是大了一圈,如今居然显出些空落落的意思来。茶几上堆着好几沓钞票,下面压着宁逾写给他的字条。 哥哥要好好休息,阿宁也可以养家。 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对宁逾发了脾气。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冲宁逾发脾气。 大把大把的钞票散落在地板上,宁逾光着脚站在对面不知所措。他眼圈红了,一声不吭地掉着眼泪,沈浮桥从来没觉得自己那么窝囊过。 直到宁逾开始一张张地捡地上的钱,沈浮桥脑海中开始浮现出一幕幕场景宁逾穿着客人要求的衣服在歌台卖唱,那些恶心的怪物往台上扔着钞票和名片,甚至往宁逾的衣服里塞各种东西,而宁逾来者不拒。 因为他想要养家。 那是宁逾啊全校公认的声乐天才,冉冉升起的歌坛新星,他不敢泄露一声的心上人他们怎么敢怎么敢那样对他? 沈浮桥再也忍不住,他就那样疯魔般地扑上去咬住了宁逾的嘴唇,喉间发出痛苦而艰涩的低吼,竟像是一只被割去了心肝的野兽。宁逾倒在地板上,后脑勺被他死死护着,被迫承受着他腥咸的泪水和腥甜的鲜血,那不合身的旧睡衣被狠狠地撕开,之后便是不可控的肾上腺激素与多巴胺的主场。 连沈浮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可以那么残忍。 第二天宁逾和沈浮桥都请了一天的假,宁逾作为伤患安享着整张柔软的大床,心安理得地接受着沈浮桥体贴入微的照顾。 而沈浮桥一整天都浑浑噩噩,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和宁逾发生关系,没有一点安全措施,还是在那样一种糟糕的情况下,他们甚至还没有开始真正意义上的交往,他简直是禽兽不如 哥哥,腰还疼,再揉揉。 沈浮桥深吸一口气,简直想把昨晚的自己掐死:对不起是我错怪了你。 这句话哥哥今天都说了多少遍啦?宁逾抿了抿唇,故作害羞道,阿宁昨晚是第一次哥哥知道的吧? 对不起。 没关系,我愿意。宁逾脸颊红扑扑的,抓住沈浮桥的手不放,哥哥再揉揉,疼 沈浮桥真是这几天忙昏了,脑子有病才会一看到钱就想到那方面去了。宁逾其实只是卖了头发,原因也只是夏天太热,他创作的时候太难受,思路总是被打断而已。瘦了那么多是因为他和导师最近在合编一支曲子,质量要求很高,再加上没人管着他他三餐便不规律,累瘦饿瘦的。 根本不是沈浮桥想的那样。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52) 我还不至于为了那么点钱当小鸭子吧,哥哥把我想得太便宜了。再说了,不是哥哥阿宁才不给操。宁逾陷在沈浮桥怀里闷闷地翻旧账,在哥哥眼里我就没有正当职业可做了?怎么这么看不起人啊? 沈浮桥被他过分直白的话激起了莫名的火,一时不知道该头疼还是心疼,他又不善言辞,只能选择先闭嘴当个哑巴。 可是哥哥真的好凶啊,怎么可以对阿宁发那么大的脾气呢?不安慰阿宁就算了,还不听阿宁解释,我行我素,自以为是,最后还不给阿宁痛快,我讨厌哥哥,不喜欢哥哥了。 对不起。 哼,大男子主义。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沈浮桥摸了摸他咬痕遍布的耳垂,简直愧疚不已,以后家里阿宁做主,阿宁说什么哥哥都答应,行不行? 哼。 昨天的旧睡衣已经破了,沈浮桥要下楼买,顺道购置些新的日用品和食材。原本是想要宁逾躺在家里好好休息,宁逾却不干,说什么也要黏上来,最后沈浮桥只能扶着宁逾一瘸一拐地出了门。 出门前宁逾还在感叹沈浮桥把地拖得真干净,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只是沙发上的抓痕没法弄平,只能找个时间换一个新的沙发套。 当然,其实不换也行,因为这里基本上不会有其他人来。 宁逾身上穿着沈浮桥的衣服,看起来又小又瘦,沈浮桥真的不明白自己昨晚怎么舍得下手。 他买了一大堆各种肉类和蛋类,将推车占了大半。宁逾走快了难受,他们便慢慢地走,某一个瞬间沈浮桥觉得他们和周围选择傍晚出来采购的寻常夫妻一样,幸福而安稳如果这样的日子能再长久一些就再好不过了。 哥哥,阿宁想吃西瓜。 沈浮桥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同性doi后能不能吃西瓜? 可以,但少吃一点,我们买不冰的吧。 宁逾沉默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不会吧,不会吧,这年头还真的有人在百度问医啊?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哪有那么娇贵啊? 哦,是他心爱的傻瓜哥哥啊,那没事了。 沈浮桥知道他有小脾气,趁着人少轻轻吻了他一下,做贼心虚道:过几天再吃冰的,好不好? 宁逾舔了舔唇,意犹未尽:哼,再一个 沈浮桥也脸热:回去亲。 两人就这样误打误撞地进入了热恋期,沈浮桥看书不再坐在晦暗档案室里的小朽木凳上,而是在外面的咖啡自习厅里,一边握着宁逾凉而软的手,一边带着手套小心翻动着枯黄的纸张。 宁逾低头研究着乐谱,眉头一会儿舒缓一会儿紧蹙,他的头发又长了些,快到了齐肩的位置,摸起来很柔顺,常常让沈浮桥爱不释手。 那个曾经被他们俩收拾过的苍蝇看见这一幕简直下巴都要惊掉了,掏出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被五感极其敏锐的宁逾察觉到了。 他微微抬头扫了那人一眼,那眼神甚至称得上阴狠又毒辣,那人大惊失色,叫了一声便跑了。自习室的人纷纷抱怨,而沈浮桥自始至终没抬过头,宁逾饶有兴致地弯了弯唇,并没有追上去。 于是第二天,A大校园论坛爆了。 【俩男的居然在自习室牵手,还是十指相扣!真实地吐了!】 【图】【图】 A大校花的小迷妹:我趣,楼主哪来的图,偷拍不好吧? 暴躁沙雕网友:吐尼玛呢,没见过男的牵手啊?这是咖啡自习厅吧,而且还坐的墙角,人家在桌子底下牵个手都能被你放大十倍催吐也是牛,傻X。 小天使有点甜:等等!姐妹们!真的假的?这不是大四声乐系天才宁逾和研三古文献学大佬沈浮桥吗?!双厨狂喜啊(不是)kdlkdl! 瓜里大猹:卧槽!好像真的是! 无敌美少女:听说宁逾以前还是某个不可说组织的金牌打手呢,学声乐的钱都是那时候赚的,后来金盆洗手了而已。我靠靠靠,家人们这还不嗑,我都磕拉了啊! 吃瓜路人:这爱情竟该死地甜美!温柔直男研究型学术大佬攻X声乐天才白切黑小妖精受,拿笔来,看我做饭!! 皮卡开皮卡:太太,饿饿,饭饭! 桥鱼szd:太太,饿饿,饭饭! 看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宁逾头发扎了起来,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后颈。他穿着沈浮桥的白T恤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抱着半边西瓜,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刷着论坛,脸上的笑意怎么也降不下去。 没什么,哥哥,快来吃西瓜。 宁逾熄了屏放下手机,用勺子把西瓜最中心的那一块挖下来喂给沈浮桥,沈浮桥收下这一勺西瓜,咬住一半与宁逾接了一个甜蜜绵长的吻。 哥哥,来参加我的毕业晚会吧。 宁逾窝在沈浮桥怀里,抬头吻他的下巴。 沈浮桥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但宁逾的毕业晚会即便宁逾不说他也会去的。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那一天便到来了。沈浮桥第一次去那样正式的晚会,喧嚣,吵闹,拥挤,热火朝天。 他捧着玫瑰来得很早,为了去抢个好点的位置看宁逾更清楚一点。他知道宁逾有节目,但节目单上没有标上具体的名字。 然后他发现周围人看他的眼神不太正常。 不是以前那种不正常,而是带着隐隐的激动和狂喜,一会儿低头打字,一会儿抬头朝他这个方向看几眼。 奇怪。 整个毕业晚会舞台上各种节目又唱又跳,小品笑梗层出不穷,沈浮桥坐在观众席没什么表情,显得格外冷漠又格格不入。 但他没有走,虽然很不适应,但他还是满怀期待地正襟危坐着,翘首盼望着他心上的月亮。 终于,在一片如雷的掌声中,舞台的灯光暗了又亮,那束圣洁的白光打在宁逾身上。他抱着吉他,穿着沈浮桥的旧白T,颈间带着沈浮桥求婚时送给他的平安扣,像一只被温柔捕获的精灵。 接下来这首原创歌曲,献给我的哥哥,我的缪斯,我的灵魂,我的爱人。 两人的目光在虚空中缠绵着交汇,周围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宁逾抬指做噤声动作,缓缓闭了眼,会场也随之慢慢安静下来。 众人渐渐沉醉在宁逾指尖倾泻的音河之下,唯独沈浮桥定定地看着坐在高椅上闭眼唱歌的宁逾。明明那么柔和的月光落在他眼里却那么耀眼,那么灿烂,像是永远不会衰老的星体,骄傲而辉煌。 那是他的心脏所在地,他活下去赖以生存的倚仗他的宝贝阿宁。 开端只是一场戏剧性的相遇,悄无声息,当时还以为没有在他生命里激起一点涟漪,其实他的生命在早在那一天跟着宁逾踏入了悖德叛道的红灯区。在草坪艺术架上唱着《玫瑰少年》的漂亮男孩,如今在毕业晚会上大大方方地唱着送给自己的歌曲。 你赐我永不零落的骨骼 柔软心脏和醺然梨涡 你赐我无顾忌的泪雨滂沱 无意义的吻和腾涌爱河 美景独好光阴寂寞 良辰双渡岁月如梭 你赐我 梦里梦外暮雨暮风 寒来暑往地久天长 宁逾毕业后没有选择进入娱乐公司,而是自己成立了一个小型的音乐工作室。那时候沈浮桥就觉得不对,威逼利诱各种手段上尽才慢慢套出他以前是干什么的,但他的心早就已经被宁逾套牢了,得知这些事后只顾着心疼他那么小就被逼着干那样血腥见不得光的工作,全然顾不上在追究他装柔弱骗自己的那点小事。 更何况他也乐意被宁逾骗,宁逾不骗他,他要上哪里去找这么好的老婆呢? 但无论如何,沈浮桥的原则是说谎就应该受到惩罚,这原则原本只用来约束他自己,如今加了一个宁逾。于是第二日宁逾无奈旷工一天,沈浮桥也乐得将年假休了,在家好好陪他。 最近时间本来就紧迫,工作室里各种事情又杂又多,哥哥偏偏要在这时候折腾我。现在我嗓子也哑了,唱不了歌,之后的计划全被打乱了,你高兴了。 沈浮桥把人从浴缸里捞起来,用浴巾将他身上的水仔细擦干净,动作很小心,生怕碰着那一片片青紫的痕迹把人弄疼。 你昨天怎么不和我说,我要是早知道你最近忙,便换个时间惩罚你了。沈浮桥将人抱出来,可我看你昨晚上也高兴得很啊,一点没提工作的事。 你意思难道还是我错了吗? 沈浮桥想跟他理论一下,低头却见他眼眶又红了,简直拿他没辙:我的错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给你赔礼道歉,今天可以吃两根雪糕。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还是牛奶味的,你一定喜欢。沈浮桥早已经练就了脸不红心不跳的本事,走喽,先给我的宝贝阿宁吹吹头发~ 当天晚上宁逾才知道是怎样的雪糕,但发脾气已经来不及了 后来家里养了鱼,宁逾一回家就抱着吉他对着鱼缸唱歌,美其名曰音教,据说这样养出来的鱼好吃一些。 沈浮桥看着那一缸五彩斑斓的观赏性热带鱼,心里为它们默默点了几支蜡烛。 他们工作都很忙,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但无论是谁先下班,另一个人总是要开车去接的,就算等到大半夜也毫无怨言。两人黏得不行,一起做饭,一起看电视,一起洗漱,一起睡觉,做什么都要黏在一起。明明都是老夫老妻了,却还像热恋期的学生一样亲亲热热个没完。 某个平常的工作日中午,沈浮桥刚走出古籍研究所资料修复室的门,一个同事便一脸八卦地指了指他办公室的桌子:沈主任,刚刚嫂子来过哦~ 沈浮桥道了谢,仔细想了想,今天确实不是什么特殊的纪念日。 宁逾给他送玫瑰花做什么? 他走过去抱起花,先发现的是花下压着的入场券是宁逾首场个人演唱会的门票,上面的设计非常简约,一轮圆月,一片蓝海,一座浮在海面的长桥而已。 沈浮桥抽出花束中的卡片,看见上面凌厉的笔墨落着一句话。 我心爱的哥哥,让我做你的月亮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 明天晚上是生子番外!!宝贝们请谨慎购买!!感谢在20210626 11:59:29~20210627 20:5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义城霜降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川烟草 5瓶;旺仔 2瓶;失业人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生子番外 雨霖山南坡的杨梅林都快秃了。 起因只是宁逾撒娇说想吃杨梅糕, 沈浮桥去摘了几筐回来时被楚怜看到了。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雨霖山众妖都知道了山神夫人喜欢杨梅,阮白差点把杨梅树都给宁逾扛过来移种了。 宁逾几乎把这当主食了, 沈浮桥在一旁看着都觉得牙酸。 宝贝,中午想吃点什么, 不许说杨梅糕。 宁逾欲言又止, 不轻不重地踢了沈浮桥一脚。 沈浮桥没辙:可以当饭后糕点, 但你这一吃起来没完没了连饭都不吃是什么毛病?你这些天本来就瘦了,身体怎么受得住? 宁逾这些天情绪有点不受控制,沈浮桥语气一严肃他就忍不住掉眼泪,大颗大颗的珍珠噼里啪啦地掉, 吓得沈浮桥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好了好了, 哥哥错了, 吃杨梅糕便吃杨梅糕,行了吧? 宁逾又迅速收泪不哭了。 沈浮桥简直头疼不已。 他并不专攻医术,给宁逾检查了好几遍身体都没查出什么不对, 最后只能请风烛过来看看。 如盘走珠, 跳动流利是喜脉。风烛收手道, 鲛人脉搏微弱, 不易察觉,尤其是喜脉, 出于自身防御机制会有一定的屏蔽性,沈兄查不出来实属正常, 可是 沈浮桥一听是喜脉便瞬间怔住了, 他的心突然砰砰地跳了起来,又被他极力压抑下去。他手心出了汗,抱着宁逾, 紧张道:可是什么? 你们同房的频率太高了。前期神嗣十分脆弱,也就是阿宁耐受得了,要是换作其他鲛人,这么不节制地同房,脉象早就不稳了。 沈浮桥闻言心里一阵后怕,但宁逾脸上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甚至看着沈浮桥慌乱的神情轻轻笑了起来。 还有你,阿宁,明明知道自己怀孕了,不和沈兄说明便罢了,还任由他胡来,真的是把这件事当儿戏! 宁逾头一回被沈浮桥以外的人这么数落,但话里话外的关心之意难以作假,他实在是生不起气来。 我是知道。他承认得很爽快,让沈浮桥又气愤又心疼,不过我很好奇你送给我的小绣盒里装的是什么,居然能让我在无法感知配偶纹的情况下受孕。 西山秋神伴生树的树根,可以实现你的一个愿望。 宁逾想了想,有点疑惑:我的愿望不应该是哥哥能够永远爱我陪着我吗? 百分之百会实现的愿望是不会在秋神考虑之列的哦。 风烛给他开了一大串滋补的食材,包括天山血啼草、九重天清心莲、雨霖山折珠蛇露沈浮桥记得格外认真,生怕漏听了一个字,恨不得把风烛供起来,但无奈他家里还有人等,便只能先放他离开。 如果你能说动你养的那只兔子给阿宁熬点奶羹喝的话,对他养身体很有好处。 沈浮桥重重点头:多谢。对了,之前那件事已经有了眉目,等阿宁把孩子生下来,我就去禁海阁为你们寻到干扰天道的七龙盘。 风烛沉默了一会儿,抬头朝沈浮桥释然地笑了笑:多谢,不过已经不需要了。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53) 不日我将褪去一身神骨,成为真正的凡人,我很高兴,沈兄,你也当为我高兴才是。 沈浮桥直直地看进他的瞳孔里,那里面没有不甘和悲伤,只有满心满意的解脱和欢喜。 做人未必没有做神好,沈浮桥知道,风烛其实早已很累了。他原本是一阵只会给人间带去瘟疫和灾祸的风,在痛苦和痴爱中撕裂,如今要做飞蛾,扑向他魂牵梦萦念念不忘的烛火。 哥哥在想些什么?走神好久了。宁逾倾身啵了一口沈浮桥的侧脸,眼里有些担忧,是不想要孩子吗?我记得以前我说给哥哥生小鱼,哥哥还很生气来着 沈浮桥回神,脑袋还有点晕。 他知道鲛人能生,宁逾也说过愿意给他生,但因为神嗣难得,再加上那个配偶纹的差池,他下意识觉得他们之间不会有孩子,每次同房都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他没有一点准备,也根本不会养鱼。养宁逾一条鱼他都够呛,万一宁逾再生一窝小鱼崽,他养不好怎么办? 可是生一窝阿宁的肚子里他们的宝宝阿宁给他生小鱼 沈浮桥觉得自己的心脏和灵相都要爆炸了,他的呼吸不自觉地加快,甚至带了些低低的喘息。 他难以自抑地激动着,那是从骨子里漫延出来的对占有和圈踞的渴望和满足。 宁逾只会给他生小鱼。 哥哥,你没事吧?宁逾歪头看他,用凉软的手心贴了贴他的额头,没发烧啊。 有点头晕。 沈浮桥的目光不自觉地黏在宁逾的小腹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往那里看,等反应过来时,整个掌心都伸进宁逾的衣服里贴上了他的肚皮。 宁逾脸红了:还摸不出来呢。 对不起。 两人像傻子一样原地抱了好一会儿,直到宁逾喊饿,沈浮桥才依依不舍地把手拿出来。宁逾都被他捂热了,鬓边又冒出薄汗。 我去给你熬点鱼汤,以后必须好好吃饭。 宁逾眨了眨眼睛,乖乖软软地应了声好,结果该偷吃的时候还是偷吃,真上桌吃饭时又喊吃撑了,沈浮桥拿他没辙,只能严格管控他的一切零嘴来源,任他如何撒娇哭闹都不再松口。 终于有一天,宁逾爆发了。 沈浮桥忙活了一上午亲手给他做的满满一桌子菜,被那么轻易地掀翻在地,油汤菜水四处飞溅,整个明间一片狼藉。 我说了我吃不下!我不想吃!我吃了真的想吐!你是听不懂我说话吗?! 宁逾崩溃大哭,抽得上气不接下气,沈浮桥怔了一下,赶紧上前把人抱住,搂在怀里轻哄。 阿宁乖啊,是哥哥的错,哥哥不该逼你,原谅哥哥好不好,别哭了。 这要放在往日,宁逾根本舍不得生沈浮桥的气,但如今他就是控制不住,眼泪哗啦啦地掉,气得五脏六腑都疼。 滚开,我不想看到你,给我滚! 沈浮桥没受过宁逾这种冷遇,却也不敢真的一走了之:好好好,我滚我滚,我先抱你回榻上好不好?这里盘子碎了好几个,小心扎到脚。 宁逾不理他,只是哭,珍珠落了他一身,等沈浮桥真的把他放榻上作势要离开的时候,他又下意识扒拉住沈浮桥的袖子痛声呜咽,看得沈浮桥又心疼又着急。 我不吃我讨厌你 沈浮桥有些心碎:对不起。 他坐在榻沿抱住宁逾,给他擦脸上汹涌的泪水,吻他哭红的眼尾和脸颊:是哥哥不好,没照顾好阿宁,哥哥改,阿宁别伤心。 杨杨梅糕 沈浮桥怎么可能忍心不答应,可一旦给他开了这个口子,按宁逾如今的性子,以后定是会吃准他不忍心时时闹腾。一次两次还好,要是一直这么下去,不好好吃饭是一个问题,这情绪起伏如此之大又是一个问题。 他还怀着孕,怎么受得了? 沈浮桥煎熬着,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天青色广袖都要被宁逾流着泪扯碎了,他实在心疼,正想松口,阮白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大老远就听见阿宁在哭,沈兄又欺负他了? 沈浮桥见他仿佛见了救星:我哪敢欺负他啊?闹着不吃饭,哭得好厉害,这可如何是好? 阮白提着食盒进来,在榻边的春凳上将里面的奶羹和小菜一一摆开:可能是孕期胃口不太好,不知道阿宁喜不喜欢吃奶羹,我那群小兔崽也挑食,但挺给这奶羹面子。 想着是给阿宁吃,我还专程去北海捉了些鱼制成鱼粉,加在奶羹里也不腥,我熬了好久来着,阿宁可别打翻了啊。 宁逾瞧着是阮白,像是觉得有些丢人,用沈浮桥的袖子胡乱擦了擦脸,犹豫了好久还是张嘴含住了勺子。 然后便喝完了一大海碗奶羹。 沈浮桥抱着宁逾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多谢,否则我今天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事而已,何须言谢。阮白看着熟睡的宁逾,忽然问,我可以摸摸他的肚子吗? 宽松的内衫下,宁逾的肚子已经微微鼓了起来,在沈浮桥的怀里显露出美好柔和的弧度。沈浮桥点了头,阮白便伸手极为小心地用指腹碰了碰,那一瞬间他居然有点想哭。 有了阮白的奶羹投喂,沈浮桥不再担心宁逾身体补养的问题,杨梅糕也适当地放给他吃了。宁逾偶尔还是会控制不住地发脾气,有时候诱因可能只是晚上被一只蚊子叮了屁屁,但他知道自己没理,发完脾气后又粘着沈浮桥撒娇亲闹。 日子一天天过去,宁逾的孕吐反应越来越小,沈浮桥正想松一口气,宁逾却开始深更半夜在被窝里闷闷地哭,吓得沈浮桥睡意全无。 宝贝,怎么了别吓我,哪里不舒服? 宁逾蜷着身体,长发铺了一身,额边沁满了汗,不知是热的还是疼的。 哥哥他小声呜咽,阿宁这里好胀,好痛,阿宁自己越揉越痛,哥哥帮阿宁揉一下好不好? 沈浮桥大脑宕了机,他单知道鲛人会生,没想到雄性鲛人的孕期反应居然这么大,连那么贫瘠的地方都开始肿胀。宁逾对自己狠心极了,说是揉,但那一片怎么看都是折磨。 他抓住宁逾的手腕吻上他的唇,手法极其生疏地帮宁逾按摩,他不敢太用力,也不敢太轻柔,整个一套动作下来,宁逾先睡了,他却出了一身汗,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抱着宁逾去沐浴,很明显地感觉到宁逾胖了,连往日冷白如削的脸颊处居然都捏得出一块婴儿肥,肚子已经有些圆了,修长白皙的双腿有些浮肿。 太辛苦了,沈浮桥心疼地吻了吻宁逾的眉心,生了这一胎后便再也不要生了。 他伸手摸了摸宁逾的肚子,那里面应该是一枚椭圆的鲛人蛋,不似鱼卵那般小。沈浮桥之前还以为会生一窝,如今看来简直是异想天开。 宁逾就那样陷在他的怀里安睡,双手无意识地护着肚子。 我马上要成为一个父亲了,沈浮桥有些发呆,内心突然升起了一种怪异又陌生的感情,让他居然有些慌乱。 那是他们爱情的结晶,也是一个全新的生命。 又过了些日子,宁逾肚子大到走路都腰疼,进入待产期后便只能待在水里。 沈浮桥在岸边陪着,时不时投喂一点糖丸,里面裹着各种滋补的食材。宁逾知道沈浮桥学着做这些花了不少心思,再难吃也给吞了。 哥哥,真的吃不下了,你再喂我要闹了。 沈浮桥冷汗又下来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食盒收走扔屋子里,顺道换了身下水的衣裳到莲池里给宁逾揉腰捏肩。 宁逾看他这紧张劲儿,心里不是滋味,连忙凑上去亲亲抱抱,安慰一下哥哥才好。 以前阿宁不是故意的,哥哥别怕。 莹蓝剔透的鲛尾轻轻刮蹭沈浮桥的小腿,沈浮桥知道那是一种无声的讨好,他朝宁逾笑了笑,摸了摸他微有肉感的脸颊:我知道。但是阿宁有什么一定要发泄出来,不要憋着,知道吗? 宁逾愣了一下,红着眼尾答应了。 但从那以后他再也没发过脾气。 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沈浮桥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百兽狂啸,风雨大作,雷声轰鸣。那是天道察觉了神嗣的降生,故意在最后关头来雨霖山添的堵。 但宁逾不是风一吹就折的小白花,雨下得那么大,整个莲池的水都变得浑浊,雷声似乎就在他耳边崩裂炸开,他愣是抓着沈浮桥的手在莲池中把蛋生了下来。 天地间瓢泼大雨似乎都变成了血红色,宁逾抱着那枚蛋,沈浮桥抱起垂着尾巴奄奄一息的宁逾,第一次尝到了恨入骨髓的滋味。 但他必须先给宁逾疗伤。 风雨雷电隔绝在安适的木屋之外,沈浮桥一声不吭地给宁逾输了神力,把他和那枚蛋身上的血和脏污都洗干净。 宁逾的尾巴失了光泽,变得前所未有地黯淡,那个小口还在艰难地闭合着,沈浮桥知道他的宝贝阿宁一定很痛,可是他从头到尾一句痛哼都没有发出过。 因为怕他担心。 哥哥,别哭宁逾虚弱地用额头靠了靠沈浮桥潮湿的侧脸,没事的,阿宁的恢复能力很好,过一会儿就好了,哥哥等阿宁缓一缓 别说话了。沈浮桥哑声道,休息一下,这次换我给你唱安眠曲。 等宁逾醒过来,已经是第三天了。 那一天原本是一个很美好的晴天,他清楚地记得,镂花窗洒进来的光线温暖得令人着迷,但是他的哥哥拿着他的龙骨鞭带着满身伤回来,眼里的狠毒还未散尽,脸色惨白得不像话。 阮白跟在他身后,兔耳上一片鲜血淋漓。 那时候宁逾才知道,沈浮桥有多疯。 他屠了天道。 等阮白赶过去的时候,沈浮桥已经重伤在身,他用妖力为沈浮桥续了命。阮白修为在天道面前本就不够看,但好在闪避速度极快,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三界如今重建了秩序,维系秩序的是九重天众神,从此世间不再有天道之位。 他自己也散去一身神力,成为了一个空有神骨的废神。 好在宁逾之后遇上机缘化了龙,否则雨霖山没有足够的灵力补给,迟早要完。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如今沈浮桥本人不仅对这件事没有丝毫悔意,甚至恨自己没有多给那团脑残黑雾多补几剑,倒是宁逾抱着他的腰哭个不停,死命黏了他几天之后又开始生气,蛋都不让他孵,自个儿躲在被窝里不让他上榻。 每次沈浮桥一哄,宁逾就开始哭吼:你去屠天道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们父子呢?!天道那种倒霉东西,万一你没回来你要我们怎么办,你现在知道哄我了,当时怎么没多想想我?! 沈浮桥理亏,根本答不上话。没有神力,他现在不过是一个寿命漫长的普通人,根本进不了宁逾的妖力结界。 可是宁逾一个人孵了好久,那蛋就是不裂,他本来就气得不行,如今更是急得想哭。 连他下的蛋都和他作对。 阿宁,让我进去行不行,我看看你孵蛋的姿势是不是不太对,我来帮一下你。 滚开,别烦我! 阿宁 宁逾刚生完孩子,情绪脆弱得很,一听沈浮桥这么喊他,眼泪又啪嗒啪嗒地掉。 沈浮桥心疼得要命,趁着宁逾顾不上结界的当口一下扑了进去,把他从蛋上抱下来小心翼翼地啄了两口,温柔地吻去他脸上的泪。 原谅我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宁逾任凭他吻,极力想装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却还是忍不住抬起双臂抱住他,凶狠地哭着回吻过去: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那么大的雷鸣暴雨里竭力生产的时候,宁逾没说过一句害怕,而此刻却软软地陷在他怀里,抓着他哭着寻求安慰。 沈浮桥的心都快疼化了。 不知道哄了多久,宁逾才勉强收了泪,卧在沈浮桥怀里抱着那枚蛋瘪嘴蹙眉,抬起红肿的眼控诉道:这蛋是不是坏了? 沈浮桥莫名很想笑,但他知道他笑出来就完了,只能努力憋着:不是。 那它为什么不裂开? 沈浮桥也不知道,他现在没有神力,无法探查到蛋里的情况,只能先伸手摸一下。 然而他一摸,那蛋就咔嚓一声裂成两半,差点把他吓一跳。宁逾惊奇地瞪大了眼,看着蛋里黑发蓝眸的鲛人幼崽,一脸崇拜地对着沈浮桥道:哥哥,你真厉害! 被伴侣夸是一件很荣幸的事,虽然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夸的,沈浮桥也还是有些脸热,谦让道:还是阿宁厉害。 蛋里的小鱼睁着圆圆的蓝眼睛看了他们一会儿,忽然瘪了瘪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接下来便是一阵鸡飞蛋打,雨霖山众妖全部乱了套,一听这洪亮的阵仗便知道是神嗣破壳,纷纷朝这间木屋涌来。 阮白给小鱼带了羊羔奶羹,楚怜提着大包小包的小孩衣裳,霖娘专程去人间买了各种奇奇怪怪的玩具 沈浮桥给他们的宝宝取名为宁望,取了望日那天月亮最圆满的意思。 几年后,雨霖山下江滩处,风声朗朗,万里无云。 爹爹,父亲,望儿抓到了好大一条鱼! 江边平铺的鹅卵石上,一条蓝眸小鲛人坐在上面举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大红鲤,兴高采烈地朝不远处青红两道身影喊着。 望儿真厉害。沈浮桥走过去抱起宁望,不在意他满身的水,你爹爹昨晚才和我说想吃清蒸红鲤,今日望儿就抓了这么大一条,真是和爹爹心有灵犀。 宁望天真地眨了眨眼睛,稚声道:不是心有灵犀我晚上起来如厕,正好听到了房里的动静而已。爹爹哭得那么伤心,只是想吃一道清蒸红鲤而已,父亲怎么一直不答应,还要欺负爹爹呢? 沈浮桥简直哭笑不得,正想找点措辞搪塞过去,宁逾便冷声开了口:小兔崽子乱听什么,以后大半夜不准靠近我和你父亲的卧室。 恋耽美 穿成鲛人王的炮灰饲主[穿书]——宋绎如(54) 语气严厉,脸上却燃起了火烧云。 宁望缩了缩脖子,抱紧了大胖红鲤,宁逾见状有些后悔,但哽了哽还是没说什么。 沈浮桥看他那别扭样,想笑又必须憋住。他一手抱着宁望,一手揽过宁逾的腰,将宁望顺势递到他怀里,自己则伸手接过了那条红鲤。 啊我身上可是没有神力啊,抱一会儿就累了,阿宁修为高深,能者多劳。 小孩子的心思掩饰不住,那股雀跃劲儿都快写脸上了,他伸手抱住了宁逾的脖子,美滋滋地往宁逾脸上贴。 宁逾抱稳了宁望,被迫与他贴贴脸,口中嫌弃道:这都好几年了,居然还没法化形,简直没遗传到你爹我的天赋。 宁望闻言有些失落,头顶像是冒了一朵小乌云。 这有什么,望儿别听你爹爹的,你才几岁啊,化不了形很正常。沈浮桥轻轻摸摸宁望的头,话说你爹爹当年三百多岁了还 哥哥!宁逾耳鳍倏地红了,不许说! 沈浮桥忍笑:好好好,不说不说。 宁望眨了一下眼睛,又眨了一下眼睛,不知道爹爹和父亲在打什么哑迷,最后扒着他爹爹的肩膀瘪了瘪嘴,头顶那朵乌云更大了。 宁逾简直应付不来,求救似的望了沈浮桥一眼。 咳咳望儿。 宁望乖乖应声:父亲。 想不想知道你爹爹是怎么被我拐回家的? 宁望蓝眸亮了亮:望儿可以知道吗? 当然可以。沈浮桥硬着头皮说下去,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秋天,我在这个江滩发现了一条用脸刹车的漂亮鲛人 宁望是个不懂就问的好孩子:父亲,什么是用脸刹车啊? 就是 宁逾忍无可忍:哥哥!你再说我要闹了! 最后的最后,宁望还是没能听完故事的开端,但他一点也不伤心。 因为那天晚上父亲做了爹爹最爱吃的清蒸红鲤,爹爹高兴,父亲也高兴,于是他也高兴。 当然,如果爹爹能像父亲一样多亲亲抱抱他,多对他笑一笑,他就更高兴了。 今年的生辰愿望就许这个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宁望的愿望清单 第一年:父亲和爹爹晚上能安静一点。(未实现) 第二年:学会游泳!(已实现) 第三年:和大狐二狐一起玩。(已实现) 第四年:父亲和爹爹能带他去山外玩。(已实现) 第七年:爹爹多爱他一点。(已实现) 袜!这篇文在这里就正式完结了噢~桥鱼会一直甜蜜下去的,小天使们也要一直幸福噢~感谢一路有你们,会吸取经验和教训继续努力哒!有缘再见啦~爱你们!!超级大的么么哒!!【菜咕咬帕含泪挥手.jpg】感谢在20210627 20:59:37~20210628 20:5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坠落下天堂的星 8瓶;故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