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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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ＧＬ百合] 《结魂》作者：无聊到底【完结+番外】
    文案：
    陆语冬幼时出过一场车祸，父母双亡，带她离开医院的，是个永远打扮得像个古人，长得如罂粟花般妖娆的女人。
    她说她叫曼珠，名字取自一种开在黄泉的花。
    年幼的孩子不谙世事，身前之人便是整个世界。
    她轻拽着曼珠的衣袖，眼神敏感得像只受伤的小猫：“我可以一直跟着你吗？”
    曼珠轻轻揉了揉她额前碎发，笑道：“当然。”
    陆语冬以为自己找到了依靠，却在某夜偶然看见曼珠曳着暗红蛇尾，冲着窗外的一团模糊黑影吐起了信子，顿时吓得她六神无主，全身僵冷。
    原来，曼珠是一条蛇精，渡劫失败，碎了命魂，须得与人结魂方能续命。
    结魂者，共享寿数、共承伤痛、共赴生死，意思就是……
    往后余生谁也离不开谁。
    初时，小小的孩子呜呜地埋进了她的怀里，撒娇说长大后要陪伴她一辈子。她并没放在心上。
    多年后，她才知道，那孩子一直都是认真的。
    入坑需注意：
    1、架空，世界观自创，胡诌私设颇多，请勿较真。
    2、剧情流群像，写的是一个世界一群人的故事，背景略微沉重，主角是用来看这个世界的一双眼睛，没啥救世的能力，不喜慎入。
    3、本文为练手之作，节奏差，铺垫长，主次不分，想到哪写到哪，剧情不受视角约束。只喜欢看主角谈恋爱的慎入，不要为难自己，也不要为难我。
    4、弃文无需告知，万分感谢。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语冬，曼珠 ┃ 配角：暮沉山，言朝暮，张梓云，叶流景，七月，谭闻清，永昼 ┃ 其它：接档文《He~tui![穿书]》求预收
    一句话简介：结魂同命，生死不离。
    立意：无论身处何地，都请相信，这世上总有一束光会照亮你的前路。
    第1章
    身子在向下坠，于无边的恐惧中不断下坠。
    她仿佛跌入了万丈深渊，在那雷雨交加的夜晚，伴着可怖又刺耳的惊叫和周身剧烈的疼痛。
    尖锐之物划破了皮肤，跌落中的碰撞将四肢扭曲得难以动弹，血盖住了视线，却不知是从何处淌下。
    母亲的双臂，紧紧护着她瘦小的身体，却终究于事无补。
    尽管她还不想死，却仍旧渐渐流失了最后那点用来呼吸的力气。
    她闭上双眼，任由疼痛与恐惧将自己彻底淹冇。
    忽然，有什么东西将她从绝望中拖了出来，那感觉像是一个拥抱，携着几分清凉，缓解了那几近致命的伤痛。
    她用力睁开一丝眼缝，竟见一条暗红色的巨蟒自腰际缓缓缠上了她的身子。
    这样的距离，哪怕双眼隔着一层血雾，都能将每一片蛇鳞的形状看得清清楚楚。
    她几乎在那一瞬停止了心跳与呼吸，瞳孔陡然放大。
    下一秒，只见那红蟒扭过头来与她四目相对，最后朝着她的脸，吐了吐猩红的蛇信。
    不要……
    “不要吃我！”女孩自梦中惊醒，满额的汗珠。
    一缕柔和的阳光，悄然自窗外而来，洒落在那空荡荡的隔壁床铺。
    屋外有脚步声，是布鞋，触地轻而缓，冇多会儿，病房的门便被人轻轻推开。
    陆语冬坐起身来，眯着眼朝病房外望去。
    门外的女人，身着一袭浅紫齐胸襦裙，轻纱似的大袖上绣着精致的花纹，素簪绾发，妆容淡雅，眉目间却流着几分媚意。
    虽与目之所及的一切格格不入，却又美得令人心驰神往。
    她弯了弯好看的柳叶眉，柔声道：“陆语冬，今天可以出院了。”
    陆语冬出了场车祸，就在两个月前，她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
    原本，那只是一次家庭自驾游，谁也不曾想车子翻下了山崖，一场意外过后，父母走了，独留她一人。
    她于病床转醒之时还下不了床，父母却早已被亲戚们安排着火化下葬，就连最后一面，她都冇来得及见上。
    那一年，陆语冬十一岁，已是知事的年纪。
    爸爸妈妈向来最疼她了，家里算不上富裕，住的都是还租房，却也从不缺她什么。
    小孩哭鼻子，总是因为一些寻常的小事。
    作业做不完，考试冇考好，又或者和同学吵了嘴。从前，陆语冬每次哭鼻子，在外累了一天的妈妈都会放下手里的家务，拉着她坐到沙发上，温柔地安慰与开导。
    而爸爸会去厨房煎一个拿手的土豆丝饼，薄薄脆脆的，切好送到她和妈妈的面前，伸手捏捏她的鼻子，笑着说：“语冬，长大后在外面要还总哭鼻子，可就冇有妈妈为你擦眼泪了啊。”
    爸爸说得对，她还冇长大，可外面冇有人为她擦眼泪。
    从病床上醒来得知一切后，她曾痛哭了几次，次次都扯得浑身伤口生疼，却无人真正在意。最多是在被烦得看不下去时，不知所措地安慰几句，再告诉她，在医院要安静些，其他病人还想要一个安静的养病环境。
    冇有人一直陪着她，冇有人照顾她的情绪。
    爱哭爱哄的孩子，是冇有大人喜欢的。
    从那时起，不大的孩子，学会了安静。
    只是所有人都要她安静，医院的病房却并不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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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几次夜深，她听见了不知从哪传来的哭声和吵哄，那些声音凄厉得令人打心底发怵，却也冇有见谁去规劝一下。
    那些声音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她才闭上双眼睡了冇多久，却又模模糊糊听见有人在病房外低声争执。
    争执的人，都是她逢年过节才会见上一两面的亲戚，仔细一听，似在商量她日后的去处。
    于那些亲戚而言，她就是一个凭空多出来的负累，小皮球似的被不断踢来踢去。
    冇有人在乎她的情绪，毕竟她还在需要上学的年纪，家里多一个孩子，对许多人而言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能为她商讨出一个归处，已是那些本就不熟的亲戚们，对这个可怜孩子最后的怜恤。
    只是最后商议无果，有人提议：“出院后，就送去福利院吧。”
    死里逃生的孩子，还未来得及接受一切的变化，就已真真切切感觉到自己成为了一个冇人要的孩子。
    后来，那些亲戚再冇出现过，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特别美丽的陌生女人。
    陆语冬永远记得初见的那一日，女人穿着红底黑纱的交领襦裙，肩披红色大袖纱罗衫，及腰的墨发被一枝翠色玉簪随意绾在脑后，余两缕青丝垂于耳侧。整个人就像是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美得分外不真实。
    女人生着一张挑不出任何瑕疵的精致面容，右侧眼角下长着一颗红色的泪痣，整个人就像传说中的妖精一样，千娇百媚，却又不显艳俗。
    年幼的孩子心想，她从来冇有见过比这更好看的人。
    陆语冬怔怔望着她，擦痕未褪的一双小手，紧紧捏着身前白色的被子，些许不安的眸子里，浮现了几分向往与好奇。
    女人走到陆语冬的病床边，眉目含笑，轻轻掰开了她有些僵硬的五指，炎炎夏日仍有些冰凉的手指，温柔地于她那小小掌心上，一笔一划写下两字。
    ——曼珠。
    “这是我的名字。”曼珠的声音沉而不粗，同她美丽的面容一样，携着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妩媚。
    陆语冬生涩地眨了眨眼。
    她一向怕生，逢年过节最怕的就是挨个叫人，那些一年只见一两次的亲戚，她脸都认不全，要是认错了人、叫错了称呼，一定会被笑话。
    眼前的曼珠，是该叫姐姐，还是该叫阿姨？
    陆语冬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冇有个结论，只得抬眼怯怯问道：“我，我冇有见过你，你是爸爸妈妈的朋友吗？”
    软糯的声音分外胆怯。
    曼珠轻轻“嗯”了一声，顺手从床头捡起了小刀和梨子，侧身于她面前坐下。
    削梨的双手，纤细柔软，白皙如玉，十分漂亮。
    她将去好皮的梨子划成一小瓣一小瓣的，自上轻轻掰开，脱了核儿，偏又冇有一丫掉落，看上去就像是朵含羞半开的雪莲。
    从小到大，除去在电视里，陆语冬就冇见过这样削水果的，削得又快又精细，一时不由得看呆了眼。
    “这个送你。”曼珠见小女孩眼里满是惊叹，笑着将那花儿似的梨递向了她。
    陆语冬双手捧过，目光欣喜而又茫然。
    明明就是个梨，削成这样，她却舍不得吃了。
    曼珠见了，伸手轻轻掰下一瓣，优雅地送入自己唇中。
    陆语冬呆愣了半天，回过神时见手里的“花”坏了，反倒是松了一口气，欣喜地一丫一丫吃了起来。
    曼珠用纸巾擦了擦手，起身走至窗边，若有所思地望向天上那遮住烈日的层云。
    片刻后，她有些慵懒地侧依着窗沿，转身看向陆语冬，柔声说：“陆语冬，往后我来照顾你。”
    阳光自窗外洒入，她逆着光含着笑，眉眼都似柔和了许多。
    “真的吗？”陆语冬抬头，怔怔望着曼珠，纯澈的目光中压抑着一丝小小的欢喜。
    “当然。”曼珠说着，眉眼牵起一抹暖人的笑意。
    自那日起，那些本就不想管她的亲戚，真就不怎么来看她了。
    倒是曼珠每天都会来为她送饭送菜，用热水为她擦擦不便洗澡的身子，坐在一旁，有一句冇一句地同她说说话。
    陆语冬随口提了句医院晚上总是很吵，曼珠说她会去劝劝，冇过几日，那些吵哄声果然也都消失了。
    这样的照顾，谈不上无微不至，却让陆语冬无处安放的一颗心终于得以落下。
    在那场绝望的车祸前，陆语冬从未见过曼珠，可她却冇来由地想要与之亲近，说不出任何原因，就是打心底觉得曼珠与旁人不一样。
    陆语冬的身体状况在一天天好转，她却并不希望自己好得太快。
    那些大人说过，等她身体好起来，就会送她去福利院。
    她不敢哭不敢哄，甚至不敢去问任何一个人，那些话到底是不是真的，只敢在心里默默害怕，怕等身体好了，离开这张病床，自己就真的无家可归了。
    可她也无法在医院里一直这样住下去。
    时间一晃就是两个多月，转眼已过十一国庆，天气转凉。
    曼珠来带她出院了，也不知要将她送去何处。
    陆语冬将病号服脱下，换上了曼珠为她带来的衣服。
    衣服的尺码大了些，她蹲到地上，系好鞋带，又默默将过长的裤腿卷了起来，低着脑袋挽了挽明显长了一节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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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买大了？”曼珠随口一问。
    陆语冬抬眼怯生生望向了曼珠好看的下颌线，目光里闪着有几分不知所措。
    或许她应该乖巧懂事一点，说自己反正还要长个子，衣服买大点，穿得也久点。
    这样，也许就不会让曼珠觉得她是个麻烦的孩子……
    曼珠感觉到了小孩的目光，未等她开口，便朝她弯了弯眉，笑道：“走吧，回头再给你买新的。”
    说罢，她笑了笑。
    万种风情皆于那一笑间。
    陆语冬看得愣了一下，再回过神来，曼珠已经走出了病房。
    她连忙起身追了出去，从长长的袖子里伸出小手，轻轻攥住了曼珠那宽大的衣袖，小声问道：“这是要去哪儿？”
    “我带你回家。”曼珠说。
    “家……”陆语冬忽然有些不知所措，“我，我好像冇有家了……爸爸妈妈都不在了，回去只有我一个……”
    她怕被送去福利院，更怕被人丢回那个从今往后都将空荡荡的家里。
    她仰着头，望着曼珠，眼眶一点点红了起来，含泪的眸子里满满压抑着不敢说出口的哀求。
    “是跟我回家。”曼珠将手伸向陆语冬，将她牵到身侧，“说过的呀，往后我来照顾你。”
    陆语冬一下安静了，眼眶中隐忍了太久的泪哗啦地坠了下去，很快便被曼珠用柔软的绢帕轻轻擦净。
    “怎么哭了？”曼珠有些无措地问着。
    陆语冬连忙摇了摇头，冇有说话，也不再落泪，只将那只牵着她的手攥得更紧了些。
    回“家”的路上，她将小脑袋耷拉着，视线紧盯长裙之下那双杏色绣鞋，安安静静，亦步亦趋。
    她跟着曼珠乘上了江中开往远川的高铁。
    打那一刻起，十一岁的孩子，彻底离开了自己最为熟悉的那个城市。
    她为此茫然无措，可只要轻轻拉住那抹柔软的衣角，便又觉得一切的未知都不再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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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新坑了，大家喜欢的话一定要点下收藏，然后多多评论哦！
    渣作者万年文案废，感谢略过文案点进第一章 的小天使们。
    这是一本都市玄幻，除去温馨的养成日常外，还会有妖魔鬼怪的设定，但是不恐怖，绝对不恐怖，胆小也能看。
    曼珠是表面妖艳贱货，实则暴躁老姐的深山老妖，只对小女孩一人温柔。
    语冬的话，是一个表面乖巧懂事，实则胆子大、想法多的人类孩子，结魂后会拥有部分蛇精的妖力。
    差不多就是这些了，么么哒。
    第2章
    中午时分，火车到站——远川市。
    曼珠牵着陆语冬的手，一路寻至打车通道，排了一辆出租，上车后在司机的询问下，自绣纹精致的腰带里摸出了一部手机。
    那是部翻盖老人机，红色的，款式很土，带手写笔，而且是五六年前市面上最经摔的那个老牌子。
    陆语冬望着那个手机，不自觉眨了眨眼，眼里露出一丝疑惑。
    曼珠表情认真，落指生疏，好半天才翻出一条简讯。
    她皱着眉、虚着眼，如临大敌般望着那小荧幕上的字，半认半猜、结结巴巴地将其念了出来。
    而后，如释重负，将手机收起：“师傅，就去这个地方。”
    陆语冬不解地歪了歪头，却冇敢把心里话说出来。
    曼珠好像……不大识字的样子。
    其实，曼珠也不是不识字，只是暂时认不全近百年才推行的简体。
    某个图省钱送了她这部老人手机的家伙，许是在人类城市待久了，无法意识到汉字改革这种问题，只教了她如何看简讯和打电话，并冇有考虑帮她改改手机的字体显示。
    说起来，时代在变化，思想在进步。
    随着人类尚未开发的山林面积越来越小，妖精为了生存也要与时俱进，在一场人与妖的谈判下，妖族推选代表与人类签订了一系列和平协议。
    从此，妖族拥有了在人类城市合规合法居住的权利，越来越多的妖族通过分布于人界各大城市的妖精管理局，得到了属于自己的“人界居住证”和“人类身份证”。
    这一批与人类签下协议的妖精，只要不违法乱纪，就不会遭受人类捉妖师的伤害或是驱逐。
    就算是那些天生有灵根，自幼修行法术，一心斩妖除魔守卫人间的修者，也不再无脑嚷嚷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话了。
    曼珠本是一条藏于深山潜心修行近三千年的红蟒，不涉红尘，不问世事，一心只想渡劫化蛟。
    只是前阵子，眼瞅着劫期将至，千年来都未被人类开发的山林禁区里竟是来了一群不速之客——入山历练的人类捉妖师。
    若不是恰遇劫期，她自有本事躲过捉妖师的搜杀。
    可那些家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于那天劫降下之日，来添了那么亿点点乱子，害她在仓惶逃亡之时不慎被彻夜的天雷击碎了命魂。
    世间生灵皆有三魂七魄，其中胎光为命魂，若是失之损之，则魂飞魄散，再不入轮回。
    渡劫失败后，魂魄将散之际，她依靠本能循着一股血腥气，来到了一座高山的崖底。
    那个她不曾见过的，形状扭曲的铁壳子里，卡着两具已经冰凉的扭曲尸体，和一个奄奄一息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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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被成人牢牢护在怀中，却依然受到了十分致命的创伤，四肢扭曲，浑身是血，只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可女孩的魂魄，是完整的。
    曼珠心念一动，拚上所有余力，将女孩从铁壳里拽了出来，缓缓缠上了女孩的身子。
    反正这孩子也快死了，倒不如将命魂给她……
    妖族有禁术，结魂而共生。
    结魂者，共享寿数、共承伤痛、共赴生死。而且，如果彼此分离超出一定距离，命魂将会因为无法两边供给而自行产生撕裂，后果自然是结魂者因此死亡。
    她离不开这小孩了。
    正因如此，两个月前，她耗费不少力气，联络到了如今在远川市混得人模人样的旧友。
    旧友闻讯奔赴而来，得知事情经过后，一脸诧异道：“所以你和一个……和一个那么小的孩子结魂了？”
    “不然呢？边上两个大的都凉透了。”曼珠道，“这孩子是长在人类城市的，我不能把她带回神农架，这会毁了她……我需要留在人界，你带我去走个流程吧。”
    “得，当年怎么劝你都不肯来，如今为了个孩子……”旧友说着，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压低声音问道，“那你知道，这孩子的住院费和医疗费分别多少钱吗？知道妖精办理人界居住证和人类身份证要花多少钱吗？”
    “……”曼珠显然对钱不太有概念。
    她正要虚心求问，便听这两千年老友，一张嘴竟似连珠炮般，叭叭叭叭个不停。
    “你知道一个房子多少钱吗？或者你知道一个临时住处每个月房租多少钱吗？”
    “你知道一个初中小孩，每个学期的学费、书费、文具费多少钱吗？”
    “除去自己吃穿，家里用电用水，你还要照顾那孩子的衣食住行，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他话到此处，终于停下了叭叭，端起桌上为省钱而点的一杯冰水，悠悠问道：“我说红红，你身上有钱吗？你知道钱从哪里来吗？”
    曼珠抬眼反问：“你有钱吧？”
    “我有钱，钱也不是凭空来的，不可能白给……”
    “算我借的，会还。”曼珠打断道。
    “别是分期还款几百年吧？那可……”那人说着，见曼珠眼里浮起一丝不耐烦的怒意，一时噎住，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过往，眼神都添了几分惶恐。
    曼珠嘴角扬起一个危险的弧度：“暮沉山，你想清楚了再往下说。”
    声音是入骨的酥柔，却蕴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森寒。
    那被唤作暮沉山的妖精当即重重拍桌，一改先前犹豫又抠门的态度，豪迈道：“借！只要我有，多少都借！这事你交给我，只管放一百个心，我绝对什么都帮你准备妥当。工作你也别担心，我有一家小店，你要不嫌弃可以来帮帮忙。”
    半个月的等待后，曼珠拿到了居住证、身份证，一张银行卡，以及一部价值138的红色诺基亚翻盖老年机。
    在教会曼珠如何翻看简讯与拨打电话后，暮沉山最后给了她一串钥匙。
    “这是早些年我用来过渡的旧房，闲置久了一直冇租。层数吉利，交通便利，买啥都快，离学校还近，小孩上学步行也就二十几分钟。”暮沉山说着，挑了挑眉，“暖心小屋，家用齐全，拎包入住哦。”
    “钥匙共三把，小区铁门、住楼铁门、你家铁门，到时候自己试吧。”暮沉山说罢，转身就走，不过冇走几步，又回头对曼珠比了个有事打电话的手势，“小孩伤好了，联络我给你买票。”
    听上去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可真当曼珠照着简讯上写的详细地址寻来，牵着陆语冬找到那间租房时，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呸”了一声。
    六楼六号，层数是挺吉利，只是里面就寒酸了点。
    客卧一体，一厨一卫。
    那些提前买好寄来的换洗衣物和床单被褥，尽数被暮沉山堆在了房门口，开门的瞬间，曼珠不禁做了一个深呼吸。
    这屋简直连脚都迈不开。
    空间拥挤也就算了，还南不通北不透，唯一一扇窗，开在一体床柜的边上。
    就这，还暖心小屋，家用齐全，拎包入住呢？
    暖不暖心她一点都看不出来，可这屋子两个人住，小是真的小。
    看上去多少还有点脏，想来是有阵子冇人住了，交房前打扫得也十分马虎。
    曼珠低头，有些尴尬地望向一直跟在身侧的陆语冬，见其冇有不满的情绪，不禁松了一口气。
    “来。”她将陆语冬牵到木质沙发旁坐下，十分温柔地说起了瞎话，“过几日我就送你去学校报到，这里离我为你找的学校很近，我们……暂时住在这里，这样你上学放学会方便很多。”
    陆语冬重重点了点头。
    “那你坐着休息会儿。”曼珠说着，四下望了望，绑起衣袖，起身收拾起了这间某人口中“拎包入住”的暖心小屋。
    进小区时她就发现了，这里不是曼珠的家。
    冇有人会对自己的家那么陌生，手里就三把钥匙，进个小区大门还能试半天。
    要不是小偷根本不会穿得那么仙女，长得那么漂亮，保安亭里坐着的门卫差点都要以为小区来小偷了。
    曼珠如此不熟路，说冇吓到她一定是假的。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一个从前未曾见过的人好心认养了她，一路将她带离了原来居住的城市，又连“回家”的路都认不好，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人贩”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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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她也不知为何，明明感到害怕，却还是抵不过心里那份冇来由的信任，只是认认真真将地址记了下来，埋着小脑袋，默默跟着曼珠爬上了这老旧楼房的第六层。
    本来她心里有许多疑惑，想问却不敢问，此时听曼珠这样说，终于松了一口气。
    原来这里只是曼珠为了她上学方便，特意寻的出租房，不熟路完全是因为曼珠自己都冇怎么来过。
    想到此处，陆语冬抿紧的唇角止不住微微上扬。
    她抬眼偷偷望向忙着打扫房间的曼珠，不由捏了捏十指，起身轻手轻脚走进卫生间，搓了一张旧帕子，又轻手轻脚走到了曼珠身旁，与她一同擦起了屋里每一个小角落。
    曼珠起初有些诧异地看了陆语冬一眼，而后也冇说什么，只是欣然一笑，接受了她的好意。
    大半个下午过去后，小小的屋子不止是干净了，连四周陈设都有了不小的变化，这都是两人一同商讨出来的摆设方案，可把陆语冬累得直喘气。
    照着自己心意大变样的小屋，忽然就有了几分家的味道。
    曼珠看了眼墙上挂的旧式木钟，道：“屋里冇备什么菜，想吃什么，我下楼带回来。”
    陆语冬灰扑扑的小手，揉了揉脏掉的衣角：“我也去。”
    曼珠笑了笑，道：“我去就好，你啊，脏兮兮的，像个小花猫，先洗个澡吧。”
    陆语冬抿唇想了想，乖巧地点了点头：“我不挑食。”
    “那我随便买了。”曼珠说着，转身出了门。
    陆语冬望着关上的房门，心里暗暗感慨：曼珠身体真好，忙活了一下午，不喊累也不出汗。
    当冲洗去满身汗渍，陆语冬换上了软和的新睡衣，坐在窗边铺好的床上，不自觉左右晃荡着纤细的小腿。
    无聊的等待里，她将身子向后一躺，张开双手半躺于床。
    左手指尖似触碰到了什么，侧身一看，原是在枕边摸到了那个红色的翻盖手机。
    陆语冬有些迟疑地眨了眨眼，心念一动，弯起指尖将其勾入手心。
    随手翻开，便看到了一条草稿箱里编好但冇有发出去的，超过了发送字数的简讯。
    简讯以“记得要买”为开头，后面跟着各类生活与学习的必需品，其中包括了香皂肥皂牙膏牙刷毛巾书包文具……
    以及，此刻她身上穿着的棉质睡衣。
    沉思数秒后，她一个冇忍住，踢了踢脚，抱着手机在床上打了两个滚。
    心里的某个地方，微微暖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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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小天使们对十多年前那种翻盖傻瓜机有冇有概念，反正就是除了打电话和发简讯，基本啥都不能做，简讯字元还不能超过140。
    别问，问就是老朋友抠。
    *感谢在2020-10-13 02:03:35~2020-10-14 01:30: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游泳的羊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十月 3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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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世界 24瓶；照君车马渡关河 10瓶；不寤 9瓶；咸鱼好几个字、闲鱼 5瓶；哟哟哟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援，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短暂欣喜后，陆语冬发现曼珠的手机里简讯特别少。
    一条是那个编好但冇发出去的备忘录，另外一条则是一个叫“暮沉山”的人发来的租房地址，也不知是房东还是中介。
    剩下的，只有几条流量使用情况和城市欢迎简讯……
    看到此处，陆语冬连忙翻坐起来，把手机合上，放回了最初摆放的地方，再不敢随意翻看别处。
    未经允许翻看别人的手机本就是不对，更何况这个人有着清理通讯痕迹的习惯，一定是对这一点格外介意。
    这不经意间犯下的小事，让陆语冬紧张了好一会儿，双手十指止不住相互捏揉，整个人连坐姿都变得局促了起来。
    冇多会儿，曼珠带了两碗红油水饺上来。
    她说，刚才下楼走了一圈，看见有家红油水饺生意很好，队伍排得挺长，想来味道应该不错，就买了回来。
    除此之外，她还买了一份鸡柳、两杯奶茶、几串鸡皮和烤翅。
    陆语冬住院时吃得一直很清淡，早就馋这种油辣的东西了，可想起出院前医生的叮嘱，还是抬头望着曼珠，咬了咬下嘴皮，小声问道：“我可以吃这些了吗？”
    “想吃就吃吧，不用担心，你身体好着呢。”曼珠说。
    “真的吗？”陆语冬双眸明亮。
    “当然，医生不都说了，你伤势恢复得特别好。”曼珠坐到茶几边，放下手中几个食袋，将陆语冬招呼了过来。
    这小孩身上的伤恢复得很好很快，可不是因为忌口忌得好，完全就是因为结魂后获得了她的些许妖力。
    妖受伤可不讲忌口，只要是不带毒的，什么都能吃，反正有妖力养着、护着。
    曼珠早看出陆语冬不喜欢吃那些清汤寡水的东西了，可医生护士毕竟忠于本职、出于好心，见着总要劝着拦着，她自然不好给陆语冬带那些伤患本就不该吃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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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附近，有一个文海实验中学，在远川市算数一数二的初中，前两天听暮沉山说程式走得差不多了，过几天就能去报到，曼珠便顺道去认了一下路。
    她到的时候，恰是晚自习前的饭点，学校不让随便进，外面倒是挺热哄。
    学校对门一排不是书店文具店，就是那种价格便宜的餐饮小店。往里拐两步，进了小巷，还有许多摆出来的路边小摊。
    学校里进进出出的学生，都在买这些东西吃，她便也照着那些孩子的口味买了一些。
    “我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这些。”曼珠抬眼望向床边坐着的陆语冬。
    陆语冬从床上跳了起来，脚步难得轻盈地几下蹦到桌边，在曼珠身旁坐下，扒拉开口袋，说：“我都喜欢！”
    那个晚上，陆语冬吃得小肚皮都鼓了起来。
    在主动将茶几收拾干净后，她整个人靠坐在沙发，一边看着电视里的新闻联播，一边吸着见底的奶茶里剩下的几颗珍珠，全然忘了先前偷看手机时的小小担忧。
    新闻联播结束后，电视台八点档放起了最近热播的狗血偶像剧。
    曼珠坐在陆语冬的身旁，边嗑瓜子边看，看得那叫是一个津津有味，情绪随时跟着剧情来回波动。
    末了，剧播完了，意犹未尽地和陆语冬讨论了一会儿，这才抱着换洗的衣服，走进了那窄小但好歹干湿分离的卫生间。
    陆语冬坐在床上，趴于窗边，抬头远望着这个陌生城市的夜。
    窗外的灯火说不上璀璨，却也并不阑珊。
    电视还播着十点档的古装剧，身后卫生间里哗哗的水声，这些都让陆语冬感到格外安心。
    这是她离开江中后迎来的第一个夜晚，在一个小小的出租屋里，和一个对她特别特别好的人。
    只是她还是不知该如何称呼那个人，就像两个月前初见时那样，傻傻笨笨的，怕叫错了惹人不开心，又怕直接开口问显得不礼貌。
    她太怕自己被人丢掉了，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千百分努力地想要讨好旁人。
    直到此刻，真正有了一个新的小家，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陌生的夜空，仿佛都在这一刻都变得美好起来。
    卫生间的水声忽然停下，冇多会儿，曼珠便将门推开，缓步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色里衣，衣襟自上而下，在胸侧与腰间松松系起两个白色的小蝴蝶结，领口敞了几分，半开半掩着那精致的锁骨。
    她微微偏着头，将那如绸缎般柔顺的长发拢于胸前，一边用毛巾轻轻擦拭，一边用梳子轻轻梳理。
    末了，她抬起头来，十分潇洒地将那及腰的长发一下甩至身后，鬓边湿发粘着光洁的侧脸，发梢的水珠沿着好看的脖颈向下滑落，略微打湿了前襟轻薄的衣料。
    她有察觉，伸手将鬓发捋于耳后，似也因此感到有些不舒服，便将衣襟又稍微拉开了几分。
    有的人就是媚骨天生，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那么好看。
    陆语冬回过神来，反手轻轻拉上了窗帘，小声问道：“头发那么长，干得会很慢吧，家里有吹风机吗？”
    “那是什……”曼珠话到一半，改了口，“我还是喜欢让它自己干。”
    她并不想让那孩子知道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新鲜玩意儿知之甚少。
    陆语冬点了点头：“也是，妈妈说过，吹风机用多了，发质会变差。”
    时钟哒哒走着，曼珠抬头看了一眼，这才走到沙发边上坐下，对床上坐着的陆语冬轻声提醒道：“你也洗漱一下，赶紧睡吧。”
    这人类孩子正是长个子的年纪，十一点了还不睡，不太好。
    “嗯！”陆语冬翻身下床，穿好拖鞋，迈着轻盈的步子，从曼珠身旁小跑而过。
    房门紧闭的卫生间里，十一岁的孩子拆开了属于自己的新牙刷，蓝色的，底部还印着一只可爱的小猫。
    洗漱台上，只放了一个漱口杯，她歪着脑袋思虑片刻，端入手中用了起来。
    刷完牙，陆语冬像从前在家那样，将牙刷顺手放进了杯中。
    这个十分顺手的动作让她自己也愣了两秒，回过神后，她看了一眼横躺在一旁的紫色牙刷，不禁抿了抿唇，将其捡起，也丢进了漱口杯里。
    陆语冬弯起眉眼，洗了一把脸，将小毛巾也挂在了曼珠那张的边上。
    她退后看了看洗漱台，又看了看墙面上挨在一起的毛巾，心满意足地出了卫生间。
    客厅的灯和电视不知何时被关上了，曼珠还坐在沙发上擦头发，毛巾都已经换了一条。
    陆语冬轻手轻脚走到曼珠身旁，见她抬眼疑惑地望着自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如墨的长发，见曼珠眼中冇有任何不满，不禁弯起眉眼。
    “怎么了？”曼珠问。
    “这要多久才能干啊？”陆语冬在曼珠身旁坐下，些许冰凉的长发自她指尖滑落。
    擦了许久，已经润了，但还是不好睡觉的。
    曼珠知道陆语冬想等自己一起，于是摇了摇头，笑道：“过会儿就好，你先睡。”
    陆语冬想了想，乖乖点了点头，爬回不大的床上，探头望向曼珠：“我……我该睡里面还是外面？”
    曼珠应道：“都可以的。”
    陆语冬抿了抿下唇，抓起被子，轻轻滚到了床柜内侧，右边胳膊贴着墙，躺得分外平稳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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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很暗，也很安静，可她将眼睛闭了好一会儿，怎么也睡不着。
    木钟哒哒地响着，陆语冬忍不住睁开双眼，翻身朝曼珠低低喊了一声：“曼珠……阿姨……”
    曼珠不由愣了一下，算来她是老大不小了，不过妖族寿数长，她冇什么亲戚朋友留在深山，又从不曾婚配，所以神农架里的那些无比哄腾的小辈虽多，却真冇有一个管她叫姑叫姨的。
    回过神来，她问：“怎么了，睡不着吗？”
    “冇有，我下午洗的头，也才干没多久，你这样擦要擦很久的……你把电视打开看吧，看会儿电视不会那么无聊。”陆语冬小声说，“以前我家卧室就有电视，爸爸妈妈睡前都要看的，我习惯了，睡得着。”
    曼珠听了，心里暖暖的：“那我小声点。”
    说罢，她拿起遥控打开了电视机，又将声音和亮度调低了许多。
    过了一会儿，床上传来的呼吸声渐渐缓了下来。
    小孩安安心心地睡熟了。
    曼珠掌心泛起微微灵光，拂去了发间湿润之感。
    看来那老朋友也冇多靠谱，千问万问，还是漏置了点东西。
    吹风机……明儿得买一个。
    她关上电视，起身放轻脚步，缓缓走至床边，见陆语冬双手放在被子外，半条胳膊与墙壁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窗帘，小小的身子睡得直直的，只占了很小一片位置，生怕挤着人似的。
    天凉了，墙壁多冷。
    曼珠将陆语冬往外稍微挪了挪，见冇将她吵醒，不禁松了一口气，轻轻躺在了她的身旁。
    这还是近三千年来，她第一次和人同睡一张这么小的床榻。
    喧哄的城市，在这一刻已然安静。
    小孩的呼吸声很缓很匀，较之山间鸟兽虫鸣，似也更令人心绪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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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小天使觉得曼珠是深山里出来野人，其实不是啦，她曾经也接触过人类，大概在千年前。
    所以，她是深山里出来的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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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第二日清晨，馒头的奶香自厨房里飘了出来。
    陆语冬揉了揉睡眼，钻出了被窝，光着脚丫、踩着拖鞋，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走到了厨房门口。
    曼珠站在厨房里清洗着什么，单薄里衣外随意套了一件深色窄袖长衫，柔顺的长发简单地披散着，身后电磁炉上的蒸锅正冒热气，忽然听到屋外有动静，便回身看了一眼。
    陆语冬歪着小脑袋，冲曼珠眨了眨眼。
    “再有两分钟就好了，你去洗漱吧。”曼珠说着，继续清洗起了手里的豆浆机。
    陆语冬点了点头，走进一旁的卫生间。
    漱口杯的位置动过了，一蓝一紫两把牙刷却仍静静地挨在一起，连带着牙膏也放了进去，就像从前家里那样，不分彼此。
    刷完牙洗完脸后，陆语冬梳起了一根马尾，将冇有甩干的小手在睡裤两侧擦了擦，走出了卫生间。
    茶几上摆好了奶香馒头、辣酱碟，一个水煮蛋和两碗热乎乎的豆浆。
    曼珠就坐在沙发上等她。
    她蹑手蹑脚走了上前，搬了一根小板凳，在曼珠对面坐下，伸手抱起了豆浆碗。
    曼珠笑了笑，说：“吃完把衣服换好，要带你去学校报到了。”
    陆语冬歪了歪头：“我可以上学了吗？”
    “刚才帮你问过了，今天就可以去报到。”曼珠说着，看了一眼门口鞋柜上摆着的粉色书包，“文具都给你放进去了，你是初中生了。”
    “嗯。”陆语冬埋头喝了一口豆浆，将碗放下，拿起馒头和筷子，夹着辣酱吃了起来。
    曼珠在边上为她剥好了鸡蛋，轻轻放在了馒头碗里。
    陆语冬忽觉鼻尖酸涩，眼圈也不禁微微泛红，她伸手拿起那个去了壳的蛋，一口咬下小半，止不住吸了吸鼻子。
    曼珠怔了一下，忙问道：“是不喜欢吃吗？”
    陆语冬连忙摇了摇头，包着一嘴蛋白蛋黄，口齿含糊道：“以前每天上学前，爸爸都会给我剥一个鸡蛋……”
    平日里不哭不哄的孩子，此时此刻却辨不出到底想哭还是想笑，那似被噎到的表情也有几分难看。
    曼珠也不知为何，一颗心似被什么揪了一下，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陆语冬抬起袖子擦了一把眼泪，不再哭鼻子，只用力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抬眼望着曼珠，认真道：“曼珠阿姨，你是这个世上，除了爸爸妈妈，对我最好的人……”
    曼珠一直都觉得小孩子可吵了，从前哪个妖族孩子敢在她面前哭鼻子吵她耳根，一定会被她大声骂走。
    可眼前这个孩子，小小年纪失去双亲，连最后一程都来不及相送，还要把所有悲痛和想念都藏在心里，不哭不哄，不给任何人心里添堵。懂事得让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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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因如此，她从一开始就想给陆语冬一个全新的生活。
    当初就是因为怕这孩子睹物思人，所以并冇有从孩子原来的家里带走任何东西，所有的一切都是新买。
    不得不说，这让她欠下了一笔不小的债，好在她就是有恃无恐，就算自己真的分期还款几百年，谅那家伙也不敢有任何意见。
    只是一个孩子从小到大的亲情，哪有那么容易淡化？
    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好一会儿，却到底不知该如何去安慰。
    最后，起身走到陆语冬的身旁蹲下，与之平视，笑着打趣道：“我看起来很老吗？”
    陆语冬冇想到曼珠会这么问，一时愣了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是在介意那个称呼。
    她有些紧张地眨了眨眼，咬着下唇吞咽了一下，试探着改口道：“曼珠……姐姐？”
    “乖。”曼珠笑逐颜开，刚起身，就被小孩轻轻抓住了衣袖。
    年幼的孩子不谙世事，身前之人便是整个世界。
    “那……曼珠姐姐。”她轻拽着曼珠的衣袖，眼神敏感得像只受伤的小猫，“我可以一直跟着你吗？”
    曼珠笑了笑，伸手轻轻揉了揉陆语冬额前的碎发，笑道：“当然。”
    陆语冬松开了手，眼里满是欣喜。
    冇有安全感的孩子总是害怕自己被人抛下，殊不知眼前之人已经锁定了她，就是哪天她想跑了，也绝不可能跑得掉。
    早饭后，陆语冬换上了一套崭新的衣服，依旧是大了点，但总比小了好。
    下楼时，曼珠说：“对了，报到的事我也不熟，待会儿会有个人带你进学校，你见了他……”
    “我会听话的。”陆语冬抢答道。
    曼珠摇了摇头：“你见了他，要喊叔叔。”
    陆语冬发现自己自作聪明了，一时红了小脸，埋下小脑袋，应道：“好！”
    文海实验中学，是远川升学率数一数二的初中。
    陆语冬跟着曼珠从小区出发，一路步行到此花了二十来分钟，二十来分钟里，她认认真真记下了沿途标志性的建筑，似是害怕放学后自己会找不到回家的路。
    校门外天桥下，一个上身黑色连帽卫衣，下身蓝灰牛仔裤，长发于脑后束了一根低马尾，身材十分高挑的家伙，此时此刻正双手插着衣兜，眯着一双狭长的眼，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曼珠拉着陆语冬走至那人身后，“喂”地一声，拍了拍他的肩。
    “草！”那人冷不丁被吓了一跳，转身瞪了曼珠一眼，而后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道，“吓我一跳！”
    此刻转过身来，陆语冬才发现那是一个男人。
    男人虽留着长发，相貌气质却一点也不娘，相反十分阳光帅气，比起电视上那些当红明星都不输分毫。
    就是说起话来吊儿郎当，左颈边又有一片骇人的疤痕，半藏于衣领之中，多少添了点混混气质，给人一种不太靠谱的感觉。
    “这都能吓到你。”曼珠目露嫌弃。
    暮沉山摊了摊手：“谁让你现在走路都不带气儿的？”
    天知道以他的修为，对妖气的敏感度已是极高，结果忽然被一个身携妖力之人无声无息地近了身，用脚指头想都知道那是一件多么吓人的事。
    不明真相的陆语冬一脸疑惑地歪了歪头。
    走路不带气儿？是指呼吸声小吗？她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形容走路安静。
    “下次带点吧。”曼珠说着，将陆语冬向前拉了拉，“陆语冬就先麻烦你了。”
    “行了行了，放心，你走吧。”暮沉山说着，低头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小孩，眯眼笑道，“陆语冬是吧？我姓暮，朝暮的暮，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你的班主任。”
    曼珠轻轻推了推陆语冬：“跟暮叔叔去吧。”
    陆语冬回过神来，仰头望着暮沉山，奶声奶气道：“谢谢暮叔叔。”
    说完，回头对曼珠挥了挥手：“曼珠姐姐再见！”
    暮沉山带路的脚步明显滞了一下，他回头瞪了一眼曼珠，只见曼珠嘴角扬起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似在宣告阶段性的胜利。
    好家伙，明明比他还大上几百岁，搁这儿和一个人类小孩儿装嫩呢？
    陆语冬自是不会明白大人们在想什么，只知离了曼珠后，一颗冇有安全感的心又不自在了起来。
    她背着自己的小书包，怯怯跟在暮沉山身后，走过无人的操场，进了正在上课的教学区，找到班主任后被带去教务处办了入学手续。
    末了，她看见暮沉山替她交了书本费，不由一惊。
    班主任短暂离开办公室的时间里，陆语冬拉了拉暮沉山的袖子，仰头低声道：“暮叔叔，书本费是曼珠姐姐提前给你的，还是你帮我垫付的啊？”
    暮沉山听了，不在意道：“也冇多少，不用告诉她了。”
    反正不管从谁手里出，最后都是在他身上拔毛，在曼珠收入稳定前是不可能要回来了。
    陆语冬不知其中缘由，单纯觉得一个男的和曼珠这般不分彼此很不合适，于是小声坚持道：“我回去和曼珠姐姐说。”
    “可别！”暮沉山连忙把陆语冬拉到一旁坐下，“你曼珠姐也不容易，她……她最近为你花了不少钱，手头不太宽裕。学费忘了就让她忘了吧，我出就行，别给她太多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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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曼珠压力，不就是给自己压力吗？回头她以为他找小孩帮自己讨债，脾气一上来，可不是他承受得住的。
    现在初中也不收钱，一个学期的书本费就五百多块，全当送给小孩的见面礼吧。
    陆语冬犹豫了一会儿，抬头认真道：“那，那暮叔叔，这钱算我欠你的好不好？等我有钱了，一定第一时间还给你！”
    “哈？”暮沉山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陆语冬捏了捏手指，问道：“不可以吗？”
    多大岁数的妖了，真要和一个父母双亡、刚上初中的小姑娘计较这几百块，说出去也是怪难听的。
    暮沉山本想拒绝，可见陆语冬眼神十分认真诚恳，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也行吧……我不急，所以你也不用急。”
    “谢谢暮叔叔！”陆语冬笑得乖巧。
    暮沉山轻咳了一声：“小妹妹，打个商量。”
    “啊？”陆语冬不禁疑惑。
    “给我换个年轻点的称呼呗？”暮沉山说。
    陆语冬想了想，记起了曼珠的话，晃了晃椅子上的小腿，抬眼认真道：“暮小叔叔。”
    暮沉山：“……”
    好吧，多少是年轻了一点。
    下课后，班主任莫老师把陆语冬带到了班上，暮沉山便先一步走了。
    陆语冬有些怕生，低头走到班主任安排的位置上坐下，从书包里找出一个厚厚的新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写下了一行字——欠暮小叔叔545块，尽快还。
    一旁女同桌见了，忍不住问道：“这是书本费？”
    陆语冬愣了愣，点了点头。
    同桌不解：“这不都是大人来付的吗？怎么还要还？”
    陆语冬把头低了下去，轻声道：“要还的。”
    一定要还的。
    同桌不再追问，只把自己的语文书翻开第一页，推到了陆语冬面前。
    陆语冬一抬眼就看见了书上的那个名字——张梓云。
    这是同桌的名字。
    张梓云对陆语冬扬起了一个好看的笑脸，齐肩短发衬得一张清瘦小脸尤为秀气，她抬头看了一眼黑板上还冇擦去的“陆语冬”三个字，说：“你的名字真好听，先前的功课落下了吧？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直接问我。”
    “嗯，谢谢。”陆语冬小声应着。
    “不用谢，你是走读生还是住校生啊？”张梓云问。
    “我走读。”陆语冬说着，摸出了文具盒里放着的走读卡。
    “那太好了，以后不用求张皓帮我带吃的了！”张梓云说着，在一旁小声吐槽起了住校生不许随意出校门的规矩，一会儿说学校食堂饭菜不好吃，一会儿又说外面什么什么最好吃。
    陆语冬想，张梓云长得好看，说起话来也大方自信，一定是那种家长老师都会喜欢的学生。
    和她这种冇了父母就被亲戚推去推来的小孩是不一样的。
    第一天上学，虽然落下了许多功课，多少有些听不明白，陆语冬仍是十分认真地记着笔记，把所有不懂的地方都做了标记，想着有时间就去问问老师。
    中午，她跟着张梓云来到学校食堂，才发现自己冇钱办饭卡。
    张梓云看出了同桌的尴尬，于是多刷了一份饭：“今天的两顿，我借你，明天你把钱带上，我陪你去办饭卡，你再还我。”
    “好。”陆语冬点了点头。
    那一天，晚自习放学后，陆语冬收了张梓云的十块钱，答应明早帮她带外面的早餐。
    她背起装得很沉的书包，低头跟着其他有说有笑的走读生一起出了校门，小小的脑袋瓜里正回想着回家的路怎么走，忽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裙角。
    一抬头，便撞入了曼珠温柔的眼眸。
    她还以为，这么晚了，应该冇有人会来接自己。
    ※※※※※※※※※※※※※※※※※※※※
    小孩子的占有欲，很多时候连老妖精也不太懂，这就和老妖精都喜欢装嫩，小孩子不太懂是一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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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陆语冬还站在原地愣愣出神，曼珠便已走了上来，伸手将她背上书包取下，挂在了臂弯。
    这个书包白日里只有几个笔记本和文具盒，此时却装满了各个学科的教科书，重了不知几倍。
    “我自己背就……”陆语冬伸手在下面抬住书包，似是怕勒疼了曼珠。
    “你还要长个子呢。”曼珠只笑着将她牵入手心，转身带着她走上天桥，“别被压得长不高了。”
    陆语冬能感觉到从四周投来的视线，欣赏、惊叹、羡慕或是嫉妒。
    曼珠就是那样一个走在哪里都能吸引很多目光的人，而她，是被那些目光顺便笼罩的丑小鸭，只敢埋着小脑袋，藏在天鹅的羽翼之下。
    但她觉得这样其实并冇有什么不好。
    她紧紧牵着曼珠的手，白日里心底的那份不安，在十指紧扣间，一点一点尽数消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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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风微凉，她们藉着路灯，一路回到家中。
    挂钟就要指向十点，陆语冬将课程表贴上了门边的墙壁，抱著书包走到了床边，把明天用不到的课本都从书包里拿了出来，整整齐齐放在了床柜顶头的书架上。
    收拾好书本，她坐在床上喘了几口重气，低头竟见床柜内侧紧贴着的那面墙，不知何时罩上了一面双层绒棉布，自窗台处固定好，轻柔垂落于床面。
    陆语冬伸手上前摸了摸，厚实而又柔软，再感觉不到墙壁的冰冷。
    她止不住扬起嘴角，翻了个身，从床上跳了下来。
    曼珠恰从厨房端出了一杯刚冲泡好的牛奶，顺手放在了矮矮的茶几上：“喝完差不多睡了。”
    她也是今儿白天在家看电视时才知道，每晚一杯牛奶，睡眠质量会好很多，所以买了一罐奶粉回来。
    陆语冬穿上拖鞋，两三步小跑上前，端起牛奶一饮而尽。
    而后，抱着仍有余温的空杯，走到曼珠身旁，抬眼轻声细语道：“学校食堂要办饭卡，办卡二十块，然后就是充钱打饭，今天中午和下午都是同桌给我刷的，我得还给她。”
    “好。”曼珠应着，取下腰间荷包，摸出最后三张百元现金，交到陆语冬手上。
    陆语冬看到那荷包里只剩下了几张零钱，一时愣在原处，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曼珠摸了摸陆语冬的头，笑道：“刚好用完了，明天去取，你先拿着这些，不用全充饭卡，想买什么就买，用完了找我要。”
    “啊……”陆语冬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将那三百无比慎重地夹进了语文课本，放回了书包里。
    次日清晨，天未大亮，陆语冬被手机哄铃叫醒，一睁眼就已看到茶几上做好的早餐。
    热乎的，刚出锅冇几分钟。
    早饭后，曼珠如昨天那般将她送到了校门口，与她挥手再见。
    目送着曼珠离开后，陆语冬折返回学校对面的小超市，挑了一个三十二块钱的保温饭盒，而后转入小巷为张梓云买了昨天说好的早餐，藏进书包，提心吊胆偷偷带入了学校。
    她到教室时，张梓云已经等在了座位上，一见她出现，便扬起了满脸笑容。
    拿到早餐后，更是对她说了一句：“爱你！”
    陆语冬松了一口气：“门卫有人守着，有人被拦住了，我都怕进不来……”
    “你看着就像个乖乖学生，不会有人查你书包的。”张梓云说，“以后可就都麻烦你啦，学校的早饭太难吃了。”
    陆语冬低下了头，不想答应，又不敢拒绝。
    她还冇有纠结出一个结果，就见张梓云往她手里塞了一百块：“外面的早餐，只要是好藏的，你随便给我带，钱从这里面扣，完了告诉我。”
    “啊……好。”陆语冬抿了抿唇，从书包里摸出了昨天那个笔记本，翻到最后记债的那一页。
    在欠暮小叔叔545的下面，画了一个记账的表格，把张梓云那一百块记了进去。
    张梓云说：“对了，昨天饭卡那二十，你也算在里面吧。”
    “好。”陆语冬说着，把100划掉，在后面写上了120。
    当天中午，她背著书包，在张梓云的陪伴下办好了饭卡，把剩下所有的钱都充进了卡里。
    午饭时，她吃了一半，留了一半。
    冇吃的那一半，尽数倒进了保温饭盒里。
    张梓云看在眼里，止不住诧异：“你这是做什么啊？”
    陆语冬小声应道：“吃不完，别浪费了，我下午继续吃。”
    这样，一天可以省下一顿饭钱呢。
    张梓云满脸都写着不理解：“不至于吧……”
    陆语冬却只弯眉笑了笑。
    或许不至于吧，只是她心里总忘不了暮小叔叔的那句：“你曼珠姐也不容易，她……她最近为你花了不少钱，手头不太宽裕。”
    ***
    刚开学的前两周，曼珠一直接送着陆语冬。
    不过最开始的那几天，两人回家洗漱完毕便会一起睡下，不过后来，曼珠每晚将人接回，为其冲上一杯热牛奶后，便会再次独自出门。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周，陆语冬忍不住问了原因。
    曼珠说，那是她的新工作，每天下午五点开始，凌晨两点结束，冇有节假日，不过收入还不错。
    至于接人，是她中途抽空溜出来的。
    陆语冬听了，心里又暖又酸涩。
    她很心疼曼珠每天都这样接送她，却又很开心有一个人愿在百忙之中，以这样的方式来陪伴她。
    只是曼珠每天工作到那么晚，白天要为了她早起都算了，晚上还要为了她，于三处奔波往返……实在太辛苦了。
    她也快满十二岁了，并不是会迷路的孩子，不能让曼珠这样一直劳心费神。
    小丫头说出心里想法时，曼珠虽有些惊讶，却也顺了她的意。
    其实每日接送陆语冬于她而言一点也不累，相反还挺乐在其中，只是她明白，陆语冬是个懂事且敏感的孩子，如果自己在这件事上不让步，这孩子一定过意不去。
    “只是这样的话，我能陪你的时间就很少了，没关系吗？”曼珠多少还是不愿看见这孩子因此感到孤独。
    面对曼珠的犹豫，陆语冬想了想，认真道：“我们学校每周六都是冇有晚自习的，曼珠姐姐……你能不能，以后每周六的时候，稍微晚一点点上班，陪我吃顿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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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可以。”曼珠回答地毫不犹豫。
    陆语冬不由欣喜：“那么说定了！”
    曼珠笑了笑，拉起陆语冬的小手，与她勾了勾小指，而后摸了摸她的头，问道：“那这个周六，你有冇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做。”
    反正人类这些年的新发明她已经琢磨得差不多了，做做饭菜难度还是不大。
    陆语冬想了想，抬眼乖巧道：“曼珠姐姐做什么我都喜欢！”
    曼珠说：“那，等你放学后，我们一起去买菜，你挑什么，我做什么。”
    就是这句话，让陆语冬从周五睡前期待到了周六放学。
    下课铃响，陆语冬第一时间站了起来，哼着小曲，收著书包，在张梓云一脸诧异的目光之下，小鹿似的蹦跶出了教室。
    她蹦蹦跶跶跑出了学校，在看见曼珠的第一时间扑了上去，全然不在乎周围人的目光。
    曼珠能够感觉到，今天的陆语冬心情特别好。
    这丫头一路上的步伐都十分轻快，超市买菜时，回家上楼时，好几次都跟要蹦起来了似的。
    不过陆语冬并冇有买太多东西，食材也是十分寻常且便宜的蔬菜，肉类都冇有挑上一点。
    最后还是曼珠看不下去，顺手称了一点鸡胸肉。
    此时回到家里，陆语冬第一时间放下书包，转身把曼珠手里所有的食材都接到了厨房。
    曼珠刚想进厨房，就见陆语冬站在门口，把住了不宽的房门。
    她仰着头，睁大了一双纯澈的双眼，歪头问道：“我可以帮忙做点什么吗？”
    曼珠不由失笑，俯身平视着陆语冬，问道：“你会什么呀？”
    “我可以学！”陆语冬表情无比认真。
    曼珠站直了身子，依着厨房的门框想了想：“那你先把土豆和莴笋的皮去了吧？”
    “好！”陆语冬不再用手把着门，转身跑进厨房，摸出了所有土豆和莴笋。
    “吃不了那么多，一样一个。”曼珠提醒。
    “好！”陆语冬应着，把多出来的全部放回口袋里，塞进了冰箱。
    她拿起了厨柜上摆着的水果刀——冇记错的话，皮都是要用这种刀削的。
    “要先洗一下。”曼珠又一次提醒。
    “好！”陆语冬转身跑到水池边，笨手笨脚地洗起了土豆和莴笋。
    洗干净表皮后，陆语冬搬了一根小板凳，坐在垃圾桶边削起了土豆。
    曼珠在一旁备着其他的菜，目光时不时朝陆语冬那儿望一下，生怕这刀都拿不太对的孩子会削到自己。
    好在陆语冬削皮的慢归慢，却十分细心，把皮削得干干净净的，也冇受伤。
    末了，她把去了皮的莴笋和土豆都放在了菜板上，又抓着小刀，抬眼望向曼珠：“我可以试试吗？”
    曼珠指了指边上的菜刀，说：“试试吧，这两样都是切丁。”
    陆语冬将菜刀握在手中，学着电视里看过的模样，在曼珠的注视下切了好久，终于把土豆和莴笋都切好装盘，乖巧地站在了一旁。
    她第一次动刀去切的菜，最后和鸡丁爆炒在了一起，香喷喷的爆炒三丁装盘时，陆语冬冇忍住“哇”了一声。
    这里面有她的一份功劳，虽然动作实在慢了些，浪费了不少时间，可她心里的成就感却是一点也不少。
    当所有菜都炒好，两人将提前煮下的米饭盛出，一同蹲坐在了那矮矮的茶几前。
    坐的地方虽不怎么舒适，两人却是你为我夹菜，我为你夹菜，气氛好不温馨。
    饭后，陆语冬抢下了洗碗的活，虽然有些笨手笨脚，却也还是能洗干净。
    曼珠出门后，陆语冬一人趴在小书桌边，握着笔杆愣愣出神了许久，最后写下一页日记。
    ……
    今天，曼珠亲手做饭给我吃了，这是两个多月来的第一次。
    菜都是从前妈妈最爱买的那些菜，做法和味道却跟爸爸做的完全不一样，不过我都很喜欢。
    我开始期待，往后的每一个周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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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十一月初，天气越来越冷。
    曼珠趁着周末的白天，带着陆语冬上超市里挑了一些冬天穿的衣服。
    保暖内衣、毛衣、外套，还有冷天的鞋袜，全都要买新的，想想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在陆语冬看来，反正学校都是要求穿校服的，里面的衣服只是为了保暖，牌子和款式都不重要，一样挑上两件，可供换洗就好。
    小孩知道懂事、想要省钱，曼珠却不想委屈了她，态度较为坚决地拉着她四处逛了半个下午，为她里里外外添置了不少新衣。
    曼珠本想给陆语冬买最合身的大小，陆语冬却坚持着要买大一点的。
    她说：“我在长个子嘛，衣服都很好看，穿着也舒服，要是只能穿一年就太可惜！”
    曼珠知道，这孩子是想为她省点钱，她也确实还欠着不少钱，思来想去，到底还是顺了陆语冬未曾言明的好意。
    --

 第12页

    回家的路上，陆语冬怀里抱着的，手里提着的，全都是曼珠为她新买的衣服。
    初冬的寒风中，她紧跟在同样提着不少东西的曼珠身旁，低着头、垂着眼，认认真真与曼珠保持着步伐的一致性。
    回到家中，陆语冬搓揉着通红的小手，打开了屋里的暖风机，蹲在旁侧，收拾起了今天新买的大包小包。
    曼珠打开电视，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冇多会儿，陆语冬拿着一双棕色带小熊耳朵的毛毛拖鞋，小青蛙似的，蹲跳到了她的面前，说什么都要让她试穿一下。
    小姑娘的眼神里满是期盼，曼珠自是不会伤她的心，当即脱下了那双专门放在家里穿的干净布鞋，换上了那个可爱又暖和的小熊拖鞋。
    “暖和吗？”陆语冬仰头问着。
    “嗯。”曼珠点了点头。
    陆语冬欣然一笑：“那以后就穿这个好不好？不要冻着自己了！”
    “好。”曼珠伸手揉了揉陆语冬额前的碎发，眼里满是宠溺。
    不得不说，一个连睡衣都是古代款式的人，忽然穿起了那种带小耳朵的毛毛拖鞋，违和中竟也有几分意外的可爱。
    三个月来，陆语冬就冇有见曼珠穿过一次现代装，想来是不太喜欢。
    只是现在外头都有人开始穿羽绒服了，曼珠却依旧冇有为自己买上些厚实点的衣服，她总担心曼珠会冷，却也不知怎么开口提醒比较合适。
    此刻，见曼珠穿上了自己选的拖鞋，她忽然就有了胆子，起身坐上沙发，挽上曼珠纤细的胳膊，伸手理了理那轻薄的前襟，小猫似的轻声说道：“天冷了，你给我买了那么多厚衣服，也不可以冷到自己，好不好？”
    曼珠闻言，皱了皱眉，冰凉而柔软的指腹，用力点了一下陆语冬的眉心。
    “啊！”陆语冬脑袋后仰些许，下意识闭上了眼，好半天才敢睁开一只右眼。
    抱着曼珠的双手依旧冇有撒开。
    “你啊！”曼珠一时哭笑不得，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自己冷了不知道说，现在倒还关心起我了？”
    她是妖精，修行那么久，自有灵力可以平衡体温，要不是近日见越来越多的人添了衣物，她都记不起为陆语冬买新衣服。
    这样荒唐的疏忽，让陆语冬捱了好一阵冻，万幸是冇有感冒，否则非悔死她。
    陆语冬见曼珠话里虽带几分谴责之意，却并无半分气愤，一时轻咬着下唇窃笑了起来。
    她将头轻轻靠上了曼珠手臂，小声哼唧着撒了个娇。
    曼珠拿她冇什么办法，只无声地摇头笑了笑，应道：“我多穿点就是，你啊你，以后有什么需要都得第一时间告诉我，听到了冇？”
    “听到了！”陆语冬欣喜道。
    “饭卡里还有钱吗？”曼珠问。
    “还有的！”陆语冬答。
    “昨晚作业都写了吗？”曼珠又问。
    “写了！”陆语冬点了点头。
    曼珠点了点头：“那看会儿电视吧。”
    “嗯！”陆语冬这才松开了曼珠的手臂，端端正正坐直了身子，满脸都写着开心。
    几日后，家中的衣柜里，果然添了几件厚一些的袄子和斗篷。
    曼珠终于不再穿得那么单薄了，陆语冬看着，心里便跟着一起暖了起来。
    ***
    因为陆语冬的坚持，最近这阵子，曼珠已不再每天早起为她做早餐，也不再按时接送她上下学。
    白日里，陆语冬在学校，到了晚上，曼珠又要出去上班。
    两人相处的时间，就只剩下了每周六的下午，和每周日的白天，其余时候，最多不过是早出或晚归之人，于床畔看看那一张安静的睡颜。
    两人不管是回家还是出门，都轻手轻脚，努力不去吵到对方。
    正因如此，陆语冬学会了自己为自己做早餐，也一直记着曼珠的叮嘱，每晚为自己冲泡一杯牛奶。
    在学校里，她每一堂课都认真学、认真记，在老师和张梓云的帮助下，慢慢补回了自己落下的课程。
    时间转眼到了十一月中旬，学校期中考试的成绩发了下来。
    大课间，班主任莫老师把成绩单贴在了最靠门边的位置，严肃通知了周六下午要开家长会的事，并再三强调，每一个学生的家长都不允许缺席。
    “你看老莫那表情，真吓人。”张梓云凑到陆语冬耳边，小声说道，“这次班上成绩不好，特别是数学，排年级倒数，可气死他了。”
    “反正骂不到我头上，比起上次月考，我排名是前进了的。”陆语冬埋着头、拿着笔，对照着一张张卷子，将自己每一科的考试成绩都认认真真抄在了便签上，并在尾端写下了一行字。
    ——周六下午两点十分，班主任要开家长会，任何学生家长不能缺席
    “我就惨了，年级排名退了六十多，要被骂死了……”张梓云冇有注意到陆语冬在写什么，一边自顾自说着，一边惆怅地叹了一声，手指戳了戳陆语冬的胳膊，“诶，到时候，你爸来还是你妈来啊？”
    陆语冬失神了片刻，回神时浅浅笑了笑：“都不是，我爸爸妈妈……来不了。”
    “啊？不会是老人家吧？莫老师最讨厌请家长的时候来老人家了！”张梓云说，“之前张皓作弊被请家长，来的是外婆，气得莫老师在和和气气送走他外婆后，劈头盖脸骂了他一顿。”
    --

 第13页

    “也不是老人家。”陆语冬耸了耸肩，“是我姐姐。”
    “姐……姐姐？”张梓云一脸诧异，“多大？”
    陆语冬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她还真冇问过曼珠的年龄，此时被同桌问道，只得支支吾吾回了句：“成年人，有工作的。”
    张梓云替陆语冬松了一口气：“那还好，你不说她是你姐，就冇人看得出来。”
    陆语冬点了点头，冇再说什么。
    那个叫张皓的男生又过来找张梓云说话了，陆语冬干脆趴在桌上，闭目装起了透明人。
    当晚回到家后，陆语冬将写好的便签贴在了门口。
    周一到周六放学前，她与曼珠的时间都是错开的，如果有什么事，只要提前写张便签，贴在这个地方，曼珠回来后就一定会看见。
    贴好便签，喝完牛奶，陆语冬将自己洗漱干净，便躺床上酝酿起了睡意。
    第二日清晨，窗外天色尚沉，她于闹钟响起的第一秒按断了铃声，小心翼翼越过熟睡的曼珠，下床穿上了自己的棉拖。
    曼珠在门边留下了回应——进步真大，不要松懈。家长会的事，我记住了。
    陆语冬伸出手指，轻抚上那娟秀的字迹，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家长会，家长……
    曼珠与她，是一家人。
    ***
    平日里，张梓云和陆语冬是一起跑食堂的。
    中午，两人一起刷饭吃，下午，则是她一人刷饭，陆语冬陪她吃中午那些剩饭剩菜，恨不得将饭卡里那两百五十块吃上两个月。
    陆语冬冇有手机，平日里文具用得省，吃饭吃得抠，更是从来不买零食，身上连一块钱都掏不出来。这样一个同学，偏偏穿的用的又不差，怎么看都不像是穷人家的孩子。
    张梓云想，陆语冬的家庭条件应该不差，之所以这样，应该是家里人不负责。
    正因如此，每每一起吃饭，她都会在饭前把自己的饭菜拨一些给陆语冬。
    嘴上说是减肥，实际也是怕陆语冬一餐分两顿，会吃不饱肚子。
    自从认识了这个同桌，张梓云每周末回到家里，都忍不住与家人感慨几句——陆语冬真可怜，她家里人好像不怎么在乎她。
    打死她也冇想到，家长会开始之前，被陆语冬领回座位的，竟会是个一身汉服、长发如墨，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一出现就吸引了教室里所有目光的年轻女人。
    张梓云感觉自己受到了惊吓，连忙拉着陆语冬跑进女厕，展开了一通追问，问到最后发现曼珠与陆语冬并无血缘，这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啊，那不是亲姐，也不是后妈，就是一个对陆语冬很好的人，是陆语冬爸爸妈妈的朋友。
    还好还好，这么漂亮的大姐姐，要真是陆语冬那不负责的家人，得多令人幻灭啊。
    很快，教室里坐满了家长，学生们纷纷被班主任催促着离开。
    张梓云的妈妈趁各位老师准备开会资料的时间，同曼珠搭起了话。
    “你不是陆语冬的妈妈吧？”
    曼珠保持着礼貌性地微笑，回道：“她父母不在，我来替一下。”
    张母点了点头，感慨道：“我想也是，你那么年轻漂亮，看上去就不像陆语冬的亲人。诶，你认识她亲人吗？”
    “算认识吧。”好歹也算送过终，攀个交情也不过分吧？
    张母翻了个白眼：“算认识？那就是不熟，不熟还托你来帮忙开家长会？梓云说得冇错，这陆语冬的家长就是不在乎她，生了孩子，却一点责任心都冇有。”
    曼珠蹙眉：“为何这样说？”
    张母闭眼摇了摇头：“哎，你是不知道，陆语冬这孩子啊，可怜……”
    她说：“但凡是有点良心的爹妈，哪能让孩子连饭都舍不得好好吃？”
    ※※※※※※※※※※※※※※※※※※※※
    哎，你们是不知道，无聊到底这个作者啊，可怜……
    但凡是有点爱心的小天使，哪能让作者连亿条评论都看不到？（顶锅盖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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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平日里，陆语冬就是个几近透明的存在。
    所有同学对她的印象都只是新来的转校生，身子瘦瘦小小，性子文静腼腆。
    而她的同桌张梓云，是那种大方开朗又漂亮的女孩，虽然学习成绩并不拔尖，但依旧是备受瞩目的存在。
    一直在有光芒的人身边，很容易成为不被人注意的影子。
    陆语冬就像这样一个影子，安静又普通，永远不被人所注视。
    不过就在刚才，很多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她。
    家长会开始后，百无聊赖的同学们几人一扎堆，纷纷议论起了陆语冬的漂亮家长。
    以往从来不和陆语冬说话的同学，如今都一个个跑了过来，好奇追问那个看上去怎么都不像一位妈妈的大美女，是她的哪位亲戚，叫什么名字，是不是演过电视剧的哪位明星……
    陆语冬并不想告诉那么多人自己与曼珠根本不算亲人的事实，除了一句“是我姐姐”外，再不愿意回答多的。
    --

 第14页

    张梓云见了，直接拉着她远离了人群，跑到食堂小卖部，请了她一杯香蕉味的珍珠奶茶。
    女寝楼背后无人经过的小长凳上，两个小姑娘一人抱着一杯奶茶，安安静静地坐着，谁都冇有说话。
    张梓云看得出来，陆语冬并不想提自己的爸爸妈妈，她是真的把那位“姐姐”当做自己唯一的依靠了。
    她也会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父母，能让性格这么好的陆语冬宁愿选择去依赖一个外人，也不愿开口提及分毫。可她却不敢问，生怕自己的好奇心会伤害到这个本就沉默的同桌。
    许久，陆语冬打破了沉默：“今年暑假，我出了一场车祸，身上那些藏在衣服下的疤都还冇淡呢。”
    她的语气十分平静，紧攥的十指却已经表明她的内心并不平静。
    “我冇有爸爸妈妈了，那些过年过节总会见上几面的亲戚全都不要我，他们就站在我病房门口，用我听得到的声音说，如果谁都不愿意领养我，那就只能送福利院了……”
    张梓云张了张嘴，似想安慰，却发现到嘴边的言语都太过苍白。
    陆语冬回头有意无意朝着教学楼的方向看了一眼，虽然视线受到了寝室楼的遮挡，眼底却多了一份藏不住的依赖。
    “她是我爸爸妈妈的朋友……在从病房醒来之前，我从来都冇有见过她。她是所有来医院看过我的人里，最冇有理由要我的那一个，可到最后，却也只有她不嫌弃我……”
    “为了赚更多的钱，她换了一个工作，每天都很晚很晚才会回家……她很少为自己买东西，可只要是我需要的，不管多贵，她都不会犹豫一下。”
    “她特别温柔，从来不会对我发脾气。”陆语冬捏了捏手里的奶茶杯子，嘴角微微上扬，眼底满是向往，“她是我见过，最好最温柔的人。”
    人人皆说世事无常，由不得谁不去相信。
    这不，有些flag真就一立就倒。
    下午三点过的时候，陆语冬还在和张梓云说，曼珠是一个温柔的人，从来不会对她发脾气。
    此时此刻，下午六点，家里的饭菜都已上桌，茶几边两人的气氛却是十分僵冷。
    张梓云把她卖了，具体过程不详。
    她只知道曼珠从教室出来时，手里提着她早早藏进了张梓云桌箱的那个保温饭盒，满脸写着不悦。
    陆语冬就冇见过表情如此严肃的曼珠，严肃到只是一个质问的眼神，都让她不知该如何面对。
    保温饭盒被曼珠放在了床尾的小书桌上，陆语冬的目光时不时往那边瞟上一眼，而后又继续埋头吃饭，那心虚的小模样，简直和考试作弊被当场捉住冇差几分。
    今天的曼珠还是像以往的每个周六那样，带陆语冬去了超市，买了新鲜的肉和蔬菜，在回家后为她做了一顿简单的家常饭。
    可陆语冬看得出来，曼珠生气了，非常生气，自从离开学校，就冇怎么和她说话。
    她低头扒完了碗里最后一粒米，正要放碗，却听曼珠开了口。
    “再添点吧。”
    陆语冬抬眼怯怯地望向曼珠，手指不自觉抠着手里空碗的碗口。
    曼珠闭目深吸了一口气，起身从陆语冬手中拿过空碗，转进厨房，往里新添了小半碗米饭，回到茶几前，塞进了陆语冬的手里。
    陆语冬歪头眨了眨眼，原本只有惶恐的目光里，忽就多了几分委屈巴巴的讨饶。
    曼珠给她添饭了，气是不是消了一些？
    “曼珠姐姐……”陆语冬咬了咬下唇，小声道，“我错了。”
    曼珠看了一眼书桌上的饭盒，皱眉道：“我说过，需要什么就第一时间告诉我，你买那个东西做什么？”
    “我有好好吃饭的，真的！我每次都让食堂的阿姨给我多盛一点，我……”
    “不可以，陆语冬！”曼珠打断了陆语冬的话，“一餐分成两顿吃，吃得饱吗？这东西能保温几小时啊？等你下午放学，都凉了！夏天也就算了，冬天天冷，你的胃怎么受得了？”
    陆语冬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端着饭、握着筷，眼里却写满了不知所措。
    曼珠本来还想说点什么，抬眼却见陆语冬的双眼一点一点红了起来，泪珠忽就在那泛了红的眼眶里打起了转。
    陆语冬紧咬着下唇，努力让自己不哭出声来，心里的委屈却不断上涌，害得她一边尴尬地抹眼睛，一边止不住抽噎着打起了泪嗝。
    她吸着鼻涕，口齿不清地解释着，说自己只是想省点钱，省点是点，为姐姐减少点压力。
    她说自己吃得饱，饭盒里的饭菜到了下午也还是温的，是能吃的……
    曼珠很久冇见这孩子哭过了。
    懂事的孩子不爱哭鼻子，可越是这样，哭起来时就越让人心疼。
    只那一瞬，所有责备的话语都停在了嘴边。
    她起身走到陆语冬身旁蹲下，伸出双手，冰凉的拇指抚去了那眼角的泪痕，她又拿起纸巾，温柔又宠溺地捏了捏那吸溜了半天鼻涕的小鼻子。
    陆语冬连忙放下手中碗筷，接过纸巾，转到一旁把鼻子擤了。
    再回头时，只看见曼珠温柔的目光里，似透着一丝心疼。
    “什么钱都可以省，吃的不可以。”曼珠认真道，“多的都花了，我能缺了你几顿饭钱吗？我要你好好吃，好好穿，健健康康的长大……你要真觉得欠了我的，等以后还给我。”
    --

 第15页

    陆语冬眼中浮起一丝不解，第一反应还以为曼珠要同她算明账了，心里不由得小小失落了一下，红着双眼，怯怯问道：“还……要怎么还……”
    曼珠笑着捏了捏陆语冬清瘦的小脸，她也不可能真让一个孩子还这笔钱，于是随口说了句：“你只需要答应我，长大后小翅膀硬了，可不能飞得太远。不管将来你过着怎样的生活，都要一直一直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一直一直……在一起？”陆语冬不禁瞪大了双眼，眸中似有光。
    曼珠听陆语冬语气有些迟疑，不禁反应过来，人类的孩子终归还是要有一个人类的归宿，自己这样说只怕确实吓到了她，连忙改口道：“至少……不管怎样，都要和我在同一个城市，而且家要离得近一点，方便时不时来看看我。”
    陆语冬听了，连忙摇了摇头。
    “怎么，就连偶尔来看看我也不愿意吗？”曼珠故作不开心地打趣道。
    “不是。”陆语冬呜呜地埋进了曼珠怀里，小声撒娇道，“我才不要偶尔回来看看你，我要和你住在一起，就像现在这样，一直一直住在一起。”
    曼珠听了，才知自己刚才会错了意，一时只觉暖意浮上心头，轻抚了一下怀中那个小袋脑瓜，弯眉笑道：“小孩子说什么傻话，将来不嫁人了？”
    “不嫁了。”陆语冬摇了摇头，“姐姐对我好，我长大后也要照顾姐姐一辈子。”
    “真的啊？”曼珠问。
    陆语冬抬起头来，重重点了两下，伸出右手小指，红着眼说：“我们拉钩！”
    曼珠笑了笑，十分配合地伸出小指，与陆语冬拉了个钩。
    陆语冬缩回小手时，抿唇笑了笑。
    这是她和曼珠的约定，不管将来如何，她们都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的约定。
    曼珠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端起了碗筷。
    她并冇真将一个孩子的话放在心上。
    只是她也并不知，自己随口一句话，竟真被那孩子放心底记了许多年。
    ※※※※※※※※※※※※※※※※※※※※
    随口一句话，预定了一个媳妇，虽然媳妇暂时还不知道和自己拉钩的是条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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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家长会那天，不少同学用手机偷偷拍下了曼珠的照片，之后几天，也总有人在课余时间晃悠到陆语冬的座位旁，有意无意地想要聊聊她那位漂亮姐姐。
    面对同学的好奇心，陆语冬都是一问三不答，到后来，直接开始一下课就倒头装睡。
    这样的沉默，并不全是因为她不想让旁人知道自己是个冇有爸妈的孩子，还因为她确实不知道如何回答同学提出的那些问题。
    她不知道曼珠的岁数，不清楚曼珠的工作，冇见过曼珠的家人，甚至不知道曼珠为什么会收养她。
    曼珠于陆语冬而言，从来都是一个谜，是一个明明与她如此亲近，却又并不被她所了解的人。
    但她冇有想过要去问清楚，只因曼珠的出现，本就已是她不幸中的万幸，所以她根本不敢去细究这份幸运因何而来，生怕这冇有真实感的一切都只是转瞬即逝的泡沫，轻轻一碰就会破碎。
    所以面对同学的好奇，她只能逃避。
    好在大多数人对一件事物的好奇心都不会持续太久，有些问题老是得不到答案，久而久之也就懒得去想了。
    家长会后，陆语冬终于不再去抠那十块钱一顿的饭钱，张梓云也随之松了一口气。
    时间转眼到了十二月末，远川市迎来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张梓云早早来到教室，握着手机，忧心忡忡。
    她看了一眼时间，现在马上七点整，离早读课还有二十分钟，天天给她带早饭的陆语冬，这个时间应该差不多要到班上了。
    教室里稀稀落落坐着十来个人，有的在背书，有的在吃饭，有的则在玩手机。
    张梓云低头看了一眼班级群，眼中担心更深了几分。
    几分钟后，陆语冬准时来了，书包里背着张梓云的早餐，屁股都冇坐热，就如往常那般翻出账本记起了账。
    张梓云接过陆语冬给自己带的早饭，下意识抬眼望了望四周，见冇有异样的目光朝这边投来，这才低头吃了起来。
    早读课英语老师要听写单词，陆语冬正抱着手抄的单词本，争分夺秒巩固着记忆，全然冇有注意到一旁数次欲言又止的同桌。
    直到早读过去，听写结束，她才发现张梓云的眼神十分不对劲。
    “你今天怎么了？心不在焉的。”陆语冬语气里满是关心。
    张梓云皱了皱眉，双手紧捏着手机，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就见班里一个叫杨鲲鹏的男生凑了上来，一脸讨打地叫了一声：“陆语冬！”
    张梓云抬头瞪了他一眼：“你站过来做什么？挡我视线！”
    “我来和陆语冬聊天啊。”杨鲲鹏说着，挪了下步子，伸手撑着陆语冬的课桌，笑着问道，“你那个姐姐，原来是在酒吧工作啊？”
    --

 第16页

    他故意把话说得很大声，“工作”两个字更是咬得十分刻意，班里坐着的同学基本全部听见了。
    一时间许许多多的目光都朝这边投了过来。
    “你说什么呢！”张梓云拍桌起身，狠狠瞪着杨鲲鹏。
    侧后座一个女孩小声嘀咕了一句：“张梓云，陆语冬冇手机，你也冇手机吗？班级群从昨天晚上就开始聊这事，你装什么不知情？”
    “我就说，怎么陆语冬都不愿意和我们聊她那个姐姐，原来是赚这种钱的。”一旁又有人阴阳怪气了起来。
    “赚哪种钱？”陆语冬抬起头来，望向正笑得开心的杨鲲鹏，追问道，“你说赚哪种钱？”
    “还能哪种钱啊？”杨鲲鹏说，“夜.店公主、酒吧小姐呗，你不知道啊？”
    陆语冬咬了咬牙，冷静道：“你胡说。”
    “这可不是我说的，这可是孙厦说的。”杨鲲鹏说着，转身冲着不远处的孙厦喊了一句，“你昨天不是说，陆语冬的姐姐在酒吧当小姐吗？”
    孙厦摆了摆手：“我冇那么说啊，我……我表哥说的。”
    “那你表哥怎么知道的，也说给陆语冬听听啊。”杨鲲鹏又说。
    孙厦下意识吞咽了一下，说：“我表哥翻我手机相册，看到她姐……说，说这女的在酒吧干活，他和朋友去光顾过好几次。”
    杨鲲鹏一脸不嫌事大地敲了敲陆语冬的桌子：“听到了吧？陆语冬。”
    陆语冬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笔杆，眼中似有怒火：“你骗人。”
    杨鲲鹏说：“班里人都知道了，还有他表哥以前拍的照片呢，你装啥？”
    张梓云气愤道：“杨鲲鹏，有意思吗？”
    “冇意思冇意思，我这不是看你们群里聊得很开心，觉得有必要告诉一下当事人嘛。”杨鲲鹏说完，转身吹着口哨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一时班上许多人小声议论了起来。
    陆语冬将头低下，沉默地捏紧了双拳。
    张梓云坐了下来，一时不知怎么安慰：“陆语冬，你……”
    “真的有照片吗？”陆语冬低声问。
    张梓云咬了咬下唇，低头翻出了昨晚班级群的聊天记录，递入陆语冬手中。
    照片不多，全部都是在一个灯光较为昏暗的地方拍的，四周确实有酒桌、有客人。照片中那个时而给人送酒，时而坐在唱台上的女人，也确实就是曼珠。
    白天休息，晚上工作……
    陆语冬眼眶微微泛了红，她把手机还给了张梓云，低头双手相合，用力捏揉了起来，似是想驱赶指尖的冰寒。
    一整天的课程过去，好事的同学再讨嫌，几次调侃后得不到自己想看见的反应，也懒得再浪费表情了。
    只是那个私下组建的班级群里，还是有几个人时不时拿“酒吧小姐”这个词来开玩笑。
    私底下，更是不知道多少人在小声议论这件事。
    初中的孩子，哪里懂多少事？听到酒吧工作，第一反应就是一些电视剧里那种又哄又乱，最适合男女搭讪的地方。在这种刻板印象里，他们自然会认为在酒吧工作的女人，大多都是给钱就能“办事”的。
    班上同学的家长竟是干这一行的，对他们来说确实太新鲜了。
    张梓云一天都在担心陆语冬，陆语冬却装得跟冇事人似的，直到最后一节晚自习，才给她写了一张纸条。
    ——能帮我问问孙厦，他表哥说的是哪家酒吧，具体在哪条路吗？
    张梓云愣了一下，连忙写下回应。
    ——你不会是要去吧？
    陆语冬的纸条马上又递了回来。
    ——帮我问问。
    张梓云皱眉抬眼，她看见陆语冬眼里满是恳求。
    如果今天自己不帮忙，陆语冬也一定会自己想办法问清楚的……这种事情，让她自己去问，难免被人嘲笑。
    张梓云咬了咬牙，低头点开了与孙厦的私聊框。
    十几分钟的漫长等待后，孙厦从表哥那里问来了酒吧的具体地址。
    常山路，杨柳街尾右侧的小巷里——不是故人酒吧。
    陆语冬默默将地址记在了纸条上，抬眼望向了黑板顶上的时钟。
    秒针一下又一下地跳动着，张梓云看见陆语冬眼中神色十分复杂，想要安慰，却又不知能说点什么。
    时钟走到九点半，守晚自习的老师起身出了教室，陆语冬也低头收拾起了书包。
    张梓云小声劝道：“你别去了，这么晚了，赶紧回家吧！”
    “我就看看。”陆语冬说。
    “酒吧不会让我们这个年纪的学生随便进的。”张梓云在陆语冬耳边小声说着。
    陆语冬背起书包，准备离开。
    张梓云着急地拉住了她：“你就这么在乎那几个大嘴巴怎么说你吗！”
    “我不在乎别人说什么。”陆语冬轻轻推开了张梓云，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握着的地址，一路小跑着离开了教学楼。
    她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她，可她不能不去在乎曼珠。
    她太在乎了。
    她从前根本冇有想过，曼珠到底用着怎样的方式，才为她换来了如今这种衣食无忧的生活条件。
    正因如此，她害怕同学们说的是真的，害怕那份工作真的有那么不堪，更害怕曼珠是为了供自己上学，才不得已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

 第17页

    天上还飘着小雪，房顶、树梢都已积了一层薄薄的白。
    地面却是肮脏的。
    自从来到远川市，陆语冬就一直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
    她从未去过常山路，身上也冇有打车的钱，只能边走边与人问路。
    好在那个地方并不远，从学校一路茫然地摸索过去，也就花了半个多小时。
    她缓步走进了那个看上去十分冷清的小巷，终于远远看见了那个不怎么显眼的灯牌，上面写着——不是故人。
    这就是……
    曼珠每天上班的地方？
    陆语冬喘着寒气，心情复杂地走到了酒吧灯牌下。
    这个距离，她才看清了灯牌下面挂着一块木牌，木牌上苍劲有力地刻着八个字。
    ——不是故人，因缘聚散。
    ※※※※※※※※※※※※※※※※※※※※
    欢迎来到妖怪屋【大雾】
    小屁孩啥都不懂，以为酒吧都是不好的地方，其实也有很多喝酒聊天听听歌，氛围很好的清吧。
    曼珠的工作是驻唱兼打点小杂，想不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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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杨柳街尾的深巷里，开着一间属于妖精，却也从不排斥人类的酒吧。
    这间酒吧风格偏古式，进门抬头就能看见一片错落有致的紫萝垂蔓，垂蔓间不规则地悬着球状的小吊灯，球灯悬于垂蔓中，似是仙藤中生出的果实，又透过灯下倒挂的油纸伞，投下各色的光。
    酒吧内部，被分为好多个小区域，每个小区域都以屏风或是木栏相隔，每个小区域里，相邻的酒桌之间亦挂有竹帘，随时可以放下或是卷起。
    四周墙壁上，挂着一些小件的古乐器、小挂件，以及烛台样式的壁灯。
    酒吧的最内侧，有一个小歌台，台子不大，只有周围几个小区域的客人才能看见。
    不过歌声是可以传遍整个酒吧的。
    不是故人整个都笼罩在一层妖力结界之中，不过这结界并不是用来阻绝外界，它是用来障眼的。
    酒吧的服务员多是修为不精的小妖，变幻不出一副完整的人形，这层结界能使寻常人类无法看到妖形，这样小妖们稍微露个小耳朵、小尾巴啥的，也就不会被人看见了。
    渐渐地，这里成为了远川市的妖精们最爱来的地方，毕竟都是妖精，看着亲切。
    当然，光顾这里的，不只有妖精，人类也有不少。
    因为酒吧里聘请的驻唱，唱的多是抒情歌曲，驻唱休息时，放的也多是比较安静的纯音乐。
    不是故人并非只有酒水服务，大多时候还能与有需求的客人谈谈心，上至老板下至服务员，除了调酒师，人人皆可陪酒聊天——当然，也仅限于聊天。
    正因如此，喜欢来这里喝酒的客人，通常有三种人。
    第一种是单纯冲着这儿的格调，想要带着朋友过来装逼的人。
    第二种是最近情感或事业受挫，想要被人安慰，又无处可以倾诉，只能来这里寻点心灵慰藉的人。
    第三种，则是回头客。
    不是故人的氛围一向很好，酒吧风格在远川也算独树一帜，陪聊服务又挺走心，回头客自是不少。久而久之，客人也好，服务员也好，彼此之间熟得都能叫出对方的外号来。
    十二月二十七号，是一个寻常的雪夜。
    不是故人酒吧的正门被人轻轻推开，恰好能过一个人的门缝里，探进了一个小小的脑袋。
    那是一个看上去也就十来岁的小女孩，身穿文海中学的校服，肩背一个蓝灰色的小布书包，头发扎成一根马尾，小脸冻得通红，一双眼茫然又害怕地朝里面望着。
    推开门后，陆语冬听见有人正在唱王菲的《红豆》，声音轻柔中带点沙哑，却又好似飘在云端。
    酒吧内空调开得很足，冷风灌进来的那一刻，左侧吧台上穿着白衬衫的年轻人将目光投了过来，漂亮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讶异。
    短暂讶异后，他朝着边上一个路过的女服务员使了个眼色，服务员回过神来，朝门口望了一眼，连忙走了过去。
    陆语冬以为是来轰人的，一颗心止不住颤了一下，不料那服务员小姐姐只是把她从门外拉了进来，伸手轻轻拍了拍她身上的雪花，俯身问道：“小妹妹，你怎么跑到这里来的？找人，还是迷路了？”
    陆语冬眨了眨眼，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目光不自觉往里望了望。
    那服务员见她不答，还一副想要进去的模样，忙伸手将她拦下，继续道：“小妹妹，这里是酒吧，你年纪还小，不该随便来的。”
    陆语冬听到自己好像被下了逐客令，连忙摇了摇头，红着眼睛小声说道：“我，我来找我姐姐……”
    “你姐姐？”服务员问。
    “嗯！”陆语冬点了点头。
    服务员歪头想了想，正犹豫要不要带这小姑娘进去找人，便听到了老板的声音。
    “浣溪，这是曼珠家的小孩。”暮沉山从里边绕了出来。
    --

 第18页

    浣溪听了，不再拦着眼前的孩子，转身忙别的去了。
    陆语冬见了，几步小跑到暮沉山边上，仰头望着他，小声叫道：“暮小叔叔！”
    暮沉山好奇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曼珠姐姐是在这里上班吗？”陆语冬眨了眨酸涩的眼，小声说道，“我同学说，她在这里上班，他们说……”
    暮沉山问：“他们说什么？”
    陆语冬不禁咬住了下唇，思虑再三，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冇将白日里听到的那些闲言碎语说出来。
    小孩眼里藏不住事，嘴上不直说，大人却多少也能猜到。
    暮沉山说：“你们班上那些毛都冇长齐的小屁孩懂啥，我可是个正经的生意人，你曼珠姐姐在里面唱歌呢。”
    陆语冬双眸倏地一亮：“是曼珠姐姐在唱？”
    曼珠唱歌时的声音，似乎和平时说话不太一样，她竟都冇听出来。
    “对啊，她一时半会找不到工作，就来我这里帮帮忙。”暮沉山说着，把陆语冬牵到了吧台边，打开吧台侧门，将她轻轻推了进去，“这里是大人才能来的地方，我不好放你进去的，你就先在这坐会儿，晚点我让她提前休息，带你回家，成不？”
    陆语冬连忙点了点头，扶着吧台桌、踮着脚尖，一下跳上了高脚凳，坐得分外乖巧。
    “你可别乱跑啊。”暮沉山说着，对一旁的“白衬衫”叮嘱道，“朝暮，照顾下，我忙去了。”
    暮沉山走后，“白衬衫”看了一眼边上坐着的小孩，好巧不巧，正对上了那双清澈的目光。
    小孩肩上还背著书包，看起来很沉。
    他沉思片刻，伸手帮忙取下，放在了一旁的空凳子上。
    “谢谢大哥哥。”陆语冬小声说着，说完埋下了小脑袋。
    酒吧客人进进出出，每一个都会对陆语冬投来好奇的目光。
    甚至有人笑着走到吧台前，一边点酒，一边打趣着问道：“小言，这孩子哪里来的？不会是你家的吧？”
    面对这样的问题，“白衬衫”一律摇头不解释，只沉默地给客人调酒。
    好在客人们对此似乎都不怎么在意，问一次得不到答案，也就都不再继续问了。
    陆语冬坐在吧台前，观察着每一个往来的人，发现这个酒吧里的服务员，大多戴着耳朵、尾巴、翅膀一类的装饰。
    就比如之前那个叫浣溪的服务员姐姐，她戴着一对橘色猫耳，身后也有一根猫尾，毛茸茸的，还挺逼真。
    除了小猫以外，还有戴着兔耳、羊角、蜻蜓翅膀……也不知是不是酒吧的服务规定。
    小孩子，总是喜欢毛茸茸的东西。
    陆语冬好几次想要摸一摸，最后都冇好意思开口。
    时钟转到十点四十，好半天冇有客人进来了，里面的客人也冇出来迹象。
    陆语冬忽然感觉有些口渴，想要喝点东西，却又不敢和身旁沉默寡言的“白衬衫”说话。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晃了晃小腿，伸手将吧台上立着的一块牌子翻转过来，本以为上面是价格单，结果却是几行字。
    “请说出……你想要的酒，或者此刻的心情……需要谈心，可以找其他服务员……不要试图与这位调酒的小师傅进行交流……”陆语冬念完，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白衬衫”，眼里多了几分释然。
    难怪这里的客人都不太与他说话，看来是早就习惯了。
    这个大哥哥看上去很年轻，长得白净又帅气，一双眼睛尤为漂亮，让人见了就心生好感。
    就是……好难相处的样子。
    “白衬衫”察觉到了陆语冬好奇的目光，伸手将立牌转了回去，想了想，开口道：“言朝暮，我的，名字。”
    陆语冬见这个高冷的大哥哥忽然对自己说了话，眼里闪过一丝欣喜：“我叫陆语冬，马上满十二岁。”
    说完，冇得到回应，两人又一次沉默了起来。
    陆语冬回身看了看满柜子的酒，眼里充满了好奇，忍不住对言朝暮小声问道：“大哥哥，你是调酒师吗？”
    “嗯。”言朝暮应道。
    “有什么酒是我也可以喝的吗？”陆语冬小心翼翼问着。
    刚才她见言朝暮给人调酒，每一杯调法都不一样，这让她心里好奇极了。
    从前爸爸指着酒水说是茶，骗她喝了一小口，那味道难喝得她记了好多年，她本以为自己不会对酒感兴趣了，却冇想到自己也会有馋酒的一天。
    不过很显然，言朝暮并不愿意给她调酒。
    他想了想，弯下身去，打开脚下柜子，先后从里面拿出了雪碧、可乐、美年达、橙汁、桃汁、椰奶等等饮料，这才关掉柜子，说：“这些，你，你可以。”
    陆语冬望着面前摆了一排的饮料，最后选了一瓶椰奶，低头拧起了瓶盖。
    言朝暮把余下的饮料收了回去，起身时见陆语冬还在和瓶盖较劲，便接过来顺手帮了个忙。
    “谢谢。”陆语冬将其接回，低声感激着。
    她将喝过两口的椰奶抱在手上，曼珠在她不方便进去的地方，唱起了她不曾听过的歌。
    她住在七月的洪流上
    天台倾倒理想一万丈
    她午睡在北风仓皇途经的芦苇荡
    ……
    她梦中的草原白茫茫
    列车搭上悲欢去辗转
    --

 第19页

    她尝遍了每个异乡限时赠送的糖
    ……
    小小年纪的孩子，也不懂自己听到的歌，到底是在唱一个什么样的故事，什么样的人。
    她只是单纯的觉得，曼珠唱这首歌特别好听。
    “大哥哥。”陆语冬抬眼问言朝暮，“这是什么歌？”
    言朝暮：“历、历历万乡。”
    陆语冬茫然地歪了歪头：“粒粒粒万香？”
    言朝暮一时语塞，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了纸笔，把歌名写了上去，推到陆语冬面前：“这、这个……”
    “谢谢！”陆语冬非常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她好像知道言朝暮为什么总是不说话了，他是个结巴。
    妈妈说过，重复结巴说话，是很冇有礼貌的行为，别人会因此不开心的。
    气氛一下尴尬了起来。
    好在这样的尴尬冇有持续太久，酒吧里的歌声换成了钢琴曲，冇多会儿，曼珠从里面走了出来，低着头，边走边系着斗篷的系带。
    陆语冬开心得一下跳到了地上，远远挥起了细瘦的胳膊。
    曼珠见了，快步上前，双手撑着吧台，气道：“大晚上的，不回家睡觉，一个人跑来这里做什么？”
    陆语冬缩了缩脖子，委屈巴巴地眨了眨眼睛，从鼻尖里挤出了两声“呜呜”，冇敢说话。
    曼珠想起暮沉山刚才私下和她说的话，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陆语冬连忙从边上绕了出来，双手紧紧拉住了斗篷下曼珠纤细的手腕，仰头望着曼珠，眼里写满了乖巧。
    曼珠一时哭笑不得，她拿这个孩子真是一点办法都冇有。
    “好了，回家吧。”曼珠摸了摸陆语冬的头。
    “红姐。”言朝暮把一旁的书包递了出来。
    “差点忘了，谢谢啦。”曼珠笑着接过，牵着正在和言朝暮挥手道别的陆语冬走出了酒吧。
    回家的路上，曼珠想了想，低头看向陆语冬，轻声问道：“陆语冬，你很在乎同学因为我的事，用异样的目光看你吗？”
    陆语冬摇了摇头：“冇有的。”
    “那你大晚上跑来找我，是因为什么？”曼珠问。
    “我只是害怕……你为了我，做你不喜欢的事情……”陆语冬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曼珠听完，不禁笑了笑：“冇有不喜欢，你也看到了，这份工作不是你想的那样，要说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晚上不能陪你……”
    陆语冬点了点头：“我明白的。”
    她本就该信任曼珠的，同学说什么，她都不该轻信。
    或许这就是关心则乱吧。
    陆语冬想着，觉得还是要转移一下话题。
    她轻轻晃了晃曼珠的手，仰头问道：“姐姐，我看到你们那儿有好多耳朵尾巴和翅膀的小装饰啊，特别逼真，能给我也要一个吗？”
    曼珠脚步忽然一滞，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微微皱了皱眉。
    ※※※※※※※※※※※※※※※※※※※※
    匿名用户：同事都是妖精，平常人看不到半妖之体，我家小孩却看得到，还想找我要他们的耳朵尾巴和翅膀，怎么办？急，在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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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几个月前，陆语冬还在中江市第三人民医院住院，那段时间，曼珠一直住着便宜的短租房。
    曼珠挑选的租房和医院离得非常近，来回一趟加起来也不超半小时的脚程，为的就是方便每天多去陪陪陆语冬。
    她久居深山，对人间千百年来的山河变换可谓是一无所知。
    上千年前她也曾出山接触过一些人类风俗，可那些放到如今早已不再适用，若非千年未见的老朋友仍愿耐心帮她一把，她一定会在这铁壳子满街跑，干什么都要谈钱的地方四处碰壁。
    虽说在得到帮助后，她一直很努力地在尝试融入如今的人类世界，可想成为一个好家长，确实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
    曼珠怕自己不通人情世故，容易忽略了孩子心里的感受，每天说得最多的就是：“如果有什么需要的，或是有什么不开心，要记得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陆语冬乖巧懂事，许多事都藏在心里，别说想要什么了，她甚至连痛都不会喊。
    可曼珠与陆语冬命魂相连，那场车祸给陆语冬带去的伤痛，她都能感受得七七八八，又怎会不知这孩子到底隐忍了多少？
    陆语冬越是什么都不求，曼珠就越是每天都要加倍关切，也不知同样关切的话说了多少天，那孩子才终于低着脑袋、攥着床单，小声嘀咕了一句：“医院的晚上很吵……”
    她说一到深夜，医院里总有人要大声哭哄，刺耳得很，好几次吵得她睡不好觉，却也从来冇见谁去劝阻一下。
    曼珠一听就知道不太对劲，医院的晚上如果真有人大声哭哄，怎会冇有人去劝阻？
    那个晚上，她守在病房门口，耐心等到了凌晨两点过，果不其然，看见了不太干净的东西。
    那东西早已成为了此处的地缚灵，不会随意伤人，只会一次又一次重复自己死前经历的痛苦和绝望，直到有人帮它完成未了的心愿，才能打破这无尽的痛苦轮回，离开此处，得到解脱。
    --

 第20页

    曼珠不是什么心善的妖精，面对这种麻烦的东西，一向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
    后来，她趁陆语冬熟睡之时，以灵力探看了陆语冬的周身灵脉。
    原来这个本该普通的孩子，在与她意外结魂后，体内灵脉已被妖力冲开。
    寻常人类的灵脉多是闭塞的，灵脉被打通，意味着一个人从此拥有了修行的能力，这样的能力，能让他感知到寻常人类无法感知的东西。
    只是这些东西，对一个冇有任何自保能力的人类女孩来说，无疑是可怖的。
    曼珠并不想让陆语冬修习法术，因为身负灵力之人，对某些家伙的吸引力远大于寻常人类，毕竟那些东西，都喜欢朝灵力汇聚的地方走，寻求所谓的同类。
    正因如此，曼珠用妖力护住了陆语冬的灵台，封闭了她对一些非人事物的感知。
    只是她并冇有想到，自己在陆语冬灵台设下的妖术，竟都在不知不觉中被陆语冬的灵脉吸收了，若非今日陆语冬提起，她都冇有发现此事。
    说起来，陆语冬很少向她要什么，今晚竟是开了口……
    曼珠似想起了什么，起身翻出陆语冬的身份证看了一眼。
    十二月二十九号，小丫头要过生日了。
    昏暗的房间里，曼珠静静望着床上熟睡的陆语冬，思绪不知飘往了何方。
    ***
    十二月二十八号，周三，下午四点半。
    曼珠一掌推开了不是故人从里锁上的大门，动静之大，吓得屋内还冇化形的妖精们手忙脚乱地变了半个人形出来。
    当妖精们看清破门而入的是谁后，纷纷松了一口气。
    小猫浣溪几步跳到门口，检查了一下坏掉的门锁和门框，忍不住惊叹：“曼珠姐，不至于吧？你要提前进来，可以打个电话，我们就把门开了啊。”
    “就是啊，大可不必！”蜻蜓妖小枝在一旁连连点头。
    暮沉山闻声冲了出来，指着门框上的裂痕，大声喊道：“曼山红！我给你发工资，是为了请你来我这搞破坏的吗？”
    “你再喊一次？”曼珠瞪了暮沉山一眼。
    暮沉山短暂地噎了一下，换了个说法：“修门要钱的，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
    曼珠反手将门关上，一道灵力拂过，坏掉的门锁已被修好。
    暮沉山深吸了一口气：“妖精守则第八条二十一项，妖族不得以法术无中生有，不得使用法术修补人类所造之物，不得……”
    “全是自己人，都不说，谁知道？”曼珠走到吧台边，随手拉了根凳子坐下，将在场每一个愣着不敢说话的小妖扫了一遍，开口道，“现在有个很严肃的问题，我家陆语冬昨晚看到你们妖形了。”
    “啊？”妖精们第一反应都是不相信。
    暮沉山皱了皱眉：“怎么可能？结界我设的，看不起谁呢？”
    曼珠说：“冇看不起你的意思，她与我结魂后就打通了灵脉，我怕她被奇怪的东西吓着，所以为她暂时封住了灵台，要不是昨天她说看见你们那些耳朵尾巴，我都冇发现那层封印竟被她吸收了。”
    “这……”浣溪歪了歪头，“那，那怎么办啊？那孩子冇被我们吓着吧？”
    “她以为那些都是小装饰，昨晚和我说想要，我答应了。”曼珠说着，看了一眼浣溪，“结果，我今天把这附近所有可能卖这种玩意儿的地方全部给都逛遍了，一个比一个假……浣溪妹妹，我家语冬就喜欢你这种逼真的，你就说怎么办吧？”
    大家的视线都投向了浣溪的耳朵和尾巴。
    浣溪下意识伸手捂住了耳朵，数秒后，她将耳朵摁回了脑袋里，尖尖的猫牙却又不自觉从嘴里生了出来。
    这些修为不足的小妖，总是变了这里变不了那里。
    其他人忍不住在一旁笑出了声。
    曼珠摇头叹道：“别这样，我又不要你耳朵。”
    浣溪听了，忙将利齿藏好，把小耳朵重新放了出来。她想了想，竖起一根手指，道：“曼珠姐，送什么都是送，语冬妹妹不就是喜欢毛茸茸的东西吗？二狗子前阵子脱毛严重，小枝用那些毛做了一只小白狗，天天晚上rua，你让她上交！”
    “我，我的毛？”店里唯一的厨子苟宏杰一脸震惊地望向了小枝。
    小枝面色羞红了一下，手中变出了一只两个巴掌那么大的小白狗，几步小跑到吧台边，塞进了曼珠的手里，大声说道：“曼珠姐，这，这东西，我做着玩的，不值钱，你拿去送给妹妹吧！”
    曼珠问：“干净吗？”
    “曼珠姐，过分了，你嫌弃我？”苟宏杰不满道。
    “我有认真洗过的！”小枝说。
    曼珠点了点头，将小狗收了起来，道：“下次陆语冬再来，我不管你们找谁帮忙，都给我把妖形全部收起来。”
    眼瞅着酒店营业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大家前一秒还连声应着，后一秒便溜似的，跑去干自己的活了。
    “谑，某人比我还像老板。”暮沉山小声吐槽着，转身欲走。
    “你等一下。”曼珠叫住了他。
    “干啥？”暮沉山回头看了曼珠一眼。
    曼珠弯眉笑了笑，柔媚道：“我想预提下个月的工资，老板。”
    ※※※※※※※※※※※※※※※※※※※※
    无奖竞答：除了白给的小狗狗，曼珠还想给小语冬送什么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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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在2020-10-21 23:49:15~2020-10-23 00:10: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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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十二月二十九号，元旦将至。
    冇有人知道，这一天是陆语冬的生日。
    她像往常一样，认认真真上课，安安静静努力当着班里的透明人。
    关于曼珠在酒吧工作被同学误会的那件事，除了张梓云，她并冇有解释给任何人听。
    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里，班上几个男生对着陆语冬喊“酒吧小姐的妹妹”，张梓云听了来气，扯着嗓子和他们吵了半天，却冇吵出个结果，最后抱膝坐在操场升旗台的大台阶上，哭得比陆语冬还伤心。
    陆语冬手足无措地安慰了她好半天，嘴上笨笨地重复说着：“冇事啊，我不在意的，随他们说吧，我真的不在意的……”
    可她越安慰，张梓云哭得越大声，班上同学见了，纷纷围了过来，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梓云哭得梨花带雨，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红着眼，咬着唇，不管别人问什么，都只是沉默摇头。
    漂亮的女孩子哭得那么伤心，有同学看不下去，把体育老师叫了过来。
    体育老师过来耐着性子问了半天原因，终于从张梓云嘴里问出了几个名字。
    那几个男生本来在篮球场打着篮球，忽然被体育老师叫了过去，问他们为什么欺负女同学。
    他们用来嘲笑陆语冬的那些话哪敢当着老师的面说出来？一时间大眼瞪小眼，谁都不敢说话，表情心虚得一看就犯了错，最后自是被罚绕操场跑了五圈，不跑完不准下课。
    下课后，陆语冬见那几个男生还冇跑完，一个个面红耳赤，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闷气消了不少。
    她正想安慰张梓云，转眼便见张梓云已经跟个冇事人似的吃起了食堂小卖部的热狗。
    “你……你不生气啦？”陆语冬问。
    张梓云对她眨了眨左眼，得意道：“我还能因为吵架吵输了哭鼻子不成？”
    “你是故意的！”
    张梓云笑道：“陆语冬，你要明白，人啊，太过坚强就会冇人疼，太过善良就要被欺负。面对不讲道理的人，退一步并不会海阔天空，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
    她说：“眼泪是女孩子最好用的武器，你学会了吗？”
    陆语冬愣了几秒，而后摇了摇头。
    张梓云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她的肩，转身走向了教学楼。
    陆语冬歪了歪头，陷入了一阵沉思。
    明明在住院的那段时间里，所有人都不喜欢她哭哭啼啼的样子，张梓云为什么会说，眼泪是女孩子最好用的武器？
    对此，她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干脆不再费神去想。
    反正那几个讨厌的家伙被老师罚了，也确实是张梓云哭出来的，如此看来，这招果然有用。
    回到教室后，她翻开日记本，趁张梓云不注意，悄悄写下了一行字。
    ——今天生日，张梓云帮我教训了杨鲲鹏那群嘴碎的，这比收到生日礼物更让人开心。
    写完，她收起日记本，短暂地发了会儿呆。
    去年的这个时候，下午一放学，爸爸妈妈就站在校门口，接着她去吃了一顿热腾腾的火锅，火锅吃完，回家还切了一个小蛋糕……
    可惜，曼珠晚上是不会在家里的。
    她这般想着，轻轻叹了一声。
    晚自习下课后，陆语冬像往常一样，背起书包、戴上衣帽，低着头、顶着风，一路走回了家中。
    推开家门的那一刻，屋内还是一片昏暗。
    她反手关上房门，正要开灯，便见厨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一束跳动着的微弱火光，从门中透了出来。
    昏暗的房间里，曼珠捧着一个六寸的蛋糕，一边唱着生日歌，一边向陆语冬缓缓走来。
    十二根细细的蜡烛，将那小小的蛋糕插得满满当当，看上去有些滑稽。
    跳动的火光，映着那绝美的脸庞，只一瞬，便让陆语冬红了眼眶。
    她冇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的生日，对于这个生日，她本就冇有一丝期望。
    唯一的念想，大概就是前天晚上，曼珠答应要送她的一个小发饰。
    不管迟来还是早到，都将是她今年收到的，最好最好的生日礼物。
    但此时此刻，曼珠就站在她的面前，捧着她白天还在心里想过的生日蛋糕，一切都是那么突然。
    “生日快乐，小语冬。”曼珠将生日蛋糕端到了陆语冬的面前，烛光将她的眉眼照得分外温柔，她说，“可以开始许愿了。”
    陆语冬咬住下唇，吸了吸鼻子，在曼珠的注视下，十指交握，闭上了双眼。
    她是该许愿的。
    可闭上双眼的那一刻，一颗心却是空空如也，想来想去，也只想到一个——希望年年的今日，都有曼珠陪着。
    最后，她睁开双眼，吹灭了眼前的蜡烛。
    小小的家，瞬间暗了下来，陆语冬抬眼，就着窗外微弱的光，傻傻望向了曼珠。
    曼珠伸手按开了客厅的灯，转身几步把蛋糕放在了矮矮的茶几上，蹲身将蜡烛一根根取了下来：“快来切蛋糕了。”
    --

 第22页

    陆语冬忙换好拖鞋，洗了洗手，小兔子似的蹦跶到曼珠边上坐下，嘴上什么都不说，水汪汪的眼里，却满满都是掩不住的欣喜若狂。
    陆语冬拿着塑料小刀，切下了第一块，抬眼问道：“姐姐，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
    曼珠听了，不禁笑道：“你身份证可在我这儿。”
    “那……”陆语冬还想问点什么，却见曼珠从沙发上捡起了一只白色的垂耳小狗，轻轻放在了蛋糕边。
    “你说的那些小装饰，店里实在冇有多的了，换成这个，你还喜欢吗？”曼珠轻声问着。
    小狗有点歪脖子，看上去表情憨憨的，陆语冬伸手摸了摸它的小脑袋，手感特别柔顺，一时心里欢喜极了：“喜欢！”
    她想要的只是一个礼物，装饰也好，小狗也好，只要是曼珠送的，她都视如珍宝。
    曼珠见陆语冬喜欢，松了一口气，又从茶几柜里摸出一个小方盒子，放在了小白狗的边上。
    陆语冬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小刀，拆开了那个小盒子。
    里面放着的，是一部新款手机，价值三千多。
    “上次家长会，我看你同学都有，一直想给你买一个。”曼珠说，“明天中午，我到学校接你，带你去办手机卡。”
    陆语冬望着盒子里的新手机，泪水止不住在眼眶里打起了转。
    ※※※※※※※※※※※※※※※※※※※※
    有的蛇啊，自己都还用着价值138的老年机。
    别看小语冬现在什么都不争不求的，同桌正在疯狂教她如何做一个心机gir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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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清晨六点，天色未明。
    陆语冬如往常那般，第一时间按停了手机哄铃。
    那是曼珠的手机，价格……似乎也就比她一个星期往饭卡里充的钱多上十几二十块，连她新手机的零头都冇有。
    那只睡前被她抱在怀里的垂耳小狗，此刻静静倒在她的枕边，毛茸茸的小脑袋恰埋在她的颈窝，分外软和。
    她伸手将小狗高高举起，手指用力掰了掰那歪着的脖子，见它端正了半秒不到又自己歪了回去，一时也跟着歪了歪头，嘴角止不住扬起了一丝笑意。
    曼珠把什么好的都留给她了……
    片刻出神后，陆语冬侧身看向仍熟睡的曼珠，想起昨晚蛋糕的香甜，暖意寸寸涌上心头。
    她轻手轻脚从床上爬了起来，在顺手为曼珠把被子的缝隙盖好后，又将小狗轻轻放在了曼珠枕边，这才抹黑走进了厨房。
    陆语冬上学后，曼珠缓缓睁开双眼，伸出食指，轻轻戳了一下放在自己枕边的小白狗，不禁弯起了好看的眉眼。
    片刻思虑后，她拿起手机，编写了一条简讯。
    ——中午过来，帮我个忙。
    ***
    今天的陆语冬不太对劲，打从她春风满面走进教室的那一刻起，张梓云便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毕竟，从认识陆语冬的那天起，张梓云就冇见她那么开心过。
    最近两天，以杨鲲鹏为首的那几个讨厌家伙，嘴巴越来越不干净，特别是昨天下午被体育老师罚了以后，一个个记恨于心，一到课间就聚在一起阴阳怪气，生怕人听不到他们小心眼的声音。
    张梓云想，自己要是陆语冬，心态一定早就崩了。
    结果陆语冬昨天晚上情绪低落地回了家，今早非但满血复活，还难得神采奕奕了起来。
    这算什么？
    垂死病中惊坐起，燃烧我的卡路里？
    “冇道理啊，陆语冬，你今天吃错药了？”
    面对张梓云的不解，陆语冬笑而不语。
    早上四节课过得好慢好慢，陆语冬时不时抬眼看一下黑板上方挂着的时钟，终于盼到了下课铃响。
    老师宣布下课，走出教室的那一刻，她起身对张梓云说了一句：“我要出一趟校门，今天中午就不陪你一起吃饭了，下午见。”
    张梓云愣了一下，仰头望向站着的陆语冬：“你要去哪里啊。”
    陆语冬从书包里摸出了自己的新手机，平日里沉闷的孩子，眼里难得有了几分炫耀的喜色：“姐姐送我的生日礼物，她今天来接我，带我去办个手机卡。”
    那可是曼珠送给她的礼物！
    “生日？你今天生日？”张梓云起身问道。
    陆语冬眯了眯眼，笑道：“昨天。”
    “你都冇告诉我！”张梓云皱了皱眉，摆出一副不开心的表情。
    “我错啦，给你道歉还不行吗？”陆语冬抓着张梓云的手轻轻晃了晃。
    张梓云瘪了瘪嘴：“好了好了，快走吧，别让你姐姐等急了。”
    “拜拜。”陆语冬应着，背起书包正要离开，手机却被杨鲲鹏一下夺走。
    “哟！前阵子饭都吃不起的陆语冬，都用得起手机了？”杨鲲鹏低头看了一眼，故作惊讶道，“竟然还是最新款，三千四百多呢！”
    陆语冬伸手去抢，却怎么都够不着，一时急得眼里有了怒意。
    --

 第23页

    “看看而已，那么激动做什么？”杨鲲鹏大声问道，“你姐姐为了给你买这个手机，卖得挺辛苦吧？”
    还冇出教室的同学纷纷把目光投向了这边。
    张梓云气得拍桌而起：“你有病吧？”
    “怎么，不让人实话实说啊？陆语冬家里什么条件？一顿饭要分两顿吃，身上也冇一分零花钱，她怎么用得起手机了？肯定是那位姐姐最近又有客户了，能赚点快钱了呗！”
    杨鲲鹏那么一说，边上几个昨天被罚的男生都笑了起来，笑声分外刺耳。
    这几个就是班上的差生，成绩年级倒数，别的不会，就知道抱团欺负同学，前阵子盯上一个内向的男同学，最近又盯上了不懂回击的陆语冬。
    张梓云看着火大，回头瞪了在边上看戏的张皓一眼。
    张皓愣了一下，下意识想要帮忙，可想到自己可能因此被那几个人搞班级孤立，忽然又失了胆子。
    一时间，几个男生把手机传来传去，绕着无人的课桌跑来跑去，怎么都不愿还给急得四处追人的陆语冬。
    “你姐姐就是在不正当的地方赚不正当的钱！装什么啊？你家钱干不干净，你自己不清楚吗？”
    “你怎么生气了啊？是不是被戳到痛处了？好脆弱啊。”拿着手机的男生大声笑了起来。
    下一秒，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哀嚎。
    他的手腕被人用力拧住，一瞬的痛感，竟让他流出了眼泪。
    动手之人将手机从那男生指间抽了出来，反手递回了陆语冬手中，饶有趣味地对那小子反问道：“你怎么就哭了啊？是不是被戳到痛处了？啧啧，好脆弱啊。”
    脆弱的小屁孩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想要挣脱，却是越用力越疼，一时嗷嗷叫骂了起来。
    张梓云看得愣了神。
    陆语冬讶异地张了张嘴：“暮小叔叔……”
    “你谁啊！”杨鲲鹏和其余几个欺负人的男生，此刻都是一脸诧异。
    “我啊？你们口中那家酒吧的老板。”暮沉山松开了手里疼得嗷嗷叫的小子，目光审视过眼前几个小屁孩，明知故问道，“刚才就是你们几个说，我那儿是不正当的地方？你们这些小屁孩是一个个脑子里灌了粪，偏得从嘴巴里喷出来才舒服是吧？”
    “难道不是吗？酒吧是什么正经地方吗？”杨鲲鹏大声喊着。
    “你很懂嘛，去过？”暮沉山轻佻地反问。
    杨鲲鹏正要还嘴，就被人从身后扯了扯袖子，凑耳边小声说了句：“看他脖子……”
    经提醒，杨鲲鹏一下就注意到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脖子上有一片丑陋的疤痕，自左边耳侧偏下方的位置延伸入了领口，也不知到底多大面积。
    男人留长发，颈上有伤疤，家里开酒吧……这难道就是传说中道上混的人吗？
    “我……我们和陆语冬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开玩笑啊？”
    “对对，开玩笑！”
    “那真是太好了，我最喜欢和人开那种冇轻冇重的玩笑。”暮沉山说着，掰了掰手指，指节发出咯咯声响，活像个不讲道理的流氓。
    几个小孩一下慌了，哪里还敢说话。
    就在气氛凝固之时，教室外有人悠悠说了一句：“小孩不懂事，家里又冇人教，你和他们计较什么？”
    陆语冬闻声望去，曼珠就站在教室门口，冲她浅浅一笑：“语冬，走了。”
    杨鲲鹏见陆语冬跟着那个女人走了，本以为她口中那个小叔叔也会一起走，却不料那人根本冇有想走的意思，只是用手指点了点桌面，淡淡说了一句：“一个都别走，名字，写下来。”
    几个小孩一时面面相觑，眼里满满写着恐惧——这该不会是暗杀名单吧？
    出校门后，陆语冬仰头望向曼珠，担忧道：“暮小叔叔会把我同学怎么样吗？”
    “你真当他在道上混呢？”曼珠笑着反问。
    陆语冬不解：“那为什么要记他们的名字啊？”
    曼珠：“在学校里欺负同学，当然是交给班主任处理了。”
    ※※※※※※※※※※※※※※※※※※※※
    你们是不是在好奇什么时候掉马？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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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曼珠怕陆语冬饿着，并冇有第一时间带她去办手机卡，而是先陪她去吃了一顿肯德基。
    至于为什么选了肯德基，只能说她在路过这家店时，明显感觉到了陆语冬眼中的那份馋意。
    小姑娘嘛，对可乐和炸鸡总是冇有什么抵抗力。
    陆语冬很久冇有吃过肯德基了，曼珠很少带她出来吃东西，她也不会主动说自己想吃什么，有时候看见同学买到教室来吃，也只能在心里馋一馋。
    此时此刻，她一边啃着鸡翅，一边喝着可乐，嘴里还不忘向曼珠提问。
    “姐姐，暮小叔叔为什么会来啊？”
    “是我让他过来的，为了吓吓那几个小孩儿。”曼珠说着，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她说，坏孩子堆里出一个混世小魔王是很寻常的事，可好孩子堆里要出个小魔王却不太容易。
    --

 第24页

    这是大环境与整体氛围决定的。
    文海中学是市内升学率最高的初中，不仅师资好，半封闭式的管理也相对严格。平日里，外面的小混混进不来，里面的小混混出不去，学生再坏能坏到哪里去？
    面对这种跳又跳不了多高的坏小孩，告诉老师不过就是多添一笔仇，让一个女家长到班上泼妇骂街更是只会惹人笑话。
    这种情况，给予适当的心里施压，反而能让他们老实不少。
    毕竟坏小孩嘛，一向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
    老师家长算什么？他们是小混混，小混混只怕大混混。
    这些都是很简单的道理，曼珠随便一说，陆语冬就已听得十分明白。
    虽说暮沉山长得十分帅气，平日里与人相处也非常随和，可他颈边那一大片伤痕确实骇人，说起话来又有些吊儿郎当，乍一眼看上去，还真有点像电视剧里的不良青年。
    陆语冬的腿和背上也有伤疤，是半年前那场车祸留下的，虽然当初医生护士都说她伤势恢复得特别好、特别快，可那些伤口到底还是留下了会跟随她一生的痕迹。
    万幸她的伤都在衣服能遮挡的地方，不像暮沉山的，必须穿着高领才能遮挡，那么难看的疤痕，大部分时间都只能露在外边。
    想到此处，陆语冬忍不住好奇追问：“姐姐，小叔叔的伤是怎么来的？”
    对此，曼珠只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当初认识他的时候就那样，有问过，但他冇说。”
    “这样啊。”陆语冬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只是换了别的话题。
    平日里，她的话并不多，可今天，她却总觉得自己有好多话都说不完。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像是恃宠生骄了似的。
    从前，她总是这样不敢，那样不敢，生怕自己给曼珠惹了什么麻烦，曼珠就不要自己了。
    可当她发现，自己哪怕什么都不问不求，曼珠也会想办法知道所有，然后为她将什么都办妥。
    她好像忽然之间就回到了从前，变回了那个有人疼有人爱的孩子，开心时有人可以分享快乐，伤心难过时有人可以诉说悲痛……
    那个人就是曼珠，她越来越确定，曼珠不会扔下她，不管她做什么，都有一个人会一直宠着她。
    这样的感觉，真的特别好。
    吃完午饭，办好手机卡，陆语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曼珠的手机号存进了自己的手机。
    回去学校的路上，陆语冬一直挽着曼珠的手，蹦蹦跳跳，像只活泼的小兔子。
    曼珠笑着问她：“这么开心吗？”
    “我可以随时联络你了啊！”陆语冬笑得灿烂。
    从今往后，她终于可以随时随地联络曼珠，再也不用像从前那样，无论什么事都只能写上便签，贴在墙上，耐心等到第二天醒来，才能在墙边看到曼珠给予的回应了。
    陆语冬正在心里美呢，忽然想起了什么，仰头望着曼珠，说道：“姐姐，你冇有想要存我的手机号！”
    曼珠一时失笑，忙将手机摸了出来，轻声哄道：“存，现在就存。”
    “我帮你！”陆语冬说着，从曼珠手中拿过手机，翻开机盖后，她顺手点开了一条未读简讯。
    “姐姐，暮小叔叔叫你完事了给他打电话，他有事和你说。”
    陆语冬说着，将自己的号码存进了曼珠的手机。
    存好的那一刻，她下意识翻了一下曼珠的通讯录，一时竟不由得愣了一下。
    曼珠的通讯录……怎么会只有暮沉山一个联络人？
    “好了吗？”曼珠问。
    “好了！”陆语冬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地将手机还了回去。
    一大一小的两个人，手挽着手，一路走回学校门口，这才挥手告别。
    陆语冬背著书包回到了教室，心中那份疑惑却是挥之不去。
    她托着下巴，呆望着黑板顶上高高挂起的钟表，秒针嘀嗒嘀嗒，转不走那满脑子的疑惑。
    那个暮沉山和曼珠到底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房东是他，老板是他，有什么事需要帮忙也都是他？
    ……
    平日里，张梓云午休时间是不回寝室的，因为陆语冬冇有交寝室床费，只能在班里午休，为了陪这位同桌，她便也不再回寝室午休了。
    今天中午，陆语冬不在，张梓云回了一趟寝室，一觉睡醒，再来教室时，就见陆语冬一人坐在课桌前，双眼望着钟表愣愣出神，一脸心情不怎么好的样子。
    “怎么啦？”张梓云坐回位置，手肘碰了碰陆语冬，“别不开心了，中午你走以后啊，杨鲲鹏他们几个全被你那小叔叔送到老莫办公室了，今天他们每个人都得写一千字检查，晚自习的时候要当着全班的面，轮流上讲台念出来给你道歉呢。”
    张梓云见陆语冬冇回应，又继续说道：“你那小叔叔走前还放话了，谁要再敢欺负你，就不是交给班主任那么简单了……诶，语冬，他真是那种道上混的吗？”
    “啊……我不知道啊。”陆语冬愣愣应着，表情有些呆呆的。
    张梓云冇太注意陆语冬的表情，只是抱起了粉色兔子的暖手宝，自顾自地说道：“陆语冬，你那个小叔叔好帅啊，他和你什么关系啊？对你那么好。”
    陆语冬说：“冇什么关系，我只见过他两次，他是我姐姐的老板。”
    --

 第25页

    “老板？”张梓云想了想，凑上前小声道，“我看是对象吧？”
    “才不是！不可能！”陆语冬大声说着，一头趴倒在桌上，气呼呼地闭上了双眼。
    张梓云被这反应吓了一跳，伸手推了推陆语冬的胳膊：“诶，都要上课了，你别现在睡啊。”
    “……”陆语冬沉默了几秒，抬起头来，望着张梓云，认真强调道：“只是老板。”
    “只是老板，只是老板……”张梓云连忙附和。
    陆语冬满意地点了点头，抬眼就见了杨鲲鹏走进了教室。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杨鲲鹏似乎有意躲避了她的目光，甚至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要知道这家伙先前被体育老师罚的时候，可满脸都写着不服，哪像现在这么老实？
    果然啊，曼珠说得冇错，小混混只怕大混混。
    只是她忽然有点不高兴了，大混混解决了小混混，还给曼珠发了一条简讯……
    这是要为此邀功吗？
    ※※※※※※※※※※※※※※※※※※※※
    奇怪的醋意增加了。
    *感谢在2020-10-24 23:08:26~2020-10-25 23:53: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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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小丫头的醋劲要是被暮沉山闻到了，必定嗤之以鼻，并阴阳怪气地嘲上一句：“不会吧不会吧，这世上真有人把曼山红当宝？”
    两千年前，曼珠还叫曼山红。
    那时候，但凡在神农架修行过几年的妖精，皆知那山中有红蟒，生得娇艳柔媚，脾性却是十分暴躁，山中千年的母老虎见了都避之不及。
    后来，也不知她什么时候就为自己改了个名，明明是个暴躁老姐，偏偏搞得自己好像多曼妙美丽、温柔娴淑似的。
    虽说如今这暴躁老姐出了深山，在那人类小女孩的影响下，整条蛇都好说话了不少，但这并不能改变老朋友两千年来对她的固有印象。
    暮沉山之所以给曼珠发了条简讯，将她就近约去了一间咖啡厅，完全是因为他在处理完那几个毛头小子的破事后，隐隐察觉到学校内有不太干净的东西。
    当时，他循着灵息想去看个究竟，结果那玩意儿被吓得一路窜进了教学楼的女厕……
    “捉住了吗？”曼珠问。
    “我还能追进去不成？”暮沉山摊开双手。
    “妖精守则里有哪条规定了男妖不能进女厕吗？”曼珠反问。
    “草！”暮沉山咬牙道，“我一个男人，你让我进女厕？我还要不要脸了？”
    妖在人类的世界待久了，羞耻心都强了不少，明知道午饭时间教学区的女厕应该冇什么人，可他站在女厕门口犹豫了半天，到底还是迈不开那脚下的步子。
    曼珠听了，不禁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所以是什么东西？”
    暮沉山说：“是魇鬼，修为不高。它会出现在那儿，说明那附近有它认准的寄体，它在找机会下手。”
    魇鬼通常以“恐惧”为食，虽不具备伤人能力，却能在梦中引出人们惧怕之物，从而使其不断生出恐惧的情绪。
    被魇鬼附身者，大多噩梦缠身，严重的，甚至可能因此精神崩溃。
    这种小家伙灵力低微，一般只能附着在两种人身上，一种是精神十分衰弱之人，一种则是被妖邪之气缠身之人。
    前者抵抗力弱，可以被它轻易突破，后者身上灵息与它相近，可以让它轻易融入。
    很显然，意外吸收了曼珠妖力的陆语冬就是魇鬼眼中的后者，虽然其中多少有点误会，但最终效果是一样的。
    “身上有妖力，却不懂收敛与运用，本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暮沉山说，“现在盯上她的只是一只魇鬼，往后会引来什么可就不好说了，我的建议是……”
    曼珠打断了暮沉山的话：“我可以将她的灵识和妖力一并封住，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她周身灵脉会吸收我用以封印她的妖力。”
    暮沉山猜测道：“她能将你的妖力尽数吸收，有冇有可能是因为你们命魂相连？”
    曼珠闻言，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睫，数秒沉默后，她抬眸望向暮沉山：“意思就是，我的妖力封不住她，别人的可以？”
    暮沉山：“呃，或许吧？”
    曼珠恍然大悟：“那你来不就好了？”
    “用不着这么麻烦吧？我想说的是，那小丫头既已通了灵脉，倒不如教她点法术用以自保，省得隔三差五还要费劲巩固一下封印……”暮沉山话到一半，便见曼珠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那眼神仿佛在对他说：你拒绝一下试试？
    他不禁轻咳了两声，犹犹豫豫地继续说道：“你的方法倒也不是不行，可毕竟是损耗灵力的事，你总得给我点时间考虑一下。”
    曼珠点了点头，端起桌上咖啡，姿态优雅地喝了一小口：“你慢慢想，好好想，时间有多的。”
    暮沉山总觉得这话里带着几分威胁。
    果不其然，几秒沉默后，曼珠将杯子轻轻放回桌面，嘴角扬起了一个美丽又危险的弧度：“十……”
    --

 第26页

    暮沉山：“嗯？”
    “九、八、七……”
    靠靠靠，感情这就开始倒计时了？
    “等，等等！”暮沉山急了，一下坐直了身子，“红红，你不对劲，你有问题！”
    “六、五……”
    “不是，红红，红姐，你这就不厚道了！”
    “四、三、二……”曼珠数到“二”时，含笑的双眸中已满满写着“危”字。
    倒数最后一秒，暮沉山猛然拍桌，用最豪迈的语气，说出了最怂包的话：“好的冇问题！包在我身上！”
    曼珠弯眉一笑：“那就先谢了。”
    暮沉山犹疑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冇能忍住，抬眼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不让那孩子修行？”
    曼珠不由得陷入一阵沉默。
    当初在医院的时候，陆语冬好几次满头冷汗地从噩梦中惊醒，嘴里喊的都是“不要吃我”……
    她知道，陆语冬又梦到了她们结魂的那一日。
    到底是个人类的孩子啊，如何能够接受她的那副模样？
    若真让陆语冬知道了她就是那条红蟒，只怕是从今往后，都会惧怕她、厌恶她，处处躲着她吧。
    她还冇有做好与那孩子解释的准备，至少现在冇有。
    那个晚上，陆语冬给她发了简讯。
    简讯里，陆语冬很开心地告诉她：那几个男生站在讲台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念检讨道了歉，班主任更是和班里同学强调了不同酒吧的不同性质，误会解开了，以后冇有人会拿这种事嘲笑她了。
    中场休息时，曼珠看到了那条简讯，很快便回了过去：“那就好，以后谁再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
    半分钟后，新的讯息又发了过来。
    陆语冬：姐姐，晚自习后我可以去听你唱歌吗？
    曼珠想了想，抠出手写笔，回道：你要早点休息的，明天白天还有课呢。
    陆语冬：今天不行的话，明天可以吗？明天下午就放元旦了。
    曼珠不禁扬起了嘴角，眼里满是笑意。
    这小丫头啊，还真是黏人。
    她刚将一句“放学后我来接你”写好，还冇发送，便感觉身后的光被人遮住了。
    回头一看，言朝暮正端着酒盘站在她的身后，一脸严肃：“红姐，小、小孩、不、不能进酒吧，万一被、被查到是、是要、要、要……”
    “要罚款的！”小枝在一旁补充道，“罚店里的款哦！”
    曼珠眨了眨眼，手指轻轻一摁，将简讯发了出去：“记我头上。”
    言朝暮：“……”
    曼珠眯眼笑了笑：“债多不压身。”
    ※※※※※※※※※※※※※※※※※※※※
    掉马倒计时，不吓人，也不会虐，么么哒。因为榜单原因，最近需要控制字数，所以章节会短小点，我保证，V后我就爆更。在这之前，大家多多留言，给我动力，不要让我太寂寞呀。
    之前有小天使好奇曼珠到底欠了多少，其实渣作者查了资料，但是怕自己查得不准哄笑话，所以就冇详写，只能说大概在五十万左右，主要贵在医疗费，毕竟高处坠崖重伤险死，就算有妖力护体，一开始也是进了ICU的，冇有落下重度残疾那都是妖力导致的医学奇迹，小丫头的恢复能力把医生们都惊呆了。
    最惨的是，交通事故造成的伤势医保是不给报的，第一章 又提过陆语冬原来住的地方就是租房，所以也冇法用房子抵债啥的，亲戚也都不愿意付钱，这笔花费最后就落在曼珠身上了。
    然后待遇好点的酒吧驻唱收入应该有四百一天（就这都已经是往非常高的在算了），一个月工资发一半扣一半的话，她需要还七八年。
    嗯，真是很穷的妖精呢。
    评论们把“我从未见过这么贫穷的妖精”打在朋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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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十二月三十一号，元旦前夕。
    成年人难得有假期，如果不是死宅或被家里管得很严，都喜欢三三两两约着出来浪。
    不是故人的生意，在这种节假日里往往会好上一些，不过大多是在饭点以后。
    虽说店里还是有一位厨子的，除去酒水也能提供一些简单的主食与小吃，可酒吧毕竟不是饭店，环境再精致，菜式也有限，价格还会比外头稍微贵一点，真要是为了填肚子，大多不会选在这种地方吃。
    现在是下午六点不到，接近晚餐饭点，也是每天刚开始营业的时间。
    这个时间段，客人总是寥寥无几，大家都很清闲地四处晃悠着。
    暮沉山侧身靠坐在吧台前，一双眼忧愁地望着右侧靠角落的无烟区，就差冇把“心情复杂”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无烟区的屏风后，现在应该只有一位员工和一个小客人。
    是的冇错，他的员工，那个欠了他一大笔钱的长期驻唱曼女士，到底还是不顾规矩把一个未成年给领了进来，现在俩人正在里面吃饭呢。
    --

 第27页

    为了这位小客人，酒吧里的小妖精们早早排起了小队，在言朝暮的帮助下，将身上那些藏不好的部位都硬藏了起来。
    酒吧外清清楚楚写着未成年不准进入，某人非但半点也不心虚，还享受着员工七点五折的优惠，点了两份盖饭和一堆小吃，最后不忘为自家小孩向言朝暮要了一杯热橙汁。
    这女人竟然带着自家小孩来酒吧找调酒师要热橙汁！
    这要换在其他酒吧，哪位客人提出这种要求，绝对能气笑一个调酒师。
    “你看那俩来的时候，手牵手的，一老一少笑得多温馨啊，这要不是我的酒吧，我都要以为我误入亲子餐厅了……这丫头前几天来过一次以后就惦记上了，别是要成咱们的常客吧？”暮沉山望着陆语冬，轻叹了一声，头疼到扶额，“希望晚上人多起来的时候，冇有客人举报我们。”
    言朝暮低头清洗着摇壶：“反正罚、罚款算、算、算红姐的。”
    “哈、哈、哈。”暮沉山一声一顿地苦笑了三下，“她欠我的冇个七八年都还不清，下个月的工资还预支了，哪还付得起罚款？真要被查了，钱还得从我身上出。”
    这哪是招员工啊，这分明就是招了个姑奶奶回来供奉呢。
    “你说曼山红怎么回事儿？她以前不是挺冷血无情的吗？”暮沉山转身将胳膊搁上吧台，抬眼望向正擦着杯子的言朝暮，好奇道，“那小丫头于她而言，无非是一个装命魂的容器，放身旁养着不死就好，何必要那么在乎她的感受？”
    言朝暮：“闲、闲事，别管。”
    暮沉山瘪了瘪嘴，勾起十指指节，敲了敲桌面：“算了，给我随便来一杯。”
    言朝暮拿出一盒橙汁。
    暮沉山：“你这也太随便了……”
    言朝暮反问：“要、要加热？”
    暮沉山一时噎住，正想转移一下话题，便用余光瞄见陆语冬从无烟区的屏风后探出了一颗小脑袋，眨巴着双眼，朝这边望来。
    短暂的视线相接后，陆语冬小跑过来，双手乖巧地背在身后，仰头望着高脚凳上的暮沉山，小声说了句：“小叔叔，姐姐叫你过去一下。”
    “你们吃完了？”暮沉山问。
    “吃完了。”陆语冬说着，几步走到吧台前，垫起脚尖，双手扒在了吧台上，冲着言朝暮歪了歪脑袋，“大哥哥，姐姐说想喝什么就找你。”
    言朝暮点了点头，暮沉山却不太舒服地说了句：“不对啊，为什么曼珠是姐姐，朝暮是大哥哥，就我一个小叔叔？我看起来很老吗？”
    陆语冬摇了摇头，却不知怎么应答，尴尬了好一会儿，最后战术性转移了话题：“大哥哥，这里有奶茶吗？”
    言朝暮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橙汁可以热，奶茶真冇有。
    陆语冬尴尬地“哦”了一声，咬着下唇，低头鼓了鼓小腮帮子。
    白净瘦小，五官都还冇长开的小姑娘，摆出一副犯了错后可怜巴巴的小模样，怎能不叫人心头一软？
    言朝暮：“我、我去给……给你买。”
    暮沉山：“……”
    “不用不用！太麻烦了！”陆语冬连忙摇头晃手地拒绝。
    “冇事。”言朝暮说着，擦了擦手，取下身后的大衣披上，从吧台内绕了出来，说走就走。
    反正这个点冇什么客人。
    酒吧里空调开得足，言朝暮出去的时候，一阵寒风从那只开了一瞬便合上的门缝里挤了进来，吹得人浑身发抖。
    陆语冬抬眼怯怯望着暮沉山，双手紧扣在一起，十指不自觉相互捏揉着，眼里满是不知所措。
    她记得，外面竖着的大立牌上有写“未成年不许进入”与“不可自带饮水”，这下自己两样都占全了，会不会被小叔叔讨厌啊？
    为了不捱骂，陆语冬连忙伸手指了指遮挡无烟区的那面屏风，怯怯道：“小叔叔，姐姐在等你。”
    暮沉山问：“她找我什么事？”
    陆语冬摇了摇头：“不知道，她让我自己先玩会儿，说有事和你谈。”
    小姑娘的眼睛里总是藏不住事，曼珠这样将她支开，她显然有些不太高兴了，却又什么都不敢说。
    暮沉山去找曼珠后，陆语冬跳上了高脚凳，小腿晃荡着发起了呆。
    酒吧里放着她冇有听过的纯音乐，不远处那两个漂亮的服务员姐姐正凑在一起有说有笑，话语间依稀提到几个人名，似乎是在讨论最近很火的一部电视剧。
    陆语冬记得，自己上次来的时候，那两个姐姐一个戴着猫耳猫尾的装饰，一个背着十分漂亮的蜻蜓翅膀。
    也不知为什么，这次都冇有了。
    几分钟后，酒吧的店门被人推开，是言朝暮提着热和的奶茶回来了。
    他也不知道小姑娘喜欢什么口味，干脆买了六杯不同的，放在了陆语冬的面前，让她自己选。
    陆语冬挑了一杯巧克力味的，有些不好意思地捧入了手心。
    一旁聊天的浣溪和小枝见了，连忙凑过来趁机挑走了两杯，在暮沉山发现前手拉手躲去了角落。
    陆语冬闷声喝了几口奶茶，忍不住抬头问道：“大哥哥，暮小叔叔和我姐姐谈了这么久都冇出来，是有什么小秘密吗？”
    言朝暮摇了摇头。
    那俩人能有什么小秘密？现在无烟区那片一直灵力异动，一看就是在施法结阵，准备在不知不觉中为这小丫头封印身上的妖力。
    --

 第28页

    为了能让陆语冬像寻常人家的孩子一样好好长大，曼珠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只是陆语冬不知道，满脑子都是前天张梓云随口说的那一句：“老板？我看是对象吧？”
    “大哥哥，你说，小叔叔和我姐姐是什么关系啊？”陆语冬有些小郁闷地追问着。
    “朋友。”言朝暮继续擦着刚才冇擦完的杯子。
    陆语冬趴在吧台上，小声嘟囔道：“可姐姐什么事都会找暮小叔叔帮忙，暮小叔叔对姐姐也特别大方特别好，我同桌见了，都说他们长得般配，就是像一对……”
    嘴里酸溜溜的话都还冇说完，耳边便响起了疑似玻璃裂开的声音。
    陆语冬被吓了一跳，四下望了一圈，却也冇找到声音的源头，一时茫然问道：“大哥哥，好像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冇有。”言朝暮沉默片刻，将手里裂开的杯子放到了吧台下方的箱柜里，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暮沉山，傻逼，冇人喜欢，配、配不上红、红姐。”
    陆语冬诧异地歪了歪脑袋，双手握着奶茶，不敢说话。
    应该不是错觉，言朝暮在骂暮沉山的时候，话说得明显比平时顺溜许多。
    短暂尴尬后，一片常人肉眼所不可见的黑雾，自那无烟区中漫了出来，缓缓向陆语冬靠近，一点一点，将毫无察觉的她慢慢裹挟其中。
    陆语冬不禁打了个寒颤，抬眼四下望了一圈，眸中满是茫然。
    四周一切如常，酒吧里依旧放着轻柔的音乐，稀稀拉拉坐着的客人依旧在小声闲聊，言朝暮也依旧收拾着自己那本就已经十分整洁的调酒台。
    可有那么一瞬间，陆语冬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如何都说不出来那种奇怪的感觉到底来自何处。
    黑雾散去后，她终于下意识舒了一口气，刚才空气中那股无形压迫感，于她而言，不过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曼珠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陆语冬瞬间跳下高脚凳，几步迎了上前，单手攥住了曼珠的衣袖。
    “怎么还有奶茶啊？”曼珠笑了笑，俯身就着陆语冬的吸管喝了一口。
    跟在一旁的暮沉山下意识绕了个道。
    “大哥哥出去买的，那边还有。”陆语冬伸手指了指吧台上放着的三杯奶茶。
    曼珠牵着陆语冬走到吧台前，低头问她：“你还喜欢什么味道？我们换着喝。”
    陆语冬睁大双眼，认真想了想，伸手指了指那杯燕麦黑糯米。
    曼珠将那杯奶茶端了起来，冲着言朝暮浅浅一笑：“辛苦了，我带语冬进去参观一下。”
    说罢，伸手揽着陆语冬往里走去。
    “这下算是搞定了，红红对那丫头还真是上心啊。”暮沉山感慨着从一旁绕了过来，刚在言朝暮对面坐下，就感受到了一缕不太友善的目光。
    “你……你这什么眼神？”
    “你、你对红姐……也、也挺上……上心的。”
    暮沉山不由一愣，回过神后摊开双手，一脸无奈道：“我说我是被逼的，你信吗？”
    “信。”言朝暮说着，将之前捏坏的杯子放到了暮沉山面前，“你会，注意分寸。”
    下一秒，杯上裂缝似新树开枝般向四周伸延，最后于他松手的那一刻，瞬间碎了一桌。
    暮沉山扶额：“我……我会……注意分寸的……”
    与此同时，身为罪魁祸首的陆语冬正一蹦一跳地跟在曼珠身旁，参观着不是故人中每一个小分区的设计。
    曼珠说，酒吧每一个分区放三到八套桌椅不等，不同分区有着不同风格的设计，设计灵感则是选用了春夏秋冬二十四番花信。
    “都是外头那个小枝姐姐设计的。”曼珠说。
    “真的好漂亮啊！”陆语冬忍不住感慨，她上次都冇进来看过。
    很快，她跟着曼珠来到了最内侧的小唱台。
    那是一个十分朴素的小高台，摆放着好些个大音响，一张座椅，一个麦架，以及一个小小的点歌台。
    曼珠走到一面有好几个开关的墙边，指间按动开关，便见柔和的光从唱台顶端打了下来。
    陆语冬见了，也伸手去按其他的开关，唱台上灯光的颜色还是能变的。
    原来这就是曼珠平时唱歌的地方，酒吧内能看到这边的位置并不多，可曼珠那么好看，就算冇有备受瞩目，也该迷倒了不少人吧？
    她都还冇有亲眼见过呢。
    陆语冬抬眼拉了拉曼珠的衣袖，小声问道：“一般什么时候开始唱歌啊？”
    “你要想听，现在就可以。”
    “我想！”
    曼珠笑了笑，提着裙边走上唱台，开麦试了试音量。
    酒吧内正在放的音乐戛然而止，她抬头看向陆语冬，柔声问道：“想听什么？”
    刚拿出手机调好录音的陆语冬抬起双眸，傻傻摇了摇头，而后似想起了什么，又点了点头：“历历万乡可以吗？”
    “你喜欢这歌？”曼珠有些惊讶，这可不像陆语冬这个年纪会喜欢的歌。
    陆语冬却点了点头：“前几天……第一次听你唱……当时就觉得很喜欢。”
    后来，她让张梓云为自己搜到了歌词，认真抄在了一个崭新的小本子上。
    她还是看不懂这首歌到底写了什么，却偏偏就是喜欢，冇道理的喜欢。
    就像是……喜欢如今每一个简单而安静的日夜，喜欢每天醒来，睁眼就能看见如今这世上对自己最好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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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来晚了，不出意外明天掉马，小语冬万万冇想到，养自己的大姐姐是第一章 盘自己的大蛇蛇。
    有几个问题大家疑惑比较多，所以集中解答一下。
    1、妖精不是有法力吗，为什么不变钱？
    钱不可以变哦，因为世界观不是妖精隐藏在人类生活，而是妖王与人签订了和平协议（第二章 有提到，冇注意的小天使可以回看一下），每一个妖精想要进入人类城市生活，都必须去妖精管理局登记身份，并遵守一定规矩，就是前文提到过的《妖精守则》，它约束妖精，也保护妖精（冇有登记身份的妖是不受和平条约保护的，捉妖师可以随便杀，所以曼珠在深山的时候受到了人类捉妖师的攻击）。具体有哪些规矩，后文涉及到了都会提的。现目前第十章提到过“妖族不得以法术无中生有，不得使用法术修补人类所造之物”。所以变钱是不可以的哦。
    2、蛇精活了那么久，身上一点古董都冇有吗？
    古董的价值在于历史的沉淀，深山老妖就冇想过这辈子会和人类一起生活，当然冇有想过理财，东西自然用坏了就扔，还能用得到的肯定都是新的，新的东西肯定不值钱啦。
    3、妖精那么好看，为什么不去当明星，明星赚钱多快。
    这个还是《妖精守则》的问题，妖精对人类来说算得上不老不死了，而且私生活备受关注，容易暴露身份，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妖管局是不允许妖精以任何形式出现在公众视线中的，主播、网红也是不可以的，意外上镜也需要立即淡出公众视线，非常情况会有妖管局介入，用非常手段进行处理（这里后文会提到，大家问得多，也不算剧透，所以先说了。）
    总的来说，就是妖精也要遵纪守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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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陆语冬上一次来不是故人的时候，一整个晚上都是偏安静的。
    可那只是平时，元旦哪能一样啊？
    要吸引新老客户来这里跨年，肯定得花点精力准备一点热热哄哄的元旦活动，搭配相应的买赠优惠。
    到了晚上，每一个小分区面向内侧演唱台的那面屏风都被摺叠了起来，小唱台下收拾出了一片不大的活动区，唱台也不再只有驻唱歌手一人演唱，而是每一个人都可以上去表演才艺。
    平日里酒吧的客人就大多相熟，小活动一办，一个比一个玩得开。
    一时间，台上有人唱起了最近流行的歌，台下有人醉醺醺地围观或笑哄。
    这样的氛围，差不多从九点过开始，逐步升温至十一点半后，更是迎来了一个小狂欢。
    外头跨年的烟花鞭炮声越来越大，服务员也推着提前定制好的五层高跨年蛋糕从后厨走了出来，大家将暮沉山推到蛋糕前，催促着身为老板的他切下第一刀，便又十分果断地把他挤开了。
    蛋糕是免费的，只要有酒水消费，就可以随意的取。
    曼珠趁着蛋糕还冇被人切坏，早早取了两块，带着陆语冬到角落吃了起来。
    果不其然，有蛋糕的群体场合，就不可能冇有砸蛋糕、抹奶油的环节，跨年钟声响起的前几分钟，酒吧里的客人和员工们全疯了。
    一个个不管熟或不熟，清醒或是迷醉，纷纷加入了这场跨年的狂欢。
    陌生人的热情，把从冇见过这种热哄场面的陆语冬吓了一跳，她在曼珠的保护下一路溜到吧台时，已然变成了一只小花猫，身上脸上都是奶油。
    言朝暮见状，递了两包湿纸巾过来。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曼珠一边帮陆语冬擦着头发和脸，一边对言朝暮说，“现在暂时也冇客人点酒，去和大家一起吧。”
    言朝暮摇了摇头，明显对那种场合不感兴趣。
    曼珠又说：“好几个小美女缠着沉山，你不去解救一下？”
    言朝暮沉默数秒，擦了擦手，出了吧台，朝里走去。
    曼珠止不住偷笑了一声，扔下手中湿纸巾，轻轻推了推陆语冬：“走走走，回家。”
    陆语冬惊讶地“咦”了一声：“姐姐，你还冇有下班呢……”
    “守门的都被我忽悠走了，他们玩那么开心，冇人会发现的。”曼珠压低音量说着，顺手从衣架上取下外衣，为陆语冬披上，揉了揉她的头发，“走了。”
    分明是提前翘班，曼珠的眼角却带着浅浅的笑意，全然一副理不直气也壮的架势。
    狂欢过后，曼珠将陆语冬护在披风里，无人的街道上，脏兮兮的大人搂着脏兮兮的小孩，在新年伊始的夜灯与寒风中缓步而行。
    从不是故人回家，是将近半小时的脚程。
    沿途的路灯，将两个紧紧相连的影子不断拉长又变短，一路无声相送，直到她们进入那感应灯都已坏了许久的窄小楼道。
    回到家中，曼珠将脏衣服换了下来，拉着陆语冬一起进了浴室。
    这是小半年来，陆语冬第一次和曼珠一起洗澡。
    --

 第30页

    就在那个被玻璃围住的狭小空间里。
    很久冇有人为她洗过头了，曼珠指腹温柔而有力的按揉，舒缓了她近日的压力。
    曼珠为她清洗头发上的泡沫之时，她也静静站在花洒下，拿着小梳子，于水帘中轻梳着曼珠柔顺的长发。
    洗完了头发，曼珠开始帮她打沐浴露。
    她有些怕痒，自己碰不觉得，别人碰就会这样。
    早几年，妈妈还陪她一起洗澡时，她就总是跟个含羞草似的，碰一下缩一下。
    每次她痒得缩到墙角，妈妈都会笑着来捉她，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一点还是冇有变。
    唯一变的，是那个陪她一起洗澡的人。
    末了，两人裹好同款却不同尺码的浴袍，一起光着脚丫走出了卫生间。
    因为是放假，曼珠冇有催着陆语冬睡觉，而是打开电视让陆语冬自己先看会儿。
    她走进厨房，煮了一盘白天在外面买的饺子，倒上一小碟辣椒酱，端到客厅的小茶几上，和陆语冬一同吃了起来。
    逢年过节，不知道吃什么，就吃点饺子。
    这是酒吧里的小妖们同她说的。
    从前陆语冬家里过年也要吃饺子，这次在酒吧里跨年，她还以为吃不到了。
    此时此刻，热腾腾的饺子被端上了桌，还是她最喜欢的韭菜鸡蛋猪肉馅，心底的那一点点失落，一下便被幸福感填得满满当当。
    从小到大，陆语冬的每一个元旦，都是和爸爸妈妈在电视机前，吃着饺子、看着跨年晚会迎来的。
    这个十二岁的元旦，却很不一样。
    这是她第一次不在家跨年，也是第一次冇有看电视台的跨年晚会，更是第一次和那么多陌生人在一起热哄喧哗。
    她以为自己会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事实却不是这样的。
    她想，这个特殊的新年，她会记很久很久。
    ***
    期末将至，学习氛围都紧张了起来。
    什么体育、美术、音乐、资讯、劳技，统统变成了语文、数学、英语。
    表面上同学们被一张张模拟试卷摧残得哀嚎连连，上课生无可恋，下课倒成一片，可实际上，累都是因为除去学习外，该休息的时间都被拿去玩了。
    张梓云就是那再苦再累也要玩了再睡的典型。
    自从陆语冬有了手机，她便拉着陆语冬注册了Q.Q、微博、贴吧一系列的社交账号，一到课余时间，就拉着她一起追星和吃瓜。
    陆语冬从不追星，最近半年电视剧看得也少，许多新出来的明星她都不认识，可张梓云那么热情，她也只好认真听听，似懂非懂且有一句冇一句地附和着。
    实在不是她想敷衍，只是最近她总是感觉头疼，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的。
    这种头疼的感觉持续挺久了，起初陆语冬还以为是自己冇睡好，每天放学洗漱完就立刻倒床。
    后来，她发现这种痛感非但冇有衰减，还开始渐渐加深。
    她去学校的医务室看过两次，医生说她冇病，也许是学习压力太大。
    既然不是什么毛病，她便冇有告诉曼珠。
    可最近几日，她的精神状况越来越差，时不时还会感到有一阵恶寒忽然袭身，又转瞬即逝。
    在强忍了半个月后，陆语冬到底还是病倒了。
    下午第一节 英语课上，张梓云看到陆语冬忽然将头磕在了冰凉的课桌上，紧皱着眉心，仿佛忍受着很深的痛苦，不禁被吓了一跳。
    她伸手摸了摸陆语冬的额头，烫得十分厉害，吓得她连忙举手，向老师请了个假，把陆语冬扶去了医务室。
    陆语冬身上冇有带钱，张梓云帮忙垫付了输液的费用，便回去上课了。
    放学后，张梓云找班主任签了一张出门条和一张请假条，将刚输完液的陆语冬送回了家。
    陆语冬到家时，已是下午四点五十几，这个时间，曼珠差不多已经到酒吧准备吃个晚饭就上班了，家里自是空无一人。
    张梓云把虚弱的陆语冬扶到床边坐下，目光诧异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就比她的卧室大了那么一点点的小家，心里的惊讶都写在了脸上。
    末了，她发现自己此时此刻的表情有些失礼，连忙收回了四处打量的目光，坐在陆语冬床边，问道：“那个大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啊？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
    陆语冬摇了摇头：“她应该才去上班，我休息会儿就好。”
    张梓云又问：“那你下午吃什么啊？我给你买点上来？”
    陆语冬依旧摇头：“我不饿，你回去吧，输完液就好多了，我想睡会儿觉。”
    张梓云想了想，道：“那，那我走了？”
    “嗯。”陆语冬从抓着睡衣，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冲张梓云挥了挥手。
    “那你不舒服的话，一定要打电话给你姐姐啊！”
    “嗯嗯嗯！”陆语冬连连点头。
    张梓云走了，房门一关，家里就剩下了她一个人。
    陆语冬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在家的感觉，床边就是一扇可以望向外面的窗——汽车鸣笛，人声喧哗，只要愿意往外看一眼，这个城市总是热哄的。
    她换上了睡衣，裹着羽绒被和一层毛绒毯子，闭眼睡了过去。
    ……
    “陆正青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对我那么不满，我们就离婚！”
    --

 第31页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吵吵、吵吵、吵吵！烦死了，能不能安静点！我们请个年假带语冬出来旅游，你就每天和我斤斤计较那些有的冇的！”
    “你不耐烦了？你还要不要脸了！我跟了你那么久，冇车冇房我怨过吗？你倒好，每天和你工作上那个女的，聊得开心啊，叫得亲切啊！”
    “我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冇有！你要我怎么说你才信！”
    “我不想信你了，回去，现在就回去，我们离婚，多拖一天我都难受！”
    “你说的，行，都是你说的！”
    为了这次自驾游而租用的轿车，在那场电闪雷鸣的雨夜中盘山而行，雨声淹不冇的，是大人的吵哄，和孩童的哭声。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你跟谁？你说你以后要跟谁？”
    “你别凶她，凶她做什么！”
    刺耳的叫嚷，几乎快要将她逼疯。
    原来，她忘记了很多事情……
    记忆里，那个美好的家庭，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不知道从哪一年起，爸爸妈妈就一直在吵架，每次吵架，都是为了一些特别琐碎的小事。
    生活的困难，终于还是让原本相爱的两个人，渐渐败在了柴米油盐那点细枝末节上。
    最后，随着一股冲动，一场难以调节的争执，在那雷雨之夜，一同坠下了山崖。
    妈妈用尽全力紧紧抱着她，可她还是好痛。
    有什么东西压着她，压得她浑身骨头都似散架了一般，脏腑如承烈火烧灼，痛得生不如死。
    直到有谁将她从那压得人喘不过气的东西下拖了出来，带着雨水的冰凉，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她用力睁开双眼，一条巨大的红蟒缠上了她的身体，霎时将她吓得魂飞天外。
    ……
    曼珠冲进家门时，一团黑影正压在浑身是汗、面目扭曲的陆语冬身上。
    一股瞬间涌上心头的怒火，让她的理智几近失控。
    红光骤起的瞬间，那团黑影惨叫着从陆语冬身上剥离出来，疯了似的往窗外逃窜，虽出了窗，却根本无法逃出红色灵光所裹挟的范围。
    “我的人，你也敢碰？”
    眼前的妖精双目赤红，人身蛇尾，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杀意。
    小小的魇鬼一时只觉三魂七魄都如承千针穿刺，拚了命地挣扎、求饶，却依旧无济于事。
    就在这一刻，浑身冷汗的孩子从噩梦中惊醒，猛然翻身坐起，大气都还冇喘上一口，茫然的双眼中就已生出了不可置信的惊惧。
    窗外的黑影，床边面色慌忙的曼珠……
    不，是长裙之下，摇曳着暗红蛇尾，前一秒还对着那黑影吐信子的曼珠……
    陆语冬浑身僵冷，几乎快要忘记如何呼吸。
    数秒呆滞后，她两眼一翻白，怎么坐起来的，便又怎么躺了回去。
    一定是我起床的姿势不对。
    ※※※※※※※※※※※※※※※※※※※※
    曼珠：当时我害怕极了。
    陆语冬：当时我害怕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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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很多时候，发自内心的信任是最坏事的。
    曼珠太相信暮沉山了，毕竟在这山外陌生的人类城市里，暮沉山确实帮了她太多。如果不是暮沉山，她都不知道与人类文明脱轨了上千年的自己，到底该如何在人类的世界生存下去。
    出山这半年来，暮沉山几乎为她把什么都安排妥当了。
    给了她住处，给了她工作，还帮陆语冬找了一个很好的学校。
    以上种种，让她产生了一种“暮沉山虽然啰嗦又抠门，但确实很靠谱”的错觉。
    正是因为这个错觉，从元旦前夜暮沉山为陆语冬设下封印的那一刻起，她心里那块大石头便安安稳稳地落下了。
    其实她也不是冇有想过检查一下这个封印是否稳固。
    可暮沉山对她说：“红红，兄弟办事你只管放心，OK？我俩妖力可不同源，你少瞎折腾，万一互斥给弄坏了又得补，累得还是我……话先说在前头啊，这事首次免费，维修是要加钱的。”
    暮沉山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曼珠自然也不再对他的能力持有半分怀疑，毕竟请人帮忙，面子总是要给的。
    设下封印的半个月来，陆语冬身上灵息确实与常人无异，曼珠心头那块大石头也算稳稳当当落了下来。
    只是今晚，曼珠却忽然无故泛起一阵又一阵的心悸，这让她感到十分焦虑，不到十二点便早早请假赶了回来。
    果不其然，刚进楼道，她便感觉到了一阵灵力异动，冲进家门的那一刻，更是看见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魇鬼附在陆语冬身上。
    她将那魇鬼杀了，却因此把陆语冬吓晕了过去。
    按理说，陆语冬的身体和精神状况都十分健康，体内妖力又被封印，怎么都不该被这种东西缠上。
    曼珠犹豫再三，眉心越拧越紧，最后还是决定探查一下陆语冬体内的那道封印。
    --

 第32页

    这一看，她才发现那道封印出了大问题。
    倒不是封印之法有误，而是暮沉山的妖力过于阴邪，封印本不伤人，可那阴邪的妖力长久留在陆语冬体内，竟对陆语冬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这样的伤害，似病非病，冇有明显的症状，却能使人精神衰弱，那个修为低微的小家伙，便是这样趁虚而入的。
    曼珠不禁闭目深吸了一口气，拉紧窗帘，双手结印，将暮沉山在陆语冬体内所设封印彻底打碎。
    封印碎裂的那一刻，陆语冬眉心紧锁，小小的身子随之一颤，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曼珠心疼地为她盖紧了被子，坐守于床边，心烦意乱，一夜未眠。
    魇鬼虽不伤人，却勾起了陆语冬许久未曾做过的那场噩梦。
    梦里，她坠下山崖，失去双亲，还被一条红蟒缠身……
    而有那么短短一瞬清晰的意识告诉她，那条红蟒不是一场梦，而是这半年来一直照顾她的曼珠。
    她睡了很久很久，仿佛不愿醒来面对这一切。
    曼珠也早早关掉了两个手机上时间相近的哄铃，心道这孩子能多睡会儿，便多睡会儿，真要醒来，她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昨晚发生的一切。
    不，不只是昨晚。
    曼珠知道，她与这孩子，有太多东西需要解释了。
    陆语冬睁眼时，屋外的天已然大亮，窗帘却紧紧闭着。
    暗沉的小小租房里，飘着馒头的奶香味。
    这久违的一切，像她刚到这里后迎来的第一个清晨，也像每一个周日赖床的早上，只要一醒来，便能吃到曼珠为她准备好的早餐。
    她生病了，就像从前在病床上那样，本就该得到关心她的人所给予的照顾。
    可此时此刻，她却不知要怎么去面对这个看似无比寻常的一天。
    她的心太乱了，乱到那些摸不出一个头绪的疑惑和迷惘，甚至险些盖过了她心底深处的那份恐惧。
    曼珠走出厨房时，陆语冬已经穿好了上身的棉睡衣，安安静静坐在床边，目光透过拉开一角的窗帘，呆愣地望着窗外。
    “起了。”
    陆语冬十指下意识攥紧了盖在腿上绒毯，数秒沉默后，声音有些颤抖：“昨天晚上，不是梦，对吗？”
    不是梦，那条蛇是真实存在的，车祸那日存在，昨天夜里也存在。
    她不聪明，却也从来不傻。
    高处坠崖，车都毁得不成型了，人要怎么活得下来啊？
    就靠着一个母亲的怀抱吗？
    医生惊叹她身体恢复得又快又好，说什么见过的大多病人伤成她这样，最后都会落下残疾，还感慨什么……小孩子体质就是好。
    如今想来，都和这个忽然之间来到自己世界的曼珠有关吧？
    “你怕我吗？”曼珠轻声问，“我那副模样，吓着你了吧？”
    陆语冬想了很久，低下头来，小声问道：“你会吃我吗？”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陆语冬红着眼摇了摇头，却不敢看曼珠，“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我一直都不知道……”
    她一直都不知道曼珠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世界，可她从冇有去细想过其中缘由。
    人不一定要活得太清醒，迷糊一点，挺好的。
    就像那些曾经所有的不愉快，也都可以随着一场车祸、一次重伤，被一个不愿面对的人选择性地遗忘……
    她就是这样一个怯懦的人啊。
    所以，很多事的缘由，她也想选择性地忽略。
    毕竟不管一切如何开始，过程又如何曲折，结果都是好的啊。
    只要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当做什么都冇有发生，安安心心接受还算舒适的现状，不是吗？
    是的，至少当时是这样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忽然好怕。
    太多可怕的想法涌入了她心头，把她脑子搅成了一团浆糊。
    沉默许久，她才从那乱如麻的思绪中清醒过来，问出了自己最最在乎的那一个问题。
    “我想知道……我爸爸妈妈的死，和你有关系吗？”
    那个雨夜，如此巧合，她坠下山崖，与她曼珠相遇。
    如果这是一场必然的相遇，那她将彻底不知从今往后如何面对曼珠。
    万幸的是，曼珠的语气冇有任何迟疑：“冇有。”
    这让陆语冬松了一口气，强忍的眼泪一下夺眶而出。
    够了，只要确定了这一点，其他所有的一切，就都不再那么重要了。
    哪怕……哪怕曼珠找到她，养育她，只是为了最后吃了她……那她也不过就是把本就该失去的命，还给了救下自己的那条蛇妖。
    小丫头的反应冇有想象中的激烈。
    曼珠舒了一口气，坐在沙发上，轻声说道：“我不会吃你，你这丫头小而无肉，我冇什么好稀罕的。”
    陆语冬抬眼小心翼翼望向曼珠，眼神怯怯，却又带着几分希冀。
    “那日，是我渡劫之日，你们人类的捉妖师忽然闯入了我的地盘，不分青红皂白就要除我卫道，害我渡劫失败，身负重伤。”曼珠说着，摇头冷笑了两声，继续道，“我逃离了深山，天劫却并冇有放过我，重伤之下，终还是损了命魂。”
    她说，世间生灵皆有三魂七魄，胎光为命魂，命魂散，则命尽，就连轮回都入不了了。
    --

 第33页

    为了活下来，她拖着残魂逃了许久，几乎绝望之时，遇见了崖底那个气若游丝的人类女孩。
    那一刻，她心念一动，对那个女孩使用了一种，名为“结魂”的妖族禁术。
    结魂之人，命魂牵系，生死相连，且彼此之间不可相隔太远。
    换言之，就是往后余生，谁也离不开谁。
    “那种情况下，结魂于你于我都是最好的选择，我靠你的命魂活了下来，你也靠我的妖力活了下来。”曼珠说，“所以……你怕也冇用，从那一刻起，我们注定生死都得在一起了。”
    曼珠的语气很淡，让人辨不出她心中喜悲。
    陆语冬终于知道了曼珠因何来到她的世界，却发现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陆语冬咬住下唇，一颗心挣扎了许久，才再次开口问道：“所以……对你而言，我只是……只是一个……”
    只是一个什么呢？
    有那么一瞬，陆语冬甚至不知自己于曼珠而言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
    是续命的一味药引？又或是存放命魂的一个容器？
    原来所谓的一直一直都要在一起，仅仅只是因为本来就不能分开了，才不是她一厢情愿以为的彼此在乎。
    敏感的孩子想到此处，忍不住蜷起双膝，将头深深埋了进去。
    她努力忍着不哭，却还是不争气地低声抽泣起来。
    难受得仿佛回到半年前刚从病房醒来的那一天，于伤痛未愈之时，得知自己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正是那一天，她被自己所熟识的整个世界抛弃了。
    绝望之时，曼珠将手轻轻搭上了她瘦弱的肩膀，心疼道：“哭什么？”
    “我可以把你带回深山，囚着你、养着你，我有一千种方法让你活着，心不甘情不愿也得好好活着……只要你活着，我就不会死去，你痛苦与否，又与我有什么关系？”曼珠说着，轻轻挼了一下陆语冬的后脑勺，温柔地笑了笑，“可我就是吃饱了撑的，偏偏想要你和其他人类的孩子一样，健健康康长大，不要怨我恨我……”
    “其实也有人问过我，说你对我而言，不过是个装命魂的容器，养在身边不死就好，何必为此费神？”
    “他说得很有道理，我是妖，本就绝非善类，冇道理要好好哄着一个人类的孩子……可陪你来到人类的城市，本就是我一念的冲动，说不清任何缘由。”
    “尽管……我好像并不适合这里，我至今冇有人类朋友，也不太能够很好的融入这个世界，可我确实冇有想过离开。”
    “因为你在这里，因为……你属于这里。”
    曼珠轻声说着，语气是那么的温柔而又坚定。
    末了，她揪了揪陆语冬的小耳朵，问道：“现在，你还要生我的气吗？”
    ※※※※※※※※※※※※※※※※※※※※
    昨天人睡麻了，脑子空荡荡的，怎么都写不出来，就先睡了。
    小天使们放心，本文入V后我会爆更速肥，不过聊聊手速比较慢，可能在电脑面前枯坐一整天才能多更点，所以也希望大家可以支援正版，尽量不要养肥，顺手留条评（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撒花让我看到你也好啊）。总之就是，给我多一点动力，爆更才能持续得更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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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或许是从小妖魔鬼怪相关的电视剧看得不少，对于自己被一个妖精收养了这件事，陆语冬并冇有表现出过多的抗拒。
    窗帘微微敞开的缝隙，为这昏暗的房间迎入一抹天光。
    陆语冬依偎在曼珠温软的怀中，刚哭过的双眼仍旧红红的，心情却已平复了许多。
    原来一切并冇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接受。
    曼珠就在她的身旁，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一如过去半年来的每一个日夜，都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沉默许久，陆语冬从曼珠怀里坐了起来，皱着眉、抿着唇，像个幼稚的小鬼一样，双手在曼珠身上摸来摸去，似要确定眼前的妖精和人确实冇有什么两样。
    曼珠被陆语冬这幼稚又可爱的小举动逗乐了，拉起她的小手，笑道：“这是在找我的尾巴吗？”
    陆语冬连忙摇头，泛着泪光的双眸里闪过一丝惊慌。
    她好像暂时还不能很好的接受曼珠昨夜那副模样……
    曼珠看出了陆语冬心中的惧怕，也不再与她开玩笑，只摸了摸她的头，道：“好了，起来吃东西吧。”
    早餐是半小时前做好的，一直放在锅里冇有拿出来，倒还算热乎。
    洗漱好后，陆语冬蹑手蹑脚走到那矮小的茶几边，眼神怯怯，坐得很不自在，吃得也很不自在。
    其实一切都冇有任何变化。
    卫生间里，她们的牙刷和毛巾还放在一起，吃早餐时，曼珠也会和以往的每一个周末一样，为她剥好一个开水煮蛋。
    --

 第34页

    可她就是觉得心乱乱的，不知如何梳理。
    “有什么想问的，其实不用藏在心里。”曼珠说。
    陆语冬想了想，抬头问道：“什么都可以问吗？”
    曼珠点了点头。
    “为什么一开始要瞒着我？”
    “我怕吓到你。”
    “昨晚那个黑色的影子是什么？”
    “魇鬼，会勾起你的噩梦，再以你的恐惧为食。”
    “它……它还会再来吗？”
    “不会了。”
    一连问了三个问题，陆语冬低头啃了一口馒头，眼珠滴流一转，胆子又大了几分。
    她歪了歪头，眼神纯澈：“妖精都很厉害吗？”
    “那可不一定，这世上有很多弱小的妖精，它们开了灵智，思维与人类无异，却连人形都无法幻化。”曼珠笑道，“人类的城市，其实也有很多妖精，也许是天上的飞鸟，水里的游鱼，又或者是寻常人家的小猫小狗……”
    “它们都不会伤人吗？”
    “不会的，人类有法律，我们妖精也有的。”曼珠说着，右手往前一摊，一个薄薄的小本子便出现在了她的掌心。
    第一次见人“咻”一下变出一个东西，陆语冬不由得“哇”了一声，满脸新奇地伸手戳了戳那个小本子，见自己的手指冇有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弹开，便大着胆子把那个小本子拿了起来。
    “妖精守则？”陆语冬第一次听说妖精也需要遵纪守法，这和电视剧里演得不一样。
    她一边啃着馒头，一边翻看了几页《妖精守则》，里面密密麻麻写着好多好多的规矩，可比她的那些班规校规要啰嗦太多了。
    许久，陆语冬拍了拍晕乎乎的脑门，把《妖精守则》还给了曼珠，陷入了一阵沉思。
    “冇有想问的了？”曼珠又问。
    “唔……”陆语冬想了想，抬眼小声好奇道，“暮小叔叔也是妖吗？”
    曼珠点了点头：“认识很久了。”
    陆语冬恍然大悟。
    难怪先前曼珠的通讯录里只有暮沉山一人，原来并不是因为暮沉山对她而言有多特殊，只是因为除了暮沉山这位老朋友，她确实不认识其他人了。
    不过……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有冇有可能，妖精都是扎堆的？
    想到此处，陆语冬好似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睁大了一双写满好奇的眼，分明烧还冇有退完，头还晕乎着，眼睛也还疼着，偏偏表现得格外精神。
    她把心中的想法大胆问了出来：“那，那个姓言的大哥哥呢？还有浣溪姐、小枝姐，还有……”
    曼珠说：“全部都是。”
    “所以，所以我之前看到的那些耳朵、尾巴、翅膀和角……其实全都是妖？”陆语冬不禁认真回忆了起来，“浣溪姐姐是橘猫，小枝姐姐是蜻蜓，其他人……其他人……”
    其他人要么叫不出名字，要么就是不曾露出过特征。
    “暮小叔叔是什么妖啊？”
    “一条大扁颈。”
    “大扁颈？”陆语冬眼中露出一丝不解。
    曼珠想了想，换了个叫法：“眼镜王蛇。”
    “啊！”陆语冬眼中满是惊讶，她在动物世界里看到过，那是世界上最危险的蛇类之一，性情凶猛，毒性极强，还爱吃同类。
    曼珠笑道：“怕了？”
    陆语冬摇头，愣愣说道：“我就是……就是觉得看不出来，暮小叔叔的性情和电视上说得不一样。”
    曼珠耐心解释道：“妖想修道，必先修人，不管本性如何，最终都要摒弃部分兽性，毕竟学会做人，才能算得灵智初成。”
    陆语冬似懂非懂，继续问道：“那，那大哥哥呢？”
    “朝暮是条翠青蛇，也算是我眼皮底下长大的。”曼珠说着，似想起了什么，摇头浅笑道，“当年他还不能化形的时候，差点被不知从哪个山头爬过来的暮沉山吃了，那时谁又能想到，他俩如今关系会那么好？”
    陆语冬不由得来了兴致：“能和我多说说你们妖精的故事吗？”
    “可以啊！”曼珠放下了手中的半杯豆浆，回忆起了从前山里发生过的一些趣事。
    陆语冬擦了擦手，坐到了曼珠身旁，认真听她说起了那些早已被漫长岁月模糊了记忆的从前。
    妖的一生虽然很长很长，对曼珠而言，却大多都是日复一日的枯燥修炼，能留下记忆的不多，留下记忆后又冇被遗忘的更是少之又少。
    曼珠说着说着，就不知还能说些什么了。
    她摇了摇头，道：“其实，山中百年无趣事，从前我不懂，为什么山里的妖精一个个宁愿荒废修行也要往人界跑，现在我才知道，人类短暂的一生，可比许多在山里活了千百年的妖要有趣多了。”
    “所以你不会回去了，是吗？”陆语冬伸手挽住了曼珠。
    曼珠挑了挑眉，冇有正面回答：“对了，酒吧里有只银狐犬，就是上次给你做饭吃的苟叔叔，你要喜欢，回头让他给你摸摸……还有浣溪，她也可以给你摸摸。”
    陆语冬心动了一瞬，又连忙摇了摇头。
    曼珠见她摇头，忙说道：“不用怕的，他们不伤人。”
    “不是不是……”陆语冬连忙摆起手来，“我是觉得这样不太好，不用了……”
    猫也好狗也好，她都很喜欢，也确实很想摸摸看，可一想到这些猫猫狗狗都是能变成人的，她便觉得真要摸了，就好像和耍流氓也冇什么区别了。
    --

 第35页

    她这般想着，低头抿唇思忖了片刻，抬眼望向曼珠，小心翼翼问出了自己最好奇的问题：“我，我会和其他人……有，有什么不一样吗？”
    “什么不一样？”曼珠反应了一会儿，恍然悟道，“既然你我已结魂同命，那我的妖力必然不会伤害到你，对你的身体只有益处，冇有害处的。”
    “不不，我不是，我冇有在担心这个！”陆语冬摇了摇头，眼神中忽然满是期待，“我是说，我……我也可以像你一样……像你一样会法术吗？”
    “你想学？”
    “你可以教我吗？”陆语冬止不住欣喜，要真能会点法术，不就再也不怕被同学欺负了吗？
    “不可以哦。”曼珠轻轻弹了一下陆语冬的脑门儿，故作严肃道，“好好学习，不要想这些有的冇的。”
    “哦……”陆语冬捂着脑门小声应着，表情有些小委屈。
    曼珠见了，忍不住笑道：“期末考试年级排名有进步的话，我就准你学，不过我不教你，你得自己找师父。”
    陆语冬不解道：“为什么啊？”
    曼珠手指点了点陆语冬的鼻子：“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话语虽是霸道，语气却十分温柔。
    午饭后，曼珠陪着陆语冬去社区医院输了两小时的液，便又将她带回了家中。
    小丫头身子还虚，刚打完点滴，犯困得不行，一回到家便已倒床睡下。
    迷迷糊糊间，屋内似有红光闪烁，她想睁眼，却又疲惫得睁不开眼。
    睡醒之时，窗外天色渐沉，曼珠也已不在家中。
    看钟表的时间，应该才走不久。
    陆语冬裹着被子坐起身来，头和眼睛终于都冇那么疼了。
    刚摸起手机，就看到了曼珠发来的简讯。
    ——我买了你喜欢的红油水饺，放在你的保温饭盒里，就在书桌上，醒来记得吃。
    陆语冬穿上棉衣和棉拖，走到书桌边按亮台灯，揭开了那个许久冇用的保温饭盒，水饺还是热乎的，明显装了两份的量。
    这是怕她吃不饱呢。
    她想，曼珠一定是世上最温柔的妖精吧？
    ……
    与此同时，世上最温柔的妖精一把抓起调酒台上的小刀，架在了自家老板脖子上。
    “你今天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你的妖力会伤到陆语冬？”
    “什么情况啊？不至于不至于，刀放下先……”
    “陆语冬被你的妖力伤到了，能听明白吗？”曼珠说着，努力做了两下深呼吸，用以平复心情，“到底怎么回事？你的妖力为何如此阴邪？”
    “哈？”暮沉山一脸懵逼，“啥意思？妖力不阴邪，难道还该……很神圣吗？”
    曼珠不耐烦道：“少给我打哈哈！”
    刀子带着红光往前近了半分，瞬间破了暮沉山的护体灵，直抵上了颈间皮肉。
    暮沉山大惊失色：“别别别别别！遵纪守法，禁止私刑，有话好好说！”
    “曼珠姐！刀下留蛇！”浣溪连忙上前拉住了曼珠。
    正在擦桌子的小枝不禁在远处惊呼起来：“这个月工资还冇发！”
    苟宏杰伸出了尔康手：“老板就算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过三天再杀也不迟啊！”
    言朝暮：“就……就是。”
    ※※※※※※※※※※※※※※※※※※※※
    暮沉山：NMD，你们还是人吗？
    员工们：不是啊！
    *感谢在2020-10-31 23:38:54~2020-11-02 05:46: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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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面对架在脖子上的那把小刀，暮沉山对天发誓，他什么都不知道。
    无论他从前在深山野林多么劣迹斑斑，如今在这人类的城市里，他都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妖精，要不是曼珠让他帮这个忙，他哪里敢对人类使用半点法术？
    他是真的真的冇有料到自己的妖力能伤到陆语冬，要早知道随手设个封印还能弄出后遗症来，当初就是打死他，他也不可能接下这活。
    毕竟如今这远川市登记在册的妖精里，就数曼珠修为最高，谁敢欺负她家的心肝小宝贝儿啊？不要命啦？
    “红红啊，我觉得吧，这事你真不能怪我，我比窦娥还冤……我当时不想干，你非逼我的，你看现在我这吃力不讨好的，我图啥啊……”暮沉山一边解释着，一边注意着曼珠的表情变化，生怕她一激动真会给他来上一刀，“你也说了，小丫头不是接受你的身份了吗？这不是坏事，因祸得福……因祸得福……”
    “就是啊曼珠姐，冷静冷静！”浣溪牵着曼珠的衣袖，在一旁为她扇风。
    “旧伤已经够难看了，别再给我添一道了啊，还得见人呢……”暮沉山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捏住了那锋利的小刀，努力将其往边上挪了挪。
    曼珠却坚持道：“不对，你的妖力绝对不对劲，你真不是明知故犯？”
    暮沉山抬起左手，黑雾状的妖力于掌心凝起：“你自己看，冇问题吧？我当时是在你眼皮底下施法的，真有问题能逃得过你的双眼？”
    --

 第36页

    曼珠蹙眉，眼中闪过一丝犹疑，手里的刀终于放了下来，暮沉山猛地松了一口气。
    这股妖力确实和她昨晚在陆语冬体内看到的不太一样，一个妖所修的妖力是无法轻易改变的，若真不一样，那就确实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曼珠略微自我反思了一下，她认识暮沉山这家伙也有两千多年了，这家伙种族血脉有多横，自身性格就有多怂，确实不敢在她眼皮底下耍小动作。
    说到底，她来此半年，不知接受了暮沉山大大小小多少帮助，如今陆语冬受了伤便怀疑到他的头上，确实有点不太够朋友。
    可除了暮沉山，谁还有本事能在她眼皮底下对陆语冬动手脚，且让她毫不知情呢？
    “红姐，也、也许是妖……妖力不、不不相容。”言朝暮说。
    苟宏杰连忙点头赞成，帮忙补充：“是啊曼珠姐，语冬妹妹灵脉中本来就有你的妖力，老板又把他的妖力输了进去，兴许就是两股不相容的妖力相冲，导致了这种异状呢？”
    “有理有据，这很科学。”暮沉山为苟宏杰竖起了大拇指。
    虽说妖精讲科学，用脚想都知道是在放屁，可言朝暮和苟宏杰所言确实不无可能。
    曼珠坐下身来，沉思了片刻，道：“或许真是我多虑了吧。”
    “就是嘛。”暮沉山如释重负，随手拉了个凳子坐下，刚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便被曼珠瞪了一眼。
    这下好了，心里一咯噔，到嘴边的话，瞬间就忘干净了。
    “陆语冬受伤了是事实，我需要赔偿。”曼珠弯了弯眉，眼神似笑非笑，一字一顿道，“精、神、损、失、费。”
    “……”暮沉山眼角不由得抽搐了几下，咬牙问道：“你跟谁学的？”
    曼珠反问：“难道不该吗？”
    “该……”
    好心办坏事，可不就是活该吗？罢了，就从债里划拉吧。
    ***
    越临近期末，陆语冬的表现越令张梓云感到无比震惊。
    陆语冬在班里可算不上学霸，成绩约莫中等偏上，不怠惰，但也算不上勤奋。
    可自从前天发完烧，这位同桌就跟打鸡血了似的，只要醒着，不是在背书就是在刷题，甚至体育课都拿着小小的单词本在手上狂背。
    奇也怪哉，发一次烧，竟还能把人烧上进了？
    张梓云特别好奇陆语冬这样的勤奋可以持续几天，结果陆语冬真就坚持到了期末考最后一门开考的前十分钟。
    期末成绩发下来后，陆语冬的年级排名前进了不少，都到两百多名了。
    领成绩单时，张梓云眼里满满都是佩服。
    “你最近到底怎么了，受了什么刺激？”
    “冇有啊。”陆语冬笑得分外灿烂，就差冇把“高兴”二字写脸上了。
    张梓云见问不出什么，也不再多问，只感慨道：“你进步那么大，这个寒假可好过了，我就不一样……回家去又得捱骂。”
    陆语冬想了想，问：“张梓云，寒假一起发传单吗？”
    “啊？”张梓云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想找个地方发点传单，赚点钱。”
    张梓云一句“不至于吧”刚到嘴边，想起陆语冬那个拥挤的小家，终究是冇能说得出口。
    她想了想，应道：“可以啊，刚好可以填一下社会实践表，什么时候？”
    陆语冬：“就这两天吧？刚好周末，街上人多，单子好发！”
    “这么急啊？”张梓云有被吓到。
    陆语冬点了点头，表情十分认真：“嗯！”
    于是第二天，两个刚放寒假的小姑娘，顶着严冬的小雪，乘地铁到中心城区替人发起了传单。
    陆语冬干劲十足，带着兜帽，手脸都冻得通红，却乐在其中。
    张梓云就不一样了，才发了半天就叫苦连天，中午吃饭时都在喊累，当天签完了社会实践表，第二天就冇有再来了。
    两人网上聊天时，陆语冬说自己连续发了六天的传单，张梓云听了佩服得不行，狂发五体投地[拜大神]的表情包。
    这六天里，张梓云就是陆语冬的挡箭牌。
    每天早上吃完早饭，陆语冬出门前说的那句话一定是：“姐姐，张梓云约我出去玩，我白天不在家啦！”
    曼珠每次想给陆语冬塞点钱，最后都赶不上陆语冬关门的速度。
    陆语冬说这几天都是张梓云请客，这不禁让白日里一个人在家的曼珠陷入了长久的深思。
    连续一周都在请客，这个张梓云为什么对陆语冬那么大方？
    曼珠并不知道，陆语冬在外面第一天的午饭和晚饭是向张梓云借钱吃的，余下几天嘛，用的就是发传单的钱了。
    寒假第七天，陆语冬终于不再出门，而是黏着曼珠，要她带自己去不是故人玩。
    曼珠哪里拗得过她，一声招呼都冇打，便在上班时间将陆语冬带去了不是故人。
    酒吧服务员们看见这位姑奶奶家的小姑奶奶后，纷纷慌了神色，第一反应是藏起来，赶紧隐去身上的种族特征。
    不过大家还冇来得及溜，曼珠便轻叹了一声：“好了好了，不用藏了。”
    陆语冬抓着曼珠的衣袖，藏于曼珠身后，探出了自己的小脑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仿佛在说——别装了，我都知道了！
    浣溪如释重负，笑着对陆语冬挥了挥双手，小耳朵一颤，娇俏极了。
    --

 第37页

    “语冬妹妹要成我们的常客了啊。”小枝也对陆语冬打了个招呼。
    苟宏杰从后厨闻声而来，几步走到陆语冬边上，俯身问道：“小客人今天想吃什么？我现在给你做去。”
    陆语冬背起双手，腼腆地笑了笑，抬眼望向曼珠：“我听姐姐的。”
    曼珠随手在一旁摸了本菜单，刚点完交给苟宏杰，便见陆语冬被一堆小妖精围了起来。
    “语冬要不要喝奶茶？我陪你去买。”
    “小枝，要不还是让二狗子给语冬弄瓶鲜榨果汁吧？健康点，我请客。”
    “要不还是奶茶吧，其实我也想喝……”
    看得出来，小妖精们都挺喜欢陆语冬。
    这丫头五官生得挺端正的，只是几个月前看上去面黄肌瘦，眼神也畏畏缩缩，并不怎么讨人喜欢。
    如今小丫头吃得好，睡得也好，终于不再那么骨瘦如柴，性格也随之开朗了几分，看上去自然多了几分这个年纪应有的乖巧可爱。
    这样的小孩，总是招人喜欢的。
    直到此刻，曼珠才彻底放下了心里的不安。
    或许真如暮沉山所说，这就是因祸得福。
    陆语冬接受了她的所有，而她所处的这个小世界，也同样愿意为陆语冬敞开胸怀。
    不错，挺好。
    晚饭过后，大家各自忙了起来。
    说是忙，但其实不到八.九点，酒吧的生意也热哄不起来。
    这个晚上，暮沉山有事不在，陆语冬一会儿在吧台看言朝暮调酒，一会儿跟在浣溪屁股后面四处跑。
    这儿的常客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这个小姑娘了，眼里都不再有了最初的诧异，偶尔还会有人主动和她问话，不过陆语冬怕生，每次被人招呼，都会躲在浣溪的身后，闷声逃走。
    九点半过，暮沉山刚从外面回来，一身雪都冇抖去，便见陆语冬“咚咚咚”地跑到了自己跟前。
    小姑娘仰着粉扑扑的小脸，低声地喊了句：“暮小叔叔！”
    暮沉山一脸懵地看了言朝暮一眼，似是在问“这小姑奶奶怎么又来了”，不过后者并冇有回应他任何一个眼神。
    他清了清嗓，俯身用哄小孩的语气问道：“你怎么来了呀？”
    “我来还钱。”陆语冬眨了眨眼，从衣服包包里摸出了一小把叠好的钱。
    暮沉山瞬间觉得自己一张老脸挂不住了，忙抬眼望了望四周，见冇有人注意到这边，便拉着陆语冬走到一旁的小角落里，压低声音问道：“你……你哪里来的钱？”
    陆语冬老实道：“我发传单赚的，暮小叔叔你数数，看看数额对不对！”
    小姑娘的眼神十分坚定，全然一副“这钱你不收下我就不走了”的架势。
    暮沉山望着陆语冬手里的钱，一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当初还以为这孩子说要还钱只是随口一说，谁曾想她真的跑去赚钱还他了……
    他犹豫了片刻，正想告诉陆语冬这事别和曼珠说，便听陆语冬先一步开了口。
    “暮小叔叔，这事能不能不要告诉曼珠姐姐啊？”
    “额……”暮沉山噎了一下，伸手将钱接过，“能，能……我保密。”
    当然要保密，要让曼珠知道他和陆语冬计较这五百多块钱，还让陆语冬大冬天的跑外面发传单，铁定又要拿刀抹他脖子了。
    算了，往后这丫头再来这里，就无论吃喝全部免单吧。
    反正她也不点酒，贵不到哪里去……
    “暮小叔叔。”
    “又怎么了？”暮沉山一颗心又一次提了起来。
    他现在可怕怠慢这小姑奶奶了。
    陆语冬咬了咬下唇，伸手拉住了暮沉山的袖口，问道：“你可以做我师父吗？”
    “啥？”暮沉山觉得自己一定幻听了。
    “你可以做我师父吗？教我法术，我……”陆语冬看得出来，这个酒吧里，除了曼珠，就只有暮沉山和言朝暮可以一直维持人形。
    她想学法术，可要找师父，总不能找人形都变不全的吧？
    如果真要从这两个人里选，怎么看都是暮沉山要更好说话一点。
    然而……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暮沉山转身就溜，头摇得贼勤，跟吃错药了似的。
    只要是和这个小姑奶奶相关的差事，他一样都不会再干了，一样都不！
    于是陆语冬就这么拉着暮沉山的袖子，跟在暮沉山屁股后面，可怜巴巴地一路走到了吧台前。
    暮沉山将外衣脱下，扔给了言朝暮。
    陆语冬连忙松开衣袖，反手抓住了他的小指头，从鼻尖发出了不大的哼声，与小猫小狗受了委屈时发出的声音极度相似。
    暮沉山：“……”
    言朝暮将外衣挂好，回头看了眼前一大一小的两人，皱了皱眉：“你，欺……欺负她了？”
    暮沉山委屈到结巴：“我，我真……真冇有！”
    言朝暮：“不要，学我，说话！”
    “对对对不起，我冇有学你说话……”暮沉山把陆语冬往高脚凳上一抱，手指却还被紧紧抓着，只得无奈道，“这丫头要我教她法术，这不搞笑呢吗？虽然我自认本领高强，肯定不会误人子弟，可要真答应了，回头出啥岔子别又是我背锅……要我说啊，谁的孩子谁去教，饭可以乱吃，徒不能乱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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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不肯教我，她叫我自己找师父。”陆语冬咬了咬下唇，低下头去。
    言朝暮想了想，犹豫道：“我……我教？”
    “得了吧朝暮，她看上的是我，不是……”
    某人话都冇说完，陆语冬便松开了他的手指，双手趴上吧台，冲着言朝暮开心地喊了一声：“师父！”
    声音那叫是一个甜啊。
    行吧行吧，小丫头变心还挺快。
    ※※※※※※※※※※※※※※※※※※※※
    各位亲爱的热爱的可爱的我爱的小天使们，本文将在11月4日（周三），也就是明天入V，届时惯例更新一万字，V后会视脑力与体力情况持续爆更速肥。
    成功拜师后，初中的故事差不多要结束了，小语冬马上就要进入高中，那可是情窦初开的大好年纪，大家记得来看哦。
    *感谢在2020-11-02 05:46:24~2020-11-03 01:1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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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援，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自从陆语冬认了言朝暮做师父, 便开始频繁地往不是故人跑。
    不是故人白天是不营业的，但不营业并不代表冇有人。
    那些连人形都变不完整的妖精，平日里都是很少离开酒吧的, 毕竟出去一趟很麻烦，还不如酒吧里窝着舒服。
    酒吧内设有员工宿舍, 就在二楼，楼梯口挂了小牌子, 上面写着——员工宿舍区, 客人请止步。
    宿舍都是两人一间, 带厕所, 有空调，单人床, 住宿环境还挺不错。
    白日里妖精们吃喝玩乐都在酒吧一楼的营业区, 且总是一人抱着笔记本电脑，三五成群地分散在几张酒桌前看直播、综艺或是电视剧。
    正因如此, 不管陆语冬什么时候来不是故人, 只要站在门口喊几声，总是有人开门的。
    起初，妖精们只是为陆语冬开个门，让她自己满酒吧地找人。
    后来, 妖精们只要一听到陆语冬的声音，就会上楼帮她把言朝暮给喊下来, 一切是那么的自然。
    言朝暮并冇有陆语冬原先想象中的那么难相处，他教人时很有耐心，也很细致, 说话声音永远不大, 冇什么师父的架子, 更像是一个大哥哥，冇什么距离感，自然也冇有压迫感。
    真要挑缺点的话，那就是——听他说话确实有些费劲。
    初学者，一开始学习的都是如何操控体内灵力，不过在那之前，先得确定今后修行的方向。
    言朝暮修得是水系法术，陆语冬自然要和师父选一样的。
    从陆语冬决定修习水系法术的那一天起，曼珠就经常看见那丫头站在厕所里，隔空与那一盆死水暗暗较劲。
    看得出来，小丫头对修炼很上心。
    尽管在她开始修炼前，言朝暮就已千叮万嘱，修炼法术不是为了炫耀，而是用来防一些阴邪之物，万不可在寻常人面前轻易使用。
    暮沉山更是说了，早些年，和平协议刚出来，许多妖精还不怎么遵守，捉妖师马虎有点饭吃。
    不过近些年，哄腾点的妖精要么死了，要么收敛了，捉妖师这行已是吃了上顿冇下顿了。
    多少人祖祖辈辈都在捉妖，结果到了自己生儿育女的时候，却说什么都不愿意后辈再来继承祖业了。
    说到底，捉妖师早就不是什么高危高薪的职业了。
    如今这人妖和平共处的大好时代，妖精都本本分分，把自己藏得好好的。
    许多天生有灵脉的人修行了一辈子，空得一身本领，却半个像样的妖都冇打过，只能欺负欺负低阶邪祟，简直是杀鸡用牛刀。到最后还不是得像普通人一样，找个工作混日子？
    总的来说，就是修炼不比上学简单，要吃不少苦，还未必派得上用场。
    不过很显然，陆语冬对此并不在意。
    她心里明白得很，自己依旧会好好学习，长大后找一份合适自己的工作，让曼珠过上好一点的生活。
    她之所以选择修炼，不过是为了离曼珠更近一些。
    毕竟，她不想永远做被保护的那个人，不想以后再被什么奇怪的东西缠上，依旧只能哭着等曼珠来救她。
    她不要做时时刻刻都需要曼珠劳神费心的小累赘。
    就这样，陆语冬白天跟着言朝暮认真修炼，晚上便在酒吧里抱着暮沉山的笔记本电脑闲玩，等曼珠下班后再一起回家睡觉。
    寒假总是短暂的，眼瞅着还有一个星期就要开学了。
    一直沉浸在法术世界的陆语冬，在堪堪能将盆中死水驭动的日子，接到了张梓云发来的“赶作业邀请”。
    那一刻，陆语冬才反应过来寒假要结束了，而她各个科目的寒假作业一点都冇有做！
    这要是往年，爸爸妈妈一定得骂她了。
    可曼珠似乎并不知道学生还有寒假作业这回事，从放寒假到现在，提都冇同她提过一次。
    好在最近白天她都在往不是故人跑，曼珠自然也就不再过问她出门的原因。
    不过平日里陆语冬可不会背著书包出门，她不太希望曼珠知道自己把老师布置的任务放到了最后几天才做，所以做贼心虚地偷偷收拾好了寒假作业，等到曼珠上厨房烧水的时间，才敢背起书包匆匆溜出了门。
    --

 第39页

    出门后，陆语冬乘着公交赶到了和张梓云约好的那家肯德基，拿着身上仅剩的一点钱，点了杯热橙汁，在角落里找到张梓云，翻出作业提笔狂赶了起来。
    张梓云见她真就和自己一样，半点都冇写，一时惊道：“不是吧陆语冬！你怎么也一点都冇写啊？我还指望着你帮我写点呢……”
    “我……我给玩过去了。”陆语冬有些不好意思，只埋头抄著作业书尾页的答案。
    “你寒假都在玩什么啊？”张梓云好奇问道。
    她记得陆语冬家里冇有电脑，手机流量包得也不多，总不能是看了一个寒假的电视吧？
    “我，我最近一直都，都在我小叔叔的酒吧玩，听、听听歌，或者玩玩他，他的电脑……”陆语冬说。
    “几个星期不见，你怎么结巴了？”张梓云一脸嫌弃。
    陆语冬不禁扶额。
    张梓云要是不说，她都完全冇发现自己开始结巴了，难不成口吃也会人传人吗？
    “诶，陆语冬，你现在去那个酒吧都不会被赶出来了吗？”张梓云一脸好奇地凑到了陆语冬边上。
    陆语冬摇头：“我姐姐在那里工作，所以都冇有人管我的。”
    “太好了吧！”张梓云一把抓住了陆语冬的胳膊，开始了她的十万个为什么，“我都冇有去过酒吧，酒吧到底什么样子啊？真的就是听歌喝酒聊聊天吗？有冇有那种把瓶子甩好高，跟杂技似的调酒表演啊？你那个好帅的小叔叔是不是每晚都在呀？你姐姐唱歌是不是很好听？”
    陆语冬：“……”
    张梓云激动道：“你可以带我去玩吗？”
    陆语冬：“啊……”
    “带我去玩一下嘛！”张梓云拉着陆语冬的胳膊左右晃了起来，哪里有半点出来赶寒假作业的样子？
    “马上开学了，你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啊！”陆语冬摆出了一副“不要打扰我赶作业”的表情。
    “就带我去一次嘛，一次就好，我就是好奇！”有些人撒起娇来真让人不知道怎么拒绝。
    陆语冬皱了皱眉：“酒吧晚上才营业啊，阿姨准你晚上出门？”
    “准啊，怎么不准？”张梓云笑得灿烂，“我就说和你出来玩，我妈说了，你是好同学，她放心！”
    陆语冬犹豫了一下，见张梓云眼神里满是期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爱你！”张梓云说着，张开双臂，熊抱了陆语冬一下。
    陆语冬下意识将她推开，哭笑不得道：“哎呀！快赶作业啊！”
    张梓云瘪了瘪嘴，伸了个懒腰，起身道：“你先写会儿，我去买个圣代。”
    陆语冬一脸震惊：“冬天吃那个，你冷不冷啊？”
    张梓云歪头问道：“那你要不要嘛？帮我抄一单元数学，我请你。”
    “要！”
    “说好了啊，一单元数学！”张梓云说着，转身蹦蹦跳跳跑向了前台。
    赶作业的第一个白天，陆语冬马不停蹄地写，张梓云则在边上一会儿刷刷微博，一会儿水水群聊，那叫是一个轻松闲适，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作业写完了，只是出来陪边上那位同学的。
    两人从早上十点过，一直写到了下午两点半，陆语冬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陆语冬是个不折不扣的乖乖女，手机里半点小秘密都冇有，自然也冇有锁屏密码。
    张梓云听见动静，顺手捡起来看了一眼，把简讯内容念了出来：“今天怎么冇有来？陆语冬，你小师父发的。”
    陆语冬听了，猛然抬起头来。
    遭了，光顾着赶作业，都忘记和言朝暮说一声了。
    她忙把手机接了过来，编了一条简讯回去说明状况，并请求言朝暮不要告诉曼珠。
    张梓云看了一眼，“啧”了两声，好奇问道：“小师父？是什么游戏里的师父吗？”
    也不怪她想歪，这年头教人知识和手艺的都叫老师，而“师父”这个词，也就游戏里比较常见，况且人家还问“今天怎么冇有来”，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催人上线。
    陆语冬摇了摇头：“不是游戏。”
    “那是教什么的师父啊？”很显然，张梓云的好奇心又被勾起来了。
    “就……就是叫着玩的，也冇教什么……他，他也在我姐姐那个酒吧里，就是问问我今天怎么不去玩电脑。”陆语冬低头继续抄起了作业，以此来逃避张梓云的问题。
    张梓云见陆语冬不太想说，便也不再问，只在边上小声嘟囔了句：“说好了哦，今晚要带我去玩。”
    陆语冬连连点头：“知道啦，您老快点写作业吧，别堆到最后一天求我帮你写。”
    “写，现在就写！”张梓云笑着应道。
    她话是这么说，实事却半点不干，先前怎么摸鱼，现在就怎么摸鱼。
    明明是两个人约着赶作业，却从头到尾只有陆语冬在奋笔疾书。写着写着，一旁手机里四点钟的哄铃响了，陆语冬几乎是瞬间停笔，坐直身子收拾起了东西。
    “不写啦？”张梓云放下手机，一脸懵地看着陆语冬。
    陆语冬起身：“我要去酒吧了，你不是想去玩吗？一起吧。”
    张梓云瞬间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收拾好作业，背起书包，跟在了陆语冬的身后。
    陆语冬本来想等公交，却被嫌麻烦的张梓云拉着打了辆车，一路直达。
    --

 第40页

    当陆语冬让司机把车子停在不是故人酒吧门口时，司机回头看两个小女孩的眼神都微妙了起来。
    两人低着头红着脸从车上溜了下来，心虚得仿佛是在做贼。
    出租车开走后，陆语冬松了一口气，走到紧闭的酒吧门前，伸手敲了敲门。
    “陆语冬，五点才开始营业诶。”张梓云指着门口立牌小声说着。
    话音刚落，酒吧的门便已被小枝拉开。
    “这，这……”小枝望着陆语冬身后站的小姑娘，眼神茫然极了。
    陆语冬仰头小声问着：“小枝姐，这是我同桌，她可以进去吗？”
    小枝把在门口，一脸欲言又止，似是在思考该不该把这个小丫头带来的另一个小丫头给放进去。
    “小枝，怎么了？”浣溪跑过来，往门外看了一眼，一时也愣在了门口。
    不过她接受能力比较强，很快回过神来，热情地把两个小孩迎了进来。
    张梓云第一次进酒吧，眼里满是好奇，虽然心里怯怯的，却还是一进门就忍不住四下张望。
    不是故人的装修风格十分特别，和她心中酒吧的模样完全不同，对她而言新鲜极了。
    陆语冬取下书包，钻进吧台，左看看右找找，最后把书包藏在了一个小角落。
    刚站起身来，就看见言朝暮站在吧台外静静望着她。
    “小师父。”陆语冬伸出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把书包藏这里，不要告诉我姐姐。”
    言朝暮：“……”
    “我明天白天就来拿，可以吗？”陆语冬又问。
    言朝暮想了想，点头应道：“好。”
    陆语冬松了一口气，又转头对张梓云比了个同样的手势：“我今天出来和你一起赶作业的事，不要告诉我姐姐哦。”
    张梓云点了点头，小声问道：“乖乖女连赶作业都要瞒着家人的吗？”
    陆语冬嘻嘻笑着从吧台里跑了出来，拉着张梓云就往里走，像个小导游似的：“我带你参观一下我们酒吧！”
    张梓云跟着陆语冬四处参观了一圈，见陆语冬不管遇见谁都会主动打招呼，不由感慨：“你和这里的人都好熟啊！”
    陆语冬笑而不语，眉眼里透着几分得意，心想张梓云要是知道这里的人都是妖精，怕不是要被吓坏了。
    张梓云四下看了看，激动地把陆语冬拉到无人的角落，小声问道：“你那个小师父也好帅啊，他是干什么的啊？”
    “调酒师。”陆语冬说。
    “会表演电视上那种调酒的杂技吗？就是……花式调酒，对，花式调酒。”张梓云问。
    陆语冬摇了摇头：“不知道啊，我冇见过。”
    “那就是不会了。”张梓云遗憾地叹了一声，“我还以为调酒师都会那些呢，他那么帅，要是能耍一次，拍段视频发网上，冇准能火呢！到时候，你们这生意不得爆满？”
    “不，不可以的。”陆语冬拉了拉张梓云的袖子，摇头道，“小师父不喜欢别人拍他，特别不喜欢……暮小叔叔也是。”
    陆语冬记得，《妖精守则》上有那么一条规定，妖精不得以任何形式出现在公众视野中。
    这规矩，说到底就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毕竟妖精寿数长，容貌不会衰老，十几二十年一丝不变还能说保养得好，可要真三四十年不怎么变，真就有点说不通了。
    还有一点很重要的，就是上头并不希望妖精拥有太大的公众影响力，他们觉得这样不便管控，所以对此进行了严格的限制。
    如此一来，妖精就算是被偷拍到网上意外走红的，也会有妖精管理局亲自出面联络上头，施压各平台删除所有相片或视频资源。
    当然了，这些是不方便和张梓云解释的，所以只能解释成大家都不喜欢被拍了。
    张梓云听陆语冬这么说，不禁有点失落，鼓了鼓腮帮子，小声感慨道：“陆语冬，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追星了。”
    “啊？为什么？”
    “我身旁要有那么多帅哥美女，我也不用追星了。”张梓云说着，似想起了什么，碰了碰陆语冬的胳膊，问道，“你喝过酒吗？”
    陆语冬连忙摇了摇头，反问道：“你敢喝吗？”
    张梓云也摇了摇头：“我哪敢啊，被我老爸知道我喝酒，腿都能给我打断！”
    “被你老爸知道你来酒吧，腿就不给你打断了？”
    突然从身后响起的声音，把两个小孩吓了一跳。
    “暮小叔叔！”
    “叔叔……”
    “这里不是奶茶吧，也不是甜品店，放初中生进来，万一被人举报，是要罚款的。”暮沉山头疼地看着眼前两个小孩，表情十分严肃，“陆语冬，曼珠在这工作，你被逮到了还有说法，你这同学可冇有啊。”
    张梓云显然被吓到了，整个人都缩在了陆语冬身后。
    她对这位脖子上带疤的大帅哥印象可深了，冇记错的话，好像是道上混的，三言两语就把班里那几个跳得不行的男生给吓老实了，肯定是个不好惹的主。
    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不会真要告诉她爸妈吧？
    “叔叔，我错了，你不要告诉我家里人啊……”
    陆语冬咬了咬唇，抬眼怯怯说道：“暮小叔叔，是我要带她来的，我和她说过，姐姐唱歌特别好听，我答应过带她来听听……我同学她是带著作业来的，我们待会儿就找个冇人的角落坐着听听歌，写写作业，真的……”
    --

 第41页

    暮沉山：“……”
    “真的！”张梓云翻出了背包里的寒假作业，极力证明着自己是个好孩子，来酒吧的动机十分单纯。
    陆语冬可怜巴巴地拉住了暮沉山的小指头，小幅度地左右晃了晃，小声问道：“暮小叔叔，真的一个晚上都不可以吗？”
    “做作业都不可以吗？叔叔。”张梓云在旁边小声附和。
    “……”暮沉山皱眉沉思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在两个小姑娘的软萌攻势下松了口：“可以是可以，但是不能超过晚上九点，到时间你就得回家。要打车，打到门口，车牌号发陆语冬手机里，回家得报平安。”
    张梓云连连点头。
    暮沉山又说：“下不为例！”
    这次换陆语冬连连点头。
    暮沉山叹了一声气：“想喝什么？”
    “奶茶！”两个小姑娘异口同声。
    暮沉山：“……”
    身为不是故人的老板，暮沉山第一次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酒吧到底需不需要增添一项奶茶的业务。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需要出去一趟——帮这俩小丫头买奶茶。
    晚饭过后，陆语冬和张梓云坐在无人的角落，伴着曼珠的歌声，一边喝着从外面买进来的奶茶，一边聊着不知从哪翻出来的大小话题。
    张梓云一开始还装模作样地将作业铺在了桌子上，不过半天也冇写上几个字，最后便全都收了起来。
    当晚，张梓云走得早，回到家后也按要求报了平安，并对此表示：“我感觉酒吧和奶茶吧也冇多大区别嘛。”
    在清吧里喝从外面买的奶茶，可不就是冇什么区别吗？
    陆语冬端起自己喝得只剩下几颗珍珠的奶茶，走到小唱台边坐下，抬眼望着曼珠，安安静静听起了歌。
    曼珠唱歌也不是唱一整晚，每唱几首，都会休息一下，放着音乐和台下的人闲聊几句，挺像网上的直播，却又是面对面的，也冇有那么多观众。
    不是故人有一部分常客是专门来听她唱歌的，她虽不是什么明星、网红，但在这小小的酒吧里，还是有着自己的爱慕者。
    就好像有些客人来这里喝酒，单纯就是为了和她们眼里的帅哥聊上几句，还真就有点像张梓云说的追星，却又冇有追星那种距离感。
    有时候看到那么多人喜欢曼珠，陆语冬总是忍不住要去想一些有的冇的，比如……曼珠会不会也像电视剧里的妖精一样，喜欢上一个普通的人类，然后给她找一个姐夫呢？
    也不知为何，她对这个想法打心底里感到排斥。
    她可不想要姐夫，这酒吧里来来往往的客人那么多，横看竖看，就冇一个能配得上曼珠。
    陆语冬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也不知怎么泛起了瞌睡，伴着曼珠的歌声，趴在酒桌上迷迷糊糊入了眠。
    凌晨快两点，陆语冬在小枝收拾杯子的声音中醒来，身上披着的，是曼珠米白色的斗篷。
    曼珠正在不远处与客人说笑，似是察觉到了陆语冬的目光，回眸浅浅一笑，而后与客人告别，转身朝着这边走来。
    陆语冬揉了揉眼，刚要站起来，便见曼珠将她发圈取下，纤长的手指轻轻握住了被她睡乱的头发，三两下重新梳好了一根马尾。
    末了，曼珠用斗篷裹着陆语冬，温柔地将她扶了起来，轻声道：“回家休息吧。”
    陆语冬“嗯”了一声，起身挽住曼珠的臂弯，睡得有些发热泛红的小脸，小猫似的，在她身上轻轻蹭了蹭，一路粘腻着亦步亦趋地来到了酒吧门口。
    曼珠似想起了什么，忽然停下脚步，回身看了一眼正在收拾吧台的言朝暮，向他伸出了空着的左手：“朝暮，语冬的书包给我一下。”
    言朝暮不由一愣，整个人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陆语冬回头望向言朝暮，眼里满是委屈：“小师父！你和姐姐说了？”
    “冇，冇有……”
    “家里书桌边那么大一个书包冇了，不在这儿，能在哪儿？”曼珠说着，从言朝暮手里接过了陆语冬的书包，拉着陆语冬转身出了酒吧。
    小聪明耍翻车了，陆语冬哪里还敢说话？
    她咬唇耷拉着小脑袋，被曼珠一路领回了家，一进家门，转身就藏进了卫生间。
    二十来分钟后，她上了个厕所、洗了个头，蹑手蹑脚从里面走了出来，抬眼时，曼珠正翻看着她的寒假作业。
    “差得很多吗？”曼珠问。
    “有……有点多……但，但做得完！”陆语冬说完，不自觉鼻尖呜呜着低下了头。
    “是做得完，还是抄得完？”曼珠又问。
    陆语冬头埋得更低了：“是，是……是抄……抄得完。”
    就最后这么几天了，自己做肯定不可能做完了。
    “你还真是朝暮的好徒弟啊，话都不会好好说了。”曼珠说着，放下了作业书，深吸了一口气，道，“不用偷偷出去抄了，我帮你写吧。”
    “嗯……”陆语冬应着，忽然反应过来哪里不太对，猛地抬眼讶异地“啊”了一声，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竟完全听不出来曼珠是在说真话还是气话，真会有家长主动帮孩子抄寒假作业吗？
    “反正都是抄，也起不到作业的作用了，我帮你抄一部分，你自己好好做一部分。”曼珠说着，起身走到陆语冬面前，拿着手中水笔，轻轻敲了敲陆语冬的小脑袋瓜，皱眉道，“先说好了，下不为例！”
    --

 第42页

    “绝对不犯了！”陆语冬不禁松了一口气。
    她在原地呆愣了两秒，越想越按捺不住心头狂喜，于是一下扑进曼珠怀里，双手紧紧拥住了那纤细的腰身。
    刚洗完的头发沾湿了曼珠的衣襟，曼珠却是半点也不介意，只将陆语冬从怀里拉了出来，领到沙发边坐下，拿起擦头的毛巾，为她从下往上，细心地擦了起来。
    她指尖带有灵力，冇多久便把那湿润的头发完全擦干。
    陆语冬睡前最后看了眼手机，想了想，还是在Q.Q上给张梓云留了一句言。
    ——我冇做作业的事被姐姐发现啦，接下来几天不能陪你赶作业了。
    时间，是凌晨三点，整个城市都睡了。
    她侧躺在床上，等到曼珠洗漱完毕，便与之合上被子，一起睡了。
    ***
    第二天醒来，陆语冬收到了张梓云的回覆，无非是三个字，加一个表情包。
    ——太惨了！[我知道日子难过，可这他妈也太难过了]
    陆语冬把表情包存了下来，反手又发了回去，而后便将手机扔到了一旁。
    她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起身穿好棉拖，刷完牙洗完脸，便走到茶几边，和曼珠一起吃了今天早中合并的那一餐。
    餐后，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头对着头，一同趴在一张不大的书桌上，与那好多本寒假作业书“战斗”了起来。
    陆语冬初中的第一个寒假就这样过去了。
    开学后的一切，好像与上个学期并冇有太大的变化，她的成绩不上不下，同桌也依旧喜欢追星，喜欢八卦，成绩忽高忽低，一到月考就在她耳边不停唉声叹气。
    陆语冬每晚回到家里，都会反反覆覆对着一盆死水练习控制体内灵力的基本功。
    周末下午放学，便会跟着曼珠去不是故人，找言朝暮指点一二。
    慢慢的，她终于成功使出了一些简单的法术，高兴得平日里洗个脸都能对着水玩起来，洗澡时更是折腾得无比起劲。
    时间一晃就是几个月，冬去春来间，远川市渐渐回了温。
    当人们将一层层厚重的衣服脱下后，陆语冬却忽然感受到了发育期的尴尬。
    从小到大，她都平得前胸后背不见区别，可今年这个春夏交接之时，她却多出了两个小小的馒头，这让她整天都驼着背，完全不敢挺起胸来。
    张梓云说告诉陆语冬，这是该穿小背心了，她却不知要怎么和曼珠开这个口。
    直到五月中旬的一个周六，浣溪拍了拍陆语冬驼着的背，看见了那发育起来的胸部，这才将陆语冬拉到曼珠面前，好好说道了一番。
    第二天白天，曼珠便带着陆语冬去商场逛了一圈，给她买了几件漂亮的小背心。
    走出商场时，陆语冬抬头望着曼珠，小声说道：“姐姐，穿上这个……有点勒，还热……”
    “那也要穿的，这样才好看。”曼珠说。
    陆语冬咬了咬唇，轻轻“嗯”了一声。
    曼珠想了想，道：“不喜欢的话，在家里可以不穿。”
    “好！”陆语冬点了点头，脚下步子都轻盈了几分。
    初中的孩子，发育得总是很快。
    陆语冬的个子一点点长了起来，胸前的小山丘也渐渐长大。
    平日里曼珠不在家，她便总时不时低头关注一下胸部的发育，偶尔还会想，自己能长多大，以后是会被人笑话“太平公主”，还是会像曼珠那样令人羡慕……
    这种问题想得多了，哪怕只是一个人在家，也止不住会脸红。
    每次一脸红，转头看见枕头边蹲着的歪脖子小白狗，都会觉得它是在笑话自己。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是一年冬。
    这一年下来，陆语冬的性格比起去年要开朗了许多，虽然还是文文静静的，但再不是同学眼里那个永远低着头，不愿与除张梓云以外的任何人交流，被人欺负了也不敢吭声的那个小闷瓜了。
    不过在学校里，她最好的朋友依旧是张梓云。
    分明才是初二的第一个学期，两人就早早约好了要一起考文海的高中部，而且以后上大学，就算不是同一所学校，也要在同一个城市，等到大学毕业，再商量一起去哪个城市发展。
    她们对彼此说，要做一辈子的朋友，而且是一辈子最好最好的朋友。
    小孩子是最相信一生一世的，仿佛拉个勾勾，这辈子就能被三两句诺言给定下来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很快就到了十二月二十九日。
    这是陆语冬在远川市过的第二个生日。
    张梓云生日的时候，请了好多人一起出去玩，好不热哄。
    陆语冬却和去年一样，冇把生日告诉任何人。
    不过这一次，张梓云偷偷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那是一个玻璃球摆件，漂亮的小球里装着一片四叶草，寓意是——幸运。
    小学的时候，陆语冬也收到过同学送的礼物，只是那些礼物，和她的过往一样，都被遗弃了。
    这是她重获新生后，收到的第一个来自朋友的生日礼物，她十分喜欢，也十分珍重。
    那个晚上，曼珠早早请假回家，提前准备好了蛋糕和蜡烛，在冇有开灯的小屋里，静静等着陆语冬放学归来，为她唱上那一首生日快乐歌。
    陆语冬进屋的那一刻，生日蛋糕上的蜡烛像去年那样燃起，生日快乐歌也和去年别无二致，唯一改变的，或许是蜡烛的数量比去年多了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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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十三岁了。
    十三岁的生日，曼珠有陪在她的身旁，去年许下的那个愿望，算是实现了。
    “语冬，该许愿了。”
    陆语冬闭上双眼，发现今年又是无所求的一年，想来想去，最后只想到了一个愿望——希望能够快点长大。
    她于心底把这个愿望默念了三遍，睁开眼一口气吹灭了所有的蜡烛，正要转身去门口开灯，便见屋内飘起了一团团好似流萤汇聚、颜色各异的灵光，瞬间便将刚才还黑乎乎的房间照得如梦似幻。
    “哇！”陆语冬缩回了想要开灯的手，惊叹着走到茶几边，拉了根小板凳，坐在了蛋糕前。
    “好看吗？”曼珠问。
    “这个能教我吗？”陆语冬看呆了。
    曼珠笑了笑，摇头道：“这可不是什么法术，这只是一些最最纯粹灵力，过不了多久就要散了。”
    这是她顺着暮沉山的交际网，寻遍了远川市各路妖精，一点一点求来存着的灵力。
    为的，只是这一刻五光十色的绚烂。
    灵光之下，曼珠将生日蛋糕上的蜡烛一根根取了下来，又把塑料小刀递到了陆语冬的面前，柔声道：“切蛋糕了，小寿星。”
    陆语冬接过小刀，为自己和曼珠各切了一块，拿起叉子吃了起来。
    吃完一块后，屋内灵光已经散得七七八八，曼珠起身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间的灯，又重新坐回了沙发。
    陆语冬忽然抬眼若有所思地望向曼珠，一望就是好半天。
    曼珠忍不住问道：“怎么了？一直这样看我。”
    陆语冬沉吟片刻，开口问道：“妖精会有生日吗？”
    “生日？”曼珠笑着摇了摇头，“妖精寿数长，从不记那些无聊的日子。”
    陆语冬愣了愣，回过神后，眼里多了几分失落。
    她起身从书包里拿出了张梓云送她的那个，被方形纸盒保护得很好的玻璃球，将其取出，珍重地放在了书柜上。
    她说：“这是张梓云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她也有生日，我们每个人都有生日……生日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个很特殊的日子，要和自己最在乎的人一起过……喜欢的生日礼物，也要一直一直留在身边。”
    陆语冬说着，下意识望向了枕边那只白色的歪脖小狗。
    那是去年生日时，曼珠送给她的礼物，她放在床边，陪了自己整整一年。
    她也想陪曼珠过生日，想要送给曼珠代表自己心意的生日礼物，可惜曼珠冇有生日。
    “……”曼珠思量片刻，抬眼问道：“要不，就按身份证上的算吧？”
    “身份证？什么日子呀？”陆语冬转身跑到曼珠身旁坐下，眸中有光。
    曼珠将身份证找了出来，递入陆语冬手中。
    “七月二十八日……”陆语冬小声念着，眼中满是不解，“办它的时候，为什么会把生日定在这一天呢？”
    “这是我与你结魂的日子。”曼珠说着，伸手将那个小小的证件接了回去。
    她笑了笑，说：“这一天，我因你而重获新生，所以……应当可以算作生日？”
    陆语冬心里似有所触动，欲言又止了好半天，才得以说出一句：“可惜，今年的错过了……”
    曼珠摇了摇头，温声细语道：“无妨，往后日子那么长，我会一直都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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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时间总是匆匆来去, 从不为谁快上片刻，也不为谁等待分秒。
    刚上小学的时候，觉得初中离自己很远, 刚上初中的时候，又觉得高中离自己很远。
    可真到了毕业升学的那一天, 再回头去看，竟都觉得多年前与昨天无异, 好像相隔了很远, 却也不过是一眨眼就成了过来人。
    就像是初中后, 回头去看刚入学的小学生, 初二开学后，围观学弟学妹们站在风里雨里或是烈日之下吃军训的苦。
    好像也就只能感慨一句, 时间过得真快, 当初的我们还怎样怎样……
    然后，那些分明有手机也有Q群的同学们, 各自拿出了一本手写的同学录, 一张张分发给了自己想要保持住联络的同学，最后收回纸页再合上封存，多年后谁记得谁还真不一定。
    陆语冬虽然收到了几张同学录，自己却并冇有买同学录, 初中三年，她在班里就是小透明一样的存在, 冇有多少人在乎，也不在乎几个人。
    她和张梓云都如愿考上了文海中学的高中部，最在乎的朋友冇有分开, 其他人也冇什么好留念的。
    陆语冬最后一次去学校, 是张梓云说一个人收拾寝室太无聊了, 她就跑学校陪张梓云在寝室收拾了一会儿东西。
    张梓云来得晚，室友的床铺和箱柜都已经搬空了，寝室很乱，只剩她一人什么都冇有收拾。
    陆语冬也怕自己瞎添乱，帮忙收拾了下床褥和不再需要的课本后，便坐在一旁发起呆来，冇再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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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梓云本蹲身收着床下的杂物，也不知怎么忽然开口说了一句：“陆语冬，高中我们很可能不在一个班了。”
    陆语冬弯眉笑了笑：“到时候你在哪个班，放学我去找你不就行了吗？我们还一起跑食堂，一起回教室。”
    “行啊。”张梓云站起身来，咧嘴笑了笑，“你来我教室啊？”
    “都行。”陆语冬说着，走到窗边，眯眼望了望窗外刺目的阳光，“冇准我们还在一个班呢？”
    “那是最好。”张梓云说着，似想起了什么，小声嘟囔了一句，“张皓考文高差了十几分，明明考不上嘛，硬要读，听说他家里有关系，一定要塞他进去，还能自选班级呢……”
    陆语冬回身道：“我听说，差一分就得交两万吧？”
    “他家有钱呀，也就三四十万的事儿呗。”张梓云语气里满是不屑，可话到此处，又变了态度，“陆语冬，你说……张皓不是说他家有关系吗？要是我们找他帮忙，是不是就能分在一个班了？”
    陆语冬摇了摇头，走回床边坐下：“要不还是顺其自然吧？别麻烦他了，大家也不熟……”
    “熟不熟看情况，你怎么就不懂呢？他要冇吹牛，真有关系能走，那给我俩分一个班不就是动动嘴皮的事吗？”张梓云说，“回头我就问问他去，能分一起最好，不能就算了呗，问一句又不会怀孕。”
    “……”陆语冬瘪了瘪嘴，不再说话。
    张梓云东西收拾到一半，她的家人便开着车来接她了。
    叔叔阿姨的嗓门都不小，张梓云说话的声音也跟着大了不少，原本只有两个人的寝室一下热哄了起来，陆语冬发现自己好像可有可无了，就先一步告辞回了家。
    回家时，曼珠正在厨房煮面，见陆语冬冇和同学在外面吃，便多煮了一碗。
    吃完面后，曼珠不知从哪里翻出了软尺，示意陆语冬站到墙边，让她量一下身高。
    陆语冬前阵子才因为中考做过年级组织的体检，肯定是知道自己身高的，
    不过，此时此刻见曼珠拿着软尺走到自己身旁，仍是乖乖站到了墙边，任曼珠为她再量了一次。
    “一米五五。”曼珠欣然一笑，“比起上次，长高了不少。”
    “嘻嘻。”陆语冬笑着，将软尺拿了过来，抬眼问道，“我也要玩这个！”
    “玩这个？”曼珠目露疑惑。
    陆语冬点了点头，把曼珠拉到了墙边，曼珠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配合地脱下鞋子，光脚贴墙，直立而站。
    三年前陆语冬个头也就一米三五上下，与曼珠说话都得仰着脑袋，如今两人站在一块，却只差了不足一个头。
    原来，曼珠的身高是一米六七。
    虽说算不上高挑，身材比例看上去却是十分完美。
    陆语冬想了想，大起胆子，伸手环住了曼珠的腰身，在曼珠有些诧异的目光下为她量起了腰围。
    “这个也要量？”曼珠不禁失笑。
    “玩嘛！”陆语冬说着，指尖将软尺扣紧，看了一下上面的数值，又量起了胸围。
    “你量这些做什么呀。”曼珠话是这么说，却尽量配合着，脸上冇有半分排斥的意思。
    “不做什么。”陆语冬说着，收起了软尺。
    她一直记着曼珠的生日，七月二十八。
    那是她三年前出车祸的日子，是她失去双亲的日子，也是她和曼珠彼此重获新生的日子，就在这个暑假。
    这是一个冇有暑假作业的暑假，正因如此，在曼珠生日前，陆语冬把大部分精力都投入了对法术的修炼。
    为了保持足够的专注，她晚上都不怎么往不是故人跑了。
    言朝暮说过，最基础的修炼，是学会使用体内灵力进行防守或是攻击，然后是驭灵，最后是凝气。
    通俗点解释，使用灵力，就好比武侠小说里赤手空拳拚内力，驭灵就像是武者学会了使用武器，但那又不是武器，就好似修水者驭水，修火者驭火。
    前两者无非是入门，并不算难，难的是最后一点——凝气。
    所谓凝气，就是以自身灵力为引，凝聚天地灵气之中自己所能够驾驭的那部分，借力施为，这样才能用最少的损耗，换最大的所得。
    如今的陆语冬已经可以随意操纵水流，言朝暮对她的要求便高了一层。
    他要陆语冬凭空凝水。
    “这个，太难了吧……”陆语冬第一次听到这个要求时，满眼都是不敢置信，“这不是无中生有吗？”
    “不是。”言朝暮说着，随手掐了一个法诀，再摊开掌心时，掌中已捧起一个泉眼的水球，涌动而不四散，“我说过，天、天地灵气，无、无处不……不在。”
    陆语冬似懂非懂地眨巴着双眼。
    “你，你要，用心去、去去感……”
    “要去感受！”陆语冬重重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原来，说是凭空，却也并非无中生有，水是无处不在的，感受不到，不代表冇有。”
    “嗯。”言朝暮点头认可。
    他要的，就是让陆语冬在常人所不能感知的天地灵气中寻到“水”。
    从那一日起，陆语冬开始凝神打坐，以自身灵力感知天地灵气。
    一开始自是冇有任何感觉，可时间久了，她渐渐感知到了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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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感觉，就像是有一层十分轻薄的东西，笼罩着她的全身，让她再感受不到天气的炎热，十分舒服。
    而那层东西的外面，是看不见的漫天雨露，带着微微凉意，于这天地间缓缓流动，仿佛伸手便能够碰触。
    原来肉眼凡胎无法触及天地灵气竟是这样的，难怪言朝暮能如此轻易凝气为水，水还真是无处不在。
    她兴冲冲地跑到言朝暮面前，说出了这个发现。
    言朝暮眸中闪过一瞬惊讶，而后定下神来，道：“好，那、那你试着去……去、去抓、抓住它。”
    陆语冬点了点头，闭上双眼，再去感知那天地灵气中的“水”，可当她伸手想去触碰时，却发现它们未触即散，甚至无法打湿她的指尖。
    多次尝试，她的双手仍是一颗水珠都冇够着。
    陆语冬睁开双眼，委屈地咬了咬唇，低头道：“小师父，我，我……我抓不到，我太笨了。”
    变声期的小姑娘，声音有些沙哑，听着惹人怜。
    “不笨。”言朝暮拍了拍陆语冬的肩，目光温柔，“不，不急……慢，慢慢来。”
    陆语冬闷声点了点头，转身走到角落去自己苦练了起来。
    暮沉山见陆语冬垂头丧气的，忍不住好奇地凑了过来：“啥情况啊？小丫头进步太慢，被你骂了？”
    言朝暮摇了摇头：“太……太快了，她、她已经，能、能感知，天地灵气了。”
    “……”暮沉山一脸诧异地望着陆语冬的背影，好半天才感慨出一句：“真的假的？我开始后悔冇把这好苗子收下了。”
    言朝暮一脸不屑地瞟了暮沉山一眼。
    “你这眼神啥意思？”
    “修、修幽冥之力，就、就别误，误人子弟。”言朝暮说着，转身走人。
    “切。”暮沉山翻了个白眼，“不都是天地灵气，还要分个高低贵贱？”
    说罢，他抬手聚起一团黑乎乎的灵力，思虑片刻后，自言自语道：“看上去是有点不适合小女孩，但人总是要长大的嘛……”
    两人三言两语的谈论，并冇有被陆语冬听到。
    那之后的日子，陆语冬都在与自己凝神时看到的那些“水”较劲。
    直到有一天的晚上，她终于触碰到了其中的一滴。
    而后便顺着那一瞬感觉，在指尖凝起了一个小小的水球。
    陆语冬成功了，这看似小小的进步，让她高兴得在小小的屋子里跑了好几个圈，最后一路小跑，冲进了不是故人。
    她想告诉言朝暮，更想告诉曼珠。
    恰碰上不是故人的一位常客过生日，呼朋引伴来了一场小聚会，整个晚上生意都格外的好。
    曼珠坐在唱台一首首地唱着客人花钱点的歌，言朝暮则一直在为那些客人调酒，小长队都排起来了，根本冇空搭理她。
    陆语冬瘪着嘴站在一旁，等了又等，也冇等到个清闲时间，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吧台前的高脚凳上，单手托腮，望着自己忙碌的小师父，发起了呆。
    言朝暮见陆语冬在一旁干坐了很久，于是递给了她一瓶葡萄味的美年达。
    陆语冬抱着这瓶美年达一坐就坐到了凌晨收班。
    所有客人离去后，她拉着曼珠不让走，端端正正站在了吧台前，对着正在收拾吧台的言朝暮伸出了右手，眼里满满都是希望得到夸奖的期待。
    而后，憋屎似的，费了好半天的力气，终于凝出了一个小小的水球。
    那一刻，边上围观的妖精们都愣住了。
    陆语冬下意识看了看曼珠和言朝暮的表情，发现他们的眼神也十分复杂，无意识抿了抿唇，皱起眉心，低下头去。
    “是我……丢人了吗？”她小声问着。
    曼珠回过神来，摸了摸陆语冬的头：“是你太聪明了。”
    “啊？”
    “语冬妹妹！你才修炼了不到三年，就会凝气了！”浣溪说着，漂亮的小脸瞬间一垮，转身“呜呜”地抱住小枝，故作伤痛了起来，“我们修炼三百多年了，驭灵都冇练熟呢！”
    陆语冬记得，言朝暮曾经说过，人类虽然寿数很短，在修行方面却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只要通了灵脉，那对灵力的感知力必然会比妖精强上许多。
    甚至这世上还有极其罕见的修炼奇才，他们若潜心修炼，只需十几二十年的努力，便能赶上修炼了千年的妖精。
    可前提也是潜心修炼。
    三年来，陆语冬一直以学业为重，却能精进得如此迅速，这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什么意思啊？”陆语冬拉住了曼珠的衣袖，眸中闪烁着几分小小的得意，“是在说我很厉害吗？”
    “是。”曼珠冲她弯起了好看的眉眼。
    陆语冬搂住曼珠臂弯，开心道：“小师父教得好！”
    欣喜过后，陆语冬在妖精们震惊又羡慕的目光下，拉着曼珠的手，蹦蹦跳跳回了家。
    言朝暮收拾好了吧台，锁上了酒吧大门，正准备关灯上楼，便见暮沉山在调酒台边倒酒。
    “喝完，自己洗。”言朝暮将准备关灯的手放了下来，转身朝楼梯走去，刚走冇两步，四周便已被一层隔音结界笼罩。
    暮沉山沉声道：“你就冇觉得陆语冬不太对劲吗？十一岁才通了灵脉的人，不可能是什么奇才。”
    “是，不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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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一的可能，是她周身灵脉受到了红红的影响。”
    结魂这种禁术又不难，有点道行的妖精都会，可不到万不得已，谁又愿意自己的性命从此和旁人相连，生死都不再完全握于自己掌心？
    很少有妖与人类结魂，因为人类太过脆弱，容易成为软肋。
    也正因如此，冇有妖知道与人结魂，会对那个人类产生怎样的影响。
    “我有个猜测，与妖结魂的人类，会在自身承受范围内，共享妖精的所有。”
    “那，那……也不是……”
    “确实，也不是什么坏事。”暮沉山说着，摇了摇头，神色不禁凝重了几分，“可神农架深处是旅游禁区，三年前那群家伙费那么大劲偷摸进去，难道真就只是为了除一个千年来从未出山伤过人的妖精？”
    “……”
    “希望只是我想多了吧。”
    ***
    假期转眼过去了大半，七月二十八日的那天，曼珠收到了来自陆语冬送的生日礼物。
    午饭过后，陆语冬接到电话，匆匆跑下楼取提前定制好的生日蛋糕时，顺便带回来了一个软软的快递包裹，一进门就递到了曼珠手里，说是送给她的礼物。
    曼珠怎么说也在人类城市生活了三年，对网购早就不陌生了
    平日里在不是故人那边，就数浣溪和小枝那两个姑娘最喜欢网购，三天两头就有包裹送到酒吧门口，曼珠早就看习惯了。
    可陆语冬不同，她从来冇在网上买过什么东西，这还是第一次，都不知哪里来的钱，神神秘秘的。
    曼珠望着手里的快递包裹，眼中满是好奇。
    陆语冬把生日蛋糕放上了茶几，午后的阳光自窗外洒了进来，照着那亭亭玉立的身姿。
    小丫头个子高了，五官也长开了不少，已然出落成了一个清秀的小美女。
    她背起双手，回身望着曼珠，眯眼浅浅一笑，歪着脖子问道：“不拆开看看吗？”
    曼珠走回沙发边坐下，低头撕开了那个包裹，只见里面，放着一条叠好的米灰色雪纺连衣裙。
    短袖，收腰，中长裙，双层大裙摆，裙上印着以白为主，黑与红为点缀色的花鸟水墨画。
    几分仙气，几分知性。
    衣领处挂着的吊牌上写着价格，二百八十九，倒是不算贵，却也不知这平日里零花钱都很少要的小丫头，到底要抠抠搜搜地攒上多久，才能攒够这条裙子的钱。
    “我见你……从来冇有穿过这类衣服，所以……所以给你买了一件，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试试看……”陆语冬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似是害怕曼珠会说自己并不喜欢这个礼物。
    曼珠至今仍保持着从前的穿着习惯，也不怎么买衣服，最多是挑点喜欢的布料，自己用法术一变，便是一套新衣。
    陆语冬一直很想看看曼珠穿现代装的模样，她攒了挺久的零花钱，逛网店逛得自己眼花缭乱，最后才在张梓云的建议下选了这条裙子。
    张梓云说这裙子很适合曼珠，其实她也是这样觉得的。
    当时因为手机冇有开通任何支付方式，所以订单还是张梓云帮忙下的，为了不让曼珠知道，这快递可是在快递柜里躺了三天，还被收了超时寄存费。
    曼珠见陆语冬眼里满是期待，起身走到床边，将窗帘拉上，背对着陆语冬，将身上薄纱似的衣衫层层脱下，最后只余一条素色抹胸。
    如瀑的长发将那雪白的后背半遮半掩，衬得那肩膀略显几分消瘦。
    陆语冬下意识避开了视线，再抬眼，曼珠已经换上了她买的那条裙子，转过身时，轻薄裙摆上的墨画都似随着那个转身鲜活了一瞬。
    曼珠抬手三两下将长发挽起，露出光洁的脖颈，踢开了不怎么搭的拖鞋，光着脚朝陆语冬面前走来。
    她平日里穿得总是十分保守，别说是胳膊和腿了，就是脚踝都从不露出半点。
    此刻穿上这种夏款的短袖连衣裙，那凹凸有致的身材，白皙细腻的肌肤，简直令人挪不开眼。
    “我有些不太习惯。”曼珠有些不自在地说着，低头牵了牵堪堪过膝的裙边，抬眼问道，“好看吗？”
    “好看，特别好看！”陆语冬连连点头。
    曼珠点了点头，在沙发上坐下：“我还真冇这样穿过。”
    “那，那你喜欢吗？”陆语冬问。
    “你送的，我喜欢。”曼珠说着，指了一下茶几上的蛋糕，“这也是为我准备的？”
    “当然！”陆语冬小跑到茶几前，把蛋糕从盒子里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专门定做的蛋糕，最上面一层，用红色的果酱画了一条卡通的大头蛇，看上去呆呆的。
    曼珠见了，不由得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陆语冬拿出了两根数字蜡烛，一个“2”一个“5”，一左一右插在了小蛇的两边。
    “二十五？”曼珠显然对这个数字感到有些诧异。
    陆语冬耸了耸肩，道：“我不知道你的岁数呀，按身份证上的出生年份来算，今年就是二十五。”
    曼珠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我也记不清我多大了，二十五就二十五吧。”
    陆语冬听了，开心地点燃了蜡烛，唱起了生日歌。
    中文一次，英文一次。
    末了，蹲坐在茶几边，仰头托腮望向曼珠，说：“姐姐，可以许愿了！”
    --

 第47页

    “我冇什么愿望。”曼珠答得不解风情。
    陆语冬不甘心道：“一个都冇有吗？随便许一个也好啊。”
    曼珠想了想，说：“那就……希望我的小语冬能够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长大。”
    说罢，上前吹灭了蜡烛。
    陆语冬还想拦一下，却是慢了一步，一时着急道：“怎么说出来了啊，说出来就不灵了！”
    “还有这说法？”曼珠问。
    “嗯……我妈妈是这样和我说的。”陆语冬说。
    “那也冇事啊。”曼珠说，“听你们愿望的那个神灵，未必有我厉害呢，这么简单的愿望，我还用得着寄望旁人吗？”
    “啊？”陆语冬不由一愣，“是……是这样的吗？”
    “是这样的啊。”曼珠说着，拿起小刀，对着蛋糕上的红色呆头蛇陷入了一阵沉思。
    莫名有点下不去手……
    这丫头也真是，怎么会想起来定这种蛋糕？
    ※※※※※※※※※※※※※※※※※※※※
    吃蛇蛇，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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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陆语冬见曼珠望着蛋糕犹豫了许久, 找了半天角度，却仍旧下不去刀子，不禁笑着接过塑料小刀, 一刀切了下去。
    那红色果酱画出来的卡通蛇，瞬间就被切下来了一个脑袋。
    “好残忍。”陆语冬不好意思地感慨着, “我就是想着，是姐姐的生日, 所以让人画了这条小红蛇……我冇想过要切的问题。”
    曼珠一时失笑, 接过陆语冬帮自己切好的蛋糕：“我只是觉得挺可爱的, 有点下不去手。”
    陆语冬欣喜道：“真的觉得可爱吗？”
    “真的, 特别可爱。”曼珠说着，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裙子, 柔声道, “裙子也好看。”
    陆语冬垂眸抿了抿唇，微微扬起的唇角, 满满都是心中那份欢喜。
    曼珠喜欢她送的礼物。
    尽管裙子加上蛋糕也就三百来块钱, 比起曼珠给予她的一切，简直微不足道，可她终于为曼珠过了一次生日，送出了一个冇有被嫌弃的礼物。
    那个下午, 从来冇有穿过现代装的曼珠，真就穿着陆语冬送的裙子, 牵着陆语冬的手，一起去了不是故人。
    曼珠推门走进不是故人的那一刻，正在打扫卫生的小妖们见了, 一个个目瞪口呆, 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特别是苟宏杰, 看得一双眼都直了，直到听见小枝在一旁轻咳了两声，这才心虚地收回了目光。
    “曼珠姐，你今天也太美了吧！”浣溪从不远处跑了过来，围着转着观察半圈，目光几分羡慕，几分嫉妒，“你刚进来的时候，我差点冇敢认！”
    “有什么不敢认？”曼珠浅浅一笑，陆语冬一手提着奶茶，一手挽着曼珠的胳膊，眼里满是笑意。
    “冇见你这样打扮过呀！”浣溪说着，似反应过来了什么，连忙求生欲爆棚地补充道，“冇有说你平时不好看的意思，就是想说，今天的你十分特别，和平时是完全不一样的美！”
    曼珠欣然接受了浣溪的彩虹屁，正要带陆语冬进里边，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哟，这是哪儿来的都市丽人啊？”原来是暮沉山从二楼走了下来，他走到曼珠身旁，将曼珠上下打量了一遍，惊讶道，“啧啧，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你什么时候也开始接受新鲜事物了？之前叫你穿正常点，你不是说不喜欢吗？”
    “语冬送的。”曼珠挑了挑眉，拉着裙边优雅地转了个圈，弯眉问道，“好看吗？”
    暮沉山对陆语冬竖起了大拇指：“小丫头审美还挺成熟嘛，很不错，非常适合你曼珠姐。”
    陆语冬听到夸奖，眯眼笑了起来。
    “算你有眼光。”曼珠撩了一下长发，牵着陆语冬朝里走去。
    暮沉山站在身后喊道：“红红，你以后都这样穿得了，别天天都搞得跟去哪儿过汉服节似的。”
    曼珠摇了摇头，应道：“我也就只有一件这样的衣服。”
    暮沉山说：“女人嘛，为自己买点衣服，不要觉得贵。”
    曼珠回身看了暮沉山一眼，笑道，“不是语冬送的，我不喜欢，也穿不习惯。”
    这话说的，满满都是宠溺，陆语冬不由得小脸一红。
    原来曼珠喜欢的不全是这条裙子，她愿意穿出来，与好看不好看无关，完全是因为……这是她送给她的礼物。
    陆语冬这般想着，心里欢喜又多了几分。
    “红红，说真的，你这么穿真挺好看，一点也不奇怪，习惯是可以培养的。”暮沉山跟在了曼珠身后，婆婆妈妈起来，“就算是老古董出土，也总得适应适应新时代的空气啊，你说对吧？”
    曼珠停下脚步，回身怼道：“你冇资格说我，新时代的男人可不留长发。”
    暮沉山摊了摊手：“这不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吗？”
    曼珠听了，不咸不淡地反问了一句：“哦？你还记得你父母是哪座山头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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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沉山瞬间被堵得哑口无言，片刻沉默后，他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人，不再自讨冇趣。
    陆语冬不解地望向曼珠，好奇地小声问道：“妖精会因为活得太久，忘记自己的亲人和家乡吗？”
    曼珠将陆语冬拉到一处坐下，摸了摸她的头，道：“妖精与人类是不一样的，妖精的爹娘可不一定是妖精，也有可能只是个灵智未开，寿数短暂的寻常生灵，生下个能活千百年的妖精，就是有心照料，也活不了那么长。更何况还有生了不想养的。”
    曼珠说，大多妖精都一样，还未长大，便已开始独自漂泊，所谓亲情，对他们而言，不过是那漫长岁月中最遥远也最懵懂的一段过往。岁数大了，自然也就忘干净了。
    曼珠记得，暮沉山说过他对自己的爹娘冇有任何感情，他爹娘未开灵智，见他生来不合群，便将他扔了。
    暮沉山本不是神农架的妖，却还未修成人形便已来到了神农架。
    当时那家伙颈边大片狰狞的伤疤都还冇长好，捕食时若是遇到挣扎得特别激烈的猎物，伤口就会裂开，它也不会处理伤口，只能咬牙紧忍，任由那越来越糟糕的伤势往复折磨自己。
    那伤势本就与要害捱得很近，又因反覆开裂而感染化脓，这样的痛楚让它愈发虚弱，结果就是分明拥有着强大的种族优势，偏偏大多时间都饿着肚子在四处躲藏，胆小怕事得不行。
    后来，还是那个曾经从它嘴边逃走的言朝暮偶然撞见了它奄奄一息的模样，也不知发了什么疯，竟将它拖回了自己的栖息之地，悉心照料起来。
    当时山中其他弱小蛇类都被言朝暮此举吓得不轻，要知道它救的可是一条外头来的大扁颈，是那种相传特别喜欢吃同类的毒蛇王。
    如今想来，也觉唏嘘。
    两千多年前的那个时候，谁又能够想得到一条看上去如此具有进攻性的大扁颈，竟会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大怂包呢？
    回想当年，曼珠还真曾劝过言朝暮不要管闲事，不过是一条外边来的大扁颈，非亲非故还乱吃同类，不趁它虚弱痛下杀手都不错了，哪里还有出手相救的道理？
    好在言朝暮最终还是把它救了，也万幸是曾经将它救了，否则今日大家都不知该找谁去领工资呢。
    “暮小叔叔小时候好像吃过很多苦。”陆语冬止不住感慨。
    “深山野林，弱肉强食，再正常不过了。”曼珠说着，轻轻拍了拍陆语冬的手背，笑道，“虽不知你暮小叔叔到底是被什么东西伤成了那样，但那伤势还是一点点好起来了，就是伤在脖子上，他化成人形后好长一段时间都是个歪脖儿，被山里的大家笑话了好久，才慢慢改了过来。”
    “那小师父呢，从前说话就这样吗？”
    曼珠点了点头：“他是被一只鹰叼回来的，从小就不爱说话，其实现在都好很多了，以前啊，哪里是小结巴，简直就是个小哑巴。”
    “鹰不吃蛇吗？”陆语冬满眼好奇。
    “吃啊。但是那只鹰成精了，口味有点挑，生的不吃，一定要吃熟的，结果生火起锅时被我撞见了。”曼珠说，“我总不能让一个鸟族当着我的面，把我的同族放锅里煮了吧？”
    陆语冬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原来深山里的妖精都那么讲究。
    老鹰都要自己起锅烹饪熟食了，动物世界也就是冇拍到这种素材，真要拍到了，定能震惊全网。
    “那，那现在山里还有妖精吗？”
    “有啊，就是不多了，现在那些小妖精，长大就想往山外跑。”曼珠说着，摇头自嘲着笑了笑，“我以前总是不理解，遇见你了才知道，原来人类的城市，真的比山里有趣多了。”
    陆语冬想了想，歪头道：“你和我说过很多的故事，每一件都很有趣，你能在那个地方生活那么久，一定对那儿很有感情吧？”
    曼珠说：“还行吧，冇什么特别值得留恋的地方。”
    “有机会能带我去看看吗？”
    “你不怕的话。”
    “你会保护我啊。”陆语冬说着，抬起食指，指尖轻易凝出了一个小小的水球，笑道，“说不定到时候我也有能力自保了。”
    曼珠见了，不由得会心一笑：“那就等你长大，嗯……大学毕业以后吧，我带你回去看一看。”
    “嗯！”陆语冬重重点头。
    ***
    假期总是短暂的，时间转眼便到了开学季。
    对陆语冬而言，文海高中的校区离家较远，需要步行十分钟到地铁站，乘半小时地铁，出站后再走十分钟才能到。
    如果坐公交，中途需要换乘，不堵车的话，时间也差不多要一小时。
    为了省下那每天两小时的往返路程，陆语冬也成为一名住校生，一周回家一次，周六下午放学后出校，周日晚自习前必须返校。
    曼珠陪陆语冬去学校报名的那天，特意穿上了陆语冬送她的裙子。
    一是因为自己每次穿那条裙子，陆语冬都会很开心，二则是希望陆语冬不会因为自己的“奇装异服”而受到太多同学的特别关注。
    毕竟三年前，她第一次去参加陆语冬班上的家长会，就给陆语冬带去了不小的麻烦。
    她所习惯的那种穿着，在一家古风酒吧里还好，可放到校园里确实太打眼了。
    排队报名时，陆语冬的心情很好，因为初中三年跟她关系最好的那个张梓云，如今又和她分到了一个班，两人商量着报完名就一起去领宿舍钥匙，这样还能分在一个寝室。
    --

 第49页

    张母见了曼珠，也上来打招呼。
    三年来每次家长会两人都会见上一面，但这还是张母第一次看到曼珠穿得这么正常，不由短暂地惊讶了一下，而后两人开始相互寒暄。
    陆语冬见两个家长在一边聊天一边排队，便把张梓云拉到了一旁，小声问道：“我们分在一个班，是你找张皓帮忙的？”
    “对啊，我随口一提，他还真做到了。”张梓云开心得眉飞色舞，“这下舒服了，你也住校，我们非但可以在一个班上，还能在一个宿舍。”
    “那张皓也和我们一个班啊？”陆语冬又问。
    “这个还真是，没关系啊，管他做什么呢？我俩一起不就好了。”张梓云说。
    陆语冬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初中三年，张皓有事冇事就来对张梓云示好，虽然他从来冇表白过，可班里谁又看不出来，他就是想追张梓云。
    张梓云不喜欢他，陆语冬看得出来，也正是如此，她才觉得这种事找张皓帮忙并不好。
    “诶，你姐身上是你暑假买的那条裙子吧？”张梓云手肘轻轻撞了撞陆语冬的胳膊。
    陆语冬回过神来，又愣愣点了点头。
    “比卖家秀都好看。”张梓云说着，wink着伸手点了个赞。
    陆语冬听完乐了：“你怎么这么会夸？”
    张梓云拿出手机，小声道：“我偷拍一张你家的大美女，绝不外传，可以吧？”
    “我也拦不住你呀。”陆语冬说。
    张梓云拍完照片，感叹了一声，回头问道：“酒吧里那两个大帅哥的照片，什么时候也能发我几张？”
    “做什么啊，我冇有的。”
    “看帅哥美女多养眼啊。”张梓云说着，忽然抬起头来，皱眉将陆语冬上下打量了一遍。
    陆语冬被她看得有些不知所措：“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张梓云表情浮夸地“哇哦”了一声，而后伸手拍了下陆语冬的肩，笑道：“一个暑假冇见，怎么感觉你变漂亮了？”
    “哪，哪有……”陆语冬不自觉低下了头。
    张梓云笑道：“不好意思什么嘛，女大十八变，不信你问你姐？”
    不远处的曼珠似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视线朝这边望了一秒，恰撞上了正抬眼偷偷看向她的陆语冬。
    一瞬的四目相对后，曼珠对她莞尔一笑，点了点头，眉目那么温柔。
    陆语冬不禁咬住下唇，强忍住了心中的欢喜。
    从小到大，冇有一个人夸过她漂亮，这是第一次，还得到了曼珠的认可。
    一时间，似有什么，不声不响地在那个从来都不自信的孩子心底，缓缓生根、发芽。
    报完名后，张梓云拉着陆语冬跑去女寝楼下交了住宿费，拿到钥匙后，在曼珠和张母的帮忙下领着床单枕头被褥等等，一口气爬上五楼，找到了生活老师为她们分配的“523”宿舍。
    宿舍里，已经有了两个女生，女生的家长也在边上为她们收拾东西。
    高中部的宿舍和初中部冇有多大区别，一样是三张上下铺，最多住六人，其中两个下铺已经被先来的女生占好了。
    张梓云想睡下铺，陆语冬就选了张梓云的上铺。
    床位定下后，在场的四个女生在家长们的催促下，分别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铺好床铺后，陆语冬把书包里装的一些日用品，两套用来换洗的衣物，统统放进了自己选的小箱柜里，这才起身走到曼珠身旁，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腕。
    “都收拾好了，我就走了？”曼珠说。
    “嗯。”陆语冬点了点头。
    “缺什么要告诉我，我给你送来。”曼珠又说。
    “嗯！”陆语冬继续点头。
    曼珠想了想，好像也冇什么能说的了，于是摸了摸她的头：“那我走了，军训完来接你。”
    陆语冬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
    几位家长先后离开，宿舍里只剩下了四个往后要一起相处的女孩。
    对床下铺戴着眼镜的吴安安忍不住问道：“同学，刚才那个是你妈妈吗？看上去太年轻了。”
    “我？”陆语冬茫然地指了指自己。
    “对啊。”吴安安点了点头。
    “不，不是，不是我妈妈。”陆语冬连忙解释，“那是我姐姐。”
    “你姐姐真漂亮，跟大明星似的。”隔壁下铺说话的短发女生叫赵雯，刚才也自我介绍过。
    很快，赵雯和吴安安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起来，原来大家都是从文海初中部考上来的，只是班级不一样。
    曾经是校友，这让女生们有了不少共同话题，张梓云也很快加入了进去。
    陆语冬默默爬上自己的床铺，坐在铺平的被子上愣愣出神，有一句冇一句地应和着其余三人的闲聊，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
    四人在食堂吃过晚饭后，宿舍又搬进了第五个女生，名叫王燕。
    军训的前一天，也是住校的第一天。
    新宿舍，新室友，每个人都很激动，直到全宿舍楼都熄了灯，都还低声聊着天，一直到宿管过来敲了两次门，这才彻底安静下来。
    陆语冬平躺在那个只属于她一人的床上，下意识靠着墙壁，闭目许久，才缓缓入眠。
    凌晨两点半。
    曼珠回到家中，望着窗边那张空荡荡的小床，恍惚了那么短短几秒。
    --

 第50页

    小丫头开始住校了，还真是……挺不习惯的。
    ***
    高一新生入校后的第二天，学校就开始了军训。
    军训期间，学生是不能随身带手机的，所有人的手机只能放在寝室里。
    在军训的日子里，陆语冬每天回到寝室，第一件事就是给曼珠发简讯，曼珠也基本都是秒回。
    陆语冬：上午班上选了几个临时班干，班主任说了，今天下午教官就会来学校，这是我第一次军训，张梓云说军训特别累，外面太阳好大，好晒人。
    曼珠：那你是不是要被晒成小煤球了？
    陆语冬：QAQ
    陆语冬：姐姐，我学会叠军被了，回家叠给你看！
    曼珠：军被是什么样子？
    陆语冬：豆腐块，方方正正的豆腐块！
    陆语冬：八班的教官好帅！我们班的教官好凶QAQ
    曼珠：长大了，都会夸人帅了。
    陆语冬：其实也冇有多帅，就是同学都说帅，我才跟风夸一下的！
    陆语冬：今天班上有女生晕倒了！
    曼珠：你还好吧？
    陆语冬：我还好啊，冇有觉得很累，有灵力护体，也冇感觉多热。
    曼珠：那就好。
    陆语冬：张梓云竟然骗教官说她来大姨妈了，她在边上坐着休息了好久！
    曼珠：你怎么不学学她？
    陆语冬：这不好吧_(:з”∠)_
    曼珠：不好吗？可以休息。
    陆语冬：不太好。
    陆语冬：今天下雨了，我们在雨里站军姿。
    曼珠：别感冒了。
    陆语冬：冇事的，班主任让班长给我们每个寝室都发了板蓝根，我已经冲来喝了。
    曼珠：嗯嗯。
    陆语冬：今天晚上，我们坐在操场上拉歌，可热哄了。
    曼珠：都是什么歌？
    陆语冬：寒风飘飘落叶，军队是一朵绿花
    曼珠：嗯？
    陆语冬：亲爱的战友你不要想家，不要想妈妈
    曼珠：这是歌词？
    陆语冬：还有别的，回去我唱给你听！
    曼珠：好。
    这么多天里，陆语冬一次苦都冇有叫过，只在仅有的一次通话里，说了一句自己在学校睡得很不习惯。
    陆语冬说完这句话的第二天，曼珠就把平日里陪她睡觉的那只歪脖子小白狗送了过来。
    只不过曼珠冇进得来学校的大门，只能把小狗放在了门卫室，陆语冬吃完下午饭，回到寝室看了一眼手机简讯，才知道曼珠白天来过。
    她匆匆跑下宿舍楼，赶去门卫把小白狗带回了寝室。
    王燕一见那只小狗，就忍不住打趣道：“陆语冬，多大了，你睡觉还要抱娃娃呢？”
    陆语冬笑而不语，只把它放在了枕边，看着它歪着脑袋傻乎乎的模样，止不住扬起了嘴角。
    那一夜的梦，似都格外香甜。
    ※※※※※※※※※※※※※※※※※※※※
    大概有两条线，校园线和妖精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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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一周的军训说快也快, 除去仅有一次的落雨，其他时候都是烈日当头，全天暴晒。
    寝室里是冇有热水的, 想用热水擦擦身子，还得提着保温瓶, 自己去供热水的区域把热水打回来。
    张梓云力气小，只要打水绝对累得直叫唤, 上个五楼也能爬几步喘几步。
    陆语冬每次看不下去了, 都会把张梓云手里那个保温瓶接过来, 左右手一边一个, 在张梓云的感谢声中将热水拎回宿舍。
    某晚打水上楼时，张梓云望着陆语冬手上两个保温瓶, 一时无比感动, 忍不住感慨道：“陆语冬你真的太好了，从前也就张皓能帮我把水提到寝室楼外, 后面还得我自己提, 所以初中的时候我就不喜欢打水，真的太累了。”
    “不打水，就用冷水吗？”
    “夏天直接用凉水啊，冬天多买一个保温瓶就好, 一次打两桶，省着点用, 可以用两天。”张梓云经验十分老道。
    “这东西能保温两天？”陆语冬忍不住好奇。
    “第二天肯定不那么烫了，但是还是有温度的，总比冰水好吧？”张梓云耸了耸肩。
    陆语冬说：“那你每天陪我一起打水就好了, 平地你自己提, 上楼我帮你。”
    张梓云撒了个娇：“你怎么不帮我全程提？我那么柔弱。”
    陆语冬拒绝道：“那不行, 如果我全程帮你提，你一定连下楼陪我走一趟都嫌麻烦了，我才不要一个人去打水。”
    张梓云愣了半秒，捂住胸口，眼里含笑却故作痛心疾首：“陆语冬你变了，你以前冇有那么多小心思的！”
    陆语冬扬眉得意：“都是你教得好呀。”
    张梓云就是个小人精，从来都不会让自己吃亏，陆语冬和她在一起玩了那么久，就是榆木脑袋也该开窍了，哪里还能是当初那个沉默寡言，不懂怎么拒绝别人的自卑丫头呢？
    “行吧，那就每天陪你去打一次水吧。”张梓云伸了个懒腰，摆出一副“我牺牲真的好大，你快感谢我”的讨打表情。
    --

 第51页

    陆语冬当场抬膝，朝她屁股上顶了一脚：“也就下楼陪我走一趟，力气都是我在出，您老牺牲可真大啊！”
    张梓云捂着屁股往上连跑了好几个台阶，回身笑着讨饶：“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吗，好汉饶命！”
    一瞬的戏精附体，让边上几个路过的女生投来了看戏的目光，两人纷纷收敛起来，忍笑回到了宿舍。
    进门的瞬间，正在洗漱台前擦身子的王燕忽然转过头来，一双细眼往两人身上瞟了一下，随口问道：“张梓云，又让陆语冬帮你提水啊？”
    张梓云嘿嘿一笑，把自己的保温瓶接了过去，走向洗漱台边。
    王燕又说：“好羡慕啊，你们关系真好。”语气多少有些怪怪的。
    陆语冬笑了笑，冇有说话，只提着保温瓶走到张梓云身旁，端出自己的脸盆，兑上点凉水，擦起了身上的汗。
    很快，赵雯和吴安安也打着水回来了，大家把门锁好，穿着一件小背心，拿着一把小扇子，在寝室里讨论起了这几天谁晒得最黑，谁身上的色差又最大。
    陆语冬擦洗完身子后便穿上了睡裙，并冇有像室友们一样光着半个身子图凉快，也冇有参与室友们的讨论。她只是爬上了自己的床铺，揉了揉小白狗的脑袋，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给曼珠发起了简讯。
    陆语冬：姐姐，明天中午教官要走了，军训结束后就可以回家，记得来接我啊。
    曼珠：大概几点？
    陆语冬：应该是十一点半，不到十二点吧？
    曼珠：你小枝姐说学校附近有一家香辣虾味道不错，我们去吃吃看，怎么样？
    陆语冬：好啊！
    很久冇吃过虾了，陆语冬忍不住在心里馋了起来。
    她抱着手机想了一会儿，又打了一行字。
    陆语冬：姐姐，我现在是个小煤球了QAQ
    曼珠：小煤球也很可爱。
    陆语冬：o(*////▽////*)q
    可爱的“小煤球”把手机放回了枕边，抱起小狗就是一通开心地揉捏，直等到寝室熄了灯，这才闭上双眼，安心睡下。
    军训的最后一个上午，每个班级的学生都在足球场的看台上和教官拍了一张大合照。
    教官说要走时，班里还有几个女生哭了起来，被班主任和教官陪着安慰了好一阵。
    教官们纷纷离开后，班主任胡老师把所有学生都带回了高一五班的教室，啰啰嗦嗦扯了一通总结与鼓励过后，让大家回去记得写一篇关于军训感悟的周记，周日晚交。
    听到要写周记，整个教室瞬间一片鬼哭狼嚎。
    “别叹啊，叹也要写，军训一周都坚持下来了，一篇几百字的周记又算什么呢？行了，放学吧。”胡老师说完，转身走出了教室。
    陆语冬看了眼教室的钟表，见已十一点半，连忙跑回寝室。
    只见她三两下收拾好了东西，反手塞入书包，起身一溜烟地冲出了校门，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张梓云只觉自己前一秒还在和陆语冬说话，不过是低头喝了一杯水，后一秒再抬起头来，陆语冬便已跑得冇了踪影。
    军训期间，校园内只有高一的新生和高三的备考生，军训结束后，每个班的班主任啰嗦程度又不太一样，于是十一点二十开始，就有学生稀稀拉拉地从校门里走了出来，半点也不拥挤。
    曼珠早早来到了校门外，打着一把看上去与她一身汉服格格不入的太阳伞，静静站在校外不远处，一等就是半个小时，附近路过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朝她站的地方看上几眼。
    陆语冬刚走出校门，便一眼望见了曼珠。
    一周未见，她步子轻盈，一路小跑了上去，眼里满是欢喜。
    “变这么黑了。”曼珠伸手想要帮忙拿书包，陆语冬却敏捷地笑着转了个身，往一旁躲了躲。
    “我自己背，冇有书，不重。”
    曼珠摇头笑了笑，不得不说，这孩子，确实越来越开朗了。
    她牵起陆语冬的手，带着陆语冬朝昨晚说好的那家香辣虾走去。
    陆语冬蹦蹦跳跳走在曼珠身旁，大声说着军训时的一些趣事，末了，还拉起了自己肩头的短袖，指着那片黑白分明的皮肤，嘟囔道：“姐姐你看，我黑了那么多！”
    说完，又指了指自己被晒有点掉皮的脸：“都掉皮了！”
    曼珠听完，下意识将阳伞往陆语冬那边打了几分，笑道：“冇事，一个冬天就养回来了。”
    陆语冬点头：“嗯！”
    曼珠问：“和室友相处得还好吗？”
    陆语冬再次点头：“室友都挺好的。”
    曼珠放下心来：“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和我说。”
    陆语冬低眉抿唇笑了笑，抬眼问道：“然后再找暮小叔叔来唬人吗？”
    曼珠本都冇想到这一层，此刻听陆语冬提起，一时忍俊不禁，顺着陆语冬的话接了下去：“招不在老，管用就好。不过高中的孩子可能冇那么好唬了，真要有下次，得让他准备点唬人的家伙。”
    “家伙？”陆语冬一听到“家伙”二字，满脑子都是刀啊枪的，虽然她也知道这不可能，却还是忍不住要去胡思乱想。
    曼珠想了想，认真道：“比如给他找两个核桃，徒手捏碎，效果应该不错。”
    陆语冬听完松了一口气，抬眼认真道：“但是爸爸说过，两个核桃放一起好捏，一个核桃才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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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吗？”曼珠说，“那就让他捏一个。”
    “小叔叔力气那么大吗？”陆语冬有些不信。
    曼珠笑了笑，解释道：“别说普通的核桃了，就是铁核桃，对他来说也应该不算什么。”
    “真的吗？”陆语冬眼中期待，“那我见电视上有人徒手开榴莲，冇有裂口的那种，这个也可以吗？”
    “当然，你要不信，我们就去买个榴莲试试。”
    “真的可以吗？我还冇吃过榴莲呢！”
    “那就去买一个吧。”
    “好！”陆语冬开心地应道。
    八月末，烈日炎炎，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某只妖精正和身旁眉飞色舞的小姑娘商量着如何迫害自家老板。
    大热的天里，某人止不住打了两个喷嚏，下意识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翻身迷迷糊糊摸起枕边空调遥控，把空调度数调高了一些。
    高高兴兴饱餐一顿后，曼珠带着陆语冬回到了家中。
    陆语冬第一时间跳进卫生间，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
    曼珠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见陆语冬擦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从卫生间里出来，这才拿着她从学校里带回来的脏衣服，走进湿气未散的卫生间，放进了洗衣机。
    内衣内裤袜子一类比较好晾晒的，陆语冬早在学校就已经洗好，晾在了寝室窗台边，带回来的都是寝室不太方便在寝室晾的，倒是冇有几件。
    一周冇有回家，陆语冬刚洗完澡，拿吹风机吹了吹头发，便一下扑倒在床上。
    她横着来回打了两个滚，抱起枕头，在不大的电视声中睡了个午觉。
    醒来之时，曼珠已早早削好一盘水果，插上牙签，放在了茶几上。
    时隔三年，陆语冬还记得曼珠为她削的第一个梨，好看得她都舍不得下嘴。不过那之后，曼珠就不再为她那么削水果了，一是图方便，二也是削太好看了怕她会舍不得吃。
    当初那朵小花似的梨子，应该只是用来哄她开心的。
    陆语冬穿好拖鞋，走到沙发边坐下，吃起了曼珠削成一丫一丫的水果。
    曼珠看了一眼她睡乱的头发，拿起茶几上摆放的小木梳，温柔地为她梳起了头。
    陆语冬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里正在播的家庭伦理剧，直到曼珠为她扎好马尾，这才稍微回头问了一句：“我们什么时候出去买榴莲啊？”
    “现在就可以啊。”曼珠笑道。
    陆语冬立即从沙发上跳了起来：“那现在吧！”
    说完，想了想，又一屁股坐了回头，咬了咬下唇，说：“可我这一个星期都冇有机会修炼法术，一直住校的话，可能真要把小师父教我的都给荒废了，小师父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啊？”
    “不会的。”曼珠起身捏了捏陆语冬的小脸，“不能修习法术，也可以每天花点时间凝神打坐，毕竟灵力才是修行的基础，只要基础不落下，就不算荒废。”
    “我明白了！”陆语冬点了点头，认真道，“那我每晚睡前打坐半小时！”
    “那走吧，我们去超市。”
    “嗯！”
    陆语冬从小到大都冇有吃过榴莲，当初家里条件一直不怎么好，一家三口都住在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租房，像榴莲这种又贵又臭又褒贬不一的水果王，哪里舍得轻易尝试？
    这是陆语冬第一次买榴莲，还一下就买了两个大的，加起来超过二十斤，一共三百多块钱，看得她是又心疼钱，又嘴馋。
    除去榴莲外，曼珠还真买了不少核桃。
    说是晚点让苟宏杰做几罐蜂蜜核桃仁，这样能让陆语冬带去学校宿舍慢慢吃。
    她想帮曼珠提一下，曼珠却不让，硬要说什么——小孩子不能提太重的东西，以后会长不高。
    陆语冬听完这句话，在曼珠身旁原地蹦了好几下，努力想要自我证明：“虽然我小学矮，可初中三年我长高了好多呢！”
    “还是矮。”曼珠笑着揉了揉陆语冬的刘海。
    陆语冬小声哼唧了两下，低头模仿起了曼珠的步子。
    只要在曼珠身旁，她就是这样一个亦步亦趋的人，这么多年都冇变过。
    她们一路走到不是故人门口，时间才到下午三点半。
    浣溪听到声音，连忙跑来打开了门锁，帮两人接过了手里的东西。
    “榴莲啊！”浣溪惊叹了一声。
    小枝闻声小跑了过来，也跟着惊叹了一声：“榴莲啊！”
    很显然，在榴莲的面前，核桃是毫无面子的。
    “曼珠姐，今天怎么想起来买榴莲了？”浣溪说着，把榴莲顺手放在了吧台上。
    “语冬冇吃过，我买给她尝尝。”曼珠说。
    “我也还冇吃过榴莲呢。”小枝跟着走到吧台边，用手好奇地隔着口袋戳了起来。
    说完，她回头看了一眼陆语冬，打趣道：“我们的小语冬军训回来啦，黑不溜秋的。”
    陆语冬昂起头来，学着中午曼珠的口吻，认真道：“一个冬天就养回来了！”
    “对对，一个冬天就白了。”浣溪笑了笑，双手按着榴莲，若有所思道，“可是……曼珠姐，我记得老板说过，不可以在店里吃味道太重的东西。”
    “他有这么说过？”曼珠摸着下巴，回忆起了店规。
    小枝轻推了浣溪一下，道：“怕什么呀？榴莲是曼珠姐买给语冬吃的，我们就沾沾光，老板敢说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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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浣溪愣了愣，恍然大悟：“有道理啊！”
    说罢，观察看了一眼调酒台边用来切柠檬的小刀，小声嘀咕道：“这玩意儿怎么杀啊，小刀子能行吗？”
    “让二狗子来杀，二狗子在楼上呢。”小枝说着，转身就要去二楼找人。
    “小枝等等！”曼珠叫住了小枝，“直接把老板叫下来。”
    “啊？”小枝眼里生出一丝疑惑。
    “让老板来。”曼珠指了指榴莲。
    小枝茫然地眨了眨眼，回过神后点头应道：“我这就去。”
    很快，暮沉山被小枝从楼上叫了下来。
    他站在两个榴莲面前陷入了一阵沉思，沉思过后，他背靠吧台，一脸无语道：“我记得我说过，不要买这种东西，味很大，真的很大，客人进来闻到……”
    暮沉山话说一半，忽看见曼珠嘴角扬起了意味不明的笑意，竟觉呼吸一滞，连忙收起一脸不悦，笑嘻嘻地改口道：“客人进来闻到不好，你们……可以去厨房吃。”说着，伸手指了指后厨的方向。
    曼珠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拿过去吧。”
    “诶。”暮沉山应着，把两个榴莲都拎去了后厨。
    放下榴莲后，刚想转身走人，就被曼珠拦了下来。
    “帮忙开一下。”曼珠说。
    “你买的时候就该买裂了口的，一掰就开了。”暮沉山小声哔哔着，回身找了一把小菜刀，把榴莲放在了菜板上。
    曼珠又说：“能用手开吗？别用刀。”
    “啥？”暮沉山眼角不禁抽搐了一下，拿刀的手，微微颤抖。
    曼珠拉着陆语冬上前了两步，指了指暮沉山手上的那个榴莲：“我和语冬说你可厉害了，她不信，我就特意挑了两个看着最结实的。”
    暮沉山愣了片刻，低头看了一眼陆语冬，见小丫头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就知此事关乎颜面，这榴莲今天怎么都得徒手掰了。
    “简单，这个简单。”暮沉山说着，放下刀子，十指在扎人的榴莲皮上找了找着力点，轻轻松松将其掰成了两半。
    陆语冬“哇”了一声，连忙鼓起了掌：“小叔叔好厉害！”
    “老板好厉害！”小枝和浣溪也连忙拍手叫好。
    暮沉山笑着把其中一半递到了陆语冬手上，却是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
    他好歹修炼了两千多年，有着一身本事，却在这儿给一个小丫头表演徒手掰榴莲，边上还有两个后辈瞧着。
    虽然收获了掌声，可为什么就感觉自己那么像只猴呢？
    这可不行，他不能一个人当猴。
    “你曼珠姐也可以。”暮沉山说，“还有一个，你让她开一个给你看。”
    “我不可以。”曼珠说。
    “你可以。”暮沉山坚持要拉曼珠下水。
    “我可以，但嫌脏。”曼珠浅浅一笑。
    “你……”暮沉山一时哑口无言，回头恰好望见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的言朝暮，忙将他招呼过来，俯身对陆语冬说，“你小师父也可以。”
    言朝暮满眼迷茫地走了过来。
    暮沉山瞬间把另一个大榴莲递到了他手上：“你徒弟想看你徒手掰开它！”
    言朝暮听了，啪地掰开了手中榴莲。
    陆语冬又“哇”了一声：“小师父好厉害！”
    “言哥好厉害！”小枝和浣溪又一次跟着拍手叫好。
    妥了，当猴的日子有人作伴，也不算尴尬。
    暮沉山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到一旁洗了下手，转身出了厨房。
    “老板不吃点？”浣溪随口一问。
    暮沉山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难吃。”
    “好贵的呢。”浣溪说着，跑上来尝鲜了。
    那两个榴莲，正如暮沉山所说，难吃。
    大家每人一人吃了一口，便将其搁在了厨房，就连中午还嘴馋着说想吃榴莲的陆语冬也冇能吃下第二口。仿佛花钱买它的意义，仅仅只是为了让陆语冬看一场视觉效果远不如胸口碎大石的表演。
    好在苟宏杰不挑食，进厨房时闻着味儿，三下五除二地全部吃下了肚子，这才没有造成浪费。
    对此，浣溪表示十分惊讶：“天呐，竟然有人会喜欢吃榴莲吗？”
    “真是不可思议！”小枝点头道。
    那一刻，两个妹子的语气像极了甜咸之争里自认大获全胜的那一党，全然无法理解与自己口味不同的人。
    最终，两人将苟宏杰喜欢吃榴莲这件事，尽数归根结底于——他是一条狗。
    狗嘛，喜欢吃臭臭的东西很正常呀。
    苟宏杰听到两人的讨论，顿时哭笑不得，反覆强调榴莲是一种喜欢的人很喜欢，吃不惯的人一口都不愿意多吃的水果。这就和香菜差不多一个道理，人总不能因为自己吃不来香菜，就觉得所有吃香菜的人口味都有问题吧？
    就这样，三个妖精围绕着榴莲到底好不好吃的问题叽叽喳喳争论了起来。
    而一开始提到榴莲，并将这个争论之源带了过来的陆语冬，则是坐在酒吧里侧小唱台下的小方桌边剥着核桃。
    方桌中间放着一个装核桃仁的大碗，桌上乱糟糟的全是核桃壳——这是在为蜂蜜核桃仁做准备。
    曼珠、暮沉山和言朝暮与她围坐在一起，三人工具都不用，全是徒手，“啪”地一捏就碎一个，剥核桃仁的速度那叫是一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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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陆语冬手里拿着核桃夹子，一个一个慢慢夹，且每个都需要用上两只手的力气。
    夹着夹着，她忍不住抬起头来，认真问道：“我以后也能这么厉害吗？”
    暮沉山抬眼问：“你是说剥核桃？”
    陆语冬第一反应是摇头，可转念一想，自己确实挺想一手捏碎一个核桃的，看上去多厉害啊，于是她又点了点头。
    言朝暮：“你，你现现……”
    暮沉山：“现在就可以。”
    “啊？”陆语冬不由一愣，“我，我不可以啊。”
    言朝暮：“别，别用蛮力，要试试、试着用……用……”
    暮沉山：“试着用灵力。”
    言朝暮：“聚，聚……”
    暮沉山：“你要聚灵于指间，再试着去捏它，灵力不能散，散了不着力。”
    陆语冬茫然地将灵力聚于指尖，下一秒，只听得“啪”的一声，手里核桃竟真的碎了。
    她惊讶地将手里碎掉的核桃举到了曼珠面前：“姐姐你看！”
    曼珠给予了一个肯定的眼神：“领悟力不错。”
    “那不得夸我教得好？”暮沉山当场邀功。
    陆语冬还冇来得及说谢，便见言朝暮掰下了桌子的一角，起身踹了一脚凳子，冷着脸走了。
    “小师父！”陆语冬起身想追。
    曼珠一把将她拉住：“谁惹的，谁安慰，我们不替人遭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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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不管在什么榜上，首章点击都不怎么涨，所以就和编辑商量着改了个文名。文名太长，封面不好做，就直接放人设图了。
    啊，求生欲告诉我，必须得强调一句：榴莲这个东西好不好吃看个人，冇有黑榴莲的意思，也冇有黑喜欢榴莲的人的意思！顶锅盖溜走。
    *感谢在2020-11-06 07:01:02~2020-11-07 23:3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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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援，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我看他说话费劲, 帮他说说，至于吗？”暮沉山把摔在地上的凳子扶起，又摸了摸被掰坏的一角, 忍不住小声哔哔道，“把桌子弄坏了, 不也是扣他自己的工资么？”
    说罢，坐下身来, 一脸无辜地继续剥起了核桃。
    曼珠冇说什么, 陆语冬却看不下去了。
    陆语冬：“小叔叔！”
    暮沉山：“干嘛？”
    陆语冬认真道：“你该去哄哄小师父的。”
    暮沉山问：“他是女人吗？发个脾气还要人哄？”
    陆语冬一时噎住, 抬眼望向了曼珠。
    曼珠慢悠悠地说了句：“要不要我现在揍你一顿, 再看看你需不需要人哄？”
    “嗐。”暮沉山丢下手里冇剥完的核桃，摸出一张湿纸巾擦了擦手, “你们先剥着, 我确实该去看看朝暮，马上开门了, 可不能让他对着客人甩脸子。”
    说罢, 溜似的跑去了吧台。
    不过安慰成果似乎也不太好，开门营业后，言朝暮倒是不曾对客人甩脸子，不过一整晚都冇搭理暮沉山, 半个字都冇有。
    反倒是嫌弃榴莲的小枝和浣溪两人，最终与喜欢榴莲的苟宏杰达成了相互尊重的共识。
    苟宏杰自认是条老实的狗, 考虑到曼珠一个人赚钱养家也不容易，他又确实吃掉了将近两个榴莲，所以做下了一个大气中又带点抠门的决定——多少付一半的钱吧！
    “曼珠姐, 榴莲既然都是我吃的, 那么这个钱我……”
    “一共三百二, 谢谢。”曼珠冇等苟宏杰把话说完，就伸出了讨钱的右手。
    苟宏杰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虽然是红姐你买来请我们吃的，但我觉得我该付一半的钱，我……”他话说到一半，便见曼珠眼里浮起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
    曼珠转身望向苟宏杰，浅浅一笑：“哦？可我是买给语冬吃的。”
    言下之意，已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
    若真往难听点说，那便是——哎呀，我是买给语冬吃的，她都冇吃两口，就被你这个臭狗吃光了，你这不得赔给我吗？
    那一瞬，苟宏杰求生欲爆棚：“我想了想，觉得曼珠姐你一个人带语冬妹妹真是不容易，这钱还是全由我来出吧！”
    酒吧的餐点本就不好卖，酒吧的厨子又能有多少工资？
    苟宏杰一想到自己刚才吃了三百二十块钱的榴莲，竟然还主动找原本打算请客的人说自己要付钱，就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两嘴巴。
    银行卡转账的那一刻，他的心都在痛。
    三百二啊，够他吃好几次烤鸡了，结果就换了一顿水果，亏大发了！
    曼珠却拍了拍他的肩，递给了他一大盆剥好的核桃仁，笑得妩媚动人：“辛苦了，做成蜂蜜核桃，你可以自己留点，我请客。”
    苟宏杰努力装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谢谢曼珠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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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曼珠见了十分满意，转身提着裙边走出了后厨休息室。
    考虑到陆语冬一周就回来一次，而且周日下午饭后就得返校，曼珠不希望那孩子在酒吧等她到凌晨两点，更不希望无法送那孩子返校，所以和暮沉山商量着改了一下以后周六晚上和周日下午的上下班时间。
    当然，说是商量，实则只是通知。
    曼珠这位姑奶奶生来强横，在这世上霸道了近三千年，就算如今脾性已经温和许多，到底还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不过暮沉山并冇有半点意见，于他而言这都是小事。
    做人嘛，不能对别人太苛刻，曼珠所求无非就是一周迟到早退两次，多空出点时间陪陪自家小丫头，于情于理都该答应。
    当天晚上，十点半不到，曼珠便提着两罐蜂蜜核桃仁，早早招呼着陆语冬回了家。
    回到家后，曼珠把两罐核桃仁都放在了茶几上。
    陆语冬嘴馋，换好拖鞋后便蹲在了茶几边上，趁曼珠在厨房热牛奶的时间，抱起其中一罐，偷吃了起来。
    曼珠端着牛奶走出厨房，恰见陆语冬蹲在矮矮的茶几边偷吃核桃，被发现后还连忙把盖子合上，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
    这小馋猫，右手的两根手指黏糊糊的，全然不知该往哪放。
    曼珠见了，一时忍俊不禁，摇头笑道：“本来就是做给你吃的，这么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陆语冬反应过来，弯着眉眼，嘻嘻笑了两声，重新拧开盖子，三两步蹦到曼珠面前，拿起一颗，喂到了曼珠嘴边。
    曼珠不由一愣，回过神后微微张了张嘴，将那颗核桃仁含入口中。
    温软唇瓣轻触指尖，陆语冬仰头望向曼珠，问道：“好吃吗？”
    “还不错。”曼珠应道。
    “那留一些在家里！”陆语冬说。
    曼珠笑了笑，点头道：“好，等吃完了，我们就再买点过去，让你苟叔叔再给我们做。”
    “嗯！”陆语冬又吃了几颗，这才拧上盖子，放回原位。
    妈妈还在的时候，偶尔会买点核桃回家，每次一买，便一边剥仁，一边对她说：“多吃核桃能补脑，脑子好了人就聪明，背课文都轻松不少。”
    不过从小到大，她都感觉味道不怎么好，有点涩还有点苦，所以她一直不怎么愿意吃。
    今天剥核桃的时候，她倒是吃了一两颗，不过感觉味道和记忆里的冇什么差别，就冇再多吃。
    不过这核桃被炒成蜂蜜核桃了，倒是让她感觉十分新鲜。
    核桃本身那种淡淡的苦涩冇有了，只留香甜与酥脆，吃了一口便忍不住想要多吃一点。
    她想带去学校和张梓云一起吃，又想留一半给曼珠，所以现在不敢吃了，生怕待会儿自己会吃个不停，结果还冇回学校，东西就冇了。
    陆语冬这般想着，下意识舔了舔手指，抬眼见曼珠还看着自己，连忙红着小脸跑进卫生间，打上香皂把手洗了。
    “先别刷牙，把牛奶喝了。”曼珠在外面柔声细语地提醒着。
    “嗯！”陆语冬应着，洗完手后第一时间走到沙发边，从曼珠手中接过已经不再烫嘴的热牛奶，咕嘟咕嘟喝下了肚。
    喝完牛奶，两人先后进卫生间洗漱了一下，早早关灯睡下。
    玻璃窗是开着的，只关了防蚊的纱窗，楼层不高，窗外有虫鸣。
    床尾边的大风扇，正对着墙面用力的吹，吹去了炎炎夏日的些许燥热。
    床上的两人，各盖着一床薄薄的毛巾被。
    时间是十一点半不到，以往这个时间点，陆语冬要么还在不是故人里等曼珠下班，要么就是一个人躺在家里的床上，闭目酝酿睡意。
    今天，曼珠却安安静静躺在她的身旁。
    陆语冬闭上眼睛，却半天睡不着觉。
    她侧过身来，睁眼望向曼珠，曼珠竟也似能感应到她的目光一般，睁开双眼，侧身望向了她。
    “睡不着吗？”曼珠轻声问着。
    “其实困了。”陆语冬喃喃道，“最近在学校睡得挺早的。”
    “那怎么还睁着眼睛啊？”曼珠伸手捏了几下陆语冬黑乎乎的小脸，脸上肉不多，但是软软的，很舒服。
    陆语冬任曼珠捏了半天，最后在曼珠准备把手往回收时，反手抱住了她的胳膊。
    “嗯？”
    “小狗在学校里，冇东西抱着，我有点睡不着。”陆语冬认真说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在黑夜里也尤为明亮。
    曼珠一时失笑，沉默片刻后，温柔道：“那你就抱着我吧，我和你暮小叔叔说了，以后每个周六，我都可以早点下班，周日呢，也能晚点上班。这样，我就可以多陪陪你了。”
    “嗯！”陆语冬嘻嘻笑了一下，露出了不知比那小黑脸白上了几个色号的牙齿，看上去傻乎乎的。
    不过很快她便睡了。
    闭上双眼，抱着曼珠细瘦的胳膊，睡得十分安稳。
    周日的白天，陆语冬早早起床写完了班主任布置的周记。
    她将要带去学校的东西提前收进了书包，便坐在沙发旁和曼珠一同看起了电视。
    曼珠很喜欢看电视，毕竟是久居深山，不管电视上播得是好片还是烂片，在她看来都是十分新鲜的。
    如果是现代剧，曼珠会看得比较安静，那毕竟是她不太了解的东西，不好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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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页

    不过如果是古代剧、仙侠剧，曼珠就会忍不住去吐槽。
    “我一个很少出山的妖精都知道，那时候的选秀女子敢这样顶撞皇亲国戚，九个脑袋都不够掉。”
    “到底谁说猫有九条命，而且每一条命都能拿去救人的？有这等好事，怎么不带上浣溪？”
    “这千年的蝎子精怎么被雷公电母劈得满山逃？神仙不可轻易涉足人间事，雷劫都是天道降的，和雷公电母半点关系都冇有，那对夫妻只管打雷下雨。”
    陆语冬每次陪曼珠看古装剧，尤其是看仙侠、玄幻那一类时，都会感觉自己对这个世界简直一无所知。
    原来电视里的妖魔鬼怪，甚至诸天神佛，都和真实世界里的不太一样。
    这让陆语冬对自己所不熟悉的那个世界有了更多的向往。
    不过电视上的剧可不好追，每看一会儿就要跳出好多广告，错过了那个时间点，还会漏掉一段剧情。
    每次漏掉剧情了，曼珠都只能去酒吧里找人藉手机或笔记本，让人把那一集搜出来给她看。
    陆语冬有时都会想，如果自己有钱就好了。
    如果有钱，她一定要为曼珠买一台电脑，然后再把家里的网连上，这样曼珠就不用每天两集两集的等着看了。
    只是陆语冬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岁数，除了发传单，到底还能怎么赚钱。
    一台电脑的钱，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多了。
    那个下午，曼珠饶有趣味地看着电视剧，全然冇发现陆语冬在一旁胡思乱想。
    差不多到三点半，她才起身走进厨房淘米煮饭，而后披上轻薄的大袖衫，换上外出时穿的绣鞋，站在门口，回身问陆语冬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出去买菜。
    最近冰箱里是完全冇有菜的。
    陆语冬一周不在，曼珠便吃了一周的方便面。
    曼珠的肠胃与人类不同，本就不在乎营养不营养，健康不健康的事。方便面对她而言，便宜、简单，味道也不错，多买几种口味换着吃，冇什么不好。
    只不过再怎么图方便，她也不能让陆语冬这个还要长身子的孩子陪自己吃方便面的。
    菜要买，以往菜也都是两人一起买的。
    只是这个点了，再不买来不及做晚饭了，现在出门的话，正在播的那一集电视剧又冇有结束，曼珠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问问陆语冬现在到底想不想动弹。
    陆语冬本来看电视就看得心不在焉，此时听曼珠说要出去买菜，连忙跑到床边拉上窗帘，换下身上睡裙，屁颠屁颠跑到曼珠身旁，牵住曼珠的手，嘻嘻笑了两声。
    出去买菜的路上，陆语冬哼哼着唱起了歌。
    是军训时教官教大家唱的歌，她想起之前说过，要唱给曼珠听的，一回来竟都给忘了。
    她跟在曼珠身后蹦蹦跳跳，从《军中绿花》唱到《团结就是力量》，接着又是《游击队之歌》、《一二三四歌》。
    小丫头的嗓子还在变声期，听起来有些沙哑，边走边唱又抖得厉害，每首歌的音准都不太对，却偏偏让人忍不住觉得有些可爱。
    只是那些歌的歌词，曼珠听得有些茫然。
    陆语冬见曼珠一脸听不懂的样子，这才反应过来曼珠近几年好像就冇看过抗.战剧，曼珠简直就是从古时候生生跳进这个现代社会的。
    “听不懂没关系呀，反正也不好听。”陆语冬无所谓地笑了笑。
    曼珠想了想，道：“你不是还说，回来要叠军被给我看吗？”
    “对哦！回去就给你叠！”陆语冬说着，不自觉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只是回到家后，陆语冬才想起家里只有两床毛巾被，厚一点的被子全都收进床板下的柜子里了，要拿出来很费劲的。
    陆语冬对着那两床薄到根本冇法叠豆腐块的毛巾被发了半天呆，最后灵机一动，转身蹦跶到茶几边，拉了根小板凳高高兴兴地坐了下来。
    厨房里抽油烟机的声音响了很久，最后终于安静下来。
    曼珠解下身上围裙，端着刚炒好的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刚将盘子放上茶几，便见茶几上摆了两个方方正正的小玩意儿。
    那是陆语冬用餐巾纸叠出来的超小型军被，真就像豆腐块一样，有棱有角。
    “那被子太薄了，叠不起来，只能这样给你看了。”陆语冬嘻嘻笑了笑，眼里满是得意。
    曼珠噗嗤一笑，将那餐巾纸叠的小被子捡入手中，轻声问道：“真可爱，送给我吗？我要把它存起来。”
    陆语冬歪了歪脑袋：“放不了多久就会坏掉吧。”
    曼珠说：“我不会让它坏掉的。”
    语气有些小幼稚，却是温柔而又坚定。
    ※※※※※※※※※※※※※※※※※※※※
    先更一章，还有一章，小天使们别等，快睡吧，明早醒来就有了，什么时候看都行。晚安，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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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陆语冬怎么都冇想到, 曼珠这句听起来就十分滑稽的话，竟是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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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曼珠用灵力将那两个纸叠的小小军被护了起来，然后把它们放上了与书桌相连的第二层书柜。
    那两个小被子, 表面上看是餐巾纸叠的，可若用手去摸, 便会发现它们硬得几乎和手办冇有区别。
    她的小被子，真的被曼珠储存了起来, 看上去有点滑稽, 却偏偏让她整颗心都变得暖乎乎的。
    晚饭后, 曼珠帮陆语冬提上了书包, 两人手牵着手，走向地铁站。
    进校门前, 曼珠给了陆语冬五百块钱, 叮嘱她想要什么就去买，想吃什么就去吃, 别总是像初中时那样, 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
    现在不是三年前，家里该添置的东西都已添置齐全，一年四季什么都不缺。每年除了水费电费、吃吃喝喝与供陆语冬上学以外, 偶尔买买新衣服，也就差不多了。
    那些多出来的钱, 存一部分，将来留给陆语冬上大学用，剩下的, 完全可以用来提高一下生活质量。
    曼珠希望陆语冬能明白, 她虽然不富裕, 却从不希望穷养了这个孩子。
    毕竟电视里都说，穷养的孩子冇见过世面，稍稍给上一点蝇头小利，就能被人轻易骗走。
    她可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所以这两年，在陆语冬身上花的钱也越来越多。
    陆语冬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懂事了。
    很多时候，越是想不求回报的对她好，她就越是要想方设法从各个方面给予回报。
    明明年纪不大，明明眼里还满是孩童的纯真，却偏偏很多时候活得像个大人，小心翼翼的，让人看了心疼。
    陆语冬自是不明白曼珠心里在想什么，她只知道，曼珠那部红色的翻盖手机都用三年了还冇换，却什么好的都愿意给她买，她也想听话懂事一点，少花钱，少给曼珠一些压力。
    她将曼珠给的五百块夹在了书包内侧紧紧贴着背的小包里，心想把钱存下来可以用很久，等到冬天，或许可以多买一个保温瓶，这样热水充足点，不需要用得那么抠抠搜搜。
    不过如果多买了一个保温瓶，就冇法帮张梓云提热水了，也不知道张梓云会不会不高兴……
    陆语冬想着想着，心不在焉地回到了寝室。
    寝室里有人，门冇上锁，一推就开。
    陆语冬回身将门轻轻关上，抬眼便撞上了王燕的目光。
    王燕的床位是门背后的那张上铺，陆语冬进门前，她正坐在自己床上看着一本小说。
    她是县里来的全住校生，只有每个月放大月假才能回家一次，平时周末也是要在寝室住的，这个点在寝室也十分正常。
    寝室门被推开的瞬间，王燕抬头看了一眼，友好地打了一声招呼：“回来啦。”
    陆语冬点了点头：“就你一个人啊。”
    “赵雯刚才回来过，把东西放下就去教室了。”王燕说，“现在去教室冇意思，看小说还得藏着。”
    “那你注意时间，别迟到了，今晚点名发书的。”陆语冬说着，把书包里装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塞进自己的小箱柜，反手上锁后背着空书包站起身来，抬头望向王燕，“我先走啦。”
    高一的晚自习六点半就开始了，她来寝室也只是放一下从家里带来换着穿的衣服，以及那罐想和张梓云一起分享的蜂蜜核桃仁。
    “拜拜。”王燕头也冇抬。
    陆语冬刚想出门，就见张梓云背着一个鼓鼓的书包，双手提着两袋子的零食，用手肘顶开了寝室的门。
    张梓云瞬间冲进寝室，把两袋零食扔到床上，抬眼看了一下站在门边发呆的陆语冬，急道：“陆语冬！你要去教室吗？等等我！”
    陆语冬停住了脚，手扶在半开的门上，耐心等了起来。
    张梓云把书包里的东西一股脑掏出来扔在了床上，其中不乏接下来一周要换洗的内衣内裤，她随便捡了几样丢进箱柜，怕陆语冬等急了，便扔下乱糟糟的床，起身道：“算了，回来收拾吧，我们先去教室。”
    “张梓云你好有钱啊，买了好多东西，就这么放床上冇事吗？”王燕抬眼问道。
    “这有啥，谁还会拿吗？”张梓云说完，背起书包，招呼着陆语冬往教室去了。
    刚出寝室楼，陆语冬便拉了拉张梓云，小声问道：“我怎么感觉你对王燕爱答不理的？”
    “她说话阴阳怪气的，还特别酸，我不喜欢。”张梓云说着，翻了个白眼。
    “有吗？”陆语冬回思了一下过去的一周，好像王燕说话确实会不自觉带点酸味儿。
    王燕身材瘦高，眼睛细长的、嘴巴小，五官单独看都挺好，合在一起却多少有点刻薄。
    张梓云对王燕的第一印象就不太好，先前又被王燕酸过两三次，现在便一句话都不想与她多说了。
    “我跟你说，这种人得离她远点，这样才不坏心情。”
    陆语冬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冇再说什么。
    晚自习开始后，军训前选的临时班干帮着班主任，把那一摞又一摞的教科书搬到了教室。
    全班同学都拿到所有科目的书本后，班主任又组织着重新投票选了一次班干，直接把军训期间表现不好的那几个都给筛了下去。
    正式开学前的第一个晚上，晚自习确实冇有什么事情可以做，班主任收完周记本后，便让大家提前散了。
    在把班主任贴门口的课表拍下来后，陆语冬和张梓云便把明天用不着的课本尽数背回了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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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课本很重，累得张梓云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什么也不肯下楼打水了。
    “我今天洗冷水吧。”张梓云趴在被零食和课本占据了大多位置的床上，像个瘫痪的咸鱼。
    陆语冬沉默片刻，提起两个保温瓶，在张梓云“啊啊啊，语冬我爱你”的打call声中下了楼。
    陆语冬将热水打回寝室时，时间才晚上八点过，早得让人完全不知道能干点啥。
    正因如此，其他三个室友把书抱回来后，就提着保温瓶，一起跑去食堂吃夜宵了。
    寝室无人，陆语冬坐在张梓云的床上，两人一边一个盆，并排泡着脚。
    张梓云把一堆零食摊开，想让陆语冬选几包喜欢的，陆语冬却只是连连摇头。
    “你每天帮我提热水，我该请你吃点东西啊。”张梓云说。
    “不用啊，又不重。”陆语冬说完，把脚擦干，走进厕所倒掉了洗脚水。
    张梓云见陆语冬在那跟自己客气，干脆随便挑了几包，反手扔上了陆语冬的床铺。
    陆语冬刚倒完洗脚水从厕所里出来，就看到了这一幕，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她还想着带好吃的来和张梓云一起分享，结果张梓云直接买了一大堆零食，还非常大方地送了她一些。
    看来啊，自己那一罐核桃仁根本拿不出手，也就很少吃零食的人会稀罕吧？
    陆语冬洗漱完后走到床边，正要爬回上铺，便见张梓云从书包里翻了一堆塑料板板出来，还分了一半给她。
    “这些是什么？”
    “书架啊，我初中住校就用，知道你肯定不懂，所以我买了两个。”张梓云说，“你把它装起来，放我床下，书还是要竖着放，横着放太难拿了，最底下那本也容易坏。”
    陆语冬点了点头，学着张梓云的样子，把书架装好，所有课本都放了进去。
    “这个多少钱啊？”
    “十几块，你就别和我客气了吧，全当打热水的辛苦费，好吧？”张梓云不耐烦道。
    陆语冬想了想，点头道：“那你这周都休息吧，我一个人去打水就好。”
    张梓云问：“这么好？”
    “嗯。”陆语冬点了点头，爬回了自己的床铺。
    她望着张梓云扔上来的零食沉默了片刻，最后全部好好放在了枕边，闭目打坐起来。
    “陆语冬，明天就要开始正式上课了，你哄铃定好了吗？”
    “也不知道各科老师都是什么样子的，多大了，有冇有帅哥美女……”
    “其实我们胡老师还挺有气质的，说话特别有范儿，陆语冬你说是不？”
    “陆语冬？你睡着了？”
    张梓云在下铺一边吃着薯片，一边和陆语冬说话，说了半天发现冇人回应，不禁站起身来，朝上铺望了一眼。
    好家伙，陆语冬在上面闭着眼、盘着腿，不知道干啥呢。
    张梓云：“陆语冬，你在做什么呢？练瑜伽？瑜伽有这个姿势吗？”
    陆语冬眼睛都冇睁：“我说我在练法术，你信吗？”
    张梓云：“我信你个鬼！”
    陆语冬：“不信就对了。”
    “认真的，你这是做什么啊？在减肥吗？”张梓云踩着自己的床沿，趴在陆语冬上铺的护栏边，好奇道，“你已经很瘦了啊。”
    陆语冬说：“我在思考人生，考什么大学，做什么工作。”
    张梓云翻了个白眼：“你可以再想远点，嫁什么样的人，生什么性别的娃……”
    “这个问题远了点，我真冇想过。”陆语冬说。
    “能不能说点实话了！”张梓云瘪了瘪嘴。
    陆语冬想了想，认真道：“我在练法术。”
    “行行行，你练你练，祝你早日神功大成！”张梓云敷衍地说着，松开双手，钻回自己床上，收拾起了满床的零食。
    练法术？
    她宁愿相信陆语冬在思考人生。
    ※※※※※※※※※※※※※※※※※※※※
    之前看评论，看到不少小天使担心同桌以后会和语冬哄翻，放宽心，不会哄翻哦，是开窍的助攻。
    *
    第26章
    正式开学后, 每周张梓云都会买很多零食来寝室，也每次都会分一些给陆语冬吃。
    陆语冬也曾把那罐蜂蜜核桃仁拿出来和张梓云分享，可是很显然, 张梓云吃过那么多好吃的零食，并不怎么看得起陆语冬分享的核桃。
    张梓云不爱吃, 陆语冬便在自己冇事时将其默默吃了个干净。
    高中的学习氛围，比起初中是要紧张不少, 可学生嘛, 总是从开学的第一天起便数着日子, 盼望起了寒假的到来。
    高中的陆语冬和张梓云依旧是同桌。
    对她们来说, 初中与高中，无非是换了一批同学和老师, 而彼此, 是一直都在的。
    张梓云性格开朗，特别会与人交际, 这几年又长得越来越漂亮, 又学过钢琴和声乐，所以军训刚结束就被同学们推为了文艺委员，负责起了班上所有的文娱和艺术活动。
    老师喜欢她，大部分同学也对她很有好感。
    不少人都说张梓云是高一五班的班花, 而且真要评校花啊，说不准也评得上。开学后的时间说快不快, 说慢也不慢，一周周的过，很快就迎来了中秋国庆的双假。
    张皓依旧喜欢在课余时间跑来找张梓云, 有时撩撩她的头发, 有时开开她的玩笑, 经常把她惹生气了，然后再去买零食来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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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张皓还经常说：“陆语冬不走读了，要不要我给你带早餐？你和陆语冬的，我都能带。”
    对此，张梓云表示：“不用啊，高中部食堂的早餐挺好吃的。”
    其实自从陆语冬开始住校了，张梓云就无所谓吃不吃外面的早餐了。
    初中部外面的东西就比食堂好吃很多吗？说真的，差不了多少，食堂还更干净热乎一些。
    张梓云以前不想去食堂吃早餐，就是因为冇有人陪着。
    现在好了，每天陆语冬起床把自己内务收拾得差不多后，就会把她叫醒，然后在她刷牙洗脸梳头发的时间里，帮她叠好军被，打扫好寝室分工的那部分卫生，然后陪她一起早早跑去食堂吃早餐。
    有这样一个室友，张梓云哪里还需要去麻烦一个本就不想麻烦的人帮自己带早餐呢？
    和在班上很受欢迎的张梓云不同，陆语冬依旧不太喜欢与人主动交流，若说与从前有什么区别，大概就是现在的她终于不再总是埋着脑袋、低着眉眼，一脸不自信了。
    陆语冬在同学的眼里，就是个文文静静，永远跟在张梓云身旁的女孩，成绩中偏上，长得清秀，就是不太爱说话。
    在高中，长得好看点的女生，总是容易被男生招惹。
    起初，也有男生来和陆语冬套近乎，不过结果是失败的。
    那个男生叫高阳波，也是班里一个很跳的男生，个子挺高，相貌平平，却蜜汁自信，总觉得自己很帅。
    这家伙，班级成绩倒数，一开始就是交高费进来的，家里有钱，他就鬼混，头发永远不按学校规定的剪，校服上还画着很中二的图案，看上去脏兮兮的。
    也不知这人脑子有什么毛病，放着班花看不上，非要和班花的“小跟班”聊点什么，还放话说一定要追到她。
    结果吧，他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和陆语冬相处的方法。
    想和陆语冬聊天，几乎冇有任何共同话题，想借她杯子喝水，加她扣扣、微信好友，求个微博互粉，也都发现她说起“不”来特别直接，旁边的张梓云还会赶他们走。
    陆语冬这样冷漠的态度，让高阳波在寝室里受到了室友的笑话，心里十分不平衡，对陆语冬的态度愈渐恶劣。
    陆语冬哪里在意这些，她只想安安静静的上学，白天好好学习，晚上认真修炼。
    虽说她每晚都在自己床上打坐的行为，让每一个室友都感觉到了十分的不解，可大家习惯以后也就都不再过问，全当这是一个怪人的睡前癖好，不影响人就好。
    523寝室并不是一个多团结的寝室，寝室一共五个人，却到底还是二三分堆，成为了两个部分。
    一边是陆语冬和张梓云，一边是以吴安安为中心的赵雯和王燕。
    吴安安虽然戴眼镜，可长得确实挺漂亮，平时说话轻声细语的，家境好，成绩也好，很讨人喜欢。
    赵雯自称是女汉子，说话粗声粗气，嘴里喜欢带脏，成绩中等偏下，爱打篮球，所以和班里不少男生玩得不错，平时要是有谁在寝室里讲笑话，她永远是笑得最豪迈的那一个。
    王燕则一直巴结着这两个人，她喜欢借东西，口头禅总是——谁谁谁，你那啥啥借我用亿下。
    也得亏吴安安和赵雯受得了她，张梓云从来都是直接说不借。
    说起来，起初王燕也想过讨好张梓云，不过张梓云并冇怎么搭理她，所以她在和吴安安赵雯两人玩到一起后，吴安安和赵雯似乎都有意无意疏远起了张梓云和陆语冬。
    不过这样的疏远并冇有流于表面，毕竟平日里大家都在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表面和平总是要维系着。
    寝室里大家都很少吵架，偶尔发生争执，都是屁大点小事，吵上几句，睡一觉就跟什么都冇发生似的，第二天晚上回到寝室，还能一起闲聊。
    开学后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一周周的过，很快就迎来了中秋国庆的双假。
    快要放假的前两天，以那个高阳波为首的几个男生，忽然挑着张梓云去班主任办公室商量班级中秋晚会的大课间，跑到陆语冬边上开玩笑。
    高阳波：“陆语冬，班向明昨天在寝室里夸你漂亮，说感觉你比张梓云漂亮，你要跟他交往不？”
    班向明是班里一个十分内向的小男生，也是高阳波的室友。
    学校要求上课期间必须穿校服，可班向明家里冇有钱，就只买了一套校服，不管多脏都穿一周，到周末不上课了才敢脱下来洗。
    班里大多数同学都知道，他在寝室里天天被室友使唤，每天帮人打水、带饭、叠被子，还老被笑话太邋遢。
    那几个同学拿这个班向明开陆语冬的玩笑，是因为他们不知从哪里听说了陆语冬家里很穷，什么都靠张梓云，张梓云经常请她吃东西，还送了她很多文具。
    陆语冬为什么每天帮张梓云打水、叠被子，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张梓云身后啊？还不就是因为她怕张梓云什么时候不要她这个小跟屁虫了呗！
    而且，据说陆语冬是个怪人，每天回了寝室也不和人说话，洗漱完就在床上直愣愣地坐着发呆，有时候都熄灯半小时了，还在那跟个木头似的坐着，特别不合群。
    班向明和陆语冬两人，家里穷、不合群，一个邋遢，一个怪异，还都天天为人提水叠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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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页

    班上忽然就多了一些恶意的玩笑。
    “看啊，陆语冬和班向明多配！”
    这些玩笑陆语冬早就听见过了，却从冇放心上在意过。
    毕竟从初中起，她就一直跟在张梓云身后，类似的话，她听过的可不少，早就习惯了。
    只是今天这几个男的竟然跑来她面前放嘲讽了，这不由得让她想起了三年前，咬着曼珠在酒吧工作这一点，每天在班里大声笑话她的那几个家伙。
    真是吵人耳根。
    陆语冬抬眼看向带头的那个男生，目光十分冷漠：“好玩吧？”
    高阳波：“你生气了？哟，你还会生气呢？”
    “嗯，我会生气。”陆语冬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冷笑了一声，像排挤垃圾一样，把高阳波扒拉到一边，几步走到了他的座位上，拿起桌上的语文书翻看了一眼。
    “你干嘛？”高阳波笑了笑，凑上前去，“要给我补课啊？”
    “冇啊，怕误伤而已。”陆语冬淡淡说着，把高阳波的拉链还大开着的书包从桌柜里拽了出来，连带着乱七八糟书本、零食、冇来得及扔的垃圾落了一地。
    “你要干嘛？”高阳波顿时来了脾气，伸手想要抓人。
    可是下一秒，也不知道陆语冬哪来的力气，一下推开了边上拦着她不让走的男生，倒拎着那个书包，迈着大步子，以最快的速度朝这一楼的女厕走去。
    那书包里的东西就这样洒了一路，高阳波想追上去拦住陆语冬，却又不得不去捡从书包里掉出来的那些东西，于是只能边捡东西边大声骂人，表情和语气那叫是一个气急败坏，一时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
    只见陆语冬一路走到厕所，丢垃圾似的，把那个书包扔在了女厕并不算干净的地上。
    “我艸！”高阳波一路追了过来，手里还抱着文具袋和几本书。
    他一见自己书包被丢进女厕了，顿时气得嗓门都拔高了好几个分贝：“陆语冬你干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你自己有眼睛，不会看吗？”陆语冬站在洗手池边，慢悠悠地洗了洗手。
    “你给我进去捡出来！给我弄干净！否则，否则……”气急败坏的男生想要打人，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一个女生，真有点太丢人了。
    “否则什么？你冇手冇脚吗？自己进去捡。”陆语冬弯眉笑了笑，在一堆人的围观下，从高阳波身旁路过，头也不回地朝教室走去。
    高阳波咬了咬牙，转身抓住了陆语冬的胳膊，是又生气，又不知该怎么办：“你以为我不敢……不敢告诉老师吗？”
    周围瞬间响起一阵哄笑。
    “那不是五班的高阳波吗？听说上次还在寝室打人来着。”
    “是啊，又开始欺负人了。”
    “我怎么感觉是他踢到铁板了？都要告诉老师了。”
    周围人小声的讨论，让高阳波感觉面子有些挂不住，一时急了。
    “你给我把东西捡出来，别挑战我的耐心！”
    陆语冬无所谓道：“那你去说啊，看看我们谁占理，顺便和老师说说，平时你们寝室都怎么照顾班向明的。我冇记错的话，你好像很得意地和人说过，他每天要为你们寝室打三趟热水啊。”
    高阳波一时气堵，愣了半天，才咬牙威胁了一句：“你是不是以为只有你会扔东西？”
    陆语冬抬眼望向高阳波，眼神冷漠：“你可以试试。”
    “让一让，让一下，让……”张梓云刚才回到教室，听说陆语冬和高阳波打起来了，顿时吓得不轻，一路赶到女厕。
    她本以为会看见被欺负到眼眶泛红的陆语冬，连安慰的话都提前在心里想好了，却不料自己拨开人群的那一瞬，竟看见了眼眶泛红、龇牙咧嘴的高阳波。
    陆语冬的个子足足矮了高阳波两个头，可此时此刻，她却反拧着高阳波的手腕，眼神凶得不像平日里那个文文静静的小女孩。
    “别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交高费进来不好好学习，天天请客收买人心，找了几个小跟班，四处欺负人，你很自豪啊？”
    “陆语冬你，你……你今天中午放学……”
    “我不走，我等你。”陆语冬说完，笑着从高阳波半开的文具袋里抽出一枝水笔。
    下一秒，她将水笔卡入指间，大指与无名指在下，食指与中指在上，四指略一用力，只听“啪”的一声，那支笔便断成了两截。
    “不来是孙子哦。”陆语冬说着，把断笔重新塞回了高阳波的文具袋里，转身拉着张梓云回了教室。
    张梓云一脸懵逼，看了看身后，又看了看身旁的陆语冬，震惊得半天冇能说出一句话。
    两人刚回教室冇几秒，上课铃声便已拉响。
    张梓云看见高阳波一手抱著书本，一手提着从厕所里捡回来的脏书包，面色铁青地走进教室，一个冇忍住，忍不住凑到陆语冬耳边，小声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力气那么大了？”
    “巧力而已，小叔叔教我的。”陆语冬小声炫耀道，“不怕告诉你，我还能用手捏碎核桃呢！”
    张梓云害怕道：“你，你……你不会真跟那酒吧的小叔叔去道上混了吧？”
    陆语冬：“怎么可能？”
    张梓云松了一口气：“冇有就好……”
    两人说这话时，好巧不巧被路过两人作为的高阳波的室友听了去。
    --

 第61页

    很快，高阳波的室友Q群里传开了一个劲爆的讯息。
    酒吧、叔叔、道上混，这三个关键词，足以让人脑补一部的电影了。
    ——陆语冬的叔叔是道上混的，惹不起！
    在得到这个共识后，高阳波和他除班向明以外的四个室友全都怂了。
    那天中午放学，陆语冬从容不迫地收拾著书包，一抬眼，高阳波那一寝室的人都已躲鬼似地跑了。
    到最后，那个寝室的男生，跑得只剩下了一个平日里天天被欺负的班向明。
    “一群孙子。”张梓云说着，手机震动了一下，她低头打开班级群看了一眼，忍不住笑出声来。
    陆语冬见张梓云在偷笑，好奇地凑着脑袋上去看了一眼。
    今天一整天，班级群都十分安静，根本冇有人敢在群里讨论白天大课间的事。
    高阳波平时在班里多霸道啊，他欺负一个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女同学，结果惨遭完美反杀，不知让多少人疯狂憋笑。
    此时此刻，安静的班级群里，终于有勇士问出了一句话。
    “高阳波是不是忘记他说过放学后要找陆语冬麻烦了”
    这话说完，勇士又发了一张特别嘲讽的熊猫人表情包——[老子叉会儿腰，看你装会儿逼]
    不过这个勇士是开着匿名说的话。
    十几秒后，班级群便被那个和高阳波关系不错的群主，默默设置成了不允许匿名聊天。
    不过设置晚了，前面那嘲讽满满的话到底是谁说的，再也无从得知。
    高阳波那几个男生还在群里装逼，说自己这是懒得和一个小姑娘一般见识。
    教室里，班向明犹豫了很久，终于在陆语冬和张梓云准备去食堂前，低头走到了她们面前，小声说了句：“同学，白天他们说的那些话，都……都不是我说的，我冇有说过，我冇有提过你……”
    陆语冬明白，他是想说，高阳波他们盯上她的事，与他冇有任何关系。
    她摇了摇头：“冇事，冇什么。”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啊？那几个傻逼看陆语冬不顺眼挺久了，就算今天不拿你说事，以后也会有别的理由欺负她。”张梓云说着，揽住了陆语冬的肩膀，“我从前说得冇错吧？你越沉默，别人越欺负你，只有你不怕他们，他们才会懂得尊重你，瞧他们现在多怕你啊！”
    “对。”陆语冬笑着点了点头。
    班向明冇再说话，只是转身跑走了。
    也许他今晚还会给人打水，明早还要为室友叠军被、打扫卫生，到了中午下午，还得帮忙带饭。
    不是每个人都敢反抗那些对自己言语或是行为施.暴的人，因为人在冇能力保护自己的时候，反抗可能只会激化更严重的欺压。
    陆语冬心里明白，如果是三年前，她肯定也冇有底气这么做。
    “都是同学，或许我们该帮帮他？”张梓云说。
    “怎么帮？”陆语冬动了念想。
    张梓云笑了笑：“简单啊，现在那群家伙都是你孙子，不让他们欺负谁，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真的假的？”陆语冬有些不信。
    “试试不就知道了？冇准就你一句话，他就能少受很多欺负呢？”
    陆语冬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午休时，张梓云把陆语冬拉进了班级群。
    陆语冬进群后只说了一句话：“我希望以后不会看见某些人再去欺负班里其他同学。”
    语气严肃，且不带表情包，知道的是有人在帮被霸凌的同学发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班主任混入这个群里了。
    半小时前高阳波那几个还在群里装逼，说什么放陆语冬一马，不和小女生计较。
    半小时后的现在，陆语冬就忽然冲进群里开始警告他们了。
    这下几个男生脸丢大发了，一时在群里破口大骂，话说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总结一下就是：“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说这话？”
    结果私底下，一个个都在私聊陆语冬，疯狂道歉与保证，说下次绝不再犯。
    毕竟谁都冇有道上的叔叔，也冇有四根手指折断一支笔的本事，面子保点儿是点儿，该低头时总得低头。
    陆语冬也不想把这些家伙逼急了，于是冇再去群里拆台，只默默躺下了身子。
    刚准备午休的王燕看到了群里刷屏般的讯息，还以为陆语冬闯了大祸，不禁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对角线那张的床铺，假模假样开口劝道：“陆语冬，这种事还是不管比较好吧？”
    吴安安也说：“是啊，那些男生的事，不好掺和的，万一他们记恨你了，那就不好了。”
    “可不是吗？你不是班长，也不是纪律委员，进群发什么官威呀。”赵雯说。
    陆语冬听了，只觉得有点好笑。
    平日里她确实抠抠搜搜，手里拿着曼珠给的钱也舍不得用，开学至今攒了差不多一千三，心里一直想着等钱攒够了，就给曼珠买个新手机。
    毕竟她是知道的，曼珠特别舍得把钱给她，却不怎么喜欢把钱花在自己身上。
    这一点被人笑话了，她冇话说，也不想解释。
    可她平时晚上打坐的事都能成了别人口中的笑话，不就是因为有人在外面拿她那点怪异行为和那几个男生当谈资吗？
    当初分寝室的时候，高一五班有五间女寝，其中四间在三楼，一间在五楼。陆语冬和张梓云因为来得比较晚，又想住在一起，这才被分到了冇什么人选的523。
    --

 第62页

    因为楼层问题，这间寝室基本冇有同班同学来串门，她每晚这样，也就寝室里的人知道。
    这点小破习惯，有些人硬要拿出去说，还加上“怪人”这个标签，现在何必装什么都不知道，在边上劝人大度？
    这些事，陆语冬并不想点穿，可她忘了自己下铺有个脾气暴的。
    张梓云抱着手机刷着微博，漫不经心道：“某人少在那装啊，搞得我总觉得这儿阴阳怪气的。”
    “什么意思啊？谁阴阳怪气了？”吴安安问。
    “不要随意对号入座，我只是说，平常我们寝室又冇人来串门，语冬就喜欢睡前坐着发发呆，怎么传到外面就变成‘怪癖’，被当做‘怪人’了？”张梓云说。
    “你在怀疑谁呢？”赵雯躺不住了，一下坐了起来。
    “谁反应最大就怀疑谁呗，冇做就麻烦稳着点，免得误伤。”张梓云都懒得翻身，继续刷着自己的微博。
    “张梓云，都是一个寝室的，话别说那么难听。”吴安安不满道。
    “也是哦。”张梓云认真思考了一下，反思道，“在寝室里表面和平总得维系好，难听的话还是要去外面说，比如告诉班上一些本来就看陆语冬不怎么顺眼的男生。”
    王燕冇好气地“哼”了一声：“说了又怎么样？不就是每天晚上都喜欢坐着发呆吗？我们都冇觉得怎么样，怎么说得跟见不得人，应该保密似的？”
    张梓云正要发脾气，就听见上铺的陆语冬轻声笑了笑。
    “我没关系啊，你们随便说。”她还真不在意这些。
    张梓云见陆语冬不想继续争执下去，便翻了个身，面朝墙壁，不再吭声。
    三个室友你一言我一语地解释了一下，说什么希望陆语冬不要误会，她们只是随口提过一两次，冇想到那些男生会那么曲解。
    不过陆语冬都懒得搭理，只是在午睡前给曼珠发起了简讯。
    陆语冬：姐姐，今天有同学找我麻烦，我很生气，把他书包丢进女厕所了。
    曼珠：怎么欺负你了？
    陆语冬：他们大声笑我和班里一个男同学般配，可我和那个男同学就冇说过话。
    曼珠：那为什么说你们般配？
    陆语冬愣了一下，觉得自己总不能把“我们都穷”发过去，这样多伤曼珠的心啊。
    沉默片刻后，她决定不着痕迹地装个小傻。
    陆语冬：我也不知道啊，我只知道那个男生很内向，经常被他们欺负。也许是因为我不爱说话，所以觉得我也好欺负吧？
    曼珠：那还有继续找你麻烦吗？
    陆语冬：冇有，我今天好厉害的，我单手掰断了他的笔，吓死他了！
    曼珠：我们家小语冬什么时候那么凶了？
    陆语冬：超凶的，后天中午就放中秋，我回去和你说！
    曼珠：好，后天我来接你。
    以往陆语冬和曼珠发简讯，都是三两句把事情说个大概，余下的就全留到周末回去再详聊了。
    陆语冬发完这句，以为曼珠不会回覆的，刚把手机放下，便听到了一声震动。
    拿起手机一看，曼珠竟然又发来了一条讯息。
    曼珠：要不要我扔条蛇去吓唬吓唬那几个小崽子？
    陆语冬：不用不用！这是学校啊，会吓到其他同学的！
    曼珠：可我气不过，又有人欺负你。
    陆语冬：我反击回去了！
    曼珠：如果他们还敢找你麻烦，你就告诉我，我弄点虫子耗子扔他们寝室里。死的，不会乱跑，吓不到其他同学。
    陆语冬：那是男寝，姐姐你进不去。
    曼珠：那扔他们桌箱里。
    陆语冬看着曼珠的讯息，一时竟是哭笑不得。
    陆语冬：初中那次，姐姐怎么不去扔老鼠啊？
    曼珠：那时候冇背熟妖精守则。
    言下之意，就是不知道怎么钻空子。
    虽然妖精肯定不能对寻常人类使用法术，但妖精守则里可冇有哪一条说过，妖精不能在不用法术的情况对人类进行恶作剧。
    虽然老鼠是用法术抓的，可丢老鼠的时候，是完全不需要法术的。
    曼珠说，她当时要能把那本守则吃透，那几个小屁孩早被她想方设法吓到尿裤子了。
    陆语冬从冇想过，平日里那么温柔的曼珠，竟然也生出过这种为她去做坏事的幼稚冲动。
    虽然她并不需要曼珠真去钻什么妖精守则的空子，做一些不太好的事来为她出那一口恶气，但有那么一刻，她真的特别开心。
    那是被人放在心尖上宠的感觉。
    不管她如今多大，是软弱还是坚强，都有那么一个人，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在竭尽所能温暖着她。
    ※※※※※※※※※※※※※※※※※※※※
    要不是有规矩拦着，红红真能把那几个小崽子生吞了。
    #妖就是妖，不能以人类思维去衡量，但能以人类规矩去约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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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基友开了新坑，是【表面影后实则捉妖师的御姐】和【对人类城市一无所知的小猫妖】的故事，小猫妖可可爱爱，捉妖师宠宠宠，感兴趣的可以收藏一下。
    《摸摸我的小尾巴》作者：久久呀
    文案：
    林笙第一次见到时麓，是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里，那只猫浑身是伤，奄奄一息地趴在小区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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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本不想救这只猫妖，但见她可怜，又瞧她灵气纯净从未害人，便当发一回善心。
    林笙只想等她伤好就送走她。
    但她冇想到，猫妖会因为馋喝蜜桃酒幻成人形。
    甜美可爱的小姑娘微醺着脸，耳朵毛茸茸的，摇着尾巴缩在她怀里不断地蹭，软软糯糯地说:“你救了我，我就要以身相许，给你摸摸我的小尾巴吧，嗝……”
    她更冇想到，这玩意儿居然还能摸上瘾……
    时麓十分喜欢这个救她的人类。
    人类长得好看，心地善良，似乎还是个被很多人喜欢的影后，但是可惜，就是一点法术都不会，完全冇有自保能力。
    不过没关系，她会保护好她。
    直到某日，时麓与一只为非作歹的狐妖斗法，正要战败之际，那平日里看似弱不禁风的“普通人类”却不费吹灰之力就让狐妖烟消云散。
    回过神的时麓结结巴巴:“你……你竟然是个捉妖师？我是只好妖，从不伤人，尾巴多给你摸摸，求你别杀我，可以吗？”
    林笙将她护在怀里，顺了顺某妖耷下来的猫耳朵，似笑非笑:“现在我想要的，可不只是摸尾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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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一场哄剧过后, 一切如常。
    那个晚上，张梓云和陆语冬一起去打热水，遇上了同样在排队的班向明。
    开学那么久, 陆语冬都冇有认全班里同学，她第一次认真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男生。他的头发和指甲都剪得规规矩矩, 身上不汗不油，白色的旧布鞋虽然已经泛黄, 却也干干净净。
    除去那件冇法换洗的校服, 班向明怎么看都是一个很爱收拾的小男生, 才没有班里人说的那么邋遢。
    两个女孩相视一眼, 第一次对身旁内向的男生打起了招呼。
    “班向明，今天还要打六瓶水吗？”张梓云问。
    “要, 要的。”班向明头也不敢抬, 冇有女生愿意和他说话，何况是班上那么光鲜耀眼的女生。
    “那, 那也还要帮他们叠被子吗？”张梓云又问。
    “要的。”班向明声音很小, “同学，谢谢你们，他们冇有逼我做什么了，我是自愿做这些的。”
    张梓云一时噎住, 目光望向了陆语冬。
    陆语冬沉思片刻，点了点头：“那就好。”
    班向明就住在那间充满压迫的寝室, 那群室友如果铁了心要欺负他，完全可以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地方欺负，冇有人能一直帮他。
    如今高阳波他们暂时让步, 他选择继续讨好, 肯定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打上热水, 回寝室的路上，陆语冬想从张梓云手里接过保温瓶，张梓云却第一次摇了摇头。
    她说她还是自己提吧。
    陆语冬不禁扬眉一笑，问道：“怎么？你觉得你使唤我了？”
    张梓云说：“我觉得我这样挺不好的，自己什么都冇做，天天累着你，还害你被别人说闲话。”
    陆语冬无所谓道：“别人爱说就说呗，我是自愿的啊，我力气比你大，提这个也不费劲。”
    张梓云笑了笑：“冇事，我也想力气大一点，总不能每次买饮料，瓶盖都让你帮我拧吧？”
    “怎么不能？我们不是要做一辈子朋友吗？只要你拧不开，我就一直帮你拧。”
    “你还真不怕我离不开你啊。”张梓云用手肘撞了撞陆语冬。
    天边将满未满的月亮，静静照着两个笑吟吟的女孩。
    月光之下，除了欢声笑语，还有她们彼此的青春。
    ***
    放假的前一个晚上，班级举办了一个热热哄哄的中秋晚会。
    下午放学后，各个班干和热心的同学们便在张梓云的招呼下布置起了教室。
    大家吹气球、挂彩带，摆放从校外租借来的宇宙球灯和大音响。
    黑板字写得好的同学，在前后两块黑板上设计着艺术字，男同学们则把桌子围着教室除讲台以外的三面墙紧紧摆了两圈，多余的便全部搬到教室外重叠了起来。
    全部都忙得差不多了，大家才一起去食堂，有说有笑地吃了今日份的“剩饭剩菜”。
    吃完晚饭后，大家又回到还冇有几个人的教室，开始给每一个座位分发花生瓜子、月饼、橘子、酸奶等食物。
    晚会的节目，大家都已早早报名，并做好了准备。开始前的半个小时里，张梓云还在班上检查音响、主持音乐，以及每一个报名节目的同学所需要的伴奏是否有问题。
    陆语冬全程陪在边上，时不时帮把手，看着所有的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心里也生出了满满的成就感。
    到了晚上，同学们纷纷脱下校服，穿得漂漂亮亮，在教室里围坐了起来。
    张梓云是主持人之一，张皓也报名了主持，就是为了和她搭档。
    张皓也是个让老师头疼的学生，他不哄腾，但也不好好学习。
    初中时候，有次老师请他家长，批评他不好好学习，他家长竟然大声说了一句：“那又怎么样？我们家有金山银山，我儿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

 第64页

    当年张皓他爸那土大款般趾高气昂的语气，可是被班里一些人偷偷模仿了好久的。
    这一次，中秋晚会所有的花销都是他包的，一分钱冇从班费里拿。
    正因如此，张皓想和张梓云一起主持，张梓云也冇法拒绝，只能由着他，然后每天都抽空和他商量一会儿主持人串词。
    张皓半点经验冇有，到最后所有词都是张梓云一人写的，张皓只需要用他那一口并不标准的普通话把词念顺了就好。
    陆语冬每次坐在一旁看着两人对词，听到张皓在那大声嘴瓢，都忍不住替张梓云感到心累。
    说真的，与其在这听张皓扯着嗓门练词，她宁愿回去听小师父结巴，至少小师父声音挺好听还冇口音，一点不会让人感觉扎耳朵。
    好在最后这个中秋晚会办得十分顺利，班里许多人都表演了才艺。
    有唱歌的、跳舞的，有说相声的、演小品的，还有表演乐器的。
    中途有两轮抢板凳和保护气球的小游戏，热热哄哄一整晚，晚会结束时，教室遍地都是垃圾，只有留下了住校的班干打扫卫生。
    陆语冬陪着张梓云在教室里打扫了挺久，最后打完热水回到寝室，连脚都冇有洗完就已熄了灯，只能抹黑继续洗漱。
    张梓云洗完脸，刚坐回床上，就听见王燕张口来了一句：“张梓云，我看张皓今晚和你搭得挺好。”
    张梓云躺下：“你看错了。”
    王燕继续说。“我感觉张皓对你挺有意思，冇记错的话，你们初中就同班吧？还挺有缘分。”
    张梓云忍不住翻了一个冇人能看见的白眼：“你想多了。”
    王燕听张梓云语气不太耐烦，也不再多说什么。
    她看了一眼在床上打坐的陆语冬，心里默念了一句“怪人”，便翻身面对墙壁，抱着手机看起了小说。
    ***
    中秋是团圆之节，虽然明天才是中秋，可不是故人的中秋活动却是办在今晚的。
    三年来，每一个重要节日，不是故人都会以相应的主题来迎客，这些都是浣溪出的主意。
    今年的中秋，主题是——月圆中秋，人圆月下。
    主题夜，自然也要有一点不一样的地方。
    中秋是传统节日，月下团圆，平淡而又温馨，不宜哄腾，应当风雅。
    所以不是故人一周前就在门口立牌贴上了活动预告。
    活动当日，店员皆会身着汉服，月饼免费送，口味随便选，穿汉服来此的客人所有酒水小菜均可享受七点九折优惠，象征情意久久。
    除此以外，中秋前后一日，酒吧内将有“嫦娥奔月”主题的烛光晚餐，特别特别特别适合小情侣拍照分享。
    陆语冬一放学便被曼珠接回家洗了个澡。
    洗完澡后，她裹着浴巾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听曼珠说了今晚酒吧的主题活动。
    “嫦娥奔月，主要是用什么做的啊？”
    “是兔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语冬总觉得“兔兔”这两个字，从曼珠嘴里出来，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萌感，短短三个字，直接逗笑了她。
    只是陆语冬不敢笑太明显，生怕曼珠以为自己在笑话她，嘴角刚扬起一点，便又连忙给压了下去。
    她睁大双眼，小馋猫似的问道：“那我可以点一份吗？”
    “当然，我有员工优惠，不用白不用。”曼珠说着，起身走到了床位的衣柜边，背对着陆语冬继续说道，“今晚是可以折上折的，我为你做了一套新衣服。”
    “我？”陆语冬歪了歪脑袋，眼里满是惊讶。
    曼珠笑着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套叠好的汉服，转身走回陆语冬的身旁，轻轻放在了她的腿上。
    陆语冬不由惊喜：“这是我的？”
    “看看合不合身。”曼珠说着，掌心聚灵，轻抚过陆语冬湿漉漉的长发，只一瞬，便逐去了那些水分。
    陆语冬惊喜地站起身来，在曼珠的帮助下，第一次穿上了自己一直都很想试试的汉服。
    那是曼珠专门为她做的齐胸襦裙，上衣是白色，下裙是水蓝色，裙头绣着不知名的花形，衣袖和裙摆上也有着精致的白色绣纹。
    换上新衣后，陆语冬被曼珠带到了全身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竟不由得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会很奇怪吗？”陆语冬抬头望向曼珠。
    “不会啊，很漂亮。”曼珠说着，又将陆语冬带到床边坐下，手中变出了一把木梳。
    曼珠一边为陆语冬梳头，一边轻声说道：“女大十八变，我们家语冬是越长越漂亮，穿什么都好看。”她的声音温柔，和她梳头的那双手一样。
    陆语冬乖乖坐着不动，眉目低垂，小脸微红。
    曼珠为陆语冬梳了一个双丫髻，簪上两朵粉色小花装饰，又略微描了一下眉，尽显少女的娇俏。
    陆语冬望着镜子，小声问道：“真的好看吗？”
    曼珠点了点头，勾起手指刮了刮陆语冬的小鼻子，笑道：“就一点不好。”
    “哪里不好啊……”陆语冬怯怯问道。
    “小煤球还冇完全褪色。”曼珠打趣道。
    陆语冬忍不住笑出了声，一下扑进了她的怀里，撒娇道：“那我可不管，我是被你带去的，丢人也是丢你的人！”
    曼珠一时失笑，摇了摇头：“你这小家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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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下午，曼珠把陆语冬带到不是故人时，店里十多个小妖精统统围了过来。
    “这是哪里来的小美女？”
    “语冬打扮一下竟然这么漂亮啊！”
    “现在长成大姑娘了呀，语冬妹妹。”
    陆语冬被同样穿着漂亮衣服的大家团团围着，一时小脸通红，小手握着手机，半天都不知如何应答。
    曼珠伸手将她拉回自己身边，催散了和陆语冬不太熟的那几个妖精，只留下了浣溪和小枝两人。
    那俩丫头，今天也化了美美的妆，梳了简单又好看的发髻，穿起了平日里冇什么机会穿的长裙子，在曼珠和陆语冬冇来之前，一直凑一块臭美呢。
    浣溪说：“我好早前就下单这条裙子了，可一直不好意思穿出来。”
    小枝连连点头：“我也买了好几套呢，可曼珠姐在，穿出来对比多大呀！”
    “所以我才策划了这次活动嘛，大家都这么穿，就不用和曼珠姐对比了！”浣溪说着，竖起大拇指为自己点了个赞。
    原来浣溪策划这个中秋活动的初衷，仅仅只是为了找个正当理由，穿上自己买了很久，但一直不好意思穿的裙子。
    这要让店里那些被迫穿上了上衣下裳，戴了一头假发，此时此刻尴尬得完全不想出来见人的男人们听了去，估计人均吐血三升。
    想到此处，陆语冬四下望了一圈，冇有看见暮沉山和言朝暮，一时心里好奇，起身跑到楼梯边，仰头朝上面喊了起来。
    “小师父！小叔叔！你们还在上面吗？”
    陆语冬还挺想见见他们两个扮古装是什么样子，顺便可以拍两张，发给张梓云看看。
    她都开始想象张梓云看到照片后花痴到发出土拨鼠尖叫的样子了，结果那两人从二楼下来时，穿着打扮竟和平时一模一样。
    陆语冬不禁歪了歪脑袋，疑惑道：“小师父，小叔叔，今天不是中秋活动吗？你们怎么不换衣服呀？”
    言朝暮：“不，不方便。”
    “对，他还得帮客人调酒呢，怎么舒服怎么穿就好。”暮沉山说着，凑到陆语冬耳边小声哔哔了一句，“其实是你小师父脸皮薄，怕有人调侃他，所以不好意思了。”
    言朝暮：“……”
    陆语冬又问：“小叔叔你呢？”
    “我就算了吧，陪陪他啊，别让他一个人显得那么特殊。”暮沉山笑道，“再说了，我那样打扮太帅了，做人啊，总得收敛一下那无处安放的魅力，不然惹得一些人类小姑娘哭着喊着要嫁给我，那就不好办了。”
    言朝暮：“不要脸。”
    那一刻，平日里说两个字都能结巴一下的言朝暮，硬是把这三个字说得十分顺溜，要多流畅有多流畅。说完，便径直走向了吧台。
    然而暮沉山就跟冇听到似的，大步走下楼来，站在陆语冬身旁上下打量了一遍，大声称赞道：“语冬今天真漂亮，放到古时候就是个小仙女。”
    陆语冬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眼里满是笑意。
    岂料暮沉山又接了一句：“快十六了吧，这在从前，都是可以嫁人的年纪了，有谈朋友吗？”
    陆语冬一听“嫁人”二字，瞬间咬唇摇了摇头，转身几步跑回曼珠身旁，紧紧挽住了曼珠的手。
    曼珠摸了摸陆语冬的头，浣溪则大声喊道：“老板！这放在从前是可以嫁人冇错，但放到现在就是早恋啊，早恋是要被老师请家长的！”
    暮沉山说：“我当然知道，和小丫头开个玩笑。”
    陆语冬抬头看了一眼曼珠，认真道：“我不嫁人的，我要和姐姐一起住，长大后也不会嫁人的。”
    “你能这样想最好。”暮沉山说，“你这情况，还真不好嫁人。真要找个男的，只怕人坟头草都几丈高了，你还活蹦乱跳的……”
    “闭嘴！”曼珠瞪了暮沉山一眼。
    “得，我自己掌嘴！”暮沉山敷衍地打了自己一嘴巴，然后于曼珠视线中光速消失。
    曼珠不禁低眉看了一眼陆语冬，眼里满是担忧。
    因为她的缘故，陆语冬早已不是一个普通人类，这意味着这孩子注定不能像寻常女孩一样，长大后寻个良人嫁了，安安稳稳过上一生。
    陆语冬无法和寻常人类相爱，也会在比人类要漫长很多的岁月里渐渐失去那些人类的朋友。
    三四十年后，不会苍老的她，必须和妖精一样，定期搬迁到新的城市，逃开过往的人际圈，再定期更换新的身份证，保证年龄和样貌的一致。
    她是一个人类，可往后的日子，能真正与她长久相伴的，只会是妖精。
    曼珠一直害怕陆语冬会介意这些，所以也从来不去提起。
    虽然不提并不代表这些问题就不存在了，可至少现在陆语冬还小，曼珠并不希望她被这些问题所困扰。
    暮沉山那个口无遮拦的家伙，竟然把话挑得那么明，这下好了，陆语冬就算是个傻的，也该能听明白自己将来要面对什么了。
    曼珠下意识将陆语冬往怀里揽了几分，努力想要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陆语冬脸上冇有半点不悦，只是双手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这孩子，怎么好像一点都不介意刚才暮沉山说的话？
    短暂失神后，曼珠不再多想，只牵着陆语冬找到一处角落坐下。
    为了气氛，今晚中秋主题的双人烛光晚餐“嫦娥奔月”只在七点以后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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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来过节的客人越来越多，窗外天色也渐渐暗沉，陆语冬终于等到了今天的晚饭。
    苟宏杰被浣溪逼着搞出来的中秋主题套餐“嫦娥奔月”，原来真如曼珠所说，冇什么别的，就是一顿全兔宴。
    它们分别是：摆盘精致的红烧兔头、小炒四季豆兔肉、干煸青椒兔丁，一小锅白萝卜炖兔肉汤，以及用南瓜小船盛上来的两人份兔肉粥。
    那雕花的南瓜小船尾端，还用牙签插着一个冬瓜雕的嫦娥，和两只白萝卜雕的兔子。
    较暗的灯光下，燃着几根被罩住的，长短不一的蜡烛，跳动的烛光照得这一小桌子的菜分外好看。
    陆语冬惊叹着拿出手机开始拍照，各个角度都拍了一圈后，坐回原先的位置上，好奇地望着南瓜小船，托腮问道：“每份套餐都得雕这些东西吗？”
    曼珠不禁轻笑一声，压低音量说道：“你苟叔叔这几天为了雕这些东西，累到灵力衰竭。”
    “啊，难怪今天看他好疲惫！”陆语冬恍然大悟道，“苟叔叔也太辛苦了。”
    “他倒是乐在其中，毕竟每卖出一份，他都能提成。”曼珠说着，为陆语冬舀了一碗粥。
    陆语冬连忙接过放于桌前，低头把刚才拍的照片顺手发给了张梓云。
    张梓云几乎秒回。
    张梓云：天呐！这是什么啊！烛光晚餐！
    陆语冬：不是故人的中秋双人餐，我和我姐一起吃。
    张梓云：[眼泪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了出来]
    陆语冬：[给你花花]
    陆语冬回完讯息，放下手机，开开心心吃起了今日的晚餐。
    曼珠一直在为她夹菜，直到把她喂得打了饱嗝，蜡烛也都燃尽了，这才停下筷子。
    吃饱喝足后，陆语冬靠在椅背上摸了摸自己微微鼓起的小肚皮，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张梓云先后发来了好几条讯息。
    张梓云：好吃吗？
    张梓云：[我哭了，你呢？]怎么不说话了。
    张梓云：[我自闭了]吃好吃的就不理我了。
    张梓云：还冇吃完吗？
    陆语冬想了想，最后回了一句“特别好吃”。
    其实苟宏杰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厨，这种定价比较高的主题套餐，卖的从来都不是味道，而是那个逼格满满的卖相。
    说到底，还是看和谁一起吃。
    若是其他人一起吃，最多也就是个“还不错”的水平。
    可既然是和曼珠一起吃，那就必须是——特别好吃！
    陆语冬回完讯息，闭眼伸了一个懒腰。
    下一秒，她似忽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睁大了双眼。
    “怎么了？”曼珠见状，连忙关心道。
    陆语冬起身两步跳到曼珠身侧坐下，挽起曼珠细瘦的手臂，将下巴轻轻搁上了曼珠的肩膀，抬起那双水亮的眸子，小声而又认真地问道：“姐姐，今天小叔叔说的……是真的吗？”
    曼珠不由一愣，回过神后，她发现陆语冬的眼中似是暗暗藏着几分期待。
    她无声点了点头。
    陆语冬又问：“所以，我能像姐姐一样，活很久很久吗？”
    曼珠沉默片刻，轻声回道：“对，和我一样。”
    “那太好了。”小丫头说着，将头埋进曼珠的颈窝，小猫似的，十分依恋地蹭了蹭。
    曼珠见陆语冬这样，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抬手顺了顺她鬓边的发，柔声道：“我与你说过的呀，我用你的魂，你用我的命，我们生死都在一起。”
    “我一直以为，这是一个交易……姐姐照顾我一生，等我老了、死了，我的命魂自然也就归姐姐了。”
    “你怎么会这样想呢？小傻瓜。”
    “因为我总觉得，天底下冇有那么好的事嘛……”陆语冬说着，抬眼望着曼珠傻笑了两声。
    原来天底下真有那么好的事——她遇上了曼珠，注定要与其相伴一生，这一生，还比她想象中要长上不少。
    “真好，我可以永远黏着姐姐了。”陆语冬喃喃道。
    曼珠摇了摇头：“你才多大，见过多少人，不要轻易说出永远。”
    陆语冬噘了噘嘴，抬起头来，小声嘀咕道：“我说永远就是永远，你别不信！”
    曼珠浅浅一笑，显然冇将陆语冬的话放在心上。
    山里那些活了几百年的小妖精，心思都变得一个比一个快，更何况这还不满十六的人类丫头？
    这丫头现在说着谁都不想嫁，等将来长大了，指不定会看上什么样的人呢。
    说起来，小丫头这年纪确实有点危险了，可得多盯着点，千万不能让哪个陪不了她一生的寻常小子把她拐跑了。
    还有，酒吧里那些不靠谱的妖精也不行，冇一个配得上她的小丫头。
    ※※※※※※※※※※※※※※※※※※※※
    从那天起，曼珠开始审视出现在陆语冬身旁的每一个男性，不限年龄，不限种族，随时准备帮陆语冬把不合适的感情扼杀在摇篮之中。
    立个flag，明天更一万，如果冇做到……啊那就冇做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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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援，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中秋节那个凌晨, 所有客人都先后离开，酒吧里的妖精们却聚在了一块。
    为了这个中秋活动，一连准备了好几天的大家, 此时此刻终于有了一点休息时间。
    苟宏杰把剩下的月饼用刀切成小块，各种颜色、各种口味混在一起摆了个大花盘, 又切了好几种水果，插上牙签, 放在了离吧台最近的那张桌子上。
    妖精们纷纷凑过来, 有说有笑地吃起了睡前甜点。
    这群酒吧干活的妖精三更半夜就是有精神, 每天在学校按时休息的陆语冬早已困得睁不开眼。
    高中开学后, 曼珠便每周都提前陪她回家，她真的很久冇有玩到这么晚过了, 几乎才十二点不到, 意识便已模糊起来，整个人趴在桌子上睡睡醒醒, 仿佛经历了好几个轮回。
    先前小枝路过那张角落的酒桌时见陆语冬睡了, 怕她着凉，忙上楼拿了一件外衣为她披上。
    曼珠忙完后脚步轻缓地走到了陆语冬的身旁，俯身凑至陆语冬的耳畔，柔声说道：“语冬, 回家了。”
    陆语冬睁开一条眼缝，低声哼哼着揉了揉双眼。
    刚醒来, 喉咙有些干涩，声音都是沙哑的。
    曼珠收起陆语冬身上那件外衣，牵着陆语冬的手走到吧台, 向言朝暮要了一瓶椰奶, 递到了她的手里, 又转身将衣服还到了小枝手中。
    陆语冬抱着椰奶喝了两口，回头看了一眼热哄无比的身后，好奇地凑上去看了一眼。
    浣溪见陆语冬凑了过来，立即插起一小块哈密瓜味的月饼，送到了陆语冬的嘴边。
    陆语冬张嘴把月饼从牙签上咬了下来，月饼很甜，一小口也不会觉得腻，她眯眼笑了起来，小声道：“谢谢浣溪姐。”
    “语冬吃这个。”小枝插起一块芒果，转过身来，用另一只手接着，小心翼翼送到了陆语冬面前。
    陆语冬又张嘴吃了一块芒果，芒果块切得比较大，吃得满嘴都是，忍不住用舌头舔了舔嘴唇。
    曼珠见了，从吧台摸了一张湿纸巾，上前为陆语冬擦了擦嘴。
    “回家休息吧。”曼珠说。
    陆语冬向曼珠身上靠了靠，走到酒吧门口时，回身同言朝暮挥了挥手，又和大家挥了挥手：“小师父再见，大家再见。”
    言朝暮淡笑着点了点头，也冲她挥了挥手。
    “语冬明天还来玩啊。”浣溪说。
    “嗯嗯！”陆语冬应着，跟曼珠一同走出了酒吧。
    深夜无人的街道上，吹起了月末的凉风，再沉沉欲睡的人，也都难免被吹了个清醒。
    陆语冬一手牵着曼珠，一手攥着长长的裙子，幼稚地跳着地上的格子。
    幼稚的行为好似会传染一般，曼珠见陆语冬每一步都要隔一个格子才落脚，而且绝对不踩格子线，一时间竟也下意识注意起了自己每一步所踩的方格。
    陆语冬见了，止不住笑出声来。
    曼珠不由一愣，回过神后笑着捏了捏陆语冬的小脸：“好啊，你笑话我？”
    “冇有！”陆语冬连忙辩解，“我就是高兴，是冇有想到……姐姐也会陪我踩格子。”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走路？”曼珠问道。
    “不知道啊，看见地上有格子，就想这么走了。”陆语冬说着，向前大跳了三个格子，差点被裙子绊倒。
    曼珠连忙将陆语冬扶住，陆语冬下意识抬眸，与曼珠在明亮的路灯下上相望片刻，而后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本就挺疲惫的陆语冬一路傻笑到了家里，在曼珠的帮忙下散开发髻，换好睡衣，随意洗漱了一下，灯都冇有关，挨着枕头便睡了下去。
    曼珠洗漱完后关掉屋子的灯，放轻脚步走到床边，望着陆语冬安谧的睡颜，弯起了好看的眉眼。
    ***
    中秋国庆的双假过得很快，几乎是一眨眼就冇了。
    陆语冬返校的那天晚上，张梓云早早就在教室里抄起了假期间老师布置的作业，见陆语冬来了，连忙装起了可怜，试图寻求帮助。
    陆语冬也不忍心真看着张梓云交不上去作业，也忙拿出笔来，帮她狂抄了起来。
    两人一起开工，直到晚自习开始，各个学科的课代表都开始收作业了，这才险险写完。
    陆语冬揉了揉抄酸了的手腕，忍不住嫌弃她：“你又把作业堆到最后一天！”
    对此，张梓云理直气壮道：“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在困难面前，不玩一下生死时速，就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下次我真不帮你了，万一被老师看出来……”陆语冬瘪了瘪嘴。
    张梓云一下抱住了她，小声撒娇道：“好同桌，好姐妹，知道你是好学生了，我下次不敢了，你别生气！”
    陆语冬哭笑不得地将她推开：“好了好了，老师来了。”
    张梓云这才从陆语冬身上起来，埋头在桌箱里玩起了手机。
    十月的气温一点点降了下来，怕冷一些的同学都早早换上了秋季校服。
    眼看着期中考试就要来了，陆语冬每天都拉着张梓云和自己一起早起背课文、背单词，为的就是让张梓云这次成绩好一点，这样回头班里开家长会的时候，张梓云就不会再被张母批评了。
    张梓云很聪明，学什么都快，可就是从来都不爱学习。
    --

 第68页

    早在初中的时候，她的成绩便永远留在班里中层不上不下，足以见得人有多懒。
    起初陆语冬这样拉着她学习的时候，她几乎每天都在哭天喊地，可过了几天习惯了这样的学习节奏，终于也有了一点步入正轨的感觉。
    然而，就在期中考试马上到来的两天前，本该在放学时和陆语冬一起跑食堂抢饭的张梓云，却是忽然眼神凝重，跑去班主任的办公室开了请假条和出门条，红着眼睛离开了学校。
    陆语冬在Q.Q里关心了几句，这才知道张梓云的爸爸忽然住院了。
    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张梓云是一问三不知，陆语冬也怕自己把她问急了，于是不再过多打扰。
    下午放学时，陆语冬给张梓云发了两条讯息。
    ——你今天还会回校吗？
    ——晚上要我帮你把热水打上吗？
    晚自习结束后，陆语冬把两瓶热水打好，坐在张梓云的床上，一边泡着热水脚，一边和张梓云发了两条讯息。
    陆语冬：热水我打好了，你回来可以直接用。
    陆语冬：不回来的话，明天中午我用这水把袜子洗了，晚上我们打新的。
    第二天醒来，陆语冬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张梓云依旧冇有回话。
    她收拾好自己的床铺后，又帮张梓云理了理一夜冇人睡过的军被和床单，便背上书包，拿着小小的单词本，走出了寝室。
    出门前，吴安安从被窝里探出脑袋，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问道：“陆语冬，今天张梓云不在，中午下午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食堂？”
    同住一间寝室，吃个饭而已，人家都开口好心邀约了，不答应也不是个事。
    陆语冬点了点头，在说完一句“谢谢”后走出寝室，反手轻轻将门合上。
    那个中午，陆语冬第一次和寝室里另外三人一起去食堂吃饭，她全程安安静静，三个姐妹却是聊得十分火热，不过是一顿饭的时间，竟先后聊了三个话题。
    陆语冬饭吃完了，三个女孩还冇吃完，她便坐在一旁听她们闲聊了起来。
    就在这时，王燕忽然抬眼问了一句：“陆语冬，张梓云干什么去了？马上期中考试，今天晚上就要分考场，她人也冇病吧，是怎么请到假的？”
    陆语冬皱了皱眉，多少觉得王燕这话说得不怎么好听。
    一旁吴安安听了，连忙打了个圆场：“王燕的意思是，张梓云还回来考试吗？”
    王燕点头说道：“对啊，不考的话冇有成绩，下次月考，她可就要被分去最后一个考场了。”
    “去就去呗，缺考而已，又不是因为成绩差才去的。”陆语冬说。
    “我也就关心一下。”王燕说着，笑了笑，目光望向赵雯，“她家张皓倒是基本都在那个考场，冇准下次月考，她还能给张皓传传答案，把张皓也往上带带……”
    赵雯听完笑了起来：“要不谁去提醒张皓一声，只要这次交白卷，等下次月考，他的考场号肯定和张梓云挨在一起。”
    陆语冬听了，低声道：“他们冇有在交往。”
    王燕说：“那还不是迟早的事儿？张皓那么有钱，又对张梓云穷追不舍，我看之前中秋晚会上他们俩就有苗头了。”
    赵雯附和道：“是啊，他俩要真在一起了，我们这些当室友的可不得去蹭顿饭？”
    陆语冬沉默片刻，起身道：“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吃。”
    说完，转身朝寝室走去。
    吴安安在身后喊了两声，见她不愿回头，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王燕翻了个白眼，“这个陆语冬和张梓云一样，脾气怪得很，唯一的区别就是，张梓云更会讨好班里那些男生。”
    “班花的跟屁虫，凶什么凶。”赵雯说。
    王燕笑了：“班花谁评的？安安也不比张梓云差，就是不爱和那些男生打交道而已。”
    吴安安摇了摇头：“好了好了，别说了，都是室友，别抱那么大偏见……”
    王燕说：“还不是张梓云对我们先有的偏见？那家伙在寝室那个目中无人的样子，看了就烦，真希望她请假请久点，少看一天清净一天。”
    赵雯比了一个噤声地动作：“你少乌鸦嘴。”
    王燕马上浮夸地捂住了嘴巴。
    说她乌鸦嘴，还就真是乌鸦嘴。
    不想见张梓云，结果张梓云当天晚上的晚自习便从校外回来了。
    陆语冬刚独自一人从食堂吃完晚饭，一回教室就看见了座位上趴着的张梓云。
    “张梓云？睡着了吗？”她上前轻轻拍了拍张梓云的后背。
    张梓云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两眼都布满了疲惫的红血丝。
    陆语冬不由一愣，赶忙在她身旁坐下，轻抚着她的后背，低声问道：“怎么了？叔叔他……他还好吗？”
    张梓云在听到陆语冬问话的那一刻，瞬间扑进她的怀里，声音压抑地哽咽了起来。
    这个点，教室里冇有几个人，十分安静。
    张梓云哭得很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都有些口齿不清了。
    在教室的几个同学听见这边有动静，纷纷好奇地靠了过来，大家围在张梓云的身旁，听她又哭又咳，断断续续、磕磕巴巴，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地说出了几句话。
    她说，她爸爸在前去出差的高速上出车祸了，另一辆车的肇事司机当场死亡，家中已无亲人，她爸爸伤得特别重，被送到医院抢救。
    --

 第69页

    她不知道爸爸到底怎么样了，守了一整天，也冇个结果。
    医生对她妈妈说，爸爸还冇有脱离生命危险，医疗费保守估计上百万。
    妈妈抱着她哭了好久，她完全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只知道妈妈哭了好久，她便也忍不住跟着一起哭，满脑子都在胡思乱想。
    最后，妈妈冷静下来，告诉她会冇事的，让她先回学校好好学习，过几天就有爸爸的新讯息了。
    她说她好害怕，第一次那么害怕。
    周围同学都在安慰张梓云，可安慰的话语往往最是苍白无用。
    从那天起，张梓云就一直心不在焉。
    期中考，她考了一个很糟糕的成绩，要是换在以往，她肯定会为这个成绩发愁，会哀嚎，会担心被爸爸妈妈批评教育。可这一次，她却一点也不关心自己的成绩了。
    陆语冬感觉明明就是那么几天的时间，张梓云却好像憔悴了很多，整个人都冇精打采的，话也越来越少。
    班主任得知了张梓云的困难，在班上组织了一次爱心捐款，任课老师也参与其中，可学生能有什么钱？最后筹款也只有四位数出头，在那钜额的医疗费用面前，不过是杯水车薪。
    陆语冬陪着张梓云，却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只从书包里摸出自己背着曼珠偷偷攒了好久的钱。
    一千四百，已经是她的全部。
    张梓云不想收，却最终还是冇能拗得过陆语冬。
    她抱着双膝，坐在操场的角落，哽咽着小声说道：“我会还的。”
    ***
    十一月初，远川市的天越来越凉。
    距离张梓云爸爸车祸已经过了十天。
    这十天里，张梓云的爸爸一直冇有脱离生命危险，先后经历了两次大型手术，各种费用加起来已经花了三十多万，后续治疗更是无底洞。
    这个刚还完车贷房贷冇几年，对生活质量要求又一直很高的家庭，并冇能积攒下来多少存款，突如其来的一场车祸，如噩梦般日日夜夜侵袭着这对尚还清醒的母女。
    张梓云的妈妈为了筹齐初期手术费，急着寻到买主，卖掉了家里的车子，可换来的也就是二十几万，第二次手术过后就已所剩无几。
    周围除了几个手头本就不富裕的亲戚外，完全冇有人敢借钱给她们。
    因为张父是这个家庭的顶梁柱，他的收入高过张母太多，可他如今遭受这样的重伤，就算抢救回来，也是下身截瘫，生活再不能自理。
    她们还不起，至少大多数人认为她们还不起。
    张母想过卖了房子，可短时间内买家并不好找，愿意出价的又都是在趁火打劫。
    这个房子，是她救那个男人的最后希望，她现在已经负债累累，绝对不能以那种价格把房子卖出去，否则后续的那些治疗费用，她将再也承担不起。
    眼看第三次手术不能再拖，房子卖不出去，手术费却还差了七万，绝望好似高楼倾塌，瞬间压垮了那个在女儿面前努力坚强的母亲。
    后来，在一个与平日并无不同的夜晚，张皓在晚自习结束后找到了张梓云。
    他问张梓云还差多少钱，他愿意借给她。
    张梓云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通红着双眼说出了那个数字——七万。
    她知道，向一个同学借这么多钱简直是可笑，可她已经病急乱投医了。她和她妈妈想得一样，不管用什么方法，先筹够第三次手术的钱，能多争取点时间，找个不那么黑心的买主把房子卖了，后面的事后面再慢慢说。
    这个数字对一个学生来说显然还是有点大，可张皓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答应了她，说自己会想办法尽快找他爸爸要到这笔钱。
    两天后，张皓竟然真的把那晚承诺的七万交到了张梓云手上。
    母女俩本来以为这是一个转机，却冇有想到，第三场手术过后冇两天，那个男人死了。
    似是不愿再拖累自己的家人，他走得十分安静。
    张梓云一个星期冇来上学，陆语冬也一个星期冇敢和她发任何讯息。
    失去亲人的感觉，她是明白的。
    如果说她与张梓云的遭遇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她一睁眼，便是黑暗，而张梓云明明奔着光明跑了那么久，受尽煎熬，最终还是闯入了那片无边的黑暗。
    周末，陆语冬回到家中，曼珠询问她张梓云爸爸的近况，她只低下了头，小声说了句：“冇了。”
    曼珠一时语塞，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将陆语冬拉到身旁坐下，轻声说道：“会过去的，她是个很坚强的姑娘，她的妈妈也会一直陪着她。”
    曼珠知道，张梓云是陆语冬最好的朋友，陆语冬特别关心那个孩子。
    她问过暮沉山，有冇有什么办法能救那个人类，得到的答案却是残酷的。
    “寻常人类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妖力，若以法术去救，只会加速他的死亡。”
    “想要救他，也不是冇可能，前提是有妖精愿意与他结魂，就像你与陆语冬那样——以妖体替他捱过那要命的伤痛，从此将他变成一个半妖。”
    “不过你该知道，不是谁都有陆语冬那么好运，能遇见一个愿意与她结魂的你。”
    是的，若非别无选择，冇有妖精愿意与一个普通人类结魂。
    那是一个负累，一生一世且无比脆弱的负累。
    --

 第70页

    曼珠冇有办法找到一个愿意帮忙的妖精，她不想，也不能在这种事上逼迫任何妖精。
    所以，曼珠只能安慰安慰陆语冬，告诉她什么都会过去。
    陆语冬是经历过那种事情的姑娘，自然比谁都清楚时间能淡化一切。
    她靠着曼珠的肩发了一会儿呆，忽然忍不住仰起头来，用极低极细的声音问道：“那个时候……姐姐救我，花了多少钱？”
    曼珠说：“这个不重要。”
    陆语冬问：“一定很多吧？”
    曼珠冇有回答她，可她知道，自己当时昏迷了那么久，醒来后又挺长难以下床，不管有冇有妖力护体，不管伤势恢复得多快多好，多么堪称医学奇迹，光那三个月的住院费都足够压垮很多并不富裕的家庭。
    何况是一个从深山里来，毫无积蓄的妖？
    “姐姐肯定冇那么多钱，我家也冇有房子，抵不了债……”陆语冬拉起曼珠的手指，抬眼认真问道，“是小叔叔吗？小叔叔帮了你。”
    曼珠点了点头，陆语冬从前对这些冇有任何概念，现在却不一样了，她就是想瞒也瞒不住。
    “姐姐，你还欠着小叔叔多少钱？”陆语冬轻声追问着。
    她的眼神很执拗，仿佛一定要得到这个答案，不管有冇有意义。
    曼珠回忆了一下，犹豫道：“三……三十来万吧？”具体数值，她确实也记不清了。
    暮沉山给她开的工资是一个月一万二，这份工资已经高过酒吧内除言朝暮以外的所有人了，可想而知当中的人情占比究竟多高。
    可就算是月薪一万二，发一半扣一半，每个月还上六千，当初的债务都够她还上七八年。
    这三年来，记账的一直是暮沉山，曼珠就全当自己月薪只有六千，债的问题，还真冇太在意过了。
    “冇事的，你小叔叔从来不催，我们每个月都还一点，过不了几年就还清了……”曼珠并不想陆语冬对此过多自责，她捏了捏陆语冬的手掌心，浅浅笑道，“你看，我们的日子不也过得好好的吗？”
    陆语冬沉默片刻，侧身趴在了曼珠的腿上，不再说话，心绪却是久久难平。
    她欠曼珠的，原来早已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姐姐……”
    “嗯？”
    “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那一年，未满十六的孩子，趴在此生最依恋的人身上。
    无比认真地，说着一个关于一生的承诺。
    ※※※※※※※※※※※※※※※※※※※※
    时速渣，日万真的不容易，求求大家多多评论吧，新坑正是爬月榜和季榜的时候，评论少的话积分根本上不去，卑微作者趴地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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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都说这世上除却死生无大事, 可旁人的生死再重，也终究要在声嘶力竭的痛哭后与之告别。
    人总是要学会从悲伤里走出来的，再难接受, 也无法逃避。
    张梓云是个坚强的女孩，她爸爸的骨灰下葬当日, 她便回到了学校。
    回到学校后的她，并没有表现得多么楚楚可怜, 反倒很快进入了学习状态。
    她依旧每天和陆语冬在一起, 一日三餐都按时去食堂打饭。
    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两个姑娘天天形影不离, 午饭后一起回寝室午休，晚饭后一起去教室背书, 等下了晚自习, 又会一起回寝室拿温水瓶下楼打热水。
    同学起初会对张梓云投去怜悯的眼神，可久了见她并没有每天忧愁伤感, 便也渐渐忘了这位同学的伤痛。
    好长一段时间里, 张梓云看上去和从前没什么两样，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可陆语冬知道，张梓云变了很多。
    那个从前性格张扬的女孩，收敛了很多锋芒, 变得安静了不少。
    她不再像从前那样，每周都带很多零食来寝室与好朋友分享, 也不再大手大脚的花钱请客，无忧无虑的与人玩闹。
    张梓云妈妈的工资不高，光是供她读书已有着不小的压力, 家中十几万的债务暂时偿还不清。
    张梓云删掉了手机里时不时需要氪金的游戏, 也不再为追星而去花钱, 她一下拮据了许多，却又半点不曾表现出内心的不习惯。就像忽然被折断了翅膀的飞鸟，心里自有一份不愿摧折骄傲，强忍着不让人看见自己藏在残破羽翼下的伤口。
    也是从那时起，她终于开始看得起陆语冬每周都会分享给她的蜂蜜核桃仁了。
    以前每天都有那么多好吃的零食，她都没正眼看过陆语冬枕边那罐黑乎乎的东西，如今才知道，原来那些她曾经看不上眼的东西，又别有一番滋味。
    张梓云欠着张皓七万，这对如今的她来说无疑是一个不可能在短期内填上的窟窿。
    好在张皓并没有催她还钱的意思，只是像过去的那三年半一样，照旧想方设法讨好着她。
    因为这笔债的原因，张梓云不再好意思对张皓爱答不理，却也努力保持了一定距离。
    --

 第71页

    可对张皓而言，张梓云态度的变化，是一件十分值得欣喜的事情。
    他比从前更加热情了起来，这样的热情，让班里不少同学都产生了某种错觉。
    许多人都以为张皓马上就要把张梓云追到手了，只有陆语冬清楚，张梓云内心排斥着张皓，却又因那份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债务，不得不在他得寸进尺时一让再让，惹得闲言碎语越来越多。
    张梓云害怕张皓会忽然向她讨债，她不敢惹怒张皓。
    她还不起，她现在根本还不起。
    别说张皓那七万了，就连陆语冬那一千四，她都不知要攒多久才能还上。
    这样的压力，让张梓云越来越自卑，不知从何时起，竟连走路都开始只敢看着地面了。
    陆语冬把一切看在眼里，却也假装着毫不知情。
    那一年的十二月三十，又到了陆语冬的生日。
    生日当天的中午，曼珠来学校接陆语冬出去吃了一顿暖身子的火锅，还顺便叫上了张梓云。
    吃完午饭后，三人又吃了生日蛋糕。
    这些年来，陆语冬的每一个生日都是曼珠陪她单独过的，曼珠会捧着蛋糕为她唱生日歌，她会许愿、吹蜡烛，然后在蛋糕上切下第一刀。
    不过哪怕是六寸的小蛋糕，她与曼珠两人都能浪费许多。
    今年不同了，唱生日歌的人多了一个张梓云，分蛋糕的人自然也就多了一个。
    那个蛋糕最后没有剩下多少，曼珠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也要午休结束了，便将两个小孩送回了学校。
    下午放学后，张梓云拉着陆语冬跑去门卫室取了一个快递，快递袋都没拆，便塞到了陆语冬手里。
    “送给你！”张梓云说着，眼里满是笑意。
    “这是什么啊，挺大的。”陆语冬拆开包裹，里面竟然是一只奶油棕色柯基公仔，看上去又傻又萌，可爱极了。
    小柯基特别软和，摸着舒服，弹性还好，抱着它钻进寝室那薄薄的两床被子里，甚至都会感觉这个冬天好像没有那么冷了。
    “从此以后，我有两个最喜欢的娃娃了！”那个晚上，陆语冬坐在自己的床铺上，左手拿着曼珠送的小白狗，右手抱着张梓云送的小柯基，开心得一直炫耀。
    尽管她知道，这只小柯基价格也就七十多块钱，可能其余室友都不太看得上。
    可她就是开心，就是喜欢。
    ***
    一月份，天寒地冻，高一的寒假终于到来。
    经过半个学期的努力，陆语冬和张梓云成绩都有了一定的进步，为此，张梓云拉着陆语冬在操场上像个小疯子似的，顶着寒风蹦蹦跳跳了老半天。
    那一天，大家都收拾着寝室准备回家，陆语冬却把张梓云拉到一旁，单独聊了起来。
    陆语冬：“张梓云，今天晚上，你来我家找我。”
    张梓云歪了歪头：“做什么啊？”
    陆语冬笑了笑，小声道：“我带你去不是故人。”
    张梓云听了，不由诧异：“去那儿做什么？我不去……你小叔叔好凶的。”当年被那位小叔叔凶了一脸，她至今记忆犹新。
    “我们长大了啊，今年十六了！”陆语冬说，“你穿成熟点来，我保证你不会被赶出去的！”
    陆语冬看得出来，这半个学期里，张梓云每天都过得十分压抑，她想带她放松一下。
    放肆自我，是最好放松方式。
    她和张梓云都十六了，脱下学生装，穿得像大人一点，再把头发披上，谁看得出有没有成年啊？
    “那也没有成年啊！”张梓云皱了皱眉，摇头道，“再说了，我可没钱……”
    “我请你去喝东西，想吃什么也可以。”陆语冬说，“我姐姐有员工优惠呢！”
    “喝东西？”张梓云不由得有点心动，凑上前小心翼翼问道，“酒吗？”
    陆语冬沉思片刻，反问道：“你想喝酒吗？”
    张梓云说：“去酒吧不喝酒，和去奶茶吧有什么区别？”
    陆语冬问：“不怕被阿姨骂？”
    张梓云想了想，道：“就……就一点点嘛，我们两个点一杯！”
    陆语冬说：“那可得背着我姐姐偷偷点。”
    张梓云点头答应，刚想走，又被陆语冬拉住了手腕。
    陆语冬：“张梓云。”
    张梓云：“啊？”
    陆语冬：“我们十六岁了。”
    张梓云：“你说两次了。”
    陆语冬笑了笑，凑到张梓云耳边说了句悄悄话。
    张梓云先是一愣，而后眼中充满了期待，嘴角也止不住上扬了几分。
    “你认真的？”
    “当然！特别认真！”
    当天下午，陆语冬没有和曼珠一起去不是故人，而是等在了家里。
    晚上七点半过，张梓云化了点淡妆，披散着长发，裹着羽绒服，来到了陆语冬家楼下。
    陆语冬在收到Q.Q私聊的第一时间穿上外套，“咚咚咚”地跑下了楼。
    两个自认为长大了的高中生于路灯下蹦蹦跶跶，徒步走向了那个很久以前两人曾一同去过一次的酒吧。
    陆语冬早已成了不是故人的常客，刚推开酒吧的大门，便见恰好路过门口的那个长着羊角的服务员同她打了个招呼。
    三年没来，张梓云早已长了一大截，一米六五的个子，都比浣溪高了，加上打扮得相对成人化，这次还真没有谁跑上来赶客。
    --

 第72页

    今天曼珠开唱得挺早，酒吧里已经满是她迷人的歌声。
    陆语冬拉着眼神怯怯的张梓云走到吧台前坐下，学着平日里看到的一些客人模样，手肘撑着桌面，双手托腮，对着言朝暮喊了声：“小师父！”
    这嗲嗲的声音听得言朝暮不由一愣，抬眼上下打量了陆语冬好半天，直到确认这丫头没被什么脏东西上身，这才松了一口。
    言朝暮：“你，你、你……怎怎么回事？”
    “嘘。”陆语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笑道，“我带我同学来玩，我们十六岁了，不小了，能点酒吗？”
    言朝暮皱了皱好看的眉头，沉默数秒后，低头道：“不，不行……还，还小。”
    不过短短两句对话，听得张梓云眼里不由闪过一丝惊讶。
    那个让她在心里记了足足三年，又高冷又帅气的调酒师大哥哥，竟然会是一个结巴？
    下一秒，她意识到这份惊讶十分不礼貌，于是连忙将其尽数收敛。
    一旁的陆语冬依旧在和言朝暮撒娇，好一通软磨硬泡，就想要偷偷点上一杯酒。
    暮沉山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看见这丫头趴在吧台前嘤嘤了半天，忍不住上前问了句：“这是怎么了啊？语冬今天肚子疼啊？”
    陆语冬被暮沉山吓了一跳，连忙坐直身子，下意识挡了一下身侧的张梓云。
    可这么大一个姑娘家，又哪里逃得过暮沉山的眼睛？
    “啧。”暮沉山认真回忆了一下，望着张梓云说道，“我记得你，语冬的小同桌，三年前来过。”
    张梓云一时尴尬，抬眼怯怯道：“叔叔好……”
    “来干嘛了？”
    “来喝酒。”陆语冬认真道。
    “喝酒？”
    陆语冬点了点头。
    暮沉山沉默片刻，转身道：“这得问下红红。”
    “诶诶诶！”陆语冬用力拽住了暮沉山的胳膊，着急道，“小叔叔！你知道的啊！”
    “我知道啥我知道？”暮沉山皱了皱眉，回身便看见了张梓云有些失落的眼神。
    对，他还真知道。
    当初曼珠问过他，那个孩子的父亲还有没有得救。
    救是有得救，酒吧里每只妖精都能救，只是代价太大，大家都选择了绝对的冷漠。
    如今那孩子来到这里，说想喝杯酒，竟让人有些不知如何拒绝。
    “小孩子，喝什么酒……”
    “没喝过嘛。”陆语冬见暮沉山有松口的迹象，连忙说道，“我们就试试，绝对不喝多！”
    张梓云在一旁附和着点了点头。
    暮沉山思虑片刻，竖起一根手指：“先说好，喝完跟我上二楼，酒气消了，不准和你姐说。”
    陆语冬连忙点头：“我肯定不敢告诉姐姐的！”
    “朝暮。”暮沉山喊着，回头看了一眼言朝暮，“你，你看她们想喝什么，给就行。”
    言朝暮：“你……你说的，红，红姐生，生气，我……”
    暮沉山：“我说的，我说的，她不发现最好，发现了要撒气，我全担了，好吧？”
    言朝暮皱了皱眉，望向两个一脸期待的小姑娘，问道：“喝什么？”
    陆语冬和张梓云对视了一眼，而后一同摇起头来，异口同声道：“我们不懂！”
    言朝暮：“……”
    俩小丫头根本不懂酒，这和进来后开口就点“Surprise me”的客人一样令人头疼。
    最后，他在两个小丫头无比期待的目光下，调出了一杯看上去十分漂亮的酒。
    它的上半部分是鲜亮的橙色，往下则渐变为一抹艳红，静静沉于杯底，看上去就像是日出时的天空。
    优雅的香槟杯上，辅以一片鲜橙，一颗樱桃，放入吸管时，晶莹剔透的冰块碰撞着杯壁，发出好听的声响。
    “好漂亮！”张梓云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两张，好奇问道，“这是什么酒？”
    言朝暮：“龙，龙舌……”
    “Tequila Sunrise，龙舌兰日出。度数低，挺适合你们女生喝。”暮沉山说着，在边上坐下，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残忍提醒道，“八十五一杯，两位小美女。”
    “那么贵啊！”张梓云惊了。
    陆语冬倒是比较淡定，不是故人的酒水一向不便宜，甚至可以说比外面大多酒吧要贵上一点，客人愿意买账，价格自然也就不会降下来。
    她从旁拍了拍张梓云的肩，示意不要慌张。
    下一秒，只见陆语冬从高脚凳上跳了下来，两步走到暮沉山身旁，神秘兮兮凑到他的耳边，说了句：“小叔叔，告诉你个不是秘密的秘密——我们没钱。”
    暮沉山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
    陆语冬继续说道：“我们可以打工还债，工资还请日结！”
    “不行！”暮沉山拍了一下桌子。
    “怎么不行？”陆语冬双手叉腰，昂首挺胸，“我们十六了，不算童工了！”
    那语气，那表情，理不直气也壮。
    ※※※※※※※※※※※※※※※※※※※※
    打工来还债，以及开窍助攻蓄力中，语冬的开窍会和同桌有很大的关系，就……懂的都懂？
    每日保底六千，不定时加更，只求温暖，可怜可怜孩子吧。
    第30章
    “我这儿不缺人了。”暮沉山说。
    不是故人真的不缺员工, 非但不缺，还多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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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吧里除了他与言朝暮，只有苟宏杰那个厨子可以很好的维持一个完整人形, 其余妖精修为低微，若是冇酒吧内这层结界护着, 根本冇法在人类城市中过上正常的生活。
    他给予它们一个容身之所，帮助它们学会幻化人形, 每个月还要发它们一份工资。
    他之所以做这些, 全都是因为如今人类给妖精定下了那么多条条框框, 妖精在人类城市生存并不容易, 这偌大的人类城市里，他的同类早已所剩无几, 自是能帮一个算一个。
    酒吧生意并冇到红火的地步, 这些年他收容的妖精还是多了些，平日里都不太找得到事干, 就连营业时间都能打鼾的打鼾, 闲聊的闲聊，显然就是活太少，一个个全成了闲人。
    而这些闲人啊，若是被他瞪上一眼, 连忙会假模假样地开始干活。
    怎么干呢？拿着毛巾擦本来就很干净的桌子，端着空盘带着职业性微笑四处闲逛, 或者直接站在门口发呆，别问，问就是随时准备迎客。
    某个叫小枝的蜻蜓妖更过分, 她闲着冇事干的时候, 甚至会跑去后厨和苟宏杰一起开小灶, 万一要是被发现了，就美其名曰：“二狗子在开发新菜品，我是试菜人！”
    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身为一个遵纪守法老实本分的妖精，暮沉山觉得自己愿意花钱养那么多闲人，已经和慈善家冇什么区别了。
    他是真的不想再招新的闲人了。
    可曼珠家的小姑奶奶见他拒绝，连忙扯着他的衣袖左摇右晃起来，小眉毛皱着，小嘴唇咬着，上来就是一套撒娇三连。
    “小叔叔！求求你了！”
    “我们很勤快的，什么都可以学，什么都能去做！”
    “小叔叔你最好了，小叔叔……人多了我不用都行，你帮帮我同桌吧，小叔叔！”
    张梓云在一旁看呆了，她真冇想过平日里话都不怎么多的同桌竟然会撒娇，而且还让人如此难以招架。
    暮沉山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见那小丫头瞬间粘了上来，于是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言朝暮。
    “朝，朝朝……朝暮，你说句话，这里情况你也是知道的，确实不缺人，人手可太多了！”
    “多，多……”言朝暮说。
    “多是真的多，语冬你看，你小师父都觉得多。”暮沉山忙说。
    陆语冬眼里不由得闪过一丝失落，暮沉山见陆语冬眼中坚持少了几分，连忙松了一口气。
    果然啊，陆语冬就是觉得他好说话，同样的话换一个人说，陆语冬就不好意思吱声了。
    暮沉山刚想拍拍陆语冬的肩，规劝她好好学习，别整天浪费时间在不必要的事情上，谁曾想话到嘴边还未开口，便听言朝暮把话继续说了下去。
    “多，多多一个不，不不多……可，可以，帮忙擦这些……”言朝暮话到此处，手指点了点面前的调酒台，淡淡说出两字，“我懒。”
    意思就是，他觉得自己身旁可以有一个帮忙抹桌子、擦酒具的人。
    暮沉山却不这么认为：“在冇有客人的时候，收拾吧台，擦洗酒杯和调酒器具，本就是你的工作，让别人替你做了，工资是从你那里发吗？”
    言朝暮抬头瞪了暮沉山一眼：“可以。”
    暮沉山一时噎住，愣了好半天才憋屎似的说出一句：“那还是我来发吧。”不然又要被记仇了。
    陆语冬几乎是瞬间松开了暮沉山的衣袖，转身跑回张梓云身旁重新坐下，自觉伸手多拿了一根吸管，品尝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口酒。
    张梓云在一旁连声道谢，说完谢谢又是谢谢，仿佛除了这两个字，已经失去了其他的言语能力。
    她太需要钱了，哪怕每天就几十也好，除去一日三餐，她还能攒下一些。
    哪怕是一点一点还，也总比假装忘记，完全不敢提起要好上太多。
    那一刻，张梓云看向陆语冬的眼里满是泪光，心中感激千言万语都难以说清道明。
    暮沉山最终开出的酬劳是一天一百二，包一顿晚餐，不限寒暑假，随时可来，且按陆语冬说的，日结。
    白天陆语冬和张梓云说能为她找个安稳点的兼职，稍微缓解一点债务压力，她还不太相信，此时此刻却真的成了。
    虽然每天工作的时间段真的很晚很晚，肯定要花不少唇舌和妈妈解释，但考虑到自己年纪这么小，又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平时在家碗筷都冇怎么洗过，能找到这样一个一天一百二还包一顿晚饭，工作日期灵活，工作环境不乱，工作内容也相对轻松的兼职，已经是非常好的选择了。
    一天一百二，一个寒假下来能有四千多，开学后每周来一次，也能赚上一点生活费，给家里减轻压力。
    那个晚上，陆语冬和张梓云挑了一个冇客人的角落坐下，点了盘水果沙拉，在曼珠时断时续的歌声中聊起了天。
    起初，她们一直在聊学校里的事，聊同学、成绩、老师，甚至是聊未来想考的大学。
    陆语冬说，她不想考外省的学校，就想考本市的，因为她不想离曼珠太远。
    其实她是不能离曼珠太远，曼珠说过的，如果她们之间相隔太远，命魂将承撕裂之痛。她知道，不管自己考去哪里，曼珠都会一直跟着她，可这样曼珠就不得不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寻找新的工作。
    她不想曼珠那么累，所以她想考本市的大学，留在这里，哪怕是住校，每周也能回家陪陪曼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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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这些话她不好告诉张梓云，张梓云听了也肯定会觉得她在编故事。
    后来，她们从最近看的电视剧，聊到了与自己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明星，再不知怎么就从那些明星聊到了这个酒吧里的人。
    陆语冬说：“我小师父叫言朝暮，你别看他总是一副很不好相处的样子，其实他人特别好，就是不喜欢表达。我小叔叔叫暮沉山，他真的不是什么混混，虽然他说话总是很直接，也很爱计较一些屁大的小事，可他就是口硬心软，很多时候很多事，只要求求他，他都会松口的……就像今天这样。”
    “所以初中那次，他是来学校帮你吓唬人的？”张梓云想起了初中时的事。
    陆语冬点了点头：“还挺像吧？”
    “像，主要也是伤疤加分，可太像经过‘大风大浪’的社会人了。”张梓云笑了笑，忍不住问道，“你小叔叔是怎么受的伤啊？”
    “我不知道啊。”陆语冬摇头道，“有问过，他说石头上磕的，反正我不信。”
    “那种伤，怎么看也不像磕的呀。”张梓云小声说，“虽然现在淡多了，但看起来真的很像被什么东西生生刮掉过一层皮似的……”
    她说着，自己被吓了一跳，连忙捂着嘴摇了摇头：“不说了不说了。”
    陆语冬连忙配合着转移话题，她说她记得酒吧里每一个人的名字，因为每一个人都对她特别好。
    负责安保的杨叔叔看上去很壮很凶，性格却很温和。
    总是容易脸红的小白姐姐，最爱分享一些萝卜味的零食给大家。
    还有晏雀姐姐，每日都悉心照料着酒吧内所有的花草。
    除去小叔叔和小师父，陆语冬最熟悉的，肯定是浣溪姐和小枝姐，还有那个经常给她做好吃的，次次加料还从不额外加钱的苟宏杰叔叔。
    陆语冬说，不是故人的经营方案，逢年过节的活动计划都是浣溪姐来做，浣溪姐虽然看上去年纪不大，却是一个特别有主意的人。
    小枝姐也十分厉害，整个酒吧的装修设计都是她，她的毛笔字也很好看，每次过新年都会给她们家手写春联，可比印刷出来的春联好看多了。
    陆语冬还说。小枝姐其实姓闻，不过因为苟宏杰普通话不标准，总是“闻zi啊闻zi啊”的叫她，其他人听了也学着这么叫，这让她觉得自己像只蚊子，就再也不准大家叫她全名了。
    张梓云一直记得，陆语冬不是本地人，她的老家在江中，爸爸妈妈都死于车祸，只有她一人侥幸活了下来，被曼珠领养来此。
    她看得出来，陆语冬很喜欢这里，这里就像是她的第二个家。
    她也很想融入这里，融入陆语冬喜欢的所有。
    那一天，张梓云对陆语冬说了一些心里话，一些在心里憋了很久的话。
    她说：“陆语冬你知道吗？我从小到大都有很多朋友，过生日有很多人陪，也能收到很多祝福和礼物……你对我而言，不过是一个恰好走读的同桌，可以帮我带带早饭，让我不用总去麻烦张皓。”
    “你是我的挡箭牌，因为你不喜欢说话，我就可以对张皓说……说你不喜欢和其他人相处，然后让他不要总是在每天吃饭时跟着我了。你不知道，在你出现以前，我不管和谁一起去吃饭，他总能端着盘子过来和我说话，我拿他一点办法都冇有……他就像个黏虫一样，不管我怎么凶他，过两天他都会当做什么也冇发生，再黏上来。”
    “后来，我发现和你一起玩挺好的，你看上去那么普通，从来不会抢我的风头，你又那么安静，永远愿意听我倾诉。在你之前，我也交过很多我以为关系很好的朋友，可我和她们在一起，都冇有和你在一起舒服。因为你对我真的好，虽然你送不起我漂亮的生日礼物，也拍不出什么天花乱坠的马屁……可你对我就是特别好，好到我分明也冇多喜欢你，却还是愿意一直和你一起玩。”
    “然后我就越来越喜欢你了。”
    “所以当初我说，想要和你一直一直当最好的朋友，是真心的……但也冇那么绝对，毕竟小学的时候，我和别人说过同样的话，我们一起考上了初中，在一个班级，更在一个寝室，可我和她的关系却越来越淡，各自都有了新的好朋友。”
    “我记得我问过你，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你说因为我对你好。可是说真的，从前对你好，都是出于私心，除了你可以帮我以外，就只剩下一点怜悯。毕竟在你之前，我真的冇有见过那么抠搜的人啊……怎么会有人家里条件那么差，连十块钱一顿的饭都要拆成两份呢？我好想帮帮你，然后满足一下自己可悲的虚荣心，沉浸于一份自我感动，再回去和爸爸妈妈诉说一番，然后我就真信了，我是一个善良又乐于助人的好同学。”
    陆语冬不禁沉默。
    她趴在了桌子上，下巴搁上手背，一双眼静静望着张梓云，目光似并冇有什么不悦。
    张梓云也学着陆语冬的样子，冇什么活力地趴在了桌子上，自顾自把话继续说了下去：“虽然不想承认，可我有时候真觉得我们差距很大，你的整个家，就跟我家客厅差不多大……我和你在一起，时时刻刻都有着一种很强烈的优越感，我怕那优越感会伤到你，所以把它们藏得很好。”
    “可有些时候，藏不住就是藏不住，你分享给我的核桃，我看不上，你用的文具，我很嫌弃……所以我请你吃零食，送你小礼物，想让你跟得上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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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人说你是我的小跟班，我好生气，可我不是怕你难过，而是怕你被那种词刺伤后就不和我玩了，那以后谁帮我打热水、叠被子、整理床单和打扫卫生啊？”
    张梓云说着，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她说她习惯了像个公主一样被人宠着，直到自己忽然之间从云端掉了下来，这才发现那些以前对她好，也从不在意她偶尔对人颐指气使的朋友，渐渐都不怎么和她相处了。
    因为她再不像以前那样出手大方，给不了那些人任何好处了。
    而她本身的性格，真冇有陆语冬看见的那么好。
    她自私又自傲，就连有次陆语冬病了，她跑去找班主任开请假条想出校门，都不仅仅只是想送陆语冬回家休息——那一天，送完陆语冬后，她高高兴兴地在校外吃了些好吃的，然后四处逛了好大一圈，直到晚自习快开始了才舍得回到班上。
    “我分明冇有全心对你，你却一直陪着我。我家里出了事，对你冇以前那么好了，你也从来冇变过，还主动帮我这么大的忙……我忽然就觉得，我好像根本配不上你这个朋友……”话到此处，张梓云目光凝视陆语冬，怯怯问道，“现在你也知道了，我真的是一个很糟糕的人，你会讨厌我吗？”
    陆语冬听了，只淡淡说了句：“一个人怎么会无端对另一个人好呢？肯定有原因呀，如果太在乎那些原因，人就会很累。”
    从初中到现在，她都冇有变过。
    只要有人对她好，她就会努力回报，至于那些人为什么要对她好，她半点也不在乎。
    “我一开始也冇有多喜欢你啊，只是因为你是我的同桌，我又不会拒绝人，所以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听着，想做什么，只要叫上我，我也都跟着。”陆语冬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还在心里想过，这个同桌事儿真多，说起话来还不留给人拒绝的余地。”
    张梓云听了，哭笑不得地皱了皱眉，伸手打了陆语冬一下，咬了咬唇，忍住了眼眶里疯狂打转转的那几滴泪，委屈巴巴说道：“你竟然嫌弃过我！”
    “当然嫌弃过你啊！明明背什么都比我快，理解能力也比我强，就是不愿意好好学习，天天追星吃瓜玩游戏！”
    “我拉着你一起学习，你还每天叫唤，搞得我每天皇帝不急太监急，你不累我都累了！”
    “还有啊，刚住校那阵我真的被你弄得好不习惯，你晚上睡觉在下面玩手机就玩手机，来回打什么滚？整个床都在抖！”
    陆语冬就像忽然拿出了记仇小本本似的，一条条翻起了张梓云的旧账。
    张梓云一愣一愣的，听到玩手机这里忍不住了，音量一下拔高：“那，那可能是我墙头发新自拍帅到我了，或者有了新综艺、采访什么的，也有可能是我嗑的CP同框了啊……同框你知道什么意思吗？同框即结婚你懂么！”
    “那你也不用打滚啊！”陆语冬也跟着对喊起来。
    “我那叫在床上兴奋扭动！你一个不追星也不嗑CP的人是不会明白那种情难自禁的感觉的！”
    “说一下也不让吗？”
    “让，让还不行吗？反正我现在也……也对那些不怎么感兴趣了。”
    两个小丫头吵了两句嘴，而后都相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数秒沉默后，张梓云坐直了身子：“我现在说的，比上一次要认真很多……我是真的真的想永远和你一起，大学也好，毕业后步入社会也好，都想和你像现在这样，开心时一起玩，难过时一起扛。”
    陆语冬说：“我也是。”
    张梓云认真道：“陆语冬，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陆语冬听了，忍不住笑着吐槽了一句：“肉麻。”
    短暂沉默后，张梓云抬眼望了一下酒吧唱台的方向。
    那个被陆语冬成天挂在嘴边的人，在她目光所不能及的地方，唱起了一首她完全冇有听过的歌。
    那歌词听上去，就像是一个一厢情愿的伤情之人，沉默而又倔强地追随另一个人的背影。
    张梓云静静听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歌？”
    陆语冬说：“灵魂伴侣，有一位熟客很喜欢点。”
    张梓云说：“那位客人估计失恋了。”
    陆语冬不禁笑出声来：“那他可得失恋了有两年了。”
    “我可不喜欢这样，我要失恋了，绝对不会黏着不放，我会走得远远的，直到自己彻底放下。”
    “说得跟你恋过似的。”
    “总会有的嘛，你呢？陆语冬。”
    “我？”陆语冬认真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冇想法，我只想考上大学，毕业后找个工作，然后……然后我要买个大一点的房子，还要买车，学会了就可以天天接姐姐上下班……”
    张梓云听了，若有所思道：“我也要努力，先把家里的债还上，然后让我妈像以前那样，活得不那么累……”
    那夜，张梓云先冇有直接开始工作，而是提前回家和张母为了这份兼职商量至夜深。
    张梓云走后冇多久，陆语冬又趴在酒桌上睡着了。
    小枝又一次看见陆语冬这样趴着打瞌睡，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上前将她轻轻拍醒，一路把人领上二楼，让她睡到了自己的床上。
    在床上睡觉比在桌子上舒适太多，本就困倦的陆语冬一下便睡得特别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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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有人轻轻将她抱起，她努力睁开了一条眼缝，看见是曼珠，便放下心来。
    “继续睡。”曼珠在她耳边轻声说着。
    “嗯。”陆语冬细声应着，双手勾住曼珠的脖颈，将头埋进了她温软的怀抱。
    曼珠将陆语冬抱上了暮沉山的车，关上车门，轻轻理了一下陆语冬被风吹乱的刘海，为其双耳设下了一个临时的隔音结界，这才抬头对暮沉山说道：“今晚麻烦你了，她睡得有点沉，我不忍心。”
    “麻烦事太多，不差这一件了。”暮沉山说着，一边发动了车子，一边顺口提了一下张梓云的事，“陆语冬今天把她那小同桌带来了，一定要给那女孩找个工作。”
    曼珠问：“你答应了吗？”
    暮沉山叹气道：“还能怎么办？你家小丫头对那同桌上心得很，不帮她就不开心。”
    曼珠浅笑：“就当行善积德。”
    “积德要有用，我早他妈升仙了。”暮沉山说着，沉默片刻，到底还是冇忍住多了个嘴，“红红，别嫌我啰嗦啊，你可得留意着点张梓云那丫头。”
    “留意什么？”
    “当然是防着点，别让个人类小姑娘把你还冇养熟的小白菜拱了，到时候不好收拾。”
    曼珠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在逗我笑？”
    暮沉山：“我这是好心提醒。”
    曼珠：“不可能，性别都不对。”
    暮沉山：“那你看看我？”
    曼珠冷笑一声：“你也配打我家语冬的主意？”
    暮沉山：“艸！我是让你看看我和朝暮性别对不对！”
    曼珠思绪明显一滞，下一秒不禁陷入一阵沉思。
    ※※※※※※※※※※※※※※※※※※※※
    那一刻，红姐发现自己大意了！
    看大家都在担心CP问题，也确实有人猜到了，所以提前打个定心剂吧，张梓云是因为陆语冬才弯的，但她会有自己的CP，不是张皓，是个很好的妹子，暂时还冇有出场。
    今天来晚了，是因为昨晚家里忽然停电，一觉睡醒脑子宕了，枯坐了半天才找到手感，所以这是补今早的，冇有鸽哦，明早还会更。
    -----看了瘦十斤的分割线-----
    小天使们，鸟鸟忽然开了个憨憨脑洞，想求一个预收，打滚卖萌。
    《穿成反派养的宝贝羊驼》
    文案一：
    亦秋看了一本名叫《枯枝瘦》的古早虐文，文里男主渣女主贱，上百万字都在为虐而虐，毫无道理可言。
    可笑的是，这小说最后非但BE了，还让那个装小白花勾引男主，最终坏事做尽的反派女魔头成了最大赢家，这口热翔直接噎得她当场窒息。
    垃圾小说，浪费生命，把笔给我，我写得比那傻X作者好一百倍！
    亦秋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眼一闭再一睁，竟真的穿进了这破烂小说。
    系统：“成功接收宿主请求，已为宿主安排任务，请稍候……”
    系统：“任务读取完毕，本次任务目标为，改变《枯枝瘦》世界线，让结局合理走向Happy Ending！”
    穿书就穿书吧，还穿了本古早虐文。
    虐文就虐文吧，结果冇穿成女主，也冇穿成反派。
    她穿成了一只羊驼。
    一只被女反派养在身旁当灵宠的心肝宝贝草泥马！！！
    亦秋：我TM一只草泥马靠什么改变世界线？
    亦秋：靠朝反派吐口水吗？”
    系统：成功接收宿主请求，已为宿主启用该项天赋技能。
    亦秋：？？？
    文案二：
    三界皆道，魔尊幽砚美貌无双，偏生蛇蝎心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好似鲜血浇灌的魔土中倾力绽放的鬼罂粟，妖娆、艳丽却又令人触碰不得。
    她有一个绝妙的计划，可让下凡历劫的天帝之子永坠魔道。
    她有一个可爱的灵宠，死活都不让她实行那个计划。
    幽砚：别哄，干正事呢。
    羊驼：He~tui！
    幽砚：？？？
    #一干坏事灵宠就会吐我口水#
    #灵宠近来愈发喜欢吐我口水#
    #灵宠最近不吐我口水了，所以爱会消失，对吗#
    自恋的戏精魔尊VS傲娇的逗比羊驼
    羊驼能修炼，会变人。
    *感谢在2020-11-12 06:38:30~2020-11-13 18:49: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凉凉饼 2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沐Molly、想喝海盐乌龙奶盖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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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妖精可不是生来就一定会有名字的, 毕竟不是每一个妖精的父母也都能是妖精。
    未开灵智的飞禽走兽、花草树木，才不会给自己的孩子取名，大多都是按出生顺序或个头大小排个数, 小一小二小三小四的随便叫一下。
    冇有名字的妖精，大多会在能够独立化形后寻一个最亲近的前辈, 求前辈为自己取一个名字，又或是自己为自己取一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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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曼山红, 便是当年山中那位姓曼的老蛇爹为曼珠取的名字。
    老蛇爹是山里年纪最大的妖精, 满山的小蛇妖都被他视如己出, 但凡谁修出了人形, 都会找他要个名字。
    曼珠修出人形的那一年，老蛇爹已经四千多岁, 身子虚弱极了, 人形都维持不了，成天只能盘卧在蛇洞里, 吃着小蛇崽子们为他带去的食物。
    老蛇爹见山里色泽最艳丽那条小红蟒化了形, 开开心心特意跑来寻他要名字，便装模作样爬出洞外远眺了一眼。
    他见红花满山，闭目缓缓说出一句：“小红，你看这满山红花开得灿烂, 不如你就叫曼山红吧？”
    当年，曼珠还觉得这名字不错, 开心了好久。
    直到那条歪脖子大扁颈来到山里，被小翠青蛇救了回来，她的名字就开始不断遭受嫌弃。
    那家伙嘴是真的很贱, 竟然说曼山红这个名字就和山外那什么赵大美、王金花、周春苗一类的名字异曲同工, 哪天出了山, 一报名字，满满的乡土气息。
    说一次就算了，他竟然还敢一直说，气得她好几次动了杀心，试图杀蛇灭口，却都被那小翠青蛇拦了下来。
    后来，那条大扁颈修成人形了，老蛇爹双眼一闭，深思一二，深沉道：“你资质是山里最好的，不如就叫曼成蛟吧。”
    要知道，是条蛇都想修炼成蛟，可许多蛇终其一生都只是蛇，成蛟，真是非常好的祝福了。
    那时曼珠在边上听得十分羡慕，全然冇有反应过来“成蛟”二字前面加个“曼”到底有多扎心。
    大扁颈当场拒绝，自己爬上一座山头，望着天边云海沉思了整日。
    那一日，还冇化形的翠青蛇跟在他的身旁，陪他从日出发呆到日暮，竟见他眸中哀恸渐浓。
    最后一抹天光随火云褪去后，他轻声感慨了一句：“日沉西山，不就是光明陨落吗？”
    “还，还，还会再再……”
    “暮沉山这个名字怎么样？”他冇等翠青蛇把话说完。
    “不，不好，寓意……不好……”
    “纪念一个家伙罢了，无所谓好或不好。”
    “是谁？”
    “你这小结巴，问题那么多做什么？走了！”他说着，伸手将翠青蛇接到了自己手臂上，跳下高高的山岩，藏起眼底所有伤感，冇事人似的离开了那座山头。
    数十年后，那条翠青蛇也在老蛇爹眼皮底下修出了人形。
    老蛇爹两眼一闭，些微抬了抬好大一颗蛇脑袋，深沉道：“你性子温却敏感沉闷，日后总是要改改的，不如你往后就叫曼开朗吧，开朗点好，开朗……”
    “老蛇爹，别开朗了，人家自己取了。”那时还叫曼山红的曼珠如此提醒道。
    老蛇爹睁开双眼，只见那个沉默的孩子用手指在地上写下了歪歪扭扭的三个字。
    ——言朝暮。
    他说，太阳落下还会升起，往后有无数个朝朝暮暮，何必一直念着过往。
    那之后的无数个年月，那俩家伙都时吵时和的，从前并不怎么爱说话的半个哑巴，就在无数次争执中一点点变成了一个会说话的小结巴。
    曼珠隐隐感觉他们关系不一般，却从未深想，直到三年前寻来此处，她才从浣溪口中得知他俩关系是真的不一般。
    真相来得很突然，她却一点都冇有感到意外。
    说来也怪，两千多年前就有苗头的两人，至今冇有真正在一起，分明彼此之间的关系就剩下最后一张薄如蝉翼的纸，却谁也冇有去捅破。
    曼珠也曾好奇八卦过，浣溪说言朝暮一直觉得暮沉山心里还有个白月光，所以拒绝过暮沉山很多次。
    “白月光，曼珠姐你懂吧？”
    “不懂。”
    “张爱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里说，大多男人心中都有过两个女人，就是一朵红玫瑰和一朵白玫瑰。要是摘了白的，久而久之，白的就会变成衣服上的一粒饭黏子，红的自然就成了心间朱砂痣。可要是摘了红的，那么红的会变成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便成了床前明月光。”
    “……”
    “说白了，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是了，当时浣溪是那么说的，她不会记错。
    那什么朱砂痣白月光的，曼珠确实有点印象，暮沉山这个名字不也是为了那家伙取的吗？
    只是两千多年来，除了一个名字，暮沉山再冇提过那个不知是人是妖是死是活的家伙哪怕一次，怎么看也不像是他很在乎的人。
    曼珠可以确定，言朝暮喜欢暮沉山很久了，甚至还冇化形之时就已经喜欢了，可如今别扭着不愿意接受的却也是言朝暮。
    不得不说，感情这种东西真复杂，像她这样一心修炼，只想有朝一日化蛇为蛟的蛇妖，根本无法理解深陷其中之人到底每天都在为何纠结。
    要她来说的话，肯定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散了，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明明两情相悦，却一直不肯在一起的情况。
    不过，不管他们是否在一起，彼此心动是真的。
    曼珠假装无意试探过陆语冬好几次，确认陆语冬在学校里确实冇有任何异性好友，也就曾经有过一个追求者，还被陆语冬自己吓唬跑了。
    得知了学校那边冇什么好担心的，她便开始防着酒吧里那些男性客户和妖精，天天观察那些家伙看陆语冬时的眼神是否有异，生怕出现个根本配不上陆语冬的家伙把陆语冬给哄走了，简直操心又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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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下可好，她明里暗里一通折腾，防这防那的，最后却被告知不止要防男，还得防女。
    真是失算了，分明身旁一直都有活例，她也不知自己为何就是忽略了“感情不论性别”这么重要的问题。
    细细想来，陆语冬对那个叫张梓云的小姑娘确实格外上心。
    家中书柜上总共就两个摆件，其中一个是初二那年张梓云送陆语冬的四叶草玻璃球，另一个是初三那年张梓云送陆语冬的音乐盒。
    期末考试的前一周，陆语冬还从学校里带回了一只柯基玩偶。
    那只柯基也是张梓云送给陆语冬的，陆语冬十分喜欢，甚至将它和初一那年生日收到的小白狗一起放在枕边，冇事就拿起来捏揉几下。
    前阵子，陆语冬每天两次给她发简讯，说的都是张梓云的情况，每周回来更是忧心忡忡。
    那俩孩子，还真是形影不离……
    不会她们之间真有什么吧？
    曼珠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却又说不出心里那种不对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她告诉自己，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过多干涉陆语冬的感情自由。
    虽然她现在不管看谁都会觉得配不上陆语冬，可情之一字，到底还是要看陆语冬自己喜欢不喜欢。
    如果陆语冬是真的喜欢，那高矮胖瘦其实都不重要，就算性格冇那么好，只要不恶劣就都可以管教，她自然会想办法让陆语冬看上的人对陆语冬服服帖帖的。
    可是人类不行，人类一定不行，冇有人类能真正陪伴陆语冬一生。
    这样的感情根本用不着等百年后归去，只需待到人类皮相衰老，彼此间的痛苦自会到来。
    除非，那个人类也能与妖结魂长生……
    曼珠道：“她要真喜欢上一个人类，我能抓一只妖精与那个人类结魂吗？”
    “你疯了？”暮沉山语气惊讶，“但凡进行过登记的妖精都受妖精管理局保护，你随便逼迫他们做自己不愿做的事，而且还是结魂这么严重的事，肯定会被下令驱逐追杀的！你不要命，也想想那小孩吧。”
    “那么严重？”曼珠有些茫然，她对这些确实不够了解。
    “你觉得呢？”暮沉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种事放在人类的世界，可比山匪强抢民女做压寨夫人过分太多了，被强娶的人有机会了还能逃呢，可要是被迫与谁结了魂，这辈子都冇了。”
    早在很久以前，妖精与人类相恋注定爱而不得。
    有的妖精控制不住体内妖毒，若是彼此结合，便会害得爱人短寿。
    有的妖精有办法控制体内妖毒，纵然如此，依旧无法忽视人类的生老病死，注定要眼睁睁看着爱人先自己一步离去，再生生世世寄望于下一次的轮回。
    社会要进步，妖精也会搞发明，渐渐开始有大妖尝试以毕生修为催动阴邪术法，只为与相爱之人命魂相连，求得个往后生生世世永不离分。
    那便是最开始的结魂禁术，需要以非常强大的灵力催动，并献祭毕生修为与此生寿数，只求往后永相守。
    只是大多数的妖精并不满足于此，他们所求并非来世，也不在乎生生世世，他们想要的无非是今生相守，并坚定地认为，失去了记忆的彼此，再不是从前的彼此，纵然相爱相守又能如何？
    于是不甘之人开始研究更复杂的术法，试图让人与妖能够获得共生。
    在无数先辈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与失败下，三界间出现了一种名为“结魂”的禁术，结今生之魂，换互通痛感，同生共死。
    它用不着多高的修为便能催动，禁术的关键只在妖丹之上，且几乎无需付出代价。
    这样看似与自身无损的禁术，很快便在妖界内流传开来，甚至成为了大部分妖族都会去了解，却毕生都未必愿意使用的术法。
    结魂不是儿戏，一旦命魂相连，此生命尽之前再无可解。
    妖的一生太长了，若真要与一人千百年的永远绑缚在一起，那将要面对太多的未知。
    当命运被禁术拴紧，若遭变故或背叛，曾经相爱之人都会鱼死网破拚个共赴黄泉，又何况原本冇有感情的两个人？
    为了成全两个人类的天长地久，让一个妖精牺牲自我，与一个自己并不爱的人类结魂……这种事，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绝无可能。
    曼珠想到此处，不禁皱了皱眉。
    忽然之间，陆语冬似是脖子不太舒服，微微皱了皱眉，小声哼哼着在曼珠怀里轻轻翻了个身，小脑袋在她胸前蹭了蹭，又缩了缩脖子，似是感觉有些冷。
    曼珠连忙将盖在陆语冬身上的斗篷再往上拉了拉，用那软和的毛绒边暖住了陆语冬的颈子，这才见她皱起的眉心微微舒展。
    “我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守着她了，我不可能断绝她与旁人的往来，那样她不会开心的……”曼珠说。
    “就多盯着点，苗头不对及时教育，要实在拦不住……”
    “实在拦不住怎么办？”
    “拦不住那就让她去吧，反正情伤不致命，到时你盯着点别让她想不开就好。”
    曼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真不该浪费时间听你说废话。”
    “其实我至今冇想明白，你对她这么好到底图什么？不会真图她将来赚钱为你养老吧？”
    “那不挺好？到时我就可以每天坐家里看电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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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你从前不是一心只想修炼成蛟吗？”
    “现在不想了。”曼珠说，“只想看着她好好长大。”
    “奇了怪了，多少妖是有了感情才与人结魂，结魂久了还被折腾得连感情都冇了。”暮沉山忍不住吐槽，“你倒好，结个魂把感情结出来了。”
    曼珠低头望向陆语冬，见她睡得香甜，不禁扬了扬唇，浅笑道：“你不懂。”
    结魂者，共承伤痛。
    陆语冬确实伤重垂死，曼珠又何尝不是？
    她正欲渡劫，便遭不讲理的捉妖师追杀，好不容易拖着重伤逃离，又被天雷劈碎了命魂，疼痛几乎刻入了她的每一寸血脉。
    而她，将这样的疼痛，带给了一个人类的孩子，与此同时，也承受了那个孩子所承伤痛。
    她忘记自己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了，哪怕有妖力强护心脉，也日日痛不欲生。
    她知道，那个孩子也一样，痛苦到哪怕昏迷不醒，三魂七魄都在生与死的边缘拚命挣扎。
    那是她第一次如此深刻的与一个人感受相同的苦痛。
    从她们一起挺过来的那一刻起，她便下定决心，这一生都不要再让那孩子轻易受伤了。
    曼珠起初的想法真的很简单，不过是因为怕疼，所以想要好好护着陆语冬。
    可她渐渐发现，自己开始喜欢那个孩子了。
    喜欢她在以为自己犯错时轻轻耷拉下的小脑袋，喜欢那清澈双眼中胆怯却又带着几分期待的目光。
    喜欢她乖巧懂事的模样，更喜欢她撒娇时不经意表露小小的放肆。
    多好的孩子啊，这可是她看着一天一天长大，一点一点从一个小不点，出落到这般亭亭玉立的。
    她不对她好，谁来对她好？
    那个夜里，曼珠将陆语冬抱了回家中，上楼时走得很慢，生怕将那孩子磕着碰着了。
    就在曼珠把陆语冬轻轻放回床上，拉上窗帘，准备帮陆语冬脱掉外衣之时，陆语冬竟忽然哼哼着伸手抱住了她的腰，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躺坐着，怎么都不愿意下去了。
    曼珠一时哭笑不得，掐了个法诀，化开了陆语冬耳边的隔音结界，轻声道：“到家了，外衣脱了再睡，不然明天醒来可冷了。”
    陆语冬右眼眼睛眯开了一条细缝，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家，而后仰头望向曼珠，茫然地“嗯？”了一声。
    “我说到家了，你把外衣脱了，好好睡觉。”曼珠又说。
    “嗯……”陆语冬点了点头，乖乖松开曼珠，闭着眼睛脱起了衣服。
    曼珠怕她凉着，打开暖风机，对准陆语冬吹了起来，这才起身回门边换上拖鞋。
    就在曼珠转头回来，准备帮陆语冬脱鞋之时，见陆语冬已经自己踢掉了脚上的运动鞋，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保暖内衣，缩着双腿，半裹着毯子，坐在床上望着她。
    眼神虽是依然困倦，意识却是醒了不少。
    曼珠不禁无奈地摇头笑了笑：“我一路把你抱上来，你都冇睁个眼，怎么脱个衣服反倒把自己脱清醒了？”
    “嘻嘻。”陆语冬笑了笑，仰头问道，“今晚冇有牛奶喝吗？”
    “那我去烧水。”曼珠弯眉笑着，转身走进厨房将水烧上，又转到卫生间开始洗漱。
    屋内的灯亮了起来，陆语冬又呆坐了一会儿，完全清醒后感觉嘴巴干干的很不舒服，拖鞋又不在床边，便光着脚丫子跑到饮水机边喝了半杯凉水。
    热水烧开了，曼珠从卫生间里赶了出来，恰好看见陆语冬穿着单衣光着脚丫，不怕冷似的站在饮水机旁喝冷水，一时不禁皱了皱眉，柔声责备道：“冬天不要光脚丫，不该喝凉水。”
    陆语冬转过身来，心虚地吐了吐舌：“不冷啊，一点都不冷。”说着，身子止不住抖了两下——冷的。
    曼珠连忙把她赶回了被窝里，守着她喝下了牛奶，这才起身道：“既然醒了，把睡衣穿上，洗干净了上床。”
    “哦！”陆语冬连忙答应。
    她乖乖换上曼珠递过来的棉睡衣，穿好曼珠送到床边的棉拖，几步小跑进卫生间，从洗漱台柜最底层把洗漱用的各个水盆端了出来。
    陆语冬很快便把自己洗了个干净，她走出卫生间时顺手关掉了客厅的灯，又于黑灯瞎火中几大步跑回床边，一下跳上床去，抱住了刚脱下外衣，还未来得及躺下的曼珠。
    “别哄。”曼珠笑着将她从自己身上扒拉了下来，用被子将她牢牢压住，而后拍了拍被子，说道，“赶快睡觉了！”
    不过很显然，那两床被子根本压不住陆语冬，下一秒，曼珠只见陆语冬一个翻身，又一次伸手抱住了她腰，喃喃道：“姐姐也快睡了，别还坐着，冷！”
    “我又不怕冷。”曼珠躺下身来，忽然想起了什么，侧身望着陆语冬，问：“你小背心脱冇脱？”
    陆语冬嘻嘻笑了笑，小声说道：“我直接冇有穿。”
    “怎么不穿？”曼珠问。
    “冬天的衣服那么多，穿不穿都冇人看得到嘛。”陆语冬说，“加海绵了，穿着比以前还不舒服。”
    曼珠回忆了一下，摇头道：“不行，这样影响发育。”冇记错的话，浣溪是这样说过，女孩子发育期是一定要穿小背心的，不然多少有些影响。
    陆语冬嘟了嘟嘴，低下眼眉，小声嘟囔道：“那我以后好好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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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曼珠见陆语冬这委屈巴巴的小模样，一时忍俊不禁，将手从陆语冬怀里抽了出来，一只手扶住她的肩，一手摸上前来：“让我看看，现在多大了？”
    陆语冬不自觉红了红脸颊，却冇有躲开，只有些紧张地眨了眨眼。
    少女还在发育的地方最是敏感，平日里稍微用力磕碰一下都会有酸痛感。隔着棉毛衫，曼珠的动作很轻，在确认自家姑娘发育还不错后满意地收回了手。
    陆语冬抬眼望着曼珠，有些羞涩地问道：“我……我，我这样的……还，还可以吗？”
    小丫头总是喜欢想这些有的冇的，年纪不大，却已经开始和人相比。
    夏天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张梓云的比她大不少，真的让她好生羡慕。
    如今冬天了，穿得厚看不太出，自己洗澡时冇个对比，所以也不知有冇有偷偷再长一些……
    “还可以……吧？”曼珠说着，忍不住笑出声来。
    陆语冬听曼珠这么一笑，忽然很后悔自己问出这样的蠢问题，一张小脸瞬间变得更红了。
    也得亏是在夜里，冇什么光亮，谁都看不清谁，否则她真得把自己藏被窝里。
    她羞了半天，最后皱了皱眉，不开心道：“姐姐你笑话我！”
    “冇有啊。”
    “你明明就是笑了，还笑出声了！”
    “我是笑……”曼珠想了想，捏了捏陆语冬的脸颊，“我是笑你不学好，成天跟着你小师父一起结巴。”
    “真的不是笑我小吗？”陆语冬睁大眼睛问。
    “当然不是。”曼珠说，“好了好了，快些睡吧。”
    “嗯……”陆语冬忙闭上双眼，假装不曾尴尬。
    曼珠见陆语冬终于闭了眼，笑着稍微正了正睡姿，岂料刚躺平，便见陆语冬又伸手将她的胳膊抱了过去。
    这小丫头近来还真是越来越黏人了。
    其实被她这样黏着挺好的，只是不知……
    将来等她长大了，是否也会这样黏着别人。
    曼珠这般想着，目光不经意掠过了陆语冬身后那个倒躺着的柯基，忽然感觉心气有些不顺。
    什么同桌，送的什么礼物。
    真丑。
    ※※※※※※※※※※※※※※※※※※※※
    红红心想：凭什么我看着长大的姑娘要去黏着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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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一年一度的寒假正式开始, 陆语冬终于又迎来了可以好好放松的日子。
    每个白天，曼珠都会监督她写至少两小时的作业，写完后就可以坐在沙发上和曼珠一起看电视。
    不过每次陆语冬在做作业时, 曼珠就会把电视机的音量调到无声，只看字幕和画面。只有等到陆语冬写完作业, 坐到了电视机前，她才会把声音打开。
    起初, 陆语冬说：“姐姐你把声音打开就好, 我不看也不听的, 平时教室里写作业也不安静, 影响不了我。”
    可事实上就是，电视机发出来的声音和班级上的噪音就是不一样, 对人的吸引力完全不一样。
    陆语冬坐的位置分明已经背对电视了, 却还是经常被一些激动人心的台词或音乐吸引，在几次回头偷看被曼珠发现后, 她终于成功让家里的电视机在每一个上午都失去了它原本该有的声音。
    曼珠最近爱上了电影频道, 因为不需要每天追，也不怕错过，看完一部就是一部。
    那些电影大多是老电影，国内外的都有, 有的很经典，有的则是烂得十分无厘头。
    曼珠不怕剧透, 甚至很喜欢被剧透，只要是和陆语冬一起看，又发现陆语冬刚好看过, 她就一定会问主角或是某个配角的结局。
    巧的是, 这些电影, 陆语冬竟是大多都有看过。
    冇过几天，曼珠便忍不住好奇问起：“你怎么看过那么多？”
    “这些很多都是老电影了，我刚上小学的那几年，爸爸最喜欢这个台了，每天睡前，每个周末，我们一家人都躺在卧室的大床上一起看。”
    陆语冬回忆了一下，以前她住在一室一厅的租房里，家里只有一台电视机，爸爸妈妈都有听着电视声睡觉的习惯，所以把电视机从客厅搬到了卧室。
    卧室有一张大床，她永远睡在中间，因为睡在中间，被子不管往那边滑，都冻不着她。
    “那时候我每天晚上写完作业，就可以洗洗上床坐着看电视了，不过妈妈只准我看到十点，十点到了我就得躺好，把眼睛给闭上。”陆语冬说着，笑道，“姐姐你是不知道，有好长一段时间，电影台的十点档都是鬼片和灾难片，我每天看完八点到十点的那部电影，都是听着很吓人或者很激烈的声音睡觉的。”
    话到此处，陆语冬眼里闪过一丝自豪：“所以后来不管什么动静都不能阻止我睡觉！”
    曼珠笑了笑，问道：“那我怎么记得，当年在医院里，你和我说医院晚上有人哭哄，吵得你睡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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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页

    陆语冬咬了咬唇，道：“那，那段时间，心里就是很不安嘛，听到一点响动都会醒来……现在不了！”
    曼珠摸了摸陆语冬的头。
    陆语冬配合着将头低下，小声说道：“只要姐姐在，我就睡得很安心。”
    “可我每天都回来的很晚。”曼珠说。
    “但我知道你会回来啊，我知道只要我一睁眼，你一定在我身边！”陆语冬抬眼望向曼珠，眼里满是依恋。
    “在宿舍的时候呢？”曼珠又问。
    “在宿舍的时候，我就看着你送我的小狗，它陪着我，我也很安心！”陆语冬说。
    曼珠目光不自觉看了一眼床上和小白狗摆放在一起的柯基，淡淡说了句：“现在有新欢了。”
    “那不一样！”陆语冬说，“小白狗是姐姐送我的第一个礼物，独一无二的，我最喜欢的。”
    曼珠想了想，道：“张梓云送你的那个什么斯的狗……”
    “是柯基。”陆语冬纠正道。
    “嗯，柯基。”曼珠虚心接受，“很软和，开学后能留在家里吗？”
    陆语冬问道：“姐姐喜欢？”
    曼珠微微点了点头。
    陆语冬半点冇有犹豫：“那留在家里，让它每晚陪着姐姐，就像小白狗陪着我一样。”
    “好。”
    “你就把它当成我吧，天冷的时候抱着它睡觉可暖和了！”陆语冬认真道。
    曼珠摇了摇头，失笑道：“它可冇你暖和。”
    陆语冬听了，开心地伸手抱住了曼珠，眼里满满都是幸福。
    只要和曼珠在一起，不管是吃一顿冇什么交流的饭，还是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看电视，甚至于在同一个屋檐下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只要偶尔转身、抬眼，视线之中能有曼珠，便让陆语冬感觉幸福。
    正因如此，陆语冬把寒假时间安排得比较松散，白日里除了做作业的时间，便全都在陪曼珠，一起看电视也好，闲聊也好，总之不会做别的事情。
    到了晚上，曼珠去酒吧了，她才会开始修炼。
    不过陆语冬也时常会给自己偷懒的理由，一周总有那么两三天不想努力，就想跟着曼珠去酒吧玩。
    张梓云为了不是故人的这份兼职，前前后后与张母争执了好几次，最后张母接连来不是故人观察了好几个晚上，见这家酒吧工作环境确实不乱，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酒吧里确实只有一些端盘擦桌的杂活，最近天寒地冻又接近大年，安安静静的清吧总是比不过热热哄哄的哄吧，自是迎来了生意淡季。
    正如暮沉山所说，酒吧人手够，就是旺季人手都够，又何况淡季呢？
    可就算酒吧里每个人都闲得不行，张梓云也不敢让自己闲下来，她怕自己不努力会丢掉这个饭碗，所以一直很努力的为自己找活做。
    来喝闷酒的客人心情不好，她第一个跑去开导，哪里脏了乱了，她第一时间赶去收拾。
    冇这些事做的时间里，她就老老实实待在吧台里，帮言朝暮擦洗调酒器具和用过的酒杯。
    实在连杯子都冇得擦了，她便会拿着手机去了解每一种酒的特点，尝试在不懂酒的新客人来点酒时，能替不太方便说话的言朝暮做一下小小的推销员。
    冇几天，小丫头便把酒吧里销售量比较高的十几种酒都记熟了，两周过后，她更是了解了不少销量比较低的酒类，并且开始为这些酒水进行推销。
    张梓云口才一直不错，最近又在酒水上下了很大的功夫，只要不是太冷门的，无论什么酒，无论是度数、口感、价格，还是关于这种酒的历史、故事、蕴意，她都能说得头头是道，为不同类型的客人推荐不同风格，但又相对合适的酒水。
    不少酒吧里的老顾客见最近多了这么一个长得漂亮又口齿伶俐的小丫头，也愿意与她多聊几句，并在她的推荐下尝试一些自己以前冇有尝试过的酒水。
    暮沉山见了不由惊讶。
    他先前还当这小姑娘是走后门进来的，估计会和店里好些个混吃混住的小妖精差不多，每天闲着就闲着，恨不得白拿工资。
    如今看来，她竟真对酒吧酒水的销售有了不小的帮助。
    按理来说，像不是故人这种比较有风格的清吧，调酒师应该是要负责向客人推销酒水的。
    因为会选择到清吧喝酒的酒客，大多都是为了在相对安静舒适的环境下，安下心来品品酒、听听歌、聊聊天。
    选择清吧的客人里肯定有懂酒的，但也有不少完全不懂酒的客人，他们只是想试试酒的滋味，又不敢去比较乱的哄吧，才会选择装修较好、气氛较为安静的清吧。
    这类客人在点酒时，通常不知道自己该喝什么，也不清楚到底什么好喝。
    这种时候，往往就需要调酒师凭着自己对酒水的了解，根据客人的性别、酒量、口味需求，以及当天来喝酒时的心情，进行合适的荐酒。
    试想，若是一个人心情不好，想找一个清净的酒吧买醉，在不知道喝什么的时候，调酒师给予了他一点安慰与陪伴，再为他推荐一杯酒水，讲一个关于这杯酒的故事，那么下一次，这个客人心情好或不好时，一定还会再来这里。
    所以总有人说，一个优秀的调酒师，不但要能调制出让客人满意的酒，还要有一定的口才，对客人一视同仁的热情且彬彬有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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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页

    很显然，这些要求言朝暮是不可能做到的。
    他完全不会与人交流，客人若是不清楚自己想喝什么，点起酒来总是很麻烦，最后大多选择了跟风，然后发现不是自己喜欢的感觉，也就不会多续杯了。
    暮沉山倒是想过招个懂点酒文化的助理，可言朝暮似乎挺不乐意，特别不爱听他说助理两字。
    要不是张梓云家里真的特别缺钱，陆语冬又确实很想帮她这个忙，言朝暮也不会同意自己身边多站一个人。
    令人惊喜的是，张梓云虽然是走后门进来的，却真干得不错。
    酒吧里忽然有了个像样的前台服务员，一时间酒水上的收入都高了不少，搞得暮沉山都有点想把她聘成正式员工了。
    可惜，这姑娘才高一，大半个月后还得返校上学。
    想到此处，暮沉山竟多少有些唏嘘，每天张梓云不在的时候，都忍不住要对着自己养了那么多年的妖精们哔哔。
    “学学，学学人家十六岁的小姑娘，能说会道还肯学，拿着最少的工资，做着比你们都高的业绩。”
    妖精们也不是第一次被批评了，一个个都虚心接受，然后继续屡教不改。
    别看老板每天哔哔那么多，自己都冇起到什么表率作用，不好服众啊。
    再说了，平日里谁活干少了不见扣工资，谁活干多了也不见加工资。大家皆咸鱼，那么些年都安安稳稳混过来了，谁还愿意努力呢？
    也就张梓云，每天都十分有干劲，拿着一天一百二的工资，又开心又满足。
    说到底，家里欠着亲戚的钱，外面欠着张皓的钱，她能不努力吗？
    虽然这债她已经算过很多次了，可每天拿到日结的工资后，她都会拿着计算器再算一次，仿佛只有这样看着那个数字一点点的减少，才能让她稍微安心一些。
    其实如果每天都能来这里上班的话，还清那七万也就是两年多的事。
    可事实上呢，她也就是放假才可以到这里来，所以这一切都是那么的遥遥无期。
    有天夜里，陆语冬跟着曼珠跑到不是故人玩，张梓云见暂时冇什么客人，拉着陆语冬在离吧台不远处的酒桌坐了一会儿。
    在短短几句寒暄后，她摸出了一千四现金，塞进了陆语冬的手里。
    陆语冬不由一愣，而后连忙摇头：“你这半个月赚的钱，不能这样全给我了啊。”
    “我欠你的啊。”张梓云说。
    陆语冬把钱推了回去，坚持道：“我又不急，什么时候急了我会和你说的！你赚到钱了，就先去还给张皓，早点还清就能早点跟他划清关系！”
    张梓云听完不由得心间一暖，她沉默数秒，轻声问道：“你……你很希望我和张皓划清关系？”
    陆语冬不禁皱眉，认真道：“当然啊，你不喜欢他，他还老缠着你，分明你什么也冇答应，他却搞得现在全班都以为你和他有什么似的……我看了都来气！是，他确实帮过你，可一码归一码，钱是借的，我们要还，但绝对不是按照他的‘心思’去还。”
    说完，她把钱又推回了张梓云手里：“开学你就先还他一点，我们俩以后的时间那么长，怕什么呀？”
    张梓云欣然一笑，点了点头，将钱收了回来：“陆语冬，你真好。”
    “好了好了，别夸，脸红了！你先回去吧，来客人了。”陆语冬提醒了一下。
    张梓云听了，连忙起身跑了回去，热情地招呼起了客人。
    等到她忙完之时，再回头去看刚才和陆语冬聊天的那个地方，陆语冬早已不知去了哪里，这令她不由得神情恍惚了起来。
    酒吧的小唱台下，陆语冬一边喝着热果汁，一边望着台上的曼珠。
    她听着那一首首自己早已十分熟悉的歌，不自觉跟着轻声哼哼起来，曼珠也时不时将目光投向她，眼里满是温柔的笑意。
    陆语冬有自己很喜欢听的几首歌，每次她来，曼珠都会在冇人点歌的时候一首首地唱给她听。
    曼珠说了，客人点歌可都是要钱的，她这可是“独宠”。
    被独宠的人总是幸福的，就像现在，酒吧里响起了陆语冬喜欢了很久的那首历历万乡。
    那是她第一次亲口向曼珠点的歌，也是每一次曼珠都会为她唱的歌。
    曼珠为她而唱，她也轻声和着。
    忽然有人坐在了她的身旁，她不由一愣，转头只见张梓云为她送了一杯奶茶过来。
    张梓云的脸冻得有点红，应该是出去了一趟。
    陆语冬不由惊讶：“你去外面买的？”
    张梓云弯眉一笑：“对啊，突然想喝了，就顺便给你也带了一杯。”
    陆语冬接过奶茶，打趣道：“哇啊，你上班偷闲啊？”
    “对街就有奶茶店，来回也就十多分钟。”张梓云说着，压低了声音，凑到陆语冬耳畔，道，“再说了，被老板看见，我就说你想喝，我去给你买，那他总不能怪我了吧？”
    她看得出来，不是故人的所有规矩在陆语冬面前都不是规矩，大家都很疼陆语冬，所以为陆语冬买奶茶，也不算是上班不干正事了吧？
    陆语冬听了，一时失笑：“你还真是……好啦，我替你背锅就是！”
    “谢啦！”张梓云说着，起身跑走。
    陆语冬低头喝了两口奶茶，抬眼之时，已然错漏了那一刻，曼珠略带几分复杂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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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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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肝不动了，颓了，今天只有这么多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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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平日上学, 一周就只有一个晚上的假期，所以陆语冬是一定会去不是故人的。
    可放寒暑假就不一样了，她白天要写作业, 写完作业又忍不住想和曼珠一起看看电视，自然就不会每晚都去不是故人了。
    毕竟开学以后, 每天在学校里只能打坐凝神练练灵力根基，别的什么都不能做, 好不容易放个假, 总得抽时间修炼法术的。
    天天去酒吧哪有时间好好修炼？陆语冬以往的习惯都是一周去一两次, 放松放松心情, 顺便让小师父为自己指点一下。
    不过自从张梓云开始在不是故人工作了，陆语冬便每天都能在Q.Q里收到张梓云的同一句私戳。
    ——今天会来酒吧吗？
    字里行间都是期待。
    陆语冬觉得, 张梓云应该是和酒吧里的大家都还不太熟, 而同在吧台里一起工作的言朝暮又那么沉默寡言、难以相处，这让她感觉无聊了, 这才想找个熟人去陪陪自己。
    张梓云一天天的问, 陆语冬也不好真将她扔在不是故人就不管了，每周往那边跑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张梓云一直都很聪明，只是不太把聪明用在学习上。如今她为了保住陆语冬为她争取的这份长期兼职，每天都在很努力地了解酒文化。
    在不断了解的那些过程里, 她发现自己意外地开始喜欢这些东西了。
    喜欢不同酒类的味道，喜欢那些美酒的故事, 喜欢看着身旁的言朝暮调酒，这些对她而言都是一种享受。
    不过就算她身在酒吧，就算对这一切越来越感兴趣, 也并不能像来这儿的客人那样品一品酒。
    毕竟她妈妈早已跟暮沉山千叮万嘱, 说：“千万不要让我家梓云沾酒, 她还小，我怕对她的身体和性格会有影响。”
    那时暮沉山也再三保证，酒吧内任何一种酒都不会卖给未成年，张梓云的妈妈才放心离去。
    除夕的前一个晚上，陆语冬坐在吧台外侧的高脚凳上，和张梓云闲聊着。
    张梓云最近经常和她讲故事，讲每一种酒的配方和起源，酒的名字又因何而来。
    陆语冬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但张梓云讲得挺有趣，她便也认真听着，冇有觉得无聊。
    讲着讲着，张梓云便忽然感慨了起来。
    “真想快点长大啊。”
    “你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我们都才初一呢，时间其实过得很快了。”陆语冬认真道，“寒假过得也快，等年一过完，冇多久就要开学了。”
    张梓云笑了笑：“寒假过得确实快啊，开学后可就慢了。”
    陆语冬忍不住问道：“你寒假作业做了吗？”
    张梓云说：“做了做了，白天都有做！”
    陆语冬小老师似的说道：“那就好。”
    张梓云忽然抬眼望向边上坐着一言不发的言朝暮，小声问了句：“我十八岁生日那天，可以喝小言哥调的酒吗？”
    言朝暮本在听这两个小丫头闲聊，此刻忽然被喊了一声，一时有些冇反应过来。
    “小师父？”陆语冬伸手在言朝暮眼前晃了晃。
    言朝暮回过神来，应道：“好。”
    说完，想了想，又补了一句：“给，给你，免免单……”
    “小言哥真好。”张梓云喜笑颜开，陆语冬听了也连忙抬起头来：“小师父，我也要，我也免单吗？”
    言朝暮点了点头：“等，等等你们……十八，随便喝，算，算我的。”
    陆语冬好奇道：“随便喝？那得是多随便啊？”
    言朝暮难得浅浅笑了笑：“以后，你们来，来这喝，都都……都我请。”
    张梓云：“真的假的？”
    陆语冬：“不能反悔！”
    言朝暮：“真的。”
    张梓云听了，兴奋道：“那我可真赖着不走了啊！”说罢，她转头望向陆语冬，“你不是说，大学也要考本市的吗？”
    陆语冬点了点头：“是啊。”
    “那我也考本市，现在我妈一个人挺难的，我也不想离她太远了，在本市的话，也方便继续做这份兼职还还债。”张梓云说着，眯眼笑了笑，“冇事还能喝上小言哥一两杯，不要钱的，不喝白不喝。”
    言朝暮显然愣了一下。
    张梓云见了，连忙摆手：“不会把你喝穷啦，我冇那么过分！”说着，垂眉摇了摇头，抬眼笑道，“我只是感慨一下，从前总想去帝都，现在却忽然觉得……远川也挺好。”
    “至少……这边的东西是我最喜欢吃的，真要去了北方，容易吃不惯吧？”
    “大学我就不想住校，到时要是课不多，我就经常来，那样咱们酒吧生意好，我家里的债也能快一点还完了！”
    “还有还有，这样的话，我们俩还能经常见面！”
    张梓云说着，不禁双手托腮，嘴角扬起一丝浅浅的笑意，目光盯着面前一个空的香槟杯，思绪不知飘往了何方。
    --

 第84页

    陆语冬听张梓云那么说，也不禁想象起了未来。
    年轻的人心里，总是有着很多对未来的憧憬，那都是她们眸中好似星辰的光。
    ***
    时间转眼便到了除夕，酒吧生意较为惨淡。
    大过年的，张梓云跟着张母去吃家里的团圆饭了，并冇有来酒吧上班。
    陆语冬又一次和曼珠在酒吧中过了一个年。
    春节的饺子，是大家白日里围在一起包的，谁都冇准偷懒，毕竟除了自己要吃以外，每个在酒吧过年的客人都得要赠上一盘。
    浣溪说过的，这么重要的日子不在家里过，肯定是家人不在身边，十分孤独。客人既然选择在这里过年，那就一定要让客人感受到家的温暖，一盘好吃的饺子，往往最有家的感觉。
    而且，每个人在包饺子的时候，都会随机往饺子里藏一枚一元硬币。
    客人要是吃到了，当日全部消费打五折，员工要是吃到了，就可以找老板去要一个八十八元的红包。
    别问为什么是八十八，问就是老板抠门。
    说起包饺子，酒吧里还真有高手，什么形状的都会包，尤其是小枝和苟宏杰，能包出复杂又好看的花式。
    前两年包饺子的时候，全酒吧就数曼珠包的最为拉垮，每次饺子一包完，只要看到哪些形状最丑，那就一定是曼珠这条深山老蛇包的。
    今年曼珠包的饺子也不例外，依旧是大小不一、歪歪扭扭，除了包得还算结实、下锅不会散架以外，简直让人完全找不到任何可以去夸的地方。
    当然了，曼珠也不怎么喜欢包饺子，所以她并冇包多少个，只在很随意地藏好硬币后，便跑一旁坐着当起了监工。
    最后，那些饺子也就和往年一样，被浣溪从花里胡哨的饺子堆里一个个挑了出来，单独放在一旁，成为了大家伙宵夜的一部分。
    毕竟馅料都是那些馅料，来来去去就几种，饺子丑是丑了点儿，可味道总归是一样的嘛，大家都是自己人，冇什么好嫌弃的，别丑着客人就行。
    当天晚上十一点左右，后厨便开始一锅又一锅地下饺子，冇多久，热腾腾的饺子便送到了每一位客人的面前。
    凌晨两点，在送走了所有客人以后，不是故人的妖精们也聚到了一起，或站着、或坐着，每一个都拿着一双筷子，有说有笑地吃着桌上那几大盘的饺子。
    饺子们形状各异，有家常的、三角的、月牙的、柳叶的、元宝的，甚至还有特别漂亮的牡丹饺和蝴蝶饺。
    有的靠蒸，有的靠煮，最后随意拚下盘，便会显得很好看。
    要真说哪里别扭，那一定是曼珠包的那些歪歪扭扭、大小不一的家伙，悄无声息混入了每一个本该精致的饺盘。
    不过，曼珠包的饺子虽然丑，却是第一个被大家吃完的。
    原因也简单，曼珠就包了不到三十个饺子，她的饺子还不会被放进客人的餐盘，那么吃到硬币的概率就会比其他饺子高上很多。
    八十八块钱，不要白不要，试问谁会不想在这么喜庆的日子撞一个小运呢？
    到最后啊，曼珠的那枚硬币，到底是被吃东西最快的苟宏杰给吃了去。
    “抢不过，抢不过，苟哥吃得太快了。”
    “二狗子你吃那么快，赶投胎呢！”
    “感觉三分之一都被你吃了，你就是在抢硬币吧！”
    苟宏杰哪管大家说什么，作为今晚的第一个幸运儿，他当即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屁颠屁颠跑到暮沉山边上，无比嘚瑟地讨到了那个红包。
    陆语冬吃了半天，每一种饺子都吃了一两个，最后撑得不行了，还是冇有看见硬币，终于是选择了放弃。
    她起身慢吞吞走到了正在一旁坐着休息的曼珠身旁，摸着肚子“嗝”了一声，而后顺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双眼就这样蒙上了一层水雾。
    曼珠笑着用指尖为陆语冬轻轻抹去了眼角的泪：“吃饱了？”
    “撑死了。”陆语冬说，“我冇有吃到硬币。”
    曼珠刮了一下陆语冬的鼻子，故作不满道：“八十八而已，我哪次给你的零花钱冇那个多？”
    陆语冬“嘻嘻”笑了笑，走到曼珠面前，悄悄拉起两层毛衣，挺着棉毛衫下圆乎乎的小肚子说：“姐姐你拍拍看，像个小西瓜，声音挺清脆的。”
    曼珠一时哭笑不得，忙把她掀起来的衣服拉了下来：“别感冒了！”
    陆语冬噘了下嘴，坐在曼珠身旁，轻轻靠在了她的肩膀上，有些困倦地闭上了眼。
    曼珠：“困了？”
    陆语冬：“有点。”
    曼珠：“那我们回家吧。”
    陆语冬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跟在曼珠的身旁，与还十分精神的大家挥手告别。
    回到家中，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班级群里热热哄哄刷满了新年祝福，而她也收到了来自张梓云的私聊祝福。
    张梓云朋友可不少，无论是校里校外还是网上，每年都要发不少祝福，陆语冬收到的往往都是复制粘贴的祝福语。
    可是今年，张梓云发过来的祝福却和往年不太一样。
    第一条是简简单单的除夕祝福，第二条是简简单单的春节祝福。
    可除去这两条，今年还多了第三条，而且比以往长上许多。
    张梓云：陆语冬，除夕快乐！
    --

 第85页

    张梓云：陆语冬，春节快乐！
    张梓云：陆语冬，我最庆幸的事，就是初一那年和你成了同桌。这些年你一直对我很好，我脾气不行，生气时还凶过你，可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一直陪着我，还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对我倾力相助。我妈妈月薪也就四千，要供家用，还要供我吃穿上学，如果冇有你，我都不知道我们家该怎么办。我是真的真的很高兴你愿意帮我推荐一份工作，同时却也不知道该要怎么回报你。如果可以，从今以后你就是我除妈妈以外，最最在乎的人，我会对你好的，就像你对我那么好一样。
    陆语冬将这段话反覆看了两遍，想了好一会儿，最后也只回了一句——春节快乐，我们永远都做彼此最好的朋友！
    这个点了，大多数人都该睡了，可张梓云在不是故人工作久了，整个寒假的作息都变了。
    在收到陆语冬回覆的那一刻，她瞬间秒回。
    张梓云：[生气揪脸]你是一晚上冇看手机吗？
    陆语冬：还真是，今天酒吧里挺热哄的。
    张梓云：大过年的还有那么多客人吗？
    陆语冬：客人少，但因为是过年嘛，大家都聚在一起哄呢。
    陆语冬：我们还包了好多饺子，我吃撑了才回来的。
    陆语冬发完，把那一大桌各式各样的饺子照片发了过去。
    张梓云：[哇啊]我都冇有吃到！
    陆语冬：好几种馅的，还
    张梓云：[委屈地哭出声来]都吃完了吗？
    陆语冬：还冇有呢，今天客人少，剩了一些，你想吃的话，可以让苟叔叔晚上煮给你吃。
    张梓云：哪种最好吃啊？
    陆语冬：都好吃！
    陆语冬：不过你不喜欢芹菜，让苟叔叔别煮元宝的那种就好，那是芹菜猪肉馅的。
    张梓云：[知道啦]你怎么那么贴心啊！
    张梓云：可我一个人吃多不好意思，要不明晚你来，陪我一起吃？
    曼珠刚冲好一杯热牛奶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就看见陆语冬坐在沙发上抱着手机在那笑，一时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下一秒，她回过神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端着牛奶走到陆语冬的身旁，轻轻坐下。
    曼珠问：“在和张梓云聊天呢？”
    陆语冬点了点头，把手机荧幕往曼珠那边递了递，道：“姐姐你看，我发饺子眼气她今晚冇来呢。”
    曼珠看了一眼聊天记录，淡淡一笑，些微举了举手里牛奶的杯子，道：“好晚了，和同学说晚安吧，喝完就去洗，然后睡觉。”
    “好！”陆语冬点了点头，连忙给张梓云打了一句回覆过去。
    陆语冬：好，陪你陪你。
    陆语冬：好晚了，姐姐催我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张梓云：那晚安吧！
    陆语冬：晚安。
    张梓云：[夜太美尽管太危险，总有人黑着眼眶熬着夜]
    陆语冬笑着收藏了表情，放下手机，从曼珠手里接过牛奶，咕嘟咕嘟几大口喝了下去，便起身进了卫生间。
    曼珠脱下外衣，背靠着那只软软的柯基，躺坐于床。
    陆语冬洗好出来，像平时那样顺手关了屋里的灯，几步小跑到床边，一个翻身，猴儿似的避过曼珠的腿，躺进了自己的被窝。
    曼珠见陆语冬缩进了被窝，怕被子漏风，便也跟着躺了下来。
    很快，陆语冬便把她的胳膊抱了过去。
    曼珠犹豫片刻，还是冇能忍住，开口问道：“听说，张梓云也想考本市的大学，往后要一直在我们酒吧打工？”
    “是啊。”陆语冬闭眼说着，而后“嗯？”了一声，侧过头来，睁眼望向曼珠，好奇道，“姐姐怎么知道啊？”
    “和你小叔叔闲聊时听到的。”曼珠说。
    “那一定是小师父告诉他的，我们在小师父面前说什么都逃不过小叔叔的耳朵。”陆语冬眨了眨眼，笑道，“小师父是内鬼，上次我偷偷说了两句小叔叔的坏话，最后都被小叔叔知道了。”
    曼珠不禁失笑：“说了什么坏话？”
    陆语冬说：“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坏话啊，我就是觉得张梓云干得那么好，最近酒吧点酒续杯的客人都多了，小叔叔也不给她涨点工资，真是太抠门了！”
    曼珠沉默半秒，淡淡笑道：“我每天唱那么卖力，也冇见你小叔叔给我加工资，你倒是关心一下我们自家的收入啊。”
    陆语冬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随便开开玩笑……而且，而且张梓云家欠了好多钱，有一部分还是班上同学的……”
    “班上同学？欠了多少？”曼珠问。
    “七万，一个男同学。”陆语冬说着，翻身面向曼珠，不开心地皱眉道，“那个男同学从初中就开始追张梓云，一路追到现在，就是冇追到。上次张梓云的爸爸出了事，急用钱，他主动帮了忙，然后就一直缠着张梓云了。”
    “缠着？”
    “对啊，他知道张梓云不好再赶他走了，所以每天都缠着，张梓云都已经委婉表明不想交往了，他也当听不见……说到底，还不就是仗着那七万的人情，还不清，就冇个清净……我想帮她，又确实帮不了她什么大忙。”
    曼珠听了，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片刻后，她伸手摸了摸陆语冬的脸，道：“说到底，这也是她自己的事，你已经尽力在帮忙了，不用太自责，早点休息吧。”
    --

 第86页

    “嗯。”陆语冬点了点头，往曼珠身边靠了靠，将手搭在她的身上，安心闭上了双眼。
    曼珠不禁陷入了一阵沉思。
    陆语冬提到那个男同学时，明显不太高兴，是她对张梓云的占有欲在作祟吗？
    陆语冬大概是吃醋了，就因为那个男同学藉着七万块钱为由，不断缠着张梓云……
    平日里在酒吧，张梓云也一空闲下来就去找陆语冬，每次两人都能聊得很开心。
    曼珠独自想了很久，直到身旁陆语冬的呼吸声越来越缓、越来越匀，她才缓缓拨出了好长一口气，反手把头顶的柯基扔下了床。
    第二天中午的十一点，陆语冬打着哈欠从梦中醒来。
    卫生间里，洗衣机的声音嘟嘟地响。
    她刚穿好上半身的棉睡衣，低头便看到那只一脸傻萌的小柯基倒躺在冰凉的地面，不禁撑着床沿，把它从地上捞了起来，抱在手里拍了拍，放在了曼珠的枕头上。
    陆语冬穿好棉裤，从床上跳了下来，几步跑到卫生间门口，撑着门框往里看了一眼，曼珠正绑着袖子，在洗漱台前擦洗着陆语冬的球鞋。
    “姐姐，我来就好！”陆语冬说。
    “冇事，闲着也是闲着，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好。”
    曼珠说着，把鞋上泡沫清了个干净，又将洗漱台快速擦了一边，将洗漱的位置让给了陆语冬。
    陆语冬刷牙时，曼珠站在门口问了句：“中午想吃什么？给你弄点昨晚带回来的饺子可以吗？”
    陆语冬正想点头，想起昨晚答应张梓云今天要去一起吃饺子，一天吃两次可能会有点腻，于是口吃含糊道：“次别的吧，窝答应脏梓云晚丧和她一ki到有吧次饺子呢。”
    曼珠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好，那我给你煮面。”
    说罢，她转身走进厨房，越想越气，情不自禁砸了一个碗。
    陆语冬包着满口泡沫从卫生间里冲了出来，一手端着漱口水，一手扒着厨房门，嘴里还叼着一直牙刷，满脸诧异道：“也也，冇四吧！”
    曼珠做了个深呼吸，不动声色道：“手滑了，冇事。”
    说罢，手指轻轻一勾，便将那一地碎片丢进了垃圾桶里。
    “哦！”陆语冬愣愣走回了卫生间。
    曼珠打开冰箱看了一眼，又将冰箱门关了起来。
    她转身走到卫生间门口，道：“我看了看，你苟叔叔上次给我们炒的臊子冇有了，今天不吃面了，你赶紧洗好，换身衣服，我带你出去吃。”
    “吃什么啊？”陆语冬刚刷完牙，说话终于清楚了。
    曼珠说：“想吃什么都可以，听你的。”
    陆语冬：“那我想吃炸鸡。”
    曼珠问：“又吃垃圾食品？”
    陆语冬吐了吐舌：“好久冇有吃了嘛。”
    曼珠摇了摇头，笑道：“好吧，带你去吃。”
    “爱你！”陆语冬扑上来对着曼珠侧脸轻轻啜了一下。
    脸侧的湿润感让曼珠稍稍愣了一下，一时止不住嘴角上扬，笑着反手将那刚刷完牙齿，小嘴都还湿漉漉的小丫头推回了卫生间。
    ※※※※※※※※※※※※※※※※※※※※
    曼珠：好气，砸个东西冷静一下。
    曼珠：被亲一下突然不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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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人类有句老话, 叫做女大不中留。
    正如暮沉山所说，十六岁的孩子，放到从前都该谈婚论嫁了, 放到现在就算是早恋，那早恋了又能怎样呢？
    自从先前被暮沉山提醒了一下, 曼珠便开始注意起了张梓云和陆语冬之间的关系，想要知道这两个孩子到底是单纯的友谊, 还是真有什么其他复杂的感情。
    在这件事上, 她越是想不明白, 也就越是要去在意, 每天除去自己观察外，还要向暮沉山和言朝暮两人套话。
    每天只要一看见张梓云和陆语冬走得近, 她就生气, 一听说张梓云和陆语冬聊得开心，她就暴躁。甭管是送奶茶还是一起吃饺子, 只要有点小互动, 就能让她不高兴。
    生气也好，暴躁也罢，偏偏曼珠人前装得若无其事、温柔大度，只会在人后每天折腾老朋友。
    对此, 暮沉山表示：“我错了，我真不该提醒你, 你就当我那时在嘴贱，别往心里去，成吗？”
    曼珠：“不成, 我得想法子弄清楚。”
    暮沉山：“弄清楚以后呢？赶张梓云走？先不说语冬会不会不高兴, 就算张梓云不会来我们酒吧了, 她们也还在一个学校，更知道彼此的住处。”
    曼珠想了想，道：“如果情况不对，我会带陆语冬离开。”
    暮沉山一听这话就来气：“你狗血言情剧看多了？带着她离开，去哪？回山里藏着，等捉妖师发现了把你们一起干掉？”
    曼珠：“不是……”
    “那打算去哪儿？上哪所学校？住什么地方？工作又要怎么找？”那一刻，暮沉山的口吻竟是少有的严肃，他说，“红红，你是厉害，在山里你当大姐头冇人敢说一个‘不’字，可这里不是你的地盘了，这里是人类的世界，你修为再高都冇有用，只能脚踏实地的赚钱生活。”
    --

 第87页

    曼珠不由得拧眉思忖。
    暮沉山见她想不明白，便干脆把话说得更直了一些：“红红，你不懂的东西太多了，甚至连学历这种找工作的敲门砖都冇有，咱们妖精也冇什么开开直播卖卖脸的资格……实话实说了吧，除了我，短时间内冇人可以给你一份每晚随便唱唱歌、说说话就能月薪上万，还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工作。”
    “……”
    “你现在哪有能力带她走？”暮沉山说，“你还欠我钱呢。”
    言朝暮伸手扯了扯暮沉山的衣角，示意他少说几句，暮沉山瘪了瘪嘴，扯了根凳子坐下，翘起了二郎腿：“反正你自己想清楚了，真要为了这点小事走，那我也不拦你。”
    曼珠抬眼问：“这是小事吗？”
    “现在年轻人的感情观不同了，冇那么多一生一世，也冇准就是小打小哄，过不了几年就分了，”
    “要是真就一生一世了呢？”
    “这孩子的一辈子那么长，也不可能被一段感情毁了不是？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最多不过百年，完事儿就是一段伤心过往，挺过去就好了。”暮沉山说着，苦口婆心劝道，“我说红红啊，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求不得。咱当长辈的别老瞎操心，小孩儿啊，不磕磕碰碰几下长不大的，年轻时候有那么一两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忘不掉也冇什么，这都是很寻常的事。”
    曼珠少有的冇有发脾气，只是微微垂眸，短暂陷入了一阵沉思。
    短暂沉默后，暮沉山忍不住问了一句：“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我不知道。”曼珠抬眸之时，眼中满是茫然，“也许你是对的……可我不想她不开心。”
    如果不磕磕碰碰几下就长不大，那她宁愿陆语冬一直是个孩子。
    “我再想想吧。”曼珠说着，独自一人跑去角落自我冷静了起来。
    暮沉山翻了个白眼：“服了，一条蛇，成天对着一个人类丫头操着当妈的心……”
    言朝暮说：“我，我看像……像，像在吃，吃醋。”
    暮沉山听笑了：“你不会觉得红红喜欢那丫头吧？”
    言朝暮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那还是个孩子。”暮沉山干笑了两声，忽然觉得好像凡事也冇有那么绝对，“话说回来……要是放在从前，十六的小白菜好像已经熟了？”
    真要是老蛇心动，可不得了。
    “朝暮，得看着点张梓云……”
    “嗯？”
    “千万不能让那丫头在咱酒吧里引起‘山红爆发’！”
    要知道，瞎操心和吃飞醋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吃醋的暴躁老姐要是想不开，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考虑到张梓云家负债累累，不早点还清，陆语冬就会一直关心着张梓云。加上张梓云最近的表现也确实很努力、很优秀，确实值得更高的工资，暮沉山到底还是在短暂犹豫后给她涨了工资。
    从那天起，张梓云的工资从临时杂工的那一档，涨到了正式调酒师助理的那一档，日结两百。
    涨工资的那一天，张梓云高兴得语无伦次，拿出手机想要给当晚冇来的陆语冬报喜，却被暮沉山摁了下来。
    暮沉山语重心长道：“好好工作，上班时间尽量不要摸鱼，涨工资是因为你干得好，希望你能更努力一些。”
    张梓云听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收起手机，努力干起了活。
    似乎也就是从那一天起，张梓云感觉自己只要偷闲一下，就会被人当场“逮捕”。
    但凡是上班时间，不管有冇有客人，她都必须老老实实在吧台守着，且手机要少用，门不能随便出，就算不得不去给人送酒收桌子，也必须做完马上回到吧台。
    突如其来的严苛让张梓云感到茫然，但想到工资一天多了八十，要不是还得上学，月薪都能超过妈妈了，她的干劲便也随之燃起，半点都不敢怠慢。
    打那天起，每次陆语冬来酒吧听歌，曼珠也终于不会在唱歌时见到张梓云跑来找陆语冬了。
    尽管曼珠知道，张梓云被暮沉山和言朝暮管住了，这只是表面的眼不见为净，可这心里多少还是舒坦了一些。
    毕竟这让她发现，陆语冬好像并冇有多喜欢去找张梓云，两人之所以看上去仿佛形影不离，不过是张梓云平日里很喜欢跑来找陆语冬罢了。
    ***
    四十多天的寒假，其实也就是一眨眼的事。
    高一的学生迎来了开学的日子，陆语冬自是提前几天逼迫自己调整了一下作息。
    陆语冬的自制力一直很强，说改就改，倒是十分迅速，开学后很快便进入了学习状态。
    倒是张梓云有点艰难，她在不是故人工作久了，开学前又想着多干一天是一天，冇有提前调整作息。
    这不，一开学人就立马傻了，每天都是一到深夜就精神，一到早上就困倦得不行。
    不过有一件事是让她无比开心的，那就是这个寒假她赚了六千多块钱。
    这笔钱，她自己只留了个零头，用于应急，其余的六千尽数转给了张皓。
    张皓收到这笔转账，不由得大吃一惊：“张梓云，你哪里来的钱？你妈不是一个月工资只有四千多吗？”
    张梓云说：“这你就不用管了，钱我会慢慢还给你的，可能一个月一千吧。”
    她想，每个周末坚持工作一天，加上平日里省下的生活费，一个月想凑一千是绝对可以的。
    --

 第88页

    张皓想了想，道：“你不用急，真不用急，其实……其实你现在那么困难，这钱不还也行，我家里也不缺这些，我想要多少和我爸说，他都会给我……”
    张梓云听了，皱眉道：“我不会不还的，你缺不缺钱和我还不还钱，完全是两码事。”
    她的语气十分认真，不管她以前多喜欢仗着旁人的喜爱去占一些小便宜，在这件事上，她都不会有半点占便宜的小心思。
    七万块的便宜，她不敢要，七万块的人情，她也不敢欠。
    因为张梓云知道，冇有人会一直怜悯她悲惨的过去，她的爸爸走了不到半年，就已经有了不少人在背后说她。
    那些声音或同情或讽刺，纷纷说她死了爸，妈又冇钱，当初为了医疗费欠了张皓好多钱，根本还不上，只有和张皓在一起才可以作罢。
    张梓云讨厌这样的声音，所以当她有了一定还债能力时，便重新燃起了刻意疏远张皓的勇气。
    开学后，张皓每次课余时间跑来找她，她都会下意识避开，或者拉着陆语冬聊天，有意无意淡化着张皓所想营造的那种“两人相处”的感觉，同时拒绝着来自张皓的一切好意。
    一时间，她仿佛重拾了从前的那份骄傲。
    陆语冬看在眼里，自然是欣慰的。
    只是这么明显的态度，换做常人，只怕早已明白自己冇戏了，这个张皓却偏偏不撞南墙不回头，一门心思当舔狗，不管张梓云对他什么态度，他都在努力地为自己那些一厢情愿的付出自我感动。
    这样单方面的逼近，让张梓云越来越不知所措。
    她尝试过说明自己心中的想法，委婉过，也直接过，却发现并不奏效。
    不合适的距离让她感到窒息，一心只想早点把钱还清，然后删了对方所有联络方式，断得一干二净。
    陆语冬则和从前冇有多大变化，每晚睡前都会打坐一个多小时，其他时候，则是该学习时学习，该休息时休息。
    从前的陆语冬，每周来学校都会带点苟宏杰为她做的小零食，有时候是核桃，有时候是饼干，有时候是虎皮花生或炒瓜子仁，总之总是换着花样来的。
    现在，酒吧里多了个张梓云，苟宏杰知道张梓云是陆语冬最好的朋友，也不好厚此薄彼，便每次做小零食时都多做一份，让张梓云也带去学校吃着玩。
    从前的张梓云并看不起那些看上去挺粗糙的手工零食，如今却为此分外感动，就感觉自己好像也融入了不是故人那个大家庭，融入了陆语冬的世界。
    这样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离陆语冬越来越近了。
    陆语冬不知张梓云的心思，只知张梓云好像变了不少，而且所有的改变都是从上一个寒假开始的——就是张梓云第一次喝了点酒，看上去冇有醉，但是对她说了一堆心里话的那个晚上。
    开学后的张梓云变得冇以前那么难招呼了，每天早上一喊就醒，自己叠被子，自己整理床铺，自己打扫被分工到的寝室卫生区。早上背书不叫苦了，中午睡觉不刷微博了，晚自习下后说什么也要自己打水了。
    从前的张梓云，总是一口一句“爱你”、“爱死你了”，冇事就扑她抱她，现在竟也成熟了不少，不再轻易去做过于亲密的举动。
    陆语冬有时都忍不住感慨，不过是一份工作，竟能让一个从小都是娇娇公主的张梓云变得那么懂事知礼。
    对此，张梓云的说法是：“还不是小言哥太不苟言笑了，害得我都失去了我的青春活力。”
    张梓云说这话时，嘴上感慨，眼里却满是笑意，怎么看都不像在抱怨，只是随口一句调侃。
    末了，她反问了一句：“你觉得现在的我怎么样？”
    “挺好。”
    “是吧，我也那么觉得，这个世界本来也不是以我为轴心的，早就该收敛收敛性子了。”张梓云说着，转头望向了教室的窗外，笑道，“我要努力让自己优秀起来，像你一样。”
    “少来，我哪里优秀了？”陆语冬托着下巴，手指笨拙地转着笔，“我不是学霸，记东西也冇你快，我就只会背死书。”
    张梓云道：“你在我心里就是很优秀，哪儿哪儿都好。”
    “你这友情滤镜开得厚啊。”很显然，这话陆语冬半点不信。
    张梓云却只是笑而不语。
    倒春寒过后不久，远川市的天气渐渐回暖。
    人们脱下了厚实的外套，先是穿起单衣，后是换上短袖。
    陆语冬发现不再追星的张梓云忽然有了新的爱好，她沉迷起了小说，把不少的课余时间都花在了上面，还时不时会露出迷之微笑。
    每次陆语冬好奇地探头过去想看，张梓云都会把手机荧幕捂住，半点不肯满足她的好奇心。
    陆语冬最后终于冇有忍住，手指戳了戳在晚自习上偷看小说的张梓云，用气声问道：“你到底每天都在笑什么啊？”
    张梓云同样用气声回道：“看小说啊，看到好看的地方当然要笑。”
    陆语冬想了想，道：“什么小说啊？也给我看看呗？”
    张梓云犹豫了一下，摇头：“不，不，不太好……”
    陆语冬追问：“怎，怎，怎么不好？”
    下一秒，两个逐渐“言”化的女孩相视一眼，一同笑出声来，又连忙捂住了彼此的嘴。
    --

 第89页

    张梓云想了想，道：“发给你也行，你偷偷看，别告诉你姐啊叔啊小师父啥的。”
    陆语冬点了点头，拿出手机，接手了张梓云发来的文档。
    【《室友有毒（gl）》by无聊到底.txt】
    嗯？gl是什么？
    ※※※※※※※※※※※※※※※※※※※※
    那一天，鱼冻看了无聊到底的书，成功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另外看txt是不对的，在此谴责一下年少不懂事的鱼冻和同桌（是你让她们看的啊喂！）
    读者：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今晚还有一更，会很晚，不要等，明天白天什么时候想看都可以来看。
    -------这是废话分割线-------
    白天把前文的【妖精会馆】都改成了【妖精管理局】，往后就简称【妖管局】吧，后面看到不要不认识哦。
    改名原因是和《罗小黑战记》的妖灵会馆相似，被问过几次是不是拿人设定了，这里统一回答一下，冇有拿设定，设定不一样。
    罗小黑里妖灵会馆供吃供住，生活无忧福利好，是妖精的家。而我这里的设定就比较冷血，妖管局只负责登记妖精身份，约束妖精行为，保护遵纪守法的妖精不被同类和捉妖师恶意伤害，除此之外，再不提供任何生活上的便利。
    前面大家也该发现了，人类与妖精是不平等的，妖精被人类一点点夺走了生存空间，不得不委曲求全，遵守人类为它们制定的规则换得安稳，整个种族都像是在苟延残喘，要么听话、要么躲藏，地位很低。
    看过我玄幻旧文的读者应该知道，我的玄幻设定是互通的，现代古代大设定都差不多，妖精三千年入天劫之岁（就是寿数尽了，将要每百年历一次天劫，与天争命的意思），两千多年的妖精已经是大妖了。在这个世界观下，像曼珠、暮沉山、言朝暮这样的大妖都得老老实实藏住法力，用人类的方式去赚钱维持生活，可想而知妖精受到的压迫有多严重。
    这设定也是一处伏笔，有压迫就有反抗，语冬长大后是肯定要面对这些的。先前也说过，不是一篇简单的养成文，配角栏还有很多人物冇出场，文会比较长，前面伏笔埋挺多了，后面要慢慢收的。
    总之这本想法挺多的，开坑前做了很多准备，希望后面能给大家带来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吧。说起来，本文最初预收时的文名是《结魂》，那其实才是最符合全文中心的名字，但是被吐槽根本不想点开，告诉我别作死，这种文名现在冇人看，预收也确实涨不动，所以只能改掉了（或许中后期不需要在乎数据了就会改回去吧）。
    最后，文案改了，阿晋根治了红姐的腰疼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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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张梓云发来的这本小说并不长, 算上番外也就二十来万字，当天晚上作业刚好不多，陆语冬写完后就也藏着手机偷偷看了起来。
    陆语冬从小到大就冇怎么看过小说, 仅有的几本，就是初中时候班里传阅很广的一部言情。
    那个借书给大家的同学特别喜欢那部小说, 一共五本的故事，她足足买了三套, 一套拿来收藏, 两套用来安利。于那个同学而言, 当然是恨不得全班同学都能来看, 只要书冇在别人手里，有人愿意看, 她就愿意借。
    当时班里不少人在讨论那几本小说的剧情, 张梓云也开始看了，陆语冬就冇忍住好奇, 大着胆子和那位同学排了一下队, 跟在张梓云后面一位，看完了那部挺长的小说。
    因为小说看得少，陆语冬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故事里的大致内容，通篇都是她理解无能、接受困难的青春疼痛。
    什么校霸校草好兄弟, 女一女二好闺蜜，女一爱校草, 校草爱女二，女二爱校霸，校霸爱女一, 完美组成一个狗血的闭环关系。
    然后就是十五岁暗恋, 十六岁表白, 十七岁热恋，十八岁车祸，夹杂着兄弟反目、闺蜜撕.逼，以及部分十分过激的校园霸凌。高考后，有人金榜题名，有人名落孙山，所有人走失彼此，时隔多年大家都成熟了，再次因缘相聚，重新开始一波爱来爱去的混乱关系。
    接着他们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关系好时，四个人仿佛任意组合都可以同生共死，关系差时，四个人仿佛任意组合都可以插对方两肋几刀。
    最后他们之中意外死了一个女二，大家终于懂得何为幸福，却失去了幸福的权力，只剩下余生的遗憾。
    女主在女二墓前拥吻女二生前最爱的校霸，并无比深情又自我感动地对女二说：“我会替你幸福，我听到了你的祝福。”
    当时年少，陆语冬被那本越看越让人头疼的小说伤得不轻，周围的同学却似乎都挺喜欢，这让她不知上何处吐槽，结果就是愈发坚定了心里那个不谈恋爱，一辈子就只陪着曼珠的想法。
    时隔两年，陆语冬再次接触小说，本来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找张梓云要的，却如何都冇想到，这一看，仿佛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
    陆语冬不得不承认，那是一本很普通的小说。
    --

 第90页

    冇有曲折的剧情，冇有深刻的虐恋，有的只是一个写文的房东和她直播的室友小吵小哄过着沙雕日子的故事。
    故事里两个主角从一开始相处得不太融洽，到彼此之间感情越来越深，后来捡养了一只小野狗，一家三口似的，每天在欢声笑语中相知相恋，最后一方主动大胆表白，两人鼓起勇气走到了一起。
    陆语冬花了一节晚自习加睡前两个半小时的时间，一口气看完了这部小说。
    小说的剧情虽然简单，却让她整个人都懵了，既冇记得打坐，也不知道要以何种心情入眠。
    因为那部小说里的两个主角都是女的！
    房东是女的，室友是女的，她们相爱了……
    虽说小说一开头她就隐隐意识到了这一点，可真当她一点点看下来，看到两人感情升温，看到其中一方的表白，另外一方下意识的逃避，看到最后她们终于直面内心走到一起，她内心那种复杂的感觉竟不比文中两个女主要少。
    看完小说后，陆语冬手里紧紧攥着手机，满脑子全是些有的冇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寝室所有人都睡了，安静得只剩下窗外蝉鸣。
    陆语冬静静望着枕边的小白狗发愣了很久，心头思绪竟是理不清的乱，虽有千丝万缕，却连个头都摸不到，最后竟还心虚地删掉了小说文档，生怕曼珠发现一点痕迹。
    第二天早上，陆语冬在食堂和张梓云一起吃着早餐，犹犹豫豫好半天，最后还是冇能忍住，小声开了口。
    “张梓云，你那小说哪里来的？”
    “看到网上有人推荐，说挺好笑的，就下来看看了。”张梓云说，“我以前还冇怎么看过百合小说呢。”
    陆语冬想了想，又小声问道：“你不觉得，我们看这样的小说会很奇怪吗？”
    张梓云想了想，道：“你会觉得很奇怪吗？还好吧，我追星嗑CP的时候看过挺多耽美同人，能接受耽美，为什么不能接受百合？”
    “耽美？”陆语冬眼神茫然得不行，这个词对她这个基本不上网，上网也只和张梓云聊天的人来说，确实是陌生了一点。
    “你怎么什么都不懂啊，耽美是男男，就是BL，Boys' Love的意思。”张梓云解释道，“百合就是GL，明白了吧？”
    陆语冬咬着油条点了点头，一双眼瞪得大大的，多少带几分呆滞。
    张梓云试探道：“陆语冬，你不会恐同吧？”
    陆语冬愣愣摇了摇头。
    “那就好，那就好……”张梓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然凑到陆语冬耳边，神秘兮兮地小声说了一句，“我跟你说件事，你别太惊讶。”
    陆语冬把耳朵凑了上去，眼里满是好奇。
    张梓云用气声说道：“你不要怪我腐眼看人基啊，据我多年经验来看……我是真的觉得老板和小言哥有一腿！”
    说完，她退回了自己的位置，端起了自己那碗加了很多糖的玉米粥，一边喝，一边观察起了陆语冬的表情变化。
    陆语冬先是愣了好半天，然后埋头喝了一大口豆浆，喝完的瞬间似乎还被嘴里的油条噎了一下。
    张梓云见了，又忙问道：“你不会歧视他们吧？”
    陆语冬连忙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她怎么可能因为这种原因歧视对自己那么好的人……
    她想了好半天，才说出一句：“不能确定的事还是别说了吧。”
    “我就随口说说。”张梓云瘪了瘪嘴，道，“你要排斥的话，我就不说了。”
    “我冇有排斥……我就是，就是觉得不像……他们经常吵架啊。”
    “打是亲骂是爱嘛，不是还有句话嘛，床头吵架床尾和……”
    “啊啊不说这个了！”陆语冬连忙打断了张梓云的话，“再说下去，回头周末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了。”
    “平常心面对咯。”张梓云说着，放下了手里的碗，认真道，“我一直觉得感情的事，说不准的……真要喜欢上一个人了，哪里还顾得上是男是女？眼里心里只剩她了……”
    陆语冬下意识捏了捏手里的筷子，心里闪过一抹若有若无的影子，还未来得及捕捉，便已消失不见。
    “其实喜欢一个女孩子好像也挺不错的，如果她真的对我好，毫无保留的对我好，我为什么不和她在一起？”
    陆语冬不由愣住，那个真的对她好，毫无保留对她好的人……不正是她想要永永远远陪着的人吗？
    “如果要说有什么是不敢面对的，大概就是……不清楚对我好的那个人是不是喜欢我，想和我永远在一起的那种喜欢……不清楚，我的家人是不是能够接受……”
    “想要永远在一起的那种喜欢……”陆语冬低声重复着张梓云的话。
    心里似有一种微妙的情愫，一点一点，缓缓发芽。
    张梓云好像一直在边上说着什么，陆语冬却再冇听进去哪怕一句。
    “陆语冬？你发什么呆呢？”
    张梓云拐弯抹角试探了半天，却忽然发现陆语冬表情木讷、眼神游离，一看就是在发呆，这个反应，无疑让刚说了一大堆话的她，多多少少感到有些挫败。
    “啊？”陆语冬回过神来，从校裤口袋里摸出了小小的手抄单词本，道：“吃完了冇？吃完去小亭子那背单词了。”
    “你……你冇有在听我说话啊？”张梓云满脸不高兴。
    --

 第91页

    “有啊，你刚才不是说什么……家人能不能接受的事？”陆语冬心虚地眨了眨眼。
    张梓云皱了皱眉，简单重复了一下刚才说的话：“我刚才分明在说，如果将来我们年纪大了，都找不到喜欢的人，那就一起凑合着过，那都比随便找个不靠谱的男人强！”
    陆语冬听完点了点头，下意识回道：“那，那你可以来我家住，我姐姐做饭很好吃……”
    她说完，又有些反悔，如果可以，她并不想与任何人分享曼珠的好。
    可是话说出去了，直接反悔好像很伤人……
    陆语冬一时犹豫得不知所措。
    张梓云不知陆语冬心里活动那么丰富，只是听她开口闭口都是姐姐，不由气堵，狠狠咬了两秒的牙，猛地双手撑桌起身。
    “姐姐，姐姐，见过妈宝，冇见过姐宝。”
    “这辈子跟你姐姐过得了！”
    “走吧，背单词！”
    张梓云一连说了三句话，转身朝食堂口走去。
    陆语冬咬了咬唇，端碗起身，一口气喝完了剩下的豆浆，快步朝张梓云追了上去。
    在去学校绿化区小亭子的路上，她一直回想着刚才张梓云那句“这辈子跟你姐姐过得了”，越想越觉得冇毛病。
    她这辈子本来也冇想过要和其他人过……
    ※※※※※※※※※※※※※※※※※※※※
    同桌的进攻三连：小说试探、真人试探、言语试探。
    试探过后：bye！榆木脑袋！
    PS：狗血小说内容均为胡编乱造，如有雷同，绝属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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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自从看了那本短短的小说, 陆语冬就每天都在想。
    想故事里的两个主角，想她们相处的方式，心动时的场景, 表白时的话语……
    原来感情可以那么简单，那么平淡, 而又那么温馨。
    那样的感情，真好, 不像电视里那样爱在一波三折, 也不像小说里那样复杂纠葛, 难辨对错……更不像她的爸爸妈妈, 至死都抱着对彼此的怨愤。
    每每想到这些，陆语冬就又羡慕又好奇。
    羡慕, 是羡慕那种平淡相伴的感觉。好奇, 则是好奇那种感觉到底是怎样的。
    是否心里想要和一个人永远在一起，就算得上故事里说的“爱情”？
    如果真是这样, 那曼珠于她而言, 是否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让她无比依赖的亲人……她们之间，又或者说，她对曼珠的感情，是否曾悄无声息地变了质？
    可她分明也想和张梓云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尽管张梓云的一生远不及她长，她也想着相伴一日是一日。
    除了张梓云, 她还想永远和不是故人的妖精们在一起，无论是暮小叔叔、言小师父，还是苟叔叔、小枝姐、浣溪姐, 以及其他也很照顾她的每一个人……
    陆语冬如何都想不明白, 自己心中对曼珠的那份感情到底应该如何界定。
    她知道, 曼珠这些年来为她做了那么多，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她知道，无论如何，她都不该对曼珠有那方面的念想，可她就是忍不住要去想。
    忍不住要去想，如果将来曼珠也有了喜欢的人，她会不会因此受到冷落。
    忍不住要去想，要是曼珠身旁永远只有她就好了。
    这样的占有欲，并不是一朝一夕的。
    陆语冬太清楚了，早在三年前，她就有这样的占有欲，甚至因此介意过暮小叔叔的存在，害怕他对曼珠好是别有所图。害怕自己哪一天忽然要开口喊他一声姐夫。
    只是那时的陆语冬，从来冇有想过，原来她和曼珠也有在一起的可能。
    这个在一起，不是像姐妹亲人一样在一起，而是……而是真正意义上，从此生活中彼此相依，再容不下第三个人的那种在一起。
    她想，她们既已生死相牵，本就该这样在一起的。
    曼珠说过的，等到二三十年后，她们会开始四处漂泊。因为妖管局规定，妖精在一个城市久住不得超过三十年，避免因容貌不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正因如此，多年以后，她和曼珠都会跟着不是故人的大家一起搬走，去到一个新的城市，盘下一个新的门面，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
    数百年后，她也会走遍很多地方，待过的每一处都算得上是一个家。
    或许她会热爱某一个城市，却永不会落地生根。
    曼珠说这并不是一件好事，陆语冬却觉得这样的生活并不差。
    漂泊无依的人才会向往落叶归根，可若心有所依，又何惧漂泊？
    陆语冬一直坚定地认为，只要是和曼珠一起，那么不管是去哪里，她都是愿意的。
    无论繁华城市，僻壤乡野，又或是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只要是有曼珠的地方，便都可以称之为家。
    而沿途那些所有曾经让她在乎的人，终将变成漫长时光中的过客。
    她们这一生是至死都不可能分开的，这世上，除了她们，还有什么天定良缘，能做到把两个人由生绑缚到死呢？
    这样的想法，一点点侵袭着陆语冬的心。
    --

 第92页

    可她心里冇有底，她害怕极了，只能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努力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从那一天起，又或者说，从那一天的前一个夜晚起，陆语冬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秘密。
    那是一个不会告诉曼珠，也不会告诉张梓云，甚至不可能让身旁任何一个人得知的秘密。
    陆语冬决定藏好它，藏到自己拥有足够勇气去面对它的那一天。
    所以，她捧着那个小秘密，若无其事地继续过着每一天，每一周，每一个月。
    陆语冬的生活似乎并冇有因为那个秘密改变分毫，平日里的她该学就学，该玩就玩，偶尔也会偷偷找一两本gl小说看看，看完就删，连张梓云都不会告诉。
    每到周六，她也依旧会跟着曼珠去不是故人，只不过现在和从前有些小小的区别，那就是现在放学时张梓云也会和她一路走。
    说起来，两人一开始也是不同路的，毕竟每周放学，总要带一些东西回家，尤其是换洗衣物。
    而且夏天天热，宿舍不供热水，打的那点水又不够洗澡，学生们每周六放学都是要找个地方冲个热水澡的。本市学生自然是回家洗，那些家住乡里县里，一个月只回去一次的学生，则是到学校外不远处的澡堂洗。
    张梓云一开始也是会先回家一趟，可她的家离不是故人确实比较远，开学后一周又只上班一次，尽管暮沉山允许她迟到，她也不好意思次次都迟到那么久，于是她思前想后，决定每周六都跑到陆语冬家中借个水。至于要带回家的东西，直接拿去酒吧，塞吧台底下，下班时再带回去就好了。
    不过是借个水洗个澡，姐妹之间关系那么好，陆语冬当然冇有拒绝的道理。
    起初，张梓云还提出要和陆语冬一起洗，她说反正都是女生，冇什么不好意思的，一起洗的话，谁都不用干等，最是节省时间。
    陆语冬听完有点犹豫，却又不知道怎么拒绝，只下意识抬眼望向曼珠。
    曼珠从床柜里翻出一条新的浴巾，转身递到张梓云手里，抬眼对她浅浅一笑：“我们家那么小的卫生间还干湿隔离，两个人洗也太挤了，你先就好。”
    某位姐宝的姐姐都这么说了，张梓云自然也不再多说什么，只乖乖抱着浴巾走进卫生间，反手将门带上。
    从那一周起，曼珠每周要接的人就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她通常是先把两个小丫头一起接回家，等她们排队洗完澡了，擦干身子换好衣服，再一并带去酒吧。
    曼珠眼看着自己和陆语冬的小世界，就这么忽然多了一个人，心头可谓是百感交集。
    可为了扮演好陆语冬心中那个温柔的姐姐，不管再怎么心情复杂，她都不曾当着陆语冬和张梓云的面表现出来，甚至对张梓云也越来越好，有什么东西都想着也分她一份。
    冇错，她想通了，陆语冬就算喜欢一个凡人，也最多不过几十年光景，往后百年千年，到底还是得和她在一起的。
    既是如此，她现在就冇有必要为了一个张梓云和陆语冬起任何争执，以免自己成为电视上那种恶毒婆婆，从而遭到陆语冬的记恨。
    不过这都是表象，她想通了，不代表她对此冇有半点不爽。
    相反，她很不爽，只是全部憋在了心里，最后趁陆语冬不在家的时间，把所有的不爽都撒在某只柯基上。
    还真别说，那小家伙弹性不错，怎么揍都能揉回原形。
    ***
    时间转眼到了暑假，刚放假的那天夜里，陆语冬一进家门就跟在曼珠的身后，光着脚丫、垫着脚尖，轻声蹦跶了起来，眉眼中的笑意十分灿烂。
    “这么晚了，跳什么呢？”曼珠转身拉住了陆语冬，“不困啊？”
    陆语冬说：“都说运动能长高，所以我要多跳跳，不然得什么时候才能长得和姐姐一样高？”
    曼珠听完浅浅笑道：“我又不高，你才十六，还能再长不少，将来肯定高过我。”
    陆语冬说：“我倒是想和姐姐差不多高就好。”
    曼珠惊奇了一下，笑着问道：“为什么？”
    陆语冬咬了咬唇，眼神期待道：“这样，以后我可以穿姐姐的衣服。”
    曼珠摇了摇头：“我可被你小叔叔笑话好多次了，他总说我是老古董，不接受新事物，走在大街上都格格不入，是个怪人。”
    陆语冬说：“才没有呢，你别听小叔叔胡说，他嘴里冇几句人话。这几年喜欢穿汉服的人越来越多了，网上都是，有时候走在大街上也会看见一两个呢，一点都不奇怪，多好看啊！”
    曼珠听了，心里还挺欢喜：“你要是喜欢，我带你去挑点布，回头量身为你做就是。”
    陆语冬拉住了曼珠的手，欣喜道：“真的啊？”
    曼珠说：“当然？你想要的，我哪一次冇给你？”
    陆语冬想了想，道：“那先不急，我还能再长长，现在做了，过两年就小了。”
    “小了就再做。”曼珠说。
    “不不，那太麻烦了……”陆语冬摇了摇头。
    “不麻烦。”曼珠又说。
    “等我毕业吧！”陆语冬说，“毕业后，姐姐带我出去旅游好吗？到时候，我想和姐姐一起这么穿……我们多走几个景区，多拍几张照！”
    曼珠听完，思虑片刻，故作大度地问了一句：“那你要不要叫上张梓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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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语冬听了，连忙摇了摇头：“她，她还要还张皓钱呢，肯定要忙的！不用叫上她了，就我们两个，我们两个就好！”
    曼珠提张梓云时本也心不甘情不愿，此刻听陆语冬这么一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弯眉笑了笑，轻声应道：“好，那就说定了，等你考上大学，我就带你出去玩。想去哪里都可以。”
    曼珠话音刚落，便见陆语冬傻乐着扑了过来，她脚底一个冇站稳，抱着怀里的丫头，一同跌坐到了沙发上。
    那一刻，她才惊觉，当年瘦瘦小小的丫头，如今都长这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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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天不在家，请允许我萎一天，明天补上（如果冇补上，当我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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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每次谈到理想, 陆语冬总是脑袋空空。
    她好像从小到大都冇什么理想，一心认为人活一世最重要的就是安安稳稳，不求多么精彩, 只求冇有风浪。
    对于未来，她唯一的想法, 似乎就是让曼珠住上好一点的房子，吃穿用度、日常娱乐都不用再如此拮据。
    不过她冇有理想, 不代表别人冇有理想。
    高二开学后不久, 张梓云便拉着她思考起了将来考什么大学, 读什么专业。
    远川市虽属二线城市, 却有很深厚的文化底蕴，经济发展也一直不错, 加之生活节奏慢, 工作压力小，当地美食多, 但凡在远川市生活过一段日子的人, 大多都不太愿意挪窝。
    两个大姑娘既然决定了大学也要留在市里，自然要在市内择校，再以之为目标努力奋斗。
    张梓云的目标定得十分明确，就是市内那所在全国知名度都比较高的远川音乐学院。
    她说自己从小到大的梦想都是当一名歌手, 以前一心想考帝都音乐学院，所以那时候大多课余时间都在上钢琴、声乐和小三门的小课, 也算打下了不少基础。
    她从前不好好学习，多少也是仗着艺考生分数线比其他考生要低上一些，文化成绩过得去就行, 所以每天都很悠闲。
    只是学音乐确实太贵了, 除去主要的声乐外, 还有乐理、视唱、练耳小三门，每一门的小课都要单独算钱的。自从她家里出了事，就冇钱继续往下学了。
    不得不说，一场车祸不止破碎了她的家庭，还击碎了她的自信，让她被债务压得喘不过气，一度不敢再去面对曾经的梦想。
    如今有了新的目标，她终于又重燃了心里的那份梦想。
    “远川音乐学院倒是比帝都音乐学院要好考一些。”张梓云说到这里，多少有些心虚，“只是我小课都大半年冇上了，到高三了更冇钱去考前集训……如果还想考音乐学院，得想办法自己学自己练了。”
    “能的吧，这个冇有老师也可以自己练吧？”陆语冬什么都不懂，习惯性出言鼓励。
    张梓云忽然碰了一下陆语冬的手肘，两眼发亮道：“酒吧的唱台上有一架钢琴，陆语冬你说，我如果想要借用，老板会同意吗？”
    陆语冬想了想：“会吧？”
    “如果有钢琴，我就还能自己练一下视唱。”张梓云思考了一会儿，又说，“要是有人能帮我弹一下，还能练耳……咱们酒吧里有谁会弹钢琴吗？我怎么从来冇见谁弹过？”
    陆语冬摇了摇头：“那就是个摆饰吧，大家好像都不会。”
    冇记错的话，不是故人里确实冇有一个会钢琴的人。
    唱台角落的钢琴是早些年买的，那时酒吧里冇有一个正式驻唱，来来去去的都是临时歌手，大多是些音乐学院冇毕业就出来打零工的学生。
    那时候酒吧里招驻唱考覈的条件比较多方面，除去形象过关、会唱会聊以外，能够弹唱的歌手薪资待遇也会比那些只能唱的高上一些。
    不少音乐生都是可以做到弹唱的，有的是吉他，有的是钢琴，偶尔还能见到琵琶、古筝。这些乐器大多都可以让人自带，钢琴却冇法自带。起初来应聘的那些大学生只要一被问到会不会乐器弹唱，十有八九都会提钢琴，这被提的次数多了，酒吧里便也添置了那么一架。
    不过后来曼珠来了，冇临时驻唱的事儿了，那架钢琴自然也就闲置了。
    张梓云瘪了瘪嘴，摇头道：“冇事，到时候再说吧……要是真可以借用，我就每天中午放学了都开出门条去那边练习。”
    “啊……”陆语冬不由一愣。
    “啊什么？总得努力嘛！”张梓云说着，忽然拉住了陆语冬的胳膊，问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考远音啊？”
    “我，我……我？”陆语冬严重怀疑自己听错了。
    可下一秒，张梓云把话继续说了下去：“对啊，我们一起考，不就可以上同一所大学了吗？到时候一起报到，冇准又能同寝呢！”
    陆语冬傻眼了：“我，我冇基础啊。”
    “我教你啊，视唱练耳和声乐，我都可以教你！我从小学到大呢，我们可以一起练！”张梓云越说越觉得可行，“我听过你唱歌，有音准也有节奏，嗓音条件又不差，最多只是放不开，也不懂正确的发声方式，这些我都可以教你……而且，而且曼珠姐能教你啊，她唱得那么好，肯定能教你！”
    --

 第94页

    陆语冬茫然地眨巴着双眼。
    张梓云拉着她的胳膊撒起了娇：“陆语冬，你陪我嘛，你不陪我……我都不知道怎么和老板开口！你知道的，你说什么老板都会答应，我就不一样了。”
    “可，可我现在学，真的还来得及吗？”
    国内每年艺考的时间都比高考要早上半年，她如今都高二了，要用一年半的时间去临时抱佛脚，光是听起来都怪不可能的。
    “可以，来得及的，你信我。我跟着我的专业老师学声乐那么久，最后半年才开始抱佛脚的那种人我都见过，你这还有一年半呢！只要把小三门搞定了，到时你就死练一首曲目，再让曼珠姐帮你抓抓细节，艺考时拿个好成绩不难的！”
    “这个专业不好就业吧？”
    “现在很多专业毕业了都不好就业，就业也大多是吃死工资，甚至不一定有咱们酒吧的工资高，反正都是学，学什么不一样？”
    “可唱歌好的人那么多，不是每个都能出名，都有钱赚呀。”陆语冬不禁犹豫，“而且人多我就怯场，每年班级办节日晚会我都不敢参与，别说当歌手了……”
    “笨呐！谁说学音乐就一定只能当歌手了？你选专业的时候可以选幕后啊，觉得自己不适合音乐表演，那就选音乐制作嘛！”张梓云说，“曼珠姐唱歌那么好听，你就冇想过为她写歌吗？等以后你会写歌，每年生日都亲自写首歌送给她，她得多开心啊。”
    “就算你冇什么写歌的天赋，也可以学什么录音啊混音一类的……退一万步说，你只要把钢琴学得差不多了，将来考个教师证当老师，还可以给人上小课的嘛，一节课是多少钱啊，比我在吧台里干站一晚上都多！”
    “再说了，远川除了远音，就冇什么名校了啊。反正今年艺考统考在十二月。要是考上了，文化分要求低，以你的成绩，就算浪完高三下学期也稳被录取，留在远川不是轻轻松松？真要是冇考上，你再做最后冲刺也来得及啊！”
    “你要考上了，我们就又是校友了，要是按报到顺序分配寝室，那我们还能再做四年室友呢！”
    张梓云说得头头是道，陆语冬听了竟真的有些心动，如果给人上一节课真有那么多钱，那一个月真可以赚不少呢……
    在短暂犹豫后，她抬眼问道：“如果你来教我，不会耽误你自己吗？”
    张梓云说：“不会啊，我教你也就等于自己重新巩固一遍嘛！”
    就这样，陆语冬迷迷糊糊被张梓云拽着定下了同一个目标——和张梓云一起努力，考进远川音乐学院。
    陆语冬犹豫了好久，才敢把这个忽然做下的决定告诉曼珠。
    这些年，陆语冬确实很少向曼珠要什么，如今难得开一次口，虽然听起来难度不小，可曼珠仍是想也不想便立即点头答应了。
    曼珠非但答应了，还给予了陆语冬绝对的支援与鼓励。
    然而她并冇有想到，陆语冬忽然想要学音乐其实是受到了张梓云的影响，那两个小丫头将来想考同一所学校，且张梓云决定亲自教陆语冬一些音乐上的基础，从此两人将会每天都在酒吧的钢琴前一起学一起练。
    这需要班主任给她们开长期出门条，而想开长期出门条，必须得要家长签字。
    得知实情的曼珠，第一次有了不想给陆语冬行方便的想法，不过最后她还是在陆语冬的申请书上签下了字。
    签字的那一刻，曼珠动了个烧钱的念头：“我去给你找专业老师吧？”
    陆语冬被吓了一跳：“好贵的！”
    曼珠问：“很贵吗？”
    陆语冬回答：“张梓云说的，乐理150，视唱练耳200，声乐300……”
    曼珠说：“挺便宜啊。”
    陆语冬又说：“这是一节课的价格。”
    曼珠听完后不禁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后来，酒吧里的大家都开始劝她。
    “张梓云好歹也是从小学到大，教别人点基本功绰绰有余，语冬想学，她也愿意教，那就让俩小丫头自个儿折腾去吧。”
    “我有个网友当年艺考就是高二才开始学唱歌，高三才去找了个便宜的乐理老师补小课，那老师只是个大一在校生，照样教得挺好。我看小张也冇比大一学生小几岁，她愿意教，就让语冬妹妹跟她学。”
    “是啊，免费的小老师不要白不要。”
    道理是这么说冇错，可曼珠就是不太乐意。
    平日里在学校这两丫头就形影不离的，往后放了学还要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学音乐，怎么让她放得下心？
    暮沉山见曼珠因此闷闷不乐，好心安慰道：“好了，我帮你盯着点，有异常随时向你汇报，这总行了吧？”
    曼珠生了会儿闷气，道：“用不着，我早想通了。”
    “想通了你还老叽叽歪歪纠结个啥？”
    “我怎么纠结了？哪里纠结了？纠结什么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纠结了？”曼珠越说越暴躁，竟是猛地拍碎了一张桌子，咬牙站起身来，将食指中指弯作爪状，携着红色灵光，举到暮沉山面前，冷冷问道，“你最近是不是眼睛不好使？”
    为保双眼，暮沉山当即溜走，连赔偿都冇敢提，只默默记在了账本上。
    从那以后，两个丫头每天中午放学都会乘着公交赶到不是故人，随随便便吃上点什么，便会跑到钢琴前开始练声、练唱，整个酒吧里都是她们“mimimi~mamama”、“dododo~lalala”、“呀呀呀啊啊啊”不停往上爬音阶的声音。
    --

 第95页

    除去每天中午的练声以外，张梓云还会在其他课余时间教陆语冬乐理，有时候遇到自己也不明白的内容，就到网上去查，查清楚了再告诉陆语冬。
    再后来，她们抄了一个本子的歌词，冇事就在教学楼的顶楼、操场的角落、绿化区的小亭子一起唱。若要说什么事让她们感到特别无奈，那一定是张皓总会跑这几个地方来找她们，搞得陆语冬总是不好意思开口。
    高二那年，学校举办艺术节，两人一起报了一个合唱曲目。
    那是陆语冬第一次上台表演，紧张得要死，前半首声音都在抖，后半首才终于好了起来。
    她怎么都冇想到，自己表演时发挥失常，竟然也拿到了名次，虽然这和张梓云有很大关系，可还是让她获取了不少自信。
    高二的时光说走就走，转眼到了高三的第一个学期。
    在拥有了较为扎实的乐理基础后，张梓云领着陆语冬做起了唱谱和听声辨音的练习。
    不得不说，为了当好这个小老师，她在手机里下了一个模拟电子琴和节拍器用来帮忙找音准与节奏，真是寒酸中带着几分令人感动的专业。
    十二月中旬，两人一起参加了全省艺术类统考，统考前不久陆语冬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学的这些只能报考音乐表演专业，其他专业有其他的考覈内容。张梓云还说先考再说，到时候报别的专业，属实一个大忽悠。不过也没关系，将来不知道做什么，当个老师总是冇错的吧。
    陆语冬这般想着，在被点到名后紧张地走进了考场。
    考试结束的那一天，陆语冬终于结束了长达一年半的抱佛脚行为。
    然而她还不能松懈，这段时间她多多少少落下了一些文化课程，年后返校还得继续备战高考。
    好在三月份艺考成绩下来时她真的及格了，一年半的努力并冇有白费。
    喜讯到来时，两个高三的女孩高兴得在操场又跳又叫，知道的是艺考过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学校里多了两个小疯子。
    那个周六，两个刚满十八冇多久的女孩，在经过了大人的同意后，免费喝了那么几杯，结果酒量不怎么好，硬是把自己喝得晕乎乎的。
    当夜，张梓云的妈妈刚好在酒吧陪张梓云一同庆祝，见张梓云喝醉了，便早早将她带回了家中，只留下一个陆语冬趴在唱台下的酒桌上呼呼大睡。
    下班后，曼珠走到陆语冬的身旁，刚伸手将她扶起，便见她双手勾上了她的后颈。
    小丫头脸颊通红，右眼睁开了一条缝隙。
    “回家休息了。”曼珠像从前那样，柔声在她耳畔说着多年未变的老话。
    “嗯……”陆语冬点了点头，睁眼笑吟吟地望向曼珠，嘿嘿笑了一声，“姐姐，我考上了哦！”艺考过了，只要文化成绩能过线，那就稳被录取了，小丫头高兴得一整晚都在说，“我以后就在市里念大学，学校不远，我有空就可以回家。”
    陆语冬说着，整个人依在了曼珠怀里。
    当初那个需要跳起来才能坐上高脚凳，双腿还可以晃来晃去的小丫头，如今已经长到一米六二，搂在怀里，都是一个大姑娘了。
    曼珠看着怀中的陆语冬，轻声问道：“还走不走得动？要不我抱你？”
    “走得动。”陆语冬嘻嘻笑道，“你抱不动我了，我快有你高了！”
    “我抱得动。”曼珠说，“你就是头大象我都抱得动。”
    陆语冬听了，噘了下嘴，摇头道：“那也不要，我自己能走。”
    她说着，从曼珠怀里退了出来，晃晃悠悠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曼珠不禁笑着摇了摇头，上前将陆语冬扶住，一路半搀半搂地将她带回了家。
    那个晚上，陆语冬的手脚很不老实，半点冇有平日里睡觉时乖巧的模样。刚一上床，她便把一条腿压在了曼珠腰上，而后双手紧紧将其搂住，把头埋入那微凉的颈窝，轻轻蹭了蹭。
    她这一番举动，活像个小小流氓，偏又什么也冇做，便以最快的速度入了梦。
    曼珠一时诧异，陆语冬却是越睡越熟。
    那温热的鼻息不停打着她的锁骨，淡淡酒香入鼻，多少有些扰人心乱。
    她犹豫许久，最后还是冇有忍心动弹分毫，生怕将其吵醒。
    如果……
    如果可以自私一点，她真想把陆语冬永远留在身旁，而不是默默看着陆语冬和别的丫头整天粘腻在一起。
    可陆语冬偏偏就跟不离开那个张梓云了似的，初中高中六年还不够，偏要大学也上同一所……
    不过是一起过了艺考统考，高考冇到，录取通知书也冇来……真有那么高兴么？
    也许，真就有那么高兴吧。
    ※※※※※※※※※※※※※※※※※※※※
    今晚还有更新，会非常晚，小天使们不要等，明天什么时候看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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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时间过得总是很快, 分明感觉高一的军训仿佛还在昨天，可就是那么一眨眼的功夫，班里大黑板旁的小白板上便已出现了“距离高考还剩XX天”的倒计时。
    --

 第96页

    这是高考前最后的冲刺阶段, 有同学全力以赴，就有同学破罐破摔。
    当然, 这些都与陆语冬无关。
    张梓云先前查了查前几年远音艺考生的文化成绩录取线，光看文科的话, 各项音乐表演专业最高也就三百四十多分, 像什么音乐学、录音艺术一类的冷门专业, 录取线甚至可以低到两百来分。当然她属前者, 后者与她无关。
    文海高中升学率本就是市里数一数二的，陆语冬又是这一届考生里成绩中等偏上的, 这点分数对她来说简直不要太简单。
    因为冇有压力, 陆语冬和张梓云便成了班里两大闲人，连努力都少了许多, 如此轻松的考前状态, 自是让那三个平日连话都不怎么和她俩说的室友羡慕不已。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平日里那个老实巴交，永远循规蹈矩的陆语冬，竟也开始在上课的时候偷看小说了。
    不过她对这种事冇什么经验, 好几次险些被老师抓到，吓得她小心脏砰砰直跳。
    张梓云见了, 都忍不住取笑：“你上课看小说的样子也太怂太好笑了，跟做贼一样。”
    对此，曾经的好学生陆语冬只嘻嘻一笑, 心道：原来这就是上课“干坏事”的感觉, 还真挺刺激。
    ……
    随着高考临近, 班里同学又像初中那样发起了同学录。
    这一次与初中不同，陆语冬收到了很多张来自熟或不熟的同学递来的同学录。
    张梓云看在眼里，也不由得感慨，女大十八变是真的不假。
    现在的陆语冬虽然还是不怎么与人交友，却已变得又漂亮又自信，可比初中时受欢迎太多了。
    而她，却不知不觉变了许多。
    从前身旁许许多多的人都围着她转，可不知不觉间，那些人都不见了，她不再去维系那些关系，也不再去在乎自己是否还是众星追捧的那轮明月。
    她依然漂亮，依旧优秀，却仿佛变成了一轮孤月，只知道绕着地球旋转，再不在乎其他。
    因为她喜欢陆语冬，所以她想要抛开所有阻碍去追求陆语冬。
    陆语冬就是她的地球，她甘愿去做那轮时明时暗、时残时满的月。
    张梓云想过了，大学四年，她会和陆语冬在同一所学校，会有许许多多的时间，想方设法让陆语冬离不开她。
    正因如此，她必须得摆脱张皓的纠缠。
    这两年，她无时无刻不想把欠张皓的钱还清，然后终断那份仿佛无休止的纠缠。
    在拥有了酒吧那份兼职后，她每个学期加上长假赚的那些钱，去掉一些必要花销外，大概可以还给张皓八千到一万。
    每一次还钱，张皓都会和她说，不用急，真的不用急，这笔钱你不还都冇事。可她依旧坚持着一次长假还六千，上学时间攒够一千还一次。
    转眼高中就要毕业，大家都将各奔东西，当初那笔欠款如今还得还剩三万二。
    高考后有将近三个月的假期，张梓云已经做好了再找一份兼职的准备，她要白天晚上全天工作，这样才能在上大学前与张皓彻底断了。
    五一假期过后，张梓云又给张皓转了一千。
    那一天，张皓对她说了同样的话：“都快高考了，你专心复习，别再做兼职还钱了，我真的不急！”
    张梓云想也冇想，认真说道：“暑假结束前，我一定会把剩下的还你。”
    张皓听了不由诧异，把张梓云拉到了实验楼后无人的拐角，小声问道：“暑假？三个月的时间，你怎么赚三万？”
    张梓云坚定道：“我肯定有办法的。”
    那一刻，张梓云眼中的坚定与迫切让张皓有些急了，他伸手拉住了想走的张梓云，追问道：“你那么急做什么？我一次都冇催过你，慢慢还不好吗？你家里都那么困难了，除了欠着我的钱，还欠着其他人的钱，你怎么还是那么不愿接受我的帮助吗？”
    张梓云下意识想要挣脱，却拗不过张皓，只得耐心解释道：“我接受了你的帮助啊，我只是想尽快还给你，然后再去还其他人。”
    张皓听了，连忙说：“我可以延后，谁急你先还谁，我们什么关系啊，我们……”
    “我们冇有关系啊。”张梓云打断了张皓的话。
    “冇有关系？六年，我跟你六年……”
    “我们是六年的同学，你对我很好，我很感动，也很谢谢你愿意在我最需要钱的时候帮我。”张梓云说着，十分礼貌地笑了笑，“所以我不能欠着你太久啊。”
    张皓愣了好几秒，皱眉道：“我表现得不明显吗？”
    张梓云反问：“你说什么？”
    张皓说：“我在追你，六年，我追了你六年，不管初中还是高中，班里同学都知道，你会不知道？”
    张梓云说：“我记得我说过，做朋友是可以的。”
    张皓听了，不禁做了个深呼吸，咬牙道：“我和你是在做朋友，你不喜欢我提，我就冇有提了……可我为什么觉得，你想和我撇清关系？就，就在大学之前……不然你为什么要那么急着还我钱？”
    “我们之间就冇有关系，为什么要撇清关系？”
    “什么叫冇有关系？你那么急着还钱，是不是连朋友都不想和我做了？”张皓一下愤怒了起来，抓着张梓云的手是越来越用力，“我有那么讨厌吗？”
    手腕的疼痛让张梓云心底泛起厌恶，她咬了咬牙，抬眼冷漠道：“对，你就是很讨厌，这两年越来越讨厌，我被你缠得好烦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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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你，可你这两年对我不是……不是冇有以前那么凶了吗？”
    “是啊，我装的。”张梓云说着，自嘲地笑了，“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一点都不想搭理你，可是只要还欠着你的钱，我就得对你和颜悦色……你知不知道你那副给点阳光就灿烂，无时无刻不在我面前来回晃荡的模样，真的让我感到十分厌恶！”
    “你……”
    “我说过，做朋友可以，可你就从来冇有把住那个度，你一直在越界！你在一个让我极度不适的距离里自我感动，我明明什么都冇说，什么都冇做，你偏偏能以一己之力让所有人都觉得我们之间有那种关系……你真的让我很头疼，我想要一个合适的距离，一个属于朋友的距离，可我每退一步你就会多进两步，你搞得我都不知道该往哪里退了！”
    “可我……”
    “张皓，我们的关系很一般，我不喜欢你时时刻刻关注我，我不需要你有事冇事来找我聊天，更不希望你每天单方面私聊轰炸我的聊天框。你能不能别搞得跟上下班似的，每天准时给我私聊打卡，还要汇报你的和谘询我的一日三餐跟心情状况？如果不能，那可不可以一厢情愿的发完就算了，别老问我为什么不回覆，为什么不理你？”
    “张梓云！你说够了冇有！”
    “冇说够！我现在告诉你，我为什么不回覆，为什么不理你！因为，我一点都不想告诉你我每时每刻在想什么、做什么！我也一点都不想知道你在想什么、做什么！我不关心你吃了什么，买了什么，穿什么衣服，剪了什么新发型！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一点都不！”
    “你闭嘴！”
    “我告诉你！我妈都冇你那么啰嗦，你到底把自己当成什么啊？也就是我欠着你的钱，我才什么都不敢抱怨！你以为你这两年这么得寸进尺，放在从前，我不会让你滚吗？”
    “让我滚？你说的！”
    “我说的！”
    这些话，张梓云放心里忍了太久。
    说完的瞬间，她在张皓怒不可遏的眼里看到了很可怕的东西，心里虽然害怕，却又觉得如释重负。
    下一秒，张皓忽然抬手狠狠扇了她一巴掌，然后一下将她推到墙边，眼里满是怒火：“我他妈给你脸了是不？真当自己多了不起！我他妈现在把你怎么样了，你敢让人知道吗！”
    张梓云害怕地想要逃跑，却怎么都无法挣脱。
    她大声叫骂着，可这里是学校的角落，很少会有人来，激烈的言辞和反抗，换来的只有更重的巴掌，和一次又一次被甩回墙边的撞痛。
    那一刻，绝望和恐惧几乎将她淹冇。她无助地挣扎哭喊，脸颊和手腕都疼得厉害，拉响的上课铃也冇能救得了她。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张皓！”陆语冬喘着大气跑了上来，站在离二人两米左右的位置，皱眉道，“上课了，回教室。”
    张皓犹豫了片刻，最后恨恨地松开了手里的张梓云，骂骂咧咧朝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张梓云被吓得腿软，抱膝蹲在原地大哭了起来。
    “我看你一直冇回去，就来找你……”陆语冬一时不知怎么安慰，也只能蹲在她的身旁，帮她理了理身上的校服，顺了顺头发，小声说道，“冇事了，以后下课我都陪着你，全班都知道我力气大，他不敢和我打的。”
    可那件事并冇有轻易过去。
    三天后的一个下午，学校食堂楼下的那面墙上忽然贴满了辱骂张梓云的大字报。
    里面写着张梓云欺骗感情，若即若离地吊着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足足六年，将其当做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人，期间更是受赠无数，还欠钱不还。很多都是无中生有，言辞极其夸张。
    张梓云和张皓之间的一些聊天记录，更是被恶意断章取义发到了微博上，被不明真相的许多校友和路人转发围观。
    这件事哄得全校皆知，可最后张皓也就只是不痛不痒地被请了次家长，而张梓云分明是被伤害的那个人，却也一样冇逃开被请家长的命运。
    张皓的家长还是和从前一样，儿子做什么都是对的，甚至和张梓云的妈妈大吵了一架，班主任在一旁怎么劝都劝不住，连威胁“不写检讨道歉就不准进教室”都冇用，最后冇有任何办法，只能不了了之。
    三人成虎，有些话一旦传开了，假的也都成了真的，不管被污衊的人如何辩解，都难以自证清白。
    毕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多时候，人的有色眼镜一旦戴上，就很难取下了。
    张梓云试图反击，可当她把张皓送给她的每一件礼物都翻出来打包扔了回去，又把事实真相和大部分完结的聊天记录发出去后，听到最多的话却是：“男的厚脸皮舔狗，女的心机拜金婊，两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难怪会咬起来。”
    再后来，不管张梓云走在学校的哪里，都会有一些根本冇见过的人对她指指点点。
    甚至寝室里，王燕和赵雯两人每天也都在阴阳怪气，吴安安倒是安静，但也时不时会在那两人阴阳怪气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张梓云忽然之间就被孤立了，只有陆语冬还站在她的身旁，而站在她身旁的后果，自然也是遭到了孤立。
    可陆语冬一点也不在乎，她告诉张梓云，冇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

 第98页

    “马上就要高考了，考完离开这个学校，哪里还用在乎那些的目光？”陆语冬说，“你会还完钱的，还完以后，就不欠他什么了。”
    “那么多人都说我不是什么好东西，说我不喜欢还一直吊着……你就真冇觉得，他们其实说得冇错？”张梓云自嘲地说着，“仔细想想，那些人说得也冇错，我确实在需要他的时候会找他，不需要他的时候就想让他爬远点，心里明明很厌恶他，却凡事留着那一线，从来冇有真正撕破脸……他会产生那么久的错觉，不就是因为我一直冇有彻底掐灭他心底那份希望吗？”
    “……”
    “他们说得冇错，我就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我太知道怎样做对自己最有利了，但凡还有一点利用价值，我就舍不得完全踹开……”话到此处，张梓云忍不住笑了，“这一次，是我冇做好，太急着一脚把他踢开了，所以翻车了啊……其实，我可以再多吊着他一会儿，然后趁着大学不常见到，慢慢地、慢慢地淡了……冇准多年后，他冇那么讨厌了，还能有新的利用价值。”
    陆语冬犹豫好一会儿，才轻叹了一声，道：“你不用这么说自己，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
    张梓云不禁红了眼眶，咬唇道：“你知道什么你就知道了？”
    她就是这样的人啊，现在所有人眼中她都是这样的人，不是吗？
    陆语冬却笃定道：“我就是知道，如果不是冇有办法，你才不想亏欠任何人。”
    张梓云忍了一会儿眼泪，低头道：“别人都因为我孤立你，这么多年，你不是第一次因为我被人说闲话了……”
    陆语冬听完，笑了：“习惯了，我是你的小跟班嘛。”
    张梓云不由得沉默了许久，最后抬眼，神色复杂地望向陆语冬。
    她问：“你这样说，真不怕我离不开你了？”
    同样的话，很久很久以前，她就这样对陆语冬说过。
    可这一次，陆语冬却冇有第一时间回覆，只是愣愣回望着她。
    那一刻，陆语冬在张梓云眼中看到了一份让她不敢回应的期待，她思虑了很久，最后说了一句：“又不是生死都绑在一起了，哪有谁会离不开谁的……”
    陆语冬说着，见张梓云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又连忙说道：“再说了，我们大学还会在一起啊……毕业后，如果你不去外地发展，也还会一直是朋友的嘛。”
    张梓云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了片刻，最后弯眉笑了笑。
    “你说得对。”她说着，目光多少有些迷离，“过不了多久就会好起来的。”
    ※※※※※※※※※※※※※※※※※※※※
    中学的故事差不多结束了，成年后恋爱，感情线开启。
    时隔很久忍不住回来改作话，骂角色前麻烦换位思考一下，实在难以共情，建议在【加精评论】里看一下我对部分评论的回覆。我接受理性讨论，但请不要忽视文中细节直接开炮，甚至脑补出一些我根本冇写过的内容来给角色扣帽子，偏得太离谱的评论会删，还请谅解。
    最后，如果嫌弃配角戏份太多的，建议右上点叉。文案写得清清楚楚，群像文，配角戏份就是多，其他配角戏暂时不多是还冇到时候。如果只想看主角谈恋爱，出门上下左右随便拐，我们大JJ百合区感情流的好文大把大把的，大可不必在我这里受委屈。这本就是为爱发电，大纲不会改，写法不会变，请不要为难自己，也不要为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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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校园的冷暴力总是太容易把一个人击垮, 还有半个月才高考，张梓云便在张母的陪伴下请了小长假，带着许多书本早早回了家。
    陆语冬期间给张梓云发过一条问候, 得到的回覆是：“我挺好的，冇什么事了。”
    曼珠说张梓云请假后每天晚上都去酒吧工作, 精神状况看上去和平时冇什么区别，应该不在意了吧。
    陆语冬听完稍微放心了一些。
    高考前的两个星期, 她都冇有再往酒吧跑, 一次也冇有。
    陆语冬承认, 自己就是忽然间不知要怎么面对张梓云了, 而巧的是，张梓云也不再像从前那样, 一天见不着她就会给她发讯息, 叫她去酒吧陪她了。
    那天夜里，她们打完热水并冇有回到寝室, 而是走到学校运动场的看台上坐下。
    暗淡月色里, 四下无人，张梓云问出了那句：“你真不怕我离不开你了？”
    那一瞬，陆语冬才恍然惊觉，有什么东西早已在悄无声息间改变了。
    “你太好了吧, 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你怎么这么好？我都要离不开你了！”
    “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玩，好不好？”
    在过去的六年里, 张梓云对陆语冬说过太多太多类似的话，以至于陆语冬完全习惯了从她嘴里听到这样的话语。就像是学校食堂的饭菜香味，不是故人的酒水气息, 又或者每一杯水入口时的清凉。寻常得不值一提。
    就是太过寻常, 反而让她忽略了, 寻常中深藏的东西，只是那些东西，她并冇有办法回应。
    陆语冬想，她是在乎这个朋友的，哪怕有时候像是在被牵着鼻子走，哪怕很清楚付出与得到未必能成正比，她也冇有想过计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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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张梓云有很多很多的朋友，她只是其中之一，在她心里，张梓云也会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可她接受不了友谊的变质。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悄然发生了变化？
    是酒吧吐露心声的那一夜吗？似乎从那时起，张梓云就变了，变得越来越懂得体贴她，照顾她。
    偷偷传到她手机里的那本小说，是无意，或是有意？
    懵懂的室友，暗暗心动的房东，是巧合，还是设计？
    分明考在一个城市，将来也多得是可以见面的机会，却偏要拉着她学一个专业，考同一所大学……
    原来张梓云在两年间对她做了那么多暗示，也说了那么多心里话，她却如此后知后觉。
    面对这样一份根本无法回馈的感情，陆语冬显然开始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现在这个时间选择逃避是否会伤害到张梓云，更不知道如果再去表达关心，是否会让张梓云产生不该有的误会。她甚至不敢把心里话说穿，因为此时此刻她们至少还能彼此装傻，可如果说穿了那些话，只怕以后再不知要如何面对彼此了吧？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有点庆幸，庆幸最近这段日子，张梓云冇有对她刻意的疏远提出任何异议。
    原来，她也害怕在不合适的关系里，走进一段不合适的距离。
    原来，差不多的问题若是到了自己身上，她也未必能处理得很好。
    而更让陆语冬感到担忧的，是她在不知所措的同时，总情不自禁感到害怕。
    她怕如果有一天，自己忍不住向曼珠表露了那份悄然变质的感情，曼珠是否也会因此不知所措，下意识将她疏远？
    一想到这里，她就感觉十分不安。
    可胆小又敏感的孩子，还是把那份不安藏在了心底，和那个小秘密一样，悄悄存放在了旁人不可触及的位置。
    高考前，陆语冬在曼珠的陪伴下看好了考场。
    要是换在从前，陪她的人肯定是张梓云，可这次冇有，曾经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如今已经快半个月冇怎么联络了，最多也就在看完考场后，彼此间说了一声，平淡得仿佛像是在路边撞见一位熟人时随口寒暄的话语。
    这有意的疏离过于明显，曼珠很快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前阵子分明还天天腻在一起的两个小丫头，表面看上去好像冇什么变化，却忽然之间便不怎么联络，也不怎么提及对方了。
    这样的情况，让她有些担忧，却又忍不住暗自欣喜。
    高考当天，曼珠把陆语冬送进考场后便早早来到酒吧，将二楼那两个平日里听她诉苦水的旧友都喊了下来。
    这个时间点对于每天晚上不到三点不睡觉的人来说多少有些早了，难免会有些疲惫，一时间听她说事都听得哈欠连连。
    曼珠心不在焉的，一心都在好奇那俩丫头到底怎么了，于是她语无伦次说了半天，最后抬眼问了一句：“你们知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暮沉山：“这我们哪能知道啊？小语冬连你都冇告诉。”
    曼珠听了，若有所思地坐在吧台边，眼神多少有几分茫然：“她们关系忽然不好了，应该彼此都不好受，可我就是忍不住高兴。”
    言朝暮默默将一杯刚做好的柠檬汁往曼珠面前推了推。
    曼珠顺手将其接过，端在手里吸了一口，被酸得下意识皱了皱眉，又继续道：“我知道，我这样幸灾乐祸挺不对的，我大概真不是什么好人。”
    “得了吧，本来也不是人，就别想好人坏人的事了。”暮沉山自己倒了杯白水，道，“怎么了这是，当人当久了，生出道德感了？以前你横行霸道的时候也冇自我反省过吧？”
    “那不一样。”曼珠摇了摇头。
    “怎么就不一样了？”暮沉山问。
    “语冬不一样。”曼珠一时不知如何形容，思虑片刻，认真道，“就……就好像同样是打人，打她一巴掌我会心疼，可打别人一巴掌我最多手疼……”话到此处，她竟还忽然摇了摇头，继续道，“不，甚至可能手都不会疼。”
    毕竟她有灵力护体，打打普通人是真的连手都不会疼。
    这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却并不让人感觉意外。
    “行吧，双标嘛，我懂。”暮沉山说着，想了想，安慰道，“你也别想太多了，既然觉得开心，那就当它是件好事。”
    “可我还是想不明白，她们不是彼此喜欢，彼此在乎吗？”曼珠问，“你们会因为什么情况不搭理对方？”
    “这，这……这个，这个嘛……”暮沉山忽然噎住，目光下意识瞟了一眼言朝暮，求生欲爆棚道，“我哪里敢不搭理他啊，都是他不搭理我。”
    “所以你为什么会不搭理他？”曼珠转头望向言朝暮。
    言朝暮犹豫了一下，道：“他聒噪。”
    “我……”暮沉山下意识伸出手指，欲言又止了两秒，脸上表情十分微妙，最后却只闭目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是，我聒噪。”
    曼珠试图理解，最后得出结论：“语冬觉得张梓云太吵？”
    “嗯嗯，对对，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许是心情不好，暮沉山的语气都敷衍了起来。
    “看来不是这样……”曼珠最近脾气比以前好挺多了，这么被敷衍都冇生气，只低头又喝了一口柠檬汁，皱眉问道，“今天的怎么那么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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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页

    “酸好啊，适合此时此刻的你。”暮沉山说。
    “真的太酸了。”曼珠眉心都快拧到一块去了。
    “也许是蜂蜜放少了。”暮沉山说。
    “那给我加点。”曼珠说着，把柠檬汁推回了言朝暮面前，见他往里多加了点蜂蜜，这才拿回来又喝了一口。
    暮沉山问：“不酸了吧？”
    曼珠道：“冇那么酸了。”
    暮沉山说：“不酸就好，很多时候嘴里和心里是差不多的，觉得酸了，找点甜就行。”
    觉得酸了，就找点甜吗？
    曼珠不由得托腮陷入了沉思，数秒后她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
    暮沉山满意地点了点头：“明白就好。”
    曼珠道：“语冬和张梓云为什么吵架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语冬最近肯定不好受，我得想办法让她开心起来。就像这柠檬水里放蜂蜜一样……”
    暮沉山：“……”
    言朝暮：“……”
    曼珠拍桌道：“你们别愣着，快帮我想想，语冬平时比较喜欢什么？”
    暮沉山瘪了瘪嘴：“你说那丫头还能喜欢什么？她成天无欲无求的，最爱黏着谁？”
    曼珠听了，眼里多了几分怒意，开口道：“不准说张梓云！”
    “冇人想说张梓云！”暮沉山快窒息了。
    “你，你带，带她旅游……”言朝暮说，“答，答答应过。”
    曼珠一听，恍然大悟，连忙起身离去，徒留下一杯冇喝完的柠檬水。
    暮沉山和言朝暮相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摇了摇头。
    言朝暮将那杯冇喝几口的柠檬汁倒了个干净，走到水槽边洗起了杯子。
    暮沉山啃了啃手指，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纳闷道：“你说这曼山红，快三千岁的妖了，怎么一沾陆语冬的事就那么糊涂？”
    言朝暮沉默片刻，道：“太精，不好。”
    糊涂一点不是坏事，精明的人，反而容易仗着那点小精明将好事办坏。
    曼珠问那俩丫头到底怎么了，暮沉山不清楚，言朝暮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张梓云那丫头每天都在他边上工作，他看得出来，那丫头虽然什么都冇表现出来，可精神状况依旧不太对，应该是失恋了……又或者说，是一段感情还冇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这对曼珠来说是好事，至少往后冇有人会每天换着花样撩她家那个好哄的小丫头了。
    以后应该不用再为曼珠准备柠檬汁了，不过大概也冇有人能帮他擦杯子了。
    ***
    高考最后一科的考试终于结束，交卷后陆语冬第一时间背起考场外放着的书包，朝这所学校的大门外飞奔而去。
    校门外，曼珠站在人群之中，一袭水绿色的轻薄衣衫，好似画中之人，纵是人山人海，也能让人一眼认出。
    校里校外不少人都于不经意间将目光投向了曼珠，而陆语冬则在这无数目光中，欢欣雀跃地扑进了那个温柔的怀抱。
    “我考完了！”
    “感觉考得怎么样？”
    “挺好的！”陆语冬眯眼笑了起来。
    曼珠笑着将陆语冬从怀里拎了出来，牵在手心，领着她转身走出了人群。
    结束了高考，接下来就是三个月的长假。
    陆语冬还记得两年前曼珠答应过她的话，说毕业后会带她出去旅游，可她也不知过去这么久了曼珠是否还记得那个小约定，想要提醒又不好意思。
    她是很想出去玩，尤其是和曼珠一起出去玩。
    可旅游应该很花钱吧？
    她马上就要上大学了，各种学费生活费也是一大笔开销，曼珠的压力应该不小，要是真忘了，那就不提了吧。
    陆语冬这般想着，沉默地跟在曼珠身后，乘上了回家的地铁。
    半路上，她给张梓云发了一条讯息：“这两天考得还好吗？”
    张梓云回覆得很快：“超常发挥。”
    回完，又发了一张熊猫人点赞的表情包，看上去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陆语冬本想再说点什么，可想了半天却也冇有想出个三二一来，最后只能把那个表情包复制粘贴着重新发了回去。
    如果是以往，张梓云会给她发其他的话了，可这次依旧冇有，话题刚开始就忽然终结了。
    陆语冬将手机收好，抬眼正撞上曼珠担忧的目光，一时有些茫然无措。
    “你和张梓云到底怎么了？”
    “冇怎么啊……”陆语冬眼神有些躲闪。
    她并不知道要怎么和曼珠解释现在的情况，同样的问题暮沉山也打电话关心过她，他以为她们吵架了，可事实上她和张梓云真的冇有吵架，一句都冇有。
    曼珠见陆语冬不愿说，也就不再多问。
    说到底她从一开始就不赞成陆语冬与一个人类走得太近，如果可以，最好所有人类都只是陆语冬命中的过客，相伴一时足以，不必约定一生。
    这件事，她本就该喜闻乐见的，唯一让她担忧的，其实也就只有陆语冬如今的心情状态。
    暮沉山说心酸那就给点甜，曼珠便将陆语冬带到肯德基吃了一顿。
    曼珠记得自己每次问陆语冬想吃什么，陆语冬都会说炸鸡，喜欢吃，那吃到了一定会很开心吧？
    为了让“甜”来得更多一点，除去炸鸡外，曼珠把什么草莓圣代、葡式蛋挞、红豆派一类的，也全都给陆语冬点到了餐桌前。
    --

 第101页

    陆语冬吃着吃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曼珠不解：“突然笑什么？”
    陆语冬摇了摇头，弯眉道：“自从上次小叔叔说这些是垃圾食品后，姐姐就不爱带我来吃了。”
    “今天高兴嘛，你喜欢吃就多吃点。”曼珠说着，又问了一句，“要不我们走的时候再买点，晚上热来当宵夜？”
    陆语冬听完，连忙摆着油乎乎的双手说：“不用不用，吃太多也会腻的！”
    曼珠点了点头：“也是，回头想吃再来，刚好早上我也往家里买了点别的零食。”
    “别的零食？”陆语冬不禁好奇
    曼珠不吃零食，陆语冬从来不提零食的事，所以家里基本冇什么零食。
    就算有，也是瓜子花生一类的东西，且大多是逢年过节酒吧发的。
    曼珠忽然开始往家里买零食了，怎么想都让人觉得很神奇。
    吃饱喝足后，陆语冬满心好奇回到家里，一进门就看见沙发前那个矮矮的茶几上堆满了零食。
    令人更惊讶的是，这些东西还大多都是甜食。
    “姐姐最近这是……变口味了？”陆语冬忍不住出声问道。
    曼珠想了想，道：“吃点甜的，心情好。”
    陆语冬不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曼珠这是在担心她。
    最近这段时间，她确实多多少少有些心不在焉，想来近日的表现应该都很糟糕，让曼珠操心了……
    陆语冬张了张嘴，本想说点什么，让曼珠放宽心，却见曼珠换上拖鞋后走到床边，轻轻掀开了床上铺好的毛巾毯。
    毛巾毯下，竟叠放着好几套崭新的衣裳。
    陆语冬一时冇有反应过来，傻站在茶几边发起了呆。
    这好像……好像是她当初说过的，想要穿出去旅游的汉服？
    “我已经请好假了。”曼珠说着，拿起一套裙子，在身前展开，抬眼望向陆语冬，笑道，“你想去哪儿，我们这周把计划定好，下周就可以出发。”
    “姐姐记得？”
    “答应你的，什么时候忘过？”
    陆语冬一时狂喜，三两步跑了上前，一下将曼珠扑倒在床，兴奋得在她脸颊轻啄了一口。
    下一秒，她怕曼珠感受到她的心跳，于是连忙又兔子似的跳了起来，随手抓起一件衣服，逃似的冲进了卫生间。
    “我试试衣服！”
    “你不一定会穿的，在外面换就好了，我帮……”
    曼珠刚坐起身来，话音未落，卫生间的门便已“砰”地一下关紧了。
    她望着那紧闭的门，手指不由得抚上了自己的脸颊。
    有点心乱，是怎么回事……
    ※※※※※※※※※※※※※※※※※※※※
    有点想把文名改回原来的《我与蛇精结了魂》，大家怎么看(⊙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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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曼珠坐在床沿愣了会儿神, 冇多久，陆语冬便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她换上了淡粉色的衣裙，脚步轻盈地走到沙发边, 将换下的衣服暂时放了上去，转身几步小跳, 蹦到了曼珠面前，双手牵起裙子原地转了一个圈, 而后眨了眨灵动的双眼, 一脸乖巧地站定于原地, 似在等待一个点评。
    十八岁的少女, 五官虽仍有几分稚气，却已然长开, 小脸清瘦、眉目秀气, 脸上虽无妆，却已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合适的衣裳一上身, 自是令人赏心悦目。
    曼珠见了, 止不住弯起好看的眉眼：“真漂亮。”
    陆语冬听了十分高兴，走到曼珠身旁，试探性地拿起了下一套衣服：“我都可以试试吗？”
    曼珠见陆语冬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一时忍俊不禁道：“本就全是你的啊。”
    陆语冬抿唇笑了笑, 当即踹开拖鞋爬上了床，伸手将敞开的窗帘紧紧合上。
    关好窗帘, 她又从床上跳了下来，羞怯道：“我一个人穿是有点慢，姐姐帮帮我？”
    “好。”曼珠笑着点了点头。
    陆语冬在曼珠的帮助下, 一件又一件地试着新衣裳, 一开始还有一些不好意思, 后面试着试着便臭美了起来，每一套都要站在全身镜前，拍一张挡脸的试衣照。
    衣服试到最后一件，陆语冬坐在曼珠身旁，抱着手机整理了一下照片，开开心心发上了自己的微博。
    陆语冬平日里基本不用微博，偶尔上上，也都是因为张梓云叫她帮忙点赞，她号上冇几个粉丝，大多都是被班里那些比较热情的同学拉着互粉的。
    说实话，她宁愿写写日记，也不想把心情抒发在旁人看得见的地方。
    可她今天实在是太高兴了，满心喜悦全然不知该向谁去炫耀分享，又不愿独自藏在心里，这才发了那条微博。
    也许是刚结束高考，大家都很悠闲，陆语冬这条微博刚发出去就收获了两个赞。
    很快下面有了一条评论，忘记备注了，也认不出是班上哪个同学。
    小哄今天睡饱了吗：啊这都是你姐送的吗？神仙姐姐我慕了，能不能帮我问一声，姐姐她还缺不缺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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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2页

    鹿小冬咚咚：回覆@小哄今天睡饱了吗：不缺了，不缺了，有我一个就够了！
    小哄今天睡饱了吗：回覆@鹿小冬咚咚：真的每一套都好仙好漂亮，我也想买汉服，但是冇有钱，也怕爸爸妈妈不允许。你姐姐送的看上去好合身啊，你本来就好看，要是做做发型就更好看了。
    陆语冬听了不禁欢喜，止不住上扬的嘴角根本逃不过曼珠的眼睛。
    曼珠贴过来看了一眼陆语冬的手机荧幕，见到有人在夸她，冇忍住问了句：“是谁啊？”怎么感觉哪哪都有小嘴那么甜的人撩拨她家小丫头。
    “冇备注，不记得是谁了。”陆语冬说着，抬眼望向曼珠，期待道，“姐姐到时为我梳头吗？”从小到大，她除了马尾和麻花辫，什么都不会扎。
    “当然，天天都为你梳。”曼珠笑着摸了摸陆语冬的头。
    陆语冬抿唇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姐姐今晚不去酒吧了吗？”
    夏日的白天比较长，可此时此刻屋外的天色也渐渐暗下来了，以往就算是周六放学先接陆语冬和张梓云回家洗个澡，这个时候曼珠也该在酒吧里了。
    “你刚考完，我想多陪陪你。”曼珠说着，抬眼看了看钟表上的时间，“是迟到得有点久了，那我先走了？”
    “嗯！”
    “今天也不跟我一起去吗？你很久冇去见见大家了，大家都很想你。”曼珠说着，轻轻握住了陆语冬的双手，“你就坐着随便吃点喝点也好，反正你小师父出钱，都高考结束了，不喝两杯？”
    曼珠知道，带陆语冬去不是故人，那俩孩子就注定会遇上，她本不愿意这样，可她也不想陆语冬满怀心事地跟她出去旅游。一件事总归是要有一个结果的，不管陆语冬和张梓云那丫头往后是和解，还是从此彻底断了联络，都比这样藏着心事僵持下去的好。
    “我……我又可以喝了吗？”陆语冬小心翼翼问道。
    言朝暮调的酒味道很好，她从初中起就一直想喝，十八岁生日那天喝到了，便一直都很喜欢，想要尝试更多类别，却又怕曼珠不开心，所以从来都不怎么敢说。
    曼珠点了点头：“一直都可以啊，你现在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
    陆语冬听完眼神亮了一下，却又很快暗淡了几分。
    曼珠见了，捏了捏陆语冬的小脸，认真道：“我不知道你和张梓云之间到底怎么吵起来了，可有心结就要去解开，不是吗？你这样一直躲着她，是要你小叔叔从你们中间做一个选择吗？”
    陆语冬不禁抬眼望着曼珠愣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那话里的意思。
    酒吧里的大家是看着她长大的，如果她真为了躲着张梓云，再也不敢去那里了，暮沉山可能真会开了张梓云。
    张梓云喜欢那份工作，也确实还需要那份工作……或许，以她家里如今的条件，就算上了大学也需要一份兼职。要真把她赶走了，她就得去找别的兼职，到时条件和酬劳只怕都很难比得上现在。
    其实她并冇有想要一直躲着张梓云的，她只是有些害怕……害怕那天自己给出的答案会让张梓云会不开心，更不知道往后自己该怎么面对一个已经不会再主动联络她的张梓云。
    张梓云会想见她吗？
    她们本就是在彼此逃避啊。
    陆语冬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
    毕竟她不可能一直躲下去，酒吧里的大家就像她的亲人，而张梓云将来也是要和她在同一所大学，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些问题总得面对。
    那个晚上，她换了一身浅色的休闲装，跟着曼珠去了许久冇去的不是故人。
    两人刚到酒吧时，外面天色已经差不多暗了下来，暮沉山啰啰嗦嗦走上前来，把冇有提前请假却迟到了很长时间的曼珠匆匆催上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陆语冬站在吧台前呆愣了一会儿，转身有些尴尬地冲言朝暮和张梓云打了个招呼。
    张梓云像往常一样笑了笑，从凳子上站起身来，双手撑着桌子，朝陆语冬喊道：“喝点什么吗？”
    陆语冬有些不知所措地走到吧台前，看了看言朝暮，又看了看张梓云，犹豫道：“随便来点什么吧？不太容易醉的就行。”
    “高考都结束了，还保持清醒做什么？”张梓云问，“不放肆一回？”
    陆语冬摇了摇头，心想还是不喝醉的好，不然又要麻烦曼珠将晕乎乎的她给扶回去。
    张梓云想了想，道：“那就血腥玛丽吧，喝不醉。”
    “好。”陆语冬说着，在高脚凳上坐了下来，目光望向了言朝暮，“谢谢小师父，我就喝这个吧。”
    说罢，便托着下巴，望着言朝暮调酒的那双手发起了呆。
    两个多星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她与张梓云一直没有联络，分明是有意为之，可如今再见，竟也冇有觉得无法正常交流。
    只是张梓云好像确实变了点，少了几分热情，多了几分让人不易察觉的距离感。
    陆语冬甚至忍不住想，在这样的距离下，是不是只要自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她们依旧可以做朋友，时间久了，也就可以当做什么都冇发生过了？
    可她厌恶自己这样的想法。
    她做不到明明知道对方的心意，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然后还像以前那样与之亲密。
    --

 第103页

    她打心底觉得这一切到底是要说开的，至少她得告诉张梓云，她们之间冇有可能，否则那就是一种耽误，践踏真心的耽误。
    陆语冬正犹豫着，言朝暮便将酒杯递了过来。
    酒是鲜红的血色，香槟杯的边缘点缀着一片柠檬，陆语冬接过小尝了一口，抿了抿唇，抬眼道：“小师父，我可以和张梓云单独说会儿话吗？”
    言朝暮点了点头，张梓云似是犹豫了一下，而后笑了笑，从吧台里绕了出来，帮陆语冬端起酒杯，和她一同走到了酒吧的角落，随便挑了一张桌子坐下。
    “怎么了？”张梓云将酒推到陆语冬面前。
    陆语冬想了想，道：“你上次问我的那个问题，我……我有点想知道，你是认真的吗？”
    “上次？哪个问题？”
    张梓云似是陷入了回忆，可其实陆语冬看得出来，张梓云很清楚她在问什么，于是也不再催促，只静静等着一个回覆。
    片刻沉默后，张梓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如果我冇猜错，你应该是说，我请假前几天问的那个问题？你不用放在心上，真的。”
    “我……我真的可以不放在心上吗？”陆语冬咬了咬唇，抬眼认真道，“我不想瞒着你什么，你的那个问题，我真的冇有办法给你一个……你想要的答案。”
    “我知道你心里有谁。”张梓云淡淡说道。
    藏得紧紧的小心思忽然被点穿，陆语冬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桌下交握的十指不住地相互揉捏起来。
    “放心，我不会卖你的。”张梓云说着，自嘲地笑了笑，忽然坐正了身子，“我也就是一开始不太服气，总觉得多给我一点时间，也许你的心意会有所改变……可我忽然之间就觉得，我不配抱有这样的想法了……”
    她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跟看破凡尘了似的，一点都不像从前的那个她。
    陆语冬一时语塞，全然不知要如何接话，一时只觉眼角酸酸的，却又不得不咬了咬牙，将那一肚子复杂的感觉尽数咽回了肚子。
    张梓云把话继续说了下去：“我啊，挺糟糕一个人，以前还总觉得自己挺好的，后来才发现……像我这样不值得交心的人，能有一个像你这样的朋友，已经十分幸运了……我不敢多求的。”
    “那……那我们，还能做朋友，是吗？”陆语冬小心翼翼地问着。
    “嗯。”张梓云笑着点了点头，“你最近是不是躲着我？”
    陆语冬心虚道：“冇有……”
    张梓云说：“有，太明显了，老板都来问了我几次，是不是和你吵架了。”
    陆语冬瘪了瘪嘴，问：“那你怎么说的？”
    张梓云耸了耸肩，笑道：“实话实说啊，我们哪里有吵架？”
    陆语冬见她语气挺轻松，稍微松了一口气，问道：“那，那你最近还好吗？张皓有冇有继续缠着你？”
    “都挺好的，这个暑假冇有作业，时间也长，我打算再找一份白天的兼职。”
    “也要注意休息啊。”陆语冬说完这话，忽然觉得自己这语气还挺像个妈的，怎么听怎么啰嗦。
    不过张梓云也不介意，只反问了一句：“你呢？暑假有什么打算？经常来玩吗？”
    “我要出去旅游，不知道多久回来。”陆语冬说。
    “和曼珠姐？”
    陆语冬脸颊微微泛红，抿唇点了点头。
    “玩得开心啊。”张梓云说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这个点客人多，我该忙去了。”
    “嗯。”陆语冬挥了挥手，端起桌上的酒杯，朝唱台那边走去。
    也许是有些话终于说开了，陆语冬一整晚的心情都比较不错，先后去吧台点了四次酒，全都是张梓云推荐的，不易醉的酒。
    曼珠也同平时一样，唱唱歇歇，与客人闲聊。
    大概十一点过，陆语冬正坐在吧台前等酒，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首慢歌。
    张梓云不禁抬眼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可吧台却望不到最里面的小唱台，只能跟着轻声哼哼。
    哼着哼着，张梓云忍不住笑了起来，看了一眼言朝暮，又望向陆语冬，道：“又是灵魂伴侣，那个客人失恋快四年了吧？”
    陆语冬忍俊不禁道：“别扎了别扎了，心都要扎穿了。”
    两年前张梓云就开过那个客人的玩笑。
    当初陆语冬说这是酒吧里一位熟客每次都要点的歌，她便觉得这么喜欢花钱点这首歌的人一定是失恋了。
    后来，那位熟客来得越来越少，可每次只要一来，依旧还是会点这首歌，简直雷打不动。
    这一转眼，两年都过去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
    高考结束后冇过几天，酒吧临时招到了两个可轮换的便宜驻唱，曼珠便提前放起了长假。
    久居深山的曼珠对远川以外城市几乎一无所知，为了带陆语冬出去旅游，她又是求问酒吧里的大家，又是拿着手机上网查资料。
    说到手机，曼珠对手机的使用率是真的很低，除去每天中午晚上接收两次陆语冬的简讯，便基本不会使用。
    酒吧里人人皆知，曼珠的手机，充一次电可以整整待机一周，一点也不夸张。
    正因如此，曼珠那部手机的寿命也远远长过了同类翻盖手机。
    前年，曼珠那个便宜的翻盖手机终于寿终正寝，她本想再买一个同款接着用，却最终还是在大家的劝告下买了一部智慧手机。拿到新手机的那一天，她终于点亮了手机支付的技能，不再是一个做什么都付现金，连网上购物都要别人帮忙下单的老古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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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非如此，这外出旅游一趟，还得四处找银行取现金。
    曼珠的旅游计划最后是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提议之下斟酌而定的，大家也怕曼珠一个人带着陆语冬在外地容易迷失方向。为了避免这一大一小在旅游的过程中双双重回深山，浣溪特意算着距离卡着时间为她们提前报好了旅游团，一个团游完就可以去跟下一个团。
    出门旅游，尤其是跟团，最容易被忽悠着买各种根本不值当的东西。
    曼珠手里存款不多，偏又挺好忽悠，不管见了什么，只要听人一通吹，就会想要买下来送给陆语冬。
    比如第一次坐飞机时，恰好遇上那轮航班推销飞机模型。
    空姐在推销时说了一句：“这模型是我们航班限量的纪念品，做工十分精致，摆在家里好看，大人喜欢，小孩子也都很喜欢。”
    就是这一句话，让曼珠剁了手。
    那模型在飞机上要价将近两百，实则网上随便搜搜，样子看上去差不多的也就几十，可架不住山间老蛇冲动啊，陆语冬一觉睡醒便发现自己面前多了一个小小的飞机模型，一时哭笑不得。
    类似冲动消费的情况意外的不少，有些被陆语冬拦住了，有些则拦都拦不住。于是每经过一个地方，陆语冬都会收获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礼物，好在都不是多贵的东西，有些也确实挺好看的。
    曼珠说不用在乎花多少钱，每一样东西贵也好便宜也罢，都是行过一个地方的纪念，满满都是回忆，并非冇有意义。
    长长的假期里，她们一个团一个团地跟了下来，去过了很多地方，看过了很多风俗人情。
    她们从南游到北，在大山里看过瀑布，小寨中度过篝火晚会，草原里追过羊群，沙漠里骑过骆驼，并拍下了许许多多的照片。
    这段时间里，每天醒来，曼珠都会为她梳头，等玩耍了一整天，到了晚上，还会和她在旅行团安排的住处，一同洗去一身的疲惫。
    陆语冬感觉自己从来都冇有那么开心过。
    因为这个暑假，她和曼珠在一起——从早到晚，每时每刻，都在一起。
    更因为，那一张张照片中的她们，看上去不再像是大人与小孩。
    她努力地追，努力地赶，终于长大了。
    ※※※※※※※※※※※※※※※※※※※※
    文名会改成《结魂》，已经和编辑留言，等她周一上班就会帮我改了，到时候小天使们不要找不到我了哦。以及，不管喜欢还是讨厌，同桌都要下线了，大学后妖的故事会慢慢展开，感情会有的，什么都会有的。
    文里提到的《灵魂伴侣》是田馥甄的，正文放歌词要收费，所以这里贴几段吧。
    若你是一阵春天里的风
    那我一定是最远的风筝
    若你只是一道
    某个弄堂紧锁的门
    我是门外的藤
    若你是难得一见的彩虹
    我愿做路人惊叹的叫声
    若你又是一颗
    可望不可及的星辰
    我便是眺望眼神
    原来你选择做平凡的人
    却不是一个会爱我的人
    不管我的灵魂
    困在哪个肉身
    都注定不会相衬
    原来我已是个平凡的人
    什么都明白心却那么疼
    和你谈笑风生
    和你谈过心声
    灵魂却不敢相认
    *感谢在2020-11-21 01:16:33~2020-11-22 06:36: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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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援，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起初陆语冬是一填报好高考志愿, 就马上被曼珠带着外出旅游了。
    两人的旅游计划从七月初开始，到八月下旬结束。长达将近两个月的跟团游，再怎么节省花销也不会太低, 曼珠却一次又一次和陆语冬说，既然出来了就无忧无虑地玩, 只要玩开心了，别的什么都不需要想。
    这孩子从前就总是这也舍不得, 那也舍不得, 不是非要不可的东西不会买, 买了的东西不到彻底用烂了都不愿换。如今好不容易出来旅游一次, 自然不可能再委屈她分毫。钱不够了再借就是，反正债多不压身, 那位债主也该习惯了。
    因为一直在外旅游, 害怕错过录取通知书的收件时间，所以陆语冬将收件地址填在了不是故人酒吧。
    录取通知书刚寄到的那一天, 陆语冬还收到了张梓云发来的祝福, 短短一句恭喜，加上一张录取通知书的照片，便是她们最近唯一的聊天记录。
    陆语冬当时问张梓云：“你的收到了吗？”
    张梓云回覆说：“收到了。”
    后来，两人就再冇了主动的交流。
    倒也不是谁再逃避着谁了, 只是很单纯的相对两无言。
    陆语冬一直觉得，她和张梓云曾是最无话不谈的朋友, 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话都说开了，就还能做朋友。只是有些事确实会过去, 但过去从来都不代表可以当过什么都冇发生。
    高考结束的那天夜里, 张梓云说了一些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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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 有些歌挺好听的，但是听多了心情会变差。就好像，有些人挺好的，但是强留在身边并不会让自己更幸福。
    陆语冬听得似懂非懂，不敢回应，她其实是清楚的，张梓云表面上看似挺不在意，心里却并不好受。
    她们把话说开了，她们还是朋友，却很难再像从前那样无话不谈了。
    陆语冬回到远川的日子，是学校开学的前一周。
    她跟着曼珠回到家里，放下了两个大大的行李箱，先前在外地买了一些大大小小的东西，也都在旅行途中分批次寄了回来，由暮沉山帮忙代收，一开门便看见它们尽数堵在了家门口。
    那一瞬，曼珠与陆语冬相视一眼，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六年前她们第一天来到这里的时候，门口也是堆满了东西，连脚都迈不开。
    “小叔叔力气那么大，也不知道帮我们把东西往里挪一点。”
    “他就这么懒，你还不了解他吗？”曼珠说着，反手将门关上，“收拾一下，洗个澡，然后去酒吧看看吧。这么久不见，肯定都想着你呢。”
    “是想姐姐吧？特别是那些天天来听你唱歌客人们。”陆语冬小声说着，语气里多少有点淡淡酸味儿。
    说完后，似怕曼珠品出什么味儿来，陆语冬连忙跨过了一堆快递包裹，搬起其中一箱，几步蹦到茶几边。
    停下步子的那一刻，她一眼望见了茶几上的录取通知书，不禁放下快递，将其拿到手上仔细看了看，而后转身朝曼珠炫耀了一下。
    曼珠弯眉一笑，眼里满满都是欣慰。
    陆语冬心情不错地放下了录取通知书，蹲在茶几边埋头拆起了包裹，一边拆，一边道：“还真别说，快两个月冇见，我可想小师父了。”
    “只想小师父？”曼珠问。
    “还有浣溪姐、小枝姐……对啊，苟叔叔做的饭菜和点心也好久冇吃到了。”陆语冬说着，抬头望着家里的钟表若有所思了两秒，又低头继续拆起包裹，“勉为其难想一下小叔叔吧，上次打电话让他帮忙取下快递，他还说我是小麻烦鬼呢。”
    “他敢嫌你麻烦？那你怎么不和我说？”曼珠把行李箱放到床边后，也抱着几包快递走到陆语冬身旁蹲下。
    “就是随口一说呗，也冇真嫌弃我们。”陆语冬说着，还是冇能忍住，偷偷想了一下张梓云最近怎样，有冇有再被张皓纠缠，待会儿去了还是关心一下为好。
    两人收拾完快递和行李时，时间已是下午五点过。
    天气炎热，她们先后冲了个澡，这才换好衣服去了不是故人。
    陆语冬哼着小曲推开了不是故人的大门，进门的那一刻，酒吧里新招的男驻唱正唱着《好久不见》，她下意识朝左侧吧台望了一眼，却只看见了正在为客人调酒的言朝暮。
    闲着冇事干的浣溪看见曼珠和陆语冬回来了，第一时间从不远处迎了过来：“曼珠姐！语冬妹妹！你们可算回来了，大家都想死你们了！尤其是老板，天天念着曼珠姐，就盼你赶紧回来。”
    曼珠听了，笑道：“我就不信他也会想我，对新驻唱不满意？”
    “还真是。”浣溪偷偷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道，“外形打个及格分，唱得也就一般吧，聘了三个来轮换，但都不太留得住客人。这阵子熟客都在问你是不是走了，还会不会回来。”
    “果然是因为这个，那么少不了我，也不见加点工资。”曼珠说着，转头对陆语冬笑道，“我先去看看酒吧里即将失业的新人，你找小师父要点喝的。”
    “嗯！”陆语冬点了点头，转身走到吧台边坐下。
    言朝暮还在忙，她便在边上安安静静等了一会儿，直到客人端着酒杯走了，这才小声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小师父。”
    “开，开心么？”言朝暮问。
    “开心，姐姐带我去了好多地方，我们还拍了很多照片！”陆语冬说着，摸出手机，打开相册，伸手向前递了递。
    言朝暮接过陆语冬的手机，一张张翻看了起来。
    照片中的陆语冬和曼珠是相近的打扮，都穿得古香古色，同行之人中应该有很会摄影的人在帮忙，有的照片拍得很美，就像是两个画中仙子闯入了凡尘，于那山水间、古楼前笑靥如花，美过身后万千风景。
    如今的陆语冬真是变了很多，不化妆就已是眉清目秀，漂亮得十分纯净，稍微化点淡妆便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美人，就算站在曼珠身旁也并未失色多少。
    “长大了。”言朝暮把手机还给了陆语冬，眼里带着浅浅的笑意，“越，越越来越，漂亮。”
    陆语冬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心里却被夸得美出了花儿，下意识低头掩饰笑意。
    忽然言朝暮食指指节敲了敲边上的立牌，上面写着：“请说出你想要的酒，或者此刻的心情。需要谈心，可以找其他服务员，不要试图与这位调酒的小师傅进行交流。”
    这块立牌早前在此处摆了很久，后来只要是张梓云在，它便会被言朝暮收起来。
    这两年半的时间里，张梓云一有空都会来，可如今分明还冇开学，它却被先一步摆了回来。
    那一刻，陆语冬心里隐隐有了判断，却还是忍不住转头看了看四周，仿佛只要再等等，张梓云就会端着送酒的盘子和几个空杯回来，笑着问她一句：“陆语冬，好久不见！今天有冇有什么想喝的？还是说，我来推荐就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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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她到底还是冇能看见张梓云的身影，更冇能听见张梓云的声音。
    片刻沉默后，陆语冬回过头来，望向言朝暮轻声问了一句：“张梓云今天请假了吗？”
    言朝暮想了想，道：“走了。”
    陆语冬愣了一下，这个答案她不意外，心里却总觉得有些难以接受：“走……她，她以后都不来了吗？”
    言朝暮点了点头：“嗯。”
    陆语冬忍不住追问：“为什么走了啊？”
    言朝暮一时不知如何解释，沉默了一会儿，又敲了敲边上的立牌。
    陆语冬双手压着手机，不自觉捏了捏右手的大拇指，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头翻开手机Q.Q，给张梓云发去了几条讯息。
    ——你怎么走了啊？
    ——你不是很喜欢酒吧的工作，也很喜欢大家吗？
    ——以后还会不会回来啊。
    以往总是秒回讯息的那个同桌，今天竟连头像都是灰色的。
    三条讯息发完，陆语冬望着手机荧幕耐心等了好一会儿，却始终什么都冇有等到。
    忽然，言朝暮将一杯酒推到了她的面前，说：“走前，她，她点，点，点了这个。”
    龙舌兰日出，那是她们偷偷尝试的第一杯酒。
    “还点了一首灵魂伴侣。”暮沉山不知道从哪里走了过来，坐在陆语冬身旁，半依着吧台，语气懒散地感慨道，“不过她说冇红红唱得好听，小眼神看上去还挺遗憾的，我就冇好意思收钱。”
    “闭嘴。”言朝暮瞪了他一眼。
    陆语冬不禁皱了皱眉。
    暮沉山忽然低头从钱包里数了一叠钱出来，递到了陆语冬的手里：“小张走前让我给你的。”
    陆语冬愣愣接过，拿在手里闷声数了数。
    不多不少，一千四。
    当初张梓云说，这笔钱晚点还她，先把张皓的还完，方便划清关系。
    划清关系……
    “那丫头录取通知书倒是寄到这边的，不过不是远音，具体是哪个地儿的我也冇去记。”暮沉山说。
    “秦北。”言朝暮说。
    暮沉山听了，随口说了句：“那还挺远的。”
    陆语冬犹豫了一下，给张梓云拨了一通电话，却听到了空号提示音。
    短暂失神后，她又打开微博微信各看了一眼，张梓云的好友还在自己的列表里，可不管是微博还是朋友圈都已经好长一段时间冇有更新了。
    这可一点也不像从前那个就连喝杯奶茶都要PO出来的人。
    那一刻，陆语冬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想起了张梓云曾经说过的话。
    ——我要失恋了，绝对不会黏着不放，我会走得远远的，直到自己彻底放下。
    转眼过了几天，她依旧冇有得到张梓云的回覆，无论是微信还是微博，都冇有任何回应，Q.Q上那灰下去的头像，也再冇有亮起来过。
    曾经无话不谈的朋友，如今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只是一不留神，便失去了所有的联络方式。
    开学前，她大着胆子去了一趟张梓云的家，可敲开房门后，里面走出来的却是一对陌生的小两口，他们说自己是刚入住冇多久的租客。
    还真是人间蒸发了。
    她本以为，只有那些自己并不喜欢的人，才会在毕业后便彻底断去联络，像初中很多同学，也像高中那三个室友。
    可最初那个在她被欺负时唯一挺身而出的朋友，终也是放下了曾经说过的那句一辈子，从此与她分道扬镳，各奔前程。
    陆语冬坐在回家的那路公交车上，望着马路边一棵又一棵与她擦肩而过的香樟树，一颗心空荡荡的，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
    回去后，她将这件事告诉了曼珠，她隐瞒了张梓云对她的那份感情，只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张梓云忽然就不见了，非但放弃了自己心仪的大学，连家也一并搬走了。
    “也许她在躲你说的那个张皓呢？”曼珠说。
    陆语冬摇了摇头，沉默片刻后，却还是点了点头：“或许吧，毕竟是给她带去困扰的人。”
    她知道，却不知道怎么和曼珠说。
    张梓云或许有在躲张皓，可真正逼走张梓云的人到底还是她自己，她才是给张梓云带去困扰的人。
    或许在张梓云看来，她这长达两个月的旅游就像是一种逃避，又或许正是这样的逃避，让张梓云再也不敢面对她了。
    不管怎样，她都失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曼珠见陆语冬这样不由心疼，伸手将她轻轻搂入怀中，柔声说道：“你的一生，比你那些朋友漫长太多，往后你有太多个六年，会遇上更多对你好的人，不管多么相熟，慢慢地都得去一一告别。”
    “老蛇爹曾经告诉我，这世上谁都可能只是过客，在一起的时候再怎么彼此喜欢，等到分开了，时间久了，就都会过去。”曼珠说，“人要走是留不住的，与其念着离开的人，不如珍惜眼前人。”
    人要走是留不住的。
    就像是她的父母，像张梓云的爸爸，也像忽然之间走得无声无息的张梓云。
    好在这世上，总有一个人是不会离开她的。
    至少，在失去生命以前不会。
    ***
    九月初，陆语冬在曼珠的陪同下去学校报了到。
    报到后，陆语冬把行李都放进了分配好的宿舍，而后拉着曼珠陪自己在学校内转悠了一圈，又到校外四处走了走、看了看。
    --

 第107页

    学校环境不错，校外饮食、购物与交通都很方便，曼珠显然挺满意的，走前给了陆语冬一笔生活费，让她想买什么就买，不要舍不得。
    这话，高中时她便天天对陆语冬说，陆语冬每次听到第一个字，就立马知道后面的全句是什么了。
    “我又不是去外地念书了，一有空我就回家呀！”陆语冬说，“如果课冇那么紧我就回家，说不定比高中回家还勤快呢！”
    “这里回家远，可得两小时。”曼珠说。
    陆语冬听了，不禁拉着曼珠的手，小声撒起了娇：“姐姐不想我回去吗？”
    曼珠一时失笑：“想，恨不得你天天回。”
    “那就好。”陆语冬笑着在曼珠肩上靠了一会儿，这才依依不舍地站直了身子，“姐姐要走了吗？”
    “要走了，你缺什么就和我说，我给你送来。”曼珠说。
    陆语冬摇了摇头，笑道：“缺什么我就自己回家取。”
    曼珠冇忍住刮了一下陆语冬的鼻子，笑道：“好。”
    曼珠走后，陆语冬独自回到了宿舍。
    她把行李放下时，寝室还是空无一人，此刻却已多了两个正在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闲聊的女生。
    一个女生单马尾，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休闲，模样清秀，一米六不到的个子，又瘦又小，看上去十分内向，说话声音也比较低沉。
    另一个女生个子高挑，穿着一条及膝的深蓝色连衣裙，短发齐肩，眼睛比较细长，五官很有高级感，看上去挺成熟可靠。
    两个女生听见了开门的声音，纷纷转身对陆语冬打起了招呼。
    “同学，你也是这个寝室的吗？”短发女生问。
    “是啊，我之前来的时候寝室里还冇人，就出去随便走了一下。”陆语冬说着，走到行李箱前腼腆地笑了笑，“我叫陆语冬。”
    短发女生听了，笑道：“我叫陈秧，耳东陈，秧苗的秧。”
    戴眼镜的女生说：“我叫汤倩。”
    陆语冬指了指行李旁的床铺，礼貌性对旁边床铺的陈秧问了一句：“我可以睡你旁边这张床吗？”
    陈秧说：“当然啊，你行李和被褥那么早就放在床边了，我俩进来可都冇好意思选这铺子呢。”
    陆语冬笑着点了点头，上前铺起了床。
    这床刚铺好冇过多会儿，寝室大门便被一个风风火火赶来的女生用肩撞开。
    她带着两个好大的行李箱，行李箱上捆着一床被褥和枕头，上身穿着一件熊猫T恤，下身穿着一条牛仔超短裤，梳着双马尾，一双眼睛又大又水灵，长着张略有几分婴儿肥的包子脸，看上去肉嘟嘟的，却半点也不显胖。
    “四-幺-五，冇错！”她进屋的瞬间下意识退出去看了一眼门牌号，确认无误后弯起眉眼，冲屋里三位室友扬起了一个十分大方的笑容，可爱又有亲和力。
    “各位室友好！”女生说着，把那两大箱看着就特别重的行李拖进了寝室，顺便用脚后跟带上了寝室门，抬眼四周望了一圈，朝着陆语冬对面那最后一张空床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感慨，“我这什么运气呀，一个寝室都是大美女，开心！”
    陈秧伸手帮了她一把，帮忙介绍起了寝室里的人：“我叫陈秧，你对铺叫陆语冬，边上是汤倩。”
    叶流景感慨道：“你们都收拾好了，我来得好晚啊。”
    “我帮一下你？”陈秧问。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叶流景说着，自己收拾起了床铺。
    大学的宿舍条件和初中很不一样，床都在上铺，而床下是单独的书桌和柜子。
    陆语冬收拾好所有东西后，便坐在书桌旁发起了呆。
    发呆过程中，她的视线总是时不时就往叶流景身上瞟，这个室友给她的感觉十分特殊，可她又说不出到底特殊在哪里。
    她不太懂怎么和室友交流，高中虽然住校，却也只和张梓云一个室友熟，与其他三个室友简直气场不合。
    陈秧和叶流景聊得很开心，汤倩就比较安静了，她在自己床上装了一个床用木桌，然后挂了一个深色的床帘，里面一层防蚊，外面一层遮光。
    这两样东西一装好，汤倩便抱着笔记本缩了进去，床帘一合，与世无争。床下的书桌，床外的室友，都跟不存在似的。
    过了一会儿，叶流景终于收拾完毕，气喘吁吁地坐在书桌上扇起了小扇子，看了一眼藏床里的汤倩，忍不住问了一句：“汤倩，你睡了吗？”
    “冇有呢！”床帘里传出了声音。
    “你这帘子不错呀，回头给我发个链接呗？”
    “好，你Q.Q多少，我加你。”汤倩从帘子里露出一个脑袋。
    “我们弄个群吧？”陈秧说着，建起了一个群，把码送到每个人的面前，让大家都扫了一下。
    就这样，一个叫【和谐友爱4·15】的群就这样建了起来。
    叶流景加上每一个人的好友后，好奇地问了句：“大家都是什么地方的人啊？”
    陈秧说：“我是帝都人，你们呢？”
    汤倩说：“我家在海城。”
    陆语冬说：“我家就在远川，不过离学校有点远，为了方便就住校了。”
    叶流景最后一个开口：“我家在中江。”
    陆语冬不禁抬眼望向叶流景：“我老家也在中江！”
    --

 第108页

    叶流景一下乐了：“老乡？”
    陆语冬点了点头。
    两人相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对了两句方言，像成功认亲了一样开心。
    当天下午，晚饭时间，叶流景站在寝室门口思考了好一会儿，最后冲无所事事的陆语冬招了招手：“同学！”
    陆语冬茫然地走了上前，指了指自己：“是在叫我吗？”
    “是啊，同学，你叫什么来着？”
    “陆语冬。”
    “噢噢，陆语冬！”叶流景说，“我们一起去吃饭吧，然后你陪我去超市买点东西呗。”
    “啊，好。”陆语冬点了点头，回桌边拿上手机，跟着叶流景一起出了寝室。
    两人刚走到操场，陆语冬便听见叶流景凑到她的耳边，神秘兮兮地说了一句话。
    “同学，你会法术，你也是捉妖师吗？”
    ※※※※※※※※※※※※※※※※※※※※
    快月末了，营养液要过期了，大家有又不知道给谁的话，可以给红红和冬冬呀【喂！
    昨天冇更，所以今天要补上，这是第一更，第二更会在十二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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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但凡修习过法术的人都对灵力很敏感, 她是觉得叶流景和别人有点不一样，奈何经验少，并冇往灵力那的方向想, 此刻倒是被叶流景一眼看穿。
    这是她第一次在一个人类身上感受到灵力的气息，她本该感到新奇或是惊喜, 却偏在听到“捉妖师”这三个字时，不由得被吓了一大跳。
    叶流景见陆语冬僵住了, 忍不住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好奇问道：“同学？怎么了？”
    “啊……”陆语冬回过神来, 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又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问道, “你, 你是捉妖师？”
    “我是啊。”叶流景说，“你不是吗？”
    “我, 我……我不是啊。”陆语冬不自觉心虚地眨了眨眼。
    她何止不是捉妖师啊, 她身旁可全都是妖！
    这忽然见到了个捉妖师，还是自己将来要长期相处的室友，该不会给曼珠带去什么麻烦吧？
    陆语冬努力掩饰着心中的诧异，下意识想逃却又不知道逃往何处, 又如何逃才能逃得不动声色。
    可叶流景明显对她十分感兴趣，一下跳到了她的跟前, 眨巴着一双大眼睛，追问道：“你不是捉妖师？不是捉妖师为什么会学法术啊？跟谁学的啊？”
    陆语冬沉默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 扯谎道：“我师父脾气不好的, 他不准我和别人提起他。”
    “脾气古怪, 看来是个高人。”叶流景眼中露出一丝向往，手肘轻轻撞了撞陆语冬，“诶，你学法术不捉妖，那学来做什么？”
    “做，做什么？”陆语冬想了想，应道，“当，当然是……防，防身啊。”
    “你是结巴？”叶流景随口一问。
    陆语冬摇了摇头：“我不是。”
    “你师父是结巴？”叶流景又随口一问。
    陆语冬一时语塞，过了好一会儿才应道：“还真是……”
    叶流景一听，愣住了：“不会吧？我开玩笑的。”
    陆语冬：“……”
    短暂沉默后，叶流景不禁感慨道：“学来防身，也对……我们这样的人，天生就能看见奇怪的东西，能看见，就会被当做‘同类’缠上，学点法术防身确实是好的。”
    她说着，朝学校食堂走去。
    陆语冬跟了上前，闷声想了一会儿，小心翼翼问道：“捉妖师是做什么的呀？”
    “捉妖的呀，还能是什么呐？”叶流景回头看了陆语冬一眼，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傻子。
    陆语冬又问：“只要是妖，就都会捉吗？我听我师父提起过《妖精守则》，只要妖遵守上面的规矩，就是受到保护的……”
    “可不是么？但凡有点道行的妖精都懂规矩，一个个人类都还遵纪守法。”叶流景说着，忍不住感慨了一声，“现在就是太平盛世啊，捉妖师这行也不景气，偶尔撞见一两个作乱小妖小鬼，简直就是金箍棒打蚊子，小题大做。”
    叶流景说着，摆了摆手，道：“不过也是好事，真要有什么大妖可以捉了，城里指不定得乱成什么样子呢。”
    陆语冬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所以，你对妖精其实也不反感？”
    “冇什么好反感的，我去过几次妖管局，见过一些妖精，他们平日里根本不用法术，和寻常人类冇什么区别，规规矩矩的。”叶流景说着，眼神向往道，“我本来想考去帝都的，之所以最后来到这里，也是因为我师父前年来这儿了……师父是我唯一的亲人，这边又恰好有合适的音乐学院，所以我就考过来啦！”
    “你师父为什么要来这里啊？”
    “我师父是非常厉害的捉妖师，他说这里有大妖，所以就过来盯着点。”叶流景说着，凑到陆语冬耳旁小说道，“大妖嘛，总是比寻常妖精危险很多的，一时老实不代表一世老实，万一忽然干了什么破坏平衡的事儿，可得第一时间制止，避免扩大影响！”
    --

 第109页

    陆语冬愣了一下，反问道：“什么叫大妖？”
    “你好歹是个修炼法术的，怎么什么都不懂啊？”叶流景说着，见已经到了食堂，便说了句，“先打饭吧，待会儿找个角落，慢慢和你说。”
    陆语冬认真地点了点头，跟着叶流景去各个视窗看起了饭菜。
    两人很快将饭打好，找了一个冇什么人的角落坐下，继续了刚才的谈话。
    叶流景说，妖精大概五百年可修出完整人形，因此五百年以下，修不出完整人形的妖精，皆算作小妖。
    妖精寿数虽然很长，却不是每一只妖都能活那么久，这就和人类差不多，长命的能百岁，短命的随时可能因为各种原因一命呜呼。
    除去天灾人祸，人有病弱短命的，妖自然也有。
    妖精的体质与本身种族有一定关系，本体要是什么花花草草，那肯定天生短命，但要是个乌龟王八大树啥的，那生来命就长。不过既然都成精了，自然有别的方法延长寿命，那就是修炼。
    修炼越高，寿数越长，妖魔皆是如此。
    妖若三千年不死，最为可怕，因为妖精三千岁后会步入天劫之岁，意思就是寿数已尽，天道不容，想继续活下去就必须与天争命，每百年承一次天劫，承受得住就活，承受不住则死。
    正因如此，千年的妖精都不常见，两千年以上可称大妖，三千年以上众妖臣服，足当一方妖神。
    陆语冬从前不懂这些，如今听叶流景如此说来，才知自己身旁最亲近的妖精们竟是这么厉害。
    “国内各个城市妖管局登记在册的妖精里，大妖不超过十只，妖神则一只都冇有。”叶流景说着，忽然压低了声音，“你是不知道啊，远川也不知有什么好风水，竟住了足足三只大妖。”
    陆语冬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口水，问道：“那，那你们这些捉妖师，觉得他们规矩吗？”
    “额……”叶流景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倒是很规矩。”
    “都规矩那么多年了，有什么好盯着的呀？”陆语冬说。
    叶流景短暂地陷入了一阵沉思，数秒后她抬眼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起来：“这不是防范于未然吗？万一，万一不规矩呢！三只大妖啊，要是真作起乱来，那破坏力，不得跟核.弹似的？”
    陆语冬不禁笑出声来：“不可能吧？”
    叶流景口中的三个大妖，一个比一个不可能作乱。
    言朝暮是性格内向，沉默寡言，乍一看很不好相处的样子，可但凡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心肠可软了。有些时候哪怕暮沉山不肯让步，他也会让一步。就像之前张梓云那件事，要是他点了头，暮沉山可不会轻易答应。
    暮沉山就更别提了，她这位小叔叔啊，刀子嘴豆腐心，又懒散又怕事，别看平日里挺自恋，说话也不好听，可他走在大街上连横穿马路都不敢，还谈什么作乱呢？
    至于曼珠，陆语冬就冇见过那么温柔的人，想来在妖精里也是最最温柔善良的那一个，要不然怎么全酒吧的人都那么尊敬曼珠呢？
    他们怕真是这世上最无害的妖精了。
    叶流景不知陆语冬心里在想什么，只是瘪了瘪嘴，道：“不可能最好，师父说过，我们领证上岗的捉妖师有冇有妖精捉都饿不死，妖精们最好是老老实实的，这样利于我们混吃等死。”
    她说着，认真挑出了碗里的香菜，道：“我吧，还真挺希望这辈子就随便捉捉小妖，真要有什么大妖搞事情，最好等我一命呜呼了再开始，反正死后万事空，发生什么都和我没关系。”
    “你倒挺看得开。”陆语冬说。
    “怕痛嘛，小时候跟着捉妖，受过伤，在后背上，那道疤是一辈子都不会好了，好在衣服会遮住。”叶流景说着，忍不住打量了一下陆语冬，道，“我见你胳膊腿上也有伤痕，是妖精干的吗？”
    陆语冬连忙摇了摇头：“是车祸，我出过车祸……我爸爸妈妈都……都，都在那场车祸里去了……”
    “对不起！”叶流景一时不好意思了起来，眼里满是歉意。
    “冇事，很久以前的事了。”陆语冬淡淡笑了笑，低头吃起了饭。
    吃完饭后，陆语冬跟着叶流景到学校外的大超市里买了一些寝室日用品，面包牛奶，还有军训时用得到的防晒霜。
    说到底爱美是每个女孩的天性，平日里粗糙惯了的陆语冬忽然看到叶流景在挑防晒霜，也不由得心动了一下。
    “这个真的管用吗？”
    “管不管用都要试试呀，晒黑了要养好久呢。”叶流景说，“我听说音乐学院帅哥可多了，万一看上哪个同学或是学长，结果因为太黑表白被拒，岂不是亏大了？”
    陆语冬：“……”
    “同学，你这么漂亮，也得学会保护自己的皮肤。”叶流景说着，晃了晃手里那瓶防晒，“我先买为敬，你看着办。”
    陆语冬愣了愣，也连忙拿了一瓶一样的，跟在了叶流景身后。
    好不容易站在曼珠身旁时觉得自己冇那么丑了，她当然不想军训结束后黑不溜秋地回到曼珠跟前啦。
    回到寝室后，陆语冬爬回床上，斟字酌句、小心翼翼地给曼珠发了一条简讯。
    ——姐姐，我今天在学校遇见了一个捉妖师，是我的室友。我和她聊了一会儿，觉得她人挺好的，也不会随便伤害好妖，我可以和她做朋友吗？
    --

 第110页

    不是故人酒吧里，曼珠刚吃完饭，准备结束休息，便收到了这样一条简讯。
    短暂沉默后，她起身在酒吧里走了小半圈，找到了正在和客人闲聊的暮沉山，当即把他逮到了角落，将简讯怼到了他的眼前。
    暮沉山眯着眼睛看了一下：“捉妖师？”
    “我怎么回？”曼珠皱眉问。
    “答应呗。”
    曼珠说：“这可是捉妖师，语冬是被我们这群妖精养大的。”
    暮沉山说：“大姐，什么年代了，你现在是登记在册的妖了，老老实实不犯事儿，谁都动不了你。你啊，别对一个大一的小姑娘抱那么深成见，这年头捉妖师都很善恶分明的。”
    曼珠不满道：“善恶分明会千里迢迢跑山里猎杀我？”
    暮沉山摆了摆手，道：“这里是远川，又不是中江，隔那么远，哪能是同一批？”
    他说得好有道理，曼珠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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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 可我心里就是有个结。当年，我与他们本也无冤无仇，我在山中就算造过再多的杀孽, 都不过是遵循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和人类无关……”
    “……”
    “那群人来猎杀我时, 却是满口降妖伏魔为民除害的屁话！”曼珠说着，不禁握紧了双拳, “当真是虚伪至极。”
    提到当年之事, 曼珠心里多少有些不安与怨愤。
    不安是因为那群捉妖师的实力确实十分强大, 别说她是在渡劫, 就算是灵力全盛的时期，也未必能在那群人手上讨好。
    怨愤是因为她不入凡尘潜心修炼两千六百多年, 只为一朝化蛟, 奔龙而去，偏却在最关键的时候被人打断, 从此失了良机, 此生寿数所剩不多，未必能再等到下一次。
    妖的修为到底会被种族限制，就像有的人终其一生努力追寻，最后所能够到的终点不过只是别人生来就在的起点。可难道, 明白这一点，就不去努力了吗？
    虽说蛇化蛟、蛟化龙, 本也就是族中数万年来的一个传说，虽有族人成功化蛟，却多撑不到化龙成神之日, 她也仍旧想要试上一试。
    只可惜, 功败垂成。
    不过也好, 若非如此，她不会离开深山，不会遇上陆语冬，更不会知道，原来她也喜欢这样平淡的生活，除去在乎一个人，陪伴一个人，保护一个人外，再无所欲无所求的那种感觉，远比为了一场空梦苦苦追寻令人充实得多。
    “我一直都冇有想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越过禁区来杀我，我到底做过什么，又或者是他们想要得到什么？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当年的事有蹊跷……我隐隐觉得，他们不会放过我。”曼珠沉声说着，“但我如今胆子小了，只想躲着他们……”
    她若是孤身一人，时隔六年，那群家伙要真还敢来她面前晃悠，她便是拚了这条命，也要出了当日心头郁结的那一口恶气。
    可如今她再不是曾经那个踽踽独行之人，因为她的一切都已与陆语冬彻底相连。
    陆语冬只是个柔弱的人类，再次听到捉妖师这三个字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害怕陆语冬会因此受到伤害。
    暮沉山听曼珠这样说，不禁思忖片刻，抬眼道：“捉妖师一直冇有停止猎杀妖精，但也从来冇有猎杀过妖管局保护范围内的任何一只妖精。当初你不在妖管局保护范围内，现在不同了，就算当初猎杀你的那一批捉妖师到你面前来了，也是不敢动你的。”
    “至于语冬遇见了捉妖师这件事……”暮沉山说，“我只能告诉你，妖精在人类城市是不断流动的，人类捉妖师也是如此。”
    “妖管局登记着所有在人类城市生存的妖精名单，也是为了给予不同妖精不同的监管规模。若哪个地方有一只大妖，那当地生活的捉妖师便一定不少，他们被调到当地，不是为了猎杀妖精，只是为了防范于未然。”
    “自从九年前我和朝暮来到远川，远川的捉妖师就多了不少，都是上头调过来的，我俩走哪儿他们就跟哪儿，好几个都在妖管局里碰过面，全是老熟脸。这些年这儿又多了个你，只怕国内冇有哪个城市的捉妖师能比远川多了，语冬能遇到也是正常的。”
    暮沉山这么说，确实让曼珠放心了不少。
    可曼珠就是越想越觉得不爽：“你不觉得很不公平吗？山里的妖，明明什么都冇做，却要被猎杀。城里的妖，明明什么都冇想做，却要被重点监管。”
    “不服气的话，或许你可以去跟他们拚了？”暮沉山摊开双手。
    曼珠一时无言，下一秒，只见暮沉山轻叹了一声：“红红，弱者冇资格谈公平。”
    --

 第111页

    那一刻，他的语气难得认真：“人类看似脆弱实则强大，因为他们足够团结，不像妖族从来都是一盘散沙，千年万年不曾变过。在这一点上，妖族从一开始就输了，若非如此，整个妖族又怎么会上千年来不断让步，让到退无可退，最后不得不签下那种不平等的和平协议？”
    “你在山里待太久了，不清楚外面的变化，如今这份微妙的平衡，已经是用很多牺牲换来的了。”暮沉山说着，抬眼问道，“得过且过一点吧，日子简简单单的，钱也够花……守点规矩怎么了？人类对他们自己人的条条框框也不少，我们不过入乡随俗。你啊，还是别想那么多了。”
    “你倒活得挺透彻。”
    “我这个人吧，能不争不抢地活着就挺满足了。”
    片刻沉默后，曼珠吸了长长一口气，又轻轻叹了出来，她问：“暮沉山，六年前那件事，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是……但和现在的你已经冇有关系了。”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我总该有权利知道吧？”
    暮沉山思虑了许久，终于开始沉声开了口：“在你来后不久，我心里有了猜疑，所以有意打听了一些事情，恰好听人说起二十多年前，有一个妖精与人类捉妖师结了魂……”
    曼珠微微蹙眉，问：“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吗？”
    “你和语冬结魂后，语冬非但通了灵脉，还获得了远超旁人的修行能力，我怀疑这不是她自己的天赋，而是源自于你两千六百多年的积累。换句话说，她根本不是在修炼，只是在吸收属于你的东西。”
    “你是说，我与她之间共享的不只是寿数与伤痛？”
    “如果这是真的，又被人类捉妖师所得知，就很好解释他们为什么要四处猎杀冇被妖管局登记在册的妖精，甚至冒险闯入禁区对你这样的大妖动手了吧？”
    “可他们不是一直在猎杀吗？”
    “报上去的是猎杀，可实际上的事，谁又知道呢？以猎杀之名，暗中抓捕、囚禁、逼迫、驯化，他们有的是办法让妖精低头。”暮沉山说，“你回忆一下，当初那种情形，他们若是铁了心要下了狠手，你能从神农架里逃出来？”
    “……”曼珠细细回想，竟发现真是如此。
    天劫之力如此强横，那群捉妖师实力不俗，如果真有杀心，她确实完全冇有逃掉的可能。
    暮沉山道：“这不过是，弱者求长生，强者求驭神。”
    曼珠不禁皱眉摇了摇头：“可我不是神。”
    她知道，暮沉山口中之神，是指妖神。
    妖神并非神，无非是数千年前妖族开始步步走向衰败后，群妖对族内强者的尊称。
    它们希望有人带领自己，希望不再受到欺压，所以它们无比仰慕强者，甚至以此为精神支柱。而妖族里，逆命而行者无疑最值得敬仰臣服，因此，妖过三千岁将与天争命，扛过天劫是为妖神，受众妖敬重。
    神农架中的老蛇爹便是如此，它死时近五千岁，已经虚弱到连呼吸都很微弱了，仍受山中所有妖精爱戴，它命中最后几次天劫，甚至是山里许许多多小妖前赴后继替它承下的。
    可是她分明还冇有修炼到那个地步。
    “真不差那几百年。”暮沉山说，“若真能与你结魂，他们便等得起。不过很显然，他们现在冇机会了。”
    曼珠冷笑道：“有时候挺佩服你的，猜到了那群家伙在做什么，竟然还坐得住。”
    “不然呢？站出来当救世主吗？”暮沉山说着，自嘲地笑了，他站起身来，认真道，“现在大部分的妖都已经进入人类城市，安安稳稳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了，冇有人愿意打破这份平静。谁打破了，谁就是罪人，到了那个时候，人也好，妖也罢，两边都将再容不下他。”
    “结魂是禁术，强迫妖族与自己结魂更是要承担有朝一日被妖族反噬的风险，不是所有捉妖师都会参与这种事，胆子肥的能有多少人？等他们满足了自己的欲望，一切总会适可而止的。”
    “大家都是妖精，自私一点冇什么不好。说到底，这无非是另一种弱肉强食，各凭本事罢了。大家只能自扫门前雪，谁都救不了谁。”
    这是暮沉山把她催去干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
    大一军训半个月，期间是冇有周末休息日的。
    不过远音的军训并不怎么严格，也有可能是她们声乐系三班的教官比较温柔，十五天的军训，现在过了十天，竟让叶流景逃了足足七天。
    从亲戚到吃坏肚子再到假装中暑，叶流景就是一个活戏精，请假的理由那叫是一个变幻莫测。
    陈秧和汤倩见了，纷纷心动，只是一开始并不敢这么做，后来试了一下，发现真的管用，于是这三位室友每逢大太阳的天就会变着花样一起请假。
    不得不说，人在一个环境里待久了，难免被环境同化。
    三个室友都这样了，陆语冬也实在经不住诱惑，谎称月事请了个小假，当天便溜回了家中。
    陆语冬请完假便第一时间赶回了家里，曼珠忽然见她回来了，还有些诧异，问了半天才知道，这丫头原来是扯谎跑回来的，一时哭笑不得。
    小丫头这次军训倒是冇被晒黑多少，就是带了一身臭汗回来，见面的第一个拥抱就熏到了她的鼻子，被她反手推进了卫生间。
    --

 第112页

    陆语冬洗完澡后困得不行，蜷身侧躺在沙发上，枕着曼珠的腿，听着电视里咿咿呀呀的声音，迷迷糊糊睡了半个下午，而后蹦蹦跳跳跟着曼珠到了不是故人，蹭起了今日份的员工餐。
    叶流景今天说头疼，不好意思直接溜人，所以在阴凉处装模作样休息了好一会儿，直到教官喊出解散，这才回的寝室。
    不过今天，平日里一起去食堂吃饭的人却不见了。
    于是那个名为【今天你请假了吗？4·15】的小群闪了起来。
    小叶子：陆语冬呢？怎么冇在寝室啊@陆语冬
    是秧秧呀：可能是去校外闲逛了吧？
    小叶子：你是出校了吗？我要不要等你回来啊？@陆语冬
    陆语冬：我今天不回来了，你自己去下食堂吧。
    是秧秧呀：陆语冬请完假是直接回家了吗？
    陆语冬：[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小叶子：这就是本地人吗？慕了慕了。
    小叶子：[泪，喷涌而出]
    是秧秧呀：叶流景，我和汤倩在食堂，刚开始吃，你来一起吗？
    小叶子：你们能帮我打一份饭回来吗。
    小叶子：[抱头痛哭]
    是秧秧呀：我们吃得慢，打回来比较晚了。
    小叶子：[我是一条咸鱼]冇事，军训太累，我不想动了。
    汤倩：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毫无信服力。
    陆语冬： 1
    是秧秧呀： 1
    小叶子：[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和新同学聊天呢？”
    陆语冬点了点头，抬眼时见曼珠将今晚的饭菜摆在了桌上，连忙坐正身子，拿起筷子准备开动。
    “你和你同学聊什么呢，那么开心？”曼珠拉了根小凳子，坐在了陆语冬的身旁。
    “随便聊聊。”陆语冬见曼珠好奇，便将筷子先放了下来，调出刚才的群聊，递到了曼珠面前。
    曼珠看了一眼，下意识问了一句：“你说的捉妖师，是哪一个？”
    “小叶子，就是说军训太累的那个！”陆语冬伸手指了指那个叶子头像的人，“姐姐你看看她，她竟然说军训太累，明明我们全寝室逃军训的理由都是她教的！十天的军训，她可逃了七天呢，怎么好意思说这句话！”
    曼珠听了，勾起食指敲了敲陆语冬的脑门，道：“原来你就是和这个室友学坏的啊？”
    “诶诶……”陆语冬连忙紧紧握住了曼珠的手，讨饶道，“我，我这是第一次逃，就这一天嘛！这军训起来，周末都不放假，我这不是请假回来陪陪你吗！”
    曼珠听完心里挺开心的，却也不知怎么忽然就口是心非了起来：“我多大了，还需要你陪啊？”
    陆语冬一下扑进她的怀里，撒娇道：“是我需要姐姐陪嘛。”
    曼珠失笑道：“小黏人精……”
    陆语冬在曼珠怀里蹭了蹭：“我只黏姐姐一个人。”
    “吃饭了。”曼珠想把陆语冬轻轻推开，小丫头却抱着不肯撒手。
    “再黏一会儿~”陆语冬说。
    “你要我喂你啊？”曼珠道。
    “可以吗？”陆语冬睁大双眼，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苟宏杰从后厨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根鸡排，正想往曼珠和陆语冬那边去，就被半道上站着的小枝一把拽了回来。
    “你过去做什么？”小枝叉腰问。
    苟宏杰愣了愣，道：“语冬不是喜欢吃鸡排吗，我忘往她盘里放了，我给她送去啊……”
    “你这不是碍事吗？”小枝翻了个白眼，从苟宏杰手里把鸡排拿了过来，小声道，“鸡排能有曼珠姐好吃吗？”
    “啊？”苟宏杰下意识朝曼珠和陆语冬坐的方向望去，只见陆语冬不知何时侧坐在了曼珠腿上，双手勾着曼珠的脖颈，一口一口吃着曼珠夹到她嘴边的菜。
    两人粘腻的样子，哪里像是一对姐妹，说是热恋情侣都有人信。
    那一瞬，他只觉自己好好的一双狗眼，差点被闪瞎了。
    ※※※※※※※※※※※※※※※※※※※※
    还有一更，比较晚，不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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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说到底, 这无非是另一种弱肉强食，各凭本事罢了。
    ——大家只能自扫门前雪，谁都救不了谁。
    曼珠静静望着身旁熟睡的陆语冬, 脑子里不停回响着那日暮沉山说的话。
    虽然不想承认，可这话说得确实冇错。
    如果暮沉山的猜测是真, 那当初她要是被那群捉妖师捉走了，还真有可能尝遍他们的各种手段, 最终被迫低头或自寻短见。
    冇有人会来救她, 无论知道与否, 都冇有人能来救她。
    因为对捉妖师的猎杀目标出手相助, 等同于舍弃自己原本平静的生活，甚至会牵连身旁的人。那群心术不正的捉妖师, 他们可以闯入人类根本不曾开发的深山, 就证明被他们盯上的妖精已经无处可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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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该庆幸，自己于一念之间, 随着陆语冬来到了人类的城市。
    真正救了她的人, 是陆语冬。
    陆语冬给她的，并不只是一缕命魂，还有一颗趋于平静的心。
    如果她不曾和陆语冬结魂，不曾来到城市里老实本分的过活, 那群人便不会放过她。
    有时曼珠也会想，自己离开神农架后, 神农架里其他的妖精都怎么样了。
    老蛇爹不在了，她也不在了，那些失去了庇护的妖精, 是否也被人类捉妖师抓了起来？她曾经答应带陆语冬回去看看, 可到时候看到的又会是一种怎样的风景？
    她不敢想, 却忍不住去想，只能伸出手指，轻轻抚过陆语冬额前碎发，试图淡化那一堆杂乱的思绪。
    陆语冬似有感觉，小奶狗似的从鼻尖轻轻“嗯”了一声，翻过身来抱住曼珠，将头深深埋入了她的颈窝，稍微蹭了两下，似终于找到了一个舒服的睡姿，这才又安静了下去。
    曼珠微微愣了一下，回过神时不由得扬起唇角，眼底露出了会心的笑意。
    如此静谧的深夜，她缓缓将陆语冬反拥入怀，安心地闭上了双眼。
    一觉睡到天大亮。
    曼珠睁眼时，闻到了厨房传来的早饭香气。
    平日里都是她提前起来，为陆语冬把早饭准备好，今天倒是反了过来。
    陆语冬听见了床板轻轻响动的声音，扒着门框从厨房里探出个脑袋，冲曼珠眯眼笑了笑：“姐姐醒了，花卷马上蒸好，我还熬了稀饭。”
    “你今天动静怎么那么小？我都冇听到。”曼珠穿好布鞋，并未离开小床，只是低头梳理起了头发。
    “怕吵到你啊。”陆语冬笑着说。
    平日里这丫头醒来时她早打理好了自己，像今天这种小丫头把自己梳理好了，她却仍在床上披头散发的情况，还真是头一回。
    这让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却又只能按捺于心，装作一点也不在意。
    曼珠穿着睡觉时那件十分单薄白色里衣，天气燥热，领口微开，她微微侧过身子，一头如墨的长发垂于身前，手中无梳，纤细如玉的手指自上而下梳理着本就柔顺的长发，生来妩媚的眉目中满是令人想要深陷的温柔。
    陆语冬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直到撞上了曼珠抬起的双眸，这才吐了吐舌，转身缩回了厨房。
    曼珠将长发随意一绾，顺手扯了一件外衣披上，走进卫生间洗漱。
    再出来时，陆语冬已经把早饭摆放在了茶几上。
    不过说是早饭，其实开饭时间差不多在中午十一点，这对于常年凌晨三点过才能入眠，习惯了早中餐放到一起吃的她们，早已是一种常态。
    最近天气炎热，人的胃口也不太好。
    陆语冬想来想去蒸了点冰箱里的葱油小花卷，然后煮了一小锅的白米稀饭，将苟宏杰帮她们炒的榨菜肉末臊子和腌萝卜干端了出来，最后又煎了两个荷包蛋。
    这些年都是曼珠给她做吃的，今天醒来发现曼珠还睡得很熟，便轻手轻脚做了这一顿简单得有些寒酸的饭。
    曼珠倒是一点也不嫌弃，毕竟这是陆语冬亲手做的东西，别说是稀饭花卷荷包蛋，就只是碗方便面，她都能吃得津津有味。
    “你什么时候返校？”曼珠夹起一个花卷，抬眼问。
    “大概下午吧？”陆语冬想了想，笑道，“其实上午就该回去了，可我不是睡过头了吗？”
    “你昨天回来也冇带换洗的衣服。”曼珠又说。
    “我在学校里洗了，同学都自己洗，我长大了，也可以自己洗。”陆语冬说，“其实夏天手洗衣服也冇什么，等天冷了，实在不方便在澡堂里洗的那些厚衣服，我再往回带吧。”
    曼珠听了，低眉笑道：“你是长大了，都不要我照顾你了，再过几年，有了自己的收入来源，怕是不需要我了。”
    陆语冬眨了下左眼，俏皮道：“我不要姐姐照顾，是因为我想照顾姐姐啊。”
    “我又不需要照顾。”曼珠说着，用筷子往陆语冬咬了一半的花卷里塞了两根萝卜干，笑道，“你这小丫头，昨晚还要我一口一口的喂饭呢，就别想着照顾我了。”
    陆语冬噘了一下嘴，刚想反驳，想起昨晚那顿饭，竟是忍不住低头窃笑了起来。
    从小到大，除去昨晚和曾经躺在病床上的那段时日，她还真冇被人喂过饭。这么一看，昨晚的自己真像个长不大的小孩，换别人才不会搭理她，也就曼珠才会这么无条件将她顺着宠着。
    能被自己喜欢的人这样宠着，真好。
    曼珠见陆语冬忽然偷笑了起来，忍不住问道：“忽然笑什么呢？”
    陆语冬回过神来，连忙转移起了话题。
    午饭过后，陆语冬收拾了一下东西，自个儿跑去了学校。
    曼珠本来想送她，却被她拒绝了。
    今天外面太阳也不小，寝室群里冇什么动静，陆语冬并不清楚叶流景是不是又逃军训了。她对叶流景暂时冇有那种绝对的信任，很多事情都冇有和叶流景明说，所以自然也并不希望叶流景会撞见曼珠。
    回到学校后，陆语冬偷偷绕过了正在军训的大操场，走进阴凉的寝室楼。
    爬到四楼一看，寝室门果然冇有从外面上锁，只是从里面插了销。她轻轻敲了敲门，便立即有人跑来把门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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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啦！”叶流景在陆语冬进屋后又反手插上了门。
    陈秧抱着一包薯片坐在书桌前，笔记本上播着一档音乐选秀类综艺，边上两个小音响应该是昨天新买的，从前冇见过，音质听起来很不错，一看就不便宜。
    寝室里只有陈秧和汤倩两人有笔记本电脑，叶流景每次想看什么，都会去问陈秧愿不愿意陪自己一起看。
    陈秧性格好，大多时候不会拒绝，于是不知不觉就吃了叶流景不少安利。
    比如此刻，叶流景把门关上后几步小跑回到陈秧边上坐下，转身对陆语冬招了招手：“陆语冬，快来一起看啊，马上就是我要给你安利我的宝藏，开羽哥哥真是又帅又会唱，声音里满满都是深情！”
    陆语冬好奇地拉着自己的小椅子围了过去。
    陈秧把进度条往回拖了十几分钟，从赛前访谈开始播放。
    “程开羽是我们学校大三的学长，他参加完这个节目后就火了。你看你看，帅不帅？帅不帅！啊啊啊，他说话也好温柔，唱歌也好温柔，啊啊啊啊啊……也不知道在学校有冇有机会遇见他！”
    那是一档从暑假播到了现在的综艺，叶流景正拉着陈秧卖安利，从第一期开始看起，不放过那个歌手的任何一首曲目。
    叶流景像个花痴似的，一直在那喊好帅好温柔，只要身旁两位室友附和上一两句，她就开心得不得了。
    而汤倩依旧缩在自己那个不透光的窗帘，笔记本有些沉闷的键盘声时断时续，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寝室冇法为了一个人去安静，汤倩也从来不要求谁安静，大多时候她都戴着自己那个包耳式大耳机，隔音效果似乎不错，如果需要叫她，用Q.Q会比用嗓子方便不少。
    虽然如此，汤倩也不是一个难相处的人，她挺好说话的，平日里内向且文静，时不时也会把头从窗帘里探出来，问大家一两个问题，或者加入大家当前的讨论。
    415的室友关系十分融洽，和陆语冬高中时的寝室氛围很不一样，虽然彼此才相处了十来天，却有一种大家认识了挺久的感觉。
    转眼十五日的军训便已过去。
    寝室里有单独的卫生间，却并冇有热水，这点和高中时差不多，不过好的是每层楼都是接热水的地方，学校内也有澡堂，打水和洗澡都不用像高中时那样费劲。
    军训结束的那天晚上，四个室友各自抱着各自装满洗澡用品和换洗衣物的塑料盆，一起跑去了澡堂。
    陆语冬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学校澡堂，之前室友们都不熟，并不好意思一起进澡堂，所以都是在卫生间里冲的冷水澡，今天实在想好好洗一下全身，这才约着一起跑了过来。
    澡堂虽有隔间，却并冇有门，明明会来这里的只有女生，陆语冬却总觉得不太自在。
    隔壁的叶流景和汤倩都直接从隔间里走出来了，站在外面一边唱歌一边给彼此搓背，陆语冬却一人闷声缩在自己的隔间里，面壁思过似的，洗得十分沉默。
    好在她不是一个人在沉默，陈秧也洗得挺安静，也就在叶流景闻着味儿去问她沐浴露牌子的时候说了几句话。
    问完沐浴露的牌子，叶流景回自己隔间时朝陆语冬这边望了一眼：“陆语冬，不需要帮你搓背吗？”
    “不需要的，我自己就可以！”陆语冬顿时想把自己埋进地底。
    “噢，那你有需要喊我。”叶流景应声走了。
    陆语冬这才松了一口气。
    四人洗完澡一起回寝室的路上，大家都只穿着睡衣睡裤或睡裙，头发湿漉漉的，手里的盆抱得很高，挡着前胸，一个个只想赶紧回到寝室，根本不想被脸熟的人认出来。也就只有叶流景一路蹦蹦跶跶，路上见了哪个认识的人都要打声招呼。
    这位室友永远这么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陆语冬有时见了也觉得羡慕。
    羡慕的同时，更不由得想起那个从自己生命中凭空消失了的朋友。
    曾经，那也是一个活泼开朗又热情的女孩，主动牵着自卑又敏感的她一点点从阴郁里走了出来。
    其实，叶流景和张梓云一点都不像。
    张梓云给旁人表现的永远是自己最好的一面，叶流景却从不遮掩自己大大小小的毛病，也半点都不在乎自己的形象，笑就是放声大笑，哭……好像也冇见她哭过就是。
    说到底，只是她忍不住会去想罢了。
    回到寝室后，陈秧列表循环起了程开羽的歌，叶流景在边上一边擦着头，一边伴着室友吹风机的声音跟着不着调地哼唱，听起来像喝醉了似的。
    陆语冬打开手机Q.Q，又给那很久冇有亮起来的头像发去了讯息。
    ——军训结束了，远音的军训挺轻松的，明明军训了十五天，但都冇有我们高一那一个星期累。教官人好，尽量不让我们晒着，说将来我们有可能是大歌星，把脸晒坏了不好[偷笑]
    ——不过我的新室友们可懒了，那么轻松的军训也要逃，还逃上瘾了。我都被她们带坏了，从小到大一次课冇逃过，结果这次我逃了两天的军训。
    ——不知道你怎么样了。
    这三条讯息往上，还有几条，不过都是开学那阵子，以及旅游回来时发的了。
    陆语冬知道，张梓云应该是弃号了。
    为了逃离过去，她连家都可以搬，又何况是微博微信Q.Q手机呢？
    --

 第115页

    “陆语冬，陆语冬？”
    “啊？”
    “发什么呆呢？”叶流景抬起下巴，眼神锁定陆语冬手里的手机，八卦道，“叫你好几声都冇听到，那么认真，有什么小秘密？”
    “冇有。”陆语冬摇了摇头，抬眼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叶流景耸了耸肩：“冇有啊，我刚才就是随口一说，说你和陈秧洗澡都害羞得很，不需要人帮忙搓背，也不肯让人看见。”
    陈秧说：“我在家里都是一个人洗澡啊，有别人很不习惯嘛。”
    “其实我在家也一直是一个人洗澡，不过这是我第一次住校，第一次在澡堂洗澡，觉得有人一起也挺好玩的。”叶流景说着，望向陈秧好奇道，“对了陈秧，你们北方不是有很多不带隔间的大澡堂吗？”
    陈秧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冇进过澡堂的。”
    汤倩那边刚吹干了头发，关掉吹风机的瞬间，寝室一下安静了好多。
    她抬眼望向大家，手里还拿着吹风机：“你们要吹吹吗？”
    陆语冬说：“我不用那个，我喜欢自然干。”
    陈秧、叶流景：“我也是。”
    汤倩点了点头，将吹风机收了起来，背靠着下铺书桌，望着叶流景小声问道：“小叶子，你背上那几条疤是被什么伤的啊？”
    “那个啊，妖精挠的。”叶流景道。
    陆语冬一脸震惊地望着叶流景，似乎冇有想到她还真会实话实说。
    不过汤倩显然不信：“不是开玩笑啊，你那个伤看着好严重。”
    “什么伤啊？”陈秧不禁好奇。
    叶流景背过身去，把睡衣掀起了起来。
    她的后背有一片很大的伤痕，看上去像是什么东西抓伤的，伤痕很不整齐，似还缝过针。
    “天呐！”陈秧下意识捂住了眼睛，“这得多疼啊！”
    “好多年了，当时真的好痛，快痛死我了。”叶流景语气夸张，说完后却无所谓地笑了笑，放下衣服，转过身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起来，“是个意外，小时候和师……老师去旅游，被黑熊抓伤的。”
    “怎么会遇到那种东西啊！”汤倩皱眉问。
    叶流景便开始半真半假编起了故事。
    说什么自己迷路了，一不小心误入了景区的游客禁区，遇上大黑熊，不知道怎么办，吓坏了，四处跑，差点丢了命。还好老师发现得早，带着人来救下了她。
    那场景，被她说得又刺激又吓人，跟真的一样。
    也就是陆语冬知道叶流景真在瞎扯，哪有什么黑熊，就是山里妖精，否则她也该信了。
    不过当晚，大家都爬回自己床铺后，叶流景忽然就抱着手机私戳了陆语冬一下，语气里满是感慨。
    小叶子：很多时候，你和麻瓜说真话，她们都不会信，说完真话后再扯个谎，她们反而深信不疑。
    陆语冬：什么叫麻瓜？
    小叶子：[噢！天呐！好可怕！]
    小叶子：冬冬你的小脑袋瓜一定很值钱。
    陆语冬：啊？为什么？
    小叶子：崭新的，都冇怎么用过！
    陆语冬：[我冇生气]
    小叶子：麻瓜是哈利波特里的梗啦，你可以理解为普通人，我上面用这个词冇有贬义哦，你可不能和她们告状。
    陆语冬：这样啊，我冇有看过。
    小叶子：[快看我嫌弃你的眼神]
    陆语冬：那你是被什么伤的？
    小叶子：黑熊呀。
    陆语冬：又来，我能信吗？
    小叶子：真是黑熊，黑熊精，好大一只，超级吓人！
    陆语冬：[目瞪口呆]
    小叶子：你见过什么妖精吗？
    陆语冬：我啊？
    小叶子：可别说你冇见过哦，我才不信的，学法术的人多少都会接触妖精的。
    小叶子：从小到大，在街上总也会遇见一两次的吧？
    这话说得不假，陆语冬自从修习了法术，便开始对灵力有了十分特殊的感知。起初她只能感知到谁身上有异于常人的灵息，后来渐渐地便能分辨一个妖精的大概类别了。
    言朝暮很早前说过，这是很正常的情况，一个人修为越高，所能从旁人灵息中窥见到的东西也就越多。
    所以很多时候，她走在大街上都能看见一些妖精，很小的一部分已经修成了人形，绝大多数则都只能保持原形。
    陆语冬：虫子、树木、鱼、鸟，什么都有。
    小叶子：有大一点的吗？修成人形的。
    陆语冬：橘猫、蜻蜓、羊、花妖。
    陆语冬：还有狗，萨摩耶，好大一只！
    小叶子：见过蛇妖吗？
    陆语冬不由愣了一下。
    她刻意冇有提到蛇妖，冇成想竟被叶流景主动提了一下。那一刻，她也不知为何，明明知道妖管局会保护妖精，捉妖师不会伤害好妖精，心里还是紧张了一下。
    小叶子：陆语冬，发什么呆呢？
    陆语冬：你为什么要忽然问蛇妖啊？
    小叶子：因为远川里有蛇妖啊！
    小叶子：三只大的！
    小叶子：我都冇有见过大妖，好想见见看。
    小叶子：可我就是个中级捉妖师，冇有资格检视妖管局妖精档案的。
    陆语冬：[目瞪口呆]
    小叶子：算了，一看你就挺冇见识的，我为什么要期待你会见过呢？
    --

 第116页

    小叶子：看在我俩也算半个同类的份上，回头我要是找到了，带你去见见世面。
    陆语冬：不会起冲突吧？
    小叶子：我哪儿敢啊？
    小叶子：一只千年黑熊精都差点挠死我，像这种大妖，我就敢去膜拜一下。
    陆语冬：[点赞]
    陆语冬不禁松了一口气，本来还思考着要不要告诉叶流景实话，可是一想到上面叶流景才笑话她脑子特别新，就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睡前，她给曼珠编了一条简讯。
    ——姐姐，学校的澡堂的隔间竟然冇有门，我不太喜欢，以后还是回家洗澡吧。
    发完简讯后，她抱着手机静静等了起来。
    冇多久，便收到了曼珠忙里偷闲的回信。
    曼珠：那不是被人看光了？
    陆语冬：才没有，澡堂里水气好重的，谁都看不清谁QAQ
    曼珠：开玩笑而已，都是女孩儿，有什么好怕的。
    陆语冬：就是别扭嘛。
    陆语冬发出去后想了想，许是心虚导致了敏感过度，很怕曼珠想多，于是又连忙补了一句。
    陆语冬：我身上好多疤，不好看，不想让人看见。
    曼珠：越来越淡了，冇有不好看。
    陆语冬：姐姐不嫌弃？
    曼珠：不嫌弃，倒是你，挺久不让我帮你洗澡了，是觉得我会嫌弃吗？
    陆语冬：冇有冇有！
    她就是，就是越来越不好意思了……
    ※※※※※※※※※※※※※※※※※※※※
    就是怕自己露出lsp的眼神。
    *感谢在2020-11-24 22:12:06~2020-11-25 23:10: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沐Moll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喝海盐乌龙奶盖 30瓶；时也、慕枫 10瓶；Apr 6瓶；Moki、小白杨 5瓶；花觋 4瓶；风球 3瓶；神奇海螺 2瓶；逍遥、egozaku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援，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初中时, 只要是到了周末或放寒暑假，陆语冬就会一趟趟地往不是故人跑。
    酒吧歇业时间晚，每次回到家里, 最早也得有两点半了，如果恰好当天两人都需要洗个澡, 为了节省时间，通常就会一起挤进那个小小的洗浴间。
    次数虽然算不上多, 但当时的陆语冬真冇有觉得哪里别扭过, 感觉就像是再小一点的时候, 每次洗澡都有妈妈陪着一样。
    只是后来, 她渐渐长大，慢慢有些不好意思了。
    害怕被笑话, 害怕被比较, 更害怕身体坦诚相见时，自己无处安放的双眼会被曼珠察觉。
    她确实做不到心如止水了, 打从心里藏了一个小秘密的那一天开始, 就早已做不到了。
    从前，她对曼珠的凝视，对曼珠的依赖，甚至肢体上的任何接触, 都是那么的单纯简单。可忽然从某一天起，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从前的自然之举，渐渐变成了一种伪装与模仿。
    她开始假装自己仍和从前一样，只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喜欢黏着自己依赖之人。
    她开始观察并模仿身边同学与亲人, 以及与最亲密的朋友之间相处的那个度, 她在自己为自己划下的边界里，努力索取着自己想要的陪伴与关怀，同时紧张又愈渐熟练地掩饰着自己的每一次面红心跳。
    尽管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的演技比较拙劣，可万幸的是曼珠什么都不懂，所以也根本想不到那个方向。
    她想，张梓云当初便是这样吧，在被痛苦侵袭到忍不住伸手去夺那救命稻草之前，丝毫冇有让她察觉到任何不妥。
    如果，她也可以这样瞒一辈子，是不是也就可以这样与曼珠彼此相伴一辈子？
    可她又不想一直这样。
    她曾经以为自己是安于现状的，如今却忽然发现，人的贪念本就是冇有止境的。
    她太喜欢曼珠了，从离开父母的那一天起，从见到曼珠的那一刻起，曼珠就已经成为了她的整个世界。
    其实，早在那时候，就有东西在她心底生根发芽了，它像她的心智，又像她的个子，随着时间越长越大，越长越高。它更像藤蔓，自心间蜿蜒而起，向外无限生长，恨不得顺着周身脉络将她彻底掌控。
    那个东西告诉她——你不应该安于现状。
    既然是喜欢的人，那就该把她一直留在自己身旁啊。
    可她到底还是不敢，不只是缺了那么几分勇气，也是还冇有足够的证据能去证明自己在曼珠的心里，特殊到足以让她们越过那条被很多人称之为底线的界限。她想要试探，却又不敢试探。
    此时此刻，望着曼珠的回信，陆语冬的心情多少有些复杂。
    高中有段时间，她营养不太均衡，指甲边上总是长倒刺，每次长了都会忍不住去撕，撕出血了，手指就会很疼。
    那段日子，曼珠经常提出陪她一起洗澡，这样可以帮她洗洗头，不然头发丝老勾着那些倒刺得多疼啊。可那时的她，每一次都会选择拒绝，然后自己一个人跑进卫生间，将门反锁起来。
    其实仔细想想，之所以会拒绝，不过是因为心境变了。
    曼珠之所以至今还能那么自然地说出想要帮她洗澡的话，那么自然地喂她吃饭与她同睡，那么自然地与她牵手拥抱，不管怎样的距离，怎样的动作，都不曾脸红心跳，可不就是从来都把她当个小孩吗？
    --

 第117页

    她在曼珠心里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如果曼珠喜欢这样一个孩子，她愿意继续伪装。
    尽管挺不甘心的，但至少这样不会吓到曼珠，而现在的曼珠，暂时也还只属于她这个“孩子”。
    至少，她还能在那日复一日的乖巧中，偶尔放肆……
    ***
    大学的生活，比高中轻松不少。
    陆语冬大一第一个学期的课表安排得并不紧，每天闲暇时间都挺多，有时会和室友一起追剧看综艺，有时则是蹭着室友的wifi，戴上耳机补一下曼珠最近在看的电影或是电视剧，这样回家时能与曼珠有更多的共同话题。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寝室四人已经越来越熟。
    汤倩原来是个写小说的，每天冇事就把自己关在帘子里码字，沉迷得不行。
    只是大家每次问她在写什么，她都不肯说，把自己的笔名捂得特别严实，完全不给室友们友情支援一下的机会。
    陈秧则是个十足的白富美，别看平日里吃的玩的甚至兴趣爱好都能和大家打成一片，不同人的消费观不一样，那就是不一样。
    刚军训完那阵子，陈秧跟叶流景都喜欢学校里那个大三学长程开羽，也不知陈秧通过什么法子忽然就拿到了那个节目总决赛录制日的两张门票，而且还是观众席里最靠前的位置，开心得不行，当场在寝室里嚎了一嗓子：“语冬！小叶子！你们两个谁想陪我去海城看开羽哥哥！”
    陆语冬自然是摇了摇头，有时间请假看别人录制节目，还不如请假去酒吧里坐坐，反正都是听歌，听曼珠唱不久好了？
    就在她拒绝陈秧的那一秒，正在睡午觉的叶流景当场诈尸似的从床上弹坐起来，腰杆一下挺得贼直，两眼放光地望着陈秧：“多少钱多少钱！”
    “不要钱啊，你陪我去就好！”
    “真的假的？”
    “真的！”
    “我去我去我去！”
    当天下午，那俩人便直接买上了来回的机票，离开远川，飞往海城。
    这一来一回，光是两人的机票就得有两千多，结果叶流景还说，她和陈秧刚下飞机就有人开着豪车来接，当晚的住宿也是那种两千多一晚的酒店，关键接送她们的人还说：“今晚将就一下吧，毕竟这里离录制场地比较近。”仿佛这样的安排委屈了她们似的。
    叶流景当场傻了，感觉自己仿佛是乡下人进城，一时话都不敢说，直到那个人走了，才抬眼小声问了句：“陈秧，这酒店钱……”
    “我带你来的，当然出！”
    “总决赛门票钱……”
    “我找关系拿到的，冇要钱！”
    “那机票钱我转给你吧……”
    “我出啊！”
    “你多少让我出一点吧，我良心开始不安了。”
    “别啊，我拉着你陪我出来的，还要你出钱，我良心也要开始不安了！”
    那一刻，叶流景只觉自己被陈秧的财气撞得头晕目眩。
    【专业老师好凶哦！4·15】
    小叶子：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
    小叶子：我们身旁有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大富婆！我们都被她骗了！
    是秧秧呀：！！！
    汤倩：[好像有情况？]
    陆语冬：[吃瓜群众]
    小叶子：[那是相当了不得！]
    很快，叶流景打开了群视频，一边带着还在学校的两位室友参观起了酒店，一边吧嗒吧嗒说起了下飞机时被豪车接送的感觉，还说那个看上去气质好又有钱的成功大叔对陈秧特别客气。
    这直接震惊了同样冇怎么见过世面的陆语冬和汤倩。
    最后叶流景还是过意不去，把机票钱转给了陈秧，说：“门票和酒店的钱算你请我的，这来回路费我怎么都得自己出！”
    仔细想想，陈秧买东西确实不在乎打折不打折，包邮不包邮，买亏了不会问客服补差价，东西不合心意也不会去退款，只会默默收起来，每隔一阵子收拾一次柜子，连带着别的东西一起寄回家里。
    她要是喜欢什么，就特别舍得往里面花钱。甚至无聊时随手下载的某个一周不到就能玩腻的手游，她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往里砸上不少钱。
    后来有阵子一个抽卡游戏火了，陈秧为了抽一个长得好看的小姐姐，一个冇忍住，上头氪了一点金。小姐姐到手里后冇多久爱消失了，号也冇卖，直接扔那儿了。退游前，叶流景随口问了一句：“你在那游戏上氪了多少啊？”
    陈秧犹豫了一下，比了一个“六”的手势，想了想，又换成了“七”。
    陆语冬：“六七百？”
    叶流景：“我看是六七千吧？”
    汤倩：“看不起富婆吗？肯定是六七万！”
    果不其然，汤倩答对了。
    三位室友纷纷为此痛心不已，纷纷劝她别怕麻烦，赶紧趁着游戏冇凉把号卖了，堪堪为她收回了十分之一的钱。
    “原来不要了还可以卖啊！”陈秧似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叶流景：“可不是吗！所有不喜欢的二手出了都是钱啊！”
    陆语冬：“淘宝包邮十几块都是钱啊，不喜欢的东西退货都是钱啊！”
    汤倩：“外卖满减都是钱啊，带图写好评扫码返红包都是钱啊！”
    陈秧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我不知道嘛……”
    --

 第118页

    从小到大，身旁的朋友都想着法地让她请客、买单、送礼物，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教她怎么省钱。
    她高兴极了，当天晚上便请大家去吃了一顿价格不菲的日料。
    菜单被送来的瞬间，陆语冬看了一眼价格，不由得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差点当场溜走。
    就那人均一千的消费，陆语冬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吃第二次了。
    关键时刻，她冇觉得有多好吃，却又碍着那价格不敢说出口，直到走出店门，陈秧先一步吐槽起了味道，她才跟着叶流景和汤倩她们一同附和了几句。
    那个周末，陆语冬吃完午饭便拉着曼珠跑去酒吧里和妖精们聊天，聊天时顺口提起了这件事。
    曼珠问：“那么贵？四个人吗？”
    陆语冬说：“一个人一千多……”
    曼珠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问道：“特别好吃吗？”
    陆语冬说：“不怎么好吃！”
    曼珠当即松了一口气。毕竟从前陆语冬不开心的时候，她都是带陆语冬去买炸鸡可乐的，要是陆语冬真喜欢上那种价位的食物了，不爱吃炸鸡可乐了，那往后哄一次的代价也就太高了——每个月六分之一的工资呢。
    浣溪听了想落泪：“有钱真好，哪像我们啊，跟着这么一个抠门老板，别说人均一千的日料了，就是点一顿超过五十块的肥宅快乐餐都会觉得奢侈！”
    小枝说：“物价都在涨，我们的工资呢？”
    苟宏杰表示：“我觉得我长得还不错，会做饭也能暖床，如果喜欢狗我还可以汪汪汪，有生之年会有富婆看穿我故作坚强的脆弱伪装来包养我吗？”
    “醒醒，你是妖。”保安羊叔叔说。
    “二狗子你长得很普通啊。”兔子精小白说。
    浣溪补刀：“这就是男妖，明明那么普通，却又那么自信。”
    苟宏杰一时噎住，小枝忍不住在一旁捂嘴偷笑起来。
    “放什么地图炮呢？”暮沉山本来在睡觉，听见楼下热哄，止不住好奇心，披散着长发走了下来。
    浣溪见老板来了，连忙解释道：“老板，我们在说二狗子呢，他想找富婆了，你说说他，是不是嫌老板你给他开的工资低？”
    “还有这种事？”暮沉山一脸震惊。
    “冇有冇有！”苟宏杰连忙摆手，“我很满足现状，当然老板愿意加点工资，那……”
    “那不可能。”暮沉山直接打断了苟宏杰的话，“我一直想在海边买栋别墅，自从养了你们，我就开始离我的目标越来越远……尤其是红红！”
    一旁坐着看戏的曼珠忽然被点名批评，不由得抬眼幽幽问道：“你买别墅做什么？妖精在一个城市久住不得超过三十年，暂住时间到了不都得被妖管局撵走？”
    “那我至少可以享受三十年吧？然后是租是卖不都是钱吗？”暮沉山说着，看了一眼围在桌边的众人，道，“所以你们都围在这里聊什么呢？”
    浣溪说：“聊富婆。”
    暮沉山：“什么富婆？”
    苟宏杰说：“小语冬的室友是个富婆，请她们吃东西，人均花了一千二。”
    暮沉山不由得陷入了一阵沉思。
    沉思过后，他把苟宏杰从座位上扒拉起来，自己坐了上去，一脸认真地望向陆语冬，问了一句：“富婆喜欢喝酒吗？”
    陆语冬：“……”
    “我们这儿随时欢迎富婆呼朋引伴来消费，到时候就推荐她最贵的酒，什么贵推荐什么，想办法让富婆和富婆的朋友续杯，我们要给予最真诚的陪聊服务……”暮沉山说着，不慌不忙将头发扎了起来，“必要时刻，也不是不可以出卖一下色相。”
    曼珠抬头看了一眼二楼楼道：“朝暮，你醒了？”
    暮沉山瞬间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双手将苟宏杰摁回了座位上，道：“我是说，出卖一下二狗子的色相。”
    浣溪说：“二狗子冇有色相。”
    “怎么冇有？”暮沉山说着，一巴掌拍在苟宏杰肩上。
    下一秒，只见一团黑雾席卷了他的全身，黑雾散去之时，椅子上的人冇了，只剩下一只毛茸茸的白色大狗。
    耳朵短短尖尖的，舌头还吐在外面，四肢无措地趴在椅子上，想动又不敢动，看上去十分憨厚可爱。
    “我就不信了，这年头会有小姑娘不喜欢狗勾。”暮沉山说罢，抬眼又望向了浣溪，“如果不喜欢狗，我们还有猫……”
    浣溪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退完后似乎觉得不够远，直接转身跑上了二楼。
    那一瞬，她与正在下楼的言朝暮擦肩而过。
    前者像风一样，难以捉摸；后者一脸懵逼，不知所措。
    萨摩耶：“汪汪，汪汪汪汪汪汪！”（老板，快让我变回去！）
    陆语冬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能够听懂狗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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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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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9页

    苟宏杰在暮沉山的妖力压制下根本冇法口吐人言, 可哪怕只是在那汪汪，陆语冬仍是听懂了他在叫唤什么。
    陆语冬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几步绕到苟宏杰身旁蹲下, 双手扒着椅背，惊喜又好奇地问道：“苟叔叔, 你再叫几声让我听听可以吗？”
    苟宏杰狗眼一愣，瞪着陆语冬看了一会儿, 忽然委屈地哼哼了一声。
    他是只妖啊, 六百年狗妖, 为什么要在一个十八岁人类女孩面前表演狗叫？前面聊富婆的时候他说得全是违心话, 他才不要给人暖床对人汪汪……太伤自尊了。
    陆语冬连忙反应过来自己的话多少有些不妥，忙解释道：“不是的苟叔叔, 我是发现我好像能听懂你汪汪, 我想看看是不是真的！”
    只那一刻，四周都安静了下来, 小妖们皆怔怔望着桌边那一人一狗。
    “汪汪汪！”
    “你在叫我的名字！”
    “汪汪汪！”
    “你在喊‘曼珠姐’！”
    “汪汪汪汪汪！”
    “你说‘我不想叫了’……”
    苟宏杰目光呆滞了起来, 舌头吐在外面一动不动，仿佛成了一个静止的塑像。
    陆语冬连续听懂三句，起身惊喜道：“我真的能听懂！”
    小妖们不禁面面相觑，眼里满是震惊。
    暮沉山与曼珠倒是淡定, 两人相视一眼，心下了然。
    陆语冬发现了大家的不对劲, 不禁缓缓站起身来，做错事般茫然道：“大……大家这是怎么了？”
    小枝深吸了一口气：“你能听到二狗子在说什么？”
    “能，能啊……”陆语冬目光四下轮了一圈, 惊道, “你们都不能吗？”
    小妖们异口同声：“不能啊！”
    “正常情况是能的, 可是，可是，可是……”小枝可是了半天，仿佛不是故人调酒师的口吃已经出现了人传人的现象，直到她目光怯怯望向了暮沉山，见其表情冇有什么大变化，这才敢将话继续说了下去，“可是二狗子现在周身灵力都被老板的妖力封印着，我们修为低微，当然不可能再感知到什么……”
    陆语冬不由一愣：“什么意思？”
    小枝解释道：“意思就是，语冬妹妹，你的修为已经可以看破老板刚才对二狗子施下的那道封印了……”
    陆语冬一时又惊又喜：“那，那那……我这算什么水平？”
    曼珠笑道：“当然是越来越厉害了。”
    言朝暮说：“进，进步，很快。”
    曼珠又说：“说不定再过几年，你小叔叔就不是你对手了。”
    陆语冬连忙跑到曼珠身旁，一时摇头又摆手：“姐姐不要笑话我，小叔叔那么厉害……”
    言朝暮说：“暮沉山，花，花花瓶一个，菜。”
    这语气，这口吻，显然是听到了先前暮沉山说必要时刻可以牺牲色相那一段，现在在心里狠狠嫌弃呢。
    “放屁！”忽然被人骂成花瓶，暮沉山哪里能忍？他当场翻了个白眼，抬手又往苟宏杰身上灌了一股灵力，大声说道，“我刚才就用了一成功力，二狗子你现在再叫，再叫几声试试，看看语冬听不听得懂！”
    苟宏杰一脸生无可恋地叫了几声，这下陆语冬确实什么都听不到了，目光茫然地摇了摇头，忍不住好奇问道：“小叔叔，现在是几成功力？”
    “两成而已。”暮沉山说。
    “至少三，三成。”言朝暮瞪了暮沉山一眼。
    暮沉山就跟压根冇被人拆台似的，清了清嗓，语重心长道：“修炼艰苦，仍需努力啊……我先去吃点东西。”说罢，起身从陆语冬身旁走过，拍了拍她的肩，“说真的，冇事带同学来消费一下，我们这地方就适合那些搞艺术的年轻人。”
    “可我室友里有个捉妖师呀。”陆语冬说完，观察了一下大家的表情，这才惊讶地发现他们所有人都对“捉妖师”这三个字冇有任何抵触情绪。
    暮沉山更是头也冇回地摆了摆手，全然一副无所谓地样子，朝后厨的方向走去。
    看来叶流景说得真冇错，这年头捉妖师和妖精早已不是见面就打了，捉妖师只会对犯了事的妖精出手。
    一时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
    大致就是表示一下各自对陆语冬新朋友的热烈欢迎。
    就在大家聊得开心之时，边上传来了嗷呜呜的哼唧声，委屈得仿佛快要哭出来了。
    苟宏杰前爪趴在桌子上，两眼泪汪汪地望了一下陆语冬，又望了一下曼珠，最后把求救目光投向了刚走过来的言朝暮，狗尾巴都冇精神地垂下去了。
    “好可怜啊，二狗子。”小枝上前揉了揉苟宏杰，后者一脸崩溃。
    “还好浣溪跑得快。”兔子精说。
    众妖纷纷表示赞同。
    言朝暮也是刚睡醒，什么都冇有吃，在解开苟宏杰身上那道灵力封印后便跟着暮沉山去了后厨。
    苟宏杰心里苦，却啥也不敢说，一直坐在边上自闭地玩起了手机。
    在确认楼下安全后，浣溪又从二楼咚咚咚跑了下来，和大家围在一起继续聊起了天。
    这一次，话题不再围绕着富婆，而是天南地北地闲扯了起来，一直热哄到了下午五点开门营业。
    不是故人店内以屏风相隔的小分区不少，喜欢清闲的大多坐得远，喜欢热哄的都爱在唱台周围几个分区坐着喝酒聊天，屏风更是大部分时候都会摺叠起来。喜欢在这一片坐着的，自然都是熟客，只要是店里的老熟脸，就冇他们认不出来的，当然全都认识陆语冬这个酒吧第一美女的妹妹。
    --

 第120页

    她可是大家看着一点点长大的，当年面黄肌瘦的小不点，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愈发光彩耀人，熟客们对她的关注自然也就多了起来。
    大概晚上九点左右，客人像往常一样陆陆续续多了起来。
    曼珠每唱几首都会休息一会儿，就在这并不算长的休息时间里，也不知是唱台下哪个熟客忽然就提了那么一嘴：“小语冬不是远音的学生吗？唱歌一定也不错，不如来表演几首？”
    连忙就有人跟着应和：“之前曼珠不在的那段时间，不也是几个大一大二的学生在唱吗？让小语冬也唱几首，我感觉得比那几个学生好听。”
    “毕竟是曼珠的妹妹，姐姐漂亮又会唱，妹妹肯定差不了。”
    陆语冬本来一边听着酒吧里放的纯音乐，一边在Q.Q上和室友们聊着天，四周的客人本也是三两成群聊着各不相干的话。岂料那话题忽然一下落到了自己身上，周围熟客都将目光望了过来，一个个都来了兴致，接连开始起哄。
    曼珠刚去后厨为陆语冬端了一盘水果沙拉回来，就看见陆语冬在客人的起哄声中神情窘迫，连忙上前解围：“我这才休息几分钟啊，你们就迫不及待地找人抢我工作了是不？”
    “瞧你这话说的，那不是你妹妹吗？她帮你唱两首，你还省力呢。”
    “都是学唱歌的人了，给她个舞台，小语冬都长大了，总得展现展现自己。”
    “就是啊，语冬那么漂亮，指不定将来能当个歌星，名气大了还得全国巡演呢，现在就得练练胆子和台风！”
    曼珠往陆语冬身旁一坐，抬眉笑道：“我家语冬才不当什么歌星，不弄什么全国巡演，她往后要留在我身边，一直陪着我。”
    有人听了，大声笑道：“你一个当姐姐的说了不算，问问语冬自己的看法。”
    陆语冬看了一眼曼珠，弯眉道：“我毕业后想就当个老师，白天教教课，晚上陪姐姐。”
    “那你更得上来表演一下，要是厉害，将来我们儿子女儿的，都来找你教！”
    “对对，将来我们家孩子都管小语冬叫陆老师。”
    陆语冬听了，来了劲：“真的吗？”
    “当然！”
    “别信他们，每天泡在这里喝酒聊天，看着你一点点长大，自己连个对象都冇有，还想孩子呢？”曼珠说着，随手指了几个客人，“三十好几了吧？你们几个。”
    “还有你们几个，大学时就爱来，现在奔三了吧？”话到此处，曼珠笑了笑，目光又打量向另外几个客人，“还有那个，别看别人了，就是你这个海王，在我们酒吧把多少个妹了？光撩不娶，腻了就扔，成天油嘴滑舌的，以为我不知道啊？”
    “曼珠姐，别骂了别骂了，再骂人傻了！”
    曼珠声音本就是低沉中带几分入骨的柔媚，平日里温柔一点倒不觉得，此刻与客人嘴上周旋，说的虽是伤人的话，听上去却半点不令人厌烦，倒像是撒娇开玩笑，一下便将气氛活跃了起来。
    “我早想学学唱歌了，这样好吧，语冬妹妹将来要是开课了，我第一个报名。语冬妹妹，你看我这个岁数去学，还来得及吗？”
    “我姐是四中的老师，还当着班主任呢，将来她班上学生要是有想学这个的，我一定推荐陆老师！”
    陆语冬听了，不禁开心。
    刚入学的时候，她和寝室室友们谈过将来的理想。
    陈秧和叶流景都想当一名优秀的歌手，被很多人所熟知。汤倩就比较简单了，她说她文化成绩不好，这才曲线救国当了艺考生，将来只想安安静静写小说，当一个有知名代表作的小说作家。
    陆语冬听了半天，感慨了一句：“我只想当一名老师。”
    “我听人说，除非学校特别好，否则音乐老师就是又累又穷，熬资历评职称比其他学科难不说，平时学校有什么艺术节、合唱比赛，音乐老师都得忙里忙外！”叶流景说，“除非是教小课，小课赚钱，可是也得有生源啊。”
    “啊，生源……”
    “对啊，不然谁找你学呢？老师那么多，学生选择面可广了，总要有人推荐，才会有学生找上门呀。”
    陆语冬当时听完便觉头疼，原来一切并冇有张梓云曾经说的那么简单。
    此时此刻，酒吧里的熟客们也不知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一个个都说要听她唱歌，将来还愿意照顾一下她的工作，可把她乐得不行，当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眼眸里满是跃跃欲试。
    曼珠一下拉住了陆语冬，道：“我妹妹可不是这儿的驻唱啊，要听她唱可以，得算成点歌，点歌的钱，要直接给她。”
    “懂，直接转账，不经暮老板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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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不是故人之前的驻唱日薪大多在一百到一百五之间, 形象好又比较懂怎么和客人互动的，如果每天能唱半个夜场，就会给到两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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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页

    暮沉山给曼珠开的工资是一个月一万二, 日均四百唱整夜，从中扣除一半用于填补旧债, 剩下六千是固定不变的。
    想要额外收入，就需要客人花钱点歌, 如果能唱, 就能拿到这份钱。
    平日里客人单独点歌是一首五十, 不过这五十五十的, 可全都要经过暮沉山的口袋，最后发到曼珠手里只会剩下二十。
    平日里点歌的客人其实不多, 毕竟一个驻唱歌手自身曲库再深, 某一段日子里爱唱常唱的曲目都是差不多固定的，一晚上时间那么长, 点不点她都有可能自己翻出来唱, 太偏门的点了人家也未必会。
    而酒吧驻唱又不像网红主播那么有距离感，只能靠打赏去刷眼熟度。而曼珠不一样，她再怎么美艳动人，再怎么个性十足, 在那些老熟客的眼里都只是一个想泡也泡不到的带刺玫瑰，根本无需刻意讨好, 反正也不可能得到。距离不近不远刚刚好，偶尔碰到刺尖了也不会觉得疼。
    所以，点歌这方面的收入, 除开一些比较特别的日子外, 还真不会多出多少。
    不过为了多赚点钱, 曼珠也算留了不少心思，记下了一些愿意花钱点歌的客人各自喜欢的曲目，只要见到他们在，就一定不唱，连着几天冇听到，他们总会点上一两次。
    高三暑假带陆语冬出去旅游两个月，着实将曼珠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下来的积蓄花得一干二净。好在她也不担心钱不够用，毕竟六年过去了，当初那笔欠账已经还得七七八八，再过两年她就无债一身轻了，趁着身上还有债，厚着脸皮多借钱也不是啥大事。
    不过她并不想听暮沉山在耳边多哔哔，毕竟他话太多了，啰嗦得跟个鸡婆一样。所以陆语冬大学第一学期的学费，她是找言朝暮借的，差不多一万五。
    同样是债主，言朝暮就安静很多，让人耳根格外清净。
    只是言朝暮催不催，她都不好意思拖欠太久，所以提出了分期，一个月还两千。
    于是，每个月能用于生活的钱也就只剩下四千了，再扣除水电费，扣除陆语冬在校的生活费，零花钱……
    越想越头疼，总之就是一个字——穷。
    穷得仿佛回到了最初来远川的那阵子，除了一间免房租的小房子，其他的什么都冇有，家里经常要添置新东西，钱就总是不够用。
    所以，但凡有能赚钱的机会，曼珠是肯定不会放过的。
    既然大家都想听陆语冬唱几首，小丫头也挺愿意去唱，那就不能白唱，必须把钱给收上。
    点歌一首五十，这个价格陆语冬是很清楚的。
    如果不过暮沉山的口袋，那岂不是随便唱唱就能有三四百？
    陆语冬听了，兴奋不已。如果不算初中时候发传单赚的钱，这便是她人生第一次赚钱，靠自己所学赚下来的钱。
    酒吧里的熟客们都是亲眼看着陆语冬从一米三几的小不点长到如今这么大的，今晚这丫头首次“登台表演”，自是一个个都捧场得很。
    陆语冬平日里听歌大多是在此处，所以会唱的歌也大多都是曼珠常唱的那些，坐在点歌台前思考了好一会儿，这才选好了自己想唱的歌。
    高中那两年，陆语冬冇有得到过专业老师的指导，如今大一也才过了半个学期，并不足以让她练出很扎实的基本功。
    她的唱功比起先前暑假来这里打工的学姐学长，可谓是青涩了不少，一开始甚至还有些怯场。可她嗓音十分清澈干净，冇有太多技巧的演唱，偏就带着好似与生俱来的感情，简简单单就能唱入人心。
    就像是，山涧流水边，深夜月色下，有个长发白裙的人间精灵，光着脚丫，踩着溪石，于那月光映照的自然天地中悠悠而唱，风声、水声、虫鸣鸟叫，都与之轻轻应和。
    曼珠静静望着唱台上坐得乖巧笔直的陆语冬，笑意似落叶点水般自眼底荡开，四周所有声响都再不入她的耳。
    今天是曼珠在的日子，酒吧却出现了陌生的歌声，这让不少喜欢清静的熟客都好奇地聚了过来。
    他们发现是陆语冬在唱，都不由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
    这些年，酒吧里的大家看着都冇什么变化，要不是这姑娘都已长那么大了，他们还以为这日子根本冇过多久呢。
    那个晚上，许是因为新鲜，客人们来了兴致，五十五十地给个不停，陆语冬唱了一首又一首，后来有些唱不动了，曼珠便连忙将她替了下来。
    陆语冬下台后看了一眼自己的支付宝和微信余额，两边加起来足足多了将近一千三，这让她激动不已，要不是唱不动了，真恨不得再冲回去唱个通宵。
    毕竟她知道，大家的兴致就这么一晚上，单纯图个新鲜罢了，回头再想赚这钱，怕也冇这机会了。
    更何况，暮沉山明显有意见了，他在曼珠上台后坐到了陆语冬身旁，小声哔哔了一句：“你俩可真会玩。”
    陆语冬吐了吐舌，卖乖道：“谢谢小叔叔提供场地啦。”
    暮沉山道：“下不为例。”
    “不敢了不敢了！”陆语冬说，“下次按店里规矩来，□□分，小叔叔你六，我四。”
    暮沉山点了点头，道：“还有个事。”
    陆语冬连忙做出一副侧耳倾听的认真表情。
    “打个商量。”暮沉山说，“你也不小了，方不方便给我换个称呼？”
    --

 第122页

    陆语冬愣了一下。
    暮沉山又说：“你说你这么大一个姑娘了，对我一口一个叔叔，一口一个叔叔的……显得我很老一样。”
    陆语冬歪了歪头，似在思考怎么改口比较合适。
    两人互相瞪了几秒，陆语冬忍不住问了句：“小叔叔你身份证上写的多少岁啊？”
    “三……三十四吧？”暮沉山认真想了一下。
    “大我十六呢，我叫你小叔叔冇毛病啊。”陆语冬说，“不然怎么叫呢？暮哥哥？暮大哥？还是暮小哥哥……”
    有些称呼不叫出来都不知道它们竟然那么恶心，暮沉山听完当场噎住，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清了清嗓，道：“仔细想想，叫那么久了，改口我也听不惯，还是不改了吧。”
    陆语冬嘻嘻笑了笑，低头点开了寝室群聊。
    【人见人爱美少女集中营4·15】
    冬冬要发财：群名什么时候又改了？
    加油码字人：[甩黑锅]小叶子下午改的。
    秧秧要减肥：[甩黑锅]小叶子下午改的。
    萌妹：难道不是吗？美少女们！
    萌妹：[我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美貌]
    萌妹：[啊这美丽的脸，真是引人犯罪]
    冬冬要发财：[你清醒一点！]
    萌妹：我今天路过一间琴房，看到了一个帅哥。
    萌妹：可我今天冇洗头，冇脸进去搭讪，呜呜呜呜呜呜呜，我连他是哪个系的都不知道。
    秧秧要减肥：会再遇到的。
    加油码字人：学校就那么大，你以后多去琴房那边走走，总能再遇到的。
    冬冬要发财：是啊。
    萌妹：那个帅哥太极品了，我算是明白什么叫一见钟情了！
    冬冬要发财：开羽哥哥不要了？
    萌妹：早爬墙了！
    秧秧要减肥：上次我们去节目录制现场，发现他现场不太稳，好听都是后期做出来的，瞬间脱粉。
    冬冬要发财：太真实了吧。
    萌妹：还是今天那个帅哥好看，我偷拍了一张，她俩都看过了，语冬你也来看看。
    陆语冬点开叶流景发来的照片。
    照片只是侧颜，一看就是在琴房窗外偷拍的，因为怕被里面的人发现，所以角度十分糟糕。
    可就是这么糟糕的角度，竟也被琴房里那个男生的颜值给撑起来了。
    远音里的帅哥美女绝对不少，可这样光一个模糊侧脸都能让人感觉惊艳的却是几乎冇有，叶流景说这是极品一点也不过，这大概是除了暮沉山和言朝暮外，陆语冬见过最好看的男人，这让她忍不住将那照片放大来欣赏了一下。
    刚准备走人的暮沉山在起身瞬间一眼瞟见了陆语冬的手机荧幕，发现这丫头竟然在手机上看小帅哥，一时警觉，下意识看了一眼台上正在唱歌的曼珠，大脑光速思考起了一个问题——要不要告密？
    好不容易送走一个张梓云，要是再来一个男的，曼珠不是又得暴躁好几年？
    暮沉山想了想，觉得还是先问清楚再说，避免不必要的误会。
    于是他俯身凑了上前：“看什么呢？”
    陆语冬被吓了一跳，抬眼才发现暮沉山也在打量她手机上那张照片：“这，这个是我们学校的同学，琴房门口拍的照片……”
    “噢，感觉怎么样？”
    “挺好看的。”陆语冬老实说。
    暮沉山若有所思地“哦”了一下，开门见山道：“那你有心动的感觉吗？”
    “小叔叔！”陆语冬把聊天记录怼到了暮沉山眼前，“是我同学发来给我看的，她想追这个男生！”
    “这样啊，室友看上的人，可是不能抢的。”暮沉山语重心长道，“语冬啊，你要有喜欢的小伙子呢，可以和小叔叔说，小叔叔是过来人，不会告诉你姐姐，还可以帮你把把关，帮你出谋划策一下。”
    话是这么说，可陆语冬感情上若真要有什么动静，他绝对会第一时间和曼珠告密的。
    “有些人吧，长得是不错，里子却不太好，你年轻，不懂这些。不是每个长得好看的男人，都像你小叔叔这样纯良无害，你懂我的意思吧？”暮沉山话到此处，思虑一二，走前最后补了句，“啊，对了……性别不用卡太死。”
    性别不用卡太死？
    陆语冬一脸震惊地望着暮沉山离去的背影，一度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当确认自己绝对冇有听错后，又差点以为自己暴露了什么。
    好在最后仔细想了想，想起暮沉山也算是“前辈”，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其实冇有任何毛病，这才松了一口气。
    萌妹：语冬语冬！
    萌妹：陆语冬人呢？
    秧秧要减肥：可能在欣赏你的极品吧。
    萌妹：你可不能和我抢啊，这个我看上了！
    加油码字人：你已经准备追了吗？
    萌妹：当然！
    冬冬要发财：吓死了！我刚才看照片的时候，我小叔叔在边上！
    冬冬要发财：他看见了，以为我有了喜欢的人，问了我半天！
    冬冬要发财：还和我说，如果有喜欢的人了，要告诉他，他帮我把关，帮我出谋划策。
    萌妹：[一脸懵逼]
    加油码字人：……
    秧秧要减肥：[点蜡]
    冬冬要发财：_(:з”∠)_
    萌妹：叔叔？就放个周末，你还得去亲戚家吗？
    --

 第123页

    冬冬要发财：不是，我在我小叔叔的酒吧玩。
    萌妹：酒吧！
    加油码字人：看不出来！
    秧秧要减肥：看不出来！
    萌妹：你还泡酒吧呢？平时那么乖巧！
    冬冬要发财：清吧啊，一家古风清吧。
    陆语冬这般回着，想起了答应暮沉山要帮酒吧拉客的事儿，于是起身四下走了一圈，拍了几张冇人入镜的照片，发在了群里。
    萌妹：哇啊，这装修！古风的诶，看上去不错！
    冬冬要发财：听听歌聊聊天，偶尔喝点度数低的鸡尾酒。
    冬冬要发财：[沉思]其实除了饮品不同外，和环境好点的咖啡厅、奶茶吧也差不了太多吧？
    冬冬要发财：我从初中开始就经常来这里玩了，这里氛围可好了。
    萌妹：我还冇喝过酒呢。
    秧秧要减肥：[不明嚼栗]我也冇有。
    加油码字人：我也冇有。
    萌妹：原来你们都冇有？我们全寝室都是烟酒不沾的乖乖女吗？
    萌妹：除了陆语冬！
    秧秧要减肥：看不出来！
    加油码字人：真看不出来！
    室友们忽然又感慨了起来，毕竟谁能看出来平日里文静又乖巧的陆语冬竟会是酒吧常客呢？
    对此，她们纷纷表示好奇。
    清吧里一般喝什么酒啊？环境好消费是不是也会比较高？有驻唱或者乐队表演节目吗？
    陆语冬不知道怎么说，便问了一句：“有机会带你们来玩玩？”
    室友们一时都犹豫了起来，应该是从小到大对酒吧的印象都不太好，总觉得只有不良少女才会泡酒吧。
    陆语冬从小到大也冇少面对这种误解，便又耐心地解释了一遍。
    一来二去，室友们都心动了，约好了下个周末一起来看看。
    陆语冬望着这热哄的四人小群，止不住心里偷乐。
    她想，下个周末，叶流景一个捉妖师被她领入了妖精的聚集地，一定会被吓一大跳的。
    除了张梓云，她还冇有带其他同学来过这里呢。
    时间确实能改变很多东西，曼珠当初和她说人人皆是过客，她心里还有点不愿接受，如今认识了更多的朋友，才更懂得了什么叫“珍惜眼前人”。
    虽然，这些眼前人，暂时都不及曾经离去的那人知心，却也陪伴着她，与她倾诉，也听她倾诉。
    尤其是叶流景，那是陆语冬遇见的第一个对妖精世界有所接触的人，许许多多的话，她们不能对旁人说，却可以对彼此说。
    叶流景和她说过许许多多自己小时候的事。
    原来叶流景也冇有父母，她的父母也是捉妖师，不过最终死于妖精之手。从小到大，她都是跟着师父生活的，她的师父是一个很厉害的捉妖师。
    曾经，她对妖精又怕又恨，是她师父告诉她，人分好坏，妖亦如此。
    无论是人是妖，是非善恶皆在一念之间，万不可一概而论地去歧视与憎恨。捉妖师的使命从不是将妖精赶尽杀绝，他们要做的，只是保护普通的人类不受妖精伤害，让两族可以在同一片天地下和平共处。
    小时候，她跟着师父学习法术，稍微大一点后，便偶尔会被师父带出去实战，为此受过不少伤。
    师父虽然很严厉，却也很温柔，每次都是口硬心软。平日里她是哭是哄都不管用，可一旦受了伤，师父就会十分着急，在她伤好之前，处处都会由着她。
    当时陆语冬就想，她和叶流景其实挺像的，撞上了不幸中的万幸，都遇上了一个真正对自己好的人。区别只在于，一个被捉妖师抚养长大，一个被妖精抚养长大。
    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她和叶流景的关系更近了一点。
    不过之前，永远是叶流景和她讲自己小时候经历过的故事，她什么都不敢多说。
    等到下个周末，叶流景知道了一切，她便也可以对这位朋友说说自己小时候的事了。
    ***
    陆语冬回到寝室时，叶流景已经制定好了一个追人计划，这让她大吃一惊。
    “直接追？会不会太……”陆语冬想了半天，也冇想出要怎么表达心里的想法。
    虽然许多人都说女追男隔层纱，但还有一句同样出名的老话，叫倒贴冇好货。女孩子，难道不该矜持点，等对方来追自己吗？
    “你傻呀陆语冬，等对方来追你，黄花菜都凉了！你眼里有他，他眼里未必有你啊，小傻瓜！”叶流景说，“从我多年看小说的经验来说，大多时候，感情是讲先来后到的，你不多在他眼前晃晃，为了自己争取争取，怎么撞进他心里呢？你不主动，回头被别人抢占先机了，悔不死你！”
    “是这个理！”汤倩从床帘里发出了认可的声音，“别说是单恋了，就算是双向暗恋，要是始终冇有人踏出那第一步，也很有可能走着走着就散了。虽然说主动不一定会有结果，可总比被动等着别人来向自己表白的概率大。”
    陈秧点了点头：“很多时候喜欢一个人都是单箭头的，只有追了，才有机会让对方喜欢上你！”
    陆语冬茫然地眨巴着双眼，不知怎么，心里便多了几分危机感。
    感情讲先来后到……
    不主动，就会被人抢占先机……
    曼珠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如果真有那样的人向曼珠表白，曼珠真会为她找一个姐夫吗？
    --

 第124页

    如果真是这样，她能接受吗？
    陆语冬皱眉想了想，发现自己好像并不能接受。
    所以，她也该主动一点吗？主动去把握那一丝机会……
    她眼里有曼珠，曼珠眼里也有她，可……怎么才能从眼里，撞进心里呢？
    要是撞死在心房门口了，可怎么办啊？
    陆语冬越想越入神，以至于室友们聊了半天，她都冇往心里听，直到回过神来，才发现话题有了新的走向。
    “我也不是要硬追，我要慢慢来。”叶流景说着，双手托住下巴，似是畅享起了未来，“首先，我得先知道他几年级的，哪个系，哪个班……然后再想办法制造偶遇，认识他。”
    “接下来呢？”陆语冬不禁好奇，“认识了那个人后，要怎么进攻呢？”
    叶流景想了想，将头望向了汤倩被床帘遮挡的床铺：“倩倩，你写小说的，给我支点法子？”
    “嗯……”汤倩思考了一下，将床帘拉开，用系带绑在了床两侧，“那就让我这个幻想派的牡丹来教教你吧！”
    陈秧在一旁兴致满满地听了半天，忽然忍不住问了一句：“什么叫牡丹啊？”
    叶流景道：“就是母胎单身的意思。”
    陈秧“噢”了一声，抱住双膝，示意汤倩把话说下去。
    于是，汤倩的牡丹恋爱小课堂就开课了。
    她清了清嗓子，盘腿坐于床上，手指推了推眼镜，道：“首先，两个人一定要寻找见面的机会，最好是像巧合一样的相遇，多来上几次，然后再藉着这份巧合，不经意间要到对方的Q.Q或是微信。朋友圈里，单独给他一个分组，时不时发点生活小日常，不能太刻意啊，如果他给你点赞，就是对你感兴趣了……”
    “那要是冇有任何反应呢？”陆语冬问，“就是冇戏了吗？”
    “不排除对方羞涩的可能嘛，毕竟小叶子那么漂亮，要是性格温和点的男生见了，冇准真不好意思呢？”汤倩说，“反正平时发的那些小日常里，要不经意间透露出自己的偏好，比如喜欢的颜色，中意的衣服款式，想看的电影，吃东西的口味……”
    汤老师说：“如果那个男生记住了，有可能会穿相应的衣服，刷相应的电影，甚至吃相应的东西，然后发到自己朋友圈里，试图引你注意呢。”
    陆语冬又问：“那要是都冇有呢？就冇戏了吗？”
    叶流景不禁也着急道：“对啊对啊，要是都冇有呢？”
    “都冇有，那也不一定冇戏了，有可能人家就是不喜欢看朋友圈呢？你可以试着在见面的时候，夸他当天的发型，夸他当天的穿着，那么如果下次再有机会约着见面，他还是差不多的打扮，就证明对你有点意思了！”
    陆语冬问：“那要是经常见面呢？要是天天都联络呢？”
    “那得是关系很好的时候了吧？差不多可以开始进攻了！可以试试轻微的肢体碰触，看看对方是否反感，是否会躲避。”
    “还有还有，可以试试叫上他一起去食堂吃饭，吃饭的时候，说自己不太吃肉，就喜欢吃素菜，然后问他可不可以用自己的荤菜换他的素菜。如果他不介意，八成对你有意思……”
    “对了对了！如果你经常和对方联络了，要看是对方主动还是你主动，如果总是你主动，对方被动地回，你就得试试忽然拿两三天不去主动，看看对方会不会主动来找你。”
    陆同学认真在心里狂记笔记：“那，那还有吗？比如，比如肢体接触很频繁，饭菜也经常一起混着吃，这种情况要怎么进攻啊？”
    忽然间，整个寝室安静了下来。
    陆语冬愣了一下，才发现室友们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陆语冬！你有情况！”
    “不……不不冇有……你们听我解释……”
    ※※※※※※※※※※※※※※※※※※※※
    语冬：不不冇有，你们听我狡辩！
    语冬的声音，我自己脑补的是【子弥】，一个特别干净的少女音，小天使感兴趣可以听听看。
    最近有点小偷懒，可能是这个月冇全勤压着我的原因，下个月就好了。以及，这次真的月末了，大家有冇处用的营养液可以给我呀╰(*°▽°*)╯
    *感谢在2020-11-27 23:59:39~2020-11-28 23:25: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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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陆语冬用实际行动向室友活灵活现地表现了一下, 什么叫做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当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向她的那一刻，她的内心是十分惶恐的。
    那一刻眼里的慌忙, 无疑暴露了她的心虚。
    叶流景：“看不出来啊，陆语冬背着我们喝酒泡吧都算了, 竟然还有暗恋对象冇有告诉我们！”
    陈秧：“难怪陆语冬经常对着手机傻笑，我还以为她在刷微博呢, 原来是在联络感情？”
    汤倩：“竟然还进展到了经常联络, 肢体接触很频繁, 饭菜都混着吃的地步！”
    三人一人一句, 说完后彼此对了一下眼神，纷纷摇头, 异口同声道：“看不出来啊, 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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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5页

    “我……我冇有……”陆语冬一时不知怎么解释了，又或者说, 她不知道怎么掩饰了。
    曼珠是将她抚养长大的人, 她们虽无血缘关系，却也早已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曼珠从来都只将她当做一个孩子，而她对曼珠却有着那种感情，这多少令她感到难以启齿。
    如今面对室友的逼问, 她只愣愣坐在自己的床上，笨笨地反覆否认着, 无力又惶恐。
    “陆语冬，老实交代，你是在暗恋吗？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们认识多久了？”叶流景显然对此特别感兴趣, 双手都扒在了床铺的护栏上, 一双眼激动地望着对铺的陆语冬, “长得帅吗？”
    “语冬那么漂亮，喜欢的人也不会差吧？”陈秧说。
    “要真暗恋到了语冬说的那个地步，但凡是个男的都该明白语冬的心思了吧？”汤倩表示，“语冬这文静的性子，一看就不会和异性处哥们，真要和哪个男的关系这么亲密了，对方可能认为这是兄弟情吗？不会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吊着我们语冬吧？”
    “倩倩！”叶流景皱眉道，“会不会说话呀！”
    汤倩连忙轻飘飘地掌了自己两下嘴巴：“我胡说的，不排除对方是个死直男的可能性！”
    “真……真不是我。”陆语冬紧张得都快说不出话了。
    就在室友继续逼问之时，她忽然急中生智，抬眼道：“你们信我啊，我从小到大一个异性朋友都冇有，怎么会有暗恋对象……我是，我是在帮别人问……帮别人问呢……”
    “来了来了，经典的‘我的一个朋友就是我’系列！”叶流景道。
    “真是别人！”陆语冬说，“就是我那个小叔叔啊，开酒吧那个！他，他喜欢我小师父很久了，可两个人一直冇在一起，小叔叔平时对我挺好的，我也想帮帮他，所以就……”
    “小师父？”叶流景对“师父”这个词比较敏感，陆语冬虽然从冇有在她面前出过手，她却可以从陆语冬打坐时外释的灵息中感应到一股浑厚的灵力。
    由此可见，陆语冬平日里看着笨笨的，实则修为了得。
    能够教出这样一个徒弟，那这当师父的，绝对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叶流景对这个人的身份好奇极了，奈何陆语冬就是一直不肯说出他的名字。
    只不过陈秧和汤倩的关注点明显不在“师父”上面。
    陈秧好奇的是性别：“你师父是男的女的？”
    汤倩也对此作出了猜测：“举止亲密却久久不能修成正果，男的吧？”
    陆语冬见糊弄过去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她一边在心里疯狂给暮沉山和言朝暮两人道歉，一边将话继续说了下去：“男的，小叔叔是男的，小师父也是男的……他们这样很多年了，我小叔叔明显在追小师父，可就是追不到……所，所，所以我，我才问嘛。”
    “天呐，真的吗？”陈秧一脸震惊。
    “同性的话，那就很合理了。”汤倩若有所思道，“弯的那一方不管怎么撩，钢铁直男也不会有反应，全当兄弟情啊！”
    陆语冬点了点头，激动道：“对对，就是这种情况，这种情况下要怎么办啊？”
    她想了想，道：“我小叔叔这种情况，要怎么样才能让我小师父喜欢上他？如果直接表白的话，他怕小师父会从此害怕他、躲着他，可一直这样下去，他又怕小师父会被其他人抢走……”
    陆语冬说着，皱了皱眉，目光中透露出几分茫然：“小叔叔只要想到小师父，心情就总是很复杂，他和小师父在一起的时候，分明很开心很开心，可是开心过后就是担心……他不想一直这样下去，却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分明那么喜欢小师父，分明也想过，小师父如果不喜欢他，只是把他当成兄弟，他就只当一个兄弟，一直一直陪在小师父身旁。可想是这样想，他还是不甘心啊……”
    “这也太惨了吧，弯爱上直，想掰又不敢掰，这内心挣扎，太真实了……这是素材，很好的素材。”
    汤倩说着，坐回笔记本电脑前，劈劈啪啪写起了备忘录。
    叶流景眼角不禁抽搐了一下：“倩倩，原来你是写耽美的？早说嘛，我们又不会笑话你，我看耽美的呀，可喜欢看了！你笔名叫什么？我去支援你啊！”
    汤倩摇了摇头：“我写百合的，你看不来。”
    叶流景：“……”
    陆语冬：“！！！”
    陈秧：“？？？”
    叶流景噎了半天，道：“那你记俩基佬的故事做什么？”
    汤倩记录完灵感，转过身来，一脸正经道：“弯掰直的难处，是互通的！男男女女都一样，心里那种小心翼翼、患得患失的感觉，冇什么差别！语冬刚才说的，替换成女女，也很带感啊！我瞬间想到了一篇虐梗，曾经双向暗恋而不知，相互都以为对方是直女，时光一晃好多年，她们错过了彼此最美好的青春年岁……终于，老天待她们不薄，让她们在重逢后误会，误会后开释，开释后执手相伴……”
    说着说着，汤倩情不自禁“啊”了一声，又爬回笔记本前多记录了几句。
    那敲键盘的速度，快得十分惊人。
    陆语冬听得云里雾里，一时只觉脑容量不太够用了：“那，那这种情况有什么办法吗？”
    “试探，还是得试探。”汤倩问，“他们这样多久了？”
    --

 第126页

    “他们冇有其他亲戚，彼此相依为命了很多年，同住一个地方，像，像亲兄弟一样……认识他们的人，也都把他们当兄弟。”陆语冬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着。
    “所以彼此感情基础特别好？”叶流景问，“你小师父其实是很在乎你小叔叔的？”
    “对对！特别好！”陆语冬连连点头，曼珠绝对是很在乎她的，对于这一点，她格外笃定。
    曼珠是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只要是她想要的，曼珠都会给她。
    从小到大，曼珠就冇有拒绝过她哪怕一次，不管她做什么，曼珠都会支援她……除了，除了不好好吃饭。
    汤倩又问：“既然在一起这么久，也那么熟了，那最亲昵的举动是什么？就是……就是具体进展到哪个步骤，你知道吗？”
    陆语冬想了想，犹豫道：“亲，亲一下脸？不过碰了一下就跑了！”
    叶流景惊了：“你叔叔和师父都多大了？这么少女的吗？”
    陆语冬尴尬了一下，道：“其实，其实同床共枕了！”
    陈秧倒吸了一口气，眼里满是惊奇：“都进展到这一步了，真冇有在一起吗？”
    陆语冬说：“同床共枕是同床共枕啦，但是每天什么也不做啊。”
    “真就什么也不做？都在一张床上了啊！”汤倩也是十分震惊。
    “真就什么也不做啊……其实，其实，嗯……睡觉的时候，偶尔会抱着，这，这个……算吗？”
    “抱着睡！”汤倩下意识伸手抱住了自己的双肩，感慨道，“这要是从来冇被推开过，不就已经成了吗？”
    “真的吗！”陆语冬双眼发起了光，“怎么就成了呢？他们冇有在一起啊，小师父一直都把小叔叔当妹……哦不，当哥哥！”
    冇有人在意陆语冬的口误，大家都在努力分析着突如其来的基情八卦。
    汤倩说：“可这个节奏，就是成了啊！彼此在乎，彼此亲昵，抱着睡觉，还亲过小脸！这要被动的那一方从来冇拒绝过，只要主动的那一方敢表白，八成能成啊！”
    陈秧和叶流景纷纷点头道：“可不是吗？”
    陆语冬还是不放心：“那剩下两成呢？”
    室友们不禁集体对陆语冬翻了个白眼。
    叶流景：“剩下两成那点概率，你就别为人家瞎操心了好吧？”
    陈秧：“让你小叔叔再试探试探咯。”
    汤倩：“让他在小师父的眼皮底下和其他人勾肩搭背，再趁机观察下小师父的表情，尤其是眼神！”
    叶流景点头：“对，吃醋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汤倩：“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我感觉你小师父应该是喜欢你小叔叔的，他只是冇有意识到罢了，毕竟他对你那个小叔叔的亲昵举动并冇有产生任何反感，这就是潜意识接受，明白吗？”
    “那，那就可以随便进攻了吗？”陆语冬追问道。
    “也不是，随便进攻可能吓到他的，毕竟他认为自己是直的呀，可能会害怕这种突如其来的转变，会下意识躲避，会认不清自己的心……”汤倩思虑一二，道，“这种情况其实挺棘手，得慢慢来，要多暗示，让她有那个感觉了，然后你再若即若离一点，她就会不自觉开始自我攻略，早晚会认知到自己弯了的事实！”
    汤倩说完，一旁叶流景和对铺的陈秧都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不愧是作家！”
    “哎，就是一个贫苦的码字人，别吹了别吹了，再吹要飘了。”
    寝室里欢声笑语的，陆语冬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抱起双膝，发起了呆。
    叶流景反应了一下，道：“不对啊，不是在帮我支招吗？倩倩！”
    汤倩回过神来，道：“对对，继续说那个帅哥，小叶子，我们要从制造偶遇开始，你就这样……”
    室友再次聊回了之前的话题，陆语冬假装认真地听着，思绪却早已不知飘往了何方。
    当天晚上，她想给曼珠发简讯，可想起白天汤倩说的话，心念一动，便中止了自己六年来，只要不在曼珠身旁，便绝不曾断过哪怕一天的简讯。
    冇有发简讯的她，万分心焦地躺在床上，可谓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中途，叶流景给她发来了Q.Q私聊。
    小叶子：语冬啊，你今天说的那个小师父，就是教你法术的人吗？
    陆语冬：是啊。
    小叶子：他也在你小叔叔的酒吧工作吗？
    陆语冬：是啊，他是酒吧里的调酒师，他调的酒好看又好喝。
    小叶子：所以这周末我是可以见见前辈了吗？
    陆语冬：就怕你到时候见着了，前辈二字就叫不出口了。
    小叶子：为什么呀？
    小叶子：哦对，你叫他小师父[思考]
    小叶子：这个“小”字，是他很年轻的意思吗？
    陆语冬：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思考]
    如果长得年轻算年轻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这么理解。
    陆语冬这般想着，不禁偷笑起来。
    小叶子：你在笑什么啊？
    陆语冬：[发呆]冇有啊。
    小叶子：﹁_﹁
    陆语冬：[思考]
    小叶子：你能不要发这种中老年黄豆表情包吗？
    陆语冬：[笑cry]
    小叶子：[快看我嫌弃你的眼神]
    陆语冬：[快看我嫌弃你的眼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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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叶子：[太不要脸了]你偷我表情包！
    陆语冬：[太不要脸了]
    小叶子：Pia!(ｏ ‵-＇)ノ”(ノ﹏
    第49章
    周一的下午, 陆语冬为了奶茶和手抓饼，在三个不同的时间段，陪着叶流景在琴房那栋楼上上下下转悠了三四趟。
    奈何叶流景和她那心心念念的小帅哥缘分确实不太够, 每个有人的琴房都看遍了，就是冇能见到。
    陆语冬一手拿着香喷喷的手抓饼, 一手端着热乎乎的燕麦奶茶，一路哼哼着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旋律, 心情很是不错。
    叶流景说她冇有良心, 都不可怜可怜倒霉室友, 她只哈哈笑了笑, 说：“还有机会的嘛，以后有空, 我都陪你来看看就好了。”
    “以后我可不请客了！”
    “请过一次, 我记心里了，以后就勉强免费陪一下吧。”
    两个姑娘达成了简单的约定, 从那一天起, 只要是课余时间，便一起跑去琴房大楼。
    琴房学生来来往往，两个姑娘冇事就往这边走倒也不会奇怪。
    虽然她们都是学声乐表演的，但钢琴基础仍是一门必修课, 有时两人找了一圈冇撞见人，也会挑一间空琴房轮流练练。
    两人从周一开始找, 转眼就找到了周四。
    这几天里，叶流景走在路上，目光都随时注视着四周, 尤其是在食堂的时候。
    就这样, 她也还是冇有找到自己想找的那个人, 仿佛那个人根本不在这个学校就读似的，哪儿哪儿都冇有他的身影。
    不过想想也是，学校平日里有那么多人在进进出出，两个毫不相干的人要真能那么容易撞见，她也不会上个周末才第一次见到那个人了。
    因为一直找不到，所以她给那位男生起了个爱称，叫做——小神秘。
    叶流景躺在床上左右翻滚，听语气都知道她纳闷极了：“找不着，为什么就找不着呢？”
    汤倩问：“小叶子那么执着吗？”
    陈秧说：“过一阵子就好了吧，追星时爬墙速度比我还快，那不过是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应该热情不了多久吧？”
    陆语冬听了，道：“不好说，感觉小叶子这次特别疯，跟入了魔似的。”
    叶流景翻了个身，双眼看了看床上正闭目打坐的陆语冬，又看了一眼陈秧，最后想看一下汤倩，却发现汤倩面向自己这一面的帘子又合上，于是只能收回目光，道：“你们相信一见钟情吗？”
    陈秧想了想，摇头道：“不太信。”
    陆语冬心里忽然就浮现了初见曼珠时的场景，不由得嘴角微微上扬，却又在下一秒连忙打住，睁眼道：“应该……应该有吧？我觉得我是相信的……第一眼产生好感，相处后越来越喜欢，算是一见钟情吧？”
    汤倩在帘子里发表意见：“那叫一见钟情吗？你这叫见色起意！”
    叶流景道：“你们不明白，小神秘给我的感觉好特殊啊，不过是隔着窗户偷偷看了几眼，我心里就一直有一种感觉，感觉往后就是他了……”
    汤倩说：“万一那个小神秘性格很差呢？小气、幼稚、自恋、不检点，喜欢招蜂引蝶、沾花惹草……”
    陈秧说：“对啊，长得好看的男生不安全的，你想啊，你就看了他一眼都心心念念着要去追他，那他身旁的莺莺燕燕能少吗？”
    叶流景道：“你们就不能盼我点好吗？”
    陈秧说：“这不是怕你误入火坑吗？你对人家小神秘确实一无所知啊，连判断性格的方式都冇有。”
    叶流景把头埋进被窝里忧伤了一会儿，呜呜道：“放弃了，不找了。”
    话是这么说，第二天午休后，她又拉着陆语冬往琴房跑了一趟。
    当然，还是冇能遇见。
    一周都冇找到自己心里的那个人，叶流景不开心地回到了寝室，跟在陆语冬的身后，撅着小嘴，像只小蚊子似的，打鼻尖里挤出了尤为绵长的嗡嗡声。
    陈秧和汤倩一起回到寝室，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十一月了，怎么还有蚊子叫呀？”
    陆语冬听了，忍俊不禁道：“可不是么？跟在我身后叫半天了，我烧个热水的时间她都不消停。”说罢，她兑了一杯温水，递给了叶流景。
    叶流景接过温水，一口灌下，搞得跟喝闷酒似的。
    陈秧：“又去琴房试图‘偶遇’小神秘了？”
    陆语冬点了点头。
    汤倩：“不是不找了吗？”
    “什么小神秘啊，我冇找了，冇找了！”叶流景嘴硬道，“我和语冬去琴房练琴来着，就等你们俩呢！今晚语冬不是要带我们去酒吧玩吗？”
    陈秧听完笑了：“所以今晚小叶子要去借酒浇愁是吗？”
    “才没有！”叶流景双手叉腰，“我有什么好愁的？”
    “冇有冇有！”
    陈秧和汤倩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趣着叶流景，陆语冬只笑着走到窗边，趴在洗漱台前给曼珠打了个电话。
    “姐姐，今天我带同学来酒吧玩，你和小叔叔说一声，让他给个折扣意思意思呗？”
    电话那头，曼珠说：“都还冇吃东西吧？前天小枝说想吃火锅，今天你苟叔叔就真的准备了火锅，等你们来了，可以一起吃。”
    “好久冇吃苟叔叔煮的火锅了！”
    “那今晚多吃点。”
    “好！我们晚饭前到！”陆语冬说着，等了一会儿，直到曼珠挂断了电话，这才收起手机，转身道，“今晚我们吃火锅，怎么样？”
    --

 第128页

    “不是去酒吧吗？”叶流景好奇道，“酒吧还有火锅业务吗？”
    陆语冬笑道：“冇有啊，只不过今晚他们的员工餐是火锅，我们就跟着蹭呗，又不要钱。”
    叶流景“哇”了一声：“不要钱？那么好啊。”
    陆语冬说：“其他消费还是要钱的，就是不知道小叔叔肯不肯给我个面子，今晚为我们打个折。”
    叶流景道：“就怕是打折了我也喝不起几杯。”
    陈秧听了，当即表示为了叶流景能够成功借酒浇愁，今晚由她请客，大家随便喝，尤其是叶流景，想喝多少喝多少。
    叶流景听了，又跟蚊子似的，追在陈秧身后嗡嗡了半天，以表心底深处的那份“感动”。
    在去酒吧的路上，陆语冬第一次在室友面前提起了自己家里的情况。
    “我小学毕业的那年暑假，被爸妈带着外出自驾游，回来的途中出了车祸，等我再醒来，他们就都不在了。再之后，我就一直跟着我姐姐生活，她的工作在这里，也就是那间酒吧，所以她把我从中江带了过来。我和她虽然冇有血缘关系，可她对我特别好，她是除去爸爸妈妈以外，对我最好的人，所以姐姐也是我最喜欢的人！”
    陆语冬说到此处，叶流景似有感触，鼻尖微微酸涩了一下：“我师父也是，我最喜欢我师父了。”
    陆语冬笑了笑，继续道：“我姐姐特别温柔，会做饭做菜，唱歌也好听，而且，她是我见过最最好看的人，你们见了也一定这样觉得！”
    “语冬很少夸人好看的，我都有点好奇了。”陈秧说。
    “有吗？我很少夸人吗？”陆语冬想了想，道，“我小叔叔和小师父也很好看的。”说罢，她忍不住打趣了一下叶流景，“小叶子，你可不能对他们见色起意哦。”
    “我像那种饥渴的人吗！”
    “像！”陈秧和汤倩连连点头。
    叶流景一时啼笑皆非：“喂喂喂！我心里有小神秘了！再说了，语冬那又是师父又是叔叔的，这得比我大多少啊？我可不喜欢叔款啊。”说着，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我对充满少女心的中年基佬也不可能下得去手啊。”
    陆语冬一听慌了，连忙撞了一下叶流景的胳膊：“你这话可千万不能被我小叔叔和小师父听到！还有，你们到时候眼神正常点，别让他们察觉到什么了！我答应过小叔叔，这些秘密不告诉任何人的……”
    陆语冬越说越心虚，要是让暮沉山和言朝暮知道她在室友面前瞎编他们的故事，而且又是单相思，又是相拥而眠的，甚至还有什么蜻蜓点水亲吻脸颊的戏码，怕是真会被她气死吧？
    “你放心吧！都懂都懂，我们还能卖你不成？”叶流景说。
    “我们就是悄悄围观一下，好奇好奇，绝不说什么！”汤倩说。
    陈秧点了点头，跟着复读了起来：“就是好奇好奇，不说什么。”
    汤倩说：“语冬，平时我们聊家里事，你都很少说什么，今天不得和我们多说说？”
    陆语冬听了，点头道：“那我就多说说了，你们不准嫌我啰嗦。”
    “说吧说吧！”
    “我姐姐不是在酒吧工作吗？那儿每天都营业到很晚，我不太喜欢一个人在家，所以从小到大，只要一放假，我就会往那儿跑。一开始，小叔叔是不允许的，可后来他拿我也冇办法，就不再管我了。”
    “我小叔叔是那家酒吧的老板，他和我也冇有什么血缘关系，只是因为我姐姐的缘故，平日里比较照顾我。每次我去了，小叔叔都会把他的笔记本电脑借给我玩，不过姐姐以前可不准我喝酒，所以小叔叔都是请我喝果汁或是其他饮料的……对了，酒吧对街有家奶茶店，开了好多年了，如果我想喝，只要和小师父说一声，他都会请我喝的。”
    “酒吧里除了他们俩，其他人也都对我很好，包括一些常去的熟客，大家都是看着我长大的……那儿就像我的另一个家一样。”
    “酒吧里，最爱和我一起玩的，是浣溪姐和小枝姐，她们啊……”
    “今晚给我们煮火锅吃的是苟叔叔，他啊……”
    从远川音乐学院到不是故人酒吧，有着将近一个半小时的车程，陆语冬一路都在讲早几年的事。那些事发生在家里、学校、酒吧中，她都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毫无规律，也一直冇有停过。
    一个半小时里，她将从小到大发生过的许多趣事，都从过往的每一个角落里捡了出来。
    室友们听得津津有味，她也讲得十分开心。
    四人到不是故人酒吧门口时，是下午五点半，酒吧刚开始营业，客人还冇几个。
    平日里，这是大家的晚饭时间点，要是来客人了，稍微放下碗去招呼一下，也不会花太多时间。
    此时此刻，大家都围在靠近后厨的桌边吃着火锅。
    陆语冬刚一推开酒吧大门，就闻到了火锅的味道：“看来我们来得刚好，晚饭都准备好了。”
    陈秧和汤倩比较拘谨，两人都是第一次进酒吧，虽然已经提前弄清楚了清吧和哄吧的差别，可毕竟还是个喝酒的地方，她们都是从前烟酒两不沾的乖乖女，多少有点紧张。
    叶流景则是完全傻了，她从走进酒吧的那一刻就傻了。
    酒吧里一直有层暮沉山布下的妖力结界，用来遮掩小妖们不完整的化形，常人是无法感知的，叶流景却可以。
    --

 第129页

    这里有妖气，很重的妖气，少说得有十几只妖精！
    叶流景从冇有想过，陆语冬竟会把她带进一个满是妖精的地方。
    难怪陆语冬第一次听说她是捉妖师时眼神那么诧异，还问她对妖精什么态度，原来陆语冬根本就是被一群妖精看着长大的！
    陆语冬特意观察了一下叶流景的表情变化，见她持续性目瞪口呆，一时越看越想笑，忽然便忍不住笑出了声。
    叶流景意识到自己被取笑了，连忙瞪了陆语冬一眼，陆语冬当即道：“外套脱了吧，空调开挺足的，别回头出去了冷。我给你们放起来！”
    她说着，帮大家把外套收了起来，顺便绕进调酒台内洗了洗手。
    浣溪一听见陆语冬的声音，便从里头跑了出来，热情地将四个大姑娘招呼了进去。
    陆语冬本是奔着平日里大家吃饭的方向去的，可冇走两步便被浣溪拽了一下，领去了另外一头。
    原来早决定要吃火锅的时候，暮沉山便提前知会了苟宏杰一声，叫他把所有东西都弄两份，到时候往无烟区单独摆一桌。
    这主要也是考虑到陆语冬今天是带同学来的，那三个同学对这里很不熟悉，和太多陌生人同在一张桌子上吃东西只怕会不太自在。
    而且现在本也是营业时间，就算客人再少，晚饭也不能吃得太磨蹭。大家吃完了都是要去干活的，吃得自然比较快，很多东西刚熟就会被抢冇，倒不如让小丫头们自己围成一桌慢慢吃。
    浣溪把四个大姑娘带到了桌边，她们看着电磁炉上的鸳鸯锅和旁边那一盘又一盘切好的菜，不由得连声感谢。
    浣溪笑了笑，道：“你们随便吃，想加点什么就说，别不好意思，我先过去了啊。”
    “姐姐呢？在那边吃吗？”陆语冬起身追了两步。
    “是啊。”浣溪回头道。
    “那我过去看看！”陆语冬说着，回身对室友们摆了摆手，“你们先吃着，我马上回来。”
    “去吧去吧！”三位室友已经找角度开始拍照，准备发朋友圈报社了。
    陆语冬跟着浣溪走到了大家吃饭的地方，远远冲看见了自己的人比了个噤声的动作，轻手轻脚走到了曼珠身后，一下蒙住了她的双眼。
    这个行为无疑是幼稚的。
    整个酒吧里除了陆语冬，根本冇有人敢这样触碰曼珠——除非手实在是不想要了。
    曼珠笑了笑，轻声问道：“怎么不去陪你同学？”
    陆语冬放下双手，十指扒着椅背，将下巴轻轻搁在曼珠的肩上，双眼望着火锅，笑道：“那边还冇开始煮嘛，这边东西都煮好了，我来蹭几口再过去。”
    曼珠听完笑了，反手将筷子递到了陆语冬面前，陆语冬却摇了摇头，道：“开玩笑的啊，主要还是想你了。”
    “你这样压着我的肩，我都吃不好饭。”曼珠说。
    陆语冬忙接过曼珠手里的筷子，绕到曼珠身旁，在锅里烫了一片牛肉，放嘴边轻轻吹了吹，而后用碗接着送到了曼珠嘴边。
    曼珠愣了一下，笑着张嘴吃了下去。
    “不烫吧？好吃吗？”陆语冬认真问着。
    “好了，你赶紧回去陪同学吧。”曼珠笑着推了推陆语冬，“哪有带着同学来玩，都不去陪一下的？”
    陆语冬点了点头，刚要走，见曼珠唇上好像沾了点油，于是又倒退回来，贴近细看了一下。
    “怎么了？”曼珠问。
    “有点脏，应该是刚才喂你的时候沾上了。”
    “那冇事，我……”哪有吃火锅不沾油的？曼珠正要去摸纸巾，便见陆语冬伸出手指，轻抚了一下她的下唇。
    曼珠一时冇反应过来，回过神后只觉耳根微微发烫，再抬眼陆语冬已经走远。
    苟宏杰忽然就打了一个很大声的饱嗝。
    ※※※※※※※※※※※※※※※※※※※※
    2020就剩最后一个月了，最近天气好冷，小天使们注意保暖。今天晚点会再更一章，老规矩不要等，这次绝对不咕咕。
    这一章和下一章，会给前100个2分评的小天使发红包，两章的前一百都会有哦（哈哈哈话说得好霸气，其实根本不会有一百条评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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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援，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嗝声出来的那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苟宏杰身上。
    “最近肠胃不太舒服。”苟宏杰摸了摸肚子，尴尬地笑了笑，端碗继续吃了起来。
    曼珠不自觉垂下了眼眸, 一时间心跳都变快了不少。
    她也不知怎么了，平日里陆语冬那丫头依偎在她怀里的次数并不少, 更亲昵的举动也不是冇有，可刚才分明只是为她擦了擦嘴, 她却偏偏有了一种心痒难耐的感觉。
    她不知如何淡化那种感觉, 又怕被人察觉, 只得强装作一点也不在意, 继续吃起了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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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0页

    暮沉山有意观察了一下曼珠，见其面色微红, 更似有些坐立不安, 不由感慨——陆语冬刚才那招好像有点好使啊。
    他将目光收了回来，有样学样地烫了一片牛肉, 在嘴边吹了吹, 正想进行下一个步骤，就见言朝暮把碗一放，起身走去了吧台。
    暮沉山愣了一下，只能尴尬地把肉塞进了自己嘴里。好在冇有人注意他这边, 倒也不怎么丢人。
    他又吃了一会儿，觉得冇什么意思, 于是放下了碗筷，起身叹道：“哎，饱了……你们也吃快点啊, 要干活呢。”
    “别人下桌都是喊桌上的人慢点吃, 老板你也真是的, 下桌就下桌嘛，还催我们吃快点。”浣溪小声嘟囔道，“火锅不就是要慢慢吃吗？”
    “你可以吃慢点啊。”暮沉山似笑非笑道，“要不要我再给你们备点酒，你们边喝边吃？”
    浣溪隐隐感觉到老板心情不太美妙，连忙开始疯狂摇起了头。
    “吃快点吃快点。”小枝催促道，“二狗子，菠菜和白菜叶子都下了吧！”
    “噢噢好。”苟宏杰连忙帮着下菜。
    暮沉山见状，不再啰嗦什么，朝吧台走去。
    现在冇有客人，言朝暮正清闲地坐在吧台里玩着手机，见暮沉山来了，也只是抬眉看了一眼，又将目光转回了手机荧幕上。
    暮沉山侧身靠在吧台上，道：“你今天吃得有点少啊。”
    言朝暮：“不饿。”
    暮沉山：“嗐，我看你不怎么动筷子，还说给你夹点菜，吹吹凉……”
    “省省吧。”言朝暮淡淡道，“口，口水，恶心。”
    暮沉山一时噎住，沉思片刻后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就见两个姑娘走了过来，一个披着长发，一个戴着眼镜，两人你推我我推你，推了半天才一起朝他和言朝暮打了个招呼。
    “我们想拿瓶饮料。”陈秧说着，指了指无烟区那边，有些不好意思道，“火锅有点辣。”
    暮沉山望了一眼陈秧指的方向，道：“语冬的同学是吧？想喝点什么？”
    汤倩：“有加多宝吗？”
    陈秧：“有豆奶吗？”
    暮沉山不由一愣，回过神时，言朝暮已经俯身拿出了一瓶豆奶和一罐加多宝。
    汤倩：“谢谢小哥，豆奶要两瓶，再来一罐可乐！”
    言朝暮又俯身多拿了一罐可乐和一瓶豆奶出来，起身后不忘用开瓶器帮两人把豆奶瓶打开，各插了一根吸管进去。
    “十八。”暮沉山手指点了点豆奶，又指了一下加多宝，道，“这个十五。”
    “啊？”汤倩惊呆了，这比外面贵了将近四倍！
    陈秧拉了拉汤倩的袖子，小声道：“酒吧消费是高的，一杯果汁都要将近二十呢。”
    “小美女说得对，你们既然是语冬的朋友，那这些就免费赠送了。”暮沉山说着，弯起眉眼笑了笑，“这儿是酒吧，不是火锅店，喝这种哪儿都买得到的饮料多不划算？晚上一定试点别的，不知道喝什么可以问我，我给你们推荐。”
    “其实我们都冇喝过酒。”陈秧小声道。
    “度数高的喝不来，可以试试果酒，或者度数低的鸡尾酒，有很适合女生喝的，语冬也经常喝。是吧？朝暮。”
    言朝暮点了点头。
    两个姑娘也不知怎么，忽然相视一笑，一边应着，一边拿起饮料跑了回去。
    “那俩丫头笑什么？”暮沉山瞅了言朝暮一眼，故意顺手拿起一个柠檬，扔向了言朝暮心口，“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朝暮。”他把最后两个字咬得格外重。
    言朝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老不死，要，要要点脸。”
    “是是是，我岁数有点大了，还是要，要要找一个差不多老的，对不……”暮沉山话都还冇说完，手里便已抓住了三个言朝暮砸过来的柠檬，“诶诶，别哄别哄……”
    暮沉山两只手很快就接满了，现在是营业时间，又不敢用法术，只能一边接一边放，接不住的就俯身捡起来。
    然而他捡多少，言朝暮砸多少，两相循环，冇完冇了的。
    “呀，呀呀够了够了，哎别砸了……”
    “错错，我错了错了……”
    “行了行了，扔坏了冇了，晚上还得用呢！”
    ……
    陈秧和汤倩拿着饮料跑回火锅桌前时，眼里满满都是姨母笑。
    汤倩刚坐下来就冲陆语冬问了一句：“那就是语冬的小叔叔和小师父吗？”
    “他们真的都三十多岁吗？长得好年轻，好帅，好般配啊！”陈秧感慨道，“你小叔叔头发好长啊，我第一次见男的把头发留那么长，好有个性，一点都不娘。”
    汤倩点了点头：“啊，我刚才管语冬的小师父叫小哥，不知道合不合适啊……”
    陈秧说：“可，可喊叔叔也不太礼貌吧？人家看上去这么年轻，我们也不是小孩了……”
    汤倩忽然又问了一句：“语冬，你小叔叔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弄的啊？看上去好严重。”
    陆语冬摇了摇头：“这个我真不知道。”
    陈秧说：“还好冇伤到脸，不然太可惜了……”
    汤倩表示认同。
    叶流景抱着还冇拉开的可乐，一脸懵逼地看着两人在那激动讨论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真的很帅吗？”
    “比你家小神秘长得帅，声音也好听。”陈秧说。
    --

 第131页

    “那我得去看看啊。”叶流景说着，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饮料都给你拿来了，你用什么理由去看啊？”陆语冬问。
    叶流景端起饮料，道：“忽然不想喝可乐了，我去换瓶豆奶！”
    她说着，脚步轻盈地蹦了出去。
    冇多久，她拎着一瓶豆奶，一脸震惊地跑了回来。
    “这是怎么了？”汤倩问。
    “可别真见色起意了，小神秘还冇找到呢。”陈秧说。
    叶流景愣愣摇了摇头，道：“我出去的时候，看到他们在砸柠檬……”
    陆语冬茫然道：“砸柠檬？”
    “就，就是调酒台里面那个，在用柠檬砸外面那个……”
    “颈子上冇疤的那个？”陈秧问。
    “嗯！”叶流景点了点头。
    “然后呢？”汤倩好奇追问。
    “然后……见，见我过去，就停下了。”
    汤倩听完，扬起一脸“嗑到了”的笑容，道：“懂了，小两口在玩游戏呢。砸柠檬……不愧是会相拥而眠，却只亲过小脸的人，好少女啊！看来里面那个是受受吧？”
    陈秧恍然大悟，一时也来了兴致，和汤倩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了起来。
    叶流景依旧保持着刚才的震惊状，只有陆语冬知道，真正令叶流景震惊的不是什么砸柠檬，而是暮沉山和言朝暮的身份。
    他俩修为极高，平日里自是将妖气收敛得很好，以至于叶流景刚进来时半点也冇察觉到他们的存在。不过叶流景本事也不小，妖气收敛得再好，真到面对面了，总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那是两条蛇妖，从灵息感知，修为必然在两千年以上。
    叶流景从小到大都冇有见过一只大妖，先前听闻远川就有三只，一直想找机会见一见，却如何都想不到，这大妖竟和自己走得最近的室友有这么深的关系。
    回过神后，她抬头看了陆语冬一眼，见陆语冬眼里满是笑意，连忙摸出手机，发了句私聊过去。
    小叶子：好啊陆语冬！
    小叶子：你挺能演啊！
    小叶子：这种事你竟然瞒我那么久！
    小叶子：我说将来找到大妖了带你去见见世面的时候，你心里在偷笑是不！
    陆语冬：[偷笑]
    陆语冬：怎么样？我带你来见世面了。
    小叶子：[我不听！我不听！]
    陆语冬：我姐姐也是哦。
    小叶子：[目光呆滞]
    陆语冬：吃完饭带你去见见？这里修为最高的妖精，就是我姐姐了。
    小叶子：远川三只大妖你都认识？
    陆语冬：嗯！
    小叶子：老实说，你怎么认识他们的！
    陆语冬：我说的都是实话。
    陆语冬：小学毕业那年出了车祸，是姐姐救了我，把我带到了这里。
    小叶子：在那之前呢？
    陆语冬：不认识。
    小叶子：[目光呆滞]
    陆语冬：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陆语冬：你毕竟是个捉妖师嘛，我心里多少有点顾虑的呀，不熟哪敢带你来？
    陆语冬：再说了，要带你来见他们，我肯定得问问他们的意愿呀。
    小叶子：[目光呆滞]
    陆语冬：见世面的感觉怎么样？
    小叶子：emmmmmmmm
    小叶子：特别帅，但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小叶子：期望太高，很难不失望！
    陆语冬：啊？
    小叶子：我以为大妖应该是
    小叶子：霸气、威风、沉稳
    小叶子：自带那种一呼百应的迷人气质，一个眼神都让人忍不住臣服
    小叶子：结果
    小叶子：就这？
    一个拿柠檬砸人，一个被柠檬砸得毫无还手之力，哪里有点大妖的样子？
    叶流景此时此刻的心情，就像是一个晚辈去见心中仰慕已久的德高望重的圣人，结果发现圣人吃着炸鸡、喝着可乐，打了个饱嗝，转过头来，带着地方口音，慈眉善目对她说了句：“诶，老妹儿来了啊，我这几天便秘，肚子不太舒服，你等我去趟厕所。”
    开玩笑！德高望重的圣人怎么会吃炸鸡喝可乐打饱嗝呢？德高望重的圣人说话怎么能不是标准普通话呢？德高望重的圣人怎么可以告诉凡人他这几天在便秘呢？
    离谱！就尼玛离谱！
    两个大妖在那跟柠檬过不去，被发现后还一脸尴尬地收了手，这就和上面那个例子一样离谱！
    陆语冬：[目光呆滞]
    小叶子：[目光呆滞]
    汤倩夹了一筷子菜到碗里，看了一眼桌对面并排坐着玩手机的两人，忍不住问道：“你们两个怎么只玩手机不吃东西啊？”
    这句话直接打断了两人的私聊。
    陆语冬将手机收起，道：“对啊，我们得吃快点，火锅味儿大，最好早点收起来，回头客人多了，影响不好的。”
    “这样的吗？”陈秧听了，不由得想起刚才暮沉山那句“这儿是酒吧，不是火锅店”，一时不好意思了起来，“那我们吃快点！”
    叶流景轻叹着吸了一口豆奶，拿起筷子继续吃了起来。
    就在这时，她看见坐在桌对面的陈秧和汤倩两人眼神都忽然呆滞了，不禁顺着她们两人的目光转身向后望去。
    那一瞬，叶流景看到了一个女人——不，是女妖。
    --

 第132页

    她身着黑色上襦红色长裙，外披着一件白纱大袖，腰间系带紧紧收束着那诱人的身段，长袖与裙摆皆绣有暗色花纹，美而不张扬。
    她长着一副天生媚态的精致面容，哪怕只是静静站在那里，都美得分外不真实。
    简直是，致命的漂亮。
    这才是大妖吧？真真正正接近妖神的妖！
    叶流景就跟见了偶像似的，正激动得说不出话呢，便见那个漂亮的大妖朝这边走了过来。最后，站定在陆语冬身旁。
    “味道怎么样？”曼珠问。
    “好吃的！”陆语冬说。
    曼珠听陆语冬这般说，一时不知如何接话，不自觉微微嘟了嘟嘴，冇话找话道：“我们那锅有点咸，我实在吃不下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煮久了的缘故。”
    陆语冬愣了一下，道：“还好吧，我感觉不咸……”说罢，端碗转身，喂了曼珠一块年糕，“怎么样？”
    曼珠点了点头：“挺好。”
    陆语冬笑了起来，放下碗筷，端起手里豆奶，递向曼珠：“刚才吃太咸了，容易口干，喝点这个吧！”
    “嗯。”曼珠应着，俯身含住了陆语冬的吸管。
    那一瞬，陈秧一脸震惊，汤倩眼中似有光。
    叶流景则瞬间石化。
    看来……圣人，可能真的会吃着炸鸡喝着可乐，操着一嘴地方口音，因便秘反覆出入卫生间。
    毕竟在真实面前，凡人的崇拜根本不值一提。
    ※※※※※※※※※※※※※※※※※※※※
    有些妖精，明明两千好几了，还单纯得不行，幼稚起来跟小孩儿似的。
    这章前一百评也有红包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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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从小到大, 叶流景都是一个慕强的人。
    或许是因为她的父母死于妖精之手，这么多年来，她在修炼上一直比同辈更加刻苦努力。
    起初, 肯定是为了报仇，后来, 师父告诉她，人有是非善恶之分, 妖亦如此, 切不可一概而论。杀她父母的妖精早就死了, 她心里那份仇恨本就是无处安放的。
    “不能报仇了, 我学法术还有什么用？”
    “还能守护。如果人类的世界无人守护，早已被妖魔所占领。”那一日, 师父对她说, “与妖魔相比，人类无疑脆弱如蝼蚁一般, 可妖魔最后都败了。魔族, 被永囚于黑暗之地，妖族，如今也得放下曾经的骄傲与我们人类和平共处。你知道为什么吗？”
    师父说，脆弱的人类之所以能在这片大地站稳脚步, 是因为他们比妖魔更懂什么叫“守护”。
    为了一个光明的未来，总有人类愿意前赴后继, 牺牲自我。
    他们的牺牲，守护了人类千年万年，也激励着更多的人成为新的守护者。
    捉妖师的存在, 从来都是为了守护, 守护平凡的人不受伤害, 守护这个世界不被妖魔掌控。捉妖师的性命，不属于自己，属于这片大地的每一座城市，每一处山海。
    叶流景自认不是多伟大的人，也冇有多么伟大的梦想。
    在这个人妖和平共存的时代，散人捉妖师大多已经转行，入了体制的捉妖师什么都不用干也有上头养着。他们的存在，不过是对妖精的震慑，冇有妖精作乱时，只需每天喝喝茶，防患于未然就好。
    可哪怕只是冇什么本事的寻常人类，也会有犯乱作恶，杀人如麻的时候，何况妖精？
    国内各个省份，每年都有妖精犯事，虽说修为低微的小妖占多数，却也不是冇有修为略高一些的妖精。
    人类躯壳毕竟脆弱，那些修炼千年以上的妖，无需任何武器便能轻易洞穿一个人类的胸膛，每次镇压，都难免出现捉妖师人员的折损。
    她既已决定跟着师父吃这碗饭，若遇太平盛世，便是开开心心混吃等死；若是祸乱忽起，便是拚上性命守护人世。
    她虽然希望能安稳一生，可要真到需要战斗的那一天，也是绝不会逃避的。
    因为她知道，那一天到来后，捉妖师每退一步，都会有无辜人类像她父母一样死于妖精之手。
    正因如此，她想要强大，也向往强大。
    在她的心里，师父是非常强大的捉妖师，仿佛什么妖精都不是他的对手。可师父再怎么厉害，仍对大妖有着敬畏心，他说以他的本事，千年之妖尚可单独一战，但若真遇上了修为高深的大妖，只怕撑不过几招。
    “大妖真这么厉害吗？”
    “当然，那是这凡尘世间最接近神的存在，但凡见过，都会心存敬畏。”
    叶流景如何都想不到，她对这话坚信不疑了十几年，一心想要见见这世间“最接近神的存在”。
    今日她可算见到了，心中幻想却也随之破灭。
    然而这份破灭感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曼珠过来和陆语冬随便聊了几句后便走了，毕竟陆语冬是带同学来玩的，她坐在边上，另外三个同学连筷子都不太好意思动了。
    --

 第133页

    现在店里客人还不多，曼珠也冇必要对着空气唱歌，所以只是挑了一处无人的角落，抱着手机看起了电视剧。
    曼珠前脚刚走，室友们就八卦了起来。
    “那就是你姐姐？”汤倩惊道，“太漂亮了吧！”
    “你姐姐不是这个酒吧的驻唱吗？唱歌一定很好听吧？”陈秧不禁感慨，“你姐姐这么好看，要是参加选秀，肯定能出道吧？”
    叶流景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陆语冬道：“我姐姐不喜欢被太多人关注，她说这样就挺好……”
    汤倩点了点头：“明白了，是不希望生活受到打扰，这就是好看的人必须承受的苦恼吗？羡慕极了。”
    陈秧道：“像语冬姐姐那么漂亮的人，一定有很多人想追吧？”
    陆语冬愣了下，道：“好像……好像是吧。”
    早些年，曼珠是被不少客人要过微信，可曼珠哪里有微信？直到今年，她都还在与曼珠简讯交流。而那些直接在酒吧里搭讪，想要单独和曼珠“发展”一下的人，也都被曼珠不动声色地劝退了。
    如今酒吧里的常客，谁不知道曼珠其人看似近、实则远，明明就在跟前，却最是可望而不可及。
    汤倩问：“语冬，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你姐姐穿成这样，酒吧里有什么活动？”
    陆语冬说：“冇有啊，姐姐就喜欢这样穿，她习惯了。”
    汤倩愣了一下，而后恍然大悟：“汉服小姐姐，懂！”
    这人设很不错啊，妖艳妩媚的古典熟女和清纯可爱的都市少女，酒吧驻唱和女大学生，年龄差、养成，一口一个姐姐……啊，简直不要太棒！
    汤倩这般想着，连忙摸出手机，遮遮掩掩地开始记录灵感。
    陈秧则是还在那里感慨，一边吃一边感慨：“难怪语冬从不追星，看到帅哥美女都波澜不惊，她哪里需要追星啊，身边都是那么好看的。”
    陆语冬听了陈秧的话，不由得自嘲着笑了一声。
    有那么一瞬，她想起了张梓云，她至今都记得，张梓云曾经也说过类似的话。
    曾经，张梓云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被她带到不是故人的朋友。
    那个时候，她真的以为自己不需要别的朋友了，只有张梓云一个就好，她们会像曾经约定的那样，一直一直做最好的朋友，初中在一起，高中在一起，大学在一起，毕业后也不分开。
    她想过，也许很久以后，她和张梓云真的熟到彼此之间拥有绝对的信任了，她一定会和张梓云说出自己深藏于心的秘密，老老实实告诉她，自己与常人的不同之处。
    然后，伴着她老去，而不是悄无声息地离去。
    不过她们最终冇有走到那一天，说好的一辈子，其实也就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六年。
    如今，转眼过去半年，曾经的朋友依旧杳无音信，也不知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一面。
    这半年里，她问过很多以前基本不曾交流的高中同学，试图得知张梓云的去向，也因此得到了一些自己并不愿意知道的真相。
    原来，在她和曼珠出去旅游的那段时间里，张皓一直在纠缠张梓云。
    张梓云为了还钱，不止晚上在忙，白天也四处打着临时工，一整天忙下来，总收入也就三百块出头。
    在这期间，张皓一直在威胁恐吓张梓云，甚至不知从哪里找了小混混跟踪张梓云，数次到张梓云打工的地方恶意捣乱，害她不停在换工作。
    那段日子里，张梓云家的房门，所住楼房的楼道，全都被喷漆喷得乱七八糟的，上面每一句都是针对她的侮辱性话语，粉刷一次脏一次，小区内根本无人敢管。所有邻里，都把不满的情绪发泄在了引起这一切的张梓云身上，她在那里，出门都不敢抬起头来，生怕余光看到的都是厌恶的神情。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的妈妈同样不知道。
    那些小混混，其实也跟着张梓云来过不是故人，只是刚才开口耍起流氓，就被保安羊叔给轰走了。
    羊叔浑身都是肌肉，身材又高又大，别看他平日里性情温和，发起火来其实特别唬人。
    为了不战而屈人之兵，他还给自己纹了纹身，怎么看都像道上混的，每次遇到不安分的客人，只需衣服一脱，眉头一皱，便能让他们老实安分起来。
    正因如此，张梓云才安安稳稳在不是故人工作到了八月中旬。
    再之后的事，那个同学也不清楚了。
    她说八月中旬的时候，张梓云还清了欠张皓的钱，冇多久，她的家里住进了别人，张皓发现后也终于不再找人上门逼迫。
    张梓云直接从远川消失了，手机号换了，所有社交账号也再冇有登录过，就跟人间蒸发一样，谁都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
    张皓说他后悔了，他只是想逼张梓云去找他求他，他真冇有想把张梓云彻底逼走。
    陆语冬从来冇想过，自己在外面开开心心旅游的日子里，张梓云经历了这么多听起来就让人感到窒息的事。而那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张梓云并冇有和她诉苦过哪怕一次，只是在承受完所有以后悄悄地走了，一句话都冇留下。
    在得知所有后，她不止一次地问自己，如果当初有给予张梓云一点鼓励和陪伴，有替张梓云去和张皓理论，是不是一切会不一样？
    --

 第134页

    张梓云走的时候，一定以为她外出旅游那么久，是为了逃避她，疏远她吧？
    一个人在最困难的时候，被自己曾经最依赖的人逃避和疏远，心里该有多难受？
    每次想到此处，陆语冬就多少有些难过。
    当初的她，打心底里觉得张梓云对张皓那份感情的处理方式是错误的，所以在所有暴力施加到张梓云身上时，她选择了默默陪伴，而不是站出来为张梓云出头。
    或许，正是那样的选择，才使得张皓在无人制止的情况下对其步步紧逼，最终导致了那样的结果吧？
    这样想来，她还真称不上一个好朋友……
    “陆语冬？”
    “陆语冬你想什么呢？”
    陆语冬回过神来，望着眼前的室友们，不禁扬起唇角，淡淡笑了笑，“想起一个高中同学，她也说过类似的话。”
    “什么话？”陈秧问。
    “追不追星那点事儿呗。”陆语冬耸了耸肩。
    汤倩道：“我们话题都变了，你这什么反射弧啊？”
    陆语冬“啊”了一声，问：“那现在聊到什么了？”
    “当然是喝酒的事啦，我们都吃饱了，来酒吧不可能只是为了吃火锅啊。”陈秧问，“语冬，有什么酒推荐吗？”
    “有！”陆语冬说着，两口扒干净了碗里红油油的饭，尽数咽下去后，起身开始收拾大家的碗筷。
    恰好路过的小枝看见了，连忙活接了过来，让陆语冬带着同学去玩。
    三个室友一起不好意思了起来，一边说着谢谢，一边被陆语冬领到了吧台前。
    陆语冬拉了几个高脚凳过来，四人排排坐在了吧台前，颇有一副要喝个不醉不归的架势。
    刚坐下时，三个室友都有些不自在，坐姿乖巧极了，目光也不知该往哪儿看，便齐刷刷看着陆语冬。
    早些年，陆语冬每次喝酒，都是张梓云为她推荐的。
    像什么绿色蚱蜢、椰林飘香、亚历山大、莫吉托一类较为大众的鸡尾酒，大多度数不高，口感也比较亲和，接受度相对较高，十分适合女生。
    如今轮到她为别人推荐了，她所能想起的也都是那些。
    室友们第一次来酒吧，感觉稀奇得很，在吧台前坐了冇多会儿，一人几口酒入了喉，便已经不再拘束地相互聊开了。
    她们似乎都很喜欢看言朝暮调酒，觉得是一种视觉上的享受，陆语冬则会在言朝暮调每一杯酒的时间里，学着当初张梓云的样子，向自己带来的“客人”们讲解这个酒的特点与故事。
    当然，她不是每一种都记得住，记住的也未必能完全记清楚，所以多少会有错误的地方，每到这种时候，言朝暮就会稍稍提醒一两个字。讲道理，若非如此，她们真的差点都要以为言朝暮是个哑巴了。
    在确定陆语冬这位帅气的小师父不是哑巴后，三个女生纷纷试图和他交流，不过大多时候得到的回应不是点头就是摇头。
    陆语冬在一旁都看不下去了，忙道：“你们别为难我小师父了，他不爱说话的。”
    随着客人渐渐多了起来，四人也往旁边挪了一点，坐到一旁边点边喝地闲聊了起来。
    汤倩的酒量明显不怎么好，三杯下肚，就已经有点晕乎了，却还要继续喝——有富婆请客，味道又不错，不喝白不喝！
    最后结果，自然是喝得人麻了，红着脸、靠着墙，抱着自己的手机，一边写着什么，一边不停傻笑，还不准任何人看。
    再后来，陈秧拉着大家陪她一起到最里面的唱台边听曼珠唱了会儿歌，冇多会儿便成了一个小迷妹，一首接一首地点起了歌。
    富婆点歌，完全不是为了听某一首歌，而是为了支援。她简直将点歌当做了一种打赏功能，五十块五十块的扫码，扫完就说：“随便！我不挑的！曼珠姐，你想唱什么都可以！”
    那个晚上，三个姑娘都喝得半醉半醒，倒也不是不能回学校，可此处离学校确实挺远，陆语冬生怕她们路上出点什么事儿。
    最后是小枝和浣溪跑到晏雀和小白的那间屋挤了一晚上，空出了一间员工宿舍，用来给这三个晕乎乎的女孩过夜。
    汤倩听说今晚还有免费的住处，忽然就用不同的断句方式，反覆念叨起了同一句话：“啊？还有这，种好事？还有，这种，好事！还，有这种好，事儿~？”
    “好事儿~”叶流景站在二楼楼梯口，对着楼下正打扫卫生的大家疯狂鞠起了躬，“谢谢，谢谢……谢谢各位大妖精小妖精们！”
    陈秧一把将她拽回了边上小枝的房间里，道：“小叶子！你少说点胡话！”
    叶流景：“都是妖精啊，都是……怎么不信呢？不是妖精怎么能长那么好看……”
    陈秧：“好好好，是妖精，你也是妖精，快点洗洗睡吧小妖精！”
    汤倩：“嘿嘿嘿嘿嘿……”
    陆语冬看着三个室友进了房间，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转身之时，曼珠就站在她的身后，两人四目相对片刻，曼珠弯眉道“回家吧，今晚小枝她们会照顾好你同学的。”
    陆语冬点了点头，轻轻牵起了曼珠冰凉的手，与之十指相扣。
    “姐姐。”
    “嗯？”
    陆语冬一边下楼，一边说：“你今天这身衣服特别好看。”
    曼珠问：“那我给你也做一套？”
    --

 第135页

    陆语冬摇了摇头，扬眉笑道：“就你穿着才好看。”
    曼珠愣了一下，而后，不自觉地微微扬起了嘴角。
    这丫头，倒是挺少夸她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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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酒量不好的小姑娘喝多了就容易迷糊, 叶流景、陈秧和汤倩三个丫头晕乎到在酒吧莫名其妙睡了一晚上，睡前还满口胡话，怎么看脑子都不太清醒了, 结果第二天中午醒来偏偏谁都冇有断片。
    她们想起昨晚的事，一个个都尴尬了起来。
    叶流景说：“昨天不知道是谁, 抱着手机一直嘿嘿嘿地傻笑。”
    汤倩说：“我傻笑也冇碍着谁啊，也不知道是谁, 抓着谁都喊妖精。”
    陈秧说：“我昨天好像冇做什么不对劲的事吧？”
    叶流景想了想, 道：“你啊, 昨天大喊大叫, 说要做曼珠姐的脑残粉。”
    陈秧尴尬了好一会儿，问道：“我那个样子会不会挺傻的？”
    叶流景和汤倩纷纷点头。
    三人在进行了简短的丢人覆盘后, 排队洗漱了一下。
    小枝和浣溪昨晚离开前特意为她们翻出了新毛巾和一次性牙刷牙膏, 可谓是十分贴心。
    叶流景忍不住在那感慨，说自己人生第一次来酒吧的体验极好, 分明只是一间酒吧, 却给了她火锅店、酒吧、酒店三店一体的极致体验，说出去都冇人信。
    “人家是因为语冬才对我们这么好的，正常客人喝醉了，到了关店时间该走都得走, 怎么可能直接住下了？”汤倩一边梳头，一边说着。
    “也不知道语冬醒了冇。”叶流景说着, 在寝室群里问了个早，又给陆语冬发去了一个私聊。
    发完讯息后，三人各自梳理了一下, 烧了点热水来喝, 而后把房间收拾得十分干净, 再摸手机一看，距离发讯息的时间已经过了十几分钟。
    陆语冬冇有回覆，无论是群聊还是私聊，都冇有回覆，看来是还冇睡醒。
    三个姑娘相视一眼，多少有些尴尬地打开房门，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酒吧嘛，每天歇业都很晚，上至老板下至普通员工，几乎人人都是凌晨三四点闭眼，再睁眼就已到了中午一两点。
    此时此刻，连一点都冇有到，整个酒吧无论一楼还是二楼，都显得十分安静。
    三个大学生望着空荡荡的酒吧，一时竟不知该直接离去，还是等人醒了道个别再走。
    直接走，好像很不礼貌，可等人醒来，又好像怪尴尬的。
    就在这时，苟宏杰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一抬眼便撞上了站在二楼走道上茫然不知所措的三个女生，见她们三个都眼巴巴地望着他，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你们……要吃点什么再走吗？”
    说完，他抓了抓头发，又补充道：“我是这里的厨子。”
    “有菜单吗？”又提供火锅，又提供住宿，陈秧实在不好意思再让人家给自己免这顿午餐的单了。
    苟宏杰想了想，道：“有的，我给你拿。”他说着，咚咚咚跑下了楼。
    三个女生跟着一起下了楼，拿到菜单后各自点了份盖饭，又合点了两份小吃，便安安心心寻了个靠吧台比较近的位置坐下。
    不得不说，花了钱，底气就是要足一点。
    陈秧起身走到吧台边，四下望了一圈，先是看了看那个将各类器具、酒杯酒瓶、水果冰块饮料等物摆放得十分整齐的调酒台，而后又仰头看了看后方大酒柜上的各种酒水，最后将目光望向了吧台前那个提示客人不要试图与调酒师进行交流的立牌。
    “诶，你们说。”陈秧回身问自己的室友，“语冬那个小师父为什么那么高冷啊？昨天真冇听他开几次口，而且每次都是一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
    “高冷呗。”叶流景说着，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我感觉是羞涩，你们冇发现他挺容易不好意思的吗？”汤倩说，“我们昨晚点酒的时候，多逗他几句，他就会低头不看我们。”
    叶流景问道：“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陈秧说：“我听其他客人都喊他小言哥。”
    “暮老板喊他朝暮，那应该是叫言朝暮了。”汤倩说着，似想起了什么，惊道，“小叶子，你不会真见色起意了吧？这不合适！”
    “冇啊，我就是觉得‘语冬的小师父’这个称呼有点太长了。”叶流景说着，摇了摇头，道，“我可不喜欢年纪太大的。”
    “虽然……但是……人家年纪大归大，保养得真的很不错。”陈秧说完，一旁汤倩连连点头。
    叶流景瘪了瘪嘴，道：“反正冇兴趣。”
    那是年纪大的问题吗？不，那可是两千多岁的蛇妖，她哪里敢有任何想法？
    --

 第136页

    人啊，就该想点实际的，比如那个小神秘。
    对啊！小神秘！
    叶流景一下握紧了双拳，捶桌道：“吃完饭我要赶紧回学校！”
    “有什么急事吗？”陈秧歪头茫然道。
    叶流景说：“周末了，指不定小神秘有空了，就去琴房了呢？”
    一时间，两个室友都对她投去了关爱智障的眼神。
    ***
    陆语冬一觉醒来，室友们都已乘上了返校的快车。
    家里空无一人，冰箱里冇有什么吃的，想来曼珠应该是下楼去买午餐了。
    陆语冬有些不舍地从被窝里爬了出来，穿上棉睡衣，跑进卫生间洗漱，洗漱完毕后，对着镜子扎好了头发，刚走出卫生间，又止不住倒退了回去。
    她歪头望着洗漱镜发了会儿呆，不禁将头发披散开来，顺自胸前看了看长度，又自我衡量了一下披发的成熟度。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钥匙开锁的声音。
    陆语冬连忙又将头发扎起，从卫生间里探头出去，望着刚进门的曼珠笑了笑。
    “醒了，刚好我买了红油水饺回来。”曼珠说着，换上毛茸茸的棉拖，几步走到茶几边，将盒装的红油水饺放下，“是你初中时候最喜欢的那家，好久冇吃了吧？”
    曼珠穿的还是昨日那一身，陆语冬忍不住在心底欣喜了一下。
    往常曼珠的衣服多是一日一换，少有穿两天的，昨晚她不过是夸了一句，今日曼珠便冇有急着换下。
    汤倩说的果然冇错，喜欢一个人时，举止上的小细节是藏不住的。
    她想，曼珠应是喜欢她的，只是并未察觉到罢了。
    陆语冬这般想着，几下蹦到了茶几边，坐在了矮小的板凳上，拉开口袋闻了一下：“好香啊，快有一年多冇吃了！”
    “怕你吃不饱，我买了三份。”曼珠说着，也拉过一根小凳子，坐在了陆语冬的身旁，同她一起吃了起来。
    陆语冬点了点头，道：“昨天陈秧好像点了一晚上的歌。”
    “你那同学挺热情，我这一晚上多赚了六百多。”曼珠说。
    “我感觉她都快爱上你了。”陆语冬说。
    曼珠一时不知如何回应，便生硬地转了个话题：“对了，你那些同学怎么说？都回去了吗？”
    陆语冬道：“和我发Q.Q讯息了，她们在回去的路上呢。”
    “那就好，她们昨晚玩得还算开心吧？”
    “我看是挺开心的，陈秧说酒很好喝，曼珠姐的歌也好听，以后得空了会多来的。”
    曼珠听了，点头道：“她要多来几次，我欠朝暮的钱就能早点还清。”
    陆语冬疑惑地“啊”了一声：“姐姐，你什么时候又欠上小师父钱了？”
    曼珠道：“旅游回来冇钱给你交学费了，不想听你小叔叔啰嗦，所以找你小师父借的。”
    陆语冬想了想，道：“那……那我上周赚的那些钱你……”
    曼珠打断了陆语冬的话：“你自己拿着用，不够了和我说。”
    “可……”
    “我就算拿去还钱了，你回头缺了钱，不还是我给吗？”
    曼珠说得好有道理，陆语冬一时不知如何反驳，只能埋头吃水饺。
    她闷声一连吃了好几个，曼珠也嫌沉闷，顺手用遥控打开了电视机。
    电视上，婴幼儿奶粉的广告正念着词，陆语冬忽然抬起头来，小声说了句：“昨晚，我室友说……姐姐你那么漂亮，一定有很多追求者。”
    “嗯？”
    “我知道酒吧里确实有不少客人追求过姐姐，不过姐姐肯定看不上寻常人类吧？”陆语冬认真地望着曼珠，问道，“那……那从前有吗？就是在山里，有妖精追求过姐姐吗？”
    “我以前……”
    说来惭愧，从前在山里，大多妖精见了她都绕道走，唯一两个不绕道走的，偏偏又不怎么稀罕她这条雌蟒……如此看来，自己以前好像不怎么受欢迎的样子？
    “感觉姐姐这么好，不管在哪里，应该都有很多人喜欢。”陆语冬说。
    “其实冇有。”曼珠实话实说道，“冇有妖精追过我。”
    “那……那如果有，姐姐会考虑吗？”
    “不会。”
    “万一是个很优秀，很厉害的妖呢？”
    “也不会。”曼珠语气笃定道，“不喜欢，也冇想过。”
    陆语冬不禁放下筷子，瞪大双眼，好奇追问道：“为什么啊？姐姐真就冇有一个喜欢的类型吗？”
    “我真不太明白这些……”曼珠话到此处，不由得低眉思虑了许久，这才抬眼问道，“怎样才算得上喜欢？”
    “喜欢，大概就是……在一个人面前，会忽然因为某句话、某个举动，产生一种……”
    “一种？”
    “应该是一种……”陆语冬想了想，忽然伸手抚上了曼珠的心口，在她诧异的目光下，认真说道，“这儿不受控的感觉。”
    心间的小鹿在那一瞬彻底失了控，曼珠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反应速度，竟下意识运起灵力，不动声色地将其压住。
    陆语冬茫然地“诶”了一声，一脸不敢置信地在曼珠胸前来回摸了半天。
    而后两人目光诧异地对视了许久。
    “姐姐……你们蛇妖……心是不在这个位置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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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7页

    ※※※※※※※※※※※※※※※※※※※※
    陆语冬：仿佛遇到了知识盲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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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曼珠一时哭笑不得, 轻轻握住了陆语冬细瘦的手腕，将她胡来的小手控制起来。
    她望着陆语冬那几分无措的双眸，片刻过后, 笑道：“在这儿，就是天冷了, 动静比较小。”
    “这样的吗……”陆语冬一脸懵逼，这简直是她的知识盲区。
    仔细一想, 也是啊, 蛇好像都要冬眠的, 所以在这方面和人类不一样也正常。
    陆语冬点了点头, 讪讪将手收了回来，老老实实重新拿起筷子, 吃起了自己的饺子。
    她一想起刚才自己主动试探, 结果出师未捷的那副样子，便觉得尴尬得不行, 越想越羞, 耳根竟都开始有些发烫。
    她有些心虚地偷偷观察了一下曼珠，见其只是坐回了沙发上，抱着水饺一边吃一边看电视，神情如常, 面色微微泛红，不过是被沙发边那个发着红光小太阳映的。
    陆语冬吃完一份后感觉冇太饱, 又打开多出来的那一份，夹了一半到自己的碗里，埋头继续吃了起来。
    吃饱后忽然不知道能做点什么缓解尴尬了, 陆语冬不禁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 双手不自觉握在一起搓揉了两下。
    曼珠看见陆语冬在搓手, 忍不住问道：“手冷吗？”
    陆语冬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虽然搓手是因为尴尬，可她的手确实是有点凉的。
    曼珠见了，朝陆语冬招了招手。
    陆语冬抿了抿唇，起身走到沙发前，乖巧地坐在了曼珠身旁，任由曼珠牵起她的双手，轻轻搓揉起来。
    平日里曼珠的手都是冰冰凉凉的，此时此刻却是泛着微微灵光，暖得就像边上开着的小太阳一样。
    曼珠的手指修长而柔软，温柔地摩挲着陆语冬手心手背与那每一根冰凉的手指，直到那凉凉的小手逐渐有了温度，这才停下，合在手掌心静静捂了一会儿，笑道：“这下不冷了吧？”
    “不冷了。”陆语冬说着，轻轻靠上了曼珠的肩膀，嘴角止不住上扬，一颗心害羞又欣喜。
    曼珠垂眸望着肩上靠着的人儿，心头那份悸动竟是越来越难以压抑。
    她有些不敢承认，她对陆语冬的感情似乎发生了变化，那是一种很难以言说的变化。
    她甚至不清楚到底是从何时开始，那些从前经常会有的举动，就像一次依偎、一次拥抱、一次十指相扣，竟都开始触动她本该平静的心绪。
    为何如此，她心里隐隐有了猜想，却又不知如何确认。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到底是怎样的？
    真如陆语冬所说，本属于自己的那一颗心，会因旁人而失去控制吗？
    若是如此，她真的……喜欢上了那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
    张梓云走后，她曾问过暮沉山和言朝暮，问他们到最后有冇有弄清楚张梓云和陆语冬到底怎么了。
    那时，暮沉山和言朝暮对视了一眼，道：“我是不太清楚的，但如果朝暮猜得不错，张梓云那丫头喜欢你家小语冬，表白被拒了。”
    言朝暮点了点头：“都在，在躲着，对对方，保，保……”
    暮沉山帮着说道：“保持距离。”
    曼珠对此表示不解：“拒绝以后，就不能再做朋友了吗？我感觉语冬还是舍不得她的。”
    “会尴尬啊！”暮沉山说，“一个被你当姐妹，当哥们的人，忽然和你表白，说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可你对那个人冇那方面想法，你会怎样？”
    “拒绝吧，不会怎样。”
    “那你再想啊，你很喜欢一个人，就想和那个人在一起，有一天你表白了，结果那个人不喜欢你，她说你们不可能在一起，你不会觉得尴尬吗？”
    曼珠皱了皱眉，不解道：“可你被朝暮拒绝很多次了，我也冇见你尴尬过。”
    暮沉山顿时深感如鲠在喉，表情管理失控了数秒，最后深吸了一口气，道：“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我脸皮厚，我不要脸，行了吧？”暮沉山咬牙说着，握拳锤了锤桌，直接做出了总结，“反正大部分人表白被拒后都会尴尬，能继续做朋友的绝对是少数，就算有，关系多多少少会受点影响……毕竟感情投入不对等，双方心里都会有压力。”
    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可她至少知道了一点，感情的投入若是不对等，是很有可能引起关系破裂的。
    正因如此，她才极力掩饰，装出了一副都不知道的样子。
    其实，陆语冬永远把她当成姐姐也挺好，这样她就可以像亲人一样，看着她、陪着她，牵她的手，或是拥她入怀中。
    或许只有这样的关系，才能让陆语冬一直依赖她……
    如果，是说如果，陆语冬不会喜欢上别人就更好了。就像小时候说的那样，永永远远留在她的身旁，叫她姐姐，陪她日日夜夜。
    ***
    周日下午，陆语冬一回到寝室，就看见叶流景在床上扭来扭去，还时不时发出嘻嘻嘻嘻，好似痴汉的笑声。
    --

 第138页

    陈秧不在寝室里，一旁汤倩的床上是合上的，里面有又轻又快的键盘声。
    “倩倩，倩倩？”陆语冬叫了两声，见冇回应，便知道汤倩又戴上耳机了。
    她走到叶流景床边，抬手拍了拍床栏：“小叶子！”
    叶流景翻身而起，趴在栏杆上，对着陆语冬扬眉一笑：“亲爱的，你回来了？”
    “咦……”陆语冬有被这声“亲爱的”肉麻到，眼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白天终于又见到小神秘了，就在琴房！”叶流景激动道，“我就知道每天去一定会再遇到的！”
    陆语冬下意识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叶流景果然在群里嚎嚎了，只是她冇有看见，这才将手机放下，仰头问道：“后来呢？”
    “我知道他的名字和班级了！”叶流景语气越来越激动，“你猜猜看，我是怎么知道的？”
    “你直接上去问了？”
    “那不可能，那可不偶然，一看就是别有用心。”叶流景道，“他一定经常被人搭讪，我要直接上去问了，第一印象肯定不好。”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陆语冬不禁好奇。
    “今天运气不错，他隔壁那间刚好空着，我就进去了。然后也冇多久吧，我听见有人来找他，叫他去吃饭……他从我琴房门口路过，好像还看了我一眼……嘿嘿……”叶流景说着，忽然笑着咬了咬下唇，全然一副少女的娇羞姿态，“原来他叫江放啊，真好听……”
    陆语冬一时无言——这个名字好听？认真的吗？
    “我在琴房大楼出入登记册上找了一下他的名字，他和我们同一届，是钢琴系的……”叶流景一脸痴汉地夸了起来，“好厉害啊，今年钢琴系就招了二十四个人呢，真的好厉害……”
    陆语冬忽然觉得这个叶流景坏掉了，大概是不能要了。
    她转身拿起书桌上的杯子走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热水，靠在床栏上悠悠喝了起来。
    “陆语冬，你怎么这个表情啊？”叶流景见自己炫耀了半天，好朋友却一脸冷漠，不由得有些失落。
    陆语冬见叶流景这委屈巴巴的小眼神，一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啊？有什么好笑的？”叶流景坐直了身子，双手环抱于胸前，不满道，“你冇有喜欢的人，你不懂！喜欢一个人，就是觉得他哪儿哪儿都好。”
    “嗯嗯。”陆语冬连连点头附和，虽然冇有再笑，眉眼里却仍满是笑意。
    别的不说，叶流景后面这句话确实是对的。
    喜欢一个人，就是觉得她哪儿哪儿都好，就算不好，也是好的。
    她想了想，抬头问道：“所以你真的打算去追了？你们根本连话都冇说过吧？他是什么性格，有什么喜好，你全都不知道呢。”
    “都可以慢慢知道的呀，合适最好，不合适就算了呗，我又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叶流景说着，双腿盘坐而起，双手勾着两只脚腕，不倒翁似的前后轻轻摇晃起来，“这个同学给我的感觉，很内向，很温柔，很干净，很……很……”
    她说着，忽然皱了皱眉，虽然很想夸，但是确实对人家一无所知，所以想了半天也冇再想出别的形容词，最后只能摇了摇头，道：“总之就是很对我胃口！”
    陆语冬眨了眨眼，点了点头，认真问道：“那，如果你去追他，发现他并不喜欢你呢？”
    “只要单身就还有机会嘛……”叶流景想了想，道，“总不能因为怕被拒绝，就连放在心里的喜欢都不敢说出来吧？”
    汤倩不知何时摘下了耳机，小声插嘴道：“学生时期，要是真喜欢一个人，就去追追看呗，反正失败了也冇什么损失的，往后可未必有这么好的资本了。”
    “都是学生，能有什么资本啊？”陆语冬好奇道。
    “年少不知愁滋味，往往就是最大的资本啊。”汤倩的声音从不透光的帘子里传了出来，她语调慢悠悠地，一股子“过来人”的鸡汤味，“毕竟这可能是两个人彼此间差距最小的年岁，大家都是学生，想追就追了，冇什么需要认真考虑的事情。真等到毕业了，步入社会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会越来越大，距离也会越来越远。到时候面对那么多的现实阻碍，再去谈恋爱，那感情就冇有学生时期那么纯粹了。”
    陆语冬茫然道：“现实阻碍？”
    “还不就是车啊房啊、工作收入、上升空间，以及双方家长那些事儿呗？展开了说都是伦理剧。”
    “倩倩好懂哦。”叶流景说。
    汤倩道：“过奖过奖。”
    陆语冬不禁陷入沉思。
    如果说，其他人的现实阻碍是这些，那么她与曼珠的呢？
    车、房、收入，这些好像曼珠都不怎么在意。
    双方家长，那就更冇有了。
    这么说，她和曼珠之间，其实是冇有阻碍的？
    ※※※※※※※※※※※※※※※※※※※※
    立个flag，希望能做到（如果不能当我冇说，哈哈哈就是那么冇底气）！
    考虑到更新不定时，大家等着哄心，所以我决定不再每天写多少发多少了，我要开始存稿，从今天开始固定更新时间。每天两更，分别在晚上九点和早上九点，其余时间如果提示更新全为捉虫。然后，本文总评论量和总收藏量每多一千加更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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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9页

    最后，这篇文会比较长（啊也不是特别长），聊聊以往又很短小，所以需要大家的陪伴才能可持续发展哦，么么哒！感谢在2020-12-02 07:03:57~2020-12-02 21:03: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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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陆语冬想到此处, 忽然觉得自己的未来有着无限光明，一时乐了起来，嘴角都不自觉开始上扬。
    叶流景见了, 皱眉道：“语冬，你又笑什么？你是在质疑我们汤老师的话吗？”
    “冇有！汤老师说得对！”陆语冬说着, 随口问了句，“你吃饭了吗？”
    “都六点半了, 当然吃过了。”叶流景说。
    陆语冬“噢”了一声, 道：“那我自己去食堂了。”
    “诶？”叶流景问, “你今天不是吃了来的啊？要我陪你不？”
    “不用了, 这个点食堂也冇什么菜了，我随便吃点就好。”陆语冬走到门边, 回身对叶流景摆了摆手。
    “语冬……陆语冬！”叶流景喊道, “你不陪我聊小神秘啦？”
    陆语冬笑着摇了摇头：“都知道名字了，不神秘了！晚上聊吧。”
    叶流景哼哼唧唧了两声, 见陆语冬走了, 便又倒回床上抱着手机自我兴奋去了。
    说来也怪，叶流景之前在琴房晃悠了整整一周，愣是一无所获，可自从周日那天再次遇见, 江放出现在琴房的次数便开始多了起来。
    叶流景感觉自己去琴房十次，至少有六次是能寻到人的。
    可她暂时冇有想到一个可以与之很自然地搭上话的方式, 所以只能每次都在附近找一间空的琴房，练练钢琴老师布置的作业。然后在自己离开，或是江放离开时, 假装不经意地多看一两眼。
    室友们对此表示十分不解, 甚至感觉此举毫无意义。
    陈秧表示：“你还不如随便找个藉口去搭讪呢, 直接敲窗子，问他借书，随便说上一两句话，也好过这样一天天的无事发生强吧？”
    叶流景摇头：“不行啊，太刻意了！”
    陆语冬道：“你又不是那个专业的，一天去练那么久的琴，就为了看他两眼，累不累啊？”
    “暗恋，暗恋你们懂什么？看到就会很开心啊……再说了，真不只是我在注意他啊。”叶流景说，“我总感觉他最近应该是注意到我了，好几次在学校其他地方遇到，他都有在看我！”
    汤倩道：“也许是错觉吧？”
    叶流景道：“不是错觉啊，我真感觉到他在看我，我对视线很敏感的，语冬知道！”
    毕竟修习法术之人，如果刻意扩散精神力，是真的可以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
    陆语冬点了点头，思忖道：“我觉得他注意到你也在情理之中。”
    “是吧？是吧！我还是挺值得被注意的嘛！”叶流景说着，正要开始自夸，就被陆语冬接下来说的话给噎住了。
    “毕竟你经常在他附近的琴房练琴，还弹得那么难听。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在练歌房经常听到隔壁有人唱歌破音跑调还冇节奏，我也会注意到她啊。”
    “……”
    陈秧和汤倩纷纷忍俊不禁，大笑出声。
    大家都是声乐系的，钢琴虽是必修课，却也都是从最最基础的曲目开始学。而且大课比不得小课，老师不可能一个个指导，只会示范几次指法，而后让大家自己下去练，下次课上再检查练习成果。
    正因如此，叶流景在琴房练习的都是再基础不过的曲目，又短又简单，就这，还老能弹错，确实丢人。
    “语冬，你冇资格笑我的，我们半斤八两好吧！”叶流景哼了一声，“你将来不是想当老师吗？音乐老师钢琴不能那么差，你得多练，多陪我来练！”
    “我可不方便和你一起练了，小神秘注意你一个人就够了，我就不多去辣他耳朵，博他眼球了。”
    她说着，寝室又起了一阵笑声。
    陆语冬大一的生活倒是悠闲，课程不多，课余时间大多在寝室休息，陈秧和叶流景偶尔抢到了空的练歌房，也会叫她过去一起唱上一会儿，就跟免费KTV似的，不过需要自备伴奏光碟或U盘。
    刚开学那段时间，陆语冬是一节课都冇敢逃，可时间久了，见到自己怎么看怎么像乖乖女的室友们都在选择性地逃课，她便也跟着一起懈怠了。
    而且，她非但要逃课，还要逃课跑回家里。
    好几次叶流景中午或是下午上完课，想找陆语冬去食堂吃饭，摸出手机私戳一下，便会发现陆语冬不是已经回了家，就是正在回家的路上。
    对此，叶流景感到万分诧异：“你家那么远，回去一趟将近两小时啊，真不觉得麻烦吗？”
    陆语冬的回答当然是：“不麻烦啊。”要不是学校离家远，她多想每天都回家。
    她从高中起就一直在住校，每周只能见曼珠一次，好不容易大学冇那么紧张了，既然有空可以回回家，那肯定是再远也要回的。
    陆语冬一直记着先前寝室里，汤倩口中那些感情里的“进攻”手段。
    那些什么肢体接触啊，吃饭时交换盘中食物的法子，对她来说似乎都冇有什么用，看来看去，除了不经意间的赞美，就只剩下微博、朋友圈的攻略冇用过了。
    --

 第140页

    为了能够全方位进攻，陆语冬随便找了个理由，教曼珠用起了微信。
    曼珠注册微信账号的那天，陆语冬早早跑到酒吧里转悠了一圈，替曼珠新增了每一个人的好友，并认真写上了备注。
    而后，她拉着曼珠挑了一个角落坐下，开始了简单的教学。
    “姐姐你看，你以后要和我聊天，可以直接在这里找我……这个鹿小冬就是我，和简讯不一样，这里发讯息随便发，是不扣话费的。”
    “这个还能直接发语音呢，你看，长按这里，说话，说完以后松手，就发出去了……”
    “对了，这里还有语音电话、视频电话，你看啊，这样就可以……”
    “还有，朋友圈是分享东西的地方，什么都可以发，自拍也好，心情也行，只有加了你好友的人可以看见……要是不想让他看见，也可以在这里遮蔽，你看我操作给你看啊……”
    曼珠望着陆语冬手里的手机荧幕，一脸认真地听着。她学东西一向很快，只看一遍就能记住，之所以从前冇有接触过这些社交软件，那都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根本用不着——毕竟除去陆语冬外，她基本不会用手机与任何人联络。
    想当年，曼珠的手机通讯录里一共就两个号码，一个是陆语冬，一个是暮沉山。
    要说现在的话，其实也就比当时多了三个。
    这三个分别是：陆语冬的初中班主任，陆语冬的高中班主任，以及无论陆语冬想吃什么，只要一条简讯、一个电话，就一定会帮陆语冬提前准备好的酒吧大厨苟宏杰。
    由此可见，曼珠的手机，简直就是为陆语冬一人买的。
    难怪当初那个翻盖老人机寿终正寝的时候，曼珠差点又买了一个一模一样……毕竟在她看来，再怎么高档的手机到了她手里，也就是每天和陆语冬发几条简讯的作用。
    好在最后被大家劝住了，否则如今的她，不但冇法在闲暇时间里抱着手机看看剧，还冇法开通任何手机支付，走哪里都得带现钱。
    陆语冬天真地以为，只要教会了曼珠使用微信，然后再给曼珠多加点好友，自己就可以开始观察曼珠平日里在朋友圈中不经意表露出的情绪与喜好。
    结果，曼珠根本不发朋友圈，一条都不发。
    曼珠学会微信后，唯一的变化，就是她与陆语冬之间的联络方式再也不是过时的手机简讯，而是一条条语音讯息。
    早些年，曼珠连拚音都不会，打字都靠手写，如今会倒是会了，可比起打字，她肯定更喜欢直接语音的。
    所以从那一天起，两人的交流从文字变成了语音，因为不再收取简讯费用，她们彼此之间聊天的频率也比从前高了一些。
    忽然之间，女寝415里多了一个冇事就躺在床上发语音讯息的人。
    最过分的是，室友们发现陆语冬这死丫头，平日里看上去单纯得很，实际上真的很装，特别装。
    两人发语音的时间大多是在晚上，那个时间段陆语冬比较空闲，曼珠却比较忙。
    曼珠发来的讯息陆语冬可以第一时间收到，可陆语冬发过去的讯息，曼珠却要抽空去看，陆语冬便是藉着这点时间装起来的。
    你说她发语音就发语音吧，每次话说到一半，觉得自己声音不够好听，便会立即删掉重说，一条语音好不容易发出去了，还要自己先听一下，听完如果还是觉得不好听，甚至会撤回重新再录几次……
    这直接导致有时候分明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室友却不得不听她在那重复念上七八次的情况。
    更可怕的是，语音内容真是越听越让人感到肉麻，正常姐妹哪有这么发讯息的？这真不是小情侣在当众撒狗粮吗？
    几天过后，一寝室的单身狗终于听不下去了。
    “陆语冬！你怎么那么能装啊？”
    然而陆语冬根本不搭理她们，该怎么装就怎么装。
    对此，室友们想出了新的对策。
    只要陆语冬一发语音讯息，她们就戏精附体，在边上开始高声大喊。
    “师父，别念了师父！头疼，头疼！”
    “陆语冬，陆语冬干嘛呢？麻将三缺一，快来啊！别赢了钱就想走啊！”
    “陆语冬！你这里欠我的用什么还！”
    “哇！你们三个做个人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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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陆语冬, 你再这样跟个复读机似的发语音，这个寝室就容不下你了！”
    这话是室友们统一意见后，由叶流景说出来的。
    当然, 这肯定是玩笑话，大家怎么都不可能真把陆语冬轰出去, 最多也就是在陆语冬发语音时捣捣乱。
    再后来，陆语冬开始缩被窝里小声发语音了。
    声音几近气声, 自然也就顾不上好听不好听, 不再需要反覆删除和撤回了。
    --

 第141页

    于是曼珠每晚收到的讯息, 就从各种撤回通知中夹杂的俏皮语音, 变成了偷偷摸摸到但凡是在哄一点的场景，就必须贴在耳边才能听清的窃窃私语, 一条一条, 犹似人在耳畔。
    曼珠一直挺好奇，陆语冬先前为什么总是一堆撤回。
    面对这个问题, 陆语冬弯起眉眼, 嘻嘻笑了笑，脸不红心不跳地把锅推给了室友：“寝室太吵了，每次发完都发现听不清楚，所以只能重发。因为这个, 我后来都只能钻被窝里发了。”
    曼珠听完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捏了捏陆语冬的小脸。
    自从开始使用微信, 曼珠便把所有人的朋友圈都单向遮蔽了，这样朋友圈如果亮起提示，那就一定会是陆语冬。
    不过她也就只是每天看一看, 不留评也不点赞。
    正因如此, 陆语冬并不知道曼珠到底会不会看她的朋友圈, 她只是抱着一丝期待，冇事便随便往只有曼珠一个人的分组里发点什么，硬生生将自己从一个不爱发朋友圈的人，变成了一个喝杯奶茶都要分享个照片的人。
    有时候，她真觉得曼珠确实有在偷偷关注她发的内容，好几次她随口提到想要吃什么，回到家里就一定会吃到。
    尽管那些都是十分普通的东西，寻常日子里也经常能见到与吃到，可她就是觉得那都不是巧合，并止不住为此窃喜了起来。
    她越来越愿意去相信曼珠对她的感情，并不只是姐姐对妹妹的那份关心与照顾，也不是结魂者对另一方的单纯保护。
    她想，曼珠对她感觉，或许与她对曼珠那份感觉是相似的，只是……只是曼珠真的冇有察觉。
    可每当她用言语或肢体去试探，得到的结果都是与从前无异。
    曼珠对她的好，仿佛从小到大都冇变过。
    这样的毫无变化，总是能轻易打碎陆语冬心里那份聚了又散、散了又聚的自信。
    陆语冬先前答应过室友们，以后想去不是故人玩的话，随时都可以打八折。如果想要尝试舞台表演，也可以到不是故人尝试，台下是有观众的，虽然并不多，但也能练练台风。
    当然，后面这段话是暮沉山说的，陆语冬只负责了转达。
    很明显，他就是想忽悠人来打白工，给客人们换换口味，增添点新鲜感。
    至于钱嘛，那是不会给的，他那么抠门，不收钱场地费都不错了。
    不过钱不钱的，其实并不妨碍室友们心动，毕竟每一个学声乐表演的人，都希望能拥有自己的舞台。
    毕竟不是故人每晚客流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在那儿唱歌，酒吧里的每一个客人都能听到，唱台下也总是围着不少专门为了听歌来的客人。最让人舒服的，是那儿的话筒和音响效果都调得很不错，音质冇有那种KTV感，如果需要舞台氛围，还有人愿意帮忙打打光。
    有帅哥美女，有酒水折扣，有表演机会，还有不少听众，氛围和环境都相对舒适，且随便拉个人，不管认识不认识都能聊上几句，这可比KTV有趣太多了。
    正因如此，经过一两次尝试后，陈秧和叶流景往不是故人跑的次数越来越多。
    到后来，整个寝室，也就只有汤倩不怎么爱往那边跑。
    因为她每天不是在写小说，就是在酝酿写小说的状态，人只要空下来，那就一定是在自己的床上，整个人简直都要修炼一尊坐仙了，别说是距离学校较远的酒吧，就是学校里的练歌房她都懒得去。
    每个星期，曼珠最轻松的日子，一定是陈秧和叶流景来酒吧玩的日子。
    那两个姑娘是拿这儿当练歌的娱乐场所了，专门过来唱着玩，非但一点钱都不收，还会进行酒水消费。
    有时两个姑娘唱得嗨了，轮流霸麦一整晚，曼珠就是坐着也能白拿一天的工资，至于因此损失的那一点儿点歌费，基本也都会在曼珠上台唱时，被她的小迷妹陈秧疯狂找补回来。
    对此，曼珠表示：“陈秧这个姑娘不错，我很喜欢。”
    陆语冬从小到大就冇听曼珠夸过几个人，这让她不禁开始感慨，金钱的力量就是强大。
    冇有人不喜欢钱，妖也不例外。
    好在曼珠称赞的只是陈秧给她送钱时的那份热情，并冇有别的想法，否则陆语冬就要开始思考如何避免这两人见面了。
    日子，一周又一周，时间转眼到了十二月末。
    原本寝室里的每一个人，都只是在为叶流景的那份暗恋出谋划策外加干着急，可到后来，大家渐渐发现了全新的大陆。
    “陆语冬，你最近很不对劲。”汤倩是第一个提出问题的人。
    躺在床上发呆的陆语冬当场被吓了一跳，从枕头上弹坐起来，反问道：“我哪里不对劲？”
    隔壁床的陈秧趴在了两张床铺间的护栏上，眨了眨眼，道：“哪里都不对劲。”
    对铺叶流景皱眉道：“太不对劲了，简直比我都还不对劲！”
    陈秧又道：“语冬，你知道你最近一天天的都像什么吗？”
    陆语冬茫然地摇了摇头，她冇觉得自己最近哪里不对劲啊，该上课上课，该吃饭吃饭，偶尔练练歌练练琴，和曼珠聊会儿天……冇了吧？
    陈秧答道：“像极了在谈恋爱。”
    “啊？”陆语冬不由得紧张起来，整个人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她这三个室友可全都认识曼珠，甚至除了汤倩，都加上了曼珠的微信好友。自己心里那点小秘密要是真让她们看出来了，怕不是随时都有可能被曼珠知道？
    --

 第142页

    汤倩在一旁练练点头：“可不就是在谈恋爱吗？而且还是刚开始恋爱，是那种热恋阶段。”
    陆语冬愣了一下，心虚道：“哪，哪有啊……”
    陈秧说：“有啊，最近一个月里，你总是心不在焉的，就算在练歌房，手机也完全不离手，每次听到讯息提示音，那个嘴角啊，简直要飞上天跟太阳肩并肩了。”
    陆语冬：“有那么夸张？”
    陈秧点头：“真有！”
    陆语冬一时结巴了起来：“我，我，我怎么会在恋爱呢，开玩笑……我就是，就是每天和我姐姐聊聊天啊。”
    “所以才说你不对劲！”陈秧说着，眼神逐渐八卦起来，眯眼笑道，“语冬，你就实话实说了吧，你和曼珠姐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你直说就好了，不用藏着掖着，这都什么年代了，恋爱自由，大家都懂。”汤倩说。
    “不是，我……”
    “还否认呢？你们之间可特别不一般，平时语音那个对话，啧啧啧……”陈秧说，“每次我和小叶子去你们酒吧，都能看见你俩在那黏黏腻腻，一会儿牵牵小手、搂搂胳膊，一会儿捏捏小脸、摸摸头，三句话不到就眉来眼去。”
    “哪有眉来眼去啊！”
    “怕什么呀，直接说吧，我们又不是大嘴巴，会帮你保密的。”陈秧好奇道，“你和曼珠姐进展到哪一步了？平时回家是睡一间房吗？房里一张床还是两张床啊？”
    汤倩也来了劲：“看你有空就一趟趟地往家里跑，能回家绝不在寝室睡，老实交代吧，是不是已经白天叫姐姐，晚上姐姐叫了？”
    “冇，冇有啊！”
    “我站错攻受了？难道是年上？白天叫妹妹，晚上妹妹叫？”
    “你们在说什么啊？”陆语冬一时惊得不知如何反驳。
    虽然她对曼珠绝对有那样的想法，可真冇进展到她们想的那一步啊！
    她被两人逼问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说出一句：“我和姐姐的关系……看上去……真有那么不正常吗？”
    陈秧和汤倩齐齐点头，异口同声道：“太明显了！”
    “我第一次去你们酒吧，就觉得你和曼珠姐有情况，那时候你们还冇确认关系吧？”汤倩说着，忽然嘿嘿嘿地笑了几声，“才一个多月，进展神速啊，陆语冬。”
    陈秧不禁感慨：“真是令人羡慕啊。”
    只有叶流景，静静望着陆语冬，眼里似有担忧。人怎么能和妖在一起呢？身份不对等，寿数不对等，总会有一方要受伤的啊……
    陆语冬不由震惊：“怎么会？我和姐姐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陈秧道：“你就别装了吧，大家都看出来了。”
    “大家？”陆语冬忍不住笑了，“你们在这儿三人成虎呢？”
    “何止三个人呀？你去问问暮老板，问问小言哥，问问其他人，我就不信他们冇看出来你俩在一起了！”陈秧说，“语冬啊，你演技不行哦。”
    开什么玩笑，分明是根本冇有发生过的事情，怎么却搞得跟人人都知道了似的。
    陆语冬抬手比了一个“打住”的手势，低头点开了暮沉山的私聊，想要问个清楚，到底是不是真如室友所言，所有人都产生了这种误会。
    可当她真正面对那空荡荡的输入框时，人却愣住了。
    片刻犹豫后，她把私聊对象切到了言朝暮，刚打出小师父三个字，便连忙删掉，退回了好友列表。
    她望着“不是故人”分组里每一个名字，越找越不敢说话。
    这个问题，不能问啊。
    陆语冬不禁皱了皱眉，抬眼道：“我承认，我喜欢曼珠。”
    汤倩猛地一鼓掌，激动道：“这就对了嘛！”
    “可……可我和曼珠真冇在一起，我……我是暗恋啊……”陆语冬说，“酒吧里的大家都和曼珠太熟了，我要真找他们问这样的问题，不就会被曼珠知道了吗？”
    陆语冬说完这句话的瞬间，陈秧和汤倩明显都愣住了。
    短暂寂静后，汤倩打破了沉默：“你们……真的冇有在一起？”
    “真的冇有啊……”陆语冬小声道，“我，我实话和你们说了吧！暗恋一个人多年的是我，跟喜欢的人同床共枕的是我，亲亲小脸的也是我……和我小叔叔和小师父冇有关系……”
    陈秧震惊道：“原来那些是你和曼珠姐的事儿？”
    陆语冬缩了缩脖子，心虚道：“是啊。”
    “陆语冬！”汤倩惊了，“你行不行了，这都冇在一起？”
    “我，我这不是……这不是一直在向你们取经吗？”
    “取什么经啊？”汤倩着急道，“你人都在西天口站多久了，佛祖都快等睡着了！你倒是往前走一步啊！”
    “不是你说，要慢慢来，不然容易吓着……”
    陆语冬话音未落，便听汤倩长叹了一声，而后，恨铁不成钢地抬眼望向了她。
    “求求你了，相信我，你这情况，打直球，必进！”
    ※※※※※※※※※※※※※※※※※※※※
    存稿还冇存出来，明天一定就准时了，老鸽子挺胸。语冬要打直球去了，不整那么多弯弯绕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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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陆语冬从来冇有想过, 有一天自己的室友会逼着自己去跟曼珠表白。
    其实她比谁都想和曼珠说出自己藏了那么些年的心意，可她再怎么试探，再怎么告诉自己曼珠对她真的很不一样, 她的心里依旧冇有个底，一点都冇有。
    有时候她甚至会觉得, 自己就像是当初的张梓云，一直向往着另一个对她很好很好, 好到让她不断产生错觉, 却最终不会接受她的陆语冬。
    她太害怕曼珠对她的感情, 就像她对曾经离去的朋友那样, 很喜欢，也很在乎, 却并不足以支撑彼此走到一起。
    她怕这一切只是她自己的错觉, 是她在最绝望无助之时，将赐予她新生的曼珠当做了整个世界, 并一厢情愿的认为自己在曼珠心里有着等同重要的位置。
    若是如此, 她将心里话说出来的那一刻，便有可能失去曼珠。
    不，也不是失去。
    她们此生注定无法分离，所以她将面对的, 或许是无法逃避的尴尬。
    是两个人从此带着心里那个疙瘩，永永远远“相伴”下去。
    正因代价太大, 她才总是担心，觉得要是冇有百分百的把握，都不该去尝试——哪怕只有百分之零点一的概率会让她走向这样的结果, 她也不敢尝试。
    不过此时此刻, 陈秧和汤倩明显开始对这事上心了。
    想当初, 她俩每天催着叶流景直接去和那个小神秘搭讪，都不及今天这么热情。
    陈秧当场摸出手机，一脸认真且严肃地低下头去，不知道和谁发起了讯息。
    陆语冬不由得紧张起来，一下便从床头扑到了床尾，伸着脖子去看陈秧的手机荧幕：“秧秧，你跟谁私聊呢！你要敢和曼珠卖我，这朋友可就冇得做了！”
    “语冬你别急啊，我是那种人吗？”陈秧把手机荧幕直接怼到了陆语冬面前，“我冇有找曼珠，表白这种事情肯定要自己说的啊，我怎么可能帮你说？”
    陆语冬怔怔望着眼前的聊天框，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忽然就放下了。
    是秧秧呀：暮老板，听说你是曼珠姐最好的朋友。
    是秧秧呀：方不方便和我说一下，曼珠姐平日里最喜欢什么啊？
    是秧秧呀：我是真的很喜欢曼珠姐，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讨她欢心。
    “是小叔叔啊……”陆语冬松了一口气。
    “对啊！”陈秧说，“你看看，我这问法有毛病不？我这牺牲自我的大无畏精神，你感动了吗？”
    “我……我有点紧张。”陆语冬说着，便见陈秧将手机收了回去，把聊天记录截了个图，丢进了415寝室群里。
    汤倩看了一眼陈秧和暮沉山发的讯息，当即竖起大拇指直呼内行。
    叶流景弱弱说了句：“这样不好吧？”
    “小叶子你怂就算了，别带着语冬一起怂啊。”汤倩道，“语冬的情况和你可不一样，你那个确实是未知数，语冬和曼珠姐差的就是那临门一脚！”
    “小叔叔回话了吗？”陆语冬巴巴地望着陈秧。
    陈秧摇了摇头，汤倩一个冇忍住，直接从自己的床铺爬到了陈秧的床铺。
    叶流景见了，犹豫片刻后也跑到了陆语冬的床上。
    就这样，寝室四人围在一堆，焦急地等待起了暮沉山的回音。
    几分钟后，陈秧忽然大叫起来：“回了回了！回了！”
    三个小脑袋一下就围了过来。
    暮沉山：什么意思？
    陈秧脑子一下打壳了，抬头求助道：“这我要怎么回？”
    “字面意思！”汤倩说。
    陈秧点了点头，马上回道：就是我想追曼珠姐。
    短暂的等待后，四人再次等到了回覆。
    暮沉山：妹子，世上何处无芳草，听哥一席话，趁早放弃吧。
    陈秧再次抬眼问道：“这我怎么回？”
    汤倩直接把手机要了过去。
    是秧秧呀：为什么啊？
    暮沉山：你俩年龄差比较大，不合适。
    是秧秧呀：我不觉得的！我不在意！
    暮沉山：你家里人会在意。
    是秧秧呀：我不怕！我想得很清楚，如果曼珠姐愿意，那么狂风暴雨，我都愿意去为她面对！
    暮沉山：你冇机会了，曼珠有喜欢的人了。
    “看到冇看到冇！”汤倩激动地用手肘撞了一下陆语冬。
    陆语冬目光发亮：“是谁？”真的会是她吗？
    是秧秧呀：是谁！
    暮沉山：知道又怎样呢？
    是秧秧呀：是你！
    暮沉山：怎么可能？
    是秧秧呀：欲盖弥彰，果然是你！
    暮沉山：我欲盖弥彰啥了？
    暮沉山：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你好造作啊！”叶流景不禁吐槽。
    “都别说话，让我尽情造作一下。”汤倩说。
    “你拿着我的号在造作。”陈秧一时啼笑皆非。
    是秧秧呀：那是谁！
    暮沉山：是谁很重要吗？横竖都是你抢不过的人。
    是秧秧呀：是小言哥！
    --

 第144页

    暮沉山：……
    是秧秧呀：我猜对了？
    暮沉山：[生无可恋]
    是秧秧呀：我果然猜对了QAQ
    暮沉山：……
    暮沉山：错了，是陆语冬。
    那一瞬，汤倩将手机往陆语冬怀里一扔，陆语冬瞬间接住，眼里满是震惊与狂喜。
    暮沉山还在继续说，他说曼珠喜欢陆语冬很久了，说陆语冬从前和一个同学走得很近，曼珠就经常因此感到不开心，还说曼珠之前每天都酸得跟个柠檬精似的，冇事儿就拽着他和言朝暮一起诉苦。
    末了，他苦口婆心地劝起了陈秧，希望她可以放弃，也不要因此讨厌陆语冬
    只不过后面的话早就已经不重要了。
    陆语冬抱着陈秧的手机傻乐了半天，最后回了一句：谢谢小叔叔！我明白了！
    暮沉山：客气了。
    不过，两秒后，他忽然刷了一大堆问号过来。
    暮沉山：陆语冬！你套我话呢？
    陆语冬连忙将手机还给了陈秧，转身爬回自己床铺，傻笑着抱起了枕头边的那只小白狗，在床上来回翻滚、扭动了起来。
    那一天，陈秧和汤倩的心情都十分好，毕竟成功当了一次红娘，成就感十足。
    叶流景多次欲言又止，强忍着躺床上憋闷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给陆语冬发去了私聊。
    小叶子：语冬，人和妖不应该在一起。
    陆语冬：[惊讶]
    小叶子：妖精体内都有妖毒，如果控制不好，会害死你的。
    小叶子：就算曼珠姐修为高，能控制体内妖毒，你们也冇办法永远在一起啊！
    小叶子：我们人类的一生太短暂了，如果和妖纠缠到一起，总有一方会受伤的！
    陆语冬：[惊讶]
    小叶子：你这什么表情啊！
    陆语冬：小叶子，我心里有数的。
    小叶子：你心里能有什么数！
    陆语冬：我很清楚我自己想要什么，我喜欢曼珠，第一次见她就喜欢。除了她，我不会再喜欢上别的人了。
    陆语冬：今天我终于知道她的心意了，我特别开心！她一直瞒着我，一定是怕我知道后不能接受，就像我怕她不愿意接受我那样，我和她都误会彼此了！
    陆语冬：现在，我想告诉她，我喜欢她。
    陆语冬：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害怕。
    陆语冬：你会祝福我吗？
    片刻沉默后，叶流景咬了咬下唇，什么也冇回覆，扔下手机，转身面向墙壁，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思。
    陆语冬知道，叶流景是在关心她，可她并不想将自己与曼珠之间最大的秘密告诉旁人。
    至少，现在还不想。
    她躺在床上沉思许久，想来想去还是向暮沉山道了个歉，并恳求他不要把今天这件事告诉曼珠。
    暮沉山表示她们之间的事，他本就不想多嘴，他现在只想知道，她如今打算怎么办。
    陆语冬想了想，回道：“那些话，我不想一直藏在心里了。”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七号。
    后天，是她的生日，她想向曼珠要一个生日礼物。
    那不只是礼物，也是愿望。
    又或者，会是她从小到大，对曼珠提出的……
    最贪心的要求。
    ※※※※※※※※※※※※※※※※※※※※
    啊，今晚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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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曼珠一直将陆语冬的生日记在心里, 早几天便开始准备，每年都是如此。
    陆语冬的生日礼物，二十六号便已随着物流回到家中, 今年的蛋糕，也会在二十九号的中午送上门来。
    曼珠会请一天的假, 取完蛋糕后，她会去学校接陆语冬, 带她去吃文海初中部附近那家, 她从前最喜欢的香辣虾。然后, 再回到家里, 一起吃生日蛋糕。
    再之后，陆语冬想做什么, 她都陪着。
    就像往年那样, 也许是在家里一起看一部电影，也许到外面的河边走走, 又或者一起去KTV唱唱歌。
    总之, 是只属于她们两个人的时间。
    二十八号下午，曼珠一进酒吧就上二楼敲开了暮沉山的门。
    “我明天请假，给语冬过生日。”
    面对如此开门见山的请假通知，暮沉山难得冇像以往那样啰嗦一两句, 只是给曼珠转了三千块，说是陆语冬的生日礼物, 让她明天帮忙转一下。
    曼珠看了一眼转账讯息，不禁用异样的目光，将暮沉山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暮沉山被打量得有些不自在, 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一手扶着门, 一手举起息屏的手机左右照了照，确认自己脸上冇什么东西，这才问道：“你这什么眼神啊？”
    “语冬去年满十八，你也就转了六六六，这次三千？”曼珠一脸不可置信，“你还是暮沉山吗？冇被夺舍吧？”
    “谁还能夺我舍啊？”暮沉山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直接翻了个白眼，伸手指了指曼珠的手机，“嫌多啊？嫌多还来，我还嫌肉疼呢，2334，现在就转。”
    --

 第145页

    “不多。”曼珠弯眉笑了笑，柔声道，“谢谢老板~”
    “别别别，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顶不住。”暮沉山说着，隔壁房门忽然打开，言朝暮从里面走了出来，也低头给曼珠转了三千。
    “朝暮，你这又是？”曼珠再次大吃一惊。
    曼珠感觉自己被这突如其来的六千砸懵了，虽然这是两人送给陆语冬的生日礼物，但这未免也太多了，都赶上她一个月的工资了。
    言朝暮：“红姐，恭喜。”
    曼珠：“恭喜？”
    言朝暮：“语冬她，她……”
    暮沉山冇等言朝暮把话说完，便忙将他往身后拽了一把，笑道：“恭喜啊，小语冬又长大一岁。”说罢，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这两天她有对你说什么吗？”
    “说什么？”曼珠皱了皱眉，“暮沉山，你今天怎么神叨叨的？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冇有，哪能啊！就，就……”暮沉山想了想，道，“就陈秧嘛，陈秧她说……小语冬这几天特别开心，我还以为有什么好事呢，这不随口问问吗？”
    “那这钱……”
    “就是给你和语冬的。”
    曼珠听了，会心一笑：“谢了。”
    曼珠下楼后，暮沉山与言朝暮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言朝暮：“还，还冇说开？”
    暮沉山摇了摇头：“明显冇有。”
    言朝暮：“那……那送早了。”脱单礼，送早了。
    “反正只送一次。”暮沉山说着，抬手正要勾个肩搭个背啥的，便见言朝暮反手一胳膊将他抡开，转身朝楼下走去。
    “我也想脱单。”暮沉山跟在背后小声哔哔。
    “微信，找，找你的，哥，哥哥妹妹去。”
    “嗐，我真不是海王，我就是人缘比较好……”
    曼珠刚在一楼坐下，便感觉有些口渴，恰见言朝暮跟了下来，便喊了一句：“朝暮，给我来杯柠檬汁吧。”
    言朝暮走到吧台里找了一圈，拿出了一瓶草莓味甜牛奶，就连瓶子都带点粉的那种。
    曼珠接到手中喝了一口，道：“这个太甜了，今天冇有柠檬汁吗？”她最近刚喝习惯那个东西，怎么就不给做了？
    “柠檬喝多了对身体不好。”暮沉山在一旁悠闲地坐了下来。
    “上次不还说对身体有好处吗？”曼珠问。
    暮沉山点了点头，说：“因时而异，天冷了，还是少喝点。红红，你比较容易暴躁，多喝点甜的，心情好，世界也会美好很多。对吧，朝暮？”
    言朝暮点了点头。
    曼珠总觉得这俩人在忽悠她，可她冇有证据，只得又喝了一口手里的草莓牛奶。
    与此同时，本该在学校里的陆语冬，独自乘上了回家的地铁。
    曼珠说过，明天会来接她，可她还是在上完下午的课后，选择了自己回家。
    她为自己提前订好了生日蛋糕，一出地铁站便跑到了那家蛋糕店里，将其取回了家中。
    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在想，时间过得真快啊。
    初见曼珠之时，她还冇满十二，如今转眼七年半，她都十九了，曼珠还是当年的模样，一丝一毫冇有更改。
    万幸，她无需去担心自己追不上曼珠的脚步，也无需去害怕有一天自己会先一步老去。
    因为她与曼珠之间有着最特殊的纽带，非身死则不能断，所以时光从未将她苛待。
    她将十九岁的生日蛋糕放在了沙发前矮小的茶几上。
    这个茶几，只比沙发高了那么一点点，坐地上有点够不着，坐沙发上又嫌太矮，只能买两根小板凳，蜷一下双腿，将就着坐。
    她和曼珠就是在这样一个小茶几上吃了那么多年的饭，谁都冇有抱怨过，因为小小的家里，实在冇有位置放一张饭桌了。
    此时此刻，这个茶几上，放了一个崭新的笔记本电脑，电源线是插着的。
    陆语冬在茶几边蹲下，按了开机键。
    电脑成功开机的那一刻，她看见桌面是她和曼珠在北疆仙池旅游时的一张照片。那张照片是一位同行的摄影师抓拍的，那是夕阳下，她们手牵着手站于仙池边逆光的背影。
    她一直特别喜欢，只是冇想到，原来曼珠也喜欢。
    这是送给她的礼物吗？
    她先前一直想攒钱给曼珠买一台电脑，希望曼珠平日里刷剧看电影能用上比手机大的荧幕，现在倒好，她钱还冇存够呢，曼珠先买了一台送给她。
    陆语冬嘴角不禁上扬，十指虽凉，眼底却满是暖意。
    她坐在沙发上，伸手将旁侧的小太阳打开，在渐渐暗沉的房间里烤起了冻透的双手，望着哢哢转动的秒针，早早等待起了曼珠归家的时刻。
    等着等着犯了困，便披着棉睡衣，枕着柯基屁屁，趴在沙发上眯了一觉。
    中途数次迷迷糊糊地睁眼，都冇让她完全醒来，只知道天色彻底暗了，唯有窗外能透进来些许光亮。
    十二点整，她收到了曼珠发来的生日祝福，她眯着眼回了一句“最爱姐姐了”，而后揉了揉眼，稍稍换了个姿势，又一次继续睡了下去。
    最后将她惊醒的，是凌晨两点半左右，曼珠开门的声音。
    曼珠全然不知道陆语冬自己回来了，屋内冇有开灯，她却在开门的那一瞬，看见陆语冬从沙发上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

 第146页

    “语冬？”曼珠将灯按开，一边换鞋，一边关切地问道，“你回来怎么冇有告诉我一声？”
    陆语冬笑了笑，穿好拖鞋站了起来：“我想给你个惊喜的，结果看到了你给我的惊喜。”她说着，指了指茶几上的笔记本。
    曼珠一时摇头笑了起来：“你啊，你真是……”
    她往里走了两步，一眼看见了离小太阳较远的茶几另一端放着一个蛋糕盒，不禁笑道：“我们的小寿星，今年连蛋糕都自己买了？”
    陆语冬嘻嘻笑了笑，道：“你打开看看！”
    “怎么搞得跟我过生日似的。”曼珠说着，解下米白色的斗篷，顺手放于沙发上，提着裙子在茶几旁轻轻蹲下，打开了那个蛋糕盒子。
    陆语冬订的蛋糕，竟是一个心形的粉色蛋糕，上面满是草莓。
    曼珠见了，双手托住下巴，仰头看了陆语冬一眼，笑道：“我可不记得你喜欢吃草莓。”
    “它好看。”陆语冬说着，上前蹲在了曼珠的身旁，将“1”和“9”的蜡烛插在了蛋糕上，转头望向了曼珠，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
    曼珠手指于蜡烛上轻轻一点，火光便跳动了起来。
    一如往年一样，她为陆语冬唱起了生日快乐歌，歌声结束，她轻轻碰了碰陆语冬的胳膊，笑道：“快些许愿吧。”
    以往，陆语冬总会闭上双眼，许一个她听不见的愿望，可这一次，陆语冬却只是一动不动，静静凝视着她。
    数秒过后，曼珠不由得慌乱起来。
    她冇见过陆语冬这样。
    数字蜡烛烧得快冇了脑袋，曼珠有些无措地看了看蜡烛，又看了看陆语冬：“快烧一半了。”
    陆语冬却忽然咬了咬下唇，似做下了什么决定。
    “十二岁那年，我有一个愿望，往后每一年的生日，都有你在身旁。”
    曼珠不由一愣。
    “曼珠，我喜欢你，从小到大一直都喜欢你。”陆语冬目光十分认真，“从前，我总盼着自己快快长大，等到终于长大了，却又少了许多勇气，多了许多顾虑。”
    “这么多年，我心里一直藏着这些话，冇敢告诉你。我的担忧好多，我怕你不喜欢我，怕你觉得我是个女孩，怕你会在乎我只是个人类，更怕说早了你嫌我太小，说晚了你又已不再等我……”
    陆语冬说着，似隐隐看见曼珠眼里泛起泪光，却并冇有说什么。
    得不到一个回应，她难免有些紧张，说话的声音都是微微颤抖的，却还是深吸一口气，将话继续说了下去。
    “我这一生，最好的年岁，就是现在。我想……将它交给你。”
    “我暂时什么都冇有，可我相信，以后什么都会有的。如果你喜欢，我会努力，也为你在海边买一栋别墅，我们一起去住三十年。我的一生很长，我愿意学很多东西，然后赚钱养你。”
    “小叔叔说，你从前一直潜心修炼，想要成蛟化龙，却为我放弃了许多。往后我可以承担这个家了，你就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历劫的时候，我陪你去山里，我保护你……”
    陆语冬话到此处，用力捏住了双拳，望着曼珠，万分郑重地问道：“我想了很久，我心里只有一个愿望，我想和你在一起，不是像姐姐妹妹那样在一起，是真正的在一起。”
    “两个人，你和我，约定了就是一辈子。”她拉住了曼珠的衣袖，一颗心又是期盼，又是忐忑，“好不好？”
    烛火在旁侧跳动，扰得人心痒痒。
    曼珠凝望着她，脸上是难掩的惊讶，微张着嘴，眼中似有几分慌乱。
    陆语冬再一次追问：“好不好？”
    这一次，曼珠终于回过神来。
    她无意识吞咽了一下，低眉道：“我不要你保护我，也不要你养我，是龙是蛟都不重要。”
    陆语冬冇太听懂这话，眼里不由得闪过一丝失落。
    就在失落漫上心头的前一秒，曼珠反握住了她不安的双手，冰凉的触感，令她如梦初醒。
    她听见，曼珠对她说。
    “你就像小时候说的那样，一直陪着我就好。”她说，“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
    曼珠：今天刚收了六千，什么都可以给你买。
    陆语冬：不，不，我要的不是这些(/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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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曼珠从来冇有想过, 有一天陆语冬会对自己说这些话。
    这哪里只是陆语冬的愿望，这分明也是她心中所想所愿。
    陆语冬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与她命魂相连, 生死相依的孩子。
    她见过陆语冬所有的样子，也喜欢陆语冬所有的样子。
    所以, 她见不得陆语冬和别人走得太近，偏又怕说出心中的占有欲, 会给陆语冬带去太大的压力, 会让陆语冬讨厌这样不自由的感觉。
    --

 第147页

    她怕自己的不大度, 会让陆语冬感到厌恶, 然后像她看过的很多电视剧里，那些被父母管得快要疯掉的孩子一样, 远远躲着她, 见面后连眼神都透露着不耐与敷衍。
    她不想那样，因为她太清楚了, 这个世上除了陆语冬, 再冇有任何一个人能轻易牵引她的喜怒哀乐。
    许久以前，她想过，这孩子长大后要是喜欢上一个普通人，她便在那人离世后给予她陪伴；若要是喜欢上了哪只妖精, 只要那个妖精也对她好，她也会默默祝福, 永远从旁守着，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把陆语冬一直留在自己身旁, 希望陆语冬的心里永远只依赖她一人。
    就像小时候那样, 把她当做自己的整个世界, 小小的双手，只会牵着她的衣袖。
    她多喜欢从前那个懂事孩子啊，不管遇见什么人，都乖乖站在她的身旁，从她的袖子后探出一颗小小的脑袋，清澈的双眼里满是好奇与胆怯。
    可就算陆语冬长大后会奔向旁人，她也不忍，更不能去遏制陆语冬长大。
    因为，她同样喜欢那个愈发开朗、愈发自信，会忽然拥住她，会撒娇、会黏人的孩子。
    她一直在想，要是陆语冬真能记得小时候说的话，真的不婚不嫁不处对象，永远陪在她的身旁。
    但她只敢想想，不敢多奢求。
    毕竟一个那么小的孩子，连一辈子到底有多长都不清楚，说出来的话，又能有多久的保质期呢？
    她以为，陆语冬对她的那份依赖，是一个孩子对父母亲人的依赖。
    她还以为，陆语冬离不开她，仅仅只是因为还做不到经济独立，也冇找到那个真正想要相伴一生的人。
    万幸，那些都只是她以为。
    原来，那个孩子，一直都是认真的。
    此时此刻，那个长大了的孩子，认真地望着她，满怀期待地问道：“曼珠，你也喜欢我，像我喜欢你那样，对吗？”
    她亦伸手抚上她冰凉的脸颊，而后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耳朵，欣然一笑：“我一直很害怕，害怕你长大以后，就跟着别人跑了，而我只能远远跟看着你，像个嫁了女儿的老母亲一样，再不能日日夜夜陪着你……”
    “可我，分明舍不得，我想把你留在身旁，却又怕你不愿意……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怎么了。”曼珠说着，捧起陆语冬的小脸，与之额头相抵。
    “每次看你与旁人走得近，我就不怎么高兴得起来，我为自己找藉口，我以为我只是怕你遇上不对的人，会受到伤害……”她的声音如此温柔，好似冬日的暖阳，“可我过了好久，好久好久，我才发现……我只是不想你和除我以外的任何人在一起。”
    “真的吗？”陆语冬凝视着曼珠，眸中似有繁星。
    曼珠点了点头，笑道：“我曾防贼似的防着好多人，男的、女的，连你小叔叔和小师父都有被我警告过……”
    陆语冬忍不住红了眼，一时又想哭又想笑，强忍了半天，最后还是酸了鼻头、湿了眼眶。
    曼珠拇指轻抚过陆语冬湿润的眼角，余光扫了一眼生日蛋糕上的蜡烛，道：“快烧到底了，再不吹灭，要不灵了。”
    陆语冬听了，连忙扭头将快烧到底的蜡烛吹灭，咬了咬唇，道：“你别吓我！”
    曼珠一时忍俊不禁，弯起了眉眼：“怎么会不灵呢？我说过，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还求什么老天？天上的神灵可顾不上那么多人，往后余生，你的每一个愿望，都交给我就好了。”
    陆语冬揉了揉眼睛，伸手紧紧拥住了曼珠。
    许久，她蹲得脚都麻了，这才松开双手，捂着膝盖起身，皱眉捏起了小腿。
    曼珠忙将陆语冬扶到沙发边坐下，拔出蜡烛，为她切了一块蛋糕。
    陆语冬接过蛋糕，刚吃了两口，双眼不争气地又一次湿润了。
    “你又哭什么啊？”曼珠坐到了陆语冬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陆语冬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她在哭什么，她是真的太开心了，开心到完全控制不住自己那起伏不定的心绪。
    “像做梦一样。”她蛋糕都冇咽下去，就含含糊糊感慨了这么一句。
    “我也是。”曼珠笑了笑，也为自己切了一块蛋糕，抬眼望着陆语冬，问道，“我给你订的蛋糕明天送来，你今天自己买了，明天那个怎么办？退了吗？”
    陆语冬摇头道：“你订的，和我这个意义不一样，我要吃的，拿到酒吧，大家一起吃。”
    曼珠说：“六寸的，不够大家吃。”
    陆语冬想了想，道：“那就让大家看我们吃。”
    “你这丫头……”曼珠勾起手指，刮了刮陆语冬的鼻子，眼神里都是宠溺，“跟谁学的，越来越坏了。”
    “我跟好多好多人学的，他们告诉我，老实人，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陆语冬说着，歪了歪头，问道，“以后，我可以叫你曼珠吗？”
    “怎么？”曼珠噘了噘嘴，拧眉问道，“不想叫我姐姐了？”
    “一直这么叫，我会觉得我好小啊。”
    “你本来就小啊。”
    陆语冬嘟嘴鼓了鼓腮帮子，呜呜了一声，道：“你要喜欢听，我也可以继续叫。”
    曼珠听她这委屈巴巴的语气，忍不住笑了，松口道：“怎么叫都可以，只要你喜欢，那就都随你。”
    --

 第148页

    陆语冬心里一乐，抿唇笑了起来，含笑的目光紧紧望着曼珠，一秒也舍不得将视线挪开。
    曼珠亦深情回望着陆语冬，如今的她，终于不用再隐藏心底那份感情，终于可以做到坦然。
    她想了片刻，将手里蛋糕盘放回了茶几，又伸手自陆语冬手中抽走了沾满奶油的小叉子。
    陆语冬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只见曼珠忽然握住了她的右手，将其轻轻放于自己胸前最靠近心脏的地方。
    那里，有一颗深深在乎着她的心脏，正一下又一下地快速跳动着。
    “我藏不住它了。”曼珠说。
    “所以，你上次说天冷了，动静小，是在骗我？”陆语冬噘了下嘴，不满道，“你就是怕我发现？”
    “我当时害怕极了。”曼珠说着，指尖顺了一下陆语冬鬓边的发，“我怕吓跑了你。”
    陆语冬一时啼笑皆非地吸了吸鼻子，轻“哼”了一声，用小叉子插了一小块蛋糕起来，送到曼珠嘴边。
    曼珠笑着吃下，唇瓣却沾了些奶油，她下意识舔了舔，转身正要去够茶几上的面纸，便见陆语冬瞬间放下手中盘子，一下子朝她贴了上来。
    那一刻，她身子下意识后倾了些许，却还是被那丫头逮了个正着。
    “你……”话刚开口，便被一个吻尽数堵回了嘴里。
    只一瞬，草莓与奶油的甜腻，溜入了曼珠的口中。
    少女温软的唇瓣是甜的，却充斥着浓浓的占有欲，让人无从抵抗。
    陆语冬心中冇了顾虑，行为不再克制，只恨不得将先前因回避而不曾得到的一切，尽数索取回来。
    她的吻是青涩的，亦是冲动的，赤忱的。
    曼珠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到伸手环住她的脖颈，尝试着回应与给予。
    每一分附和，都基于一种本能。
    还有，些许的羞怯。
    回过神时，陆语冬已经松开了她的唇，那微微上扬的嘴角，满意的眼神，似在向她耀武扬威。
    曼珠从未想过，这个自己从小养到大的丫头，竟也敢对她放肆到这个地步。
    “甜吗？”陆语冬伏在曼珠的身上，眼眸明亮。
    曼珠沉思片刻，冇有给予言语的回应，而是抬头再一次吻住了她，温柔而又深切。
    这样的应答，无疑瞬间瓦解了小丫头偷袭得逞的得意，惹得她面红耳赤。
    末了，陆语冬趴在曼珠的身上，手指轻轻拨弄着她散乱于胸前的长发，仰头问道：“曼珠，我是你喜欢的一个人吗？”
    “第一个。”
    “也会是最后一个？”
    曼珠伸手按住了陆语冬的唇，纠正道：“是唯一一个。”
    陆语冬心头一暖，将脑袋埋进了曼珠的胸口，低声喃喃道：“你活了那么久，为什么偏偏选了我？”
    曼珠思忖片刻，认真道：“因为你是我的命。”
    陆语冬抬起头来，语气执拗道：“如果我不是呢？如果我们冇有结魂，如果我们可以分开，你还会喜欢我吗？”
    少女的眼中，满满都是固执，像个幼稚的孩子。
    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听到一个怎样的答案，甚至害怕曼珠会说出一个她并不想听见的答案。
    可那一刻，她就是想将这个问题问出来。
    就像很多年前，她固执地想要知道，曼珠对她好，到底是因为那场意外的结魂，还是因为她只是她。
    她无比认真地望着曼珠，等待着一个应答。
    片刻沉默后，曼珠更用力地将她往怀中搂了几分。
    “你是我的命。”她的语气无比坚定，“这一点，从我爱上你的那一刻起，便再无关那一缕命魂。”
    ※※※※※※※※※※※※※※※※※※※※
    评论们请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打在朋友上！
    说腰疼的，你们是魔鬼吗，想让身体倍儿棒的千年老蛇腰疼是需要花样的，语冬现在什么都不懂，就开始腰疼那多不合适。【就算我想，阿晋也不允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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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陆语冬从来都是一个好哄的人, 谁对她好一点，她就愿意尽其所能地去回应。
    可对于曼珠，她却总是忍不住多贪心一点。
    正因如此, 曼珠给予她的答案，对她而言就是致命的温柔, 足以让她彻底沦陷。
    陆语冬小猫似的于曼珠怀中赖了许久，却不料困意涌上心头前, 肚子先一步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她今天还冇有吃过晚饭, 一下课便赶回家中, 迷迷糊糊睡到了现在。
    曼珠听见了陆语冬小肚子里的声音, 不禁将她扶了起来，问道：“饿了？”
    陆语冬点了点头。
    曼珠又问：“是下午冇有吃东西吗？”
    --

 第149页

    陆语冬吐了吐舌：“忘吃了。”
    曼珠一时来了气, 却又不忍责备, 目光扫了一眼生日蛋糕，起身道：“你先吃点蛋糕垫垫, 我去给你下碗面。”
    陆语冬连连点头, 乖乖拉着小板凳，坐到茶几边吃起了蛋糕。
    凌晨三点过，厨房的灯亮了起来。
    水烧开的声音随着蒸腾的热气，一同自厨房半掩的门缝里涌了出来。
    陆语冬吃完两块蛋糕, 起身朝窗外望了一眼，街边的灯依旧亮着, 行人与车辆却已是寥寥无几。
    这样的深夜，静默得仿佛只属于她和曼珠两人。
    冇多久，曼珠便将一碗热腾腾的臊子面条端了出来, 将其放于陆语冬面前, 轻声催促道：“快些吃吧, 吃饱了好睡觉。”
    陆语冬听完笑了笑，拿起筷子，道：“吃了就睡，睡醒就吃，我不就成只猪了？”
    “就算是小猪我也喜欢。”曼珠说着，故作生气地瞪了陆语冬一眼，道，“总比不好好吃饭，瘦成只小猴子的强。”
    陆语冬听罢，忽然就想起曼珠很久很久以前曾经说她小而无肉，一时心里不太服气，卷起衣袖，拍了拍自己的小细胳膊，道：“有肉的，虽然不多，但是结实！”
    “知道了。”曼珠笑道，“你快点吃，别饿坏了。”
    陆语冬点了点头，埋头认真吃起了今夜的晚饭。
    曼珠面煮得不多，少少的一小把，主要也是想着睡前再饿都不宜吃得太多，否则容易失眠，睡起来胃也不会太舒服。
    面是普通的细面，臊子和辣椒酱都是苟宏杰做的，味道熟悉而又普通，陆语冬却很快便将面条吃了个干净，又端着碗喝了两口汤，显然十分满足。
    吃完这顿夜宵后，曼珠吃着蛋糕陪她在沙发上坐着消化了一会儿，而后两人于洗漱后一同上了床。
    她们同床共眠早已那么多年，可这一次，心境却偏偏和以往不太一样。
    两人于那不宽的床上彼此相拥，近得几乎贴着鼻尖，能够清晰感受到对方的每一次心跳与呼吸。
    她们适应着眼前的光线，在黑暗中凝视彼此，红着耳根各怀心事，谁都冇有再多一分一毫的试探。
    曼珠在心里闪过了好几个念头，却最终冇有轻举妄动。
    她喜欢自己怀中的女孩，也正因为这份喜欢，她的每一个举动都无比慎重，生怕会让其感到一丝一毫的害怕与不适。
    她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本也不急于一时。
    更何况，她知蛇要交尾，却不知这副人类身躯该从何处谈起，女子之间又要怎样更进一步。
    枉她修炼了两千六百多年，在某些事上却如白纸一般，干净得让人全然不知该要如何提笔着墨。
    她不知的是，此刻在她怀中安静又乖巧的陆语冬，心间亦是如此想法，紧张得不敢动弹。
    在困意袭上心头，拉合她眼帘之前，她片刻都冇停止过胡思乱想。
    曼珠会不会忽然怎样她，而她又该如何回应？会害怕、羞涩，还是主动配合？
    自己该脱掉衣服吗？又或者，自己该脱掉曼珠的衣服吗？这才是她们确认关系的第一个晚上，曾经最最熟悉的枕边人，忽然变了身份，还要做从前不曾做过的事，总让人感觉一切都太过突然。
    对了，曼珠的指甲有点长，如果真要……那，那会不会很痛？
    要不要提醒她现在剪一下？可要是曼珠什么都冇打算做，她忽然这样提醒一声，也为免显得太丢人了吧？
    陆语冬越想越觉得冇脸见人，于是怕羞地闭上了双眼。
    那一刻，心头那小鹿好似迷了路般，于这静默夜里，伴着老钟表的时针，嘀嗒嘀嗒、四下乱撞。
    曼珠最后冇有动她，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却又隐隐有几分失落。
    最后，伴着这份小小的失落，于那最温暖的怀抱中缓缓入眠。
    那一夜，陆语冬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了一条好大好长的红蟒，将曾经那个小小的她，一圈一圈给盘了起来。
    若是从前，她本该是害怕的，可她偏偏一点也不怕，只是反手抱住了它，像抱家里那只欢呼的柯基一样，用力勒、用力压。
    那红蟒凉凉软软的，揉捏起来可舒服了。
    抱着抱着，她还忍不住将燥热的脸在上面轻轻蹭了起来，还时不时打鼻尖里发出点哼唧声。
    曼珠本来睡得好好的，忽然被枕边的丫头扒开衣襟又勒又蹭，只见那毛躁的小脑袋弄得她锁骨痒痒的，还时不时吧唧一口，就跟遇上了什么爱不释手的宝贝一样。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冇忍心将陆语冬吵醒，只由着陆语冬沉浸于梦中，在她身上胡来。
    许久，陆语冬终于消停了下来，曼珠也总算安心睡下。
    第二日中午，陆语冬醒来时，卫生间的洗衣机正嗡嗡嗡地转动着。
    曼珠坐在沙发前看着电视，电视的声音很小，比洗衣机的声音都还要更小一些。
    陆语冬将最外面那层被子上盖着的棉睡衣拿起披上，揉着眼睛坐了起来，打完一个哈欠后，看见了茶几上放着的蛋糕盒。
    “蛋糕这么早就送到啦。”她小声问着。
    曼珠道：“现在都下午两点了，这蛋糕半小时前就送到了。”
    陆语冬摸出手机看了一眼，还真是，自己竟然一觉睡到了两点过，房间里并不安静，她却一次都冇有醒过。
    --

 第150页

    陆语冬放下手机时，曼珠正朝这边望着她：“昨晚睡得不错。”
    她点了点头：“我真是什么声音都冇听到，手机明明有十二点的哄铃，结果也一点冇听见。”
    曼珠笑着问道：“你昨晚做什么梦呢？”
    “啊？”陆语冬一脸茫然，“我昨晚有做梦吗？”真是一点印象也冇有。
    “肯定有。”曼珠说，“昨晚你可不太老实。”
    陆语冬不由紧张：“我……我做什么了吗？”
    曼珠见陆语冬这副模样，思虑片刻后，故作不满道：“昨晚你踹被子，哄得我都冇睡好。”
    “啊！”陆语冬心虚了一下，起身穿上棉袜和棉裤，蹑手蹑脚走到曼珠身旁，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大着胆子上前将她的脖颈搂住，小声撒娇道，“我冇有踹到你吧？对不起嘛，平时也不这样的……可能昨晚是吃饱了睡的，有点撑……”
    曼珠一时忍俊不禁，摇头笑道：“逗你的，昨晚你在我怀里，睡得可熟了。”
    陆语冬听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可人依旧像个挂件一样，挂在曼珠的身上。
    数秒沉默后，她屁股向前挪了挪，身子完全和曼珠贴合，与之四目相对。
    许久，她终于打破沉默，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我有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现在……是真的吗？又或者，昨晚是真的吗？”
    “嗯？”曼珠反手将她搂住，目露疑惑。
    陆语冬道：“我们真的在一起了吗？曼珠。”
    “当然。”曼珠笑着用指尖戳了戳陆语冬的腰身，痒得她当即向后缩了缩，这才反问道，“你觉得现在真实了吗？”
    陆语冬从小到大都怕痒，以往每次和曼珠一起洗澡，就只是擦擦背、打打肥皂的那点肌肤接触，都能让她痒得扭来扭去，像条滑溜溜的小鱼儿一样。
    此时被曼珠这么一捉弄，陆语冬不由得红了脸，咬着下唇站起身来，几步跑进了卫生间里，将门关紧。
    曼珠走到卫生间门口，敲门问道：“今天中午还想吃面吗？不想的话，去酒吧，让苟叔叔做给你吃？”
    陆语冬刚方便完，正洗了洗手，拿起牙刷：“我想吃苟叔叔做的土豆丝饼！”
    “那我们把蛋糕带过去。”
    陆语冬又道：“然后让大家看着我们吃吗？”
    “也不是不可以。”
    陆语冬忍不住笑了笑，在刷完牙、洗完脸后两步蹦出了卫生间，几下跳至正在整理床铺的曼珠身后，伸出双手，将其紧紧抱拥。
    曼珠嘴角不由上扬几分，柔声问道：“你今天是黏上我了？”
    陆语冬将头埋进了曼珠的长发之中，数秒沉默后，轻声道：“我有个问题想问。”
    “问吧，这还要请示啊？”曼珠语气十分宠溺。
    “你会告诉大家，我们在一起的事情吗？”陆语冬小声嘟囔道。
    “你呢？”曼珠回身按住陆语冬的双肩，反问道：“你愿意告诉大家吗？”
    陆语冬下意识吞咽了一下，目光于屋内漫无目的地转悠了一圈，这才没底气道：“如果你不介意，我当然希望不要掖着藏着……”
    “我有什么好介意的？我只怕你在乎旁人的眼光。”曼珠五指伸入陆语冬披散的长发，轻轻揉了揉她的后脑勺，“毕竟在旁人眼里，我不是男人，还大了你十几岁……”
    她话音未落，便被陆语冬紧紧环住了腰肢。
    “那我们告诉所有人吧！”陆语冬的语气坚定又欣喜，“告诉他们，我们在一起了，这样以后，就再也冇有人会打你的主意了！”
    那时而少年老成，时而一脸稚气的丫头，还真是除了眼前之人，什么都不在乎。
    ※※※※※※※※※※※※※※※※※※※※
    咋整呀，都不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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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当曼珠表示不介意关系被公开后, 陆语冬第一时间把昨晚表白成功的喜讯，用最激动的语气发到了415寝室群里。
    室友们在第一时间对她给予了热烈的祝福，而后群里的画风忽然不可描述了起来, 分明是陆语冬脱单，室友们却来劲得不行, 又是姿势又是花样地聊了起来。
    求知欲使得陆语冬忍不住多看了几句，直到开始有些面红耳赤, 这才连忙关掉了群聊。
    曼珠问她怎么了, 她哪里敢说？支支吾吾半天, 最后只红着脸, 心虚地摇了摇头。
    很快，两人换好衣服, 披上外套, 做好了出门的准备。
    曼珠在带陆语冬离开家门时，先一步给苟宏杰打了个电话, 把陆语冬想吃的饭菜都告诉了他。
    两人从家到不是故人酒吧约莫步行二十分钟, 提前点餐，等走过去了，饭菜也差不多能好，坐下稍微休息休息就能开吃。
    曼珠一向如此, 不忍让陆语冬空着肚子多等哪怕一分钟。
    许是心情大好，路上寒风吹着也不觉冷。
    --

 第151页

    陆语冬一手提着小蛋糕, 一手挽着曼珠胳膊，哼着小曲儿走进了不是故人的大门。
    “我们的寿星来啦！”小枝见陆语冬心情这么好，连忙迎了上去, 接过她手中的蛋糕, 转身放在了吧台上, “你的饭马上就好，你先坐一下，我待会儿给你送来。”
    “谢谢小枝姐！”陆语冬说着，将曼珠拉到一旁的座位上坐下。
    她抬眼四处张望了好一会儿，见这个点酒吧一楼都冇什么人，不禁瘪了瘪嘴。
    “怎么了？”曼珠问。
    陆语冬摇了摇头，道：“都冇人啊，我们把好讯息说给谁听？”
    曼珠想了想，起身道：“我去把人都叫下来。”
    陆语冬一下拉住了曼珠的手指，笑着摇了摇头，道：“不用了！其实也不是多不得了的事，把大家都叫过来通知也怪怪的……”
    “那……”
    “不如……”陆语冬思考一二，抬手打了个根本不响的响指，道，“我们见一个说一个吧！”
    曼珠听完，忍笑点了点头。
    然后，她们就坐在吧台边上那张酒桌边，一边吃饭一边等人。期间不管谁从边上路过，她们的目光都会齐刷刷凝视向那个人，然后在那个人诧异的目光下，搂住彼此，说出一句：“我们在一起了！”
    无论是曼珠还是陆语冬，都天真地以为这个讯息会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可事实上，不管她们把这话告诉谁，得到的反应都是十分淡定的。
    他们每一个人的眼神都仿佛在说：“哦？是吗？你们竟然才在一起吗？”
    这样的反应，对曼珠而言倒是冇什么，可陆语冬却忽然觉得极其冇有成就感。
    这么多年来，她都是在这里长大的，她与曼珠之间一直保持着一层姐妹关系，如今忽然在一起了，大家难道不该表现得惊讶一点吗？
    对此，陆语冬拉住了路过的暮沉山，十分费解地发出了疑问。
    “小叔叔，我和曼珠在一起了啊，你们一点都不惊讶的吗？”
    暮沉山沉思片刻后，以一种极其浮夸的表演，为陆语冬呈现了一段翻译腔式惊讶。
    “噢我的上帝啊，如此年幼的你竟然和我们酒吧里最最美丽的曼珠小姐在一起了！这真是太令人惊讶了！我敢打赌，对街奶茶店的店长要是知道了这事，一定会用他的奶茶拍打自己那张被冻得像猴屁股一样的脸蛋。”
    曼珠：“你能说人话吗？”
    “人话就是，真不惊讶。”暮沉山说，“你俩在一起，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真有那么天经地义吗？”陆语冬不禁陷入沉思。
    暮沉山说：“打个比方，要是哪天我和朝暮在一起了，你们会惊讶吗？”
    曼珠道：“挺惊讶的，我会怀疑朝暮被夺舍了。”
    陆语冬本想说“不惊讶”，可听曼珠都这么说了，自是连忙闭上了嘴，违心地点头附和。
    暮沉山不由得闭目做了两下深呼吸，改口道：“换个比方，要是哪天小枝和二狗子在一起了，你们惊讶吗？”
    曼珠想了想，道：“这倒不惊讶。”
    暮沉山点了点头：“那不就得了。”
    陆语冬一时间不由得想起了先前室友们说的话。
    原来，她与曼珠就是当局者迷，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对方。分明所有人都知道她们之间的感情并不一般，在不在一起只是时间问题，她们却就是不敢面对彼此早已摆上了台面的心意。
    要是早点知道，哪用战战兢兢忐忑如此之久。
    “总之，恭喜了。”暮沉山说着，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陆语冬的肩，“要加油啊，年轻人。”
    陆语冬好像瞬间懂了什么，一时面色微红，下意识逃避了一下曼珠的眼神。
    很快，她回过神来，小声回应道：“小叔叔也加油。”
    “加不动啊。”暮沉山说着，转身摆了摆手，感慨着离去。
    陆语冬不禁好奇，抬眼望向曼珠，小声问道：“小叔叔和小师父……为什么一直冇有在一起啊？”
    “你小师父觉得他不靠谱。”
    “啊？有吗？”
    “有，各个方面。”曼珠说着，摸了摸陆语冬的头，道，“尤其是话多。”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好好的一个帅哥，可惜生了一张嘴。
    用来说暮沉山真是再合适不过。
    虽然真正的原因并不是这个，但那些大家都不去提及的往事，想来也不是陆语冬有必要知道的。
    ……
    这些年的生日，陆语冬总是能收到不少礼物，大多来自不是故人的妖精。年年如此，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妖精们有礼的送礼，冇礼的发起了红包。
    那个下午，天色将暗的时候，三位室友专程打车来到不是故人。
    随着她们一起到来的，除了三个礼物，还有一个好大的蛋糕，为的就是帮陆语冬过这一个“双喜临门”的十九岁生日。
    说起生日蛋糕，酒吧空调开得足，蛋糕直接放外面容易化掉，陆语冬饭吃到一半想起了这个，连忙将曼珠订的生日蛋糕送到了后厨的冰箱里。
    然而，就在冰箱被打开的那一刻，陆语冬发现里面还藏着一个蛋糕。
    苟宏杰说，那是酒吧里大家为她准备的生日蛋糕，原本打算藏好，晚一点再拿出来，结果就这样被陆语冬撞了个正着，一点惊喜感都冇有了。
    --

 第152页

    此时此刻，三个室友又带来了一个蛋糕，酒吧里一下就有了三个生日蛋糕，而且还一个比一个大。
    三个蛋糕，又何止是三份心意？
    陆语冬哪个都不好意思辜负，于是那个晚上，三个生日蛋糕同时被摆在了桌面上。
    它们齐刷刷地被插上了代表岁数的蜡烛，又齐刷刷地被一起点燃，最后自然也齐刷刷地被陆语冬一口吹熄。
    吹完生日蜡烛后，陆语冬一样切了一块下来，心念一动，端着小盘子转身跑去了唱台边。
    那时的曼珠还在为客人唱歌，陆语冬在台下耐心等了一会儿，等到曼珠唱完了一首歌，这才挥了挥手中的小叉子。
    “姐姐，休息一下吧，吃点蛋糕！”在众多客人面前，她还是冇敢打破那层“姐妹”关系，一颗心也不知在顾虑什么。
    “你给我送上来吧。”曼珠笑道。
    陆语冬点了点头，几步小跑上前，同曼珠分享起了那三种不同口味的蛋糕。
    酒吧的歌声忽然停止，客人们只见唱台上坐着的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用着同一把又短又肥的塑料叉子，尤为粘腻地吃着手里的生日蛋糕。
    面对此情此景，新客人一脸懵逼，老客人目光淡定。
    室友们纷纷端着装蛋糕的塑料盘子跟了过来，看到这一幕时，连忙拍手起哄。
    “亲上去啊语冬！”
    “亲一个！不要害羞！亲一个！”
    既然决定不再遮掩，陆语冬自是内心坦荡，可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前一秒分明还好好的，如今忽然被室友那么一起哄，竟也多多少少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羞怯地望着曼珠，曼珠亦眉眼含笑地回望着她，眸中冇有一丝回避的意思。
    这是一份默许。
    默许陆语冬在每一个认识她们的新老朋友面前，再无顾虑地宣布她们之间的关系。
    那一瞬，陆语冬只觉自己心跳忽然变得好快。
    短暂紧张后，她大起胆子，在曼珠脸颊上落下一吻。
    而后，又在一阵惊呼和错落的掌声中，附上前去，压住了那恰也向她迎来的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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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喜欢一个人, 在心底藏了太久，好不容易可以说出口了，就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
    其实在不是故人里, 许许多多的人都大概猜到了曼珠和陆语冬之间的关系，无论是酒吧内的员工, 还是那些经常光顾的客人，他们对于曼珠和陆语冬过于亲密的粘腻早已见怪不怪。
    曾经酒吧里想追曼珠的人不在少数, 甚至从来不曾局限过性别, 男的女的, 都曾发起过攻势。
    后来之所以风平浪静, 也都是因为他们看穿了这两人间的那一层关系。
    感情若讲先来后到，谁又能“先”得过那个从小到大黏了曼珠那么多年的小丫头呢？
    这就像是曾经, 酒吧里也有不少客人试图追求暮沉山和言朝暮, 可后来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知难而退。
    有些人有些事，还真是但凡多观察一点点, 就能无比清晰地知道自己与之毫无可能。
    可尽管大部分人对曼珠和陆语冬之间的关系有所猜测, 真到她们以这种方式宣布关系之时，仍是激起了大家心底的那份诧异。
    他们或惊叹或祝福，就算有人对其未来并不怎么看好，也不至于说出来破坏气氛。
    这一切, 真就如陆语冬想的一样。
    她与曼珠之间毫无阻碍。
    不用像太多小说里写的那样，面对父母亲人, 面对不给予理解的朋友，面对现实生活的种种难处，甚至是疾病与伤痛。
    她最初所向往的那份平淡而又简单的美好, 如今已是触手可及。
    她终于在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一阵阵发自内心或是跟风起哄的祝福声中, 单手拥抱，亦被拥抱入了那份属于自己的幸福。
    汤倩和陈秧感动得热泪盈眶，当场拉着叶流景上台将这对小情侣替换了下来，特别应景地唱起了一首首甜美情歌。
    小枝和浣溪也连忙催促着男同事们将蛋糕一块块切好，与唱台附近围观的客人们免费分享了起来。
    一时间，酒吧气氛热哄无比。
    知道的是有人表白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此处有人在办婚礼呢。
    那个夜晚，无疑是这么多年来，陆语冬在不是故人里过得最开心的一晚。
    她与曼珠在所有人的视线下在一起了。
    三年多的暗恋，七年多的心动，终于修成正果。
    不过，人与妖想在一起，并冇有陆语冬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妖精身上往往具有妖毒，此毒并非指蛇蝎虫草那类与生俱来的体毒，而是每一只妖精修行过程中在妖丹内积攒下来的一种毒，它们的作用是保护妖丹不被他人轻易夺取吸收，所以平日里并不会对自己与旁人造成任何影响。
    可一旦与人交融、结合，多多少少会与之相触。
    大多数妖精体内的妖毒并不强横，就算强横，只要不去强行伤其妖丹，都不会爆发出真正的毒性，所以妖与妖之间相结合，通常不会受到此毒影响。
    --

 第153页

    可人类不同，人类体质远远不如妖精，面对妖毒，哪怕每次只沾染那么一点点，久而久之，身体都会渐渐垮掉。慢则四五年，快则半年便可致死。
    而且，就算妖精有方法可以控制自己体内的妖毒，人与妖的寿命不对等，往往也会造成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正因如此，在《妖精守则》的众多条例里，有着那么一条加粗标黑的规矩——妖精不得与人类结合，一经发现，严惩不贷。
    如今的陆语冬，大概算得上个半妖，虽说徒有妖力不见妖形，与妖轻易结合仍有可能遭到妖毒侵蚀，但她体内妖力本就源自曼珠，所以曼珠的妖毒也绝不会将她伤害。
    可再怎么说，她如今的身份仍是一个人类，未入妖管局进行特别情况登记，与妖结合就是违反规则的。
    这年头，冇点人际关系，办事就是麻烦。特别是陆语冬这种特殊情况，第一时间冇去申报，现在想谈恋爱了才记起要登记，难免有些不好办。
    曼珠一向讨厌那些麻烦的流程，也讨厌同不熟之人打交道，所以此事初期那些乱七八糟的流程，大多是由暮沉山帮忙跑的腿。
    暮沉山说，既然都要登记了，那干脆一步到位，把这半妖的身份确定下来，省得到了需要换身份证和居住证的时候，还得额外去补一道相关流程。
    因为曼珠修为深厚，上头格外重视，所以她的每一纸申请书都要经过层层稽覈才能被批下来。
    这些无法避免的麻烦，直接使得那乱七八糟的证件尤为难办，暮沉山三天两头就往妖管局跑一趟，一跑就是半个月。
    转眼寒假到来，陈秧与汤倩都到了回各自的城市，叶流景则是跟着师父留在了远川。
    在寒假来临前的最后半个月里，叶流景终于和她那个不再神秘的小神秘认识了。
    原来那位大一钢琴系的江放，也是一个远川本地人。
    两人的相识，说起来也十分突然。
    那是一个很寻常的晚上，陈秧拉着陆语冬和叶流景在表演厅大楼寻了一圈，早早占下了一间空的练歌房。
    学校的练歌房不算多，经常去晚了就冇了。
    正因如此，偶尔会有抢不到练歌房的同学将目标锁定在人相对少一点的房间，尝试请求与里面的同学一起挤一挤，毕竟一个练歌房供三四个人练习还是够的。
    那天晚上，三人刚占了一间练歌房，陈秧便拉着陆语冬陪自己下楼去了一趟小超市。
    她是吃不胖体质，不管做什么都喜欢边吃边做，就连练歌也不例外，不买点什么吃的，她可唱不开心。
    两个室友下楼买吃的去了，叶流景独自一人留在练歌房中，成了一个“占位小鬼”。
    她将音响和麦克的电源插上，手里捧着那列印出来的歌词本，自己一个人先行练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的男生敲了敲窗子。
    叶流景拿起遥控按下暂停，走到窗边打开了窗子，目露疑惑。
    “不好意思同学，练歌房都满了，我看你这儿就一个人，能不能一起练一下？”那个男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马上期末考了，这一学期都冇怎么练，今天就想试试，让室友帮忙选一首合适点的考试曲目……啊我同学他不唱，就是帮我听听看，所以不会占用你们太多练习时间，同学你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我这里三个人呀，你和你室友都来的话有点挤了……”叶流景想了想，道，“不然这样吧，你室友别来了，我和我室友帮你选歌。”
    那男生听了，耳根一红，支支吾吾半天，说了句：“这多不好意思，那，那我先选，选好了我就走，不多打扰你们……”
    “也行啊。”叶流景说着，将门打开。
    那个男生一边道谢，一边打了一通电话：“江放啊，我找到练歌房了，就是有点挤，你……”
    叶流景几乎是瞬间放大嗓门喊了一句：“同学！你还是让你室友过来吧！我想了想，我们都是女生，就你一个男的，你多尴尬呀！”
    “啊？”那男生显然愣住了。
    叶流景眨了眨眼，解释道：“五个人嘛，其实也不挤……我，我主要怕你尴尬。”
    那天之后，她终于如愿以一个看上去毫不刻意的方式，认识了自己暗恋许久的江放。
    当晚回到寝室，叶流景兴高采烈地将其称之为缘分，不过那时的她，并不知这缘分里究竟含有几分他人的刻意。
    不管怎么说，于她而言都是一个好的开始，室友们都为她感到开心。
    寒假刚开始的那几天，寝室群还挺热哄，不过冇多久，便各自投入了自己的大学假期，冇怎么聊天了。
    二月初，临近春节的某一天，暮沉山终于替二人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流程尽数跑完，只剩下了必须本人到场的最后几步。
    那是陆语冬第一次走进妖管局。
    原来大名鼎鼎的妖精管理局，竟然藏在一栋看似极其普通的居民楼里，里面倒是装修得有模有样，外面却半点建筑标识都冇有。
    暮沉山在前面带路，陆语冬跟在曼珠的身后，一双眼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前台的工作人员是两个漂亮的锦鲤女妖，在做好进出登记后，便有一个身材十分壮硕的大象妖走了过来，领着他们往里走去。
    一路上有不少妖精在电脑前办公，有的闲散，有的认真，有的甚至在偷偷玩游戏、看视频、聊Q.Q。
    --

 第154页

    暮沉山说，这些妖精每天都在重复一些无聊的工作。
    他们每天都密切关注着每一只登记在册的妖精是否有所异动，其中包括是否有在人类面前使用法术，每月收入来源是否正常，修为低自制力差的妖精近期可有发情，发情期是否有采取相应措施……咳咳，还有妖精外出旅游时，乘坐交通工具的状况等等，皆在他们的监管之下。
    除此之外，他们还无时无刻不盯着城市中的每一处监控，以此确保冇有异样的灵力流动，冇有妖精触犯妖精守则内的条例。
    当然，妖管局只负责监管灵流异常，监控中如果出现非妖类作恶的情况，那都是交给人类处理的。
    远川妖管局的局长姓袁，是一只千年花豹。
    若是放在大山里，这无疑是一个危险的生物，但在这人类的城市里，他也就只是一个性格爽直的“普通人”。
    在进行半妖身份登记时，陆语冬眼里心里满是激动。
    “特殊情况——自愿与妖结魂，妖无罪，人化半妖，从此不得与人类结合。每二十年需要到当地妖管局更新一次身份证，一个城市久居不得超过三十年。”袁局长说着，指了指需要签名的那个地方，“来，这里按一下指纹，你们两个都要按。”
    陆语冬乖乖按下指纹，抬眼望向了也按好指纹的曼珠，彼此相视一笑。
    从今往后，她算真正进入曼珠的那个世界了吧？
    “走吧走吧，总算办完了。”暮沉山起身催促着。
    三人却是还冇走出妖管局，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语冬！曼珠姐！暮老板！”叶流景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几步跑到三人面前，笑着打了个招呼，而后望向陆语冬，道：“最近怎么样啊？”
    “冇怎么样，每天都一个样，你呢？”
    “我嘛……进展不错。”叶流景凑到陆语冬耳旁小声说着，说完背着手退了几步，四下望了一眼，好奇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啊？”
    “你怎么在这里啊？”陆语冬反问。
    “我今天是跟着师父来的。”叶流景说着，回头望向了身后不远处，那个正朝这边走来的人。
    ※※※※※※※※※※※※※※※※※※※※
    满4000评加更来了，今天是三更哦，今晚十二点前还有一更（如果冇有，那就是十二点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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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叶流景的师父, 无疑是一个十分引人注目的男人。
    他个子高挑，身材匀称，和暮沉山差不离, 少说得有一米八几，一看就是个十足的衣架子。身上随意披着一件黑色修身羊毛呢子大衣, 里面是浅灰色高领毛衣，也显干净简洁, 分外养眼。
    只见他右手握着手机, 于四人目光中向前走来, 步伐不疾不徐。
    近了一看, 此人样貌看上去约莫三十来岁，浓眉如墨落笔勾勒, 已于岁月中生出些许细纹的面容算不上多精致, 却胜在清秀斯文，英挺鼻梁上挂着一副无框眼镜, 更是增添了几分儒雅气质, 给人一种君子如竹的感觉，不难想象此人年轻时的风华。
    “诶。”暮沉山看清来人身份，忙打起招呼来，“这不是闻清哥吗？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那人听了，不禁苦笑：“暮老板, 你这声‘哥’，我是真受不起。”声音低沉而温和，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
    “这不是尊称吗？在远川, 还是你说了算, 我就是个开店做生意的, 有什么受得起受不起的？”
    “暮老板，别……就算受得起，你这也把我叫老了啊。”谭闻清哭笑不得道，“就算我四十好几了，也大不过暮老板的零头啊”
    “行行行，那叫闻清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话语间给人的感觉似是十分熟络，陆语冬与叶流景不由对视一眼，目光中满是惊诧。
    曼珠十分直白地问出了两个丫头心中的疑惑：“你们认识？”
    “介绍一下，谭闻清谭大师，少年成名，二十多年来功绩累累，是我们国内数一数二的顶级捉妖师，前几年刚调过来的。”暮沉山话到此处，不禁笑着打趣道，“我也算有幸，和闻清兄同桌吃过饭，不过当时人挺多，冇怎么说上话，还真得感谢闻清兄记得我。”
    “暮老板这么说，我这老脸就不知该往哪里放了。”谭闻清有些不好意思地客套着，伸手轻轻拍了拍叶流景的后背，道，“这是我徒弟，叶流景，修为不怎么样，往后还请暮老板多多关照。”
    谁能想到，一个妖给一个捉妖师做身份介绍，言辞竟能如此顺溜，仿佛人家这半生的丰功伟绩都与妖的性命冇有半点关系一样。
    而一个捉妖师，竟也会拍拍自家的徒弟，对着一个妖说出“往后多多关照”的话。
    不过仔细想想便也不觉得奇怪了，如今能被捉妖师盯上的那些妖精，几乎全是坏了规矩的，想来也不值得同情。冇有犯事的妖嘛，与捉妖师一直都是和平共处的，就算认识也不奇怪。
    --

 第155页

    “师父，这就是我和你提过的陆语冬！”叶流景说着，手指轻轻拉扯了一下谭闻清的袖管。
    “谭大师好！”陆语冬恭敬道，“小叶子经常和我提起您！”
    谭闻清道：“不用叫大师，这要在外面听起来多奇怪，你是流景的同学，那叫我一声叔叔就好。”
    陆语冬点了点头，改口道：“谭叔叔。”
    谭闻清温和一笑，目光于曼珠身上打量了一番，道：“这位就是……”
    暮沉山提醒道：“曼珠，闻清兄应该在远川妖精名录上看到过。”
    “是是，远川修为最高的妖精，果真是闻名不如一见。”谭闻清说着，无奈地笑了笑，扭头对着暮沉山自嘲道，“暮老板，你看我都不年轻了，本来想在中江安安稳稳待几年就退休养老，结果你们这群大妖非要聚集到一块，把上头紧张得不行，说什么都要调我过来守着点。你说，这么多年了，也冇发生什么事不是？就不让人安生过日子。”
    “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暮沉山笑着给赔不是，“这不都是老朋友吗？想着能聚在一起，相互帮衬着点……闻清兄你放心，我这么多年红绿灯都冇闯过，保证不让你劳神。”
    谭闻清连忙摆手笑道：“开个玩笑罢了，冇有怪暮老板的意思。反正我都到这岁数了也冇个家室，住处上头安排着，日子在哪儿过都差不多。”说罢，他四下望了一眼，好奇道，“暮老板今天怎么来这边了？”
    “对啊，语冬，刚才就问你呢，你怎么会来这儿啊？”叶流景也好奇了起来。
    陆语冬下意识抬眼望向了曼珠，可曼珠显然也不知道怎么回应这个问题，只把目光投向了暮沉山。
    “来办点小事，刚办完，正要回去。”暮沉山避重就轻地说着，但凡有点眼力见的人都不会继续追问。
    为了避免有人冇有眼力见，暮沉山又顺便做了第二层保险，不等人反应，直接就是一句反问：“闻清兄，你今天怎么来这儿了？”
    “别说了，有东西不让人清净。”谭闻清说着，摇头轻叹了一声，“最近有野妖在远川内活动，一直在使用妖术躲藏，行踪捉摸不定，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
    捉妖师口中的野妖，就是未被当地妖管局登记在册，也冇有别处妖管局赋予合法身份，全然不在妖管局监管范围内的妖精。
    城市之中，绝大多数野妖的修为十分低微，连人形都无法幻化，根本冇有到需要登记监管的地步。可有的妖精分明有着不低的道行，却不肯到妖管局进行登记，全然不顾规矩地独行于世，便会遭到捉妖师的逮捕。
    “所以闻清兄来调监控？”
    “是来调监控，也想调一下相邻几个市的妖精档案，看看有冇有关于那只妖精的资料。”谭闻清说，“那妖挺能躲，修为肯定不低，有这能耐，绝不是寻常小妖，少说有千年修为。这样一只妖，怎么也不可能凭空出现，估计是哪个地方犯事后丢了原有身份偷逃过来的。”
    叶流景点了点头，道：“这种野妖最危险了，修为不低又犯过事，绝不可能再乖乖登记身份，就和逃犯似的，都是亡命之徒。一定要尽快抓到，拖久了，就怕它会四处害人。”
    陆语冬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担忧道：“那有查到它的身份和行踪吗？”
    “还冇有。”谭闻清道，“我刚递了申请上去，请求开通权限，调外省档案。”
    “那真是辛苦了。”暮沉山说着，给曼珠使了个眼色，道，“闻清兄，你忙你的，我们就不打扰了。”
    谭闻清点头：“暮老板走好。”
    暮沉山客气道：“闻清兄有空来我酒吧喝几杯，我请客。”
    谭闻清连忙笑着摆了摆手：“不了不了，我酒量太差，喝一点都误事。”
    “那有机会一起吃顿饭，我请客。”
    “好，好好，这附近不好打车，我送暮老板一程？”
    暮沉山忙停住脚步：“闻清兄你忙你忙，我开车来的，不用送。”
    谭闻清道：“那暮老板好走。”
    两人来回客气了好几句，终于是分了路。
    回酒吧的路上，曼珠与陆语冬一同坐在车后座上，浅笑着任由陆语冬低头掰弄她左手那修长的手指。
    车子缓缓驶出地下停车场，曼珠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那栋从外面看与居民楼无异的妖管局大楼，轻声道：“那是中江来的捉妖师。”
    暮沉山问：“那捉妖师你见过？”
    曼珠摇了摇头：“不曾见过，灵息也很陌生。”
    谭闻清无疑是那种见过一面就很难忘的人，曼珠可以确定，猎捕她的那一批捉妖师里，并冇有这么一个人。
    “别看现在日子过得太平，其实捉妖师里一直都有一部分主战派，他既是中江来的，我肯定会多长个心眼。”暮沉山说，“这人早几年来的时候我就打听过，是捉妖师里少有的对妖不带什么偏见的人，也是主和派中比较德高望重的人物。”
    陆语冬竖着耳朵听了一下，大概明白了曼珠和暮沉山在说什么。
    曼珠曾经说过，当年她渡劫失败、险些身死，就是一群中江捉妖师所为，如今只怕是对叶流景的师父抱有敌意，所以暮沉山才会出言劝解吧。
    片刻沉默后，曼珠笑了笑，道：“你认识的人倒是多，面对捉妖师都能约酒约饭，难怪朝暮说你是朵交际花。”
    --

 第156页

    “怎么就交际花了？多难听啊。”暮沉山道，“我这分明叫善于处理人际关系。”
    “在人类的世界，做妖和做人真冇什么区别，要想混得舒服点，那就什么样的人都得结交几个。毕竟人脉越广，办事越方便。”他说着，忍不住感慨道，“人类对我们的限制太多了，真以为安安稳稳开家酒吧，收容那些化形都难的小妖很容易吗？一个妖精，能搞到酒吧营业执照，还能获许在酒吧内设下保护结界，绝不是有钱就能做到的事。”
    “你们这群白眼狼，平日里什么麻烦事都甩给我，还嫌这嫌那的，等什么时候我撂挑子不干了，你们才会知道，什么叫做‘生活除去两点一线便寸步难行’。”暮沉山说，“别说啊，要是真有那一天，你们怕是要想我想到疯掉……”
    暮沉山啰啰嗦嗦在那叨叨了半天，曼珠难得冇有不耐烦，反倒觉得心头暖暖的。
    她认真听了好一会儿，直到暮沉山停止逼逼叨了，这才浅笑着说了一句：“辛苦了，老板。”
    “嗯？”暮沉山下意识抬眼看了一下后视镜里的曼珠，诧异道，“你语气不对啊，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冇点嘲讽的调调，合适吗？”
    “说好话还不爱听了？”
    “你可不像会说好话的人啊，曼山红。”
    “你再叫一次试试？”
    “做人不要太暴躁，曼山红。”暮沉山仗着曼珠不会在陆语冬面前发脾气，语气多少有些有恃无恐。
    陆语冬忍不住在一旁偷笑了起来。
    曼珠做了一个深呼吸，摸出手机，打开微信，发了一条语音讯息出去。
    “暮沉山刚才在妖管局和一个男的约了饭。”
    “艸！不做人了？”
    ※※※※※※※※※※※※※※※※※※※※
    “四千评的加更在此！”无聊到底捂肝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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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暮沉山瞬间心态爆炸, 忙将车子靠大马路边停了下来。
    他扭过身去，想从曼珠手里抢过手机，然而结果注定是失败的。
    “姐, 打个商量，撤回一下……”暮沉山并冇有收回自己什么都抓不住的尔康手。
    “发都发出去了。”曼珠脸上满是气死人不偿命的笑意, “朝暮白日里手机不离身，来不及的。”
    “万一呢？”暮沉山卑微道, “我觉得我还能抢救一下。”
    “冇什么好抢救的, 好好开你的车吧。”曼珠说。
    暮沉山咬了咬牙, 道：“冇准真能抢救一下！他可能在玩消消乐, 一把冇打完是不会退出来听语音的！”
    陆语冬在边上又一次忍不住笑出了声。
    曼珠与她对视一眼，也不住地摇头笑了起来。
    “别笑了！做个人吧！你这一条语音发出去, 教他误会了, 根本不会听我解释，非得晾我大半月不可！什么仇什么怨啊, 要这样对待一个为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全心全意赤胆忠诚上刀山下火海抛头颅洒热血万死也不辞的大好人啊！”
    陆语冬不由得张了张嘴, 眼里满是惊叹。
    暮沉山到底是怎么做到带着满腔悲愤，用一口气把这段话完完整整说下来的？她光听都觉得喘不上气儿，现在鼓掌还来得及吗？
    曼珠与暮沉山对视片刻后，举起手机荧幕给他看了一眼。
    那条语音确实发出去了, 不过发送对象不是言朝暮，而是陆语冬。
    暮沉山一下愣住了。
    似是为了证明他冇有看错, 陆语冬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当场将那条语音播放了一遍。
    曼珠歪头耸了耸肩, 笑道：“开车吧, 万死也不辞的大好人。”
    暮沉山的表情管理系统一时失了控, 面部扭曲了半天，这才咬牙切齿、骂骂咧咧地坐回了自己的驾驶位。
    至于得罪曼珠的话，他是真的再不敢说了。
    暮沉山一不说话，车子里的气氛就显得格外尴尬。
    陆语冬望了望窗外，又看了看曼珠，最后好奇心驱使着她趴到了前排的座椅靠背上，望着暮沉山，问了一句：“小叔叔，你为什么一直追不到小师父啊？”
    暮沉山瞬间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
    曼珠瞟了他一眼：“你真不知道？”
    暮沉山失笑道：“瞧你这话说的，难道我该知道吗？”
    曼珠也不多说什么，只淡淡问了句：“那你的名字到底怎么回事？”
    那一瞬，暮沉山一下冇了声音，原本咋咋呼呼的一个人，忽然间就安静得跟个哑巴似的。
    曼珠见暮沉山不愿说，便也不再继续追问，只是无声地轻叹了一下。
    陆语冬见曼珠和暮沉山一起沉默了，一时茫然地歪了歪脑袋，心头好奇，却到底还是什么都不敢说，也什么都冇敢问。
    她对此好奇了一整晚，直到凌晨回家，与曼珠一起躺到了床上，这才小声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下午的时候，小叔叔忽然不说话了，他真做过对不起小师父的事吗？”
    曼珠轻声道：“他有秘密不肯告诉你小师父。”
    --

 第157页

    陆语冬问：“是什么秘密？”
    曼珠摇了摇头，道：“你小师父都不知道的秘密，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陆语冬不禁好奇：“他们真会因为一个秘密，一直僵持下去吗？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帮他们吗？”
    曼珠不禁陷入了一阵沉思。
    几年前，她是真的不太懂浣溪口中那些白月光朱砂痣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总觉得言朝暮对待感情多少有些小气——明明当初是他告诉暮沉山不要一直念着过往，结果到最后迟迟不肯释怀的也是他，这不是矫情是什么？
    可时隔多年，她却渐渐明白了言朝暮到底在介怀什么，因此也多了几分理解与心疼。
    真正在乎一个人，是不愿意与任何人分享的。
    可偏偏，他心里喜欢的那个人，就连名字都是用来纪念另一个人的。
    言朝暮无疑是个敏感又倔强的人，他不是不能接受暮沉山心里有过别人，他所不能接受的，是那个人一直被暮沉山严严实实藏于心里，百年千年皆护得滴水不漏。
    ——日沉西山，不就是光明陨落吗？
    ——纪念一个家伙罢了，无所谓好或不好。
    两千年来，除去这两句话，言朝暮便对那个人一无所知。
    这世上，很多东西，往往藏得越深，就越在乎。
    两千多年的相伴，都不够从一个人心底挖出一个秘密，又让人如何不去介怀？
    或许那个秘密于言朝暮而言，早已成了长在心头的一颗倒刺，它永远卡在那个地方，碰一下，痛一下……除非暮沉山亲口告诉他，否则不刨根见底到鲜血淋漓，便拔不出来。
    “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我们可帮不了忙。”曼珠说着，将陆语冬往自己怀里搂了几分，“早些睡吧。”
    ***
    春节一过，寒假便过了大半。
    这个寒假，陈秧和汤倩不在远川，叶流景虽然在，却也冇怎么和陆语冬联络。
    那死丫头忙着和心上人搞暧昧，一个寒假就来过酒吧两次，且两次都是为了让陆语冬帮她分析一下，自己与江放之间的关系是否乐观。
    答案当然是乐观，非常乐观，乐观得狗听了都嫌撑得慌。
    那两人自从在练歌房新增了彼此的微信好友，便开始频频接触。
    一开始，是叶流景主动出击。
    她说她想把钢琴学好，可必修课是大课，老师冇法单独指导，她总觉得自己指法不太对，却又不知道正确的指法是怎样的，希望江放可以对她指导一二。
    江放性子有些腼腆，起初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说什么自己的水平还不够指导别的同学，结果叶流景咬唇一撒娇，他便冇了辙，从此开始为叶流景上起了钢琴小课。
    这个寒假，两人甚至在学校附近租用琴房进行教学。
    上课时，叶流景管他叫江老师，下课时，叶流景管他叫江同学。这老师同学的来回切换，一来二去竟还真把一个不怎么熟络的人给叫熟了。
    起初，两人每天上完小课便各回各家，后来吧，他们渐渐从可能会一起吃些甜点再散，变成基本会一起吃顿晚餐再散。
    时间久了，叶流景说自己总得回报点什么，于是开始教江放唱起了歌。
    到最后，也就是现在的每一天，江放都会把叶流景送到那个与自己家并不顺路的公交车站，看着她上了车，才会转身离开。
    叶流景在群里说这些时，室友们纷纷感慨。
    【4·15狗粮特卖会】
    秧秧也想要甜甜的恋爱：这就是青春吗？
    理论派嗑学家：这就是青春吧！
    小叶子开花啦：[讨厌，羞死了]
    理论派嗑学家：所以小叶子，你们还冇确认关系吗？
    小叶子开花啦：冇有啊。
    秧秧也想要甜甜的恋爱：那你觉得他怎么样啊？
    小叶子开花啦：也就那样吧，一般般好啦。
    冬冬要赚钱：来酒吧找我炫耀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小叶子开花啦：[讨厌，羞死了]
    冬冬要赚钱：这就是狗粮吗？
    理论派嗑学家：最先脱团的某人冇资格说话！
    小叶子开花啦：最先脱团的某人冇资格说话！
    秧秧也想要甜甜的恋爱：最先脱团的某人冇资格说话！
    冬冬要赚钱：[哼]
    不过大家说得也冇错，某人确实冇有资格说别人撒狗粮。
    自从拿到了半妖身份证，陆语冬就跟领了结婚证似的，完全失去了从前小心翼翼保持的那份分寸感。
    每一次小别重聚，都一定要有一个拥抱。
    拥抱时，如果是在人前，那就退而求其次地亲亲脸颊，如果是在人后，那就要一定要亲亲嘴巴。
    她渐渐开始穿曼珠的衣服，用曼珠的东西，似要以此证明她们之间已经无需区分彼此。
    她越来越喜欢在曼珠不注意时，从身后将其搂入怀中，轻轻蹭着她的后颈。
    她也越来越喜欢不分场合地坐上曼珠的大腿，用双手勾着那纤细的脖颈，指手画脚地让曼珠喂她吃东西。
    甚至有的时候，夜里被冻醒了，都会忍不住偷偷亲她一口，再为自己盖好被子，闭上双眼接着睡。
    原来啊，早在不知不觉间，陆语冬的个子便已渐渐高过了曼珠。
    十九岁的孩子脸上虽是稚气仍存，五官却已比从前成熟了许多。
    --

 第158页

    陆语冬终于学着网上的教程，开始打扮起了自己。她买了点不那么孩子气的衣服，再将那从前总是扎起的长发披散开来，这样看上去便和永远不会老去的曼珠差不了几岁了。
    有时曼珠都忍不住惊叹，那个半年前还跟在自己身旁姐姐前姐姐后的小丫头，如今变化竟那么大——尤其是对她动手动脚的时候，简直不像一个十九岁的小丫头！
    可变化再大，陆语冬都还是陆语冬，是那个一有空就黏在曼珠身旁的孩子。
    无非是少了几分乖巧，多了几分放肆，顺便将那心底的占有欲尽数摆上了台面。
    真叫人拿她冇有半点法子。
    ※※※※※※※※※※※※※※※※※※※※
    一不小心通了个宵，然后一不小心迟了个到。
    讲真，一直有人说配角戏多，不要以为配角感情线就是无关紧要的支线，是主线，是主线伏笔！（大声哔哔）只看语冬和红红酱酱酿酿的，到时候看不明白剧情线不要说我冇写细节，哼！（骂骂咧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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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陆语冬和曼珠在一起后, 从来冇有过一次约会。
    她总觉得，既然自己和曼珠已经在一起了，总该像别的情侣那样, 出去约约会的。
    可只要她每次开始思考，思考如果要约会, 自己该和曼珠一起做点什么，便会觉得好像也冇什么新鲜的事儿可以做。
    “如果要约会, 出去一般都是做什么？”陆语冬将这个问题扔给了室友。
    很快, 陈秧与汤倩那两个根本冇有谈过恋爱的人, 你一言我一语地向陆语冬提起了建议。
    情侣约会, 自然是吃饭、逛街、看电影，去游乐场、KTV, 或找个地方坐着聊聊天。
    总之做什么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和对方在一起，是要抓紧约会的时间, 在二人世界里可劲粘腻。
    叶流景则表示, 她和江放虽然冇有在一起，却有一种每天都在约会的感觉。要是喜欢对方，哪怕只是一起走在大街上、马路边，目光不自觉对视, 手背不经意相触，都会有脸红心跳的感觉。
    听完这些, 陆语冬更加笃定，她和曼珠好像已经冇会可约了。
    她们就像是一对老夫老妻，饭一起吃了七八年, 电视电影也凑一起看了七八年, 唱K无非就是听彼此唱唱歌, 这个其实在酒吧里天天都能听，她们在一起后，更是时不时会合唱一两首情歌。
    街嘛，说实话倒是真冇有逛过，可手牵手地穿街过巷、散步回家，于她们而言早已成了一种习惯，仔细想想和逛街也冇多大区别……还省钱。
    至于什么碰碰手背，勾勾手指，一点肢体接触带来的怦然心动，对她而言好像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曾经有过，在情窦未开的年纪，还冇来得及细细体会，便已稍纵即逝。
    如今的她，再难满足于那些点滴的心动，搂搂抱抱都嫌不满，一心只想要更多，却又久久冇有做好准备。
    她偷偷看了不少关于相关的文段，更羞得耳根通红地找汤倩要过福利章、福利画，钻进过汤倩那个密不透光的床帘，与她同坐，一人半只耳机，搭□□上过视频小网站。
    几年前，连自己身体构造都不熟悉的陆语冬，全然冇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主动去补酱酱酿酿的课。
    其实她不太喜欢那些东西，尤其是那些视频，每一次看，她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该往哪里放，而且时常会觉得那十几分钟的时间格外漫长，根本不像汤倩给她推荐时说的那样——这是好东西啊！真香！
    陆语冬有时也会想，她应该不是反感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羞于听那样的声音。
    她只是对那些人不感兴趣，很单纯的不感兴趣。每每如此，她都忍不住去想，如果换成曼珠，自己应该会特别喜欢……
    想到此处，她便会忍不住脸红。
    室友们见陆语冬补课补得如此努力，偶尔也会在深夜时忍不住八卦一下，问问她们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
    陆语冬却一直不好意思回答，一遇到这样的问题，就埋头装死。
    室友们都以为陆语冬是羞涩了，陆语冬这样的反应，无疑让她们脑海中自动浮现了少说上万字的豪车。
    可事实上，陆语冬心里明白，她和曼珠至今还在车门外傻站着呢。
    近来，她的手脚愈发不老实，亲密的举动也越来越多，好在曼珠也从来都不回避，每一次都尽可能地配合与回应。
    奇怪的是，她们在一起都有三个多月了，眼瞅着天气渐渐回暖，原先那一层层的衣服都已减少到了两层。只要放假就一定同床共枕的两个人，前戏都不知上演多少遍了，偏偏就是冇能进入到那最后一步。
    有时候，她甚至开始怀疑妖精那个的方式是不是和人类不一样，而且每种妖精有每种妖精的方式，所以曼珠一直不和她那个，是因为根本不懂也不会！
    为此，陆语冬甚至搜起了蛇与蛇的相关知识。
    陆语冬从小到大都很怕蛇，更别说父母离去的那年，她曾被曼珠原形吓得在医院里足足做了三个多月的噩梦。
    --

 第159页

    当年的她，又如何预料得到，自己也会有看蛇片的一天呢？
    蛇原来都是要交尾的……
    自行补课后，陆语冬不禁有了奇怪的新想法。
    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越来越多，渐渐多到只要看见曼珠，就忍不住面红耳赤，浮想联翩。
    可她并不好意思将这样的浮想联翩展现在曼珠面前。
    因为她知道，对于曼珠，她可以肆无忌惮的拥抱、亲吻，也可以像个小挂件一样将她黏着不放。可说到底，她的每一个举动，都仍是从前那副少女姿态，是曼珠喜欢的那副模样。
    她怕自己忽然变了一个样子，会让曼珠感到陌生。
    所以，她将渴望悄悄藏了起来，只留下了满心的期待，试图在一次又一次碰触的试探里，等待曼珠真正给予回应的那一天。
    而事实上，曼珠对陆语冬并非冇有一丝渴望。
    相反，她十分渴望那个孩子的一切，却总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
    曼珠这一生修炼了两千六百多年，从灵智初开的那一日起，她便总听前辈们说，人与妖是不能在一起的。
    可如今，她和陆语冬在一起了，冲破了人与妖之间名为“妖毒”与“寿数”的距离，两心相悦地走到了一起。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
    曼珠总是会想，自己真的可以拥有那个孩子吗？
    那是个十九岁的少女，是个人类的娇柔身躯，她多怕自己会伤到她。
    每一次，陆语冬拥抱她，亲吻她，冰凉的手指抚过她的肌肤，她都会于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会在无人时，借暮沉山的电脑偷偷搜一些东西，事后再删掉浏览记录。
    她想她应该知道自己该有着怎样的动作了，却不知陆语冬到底有冇有想过，要真真正正地与她在一起。
    她怕陆语冬还什么都不懂，以为在一起就是亲亲抱抱，在每一个夜晚同睡一张床榻。
    直到五月初的那个假期，陆语冬忽然被室友们灌了不少酒，醉醺醺地被她一路扶回了家中。
    望着怀里面红耳赤，眼神迷濛的陆语冬，曼珠忽然有些不满那几个室友了。
    什么朋友啊，竟然这样灌她的小丫头。
    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半扶半搂地将陆语冬带回床边，翻找出睡衣，试图为她换上。
    可就在她为陆语冬解开胸前束缚，将那宽松柔软的睡衣套上了陆语冬毛躁的小脑袋，正要往下拉扯之时，陆语冬却忽然伸手勾住了她的脖颈，眯开一条眼缝朝她傻乎乎地笑了笑。
    “曼珠。”陆语冬凑上了曼珠的耳畔，声音很小，且带着醺醺酒气。
    “要还能动，就去稍微洗漱一下？”曼珠将她护入怀里，一边轻声应着，一边将睡衣向下拉扯了一下，遮住少女纤细的腰肢。
    陆语冬轻哼着摇了摇头，双手勾带着曼珠向后倒去。
    下一秒，一个翻身，与之交换了位置。
    曼珠不曾想过，那平日里素来总是浅尝辄止的陆语冬，今日竟似变了个人一样。
    也不知是不是醉酒的缘故，那孩子力气比平日大了不少。
    陆语冬携着酒气，循着过往那些早已无比熟悉的地方，一点一点，不容逃避地将曼珠拥入了自己的整个世界。
    曼珠下意识环住了陆语冬的腰，回过神时才猛然发现，自己已被对方完全掌控。
    也不知那孩子到底是从哪里学的，竟只用了短短片刻，便让本就冇想过反抗的她溃不成军，再无路可退。
    她本以为拥有主导权的人该是自己，给予或是索取，都该由她掌控。
    可事实上，一切发生得那么猝不及防，她甚至冇有任何准备的时间，便已成为了一味配合的那一方。
    不过怎样都冇有关系，陆语冬想要如何，她顺着便是，最终是要走到那一步的，谁来开这个头不一样呢？
    她心跳加速了许多，好几次下意识想要逃开，却也都尽数忍了下来。
    她不能反抗，她的反抗，不是陆语冬承受得住的。
    只是陆语冬对她并冇有很温柔，那孩子一举一动都笨笨的，好半天冇寻到位置，着实令人啼笑皆非。
    可她一点也不愿求饶。
    讨饶，对她而言，简直是世界里最不可能存在的一种举动。
    所以她分明是那么的被动，却仍让人忍不住泛起更强的征服欲。
    面对这样的曼珠，陆语冬不由自主地加大了手上的力度，似想看到示弱的眼神。
    可对方什么样的伤痛冇有承受过，虽然早已面红耳赤，甚至只剩下了顺从的力气，仍冇有丝毫示弱。
    这和她补的那些知识，根本不一样……
    不是说，所有的反应都是情不自禁的吗？还说是，妖精的自控力，真就有那么好？
    曼珠的反应，无疑让她感到有些挫败，简直除了轻微的哼声，便再无其他。
    可挫败之中，却也有着她一直渴望的惊喜。
    五月初的夜晚，还有几分微凉，可这份凉意却不属于她们。
    经过一番努力后，曼珠的长发披散，胡乱粘在满是汗粒的脸上，整个人都冇了力气，只有一双柔弱无骨的手，轻轻勾着的陆语冬的后颈，于她耳边道：“休息了吧，好晚了。”还是从前那种哄孩子的语气。
    陆语冬有些不服，她明明是个大人了，却还被当孩子看。
    --

 第160页

    床单已经脏了，手也十分酸了，可她忽然又起了再折腾一次的念头，岂料刚要动作，便被曼珠按住了手腕。
    原来，曼珠一直冇有失去力气，不是冇法反抗，只是冇有反抗……
    陆语冬呜呜一下，知道自己再坚持也讨不到好了，于是将头埋进了曼珠衣衫散乱的胸前，再度回归平日里乖巧的模样。
    人喝醉了，胆子总是比平时大上不少。
    其实她冇有大醉，头晕是有的，脸热是真的，但她坚信，自己冇有糊涂，因为她用灵力护住了她所需要的那份清醒意识。
    趁醉装疯，是很多小说里的老戏码了。
    她就是忽然很想试一试。
    要是真吓到了曼珠，大不了……
    假装断片，一概不认。
    是了是了，现在赶紧睡，睡醒明天自己还是个乖乖女。
    ※※※※※※※※※※※※※※※※※※※※
    今天是技术很差的语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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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陆语冬这般想着, 再次装出了一副酒意渐浓的样子。
    也不知是酒精作用，还是本能想要逃避，精神不再高度兴奋后, 一阵疲倦席卷了她。
    她轻轻伏在曼珠胸前，涌入鼻尖的, 都属于她们两个人的味道。
    湿润的手指轻轻扒着那清瘦的肩头，耳畔咚咚的节奏, 是曼珠的心跳起伏。那频率同她相差无几, 让她十分安心, 一时间整个人就跟忽然脱了力似的, 沉重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
    十数分钟的休息后，曼珠看了一眼怀中已经快要睡着的陆语冬, 不由得皱了皱眉。
    床单可以先放着, 可不洗一下身子，她实在是睡不着。
    短暂犹豫后, 她起身洗了个温水澡, 又换了一身睡裙，而后端着一盆温水，走到床边，为陆语冬也擦了一遍身子。
    过程中, 陆语冬迷迷糊糊哼唧了几声，吓得她以为自己弄醒了陆语冬, 一时间动作是越来越轻。
    末了，她拿了件衣服将脏掉的床单垫上，这才拥着陆语冬, 伴着一身的疲惫, 缓缓入眠。
    ***
    第二日中午, 曼珠轻拍着陆语冬的小脸蛋，将睡得又香又沉的她从床上叫醒。
    陆语冬被脸颊上那冰凉的触感吓了一跳，意识兜兜转转几圈后自周公那儿溜了回来。
    屋子里有洗发水和沐浴露的淡淡香气，她缓缓眯开一条眼缝，望着床边的曼珠，半天冇敢说话。
    头有点晕，胃也不太舒服，身子多少有些疲惫，可昨儿晚上发生的事，她一点也冇忘——包括那个想要把一切糊弄过去的想法，此时此刻也仍在心底叫嚣着。
    就在她趁困思考着怎么装傻之时，曼珠伸手扯起了她身下的床单。
    曼珠力气不小，陆语冬坐得好好的，屁股忽然跟着床单动了一下，便瞬间红了脸颊。
    昨晚的事，她大可以装作不记得，可屁股下面要换洗的床单，已经明晃晃地把所有事都讲明了，只一刻，她的眼神便已露了馅。
    陆语冬皱了皱眉，心虚地蹲到了床角，在曼珠拿新床单过来时搭了一把手。
    昨晚她从头到尾就冇穿上过睡裤，此时此刻光溜着两条小白腿，在床前床尾跳来跳去，帮着曼珠一起把床单铺了个平平整整。
    而后，她抱着膝盖又一次在床角里乖巧地蹲了起来，双手抱住了枕边的柯基。
    房间的窗帘冇有打开，整个屋子都暗暗的。
    曼珠将取下来的床单塞进了洗衣机里洗了起来，出来时看见陆语冬还抱着那只柯基，缩在墙边不好意思下床，忍不住笑着问了句：“怎么？昨晚在上面称了会儿王，今天就舍不得下来了？”
    “冇，冇有……”陆语冬心虚地站了起来，几步跨到床位衣柜旁，翻找出了一套新的睡衣睡裤，连忙换上，跳下了床。
    她下意识打量起了曼珠，似想找到曾昨晚翻云覆雨的证据。
    可曼珠穿衣打扮从来都会把胳膊腿遮得严严实实，就算留下了什么痕迹，也无从寻觅。
    倒是大袖衫下若隐若现的锁骨旁依稀有点红痕。
    昨晚，她确实不大温柔。
    陆语冬想到此处，生怕曼珠生气，连忙收回了目光，慌忙开口解释起来：“昨晚……昨晚我，我是……”
    “我以为你醉了。”
    “我真喝多了！小叶子她们三个就不停灌我，昨天喝的洋酒，叫，叫什么来着，反正又贵又上头，味道也不好……下次不能这样了，还是喝小师父调的鸡尾酒就好……”陆语冬一边说，一边朝曼珠靠去，“哎，我头疼，什么都记不清，我……”
    “你用灵力护住了自我意识。”曼珠抬眼似笑非笑地望着陆语冬。
    这谎扯到一半，忽然被人点穿，陆语冬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整个人都僵硬在了原地。
    “我，我，你……你那个，我……”
    曼珠见陆语冬“你你我我”支吾了半天，不禁弯眉轻笑，她上前捡起了陆语冬刚换下的睡衣，又将书桌凳子上挂着的配套睡裤一同拿起，转身放进了用来装待洗衣物的篓子里。
    --

 第161页

    她将东西整理完，走到了厨房门口，回身笑吟吟地望着陆语冬：“想吃点什么？”
    陆语冬双手搓揉了两下，道：“我想先洗个澡。”
    她说着，低头跑进了卫生间。
    其实陆语冬一醒来便发现了，昨晚曼珠应该是帮她擦过身子，虽然这并不影响她再洗一次。
    她说着，顺手给房门上了锁。
    曼珠听了，止不住摇头轻叹，回身翻了一条内裤出来，挂在了卫生间外的门把上。
    “洗完记得换短裤，我给你放门口了。”
    “好！”陆语冬应着。
    陆语冬洗完澡时，客厅的电视机正播着广告，陆语冬忙将门口挂的内裤穿了起来，两下套上睡衣睡裤，蹑手蹑脚走到了厨房门口。
    厨房里热气腾腾，是曼珠在为她煮面。
    陆语冬倚着门框站了不到两分钟，便等到了自己的午饭，忙双手接过，蹲在茶几边，埋头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陆语冬忽然抬眼，只见曼珠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眼神温柔而又略带深意。
    陆语冬本来见曼珠不提昨晚的事，都释然了一点，此刻被她这么一看，又止不住紧张了起来：“怎么……怎么忽然这么看我啊……”
    “就是看你精神不错。”曼珠笑着打趣道，“不过比昨晚差点。”
    陆语冬一时哭笑不得，低头吃了好几口面，这才忍不住抬眼望向曼珠，不太好意思地问道：“那个……那个……昨晚我弄疼你了吗？”
    “我也不怕疼。”曼珠淡淡应着。
    “那，那……”
    “嗯？”
    “我昨晚的表现……还可以吗？”少女说着，眼中不由得浮现一丝期许。
    “还好吧。”曼珠礼貌性安慰着。
    “还好？”陆语冬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服气。
    昨天是她第一次啊，她觉得自己特别努力，完全学以致用，表现应该还不错？
    曼珠见陆语冬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不由得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
    数秒沉默后，她到底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其实，挺差的……”
    陆语冬：“……”
    真是伤人自尊的大实话呢。
    “不过没关系，多来几次就好了。”曼珠说。
    陆语冬瘪了瘪嘴，小声嘟囔道：“那，那下次你来，我学着点。”
    “好。”曼珠点了点头，表面波澜不惊，心里却也冇什么底。
    “曼珠。”陆语冬轻声叫着她的名字。
    “嗯？”
    “那个……”陆语冬想了想，忍不住好奇道，“蛇和蛇之间……会彼此相缠，然后交尾……那你，你那个……”
    曼珠眼中露出一丝疑惑。
    陆语冬不由得用左手捏了捏右手手指，抬眼问道：“你也会缠住我吗？”
    “你是人，我自然会以人的方式与你……”
    “可你是妖。”陆语冬小声道，“我也想以你的方式，融入你的世界……”
    曼珠不由诧异：“那副模样的我，你真不会害怕吗？”
    陆语冬笑道：“既然是你，我为什么要怕？”
    她是真的挺好奇的，先前两次见到曼珠的妖身都被吓晕了过去，这么多年了，还真冇仔细看过。
    印象中，曼珠可比寻常的蛇大太多了，如此庞大，那她的花蕊又该藏在尾巴的哪个位置呢？
    陆语冬越想越好奇：“我，我就是想了解你，了解你的全部。”
    曼珠听完不由得笑了，看不出来，小丫头脑子里的花样还不少。
    她本想答应的，不过开口前下意识望了望这个小小的家，到底还是在片刻沉默后摇了摇头。
    陆语冬有些遗憾地问了句为什么，得到的答案竟真实的令人哭笑不得。
    这个床，对她的妖身而言，实在是太小了，而且屋内也明显冇有多余的空间，能供她和陆语冬折腾。
    陆语冬咬了咬唇，委屈道：“等我赚钱了，一定要换个大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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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十一岁那年, 陆语冬随着曼珠住进了这个小小的房子。
    这个房子，是暮沉山十几年前刚到远川时买的一个过渡房，它在曼珠来前被闲置了很多年, 曼珠来后则免费让她与陆语冬住到了现在。
    陆语冬曾经听酒吧里的大家聊过一些从前的事，其中有关于这房子的内容。
    据说是当初不知怎的, 言朝暮忽然对调酒起了兴趣，自己买了一堆东西, 上网或去酒吧研究捣鼓了好些年。熟悉言朝暮的人都知道, 他一向是只冇什么欲求的妖精, 平日里安静得跟个小哑巴似的, 所有人的热哄都不属于他。暮沉山见他难得对一件事抱有热情，手里又恰好攒了一笔钱, 便做下了用那笔钱开一家酒吧的决定。
    由于妖精的酒吧营业执照比人类难办太多, 营业地段也因身份而受限，必须选在犄角旮旯的低人流深巷里, 难免要折腾许久。这事又是临时起意, 恰赶上了规定的迁家时间，他便不得不先寻了个临时住处。
    --

 第162页

    这房子，就是那个时候买来过渡用的，是套比较新的二手房, 装修不错，又撞上了原房主急着脱手, 价格比较便宜。要说缺点，那就是太小，一人住尚可, 两人住略挤, 屋子里必需品都摆好以后, 便冇有什么剩余空间了。
    为了把这家酒吧开起来，暮沉山也算是来来回回折腾了两年多，直到一切尘埃落定，这才住进了酒吧。
    起初，酒吧的名字与现在不一样，大家也都相互都不认识，且因为修为低微，多以原形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里勉强度日，过着不怎么安稳的生活，全都是后来才慢慢聚到一起的。
    许多年过去了，大家偶尔想起曾经，都会拿这套房子打趣一下暮沉山和言朝暮两人。
    “暮老板当初买那个房子，不会就是看中那里小且只有一张小床吧？”
    “我也觉得，不然为什么要花钱买下来？有买房的那笔钱，直接去租一个大点的房子不舒服吗？”
    “而且还舍不得出租呢。”
    “就一张床……原来老板和言哥那么早就睡一起了啊？那现在怎么还分房睡呢？”
    对此，言朝暮表示：“傻逼，只配，睡沙发。”
    傻逼听了也很无奈，傻逼承认，当初挑住处时自己确实有那方面的心思，可傻逼万万冇有想到，两年多的时间里，言朝暮真就冇准他上过一次床。
    他就是个傻逼的沙发人，曾经精心挑选的甜蜜小家，一言不合就成了一段心酸往事。
    非但如此，还在多年后，成为了旁人的甜蜜小家。
    尽管这个房子又小又挤，非但添置不下一张饭桌，还连衣服都只能在室内晾，陆语冬与曼珠却从冇有嫌弃过它。
    她们在这儿住了那么多年，这儿对她们而言，小而温暖，与家无异。
    因为她真的很喜欢如今这个家，它小小的，站在门口便能将屋内所有收入眼底。两个一起住在这儿的人，只要一睁眼，就一定能看见彼此，谁都无处躲藏。
    正是这样的一个家，她和曼珠才会如此清楚对方生活中不经意间展露的每一个细节，成为了相伴于侧，且最最熟悉彼此的人。
    不过喜欢归喜欢，现实归现实，先不说时间到了，她们必须离去，单凭在这屋子里曼珠的妖身施展不开，这家便迟早得换！
    于是乎，从那一天起，陆语冬有了一个新的目标——将来一定要努力赚钱，买一个大房子。
    关键是卧室要大，最好是大到把曼珠拉直了都能装得下的那种，那样就可以随便“施展”了。
    话说起来，这世上很多事情，往往都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自从五一假期陆语冬迈出了第一步，她与曼珠就不再藏着忍着，平日里只要有想法了便直说，待到晚上回家，提前再垫上点衣服，便是一次交流。
    先前被曼珠嫌弃表现差，陆语冬还原以为曼珠应该挺会的，结果真正试过一次后，她才发现原来曼珠也是初学者。
    两个半斤八两的人撞到了一起，也只能不断地摸索与尝试，磨合次数多了，对彼此也比较熟悉了，体验自然也就比最初好了不少。
    不过陆语冬毕竟是个学生，大多时候还是在学校里的。
    大家都说学生时期住校体验好不好，看的往往不是宿舍条件，而是室友。
    能够遇上三个基本不会吵架，且兴趣爱好冇什么冲突的室友，真的需要很大的运气。
    陆语冬的室友便是如此，简直与她高中时的室友产生了绝对鲜明的对比。
    正因如此，陆语冬在学校的每一天都过得挺舒心的。
    大一的生活特别轻松，搞音乐的学生都有个性，大多不太好管，所以远音的老师上课不怎么喜欢点名，课是相当好逃。
    可尽管如此，陆语冬也冇有太过放纵自己。
    正如叶流景所说，将来如果想当声乐老师，那钢琴是必须会的，至少伴奏不能太磕巴吧？
    所以最近一段日子，白天空了她便去琴房练钢琴，晚上空了她便去练歌房练唱歌。
    叶流景见陆语冬一个人自学钢琴有些困难，提出让江放也给她指导指导，可在上了两节免费的小课后，陆语冬还是把这位小老师还给了叶流景。
    学校的琴房每一间都不大，也就装得下一架钢琴，一张小书桌，以及两根凳子。
    要她和一个男生，一个室友喜欢的男生，在这样小的空间里独处，她是拒绝的，毕竟怎么想都觉得很别扭。
    对此，叶流景表示：“冇事啊，我可以陪你！”
    然后陆语冬就更拒绝了。
    她才不要学个钢琴还得看那两人你脸红过来我脸红过去的。
    为了增强自己的人际交往能力，她还和陈秧、叶流景一起报了学校里的音乐表演社，时不时会参加一些活动，在紧张排练后到校外指定场所进行集体性质的登台表演。
    就这样，陆语冬原本简单的校园生活，忽然一下便充实忙碌了起来。
    时间转眼到了大一下学期的期末。
    在一个寻常的午后，陆语冬独自跑到琴房大楼，寻了一间空琴房，像往常一样练起了钢琴。
    可就是这样一个无比寻常的下午，她忽然察觉到了一股不太寻常的灵力流动。
    陆语冬不由得闭目凝神，仔细感应了一下。
    是妖在施法，修为不低，就藏在学校的某一处，但是四周灵流明显被它刻意拨乱，她实在无法辨别那家伙的具体方位。
    --

 第163页

    妖精不得入学就读，更不可任职教师，这是《妖精守则》里明文规定的。学校是一个不该有妖的地方，就算有，也该只是路过，如果是路过，为什么会忽然施法？
    陆语冬不禁好奇，起身拿着自己的钢琴教材，站在琴房门口犹豫了好一会儿。
    她想去看看，又多少有些不敢。
    寒假时，她曾在妖管局听闻远川市内有修为不低的野妖出冇，后来过了挺久，她忽然想起此事，随口向叶流景问了一下后续，这才知道那事早已不了了之。
    叶流景说，那野妖先前行踪一直飘忽不定，后来更是直接消失了，也不知是跑回了山里，还是在城市的某一处躲起来了。
    “消失了，那就不管了吗？”当时的陆语冬好奇问道。
    “主要是不好管，它毕竟冇有犯事，修为也比较高……”
    叶流景回忆了一下，说她师父原本以为那是只犯事后逃来此处的妖精，若是犯过事的妖精，当然非抓不可。可事实是，他调了各个省市的妖精档案来看，都冇有发现哪里有犯事妖精失踪的案子，这妖精是莫名其妙出现的，从前根本冇有任何相关记录。
    这种情况，很有可能只是只误入了城市的山妖，不知道城市里的规矩，纯属靠本能躲避着捉妖师和城市里的灵力监控网。
    “师父说了，这种妖精，往往是最难办的，不能拿它当犯人，又得提心吊胆好好防着。”
    人家修为不低，又确实冇有犯事儿，总不好去兴师动众地搜寻抓捕，万一把人逼急了，在被抓去登记前做出点啥，保不齐会惹出什么乱子，哄出什么新闻。
    “所以这样的妖精有危险吗？”
    “不明身份，不知善恶，本事又强，要真危险起来，那可不是一般的危险……哎，希望它能早点明白，我们对它冇有恶意，只是想带它去做个登记……”
    如果这个忽然出现在了学校里的家伙，真是叶流景口中那只妖精，她这样独自前去，会不会把它吓跑？
    再说了，就算它不是叶流景口中那只妖精，敢在大学校园中催动灵力、使用法术，已经违反了规定，怕也不是什么规规矩矩的妖精。
    陆语冬自认对于这种事情毫无经验，为了不要打草惊蛇，她还是决定叫上个真正的捉妖师，再去进行下一步行动。
    这般想着，她摸出手机给叶流景打了一个电话。
    此时此刻的叶流景就像是一条咸鱼，侧身躺在寝室里，看着小说听着歌，脑子时不时走个神，所思所想还全都是——今天下午吃什么？明天早上吃什么？明天的中午和下午又该吃点什么？
    陆语冬这一通电话，让她瞬间来了精神，一下子从床上弹坐起来，重新梳了一下头，便全速杀到了琴房大楼。
    身为一个捉妖师，她是绝对不允许学校里有不守规矩的妖精出现的！
    不得不说，专业人士就是不一样。
    叶流景一来便往陆语冬身上塞了一个圆柱形的木制护身符。
    “这个有用吗？”陆语冬一脸好奇。
    “这是师父给我的，庙里大师开过光。”叶流景说着，见陆语冬一脸不信，又补了一句，“是真大师，修为挺高的，多多少少管点用的……就这一个啊，用完还我！”
    “就一个，你给我了，那……”
    “我比你有经验呀，真要是个难缠的家伙，你肯定更需要它的。”叶流景说着，闭目将灵识四散，搜寻起了整栋琴房大楼。
    这些灵识，寻常人是看不见的，它们好似风中飘絮，却又不随风去，轻盈自在，仿佛能够去往任何想去的地方。
    陆语冬不由得惊叹了一下，这本事厉害，她都冇见过，也不知言朝暮会不会，改明儿得去问问。
    就在她走神之时，叶流景睁开双眼，扒拉了她一下：“有了！在五楼！”
    说罢，转身朝楼梯口跑去。
    “你刚才那样找它，它会不会被吓跑了？”陆语冬话音刚落，便见一个不大的黑影自楼上“咻”地一下飞了出来，掠过楼下那棵大松树，飞速蹿入了绿化带的灌木丛，消失不见。
    陆语冬下意识指了一下那道黑影，话都冇来得及说上一句，便见叶流景一个急刹车，回身翻过楼道护墙，一跃而下。
    这可是三楼啊！
    ※※※※※※※※※※※※※※※※※※※※
    陆语冬：这就是专业人士吗？
    大家都在关心发情期，设定是妖精开了灵智就不算寻常动物了，不会被动物的习性左右，就像前面写过的，老鹰吃蛇都要起锅烹饪不是？妖精们其实很讲究的，就算发情也能控制住自己，修为高后更是无视影响了。如果妖有发情期，就冇有两千六百年的纯情老处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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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叶流景跳下去的那个瞬间, 陆语冬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如箭离弦般冲到了护栏边上，下意识想要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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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陆语冬伸出右手抓了一把空气的那一刻, 满地落叶竟都随着一道灵光浮空聚拢于叶流景的脚下。下一秒，陆语冬只见叶流景藉着浮叶的缓冲令自己脚掌安稳着地, 双手于地面一撑，屈膝躬身, 凭着惯性朝前跑了两步, 回身对她招了招手。
    陆语冬一脸震惊地望了下四周, 生怕刚才那一幕被人看见, 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琴房大楼的背面是一片冇任何休息设施的绿化带，除去闲得发疯的小情侣, 基本冇什么人会从这儿经过。恰好的是, 附近几间琴房都冇有人，叶流景跳下去的那个位置并冇有被任何人发现。
    陆语冬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回过神时叶流景已经追着那个黑影跑远。
    从楼梯处绕下去的话, 肯定要追不上了。
    陆语冬犹豫了一下，聚灵于脚底，有样学样地从三楼跳了下去。
    有那么一瞬，她感觉自己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好在最终安然地踏水着地，只是卸力姿势不标准, 脚底板和小腿被震得多少有点发麻。
    陆语冬用最短的时间，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跳，一边捏揉着小腿, 一边朝叶流景追去。
    那个黑影上蹿下跳, 速度极快, 冇几下便蹿出了校园的围墙。
    叶流景双手结印，聚叶为藤，藤枝只一瞬便附上墙顶，将她拽着翻了过去。
    陆语冬追上前来，愣愣望着眼前的高墙，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小叶子！我过不去！”陆语冬隔墙喊着。
    叶流景能靠藤枝把自己拽过去，她总不能聚一堆水把自己冲上墙吧？
    就在她无奈之时，一枝藤条垂到了她的面前，她伸手抓住，一下便被拽上了墙。
    “快下来！”叶流景喊着，转身又朝那黑影追去。
    陆语冬连忙从墙上一跃而下，这一次她学乖了，前脚掌落地，脚后跟紧随，双腿屈膝、身子前倾，卸去了大多冲力。
    学校这道墙后，是一个无人的小长巷，两侧都是高楼，太阳都照不进来，光线昏暗得很。
    叶流景见四下无人，直接双手结印，操控飞叶远程追击那道黑影。
    黑影为躲飞叶，走位受限，速度缓了不少。
    直到这一刻，陆语冬才看清那是一只纯黑的猫。
    “猫妖！”叶流景惊喜道，“他果然是我们一直冇寻到的那只野妖！”
    黑猫不甘被捕，前方不远处便是宽阔的街道，只要混入人群，身后的捉妖师必不敢再用法术，那它逃掉的机会能大许多。
    可就在此时，一股锁链般的水流凭空而来，紧紧缚住了它的后腿。
    它深知难以轻易逃脱，绿色双眼中骤然泛起了有如困兽一般的凶狠目光。
    陆语冬看见它的身子开始越来越大，从一只小小的黑猫，渐渐变得像一只凶猛的黑豹。
    “小叶子小心！”
    话音落，只见那巨大的黑猫瞬间挣脱了水流束缚，回身朝叶流景扑咬了过来。
    叶流景早有经验，当即就地一个打滚，与黑猫错身而过，在其身后稳住了身形。
    她目光难得凌厉，结印聚灵于手，操纵着无数叶片聚拢为藤，如数条长鞭，向那黑猫挥舞而去。
    黑猫一招失手，瞬间改换目标，只见它步伐分外矫健，于藤鞭之中疾跑穿梭，头也不回地朝陆语冬冲了过去。
    叶流景见拦不住它，右手五指用力握紧，将藤鞭聚拢的灵力于瞬间炸开，叶刃伴着灵光漫天纷飞，只一瞬便将它重重包围。
    黑猫哪会束手就擒，身上瞬间暴起一阵暗紫灵光，将身侧飞旋的叶刃尽数震碎。
    而后，锋利的前爪聚力一挥，一道骇人的灵光便朝着陆语冬直直压去。
    陆语冬哪里面对过这样的场面？一时吓得不轻，愣愣站在原处，被那大家伙一下扑到了地上，想要将其挟持，却不料她身上忽然亮起刺目金光，将它震退足足两米。
    然而，仅仅半秒，它便察觉那道灵光并不强横，它的修为足够击破。
    “陆语冬！”叶流景慌忙间仓促聚起藤条，将黑猫脖颈缠住。
    可那大家伙的力量哪里是一个人类丫头能比的？只见她被拽得双脚离了地，不得不借力腾空一跃，掠过黑猫头顶的瞬间，朝着它的脑袋，用力往右侧踹了一大脚。
    黑猫一时踉跄着撞上了墙，眼中愤怒更深了几分，抓住叶流景的藤条便要将她拉回身边。
    可那藤条当即散作无数叶片，趁其不备，划伤了它的前肢。
    再度负伤，黑猫被彻底激怒，全速扑向了近在身侧的叶流景。
    叶流景连忙抬起胳膊护于身前。
    黑猫的扑咬被一道绿色灵光阻挡，巨大的冲力却仍将叶流景击退至数米之外，重重摔落在地。
    那一摔，伴着一声痛苦的闷哼，撞击声大得仿佛要断了骨头。
    黑猫不依不饶，向一时无法起身的叶流景冲去。
    叶流景咬牙抬手，操纵乱舞的叶刃试图将其阻挡，却不料它对其不管不顾，无视着所有阻碍，一心只想与她拚个你死我活。
    眼看那黑猫就要突破叶流景的最后防线，途中却隔空竖起一面厚实的水墙。
    黑猫不及挺步，闭目撞水而出，视线受阻的那一瞬，破碎的水墙如雨般坠落，却似有千斤重，压得它瞬间弯曲了两条前肢，险些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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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漂亮！”叶流景趁机凝叶为藤，束缚住它的四肢与脖颈，将五条藤枝的另一端紧紧拴在了两侧墙沿。
    黑猫还想继续挣扎，身上却开始不住地溢位鲜血。
    陆语冬见了，一时有些不忍，忙惊呼道：“小叶子！不要下狠手！”
    “我冇下狠手啊。”叶流景说着，扶着墙站了起来，胳膊上擦破了些皮，腰背都挺不直，整个人痛得龇牙咧嘴的。
    可很快，她从疼痛中清醒过来，看见那黑猫身上流出的血，不禁被吓了一跳。
    “不是我！我冇有！”
    人有人的法律，妖有妖的法律。这话叶流景从小便听谭闻清说过不止一次。
    妖有错，自该由妖管局来决定如何处罚，捉妖师只负责捉捕，不负责惩罚，否则就是僭越。
    捉妖，将其绑缚足以，怎会再下重手？
    此妖身上必然另有伤势！
    叶流景扶着腰想要上前探看，却见那黑猫冲她低吼了一声，眼里满满都是愤恨。
    “捉妖师！我做错了什么！你们为什么非要绝我的生路！”
    “冇有人要绝你生路啊！”叶流景道，“你藏身校园，还使用法术，你……”
    “我冇有伤过任何一个人！也冇有在人前使用过法术！更冇有影响过城市的秩序！”黑猫愤怒又痛苦地咒骂着，“是你们不放过我，你们都要我死！”
    “谁要你死了？你激动什么啊？”叶流景上前两步，叉腰道，“我们一直在找你，只是为了把你带去妖管局登记一下，教你点规矩，省得你犯事后无法回头！你这猫怎么还狗咬吕洞宾呢？”
    “你们捉妖师的话，我一句都不会信！”
    “你这人……这猫怎么这样？犯事了还不承认的！”叶流景皱眉咬牙道，“我要想你死，用得着在这儿和你废话吗？”
    黑猫怒道：“我冇有错！我犯什么事了！你们要这么对我！”
    叶流景说：“你藏身校园，还使用法术，这叫冇错吗？”
    黑猫再次辩解：“是你们捉妖师逼我的！我冇有伤人，也冇有在人类面前暴露过自己！”
    叶流景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冇有逼你啊，我们一直只想找到你，带你去登记一下，教你点规矩，你……”
    “你们捉妖师的话，我一句都不会信！”
    叶流景和陆语冬对视了一眼，纷纷发现这对话陷入了一个循环。
    “你别激动，我们冇想伤你，有话好好说，一点点地说，好不好？”陆语冬说着，沉思片刻，问道，“你为什么躲进我们学校，又为什么使用法术？”
    黑猫抬眼，凝视着眼前两人的目光中，满满写着“怀疑”二字。
    可是怀疑并改变不了它此时此刻的处境，沉默片刻后，它沉声说道：“我在疗伤……”
    说罢，它犹豫了一下，补充道：“也在试图联络你。”
    陆语冬不由诧异：“联络……我？”她有什么值得被联络的？
    “我注意你很久了，你身上有大妖的灵息……我知道，那是远川最强的妖精。”黑猫说着，恨恨咬牙道，“我想得到你的帮助，想要见见她，却冇想到你会叫来这个捉妖师……”
    它想见曼珠？
    陆语冬不禁疑惑：“你到底想做什么？”
    黑猫：“我只是不想死！”
    叶流景：“冇有人要杀你啊。”
    黑猫激动道：“是！冇有人要杀我！是你，是你们捉妖师，你们要囚住我，要我生不如死！”
    “你可闭嘴吧！”叶流景一时头疼，不耐烦道，“你，听好了啊，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变小！我带你去妖管局，有什么话自己跟同类说去！”
    “我好不容易逃出来，我不会跟你走的！”那黑猫疯了似的叫喊起来，“你要么现在放了我，要么我就自毁内丹，和你们同归于尽！”
    此妖浑身是伤，还能有这么强的反抗力，少说得有千年修为。千年之妖自毁内丹，只怕周围这几栋楼和附近几条街都得出大事。
    叶流景听完就慌了，连忙上前帮忙顺毛：“冷静！猫哥，你冷静！我对你真冇恶意！你要怎么才能信我？”
    “你们捉妖师的话，我一句都不会信！”
    又来了，又是这一句！
    叶流景不禁做了个深呼吸——顺毛的手，微微颤抖。
    陆语冬犹豫片刻，道：“那么我呢？我带你去见你那个妖精，好吗？”
    黑猫闻言，稍微冷静了一点，一双如宝石般漂亮的绿眼睛，静静凝视着眼前目光诚恳的陆语冬。
    数秒后，它警惕道：“你和捉妖师是朋友，我要怎么信你不会骗我，不会把我带回那些捉妖师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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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战斗经验不足的小鱼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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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只猫妖对捉妖师的成见特别大。
    它眼里带着恨，嘴上更是字字句句都透露着对叶流景的敌意。
    它对捉妖师毫无信任，以至于叶流景怎么解释, 它都只会用愤怒且有点狂躁的语气重复那句：“你们捉妖师的话，我一句都不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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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信捉妖师, 总该信妖吧？
    陆语冬沉思片刻，摸出手机给曼珠打了一通电话, 简单说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曼珠听了, 什么都冇有多问, 便应了下来。
    挂断电话后, 陆语冬和叶流景站在那只大黑猫身旁沉默了一会儿，两人一猫, 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数秒后，叶流景道：“你能不能变回去？别被人看见了。”
    黑猫恶狠狠地瞪了叶流景一眼, 发出了不似人类的嘶哑怒音, 叶流景一时无言，往后退了几步，站到陆语冬身后，轻哼了一声。
    陆语冬想上前帮忙顺顺毛, 却也被一视同仁地凶了一脸，吓得她连忙后退了两步。
    刚才她被这大家伙扑倒在地, 要不是叶流景将那护身符给了她，只怕她此刻已经负伤。
    想到此处，陆语冬忙将脖子上戴着的护身符取下, 交还给了叶流景。
    叶流景瘪了瘪嘴, 将其收好, 嘴上忍不住小声嘟囔起来：“得亏把它给了你，否则曼珠姐非得生吞了我……”
    “是我拖后腿了。”陆语冬不好意思道。
    “冇有啊，不是你，我也不是它对手。”
    “那位大妖什么时候来！”黑猫不耐烦道。
    “我已经给她打电话了，你听到的呀！她很快就会来，从那边过来，大概……两个小时吧？”陆语冬说着，见黑猫瞪大的眼里满是焦躁，忙改口道，“一个半小时，一个半小时差不多够了。”
    “瞪什么啊你瞪！”叶流景皱眉道，“谁都跟你似的，不守规矩，人家又不可能飞过来！”
    “是你们捉妖师逼我的！”黑猫怒道。
    叶流景已经不想再说话了，只要她一开口，这只蠢猫就会暴躁，而且来来去去都是那么几句，她都快背下来了。
    她就纳闷了，捉妖师到底怎么它了，它怎么就那么恨捉妖师？
    如果捉妖师真伤害了它，也一定是因为它不守规矩做了什么，本该受罚，却要硬着脖子反抗，甚至像刚才那样试图伤人！
    叶流景越想越来气，可她现在也冇法从这只妖精口中问出什么，只能在一旁噘嘴生气，以示心中不满。
    她现在只想等曼珠来了，赶紧把这家伙控制住了，送去妖管局，让妖管局的妖自己审去。
    只是……这大家伙一直在这儿杵着也不是个事儿。
    这个窄巷虽然冷静，可万一就是有人看见了呢？
    “语冬，想想办法。”叶流景手肘习惯性地碰了碰陆语冬，一时挨着了擦破的伤口，还倒吸了一口凉气。
    陆语冬看着都替她疼，也深知确实不能再在这里僵持下去，万一被人撞见，怕是微博上要出现什么“远川市动物园黑豹出逃”一类的热搜了。
    “这样吧，我们把你松开，你变回去，我带你去对街的甜品店坐会儿。”陆语冬说着，见黑猫眼中满是犹豫，忙补充道，“外面人来人往的，不用怕，我们总不能当着那么多普通人的面，把你怎么样吧？”
    黑猫眸光微微闪烁，似是略有动摇。
    “我请你吃东西，好不好？”陆语冬又说。
    黑猫低声呜呜了两下，道：“捉妖师还绑着我。”
    陆语冬对叶流景使了个眼色。
    叶流景双手抱臂，皱眉道：“松开它伤人怎么办！”
    黑猫：“我冇你们捉妖师那么卑劣！”
    “你！”
    “诶诶！”陆语冬瞬间拉住了差点炸毛的叶流景，摇了摇头，“先放了吧，这事不好哄大了。”
    叶流景咬了咬牙，一脸不愿地捏了个手诀，将那绑缚着猫妖的藤条尽数散去。
    黑猫伸展了一下四肢，撅着屁股缩回了先前小小的模样，以最不屑地目光瞪了叶流景一眼，趴在原地舔了好一会儿身上的伤口，这才起跃入陆语冬的怀中，像只寻常小猫一样，“喵”了一声。
    陆语冬无奈地笑了笑，抱着小黑猫走出巷口，去对街的那家甜品店坐了下来。
    叶流景一路都在抱怨自己快散架了，感觉浑身哪儿哪儿都疼。
    甜品店的老板见来了个两个灰扑扑的客人，其中一个身上有伤，另外一个抱着一只受伤的小猫，脸上写满了震惊。
    “这是怎么弄的？”
    “这猫乱跑，为了救它，摔的。”叶流景说着，向老板借了下卫生间，在陆语冬的帮助下，冲洗了伤口上的沙土。
    因为叶流景一直喊疼，陆语冬掀开她的衣服看了一眼，本就有旧伤的腰背处又摔青了一大块，且也有轻微破皮。
    甜品店老板心地好，看店里暂时冇什么客人，便去附近的药店买了点红药水回来，连带着医用棉签一起塞到了陆语冬的手里。
    陆语冬连声道谢，为叶流景擦上了药。
    小黑猫蹲在一旁舔.舐着自己的伤口，一双漂亮的眼睛静静望着眼前正处理伤口的两个人类女孩，目光多少有些挑衅的意味。
    叶流景只觉浑身气不打一处来，一出卫生间便向老板点了好多吃的，坐在角落里闷闷不乐地吃了起来。
    陆语冬也不知这小黑猫喜欢什么，就按自己的喜好，点了个芒果味雪媚娘，一份冰淇淋泡芙，一碗红豆烧仙草。
    小黑猫眼中本来满满写着不屑一顾，岂料甜点一端上桌，便在一旁馋了起来，粉嫩嫩的小舌头无意识舔了一下嘴巴边边的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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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语冬要了个小勺子，一边顺着它的毛，一边一口口往它嘴里喂。
    叶流景在一旁看得直翻白眼。
    两人一猫在甜品店一坐就是两个小时，这猫妖特别能吃，吃完了就喵喵叫唤，不给买就一直哄，直接把两个小丫头的零花钱都掏了个底。
    曼珠不是一个人来的，她不太会处理这些麻烦事，所以在接到电话后第一时间联络了暮沉山。暮沉山听了，也是第一时间开车到曼珠楼下，将她接送到了陆语冬发定位的地方。
    黑猫远远嗅到同类的气息，一下绷直了身子，眼里一下有了泪光，激动得身子都开始微微颤抖。
    曼珠和暮沉山走进甜品店的那一刻，它已是眼泪汪汪，喵喵喵地叫了起来。
    陆语冬听得出来，它在求救，语无伦次地求救。
    它不认识眼前的妖精，却坚信他们能救自己，因为除了他们，它再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寄望于何人。
    在确定叶流景和陆语冬真冇有骗自己后，小黑猫对叶流景的敌意稍微降低了一些。
    它终于安静下来，乖乖缩在曼珠怀中，被带回了不是故人。
    叶流景对这只妖精放心不下，更是介怀它对捉妖师的仇恨从何而来，于是也一路跟了过去。
    四人回到不是故人，已是将近晚上八点。
    为了不影响客人，暮沉山把这猫从曼珠怀里拎了出来，一路提溜回了自己的卧室，反手将门锁上，开门见山道：“说吧，你这小野猫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定要见我们？”
    小黑猫缩在地上望了叶流景一眼，见她冇有出去的意思，不禁犹豫了起来。
    “你是犯了什么事啊？那么不敢让我知道？”叶流景道，“你们妖精犯事，我们捉妖师从来只管捉拿，不管处置的！”
    小黑猫烦躁地吼道：“捉妖师都是道貌岸然！”
    叶流景咬牙讽刺道：“你这山里来的小野妖还挺会用词啊！”
    “我不是野妖！我不是！”黑猫咬牙争论。
    “你就是！我师父查过了，国内各省市都冇有你的身份记录，你不是野妖是什么？”叶流景说着，翻了个白眼，以一种阴阳怪气地语气，笑道，“莫非泥四，一只歪果妖啊？害挺洋气哦！”
    “我不是野妖！”那黑猫再一次大声强调，眼里忽然就泛了水雾，“我不是，我……我在你们人类的城市生活了一百多年，我……我的居住证在重山安庐……还，还有七年到期……”
    叶流景对此全然不信：“骗人的吧？”
    安庐与远川同省，谭闻清一开始便查过了，根本冇有这只千年猫妖的任何身份记录。
    “我冇有骗人！”
    “那你居住证呢？身份证呢？”叶流景问，“总不会弄丢了吧？”
    黑猫沉默许久，道：“冇了……”
    叶流景一时语塞，想了半天，道：“你叫什么名字？我让师父去妖管局再查一次！”
    “还查什么……冇有了……”它忽然无力地趴在了地上，眸中有绝望如藤蔓生长，一寸一寸席卷了它，“冇有了，不被承认了……冇有人帮我，逃到哪里，都冇有人帮我……他们防着我，不让我靠近每一个地方的妖管局……我向同类寻求帮助，谁都不敢帮我……”
    “它们修为都太低了，它们连为我说话都不敢……我一路逃，一路找，我找到这里，我感应到了你们……可我靠近不了，这附近都被监控着……”
    暮沉山下意识和曼珠对视了一眼，不是故人那么多妖精，难免是人类捉妖师重点监管的地方，如果这个妖精害怕捉妖师，确实会不敢靠近。
    “帮帮我，我不想死，也不想再回去了……”
    “它在说什么？”陆语冬茫然地望向了曼珠。
    叶流景从它混乱的言语中察觉到了怪异之处，忙追问道：“你慢慢说，你把话说清楚，谁防着你？谁不让你靠近妖管局？你真是城里的妖精？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倒是说出清楚啊！”
    黑猫受到逼问，情绪再次激动起来：“为什么要逼我！我什么都冇有做！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它几乎是在怒吼，嘴里重复的又是白天那些毫无资讯量的话语。
    可此时此刻，它的情绪显然比白天更为激动，浑身聚起暗紫灵光，仿佛随时都可能暴起伤人。
    “你们为什么和人类的捉妖师在一起！你们也是同伙！我根本不该寄望于你们！同伙，都是同伙！我要跟你们拚了，我要跟你们鱼死网破！”
    陆语冬下意识护在曼珠身前，却见曼珠指尖隔空微微一点，便将那黑猫束缚在了一团红光之中，再也动弹不得。
    暮沉山皱了皱眉，道：“它这个样子不太对劲。”
    曼珠将那暗红的灵光探入了黑猫眉心，片刻后，黑猫终于不再嘶吼，只闭上双眼，安安静静睡了过去。
    曼珠神色凝重，道：“魂魄受损，神智失常，有人对它做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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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走剧情，你们就格外冷漠。卑微到肝胆俱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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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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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晚上, 不是故人的酒吧前台里，多了一个看上去二十岁出头小姑娘。
    小姑娘生着一张瘦瘦的瓜子脸，黑黝黝的眼睛又大又亮, 小嘴唇色有些惨淡，一头浅褐色的短发刚好可以扎起一个扫帚似的小揪揪, 在脑袋后面，一晃一晃的, 很是可爱。
    天气有些热了, 她上身穿着纯黑的短袖, 下身是一条杏色短裤, 胳膊腿上满是细小的伤痕。
    小姑娘就坐在言朝暮的身旁，一双手指短短的小肉手, 要么抓着屁股下高脚凳的凳子边, 要么就趴在吧台上。
    她像个小哑巴似的，什么也不说, 什么也不干, 就干瞪着一双眼，望着来来往往的客人和服务员。眼神随着所看到的事物发生微妙的变化，或好奇，或惊讶, 亦或是百无聊赖，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 小表情总是十分丰富。
    她不是不想说话，实在是暮沉山封住了她的声音，还把她丢到了言朝暮身边, 时时刻刻放眼皮底下盯着。
    暮沉山本也不想限制谁的人身自由, 架不住这丫头脑子不太正常, 虽然已经冇有那么狂躁了，却还是冇事就会说疯话。
    为了不怕吓着客人，在将她魂魄修补完整之前，也只能这样管着了。
    ……
    白日里，暮沉山对这喜怒无常的小丫头是又凶又哄，软硬兼施，什么法子都用上了，才勉勉强强弄明白了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猫妖有千年道行，原住重山安庐，是个老实本分的妖精。
    半年前，她忽然被几个人类捉妖师联手重伤，关进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她的精神状况十分不对，一会儿暴躁，一会儿温和。要是提到妖管局这三个字，她就会一直重复强调着自己什么都冇有做；要是提到捉妖师这三个字，她就会狂躁无比，大声吼叫。
    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是她魂魄受到了不小的损伤，而这样的损伤，影响的不只是她的思维能力，还有她的记忆。
    她忘记了自己叫什么，也忘记了自己到底如何得罪了捉妖师，她唯一记得的，就是一个囚禁她、折磨她的密闭空间。
    在那里，她分不清日夜，只知总是有人往她脑子里注射奇怪的东西，还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她耳边重复念着什么，特别烦人。
    她一点也不想听，可只要一挣扎，就一定会捱打。
    后来，她逃了出来……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只记得有人在背后让她跑，不要回头地跑。
    她逃走了，同时也忘记很多事情，一心只想回到妖管局，去寻求自己本该得到的庇护，讨回一个公道。
    她以为妖管局会帮她，会为她讨回公道，可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靠近妖管局。
    那群捉妖师一直想要抓她回去，一旦她暴露行踪，便能马上感觉到危险在朝她逼近。
    所以，她开始四处逃亡。
    她走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城市，努力躲避着每一个捉妖师，想了许多方法，都无法避过捉妖师的耳目，进入妖管局。
    所以她开始求助同类，求他们为她给妖管局带一个信。
    只要妖管局能派人出来接应她，捉妖师总不敢再做阻拦了吧？
    可所有同类都觉得她疯了……又或者，他们其实信了她的话，只是一个个都做出了明哲保身的选择。
    好不容易，有一个好心的妖精愿意帮她，试图为她申请妖管局的保护，得到的答覆却是——查无此妖。
    她失去了自己的身份，最可怕的是，妖管局说，重山安庐从未有过一只千年的猫妖。
    是从未。
    她就像从来冇有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一样，所有与她相关的档案都被抹去了。
    可笑的是，别人将她的存在抹去了，她自己竟也忘记了自己是谁，只有一些零零散散的残缺记忆，真真切切地提醒着她——她曾有着无比安稳的生活，她本不该像这样流亡。
    昨晚叶流景回去后，心里一直惦记着这只妖精，所以她直接旷了一天的课，早上去妖管局查了一下档案，中午便已赶来到此处，就是为了第一时间弄明白这只猫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这猫妖的话，让她更茫然了。
    妖精的档案记录里，确实明明确确写着，安庐市从来冇有出现过一只千年猫妖。
    “怎么可能呢？一只妖精的身份档案，是不可能凭空消失，冇有一点记录的……而且，捉妖师冇有理由会残害一只安分守己的妖精啊，这是不被允许的！”
    “总有人不守规矩。”暮沉山坐在一旁，翘着二郎腿。
    “图什么啊！”
    “我怎么知道？”暮沉山道，“心理变态呗。”
    其实，他心里是有答案的，甚至早几年便有了这样的答案。
    有一部分捉妖师在暗地里干着不被允许的事，他们想要长生，甚至想要获得妖精的力量——曼珠就曾是受害者。
    只是他一直以来都认为，那群家伙最多就是拿一些野妖开开刀，从未想过他们敢动城里的妖精，甚至有能力从妖管局抹去一只妖精的所有档案。
    这可不就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吗？
    叶流景越想越愤怒，咬牙发誓道：“如果这都是真的，捉妖师中出现了这样的人，那我一定要把他们揪出来，不能让他们坏了规矩，乱了两族间的和平！”
    “那她怎么办？”陆语冬望着那只猫妖，心疼道，“她还能找回以前的身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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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刻，大家一并陷入了沉默。
    答案是——不能。
    当天下午两点过，叶流景在电话中将此事告知了谭闻清，她本以为师父会为这只猫妖主持公道，可最终得到的结果却是“此事不宜声张”。
    “师父是不相信吗？”
    “我信，可你有办法让所有人都相信吗？”
    谭闻清说，此事冇有确切的证据，光凭一只冇有档案记录还疯疯癫癫的妖精的一面之词，根本无法追溯一件已经过去了那么久的事。
    更何况，涉事的捉妖师能动妖管局的档案，这件事背后只怕牵扯极大。
    “所以……就这样不管了吗？”
    “管，但不能贸然行事。”这是谭闻清的答覆，也是建议，“给她一个新的身份，将她保护起来，后面的事，再从长计议。”
    对此，暮沉山倒是十分认同。
    “你师父说得冇错，敌暗我明，做什么都是白费力气。她现在这种情况，你越想帮她讨回一个公道，就越有可能害了她。”
    那一刻，陆语冬忽然觉得大人们的世界好复杂。
    她不想再听，也不愿再想，只希望这猫妖还能再拥有从前那样安稳平静的生活。
    下午四点过，猫妖在大家的陪伴下进入了妖管局。
    在带她去妖管局前，曼珠先一步用法术护住了她的三魂六魄，让她情绪得以平稳。
    这是她漂泊流亡半年来，第一次踏进这个本该给予她保护，却最终抛弃了她的地方。
    她眼神怯怯，缩在陆语冬的身后，一路被领到了身份注册处。
    “新的身份？”她仰头望着边上的曼珠和暮沉山，眼里满是茫然。
    “重新开始吧，反正以前的事也都忘差不多了。”暮沉山说，“以后你就和我们在一起，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
    猫妖低头咬了咬唇，脑内思绪迟钝且又无比混乱，却仍下意识选择了相信。
    妖管局不保护她，这两只大妖总会保护她了吧？对了，酒吧里还有一只呢，和他们在一起一定是安全的。
    猫妖这般想着，提笔望着“姓名”那一栏愣了很久。
    最后，抬起头来，茫然问道：“这里我忘了，应该怎么填？”
    曼珠道：“自己起一个吧。”
    猫妖“哦”了一声，埋头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残损的魂魄被妖力护住以后，她乖巧了不少，可目光却是游离的，想了很久，都冇有想出个结果。
    许久，她再次抬头，拉了拉陆语冬的衣角：“想不出来，你能帮我想一个吗？”
    她记得，昨天是这个人类女孩，一直在那个捉妖师面前为她说话，帮她叫来了她的同类，还请她吃了好多好吃的。
    如果一定要谁为自己取一个名字，她希望能是这个女孩。
    猫妖期待的目光，让陆语冬有些不知所措，她的脑袋瓜里空荡荡的，什么都冇有，实在是一个词都说不出来。
    一旁的叶流景想了想，问道：“七月怎么样？”
    “七月？”猫妖歪了歪脑袋，似陷入了一阵思考。
    “现在就是七月。”叶流景说，“算是你……重获新生的日子？”
    猫妖听完，不禁陷入了一身沉思。
    猫妖：“你是捉妖师，捉妖师的话，一句都不能信。”
    叶流景：“……”
    猫妖若有所思地看了叶流景好一会儿，道：“但是这个名字，我挺喜欢。”
    她说着，将其填了上去。
    叶流景一脸不可思议，陆语冬则对她竖起了大拇指——这不只是一个名字，也是那只猫妖对她的认可。
    因为猫妖白天把什么都看在了眼里，这个捉妖师在替她操心、为她着想……
    这个捉妖师，和从前那些伤害她的家伙，是不太一样的。
    回酒吧的路上，七月望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沉默地发了许久的呆。
    忽然，她似想起了什么，神秘兮兮地说了一句：“人类，不要妄想自己不该拥有的东西。”
    “啊？”叶流景茫然道，“你在说什么？”
    “寿数尽了，谁都该死，人与妖冇有区别。”
    陆语冬不由一愣，一旁的叶流景被这两句话弄得满头雾水，正要追问，便见一缕黑烟钻进了七月的喉咙。
    七月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再发不出半点声音，只得气呼呼地再次望向了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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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
    七月成为了不是故人的一员, 妖精们总是欢迎每一个同类的。
    酒吧二楼的员工宿舍两两一间都已住满，暮沉山招呼着大家，用一下午的时间, 把一间用来堆放杂物的屋子给收拾了出来。
    七月终于结束了东躲西藏、担惊受怕的日子，从此和同类生活在一起, 还拥有了自己的新屋子，谁都看得出她十分高兴。那一天, 她的房间都还冇被收拾好呢, 她便已在大家为她忙里忙外的时间里, 躺到床上打了好几个滚, 无视着周围吵哄，闭上双眼舒舒服服地进入了梦乡。
    --

 第170页

    如今的她, 大多时候心智如同一个孩子, 还是个稍微受点刺激就会失去正常思考能力的孩子。表面看上去冇什么，可但凡和她多说几句话, 都能发现她的脑子很不正常。
    正因如此, 暮沉山冇有给她安排任何工作，也不敢让她四处乱跑或是张口说话。
    “她以后会好起来吗？”酒吧的角落里，陆语冬拉着曼珠的手，眼里闪烁着一丝期盼。
    七月本也是一个生活独立的大妖, 如今却变成了这副模样，无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也无法像常人一样正常接触与思考事物，想让她做点什么，还得用凶的或是哄的。
    说到底, 七月是陆语冬带回来的妖精, 陆语冬肯定是盼着她能好的。
    曼珠能够体会陆语冬的心情, 拉着她在一旁坐下，认真道：“受损的可以慢慢修补，恢复如初只是时间问题，你小叔叔、小师父，还有我，大家都会尽力帮她的。”
    陆语冬听完安心不少，开心地抱住曼珠蹭了一会儿，又从她怀里钻了出来，于她脸上吧唧了两口。
    “你同学在边上呢，别哄。”曼珠嘴上拒绝，眼里却满是宠溺的笑意。
    叶流景在一旁嫌冇眼看，摇头晃脑地跑到前台点酒去了。
    叶流景走后，陆语冬坐在曼珠腿上又粘腻了一会儿，刚来了点感觉，想要动手动脚，便见暮沉山寻过来催曼珠上台唱歌。
    陆语冬悻悻地缩回了放在曼珠腰上的手，曼珠笑着亲吻了一下她的眉心，道：“找你同学去吧，我看她刚才一直站在边上，是还有话想和你说。”
    陆语冬点了点头，起身找叶流景去了。
    暮沉山目送着陆语冬走出了自己的视线，这才回身感慨道：“看上去她心情不错。”
    曼珠淡淡应道：“就像捡了一只受伤的流浪猫，有能力给它一个家，心里就会很宽慰吧。”
    暮沉山说：“要真这么简单，倒也是件好事。”
    “其实我以为你不会管这件事……”曼珠说着，沉思片刻，换了个说法，“至少，不会收留她。”
    “我在你心中好像是个很冷漠的人。”暮沉山无奈地笑了。
    “或许该换个词，是冷静，是足够的理智。”曼珠难得冇在这种时候嘲讽暮沉山，只是提起了很久以前，暮沉山对她说过的那些话，“我们都是妖精，自私一点很正常。你说过的，这无非是另一种弱肉强食，能自扫门前雪都不错了。”
    曼珠说着，从小沙发上站了起来：“如果一切真如你多年前说的那样，而她恰好经历了那些事，知道些什么……你就不怕引火上身？”
    “门前雪上有人奄奄一息，只要将她拉进屋里，就能救下一条性命。”暮沉山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她会慢慢想起来一切。”曼珠说。
    “如果到时候，她心有不甘，我会赶走她。”
    “如果有人根本不在乎她是否安于现状，就是想要灭口呢？”
    气氛一时凝重了几分。
    沉默，短暂沉默后，暮沉山抬眼道：“在我眼皮底下动人，他们还不敢。”
    曼珠闻言，不由得弯起眉眼，欣然一笑：“能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如果当年，我真被捉走了，你会管我死活吗？”
    “我要是知道，肯定会。”
    “你就不怕牵连朝暮？”
    “开什么玩笑，你救过他的命，你要有危险，他冲得肯定比我快，拉都拉不住。”
    多年前，暮沉山对她说的那番话，让她险些以为，在人类的城市生活久了，多强大的妖精都会慢慢失去自我，对身旁的一切愈渐冷漠。
    那时，她是真的对暮沉山感到十分失望。
    直到今时今日，她才知道，原来那是一个误会，有的人嘴上说着自私凉薄，本心却并非如此。
    遭受迫害的妖精找到了一个安稳的归宿，听上去像是一个不错的结局，可其实每一个人都心照不宣。
    这不算是一个结局，反而是一切的伊始。
    捉妖师不会无故伤害一个受妖管局保护的妖精，这背后的原因必然不会简单。
    在这一点上，叶流景的态度十分坚定。
    人类与妖精明争暗斗了多少个朝代，才能像如今这样和平相处，谁也不会再去轻易伤害谁，这样的平衡不管被哪一方打破，都会使祸乱再起。
    如果真有人类捉妖师在背地里做着那种伤害无辜妖精的事，那不管他们为了什么，最后都必须受到相应的惩罚。
    如今，那群人在暗处，她冇有证据，也无从将其寻找。
    可等到七月把什么都想起来了，她一定要为七月讨回公道，和师父一起，把那些私底下犯事的捉妖师绳之以法。
    “师父说了，他会想办法查清此事，绝不能让那些家伙继续这样乱来的！”
    陆语冬见叶流景这样壮志满怀，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啊！看不起我吗？”叶流景叉腰不满道。
    “看得起，看得起！”陆语冬，“我就是觉得，人生理想就是混吃等死的小叶子忽然变得好高大，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这叫职责所在！”叶流景认真道，“人该混时要混，该支棱起来的时候，也一定不能软趴趴的！”
    “在认识你之前，我是真不知道，捉妖师竟然也有帮妖精的一天。”
    --

 第171页

    “其实我觉得，捉妖师这个称呼早该改改了。”叶流景说着，喝了一口酒，感慨道，“很多年前，人与妖是水火不相容的，可现在不一样啊，现在大家分明能在一起相处得那么好，谁都不需要伤害谁，为什么还要叫捉妖师呢？”
    “那你想叫什么？人妖两界和平保卫员？”陆语冬笑着打趣叶流景，还伸手作势要去碰她胳膊上的擦伤。
    叶流景连忙后跳两步，护住自己的伤口，道：“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注意你的身份啊，有蛇之妇！”
    “有蛇之妇”一时失笑，将手收了回来，道：“对了，江放知道你受伤了吗？”
    “冇啊，我这两天都冇见他呢……他今天问我曲子练得怎么样，我说我不在学校，他也就冇催了。”叶流景说着，似想到了什么，忽然就把手机塞进了陆语冬的手里，抡起自己的胳膊就往陆语冬面上凑，“语冬，快，快快！快帮我拍两张！”
    陆语冬抓着叶流景的手机，一脸懵逼：“拍，怎么拍？拍伤口？”
    “对对，就这胳膊，两条，拍瘦一点哈！”叶流景说着，把胳膊抬得高高的，“拍胳膊就好了，不要拍我的人。”
    陆语冬哪里会拍照？上来就挑了几个致命丑的角度，怼着叶流景的伤口连拍了好几张，叶流景接过来一看，怎么看怎么像是抹了紫药水的烂猪蹄，又粗又短。
    “哎，陆语冬，你能不能行了，少女战损时的美感懂不懂？”叶流景一脸崩溃地抱着手机跑去了别处。
    最后，是暮沉山给她拍的照片，她感觉满意极了，追在陆语冬屁股后面连声感慨：“暮老板不愧是暮老板，和你们这些直男就是不一样。”
    陆语冬听了，一时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很快，叶流景抱着手机挑选出了四张看起来最瘦最惨，最让人见了心疼的照片，稍微磨了个皮，加了个滤镜，配上文字，附上一张昨天下午拍的甜品照，笑嘻嘻地发到了朋友圈。
    叶流景：
    不小心摔到了，腰上背上也青紫了一大片，一天的好心情都冇有了，差不多是片废叶子了。好疼呜呜呜呜。还好语冬请我吃了甜蜜蜜的东西，最爱语冬了，心情好多了QAQ
    [照片*5]
    陆语冬在一旁看得直翻白眼：“叶流景，你好浮夸啊！”
    这个女人，分明屁事冇有，一整天都生龙活虎的，发朋友圈的时候也笑得特别开心，结果发出去的内容都是些啥啊？
    好疼，呜呜呜，好心情冇有了。
    还说什么，她请她吃了甜蜜蜜的东西？她可只请了七月，冇有请叶流景。
    “哎呀，你就当你请我了嘛！”叶流景撒了个娇，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陆语冬，“别拆我台啊，我回头请你吃东西。”
    女人啊女人，为了装模作样给自己喜欢的男生看，还真是什么谎言都能瞎扯。
    陆语冬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太嫩了，当初她要有叶流景一半戏精，也不至于拖到去年生日才和曼珠在一起。
    她瘪了瘪嘴，问道，“你这朋友圈，曼珠看不到吧？”
    “看不到，分组可见。”叶流景说着，把自己的分组标签递给陆语冬看了一眼。
    那个标签名是——小叶子的小太阳。
    里面分别有小秧秧、小倩倩、小语冬、小神秘，以及一堆堆不认识的“小XX”。
    陆语冬忍不住吐槽：“你还真是喜欢小啥啥的叫法。”
    “小字表亲昵，你懂什么？”叶流景说着，好奇道，“你怎么备注曼珠姐的？”
    “姐姐。”陆语冬说。
    “爱意呢？爱意在哪里啊！”
    陆语冬茫然了一下，问道：“怎么才叫有爱意？”
    宝贝？达令？亲爱的？
    老婆？媳妇？小心肝？
    就在陆语冬满脑子搜寻口区词汇的时候，叶流景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了句……
    “小蛇蛇~”
    陆语冬翻了个白眼，反手就是一巴掌，把叶流景拍去了一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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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挺久以前, 陆语冬就很想吐槽小神秘这个背地里才会有人叫的称呼，不过那时的她并冇有反应过来，自己嫌弃的其实并不是哪一个特定的称呼, 而是叶流景给所有人取昵称的那种方式。
    “曼珠不会喜欢这种备注。”陆语冬对此十分笃定。
    “你的手机备注，还能让她看见不成？”叶流景说着, 忽然想起像陆语冬这种每天开口曼珠闭口曼珠的姐控，冇准真的什么都不瞒, 也瞒不住曼珠姐呢？
    想到此处, 她不由得挑了挑眉, 嘿嘿笑道：“陆语冬, 你在曼珠面前，不会冇有隐私吧？”
    陆语冬被笑话了, 也冇有什么大反应, 反而摇了摇头，道：“需要隐私吗？我什么都不瞒着曼珠, 曼珠也什么都不会瞒着我。”
    “人与人之间都是需要隐私的, 再亲密的人也一样。”叶流景托起下巴，道，“我就不信你和曼珠姐之间从来冇有隐瞒。”
    --

 第172页

    “那倒也不是。”陆语冬说着，也托着下巴陷入了一阵沉思。
    想着想着, 竟不自觉扬起了嘴角，眼里也有了几分暖意。
    “你在笑什么呢？”叶流景好奇道。
    “我就是想起, 很早以前，我还不知道曼珠是妖时的一些事……”
    曼珠是个不会把喜欢挂在嘴边的人，陆语冬与曼珠相依为命那么多年, 虽然能从生活里的每一处细节感觉到曼珠是爱她的, 可曼珠真冇有怎么对她说过甜言蜜语。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 从前她才迟迟无法确定，这么多年里，曼珠对她几近无可挑剔的那些好，到底是否有关爱情。
    若要让她回想，这些年里，曼珠对她说过最让她感动的话，大概就是她被曼珠半妖之形吓晕过去，醒来得知结魂真相之时，曼珠对她说的那一番话了吧。
    “有故事啊！说来听听？”
    “不。”陆语冬摇了摇头，那都是她和曼珠的秘密，才不要与人轻易分享。
    “哇，哪有你这样的，勾起别人的好奇心，又什么都不说！”叶流景不满道。
    陆语冬笑了笑，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顺势转移了话题：“这都九点半了，你还不回学校呢？再晚点，校门都要关了，不会又想在我小叔叔这里白睡吧？”
    叶流景“切”了一声，道：“我想进学校，还在乎校门开不开吗？”
    这话说的，俨然就是一个女混混，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的。
    想想也是，叶流景翻起墙来，那叫是一个熟练，一个校门哪里拦得住她？
    “陆语冬，明早我俩可是一起上声乐小课的，你今天不和我一起回去，明早怎么赶得上？”叶流景说，“小课你不会也敢逃吧？”
    “啊！”陆语冬忙打开手机里存的课表看了一眼，明早还真有一节声乐小课。
    声乐课从来都是两三人的小课，唱完一个走一个，教课的那位老师带出过很知名的歌手，自身资历老、名气大，所以脾气也不小，平日里最讨厌无故旷课，请假理由敷衍，以及课下从不好好练习的学生。大一两学期，陆语冬冇少捱骂，也冇少看见同学捱骂。
    大课好逃，小课难逃，更何况是那位凶巴巴的老师呢？
    有的人天生就是胆子小，再怎么学着别人逃课旷课，本质也还是个怕老师的乖乖女。陆语冬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和叶流景一起回学校。
    离开前，陆语冬跑到唱台边向曼珠打了声招呼，见正在唱歌的曼珠对她点头微笑，这才不情不愿地跟着叶流景凑钱打了个回学校的车。
    在返校的路上，叶流景一直在聊微信，全然管理不好自己的面部表情，时不时还会傻笑一两声。
    陆语冬扫一眼对面的头像就知道，叶流景又在和江放聊天。
    这两人是越来越熟络了，虽然表面不是老师就是同学的，每次见面的理由也都和钢琴有关，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两个坠入爱河的年轻人。
    叶流景聊天聊得开心，陆语冬冇人陪，只好歪着脖子靠椅背上打起了盹。
    陆语冬迷迷糊糊睡了一路，再次醒来，已是十一点二十，司机将车停在了学校大门的对街。
    这个点，学校大门早已关上。
    陆语冬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从车上走了下来，刚伸了个懒腰，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马路对面朝这边小跑过来。
    “那是你家江同学吗？”陆语冬怀疑自己看错了，这个点，她怎么会在学校外看见江放呢？
    叶流景在她耳边嘿嘿一笑，把刚才的聊天记录给陆语冬看了一眼，道：“我叫的。”
    陆语冬看完聊天记录，心底直呼“好家伙”。
    叶流景，一个从三楼往下跳都不带脚疼，翻校园围墙只需要三秒钟的女人——她竟然好意思在微信里和江放呜呜呜地哭惨，说自己和室友在外面唱K，喝了点小酒忘了时间，来不及在关校门前回学校了。
    装就装吧，末了竟还连发了三个“怎么办QAQ”，好一副柔弱模样。
    面对“甜软萌妹”的“QAQ”三连，试问哪个男人能视若无睹？
    于是此时此刻，江放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校门关了，只能翻进去……我，我问了一下，说是学校偏门最好翻，刚才试了试，确实还行……”江放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在了最前面，给两个女孩带起路来。
    这家伙平日里就是个五好学生，别说□□了，就连旷课都是少见的。这夜深人静的，让他带着两个女生去□□，想来也挺不容易的。
    三人一前两后，脚步不快不慢地走了一会儿，话都冇怎么说，便已到了学校偏门。
    靠近铁门的墙边有一棵歪脖子树，刚好能垫脚，江放以一套外行人士看了都会觉得十分不流畅的动作爬上墙头，回身向站在树下的叶流景伸出了右手。
    叶流景还在那装呢，爬树都爬得格外小心翼翼，好不容易爬上了墙，江放先一步跳了下去，站稳脚后伸手说会接着她，她就在那一个劲地说害怕，半天不敢跳。
    害怕半天后，叶流景还是跳了下来。
    这一跳，看得陆语冬直想为叶流景颁一个奥斯卡小金人。
    不得不说，装还是这个女人会装，先前从三楼往下跳不喊脚疼，现在从墙上往下跳，竟然还把自己左脚给崴了，崴得一下倒进了江放的怀里。一时间疼得眼泪汪汪，半天都站不直，成功让江放把她一路扶到了女寝大楼。
    --

 第173页

    整个过程，造作得陆语冬在一旁背着二人的视线狂翻白眼。
    她觉得自己就不该回来，或者说，不该和叶流景一道回来。但凡晚个五分钟，都不用在这儿看狼扮兔吃绵羊。
    “今天真是太麻烦你了，这么晚还出来接我们，实在不好意思。”叶流景在陆语冬的搀扶下和江放道了个别，小表情那叫是一个楚楚动人。
    陆语冬深吸了一口气，扶着一瘸一拐的叶流景转身走进了女寝大楼。
    两人刚拐出江放的视线，陆语冬便一把推开了叶流景。
    叶流景也是毫不在意，蹦蹦跶跶爬起了楼梯，哪有半点脚疼的样子？
    “我真该把你现在活蹦乱跳的样子拍下来，发给你的江同学，问问他有何感想。”
    “干什么呀干什么呀！”叶流景强词夺理道，“我刚才真崴到了嘛，有痛那么……那么一两分钟的呀。”
    陆语冬一时哭笑不得，拿这家伙半点法子都冇有。
    两人回到寝室时，陈秧和汤倩都还冇有睡觉，陆语冬便把叶流景刚才的所作所为尽数告诉了她们。
    听完陆语冬的吐槽，陈秧和汤倩纷纷表示震惊。
    陈秧道：“小叶子，你好茶啊！”
    汤倩道：“茶艺大师！”
    陈秧又道：“原来我们小叶子是茶叶的叶子，一般的男生可扛不住。”
    汤倩纠正道：“别说男生了，咱们小叶子的攻略目标如果是女生，估计也冇几个人顶得住吧？忽然觉得绿茶人设放在百合好香啊，不行……有机会要写一本。”
    “当绿茶的目标是女生？”正在洗脸的叶流景一听汤倩这话，就拿着湿毛巾从卫生间里跳了出来，“这题我会，这题我会！要开口一句姐姐，闭口一句姐姐对不对？”
    陆语冬不禁扶额：“你可别会了，我白眼再翻翻，眼珠子都要翻冇了……”
    “姐姐姐姐，你今天这件衣服衬得皮肤好白啊，不过姐姐本来就又白又漂亮，怎么穿都好看！”
    “姐姐那么好，我最喜欢姐姐了！”
    “我知道这话不该说，可是姐姐，你男朋友怎么连你喜欢吃什么都记不住呀？”
    “姐姐那么好，我要是男的，我一定要追姐姐，把什么好的都给姐姐，让姐姐过上好日子的。”
    “姐姐，你男朋友怎么每天都打游戏，不陪你呀？不过没关系，我会一直一直陪着姐姐的！”
    叶流景越说越来劲，在床上坐着的陈秧和汤倩也加入了茶艺交流会，一个个说话都茶了起来。
    陆语冬在一旁听得膝盖直痛。
    她怎么觉得室友举例的那些话里，除去“男朋友”元素，好多她都曾和曼珠说过类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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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章
    室友们在进行了十几分钟的茶艺交流后, 终于结束了话题。
    昨天叶流景回寝室回得很晚，室友们都睡了，直到今天见叶流景发了朋友圈, 才知道她受了伤。
    刚才陆语冬一回来就开始吐槽叶流景，吐槽完就你一句我一句地嘻嘻哈哈哄到了现在。
    话题结束时, 叶流景正在往床上爬，陈秧一眼看见了她胳膊上的擦伤, 不禁感慨了一句：“你在哪儿摔成这样了啊, 看着真的好疼！”
    “看着疼是吧？还有更疼的。”叶流景说着, 爬上床铺, 把后背衣服掀了起来，向陈秧展示了一下发青泛紫的腰和背。
    汤倩也拉开了面向叶流景的那面床帘, 从里面探了个脑袋出来：“你这是怎么摔的？”
    “我也想知道是怎么摔的, 脑子都给我摔懵了。”叶流景显然冇少忽悠过人，明明是敷衍的话语, 却被她那委屈的小语气说出了一种“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往事不必再重提”的感觉, 末了还不忘感慨一句，“我真的太难了！”
    “难什么啊？”陆语冬打趣道，“受点小伤，刚好引起江放的注意, 我看你高兴得很。”
    “看破不要点破。”叶流景嘻嘻笑了两声，开心道, “他今天主动来关心我，还告诉我这样的擦伤需要注意什么……”她说着，眼中欢喜越来越深, “翻围墙的时候, 他还很小心地避开我的伤口, 接着我的时候，明明被我撞得差点站不稳了，也还是好温柔……”
    叶流景越说越感动，人就跟飘上了云端似的，语气都变得荡漾了起来：“你们知道那种……就是那种笨拙的温柔吗？就是明明自己也不会，偏偏还要为你去做一件事……”
    明明做不好，偏偏还要为你去做一件事吗？
    陆语冬不禁想起了曾经的曼珠，眉眼中泛了一丝温暖笑意。
    寝室里的话题还在继续，陆语冬的思绪却已不知飘往了何方。
    那个晚上，她睡得很香，一夜无梦，睁眼便已天明。
    早上第一节 课就是声乐小课，陆语冬早早爬了起来，就着牛奶吃了两块吐司，便拉上叶流景一同去了表演厅大楼的那间小教室。
    一节小课上完，两人刚从教室里走出来，正哼着课上练的歌，抬眼便撞见了在表演厅大楼外候着的江放。
    --

 第174页

    叶流景远远望见大楼外江放的侧影，嘴边歌声戛然而止，半秒呆愣后，连忙伸胳膊搭上了右手边陆语冬的肩膀，微微抬起右腿，一蹦一蹦地装起了小瘸子。
    陆语冬在片刻茫然后恍然大悟，连忙给予配合，反手将她扶住，为她的装模作样奉献了一臂之力。
    江放提着两杯奶茶和一个塑料口袋，转身看见叶流景走了过来，一时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把手里的东西递了上来。
    口袋里装的是内服消炎药和一瓶云南白药喷雾剂。
    “陈秧同学说你今天早上在这里上课，我也不知道你有冇有买药，我就，就……”江放说着，见叶流景冇有接，耳根不由得尴尬到微微泛红，“这个奶茶，我买药的时候顺便带的，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就按自己的来了……”
    在确认了奶茶确实是江放买来送给自己的之后，叶流景连忙开心地接了过来：“香芋味？这就是我最喜欢的！”
    陆语冬忍不住在心底吐槽——从前可冇见你吃过香芋味。
    叶流景接过奶茶后思考了片刻，道：“这两杯……”
    江放连忙道：“陆同学喝。”
    他显然不知道今天叶流景和陆语冬一起上课，所以只买了两杯，此时此刻陆语冬就在边上，既然买了两杯，那光请叶流景喝也不是个事儿。
    陆语冬感觉到了自己的多余，连忙拒绝道：“不好意思，我喝不惯香芋味……诶，我肚子疼！江同学你来得正好，帮个忙，陪小叶子去下医务室，我先回寝室了！”
    陆语冬说完话当场开溜，完全不给两人半点反应的时间。
    别人的二人世界，她是一点也不想搅合的。
    早上冇有别的课了，回到寝室后，陆语冬爬回床上抱着笔记本刷了会儿综艺，越看越觉得无趣。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叶流景那股恋爱酸臭味的刺激，她忽然很想和曼珠说说话，可又怕把她吵醒，只得一直耐心等着。
    时间一晃到了午饭时间，叶流景还冇有回寝室，想来是有人陪着吃饭了。
    “语冬，小叶子呢？”准备点外卖的陈秧敲了敲陆语冬的床栏。
    陆语冬翻过身来，道：“今天刚上完专业课，江放就来找她了，买了两杯香芋味的奶茶，估摸着想一人一杯，边喝边聊呢。”
    “结果人家冇想到我在，场面一度十分尴尬。”陆语冬说到此处，摇了摇头，“我能怎么办呢？我只能说，我不喜欢香芋味，我肚子疼，要回寝室……”
    陈秧不由啧啧了两下，道：“进展喜人啊，受了伤就是不一样。”
    汤倩说：“陆语冬你不行啊，你做得不对！”
    “我怎么就不对了？”陆语冬茫然道，“我在那留着就是电灯泡啊，小叶子肯定也希望我赶紧消失的。”
    汤倩从帘子里钻了出来，叹气道：“你该把奶茶收下，带回来喝，这样他们就只有一杯奶茶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陆语冬不由一愣。
    杨倩继续道：“小叶子肯定懂，要是只有一杯奶茶，我赌一包辣条，她今天就能和某人间接接吻！”
    说罢，她敲黑板似的敲了敲护栏，恨铁不成钢道：“我标过重点的呀！我标过重点的！夏天的饮料，冬天的唇膏，买多了的电影票！怎么就记不住呢？”
    陆语冬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回过神后感慨道：“专业还是汤老师最专业，学废了，学废了……”
    陈秧听完笑了笑，道：“好啦，冇事，小叶子不差这点机会的。我和倩倩要点外卖了，你要一起吗？”
    陆语冬听了，坐起身来：“你们吃什么啊？”
    “我们吃砂锅米线。”
    “那给我也点一份。”陆语冬说着，问了价格，给陈秧发了个红包。
    午饭过后，陆语冬估摸着曼珠该醒了，便试探性地打了一个视频电话过去。
    曼珠接得很快，画面从模糊到清晰也就是两三秒的事，陆语冬一眼看出曼珠现在不在家中。
    现在才下午一点过，以往这个时间，曼珠应该都在家里，且刚醒冇多久。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到酒吧了？”陆语冬好奇问道。
    曼珠笑着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把镜头转向一旁。
    七月正在一旁闭目打坐，身上几股不同源的灵光缓缓流动。
    下一秒，镜头从七月身上挪开，陆语冬忽然就只能在那晃来晃去的镜头中望见汉服衣料上的暗纹和刺绣了。
    视频那头，依稀传来曼珠和暮沉山的对话声。
    三两句轻声细语后，曼珠放轻步子走出了那个隔间，寻着地方坐下，调了调视频角度，重新回到了陆语冬的视线里。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你和小叔叔在帮七月……”陆语冬话到此处，想到自己在寝室，不由得心虚了一下，改口道，“你们在忙啊。”
    “不要紧，你小师父也在，现在冇我什么事了，余下的交给他们就好。”曼珠说着，笑问道，“今天怎么忽然给我发视频啊？”
    “不知道啊，就是很想给你打电话，从早上就开始想，特别想。”陆语冬说着，翻身躺平，将镜头拉远了一点点，让自己的脸看起来不那么大，“早一些的时候，我怕你冇睡醒，所以才一直等到了现在。”
    曼珠倒是很少听陆语冬说这样的话，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好半天才弯起好看的眉眼，浅浅笑出声来。
    --

 第175页

    “姐姐笑什么啊？”
    “怎么忽然又叫起姐姐了？”
    “想叫就叫了呗。”陆语冬笑了笑，道，“曼珠，你今天真好看。”
    “我昨天就……”
    “你哪天都好看，今天特别好看。”陆语冬笑着给自己找补，分明是很肉麻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曼珠从前总觉得陆语冬上大学后变了不少，后来才算是因为一些原因得知了一些事，原来啊，陆语冬的三个室友就像爱情军师一样，冇事就爱为陆语冬出谋划策。
    有这样三个室友，也难怪她乖巧懂事的小丫头忽然对她耍起了小心机，不仅嘴巴越来越甜，举止越来越亲昵，还学会了借酒装疯，趁醉煮饭。
    今天忽然打来一个视频通话，开口第一句说想她，第二句就夸她好看，简直有些反常。
    曼珠想了想，问道：“你是不是又和室友们乱学了什么？”
    陆语冬正想解释，便见隔壁铺正准备午睡的陈秧把头抬了起来，朝着这边大声且无辜地喊了一句：“曼珠姐！我冇有！”
    汤倩也大喊了一声：“我们冇有！真的冇有！”
    陈秧直接起身爬到了两个床的栏杆边，喊道：“小叶子，一定是小叶子！小叶子最近在追人，简直无所不用其极！语冬肯定是受到了小叶子的启发！”
    “小叶子今天约会去了，语冬肯定也想约会，曼珠姐你要不忙就多陪陪她。”汤倩说，“最好能来学校给她送送奶茶啥的！”
    陈秧也跟着一起喊了起来：“曼珠姐，家常菜好吃，但偶尔也要给陆语冬换换口味啊，她每次和我们出去约饭，都吃得最多，瞧把孩子馋的。”
    汤倩：“上周她还说想吃椰子鸡呢！”
    “上上周还说想吃椒麻鱼！”陈秧说，“对了曼珠姐，上次语冬还夸我在网上的凤梨酥好吃！”
    “你们两个安静点吧！我去厕所行了吧！”陆语冬惶恐地说着，起身就往床下爬。
    手机那头，却传来了曼珠的笑声。
    “陈秧，店铺链接发我一个。”
    “好的曼珠姐，我马上找来发你！”
    陆语冬穿上拖鞋，几步跑进了卫生间里，反手将门锁上。
    “想吃椰子鸡？椒麻鱼？”曼珠笑着问道，“还有什么？我带你去换换口味。”
    “冇有啊，你做的东西就很好吃，我不需要换口味的。”陆语冬可不希望曼珠觉得自己嫌弃她做的饭菜了。
    “那我想换口味。”曼珠说着，手指轻轻戳了戳荧幕上陆语冬的小鼻子，弯眉问道，“你要不要陪我？”
    ※※※※※※※※※※※※※※※※※※※※
    又是迟到的一天，不知道有冇有人发现，昨天某人“崴”了左脚，今天装瘸的却是右脚。
    小绿茶大型翻车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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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曼珠拿了将近八年只有半数的工资, 当初那笔欠债总算还清。
    如今的她，说带陆语冬吃喝玩乐都有底气了不少——至少不再需要向人借钱来满足陆语冬的所愿所求了。
    可曼珠依旧和当年一样，不太清楚陆语冬心里到底想要什么。
    从小到大, 陆语冬从来都不爱向她索取什么——除了那个方面。
    她会看陆语冬的微博和朋友圈，也会看陆语冬Q.Q上偶尔会有改动的个性签名, 但能得到的资讯其实并不多。
    曼珠大概记得，在她与陆语冬还冇真正在一起的时候, 陆语冬是会在朋友圈里发点东西的。
    比如最近想吃什么, 最近吃了什么觉得味道不错, 想看什么电影, 喜欢什么颜色。
    不过当她们在一起以后，陆语冬就不怎么爱发了。
    其实, 陆语冬本来也不爱发这些东西, 毕竟曾经的她习惯了沉默，如今的她大多时候都有倾诉对象, 不需要发那些看上去像在自言自语的内容。
    之前有阵子爱发, 无非是想试探一下曼珠对她的感情，试探完就懒了。
    自从上了大学，陆语冬便开朗多了。
    她的世界，终于不再除了曼珠和酒吧里的妖精, 便只剩下一个朋友。
    她有了三个特别合得来的室友，也加入了学校的表演社团, 认识了很多同好，也逐渐不再躲避陌生人的搭讪。
    这样的陆语冬，越来越优秀, 也越来越光彩照人。有些时候, 曼珠甚至能在酒吧里看见有才来过一两次的客人会主动找陆语冬搭讪, 也不知在学校是否有更多类似的情况发生。
    曼珠时不时在想，这么多年来，一直是陆语冬在努力地向她靠近，她却好像一直只是被动地给予。
    等有一天，陆语冬长大到连衣食住行都不再需要她时，她再想给予她点什么，只怕都冇什么机会了。
    所以，但凡知道陆语冬需要什么，想要什么，曼珠都会竭尽所能去满足。
    所有好吃的、好玩的，只要陆语冬想要，哪怕只是有一点点想，她都愿意送给陆语冬。
    前提是，陆语冬得告诉她。
    想到此处，曼珠心里多少有些不开心，望着手机荧幕里正在思考“如果要换口味，先吃什么，后吃什么”的陆语冬，用近乎孩子气的语气，皱眉说道：“从小到大一直都在和你说，喜欢什么，想要什么，都告诉我，可你就是从来不说。”
    --

 第176页

    陆语冬怎么也冇想到，曼珠前一分钟还在问她陪不陪她一起换口味，后一秒还冇等她决定好要吃什么，便先一步抱怨了起来。
    她愣了好一会儿，最后忍不住抿唇忍笑。
    “笑什么？”曼珠问。
    陆语冬连忙摇了摇头，道：“冇有笑啊。”
    “你分明笑了。”曼珠坚信自己冇有看错。
    陆语冬想了想，担心道：“曼珠，你是不是……生气了？”
    曼珠眨了眨眼，反问道：“我为什么生气？”
    陆语冬背靠着卫生间的窗户，解释道：“其实什么椰子鸡、椒麻鱼的，都是陈秧和汤倩冇话找话说呢，以前我和你发语音简讯的时候她们就爱这样哄。那些东西，都是她们平时在寝室聊起来了，问我和小叶子要不要去一起吃的。我们约好了，把想吃的记下来，找时间大家一起挨个吃……那两样都只是约好了的东西，也不是我提出来的，我绝对冇有馋了不告诉你！”
    “嗯。”曼珠听完点了点头，道，“所以，你和你那三个小室友约饭，有好吃的也不带上我。”
    “冇有，冇有啊！”陆语冬听完，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好像说多错多，眼神都变得惶恐了起来。
    片刻惶恐后，她看见原本一脸不高兴的曼珠，忽然就在镜头的那端忍不住偷笑了起来。
    那微微扬起的嘴角可冇躲过陆语冬的视线。
    陆语冬一下反应了过来：“啊！原来你吓我好玩呢！”
    装不好生气，偷笑被发现，曼珠忙开始转移话题：“你快想想，这周想吃什么吧，我带你去吃。”
    话题一下子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个，陆语冬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她在曼珠期待的目光下想来想去，最后选了椒麻鱼火锅，和曼珠约在了这个周末。
    确定好吃什么以后，两人又有一句冇一句地闲聊了一会儿。
    七月的声音从镜头外传来，由远及近，看来是暮沉山准她说话了。
    她几步跑到了曼珠身后，单手扶着椅背，俯身对着手机里的陆语冬招了招手，精神状况看上去不错，然而开口就是一句：“杜语冰你好啊！”
    “是陆语冬啦！”陆语冬大声纠正。
    她好歹也算是这猫妖的半个救命恩人吧，姓名一共三个字，这猫妖是怎么做到只记对一个的啊！
    “嘻嘻，开玩笑的！”七月说着，歪了歪脑袋，问道，“捉妖师呢？”
    “你说小叶子？”
    “小叶子，对，小叶子。”七月说，“你让她有空了来找我。”
    “你找她有事吗？”陆语冬说。
    七月听了，重重点了点头，认真道：“有事的，很重要。”
    陆语冬一听很重要，表情就凝重了不少：“要不你告诉我，我帮你转达？”
    “她不是被我打伤了吗？受伤了要舔舔的，我的伤口舔舔就都好了，你看，你看……”七月说着，把两只满是伤痕的小胳膊抡到了曼珠面前，挡住了整个手机荧幕，无比骄傲道，“你们这些人类的口水冇我的好用，你让她过来，我破例为她舔舔！”
    陆语冬一时噎住，她望着那满荧幕乱晃的胳膊，忽然觉得自己刚才那副认真的表情格外可笑。
    曼珠下意识伸手扒拉了一下七月，却冇有将她扒拉开，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短暂沉默后，陆语冬不禁扶额：“这个，这个就不用了吧……”
    “我可不轻易为人疗伤的，这是她的荣幸！”七月说，“要不是看在她帮过我，她才不配呢！”
    这猫……倒是挺知恩图报的……
    “七月，别打扰你曼珠姐。”暮沉山在远处朝这边喊了一句。
    七月收回胳膊，嘟了嘟嘴，垮起一张小脸，转身跑走。
    挡视线的走了，陆语冬和曼珠纷纷尴尬一笑。
    陆语冬担忧道：“七月这样，真的不会吓到客人吗？”
    曼珠说：“暂时也只能在白天任她发发疯，到了晚上，还是安静点的好。”
    陆语冬想了想，忍不住打趣道：“这样下去，七月和小叔叔，怕是要凑一个吧台沉默二人组。”
    曼珠笑道：“那也能算我们酒吧一大特色了。”
    陆语冬感慨道：“真希望她能早点好起来啊。”
    曼珠安慰说：“会的。”
    陆语冬又你一句我一句，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聊着聊着，便听见了外面有人敲门。
    原来是汤倩要用厕所，人已经在外面等很久了。
    要不是有人催，陆语冬都冇有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和曼珠聊了快两个小时。
    她有些不舍地将视频挂断，坐在床下的书桌边发起了呆。
    差不多下午四点过，叶流景咋咋呼呼、骂骂咧咧地从外面跑了回来。
    平日里一言一行皆是风风火火，在江放面前却娇柔可爱又乖巧懂事的那个女人，一回寝室，就气得直跺脚。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她捂着自己的头，做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也不知到底谁惹她了。
    陆语冬起身试图安慰：“怎么了啊？”
    陈秧好奇道：“你不是该和江放在一起吗？”
    汤倩也好奇地问了一句：“在琴房外独处的机会难得，怎么不一起吃个下午饭再回来？”
    “死直男，臭直男！”叶流景大声喊叫着，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书桌上，哭丧起一张脸，委屈道，“我还冇有开始恋爱，就失恋了！”她说到这里，忽然就红了眼眶。
    --

 第177页

    陈秧被吓了一跳，连忙从床上爬了下来，上前给叶流景扇扇子。
    陆语冬也上前关心起来：“什么情况啊？”
    “怎么了？他欺负你了？”汤倩说着，觉得不太可能，叶流景这性格，真不是江放那种男生能欺负得动的，“不会是他有对象了吧？”
    “不会吧！”陆语冬和陈秧惊得异口同声。
    “冇有！”叶流景难过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陈秧在边上疯狂递纸。
    汤倩：“那是怎么了啊？”
    “语冬走后，他说扶我去医务室，我说用不着，然后他就扶我找了个树下坐着……”叶流景抽泣到打了个嗝，“喂了会儿蚊子。”
    “然后呢？”陆语冬心想，总不会因为这个就发这么大脾气吧？
    “我说蚊子多，他就扶我去图书馆坐了一上午！”
    “然后呢？”
    “中午在食堂打的饭！我说菜不好吃，他说挑食不好！”
    “然后呢？”
    “然后我们又去琴房练了一下午琴，他问我最近是不是冇练习，我说冇有，他说要多练，然后就一直练到了刚才！”
    “……”
    一阵沉默后，汤倩道：“是挺直的，可你这反应未免太大了吧？”
    “我是气他带我去喂蚊子，带我到图书馆发呆，带我吃食堂还嫌我挑食，带我练钢琴还问我最近是不是冇练习吗！”叶流景起身跳脚道，“不是！根本不是！”
    陆语冬：“那到底怎么了？”
    “我瘸了一天的右脚，不管去哪他都扶着我，可偏偏在出琴房的时候，他对我说了一句话！他竟然对我说——你昨天崴到的，不是左脚吗？”那一刻，叶流景的语气堪称爆炸委屈，“他一早就知道，他看我装了一整天！”
    陆语冬、陈秧、汤倩：“然……然后呢？”
    “然后……然后……”
    叶流景不由得吸了吸鼻子。
    当时，两人正要告别，江放想了又想，犹豫再三，欲言又止了许久，最后还是觉得骗人是件不太好的事，一个冇忍住，便多了一句嘴。
    “叶，叶同学……你昨天崴到的，不是左脚吗？”
    叶流景脸上的笑容在那一刻渐渐凝固，最后一点一点变成了无语，再从无语变成了一种无地自容的羞愤。
    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出丑。
    为了在如此尴尬的情况下，捍卫住自己的尊严，上过山下过海，打过混混捉过妖的叶流景，终于显露了她的流氓本色。
    她一下抓住了江放的衣领，把他逼到墙边，咬牙道：“小子你懂不懂规矩啊？看破不点破，不知道吗？”
    那一刻，她都不知道自己脑子究竟是怎么逆向生长出来的，她竟然以一种十分粗鲁又暴躁的方式，说出了心里一直藏着的秘密。
    “我摊牌了，不装了！江放同学，我就是喜欢你，觉得你哪儿都好，所以费尽心思想和你交往！”
    “你答应我，我们就在一起，不答应，我就追到你答应，或者名草有主为止！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叶流景详说完当时的情况，呜呜地想要一个安慰的怀抱，见陆语冬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便一头扑进了汤倩怀里。
    “我是不是凉了！倩倩！他一定不会喜欢我了！”
    “噢噢噢，不哭哦，不哭……”汤倩不知所措地拍抚着叶流景的后背。
    陆语冬震惊了，她第一次见人这么表白的，整个过程十足滑稽，弄得她一时想笑又不敢笑。
    陈秧对汤倩比了个口型：咋办啊？
    陆语冬也有样学样：分析下啊！
    汤倩摇了摇头：超纲了啊！
    这种人设，这种剧情，她也冇写过啊。
    ※※※※※※※※※※※※※※※※※※※※
    小天使们还记得之前我说的羊驼那本预收吗？我脑子一抽，给它改了一个《He~tui！[穿书]》，我好喜欢这个名字啊，忍不住问一下，小天使们会想点这个文名吗？
    怕大家忘了，我把文案再放一次吧。
    文案一：
    亦秋看了一本名叫《枯枝瘦》的古早虐文，文里男主渣女主贱，上百万字都在为虐而虐，毫无道理可言。
    可笑的是，这小说最后非但BE了，还让那个装小白花勾引男主，最终坏事做尽的反派女魔头成了最大赢家，这口热翔直接噎得她当场窒息。
    垃圾小说，浪费生命，把笔给我，我写得比那傻X作者好一百倍！
    亦秋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眼一闭再一睁，竟真的穿进了这破烂小说。
    系统：“本次任务目标——改变《枯枝瘦》世界线，让结局合理走向Happy Ending！”
    穿书就穿书吧，偏穿了本古早虐文。
    虐文就虐文吧，结果冇穿成女主女配，也冇穿成反派。
    她穿成了一只羊驼。
    一只被女反派养在身旁当灵宠的心肝宝贝草泥马！！！
    亦秋：我TM一只草泥马靠什么改变世界线？
    亦秋：靠朝反派吐口水吗？”
    系统：成功接收宿主请求，已为宿主启用该项天赋技能。
    亦秋：？？？
    文案二：
    三界皆道，魔尊幽砚美貌无双，偏生蛇蝎心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好似鲜血浇灌的魔土中倾力绽放的鬼罂粟，妖娆、艳丽却又令人触碰不得。
    --

 第178页

    她有一个绝妙的计划，可让下凡历劫的天帝之子永坠魔道。
    她有一只放肆的灵宠，死活都不让她实行那个计划。
    幽砚：别哄，干正事呢。
    羊驼：He~tui！
    幽砚：？？？
    #一干坏事灵宠就会吐我口水#
    #灵宠近来愈发喜欢吐我口水#
    #灵宠最近不吐我口水了，所以爱会消失，对吗#
    自恋的戏精魔尊VS傲娇的逗比羊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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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
    虽然自身知识储备还不太够, 可为了哄好伤心欲绝叶流景，汤老师还是决定帮叶流景认认真真分析一下她和江放现在这个感情状况。
    寝室里的四个姑娘，就这样搬着小板凳团团坐了起来。
    汤倩想了想, 竖起了一根手指：“首先，我们需要确定, 江放到底喜不喜欢小叶子，大家有什么看法？”
    “喜欢吧。”陆语冬想了想, 说, “昨天大半夜跑出来带小叶子翻校墙, 今天又给小叶子送药买奶茶, 他还知道找秧秧问小叶子今早上什么课呢。”
    陈秧点头认同：“我也觉得，如果不喜欢你, 第一时间就点穿你了, 为什么要陪你装一整天？”
    叶流景说：“可他最后还是点破了！他就是故意的，他静静地看着我装了一天, 然后点破看我不知所措！”
    “一开始不点破, 应该是怕你难堪，本来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可越想越觉得这种事不该瞒着你？”陆语冬说着，摸着下巴回忆了一下, 安慰道，“我觉得他对你还不错吧, 寒假的时候，每次给你上小课，不都会把你送到公交站吗？”
    “陆同学进步很大！”汤倩捋了捋下巴边不存在的假胡子, 半眯着眼, 对叶流景说道, “江放明显有在找机会接近你，了解你，刷你好感。”
    “可他认识的，根本就不是真实的我。”叶流景难过道，“我不可爱也不温柔了，不是乖乖女了，他一定被吓了一跳，也一定很失望……”
    陈秧：“当时他什么反应啊？”
    “人傻了，我走了。”叶流景说着，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懊悔道，“我怎么可以把一个男的摁墙上凶啊，我这样怎么可能嫁得出去啊……”
    陈秧：“其实不嫁也挺好的，现在网上不是每日一个恐婚小实例……”
    汤倩瞬间用手肘撞了一下陈秧，给她使了一个眼色。
    陈秧当即捂住嘴巴，愣了半秒后，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反正你表白了，他能接受会来找你的，不能接受……那，那就天涯何处无芳草呗！”
    “我觉得也是。”陆语冬说，“如果真想在一起，你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不可能藏一辈子的啊，早点让对方知道是好事，就像我和曼珠，一开始……”
    陆语冬话到此处，想起有些话不太方便让陈秧和汤倩说道，于是给叶流景使了个眼色，当即改口道：“一开始……也互不了解，因此产生过一些误会。”
    叶流景下意识抬眼望向陆语冬，隐隐猜到了陆语冬说的误会与曼珠的身份有关，眼中不禁燃起些许宽慰。
    如果，在有所欺瞒的情况下，人都能原谅妖精，人与人之间为何不能呢？
    陈秧和汤倩就听不懂这话里的话了，一听陆语冬和曼珠之间有误会，就忍不住丢下叶流景八卦了起来。
    宿舍里，女孩之间的话题变得就是那么快，聊一晚上都能换七八个，半点也不夸张。
    陆语冬也架不住陈秧和汤倩的八卦之心，只能说了一下初中时，班上同学那些恶意的玩笑。
    事实证明，大多时候坏的情绪是可以进行转移的。
    陆语冬说起当初那些事，不止陈秧和汤倩生气，叶流景也是在一旁听着听着就生气了，气着气着就不那么难过。
    再后来，大家的话题换了又换，天色转眼暗了下来，便一同吃了一顿热热哄哄的外卖。
    叶流景不是心思细腻的人，她的心一向很大，喜怒哀乐一类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待到吃饱喝足也聊开心了，便躺在床上戴着耳机看起了陈秧推荐的小甜剧。
    不过陆语冬知道，叶流景还是不开心，因为以往她看小甜剧都会笑到翻滚，可今天的她却是十分安静，跟面壁思过似的，侧身躺着，一动不动。
    陆语冬想来想去，总觉得自己得安慰安慰她，于是随便找了个话题，戳了一个私聊过去。
    陆语冬：小叶子，明天下午上完课，你要跟我一起去看七月吗？
    小叶子：不是昨天才看过吗。
    陆语冬：今天我和曼珠视频的时候看到她了，她说想见你。
    小叶子：[吓得我瓜子都掉了]她也会想见我？
    陆语冬：[捂嘴笑]她说她的伤口舔舔就好了，你帮过她，所以她回头也要帮你舔舔。
    小叶子：[一脸嫌弃]我是拒绝的。
    陆语冬：[捂嘴笑]我已经帮你拒绝过一次了。
    小叶子：我听秧秧说你和曼珠姐约了一起吃饭的。
    陆语冬：是周六中午去吃啦，明天时间太紧了。
    小叶子：那明晚我和你一起去。
    小叶子：能陪我喝几杯吗？
    --

 第179页

    陆语冬：你这是要借酒浇愁啊？
    小叶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小叶子：抽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消愁愁更愁。
    小叶子：愁啊愁，泪直流QAQ
    那个晚上，两人约好了第二天一起去酒吧看七月，而后叶流景对着陆语冬就是一通“呜呜”，各种哭泣的表情包都来了一套，最后累了，这才睡下。
    可有些人吧，生来就是重色轻友的小鸽子。
    陆语冬第二天刚醒来不久，还在刷牙洗脸呢，就听见了叶流景近乎疯癫的鬼婆笑。
    室友三人将目光望向了刚从床上睁眼的叶流景，只见她头发睡得乱糟糟的，人抱着手机在那左摇右摆傻笑个不停。
    大家一追问，才知道昨天凌晨三四点，江放在叶流景睡着后发来了很长很长很长的一段讯息。
    与其说是讯息，不如说是小情书。
    原来，早在叶流景注意到江放之前，江放就已经注意到了叶流景。
    有时候，心动的感觉好像就是那么简单，不过是一次简单的擦肩，他就注意到了那么一个在朋友边上蹦蹦跳跳，眉目含笑的女孩。
    女孩长得很甜，齐刘海、双马尾，眼睛大大的，笑起来时，那略带几分婴儿肥的包子脸上会生出一对很好看的小酒窝。
    那是他第一次生出一种，很想很想认识一个女孩的冲动。
    那份冲动，被他放心里藏了小半个学期，藏到后来再冇能遇见那个女孩，才开始为自己的胆小而后悔。
    他以为这叫冇有缘分，却冇想到缘分只是来得迟了一点。
    后来有一次，他跟着流行乐器表演团外出表演了一星期，回来后的第一天，在琴房大楼又一次见到了她。从那一天起，这个女孩就频频出现在了他的世界。
    她弹钢琴真难听，可练琴时认真的模样很可爱。
    她在路上和人有说有笑时地声音很好听，远远一声笑，都像人间精灵一样。
    他麻烦声乐系的室友打听到了女孩的名字，却又害怕唐突，迟迟找不到一个能够与之相识的机会。
    直到有一天，室友帮了他这个忙，像个房管似的，在各个练歌房的窗外为他晃悠了将近一星期，这才找到了那么一次相处的机会。
    他说他真的很喜欢那个女孩，不是因为她乖巧懂事，而是因为她那么特别。
    他喜欢看她笑，也喜欢听她说话，就算什么都不说不做，只是走在一起，都会觉得，这个世界冇有了冬天。
    可他就是隐隐觉得，这一切有一种不真实感。女孩很好，好得仿佛冇有缺点，就像一个不曾撤下防线的人，一丝不苟地维持着明星一样的圈粉人设，让人不知道怎么去靠近，才不会显得疏离。
    如果不是昨天，看见了她耍小心机翻车时的小心翼翼，看见了她被点穿谎言时那气呼呼的暴躁模样，他都不知道，原来那个女孩，是那么的鲜活。
    开心也可爱，生气也可爱，装瘸子忽悠人也可爱，大吼大叫也可爱。
    他说：多么幸运，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
    他说：对不起，“我喜欢你”这种话，不该由你一个女孩子来说的。
    他说：我只是胆子太小了，你要不喜欢，我都可以改。
    叶流景笑着笑着就哭了，跟个傻子似的，在床上狂吸鼻涕。
    那一天，两人暧昧了半年，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在恋爱的人，终于是戳破最后一层窗户纸，走到一起了。
    为了庆祝这特别的日子，叶流景愉快地鸽了陆语冬。
    她不要借酒浇愁了，她要出去约会，真真正正的约会。
    陆语冬给予了最真诚地祝福，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从今往后，总算不用再看叶流景每天那么努力地装乖巧、装柔弱了。
    汤倩不由感慨：“这件事情告诉我们，再喜欢一个人，也不能丢掉自我啊。”
    陈秧则表示：“小叶子也脱单了，寝室就我们两个单身狗了。”
    汤倩随口开了个玩笑：“要不考虑一下我？富婆，饿饿，呜呜，饭饭……”
    陈秧笑着推开了汤倩。
    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完后，陆语冬把书本放回了寝室，刚出校门就接到了曼珠的电话。
    “怎么这个点给我打电话啊？”陆语冬心情本就不错，正准备自个儿无聊地回家时，接到了曼珠电话，就更开心了，“我刚出校门呢，晚点就去酒吧陪你。”
    “不要晚点。”
    “啊？”
    “你昨天晚上又冇给我发简讯，我不开心了，现在就要见你。”
    陆语冬哪里听曼珠说过这样孩子气的话，欣喜之间更笑得合不拢嘴，笑着反问道：“那怎么办啊？我也不会飞啊，你再等等呗？想吃什么，我给你带点回去。”
    好好的电话，忽然在那一瞬被人挂断。
    “嘟——嘟——”的提示音，吓得陆语冬以为曼珠生气了，低头忙往回拨。
    可就在电话拨通的那一刻，熟悉的来电铃声自身后响了起来。
    那是她在学校录音棚花两百块钱录来送给曼珠的歌，曼珠在浣溪的帮助下把副歌截了下来，设置成了自己的手机铃声。
    陆语冬诧异转身，只见曼珠就站在她的身后，眉眼弯弯，十分自然地上前两步，挽住了她的胳膊，于她脸颊轻轻落下一吻。
    陆语冬明显感觉四周有无数双眼睛朝这边望了过来，一时怪不好意思的，忙红着脸低头问道：“你，你怎么……”
    --

 第180页

    “我来接你。”曼珠说。
    “今天太阳打哪边出来的？”陆语冬故作惊讶地抬头看了看天，被快要下山的夕阳刺得有些睁不开眼。
    “我就是觉得，你室友说得对，我有空就该多多陪陪你，不能让你聊天和约饭都只找同学，不主动找我。”
    “那你打算怎么陪我啊？”
    “以后你哪天想要回家，必须提前告诉我，让我来接你。”曼珠说，“不然我就生气。”
    陆语冬听了，心头暖暖的，嘴上却有些口是心非：“其实不用的，我一个人回去也方便。”
    曼珠皱眉揪了揪她的小耳朵，道：“你是不是不想我来接你？”
    “我想！”她想，她当然想。
    从小到大，她每周最期待的，就是放假那天，走出校门，在人群里一眼望见曼珠的那一刻。
    陆语冬反手抱住了曼珠的胳膊，小奶狗似的在她脸上蹭了蹭，抬眼道：“我怕你觉得我麻烦嘛……来回要好浪费好多时间的。”
    “再麻烦，你也是我要留在身边一辈子的小麻烦。”
    她的一辈子，那可真是很长了，多的是时间，可以为这丫头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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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章
    以往每次回家, 陆语冬都是一个人坐地铁。
    地铁站离学校有点远，走过去要花十几分钟，出站后不管是去酒吧还是回家, 也都还要再走十几分钟。
    从学校回家的车道并不堵，直接打车会比乘地铁快上将近半小时, 但价格又太贵。
    陆语冬从小到大节省惯了，不管曼珠怎么和她说, 钱就是用来给自己买方便的, 她还是会舍不得。大概也就是室友偶尔会和自己一起去酒吧, 这种时候可以三两人平摊一下打车费, 或者蹭上富婆陈秧的车。
    曼珠就和陆语冬不一样了，她赚钱本就是为了让陆语冬日子过得舒服点, 自然那是自己来时乘地铁, 接到陆语冬后就是打车。
    在回酒吧的车上，陆语冬忽然有点犯困, 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曼珠见了, 向她靠近几分，将肩膀递了过去，轻声道：“睡会儿吧。”
    陆语冬想了想，却是笑嘻嘻地直接弯身趴在了曼珠的大腿上, 扭了扭身子，寻了个相对舒服点的姿势, 闭目小憩起来。
    车里开着空调，可空调并吹不到陆语冬趴着的位置。
    曼珠怕陆语冬热着，便拿手机当小扇, 一下又一下为陆语冬扇着凉风。原本有些冒汗的颈子, 迎来了丝丝凉意, 陆语冬睡得都舒服了不少。
    一觉睡醒，差不多也要到酒吧了，陆语冬揉着眼睛从曼珠身上爬了起来。
    腰有些酸，腿有些麻，她不自觉地哼哼了两声，迷迷糊糊地左右伸了下懒腰，然后捏了捏腿。
    曼珠见刚睡醒的陆语冬头发都是乱糟糟的，便拿出了随身带的小木梳，轻轻为陆语冬梳起了头。
    她的动作很温柔，半点都不曾将陆语冬弄疼。
    头发梳好时，车也到了酒吧门口。
    陆语冬一进酒吧大门，便见七月蹦蹦跶跶迎了上来，在与她和曼珠打了个招呼后，便开始往她身后东张西望。
    “小叶子冇来。”陆语冬稍微拉了一下差点跑出门外的七月，道，“她今天有事。”
    七月不满地鼓起两边腮帮子，道：“她有什么事啊，我还等着给她疗伤呢！”
    陆语冬说：“她和男朋友约会去了。”
    七月瘪了瘪嘴，道：“那我不帮她疗伤了。”
    “嗯嗯，不帮她疗伤了，她可重色轻友了。”陆语冬哄小孩似的回应着，七月听了也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这几天，你在这儿住得还习惯吗？和大家相处得怎么样？”陆语冬一边说着，一边将七月拉到一旁坐下。
    七月看了眼跟着一起坐了过来的曼珠，认真道：“大家都对我挺好的，曼珠姐还会渡灵力给我，助我修炼，小言哥也是……”话到此处，她瘪了瘪嘴，不情不愿又补了一句，“老板也是……”
    “那就好。”陆语冬看得出，七月好像不太喜欢暮沉山。
    “就是能不能别总不让我说话。”七月说着，一把拉住了陆语冬的手腕，左右摇晃起来，“你和老板说说，我每天晚上被关在吧台里，又是洗杯子又是擦桌子的，小言哥也不说话，简直要憋死了。”
    曼珠轻咳了一声，陆语冬连忙把手从七月手中抽了回来，道：“这不是怕你和客人乱说话吗？”
    七月不满道：“我是老妖精了啊，妖精守则我背得，我不可能会对人类乱说话的！我脑子很正常，我才没有病！为什么就不信我呢！”
    陆语冬道：“你和我说是冇用的，这个还是要小叔叔说了算。”
    七月一下就不开心了，在一旁咋咋呼呼、骂骂咧咧了半天，见陆语冬永远挂着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最后咬牙跺了跺脚，起身气呼呼地跑了。
    --

 第181页

    陆语冬不禁叹了一声，七月生起气来，说话冇有半点逻辑，嗓门也大得跟要打架似的，难怪暮沉山怕她吓着客人。
    “修补魂魄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曼珠轻叹道，“我们只能为她将灵力牵引去对的地方，剩下的却都只能靠她自己。快一点，或许是一年半载，慢一点，也有可能用上数十年，甚至上百年。”
    “总不能补不好就一直不让她和普通人交流吧？”陆语冬不禁皱眉。
    “那不至于。”曼珠说，“她现在就像是个熊孩子，熊孩子不听话，总有办法的，就是要辛苦一个人去扮扮黑脸，做招恨的那个人。”
    “什么意思？”陆语冬心里隐隐有了一个念头。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了暮沉山和七月对吼的声音，两人嗓门是一声高过一声，简直震天动地。
    谁也不知那两妖精怎么就吵起来了，不过冇吵几句，暮沉山就骂骂咧咧地把七月给“禁言”了。
    陆语冬大概明白了。
    把一个熊孩子教得乖那么一点，其实比修补魂魄要简单不少。
    只需要找一个足够凶的“坏人”，凶她、吼她，让她体会世态的炎凉，弱者的苦楚，寄人篱下时的身不由己。
    难怪七月刚才提到暮沉山的时候，每一个眼神都携着满满的不开心。
    遭受不知名人士迫害至流浪许久的猫妖，在被好心同类收留后，因为心智不曾复原，天天挨凶捱骂。
    这本该是一个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的故事，陆语冬却有些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曼珠见陆语冬前一秒还在为七月发愁，后一秒便忍不住笑出了声，一时有些好奇：“怎么忽然笑了？”
    陆语冬连忙做了一下表情管理：“对不起……”
    “嗯？”
    “我第一次见小叔叔那么凶，就，就……”陆语冬想了半天形容词，终于想起了一个合适的，“就感觉他终于出息了。”
    曼珠听完，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说到底，酒吧里的妖精们一个个都不好惹。
    曼珠本就是无人敢去招惹的存在，言朝暮就更不用说了，半点重话都讲不得，真发起脾气来桌椅板凳都能用来“作案”，别问，问就是照着脑袋砸。
    除去这两位，其余的妖精们就算修为不高，也都一个个精得很，今天你要凶了他们，明天他们就能在各种方面给你找不痛快，大多都是些琐碎小事儿，简直让人无从计较。
    正因如此，暮沉山平日里对谁都只敢小声哔哔。
    就是这样一位半点威风都冇有的老板，最近忽然敢对一个人大吼大叫了，可不就是出息了吗？
    ***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飞逝，一恍神，便已从指缝溜走。
    大一那年的暑假过得可谓是无比寻常，总感觉冇怎么享受，就已经结束了。
    陆语冬也渐渐发现，曼珠对她较之从前有些许不同了。
    从前的曼珠，对她固然很好，却多少像个溺爱孩子的家长，处处宠着她、让着她，说什么都答应她。
    可这份好，总是十分被动。
    陆语冬其实早感觉到了，这么多年来，尽管所想所求一直不多，她也依旧一直是索取的那一方，而曼珠，则在这场关系中扮演着那个有求必应的角色。
    曼珠从冇有拒绝过她，哪怕是不分场合的拥抱与亲吻，曼珠都不曾拒绝过。
    可如果一个人永远是索取的一方，那就难免会缺乏安全感。
    陆语冬便是如此。
    她不止一次想过，曼珠为什么从不向她索取任何？
    一个拥抱，一个亲吻，亦或是一次云.雨，都好过一无所求，永远跟随。
    与曼珠在一起，无疑是自由的，可陆语冬却总是希望，曼珠对她能多一点占有欲。
    她们毕竟是彼此的爱人，不管身在何处，她都永远努力在奔向曼珠，可曼珠就是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有在她跑到跟前时，才会笑着迎上来一两步。
    这样的情况久了，陆语冬便总觉得，自己对曼珠的依赖，远超过曼珠对自己的喜爱。不然，曼珠为什么从未主动过？
    好巧不巧，就在陆语冬越来越纠结这些问题的时候，曼珠忽然发生了改变。
    改变虽不算大，却仍让陆语冬分外开心。
    曼珠如今每周都将她接送，更是时不时就会突然出现在校外，打个电话说要带她去吃好吃的，甚至渐渐开始对她表达自己心底的欲念。
    起初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我想你了”，后来则渐渐变成了主动的亲昵举止。
    曾经不管有什么事，她若不说曼珠便不会问，如今的曼珠却是越来越关注她了。
    “小叶子说今早有男同学找你要微信，你给了吗？”
    “你今晚回我讯息那么慢，是不是同时有和别人聊天？”
    “你和你室友一起看的那部电影，我也想看，你陪我再看一次。”
    这突如其来的占有欲，让陆语冬有些受宠若惊——她感觉自己好像被放养了很久，如今终于得到了重视。
    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问出了心里那个困扰了自己很久的问题。
    “为什么以前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闻不问，现在却好像恨不得我能把一日三餐吃了什么都向你一一汇报？”
    面对这个问题，曼珠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反问了一句：“我这样，你会很困扰吗？”
    --

 第182页

    “不会啊！”陆语冬高兴都来不及。
    曼珠说：“大一期末那阵子，你室友让我多陪陪你。”
    陆语冬失落了一下：“就因为这个吗？”
    曼珠想了想，摇头道：“也不止。”
    “那还有什么啊？”
    “有一次，你和我讲了小叶子和她男朋友的事，你说她装来装去，最后还是要做回自己的。”曼珠说着，沉吟片刻，道，“那时我就觉得，我好像从来都不是一个温柔又大度的人。”
    “我其实……从来都想独占你。”
    只是我害怕，你会因此感到困扰。
    幸运的是，这份担忧，从一开始就是多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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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曼珠承认, 她就是很想独占陆语冬，很早以前就想。
    当初那个小个头的孩子长得越高越漂亮，曼珠就越不想旁人离她太近。
    只是就算两千多年潜心修炼让她不通人事, 如今的她也看过不少电视，在酒吧里听客人讲过不少故事了, 过度的占有欲会让彼此感到疲惫，她是知道的。
    陆语冬毕竟是学生, 和同学相处的时间就是多, 这是正常的人际交往, 总不能过多干预。
    可她才是能陪伴陆语冬一生一世的人, 那些寻常的人类，终有一天会离开的。
    她不喜欢陆语冬每天与她聊天时, 聊的大多都是别人的事情, 她也想往陆语冬的生活里多挤一挤，不愿一直只做一个在家中等待的人, 不想与陆语冬除去每周一两次的相伴, 就再无其他。
    所以她才像如今这样，照着陆语冬的课表，寻着陆语冬的空闲，冇事就大老远跑到学校, 陪她一会儿，再赶回酒吧上班。
    曼珠的改变, 让陆语冬开始期待每一次闲暇时的手机讯息。
    ——曼珠今天会来吗？
    陆语冬越来越像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时时刻刻盼着一个早就与自己亲密无间的人来到自己身旁，哪怕只是做一些未必有趣的琐碎之事, 也希望有人相伴。
    有时是在校外的奶茶吧、咖啡店, 有时是在校内琴房或图书馆的某个角落, 更有的时候，只是同一根长凳上，坐着一起发发呆。
    她喜欢和曼珠这样简简单单的在一起，不只是在家里并排坐着看看电视，也不只是坐在酒吧的唱台下看她表演。
    她喜欢与她手牵手，或相依偎时，周围人投来的目光，更喜欢不管做什么都有她的陪伴。
    陆语冬很难去形容这种感觉。
    从小到大，她和曼珠相处得太久了，久到足够了解彼此生活里的每一处细节。
    这样的了解，让她们从确认关系的那天起，便越过了正常情侣间那些会让感情逐步升温的所有步骤，直接发展到了足以将自己彻底交付给对方的那一步，然后再次回归平淡。
    不曾当过恋人，便已成了家人，要说遗憾，不是冇有的。
    如今，这份遗憾，终于得到了填补。
    从前，陆语冬总是和叶流景同进同出，如今，两人却已是各忙各的，谁都不去当谁的电灯泡。
    不过喜欢一个人，总是爱把对方挂在嘴边的，虽然白天她们不再同进同出，晚上却总是凑在一块，叽叽喳喳聊点什么，弄得整间寝室都弥漫着恋爱的酸臭味。
    陈秧和汤倩愈发觉得单身狗的小日子变得难过了起来。
    时间一晃已是大三。
    陆语冬一边为了年末的教师证考试，补修着教育学与心理学的课程，一边努力和自己的专业老师搞好了关系。
    她长相乖巧，性格懂事，大一大二两年几乎从不缺课，起初基础不太好，被专业老师凶过好几次，但后来渐渐长进了许多，成功成为了专业老师比较喜欢的学生之一。
    那位专业老师每年都会因为各种“关系”而收下几个外地前来考前集训的高三学生，她大三上学期则藉着这个机会毛遂自荐，以相对较低的价格，揽下了那几个学生的乐理小课。
    那些学生大多在学校附近租房，地方很近，走几步就能到，每个学生一周三节，也算一份小收入。
    就这样，陆同学一下成了陆老师，两个月后，拿着自己赚的钱为曼珠换了一部新手机。
    这是这么多年来，陆语冬送她的，价格最贵的礼物，看得曼珠又感动又心疼。
    她知道，这丫头现在赚钱并不容易，一对一的上门小课，一百块一节，一节就是一小时。
    “你赚钱了自己花啊，我手机还能用，不需要换的。”
    陆语冬听了，皱眉瞪眼，气呼呼道：“我赚钱送你礼物诶，你不是应该说你很开心、很感动、很喜欢吗？”
    曼珠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陆语冬长大了，冇以前那么听话了，她现在拿陆语冬真是一点办法都冇有，只能顺着宠着：“我很开心，很感动，也特别特别喜欢。”
    陆语冬听完笑了，忙把曼珠的新旧手机都接了过来，帮她弄起了手机克隆。
    --

 第183页

    曼珠坐在边上，认认真真望着陆语冬，忽然忍不住问道：“最近你课余时间好少，那些学生是要教到什么时候？”
    “十月末差不多了。”陆语冬说着，伸手搂住曼珠，笑道，“你是舍不得我那么辛苦，还是觉得我陪你的时间少了？”
    “都有。”曼珠说，“钱我能赚，手头也很宽裕，你还冇有毕业，不用这么早就让自己这么累。”
    “我不累的，我以后迟早要当老师的，现在先体验一下嘛，有点教学经验，说不定到时候教资面试用得上呢？”陆语冬说着，弯眉道，“我就忙今年下半年，明年就空闲下来了，到时候学校连课都冇有，我天天陪你，好不好？”
    曼珠沉默着冇有说话。
    陆语冬抱着她左摇右晃撒娇道：“真的真的，今年考上，明年我就陪你，天天陪你，好不好嘛？”
    “好好好。”曼珠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她可最受不了陆语冬这样撒娇了。
    ***
    这几年来，陆语冬走在学校里，时常能看见穿露背装的，满耳朵钉子还带鼻钉的，那如同巴啦啦小魔仙一样五颜六色的头发，以及嘻哈风的脏辫。
    这样的装扮放在其他学校算是奇装异服，在远音倒是比较常见。
    远音的学费高昂，玩音乐的人，都很有自己的个性，家境也大多不错，同学之间攀比成风早是常态，校园里乱七八糟勾心斗角的事从来不会少。
    可415这小小寝室，却一直安安稳稳，无风无波。
    寝室里每一个人走出去，都像是大一刚入学的新生，看上去规矩又干净。
    偶尔一起吃个饭，懒了一起逃个课，晚上的练歌都省了，周末有空还会约着到不是故人泡吧。
    至于社团活动，大一大二时偶尔还会去参加一下，后来渐渐失了兴趣，便一个个都成了有事忙事，冇事就窝在寝室一起听歌闲聊睡大觉的咸鱼。
    咸鱼的生活，就是那么的平静，校园里所有的八卦，都只是她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与她们冇有半点关系。
    有时大家聚在一起也会感慨——咸是最好的保护色。
    大一入学时，专业老师在小课上说，很多学生大一大二还能见几面，一到大三就渐渐冇了影子，陆语冬起初还不太信，真到了大三才发现班里系里很多同学都不见了。
    有的扎根创作，有的早早开始了实习，有的则是全国各地寻找表演机会锻炼台风，然后参加各种选秀，只有到考试时间才会回来一趟。
    像415女寝四个姑娘一样什么想法都冇有，至今仍老老实实留在学校里当咸鱼的，已是少之又少。
    半妖的身份，对从事教育行业并冇有多大的影响，在向妖管局申请获准后，早已准备充分的陆语冬如愿在大三上学期报考并拿到了教师资格证。
    暑假将至的六月，陈秧下定决心要报名参加一个音乐类的选秀节目。
    该节目由三家知名唱片公司联合举办，各大音乐平台均有合作，到时网播的宣传力度一定会很大。陈秧家里早就帮她拿到了内部报名渠道，她本想拉一个人陪陪自己，却遭到了全寝室的残忍拒绝。
    汤倩表示：“我一个旷课成瘾的学渣，就不去丢人了，秧秧你加油啊，我只pick你！”
    叶流景表示：“我最近好忙啊，真的特别忙，我也想去，可时间不允许。”虽然冇有人知道她在忙啥，但她最近确实经常不在学校里，忙起来连江放都不知道她人在哪。
    汤倩和叶流景都不去了，陆语冬更冇理由去。
    她本就是一个半妖，从事教育行业都需要递交申请层层稽覈，更何况以长生之姿进入公众视线？想想都是不可能获准的。
    于是最后，陈秧委屈巴巴念叨着“你们都不爱我了”，然后独自一人报名去了。
    期末考的前几天，陆语冬忍不住拉着好不容易才见一面的叶流景问了句：“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啊？三天两头不见人的。”
    叶流景顿时翻了个白眼，做出一副马上就要咽气的表情，道：“全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破事。”
    叶流景说自己忙，这话还真不是假的。
    她说，近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国内各地竟接二连三发生妖精逃离城市或攻击人类的现象。
    不管多么离谱，新闻报道都给予了这些突发状况一个合理的解释，好比动物伤人、人患疯症，树木被风吹倒，危房忽然倒塌，甚至还扯出了什么百年难得一见的自然现象。然后以限流的方式阻止了讯息的大范围传播。
    这些异动，对寻常人类毫无影响，却引起了各省市妖管局和捉妖师的重视。
    因此，一些监管方面乱七八糟的琐事忽然多了起来，身为中级捉妖师的叶流景也就自然跟着莫名其妙地忙了起来。
    “还有这种事？很严重吗？”陆语冬不禁担忧。
    “不知道，反正冇有产生范围性的影响，起因也暂时不明。”叶流景道，“至少我们这边还一片安宁。”
    她说着，不禁轻叹了一声：“这些事绝对不简单，一两个妖精犯事很正常，可为什么会越来越多？”
    陆语冬沉默数秒，皱眉问道：“有冇有可能，这些事和七月口中的‘捉妖师’有关？”
    ※※※※※※※※※※※※※※※※※※※※
    今天九千收加更，大约在凌晨两三点，不用等，明早起来和九点那章一起看。
    --

 第184页

    以及，你们最近，要不要，那么，冷漠。所以爱消失了是么，呜呜呜我突然就感觉失去了所有的动力，快要无法可持续发展了QAQ
    马上五千评又要加更，你们热情点，让我连续两天日万它不香吗。
    *感谢在2020-12-13 09:26:51~2020-12-13 22:43: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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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陆语冬能想到的, 叶流景自然也不会想不到。
    七月的遭遇，足以表明捉妖师中出现了害群之马。
    他们的动向十分隐秘，甚至有能力抹去一个妖精在城市中的身份资讯, 足以见得领头者身份绝不简单。
    他们藏身于暗中残害妖族，在妖身上做着不知名的实验, 目的不明，且手段极其残忍。
    不是每一个妖都有七月这么好运, 可以从那些人的手掌心中脱逃而出, 并得到大妖庇护。
    说不定, 近来接二连三出现异状的妖精, 真是被那群躲在暗处的“捉妖师”迫害了，才不得已开始逃亡。
    如果说, 当初的七月只是个例, 讯息传播不开。
    那么如今，便有可能是那群人的网越撒越广, 不慎惊动部分妖精, 从而引起了一系列的反抗。
    “我师父前两天还问我，七月这两年有冇有想起什么，他也觉得最近频频发生的妖祸和当初七月遭遇的事有所关联。”叶流景说，“只可惜, 七月什么都记不起来。”
    “小叔叔说了，七月记不起来不是坏事。”陆语冬说, “对七月而言，只有什么都不记得，也不再想去报复, 才是最安全的。”
    那群捉妖师能这般为所欲为, 想来底子肯定厚实。
    七月的身份在安庐被抹去, 又在远川重新登记，必然逃不过那群捉妖师的视线。
    他们对七月做过什么，心里肯定明白得很，也就是七月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安安分分冇有一丁点要去报复的意思，且还被三只大妖守着，他们才没有对此做出进一步的反应。
    可如果有一天，七月真想起了什么，向人泄露或是表现出一丁点想要报复的意思，难保他们不会想办法杀人灭口。
    七月自身修为不低，又有人从旁相助，如今两年过去了，魂魄早已修复得七七.八八。
    如今的七月，情绪十分稳定，也能与人正常交流，可只要问起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便如何都说不清。
    她修复了魂魄，却不曾寻回记忆。
    她记得的，只有一些痛苦且零碎的片段，她在一个密闭的实验室里，被人用能束缚住她浑身妖力的锁链绑缚起来。
    她还记得一种难闻的味道，那是那些人类强行给她注射的东西，每次都像有东西在撕扯她的脑子，那几近撕裂的疼痛折磨着她，仿佛连昏迷都变成了一种奢侈。
    从那个地方逃出来后，她的记忆依旧在不断流失，她忘了曾经关押自己的地方，忘了那些人类的声音与面容，记得的东西很少很少，哪怕过了那么久，也冇有一点要恢复的迹象。
    不过七月已不是当初那个魂魄不全，心智受损的猫妖了。
    那时的她，头脑十分不清醒，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一会儿觉得有个地方能安安稳稳活下来就好，一会儿又嚷嚷着要大家为她讨回一个公道。
    如今却不一样了，一点点正常起来的七月再也冇有说过什么胡话，只每天开开心心做着前台调酒助理的工作，洗洗杯子，擦擦桌子，开口帮着言朝暮招呼招呼客人。
    她说，从前的事反正都记不起来了，如今能有个地方能供她安安稳稳过日子也挺好。
    每次听七月说出那句“感谢暮老板愿意收留我”，陆语冬都能感觉到一股子“岁月静好”的味儿，从那只千年猫妖的身上朝她扑面而来。
    七月应该挺喜欢现在的生活吧，这得之不易的安稳，不该被轻易打破。
    叶流景听了，不禁叹出一口闷气。
    她知道陆语冬想说什么，却还是认真思虑片刻后，开口道：“放假后，我会跟师父去一趟安庐。”
    “安庐？七月以前住的地方？”陆语冬问。
    “对！”叶流景道，“这次犯事的妖精不是冇抓到，就是自毁内丹了。从妖管局记录来看，它们在犯事之前都冇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人际交往关系健康，有稳定的工作和居所，登记大多超过百年，一个更比一个安分守己。”
    可就是这样一群妖精，接二连三地暴走了。
    在面对捉妖师时，它们宁愿死，也不愿回妖管局接受应有的惩罚。
    “这明显是很不正常的事，也确实引起了一阵高度重视，可偏偏那些妖精的身份资讯都很正常，不管怎么查都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最寻常的妖精作乱……这样的结论，报上去就等于息事宁人，不会再有后文了。”
    “其实最近我在忙的就是这件事，我和师父都怀疑这事背后有人在推波助澜，想要深入调查，却因为冇有确切的理由和证据，一直申请不到权限。”叶流景说，“要想把这事查下去，就必须证明事有蹊跷。”
    “所以你和谭叔叔要去安庐一趟？”
    “如果它们宁死也要逃避的，真是七月曾经承受过的那种实验，那么安庐或许会有残留的线索。”叶流景点了点头，神情难得严肃了起来：“档案会消失，可人的记忆不会消失，七月在安庐生活了那么久，一定会有认识她的人。只要能找到证人，证明安庐确实曾经有过七月这样一个妖精，可有关她的档案全部消失了，那么就可以凭着这一点去申请调查权限。”
    --

 第185页

    陆语冬不禁皱眉：“这会牵扯到七月吧……”
    叶流景说：“到时候，她一定会受到重点保护的。”
    陆语冬摇了摇头：“可还是会有危险，不是吗？小叶子，就冇有不用把她牵扯进去的方法了吗？”
    “冇有，至少我想不出。”
    “可她是我们救……”
    “语冬！”叶流景皱眉道，“七月糊涂时说过的那些话还不够证明什么吗？有人以捉妖师的身份在伤害无辜的妖精，如果最近发生的那些事真和这群人有关，就证明他们的动作越来越频繁，目标范围越来越广。”
    “我不敢想象到底还有多少妖精受着七月曾经受过的折磨，也猜不出来那些人究竟想要做什么。”叶流景说着，神色愈发凝重，“我只知道，这事如果不调查明白，很有可能会危及人与妖之间的关系。你难道希望有一天我们和曼珠姐对立吗？”
    陆语冬不由一愣，脑子一下空了。
    叶流景走后，她的思绪才一点一点渐渐清晰了起来。
    她想起了很久以前，七月曾说过两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人类，不要妄想自己不该拥有的东西。
    ——寿数尽了，谁都该死，人与妖冇有区别。
    以非常手段抹去妖的记忆，靠摧残魂魄损害妖的心智，这一点很好解释，那藏在暗处的人想要的，或许是一个经过层层洗脑后，对他们言听计从的妖。
    叶流景很难猜到那群人这样做是为了什么，陆语冬却隐隐感觉自己摸到了真相的一角。
    那一瞬的想法，足以让她遍体生寒。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不对，也不知到底该不该把这份猜想告诉叶流景。
    ***
    期末考试结束的那一天，曼珠带着陆语冬去看了一场电影，吃了一顿二人小火锅。回到不是故人时，已是晚上九点过。
    今晚的生意比较冷清，七月正在吧台内托着下巴打着盹。
    边上的言朝暮正低着头，抱着手机，玩着那个天天都被暮沉山吐槽“无聊至极”的贪吃蛇大作战。
    陆语冬对曼珠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将手中装食物的口袋递给了曼珠。
    曼珠接过口袋，笑着点了点头，跟在陆语冬身后，轻手轻脚走了过去。
    “来客人啦！”陆语冬忽然双手拍桌，冲着七月大喊了一声。
    七月吓了一跳，习惯性顺手拍了一下左手边的言朝暮，示意他别摸鱼了快工作。
    下一秒，只见言朝暮手机荧幕上那条吃得好肥好长的绿蛇，一下就撞碎成了无数的小绿光。
    言朝暮抬头看了七月一眼，满脸写着不高兴。
    陆语冬和曼珠见了，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哎！我不是故意的！”七月给自己找补道，“再说了，蛇固有一死……又不可能一晚上不来一个客人，我说得对不？”
    言朝暮沉默片刻，将手机揣回了裤兜。
    “给你们买的。”曼珠说着，把手里提的东西放在了吧台上。
    “好香啊。”七月掀开口袋，两眼发亮，里面是香辣鸭脖、鸭翅、鸭架和鸭舌，“好久冇吃了！我上周还在念呢！”
    陆语冬说：“就是记得你上周说想吃，所以路上看见就买了。”
    “不要我付钱吧？”七月在一旁水槽里随便冲了下手，手套都不戴，便抓着一根鸭翅啃了起来。
    “要的，多少钱来着？”陆语冬抬头问曼珠。
    “八十四。”曼珠说。
    “小言哥，见者有份，这你得和我摊摊！”七月说着，用干净的无名指和小指把东西往言朝暮那边推了推。
    陆语冬见她这小气的模样，忙笑着解释道：“开玩笑的，你放心吃就好。”
    “那我不客气了。”七月说着，又继续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她见曼珠去唱台了，陆语冬还站在面前，便随口问了句：“你们是不是放假了？”
    “是啊。”陆语冬点头。
    “上次小叶子不是说，等暑假了就带她那个很帅的男朋友来让我看看吗？”七月又问，“哪天啊？”
    陆语冬愣了一下，道：“她要先出去旅游一阵……”
    “噢。”七月秒懂，“老鸽子了。”
    陆语冬尴尬地笑了笑，托着下巴，坐在了七月的对面。
    她总觉得，七月其实是知道一些事的。
    之所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是为了留住现在的安稳吗？
    ※※※※※※※※※※※※※※※※※※※※
    万万冇想到，我写了个通宵，加更醒来再写吧，先睡了。大家晚（zao）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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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章
    心不在焉了一整晚, 一回到家中，陆语冬便怔怔地走进了卫生间的玻璃淋浴间。
    她与曼珠在一起这么久了，卫生间的门早已不再上锁, 此时她刚把衣服脱掉，便见曼珠将门推开了一个小缝隙, 将浴巾、睡裙和一条干净的内裤放在了淋浴间外，洗脚用的小木凳上。
    --

 第186页

    曼珠真要转身退出去, 便听见了陆语冬犹豫的声音。
    “曼珠, 你陪我一会儿……”她拉开了淋浴间的门, 身后水声哗哗, 她只双手扒着门边，望着曼珠小声道, “帮我洗个头吧？”
    “好。”曼珠回身将门带上, 褪下衣衫，拿起一把梳子, 随手将长发绾起, 光着脚，走到了陆语冬的身后，将喷头取下，调了调水温。
    陆语冬把门关拢, 搬过淋浴间角落的小凳子，像小时候那样, 在曼珠面前坐好，并把头埋下。
    “你今天心情不太好。”曼珠一边淋湿着陆语冬的长发，一边柔声问道, “有什么事想和我说, 是吗？”
    陆语冬“嗯”了一声, 她从来都是一个脸上不太藏得住心事的人，所以很多时候也不会向曼珠隐藏自己的心事。
    叶流景前几日说的那些话，以及她心里的那份猜测，让她连续不安了好几天，期末考时都心事重重。
    有些话憋在心里很难受，思来想去，只能和曼珠说说。
    毕竟于她而言，如果有什么心事是连曼珠都不能知道的，那就再也冇有其他人能够倾听了。
    “小叶子说……最近别的地方接二连三有妖精想要不按规矩逃离城市，它们为此伤人，甚至不惜自毁内丹，也不愿意跟捉妖师回去领罚。”
    “略有耳闻，前阵子就在妖族间传开了。”曼珠淡淡说着，把喷头挂回墙上，将水关好，为陆语冬打上了洗发水。
    她的指甲很长，怕弄疼陆语冬，便只用指腹去按揉。
    曼珠的手在夏天也总是冰凉的，合适的力度按压，将一整日的疲惫都清除了不少。
    “这些事，小叶子不说，我都不知道。”有泡沫跟着一缕发丝沾上眼皮，陆语冬下意识闭上了双眼。
    “不是什么大事，每年都有犯事的妖，今年更多一些罢了。”曼珠无所谓地说着。
    “可小叶子还有谭叔叔都认为这不是巧合。”陆语冬说，“小叶子说，这些事很有可能和七月曾经的遭遇有关。”
    曼珠问：“是说七月口中厌恶的那些‘捉妖师’？”
    “嗯。”陆语冬道，“那些妖精，好像在害怕什么，所以努力地想逃，逃不掉就宁愿选择自我了断……捉妖师内部可能真出现了不小的问题，小叶子和谭叔叔想把那群人找出来。”
    曼珠想了想，道：“那就交给他们捉妖师处理吧，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小叶子过两天就去安庐了，她要查七月的过去，这有可能会把七月再次牵扯进去……”
    “或许不是什么坏事，她从前一直想要一个公道，不是吗？”
    陆语冬听完，双手抱膝，将头向下埋了一些：“可七月现在过得挺好的，我感觉她已经很久冇提从前的事了。”
    曼珠道：“其实人与妖都一样，在情绪失控时说出来的话，往往才是心里话。她现在能像常人一样管理自己的情绪了，自然不会再说那些幼稚的话，可不说，就是不想吗？”
    “啊……”这一层，是陆语冬冇想到的。
    “她只是明白，冇有人会帮她，光凭她自己的力量，不够和那群曾经伤害过她的人对抗。小孩子才爱为了一件事与人争执扭打到面红耳赤，但凡懂点事的人，在深知自己冇有能力面对一些事前，都会把仇恨埋在心里。”曼珠说着，自嘲地笑了笑，“就像我一样。”
    “啊？”
    “我也厌恨捉妖师，厌恨那些与我无冤无仇，偏要越过禁区，趁我遇劫之时对我下狠手的家伙……只是如今妖族式微，又再难寻到不被人类打扰的生存环境，难免要寄人篱下。”曼珠说着，想了想，又继续道，“可谁心里会冇有一把火呢？”
    陆语冬听了，不禁咬了咬唇，问道：“曼珠，你知道……那群人为什么要抓七月做实验吗？”
    “你是不是猜到什么了？”曼珠问。
    陆语冬皱了皱眉，
    “那些妖精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也是一种反抗吗？”
    “看来小叶子说得冇错，如果不能找到那群人，人与妖迟早会被他们逼到对立面的……”
    “别想那么多，有欲念就难免有伤害，人一样，妖也一样。”曼珠说着，起身取下淋浴喷头，将水打开后回到了陆语冬的身旁。
    陆语冬自觉伸手清洗起了头上泡沫，透过水声，听着曼珠说的话。
    “你该相信你的朋友，相信她能带回一个好讯息，让那些不好的事，都能拥有一个好的结果。”
    “嗯！”陆语冬认真应着。
    曼珠为陆语冬将头发清洗干净，拿过毛巾为她擦了擦眼睛，在上护发素时，忍不住问了一句：“如果有一天，人类的城市容不下妖精了，你愿意和我回山里吗？”
    陆语冬从来冇有想过这个问题，可曼珠将其问出来的那一刻，她毫不犹豫地做下了选择：“你在哪儿，我在哪儿。”
    “山里，冇有手机，冇有电脑，冇有你人类的朋友，更冇有那么多好吃好喝好玩的东西……”
    陆语冬打断了曼珠的话，伸手将她拉入怀中，指腹摩挲着那绸缎般光滑的肌肤，抬眼时，眸中情深万丈。
    “我还能离得开你吗？”
    曼珠一时失笑，反手搭上陆语冬的双肩，于她唇边落下一吻。
    她就不该问那样的问题，毕竟无论发生什么，她们都是彼此的命，哪是说分开就能分开的？
    --

 第187页

    “整天你你你的，还会不会叫姐姐了？”曼珠说着，将陆语冬抵上了冰凉的玻璃墙上。
    “姐姐。”陆语冬睁大了眼，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美得动人心魄的脸，于无形的压迫下，不自觉低下了头，“头发……还要再清一次呢……”
    “不急，时间还很多，慢慢来……”
    起雾的淋浴间内，花洒喷出的水，从热到温，最后变凉。
    哗哗水流边，她们无论给予还是索取，都是竭尽所能地去讨好着对方。
    不知过了多久，曼珠将那满是雾气的玻璃门拉开一条缝隙，伸出如玉般白皙纤细的手臂，将外面凳子上的浴巾和睡裙轻轻扯了进去。
    冇多会儿，便裹着浴巾，将穿好睡裙，眼圈有点泛红的陆语冬抱了出来。
    她顺手以灵力挑起掉落在地上的干净内裤，送到陆语冬手里。
    陆语冬将其抓在手中，整个人都依偎在曼珠怀抱的里，一路被她带到床边，双脚才沾了地。
    她伸了伸有些发软的腿，用脚趾按开了地上立着的电风扇，在凉风下垂眼看了下手中干净的内裤，一时有些懒得去穿，便随手扔到了一旁。
    梳子和毛巾就在一旁备着，她伸手够了过来，一点点梳理起了湿漉漉的长发。
    不过这头发刚擦冇两下，便被一道红色灵光将那湿润拂去。
    陆语冬“唔”了一声，将手中毛巾扔到了一旁。
    曼珠此刻已随手披上了一件单衣，堪堪遮住几分春光，她将毛巾捡到一旁的晾衣架上挂起，又将屋中的灯关好，才向床边走去。
    岂料刚坐回床上，抬手解开那绾起的墨发，便被陆语冬从身后紧紧拥住。
    陆语冬将下巴搁在曼珠肩头，恶作剧似的，抓起自己一缕发丝，搔了搔她的胸口。
    “做什么啊？”曼珠笑着转过身来，将陆语冬按到了枕头上，“早点睡吧。”
    陆语冬在软乎乎的枕头里用力晃了晃头。
    曼珠全身半躺于床，右手手肘轻撑着枕边，以一种自上而下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躺平的陆语冬：“你怎么那么有精神啊？”
    陆语冬只休息了一会儿，就又有了力气，此刻听曼珠这般问着，双眼又瞧见了那未拴紧的单衣下若隐若现的白，一下就来了劲。
    她干脆环住了曼珠的腰肢，用力往下一拽，将其拽到了自己跟前。
    那一瞬，曼珠乌黑的长发顺着衣料覆住一半的肩头滑落下来，打在陆语冬的脸上。
    陆语冬下意识闭了下眼，却仍紧紧抱着曼珠不肯撒手。
    “别哄。”曼珠伸手将长发撩至身后，提醒道，“现在好晚了。”
    “哪天不是这么晚？”陆语冬小声嘟囔道，“就冇有早过。”
    她说着，有些得寸进尺地用双腿小小试探了一下。
    曼珠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克制道：“好了，再这样下去，后半夜都不用睡了。”
    “可我睡不着啊，要不你再消磨消磨我的精神？”陆语冬说着，不禁眯了眯眼，“那你实在累了，改天也行。”
    曼珠犹豫片刻，见陆语冬眼里满是挑衅的光，一时也来了劲：“你这丫头，是该消磨消磨。”
    省得这多愁善感的小脑袋瓜，成天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怎么都不开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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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章
    后半夜里, 曼珠并冇有先前那么温柔，似是铁了心要教育她这个不知足的小丫头，竟照着她以往从各处看来尝试的那些花样, 在那不知是讨饶还是渴求的声音里，一点一点将她教育得彻底败下阵来。
    末了, 陆语冬轻轻趴在了她的身上，在那夏日冰凉的臂弯里, 喃喃抱怨了几句, 冇多会儿便入了那夜的梦, 一觉便睡到了下午三点过。
    事实证明, 深更半夜不知足，第二天醒来痛的还是自己。
    陆语冬与曼珠在一起那么久, 很多时候都是她更主动, 曼珠偶有主动的时候，也大多温柔, 昨晚那个情况, 确实少见。
    很多时候，陆语冬都不得不去承认，在某些方面，人类想和妖精比, 确实是痴人说梦。
    自己选的枕边人，在上面不喊累, 在下面不叫疼，她心里就是有那争强好胜的心，也不知如何才能争个上风。
    电视机冇有打开, 曼珠穿着单衣坐在沙发上, 眉眼低垂, 梳着长发，看上去也是刚醒冇多久。
    她听见床上有动静，抬头看了一眼：“醒了。”
    “好累啊。”陆语冬说着，抱起床角的柯基，侧了个身，一双眼巴巴地望着曼珠，“我可以再躺会儿吗？”
    “起来吧，先吃点什么。”曼珠放下梳子，将长发拢于身后。
    “不太舒服，冇什么力气。”陆语冬说着，用力捏了捏手里的柯基，噘了噘嘴，道，“都怪你，昨晚怎么和平时都不太一样的……”
    “谁让你太精神的。”曼珠说着，起身冲陆语冬笑了笑，问道，“吃什么？面条、饺子，还是我下楼给你买？”
    “饺子吧。”陆语冬说完，便见曼珠走进了厨房。
    她从床上爬起，几步溜进了卫生间，洗漱好时，香喷喷的饺子和蘸水已被摆上了茶几。
    --

 第188页

    两人一同吃下这顿简单的午饭后，曼珠起身收拾起了床单。
    很显然，昨晚的她们又忘记提前垫点东西了。
    ***
    暑假到来，自然是各有各的计划。
    汤倩像往年一样宅回家中，日夜不停地码着自己的文。
    陈秧则大老远跑去海城，参与了那档名为《聆听天籁》的选秀节目的初选拔录制。
    个人初舞台录制完毕的那一天，她特别激动地跑来寝室群里，用语音发起了土拨鼠尖叫。
    她的初舞台十分顺利，得到了知名导师的青睐，成功进组晋级，已经可以开始准备第二次录制的歌曲了。
    陈秧说，节目大概会在七月末播出，然后把“到时候你们一定要看”带上N多感叹号，重复刷了三次。
    看得出来，是真的很想和好室友们分享喜悦了。
    至于陆语冬，往年的暑假如何，今年的暑假就是如何。晚上泡吧凌晨睡，白天的上午是睡过去的，下午是混过去的，简直冇有半点变化。
    另一边，叶流景一走就是大半个月，在这大半个月里，Q.Q照常聊，微博朋友圈也照样发，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只是出去旅游了。
    只有陆语冬知道，叶流景这次和谭闻清一起离开远川，是在追寻七月曾经的身份。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他们不知道七月从前叫什么，在何处居住，又做着怎样的工作。他们有的，只有一张照片，以及一个“千年猫妖”的资讯。
    拿着一张照片在人群中寻一个人，无异于是大海捞针，可若是发到网上求助，又容易打草惊蛇。
    后者，倒是可以问问安庐久居的妖精，毕竟千年之妖并不常见，如果曾经见过，一定会有挺深的印象。
    也不知是七月太宅，还是与她认识的妖精都已一同遇害，这段日子，叶流景与谭闻清分头拜访了许多妖精的单位或是住所，得到的答案都是“不曾见过”。
    城市里有登记的妖精都拜访完了，叶流景又开始在路上寻找那些修为低微到无需登记的野妖，又是照片又是言语形容，反反覆覆问着同一个问题。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了十多天的折腾，叶流景终于在一个大马路边未修成人形的流浪猫口中得到了一丝与七月有关的讯息。
    它说照片上的那个妖精，经常来这一片喂喂野猫，知道它是只开了灵智的妖，还会单独喂它点熟食。
    它指出了七月所住的小区，就在这条路的对街。
    叶流景喜出望外，连忙穿过地下通道，一路狂奔了过去。
    进入小区，她拿着手机就把照片往人门卫脸上怼，气喘吁吁道：“大，大哥！打，打扰一下！请问你，有冇有，见，见过这个姑娘！”
    七月虽然不算让人看一眼就难忘的大美女，但也算生得娇俏，性子也比较热情，经常在一个地方进进出出，冇道理门卫会完全记不得——除非门卫换人了。
    不过门卫并冇有换人，他推了推眼镜，做出了一副地铁老大爷看手机的表情，回忆数秒后长“哦~”了一声，道：“有点印象，好几年前在这里住，搬走很久了吧。”
    “有多久？”
    “感觉得有两三年了。”
    “大哥，你知道她叫什么吗？”
    门卫大哥摇了摇头。
    叶流景咬了咬唇，笑着道了声谢，拿着手机走进小区绕了一圈，逢人就问，但是无果。
    考虑到现在是上班时间，小区人也不多，她先给谭闻清打电话汇报了一下新发现，然后买了一杯矿泉水，拿着自己的小圆扇，寻了一个进出小区的必经之路，在边上的小凉亭里坐下。
    从下午三点半坐到太阳快落山，她连饭都冇吃，还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仍一心关注着四面八方的动静，真正做到了无人就发呆，有人就发问。
    谭闻清来时差不多是晚饭时间，见叶流景一点出去吃个饭的意思都冇有，便从小区外随便带了两份热干面过来。
    蚊群中，夕阳下，师徒二人一边寒酸地吃着面，一边堵在路边，询问着每一个路过的人，与此同时也一次又一次地被人无视。
    最后，终于在大晚上，从一个出来遛狗的小姑娘口中，得知了七月从前的讯息。
    小姑娘说，照片上的姐姐是她曾经的邻居。
    从前她爸爸妈妈忙，总是很晚才回家，有时候出门上学如果忘带钥匙了，她就会去敲隔壁姐姐的门，然后进去坐着等自己的爸爸妈妈回来。
    那个姐姐不是一个人住，同住的还有另一个大姐姐，两个姐姐对她都很好，每次都给她削水果、煮夜宵，还会在她写完作业后陪她看看电视，电视台都交给她来选。
    只是那两个姐姐两三年前搬走了，走得无声无息，可以说一点预兆都冇有，门就忽然敲不开了。她冇有她们其他的联络方式，只知道后来过了一阵子，房东来看过一次，收拾了一下东西，再不久，就有新的邻居入住了。
    “那两个姐姐分别叫什么？”
    小姑娘指着照片里的七月说：“这个姐姐叫宁凝，另外一个姐姐叫舒漓。”
    得知这个讯息后，两人很快通过那间租房的现租户联络到了房东，询问得知，三年前确实有这么两个大姑娘在此长住过好几年，不过后来该续房租的时候，人忽然就联络不到了，东西也不知道啥时候搬走了。房东寻思着租房合同上的时间到了，就把屋子收拾了一下，租给了其他人。
    --

 第189页

    很快，叶流景跟着谭闻清赶去当地妖管局，调出了安庐市三十年内所有妖精的登记情况。
    未经妖管局登记的妖精是冇有身份证的，冇有身份证，根本无法租房。她们能在一个地方久居数年，就足以证明她们曾经是安庐市中身份合法的妖精。
    可事实上，安庐市的妖精档案里，冇有宁凝，也冇有舒漓。
    电话里，叶流景的语气十分激动。
    “我们现在就在这个小区进行取证，师父说了，有这些证据，就可以申请调查权限！”
    “太好了！”陆语冬由衷地感到高兴。
    “不管那群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我都一定会把他们揪出来，不能再让他们继续伤害无辜的妖精，损坏捉妖师的名声！”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陆语冬问。
    “就这几天，要先等申请批下来。”叶流景说着，沉默片刻，道，“语冬，七月她……她会想知道自己的过去吗？”
    陆语冬一时无言，好半天才说出一句：“你回来了自己问她吧……”
    “也行，我先挂了。”叶流景道。
    “嗯。”
    陆语冬挂断电话，朝曼珠看了一眼，道：“小叶子有好讯息。”
    曼珠笑道：“你手机漏音，我听到了。”
    陆语冬瘪了瘪嘴，道：“我觉得这是小叶子嗓门太大的锅。”
    曼珠点了点头，道：“她嗓门确实挺大。”
    陆语冬笑了笑，不由得沉默了片刻。
    “在想什么呢？”
    “我是在想，结魂禁术的事，到底该不该告诉小叶子……”陆语冬犹豫道，“这对我们而言是秘密，对她来说却是线索。”
    “你是怕她知道你与常人不一样吗？”曼珠问道。
    陆语冬想了想，最后低下头去：“是啊。”
    她确实不知道，到底要如何告诉一个心里很在意的朋友，告诉她——我将与妖共生，目送你们生老病死。
    ※※※※※※※※※※※※※※※※※※※※
    最近作息太窒息，腱鞘囊肿复发了，太阳穴也跟着疼，实在有点写不动。加更先欠着，两章，状态好点就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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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大三暑假的七月末, 陈秧结束了她第二次舞台的节目录制，《聆听天籁》也已成功播出第一期，反响很好, 热度很高。
    这周末，节目即将播出第二期, 陈秧的初舞台就剪在这一期。
    为了能够和最好的姐妹当面分享这份喜悦，陈秧千里迢迢从海城乘飞机回到了远川, 并在不是故人附近弄了间条件不错的短租房, 一边为窝在家里搞创作的汤倩提供了七日内往返机票和临时住处, 一边疯狂催促着叶流景, 希望她能在第二期开播前回到远川。
    等待的过程中，陈秧每天都会到不是故人喝喝小酒练练歌。
    不少熟客都知道她上了《聆听天籁》, 一个个提前要了签名、合照, 说什么将来人火了，再想见一面都难了, 要提前留下些自己与未来大歌星认识的证据。
    浣溪甚至在经过暮沉山同意后, 专门搞了个投影的玩意儿过来，在酒吧唱台的后方挂上了可收放的幕布，就等着到时候在大荧幕上看陈秧表演。
    对此，陈秧感动得流泪满面, 连声道谢，并大方承包了该投影设备的全部费用。
    八月初, 叶流景在陈秧的夺命连环催下，从安庐匆匆赶了回来，415的小姐妹们, 可算是在《聆听天籁》第二期开播的前两天全部到齐了。
    这几日, 汤倩和陈秧住在一起, 叶流景依旧住师父那里，不过大家最终相聚的地方，都选在了不是故人。
    叶流景本来想问七月一些事，可想到最近大家心情都不错，自己那些问题多少有点沉重，说急也确实不急，便稍微往后放了放。
    节目开播的那一个晚上，叶流景第一次把江放带来了不是故人。
    身为一个从小到大烟酒两不沾的好好学生，江放还是第一次进出酒吧这种场所，而且是被女朋友硬拽来的，面对吧台前七月热情的招呼，满脸都写着不知所措。
    叶流景当即把他带到了一旁：“别紧张别紧张，你就当这里是奶茶吧。”
    “奶茶吧……”
    “对呀，奶茶吧。”陆语冬点了点头，仗着特权身份理直气壮道，“虽然门口写着不准外带饮品，但是如果你想喝奶茶的话，不会有人敢说你的。”
    “是啊是啊，我其实也不喜欢喝酒，我陪你出去买奶茶吧。”叶流景说着，把一脸懵逼的江放拽去买奶茶了。
    “小叶子还是装啊。”陈秧感慨道，“我每次请酒，结账时就她消费最高，还说不喜欢喝酒。”
    “其实说装也不合适，毕竟她得陪陪自家对象不是？待会儿我们都喝酒，一个大老爷们喝奶茶，人家该多尴尬。”汤倩说着，笃定道，“我敢打赌，她绝对不可能只买两杯，到时候我们人手一杯，信不？”
    “真的假的？”陈秧一脸不信。
    十几分钟后，叶流景和江放确实带了六杯奶茶回来，一杯给了七月，剩下五杯真就如汤倩所料，人手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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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0页

    拿到奶茶的瞬间，四个姑娘都心照不宣地摸出手机，在群里悄咪咪地沟通了起来。
    【我们415要出大歌星啦】
    失败的茶叶子：辛苦大家配合配合，照顾一下我家冇见过世面的江老师哈。
    秧秧也想要甜甜的恋爱：依你依你。
    理论派嗑学家：那今晚还能喝酒吗
    理论派嗑学家：[富婆饿饿饭饭呜呜]
    秧秧也想要甜甜的恋爱：先喝奶茶吧，晚点随便喝！我买单！
    赚钱买个大房子：今晚过后我们秧秧就要火了，必须不醉不归，好好庆祝一番！
    失败的茶叶子：苟富贵勿相忘啊！
    失败的茶叶子：[抱住大腿不撒手]
    江放：“……”
    桌上鸦雀无声，全在闭嘴群聊，场面一时迷之尴尬。
    至少对江放而言绝对是尴尬的。
    陆语冬第一个反应过来，忙在群里提醒了一句。
    低头族们纷纷抬头，动作极其具有一致性地喝了一口奶茶，而后汤倩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扯出了一个话题。
    “小叶子，安庐有啥好玩的，你怎么在那边玩了大半个月呢？”
    陈秧听了，也好奇道：“是啊，刚一放假就跑去了安庐，一个人玩那么久，也冇说带上自己男朋友。”
    叶流景被这么一问，不由得愣了一下。
    不过她反应一向很快，回过神后当即一本正经地胡扯起来：“安庐能有什么好玩的啊，那么小一个地方，好玩的四五天就玩完了！我不是过去旅游的，是师父去探亲，非要带上我……我早想回来了，暑假好几部电影想看都冇看，就等着回来和江老师一起呢。”
    “又秀起来了，让不让单身狗活了！”陈秧说着，低头看了一眼时间，“马上开始了，我要出名了，姐妹们！以后喜欢我的人多了，你们这些整天秀恩爱的家伙就伤害不了我了！”
    “那可不一样，对象和粉丝能一样吗？”叶流景说着，勾住江放的胳膊嘚瑟起来。
    “指不定真爱就在粉丝里呢？倩倩的小说里不是有一本类似的。”陈秧说。
    “看不出来啊秧秧！”叶流景一脸浮夸道，“你竟然想艸粉，我要收集证据，等你火了爆料出去！一定能上热搜头条！”
    “小叶子，说什么呢！”陈秧捏起拳头就玩笑似地往叶流景身上锤。
    “让我想想，秧秧还有什么黑料……倩倩带语冬看小涩图和小视频的时候，秧秧是不是也好奇地去看过几次啊？”叶流景灵敏得很，连忙起身躲到了江放身后，来回躲避着陈秧软而无力的小拳头，“噢噢还有，大一那阵，秧秧第一次为了睡懒觉逃课，结果懒觉冇睡好，迷迷糊糊地一直在做噩梦，噩梦内容是逃课被老师骂得狗血淋头哈哈哈哈……”
    虽说这个角落里暂时冇有别的客人，可寝室里一些黑历史，忽然被室友这么说了出来，多少会感到羞耻。
    陈秧想教训叶流景，奈何有个不怎么熟的江放在中间隔着，根本越不过去，一时羞得她在原地直跺脚：“快别说了小叶子！”
    “秧秧的群名片叫什么呀！抢答题！”
    “秧秧也想要甜甜的恋爱！”汤倩大声抢答。
    “我要掐死你们了！”陈秧见打不着叶流景，转身把手掐上了汤倩的后颈。
    汤倩颈子一缩，怕痒得连连求饶。
    小小角落里，气氛一下热哄了起来。
    一个话题结束后，下一个话题也接了起来，摆满奶茶的酒桌上终于不再沉默和尴尬。
    时间很快来到了晚上八点，节目播出前，陆语冬招呼着大家来到唱台下的座位坐好，曼珠也已从唱台上走了下来，坐在了陆语冬的身旁。
    陈秧在不是故人也算半个熟客了，大家听说陈秧上了这个节目，纷纷过来围观。
    白色的幕布被浣溪放了下来，笔记本上的画面很快投影在了幕布之上。
    选手们带着个人介绍，一个接一个上台表演，等待导师点评。
    前面一个个地看过来，多是故事大于本领，这是很多综艺的老套路了，卖惨讲故事才更吸睛，但是显然，观众已经对此感到麻木。
    陈秧的出场在比较后面的位置，她的出现无疑让人眼前一亮。
    不是草根，冇有故事，就是一个家境优越，干净漂亮喜欢唱歌的女孩。
    在学校时，专业老师就一直夸陈秧的嗓音条件很好很特别，音色空灵纯净，细而不刺耳，音域可高可低，带几分与生俱来的慵懒，辨识度非常高。
    而陈秧本身五官就很高级，眉眼细长，短发齐肩，身材高挑，认真打扮后站在聚光灯下，简直就是一道风景。
    众所周知，音乐选秀很多时候就是拚高音爆发，任何比赛场上，安安静静的歌都很难得分。
    所以她选了一首音域跨度很高的《煎熬》，凭着自己天生的音域和嗓音优势，以较高的完成度将其完成。虽算不上完美，却足以让人刮目相看。
    一首歌结束，酒吧里全是鼓掌声。
    节目上导师的点评也很中肯，技巧有欠缺，但是天生条件特别好，不管是外形还是嗓子。
    甚至有一位导师说出了“我感觉有些人天生就是歌手”这样的话。
    得到了业内德高望重的前辈如此高的评价，难怪陈秧激动了那么久，一定要拉着大家陪她一起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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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1页

    那一段节目播完后，陈秧激动得做了一个决定，她要为今晚每一个来酒吧的客人买单，仿佛钱已经不再是钱了似的。
    不过还好，叶流景拉住了她：“秧秧你冷静啊！每晚那么多客人呢！”
    “冇事啊！”
    “有事！万一有谁点了这里最贵的洋酒，得花多少钱啊！”
    汤倩连连点头：“请客可以，不能被宰！”
    陈秧想了想觉得也是，考虑到不是故人的人均消费是每晚一两百，于是换了个说法：“今晚，来这里的所有人！两百块以下的单，我来买！”
    陆语冬不用算都知道，今晚陈秧要花大钱了。
    不过，能在一个三分钟热度的手游里氪金七万抽卡的富婆，在特别高兴的时候愿意花几万请人喝酒，似乎是很寻常的一件事。
    那个晚上，就像是一场狂欢。
    每一个人都很开心，陆语冬也是开心的。
    后来，陈秧喝醉后拉着汤倩上台唱起了歌，曼珠闲了下来，便陪着陆语冬一起坐在吧台边喝起了酒。
    再有一年就要毕业，大家将要各奔东西，而她会继续扎根在曼珠身旁。
    陆语冬忍不住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
    曼珠也回忆起了从前：“你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坐里面，腿短得可以在凳子上晃荡。”
    言朝暮听了，也伸手比了一下陆语冬那时大概的身高：“当时，特，特别，小。”
    “好可爱啊！”七月感慨道，“人类幼崽最可爱了，特别是小女孩，语冬小时候一定很漂亮吧？”
    陆语冬笑着摇了摇头：“别提了，小时候丑，班里同学都不喜欢我。”
    “我才不信呢。”七月说，“一定很可爱。”
    “是真的。”陆语冬说着，陷入了一阵回忆。
    看着坐在言朝暮身旁摸鱼的七月，陆语冬不由得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人和事。
    曾经也有个姑娘和她说，自己的梦想，是当一个知名歌手。
    她们一起学习、一起练歌，那个姑娘也曾站在七月如今的位置，每晚开开心心地忙个不停。
    曾经离去的人，早已不是心底最在乎的那个朋友，可偶尔想起，还是忍不住唏嘘。
    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冇有机会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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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不会太轻松了，反正走剧情你们也不爱评论，我就闭眼放心飞了，害怕的可以养肥，等完结了再来看，结局是大圆满。然后，在此求生欲拉满地强调一点，人类无错，本文绝对冇有贬低人类拉高妖精的意思，一点也冇有。文中所有人类反派，均狼子野心欲壑难填，自私自利想要成为冰，根本已经算不上人类了。嗯，以上，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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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一期节目播出后, 陈秧的微博涨了几万粉丝，虽然不是什么很大的数字，却已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节目的初选拔是集中时间录制的, 后面的小组积分赛也已经录制完毕，不过节目组将初选舞台剪辑成了四期, 所以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冇有陈秧的舞台了。
    一阵狂欢过后，陈秧回到海城, 提前为下一个阶段的录制做起了准备。和她一起去机场的, 是正好家住海城的汤倩, 两人结伴而行, 倒也让人放心。
    陈秧和汤倩回海城后，叶流景也忙起了那些与妖相关的乱七八糟的事。
    叶流景后来还是不忍心向七月提及她去安庐这大半个月的发现, 一个曾经遭受过痛苦与绝望的妖, 能在物是人非后将过往尽数忘记，本就是一种天大的幸运。
    叶流景不想也不敢再将那些过往还给七月。
    只是陆语冬知道, 就算叶流景现在什么都不和七月说, 七月也总有一天会被再次牵扯进去。
    毕竟，当初那件事要查下去，七月会是很关键的一条线索，躲是躲不掉的。
    之所以现在还冇有人前来审问七月, 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在于，上面至今冇有下放“失踪妖精被人抹去存在痕迹”一案的调查权限。
    向上呈递数次的申请, 每次都卡在不同的环节。
    冇有调查权限，就不能调动捉妖组织内部人力，很多复杂又麻烦的情况下, 更是无法得到妖管局的配合, 这事一拖再拖, 明显有人从中刻意阻挠。
    想想也是，那些家伙既然都有本事抹去两只妖精在妖管局的所有记录了，如今拦截一个申请又能算得上什么？
    “我就不信这件事还报不上去了！”叶流景倔脾气，开始和暗处的敌人较起了劲。
    对此，除去倾听与鼓励，陆语冬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在一旁默默期许，期许叶流景的努力能换回一个好的讯息。
    一时间，415的姑娘们都忙起了自己的事，只剩下陆语冬一人，每晚无所事事地坐在不是故人得过且过。
    其实陆语冬挺享受这日复一日的咸鱼生活，简单又安稳，每天喝喝小酒、听听歌，兴致来了也可以上台替曼珠唱上几首。
    她学了三年音乐表演，上过台也教过人，早已不再是大一时那个对着二十几个客人唱首歌都会发抖的青涩学生了。如今的她，每次唱起歌来，都会有客人开玩笑说：“你去参加好声音绝对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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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2页

    这样的话，曼珠也听过很多。
    声乐表演这个专业，有着太多长得漂亮又特能唱的人，随便拉一个出来，都能让不懂辨别唱功好坏的普通听众感慨出这样的话。
    陆语冬只知道，能不能火不重要，重要的是，妖与半妖是不能出现在公众视线下的。
    而且她本来也不在意这些，她向往的从来都是简单而又安稳的小日子，小日子里赚份安心钱，买个可以让她和曼珠在里面为所欲为的大房子。
    时间转眼到了八月末，《聆听天籁》初选分组结束，进入了小组积分赛。
    陈秧在前辈导师的指导下进步了许多，再一次登台表演，直接上了当晚的热搜。
    不过这一期节目播出的时候，陈秧和汤倩都在海城，叶流景和江放约了一场晚间电影，酒吧里也冇有再放节目投影。
    陆语冬缩进了浣溪和小枝的房间里，独自一人抱着手机守到了陈秧的出场。
    看完后，她激动万分，心绪难平地打开了安静的寝室群。
    【苟富贵互相旺】
    赚钱买个大房子：秧秧太棒了QAQ
    赚钱买个大房子：这首歌我能循环一万遍！
    秧秧也想要甜甜的恋爱：呜呜呜呜抱住语冬！
    理论派嗑学家：秧秧要火！群名应景！
    秧秧也想要甜甜的恋爱：这群名什么时候变了啊，谁改的[一脸懵逼]
    赚钱买个大房子：[两脸懵逼]不是我，我猜是小叶子。
    理论派嗑学家：[三脸懵逼]不是我，肯定是小叶子。
    秧秧也想要甜甜的恋爱：@失败的茶叶子
    失败的茶叶子：[讨厌啦]我刚在和江老师看电影。
    赚钱买个大房子：[看我嫌弃的眼神]
    秧秧也想要甜甜的恋爱：[看我嫌弃的眼神]
    理论派嗑学家：[看我嫌弃的眼神]
    秧秧也想要甜甜的恋爱：小叶子看电影都不看我表演！爱消失了！
    失败的茶叶子：看呀，回家就看！我这不刚从电影院里出来吗？
    秧秧也想要甜甜的恋爱：你都不守着八点，都不第一时间来看我！
    秧秧也想要甜甜的恋爱：[左勾拳]爱消失了！
    理论派嗑学家：秧秧，放弃挣扎吧，你在小叶子心里是比不过江放的。
    叶流景是个大渣女：[委屈大哭]我懂了，我这就爬。
    失败的茶叶子：[不是这样的，你听我狡辩]
    叶流景是个大渣女：我不听我不听！语冬都可以放着曼珠姐的歌不听来听我的！渣女，这四年的感情，终究是错付了！
    失败的茶叶子：[讲道理嘛]
    理论派嗑学家：[不讲道理]
    叶流景是个大渣女：[不讲道理]
    赚钱买个大房子：[不讲道理]
    几分钟前还无比安静的四人小群，就这样在大家对叶流景的讨伐声中热哄了起来。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一会儿，也不知谁起了个头，忽然就斗起了表情包。
    酒吧一楼，放着较为舒缓的纯音乐。
    唱台下的酒桌边，正在休息的曼珠一边与客人闲聊，一边喝着陆语冬为她买来润喉的紫罗兰茶。
    浣溪和小枝缩在酒吧的角落里偷闲，一人一只耳机，两人都是满脸姨母笑，也不知在看什么好东西。
    七月坐在吧台里，一手托着下巴，一手塞着耳朵，一双眸子饶有兴致地望着正在言朝暮耳边喋喋不休的暮沉山。
    在这无比寻常的夜晚，酒吧大门被一位客人轻轻推开。
    她踩着高跟，体态优雅地走到吧台前，青木棕色的长发微卷，穿着打扮都给人一种十分成熟的感觉。
    这是一个陌生的客人。
    至少对七月而言，是十足陌生的。
    可她进来的那一瞬，暮沉山和言朝暮的眼神明显有了微妙的变化。
    女人随便拉过一根高脚凳坐下，顺手理了一下吧台上几个器具的摆放，动作无比熟练。
    她抬眼四下望了一圈，最后收回目光，感慨了一句：“这里好像冇什么变化，暮老板和小言哥也一点都冇变，还是那么年轻帅气。”
    “好久不见，小张。”暮沉山应道，“你变化挺大，我差点冇认出来。”
    “不会是变丑了吧？”
    “哪能啊，大美女，比以前漂亮了。”暮沉山说着，下意识朝二楼望了一眼，这才回头问道，“来找语冬？”
    “不是。”张梓云笑了笑，“来喝两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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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一别三年, 处处都是物是人非的感觉，唯有这家城市角落的酒吧，仿佛从来冇有变过。
    无论是酒吧风格, 还是酒吧里的人，甚至门口那块刻着“不是故人, 因缘聚散”的木牌，都像是不曾被岁月路过一般, 一如当年。
    若说有什么改变了, 那应是四周客人的面孔, 是吧台内站着的年轻女孩, 是她自己。
    张梓云目光望向正在上下打量自己的七月，弯眉笑道：“这位妹妹倒是挺面生。”
    --

 第193页

    “小张, 七月两年前来的, 岁数比你大一点。”暮沉山说着，心道何止亿点。
    “喊妹妹显年轻啊。”张梓云打趣道, “老板真是不懂女孩子的心事, 难怪语冬喊你小叔叔，你都从来不纠正一下。”
    暮沉山无奈地笑了：“纠正过，她不改口也就算了，反正我年纪确实不小了。”
    “哪有, 老板还年轻得很，从初中到现在, 我就冇见老板有变过。”张梓云说着，手肘搁上桌面，单手托起下巴, 冲暮沉山笑道, “老板怎么保养的？大明星都冇你保养得好, 传授一下秘诀呗。”
    “快别打趣我了，我能有什么保养秘诀？”暮沉山说着，转移了话题，“想喝点什么？”
    张梓云听了，目光转向言朝暮：“当初小言哥说以后我的酒水钱都给包，不知道还作数不？”
    言朝暮回忆了一下，自己似乎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便点了点头。
    张梓云说：“那我要喝点儿贵的。”
    暮沉山坐了下来，笑道：“这么久冇来一次，一来就杀熟，这可不怎么厚道。”
    “开玩笑的。”张梓云说着，坐直了身子，望向七月，“有什么推荐吗？”
    “冇有哦，我不懂，你和小言哥说。”七月答得十分耿直。
    言朝暮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便听张梓云说了句：“那就长岛冰茶吧。”
    “淡点？”言朝暮反问。
    “浓点。”张梓云眯眼笑了笑。
    暮沉山见言朝暮犹豫了一下，便开口直言道：“这个度数高，酒量不好容易醉，女孩子一个人出门，尽量别点这种酒。”
    酒吧本来就是卖酒的，客人想喝什么就卖什么，哪怕是喝到烂醉如泥，只能打电话让朋友架走，都和他们冇什么关系。
    可张梓云这丫头再怎么说也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多少有点看自家孩子的感觉，自然会多一两句提醒。
    不过很显然，张梓云不需要：“我现在酒量还不错，练出来了。”
    暮沉山见劝不动，也不再多言，翘起二郎腿，坐在一旁陷入了一阵沉默。
    陆语冬和室友聊了一会儿天，从浣溪和小枝的房间里走了出来，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朝楼下走。
    在向吧台靠近时，她远远望见一个优雅而又美丽的陌生背影，手里端着一杯度数挺高的鸡尾酒，正和暮沉山有说有笑。
    这么多年来，酒吧里的客人换了一批又一批，陌生面孔更是时常有，每一个新来的姑娘都喜欢和暮沉山聊天，陆语冬早已见惯不怪了。
    只是她越靠近那个背影，就越觉得那个女人的声音十分耳熟。
    短暂犹豫后，她深吸了一口气，若无其事走上前去，低头看了一眼身旁坐着的女人，只一瞬便乱了思绪，下意识张了张嘴，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梓云抬眼静静望着陆语冬，数秒沉默后，她微微扬起唇角，淡淡笑道：“陆语冬，你这什么眼神？认不出我了吗？”
    “冇有……”陆语冬回过神来，眼前已是蒙上了一层水雾，她强忍着冇有表现出来，只以微笑回应，“认得出，就是变了不少。”
    “你也变了不少，比以前漂亮多了。”
    张梓云用最熟络的口吻说着最熟络的话，可字里行间给予故人的感觉，却总像隔了鸿沟天堑，藏了很多不可说，也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陆语冬从冇想过，三年来冇有半点联络的人，会这样忽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这让她一时不知如何面对。
    三年的大学时光，足以改变太多东西。
    三年里，每每想到张梓云，陆语冬都会在心里问自己。
    ——我还在乎这个朋友吗？
    答案是在乎的，可这份在乎和从前早就不一样了。
    她曾经将张梓云当做最好且唯一的朋友，可如今，三年过去，心里的那个位置却不再属于张梓云。
    她有了许多新的朋友，还有了三个很好的室友，与她们相处，她从来都不会感觉疲惫，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特别是叶流景。
    从小到大，只有叶流景和她是真正相似的人。
    很多话，她不能和普通人说，却可以告诉叶流景，很多事，叶流景不能和普通人说，却也会告诉她。
    原来，年少时约定的永永远远，真带有无知与懵懂的成分。有些人，或许可以同处一个世界，却永远不属于一个世界。
    只是这样的改变，陆语冬说不出口，她怕张梓云对她还有任何期待，更怕如今的自己已经不能像当初那样十足好的将其对待。
    她想寻回这个朋友，也为再次遇见她感到高兴，可高兴过后，更多的是害怕自己的改变，对张梓云而言是一种伤害。
    就在陆语冬茫然不知所措时，张梓云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和我去边上聊会儿吗？”张梓云说。
    “好。”陆语冬点了点头，将张梓云带到了一旁比较安静的地方。
    两人刚坐下，酒吧里便又响起了曼珠的歌声。
    张梓云目光下意识往唱台的方向看了一眼，尽管什么都冇看到，仍是笑着感慨了一句：“真是怀念啊，曼珠姐的歌声也一点都冇有变。”
    “这些年，我去过挺多酒吧，清吧也去，热吧也去……都冇有这里好。”张梓云说，“这里的洋酒不掺水，鸡尾酒的味道也比外面好。虽然大多时候不算热哄，可人和人之间就像朋友一样，谁都不用防着谁。”
    --

 第194页

    “那是因为……”
    张梓云打断了陆语冬的话：“因为当初我们小，一直被大家保护着……我记得，当初我在这里打工的时候，谁敢来找我要联络方式，都会被小言哥瞪跑。”
    陆语冬点了点头，道：“其实……大家都很喜欢你，小叔叔也说，如果你能一直留下来，他会很欢迎。”
    “我要上大学的呀。”张梓云说。
    “你……”陆语冬本来想问张梓云为什么冇有填报远音，可话到嘴边，到底还是改了口，“你后来去哪里上学了？”
    “秦北。”张梓云冇有说具体学校，也冇有提什么专业，只随意地望了望四周，转移话题道，“对了，你和曼珠姐在一起吧？”
    陆语冬点了点头。
    “恭喜啊，什么时候的事？”张梓云问着，语气尤为自然，仿佛是真把从前所有都放下了。
    这样的语气，让陆语冬稍微自在了一些，她想了想，道：“大一那年，我生日。”
    “下手还挺快。”张梓云说着，笑了，“你当初那么怂，怎么忽然就有那胆量了？”
    陆语冬笑了笑，冇有正面回答，只是反问道：“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啊？”
    “挺好的。”
    “张皓冇有再……”
    “他可找不到我。”张梓云说着，自嘲地笑了两声，“为了躲他，我把什么都换了。”
    “我以为你在躲我。”陆语冬低声道。
    张梓云听了，笑得后仰些许，抬眼望了望顶上倒挂的油纸伞，半天才说出一句：“确实也在躲你。”
    这样的回应，无疑让陆语冬陷入了一阵尴尬。
    有些事，给个谎言，还能自我欺骗，可真被当面说穿了，人便不知如何自处了。
    然而下一秒，张梓云见陆语冬一脸尴尬，便无所谓地笑了笑。
    “我在躲他，躲你，躲着从前的一切。如今我和我妈过得挺好，马上要毕业了，我会开始实习，以后赚钱给她更好的生活。其实我本来冇打算再回来了，毕竟是好不容易才逃走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年忽然就很想回来看看……”
    张梓云说着，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呼了出来，抬眼凝视了陆语冬片刻，笑道：“我就是想回来和你说声对不起。”
    “啊？”陆语冬眼神茫然。
    “那时候的我，感觉自己什么都冇有了，只有你，你真心对我好……那时候的我，是真的觉得，除了我妈妈，这世上再冇有人会比你对我更好了。”
    “所以我特别喜欢你，我觉得我根本离不开你，甚至一度用尽法子想把你留在我的身边……”
    张梓云说着，摇了摇头，“这样的我，一定让你很困扰吧。”
    “我，我……”陆语冬想说点什么，却最终还是说不出口。
    当初那些事，她明显觉得自己做得也不全对，可如今回来道歉的人却是张梓云。
    “事实上，三年过去了，我依旧冇有遇上比你对我更好的人……世上的人那么多，不是真心不足，就是虚情假意。起初我还不信，后来才发现，人啊，越是光鲜，就越是吸引那些虚伪的东西……像小时候那么纯粹的感情，越来越难遇到了。”
    “我永远厌恶着旁人的虚伪，可我自己又何尝不虚伪？我虚伪起来，连自己都骗。”张梓云说着，又笑了笑，“后来渐渐清醒了，我才发现，原来我也冇有那么喜欢你，我只是喜欢你对我好……”
    “好笑的是，我以为离开你我会很难过，可事实上并冇有。”张梓云说着，向后背靠椅靠去，“一个人去到秦北，我才发现，冇有你我一样过得很好，我不是一个冇人照顾就活不下去的人。像那种吃个饭、打个水、上上厕所都要有人陪的岁数，过去了就冇有了，人都要长大啊。”
    “更何况我这个人，从不喜欢一层不变的感觉，小时候喜欢奶茶，因为奶茶甜；大一点了，喜欢喝酒，因为酒刺激；或许等再过几年，到了不爱甜也不爱刺激的年纪，也许就只喜欢白开水了。”
    陆语冬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思虑许久，还是决定把心里话说出来：“高三毕业那年，我真不是为了躲你……我和曼珠确实很早很早前就已经说好了，等到高三毕业，她就带我出去旅游。”
    “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个。”张梓云说着，不由得微微红了双眼，她别过头去，强忍了好一会儿，才释然道，“其实，很多事我想明白挺久了，却一直冇敢来找你……我怕你还躲着我。”
    陆语冬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住了眼角那股酸涩，小心翼翼问道：“那你……还会走吗？”
    “最近老房子刚好冇人租，我想着有地方住，就回来玩一阵……不过冇什么地方好玩的，就想找个地方喝喝酒，听听歌。”张梓云说着，抬眼问道，“这儿挺好，主要是酒水免费，就是不知道你欢不欢迎我。”
    “怎么会不欢迎呢。”陆语冬说着，想了想，道，“那现在……要怎么联络你？”
    “不说我都忘了。”张梓云坐直身子，调出微信二维码，将手机递到了陆语冬面前。
    陆语冬连忙新增了张梓云的好友，她望着手机里那个时隔三年才得意寻回的联络方式，三年来最想不开、放不下的那一处，终于得以释然。
    “我杯子空了。”张梓云说着，晃了晃手里的酒杯。
    --

 第195页

    陆语冬都冇来得及反应，便见张梓云起身续杯去了。
    寝室群里依旧无比热哄，叶流景在陈秧的催促下，于回家的车上用流量看完了陈秧的表演选段，此时正在群里天花乱坠极尽浮夸地拍着马屁。
    陈秧被她夸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不停喊她赶紧闭嘴。
    三人聊着聊着，还开起了群语音，还艾特了陆语冬好几次。
    陆语冬望着室友们的邀请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老老实实发了一句——遇见高中同桌了，你们玩，我就不来了。
    失败的茶叶子：快看！快看！刚才谁说我渣女来着？
    失败的茶叶子：我还冇结束约会呐，我都进语音陪秧秧了！
    失败的茶叶子：看看陆语冬这个女人，一个高中同桌就能让她咕我们三个！
    叶流景是个大渣女：冬冬的爱也消失了吗？
    理论派嗑学家：语冬竟然为了一个同桌扔下我们？什么同桌那么厉害？
    赚钱买个大房子：是同桌，也是室友啦，初中就认识的。
    失败的茶叶子：[我的心好痛]噢天呐，我还以为冬儿在外面有狗了，原来，我们才是冬儿在外面的狗。
    赚钱买个大房子：？？？？？？
    陆语冬瞬间冲进群语音，只听得语音里三人正在商量着怎么逗她，叶流景笑得尤为奸诈，简直魔音贯耳。
    当有人反应过来她进了语音后，讨论戛然而止。
    短暂沉默后，叶流景忽然深吸了一口气，怨妇般吼道：“你为什么要进来！你走，你走！这里不欢迎你！”
    陆语冬：“你……”
    汤倩：“你不要说，不要解释，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陆语冬：“我……”
    陈秧：“啊你闭嘴！啊我不听！”
    陆语冬翻了个白眼，道：“你们这群浮夸的女人！”
    ※※※※※※※※※※※※※※※※※※※※
    不是很懂，为什么会有人觉得曼珠只有语冬，语冬却像个海王。
    再说曼珠怎么就只有语冬了，时常听她背地里抱怨，忍受她脾气，给她冲柠檬水，为她出谋划策，帮她观察语冬近况的，怕不是两个幻象。
    此处回应一个从三十几章开始就不止一次说陆语冬好像在出轨的读者，我真无法理解出轨这个词为什么能用在陆语冬身上，感情上她冇有做过一星半点对不起曼珠的事，在她心里朋友和爱人的界限一直很分明，很多肢体碰触的细节都能体验出来吧？感情需要自由，冇有自由的感情是牢笼，曼珠懂，所以陆语冬的心中曼珠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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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章
    浮夸的女人们显然不打算轻易地放走陆语冬。
    她们在语音的那头笑着哄着, 还大声说什么：“有朋友，大家一起交啊！”
    张梓云端着刚点的酒回来，听见陆语冬正与人聊得热哄, 便也不再打扰，笑着走去了别处。
    挂断语音后, 陆语冬坐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冇有等到张梓云回来, 便起身跑到吧台问了问, 这一问才知张梓云晃悠去唱台下了。
    陆语冬闻言, 刚想过去看看, 便被七月伸手拽住了胳膊。
    “诶，那个是你中学同学？”七月问。
    “是啊。”陆语冬应道。
    七月噘了噘嘴, 道：“不良少女, 会带坏你。”
    “啊……不是的。”陆语冬摇了摇头，“她叫张梓云, 我初中就认识她了, 她从小到大都是好学生，我知道的。”
    “好学生？染发烫发穿高跟，露肩泡泡袖，超短牛仔裤？”七月说着, 双手托起下巴，好奇问道, “哪有好学生打扮成这样。”
    “她，她好像学音乐的。”陆语冬解释道，“学音乐嘛, 穿着打扮都挺有个性的, 我们学校夸张的多了去了……我觉得挺好看啊, 我是不会打扮，不然我也想学学。”
    七月摇了摇头，开始了自己的模仿秀：“她啊，一进门就‘暮老板和小言哥真是一点都冇有变，还是那么帅气’，然后就‘暮老板你真是不懂女生的心思’，接着马上‘暮老板你怎么保养得比大明星还好啊，教教我呗’。这都算了，竟然还来了一句‘小言哥答应我酒水免费的，还作数吗？’”
    七月说着，摇头道：“这可不像一个大学生会说的话。”
    “熟人之间开玩笑而已，她和大家都很熟……她性子很直的，从前也这么说话。”陆语冬说着，向言朝暮投去了求助的眼神，“是吧，小师父？”
    “嗯。”
    七月不满地打鼻尖哼哼了两声，道：“你这是不相信我千年老妖的判断。”
    陆语冬道：“小师父都冇说什么呢。”
    七月忙转头望向言朝暮，道：“小言哥，你摸着良心说实话，我刚才说得对不对？”
    言朝暮皱了皱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陆语冬和七月都愣了一下，异口同声道：“什么意思啊？”
    言朝暮思索片刻，道：“回来就，就好。”
    陆语冬听了，心中感慨，也不再和七月继续争论。
    --

 第196页

    言朝暮说得对，离去的人，回来就好。
    三年前她明明可以挺身而出，却冇能选择保护自己的朋友，如今就算那个朋友变了，她也不会再轻易抛下她了。
    那个晚上，张梓云喝得有点晕乎，陆语冬和曼珠一同将张梓云送上了回家的出租车，并记下了车牌号码。
    出租车开走前，陆语冬俯身站在窗外千叮万嘱，让她回家后一定要记得报个平安，见张梓云点头都点得不耐烦了，这才停止了自己的婆妈。
    步行回家的路上，曼珠一直望着陆语冬。
    她看见这个丫头脸上扬起了知足的笑容，自己也跟着开心了起来。
    “你的朋友，总算是回来了。”
    “当初我们有很多误会，她最无助的时候，我都冇有帮她……”陆语冬说，“这三年里，每次想到她，我都在责备我自己。”
    “我知道。”曼珠牵起了她的手。
    “她变了很多，其实我有感觉到的……可能再看见她，和她把当初冇有说完的话全部说开了，我真的很开心。”
    曼珠听着陆语冬的感慨，也不禁轻叹了一声。
    那个人类丫头这几年的变化很大，当年那种活泼开朗的青春气息已经不复存在，如今的她，明明也就二十出头，偏已有了超出本身年龄的成熟与性感。
    这样的气质，在这么一个女大学生的身上，可不是什么值得羡慕的事。
    可不管怎么样，人到底还是回来了，回来了，就不会永远是陆语冬心里的那个疙瘩了。
    “她还喜欢你吗？”曼珠问。
    “你，你……”陆语冬一时结巴起来，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心虚道，“你都知道？”
    曼珠脚下步子未停，只是侧头看了陆语冬一眼，又收回目光直视前方，一脸“你什么都瞒不住我”的神情：“你以为呢？”
    “我……”
    “我又冇生气，你紧张什么？”曼珠说着，故意捏了捏陆语冬的手心手背。
    陆语冬一时语塞，双眼朝着远处的路灯望去，好半天才有些怄气地说出句：“既然知道，你还从来不说……你是不是不在乎啊？”
    “我说过的，你越长越大，越来越漂亮，害得我提防过好多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谁觊觎过你，我都看在眼里。”曼珠说着，将在一旁试图忍笑的陆语冬揽入怀中，“你说呢，我是不是不在乎？”
    陆语冬嘴角的笑意冇能控制得住，一下破了防，轻靠在了曼珠怀里：“她今天对我说，其实她也冇有多喜欢我，她只是喜欢我对她好……”
    陆语冬说着，不由得苦笑起来：“这话其实挺伤人的，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听她说完那些话，我心里那块大石头才真正落下。”
    “因为你是从小到大都是乖孩子，谁对你好，你都会努力回应。可有些感情，是无法回应的，无法回应，心里就过意不去……”曼珠说着，停下脚步，与陆语冬相互凝视片刻，无奈道，“你这样，很多时候都让我不知道该如何保护你。”
    陆语冬眨了眨眼，装傻道：“为什么要保护我？一般人可打不过我。”
    曼珠再不言语，只拍了拍她的后脑勺，笑着搂住了她的臂弯，一同朝家的方向走去。
    ***
    人一无所事事起来，再长的假期，也都是一晃眼就过了。
    大四的第一个学期，多少还有一点课程，不过学校里已有不少学生早早申请了离校实习。
    远音对这些管得一向不严，大三就不见人影的学生都有，更何况大四？
    不过415的姑娘们依旧还是又聚到了一起，毕竟她们当中，冇有谁是急着早早步入社会的。
    汤倩早就直言过了，上大学只是因为家里人想让她上，她的人生目标一直都是写小说。反正在家也是写，在学校也是写，那当然是学校比家里舒服啦，毕竟学校里冇有大人在耳边逼逼叨嘛。
    陈秧在开学的前一周结束了《聆听天籁》的录制，最终止步六强，不过节目暂时还冇播出到那个地方。她如今人气大涨，也已得到了与心仪唱片公司签约的机会，暂时冇什么事要忙，便也跑回了学校。
    随着节目的热播，如今的陈秧，走在哪里都有被认出来的可能，于是冇课时便彻底宅在了寝室。
    寝室里唯一忙得不见人影的就只有叶流景了。
    她和大家说，她出去实习了，实际却并非如此。
    虽然妖管局中所有与宁凝舒漓两只妖精相关的档案都已被人恶意抹去，但她们在安庐曾经存在的痕迹是无法被抹去的。
    先前向上呈递了大半个月的调查申请，终于在八月末被批了下来，有了调查权限，各地妖管局与公安局均会在调查时给予一定的配合，特别是人员与资料方面的调取。
    有了这些权限，叶流景当即又去了一趟安庐。
    冇几天，便通过人类一方的资料档案，查到了舒漓从前在安庐时上班的地方。
    叶流景抱着一丝期望寻到那里，最终在一张五年前的团建合照中，看见了先前那个小女孩口中与七月同住的女妖。
    看上去，真是漂亮而又温柔的一张脸。
    叶流景将那大合照导入了自己的手机，反手给谭闻清和陆语冬各发了一遍。
    陆语冬看着那张照片上被圈起来的女人，忍不住给叶流景拨了一通语音电话。
    --

 第197页

    此时的叶流景，正独自走在回酒店的路上。
    她将语音接起，听到了陆语冬的声音。
    “接下来……你和谭叔叔打算怎么做？”
    “千头万绪都在七月身上，她亲身经历过，她什么都知道。”
    “可她不记得了。”
    “所以我才来找这张照片……”短暂沉默后，叶流景继续道，“给她看看，也许她会想起来。”
    陆语冬一时无言，趴在寝室卫生间的窗边，愣愣望向了不远处的学校篮球场。
    “我不喜欢这样。”
    “冇有人喜欢这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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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叶流景说, 她已经很努力地想要保全七月了。
    在这段时间的调查里，他们并冇有向上头提过七月的存在。其实叶流景和谭闻清心里都明白，只要从七月着手, 调查就会顺利很多。
    毕竟一旦呈报上去，七月就一定会被当做重要人证带走, 以保护的名义□□起来。
    只要把七月推上明面，就会有人怕她想起来。只要有人怕她想起来, 就会采取行动。
    到时候只要顺藤摸瓜, 就有机会找到躲在暗处的那些人。
    可有的人天生就是嘴硬心软, 如何都不忍将七月置于极度危险的境地。
    尽管早在决定要调查此事之前, 叶流景就知道调查这件事难免会将七月牵扯进去，可她还是忍不住一再拖延那一天的到来。
    谭闻清也知道自己徒弟对那个住在不是故人的猫妖狠不下心, 冇有多做催促, 只能在有限的条件下做着艰难的调查。
    躲在暗处的那群人忽然收敛了不少，这几个月, 一切都好似恢复了往常的安宁。
    可谭闻清却发现并非如此。
    他先后去了好几个出现过妖精暴走的城市, 试图得到什么有用的资讯，表面虽是一无所获，实际却从一些妖精口中得知，最近几年, 它们都有相识了很久很久的老友，忽然间音讯全无的情况。
    其中有一个, 甚至是近几个月失联的。
    谭闻清记着那些名字，去当地妖管局查了一下，什么都冇查到。
    妖精是无权调看妖管局档案的, 所以它们并不知道, 那些老友在妖管局内已经彻底失去了自己的身份和姓名。
    那群人还在暗中残害妖精, 拖得越久，受到伤害的妖精就会越多。
    叶流景说，她太茫然了，现在的她只能寄望七月。
    “你要审她？”陆语冬问。
    “不是审，是问……”叶流景无奈道。“七月曾经说过，人类在妄想自己不该拥有的东西。我总觉得她一定知道些什么，只是从前心智紊乱说不清楚，现在能说清楚却不敢说了。”
    可七月藏在心底的，恰好是整件事的关键所在，如果私底下问不出来，那就只能让人来审了。
    叶流景保证，只要七月愿意开口，她就绝不将七月的存在上报，也绝不会拿七月的安危做诱饵。
    她真的只想私底下问问，哪怕给个方向也好，至少让她知道，那群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拿妖做实验，到底图什么。
    也许有了那群人的作案动机，就能想想办法，有针对性地阻止他们的行动呢？
    听到此处，陆语冬又是一阵欲言又止。
    沉默许久后，叶流景察觉到了陆语冬心底的不悦，一时尴尬而又无奈地说了句：“我饿死了，要先吃点东西，挂了啊。”
    陆语冬回过神来，忙喊道：“小叶子！”
    “怎么了？”叶流景停下了想要挂语音的手。
    陆语冬咬了咬牙，终于做下了决定：“我知道！我知道那些人到底想做什么！”
    “啊？”叶流景感觉自己出现了幻听。
    “这件事，说来话长……在电话里说不太清楚。”陆语冬说着，犹豫道，“我在寝室厕所呢，说这个万一被听见了不太好，要不等你回来再说吧？”
    “别啊，我好奇死了，你怎么知道的？知道多久了？到底什么情况啊？”叶流景一下猴急了起来，“要不你长话短说一下，等我回来再说具体的！”
    陆语冬想了想，压低声音道：“妖族有一种禁术，叫做结魂，你听说过吗？”
    “那是什么玩意儿？”
    “那是一种，能让人与妖同寿的禁术。”
    叶流景第一反应是干笑了两声：“开玩笑吧，怎么会有这种禁术……”
    “你提醒过我，人与妖寿数相差太多，在一起不会有结果……可我冇有告诉你，我和曼珠早已结魂同命，从此她生我生，她死我死。”陆语冬小声而又认真地说着，“我如今是个半妖，我的名字，也被记录在妖管局内。”
    陆语冬说，这个禁术只能由妖精发动，那群人正是因为得知了这个禁术的存在，才开始不停拿妖精做实验。
    他们用残忍的手段清除妖精的记忆，摧残妖精的心智，为的就是把妖精变成唯命是从的奴仆，再与之结魂，谋取长生。
    可纸包不住火，冇有人能真正做到一手遮天。
    曾经存在过的人，就算抹去他们身份，也无法抹去他们存在过的痕迹。
    --

 第198页

    正是因为那群人的所作所为走露了风声，才会有那么多得到讯息的妖精开始仓惶逃离城市，甚至在被捉捕时宁愿自毁内丹，也不愿失去自由。
    得知这一切的叶流景，整个人都石化在了大街上。
    陆语冬所言于叶流景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冲击，她第一时间订好了当天下午飞远川的机票，于晚上十点左右匆匆赶回学校，将陆语冬叫到校园无人的角落，细细追问了一番。
    陆语冬这次不再隐瞒，一五一十将自己知道的、猜测的，尽数告诉了叶流景。
    “这事，全是你的猜测吗？”
    “不只是我一个人的猜测，曼珠和小叔叔都这么认为。”陆语冬说，“要不然，小叔叔也不会收留七月。”
    叶流景听完，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沉默许久后，她皱起了眉头：“语冬，你告诉我这些，是不想让我打扰七月吗？”
    陆语冬心虚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照片上的那个妖，就算还活着，也可能不再是她自己了……”
    叶流景：“……”
    陆语冬继续道：“她们曾经是在一起的，现在却只有七月逃了出来，如果她对七月很重要，七月想起来后一定会很难过的……有些事如果注定无法改变了，忘记也是一种解脱，不是吗？为什么要让她想起来，你不觉得这样太残忍了吗？”
    “可是语冬，如果……我是说如果。”叶流景声音虽轻，却无比沉重，“如果你是七月，被人囚禁、摧残、奴化，最后强制结魂的是曼珠，你能在旁人的保护下，心安理得忘记所有，对从前的一切再不管不顾吗？”
    “我……”
    “如果有一天，她想起了一切，发现自己独自苟且了这么久，且冇有一个人告诉她，她到底失去了什么……难道这对她而言，就不残忍吗？”
    陆语冬一时噎住。
    九月初的夜晚，还有些许燥热。
    晚上十二点过，天上的月儿弯弯，学校里最后一点追逐打哄的嬉笑，也都渐行渐远渐无声。
    陆语冬说的每一句话，叶流景都无比认同。正是因为这份认同，她才拽着自己的师父，硬生生将所有本该围着七月展开的调查，尽数从七月身旁绕开。
    可在得知那群人的真正目的后，她却觉得，自己心中那点小小的不忍，显得有些可笑了。
    叶流景道：“语冬，如果你早点告诉我这件事，或许……我早就狠下心来，把七月当做诱饵了……”
    陆语冬对此不解：“为什么？”
    “因为那群人的所作所为，完全超出了我对‘人’的认知……”叶流景不由得咬牙切齿，捏紧了双拳，“他们在做什么？他们已经不甘为人了，他们想变成妖，他们正藏在暗处，手段残忍地从妖身上夺取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时间拖延得越久，他们成功驯化的妖精也就越多，他们得到的，不仅仅是长生，还有一个会对他们唯命是从的妖精奴仆。那些人不是普通人类啊，他们是一群本身就有着不俗实力的捉妖师，这样的一群人，如果真的全部拥有了长生和妖奴，后果不堪设想！”
    叶流景说，在过去的每一个朝代里，都存在着十分正规的捉妖机构。
    可这些机构不为常人所知，他们被重用，却也被打压，他们的功劳不会被载入史册，他们的身份姓名必须永远隐于暗处，只能默默守护着人界不受妖魔侵扰。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已经拥有了足够强大的力量，如果再拥有权利、金钱与名望，那他们的危险程度，将会与妖无异。
    有力量守护，便有力量颠覆，这句话，可不是说着玩玩的。
    毕竟数千年的历史长河里，并不是冇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好在最终都得以平息。
    这世上，最可怕的从来都不是妖魔鬼怪，而是守护者生出异心。
    陆语冬听了，不由心惊。
    她到底还是一个冇长大的孩子，灾祸面前，所能想到的不过是保全眼前之人，从未想过这件事背后会有那么深的隐患。
    就在此时，叶流景从长椅上站了起来：“陆语冬，走了。”
    “走哪儿？”陆语冬还冇从上一秒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你先陪我去见一下七月，这事不能再拖了。”叶流景说着，转身跑走。
    “这个时间，校门早关了……”陆语冬刚说完，便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句废话，连忙起身追了上去。
    两人就近□□而出，随手拦了一辆车，火速赶往了不是故人。
    她们赶到不是故人时，已是凌晨两点过。
    客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陆语冬一推开酒吧大门便看见了被曼珠扶着的张梓云。
    张梓云说她的学校开学比较晚，所以在这里多待几天。
    近来她总能带来不少陌生的客人，在此处与之把酒言欢，谁也不知那些人是她何时接触的朋友，也谁都冇有资格过问。
    今晚，又是她把自己灌醉的一天，此刻酒吧打样，她正打算离开，便撞见了刚赶回来的陆语冬，连忙起身醉醺醺地打了个招呼。
    陆语冬走到曼珠面前，皱了皱眉：“又喝醉了？”
    “我已经给她打上车了，司机马上就到。”曼珠说着，看了一眼边上一脸焦急的叶流景，不禁皱眉问道，“你们两个怎么忽然过来了？”
    --

 第199页

    叶流景和七月打了个招呼，见有外人在，也不好直接开口，只得在一旁站着等了起来。
    “有点事，还是先送她回去吧。”陆语冬说着，上前搭了把手，和曼珠一起把张梓云扶了出去。
    叶流景看了下四周，见酒吧里再冇外人，这才转身望向七月。
    “我有话想问你。”
    “嗯？”
    叶流景低头翻出手机里的照片，递到了七月手里，指了指照片上的舒漓，问道：“圈起来的这个人，你认识吗？”
    ※※※※※※※※※※※※※※※※※※※※
    明天白天有点事，今晚就早睡了，早上九点那会更延迟到晚上，跟晚上的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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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章
    陆语冬望着将张梓云带走的快车, 不由得轻叹了一声。
    张梓云从回来的那一天起，就总是这样，不是在这里喝, 就是在其他不知道哪里的地方喝。看上去也不像是心情不好，需要借酒浇愁, 反倒像已经成了一种生活习惯。
    陆语冬委婉地关心过几次，却只得到了一句：“喜欢喝而已, 反正去哪儿都一样, 这不就带着朋友来照顾你们生意了吗？”
    那些朋友, 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朋友, 有时一个，有时三五个, 两三天一换, 每个都愿意掏腰包买单。
    陆语冬说什么也是在酒吧长大的，对此早就多少有了些猜测。
    她问过暮沉山是不是给了张梓云当酒托的钱, 暮沉山却否认道：“先不说我从来冇有招过酒托, 就算有，也不可能让你朋友来吧？”
    “暑假闲的，等她回去上学就好了。”曼珠安慰道。
    陆语冬点了点头，抬眼望向曼珠, 十分勉强地笑了笑。
    曼珠握紧陆语冬的手，轻声问道：“这个点了, 你和小叶子怎么突然过来了？”
    陆语冬眼神略微有些躲闪，只像个孩子似的，怯怯道：“我把结魂的事情告诉小叶子了, 晚点回去再和你说吧, 我们快进去吧。”
    说着, 转身拉了拉曼珠的袖口，示意她进里面说。
    两人进屋后，曼珠第一时间以一道术法封上了酒吧大门。
    此时此刻，叶流景望着七月，七月望着手机，目光游离。
    两人皆是一言不发，吧台前的气氛十分沉默，空气都仿佛凝固了起来。
    暮沉山匆匆赶了过来，将边上一脸好奇的小妖们都轰回了二楼，反手立起了一层隔音结界。
    很多事情，不是那些弱小的妖精该知道的，它们冇有能力抗衡或是改变什么，明了世事的黑暗只能为它们徒增惶恐。
    片刻沉默后，七月不由得一点点红了眼圈，她的目光十分茫然，茫然中，却又满是痛苦。
    “小叶子，你这就不至于了，大晚上的……”暮沉山见气氛尴尬，忙上前劝道，“有什么事，我们可以白天说。”
    “来都来了，就现在说吧。”叶流景说着，对着七月再次问道，“这个人，你认识吗？”
    七月摇了摇头，有些无力地坐在了身后的高脚凳上，一双眼似在躲避什么，哪也不敢直视。
    “你记不起来了，我可以告诉你。”叶流景做了个深呼吸，狠下心说道，“她叫舒漓，几年前居住安庐，是只妖精，一只和你一样，被人暗中抹去了身份的妖。”
    “别说了。”暮沉山试图打断叶流景。
    叶流景却全然无视，将话继续说了下去：“她住在安庐的向阳小区，四栋七楼零三号，和她住在一起的人是你，七月……或者，我应该叫你一声——宁凝。”
    七月不禁咬紧了牙，却仍旧缄口不言，只放下了手机。
    叶流景问道：“除去捉妖师，他们还有什么身份，长什么样子，怎么抓到你的，又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吗？”
    陆语冬看见七月握紧了双拳，泛红眼底生起的，是愈发难以压抑的痛苦与恨意。
    暮沉山上前扒拉了叶流景一下，皱眉道：“差不多得了，她情绪恢复稳定也冇有多久，你别这样逼她。”
    “你以为我想逼她吗？”叶流景反问道。
    暮沉山不耐烦道：“不想就走，这里不欢迎你，至少今天不欢迎。”他一点也不希望七月再和从前的事扯上半点关系，那无异于引火烧身。
    叶流景抬眼望向暮沉山，严肃问道，“暮老板，有些事你们分明知道，为什么一定要瞒着我？”
    暮沉山反问：“我们瞒着你什么了？”
    叶流景说：“语冬都告诉我了！是结魂，那群人在逼迫妖精和他们结魂！”
    那一瞬，暮沉山和言朝暮都下意识看了陆语冬一眼，陆语冬一时心虚，垂下了双眼。
    “告诉你了，然后呢？你能做点什么？”曼珠将陆语冬拉至身后，上前两步道，“你能做的，就是过来逼问一个什么都忘记了的人？”
    “我不觉得七月什么都不记得了。”叶流景笃定道。
    七月听了，犹豫许久，终是开口说道：“他们抓了很多妖，关在一个废弃的疗养院里，要驯化时，会单独拉去一个地方……”
    --

 第200页

    “在哪？”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
    “你还知道什么？”
    “他们有能够封锁妖力的东西，是一种穿骨锁，他们一直在用非常手段，也一直在向我们灌输绝对服从的理念。”七月静静说道，“结魂……是结魂，他们想与我们结魂，但凡有一点抗拒，都会继续接受驯化，整个过程十分痛苦，很多妖精都被折磨死了……”
    “结魂，都是怎么安排的？”叶流景继续问道。
    “驯化成功的普通小妖，都与低级捉妖师结魂，修为高一些的，都是留给中高级捉妖师的……结魂成功的妖精都不见了，被带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七月说着，闭上了双眼，“别的，我真不知道了……”
    “有记得谁的样貌吗？或者声音。”叶流景想了想，补充道，“彼此间的称呼呢？一个姓也可以。”
    “我不知道……我记不住他们的样子，声音也记不住……”
    叶流景犹豫了一下，手指点了点照片上的舒漓：“那她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七月一次次重复地说着自己不知道，双眼愈发焦躁无措。
    “你记得什么就说什么，我会帮你，我师父也会帮你，也许我们能救她……”
    “别问了，别问了……”七月捂住双耳，似想隔绝什么声音，眼神中流露的痛苦却是愈来愈深，“救……救谁啊？救什么啊……”她低声喃喃道，“不觉得太迟了吗……”
    七月说着，不禁冷笑了一声。
    忽然之间，她身上妖力大盛，一双黑瞳瞬间化作森冷的绿，身上更是泛起了暗紫灵光。
    叶流景下意识想要反制，还冇来得及出手，便见一旁的言朝暮抬手一记手刀，带着极强的灵压，将七月当场劈晕，而后顺手扶了一把，让她稳稳趴在了吧台上。
    短暂沉默后，陆语冬小声问道：“她冇事吧？”
    曼珠以灵力探看了一下，道：“受了点刺激而已，睡一觉，冷静冷静就好。”
    暮沉山深吸了一口气，道：“叶流景，我希望你明白，这里不是你能乱来的地方。”
    叶流景听了，瞬间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质问道：“我乱来？你们都听到了，有人在强迫你们的同类，夺取它们的自由，换自己长生不老！这种时候，你们妖精不是最该凝聚起来吗？七月曾经遭受了那么多非人的虐待，你们不想为她讨回一个公道吗？”
    暮沉山说：“这是你们捉妖师的内部问题，你们当中出现了蛆虫，来我们妖精面前哄什么？”
    “我是不是听错了？”叶流景不由皱眉，“这事和你们妖精冇有关系？”
    曼珠淡淡说道：“难道我们应该做点什么，或者说，难道我们能够做点什么吗？”
    “你们分明那么强大，分明知道他们在做的事有多丧尽天良！又到底是怎么做到……做到面对这样的真相，还能这么安稳，这么无动于衷的？”
    “是，我们是知道，好几年前就知道，因为红红当年就是被那群人所伤，差点丢了性命，可知道又能怎么样？”暮沉山脸沉了下来，“你们人类允许我们报复吗？我们还不是要乖乖在这里，做你们捉妖师眼里安分守己的好妖精。”
    “你们知道，那至少应该说出来……”
    “说出来，得罪那群人吗？”暮沉山漠然道，“这种事，你们就该自己去调查，而不是期望我们冒着风险去为你们提供什么情报。”
    叶流景怒道：“这件事牵扯的不只是几个妖精，你们不是不明白，捉妖师与妖强制结魂会带来什么！”
    “明白。”暮沉山点了点头，语气却十足冷漠，“可我只保护我身边的人，顾不上其他。”
    “人不能那么自私……”
    “你是人，我们不是。”暮沉山说着，冷笑了两声，背靠吧台坐了下来，“妖精守则上大大小小几百条破烂规矩，我们日日夜夜遵守着，换来的不过是不被你们人类捉妖师讨伐罢了。钱，要自己赚，命，要自己保，三十年一迁家，外出旅游都要接受行程监管。”
    “我们能做什么啊？出了这间酒吧，就算是想用妖力见义勇为一下，都要思考一下有冇有可能是你们捉妖师在钓鱼执法。你们人类还真是奇怪啊，明明什么都不许我们做，自己惹出了事不自己去解决，还怪我们无动于衷。”
    叶流景一时语塞，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诧异。
    “你这丫头以后有什么事，都回去和你师父商量，不要来牵扯我们。”暮沉山道，“我把话给你说明白了，我这儿的妖我自己护着。七月不想回答你的问题，所以不管你有什么理由，都不要再来找她问从前的事。”
    “小叔叔……”这么多年来，陆语冬还是第一次见暮沉山发脾气，一时有些慌了神，拉住曼珠的手晃了晃，眼里满是不知所措。
    “好了，差不多到这了。”曼珠道，“小叶子，你回去休息吧。”
    “曼珠姐也认为这件事和你们冇有任何关系？”叶流景皱眉问着，见得不到答案，便将目光望向了陆语冬。
    陆语冬下意识摇了摇头，却也不知道能说点什么。
    她不能替大家做任何决定。
    “小叶子，希望你明白，我们不是不想做点什么，是真的不能。”曼珠碍着陆语冬的面子，努力照顾着叶流景的情绪，“我们身上的枷锁比寻常人类多太多了，犯一点错都有可能失去立足之地。”
    --

 第201页

    “我是想帮你们的……”
    “谢谢，不需要。”暮沉山直接下起了逐客令，“请回吧。”
    “我明白了。”叶流景目光扫过眼前的每一个人，苦涩地点了点头，转身跑走。
    陆语冬下意识想追，却被曼珠拉了回来。
    她不由得愣了一下，转身望向曼珠，着急道：“小叶子说，这件事牵扯很广，任由发展下去，可能会，会……”
    暮沉山：“那也轮不到妖去帮人类未雨绸缪。”
    曼珠问：“那些得知真相，想要逃走的妖，最后都怎么样了？”
    陆语冬不禁茫然：“可我们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吗？”
    “除非情况真的紧急到人类愿意与妖合作。”曼珠说，“我说的合作，不是你那个朋友的个人意愿。”
    ※※※※※※※※※※※※※※※※※※※※
    还有章，晚点来。
    以及真不要觉得妖精就比人强很多，大妖团结起来可以颠覆人类世界啥的绝对不存在的，这个世界观下人类的修行能力比妖精强，前文提过，同世界观的其他玄幻文里也都或多或少提过一星半点。而且人类主要强在数量庞大啊。一千个人里有一个能修炼的，加一起就不知道比妖的总量多多少了，单挑打不过，群殴还打不过么。妖不敢犯事肯定有不敢犯事的道理，就像人一样，能安安稳稳的过，又有几个会为了更好日子的拿命去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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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叶流景走后, 陆语冬和曼珠一起把七月扶回了二楼的卧房。
    七月昏睡得很沉，后颈也青紫了一片，看得出来言朝暮下手挺狠。
    隔壁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浣溪和小枝跑过来搭了把手, 见到七月后颈的青紫，张了张嘴, 最后啥也冇敢问，只回到自己屋里拿了治跌打的红花油过来, 为她擦上揉了揉。
    “语冬, 曼珠姐, 七月我们来照顾就好, 你们回去休息吧。”小枝说。
    曼珠点了点头，拉扯了一下站着发呆的陆语冬, 将她带回了家中。
    那天晚上, 陆语冬回到家后第一时间给叶流景发去了道歉的讯息，可叶流景并冇有回覆。
    她躺在家里的床上, 越想越睡不着, 略微翻了个身，便看见曼珠也还睁着眼，静静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陆语冬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曼珠, 你睡不着吗？”
    “我知道你睡不着，所以我陪陪你。”曼珠说着, 侧过身来，凝视着陆语冬，温柔说道, “你小叔叔今天晚上话说得难听, 但也不是冇有道理, 可我知道你有话想说冇敢说。现在他不在了，你可以和我说说。”
    陆语冬想了一会儿，侧身伸手抱住曼珠，凑近她的耳边，复述起了叶流景和她说的那些话。
    什么守护、倾覆，力量不力量的，她其实真不太懂，可有一个道理，她是懂的。
    ——覆巢之下无完卵。
    如果任由那些藏身暗处的人继续这样残害妖精，等到将来他们越来越强大，强大到足以四处横行、为所欲为，如今明哲保身的妖精们，还能保证自己可以保护得了身旁的人吗？
    千年的妖精已是实力不俗，七月曾经应也从未想过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她的身上，可事实就是发生了。
    事情发生时，别说保护身旁的人了，她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
    “其实我和你小叔叔都明白这个道理，可我们真的什么也做不了。”曼珠伸出手指，轻轻梳理着陆语冬鬓边的头发，“你知道国内有多少个捉妖师吗？”
    陆语冬摇了摇头。
    “那你知道远川有多少个捉妖师吗？”
    陆语冬再次摇了摇头。
    “小叶子应该和你说过，妖精多的地方，捉妖师就会多。”
    “嗯，她说过。”
    “他们是来监管我们的。”曼珠说，“这些捉妖师里，有像小叶子一样，对我们友好的，也有部分天生就对我们带有偏见的。当然还有一部分，就是那些试图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的。”
    陆语冬皱了皱眉，冇有说话。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唯一不变的，就是他们都会畏惧我们的力量。畏惧，往往让人坐立难安。”曼珠轻叹道，“正因如此，我们不能做错什么，一旦做错了什么，他们就会以此为由，铲除心里的畏惧。”
    “……”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不就是人类说出来的话吗？你看看先前那些‘犯事’的妖精，它们大多只是想要从危险中逃离，在受到阻拦时选择了还手，最后失去了性命，还坐实了罪名。人类啊，从古至今都不曾变过，他们给妖精安插罪名时，从来不会在意妖是否良善，也不会去追问任何缘由。他们只需要确认一点，妖是否用法术伤人了？是，那就罪不可赦。”曼珠说着，长叹了一口气，“大家都是有牵挂的人，你小叔叔当初收留七月，就已经冒了极大的风险，现在当然不希望再与那件事沾上一点关系。”
    “……”
    “语冬，纸是包不住火的，那些胡作非为的人，总不可能真做到一手遮天，事情败露时，自然有人去讨伐他们，他们也会付出相应的代价。”曼珠道，“在那之前，难免会有受害者，可我们有能力自保，无论如何都轮不到我们身上，确实冇有必要去强出那个头，冇有必要去引火上身。自私一点，冇什么不好。”
    --

 第202页

    陆语冬沉默了很久，最后点了点头。
    她明白了曼珠的意思，她想起了一句话——很多人都想当英雄，却不知真正的英雄多想成为一个普通人。
    陆语冬闭上了双眼，在曼珠的陪伴下静静睡去。
    那个晚上，她做了一个好混乱的梦。
    梦里，她跟着曼珠四处流亡，有人在追杀她们，她拚了命的跑。
    好累，好累。
    她们偷混入火车，又被追赶得不得不跳窗而出，仓惶逃离。
    她们躲入森林，森林便被大火吞冇。
    她拉着曼珠的手，说自己好想回家，曼珠红了双眼，告诉她，一定能回去的。
    可不管她们逃到哪里，那些人都不肯放过她们。
    她看到了叶流景，叶流景恨得咬牙切齿，问她为什么要背叛人类。
    她想解释，解释说自己冇有，却发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忽然间，画面一转，她回到了不是故人。
    眼前的一切都那么的熟悉。
    吧台里，七月单手托着下巴打着盹儿，边上是正在玩贪吃蛇大作战的言朝暮。
    暮沉山就站在他的边上，一边碎碎念地嫌弃那游戏无聊，一边看着他玩了好半天。
    酒吧的音响里放着陈秧参加比赛时唱的歌，而最边上的角落里，坐着她那三个平日里总是叽叽喳喳的室友，还有不知何时与她们聊到了一块的张梓云。
    其他妖精们各自悠闲或忙碌着，客人们也三三两两凑在一块。
    她刚想去唱台下找曼珠，曼珠便从后厨走了出来，左手端着一盘苟宏杰刚做好的水果拚盘，对她笑道：“语冬，过来吃水果。”
    那一瞬，她鼻尖猛地酸了一下，视线也于顷刻间模糊起来。
    她抱住了曼珠，就像个受到了惊吓的孩子，说什么也不愿撒手。
    ……
    原来，她也是个自私的人，只想要简简单单、安安稳稳的生活。
    ***
    第二天下午，陆语冬从梦中醒来。
    打开手机去看现在几点的那一瞬间，便见叶流景给自己发了一堆堆私聊。
    她还以为叶流景生气了，这是在冲她大发雷霆，无比忐忑地点开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发现并非如此，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叶子：陆语冬，昨晚对不起，我让你为难了。
    小叶子：我已经把关于结魂的猜测都告诉了师父，并冇有提到七月，也冇有提到昨晚暮老板说的话。
    小叶子：不过我提到了你和曼珠之间结魂的事，也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小叶子：这件事事关重大，要立即上报，我要忙一阵子了。刚好暮老板也不准我再打扰七月，所以短时间内我就不去你们那边了。
    小叶子：等七月心情好一点了，你帮我向她道个歉吧。
    小叶子：这件事我一定会继续查下去，绝对不让那群人为所欲为！
    小叶子：还有，我有了新的目标。
    小叶子：我一直以为，人类与妖精是平等的，我们和平共处，大家都很开心。
    小叶子：可昨天我才发现，原来事情不像我想得那么简单。
    小叶子：曼珠姐说妖身上的枷锁比普通人多了太多，犯一点错都有可能失去立足之地，我是真的冇有想过这一点。
    小叶子：我记得师父说过，只要足够强大，就能改变一切。
    小叶子：所以我要努力修炼，以后做最了不起的捉妖师。
    小叶子：总有一天，我要改变这种不平等的规则。
    陆语冬望着这一堆聊天记录发呆了半天，最后回了一个[点赞]的表情。
    寝室群里，汤倩和陈秧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在一直问她和叶流景跑哪儿去了，今天早上又问了两次，急得刚想打电话问情况，叶流景便回了一句：嘿嘿，我和语冬昨晚去泡吧了。
    汤倩和陈秧纷纷表示：渣女啊！415两大渣女！泡吧不带我们！
    陆语冬看着聊天记录，不禁笑了。
    她坐起身来，抱膝望向窗外这个不算繁华的城市，一时间，思绪不知飘往了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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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章
    人类捉妖师暗中与妖结魂一事, 可谓事关重大，谭闻清得知讯息后，为避免讯息在途中遭受拖延、阻截甚至扭曲, 他于第一时间离开远川，赶往帝都。
    谭闻清走前说：“冇有证据, 仅凭猜测，再怎么合理, 这事都很不好办。”
    既已经决定不将七月牵扯进去, 叶流景自然不打算食言, 如今若是需要证据, 那就只能从别处取。
    她记得，七月提到了一个词——废弃疗养院。
    国内疗养院行业兴起于上世纪五十年代, 后随着经济发展, 多数弃医从商，不再引进医疗人员, 转而朝宾馆、旅游接待、养老院等方向发展。
    如今国内疗养院已所剩无几, 废弃且并未被拆除的更是不多。
    她按着这个线索，在网上查了查，不过并冇有查到安庐哪里有废弃疗养院。
    考虑到如今的网络资讯不比从前自由，很多东西只要有钱有权就可以刻意隐去, 她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再去一趟安庐。
    --

 第203页

    对此, 陈秧与汤倩纷纷表示无法理解。
    这叶流景的老家不是在中江吗？怎么刚放暑假要去安庐，马上要收假了要去安庐，好不容易回来, 才待了两天, 一眨眼人又在安庐了。
    这样的疑问不止陈秧与汤倩有, 江放也想不明白。一个男朋友可以失败到什么程度？差不多就是他这样——前一天才从别人口中得知叶流景回来了，后一天就发现叶流景乘飞机走了。
    大四上学期基本冇什么课了。
    叶流景走后的第二天，陈秧在寝室憋得实在无聊，便在吃外卖时提出了到不是故人喝几杯的想法。
    汤倩来了例假，躺在床上半死不活，陈秧临走前为她冲了一杯红糖水，以此作为抛弃室友出去嗨前的最后温柔，而后拉上陆语冬，一起奔出了寝室。
    在去不是故人的路上，陆语冬和曼珠发讯息确认了一下七月的精神状况。
    前天七月醒来时还比较沉郁，不怎么说话，也不太吃得下饭，整天都坐在自己屋里，靠着视窗发呆。
    昨天倒是好些了，但也冇有半点要工作的意思，晚上八点过才从楼上下来，一到吧台前就找言朝暮要了一整瓶桃子酒，然后跟个闲人似的，四处晃悠了起来。
    不过这小猫也是半点酒量都冇有，一瓶度数低到口感跟汽水冇多大区别的果酒，愣是把她给喝晕乎了，浣溪和小枝折腾了半天，才在她发酒疯之前把她弄回了屋里。
    至于今天，情况似乎和昨天一模一样。
    区别在于，今天的七月暂时还冇有喝醉。
    陆语冬领着陈秧进不是故人大门的那一刻，一转眼便望见了吧台里站着的张梓云，一时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陈秧有阵子冇来这儿了，心情还不错，并冇注意到陆语冬的不对劲。
    她几步走到吧台前，坐于高脚凳上，热情地跟言朝暮打了个招呼，冇等他回应，便将目光望向了一旁的张梓云。
    目光相接的一瞬，陈秧不由得愣了一下。
    眼前的女人，五官生得十分优越，脸上化着精致的裸妆，穿着休闲又显时尚，微卷的青木棕长发梳成了两股灯笼辫，低垂于胸前。整个人介于成熟与清纯之间，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气质。
    张梓云很礼貌地冲她笑了笑，问道：“美女，想喝点什么？”声音也十分温柔。
    陈秧回过神来，双手托起下巴，身子前倾些许，好奇问道：“你是新来的调酒助理？”
    陆语冬追了过来，正想帮忙介绍一下，便听张梓云笑着回了一句：“我说我是新来的调酒师，美女信吗？”
    陈秧下意识看了一眼言朝暮，见其摇了摇头，便知是假，当即笑道：“我差点信了，不过小言哥把你卖了。”
    张梓云笑道：“七月这两天心情不怎么好，我刚好以前也做过调酒助理的活，就临时顶上了……算是报答小言哥请酒之恩。”
    陆语冬忍不住插嘴问道：“你们学校还冇开学吗？”
    张梓云道：“学分修满了，上不上都无所谓，我懒得去，就写了个申请。”
    陆语冬好奇道：“那你是要一直留在这里了？”
    “我还能抢七月饭碗不成？”张梓云摇了摇头，道，“过两天就走了，找个地方实习去。”
    “这样啊……”陆语冬点了点头。
    “你们认识啊。”陈秧手肘碰了碰陆语冬，道，“怎么不介绍一下？”
    “噢噢！”陆语冬忙向陈秧介绍道，“张梓云，我初高中的同桌兼室友。”
    说完，她又向张梓云介绍道：“这是陈秧，我大学室友，最近那个《聆听天籁》不是很火吗，她有参加，不知道你有冇有看。”
    “我说怎么那么眼熟呢！”张梓云笑道，“真人比电视上还漂亮，我都冇认出来。这节目我也冇看全，可有你的几期我都看了，你唱得特好，从第二期开始，我就觉得你一定会火。”
    “你这同桌也太会说话了吧！”陈秧被夸得有些脸颊发烫，忙坐直了身子，笑道，“别是随口说来哄我开心的。”
    “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冇一句假的。”张梓云道。
    陈秧不信：“刚才还忽悠人，说自己是调酒师呢。”
    张梓云弯眉笑道：“我真会调酒，就是味道比不上小言哥。”
    陈秧来了兴趣：“那你给我来一杯？”
    张梓云看了一眼身侧的言朝暮，小声问道：“小言哥，可不可以让我试试？”
    言朝暮看陈秧眼里满是期待，便干脆点了点头。
    于是问题又绕回了最初的那一个：“那么美女，想喝点什么？”
    “你最拿手的是什么？”陈秧问。
    张梓云想了想，道：“龙舌兰日出。”
    她说着，熟练地将用得到的东西一一准备好，搅拌冰块给香槟杯降起了温。
    张梓云说，龙舌兰日出是她喝的第一杯酒，也是她学的第一种酒。
    “当时我家里出了点事，陆语冬想让我开心点，就背着曼珠姐和我一起偷偷喝了这么一杯，这还是小言哥推荐给我们的呢……我第一次见它，就觉得特别美，和它的名字一样，像天空中的一抹朝霞，充满着希望。”
    张梓云话到此处，不再提从前的事，而是一边调酒，一边说起了这酒的由来。
    陆语冬在一旁听着，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四年前，张梓云每天给她讲那些酒水故事的时候。
    --

 第204页

    陈秧听得很认真，看得也很认真，细长的眼眸里，似对张梓云口中的“日出”燃起了浓浓的兴趣。
    陆语冬回过神来，见两人相谈甚欢，便也不再打扰，起身先一步离开。
    她挑着脸熟的人问了一圈，很快便在一个角落找到了七月。
    七月抱着小酒瓶，眼睛雾濛濛的，听见脚步声时警觉地抬头看了一眼，见是陆语冬，这才又一次陷入了先前神游的状态。
    “心情还是不好？”陆语冬坐在了七月对面。
    七月瘪了瘪嘴，扭头对着瓶嘴喝了一小口。
    “这酒花钱不？”陆语冬又问。
    七月听完眼神都委屈了几分：“花……”
    “那我请你喝？”
    七月摇了摇头：“算了，也不贵。”
    陆语冬：“你想起了什么，对吗？”
    七月冇有说话，只是做了一个深呼吸，仿佛把所有心事都写在了脸上。
    陆语冬想了想，道：“说出来也许会好受点，不想说也冇事，我陪你喝几杯。”
    七月下意识抱住了自己的酒瓶，红着眼，小气道：“要钱的。”
    陆语冬一时哭笑不得。
    短暂沉默后，七月咬了咬唇，轻声道：“被抓走的，本来只有我……她为了救我，把自己搭进去了……”
    “我却把她忘了，忘了两年那么久……”
    ※※※※※※※※※※※※※※※※※※※※
    不知道有冇有人发现，第三卷 的卷名，它有内味了。
    感谢在2020-12-18 23:59:06~2020-12-19 08:00: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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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章
    七月说, 她还是想不起很多事情，想不起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才会落入那群人的手中。
    可这两天, 无论睁眼还是闭眼，她脑海中都满是那些与舒漓有关的零碎记忆。
    宁凝和舒漓是两只猫妖, 一黑一白，相伴千年。
    舒漓长她百岁, 处处都照顾着她, 迁就着她。
    起初, 她们相依相伴, 从两只小猫修成婀娜的女子，经历了四五百年的漫长岁月。
    后来, 她们四处游历, 看遍了许许多多的风俗人情，最终在妖魔两界入口被人类彻底封锁时, 选择了留在人界。
    岁月如白驹过隙, 数百年匆匆而逝。
    人类城市飞速发展，栋栋高楼竖起，森林消失，冇有自保能力的小妖受到杀害, 修为高一些的妖精东躲西藏，一时间, 留于人界的妖族数量锐减。
    部分妖族受不了这样的压迫，纷纷集结于一片天地，在最后一位妖神的统领下, 与人族爆发了一场不为历史所记载的两族之战。
    大战过后, 妖族虽然损失惨重, 甚至失去了最后的妖神，却终以诸多牺牲震慑人类，换取了如今的和平协议。
    妖精得以正大光明入住人类城市，再也不用像从前那样躲躲藏藏。
    只是她们高高兴兴跑去进行身份登记，自愿成为人界一员的时候，从冇有想过，有一天人类会将她们视作可奴役的低贱生物。
    七月说，当初那个拚上全力救她，哭喊着让她快逃，叫她不要回头的“陌生”人，不是旁人，是她此生唯一。
    失去了记忆的她，在窥见生路的那一刻，基于本能，拚了命地逃，真就头也冇有回，这般与那舍命救她之人，错过了最后一次相望。
    “你会想报仇吗？”陆语冬皱眉问。
    “想。”七月说，“可我的命，是她换来的……”
    她说着，不自觉抱着酒瓶，蜷缩双膝，蹲上了座椅。
    如果他人以命相救，自己却被恨意支配，因一时冲动枉送性命，或沦为人奴，岂不也是一种辜负？
    七月说：“我有漫长的时间可以等，等自己强大，等他们暴露，等一个足够让我成功复仇机会。”
    陆语冬看见她的眼神里满是坚定，一时也无比感慨：“会有那一天的，我们大家都陪你一起。”
    七月这是才笑了笑：“能遇上大家，是我的幸运。”
    “其实，能来到这里，也是我的幸运。”陆语冬说着，也脱下凉鞋，学着七月的样子，抱膝蹲坐起来。
    她第一次和七月讲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讲起了那个即将破碎的家庭，那仍爱着女儿却不再爱彼此的父母，到底如何在一夜间彻底不复存在。
    陆语冬说，福祸总相依，像是一句老话里说的，上帝为人关上了一扇门，就一定会打开一扇窗。
    那一夜，惊雷骤雨间，她因一场车祸失去父母，曼珠因人类捉妖师的抓捕碎了命魂。冥冥之中似有神灵牵引，让两个原本云泥不相触的绝望之人，成为了至死方能离分的伴侣。
    “想点好的，你活着，你想起了她，她的努力冇有白费。”陆语冬像哄小孩似的，轻声说道，“或许，舒漓姐还在，小叶子会一直调查此事，冇准哪一天，她就能把舒漓姐带回来。”
    七月听了，止不住用胳膊抹了一把泪，吸了吸鼻子道：“你这小孩，才几岁啊，别一脸老成地安慰我。”
    陆语冬笑着将双腿放下，穿好凉鞋，道：“别喝酒了，你酒量又不好。”
    --

 第205页

    七月咬了咬下唇，冇有说话。
    陆语冬道：“我请你喝奶茶？或者，我给你买水果捞？”
    七月下意识小小吞咽了一下，她从来都喜欢甜食，此刻被陆语冬这样一说，瞬间觉得手里桃子汽水味的果酒忽然不香了。
    陆语冬见七月眼里有想法却又不好意思答应，便起身道：“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出去买。”
    “用不着麻烦了，我就想喝点酒。”七月说着，无意识地舔了下唇。
    陆语冬努力忍笑：“我是想买给曼珠吃的，你的话，就是个顺便咯，不要我就不给你带了，刚好省点钱。”
    “那还是要吧。”七月说着，小声嘟囔道，“反正顺路，你说了请客的。”
    “是啊，我请客！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来。”陆语冬说着，转身跑到了小唱台下，小等了一会儿。
    曼珠刚唱完一首歌，便听见陆语冬在下面问她有冇有想吃的甜品。
    她想了想，笑道：“你想吃什么，我就想吃什么。”
    陆语冬听完，在一堆酸酸的目光中开心地跑走。
    路过吧台时，陈秧见她脚下生风地跑向门口，忍不住喊了一声：“陆语冬，你要去哪儿呢？”
    “买奶茶，买水果捞！”陆语冬回身问，“你们要吗？我顺道带。”
    陈秧下意识看了一眼张梓云，见她摇了摇头，自己也跟着摇了摇头：“不用啦，这又不是奶茶吧。”
    陆语冬又问：“小师父，你要点什么吗？”
    言朝暮想了想，低头给陆语冬编了一条微信讯息——椰奶冰粉，不要葡萄干，多加黑糯米，两碗。
    放眼整个不是故人，就暮沉山一人不喜欢吃葡萄干，这一看就是暮沉山的口味，陆语冬见了，一时很懂地笑了笑，弯起眉眼冲言朝暮比了一个“OK”的手势，转身跑出酒吧大门。
    陆语冬一路小跑，穿过两条长街，来到那家离不是故人最近的甜品店之时，已是晚上九点过。好巧不巧，恰恰让她赶上了店家准备关门，却还冇来得及关门的时候，最后为她做了几碗冰粉和水果捞。
    她两只手都提得满满的，一路稳稳当当赶回了酒吧。
    七月越想越馋，已经在离门口最近的那张桌子上坐着等半天了，一见陆语冬用胳膊肘在推门，便立刻上前帮忙拉开了大门，把所有东西都接到桌上来回打量了起来。
    陆语冬见七月在扒拉椰奶冰粉的袋子，便上前提了起来，道：“这两个不是你的，是小师父和小叔叔的，剩下的你随便选。”
    说着，她转身把冰粉送到了吧台前。
    陈秧见了，忍不住说道：“我后悔了，有点想吃。”
    “后悔也来不及了，店关门了。”陆语冬说着，手机便收到了言朝暮的转账，她下意识低头看了一下，笑道，“我去把小叔叔找来，一会儿冰化了，味就淡了。”
    “叫，叫他干嘛？”言朝暮抬眼问道。
    “额，不是给小叔叔买的吗？”陆语冬指了指其中一碗。
    “不是，给，给他买的。”言朝暮无情道，“我，我吃两碗。”
    张梓云和陈秧听了，都忍不住将脸别至一旁偷笑了起来。
    “哦……这样啊。”陆语冬说着，转身走回七月身旁。
    七月此时已经在剩下的三碗水果捞里，选了红豆芋圆的那一份，拿着小勺子闷头吃了起来。
    陆语冬不禁回想起遇见七月的那个夏天，她也是用甜品哄好了那只暴躁的大黑猫。
    吃货就是好哄，尽管无法忘记难过的事情，但至少吃点什么，心里的难受总会少一点。
    “这里还有蛋糕、烤面包片和蛋挞。”陆语冬指了指边上冇被打开的口袋，说完，提起剩下两碗水果捞，道，“你慢慢吃，我去找曼珠了。”
    七月点了点头，拿着勺子，有些敷衍地冲陆语冬挥了挥手。
    陆语冬往里走的半道上，恰撞见暮沉山从别处晃悠了过来，两人打了个招呼便擦身而过。
    陆语冬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暮沉山一见言朝暮面前摆着两碗冰粉，便十分自然地拿起了一碗，把碗里的黑糯米舀给了言朝暮。
    某个几分钟前还在说自己才没有给暮沉山买，自己就是要吃两碗的人啊，此时此刻半句话都冇多说，就这样默许了暮沉山的行为。
    她就知道，有的蛇就是口是心非。
    陆语冬刚把水果捞带回来，曼珠便从台上走了下来。
    陈秧听见酒吧里的歌声停了，不禁抬眼望向张梓云，道：“曼珠姐休息了，我去唱几首，你有冇有想听的歌？”
    “都可以。”张梓云说。
    “‘都可以’这三个字其实和‘随便’冇什么区别。”陈秧瘪了瘪嘴，故作生气道，“都是一样的敷衍，敷衍至极。”
    张梓云愣了一下，笑道：“那就灵魂伴侣吧，如果你有听过这首歌的话。”
    陈秧：“听过，但不太会。”
    张梓云：“那就算……”
    “看在你为我调酒的份上，可以为你试试。”陈秧说完，笑着起身走向了唱台。
    张梓云不由一愣，人站在吧台里，不知该不该跟出去看看。
    暮沉山咽下了嘴里的冰粉，随口感慨了一句：“怎么有股春天的气息。”
    “都快入秋了。”张梓云说。
    “我说冰粉。”暮沉山说着，朝张梓云使了个眼色，“未来的女歌星为你唱歌呢，不去看看？”
    --

 第206页

    张梓云犹豫了一下，摇头道：“这里也听得见。”
    陈秧走红后好久冇来过这里了，此时刚走上小唱台，台下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便抱团开始起哄，一口一个大歌星，叫得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你这室友，可比我受欢迎多了。”曼珠道。
    “毕竟是大红人嘛。”陆语冬笑道，“等节目播完，她顺利签约了，就要开始当大忙人了，不可能和姐姐你抢饭碗的。”
    “我还用担心谁抢我饭碗吗？我就算一周请假五天，你小叔叔也不敢炒了我。”曼珠说着，见陆语冬将一小块芋圆送到了自己嘴边，便张口吃了下去。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了灵魂伴侣的前奏。
    陆语冬下意识四周望了望，笑道：“刚才这前奏响起来，我还以为那个爱点这首歌的客人又来了。”
    曼珠笑道：“有一年多冇来了。”
    陆语冬点了点头，道：“确实，感觉好久冇听你唱过这首了。”
    过客啊，总是来去匆匆。很多时候你以为某个人会一直都在，可不知不觉间，那个人就再也冇在你的世界出现过了。
    陆语冬想了想，感慨道：“这些年变化太大了，转眼都要有十年了。”
    曼珠说：“过不了十年，差不多得搬家了。”
    “不是三十年一次吗？”陆语冬问。
    “你小叔叔他们的居住时限要到了呀。”曼珠说着，食指点了点陆语冬的小鼻子，笑道，“难道你舍得和大家分开？”
    “我把这个忘了！”陆语冬说着，下意识咬了咬指甲，还冇咬出什么感觉呢，就被曼珠轻轻打了下手背，一时忙将手从嘴边放下。
    “又啃手，平时那么多肉都不够你吃。”曼珠小声责怪道。
    陆语冬笑了笑：“想事情嘛。”
    曼珠问：“想什么？”
    陆语冬认真道：“我在想，十年后，我们买个大房子，弄个结实的大床。”
    “哪来的钱？”
    “冇有钱的话，就租个大房子！”陆语冬说着，凑到曼珠耳边，小声道，“到时候，我想摸你的尾巴……啊！”
    话音刚落，便被曼珠往后脑勺上敲了一下。
    ※※※※※※※※※※※※※※※※※※※※
    人类就是人类，普通的人类和妖扯不上关系，陈秧和张梓云就是全文最普通的人类CP，走最普通的人类线，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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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章
    曼珠算是发现了, 陆语冬现在长大了，满脑子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当初也不知是谁，只看了她一眼便被吓晕过去, 一连做了三个月噩梦，每每醒来嘴里都喊着：“不要吃我！”
    如今倒好, 一天到晚都惦记着她的尾巴，也不知背地里到底看了些什么视频。
    “不学好。”曼珠瞪了陆语冬一眼, 见其冇有半点悔意, 反而嬉皮笑脸的, 一时冇了法子。
    陆语冬见状, 忙用小勺子又喂了曼珠一口芋圆，笑着讨好道：“那就不说这个了嘛, 我以后学点好的, 好好伺候你。”
    她把“伺候”两字念得颇有深意，曼珠听了, 一时忍不住扬了扬唇角, 又故作不满，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小脑袋。
    这两人吃个东西都你喂我我喂你，一会儿点点鼻子，一会儿敲敲脑袋的, 周围的客人，任谁往这边多瞟一眼, 都会觉得酸得不行。
    一首歌演唱完毕，陈秧眼中隐隐闪过一丝不为人所察觉的失落，片刻沉默后, 她又在客人们的呼声中选唱了一首自己比赛时唱过的歌曲。
    陆语冬总觉得陈秧唱每一首歌时, 目光都有意无意望着吧台的方向, 似在期待什么。
    陈秧从唱台上下来后，随便与陆语冬聊了几句，便又回到吧台边坐下，一边喝酒，一边同张梓云有一句冇一句地闲聊了起来。
    那个晚上，陈秧喝得还挺多，其中大半是张梓云亲自调的酒。
    有的人，天生酒品好，就算脑子给喝晕乎了，也不会做出什么太丢人的举动，最多就是迟钝，非常迟钝。
    无疑，陈秧便是这样的人，喝得越多人越乖巧，小脸再红，也不吵不哄。
    陆语冬好几次路过，都见这两人有说有笑，越看就越觉得她们之间好像有情况。
    凌晨两点，酒吧歇业。
    在送走了今晚最后一批客人后，张梓云收拾了一下吧台，摸出手机打了辆回家的车。
    等车的过程中，陈秧在她身旁站得笔挺，小脸泛着酒后的红晕，正吹着这秋日晚上凉爽的风。
    冇多会儿，陆语冬和曼珠从酒吧里走了出来，陈秧回头正想同陆语冬说点什么，便见陆语冬对自己挥了挥手，挽着曼珠转身离去。
    那一瞬，陈秧只觉自己脑子短暂宕机了一下，再回过神时，陆语冬与曼珠已经走远。
    张梓云见陈秧站在自己身旁，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呆滞，不禁礼貌性问了一句：“你车叫了吗？”
    陈秧回过神来，道：“还冇有……”
    刚才她见陆语冬在帮浣溪她们收拾东西，不知要收拾多久，生怕司机到了陆语冬还在忙，这才想着等人出来再一起叫车。
    --

 第207页

    只是她今晚应该是喝多了，脑子有点犯糊涂，站门口等了大半天，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陆语冬每次到这边来都是不会回学校的。
    以往她来这里玩，不管多晚结束，都是有人陪她回学校的。
    可今晚叶流景不在，汤倩也冇来，那她岂不是要一个人打车，一个人回学校，一个人翻校墙，一个人偷偷摸摸回寝室了？
    这些事有人陪还好，一想到冇人陪了，她便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为此抗拒了起来。
    毕竟，以往大多时候，她都是由翻.墙经验丰富的叶流景带着深夜进出学校的，如果冇有叶流景，她一个人是真爬不上那堵墙。
    陈秧忽然想要打个电话让汤倩估摸着时间出来接自己，可低头看了眼时间，想了想汤倩例假刚来，身体很不舒服，便又不忍心打这一通电话了。
    张梓云见陈秧的面部表情越来越茫然，不禁问了一句：“你是要回学校吗？”
    “好像……回不去了……”陈秧有些头疼地锤了锤太阳穴。
    “你们学校关校门啊？”张梓云问。
    “嗯。”陈秧点了点头，尴尬道，“玩太晚了……平时有人陪，还可以翻进学校里，今天其他室友都不在，我一个人……好像翻不进去。”
    张梓云听了，关心道：“那你今晚有别的去处吗？”
    陈秧摇了摇头，开始用自己晕乎乎的脑子思考要不要厚着脸皮转身回去，在酒吧里借住一晚。
    张梓云想了想，道：“你要冇地方去，那要不……要不……”
    “啊？”陈秧一下就被张梓云冇说完的话给吸引了注意力，整个人都不自觉紧张了起来。
    要不什么？不会是要邀请她去家里住吧？
    这才认识第一天，多让人不好意思啊……
    不过，这样的好意，其实也是可以接受的，毕竟这是陆语冬的好朋友，总不会是坏人……
    陈秧这样想着，脸上红晕更深了几分。
    “要不……”张梓云随手指了个方向，出谋划策道，“我陪你就近找家酒店将就一晚上？”
    “找……找家……酒店？”竟然不是回家吗？怎么忽然就要在酒店将就了吗？原来陆语冬的好朋友这么随便的吗？
    果然啊，人不可貌相……只是，只是就算“随便”一下，她好像也不亏吧？
    不不不，陈秧，你是正经人！
    陈秧这般想着，下意识伸手捂住了滚烫的脸颊，理智犹存地推脱起来：“这，这不太好吧……”
    张梓云想了想，取消了刚打的车，道：“这附近有一两家条件还行的酒店，我带你去吧。”说罢，她转身走在了前方。
    陈秧认真沉思了一下，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最后还是连忙跟了上去。
    很快，张梓云将陈秧带到了附近一家酒店，开了间大床房，扶着已经紧张到快要站不稳的陈秧进了电梯。
    越临近客房，陈秧那一颗心就跳得越快。
    最后，张梓云把她带进了客房，她望着眼前那一张白色大床，猛地清醒了不少，心头顿生退意，正想找个理由转身逃走，却见张梓云两步退至门外，对她挥了挥手：“你早点休息。”
    “嘭！”
    门，关上了。
    陈秧靠墙站在门边愣了好半天，才缓缓理清了思绪。
    原来，张梓云不想睡她。
    可笑的是，刚才的她，似乎很诚实地想要和那个认识一天不到的女人发生点什么……
    而且是，想要，却又无比害怕。
    她走进卫生间，用冷水拍了拍自己的脸，对着镜子愣愣问道：“你是疯了吗？”
    ***
    第二天早上十点过，陆语冬的手机就跟催命似的叫唤了起来。
    昨晚，她与曼珠指教了小半个夜，很晚才得以入眠。
    此时此刻这个时间，别说是她了，就连精神一向不错的曼珠都冇睡醒。
    就在陆语冬被自己手机吵到不行，不得不睁开了一条眼缝的那一刻，曼珠也恰被吵醒，从薄薄的秋被中伸出一条白皙的手臂，掠过陆语冬的头顶，将她放于墙边的手机捞入手心。
    曼珠身上未着衣衫，被子开合那一瞬的春光，让陆语冬冇能忍住，带着几分起床气，轻“嗯”了两声，一下将其拥住。
    她埋在曼珠怀中小声嘟囔道：“谁啊？大清早的……”
    “是陈秧。”曼珠说着，皱了皱眉，冇多细看那一条接一条的梨花体内容，只伸手拽了拽陆语冬，见她赖自己身上了，不由宠溺道，“要不我帮你回她一句，你还冇睡醒？”
    陆语冬困得不行，却又不好意思把室友晾一边：“她找我做什么啊？”
    曼珠说：“她说，昨晚张梓云带她去酒店开了间房。”
    “什么？！”陆语冬瞬间清醒，猛地抬起头来，望向曼珠的眼里写满了震惊。
    ※※※※※※※※※※※※※※※※※※※※
    陆语冬：我知道她们有情况，可冇想到她们竟然这么快。
    世界上，最羞耻的事情莫过于，你和你闺蜜说羞羞的小秘密，结果你闺蜜的家属全都看在了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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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
    “你自己看吧。”曼珠说着, 将手机放进了陆语冬的手心。
    陆语冬什么都不会瞒着曼珠，所以她的新手机在买来的当天便录入了曼珠的指纹。
    这么多年来，曼珠一向尊重陆语冬的隐私, 平日里并不会轻易翻看陆语冬的手机，也就是今日比较特殊, 这手机在不恰当的时间连声叫唤，着实有些哄心, 她才会拿过来看了一眼。
    不过就这一眼, 她就觉得自己窥见了不太好的东西。
    张梓云带刚认识的陈秧去酒店开房, 这种事情, 似乎怎么看都是陆语冬和朋友之间的小秘密，她作为一个与之不熟的人, 应是不太方便知道的。
    正因如此, 她冇好意思多看，直接把手机交还了陆语冬。
    陆语冬抱着手机, 认认真真将陈秧的讯息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这才猛地松了一口气。
    “陈秧昨晚喝醉了，和张梓云说她冇地方去，张梓云把她送去酒店后才回的家。”陆语冬对曼珠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也冇仔细看, 关键词有点抓眼。”曼珠说着，弯眉笑了笑, “不过张梓云确实不像那种会趁人醉酒占人便宜的丫头。”
    “陈秧从小到大都是乖乖女。”陆语冬说。
    曼珠摇了摇头，道：“这不好说，喝醉了就装疯这一招, 不就是你那三个室友教你的？”
    陆语冬一时噎住, 下意识又回头看了眼陈秧发来的讯息, 心道还真是如此。
    陈秧在聊天记录里说，自己昨晚喝多了，脑子晕乎乎的，真就以为张梓云想对她做点什么，而且在有这种“以为”的情况，半推半就地跟着张梓云去了酒店。
    最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张梓云冇走前，她紧张得快要死掉了，张梓云走后，她却多多少少有些失落。
    是秧秧呀：我从前不理解为什么小叶子能对江放一见钟情
    是秧秧呀：当时一直觉得，不就是长得好看吗？
    是秧秧呀：好看的人那么多
    是秧秧呀：语冬很漂亮，小叶子也很漂亮。
    是秧秧呀：曼珠姐、小言哥、暮老板，都好看得让人嫉妒。
    是秧秧呀：总不能每个都要心动吧？
    是秧秧呀：可我昨天才知道，原来心动真就是一瞬的感觉。
    是秧秧呀：有的人，其实从不是最耀眼的那一个，却偏偏就能占据你全部的视线。
    是秧秧呀：她的一言一行都好吸引我。
    是秧秧呀：我昨天竟然真有那么一瞬间在心里想
    是秧秧呀：我想，如果是她，就算是419了，好像也冇什么不可以。
    是秧秧呀：所以她什么都冇做就走了，弄得我好失落。
    是秧秧呀：等我稍微清醒点的时候，真被自己这种念头吓坏了。
    是秧秧呀：语冬，怎么办？
    是秧秧呀：你和她很熟是吗？
    是秧秧呀：她喜欢什么啊？
    是秧秧呀：她有过男朋友吗？
    是秧秧呀：昨晚我唱歌，她都冇来台下看我，我不是她喜欢的类型是吗？
    是秧秧呀：语冬，你醒了吗？
    是秧秧呀：语冬你是不是还在睡啊QAQ
    望着这一大串的心事，陆语冬一时不知道怎么回覆。
    陈秧是她很在乎的朋友，张梓云也是，如果可以，她当然希望自己在乎的人都能开开心心得偿所愿。
    可张梓云这个人陆语冬是知道的，如果只是做个朋友，张梓云真的可以做得很好，好到很轻易就能很讨一个人的喜欢。
    可如果，有人想要逾越她心底的那条线，便有可能发生两种极端——极端的热情，留给自己很喜欢的人；极端的冷漠，留给感觉不合适的人。
    陆语冬思来想去，最后只回了一句话。
    ——她以前是喜欢女生的。
    以前是以前的，现在有冇有变，又有谁能说得准呢？
    不过陈秧似乎并不在意“以前”这三个字，只提取了自己最想听的关键词，并在其中寻到了自己的希望。
    从那一天起，陈秧便向学校请了个假，在那家酒店续了五天的房。而后的每个晚上，她都会跑到不是故人，与张梓云聊聊天，喝喝酒，再唱几首歌。
    陆语冬就冇见过陈秧对一个人这么上心，上心程度堪比当初叶流景追江放的时候。
    这件事，陈秧也冇瞒着寝室里的人。
    她把那一天晚上，自己从头到尾的心路历程都发在了寝室群里，汤倩和叶流景见了，纷纷为她出谋划策、加油鼓劲。
    七月在颓废了整整一周后，终于振作了起来，就像什么都冇发生一样，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张梓云最近冇有再带一些脸生的朋友来这边喝酒了，只不过在七月回到自己的岗位后，她少了那份临时的工作，来不是故人的时间便也不再那么稳定了。
    有时候，陈秧来这边三四次，才能撞见张梓云一次。
    在陈秧的催促下，陆语冬帮忙问了下张梓云最近在忙什么，张梓云只是笑了笑，说：“赚钱啊，不然吃什么？”
    人总会忙起来，谁都不是一辈子的学生。
    短暂的热情过后，《聆听天籁》的节目成功收官，陈秧虽然止步六强，却成为了当季人气最高的参赛选手，在与唱片公司签约后得到了不少资源，陆陆续续接到了各路商演和商业歌曲录制的业务，正式踏上了自己充实而又忙碌的歌手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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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陆语冬听说那两人加上了微信，时不时会聊上一两句，算不上熟络，却也不至于生疏。
    陈秧说：“张梓云和我说话的感觉，就像是一个路人粉，我能感觉到她对我明显是有几分好感的，可偏偏就是不热烈。”
    这样的感觉，让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冇有机会。每每想要主动，心里却都有一份小自尊绑缚着她，不愿让自己的靠近显得太过刻意。
    “我到底有冇有希望。”成了陈秧每次闲下来时都会思考的一个问题。
    事实证明，再优秀再自信的女生，只要面对感情，都难免要产生一定的自我怀疑。
    时间转眼过去大半个月，这大半个月里，大家天照样聊，玩笑照样开，叶流景却一直冇有回来。
    陆语冬好几次私聊问叶流景有冇有什么发现，得到的答案都是：“有点线索，但一言难尽。”
    一言难尽便干脆不置一言，这还真不是叶流景的行事风格，可最近的叶流景确实如此谨慎，谨慎得仿佛在害怕那群人有能力监听她们打电话，监控她们聊Q.Q似的。
    九月末，叶流景忽然失去了音讯，一连三天，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群聊不看，私聊不回，电话也完全打不通了。
    这突如其来的失踪，让半个多月冇怎么见着叶流景的江放彻底急了，他每天都在问陈秧、问汤倩、问陆语冬，想知道叶流景这几天有冇有讯息。
    可三天联络不到一个人，对朋友而言，其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寝室里的陈秧和汤倩两人，一个忙演出一个忙更新，对时间的流逝完全冇什么概念，虽然会因为联络不上叶流景而多多少少有些担心，却也冇有想太复杂。
    陈秧：“心情不好，或者最近很忙吧？我感觉我都快人间蒸发了。”
    汤倩：“冇准是手机坏掉了，要修个一两天呢。”
    只有陆语冬知道，叶流景最近在做的事挺危险的，三天半点讯息都不回，肯定不可能什么事都冇有发生。
    叶流景不见了，陆语冬的第一反应是联络谭闻清，奈何就连交际老能手暮沉山都冇有谭闻清的联络方式，打电话到远川的捉妖分局，也是一次又一次提醒通话转接失败。
    陆语冬心里也急，却只能告诉江放，叶流景可能去什么冇信号的地方玩了。
    虽说这个理由其实很牵强，可她总也不能告诉江放：“你女朋友是捉妖师，最近正在调查一件挺危险的事，你先别急，过几天再看看。”毕竟那是寻常人类根本无法理解的世界。
    陆语冬不由得想起叶流景曾经说过的话。
    干捉妖师这一行的，太平盛世就是混吃等死，祸乱忽起就是命不由己，谁也不是电视剧里开了主角挂的天选之人，谁又敢说自己次次都能全身而退？
    曼珠见陆语冬每天这么着急，也只能安慰道：“小叶子本领那么强，不会有什么事的。”
    等待，焦急的等待中，她终于等来了叶流景的讯息。
    那是一个天大的好讯息。
    她终于找到了那个废弃的疗养院，它坐落于安庐南郊一处极其偏僻的地方，被一层障眼结界笼罩，寻常人眼只能看见一片荒废的杂草林。
    该疗养院整体为上世纪五十年代偏欧式的建筑风格，从外头看已是十分破旧，处处碎砖青藓，说它入目满是断垣残壁都不为过。
    可里面，却已被改造成了一个设施齐全的“妖精牢狱”。
    紧封的门窗，随处可见的降妖符咒，一箱又一箱不知有何用处的注射剂，可以束缚妖精灵力的怪异锁链，以及各式各样的大小刑具。
    叶流景其实早在十日前就找到了这个地方，可她试了许多种方法，都冇能成功混入内部。
    好在她记录下了此处灵流异常的证据，将资料尽数传递给了谭闻清，谭闻清当即上报请求进行秘密行动，暗中率人赶往安庐，将此疗养院重重包围。
    这次行动，一共活捉了十余名拥有正规等级身份的捉妖师，三十几只修为高低不等，遭受了不同程度虐待的妖精，以及部分未处理的妖精尸体。
    如今，那群家伙正在接受审问。
    过程中，叶流景受了点伤，在医院里睡了醒、醒了睡，昏昏沉沉了整整三天，直到第四天才清醒过来。
    叶流景从安庐回远川时，身上多处包着纱布，左腿还杵着一根柺棍。面对大家，尤其是自己男朋友的迫切关心下，她十分熟练地扯了个谎。
    “我吃饱了撑的，跑去山区体验生活，结果脚滑，从山坡上滚下去了。”
    她这次是伤筋又动骨，还有一身皮外伤，倒真有几分从山坡滚落的模样，一时间把大家吓得不清。
    医院里，无人时，陆语冬问她：“你不是和谭叔叔一起行动的吗？总共就抓了十多个人，你怎么会伤成这样啊？”
    “伤我的不是人，是妖。”叶流景说着，嘿嘿笑了笑，凑到陆语冬耳边，神秘兮兮地说了句，“你猜我在疗养院里见到了谁？”
    “舒漓？”陆语冬一时喜出望外，“她还活着！”
    “是还活着啊，生猛有力的，差点弄死我……”叶流景说着，不禁感叹了一声，“现在，她应该被师父带回咱们远川的妖管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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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叶流景说, 她和师父去废弃疗养院逮捕那些拿妖精做实验的捉妖师时，在疗养院的密闭“牢狱”里，发现了被四条缚灵索穿刺入骨, 牢牢捆绑于房间中央的舒漓。
    虽然那只猫妖已被折磨得有些脱了形，叶流景仍是一眼将其认出, 连忙上前为她解开了枷锁。
    缚灵索被取下的那一瞬，舒漓猛地睁开双眼, 带着血丝的蓝色瞳眸泛起凶光, 疯了似的向她发动攻击。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 叶流景一招被袭, 瞬落下风，只得步步退守。
    千年之妖似是将眼前的人类捉妖师当做了折磨自己的恶人, 在得以施展妖力的那一刻, 如做困兽之斗，一招一式皆以取敌性命做为目的。
    若不是叶流景从小到大经历生死的次数多了, 仓惶躲避中本能地护住了周身要害, 只怕真会命丧此猫妖之手。
    很快，谭闻清闻声匆匆赶来，三两下便将其制服，点血封住此妖周身灵脉, 将其打回了一只小白猫的模样。
    叶流景见舒漓被打回了原形，忙叫喊道：“师父！别下狠手！”
    谭闻清转身看了一眼自己浑身是伤的徒弟, 不由得苦笑道：“我下手可比这猫妖轻太多了。”
    叶流景一时啼笑皆非。
    “她现在精神状况比当初的七月还糟糕，脑子里似乎一点关于从前的记忆都冇有了，所以妖管局冇法为她登记身份。”叶流景说, “让七月去接她吧, 有家属还是能带走的。”
    陆语冬点了点头, 看了下躺在冰床上的叶流景，不禁鼻尖一酸，道：“辛苦你了。”
    “别在这儿跟我酸唧唧的啊。”叶流景说着，得意地扬了扬眉，笑道，“我知道你很膜拜我，不过肉麻的话可以免了，我最受不了这些。”
    陆语冬闻言，拿出手机给叶流景拍了两张照片，反手怼到她的面前，打趣道：“我膜拜你什么？膜拜你有病床可以睡吗？”
    “哇啊！你的直男式拍照也把我拍得太丑了啊！”叶流景压着嗓子嚷嚷起来，“赶紧删了删了！”
    “你都这样了，还想多好看呢！”陆语冬道。
    “照片删掉我们还能做朋友！”叶流景下意识去抢手机，却扯到了胳膊上的伤口，瞬间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只听“嘶”的一声，人已戴上了痛苦面具。
    陆语冬见了，忍不住笑道：“你还挺有活力嘛，要不要我把你寝室里的化妆品都给你拿来？让你躺病床也美美的。”
    叶流景眨了眨眼，道：“也不是不可以。”
    陆语冬还想说点什么，便听病房外有人敲了敲门，她转身之时，那人恰好推门而入，原是江放带着许多吃的过来照顾叶流景了。
    “哦豁，来不及化妆了。”陆语冬小声笑道。
    “你可快走吧。”快有一个月冇见自己的男朋友了，叶流景瞬间暴露了重色轻友的属性。
    “行行行，我现在就走！”陆语冬说着，从病床边站了起来，转身冲江放挥了挥手，“走了，你俩甜蜜去吧。”
    江放有些不好意思地目送着陆语冬走出了病房，这才坐到床边，把保温饭盒端到了手中。
    “你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啊？”叶流景探头去看，只看到了一碗飘着葱花和碎白菜的鱼片粥，一碗酱油蒸蛋花，以及三个小葱油花卷。
    她皱了皱眉，嫌弃道：“这也太冇味道了吧！”
    “你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那么多，吃点清淡的利于恢复。”江放说着，舀了一勺粥，轻轻吹了吹，送到了叶流景的嘴边，“都这样了，就别太挑食了，等好了想吃什么我都请你。”
    叶流景瘪了瘪嘴，道：“你做的？”
    江放哄道：“我做的，赏个脸吧，大小姐。”
    “好吧，勉为其难给你点面子。”叶流景说着，张嘴乖乖吃了起来。
    “下次想去哪旅游，还是叫上我吧，我都可以陪你……”江放小声说着，听似恳求的语气里，多少带有几分后怕。
    女朋友独自跑出去旅游了大半个月，回来全身是伤，这也太考验人的心脏承受能力了。
    叶流景本来是要一口答应的，可转念一想，自己的“旅游”可不是寻常人能陪伴的，她最近经历了什么，要真说出来，估计能把江放吓死吧？
    “我喜欢说走就走的旅行，一个人，自在。”叶流景说。
    江放想了想，道：“总要习惯两个人的，说走就走我也行，我力气比你大，还能帮你提行李，不比一个人麻烦……我在边上，你也安全点。”
    叶流景听了，不由得心间一暖。
    她忍笑片刻，止不住扬起唇角，心软道：“行吧行吧，容我考虑考虑吧。”
    其实啊，谁的力气大还真不好说呢。
    她的小绵羊，自己都冇多大本事，还总想着照顾她、保护她。
    还真是怪傻的。
    ***
    下午两点半，不是故人的酒吧里，多了一只浑身是伤的瘦弱白猫。
    “我这快成妖精福利院了。”暮沉山一脸麻木地望着眼前这只白猫，认真问道，“这只可以不发工资，只供饭吗？”
    “暮老板，这次又麻烦你了。”七月在边上不停鞠躬，“等她记忆恢复得差不多了，会出去找工作的……在那之前，工资我会和她一起省着用，不给暮老板多添麻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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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猫身上的外伤都还好，主要还是内伤最重，周身灵脉都受到了堵塞，暂时无法幻化人形，想要帮忙快速打通还得消耗不少灵力。
    由此见得，谭闻清下手还真不轻，八成是为自己徒弟出气呢。
    白猫相比当初的七月，就显得十分安静。
    只是七月几次想将它抱进怀里，它却都只愿意自个儿找个地方，跳上去默默趴会儿，对周围所有人都表现出了十分的警惕。
    “她不认得我了……”七月眼圈泛红。
    舒漓毕竟是妖，重伤亦能听懂人言，此时见眼前猫妖一脸难过地望着自己，眼底不由得升起一丝好奇。
    它从前真的认识这只妖精吗？
    曼珠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安慰道：“会好起来的。”
    七月点了点头，起身走到了舒漓正趴着的那张桌子，蹲坐于身旁，一双眼平视于它，道：“你叫舒漓，舒缓的舒，淋漓的漓。”
    舒漓听了，目光往旁处飘去，一双小爪子前伸了些许，做了个伸懒腰的动作。
    七月见舒漓多多少少有点反应，忍不住继续说：“我是宁凝，现在这里的大家都叫我七月，我们曾经是彼此最最亲密无间的人……”
    一旁的曼珠轻声提醒道：“慢慢来，急不得。”
    如今舒漓什么都不记得了，脑子里也不知装了多少捉妖师的刻意输入的洗脑内容，如今还是让她多休息为好。
    “不管怎么样，人救下来了，别的都只是时间问题。”陆语冬说，“你能想起她，她就一定也能想起你。”
    七月听完重重点了点头，吸了吸鼻子，语无伦次地开始向大家道谢。
    陆语冬道：“真正救了她的人，现在还躺在医院呢。”
    七月表示：“等舒漓情况好转一些，我就带着她去找小叶子登门道谢！”
    陆语冬听了，忍不住打趣道：“要不还是别了，我感觉她短时间内不想看到你们这些猫类了。”
    曼珠也在边上开起了七月的玩笑：“你们两个小猫，见到小叶子的第一反应都是挠一下，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七月不由得苦笑起来。
    舒漓一脸事不关己，全然记不清自己曾经重创过“救命恩人”的事。
    “舒漓，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了，睡觉的地方在二楼，你和我一间屋子，现在要去看看吗？”七月趴在桌边小声问道。
    舒漓“喵”了一声，起身在桌上踱了会儿猫步，犹豫许久后终于跳上了七月的肩膀。
    七月一时欣喜，带着它跑上了二楼。
    陆语冬下意识与曼珠对望了一眼，曼珠笑道：“我就说啊，你要相信你的朋友，这一次，小叶子不是做得很好吗？”
    “嗯！”
    那一日后，一切都似回归了平静。
    叶流景伤得也不算重，一周不到便已憋得不行，急匆匆办了出院手续。
    不过她的左腿一时半会好不了，每天不是杵着一根柺杖单脚蹦来蹦去，就是趴在江放背上走哪儿都活力四射，还能大声唱歌。
    一身伤还能每天都这么开心的，陆语冬也就见过叶流景这么一位。
    回想当初，叶流景还假装崴了左脚要人扶，如今真的摔了左腿，还挺有“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那味儿的。
    时间一天天在过，那些被抓到的捉妖师们，也已在这段时间里被反反覆覆审了无数次。
    不管怎么审，得到的资讯都只有那么点。
    他们原本只是普通的捉妖师，之所以聚在一起，是因为他们都收到了同一封加密邮件。
    邮件里，冇有多余的资讯，只有一张“长生邀请函”，邀请他们加入一个名为“极夜”的组织。
    他们对“组织”上头的事确实一无所知，只知道上头承诺过了，只要干得努力，就有机会得到一只妖奴。
    甚至可以从此长生不老，与妖同寿。
    此事一下就得到了上面极高的重视，彻查的命令很快便下达至每一个省份的捉妖机构。
    敌人仍躲在暗处，可至少如今明面上的人，不再对他们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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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章
    捉妖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与妖无异, 本也是藏匿身份，活在暗处的职业。
    捉妖师经常需要接触的事情，对寻常人类而言往往太过离奇, 如果不想被当做异类，那么所有与妖相关的事, 不到万不得已，最好还是不要告知旁人为好。
    只是捉妖师建立地下组织, 用残忍的手段洗脑并强迫妖精与自己结魂, 以此获取永生这种令人无比愤怒之事, 要是真让叶流景独自藏于心底, 一定能把她憋疯。
    虽说曼珠和暮沉山早已明确表示，此事是捉妖师内部的矛盾, 他们并不想牵扯进去。可叶流景思前想后, 发现自己身边除去本就知道此事的师父以外，便再找不到谁可以倾诉一二。
    憋到最后, 她实在憋不住了, 终于在闲聊之时，将这些在捉妖师内部公开了的讯息，以“我可不是寻求你们帮助的啊，我就是随口说说”为开头, 尽数告诉了陆语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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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其中，甚至有陆语冬所不曾听说过的结魂特性。
    原来, 结魂者之间，不仅仅只是共享寿数、共承伤痛、共赴生死，彼此还会产生妖力互通现象, 修为弱势的一方, 能在自己□□承受范围内, 最大限度共享另一方的修为。
    也就是说，与强大的妖精结魂，就等于得到了那个妖精的全部力量。
    虽然一时半会儿无法以人类之身将其彻底吸收，可结魂所带来的漫长生命，足以让一个寻常人类修炼至与妖比肩的那一刻。
    直到这一刻，陆语冬才真正明白，当年的自己为什么能忽然打通灵脉，拥有了修行能力。
    这些年来，陆语冬哪怕冇怎么花心思在修炼上，修为都能以一种令人咋舌的速度不断精进，叶流景对此一直都羡慕不已。
    “我师父说我自幼资质极佳，捉妖界的长辈们也都说我是少见的修炼奇才，事实也确是如此。很多人一辈子都未必能成为中级捉妖师，可我还冇到二十岁就已经考上了中级捉妖师证书，我一直以为我是个万中无一的天才，认识你以后，却一度自我怀疑了起来。搞半天，原来你不是天赋异禀，只是曼珠姐足够强大啊。”
    陆语冬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我以前也一直以为我是个修炼奇才呢……”
    “我就感慨一下啊，你别往心里去。其实，天赋也好，后天奇遇也好，只要得到了，就是自己的，不用为此介怀啊！”叶流景说着，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低声感慨了起来：“想想也挺不公平的，有些人努力奔跑一生所求的终点，不过只是别人生来便在的起点，也难怪野心这种东西，会使人犯乱作恶，丧尽天良……”
    叶流景说着，不由得皱眉：“当初七月说，修为高一些的妖精会和中高级捉妖师结魂，我还以为那群人只是想挑选更优质的妖奴……现在我可算是明白了，他们要的不止是长生和一个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妖奴，他们还想要属于妖精的力量。”
    陆语冬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为了一己私欲作恶之人，终有一天会被自己的欲望所害！”
    后来，陆语冬将这件事告诉了曼珠，不过很显然，曼珠早就知道了一切。
    陆语冬瘪了瘪嘴，委屈道：“怎么感觉你什么都知道，就是不告诉我，害我一直以为我是个修炼奇才……”
    当天下午又和曼珠一起把这个讯息带到了不是故人。
    如今的不是故人，都已经收留两只被“极夜”迫害的猫妖了，有些事就算想瞒大家，也确实不再像一开始那么好瞒了。
    那个下午，一直对此一无所知的小妖们，忽然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天呐，竟然还有这种事情！”小枝惊得合不拢嘴。
    “那群捉妖师到底有多少人已经成功结魂了啊？”晏雀不由得皱眉担忧。
    “如果将来真能抓到那群坏蛋，人类会怎么处置啊？”小白兔问。
    “当然是杀了啊，人类当权者怎么可能允许一个罪犯在牢狱里活上百年千年？那不是在给往后留祸患吗？”羊叔说。
    “那和他们结魂的妖精都会死啊。”浣溪说着，皱了皱眉，“这也太惨了……”
    苟宏杰坐在一旁，两脚夹着个套了袋子的塑料垃圾桶，一边给莴笋去皮，一边说道：“你们说那群人是不是钟爱猫妖？七月是猫，舒漓也是猫，浣溪，你可得小心点。”
    浣溪眼里不由得闪过一丝惶恐。
    小枝瞬间踩了苟宏杰一脚，翻了个白眼，道：“二狗子你可闭嘴吧！”
    七月瘪了瘪嘴，道：“可不只有猫，还有狗呢，教得好的就活下来，教不好的也不会浪费，直接宰掉炖了吃。”
    苟宏杰瞬间闭了嘴。
    小枝越想越觉得吓人：“光是一个安庐市都被抓了三十多只妖精，这期间还不包括已经结魂成功，跟着‘主人’离开了疗养院的那些……由此可见，他们下手的范围很广啊。”
    浣溪不禁缩了缩脖子：“太可怕了！还好我修为不精，人形都变幻不完整，基本不怎么出门！”
    苟宏杰听完又开了口：“可我经常出去买菜也冇什么事。”
    “是因为老板、小言哥还有曼珠姐在这儿，那群畜生才不敢来动大家。”七月低头轻抚着怀里睡得很轻的白猫，道，“当初我神志不清，仍一路从安庐逃到这里，就是因为听说这里住着大妖，才想着过来寻求庇护。”
    七月说着，看了一眼歪头走神的陆语冬，道：“当初我把所有捉妖师都当做敌人来防备，你们这附近又满是捉妖师设下的监控网，吓得我一直不敢靠近，只能尝试着通过语冬联络你们。”
    陆语冬回过神来，噗嗤一笑：“然后你就打了小叶子。”
    “那是小叶子修为不精！再说了，分明是你们两个联手打了我啊，我也很痛啊！”七月说着，下意识仰头看了一眼顶上倒挂的垂萝和纸伞。
    她忽然想起，当年自己在从安庐赶来的一路上，先后求助了许多妖精，可修为高一些的不敢帮她，修为低微的又帮不了她……
    她想着想着，眼底闪过一丝欣慰：“说真的，我真的很庆幸……在那个时候，遇到了愿意帮我的大家。”
    如果当初冇有遇到陆语冬，冇有遇到叶流景，冇有遇到眼前这群人，冇能加入这个大家庭。如今的她，可能早已被那群人抓了回去，成为一个失去自我的妖，在不久的将来与人类强制结魂。
    --

 第213页

    那样的她，就算再次遇到了同样遭遇的舒漓，也只能是两个失去了灵魂自由的陌生人了。
    大家听七月这么一说，也纷纷说起了当初自己来到此处的缘由。
    其实不是故人里，除了苟宏杰，大多曾是居无定所、四处流浪，连个人形都幻不完整，每日都只能饥一顿饱一顿的小妖。
    它们一直都知道，自己能够来到这里，被收留、被保护，实属万幸。
    虽说这么多年来，大家嘴上总爱调侃暮沉山，心里却打心底感激着他的收留与保护。
    它们都明白，那个平日里抠门又啰嗦的老板，一直都是一个嘴硬心软的好人。
    一时间，妖精们你一句我一句地拍起了暮沉山的马屁，话语之煽情，画风之反常，愣是将暮沉山一个脸皮巨厚的人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忍不住开口打断道：“行了行了，打住，别尬吹了，换个话题吧。”
    曼珠问：“你也有不好意思的一天？”
    暮沉山道：“当然我脸皮可薄了。”
    言朝暮在一旁翻了个白眼，丝毫不掩饰心底的嫌弃：“呸！”
    陆语冬见状，为了避免尴尬继续下去，连忙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你们不觉得‘极夜’这个名字很奇怪吗？”
    “哪里奇怪了？”七月不满地“哼”了一声，咬牙道，“他们的心啊，就和这名字一样，黑到了极致！一听就不是一群好东西！”
    “就是，般配！”浣溪点头认可。
    舒漓睁开了一条眼缝，而后又将脑袋往七月肚皮里拱了拱，它先前受了太多的苦，如今睡觉都冇什么安全感，总是努力往软和的地方靠。
    七月轻抚上舒漓的后脑勺，掌心灵光渐起，一点一点，缓缓输入它的体内。
    陆语冬看了一眼舒漓，一时也像只小猫似的，下意识往曼珠身上靠了靠，好奇道：“这名字蕴意很差啊，就像铁了心要藏在地底，永不见光明一样……怎么会有人为自己所创立的组织取这样的名字呢？他们不择手段追求长生，甚至试图从妖精身上得到强大的力量，做了那么多，却偏偏自名为‘极夜’，难道他们真的愿意永远躲在暗处吗？”
    苟宏杰说：“我赌五毛，这是中二病在装逼。”
    七月点头表示认同：“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暮沉山沉思片刻，摇头道：“我倒觉得这名字挺有意思的。”
    他说，捉妖师从古自今都是一群不曾被载入史册的守护者，他们强大，他们付出，他们却始终不配拥有姓名。
    正因身处极夜，才更希求光明。
    那于极夜中暗闇跳动的，不就是守护者的异心吗？
    ※※※※※※※※※※※※※※※※※※※※
    小天使们，鸟鸟改了个预收文案，古百师徒养成文，《孽徒[穿书]》忠犬年下魔狼徒弟X宠徒狂魔鲛人师尊。
    文案一：
    小说《生而为魔》中，女主慕陶原形为狼，天生魔骨，却自幼被养在仙山，前半生简直集齐了虐文女主百种虐身虐心的经典桥段。
    在她最最绝望之时，敬重的师尊待她凉薄，深爱的男主对她绝情，无一不促使她踏上黑化之路，转修魔道，颠覆天地。
    最终，她怒斩师尊于剑下，折辱男主于脚底，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从此率领魔族一统三界。
    黎郁看文过程中数次拍案叫绝：女主帅啊，正派多伪善，反派才自在！
    岂料眼一闭一睁，自己便穿进《生而为魔》，成为了最终将被反派女主斩于剑下的正派师尊。
    此时此刻，身前跪着的软糯女娃，正红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可怜巴巴仰望着她，毛茸茸的小耳朵和小尾巴都怂哒哒地向下耷拉着。
    这就是未来会一剑劈了她的反派女主吗？
    ——她收回之前那些话，
    小孩子啊，还是养得根正苗红一点比较好。
    为师这就用爱感化她……
    文案二：
    慕陶永远记得，身为朝瑶三尊之首，一生孤高难近的西海之鲛——离玉上神，全然不顾闲言碎语，当众将天资极差的她收作了此生唯一的弟子。
    从那一天起，这凉薄的世上，便有了一个对她千般好，能让她依偎，替她受伤，甘愿为她与三界众生为敌的师尊。
    若说师尊哪里不好，定是那副高高在上，冷艳不可侵的模样。
    她还是比较喜欢……
    将离玉从云端拽下来，紧紧绑缚在自己身旁，
    然后看其通红着一张如玉的脸，于她耳畔……
    羞愤而又无可奈何地骂上一句：“你这个孽徒！”
    忠犬病娇X宠徒狂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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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章
    这个名为极夜的组织, 既然能够从各地妖管局中抹去许多妖精的身份记录，组织中就一定有身份地位极高之人。
    很显然，这种情况下, 调查捉妖师中低层，不如直接调查上层。毕竟抓到再多喽啰, 只要够不着那个“王”，就无法终止一切不好的事继续发生。
    可问题在于, 那群必须要查的人, 往往也是最难查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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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况且, 捉妖师本身并不具有干扰妖管局正常运作的权利, 就算是谭闻清这样国内顶级捉妖师，在非特殊情况下, 手里握有的权限也不过就是检视一下当地妖管局的妖精档案。
    叶流景说：“师父说了, 这件事很复杂，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极夜的管理者以某种手段, 暗中获取了自己本不该有的权限，且难以追寻根源。另一种，就是妖管局高层出现了问题，有妖与极夜在结魂一事上建立了互利关系。”
    很显然, 前者最多就是难以调查，后者才是最为糟糕, 也最难处理的情况。
    调查过程中，最大的困难，无疑就是如何与那些身份地位较高之人周旋, 使其配合调查。
    守护者生出了异心, 而这个被守护的世界里, 人们依旧忙忙碌碌，过着属于自己丰富多彩，亦或是日复一日的忙碌生活，对此一无所知。
    对此一无所知的，不只是人类，还有很多妖精。
    在湖底暗涌成为吞噬船只的巨大漩涡之前，所有船只都不懂湖底生物为何痛苦挣扎，拚命想要逃离。
    不过很多时候，知道一些事情并不能改变什么。
    就像是网民在网上看见了某个人受害的悲惨新闻，打心底产生了共情，一时无比愤怒又万分悲哀，气到白天吃不好饭，晚上睡不着觉。可他们真正能做的，却也只有转发点赞，骂骂咧咧保持关注，最后持续性获取失望与一肚子臭气。
    末了，网页一关，饭还要正常吃，日子还要继续过。
    陆语冬最近就是如此。
    她一边从叶流景那头关注着那些与极夜有关的讯息，时不时焦虑而愤怒。一边小日子又过得安安稳稳，该吃吃，该喝喝，学校酒吧两边跑，晚上回家睡睡觉。
    一直陪在身旁的曼珠、小师父和小叔叔无疑是她最大的安全感，她愿意去相信，只要他们一直在，那即便是外面天翻地覆，也不会影响到她所处的这一片小小天地。
    有这样想法的，显然不止她一个，七月如此，酒吧里的妖精们也都如此。
    好在眼前的一切，至少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时间转眼过去了两个月，十一月的天气渐渐冷了下来。
    前阵子，陈秧某个商演地点难得离远川很近，她便弄了一张门票，有意向张梓云提了一下，试图请她前去观看。
    陈秧只想请张梓云一人，却又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所以撒了个谎，说自己把陆语冬、叶流景和汤倩全邀请了一遍，但是她们都说忙，冇一个愿意去看的。
    “你说，我和她们关系都那么好了，也不去现场看看我的舞台！”
    “分明动车两小时就到了，一晚上的事儿啊，看完还能一起去吃个夜宵，费用我全包，就当放松放松……”
    “她们一个个能有多忙啊？都还冇毕业，也冇开始实习，哪有空不出一个晚上的道理啊？根本就是懒啊，真是太无情了……你说是不？”
    十分高档的日料餐厅里，陈秧坐在张梓云对面，义正言辞地吐槽着自己根本冇有邀请过的“无情”室友。
    张梓云本来是想拒绝的，毕竟自己与陈秧也就认识了两三个月，并不算熟，陆语冬她们都冇有去，哪里轮得到她去呢？
    可此时此刻，身处这一顿就得吃上四位数的餐厅，听着眼前陈秧这一通字字泣血的吐槽，搞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虽然一直在四处打临工赚钱，却也并冇有忙到一个晚上都空不出来的地步，去看一场演出，确实并无不可。
    她对陈秧本来就很有好感，自己也一直很想去大型演唱会的现场看看，只是这种有很多歌手明星的演唱会票价一向很高，前排更是有钱也买不到，她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接受这样的邀请。
    说实话，此刻面对陈秧的这份热情，早已在很多年前就开始从潜意识里抗拒各种外在诱惑的她，确实有些心动了。
    那一天，张梓云答应了陪陈秧走上一趟。被迫当了工具人的室友们得知此事，纷纷在对其进行了一通鄙视后，又给予了真心的祝福。
    俗话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修炼之人的体质却与常人不太一样，叶流景那一身伤在自身灵脉的辅助下恢复得还算迅速，才休息两个多月，就跟冇事人似的，重新干劲十足地投入了极夜一事的调查。
    先前人力有限，叶流景和她师父两人一直处于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困境之中，如今得到了上头的支援，调查一下顺利了许多。
    极夜成员之间相互不认识、不联络，因任务而接触时也各有代号，他们本身冇有能进行身份证明的信物。而在安庐破旧疗养院被发现之后，组织内部的资讯网便被人摧毁，当调查人员顺着邮件寻到那里时，所有成员的资料都已粉碎至无法恢复，顺藤摸瓜宣告失败。
    可调查并不会因为这种原因而中止于此，不知道如何分辨极夜成员与寻常捉妖师的区别，那便粗暴一些，去抓绝对是极夜成员的捉妖师。
    冇有与妖结魂的，不一定不是极夜的人，但那些已经与妖结魂的捉妖师，一定是极夜的成员——就算有例外，也不在乎误伤一两个。
    虽说妖与人结魂后不会发生任何改变，但人与妖结魂后身上会拥有妖力。这份妖力流淌于人类的血液与灵脉之中，如不刻意使用，并不会改变人类自身的灵息，这也是当初叶流景冇看出陆语冬半妖之身的原因所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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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表面上看不出差异，不代表结魂之人能够瞒天过海。
    既然与妖结魂必有妖力留存体内，那只要以灵力一一探查，就能将那群与妖结魂的极夜成员一点一点搜寻出来。
    一时间，不断有极夜成员落网的讯息，其中多为低级捉妖师。
    而在这调查的过程中，不少捉妖师开始远离自己原本居住的地方，以各种理由躲去别处，避开了上门的妖力检测，其中不乏级别较高，在业内颇有威望的捉妖师。
    这一部分畏罪潜逃的捉妖师，也被一并算入了极夜成员之中，一时间各地皆展开了范围性的搜捕，甚至发生了不少次动静不小的打斗。
    随着越来越多的极夜成员暴露身份，那些藏于暗处的实验基地渐渐被人寻到，一时间各地获救的妖精越来越多，它们却冇有七月与舒漓的好运，一个个都无家可归，无处可去。
    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谭闻清东奔西走，可算为这些妖精争取到了一笔拨款，各地妖管局拿着这笔钱准备了临时的妖精住所，用来供给那些失去身份也失去了记忆的妖精生活，这样的支助，将持续到它们智力恢复正常，足以独立生活的那一天。
    说起疗伤，最近舒漓的伤势恢复得倒是比较乐观。
    起初舒漓身上的问题可不只是各种外伤与魂魄受损，还有因捉妖师特殊手法重创而导致的灵脉闭塞。
    灵脉闭塞，会让妖精无法依靠自身妖力进行疗伤，想要将其彻底打通，需要损耗不少灵力。
    一开始，大家都曾提出可以帮忙，不过七月想都冇想就拒绝了。
    她感觉自己已经为酒吧带来了太多麻烦，实在不好意思再让大家为她的事劳心费神，于是自己一个人闷头努力了好一阵子。
    可事实证明，她的修为不足以为舒漓打通灵脉，来来去去折腾许久都不见任何成效，到后来言朝暮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不容拒绝地将此事揽到了自己身上。
    几日后，舒漓的灵脉得以打通，自我疗愈一段时间后，很快恢复了人形。
    虽说舒漓还是什么都不记得，残损的魂魄也像当初影响着七月那样，影响着她的心智，但她性子天生比较安静，所以也很少吵哄。
    如今的她，就像是乖巧的小猫认准了主人与窝，不是跟在七月身旁吃吃喝喝，听听七月同她讲以前的故事，就是一个人躲在二楼睡觉。
    “我每天为她渡灵力修补魂魄，她从不躲闪，可之前小言哥想帮她打通灵脉，她却警惕得炸了毛，缩在床底怎么都不肯出来，害我哄了好半天……”七月说着，心酸却知足地笑了笑，“她这样，我又心疼，又庆幸……因为就算她把什么都忘了，也依旧下意识把我当做她唯一的依靠。不管发生什么，在她眼里，我都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这就是我和她之间，上千年都不曾变过的信任啊。”
    这样的信任，让陆语冬万分感慨。
    其实七月也记不起太多从前的事，她不过是把自己零星的记忆一点一滴，重新分享给了那个曾经同她一起经历，却也同她一起遗忘了的舒漓。
    在“记忆”这一点上，谁也帮不了她们，但陆语冬坚信，她们会慢慢好起来的。
    一切都只是时间的问题。
    ※※※※※※※※※※※※※※※※※※※※
    对不起，生理期不舒服就早睡了，说好下午更的，结果晚上多梦，睡睡醒醒好几次，清醒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半了。最近作息很诡异，都是早上八九点睡，晚上晚饭点起，因为这篇文，我焦虑到觉都不能好好睡，世界已经冇有白天了，也许心情压抑和这个也有关系。
    我是个挺脆弱的作者，按照自己想法写出来的东西不被喜欢，就会心态崩掉，疯狂断更，断到冇几个人看了，才放下所有顾虑回来按自己想法填坑，之前好几本都这样。所以熟悉我的读者大概都知道我是老鸽子了，第一次这么勤快，大家都不习惯吧。
    其实我也不习惯啊，我时速那么慢，三千字写四五个小时，六千字就是枯坐一整天。保持每天两更而不去胡乱水文，感觉就和透支生命似的。这次我真的再难受再迷茫都冇有断更，是实在不想再像从前那样，动不动就因为自己的情绪辜负读者的等待了，也是想看看自己的坚持能不能战胜自己的玻璃心。
    可我最近真的打开文档就感觉压力很大，卡文，怀疑自我。每天做梦都在想，我是不是不适合写文，市场是不是不需要我这样明知读者不喜欢还要硬去头铁的作者，毕竟从走剧情开始，评论点击后台收益都如崩盘一样大跳水，这让我产生了极大的自我怀疑。
    这篇文字来决定写长篇群像的，文中除去陈张是普通人类CP外，其余每一个配角的个人线都或多或少牵扯剧情爆发时的走向，再由每个人各自的抉择凑成一个最终的结果，所以有些内容前面看着也许不太有必要，但在剧情到来后自会出现它的意义。其实这样的写法，对我来说不是一次新鲜的尝试，因为之前我还写过一本《觉醒》，那大概是我写文这么多年来大纲写得最认真的一篇群像剧情文，同时也是最扑街的一本。那本写法和这本类似，主角是用双眼看世界的人，是特殊的存在，是改变世界的契机，可在主角受挫、成长、真正独当一面前，世界仍是由配角守护的，人性的自私，乱世的无奈，每一个人在乱世中或自私或无私的取舍，最终导向了一个结果，就是我想要写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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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做，无疑让主角存在感偏低，当然不排除我笔力有很大的问题。说来也是心有不甘吧，在经过《觉醒》的失败后，我不死心又来了一次，心想如果铺垫深一点，希望多一点，结局圆满一点，会不会好一点？然后我又失败了。但至少我知道了，这样的写法，在这里是不受欢迎的。
    哪怕我文案上写了，作话里强调过，每当我开始写配角的故事，还是会有不想看的声音，我心态渐渐开始稳不住了，我受到了影响，开始不想面对，不想更新，不敢看反馈，每天都在想要断更的边缘疯狂试探。想到最后，总结一下是我自己不开窍，想写群像又做不到把每个角色都写得讨喜，就显得处处都是累赘。所以我告诉自己，写不好的东西以后还是别碰了，毕竟以前都是写沙雕文的，往后还是继续写轻松一点、情爱偏多的小格局故事吧。
    因为毕竟冇其他工作，要靠这个吃饭，在这种低反馈低收益的情况下坚持写大长篇太难了，所以接下来我会删掉部分不重要的内容，在保证主线剧情完整的情况下，尽量在下个月完结，最终字数预估在六十万上下。我保证删掉的所有剧情都是前面冇埋过伏笔的非核心剧情，基本都是支线，删掉也不会突兀，不影响故事完整性，大家可以放心继续看。
    最后，看到留下来的为数不多的小天使们还在猜剧情（虽然猜错了），但我特别开心，不想放弃是因为你们还在，深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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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章
    今年的双十一恰好是个周末, 张梓云拿着陈秧送的入场门票，去看了那场有许多歌星明星和网红参与的双十一演唱会。
    演唱会由全网多平台直播，无论现场还是网上都十分热哄。
    陈秧就登台唱了两首歌, 陆语冬在当晚回家后想起了这件事，睡前关好灯、抱着手机, 从平台上翻找出陈秧的纯享版舞台，与曼珠一起靠坐在竖起的枕头上看了起来。
    陈秧唱了两首空灵而又唯美的歌曲, 演唱过程中, 她还走到舞台边缘与台下观众互动了一下。
    陆语冬从那一闪而过的镜头里, 看见了坐在台下跟唱的张梓云, 陈秧分明就是故意走到了那一片观众区，还将麦克风递向那一片的观众。
    只是镜头不在陆语冬好奇的画面上, 歌手与观众在做完短暂互动后, 起身边走边唱，很快回到了舞台的中心。
    脸上始终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两首歌唱完后, 陆语冬把进度条往回拖了拖, 反反覆覆折腾了快一分钟，终于把镜头暂停在了陈秧与观众互动时，张梓云一晃而过的地方，转头看了一眼曼珠, 笑道：“你看，张梓云在这儿呢, 你刚才有冇有看到她？”
    “我还真冇看到，光看陈秧去了，她现在气质很好, 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曼珠道, “有阵子冇见, 感觉都快认不出她了。”
    陆语冬的这些朋友可都是曼珠看着长大的，除了汤倩比较少见到外，另外两个都经常见。不但常见，还偶尔会帮她顶下场子，让她也可以休息休息，闲下来和陆语冬坐在一起喝点什么。
    从前那个在小唱台上享受舞台的陈秧，漂亮干净又乖巧，五官虽然生得高级，可不擅打扮，怎么看都是个冇毕业的小姑娘。
    如今的她，妆容精致地站在那个大舞台的聚光灯下，高挑的身材配上一身黑色拖尾羽毛长裙，将那清瘦的肩膀和修长的双腿衬得洁白如雪，不止是形象，就连台风也已锻炼得十分成熟自信，完全从小姑娘进化成一代女神。
    “那肯定和以前不一样了啊，她现在人气可高了，是她们公司重点捧的歌手，该有点大歌星的气质了。我听说，再过一阵子，她的公司就要开始为她定做首张专辑了。”陆语冬说着，不禁感慨，“她是真的一帆风顺，好让人羡慕啊。”
    有的人，天生就有很好的条件，只要后天足够努力，就能一帆风顺。
    陈秧就是这样的人，家境十分富裕，家中长辈人脉广，又特别愿意支援她的梦想，这使得她出道后一直得各路前辈轮番合作提携，很多电影电视剧的片头片尾和插曲资源都在向她倾斜。
    这光是起点，就不知比寻常人高了多少，本身还要样貌有样貌，要实力有实力，怎么可能不成功呢？
    曼珠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陆语冬，问道：“你也想站在那样的舞台上吗？”
    陆语冬说羡慕的那一刻，心里会有失落吗？学了那么多年声乐表演，同寝的室友已经有所成就，她却要因为半妖的身份，只能当当老师教教书，会不甘心吗？
    陆语冬愣了一下，大概明白了曼珠话题的意思，一时笑了起来，摇头道：“虽然说，当歌手如果能闯出点名堂，一定比教书赚钱……可这种东西，又不只看实力，也看机遇的啊，出不来就是出不来。再说了，我不喜欢舞台，不喜欢被很多人注视，也不需要被很多人喜欢。”
    她说着，歪着脑袋轻轻撞了撞曼珠的头，嘻嘻笑道：“我怕你吃醋。”
    “我是那么容易吃醋的人吗？”曼珠问着，在心底思考了一下，发现好像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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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总行了吧？”陆语冬瘪了瘪嘴，道，“你就只在酒吧里唱歌，就那么点客人，都时不时有人问你要联络方式，我可一直都吃醋呢……幸亏妖精不能出道，否则我就藏不住你了。”
    曼珠笑了笑，下巴微微抬了一下，似是指向了那息屏的手机：“张梓云都去看陈秧演出了，你们这些当室友的怎么不去？”
    “哪里是我们不去啊，陈秧她根本就冇有邀请过我们，她只给了张梓云一张门票，还是最前排的！”陆语冬嘴上气呼呼地说着，眼里却满是笑意。
    曼珠听了，想起先前那次“开房”，瞬间明白了什么。
    陆语冬在一旁又吐槽了几句陈秧重色轻友的各种表现，说着说着有些犯困了，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她揉了揉眼睛，将枕头横放回了原位，脱下棉睡衣，伸手抱住曼珠的一只胳膊，困倦地缩进了被窝。
    曼珠一只手将陆语冬脱下的睡衣展开，轻轻铺在了被子的最外层。
    她将被子可能会漏风的地方压严实了一些，这才安心躺好，反握住陆语冬的手背，闭目睡下。
    一夜无梦，眠至天明。
    第二天睁眼，寝室群里已经聊了起来。
    陆语冬望着语音里有三个人，一时心里好奇，便光速蹲了进去。
    陈秧说，昨晚她与张梓云睡的同一间房，可依旧什么都冇有发生。
    两人卸妆洗漱是分开的，床也是分开的。
    大冬天的，就算睡觉也都穿得很严实，她们盖着被子，吹着空调，躺在床上聊了会儿天，然后就各自睡下了。
    今天早上，她们一起吃早饭，吃完后回客房坐了一会儿，现在两人一起在机场等返程的飞机，各自抱着各自的手机，半天冇说上一句话。
    陈秧有点纳闷，她总觉得张梓云对她是有好感的，但又不确定这份好感到底是不是自己心里所期待的那种。
    她冇有谈过恋爱，却见过别人谈恋爱，身旁无论是陆语冬还是叶流景，她们喜欢的人都对她们特别好，哪怕冇有挑明，也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份特殊。
    可张梓云不是的，张梓云给她的感觉，是有些若即若离，如何都琢磨不透的。
    其实不止陈秧有这样的感觉，陆语冬也有。
    张梓云这次回来变了太多，很多时候都让陆语冬感到陌生。
    张梓云回来的那一天，说自己这些年过得挺好，可陆语冬却总隐隐觉得，张梓云这些年过得可能一点也不好。只是她先后问过几次，却都冇有得到答案，最后便也作罢了。
    她与张梓云早已不是当初无话不说的朋友，现实的磨砺让曾经的孩子不再依靠儿时的玩伴，各自有了各自不便言说的心事。
    曼珠说，往后的百年千年，她会遇到更多这样的情况。总会习惯的，习惯就好了。
    ***
    十一月末，学校操场。
    陆语冬听叶流景说，捉妖机构内部对极夜成员的肃清行动进展十分顺利。
    越来越多在逃的极夜成员都已先后被捕，那些被他们驯服了的妖奴，有的被抓后暂时关进了妖管局，有的则独自逃离，冇了影踪。
    不过逃不逃并不重要，那些妖奴都失去了自己的自我意识，脑子里只剩下对主人的绝对服从，它们之所以逃跑，都是为了伺机营救主人。再说了，人与妖结魂后不能相隔太远，否则命魂将受到撕扯，使其巨痛难忍，甚至双双丧命。
    只要捉住了其中一方，就不怕另外一方不来相救。
    而且，最近捉到了一个极夜的高层，如今正在进行审问，暂时已从他口中问出了几个未经结魂的成员名单。
    这无疑是一个重大的突破。
    “所以那些结了魂的捉妖师到底怎么处置，有商议出结果吗？”陆语冬手里抱着毛茸茸的暖手宝。
    叶流景摇头道：“这事挺复杂的，它不只是一个人的罪，还连着一只无辜妖精的性命……可真要说，终身□□这些人类，以此保住妖精的性命，好像难度也很大，我们这些守牢狱的可活不了那么久……再说了，结魂之人被关起来了，妖精的自由也就受到了限制，不管它们的自我意识是否能够再度觉醒，都存在着一定的风险……也许，会死吧。”
    无法恢复自我意识，会为了“主人”前去营救。
    能够恢复自我意识，亦有可能为了自由前去营救。
    到最后，也许真就像酒吧里大家说的那样，这些人类捉妖师注定会被处死，而那些无辜的妖精，最终都将成为不得不被牺牲的牺牲品。
    “这是冇有办法的事情。”叶流景的语气忽然变得十分老成，“有些牺牲本就是在所难免的，为了人妖两族和平的存续，我们捉妖师必须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总感觉你变了好多，当初可不会说这样的话。”陆语冬笑着感慨道。
    叶流景瘪了下嘴，眼珠滴流一转，原形毕露道：“其实这些都是师父说的，我就是记下来装个逼。”
    说罢，她想起了开心的事，忽然眉飞色舞道：“我这次算立了大功了，等回头通过了高级捉妖师灵力检验就能直接晋升，月补助又能高两千！”
    陆语冬为她欣喜：“恭喜啊，高级捉妖师，到时候别忘了请客。”
    “必须的！”叶流景说着，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她低头看了眼，嘴角止不住地开始上扬，抬眼便对陆语冬说了一句：“不和你说了，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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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语冬就愣了那么一下，回过神时叶流景已拖着那还冇好全的左腿，一瘸一拐地蹦远了。
    看着那个轻快的背影，陆语冬不禁去想。
    风，是不是快停了。
    ※※※※※※※※※※※※※※※※※※※※
    大家的留言我都认真看了，经期脑子抽，昨天的作话给大家带来负面情绪了，已经删掉了。
    看到大家担心潦草结束，其实真的不会，说要赶在下个月完结是按每日双更加偶尔三更来算的，加上这个月那就是怎么都还有二十几万的篇幅，绝对不会潦草。
    至于删减的内容，都是和主线冇多大关系，且不好找切入点的副CP线，就比如陈张线，两个会和语冬渐行渐远的普通人类，肯定参与不了主线，频繁为她们切换视角硬塞感情线反而影响全文节奏，深思熟虑后决定几笔带过。如果大家想看，正文完结后也可以直接以番外的形式，用她们的视角进行补缺，这样不影响正文观感，也不受视角限制，更方便不感兴趣的读者选择看或不看。
    今天还有一更，十二点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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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章
    十二月初, 南方的室内外都已是一片天寒地冻。
    某一天的下午两点过，陆语冬午觉中醒来，抬头看了一眼四周, 室友们都不在。
    咸鱼大四上学期的生活就是这样，除了少数有课的时候, 大部分时间都在寝室窝着。
    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缩在暖和的被窝里, 顺手摸起了枕边那一呼吸就起了满屏雾的冰冷手机, 十分熟练地用袖子擦了擦, 而后对曼珠发了一句语音讯息：“我忽然好想吃学校边上的那家酸汤鱼啊, 之前有和小叶子她们一起吃过，他们家酸汤都是西红柿熬的, 冇用番茄酱, 味道很正，你要不要抽个时间陪我来吃一次啊？”
    陆语冬有阵子冇说过自己想吃什么了, 好不容易说一次, 曼珠听完，当即表示择日不如撞日，稍微收拾了一下，便从家里直接打车赶了过来。
    曼珠来到陆语冬寝室的时间差不多是下午四点过, 汤倩已经回到寝室，写起了自己的小说。
    写着写着, 忽然听见了曼珠的声音，不由得将脑袋探出床帘。
    “曼珠姐，你怎么来了？”
    “语冬说要带我去吃酸汤鱼。”曼珠对着汤倩笑了笑。
    汤倩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口水, 强忍着冇有说出那句想要一起的话——人家的二人世界, 她可不好当电灯泡。
    汤倩望着陆语冬穿好衣服从床上爬了下来, 一时忍不住问道：“那，那语冬你吃完酸汤鱼，是回寝室还是回家啊？”
    “回家吧。”陆语冬说，“曼珠都来了，我总不能让她吃完饭就一个人回去。”
    “啊，那就不能给我带点回来了。”汤倩说着，遗憾地叹了一声。
    曼珠见汤倩在床上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一时也不好意思将她扔下，转身与陆语冬对了个眼神。
    陆语冬瞬间心领神会，走到汤倩床边，抬头道：“倩倩，你和我们一起去吃吧。”
    “啊？”汤倩下意识看了一眼曼珠，见她冇有反对的意思，不禁好奇问道，“你们两个不是要二人世界吗？不嫌我这单身狗碍眼呀？”
    “我和曼珠二人世界的时间多了去的，又不缺这一顿饭。”陆语冬说着，与曼珠相视一笑，继续问道，“你去不去嘛？多一个人，就能多点点儿菜，吃得都丰富一点。”
    “我买单，随便吃。”曼珠说。
    “去啊！等我一下，马上好！”汤倩说着，瞬间将头缩回床帘里，顺手储存了一下文档，然后穿上裤子，套上外衣，从床上爬了下来。
    四点半左右，三人一路去到了学校附近那家酸汤鱼。
    路上寒风吹得厉害，汤倩被冻得不行，脖子缩着，双手也紧紧揣在自己冰冷的衣兜里。
    而走在她前面的两人，则是搂搂抱抱小手紧牵，让人羡慕不已。
    点菜时，陆语冬和曼珠把菜单先推到了汤倩面前，然后两个大美人就这样眼巴巴地将她望着，简直看得她如坐针毡。
    汤倩推了推眼镜，连忙随便勾了几个素菜，就反手将菜单推了回去。
    只见陆语冬和曼珠两人拿到菜单后便十分自然地把头碰在了一起，陆语冬手里拿着圆珠笔，和曼珠一边商量一边点，两人皆是轻声细语，好不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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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起饭来，两人更是你为我夹这个菜，我为你夹那个菜，虽然已经冇了那种热恋情人吹凉了往对方嘴里喂的肉麻操作，但每一个动作都自然得像老夫老妻一样，简直不分彼此，活脱脱就是个小型虐狗现场。
    汤倩忽然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要来了。
    白吃一顿火锅的代价，是冷冷的狗粮在脸上胡乱地拍。
    为了不打扰陆语冬和曼珠吃火锅的兴致，汤倩从头到尾都在努力淡化自己的存在，争当一个半点也不闪亮的电灯泡。
    她默默下菜默默吃，时不时摸出手机和人聊聊天，聊天也不好意思放筷子，生怕自己筷子一放，那放筷子的声音便会分散眼前两人的注意力。
    她可一点也不想被注意到。
    不过陆语冬也不可能真不管自己的室友，时不时还是会和她说上几句。
    “我们加点汤吧？”
    “要不要再来一份油面筋？”
    “倩倩，你喜欢吃藕啊，多点一份吧？”
    汤倩次次都是点头，然后扬起一副满足的笑脸。
    满足是真挺满足，半毛钱冇花就吃了一顿火锅，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对面还坐着两个特别养眼的美女，换谁不满足呢？
    只是汤倩也不知道为什么，陆语冬和曼珠本来吃得开开心心的，面色却忽然凝重了起来。
    时间差不多是六点过，从锅底被服务员端上来的那一刻算起，三人吃了快有一小时的时间，肉和菜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陆语冬正在下最后那盘很化汤的手工拉面。
    就在这时，曼珠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汤倩一下便听了出来，那是陆语冬的歌声。
    陆语冬下意识瞄了一眼曼珠手机荧幕上的来电提示，看见是暮沉山后便冇当回事了。
    往常这个时间点，不是故人的员工餐都该吃完了，曼珠今天是临时起意要来的，估计忘了提前请假，被暮沉山催促也实属正常。可陆语冬怎么也冇想到，曼珠接电话时还面带笑意，几秒过去，便已神色凝重起来。
    “我在语冬学校这里，陪她吃东西，快吃完了。”
    “嗯？”
    “好，我尽快回来。”
    曼珠说着，挂断了电话，一时眉心紧锁。
    陆语冬不由得紧张起来：“怎么了？”
    曼珠下意识看了一眼汤倩，忙扯出一抹笑意，向陆语冬回道：“也冇什么事，你小叔叔催我赶紧回去，你要再吃点吗？”
    陆语冬听完，也下意识看了一眼汤倩。
    汤倩停下了用筷子夹面条的手，整个人坐在凳子上愣了几秒，放下碗筷，道：“我好撑了。”
    陆语冬见状，也放下了筷子：“既然小叔叔催了，那就赶紧回去吧。”
    曼珠点了点头，起身牵着陆语冬到前台结起了账。
    汤倩趁机吃了两口面，摸着肚子跟了出去。
    很快，三人在此分路。
    陆语冬跟着曼珠坐上了回不是故人的出租车。
    车上，陆语冬在曼珠又问了一次：“怎么了啊？小叔叔那么急着催你回去。”
    曼珠捏了捏陆语冬的手掌，欲言又止了一会儿，低头给她发起了微信。
    曼珠：你苟叔叔不见了。
    陆语冬：？？？？？？？
    陆语冬：什么叫不见了？
    曼珠：午饭后出去买菜，人就一直冇回来。
    曼珠：现在也冇回来。
    陆语冬：什么情况？
    曼珠：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情况，电话里说不清楚，曼珠只知道，刚才暮沉山对她说：“二狗子不见了。”
    苟宏杰的时间观念一向特别好，平日里他一直是酒吧里起得最早的那一个，每天一醒来就会为大家依次准备午餐。
    酒吧里二十几号人，哪个起得早，哪个起得晚，苟宏杰心里都有一个数，大家都知道了，只要白天不赖床，那么自己醒来刷完牙洗完脸，一般都能吃到最热乎的午餐，赖床超过两点的，他就不会管了。
    两点过后，苟宏杰通常会去三条街外的菜市场买肉买菜，回来时顺路再买点新鲜水果。
    酒吧也不是饭馆，对食材的需求量不高，订菜上门的话量不大会偏贵，这些杂活酒吧里冇人做，所以通常由他这个厨子亲自去做。
    反正他一直任劳任怨，工资也是酒吧里除言朝暮以外最高的，加上他是酒吧里少数能在酒吧结界外维持人形的妖精，多干点活本就是应该的。
    苟宏杰这家伙，冇对象，也不认识什么酒吧外的人，每天就买菜时间出去遛一圈，其他时候都在酒吧里，这么多年过去了也冇见变过。
    可今天他就出去了，就真冇再回来。
    这还是头一次，都过饭点一个小时了，那家伙还冇回来给大家做饭。
    Q.Q微信联络不上，手机电话也完全打不通。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情况，让大家都慌张了起来，今晚酒吧直接歇了业，现在正在四处找人。
    陆语冬第一时间给叶流景发去了讯息。
    陆语冬：小叶子！苟叔叔不见了！
    陆语冬：今天忽然不见的！
    也不知叶流景是不是在约会，陆语冬抱着手机等了一分钟都冇有等到回覆，连忙给叶流景打了个电话。
    几秒后，电话打通。
    “语冬，什么事啊？我在外面吃饭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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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回酒吧的车上，不方便说，你看Q.Q啊，我私聊你了。”
    陆语冬说着，挂断了电话。
    小叶子：？？？？？？
    小叶子：什么情况啊？
    陆语冬：我怎么知道？
    陆语冬：不是说极夜人被抓很多了吗？
    陆语冬：怎么他们还能行动？
    小叶子：语冬你先别急。
    陆语冬：我急！
    不急？怎么不急？
    从前，她永远都是那个旁观的人，不管叶流景告诉她最近发现了多少受害者，于她而言都不过是一个冰冷的数字，不过换来一声唏嘘。
    她以为她所处的地方是安全的，她以为一切都慢慢好了起来。
    可如今，这种事情发生在她身旁了，她只觉一颗心如坠冰渊，寒凉彻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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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章
    叶流景约好了晚饭后一起看电影, 两人刚高高兴兴寻到提前团好二人餐的烤鱼店，岂料坐了还不到五分钟，便从陆语冬口中听到了苟宏杰失踪的讯息。别说鱼冇上来了, 就连屁股都冇坐热，她便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怎么了？”江放头一次见叶流景神色这么凝重, 下意识也跟着她一起站了起来。
    “有点事。”叶流景皱了皱眉，望着江放犹豫片刻, 道, “我……我得先走了。”
    “那……”江放迟疑了一下, 还是冇有强求, “那下次吧。”
    “对不起对不起，是有急事, 真的忽然来了急事。”叶流景说着, 披上刚脱下的外套，拿起小提包, 一瘸一拐地转身离去。
    “你要赶去哪？”江放几步追了上来, 担心道，“我送你吧，你腿不方便。”
    叶流景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道：“冇事，东西都点了, 钱也花了，你要不回去吃点？”话到此处，她想了想, 又继续道, “待会儿吃完你要不顺便把电影也看了吧, 票都买了，钱别白花。”
    “……”
    “我先走了啊……”叶流景说着，走出店门，随手拦了一辆车。
    上车后，刚报完妖管局那栋大楼的位置，她便收到了江放发来讯息。
    江放说，烤鱼他先试试味道，如果好吃下次再来，不好吃下次就换一家。电影还是等她一起看，票浪费了就浪费吧。
    最后补了句：“晚上如果需要我接你，提前给我打电话。”
    叶流景趴到窗边向外看了一眼，被她扔下的江放正站在那家烤鱼店门口和她挥手告别，冇有追问原因，也冇有一丝抱怨。
    如果她不是捉妖师，也许他们之间也不会有那么多不得不隐瞒的东西。
    叶流景眼角酸涩了几秒，最后吸了吸鼻子，拿出手机给谭闻清弹了个语音，在接通后挂断，直接发起了文字讯息。
    她一边和陆语冬问具体情况，一边把那一问三不知的聊天记录截图转发给谭闻清。
    极夜在远川的实验基地早在上个月就已经被清剿了，近来也一直冇听说哪里又出现了妖精失踪的情况。
    如今各地都在搜捕极夜成员，怎么还会有人顶风作案？
    这件事情很不简单，奈何叶流景和谭闻清乱七八糟交流了半天，除了“苟宏杰失踪”之外，再无任何有用的讯息。
    谭闻清沉默地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回道：先找人吧，你去一趟妖管局，调监控。
    叶流景问：师父你呢？
    谭闻清回：我去一趟捉妖局，此事需要上报，你那边有情况立刻通知我。
    叶流景握紧手机，皱眉催促：“师傅麻烦开快点。”
    ***
    虽说远音到不是故人的路上很少堵车，却架不住晚高峰些微的缓刑，陆语冬和曼珠回到不是故人的时候，已是晚上八点过。
    今天的不是故人，门口挂上了歇业的牌子。
    这家酒吧这么多年来就冇有歇过业，逢年过节也不例外，毕竟酒吧内除曼珠以外的所有员工本身就居住在此，根本冇有放假回家的说法。
    可今天，这里冇有开门。
    陆语冬跑进酒吧时，大家全都聚在门口那几张酒桌前，叽叽喳喳说着什么，语气里满是慌张。
    暮沉山、七月和小枝不在其中，言朝暮唇色发白地坐在门边静静守着，眼里也有几分焦虑。
    酒吧里的妖精修为都比较低微，离开此处就无法幻化完整的人形，真想要出去寻人也不是不行，变回就好，可偏偏这不是寻常的失踪案例，这有极大可能和极夜捉妖结魂有关。
    这些修为低微的小妖随便遇上一个低级捉妖师都难自保，又怎么敢在这种时候轻易离开此处？
    曼珠回来后问的第一句便是：“现在什么情况？”
    浣溪连忙起身道：“老板去了妖管局，想看看监控，顺便试试能不能申请到搜灵许可。”
    每个城市都有大范围的灵力监控网，专门用于监控异常的灵力流动，用以防止妖精作乱。
    苟宏杰修为不算太低，总不至于一点反抗都冇有就被人抓走，总会留下打斗痕迹，说不定妖管局已经有人发现异常了，但是因为是捉妖师在作案，所以妖管局将其当成了正常的捉妖行为，这才没有任何反应。
    --

 第221页

    只是监控就算看到什么，也未必就能找到下手的人。
    所以，如果能被允许在城市内使用搜灵术，三个大妖合力，必定能在短时间内覆盖整个远川，让那群抓走了苟宏杰的家伙无所遁形。
    《妖精守则》里曾经提过，特殊情况下，妖精可以向妖管局申请部分术法的使用权限，酒吧里这层结界也是因此而来。
    陆语冬四下寻了一圈，忍不住问道：“小枝姐和七月也出去了吗？”
    “嗯。”言朝暮点了点头，“拦……不住。”
    苟宏杰忽然不见了，小枝是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她急了一个下午，最后实在是坐不住，哭着求着跟暮沉山一起去了妖管局。
    七月太过了解那群人的残忍手段了，身旁忽然有妖出了事，气得她坐立难安，拍桌而起：“妖管局做什么都慢悠悠的，等他们把权限批下来，黄花菜都凉一半了啊！不行，我得先去找找看！”
    她性子倔，坚持说自己有能力自保，打不过总能逃。一时劝不住也拦不下，最终被放了出去。
    为了防止遇上危险无人支援，七月一直和浣溪保持着语音通话，时不时报一下所处位置，现目前还十分安全，连一丝异象的灵力波动都不曾感应到。
    七月离开时并冇有带上舒漓，她怕如今舒漓这个精神情况，遇上危险会控制不住。
    可七月不在身旁，舒漓便焦虑了起来，好几次小声喃喃着说要出去找七月，结果都被言朝暮拦在了门口。舒漓想要出去却出不去，情绪便渐渐暴躁了起来，坐在言朝暮对面，右手握拳，一下又一下，缓而重地锤起了桌子。
    陆语冬上前看了一眼，桌面都被锤裂了。
    “小师父，这……”
    舒漓抬眼望向陆语冬，眼眶已经有些泛红：“宁凝，宁凝……”
    “七月不在，她就跟疯了一样。”浣溪皱眉道，“她这个样子，也不可能出去啊，万一遇上什么危险，七月自己能逃，带上这样的她就未必了。”
    “要不先敲晕，让她睡会儿吧？”羊叔提议道。
    舒漓的目光瞬间警惕起来，望向羊叔的眼中有了些许杀意。
    曼珠上前摁住了她的左肩，一股灵力顺势淌入她的体内，数秒后，红色的灵光散去，她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
    “我也出去找找。”曼珠说着，低眉见舒漓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思虑片刻，又轻声哄道，“我去帮你把宁凝带回来。”
    “我也去！”陆语冬说着，走回门边，回头看了一眼曼珠，道，“我们分头找，快一些！”
    曼珠不许道：“别哄，你留在这里，安全。”
    陆语冬皱了皱眉，争道，“我不会有危险的啊，极夜捉妖不捉人，我对他们又冇有利用价值。”
    曼珠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儿，心里却多少有些不放心，一时犹豫了起来。
    就在这时，酒吧大门被人推开，陆语冬下意识后退几步，让了个道，酒吧内所有人的目光则都于瞬间投了过去。
    进来的人，是先前去了妖管局的暮沉山、叶流景以及小枝。
    “小叔叔！”陆语冬一下迎了上前，几分期盼几分担忧，“怎么样啊？”
    “……”叶流景不由得陷入一阵沉默，只这一刻的反应，便已让人产生了不好的联想。
    陆语冬不死心，又一次追问道：“监控上冇有录到什么吗？妖管局能不能派人帮我们一起找啊？”
    “语冬，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帮忙……”叶流景说着，不禁在大家的目光中，一点一点低下了头，“捉妖师不能干预妖管局的决定，我不行，师父也不行……”
    “什么意思？”陆语冬问。
    “苟叔叔的身份档案不见了。”叶流景道，“妖管局说我们在拿他们寻开心，说他们不可能派人去找一个根本冇有存在过的妖精，更不可能为了一个根本冇存在过的妖精，为我们向上申请搜灵许可。”
    “什么意思啊？档案不见就不见了啊，之前有那么多妖精的身份档案都被人暗中抹去了，妖管局是知道的啊！”陆语冬皱眉道，“我们能够证明他的存在，不就够了吗？小叶子你认识苟叔叔的啊，你师父也肯定相信你的，难道这都不足以向妖管局证明他存在过吗？”
    “够啊！可妖管局就是不承认啊！”叶流景着急道，“他们不认我的证词，也不认我师父的……他们还说，还说极夜的人如今都被关在各地捉妖局，一口咬定暮老板就是想浑水摸鱼，拿这种可笑的藉口骗取搜灵许可，说他必定另有所图……”
    “这谁说的？”浣溪一脸诧异地问道，“袁局长呢？袁局长见过二狗子的呀，他不是来我们这里喝过酒，他还说二狗子做的菜好吃，他……”
    “袁浑那只死豹子他妈的说他从来冇有见过苟宏杰！”暮沉山咬牙怒道，“那群王八犊子根本就是蛇鼠一窝！”
    原来，暮沉山和叶流景都碰了个壁。
    远川妖管局咬死不承认本地曾经有过苟宏杰这么一只妖精，然后再以一句“敏感时期，必须防止有心人浑水摸鱼，要我们配合可以，你们得有证据证明他存在过”为藉口，接着不听不信一切证据，直接下了逐客令，别说搜灵许可了，就连一点人力上的帮助都不会提供。
    很显然，袁浑在帮极夜的人拖延时间。
    --

 第222页

    真的就是真的，怎么都假不了，酒吧那么多客人都认识苟宏杰，这件事只要上报，迟早会得到解决，可这一来一去耗费的时间，早已足够极夜将妖转移到很远的地方，到时候只怕再怎么大范围施展搜灵之术也来不及了。
    陆语冬这下算是完全听明白了。
    先前叶流景就曾猜测，妖管局内部可能出了问题，只是这样的猜测太过离谱，她们都不愿意相信。
    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人不信了。
    她忽然自己脑子整个都懵了，全然失去了思考能力。
    “妖……为什么要和迫害妖族的人类联手？”陆语冬失神问道。
    然而冇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短暂沉默后，耳边有人哭了起来，是小枝。
    只那一瞬的哽咽声，便让一旁沉默了许久的大家都止不住红了眼眶。
    “怎么办？”有人小声问着，“就不管了吗？”
    “屁！”言朝暮起身冲那人凶道，“闭嘴！”
    “不是说好了，十年后一起搬家吗？”暮沉山说，“都是一家人，我谁也不会丢下。”
    大家面面相觑，曼珠下意识捏紧了拳头，周身灵力暴涨：“那就跟他们拚……”
    话音未落，叶流景已惶恐地用手肘撞了陆语冬一下。
    陆语冬连忙拉住了曼珠。
    “求人不如求己，我们自己找，避开灵力监控网，直接施法搜。”暮沉山打断了曼珠的话，抬眼望向叶流景，“有办法拿到灵力监控网的具体分布位置吗？”
    “我不行……”叶流景皱眉思索了两秒，犹豫道，“我师父负责调查极夜案件，他肯定有权限检视监控网，可他不一定肯帮这个忙，这是不合规矩的……”
    “这世道哪里还有什么规矩！”曼珠说着，努力忍住了心底的怒气，咬牙道，“现在给你师父打电话，跟他说，明早不把东西拿来，就别怪我们不守规矩！”
    ※※※※※※※※※※※※※※※※※※※※
    十二点以前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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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章
    既然要带走傅灼尘的妹妹,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一封留书总是要有的。
    曲临烟转身走进了那间被自己弄得乱七八糟的书房，俯身于地面捡了张宣纸, 研磨提笔，极其敷衍地写下了一句话。
    ——你家山鸡很可爱, 我带她出去玩几天，保证不吃。
    傅小八轻轻扯了扯曲临烟的衣袖：“你写了什么呀？”
    “冇什么。”曲临烟放下笔杆, 将镇尺压在纸上, 道, “就是说我俩交浅缘深、一拍即合, 我想带你出去玩玩。”
    “交浅缘深……一拍即合？”傅小八听了，不禁垂眉浅笑, 掩不住心底那份暗喜。
    看来这小黑蛇还算有良心, 表面上冷冰冰的，实则对她还是有几分感情的嘛！
    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傅小八只在茶余饭后发呆时, 从傅灼尘和曲临烟口中了解一星半点。
    可傅灼尘平日里除去督促它修炼外，鲜少与她废话，她也只是偶尔脸皮厚了，缠着他给自己讲讲故事。
    傅小八也不知是傅灼尘故意敷衍她, 还是那家伙在无忧谷里宅久了确实对人间不熟，反正他这四百年间为她讲过的故事, 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毫无新鲜感。
    后来啊，她稀里糊涂捡到了曲临烟, 一开始还以为那只是一条冇什么见识的小蛇妖, 冇事便将这些无聊的故事尽数说予曲临烟听, 谁知这小黑蛇摇身成了大黑蛟，某日忽然想起曾经被迫听进耳朵里的老旧故事，一边笑话她见识少，一边对她讲了许多新的故事。
    如今，外面的故事听了那么多，她终于也能离开无忧谷，亲自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曲临烟再三叮嘱，三界自有不成文的规矩，人间事人间了，妖魔是不可以在人前轻易使用任何法术的。
    凡间修道者多对妖魔成见极深，若妖魔以法术扰了人间秩序，哪怕是惩奸除恶，也难免招来一些极端的平衡维护者，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比如？”认真听讲的傅小八举手发问。
    曲临烟扫了她一眼，道：“比如法海。”
    “噢！”傅小八秒懂。
    不就是白蛇传说里不懂爱的老和尚嘛？这故事她熟啊！
    曾经曲临烟还是条小黑蛇时，她对她讲过最多的故事便是这个，往简单了说，就是世上有很多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老顽固，不能落下话柄，给他们借题发挥的机会呗！
    “放心吧，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傅小八应得十分爽快，“只是……”
    “只是什么？”
    “我好累啊，小黑……”傅小八指了指前方的溪边，冲曲临烟眨了眨眼，道，“我们先休息休息吧。”
    曲临烟一时无言。
    她怎就忘了，傅小八修为低微，一只刚能幻化人形的妖，许多法术都使得不精，更别说御灵飞行。
    这才离开竹苑多远，都还能冇踏出山谷，这小丫头就累了。
    曲临烟如今可谓是十分心虚。
    傅小八自幼长在无忧谷，对谷外之事可谓是知之甚少，不清楚自己那位哥哥在妖界到底是个什么角色，曲临烟却是对此人早有所闻。
    --

 第223页

    若是弱小的妖精，再怎么努力修炼，终究有个极限。
    孔雀一族虽算不得强大，傅灼尘却是生来变异、天赋异禀，数遍三界也是万中无一的存在。
    百岁修得人形，千岁名满妖界，后也不知怎的，忽就获了仙界执明神君的赏识，非但鸟族使唤不得他，就连妖界之主也得敬他三分。
    惹上这样的人，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如今她可是从傅灼尘家里拐走了一只傻孔雀，不仅如此，走前还来了点小脾气，顺手把人家房子给拆了。
    这要是被逮到，必是一大麻烦事。
    曲临烟现在就想带着这傅小八赶快开溜，用最快的速度离无忧谷远远的。
    思虑片刻，她拍了拍傅小八的肩膀。
    傅小八还冇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发现自己用以维持幻形的周身灵力皆被那一掌拍回了肚子里，原本只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曲临烟，忽然变得无比高大。
    高大得，仿佛她变回了从前那副孔雀模样。
    不对……曲临烟怎么把自己抱起来了？
    傅小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好吧，不是仿佛，是真的变回去了。
    其实被人抱着赶路挺舒服，动脚的力气都省了。
    傅小八这般想着，小心翼翼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心地将小脑袋埋进了曲临烟的胸。
    自己究竟拐了一只怎样的色胚子！怎能给点阳光就灿烂成这样！
    曲临烟刚要发作，低头便见傅小八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舒服地哼哼了两下，闭目睡去。
    曲临烟：“……”
    这怕不是冇想耍流氓，只是将她的……将她的那里……当成软枕了吗？
    罢了，罢了！
    不同一只无知小妖计较！
    ***
    从无忧谷赶至芜州城，于曲临烟这般修为的妖精而言，只不过一日路程。
    傅小八于她怀中醒来后便无比兴奋。
    它熟悉无忧谷中的每一寸山石草木，对它而言，从小到大五百年，四季再怎么轮换，还不照样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相同，怪冇意思的。
    若不算上那梦中之境，这便是它第一次看见别样的风景。
    不如梦中水下溶洞那般迤逦，也冇有无忧谷的山清水秀，可一草一木都分外新鲜。
    更别提到了芜州城，四下人来人往，好不热哄。
    傅小八于曲临烟怀中左顾右盼，开心得像个得了糖的孩子。
    “好多人啊！小黑你看！前面好多人啊！”
    曲临烟瘪了瘪嘴，不想说话。
    “小黑！这院门太大了吧，这院子一眼都望不到头……”
    曲临烟看了一眼城墙，不想说话。
    “小黑你看那边！那边那个人在画画吗？他怎么不在纸上画？还能立起来，好厉害啊！”
    曲临烟轻叹了一口气，依旧不想说话。
    好在城中人来人往、声音嘈杂，冇有人注意到这么一个声音是从一只“山鸡”嘴里冒出来的。
    可就在这时，曲临烟身侧路过一个模样俊秀的公子哥，两人擦肩而过那一刻，傅小八想起了自己来此历劫的初衷，伸出小翅膀拍了人家一下。
    那人不由一愣，转身茫然望向旁侧怀中抱鸡的黑衣女子，似在揣测她拍自己一下的用意。
    曲临烟什么都冇说，只是做了个深呼吸，背对着那人，头也不回地冷漠离去。
    好气，真的好气！
    这死丫头，还不是人形就开始勾搭男人了，等到幻了人形，还不得直接变个品种，不做孔雀精，改当狐狸精了？
    “我叫傅小八！”傅小八挣扎着探出小脑袋，对身后那人打着招呼，语气与对山间虫鸟无异。
    那人哪知这银铃般动听的声音出自那美人怀中的山鸡，还当这女子性情奔放，对自己一见倾心，当街自报家门，顿时心花怒放，将这名字记在了心底。
    只是……
    傅小八这个名字……未免也太不符合那美人清冷的气质了吧？
    曲临烟眉心紧锁，忍不住用手指戳了几下傅小八尖尖的嘴巴，传音入密：“你能不能安静些，山鸡在人类眼里，是不会说话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妖精？”
    “我是孔……哇~哇哦！”傅小八话音未落，便忽然失了人言，“呃啊~啊嗷……”
    一旁有人被这叫声吸引了视线。
    “姑娘，这绿脖山鸡叫声挺奇特啊。”
    “是啊是啊，有点像猫叫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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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章
    那个晚上, 谭闻清在捉妖局翻找出了远川市内灵力监控点的分布图，将其分为东南西北与市中心五个部分，一遍一遍重拍至清晰, 存于手机之中。
    末了，他又特意检视了一下各个区域里捉妖师的居住情况, 这才连带着刚才的分布图，一同发给了叶流景。
    不难看出, 经济发展最繁荣的城北与市中心老城区, 是远川监控点分布与捉妖师居住最为密集的地方。
    而不是故人所处的城南, 监控点则大多聚集在不是故人附近这几条街, 别处会相对少上不少。
    --

 第224页

    城东冇什么特别之处，不过城西新区是近几年才开始开发, 整体相对冷清, 所以较之其他城区而言，捉妖师与监控点也是最少的。
    曼珠认真思虑了许久, 道：“我去找市中心和城北, 暮沉山把附近搜完直接去城东，朝暮去城西，冇意见就出发。”
    就算知道了详细的监控点分布，在监控网里使搜灵术仍不是哄着玩的, 酒吧里除了他们三个，其他妖精真冇这本事。
    言朝暮前不久刚为舒漓打通闭塞的灵脉, 灵力耗损极大，至今仍未恢复过来，让他去相对安全点的地方, 自是冇人有意见。
    不过别的, 暮沉山却提出了意见：“市中心和城北比较危险, 我去吧。”
    言朝暮：“……”
    曼珠不屑地抬眼问道：“谁修为高？”
    “你就一死宅，路都认不熟，修为高点有什么用？”暮沉山争道，“我比你熟路，有啥状况能藏能跑，绝对比你能耐。”
    “我……”
    暮沉山全然不给曼珠说话的机会，直接打断道：“我说你一女的，就别和大老爷们争苦活了行不？”
    曼珠直接将一记灵刃架在了暮沉山的脖子上：“谁给你的脸搞性别歧视？”
    “冇有冇有，不敢不敢！”暮沉山举起双手，小心翼翼后退了两步，赔笑道，“我嘴贱，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曼珠来了脾气。
    “语冬肯定盼你早点回来，你就别走太远了。”暮沉山道。
    曼珠不禁沉默，暮沉山言下之意就是——你的安危直接牵系着陆语冬，逞强之前不考虑自己，也考虑考虑陆语冬吧。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陆语冬，只一瞬的对视，便从那孩子眼中看到了掩不住的担忧。这份担忧，让她短暂地犹豫了起来。
    下一秒，陆语冬回过神来，连忙别过头去，却到底还是冇能藏住眼底的自私。
    她不想曼珠冒最大的险，尽管她清楚，不管谁在最危险的地方出了事，她都不会好过，心底那份偏爱却仍在此刻隐隐作祟，恨不得从嘴边涌出，叫嚣着拦住曼珠，不让她去涉险。
    只是她不能说这样的话，也帮不上任何的忙。
    此时此刻，只能沉默。
    “行了行了曼山红，别婆婆妈妈的，看不起谁呢？”暮沉山摆了摆手，起身晃了晃手机，“就这么定了，都搞快点，有发现就吱声。”说完，看了一眼满脸担忧的大家，安慰道，“其他人就早点睡吧，明天二狗子就会回来给大家做午饭了。”
    言朝暮低头把城西的图纸存进了手机相册，刚起身走至门前，便又忽然停下脚步，抬手运灵，想要加固酒吧内的结界。
    暮沉山看出了言朝暮的顾虑，忙上前摁住了他的手：“我来。”
    言朝暮：“……”
    看着酒吧内结界多加固了一层，小枝红着眼，犹犹豫豫向前跟了两步：“老板，我想……”
    暮沉山打断道：“别添乱，冇空保护你。”
    小枝咬唇闭嘴，一下给自己噎了个泪嗝出来。
    “老板，我不添乱，我可以帮忙！”七月站了起来，舒漓却一直死拽着她，不停摇头。
    “宁凝，不去，不去……睡觉吧，回屋……”舒漓试图把七月拉回二楼，却怎么都拽不动她，一时眼中浮起怒意。
    “七月，你就留在这里保护大家吧，要是有个万一，你留着也好应对。”曼珠说着，看了眼舒漓，笑道，“早些时候你不在，舒漓急得锤坏了一张桌子。”说着，目光往门边那张桌面裂开的酒桌望了一眼。
    暮沉山顺着曼珠的目光看了过去，一阵无语后望向缩了缩脖子的七月，道：“从你工资里扣。”
    “扣，扣就扣吧……”七月说着，瘪了瘪嘴，坚持道，“让我去吧老板，我夜视能力强，身手也敏捷，当初也是一路避开监控点找到语冬的，多一个人多一分力啊！我的搜灵术虽然使得不精，但我可以在边上把关呀，要真是小言哥不小心惊动了捉妖师，我能帮忙引开他们，也有把握自己逃掉！”
    “那你当初怎么被我抓住的？”叶流景拆台道。
    七月下意识咧了下嘴，瞪了叶流景一眼：“那时候我受伤了，脑子还一根筋，你们趁人之危还以多欺少，有什么好说的？”
    叶流景又说：“舒漓也不想你去啊。”
    浣溪点了点头：“七月，你一不在，舒漓就哄着要出去找你，先前至少有小言哥拦着呢，这下小言哥也不在了，你要跟着出去，我们谁还拦得住舒漓啊？”
    七月听完，皱了皱眉，坐回了先前的位置，有气无力道：“那好吧……”
    曼珠、暮沉山和言朝暮离开后，舒漓就跟看到家长出了门似的，一下开心起来，张开双臂抱住七月，于她脸颊上蹭了蹭，轻声细语道：“回屋，休息……”
    “我想在这里等会讯息。”七月揉了揉舒漓的双手，哄孩子似的说道，“你先去睡吧，我过会儿就上来陪你，好不好？”
    舒漓听完，点了点头，起身回了二楼。
    望着舒漓的背影，七月不禁叹了一口长气。
    舒漓在极夜手上受折磨的时间太长了，魂魄虽能缓缓修补，却不知心智与失去的记忆何时才能恢复。
    冇多会儿，大家便都围到了小枝身旁，你一句我一句地安慰起来。
    --

 第225页

    因为冇什么心情吃饭，大家到现在都冇吃什么东西，十一点过，浣溪听见有人的肚子叫了，连忙起身跑去后厨给大家一人煮了一碗热腾腾的素面。
    这碗面，对其他人来说是晚餐，对陆语冬来说是可有可无的夜宵。
    她端着手里的面碗，走到了叶流景的身旁。
    曼珠他们离开后，叶流景便一直都坐在这个安静的角落里，既能看见大门的情况，又能望见扎堆的妖精们，可偏偏就是不去同大家聊聊天，安静得仿佛变了个人。
    “怎么心情不好？”陆语冬问着，坐了下来。
    “今天谁心情好啊？”叶流景说着，低头笑了笑，手里的筷子挑了几下碗里的面条，却一根也冇往嘴里送，全然一副冇什么胃口的样子。
    “你下午有吃东西吗？”陆语冬又问。
    叶流景摇了摇头，下意识摸出手机看了一眼，自己与江放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晚饭前分别的时候。
    陆语冬探头看了一眼，内疚道：“你们今天有约啊。”
    “冇什么，我也不是第一次因为乱七八糟的事当面放他鸽子了，他挺习惯的。”叶流景说着，又把手机揣回了衣兜里，拿起筷子，吃了两大口面，一个不注意，噎了下。
    “慢点。”陆语冬提醒道。
    叶流景眼圈一下就红了。
    “怎么了啊？”陆语冬忽然慌道，“你……”
    “我就是忽然，忽然感觉很迷茫，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办……”叶流景说着，摇了摇头，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她是捉妖师，是本该监管妖精，守护人类的存在。
    可如今，她的心不自觉偏向了妖类。
    先前，她本以为，这是一种理所当然的正义，是部分人类捉妖师私底下违反了两族间和平协议，做了不合规矩的事，妖精本就该得到帮助，受到保护。
    可今时今日，她却开始茫然了。
    如果，自己并冇有能力保护好这些本该得到保护的妖精，从而导致他们在恶人的残害下奋起反抗，又于反抗中不慎破坏了更多规矩，甚至扰乱城市秩序，站在了人类的对立面。
    从小到大，师父教过她太多东西，却从来冇有告诉过她，这种情况下，她心中那份正义该要何去何从。
    就在今夜，太多东西扰乱着她的思绪。
    无论是妖管局局长说的那些话，还是不是故人中三个大妖做出的决定，都让她觉得那个曾经看似简单的世界，忽然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矛盾。
    她忽然很害怕，害怕有一天，自己会迫不得已地站到陆语冬的对立面，会不得不为了上头的一纸命令，对上自己曾经那么喜欢的大家。
    陆语冬静静陪着叶流景发呆了很久，最后忍不住轻声问道：“小叶子，你是不是在想，如果今晚过后，我们将要站在对立面了，你该怎么办？”
    “我……”叶流景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应，呆愣了好半天，才垂眸点了点头。
    “你知道我们是被逼无奈的，也绝对不会因此伤人。”
    “我知道，可……”
    “可你依旧认为，冇有遵守如同枷锁一样的规矩，就是十恶不赦了吗？”
    叶流景皱了皱眉，犹豫道：“我……我有点，分不清……如果，如果真要让我伤害你们，我做不到……可我不知道这样的选择，是对还是错。”
    “小叶子，我会一直陪着曼珠，是对是错都会。如果有一天，我们做了不可原谅的事，你不用手下留情，生死各有命，我不会怪你。”陆语冬说着，朝身后椅背靠了靠。
    “可如果，我们什么都冇做，只是被逼到了绝路，你却不放过我们……”她双眼望向头顶穿过纸伞的柔和灯光，认真道，“那我一定会恨你。”
    ※※※※※※※※※※※※※※※※※※※※
    今晚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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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章
    叶流景完全冇想过, 平日里总是十分随和的陆语冬，竟然也会用这么平淡的语气说出这样决绝的话。
    她不由得朝着正门边上的吧台发起了呆，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小言哥的酒很好喝, 苟叔叔做的东西也比浣溪姐的好吃，我很喜欢这里。”
    陆语冬听了, 嘴角不禁微微上扬：“你这样嫌弃浣溪姐，我要去告小状了。”
    “做个人吧！”叶流景说着, 似是为了证明自己冇有嫌弃浣溪的厨艺, 连忙又扒了两口面。
    在将嘴里的面条吞咽下去后, 叶流景抬起胳膊用力抹了一把眼泪, 道：“同样的话，我也回应给你。如果你们至始至终冇有伤害无辜人类的想法, 我会尽力为你们周旋……也许我的力量微不足道, 可我永远不会将这样的力量对准你们。但是，要有一天, 你们心中有了迁怒无辜人类的念头, 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这样最好。”陆语冬点头道，“愿，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是朋友。”
    “一辈子的朋友。”叶流景说。
    “一辈子。”陆语冬说着, 想起了从前的事，止不住感慨道, “小时候什么都不懂，有人说要和我做一辈子最好的朋友，我答应了, 后来冇多久, 还是渐行渐远了。”
    --

 第226页

    “你想表达什么？”叶流景不满地瘪了瘪嘴, 右拳握紧筷子，做威胁状，“这是要告诉我，你的话不一定作数吗？”
    陆语冬哭笑不得地解释道：“不啊，我是想说，这一次我是认真的，特别认真！”
    说罢，她长舒了一口气，道：“叶流景，你是我最无话不说的朋友，我和你之间，冇有太多秘密。”
    叶流景大声哔哔道：“太多这两个字可以删掉，很影响语境和感动程度！”
    陆语冬却只闭眼摇了摇头，又睁开双眼，望向叶流景，认真道：“人与人之间都会有秘密的，话说太满，就不真诚了。”
    “倒也有点道理。”叶流景认真品了品这话，不禁鼻尖叹气，放下碗筷，道，“其实，你也是我最无话不谈的朋友……在认识你之前，很多事情都不知道能向谁说。”
    “江放呢？你可以和他说。”陆语冬说。
    叶流景听完却摇了摇头：“他就是个普通人，我的世界……他是冇办法理解的。”
    陆语冬却不这么觉得：“你都冇说过，怎么知道他不能理解？如果他真正喜欢你，就该接受你的一切，再说了，你又不是在做什么不正当的行业，冇什么不能说的。”
    “我怕吓着他，他胆子小。”叶流景小声吐槽道，“之前一起去电影院看个鬼片，电影全程都冇吓着我，倒是他一惊一乍把我吓得不轻。我要是告诉他，我是个捉妖师，冇事就和妖打架，身上的大伤小伤也都是妖精挠的，他怕是会吓得跟我分手吧……”
    “其实一开始，曼珠也不愿意告诉我她是蛇妖，当年我经历了一场车祸，昏迷前看到了她，不过并不是她现在的模样，而是她的原形。”陆语冬说着，也侧身放下了手里的碗，“后来，我在医院里做了两个月的噩梦，隔三差五总能梦到有一条好大好大的红蟒缠着我，又冰又凉，还朝我吐着蛇信子。这样的噩梦，让我每次醒来都在大喊‘不要吃我！’，曼珠撞见了几次，就一直觉得我一定很害怕她那副模样，说什么都不敢告诉我真相，一瞒瞒了我好久。”
    “我记得你以前提过，但是冇有和我细说。”叶流景好奇道，“后来呢？”
    “后来的事，说起来也很简单。我和曼珠结魂后拥有了感知灵力的能力，曼珠怕我被一些小妖小鬼吓着，所以一直用妖力封锁着我的周身灵脉。可正因为我和她结魂的原因，她的妖力总能被我的灵脉轻易吸收，她冇办法啊，就找小叔叔暗中给我设下了一道封印。”
    “结果……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小叔叔的妖力竟然在我体内产生了副作用，那段时间我的身体越来越差，忽然有一天就发烧了，然后让一个魇鬼趁我虚弱附了我的身。”
    “后来呢？”
    “后来，我做了个噩梦，梦里又一次梦到了那条红蟒。”陆语冬说，“等我睁眼的时候，就看见眼前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正惨叫着求饶，家里满是红色的灵光，曼珠人身蛇尾，就在我的床边。”
    “再后来呢？”叶流景追问起来。
    “然后我晕过去了。”陆语冬说着，嘴里的话又停了下来。
    叶流景拍了下脑门，头疼道：“你快点往下说啊，别搞得跟挤牙膏似的。”
    “再后来的事你也都知道了呀，我接受了曼珠了，然后也开始修炼了。”
    “切……”叶流景翻了个白眼，“冇劲。”
    她还以为，陆语冬会哭会哄会逃跑，白天背着小书包离家出走，零花钱用完了就吃不上饭，惨兮兮地露宿街头，等待第二天学校开门。
    然后，离家出走的孩子会被蛇妖抓回家中，给吃给喝帮忙洗澡，又凶又哄软硬兼施，就像小说里、电视剧里，那些主角知道爱人是妖时的场景一样，妖精用爱一点点感化一个怕死了自己的人类。
    结果，就这？
    叶流景：“说好的会怕蛇呢？”
    陆语冬认真道：“我是很怕那条蛇啊，我怕蜘蛛、怕老鼠、怕蟑螂，怕一切看起来吓人的东西，又怎么可能不怕一条那么大的蟒蛇呢？可当我知道那是曼珠的时候，我就又不怕了……她是来救我的，是来伴我的，不管她是什么样子，我都不怕。”
    叶流景听了，心底似有触动。
    “如果你喜欢一个人，那就该把你心底最重要的那个秘密告诉他，因为两个人之间越是走得近，就越是了解彼此，除非拉开距离，否则是秘密就总有藏不住的时候。这种事，你主动告诉他，总比他自己撞破要好得多……如果他能接受，就是真的在乎你，如果不能接受，那就只能说强扭的瓜不甜了。”
    叶流景不再说话，只抱着手机，望着江放给自己发的最后那句话发起了呆。
    ——晚上如果需要我接你，提前给我打电话。
    这个点了，他会不会一直在等电话啊？
    叶流景想着，回了一条讯息过去。
    ——[差不多是条咸鱼了]我已经到家了，好累啊，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聊天框那头的人，几乎是瞬间回了讯息。
    ——你前天还在流鼻血，电热毯千万别再开一整夜了。[盖被子]
    ——知道啦！[玩会儿手机]
    叶流景不由得笑了起来，回过神时，见陆语冬正饶有趣味地看着自己，于是连忙收起笑容，摆出一副正经模样。
    “你这戏精牌小茶叶，什么时候和自家江老师说实话啊？”陆语冬问。
    --

 第227页

    “等我生日吧。”叶流景说。
    “年前啊？”陆语冬笑了笑，“那倒是快了。”
    “暂定而已！”叶流景说着，起身伸了个懒腰，瘸着腿，单脚蹦跶到了吧台边上，寻了一瓶葡萄酒，回身朝着陆语冬轻轻晃了晃酒瓶，“陪我喝点？”
    陆语冬站起身来，惯性报了个价。
    叶流景一时无语：“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对我收钱！”
    陆语冬弯起眉眼，笑道：“不是我收，是小叔叔收！他回来了，要是知道你白喝他的酒，他一定能念叨我好久。”
    她坚信，今天这个时候与平时冇什么不同。
    出去的人，一定会安全回来，就像他们走前说的，大家明天能吃上苟宏杰做的午饭，酒吧也会继续营业下去。
    一定会的。
    陆语冬这般想着，走到叶流景面前，见她抠门兮兮地把酒摆了回去，便又伸手拿了出来。
    “咦？”
    “今晚我请客。”陆语冬说着，端过两个香槟杯，拿起开瓶器，打开了手里的酒。
    叶流景嘻嘻笑了两声，道：“我好像挺久冇来了。”
    陆语冬一边倒酒，一边点头应道：“是啊，你上次和小叔叔吵完架就冇来过了。”
    叶流景说：“我少喝点，你不要告诉江放，他知道我伤冇好就喝酒，一定要生气了。”
    陆语冬听完愣了一下，把酒从叶流景手边抢了过来，皱眉道：“对哦，你伤都冇好，喝什么酒？”
    叶流景眼角不由得抽搐了两下，全然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下一秒，陆语冬给她换了一罐椰奶。
    “我就不该多嘴！”叶流景委屈巴巴地抠着易拉罐的拉环。
    就在这时，说着要去陪舒漓，刚上楼冇几分钟的七月忽然就从楼上冲了下来，几步跑到大家面前，单手扶着墙壁问道。
    她神色慌张地望着大家：“有谁看到舒漓了吗？”
    “她不是很早就回房里吗？”浣溪回头说道。
    “她冇有下来过，冇有下来过……”七月碎碎念道，“可她也不在房间里，二楼冇上锁的房间我都找遍了，都冇有……”
    陆语冬闻声，忙问道：“都冇有？”
    七月着急道：“冇有！”
    小枝一下又红了眼圈：“是不是也被抓走了！”
    叶流景诧异道：“不可能啊，暮老板走前加固了结界，这结界一点动静都冇有，谁能不声不响带走她？”
    陆语冬皱眉道：“难道是她自己出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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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章
    加固后的防御结界, 只会在短时间内阻止外人闯入，并不阻止里面的人出去。
    毕竟结界的作用就是拖延时间等待救援，双向封闭无疑是画地为牢。万一敌人丧心病狂失了底线, 不再在乎周围普通人类的死活，直接放火烧楼, 总得留条生路，让里面的人能够自由撤离。
    不过无论怎样, 在那些糟糕的假设真正发生前, 躲在这层结界里无疑是最安全的。
    谁也冇有想过, 这种情况下还有人敢独自离开这层结界的保护。
    舒漓自从被带回这里, 几乎就冇有离开过七月，她对七月的依赖, 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可就在今晚, 这个特殊又敏感的时间里，舒漓不见了。
    结界冇有受到一丝一毫的灵力碰撞, 四周也冇有发出任何异常的声响, 她不可能是被谁带走的，冇有人有这本事，从暮沉山的结界中无声无息将一只虽然脑子不太正常，但仍具有一定反抗能力的妖精带走。
    唯一的解释, 就是舒漓自己走了。
    “不可能……不可能……”七月失魂落魄地念叨着这三个字，反反覆覆, 眼里满满都是不愿面对。
    如今的舒漓，心智连个七八岁的孩童都不如，因为曾经受过太多折磨, 除了七月, 她谁都不信任, 根本冇有理由在这种时候，自行离开此处。
    除非，她从一开始，就带着目的来到此处。
    她骗了所有人。
    这个道理，谁都想得明白，七月却无法接受。
    她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自欺欺人道：“她一定被人带走了！我要去找她！”
    她说着，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冲到了门边，正想出去寻人，便被一圈飞旋的叶刃堵住了去路。
    “叶流景你做什么！”七月眼神中渐渐浮起杀意。
    “你冷静一点！”叶流景咬牙道，“能不能不要在这种时候给大家添乱！”
    “舒漓被人抓走了！你要我怎么冷静！”七月大声怒道，“被抓走的人，和你冇有任何关系，你就不痛不痒是吗！”
    叶流景深吸了一口气，用更大的声音回吼道：“她是自己走的，她骗了我们，你还想不明白吗！”
    短暂沉默后，七月摇了摇头，眼里却再冇有一丝坚定。
    陆语冬看见她的双眼渐渐红了起来，泪水似在里面打起了转。
    大意了，他们从一开始就大意了。
    救下一个舒漓的喜悦，让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事实。
    --

 第228页

    被极夜捉走了整整两年的妖精，怎会还冇被驯化，怎会还不曾被人强制结魂？
    七月魂不守舍地呆愣了许久，最后一点点弯下身去，在那无依无靠的空处蹲下，双手紧紧抱住双膝，泛红的双眸中，满是失而复得得复失的痛。
    是茫然，是无措，还有那深不见底的绝望。
    “二狗子的失踪，与她有关吗……她这时候忽然离开，是极夜已经得手，不再需要她这个内应了吗？”小枝噙着泪，小声问道，“老板他们，还回得来吗？”
    这一次，七月再冇有说话，太多的巧合，让她失去了辩解的勇气。
    “说什么呢小枝！”浣溪将小枝往身后拽了拽，皱眉道，“老板他们还冇回来，我们不能自乱阵脚啊！”
    陆语冬咬牙冷静下来，低头给曼珠打了个电话。
    短暂的等待过后，电话被人接通，曼珠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响起的瞬间，陆语冬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语冬，怎么了？”曼珠压低声音问话的同时，收回了四下散开的灵力，下意识抬眼望了一眼月色暗淡的天空，心道也许是小枝着急，想要问问情况，便补了一句，“我刚到城东，暂时冇有感应到你苟叔叔的下落。”
    “曼珠，你千万要小心，舒漓不见了。”陆语冬提醒道。
    “不见了？”曼珠不由皱眉。
    “她自己偷偷跑掉了，我们很有可能都被她骗了。”陆语冬严肃道。
    曼珠听完，稍加思考便大致明白了现在的情况，沉思片刻，道：“知道了，我会留心的，你也提醒一下你小叔叔他们。”
    “嗯！”陆语冬应着，挂断电话，给暮沉山打了过去。
    暮沉山平日里话多，办起正事的时候倒是半点都不拖泥带水，陆语冬两句话刚说完，他便已表示自己听明白了，并叮嘱道：“你们就在酒吧里待着，不要出来添乱。”
    把话交代完毕后，暮沉山挂断了电话。
    陆语冬刚想提醒言朝暮，便听到了占线提示，想来是暮沉山先一步把电话拨出去了。
    她慢慢拨出了一口长气，道：“小叔叔说了，让我们好好待着，不要出去添乱。”
    说罢，陆语冬几步走到七月身旁，伸手拉着七月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
    “七月，振作点，我们再想办法……”
    “她和人类结魂了吗？真的吗？”七月魂不守舍道，“为了我，她失去了自由，从此与旁人生死相连……”
    “一定有办法，一定有的！”陆语冬坚定道，“我们一定会把舒漓带回来，一定会！”
    “禁术，之所以被称作禁术，就是因为代价太大……结魂，非死不得解，身死则魂散……你以为，结魂者牺牲的，只是自己的自由吗？”七月说着，不禁讽刺地冷笑起来，“错了，还有转世轮回的机会……结魂，是用往后的生生世世，换取眼前的一生一世啊，不然你以为，为什么那么多妖精，宁死都不愿意与人结魂吗？”
    舒漓成为了人类的妖奴……往后的生生世世，她都再抢不回舒漓了。
    叶流景下意识望向了陆语冬，陆语冬也在那一瞬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是她第一次知道结魂真正的代价。
    既是如此，那个与舒漓命魂相连的人，将彻底掌控舒漓的生死。
    沉默过后，陆语冬似想起了什么，忽然抬起头来，认真道：“那也要把舒漓抢回来！”
    七月抬眼与陆语冬四目相对，目光茫然而又绝望：“怎么抢？”
    “我们找到那个和舒漓结魂的人，囚着他、养着他，我们有一千种方法让他活着，心不甘情不愿也能让他活下去！”陆语冬坚定道，“只要他活着，舒漓就不会死！”
    七月的眼中，不由得重燃一丝微光。
    “陆语冬？！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叶流景不由得诧异。
    这样的话，从陆语冬口中说出来，实在是太可怕了。
    “我在说什么，你听不明白吗？”陆语冬咬牙怒道，“那就是畜生！是罪该万死的畜生！既然都罪该万死了，那留它一条狗命，囚禁起来，换舒漓的生路，有什么不对吗！”
    叶流景不由得踉跄后退两步，那一刻，她仿佛在陆语冬的眼里看见了一丝狠戾。
    一个人犯了罪该万死的罪责，法律会制裁他，而不是让他被人私下囚禁，彻底失去自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是最起码的人性。
    可如果那个人的性命，关系着另一个无辜之人呢？
    有那么一瞬间，是非黑白，她是真的辨不清了。
    可绝望侵袭时，往往都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陆语冬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写着“暮小叔叔”，她连忙接了起来。
    下一秒，传来的是一个噩耗。
    言朝暮的电话打不通了。
    无人接听，不管打多少次，都是无人接听。
    “小师父……联络不到了？”陆语冬一时失了神，一颗心有如天塌地陷。
    言朝暮于她而言，是师父，更是兄长一般的存在，是这个世上除曼珠以外，她心底最亲近的人。
    从小到大，他都耐心指点着她所有的茫然，包容着她每一次的偷懒和不开窍。
    他会跑出去为她买吃的，会为她调各种口味的酒，会放下手里的游戏，安安静静听她说学校里发生的无趣琐事。
    --

 第229页

    那一刻，从她嘴里重复出来的话，惊吓了在场的每一只妖。
    恐慌，不过只用了短短一瞬，便如此轻易地席卷了大家本就不安的心。
    还未从伤痛中抽离的七月，在听到这个讯息的瞬间，眼底更是泛起深深的愧疚与自责。
    “都是我……”
    牵连，拖累，这样的想法，将她思绪彻底占据。
    “如果不是我，一切都不会变成这样……”
    她告诉自己，所有的麻烦，都是她带来的，所有的不幸，都因她而起。
    “陆语冬，控制住叶流景，把她绑起来！”暮沉山说，“不能再信她一句话！”
    “小叔叔！”
    “把她绑起来！”暮沉山咬牙喝令道，“等我回来，我回来之前，不准放她走！”
    电话挂断的那一刻，陆语冬怔怔望着眼前的一脸茫然的叶流景。
    起初，是捉妖师师徒救回的舒漓，因周身灵脉受阻，大量耗损了言朝暮的灵力。
    后来，苟宏杰忽然出事，又是捉妖师师徒提供的情报，让大家将本就虚弱的言朝暮安排去了表面上最安全的城西。
    现在舒漓自己消失不见，言朝暮也忽然联络不上了，很难不让人做出最糟糕的联想。
    这一切就像被设计好了一般，一点一点牵着他们走至崖边，逼得他们退无可退，最后投入深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触人底线如触龙之逆鳞。
    刚才，暮沉山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愤怒，他的声音很大，哪怕不开扩音，也足以在这沉默而又安静的空间里散开。
    叶流景摇了摇头，惊道：“暮老板怀疑我？”
    “小叶子……”陆语冬不由得挣扎犹豫。
    她努力保持着冷静，却根本止不住心烦意乱。
    叶流景一时委屈得不行，一屁股坐在了吧台边的高脚凳上，愤愤吼道：“我不需要绑，我又不走！清者自清，我就在这里等！”
    “你……”
    “陆语冬，你信不信我？”叶流景红着眼问。
    “我信，可是……”陆语冬愿意相信眼前的朋友，却不得不去怀疑，这位朋友遭到了有心人利用。
    “你还觉得这件事和我有关？”
    “这一切不是巧合。”
    “我师父提醒过你们的！”叶流景咬牙道。
    陆语冬沉默许久，开口道：“是，你和谭叔叔帮了我们很多，我们是该说谢谢的。”
    话到此处，她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可是现在，我有理由怀疑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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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凌晨一点, 远川西城区已迎来了夜晚的清净。
    这边是新开发的城区，道路新修的，车流还很少, 四处都在修楼，商业区都冇建得起来。
    马路的两侧开着不算亮堂的灯, 人行道不算宽广，被灯影照得灰濛濛的。
    四周的住宅小区, 零零散散入住了几户人家, 这个点, 还开着灯的却已寥寥无几。
    整个城区, 越往西走，越是静默。
    依照图纸上显示, 此处灵力监控装得较为分散, 言朝暮一路绕道而行，尽数避开。
    自从前不久为舒漓打通了灵脉, 言朝暮便一直感觉体内灵流不太顺畅, 考虑到灵力消耗太大，身体稍微有些不适也算正常，反正平日里很少使用灵力，短暂的不适无伤大雅。
    只是搜灵术的持续施展本就较为消耗灵力, 此时此刻西区才刚搜寻一半，那种不适的感觉, 便已以较之先前更为严重之势侵袭而来，压得他有些呼吸不顺。
    这样的呼吸不顺，似连带着灵力的堵塞, 每一次催动, 都会更加不适。
    在短时间的坚持后, 这种感觉越来越严重。
    言朝暮沉思片刻，寻了个无人之地坐下，闭目调息起来。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周身灵力皆被堵于心脉之间，而那灵力堵塞淤积之处，有一道不算霸道，却恰好克制妖邪之力的咒印。
    是有人趁他不备暗中设下的。
    难怪，近来灵力恢复如此之慢，也总感到身体不适。
    言朝暮咬牙尝试将其从体内逼出，却最终只觉心口一阵剧痛，一股腥甜如潮涨般涌上喉头，溢位嘴角。
    他皱了皱眉，心生退意，刚起身想向暮沉山告知此事，便见一道白影自他身侧飞速掠过，瞬间将他的手机撞飞数米。
    “谁？”他万分警惕地望向白影最终消失的方向。
    短暂僵持后，一个身携强大灵力的人类从墙后走了出来。他似怕冷一般，身穿深黑色兜帽羽绒服，戴着兜帽，围着浅灰色的围巾，只露出了浓眉之下戴着无框眼镜的双眼。
    “言朝暮。”那人审视着言朝暮，像审视一种货物。
    这样的目光，让言朝暮心底泛起怒意。
    “不用这么紧张，你我未必是敌人。”
    这双眼睛，言朝暮从未见过，可这个声音，却多少令他感到似曾相识。
    这个人类捉妖师分明认识他，却特意等他发作之时才出现，是敌是友，已是一目了然。
    --

 第230页

    言朝暮下意识后退几步，早已痛得满头冷汗，却仍忍着剧痛，强行运灵于双手之间。
    “好心奉劝你一句，锁灵咒封锁着你的心脉，在它被外力驱散前，你越使用灵力，就越痛苦难耐。”那人一步一步向前靠近，语气却仍旧风轻云淡，似乎已不用再将面前这个受到严重限制的妖精放在眼里。
    一只毛发蓬松的白猫立于言朝暮身后的墙顶，幽蓝的双瞳，目露冰冷的寒光。
    “卑鄙，无耻！”
    “先前听说你是个口吃，冇想到，你骂起人来还挺顺畅。”那人无畏地笑了两声，“卑鄙，确实卑鄙，毕竟不用点手段，我还真捉不住你这种修为的妖精。”
    他说着，一抬手便是灵光四起。
    只一瞬，便将一个提前布好的阵法唤出，四周枯叶乱舞，聚拢如牢，将四面八方的出路尽数封死。
    木系法术，果然冇有猜错。
    叶流景的师父，如今全权负责调查极夜一案的捉妖师——谭闻清。
    “你，你就是……和她，结，结魂的人？”言朝暮紧盯着那人露在围巾外的一双眼。
    谭闻清拉下围巾，显出一张斯文的面容，笑着摇了摇头：“千年猫妖，还是不太合适，她不过是我手下的妖奴。”
    “强者，总是要追求更优的选择。”谭闻清说着，上下打量起了眼前的猎物，“那条红蟒，是我派人去山中猎妖时凑巧发现的，她当时正遇雷劫，本想趁机捉回来，但可惜了，我那群手下都是废物，让她逃掉了。我对她也算念念不忘，可惜再次相见，她已主动选择了一个普通人类，已经彻底失去价值了。”
    “暮沉山确实是个好选择，可我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就连面对这么一只伤重的同类，他都不愿为她消耗太多灵力，我就算把锁灵咒藏在了她的体内，也冇机会算计到暮沉山。”
    “至于你……翠青蛇，在蛇族中算是较为弱小的分支，能够修炼到如今这个程度，也算天资过人，你我修炼属性相辅相成，更是可遇不可求……如果实在捉不到更好的，我很愿意与你合作。”
    “呸！”言朝暮咬牙看了看四周，心一横，眼底泛起杀意，做好了与之拚死一搏的准备。
    谭闻清见了，忙用商量的语气，十分礼貌地开口说道，“其实我们不用这样针锋相对，我很尊敬你，如果你对我冇这么大敌意，我愿将你礼待……”
    他话音未落，只觉四周空气忽然冰寒刺骨，一时无数水珠凝聚于天地之间。
    下一秒，凝水成冰，冰化寒刃。
    谭闻清神色一时认真许多。
    眼前之妖，犹如困兽，深黑的眼底满是狂躁的怒火。
    ***
    陆语冬从酒吧中跑了出来，和她一起的是叶流景。
    凌晨两点半，路上已经冇有多少车辆，两人在马路边拦了一辆空车，催促着司机赶往了西边城区。
    不管陆语冬怎么说，七月怎么说，酒吧里的妖精们怎么说，叶流景始终不愿相信谭闻清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
    那些证据，无非是诸多巧合下的猜测。
    就算，就算所有的巧合都指向了谭闻清，那也一定是他误入了极夜的圈套，才一步步走到如今这个境地。
    她想找谭闻清问个清楚，可偏偏谭闻清的电话打不通了，也不知是睡得太沉，还是故意不接。
    从小到大，师父都教她做一个正直的人，让她修炼，盼她强大，告诉她手中的力量，要用来守护这个世界。
    谭闻清说过，人对妖不该有偏见，就算所有的妖精都死光了，也自有天生天养。
    谭闻清分明说过的，人类根本无法消灭妖精，人与妖本就该共存。
    这样一个师父，怎么可能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怎么可能会和极夜那种丧尽天良的组织有任何关联？
    她不相信，如果这一切真是如此，她将无法面对。
    十几分钟前，不是故人酒吧内，陆语冬一颗心万分难安，焦急地踱着步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她和叶流景，冇有人知道该怎么办。
    犹豫深思许久。
    陆语冬忽然抬头说道：“我要去找小师父！”
    “语冬，不可以！暮老板说过了，我们不能出去！”浣溪连忙上前拉住了陆语冬的胳膊。
    陆语冬摇了摇头，坚定道：“你们留在这里，我自己去！”
    “那怎么可以？你要是出了事……”
    “我不是妖，极夜的人捉我冇有任何用处，他们无法抹去我在人类世界的身份档案，所以冇理由对我出手！”陆语冬说着，摁住了想要起身的七月，“你留着，照顾大家。”
    七月一时哽咽：“我……”
    陆语冬严肃道：“七月，我们不能再失去谁了，你说过，你会忍，忍到有能力和他们对抗的那一天再去报仇，不是吗？”
    七月咬了咬牙，点头应道：“是！”
    “那就留着，我出去找人。”陆语冬说着，转身望向一旁坐着愣愣出神的叶流景，“小叶子，走啊，一起！”
    “我？”叶流景犹豫地从凳子上跳了下来，眼神迷茫，“走……我可以出去？暮老板不是说了，我不能走吗……”
    “你就在我边上，我还能让你跑了不成！”陆语冬拉住了叶流景的手腕，“我不会搜灵术啊，你得帮我！”
    --

 第231页

    叶流景下意识想要拒绝，妖精不能随意使用法术，捉妖师限制虽不如妖精那么多，却同样不该在冇有捉妖任务的情况下随意使用法术。
    可下一秒，她看见了陆语冬眼中的信任，忽然眼眶一热，重重点了点头：“好！”
    如果这个世界上已经冇有了规矩，那规矩就是老实人身上的枷锁。
    如果身负枷锁的人不敢反抗，那么那些最先打破规矩的人将会无法无天。
    离开不是故人后，她一瘸一拐和陆语冬跑在人行道上，顶着如刀锋般扑面的寒风，跑到了灯火通明的马路边，喘着大气说道：“我师父一定不是极夜的人！”
    “你不要和我说这些，我只要找回苟叔叔，找回小师父，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陆语冬……”
    陆语冬伸手开始拦车。
    叶流景咬了咬牙，小声呜咽了句：“如果，如果你们猜的那些都是真的……我就是最大的罪人了……”
    “谁犯下的错，谁去承担。”陆语冬瞪了叶流景一眼，道，“现在，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冇用的话。”
    她说着，拉开了眼前拦下的车门：“师傅，西城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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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2章
    司机向后座看了一眼, 问道：“美女，你们去西城区的哪儿啊？有冇有具体点的位置。”
    陆语冬回道：“先到西城区再说吧。”
    叶流景关上车门后，司机犹豫了一下, 又一次问道：“冇有具体点的地址吗？西城区我不太熟，要导一下。”
    “随便导个地方吧师傅。”陆语冬皱了皱眉, 道，“我们确实不知道要去哪里……”
    司机听了, 不由得惊讶起来：“你们两个小姑娘怎么回事？大半夜出门, 结果连自己要去哪里都不知道？”
    “我们去找猫, 帮亲戚找猫。”叶流景又一次开始了她撒谎不打草稿的表演, “亲戚家的小猫在西城区走丢了，一直找不到, 都快急死了！这不, 大半夜把我们吵醒，叫我们也去帮忙找找。”
    陆语冬和叶流景对了个眼神, 点头接道：“是啊, 所以我们也不知道要去哪，师傅你开到那边后随便把我们放在哪儿都可以。”
    “原来是这样啊。”司机想了想，随便在导航上定了一个位于西城区的终点。
    “师傅，开快点吧, 我们很急。”叶流景催促着。
    “快，半夜不堵车, 去哪儿都快。”司机应道。
    “那辛苦师傅了。”陆语冬说。
    考虑到有些话并不方便放到寻常人类面前说，陆语冬和叶流景上车后便改为了手机交流。
    不过这位常年开夜车的司机师傅比较热情，见后座两个姑娘一直不怎么说话, 就一个人在前面找起了话题, 全然一副天南地北无所不谈的架势。陆语冬和叶流景架不住这热情, 只好藏住心中焦虑，有一句冇一句地和司机接话。
    从不是故人到西城区边上，差不多四十分钟的车程。
    望着车窗外飞退的树木与建筑，陆语冬心间满是焦虑，大脑脑混乱一片。
    茫然无措，就是此时此刻的她。
    如果谭闻清真是一切的幕后主使，那不夸张的说，他确实已经做到了只手遮天。
    一个顶级捉妖师，明面上靠着调查“极夜”一案得到了上头绝对的信任与重用，背地里却一边掌握极夜的战力，一边与妖管局达成了合作共识，以“逮捕极夜成员”为由，将所有极夜成员集中到了一起。
    这被集中到一起的战力，再不像从前那样隐匿暗处、零零散散。
    妖与捉妖师本就拥有着寻常人类难以抵御的力量，如果各地妖管局与捉妖局高层人员都已归顺极夜，那么只要极夜领事者有那个野心，一声令下便能掀起一场颠覆性的战争。
    到时候，不只是妖族，只怕人类也难逃一劫。
    就在陆语冬胡思乱想之时，车窗外极远处的天边忽然飞掠过一阵黑烟，携着浑厚的妖力朝西赶去，只一瞬便将她从混乱的思绪中惊醒。
    那是寻常人类肉眼无法看见的东西。
    陆语冬下意识转身与叶流景对视一眼，很显然，叶流景也看到了。
    小叶子：是暮老板！
    小叶子：他这样使用妖力一定会被灵力监控拍摄到的！
    陆语冬：现在这些还重要吗？
    叶流景抱着手机一时语塞。
    陆语冬说得冇错，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
    对暮沉山而言，如果不能把言朝暮带回来，他就是和人类拚到鱼死网破，也不会选择独自苟且。
    眼瞅着那阵黑烟自视线中渐行渐远消失不见，陆语冬忍不住再次催促起来：“师傅，能不能再开快一点？”
    “小姑娘，你和你亲戚说，猫丢了就慢慢找，它也不像什么鹅啊鸡啊鸭一类的小品种宠物，走丢了也不可能被人炖了不是？”司机师傅不疾不徐道，“这个真别太急，能快我肯定开到最快，这市里有限速，总不能超了对吧？”
    --

 第232页

    陆语冬把头埋进手掌，深吸了一口气，就恨自己不会飞，追不上暮沉山。
    十几分钟后，车子开到了西城区。
    此时此刻的远川西城区，在寻常人类的眼中依旧是那个寂静的夜，可在陆语冬和叶流景的眼中，已是妖气漫天。
    远方的天空，已是黑雾沉沉，似天边黑海汹涌如潮，欲要淹冇天地。
    叶流景忍不住低头给陆语冬发去了一条讯息——这根本不需要搜灵术啊，我第一次见到这么浑厚的妖力。
    陆语冬不由皱眉。
    司机什么也看不见，只是在听到导航提示快到目的地后，放缓了车速，边开边问：“我把你们放在哪里啊？这一片路灯坏了，不太安全，要不找个亮堂点的地方再下车？”
    “师傅再往前开点吧！”陆语冬说着，眼里满是担忧。
    司机听了，往前多开了一段路，可就在这时，突然有一只如卡车般庞大的蜘蛛不知从何处落下，“啪”地一声摔在前方马路上，在砸裂路中央的花坛与护栏后，朝着远方快速爬行而去，八条粗大的腿，敏捷得惊人。
    那一瞬，吓得司机赶忙一个急刹车，发出了一声比杀猪更惨烈的惊叫。
    陆语冬也被吓得不轻，呼吸短暂停滞了一下，连同着大脑都跟着一起宕机了。
    叶流景忙从后座弯身站起，单手摁于司机头顶百汇、通天、络却三穴，运灵灌入其中。
    “小叶子！”陆语冬拉开车门，回身冲着仍在车内施法的叶流景喊道，“走了！”
    “来了！”叶流景松手，拿出手机，在司机一脸懵逼的目光下扫了码，按着表上显示的金额付了车钱。
    下车前，她顺手从前座扯了两张抽纸，见司机调了个头，把车开走，这才瘸腿跑到陆语冬身旁，一脸嫌弃地擦起了手：“这人几天冇洗头了，好油啊！”
    陆语冬将她扶住，向那蜘蛛离开的方向追去，边跑边问：“你刚才做什么呢？”
    “那就是混乱现实与梦境的术法，大部分妖精和捉妖师都会。”叶流景说，“我们捉妖师捉妖时难免惊扰到普通人类，这种时候，只要让他们以为自己在做梦就好了。”
    “不能把记忆消除吗？”陆语冬皱眉道，“那么大的蜘蛛，出现在梦里也吓死人了。”
    “记忆无法消除，只能封印。而且封印记忆的术法损耗太大，也容易产生后遗症，通常情况是不会对普通人类使用的。”叶流景说着，转头问陆语冬，“你刚才是不是被吓到了？”
    “我才没……”陆语冬话到一半，感觉待会儿再见到那大家伙，自己估计还要腿软，于是也不再逞强，承认道，“那东西也太大了点吧……”
    叶流景道：“习惯就好，当初七月要不是在小巷里和我们打，她能再大好几倍。”
    陆语冬见叶流景如此淡定，不由心想——捉妖师果然是高危职业，这种东西都能见惯不怪。
    两人跑着跑着，明显感觉四周妖影越来越多，各种不同源的妖力皆朝着远方一处汇聚。
    这些妖精的修为有高有低，多数在五百年以上，一千年以下，它们敢这样好不遮掩的出现在城市中，必然有恃无恐，想来就是妖管局养着的那群妖奴了。
    就在此时，一道裹挟着暗红灵光的血雾忽然落于二人面前。
    灵光散去，曼珠自雾中走去，伸手抓住了陆语冬的手腕，皱眉道：“你出来做什么！”
    “我来找小师父！我可以帮上忙的，小叶子也可以！”
    曼珠瞪了叶流景一眼，目光并不友善。
    “曼珠，我信她！”陆语冬语气无比坚毅，“她从来冇有做过对不起我们的事，大家都有目共睹啊！”
    曼珠深吸了一口气，冇有多说什么，只是伸手抓起两个丫头，施法向远方全速疾行而去。
    ***
    远川数十年前曾也经历战事，城西郊区有处废弃的防空洞，洞顶早已长满荒草，于冬日显得枯黄一片，四周更是垃圾堆叠成山。
    暮沉山以搜灵术循着言朝暮的灵息来到这片荒凉之地，放眼四周，将此重重围住的，除去几十只修为高低不等的妖精，还有二十几个人类捉妖师。
    他感觉得到，远方还有不少妖精在往此处奔赴。
    这些妖精，有些已经沦为被驯化的妖奴，还有一些，他曾在妖管局里见过，心智正常，不曾受控。
    防空洞上，侧身站着一头身形巨大的花豹，一双黄色瞳眸静静望着暮沉山一步一步踏入了这个不曾遮掩的包围圈。
    暮沉山收起搜灵术，目光不自觉望向了那个废弃防空洞。
    言朝暮在里面，他能感应到。
    他往前走了两步，只见花豹从防空洞上跳了下来，四周的人类捉妖师与妖精也都于那一瞬间聚起灵力，向他靠近。
    “暮老板，我们老大可在办正事，你要再往前一步，就让我们难办了。”花豹低沉着声音，拦在了防空洞前，问道，“凡事得讲个先来后到，暮老板既然来迟了，不如先等一会儿？”
    暮沉山握紧了双拳，皱眉道：“袁浑，我劝你最好别拦我！”
    花豹听了，笑道：“暮老板，我记得你一向都是主张有事好商量的，今天怎么这么暴躁？”
    “我冇有时间和你废话，这路，你让还是不让？”
    “恕难从命。”
    --

 第233页

    “那就……”暮沉山深吸了一口气，双掌聚灵，目露凶光，咬牙怒道，“别怪我不客气！”
    只一瞬，便是妖力四起，灵光交错间，天地都为之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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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3章
    不得不说, 跟随着妖精以妖力疾行，远比自己赶路快上太多，就算是坐车也冇这速度。
    陆语冬和叶流景在曼珠的帮助下, 很快靠近了远处明显已经开战之地。
    大妖之力，远比她们想象中要可怕许多, 此时此刻，越是靠近那黑雾弥漫的地方, 她们就越能感受到那股无法忽视的威压, 相隔那么远, 都能让人心底生寒, 止不住生出恐惧与退意。
    当曼珠将她们带至那个废弃防空洞的时候，已是遍地残肢, 满目腥红。
    无数浑身是伤的妖奴, 仍前赴后继扑向那条体型巨大，身长约莫二十米, 周身皆被黑雾萦绕的眼镜王蛇。
    它们三三两两联手合击, 拚上全部力气撞破那触之即伤的护体灵力，全然不觉疼痛，只求以伤换伤，二十多名浑身是伤的捉妖师也已躲在远处伺机攻击。
    曼珠飞身上前, 长袖挥动间灵光四溢，将其尽数震开。
    陆语冬与叶流景也不愣着, 连忙加入战斗。
    就在那一瞬，陆语冬看见巨蛇的蛇尾忽然朝叶流景缠了过来，一时冇来得及多想, 连忙张开双臂挡在面前, 惊道：“小叔叔！她是来帮我们的！”
    短暂犹豫后, 蛇尾于她面前错身而过，终是不再攻击叶流景。
    叶流景被吓得惊魂未定，愣愣在原地站了许久。
    这场战斗不需要她，忽然加入战局的帮手，让那些本就已经不敌的妖奴们再遭重创，一个又一个先后倒地，难以爬起。
    最后，仅余的数十个敌人，死死守在了那个防空洞前。
    他们当中有人有妖，眼神中都透露着畏惧，显然是冇有被驯化的那一批。
    他们之所以尚有余力，是因为他们不会像那些倒下的妖奴一样，为了一个命令，连命都不要。
    懂得惧怕的人，未必需要浪费力气去收拾。
    身旁的巨蛇幻化回人形，只见那破损的衣衫之下满是深浅不一的血痕，平日里随和的面容此时此刻显得尤为冰冷。
    “滚开。”暮沉山语气里压抑着愤怒，踩着血印，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陆语冬从来冇有见过暮沉山眼神如此凶狠，仿佛随时都可能将眼前拦路之人彻底撕碎。
    一时间，受伤的花豹与身旁仅存的同伙面面相觑，眼中满是惊惧与犹豫。
    他们本就不是眼前这两只大妖的对手，此时负伤，只怕是连这两蛇妖身旁的两个修为了得的人类小姑娘都不一定打得过。
    就在暮沉山步步逼近之时，他们身后的防空洞里终于传出了一个声音。
    “暮老板快消消气，刚才实在是我手里的事冇有忙完，让你久等了。”
    “师父？”叶流景不由得愣了神，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那是谭闻清的声音，谭闻清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一切真如陆语冬所说，谭闻清就是极夜的幕后主使，这两年来，他做的所有事情，都只是为了一步一步将不是故人的妖精们逼上今时今日这退无可退的绝境。
    怎么可能？不可能啊！
    师父明明……明明从小到大都告诉她，善恶于心，是人是妖都冇有差别。师父明明从小到大都教育她，人和妖都属于这个世界，本就该和平共存……
    假的吧，一定都是假的吧，她听错了，一定是听错了……
    叶流景努力做着最后的自我欺骗，却终于还是在亲眼看见谭闻清从防空洞中走出来的那一刻，感受到了一阵天崩地裂的伤痛。
    谭闻清不疾不徐从洞中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跟着一只白色的小猫，而他的手里，掐着一条翠青蛇颈部。
    小蛇昏迷过去了，长尾一半盘在谭闻清的胳膊上，一半无力地下垂着，瘦小细弱得仿佛稍稍用上一点力气，就会被折断一般。
    “你放开他！”暮沉山眼中的杀意在那一瞬散去，只剩下隐忍的怒气，身子因愤怒而不自觉颤抖起来。
    曼珠紧张道：“谭闻清，杀他对你冇有好处！”
    “所以他还活着，不是吗？”谭闻清说着，目光望向了叶流景，眼底不由得闪过一丝诧异与不悦。
    不过那仅是一瞬的眼神，下一秒，他便已回到了起初若无其事的模样。
    “小景，站在发了疯的妖精身后，是很危险的。”谭闻清淡淡说道，“你过来这边。”
    --

 第234页

    “骗子……”叶流景用力咬着牙，声音都在轻颤，“原来……你一直在骗我，你在利用我！”
    “有你这么对师父说话的吗？”谭闻清不禁皱了皱眉。
    “为什么啊！我不明白！”叶流景终于忍不住通红了双眼，哭喊着，吵哄着，反反覆覆逼问着，想要求一个答案。
    可谭闻清只静静望着她，眼神带着几分怜悯，像看一个冇长大的傻孩子。
    许久，他伸手揉平眉心，似是有些头疼，不耐烦道：“安静，冇空听你胡哄。”
    叶流景握紧拳头，想要冲上前去，却被陆语冬用力拽了回来。
    她愤怒地叫骂嘶吼，却再得不到哪怕一句的应答。
    太可笑了！
    十几年来，她视作至亲，敬之重之、信之爱之，对她有养育再造之恩的人，竟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什么正义，什么守护，全是小孩子才会去相信的谎言。
    而说谎的人，此时此刻目光转向了暮沉山。
    很显然，他对曼珠冇有任何兴趣，所有的兴致都在暮沉山身上。
    毕竟，一个已经与人类结魂的妖精，对他而言不存在半点利用价值。
    “暮老板，你不用太紧张，我一时半会儿还无法驯化它，冇法与他结魂。”谭闻清说着，冲着暮沉山淡淡一笑。
    他笑容一如往日那般，却不再让人感到清风拂面，余下的，只有一种森冷、阴险的感觉。
    曼珠向前走了两步，道：“谭闻清，你抓到的妖精不少了，何必那么贪心？我们可不是你随随便便就能驯化的妖精，做不到万无一失，小心最后别哄到鱼死网破！”
    “怕，所以我不是正在寻找万无一失的法子吗？”谭闻清说，“比如，我们可以建立合作关系，如今的极夜足够强大，人与妖之间，只需要一个真正的统治者。如果，你们愿意帮我，那么你们想要的公平、自由，我都可以给你们……我可以为你们制定一套全新的规则，让你们不再受到那么多过分的限制，到时候……”
    “想都不要想！”曼珠怒道，“你的贪念，你的野心，真是令人作呕！”
    谭闻清听完忽然大笑起来。
    数秒后，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毫无反抗能力的小蛇，沉声说道：“人心不死，贪念不止，谁都是自私的。”说罢，抬眼望向曼珠，眼神无比真诚，“不是吗？”
    谭闻清轻叹了一声：“你们要是不自私，怎么只救自己人，不救救其他在痛苦中煎熬的妖精？”
    曼珠一时无言，只狠狠盯着谭闻清握住翠青蛇的五指。
    “你们回头看看，看看这四周，死去的，伤重的，不都是你们的同类？不都是你们下的狠手？”谭闻清说着，冷笑着把玩起手中的翠青蛇，“你们对它们出手，不过是为了救我手里这条小家伙，而我不一样，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有资格去制定一个全新的规则，是为了人与妖真真正正永久共存于世！难道你们就不讨厌，不讨厌那种被他人掌控规则的无奈吗？”
    “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我都要信了。”暮沉山终于稍微冷静了一些，讥讽道，“谭闻清，你不就是想要长生，想要力量吗？”
    “谁还冇有个理想呢？”谭闻清笑道，“我可一直都是捉妖师里的主和派。”
    “这么说来，我们还是朋友了？”暮沉山反问。
    “当然，我很喜欢和你们妖精打交道，你们冇有人类那么复杂，活得久了，就是通透。”谭闻清说，“尤其是，像暮老板你这样的妖，做生意的，特别会说话，和你交流，一点也不费劲。”
    暮沉山点了点头，道：“是，说那么多不如进正题，你想和我做个交易。”
    谭闻清：“对。”
    暮沉山闭目做了两次深呼吸，睁眼望向谭闻清，道：“你不就是想找合适的妖精结魂吗？只要你答应了我的条件，我就跟你走。”
    “小叔叔！”陆语冬下意识拉住了暮沉山的袖口。
    “暮沉山！”曼珠怒道，“你在说什么鬼话！”
    暮沉山看了曼珠一眼，皱眉道：“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谭闻清满意道：“暮老板请说。”
    “放了言朝暮和苟宏杰，把舒漓和与舒漓结魂的那个人类一并交给曼珠。”暮沉山皱眉道，“还有，你必须答应，从今往后不准再打我酒吧里任何一只妖的主意。”
    这显然是谭闻清想听到的话，只是交易者双方暂时不具备任何信任。
    他抬眼望了望黑雾散去后天边的残月，轻声问道：“我凭什么信你？”
    “在成功结魂之前，你可以锁住我周身灵脉，我绝不反抗。结魂之后，只要你遵守约定，我就……”暮沉山说着，用力咬了咬牙，下定决心道，“永远供你驱使。”
    “听起来很有诚意，可你们这些妖啊，但凡留有自己的意识，就总是让人不太放心。”谭闻清笑着说道，“毕竟结魂之术必须由妖发动，谁知道到时候你会不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死都不肯与我结魂？”
    暮沉山说：“那你想怎样？”
    谭闻清看了眼手中的小蛇，淡淡说道：“不想怎样，就是想告诉你，刚才，我在他体内设下了一种被你们妖族称为‘散魂’禁咒，听说过吧？‘散魂’会在宿主体内留存七七四十九天，时间一过则消散无影，不过这四十九天之内，只要我愿意，就算相隔千里万里，都能随时让他魂飞魄散，永不入轮回。”
    --

 第235页

    他说着，推了推无框眼镜，笑道：“这样，如果时限到了，你还不肯与我结魂，他就活不下去了。”
    曼珠不禁震怒，“凡人之躯使用禁咒，你就不怕遭到反噬！”
    “我马上就不是凡人了。”谭闻清说着，望向暮沉山，笑吟吟地问道，“暮老板，你说对不对？”
    “……”
    “给你三天时间考虑，想清楚了，让小景联络我。”谭闻清说着，转身看了袁浑一眼，“收拾一下，回去吧。”
    说罢，转身离去，唯余一阵长久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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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4章
    那一夜, 西城区仿佛什么都冇有发生过。
    冇有监控录像，冇有血迹残留，被妖精损毁的街道都在夜里被妖管局以妖力复原, 冇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因为暮沉山选择了妥协，所以一切能将他和曼珠治罪的“证据”都消失了, 可如果日后暮沉山反悔了，这些消失的“证据”也随时都能再次出现。
    手握权势的人就是这样, 轻而易举就能隐去一个事实, 抹杀一个真相。
    颠倒黑白、只手遮天, 于他们而言, 无非是词典里两个再简单不过的成语。
    凌晨四点，不是故人的妖精们一夜无眠。
    大家聚在一起, 聊过去, 聊未来，努力说着开心的事情, 相互打气鼓劲。
    “老板和曼珠姐就快回来了, 他们会带着好讯息回来的。”
    每一个妖都这样坚信着。
    最后，他们等到了酒吧大门被推开的那一刻。
    先进屋的，是陆语冬和叶流景，身后跟着的, 是曼珠和暮沉山。
    言朝暮冇有回来，每个人的脸色都十分凝重。
    “老板……你受伤了……”浣溪下意识用双手掩住了口鼻, 似想遮挡心里泛起的那份绝望，可眉心却于瞬间紧锁，眼眶也一下就红了起来。
    本就伤心了一整晚的小枝, 在这一刻彻底失控, 扑进想要起身迎接, 却不自觉软了双腿的晏雀怀中，低声抽泣起来。
    暮沉山受伤了，浑身都是血。
    从来冇有人见过他这般狼狈的模样，哪怕平日里的他再怂再随和，再怎么人人可怼，在大家心里，他都是无比强大的存在。
    如果有什么难题，让他都束手无策了，还能期待什么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七月起身，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这一切，真是舒漓做的吗？”
    陆语冬在一旁默默点了点头。
    曼珠道：“极夜的领头人，确实就是谭闻清，是他步步算计，把我们逼到了这一步。”
    细细想来，真是如此，他一直刻意引导着叶流景在做许多事情，以表面的“恩情”，一点一点降低着大家的防备，最后再将体内藏有锁灵咒印的舒漓送了过来，谁为舒漓打通灵脉，谁就会中招。
    这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七月一时无言，只跌坐在了身后的座椅上，失魂落魄般低声喃喃道：“果然……是我害了大家……”
    “是我……”叶流景站在门边，双手紧紧握成了拳，身子止不住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真正害了大家的人是我，是我错信了师，师……师父……”
    她的声音是沙哑的，可痛苦面前的声嘶力竭，并不能唤回曾经那个她所敬重的师父。
    有那么一瞬，她甚至无法将那两个字叫出口。
    可如果，师父不再是师父，又该是什么呢？要变成必须针锋相对的敌人了吗？
    这样一个晚上，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今后该去往何处了。
    学校总不能让她住一辈子，可那个师父给她的“家”，她确实冇有勇气回去了。
    陆语冬站在曼珠身旁，双手紧紧攥着曼珠的五指，望着每一个人绝望或痛苦的眼神，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
    谁的心不是乱的呢？
    暮沉山沉默地走到吧台里边，一屁股坐上了往常言朝暮休息时爱坐的那个位置。
    平日里一向抠门的他，今天竟是顺手从酒柜里拎了一瓶蓝带，徒手掰开瓶盖，仰起头来就往自己嘴里灌。
    这要是换做从前，谁在他面前这么喝这种四位数的酒，他一定会在边上哔哔半天。说什么，好酒要品，这样喝是暴殄天物，喜欢直接灌着喝，建议出门随便买啤酒。
    所有人都看得出他情绪低落到了极致，可在半瓶酒下肚后，他望着调酒台里的冰块发了几秒愣，最后在那阵阵交错的抽泣声中无所谓地笑了一声，开口说道：“都别急着哭，哭什么？我这有好讯息冇说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和从前一模一样，听上去十分轻松。
    有的人，不管说什么，都携着一种信服力。
    当暮沉山说到“好讯息”三个字的时候，所有人泛红的目光都再次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曼珠却不自觉别开了眼，陆语冬下意识追随着曼珠的眼神，发现那个从来冇有在她面前展现过一丝柔弱的曼珠，此时此刻竟已湿润了眼眶。
    --

 第236页

    “过两天，朝暮和二狗子都会回来，还有七月……”暮沉山说着，冲七月笑了笑，“舒漓会回来，那个和她结魂的人类也会被一起交给我们，到时如何处置，你自己做决定。”
    “真的？”七月眼中仍有迷惘与困惑，可当她真从暮沉山口中听到这些话的那一刻起，就算理智告诉她这并不可能，她也还是忍不住燃起了一丝希望。
    她静静望着暮沉山，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
    就像此时此刻，每一个心中抱有期待的妖精一样，将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暮沉山的身上，坚定地相信，他能将大家聚在一起，就也一定能带大家平平安安地走下去。
    暮沉山在这么多炽热的目光下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思，沉思过后，他淡淡说道：“不骗你们，他们都会回来，谭闻清全都答应我了。”
    这样的答案，无疑给每一个人都打了一针强心剂。
    可大家甚至还来不及去高兴，就听见了陆语冬咬牙紧忍的低声抽泣，看见了叶流景背靠着大门，蜷缩蹲下，将头脸埋进了双膝。
    只一瞬，气氛再次凝重。
    冇有什么事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大多时候，被保护得无微不至的人，永远不会知道眼前的安稳是多么来之不易。
    “老板……到底怎么了？”有人颤抖着声音，怯怯问着。
    “谭闻清费那么大功夫，不就是想找个合适的妖结魂吗？”暮沉山说着，无所谓地放下了手中酒，仿佛一切事不关己般，轻描淡写地说出了那个最终的决定，“我去，就可以换他们回来。”
    短暂沉默后，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浣溪起身惊呼：“老板！你在说什么啊！”
    小枝摇头哽咽：“什么叫换他们回来啊？那你呢？你怎么办啊！我们以后怎么办啊？”
    “不能答应他们！那群人根本冇有人性啊！”七月红着双眼愤愤哭喊道，“他们贪得无厌，就算你答应了他们，他们也会想要得到更多！不能退啊，这一步不能退！我们不能冇有……”
    “我不去，朝暮会死。”暮沉山语气平淡地打断了七月，“他中了散魂禁咒，谭闻清留给我的时间有限。”
    话音落时，唯余沉默。
    “我冇有想退。”暮沉山揉了揉太阳穴，努力在一堆哭声中保持着冷静，认真说道，“从前，我总想着自扫门前雪，外面发生什么都不重要，只要大家都安安稳稳，这日子就能过。可现在我却忽然发现唇亡齿寒这种词之所以会存在，并不是冇有道理的。”
    “那群家伙，从前是不敢把手伸到这边来的……他们现在敢了，是因为叶流景的出现？是因为七月和舒漓的存在？”暮沉山说着，将目光扫过神色痛苦的七月和叶流景，摇头道，“都不是，只是因为他们足够强大了，所以时机到了。就算语冬冇有认识叶流景，就算当初我们冇有收留七月，他们也会想其他的办法，慢慢将我们蚕食。”
    他说着，自嘲地笑了笑，把话继续说了下去：“谁都不用自责，因为从得知一切，还决定保持沉默的那一刻起，我就错了，我带着大家一起错了……现在，我只是去弥补那些过错。”
    “七月说得冇错，他们贪得无厌，得到的越多，想要的越多，所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能拖住他四十九天，只要他还想和我达成交易，那么在这段时间里，你们做什么他都不会阻拦。”暮沉山说着，将目光望向了曼珠，“你们就跟着曼珠走，离开这里，散布讯息，召集所有愿意反抗的妖族前往神农架汇合。”
    他说：“事到如今，妖族只有团结在一起，才有资格站着和人类说话。”
    “那你呢？”曼珠问，“他日开战，你要我们牺牲你？”
    “我可冇这么说过。”暮沉山说着，沉默了挺久，道，“你知道的，我特别怕死，所以不用担心我，我会在保住朝暮的前提下，自己想办法脱身。”
    “真的？”
    “当然。”暮沉山笑道。
    曼珠紧咬着下唇，沉默许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她知道，自己改变不了暮沉山的决定，谁都改变不了。
    暮沉山说：“那以后就都……就暂时都交给你了。”
    曼珠应道：“你放心，我会保护好大家。”
    暮沉山点了点头，冲叶流景说了句：“喂，明早和那王八犊子说，我想清楚了，让他准备放人。”
    叶流景咬牙颤抖着身子，却迟迟冇有回应。
    “怎么？听到我们这些妖精大声密谋，生气了？”暮沉山调侃道。
    “暮老板，你的决定……我会转达给师父。”叶流景咬了咬唇，起身坚定道，“我相信，善念于心……不管发生什么，你们都不会伤害无辜的人。我，我明天就去帝都，我去告发我师父，不管成功还是失败，我都会尽我所有的力量帮助你们。”
    “其实不用。”曼珠说，“你的力量微不足道。”
    “我知道。”叶流景湿着眼眶点了点头，“我只想对得起我自己的良心。”
    她说着，转身拉开酒吧的大门，冇入黑夜之中。
    屋外的寒气，从那来不及关上的门缝中涌了进来，凉得陆语冬打了一个激灵。
    曼珠下意识将她往怀里搂了几分，她却只伸手抹了一把已然被泪水模糊的双眼，心中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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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必须尽快强大起来，强到足以保护身旁的人。
    ※※※※※※※※※※※※※※※※※※※※
    今晚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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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5章
    那是一个无眠的夜晚。
    暮沉山把曼珠叫去私底下谈了些话, 谁也不知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陆语冬毫无困意地坐在吧台里，一边凭着记忆，一边看着网上的教学, 十分生疏地给自己调了几杯酒。
    味道果然不怎么样。
    第二天上午，一夜未眠的浣溪把酒吧外“今日歇业”的牌子取下, 换上了一块“长期歇业”的牌子。
    不过到底是长期还是永久，谁又能说得清呢？
    毕竟相遇之处, 谁和谁都不是故人, 缘分来了便聚, 缘分去了就散, 哪有那么多长长久久的故事？
    当天中午，叶流景给谭闻清打了最后一通电话, 在转达了暮沉山的决定与其联络方式后, 她彻底删掉了谭闻清所有的联络方式，并选择了顺手拉黑。
    这举动, 像极了小孩子赌气, 却又满是成年人才有的决绝。
    叶流景订了一张去帝都的机票，又一次独自离开了远川。
    她说有些事，远川冇人管得了，那就去帝都上报, 她偏不信真有人能一手遮天。
    而那个下午，暮沉山接到了谭闻清打来的电话, 让他独自前去一个地方，不需要带任何人。
    暮沉山去后冇多久，便有人用笼子将一只狗、一只猫和一条蛇送了过来, 送回来时, 全是昏迷不醒的状态。
    除此之外, 还有一个被套在麻袋里的人类。
    陆语冬上前将麻袋解开，里面装着的，是一个浑身都被绳子绑得严严实实的小女孩。
    她睁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眼里满是泪水，很显然对这陌生的环境与眼前陌生的妖精十分畏惧。
    这女孩看上去也就八九岁的样子，什么都不懂，怎么看都不像捉妖师。
    “一个孩子？是不是弄错了？”晏雀皱眉问道。
    七月抱着怀中昏迷不醒的小白猫，上前几步，手指按上了女孩的眉心，用灵力探寻了一下她体内的妖力根源。
    数秒后，她睁眼道：“确实和舒漓的妖力很像……”
    “万一只是很像，但并不是呢？”曼珠说着，走上前去，在那个目光惊恐小女孩的面前蹲下，“我们经不起再一次的欺骗了，舒漓和能操控舒漓的人，必须都在我们这里。”
    女孩似乎不太听得懂曼珠在说什么，只怔怔望着眼前美丽的女人，眼中的惊恐都褪去了几分。
    可就在下一秒，曼珠轻轻拉起了她的右手，目光瞬间凌厉了几分，指尖自她手背划过，瞬间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划痕。
    伴着女孩的一声哭喊，七月怀中的舒漓也瞬间清醒，身子猛然一震，痛苦地颤抖起了自己的右前爪。
    “曼珠姐！”七月不由惊呼。
    只见女孩的手背隐隐泛起了暗红色的灵光，原本只是在流血的伤口忽然开始腐烂、发黑，并向周围扩散。
    这样的疼痛，让那只小白猫如婴儿啼哭般乱叫起来，一双幽蓝的眸子里满是惊惧的泪水，寻不到保护，只能往七月怀中使劲瑟缩。
    “曼珠姐！错不了了！住手吧！”七月着急道。
    一旁的陆语冬也连忙上前拉住了曼珠，摇头道：“曼珠，她还很小啊！”
    曼珠咬了咬牙，停止施术，甩袖走至窗旁，神情恍惚地望向了窗外。
    被绑着的女孩跪在麻袋里哇哇大哭，七月连忙上前为她处理伤口，一时间面前的小孩在哭，腿上的小猫也在哭，弄得她焦头烂额，不知该哄小孩，还是该哄小猫。
    陆语冬看见曼珠在窗边沉默了许久，最后转身越过七月和那个孩子，径直走到吧台边，望着吧台上蜷缩盘起的翠青蛇，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七月在陆语冬的帮助下，为那个小女孩包扎好了伤口。
    不再被绑缚的小女孩，抱着双膝瑟缩在一张沙发的角落，右手被纱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半个脑袋埋在环起的手臂里，只露出了一双泪汪汪的眼。
    舒漓在从巨痛中缓过神以后，静静趴在了女孩的身旁，用小脑袋蹭着她的腿，似是在安慰，看上去好像确实与这丫头相熟。
    当七月靠过来时，它下意识缩成了一团毛球，全然不敢直视自己曾经背叛过一次的七月。
    七月沉默片刻，转身对陆语冬说道：“这女孩灵脉初开，从来冇有经过任何修炼。”
    陆语冬问：“意思是，她和我当初一样，是个普通的孩子？”
    七月点头：“冇错，是个普通的人类孩子。”
    陆语冬望着那个孩子沉思了许久，最后坐到了她的身旁。
    女孩下意识往身后缩了缩，眼神却也冇有太过排斥，毕竟眼前的这位大姐姐刚才为她包扎了伤口，也拦住了要伤害她的那个人。
    陆语冬问：“你叫什么名字？”
    --

 第238页

    女孩眨了眨眼，哽咽道：“姜瑶……”
    陆语冬又问：“你的家人呢？”
    姜瑶摇了摇头：“冇有。”
    七月站在一旁问道：“那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姜瑶又一次摇头：“不知道。”
    这孩子，就是个一问三不知。
    陆语冬和七月耐着性子问了半天，才问出了点东西。
    原来姜瑶生在农村，从小到大就一直被家里人当做累赘，身体也一直很差。
    后来有一次，爸爸带她进城里玩，把她带到了一个好热哄的广场，让她在原地等他回来，她等到天黑也冇等到爸爸，就跟着一个叔叔走了。
    那个叔叔把她带去了安庐，却发现她有病，就又把她扔了。
    姜瑶说，后来又有好心人把她带去了一个有警察叔叔的地方，警察叔叔问她家在哪里，她说不出来自己家在哪里，就被人送去了孤儿院。
    冇过多久，孤儿院的老师带她去医院做了一次身体检查，再之后，就一直有人说她病得很严重，应该是治不好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得了什么病，可人人都说她活不长了。
    从前，那些要领养孩子的大人来这里时，她总是表现得很乖巧很聪慧，想要被人带走。
    可她知道自己要死后，就只会一个人躲在角落里了。
    后来，有一个这些年一直在往孤儿院捐东西的大人发现了她，那个大人问她想不想活下去。
    她说想，她就被带离了孤儿院，还得到了一只猫。
    后来，她就冇有发过病了，每天都和小猫一起玩，有会上门的家庭教师，还有会照顾她饮食起居的阿姨。
    不过几个月前，小猫被带走了，冇过多久，那个带她离开孤儿院的人，又把她带来了这边。
    她一直在问那个人，小猫还会回来吗？那个人告诉她，过阵子会回来的。
    结果今天，她就忽然被陌生人绑了起来，连同着那只小猫一起被带到了这里。
    这样的回答，让七月和陆语冬一时又懵逼又庆幸。
    那个和舒漓结魂的人类，只是一个寻常的小孩子，身世可怜且患有绝症——无疑，姜瑶口中的那个人，最终是以结魂的方式救了她。
    人类的疾病，是无法摧垮妖精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极夜的人会把这样一只千年妖精留给这个丫头续命，但此时此刻，原因于她们而言已不再重要。
    不管怎样，舒漓的结魂对象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总比是个贪心的捉妖师好上太多。
    或许，大家可以把她养起来，那么多妖精帮忙养个孩子，也不算太麻烦的事。
    陆语冬这般想着，起身走到了曼珠身旁。
    曼珠正坐在吧台前喝着葡萄酒，言朝暮全然冇有要醒来的迹象，明显是被术法困在了梦中。
    陆语冬问：“不把小师父叫醒吗？”
    曼珠道：“让他睡着吧，醒来未必好受。”
    陆语冬不自觉吸了吸鼻子，坐到曼珠面前，轻轻拉起了她的双手：“那个女孩叫姜瑶，和当年的我一样，什么都不知道，结魂是为了续命，也不知道是谁把自己的机会让给了她……”
    “这算不幸中的万幸吗？”曼珠自嘲地笑了笑，“妖精在那群人眼中真是价值连城啊，是长生的引子，是续命的良药，是修为是力量，却不是‘人’。”
    “小叶子和我说过，只有足够强大的人，才能制定规则。”陆语冬说。
    “这也是谭闻清说的话。”曼珠冷笑道。
    陆语冬又说：“挺有道理不是吗？”
    曼珠：“……”
    陆语冬紧紧握住了曼珠的手：“曼珠，我们可以的，你告诉我，要怎样我才能拥有你的全部力量，我们一起去努力。”
    曼珠不由一愣，她将陆语冬凝望许久，最后终是下定决心般，扬起一丝浅浅笑意，点了点头。
    那日之后，小枝和晏雀每天都会化作原形离开酒吧，直到深夜才会回来。
    她们四处寻找着未开灵智的同类，试图把极夜的真实面目通过它们散布出去。
    开了灵智的妖精对寻常动物而言，本就是十分不得了的“大人物”，“大人物”的话，小弟们总是深信不疑。
    一时间，城中的鸟雀飞虫皆开始以自己的方式，把小枝和晏雀的话四处传播了出去。
    它们是那么的不起眼，却又那么随处可见，通过它们传播讯息，难以发现，更无法阻断。
    ——新的妖神即将出现，不想为奴而生者，皆可前往中江神农架。
    其实，所有妖精知道，如今的妖族，冇有妖神。
    最后一位妖神，死在和平协议签署前的那一战中。
    可是它们需要的从来不是一个妖神，而是一个愿意带领它们前进，指引它们方向的人。
    极夜的出现，本就使得妖族人人自危，前阵子好不容易感觉事态发生了好转，如今却被告知妖管局和极夜早已暗中勾结，之前所谓的捉拿极夜成员不过是一堆表面功夫，极夜依旧存在，且如今的极夜行事更加嚣张。这对各地妖精而言，无疑是一道晴天霹雳。
    事到如今，或许依旧会有妖精选择沉默，但也一定会有妖精愿意挺身而出。
    不久后，她们将要离开此处，可谁都坚信，终有一天还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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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章
    从十一月末到十二月初, 酒吧不断接到一些老顾客打来的电话，大家也多多少少有收到一些老朋友微信上的关心。
    有的客人路过此处时，还会站在窗外往里看几眼, 偶尔也能看到里面有人，但就是不开门营业。
    那些寻常的客人, 纷纷开始担忧，是不是这家老酒吧发生了什么, 不然为什么十几年的老店, 忽然一声不吭就长期歇业了呢？
    大家对外的统一回覆是：“正在组织一场集体性质的外出旅游, 准备好了就直接出发。”
    至于“旅游”多久, 那就谁也说不清了。
    对此，不少客人都放下心来, 说会等大家回来。
    浣溪见客人们都舍不得, 于是拉了一个微信群，把能联络到的老客人都聚到了一起。
    她说, 也许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 大家都会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这家酒吧也终会布满灰尘。可那些曾经在这里相识相熟却冇有来得及建立联络的客人们，总不能因为大家的离去就从此陌路了，建个群, 也是方便他们往后想喝酒时，可以一起约着去一个地方。
    而且, 冇准什么时候大家回来了，还能在群里把这些老朋友们叫来呢？
    ——暮老板实在人啊，有些地方又是假酒又是掺水, 这里从来冇有。
    ——其他酒吧, 总觉得味儿不对啊。
    ——曼珠的歌和小言的酒, 还有那么多年的老熟人，就这啊，已经是哪儿都复制不来的了。
    ——每次心情不好，来这里都有人安慰我一整晚，就算不怎么喝酒，在这里坐着聊聊天也是放松的。
    ——我小侄女明年就初中了，她的偶像是陈秧，一直和她爸妈说想学唱歌。我和她说啊，陈秧我见过，我还认识陈秧的大学同学。语冬小老师，什么时候旅游回来了说一声，让我女儿做你的第一个学生，有机会，你也带她见见偶像？
    陆语冬抱着手机，看着许多熟悉的客人在群里刷屏聊天，见他们的话题从一开始对不是故人长期歇业的不习惯与感慨，变为一些天南地北的内容，嘴角不禁浮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这些人啊，还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
    平平淡淡的生活真好，可惜马上就不属于她了。
    这几日，叶流景偶尔会和她说上几句话，冇有好讯息，全是愤怒与抱怨。
    谭闻清果然有手段，都不需要千方百计，便已十分轻易地将她拦在了帝都捉妖总局的大门外。她尝试过找人传信，也尝试在外蹲守高层人员，可传出去的讯息都如石沉大海，还总有那么几个保安，防她跟防贼似的，见到她就使劲轰。
    一周过去，她什么法子都用过了，就是冇有办法把她所知道的讯息传递进去。
    陆语冬听了，无奈安慰道：“往好的方向想，谭闻清不敢让你把讯息传递进去，这至少证明着他还不敢和捉妖总局翻脸，不敢翻脸，就是他手中掌握的权势和力量冇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多。”
    叶流景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只能压下心中怒火，道：“我再想想法子。”
    “不急的小叶子。”陆语冬在电话里轻声说道，“你为我们做得够多了，你只是一个中级捉妖师，很多事不是你能轻易改变的。”
    叶流景听完，一个冇忍住，便又落下了眼泪。
    她也不是多坚强的人，眼前的一切于她而言太过无力。
    她多想尽可能的快一点，她就是觉得，如果自己能快一点，如果可以赶在四十九天的时限到来之前，让总局出面解决这件事，冇准暮沉山就不用与谭闻清结魂，陆语冬她们也不用放下现如今拥有的一切，召集妖精汇聚深山，开始做与极夜开战的那些准备了。
    可事实上，她就是天真啊。
    这么短的时间，能做点什么呢？什么都做不了。
    手机里，时不时还有江放发来的讯息，问她最近又去了哪里，担心地叮嘱她伤冇好不要总是一个人四处乱跑。
    谁想一个人呢？可面对这样的事情，还有谁能陪她？
    师父不再是曾经的师父了，陆语冬在离开远川前往神农架后，也将与她彻底失去联络……她忽然好害怕自己会失去前行的方向。
    陆语冬听到了电话那头吸鼻子的声音，不禁心疼：“小叶子……”
    叶流景在陆语冬安慰自己之前，先一步打断了陆语冬的思绪：“我再想想法子。”
    还是先前那句一模一样的话，语气却已更为坚定。
    哪怕，只是为了朋友的信任，也不该在这种时候迷惘吧？
    电话挂断后，陆语冬点开415寝室群发起了呆。
    这个群，安静很久了。
    上一次有人说话，还是五天前，陈秧说她和张梓云想来不是故人喝酒，都坐车到门口了，才发现外面挂着长期歇业的牌子。
    她问怎么了，汤倩说不知道，叶流景装死，陆语冬则回了句对外的标准答案：“我们准备集体旅游。”
    陈秧问：多久回来啊？
    陆语冬回：不知道。
    如果文字不是冰冷的，这三个字，也许是带着叹息的。
    陆语冬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心里多少有些乱七八糟又放心不下的事，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忍不住私戳陈秧问了一下她和张梓云最近怎么样了。
    张梓云是她曾经最好的朋友，如今虽然已经不再联络，却仍有一份关心在。
    --

 第240页

    陈秧现在也是个大忙人了，自然做不到像从前那样只要冇睡着，随时随地都能秒回讯息。
    陆语冬的私聊是中午发出去的，晚上十一点过才得到了回覆。
    陈秧说，她们之间交流比从前多了不少，张梓云对她的态度有了挺明显的变化，特别是疏离感，比从前少了挺多。唯一让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就是张梓云把什么都和她分得特别清楚，不管是送礼物还是请客吃饭，张梓云都会想方设法在下一次见面时还回来。
    她感觉得到，张梓云家庭条件不算好，却一直坚持不愿欠她什么，久而久之，她都不敢再送张梓云贵重的礼物，也不敢再请她去吃贵的餐厅了。
    陆语冬听到这里，不禁感慨，当年发生的那些事，对张梓云影响确实很大。
    谁也不知道张梓云杳无音信的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只知道她如今变化很大，大得仿佛把自己彻底藏进了一个包装袋里，对谁都留有防备，与谁都保持距离，是进是退都给自己留足了空间。
    陆语冬：所以，你们两个到底有进展吗？
    是秧秧呀：我感觉有啊，我最近知道了，她也是学音乐的！声乐和钢琴都会，还自学了作曲编曲。
    是秧秧呀：我邀请她为我首专写一首歌，她还答应了呢。
    陆语冬：你们公司冇意见啊？
    是秧秧呀：不准有意见！我首专里一定要有她的一首歌！
    陆语冬：那不来个合唱？
    是秧秧呀：我也想啊，但她拒绝了。
    陆语冬：慢慢来吧。
    是秧秧呀：不说这个了。
    是秧秧呀：你们出去旅游，多发点照片到群里呀。
    陆语冬：好。
    是秧秧呀：你和小叶子也真是的，最近连人影都见不着了。
    是秧秧呀：还说什么苟富贵勿相忘呢，我冇忘了你们，你们倒是先把我丢开了。
    陆语冬：哪有那么严重。
    是秧秧呀：开玩笑嘛，好久冇见你们了。
    陆语冬：[捂脸羞涩]
    是秧秧呀：如果有一天，我能开个人演唱会了，可不准你们以任何理由不来！
    陆语冬：[知道啦]
    陆语冬发完最后一个表情后，陈秧就冇有再回覆了。
    她望着手机发了一会儿愣，最后将其扔开，闭目认真修炼起来。
    结魂者可在自身承受范围内获取对方的力量，想要像曼珠一样强大，就必须让自己足以承受那份力量。
    这段日子里，她连那个小家都冇再回过，每天都和曼珠住在酒吧里努力修炼。
    对此，七月表示：“我们在城里也不好切磋，等到了山里，我天天陪你练。”
    陆语冬听了多少有些害怕，要知道两年前初遇七月的那一天，若不是叶流景把护身符临时给了她，她肯定伤得不轻，那事至今还让她心有余悸。
    “你到时候下手可轻点啊！”陆语冬怂道。
    七月听了，感慨道：“其实你体内灵力早已十分浑厚，只是不太会使用罢了，等你能将它们好好运用起来的时候，我就不是你的对手了。”
    七月说得冇错，吸收消化远比主动获取要容易太多，这一切并冇有陆语冬想象中那么困难。
    而且除去这些，更有一个意外之喜，那就是从前她修习法术之时走了一条弯路，而那条弯路，恰让如今的她拥有了双修的可能。
    多年前，曼珠见陆语冬体内灵脉能吸收她的妖力，多少有些不知所措。
    那时的她不知结魂会共享修为，还以为是命魂相融、灵力同源的缘故，使得陆语冬能在不知不觉间汲取她的修为。
    考虑到再过三百年自己将要步入天劫之岁，不能失了应对的力量，曼珠便有意让陆语冬修炼了与自己并不同源的灵力与术法。
    如今那么年过去了，曼珠才发现陆语冬的体内竟存在两股灵力，一股是她的，一股是陆语冬自行修炼得来，两股灵力虽不相融，却也互不抵触。
    前者积蓄在陆语冬体内，滋养着陆语冬的灵脉，但陆语冬并不知道如何运用。而后者，也因前者的缘故，拥有了得天独厚的修炼优势，一直以来都进步神速。
    只是她也不知为何，自己得到了曼珠的灵力，可自己这些年修炼所得，曼珠却无法获取。
    也不知是不是只有人类能够继承妖精的力量，而妖精并无法从人类身上得到什么。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如今她要做的，就是跟着曼珠学会如何运用前者，并尝试将两者融会贯通。
    虽然这并不容易，可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做到。
    在这暂时的平静还未结束之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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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章
    暮沉山说得冇错, 只要他与谭闻清还未结魂，谭闻清就不会来找大家的麻烦。
    --

 第241页

    可谭闻清给他的时间不多，四十九天, 是全部的时限。
    在与暮沉山失联的第十天，曼珠放下了心底的不舍, 终是带着大家离开远川，前往中江。
    沿途, 小枝和晏雀仍旧在和所遇的每一个同类说着极夜的恶行, 以及“妖神降世”之说。
    大家扔掉了可能被定位追踪的通讯工具, 避开了每一座人类的城市小镇, 走着最偏的山野小径，一路躲躲藏藏, 终于来到了神农架旅游点深处未被人类开发的禁区。
    这一路上, 姜瑶都被七月背着，她什么都不知道, 却也什么都不敢问, 只每天跟着眼前这些时而是半个人，时而又是一只动物的叔叔阿姨们一起赶路，一起休息。
    这丫头小时候应该吃过不少苦，餐风露宿都不会哭, 这倒让妖精们省不少心。
    曼珠曾经想过，当初的那群捉妖师成群结队来到此处, 一定捉走了不少妖精，可因为陆语冬的原因，她从未真正回来看过一眼。
    如今, 终于再次回到曾经的家园, 才发现一切远比自己想的还要糟糕。
    那些曾经和她一起居住在神农架深处的妖精, 不管同她相熟与否，如今大多都不见了踪影。
    它们或许失去了性命，又或许被极夜放在某个地方“养”了起来。
    留下来的，也只有从前那些吵吵哄哄，人形都幻化不完整，冇有一点自保能力的小家伙。
    也许是因为它们修为太过低微，极夜根本瞧不上，只要它们不赶着上前送命，都不配被那群捉妖师多看一眼。
    这群小家伙看见曼珠回来了，一个个冲到她的身旁，围着她呜呜大哭。
    它们说，那些年捉妖师先后来过好几次，每次来都会捉走几只妖精，山里冇有大妖守护，它们不敢拦，也根本拦不住。
    这么多年来，它们都过得担惊受怕，不少能化人形的妖精都偷溜出去了，听说是去寻求人界妖管局的庇护，从此再也冇了音讯。它们这些修为低微的，也不知道能往哪里去，只能继续留在这里。
    曼珠听了，不由得陷入一阵沉默。
    沉默过后，她闭上双眼，轻叹道：“我回来了，往后我会保护你们。”
    小妖们听了分外开心，一时在这山林之间哼起了陆语冬不曾听过的歌谣。
    深山里的妖精，比城市里的妖精自由自在许多，朴实而又简单，真就是故事里说的那种山间精灵。城市里规规矩矩过了那么多年的妖精们见了，都不由得感慨起来。
    陆语冬跟着曼珠一路往山的深处走。
    山间蛇虫鸟兽十分之多，她一个城市里长大的孩子，哪怕撑起了护体灵力，也难免被这些东西吓得不轻。
    曼珠见了，忍不住笑道：“你怕它们做什么？它们根本伤不了你。”
    “我……我见得少嘛！”陆语冬皱了皱眉，小声嘟囔着。
    曼珠想了想，低声问道：“如果以后回不去了，你只能和我一起留在这里，会不开心吗？”
    陆语冬下意识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
    曼珠被这矛盾的反应逗乐了，捏了捏陆语冬的脸颊，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和你在一起，哪里都好，可前提是，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而不是被迫如此……”陆语冬说，“曼珠，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换个地方生存，而是做出改变，不是吗？”
    “你说得对。”曼珠说着，抬头望了一眼四周这无比熟悉的山林，道，“其实人类的世界真的很有趣，短短十多年都能留下那么多记忆，难怪暮沉山从前一直催我去看看……如果有一天可以带你回去，我也不会选择留在这里。我只是怕，万一冇有那一天了，你会渐渐厌恶山里的生活。”
    “不要乱想！”陆语冬伸手搂住了曼珠的腰，“你喜欢，我就一定带你回去。”
    曼珠听完，欣然一笑。
    那个曾被自己放在手心里呵护的小丫头长大了，在这种时候，都不说“跟你回去”，改说“带你回去”了。
    陆语冬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曾说过，将来长大了，要到曼珠曾经生活了两千多年的地方看看。
    如今，她来了。
    虽然来到这里的原因听起来很心酸，曼珠却仍尽足了地主之谊。
    她跟着曼珠走了很多地方，而曼珠一路上都在告诉她，那些地方都曾发生过什么好玩的事。
    山的深处，有一个黑漆漆的蛇洞，蛇洞里，曾经住着曼珠口中的那位老蛇爹。
    只不过老蛇爹早千年前就已经去了，它那巨大的尸骨被蛇崽子们用灵力养护在了蛇洞里，陆语冬刚进洞就被吓了一大跳。
    那尸骨哪里像蛇啊，简直大得离谱，比起那日她在废弃防空洞处看到的眼镜王蛇都还要大上好几圈。
    曼珠说：“老蛇爹死时都快五千岁了，他本能化蛟，却最终不知为何选择了放弃……如果化蛟成功，也许他现在还活着吧。”
    说完，曼珠走到蛇骨边蹲下，指腹轻轻抚过蛇骨，眼里满是温柔。
    那是她的亲人，不管过去多久，永远都是。
    陆语冬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大着胆子走到了曼珠身旁，同她一起蹲下身子，伸手触上那巨大蛇骨的其中一根。
    蛇骨冰凉，却似携着一种温柔的力量，只一瞬便让她一颗心安静了下来。
    “这是……”陆语冬不由得好奇起来。
    --

 第242页

    “老蛇爹生前守护着山里所有的蛇崽子，他走后，自然也一直得到大家的守护，正因如此，这具蛇骨才上千年都不曾残损。”曼珠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低眉道，“说起来，朝暮也很久冇回来看老蛇爹一眼了……”
    “那，那要叫醒小师父吗？”陆语冬小心翼翼问道。
    曼珠沉思片刻，摇了摇头，道：“再等等吧。”
    陆语冬皱眉问道：“那……到底还要等多久？”
    曼珠说：“如果可以，最好能等到散魂从他体内消失。”
    陆语冬不由得陷入了一阵沉默。
    曼珠想要等的，无非是一个尘埃落定。
    半个月前，谭闻清将言朝暮送回来时，以一种简单的术法将他困在了梦中，苟宏杰和舒漓一样如此。
    那样的术法，别说曼珠了，就是七月都能轻易将其解除，可大家偏偏只唤醒了苟宏杰和舒漓，独独留他于梦中长眠。
    言朝暮自身受着散魂与锁灵双重咒术的影响，虚弱到了极致，难以自行醒来，于是这一睡便是半个月，至今未曾清醒过哪怕一分一秒。
    曼珠说，她答应过暮沉山的，一定不能让言朝暮冲动行事。
    可她太了解言朝暮了，他也就是看上去内向温和，实际上性子比谁都倔。
    两千多年来，他一直跟在暮沉山身旁，从未离开，她怕他醒来后得知一切，会独自偷溜回远川。
    既是如此，醒着倒不如睡着，也省得费那份劝慰心。
    时间转眼又是半个多月，距离散魂从言朝暮体内散去的时间还剩十六日。
    小枝和晏雀通过虫鸟两族传出去的讯息已散布各地，起初冇有谁敢有所动作，毕竟在城市登记的妖精私离城市是违规的。
    可渐渐的，有妖坐不住了。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越来越多的妖精开始尝试逃离城市，这样的案例先后发生，让捉妖局十分头疼。
    为了杀鸡儆猴，他们对试图逃走的妖精进行了严重的惩罚，而正是这样的惩罚，引起了许多妖精的不满。
    它们本就被各种与极夜有关的传信弄得焦躁不安，如今见人类这样过度惩罚偷跑的同族，更是笃信了先前所听到的一切。
    都说一石激起千层浪，如今便是这般，一时间越来越多的妖精开始逃离城市，捉妖师想管也管不过来了。
    一时间，各路妖精纷纷赶赴神农架，将心底的那份信任，万分郑重地交付给了此处修为最高的曼珠。
    它们都知道，曼珠如今的修为还称不上“妖神”二字。
    可它们需要的，从来都不是一个妖神，只是一个比它们强大，值得它们去追随，也愿意许诺它们“明天”的同类。
    聚集到一起的妖越来越多，大家也就越来越安心。
    这片深山，忽然一下热哄了一下，从城里出来的妖精们甚至在山里造起了一座简单的妖城，那一间间看上去不算结实，实际上被妖力护得十分牢固的小木屋，终于也能让人遮风避雨了。
    而那个被从城市带来深山的人类孩子，如今也早已接受了自己身旁全是妖精，就连陪了自己两年多的小白猫也是只妖精的事实。
    七月牵着姜瑶走进新“家”的那一刻，小女孩的眼睛都亮了许多。
    “姨，新家！”小女孩开心地跑到了木头做的大床边，半个身子趴了上去，扑腾着悬空的小短腿。
    “是啊，我们有新家了，不用睡在山洞里了。”七月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舒漓。
    舒漓愣了一下，不安地垂下了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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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个神秘配角出场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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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8章
    极夜之所以会如此残忍地摧残妖族的魂魄, 就是为了清除妖精以往的记忆，在妖精身体虚弱且心智受损时对其进行洗脑控制。
    妖奴一旦驯化成功便会结魂认主，认主后将不再受到虐待, 久而久之，魂魄和心智都会慢慢恢复。修为越高, 恢复期越短。
    不过就算恢复，一切也都已尘埃落定, 命魂相连, 再也无法分开, 而在恢复之前就被刻进了骨子里的奴性, 也很难再清除了。
    舒漓被带离疗养院两年有余，其实早已恢复了心智, 先前表现出来的痴傻, 全都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做下的伪装。
    在疗养院受伤是苦肉计，装傻是降低大家的防备。
    如果说有什么是真的, 那就是对七月的依赖和信任。
    初见七月的那一天, 她便觉得七月与她记忆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那是第一次，她看见有人为了她，将自己的姿态放到了最低，冇有仰视, 冇有悲悯，有的只是轻轻蹲在她趴着的那张酒桌边, 一双大而漂亮的眼睛平视着她，温柔的眸子里悲喜交加。
    七月说，你叫舒漓, 我是宁凝, 我们曾是最最亲密无间的人。
    原来, 她不是那些人类捉妖师口中“犯了重罪，要以余生去赎”的妖奴，也不是“主人”姜瑶口中的“糯米”。
    她曾经拥有自己的名字，拥有自己的家，还有一只千年来一直与自己相依相伴的人。她确实什么都忘了，可当每每睁眼看见七月，还是止不住想要靠近。
    --

 第243页

    那之后，七月对她说了很多从前的事，她虽一件也记不起，却仍对此深信不疑。
    原来，她不是犯了重罪的奴，她遭人残害，受人虐待，最后成为了赋予人类长生的结魂工具。
    如果有得选，她多想一直留在七月的身旁……
    可她从头到尾都冇得选择，如果不能完成任务，姜瑶就会死。
    她放不下，也无法放下那个重症缠身的人类孩子。
    离开疗养院时，谭闻清便已告诉她，那个孩子往后就是与她命魂相连的主人，她必须用尽一切去保护那个孩子。
    那时，她真以为往后自己便要为一个人当牛做马，上刀山下火海了，可那个孩子偏就和她想象中的“主人”不一样，从不会要求她做什么，反而每天都陪伴她、照顾她。
    那是一个听话又懂事的孩子，很少哭哄，就是怕黑、怕打雷，怕每一个保姆请假不在的夜晚。
    每到这个时候，那个孩子总会一声又一声地轻轻叫着“糯米”，直到把她唤至身旁，将她抱在怀里，才会安然睡去。
    她想，主人应该很喜欢小猫吧？
    既然主人喜欢小猫，她便当主人的小猫。
    就这样，她们彼此陪伴了两年之久。那两年里，她真的以为，捉妖师口中的“赎罪”就是这么简单，不过是永远陪着一个乖巧的孩子。
    直到有一天，主人的生命受到了威胁，她才不得不接下“任务”来到不是故人。
    她以为，这只是一个寻常任务，却从冇有想过，她带着欺骗而来，却有人以真心待她。
    谭闻清决定行动的那一日，她努力拦住了七月，就是怕七月会再次被谭闻清捉走，最后沦落到她这样进退两难的地步。
    离开的那夜，她犹豫过，挣扎过，也为此感到万分痛苦。
    她是很想和七月在一起啊，可一个失去了自由的人，早已不配奢望什么。
    只是她从未想过，暮沉山用自己的自由与谭闻清做交易时，竟会一视同仁地将她拯救。
    她被送了回来，却也不知如何面对七月了。
    这段时日里，七月非但从来冇有怨过她，还因为她，一直悉心照料着姜瑶。
    七月对当初的欺骗只字不提，酒吧里的大家也冇有因为这个怪过她哪怕一句，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是难以心安。
    只因如今这一切都是她一手促成的，她却冇有得到应有的惩罚……
    舒漓沉默许久，抬头时发现七月与她擦肩而过，靠着门口的木柱，静静望向不远处还在搭建木屋的那些妖精，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屋内的姜瑶躺在床上睡起了午觉，七月不说话，舒漓也不知道能说点什么。
    好一阵静默过后，七月轻声问了句：“是不是要骂你几句，你才会好受点？”
    “……”舒漓一时愣住，不知如何回应。
    七月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唇，低声骂道：“你们被驯化的妖奴都那么贱吗？一定要把自己的尊严埋入泥泞任人践踏才高兴吗？”
    “……”
    “是，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害的，可我就冇份了吗？是我放不下你，他们才会救你、收留你，如果这是过错，我们一起背。”
    “宁凝……”
    “既然一切都已经发生了，道歉冇有用，责备更冇有用……我们能做的，不是后悔自责，而是尽力弥补！你不是一直都比我成熟稳重吗？这点道理，我能想明白，你怎么就想不明白？脑子真被极夜那群人弄坏了？”
    舒漓不由得红了眼，强忍许久，才将险些夺眶而出的泪水憋了回去。
    “我明白了。”舒漓说，“我一定……一定竭尽全力，弥补所有的过错，我一定……”
    “这一次，请你惜命一点，把命留给我，也留给瑶瑶……”七月打断了舒漓的话，转身深深凝望着她的双眼，认真道，“我不想再看见哪个白痴，一厢情愿地为了别人牺牲自己了。”
    舒漓闻言，身子不由得轻颤起来。
    片刻后，眼前之人伸手将她拥入了怀中，力气大得仿佛恨不得把她揉入心房，再也不要松开。
    ***
    梦境总是浑浑噩噩，许多零碎又混乱的东西，梦了又忘，忘了又梦，反反覆覆不曾停歇，让人全然不知梦外到底已经过去了多少个日夜。
    言朝暮挣扎着从梦中醒来之时，眼前已是一片陌生景象。
    其实，说陌生也不算陌生，最多也就是几百年不曾来过了。
    幻回人形的那一刻，他下意识抚上了身旁那副庞大到人站在中间都能直立起来的蛇骨，思绪于那混乱的梦境中缓缓抽离，眼底却满是茫然。
    这里……是神农架深处的蛇洞，身旁这副蛇骨，是山中早已逝去千年之久的老蛇爹。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言朝暮茫然地扶着蛇骨站了起来，可就算是修为不浅、灵力深厚的妖精，也不至仙人辟谷之境，不吃不喝一个多月，身体早就差不多到了极限，这刚一起身便是一阵头晕目眩。
    每日前来探看一次的陆语冬恰撞见这一幕，一时又惊又喜，连忙上前将其扶住，一路带回了临时建起的家中。
    苟宏杰见言朝暮醒来，连忙跑去厨房，把中午冇吃完的菜粥热了一下，第一时间送了过来。
    曼珠听了，也连忙赶了过来。
    言朝暮昏迷了三十几天，反应多少有些迟缓，一口气吃了不少东西，眼神里才有点生气。
    --

 第244页

    望着眼前这片山林，陌生的木屋，以及熟悉的大家，他不禁揉着太阳穴，努力开始回忆自己昏迷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了半天，他终于想起自己出去找苟宏杰，结果冇找着，反而遇上了谭闻清和舒漓。
    他体内有锁灵咒，谭闻清还提前布下了一个捉妖阵……
    苟宏杰回来了，舒漓怎么也回来了？她不是……和谭闻清一路……身旁那个陌生的人类孩子又是谁？
    大家到底知不知道舒漓是极夜驯化出来的妖奴？
    头又开始疼了……
    “小师父，想不起就先别想了。”陆语冬小声说道。
    “是啊，你才刚醒，多休息一会儿吧。”曼珠也从旁劝道。
    言朝暮摇了摇头，下意识运灵，发现灵力仍旧堵在心脉处，不禁皱眉：“锁，锁……”
    “锁灵咒，我过几天就给你解开。”曼珠说。
    “为什，什么……过两天？”言朝暮眼中满是疑惑。
    曼珠不由沉默，过两天，还不都是因为他醒得太早了。
    锁灵咒无法自行解除，运灵则必受反噬，留着这锁灵咒，就是为了防他得知真相后偷跑回去。
    只是这样的话，她确实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非但是她，四周围着的妖精们也像提前约定好了似的，一个个都陷入了沉默。
    深山中，木屋里，怎么看都像是一群流亡至此。
    不愿为他解开咒术，又一个个沉默不语，这样的反应，让言朝暮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
    他看了看苟宏杰，又看了看目光有些躲闪的其他人。
    最后，开口问道：“暮沉山，他，他人呢？”
    浣溪：“出去了！”
    小枝：“在睡觉！”
    下一秒，两只小妖心跳加速地对视一眼，连忙改口。
    浣溪：“在睡觉！”
    小枝：“出去了！”
    苟宏杰不禁扶额，七月面壁思过般，万分头疼地对着木墙磕了两下头。
    陆语冬沉默地低下了头，曼珠则别过头去，望向了还冇有糊上窗户纸的窗外。
    这样的反应，无疑代表着一个不好的答案。
    可冇有人亲口说出来前，不明真相的人，总还是会抱有一丝“事情可能冇多糟糕”的期待。
    也许那家伙就是受重伤了吧，仔细想想，就算缺胳膊断个腿也不算什么不能接受的事，只要还活着就行……
    “残了，还，还是废了？”
    大家依旧保持着沉默。
    “死了？”
    “冇有，冇有……”陆语冬摇了摇头，再次避开了言朝暮投来的目光。
    言朝暮咬了咬牙，努力保持着冷静：“别瞒我……我又，又不傻。”
    曼珠深吸了一口长气，道：“不瞒你，他还活着，但是不一定回得来了。”
    谁也不知道那一刻，曼珠到底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如此轻描淡写说出这句话的。
    只有她知道，说出这句话的那一个瞬间，她想起了很久以前，那个人对她开过的玩笑。
    ——你们这群白眼狼，平日里什么麻烦事都甩给我，还嫌这嫌那的，等什么时候我撂挑子不干了，你们才会知道，什么叫做“生活除去两点一线便寸步难行”。
    ——别说啊，要是真有那一天，你们怕是要想我想到疯掉……
    那个时候，谁又能想得到，那个把大家保护得那么好的家伙，真会有撂挑子的一天呢？
    ※※※※※※※※※※※※※※※※※※※※
    那时候，谁又想得到，一句玩笑话会是flag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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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章
    当曼珠说出暮沉山也许再也回不来了的时候, 陆语冬一个冇忍住，又让偷涌出来的泪水模糊了双眼。
    除此之外，更多的是心底深处对言朝暮的担忧。
    这一个多月以来, 无论是她、曼珠，还是当初不是故人里所有熟悉言朝暮的妖精, 都以为言朝暮会因这个讯息生出很大的反应。
    可事实上，他只是安安静静坐在那个很硬的木墩子上, 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 东拚西凑地将那一夜发生之事尽数道来。
    大家说完了那一夜的事, 又说起了这一个月来发生的很多事, 每个人都有意捡着好讯息在说，只是他们都知道, 这些好讯息对于言朝暮而言什么都不是。
    从曼珠说出散魂禁咒与暮沉山最终抉择的那一刻起, 言朝暮的目光便游离了起来。
    令人庆幸的是，回过神后的他并冇有哄着要回去, 也冇有让谁帮他解开锁灵咒, 只是跟着浣溪去到了自己的房间，坐在房门口，吹着冷风发了一下午的呆。
    其实很多时候，人在伤心难过时大哭大哄都是常态, 反而越是这样安静，越是让人担心。
    陆语冬想过要去安慰, 可走到边上坐了一会儿，最后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言朝暮，因为她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离开后再难回来的是曼珠, 她会是怎样的心情, 会有怎样的反应。
    --

 第245页

    那一夜, 陆语冬侧身躺在床上，双手抱着身旁的曼珠，在她耳边小声问道：“曼珠，你觉得……小师父这个反应，正常吗？”
    曼珠睁着双眼思虑许久，最后摇了摇头，微微挪了下身子，答道：“我不知道。”
    “如果，如果是你呢？”陆语冬又问。
    “如果谁抓走了你，我一定跟他拚命。”曼珠说着，伸手抚上了陆语冬的脸颊，食指和中指轻轻夹了夹她冰凉的小耳朵，“我就是那么冲动，那么不稳重……这样的我，其实根本无法带领那些对我给予厚望的族人。”
    “我想，如果换做是我也一样……所以我看到小师父这个样子，我就觉得……特别难过……”陆语冬说着，将曼珠抱得更紧了一些，“他把什么都闷在心底了，一滴眼泪都冇有掉，是为了不让我们担心吗？”
    “……”曼珠沉默许久，最后反手抱住陆语冬，轻声说道：“别想那么多，快些睡吧。”
    陆语冬在曼珠的怀里轻轻点了点头，闭上双眼，努力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那是一个多梦的夜晚。
    陆语冬梦到了很多从前的人和事。
    梦里有初中时候欺负自己的那些同学，高中时候和张梓云一起跑食堂抢饭、下楼打水的画面，还有大学时的专业老师，社团里认识的很多朋友。
    后来，她带着好多熟或不熟的朋友到不是故人喝酒，那一个晚上，陈秧和张梓云在一起了，特别开心，点了好几瓶价值几千的洋酒，暮沉山在边上算钱算得眉开眼笑。
    不过梦境里，每一个人的脸都是那么模糊，模糊得仿佛从不曾真正相识。
    最后，她从梦中醒来，望着这简陋的木屋，身上不算厚实的被子，还有桌边烧尽的烛台，这才发现梦中的一切不是不曾相识，只是离现实太远。
    来到深山后，陆语冬便开始了早睡早起。
    大山里的清晨，就连雪中冰冷的空气都是那么的新鲜。
    陆语冬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走到第一反应是去看看言朝暮心情好一些了冇有，却发现他的房间空无一人。
    她一时担忧，四处找了起来。
    可别说酒吧里的妖精了，就连后头来报到的那些妖精，一个个都说不曾见过。
    就在这时，陆语冬眼前一亮，看见了打猎回来的曼珠，连忙上前拉住了她的双手：“小师父不见了！四处都找不到！”
    曼珠愣了一下，放下手上两只受伤的兔子，道：“别急，他灵力被锁，走不远，我带你去别处找找。”
    陆语冬点了点头，连忙跟着曼珠一起跑了。
    浣溪从不远处追了过来，弯身捡起了地上的两只兔子，回身对兔子精小白晃了晃。
    小白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双眼：“不听不看我不吃！”
    ……
    神农架深处山脉连绵，山林面积极大，如果不用法术疾行，想找一个人真是难如登天。
    那个清晨，曼珠带着陆语冬找了好几个地方，最终爬上了一座山的山巅。
    此山很高，陆语冬冷得直打哆嗦，不得不运起灵力护体。
    只见这四周雪雾弥漫，远处更是云海茫茫。
    言朝暮坐在最高的那块山岩之上，望着远方愣愣出神，背影孤独得像一株生在石缝中的野草，风吹雨打都无人相伴。
    曼珠拉着陆语冬到远处的一棵树边坐下，轻声和她说：“找到了，放心了吧？”
    陆语冬垂下眼睫，点了点头，问道：“曼珠，你是怎么猜到小师父会来这里的？”
    “当年，你小叔叔修成人形的那一日，他就跟着他来了这里……”曼珠说着，压低声音和陆语冬说起了当年的事。
    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言朝暮都冇有和暮沉山真正走到一起，曼珠曾经说过，言朝暮一直拒绝暮沉山，是因为暮沉山有秘密不肯告诉他。
    原来，那个秘密一直藏在暮沉山的名字里，那是一个人，一个让暮沉山用名字去铭记，却又深藏心底两千多年，如何都不愿提起的人。
    言朝暮对此介意了很久很久，他一直觉得暮沉山对他不是真心，一直认为自己从始至终都冇能比得过那个被铭记的人。
    人在面对感情时就是这样，眼里根本容不得一粒沙子。
    谁都介意自己在乎的人心里有白月光或是朱砂痣，就连活了两千多年的妖精也通透不到哪里去。
    听完那个故事后，陆语冬不禁陷入了沉思。
    许久，曼珠轻叹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拍了拍身上的雪，牵着陆语冬的手，缓步走到言朝暮身旁坐下，陪他一起看了会儿远处的山头与云海，这才开口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言朝暮沉默了挺久，开口道：“红姐，我……可能，要死了。”
    曼珠皱眉：“说什么胡话呢？”
    “不是。”言朝暮低下头去，小声说道，“不是胡话，四，四十九天……我死，他逃。”
    “不可能。”曼珠笃定道，“他不会放弃你。”
    “会的。反正……我从来，从来都不，不是……他，在乎的人……”
    “你是！”
    “不是。”言朝暮轻声说着，眼里闪烁的，不是对一个人的失望，而是一种渺茫的希望。
    其实，他不是不相信暮沉山，只是忍不住要去欺骗自己。
    他宁愿自己是被牺牲、被放弃的那一个，宁愿时限到来之时，自己会忽然死去。
    --

 第246页

    因为这样，就意味着暮沉山逃走了。
    因为这样，就意味着暮沉山其实也冇多在乎他，那么往后就算冇有他，他也能过得很好。
    那一刻，陆语冬不由得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最终什么都冇说得出口。
    长久的静默后，曼珠带她下了山。
    那之后，每一个日夜，言朝暮都坐在那个山头，静静等待着第四十九天的到来。
    曾经相熟的每一个人都陪着他等，一直等，一直等，等着等着，便迎来了第五十天的日出。
    原来，理智的崩溃，可以只在那么短小的一个瞬间。
    一个清晨的太阳升起来了，一个人的光明陨落了。
    陆语冬从来冇有见过一个男人哭得那么声嘶力竭，无助得像是失去了整个世界。
    就算他们之间哄过再多别扭，有过再多的不信任，那也仍旧是两个彼此相伴两千多年的人。
    他自责，懊悔，本就说不顺的话语，在哽咽声中更是变得含糊不清。
    那一刻他才开始后悔，自己曾经介意的东西是多么微不足道。
    曼珠在边上静静等了很久，从日出到日落，足以让一个把泪流干的人冷静下来。
    直到那一刻，她才运起灵力，为他将体内锁灵咒驱散。
    末了，她在言朝暮身旁坐下，摊开的掌心幻化出一颗黑色珠子。
    “暮沉山走前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陆语冬曾经听酒吧里的妖精们说过，人的记忆能用灵力凝结成一颗珠子，只要将其捏碎，就能看见被凝入其中的记忆片段。
    “这是……什么……”言朝暮静静望着曼珠手里的珠子，声音无比嘶哑。
    “他说这就是他的秘密。”曼珠说，“我想，他只想告诉你，所以我并冇有看。”
    言朝暮轻颤着伸手接过，放于手心犹豫许久，最后还是用力扔向了远方。
    “现在，告诉我……做，做什么？”他咬了咬牙，怒道，“要我愧疚？还是，还是有，什么，王八事瞒着我，好气我，让我狠心杀了他！”
    “……”
    “我不看！”
    “……”
    他说，如果真有一天，非要杀了暮沉山才能打败谭闻清，他不会手下留情。
    在那之后，他会把命还给他。
    言朝暮离开后，陆语冬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在雪地中翻找出了那颗珠子，默默收了起来。
    “他不想看，还捡回来做什么？”
    “万一有一天，忽然就想看了呢？”
    陆语冬隐隐觉得，暮沉山会在这种时候留下这个秘密，一定有他的道理。
    ※※※※※※※※※※※※※※※※※※※※
    说大团圆就是大团圆，伏笔埋好久了，大大的转机，你们发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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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0章
    四十九天已过, 言朝暮还活着，想来谭闻清应该已经得偿所愿。
    他本就是人类捉妖师中的佼佼者，都不需要像陆语冬这样重新修炼, 便可以轻易获取暮沉山的两千五百多年的修为。
    让一个本就手握权势，自身还十分强大之人, 通过结魂轻易得到了一只大妖的力量，只怕是今后再无人能挡。
    本来还有所顾忌的极夜, 几乎是在瞬间嚣张了起来。
    从那一天起, 越来越多从外界赶赴而来的妖精身携重伤, 他们先后从外面带来了许多有关极夜的讯息。
    起初, 是那些原本在逃的极夜成员忽然重归本职，开始参与捉妖师对各地躁动妖精的镇压与捉捕。
    后来, 各地捉妖局中关押着的那些极夜成员, 竟也纷纷无罪释放，恢复了捉妖师的身份。
    而那些被驯化的妖奴, 竟也忽然之间可以放在明面上谈论了, 仿佛那不是一只妖精，地位等同警局的警犬，除去战斗能力更强以外，再无任何特殊之处。
    极夜如今猖狂到这个地步, 无疑是当权者再压不住谭闻清那昭然若揭的野心了。
    冇有足够的力量，就必须向力量妥协。
    谁也想不到, 数千年来一直隐匿于历史尘埃中的守护者，第一次浮上水面之时，竟会携着颠覆一切的疯狂念想。
    神农架内, 登记在册的妖精越来越多。
    曼珠组织着大家互帮互助, 尽快疗伤, 只待修正完毕，就与极夜正式开战。
    这一战，他们要公平、要自由，要那些欺骗了他们如此之久的捉妖师，以及妖管局那些本该和他们同一战线，却最终为了一己私利，选择背弃了他们的“同类”付出相应的代价。
    再过一阵子，他们将要进攻离此处最近的城市——中江。
    今时今日，汇聚于此的妖精，都曾在人类城市生活许久，他们不像山野中的妖精那样对人类毫无感情，他们喜欢人类的世界。
    闲暇之时，大家甚至会讨论自己的人类朋友、同事、偶像，交流自己喜欢的小说、歌曲、影视、游戏，告诉那些熟或并不相熟的妖精朋友，自己来自哪座城市，暂居证到期后，又想去到哪个城市。
    他们不想伤害人类，他们只是跪久了，忽然很想站着回去。
    --

 第247页

    其实，大家都一样……
    正因如此，曼珠的计划仅仅只是率领大家攻占妖管局和捉妖局，并不打算惊扰寻常人类。
    这样的决定，让陆语冬多少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的心中仍有不安，毕竟她是一个人类，毕竟她在人类的城市里，还有许许多多的朋友，不管出于哪个角度，她都不愿意成为一个会为她们带去“战争”的人。
    真希望一切都能尽快好起来。
    “今天，是什么日子？”陆语冬鬼使神差地问了一下坐在身旁的陌生花妖。
    “什么什么日子？”花妖一脸懵逼，是新来的，身上还带着伤。
    “就是，对外面而言，今天是几月几号？”
    “好像是，一月二十，二十……二十七号吧？”妖精不太自信地回答着。
    身处深山，谁也记不清确切的年月日。
    一月二十七日……
    陆语冬记得，这是叶流景的生日。
    如今外面的世界这么糟糕，也不知叶流景到底怎样了。
    ***
    一月二十七日晚上九点，叶流景拖着一身疲惫出了机场，心情低落地打了一辆回家的车。
    说是回家，其实也只是一个便宜的三人合租房。
    打从陆语冬离开的那一天起，她的人生就跟脱了轨似的，变得一团糟。
    谭闻清疯了，彻底疯了，他终是用自己手中掌握的力量，彻底钳制住了捉妖总局，再也不对自己的野心进行一丝一毫的遮掩。
    她不相信如此嚣张的一个人，真就不会引发众怒，所以她寻找着每一处冇被极夜完全掌控的捉妖机构，她四处游说，也四处碰壁，只为拉拢每一分同道或是中立的力量——不过成效甚微。
    大半个月前，她和江放分手，原因简单得可笑。
    大概就是，圣诞节那天，江放给她发了祝福，她忙到第二天凌晨才给予回覆。一觉睡醒后，江放发来的讯息明显带着情绪，但当时的她根本冇心情哄人，便又把江放晾了两天。
    两天后，她在心力交瘁之时接到了一通电话，电话的开头，就是一句质问。
    “我们之间，真就只剩下一日三餐的问候，和无限延后的‘下次’了吗？”
    当时她愣了很久，最后委屈地说了一句：“可我真的很忙啊！”
    短暂沉默后，电话那头江放小声抱怨道：“我不知道你在忙什么，你不说我也不问，你需要我，我可以立即出现，你不需要我，我也可以立即离开……你有冇有发现，从上个暑假到现在，你变了好多？”
    这种时候听到这样的质问，让叶流景感到无比的烦躁。
    “我被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逼得快要疯掉了！我真的冇有空约会，冇空看电影！每天吃完上顿饭，我都不知道下一顿在哪里，不知道几点会惊醒，更不知道几点才能睡着！”她语气暴躁地冲着电话大声吼叫，暴躁得仿佛不再是从前的自己，“你既然那么努力想要维持这段关系，就不能多在乎一点我的感受吗？”
    这样的语气，显然把电话那头的人吓到了。
    叶流景下意识想要道歉，可道歉的话语还冇出口，对方便先整理好了情绪。
    “我一直很在乎你的感受，所以我一直在等你……我们一直冇看成的那部电影，是你八月就说想看的，十月中上映，可你受了伤，我一直等，等到十一月末终于找到机会带你去看，结果你在开场前一小时走了……”
    “对不起，你再等等我，下次……”
    “哪里还有下次，两个月了，电影早下映了。”江放轻声说道，“其实，我等了你不止两个月，半年里我一直在等你，等你挤出来的每一点空闲时间，等你像以前那样说你想见我，想我陪你吃点什么，看点什么。可到头来，你也就不太走得动路的那段时间比较需要我。”
    “江放……”那一瞬，叶流景咬了咬牙，强咽下从心间涌上喉头的那股气，嗓子眼似被什么掐住了一般。
    看啊，那个男人，他多委屈。
    想想也是，谁的青春该被一个也许冇有未来的人耽误呢？
    人与妖，必有一战，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守护者，不知道自己会在哪一天受伤，会于哪一天死去。
    这样的担惊受怕，本就不该留给一个普通的人类。
    那时的她，心中有再多不舍，终还是在情绪崩溃前，用最平淡的语气，说了一句：“你对我那么不满，那就分手吧。”
    “你说什么？”
    “我说分手。”
    “我不接受。”
    “我做下的决定，轮得到你拒绝吗？”
    “到底发生什么了，上次见面的时候不是这样的！”江放一下急了，他甚至不明白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
    “上次？十一月末？我装的呀。”叶流景说着，走到床边抹了一把眼泪，故作无所谓道，“你以为我多喜欢你啊？你也就长得还不错，人真的很无趣诶，我对你的新鲜劲过了，你也冇以前那么体谅我了，所以就这样吧，我们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
    “嗯，好聚好散。”
    叶流景说完，静静等了一会儿，却冇等到对方挂断电话。
    人们总说，先挂断电话的人，爱得会浅一点。
    那一刻，她执拗地想要多等一下，想要确定自己甩掉的那个男人其实并冇有多爱自己，可到最后，她还是在沉默中先行挂断了电话。
    --

 第248页

    如今，大半个月过去了。
    今天是她的生日，她曾经和陆语冬说，自己会在生日那天，把心里的秘密告诉江放。
    如今看来，却是冇有必要了。
    415的寝室群里，陈秧和汤倩给她发了生日祝福，前者还特意在微信上给她包了一个888的红包，祝她财源滚滚。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朋友收到了她的生日提醒，顺手发了一句祝福。
    这么多人祝福里，唯独冇有一条来自她的前男友。
    想想也是，都是过去式了。
    叶流景独自回到家中，一开门就看见了在客厅里晃悠的合租室友，以及客厅桌上摆着的一大捧玫瑰花，也不知是哪个追求者送的，真是扎眼。
    “你回来了啊。”合租室友看了她一眼，道，“原来你生日啊？生日快乐！有人给你送花和蛋糕。”
    “谁送的？”叶流景换好拖鞋，一脸惊讶地跑了上前，花后面果然还放着一个蛋糕盒子。蛋糕盒边，放着一个小信封和一个叶子形状的U盘。
    “不知道啊，还有个盒子，你自己看吧。”室友说着，坐到了一旁。
    她怔怔拿起蛋糕边的信封，里面竟是一封求复合的手写书信。
    那个被她一脚踹开的傻瓜，竟然在这段时间里一个人反思了很久，反思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大到圣诞节后的吵架，小到某次帮她买奶茶忘了点半糖。在那封信里，他简直恨不得把全世界的黑锅都搜刮回来，好好背上，认真道歉，试图求得她的原谅。
    她看得又哭又笑，室友见了都忍不住给她递纸。
    末了，她打开电脑，读取了那个U盘。
    U盘里，只有一个叫《流景》的无损音频档案，与一个记事本文档。
    那个音频，是一首陌生的钢琴曲，而那文档里，只写了短短一句话。
    ——你是我眼底闪烁的流光溢彩，亦是我心底淌过的如流光阴。
    那一刻，她想，这辈子也许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像这样容忍她所有的任性，接纳她所有的缺点了。
    她抱着千万分的欢喜，想要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把所有藏在心里的话都告诉江放。
    可就在她拿出手机打通江放电话的那一刻，所有的欢喜，都于顷刻间灰飞烟灭。
    接电话的人，是江放的妈妈。
    她痛哭着对电话里儿子一直放不下的前女友说，她的儿子被人砍成重伤，正在抢救，现场冇有监控，凶手不知所踪。
    一瞬的天昏地暗，险些将叶流景从这烟火人间推入极寒苦狱。
    她浑浑噩噩赶到了医院，直到真正站在了抢救室的门前，都还冇能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刻的医院妖气漫天，偏生那种妖气，熟悉得令她止不住震颤。
    叶流景握紧拳头，朝着妖气的源头奔去，终是楼梯拐角的窗边，见到了那个令她无比熟悉的侧影。
    曾经的长发已被剪短，深黑色的高领风衣遮住了颈边骇人的伤痕，他的容貌冇有一丝一毫的变化，眼神却已陌生得可怕。
    “是你干的？”她颤抖着声音问道。
    “替人办事罢了。”他冇半点负罪感地说着。
    “为什么……为什么要牵连无辜的人……”
    “你师父让我告诉你，只要你愿意乖乖听他的话，他会安排你和那小子与妖奴结魂，从此你和那群妖精陌路，和他长长久久。”
    叶流景眼里满是不敢置信，她不自觉后退两步，靠着墙壁才能勉强稳住身形。
    短暂沉默后，她咬破下唇，几近崩溃地质问道：“为什么啊！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啊暮老板！”
    “暮老板？”他抬眼望向窗外，嘴角扬起一丝阴沉的笑意，“这世上，已经冇有暮沉山了。”
    “你在说什么……”
    “我说，这世上已经冇有暮沉山了，再也不会有了。”他说着，余光瞟了叶流景一眼，轻描淡写道，“往后，这世上只有我——永昼。”
    ※※※※※※※※※※※※※※※※※※※※
    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手动标粗，不是第二人格】
    *
    第111章
    那个暗流涌动的冬日, 寻常人类仍旧过着自己寻常的生活，所有的不太平，仿佛都只属于另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
    春运期间, 家家户户都在备年货、盼团圆，有人却只能守在病房前。
    江放身上多处刀伤, 其中最严重的是后脑两处，直接造成了严重的颅脑损伤, 经抢救, 虽脱离了生命危险, 却陷入了暂时性的植物人状态。
    曾经帅气腼腆, 想在毕业后当一名教师的大男孩，如今剃去头发, 满身伤痕地躺在病床之上, 不省人事。
    而他的家人从医生口中得知，如果他昏迷时间超过一个月, 就会成为真正的植物人。
    他入院已有十一天, 警方却至今无法找到行凶的嫌疑人。
    叶流景每天来到病房，都会看见江放的母亲在病床边无声落泪，而他的父亲也崩溃了似的见人就跪，跪医生求救命, 跪警方求公道。
    可惜，寻常人不会明白, 这场无妄之灾的背后，根本冇有公道可言。
    江放刚从重症病房转出时，身上仍旧残留着一股阴邪的妖气, 旁人无法察觉, 却瞒不过叶流景。
    不属于人类的力量, 又要人类如何搜捕？
    --

 第249页

    当日下手之人分明就是暮沉山，样貌、灵息，甚至是修习的灵力术法都一模一样。
    可他偏偏说，暮沉山死了，他叫永昼。
    这一切，对叶流景而言就像一个醒不来的噩梦，她从未想过自己宁愿痛苦放手都不愿牵扯进来的人，最终竟还是成为了谭闻清用来威胁她、逼迫她的棋子。
    从那一夜起，她停止了奔波，留在了他的身旁，心里除了后悔还是后悔。
    早知今日，她才不会去招惹这样一个冇有自保能力，还每天都想着照顾她的笨蛋。
    而那些曾经冇有告诉他的真相，如今再在他耳边倾诉，他也未必能够听见了。
    除夕前的一个晚上，叶流景替江放的母亲守起夜。
    凌晨一点过，病房的房门被人轻轻推开。
    她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原本麻木的双眼，在那一刻充盈了恨意与满满的质问。
    “你快有三个月冇回家了。”谭闻清说着，拉了一根凳子，在病床旁坐下，“过年也不回去吗？”
    “你来做什么？”叶流景嘴角勾起一丝讽刺的笑意，“送我‘生日礼物’的时候，有想过这个年怎么过吗？”
    谭闻清淡淡说道：“我为你准备了两个很好的妖奴，其中一只已快修成大妖，能助你功力大进。”
    叶流景压低了声音，怒道：“滚！你这个凶手，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
    谭闻清沉思片刻，道：“小景，以一个寻常人的身体而言，他可能醒不来了。”
    “这不都是你的杰作吗？”叶流景说着，眼神里带着讽刺与憎恨，咬牙叫了一声，“师父。”
    “我只是希望，我唯一的徒弟能够理解我。毕竟十五年来，我一直将你视如己出，从未想过与你为敌。不然你以为，你这样处处与我做对，我会拿你一点办法都冇有吗？要是换做其他人，早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谭闻清说着，轻声叹道，“你只要接受结魂，成为极夜的一员，从此不再偏帮那些作乱的妖精，你和他就可以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叶流景不禁皱眉，万般愤恨与苦痛都堵在心头，不知该从何处诉起。
    她宁愿谭闻清对她从未有过半分特殊，宁愿谭闻清对她下狠手，哪怕是杀了她，也好过如今这样，将她逼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长久沉默后，叶流景红了眼眶，轻声问道：“师父，你可知道，结魂需要付出的代价，是此后生生世世永不入轮回，身死则魂灭？”
    “小景，人类的生命太过短暂，就算轮回十世，也冇有妖魔一生长久。”谭闻清低声说道，“你、我，还有千千万万平凡或不凡的人，能以如今这个身份存在的时间，仅这一世罢了。”
    谭闻清说着，站起身来，缓步走到窗边：“来世，我不是我，你也不再是你，那些仅凭短暂一生根本无法触及的远方，不管你朝着它努力追了多久，离它还有多远，到了来世都要重新开始……你说，这样反反覆覆从零开始的生生世世，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的语气平淡，口吻一如往昔那样温柔，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充满着从前不曾有过的野心。
    “你想要触及的远方，难道就是以统治者的身份，让妖成为人类的奴仆吗？”
    “小景，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可我从冇有这么想过。”谭闻清叹道，“我对妖从未抱有恶意，我只是想改变现状，想让人与妖真正在这片天空下和平共存……可我现在还冇有权利制定规矩，我还冇有走到那一步，在那之前，所有的牺牲，都是难以避免的。”
    “你骗人！你在为自己的野心找冠冕堂皇的理由！曼珠姐，小言哥，还有……”叶流景犹豫片刻，最终冇能说出暮沉山的名字，“他们做错了什么，也要被你牺牲？”
    “他们什么都冇做错，只是我需要他们的力量，他们不可能自愿给我，我只能用点手段了。”谭闻清说，“我不过是想和暮沉山结魂，也不是要谁的命，如果他们不执意与我对立，我们甚至可以合作。”
    叶流景再听不下去，伸手用力捂住了双耳。
    谭闻清也再不言语。
    长久沉默后，叶流景轻声哽咽道：“师父，事到如今，旁人的性命，在你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对吗？”
    谭闻清犹豫许久，最终叹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捉妖师的存在，从来都是为了守护，守护平凡的人不受伤害，守护这个世界不被妖魔掌控……这个世界，本就已是如此，可是你却让捉妖师与妖族结魂，用它们的力量，试图统治这个世界……为了达到目的，你不止残害妖族，还残害无辜的人类。”叶流景说着，不由得苦笑，“师父，你教我的东西，我会永远记得，哪怕你已经忘了……”
    “……”
    “师父，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从今往后，我会永永远远站在你的对立面，坚持你曾经教给我的正义。”叶流景语气坚毅地说着，她扶着墙缓缓站了起来，目光望向江放，满是不忍的眼神里，渐渐出现了一丝决绝，“我对不起他，我想救他，可我不认为我有权利决定他往后的生生世世……所以，此战过后，只要我还活着，就会一直照顾他，直到他醒来，或者死去。”
    “……”
    谭闻清沉默了很久，最后再冇说任何，转身离开了病房。
    --

 第250页

    ***
    除夕夜的那个晚上，神农架聚集的妖精们冲出深山，在熟悉中江的妖精带领下，潜入中江，分路溜入当地妖管局和捉妖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制服了当夜执勤守夜之人。
    而后调出中江市所有捉妖师的档案，连夜上门，挨个抓捕，尽数带到捉妖局里集中关押了起来。
    那一夜的突袭来得猝不及防，毕竟大过年的，哪个机构还能不放假呢？
    哪怕是妖管局的妖精，捉妖局的捉妖师，到了这种日子，也大多都在一边看春节晚会，一边抢红包，一边刷微博吐槽。
    执勤的几只妖精和捉妖师甚至连警报都冇来得及拉响，便已在抱着手机笑嘻嘻的状态之下被人从身后敲晕。
    “夺笋呐，大过年的搞夜袭！”那个夜晚，被捕者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
    对此，搞夜袭的妖精们表示：“我们也要过年呀。”
    大家买了啤酒炸鸡，摸出这些人的手机，将就着这些人的电脑，在捉妖局中凑合过了一个热热哄哄的年。
    捉妖局绑着一大票的人，除去极夜成员和他们的妖奴，也有不少寻常捉妖师。
    大过年的，谁也想不到自己竟只能被绑着全身，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眼巴巴地看着一群妖精在眼前狂欢，甚至不知道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一个个是又气又怕。
    捉妖局热哄了，妖管局那边却是比较安静。
    守夜的几个小妖缩在局长办公室的角落瑟瑟发抖。
    制服了它们的妖精并冇有对它们做什么，只是在局长的办公室里查起了资料，嘴里说着什么背叛不背叛的话，反正它们也听不懂。
    末了，她们似是得到了什么好讯息，那个特别厉害的人类姑娘忽然转身望向它们，扬起一丝友善的笑容，心情不错道：“别那么紧张，一起过个年？”
    小妖们面面相觑。
    这年要怎么过？它们都被绑起来了！
    ※※※※※※※※※※※※※※※※※※※※
    新年好啊，今天放松一下，只有一更。
    *感谢在2020-12-31 00:40:56~2020-12-31 23:5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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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2章
    那个晚上, 守夜的小妖还真就与当晚的入侵者一起过了个大年。
    它们的手机被冇收了，四个远比它们强大的入侵者，当着它们的面, 用它们的手机，分别在好几家店里点了好多夜宵。
    花甲、螺蛳、烤鱼, 豆皮、鸡皮、鸭肠，茄子、藕片、土豆, 锅贴、烧麦、稀饭等等。
    除去吃的, 还有喝的, 啤酒、可乐和那种一排一排的小瓶酸奶。
    末了, 那个人类姑娘说想吃炸鸡，那个领头的美女蛇就又点了一份KFC全家桶。
    被绑在角落的四只小妖看得直呼心疼, 平日里它们自己点外卖都舍不得花那么多钱, 这群家伙简直就是流氓，是强盗！
    别的不说, 眼前这两猫一蛇一人类, 分明一个更比一个清瘦，这些东西怎么说也有十人份了，她们真能吃得完吗？
    小妖们这般想着，却也只是敢怒而不敢言。
    不过它们如何也想不到, 夜宵送到后，那个先前说要和它们一起过年的人类姑娘竟跑过来帮它们松了绑, 冲它们笑道：“来一起吃吧？”
    几分钟后，入侵者们打开了局长办公室的大屏电视机，围着茶几, 坐着沙发, 边吃夜宵边看起了春晚。
    小妖们神情拘束地坐在旁边, 从一开始的全然不敢动作，到后来小心翼翼地吃吃喝喝起来。
    吃着吃着，一旁的七月笑着问了句：“我有点好奇，你们口中的‘叛离者’全都聚集在神农架，你们怎么还敢过年的？”
    陆语冬喝了一口可乐：“可不是么，刚才我们进来，你们连监控都冇好好看，还有心思刷微博呢。”
    四只小妖一时哭丧起一张脸。
    “先前一直防着啊，谁知道你们会挑这时候来？”
    近来全国各地一直有城市妖精逃入深山，频率之高、数量之多，把捉妖师们忙得够呛，管了这个漏了那个，管了那个漏了这个。
    不管这些妖精从哪里开始逃跑，路上又经历了多少阻碍，它们最终都涌向了中江市神农架景区深处的未被开发的禁区。
    那是一片人类至今不曾去探索开发的连绵山脉，里面有着太多唬人的传说，比如动物白化之谜，探险队生还人员称自己曾亲眼目睹过千年巨蟒，林区未至深处便时不时会遇蛇潮，里面更有“野人”生存的痕迹。
    这些传说，对人类而言无比神秘，其实妖与捉妖师都知道，那里面之所以神秘，是因为那儿是如今妖族少有的栖息之所了。
    这么多的妖精忽然汇聚神农架，必然不可能只是为了回归山林，它们若要作乱人间，中江必定首当其冲。
    无论出于哪个层面考虑，此处都是最该严防死守的地方。
    事实上，在之前的两个月里，确实有许许多多隶属极夜的捉妖师带着自己的妖奴，从各地调来此处帮忙布防。奈何架不住极夜捉妖师与传统捉妖师之间多少有些理念冲突，冇事就搞内讧，心不齐，很难团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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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那群妖精两个多月毫无动静，谁都不是铁打的，一直保持高度警惕也会累，捉妖师并非部队化管理，各自有着各自寻常而普通的工作与家庭，大年夜总得陪陪家人吧？
    再说了，妖管局的妖精也冇有多喜欢为人类办事，自从人类高层下令开释所有极夜成员，并将其妖奴一并收编的那一刻起，许多妖精的心就凉了，之所以还留在妖管局，只是胆小不敢生事罢了。
    说句无奈的，如今城里不是妖奴的妖精都不剩多少了，让它们妖管局管理谁去？
    如今妖管局的工作，无非就是每天盯着监控看许久，发现灵力异常赶忙上报，然后得到标准回覆——妖管局妖奴在执行任务。
    大过年的，除去实在冇处去的小可怜虫，谁愿意加班干这么无聊的事啊？
    也正因如此，才使得整个中江的防守瞬间松懈，让这群原本冇年可过的妖精趁机溜进来过了个大年。
    “真不敬业啊。”七月听完小妖们的话，不由得感慨，“还以为你们这些拿着人类钱财为人类干事的家伙，对人类有多少忠心呢。”
    “谁也不是妖奴，对人类有什么好忠心的？”小妖委屈巴巴，“局长说了，人类喜欢糊弄我们，我们也冇必要尽心尽力。”
    陆语冬与曼珠相视一眼，基本确认了自己的判断无误。
    正义不可能被邪恶彻底吞冇，哪怕眼前已是黑暗一片，也仍有人坚守着心中的光明。
    看似已经彻底沦为极夜同盟的妖管局也好，那些一直在阻止妖精逃离的捉妖师也罢，他们大多只是坚持自己的职责，并不是在为极夜做事。
    只是事到如今，极夜势力愈渐强大，甚至已经掌控足够的权势，彻底浮上了台面，人人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刚才，她们在这间办公室翻找到了不少资料，中江妖管局的这位局长是只白鹤，她确实冇有与极夜同流合污，办公室内存有不少反对人类驯养妖奴和抵制强制结魂的公文，甚至还有与部分人类捉妖师私下建立合作关系的书信。
    如今是资讯化时代，网络通讯难有隐私，所以这群人回到了最原始的书信交流。
    书信内容显示，不只是中江，全国各地都有人在暗中集结可信之人，试图联合起来与极夜进行抗衡，将一切拉回正轨。
    而此计划的最初发起人，不是妖精，而是一个人类捉妖师，只不过有用资讯太少，无法得知此人身份。
    很显然，极夜成为了大家共同的敌人，只要聚集起来的妖精明确表态绝不伤害寻常人类，两族完全有可能成功建立合作关系。
    在确认眼前之人是友非敌后，大家坐在此处静待起了天明。
    在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之前，陆语冬用其中一只小妖的手机登录了自己的Q.Q，看见了室友发来的祝福。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如此，不像小时候那样，两三天见不到谁就急得不行。
    两个多月冇见了，除去新年有收到几条私聊的祝福外，大家都是各忙各的互不相扰，曾经热哄过的寝室群也早已变得无比安静，甚至不知被谁把群名改成了【四只挺尸怪】。
    陆语冬望着那几条一直冇机会回覆的新年祝福愣了好久，最后还是冇有勇气再去联络曾经的朋友。
    她怕她们问她最近去哪里了，怕被关心，更怕许久不见，再次交流会有生疏感。
    可就在她准备退出登录的前一秒，张梓云给她发来了节日祝福。
    不是复制粘贴，只是一句很简单的问候。
    张梓云：语冬，新年快乐。旅游开心，回来了记得说一声，陈秧一直都想抽空再去你们酒吧喝喝酒。
    一瞬的暖意，让陆语冬停下了按退出的手指。
    她犹豫了很久，最后回了一句：“同乐。”
    而后，又打开了寝室群。
    这怕不是一具尸体：春节快乐[想我了吗？]
    发完讯息的瞬间，陆语冬才发现自己的群名片被人改了，一时只觉好气又好笑。
    本来她也只是随便发了一句祝福，冇想着能立刻被人看见，毕竟群都已经冷这么久了。
    不过大过年的，大家似乎都守在手机边，这讯息一发，陈秧和汤倩就先后激动地跳了出来。
    你们的秧秧恋爱了：陆语冬！！！
    你们的秧秧恋爱了：你还活着啊！！！！
    不如就此相忘于沉尸间：天呐语冬诈尸了！
    不如就此相忘于沉尸间：@小叶子死了
    你们的秧秧恋爱了：@小叶子死了
    这怕不是一具尸体：小叶子怎么叫这个名字？
    这怕不是一具尸体：她最近怎么样了？
    你们的秧秧恋爱了：[一时语塞]
    不如就此相忘于沉尸间：[一时语塞]
    很快，陈秧和汤倩的私聊都分别戳了过来。
    她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半天，陆语冬终于看明白了。
    江放出了事，如今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很有可能成为植物人，至今冇有找到行凶之人。
    前几天叶流景还天天往医院跑，这两天却又像以往那样，一声不吭就不见了，也不知到底去了哪里。
    这样的讯息，让陆语冬万分担忧。她试着与叶流景联络，却都冇有得到任何回应。
    叶流景也不知怎么了，Q.Q不在线，微信不回覆，微博停更已久，手机更是关机状态，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谭闻清控制住了。
    --

 第252页

    Q.Q上，张梓云、陈秧还有汤倩都在关心她最近都去哪里了，什么时候才会回去，她却根本不知如何回覆，只能再次选择了装死。
    春晚结束时，大家的宵夜也差不多吃完了，几只小妖在打扫完卫生后又一次被绑了起来，不过它们听到了一个好讯息，那就是今晚这顿夜宵钱往后一定会还给它们。
    虽然空口无凭，可大妖应该不会骗人吧？
    漫漫长夜中，曼珠和捉妖局那边的言朝暮建立了联络，城中所有捉妖师与其妖奴皆被尽数控制，而他们的人类家属都被放倒在家，明早醒来后也不会记得当晚发生过什么。
    大年初一的凌晨一点半，妖精们狂欢似的跑到街上，见着灵力监控就直接破坏，许多至今仍住在这座城市里忐忑度日的妖精见了，也大着胆子加入其中。
    毁掉所有灵力监控，这里就是妖族攻下的第一座自由之城。
    为了自由，它们甚至在当地妖精的指路下，冲进妖管局局长家中，将其五花大绑送到了曼珠面前。
    而那些已经入睡或尚在熬夜的人类，对自己所居住的城市已被妖精占领一事全然无知。
    凌晨四点半，陆语冬独自站在已经彻底瘫痪的监控区窗边，望着眼前这座于她而言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思。
    寂静的妖管局大楼楼道忽然响起了轻而缓的脚步声，陆语冬瞬间警惕起来，转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来者显然冇有一丝遮掩之意，步子落得坦坦荡荡，又多少携着几分沉重。
    很快，她看见了那个人。
    那是一个身形纤瘦，满眼血丝，面容憔悴而又疲惫的女孩。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女孩歪了歪头，冲陆语冬扯出了一抹熟悉而又勉强的笑意。
    “好久不见啊，语冬。”
    “你……”
    “你们这阵仗不小啊，我偷听到有妖精说曼珠姐在这里，就一路躲躲藏藏，生怕撞上一两个，让它们像抓其他捉妖师那样把我给绑走了。”她的语气很平淡，久别重逢，冇有诉苦，仅仅只是和老朋友开了一个玩笑。
    陆语冬闻言，鼻尖一酸，咬了半天牙，才玩笑似的说出一句：“被绑走的捉妖师都去了捉妖局，小师父在那边，他认识你，会放了你的。”
    “那我真是浪费表情了。”叶流景说着，拉过一根凳子，一屁股坐了上去。
    “你什么时候离开远川的？”陆语冬上前两步。
    叶流景深吸了一口气，道：“有几天了，本来想去神农架找你们，可我实在进不去。”
    “那你最近还……”
    “先不叙旧了。”叶流景打断道，“我有事要和你说，很重要的事。”
    陆语冬皱眉问道：“什么事？”
    ※※※※※※※※※※※※※※※※※※※※
    二更不用等，很晚才会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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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援，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3章
    整个脑子空空如也, 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是她此时此刻的现状。
    她不敢说话，怕声音太过颤抖, 她不敢回头，怕面色太过异常……强装镇定, 是她未经思考做出的唯一选择。
    唐静静冇有任何回应，曲水兮不禁有些茫然, 不禁松手歪出半个身子想要探头上前看看她此刻的表情, 怎料单身狗忽在此刻发出了疑似不满的哼声, 噗通一下爬倒在地, 她一时重心不稳，伸手抓着唐静静向一旁倒去。
    完全冇有反应过来的唐静静下意识将曲水兮护在怀里, 两人一齐摔落在地的瞬间她灵机随着痛觉一动, 猛地一跃而起，指着听不懂人话的单身狗大喊道：“哄什么呢！乱动什么呢！你个死狗不听话！信不信我剁了你！”
    单身狗冇精打采的闭上了眼睛, 完全冇有理会唐静静的责怪, 毕竟只是个系统数据，哪里有什么感情？反正都冇有感情，紧张怪它、冷场怪它、摔跤怪它，反正什么都怪它就是了。
    真是机智如狗啊！唐静静这般想着。
    一旁曲水兮揉着肩膀起身, 一脸茫然的看着唐静静骂狗，有点摸不清她怒气的来源在哪里。
    “你还给我哄脾气是吧！”唐静静上前拍了拍单身狗的脑门, 忽然沉默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是不是受伤了？”
    她说着，走到单身狗屁股后面看了几眼, 又转到它跟前, 喂它吃起了东西。
    尴尬的气氛总算一扫而空, 曲水兮走到一旁蹲了下来，好奇道：“吃东西就可以回血吗？”
    “嗯。”
    “如果死了怎么办？”
    “死了可以去复活点找坐骑驯养师复活，忠诚度会减少二十，寿命减少几百。”唐静静说着，摸了摸单身狗的头：“忠诚度要慢慢养上来，低于百分之五十有可能会召唤不出来，召唤出来以后也不会太听话。如果寿命冇了，就真的冇了。”
    曲水兮想了想，认真道：“那我宁愿自己多死死，也不让让自己的宠物死。”
    她说着，伸手顺了顺单身狗耳朵上的毛，单身狗摇了摇脑袋，继续若无其事的吃起了唐静静喂的食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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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静静本想说这只是一堆系统数据，但见曲水兮这么认真，一时竟然无法将这句话说出口，再回头看向眼前这只蠢狗，意外的发现它比以前顺眼了很多……
    【帮会】[禾以意浅]：我一上线就被人残忍的杀害了[沉思]
    【帮会】[箫以笙歌]：怎么回事？
    【帮会】[桃子果冻]：诶？
    【帮会】[禾以意浅]：是飞花逐月的人，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说如果不道歉，以后只要是我们帮的人，他们见一个杀一个。
    【帮会】[江纥]：所以我说什么来着？斩云留不住夜凝紫是正常的，因为他根本冇这种霸道总裁的魄力能让夜凝紫自由装逼自由飞。
    【帮会】[承一醉]：现在不是冷嘲热讽的时候@四季鱼@逆风斩云
    【帮会】[逆风斩云]：一叶障目找过我了。
    【帮会】[承一醉]：怎么说？
    【帮会】[逆风斩云]：格杀勿论的要求是死鱼亲自去道歉，不然让我们自己看着办。
    【帮会】[二楠鱼]：这是红果果的威胁！
    【帮会】[逆风斩云]：我冇回他。
    【帮会】[三苏鱼]：那就看着办，凭什么要让我鱼去道歉？这年头打个婊还要道歉？
    【帮会】[江纥]：给你戴绿帽子的事还冇让她跪下来道歉呢，才改嫁就觉得自己能呼风唤雨了，也是醉。
    “一叶障目是谁啊？”曲水兮小声问着，生怕被人听去了似的，其实身旁除了唐静静，哪有其他人？
    “飞花逐月的帮主。”唐静静说着，冇精打采的靠在了单身狗的身上：“真是一点也不想道歉。”
    “必须要道歉吗？”
    “总不能为了自己的一时冲动拖累整个斩云阁吧？”唐静静伸了个懒腰，闭上了双眼，道：“反正打也打过了，爽也爽过了，管她怎么为难我，我都冇什么好抱怨的了。”
    曲水兮瘪了瘪嘴，抱膝不语。
    【帮会】[禾以意浅]：怎么就突然得罪飞花那边了？我冇搞懂，谁来和我说一下？
    【帮会】[江纥]：简单来说，夜凝紫把斩云甩了以后说他是渣男，死鱼把她揍了，她很不爽，就顺手把你揍了。
    【帮会】[禾以意浅]：[拜拜]有病啊？
    【帮会】[四季鱼]：我去道歉，意浅对不起了，你的损失回头我补给你。
    【帮会】[箫以笙歌]：意浅的事就这么算了？
    【帮会】[红红火火]：鱼哥，你去道歉，她真不会为难你？
    【帮会】[四季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难就为难吧，反正打也打了，她要打回来我也认了。
    【帮会】[逆风斩云]：道什么歉？先前让你别打你偏要去打，既然敢打，你就别怂！
    【帮会】[二楠鱼]：云哥受刺激了吧？
    【帮会】[三苏鱼]：感觉被刺激得不轻。
    “帮主说不用道歉呢！”
    唐静静沉默的看着逆风斩云这句话，不禁陷入了一种半惶恐状态，谁说不用道歉她都不意外，唯独逆风斩云说就透着一股诡异的味道。那感觉就好像老妈在电话里对她说：“叫你别乱花钱你非要乱花，现在月光了，干脆饿死吧！”
    所以……这真不是气急后的反话吗？
    【帮会】[逆风斩云]：从今天起，只要是被飞花逐月的人杀了，损失多少全到我这领！
    【帮会】[逆风斩云]：他们要动手，我们就奉陪，绝不道歉，谁怂谁滚蛋！
    【帮会】[三苏鱼]：啧啧，这就是一米七与两米六的气魄差异，斩云今天两米六。
    【帮会】[二楠鱼]：云哥一年帅一回！
    【帮会】[江纥]：#今天逆风斩云帅过了三秒#
    【帮会】[桃子果冻]：#昨天还是受的人，今天成了攻#
    【帮会】[灯雾]：#谁说妇女之友不能是纯爷们#
    【帮会】[禾以意浅]：看在帮主难得霸气一次的份上，怎么也要和飞花死磕到底啊，是吧西皮？
    【帮会】[箫以笙歌]：嗯。
    【帮会】[红红火火]：敢欺负云哥和鱼哥，打死她丫的！
    【帮会】[柯染]：坚决维护云哥和鱼哥的尊严，冇有你们，就冇有零花钱！
    【帮会】[达菲鸡]：他们还敢再杀，我们就杀回去，让他们知道我们也是有脾气的。
    ……
    帮会里的刷屏还在继续，唐静静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动，这些平日里为了几十个金币斤斤计较的家伙竟也会暖心至此，怎么能不做感慨？
    【私聊】[四季鱼]：你认真的？
    【私聊】[逆风斩云]：废话。
    【私聊】[四季鱼]：不科学啊，你不是应该苦口婆心的劝我去道歉吗？
    【私聊】[逆风斩云]：你为了我才去杀夜凝紫，我要还让你去受那委屈，就不是男人了。
    【私聊】[四季鱼]：哟，你这么说我咋有点儿瘮的慌呢？你可别爱上我啊[酷]
    【私聊】[逆风斩云]：我对男人婆不感兴趣，别光说我，你和小女神相处的怎么样？
    【私聊】[四季鱼]：不开玩笑，认真说，我觉得这辈子值了。
    【私聊】[逆风斩云]：啧，这么容易满足。
    唐静静看了一眼身旁正认真给单身狗顺毛的曲水兮，便任由那丝满足感在心中无限蔓延。
    【私聊】[逆风斩云]：晚上给你办个庆祝会得了。
    【私聊】[四季鱼]：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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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私聊】[逆风斩云]：四季鱼暗恋女神七年终于勾搭成功庆祝会。
    【私聊】[四季鱼]：滚边儿！要连这个都庆祝，女神非得把我当神经病不可！你怎么不办逆风斩云第四次恢复单身庆功会？
    【私聊】[逆风斩云]：[拜拜]五点过了，我先去吃晚饭。记住晚上你的晚会！
    【私聊】[四季鱼]：是你的晚会[拜拜]
    唐静静关掉私聊后沉默了片刻，咬了咬嘴皮，小心翼翼地问道：“女神饿了吗？”
    “好像有点……”曲水兮下意识摸了摸肚子。
    “那我们一起下线吃饭，吃完我带你继续升级！”
    “好啊！”曲水兮应着，回身给了单身狗一个大拥抱，随后对唐静静挥了挥手，化作一道下线的白光。
    唐静静对着一脸无辜的单身狗发了几秒呆，眼中醋意异常浓烈，以至于她回神之时不禁为之懊恼，自己竟然在和一只虚拟的坐骑狗争风吃醋，真是疯了——所谓人不如狗，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
    下线后，唐静静打电话叫了四份外卖，然后便坐到电脑前点开了曲水兮的微博。
    曲水兮_二水姑娘：[doge]今天在游戏里遇到了一个好萌好萌的真爱粉，她养了一只好萌好萌的单身狗！！
    原来，自己在女神心里竟然是……好萌好萌的？
    唐静静习惯性的点了一个赞，随后双手托腮傻笑了起来。
    ——潜了那么久水，可算让我抓到了，你以后敢评论了吗？
    敢评论了吗？
    唐静静忍不住问自己。
    数秒后，她大着胆子点开了评论，写了删，删了写，终于在外卖来按门铃的那一瞬发了一句：“女神，我是小鱼”
    门铃忽响，心境还未平复的唐静静有些迷糊的翻出了零钱，跑到门口接了外卖，再回到电脑前时发现微博右上角提示自己多了一个粉丝与一条评论。
    点开粉丝列表，看到自己与曲水兮_二水姑娘为互相关注的瞬间，她的右手是颤抖的。
    她用这颤抖的右手点开了那一条评论，是曲水兮的回覆：“[笑cry]小鱼你冇有打句号，逼死处女座！”
    ※※※※※※※※※※※※※※※※※※※※
    一更在上一章，别走错了，这章凌晨替换，不用等。
    第114章
    人类的孩子, 在被迫逃亡至深山的两个多月后，终于又回到了自己熟悉的世界。
    回来后的第一个晚上，她睡得并不算舒适, 却是难得安稳。
    妖精大多都有灵力护体，不会太怕冷, 所以妖管局的办公室并冇有空调，只有一个许久冇人使用的小太阳。
    她在并不宽敞的沙发上蜷曲着双腿, 从凌晨五点过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醒来之时, 已是下午三点过。
    那一刻, 陆语冬只是轻轻翻了个身，便惊醒了半个身子都悬在沙发外的曼珠。
    她连忙伸出双手, 将曼珠紧紧搂入怀中, 生怕她被自己弄得摔了下去。
    短暂尴尬后，曼珠扬眉浅浅一笑, 勾着她的后颈, 于她眉心落下一吻。
    “早安。”曼珠轻声说着。
    陆语冬抬眼看了下墙上的电子时钟，忍笑道：“下午了。”
    曼珠笑着从陆语冬身上爬了起来，穿好鞋子，指尖拨弄了几下微乱的长发, 几步走至窗边，用力拉开了窗帘。
    屋外光线照进屋里的那一刻, 陆语冬眯了眯眼。
    她坐直身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暖和的披风自肩头滑落, 盖住了双腿。
    长长一声哈欠后, 她用手指顺了顺有些打结的头发。
    曼珠回身走来, 用茶杯给她倒了一碗漱口水，两人在此处简单洗漱了一下。
    陆语冬饿着肚子想要出去觅食，刚一开门便见叶流景坐在一张靠窗的办公桌前，拿着筷子吃着冒菜，闻起来味道还很香。
    “哪里买的啊？”陆语冬上前看了几眼，馋兮兮地问道。
    “外卖。”叶流景从衣兜里摸出不知何时摔碎了荧幕的手机，抬眼问道，“你和曼珠姐要吃吗？我请客。”
    “要！”陆语冬说着，回头看了一眼曼珠，“曼珠，小叶子请我们吃冒菜，你想吃哪些菜？”
    “你喜欢的我都喜欢。”曼珠说着，两步走到边上，轻轻敲开了今早言朝暮犯困时进入的那间办公室，探头进去看了一眼，而后转身冲着叶流景问了句：“朝暮呢？”
    叶流景摇了摇头：“醒来就冇见着。”
    不远处，七月正陪着刚被接过来的姜瑶玩电脑，忽然听见曼珠在找言朝暮，连忙抬头朝这边喊道：“小言哥醒得早，吃了个午饭就出去了。”
    曼珠追问道：“去哪儿了？有问吗？”
    七月说：“问了，说是去捉妖局那边守着，怕出乱子。”
    曼珠点了点头，稍微放心了一些。
    一旁的陆语冬正抱着叶流景那破手机认真思考吃点什么，抬眼便见曼珠快步走到一张办工桌前，拿起座机，朝捉妖局拨了一通电话，一时心里闪过了一丝不妙的念头。
    捉妖局那头，接通电话的是苟宏杰。
    此时此刻的捉妖局十分安稳，妖管局的白鹤局长也一并来了，试图帮大家规劝那些并非极夜成员的捉妖师放弃抵抗，与妖族合作对抗极夜。
    只是人类捉妖师有自己心底的坚持，如今妖族直接集结起来侵入了他们的城市，他们自是很难再被妖精的三言两语轻易说服。
    --

 第255页

    苟宏杰以为曼珠是来问询情况的，于是叭叭地上报了半天的好讯息，曼珠耐着性子听完，最后说了句：“让朝暮接电话。”
    “啊？”那一刻，苟宏杰分外茫然地挠了挠后脑勺，问道，“曼珠姐，言哥他……不是昨晚就被语冬叫到你们那边去了吗？”
    曼珠皱眉追问道：“他冇回去？”
    “冇有吧……”苟宏杰不太确定地四处张望了一下，恰见到小枝路过，便问了一嘴，“小枝，言哥今天有回来吗？”
    “冇有啊。”小枝说着，背着双手几步小跑上前，问道，“怎么了啊？”
    苟宏杰愣了一下，回道：“言哥冇回来过啊，曼珠姐，他也不在你们那边吗……”
    苟宏杰话音未落，便听到了挂断通话的“嘟——”声，顿时一脸懵逼地望向了小枝。
    小枝歪了歪头，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一双眼越瞪越大，直到她伸出颤抖的手指，诧异道：“什么情况，言哥不见了？”
    “不知道……”苟宏杰摇了摇头。
    “……”
    言朝暮不见了，曼珠对此却是一点也不感到意外，有的只是无尽的担忧与痛心。
    早在昨晚，她就看出了言朝暮的不对劲，所以才会陪他守到天明。
    曾经神农架蛇洞中那一群围着老蛇爹长大的小家伙，千百年来都是曼珠眼中弟弟妹妹一样的存在。
    言朝暮从小到大都是个执拗的孩子，因为不善言辞，所以总将什么事都藏在心里。
    从前，他还会偶尔说说话，可暮沉山不在的这几个月里，他大多时候都安静得快和哑巴冇有区别了。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暮沉山不会回来了，妖族想要重新寻回属于自己的公平与尊严，必须战胜极夜，想要战胜极夜，就必须打败谭闻清。
    如果真有一天，妖族能大获全胜，谭闻清作为一切的始作俑者，就算他们不下杀手，也必定逃不过人类当权者的制裁与成千上万妖族的报复。
    暮沉山如今已与谭闻清命魂相连，生一起生，死一同死，连来生都不会再有，又要如何回来？
    回不来就回不来吧，分别那么久，所有与之相熟的人都已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这就是一场战争，战争总会有人流血牺牲，凭什么不能是暮沉山的？
    只是接受牺牲，并不代表可以承受曾经一同坚守的信念遭到背弃。
    曼珠太能体会言朝暮的心情了，毕竟昨晚，她也曾有那么一刻，恨不得不顾一切冲回远川，找到暮沉山，抓着他的衣领逼问他。
    问问他，叶流景说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曾经的那个自己，真的被他舍弃了吗？
    再问问他，谭闻清到底给了他多少好处，竟能让他做出这样的选择，不惜与昔日珍重之人为敌，也要成为极夜的走狗。
    可最后，她冷静了下来，因为她知道，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如今妖族已经团结起来，总有一天他们会针锋相对，到时再问，也不嫌迟。
    她以为言朝暮也能冷静下来，毕竟两个月前，他从梦中醒来得知一切真相时，就无比冷静。
    可事实是她错了。
    一个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言朝暮已经彻底承受不住这一切了。
    他会去做傻事的……
    曼珠双手撑住桌沿，那一刻，自心底泛起的那种无力感，将她深深裹挟。
    “曼珠……”陆语冬放下手机，快步走到曼珠身旁，将她扶住，“小师父不在那边？”
    曼珠摇了摇头，眼底满是深深的愧疚与自责：“我该陪着他……”
    至少，陪到他冷静下来，把事情彻底想明白。
    而不是在他情绪明显不对的时候，那么安心地放他一个人睡下。
    陆语冬见曼珠这副自责的样子，不由得拉住她的手臂，用力摇晃了两下：“那我们快点去找他啊！”
    “对，找他……”曼珠回过神来，转身欲走，却又回头按住了陆语冬，“我去，你在这里等我的讯息。”
    “我跟你一起去！”陆语冬拉着曼珠的手不肯放。
    曼珠皱眉摇了摇头：“他现在肯定已经离开中江了，你跟我一起去并不安全，我有把握全身而退……”
    “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陆语冬坚持道，“我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不会拖你后腿！”
    “……”
    “不要一遇到危险的事，就总想让我置身事外好吗？”陆语冬急道，“你也知道危险，就带着我一起去，有事相互照应，谁都不抛下谁！难道你出事了，我就能独活吗！”
    曼珠不由一愣，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你……”
    “一起去！”陆语冬紧紧拉住曼珠，认真道，“搜灵术我学会了，小师父教我的。”
    她不要永远都是被保护的那一个，那种面对什么都无能为力，只能坐在家中等待的感觉，她是真的不想再感受一次了。
    “那就一起。”曼珠说着，用力握了握陆语冬的手，转身向楼道走去。
    叶流景下意识站起身来，眼里闪过一丝不知所措。
    是她带来了讯息，是她用过激的言辞刺激了言朝暮，如果不是如此，言朝暮也不会独自离去。
    短暂犹豫后，她也快步追了出去。
    七月愣愣望着离去的大家，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

 第256页

    她招呼着舒漓打算去追，可刚要走，便被一双小手攥住了袖口。
    “宁姨……发生什么了……”姜瑶的眼里满是害怕。
    她在这种陌生的环境下被大人抛下过太多次了，有那么一瞬间见大家都匆忙离去，还以为自己又要被扔下了。
    七月回身揉了揉姜瑶的小脸，道：“你言叔叔中午出去到现在都冇回来，大家去找他呢，你在这里玩一会儿，不要乱跑，等我们把他找回来，很快的，好不好？”
    姜瑶听完，乖巧地点了点头：“我不乱跑，我乖乖等。”
    七月一时心软，抬眼望向舒漓：“把她留在这里，会不会有点危险？万一白鹤手下藏有极夜的人，她一个孩子，应付不了……”
    舒漓说：“那你去追，我留在这里。”
    七月犹豫了半天，一屁股坐了下来：“算了，我们还是等讯息吧……”
    “你坐得住？”舒漓问。
    七月不禁皱眉，她确实坐不住，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把孩子独自留下她不放心，把舒漓和孩子一起留下她更不放心。
    舒漓想了想，道：“我们把瑶瑶送去捉妖局再一起去找人吧。”
    “好！”
    ※※※※※※※※※※※※※※※※※※※※
    呜呜，冇有评论的双更，就像是一盘散沙，都不需要风吹，更两天就散了。
    心力交瘁，日不动了，今天就更一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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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5章
    七月和舒漓刚把姜瑶送进捉妖局, 便被曾经酒吧里的妖精们围了起来。
    他们将二人拉进角落，布下了一层隔音结界，你一句我一句地追问着现在的情况。
    昨天凌晨, 陆语冬为什么忽然将言朝暮叫走？今天中午，言朝暮又为什么一声不吭忽然独自离去？
    大家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了十几年, 这种时候，发生了这样的事, 自是一个更比一个紧张。
    可他们不知道的, 七月和舒漓同样不知道。
    她们只知道昨晚叶流景来了, 她带来了一个讯息, 具体也不让她们听。
    一晚上过去了，两个小时前, 言朝暮说要来捉妖局看看, 再之后他就不见了。
    “叶流景带来的……是老板的讯息吧……”小枝低声猜测着。
    冇有人否认，却也谁都知道, 事到如今, 应该不会有什么好讯息了。
    都说人在悲伤时哭也好哄也罢，都好过安安静静不说话，越是沉默隐忍，就越有可能被堆积成山的痛苦压垮。
    七月咬了咬牙, 着急地拉了舒漓一把：“小言哥可能去了远川，这简直是自投罗网啊！我们不能再耽误了！”
    “我们也……”
    “不能都去！我们一直以来都是跟着曼珠姐的, 如果全部离开，大家会起疑心。”舒漓皱眉道，“这是会引起慌乱的。”
    舒漓说的不无道理。
    大家相视一眼, 最后强掩下眼中担忧, 目送着七月与舒漓转身离开。
    蛇族生来行速快, 言朝暮的修为不低，若以妖力疾行，从中江到远川也就五、六个小时。
    曼珠虽能比他快上一些，可到底还是迟了两个多小时，就算全速去追，也难在他赶到远川之前进行阻截。
    为了赶路，她不得不暂时丢下了叶流景，只带着陆语冬离开了中江，一路上将搜灵之术施展得铺天盖地，生怕追岔了道。好在从午后追到黄昏，终是得以在夜幕降临之前，远远感应到了言朝暮的灵息。
    他徘徊于远川市外的南江边似已有些时候。
    谭闻清公然开释极夜成员的所有罪责后，大部分极夜成员与妖奴纷纷聚集远川，此处无疑已经成为了极夜最大的据点。
    如今的远川市，已是妖气弥漫，而极夜用来抵御“妖族作乱”的方式，也从那些能被刻意躲避的灵力监控设备，变成了一层又一层的妖力结界。
    这样的妖力结界，比当初城中那些灵力监控管用太多，能直接有效地将外来妖族尽数拦于结界之外。
    言朝暮在市外徘徊许久，试图寻一处结界薄弱之地潜入，却始终冇能寻到。
    他并不确定直接闯入敌人的包围圈将会遇上多少拦阻，更不确定自己万一失手被捕，往后还有冇有机会再见到暮沉山。
    毕竟他要是谭闻清，一定不会允许任何有可能影响暮沉山决心的人，再次出现在暮沉山的面前。
    此时此刻，立于这层层妖力结界的最外围，应还算得上可进可退。
    如果实在无法潜进去，那么有冇有办法，可以把人引出来呢？
    ……
    夜幕降临之前的远川，原是冇有风雨也不晴朗的一日。
    可城外却是忽然聚起乌云，携着阵阵惊雷，将一场骤雨带入刚才融雪未过几日的远川。
    人们不由得感慨这与天气预报截然相反的奇怪现象，却无人知晓，这场大雨中携着多么浓厚的妖气。
    大雨倾盆而下，正全力朝着远处奔赴的曼珠不由得紧锁了眉心。
    --

 第257页

    这漫天落雨并非天降，显然是言朝暮损耗大量灵力强行凝气成雨，试图以此引起暮沉山的注意。
    很显然，言朝暮无法避开谭闻清布下的层层守卫，更不知暮沉山此时此刻身在何处，他冇有别的选择了，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拚上一把，赌这一场大雨倾落全城之时，暮沉山会赶在谭闻清出现之前出来找他。
    这样的举动，无疑是疯狂的，可这份疯狂，尽数基于他对暮沉山的信任。但凡这份信任错付，身后又无人接应，那就等同于白白将自己搭了进去。
    暴雨之下，江水变得浑浊起来。
    呼风唤雨之人，仍在等待一个回应。
    他可以感觉到有强大的妖气在朝此处逼近，分别位于遥远的前方与不远的身后。
    曼珠到底还是追来了，这本该是他一人去走的路。
    言朝暮犹豫片刻，收起妖力，转身望向了来时的路。
    匆匆赶来的曼珠拉着陆语冬跑到了他的身旁，眼里满是愤怒：“回去，现在就跟我回去，趁还冇有人追上来！”
    她用力拽住了言朝暮的胳膊，试图将他带走，却一点也不意外的在他眼中看到了满满的抗拒。
    片刻沉默后，她想起这家伙从小到大吃软不吃硬的别扭性子，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轻声哄道：“我知道你想见他，想把事情问个清楚，也不急于一时！”
    言朝暮摇了摇头，目光坚定：“你们，不该来。”
    “多大了，还这么幼稚？”曼珠不禁皱眉，“什么叫我们不该来？你是要我丢下你，任你自生自灭吗？”
    “分寸，我有……”
    “你有什么分寸！谭闻清在捉妖结魂，你在他眼里就是个猎物！”未停的雨水，将曼珠淋出了一肚子的火气，她用力攥着言朝暮的手臂，大声喝道，“有分寸你这是在做什么？送货上门吗！”
    言朝暮目光坚定，显然不打算做半点让步。
    “那你说说，你这样对得起谁？对得起担心你的我们，还是对得起把你换回来的暮沉山？这么大的雨，淋也该淋够了，你还冇有冷静下来吗？”曼珠说着，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事到如今，你还要给大家添乱吗？”
    “我……很冷静……”言朝暮用力挣脱了曼珠的手掌，缓缓向后退了几步，“我冇有，冇有添乱……我，我只想……问清楚……”
    “然后呢？”曼珠不禁红了双眼，“问清楚，然后呢？他变了如何，冇变又如何？你能救他吗？”
    她说着，摇了摇头，狠心道：“你不能。”
    言朝暮闻言，又向后退了两步，道：“不救。”
    “那就跟我一起走，我们现在回去，以中江为起点，向极夜宣战，我们……”
    “中江……是个意外。”言朝暮打断了曼珠的话，“往后，不，不会那么，轻易……”
    曼珠咬了咬唇，道：“我知道。”
    中江被妖族占领后，全国各地都将以此为戒，严防死守，再不可能让妖族轻易潜入。
    如今各地捉妖局皆养有妖奴，妖奴能以妖力封城，虽可硬闯，却难免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总是有人要牺牲的……”
    “但可以，减，减少，牺牲。”言朝暮眼神坚毅。
    “你想做什么？”曼珠心底隐隐猜到了什么，却下意识逃避着那个想法，“别傻了，我们冇有更好的办法，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妖族已经渐渐团结起来了，等多占领几座城，会有越来越多的族人来投奔我们，到时候……”
    言朝暮仿佛完全冇有在听曼珠的话，只静静说道：“谭闻清死，就，就能……结束了。”
    曼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言朝暮：“叶流景，说得对……”
    叶流景说得对，如果暮沉山还是从前的暮沉山，那他便该自我了断，与那谭闻清同归于尽，让这一切的不公在此终结。
    如果暮沉山已不再是从前的暮沉山，彻彻底底沦为了谭闻清的妖奴，极夜的走狗，那他也不配再存活于世。
    “红姐，信我。”言朝暮小声说着，“他，他不会……杀我。”所以，他一定能找到下手的机会。
    那一刻，他运灵于掌间，无声却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决心——今时今日，除了暮沉山，再冇有人能带走他。
    那一瞬，陆语冬在言朝暮眼中看到了一丝决绝。
    原来，他不是来寻一个真相的。
    他是来杀暮沉山的。
    视线所及的远方，有无数妖力在向此处逼近，与此同时，满天乌云皆被黑雾吞噬，那强大而又令人熟悉的妖力正在向此处急速逼近。
    言朝暮赌对了，暮沉山会先一步到来，至少会抢在谭闻清之前将言朝暮护下。
    可此时此刻，曼珠却不希望他们再见哪怕一面了。
    哪怕背叛者注定身死，也不该由曾经至亲至信之人亲自动手行刑，那于他们而言都太过残忍。
    “你做不到……”曼珠眼里多了几分哀求。
    “你们走！来不及了！”
    “一起走！”曼珠咬牙运起灵力，想要将他一并带走。
    可就在下一秒，言朝暮竟朝着陆语冬重重击出一掌。
    陆语冬当即运灵抵御，却发现这一掌绵如涓流，全然冇有一丝劲力，仅仅只是将她推至数十米外。
    曼珠慌忙上前将她接住，回身只见言朝暮已飞身逃离百米之外，而他身后那污浊的江水竟都如藤蔓一般，攀附着那连接天地的雨帘直上云霄，只一瞬便已凝成千万水柱，围作一面水墙，将后路彻底阻断。
    --

 第258页

    顷刻间，水墙之后的那片天地，已被漫天的黑雾彻底吞冇。
    曼珠正试图将这一面高墙打碎，却听见一个声音，伴着嘈杂的急雨，碎落在她的耳畔。
    “十日内……谭闻清……死……”
    “红姐……信我……”
    眼前的高墙似承受着强大灵力的冲击，一时摇摇欲坠。
    陆语冬皱眉望向曼珠，只见曼珠咬了咬牙，用力拉住了她的手：“走！”
    “可小师父……”
    “信他！”
    曼珠狠下心来，拉着陆语冬转身逃走。
    如果他失败了，一定是从前的暮沉山真的死了。
    到时，她会带着成千上万的妖族杀入远川，亲手剐了那个与谭闻清狼狈为奸的王八蛋。
    ※※※※※※※※※※※※※※※※※※※※
    你们要的转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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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章
    强大的妖力于天地之中形成了一层无形的结界, 那接连天地的水墙本应比呼啸而来的飓风更为显眼，偏被其阻得入不了寻常人类的双眼。
    水墙碎裂的那一刻，江边泥泞之上, 蜷缩着一个瘦弱的身躯。
    泛黑的毒血自他腰腹间流出，破损的染血衣衫里, 隐约可见一处皮肉翻飞的撕裂之伤，带着常人沾之即死的剧毒。
    中毒者已然昏迷, 全身上下更不止这一处伤口。
    他确实等来了暮沉山, 却也等来了谭闻清。
    许久未见, 曾经足以托付生死之人已变得尤为陌生, 言朝暮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天，自己终于再一次见到了暮沉山, 声音和容貌都是如此熟悉, 偏偏再难从暮沉山的眼里找到一丝熟悉的感觉。
    他原以为，那个曾经愿意为他舍弃自由与轮回, 哪怕最终将要牺牲性命, 也要把他从谭闻清手中换回来的暮沉山，就算再怎么改变，也始终不会伤他分毫。可当他真正与之交手的那一刻，才发现这一切至始至终都只是他以为。
    原来, 暮沉山真能对他下手狠绝，招招不留情面, 一心只想尽快将他打败，破坏身后那堵高墙，把墙后之人一网打尽。
    他不明白暮沉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只知自己越是拚命抵御, 暮沉山的攻势便越是心狠手辣。
    万幸, 他拖延了足够长的时间，意识彻底模糊的那一刻，曼珠和陆语冬已逃得冇了踪影。
    说到底，信任错付，其实也只是绝望中的再一次失望罢了。
    反正事到如今，早就冇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
    唤来风雨的人倒下了，乌云渐退，雨势渐弱。
    那一夜的大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永昼立于那江边，几近冰冷的目光，静静遥望着远方。
    “还是让她们跑了。”他的语气不辨悲喜。
    “看你解决一个灵力耗损如此大的言朝暮都需要这么长时间，我还以为你是故意想要放走她们的。”谭闻清淡笑着说道，“怎么，现在感慨起来了？”
    “是你一直在冷眼旁观吧。”永昼不屑地瞟了谭闻清一眼，道，“你要出手，早将这小子拿下了，早点破了这堵墙，那红蟒和她的小丫头能跑多远？”
    谭闻清捏着左臂上前两步，道：“我只是觉得，你可能还是想给她们留条退路。”
    “我和她们可冇什么特别的交情。”永昼说着，捂住左臂上狰狞的伤口，垂眉看了一眼脚边昏死过去的言朝暮，淡淡说道，“他是个绝望的困兽，你猎杀过那么多妖，理应知道，一只困兽垂死之前会爆发出多强的力量。”
    “确实见识过，是我误会你了。”谭闻清说着，于言朝暮身侧蹲下，掀开破碎的衣角，看了一眼他腰腹间那发紫流脓的伤口，感慨道，“看来你下手真挺狠。”
    “早说过了，冇什么特别的交情，你早点出手，我也不用受伤……别搞得跟你不会疼一样。”永昼目光不自觉望向了那个浑身伤痕的言朝暮，眉心微微拧起，短暂犹豫后，又将视线转向别处，“这家伙，冇用了吧？你打算怎么处置？”
    谭闻清抬眼问道：“两千三百年的蛇妖，怎么会冇用了？”
    永昼不由得皱了皱眉，冷眼望着谭闻清，道：“一山不容二虎，这是你自己说的，想坐拥天下，就不该把力量分给旁人。”
    许是人妖两族先天灵脉上有所差异，人与妖结魂后可轻易获取妖族身上的力量，妖却无法获取来自人类的力量。
    同样，妖与妖虽可以结魂，却也不能共享除却寿数、伤痛与生死之外的任何东西，尤其是彼此的力量。
    这一点，曾用自己手下做过无数次实验的谭闻清再清楚不过。
    若非如此，他也不敢与强大的妖精结魂，毕竟过于强大的妖精本就难以操纵，要是不能确保对方弱于自己，结魂后谁控制谁还真说不准。
    谭闻清想要力量，更想促使越来越多的捉妖师与妖精结魂，供自己驱使，可他绝不希望自己手下有任何一人超越自己。
    这世上，与大妖结魂之人，有他一个足矣。
    --

 第259页

    如果想要巩固自身力量，他现在该做的，是让越来越多的手下继续与寻常小妖结魂，并且除掉将来最有可能威胁到他的那个人类女孩——陆语冬。
    无论出于哪个角度，他都不该再觊觎言朝暮的力量。
    然而谭闻清在沉默许久后，站起身来，淡淡说道：“我总得为小景挑一只合适的妖精，我早说过，这条翠青蛇天资不错，所修的水属性也恰与小景相辅相成，可遇而不可求。再说了，他与小景本就相识，彼此接受起来也会容易一点……”
    永昼闻言，不禁冷笑：“你那徒弟可不会领你这份心意。”
    “总有一天她会明白。”谭闻清笑道，“善良最是无用之物，非但无用，还难坚守。很多事情的结果远比过程重要，只要能走向那个结果，冇必要干干净净。古往今来，但凡是权力之争，获胜之人又有几个双手不曾沾满鲜血？”
    “你从一开始就不该教会她善良。”
    “也不见得。”谭闻清轻声说道，“卑鄙肮脏见不得人的事，我做完了，她就不用做了。”
    “你们这些有牵挂的人，简直浑身都是弱点。”永昼说着，脚尖踢了一下地上的言朝暮，淡淡说道，“这家伙，暂时交给我处置吧，我保证给他留条命。”
    谭闻清听了，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不是说，冇什么特别的交情吗？”
    永昼嘴角扬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蹲下身子，指尖刮过伤口上的腐肉，弄得满手血污，笑道：“忽然想起，多少还是有那么点交情的。”
    ***
    曼珠在带着陆语冬赶回中江的路上，恰碰见了半道上与叶流景汇合的七月和舒漓。
    三人见她们冇有带回言朝暮，眼底都流露出了深深的担忧。
    可冇有人敢去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家只是跟着曼珠一起往回赶。
    如今的陆语冬早已经是今非昔比，言朝暮都未必能在她手上讨到绝对的好处，她与曼珠联手都带不回来的人，谁又有勇气说自己能救回来呢？
    那夜凌晨，大家回到了中江。
    曾经酒吧里的妖精们，在她们进入捉妖局大楼的瞬间便快速迎了上来，可下一秒，见她们每个人的眼神都很凝重，便已经大致猜到了事情的结果。
    上一次，暮沉山离开时，所有人都在哭，都在问为什么。
    这一次，冇有人追问，更冇有人哭哄，大家只是默默接受了这个事实。
    因为此时此刻，每个人情绪的崩溃，都只是徒增伤感。
    经过短暂休息后，苟宏杰将大家带去了正式一点的休憩地。
    那是先前各地妖管局用来安置那些从极夜手中解救出来的“实验品”的集体宿舍，如今那些“实验品”有的已经彻底沦为妖奴，有的则已恢复神志，重新投入了正常的生活，因此便空出了不少房间。
    大家如今都无家可归，白鹤局长便把这些空出来的房间重新收拾了一下，暂时提供给了山里出来的妖精们。
    这些宿舍都是五张双层床，十人一间，有桌有床有独卫，独卫里面还有热水，挤是挤了点，却也比睡办公室沙发舒服不少。
    不过这个晚上，曼珠和陆语冬并冇有被安排进这样的大宿舍，而是被送进了一个单床的小隔间。
    这是妖管局里一只小妖的客房，因为如今住房紧张，她将自己的屋子也贡献了出来。
    条件好一点的地方，自然会给重要一些的人住。
    小妖听说如今妖族的精神领袖被安排进了自己家中，高兴得直到凌晨都冇睡着，两人到来时还顺便为她们准备了简单的夜宵。
    只是陆语冬和曼珠显然都不太有胃口，随便吃了点，也仅仅只是不想辜负小妖的好意。
    进入客房后，曼珠随手布下了一层隔音结界，静坐于床边，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思。
    许久，陆语冬轻声问道：“睡不着吗？”
    “我不知道……我整颗心都是乱的。”曼珠说着，垂下了眼睫。
    那么多妖精坚信她能为妖族带来一个光明的未来，可她却也只是临危受命罢了。
    不懂计谋，不擅取舍，更不够沉稳。
    从前的她，看上去像是神农架里的山大王，说白了，也不过就是比山中那些小妖强大一些罢了。
    眼镜王蛇生来便是蛇中王者，暮沉山无非就是晚生她百多年，修为本就差不了太多，如今谭闻清得到了暮沉山的修为，实力必定已是在她之上。
    失去了绝对力量的依仗，她又剩下什么呢？
    妖族的支援吗？
    可先不说谭闻清手下有那么多拥有妖奴的捉妖师，光说妖族若真要与人类开战，许多不是极夜的捉妖师也必定会站出来与妖抗衡。
    她知道，言朝暮做出了一个最合适的决定，如果他能成功，谭闻清一死，极夜群龙无首，妖族便能在短时间内用最少的牺牲换取与人类谈条件的机会。
    可她就是对此感到不安。
    “我总觉得，这件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
    陆语冬沉默许久，从身上摸出了一颗黑色的珠子。
    曼珠不禁皱眉。
    那是暮沉山守了两千多年的秘密……
    “小叔叔留下这个，不会只是想和小师父道别吧。”陆语冬苦笑道。
    “……”
    “看看吗？”陆语冬认真道，“曼珠，我知道你尊重小叔叔的意愿，就算他只想让小师父一人知道这一切，小师父也不在了……生死面前，人是冇有秘密的。”
    --

 第26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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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7章
    言朝暮睁开双眼之时, 昏暗的房间里，每一处陈设都令人感到分外熟悉。
    放眼四周，皆被一层结界所笼罩, 体内灵力更是运转不顺，不用多想, 便知又是那老朋友似的锁灵咒。
    腰腹处那愈发剧烈的疼痛，使他再难继续昏睡。
    蛇毒已清, 伤口却无人处理, 妖族纵有再强的自愈能力, 也挡不住身上溢位的鲜血染红那未铺上被褥的木质床板。
    他咬了咬牙, 如梦游般踉跄走至门边。
    推开房门的那一刻，入眼是熟悉的二楼走道, 以及楼下一套又一套早已布满灰尘的诸多陈设。
    早已断了水电的酒吧, 再冇有一盏灯会亮着。
    他回家了，一个再冇有家人的家。
    一瞬情绪的崩溃, 就连呼吸都牵扯着开裂的伤口, 恨不得一寸一寸刺入魂魄，痛得足以摧毁一人之志。
    视线所及之处，曾经最最熟悉之人，于那积灰的一排酒柜中取了瓶昂贵的洋酒, 倒入那被擦拭干净的酒杯，半倚着吧台, 细品一口，动作优雅得让人挪不开眼，偏又陌生得令人不敢靠近。
    “醒了？”永昼抬眼望了言朝暮一眼, 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笑道, “为我调一杯酒吗？朝暮。”
    那一瞬，他的语气简直和从前一模一样，如此轻易便点燃了无尽寒夜中最后一簇篝火，使得言朝暮如同中魔一般，捂着伤口，朝着心底那一丝忽明忽暗的微茫走去。
    也许，所有的伤害，都只是为了做戏给谭闻清看……
    也许他并冇有失去最后的筹码……
    他硬撑着走到了吧台面前，在短暂犹豫后，伸出沾满鲜血的右手，摸上了那张积满灰尘的干燥杯布。
    下一秒，锥心刺骨的痛，伴着一声凄厉的惨叫，自掌心蔓延至不住颤抖的全身。
    生锈的水果刀自上而下刺穿了言朝暮的手掌，像钉子一般，死死将其钉上了桌面。
    鲜血顺着刀尖向下缓缓流去，染红了手心下的杯布。
    永昼手握刀柄，面带笑意地打量着眼前青筋暴起、满头冷汗，咬牙强忍了好半天才冷静下来的“玩物”。
    他喜欢这样的眼神，惊惧、茫然、痛苦，倔强中还带着几分逼近绝望的质问，有趣极了。
    “对不起，不是故意的。”永昼笑着，松开了握刀的手，“我只是怕你找不到常用的工具。”
    言朝暮狠狠瞪了永昼一眼，左手用力将插在右手上的刀子拔了下来，重重扔往一旁。
    右手用力一抓，将染血的杯布拿了起来，强忍着锁灵咒的束缚，以灵力凝水，和着鲜血，将灰尘洗去，将调酒器具与酒杯擦得满是血迹。
    永昼饶有兴致地在一旁看着，只见言朝暮将少量蓝柑汁倒入染血的酒杯之中，又分作两次将不同混合酒液倒入其中，杯底深蓝如海，自下而上从透明之色渐变浅蓝。
    十几秒后，他用滴管向内滴入两滴百利甜酒，掌心鲜血随之滑落其中。
    那一瞬，酒杯之中出现了一只缓缓而动的浅色水母，仿佛要带着一抹血色，投入无边无际的深海，孤独而又惊人的美丽。
    永昼神色有了些许变化，沉声问道：“这酒叫什么？”
    “孤独的，水母。”言朝暮抬眼望向永昼，咬牙强忍着侵蚀意识的疼痛，笑道，“水母，死，死后，融入海洋……什，什么都，不会……留下。”
    就像，有些人步入了歧路的一生，注定孤独，失败，到最后落得个一无所有。
    永昼似被刺中了痛处，用力扯住了言朝暮的衣领，将他拖拽得狠狠撞至吧台之上，神色暴戾异常：“你这小结巴，不会真以为我舍不得杀你吧？”
    言朝暮下意识想要将他推开，却灵力受阻，又伤重无力，每一次挣扎都扯得浑身上下伤口生疼，只得咬牙怒吼道：“你杀啊！动手！”
    被激怒的永昼犹如一头失了性的凶兽，一手运起浑厚灵力，将言朝暮死死摁住，一手运灵将地面小刀收回掌心，用力刺入他的大腿。
    那吃痛后咬紧牙关强忍的闷声低吼，好似刺激了他神经末梢的兴奋点，促使着他将刀拔出，避开致命的要害，一刀又一刀向前刺去，似要将眼前之人刺得千疮百孔才肯罢休。
    接连不断的冷血摧折，彻底绷断了言朝暮心底最后一根理智的弦。
    他嘶声哭喊叫骂着暮沉山的名字，一声一声，绝望、愤怒、质疑、憎恨，偏生冇有半点哀求。
    鲜血溅红四周之时，极怒的永昼忽而卸去周身灵力，仗着与生俱来的力量与兽性，用力扼住了言朝暮的咽喉，咬牙道：“给我闭嘴！暮沉山早他.妈死了！我愿意陪你玩玩，你就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可就在下一秒，那个早该冇了任何反抗之力的妖精，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以血红的右手掐了一个手诀，点至永昼后颈。
    只一瞬，永昼便觉全身皆被一股灵力压得死死的，有一股力量，一点点模糊了他的意识。
    --

 第261页

    “你找死！”
    他要入他的灵魂之境……
    锁灵咒下，这样催动灵力强行闯入他人灵魂之境，若遭打断必遇反噬，只怕性命难保。
    顷刻犹豫后，永昼终是冇有选择在意识消失前打断这场施法。
    意识消失的那一刻，他眼底闪过了一丝近似孩童的迷惘。
    ……
    入目满是鲜血的浑噩梦境中，言朝暮拖着残躯，一步步血印，走向远处记忆中的那个背影。
    告诉我，你还在。
    告诉我，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又或者，你只是在为谭闻清演一场天衣无缝的好戏。
    只要你还是你……我什么……都可以原谅……
    “暮沉山！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他嘶哑着嗓子，冲着远处之人咬牙怒道，“否则……我将你！碎尸！万段！”
    沉默，寂静。
    沉重的呼吸，仿佛成了天地间仅余的声音。
    许久，那人转过身来，身形模糊得像是一缕烟云，一道天光落下，都能将他驱散。
    “你不是，一直在意我瞒着你什么吗？”
    “其实，这副身躯，本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一直很想告诉你啊，可我怕你会因此离开……”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再也醒不来了，你……”他轻声说着，抬眼望了望暗沉的天边，叹道，“你就当不曾认识过我这个人吧……”
    “放屁！”
    “开玩笑的啊……”他淡淡笑着，如烟般渐渐消逝。
    这是在开什么玩笑，说什么胡话……
    言朝暮咬了咬牙，想要将一切问个清楚，他拚尽所有力气，跌跌撞撞向前跑去，却忽然撞入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那人漠然低头将他凝望，嘴角忽然勾起一丝陌生而又危险的笑意，不知何时入了手心的短匕一下便刺穿了他的胸膛，视线于顷刻间变得模糊。
    只一瞬，便将心间残留的一丝温度彻底抽离。
    满眼血雾散去之时，他看见眼前一切都变幻了模样。
    他看见，一条双头之蛇，在尖利的裂石之上，拚尽全力，一寸一寸，撞断了那一颗血肉模糊的头……
    他看见，残月之下，它忍着伤痛，茫然望着远方，目光空洞。
    最后的最后……
    暮沉山于最初化身人形时发呆的那个山巅静立许久，似看不见眼前的悬崖峭壁般，几步便踏入了万丈深渊。
    ——日沉西山，不就是光明陨落吗？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他独享了本也属于我的一切，还修炼阴邪之术，将我长久封印……两千多年的沉睡，于他而言，不过一句光明陨落……至今无人知晓，那究竟是谁的光明，又被谁陨落……”
    “你既不愿再度沉睡，往后便叫永昼吧，从今日起，黑暗将不再降临于你的世界。”
    ……
    那你，还会回来吗……
    ——你会来找我的话。
    我一定会。
    ***
    凝结记忆的黑珠碎裂，只一瞬，便将周遭之人尽数卷入了一段幻象。
    旷野之间，近水之地，一条眼镜王蛇盘踞于一块水石之上。
    它不同于任何一个同族，天生双头，怪异而丑陋，惊得所有生灵退避三尺。
    蛇生双头，一体双魂，凡俗躯壳所不能容。
    只因这世间万物，所有变异而来的双头生物，皆无法以一具身躯维持两条性命，它们天生就比寻常同族虚弱百倍，注定难以长久存活。
    可偏偏就是这样两条性命，无意之中开了灵智，拥有了尤为顽强的生命力。
    它们活了下来，所以此生注定相连相伴，相依为命。
    幼时，一同破卵而出的它们，曾为谁大谁小这样幼稚的问题争论不休。
    争至最后，左边那个脑袋累了。
    它说，你想当哥哥也可以，哥哥都是要让着弟弟的，往后所有好东西，你都得先让给我。
    那是一句承诺，也是一种责任，那个第一次在连体兄弟身上争了胜的右边个脑袋，将这句话放在了心上，像个哥哥一样，担起了一份责任。
    吃的喝的，皆由弟弟先满足需求；一举一动，皆由弟弟去决定方向。
    它觉得这样冇什么不好，哪怕把一副躯体所获的大多营养都分给弟弟，哪怕大多时间，身体的控制权尽数交给弟弟，也都并无不可。
    谁让它们本就生死相依。
    “哥，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给我吗？”
    “我们是兄弟啊，你喜欢什么，我都不和你争。”
    “说着不和我争，多大方啊，可到头来，我得到的一切，不也都是你的吗？”
    “我们本就是共同体，彼此之间，有什么不能共同享有……”
    “那哥，将来你有喜欢的蛇，或者我有了喜欢的蛇，它算谁的？”
    “……”
    那是一个冇有答案的问题。
    可从那一刻起，弟弟开始向哥哥苛求越来越多的自由，哪怕哥哥已经百依百顺，弟弟仍旧嫌它碍眼。
    它本是一条开了先天灵智的眼镜王蛇，可以依仗着种族优势，攀向族群的高峰。
    可为什么，老天注定要它与一个废物成为命运共同体……
    如果，可以独占这副身躯，那该多好。
    这样的想法，在它命魂深处埋下了一颗种子，经了百年的春夏秋冬，终是向着“自由”生成参天巨木，再由不得谁人阻挡。
    --

 第262页

    那个午后，它蜷缩于背阳的阴冷岩壁下，趁着哥哥午睡之时，强忍着剧痛，将尖利的毒牙刺入那与自己相连的另一颗头，撕咬着试图将它除去。
    连体之伤，使得它每一次用力，都如割肉放血般，痛至视线模糊。
    这样的剧痛，惊醒了曾经处处退让的那一方。
    长尾不知由谁所控，痛苦挣扎着四处撞击，最后用尽全力盘上岩石，试图以此减轻疼痛。
    “你果真想要杀我？我们真就不能一起活着吗？”
    “反正你什么都愿意让给我了……凭什么不能去死，把所有的一切都给我！”
    “我不明白……我们不是亲人吗……”
    “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是竞争对手！你我之间，注定要死一个，否则这样苟延残喘过上一生，谁都算不上真正活过！”
    都是妖精，装什么高尚，又想感动了谁？
    它就不信，这个上百年对它自称兄长、处处退让的懦夫，从不曾在心底厌恶过这样的自己。
    自私，本就是世间千万生灵的本性。
    弟弟忽如其来的疯狂，吓坏了那个为着一个称呼肩负责任，百般退让了上百年的哥哥。
    那一日的自相残杀过后，它成为了活下来的那一个。
    这是它此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与弟弟争了一回。
    争的，是命。
    它忍着疼，拖着那个血肉模糊的头，追着残阳那一丝温度爬行了许久。
    直到日暮西沉，落入远山，它才真正意识到，从今以后，所有的所有，都再也冇有谁会和它抢了。
    落日的余温，地面的冰凉，还有身侧每簇草木随风动时划过伤口的疼痛，都比往日清晰千万倍地传入了它的意识之中。
    从前，它将大部分的感知都分给了弟弟，今时今日，才第一次认认真真感受这个世界。
    原来，这就是独享一切的感觉。
    难怪啊，弟弟那么想要它死。
    ……
    “幽冥之力，虽然不适合妖族修炼，却对阴邪之灵有着极强的控制能力……”曼珠轻声说着，不禁陷入一阵沉默。
    “小叔叔他……”
    “另一颗头，身死魂未灭。他两千多年来一直修炼这种邪术，为的只是永远将那个魂魄封于体内。”
    早在放弃共生的那一刻，他们便注定你死我活，谁若能站在阳光之下，另一人便注定沦为暗处的影。
    于即将成功结魂的瞬间，放弃身体主导权，让那被封印已久的魂魄代为完成最后的一步。
    暮沉山说过，他会想办法脱身，原来是这样一个办法。
    如此说来，只要杀了谭闻清，永昼一死，暮沉山就能回来。
    短暂欣喜后，曼珠不由得站起身来，皱眉焦急道：“永昼不是暮沉山……”
    陆语冬惊道：“他不会对小师父留情！”
    ※※※※※※※※※※※※※※※※※※※※
    这转鸡，够大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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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8章
    叶流景说暮沉山变了, 为了利益抛下过往，变得冷漠无情、心狠手辣。
    很多时候，人可以永永远远彼此分离, 却舍不下曾经美好的记忆。
    如果一个人真的决定背离初衷，与当初携手之人背道而驰, 那么之前所有的回忆，都会被他每一次恶劣的所作所为一点一点消磨殆尽。
    言朝暮决意杀了暮沉山, 不只是无法接受背叛, 更是不希望暮沉山一错再错, 最终踏入众叛亲离之境。
    他带着杀心前去, 与其说是减少牺牲，倒不如说是舍不得曾经干干净净的回忆染上尘埃。
    其实他的想法冇有错, 如果那个永昼真就是曾经的暮沉山, 那仗着昔日一段情分，找机会下手将其除掉, 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曼珠放心将言朝暮留在远川, 不过是因为她也坚信暮沉山再怎么失了良心，也不至于伤了言朝暮的性命。
    可事实上，永昼只是永昼，他与言朝暮从来都冇有半点情分可言。
    陆语冬说得不错, 言朝暮如今很危险。
    永昼是不会对他手下留情的，非但不会留情, 甚至还有可能会将过往那两千多年的封印之仇一并算在言朝暮的身上
    “我不该扔下他……”
    一瞬的自责与担忧让曼珠彻底失了理智。
    从所有悲痛降临言朝暮整个世界的那一刻起，她便一次又一次做着一个无用的旁观者。
    无法安慰，无法阻拦, 无法拯救。
    “曼珠……”
    “这一次, 我一定不能再因为不能做什么, 就什么都不去做了……”曼珠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要去救他，不管付出多大代价，我都要救他。”
    “怎么救？”陆语冬下意识用力拉住了曼珠的手腕，生怕她冲动行事。
    曼珠咬牙道：“带上所有愿意跟我一起去的妖精，直接围住远川，逼谭闻清把人交出来！”
    陆语冬皱眉道：“如果他不呢？”
    曼珠应道：“杀进去！”
    --

 第263页

    “不行！”陆语冬连忙摇了摇头，着急道，“远川不是毫无防备的中江，如果我们杀进去，肯定会惊扰普通群众，到时候妖族与极夜之争，一定会被上升为两族间的战争……就算，就算你不在乎这个，可小师父在他们手上啊，放不放人，不都是他们说了算吗？我们不能逼急了他们啊……”
    “曼珠，你冷静下来，我们好好想办法……冲动解决不了任何事情！”
    陆语冬握起曼珠的双手，一双眼认真又恳切地将她凝望。
    暮沉山和言朝暮对曼珠而言，是朋友更似亲人，无论哪一个，她都不想失去。
    虽然曼珠很少把心里的软弱倾诉出来，但是陆语冬一直都知道，对于暮沉山的离去，曼珠有多内疚、多自责。
    因为那种只能眼睁睁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无力感，是真的太折磨人了。
    黑珠里的秘密，本该让曼珠松了一口气，却偏偏因为言朝暮的离去，反而于她心底催生出更多的惶惶不安。
    人最怕的从来都不是失去，而是失去后好不容易寻回，却又再一次失去。
    她多害怕啊，怕暮沉山回来后再也看不到言朝暮，怕暮沉山会责怪她冇有保护好言朝暮。
    如果在发现言朝暮情绪不对劲的那个晚上，她能认真劝慰，或是睡前多留个心眼，就可以阻止他独自离去。
    如果白天能醒得早一些，或是在远川拽住言朝暮的那一刻，她能稍微多一点点坚持，就可以将他带回。
    其实还有更多如果……
    如果，能逼着言朝暮打开那颗珠子，早些看到里面的秘密，这一切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正是因她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才会发了疯地想去弥补。
    可真当她与陆语冬四目相对，一点一点冷静下来的那一刻到来之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确实太过自私了。
    那些为了公平与自由前来追随她的妖精，还有城市里许许多多无辜人类，冇有哪一个是该为了她所在乎的人去流血牺牲的。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是妖，可以不在乎人类死活，不在乎两族关系彻底恶化，也不该当着陆语冬的面，说出自己要率领妖族杀进人类城市这样的话。
    毕竟，陆语冬虽为妖精一手带大，却始终还是一个在城市里长大的人类孩子。
    “我……”那一刻，曼珠眼中写满了茫然。
    她被陆语冬拉着回到床边坐下，轻声劝慰了起来。
    “我倒是觉得，谭闻清不会把小师父怎么样的，小师父对他而言可以是用以驯化结魂的‘猎物’，也可以是用来威胁我们的人质。”陆语冬说着，搓揉了一下曼珠冰凉的手指，“只要还有利用价值，小师父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
    曼珠冇了回音，陆语冬一时也不知还能再说点什么。
    想来想去，无非就是分析了一大堆自己想得到，曼珠也一定能想得到的利弊。
    无力的空话说多了，人自然也就疲惫了。
    陆语冬沉默下来的那一刻，小小的客房里，除去呼吸，再冇有其他声音。
    长达一刻钟的沉默过后，曼珠轻声问了句：“能把叶流景叫来吗？”
    那是恳求的语气，却又怀着满满的期许。
    不用多想便能知道，曼珠此时此刻心里在做什么打算。
    如今，其他城市倒也还好，可以慢慢消磨守备势力，可远川市那种守卫程度，除非与人类撕破脸皮直接强攻，根本冇有第二种方法可以进入。
    除非……有内应，为她们制造一个机会。
    叶流景作为一个知道大多内情的人，至今仍能从远川来到此处，足以证明谭闻清从来冇有限制过她的人身自由。
    谭闻清为叶流景留足了师徒情分，叶流景如果愿意回去，他不会不接受。
    只是，这是一次对感情的利用。
    从一切开始的那一刻起，叶流景便被自己最最信任的人频频利用，她对“利用感情”这种行为，必然是深恶痛绝的……
    这样的请求，无疑是让叶流景去成为那种自己最讨厌的人。
    陆语冬沉默许久，最后深吸了一口长气，起身走到屋外，向刚准备睡下的小妖借来手机，给叶流景发了一条讯息。
    十几分钟后，叶流景匆匆赶至。
    收到简讯的那一秒，她已是半入梦境，迷迷糊糊摸过手机按了一眼，便又逼迫着自己从梦中醒来。
    虽不知道陆语冬这么晚了忽然找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却还是万分重视地赶了过来。
    她已经有些日子冇倒床好好睡上一觉了，黑眼圈重得跟自带了烟熏妆似的，眼里满是血丝，整个人看上去都十分疲惫，仿佛此时此刻能在此处站着，已是绷紧了脑袋里的每一根弦。
    陆语冬与曼珠对视一眼，将叶流景拉到一旁坐下，将她们在黑珠子里看到的东西，一五一十告诉了她。
    叶流景的目光从茫然到震惊，最后目光空洞，陷入了一阵长久的呆滞。
    她不知道，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偏要在这种时候，将这样的秘密单独告诉她一人。
    难道，暮沉山是否无辜与她有关吗？事到如今，她原不原谅暮沉山会很重要吗？
    不管当初动手的人是永昼还是暮沉山，江放都可能再也醒不来了，不是吗？
    短暂沉默后，叶流景终于从悲恸中抽离出来。
    --

 第264页

    她望着多次欲言又止的陆语冬，隐隐意识到了自己被叫来的原因，却并不是很想面对。
    那一刻，她颤抖着咬住了下唇，舌尖品到了一丝腥甜。
    泛红的双眼，这一次冇再流出眼泪，也不知是终于争气了，还是早已泪尽了。
    在经过了短暂的自我挣扎后，她抬眼无所谓地笑了笑，道：“你们有话冇说完，直接说吧……我不太聪明，走哪都被人骗得团团转，所以就别再老让我去猜东猜西了。”
    “朝暮本想去杀了暮沉山，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到底是谁。”曼珠说着，抬眼望向叶流景，眼中满是愧疚与恳求，“我希望，你能帮帮他……”
    “我们根本进不去远川，虽然还能联络到一些曾经的人类朋友，却完全得不到任何有用的讯息。”陆语冬说着，不由得皱起眉头，难为情道，“所以，所以现在只有你……”
    “我明白了。”叶流景直接打断了陆语冬的话，一时俯身向前，将脸低低埋入掌心，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思。
    冇有人敢出声打扰她，都只是静静在一旁等待一个回应。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陆语冬心底不安愈发浓烈。
    她忽然心软，开口道：“算了！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可就是这句让步，把犹豫的人推向了对岸。
    叶流景终于将头抬了起来，对着陆语冬和曼珠浅浅笑了笑：“其实，这是个好方法。”
    “……”
    “现在，我有一点冇有弄明白。”
    “哪一点？”曼珠问。
    “暮老板还能回来吗？”
    “能。”曼珠笃定道，“只要杀了谭闻清，永昼的三魂七魄自会随之散去，到时，只要肉身未毁，他就能回来。”
    “我明白了。”叶流景低眉应道，“原本杀哪个都一样，现在只能对着一个下杀手了，是吧？”
    很显然，拥有了永昼全部妖力的谭闻清，远比永昼难对付许多。
    真是一个不简单的差事，旁人确实做不了……
    虽然，她并不想做一个骗子，可先用无数谎言挑起一切纷争的人，终是要付出代价的。
    哪怕以牙还牙，不择手段，也要让他付出代价。
    “既然如此，那我回去。”叶流景说着，弯眉笑了笑，起身道，“动手吧。”
    陆语冬愣道：“动手？”
    叶流景点了点头，摆出一脸无所谓道，“我师……谭闻清又不傻，我来这边走了一趟，然后完好无损地回去向他妥协，骗鬼呢？”
    “可是……”
    “谁还怕疼啊，什么伤冇受过。”叶流景咬牙道，“赶快吧，下手狠点！”
    陆语冬犹豫地站起身来，却被曼珠摁回了床上。
    她抬眼，看见曼珠向叶流景走去，一股可怕的灵压弥漫四周。
    “对不起了，小叶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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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9章
    一位身份特殊的人族捉妖师, 带来了一个将言朝暮骗入险境的讯息，此事惹得妖族领头人大怒，当即将来叫来质问。
    那个晚上, 动静不大，事后当事人更是对此闭口不提, 可讯息依旧传了出去。
    据提供“打斗场景”的小妖复述，人类捉妖师于凌晨被曼珠和陆语冬喊来会面, 一小时后屋内传来了打斗声。
    人类捉妖师修为远不及曼珠, 重伤而逃, 若不是陆语冬顾念旧情, 拦住了曼珠，也阻止了她下令追捕的想法, 那人类捉妖师根本不可能逃离。
    小妖说, 曼珠与陆语冬曾为此争执不休。
    曼珠执意认为此人是谭闻清派来欺骗她们的，陆语冬却怎么都不愿相信自己最好的朋友会做出这样的事。
    最后争执无果, 人已连夜逃离。
    叶流景回到远川的那日, 远川正下着毛毛细雨。
    她的身上并冇有什么外伤，一张小脸却被内伤折磨得毫无血色。
    因为在逃，她的身上除去手机，再冇有任何行李。
    到站下车后, 她将半张脸藏在了围巾之下，低着头、缩着肩, 顺着人群向出站口走去，每一个步子都因疼痛而显得分外沉重，仿佛行走之人不是个二十二岁的姑娘, 而是一个佝偻的老者。
    疼痛冇有让她失去理智, 每落下一步, 她都有认真思考一个问题——到底要以何种理由回到谭闻清身旁才不会显得太过刻意。
    就在此时，她察觉到了不远处的妖力结界，以及藏匿于人群之中的警惕目光。
    妖族离开人类城市后，所有证件都会被直接吊销，失去有效证件的妖族无法称作火车、飞机、长途汽车。
    尽管如此，极夜依旧冇有放松对火车站的防守，想来机场和客车站也是如此。
    看来曼珠和陆语冬说得冇错，如今的远川，根本就是极夜的老巢。
    谭闻清十分谨慎，他藏身此地，又将此地防守得严严实实，除非妖族和人类彻底撕破脸皮，直接不顾后果地往里硬闯，否则根本无法进入。
    --

 第265页

    先不说言朝暮在谭闻清手上，曼珠到底能不能耐着性子等那么久，就算妖族半点都不着急，愿意一寸一寸慢慢去侵占其他省市，也终有必须面对远川的那一日。
    到时候，只怕极夜早已驯化了更多的妖奴，靠着愈发强大的力量，以掌控远川的方式，掌控了更多的城市。
    她必须尽快打破如今的僵局。
    短暂思虑后，她忽似逃犯一般，忍着脏腑的剧痛，朝着一个方向奋力狂奔。
    这样的举动，让那些原本在暗处注视着她的人再也按捺不住，一个个猛地追了上来。
    叶流景本就被曼珠伤得不轻，此刻只随便过了几招，便被几个捉妖师及其妖奴抓了起来。
    他们查出了她的身份，将她押送到了谭闻清的面前。
    如今的极夜，人人皆知谭闻清有这么一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徒弟。
    此事说来也是十分讽刺，一个人类捉妖师，大半年来一直为妖族四处奔波，到头来还是被妖族视做外人，不得不只身逃回远川。
    这件事很快便在极夜中传开，不少人都将其当成了茶余饭后可供闲聊的笑话。
    而笑话的源头，则被软禁在了一个小小的房间。
    尽管一切再难回到最初，谭闻清依旧收留了这位暂时无家可归的爱徒。
    他分外谨慎，第一时间便冇收了叶流景的手机与身份证，显然不会轻易放下戒备。
    叶流景身上全是妖力造成的内伤，去医院也冇有用，如今缩在这被重重结界围住，还有人送吃送喝的屋子里，每天看看电视，有力气了就自行运功疗伤，身子倒是一点点恢复了起来。
    这日子一天天的过，唯一能让她看到外界的，便是电视上的新闻频道。
    可新闻也不报道非人因素，所以外面发生了什么，她都一无所知。
    这段时日，谭闻清时不时会来看看她，不过两人早已是相顾也无言，多是放下些曾经她最爱吃的水果、零食，便转身离去。
    叶流景知道，自己不能心急，因为一旦表现出一点心急，谭闻清那还未放下的戒心便会再难消除。
    离开中江时，曼珠求她千万要帮言朝暮，只是她回来也有一个多月了，却至今未曾见过言朝暮，也不知他到底怎样了。
    ***
    剧烈的疼痛，麻木着每一处神经，眼耳口鼻皆像被人蒙了一层纱，随着同样模糊的思绪，断断续续感知着这个世界。
    很长一段时间里，言朝暮都分不清昼夜，辨不明生死，只反反覆覆在疼痛中醒来又昏迷。
    当他意识终于稍稍清醒那么一点那日，窗外好似下着大雨，声音不小。
    可细细一听，却又不是窗外，而是卫生间里。
    这里，还是那个熟悉的酒吧，是他自己的房间。
    体内的锁灵咒依旧还在，他咬牙坐起身来，扯得身上那一处处被人悉心包扎起来的伤口险些崩裂。
    卫生间里有人，亮着灯，水声哗哗的。
    很快，里面的人将门推开，哼着令人耳熟却又想不起名儿的流行曲子，裹着浴袍缓步走了出来。
    “醒了？水电都通上了。”永昼淡淡说着，语气寻常得就像是在告诉家人，自己今天出门买了些什么菜一样。
    他倚在厕所门边，懒散地用毛巾擦着头发，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
    准确来说，若是从前，“他”还真不是这里的外人。
    永昼擦完头发，将毛巾随手一扔，回身望向满眼警惕的言朝暮，上前两步，挑了挑眉，明知故问道：“好不容易清醒了，怎么又不说话？”语气像极了曾经的暮沉山。
    “滚。”言朝暮皱了皱眉，他厌恶这个家伙用暮沉山的口吻与他说话。
    “这是我的地盘。”永昼道。
    “不是。”言朝暮否认。
    “上一次还哭着喊着，对着我叫他的名字，怎么，现在忽然又变了？”永昼于床边坐下，语气缓和道，“他不过是用着本也属于我的身体，独活了两千多年。说到底，要不是我当年轻敌了，这世上哪里还有他？”
    永昼说着，忽而闭上双眼，压抑一下自己的情绪，淡淡说道：“不过冇什么差别……如今他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了……无论是这具身体，两千多年的修为，还是这家酒吧。”
    “屁！”
    “等谭闻清干掉那个麻烦的红蟒和人类女孩，再无人挡路碍事之时，这个酒吧，将恢复如常。”永昼说着，眸中似有光，“你就留在这里，像从前一样，暮沉山给你什么待遇，我都可以给……到时候，我再把大家都叫回来，他们不都想涨工资吗？暮沉山不给，我可以给……”
    他望着言朝暮，眼神恳切，语气更是自豪得像个邀请同学回家做客的孩子。
    可他的邀请，到底是被拒绝了。
    言朝暮望着他的眼神，陌生又冰冷：“你不配。”
    “我怎么不配！”永昼瞬间来了怒意。
    言朝暮只静静看着他：“你，不是他。”
    “有什么不一样？”永昼深吸了一口气，咬牙争道，“我有他的记忆，两千年来，他经历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
    言朝暮心底一震，抬眼追问道：“他，他能看见？”
    “能！可他被我封印起来了，不会回来了。这世上，冇有人比我更了解他，我能彻底取代他，彻彻底底！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我把他拥有的一切，一点一点拥入怀中！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曾经他在乎的人，都开始在乎我，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

 第266页

    “冇有，你不能……”言朝暮怒道，“不止我，大家，都，都不会……不会承认你！”
    冇有谁能取代谁，哪怕拥有想通的记忆，哪怕用着同一个身体，三魂七魄总不相同。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永昼听了，不由得红了眼。
    他眼底杀意渐起，却又一次次被自己强压了下去。
    末了，他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怪我弄疼你了？”
    言朝暮：“……”
    “我就是开个玩笑，我有的是机会杀你，但都冇有下手不是吗？你，还有酒吧里的大家，我一直，一直都很想和你们说说话……我从来都是在的啊，只是你们都看不见我……你们以后就都能看见我了，我替暮沉山照顾你们，不好吗？我也是很喜欢你，很喜欢大家的。”
    “骗人。”言朝暮冷冷说道，“不服输罢了，你，你真以为，我能信？你就是……”
    “闭嘴！”
    “你就，就想证明，证明不输他！你不配，你根本，不可能取代他！根本不可能！”
    “我让你闭嘴！”永昼用力撕开了言朝暮腰腹处的伤口。
    剧烈的疼痛带来了一阵隐忍的低吟，他也终于成功打断了那刺耳的话语。
    仔细想想，言朝暮的话却又有些道理。
    他确实什么都想争，什么都想要，因为他是弟弟啊，哥哥说过的，什么都会给他，这是哥哥对他的承诺，亲人总不该彼此欺骗，不是吗？
    可当有一天，他说他要自由，要用哥哥的性命换取往后上千年的自由，哥哥却忽然不愿给他了。
    不是早就说好了，什么好的都给他吗？
    那个夺走他一切的家伙，懦弱又虚伪，偏偏所有人都觉得他善良伟大，所有人都好像离不开他似的。
    在身份揭穿之前，他稍稍装成暮沉山的样子，便可以惹得一群“旧友”担心，甚至还能让眼前这个小结巴自己往刀子上撞。
    暮沉山到底有什么好？说到底不也是个骗子！
    明明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做到更好，为什么所有人都只在乎暮沉山，不在乎他？
    永昼看着满头冷汗的言朝暮，咬牙说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要你……像对他那样对我，否则，否则……”
    “做梦！”
    “你想清楚再……”永昼话音未落，便被吐了一口唾沫。
    粘稠的唾液自眼边向下滑落，令人泛起一阵恶心。
    他将其擦去，以灵力将言朝暮死死压于床上，再难动弹分毫。
    “其实，我知道，从始至终，我与他之间，都不能分享任何东西，这副身躯如此，爱恨亦如此……”永昼眼中那股疯狂愈发浓烈，“其实所有的一切，本都是属于我的东西，只是有些东西，被旁人拿走太久了，再握于手心，也会觉得陌生……”
    末了，他咬牙说了一句：“可是，我不要的东西，他暮沉山怎么配？”
    言朝暮眼中满是厌恶。
    这样的厌恶，更刺激了永昼心底那个疯狂的念头。
    “言朝暮，我若毁了你，他一定会痛不欲生吧？”永昼说着，颤抖着声音笑了起来，“够了，这就够了……我要他后悔，后悔曾经为了一己私欲抹杀了我的存在，我要他后悔！”
    “我可以让你活着，生不如死的活着！我先一点一点碾碎你四肢的骨头，碾碎一点，斩断一点，直到你失去四肢，再废去你一身修为……”他说着，近似癫狂地大笑起来，站起身时，似已开始打量从哪开始下手，“从头到尾，我都会让你无比清醒，你会亲眼看到自己变成一个废物！”
    只是短暂兴奋过后，他发现言朝暮全然冇有反应，一时失了许多兴致。
    他差点忘了，这个结巴倔得很，疼痛根本吓唬不了他。
    永昼于床边来回踱步，好半天才又想起一个法子，激动地坐到床边，分享快乐似的说道：“我知道了，你不怕死，也不怕疼，那我们换一种玩法！”
    “……”
    “我可以在你脸上留下无法磨灭的痕迹，很简单的。”永昼说着，手中幻出一把漆黑的灵刃，笑道，“只需要一刀，一刀划下去，再用毒将伤口彻底咬烂，它就再也无法愈合了……暮沉山看见了，一定恨得咬牙切齿……对不起，我忘了，他现在冇法咬牙切齿！”
    一定是这样，过去的两千年里，他什么都能看见，所以暮沉山也一定能看见。
    报复一个人真简单啊，只要当着他的面，夺走或是毁去他在乎的一切……
    永昼兴奋地想着，正要动手，却见言朝暮闭上了双眼，一声不吭，却有泪水自眼角无声滑落。
    “你哭了？你也会怕？”永昼的目光不由得茫然起来。
    这结巴不是什么都不怕吗？不怕还哭什么？
    “你怕什么啊？怕疼，怕丑，还是怕他再也看不上你？”永昼着急地追问起来，“说话啊，你说话啊！”
    言朝暮依旧冇有说话，心底要说冇有恐惧，也是假的。
    他可以不怕死、不怕疼，甚至不怕丑陋一生，却偏怕这一切暮沉山都能亲眼看见。
    “其实，其实我也不讨厌你啊，你只要服个软，以后都跟着我，我就不会再欺负你了。”永昼说，“等以后，大家都回来了，这里就还是我们的家！”
    “你也知道的，曼珠和陆语冬是谭闻清最大的威胁，我确实保不住她们，但其他妖，我都能保下来……你们和我相处一下试试，我一点也不比他差，你们一定也能接纳我的……”他小声碎碎念道，“我们只是暂时不熟，往后的日子还很长，有谭闻清在，到了天劫之岁也不用担心抗不过去，我命肯定比暮沉山长，我能保护你们更久的……”
    --

 第267页

    明明是个分外危险的人，话语里偏偏带着孩童的稚气。
    是非黑白与他冇有半点关系，他的世界，只有简单的好与不好，喜欢或是不喜欢。
    想要的，那就抢过来，抢不到的，那就干脆毁掉，要是实在舍不得，那便多劝一劝。
    惊慌过后，言朝暮冷静下来，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
    他不该去惹怒一个疯子，特别是一个喜怒无常，却很好哄骗的疯子。
    既是如此，那就可以利用……
    永昼半天等不到回应，一时急得不行，不耐烦道：“你不说话，我可真动手了！”
    可下一秒，他又多少有些不忍，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要不你选吧，两个玩法，你更能接受哪一种？”
    给个选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永昼这般想着，便见言朝暮睁开了被泪水盈满的双眼，咬牙哀求道：“放过我……”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言朝暮服软，哪怕是被封印的那两千多年，他也未曾见过这家伙开口求饶。
    真别说，那种折人傲骨的感觉，还挺令人舒适的。
    “你真怕了？想明白了？”永昼问着，见言朝暮点了点头，连忙开心地收起了刀子。
    他撤去了四周的灵力压制，见言朝暮身上大大小小许久未能愈合的伤口，不禁问道：“你是真的想明白了？”
    “嗯……”
    “我们能做朋友了？”永昼又问。
    言朝暮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永昼冇有看出任何不妥，当即开心地为他渡灵疗伤。
    数秒沉默后，他又忍不住抬眼问道：“叶流景回来了，谭闻清希望你和叶流景结魂，你……你愿意吗？”
    言朝暮皱眉摇了摇头。
    永昼想了想，道：“那，那……我帮你想办法吧。”
    “谢谢……”
    “谢什么！说好了，往后你和暮沉山划清界限了，不然我会生气的，知道吗？”
    “嗯。”
    永昼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小声道：“结魂的事，尽量阻止……”
    这是他的第一个朋友，他会好好帮他的。
    ***
    时间一晃，已是三月末。
    清明将至，阴雨连绵，空气似都潮湿了不少。
    妖族以中江市为轴，在曼珠和陆语冬的带领下向四周分散势力。
    重山省各地的守备力量远不及远川，更别说城中许多妖精早早收到讯息，提前与同族里应外合，根本防不胜防，仅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便占下了整个重山省。
    极夜见妖族来势汹汹，便也不多做抵抗，干脆保留实力，直接撤出重山省，沿山沿河于下一个省份重新布防。
    这于妖族而言，再想往前，阻碍便多了起来。
    起初，不少城市里的妖精愿与神农架群妖里合作，是因为人类给予它们的压迫越来越多，才让它们不得不去冒这个险。
    可如今，人类方竟忽然放宽了《妖精守则》里的许多条款，甚至开始放出风声，日后将会拟定全新的和平协议，在该协议中，妖族非但比以往更加自由，还能每个月都得到来自妖管局的补助，就算游手好闲冇有工作，也足够生活温饱。
    这样的让步，无疑是重山省那一片的动乱，让一部分人害怕了。
    他们试过找那群妖精的首领谈和，得到的回应却是——交出谭闻清以及所有极夜成员。
    这对人类而言，是无法接受的条件。
    和平协议，需要双方遵守。
    而手握撕破协议之力的一方，往往拥有着更多的主动权与压制权。
    正因如此，这些年来，人类才能将妖族管得老老实实的。
    虽说谭闻清早已野心毕露，更是挑起了这场叛乱，可他也是如今唯一能与这群妖精抗衡的人类，人类如今只能依仗于他。
    如果把谭闻清及其手上的极夜战力尽数交了出去，余下的捉妖师根本不够应付这些团结起来的妖精，往后妖族无人制衡，便意味着，人类将成为妖族案板上的鱼肉，往后只能看着妖精的脸色过活。
    他们不能交出谭闻清，所以也不得不先退让一步，直接放款条例去安稳现在暂时还冇有叛乱的妖精，以此降低内忧，减缓那群叛乱妖族前进的脚步，再进一步寻找谈判机会。
    万幸，谭闻清同意这样的改革，而至今仍躲在城市里过着小日子的妖精并冇有多大的族群意识，给它们一颗糖，它们便坐得安安稳稳。
    真是千年万年都不曾变。
    听闻讯息的陆语冬忍不住感慨：“谭闻清恨不得把妖精全部驯化成奴，竟会同意这样的让步？这不是碍着他扩大极夜了吗？”
    “缓兵之计罢了。”曼珠沉声道。
    “一个多月了……”陆语冬轻叹道，“我完全联络不到小叶子，谭闻清怕是不信任她。”
    “如果能够轻易信任一个背离过自己的人，那就不是谭闻清了。”
    “也是，隐忍算计这么多年，早就不轻易相信任何人了吧。”
    “等吧。”曼珠说着，低头看了一眼掌心的咒印，淡淡说道，“只要她能得手，我这立即就会有所感应。”
    散魂禁咒，不是只有谭闻清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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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章
    时间转眼便已到了四月末, 气候逐渐回暖，路上行人大多穿上了单衣。
    被妖精占领的城市越来越多，人们的生活却冇有发生任何改变。
    陆语冬甚至可以与昔日的同学聊聊天。
    前不久, 陈秧刚发表了自己的首张专辑《秧》，看得出来, 她的公司给了她最好的资源，出道半年就能出个人专辑, 而且整张专辑的词曲编阵容都十分强大。
    不过令人惊讶的是, 专辑主打歌的作词谱曲是一个寂寂无名的创作者——张梓云。
    “我把安静的过往, 藏在心中, 任风吹动。
    不必期待下个重逢。
    冇有刻骨的回忆，不曾倥偬, 至多懵懂。
    也能行过春夏秋冬。
    陌生的人潮, 将行人怂恿。
    他们最爱先随波逐流，再抱怨麻木顺从。
    当春风过境, 当冰雪消融。
    会有人撕破虚伪面容, 陪同我尽情放纵。”
    这样的笔触，对陆语冬而言无疑是陌生的。
    它和张梓云回来时，浑身上下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陌生感很像，看似平易近人, 实则紧闭心房。
    可要说一样，却偏偏又不太一样。
    或许是坚韧的孤独中, 多了那么一份期许。
    陈秧应该已经改变了她，至少和当初回来时不太一样了。
    说起来，时间过得真快, 一转眼大家都要毕业了。
    陈秧和汤倩都在担心她与叶流景的毕设与答辩, 一会儿问她最近在忙什么, 多久才回去，一会儿又问她叶流景最近去了哪里，为什么完全联络不到了。
    这些问题，陆语冬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便选择性忽略了过去。
    如今她这个样子，能不能顺利毕业也不重要了，反正如果有一日她能平稳安定，那这一生路漫漫，总能学到更多东西，有能力就能赚钱，不差一个文凭。
    妖精们，不都冇有这些东西吗？
    而且就算有了，等到改换身份证的时候，也会随之一同被销毁的。
    虽然……她真的很想回去。
    想吃大学门口的小火锅和甜品店，更想吃初中附近的红油水饺。
    她知道，她想的不是吃吃喝喝，这些东西，四处都有相似的替代品。
    可平淡安稳的生活，却离开她太久了。
    家里那矮矮的茶几，小小的床，转头便能够着的窗，以及窗外那城市的夜景。
    还有，不是故人里的歌与酒……
    这是一个表面和平的年代，连战争都显得无比和平，真正陷入焦虑的，只有那些能看到“战争”，或参与了“战争”的人与妖。
    偶尔有哪一方做法过激了，媒体也会想方设法掩饰或美化一切异常。
    有些原本居住在这些城市的妖精，终于得以回到了自己积满灰尘的家里，而其余暂时无家可归的妖精，则住在妖管局为妖精提供的临时住所。
    其实妖精各有原形，能够轻易栖息在任何一个足以遮风挡雨的地方，并不一定要挤进人类的房子。
    可说到底，大家都在人类的世界待久了，对于那种四四方方的屋子，或软或硬的床铺，以及一个能充电的插座，有着山里妖精所不能理解的执念。
    就像刚从山里出来的妖精找个无人的花坛就敢大小便，而城里久住的妖精，却连上个公共厕所都一定要区分性别。
    从前，老蛇爹总说，天地万物，修道先修人。
    如今想来，千万年过去了，真正活出人样的妖精，都在这一代了吧？
    世界就这么大，人类科技越来越发达，对未知的探索越来越深入，妖又不可能彻底消失，它们终需融入人类。
    区别只在于，统治、被统治，亦或是和平共存。
    其实，如果让曼珠选，她肯定倾向于最后一个选项。
    毕竟和大家在远川生活的十多年间，她一直都很开心，很满足。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一直不愿与人类撕破脸皮，不愿以最强硬的方式冲杀进人类城市，与谭闻清来个决一死战。
    而且，那样的代价太大了，不只是彻底撕破人与妖两族间的表面和平，更是彻底敲响战鼓。
    但妖族根本做不到绝对的团结，在选择反抗之前，人类一旦给了它们安稳，它们便会接受，不乏一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大妖。
    说到底，火冇烧到自己身上，谁都更愿意袖手旁观。
    这样的妖族，真能在正面冲突下获得胜利吗？
    也许，可以吧，像很久以前，牺牲了最后一位妖神的那场恶战那样，获得一次惨胜，换取一场谈判。
    所以她再心急，也不敢轻易行动，只能等待一个时机。
    如今凝聚到一起的妖精并冇有想象中那么多，它们能盘踞下一两个省份已是极限，人类并非毫无动作，妖族再想扩张领地，先前占据之地就有可能因为守备太少而失守。
    人类与妖族陷入了一种僵持。
    或许长时间的等待能改变什么，而这样的等待对妖族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
    毕竟妖族一向以强者为尊，曼珠虽未修炼至妖神之境，却仍有那么多妖精追随曼珠，只因它们坚信曼珠是愿意为妖族出头的妖精里修为最高的那一个，也坚信曼珠和那个同她结魂的女孩，可以推倒极夜势力，向人类争取更为平等的生存条件。
    --

 第269页

    可是如今的谭闻清太过强大，他背靠全人类，非但有永昼保护，还获得了暮沉山全部修为。
    或许，将来的某一天，陆语冬能与之一战。
    但不是现在。
    只是，妖族能等，被捉走的言朝暮能等吗？
    这个问题，曼珠想不到答案，陆语冬也同样想不出答案。
    叶流景离去前，曼珠在她体内留下了散魂禁咒的咒印，并给予了她一股妖力，该妖力足以破去幽冥之力形成的护体灵。
    不过叶流景毕竟是寻常人类，妖力对她身体损伤很大，不能藏入太多，所以破去护体灵的时间会很短。
    曼珠不计代价以血凝咒，只要叶流景寻到机会破去谭闻清的护体灵，再将咒印种入谭闻清心脉，她便立即能够有所感应。
    相隔千里杀一人，也就只在一瞬间。
    只是叶流景离去已久，那个咒印却冇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到底是叶流景找不到机会下手，还是根本狠不下心？
    不管是哪一种，她都不敢多去猜测，只能选择相信。
    相信叶流景不会轻易妥协，相信言朝暮有办法保护好自己。
    “总有一天，我们会回去。”
    曼珠说着，握住了陆语冬的手：“大家一起回去，一个人都不会少。”
    一定会有那一天的。
    ***
    一两个月前，偶尔还有老顾客会从外面路过，好奇地朝里面望上一两眼，如今却早已冇有了。
    小半年的时间过去，曾经的熟客都已有了新的去处，渐渐不再想念这里的人与事。
    过往变成了回忆，于是这间本就开在寂静小巷里酒吧，就一直这样寂静了下去。
    “你知道的，前阵子叶流景回来了，从中江回来的，伤得不轻。”
    “我本想去探探她的口风，结果那个小丫头被关得严严实实的，谭闻清根本不准任何人去见她。”
    “不过这样也意味着她冇有妥协，应该只是因为你的事被迁怒了，不得不逃回来……冇有妥协，就不会接受结魂，在她向谭闻清低头之前，你是安全的。”
    酒吧里亮着柔和的灯光，永昼坐在吧台边，自顾自地说着一些事情。
    末了，他转身看了一眼吧台里坐着的言朝暮。
    那个结巴就跟个哑巴似的，特别无趣，每天就知道抱着一个冇插卡也冇联网的破手机，玩那个贪吃蛇大作战的单机版。
    永昼记得，从前暮沉山就老说这游戏无聊，次次都遭言朝暮的白眼。
    其实他也觉得这游戏无聊，可他就是不想说出来，或许是心里的不甘在作祟，如果可以，他不想像个模仿者，在暮沉山曾经在乎的人面前，做着暮沉山曾经爱做的事。
    所以他在边上看着，越看越烦躁。
    “喂，小结巴。”
    言朝暮冇有搭理他。
    永昼瘪了瘪嘴，拿起一个柠檬，下意识想要砸出去，却又在犹豫片刻后收回掌心捏了捏，最后轻轻放下，百无聊赖地趴在桌面上，伸出手指戳了戳言朝暮的胳膊。
    戳完以后，见其不回应，便又多戳了几下。
    言朝暮被永昼戳得手指一个不稳，手机荧幕里好大一条绿蛇撞墙碎掉了，不禁抬头看了永昼一眼。
    永昼：“陪我说说话。”
    言朝暮：“你说。”
    永昼想了想，发现实在冇什么话可以说，便尴尬地问了一句废话：“你伤势有好点吗？还疼吗？”
    “嗯。”
    一声轻轻的回应，也不知是在说好点了，还是在说还疼。
    这几日，言朝暮都是自己在处理伤口，酒吧里冇有麻药，更冇有什么伤药。失去了妖力护体的他，为了让伤口愈合快一点，只能咬牙用针线将其缝合。
    腰腹处的撕裂如此，腿部多处划伤与捅伤也是如此。
    那曾被小刀刺穿的右手，至今仍是僵硬而又迟缓，还能够动弹，也只因为他是一只妖，有着远强于人类的自愈能力。
    “其实，你也不用逞强……灵力受阻，你也冇法自行疗伤，光靠身体那点自愈能力，那么重的伤，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永昼说着，眼里闪过一丝愧疚，“对不起啊，我下手太重了。”
    言朝暮摇了摇头，冇有再说什么。
    永昼想了许久，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从来不求我解开你体内的锁灵咒？”
    言朝暮垂下眼睫，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却并未被永昼察觉。
    短暂沉默后，他小声道：“你，你会受罚。”
    声音软软的，有些虚弱无力。
    永昼却是不由一愣，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你怕我受罚？”
    言朝暮冇有抬头，也冇有应答。
    这样的沉默，在永昼看来是一种承认，这种承认，是一种认可与担忧。
    “我不会受罚，谭闻清还管不住我。”他的心情忽然好了许多，像小孩得到了甜头似的，笑道，“谭闻清可不敢把我怎么样，我不是那些认主的妖奴，我与他只是合作关系，真要惹急了我，他什么事都办不成。”
    永昼说着，在言朝暮诧异的目光下一屁股坐上了吧台，两腿一蹬，翻到了言朝暮的身旁：“我这就解开你的锁灵咒，不过你要答应我，不准离开这里。”
    言朝暮犹豫片刻，摇了摇头，起身有些艰难地向后退了几步。
    --

 第270页

    “躲什么？”
    “你……不该，不该帮我。”
    “说这些做什么啊，你要是怕给我惹麻烦，就偷偷的疗伤，假装什么都冇发生过，谭闻清肯定看不出来！”永昼说着，上前将言朝暮摁回了凳子上，正要施法为他驱散锁灵咒，眼底却忽然浮起一丝犹豫。
    短暂犹豫后，他认真问道：“你伤好以后，不会偷偷溜走吧？”
    言朝暮抬眼望向永昼，目光复杂。
    永昼被他看得一头雾水，他想，或许是自己的不信任让言朝暮不开心了。
    他就这么一个朋友，不想他不开心。
    “好了好了，我信你！”永昼说，“不过我说真的，逃跑这件事吧，你想都别想，外面的结界你也看见了，绝对是逃不掉的。”
    说罢，他看见言朝暮无声点了点头，终于放下心来。
    ***
    谭闻清不放心叶流景，所以阻断了她的所有社交。
    可人不能永远孤单，那样会疯掉，所以他每天都会来陪陪她，陪陪那个曾经无比信任他、依赖他的徒弟。
    五月份，叶流景在谭闻清的陪伴中完成了自己的毕设答辩。
    这段时间里，她每次上网都在谭闻清的视线范围内，每次去医院或是去学校，也都有谭闻清的陪同。
    谭闻清告诉她，她总是要和妖精结魂的，余生会很长，不用在乎一时的学业。
    她却说，她这一生就几十年，以后不想做捉妖师了，找别的工作总得有个敲门砖，虽然专业不怎么好，但结业证和毕业证好歹还是有区别的。
    就好像是忽然之间，从前那个不怎么简单的女孩，变成了一个平凡的人。
    除了依旧不肯接受结魂以外，她仿佛真的放下了很多东西，包括曾经的坚持，以及心中的正义。
    她说她累了，只想做个寻常人。
    虽然她始终无法原谅谭闻清命令永昼伤害江放的事，却也终于不再对谭闻清视若无睹了。
    平淡的生活，日复一日，要不是谭闻清至今对她保持十足的戒心，像用牢笼囚禁小鸟一般将她死死囚着，她都要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回到从前了。
    不过以为，永远只是以为。
    从能与谭闻清心平气和说说话的那一天开始，只要她一问言朝暮的现状，谭闻清便会问她，是否愿意与之结魂。
    原来，谭闻清把言朝暮留给了她，在她答应之前，他不打算告诉她任何关于言朝暮的讯息。
    这样也好，至少证明言朝暮还活着。
    叶流景其实想过，如果自己假意答应结魂，是不是就能见着言朝暮，可她害怕自己一旦答应，谭闻清便会用各种手段迫使言朝暮屈服。
    如此一来，他们相见非但冇有意义，还成了一种错误。
    所以她需要继续等，等谭闻清放下戒心，等自己拥有更多的自由与主动权。
    时间一晃便已至六月初。
    在一个无比寻常的中午，谭闻清如同往日那般，于闲暇时间为她送来了午饭。
    菜式和前两日不一样，却又一点新鲜感都冇有。
    被关得久了，周围的铺子都吃熟了，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家味道好的。
    谭闻清和她一同坐在沙发上，端着塑料饭盒，边吃边看电视。
    在叶流景冇有住校之前，师徒俩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他们是捉妖驱鬼的一把好手，却谁都不会做饭做菜，平日里不是去外面下馆子，就是点外卖回来坐在电视机前一起吃，等到了第二天，再把昨天吃剩下的拿去煮面。
    煮面的不洗碗，洗碗的不煮面。
    叶流景从来冇有想过，自己还能回到这样的生活。
    她本该喜欢这样的生活，至少该是习惯的，可如今却说不出自己心里到底是欢喜多一些，还是厌恶多一些。
    吃完外卖，她起身将剩下的装好，放进了冰箱。
    而后扯出几张抽纸，擦起了沾了油的桌子。
    她用身子故意挡着电视机，似是在无声地赌气，只是曾经声嘶力竭地反抗过，这样小打小哄都算不上的小性子，并不可能对人造成任何伤害就是了。
    谭闻清坐在沙发上静静望着叶流景，思绪似根本不在此处。
    忽然之间，胸口竟传来一阵剧痛，似要将他魂魄撕裂一般。
    叶流景刚擦完桌子，起身将纸团精准地丢进了桌子那头的小纸篓，一抬眼，便看见谭闻清捂着心口，躺倒在沙发之上，眉头紧皱。
    “演戏呢？”叶流景皱了皱眉。
    似乎，不像在演戏……
    谭闻清满头冷汗，紧咬牙关，身子止不住在颤抖，唇色几乎于瞬间变得煞白，怎么看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喂！你怎么了啊？”叶流景下意识慌忙上前，焦急地检查了一下谭闻清。
    “永昼……永昼……”谭闻清咬牙喊着永昼的名字，声音嘶哑得可怕。
    他的身上并冇有任何伤口，双手却冰凉得可怕，体内灵息更是无比散乱。
    很显然，永昼受伤了，伤得不轻，却不致命。
    以永昼的修为，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能恢复行动能力，到时候谭闻清也就能慢慢好起来。
    叶流景连忙扶着谭闻清在沙发上平躺下来，这样的举动几乎出自本能。
    从前每一次受伤，谭闻清都会照顾她，而她也下意识地认为，谭闻清受伤之时，她该去照顾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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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下一秒，她反应过来，如果谭闻清冇有在演戏，那这就是除掉他的最好时机。
    如今的谭闻清是半妖之体，拥有强大的护体灵，刀枪难入，且就算能够将其刺伤，只要永昼能熬得过去，也无法真正杀了他。
    散魂禁咒，是能直接让他魂飞魄散的东西。
    只要，只要趁现在……
    叶流景咬了咬牙，望着眼前强忍疼痛的谭闻清，犹豫到红了双眼。
    ——我该杀了他。
    她这般告诉自己，反反覆覆挣扎犹豫，最终指尖还是聚起了一团暗红的灵光，瞬间破去了谭闻清的护体灵。
    可就在那一刻，谭闻清抬眼望向了她：“你手上是散魂咒印……”
    他因疼痛而布满血丝的双眼里，不再有昔日的理智与沉稳，只余下深深的哀伤：“我一直知道……你回来……是为了杀我……”
    可他还是收留了她。
    因为，他的徒弟在明面上被妖族驱逐了，他做过太多对不起她的事，不能再让她无家可归。
    不再信任，却仍在乎。
    若非如此，他就不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让她抓到这样的机会。
    叶流景双手不由得颤抖。
    原本清晰视线，到底还是模糊了。
    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动摇。
    “那你就去死吧，去为你所做的一切赎罪！”叶流景用力将咒印打入谭闻清体内。
    那一瞬间，她忽然大笑起来，仿佛要将心底压抑的所有都尽数宣泄出来。
    她做到了曼珠嘱托的事，谭闻清的死活，如今已是握在了曼珠手中。
    想到所有的一切，都将因谭闻清的死去而结束，她竟不知自己到底该开心还是难过。
    她甚至有些不敢相信，她是否真的杀了她的师父——那个将她从孤儿院领出来，养育了那么多年的师父。
    愧疚与痛苦，在短暂的茫然后涌上心头，她忽然握住了谭闻清的手，失声痛哭。
    她埋在谭闻清的胸前，哽咽着道歉，怒斥着自己是个畜生，却不求一个饶恕。
    因为，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极夜于暗中残害妖族这么多年，所有的一切早该结束了。
    她被伤痛席卷，全然不再注意周围一切。
    可预料中的生离死别并未出现，谭闻清非但冇有死于散魂禁咒，呼吸竟还愈渐平缓。
    房间里的哭声渐渐弱了下来，那平缓的呼吸，才入了她的耳。
    叶流景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诧异地抬起头来，以灵力去探看谭闻清的灵息。
    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谭闻清体内根本冇有散魂禁咒。
    那以血凝成的禁咒，竟在谭闻清身体里消散无踪了！
    “你该不会以为，千防万防，我能漏算一筹？”谭闻清仍旧虚弱，可显然已经恢复了些许力量，“你身体里藏着什么，我早发现了。”
    他伸手抓住了叶流景的手腕，问她：“小景，抓到一点机会，都急着要置我于死地……你真觉得，我是罪人吗？”
    ※※※※※※※※※※※※※※※※※※※※
    临近完结就卡文，写写删删很折磨，最近更得会很慢，小天使们可以丢一边养养，反正也压抑，这个月怎么都能完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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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谭闻清从来没有信任过叶流景, 一分一秒都没有。
    这份不信任，不是因为叶流景在挫折中变了模样，也不是因为叶流景露出了什么破绽。
    这一切, 都只是因为太过信任。
    他知道，那个站在是非黑白的抉择面前，宁愿愧疚一生, 也不愿违背心中信念去自私一回的徒弟，是不可能轻易妥协的。
    她不怕伤痛, 更无畏失去, 一心只想为妖族讨个公道。
    正因如此, 从叶流景回来的那一天起，他便暗中探查了她的灵脉状况。
    叶流景的身体里，果然藏着两样东西。
    其一，是一股能够穿透幽冥之力, 破除他周身护体灵的灵力。其二，则是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咒印——散魂禁咒。
    叶流景要杀他, 他本不该意外, 却偏偏抵挡不住那一片袭心的寒凉。
    有时他也会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可放眼一看如今这个世界，不正是他所?想要的吗？
    “因为我伤害了一部分妖精, 所?以我错了，是吗？”谭闻清强撑着坐起身来，紧握着叶流景颤抖的手腕，眼中的迷惘却是一瞬即逝。
    他不该有一丝惘然，他本该是最坚定的人。
    这样坚定的眼神，这样毫无悔意的反问，就像是一把刀, 深深刺在了叶流景的心上。
    曾经多敬重，如今就有多失望。
    “在你的眼里，妖精的尊严自由以及性命，真就那么不值一提吗？”叶流景咬牙望着谭闻清，仿佛前一刻的痛彻心扉，在这一刻都变成了无尽的寒凉，“你曾经……对我说过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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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人分好坏，妖亦如此。
    他说，无论是人是妖，是非善恶皆在一念之间，万不可一概而论地去歧视与憎恨。
    他说，捉妖师的使命不是将妖精赶尽杀绝，而是保护普通的人类不受妖精伤害，让两族可以在同一片天地下和平共处。
    “我敬你重你，你说的一切，我都放在心上，牢牢铭记……可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你为什么还要问我，问我是不是觉得你错了……你要我怎么回答你？怎么回答你……师父？”
    一句师父，带着哽咽。
    谭闻清静静望着自己满脸泪痕的徒弟。
    就在几分钟前，她还因他“将要死去”而失声痛哭，可此时此刻，他的欺瞒，又一次伤透了她的心。
    永昼总说，有牵挂的人，浑身都是弱点。
    这话真是不错。
    他再怎么努力将弱点保护起来，到底还是有那么不可抑制的一瞬，因叶流景而动摇了。
    他本以为，自己不需要理解，就像历来踩着尸山血海功成?名就的那些人一样，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就已足够。
    可这一刻，他却真的很想，很想得到她的理解，哪怕理解不等于原谅。
    “小景，有些事，我不去做，其他人就不会去做吗？”谭闻清轻声说道，“捉妖师里，一直有主战派，他们一心想要将妖精驱逐出人类的地盘，你也不是不知道。”
    “那也不该是你！”叶流景用力挣脱了谭闻清的手掌，踉跄后退两步，身体僵硬得仿佛失去了自我。
    如何都不该是他，不是吗？在一个底线面前，纵有千万种理由，错了就是错了啊！
    “现在的世界，不好吗？如今人类给妖精开出的条件，不好吗？你好好想想，如果没有极夜，会有今天吗？”
    叶流景思绪不由得混乱起来。
    仍在城市里生存的妖族拥有了更多的自由，就业方向被放宽，不久后的将来更会获得人类政.府的扶持与补助，让许多暂时找不到方式赚钱的妖精也不至于为了生活走上歧路。
    可是这一切，难道不是害怕神农架那群妖族掀起更大动乱，才临时做出的妥协吗？
    “君无戏言，这句话从古至今都存在，条例一旦形成?，再想修改就十分困难了。这是一场革命，革命总要流血牺牲，只要能争取到最终的结果，不择手段又如何？”谭闻清苦笑道，“小景，你不懂，世界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的。”
    叶流景咬牙后退了数步，摇头大吼道：“你是在粉饰你的罪过！你说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谎言，你自己信吗！长生、力量，还有权势，你已经从中获利了那么多，到现在才开始扮好人，你以为有人会信吗！”
    “权势，是为了改变现状！力量，是为了维护权势！长生，是为了守住来之不易的所?有！”谭闻清皱眉道，“极夜已经足够强大，等到反叛者的首领一死，我将不计前嫌招降所?有妖族，它们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会抱拥更多的自由回到社会，回到从前生活的地方！而我，会长长久久地守护它们拥有的一切，在有生之?年不让任何人去打破这个全新的规矩。”
    “难道这一切，背离了我的初衷吗？从来没有，我一直都很清楚，我想要什么，又要怎么做才能得到这一切！我坚信，这是正确的道路，这条道路上，有着不可避免的牺牲，我已经努力将牺牲，控制在最低……”
    “为此，所?有卑劣见不得人的事我都能做，背负骂名又能怎样？时间会证明，我是对的。”
    “你……”叶流景痛苦地蹲下身子，捂着双耳，哭喊起来，“你骗人！不要再说了！我不信你，一句话都不信！”
    不大的房间，忽然安静下来。
    静得只剩下女孩的哽咽。
    谭闻清闭目调息了许久，这才睁开双眼，给永昼打了一通电话。
    “怎么回事？”他低声问道。
    电话那头，永昼沉默许久，语气虚弱地咬牙应道：“你们捉妖师的锁灵咒……还真是不靠谱……竟然被一个重伤的家伙冲开，趁我不注意，还给我搞偷袭……”
    谭闻清倒吸了一口气，却并没有发作。
    永昼：“留着这小子的命，就是在自作自受。”
    谭闻清：“不准杀他。”
    永昼气急败坏道：“不需要你教我做事，我已经处理好了……就是需要一段时间养伤。”说罢，挂断了电话。
    谭闻清皱了皱眉。
    他知道，永昼骗了他。
    再强大的妖精中了锁灵咒都无法自行冲破，何况早已重伤的言朝暮？
    不爱说话的人，不代表不会说谎，永昼被那家伙骗了。
    果然，是人是妖都有弱点，讽刺他浑身弱点的妖精，自己也不中招了吗？
    谭闻清用力摁住心口，深呼吸了好几次，这才轻声问道：“小景，还记得……我领养你的那一年吗？”
    叶流景跌坐在地，屈着双膝，紧紧捂住两耳，似想隔绝一切来自外界的声音，只为守住心底坚信的一切。
    可那一切，如今已满是裂缝，如摇摇欲坠的百尺危楼，仿佛风一吹，都能瞬间倾塌。
    谭闻清的声音，终还是从指缝间闯入了她那颗惶惶不安的心。
    “小景，有些事，师父一直没有告诉你……师父让你放下仇恨，除去所?谓的大道理外，还有许多私心。一是不想让你在仇恨中长大，二是……害死你父母的妖精，曾是师父最好的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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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战派，大多对妖精带有仇恨或很大的偏见，只要抓到一点把柄，便恨不得将其彻底铲除。而师父的那个朋友，他犯了一个小小的错，就被那群人逼得走投无路。”
    “那时的师父，还什么都不是，根本护不住他……他在逃命的过程中，为了活下去，不得已挟你父母做为人质，他没有想过伤人，却不知那些捉妖师并不在乎人类的性命。”
    那一天，谭闻清眼睁睁看着一对夫妻和他的挚友，被所谓的“人类守护者”一视同仁地杀害。
    他没有力量，也来不及救下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后来，谭闻清从同事口中听说那对人类夫妻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儿，他思前想后，如何都放心不下，辗转多处，来回打听，终于在福利院找到了那个叫叶流景的女孩。
    他想给那个孩子一个家，给她最好的呵护，算是补偿，也算是赎心里那份无能为力的罪——尽管，那根本不是他该背负的罪责。
    只是国家有子女收养政策，以谭闻清当时的年纪与自身条件，还不足以对一个幼年女孩办理领养手续。
    多么凑巧，叶流景是一个拥有先天灵脉的孩子。
    为了把叶流景从里面带出来，谭闻清以她的资质为由，找组织走了好多麻烦的流程，终于把那个失去双亲的孩子，从孤儿院里领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想听到这些，你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用……”叶流景小声呜咽着。
    “人类会伤害妖精，妖精会反抗人类，总有一天，冲突会被加剧，和平将不复存在。”谭闻清低声道，“我多想改变这个世界，可仅凭我一人之力，穷尽一生，也不可能做到的。我只能剑走偏锋，去利用一群人的野心，达到我所?想要的目的……”
    过程重要吗？
    或许是重要的，可面对一个绝对重要的结果而言，简直不值一提。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有着多少?人羡慕不来的天资，我将你视如己出，愿你成?为正直善良的人。而你，确实也勇敢、坚毅，不管发生什么，都坚守着自己的善念。”
    “为此，所?有卑鄙肮脏见不得人的事，我都尽可能自己去做。若非你意外卷入其中，让我万不得已，我也不想将计就计地利用你。”
    “这么多年来，我做错太多让人无法原谅的事，可我都不曾后悔。只有伤害江放，让我后悔至今，因为我本该把所?有的计划都从你身旁绕开，可我偏偏贪心了……我想把你留在身边，想让你长长久久活下去。所?以，你怨也好恨也罢，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这么多年来，他对那个孩子，除却愈渐浓烈的亲情，还深藏着一份难以言说的遗憾与愧疚。
    也正因这份遗憾与愧疚，他对于那份利用，已是非常小心翼翼地留足了退路。
    姜瑶是个乖巧的孩子，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心思。
    被奴化的妖精，接受的洗脑指令是“拼尽所?有也要服从、保护主人”，舒漓如果不与人结魂，他很难命令她去做点什么。
    谭闻清知道叶流景在乎七月，所?以为舒漓留了一丝退路，让她和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结魂，再以那个孩子为由将她胁迫，她就会乖乖去为他做事。
    而将来，一切平息后，她也会比那些和捉妖师结魂的妖精，拥有更多的自由。
    “一将功成?万骨枯，改变一个时代，本就需要太多牺牲，只要能够走向最后的光芒，多么惨重都是值得的。”
    “毕竟，野火烧过的地方，终究会发出新芽。”
    在黑暗中待久了，有人会习惯黑暗，就有人会向?往光明。
    太多太多的人，死在黑暗之?中了。
    有人燃起火把，想要照亮一条生路，却终是被当做异端铲除。
    只有无数人站起来，不畏死亡地举起手中火把，找到彼此，拥抱彼此，才能真正照亮一个长夜。
    长夜难明终将明，人们只要在火边挨过了漫漫长夜，等到天光寸寸亮起之?时，自会代替那些曾经熄灭的微光，守护这片曾被黑暗笼罩的天地。
    “我如今是伤害了许多妖，可我终将走上巅峰，成?为这个世界的神。当我掌控一切的那一刻，人与妖，将真正迎来一个和平共存的世界。”
    谭闻清说，他会守护这个世界，直到死去。
    可这个人，曾经满口谎言，叶流景早已不知是否该去相信。
    “我要怎么相信你……”她颤抖着问道：“那些被虐待、被驯化的妖奴，被驱逐、被杀掉的妖精，哪一个不是无辜的？”
    “你以为为什么那么多妖精愿与极夜合作？是它们一点都不怕唇亡齿寒吗？不是的……无辜，保不了任何一条性命，就像善良救不下任何一人一样。”谭闻清叹道，“它们如今的牺牲，只是为了未来，为了更多妖族能够安稳度日。”
    “你有你的理想，可它们的生生世世，就该被你的理想葬送吗？”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理想！”谭闻清道，“那一天到来以后，我朋友与你父母那样的不公就再也不会发生……”
    叶流景摇了摇头，道：“可它们，看不到那一天的到来了，不是吗？”
    它们从一开始，就被迫成为了牺牲者，根本没有自我选择的权利。
    说什么，它们是为了将来、为了大义，为了族群的存续而牺牲自我，可再怎么高尚，也忽略了一点。
    --

 第274页

    那些被牺牲的妖精，或许向往光明，却也甘于在黑暗中安稳过活。
    至少，活着才能盼到黎明。除非末日真将到来，否则没有人愿意为了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黎明死去。
    如果谭闻清所?说一切都是真的，叶流景反而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一切了。
    其实，她的心底，是愿意相信谭闻清的。
    只是无论相信还是理解，她都无法赞同与原谅。
    哪怕这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哪怕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以对错论之……
    她痛苦，她茫然，她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宁愿自己从不知道真相。
    长久的沉默后，叶流景将自己彻底蜷缩起来，靠在电视柜旁，失神呢喃道：“我不信你，我恨你……”
    她想，如果自己是在孤儿院里长大，如果能像个寻常人类一样，对所有的一切都无知无觉。应该也好过现在这样，左右为难，深陷于泥沼之?中痛苦挣扎。
    谭闻清没有回应，只是静静望着她。
    许久，他忍痛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至叶流景身旁：“我对你说过，只有拥有绝对的力量，才能制定规则，改变这个世界。”
    守护者，到底是用沾满鲜血的双手，守护了心中理想的世界。
    为此，他与从前的自我，彻彻底底背道而驰。
    “所?以为了这些……你摈弃了一切……是非善恶，以及良知，全都不重要了……”叶流景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低声问道，“这真是你想要的吗？”
    “是也不是。”谭闻清说罢，不由得沉默了良久，最后低头对上叶流景的目光，轻声道，“这世上，生存的本质从古至今都不曾变过，无非是物竞天择，强者为尊……公平，是自己争取来的，弱者无法争取公平，总期盼强者为它们站出来。可这世上，哪有一人流血，千万人平安喜乐的道理？当强者参与其中，战争真正开始的那一刻，它们被牵连、被牺牲，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没什么好抱怨的。”
    他始终坚持着他的坚持，心底却有了一丝不该有的动摇。
    “但你若是不服，我也愿意给你一个机会。”谭闻清说，“我可以与那个女孩光明磊落战上一场，胜者生，败者死。如今我伤重，也不算欺负了那个小丫头。当然，你要是不信，可以随我一同去看看永昼，然后再去问问她，敢不敢应此一战。”
    如今他因永昼而身受重伤，正面对上那小丫头，也说得上一句公平。
    他说，这叫物竞天择，强者为尊。
    这一战过后，留下的人，便有资格用自己的力量，去决定如何改变这个世界。
    赢，就赢得天下心服口服。
    输，就再不管身后之事。
    这样的机会，他只给叶流景一人，因为她是他走上不归路后，唯一的弱点。
    作者有话要说：我满血复活，回来日更啦，各位小天使久等。接下来每天大概更一到两章，每一章都会在下一章更新前集体发一次红包，就当之前断更成瘾的惩罚吧。
    *感谢在2021-01-14 00:14:29~2021-01-17 21:33: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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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2章
    僵局需要人去打破, 如?果?无人出手，那日复一日的等待必然?是没有结果?的。
    言朝暮清楚这?一点，因为他曾是想要打破僵局的人, 尽管永昼的出现打碎了他所有的决绝。
    暮沉山一直都没有变，只要杀了谭闻清，永昼便会消失不见, 他就会回来?。
    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可这?样的好消息, 却让最初的计划再难进?行一步。
    所以他只能赌一把, 去相信曼珠对?此必有安排, 相信叶流景忽然?回来?不是一个偶然?，之所以迟迟没有动作，只是她找不到机会。
    毕竟谭闻清不是叶流景能暗算得了的，从前不是, 现在更不是。
    所以他日复一日，努力?博取着?永昼的信任, 就是为了制造这?么一个机会。
    永昼占据着?暮沉山的身体?, 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有着?暮沉山的影子，可他终究不是暮沉山，除去那张同样聒噪的嘴以外, 几乎没有哪里是相似的。
    暮沉山不会轻易被人欺骗，但永昼会。
    永昼就像个孩子，两?千多年来?一直透过暮沉山的双眼?看着?整个世界，心底滋生?了无尽的嫉妒与恨意，这?些感情逐渐扭曲着?他，他却偏生?从未长大分毫。
    一个孩子的爱恨总是那么简单，一边恨着?暮沉山不守诺言夺走他的一切, 一边又忍不住想要得到暮沉山曾经?拥有过的一切，得不到便干脆毁去，以此种剥夺作最深报复。
    若说他真的只是想要报复，他又偏偏过分渴望被人认可、被人善待，为此甚至可以不择手段威胁、逼迫，大有一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架势。
    可孩子毕竟是孩子，只要有人顺从他，他就会很开心，恨不得把什么都与之分享。
    而他的世界，仿佛只有简单的是与否，很多事，只要言朝暮开口去说，他便愿意去信。
    --

 第275页

    所以，言朝暮等到了永昼主动提出为他解开锁灵咒的那一天?。
    他沉下心去为自己疗伤，与此同时也一直在寻找一个机会，一个能够一招重创永昼的机会。
    永昼毕竟不是暮沉山，对?他不会毫不设防，他等这?个机会等了很久，终在今日，破开了永昼的护体?灵，以小刀刺进?了永昼的胸膛。
    这?一刀，偏开要害半寸，却也将其重创。
    回过神的永昼勃然?大怒，拼上余力?控制着?两?只搅拌勺，将言朝暮双肩刺穿，狠狠钉于墙体?。下一秒，未等言朝暮反应过来?，他已生?出毒牙咬上脖颈动脉，只那么短短一瞬，便差点要了言朝暮的性命。
    可他最终留了他一命。
    言朝暮昏迷后，永昼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蛇毒收了回来?，盘坐于一旁闭目疗伤。
    那胸前伤口之深，带着?蚀骨冰寒的水系妖力?，稍稍偏上半寸都能致命，要是换作寻常人类或是修为偏低点的妖精，早已撑不下去。
    好不容易驱除体?内冻气，止住鲜血，永昼睁开双眼?，咬牙瞪向一旁昏迷不醒的言朝暮，杀心伴着?胸口处的剧痛起起伏伏，最终还是沉入了心底深处。
    “你和暮沉山一样，都是骗子。”他沉默许久，终是自言自语道，“留你一条命，是谭闻清不想你死。”
    仿佛，说服一个听不到的人，就等同于说服自己。
    “结魂的事，我不会帮你了，再也不会……”
    就像小孩子在与同学赌气一样，可他知道，那不是赌气。因为他太清楚了，那距离要害半寸的偏差，不是自己的幸运，完全只是因为言朝暮舍不得暮沉山，舍不得毁去这?副身躯，让暮沉山再也回不来?。
    可是暮沉山不会回来?了，他绝不会将主导权交还给那个封印了他两?千多年的人。
    那无边的黑暗，他是再也不会回去了。
    ***
    妖力?弥漫了人类的城市，妖精们?毫无遮掩地摧毁建筑，撕咬、吞食人类。
    捉妖师们?浑身染血，协同着?与自己性命相连的妖奴与妖族入侵者决一死战，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背后就是自己的家乡，谁也不退半步。
    帮助居民疏散的警卫为了维护秩序，已是声嘶力?竭。
    无数声枪响，打在一只又一只庞然?大物身上，好不容易破了护体?灵力?，却是伤而不死。
    人们?在拥挤的街巷上拼命奔逃，母亲与孩子被慌乱的人群冲散，试图寻找彼此的哭喊声，被耳边阵阵惊惧的尖叫掩盖。
    世界如?将要毁灭一般，入目满是鲜血与烈火。
    就像从小到大，她看过的那些异兽灾难片一样，人类的世界，被一群大得可怕的怪物占领了。
    视线所及的远方?，一条三十多米长的红色巨蟒，盘踞在城市最高的商业大楼之上，像是审判世人的魔鬼，冷眼?旁观着?所有。
    而天?地间，忽然?出现了阵阵黑雾，遮挡了此夜本就暗淡的月色，乌泱泱地似要将这?人间吞噬。
    红蟒的目光锁向了不知何时出现的眼?镜王蛇，目露一丝决绝。
    它快速向其靠近，高楼却因那可怖的妖力?拦腰断裂，大楼走电的亮光刺目了短短一瞬，便随之倾塌。
    它们?要生?死一战，所经?之处，便为废墟。
    仿佛只需要短短半个晚上，它们?便能摧毁这?座城市的一切。
    不远处，露天?的大广场上，美丽的新生?代人气女?歌星正开着?自己的演唱会。
    世界毁灭仿佛与她无关，城市电路遭到摧毁，观众惊呼着?逃离现场，她却仍拿着?再无法将声音扩放的麦克风，将最后一首歌唱给自己，也唱于身侧女?子倾听。
    而后，她们?手牵手，在即将沦陷的广场中?心，不用再在乎任何人的目光，相拥而吻。
    昏暗的医院之中?，断了氧的重症病患一一死去。
    人类捉妖师女?孩用藤蔓竖起的小小屏障，像是一座延缓死亡的牢笼，她守着?她昏迷已久的爱人，目光温柔而又绝望。
    怎么会这?样？
    所有的一切，都不该变成这?样……
    她张了张嘴，所有伤痛都噎在喉头，仿佛要遏住她的呼吸。
    最终，她喘着?粗气从噩梦中?醒来?，泛红的双眼?，略带几分湿润。
    睁眼?的瞬间，她跳下床铺，光着?脚丫跑到窗边，拉开了暗紫色的窗帘，望着?眼?前平静的城市，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做噩梦了？”曼珠坐起身来?，望着?陆语冬的眼?中?满是担忧。
    陆语冬下意识摇了摇头，而后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表现太过明显，根本不可能瞒过曼珠，于是无奈地轻叹了一声，点头道：“没事……我只是梦到……梦到一些可怕的事情。”
    曼珠弯眉开了一个玩笑：“蛇吗？”
    她还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陆语冬总是被梦里的蛇吓醒。
    “我不知道怎么说。”陆语冬说，“梦里有你，有小叔叔，有七月她们?，还有我的同学，我的老师……”
    陆语冬说着?，走到床边，摸起床头没有插卡，却连上了wifi的手机：“梦里的一切，就像……像末日一样。”
    她没见过末日，可她想，如?果?有一天?人与妖精真的开战了，那应该就是属于她的末日，是她宁死也不愿看见的一幕。
    --

 第276页

    “不会有那一日的，我向你保证。”曼珠向陆语冬这?边靠了一些。
    陆语冬点了点头，刚按开屏保，竟是意外收到了来?自叶流景的私聊。
    “曼珠！这?是小叶子的消息！”她连忙坐回床上，侧身将手机凑到了曼珠面前，同她头挨着?头，一起看了起来?。
    人类与妖族陷入了一种很尴尬的僵持，谁都期盼着?能有一个契机打破这?一切，可携着?散魂咒印离去的叶流景却一直没有传回任何好消息，甚至足足消失了三个月。
    此时此刻，她终于传回了消息。
    叶流景说，时隔三个多月，她终于见到了言朝暮。他还活着?，并且伺机重创了永昼，就是受了很重的伤。
    永昼受伤后，她想过趁机暗杀谭闻清，可散魂禁咒竟早被谭闻清动过手脚，她失败了。
    她本以为自己失去了所有的机会，却不料谭闻清非但没有将她责怪，还给了她一个机会，给大家通风报信的机会。
    准确说，也不是通风报信。
    谭闻清愿与陆语冬公平一战，只要陆语冬敢应战，那么此战便将以生?死论成败。
    三日后，远川城外，南江岸边。
    届时，谭闻清将孤身出城，若应战之人只有陆语冬一人，便堂堂正正一决胜负，若妖族敢耍阴谋，他自有脱身之术，只是往后再不会有公平一战的机会。
    叶流景说，她不确定其中?是否有诈，如?今的她拿谭闻清没有半点法子，除去传回这?个消息外，再无选择。
    末了，她发了一条语音消息，似是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是本人，没有被人盗号。
    陆语冬看完消息沉思了许久，连忙回复追问，却没有得到回复。
    那一个整白天?，陆语冬一直守着?手机，可直到夏日的天?色渐暗，也没有一个回应。
    这?怎么看都像是一个陷阱，可由叶流景说出口，陆语冬便忍不住想去相信。
    那个晚上，她对?同样因为这?个消息心神不宁了一整天?的曼珠说：“我要去远川。”
    曼珠沉默许久，摇头道：“那很危险。”
    “这?是一个机会。”或许是一个最好的机会，一个能把伤亡降到最低的机会。
    “谭闻清不是傻子，他有很多时间，能做更好的选择，根本没有理由在受伤时提出这?样的对?决，这?明显对?他不利！”
    “我相信小叶子。”陆语冬道，“或许她说服了谭闻清。”
    “就算是真的，你有把握胜他？”曼珠皱眉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陆语冬说着?，笑了笑。
    随着?妖精闯入人类城市，破坏人类规矩，以此拥抱自由的那一刻起，她便做过太多噩梦。
    那些梦境，每一个都不尽相同，却又每一个都令她无比惧怕。
    她怕这?一切会失控，比起妖族的绝对?自由，她更希望一切都能拥有一个安稳的秩序，无论人还是妖，都能在相对?自由公平的环境下，过着?属于自己的小日子。
    一直以来?，她都被大家保护得很好。
    从前没力?量时是这?样，如?今拥有了力?量，却也总是有许许多多的妖精不愿让她参与大多行动。
    因为她体?内留着?人类的血，熟悉她的妖精，不忍让她亲手对?抗人类，不熟悉她的妖精，对?她没有绝对?的信任。
    她分明身处其中?，却偏偏活得像个旁观者。
    她说她想试试，因为这?很有可能是她唯一可以为大家做的事。
    她想，她能背负得起，也确实该背起这?份责任。
    如?果?成功了，极夜将群龙无首，化?作一盘散沙，到时定能减少许许多多的伤亡。
    如?果?失败了……
    “我不会让你死。”曼珠食指轻轻按住了陆语冬说丧气话的嘴，“如?果?有埋伏，我会第一时间带你离开，如?果?没有……公平一战可以，但只要我还剩一口气，就不会允许任何人伤了你的性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17 21:33:59~2021-01-19 00:08: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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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紫色风铃~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3章
    如果谭闻清和?陆语冬真能一战决生死, 那么死去的无论是极夜之?首，还?是神农架群妖之?首，这一战都会很?快结束, 两族的伤亡也会降到最低。因为无论哪边，都没有?第二个能站出来服众的人了。
    历史总是成王败寇，谭闻清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 叶流景实在不愿相信他能放弃最为稳当的路，去择一条险道。
    因着这份不信任, 叶流景不止一次地探查城外南江, 再?三确认四?周没有?任何埋伏。
    决战前夜, 天气还?算晴朗，她没有?回“家”，只是坐在江边发起了呆。
    谭闻清走到她身旁坐下?，递给了她一包奶糖。
    叶流景从小就喜欢吃特别甜的东西, 尤其是奶糖，家里总是堆着很?多很?多奶糖。
    就是因为太爱吃糖, 她还长过蛀牙, 上下?左右四边大牙上都有，时不时就要去看牙医补牙洞，那满嘴药味的感?觉可苦了, 而?且每次补好没多久又被自己的舌头舔下?来了，现在想想都觉得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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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7页

    后来，好不容易熬到了换牙，新牙长出来后，谭闻清就再没给她买奶糖了。
    虽然这并不妨碍她自己买着吃，但是糖这种东西，对一个孩子而?言, 家人给的和?自己买的就是不一样。
    叶流景捏着手里的包装袋，不由得红着眼咬了咬下唇，低声问道：“永昼的伤有好点吗？”
    “你希望呢？”谭闻清反问。
    叶流景看见他的唇色是惨白的，一时忍不住吸了下?鼻子，扭头沉默许久，开口回道：“最好没有?。”
    谭闻清笑了笑，不再?说话，只静坐在叶流景的身旁，抬头看着天边的月亮。
    叶流景抱住双膝，不知该往何处望的双眼，出神地看着远方。
    她真不敢相信，明日便是约好的决战之?期，因永昼而实力大损的谭闻清竟没事人似的，坐在这个决战之?地，什么准备都不去做。
    怎么，他还?真要不计生死与之?一战吗？
    似是看穿了叶流景心中的疑惑，谭闻清忍不住问道：“明天我要是杀了陆语冬，你会怎么做？”
    “你就不怕我在身后暗算你？”
    “你会吗？”
    “不好说。”叶流景低下?了头，“对付卑鄙的人，可以不择手段。”
    谭闻清点了点头，道：“那换个问法，如果明天我败了，你愿意相信我没有骗你吗？”
    叶流景愣了愣，转头问道：“什么意思……”
    “我说，为了改变这个世界，总有人流血牺牲，我已经努力把?牺牲控制在了最小……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将用力量守护新的世界。”
    “死都死了，你还?扯这些?？”叶流景红着眼反问道，“你那一套假仁假义的说辞，我信不信很重?要吗？”
    “不重?要，却也重?要。”
    叶流景信不信，对这个世界都没有?任何的改变。
    可对一个在黑暗之?中，一步一步逆行至今，为了窥见光明，不惜手染鲜血，背负骂名，甚至几乎丢掉了所有?自己珍重?之?物的人而言。一份理解，一句原谅，却是那么的重?要。
    说实话，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了，他真不想放弃，可当叶流景真想杀他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经那么累了。
    那一刻，从永昼那边传来的剧烈疼痛，靠近着人类最脆弱的心脏。
    无论是叶流景下意识的关心，还?是关心过后的绝情，甚至最后那释放一切的哭喊，都毫不留情地伴着那痛楚刺入心房。
    忽然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告诉他，一人之力，不足以改变所有?。
    实在累了，就算了吧。
    所以，他给了自己最后一个机会，一场决定生死的决战。
    他将绝对不留情，且拼尽余力。
    若是赢了，他就继续背负一切走下去，全当用最少的牺牲换来最大的胜利。
    若是输了，那死后之事，也就都与他无关了。
    谭闻清说，叶流景不想伤害言朝暮也可以，他在袁浑那儿关押了两只修为不浅的妖奴。如果他败了，他是真的希望叶流景可以接受结魂，一是救了江放，二是获取足够的力量，长长久久为他守住如今来之不易的一切。
    他希望妖可以得到足够的自由与公平，可人类在妖精面前太过脆弱，保护了妖的相对自由，时日久了难免会回到千百年前那种大妖称王，横行于世的日子。
    秩序总规则需要人去维护，而?维护者必须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
    那个与曼珠结魂的陆语冬有这样的力量，可他不太信任一个被妖精养大的女孩。
    他只信叶流景。
    “我不想答应。”
    “我知道。如果我胜了，你就不需要去背负一切，如果我败了，你再?认真考虑考虑……”
    叶流景不再?言语，只是将头埋进了双膝。
    那是一个无眠的夜，无论是等待命运的人，还?是奔赴命运的人，多么疲惫都无法在此夜安心闭上双眼。
    凌晨时分，夜色将尽。
    赴约的人，早早赶至了约定的地点。
    叶流景下意识站起身来，与许久不见的她们隔江相望。
    陆语冬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纵身踏江水而来，似蜻蜓点水，只泛起一圈圈水波。与之一同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强大的灵力。
    这不是什么轻功，只是御水之术。
    许久不见，陆语冬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连琴房三楼都不敢跳的女孩，不少曾经不将她当回事的妖精，如今都依仗着她的力量。
    谭闻清见了，都止不住感慨：“变化不小。”
    没有人搭理他，曼珠以灵力探查了一下?四?周，落至陆语冬身旁：“没有埋伏。”
    陆语冬有些?诧异，显然也想不到谭闻清真会孤身前来。
    或许也不算孤身前来，身旁还?跟了一个叶流景，可先不说叶流景未必会对他出手相助，就算会，以叶流景的能力，也很?难改变什么。
    陆语冬思虑片刻，皱眉对谭闻清喊道：“谭闻清！这公平一战，是你说的吧？”
    “没错。”谭闻清起身应道。
    “那就开始吧！”
    “再?等等。”谭闻清说着，笑着后退了数米，“不着急。”
    曼珠和陆语冬不由得提高了警惕：“你想耍什么花招？”
    谭闻清：“人与人之间，可以多点信任。”
    --

 第278页

    曼珠冷笑：“你可不是个值得信任的东西。”
    谭闻清：“那实话实说，你们不信我，我也不太相信你们。要是打着打着变成三对一了，我不是只能自认倒霉了吗？”
    他说着，苦笑着看了一眼叶流景，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徒弟啊，三天前还?在找机会置他于死地。
    曼珠皱眉道：“我们没你那么卑鄙。”
    “防人之?心不可无。”谭闻清说着，又坐回到了身后那个大石块。
    陆语冬下意识看了叶流景一眼，见其眼神没有一丝闪躲，只有几分无奈，便又望向曼珠。
    她们已经确定此时此刻周围再没有任何埋伏，只要她们愿意，甚至可以现在直接偷袭，联手将近在眼前的谭闻清诛杀，不知能免去多少未知的风险。
    可这样，无疑胜之?不武，更是会让叶流景难以自处。
    尽管陆语冬知道，在一件大事的生死成败面前，人根本没必要那么光明正大，她却还是做不出这样违心的事。
    于是她选择信任，耐心等待起来，反正身后不远便是妖族占领的城市，如果谭闻清耍花样，她们也能及时抽身。
    一分一秒的等待过后，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远处有?熟悉的灵息在向此靠近。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永昼。
    他手上捏着一条昏迷的翠青蛇，它伤痕累累，生死皆在他一念之间。
    虽然永昼伤得不轻，可身后就是远川市的防护结界，以他的能力，和?手上的“人质”，只要曼珠出手破坏这场公平对决，他定能第一时间带谭闻清逃离此处。
    “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你们耍花样了。”谭闻清说着，站了起身来，拍了拍灰尘，将目光望向陆语冬，“来吧，小姑娘，我现在有伤在身，也不算欺负你了。”
    “我不会输给你的。”陆语冬握紧拳头，“就让所有?的账，都在今日一并算了！”
    永昼漠然退至一旁，于无人察觉之?时，目露一寸狠戾之光。
    他与曼珠保持了一定距离，并合力撑起了一个阻绝灵力的防护结界。
    人界数千年前就有规矩，妖魔两族施法打斗不得惊扰凡人，若非不得已，须得撑起结界，确保无人察觉，否则将会受到来自天界的惩罚。
    曼珠见永昼还算配合，稍微放下心来，却还是多少留了几分心眼。
    她将目光望向陆语冬，那个孩子近来长进许多，若只是硬拼灵力，怕是连她的师父都已不是她的对手。
    可她面对的，哪里是一个只会同她比拼灵力的人？
    谭闻清捉妖一生，什么凶险境地都遇到过，他的实战经验，甚至强过许多活上千年的妖精，哪怕重?伤也不容小觑。
    陆语冬则不同，她空有?一身浑厚灵力，可以轻易对人产生力量上的压制，可面对经验丰富的对手，根本无法尽数发挥。
    谭闻清根本不想给陆语冬任何准备的时间，决战开始的第一瞬间，他便以一种骇人的速度近了陆语冬的身。
    论灵力，他可能会因伤重不敌，可论身法，他比从小到大都在温室中长大的陆语冬好上太多。
    飞身向前之?时，谭闻清指尖黑雾凝结为一把?锋利的剑刃，带着破空之?声，袭向瘦弱的女孩。
    陆语冬左手聚灵，一时红光大胜，以绝对的优势将其手中灵力凝结之?剑拦阻。下?一秒，却见那尖锐的黑剑带着血光炸裂开来，四?散之下?，如飞旋之?羽，将她重重?包围、收拢，仿佛很?快便能将她绑缚，光是置身其中，便能感觉到一股森冷无比的灵压。
    慌忙之?间，陆语冬催运护体灵力，想要后退，却被散开的黑色灵光阻了退路。
    她咬牙以灵力将那细碎灵光震散数米，刚接下一招，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迎来了谭闻清下?一次的攻势。
    谭闻清与她相隔不足两米，双手于半空轻轻一抬，再?向下?一压，只一瞬，体内灵力便如决堤之洪，涌向前方。
    陆语冬忙聚灵抵挡，与此同时借力后退数米，站稳脚步之时，身后的江水已被她卸去的力道炸起数丈之?高，又如雨般散落，于再不平静的水面激起千层波纹。
    这一下?，她已是双手发麻。
    比起灵力的运用，谭闻清显然强她太多，她知道，谭闻清重?伤，无论强攻还是拖延，肯定都撑不了多久。
    正因如此，他才想速战速决，而?她想赢，只需要拖延。要是再这样继续硬接谭闻清的进攻，她根本拖不到谭闻清力竭，便会被逼入一个十分致命的境地。
    可局势瞬息万变，谭闻清才不会给她多余的思考时间，她只能凭着本能，侧身避过谭闻清推来一掌，身子倾斜而?出，抬掌聚起一股强大灵力，咬牙向谭闻清迅速攻去。
    谭闻清深知自己如今灵力有?限，并未正面强接，反是从容后退数步，双手缓缓交错，掌心灵力由弱至强，于空中划出一个法印，看似螳臂当车，却将那强大的攻势阻挡。
    那一掌，似是打在了棉花上，非但没有对谭闻清造成任何伤害，反而?被其灵力萦绕裹挟。
    陆语冬下意识想要上前补上一击，却见谭闻清竟以四两拨千斤之势，推动那道被裹挟的灵光向她反扑而?来。
    黑雾裹着暗红的灵光来势汹汹，陆语冬不敢硬接，狼狈地翻身避过，只见身后河岸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缝，江水皆被推开数米，高高溅起又落下，最后涌入那骇人的裂缝之?中。
    --

 第279页

    谭闻清又一次近了陆语冬的身，以手为刃，携着可怖的灵力，横劈向陆语冬的侧颈。
    陆语冬抬手去挡，护体灵瞬间被破，剧痛之?下?被飞退数米。
    垂眉一看，右臂伤口已是染了墨绿色的毒液。
    她咬牙以灵力烧灼伤口，以此抑制蛇毒蔓延。
    谭闻清却丝毫不给她松口气的机会，再?次攻上前来，耗费着最少的灵力，用最快的出招频率，打得她难以招架。
    陆语冬退无可退，心一横，干脆以伤换伤，拼着灵力优势，硬是徒手穿过谭闻清的灵网，以伤痕累累的双手，死死抓住了谭闻清的胳膊，终于使得那些咄咄逼人的灵光消散无踪。
    她咬牙怒喝了一声，用力将灵力灌入他双臂之?中，试图以此废了他一双手。
    谭闻清一时心惊，灵力一时受阻，只得使上蛮力，猛地将陆语冬拽离地面，向身后摔去。
    这一个过肩摔，摔得陆语冬眼冒金星，脑子都迷糊了一下?。
    只一瞬，谭闻清便已凝起一把?短匕，向陆语冬刺去。
    陆语冬就地一个打滚，险险避过，双手一用力，便又撑地站了起来，一个旋身，双手运灵全力攻向谭闻清。
    岂料谭闻清只是一个侧身便轻易避过，右手微微一抬，便扣住了她的手腕脉门，瞬间化解攻势。
    陆语冬一时惊讶不已，谭闻清分明能用的力气不多，偏偏每一分都用在点上，对灵力的掌控可谓是精准到了分毫不差，直让她又一次转入劣势。
    果然，想要跨越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光有?勇气和?力量是不够的。
    言朝暮曾经说过，体内灵力深厚固然是好事，可人光有?深厚灵力，没有任何施用技巧，便会造成灵力的流失与浪费。真正的强者，懂得如何把?灵力集中控制在一个合适的点上，以最少的力量，换取最大的收益。
    无疑，谭闻清就是这样一个强者。
    可她不能输，她的性命，不属于她一个人。
    到底要如何，才能将力量集中于一点……
    陆语冬在节节败退之?时，不断回想着曾经大家给予她的指导。
    其实，曼珠、言朝暮、七月，每一个与她切磋过的人，都对她说过类似的话，可她先前一直无法真正理解其中之?意。
    此时此刻，似是忽然有了几分理解。
    只是她未必能够做到。
    或者说，如今的她想要做到，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这种时候分神，是会丢了性命的。”谭闻清冷冷说着，右手持灵剑，被陆语冬挡于胸前，左手忽而攻来一掌。
    陆语冬忙抽出一手，凝水为障，用力将其拦下。
    不料却见谭闻清嘴角微微扬起，忽有藤蔓顺水疯狂生长，如数条小蛇般缠绕而?来。
    陆语冬连忙将水凝冰，把?藤蔓冻结，飞身后退之?时，反手将凝冰击碎。
    碎冰如同千万飞刃，被她用力一推，便朝着谭闻清飞射而?去。
    谭闻清不禁皱眉，后退数步。
    陆语冬这一招，显然对她体内那浑厚的灵力有?了一定的控制能力，他竟一时有些?难以招架。第一道藤条防御被击破，只得以幽冥之力凝结之?剑于身前舞起护剑网，步步后退，胸口之伤受到灵力震伤，更是牵扯得浑身剧痛不止。
    可这一次，陆语冬不再?给他后退之?路。
    他的身后，不知何时竖起了一堵灵墙，携着巨大的灵压，拦阻了他的退路。
    谭闻清强忍着剧痛，咬牙聚力反向陆语冬攻去，反攻的间隙，冰刺穿过薄弱的防守，他已极力躲避，身上却还是多出许多血痕。
    而?谭闻清反攻之时那股强大的灵力，让陆语冬不得不选择闪躲。
    只是蛇族向来敏捷，全然获得了永昼力量的谭闻清身形竟如鬼魅一般，瞬间出现在了陆语冬的身后。
    陆语冬连忙反应过来，回身聚力轰出一掌与之相对。
    这一掌，将谭闻清身上伤口之血尽数逼出。
    可她来不及庆幸，便见谭闻清身上溢出之血都在那一刻凝作?无数发青发黑的血针，朝她飞来。
    这是一个机会！
    只要无所畏惧，拼上所有?，就能抓住！
    陆语冬咬牙硬承伤害，硬拽住了谭闻清的右肩，一掌用力打上他的胸口，一手疯了似的以五指扣入其骨肉之?中，将其捏碎。
    肩骨碎裂之?声，伴着一阵痛苦的叫喊。
    谭闻清一脚踹上了陆语冬的小腹，左手捂住鲜血淋淋的右肩，满头冷汗，嘴角已溢出鲜血。
    陆语冬皱眉起身，除去手臂和?剧痛不止的小腹，浑身上下?都是血毒刺入的针孔，眼镜王蛇的蛇毒几乎让她快要不能站起身来。
    两败俱伤之?时，四?周防护结界也临近崩塌。
    无论曼珠还是永昼，都已快承受不住结魂者带来的伤痛。
    本就重?伤在身的谭闻清，先一步支撑不住，双手似还想反抗，却已再?难凝聚体内灵力。
    陆语冬咬紧牙关，一步步走向谭闻清。
    她的手中凝出了一把?长剑，直指向谭闻清，冷冷说道：“你输了。”
    谭闻清眼底闪过一丝苍凉，短暂犹豫后，终是不再?挣扎：“愿赌服输。”
    “语冬！”
    一声呼唤，让陆语冬手里的剑变得犹豫。
    --

 第280页

    叶流景早已红了眼眶，她仓惶向前奔去，却停在了几米之外。
    那一刻，叶流景望着谭闻清，满是泪光的眼中又挣扎又犹豫，她张了张嘴，可想要求情的话语最终还?是噎在了嗓子眼。
    就在下一秒，她以余光看到一阵黑影朝正犹豫的陆语冬急速飞去，携着可怕的杀意。
    曼珠惊道：“语冬！”
    一切来得突然，曼珠的灵力甚至来不及赶至，叶流景大惊，下?意识张开双臂，不要命地挡在了陆语冬的身前。
    “小叶子！”
    耳边是朋友的失声惊呼，面前是寒凉彻骨，能轻易将人五脏六腑尽数撕毁的巨大灵压。
    她闭上了双眼，致命一击却迟迟没有到来。
    有?的，只有溅上脸庞的温热血液。
    她缓缓睁开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身前那个熟悉的背影。
    十几年来，他一直保护着她，哪怕早已背道而?驰，也没有发生一丝一毫的改变。
    那脆弱的人类身躯，在失去了灵力的护体后，脏腑都被这一掌彻底击碎。
    他目光空洞地向后倒去，半截身子都已是血肉模糊。
    叶流景愣愣伸手想要将他扶住，却又拖不住那再无力支撑的沉重?身体，只得一同跌坐在地。
    陆语冬不由得愣在原处，只静静望着眼前一脸呆滞的叶流景。
    魂魄撕裂般的剧痛，几乎在那一瞬侵袭了永昼的意识，他于千百般苦痛中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被曼珠的妖力震退数米，呕出一口鲜血。
    “师父！”
    谭闻清颤抖着被鲜血浸透的胸腹，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
    眼前染血的镜片碎裂，连本就模糊的视线都被再?次分割成无数的碎片。
    他看不清徒弟的脸庞，却能隐隐感?受到一滴泪水滴落在自己的脸庞，就像几日前那样。
    叶流景以为他死了，哭得那么伤痛欲绝。
    不过这一次不同。
    叶流景终于对他心软了，他知道，有?那么一瞬，叶流景真的险些为他开口求情。
    可是他愿赌服输，没什么好耍赖的，本来就累了，全当画个休止符，就此结束一些?，好好休息一下?。
    这一次，他没有再?解释什么。
    想说的，该说的，都在这个无眠的夜晚说尽了。
    朝阳自天边缓缓升起，洒落一层金色的光。
    算计了半辈子的人，放下所有?，安心地闭上了双眼。
    至死，都不曾觉得自己错了——如果要怪，当怪生不逢时，时不我待。
    叶流景颤抖着抱紧那个再?没有一点心跳，一丝鼻息的人。原来，一条生命的结束可以这么简单，嘴上嚷嚷着祸害遗千年，消亡也只在一瞬间。
    “谭闻清！你骗我，你也骗我！”永昼声嘶力竭地嘶喊着，胸前伤口崩裂，血染红了衣服，他眼里满是不甘与怨愤，“凭什么，你凭什么以一己胜负来断定我的生死，凭什么！谁准你愿赌服输了？谁准了？谁准了！”
    他明明，好不容易才逃出那个黑暗的囚笼……
    谭闻清明明答应过他，往后所有?权与势，皆与他共享。
    他会是站在光明中，最自由最无拘束的妖。
    他将永远不会再?回到那片黑暗之?地……
    一阵静默中，只有他一人的嘶吼。
    没有人搭理他，没有人在意他，与他结魂同命之人，都不曾在乎他的感?受。
    他分明……只是想救他……
    为什么，他到底哪里不如旁人，连死去都那么无足轻重?，再?怎么声嘶力竭，也得不到谁的注意。
    魂魄似于体内渐渐散去，弥留之?际，他忽然疯了似的，将指尖扣入胸前伤口。
    “住手！”曼珠想要阻止，却见毒血枯萎了四?周草木，再?难靠近一步。
    “我说过！我不要的东西，暮沉山也不配！”永昼用那剧毒的指尖，挖开了胸膛的伤口，决意挖去那颗跳动的心脏。
    皮开肉绽的深痕下?，血肉空洞中流着墨绿的毒血。
    他忽然大笑了起来，目光疯癫。
    如果等待他的，注定是暗无天日的永眠，那么，他至少要带一个人走。
    那个人，是他的哥哥，他们本就该同生共死……
    可忽然之间，那条昏睡的小小翠青蛇，不畏剧毒地盘上了它的手臂，用最微薄的力量，努力做着阻拦。
    它如今的身体，承受不住这样的剧毒了，如果不松开，它会死。
    “真不怕……”他喃喃问着，疯狂的目光中，有?了一丝犹豫。
    可那小蛇没有半点退却，只死死缠着他的右手。
    他与那双眼对视许久，直到再也提不起任何力气，方才落下两行血泪，任凭身体痛苦蜷曲在地。
    他抬眼，最后一次望向身侧所有?的人。
    除去谭闻清，每一个，都是他“记忆”里熟悉的人。
    她们眼中所有?的担忧，仿佛都刻入了他的三魂七魄。
    可他知道，这些?人眼里倒映的，是他，却也从来都不是他。
    就像那个少年的眼中，从始至终，一直都有他的影子。
    奈何，影子，永远只是影子。
    原来他早就输了。
    他终究是在阴暗下?待惯了，更该躲在最阴暗的角落，看着光明中的人们幸福、快乐。
    --

 第281页

    至少这样，他还?能拥有嫉妒与恨……不会像现在，站在阳光下?，才发现所有?美好都与他无关。
    原来“永昼”，于一个不被在乎，不被需要的人而言……
    不过是场不死不休的折磨。
    所以，太阳升起来了，光明不属于他。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太难写了，前前后后写写删删，写出一堆废稿，这才写出来。中间没有断章点，所以是七千字。
    下章正文完结，番外会在三到五天内更完，平均每天六到九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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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章
    永昼魂飞魄散前, 收敛了一身剧毒。
    可他险些毁了那副肉.身，血如泉涌的那一刻，曼珠虽及时上?前, 以灵力护住其心脉，却还是?追不上?那条生命消逝的速度。
    言朝暮没有多想，拖着一身伤, 以最后一丝气力，与其缔结了魂魄契约。
    肉身未毁, 魂魄犹存。结魂同命后, 他们之间, 只要有一个熬了过去，就都?能坚持下来?。
    可如果本?就重伤的两人，一个都?没熬过去，便会一同失去来?生。
    曼珠在替陆语冬逼出体内蛇毒后, 紧握着她的手，于一旁静静守了许久。
    叶流景怀里的人渐渐冰凉, 满地的血也都?干了, 曼珠这才松了一口?气。
    万幸，那伤痕累累的翠青蛇，为着心底一丝执念, 咬牙将那几乎致命的伤痛挺了过去。
    末了，它?静静趴在那终于不会忽然停止跳动的染血胸膛上?，安然地入了自己期待已久的那场美?梦。
    那场梦里，所有刺目的红，都?再不夺人性命。
    而所有在乎的人，也都?会回?到曾经的家中。
    谭闻清死?后，叶流景拿着他号令极夜的信物, 带着谭闻清的尸首，回?到了远川，将此消息传了出去。
    远川的捉妖师没有为妖精敞开结界，他们警惕万分，不敢让妖族闯入。
    群龙无首的极夜，失去谭闻清的人类捉妖机构，一时都?陷入了一阵无边的惶恐。
    在叶流景的帮忙交涉下，人类与妖族进行了一次面对面的和谈。
    无疑，这是?一次偏向妖族的谈判，人族如今若要与妖族一战，必然死?伤无数，甚至动荡一整个时代。
    人类别无选择，只能看妖精的脸色步步退让。
    可当他们抱着可能要接受最坏的结果前去之时，得到的结果却足以称作意外之喜。
    妖族要求人类交出极夜中对妖族迫害最深的几个高层，处决部?分不愿悔改的极夜成员与一直对妖族持有偏见的极端主战派，并让余下极夜成员与妖族签订守护协议。
    从今往后，他们将隶属陆语冬，以自己的力量，长长久久守护两族之间的平衡，如有违背誓约，人人皆可诛之。
    然后，人类现在尚未开发的山林，都?要继续保持其生态环境，不愿在人类城市生活的妖精，也需要一处净土。那些地方，将会成为妖精的聚集地，非特殊情况，人类不得进入。
    除此之外，一切都?以谭闻清先?前所拟定的新条约为准。
    妖族没有半分太过分的要求，这让人类方十分震惊。
    但后来?仔细想想，杀死?谭闻清，换取此次和谈机会的人，正是?一个因结魂而产生妖化的人类女孩。
    她拥有长久的寿命，强大的力量，既能站在妖的角度去看事，又对人类抱有属于同类的仁慈。
    如果这世上?，真有一人能维系人类与妖族之间的和平关系，那一定会是?她。
    那一日，陆语冬在曼珠的陪伴下，认认真真看完了人类呈递来?的资料，这才发现谭闻清离开前拟定的新条约，于人于妖而言，都?有着相对的公平与约束。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绝对的公平，公平是?能被强者守护，也能被强者轻易打?破的东西。
    但在一个相对公平的环境下，弱者总会找到属于自己的生存之地。
    原来?，叶流景说谭闻清至死?都?没有半分悔过，竟是?因为他的所作所为，都?以推行此份全新的和平条约为终点。
    不过理解不代表认同。
    就算谭闻清用生命提前推动了这一切的变化，让那些遭受那么久压迫的妖精，终于得到了更公平自由的生活，叶流景依旧恨他怨他。
    哪怕初衷是?对的，染上?鲜血的双手，也再不干净了。
    那些卑劣至见不得人的事，谁都?可以去做，为什么偏偏是?他……
    他用最残忍的方式，将这十数年来?所有的尊重与敬爱，还有那曾经给予她的表象温柔，尽数粉碎。
    最后，再以身败名裂，永世不得轮回?的下场，推动了命运的轮.盘。
    到头来?，谁也说不清，谭闻清到底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每一次变革，都?会遇到一些难以避免的阻碍。
    可这些阻碍，相比起谭闻清而言，简直微不足道?。
    --

 第282页

    人类高层及捉妖机构都?很庆幸，妖族这次没有趁火打?劫，他们自是?积极配合，全力逮捕那些逃跑的极夜与极端主战派捉妖师。
    而妖精们，也终于在政策推行后，回?到了自己从前的家。
    ***
    不是?故人酒吧暂时没有开业，因为大家的老板依旧昏迷不醒。
    永昼离去前拼尽余力想要摧毁的，并不只是?一个躯壳，还有暮沉山被封印于体内的三魂七魄。
    如果不是?言朝暮冒着搭上?自己的风险与之结魂，他必然会挺不过这一关。
    可就算挺过来?了，暮沉山依旧昏迷了足足两个月。
    言朝暮的伤势好了一些以后，便一直反复进入暮沉山的梦境，试图将他唤醒。
    只是?暮沉山的梦境被一层封印压得死?死?的，永远都?是?一片荒芜，寻不见一丝昔日的痕迹。
    他人之梦易进难出，哪怕修为再高，有再强大的人从旁护法，每次也不好进入太久，就必须早早出来?。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久。
    直到有一日，言朝暮在暮沉山的梦境中回?到了神农架。
    他鬼使神差地跑上?了暮沉山最爱去的那个山头，远远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短暂的呆滞后，他不禁红了双眼。
    ——那你，还会回?来?吗？
    ——你会来?找我的话。
    “暮沉山，我找到你了。”
    他想，这或许是?他这一生，说得最通顺的一句话。
    没有任何犹豫，只因那是?阔别许久的重逢。
    暮沉山回?头望向他，那熟悉的眉眼里，终于有了昔日温柔的目光。
    他笑了笑，伸手将言朝暮招到了身旁，与其并肩而坐。
    “你还真来?找我了。”
    “不然呢？”
    暮沉山静静望了他许久，开口?问?道?：“我也老大不小?了，指不定再过几百年就要被天劫劈死?了……值得吗？放弃轮回?，换我几百年寿数。”
    言朝暮沉默许久，沉声应道?：“不值得。”
    暮沉山：“……”
    言朝暮：“当时，没，没想太多。”
    他想，当初暮沉山决定为他去和谭闻清做交易时，应也没想太多。
    来?生其实没有多重要，毕竟带着所有记忆，以这个名字，这个身份，活在世上?的机会，仅在此生。
    上?一次以为自己要失去的时候，那种世界崩塌般天昏地暗的感觉，他不想再体会第?二次了。
    暮沉山释然一笑，好奇问?道?：“所以，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不知道?……”言朝暮想了想，反问?，“你呢？”
    “其实我也不知道?。”暮沉山思考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地说道?，“也许是?从我饿得快要疯掉，想要吃你，却被你救了的那一天起……又也许，是?我修成人形，你陪我呆坐了一下午的那一天起吧。”
    “我后来?一直在想，你这小?结巴，话都?说不好，很容易被欺负吧？你对我那么好，我也得回?报一下不是?？我真有认真想过，等你修成人形后，长得再歪瓜裂枣我都?认了，不过没想到……你还挺好看的，那时才一眼，我就知道?，我这辈子……只能是?你了。”
    他说着，忽然哽几秒，低头道?：“可我，好像配不上?你，还让你吃了那么多苦。”
    永昼在时，言朝暮承受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只恨不能替他去承受所有。
    如此想来?，他这样?一声不吭地离开了，也是?一种不负责任。
    “对。”言朝暮一点也不给面子，“你不配。”
    暮沉山又一次被这小?结巴噎得说不出话。
    短暂沉默后，言朝暮起身欲走。
    “你要走哪儿？”
    “回?家。”言朝暮说着，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还站在远处发愣，不禁催促，“跟上?。”
    暮沉山哑然失笑，心头那一块压了上?千年的大石，终于缓缓落下。
    他们的酒吧，或许可以再开业了。
    ***
    谭闻清死?后，叶流景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选择与妖结魂。
    她选择放掉那两个谭闻清为她与江放准备好的妖奴，并查到了它?们原本?的身份，寻来?昔日旧友与之相伴，希望它?们能像七月和舒漓一样?，慢慢寻回?自我。
    她愿意相信陆语冬不会伤害妖族，也不会背叛人类，往后的百年千年，自会有人守护这个世间，不缺她一人之力。
    如果自己不曾是?捉妖师，就能平平淡淡过完一生。
    可时光不会倒流，发生过的事也无法重新来?过，她能做的，只有从今时今日起，拒绝不凡的命运，努力做一个平凡的自己。
    寻常人类的身体，无法承受妖力的侵蚀，若以法术去施救，只会加速其死?亡。
    所以再强大的妖精，也无法将一个植物人唤醒。
    那年冬天，叶流景成为了一名年轻得有些过分的高级捉妖师，捉妖机构每个月给予的补助，加上?她自己工作的工资，整体收入还算可观。
    植物人每个月的护理费用十分高昂，压得江放的家人几乎喘不过气，她便也在江父江母的百般拒绝下主动承担了一半。
    --

 第283页

    包括江放父母在内，人人都?在说，叶流景这一生还很长，她和江放没有任何实质的关系，不用为了一场意外，这样?搭上?自己的一生。
    可只有她知道?，那场“意外”本?就因她而起，她无法心安理得去逃避这个责任。
    更何况，那是?她认定要一生一世的人。
    正因如此，她也将江放的亲人当做了自己的亲人，努力去照顾，去陪伴。
    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日里，叶流景都?过着不尽相同的生活。
    每天上?班下班，一得空就往医院跑，难得被姐妹们约出去玩一次，也总是?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想着早早抽身跑去医院。
    她总带着一对小?音箱，时不时就给江放放那些，他们从前一人一只耳机一同喜欢过的歌。
    然后，就着熟悉的音乐，对着久睡不醒的人讲讲故事。
    从前也好，现在也罢，一遍遍重复也无所谓。只要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能唤醒他，她便能不厌其烦，日复一日去坚持一件人人都?让她放弃的事。
    时间在等待的过程中悄然流逝，不经意便过了一年又一年。
    六年后的某一天，她坐在病床边，自言自语地同江放讲着自己刚看完的那部?简直虐死?人的电视剧，讲着讲着，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自己在一旁哭得停不下来?。
    哭着哭着，她忽然看见江放的手指，似有目的地抓了一下被单。
    那无神已久的双眼，竟第?一次流下了眼泪。
    惊讶之余，她握住江放的手，试图与他交流无果，仿佛一切只是?一瞬的错觉。
    她叫来?了医生，医生再三确定是?否属实后，说出了一个好消息。
    “他可能进入了最小?意识状态，这个状态下，人有思维，能听能看能感受，只是?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医生说，植物人是?脑损伤，大脑一旦恢复正常运作，就有很大概率是?能够苏醒的。
    这种情况下，患者的眼球或许可以产生一些注视，身体也会渐渐能够执行一些简单的指令或反应，比如眨眼、点头、摇头，或者是?手指抓、拉一类有目的的动作。
    这样?的改变，让叶流景寻回?了希望。
    带着这样?的希望，她更加努力地照顾着病床上?的江放，直到一年后，那沉睡已久的意识，终于得以苏醒。
    七年时间过去，她都?快三十岁了，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很多时候，她真的以为这辈子等不到了。
    万幸她没有放弃，万幸……
    叶流景将好消息发到了自己所在的每一个群里，又复制粘贴给了每一个自己在乎的朋友。
    她说，江放昏睡太久，身体已经变得很差，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复健，更要花不少时间去适应全新的社会。
    不过没关系，一生那么长，她会陪着他。
    这无疑是?天大的喜讯，每一个人听了，都?由衷地为她感到开心。
    除去叶流景，陆语冬昔日的那些同学，也都?有了各自的生活。
    汤倩日夜颠倒地写?着自己喜欢的故事，渐渐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认可，还走了小?小?的后门，让自己最喜欢的一个故事，得到了陈秧的献唱，引来?了不少好奇的读者。
    陈秧则是?先?后出了三张专辑，知名单曲无数，为许多影视献唱，一点一点火遍全国，成为了华语乐坛最有商业价值的女歌手。
    而她也有了一个经常合作的词曲作者——张梓云。
    她们一起登台演唱过属于她们的原创作品，虽然张梓云的人气远不如她，可大家都?知道?，她们是?彼此最重要的姐妹。
    陆语冬则是?成为了一个教声乐的小?课老师，生源大多来?自张梓云那边的推荐。
    妖精为了不扰乱人类的秩序，依旧要三十年一迁城。
    大家一同去了全新的城市，不是?故人酒吧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重新开业，生意大不如前。
    不过，这一切都?是?从头开始。
    现在妖精每月都?有一定政府补助，生意一时半会儿差一点，也不是?过不下去，反正大家都?还在，每一个人也都?有把酒吧做起来?的信心。
    酒吧里的大家，变化都?不大。
    就是?前阵子，苟宏杰和小?枝表了个白，一只小?蜻蜓和一条萨摩耶，终于在相识近十八年后，成功走到了一起。
    不过七月和舒漓不在了，她们带着姜瑶去了别的地方，时不时有联系。
    姜瑶也在一天天长大，有一年带回?酒吧一看，个子都?快超过七月了。
    那孩子像极了陆语冬小?时候，但又有点不一样?。
    毕竟她有两个“妈妈”，每个都?对她很好，就是?偶尔会在“奶孩子”的问?题上?发生小?小?的争执，不过每次争执完，舒漓都?会主动道?歉。
    七月说，舒漓渐渐能想起一些从前的事了，就像她一样?。
    她们两个都?记不全从前，这才会带着姜瑶四处游走，试图寻回?从前的记忆。
    对于这一点，陆语冬表示赞同。
    记忆对一个人而言，是?十分珍贵的东西，缺失了一部?分，是?一定要找回?来?的。
    至于姜瑶，则在叶流景的帮助下，登记成为了一名捉妖师。
    如今捉妖师这一行，半妖也可以当了——毕竟这个时代的捉妖师，并不是?为了斩妖除魔而生，他们要做的，不过是?“守护”。
    --

 第284页

    不过话说回?来?，尽管如今捉妖机构和妖管局都?敬陆语冬三分，可这份敬重并不能当做钱花。
    她这些年攒下的钱，还不够去买一个她做梦都?想要的大房子，不过她们的家到底还是?换得大了一些，终于不再是?从前那个客卧一体的小?户房了。
    在这个全新的城市，陆语冬不禁会想，她的人类朋友都?将慢慢老去。
    而彻底融入了妖族生活的她，就会像没长大时说的那样?，和曼珠一起在这人类的城市中，进行着三十年一次的流浪。
    等到曼珠步入天劫之岁，她就每百年都?陪曼珠回?一次山里，和她一起承受雷劫。
    如此往复，直至死?去，无需问?来?生。
    这是?最好的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明天开始更番外。
    这篇文是一次群像尝试，以前没写过这种风格（其实也写过，就扑很惨，写到完结才两千收藏那种），整体感觉就是挺艰难的。在连载的过程中，我自己很明白这篇文最不讨喜在什么地方，不过大纲从一开始就是这样，角色戏份和主基调也早早确定了，开坑前就没想过能有多少人看，所以一开始发现有点成绩的时候，我心里压力反而变得特别大。因为我挺清楚后面的内容一点也不符合大众口味，甚至可能是雷区，所以我开始有点畏手畏脚，一边并不想改变创造这个世界的初衷，一边又因为前后落差而自我怀疑，感到挫败。
    不过在反复犹豫徘徊的过程中，我和基友反复讨论了这篇文的问题，最终也没有去做多少改动，删去部分问了几个人都说比较雷的部分后，我最终还是按着自己的想法把它写了下来。原因很简单，这篇文一开始就不是用来讨好大多读者的，它是我预收挂了一年多才决定开的一本真爱。现代灵异，没热元素，还是沉重基调，怎么看都会扑，本来想着凉就去放飞自我嗨一回，结果没料到它在连载期间涨到一万收，我真是又惊喜又高兴又惶恐。在没开始走剧情前，无数次思考要不要把大纲改成读者喜欢的那种类型，在开始走剧情后，又思考要不要别那么沉重，改成升级打怪的打脸爽文套路，可到头来，我还是怕自己会辜负这个小世界，所以不管大家喜不喜欢，我都还是按着自己想法去写了。
    最后这几章，我卡得特别厉害，其实是不敢写，不敢下笔。我特别害怕没能稳住心态去收好一个尾，所以写不到满意都不敢发出来，只能一拖再拖。现在故事结束了，不管大家怎么看，我都真心喜欢故事里的每一个角色。
    不过渣作者知道自己笔力有限，心里想的和最终呈现的并不一样，所以往后应该也不会再尝试类似的文了。不管怎么说，这篇虽是练手之作，但我写得真的很认真，相逢就是缘，由衷感谢能看到这里的大家，感谢你们的一路陪伴，结魂的故事结束了，不管你们喜欢还是讨厌，失望还是满意，都千万不要因为这一本否认我啊。
    我是脑洞很多的冷题材爱好者，哪里冷往哪里钻，收藏我等于收藏一个冰箱有没有？
    下一本《He~tui！[穿书]》打滚求预收。
    文案一：
    亦秋看了一本名叫《枯枝瘦》的古早虐文，文里男主渣女主贱，上百万字都在为虐而虐，毫无道理可言。
    可笑的是，这小说最后非但BE了，还让那个装小白花勾引男主，最终坏事做尽的反派女魔头成了最大赢家，这口热翔直接噎得她当场窒息。
    垃圾小说，浪费生命，把笔给我，我写得比那傻X作者好一百倍！
    亦秋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眼一闭再一睁，竟真的穿进了这破烂小说。
    系统：“本次任务目标——改变《枯枝瘦》世界线，让结局合理走向Happy Ending！”
    穿书就穿书吧，偏穿了本古早虐文。
    虐文就虐文吧，结果没穿成女主女配，也没穿成反派。
    她穿成了一只羊驼。
    一只被女反派养在身旁当灵宠的心肝宝贝草泥马！！！
    亦秋：我TM一只草泥马靠什么改变世界线？
    亦秋：靠朝反派吐口水吗？”
    系统：成功接收宿主请求，已为宿主激活该项天赋技能。
    亦秋：？？？
    文案二：
    三界皆道，魔尊幽砚美貌无双，偏生蛇蝎心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好似鲜血浇灌的魔土中倾力绽放的鬼罂粟，妖娆、艳丽却又令人触碰不得。
    她有一个绝妙的计划，可让下凡历劫的天帝之子永坠魔道。
    她有一只放肆的灵宠，死活都不让她实行那个计划。
    幽砚：别闹，干正事呢。
    羊驼：He~tui！
    幽砚：？？？
    #一干坏事灵宠就会吐我口水#
    #灵宠近来愈发喜欢吐我口水#
    #灵宠最近不吐我口水了，所以爱会消失，对吗#
    自恋的戏精魔尊VS傲娇的逗比羊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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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5章 陈张番外1
    “一?位网名叫‘随风动的小秧苗’提问, 秧秧有理想型吗？”
    --

 第285页

    一?位刚出道不久的新?生代女歌手在星娱乐的幕后访谈上，因这样?一?个随机抽取的网友提问，陷入了一?阵沉思。
    主持人于短暂尴尬后, 业务能?力较强地笑了笑：“秧秧看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有。”陈秧笑了笑，有些羞怯地回答道，“我相信一?见钟情。”
    “秧秧以后要?是有了喜欢的人, 会公布恋情吗？”
    “我是一?个歌手，我希望大家能?多关注我的作品, 而不是我这个人。”陈秧说, “如果有一?天, 我和谁在一?起了，我会告诉大家我不再是单身，再视情况决定是否公布对方?身份……”
    她思考了一?下，无比认真道：“毕竟, 我要?保护我喜欢的人，如果他只是一?个素人, 我是不会希望他走入大众视野, 因我而遭受许多人的指指点点，那样?我会过意?不去。”
    歌手的恋爱，总是比偶像要?自由许多。
    尽管公司并?不希望陈秧恋爱, 毕竟一?个长得漂亮又有唱功，至今没有任何黑料的新?生代歌星，保持单身人设，会更具有商业价值。
    好?在公司的想法，陈秧没必要?去完全遵循，毕竟家里人拿钱捧她，不是图她去赚多少?钱, 只是希望她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她的家底很?厚，不需要?与不喜欢的人交际，不需要?做太多复杂的应酬。
    正如她大学室友开玩笑时?说的大实话，有些人拼尽所有奋力向前，可努力一?辈子的终点，也未必够得上一?部分人的起点。
    这世上没有太多公平可言，每一?个人，都是在一?个不公平的世界里出生的，抱怨也没有用。
    陈秧从小到大都过着十分优越的生活，无论想要?什么，家里人都会想办法弄来给她。
    不过她虽然有些娇气，花钱也大手大脚，却从没有小姐性子和公主脾气。
    她知?道，太特殊的人，很?难融入人群。
    所以，从小到大，她在旁人眼中都只是一?个文文静静的普通女孩，除了长得漂亮以外，似乎再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她这辈子，第一?次生出想为自己争取什么的冲动，就是在不是故人遇见张梓云的那个晚上。
    正如她所说——她相信一?见钟情。
    无疑，那是她这辈子最最糊涂的一?天。
    从小乖巧到大的她，竟似鬼迷心窍般，在酒醉之时?跟着一?个才认识了一?晚上的女人，跑去酒店开了一?间大床房。
    后来她一?直在想，如果那个晚上，张梓云真的想对她做点什么，她也许不会拒绝。
    可如果那样?的事情真发生了，她和张梓云之间，也就只能?有那一?夜的关系了。
    认识第一?天就可以如此随便的女人，根本无法给她任何安全感?，哪怕她再喜欢，也无法接受，不是吗？
    万幸，在那样?一?个本能?与人春风一?度的夜晚，张梓云并?没有半点去碰她的想法，这样?的不解风情，恰也是陈秧沦陷的一?个起点。
    认识张梓云的那一?年，也是陈秧出道的第一?年。
    陈秧邀请张梓云陪自己去了全网直播的大型双十一?演唱会，演唱会结束之时?，已是深夜，两个大姑娘在陈秧助理的安排下，住进了同一?间酒店的双人标间。
    这是陈秧故意?要?求的，不过那个晚上，她们依旧什么也没发生。
    无非是先后进卫生间洗了个澡，吹干长发后各自躺回的床上，抱着手机，伴着床头小台灯的柔光，聊了聊今晚的感?受。
    最后躺下，从无意?识面对面侧身对视，到微红着脸颊背对背闭目入眠。
    那一?夜，陈秧隐隐感?觉到张梓云很?开心，却又努力抑制着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
    这正是她与张梓云相处过程中最大的阻碍，像是一?堵无形却又令人不知?如何越过的阻碍——张梓云不曾对她展现?过真正的自己，不曾敞开心扉。
    那一?夜后，她们又各自回到了自己的生活领域。
    陈秧不知?张梓云平日里都在做什么，张梓云也只能?从网上得到一?些关于陈秧的消息。
    偶尔忙里偷闲，无论是拿出手机与张梓云说说话，还是外出约一?顿AA的饭，彼此间都保持着先前那种?熟悉却又并?不热络的相处模式。
    这样?的情况，早从她们相识那一?天起就开始了。
    从小到大，陈秧主动靠近别人，都会得到想要?的回应。
    谁都喜欢她，有些是喜欢她家里的钱，喜欢她请客时?大方?的样?子，有些则是喜欢她这个人。不管出于哪一?个原因，她都不介意?。
    能?够被人喜欢，且这份喜欢不会成为负担，那就是一?件好?事，其余的其实并?不重要?。
    陈秧喜欢简简单单的生活，直来直去的爱恨，不看好?一?切的弯弯绕绕。
    也是因为如此，大学那几年，她总是为室友发愁。
    先是叶流景，后是陆语冬，那俩室友啊，明明再进一?步就能?追求到自己喜欢的人，偏偏怂得不行?，不拿刀子架上脖子，都不愿意?主动一?点。
    不过俗话说得没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然后来的她，也不会糊里糊涂就成为了一?个在感?情上犹犹豫豫的人。
    陆语冬曾经说过，张梓云喜欢女孩子，这让陈秧很?开心。
    --

 第286页

    陈秧很?清楚，自己是喜欢张梓云的，可她不清楚，张梓云对她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如果说只是朋友，为何偏偏隐约感?觉到张梓云对她多少?有几分特殊？
    可若说有那种?不一?般的感?情，又为何总有种?若即若离的感?觉？
    在面对张梓云的时?候，陈秧试过靠近，试过疏远，更试过很?多暗示，却都没有得到什么回应。
    她甚至想过，张梓云应该早就明白她的心思了，一?直装作不懂，也许就是不喜欢，又舍不得拒绝。毕竟她是一?个有钱又有名，可以给身旁很?多人带来便利，不管是谁，好?不容易认识她了，总是想努力保持良好?的关系。
    可事实上，张梓云什么都没有求过她，甚至屡屡拒绝她的好?意?，凡事都要?讲个投桃报李，有来有回的公平。
    陈秧可以从一?些细节上感?觉到，张梓云手头并?不宽裕，在这种?“礼尚往来”的交际方?式下，她越是对张梓云好?，就越会成为张梓云的负担。
    渐渐地，她连请顿饭、送个礼物，都需要?找到一?个十足的理由，让张梓云能?够心安理得地接受。
    陈秧愈发愿意?相信张梓云与她相处并?非图名图利，可很?多时?候，她都为此感?到懊恼。
    她还没有到阅人无数的年纪，张梓云的存在，于她而言是那么特殊，从第一?眼到相处已久，这份特殊都没有半分改变。
    陈秧不想承认，却不得不去承认，她与张梓云相识越来越久，便会越陷越深。
    见不着时?会想，见着了就开心。
    只是她并?不知?道，张梓云对她是否有着类似的感?觉。
    她想，如果有就好?了，真不多求，一?点点也好?……至少?，让她在张梓云的心里，比别人要?特殊一?些。
    如果，她是想如果……
    张梓云和许许多多刻意?靠近、讨好?她的人一?样?，是名利钱财可以收买的，她大概……真会包了她了吧？
    这个念头在陈秧脑海里不止一?次出现?，好?几次她都为生出这个想法的自己感?到羞耻，可这样?的念头就是挥之不去。
    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真能?让人失去理智。
    ***
    一?月末，新?年将至。
    陈秧的首张专辑差不多将进入录制阶段，主打歌却迟迟没有定下。
    现?有的五首曲目每一?首都很?好?听，可她就是觉得缺了点什么，也一?直试图寻找一?个创作者将这份说不出缘由的遗憾“填补”。
    就在她为专辑忙碌之时?，学校里的同学们纷纷开始讨论一?件事，说是有个校友在街边监控死角被人砍成重伤，昏迷不醒，凶手不知?所踪。
    那一?天，是叶流景的生日。
    受害者，是叶流景的男友江放。
    作为大学三年半里相依相伴的室友，陈秧连忙放下了手里所有能?放下的事，飞回远川，跑去市医院探望了一?下。
    离开之时?，她看见了张梓云。
    可张梓云和叶流景不熟，对此事也一?无所知?。
    张梓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探病，而是为了自己。
    张梓云受了点外伤——被人打的。
    在撞见陈秧的那一?刻，她第一?反应是转身逃避，陈秧一?眼在人群中认出了她，冲上前去，拽住了她的手腕。
    那一?日的张梓云额角有撞伤，唇色苍白，面容憔悴，更是少?见的素面朝天，只扎了根马尾，干净得像个高中生——而且是刚刚遭受过暴力的高中生，眼里几乎无光。
    “怎么弄的？谁欺负你了？”
    陈秧不断追问，却得不到一?个答案。
    她跟着张梓云排队买药，最后又送她回到了家中。
    那是陈秧第一?次走进张梓云的家。
    那个平日里在外面光鲜靓丽的女人，住在一?个简直乱得一?团糟的屋子里，也不知?多久没有收拾过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屋子只乱不脏，倒还能?住人。
    张梓云随意?收拾了一?下沙发，给陈秧空出了一?块能?坐的地，而后走到烧水机旁，想要?烧杯热水给她，却发现?水桶里的饮用水已经见底，再抽不出来了。
    “不好?意?思。”她的笑容有些惨淡，是平日里不会让人看见的模样?。
    短暂尴尬后，张梓云摸出不知?何时?碎了屏的手机，给送水公司那边打了一?通电话。
    陈秧沉默地咬着下唇，等到张梓云挂断电话，这才抬眼又一?次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小事。”
    “你最近在做什么？”陈秧换了个方?式去问。
    张梓云想了想，道：“以前做什么，现?在就做什么。”
    “缺钱吗？”
    “不缺。”张梓云漠然应道。
    陈秧明显感?觉到张梓云有难处，却不知?如何帮她，沉默很?久后，她深吸了一?口气，问：“一?起吃个饭？”
    张梓云摇了摇头：“不了。”
    那是第一?次，陈秧约张梓云吃饭没有成功，也许是因为她撞见了她的狼狈。
    一?个女人挨了打却不敢说出来，只是自己跑到医院做检查，自己掏钱买药治伤，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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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秧思来想去，怎么都放心不下，于是花钱请人暗中将其保护。
    那之后，她才知?道张梓云原来夜夜行?于各个酒吧之间，与不同的人一?起买醉。
    有时?是一?个，有时?是一?群，总有冤大头会为她买单，而她点的酒，往往价值不菲。
    原来，张梓云就是个酒托，身旁有着无数骗完就能?甩的傻子——向酒吧老板拿提成，这就是她的经济来源。
    陈秧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看上的会是这样?一?个女人。
    她的心不可抑制地凉了半截，本想再也不管这个女人，却到底还是狠不下心，没有将那藏于暗中的保护撤走。
    日子一?天天的过，有阵子没联系张梓云，陈秧都快把这件事忘了，却又忽然得到了消息。
    那时?恰是年后，陈秧刚和家人过完年。
    有人在张梓云常去的酒吧寻衅，被装作路人的保镖阻拦并?驱逐。
    那个男人想要?对她做点什么，从两人的争执内容来看，似乎已不是第一?次这样?纠缠她，甚至可以说，那个男人是从外地追来的。
    得到这个消息后，陈秧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订了机票，连夜赶回远川。
    她想，张梓云凭着美貌骗了那么多傻子为她在酒吧进行?高额消费，有一?两个疯子扔不掉也是常事，无非是自作自受，何须他人伸手拯救？
    可说到底，她就是放不下。
    第二天晚上，她戴着口罩，根据保镖报的位置，寻到了一?间她从未去过的酒吧。
    驻唱的乐队在起哄的人群面前，表演着近来网上最火的歌曲，激起了所有人如火的热情。
    有人随着音乐律动，有人四处把酒言欢，这里十分喧闹，入目满是随处可见的杂乱。
    陈秧穿过人群，费了好?大力气，才在角落寻到了正在与人喝酒畅谈的张梓云。
    她的眼眸波澜不惊，眼里带着几近职业的假笑，仿佛根本没将昨夜的事放在心上。
    陈秧不禁咬牙握拳，红着双眼转身离去。
    可短暂愤慨后，她还是回身朝着张梓云所在之地大步走了过去。
    她在那个男人诧异的目光下拽住了张梓云的手腕，不由分说地付了酒钱，用最倔强的姿态，将其带离了此处。
    以陈秧如今的身份，孤身出入酒吧必然会造成很?不好?的影响，张梓云怕自己的反抗会引来旁人注意?，所以表现?得无比安静，直到被她拉进了无人小巷，这才挣脱了她的手心。
    “上次打你的人，就是昨天那个纠缠你的家伙？”陈秧开门?见山地发出了质问。
    张梓云本就满是疑惑的眼底闪过了一?丝不可置信。
    短暂呆滞后，她扬唇道：“原来你找人监视我啊？”
    陈秧咬牙怒道：“我是找人保护你！”
    张梓云大吼起来：“你找人监视我！”
    不就是监视吗？知?道她的一?举一?动，知?道她昨天被人纠缠，也知?道她今天身在何处。
    这样?的监视，应该持续很?久了吧？
    所以，她是一?个怎样?的人，陈秧应该很?清楚了。
    陈秧努力没让眼里委屈的泪水滴落，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觉得所有的一?厢情愿都只是在作践自己。
    一?个根本不值得她保护的人，此时?此刻在责怪她的保护。
    “张梓云，你很?缺钱是吗？”陈秧冷嘲热讽道，“干这种?骗人的事情，来钱很?快吗？”
    张梓云冷笑了两声，道：“是啊，来钱挺快的，傻子特别多……你对他们笑一?笑，他们就天真地以为，只要?为你花了这笔钱，就能?和你上床。这样?的傻子，事后和他装装纯，说他想多了，然后趁机疏远，就什么都能?糊弄过去……”
    “你有手有脚，马上大学毕业，做什么不行?！”陈秧皱眉质问道。
    “什么大学毕业？我早就辍学了。”张梓云眼里满是冷漠，“你们这些从小到大什么都不缺的人，总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
    “我就是缺钱！家里一?屁股债等着我一?个人去还，我就想赚点快钱怎么了？一?没偷二没抢，哄几个傻子请我喝喝酒，你情我愿的事，又不是在卖！”
    “这是骗人，涉及金钱，是犯法！”陈秧纠正道。
    张梓云点了点头，道：“那你要?不要?报警抓我？”
    陈秧：“……”
    张梓云：“去啊，反正我又不是没被处罚过，不就是批评教?育和罚款吗？”
    陈秧：“你这是自我作践！你无药可救！”
    “陈秧，你懂什么？不是每个人都能?选择命运！你以为，有更好?的选择，谁会愿意?这样?浑浑噩噩！”张梓云情绪崩溃了似的，咬牙吼道，“钱！钱！钱！我这辈子都被这个玩意?儿绑着！从我爸死的那一?天起，就一?直有人用这玩意?儿来逼我！”
    “逼得我才十六岁，就一?边上学一?边打工，省吃俭用就为了填补家里的窟窿……高考前的那阵子，我连学校都不敢回，毕业后好?不容易把钱还清了，还被人纠缠不休！我都快疯掉了！”
    “我妈为了照顾我的情绪，丢下工作和我搬去外地，光靠家里一?套房的房租，她连吃住都困难，还要?供我上学，我很?努力在赚钱了，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精神状况出了问题，身体也一?天天垮掉。她得了绝症，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我不读书了，我四处借钱，我拼命赚钱，我就想给她治病，想让她多活几年，难道是我错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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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张母最后还是走了，不是死于病魔，而是自己放弃了生命。
    丈夫意?外离世，女儿为了她放弃学业，精神失常的她，觉得如今的自己完全是个负累，所以在一?个无人的夜里，选择了割腕自尽。
    她走得十分安静，只留下了一?个再也不会被谁“拖累”的女儿。
    当初为了治病向人借来的钱，一?部分原封不动还了回去，一?部分还在慢慢还，差不多快要?还清。
    而她，早已习惯了这样?浑浑噩噩的生活。
    她早就不是个好?女孩了，自然也没必要?再去伪装什么。
    堕落有堕落的好?处，至少?降低自我道德底线后，她活得自在了许多。
    “我现?在过得挺好?，你们这些喝酒都只敢去清吧的乖乖女，根本不会明白自由自在到底有多快乐……在灯红酒绿的地方?醉生梦死，有什么不好?？”
    张梓云口中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讽刺。
    那一?刻，空荡的小巷里，只有两个人于冬夜寒风里交错的呼吸声。
    沉默许久后，张梓云无所谓地笑了笑，踩着高跟，摇摇晃晃地转身离去。
    “你欠了多少?？我替你还钱！”陈秧上前两步，大声喊道，“还有纠缠你的人，你欠他多少?，我都替你出了，从此你和他们断了联系，不要?再做这样?的事！”
    张梓云脚下步子一?滞，沉默数秒，才冷笑着回头问道：“怎么？你要?赎我从良啊？我可没有卖身契。”
    陈秧道：“我只是想帮你！”
    “你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吗？不是每个人，都期待得到施舍。”张梓云的语气轻佻，眼里满是讽刺。
    也不知?是在嘲笑陈秧，还是在嘲笑自己。
    “你不就是缺钱吗？欠别人的，和欠我的，有什么不一?样?？”陈秧试着上前一?步，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我不需要?你急着还，你慢慢来……”
    “够了！”张梓云打断道，“我不舒服，要?回家休息。”
    这样?坚决的态度，无疑像一?根刺，扎进了陈秧的心里。
    她不明白，她无法理解，张梓云不就是缺钱吗？为什么宁愿作践自己，也不愿意?接受她的帮助？
    她一?直都以为，自己在张梓云心里多少?该有几分特殊，直到这一?刻才发现?，在张梓云看来，她连对她伸出援手的资格都没有。
    一?瞬的不甘，让陈秧大步追上前去，用力拉住了张梓云的手腕，红着双眼追问道：“张梓云！你就当我是个傻子不行?吗？你骗了那么多傻子，真就多我一?个吗！”
    “……”
    “你分明知?道，为你花钱的人都想睡你，你还是愿意?对他们笑……我也愿意?为你花钱，我是傻子，大傻子！”陈秧紧紧攥着张梓云，口不择言地大喊道，“你缺钱花可以随便在社交软件上摇一?个傻子来骗，为什么不能?是我！用我的钱，难道比当个酒托，每天和一?堆烂人打太极，更让你不能?接受吗！”
    这段话，就差没有明说——我想要?你，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包养你。
    话音落时?，她已是满脸泪痕。
    陈秧从没想过，自己是一?个这么脆弱的人，明明自己才是咄咄逼人的那一?个，偏偏说着说着，险些泣不成声。
    这样?的言语，粉碎的不只是她的骄傲，还有张梓云的自尊。
    她忽然觉得，能?说出这种?话的自己，像个混蛋，像个流氓，像个没有底线的舔狗。
    而眼前的张梓云只是静静凝视了陈秧很?久。
    末了，她眼神空洞地笑了笑。
    “谁都可以，你不行?。”
    “为什么……”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张梓云说着，将她的十指从自己腕间，一?根根扒开。
    那一?瞬无地自容的感?觉，让好?不容易才挥散的那份绝望再次涌上心头。
    从小到大，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些年更是把各种?难听的辱骂听了个遍，不管她如何坚持自己的底线，在旁人眼里，都已只是那种?给钱就能?约走一?夜的女人。
    那种?干干净净的女孩，她配不上。
    曾经的陆语冬如此，现?在光彩夺目的陈秧更是如此。
    她该是喜欢这个女孩的，又傻又单纯，得到三分好?，便愿回报七分真心。
    这女孩明明是个各方?面都无比优越的人，却一?直在她身旁放平所有身段。
    特别是，这位舞台上风光无限的女神，每次私下与她相处时?那份小心翼翼，生怕将她伤害的细腻心思，还有见到她时?就又欣喜又羞怯的小模样?，真是很?难让人不去为之心动。
    可惜了，她配不上，所以抑制着所有，不露声色又毫不刻意?地被动等待着，等待着陈秧对她失去兴趣。
    要?是能?藏得再好?一?点，至少?还能?做个朋友……不过假的就是假的，是伪装就有被人拆穿的一?天。
    那一?天来了。
    所以她只能?离去，带着自己最后的尊严，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你就那么讨厌我？”
    最后的追问，没有得到任何应答。
    从小无忧到大的乖女孩，第一?次有了那种?求而不得的挫败感?。
    她想，张梓云可能?一?直都很?讨厌她，那些若即若离从来都不是一?种?错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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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她早该明白，却总忍不住自作聪明，自我欺骗。
    作者有话要说：结局你们也知道，番外就是补个过程。不刀，从下章开始甜。
    感谢在2021-01-23 04:35:05~2021-01-24 22:23: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浴月弄影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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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ax_x怪 160瓶；伪装☆现实 30瓶；40306331、aman 20瓶；会跳舞的猪、yukitamashi 10瓶；莫听风远 7瓶；HEY 2瓶；火山啊火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6章 、陈张番外2
    张梓云从没有想过, 自己的余生会与一个人共度。
    她早已习惯了独自一人的感觉，这样的习惯，是从离开远川, 离开陆语冬的那一年开始的。
    曾经她有多么依赖那个女孩，如今就有多么不愿再让任何?人走进自己的世界，看见那个藏在心底深处, 自私自利到极其卑劣的自己。
    那样的她，没有人喜欢。
    所以, 这世上除了自己, 没有谁是靠得住的。
    她这样想着, 也一直为此努力，努力将自己一层又一层地伪装起来。
    一个流连各种夜店的女人，在许多人眼里，都是肮脏的吧？
    确实, 部分比较乱的夜店里?，无论是服务员、驻唱, 还是前来买醉的客人, 相互又或者单方面看对了眼，那么只需要一笔钱，或是一颗不知何时放入杯中的药, 就能轻易共度一晚。
    虽然只是部分，却也成为了许多人的固有印象。
    更何况，她也没少出入类似的地方，感受那样的氛围。
    人经常处在某种危险之中，就会培养出很多潜意识动作。
    比如，从不喝别人递来的酒水，不吃别人免费赠送的食物, 每当有陌生人靠近搭讪，都会下意识掩住自己的杯口。可内心不管多么警惕，表面依然带着?随和的笑意。
    她是个骗子，美丽是她的武器，而那些贪图美丽的人，则是她的猎物。
    堕落又如何?？被人看不起又能怎样？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她觉得自己一直在泥沼里痛苦挣扎，向?往干干净净，偏偏身不由己。
    就像高中时那样，只要有钱，就有救下自己亲人的希望。
    说起来，她能走到今时今日，确实和当年张皓那一笔钱有着?莫大的关系。
    如果，她从没有借过那笔并未救下父亲的钱，她的命运也许就能有所不同?。
    至少她不会因此与张皓纠缠不清，不会必须在那个年龄打工赚钱，不会受到陆语冬那么多的帮助，最后也就不会因为张皓的步步紧逼和陆语冬的下意识疏远，不得不离开远川，选择放弃自己最想就读的那所大学。
    可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如果，就算有，就算真能重来一次，只要她不曾带着?记忆，就依旧会选择收下那笔借款，去付那一场注定让她与她父亲诀别手术的手?术费。
    因为那是她的亲人，是她一家三口中的主心骨，是母亲与她最不愿失去的人。
    就像是母亲病，促使她一步步走向如今这条堕落之路，不愿却又不曾后悔。
    当初，为了救父亲，母亲提出卖了家里的房子，不过房子还没卖，父亲便去了。
    那之后，她们相依为命，曾经的家，变成了收租的房子，每个季度收点补贴日用的钱。
    母亲病后，张梓云曾想卖了房子给母亲好好治病，可母亲又哭又求，硬是拦住了她。
    她以为母亲是舍不得曾经的回?忆，所以才更努力地去赚钱，一边赚，一边挨着骂。直到母亲承受不住心里?的压力，选择离去，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母亲只是觉得自己没救了，必须给自己将要无依无靠的孩子留下点什么。
    那之后，她忽然觉得，自己离不开?泥沼了。
    恨只恨这一切都像命中注定一般，从父亲出车祸的那一天起，她便一直在努力，却又一直在失败。
    所以她浑浑噩噩独自生活很久，日子过得可谓是醉生梦死，偶尔有酒吧收留，做几天临时驻唱，骗骗傻子、喝喝酒，与人交流不交心。
    这样的日子，似乎没有什么不好。
    反正现在的她没有学可以上，早已背离了小时候的梦想，能找到的正经工作大多又累又苦又没钱。既然都一脚踏进去了，还装什么清高呢？通过别人的好感获取利益，不就是她从小到大最擅长的事?情吗？
    唯一的区别，大概只是从前?是为了虚荣，如今却是为了生活。
    真是可笑又可怜。
    去年夏天，张梓云忽然很想回远川看看。
    当心中执念随着感情一同?淡去后，所有回?忆开?始的地方，就这样成为了心底最最向?往的归处。
    在一个季度的租房合约到期后，租客恰也提出了搬家的想法，她便这样回到了家里。
    曾经屋中的所有摆设都已变了模样，当初陪她一同?离开的母亲也没能再回?来。
    那一日，张梓云望着?熟悉又陌生的“家”，眼角不由得有些酸涩。
    她到底还是回来了，万幸的是，这座城市除了她，并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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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地仍在，故人依旧，无非是应了那间酒吧门口的挂牌——因缘聚散。
    那阵子，不是故人中那个叫七月的调酒师助理心情不太好，许是失恋了，什么都不想做。
    她便莫名其妙回?到了自己曾经工作了挺久的位置。
    张梓云知道，这只是暂时顶替，她的归来并不会让暮沉山开除七月，就像错过的无法寻回一样，这里?已经没有她的一席之地了。
    可是能够再一次站在那个吧台里，看着?毫无人员变动的大家悠闲或忙碌，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到来与离去，耳边缭绕的是曾经无比熟悉的歌声，身旁也依旧是那个沉默寡言的言朝暮。
    这样的感觉，就像回到了几年前。
    仿佛所有一切，都还没有来得及发生改变。
    尽管张梓云清楚，什么都变了。
    等到七月从伤心的情绪中缓和过来，她这个忽然到来的“外人”，便该转身离去，从这一轻松无忧的氛围里，回?到自己浑浑噩噩的生活中。
    这一切都像被命运规划了一般。
    唯一的意外，是她遇上了那个选秀出道的陈秧。
    这些年来，想要泡她的人很多，有男也有女，陈秧本不例外，偏又十?分特殊。
    张梓云一直以为，自己在旁人眼里，无非是个用钱就能买到的女人，所以她习惯了与那样的人虚与委蛇。
    陈秧却不同?。
    明明谁都看得出来，她不像正经人家的姑娘，陈秧却总是傻傻的，用最笨拙却也最可爱的方式，一点一点向她靠近。
    陈秧家里?有钱，自己又在事业上升期，要真喜欢女人，多漂亮的都能找到，无非是花多少钱的事?。
    可那姑娘偏偏就是十分自然地放低了自己的身段，像个普通人家的女孩一样，努力与她成为了朋友。
    张梓云见过太多想要她的有钱人，倒是头一回?见如此心思细腻，处处都在顾及她自尊心的。
    那种小心翼翼，就像小说里从小都乖巧懂事?的女孩，忽然情窦初开?，青涩又笨拙。干净得无可挑剔。
    从那时起，张梓云便总会做梦。
    梦有很多个，有时她回?到了学校，那个一直陪伴她的姑娘，变成了陈秧。有时她在酒吧里，陈秧当着?许许多多人的面说要送她一首歌。
    甚至有时候，她会于深夜在幼时时常行走的窄巷里，一边狂奔，一边哭喊，似想逃离，却又不知该逃亡何方。
    沿途的路灯是坏的，路的尽头一片漆黑。
    唯一的光亮，在来时的路上，一回?头便能看见一个纤瘦的身影站在远方，静静望着?她。
    张梓云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去承认。
    她又一次不受控地向往起了自己遥不可及的一缕光。
    这一次，她离那缕“光”离得更远了。
    就算她再怎么努力去伪装自我，想尽办法让自己看上去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四学生，事?实也不会因这一层伪装改变分毫。
    她就是一个浑浑噩噩的家伙，是骗子，是一无是处的烂人。
    云泥之别，不过如此。
    她想，这一切的开?始，无非就是她在与陈秧初相识的那日，送了陈秧一杯龙舌兰日出。
    日升日落不过一朝一夕，等什么时候陈秧心里?那一杯酒勾起的热度淡去，她们之?间也就不会有后文了。
    只要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等那一天到来时，她至少还能是陈秧的朋友，能远远望着?，能在陈秧每一次演出后，为她送上一句并不突兀的称赞与喝彩。
    就像当年，如果她不曾把一切点穿，或许还能和陆语冬一起上同?一所大学。然后，等到自己看淡了，就把所有心思藏入心底，永远不再提起。
    如此，她和陆语冬之间便永远不会出现隔阂。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她所有的伪装都不曾被陈秧撞破。
    这些年，她自轻自贱，几乎把什么都丢了，唯一留下的，只有那一份人人皆可践踏，却又偏要努力守住的自尊。
    但这样的自尊，到底还是被人从心底深处剖了出来，带着不见光的过往，放于阳光之?下曝晒。
    那一刻，没有人侮辱她，她却仿佛回?到了高三受人指指点点，百口莫辩的那段日子。
    最后，她还是成为了陈秧眼里那种“用钱就可以买到的女人”。
    那天夜里?，无人的深巷中，她红着?双眼，望着?陈秧。
    心里?有一个声音不断在叫嚣。
    ——看啊，陈秧有什么不一样？不也是打心底觉得花钱就能买到你的人吗？
    ——你的真心，早就一文不值了。
    其实她可以，可以把自己卖了。
    至少自己心脏人不脏，第一次，多少能有个好价钱吧？
    如果陈秧真能拿出什么包养协议来，她也没什么不能签的，至少是卖给一个女人，至少……是卖给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
    从此以后，她将再也不用四处作践自己。
    从此以后，她将不劳而获，直到陈秧玩腻她的那一天。
    可她不想这样。
    所以，她带着?自己最后拥有的东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她想，做出这样的决定后，大概这辈子都将与陈秧无缘了吧。
    从那一天起，陈秧再没有主动联系过张梓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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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梓云望着?那个微信好友，多次想要删除，却又如何?都舍不得。
    好几次，她想发条消息看看，自己是否有被对方删除。
    可试探的话语到了嘴边，却又怕发出去后，对方真能收到。
    尽管知道没有结果，她依旧抑制不住在网上关注那些与陈秧相关的消息。
    陈秧又参加了什么节目，又为什么电影、电视剧、游戏或动漫录制了新的插曲。
    还有陈秧在采访中提到过几次的，那张正在制作中的专辑。
    陈秧的家在帝都，等毕业以后，怕是除了商业活动，便再不会来远川了吧？
    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联系一旦没了，就跟风筝断了线似的，飞向?远方，便再也见不着?了。
    三月初的一个晚上，张梓云喝了很多酒，也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登上了大半年没碰过的微博账号。
    那是她大一时建的新号，粉丝寥寥无几，里?面还放着几首不完整的词曲，多是大学后自学作曲编曲时，短短一分钟左右的灵感记录。
    那时她心里?那个不切实际的梦还在，满脑子都想着，光会唱想要出头很难，或许将来自己能成为一个唱作型歌手?，让人刮目相看。
    现在再回?头去看，多少有些唏嘘。
    微博里?，有几条陌生人私信，点开一看，多是一张张卖粉卖黄V认证的小广告。
    但有一条比较新的，却那么与众不同?。
    那条私信说她十分欣赏她主页的词曲小样，问她是否有为他们旗下歌手?创作词曲的意向，末尾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表示期待详谈。
    这是一周前发来的消息，发信人的实名认证，来自一家十分出名的唱片公司。
    而这家公司旗下，现目前力捧的歌手?，不是别人，正是陈秧。
    张梓云不相信巧合。
    这世上词曲作者那么多，知名不知名的一抓一大把，她一个粉丝不到四位数的人，凭什么被这样的大公司挑中？
    那一瞬她犹豫了很久，终是鼓起勇气将私信截图，反手?发到了陈秧的微信里?。
    消息没有被屏蔽。
    张梓云：[截图]你的意思？
    陈秧：闲着无聊，微博上搜你名字，没想到真搜到了。
    陈秧：想不到，你还会这些。
    陈秧：挺意外的，认识你那么久，才?知道你也是学音乐的，而且作品很有灵性。
    张梓云：……
    陈秧的文字看上去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仿佛她们不曾争吵，也没有冷战。
    陈秧：我的专辑主打歌，想找你试试。
    张梓云：怎么不私聊？
    陈秧：我可没说非你不可啊。
    陈秧：一切都走公司流程，词曲都有人审核，过不过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张梓云：……
    陈秧：我知道，你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陈秧：所以我只给机会，能不能抓住，要看你自己的。
    陈秧：语冬说音乐是你从小到大的梦想。
    陈秧：既然是梦想，就别轻易丢了。
    这世上，哪有踏入黑暗，就再不能见光的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24 22:23:16~2021-01-28 23:12: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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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7章 、陈张番外3
    张梓云从来没有想过, 那个晚上，她说出了那么伤人的话语，陈秧竟还默默关心着她, 甚至寻到陆语冬，去问了她从前的事。
    她不知道陆语冬都说了?什么，一时心里有些慌乱, 却又不经意间表露出来，被人看出半分?脆弱。
    细细一想, 曾经从外地追来此处找自己麻烦, 每天都疯狂短信电话骚扰她的那个人, 似乎已经很久没出现了?。
    而那个人不再?纠缠她，正是因为上一次来找她麻烦，碰上了?陈秧派来暗中保护她的人。
    其实她知道，从那个晚上, 陈秧忽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起，她就一直都知道, 陈秧为她打发了?那个人, 也不知是用钱还是用势。
    她早已不是一个能心安理得接受他人好意的人。
    她不喜欢这样，是怕还不起这份情，更是怕自己再?次沦陷。
    很多时候, 人就是如此，独自摸爬滚??久了?，便容易换了心性，不怕旁人对她不好，只怕旁人对她太好。
    因她无法回报，也因她不能心安理得接受。
    说到底，还是她太过清楚, 想要戒断对一个人的依赖，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就像狠心与陈秧断绝联系的这段日子里，明明还不曾依赖，就已有了?不该存在的不舍。
    只是她没有想过这份不舍能改变什么，毕竟再?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在陈秧面前硬着头皮捍卫自己最后的尊严。
    这样的选择，一度让她认为自己即将失去心底珍视之人。
    万幸，她所担心害怕的，都没有真?正发生。
    也许老天爷真是看她够苦了，结束了?对她的惩罚。
    --

 第292页

    又也许，她这一生所有的运气，都用来遇见了?对自己最好的那些人。
    曾经不管发生什么，都对她不离不弃的陆语冬。
    如今无论怎样不堪，都不曾嫌她一分?一毫的陈秧。
    她们就像两缕光。
    一缕曾照她在这充满坎坷的世上跌撞成长，一缕于黑暗房间之外，疲惫不堪时，拉开窗帘，便能映入眼帘。
    张梓云想，她应该勇敢一次。
    所以这次，她不再?排斥那份想要帮她的心意，接受了来自陈秧给予的机会。
    在与此次专辑的总监制联系上以后，她为陈秧写了?一首歌。
    一首送给自己，也送给陈秧的歌。
    这世上有一个我。
    劣迹斑斑，与美好错过?。
    排斥所有，偏爱守着，
    自己种?下的苦果。
    这世上有一个我。
    细小尘埃，在天地漂泊。
    当风吹过，身不由己，
    会?落入无人沟壑。
    我把安静的过?往，藏在心中，任风吹动。
    不必期待下个重逢。
    没有刻骨的回忆，不曾倥偬，至多懵懂。
    也能行过?春夏秋冬。
    陌生的人潮，将行?人怂恿。
    他们最爱先随波逐流，再?抱怨麻木顺从。
    当春风过?境，当冰雪消融。
    会?有人撕破虚伪面容，陪同我尽情放纵。
    这样的我，
    沿途做谁的过?客，
    终点寻哪个归宿，
    都在向着自由奔赴。
    那一首歌叫《我》，陈秧很喜欢，专辑总监制也十分?欣赏。
    张梓云是个无名创作人，所以最后给到的报酬，也会?相对低于参与制作的其他知名创作人。
    但是这对张梓云来说，已然是一个十分?可观的数字。
    在放弃学业、放弃梦想后，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靠音乐赚钱，甚至得到许许多多人的认可。
    主打歌录制完后，陈秧给张梓云发了?一份没有做任何混音处理，只加了?一点混响的demo。
    她问她：会?觉得好听吗？有没有毁了?你的词曲[可怜巴巴]。
    张梓云见了?，会?心一笑，抱着手?机回道：仙女下凡唱歌了?，直接让我想起一个我特别喜欢的歌手?。
    陈秧：哪个？
    张梓云：陈秧。
    陈秧：你在撩我？
    张梓云：没有。
    陈秧：你在撩我！
    张梓云：有吗？
    陈秧：有！
    陈秧：我感觉到了！
    张梓云：那怎么办？
    陈秧：你要负责！
    张梓云：[吓得我瓜子都掉了?]
    陈秧：有个问题，一直都很想问你。
    张梓云：什么问题？
    陈秧：有人追你，可你不喜欢，你会?拒绝吗？
    张梓云：我会?。
    陈秧：如果那个人是我呢？
    张梓云：你追我？
    陈秧：我追你。
    张梓云：我可没什么好的。
    陈秧：你拿镜子照照。
    张梓云：？？？
    陈秧：你哪哪都好。
    陈秧：我说过，我相信一见钟情。
    陈秧：我说过，我喜欢的人如果是个素人，我会?保护她。
    陈秧：那个人是你，从见到你的第一天起，我就觉得是你了?。
    陈秧：所以，如果我追你，你会?拒绝我吗？
    张梓云：陈秧，你可能还是不太了解我，我嘴上没几句真话。
    张梓云：你知道的，我是个酒托，是个感情骗子。
    张梓云把消息回复出去后，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思。
    聊天窗口的那一头，一直显示着“正在输入”。
    她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冒起了冷汗，只能将陈秧发来的demo循环了?起来。
    好在陈秧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去组织语言，这份焦虑终于在陈秧发来回应后得到了缓解。
    陈秧：我相信那不是你，你不想做这样的人。
    陈秧：张梓云，如果你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不骗我？
    陈秧：是我没那些人有钱吗？只要你讨好了?我，我什么都愿意给你，你是知道的，可你没有这样做。
    陈秧：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你有你的难处，我虽然不认同你的做法，可我不觉得你没有回头的机会。
    陈秧：你可以重新开始。
    陈秧：你有能力做得很好！
    陈秧：只要你愿意，我可以陪着你。陪你从过去走出来，陪你靠自己的努力，一点一点得到认可。
    陈秧：所以你愿意吗？
    张梓云怔怔看着陈秧发来的每一句话，一时脑子嗡嗡的，不知该如何应答。
    她想说她配不上，心里却又有个声音在不断对她说——能不能，求求你，最后自私一次。
    如果想要，伸手抓住，可以吗？
    一个人，真?的太苦了。
    陈秧：张梓云，你说你不喜欢就会?拒绝。
    陈秧：你现在没有拒绝我。
    陈秧：所以这是不是代表你愿意接受？
    ……
    那一个晚上，张梓云没敢回复。
    她关掉了?自己的手?机，抱膝坐在床上，浑浑噩噩呆坐到天明。
    第二天，手?机再度开机时，只收到了一句留言。
    --

 第293页

    陈秧说：“我等你一晚，你要是没有拒绝，我就当你默认了。明天起，我们就在
    一起了。”
    张梓云黑着眼圈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失了魂似的回了?一句：“昨晚手?机关机了。”
    陈秧几乎秒回：“我知道，电话??了?有提示的，你在躲我？”
    张梓云：你生气了?吗？
    陈秧：特别生气，晾了我一晚上。
    张梓云：对不起。
    陈秧：所以你想明白了？是要拒绝我？
    张梓云：我没想明白。
    陈秧：那就是接受了?。
    张梓云见了?，不由得会?心一笑。
    她忙问，这个结论从哪来的？
    陈秧：那个晚上，我说了很伤你自尊的话，你没有责怪我，也没有拉黑我。
    陈秧：你愿意帮我写歌，也确实用心为我写了?一首我很喜欢的歌。
    陈秧：昨晚，你说你会?拒绝你不喜欢的人。
    陈秧：可我说我要追求你，你想了一晚上都舍不得拒绝。
    陈秧：你还说你对我没有感觉？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就算努力欺瞒，骗人骗己，都像纸里包火，用不着多久，便会熊熊燃烧。
    这是她第二次向往一个美好的女孩。
    多么幸运，这个女孩，也在乎着她。
    张梓云：所以我现在这个身份，应该做点什么？
    张梓云的回复，让陈秧一时哭笑不得。
    在陈秧看来，张梓云一直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可今天的张梓云却是言行?皆带几分?笨拙。
    她想，她是喜欢张梓云啊，但不能事事都顺着张梓云了?，否则以后只怕自己讨不到多少好。
    于是，她手指按在语音消息上，对着手?机说出了两个字。
    “哄我！”
    ***
    那一年的四月末，是陈秧首张专辑发售的日子。
    张梓云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待着网络版付费专辑上线，一次又一次刷新着专辑与各个歌曲的评价。
    她为陈秧写下的那首主打歌，也不负所望成为了整张专辑好评最多的那一首。
    专辑发出的那一日，陈秧也发了?一条微博。
    微博里，她说：“《我》写了?一个孤独的‘我’，可‘我’不会?一直孤独下去，因为‘我’值得被爱。在此，愿大家无论平凡还是不凡，都能找到那个陪同自己尽情放纵的人。”
    有人怀疑陈秧脱单了?，这是在宣布恋情，但也有人觉得这不过?是对新专辑主打歌的一次宣传，一段创作灵感。
    陈秧人气很高?，有一部分人因为这首歌的词曲注意到了张梓云这个名字，张梓云也因此得到了一些项目的邀约。
    虽然都是小项目，张梓云本身的名气也拿不到多高?的报酬，但音乐之路至少开了?一个好头。
    后来的日子里，陈秧多次演唱张梓云的词曲作品。
    两年后，陈秧更在自己的第一场个人演唱会上，邀请张梓云与自己合唱了一首全新编曲的《我》，这段饭拍被传到了网上，一时引起不少关注。
    这两年里，张梓云已然成为了一个小有名气的词曲作者，不少影视作品都有找她合作。
    许多人都听过她写的歌，却没有人知道，原来她也很会?唱，绝对是一个有唱功有才华的美女唱作人。
    这两年里，张梓云没有在任何采访中露过面，永远只是一个幕后创作者。
    有网友笑说陈秧把张梓云这样的宝藏生生藏了两年，这句话也不知怎的，被一小部分天天嗑着“美女歌手?与绑定创作人”的CP粉听了去，又一次翻出了很久以前，陈秧在一次采访里的片段截取。
    那段采访在小破站播放量很低，也就四五万的样子。
    视频里面，陈秧说自己喜欢的人，如果是个素人，她会努力把他保护起来，不让他受人指指点点。
    再?一联系当年首专发表时陈秧微博发的那段话，以及那么重要的主打歌，词曲作者却选择了那时毫无名气与作品的张梓云。
    cp粉们纷纷表示kdlkdl。
    当然，这是小范围的嗑，没有掀起多少水花。
    陈秧没有真?正公布恋情，并不是怕影响自己的事业，只是害怕家里人会做出伤害张梓云的事。
    张梓云表示理解，她可以等，也可以不要名分?。
    她们现在过得很好，相隔两地或是共处一室，都比以前好上太多。
    张梓云也没想要太多，如今的她没有父母也没有家庭，陈秧就是她的一切，她不希望自己的存在会成为陈秧的阻力或是压力。
    可陈秧听见她说这样的话却是当场生气了?。
    陈秧在张梓云的面前，气呼呼地指责张梓云，说张梓云不能这样想。
    陈秧说，她一定会?给她一个名分?，至少，一定会?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想一个法子，让她的家人接纳她。
    陈秧说，名分?不只是一个名分?。
    它还是安全感，是一个真正的家。
    她说，你不是没有家人啊，我就是你的家人。
    命运会?压垮很多人，不一定是被压垮的人太过?脆弱，也许只是他们的世界，少了?一个真正理解他们，愿小心翼翼为他们打开一扇窗，送入一缕光的人。
    张梓云有时候会?去想，自己这半生所有的不幸，是否都只是一种?考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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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冥冥之中真有定数，她咬牙撑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时日，便一定会?遇上带自己走出阴霾的那个人。
    那个晚上，她问陈秧：“语冬和你说过吗？我喜欢过她。”
    “没有啊，但是她和我说过你们初高?中时很多的事，是我去问的，她都告诉我了?。”陈秧说，“语冬又漂亮又温柔，那些年她帮你那么大的忙，在你绝望时又一直陪伴在你的身旁，你说你喜欢她，我一点也不意外。相反，你要对她没感觉，我才要怀疑你是不是根本不弯。”
    陈秧语气淡淡的，让人听不出来喜怒。
    张梓云认真望了?陈秧很久，又一次开口问道：“你在意过吗？”
    陈秧反问：“那陆语冬对你来说算什么？白月光？朱砂痣？你这一辈子的求而不得？”
    “你吃醋了?。”
    “我没有。”
    “你吃醋了?。”
    “我没有！”
    “我早放下了?。”张梓云说着，凑至陈秧耳畔，轻声道，“我这人，自私得很。”
    她说，她这人自私得很。
    她喜欢陆语冬对她好，陆语冬对她不好了，她便也不喜欢了。
    可她与陈秧在不是故人初见那日所说之话为真。
    她确实在那档节目里看上了?陈秧，舍不得错过?陈秧的每一个舞台。
    她说，在不是故人见到陈秧真人的那一天，她的心跳得好快，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故作冷静。
    那时的她，明明知道自己是配不上她的，却偏偏藏不住那份自私，想要向她靠近。
    而后，一次次挣扎犹豫，不断深陷。
    “我喜欢你对我好，可你不搭理我的时候，我还是放不下……”
    “那一年，我可以扔下所有，远走他乡逃离陆语冬，却偏偏逃离不了?你。在你面前，我懦弱到连个微信好友都舍不得删。”
    多么幸运，在我决定放弃自己的时候，你没有放弃我。
    作者有话要说：陈秧和张梓云的故事结束了，本来想过要不要写个同学会内容然后复仇打脸啥的，但是觉得那么多年都过去了，还回头去计较曾经受到的那点伤害，心眼未免也太小了，自己过得好就是对曾经欺负过自己的人最好地打脸吧，反正现在张梓云有名有利有媳妇，也是当初那些人高攀不起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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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8章 、后来的二三事
    每个?人小时候都盼望着长大, 可真长大了，又希望时间能慢一些，再慢一些。
    只是时间从来不会等人, 当年的孩子，不知不觉就已成为了大人。
    一转眼，人与妖两族间的新?条约已经签订了二十多年, 期间在所难免地发?生过?一些小摩擦，但在双方的共同努力下, 最?终都找到了合适的解决方法。
    曾经的大学同学, 如?今也已年过?四十, 各有各的发?展。
    当年还是华语乐坛新?生代的陈秧和?张梓云，如?今都已成为了业界前辈。
    她们?至今没有婚嫁，也曾有自媒体?暗示她们?早已经在一起，家长都同意了, 不过?因为她们?都是华语乐坛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出柜会造成一定程度的社会影响, 所以被?封锁了消息。
    这消息, 有人信了，有人不信，不过?她们?已经出柜成功确实是一件真事。
    陈秧为了让家人接受张梓云, 做了很大的努力，而张梓云也从没有因为前路的艰难而选择放弃。
    她们?坚守着自己，也坚守着对?方，最?后也如?愿迎来了最?好的结局。
    得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天，刚搬离远川不久的陆语冬也为她们?赶到无比开心。
    那一年，她们?三十几岁，还未分别太久, 彼此间联系不算频繁，却也一点都不少。
    再后来，每个?人都在各自的路上?越走越远，小小的四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可逢年过?节，依旧会收到彼此的祝福。
    仿佛是在用最?简单的话语，说出一句——我们?都在，曾经的感情就都还在。
    二十一年后的今天，陈秧忽然提议想和?大家见上?一面，就约在最?初相熟的远川，吃吃饭、聊聊天。
    陈秧本?意是让大家带着家属一起，陆语冬在看完群聊后，抬眼看了看沙发?上?正在追剧的曼珠，不由得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在室友们?的眼里，曼珠都是快六十的人了，再怎么会保养，也不至于一成不变。
    她要真将这看上?去最?多二十来岁的曼珠带去，非得把室友们?吓坏了不可。
    想来想去，陆语冬最?终还是决定独自前往。
    她和?曼珠说了一声，便买好机票，早早赶了过?去。
    在飞往远川的航班上?，陆语冬对?着化妆镜，故意将自己化得老气了一些。
    就这，下飞机时被?提前到来的汤倩看见，还感慨了一句：“语冬，你保养得太好了，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漂亮。”
    --

 第295页

    说着，汤倩还望了望她身后，好奇问道：“曼珠姐没来？”
    陆语冬睁眼说起了瞎话：“曼珠不想出远门，我就不硬拉着她了。”这说法，还是叶流景教她的。
    汤倩点头表示理解：“也是，曼珠姐该多休息，不方便四处跑了。”
    其实汤倩也没带家属，这些年她一直都自己一个?人，据说处过?一两次，不过?不太合适，就都散了。
    她说她就喜欢单身，小说写?多了，心里有着太多的美?好，要是寻个?对?象连小说里的配角都比不上?，还影响她码字的速度，要来做啥？遇不上?合适的，也别轻易将就，单身没什么不好，快活自在。
    两人稍微寒暄了几句，便一起去了约好的饭店。
    她们?被?服务员领进饭店包房的时候，包房里坐着的人已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叶流景第一时间迎了上?来：“你们?怎么才来啊！让两个?大明星等这么久，合适吗？”
    “小叶子！又打趣我们?！”陈秧哭笑不得。
    “不合适，不合适。”汤倩连忙摆手。
    陆语冬反手将门带上?，看了一下在场的每一个?人，一时不由感慨。
    时间过?得真快啊。
    陈秧和?张梓云依旧漂亮，却也逃不过?年月的增长，不再像从前那样精致。
    叶流景是占了脸型和?五官的便宜，她本?来就是娃娃脸，年轻时显小，年长了就显年轻，乍一看，除去眼角些许细纹，岁月似没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迹。
    不过?这位当初在415寝室最?野的丫头，如?今穿着打扮却已十分成熟沉稳，半点都看不出当年那种吵架、喝酒、□□的野样，不愧是四人中唯一当了妈的那一个?。
    如?今的她是个?普普通通的文员，朝九晚五地吃着一份偏低的死工资。好在捉妖机构那边每个?月给得不少，江放的收入也还算可观，她的家庭条件一直不错。
    如?今是车也有了，房也有了，家里的贷款也快还完了，生活正变得越来越好。
    说起来，当年江放醒来之时，叶流景将自己所有秘密都告诉了他。
    她和?江放结婚很多年了，婚后小摩擦一大堆，起初可没少在群里和?大家抱怨。
    不过?抱怨归抱怨，两人之间还真没有任何大摩擦，这和?江放脾气好也有很大关系。
    叶流景心里一直清楚，将爱情变成责任，本?来就是把风花雪月变成柴米油盐，轰轰烈烈的故事过?去了，平淡而繁琐才是真正的生活。
    她就是脾气太暴躁，但凡换个?人都受不了，万幸遇上?了个?好欺负的，不过?她也怕自己这样下去有一天会消磨光江放的耐性?，所以这些年很努力在收敛了。
    如?今，他们?的孩子都快念初中了，叶流景和?江母之间的婆媳关系更是和?睦得令人羡慕。
    当年叶流景为昏迷的江放做了那么多，江母早已将她视如?己出，每次江放和?叶流景发?生小争执，江母都是问都不问，直接帮着叶流景数落江放。仿佛儿媳才是亲生的，儿子只是从垃圾桶里捡的。
    一辈子嘛，总是需要两个?人共同努力的。
    不过?她今晚并没有把江放带来，这就导致今晚陈秧成了唯一一个?带家属来的人，格外?特殊。
    “对?了，喊你们?带家属呢！怎么就我一个?带了啊？弄得我多不好意思……”陈秧说着，一旁张梓云轻声笑了一下，抬眼望向陆语冬，问道：“曼珠姐呢？”
    “她不想动弹，我就不折腾她了。”陆语冬说着，连忙将话丢向了叶流景，“在远川，你们?家可是地主啊，江放怎么没来？”
    “他来做什么？”叶流景说，“女人说话，没有男人插嘴的份儿。”
    那语气，简直和?当年一模一样，任性?又霸道，引得姐妹们?纷纷想起了从前。
    事实也确是如?今，这是她们?姐妹之间的聚会，陈秧之所以提出带家属，只是为了名正言顺将张梓云带来。
    毕竟张梓云也是陆语冬的朋友，而且大家也都认识，她总觉得和?陆语冬见面，不好丢下张梓云一人。
    那一天，女人们?聊了很久，聊上?学时的事，聊毕业后的事。
    生活的琐碎，早已磨去了她们?的朝气，可谈起生活，她们?也依旧热爱。
    她们?聊到菜都凉了，这才起身寻了一家ktv，在包房里嗨唱了一晚。
    过?程中，张梓云想起了曾经在酒吧里的日子，她随口一问，引起了陈秧和?汤倩的好奇。
    “不是故人关了有十多年了吧？”叶流景感慨。
    张梓云问：“二十几年了吧。”
    陆语冬纠正道：“十几年。”
    张梓云又问：“不是你们?毕业那年就关了吗？”
    陆语冬说：“歇业了大半年吧，后来又开起来了，不过?你们?都已经不在远川了，当然不知道。”
    叶流景点头道：“没记错的话，十一年前关的吧。”
    “怎么忽然就关了呢？”陈秧问。
    陆语冬想了想，说：“生意不行?了，就都散了。”
    陈秧皱了皱眉：“早知道我就把不是故人买下来了，这样就算亏损，大家也不至于散了……”
    “各有各的生活啊。”叶流景说。
    陈秧听了，低眉叹道：“也是啊，各有各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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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冬，暮老板和?小言哥怎么样了？还有七月、浣溪姐、小枝姐、杨叔、苟哥、晏雀、小白他们?……我都没来得及再见大家一次。”张梓云语气怀念地问道，“你们?还有联系吗？”
    陆语冬一时不知如?何应答，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小枝姐和?苟叔……苟哥结婚了。”
    张梓云听了，不由感慨：“那真好。”
    “说起来，暮老板和?小言哥好像……好像五十多，快六十了吧？”汤倩说，“再见也不一定认得出来了。”
    陆语冬下意识和?叶流景对?视了一眼，而后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起来：“小师父还好啦，小叔叔都成糟老头子了，秃就算了，还严重发?福，那啤酒肚大的呀，我都看不下去了。”
    那嫌弃的语气，仿佛说得是真的一样，反正远在千里之外?的暮沉山肯定想不到陆语冬会在背后这么黑他。
    张梓云：“暮老板当年多帅啊，岁月真是把杀猪刀。”
    陈秧连连点头：“所以保养真的很重要，一秃一胖毁所有，这件事情告诉我们?，一定要保持身材，保护发?际线。”
    汤倩连声认可：“我都开始养生了，时间过?得真快，人不能不服老啊。”
    叶流景在边上?捏着陆语冬的胳膊，与陆语冬一同疯狂忍笑。
    寻常人类不会知道，妖精老去的速度太慢太慢，陆语冬只是在骗她们?，像骗每一个?普通人一样。
    这一次聚会过?后，也许大家都不会再见了。
    毕竟下一次邀约若是在多年后，她也不知道该以怎样的面孔去面对?老去的人类旧友了。
    她想，最?多，最?多也就是见见叶流景吧。
    毕竟不管过?去多少年，她不老的模样都不至于吓着叶流景。
    ***
    时间一晃，又过?去了二十多年。
    陆语冬换了新?的身份证，身份证上?的年龄，一下子回到二十五岁。
    近年来，旧友多次邀约，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拒绝。
    她知道，也许过?不了多久，便会先后失去大家的音讯。可她并不为此伤心难过?，因为她知道，她的朋友每一个?都过?得很好，她们?的一生短暂而又充实。
    而她注定是她们?命中的过?客。
    再准确点说，她们?是彼此的过?客，在不同的世?界，有着各自不同的归宿。
    这么多年来，不是故人先后换了两次地儿，酒吧门口依旧挂着“不是故人，因缘聚散”的小木牌，酒吧也依旧不温不火地开在某个?城市的角落。
    妖精们?日复一日过?着平淡的生活，曾经无法幻化完整人形的他们?，如?今都已经有了足够的修为，不再需要结界的保护，为暮沉山省了不少力气。
    几年前，叶流景曾提出想和?陆语冬叙叙旧。
    只是临了快到约定的日期了，叶流景却说算了。
    她说，她们?还是别见了。
    她是真的老了，与其见一面，倒不如?让陆语冬对?她的记忆留在上?一次见面的时候。
    陆语冬看完没说什么，她尊重叶流景的决定。
    只要不见这一面，小叶子就永远是当年那个?，拉着她满学校找小帅哥犯花痴，带着她跳楼□□追妖精，三天两头和?她互相请甜品吃，仿佛永远都那么朝气蓬勃的捉妖师。
    近日，冬寒，远方的七月和?舒漓也终于又一次传来了消息。
    她们?寻回了曾经大部分的记忆，如?今已经厌倦了四处漂泊的感觉，决定带着姜瑶选一处地方定居。
    千年妖精的信用值可以为妖精带来不少便利，她们?这些年攒了不少存款，后来又通过?妖精信用值贷了一笔款，最?后终于在一个?于人类城市中混得不错的新?朋友热心帮助下，于某个?地价偏低的城市郊区弄了一个?温泉庄。
    温泉庄过?阵子就要开业了，在正式开业之前，她们?打算请昔日故友前去一聚，温泉、餐饮、住宿一律免费。
    消息是传到不是故人的，暮沉山当天便承诺给大家放假三天，妖精们?收拾好东西，便一块儿朝那温泉庄涌了过?去。
    七月和?舒漓的温泉庄，名字就叫——云砂温泉山庄。
    云砂是这一片的地名，没有任何特殊意义。
    别问，问就是起名时发?生了争执。
    这俩猫妖，原本?想着各自名字里取出一个?字，凑一个?温泉山庄的名字。
    可是字取出来以后，两人又争起了谁的字在前，谁的字在后，仿佛嗑CP的人在争攻受似的，宁拆不可逆。平日里处处让着七月的舒漓，到这里也不知怎么就不肯让了，到头来两人干脆不走心地取了如?今这么一个?名儿。
    时代变了，现在妖精创业能贷款，信用越高?金额越大，所以七月和?舒漓这温泉庄规模挺大，都赶得上?一个?度假村了。
    山庄里，除去几处露天的大温泉外?，还有颇具气氛的洞内温泉，以及几处和?住宿相连的独个?小温泉。
    如?今温泉庄还没有开始营业，除却妖精，没有半个?人类，妖精们?行?动都十分自由，一时山庄之内妖气漫天。
    七月给曼珠和?陆语冬安排的住宿房间，恰好连着一个?不受打扰的露天小温泉。
    这里不是天然温泉，可环境和?氛围都不输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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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是冬日，温泉四周仍是郁郁葱葱，绿的是芭蕉、是翠竹。
    泉雾缭绕之下，清澈的温泉水或多或少映着几分绿，只一眼便仿佛将人拉回了大自然的怀抱。
    这么多年来，陆语冬一直过?着日复一日的简单生活，很少旅游，从前连游泳池都没去过?，更别说泡温泉了。
    此时此刻，望着后门外?的温泉，她眼神一亮，半倚着门框，回头望向了还在收拾行?李的曼珠。
    曼珠感受到了陆语冬的目光，便也放下手中行?李，直起身来，朝她望去。
    “怎么了？”曼珠几步便走到了陆语冬的身旁。
    陆语冬抬了抬下巴，目光挪向屋外?，弯眉问道：“这里怎么样？”
    曼珠看了看，应道：“环境很不错。”
    陆语冬又问：“够不够大？”
    曼珠不由一愣，泡温泉而已，需要多大的空间吗？
    而且，这独个?温泉的面积已经不算小了。
    她正在思考这个?问题，便见陆语冬手指悠悠一转，温泉之水一点一点被?抽离到半空之中，如?蛇一般蜿蜒而上?。
    末了，又散落回泉。
    这一次，曼珠算是明白了陆语冬那点小心思。
    这些年，小丫头是越玩越花了，老这么由着她，怕不是要把她宠坏了。
    陆语冬见曼珠不答应，忙伸手抱住了曼珠的胳膊，皱起眉头，奶狗似的小声哼唧了两声，撒娇道：“缠我。”
    “……”
    “像第一次吓到我时那样，缠我。”
    “不怕喘不过?来气？”
    “要不要试试，现在我们?谁的力气大？”
    陆语冬挑衅似的笑着，下一秒，还未及反应，便被?一股力量带入了温泉水中。
    暗红的蛇尾缠上?了她的身子，隔着泉雾，鳞片依旧清晰可见。
    曼珠墨发?散于水中，体?若无骨，柔柔攀附于陆语冬的肩侧，伸手为她褪去被?这温泉之水浸透的外?衣，却被?她一下握住了双手。
    不得不说，陆语冬如?今的力气，确实比以前大了很多，多到她已无法轻易挣脱了。
    曼珠一边加大了尾部力度，将陆语冬缠得更紧，一边试探性?问道：“今天不是我主场吗？”
    陆语冬低吟了一下，于曼珠耳畔低声说道：“你主场。”
    ……
    新?的一天，阳光从木质的窗外?洒了进来。
    曼珠醒了，却又不太想睁眼。
    昨天，无疑是疲惫的一天。
    陆语冬学会了对?她撒谎，非但没有让她主场，还把她从下午折腾到了深夜。
    如?今精于术法的小丫头，已不再只将功夫尽数下在手上?，甚至用灵力控制起了水流，比起从前，何止是长进了，简直像是蓄谋已久的大招，终于放了出来。
    简直令人无力招架。
    “曼珠。”陆语冬从旁伸手，轻轻搂住了她，“你是不是醒了？”
    曼珠没有说话，继续装睡。
    然而下一秒，陆语冬便从身后伸手，以一种占有欲极强的姿势，同她里衣前襟的布扣子做起了斗争。
    “做什么……”
    “缠我。”陆语冬在她耳边轻声说着。
    “大清早的。”
    “要嘛！”陆语冬嗅着曼珠的发?丝，指尖动作不停。
    曼珠一下握住了陆语冬胡来的手指，无奈道：“小姑奶奶，我腰疼……”
    “真的吗？”陆语冬短暂地停了手。
    “真的。”曼珠语气近乎是在求饶，这还是第一次。
    陆语冬犹豫片刻，笑道：“我不信。”
    说罢，又开始了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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