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我们退圈吧》 第1页 《大佬,我们退圈吧》 作者:阿凝【完结+番外】 这是一个正经文案: 十七岁初见,江让把慕羽奉为神。 十九岁,江让说:“慕羽,我做你的经纪人吧。” 二十岁,江让差点为慕羽杀了人,他缩在雨夜的墙角想着怎么帮慕羽撇清,慕羽却在别人的床上。 他的神唾弃他,背叛了他。 六年后,江让重新回到风扬城,再不似当初的模样。 慕羽隐忍着,哑着嗓子问他:“你就那么恨我,要这么报复我吗?” 江让沉沉笑了,“你也太高看自己了,你有什么值得我报复的?” 他侵入得更狠,咬着他的下巴,“不过是这具身体,我还有点儿兴趣罢了。” 剧情虐,视角混杂,受不洁,介意请点叉。 这大概齐是一个“你为我疯狂,我为你家破人亡(啊,对不起,他没有家)”的爱情故事。 内容标签: 年下 娱乐圈 相爱相杀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让,慕羽 ┃ 配角:苏兰嫣,秦云开,秦云昌,杨晓,萧远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信奉你,永生永世。 ☆、我们还有机会 风扬城临江,江边栽着一行柳树,六月里,柳树枝条随着燥热的夏风招展着。 写字楼的楼道里,男人领带早已经松了,衬衣领口的扣子也解开,却还是觉得呼吸不够顺畅。 右手抬起,把夹在指尖的香烟送到形状饱满的唇边,狠狠吸了一口。 他靠在墙上,就着从口中吐出的浓白烟雾偏头看了一眼。 办公室的门紧闭着,丝毫没有要打开的迹象。 口袋里手机震动,他烦躁的拿出来,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接了电话。 “喂?”他一开口,嗓子哑得厉害,喉咙甚至有些疼。 “江哥,怎么办?秦氏让我们赔违约金,不然就要告我们,我们现在……” “让他们去告。”江让把还剩一半的香烟狠狠摁灭在一堆烟头里。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是愣住了,好一会儿才问:“江哥?” “我现在就在秦氏。”江让又扯了扯领带,“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你别管。” “可是……” 他没心思再听对方啰嗦,直接挂断电话,把手机扔回了口袋里。 办公室的门这时候开了,他用手扇了扇,似乎这样就能把那浓烈的烟味驱散掉。 然后他才走了过去。 穿着浅蓝色休闲西装的男人从里面出来,一双桃花眼里尽是黯然,没了往日的光泽。 看到江让,他微微蹙了蹙眉心,“你抽烟了?” 他长得帅气,鼻梁高挺,剑眉入鬓,即便生气也是好看的。 江让往里面看了一眼,看不到人。 他眼眶里都是血丝,却还是压抑着心底到处流窜的焦急,控制着音量:“他说什么了?” 浅蓝色衣服的男人一顿,关上了门,避开江让的目光,低声道:“回去再说。” 可人还没进电梯,就被江让给抱进了怀里。 “对不起,慕羽。”江让说,“都是因为我,对不起。” “阿让……” 江让的声音有些急:“慕羽,我能想到办法,不管秦云开说什么,你都不要答应他。” “别这样,会被人看见……”慕羽说着,却没有把他推开,而是将温热的掌心覆上了江让微凉的手背。 作为他的经纪人,即便两人的关系再亲密,在人前江让也一向都是隐忍的。 从来没有这样过。 可是,这次江让怕啊。 他还记得慕羽跟秦氏签约不久之后,有一天他去找慕羽,正好看到慕羽跟秦云开在一起。 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他离得太远,听不清,但是他看到秦云开抬了手,想要去摸慕羽清朗帅气的脸。 他喊了慕羽,慕羽立刻惊慌的回头,然后往他跑过来。 那件事他没有问,慕羽也就没有主动提过,但是江让知道,秦云开是喜欢男人的。 他怕,万一秦云开借着这次的事跟慕羽提什么过分的要求怎么办? 回到公寓,江让把慕羽拉到了床上,疯狂的占有着他。 他在索要着自己手下唯一的艺人,索要着自己的挚爱,索要着自己的恩人。 是的,恩人。 江让刚到风扬城的时候才十七岁,他是被人追债,从乡下逃到这里的。 身无分文,举目无亲,没有能养活自己的本事,身上的衣服又破又旧,头发打了结,乱糟糟的,一张脸枯黄,饿得走路都弯着腰。 当时剧组在招群演,他听说有饭吃,就去了。 可他实在是太饿了,都还没有支持到吃饭就倒在了片场。 他只是群演,穿着戏服演个卑躬屈膝没有台词的小太监,从头站到尾就好。 可他晕倒了。 失去意识前,他听到耳边有人在骂:“怎么回事?会不会演戏?一根木头都演不好?!” 还有一些别的声音,似乎有喟叹,有抱怨,但是他都听不清了。 渐渐的,他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嘴里似乎被塞了根细细的管子,他本能的吮吸,有甜甜的味道充斥满了口腔。 他拼命的吸,甚至有些急促,像是在沙漠里行走了许久的旅人终于得到了水源,怎么都舍不得放开,舍不得停止。 -- 第2页 直到再也吸不进任何东西了,他才焦急的睁开眼睛,对上的,是一双狭长的桃花眼,里面有着关切。 “醒了啊?”慕羽眨了眨眼睛,问他,“你是不是很饿?” 那个时候的慕羽也才十八岁,模样还有些稚嫩。 慕羽演的是皇子,明黄色华袍,发冠上镶着宝石明珠,垂头说话的时候,黑亮的青丝从肩头滑下来,衬得他的脸越发白皙又俊俏。 他的眼睛很好看,瞳仁又黑又亮。 就在这双曜石般闪耀的眼瞳里,江让看到了倒映在其中的自己。 他身上穿着蓝色的太监服,发套应该是在晕倒的时候被揪掉了,微长的头发显得乱糟糟。 他眼窝深陷着,又黄又瘦。 他好丑,好脏,滑稽又可笑。 他坐起来,双手抱着自己的腿缩在角落里,尽量减少自己所占的地方。 他坐了两天的火车,在火车上就一直这样,生怕会挡着别人。 挡了就会被骂,甚至有可能挨打。 慕羽盯着他,把刚才没有得到回答的问题又问了一遍:“你是不是很久没吃饭了?” 江让缩着脖子,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微微的点了点头,然后又迅速的垂下了眼睫。 慕羽太好看了,好看到让他更加自卑。 他们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慕羽站在云端,而他像是来自泥泞不堪的沼泽地。 他不敢直视慕羽,似乎越看就越是显得自己滑稽可笑。 他甚至觉得,慕羽会不会看不起他,会不会嘲笑他? 尽管这是那么久以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问他是不是没吃饭、会给他一点东西喝的人。 慕羽果然跑开了。 江让虽然没去看,但是听着急速远离的脚步声,多少还是有些失落,却也只能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甜牛奶的包装盒。 已经空瘪了,被他喝光了。 早知道,就喝慢一点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东西吃…… 空瘪的牛奶盒突然被挡住,取而代之出现在自己视线里的,是一个白色的一次性饭盒,干净得像雪。 闻到里面飘散出来的饭菜香味,江让下意识的就咽了口唾沫,一抬头,就又对上了那双弧度美好的桃花眼。 慕羽双手捧着饭盒,笑着说:“这是给你的,快吃吧。”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后来,他就一直追随着这个人。 后来,他成了他的经纪人。 再后来,他成了他的身下人。 江让的动作太大,慕羽抑制不住,一声又一声的喘息从喉间发出,英俊的脸上有着□□的红,眸子里都带上了水汽。 江让俯身去亲吻那双眼睛,去舔舐那人的耳缘,他说:“慕羽,对不起。” “不怪你。”慕羽搂着他的脖子,承受着他,嗓音有些粗哑,“没事了,都解决了。” 可是,哪里有那么容易解决呢? 慕羽运气不好,他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机缘巧合下进入演艺圈,拍过不少戏,但是一直不温不火。 江让从给他当经纪人那天就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让慕羽的未来光芒万丈。 两个月前,秦氏突然说要让慕羽做他们唯一的形象代言人,以后公司旗下的所有产品都由他代言,而且只给他。 秦氏是国内名列前茅的日化生产商,旗下成熟的品牌就有七八个,另外还在不断开发其他品牌。 能拿到秦氏的代言对慕羽来说是好事,但是来得太突然太意料之外,所以那份合同江让让人研究了很久,确定没有问题才签的。 可还是出事了。 江让从老家逃出来以后就一直没有回去过,他父母不在了,他跟老家那边断了一切联系。 原以为跟以前也一刀两断了,可是老家的债主找到了他,不停的打电话给他让他还钱。 江让最近一直在忙着慕羽的各种事,拍立牌、拍广告、出席活动,实在顾不上,就跟那边说了过段时间自己忙完了把钱送过去,那边本来也答应了。 今天下午,秦氏要跟一家公司签约。 可偏偏也是在这天,江让的那些债主不知怎么的就急了,想抓江让逼他还钱,结果抓错了人,把慕羽抓走了。 后来江让收到消息赶过去,正在协商的时候有路人经过。 那个路人胆子也是大,居然拍了照片发了微博,根据听到的只言片语说慕羽涉嫌被高利贷追债,并且这件事情很神奇飞快的在微博上引起了巨大反响,不仅影响了慕羽的形象,甚至还有人开始因为这件事怀疑慕羽的人品,进而开始抵制他代言的产品。 导致秦氏原本要签的那份合约黄了。 最后慕羽和江让虽然把钱还上了,但是一回来就发现,铺天盖地的都是慕羽的负面新闻,手机响个不停,不是公司打来的就是秦氏打来追责的。 这件事情发展得太快,江让想阻止,却根本来不及。 他们没办法,只能来找秦氏的副总秦云开,可秦云开不见江让,只见了慕羽。 江让内疚。 因为他的事,毁了慕羽的前程。 慕羽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江让眉心紧皱着,正坐在床上抽烟。 他连头发也顾不上擦,过去把江让手里的半截烟摁灭在了烟灰缸里,“别抽了,对身体不好。” -- 第3页 他头发上还在滴水,滴到江让的腿上,凉凉的。 江让握着他的手,没说话,眼里却有着深深的愧疚。 都是他不好,原本慕羽的事业都要有起色了,结果却因为他…… 好半晌,江让才问:“秦云开跟你说了些什么?” 慕羽拿着毛巾的手一顿。 半晌他才笑了笑,“还能说什么?让我们赔钱。没事,我可以接戏。” 慕羽的片酬其实不高,秦氏的赔偿金不是笔小数目,就算他天天拍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完。 “慕羽,对……” “你再跟我说对不起,我就把你扔浴缸里去。”慕羽桃花眼瞪着他,很不高兴。 江让就笑。 是啊,一个大男人,老是说对不起算怎么回事? 只不过,这次到底是因为他的事连累了慕羽,他是真的觉得抱歉。 “没关系的。”慕羽反手把他的手握住,安慰他,“我才二十一岁,还年轻,还有很多机会。” 只是最平常的话,却让江让的心里涌起了一阵暖流。 把慕羽拉进自己怀里抱着,亲了亲他湿润的发顶,又笑着揉了揉,江让说:“不说这个了,我去给你做小蛋糕。” ☆、他再也不是你的 第二天,江让回了一趟公司。 因为慕羽的事,秦氏一直在给星光传媒施加压力,江让让慕羽在家里待着,自己去处理。 到了公司,自然是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当初我就说你那么年轻,资历、人脉、手腕都不够,做不了经纪人,慕羽不听,非要你!现在好了,事情搞成这个样子,怎么办?!你说怎么办?!” 年锦华把文件摔在了江让的脸上,坚硬的棱角砸得颧骨生疼,江让没躲,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道:“是我不好……” “当然是你不好!”四十多岁的女人身材发福了,因为愤怒,脸上的肉都一抖一抖的,眼睛却还瞪得老大,朝着江让咆哮:“这是秦氏寄过来的违约清单,你们怎么还?啊?!还指望你们帮公司赚钱,结果呢?!慕羽呢?!他怎么没来?!” “他……”江让张了张口,刚要说话,手机响了。 看到是秦云开打来的电话,江让立刻对着年锦华道:“年姐,秦副总的电话,我接一下。” 年锦华原本还有一大堆难听的话要骂,不过听说电话是秦云开打来的,她也就忍住了。 先让江让把这个电话接了再说,万一事情有转机呢? 可哪有什么转机? 江让接起电话,毕恭毕敬的开口:“秦副总,您终于给我打电话了,我……” “违约金的事,我想过了。”电话那头,男人嗓音低沉,带着微微的哑,“昨天没见你,你现在过来,我们重新谈过。” 江让欣喜若狂,忙不迭应道:“好,好,我和慕羽马上过去。” “慕羽?”秦云开似乎惊讶了一下,“他现在在哪儿,你不知道吗?” 江让忽觉不安,刚刚才涌上来的欣喜立刻又沉了下去,沉声问:“什么意思?” “昨天我跟慕羽说了,只要他去吃顿饭,违约金,我给你们减百分之三十。” 江让的头皮瞬间炸了。 吃饭? 这个圈子里的吃饭,从来都不只是吃饭! 慕羽长得好,以前公司也想过靠他拉资源,安排饭局,但是慕羽从来没去过。 可是这次…… 秦云开问:“他没告诉你吗?” 江让顾不上别的,只问:“他在哪儿?” 对方似乎笑了一声,但是声音不大,而且很快就收住了。 更何况现在江让满脑子都是慕羽,也根本没注意到,只听到他说:“锦江饭店,风花雪月。” 江让什么都来不及想,拔腿就往外面跑,只留下年锦华在后面更加恼怒的喊:“喂!江让!你去哪儿?你给我滚回来!秦副总说什么了?!” 江让哪里还顾得上回应她? 把声音远远的甩在身后,江让开着车,风驰电掣的去了锦江饭店,直奔风花雪月包厢。 他跑到门口,想推门进去,但是厚重的实木门被锁上了,他打不开。 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江让立刻听到里面传出了男人的调笑声: “喝一杯,再喝一杯。” “小慕果然海量啊!” “来,坐我旁边儿来……小慕啊,你这手怎么保养的?比女孩子的手摸着还舒服……” 妈/的! 江让低骂了一声,朝着里面喊:“开门!” 没有人理他。 “开门!!!”他一边喊着,一边疯狂的砸门,又砸又踢。 可无论他怎么砸怎么踢,那门都纹丝不动。 别说他一个人,就算来两三个成年男人,这门也不一定撞得开。 酒店的工作人员听见动静过来了,制止道:“先生,你干什么?” 那是个二十四五岁的女人,穿着工作服,手里捏着一串钥匙,目光警惕。 江让眼睛都红了,他一把扯住那个女人的衣服,把人抵在墙上朝着她吼:“钥匙!” 工作人员被吓坏了,磕磕巴巴问:“你……你想干什么?” “我他/妈让你拿钥匙!”嘴上说着,江让却等不及了,已经伸手去抢。 -- 第4页 把钥匙从那个工作人员手里抢过来,江让没再管她,开了门。 因为着急和慌乱,好几次钥匙都没有插进锁孔里。 到了第五次,门终于被打开了。 看到里面的景象,江让只觉得暴怒不已,一阵血气刹那间从脚心涌上了颅顶。 慕羽正被两个男人一左一右的按在桌子上往嘴里灌酒,他不停挣扎着,那些酒就多半都淋在了他脸上脖子上,他痛苦的断断续续说着求饶的话,可那两个男人却根本不听,还哈哈大笑。 甚至还有另外一个男人,正在解慕羽的衣服。 他们正兴起,居然连门开了都没有注意到。 江让当即咒骂了一声,疾跑过去,把那几个男人猛地推开,又把慕羽拉了起来。 慕羽的上衣几乎湿透了,身上弥漫着浓重的酒味,脸都红了,站稳了以后又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你怎么样?”江让问。 慕羽摇了摇头,刚想说没事,却突然脸色一变,喊道:“小心!” 江让闻声回头,什么都没看清,只觉得一阵虚影,脸上就挨了一拳,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甩了甩头,江让刚站起来,就看见慕羽又被一个人抓在了手里,登时更怒,也顾不上被打得火辣辣的半边脸,冲着那个男人道:“你放开他!” “放开?凭什么放开?”那男人光说不算,手还在狎昵的慕羽下巴上摸了一下,“这可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 慕羽制住男人的手,怒红的桃花眼瞪着他,“秦云开说我只是来吃个饭……” “他要是跟你说了别的,你还会来吗?”男人促狭道,“你以为你那么值钱,吃顿饭就能给你们减百分之三十的违约金?” “我……” “来都来了,今天不让我们玩儿高兴,你就别想走。” 那人说着,又把慕羽按在了桌子上,这次居然是去解慕羽的皮带。 另外两个人也立刻上去帮忙,一左一右的按住了慕羽,让他动弹不得。 江让脑袋都快炸开了,浑身上下血气翻涌得厉害,头皮都是麻的。 他眼珠左右转动着,在想解决的办法——可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把慕羽带走。 他不能让慕羽出事,绝对不能。 但是哪有那么容易? 情急之下,江让看到了旁边的柜子上放着一个白底青花的陶瓷花瓶。 他吞咽了一下,来不及细想,抄起花瓶就往那个正在解皮带的男人头上砸了下去。 只听“哐当”一声,花瓶碎了大半,男人的脑袋鲜血直流,甚至有一些溅到了江让的衬衣上。 浅色的布料上沾了鲜红的血,像是罪恶又迷人的罂粟花绽放。 男人捂着头缓慢的转过来,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江让。 包厢里的人全都傻了,江让也是。 好在那几个人虽然变了脸色,但也只是呆滞在原地,没有再对慕羽做什么。 趁此机会,江让把手里的碎花瓶一扔,拉着慕羽的手道:“快走!” 两人一进电梯,江让就拿出了随身带着的口罩给慕羽戴上,却因为指尖颤抖着,几次都戴不好。 直到慕羽抓住了他的冰凉的手,他的思绪才稍微回拢。 江让声音几乎都是破碎的:“慕羽,那个人……那个人死了吗?” 出包厢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那个男人倒下,另外两个男人在旁边手忙脚乱的打电话。 慕羽没有回答,他只是抱住了江让,在他耳边轻声安抚他:“没事的,我们先回去。” 江让浑身都在颤抖,他尽量的想要控制住自己,但是却根本控制不住。 他没办法开车,只是坐在驾驶座上,盯着自己的右手看。 就是这只手,刚刚用花瓶开了那个人的脑袋…… 他甚至连眼睛都闭不上,一闭上就是一片的血,他一直睁着眼,眼睛都干了都涩了也不敢闭。 也不知道过了过久。 “阿让。”慕羽在他旁边喊他。 江让茫茫然的回过头来看他,神情有些呆滞:“啊?” 车停在地下停车场,四周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慕羽抿着唇角,没敢去看江让的眼睛。 好一会儿他才说:“秦云开说,我只是去吃个饭……就单纯的吃个饭……” 他的声音很低,很屈辱。 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更没有想到秦云开会那么对他。 他原以为,秦云开多多少少,会对他手下留情的。 “不怪你。”江让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腿上,“不怪你,怪秦云开那个混蛋。” 这个晚上,他们谁都没有睡着。 江让给秦云开打过电话,但是秦云开一直没有接。 他不知道是为什么。 按理说,他带走了慕羽,秦云开应该打电话过来追究才对,可是为什么没有? 次日上午,有人按门铃。 江让一打开门就看见门外站着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他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霎时间变得更加惨白。 “你是江让吗?”为首的警察问。 江让的回答几乎是机械的:“我……是。” “有人报警,你涉嫌一起故意伤人案,跟我们走一趟吧。” 江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看守所的,似乎在他被带走的时候慕羽从里面出来了,慕羽一直在说着什么,但是他脑子很乱,没听清。 -- 第5页 他似乎跟慕羽说了一句“没事”,又好像没有。 他记不清了。 总之,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看守所里了。 他在里面待了两天,慕羽没有出现过。 他给慕羽打过电话,但是慕羽关机了。 他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脑子里乱糟糟的,做梦都会梦见那个被自己开了脑袋的男人。 然后他去问警察,问那个人怎么样了,死了没有。 警察什么都没有说,也不管他。 天黑了两次,可他却觉得过了好久,他变得越来越急躁。 外面下雨了,他缩在墙角,一直在想外面的事。 他想慕羽一定担心坏了,是不是在帮他联系律师?又或者去找了秦云开?那几个人秦云开认识,也许秦云开有办法。 可是万一秦云开为难慕羽怎么办? 还有公司,年锦华会对慕羽做什么?骂他?解约?还是别的?这件事要怎么解决? 欠秦氏的钱一定不能让慕羽用那种方式还,他得想别的办法。 接戏?拍广告?可是现在慕羽的形象不好,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澄清那件事跟慕羽没关系。 他胡思乱想了两天,人憔悴了不少,瘦了一圈。 第三天,有人来看他,他第一反应是慕羽。 可进来的男人穿着一身高定,笔挺的西装衬得他身姿更为挺拔,腕上的限量款手表彰显着他的身份、地位和财富。 他逆着光进来的,整个人都像是笼在光影里。 好耀眼的人。 他耀眼,成功,在他面前,现在的江让几乎一无是处,卑微得像长在脏污沟渠里的矮小的植物。 秦云开坐在他对面,坐了很久,一直在盯着江让看。 后来,他说:“看来你在里面过得不怎么样。” 声音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江让也看着他,尽力压抑着愤怒,“怎么会是你?” “不然你以为是谁?慕羽吗?”秦云开冷硬的五官带上了笑,“怎么,慕羽没告诉你,他跟了我吗?” 江让瞳孔骤缩,猛地站了起来,却立刻又被身后的警察给按了回去。 他手攥成拳头,忍住揍这个用言辞侮辱慕羽的家伙一顿的冲动,坚定道:“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秦云开问他,“他的钱都给你还债了,还欠了秦氏那么多钱,你让他继续跟你这个杀人犯在一起?” 江让顿时脸色煞白的看着面前的人,喃喃着问:“杀……杀人犯?” 秦云开好整以暇的跟他对视,压低了声音,只有他们两个听得到:“那个人死没死,告不告你,只是我的一句话。” 他心情很好的补充:“不过慕羽说,希望他告你。” 江让眉心紧蹙,死死的盯着秦云开。 秦云开问:“你知道那天,慕羽在办公室里跟我说了些什么吗?你以为那天你为什么会在包间里看到那样的画面?” 江让身体颤抖了一下。 心里似乎有了某种猜想,那种猜想黑暗,可怕,却又不停的扩大,想要把他吞噬。 接触到江让的眼神,秦云开淡淡的笑着,“还是慕羽了解你,他知道你的弱点是什么,也知道怎么毁了你。” 江让的脑子里轰的一声,神情却变得有些茫然。 所以那件事,其实根本……就是慕羽和秦云开设的局? 不会的,慕羽不会那么对他…… 秦云开架着腿,眼神高傲,一双鹰眼里尽是玩味,神态悠闲:“他跟了我,秦氏那些钱一分都不用还,我还能捧他,给他想要的一切。而你呢?你连未来都没有,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 “不可能!”江让控制不住的吼了出来,“他不会,他……” “你要是不信,自己看。”秦云开拿出手机,丢到了江让的面前。 江让盯着那个手机,用力的咬住了唇。 他想秦云开也许是在跟他玩心计,这里面其实什么都没有,秦云开在赌他不敢看。 所以只要他看一下,就知道秦云开刚刚不过是在胡说八道。 可是他的手颤栗着,伸出去又缩回来,反复几次。 万一呢? 秦云开说得不错,他什么都没有,慕羽那么渴望成功,万一呢? “不敢?所以你其实也信了吧?”秦云开指尖点着桌面,胜者一般的姿态,“江让,你那么年轻,一无所有,你能给他什么?” 他语调拖得很慢,嘲讽的意味很足:“他跟你不一样,他不是个傻子。” 说话间,秦云开就要把手机拿过来。 可江让已经抢先一步把手机抓在了手里,解了锁。 他不信,不可能,慕羽不会那么对他…… 哪怕他真的出不去,哪怕慕羽真的不管他,也不会…… 可看到视频的那一刻,江让为自己修建起来的通天大厦在那一刻轰然倒塌,只剩一地狼藉。 他看到大床上,慕羽匍匐在秦云开的腿间,埋首吮吸取悦他,看到秦云开不停的喘着气,手揪着慕羽的头发…… 不会的,这是假的……或者慕羽是被逼迫的,他不是自愿的,他…… 然而下一秒,他就看见慕羽坐了起来,主动坐到了秦云开的身上,他面上泛着潮红,那么痴迷而沉醉。 不会什么? -- 第6页 不会什么呢? 江让觉得脑子里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看不见。 手机从他手里滑到了桌面上,屏幕上的画面还在继续着,慕羽用以往只会看着他的眼神看着身下的秦云开。 江让眼睁睁的看着他被秦云开按在了床上,被不停的索取着,喉间舒爽的喘息从未停止从未间断。 从未抑制。 江让听到慕羽用酥软淫靡的声音央求秦云开快一点,深一点。 他在享受。 不会什么呢? 以往不经意间看到的片段重新涌现在眼前,当时秦云开的眼神,慕羽的神情…… 大厦终于倾颓,成了废墟。 秦云开把手机熄了屏,放回了自己的口袋,“现在你信了?” 他站起身,双手撑着桌面,俯视着那个脸色苍白、嘴边满是胡茬的年轻男人,勾起一边嘴角,轻飘飘道:“江让,他再也不是你的了。” 再也不是…… ☆、慕先生,幸会 风扬城的夜景一直享誉盛名。 亮如白昼,灯红酒绿,喧闹繁华,万家灯火倒映在江水里,随着涟漪晃动,像是整条江里都洒满了星子。 即便是晚间的风,似乎都带着撩人的热情,又或者裹挟着肮脏的仇恨和欲望。 宽阔的街道旁边,法国梧桐长得正好,茂密的树叶随着夜风沙沙作响,仿佛也想加入到这样的纷杂中来,可在某些人听来,万叶千声皆是恨。 慈善拍卖会的会场外,男人坐在宾利后座,昏黄的路灯从车窗外打进来,他的脸一半被灯光照亮,一半隐匿在黑暗之中。 右手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铂金婚戒,他的视线却是盯着会场的方向。 此刻,那个人就在里面,离他只有几百米而已。 六年了,这是他们离得最近的一次。 不过,还不够。 拍卖会还没有开始,慕羽一身白色西服,被几个女孩围在中间要签名。 他的签名很好看,修劲有力,铁画银钩。 “阿羽,你的字写得真好看。” “谢谢。”慕羽签完了一本,把笔记本递还给那个女孩,又接过来另外一本。 “阿羽,《黎明前》真的好好看,方晟这个角色你塑造得真好!” “谢谢。” “阿羽,我今天生日,你能不能给写祝我生日快乐啊?” “好啊,请问怎么称呼?” 影迷来了一拨又一拨,好一番功夫才签完,不过慕羽习惯了,不觉得手酸,脸上也没有半点不耐烦。 他的经纪人杨晓这才过来,嗔怪道:“你总是这么好脾气,这得耽误多少时间?” 杨晓三十多岁,长发随意的披散着,她身材保养得当,一身女士西装显得十分干练,高跟鞋把一双笔直的腿拉得更加修长。 “她们也不容易。”慕羽说。 杨晓白他一眼,又用指腹轻轻点了点自己的眼角,“她们不容易,姐姐我容易啊?你看我这一天天的,为了你我鱼尾纹都出来了,你看,这儿……” 慕羽笑笑,“杨姐辛苦。” 他说这话的时候,灯光正好打在他的半边脸上。 他的脸型变了,比六年前成熟了不少,线条也更加流畅,只有那双桃花眼还跟以前一样。 却也只是形状一样。 他似乎还高了些,但是人却比那个时候更瘦。 这几年他资源不断,几乎一直在拍戏,成绩斐然。 他很少停歇,最忙的时候,在两个剧组里连续待了八个月,没有请过一天假,好多人都说他敬业,说他是戏痴。 影迷们都说他拍戏太拼了,总也不长肉,也说他看起来不像是二十七岁的人,身上没有朝气。 看了一眼时间,慈善拍卖还有一会儿才开始,他跟杨晓说:“我去趟洗手间。” 洗手间里没有别人,灯光有些幽暗。 慕羽后背贴着墙,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来,衔了一根在嘴里,眯着眼睛点燃,明亮的火光照着他纤长的睫毛,落下摇晃的影。 垂着眼皮,他叼着烟,深深的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来,就着那浓白的烟雾看鼻尖处猩红明灭的火光。 尼古丁吸进肺里,其实不是什么好受的滋味,他却一天比一天喜欢,一天比一天上瘾。 有人进来了,应该是圈子里的新人,慕羽记得他的脸,却也只有一点印象,具体的想不起来。 他也没有把烟拿下来,还是那么含在嘴里,劳神在在的抽着,双手抄在口袋里,身子微勾,像个老烟鬼。 那个新人看见慕羽在这儿抽烟,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打招呼:“慕老师。” 慕羽微微点头,没了别的回应。 新人有些尴尬,可别人是前辈,他也不好发作,只能又朝着慕羽笑了一下,开门进了隔间。 一根烟抽完了,慕羽把烟头扔进马桶冲水,连口香糖都懒得嚼就出去了。 拍卖会已经开始,现在的拍品正好是他的一块手表,秦云开送给他的。 “一百七十万,还有吗?” 到了杨晓旁边坐下,慕羽问:“什么情况?” “你那块手表,一百七十万了。”杨晓颇有些兴奋的说。 慕羽诧异。 慈善拍卖就可劲儿拍吗? “那块表才四十五万,而且我放了三年。”虽然他没戴过,但是旧了就是旧了。 -- 第7页 杨晓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一双眼睛瞪着他:“谁看手表多少钱?那是看你慕影帝的面子好吗?你就是抽了一半的烟拿上去也能拍出个天价来。” 这话说得夸张,慕羽不接话了,不过很快又觉得这样也不错。 “一百七十万两次。” “一百七十万三……” 突然有人举了牌子,喊话的是个男人,声音高而洪亮:“五百万。” 全场皆惊。 哗然之后,便纷纷往那个方向看去,因为好奇,慕羽也在其中。 可看过去,就发现举着牌子的男人不过二十出头,一脸憨直的样子。 或许是不习惯被这么多人注视,他另一只手正挠着后脑勺,嘿嘿的笑着,又觉得不方便,便把手里握着的糖果放回了桌上的碟子里。 周围那些原本惊讶的目光又纷纷变成了疑惑与猜测,时不时的又低语跟身边的人议论几句。 也难怪,这举止,不像是能随手抛出五百万的人。 “也许是个富二代。”杨晓笑着说,“地主家的小儿子。” 这种人她也见过不少。 慕羽没答话,却往那边又多看了几眼。 那个年轻人的眼神很清澈,很干净,像是刚刚从地底渗透出来的、未经污染的泉水,在这样的夏天,最能消除燥热的情绪。 整场拍卖会,慕羽基本上一直在拿着手机看电子剧本,只是杨晓帮他拍了两样东西。 杨晓做了慕羽五年多的经纪人,对他已经很了解了,知道他不在乎拍什么,只要钱能给出去就行,所以拍东西的时候也就没有询问他的意见。 拍卖结束以后,杨晓有点事要跟主办方说,慕羽先去停车场。 不拍戏的时候他会显得懒散一些,今天也没有别的安排,他想早点回去睡觉。 结果就在去停车场的路上,他见到了刚刚拍他手表的那个年轻男人。 他想着,人家花五百万买了自己只值四十五万的东西,怎么着也该过去打个招呼。 所以他过去了,对方也顿住了脚步看他。 到了男人面前,慕羽礼貌的伸出右手,嗓音轻缓道:“你好,我是慕羽。” “啊,你……你好。”对方有些紧张,朝着他微微弓着身子。 他掌心很热,甚至还有些汗渍,力气很大,握住了慕羽的手甚至都忘了松开,自我介绍道:“我……我叫萧远……刚才我拍了您的手表。” 慕羽点点头,微笑着,“我知道,谢谢。” “我看过你的电影。”萧远接着说,“你拍得很好……” 更多的话还没有说出来,他突然把慕羽的手松开了,往他身后小跑过去,一边跑还一边兴奋的喊着:“老板老板,好了。” 慕羽跟着转过了身。 这一转身,映入眼中的,是一张阔别重逢的脸。 江让一身深蓝色的正装,白色衬衣,深蓝色的领带,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他身影比六年前高大了一些,肩背都宽了,神色清冷又衿贵。 萧远站在他面前,正激动不已的跟他说着什么,手里拿着刚刚在拍卖会上买下来的手表。 也不知道是感觉到了还是凑巧,他也往慕羽这边看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骤然碰撞在一起,一个炽热,一个寒凉。 江让略微抬手,萧远立刻不说话了,安静的站在他身边。 他步履稳重,到了慕羽面前,微微一笑,伸出右手。 “慕先生,”他礼貌的说,“幸会。” 声音平淡,宛如萍水相逢,初次相见,没有半点温情。 短暂的怔愣之后,慕羽整个人都颤栗起来,从指尖到后背。 他想喊这个人,可双唇都在颤抖着,许久都发不出声音来。 慕先生……他叫他慕先生。 “你……你……”慕羽颤抖着,牙齿不断咬着舌尖,喉头有万语千言,最后出来的却只有一个称呼:“阿……” “让”字还没有出口,耳朵里突然闯进来一个软糯稚嫩的声音:“爸爸。” 等慕羽回过神来的时候,江让怀里已经抱了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四五岁的模样,穿着粉红色的蓬蓬裙,头发被盘起来,戴着嵌满碎钻的王冠,一双藕节般的小胳膊正搂着江让的脖子。 江让一边给小女孩整理衣服跟温声慕羽介绍:“我女儿。” 三个字,他说得轻飘飘,如同高飞的凤凰落下无意间落下的一片羽毛,却在慕羽的心里狠狠戳了一个窟窿。 慕羽脑子里刚刚建造起来的、都还没有成型的华丽城堡轰然倒塌,成了一片废墟。 可江让却并没有注意到,此时他的眼神无疑是宠溺又温暖的,捏着怀里小女孩肉嘟嘟的小脸,说话满是慈父情怀:“长得像她妈妈。” 然后又对怀里的小公主说:“沫沫,叫叔叔。” 小公主于是很乖巧的朝着慕羽喊:“叔叔。” 刚刚被那根羽毛戳出来的窟窿开始不断往外面涌着汩汩鲜血。 叔叔…… 江让……有女儿了? 视线落在江让的左手,那无名指上可不就带着一枚反射着耀眼灯光的铂金婚戒吗? 明明那么显眼,刚刚他居然没有注意到。 是他……疏忽了。 ☆、六年了,我终于回来了 -- 第8页 慕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去到停车场的,他脑海里不停浮现着的,都是刚才会场外面的片段。 他见到江让了。 江让戴着婚戒,告诉他,他有女儿了。 江让管他叫“慕先生”。 慕羽闭上眼睛,略微粗糙的掌心狠狠搓了一把脸。 他无数次设想过自己和江让再次见面会是什么情形。 他知道那个时候他们都不再是当初的模样,肯定都变了,他奢望着江让会像以前每次小别之后的重逢一样,在没人的地方把他拥进怀里,说想他了,好想。 也想过江让会生气,会骂他,甚至想过江让会憎他,厌他,不愿意见他。 可唯独没有想到是这样,那么心平气和的说一声,慕先生,幸会,就好像他们是今天才认识,好像之前从来没有见过面一样。 更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见到江让的孩子……江让的孩子! 助理小柯坐在驾驶座上,他双手不停的摸着方向盘,时不时会回头看看,又很快把目光收回去。 车子里没有一点声音,气氛安静到诡异,直到杨晓回来。 她打开车门上了车,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好了,都谈得差不多了……” 话说了一半,发现慕羽的脸色好像不大对,她皱着眉问:“你怎么了?” 慕羽没回答,只是神色呆滞的盯着外面朦胧的夜色。 杨晓又去看驾驶座上的助理小柯,眼神里满含询问。 小柯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情。 尽管是助理,但是对于慕羽,小柯是有些怕的,所以即便看出慕羽情况不对,他也不敢多问。 “慕羽……” 杨晓还想问,慕羽动了动唇,嗓音有些发涩:“杨姐,我累了。” 他拿出一根烟点燃,也不知道是不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提神。 “别抽了。”杨晓劝他。 慕羽没理,反而抽得更用力。 杨晓就不劝了,甚至都没有追问慕羽出了什么事,只是拍拍他的肩膀,“我们马上送你回去,你今天晚上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 一边说话,杨晓一边示意小柯开车。 可是慕羽回家以后却没有休息,甚至连衣服都没换。 看着保姆车行远之后,他去了车库,开着自己的车去了观澜别墅。 那是在市中心附近的一处别墅群,地价不菲。 秦云开住这里,慕羽有钥匙。 到的时候,别墅一楼没人,慕羽就上了二楼,猛地踹开了秦云开卧室的房门:“秦云开,你——” 他的话没有说完。 四周都安静了,床上的声音戛然而止,空气里弥漫着淫靡腥臊的气味,挥之不去。 秦云开把跨坐在自己腰胯上的年轻男人推开,扯过被子遮住下身,有些恼怒的朝门口看了过来,最终还是把那阵怒气给压了下去,只问:“你今天晚上不是有事吗?” 说着,又朝着刚被自己推开的男人道:“你先回去。” 语气淡漠,毫无温情,仿佛刚才的暧昧交合不过是一场梦,一场幻觉。 “云开……”楚星云浓眉微蹙,满是胶原蛋白的脸上写满了委屈和不舍。 他不想走。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秦云开就不耐烦道:“我都萎了,你还留下来干什么?” 怕他生气,楚星云便不敢说话了,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衣服胡乱穿上,往门口走去。 到了慕羽面前,他盯着面前的人,再没有刚才那样的乖顺,只似笑非笑道:“慕羽,你来得可真是时候。” 慕羽一向不跟秦云开身边的其他人争风吃醋,他没说话,也没看楚星云,只是目光热焰般盯着床上的男人。 秦云开沉声道:“还废什么话?” 知道他在说自己,楚星云虽有不甘却也不敢发作,他咬了咬牙,关上门走了。 秦云开目光落在慕羽脸上,幽幽转了两圈,突然笑了,很耐心的告诉他:“以后进来之前先敲门,老这么玩儿容易出事儿,到时候难过的还不是你?。” 男人在床上不能吓,容易留下阴影,搞不好以后就废了。 秦云开又招了招手,“过来。” 跟慕羽说话的时候,他的语气通常会比对别人要好一些,却也好不了太多。 而且,他耐心不好。 慕羽还站在门口,没动,脸上的怒意只增不减。 秦云开挑了挑眉,刚想说话,慕羽终于出了声:“他在哪儿?” 是质问。 秦云开脸上的笑容凝住。 须臾,他脸色变得阴沉起来,声音更低沉:“你过来,就是为了他?” “我问你,他在哪儿!”这话,慕羽几乎是吼出来的。 秦云开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从床上下来,一把掐住了慕羽的下巴,嗓音泛着些狠:“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慕羽跟他对视,愤怒的眼对上阴骘的,谁也不肯退让。 几乎咬牙切齿的,慕羽道:“你骗我!” 秦云开那双鹰眼微微眯起,全是危险的味道:“谁告诉你的?” 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知道当年那件事的人嘴他都封严了。 他很快想到了另一种可能,眸色却更深,表情更危险,掐着慕羽的手也更加用力,指尖都泛着青白。 -- 第9页 他问:“你见到他了?你见了他?!” 慕羽被掐得难受,想把那只手拿开,可他力气根本敌不过秦云开。 他失败了,却还是瞪着秦云开,咬着牙骂:“秦云开,你他/妈混蛋!” “呵!”秦云开被气笑了,手往下滑去,揪着慕羽的衣领,把他拎到了自己面前。 距离好近,近到他甚至可以感觉到慕羽身上的气息都是愤怒和仇恨的。 可那又怎样? 他不在乎。 “他回来了又怎样?我骗了你又怎样?”另一只手搂上慕羽的腰,秦云开把他抵在墙上,开始解他的皮带,“慕羽,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你早被我上过了,你以为就算你现在回头,他还会要你吗?” 制住慕羽的手,秦云开把他翻过去,让他胸口贴着墙,背对着自己,“你以为谁都跟我一样,什么破鞋都要?” 饶是被欺辱过再多次,此刻听到秦云开说这样的话,慕羽的眼睛还是怒得发红,他几乎嘶吼着:“你把我放开!” 可他的话再是怒气昭彰,在秦云开听来,也不过是笑话罢了。 “放开?你早就卖给我了,是你心甘情愿的,不记得了?”秦云开凑上前去,一只手从后面掐住慕羽的脖子,含住了他的耳垂,含糊道,“慕羽,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乖一点?” 房间里的喘息和咒骂不断交织在一起,继而,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挥动的声音。 这一夜,慕羽跟往常一样,挣不脱,逃不开。 …… 江让回酒店的时候,苏兰嫣还在客厅看电视,他一松手,苏子沫就哒哒哒的跑进了苏兰嫣怀里。 逗了一会儿苏子沫,苏兰嫣抬着眼睫问:“见到他了?” 江让“嗯”了一声,坐在沙发上,架着腿,拿出一根烟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 苏兰嫣揉了揉苏子沫的脑袋,柔声哄道:“沫沫,回房间去。” 苏子沫于是乖巧的跟爸爸说了晚安,小跑着回房间去了。 苏兰嫣靠着抱枕,支着线条优美的下巴看江让,看着他把指间的烟抽了一半,嘴角微微扬着,带着些笑,“不是要戒的吗?那么多年了,也没看你戒。” “戒不了了。”江让隔着烟雾看苏兰嫣那张化着淡妆却依旧精致妩媚的脸,“苏总不是最清楚的吗?” 苏兰嫣耸了耸肩,“行吧。” 叠着腿,她又懒懒道:“就说让你不去,你非得去,还不是自寻烦恼?” 江让安静的抽着烟,不说话。 “不过话说回来,有机会的话,我倒是也想见见这个慕羽。”苏兰嫣站起身,悠闲又轻松的语气,“房子我看好了,不过家具家电我要全部重新买,所以接下来的事我暂时不参与。” 江让神情懒倦,只说了两个字:“随你。” 两人再没了别的交谈,苏兰嫣回了苏子沫那间房,江让则是在抽完这根烟以后,进了对面那间。 站在落地窗前,他拿出一个黑色的正方体盒子打开,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块手表。 银色钢带,蓝盘,某品牌前几年出的款式,当时的价格是四十五万。 他还记得萧远在车上是怎么跟他说的。 萧远把盒子递给他,挠着头,很实诚的说:“老板,这表买亏了,听说也就几十万,一百七十万都已经很高了,你那价,新的都可以买十几块。好多人都说我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嘿嘿。” 江让当时没说话。 是啊,五百万,这样的手表可以买十几块了。 可他就想要这块。 闭上眼睛,江让把表戴到了自己的手腕上,举到面前,似乎迫切的渴望从上面嗅到谁的气息。 可是手表上面没有,反倒是掌心里带着那个人的味道——握手的时候留下来的。 眼眸张开时,里面尽是幽冷的光。 那个人的味道,能把他浑身的血都烧沸。 “我没死,我活得好好的,你是不是很失望?”江让盯着那块手表,低声喃喃着,“慕羽,六年了,我终于回来了。” ☆、慕影帝,恭喜 慕羽接了部古装电视剧《战长歌》,他是男一号。 原本杨晓是不想让他接电视剧的,而是想给他接另外的电影,就算没有满意的本子,等一段时间也可以,他也好趁着这段时间放放假。 可是他依旧接了这部戏。 他当时跟杨晓说:“杨姐,我喜欢这个故事。” 杨晓也就由他了。 影视城就在风扬城外不远,从城区过去也就一个小时的车程。 慕羽还在化妆,杨晓突然过来了,拍着他的肩膀说:“阿羽,今天《战长歌》的投资人要过来。” 这部剧开拍了半个多月,听说投资人姓苏,之前一直没有露过面,所以慕羽没见过。 但是他对这个没兴趣,反应也就比较冷淡。 盯着镜子看了一会儿,杨晓皱了皱眉,问化妆师:“这头套是不是有点儿紧了?” 化妆师还没说话,慕羽先出声了:“没关系,还好。” 然后他就低头继续看剧本。 今天拍的是他偷偷带着女主角翎歌出宫玩的戏,他没有穿皇子的暗色绣金线华袍,而是换上了月白色的暗纹长衫。 他很瘦,腰还不到一尺九,即便是穿了几层戏服,再束上腰封看起来也还是一吹就倒。 -- 第10页 服装师小姐姐一边给他整理着腰封一边羡慕的问:“阿羽,你的腰怎么这么细啊?好羡慕!” 慕羽笑笑,嗓音柔柔的说:“啊,吃不胖。” 服装师就抬起头来看他,一脸羡慕嫉妒恨的表情:“这种话很拉仇恨的。” “是吗?”慕羽看着在笑,眼底却分明带着几分苍凉。 服装师却没有察觉,继续跟他闲聊。 慕羽没架子,剧组的人都喜欢他。 街景是昨天就布置好了的,现在机器都摆好了,群演也就位,导演给演员讲了一会儿戏和走位,准备开始。 而就在开始之前,王副导跑了过来,兴冲冲道:“程导,江总来了。” 程立轩皱了皱眉,“哪个江总?” “投资人啊。”王副导提醒。 饰演翎歌的女演员谢思颖问:“投资人不是姓苏吗?怎么变成江总了?” 王副导解释道:“是苏总的丈夫。” 程立轩抓了抓头发,有些懊恼。 他不喜欢投资人来片场,有些投资人仗着自己投了钱,根本不懂艺术还总在旁边指手画脚,他觉得麻烦又闹心。 “阿羽,思颖,你们先对对戏,我去看看。”程立轩说。 不过他的话音刚落,投资人就已经过来了:“不用了,程导。” 慕羽一直在低头看剧本,这场戏是他第一次出宫,觉得什么都新鲜,台词比较多,奇奇怪怪的问题也多,他看得认真,所以刚才导演他们说的话他其实也没怎么听进去。 可是听到这个声音,他捏着剧本的指尖却蓦的颤了颤,剧本上荧光笔标注下工整的黑体小字霎时间都变成了一团一团,像是蝴蝶身上的花纹,又像阳光下蜻蜓的薄翼。 总之,不再是字。 盯着那些花纹薄翼看了很久,慕羽才滚了滚喉结,缓慢的抬起了头。 视线里,江让穿着浅色的休闲衬衣,正在程立轩说着什么,他耳朵里只觉得嗡嗡的一片,什么都听不清。 或许是江让跟别的投资人不一样,没有架子,也不提无理要求,年纪还比程立轩要小上几岁,虽然自带气场,但是态度却算恭谨,所以程立轩对他并不反感,聊得还比较高兴。 然后程立轩就很自然的跟他介绍起了这部剧的男女主角:“江总,这是战尧的扮演者慕羽,那可是拿过两个影帝的人。这是谢思颖,演的翎歌,虽然是新人,但是演技不错,也很虚心。” 跟谢思颖点了点头,江让的目光落在了慕羽脸上,“慕先生,又见面了。” 程立轩惊讶道:“江总跟阿羽认识?” 没听说过啊。 “刚来风扬城的时候偶然见过一次。”江让如此回答,之后便道,“你们忙,我随便看看。” 本来他都要走了,可是抬起的脚又放了下来,在慕羽耳边轻声说了声:“对了,慕先生现在是影帝了,恭喜。” 慕羽咬着口腔下颚,脸色苍白。 当年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有一天在家里看电影节直播,画面上是一位前辈拿了影帝,正在说致谢词,不断的有人给那位前辈拍照。 那时候,慕羽尚显稚气的脸上全是羡慕。 当时江让抱着他,亲着他的眼睛说:“慕羽,你也会有这天,我一定会给你争取到好的资源,你一定会拿到影帝的!” 后来,他三年的时间拿了两个影帝,但是江让却不在他身边了。 垂了眼皮,慕羽的眼睛有些湿润,只是,没有人看到。 江让话不多,让萧远给他搬了把椅子,拍戏的时候,他就在程立轩旁边安安静静的坐着。 直到慕羽NG第五次,江让才用食指摩挲着下巴,幽幽问:“这是影帝?” 程立轩也纳闷儿啊,慕羽今天状态不对。 慕羽有个外号,叫“一条哥”,不是因为他打麻将,是因为他拍戏基本上都是一条过。 就算是NG,也很少是因为他的原因NG。 可今天他却出了好几次错,要么就是台词对不上,要么就是找不准镜头。 这实在不像慕羽会犯的低级错误。 就连谢思颖都问:“前辈,你今天怎么了?” 慕羽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又说:“对不起。” 江让远远的看着,跟程立轩建议道:“要不,程导再给讲讲?” 程立轩觉得也是应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这投资人第一次来就出这种情况,不合适啊。 程立轩走开以后,江让随手拿着剧本看了起来。 《战长歌》是根据网络小说改编的。 原著是架空历史,齐国皇子战尧文武双全,深受皇帝喜爱,议储时,与皇子战清呼声最高。 战尧钟爱从小一起长大的宫女翎歌,皇帝为了朝政,令战尧迎娶宰相之女,战尧不从,时逢边关大乱,战尧请令出征,欲以军功换得翎歌为正妻。 然而皇帝却趁着战尧外出,赐死了翎歌。 翎歌临死前,在院里和战尧一起种的翠竹下吹了一首《与君别》,饮下毒酒,香消玉殒。战清故意将消息传出,战尧在边关平定战乱之后,就地自戕而亡。 合上剧本,江让闭上眼睛,捏了捏鼻梁。 萧远站在他后面,觉得无聊,弓着身子小声问:“老板,这有什么好看的啊?” 江让看他一眼,“拍出来就是钱,你说好不好看?” -- 第11页 “钱倒是好看,可是好无聊啊。”萧远就请求,“老板,我能去别的地方转转吗?” 他年纪小,喜欢玩,江让不管他,挥挥手让他去了,自己则是又看向了机器前一身月白色的纤瘦身影,眸色逐渐变得幽深起来。 慕羽虽然是影帝,但是为人谦逊,在片场做什么都配合,不叫苦不喊累不耍大牌,不少导演都欣赏他,所以即便是他一连失误好几次,程立轩过去以后也没有吼没有骂,只是问:“阿羽,你今天是不是状态不好?” 慕羽先是浅浅鞠躬说了声“对不起”,然后才说:“程导,我想去休息一下,五分钟就好。” 觉得江让也不是不讲理的人,程立轩就点了点头,“去吧,调整一下。” 又对一旁的谢思颖道:“思颖,辛苦了。” 休息室里,慕羽坐在桌子前不停的揉着眉骨,脑海里浮现着的,都是江让的脸。 他另一只手抠着桌子的边缘,像是要抠进木头里去,手背上的青筋爆出来,虬曲可怖,好像下一秒就会撑破那层薄薄的肉皮,炸开似的。 咬了好一会儿嘴唇,慕羽还是一拳砸在了桌面上,低吼了一声。 而就着他的这声低吼,休息室的门开了。 杨晓坐在他旁边,犹豫着说:“刚才的事我听说了。要不然今天别拍了。” “不行。”慕羽摇着头说。 这部戏主要是在宫廷内拍,他出宫的戏不多,除了这次偷摸出来玩,其余的就是在边关大战,街景都布置好了,如果今天拍不完,那就是浪费剧组的资源。 “杨姐,我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杨晓急了,“怎么能没事?你能当江让不存在吗?” “我能。”慕羽抬头看着杨晓,眼眶有些红,他重复着说,“我能。” 这话,正好被在休息室外面的江让听见。 扯着一边嘴角,江让无声的笑了。 可不是能吗?这几年,他不是早就当自己不存在了吗? 往前走了两步,江让斜倚着门框,领口的扣子松开两颗,露出隐隐约约的锁骨轮廓来。 盯着休息室里的两个人,江让语调慵懒的开口:“杨小姐,慕先生,收工以后我请客,全剧组一起吃个饭。” 根本没想到江让会突然出现,慕羽的后背都僵了一下。 尽管动作很小,但是杨晓就坐在他旁边,自然注意到了。 她到了慕羽面前,隔开了慕羽和江让的视线,这才勉强的笑了笑,“谢谢江总,不过阿羽不赴饭局的……” “全剧组都去,就慕先生不去?”江让好整以暇的看着杨晓,也通过她看着她身后的那个人,“怎么,慕先生不给面子?” 杨晓皱了皱眉,“抱歉,阿羽确实很少赴饭局。” 她说的是实话,江让知道。 这几年,慕羽大红大紫,他脾气好,零绯闻,不炒作,不轻易出席活动。 到了这两年,他更是连饭局都不怎么去了,甚至在剧组拍戏的时候也不跟大家一起吃饭,都是自己回休息室吃。 有人说他性格孤僻,但是在人前却又分明是那么温和,对谁都和颜悦色的一个人。 于是很多人看不透他。 江让在网上看到这些传闻就觉得很好笑。 要不怎么说是影帝呢?人前人后两张脸,这不是最基本的吗? 他没有要罢手的意思,站直了身体,脸上的表情不变,还是微微的笑着,“很少去,不也是会去的吗?怎么到了我这儿就例外了?” “江总……” 杨晓还想说什么,慕羽却按住了她的肩膀。 ☆、我要毁了你 慕羽站了起来,望着几米开外熟悉又陌生的人,面无表情道:“我去,谢谢江总。” 看到慕羽妥协了,江让满意的勾勾嘴角,转身走了。 他走得慢,能听到身后两人说话的声音: “慕羽,你去干什么?你看着他连戏都拍不好……” “我拍得好。” 后来的戏,慕羽虽然还是会出状况,但是比先前好多了。 江让就看着刚刚在休息室里还苍白着脸精神萎靡的人,在镜头前像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什么都觉得新鲜,这个碰一下,那个碰一下,跟剧本上一模一样。 只有一点除外。 按照剧本上写的,这是慕羽第一次出宫,对宫外的吃食很好奇,所以看到什么小吃油饼都会买一点尝尝。 可是慕羽没有。 江让就问:“他不吃东西吗?” 一旁的王副导赞叹道:“阿羽除了粉丝送他的小蛋糕不吃任何零食的,要不然怎么能一直这么瘦?自律啊!” 江让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自律? 穿了几层衣服看起来还跟截竹竿似的,你那么羡慕的表情怎么不这么自律一下? 程立轩解释道:“这个剧本出来以后阿羽就说不吃,我想着也没太大关系,所以就答应了。因为就这一点儿,所以剧本上也没改。” 江让点点头,“那倒真是自律。” 王副导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跟着附和:“谁说不是呢?” 江让不想跟王副导说话,就支着下巴看慕羽演戏。 当年第一次见面,他吃了慕羽给自己的盒饭以后,也是在现场看慕羽拍戏。 -- 第12页 后来他才知道,那天他吃的饭,其实是慕羽的,慕羽把饭给了他,自己那天中午什么都没吃。 那次慕羽演的也是一个皇子,一头青丝,明黄色的四爪蟒袍。 他那时候觉得慕羽是他的神。 一晃眼,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萧远回来了,还买了一包糖炒栗子回来,剥了一个给江让,问:“老板,你吃不?” 江让很冷漠:“不吃。” 萧远就把栗子往前递了递,很执着的劝说:“好吃,还是热的。” 江让嫌烦,拿过来扔进了嘴里,跟萧远说:“你少吃点儿,小心消化不良。” 萧远把刚剥开的栗子放进嘴里,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江让,诧异道:“会消化不良啊?” “……”江让无奈的撑着额头,“跟你说过的。” 萧远就笑,“我忘了。” 然后他把纸袋扎了放好,“那我明天再吃。” 把栗子放好了,他才想起来正事:“老板,饭店我定好了,七点去可以吗?” 程立轩刚才说过,按照目前的进度,应该六点左右可以收工,七点过去应该没问题。 …… 锦江饭店,整个剧组包括跟组演员全都来了,三百多个人,饭店三楼的宴席厅里人头攒动,二十二张十六人的桌子,坐得满满当当,只有一桌人要稍微少一点。 那桌坐的投资人和主创人员。 楚星云也在。 楚星云是星光传媒去年才签的小鲜肉,长得好看,女粉多,而且大多都是颜粉,在《战长歌》里饰演跟战尧党派对立的皇子战清。 原本这个戏程立轩没想找他,不过他跟慕羽在同一家公司,又是公司在捧的新人,年锦华说了,如果要让慕羽演战尧,就必须让楚星云演战清,程立轩那个时候有点儿犹豫,后来是苏兰嫣同意了,他才连带着签了楚星云。 好在楚星云的表现也不算特别糟。 今天的戏没有楚星云,楚星云也根本没去现场,可是接到副导演的电话,说投资人今天请吃饭,他自然不能缺席,于是紧赶慢赶的过来了。 一进饭店他就跟在程立轩后面,看到程立轩去了江让旁边坐下,他站在旁边,等程立轩跟江让说完话了,他才很谦卑的去做自我介绍:“江总,你好,我是楚星云。” 他伸出手想跟江让握手,江让站起来握了一下,很快松开,“楚先生请坐。” 楚星云于是笑着道谢,然后看了看位置。 没有别的空位了,他就只能坐在慕羽旁边。 如果可以选,楚星云不想跟慕羽坐在一起。 他跟慕羽不一样,慕羽主要拍戏,苛求演技,他简单多了,只想赚钱,两个人来往也不多。 不过,他跟慕羽不和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秦云开。 往慕羽那边靠了靠,楚星云小声问:“今天晚上不去秦副总那儿了?” 慕羽没理他,只是靠着椅背坐着,手里端着个杯子不停的晃,眼睛盯着里面红色的液体。 王副导请江让说两句,江让就说了一番共同努力之类的话,然后让大家放开了吃放开了喝。 虽然他作为投资人初次露面,有些人觉得他神秘,还没摸准性子不敢太放肆,但是毕竟人多,宴席厅里很快就热闹起来了。 楚星云活泼得很,端着杯子到了江让面前,笑得像只迎风招展的菊花:“江总,您真是年轻有为,来,这杯我敬您。” 江让跟他碰了杯,一饮而尽。 很快,一桌人都给江让敬了酒,却只有一个人,从头到尾没有动过。 慕羽没有看他,没有喝酒,甚至没有动筷子。 两人几乎是面对面坐的,江让隔着桌子看慕羽,举着酒杯懒懒的问:“慕先生不跟我喝一杯?” 慕羽抿着唇角,捏着杯子的指尖有些发白。 楚星云笑着说:“慕羽,知道你咖位在那儿,但是江总的酒,你不喝不合适吧?” 慕羽终于别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薄怒。 可那薄怒,却看得楚星云心潮涌动。 以往慕羽总是淡淡的,对什么都不在意,他很少能从慕羽的眼睛里看到这种情绪。 张了张嘴,楚星云刚要说话,慕羽已经举起了杯子,朝着江让道:“江总,请多关照。” 然后一仰脖子,喉结滚动,把半杯酒全都灌进了胃里。 江让杯子挨着唇边,却没有喝,只是感受着唇边冰凉的触感。 他觉得刺激,慕羽喝酒的样子,眼里的不甘,不断攒动的喉结…… 那双薄薄的嘴唇上沾了酒,被慕羽下意识伸出淡红的舌尖舔掉,卷进了嘴里。 江让脑子一热,居然想起了几年前看到的那段视频,看到慕羽是怎么用嘴取悦秦云开的。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没舍得让慕羽做那样的事,现在想起来,当时的自己当真是傻。 慕羽不知道怎么了,捂着嘴说了声失陪,起身就急匆匆的往外走。 萧远坐在江让旁边吃得正欢,看见慕羽走了,有些担忧的问:“慕先生没事儿吧?” “吃你自己的。”江让心情似乎不错,慢悠悠的把一杯酒都喝了,对着程立轩道,“程导,你们慢慢吃,我出去打个电话。” 江让没有打电话,而是去了洗手间,他进去的时候,慕羽正倚着墙在抽烟。 -- 第13页 他双手抄在西裤口袋里,头微微的仰着,喉结凸出,唇间衔着点了一半的香烟,白烟袅袅。 他的脸有些红,一双眸子半睁着,似乎还带着蒙蒙的水汽。 听见脚步声,慕羽把眼睛完全睁开,才看清来人,嘴里的烟就已经被对方给拿了过去。 吸了一口,吐出烟卷来,江让饶有兴致的问:“你什么时候,也开始抽烟了?” 慕羽刚要站直身体,江让却已经靠了过来,没有拿烟的那只手撑在墙上,脸埋进了慕羽的脖颈。 好久没有离他这么近了。 嗅着慕羽身上淡淡的烟草气味,江让问:“以前我抽,你不是不高兴吗?” 说话的时候,他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慕羽的皮肤上,慕羽后背僵着,扭过头去看着另一边,想跟江让拉开些距离。 “江让……”话没说完,他就看见江让撑在墙上的左手,还有左手无名指上那枚刺眼的铂金婚戒。 到了喉头的话,终于还是咽了回去。 他最后说:“江总,自重。” 江让冷笑了一声,吻上那片肌肤,感受着面前人的颤栗,他问:“自重?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是没做过的?” 外面有脚步声传来,越走越近。 江让扔掉还剩一截的烟,拉着慕羽进了隔间,反手关上门,吻上他的唇,一连串的动作,利落无比。 他的吻不再像曾经那样温情缱绻,而是蛮横又霸道。 慕羽皱着眉想要反抗,手却很快被制住。 外面有人在小解,慕羽因此不敢出声,只能扭着头躲避江让粗暴狂热的亲吻。 “躲什么?现在学会守身如玉了?”江让轻嘲着解开慕羽衬衣上的几颗扣子,刚要吻下去,动作却突然停了。 就连□□也消了不少。 江让知道慕羽很瘦,可是没想到他会瘦成这个样子。 他薄薄的皮肤包裹着骨头,甚至都能将根根骨骼看得分明,瘦骨嶙峋的身子上还有着新旧不一的痕迹。 掐的,咬的,皮带打的,烟头烫的。 青紫的,嫩红的,都有。 一瞬间,江让的眸色变得幽深又可怖。 原本看到这样的痕迹,想象着这几年慕羽跟着秦云开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江让应该觉得高兴的。 这个男人,当初抛弃了他,背叛了他,可得到的又是什么呢? 也不过是被秦云开压在身上,用各种方法施虐罢了。 可他高兴不起来。 不仅不高兴,心底还满是怒意。 抬头看着慕羽紧抿着唇角,纤长睫毛不停颤抖的屈辱模样,他掐着慕羽的下巴问:“秦云开那么对你,你满意吗?” “江让……” “听说你不拍吻戏不拍裸/戏,我还以为你是为了他,原来是这样……” 指尖狎昵的从慕羽那些青紫的伤痕上轻轻抚过,无视着那人的轻颤,江让语气不明的继续说:“也难怪,你这样,哪里敢露?” 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即便情到深处,他也因为怕被人看出来,不敢在慕羽身上留下过深的痕迹。 他那样小心翼翼的,像珍宝一样把慕羽捧在手心里,珍视着,呵护着,想要尽自己所能给慕羽最好的。 可慕羽不要那样的他。 连等他成长都来不及,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慕羽转投到了另一个人的怀抱,拿了最好的资源,开启了自己的璀璨星途,成名之路。 慕羽做到了,他大放异彩,夸赞无数,粉丝遍地。 慕羽用自己的身体铺了那一条通往荣耀的道路不算,还想把他弄死在看守所。 是觉得他是他的污点,所以就急着摆脱得那么彻底吗? 他把他奉为神啊! 可是他的神在抛弃他之后,还不够,还想要他死! 如果是想要一个好的未来,如果直接告诉他他不配,他也不会怪慕羽。 可慕羽为什么要那么对他? 江让紧盯着面前的人,到底是怨的,是恨的,即便经过了那么长的岁月,想起当初的事,心中的激动怨愤也不是无迹可寻,手上力道不自觉就轻了一些。 慕羽终于得以把自己的衣服穿好,却不敢去看江让的眼睛。 他垂着眼皮看着江让漆黑锃亮的皮鞋,嗓音像是落在水面的枯叶,轻,且没有生气:“是我对不起你……” “我回来,不是为了要你一句对不起。”江让冷笑,“那三个字,我不稀罕。” 外面安静了,江让这才开门,又回头看着慕羽,他声音低沉,昭彰的恨意将每个字都裹挟浸透:“我要毁了你,那样我才痛快。” ☆、物是人非 那天以后,江让好几天都没有再去影视城,他忙着公司的事。 玉色是从苏氏四年前开始研究的日化品牌,几年来从不对外销售,都是选择一些名媛贵妇试用,虽然在上流圈子里有些口碑,但是并没有特地开拓过市场。 直到一年前,江让才开始让人做调研,又来风扬成立了办事处,只是一直没有上货。 苏子沫这是第一次来风扬,小姑娘天真活泼,岁数小,喜欢玩,苏兰嫣把家里的事忙完了就天天带着她出去逛,公司的事就一直是江让在处理。 办事处的负责人顾长林知道江让和苏兰嫣来了风扬,准备了好几天,一听说江让的车快到了,立刻带着人去迎接,以至于江让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就看到公司的人一左一右分成两队,站得十分整齐,一见到他就鞠躬,异口同声道:“江总好。” -- 第14页 声响不说震天,但也确实震得他耳膜疼。 萧远关上车门,张了张嘴,小声道:“老板,这排场好大啊。” 营造出这般排场的中年男人从红毯上走过来,到了江让的面前,笑得脸上都快起了褶子:“江总,您来了?苏总没一起吗?” 江让没回答,看了看那些还在九十度鞠躬的员工,最后目光落在顾长林的身上,勾了勾食指。 顾长林立刻倾身过来了,“江总,您是有哪里不满意吗?” “别搞这些虚的,让人都回去工作。”说着,江让走在了前面,“把计划书送到我办公室,二十分钟以后高层会议。” 萧远紧跟着江让进了公司。 倒是顾长林,惊得出了一头的汗。 一旁的助手陈岩过来了,小声问:“顾总,江总这是不是不高兴了?” 顾长林挥了挥手,“好好做事,其他的别瞎琢磨。对了,我让你准备的计划书呢?” “已经在您办公桌上了。” “嗯,通知下去,”顾长林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二十分钟以后高层开会。” 一进公司,顾长林就拿了计划书去找江让。 江让的办公室是他布置的,风格极简,棕色调,酒柜、书架、办公桌椅,中规中矩。 顾长林进去的时候,萧远正踮着脚尖踩在茶几上够着身子想去扒拉天花板的灯,不过身高差了一截,他脸都涨红了也扒拉不到,就显得不太高兴,听见动静低下头来,朝着顾长林笑了笑,又接着扒拉。 顾长林知道江让对萧远一直很纵容,也就没管,去了江让的办公桌前。 江让正在看文件,余光瞥见顾长林进来了,略微抬了抬头,“坐。” 顾长林坐下,把手里的计划书双手递给了江让,正要说话,江让先把自己手里那份文件推到了顾长林的面前。 他微扬着眉问:“星光传媒要找我们合作?” 顾长林点点头,“楚星云最近人气很高,粉丝又多,所以想拿我们的代言。” 江让拿了钢笔在上面打了一个叉,淡淡道:“玉色的代言人我已经找好了。” 虽然之前并没有听说过这回事,但是既然江让说了,顾长林也就不敢再多问,忙道:“好,那我待会儿就给年总回个电话。” 看顾长林要把这事儿记下来,江让微微偏头,有了几分兴趣似的,“年总?年锦华?” “是啊。”顾长林看着江让,“江总认识吗?” 江让笑了笑,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何止认识?” 把那份文件合上,江让淡淡道:“和星光的合作,除了跟慕羽有关的,其他一律不考虑。” 然后,他拿过了顾长林送来的计划书。 开会开了两个多小时,从广告方案到铺货安排再到推广计划,江让一次性的全都敲定了。 他回办公室的时候,萧远趴在沙发上,抱着个抱枕呼呼大睡。 把文件夹竖起来拍了拍萧远的后肩,江让道:“吃饭了。” 刚刚还打呼打得很欢的年轻人一听这三个字,立刻蹦了起来,精神百倍道:“我要吃小黄瓜!” 话喊出来了,人也就清醒了,见江让坐回了位置,又开始批文件,他有些急了,小跑过去问:“老板,不是吃饭了吗?” “等我五分钟。”江让道。 萧远于是就坐到了江让的对面,扒开袖子看着自己的手表。 看着看着,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仰头看了一眼天花板。 天花板上的灯好漂亮,他刚刚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摸到了。 以后他也要买一盏这样的灯。 正想着,江让面前的电话响了,江让没理,只是继续批文件。 萧远于是就把电话接了起来,一本正经道:“江总办公室。” 然后他就听见那边巴拉巴拉说了一堆。 “你等一下。”用手捂住话筒,萧远看着江让说,“老板,秦氏的副总打电话过来了,说是想约您见面。” 江让手上的动作停了,抬眼看着面前的人,“见我干什么?” “好像是想做玉色的经销商。”萧远皱着鼻子说。 这些词他记不太清楚,只记得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江让略微思索,明白了。 秦氏发展迅速,旗下的品牌不少,在全国各地都开了店,除了销售自己集团的产品之外,也在做其他品牌的经销商。 还真是不会错过任何赚钱的机会。 “不见。”江让说。 萧远于是把手拿开了,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我们老板很忙的,不见。” 然后就把电话挂断了。 又看了看手表,萧远绕到了江让那边,“老板,五分钟到了,快快快,去吃饭了。” 萧远对风扬城当地的饮食很好奇,江让就带着他去了一家老店,两人坐在狭小的店铺里吃二十块钱一份的米线,还额外给萧远点了两根小黄瓜。 这家店虽然小,但是生意很好,十几平方的店里满满当当的坐着的都是人,带着口音的说话声充斥满了整家店,很热闹。 江让走的那一年,这家店是一对老夫妻打理的,现在还是他们。 上菜的时候,店老板浑浊的眼睛盯着江让看了看,问:“先生,你以前是不是来过我们店啊?” -- 第15页 萧远端着自己那碗米线,一边往里加调料一边说:“不可能吧?我们老板不是风扬人,才过来的。” 店老板就挠了挠头,“那不好意思啊,是我认错人了。” 转身前,他又对着江让抱歉的笑了笑,露出一口不再那么整齐的牙:“几年前有两个小伙子经常来我这儿吃东西,有一个成了大明星,另一个跟你长得很像……不过没你这么有气度。” 那时候,不过是两个什么毛头小子而已。 江让抽了一双筷子搅着碗里的米线,神情晦暗。 店老板走开了,对面的萧远却皱了皱眉,“老板,我能重新点一碗吗?我这碗放太辣了。” 江让看他一眼,把自己碗里的米线夹了一半给他,又把肉全都给他了,扬了扬下巴,“尝尝,还觉得辣跟我说。” 萧远拌匀了,尝了一口,扬起脸来看江让。 天气热,米线又烫,他眼睛都眯成了两条缝,跟江让说:“不辣了。” 米线碗里升起袅袅的白色烟雾,飘散着香味。 隔着这层烟雾,江让好像看到坐在对面的人不是萧远,而是当初的慕羽。 那时候是晚上,那时候的米线才十五块钱一碗。 慕羽刚下戏,肚子饿了,两个人回去的路上看到这家店还没打烊,就进来一人点了一碗米线。 他那会儿跟着慕羽的时间不长,慕羽把所有的肉都给了他,说自己不喜欢吃肉。 他就信了,把肉都吃了个精光。 他们大半天没吃东西了,一份米线吃完都还觉得饿,两个人就又点了一份,一人一半。 然后慕羽突然说:“江让,我辣油放多了,好辣。” 江让就把自己这半碗跟他换了,结果自己被辣得流了眼泪,慕羽虽然笑他逞强,但是以后每次吃饭,再也没有沾过辣椒。 九年了。 这家店还是这家店,他们却再也不是他们。 眼眶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湿润,萧远看见了,忧心道:“老板,你是不是被烫到了?待会儿再吃吧。” 一边说话,一边放下筷子,用手给江让面前的米线扇风,想把米线扇凉一点。 样子其实有点蠢。 萧远也知道自己蠢,经常有人说他蠢,但是江让从来不会嫌弃他。 扇了一会儿,又摸了摸碗边,萧远满意的咧嘴笑了,“老板,不烫了。” 江让看着觉得好笑,想着他辛苦,回去的路上看到有卖糖炒栗子的,就给他买了一份,嘱咐他回去再吃。 玉色在鼎盛大厦的二十八到三十四楼,但是回去的时候,江让却去了十七楼。 一出电梯,“盛世传媒”四个黑体字便映入了眼帘。 穿着米色职业套装的前台小姐见到江让,立刻鞠了个躬,恭敬道:“江总好。” 江让微微点头,而后道:“让徐可期和竹莱去我办公室,还有……” 正好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从里面出来,看见江让,略微惊讶后,立刻道:“江总,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看到他,江让对着前台没说完的话变成了:“没有了。” 然后对着那个男人说:“正好你来了,跟我去办公室。” 曹砚于是跟上了江让的脚步。 看着前面男人挺拔高大的背影,曹砚凑到萧远耳边,小声问:“知道什么事吗?” 萧远低头剥着栗子,突然听见曹砚跟自己说话,扭过头,递过来一个剥好的栗子,不答反问:“吃栗子吗?热的。” 曹砚还没答话,走在前面的江让就冷冷道:“刚吃了饭,不许吃。” 萧远觉得委屈,但还是把那个剥好的黄色果实给放回了纸袋里。 放回去了,觉得不甘心,又把纸袋凑到面前,用力的闻了一下,吸了一鼻腔的栗子味儿,这才满足。 一旁的曹砚就摇着头叹着气,在心里感叹着:江总这是养儿子呢! ☆、知名度而已 徐可期和竹莱都是盛世传媒的艺人,都才二十出头,很年轻,是圈子里的新鲜血液。 尤其徐可期,不仅外形好,而且为人谦逊,是粉丝眼里根正苗红的优质偶像,虽然出道时间不长,但是微博的粉丝数量却已经好几百万,是江让想重点培养的人。 看人都到齐了,江让安排道:“今天五号,玉色下个月月底要在全国铺货,那几组广告要在十号之前拍出来,其他事情往后延。曹砚,时间你要调度好。” 曹砚是徐可期和竹莱的经纪人,小本子里把这些都记好了,保证道:“江总放心。” 他是江让一手提拔起来的,对于他,江让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然后江让又转向了那两名艺人。 “玉色没有面市销售过,能不能一鸣惊人,你们起的作用很关键。”目光落在徐可期脸上,江让眸中有过一丝愧色,“原本战清那个角色应该是你的,那件事,是公司欠了你,以后会补给你。” 《战长歌》是江让以苏兰嫣的名义投资的,原本是想让徐可期演战清,也根本没想到程立轩会联系慕羽,而且慕羽还接了。 或许是为了捧楚星云,星光传媒提了条件,如果要让慕羽演男一,那男二就得给楚星云演。 这件事,江让不是没有犹豫过,但是慕羽会演这部戏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所以最终他换了想法,也因为这样,他对徐可期一直有愧。 -- 第16页 徐可期却摇了摇头,神色甚至淡淡的:“江总不用跟我说这些,我相信我会有更好的机会。” 顿了顿,他又说:“江总放心,这次的广告,我和竹莱一定好好拍。” 竹莱也道:“嗯,谢谢江总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好好配合师兄。” 看着竹莱和徐可期相视一笑,江让也放心了许多。 正这时,有顾长林的电话进来。 曹砚等人很有眼力见儿的出去了,江让就接了电话,顾长林在那边问:“江总,年总又打了电话过来,您看见见吗?” “代言人的事说了吗?”江让问。 顾长林解释道:“已经说了,但是年总还是自信楚星云最合适,应该是想争取一下。” 江让不是没见过楚星云,而且,他也没想再见年锦华。 他神色不变,冷淡道:“不见。” 听江让这么肯定,顾长林也就不问这个了,说了另外一件事:“玉色的广告脚本已经按您说的修改好放到您的办公室了,拍摄团队和后期也都联系好了,您什么时候见一见?” “团队的事你去接洽,我只看最终结果。” 回到三十四楼,江让仔细看了广告脚本,觉得没问题了,就让萧远给徐可期他们送过去。 两点半,他刚跟江州总部通过电话,萧远小跑着就进来了,气喘吁吁的说:“江总,星光传媒的年总到了。” 江让皱了皱眉,“不是说不见吗?” “她自己就过来了。”萧远挠了挠头,“我在门口碰到顾总,顾总在拦,但是拦不住。那个女人好胖,还推顾总呢。” 想想顾长林被年锦华半推得步步后退的样子,萧远觉得好滑稽,甚至忍不住笑了。 江让转过椅子,看了看落地窗外的风扬城。 天气热得厉害,即便隔着厚重的玻璃,即便写字楼里开着空调,温度正好,也还是觉得热。 浑身的血,都好像在这一刻被点燃了似的。 他没想这么早就见以前认识的人,慕羽是例外。 不过,既然来了,就这么让人家吃闭门羹也不合适。 椅子转回来,江让拨了顾长林的电话,“既然年总都到了,那就请年总进来坐坐吧。” 年锦华在来之前,只知道苏氏这边是一位江总负责,对于其他的事并不清楚。 她也是从自己的某个朋友那里知道玉色快要面市销售了,所以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自己的老板秦云开,希望能帮秦云开拿到玉色在风扬的经销权,那样她在秦云开面前也能长长脸。 不仅如此,她还希望自己的艺人能拿到玉色的代言。 可是没想到,上午秦云开约江总见面,居然被拒绝了,自己提楚星云代言的事对方甚至考都不考虑一下。 年锦华在来的路上就在想,这位江总好大的排面,连秦云开的面子都不给。 所以在办公室外面,她就跟顾长林问:“顾总,这位江总为人怎么样啊?” “江总年轻有为啊。”顾长林竖着大拇指,毫不吝啬的夸赞,“脾气好,眼光也好。” “是吗?”年锦华拨了拨自己新做的头发,希望那发卷能遮住自己脸颊两边的肥肉。 毕竟是来谈合作,即便心里有傲气,但是也想给对方留下个好印象。 可饶是她准备得再充分,当顾长林帮她打开门,看着坐在老板椅上正在悠闲的喝着咖啡的年轻男人的时候,年锦华还是愣住了。 她的眼睛在厚重的上眼睑遮盖下努力睁到了最大,看着里面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江让外形好,脸部线条刀削般,冷冽又流畅,这几年气场更是逐渐增强,走在路上都会惹得不少异性回头看。 所以看到年锦华这样的反应,顾长林丝毫不意外,只是喊了一声:“年总?” 等年锦华回过神来了,顾长林才笑着善意的提醒:“别看了,我们江总结婚了。” 这自然是一句玩笑话,就算江让没结婚,他和年锦华之间也差了那么多岁,而且两人的外貌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年锦华惊讶的并不仅仅是江让的脸。 她转头看着顾长林问:“这就是江总?江让?” “是啊。”顾长林笑呵呵的,还征求同意似的问,“年轻有为吧?” 年锦华咬了咬涂得鲜红的嘴唇,口红涂得太厚,染在了牙齿上,像是沾的血。 几年不见,当年被自己指着鼻子骂得狗血淋头的愣头小子,居然摇身一变,成了苏氏的江总?玉色在风扬的负责人之一? 门开了好一会儿,江让都没见人进来,抬头看了看门口的女人,淡淡一笑道:“年总,既然都到了,不进来坐坐?” 年锦华还在犹豫着现在走来不来得及,可现在江让都说话了,她这时候走显然不合适。 顾长林也道:“年总,请吧。” 年锦华没了办法,只好进了办公室。 “好久不见,年总更富态了。”江让笑着说,“请坐。” 年锦华笑容有些干。 毕竟年纪大了,这么一笑,眼角的鱼尾纹就很明显。 当初江让在星光的时候,因为年纪小,不懂行,还吵走了慕羽的前一个经纪人,耽误了公司不少事儿,所以她没少给江让脸色看。 就连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也是她在骂江让。 -- 第17页 却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这种情况。 不过在圈子里待得久了,什么尴尬的场面都会遇到,年锦华也不是那种受不得委屈拉不下脸的人,所以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跟江让闲聊似的说:“是好久不见了,江总现在可真是今非昔比。” 萧远端了一杯咖啡过来,江让示意他给年锦华,同时道:“运气好而已。也是太久没见了,听说年总来了,所以请年总过来叙叙旧。” 这一口一个年总的,叫得比当年的“年姐”可顺口多了。 当年江让哪怕再不服气,除了慕羽那件事也没有跟她红过脸,可即便如此,眼神里也有不屈,有愤怒,有年少的傲气和姿态。 而现在,江让的眼睛里除了悠然,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一丝丝的埋怨都看不到,举手投足跟当年天差地别。 果然是风水轮流转,年锦华想。 江让却不管她在想什么,品着咖啡问:“年总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为了玉色代言的事。”年锦华开门见山,“听说玉色要推广,这不是得找代言人吗?我们公司的楚星云形象很符合,人气也高……” 接下来,年锦华说了一堆楚星云的优点,总而言之,如果玉色找楚星云代言,一定能以最快的速度打开市场和知名度。 只是,她根本不知道江让想干什么。 知名度而已,要打开有什么难的?根本不用借楚星云的名头。 可江让不再像当初那么浮躁,他安安静静的听完了。 见年锦华那杯咖啡快凉了都没喝一口,江让坐正了,抬眸看着她道:“抱歉,年总,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请年总过来只是叙旧。至于代言人的事,就不劳年总操心了。” 一旁的顾长林连忙道:“年总,你看,我就说了,我们已经找好代言人了。” 可年锦华不死心,追问道:“江总,我不信会有谁比星云更适合……” “能劳动年总的大驾亲自过来找我,看得出来,贵公司果然很想栽培楚星云。”江让在笑,可神色依旧淡淡的,说话更是半分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代言人的事年总不必再说了,广告早就签了,明天就开机,没得说。” 听着江让这么不留情面的话,年锦华终于冷了眼,也不如刚才那么客气了:“江让,你今天让我过来,是故意羞辱我的吗?” 江让觉得奇了,“我的人在电话里就说得很清楚了,是年总自己执意要过来的,怎么能说是我羞辱你呢?” 突然想起了什么,江让摸了摸下巴,“不过,既然年总都已经来了,那有句话还请您转告给秦副总。” 他看着年锦华那张比六年前更胖、而且已经下垂的脸,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加深,眸子里的光却在一点一点的变凉。 最后,他平静无波的说:“话不多,只需要告诉他,我回来了。” ☆、我来解约 玉色的所有事情都在筹备当中,竹莱和徐可期的广告拍摄江让虽然没有去现场,但是曹砚每天都会跟他汇报进度,一切还算顺利。 店面是早就看好了的,也基本都在装修了,只是江让对风扬格外看重,所以天天都要去盯着。 集团对这次的事很重视,生怕出岔子,江让每天要接无数个电话,所有大事小情都会报到他这里,他都要跟集团汇报,忙得团团转,每天回去都已经很晚了。 苏兰嫣新买的房子在临江阁,是个小别墅,里面的家具家电全是重新添置的,江让回去的时候,苏兰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却没有开声音,苏子沫枕着她的腿,已经睡着了。 脱了外套交给萧远,江让让他先去休息,自己则是去了苏兰嫣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手下意识的伸进口袋里,摸了一包香烟,可是目光落在苏子沫肉嘟嘟的小脸上,又放了回去,压低了嗓音问:“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说要等你。”苏兰嫣看看他,“你这几天天天早出晚归的,沫沫见不到你,总说想你。” 江让忍不住笑了,手指碰了碰苏子沫光滑的脸蛋。 男人的手总有些粗糙,在细嫩的皮肤上刮过,触感强烈又不舒适,小姑娘皱了皱眉,嘤咛着睁开眼睛,一看到江让,立刻坐了起来。 “爸爸,你回来了?”说话间,人已经扑进了江让的怀里。 江让抓着她的小胳膊,把她又放回了苏兰嫣怀里,轻声说:“爸爸刚从外面回来,身上都是汗,别碰。” 揉了揉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江让又说:“以后别等爸爸了,跟妈妈早点睡。” “可是我想让爸爸给我讲故事。”苏子沫嘟着小嘴说。 苏兰嫣捏了捏她的鼻梁,似乎有些不满,“妈妈讲故事讲得不好吗?” 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自己生的,可苏子沫从小对江让就比对她亲,有时候贪嘴想吃糖果了,她不给,苏子沫就总是去找江让拿。 奇怪的就是,江让也不会给,然后她就会抱着江让的腿央求,说着各种各样的好话,直到江让给她一小块糖才罢休。 “好呀。”苏子沫凑过去,讨好的在苏兰嫣的脸上亲了一口,“可是我好久没有听爸爸给我讲过故事了。” 她一双眼睛又大又圆,亮晶晶的看着江让,“爸爸,你真的那么忙吗?” 江让点头,“嗯,过两天要去外地一趟。” -- 第18页 苏兰嫣原本还在逗苏子沫,听见这话,朝着江让看了过来,问道:“去哪儿?” “彭城,那边比较麻烦,要去处理一下。”可能真的是太累了,江让说话的时候揉着眉骨,眼睛已经闭上了。 苏兰嫣在心里默默的盘算了一下,最终道:“让萧远跟着你,后天孟昕就过来了,我和沫沫这儿你不用担心。” 江让就那么坐着,像是点了一下头,又像没有。 苏兰嫣皱着眉心,轻声喊:“江总?” 江让没有回应,灯光打在头顶,影子落在腿上。 他已经那么坐着,睡着了。 苏兰嫣微微叹了口气,拿了薄毯给他披在身上,又关了灯,抱着苏子沫回了房间。 玉色的广告拍了四天,在江让要求的时间前拍完了,顾长林原本是想把片子给他看看,他没看,只是让尽快做后期。 萧远看着江让拿着一本一本的文件看,就没有休息的时候,啧啧两声,自己也拿了一本,想帮老板分忧。 但是他看不明白,就又给放回去了。 刚放回去,外面有人敲门,他赶紧跑过去开门。 门外的人是杨晓。 孟昕看过慕羽的电影,随口说了一句慕羽好看,萧远就记住了,从那以后,萧远就觉得孟昕喜欢慕羽,他也跟着喜欢,自然也就认识这是慕羽的经纪人。 对慕羽和他身边的人,萧远的印象都很好,立刻就把人请进来了。 杨晓脸色不大好,她没跟萧远寒暄,直接到了江让的面前,也不坐下,就那么站着,开口就说了正事:“我替慕羽来解约。” 江让正在签字,听见这话,笔锋一下子没收住,长长的一道,划了半张纸。 抬眸看着杨晓,江让面无表情的问:“慕羽的意思?” “是。” “好啊。”江让把笔一扔,后背靠在椅背上,笑了,“那让慕羽亲自来跟我谈。” 杨晓抿了抿唇角,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但是最终也没有忍住,俯身问:“江让,你是不是故意的?” 她一开始就不想让慕羽接这部戏,后来慕羽说喜欢,她想着,只要慕羽能开心一点,那也好。 可是谁都没想到,这部戏居然是江让投资的。 江让却觉得好笑,“我故意什么?戏是他自己接的,不是我逼他的,任何选择都是他自己做的。” 不管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 眼睛微微眯了眯,江让道:“更何况,我不是也没为难他吗?我可什么都没做。” 杨晓瞪着江让。 江让是什么都没做,可自从慕羽知道正在拍的戏是江让投资的,状态就比以前更差。 在片场慕羽总是若无其事,可是一离开,人就跟行尸走肉似的。 杨晓的手指弯着,像是要抓进办公桌里,低声道:“江让……” “说起来,我也好久没去片场了,杨小姐今天突然过来跟我说解约,该不会是慕羽演不好吧?”江让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道,“萧远,我们去看看。” 他明天就要去彭城了,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 说来也奇怪,明明恨得要命,可就是想去看一眼,却一直没去。 他好像是在跟谁较着劲,好像只要他去了,就输了。 就像那天在洗手间里,终于还是他先做了那些事,还是他先动了手,是他先亲了慕羽。 亲了那个背叛他的人。 是他输了。 六年了,没有亲眼见到慕羽的时候,他什么情绪都能压得住,藏得好。 可是一旦见到了,愤怒也好,仇恨也好,还是别的什么,全都像是决堤的洪水,势不可挡,他拦不住,控制不住。 他想给自己挽回点儿面子,想让慕羽知道,自己其实也没那么在乎他,当年的那些事他根本不放在心上,因为慕羽在他心里从来就没有过分量。 可是,做不到。 却又拉不下脸。 于是他就天天忙着工作,只要忙一点,就能少想一点跟那个人有关的事情。 今天杨晓这么找过来,却正好让江让有了借口,去影视城看看。 路上,萧远开着车,似乎有些闷闷不乐,话也不如平时那么多。 江让觉得新鲜,累了这么多天,难得的有心思跟萧远开玩笑:“怎么了?孟昕过来了,你不开心?” 昨天孟昕来,萧远还特地请了一天假带着孟昕出去逛,买了不少东西,吃的玩的都有,心情明明很好的。 萧远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嘟哝道:“老板,慕羽的戏很好的。” 敢情是因为自己在办公室里说的话,所以不高兴了? 江让支着下巴笑了,“你不是说拍戏无聊吗?知道什么戏好?” “孟昕说好。”萧远郑重其事的样子,“她都说好,那就肯定好。孟昕还说让我帮她要签名呢,所以你不要说慕羽演不好戏。” 要是平时,江让也就不拆穿萧远了,可是今天,他忍不住。 他挑着眉说:“孟昕会让你跟慕羽要签名?” 这可不像那个姑娘能做得出来的事,说得出来的话。 萧远噎了噎,小声咕哝:“反正签名是要的。” 江让又笑了一声,不说话了,扭头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着的景物。 他们到的时候,正在拍慕羽和楚星云的对手戏。 -- 第19页 两人在朝堂上发生了争执,下朝后,战清在大殿外叫住了战尧,各种强词夺理,一番小人之论,战尧气得发抖,可一身的君子气却敌不过战清的巧舌如簧。 这场戏的重头戏在楚星云,慕羽只是配合他。 可是拍了好几遍,程立轩讲戏都讲得累了,楚星云就是把握不住情绪。 江让站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见这条来来回回的拍了七八遍,眉心紧紧的蹙着,脸颊有汗流下来。 正要说话,那边穿着玄色绣金线华袍的慕羽却突然晃了两下,晕倒了。 那一瞬间,江让下意识的就抬了脚,想过去看看。 可在周围忽然而起的嘈杂声中,他又冷静了下来。 有什么好看的? 他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眼正当空的太阳。 萧远着急得不行,一直念叨:“哎呀,老板,慕先生是不是中暑了啊?” 江让心里烦,却还是一副淡漠的口吻:“不是要签名吗?把人背去休息室,正好是个机会。” 萧远怔了怔,突然一拍大腿:“是啊!我怎么没想到!” 然后就不管不顾的冲进了人群里。 杨晓刚回来,正想让助理小柯背慕羽去休息,萧远却已经扒拉开了别人,把慕羽扛到了自己的背上,背起来就飞快的往前跑。 其他人都给看呆了。 年纪不大,力气倒不小。 杨晓却顾不上发呆,赶紧跟了上去。 江让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盯着伞下的楚星云看。 楚星云已经叫了助理过来给自己擦汗,同时左看右看,正好视线跟江让撞在一起,想往这边过来,江让却已经转身,去了慕羽的休息室。 萧远站在门口,耷拉着脑袋。 “你怎么站在这儿?”江让问,“他人呢?” 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在里面,杨小姐一过来就把我给赶出来了,里面就她跟慕先生。”萧远有些失落,但是很快又换了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老板,天气这么热,慕先生身上穿了好多层衣服啊,不中暑才怪。” 江让靠着墙抽烟,“演员就是这样。” 当年他还看着慕羽数九寒天里就穿着一件单衣拍戏,耳朵冻得通红,他在旁边心疼得不行,又没有办法。 所以一听导演说可以了,立刻抱着大衣跑过去,巴不得把慕羽全都裹在里面,连个脑袋都不露出来。 烦躁的把只抽了一半的烟扔到地上,用皮鞋碾碎了,江让刚要说话,却见楚星云过来了。 他手里拿着小风扇,吹着脸,不疾不徐的到了江让面前,怡然开口:“江总,我们又见面了。” 江让别了头不看楚星云。 楚星云有些尴尬。 他也见过不少富商,不管背地里怎么样,面子上总是过得去的,况且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江让就被江让这样对待,难免心里有点儿不舒服。 但是在利益面前,什么都是可以忍耐的。 那天他去秦云开的办公室,正好年锦华火急火燎的过去,说玉色的代言人已经定了,还说了玉色的老板是江让。 他看到秦云开的脸色马上就变了,甚至还砸了一个茶杯,像是在懊恼着什么。 也因为这样,他本来想问那个江让是不是苏氏的江让,但是没敢问出来,生怕倒霉。 不过,今天既然看到江让了,他正好问问,万一是呢?万一他能把那个代言谈下来呢? 想到这些,楚星云不由的又在脸上扯出了一个笑容,对着江让问:“江总,玉色也是您的品牌啊?江总果然厉害,年纪轻轻就能有这样的作为。” 江让不知道他是不是没有打听清楚自己的背后是苏家,又心烦得厉害,依旧不理他。 楚星云也不气馁,又说:“我听说这个品牌很高端啊,之前都是找一些豪门太太试用,现在既然要面向市场的话,是不是得找个代言人啊?” 见江让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楚星云坚持不懈道:“要说找代言人,这其中的讲究,江总一定比我明白,比如……” 他叨叨个不停,一直待在一旁的萧远像是有些受不了了:“楚先生,你太娘了,当不了玉色的代言人。” 楚星云:“……” 萧远仿佛并没有觉察到楚星云的窘态,把他打量了一番,越看越觉得他跟徐可期的气质差太多了,又连连摇头。 楚星云暗暗咬了咬后牙。 这话要是江让说出来的他也就认了,可偏偏只是一个助手说出来的,而且那助手说话的时候,还一脸的不屑。 他虽然皮肤好了一点白了一点,但是也不娘吧? 楚星云想争辩一下,可嘴才刚张开,江让出声了:“楚先生不琢磨着好好演戏,倒是想着别的工作了。” 他看了楚星云一眼,那眼神既冷且凉。 冷不防接触到江让这样的眼神,楚星云噎了一下,干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江总……” 江让却不听他解释,凉凉道:“这么热的天,楚先生还是想想怎么把戏拍好,免得连累那么多工作人员跟着你晒太阳。” 萧远就在旁边不停的点头:“就是啊,慕先生都中暑了呢。” 楚星云瞥了萧远一眼,不服气的扬声道:“做演员不就是这样?现场那么多人,谁都没事,就慕羽中暑,他自己吃不了苦,也不能怪到……” -- 第20页 话没说完,楚星云就觉得身上一凉。 一抬眸,就见江让正盯着自己,那双眼睛里就像是嵌了冰似的,神色比刚才还要冷。 稍微冷静下来,楚星云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他跟慕羽是一直都合不来,但毕竟在同一家公司,现在又是当着投资方的面,就这么说慕羽的是非,确实不太合适。 一门之隔,门外的话断断续续的传进了休息室里。 杨晓收拾好东西,不忿道:“你拍戏能吃苦这是业内公认的,楚星云倒好,自己连台词都背不熟,却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你身上!” 她平时很少会情绪这么激动。 慕羽没有对楚星云的话发表意见,而是问:“江让怎么来了?” 杨晓神色闪躲,答道:“他不是投资人吗?来看看有什么稀奇的?” “你是不是去找过他?”慕羽盯着杨晓,片刻也不移开。 见被慕羽看穿了,杨晓也就不瞒了,把包一放,正视着慕羽:“我没说不该说的,只是想去解约,但是他……” “我不解约。”慕羽打断了杨晓的话,“我接了戏就得拍完。” “可是……” “杨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真的想演战尧。”慕羽望着杨晓,眼眸有些湿润。 看着慕羽这个样子,杨晓就算有再多理由也说不出来了。 就知道劝不了慕羽,所以她才瞒着慕羽去找江让的。 外面有人敲门,杨晓过去开门了,临起身前,把自己的包放到了柜子里。 门外站着的是萧远。 想着萧远刚刚把慕羽背回来,杨晓的语气也就比跟江让说话的时候柔和了不少,问:“萧先生,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没事。”萧远像是在担心着什么,说话的声音很小,甚至有点儿怯怯的,“杨小姐,慕先生醒了吗?” “醒了。”刚刚不得已才把萧远挡在门外,现在慕羽已经没事了,杨晓于是把人请了进来。 慕羽从杨晓那儿知道是萧远把自己背回来的,现在看到人,便起了身当面道谢。 萧远不在乎那些虚礼,掏出一个小笔记本和一支笔,双手递到了慕羽面前,一脸虔诚的问:“慕先生,你能帮我签个名吗?” 慕羽自然不会拒绝,在笔记本上修劲有力的签了自己的名字。 萧远乐呵呵的把东西收起来,说了声“谢谢”,转身就要走。 可人才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身后的慕羽在叫自己,于是回过头问:“慕先生有什么事吗?” 慕羽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问:“江总呢?” 他晕倒之前看到江让了,只是当时在拍戏,他不可能扔下那么多人去跟江让打招呼。 况且,他也没有那个脸去主动找江让。 可萧远不知道这些,他笑得不谙世事,说:“江总在车上啊,我们马上要回去了。” 慕羽垂了眼睫,有些失落。 果然江让是不会来看他的…… 他也是不争气,江让来片场两次,他两次都出了状况。 最终,他没有再说江让的事,没有问江让的事,只是真诚道:“片场的事,谢谢。” “不客气不客气。”萧远挥了挥手,跑着就离开了。 杨晓看着慕羽垂着头的模样,皱眉道:“你还想着他?” “没什么好想的了。”慕羽苦笑着,看着地面,“我跟他,早就不可能了。” 萧远跑上车的时候,江让刚接完一个电话,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收都收不住,淡淡的问:“签名拿到了?” “嗯,拿到了。”萧远笑嘻嘻的说着,发动了车子。 江让就没有再问。 看萧远这个样子,慕羽应该没什么大事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已经被抛在身后的片场。 等他回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这部戏拍到哪儿了。 ☆、江让,你犯贱吗? 风扬离彭城两个小时的飞机。 江让下飞机的时候,彭城的负责人韩景就已经在那儿等着了,一看到他和萧远出来,立刻把萧远手里的行李箱给接了过去,又对着江让欣喜道:“江总,您可来了。” 江让看了他一眼,一边往出口走一边问:“怎么这么久还没拿下?” “原来的租户不肯解约,我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韩景眉心都拧成了川字,看起来是真的愁坏了,“要不然,我也不敢请江总过来。” 打开车门,等江让坐进去以后,韩景才跟着进去,立刻听见江让问:“赔偿说了吗?” “说了,本来都同意了,但是后来又反悔了。”韩景有些忐忑,说话的时候声音都不敢太大,“江总路上劳累了,先去酒店休息一下吗?” 江让“嗯”了一声,已经开始闭目养神,指腹却缓缓的摩挲着西裤的料子,想着办法。 到了彭城两天,江让一直没有去过韩景看好的那家门面,只是跟韩景问了之前接洽的细节,又让韩景去办了一件事。 这天晚上,萧远回来的时候抱了一抱当地的小吃,各种味道交杂在一起,其实不算好闻。 偏偏他满头大汗、兴高采烈的,把东西放在了客厅的桌子上,又跑去敲江让的房门。 门开了,他立刻把一碗豆腐递到了江让面前,“老板,你尝尝这个,可好吃了。” -- 第21页 江让皱了皱眉。 彭城人重口,饮食里调料搁得很足,这碗豆腐一看就是街边买的,更是放了不少辣椒和醋,面上还有一层亮晶晶的晶状体,是味精。 “你自己吃吧。”江让说。 萧远有些遗憾,自己捧着去客厅了。 没一会儿,有人敲门,萧远放下碗,小跑着就去开了门。 韩景站在门口,因为萧远是江让的助手,所以即便年纪小,韩景对他还是很恭敬的,问他:“萧特助,江总在吗?” “在呢。”萧远把人让进了屋,又回去接着吃东西了。 看江让站在窗边看夜景,韩景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过去递到了江让的面前,“江总,这是您要的东西,我办好了。” 江让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没有问题。 把文件又交还给了韩景,江让道:“明天跟我过去一趟,我要见见这位廖小姐。” 江让口中的“廖小姐”,是韩景看中的那家门面的老板,叫廖芳,三十多岁,很能干,虽然是个女人,但是韩景去谈过好几次,她软硬不吃。 那家门面的地段不说最好,但是也不错,符合江让的所有要求。 二十米开外,绯雪的店里门庭若市。 韩景看中的店面现在是一家服装店,如果现在盘下来,需要重新装修,得花不少功夫。 见江让站在门口好一会儿了,脸色不怎么好看,韩景迟疑着问:“江总,要不然我们换一家……” 江让没说话,已经抬脚进了店。 韩景只好跟了上去。 店里这时只有零星两个客人,见有人来了,柜台里的女人马上过来招呼,一看到江让穿着不凡,脸上都快笑出花儿来了,“先生,随便看看吗?送女朋友还是……” 话没说完,就看到了跟在江让后面的韩景,化着淡妆的脸立刻变了色,拧眉道:“怎么又是你?我不是说了吗?这店我们还没到租期呢,不给退。” 江让淡淡看了一眼那人前胸的胸卡,问她:“你是店长?” 廖芳做了十来年生意,察言观色的功夫自然是不差的,听江让这么一问,又看到韩景跟在江让后面毕恭毕敬的样子,跟平时半点儿也不像,立刻明白了什么。 手往里面伸了伸,廖芳收起了方才的谄媚,不卑不亢道:“有话不妨去里面说,我这儿还有客人。” 江让是来谈事情的,不是来搅和别人生意的,便跟着进去了。 进了办公室,江让和韩景在沙发上坐下,萧远则是站在江让身后,东张西望的打量着,脸上都是好奇。 廖芳倒了两杯水,放在了韩景和江让面前,江让不说废话,开门见山道:“廖小姐,您不退租,是对我们提的的违约金不满意吗?” “怎么称呼?”廖芳问。 韩景介绍道:“这是我们江总。” 廖芳点了点头,她叠着腿,笑道:“江总,大家都是做生意的,这儿我租了好几年了,你突然让我退租,我就得重新找地方。你看我这儿,这么多货,你总不能让我全放仓库里积灰吧?一天就得损失多少钱?我这手底下的员工也得发工资,你说是吧?” 江让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润嗓子。 “这个廖小姐完全不用担心。”江让做了一个动作,韩景会意,立刻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到了廖芳的面前。 廖芳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江让,又拿过那份文件打开。 刚一打开,眼睛就亮了。 “江总……” “上面这家店面我买了,如果廖小姐同意,我不仅按之前说好的付双倍赔偿,而且这家门店会让廖小姐用两年,分文不取。” 廖芳指尖一颤。 江让说的那家门面在市中心,两年的租金不在少数。 这是个不小的诱惑。 不过,她的心里开始噼里啪啦的打起了别的算盘。 神色不变的放下文件,廖芳轻轻笑了笑,“江总,那家店装修……” “装修的钱我出。”江让截断她的话,“我只要廖小姐现在这家店。” 他说得决绝,志在必得。 可是廖芳却不明白了。 盯着江让看了好一会儿,廖芳问:“江总,您买下的那家店地段可比这儿好多了,您为什么不计代价的非要这家店不可?不管您要做什么生意,市中心都绝对比这儿好。” 听见这话,江让笑了,“我只是过来谈生意,其他的,无可奉告。” 这也不过是廖芳好奇之下才问出口的问题,既然江让不想说,那她也就没再问。 转让合同当场就签了,廖芳连生意也不做了,立刻让人关门,收拾货物,送去仓库。 江让在旁边看着,跟韩景交代道:“联系装修公司,他们一走,立刻开始装修。月底之前,必须全部弄好。” 韩景有些为难,“江总,这么大的地方……” “你如果做不了,就换别人来做。” 这话都说出来了,韩景就算再困难也不敢说话了。 他花了那么久都没有谈下来的店面,江让过来两天就搞定了,人家还是老爷子的女婿,他能怎么办?认栽呗。 于是,韩景立刻让人联系了装修公司。 毕竟时间太赶,江让不放心,就一直留在彭城,每天去现场,发现不合适或者不如意的,立刻让人改,一忙起来就没完没了,他天天早出晚归,就差住在店里了。 -- 第22页 这天到了午饭时间,定的外卖到了,他挽着衬衣袖子给装修工人分盒饭和饮料,等给工头拿过去的时候,刚把饭给工头,突然听到身后的萧远说:“老板,慕羽受伤了。” 江让脸上表情不变,手却僵在了半空。 忙了一上午,他现在头发都是湿透的,脸上流着的全是汗液。 好几秒钟以后,他才吞咽了一下,问:“什么?” “慕羽。”萧远捧着手机说,“我在群里看见人说,好像是拍打戏的时候剑拿错了,胸口被刺了一下。” 江让当即转了身,“订机票。” 萧远怔了一瞬,反应过来以后立刻打开了旅游APP,又抬起头来看江让:“我们去哪儿?” 他这一问,江让却说不出话了,连刚抬起的脚都放了下来,锃亮的皮鞋踩进一地的泥灰里。 去哪儿…… 回风扬吗? 回去干什么?慕羽受伤了跟他有什么关系?关他什么事? 他那么担心干什么? 而且彭城的事也没弄完,他现在回去,放心不下。 “不去了。”江让一提裤腿,在工头旁边坐了下来,拿了盒饭开始吃。 慕羽有秦云开,剧组的事程立轩会处理,要他操什么心? 慕羽是他的什么人?他犯贱吗那么急着想跑回去! 越想越觉得生气,他才吃了两口,突然筷子一摔,把周围的人都给吓了一跳,纷纷看了过来。 工头姓刘,跟江让虽然才认识几天,不过觉得这个年轻人要求虽然多,但是说话还算和气,忙不过来的时候也不管自己身上的衣服有多名贵,卷了袖子就给他打下手,弄得浑身都是汗,衣服都湿透了也不在意,刘工头对他的印象还挺好的。 这几天江让一直跟他们一样,在店里吃盒饭,江让给他们定的外卖都还不错,他原本以为这样的老板可能吃不惯,可好几天了,也没听江让抱怨过一句。 以往装修的事上可能有的不如江让的意,他会说几句重话,但是很少会发脾气。 像今天这样摔筷子的事儿,这还是第一次。 刘工头于是问:“江总,怎么了?” “没事。”江让敷衍的应了一声,拧开冰镇的饮料灌了几口。 饮料是甜的,他却越喝越觉得烦躁,最后干脆把饮料也一摔,起身又去店里干活了。 刘工头手里端着饭盒,看江让站在□□上似模似样的,跟萧远问:“萧先生,江总还挺能吃苦的。” 萧远傻笑了两声,也不吃饭,跑进店里去帮忙了。 知道江让催得急,所以中午刘工头带着装修队也没怎么休息,吃完了饭就接着干,晚上九点过才收工。 回到酒店,江让一身的汗味,衣服早就湿透了,他也顾不上洗澡,转身看着刚进门的萧远。 又把扣子解了两颗,江让活动了一下脖子。 只一个眼神,萧远就明白了,脱了衬衣扔到一边,黑色背心下,他的肌肉线条全都显了出来。 ☆、他算什么呢? 酒店的套房里,男人的喘气声很重。 江让跟萧远背靠背的坐在地上,他衬衣的两颗扣子都崩掉了,领口敞开着,不断活动着手腕,扬着脖颈,热汗顺着线条流畅的脸庞流下来,流到脖子上,流进锁骨上窝。 萧远侧过头看了一眼,看不到江让的脸,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揉了揉挨了一拳的脸,萧远问:“老板,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今天下午发了好几次脾气。” “没有。”江让喉结攒动了两下,问,“还来吗?” “不来了。”萧远累了,连连摆手说,“孟昕说不能跟老板动手,让她知道会骂我的。” 江让换了一个坐姿,看着他问:“你刚刚在让我?” “没有。”萧远连忙否认。 要是让江让知道他在让,那江让非得拉着他再打一次不可。 这么多年了,江让一直这样。 江让倒是没有追究,只是说:“你是在教我,不算跟我动手。” 萧远很真诚的说:“老板,你现在已经很厉害了,一次打四五个不成问题。” 江让粗喘着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转头看了看窗外朦胧夜色中的灯火阑珊,他突然问:“萧远,你想孟昕了吗?” 萧远没反应过来,愣愣的:“啊?” “你要是想她,我们就早点回去。” 萧远却摇了摇头,“不想,孟昕说不能坏老板的事。” 他虽然不聪明,但是知道江让把这次的店面看得很重,所以即便想孟昕,也不能耽误江让。 而且孟昕也说了,他们不可能一直在一起的,虽然以前形影不离,但是他跟着江让离开江州以后,也好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孟昕,会习惯的。 江让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终也没有说出来。 和萧远打了一架,情绪发泄了,江让心情好了许多,但是心里总是有挂念的。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每天跟装修队一起泡在店里。 货柜是韩景按照江让的要求去定做的,设计感很强,高端又大气。 全部弄好了之后,江让除了给装修公司结尾款,还为刘工头他们设了一顿感谢宴,慰劳他们。 这之后,江让又跟彭州的办事处确认好细节,完成这些已近黄昏,韩景原本是在饭店定了位置,可是江让却直接收了东西去机场。 -- 第23页 他要回风扬了,一刻都不想等。 从彭城到机场,再坐飞机到风扬,进风扬机场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顾长林过来接,看到灯光下的江让似乎都瘦了不少,也憔悴了不少,他说:“江总累坏了吧?苏总要是看到您这样,恐怕得心疼死。” 没等江让说话,顾长林又说:“我先送您回临江阁吧。” “不。”江让看了看窗外,“去……” 他想说去影视城,但是这个时候,那边或许已经收工了。 如果打个电话给程立轩问,又显得过于刻意。 可他现在又不想回临江阁。 所以最后,江让看着前排副驾上萧远的后脑勺问:“饿不饿?” “饿!”萧远立刻扭回了头,“老板,我们去吃米线吧!” 上次江让带他去的那家米线店他很喜欢,孟昕过来以后,还特地带着孟昕去吃过。 在彭城待了那么多天,他早就想那家米线了。 他们到的时候,米线店已经挂了打烊的牌子,兴奋了一路的萧远立刻就跟晒了一天太阳的小白菜似的蔫儿了,说话都没了力气:“啊,来晚了。” 看萧远那么想吃,江让道:“灯还亮着,去问问吧。” 萧远立刻又兴奋了起来:“可以吗?” 这话听起来是在问江让,但是没等江让回答,他就已经敲门了。 没一会儿,店老板过来开门,第一句话就是:“不好意思,我们已经打烊了。” 萧远可怜巴巴的哀求:“老板,我们刚从外地回来,一到就来你这儿了,就是想吃你的米线!” 边说,他还边指了指江让,“我们老板可以加钱的!” 店老板有些为难,还想说什么,店里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虽然好听,但是没什么生气:“老板,让他们进来吧。” “可是……” “没有关系。”里面那个人说。 店老板这才让开,把萧远他们请了进去。 一边往里走,萧远一边问:“是有人包场了吗?” 可进去一看,店里只有一个男人,坐在上次他和江让坐的那张桌子。 那个人很瘦,穿着浅色的衬衣,虽然是大夏天,袖子也扣得好好的,手腕都没有露出来。 他靠在椅背上,脑袋却微微垂着,看起来似乎很累。 萧远多看了两眼,突然眼睛一亮,朝着江让喊:“老板,是慕羽,是慕羽啊!” 也不管自己的老板步子都顿住了,表情也微变,萧远已经到了慕羽对面,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慕羽,你也在这儿吃东西啊?我还以为你吃东西都会去星级饭店呢,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你……对了,那天看到群里说你拍戏的时候受伤了,严不严重啊?是不是很疼?” 萧远絮絮叨叨的问了很多,慕羽一个字都没有回答。 他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正好跟江让的目光对在一起。 刚一对上,江让立刻就把视线转开了,他在门口那张桌子旁坐下,对着萧远说:“过来。” 萧远不过去,他说:“老板,就坐一起吧,反正都认识的。” 江让有些不高兴,“你跟慕先生很熟吗就跟人坐一起?” 萧远撇了撇嘴,小声咕哝道:“熟啊,我背过他,他还给我签过名呢。” 他想着慕羽前不久才受了伤,忍不住就想多问几句。 所以他想跟慕羽坐一张桌子。 他抠了抠脑瓜,突然灵光一闪,隔空对着江让喊:“老板,人家店里都打烊了,你跟顾总坐那边,待会儿店老板还得多收拾一张桌子。两个老人家年纪都那么大了,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江让:“……” 这小子什么时候变这么聪明的? 不过好像说得也有道理,人家本来都打烊了,他们硬要进来吃东西,已经很添麻烦了。 最后,江让和顾长林到了慕羽那张桌子坐下,一过去,江让就把原本坐在慕羽对面的萧远给赶到了慕羽旁边,他坐在了慕羽的对面。 慕羽只是坐着,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只是在后面萧远问起他受伤的事的时候,轻描淡写的说了两句。 萧远睁大了眼睛,“我看剑都扎进去了啊,你流了好多血,真的不严重吗?” “真的不严重。”慕羽苍白着脸笑了笑,“谢谢关心。” 这时,从坐下就没有开过口的江让突然问:“道具怎么会有问题?” 剧组拍戏,这些东西都是要提前检查的,否则万一演员重伤,甚至出了人命怎么办? 程立轩不会犯这种错误。 慕羽搭在桌边的手指僵了僵,好几秒钟以后才轻声道:“剧组人多,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他没再跟江让说话,扭头看着萧远问:“你刚才说,你们刚从外地回来?” “是啊。”萧远傻呵呵的笑着。 慕羽又问:“去哪儿了?” “彭城,待了大半个月呢。” 想起刚才那一眼,看到江让瘦了那么多,慕羽垂了垂眼皮,遮住了眼中所有的情绪,“很辛苦吗?” 萧远是个不长心的,只觉得慕羽是在关心自己,就开始诉苦:“是啊,可辛苦了,天天干活……” 不经意间,眼角余光瞥见自己老板正看着他,那眼神高深莫测,似乎是想提醒些什么。 -- 第24页 难道是他把自己说得太辛苦了,让老板没面子了? 机智的萧远立刻改口:“不过我还好,我们老板才是真的辛苦,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顿顿吃盒饭,还……” “萧远。”江让忍无可忍了。 也是他大意,因为不想在慕羽面前多说话,所以甚至忘记了萧远也许根本就看不明白他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虽然制止住了萧远,却忘了旁边还有另一个人。 顾长林满脸的惊诧:“前两天跟老韩通电话,就听他说江总什么事都亲力亲为,江总真是辛苦了。” 江让:“……” 早知道就不带这两个傻子过来了。 不对,早知道就不过来了! 早知道今天就不回风扬了! 这算什么事儿? 慕羽沉默着,没有再出声。 怪不得,才大半个月没见,整个人就瘦了一圈。 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那比他也好不了多少。 怎么就非得把自己搞得那么累?怎么就…… 店老板把慕羽的米线端了上来,清汤,上面撒着葱花,米线在汤里,因为蒸腾的雾气,看得不太清楚。 也是这碗米线,把慕羽的神思拉了回来。 米线被放下的时候,萧远就殷勤的抽了一双筷子递到了慕羽的手里,自己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慕羽看到了,问他:“你先吃?” “不用不用。”萧远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我们的一会儿就好了。” 慕羽没有勉强,用筷子搅着米线。 萧远惊讶道:“慕先生,你不放辣椒吗?” “我不吃辣。” “哦……那别的也不放吗?醋什么的……” 江让瞪了萧远一眼,“你话怎么那么多?” 萧远抓了抓脑袋。 怎么回事儿啊?他话不是一直挺多的吗?以前江让也没跟他发过脾气啊。 老板是不是累太久了,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慕羽抬头看了看江让,他试图扯一个笑容出来,不需要多灿烂,淡淡的就好,可最终还是失败了。 所以他最后也只是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没关系。” 江让斜眼看他,冷笑道:“我管我的人,似乎不用慕先生来做好人。” 慕羽拿着筷子的手紧了一些。 好像是那么个道理。 他算什么呢? “抱歉。”慕羽这么说了一句,继续搅着面前的米线。 店老板把江让他们的米线也端上来了,就在这个时候,慕羽的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他下意识的就往江让那边看过去,见江让已经开始吃东西了,心里才松了一口气,接起电话问:“什么事?” “现在,来观澜。” “现在不行……” 对方语气淡漠,霸道又不讲理:“慕羽,你没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慕羽没办法,只好道:“我马上过来。” 把手机放回口袋里,他拿了一百块钱放在碗旁边,起身走了。 萧远在后面喊他:“慕先生,你的米线还一口都没吃呢。” 可慕羽已经开门出去了。 江让看了一眼门口,放下了筷子。 他刚刚不经意间瞥到了。 那个电话,是秦云开打来的。 ☆、他不过是个东西 慕羽到观澜别墅的时候,秦云开在楼下的客厅里,楚星云也在。 见慕羽到了,秦云开掀了掀眼皮:“来了?” 楚星云坐在旁边削苹果,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很快又把目光转回了手里的水果上。 慕羽就站在那儿,没过去,淡声问:“你叫我来,什么事?” 秦云开干过不少变态的事,曾经还把慕羽绑在椅子上,让慕羽看着他和楚星云上床。 他说想让慕羽学学怎么好好伺候别人,因为慕羽在床上总是不配合,而楚星云正好相反。 即便现在想起来,慕羽还是觉得恶心。 “站那么远干什么?过来坐。”秦云开说着,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慕羽咬着口腔内侧,过去坐下了。 楚星云磨了磨后牙,不敢说话,只是把苹果切好了,递了一块到秦云开手里。 秦云开脸上看不出喜怒,他把苹果接过去了,却没有吃,而是送到了慕羽的嘴边,缓声道:“尝尝甜不甜。” 说话的时候,另一只手已经搂在了慕羽的腰上。 慕羽觉得恶心,扭过头问:“你到底有什么事?” “这么大脾气?”秦云开笑了,“大晚上的说有事,该不会是在跟谁约会吧?我打扰你了?” 见慕羽愤然把头转开了,秦云开哄他似的说:“来,就吃一口,告诉我甜不甜。” 话听起来暖,却已经隐隐有了些不耐烦。 他不是个会轻易改变想法的人。 慕羽没办法,咬了一小口,“嗯”了一声,秦云开这才满意了,把苹果放到他手里,还嘱咐道:“既然甜,那就多吃点儿。” 这一切落在楚星云的眼里,让他心里的不甘越发加重。 那是他削给秦云开的苹果,秦云开却那么讨好的给了慕羽。 他跟秦云开在一起一年多了,秦云开对他从来没有那么轻声细语过,更别提哄他。 就连在床上,秦云开也是一贯粗暴的。 -- 第25页 正在想着,突然听见秦云开问:“你前几天在剧组受伤了?” 楚星云一惊,就见秦云开的眸底已经带上了几分寒意,一双眼睛盯着慕羽,有些不满,“为什么不告诉我?” 慕羽把那片只咬了一口的苹果扔进了垃圾桶,轻描淡写的:“一点小伤,跟别的比起来,不算什么。” 他跟着秦云开这几年,不止一次受过更严重的伤,那时候秦云开也不过是冷眼看着他。 而且他也不屑于把这种事告诉秦云开。 可秦云开不这么想。 他起了身,开始解皮带。 “你是我的人,怎么着也得跟我说一声,不然别人还以为,你谁都能动了。”把皮带抽了出来,秦云开手上一用力,一下子狠狠的抽在了楚星云的脸上。 这皮带来得猝不及防,楚星云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立刻从沙发上摔了下来,仰起头想要求情。 “云开……”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能动他?”秦云开看着楚星云,又是一皮带,抽在了楚星云的背上。 夏天的衣服那么薄,根本抵挡不了任何痛感,楚星云吃痛辩解道:“不是我,是道具组的放错了东西,跟我没关系。” “跟你没关系?你以为这么点儿小事儿我都查不出来吗?”秦云开弯下身,一把揪住了楚星云的衣领,“你暗地里跟谁争风吃醋我不管,但是我跟你说过,慕羽不能动,看来你是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我没有……” “还没有!”秦云开一脚用力地踹在了楚星云的肚子上,听着楚星云的闷哼声,他的眼睛发红,皮带一下又一下的抽在楚星云的身上。 空气里,皮带挥动的“呼呼”声不绝于耳。 慕羽冷冷的看着,面无表情,像一尊雕塑。 他看到楚星云蜷缩在地毯上,脖子上的青筋都跳了起来,不停的哭喊着求饶,看到秦云开踩了楚星云的手不许他躲,在打够了以后,又一脚踹在他的胸口,最后警告他:“这种事,我不想再有下次!滚!” 楚星云不敢再说话,他心里恨慕羽,却连看一眼慕羽都不敢,拖着一身伤趔趄着跑了。 是啊,他恨慕羽。 不管他在床上多浪多媚,秦云开对慕羽的喜欢总是多过他。 他想不明白,就慕羽那样死气沉沉的,上起床来能有多舒服? 可秦云开就是喜欢。 他有时候会在背地里做一些小动作,秦云开最多口头上警告他,这是第一次当着慕羽的面对他下这么重的手。 或许是打得太用力了,秦云开出了些汗,他在慕羽旁边坐下来,搂着慕羽问:“以后发生这种事,记得告诉我。” 语气可以说是和缓的。 慕羽没说话,甚至一点反应都没有。 直到秦云开凑过来亲他,他才闭上了眼睛。 他抿着唇,歪着头,不想让秦云开碰。 秦云开眼眸阴骘,手掐着他的下巴,冷声道:“慕羽,你别得寸进尺!” 慕羽还是不说话,却把嘴唇抿得更紧,抿成了一条薄薄的线,抿得青白。 秦云开手上的力气更大,可不管他怎么掐,慕羽就是不张嘴。 总是这样,慕羽总是不愿意跟他接吻。 他生气了,低吼道:“你别忘了,你是我的人。” 这一次,慕羽终于有了反应,他睁开眼睛,一双桃花眼里没有光,只有丝丝冷意。 他盯着秦云开,平静无波的问:“我在你这儿,算个人吗?” 秦云开眯了眯眼睛,“别仗着我心疼你就没了分寸!谁受伤我像你这样上心过?” 慕羽却笑了,是那种很冷的笑,没有一点生气和温度,就像开败了的花,像是冬天雪地里被冻成冰的草。 看起来颜色艳,其实早就已经碎了。 他说:“我不过是你的战利品罢了。战利品受伤了,你会心疼吗?” 他知道他说这些秦云开会不高兴,但他还是要说:“你发脾气,打楚星云,只不过是觉得有人动了你的东西,不把你放在眼里而已。” 东西。 在秦云开这儿,慕羽把自己比喻成东西。 他早就不是人了,从六年前就不是。 从当初秦云开看上他的时候起,他就不是个人了。 “秦云开,你如果觉得折磨我折磨够了,就杀了我吧。”慕羽的声音平静像一潭死水,连情绪都没有。 连一丝一毫的悲伤都没有。 但是他不敢说让秦云开放了他。 秦云开可以办到的,不管是杀了他还是放了他,只要秦云开愿意。 可秦云开不愿意,秦云开掰着他的脸,也不管他想不想,咬着他的唇告诉他:“从我这儿拿了那么多好处,现在想一死了之?我告诉你,三十年,一天你都别想少!” 他把人扔到地毯上,就像是扔一件物品,一边扯着慕羽的上衣一边说:“我说过了,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慕羽不反抗,他就像一个残破不堪的人偶,像是一段烂到芯里的腐木,就那么躺着,看着天花板上的顶灯。 他觉得那盏灯都比自己好,起码,它还能发光,有温度,可是自己却一点热气儿都没有。 弄了一阵,见慕羽没有反应,秦云开突然暴躁起来,随手拿起刚刚被自己扔在沙发上的皮带,“唰”的一下抽在了慕羽的身上。 -- 第26页 那一片狼藉的皮肤上立刻又多了一道新的伤痕,慕羽却像是感觉不到似的,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你怎么总是这么死气沉沉的!”秦云开怒骂着,他看见慕羽身上前不久受的剑伤又裂开,鲜血洇开,把雪白的纱布染得鲜红也不管,一下又一下的抽在慕羽身上,比刚才打楚星云的时候更狠。 慕羽只是死死的咬着唇,他的眼眶湿了,连那盏灯都看不清楚,连灯光都被晕开了,成了一团模糊晃动的影子。 他干脆闭上眼睛,不去看了。 反正也就这样了。 他这辈子,早就注定了。 “江让回来了,你以为他会管你吗?他现在是江州苏家的女婿!慕羽,你他/妈就是个贱骨头,都被我玩儿烂了,他不会再要你了!没有人会再要你!” 打得累了,秦云开掐着慕羽的脖子,咬牙切齿的骂:“江让这臭小子,敢给我甩脸色,让我吃闭门羹!什么玉色,不过是一个新品牌罢了,我要搞死他不过是分分钟的事,还想跟我作对?!” 慕羽的眼角有滚烫的水珠滚下来,流进了发鬓里。 秦云开皱着眉拍了拍他的脸,没有任何反应,才发现人早就晕过去了。 “扫兴!”把人扔回了地上,秦云开拿了手机给杨晓打电话,怒气冲冲的让杨晓过来接人。 刚把手机扔回沙发上,门口就进来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男人,年纪看起来要比秦云开要稍微大一点,五官有七八分相似。 他是秦云开的大哥,秦氏的老总,秦云昌。 一进到客厅里,秦云昌就看见了在地毯上晕过去的慕羽,蹙了蹙眉心,有些厌恶,却还是去了沙发上坐下。 慕羽身上全是青青紫紫的痕迹,他看得反胃,用脚尖勾了一旁的衬衣扔到了慕羽的身上,把那些青紫给遮住了,这才看着秦云开,不满道:“要搞回房间去搞,别在客厅里弄。” 万一他带人回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那不是坏他的兴致吗? “他自己不识趣!”秦云开点了一根烟,大口大口的吸着,不停喘粗气。 秦云昌却突然笑了,“你不是就喜欢他这样吗?当初他说要公司的股份,你二话不说就给了,我怎么反对都没用。” “我以为他拿了股份能听话点儿,谁知道还是这个鬼样子。”这么说了一句,秦云开扭头看着自己大哥,“还说我,你还不是一样,那些女人要房要车要包包,要什么你不给?” “这还真不一样。”秦云昌淡淡的笑着,“我不给股份。” 他拍了拍秦云开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股份和钱不一样。” “我知道。”秦云开瞥了一眼地上的男人,轻蔑道,“不过,他这样子能做什么?呵,口口声声不愿意,这些年拿股份拿分红拿资源的时候也没见他手软过,跟我这儿装什么清高?!” 越说越生气,秦云开又在慕羽的身上狠狠的踹了一脚。 这些年,他们俩兄弟一个玩男人,一个玩女人,从来不走心。 要说哪里不一样,也就是秦云开有一个想要驯服的对象,而秦云昌没有。 秦云昌只要爽了就行,至于真情还是假意,自愿还是被迫,顺从还是抗拒,他都无所谓。 杨晓到观澜别墅的时候,秦云开两兄弟已经各自回房了,又或者是去外面寻欢作乐了,她不知道。 她到客厅里就看到晕在地上的慕羽,鼻尖一酸,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慕羽,慕羽?” 喊了两声,见慕羽不回答,杨晓也就不喊了,她用尽全力才忍着没哭,颤着手给慕羽穿好衣服,把人从地上扶了起来,一条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 慕羽没有意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杨晓身上。 他很瘦,一米八几的人,体重才刚过百,可即便这样,把他扛上车的时候,杨晓还是出了一身汗。 她顾不上别的,开车把慕羽送回了他的公寓,她有钥匙。 一打开门,立刻有个小东西伸着舌头跑了过来。 杨晓开了灯,就看到一条白色的小京巴正扒着慕羽的小腿。 这条京巴不好看,甚至可以说很吓人,虽然它身上的毛很白很干净,肉乎乎的似乎很可爱,但是左边那只眼眶里空荡荡黑黢黢的,什么都没有。 它少了一只眼睛。 “小芦苇,关门。”杨晓轻轻踢了它一脚,它就很乖顺的去了后面,把门给关上了,又跟着杨晓蹿进了卧室。 把慕羽放到床上,又给他重新包扎了伤口,盖好被子,杨晓才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擦一把额头上的汗。 小芦苇跳到床上,盯着慕羽瘦削的脸看了看,伸出粗糙的舌头舔了两下,见慕羽没有反应,它又跳到了杨晓的怀里,一只孤零零的圆眼睛盯着杨晓,小声的叫唤:“啊呜~呜~” 像是在心疼,又像是在询问。 杨晓不停的给小芦苇顺毛,视线却一直盯着床上的人。 她说:“他很快就会醒了,别担心。” 嘴上这样说,但是眼泪却忍不住的滚了下来,滴进了小芦苇那雪白的卷毛里。 杨晓的声音就哽咽了:“你说,他还能撑多久?” 最后,杨晓抱着小芦苇,终于啜泣起来,“为什么世界是这个样子的,为什么就没人能对他好一点……” -- 第27页 深夜里,没有人回答她,只有小芦苇在她怀里小声的叫唤着,跟着她一起呜咽。 ☆、他们很配 江让那碗米线最后也没吃两口。 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真的太累了,回临江阁的路上,他在车上不知不觉的就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当年在看守所的日子。 秦云开去找了他以后,他心如死灰,他知道慕羽一直以来有多渴望机会,有多渴望成功,他也知道,慕羽抛弃他了。 不过无所谓,慕羽救过他,慕羽是他的神,被抛弃就被抛弃吧,扔掉他这个累赘,也许慕羽的发展会更好。 他本来就是个走到穷途末路的人,得了慕羽是他幸,他会感激,失了慕羽是他命,他无所怨。 至于那个人告不告他,那更无所谓了,无非就是在牢里待几年,或者十几年。 反正他已经无牵无挂了,还出去干什么? 他就像行尸走肉一样,天天在看守所重复着枯燥的生活,等着那个人来告他。 这样的生活,在五天以后消失了,不枯燥了。 那天他们外出干活,有几个新进来的人跟他一组。 他们干活的位置比较偏,本来有警察守着的,后来有个人要去方便,那警察去看着他了。 江让规规矩矩做自己的事,没有管别人,只是盯着面前一丛一丛长得蓬勃的的杂草。 他觉得做一丛草真好,天为被地为床,无忧无虑,无惧风霜。 他觉得自己的下半辈子可能就跟这丛草一样,毫无姿态的长着,接受着烈烈夏阳,等到秋天再败得枯黄惹眼,烂进泥土里。 一铁锹,他把那丛草除了,草蔸一起挖了出来,这丛草于是从这儿消失了,来年春天都长不出来。 他刚把那丛草丢到一边,突然后背就被人给踹了一脚。 他毫无防备的趴到了地上,还没爬起来,后背就被人踩住了。 然后有人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啧啧道:“长得是不错。” 旁边就有人笑,“那又怎么样?长得再好也没钱啊,哪里能跟秦云开比?” “说起来,还是慕羽聪明,要是我是个弯的,我也去找秦云开了,跟了他,要什么没有?” “只是可惜了江先生,这么年轻就成了牺牲品。” 即便跟这几个人并不认识,但是听到这样一番对话,江让的心里也有了猜测。 他手抓着身旁地上其余的杂草,咬着牙问:“谁让你们来的?慕羽还是秦云开?” 踩着他那个人马上笑了,嘲讽道:“还能是谁?你是因为谁才落得今天这个地步的,不知道吗?” 旁边一个人也道:“要不怎么说斩草除根呢?” 斩草,除根。 就跟他刚才做的一样,毫不留情。 江让恨得把那把草都揪了起来,在掌心里揉得稀碎。 是慕羽,果然是慕羽! 为了前途,就那么介意他的存在,他都这样了还不肯放过他! 看这几个人这副模样,求饶是没有用了,江让也不会求饶,他只是咬着牙问:“你们想怎么样?” “怎么样?要你的命!”踩在他背上的那只脚松开,他立刻被人从地上拽了起来,衣领被揪着,面前对上的,是一张肥胖又丑陋的脸,“你也别怪我们,我们不过是拿人钱财,□□罢了。” 说着几个人就一起把江让往旁边的山沟旁边拖。 看来他们是想把江让从这儿扔下去,做成毫无疑点的意外。 江让死了命的挣扎,可被几个人按着,他根本挣扎不开,口鼻也被捂住,想叫也叫不出声来。 最后,他就这样,被那几个人从山上扔了下去。 天旋地转。 他虽然命大没有死,但是也晕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是晚上,他运气好,挂在了一棵树上。 那时候的树木长得正好,树上枝叶繁茂,他透过茂密重叠的树叶,隐隐看见有光影在晃动。 他身上疼得厉害,双眼渐渐聚焦,满是血污的手扒开树叶,看见下面有好几个人打着手电,刚想张口,就听见那几个人在说话: “找到了吗?” “没有啊。” “应该就在这一片,上面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赶紧再找找。” “操!这么大地方,得找到什么时候?这儿蚊子那么多!” “操/他/妈姓慕的,要不是他,老子也不会遭这罪!” 江让到了嘴边的呼救声又全数的咽回了肚子里,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 果然要置他于死地啊! 曾经慕羽对他有多温柔,现在对他就有多狠。 从那一天,从那个晚上,江让恨上了慕羽,恨到了骨子里。 突然,有人推他:“老板,到了。” 江让猛地坐直,有一瞬间,他是茫然的,甚至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自己在哪儿。 直到看到面前这张脸。 萧远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有些着急似的:“老板,你没事吧?我叫了你好久……” “没事。”江让揉了揉太阳穴,“到了?” “到了。”萧远扶着江让从车上下来,规劝道,“老板,你这段时间累坏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江让回了房间,去了浴室。 -- 第28页 水柱淋在头顶,流遍全身,他后背横纵横交错着几十道疤,都是陈年旧伤了,在水流下却依旧显得狰狞可怖。 江让闭着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慕羽在米线店时候的脸,浮现出他接到秦云开电话以后匆匆离去的模样。 许久之后,他才抹了一把脸,关了水。 浴室里茫茫雾气,视线看不真切。 伸手在面前满是水汽的镜子上抹了一把,抹出一块干净的镜面来,江让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脸。 线条流畅,五官锋利。 他不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小子。 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闭上眼睛,江让低声告诉自己:“你回来是为了报仇的,那个人,不值得你念。” 眼眸再次张开,里头的热气消失殆尽,只剩一片寒凉。 …… 今天慕羽的粉丝来了剧组探班。 慕羽待人彬彬有礼,从来不愿意给人添麻烦,他的粉丝随了正主,每次探班都有组织有纪律,会提前跟剧组和慕羽的工作室联系,取得允许,也会用心的给剧组的工作人员准备礼物,还不会乱跑,不会添乱,只要剧组不允许的事他们统统不做,见到人就礼貌都打招呼问好,说一声“辛苦了”,再谢谢他们照顾慕羽。 也因为这样,跟慕羽有合作的剧组基本上不会拒绝他的粉丝过来。 慕羽休息的时候,十几个人围在他的休息室里,有男有女,说说笑笑的,像是朋友在聊天。 其中有人盯着慕羽看了一会儿,心疼道:“阿羽,你是不是又瘦了?上次见你的时候还没有这么瘦。” 慕羽说:“啊,瘦一点上镜好看,所以一直在减肥。” 女粉就更心疼过来,“你这样就不用减了,太瘦了也不好看。” 旁边一个男粉也说,“就是,羽哥,身体最要紧。呐,这是我同学让我给你带的小蛋糕,是她亲手做的。” 其实大家都带了小蛋糕,来看慕羽,别的不说,蛋糕是一定要带的。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三年前慕羽在一个采访里说自己喜欢吃小蛋糕,而且他的采访里从来没有提到过别的吃的,他的粉丝就记住了,每次都送,送了三年。 慕羽看着那些香甜可口的小蛋糕,眼神有些复杂:“谢谢。” 他是真的很感谢。 但是半晌后,他又说:“以后不用给我带了,助理那儿都有。” 这样的话他每次都会说,但是粉丝还是会给他送。 等粉丝走了以后,慕羽就把助理小柯叫了进来,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堆小蛋糕,“要是饿了就吃吧。” 小柯眨了眨眼睛,“羽哥,你不吃吗?” “你吃吧。” 慕羽身上还穿着戏服,他要去片场,结果一出休息室,却刚好看到站在外面的江让。 江让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嘴里衔着的香烟燃了一半,倚着墙,神色淡淡的。 看到他,江让笑了笑,语气带着几分讥讽:“慕先生就这么对待别人的心意?” 粉丝给他做的蛋糕,看两眼,就给了别人。 当初他的一颗心,腻了,就随便给扔了。 果然,他还是没有看透慕羽啊。 慕羽没说话,甚至没再看江让。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仔细想想,他跟江让重逢以后,说过的话加起来都不超过十句吧? 他感觉得到江让对他的厌恶,他不想自取其辱。 可就在他要走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个女人悦耳的声音:“江总?” 他没多想,他要去拍戏。 然而,下一秒,那个声音又传进了他的耳朵里:“阿让,你在这儿啊?” 慕羽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抬起来的脚像是被灌了铅,又落了回去。 阿让…… 他回头一看,就看一个面容姣好、身姿曼妙都女人已经挽住了江让的手臂。 她头发披散在肩头,妆容精致,一颦一笑都是风情。 看到慕羽,她笑着伸出右手说:“慕先生你好,我是苏兰嫣。” 苏兰嫣…… 对了,江让现在是苏氏的女婿…… “苏……”慕羽张了张口,很快又换了称呼,“江太太好。” 跟苏兰嫣握了一下手,他有些抱歉道:“我片场还有事,失陪了。” 一转过身,他的眼眶倏地就红了。 江让说苏子沫长得像苏兰嫣,是真的,一样的漂亮。 也好,苏兰嫣跟江让……郎才女貌,珠联璧合。 很配。 看着慕羽逐渐走远,苏兰嫣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挽着江让胳膊的手也松开了。 一扭头,见江让还盯着慕羽的背影看着,她问:“你还喜欢他?” “怎么可能?”江让扯着一边嘴角冷笑,吐掉烟头,用皮鞋狠狠将其碾成灰。 再看那个方向的时候,他眼眸都是阴狠的,说话更阴狠:“他有什么值得我喜欢的?” 苏兰嫣没有追问,他其实一直很好奇慕羽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江让念那么多年,口口声声说恨,说要报复,但是却从来没有真正做过什么报复他的事。 所以她今天才会来剧组,想见见慕羽本人。 她说不清慕羽给她的是什么感觉,只是看到他,看到那双眼睛就觉得悲伤。 -- 第29页 跟镜头下、电影里的慕羽完全不一样。 收回了目光,苏兰嫣道:“该走了,徐可期和竹莱今天要录综艺,曹砚让我们去看看。” “嗯。玉色的广告苏总看过了?” “看过了,没问题。对了,明天晚上有个宴会,秦云开也会去。” ☆、交换条件 江让和苏兰嫣来风扬其实很低调,不过到底有着江州苏家的背景,所以想跟他们接触的人也不少,之前一直有人在送请帖,不过那时候苏兰嫣顾着带苏子沫出去玩,江让又忙着公司的事,就都给拒绝了。 现在江让从彭城回来了,恰巧又有老爷子的故人送来了宴会的请柬,邀他们出席,而且秦云开也在,他们就没再拒绝。 江让回来这么长时间了,有些人,他也该见见了。 他们到酒店宴会厅的时候里面已经来了不少人,苏兰嫣一袭银白色露背礼服,挽着江让的胳膊,她的首饰和衣服都很简约,却没有一件不是大牌,搭配在一起不仅不累赘,还显得她气质出尘一出现,立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宴会的主人张总一看到他们,几乎小跑着过来,笑着打招呼道:“江总,苏小姐,总算把你们给盼来了。” 听到张总的称呼,旁边的人都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他们是谁啊?之前没见过,张总怎么这么热情?” “没听到吗?苏小姐,应该是苏家的大小姐苏兰嫣。” “听说苏家的大小姐从来不抛头露面,她不在江州待着,怎么到风扬来了?” “谁知道呢?也许是想拓展这边的市场吧……你看到她旁边那个男人了吧?那应该是她丈夫江让,年轻有为啊,听说秦氏的副总秦云开都吃了他的闭门羹。” “不是吧?面子这么大?” “苏家什么背景你不知道?面子能不大吗?” “不过,江让这个名字……好像有点儿耳熟……对了,秦云开都不见,他们今天怎么到这儿来了?要说名气,张氏的名气可不比秦氏。” “这个……” 那人也困惑了,挠了挠自己的太阳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这个时候,苏兰嫣跟张总的对话传入了众人的耳朵: “张叔叔,好久不见了。” “是啊,上次见面还是苏小姐和江总的婚礼,苏小姐比上次见面更漂亮了。对了,老爷子还好吗?” “挺好的,我爸还让我问候您呢,只是我一直没抽出时间登门拜访,真是失礼了。” “怎么还说起这么见外的话来了?江总最近也很忙吧?听说又是投资电影又是忙着店里的事。” “还好,多谢张总挂念。” “你们今天能来,我这儿蓬荜生辉啊。” “张总客气了。” 江让夫妻跟张总交谈着,众人却不由的唏嘘起来。 江州苏家是帮派出身,老爷子四十岁才得了一个女儿,后来帮派漂白做了生意,一直把女儿视为掌上明珠,保护得很好,听说几年前他女儿结婚,被邀请去参加婚礼的人很少,没想到这位张总居然有幸成为其中之一。 看来张总跟苏家关系匪浅啊,以后可不能怠慢了。 商场上混久了都是人精,这些念头也不过一转眼就浮现了出来,然后纷纷举着杯子去打招呼、混脸熟。 苏兰嫣跟江让其实都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所以只是走个过场,然后就找了个借口去了旁边无人的角落。 “都是冲着你来的。”苏兰嫣端着一杯酒,慢悠悠的喝着。 江让却摇头,“是冲着苏总。” 说话间,目光游移,突然定在了某处。 秦云开。 六年没见了,那个男人还是跟当年一样,身姿挺拔,耀眼无比,脸上写满了得意和嚣张。 不过到底那么多年过去,也有了些不一样——眼里的算计和狠厉,比几年前更甚了。 苏兰嫣晃了晃杯子,一口把里面的酒喝干了,起身道:“今天来就是为了他,江总要去找他叙叙旧吗?” “风扬是他的地盘,”江让眼睛微眯,“玉色要在这儿立足,总要跟他打声招呼。” 苏兰嫣点了点头,说了声“也好”,随后道:“那我先走,在车上等你。” 一出宴会厅,立刻就有一个女人迎面走来,她长发扎成高马尾,身上穿着黑色的衬衣和西装裤,五官清丽。 可那双眼睛却幽深得有些瘆人,透出来的光似乎都带着寒气。 到了苏兰嫣面前,她立刻站定脚步,伸手想接苏兰嫣的手包,同时道:“苏总,江总没跟您一起出来?” “他还有点事。”苏兰嫣没有把手包给她,而是回头看了一眼,叮嘱道,“孟昕,秦云开在里面,你盯着点儿,他要是敢动手,不用跟他客气。” “是,苏总。”孟昕应了一声,进了宴会厅,却没有去找江让,而是自己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就那么站着。 江让和秦云开上次见面还是在看守所。 当时,他的阶下囚,他是人上人。 六年不见,很多事情都变了。 “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江总。”秦云开说话的时候一直在打量着江让,嘴角的笑容带着些玩味。 江让淡淡的笑着,“我也没想到。六年没见,秦先生还是跟当年一样。” -- 第30页 把目光从江让的身上移到了脸上,秦云开的脸色冷了一些,“江让,六年了,你变了不少。咱们怎么说也算是老熟人了,我在楼上开了个房间,怎么样,有没有胆子跟我上去喝一杯,单独聊一聊?” “秦先生都说了是老熟人,那……”江让眼底带着笑,十分友善的模样,“却之不恭。” 于是,秦云开走在前面带路。 出宴会厅的时候,江让看到孟昕疾步往自己这边过来,便朝着她微微摇了摇头。 孟昕应该是看到了,脚步放缓了不少。 秦云开在楼上的房间是他一直预留着的豪华套房,哪怕是他不过来,这间房也会一直空着。 去的路上,他发了个信息。 进了房间,秦云开招呼着江让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去拿了一瓶洋酒,打开倒了两杯,把其中一杯递给了江总。 透明的水晶杯上,八角钻石图案打磨得很光滑,江让指腹在上面缓缓摩挲着,很舒服的触感。 秦云开跟他碰了杯,又喝了酒,然后才问:“听说苏氏旗下开了一家日化公司,最近要铺货是吧?” 他这神态语气,看起来就像是在跟合作对象谈生意,半点儿看不出来跟坐在面前的人有深仇大恨。 江让自然也是如此,嗓音低缓道:“是有这个打算。” 秦云开对此非常有兴趣,身体都往前倾了一些,“准备在哪儿?风扬吗?” “秦先生以为呢?”江让抬起眼皮,不答反问。 秦云开抿了一口酒。 不愧是有了苏家撑腰啊,现在说话都比六年前硬气了。 把所有不爽全都压在了心底,秦云开架着腿问:“玉色来风扬发展,该不会是为了慕羽吧?” “秦先生想多了。”江让面色不变,“我跟慕先生毫无瓜葛,怎么能说是为了他?” “那就最好了,毕竟……”秦云开的眸色暗了暗,像是很为江让着想,“有些事,我还怕江总心里放不下。” 正在这时候,房间门开了。 那人有房卡,没有敲门,没有按门铃,直接打开门进来的,娴熟得像是重复做过无数次一样。 等站在门口,看着沙发上坐着的两个人,他愣住了。 慕羽站在原地,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江让会在这儿,他以为秦云开只是像往常一样叫他来这儿,却没想到…… 跟慕羽不一样,江让看到他的时候,虽然也怔住,但却只有一瞬。 然后他就低眉喝了一口酒,又望着秦云开问:“秦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两个人喝酒太乏味了,怎么说也认识一场,就想着一起。”回答了江让的问题,秦云开对慕羽招了招手,“过来。” 慕羽不想过去,他想转身离开。 可他逃不掉,他没得选。 他从来都没得选。 他过去了,十几步的距离,他却觉得自己走了好久,地上明明铺着名贵又厚实的地毯,他却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 整个过程,他连看都不敢看江让一眼。 他跟秦云开在一起六年了,什么屈辱都受过,但是江让从来不在。 所以不管秦云开怎么羞辱他都没有关系。 可是今天…… 到了沙发旁边,慕羽还没站稳,秦云开就已经拉住了他的胳膊,一把把他拉到了旁边坐下。 秦云开一只手端着酒杯,一只手搂着慕羽那瘦得跟自己大腿一样细的腰,嘴里的话却是对着江让说的:“恕我直言,玉色作为一个新品牌,想在风扬站住脚,几乎没可能。” 江让没看那边,只是盯着杯子里橙黄色的液体,嗓音有些低:“是吗?” “这些年,不少品牌都想在风扬立足,但是……最后他们的选择,也不过是让绯雪做经销商。把东西放在绯雪,由我来卖,这才保险。”说着,秦云开往怀里的慕羽看过去。 慕羽低着头,没看他,也没看江让,手却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死死攥紧。 他在心底祈祷秦云开不要做出什么过分或者疯狂的事情出来,最起码不要在江让面前。 可秦云开不会管他的感受。 秦云开伸出大拇指,粗糙的指腹在慕羽的嘴唇上摩擦了两下,啧啧道:“你看你,嘴唇怎么这么干?得润润。” 然后自己喝了一口酒,原本搂在慕羽腰上的手上移,扣住了慕羽的后脑,一下子吻了上去,把嘴里的酒全都喂给了慕羽。 也不知是不是那酒实在太呛人,慕羽的眼睛立刻湿润了,他想吐出来,可秦云开不放开他。 液体烧灼着他的喉咙,流进了他的胃里。 光这样还不算,秦云开又在他的唇上啃了好一会儿。 慕羽羞耻得紧,他挣扎着,眼角余光去看江让,见江让没有看,心里才稍微放松了一点,可那羞耻感却丝毫没有减少。 秦云开不管他,自己吻过瘾了才把人放开,还冲着江让道:“江总见笑了。” 江让只是喝酒,没说话,指尖却泛着青白,似乎想把手里的水晶杯给捏碎。 秦云开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再次开了口:“上次去找江总,原本是想谈谈经销权的问题,但是江总当时太忙了,现在既然江总有空……” “秦先生那么忙,玉色的事,我还是不劳烦了。”江让仰起脖子,把一杯酒喝干,重重的把杯子放到了茶几上。 -- 第31页 他去看慕羽,就看到慕羽已经红了的脸,还有那双已经湿润了的桃花眼,身体某处突然就涨得难受。 他以为自己恨极了慕羽,恨极了那个想要他命的人。 可是现在,他居然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情。 单纯的恨吗?他不知道。 又或者,他还是想要他的。 看到他被秦云开搂在怀里,就想去把他抢过来。 想要他……想想都觉得恶心。 这个时候,江让突然就很佩服苏兰嫣。 苏兰嫣跟他不一样,恨一个人就恨到骨子里去,不像他。 他觉得碰慕羽是一件恶心的事,但还是出于本能的想要,两种感情交织在一起,交织成一个漩涡,最后他自己都分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只是越陷越深。 大家都是男人,江让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秦云开心里明白。 他把慕羽往江让那边推了推,问他:“江总是想谈条件吗?想要什么,江总只管说。” 他是神色变得促狭,语气变得狎昵:“不管是东西,是钱,还是人,只要江总说一声,我都给。” 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了。 慕羽猛地回头,狠狠的瞪着秦云开,哑声道:“秦云开!你——” “别着急啊。”秦云开打断了慕羽的话,脸上是悠悠然的表情,“江总还没说呢,你急什么?” 他又看着江让,“江总说吧,你想要什么?” 江让从口袋里摸了根烟点燃,不动声色的抽了两口。 他看到秦云开握住慕羽的手去碰他,看到慕羽想挣脱但是秦云开不让。 在回风扬之前,他以为慕羽跟着秦云开,真是无限风光。 那个男人能给慕羽想要的一切,他恨,但是有时候心里会有一丝丝的庆幸,庆幸慕羽的选择是对的。 虽然那庆幸转瞬即逝。 可是回来以后,他发现不是的,慕羽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如意,那么顺遂。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江让突然就笑了,“我刚才说过了,玉色的事,不劳秦先生费心。” 抖了抖烟灰,江让从沙发上站起了身,“至于我能不能在风扬站住脚,请秦先生拭目以待。” 然后,他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间。 房门一关上,慕羽就猛地把手从秦云开的手里抽了出来,铁青着脸道:“秦云开!你到底想怎么样?” “想怎么样?想让你看清楚,他不会要你了。”秦云开掐着慕羽的脖子,“你也看到了,我刚刚就差把你扒光了扔他床上,可他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舔舐着慕羽的脖颈,秦云开低声说着话,像是魔咒:“你以后最好就死心塌地的跟着我,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要是耗光了,对你没有好处。” 这样的威胁,在慕羽听来,却硬是听出了一丝解脱的味道。 忍受着脖子上传来的恶心感,慕羽问他:“耐心耗光了,你就会杀了我吗?” “不,我说了,三十年,一天都不能少。”秦云开笑着,毫无避忌的露出他的青面獠牙,“你知道,我有的是办法,能让你生不如死。” ☆、玉色门店开张 从房间里出来,江让的情绪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他狠狠的抽了一口烟,却越抽越烦躁,就在这阵烦躁里,他拿出手机给程立轩打了电话。 程立轩那边接电话倒是快,可一个客气的招呼都还没打完,这边江让就问:“程导,你对演员的要求那么低吗?请假没有限制吗?这样拍出来的东西能看吗?” 程立轩虽然跟江让见得不多,但是印象中江让脾气还是很好的,在片场甚至都没有说过重话。 可是这…… 咽了口唾沫,程立轩问:“江总,出什么事了?” “慕羽在哪儿?”江让不经大脑就问。 问出来以后就发现这问题就是个白痴问题,不仅白痴还能让自己丢盔卸甲,可又收不出来,刚想岔开,就听见那边程立轩回答:“今天晚上没有阿羽的戏啊,他应该回家了吧。” “……”回个鬼的家! 把烟头狠狠地摁灭在了垃圾桶里,江让问:“《战长歌》还有多久能拍完?” “一个多月。”程立轩顶着一脑袋问号回答。 这剧要拍多久,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当初全都是报过的啊,江让不可能不知道。 江让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觉得现在怒火中烧,毫不讲理的提要求:“半个月拍完!” “啊?”程立轩动作一大,要不是旁边刘副导接得稳,他就把杯子给碰到地上去了。 可他也顾不上管,跟江让问:“江总,这样不行啊,一个多月的戏硬生生压到半个月……” “你不会分AB组拍吗?” “现在已经是AB……” “那你不会加班吗?加班懂不懂?上没上过班?” “……”程立轩咬了咬牙。 天天顶着那么大的压力,现在投资方还无理取闹,程立轩终于忍不住想怼回去了。 可他怼人的话才刚到嘴边,还没有说出来,江让就又开了口:“半个月要是拍不完,那我换别人。” 然后,江让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孟昕很少看到江让发脾气。 她快步过来,蹙着眉心问:“江总,是不是秦云开跟您动手了?” -- 第32页 江让没说话,自己往电梯那边走。 孟昕只好跟了上去。 一直到上了车,江让的心情才稍微平和下来一点。 苏兰嫣刚跟老爷子通完电话,原本还有事想说,察觉到江让的情绪不对,她问:“怎么了?” “没事。”江让硬邦邦的回答。 “……”这哪里像没事的样子? 不过既然江让不想说,苏兰嫣也就不问了,她说了自己刚才就想说的事:“我跟我爸刚刚通了个电话,我爸的意思,这次集团投了那么大一笔资金,绝对不能砸,否则我们都没法交代。” “砸不了。”江让说。 这么多年了,他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筹备了那么久,怎么可能砸? 虽然他说得信誓旦旦,但是苏兰嫣还是有点不放心。 琢磨了一下,她问:“你是不是见到慕羽了?” 刚刚她在车上,亲眼看着慕羽上去的。 江让不说话,他默认了。 这下苏兰嫣就更不放心了:“要是这件事你做不了,那我来做,以后你……” “我来做。”江让扭头,望着酒店的方向,“我要让秦云开看看,没有他,玉色在风扬到底站不站得稳。” “好。”苏兰嫣转头看着外面的夜色,唇边渐渐漫开一抹笑,像是暗夜里开出的玫瑰,“反正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就让秦氏看看我们的能耐。” …… 秦云开原本以为,哪怕玉色背后是苏氏,但是毕竟只是一个小品牌,江让应该也搞不出什么名堂来。 毕竟秦氏旗下的日化品牌已经那么成熟了,“绯雪”在全国各地有八百家店铺,就一个新出来的玉色,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可是让秦云开没想到的是,玉色根本不只在风扬开了店,而是在全国都开了店。 一夜之间,玉色的门店就像是雨后春笋似的,从全国各地都冒了出来。 要是光这样也就算了,偏偏每一家门店都开在绯雪门店的一百米之内。 而在玉色门店开业的前一天晚上,刚好某卫视播放了一期综艺节目,根据主持人的说法,那档综艺之后将由玉色独家赞助,而那期节目的嘉宾是竹莱和徐可期,两人在节目上表现很好,圈粉无数,那期节目的反馈也很好,官微下面一片夸赞。 玉色开业的当天,竹莱和徐可期两人同时发微博宣传,而且他们之前录综艺的那家卫视也在插播玉色的广告。 玉色门店有两块大屏幕,一块上面播放的是竹莱和徐可期的那期综艺,而另一块播放的则是以竹莱和徐可期为男女主演的玉色化妆品的广告。 那是一组系列广告,从男女主角的大学开始,到恋爱,到结婚,到婚后,不管是表白、毕业典礼、婚礼都是用的玉色的化妆品,而且每个妆容都十分贴合,文案也写得很好很温馨。 比如大学的时候,竹莱的妆容青春又活泼,毕业之后工作了,她每天都是好气色,干练又优雅的形象,下班之后去约会,在餐厅里徐可期给她补口红,婚后的每天清晨,徐可期把她要用的化妆品都准备好。 两个人甜甜蜜蜜的生活着,宛若真正的情侣一般。 他们的合作十分默契,甚至有不少人开始嗑起了他们的CP,而且他们之前从来没有拍过任何日化产品的广告,这是第一支化妆的品牌代言,所以不管是唯粉还是CP粉都进了玉色去购买商品,支持自己的爱豆。 玉色一炮而红,每家店铺都是摩肩接踵,人来人往。 而几十米开外的绯雪则门可罗雀,冷清了不少,跟之前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玉色开店的时间不长,但是已经严重的影响了绯雪的销售业绩,数据报上去以后,秦云开在办公室里就忍不住砸了文件。 门店的租金、装修、人工以及产品,那么多,那得投多少钱才够?而且还是一次性就要投那么多钱!秦云开哪里能想到江让居然会这么下本? “这个江让是疯了吗?!”他气得太阳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一下子在全国开了几百家店,那么多货,他也不怕赔了!” 跟秦云开相比,秦云昌则是要淡定许多,只是脸色也不好看:“江州苏家是什么家庭?这点儿钱他们看在眼里?” 喝了一口水,秦云昌又说:“我看,江让这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这还用说吗?每家店都开在绯雪附近,这分明就是要跟我对着干!我说他在我面前怎么那么有底气,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秦云开越想越气,说话的时候气都不太顺了。 看了秦云开一眼,发现他脸都气红了,秦云昌劝道:“你冷静点儿,他现在还只是开了店而已,你就这么着急上火的,一点儿容人之量都没有,被人看见了笑话。” 秦云开也知道秦云昌这话说得有理,可他就是忍不住。 一想到江让居然敢这么跟他顶着干,他就觉得浑身上下都不痛快。 当年江让算什么?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二愣子,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捏死,现在也敢骑到他头上来了? 猛地一脚揣在椅子腿儿上,刚要坐下,秦云开大脑里白光一现,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自从那天晚上以后,秦云开就没见过慕羽,慕羽也不愿意见他。 这件事,慕羽会不会知情?会不会是他跟江让一起联手搞出来的? -- 第33页 秦云开越想越觉得生气,拿了车钥匙就往外走。 秦云昌无奈问:“你去哪儿?” “影视城。”秦云开答道。 秦云昌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他就想不通了,慕羽那样的有什么好的?说来说去也就看的一张脸,慕羽是长得好看,但长得比他还俊俏的人也不是没有。 而且慕羽还不听话,跟个死人似的。 怎么秦云开就偏偏看上他了? 今天正好江让也在片场。 玉色开店,闹出的动静不小,不过每个城市都有专人负责,苏兰嫣也一直盯着,他放松了一些,今天就来剧组了。 上次一气之下让程立轩加班加点拍,程立轩还以为他这么早就谈好了上星档期,一方面佩服他胆大,一方面却又不想因为赶时间破坏自己作品的质量,所以三番五次的给江让打电话,说他的要求实在不合理,并且很坚持要按自己的原计划拍。 江让自己也仔细想过了,他当时确实有点意气用事,就收回了那天晚上的话,今天来这儿,是来看进度的。 江让想着这段时间天气热,大家辛苦了,就想今天早点收工,犒劳犒劳大家。 结果戏还没拍完呢,秦云开就来了。 当时程立轩正在跟谢思颖和慕羽讲戏,秦云开几乎是冲进来的,因为男一号男二号都是秦云开公司的,刘副导认识他,也不敢拦,就只是问:“秦副总,您怎么突然过来了?” “探班。”扔了两个字,秦云开就再也不管他了,直接喊道,“慕羽,你跟我过来。” 这儿人太多,慕羽怕被别人看出什么来,不敢跟秦云开争,只能跟程立轩说了声抱歉,带着秦云开去了他的休息室。 一进门,秦云开连门都顾不上关,直接掐着慕羽的脖子把人抵在了墙上,沉声问:“江让的事,你知不知道?” 慕羽神色漠然,其实秦云开掐得他很难受,但他早就习惯了,他只是轻轻的掀了掀那薄薄的眼皮,看着面前的人,淡漠的问:“江让怎么了?” “江让一夜之间开了几百家店,这事儿有没有你的份?”秦云开手掐得更用力了,把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了慕羽的身上,“你跟他联手,想摆脱我,对不对?” 听到这话,慕羽笑了,笑得很凄楚。 然后他说:“江让有多恨我,你的心里不清楚吗?” 他这话里满是嘲讽,也不知道是在嘲讽秦云开,还是在嘲讽他自己。 “我跟你说过了,我耐心有限,你就非得给我找不痛快吗?” “我哪有那个本事?”慕羽看着秦云开,神色淡淡的,“秦副总手眼通天,怎么会把我放在眼里?” 听着这种半死不活的语气,秦云开更觉得生气,怒道:“慕羽——” “秦先生,”秦云开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口飘进来一个寡淡的声音,“这是怎么了?动这么大的气?” ☆、慕前辈,我能去你休息室吗? 一扭头,看到江让站在门口,秦云开先是一愣,然后突然就反应过来了。 对了,这部电视剧不就是苏兰嫣投资的吗?江让在这儿有什么奇怪的? 可能是他刚才只顾着生气,所以都没注意到这个人也在。 “江总?”秦云开把慕羽松开,活动了一下手掌,冷笑着问,“江总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喜欢管闲事了?” 江让信步过来,往秦云开和慕羽中间一站,伸手一拽,直接把慕羽拽到了自己的身后。 慕羽很瘦,他几乎都没怎么费力气,轻而易举就把人给藏到后面去了。 秦云开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剧组赶工,秦先生跑到我的剧组来,扣着我的演员,你说我什么意思?” 江让本来就不想跟秦云开虚与委蛇,今天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该撕破的脸皮都给撕破了。 反正他们之间也用不着粉饰太平。 他甚至都不兜圈子了,有些话,秦云开没说,他来说:“玉色在全国几百家店,我为什么偏偏来了风扬?秦云开,我就是冲着你来的。你玩儿得起就玩儿,玩儿不起也别拿别人撒气。” 秦云开本来也想问这个,现在听江让这么说了,他气笑了,鹰眼眯了眯,“江让,你倒是够痴情的!” 江让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他是我剧组的演员,没什么痴不痴情的。” 可秦云开不管,秦云开就是要让慕羽难堪,要让江让难堪。 他也知道,慕羽不可能不听话。 所以他问:“好啊,你说我扣你的人,那如果他自己要来我这儿呢?” 也不等江让回答,秦云开就冲着慕羽道:“慕羽,你过来。” 慕羽低着头,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 却也不过抿了几秒,他就往秦云开那边去了。 江让几乎没怎么思考就拉住了慕羽的胳膊,“别过去。” 这算得上是这两个月来,他对慕羽说得最温柔的一句话了。 有那么一瞬间,慕羽真的想不过去了,想就那么躲在江让的身后,想什么都不管。 可是不行,他跟江让早就没可能了。 他抬起头,朝着江让微微笑了笑,轻声说:“江总放心,我不会影响拍摄的,一会儿就回去。” 江让的手僵了僵。 不会影响拍摄…… -- 第34页 是啊,慕羽最敬业了。 秦云开像是扬眉吐气了一般,“你看到了?江让,这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 把慕羽拉到了自己那边,秦云开继续道:“江总,现在我跟我公司旗下的艺人有话要说,请你先出去。” 江让出去了,没再看慕羽一眼。 他一走,秦云开就关了门,慕羽则是拿了根烟点燃,大口大口的抽着。 他的烟瘾其实很重,只是拍戏的时候人太多,他就基本克制着不抽。 杨晓想过让他戒烟,还好多次给他买过戒烟糖,但是他戒不掉。 只有在拍戏的时候,或者在抽烟的时候,他的心里才会自在一点。 可秦云开却连一点自在都不想给他。 秦云开揪着他的衣领,狠声告诫他:“玉色的事你最好不清楚,要是让我查出来你瞒着我,后果你知道!” 慕羽吐了一口烟卷,耷拉着一双眼皮看他,“你尽管去查。” 他的眼睛里,连一丝害怕,一丝波澜都没有。 秦云开咬了咬牙,继续道:“至于江让,你最好注意点儿!如果你敢背着我跟他……” “不是你说的吗?他不会要我了。”慕羽打断了秦云开的话,甚至是笑着的,笑得很安详,“秦云开,没有人会再要我了,你就算把我扒光了扔到江让的床上,他也不会多看我一眼。” 这些话都是秦云开说的,耻辱到了极点,他全都记得。 一个字都忘不了。 秦云开的话没说完,一口气被结结实实的堵在喉咙,怎么都觉得不痛快。 最后,他只是松了慕羽的衣领,冷冷道:“你知道就好!” 然后转身,想要出去。 结果一打开门,就看到一身宫女装束的谢思颖站在门口。 谢思颖右手举着,像是刚准备敲门的样子,应该是没想到门会突然打开,她愣住了,一双眼睛大大的看着面前的秦云开。 秦云开脸色不好,铁青着,侧身出去了。 谢思颖摸了摸耳朵,伸着脖子往休息室里看,正好看到慕羽在抽烟。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慕羽抽烟,不像平时斯斯文文的样子,有点颓废,但是挺帅。 吞咽了一下,谢思颖说:“慕前辈,到我们了,该过去了。” “嗯。”慕羽应了一声,摁灭了烟头。 刚要往外走,突然想起来谢思颖好像闻不惯烟味,又扔了两颗口香糖进嘴里。 回去的路上,谢思颖跟他并肩走着,时不时抬起头来看看他,看了好几次,不过慕羽有心事,并没有注意到。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谢思颖就像一棵蓬勃生长着的禾草,心头有个什么想法在不停的踊跃着,想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可同时又有着些惧怕和羞赧,让她不敢轻易表露。 眼看着就快到片场了,谢思颖有点儿着急,忍不住问:“慕前辈,等这场拍完了,我能去找你对对戏吗?明天的戏我台词有点多,现在还没记下来,情绪我也把握得不太好,想请你指导我一下。” 慕羽对人很和善,对前辈敬重,对新人关照,只要是合理的要求,他都不会拒绝,所以他说:“好。” 这部戏已经接近尾声,后面的戏不如之前的那么轻松,慕羽知道谢思颖在紧张,他当初拍戏也是这样的。 谢思颖兴高采烈道:“那我去你休息室找你吗?” “不用了,就在片场吧。”慕羽想都没想,说得很诚恳,“导演也在,如果有什么不清楚的,还可以再问问导演。” 谢思颖:“……” 她不死心,又说:“可是慕前辈,片场人太多了,环境太嘈杂,我不容易记住台词。” “这个啊……”慕羽站住了脚步,很认真的开始想办法,“那你可以用纸巾或者棉花把耳朵塞住,又或者拿一个听诊器戴上,那个隔音效果很好,一点儿都不吵。” 可能是考虑到那个东西不太好找,慕羽还跟她说:“我那儿正好有,你如果要的话,我让小柯去给你拿……” “不用了。”谢思颖笑着看慕羽,很真心的夸赞,“慕前辈,你真是个好人。” 谢思颖是什么意思,慕羽清楚,可他只说了听诊器的事:“举手之劳而已。” 谢思颖后来就没再说话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那么温文尔雅的前辈居然会直男到这个地步。 慕羽也没有再说话。 他遇到过不少人,像谢思颖这样的,有的也许是真的喜欢他,有的是为了前途。 可不管是哪一种,他都没有答应过。 他这辈子已经毁了,不能再毁了别人。 回片场的时候,江让已经不在那儿了,听程立轩说是公司有事回去了,慕羽没有什么表情,很快进入角色开始拍戏。 小柯一直在旁边,手里抱着一大堆东西看着慕羽拍戏,或者东张西望的看看,结果这一看,就看到杨晓回来了。 他连忙跑到了杨晓那边,急匆匆的说:“杨姐,刚刚副总过来了,好像很不高兴似的。” 杨晓有些急了,表现出来却也只是语速稍微快了一些:“他说什么没有?” “不知道,他把羽哥带走了,后来没待多久就走了。”小柯挠了挠脸,又说,“他走了没一会儿,江总也走了。” -- 第35页 往杨晓面前凑了凑,小柯问:“杨姐,羽哥跟江总是不是认识啊?” 这个问题他很早就想问了,总觉得慕羽看江让的时候眼神怪怪的。 杨晓处理的事情多了,也就不容易失态,不动声色道:“一个是剧组的投资人,一个是剧组的演员,能不认识吗?” 小柯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别问这么多了,做好你自己的事。” 小柯就又垂头丧气的回去了。 看着机器前面拿捏得当的慕羽,杨晓的唇抿紧了一些。 好不容易慕羽的戏拍完了,杨晓从小柯那儿拿了水过去给他,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小声问:“秦云开来过了?” 慕羽“嗯”了一声,没什么情绪。 怕杨晓担心,他又很快补充了一句:“没什么事,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杨晓本来还想问问江让,但是话到了嘴边,又忍住了。 她从包里拿出一本文件夹来,递给了慕羽,“这部剧快杀青了,我另外接触了两部电影,你看看想拍哪个。” 慕羽一直这样,他宁愿待在剧组拍戏也不想自己待在家里,所以一部戏快拍完,他就会马上请杨晓帮他联系下一部戏。 可是这一次,他没有接那本文件夹。 盯着那块黑色塑料看了一会儿,慕羽突然笑着说:“杨姐,我想休息。” 杨晓一愣,“啊?” 慕羽又笑了笑,望着杨晓说:“我想休息一段时间,暂时不想拍戏了。” 阳光从头顶打下来,照在他嵌着宝石的发冠上,照在他满头的青丝上。 杨晓好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慕羽了,终于有了点儿鲜活气,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该有的样子。 于是她点了点头,“那好,我晚点就去回了。你好好拍戏,等拍完这部剧,好好放个假。” “嗯。”慕羽也点头,转头望着不远处高筑的宫墙,还有宫墙上反射着耀眼光彩的琉璃瓦,眼里似乎都冒着光。 ☆、别走了歪路 从那天以后,江让没有再去过影视城。 玉色的销量比他预想的还要好,徐可期和竹莱的档期也排得很满,作为代言人,他们非常负责,用的化妆品全都是玉色,有时候记者在他们化妆的时候去采访,他们也会尽量让玉色的商标露出来。 几百家店铺,明星强推,节目赞助,玉色可以说是石破天惊,首战告捷。 苏兰嫣把手里的文件仔仔细细的看过,终于松了口气。 “心揪了好多天,终于放下来了。还好没翻车,不然我都没办法跟我爸交代。” 江让坐在里面回工作邮件,淡淡道:“我说过,不会砸的。” 苏兰嫣看了看他,又抬起手腕看时间,“今天不是要犒劳剧组的主创人员吗?你不去?” 时候已经不早了,如果要去的话,这时候差不多该走了。 江让的神情很冷漠,只有两个字:“不去。” 萧远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这两个字,很好奇的跑过去问:“老板,去哪儿啊?” “哪儿都不去。”余光瞥见萧远怀里又抱了一包糖炒栗子,他手上的动作停了,跟个老父亲似的,“少吃点儿。” 萧远把栗子护好,笑呵呵的说:“这是给孟昕买的,小姐也可以吃。” 这一次,江让还没有说话,苏兰嫣就出声了:“沫沫不吃。” 苏子沫还小,苏兰嫣怕她肠胃受不了。 觉得自己被嫌弃了,萧远“噢”了一声,却还是把栗子护得好好的,又跟江让问:“老板,我们要去看慕先生吗?” 江让面无表情:“不去。” 萧远睁大了眼睛,“为什么?” “忙。”江让说着,随手把一摞文件扔到了萧远面前,“这些都要今天看完。” 萧远咽了口唾沫,不出声了。 这个他帮不上忙。 但他还是想去看慕羽,所以还想劝劝江让。 不过他劝说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孟昕就牵着苏子沫从外面进来了。 萧远像看到了救星似的,赶紧小跑过去问:“孟昕孟昕,你不是想见慕羽吗?待会儿剧组有聚餐,我们一起去吧。” 孟昕看看江让,又看看苏兰嫣,最后才把目光落在萧远的脸上,说了四个字:“阿远,别闹。” 这下萧远老实了。 他一直最听孟昕的话,孟昕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可能是真的不开心,所以连要给孟昕的栗子都忘了给,只是咕哝了一声“好吧”,抱着栗子去沙发上坐下,拿了一个开始剥。 苏子沫眨眨黑色的大眼睛,盯着那一颗颗半圆的果实看着,食指抵着唇问:“萧远叔叔,这是什么呀?” “栗子,要不要吃?”萧远剥了一颗问她。 苏子沫没说话,而是跑到了苏兰嫣面前,抱着苏兰嫣的腿问:“妈妈,我可以吃吗?” 苏兰嫣揉了揉她的头发,柔声道:“可以,不过只能吃两个。” 苏子沫就很开心的跑过去找萧远了。 而趁着这个时候,孟昕去了苏兰嫣面前,俯下身,在苏兰嫣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苏兰嫣听完神色骤变,失态问道:“什么?!” 话一说完,又觉得自己的反应太大了,连忙下意识的去看江让,正好江让也在看她。 -- 第36页 江让眼中有着疑惑,问道:“苏总这是怎么了?” 苏兰嫣避开江让的目光,低声道:“没什么。” 然后拿着自己的包站了起来,“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正在慢悠悠用小乳牙啃着栗子的苏子沫一听,立刻过来,仰头看着她,“妈妈要去哪儿啊?沫沫可以去吗?” “沫沫在这儿陪着爸爸好不好?”苏兰嫣蹲下来问。 知道自己是被妈妈给拒绝了,但是苏子沫也不觉得很难过,点了点头,就去了江让面前。 江让把她抱在怀里,又嘱咐孟昕保护好苏兰嫣。 上了车,苏兰嫣看着窗外,刚才孟昕的话不停的回响在耳边。 如果孟昕说的是真的,那…… 一只手撑住额头,苏兰嫣想,要是孟昕说的是真的,那就麻烦了。 苏兰嫣到饭店的时候,剧组的人都到得差不多了,程立轩看江让没来,正想打个电话过去问问,结果就看到苏兰嫣出现在了门口,连忙迎了上来,“苏总来了?江总呢?” “江总在公司呢,今天来不了了。”苏兰嫣往里面看了一眼,乌压压的全是人,“大家都到了吗?” “都到了。”听说江让不来,程立轩有些遗憾,却还是侧了侧身,“苏总里面请。” 位置是之前就安排好的,江让没来,苏兰嫣就坐了他的位置。 见到苏兰嫣,慕羽的眼神微微暗了暗,又转头往外面瞧,但是没瞧见人,他就变得有些失落。 楚星云跟他不同,一看到苏兰嫣,立刻就端着酒杯过来刷存在感,苏兰嫣虽然不喜欢,但是也喝了,只是目光却多半在看慕羽。 越看,越觉得孟昕说的有可能是真的。 她目光如炬且毫不掩藏,其实很容易被发现,但是慕羽今天好像心不在焉,居然她都看了好一会儿了都没有察觉到。 最后还是程立轩问:“苏总,怎么了?是不是您对阿羽的戏不满意啊?” 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维里的慕羽突然听到别人提起他,猛然回过神来,这才往苏兰嫣看过去,可苏兰嫣此时已经把目光收回去了,淡淡笑道:“程导说笑了,只是慕先生为了拍这部戏,好像吃了不少苦,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慕羽便道:“苏总言重了,我是演员,那都是我应该做的。” 一旁的楚星云笑吟吟的附和:“是啊,慕羽可是我们圈子里出了名的敬业呢。” 对于楚星云的夸奖,慕羽没什么反应,只是抿了一口酒。 下一秒,楚星云又意有所指道:“不管在哪方面,他总是那么让人喜欢。” 知道楚星云这话是什么意思,慕羽没理,苏兰嫣也没有接话,楚星云就有点儿尴尬。 不过没尴尬多久,他又跟苏兰嫣问起了玉色的广告。 玉色的广告是江让定的,苏兰嫣虽然知道,但是在外面却从来不多提,更何况楚星云还是秦云开公司的艺人,所以她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跟楚星云聊着,时不时的看看慕羽。 越看,她眼中的思量就越重。 慕羽只是那么坐着,话不多,很安详的样子。 不得不说,这个人确实好看,她上次去影视城的时候看过慕羽拍戏,也确实认真,怪不得他能有今天这样的成就,能有那么多影迷。 可不管怎么样,有些事情,不该做的就是不该做。 觉得这样的饭局没意思,慕羽终于跟程立轩打了招呼,起身离开。 杨晓在车上等着,看到慕羽出来,连忙从车上下来,刚要说话,后面苏兰嫣也出来了。 “慕先生留步。”苏兰嫣款步而来,到了慕羽面前,站定了脚步。 她妆容得体,大家闺秀的模样,说话的时候音量不大不小,尽显优雅:“慕先生年轻有为,这次能请到慕先生做主演,是《战长歌》的荣幸。” 对于苏兰嫣,其实慕羽的心情很复杂。 他不停的告诉自己这是江让的妻子,她跟江让很相配,可是内心深处却又觉得苦涩,甚至还有些嫉妒。 而在看着苏兰嫣的时候,那种苦涩和嫉妒就会不由的放大,放大无数倍。 所以他几乎不敢直视苏兰嫣,只能垂落睫毛,用尽量平稳的声线回答:“苏总客气了。” 苏兰嫣笑了笑,再次说出来的话就不是那么善意了:“不过,慕先生到底还年轻,还是注意一下,别走歪路才好。” 慕羽不知道苏兰嫣口中所说的“歪路”是什么,是不是指他和秦云开之间,还是说他和江让的过往,但是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的就颤了颤。 他心虚。 杨晓蹙了蹙眉心,“苏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慕先生就当我多嘴吧。”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半晌之后,苏兰嫣又补上了一句,“杨小姐是慕先生的经纪人,对慕先生的事,还是多上点心吧。” 说完,苏兰嫣就带着孟昕走了。 回去的路上,苏兰嫣一直在想慕羽,想慕羽的样子。 到了临江阁,在下车前,苏兰嫣对孟昕吩咐道:“那种说法没有证据,先不要让别人知道。另外,找人盯着慕羽,如果证实了,立刻告诉我。” “好的,苏总。” 别墅里,苏子沫跪在毛绒绒的地毯上,趴在茶几上写字,萧远在旁边看着,一边看一边剥栗子吃。 -- 第37页 看到苏兰嫣回来了,苏子沫立刻跑了过去,“妈妈回来了,快来看我刚刚写的字,萧远叔叔说写得好好。” 苏兰嫣被苏子沫拉着往那边走,左右看了看,问萧远:“江总呢?” “江总说有事,出去了。”萧远吃着栗子说。 江让确实出去了,但是他所谓的“有事”……也只不过是他在慕羽的公寓外面,指间夹着根香烟,一口一口的抽着。 慕羽还住在六年前那所公寓里,他查过。 今天聚餐,他原本是想去的,但是一想到那天在剧组,慕羽当着他的面去了秦云开那边,他又忍住了。 他去干什么?丢人现眼! 他不想看慕羽在秦云开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所以他拦了,可慕羽不在乎他,还是去了。 秦云开说得对,他不过是个手下败将。 六年前是,六年后还是。 事后想想,那天是他冲动了。 慕羽要过什么样的生活,跟他有什么关系?就算是被折磨死了,那也是慕羽自找的。 天色暗了,江让把烟塞进了嘴里,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打了火,想离开。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辆保姆车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停下了,他看见车门打开,看见慕羽从车上下来。 ☆、阿让…… 慕羽到了小区门口,杨晓从车里追出来,跟他说了些什么。 两人说完话,慕羽就站在那儿,看着那辆车开远,转身想进小区里去。 路灯昏黄又模糊,打在他的身上,让他看起来一点精神都没有。 江让就抽着烟看着他,半张脸都隐匿在黑暗里,看不清神色。 慕羽脚都还没有抬起来,人突然晃悠了两下,然后直挺挺的往后面栽倒下去,就那么摔在了地上。 眼看着慕羽在自己面前晕倒,江让几乎没怎么思考就摁灭了烟头,推开车门想下车。 可是脚刚迈下车,动作又止住了,燥热的夜风吹得他的脑袋好不清醒。 盯着地上的慕羽看了会儿,他把脚收了回来,“砰”的一声关了车门。 跟他有什么关系? 不过是晕倒而已,又不是死了。 再说,就算是慕羽死在这儿,跟他又有什么相干? 他发动了车子,想回临江阁,或者回公司,或者去江边,或者去别的地方。 总之,去哪儿都行。 可他最后还是鬼使神差的,把车开到了慕羽面前,把人抱上了车,放到了后座。 直到到了医院,他都不知道他是抽的什么疯。 见到病床上的人,年轻的男医生盯着看了一会儿,愕然道:“这不是慕……” “医生,”江让皱着眉,尽量多一点耐心,“请你保密。” 明星去医院,这要是传到粉丝耳朵里总是会生出各种猜测,医生明白,于是没有多说别的,给慕羽量了体温,又听了心跳,跟江让询问了一下晕倒前的症状。 最后,医生告诉江让:“慕先生是低血糖晕倒的,我这儿开两瓶液体输完,以后饮食多注意营养就行了。” 江让马上问:“用不用住院?” 这样的问题,对于医生来说实在是新鲜。 回过头来看了江让两眼,清楚看到他眉眼间的焦灼,医生答道:“不用住院,输两瓶液就好了。” 等医生出去,江让盯着病床上的慕羽看了好一会儿。 近距离看,慕羽脸色的脸色比刚才似乎还要差,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拍戏太赶累坏了,一张脸都是蜡黄的。 他想着是不是程立轩要求太苛刻了,还是剧组的伙食太差了,连演员的营养都保证不了。 可下一秒,他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那么多人,谁都没事,怎么就慕羽晕倒了? 越想心里越烦躁,他转身,出了病房。 慕羽醒来的时候是深夜,周围很清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白炽灯照在眼皮上,晃得眼睛疼,他想抬手遮一下,可手还没抬起来,就被另一只温热粗糙的大手给按住了。 微微睁了睁眼,慕羽看见眼前有个模糊却熟悉的人影。 他突然就觉得好满足,喃喃道:“阿让……” 按着他的那只手猛地一颤,慕羽感觉到了。 意识瞬间清醒,他眼睛全然张开,逐渐聚焦,就看见江让坐在旁边,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真的是江让……不是做梦……那他刚才…… “醒了?”江让不像慕羽那么激动,浑身都散发着慵懒的气息,却没把他的手松开,只道,“输着液,别动。” 慕羽一看,果然,手背上扎着针头。 江让淡淡补充:“还有半瓶。” 慕羽动了动有些干裂的唇:“你……我怎么会在这儿?” “晕倒了,医生说低血糖。”像是怕慕羽问更多问题似的,江让把他松开,从旁边拎过来一个外卖盒,“吃吧。” 那个外卖盒上,印着锦江饭店的标志。 心里浮现出某种猜测,霎时间犹如惊涛骇浪。 按压住心底的激动,慕羽问:“给我买的?” 江让觉得不耐烦,皱着眉答:“给我老婆带的,不过她吃过了,所以准备扔了。” 慕羽心底的激动霎时间平息下来,滔天的波澜成了一汪平静的死水。 -- 第38页 又看了看那盒外卖,慕羽低声道:“不用了,我……” “慕羽,”江让截了他的话,“你就那么厌恶我,连我买的东西都不肯吃?” 这话里,质问的意思太明显了。 慕羽垂着眼睫,密密的睫毛不停的颤抖着,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他想说不是的,可是那样的话,他说不出口,也不能说。 从那天晚上在拍卖会上见到江让他就不停的告诉自己,江让结婚了,有了妻女,有了家庭。 是啊,他有妻女了…… “太晚了,江总该回去了。”慕羽闭上了眼睛,“不然江……江太太会着急的。” 他的一只手上扎着针头,另一只手在被子下面,紧紧地攥成了拳头,尽量不让床边的人发现自己的失态。 江让手里夹着一根烟,因为是在医院所以没有抽,但是此刻,那根烟已经被他捏得稀碎,深棕色的烟叶把原本裹着它的白纸都染得变了色,又簌簌落下。 他的唇在不停的颤抖着,像是在极力的忍耐着什么。 但是最后,他忍耐不住了,手一挥,把那份外卖啪的一声打翻在地,揪着慕羽的衣领,直接把人从病床上提了起来,盯着那双曾经让他迷恋不已的桃花眼,狠声问他:“秦云开有什么好,值得你那么死心塌地?” 另一只手撕开慕羽的领口,露出他身上青紫的伤痕,江让说话的声音更低更沉:“这是你想要的?他……” 他能给你的,我现在都能给你。 情急之下,江让差点把这句话脱口而出。 但是在话出口的前一秒,他忍住了。 慕羽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突然让他清醒过来——那些话,不是他该说的。 哪怕是慕羽被秦云开玩死,跟他都没有任何关系。 他失态了。 第三次,第三次了! 锦江饭店的洗手间,剧组的休息室,还有今天晚上。 三次了! 江让猛然闭上了眼睛。 他在干什么?!居然一次又一次的为了慕羽失去理智! 他松了手,任由慕羽轻飘飘的落回病床上,他则是神态悠然的坐了回去,劳神在在的靠着墙,闭上了眼睛。 他要冷静一点,冷血一点。 慕羽张了张嘴,想劝江让回去。 可话到了嘴边,又舍不得说不出来。 其实只要两片嘴唇碰一碰就行,很轻巧,可他就是做不到。 他有私心的。 他就那么侧着头,盯着那个人看着。 重逢以来,他从没有这样的机会,能这么近的盯着江让看,而且因为江让闭着眼睛,所以他此刻的目光可以肆意到毫无遮拦。 他第一次见江让的时候,江让都还没有长开,瘦瘦的,看他的时候眼神都是闪躲的,怯怯的,就像他小时候在孤儿院一样。 一转眼,那么多年过去,江让成熟了好多,还有了家庭。 那张记忆中柔和的、总是带着浅浅笑容的脸,现在带上了几分攻击性,无形中就给人一种距离感,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慕羽突然就觉得很欣慰。 虽然他不知道江让这几年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吃了多少苦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是他再也不会像当年那样,轻而易举的就中别人的算计。 真好。 谁都算计不了你了,真好。 当年的事,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如果不是因为他,那江让也不会差点杀了人,不会进看守所,不会…… 视线里的那张脸渐渐变得模糊,慕羽眼眶有些热,眼睛一闭上,眼泪就控制不住的滚了下来。 液体输得很慢,所以即便只有半瓶,输完也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了。 从医院出来是凌晨,江让没等慕羽,自己往旁边走了。 慕羽也没有叫他,江让陪了他那么久,够了。 可就在他刚要拿手机打车的时候,江让的宾利却停在了他面前。 副驾上的车窗落下,江让看也没往这边看,只是手搭在方向盘上,两个字说得很烦躁:“上车。” 慕羽下意识的想去副驾,但是手刚搭上车门,动作又停了。 那个位置……他不能坐。 于是他往后退了一步,上了后座。 江让就更烦躁了,也不管他坐没坐稳就踩了油门。 车子骤然启动,慕羽身子前倾,又很快靠了回去,他挪了挪,坐在靠车门的地方,那样就能看到江让的侧脸。 昏暗的路灯透过树影从车窗外打进来,明明灭灭,不时把江让的面容隐匿到黑暗里去。 江让像是很不高兴,表情紧绷着,脸色很臭。 慕羽抓着身下的座椅,另一只手捂了捂肚子。 他饿了,想吃东西。 他好想像几年前一样,跟江让说:“阿让,我们去吃米线好不好?” 那时候江让总会说好,然后他们一起去那家店,两碗米线,三十块钱,对他们来说,却是美味珍馐。 可是现在,那样的话,他已经没资格说了。 他只能把自己藏在暗处,趁着江让不注意的时候看看江让,看看那张他朝思暮想了六年的脸。 可能是因为心情不好,江让把车开得很慢,二十分钟的路,晚上那么通畅却走了一个多小时。 到了小区外面,慕羽下了车,刚想说一句“谢谢”,可音都还没有发出来,江让就已经开着车离开了。 -- 第39页 望着那逐渐远去的车尾灯,慕羽挽着唇角,轻声道:“阿让,谢谢。” 只可惜,他的这声谢很快就消散在了夜风里,谁也听不到。 江让更听不到,江让早就开着车走远了。 黑色的宾利行驶在夜间宽阔的道路上,江让的脸色晦暗不定,像是从地狱爬回人间的鬼。 在医院的时候,慕羽迷迷糊糊的叫他什么? 阿让? 慕羽哪里来的脸,居然还敢这么叫他? 这段时间的画面一帧帧在脑海里闪过,江让突然发现,他回来以后就像一条雨林里的毒蛇,一只沙地上的蝎子,见到慕羽就会吐出自己的信子,翘起剧毒的尾巴,想把毒素注入到那个人的身体里。 虽然每一次都功败垂成,但是他从来没有放弃过。 而这种时候,慕羽叫他阿让? 这些年,慕羽在秦云开的身边,日子很不好过吧?那他是不是会想起当年自己跟他在一起的时候? 他是不是……其实对自己还是有点喜欢的?哪怕那种喜欢,是在跟秦云开对比以后产生出来的? 他好像突然找到了慕羽的弱点,找到了慕羽最容易受伤的地方,找到了最容易刺痛慕羽的方法。 江让把车停在路边,一掀眼皮,就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自己,看到了自己那双幽暗得厉害的眼睛。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疯子,像个变态,像个神经病。 ☆、江让不过是个吃软饭的 玉色的门店开业之后,受影响最大的就是绯雪,秦云开虽然脾气暴躁了一点,但也不是一无是处,很快就制定出了一系列的措施,又让下面研究新产品,又搞了一系列活动,甚至还让楚星云做了新产品的代言人。 江让一直在留意绯雪的情况,这些消息,他也很快就知道了。 “最近绯雪的价格调得挺低啊。”苏兰嫣翻着手里的文件,又抬头去看江让,“我们要不要也调一下?” “不用调。”江让盯着电脑屏幕,嘴里的话是对苏兰嫣说的,“苏总,你不用这么考我。” 苏兰嫣就笑了:“抱歉,好几年的习惯了,一时没改过来。” 指尖点了点手里的文件,苏兰嫣又问:“慕羽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江让正在敲键盘的手停了,一扭头,对上了苏兰嫣弯弯的眼眸。 翘起一边嘴角,他说:“我想到一个新的玩儿法,很有趣。” 苏兰嫣偏头,觉得好奇。 回来这么久了,江让一直没动慕羽,难道就是因为这个? 徐可期和楚星云都是当红的流量,最近玉色和绯雪斗得如火如荼,行内人都知道,而他们作为两家品牌的代言人,自然也会被人拿来做比较。 这种情况下,圈子里的某些人就开始蠢蠢欲动了,尤其是那些无时无刻不想着制造话题的综艺节目。 于是,电视台邀请徐可期和竹莱去录节目,而录同一期的嘉宾还有楚星云和慕羽。 这是江让下午去盛世的时候听说的。 “这分明就是要搞事情啊。”曹砚跟江让汇报的时候显得十分不忿,“要是光请两边的代言人就算了,星光还硬是要带一个慕羽是什么意思?慕羽出道都多少年了?影迷那么多,可期跟小莱才出道多久?他们分明就是想压我们一头。” 江让看着节目嘉宾的名单,慢条斯理的摸着下巴思忖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看着竹莱和徐可期问:“你们怎么想?” 他很客观的跟自己的艺人分析:“最近绯雪一直在针对玉色制定推广方案,你们和楚星云又是两家的代言人,节目组很明显是想制造话题。如果只有楚星云还好说,可是多了一个影帝,你们压力会大很多。” 竞争对手一起录节目,到时候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拜高踩低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 说话的时候,江让的目光一直在盯着徐可期和竹莱。 这两个人都太年轻了,他的人,他自然是要护着的。 曹砚刚才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但是如果他的人想去,他就一定会让他们去。 徐可期没有立刻回答江让,而是看着身边瓜子脸的女孩问:“小莱,你怎么样?” 竹莱笑着,脸上尽是欢欣。 徐可期便有了答案,对着江让郑重道:“江总放心,我们可以。” 这条路本来就不好走,既然选了,那压力什么的,他们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竹莱也道:“而且我很喜欢慕前辈的戏呢,这次能见到真人,我还挺开心的。” 江让很欣赏的鼓了一下掌,“好,到时候我跟你们一起去。” 知道江让是放心不下他们,竹莱觉得受宠若惊,“江总?” “楚星云当初想拿玉色的代言,我没给。”江让道,“现在他成了绯雪的代言人,我倒是想会会他。” 江让不喜欢人多,录制这天就没跟徐可期他们一起去电视台,而是晚了半个小时。 萧远这是第一次来电视台,很兴奋,一直在江让耳边问这个问那个,江让没怎么理他,只是让他跟着自己,不要乱跑。 他们到化妆间的时候,竹莱还在化妆,徐可期拿着手机在看电子剧本。 玉色的广告反响很好,有些粉丝还在网站上写“未莱可期”的同人文,曹砚给他看过几篇,他觉得还不错,竹莱也不反感,甚至还有两篇虐文把竹莱给看哭了。 -- 第40页 所以曹砚想让他们先组一下CP,正好近期有个电视剧找他们演情侣,曹砚帮他们应下来了,前两天刚试镜通过,所以徐可期有空就会先看看剧本。 他看得认真,以至于连化妆间里进来了两个人都没注意到。 倒是竹莱先从镜子里看到江让进来了,笑着喊:“江总。” 江让微微点头,往徐可期手上看了一眼,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在看什么?” 徐可期这才回了神思,把手机递给了江让,“一个都市剧的剧本,我跟小莱过不久就会进组。” 江让随意的扫了两眼。 盛世发展起来以后,他多半不怎么管事情,公司的艺人有什么事都是各自的经纪人处理,再就是管理层,他也就是前段时间筹备玉色广告的时候往盛世去的多一些。 “好好把握这个机会。”江让说着,把手机还给了徐可期。 竹莱那边妆也化好了,有点儿担心的说:“一会儿就要见到慕前辈了,我好紧张啊。” 她是真的很紧张,一双手都握在了胸前,手心都出汗了。 萧远撇嘴,“你这样把慕羽都给叫老了。” “是吗?”竹莱眨眨眼睛,又冥思苦想一阵,试探道,“那叫……慕老师?” 萧远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西装笔挺、梳着背头、抱着教案、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形象。 这不怪他,他没怎么跟老师打过交道,只是前段时间看一个电影,电影里有个教授的形象就是这样的。 而且那个教授还姓穆,走到哪儿都有人喊“穆老师”、“穆老师”。 萧远觉得不行,这跟慕羽的形象差太多了,于是一个劲儿的摇头。 竹莱就很忧愁:“也不行吗?” 江让看她这个样子,轻笑道:“竹莱,你别理他。” 在这几个人面前,江让多半会很放松,不像在公司里,神经会绷得那么紧。 化妆间外面有人敲门,然后也没等里面的人答应,门就开了。 江让本来就坐在靠里面的地方,竹莱刚才往这边一跑,加上两个架子,就把江让给挡在了后面,所以楚星云进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他,还以为只有徐可期他们在。 玉色的广告一直让楚星云耿耿于怀,所以一看见徐可期,他的心情就不好,现在又看见萧远,他的心情就更差了。 当初在剧组,萧远说他娘来着。 盯着萧远看了一眼,楚星云皮笑肉不笑的问:“哟,萧先生也在啊?” 他看萧远不顺眼,萧远也看他不顺眼,毕竟当初就因为他的戏拍不好,导致慕羽在片场中暑晕倒,这件事萧远一直记着。 萧远记恩,同样也记仇。 所以他“哼”了一声,偏过了头,不去看楚星云。 接触过几次,楚星云也发现这人可能是脑子不大好使,于是没再管他,而是看着徐可期,半晌才道:“玉色的广告拍得不错。” 这话听起来是褒奖肯定,却让刚进来的曹砚心里不是滋味儿了。 他们出道时间差不多,楚星云有什么资格跟徐可期这么说话? 没等徐可期说话,曹砚就往中间一挡,把楚星云和徐可期隔开问:“楚先生,你怎么到我们的化妆间来了?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您说笑了,我就是过来跟徐先生打个招呼。”楚星云说。 江让拿着手机看云城公司刚提交上来的报表,而且这种小事也不用他来处理,所以没有起身。 楚星云视线越过曹砚,看了看站在他身后若无其事跟竹莱说着话的徐可期,额角的青筋猛地跳了跳。 徐可期这是什么意思?不把他放在眼里吗? 以为拍了一个广告就了不起了?不就是一个代言吗?他拽什么? “徐可期,我跟你说话呢。”楚星云加大了音量,显然是不高兴了。 徐可期这才往他这边看了一眼,诧异道:“是吗?楚先生是在跟我说话?” 毕竟从进来到现在,楚星云连个像样的招呼都没有打过,不过徐可期还是很抱歉的说:“不好意思,我没注意。” 楚星云本来脾气就不好,平时在镜头下面还什么都不能发作,在秦云开那儿受气的时候更多,就越来越暴躁了,他就像是一捆盛夏天里的干草,随便一点儿火星子就能烧起来。 所以一听徐可期说这话,他立刻就炸毛了:“你这是什么态度?以为仗着江让就了不起了?江让算什么?不过就是有苏氏做靠山罢了,他一个吃软饭的,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刚刚楚星云只说徐可期,所以萧远即便看不惯他也没有多说什么,但是现在他说到江让了,那就不一样了。 对于萧远来说,除了孟昕,最重要的就是江让。 他几乎没怎么思考,冲过去一把就揪住了楚星云的衣领,脸上也没了平日那种悠闲天真的模样,而是双目圆睁,发狠地瞪着楚星云:“你胡说什么?” “怎么?我说错了?”楚星云满脸的轻蔑,“至于你,不过是江让身边的一个跟班,有什么资格在这儿跟我叫嚣?” 他这话说得嚣张,倒是真有几分王室子弟的模样。 江让挑了挑眉,心里想着,要是楚星云能把这个劲儿放到演戏上去,那战清那个角色说不定就不会这么麻烦了。 把手机放回去,江让刚要站起来,主持人过来了。 -- 第41页 ☆、他给他买了糖 主持人原本是来看看嘉宾准备好了没有,结果一进来就撞上这样剑拔弩张的场面,微微一怔。 但毕竟从业多年,主持人的临场能力很强,很快道:“怎么了这是?我们节目的游戏不耗体力,不用暖身。” 主持人情商高,三言两语的就缓解了气氛,可萧远还是揪着楚星云的衣领,不愿意放开。 他想打人。 想把这个娘娘的人揍一顿,揍爆他脸上的胶原蛋白。 慕羽却在这时进来了。 看到这么多人,慕羽也是一愣,不过看到楚星云涨红的脸,马上也就明白了。 “抱歉,我是来找星云的。”慕羽进来,站到了楚星云的旁边,“他记性不大好,走错了。” 看到慕羽,萧远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收了手。 这是竹莱第一次见到慕羽本人,眼睛都睁圆了,激动的握着双手道:“慕前辈……” 话刚出口,又想起刚才萧远的话,所以立刻改了口:“慕老师!” 她几乎是蹦蹦跳跳的就去了慕羽面前,盯着慕羽的脸看着,一副小迷妹的模样:“慕老师,我是你的影迷,你一会儿能给我签个名吗?” 曹砚挠了挠太阳穴,似乎觉得有点儿丢人。 他们是竞争对手啊,竞争对手! 上前两步,曹砚拉了拉竹莱的手臂,小声道:“小莱,差不多就行了。” 可竹莱就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还在等着慕羽的答案,“可以吗,慕老师?” 这样的影迷慕羽见过很多,他微微一笑,像是风中的芦苇,两个字说得很清脆:“好啊。” 竹莱就高兴得双手都握成了拳头,忍不住欢呼道:“太好了!” 曹砚深吸了一口气。 姑娘咱们能矜持点儿吗? 萧远忿忿的去了慕羽面前,很真诚的建议道:“慕先生,你别跟这个人合作了,他会拖你后腿的!” 楚星云沉着脸骂:“你说谁拖后腿?” “说的就是你!”萧远喊道,“你自己什么水平自己……” “萧远。”化妆间里,突然响起了一个清冷的嗓音。 那嗓音很平稳,没有波澜起伏,只是喊了一个名字,化妆间却立刻安静了下来。 而楚星云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则是脸色骤变,血色都淡了,喃喃道:“江……江总?” 在他的诧异中,江让从架子后面走了出来。 他没看楚星云,而是先看了慕羽,看着那个穿着浅色休闲西装的男人。 楚星云吞咽了一口唾沫,上前道:“江总,我刚刚不是那个意思,我……” “楚星云,你少说话!”慕羽把人拉到了自己后面,等面对江让的时候,语气已经缓和了不少,“江总,星云他年纪小不懂事,说错了话,你别往心里去。” 江让盯着慕羽看着,想从那个男人的眼睛里看出点儿什么情绪来。 然后,他看到了。 有光,虽然很浅,但是够了。 他唇角上扬,温和道:“慕先生不是说有事来找楚先生吗?现在既然找到了,就赶紧回去准备录制吧。” 主持人也连忙道:“是啊,就快开始了。” 萧远却不依不饶:“老板,这个姓楚的他刚才……” 江让唇角拉平,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那双凌厉的眼眸里好像生出了点刺激,就像当初他第一次看到江让的时候一样。 萧远闭嘴了。 慕羽便趁着这个机会又跟江让道了歉,拉着楚星云出了徐可期他们的化妆间。 刚才楚星云都愣住了,他完全没想到江让会在那儿,更没想到自己说的那些话会被江让听见。 等出了化妆间,他才反应过来,见慕羽还拉着自己,猛地挣开了,脑回路很清奇的问:“你刚刚是在教训我?!” 从他认识慕羽开始,只要不是拍戏的时候,慕羽说话就基本都是轻声细语的,要么就是毫无感情,可刚刚,慕羽居然吼他? 他站到慕羽面前,愤怒道:“慕羽,你凭什么教训我?” 慕羽不管他,想走。 但是楚星云不让,横跨一步拦在了他的面前,瞪着他问:“我问你呢!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还有,谁要你去找?谁要你帮我说话?” 他这样其实很无理取闹,像个小孩子。 因为秦云开,他看慕羽一直不顺眼,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找慕羽的不痛快。 慕羽早就习惯了,也懒得搭理他,可慕羽越是不搭理,他就越起劲。 其实稍微想想就知道,刚才慕羽不是为了帮他,他这么做只不过因为身处同一家公司,不想让别人议论他们不和罢了。 不过这样的话慕羽不屑说,他最后说出来的话是:“你闹够了没有?” “我闹?慕羽,你……” “慕先生说得没错,你确实有点儿胡闹了。” 楚星云循着声音看去,这才发现,江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化妆间里出来了,一双眼睛正定定的看着自己。 他就像一只伞蜥蜴,看到江让以后,在慕羽面前全然张开的皮膜又全部都收了起来,说话的声调都弱了:“江总……” 楚星云还想解释一下他刚才的无心之失,但是江让不想听。 江让看着他,礼貌又客气的问:“楚先生,我想跟慕先生单独说两句话,你能回避一下吗?” -- 第42页 所谓的“你能回避一下吗”,潜台词也就是:你可以走了。 楚星云还是有点儿自知之明的,现在看到江让又心里犯怵,悻悻离开了,这里立刻清静了不少。 见江让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慕羽抿了抿唇,轻声道:“楚星云不会说话,他不是那个意思。” 江让却毫不在乎,只道:“没关系。” 他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更不在意楚星云这种人对自己的看法。 不过,刚才慕羽帮他说话,他也不是毫不动容的,因为有些东西,他确定了。 朝着慕羽抬了抬下巴,江让说:“把手伸出来。” “啊?”慕羽愣了一下,却还是照着江让说的做了。 江让伸出拳头覆在他的掌心上,然后松开,立时有两个东西落在了慕羽的手心里,凉凉的。 等江让的手拿开,慕羽看到了,是两颗被透明包装袋装着的糖果。 一颗粉色,一颗草绿色,颜色清新又漂亮。 “医生说你低血糖,要是不舒服了,可以吃这个。”江让的语气很温和,像是四月里的小雨,润了慕羽的一整颗心。 盯着手里的两颗糖,慕羽发了好久的呆。 然后他抬起头,喉结滚了滚,问江让:“这是……给我买的?” 江让目光闪躲,“萧远买的,我不买这玩意儿……总之,你留着吃。” 然后,他朝着慕羽笑了笑。 不是重逢以后经常出现的那种嘲弄、仇视的笑,而是干净又美好。 慕羽手指弯曲,把那两颗糖紧紧的握在了掌心里。 录制的时候,江让在后台,那里有显示器,可以把舞台上的画面都传过来。 江让看过台本,一切按流程来就不会有问题。 竹莱和徐可期都很稳得住,慕羽经验丰富更是不必说,甚至就连台下十分暴躁的楚星云,到了镜头前也是“可期”、“慕羽哥”的叫得十分亲切。 他没有再搞幺蛾子,在台上规矩了很多。 后来,四位嘉宾要被分成两组做游戏,三位主持人里,其中两位会参与到游戏里任两组的队长,还有一位做裁判。 萧远凑到江让面前问:“老板,你说他们会怎么分组啊?” 曹砚很忧心:“我担心小莱啊,她不会跟楚星云分到一组吧?” 萧远很嫌弃:“小莱才不会跟他一组呢,就算要选也是选慕羽。” 曹砚就扭过头来看他,“怎么就选慕羽?怎么就不能选可期?” 作为经纪人,他是很护犊子的。 江让原本是在看屏幕的,听见这话,不由的看了曹砚一眼。 萧远孩子气也就算了,曹砚怎么还真的跟他讨论起来了? 不过这个他们怎么争都没有意义,因为节目组采取了一个很科学的分组方法:抽签,抽到一样颜色的签,那就在一组合作。 毕竟这期四个人不管怎么分组,到时候都会引起粉丝的猜测,万一粉丝觉得节目组故意的,撕起来都有可能。 在这种情况下,抽签是最好的选择。 最后,慕羽跟徐可期分在了一组,而竹莱跟楚星云一组。 看到这个结果,萧远立刻就蔫儿了,“怎么这样啊……” 曹砚也一脸沮丧:“怎么这样啊……” 江让:“……” 游戏的内容是两组成员要按照裁判的要求,说出带有关键字的古诗词,各自有五秒钟的时间。 第一局游戏,关键字是“月”,慕羽这边先开始。 主持人立刻站到了话筒前:“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 那边的队长也不示弱,见同事刚下来,他就站了上去:“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慕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竹莱:“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 游戏进行得很顺利,慕羽和徐可期这边一人一句,有条不紊,而对面则是竹莱答得比较多,楚星云说了两句以后就不大说得上来了。 萧远在后台看着,啧啧道:“楚星云真不行,还要小莱提醒。” 他以为这一局楚星云要输了,按照游戏规则,输了那队要派出一名成员展现才艺。 他还在想,万一到时候派出来的是楚星云,楚星云能有什么才艺展示? 可让萧远没有想到的是,在楚星云之前,慕羽在话筒前站了好几秒钟,却没有背出一句诗词来。 台下的粉丝急得开始尖叫提醒。 可五秒钟的时间过了,慕羽还是没有背出来,最后,听着倒计时结束,他抱歉的说:“对不起,我忘记了。” 队长赶紧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阿羽,你已经记得很多了。” 按照规则,裁判问他们这边谁来展现才艺,原本队长是想大家商量一下的,但是慕羽却先出了声:“可期来吧,这是我第一次跟可期合作,听说他的舞跳得不错。” 徐可期转头看着慕羽,因为在镜头前,所以他把自己的吃惊掩藏得很好。 粉丝开始尖叫起来,期待着徐可期的表演,也有徐可期的粉丝在猜测慕羽的用意。 徐可期从来没有在公共场合跳过舞,甚至他们根本不知道徐可期会不会跳舞。 队长有些担心,小声问:“可期,可以吗?” ☆、我在追他 -- 第43页 徐可期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队长于是给了裁判一个眼神。 合作了那么多年的同事,一个眼神自然就明白了什么意思,裁判于是问:“那可期,你想要什么样的音乐?” 徐可期思索了几秒钟:“那就……爵士吧,麻烦音乐老师了。” 说话的时候,他还对着那边浅浅的鞠了一躬,很谦卑的姿态。 音乐老师那边比了个“OK”的手势,很快选好了一首国外的爵士歌曲。 这完全没有彩排过,是临场发挥,楚星云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等着徐可期出丑。 “听说徐可期刚开始是唱歌的,他会跳舞吗?”楚星云轻嘲着,又看了看慕羽,突然对慕羽就没那么讨厌了。 竹莱笑得很甜美,“是啊,他会吗?” 事实证明,徐可期会。 不仅会,而且还跳得很好,每个动作和都和音乐节奏契合无比,这绝对不是三两日之功。 他是那种长相温和的人,可这舞蹈的动作大开大合,透着些霸道,眼神里还带着这个年纪的张扬恣意,跟平时的形象大相径庭。 很少有人见过这样徐可期,主持人没有,台下的观众更没有,于是全都目瞪口呆。 楚星云也惊到了,咬住了口腔内侧。 竹莱就鼓着掌在他耳边说:“你看,他会诶!” 后台,曹砚已经笑出了声,“慕羽应该没想到可期会跳舞吧?我正想找个什么机会让可期的粉丝惊喜一下呢,刚一困,慕羽的枕头就给递过来了。” 他以为慕羽会让徐可期表演是为难。 萧远不赞同道:“慕羽不是那样的人,你别乱说。” 台上,一分钟的音乐停了,徐可期的舞蹈展示也结束了,微有些喘,不过已经都被淹没在了台下如潮的掌声里。 这段舞蹈实在太惊艳了。 原本为了腾地方给他跳舞的主持人和嘉宾就又都聚拢了过来,裁判睁大眼睛问:“可期,你的舞跳得这么好?没看你跳过。” “很久以前学的了。”徐可期说着,又看了看慕羽。 慕羽也看着他,淡淡的笑着。 下一轮游戏开始前,徐可期闭了麦,凑到慕羽耳边小声道:“谢谢慕老师。” 慕羽没说话,只是含笑点头。 这次的关键字是“江南”,慕羽和徐可期这边很稳,是楚星云那边输了。 徐可期刚刚才表演过,赢得了满堂彩,楚星云心里不甘,这次的惩罚他就毛遂自荐,说要给大家唱歌。 萧远是个直肠子,喜欢谁不喜欢谁都表现得很明显,一听到楚星云唱歌,即便他不懂也说:“这歌唱得真不怎么样。” 可台下楚星云的粉丝很买账,不停的欢呼着,因为是在录节目,主持人也不会不给面子,夸奖了两句。 楚星云便看了看徐可期,那眼神颇有几分示威的意思。 下面几分钟休息时间,工作人员要往台上布置道具,徐可期和竹莱回了化妆间,江让则是因为有个会得回公司。 路过慕羽化妆间的时候,江让让萧远先走,自己则是拿出手机,编辑了一个电话号码,保存好了才进去。 杨晓正在里面说话和慕羽说话,看到江让进来了,神色都紧张了几分,“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慕先生。”江让说。 他的态度太平和,跟以往见慕羽的时候很不一样。 杨晓不想让他见慕羽,但是看到慕羽给了自己一个眼神,只好先出去了。 看着门被关上,慕羽转向江让问:“江总有什么事吗?” 江让把手机递给了他,“留个电话吧,如果剧组有什么事,方便联系。” 慕羽下意识的想说,他的号码没换过。 但是转念一想,江让哪里会留他的电话? 于是他把手机接了过来,输入自己的手机号。 输到第六个数字,慕羽的动作停了。 他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了他的完整号码,称呼只有一个字:羽。 江让的手机里……存了他的号码…… 慕羽的心情突然就变得很复杂,抬起头来,正好江让刚从别的地方转回目光。 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江让问他:“怎么了?” “没事。”慕羽应了一声,重新点了屏幕,把那个号码的称呼改成了全名,然后把手机还给了江让。 江让也没有看,接过手机又说:“徐可期的事,谢谢。不过,你怎么知道他会跳舞?” “他出道之前,我在剧组见过他。”慕羽说,“那个时候导演让表演,他跳了舞。” 虽然当时导演没有用徐可期,但是慕羽当时就记住了这个人,后来徐可期出道,一直在拍戏唱歌,可拍戏是个很漫长的过程,一部作品从开拍到开播,最起码也要一年的时间。 太长了。 刚出来打拼的年轻人都不容易,他知道。 所以他想着,让徐可期把自己的优点展示出来,会让更多人认识他,记住他,喜欢他。 江让就笑了,没有再说这个,“我公司还有事,要先走。” 看了一眼化妆台上的两颗糖果,他说:“记得吃。” 江让走了很久,慕羽都没有反应过来。 杨晓急匆匆的进来,看到慕羽坐在椅子上发呆的模样,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等他回过神来才问:“他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又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 第44页 “没有。”慕羽呆呆的看着杨晓,突然笑了,“杨姐,他给我买了糖。” 很孩子气的一句话,却让杨晓的眼眶都热了。 拿了一颗糖果放到慕羽手里,杨晓柔声说:“舞台要花点时间才能布置好,吃吧。” …… 晚上,江让靠着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不停把玩着。 苏子沫靠在他怀里看卡通片,本来还想跟他说电视上那个怪兽好吓人,结果一回头,就看到江让正盯着手里的手机。 她扒着看了看,见屏幕都是黑的,奶声奶气的问:“爸爸,你在看什么呀?” “没什么。”江让随口回答。 苏子沫毕竟还小,不懂大人的心事,她的心事很简单:“爸爸,我可以出去玩吗?” “太晚了,不可以。”江让说着,正好看见萧远从外面进来,就问,“骑大马好不好?” 虽然不能出去,但是骑大马也不错,苏子沫于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江让就让萧远举着她满屋子的跑,自己则是把手机解了锁。 慕羽把他的备注改了。 呵,果然没换手机号。 点开微信,输了慕羽的手机号,再点查找,很快就找到了。 慕羽的昵称是本名,头像是他本人的写真照,黑西装白衬衣,没打领带,领口的两颗扣子解开,并不对称,他侧脸看着自己地肩,眼神空茫,一股禁欲气息。 江让舔了舔嘴唇,点了添加好友,验证消息就四个字:是我,江让。 验证消息发过去五分钟不到,慕羽那边同意了,有消息过来:【江总。】 江让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慢悠悠的打字:【叫我名字吧。】 半晌,慕羽那边回复了:【嗯。】 江让问他:【糖好吃吗?】 这次慕羽那边沉默的时间有点久,大约十分钟后才有了回复,还是一个字:【嗯。】 看着屏幕上的对话,江让微微的笑了。 苏兰嫣从楼上下来的时候,萧远已经跟苏子沫躲起了猫猫,她嘱咐着他们小心,然后到了江让旁边坐下,往他手机上看了一眼,“江总在看什么?这么高兴?” 江让把手机递给了苏兰嫣。 看到聊天记录,苏兰嫣眉心微微蹙了蹙,抬眸看着江让的时候,眼神都有些变了,“你这是……” “我在追他。”江让把手机拿了回来,点开慕羽的头像,看着那张曾经让自己痴迷不已的脸。 那张精致的脸。 他自言自语似的:“我还没追过他。” 他是十九岁那年跟慕羽在一起的,没有谁追谁,甚至没有表白,没有说过一句爱。 他们就那样,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了。 江让来风扬的时候无依无靠,刚开始是做慕羽的助理,后来成了慕羽的经纪人,但是手上并不宽裕,所以一直住在慕羽的公寓里。 那天是慕羽的生日,没有别人,就他们两个。 江让给慕羽做了蛋糕,他们喝了酒,醉意朦胧,似乎是他先亲了慕羽一下,然后没了动作,只是观察慕羽的反应。 慕羽没有挣开他,没有打他没有骂他,没有觉得他有病,只是红着脸垂了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眸,他就知道了慕羽的心意。 然后他们就在一起了。 从相爱到分开,他还没有追过慕羽。 苏兰嫣脸色微变,喝了孟昕给她递过来的茶,又稍微思考,还是提醒道:“江让,你想清楚,你要是还喜欢他……” “不喜欢。”江让没让苏兰嫣把话说完,“早就不喜欢了。” 他张开眼睛,看着面前的女人,“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我说的,很好玩的办法?” 苏兰嫣大概猜到了,怔住了两秒,然后她笑了,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有过欣赏,语调都轻快了:“你比我狠。” 江让对此不置可否。 苏兰嫣不知道,江让远比她想象的还要狠。 江让说:“秦云开越是对他不好,我就越要对他好,他应该会很难受吧?” 你看,慕羽,你曾经抛弃了一个把你当成神的人,转而投入了恶魔的怀抱。 有些路,走了就回不去了,在地狱待久了的人是去不了天堂的,也挣不脱地狱熔岩。 可我要把天堂建在与你只隔咫尺的地方。 看得见,却摸不着,得不到。 那样才痛苦。 望着天堂,却被地狱的灼热烈焰烧着,烤着,直到浑身血肉都慢慢的变干、变黑、变成粉末焦灰。 那样才够痛苦。 看了看蹲在柜子后面等着苏子沫去找他的萧远,江让的眼里罕见的掺了些不忍,跟孟昕说:“这件事,别让萧远知道。” 萧远喜欢慕羽,知道了会难受。 ☆、在江让面前,他一向没出息 江让果然开始追慕羽,除了处理公司和工厂的事,一有时间他就会往影视城跑。 他是《战长歌》的投资人。 他结婚了,有妻有女。 他事业有成,家庭和睦。 所以他去剧组名正言顺,没有任何人怀疑他的动机,即便他每次去都会单独跟慕羽待上几分钟。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前尘往事。 除了楚星云和杨晓,也没有人知道慕羽的性向。 所有人都只知道慕羽洁身自好,从来不炒绯闻,就连影视宣传也是如此,只说剧里的角色,跟女演员工作以外的互动其实很少。 -- 第45页 所有人都以为江让这个投资人对慕羽格外看好,因此才会每次来都跟他讨论。 可是慕羽渐渐的开始有些不安。 江让刚去剧组的时候,江让刚开始对他和颜悦色的时候,他是开心的,喜悦的,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表示江让已经不恨他了,但是他好久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江让了。 不会把他当成仇人的江让,不会咬牙切齿跟他说着要毁了他的江让。 有时候江让会去跟他说说剧本,有时候是天气太热了给他送一瓶冰水——他不喝饮料,只喝矿泉水或者白开水,江让都记得。 有时候江让会让萧远给整个剧组送下午茶,给所有人的都差不多,只有给慕羽的不同,水果都是他以前喜欢吃的,切好了、搭配着放在餐盒里,跟别人的一整个苹果、一整个橘子都不一样。 在这种情况下,慕羽时常会产生错觉,会觉得他跟江让回到了六年前,那时候江让是他的经纪人,对他可以说照顾得无微不至。 慕羽有点慌了。 终于,在一个下午江让再次出现在他休息室里的时候,他连看都不敢看江让,目光一直闪躲着。 江让问他:“怎么了?” 他说没事,没一会儿又问:“你不用陪江太太吗?” “她在公司。”江让在椅子上坐下,“糖是不是吃完了?我今天给你带了另外一种,萧远说好吃。” 把手里的糖果放在化妆台上,江让看着他,“你尝尝?” 以往慕羽真的会撕开包装纸,把糖果送进嘴里。 他生怕是自己的幻觉,生怕吃完了就没有了,所以都不敢咬,只是含着,时不时的舔一下,确定那颗糖真的存在,他会让糖果慢慢的融化,甜味弥漫满整个口腔。 可是今天,他没有。 江让察觉到了。 在这件事上,他十分敏锐。 看了看自己刚刚放下的糖果,江让问:“不喜欢?” 慕羽摇头,他像是在烦躁,又像是不安,他拿了一根烟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 唇边的烟却马上被江让拿走了。 那个男人捻灭了刚点上的香烟,看着袅袅白烟消散了,轻声说:“别抽了,对身体不好。” 这是以前慕羽看到江让抽烟的时候,都会说的话。 慕羽觉得心脏闷疼,嗓音很低,带着些哑:“江让,你不是恨我吗?” 江让指间把玩着那根只燃了一小截的香烟,神色晦暗不明:“都过去了。” 慕羽垂着眼睑不看他,“当年我……” “不说那些了。”江让生怕再提起那些事他会控制不住情绪,所以只能打断了慕羽的话,“现在你想要的都有了,我也结婚了,那些年少轻狂的往事也全都翻篇了。” 慕羽用力的闭上了眼睛,蹙着眉心,浅浅的指甲掐进了深色的衣袍,把衣袍得掐得起了皱。 是啊,翻篇了,江让结婚了。 再次睁开眼睛时,慕羽笑了,像是释然了一般,“这样也好……江太太跟你很配,你女儿也很可爱。” 看到慕羽笑了,江让也笑了,他眼底是凉的,说话语意不明:“她叫苏子沫,跟她妈妈姓。” “名字取得真好。”慕羽依旧笑着,衣袍却被掐得更皱。 他没有再看江让。 休息室里谁都没有再说话。 狭小的空间里寂静得可怕,空气仿佛都被抽离,让人快要窒息。 慕羽受不了了,他站起了身,“我还要去拍戏,就先……” 江让叫住了他:“慕羽。” 他就不说话了,不看江让,也不动。 最后还是江让到了他的面前,跟他说:“前段时间我跟你说的话,对你做的事,可不可以不要放在心上?” 慕羽有些诧异,一抬头,就望见了江让温柔的眉眼。 这是重逢以后,江让很少会在他面前有的样子。 以往的江让总是张牙舞爪像只毒蝎,会说各种让他难堪的话,而现在…… “那时候是我不好……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那天在电视台,你帮我说话,我知道——” 慕羽突然很恐慌,像是怕被人看穿什么心事似的,连忙道:“那天是楚星云说话太难听了,所以我才……” “我知道。”江让笑了,“你先听我说完。” 江让的笑容就像平静的水面漾起的一点涟漪,好看又不张扬,“我知道你没有别的意思,但是我那么对你,你还愿意帮我说话……这几天我想了很多,当年的事都过去了,我们……” 慕羽滚了滚喉结。 他不知道江让要说什么,但又好像知道。 他好像期待着江让把那样的话说出来,却又害怕江让会说出来。 他的指甲抠进了掌心,钻心的疼才让他能勉强维持冷静。 “我们做朋友吧。”江让最后说,“以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当没发生过? 慕羽的表情变得有些茫然,他好像松了一口气,可心里又好像空了一块。 他想问江让说的“以前”是指什么时候,不过最终没有问,有些话,他没办法问。 在江让面前,慕羽一向是没出息的。 而且做朋友,确实比做仇人好。 所以慕羽点了点头,出口的就一个字:“好。” 只有一个字,没有别的,却让江让整个人都愉悦了起来。 -- 第46页 他往旁边站了一步,不拦着慕羽了,柔声道:“你不是要去拍戏吗?快去吧。” 到慕羽从休息室里出去,江让的神情都是温柔的,一直到门被关上。 江让靠在墙上,摸出打火机点燃了刚刚慕羽只抽了一口的烟,慢条斯理的抽着。 回想起刚才慕羽在他面前的样子,他的唇角不由的挽起。 看来这些年秦云开对慕羽还真的是不好,一丁点儿的关心和好处,就能让慕羽露出那种心神荡漾的表情。 可是,还不够啊。 不够。 慕羽去到片场的时候,楚星云也刚好过来,看到慕羽,他目光带着些思索,凑过去问:“江总又去找你了?” 自从上次电视台的事情以后,楚星云就不敢去江让面前瞎晃,生怕江让会因为那天的话报复他,所以每次江让过来,他都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同时也在观察江让。 虽然绯雪和玉色是竞争对手,但是他也不想跟江让为敌,以后说不定还有合作呢? 所以他想着,等江让不那么生气了,自己再好好的去道个歉。 结果他就发现,江让来剧组的时候格外喜欢去找慕羽,每次都会去。 见慕羽不回答,楚星云眯了眯眼睛又问:“慕羽,你跟江让该不会……” “别胡说!”原本慕羽是不想搭理楚星云的,在他面前,楚星云说话一向是怪腔怪调,他习惯了。 但是牵扯到江让的事,慕羽就忍不了了,“江总结婚了,女儿都有了。” “万一……” “楚星云,”江让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一向温和的桃花眼带了些凌厉,“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但是别动不动就胡说八道。这么大个人了,别总是让人教你说话。” 楚星云可能是有点儿贱。 以前他故意在慕羽面前说过自己跟秦云开上床的细节,结果慕羽不为所动,他想过挑拨秦云开和慕羽的关系,可慕羽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那时候时慕羽不搭理他,他觉得慕羽那是在轻视他,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儿,就希望能有点儿什么事能戳到慕羽的痛处。 现在真的看到慕羽有反应了,他又觉得生气,觉得慕羽凭什么这么跟自己说话? “你三番两次帮他说话,还说你跟他没什么?”楚星云斜着眼问。 慕羽沉默了片刻,忍住骂对方智障的冲动说:“他是投资人,得罪他对你没好处。” 楚星云还想说话,这时候萧远跑过来了,说是天气太热,给慕羽送水过来。 慕羽接了,道谢,又说:“这些事我的助理会做的,你以后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萧远挠着后脑勺道,“我喜欢看你拍戏的样子。” 说话间,又往一旁的楚星云看了一眼,“慕先生,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揍他。” 楚星云翻了个白眼儿。 萧远凑到慕羽耳边,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补充:“我打架很厉害的。” 楚星云转身走开了。 他觉得萧远是个弱智,他不想跟萧远说话。 在这方面,他跟萧远倒是很默契。 后来,萧远把这件事告诉江让了,还跟江让说:“老板,慕羽跟楚星云好像不大合得来啊,要不要把他签过来啊?” 而且徐可期也说上次录完综艺以后跟慕羽留了联系方式,经常会跟慕羽问一些演戏方面的问题,慕羽都会回答,他就更觉得楚星云不配做慕羽的同事。 江让觉得好奇,他盯着萧远看了好一会儿,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问他:“你很喜欢慕羽?” 萧远是个老实人,尤其在江让和孟昕面前,所以他点点头说:“喜欢啊。” “为什么?” “慕羽人好啊。”萧远笑着说。 江让也笑了,不过他的笑容跟萧远的天真单纯不一样,而是带着些苦涩,他问:“你才认识他多久啊?就知道他人好了?” ☆、他这些年不好过 萧远很认真的跟江让说:“大家都说他好啊,老板你看,玉色跟绯雪明明是竞争对手,绯雪又和星光是一个老板,但是他还帮徐可期呢。” 江让脸上的笑容就更苦涩了。 萧远却没有注意,还掰着手指说:“而且每次有粉丝在他微博下面说自己过生日他都会送祝福呢,在街上被人认出来了也不会生气,还给那么多人签名,从来都不会不耐烦……” 他一直在说慕羽的优点,不过后面说了些什么,江让其实没有听进去。 江让用手抹了一把脸,扭过头去看窗外被刺眼阳光照耀着的风扬江。 他们在江边的一处茶楼里,原本是来见客户的,但是现在对方还没来,他们就闲聊两句。 阳光洒在江面上,映出粼粼波光,这个季节,江边栽种着的两行垂柳长得正好,翠绿的枝条迎着夏风招展飘舞着,婀娜又妩媚,因为天气正热,江边也没什么行人,很清静。 跟他那年离开风扬的时候一样。 他走的时候,也是这个季节。 他突然就很羡慕萧远,萧远现在跟他当年离开风扬的时候一样大,但是想的事情很简单,他甚至不知道,在那样的环境里待了那么多年,萧远是怎么保持住这份单纯美好的。 被猜测的对象见自己说了好半天也没有得到回应,他这才发现,江让正盯着外面发呆。 -- 第47页 他看山就是山,看水就是水,看不出那么多伤春悲秋、惆怅姿态来,见江让原来都没有听自己说话,就有点儿不高兴了,扒拉了一下江让的胳膊,“老板,你听没听见啊?” “听见了。”江让把所有情绪都藏在了眼眸底下,懒洋洋的扭过头来看萧远,“知道了,你喜欢慕羽。” 萧远就又笑了,他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你不是也喜欢他吗?” 他说的喜欢,就是单纯的指人与人之间的欣赏和友善,但是江让理解错了。 江让对慕羽有别的心思,那是他以前爱过的人,所以他没来得及仔细想萧远话里的意思,下意识的就嗤笑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告诉萧远:“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萧远分辨不出来江让脸上的表情,而且在他心里江让一直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也就没有从江让这话里读出别的情绪来,还一本正经的说:“喜欢啊,你不是总去剧组看他,总是给他买东西吗?嘿嘿,老板,那天我还听到小柯说,慕羽可喜欢吃你买的糖了。” 这话听得江让都怔了怔,心底像是有什么情绪破土而出,半晌才问:“他喜欢?” “对啊。”萧远凑过去,盯着江让的脸问,“老板,其实你也觉得慕羽很好对不对?他的影迷都说他很好的,孟昕也说他很好。” 江让的情绪便很快转变过来了,微微摇着头说:“孟昕只是说慕羽长得好看。” “人也好。”萧远补充。 江让不想跟萧远争辩孟昕的原话,也知道争辩不出个结果来。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跟萧远问:“如果有一天,让你在我跟慕羽之间选一个,你选谁?” 萧远愣了,他没先回答江让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好好的,老板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啊?” 然后又笑了,“你跟慕羽不是相处得挺和睦的吗?” 这些年,除了苏兰嫣,江让从来都没有跟别人说过以前的事,自然也不可能跟萧远说。 所以江让只是说:“就随便问问。” 看到萧远马上要说话的样子,江让又补充:“必须选一个。” 萧远于是就闭嘴了,认认真真的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孟昕说了,做人要知恩图报。如果真的有那天,我肯定会选老板的。” 萧远看着面前的人,笑呵呵的说着心里话:“而且,老板也是好人啊,你跟慕羽其实很像。” 江让再次诧异了。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跟慕羽像。 以前不像,以后更不像。 …… 拍摄到了后期,战尧出宫,去了边关,天气炎热,他穿着战甲,天天都在太阳底下晒着。 江让于是带了不少防晒的东西去片场,当时慕羽在拍戏,他就没打扰,只是在远处看着。 杨晓看见江让又来了,不由的皱了皱眉。 一旁的小柯悄声道:“杨姐,江总最近天天都来剧组,看来对咱们这个戏很重视啊。” 杨晓没说别的,只答:“投资人哪有不重视项目的?” 找了个借口把小柯打发开,杨晓去找江让了。 萧远拎了一个袋子跟在江让身后,看见杨晓过来,立刻招了招手,“杨小姐。” 杨晓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看着江让问:“江总今天又来找慕羽?” “嗯。买了点防晒的东西,给他送过来。” 杨晓往袋子里看了一眼,防晒霜和喷雾都有,还有十滴水、藿香水等可能用得上的东西。 “这些东西慕羽都有。”不管慕羽怎么想,对于江让,杨晓都是有着防备的,“江总,这些年慕羽不容易,你放过他吧。” 放过慕羽? 当年慕羽为什么不放过他? 把恨意隐藏,江让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杨小姐多虑了,我只是把慕羽当成朋友,没有别的。” “可是……” “当年慕羽救过我。”江让没让杨晓说下去,“其他的事,我不怪他。”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杨晓说别的,江让又道:“而且我今天过来,也不单单是给慕羽送东西,是有合作想谈的。” “什么?”杨晓问。 江让笑了笑,春风一样的脸,“我近期会投资一个电影,导演还是程立轩,其中的男一号想让慕羽来演。” 杨晓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抱歉,等拍完《战长歌》,慕羽会休息一段时间,暂时不拍戏了。” 江让还没说话,他身后的萧远就凑了过来,瞪大了眼睛问:“啊?为什么啊?” “太累了,放个假。”杨晓说得轻描淡写。 其实这几年她一直都在想办法给慕羽调假期,但是慕羽不愿意休息。 这还是慕羽第一次提出来想放假,她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心里是高兴的,所以除了上次秦云开让必须去的综艺,近期所有的通告她都帮慕羽拒绝了。 她希望慕羽能好好休息。 萧远觉得这也正常,就没再说什么,江让也没有对此发表意见。 他没在片场待很久,把东西放下就走了,临走前跟杨晓说,如果她不想要,把那些东西送给别人或者扔了都可以。 最后,杨晓把那个袋子和里面的东西全都扔进了垃圾桶。 从片场离开以后,江让回了公司,苏兰嫣处理好苏子沫入学的事,才从外面回来,看到江让居然也在,有点儿意外。 -- 第48页 “你不是去剧组了吗?”苏兰嫣把包放下,坐到了办公桌前。 江让手指在键盘上敲着,淡淡道:“慕羽的经纪人防着我,就先回来了。” 对此,他的情绪没有太大的波动。 “防着你才正常。”这话当然是玩笑话,对于江让的事,苏兰嫣还是比较关心的,“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不着急。”江让说,“我有的是时间陪他玩。” 苏兰嫣点点头,“也好,这种事就像放风筝,若即若离更容易有效。” 江让没接话,继续做工作计划,也没问苏子沫学校的事。 苏子沫的事一直都是苏兰嫣在处理,他不怎么管。 苏兰嫣也没再问慕羽的事,而是翻了翻手边的文件。 啧啧两声,苏兰嫣道:“绯雪还在搞特价呢。” 正好江让的计划做完了,按了保存键,“快开学了,我想开学的时候玉色做个活动,文件我发到苏总邮箱了,苏总有时间可以看看。” 苏兰嫣于是点开了邮箱。 下午,江让开完会要去巡店。 玉色在风扬就有三家店,他时不时会过去看看。 在车上,江让收到了慕羽发过来的消息,问他是不是去剧组找过他,江让没有提新电影的事,也没有问杨晓有没有把那些东西给他,而是问他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到了边关,战尧的夜戏很多,最近抽不出时间来。 江让也不在意,只说让慕羽好好工作,他们可以再约时间。 原本都把手机息了屏,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解锁点开了微信,又给慕羽发了一条消息过去:【糖吃完了告诉我,我给你送过去。】 自从两人把话说开了以后,慕羽回消息就很快,但是这次,江让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慕羽的回复。 他一直盯着微信,工作群、合作对象、下属倒是一直都有消息进来,但是置顶的那个对话框却始终安安静静的。 等了大概五分钟,江让觉得烦躁了,皱着眉想发脾气。 开车的萧远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就问他:“老板,你是不是饿了啊?” 江让看了一眼他的侧脸,“你又饿了?” 萧远就不好意思的嘿嘿笑。 正好旁边有家西点店,江让就让萧远去买东西吃,他坐在车上等着。 手机震动了一下,原本是想闭上眼睛休息会儿的江让却立刻把手机拿了起来,解锁一看,是慕羽发的信息:【不用麻烦了,我让小柯去买就行了。】 江让把手机扔到了一边,闭着眼睛捏了捏鼻梁。 ☆、回江州 江让接到了江州来的电话,是管家老游打的,说是老爷子让他回去一趟,当天下午,江让就收拾东西上了飞机。 老游派了人到机场来接,一看到江让,立刻小跑了过来,把萧远手里的行李箱接了过去,“姑爷回来了?老爷子在家等着你呢。” 来的是一个长相清秀的男人,跟萧远差不多大,叫小四,是老游的亲信之一。 “知道老爷子找我回来什么事吗?”江让问。 小四一边引着江让往外走,一边回答道:“这个我不清楚,恐怕姑爷得回去问老爷子。” 江让也就不问了。 老爷子住在城郊的老宅,那儿有山有水,一栋青砖老宅占了□□百平,宅子前面铺着条石,种了一排桂花,现在开得正好,满院子都是浓郁的桂花香味。 江让到的时候,老游在门口等着,见车回来了,挥了挥手,让人去开门。 等江让从车上下来了,老游才走过去,礼貌道:“老爷子正在湖边钓鱼,我带您过去。” 说话间,老游看了一眼跟在江让身后的萧远。 明白老游的意思,江让低声道:“萧远,你回房去待着。” 萧远有些不情愿,但是也不敢说话,“哦”了一声,拎着箱子进去了。 老宅后面有一片湖,江让跟着老游过去的时候,一个老人正戴着斗笠安详的坐在马扎上,他穿着浅色的唐装,留着一小把山羊胡,面前架着钓竿。 血色的夕阳洒在湖面上,也照在老人身上。 知道老爷子钓鱼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江让轻声对老游道:“管家,您先回去吧,我自己在这儿等着就行了。” 老游也没有推辞,自己就回去了。 江让于是就一直规规矩矩的站在老爷子旁边,背脊挺得笔直。 正是秋老虎肆虐的时候,虽然已经是黄昏了,但是温度还是高,江州又不如风扬那么湿润,要干燥很多,所以江让站了没一会儿,就有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面颊流下来,嘴唇也干得疼。 可他没说话,也没动,只是那么站着,等着,像个死物。 大概过来半个多小时,打盹的老爷子才脑袋晃了晃,醒了过来。 这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只在天边还留了一片深色的云霞,老爷子醒了以后,最先做的就是去收自己的鱼竿。 见没有鱼上钩,老爷子不大高兴,叹了口气,“这湖里鱼也没了,钓了半天也钓不到。 他年纪大了,嗓音不如年轻人那么清楚有力,带着些沙哑。 江让这时才说话:“您要是喜欢,我让人去买鱼苗回来,放湖里养着。” 老爷子收钓竿的动作顿了顿,扭头看了一眼,淡淡道:“回来了?” -- 第49页 “是。”江让应了一声,得了应允之后过去帮老爷子收拾钓具。 有江让,老爷子干脆完全撤了手,就站在旁边看着。 江让和苏兰嫣去风扬以后,公司的事也有其他人处理,老爷子表面上什么都不管,没事儿就打打太极,钓钓鱼,过着自己看似悠闲自在的晚年生活。 看江让收拾得差不多了,老爷子才问:“就你一个人?兰嫣和沫沫呢?” “在风扬。”江让垂着眉,没有直视老爷子,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那边事情多,沫沫又快开学了,所以就没回来。不过兰嫣给您买了些风扬的特产……” “我一把年纪了,牙不好,吃什么特产?”老爷子摘了斗笠扔给江让,自己转身走了。 江让不生气,也不接话,就跟在老爷子身后。 走了一截儿,老爷子又问:“风扬怎么样?” “一切顺利。” “哼。”老爷子回过头来瞥了他一眼,“你倒是敢不顺利。我宝贝了那么多年的女儿,以前明明那么听话,跟你认识以后什么出格的事儿都做了,现在连我这个老头子也不管了!” 这话有赌气的成分,但老爷子不喜欢江让也是真的。 江让知道。 他陪着笑说:“您说笑了,兰嫣是您的亲生女儿,怎么会不管您?她还说让我接您去风扬……” “我不去。”老爷子甩了甩山羊胡,盯着面前的影子生气,“我在江州待了一辈子了,去什么风扬?不去!” 江让就又不说话了。 回到老宅,佣人马上过来把江让手里的斗笠、马扎、钓具都给一一接了过去,他们直接去饭厅用晚饭。 饭厅里,萧远已经坐到饭桌旁了,老爷子一见,立刻住了脚。 江让马上道:“萧远。” 萧远循着声音看过来,“啊”了一声,赶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却因为慌乱,动作又急,椅子被踢出去老远,“吱嘎”一声,刺耳得很。 老爷子揉了揉耳朵。 萧远就更急了,赶紧扶住了椅子,跑到了江让背后,小声道:“老板……” “你先回房去。”江让说,“一会儿再吃。” 萧远就委屈巴巴的又回房间去了。 等萧远走了,江让才对着老爷子鞠了个躬,“萧远不懂规矩,是我没有教好,您别怪他。” “我怪他有用吗?”老爷子去了主位上坐下,一边接过佣人递过来的热毛巾擦手,一边看了江让一眼,“你教什么了?人回来几年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的。” 江让依旧弯着腰,没有站直,顺从道:“是我不好。” 老爷子把毛巾扔回了佣人的手里,“早这么懂规矩多好?坐下,吃饭。” 得了老爷子的允准,江让才去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他的位置跟老爷子的中间空了一个,是苏兰嫣的位置,即便苏兰嫣不在,这个位置也是一直给她留着的,从来不许别人坐。 老爷子规矩多,食不言寝不语这是最基本的,因此饭厅里翁婿俩谁也没有说话,只有餐具偶尔碰撞在一起的声音,也很轻微。 一顿饭,安安静静,细嚼慢咽的也就吃了二十分钟。 饭后,江让陪着老爷子去老宅外面的小路上散步。 老爷子虽然六十多岁了,却没什么老态,精神矍铄的,走路连拐杖都不用,更别说要人扶了,江让就只是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微低着头,也不出声,等着老爷子什么时候想说话了再开口。 路边种着空桐木,随着风,树叶沙沙的响着,照着路灯,在路上投下斑驳的影。 走了好一会儿,老爷子才问:“知道为什么叫你回来了?” 江让恭敬道:“请您明示。” 老爷子看了江让一眼。 虽然不喜欢江让,但是这些年,这小子对他还是很恭敬的,只可惜,品性拙劣。 苏氏帮派出身,老爷子拼杀半生,自有手段,并不是什么慈善之辈,即便上了年纪,双眼都有些浑浊了,可还是气势不减。 他负手走在前面,缓声提醒:“这几年集团给玉色投资了不少钱,尤其这次玉色铺货,更是一次性投入了大笔的资金,有些人看不过去了。” 望着前方水面倒映着的星光,老爷子道:“明天有个会,你做好准备。” “是。”江让应了一声,继续走在老爷子身后。 接下来谁也没有说话,夜风里,两人一前一后的绕着老宅走了一圈儿,回去老爷子就歇下了。 伺候老爷子安寝之后,江让才去了东院。 东院是苏兰嫣住的,以前只有她一个人,后来多了江让,再后来,江让带回了萧远和孟昕。 萧远正抱着咕咕叫的肚子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数饼干,突然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立刻蹦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去到门口,打开了门。 江让刚好到了门口,举了手正要敲门,见门突然开了,他微微笑了笑,“是不是饿了?” “嗯。”萧远点点头,“老板,我们什么时候回风扬啊?” 他不喜欢待在江州,更不喜欢跟老爷子待在一起,要守的规矩太多了,他不习惯。 江让没有回答什么时候离开,只道:“走,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佣人看到江让去了厨房,连忙过来道:“姑爷,您是想吃点儿宵夜吗?我去给您做……” -- 第50页 “不用了,歇着吧,我自己来。”江让摆了摆手,又跟对方道谢。 佣人于是也不再说什么,退开了。 江让就挽着袖子进了厨房,倒是也没做别的,就给萧远做了个蛋炒饭,加了火腿肉丁,配了根小黄瓜。 萧远喜欢吃江让做的蛋炒饭,那一年他跟孟昕被带回来,吃的第一样东西就是这个。 可是吃到一半,萧远就吃不下去了。 江让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问他:“是不是咸了?” “不是。”萧远摇着头,跟江让说,“老板,对不起。” 江让的动作停了,不解的看着面前垂着脑袋的人,“好好的,道什么歉?” 萧远没有抬头,江让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从说话的声音也听得出来他很难过:“是我不好……老先生是因为我,所以才不喜欢你的……” 他人笨,不聪明,总是犯错,惹老爷子不高兴。 怔了一瞬,江让突然笑了。 拍了拍萧远的肩,江让道:“跟你没关系。” 老爷子不喜欢江让,那是在萧远来之前就不喜欢的,甚至,之所以不喜欢萧远和孟昕,也是因为他们是他带回来的。 “别想那么多,吃了饭把碗洗了,早点儿睡。”嘱咐了萧远两句,江让就回房间了。 双手枕在脑后躺到床上,江让闭着眼睛,却没睡。 他在想事情。 人人都说江州苏家实力雄厚,声名在外,上下齐心,可苏氏到底有多少暗潮,别人怎么会知道? 手机响了,是苏兰嫣打来的,江让接了电话,传来的是苏子沫的声音:“爸爸,你在干什么呀?” 江让还是躺着,皱着的眉心却舒展开了,笑着说:“在想沫沫啊。” “好巧啊!”苏子沫很开心似的,“沫沫也想爸爸。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还不知道。沫沫在风扬,要好好听妈妈的话。” 说了几句逗小孩儿的话,那边手机就到了苏兰嫣手里,“我爸突然让你回去,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要紧的事,大概是因为玉色前期投入太长了,有些人想借此找茬。”江让语气淡淡的,并不放在心上。 苏兰嫣在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考,然后才又有声音传过来:“吴北麒心眼儿最多,这些年他私底下做的手脚也不少,你要小心。” 江让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又说:“公司的事,如果有需要跟秦氏打交道的,让顾长林去,你不要出面。” 苏兰嫣笑了,“这个我心里有数。你在江州小心应对就行,风扬这边乱不了,你放心。” 江让也笑。 有苏兰嫣在,他当然是放心的。 “另外,玉色近期的销售数据我也全都发到你邮箱了,你看看能不能派上用场。” ☆、苏兰嫣和江让 次日,苏氏。 老爷子还没来,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只留了两个位置。 这些人多半都是当初跟着老爷子一起闯江湖的,后来帮派漂白,成了现在的苏氏,他们在集团里也都有着一席之地,是元老。 当然,也有一些人是后面因为需要招聘进来的,后加入的在集团里虽然也说得上话,但是跟元老比起来,地位相差就有点多。 尤其是吴北麒。 吴北麒五十多岁,当年老爷子闯江湖的时候,他是老爷子的左膀右臂,苏氏成立以后,他在集团里的地位就一直很高,他的儿子吴宏远角儿苏兰嫣算是青梅竹马,在集团里也颇受重用,因此讨好他的人也不少。 这不,见老爷子没来,有人就往他这边靠过来了,问:“吴总,听说老爷子把江让从风扬叫回来了?” “这是应该的。”吴北麒整理了一下西装,想要遮住自己凸出来的将军肚,但是没遮住,他也就不坚持了,淡淡道,“这次本来就是要让江让给我们一个说法。” “可他到底是老爷子的女婿,老爷子能不护着他吗?” 这一次,没等吴北麒说话,旁边就有人先出声了:“护什么啊?整个公司,谁不知道老爷子不喜欢江让?” “可老爷子最宝贝苏兰嫣这个女儿了,怎么……”这话是一个新晋的管理问的,他虽然也听过一些传言,但是不大明白。 “就因为宝贝啊。”那个人笑着说,“老爷子当年对苏小姐管得可严了,想给苏小姐找个能力突出的丈夫,可江让呢?江让那时候不过是一家夜场的服务生,什么都不懂,家世背景什么都没有,老爷子能看得上他吗?” 其实当年吴宏远也追过苏兰嫣,不少人都以为他们会在一起,没想到让江让捷足先登了。 苏兰嫣嫁给江让以后,吴宏远可能是觉得没面子,几个月之后也结了婚,跟老婆生了一个儿子。 即便过了这么多年,这件事还有不少人记得,只不过因为吴北麒在场,所以没人有那个胆子敢说出来罢了。 问问题的人就更不明白了,都说爱屋及乌,老爷子既然那么喜欢苏兰嫣,那就算江让的出身不好,他不是也该有点儿好脸色吗? 而且,最后老爷子不是也同意他们在一起了吗? 突然想起当初苏兰嫣结婚的时候,被邀请参加婚礼的人很少,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又问:“所以当初苏小姐结婚,老爷子才没有大办?” -- 第51页 像是看出了他眼神之下的含义,另一个人道:“这其中还有点儿隐情……” 看了吴北麒一眼,见吴北麒没有不高兴的样子,说话的人才继续道:“当初江让是让苏小姐未婚先孕了,所以才能进苏家的门,做了这个上门女婿。要不是因为那个孩子,老爷子早把江让给剁成肉泥了。” “这事儿你怎么知道?” “谁不知道?当初结婚七个月苏小姐就生了苏子沫,这又不是秘密。” 那个人就不说话了。 他其实曾经见过江让两次,觉得江让看起来光明磊落,没想到居然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为了进苏家,居然能想出这种下三滥的办法来。 旁边就有人叹:“只可惜啊,苏小姐早些年被老爷子娇养得太好,不懂得分辨人心,被江让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立刻有人不赞同了:“也别这么说,苏小姐和江让这些年也算是夫妻和睦……” “和睦什么啊?不过是为了面子装出来的罢了。你没听说啊?江让对他们的女儿几乎不管不问,什么事都是苏小姐在管。” 吴北麒皱了皱眉。 好端端的说着公司的事儿,怎么就突然扯到苏兰嫣和江让的风流往事上去了? 这么一提,难免不会有人想起吴宏远追过苏兰嫣的事。 随着他一声不满的干咳,会议室瞬间安静了下来,吴北麒这才道:“这是苏小姐和江让自己的事,我们外人少说几句。” 一群大男人在这儿说这些八卦,像什么样子? 他在集团里的地位仅次于老爷子,而这些年老爷子已经不怎么管集团的事了,因此他一说话,立刻就有人开始附和:“对对对,我们还是想想待会儿怎么让江让给个说法才对。” 这时,会议室的门开了。 老爷子佝偻着、拄着拐杖进来了,身后跟着江让。 “都到了啊?”老爷子笑眯眯的,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年纪大了,早上起来觉得不舒服,找医生来看了看,耽误了,让各位久等了。” 吴北麒立刻关切道:“医生怎么说?没事吧?” “没事没事,都是一些老毛病。”老爷子说着,看了看江让,“坐吧。” 江让这才在老爷子身边坐了下来。 主角到了,会议室里没有人再说废话,尤其吴北麒,更是开门见山道:“江总,老爷子把你请回来是为了什么,你应该知道吧?” “吴总请说。”江让道。 吴北麒笑了笑,推了一本文件夹到江让的面前,“这几年,为了玉色,集团投进去了不少钱,这次全国铺货,各项事务加起来更是一大笔开销。不过这么久了,玉色还是入不敷出,江总是不是该给个说法?” 老爷子捋着胡子不说话。 江让打开那本文件夹,一目十行翻了一遍,淡淡道:“做生意嘛,总是需要前期投入的,而且玉色从铺货到现在才两个月不到,这时候要回本……” 笑了笑,江让看着吴北麒说:“吴总有些强人所难了。” “不是我强人所难。”对于江让的态度,吴北麒并不介意,继续道,“江总,投资也要有个限度,集团花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投入了那么多资金,也不怪我着急。而且,集团这么大,需要用钱的不只你玉色一家公司,你占用了这么多资源,让其他公司怎么办?” 在座的除了集团总部的元老之外,也有其他子公司的负责人,听见吴北麒这话都连连点头,其中更是有人道:“江总啊,这可别是个无底洞。” 江让看了看说话的那个人。 老李,他认识,吴北麒的人。 “李总说笑了。”江让云淡风轻的笑着,“玉色从研发到现在,几年的时间都过去了,还差这会儿吗?现在玉色的势头很好,只要假以时日……” “这话谁都会说。”有人不耐烦了,“江总,我们需要尽快看到效果。总不能让集团一个劲儿的往里面投钱,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就是啊,集团是要赚钱的,不是做慈善的。” “江总,我知道你有想法,年轻,想闯出一番名堂来,但是集团里这么多人呢,可不能一意孤行啊。” 江让没说话,而是留意着老爷子的神色。 可老爷子只是捋着胡子,同时看着拐杖上的花纹,指腹在光滑的雕花上缓缓摩挲着,浑然置身事外的模样,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再看另一边,吴北麒倒是劳神在在,似乎完全掌握之中。 会议室里的人见老爷子果然不开腔,更是你一言我一语,都觉得江让这次的胆子也太大了,很可能血本无归,更有人开始翻旧账:“江总,当初你说要开发这个品牌,我们本来就不同意,苏氏什么都做过,就是没有做过日化,是老爷子支持你,所以我们才……” “老陈。”吴北麒一眼扫过去,目光正正落在激动不已的男人脸上,眸中有些不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难道还想说当初的事是老爷子错了?” 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老陈连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这次的事……” 偷眼看了看老爷子,见老爷子没有半分怒态,老陈才稍微冷静了一些,说话也平静了不少:“这次江总确实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江让但笑不语,只是对着站在一旁的萧远使了个颜色,萧远便把抱在怀里的文件一一分发给在场的每个人。 -- 第52页 看着萧远发完了,江让这才道:“这是这两个月以来玉色的销售数据,以及同期和绯雪的对比。各位可以看出来,玉色是占优势的,只要继续这么发展下去,再过不到两年,玉色就能回本。” 这数据看起来是那么回事,但是还是有人不屑道:“两年?你要集团等你两年?” “事不能急。”江让笑道,“各位不要那么着急,不过我也理解,毕竟大家说的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这几年,玉色确实是投入了不少钱。” 他摸了摸下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许久才道:“这样吧,从下个月开始,玉色的支出不从公司走,最多一年,我会再给各位一份报表,一定让各位满意。” 一直在摩挲拐杖的老爷子这时候往江让这边看了过来,眸子中迸射出一缕精光,只有江让看得到。 像是为了让老爷子放心,江让微微点头,老爷子便又把目光收了回去。 谁都知道,投入了几年的资金要在这么短时间内回本几乎不可能,今天之所以大家聚在这儿,也不过是吴北麒以江让一次性支取了太多资金做幌子,想踩江让而已。 毕竟江让是老爷子的女婿,江让出了丑,老爷子的面上也不好看。 可谁都没有想到,江让今天居然会当着这么多人,说出这样一番话。 一年,让所有人满意? 吴北麒干咳了两声,“江总,我们也不是要逼你的意思,你这话说得也太绝对了,年轻人不要那么冲动,话也不要说得太满,到时候如果办不到……” 江让怎么会不知道吴北麒的意思?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想逼他立下军令状罢了。 “吴总放心,我说到做到。”这一次,江让没有再看老爷子,自己就做了决定,“如果到时候让大家失望了,我听凭发落。” 这话一出,会议室里霎时间安静了。 老爷子点了点拐杖,抬头看着吴北麒,依旧是笑着的,眼角的纹路极为明显:“老吴啊,你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这话轻描淡写的,可却让吴北麒慌了,赶紧解释:“老爷子,我不是这意思,我……” “既然没事,那今天就先这样。”老爷子站了起来,“散了吧。” 说着就拄着拐杖走在了前面。 江让紧随其后,跟着也走了。 等他们一走,会议室里又再次沸腾了起来: “吴总,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不高兴了?” “你说呢?” “可是你们不是说老爷子不喜欢江让的吗?” “再不喜欢那也是他的女婿。老李,你刚刚那话怎么说的?” 听着周围人慌了慌张的讨论,吴北麒不耐烦的拍了拍桌子,“安静!” 安静了。 视线扫过会议室里的一张张面孔,吴北麒道:“我们也是为了集团着想,老爷子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不会怪我们的,放心吧。” 话虽这么说,可是一转眼,他就叫了几个亲信去自己的办公室。 ☆、别弄死了人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从早上就乌云密布,一直闷热,像是要下雨。 马路上,黑色的宾利在乌云下行驶着。 老爷子坐在后座,双手交叠拄着拐杖,闭着眼睛不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好久,他才问:“你知不知道你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江让就坐在老爷子旁边,点点头道:“我知道……” “一年时间,投入的资金要是收不回来,你也不怕他们把你生吞活剥了?”即便是说着这样的话,但是老爷子也并不愠怒。 江让就说:“您放心,我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老爷子不说话了,车子里气压低得可怕。 萧远一边开着车,一边时不时的往后视镜里看一眼。 刚回到老宅,江让的手机响了,是苏兰嫣打来的电话,问开会的情况。 江让刚说了一句“没事”,老爷子就伸手道:“把手机给我。” 江让于是双手把手机递过去了。 电话那边的苏兰嫣听着动静,等老爷子把手机举到耳边,“喂”了一声,她马上说:“爸,您怎么样?身体还好吧?” “你还会关心我?”瞥了一眼江让,老爷子把拐杖往他一扔,健步如飞的进堂屋里去了,“你不是有了丈夫就不管我了吗?让你别去风扬,你非得去!” “爸,您一把年纪了,还跟自己女婿吃醋啊?”哄了老爷子几句,苏兰嫣就说了这事,“吴北麒肯定是想借着这次机会打压江让,您……” 老爷子气呼呼的打断:“你吴叔是看着你长大的,背后说长辈坏话?我是这么教你的?” 苏兰嫣于是又说了一番讨好的话,哄了好一会儿老爷子才不计较了,说江让在江州不会出事,让苏兰嫣不用担心。 苏兰嫣也知道,老爷子虽然对江让有成见,但是都这么多年了,不至于还针对江让做出什么事来。 但是别人不一样。 跟总部的人交代完了,江让在江州待着没有别的事,加上老爷子也不想看到他,他原本是已经定了机票去彭城的。 可就在去机场的路上,出事了。 那天是小四送江让他们去机场,结果还没上高速,车胎就爆了。 小四以为是意外,本来想看看情况,可他才刚从车上下来,就被人闷头一棍给敲得晕了过去。 -- 第53页 萧远立刻警惕起来:“老板……” “小心。”江让喊了一声,已经打开了后座车门。 车子外面已经围了好几个人,看身形应该都是男人,身上的穿着没有任何特别之处,是最普通的路边摊上买的T恤,全都戴着口罩,手里还拎着棍子。 江让往地上一看,就看到一个车胎已经瘪了,旁边还散落着几个三角钉。 这些人,是故意在这儿等他的。 江让没问,见那些人正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他也不慌,施施然的往车上一靠,摸了一根烟点燃了,之后才淡淡道:“萧远,别弄死了人。” 他话音一落,萧远就脱了外套把地上一扔,跟那些人打了起来。 他好久没打架了,骨头都快生锈了,今天正好活动活动。 江让一边抽着烟,一边仰头,眯着眼睛看天。 天气不错,就是阳光有点儿刺眼。 萧远没有武器,也只有一个人,但闪避得当,不落下风,不多时就夺了一根球棍在手里,那些人就更加伤不了他。 江让就只是冷眼看着。 或许是见打不过萧远,又或者目标本来就不是他,其中一个男人一棍子朝着江让横了过来。 江让闪身一避,男人手里的棒球棍直接砸在了车窗上,完好的玻璃立刻碎成了碎片,哗啦啦的掉了一地,把阳光切割得粉粹。 江让嘴里还衔着烟,避开那人的攻击以后,趁着那人没有反应过来,右手扣住了那人的手腕,只一用力,那人手上一松,棒球棍就掉到了地上,江让再一踢他的腿弯,那人就跪在了地上,膝盖正正跪在那些碎玻璃上,霎时间鲜血横流。 碎玻璃上反射的阳光都被殷红的血给覆盖住了。 那边,萧远也把那几个人收拾好了,一个个的都躺在地上,捂着各自的伤处不住呻/吟着。 江让看了一眼,把手里这人扔开,萧远立刻蹿到了那人身后,一根球棍横在了那人脖子上,用力一勒,脖子上的青筋都凸显出来,暴怒道:“你敢打我老板?!” “我没事。”江让抖了抖烟灰,平淡道,“把他口罩摘了。” 萧远就忍着把这人打死的冲动,摘了他的口罩。 尽管在口罩被摘掉的一瞬间那人就立刻低下了头,但是江让还是看清了他的脸。 弓着身子,拿着烟的手端着那人的下巴,江让一双狭长的眼眸里尽是寒意,冷声问:“吴北麒让你来的?” 那人不说话,很硬气的“哼”了一声,把脸扭开了。 江让倒是不介意,反而笑了,然后拿了手机,给老游打了个电话:“游管家,麻烦您告诉老爷子一声儿,今天我走不了了。” 下午四点,苏氏。 吴北麒刚准备回家去陪孙子,结果人还没走到办公室的门口,秘书就跑进来了,还慌慌忙忙道:“吴总,江总过来了。” “江让?”吴北麒挑了挑眉毛,“他不是走了吗?” 半晌又觉得哪里不对,盯着秘书问:“他来了,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秘书哪里只有紧张?他还有害怕,明明从外面进到办公室里就那么点儿距离,他却硬是上气不接下气。 不是跑的,是被吓的。 “他……”秘书咽了口唾沫,“他带着范毅来的。” 这下吴北麒也知道事情不妙了。 范毅是他的人,跟着他不少年头了,做事一向冲动,难不成…… 后面的想法还没有冒出来,江让已经进来了,他后面跟着怒气腾腾的萧远,而萧远的手里拎着的,正是吴北麒的下属,范毅。 一进办公室,萧远就把人扔到了地上,吴北麒这才发现范毅受了伤,流了一路的血,在地上划出两道血痕。 自己的亲信被打成这个样子,吴北麒哪里能忍?立即横眉道:“江让,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总这话问差了。”江让抽着烟,脸上带着笑,神情轻松的看着吴北麒,“您御下不严,我只是代劳而已。” “你……御下不严?” 玻璃碎片扎进了范毅的膝盖和小腿,他可能的太疼了,身上全是汗,脸上更是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却硬是咬着嘴唇,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可有些话,原本就不用他说。 江让冷冷道:“这是您的人吧?他在路上想暗算我,我相信这事儿跟您肯定没关系,也知道您一向宅心仁厚,所以就帮您管了。否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还以为吴总立不了规矩呢。” 这件事吴北麒确实不知情,但这话此时此刻从江让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道了,听起来反倒像是江让在帮着他遮掩似的。 一把揪住范毅的领口,把人从地上提了起来,吴北麒沉声问:“真的是你?” “对不起,吴总……”这是被江让抓了以后,范毅说的第一句话。 吴北麒恨得快把牙齿给咬碎了,他把人扔回地上,狠狠一脚踹在了范毅的胸口,骂道:“以下犯上的东西!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去暗算江总?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 又打又骂了好一会儿,等范毅都蜷缩着晕了过去,吴北麒才收了脚,平复了一下心绪和呼吸。 他还是想保自己人的,所以立刻又转向了江让:“江总,是我没管好下属,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教训他,给你一个交代。” -- 第54页 “我倒没事。”江让很大度的笑了笑,但随即,脸上的笑容又冷了下来,“只不过,小四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呢,医生说得住几天院。” 吴北麒的脸霎时间又黑了。 要光是江让也就算了,那小四可是游管家的亲信,而游管家是老爷子最信任的人。 江让来这一趟,也不过是想告诉吴北麒别再搞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所以没多待就走了。 反正吴北麒自己会买着水果带着人去跟游管家赔礼道歉,后来吴北麒也确实这么做了。 不过从这件事江让也看出来了,下面对他不满的人不在少数,而老爷子现在又是一个人在江州…… 他不确定这件事吴北麒到底知不知情,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想把老爷子接去风扬。 可老爷子拒绝了,理由还是跟之前一样:他在江州待习惯了,不想去风扬。 江让劝不动,就只能自己在江州再多待一段时间,要是真有人敢对老爷子做什么,有他在也要方便一点。 可这就让老爷子很不舒坦了,一双眼睛瞪着他问:“你是怕了还想留在我这儿求庇护?” 江让不可能跟老爷子顶嘴,耐心的说:“我再待一段时间,您要是出事了,我跟兰嫣没法交代。” “哼!”老爷子很不高兴,“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兰嫣能去风扬吗?再说了,我能出什么事?” 除此之外,老爷子还说了很多,甚至把江让给骂了一顿,江让就只是听着,也不反驳。 在江州待了一个多星期,下面的人每天都会来汇报,说没有异动,而范毅也被吴北麒亲自处置了。 老爷子知道这件事以后,对江让道:“老吴这个人是有野心,对我也不那么服气,但也不至于敢动脑筋动到我的头上来。” 言下之意是江让可以走了,江让也明白老爷子的意思,准备离开。 《战长歌》杀青了,不过因为这么一耽误,所以杀青宴江让没来得及赶回去。 他在收拾行李的时候,程立轩在微信群里发了大家的合照,慕羽在程立轩旁边,脸上挂着轻轻浅浅的笑。 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好一会儿,江让把手机扔在一边,继续收拾行李。 等要带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他又去洗了澡,这才把手机拿了过来,给慕羽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慕羽温和的声音顺着电流爬进了江让的耳朵:“喂?江总。” 顺着一起过来的,还有小狗的声音。 江让对慕羽是不是养了狗没兴趣,有些不满的纠正他:“不是说了,叫我名字的吗?” 慕羽那边沉默了几秒钟,换了称呼:“江让。” 江让的心里突然就咯噔了一下。 捏了捏鼻梁,江让说:“我最近在外地出差。” “是吗?”慕羽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变化,“怪不得都没有看见你。” 谁都没有再说话,两个人就各自拿着手机,各自沉默着。 过了大概半分钟,还是慕羽打破了沉默:“什么时候回来?” “还有几个地方要去,不一定。”江让觉得闷,到了窗边,打开了老式的拱形窗,鼻腔里立刻充斥满了一阵浓郁的桂花香味。 他心情好了一些,问:“你接下来什么安排?” “最近没有工作,放个假。” 江让笑了,“放假?你这几年不是都不放假的吗?几乎天天待在剧组,连生日都是在剧组过……” 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江让才做出一副说漏嘴的样子收了声,又咕哝着补充了一句:“无意间看到新闻说的。” 慕羽那边似乎也笑了笑,声音很轻,而且收得很快。 他说:“嗯,之前都在拍戏,突然觉得累了,就想休息一下。” 两个人就这么很随意的聊着,没什么主题,聊了一个多小时电话才挂断。 ☆、慕羽上热搜了 江让躺在床上,屋子里的灯早已经被他关了,月光从窗户透进来,把屋子里头照得朦朦胧胧的,像是蒙了一层纱。 望着屋子里模糊的摆设,闻着窗外飘进来的桂花香,江让脑子里很空。 明明什么都没想,可是又觉得好累。 由里到外的累。 他这几年睡眠一直不好,总是会做梦,梦到以前的事,今天晚上倒是睡了个好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七点过。 他是九点半的飞机去彭城,原本是准备跟老爷子道别的,可游管家说老爷子吃了早餐出门散步去了,临出门前说了,让江让不用特地跟他打招呼。 彭城的店是江让监督着装修的,知道他要过来,韩景自然不敢怠慢,让人把店面好好整理了一番。 江让不仅去了店面,还去了仓库,又跟韩景他们开了个会,在彭城停留了两天就去了别的地方。 半个多月,他巡了十一个城市的店,又去了一趟云城。 而就在这段时间,慕羽上了微博热搜。 其实以慕羽的实力和咖位,他上热搜不是什么稀奇事,他接戏了杀青了戏开播了戏有爆点了做了公益了签了代言了等等,很多事情都会上热搜。 但是以往他上热搜是好事,这次却是□□。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下午一点,网友“赤色鸳鸯肚兜”发了一条微博,里面有几张图片,是她和慕羽在街上的合影,她自己的脸打了马赛克,慕羽手里拿了一个装点着粉色奶油的小蛋糕,而之后的图片则是慕羽拿着蛋糕去了垃圾桶旁边,疑似把蛋糕扔掉了。 -- 第55页 这位“赤色鸳鸯肚兜”发了很长的文案,大概意思是说她是慕羽的影迷,追了慕羽好几年了,经常接机送机,每次都会给慕羽送自己做的小蛋糕,这次没想到会在街上偶遇,她没有准备,所以飞快的去旁边买了个小蛋糕送给慕羽并求合照,慕羽收了蛋糕还很礼貌的道谢,她当时觉得开心得都快飞起来了。可是没想到,她刚跟慕羽分开没一会儿,想回头再看看自己的偶像,就发现慕羽拿着蛋糕去了垃圾桶旁边。 她最后在文案里写:【如果你换了口味,不喜欢吃蛋糕了你可以直说,但是你收了又扔了算怎么回事?两年了,我送了你那么多小蛋糕,虽然钱不多,但是都是我的心意,难道你全都扔了吗?就算要扔,你能不能找个没人的地方再扔,不被我看到?@慕羽V 之前一直觉得你是优质偶像,现在我开始怀疑了。我那么久的心意居然被这么对待,我忍受不了。我宣布,从今天开始,脱粉了!再见!希望还在粉这位的姐妹们趁早认清他的真面目,他,不值得那么多电影票!】 就是这样一条微博把慕羽推到了风口浪尖,评论区的人各执己见,有的说其实慕羽很久以前就说过让粉丝不要送蛋糕,自己要送的,那慕羽收了蛋糕怎么处置是他的自由,有的说因为一个蛋糕脱粉太草率,不能算真的影迷,有的说博主的心情可以理解,如果换了她她也会这样。 总之,各种说法都有,不过有一部分评论在下面讲段子开玩笑,渐渐地,评论区被带偏了。 可是很快又有营销号发了消息:根据知情人士透露,慕羽收到粉丝送的小蛋糕以后都会转手送给别人,自己从来不吃,尤其是他的助理,已经帮他吃了无数个蛋糕。 下面就有人评论了: 【怪不得呢,我说慕羽的助理怎么越来越胖了。】 【慕羽不像是这样的人啊,我见过他好几次,很亲切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到底什么样谁知道呢?】 【我们家阿羽才不会糟蹋粉丝的心意,不要胡说八道!】 【博主是在恰饭吗?收了多少钱?】 【这速度也太快了吧?刚刚有人说阿羽扔了蛋糕,立刻就有营销号出来发消息。难不成这是要黑我们家阿羽吗?】 【对,阿羽就是这样的人,从来不在乎粉丝的心意,粉丝就是他赚钱的工具(复制粘贴,五元一条)】 【我是从四年前关注慕羽的,他是很温和的人,你们不要冤枉他。】 【不许说阿羽不好!】 慕羽的粉丝后援会很积极的帮慕羽澄清,可这件事还是闹得很大,各个营销号更是不会放过这次的热度,拼了命的蹭,毕竟慕羽这几年谨言慎行,能抓到把柄的时候实在太少,所以不管说好的说坏的,总之先说了再说。 就这样,慕羽在微博上待了一天,风向也渐渐的从他扔粉丝的蛋糕扩展到了别的事情上,比如“慕羽人设崩塌”,说他人前人后两张脸,善于伪装等等都有。 而对于这些事,他本人和工作室、公司都没有做任何回应。 因此网上就出现了各种猜测,比如他是心虚了,不好意思承认了,不敢说话了,比如慕羽平时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样子果然只是装出来的,其实就是个虚伪的人,骨子里他就是把粉丝当成赚钱的工具。 各种谩骂如潮流涌来,这是从六年前那次事情以后,在慕羽身上再也没有发生过的事。 因为这六年慕羽真的很低调,尽管他拿了影帝,尽管他最多的时候一年出了五部作品,但是他的生活除了拍戏就是拍戏,大家对他的私人爱好也就只知道一点:他喜欢吃蛋糕。 他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温温和和的模样,给粉丝签名的时候总是很耐心,有粉丝去探班的时候嘱咐大家不要耽误了学习和工作……他就像是阳光一样,永远都是温暖的,好像没有缺点,没有阴暗。 这样的人一旦有把柄被抓住了,哪怕以前不是他的粉丝也会很热衷于来吃个瓜,或者提出一些自己的揣测,其中不乏恶意,毕竟看热闹不嫌事大。 可不管网上骂得有多难听,慕羽还是没有反应,没有说过一句话。 夸奖也好,谩骂也好,支持也好,诋毁也好,好像他根本就不在意一样。 直到两天以后。 微博上还是有各种“正义之士”在抨击慕羽的行为,对他进行各种声讨,他的一部分粉丝看不过去了,奔波着解释没用,反而被指是慕羽雇了水军在洗地,他们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赤色鸳鸯肚兜”,所以开始人肉对方的个人信息,甚至发一些威胁的私信和评论。 “赤色鸳鸯肚兜”也在微博发了相关的截图,并且附上了文字:【以前喜欢慕羽的时候,我们都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现在就因为我脱粉了,你们就这么对我吗?呵呵,果然翻脸比翻书还快!其中有些聊得好的,我跟她们说过我的个人信息,要寄什么东西就来啊,网曝啊,谁怕谁?】 这次的事情也被炒上了热搜:“慕羽粉丝脱粉被人肉”在热搜上挂了起来,后面跟着一个大大的“火”的标志。 大多数人对于这种事情总是急于探知和讨论的,不过也有人去那位被人肉博主的微博下面表示支持,希望她能挺过去。 不过,这一次慕羽没有再像几天前一样保持沉默,他很快转发了相关的微博并且发了消息:【那个蛋糕我没有扔掉,因为路边刚好有一只流浪猫,我怕它吃了奶油会过敏,所以把奶油扔掉,把蛋糕喂给小猫了。因为觉得这只是一件小事,所以之前没有放在心上,对不起,是我不好,让大家误会了。我的粉丝要乖,要听话,不要网曝,不要人肉,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尊重就好。】 -- 第56页 字里行间,语气平和,连一个过激的惊叹号都没有。 这条微博一发出来,一个小时的时间,转发评论纷纷过了十万,评论区更是好评如潮: 【就知道阿羽不会把蛋糕扔掉。】 【阿羽果然最好了。】 【好想做那只被阿羽投喂的猫啊!】 【我就是那只猫!】 【这是什么神仙?别人骂你的时候你一声不吭,回踩的粉丝被人肉了立刻站出来说话,我果然没有粉错人。】 【好的,老公,我乖。】 【楼上拔刀吧,阿羽是我的。】 【老公,我最听话了,翻我。】 等等等等。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人在质疑:如果真的是喂猫了,那之前为什么不说?都被人骂了也不澄清?这怕不是在洗白吧? 持有这种观点的人不在少数,然而,打脸来得太快。 有人去翻了“赤色鸳鸯肚兜”的微博,找到了那天她拍到的慕羽“扔蛋糕”的照片,那张照片里,慕羽身后几步远的角落果然有一只脏兮兮的小猫在蜷缩着,看起来很瘦。 找到这张照片的人截了图,把那只小猫用红线圈了起来,重新发到了微博上。 图片是从“赤色鸳鸯肚兜”微博上找的,不是被人P上去的,这下,没人再能说出什么来。 事情就这样归于平静,没有人再做过激的事情,那位“赤色鸳鸯肚兜”也在微博上跟慕羽道了歉,说自己过于冲动了。 这条道歉微博发出去不过半个小时,慕羽就给她发了私信:【之前是我没有及时说明,导致我的部分粉丝给你造成了困扰,我替他们跟你道歉,对不起。对了,那个蛋糕很好吃,小猫吃完了,谢谢。】 “赤色鸳鸯肚兜”把这条私信截图发了微博,希望慕羽的粉丝后援会能重新接受自己,并且表示,她一辈子都会支持慕羽。 最后这名网友有没有回到后援会,慕羽不知道。 他后来又发了一条微博,让粉丝以后不用再给自己送蛋糕了,这样的话他以前也说过,但是粉丝还是送。 可有了这次的事,他再说这样的话,有人觉得他确实没有吃那些蛋糕,在心虚,有人觉得他只是单纯的想避免类似的误会再次发生,他也没有回应。 他开始在家里待着。 他本来就不爱外出,那天只是心血来潮,觉得心里阴霾久了,想出去晒晒太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结果被影迷认出来了要合照,他答应了,没想到弄出来这么多事。 他不喜欢麻烦。 ☆、新合作 那只流浪猫慕羽本来是带回家了的,可是小芦苇跟它处不来,看到它就要咬它,慕羽就只能请杨晓帮忙把小猫送去了宠物店,又给了一笔钱,请宠物店的人照顾。 杨晓按照慕羽说的把事情办好了以后回来找他,他当时正坐在飘窗上,怀里抱着小芦苇,在看手机。 好像是在跟谁聊天,唇边带着浅浅的笑。 杨晓走过去,靠着墙站着,“猫送过去了,店里的人会好好照顾。” 往慕羽的手机看了一眼,她问:“看什么呢?这么高兴?” “没什么。”慕羽收了手机,给小芦苇顺毛。 尽管他不说,但是杨晓自己琢磨了一会儿,很快就琢磨过来了,她脸色变了,盯着慕羽问:“你是不是在跟江让聊天?” 慕羽垂着眼睫,不说话。 杨晓急了,“慕羽,他跟以前不一样了,他……” “杨姐,”慕羽突然出了声,说出来的话风马牛不相及,“小芦苇是不是该剪毛了?” 知道他不想说这件事,但杨晓还是忍不住多劝了一句:“他的态度转变得太快了,你别太相信他。” 慕羽纤长的手指轻缓的抚过小芦苇的背脊。 他知道的,江让刚回来的时候对他不是这样的。 可他不确定是不是那天晚上,他在医院里的那声“阿让”被江让听到了,所以江让才会有这样的转变。 但是不管怎么样,江让说了,要跟他做朋友,这样就挺好的。 慕羽下了飘窗,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把剪刀找了出来,在小芦苇身上比划了两下,看到小芦苇躲躲闪闪的模样,他抬头看着杨晓说:“杨姐,你来剪吧,我剪不好。” 每次他给小芦苇剪了毛,小芦苇都会沙发底下躲上半天不肯出来。 杨晓叹了一口气,走过来蹲下,拿了剪刀一边给小芦苇剪毛一边吐槽:“你说说你当初怎么想的?小芦苇?这哪儿像是狗的名字?” 小芦苇“汪”了一声,似乎在附和。 杨晓就说:“你看,连它都嫌弃。” 慕羽就只是笑笑,也不出声。 剪了毛,慕羽又给小芦苇洗了澡,用吹风机吹干就让它自己去玩儿了。 小家伙可能是觉得身上轻巧了很多,抖了抖身子,很欢脱的满屋子乱窜,慕羽也不管它。 杨晓这时候才说了正事:“这次的事就这么算了?我不是说那个粉丝,我说的是那个所谓的‘知情人士’。” 是那个跟营销号放消息说他总是会把蛋糕送人的人。 慕羽的视线随着那洁白的一团四处移动着,声音不大不小,语气平淡:“算了,他说的本来也是实话。” 杨晓皱眉,“不查查是谁?” -- 第57页 “不查了。”慕羽懒洋洋的,“随他吧。” 他没有安全感,从小养成的习惯就是凡是出了事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这件事仔细想来也确实是他的错,而且别人也没有说错,那些蛋糕,他确实是不吃的。 江让是在两天后回风扬的,下了飞机,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约了慕羽去吃饭。 慕羽身份特殊,江让定了一个包间,就他们两个人。 慕羽到的时候,江让已经在那儿了,天气转凉了,他的外套搭在椅背上,正在倒茶。 看见慕羽来了,他笑了笑,“到了?坐。” 慕羽摘了口罩和帽子,刚到江让旁边坐下,江让就给他递了一杯茶。 顺着茶杯,他看到江让手腕上戴着的,是当初他在慈善拍卖会上拍出去的手表。 指尖捏着茶杯,浅浅的抿了一口,慕羽的目光又落在了江让的手腕上,“你这块手表……” “当初萧远拍的。” 这块表是秦云开送的,慕羽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以后别戴了吧。” 江让没问为什么,当即就把手表摘了下来,放到了一边。 慕羽轻松一点了,说话的语气都放松了许多:“你刚从外地回来?” “嗯。最近玉色搞活动,比较忙。” “我听说了,玉色最近销量一直在往上升,恭喜。” 江让扭过头去看他,玩笑道:“玉色的销量压了绯雪,我以为你会不高兴。” 慕羽的眸色暗了暗。 他垂着头,没看江让,只是低声道:“绯雪的销量跟我没关系。” 他不想继续说这个,又跟江让问:“你回过家了吗?” “没有,行李已经让萧远带回去了。”江让按了铃,让服务生上菜,又接着说,“前两天那件事闹得挺大,怕你难受,所以想见见你。” 慕羽的唇边忍不住漾开了一点点笑,但是心里的喜悦很快又被别的情绪所取代。 “之前在电话里已经说过了,我没事。”他端着白瓷茶杯的指尖收紧,“你出差那么久,现在回来了……应该先回家的,你女儿应该很想你。” 对于这个,江让倒不在意,“你说沫沫?有她妈妈在,我早点晚点回去都一样。” 有人敲门,是服务生来上菜了,一道一道,全是江让点的,全是以前慕羽喜欢吃的。 江让本来想说菜色的,结果一转头,就见慕羽心事重重的样子,以为他是在为了自己刚才说的话不高兴,就笑着说:“我吃完饭就回去。” 说是吃饭,其实两人都没怎么动过筷子,江让在跟慕羽说自己这段时间去了哪些地方,有的地方慕羽也去过,但是他们都是为了工作,没有心思玩,就又都有些遗憾。 到了后面,江让拿了一个袋子给慕羽,上面印着某品牌的logo,江让说得很自然:“回来之前看到的,觉得适合你就买了。” 慕羽接过来看了看,是这个品牌的新款,一条菱纹腰带,很受欢迎,一出来就被人抢购。 “江让……” “杀青宴我没赶回来,这个算是补给你的礼物。”江让截了慕羽的话,“为了拍《战长歌》,你辛苦了好几个月,又是受伤又是中暑的,你如果不收,我心里过意不去。” 其实在慕羽看来,这样的礼物似乎有些暧昧,但是江让说得面不改色,他又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明明人家说了只是朋友,明明人家说了只是慰劳,他如果不收,反倒显得别有居心。 可他又忍不住要多想,甚至心里会忍不住有点小激动。 江让却像是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态似的,继续道:“不过你真的在休假还让我挺意外的,当时杨小姐告诉我你暂时不接戏了,我还以为她在搪塞我呢。” 说话的时候,他脸上是在笑的。 慕羽问:“什么时候?” 不等江让回答,他又问:“你是又要投资什么戏吗?” “嗯,有个电影项目不错,本来想找你演的。”江让喝了口茶,又摇头叹气,很遗憾一般,“我还是准备找程导拍,不过到现在男主角也没定下来……” 慕羽似乎很有兴趣,问他:“是什么样的角色?” 于是江让就给慕羽讲了这个电影的梗概,又说了男主角的设定,慕羽听完了,几乎没怎么想就道:“这个我可以演。” 江让愕然的看着他。 慕羽垂着眼睫,没去看江让,“你不是还在做前期筹备吗?那也得准备一段时间,开拍之前,我就接着放假。” 江让端着杯子,看似在喝茶,可在慕羽看不到的地方,眼神却变了。 他猜到了慕羽会接,却没想到他会回答得这么快,几乎连想都没想。 放下杯子,江让道:“那最好了,不过你的假期可能会有点长,这部戏很多事情都还没有定下来。” 慕羽对此并不在意:“没关系,好作品不怕等。”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程立轩和慕羽合作过不止一次,慕羽的演技更是业内公认的,所以连试镜都免了,第二天慕羽和杨晓直接去盛世传媒签约就行。 也是在这个时候慕羽才知道,盛世传媒原来是江让的产业,怪不得当初徐可期录综艺江让也去了。 现在想来,玉色的一系列事情,根本都是江让在自己做,不仅自产自销,连代言人都是自己的。 -- 第58页 晚上江让回去的时候,苏兰嫣刚哄完苏子沫睡觉,下楼来喝杯水,正好看到江让进来。 拨了拨头发,苏兰嫣一边接水一边问:“吃完饭回来了?谈得怎么样?” “定了,明天签合同。”江让解了领带扔到一边,自己坐在了沙发上。 苏兰嫣接了两杯水,把其中一杯递给了江让,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照你这么说,慕羽对你还是……” 后面的话苏兰嫣没有说出来,而是笑了一声,“也算是他自己作的。” 投资的电影没问题,江让要做的,只不过是要跟慕羽产生连接罢了。 而且慕羽就是票房的保障,能接近慕羽,还能让慕羽帮自己赚钱,他怎么算都不吃亏。 后来两人又说起了江州的事。 江让在江州差点儿被算计的事苏兰嫣也知道,之前虽然也在电话里问过,但是没有说得太详尽,现在见面了,有些事就容易说清楚了。 听江让说完了事情的经过,苏兰嫣把一杯凉水都灌进了胃里,“不管那件事吴北麒知不知情,他手底下的人既然起了这个心思,我不信他半点儿也没往这方面想过。还有那个吴宏远,也不是省油的灯。” “吴宏远没在江州,这次回去没见到他。”看出苏兰嫣担心,江让安慰道,“我安排好了,老家如果有异动,我马上会收到消息,老爷子不会出事,你放心。” 听着江让这么说,苏兰嫣有些内疚,语气都柔和了几分:“谢谢你。这些年我爸那么对你,谢谢你不恨他。” “应该的。”江让说。 老爷子是怎么对他的,他记得,也不会忘。 但也因为苏家,因为老爷子,他才有了今天的一切。 不亏。 ☆、下雨了,我在想你。 杨晓和慕羽去盛世的时候,江让也在,合同拟得差不多了,但是片酬是空着的,这是江让的意思,等慕羽过来自己填。 杨晓已经劝了一路了,不想让慕羽签这份合同,但是她说什么都没用,慕羽不仅签了,而且要求的片酬还不高。 看杨晓不高兴,江让淡淡的笑了笑,安慰道:“杨小姐放心,我不会亏待慕先生。” 杨晓抿着唇没说话。 徐可期演这部戏的男二,最近他在拍一部都市剧,因为是跟竹莱演男女主,很默契,拍起来觉得很轻松,导演也满意,知道慕羽今天过来签约,他就跟剧组请了假,江让便让他和慕羽沟通一下,自己也在旁边听着,同时拿手机给顾长林发消息。 消息内容是,让顾长林过两天把慕羽接了盛世投资的新电影这件事透露给秦云开。 到慕羽要走的时候,江让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送你”三个字说得无比自然。 杨晓赶紧道:“不用麻烦了,江总那么忙,我送慕羽回去就行了。” “我正好要去那附近办点事。”江让笑着说,“杨小姐这几年一直忙着,现在慕羽休息,你也不给自己放个假吗?” 杨晓的手下没有别的艺人,这几年慕羽的事一直都是她负责,不管慕羽到哪儿拍戏,无论环境是好是坏,杨晓一直都跟着他,也确实没怎么休息过。 现在听江让这么说,慕羽也开了口:“杨姐,你先回去吧,我跟江总还有点事要说。” “可是……” “没事的。”慕羽摇了摇头,打断了杨晓的话。 见劝不动慕羽,杨晓也就不劝了,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慕羽上了江让的车,依旧坐的是后座,江让没有勉强,一边开车一边跟慕羽聊着天,一会儿说说剧本,一会儿说说别的。 路过一家超市的时候,江让停了车,“我下去买点儿东西,你在车上等我。” 慕羽就看着他下了车,看着他夕阳下的背影。 能经常见到这个人,真好。 能好好跟他说几句话,真好。 慕羽不由的笑了。 江让很快出来了,他没有回驾驶座,而是打开了后座的车门,坐进去以后,摊开了手掌。 粗糙掌心里躺着几颗彩色玻璃纸包裹着的糖果,橙色的夕阳从车窗外斜斜照进来,糖果闪着光,是很温暖的颜色。 “以前你不爱吃甜的,怕你不记得带。”江让说。 除了蛋糕,慕羽什么甜的都不吃。 望着那几颗糖,慕羽发了会儿呆。 江让又给他买糖了。 他心里觉得暖,又觉得苦涩,可所有情绪都被压制住,他只是伸手过去拿。 有那么一瞬间,江让想握住那个人的手腕,把人拉到自己怀里。 可是转念一想,这样太着急了,容易把人吓跑,所以打消了这个念头。 看到慕羽剥了糖纸,把糖果放进嘴里,江让的脸色却不大好。 慕羽一抬头,就见江让正盯着自己看着,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他伸出手在江让面前晃了晃,喊他:“江让?” 江让这才回过神来,说了声“不好意思”,然后把目光转到了别处。 慕羽愣了愣,反应过来了。 到底在一起过,两个人这样的相处,好像还是有点暧昧。 他想说还是先走吧,如果江让不想开车,那他去开。 可是他的嘴唇才刚刚张开,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就听见了江让的声音:“他对你不好,是不是?” -- 第59页 慕羽一怔。 这段时间,他们的相处要和缓了很多,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但是对于这六年,他们谁都没有提过,谁都没有问过。 慕羽自然是不会去问江让和苏兰嫣是怎么认识的,怎么相爱的,什么时候结的婚,什么时候有的孩子。 他以为江让也不会问。 可没想到江让问了,而且一问就问了这个。 他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戳了一下,心口发酸,眼底有些潮。 怕被江让看出来,他就低下头,把玩着手里的几颗糖果,说话的时候,光听声音,居然还是笑着的:“他对我挺好的。” 这样的话,江让怎么会信? 往慕羽那边挪了一点,江让又问:“你身上那么多伤,都是他打的,是不是?” 慕羽收了一根手指,指甲用力的掐着掌心,感觉到了疼,他才维持住了理智,不痛不痒的说:“谁都会有点癖好,就跟我抽烟一样。” 他不敢抬头去看江让,只能继续那么低着头,继续用那种语气说:“这没什么的。” 明明这些事慕羽说起来,就像夏日黄昏的蜻蜓在水面上点了一尾,毫不在意,可是江让却听得心里难受。 江让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知道慕羽过得不好,他本来应该高兴,为什么反倒会觉得气愤,觉得不甘? 对,是不甘,一定是不甘。 慕羽说起这些应该是痛苦的,那样他才会高兴,他问这个,不是本来就是要戳慕羽的痛处吗? 深吸了一口气,江让冷静了一些,又问他:“你有没有后悔过?如果当初你没有跟秦云开……” “没有。”这一次,慕羽抬了头,他看着江让的眼睛,眸子里潋滟着一层光,“当年的事,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江让的一只手用力的抓住了身下的真皮座椅。 没有后悔过? 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也不后悔? 他给你的好处,果真足够让你死心塌地吗? 江让的心里如江潮翻涌,可最终表现出来的,也不过是浅浅的一个笑,“那就好。” 半晌,他又补了一句:“你开心就好。” 他没有再说别的,去了前面,开了车。 慕羽就在后面看着他。 嘴里的糖果慢慢融化了,好像没什么味道,不过舌尖轻轻一顶,就有很浓郁的甜味弥漫开来。 低头看了看,慕羽把剩下的几颗糖果都好好的放进了口袋里。 他一向不是个贪心的人,这些糖,够他吃好久了。 这部新合作的电影叫《九天月》,还在筹备阶段,剧本都还没有写完,不过只要一出剧本,江让都会给慕羽和徐可期看看,问问他们的意见,如果有什么不合适的就立刻联系编剧修改。 除了去找江让说新戏的事,慕羽几乎不出门,他这段时间没有通告,干脆就给小柯放了长假,杨晓隔一天会来他家一趟。 这是慕羽六年以来过得最舒服的一段日子,不会到哪儿都是人,到哪儿都是机器,甚至秦云开都没怎么找他。 他觉得这样正好。 闲下来的时候,慕羽会拿一本书去飘窗上看书,有一天外面下雨了,他就在飘窗上坐着看雨,小芦苇被他抱着,在他怀里不安分的拱来拱去。 他看着窗外的雨,看着花坛里的丁香叶子上挂满了水珠,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了那天跟江让在车上的时候。 江让问他,秦云开是不是对他不好。 有那么一瞬间,他其实想说,是的,秦云开对他真的不好。 但有些话注定是不能说的,最起码他知道江让是关心他的,这就够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给江让发条信息,可是等手机拿出来,他也只是点开了备忘录。 指尖在屏幕上不疾不徐的点着,落下了一行字:下雨了,我在想你,你在干嘛? 刚点了保存,微信就进了一条新消息,原本慕羽还以为是杨晓发过来的,可是点进去一看,信息是江让发的,内容很简单,就三个字,加一个标点符号:【下雨了,】 结尾是逗号。 他们经常在微信上聊天,江让不会出错,不会打错字,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打错过。 打了逗号,说明那句话没有说完。 慕羽的手颤了颤,手机从掌心滑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小芦苇的脑瓜上。 其实距离很短,砸得不重,但是小芦苇还是很不满的抬起头,用它那只黑里又带着点红的眼睛盯着慕羽。 慕羽没注意,他在想刚才江让收到的信息。 他不知道那是不是他们之间的默契,江让没说完的话,是不是那句“我在想你”。 如果不是,他会失落,可如果是…… 一想到这儿,慕羽抬起手,毫不犹豫的往自己脸上扇了一耳光,把小芦苇给吓懵了。 他脸上没什么肉,棱角分明,巴掌扇上去,掌心打在骨头上,疼的不是脸,是手。 他后脑抵着墙壁,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 他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江让怎么可以想他? 江让结婚了。 是啊,江让结婚了。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捡起手机,准备把江让刚刚发过来的消息给删掉。 可是一点进去,就看到江让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你在做什么?】 -- 第60页 慕羽的呼吸都不受控的停了两钟。 是巧合吧? 是巧合,一定是,江让没有说那句话的意思,是自己误会了。 胡思乱想着,慕羽给江让回了消息:【没做什么,在看书。】 江让那边很快又有了回复,不是文字,是一个定位,在附近的一家咖啡厅。 慕羽愣了愣,回了两个问号过去,回完以后心里更乱了,他把手机握在掌心里,不断颠倒着。 江让很快发过来一条语音:【刚见了一个客户,案子谈得头疼,正好离你那儿不远,来喝杯咖啡吗?】 慕羽没有犹豫。 喝杯咖啡而已,没什么的,这样的见面,比水都单纯干净。 他从手机里找到了江让的照片,给怀里的小芦苇看:“小芦苇,记得他吗?我要去找他,你在家自己玩儿。” ☆、你怎么总是不听话? 那家咖啡厅离慕羽的公寓确实不远,走路也就是几分钟,下雨天,路上行人不多,他戴了帽子,打了伞,步行过去的。 好安静,空气都好清新。 如果不是因为一会儿要见江让,慕羽甚至想把伞收了,就这么仰起脸淋一场雨。 快到的时候,慕羽问江让桌号是多少,江让回了,顺便问了他想喝什么。 所以等他去到咖啡厅里,江让已经帮他点好了喝的,温度正好,适合入口。 可能是因为今天天气真的太糟糕了,咖啡厅里也没什么人。 江让等慕羽坐下了,把给他点的咖啡往他面前推了推,玩笑似的说:“慕影帝真给面子。” “正好想出门走走。”慕羽说,“外面人少,出门才方便。” 他其实不喜欢嘈杂的。 江让也不喜欢,所以江让选的位置也比较偏僻,并不引人注意。 两人开始闲聊,江让问慕羽看了什么书,慕羽问江让方案谈得顺不顺利,两个人轻声细语的交谈着,外面在下雨,隔着玻璃,雨声传不进来,他们耳朵里就只有彼此说话的声音。 最舒适悦耳的声音。 整个城市都是濛濛的水汽,连风扬江边的的垂柳都看不清晰。 这场雨下了很久,他们待了一个多小时,雨也没有停。 江让看时间不早了,为了感谢慕羽过来陪自己,说要请慕羽吃饭,慕羽婉拒了,甚至没让他送自己回家。 于是江让就看着慕羽打着伞离开,他就站在店门口,等慕羽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以后,他才上了自己的车后座。 驾驶座上坐了一个女人。 江让今天带的人是孟昕,不是萧远。 “照片寄出去了吗?”江让问。 “寄出去了。”孟昕说着,活动了一下手腕,看了看时间,“这个时候,对方应该已经收到了。” 江让就仰着头靠在了座椅上,没再说话,唇角却略微扬了扬。 慕羽的心情有点复杂。 他知道自己现在对江让是不该有非分之想的,可是……他控制不住。 就像今天,江让问他要不要去咖啡厅,他几乎都没怎么思考就去了。 等跟江让坐在一起了,才发现这样似乎不太对。 他不该跟江让走那么近的,平时为了剧本为了工作也还算了,可是像今天这样……完全可以不见面的。 他开始愧疚了。 可是这阵愧疚刚冒出头来,耳边就传来了刺耳的鸣笛声。 他被从纷乱的思绪里拉回意识,有些茫然的往旁边看,就看到秦云开的车停在路边。 握着伞柄的手下意识就加了两分力气。 秦云开怎么会过来的? 秦云开落了车窗,隔着雨看他,眼神比平时要凶狠。 慕羽看得出来。 司机看慕羽过来了,下来给他开门,然后就撑着伞去了不远处的屋檐下。 慕羽没看秦云开,他整理着手里还在滴水的雨伞,声音淡漠的问:“你怎么来了?” 秦云开不答反问:“你去哪儿了?” “随便走走。” “随便走走?”秦云开冷笑,一双眼眸变得冰凉,“去见江让了?” 慕羽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不过很快又恢复过来,继续整理雨伞。 雨水顺着伞滴下来,滴到了秦云开的车上。 见他不出声,秦云开咬了咬后槽牙,手指胡乱的点着膝盖,“我听楚星云说,前段时间江让出差,你经常去程立轩那儿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是投资人,随口问问而已。”慕羽面不改色道。 “你签了他新投资的电影?” “那不也是给公司赚钱吗?” “你倒真是能说会道!”秦云开没了耐心,猛地伸手掐住慕羽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慕羽,你还想着他?” 慕羽不说话。 秦云开于是眯了眯眼睛,像是要把慕羽的下巴给捏得错位似的,“六年了,他女儿都那么大了,你有什么脸念着他?” 慕羽就笑。 车窗外,整个风扬城都笼罩在又厚又重的雨幕里,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是模糊的。 慕羽看着面前这个人阴沉着的一张脸,嘲讽一般开口:“六年了,秦云开,江让女儿都那么大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 秦云开被慕羽给噎住了,脸色就愈发阴沉难看,手顺着慕羽的下巴,移到了慕羽的脖子上,“你最好跟江让保持距离,我不喜欢你见他。” -- 第61页 一边说话,手上的力道一边收紧,他看着慕羽的眉心皱着,看着慕羽眼球渐渐凸了出来,他感觉得到手里这个人呼吸越来越困难。 他想把这个人捏碎。 提着慕羽的脖子,把人提到了自己怀里,秦云开松开他,两只手搂着他,在他身上抚摸着,方才的狠厉烟消云散。 此时的秦云开像是一个多怜香惜玉的人在面对着一件挚爱的珍宝,生怕一不小心这件珍宝就会碎了一般。 他额头抵着慕羽的额头,沉着嗓音告诉他:“你是我的人,慕羽。” 他的人就只能是他的,心里不能有别人。 慕羽也看着他——因为太近了,他没办法不看他——他看着秦云开的眼睛里映着的自己,面无人色,那么恶心可怖。 跟秦云开一样恶心。 “你身边的人不只我一个。”慕羽说。 要是以前慕羽说这样的话,那秦云开肯定会把他打一顿,再好好折磨一番。 但是今天没有。 秦云开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那笑声很沉,透着危险。 “你跟别人不一样。”秦云开闭上眼睛,亲着慕羽的侧脸,“别人都是主动送上门来的,只有你,那么久了都不肯听话。要是换了我哥,你早就被弄死了。所以你看看,我对你多好。” 慕羽对此没有发表意见,也不想提秦云昌。 秦家这两兄弟,一个比一个让他作呕。 见慕羽居然没躲,秦云开有些意外,抱着他问:“怎么了?今天这么乖?” 慕羽没有回答,只是听着窗外的雨声,脑子里想着的都是江让的脸,还有江让给他买的糖。 没吃完的糖还在他床头柜的抽屉里放着,那些包装纸也被他收着。 可能是因为六年没见,他对江让给的东西都格外珍惜。 秦云开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见慕羽的嘴角居然轻轻的勾了起来,他的所有耐心霎时间消残殆尽,表情变得凶狠,目光变得狠厉,手再一次扼住了慕羽的喉咙,质问道:“你在想他?!” 慕羽被掐着,觉得难受,却硬是死死的咬着嘴唇,不肯发出一点声音来。 最后,他是被秦云开拖着回公寓的。 门一打开,小芦苇就颠儿颠儿的从里面小跑出来,看到秦云开以后,立刻没了那股欢脱劲儿,对着他狂吠。 慕羽冲着它喊:“回去!” 小芦苇不听,跑过来想咬秦云开,可是它只有一只眼睛,不方便,动作也不算很灵敏,被秦云开一脚踹到了角落里,呜咽着叫着,爬不起来。 秦云开生气,所以连伞也没打,他和慕羽身上都湿透了。 把慕羽摁在地上,秦云开龇牙咧嘴的问:“慕羽,那么多人,我最不想打的就是你,可你怎么总是不听话?” 这样的话,他说出来当然不是痛惜的,他在恼怒。 这么多年了,能不断让他生气的只有一个慕羽,他怎么都无法驯服的,也就一个慕羽。 慕羽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见小芦苇的头好像被撞出血来了,他想过去看看,但是秦云开不让他过去。 秦云开揪着他的衣服,膝盖抵在他的胸腔,压得他动弹不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江让有什么好的?你告诉我,他有什么好?”他掐着他的脖子,好像恨不得把他掐死似的,“这么多年了,你要什么我没给你过?怎么你就是忘不了他?” 慕羽平时不会跟秦云开反抗,可是今天他担心小芦苇,他想去给它包扎,可他挣不开,他就只能瞪着秦云开,“秦云开,你怎么不干脆杀了我?” 秦云开看着他,眼神变得幽暗。 “你不是总说我惹你生气吗?那你杀了我吧,反正我这样活着也没意思……” “我知道,对你来说,死了就是解脱,对不对?”秦云开收了膝盖,把慕羽提了起来,“可我偏不让你那么痛快。慕羽……” 他嘴角扬起,带着狡黠的笑,凑到了慕羽的耳边,嘴里吐出来的,都是侮辱的字句:“你记不记得,当初你在床上是怎么讨好我、怎么取悦我的?” 慕羽脸色骤变,“秦云开——” “我给江让看过了。”看到慕羽这样的反应,秦云开笑得更加张狂,“之前一直没告诉你,江让知道你是怎么跟我上床的,他亲眼见过。” 他看着面前的人,看着那张苍白得毫无人色的脸,就像是在看一个笑话,“你想他?呵,你再想他又能怎么样?” 他就这么拎着慕羽去了卧室,边走边笑,“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这么多年了,我不信你的骨头还有当初那么硬!” “嘭”的一声,卧室的门被关上了,墙好像都跟着这关门的声响颤了两颤。 客厅里安静如初,只剩小芦苇白白的一团缩在墙角,它晕过去了,但是身体却在不停的瑟缩颤抖着。 ☆、他一开始想要的就是这样 慕羽醒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有了秦云开的身影,他躺在床上,身上什么都没有穿,连被子都没有盖,所有的皮肤都暴露在寒凉的空气里。 刚从床上坐起来,慕羽就皱着眉闷哼了一声。 疼。 腿疼,腰疼,后面也疼。 可他也只是缓了一会儿,下/身黏腻得难受,他没有先去清洗,而是从衣柜里找了一件睡袍披上,去了客厅。 -- 第62页 小芦苇还躺在墙角,原本雪白的卷毛被血染红了一片。 慕羽把它抱到了沙发上,给它剃了伤口附近的毛,又从茶几下面拿了医药箱给它处理伤口。 他家里有药,什么药都有。 碘酒蘸在伤口上太疼了,小芦苇呜咽了两声,慕羽手就跟着抖了两下。 “没事了,忍一下……”慕羽哄着沙发上的小狗,声音很低。 他忍着鼻尖的酸意,一点一点的处理好了,又给小芦苇做了包扎,他抱着它缩成一团的身体,自己也倚着沙发缩成了一团。 “没事了……”慕羽轻声哄着怀里的小动物,也像是在哄着自己,“他现在很好……你想不想见他?等过一段时间,等你的伤好了,我带你去见他好不好……” 这个时候,江让在做什么呢? 江让今天心情很好,回来的路上特地去超市买了菜,自己去了厨房做饭。 以往做饭这种事哪怕不是阿姨做也是孟昕做,江让是不会沾手的。 苏兰嫣接苏子沫放学,回来就看到江让在厨房里,觉得奇怪,叫了孟昕问怎么回事,孟昕就附在她耳边把事情说了。 苏兰嫣皱了皱眉,看着厨房里那个人的身影,眼神都有些变了。 让孟昕把苏子沫带去楼上玩儿,苏兰嫣自己则是去了厨房。 她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十指不沾阳春水,不会做饭,但是光看流理台上整整齐齐摆着的一样样食材,她也知道有多费工夫。 她跟江让之间不说废话,问得开门见山:“你是故意让秦云开知道的?” 早在苏兰嫣回来的时候江让就听见了动静,却没有回头看一眼,现在听见苏兰嫣跟他说话,手上的动作也没停,却还是回答了:“是啊,故意的。” 他说得很轻松,语气甚至是愉悦的。 这段时间,他跟慕羽见面的时候都会让人拍照片,时不时的就给秦云开寄两张过去。 秦云开知道了,慕羽的日子就会更难过。 看慕羽身上那些伤,秦云开平时对他肯定不会手软,更别说在这种情况下了。 慕羽不是说秦云开对他好吗?不是说那只是小癖好没关系吗?不是还挺沉浸其中的吗? 那就让他更享受好了。 苏兰嫣站在门口,看着江让线条冷硬如同冰峰的侧脸。 外面还在下雨,天已经黑了,淅沥沥的雨声被玻璃隔着,传进耳朵里已经很微弱。 但还是存在的。 苏兰嫣曾经以为,江让只不过是想跟慕羽维持那种暧昧不明的关系,让慕羽知道他比秦云开对他更好,让慕羽后悔。 却没想到,江让会借着秦云开的手来折磨慕羽。 “江让,”苏兰嫣犹豫了一下,像是在权衡着什么,终于还是道,“如果把事情做得太绝,以后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江让手上颤了一下,醋放多了。 他脸色变得阴郁,毫不犹豫的把一锅东西全都倒进了垃圾桶,转过头来望着苏兰嫣的时候,他神情晦暗不明,说话却很坚定:“我没想过回头。我跟他,谁都回不了头。” 突然烦躁无比,他没了做饭的心思,扔下那一堆丰富的食材回了房间。 站在窗口,看着窗外雨景中昏黄朦胧的路灯,他咬了一根烟点燃。 现在的慕羽怎么样了?是在被秦云开折磨?被殴打?还是被强要? 他猛地把烟头扔在了地上,皮鞋用力的踩上去,踩灭了那点星火,又用力的碾了碾,把那根烟碾得粉身碎骨都不罢休。 本来他应该很高兴的。 他一开始想要的就是这样。 折磨慕羽,糟蹋慕羽。 可一想到现在慕羽可能在跟秦云开做着什么亲密的事,他就觉得怒火中起。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江让最后去了浴室,开了花洒淋了个冷水澡。 侧着身体,他从镜子里看着自己背上的疤,又弯过手肘,指腹缓慢的从那些丑陋不堪的伤疤上抚过。 突然就觉得自己刚才表现出来的浮躁很可笑,苏兰嫣的话更可笑。 他哪里需要回头?这么多年了,他回来就是为了做自己想做的事。 慕羽越难受,他就越痛快。 江让盯着镜子里自己那张逐渐变得扭曲的脸。 “慕羽,你自找的!”他最后说。 江让还是跟之前一样会约慕羽出来,有时候讨论剧本,有时候就是闲聊,慕羽也都会去,他依旧让人拍照片,依旧会寄给秦云开,依旧吩咐了不要泄露照片的来源。 天气越来越凉,转眼到了深秋,风扬阴雨绵绵,好多天都没有见到过太阳。 蜿蜒的大道上,两排汽车排成了长龙,一分半的红灯才过十秒钟。 萧远有些焦躁的拍了拍方向盘,“怎么那么多红灯啊!” 他肚子饿了,想赶紧回去吃饭。 江让坐在后座,拿着手机看玉色最新的数据和爆款。 玉色铺货三个多月了,现在跟绯雪算是平分秋色,毕竟绯雪在市场上那么多年了,老顾客不在少数,要这么简单就完全打压下去并不那么容易。 经过上次,总部那边催得也不急了,他于是有时间慢慢想对策。 看数据的时候,江让顺便也跟慕羽聊聊微信。 旁边的车突然鸣了笛,江让侧头一看,隔着玻璃和雨幕,隐隐约约能看见一张熟悉又憎恨的脸。 -- 第63页 可落了车窗,江让看着旁边那辆车上的秦云开的时候,脸上却是笑着的:“秦先生,这么巧?” 车窗一打开,窗外的雨声、路边商铺的音乐声、其他车子的喇叭声一起传进耳朵,有些嘈杂。 但即便如此,秦云开的声音还是被江让听得很清楚:“江让,你最近玩儿得很开心啊。” 江让茫然道:“秦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装什么糊涂?”雨斜斜的打着,一些飘进了车里,秦云开浓密的眉毛上已经积了水珠,眼里有着轻蔑,“你跟慕羽之间的事,以为我不知道吗?” 江让架着腿,侧头看着秦云开,神态悠然。 秦云开就更加轻蔑了:“上次我让你选,你不是钱也不要人也不要吗?现在跟慕羽不清不楚的算怎么回事?” 恍然间,江让好像回到了当年的看守所,只是现在,他和秦云开的角色已经掉了个个儿。 “什么叫不清不楚?”江让浅笑着说,“我不知道秦先生听说了什么,但是我跟慕先生只是谈合作,没有你想的那么龌龊。” “谈合作?你们三天两头的见面,就这么敷衍我?”秦云开一双鹰眼直直的盯着江让,手里拿着几张照片晃了晃。 江让懒洋洋的跟秦云开对视,“我不知道这些东西秦先生是从哪儿来的,但是也别太早下结论,谁知道发照片给你的人打的什么主意呢?” 他不想跟秦云开多说,尤其回头一看,快要绿灯了,他手指覆上了车窗的控制按钮,又浅笑着去看秦云开,“秦先生,这种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算了,别让慕先生知道,要是他知道你这么怀疑他,心里一定不好受。” 然后也不等秦云开说话,就升了车窗。 所有声音和风雨都被阻隔在了车窗外面。 与此同时,绿灯了。 萧远开了车,看着秦云开那辆车被落在了后面,这才跟江让问:“老板,那是谁啊?” “一个坏人。”江让言语草率的回答。 可萧远却记住了,点点头道:“我也觉得他看起来不像是好人。不过,他刚刚说到慕羽了?他跟慕羽认识吗?” 江让就笑了,“他是慕羽的老板。” 萧远瞪大了眼睛,甚至连在开车也不管了,扭回头来看了江让一眼,又飞快的把脑袋给扭了回去,“慕羽的老板?” 怎么会这样呢?那个人看起来好阴险好狡诈,慕羽的老板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江让没接他的话,而是闭上了眼睛。 想起刚才秦云开的反应,他的唇角微微勾了勾。 到了临江阁,江让没下车,只是发了条信息,阿姨立刻打着伞,拎出来一个袋子,江让从落下的车窗里伸手接了,把袋子里的面包给了萧远,又跟萧远说了一个地址。 这个地方萧远没有去过,他嘴里咬着面包,一边拿着手机设置导航一边含糊不清的问:“老板,我们要去哪里啊?” 江让很淡的笑了笑,“去了你就知道了。” 江让去的地方,是慕羽的公寓。 慕羽没想到他会过来,打开门的时候脸色是苍白的,身上穿着家居服,看到江让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两秒钟以后,慕羽才像是确定了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似的,问他:“你怎么过来了?” 江让就笑,他倚着墙,脸上的笑容很好看,“你不是说还没吃饭吗?今天在家做饭做多了,就给你拿了点过来。” 他头发上、眉毛上都是细小的水珠,身上的衣服也浸了雨水的痕迹,杂乱斑驳的排列着。 ☆、被狗咬了怎么办? 看到江让递过来的饭盒,慕羽神情有些复杂,抬头看着面前的人,“你没打伞?” 江让摇了摇头,“雨也不大。饭菜应该还没凉,你趁热吃。” 饭盒被江让递到了慕羽的手里,提把上还有他掌心留下来的温度,热热的,很舒服。 盯着饭盒看了半晌,慕羽才轻轻挽着唇角说:“谢谢。” 他人就站在门口,没有动。 江让等了一会儿,问他:“不请我进去坐坐?” 慕羽没说话。 江让就站直了,“开玩笑的。” 他本来想走,不过刚一转身,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事似的,又回过身来,正正对上慕羽看他的一双眼睛。 接触到他的视线,慕羽迅速的把目光转开了,他也没有在意,只说:“我今天见到秦云开了,他好像误会了什么。” 往慕羽移了一步,江让问:“他有没有为难你?要不要我去跟他解释一下?” “不用跟他解释什么。”慕羽垂着眼,看不清眼里的情绪,“你等我一下。” 他说着转身进去了,江让就站在原地等他。 不一会儿,慕羽回来了,手里拿了把伞递到了江让的面前,“外面还在下雨,你拿着吧。” “没关系,车就在楼下……” “拿着吧,天气凉了,怕生病。” 看慕羽这么坚持,江让也就没有再推辞,把伞接了过来。 两人面对面站着,谁也没有再说话,谁也没有先转身。 静了好一会儿,江让挠了挠太阳穴,像是有些难为情,“对了,云城月底有个灯展,老板跟我认识,让我过去,你……要不要一起去?” -- 第64页 桃花眼微微睁大,在这转寒的天里,望着咫尺的人。 等了好一会儿,没有等到慕羽的回应,又看见他似乎有些茫然又困惑的盯着自己,江让笑着解释:“沫沫也会去,她喜欢你,所以我想……” 没说完,他又话锋一转:“算了,是我考虑不周,哪有让你陪着小孩子玩儿的道理?” 他话音未落,慕羽就出了声:“没关系。” 他去看慕羽,却见慕羽微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阴雨天里天色昏暗,楼道里亮着灯,地面上落着两个影。 慕羽说:“正好月底我也要去一趟云城。” “工作?”江让有些好奇,“你最近不是休假吗?” “以前拍的一个电影快上映了,要去录个节目宣传。”慕羽浅笑着,抬起眼眸来看江让。 那倒真是巧。 江让心里明快起来,仿佛室外的阴雨都成了三月里的暖阳,“那好,到时候我们在云城见。沫沫见到你一定很高兴。” 慕羽没说别的,只是“嗯”了一声。 萧远在车里等着,看到江让打着伞出来了,他也没去开门,就在车上坐着。 等江让坐进了后座,他才回过头来,一双眼睛弯弯的看着江让,“老板,慕羽真的住上面啊?你特地过来给他送饭的吗?” “怎么了?”江让把伞随意的塞进了车门的凹槽里,掀起眼皮看萧远。 萧远就说:“我就觉得你也喜欢慕羽嘛,你以前还非不承认。” 有些话,江让不知道该怎么跟萧远说。 他落了车窗,寒风灌进来,原本暖和的车里立刻充满了凉意。 看着窗外随风倾斜的雨帘,江让问:“你养过狗吗?” “没!”萧远不知道江让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身体却不由的瑟缩了一下,回答的声音甚至有些尖锐。 他怕狗。 江让表情变得晦暗,“我曾经养过一条狗,我每天喂他吃骨头。可是有一天,别人给了他一包进口的狗粮,他就跟别人走了。” “啊?”萧远睁大了眼睛看着江让。 江让回过头来看着萧远,寒风吹着他微长的头发,他眯了眯眼睛,“光走了也就算了,可他还跑回来,狠狠的咬了我一口。” 萧远的眼睛立刻瞪圆了,几乎脱口而出就问:“后来呢?” 见江让的脸色逐渐变得阴沉,萧远难以置信的问:“老板,你不会咬回去了吧?” 他问得很认真。 江让笑了,很轻的一声笑,也很冷,“咬回去?那是狗做的事。” 他把手伸出窗外,接了几滴雨水,在指尖不断的捻着,搓着。 望着指腹上的那层水光,他的声音又低又缓:“我被狗咬了,自然是要把他打死,吃他的肉,喝他的血,砸碎他的骨头,这才解恨。” 抬起头,江让对着一脸疑惑的萧远问:“你说对不对?” 萧远答不出来。 他跟了江让好几年,很少会听江让说这样的话。 而且江让也不吃狗肉的。 更何况…… “老板,我们不是在说慕羽吗?你怎么突然说这个?”萧远很诚挚的发问。 江让就问他:“如果你养的狗咬了你,你还会喜欢他吗?” 萧远立刻摇头,还摆着手说:“不会不会,我不会养狗!” 他对狗有着刻入骨髓的恐惧,看见了下意识就会跑。 “我说的是如果。” “那我也会打死它的!”萧远不想再讨论狗的问题,转过身去发动了车子。 江让靠在座椅上,轻声道,“所以啊,不会喜欢了。” …… 慕羽先去的云城。 云城最近天气不错,阳光明媚,连风都没有起,宽阔的街道两边,环卫工人在往行道树上布置着精美的灯串。 录完了节目,慕羽站在酒店房间的落地窗前,看着街上的人忙碌着。 目光一抬,就能看见不远处的湿地公园,这次的灯展就在那里举办,哪怕是白天,隔了那么远,慕羽也能看到里面造型各异的、高大的灯盏。 阳光从窗外斜斜的打进来,把他的影子照在地板上,纤细又匀长。 茶几上的手机不停的震动着,嗡嗡声响了好一阵,他没有接,甚至没有看。 杨晓过来看了一眼,问他:“秦云开的电话,接吗?” “不接。”慕羽望着公园里反射着耀眼阳光的灯盏,嗓音凉凉,“晚点再告诉他,就说我在外地跑宣传。” 杨晓把手机调了静音放回茶几上,又去了慕羽面前,“他会打你的。” “没关系。”慕羽像是笑了一下,“我习惯了,不疼。” 杨晓揉着眼眶转开了脸,往沙发上指了指,“你要的玩具我都买回来了。” “都买了?”慕羽一扫刚才的隐晦,欣喜的去了沙发上。 那里放了一个箱子,里面装满了给小女孩的玩具,有娃娃,有乐高,还有画册,花花绿绿的,装了一箱子。 慕羽翻了好一会儿,突然有点失落:“那种仿真的公主城堡,自己搭的,比这个乐高大一点,是粉色的,那个没有买吗?” “拿不了了。”杨晓背对着他,声音很低。 慕羽想了想,然后点头,“也是,现在买了,他们还得带回去……那我在网上买吧,到时候直接寄去他们家。” -- 第65页 “好。”杨晓附和着说,“我再买一个电子琴,也一起送到他们家去。” “也对,还有电子琴。”慕羽笑着,很快那种明快的笑容又变得很小心,“沫沫会喜欢的吧?” 这一次杨晓没有回答,她就一个人站在落地窗前,视线越来越模糊。 看不清远处的灯,也看不清脚下的城。 她最后抹了把眼睛,坐到了慕羽旁边,把慕羽拿在手里的玩具都放回了箱子里,声音几乎痛心疾首:“慕羽,那是别人的孩子,是江让和苏兰嫣的孩子,她什么都有,你……” 你就别操心了。 可是杨晓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她看见慕羽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眸光都暗了。 终究还是不忍心,她忍着眼泪,把玩具又放回了慕羽的手里,笑着说:“会喜欢的。小孩子嘛,看到什么新奇的东西都喜欢。” 她就跟哄孩子似的跟慕羽说:“到时候我们再看看还有没有别的,都一起买了。” 慕羽没了刚才那种欣喜的样子,他抿着唇,垂着眼皮,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箱子里的玩具。 然后他声音很轻很轻的说:“我小时候在孤儿院里什么玩具都没有,就看着别的小朋友玩。” 其实是可以有的,他不愿意去抢,他看到有的小朋友会因为一个玩具吵架,打架,然后哇哇大哭,他就安静的待在角落里学写字,学画画。 他从来不去跟他们抢,他是孤儿院里最安静的那个孩子,长得也好看,粉雕玉琢的。 其实曾经不只一对夫妻想领养他,但是他不愿意,他就一直待在孤儿院里。 那个时候院长问他为什么不跟那些夫妻走,跟他们回去就能有家了。 他那时候还很小,他眨着一双桃花眼,眼瞳很黑,很亮,看着院长说:“我再也没有家了。” 他是被亲生父母牵着手送去孤儿院附近的,然后父母走了,留他一个人在那里。 他不知道是为什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不乖,不听话,所以爸爸妈妈不要他了。 他永远都是这样,出了事都会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他没有安全感,他小心翼翼,他觉得是因为自己不好,所以父母才会把他扔掉。 老师讲过,亲情是最无法割舍的,可是父母把他割舍掉了。 连亲生父母都会不要他,何况是别人? 他哪里还有家? 再也没有了。 “以前我和江让说,等我们年纪大了,如果想要孩子了,就去领养一个,他说不要。”慕羽趴在箱子的边缘,眼睛被手臂挡住,“他说他不喜欢孩子……他说我们……” 听着慕羽的声音越来越低,杨晓打断他:“我知道,我都知道。” 这些事,她都知道,慕羽跟她说过的,说过很多次。 “不说这个了。”杨晓吸吸鼻子,轻轻的拍着他的肩,“很快他们就会到了,到时候你就能见到他了,也能见到沫沫了。” ☆、他心软,他变态 江让他们到的时候是晚上,跟慕羽住的同一家酒店,本来想叫慕羽一起去吃饭的,不过慕羽有事没去成。 灯展还没有正式开始,但是公园已经开始卖票了,现在也可以去看,云城的街上也亮起了各色的彩灯,苏子沫越看越喜欢,闹着要出去玩儿,苏兰嫣没办法,只能陪她去,还叫走了孟昕和萧远。 江让一个人待着无聊,就去找了慕羽。 看到慕羽的时候,江让有些惊讶,“我以为你没回来,还想着来碰碰运气。” “刚回来。”慕羽把人让进了房间,又见只有江让一个人,就问,“你怎么过来了?江太太和沫沫呢?” “沫沫吵着要出去玩儿,她妈妈陪着去了。”江让去了落地窗旁边,看着这个城市里的火树银花。 这个季节,街边的行道树叶子已经完全落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却被缠满了彩灯,弥漫夜色中,灯光却很明亮。 “你这儿视野不错,比我那个房间好多了。”江让很羡慕。 “那明天你们可以过来玩儿,我反正也没事。” “也好,明天我带沫沫过来找你。” 慕羽端着两杯红酒过来,把其中一杯给了江让,“别人送的,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 江让微微晃了晃杯子,闻着酒香很清甜,又抿了一口,仔细的品了,赞道:“好酒。” 看江让喜欢,慕羽的心情就变得很好,他说:“他送了两瓶,你要是喝得惯,还有一瓶待会儿带回去。” 江让也不跟慕羽客气,答应了下来,走的时候,就真的把那瓶酒带回去了。 苏兰嫣和苏子沫回来的时候,他一个人坐在客厅里,那瓶酒开了醒着,却没喝。 闻到那个味道,萧远立刻跑了过来,“老板老板,你在喝什么呀?” “红酒,喝吗?慕羽给的。”江让说着,就把杯子给了萧远。 萧远一仰脖子,把一杯酒全都喝了,赞叹道:“好喝!” 看萧远喝得那么猛,江让把杯子拿了回来,萧远还想喝,被他瞪了一眼,“这酒后劲儿大,不许喝了,去睡觉。” 萧远就只能砸吧砸吧嘴,心不甘情不愿的“哦”了一声,回自己房间去了。 孟昕带着苏子沫去洗澡了,苏兰嫣则是到了江让旁边坐了下来。 -- 第66页 江让倒了一杯酒给苏兰嫣,“苏总尝尝?” 苏兰嫣尝了一口,确实是好酒,却见江让不动,问他:“你不喝?” “不喝,一会儿倒了。”江让说着,从身后拿了一个文件夹出来,递给了苏兰嫣,“这是明天要用的文件,秦氏的人应该也会在场。” 他有些不放心,“要不然,我去?” “不用,我自己去。”苏兰嫣并不在意,也不把秦氏放在眼里,“我带着孟昕,不会出事儿。” 江让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好,不禁点头,“也是,就算秦氏的人真的恼羞成怒想动手,有孟昕在,他们也占不了便宜。” 苏兰嫣看完了文件,把明天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转过头来看江让。 男人心情不错,半边脸在阴影里,嘴角却是挑着的。 斟酌了一会儿,苏兰嫣问:“明天要不要我把萧远也叫走?” “别了,萧远喜欢慕羽,让他留下来。”回答完了,江让才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看着苏兰嫣说,“苏总放心,有沫沫在,我不会做出格的事儿。” “你倒是敢。”苏兰嫣瞥他一眼,拿着文件站起了身,回房去了。 江让把剩下的红酒拿去厨房,倒进了水槽里。 石榴红的颜色流在不锈钢上,像是血。 盯着这些液体,江让想着慕羽的样子,掰了掰自己的下颌骨。 他其实觉得慕羽挺可怜的,三两句话就能让慕羽生出好感,继而心软。 他也觉得自己挺变态的,明明那么恶心那个人,却还是会去接近他,说违心的话,做违心的事。 恨也好,情也好,这种东西,真是碰不得。 第二天上午,苏兰嫣和孟昕刚出门,江让就带着苏子沫和萧远去了慕羽那儿。 他们到的时候,杨晓刚好准备走,一看到他们,杨晓下意识的把包往后挡了一下。 “慕先生。”萧远笑呵呵的跟慕羽打招呼。 慕羽点头回应了,没看到苏兰嫣,问道:“江太太不来吗?” “她有事出去了。”江让淡淡的说。 杨晓犹豫了一下,小声的跟慕羽问:“真的不用我留下来?” “不用了,杨姐。” 慕羽坚持,杨晓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路过苏子沫的时候,低头看了两眼这个小姑娘。 胖乎乎的,穿得粉嫩嫩的,一双圆眼镜又黑又亮。 心里突然生出了一阵酸楚,杨晓快步走了,关门的时候声音有些大。 江让是知道杨晓在防着他的,可到了慕羽面前,他还是问:“杨小姐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们打扰你休息,所以不高兴了?” “没有的事。”慕羽说得很平静。 那箱玩具就被他放在沙发旁边,现在苏子沫来了,他就招了招手,把苏子沫叫了过去。 苏子沫对他有印象,很乖巧的跑过去,很乖巧的喊“叔叔”。 慕羽揉了揉她扎着小辫子的小脑袋,拿了两盒乐高出来,“沫沫,要不要玩这个?” 苏子沫眨巴眨巴眼睛,回过头去看江让。 江让往箱子里看了一眼,问:“都是给沫沫买的?” 慕羽没看他,回答道:“啊,杨姐说小孩子容易无聊,就买回来了。” 江让昨天晚上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个箱子,当时他没问,现在知道里面都是给苏子沫买的东西,也不追问,只是朝着苏子沫点了点下巴,“沫沫,谢谢叔叔。” 苏子沫就很听话的跟慕羽道谢。 也不知道是不怕生还是怎么,她跟慕羽很玩得来,一起坐在地毯上拆乐高,萧远没玩过这个,看得好奇,也就跟着一起玩。 江让就坐在沙发上看着,看着慕羽跟苏子沫一起玩这种小孩子玩的东西。 慕羽陪着玩了一会儿,看苏子沫真的很喜欢,萧远也玩得起劲,一大一小还挺默契的,他就坐到了江让旁边,问:“你不去跟孩子玩吗?” 江让浅浅笑着:“这些事都是她妈妈陪着做的,我没那个耐心。” 慕羽眼里闪过一抹异样的情绪,不动声色道:“沫沫跟你很亲,我以为这些事你都会……” “我不喜欢孩子。”江让的目光从慕羽脸上转开,落到了苏子沫的身上,“不过,我很感谢这个孩子。” 如果不是苏子沫,老爷子也不可能承认他,他更不可能会有今天。 慕羽觉得这话听起来好像哪里怪怪的,但是也没有深究。 江让的事,他不方便问太多,他没有那个立场。 “对了,你在云城能待多久?”江让突然问。 既然是宣传电影的,那慕羽应该会跑很多个地方。 果然,慕羽说:“明天就得走了,各个地方都要去,应该得大半个月才能回风扬。” 江让略微思索,喊了苏子沫的名字:“沫沫,我们今天晚上去公园看灯好不好?” 慕羽的指尖微微一颤,诧异的扭过头去看江让,就见江让正笑着听苏子沫的回答。 他一颗心跳得有些快,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了,连看都不敢再看江让,飞快的把目光收了回来。 注意到他的变化,江让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说话的时候,人似乎还往这边靠了一点。 几乎条件反射一般,慕羽往旁边移了一截,又摸了摸耳朵,含糊的问:“你……灯展明天晚上才正式……” -- 第67页 “沫沫昨天晚上就想去了,应该等不到明天。”江让顿了顿,又说,“再说,我们不是本来也说好了是一起来看灯的吗?” 他这话说得轻,却让慕羽的心跳得更快了。 虽然确实是那么回事,但是这话被江让说出来,就好像哪里不对。 他眼珠四处乱转着,却怎么都找不到着落的点,不知道该看哪里才好,好像看哪里都是错的。 最后,他像是突然找到了什么似的,对着江让问:“可是你们一家人,我……” “没关系,沫沫和萧远都喜欢你,他们也一起去。对了,还有个女孩叫孟昕,是你的影迷,一直想见你来着,她也会去。你就当是跟粉丝见面好了。” 江让每一句话都说得那么有道理,说得问心无愧。 可慕羽还是觉得不放心,也觉得不合适,“那江太太会不会不高兴?” 江让笑了,“这个你放心,兰嫣很通情达理。” 慕羽不说话了,也再说不出拒绝的话。 因为好像只要是江让说的话,他就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反驳。 见慕羽答应了,江让勾着唇,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这个点儿,苏兰嫣的事情应该办好了。 确实办好了,苏兰嫣刚从某栋大厦里出来。 而且跟他们预想得一样,办得很顺利。 虽然今天是过来谈合作的,但是苏兰嫣不喜欢职业装,她穿着刚过膝盖的玫红色裙子,出了楼,外面有点冷。 孟昕给她披上了修身的风衣,同时道:“苏总,江总刚刚发来消息,说今天晚上去公园看灯。” 苏兰嫣拨了拨头发,把手里的包给了孟昕,“不是明天晚上吗?” 孟昕没有说话,她只收到了江让一条信息,没有多问。 老板的事,她通常不过问。 苏兰嫣也没想让她回答,看了看时间,“我们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孟昕于是打开了后座车门。 苏兰嫣一手扶上车门,刚要上车,身后却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苏总留步。” 回头一看,是秦云昌。 ☆、良辰好景,千般风情 眼眸中有过一点尖锐,虽然很快被苏兰嫣给收敛了,但是她的态度却不算多好,只是礼貌性的给了一个笑容,问道:“秦总有事吗?” 之前虽然听说过苏兰嫣的名字,但这是秦云昌第一次见到她本人,果然跟听说的一样漂亮,又有气质。 只可惜,嫁给了江让。 秦云昌觉得遗憾,伸出手要跟苏兰嫣握手,“看来苏总认识我。” 苏兰嫣却没有要跟他握手的意思,她就那么站在秋风里,身后是宽阔的街道,路过的车和行人,还有缠着彩灯的行道树。 秦云昌的眼里却只有苏兰嫣。 “苏总不给面子?” “秦总言重了。”苏兰嫣语调淡淡的,没什么起伏,“秦总要是有事就请说,我急着回去。” 秦云昌于是也把手收了回来,他脸上依旧带着笑,眼神却不善,“苏总,这个项目本来绯雪都谈得差不多了,玉色现在来插一脚,是什么意思?” “程总没有跟秦总说过吗?玉色从两个月前就开始接洽了,只是一直没有公开而已。”苏兰嫣笑着,她口红颜色很正,就衬得整齐的贝齿更白,“再说,生意场上,甲方有选择的权力,绯雪达不到要求,丢了这次的冠名权,跟我可没有关系。” 秦云昌眼睛眯了眯。 以前只听说苏家的大小姐娇生惯养,却没想到,居然还这么伶牙俐齿。 他兴趣更浓了,挑着跟秦云开如出一辙的眼角问:“苏总跟秦氏这么争锋相对,是因为江让?” 苏兰嫣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拨弄着自己前两天刚做的指甲。 是苏子沫选的款式,浅紫色的流光冰沙,苏子沫喜欢,说亮晶晶的好看。 见苏兰嫣不回答,秦云昌往前垮了一步。 只是一步,另一只脚都还没有抬起来,孟昕就往苏兰嫣面前一站,隔在了两人中间。 孟昕个子不高,一米六七,而且没有穿高跟鞋,比秦云昌要矮上好一截。 可她就这么抬着头,脸上没有表情,清丽的五官凑在一起,原本是让人赏心悦目的,却偏偏看得人心底发寒。 尤其是那双盯着面前男人的眼睛,里面好像散发着一阵寒气。 秋风吹过,顺着秦云昌的衣领吹进去。 好冷。 他还算个识趣的人,没有再往前走,不过也没有退,而是隔着孟昕看苏兰嫣,声音依旧是平和的:“苏总知道江让为什么会跟秦氏作对吗?” 苏兰嫣抬起薄薄的眼皮看了看他。 她的眼睛像是两眼清泉,睫毛又卷又翘,像是长在水边的蔓草。 她就那么看着秦云昌,眼神里透着询问。 秦云昌微微笑了笑,发自内心为苏兰嫣感到不值:“苏总出身不凡,人又长得漂亮,可偏偏选男人的眼光不行。” 苏兰嫣饶有兴趣的跟他对视,“秦总到底想说什么?” 寒风中,秦云昌望着苏兰嫣,淡淡道:“江让喜欢男人,苏总知道吗?” 他是没吃过亏的,自认为器大活好又有钱,长得也不差,女人都会急着投怀送抱,一旦有了兴趣,说话就会特别直白:“苏总身材这么好,便宜了一个同性恋,真是……” -- 第68页 “秦总。”苏兰嫣脸上的笑容淡了,神色变得清冷,“你在我面前说我先生的是非,这是不是有点儿不合适?” 扶着车门,苏兰嫣道:“如果两位秦先生都这样,那秦氏恐怕很快就会易主了。” 苏兰嫣坐进了车里,孟昕也没有再理会秦云昌,关上门去了驾驶座,开着车走了。 看着苏兰嫣的车越走越远,秦云昌活动了一下下颌骨。 江让的女人? 有意思。 …… 到了晚上,公园里的灯全都亮了,映照着半个云城。 慕羽有工作,第二天还要去别的地方,杨晓先过去安排了,晚上他是跟江让他们一起去的公园。 原本慕羽想自己打个车过去就行了,不过江让觉得要是被人认出来了会很麻烦,就说跟他们一起。 这次举办灯展的老板跟江让认识,又是打过招呼的,所以他们连门票都不用,自然也就不用排队,从特殊通道进去了。 公园里到处都是各种造型的灯,有卡通人物,有各种动物,苏子沫看得新鲜,拉着苏兰嫣一直往前走。 慕羽看她个子太小,跟江让说:“要不你抱着沫沫吧,人太多,别走丢了。” 可苏子沫已经拉着苏兰嫣走远了。 江让赶紧对着孟昕和萧远道:“你们跟上去,别让苏总和小姐出事。” 两个人便跟着一起去了。 于是,就只剩下慕羽和江让了。 深秋了,晚上总有些冷,江让一回头,看到慕羽风衣里面只穿了一件衬衣,好单薄。 他取了自己的围巾给慕羽戴上,慕羽刚想躲开,他却已经把围巾缠到了慕羽的脖子上,还拉起来一些,把他原来的口罩也给遮住了,安抚似的说:“冷。而且这儿这么多人,要是被认出来可就麻烦了。” 为了不惹麻烦,慕羽其实也很少会来这种地方,不同于出席活动的众口呐喊,这儿虽然也人声鼎沸,但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对他来说已经很陌生了。 脖子上的围巾还带着江让的体温,一围上来就暖暖的,他心里也暖了一点,他感觉得到自己的脸有些烫了,幸好被遮得严实,应该看不出来。 不敢再看江让,慕羽说:“去找找苏总他们吧。” 其实这儿这么多人,苏兰嫣他们早就已经不知道被人群挤到哪里去了,要找到基本不可能。 江让却赞同似的点点头,“也是,去找找。” 然后两人就往里面走。 人越来越多,熙熙攘攘,摩肩接踵,慕羽跟在江让的后面。 江让一会儿看看这边,一会儿看看那边,也不知道是在看灯还是在找人。 但是慕羽的眼睛里就只有江让。 他是公众人物,去人多的地方其实很麻烦,一旦被认出来很有可能引起骚乱,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所以才会跟江让来这儿。 他其实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隐约又觉得是不对的,他不该来。 慕羽心里五味杂陈,正想着,走在前面的人突然回了头,然后,他冰凉的手被握进了一只宽大温热的手掌里。 他有一瞬间的惶然和失措,想把手抽出来,却听见男人嗓音温和的对他说:“人多,别走散了。” 只是一句话,就让慕羽刚才脑子里的想法全都消失了,理智都没有了。 他不再想自己该不该来——他没有办法再想,他脑子里回响着的都是刚才江让的话。 别走散了。 江让怕他走散了。 公园里除了灯展还有各种表演,聚集了很多人,到处都是人山人海,有手牵手的情侣,抱着孩子的父亲,挽着丈夫的妻子,有相携而走的年老的伴侣,有带父母过来的女儿。 慕羽就跟着江让混迹其中,他跟不同的人擦身而过,听着各种各样的声音,身边五彩斑斓,好像有各种各样的颜色,可是他看不清,缤纷一片,都是模糊的,唯一清晰的,是走在前面那个人的背影。 江让一边走一边在说着什么,好像是在征求慕羽的意见,但是慕羽其实什么都没有听清。 这里其实很吵,音乐声也很大,但他心里很安静,很安宁。 好像只有他和江让两个人。 就他们俩,其他的什么人都没有。 原本走在前面的人不知怎么的,走在了他的旁边。 看到指示牌,江让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那边有蜡像,好像还有你的,我们去看看?” 慕羽没有反驳,“嗯”了一声。 两个人就顺着指示牌往蜡像那边走。 确实有蜡像,十来个,整齐有序的排列着,有演员,有科学家,有球星。 慕羽的是以前演过的一个电影角色,那是他拿影帝的角色,心狠手辣的江湖霸主。 慕羽的风评和演技一直很好,可以说影迷遍地,那尊蜡像又做得惟妙惟肖,很受人喜欢,不时有人过去拍照,甚至还有女粉丝做出了亲吻的姿势。 原本还兴致勃勃的江让突然拉着慕羽转身就走。 他走得快,慕羽一时间有些更不上,茫茫然问他:“怎么了?” “不看了。”江让说,“做得不好。” 平心而论,慕羽觉得做得挺好的,也挺像的。 可江让不这么想,江让还在吐槽:“你那些粉丝是瞎吗?做成那样了还亲?” -- 第69页 慕羽没有回答,他看着走在前面的人,过了好一会儿,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所以,江让生气是因为…… “江让……”慕羽不走了,江让还拉着他的手,便也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看他。 这一片灯少,人也就少很多,慕羽的眼睛却很亮,里面映着万盏灯火,千般颜色。 江让喉结滚了滚,问他:“怎么了?” “你……”慕羽想问他为什么生气,可是刚说了一个字,后面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不该问的。 那种问题,不该问。 于是他垂了眼睫,低声说:“没什么。” 他的声音混杂在音乐声里,江让没听清,靠得他近了一些,“什么?” 距离太近,让慕羽心里越来越不安。 “没……”匆匆忙忙答了一个字,慕羽把手从江让的手里抽出来,走在了前面。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 哪怕这里的灯确实很漂亮,但是在他看来都差不多。 再是良辰好景,千般风情,若没有身边人,终是虚设。 身边人是错的人,也是虚设。 他不该这样的,不该来的,不该…… “慕羽。”身后的人叫住了他。 慕羽像是听到了什么迷惑人心的魔音,再也走不动了,心里的一切想法也都瞬间偃旗息鼓。 于是身后的人加快了脚步,到了他的前面。 ☆、走完吧,就当陪陪我 “我不是生你的气。”江让追上来几步,解释道,“我不知道我在气什么,总之就是……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我……” “别说了。”慕羽没看他,视线随意一望,就望到了不远处光彩夺目的走廊。 那是用彩虹色的灯缠绕着的一处走廊,红橙黄绿蓝靛紫,明明灭灭,排列有序。 江让随着他的目光一看,也不道歉了,只说:“我们去看看。” 慕羽抿了抿唇,低着头问:“不是要去找江太太他们吗?” 江让本来想说有萧远和孟昕跟着不会出事,但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说出来的话成了:“也许他们就在那儿,我们先过去看看。” 慕羽就跟着过去了。 那儿更清静,人更少,两人并排走在走廊下面。 明灭的彩色灯光照下来,映在两人的身上,像是落了星星。 几百米外就是人头攒动,这样的清静显得非常难得。 慕羽有心事,并没有心情看灯,他左看右看一阵,没有看到苏兰嫣他们,愈发心虚了,“好像不在这儿,我们去别的地方找吧。” 又觉得哪里不对,他想了想,说:“你给江太太打个电话吧。” “刚刚打过,没人接。”江让平铺直叙的说着,“可能是太吵了,没听见。” “那我们去……” 眼看着慕羽要走,江让拉住了他的胳膊,“来都来了,走完吧。” 也就几百米的一条走廊而已,要走完很快。 可慕羽觉得这样不对,他挣了挣。 江让就把他的胳膊拉得更紧,他放低了嗓音,说得有些可怜:“以前只想着赚钱,想着联系资源,我们都没有时间好好出去逛逛……现在什么都有了,走完吧,就当陪陪我。” 慕羽的指尖颤了颤。 以前…… 是啊,他们的那三年总是为了资源焦头烂额,很多时候连好好做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哪里还有心思出去玩? 也不过就是在闲暇的时候说着,等以后有钱了,我们就去哪里哪里看看,等以后有钱了,我们就去哪里哪里定居。 可现在他们有钱了,却丢了彼此。 遗憾,有的。 不甘,有的。 悔恨和牵绊,也有的。 慕羽不是个心硬的人,相反,他的心很软,软到了一般人难以理解的地步。 所以他没有走,他留了下来,跟江让一起走这条走廊。 几百米而已,很快就走完了,他这么安慰自己。 可是每走一步,好像就在提醒他这六年发生的一切。 江让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娶了妻子,生了女儿,家庭和睦。 他在风扬,受尽了秦云开的□□和折磨。 他们什么都有了,却唯独没了当初真诚炙热的感情。 “慕羽,你想过回到过去吗?”身边的人突然问他,然后不等他回答就自说自话,“我想过。我想过当初,如果我没有做你的助理会怎么样,想过当初我没有做你的经纪人会怎么样,想过当初如果没有跟秦氏签约,我们又会怎么样。” 慕羽抿着唇,低头看着脚下的水泥路。 真好,明明那样灰败的颜色,被彩色的灯照着,都能显得这样熠熠生辉,斑驳光彩。 “我想不到答案,这几年,我每天都……”话说了一半,江让好像是在犹豫着。 慕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他隐约间好像感觉到了江让要说什么,他想着该说点什么来打断江让的话。 可是他还没有想出来,江让就又开了口:“我每天都在想你。” 慕羽心跳仿佛在这一刻都停了,他手紧紧的抓着衣服下摆,抓得衣服都起了皱。 “慕羽,我每天都在想你。”江让重复了一遍。 每天都在想你,是因为每天都在恨你。 -- 第70页 可是慕羽不知道。 慕羽觉得这样好荒唐,江让在这六年里娶妻生子,却跟他说着这样的话…… 不是说了只是做朋友吗?不是说了…… 下一句话还没有从脑子里冒出来,他的手腕被人抓住,被一股力量带着,人已经到了一棵树下,后背结结实实抵在了粗壮的树干上。 慕羽恍然之中回过神来,才发现那条走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完了,他们现在在暗处的一棵树下。 这里好黑,黑得他连面前的人都只看得出一个轮廓,他想喊他,可才刚刚喊出一个名字,围巾被拉了下来,口罩被揭开,冰凉的唇已经被堵上。 慕羽的脑子一下子空了,甚至连反抗都忘了,什么灯,什么颜色,全都看不见了。 他脑子里只有一件事。 他在吻他。 江让在吻他。 他日夜思念了六年的人,在吻他。 江让从他的唇吻到了下巴,吻到了喉结,吻到了脖子,吻到了侧脸,吻到了耳廓,吻得急躁又用力,热烈又匆忙。 他吻着他,嘶哑着嗓音告诉他:“慕羽,我想你,我好想你。” 慕羽被吻得难受,他没有力气,腿都软了。 跟秦云开之间,他从来都只觉得折磨,这样的温存,六年里都没有过。 这是江让,是江让啊。 “慕羽……”他在他耳边喊着他的名字,一声又一声,喊一声,就吻他一下。 慕羽的呼吸渐渐急促了,他头脑越来越不清醒,隐约间好像回到了几年前,他们在夜里缠绵的时候。 那些夜里,江让也是这么吻着他,但那时的江让是那样小心翼翼,动作都不敢太大。 这是他爱的人啊。 意乱情迷之下,慕羽的嘴唇微微张开,两个字喊得又轻又软:“阿让……” 江让的动作停了一瞬,下一刻,他再次堵住了慕羽的唇,吻得更加用力了。 他的手伸进了慕羽的衣服里,揉着慕羽的腰。 随着手进去的,还有一个金属物件。 应该是在寒凉的空气里待得久了,好冷。 慕羽下意识的去握江让的手,等碰到那个金属物件的时候,他混乱的脑子里像是炸了一道闪电,闪电的白光照亮了所有被□□吞噬掩埋的理智。 那是……江让的婚戒…… 他见过好多次的婚戒。 是啊,江让他……他结婚了…… 他们回不去了,那些缠绵恩爱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江让!”理智回笼,慕羽用尽全力把人从自己身上推开。 江让又要吻过来,被他拦住了,他躲着江让,惶惶然的提醒:“江让,你……你结婚了……” 结婚了。 这里太黑,江让看不起慕羽脸上的表情,慕羽自然也看不清他的。 他于是无声的笑了。 也是难得,慕羽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记得他结婚了。 多讽刺啊。 可是讽刺只能放在心里,他最后跟慕羽说出来的,也只好低沉着声音的一句:“对不起。” 慕羽没有回答,他的脸滚烫着,身子却在发冷。 他还靠着树站着,手背过去,扶住了背后的树干。 粗糙老硬的树皮硌得慕羽的掌心生疼,在这样的疼痛里,他越来越清醒,也就越来越自责。 刚才有多动情,他现在就觉得自己有多不堪。 他在干什么?疯了吗? 他怎么能跟江让…… 疯了,他一定疯了! 稳定了呼吸,他苍白着脸,手忙脚乱的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了下来,揉成一团塞到了江让的怀里,又飞快的退开。 “我……我先回去了……” 江让怀里抱着围巾,等抬头的时候,慕羽已经趔趄着跑出去了老远。 他连忙喊他:“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 江让就不喊了,看着那个人越来越往前,最后身影都被彩色的灯光淹没吞噬,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他脸上的笑意彻底凉了下来,他去了最近的垃圾桶,把怀里那条围巾扔了进去。 他现在有钱了,但也不是浪费的人,可这条几千块的围巾,他扔得毫不犹豫。 因为它被慕羽碰过了,脏了。 利用完了,没有价值了,留下来只会碍他的眼。 所以扔了。 就像慕羽送他的那瓶酒,给他的那把伞。 他哪里会缺那一瓶酒?那一把伞? 他现在想喝多好的酒都有,所以他毫不留情的把酒倒进了水槽里。 他现在勾勾手指就有人给他撑伞,所以那天离开慕羽的公寓以后,车没开出去多远,他就让萧远把那把伞扔进了垃圾桶。 那个人碰过的东西,他都不想留,都觉得恶心。 江让出了公园,回了车上,点了一根烟慢慢的抽着。 明亮的灯光通过车窗照进来,打在他的身上。 回想起慕羽在树下被他吻得身体发软差点儿站不稳,他觉得可笑,觉得讽刺,觉得鄙视,觉得不屑,同时又痛快。 痛快得他指尖用力,把没烧完的烟都给捻碎了。 苏兰嫣和苏子沫玩到很晚才出来,孟昕和萧远手里都拎了不少东西,吃的玩的都有。 一看到江让在车上,苏子沫眨了眨眼睛,搂着江让的脖子问:“爸爸,慕叔叔呢?” -- 第71页 “他回去了。”江让揉了揉她的头发,“沫沫喜欢他?” 小孩子不懂大人的恩怨,只知道慕羽长得好看,还给她买了好多玩具,又好说话,所以她答:“喜欢呀。” 苏兰嫣把她抱回去,“不是说困了吗?快睡吧。” 然后又转过头去看江让。 男人的心情不错,看着苏子沫的眼神柔和得像是两池春水。 慕羽呢? 慕羽几乎一夜没睡。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晚上,不停的想着江让在公园里跟他说的那些话。 江让说,让他陪陪他。 江让说,六年来,他每一天都在想他。 他想他。 慕羽把被子拉过了头顶,整个人都藏在了里面,想要隔绝一切胡乱的念头。 周围立刻就变成了漆黑一片,原本以为这样可以清静了,可是耳边却响起了江让吻他时的那阵粗重喘息。 他那时候……差点就跟江让…… 他受不了了,猛地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怎么可以这样?明明知道江让结婚了,他怎么可以…… 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暂时把他的神思拉了回来,他看了一眼,是秦云开打来的。 他接了电话,还不等出声,那边的秦云开就问:“你在哪儿?” “云城。”慕羽揉着额头回答。 秦云开像是很生气:“江让也在?你是跑过去见他的?” “我跑宣传。”慕羽说,“工作忙,接下来很长时间我都会在外地。” 他本来就心烦意乱,没有心思跟秦云开说那么多,说完这句,他就把电话给挂了。 挂了不算,他还把手机给关机了。 然后把手机扔回了床头柜上,一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的又是江让的脸。 他抬起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打得重,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响亮。 别想了,慕羽。 结束了。 不可能了。 ☆、慕羽,我爱你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慕羽果然一直都在外地,各个城市跑院线,各种活动都去。 甚至还临时接了两个救场的综艺。 本来杨晓还想让他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的,他却比之前更累。 而这段时间,秦云开也没闲着。 他不管慕羽去云城是不是特地去见江让,慕羽在外地他暂时没管,但是却不会轻易放过江让,尤其云城那个项目被玉色抢了,他就更觉得生气,采取了不少措施跟玉色竞争。 下面的人为了这个急得不得了,江让却并不放在心上。 他早就安排下去了,新产品很快就会上市。 绯雪的店面除了秦氏自己的日化产品之外,还在做其他品牌的经销,店铺客流量多一点,这无所谓。 他每天都跟慕羽打电话发信息,尽管慕羽从来不回复,也不会接电话,他也不管。 这期间江让跟秦云开碰见过几次,每次都是唇枪舌战,江让能感觉到秦云开对自己和慕羽接触这件事有多介意。 而他要的,就是这种介意。 这种介意越多,慕羽的日子就会越难过。 慕羽回到风扬的时候,已经是冬天了。 风扬很少下雪,冬天阳光也不多,多半都是阴雨天,就会觉得更冷。 慕羽回来的当天就被叫去了观澜别墅,在里面待到后半夜,第二天上午接到盛世的电话让去看新剧本,他去了。 徐可期和编剧也在,他们讨论到了下午,结束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 原本说完了剧本慕羽是准备直接走的,可是徐可期说江让有事找他,让他先去江让的办公室稍等。 慕羽问了一下是什么事,徐可期不知情,他也就不问了。 他在办公室里等着,一个人都没有,他就自己坐在沙发上,打量着这方空间。 落地窗很大,银灰色的窗帘拉开,能看到外面的风扬江,今天阴天,虽然冷,但是好在也没有下雨,远远望去,江边的一排垂柳绿色的枝条迎着寒风招展。 真好。 他不由的笑了。 门突然被打开,有人进来,慕羽以为是江让,下意识的就站了起来,可是进来的人是曹砚,徐可期的经纪人。 看到慕羽在这儿,曹砚微微愣了愣,挠着后脑勺问:“慕先生?江总呢?” 慕羽把失落都藏在了眼底,平静道:“我也在等他。” 曹砚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文件,苦恼了,“江总怎么没交代?老顾那边找他都找疯了,玉色的资料都送到我这儿来了……” 说了两句,似乎又发现不该在慕羽面前说这些,便住了口。 把文件放到了江让的办公桌上,曹砚道:“我先走了,待会儿江总过来麻烦慕先生帮我转告一下资料的事。” 慕羽点头答应了。 曹砚出去了,办公室里又剩他一个人。 他没再看江,开始看墙边的酒柜,上面放着很多瓶好酒。 以前的江让不会品酒,现在都会收藏了,而且眼光也很好。 他就这么慢慢的看着江让办公室的每一件物品,办公桌,椅子,茶几,沙发,甚至是办公桌旁边的盆栽。 每看一样,脸上的笑容就深一分。 他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江让坐在会客室里,正盯着电脑屏幕。 -- 第72页 他的办公室里有摄像头,位置很隐蔽,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江让指间夹着香烟,白雾袅袅,他时不时的抽一口,目光一直没有从屏幕上移开过。 他在等,等慕羽做出什么事来。 可是直到一根烟都燃完了,慕羽还只是坐在沙发上,连身都没有起一下,更没有去看曹砚放的那份文件。 知道自己等不到了,江让把烟头摁灭在了烟灰缸里,回了办公室。 慕羽看到他回来了,也没有先问他找自己有什么事,而是指了指办公桌,“刚刚曹先生送了一份文件进来,好像挺着急的。” “那你先等我一会儿,我看看。”江让说着,拿过那份文件看了起来。 是他安排的,他自然知道那份文件有多重要。 签了字,叫进来萧远,让萧远把文件送去玉色给顾长林,江让这才去了慕羽旁边坐下,有些抱歉:“我有点事耽误了,你等很久了吧?” 慕羽往旁边移了一点,跟江让拉开了点距离,没看江让,盯着面前的茶几说:“没关系,我反正也有空。对了,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江让没有回答,他看了看慕羽面前,突然就有点生气,“这些人怎么办事的?怎么连杯水都没有?” 他说着就要叫人,还是慕羽拦住了他,说自己不渴。 江让于是也就没有真的叫人,他松了松领带,这才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你今天看过新出的剧本了吧?有没有哪儿不合适的?” “没有,都挺好的。” “要是有不合适的你就跟我说,或者跟编剧说也可以,他会改的。” “好。” “你最近……一直在外地?” “嗯,昨天刚回来。” 就这样聊了一会儿,江让突然往慕羽那边挪了过去,他像是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句思念的话说得磕巴又青涩:“我……我想你。” 这话像是犹豫了很久才说出来的,却把慕羽吓了一跳。 他抿着唇,不敢看江让,断断续续的问:“徐可期不是说……你找我有工作的事……” “我不那样说你会来吗?这段时间,我打你电话你都不接,消息也不回……”江让越说越委屈,越说越难过。 那声音听得慕羽难受,手不由自主的抓住了身下的坐垫。 那天晚上之后,他觉得自己失态了,所以有意避开江让,不管江让是打电话还是发消息,他都没有回复过。 他不能再跟江让那样下去了。 现在知道江让找自己过来就是为了说那两句话,他心里既觉得安慰又觉得歉疚,既觉得喜悦又觉得难过,最终站了起来,“我还有事,先走……” “了”字还没有发音,江让已经拉住了他的胳膊,把他又拉回了沙发上。 慕羽吃痛,闷哼了一声,眉心紧皱。 江让看到了,他拉的那一下拉得其实不重,一看慕羽这样的反应,他马上明白了,说话的语气也不如刚才那样缱绻温情,而是带了些怒气:“他又打你了?” 慕羽捂着袖子,“没事……” 江让却不由分说的拉过他的胳膊,把袖子撸了起来。 上面有着几道青紫的痕迹,应该是才留下的。 慕羽没看江让,他颤着睫毛把袖子放了下来,说话的声音很小:“我没事……” 江让没等慕羽说完就打断了:“跟他解约吧,慕羽,来我这儿。” 像是没想到江让会说这样的话,慕羽抬起头来,满脸诧异的看着江让。 江让也看着他。 经过这些日子,江让觉得自己的演技跟慕羽能不分高下了,也就不怕被慕羽看穿,他一字一字,说得很轻:“我会对你好,你知道。” 有那么一瞬间,慕羽是欣喜的。 可是短暂的欣喜之后,他却觉得一阵悲凉从心底涌了上来,把他整个人都裹在了其中。 江让说,会对他好…… 以前的江让确实会对他很好,可是现在…… 他神情复杂,有些话说出来很难受,但是终究还是要说的:“江让,你……你结婚了……” “我不爱苏兰嫣。”江让上下嘴唇一张一合,嘴里说出来的话真假参半,“我跟她之间没有感情,之所以跟她在一起,只是为了回来找你,为了再见到你的时候能说一句,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 他把慕羽禁锢在沙发里,就在那一个角落,告诉他:“慕羽,我爱你。” 慕羽愕然抬头,一双桃花眼有些慌张的望着坐在身边的男人,却连那张脸都没来得及看清,就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爱他。 那么多年了,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说过爱。 当初朝夕相处,有些话不用说。 可是现在说起来,却是那么讽刺。 爱他? 两个人靠得太近了,慕羽能闻到江让身上男士香水的味道,很淡,很好闻。 他知道这样不好,不应该,却还是不由的靠得近了一些。 可只是稍微靠近一点,心里又生出了一种愧疚感,他想挣开,江让却把他抱得更紧,一双手勒着他瘦弱的骨架,像是要把他勒碎一般。 江让把脸埋在他的脖颈,呼吸喷洒在他的颈项间,声音缠绵又勾人:“跟秦云开解约,好不好?你来盛世,或者你自己开公司,没关系,我可以帮你……” -- 第73页 江让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仿佛他在刻意的控制着,但是却根本控制不住。 慕羽能感觉到他全身都在颤抖着。 慕羽垂着眼皮,他看不见江让的脸,但是能听到江让说话时的语气。 他跟江让不一样,他是演员,大悲大喜的情绪多了,很容易控制,所以他开口的时候,跟平时说话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淡淡的:“江让,别这样……你先把我放开。” 可江让不放,不仅不放,还把他抱得更紧,“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看一次就难过一次……慕羽,他能给你的,我现在都能给你。” 慕羽抿着唇不说话,眼底却有些潮了。 江让还在他耳边说着话,哭腔越来越重,请求一般:“我跟当初不一样了,我现在什么都有了……慕羽,你来盛世吧。” 有那么一瞬间,慕羽想抬起手也抱抱江让,抱抱这个他思念了那么多年的人。 可是手抬到一半,又无力的垂了下来。 江让跟当初不一样了,他也不一样了。 “是啊,你什么都有了。”慕羽苦笑着说,“江让,你有家庭,有妻子。” 感觉到江让的身体剧烈的颤栗了一下,慕羽接着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这样不好,你把我放开。” 江让没有动,他靠得他更近,嘴唇张合的时候,甚至能碰到慕羽的皮肤:“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慕羽喉结滚了滚。 他跟江让分开了整整六年。 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哪怕天天见到,江让只要一个吻就能让他软了骨头,更别说现在。 就像那天晚上的公园里,江让只是几个吻,就能让他双腿都发软,差点丧失所有理智。 好在这一个多月里,慕羽在不停的劝说自己,所以尽管他现在身体有些热,他还是偏了偏头,维持着自己的理智:“江让,你别……” 可江让就是连句话都不让他说完:“我知道,刚回来的时候是我不好,我不该跟你说那些话,你生气是应该的……” 江让知道慕羽最受不了什么样的撩拨,他含住慕羽脖子上一块细嫩的肌肤,轻轻吮吸。 没有什么比这更撩人的了。 果然慕羽的身子立刻变得木僵了。 慕羽连说话的声线都颤了:“江让,别……” 江让哪里会听? 他很满意,又不知足,他松开那块皮肤,安抚似的舔了舔,又拉着慕羽的手环在了自己的腰上,“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真的……我每天想的都是你,慕羽,我……” “江让!”慕羽可能是受不了了,突然大了声音。 他的手搂在江让的腰上,他能清楚的感觉到江让比六年前成熟了,稳重了,更有力了……但是,不行! 他猛地推开了江让,自己迅速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看也不敢看江让,只是急声道:“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们现在只是朋友,没有别的……” “可我不想看他那么对你。”江让试图过去,看到慕羽身子都缩了一下,他又停了,“慕羽,你离开他……” “跟秦云开在一起是我自己选的,跟你没关系。”慕羽的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江让,我们早就不可能了。” 江让还想说什么,慕羽已经转身跑开了。 他那样子,像极了落荒而逃。 办公室的门一关上,江让脸上痛苦难过心疼……什么表情都没了。 他很平静。 过了一阵,他又笑了起来。 他去了酒柜旁,拿了高脚杯和一瓶自己珍藏了好几年都舍不得开的酒打开,倒了一杯。 他端着杯子去了落地窗前,看着风扬江边,寒风中的柳树枝。 冬天了,那些还是绿的。 却只能随风摆动,半点不由己。 江让喝了一口酒,一大口,吞咽得有些困难,他的眉心都皱了。 可心里却觉得畅快。 秦云开又打他了。 你看,又挨打了。 你看,你跟我在一起那些日子,我什么时候打过你? 你看,哪怕你背叛了我,抛弃了我,我还是愿意把什么都给你。 慕羽,你后悔了吗?后悔选了秦云开吗?后悔当初对我做的一切吗? 晚了。 后悔也晚了。 什么都晚了。 有人敲门,进来的是孟昕。 她到了江让面前,递给了江让一叠刚打印出来的照片。 都是刚刚他跟慕羽坐在沙发上的照片,有他抱着慕羽的画面,还有他亲慕羽的。 都有。 孟昕嗓音凉凉,不带任何感情的问:“江总,这些照例寄给秦云开吗?” 这些事,一直都是她在做。 “嗯。”江让应了一声。 要是把这些照片寄过去,秦云开不得气疯了?不得打死慕羽吗? 当初秦云开给他看那段视频的时候,恐怕做梦都没有想到会有今天吧? 痛快,真痛快! 孟昕得了许可,便拿了照片想往外走。 可是人还没有走到门口,就听见了江让在叫自己:“等一下。” 她于是转过身来,等着自己老板的吩咐。 她以为江让要说别的事情,可是江让却走过来,把那些照片都拿了回去,一张一张的看过。 -- 第74页 亲密,真的很亲密。 秦云开要是真的就这么把慕羽打死了,那他不是就没得玩儿了吗? 不行。 他把照片都锁进了抽屉里,让孟昕先走了,自己依旧站在窗前喝酒。 可是再喝的时候,甘醇美酒却已经没有了半点滋味。 留着做什么?那么恶心的东西,就算不寄给秦云开,也得碎了,烧了。 不,他要留着以后给秦云开。 等自己玩够了再给秦云开。 他用这样的理由劝自己,最后,他把自己劝服了,一仰脖子,整杯酒就灌进了胃里。 酒是冷的。 冷进了骨子里。 ☆、江让怕了 慕羽后来说什么也不肯见江让了,不管江让怎么找他他都不肯,甚至每次来盛世都是说完工作立刻就走,就算跟江让撞上了,他也是神色闪躲,更不会跟江让单独相处。 江让看在眼里,其实也并不在意。 有时候他会打开抽屉,看看那些照片,想着要不要把照片给秦云开寄过去。 可是最后,也不过是把照片都给放了回去。 公司的事情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江让觉得无聊了,就想着,要不然再撩撩慕羽吧,再拍点其它照片,给秦云开一个惊喜。 又或者制造点儿更强烈的冲突,比如让秦云开撞上自己跟慕羽在一起? 他神态悠闲的拿着手机,背后的落地窗外寒风呼啸,风扬江水不断泛起波澜。 刚准备给慕羽打电话,办公室的门开了,苏兰嫣带着孟昕走了进来。 苏兰嫣不同于往常那种云淡风轻的样子,秀眉紧蹙着,神色凝重。 关了门,让孟昕把门反锁了,苏兰嫣才到了江让面前。 很少看到她这样,江让有些好奇:“苏总这是怎么了?” 苏兰嫣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下定了决心一般问他:“你真的想毁了慕羽?” 江让不知道这有什么好质疑的,他靠在椅背上,耸了耸肩反问:“这还需要问?” 苏兰嫣手按在自己的包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江让,像是在思量着什么大事。 她的眼神不对,江让坐直了身体,问:“是不是秦云开又做什么了?还是……” 苏兰嫣终于没再看他,她垂了睫毛,打开了自己的包,“如果你真的想毁了慕羽,那现在你的目的可以达到了。” 她从包里拿出了一叠照片,放在办公桌上,推到了江让的面前。 等苏兰嫣葱段般纤长的手指移开,江让的眼神才落到那些照片上,他原本还想问到底什么事能让苏兰嫣这么郑重其事,可是等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照片上的人,是慕羽…… 不仅有慕羽,还有杨晓…… 怎么会…… 那一瞬间,江让心里五味杂陈,有惊,有涩,有诧异,还有别的什么,各种感觉交织在一起,让他分辨不清。他脑子里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好像这个天地间什么都是空茫的,又像是被野火烧过,只剩满地狼藉,断壁残垣。 他伸出手去,想拿那些照片,想仔细的看清楚,想确定是自己看错了,却发现自己的手颤抖得厉害,连拿东西都拿不稳。 不只手,他浑身都在细细密密的颤抖着。 是……害怕…… 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从来没有过这么深的惧意,当初跟苏兰嫣结婚的时候没有,第一次看到萧远的时候没有,甚至老爷子用黑洞洞的枪口抵着他额头的时候也没有。 他是真的怕了,前所未有的怕。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最后,江让居然直接“哇”的一声吐了出来,他弯着腰,把胃里的东西和着胃液吐了个一干二净,原本整洁干净的办公室里霎时间弥漫着一股酸臭难闻的气味。 苏兰嫣脸色也不好看,她让孟昕先清理,又对着江让道:“你只要把这些照片曝光,慕羽就完了,这辈子都没办法翻身。” 江让没听清,他耳朵里嗡嗡的一片,好像有人在说话,但是声音很杂。 他吐完了,艰难的直起身来,孟昕拿了纸巾给他擦嘴,被他一把推开,目光直勾勾的落在办公桌上。 他只看得见那些照片,还有照片上的画面。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亏他还想法设法的想把慕羽推到地狱里去,想让慕羽万劫不复。 可是原来,慕羽早就已经身处地狱,骨头渣子都快不剩了。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江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公司里出来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去酒吧的,总之,等他意识回笼的时候,他就已经在酒吧里了。 他坐在角落里,面前摆着好多瓶酒,还有横七竖八的空瓶子。 他酒量好,以前刚给慕羽做经纪人的时候他还不怎么会喝酒,后来到了江州,虽然老爷子不想承认他的身份,但是为了面子也会带他出席一些场合,他的酒量是在那个时候练出来的。 曾经三次喝到胃出血。 不过他不在乎,那是他的身体,他一直糟蹋着,胃出血了依然喝。 在江州,他做了很多事,很多以前自己想都没有想过的事,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回到风扬,能把慕羽踩在脚底下,能让慕羽粉身碎骨,灰都不剩。 -- 第75页 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慕羽自己就已经把自己毁了,根本不用他动手。 脑子里不由的回想起这几个月以来慕羽的模样,还有杨晓跟他的那种亲密。 经纪人和艺人之间原本就是很亲密的,尤其慕羽的业界口碑好,业务能力好,做他的经纪人自然要巴结讨好着,所以他以前也没有多想。 直到今天,直到看到那些照片,他才知道是为什么。 他以为杨晓是帮着慕羽的……刚知道他是《战长歌》投资人的时候,杨晓不由分说的去找他解约,他接近慕羽的时候,杨晓让他放过慕羽。 曾经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还想过,慕羽那样的人,凭什么能被人护着,凭什么会有人真心对他? 他想,到时候杨晓会不会落得跟以前的他一个下场? 可是,原来不会的,杨晓知道慕羽那么多事,手里捏着慕羽的把柄,慕羽怎么敢? 所以慕羽对杨晓总是那么客客气气的,一声一声的“杨姐”,叫得那么恭敬又和气。 江让恍恍惚惚的,又想起了当年自己刚认识慕羽的时候。 他刚到风扬,谁都不认识,慕羽对于他没有丝毫防备,把他带回了公寓,问清楚了他的情况,慕羽笑着问他:“那你要不要做我的助理啊?我现在也没什么戏拍,所以你也不会太辛苦,空闲的时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那时候的慕羽那么干净,那么美好,笑得像天使。 他做了慕羽的助理,慕羽去学校上课的时候他跟着去旁听,慕羽拍戏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等着,怀里抱着的都是慕羽的东西。 不过其实也没什么东西。 那时候他们的日子不好过,没多少钱,但是他也好,慕羽也好,最起码都是真实的,活在阳光下的。 后来他们在一起了,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碰慕羽,怕把慕羽弄疼,他们的第一次,他那样小心翼翼,那样克制,却还是把慕羽弄哭了。 结束以后他抱着慕羽说对不起,慕羽颤抖着缩在他怀里跟他说:“阿让,这辈子,我只跟你一个人。” 慕羽还说:“等赚够了钱,我们就去国外结婚。” 江让没有等到那一天。 慕羽也没有只跟他,而是跟了别人。 不仅跟了别人,还把自己弄成了那个样子。 毁了。 毁得那么彻底。 江让喝了太多,手都是抖的,手再伸出去的时候,居然偏了,抓了杯子的重影,最后抓到手里的,自然是一片虚空。 一只涂着艳红色指甲油的手伸了过来,白皙的五指收拢,捏过杯子,却没有给江让。 江让视线已经模糊了,看不清来人,他感觉身边好像坐了一个人,没骨头似的往自己身上倒,有浓烈的香水味充斥他的鼻腔,有柔柔的声音飘进耳朵里:“帅哥,一个人啊?我陪你啊。” 江让呆滞的转过头来,他没有看那个女人,找了一会儿,找到了那个女人手里的半杯酒。 他把杯子拿了过来,把那个女人一推,吼出来一个字:“滚!” 毫无温情,毫无风度,粗鲁又暴戾。 这声音很大,所以即便是在喧闹的酒吧里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周围的人都往这边看过来。 被江让推到地上的女人大抵也没有这样丢脸过,理了理头发低骂着跑开了,那些人看了一会儿,也各自收回了目光。 有人说这男人怕不是脑子有病,这么漂亮的女人送上门来都不碰。 有人说可能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吧,不然怎么一个人喝那么多酒? 有人说可能是被相恋多年的女友给甩了,否则也不会这么伤心。 江让听不见,他趴在桌子上,把杯子里的酒全都灌进了胃里。 又喝了几杯,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脑子里很乱,这几年他的情绪收得越来越好,几乎从不外泄,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压抑得太久了,现在突然遇上这么一件事,他开始控制不住自己,开始哭。 他趴在桌子上旁若无人的嚎啕大哭,涕泗横流。 一米八七的大男人,就那么哭着,哭得难听,像是要把嗓子都给喊哑,却又因为潜意识里清楚什么,所以硬生生的忍着,没有喊出那个人的名字来。 慕羽,你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你踩在高坛上,怎么就堕进了泥泞里? 他哭得太难听了,惹得四周的人议论纷纷,都避让开,甚至有人本来想进来喝酒,可是刚进门就听见他的哭声,掉头就走。 最后酒吧的人没办法,只能从他身上找了手机打电话让人过来接。 来的人是孟昕和萧远。 去结了账,孟昕让萧远背着江让出去,可江让说什么都不肯走,非得抱着酒瓶子灌,灌了两口又被呛到,剧烈的咳嗽起来。 萧远要去抢他的酒,他虽然喝醉了,但是行动还算敏捷,立刻躲开了,引得酒吧里的人又往这边看了过来。 觉得这样不是办法,孟昕当机立断,干脆抬起手,一个手刀直接劈在了江让的后颈上。 江让晕了过去,孟昕赶紧把人扶住,萧远则是眼疾手快的把快要掉到地上的酒瓶子接住,稳稳的放回了桌子上。 人终于被带走了,酒吧里恢复了平静。 萧远跟江让坐在后座,江让虽然晕过去了,但是一张脸哭得太脏,萧远就拿了纸巾不停的给他擦。 -- 第76页 擦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看着前面开车的孟昕问:“你不是说不能跟老板动手的吗?” “江总喝醉了,不这样带不走。”孟昕淡声回答。 可萧远还是觉得这样不对:“那你也不能打他啊……” 孟昕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就看到萧远一脸担忧的又给江让擦脸,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怎么喝这么多啊……以前也没见老板喝醉过,他喝酒很有分寸的……” 江让知道,没有所谓的千杯不醉,所以在外面该喝多少,他心里有把尺。 有一次在宴会上有人为难他,一直灌他酒,他只喝到微醺,后来就说什么不肯喝了。 为了那件事,还被老爷子给训了一顿。 萧远从来没见到江让这样过,又不知道怎么回事,自言自语似的:“老板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有心事可以跟我说啊,谁惹你生气我去帮你打他啊。” 听着萧远这些话,孟昕无声的叹了一口气,问:“阿远,你喜欢慕羽吗?” 萧远瞬间从悲伤里清醒过来,点头道:“喜欢啊,慕羽人很好的。” 孟昕听着有点儿难受,劝道:“人都会有缺点的,慕羽也一样。” “是吗?”萧远眨了眨眼睛,突然笑了,“老板不一样,老板没有缺点,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他对慕羽不算很了解,只知道慕羽是很好的人。 但是在他的心里,江让比慕羽更好。 江让是最好的人。 孟昕没说话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没办法告诉萧远江让是怎么对慕羽的,不是江让不好,而是每个人的立场不同,可萧远的思想单纯,有些事他不一定能接受,不一定会懂。 说多了,只会徒增烦恼。 江让被带回去,萧远给他洗的澡,他吐了好几次,萧远就一直守着他没有睡,每次吐了都是萧远给他换衣服清理。 ☆、当年我信你,现在不信了 等江让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他头疼得紧,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一颗毛茸茸黑漆漆的脑袋趴在床边,是萧远。 男人身上的衣服都没换,就那么趴着睡着了,睡得很沉。 江让没把人叫醒,只是给萧远披了毯子,然后换了衣服,又去了酒吧。 这天晚上,他又是被萧远背回来的。 这样的日子,他接连着过了四天,脑子里一直浑浑噩噩的,喝醉了就哭,哭得一次比一次难听。 这期间苏兰嫣也没管他,他不去公司,苏兰嫣就把事情全都做了,玉色那边也有曹砚看着,一切正常。 到了第五天,江让从床上爬起来以后发现床边没人了,萧远没睡在这儿,倒是苏兰嫣,叠着腿坐在椅子上正看着他。 “又要去喝酒?”苏兰嫣挑着眉问。 江让没回答,他起了身,打开衣柜找衣服。 “五天了,差不多得了。”苏兰嫣道,“你就算把自己醉死,慕羽的事情也改变不了。” 听到慕羽的名字,江让刚搭上衣架的手停了。 是啊,慕羽…… 他不能一直这么醉下去,他得去见慕羽。 这件事,他总得听听慕羽怎么说。 江让今天出门带的是孟昕。 在路上,他给慕羽打了电话,原以为慕羽会跟之前一样不接,可没想到,这次居然很快接通了,他约慕羽一个小时以后在锦江饭店见面,慕羽也说了会来。 今天是风扬冬天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明媚,居然也不算很冷。 路边种的树叶子早就掉光了,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干,花坛里的小灌木却还是青翠的,修剪得很整齐。 江让看见有小孩儿笑着拍着皮球,有学生苦恼的抱着书,有情侣幸福的相拥着,有老人在悠闲的遛鸟。 一个个的人,一幅幅的画面飞快的倒退,组成世间百态,他抬起头,隔着枝干看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 他折腾了自己几天,脸色不好,眼睛胀得难受,可他不敢闭。 一闭上,眼前就会出现慕羽的样子。 好几年过去,锦江饭店也有了不小的改变,包间的名字也不再是“风花雪月”之流,而是换成了梅兰竹菊亭。 当年的“风花雪月”,是现在的竹亭。 江让让孟昕守在门外,特地嘱咐,除了慕羽,其余人一律拦在外面。 孟昕比萧远聪明,有些事即使江让不说,她也知道该怎么做。 慕羽来之前,江让点了菜,都是慕羽以前喜欢吃的。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却没有喝,手就握着杯子微微晃着,盯着这一桌子色彩鲜艳的菜。 他知道慕羽这几年的日子不好过,却也没有想到,会到那一步。 秦云开居然也不管吗?哪怕是为了秦氏,为了星光,秦云开也不该那样放任他。 慕羽来的时候,江让还那么坐着,弓着背,神情呆滞。 原本慕羽是想在今天把所有事情跟江让说清楚的,可是看到江让这样,他又把这件事压回了心底。 江让的状态不对,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不管发生了什么,他对江让,终究还是关心和牵挂居多。 到了江让旁边坐下,慕羽轻声问:“江让,你怎么了?” 江让侧过头来看他,眼白上布满了红血丝,有些吓人。 -- 第77页 慕羽慌了,询问的声音都急了:“你怎么了?是不是……” 江让没有理会他的恐慌,打断他的话问:“还记得这儿吗?” 慕羽的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可能忘? 就是在这个包间里,当年江让差点儿为他杀了人。 虽然过了好几年,包间的名字变了,装修和摆设都换了,但是这里发生过什么,他永远都记得。 永远不会忘的。 “我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当年我没有来,事情会不会不一样……”虽然慕羽也会离他而去的,但是他们不会变成后来那样。 只要当初慕羽不对他赶尽杀绝,他不会恨慕羽到这种地步。 “我一直都记得刚认识你的时候,那一年,你十八岁,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人……”江让低着头,盯着杯子里的酒,好像希望从那晃动的液体里看出来什么。 慕羽抿着唇不出声,也不敢看江让。 “慕羽,你知道在江州的那六年,我是怎么过的吗?”江让眼眶越来越红,眼底都潮了,“我那时候好恨你,真的好恨你,尤其想到我过着那种日子的时候你却站在镁光灯下,站在聚光灯前,被那么多人奉上神坛,我就更恨。” 这些话,他从来没有说过,哪怕是跟苏兰嫣,哪怕苏兰嫣知道他的一切事情。 然而今天,他忍不住,他想说。 “可是回来以后,我才发现一切都跟我想的不一样……慕羽,你明明那么耀眼,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他捏着慕羽的胳膊,隔着衣物和一层薄薄的皮肉,轻而易举就能捏到慕羽的骨头,“你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江让垂着眼皮,不让慕羽看到他眼里的情绪。 仇恨?有的。 悲伤?也有的。 他原以为他已经想了最恶毒的方法来毁了慕羽,可原来根本不需要,因为在他之前,慕羽就已经把自己给毁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就全完了?”江让的心好痛,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艰涩,“没有人能帮得了你。” 慕羽眼里陡然出现了一阵不安。 他不知道江让这话是什么意思。 慕羽想问,可他还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江让已经拿出一叠照片,扔到了他的面前。 那些照片,一张一张的摆在慕羽眼前。 从角度看,照片是偷拍的,但是不难看出来上面的人是他和杨晓。 慕羽脸上原本就不多的血色霎时褪了个干净,一张脸苍白得像纸。 刹那间,他明白过来了。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大,把椅子都吱呀一声踢出去老远,他慌忙解释:“江让,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 江让不听他解释,只是端起那杯酒,一仰脖子全都灌进了胃里。 那是度数很高的洋酒,很烈,很呛,他喝得又猛,喉咙像是被火灼烧着似的,激得他剧烈咳嗽起来。 慕羽赶忙去扶他,去给他拍背,却被他一把推开。 “慕羽,你现在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江让红着一双眼睛看慕羽,笑得肆意又悲伤,“你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不是,真的不是……我没……” “当年我问秦云开跟你说了什么,你也说没有。”江让截了慕羽的话,他苦笑着,眼睛都湿润了,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当年我信了你,可是现在……慕羽,我不信你了……” 他点了一根烟抽着,看着烟灰落在桌布上,他嗓音似乎透着些凄怆,又带着悲凉:“我只信我听到的,信我看到的。” 觉得那些照片碍眼,他又全都翻了过来,不去看了。 慕羽不解释了。 他没有解释的必要,那些事情,早就没有再提起的必要了。 他垂了眼睫,即便浑身都在颤栗的,出口的话也不过一句:“如果有的选,我也不想这样。”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照在江让的背上,他逆着光,面容有些看不清,双眉却敛了敛,“那是有人逼你?你告诉我,谁逼你?是不是秦云开?” 慕羽咬着唇不说话。 江让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作势就要往外走。 慕羽赶紧叫住他:“你去哪儿?” “我他/妈杀了他!” 看江让气势汹汹的模样,怕他真的在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来,慕羽赶紧拦住了他,急声道:“不是,不是秦云开,没有人逼我……江让,你别去!” 他的急切被江让误解了,江让揪着他的衣领瞪着他:“你舍不得他死?” 慕羽哪里是舍不得秦云开? 他只是不想让江让因为他重蹈覆辙罢了。 “你杀了他又能怎么样?”慕羽的眼睛里没有光,说话还是跟平时一样,温温柔柔的,可这样的温柔在这时候,却最能扎人心,“你就算真的杀了他,我也已经这样了,改不了,变不了了。” 他说:“江让,我已经这样了。” 只是几句话,就让江让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似的,揪着慕羽衣领的手松开了,甚至差点儿没站稳,还是扶着桌子才支撑着没有跌坐下去。 慕羽没有再扶他,而是伸了手,要去拿那些照片,可手才伸到一半,就被江让给抓住了手腕。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等再次盯着江让的时候,方才的慌乱急切都没有了,他平静的问面前的男人:“你想怎么样?” -- 第78页 江让给自己灌了第二杯酒,看着慕羽,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我想怎么样?” 他觉得慕羽这话问得奇怪,问得毫无逻辑。 慕羽就看着他,面无表情。 他应该是要哭了,一双眸子就像是浸在水里,但那眼泪就是在眼眶里盘旋流转着,就是不掉下来。 他在忍,在撑。 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还有什么是忍不了、撑不过的? 没有了。 没有。 江让等了好久,终于等到慕羽问他:“你要怎么样,才肯毁了这些照片?” 江让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现在的慕羽,想的不是改变,不是回头,他想的只是……要毁了这些照片而已。 想瞒着不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而已。 江让不信,哪怕慕羽对他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他也不信当年那个虽然安静却阳光的人会这么心甘情愿的烂在沼泽里。 可是面前这个人,早已经没有了当初阳光的模样,如果不是还裹着一层人皮,怕是早已经成了一具枯骸。 那自己这么心如刀绞的又算什么?笑话吗? 自己为什么要为了他心疼,为什么要为了他难过? 慕羽自己都不把自己当个人了,他为什么还要把慕羽当成人? 都不要做人了,反正都这样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这件事情被人知道了,慕羽就完了,彻底完了。 跟慕羽对视了好一会儿,江让突然勾着唇角,漫开了一抹笑。 他长得英俊,这笑却带着些邪气,像是开得正好的罂粟花。 “我可以帮你保密,但是……”停了一瞬,江让眼里出现了一抹痛楚。 他把手搭在慕羽肩膀上,突然用力的往下一按,慕羽便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他用的力气很大,慕羽膝盖跟地板碰撞在一起的时候甚至发出来“笃”的两声闷响,疼得慕羽都闷哼了一声。 可江让不在乎。 他在慕羽面前坐了下来,弯下身,揪着慕羽的衣领,吻了他。 变了,那双唇上面再没有当初那种他觉得甜甜的味道,是苦的。 江让能从慕羽的眼睛里看到映出来的自己——面容扭曲得可怕,狰狞又骇人。 果然没有人样啊。 松开慕羽以后,江让终于说话了:“用嘴,给我弄出来。” ☆、我绝不逼你做你不愿意的事 江让声音很轻,可一字一字都像是磨得雪亮的尖刀,不偏不倚的刺进慕羽的心脏。 慕羽的瞳孔骤然放大,脸上满是惊骇,断续道:“你……你说什么?” “要我重复一遍?”江让嘲讽道,“别说你不会,我不信。” 慕羽没动,他就那么跪在江让的面前,像是引颈的囚徒。 江让侧过上身,一张一张的翻看起了那些照片,神态悠然道:“你跟了秦云开那么多年,什么花样没玩过?现在让你帮我弄,很难?” “江让……”慕羽不停的摇着头,哑着嗓音祈求他,“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别这样……你结婚了……” 江让却毫不在意,“那又怎么样?秦云开身边那么多人,你还不是跟他搞在一起了?” 慕羽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是啊,江让结婚了,他有妻子。 可秦云开身边有那么多人。 但是,那不一样。 半晌,慕羽才说“你跟秦云开不一样,你……” “你如果不愿意,我也不勉强。”江让没了耐心,他笑着,像是魔,“只要这些照片放出去,别说是你,连杨晓也完了。” 他指尖在相片上点了点,很好说话似的:“慕羽,你自己选。” 慕羽紧紧的咬着后槽牙,泛红的眼睛看着那些照片。 江让说得对,那些照片如果被别人看到,他和杨晓都会很麻烦。 其实可以解释的…… “江让……”他终于还是开了口,他想告诉江让那些照片是怎么回事,他不管自己现在有没有资格说那样的话,不管江让信不信,总之,他想说。 可江让不想听,烈酒入喉,他变得焦灼又暴躁,截断慕羽的话道:“不愿意就算了,反正我也是想毁了你的。你也好,杨晓也好,我都……” “我给你弄。”慕羽没再挣扎,他闭了双目,垂着脸,不让江让看到他脸上的凄楚和无助,把想解释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只要你保证不会有别人看到这些照片,我答应你。” 江让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原本是想劝慕羽回头的,可是现在,却变成了他在胁迫慕羽。 他上身衣服穿得好好的,却在享受慕羽带给他的极致的快/感。 跪在他腿间的人,曾经是他的神,如今不过成了阴沟里的一滩烂泥,一条扭曲苟活的蛆虫,终日见不得阳光。 脏到极致,却能轻而易举撩拨起他所有的欲。 “嗯……”江让仰着脖颈,不由的轻喃出声。 原本极不甘愿的慕羽动作突然停了。 江让不满的蹙了蹙眉,正要说话,慕羽却把手放到了他的胯上,口中舌尖灵巧动作,似乎在使出浑身解数取悦着面前这个百般折辱他的人。 江让爽到极致,却又觉得鄙夷,攒动了两下喉结,他冷笑道:“活儿不错,秦云开调/教的?” -- 第79页 嘴里说着这样的话,是为了羞辱慕羽,他不知道慕羽听到这样的话是什么感觉,但他的心里难受。 痛,就像一根针扎在心脏里,有一只手不停地拨动那根针,不会停歇的疼。 他曾经那么宝贝的人,却心甘情愿被秦云开那么对待,成了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眸色越来越深,心里的怨恨也越来越深,江让咬牙切齿道:“慕羽,你真他/妈贱!” 慕羽没出声,他只是继续埋首含/弄他。 纤长卷翘的睫毛却凝了屈辱难堪的水珠,摇摇晃晃,最终滴落在了江让的小腹上。 滚烫的。 江让却只以为那是他的汗,手用力的揪住了他的头发。 慕羽的动作很机械,他眼睛完全湿润了,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恍恍惚惚间,不由的又想起了当年的江让。 那个时候,江让还是他的助理。 他的经纪人手里管着很多个艺人,他只是其中之一,他的性格安静,不争不抢,不会刻意去做讨好的事,有什么好的资源也轮不到他。 有一天经纪人跟他说,让他去陪一家影视公司的女总裁单独吃饭,只要答应对方的要求,去酒店开个房间睡一晚上,他就能拿到很好的资源。 经纪人还说这是年锦华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让他一定要把握住。 慕羽当时二十岁,年轻,好看,亮眼。 他那个时候还有引以为傲的尊严和骨气,几乎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不做这种事!” 他一点名气都没有,经纪人对他没有耐心,翻着白眼问:“你说不做就不做?慕羽,这是多好的机会?你要是就这么熬着,熬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飞黄腾达你不要,非要做十八线的小演员?” 慕羽咬着唇,态度很坚决:“就算一直做十八线,这种事我也不去!” “那公司养着你是干嘛的?”经纪人开始朝他吼,“我告诉你,圈子里长得好的人不只你一个,性格比你讨喜、比你会来事儿的更多,你不去也有别人去。不过,把人得罪了,你这条路还能走吗?你什么都没有,人家想堵了你的路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你能跟谁斗?” “我不跟谁斗,我只想拍戏。”慕羽看着经纪人,桃花眼里有着怒气,“就算没戏拍,就算去跑龙套我也愿意!既然那么多人愿意做,那你就去找别人,别来找我!” 他当时年轻,尽管是个好脾气,但也真的是生气了,说话很冲。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跟经纪人说话,经纪人或许也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硬气,脾气也上来了,推了他一把,又骂了起来:“慕羽,你现在跟谁说话呢?我告诉你,就你这样的,公司随时都能封杀你你信不信?” 慕羽还要还嘴,门被推开了,江让从外面跑了进来。 那时候江让做了他两年助理,身体比刚认识的时候好了很多,甚至还比慕羽要高了一截,他把慕羽拉到自己身后,母鸡护鸡崽儿一样护着,跟那个经纪人吼:“慕羽都说了不去你干嘛还强人所难?!既然这是个机会你自己怎么不去陪那个女人!” 这话是彻底把经纪人给气着了,经纪人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人就是这样,让别人去做什么事就觉得天经地义,可是一旦换成了自己,就觉得是莫大的耻辱。 他瞪了瞪眼睛,手指着江让喊:“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这么说话?” 说着又去看慕羽,“就你这样的,能用得上什么助理?非要带着这个包袱,你自己拍戏能有多少钱?你还得给他开工资!” “我是他助理怎么了?”江让梗着脖子不服气道,“他现在不红,不代表以后也不红!” 对于江让的这番说辞,经纪人很嗤之以鼻:“这点儿委屈都不能受还想红?你们怕是想多了!” 他又问慕羽:“你今天给我个准话,把他开了,去吃饭,你去不去?” “不去!”慕羽脸都气红了。 江让的脸色更差:“现在你听到了?慕羽说不去!我没见过你这样的经纪人,哪有逼人做这种事的?” 经纪人冷笑着说:“好啊,我也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入行多久了?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摆架子了!行!既然你们不按我说的做,那我带不了你们,你们以后爱怎么样怎么样!” 那件事以后,经纪人不带慕羽了,因为这件事,年锦华把他们给臭骂了一顿。 后来江让提出要做慕羽的经纪人,他没有手腕没有人脉,什么都没有,年锦华自然也不觉得他能给慕羽拉到多好的资源,所以答应了。 反正慕羽这么不听话,以后找个什么理由告慕羽违约,还能赚一笔违约金,江让这种什么都不懂的人更好处置。 那天从年锦华的办公室里出来以后,江让跟慕羽说:“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经纪人了。慕羽,我现在不会,但是你给我点时间,我会去学。我保证,我绝对不会让你做任何你不愿意做的事!” 那时候的承诺,总是那么炽热而又美好。 甚至于后来,他们的每一次亲昵,江让都会尊重他,会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他。 我绝不会让你做任何你不愿意的事。 那个十九岁的男孩笑得阳光灿烂,他的承诺还回响在慕羽耳边,可是现在,他却逼迫慕羽做着这样的事。 -- 第80页 慕羽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包间里响起了江让的手机铃声,把慕羽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动作停了,却因为后脑被江让按着,抬不起来。 他听见江让接了电话,听见江让问:“秦云开来了?” 慕羽瞳孔震颤,用尽全力仰头看着江让,两人的视线正好对在一起。 似乎起了玩味的心思,江让唇角微微勾了勾,举着电话道:“让他进来。” 慕羽大惊,下意识的要站起来,却被挂掉电话的江让猛地按了回去。 江让一手按在他肩膀,眼神幽暗,两片嘴唇轻轻一碰,漠然又冷血的吐出两个字来:“继续。” 慕羽挣了挣,挣不开,皱眉道:“江让,你疯了吗?!” “怎么?怕?”江让漠然的看着他,“不想让他知道?那就给我好好弄。” 他把照片放回了身上,神情冷漠到了极点。 秦云开进来的时候,江让坐在椅子上,连身都没起。 觉得自己被轻慢了,秦云开有些不悦,正要发作,却听见江让哑着嗓音说了声:“秦先生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请坐。” 秦云开没有往前走,而是就在靠门那边坐下了,淡淡道:“江总嗓子怎么了?” “这两天有点上火。” 秦云开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却不知道,一桌之隔,桌布的遮掩下,慕羽就跪在地上给江让口/交,因为紧张,浅浅的指甲用力抠住了江让的腰胯。 隔着衣物,江让感觉不到疼,只是觉得更刺激。 让慕羽当着秦云开的面给他弄,没有比这更刺激、更羞辱的事了。 ☆、你早该想到有今天 看到秦云开,江让其实是恼怒的。 他喝了一口酒,把心里的那阵怒气暂时压了下去,垂着眼皮看跪在面前的人,嘴里的话却是对秦云开说的:“秦先生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也不是特地来找你的。”秦云开翘着二郎腿,“只不过看到苏总的助手在外面,打听了才知道江总在这儿,就过来打个招呼。” 江让被慕羽弄得舒服,却觉得不够,想让秦云开赶紧走,冷着脸说:“那现在招呼也打过了,秦先生可以走了。” 秦云开哪有那么容易走? 看了一眼桌上的餐具,秦云开问:“江总这是约了人?” 江让没说话,却感觉到慕羽的动作停了一瞬。 他觉得更刺激了,一手抓着慕羽的头发,另一只手摩挲着面前的水晶酒杯,淡淡道:“这跟秦先生没关系,秦先生还是少问比较好。” 秦云开却不,他偏要问:“该不会是慕羽吧?” 慕羽发不出声音,却掐得江让更深了。 这个包间就这么大,现在就只隔着一张桌子,万一秦云开过来,万一看到他在给江让…… 不行,绝对不行! 他紧张了,动作就停了,江让虽然不逼他,却也没有把手放开,他的头发依旧被抓着。 “我为什么要约慕羽来这儿?”江让浅笑着看秦云开,“我跟秦先生说过了,我跟慕羽只谈工作,没有别的。” 下面被含着裹着,哪怕没动,但是现在秦云开就在那么近的地方,江让还是忍不住滚了一下喉结。 秦云开看到了。 男人对男人无疑最为了解,虽然江让只有一个举动,但是结合包间里的一切,椅子的位置,餐具的数量,他很快就明白了什么。 语气变得促狭,秦云开道:“江总挺会玩儿啊,居然在这种地方……” 江让尽力维持着理智,尽量的不动声色:“跟秦先生比,我这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外面守着的是苏总的助手……这包间里的另一个人,该不会是苏总吧?” “这跟秦先生没关系。”江让冷了脸。 “不是慕羽?也不是苏总?”秦云开扬了扬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其实他只是站起来了而已,也不一定就要过来,但是江让却陡然间有些慌了,生怕他会看见慕羽。 于是拿了杯子猛地往地上一砸,漂亮的水晶杯霎时间四分五裂,里面没喝完的酒溅了一地,在做工讲究的地毯上留下了一滩污渍。 门应声而开,孟昕疾步进来,神色肃然道:“江总。” 江让朝着秦云开扬了扬下巴,“请秦先生出去。” 孟昕于是便对着秦云开往外伸了伸手,尽管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说出来的话还是很礼貌的:“秦先生,请。” 秦云开眼睛微眯,“江让,你这……” “秦先生。”孟昕打断了秦云开的话,“您如果再不走,我就不客气了。” 秦云开从来不把女人放在眼里,听见孟昕这么跟他说话,不由的多看了两眼。 他本来也没想过去,但是他生有反骨,江让和这个女人不让,他就非得过去看看不可。 于是,他伸手拨了拨孟昕的肩膀。 孟昕身材纤瘦,看起来甚至有点儿弱不禁风,所以秦云开也没用多大的力气,他想着,要是直接把一个女人推倒在地上了,怎么都难看。 可没想到的是,他的手才刚刚碰到孟昕的肩膀,就被孟昕给扣住了手腕,再反着一扭,一按,孟昕像是没用什么力,却轻而易举的就把他给按到了餐桌上。 -- 第81页 秦云开半边脸贴着冰冷的玻璃,脸色骤然黑了:“江让,你敢跟我动手?” “我不是说了请秦先生离开的吗?”江让难得看到秦云开这副模样,要不是慕羽在这儿,他真忍不住想多看一会儿。 江让实在是忍不住了,他一只手握成拳头,对着孟昕道:“请秦先生出去。” 他这话刚才说过,但是现在孟昕却不如刚才那么礼貌了。 她没有跟秦云开说“请”,只对着江让答了一声“是”,然后就这么扣着秦云开的一只手,几乎是把人押出去的。 秦云开轻敌了,吃了亏,现在失了先机,心里觉得憋屈,临出门前,他还是给江让留了一句话:“江让,我不管你现在对慕羽是什么感情,总之,那个人得在我手里捏一辈子,你想都不要想!” 江让没理,只是神情冷漠的看着孟昕把门关上。 门一合拢,江让就把慕羽从地上拉了起来,钳制住他的手,把人压在了落地窗上,伏在他耳边沉声问:“刺激吗?” 慕羽咬着唇不说话,也说不出话,只觉得耻辱至极。 然而,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江让这时候已经开始解他的腰带。 慕羽慌了,喊道:“江让……” 他想制止,可一双手都被江让制住,他根本动弹不得。 “秦云开说,你一辈子都是他的。”江让的声线喑哑得厉害,一边舔舐着慕羽的耳廓一边问,“告诉我,他是怎么操/你的?” 慕羽浑身都在发着抖,因为羞耻,也因为别的。 江让等了好久,没有等到慕羽的回答。 他也没想让慕羽回答。 他见过的。 六年前,他见过秦云开在床上是怎么对慕羽的。 不如他的十分之一温和,可慕羽喜欢。 慕羽被压着,脸贴在玻璃上,感觉到下身凉了。 忽然,他的眸子猛然睁开,眼瞳骤缩。 “我比他疼你。”江让说,“别紧张,放松点,外面看不见。” 慕羽也知道,这种玻璃墙外面的人是看不见室内的状况的。 可就是有一种幕天席地的羞耻感,他只隔着一层玻璃,能看到窗外的城市,能看到楼下的人群,路上的汽车,能看到不远处的旗帜被风吹得飘扬。 能感觉到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身上时的温度。 慕羽是排斥的,并不那么配合,也就并不那么舒服。 江让看着面前的人红透的耳尖,终于还是一咬牙,进了全部。 “不要……江让,我求求你……江、江让……你有女儿……” “要叫就好好叫。”江让粗喘着说。 慕羽不听,只是被动的承受着他,脸上是痛苦的神色。 他的脸映在玻璃上,被江让看在眼里。 江让说不清是什么心情。 六年了,他日日夜夜想着的人,恨着的人,在秦云开身下无数次。 他做梦都想着,等他再见到慕羽的时候,一定不能再动心,他甚至在不久之前还觉得碰慕羽是一件恶心的事。 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是觉得……爽。 刚刚还骂慕羽贱,可是现在江让觉得,自己也挺贱的。 目光下移,江让吞咽了一下,说:“自己弄。” 慕羽没动,他眉心蹙着,紧紧咬着唇,尽量不发出声音来。 他没有别的办法反抗,只能这样倔着。 江让起了心要羞辱他,松开他一只手,引着让他自己握着自己,狎昵道:“弄给我看。” 慕羽被迫握着自己,手被江让带着覆盖住,一下一下的动作。 明明上身的衣服还穿得好好的,可慕羽却觉得耻辱至极。 他看着前面玻璃映出来的那张脸,那张原本他最熟悉、他觉得最温柔的脸,现在变得有些狰狞凶狠,身上有了难以控制难以制止的快/感,心里却觉得恶心至极。 他眼睛湿润着,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还是没忍住掉了下来,他说:“我知道是你。” 江让怔了怔,“什么?” “你每次去找我,都会让人拍了照片给秦云开送过去。” 然后秦云开就会大发雷霆,变本加厉的折磨他。 慕羽知道的,知道江让并不是真的还喜欢他,只是为了侮辱他。 他知道的。 可他还是那么骗着自己,骗自己江让对他还有一点感情,哪怕是不应该有的。 每次杨晓劝他的时候,他都会岔开话题。 他骗了自己好久。 今天,终于还是骗不了了。真相就是这样,江让恨他。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说来奇怪,自己背后做的手脚被慕羽看穿了,江让居然没有一点不安和心虚。 反而还觉得更刺激,追问道:“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每次都去?” 掰着慕羽的下巴,江让就像是有着剧毒的蛇,飞快的吐着满是毒液的信子:“慕羽,你果然是贱!” “江让……”慕羽的嗓音很低,哽咽着,眼泪流得更凶了,他问他,“江让,你就那么恨我,一定要这么报复我吗?” 听见慕羽的哭声,江让像是被触动了某种情绪,动作更大了。 “报复你?”他在慕羽的后颈咬了一口,以同样哑的嗓音回答他:“慕先生,你高看自己了。” 他笑得狰狞,徐徐道:“你有什么值得我报复的?只不过你这具身体,我还有点儿兴趣罢了。” -- 第82页 慕羽被他顶着,前面被他带着被迫的动作,在这样的□□下,积压多年的情绪终于再也控制不住,他原先只是啜泣,渐渐地控制不住,变成了嚎啕。 那双形状美好的桃花眼里,泪水不断滑下来,流进了衣服里,跟他身上的汗液混在一起,再也看不见。 江让捏着他的下颌啃噬着,嗓音模糊不清:“痛吗?当年你找人去看守所杀我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慕羽的一双瞳眸陡然放大:“我……我让人去……” 他像是有什么话想说,但是江让的动作太快了,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江让做了很久,六年了,他压抑了太久了。 本来以为再也不会碰这个人的,可终究还是逃不过。 他最后把慕羽压在餐桌上,伏在慕羽的耳边告诉他:“我们都不要做人了,慕羽,反正都这样了,谁都救不了谁。” 他此时说话的嗓音低哑得厉害,慕羽更是差不多晕过去了,根本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 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却暖不了屋子里的两个人。 ☆、江让变了,他也变了 慕羽的话更少了,晚上他也不睡觉,就坐在飘窗上看着外面的夜色,看着树叶被寒风吹着摇摆不定的样子。 小芦苇蜷着身体倚着飘窗在睡觉,呼吸均匀又绵长。 这所公寓里,到处都是江让的影子。 以前就在这个飘窗上,他手里拿着书,江让抱着他用手机谈工作。 突然他说饿了,江让马上把他松开,放下手机说:“在这儿待着别动,我去做饭,很快就好。” 那个时候的江让模样青涩,哪怕他们日子其实很拮据,但是江让脸上总带着笑,没有现在这么狰狞可怖。 江让,我们认识快十年了。 你还记得,当年记忆里的我们吗? 门突然开了,顶灯被打开,突然亮起的灯光有些刺眼,慕羽闭上眼睛,听着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也顾不上眼睛疼,从飘窗上跳了下来,把小芦苇抱在了怀里。 狗在门开的时候就醒了,不停的小声呜咽着,缩在慕羽的怀里不动。 慕羽把小芦苇锁在储藏室里,回来的时候,秦云开已经坐到了沙发上,在抽烟。 慕羽去了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自己也点了一根烟静静的抽着,不说话。 秦云开往储藏室那边看了一眼,抖了抖烟灰,“那么丑的狗,早就让你扔了,你非要养。” 慕羽盯着茶几上的烟灰缸,还有烟灰缸里面满满的、杂乱无序的烟头,声音萎靡:“它胆子小,扔了没地方去。” 秦云开就笑了,“胆子小?咬我的时候可没看出来胆子小。” 他很少会有这样跟慕羽开玩笑的时候。 慕羽心情不好,脑子里乱糟糟的,就比平时更没有耐心应付秦云开,连敷衍都懒得敷衍:“看你不顺眼,所以就咬了,别人都不咬。” 秦云开脸上的笑容淡了,他把烟头摁灭在了烟灰缸里,语气都凉了不少:“还在生气?” 慕羽抽了一口烟,吸进肺里,又吐出来,他的心里舒服多了,却没有答话,只是转过头来看着秦云开。 秦云开长得不差,虽然大了他近十岁,但是很英俊,那双鹰眼里通常都装满了自信,脸上都是傲然。 或许是因为这样,让他的一双剑眉、鹰眼,挺正的鼻梁、薄唇看起来都显得刻薄。 但是模样英俊,这是真的。 可慕羽不喜欢看他,秦云开也知道慕羽不喜欢看他,以往总是要掐着慕羽的下巴,慕羽才愿意多看他两眼。 这样主动的看着自己,还是盯着看,目光撞上了也不躲开的情况实在太少。 所以秦云开觉得意外,他到了沙发扶手上坐下,指腹从慕羽瘦得快要脱相的脸上一寸一寸的抚过。 这个角度,他是俯视慕羽的,慕羽就仰头看着他,眼神里似乎有着很复杂的情绪。 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过慕羽尖锐的颌骨,秦云开轻声道:“还不是因为你不听话?你要是听话一点,我也不会打你。” 嘴上说着这样的话,却把燃着的烟头拿到了慕羽面前,一寸寸逼近,眼看就要灼到皮肤。 他看着慕羽连眉心都不皱一下,还是像刚刚那么看着自己,轻轻叹了一声,把烟头转了方向,放在烟灰缸里捻灭了。 “这些年你拍戏,我不是也一直让你在外面拍吗?也没非逼着你留在这儿。”他亲了亲慕羽,在慕羽唇上咬了一口,咬出了血,“我不要求你像楚星云那样,只要你听话一点就好了。” 觉得厌恶,慕羽一把推开了面前的人,又用力的吸了一口烟。 要是换了平时,他这样肯定又会换来一顿毒打。 可是今天没有,不仅没有打,秦云开甚至还笑了。 “你怎么永远都是这个倔脾气,还想着江让呢?”秦云开饶有兴趣的看着慕羽,“我昨天在锦江饭店碰到江让了,他当时正跟别人……他也是够无耻的,当着我和他女助手的面还脸不红心不跳。” 秦云开想让慕羽对江让死心,却不知道当时在包间里的人就是慕羽。 脑子里猛然想起饭店包间里的事,慕羽屈辱得厉害,夹着香烟的手指都微微的颤抖,一张脸更是苍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 -- 第83页 他这样的反应落在秦云开眼里,反倒让秦云开心情都好了不少,又搂住了他,“别想江让了,当年他对你一心一意,为了你什么都不在乎,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慕羽烦躁得厉害,把还剩一半的烟摁灭了,头也不抬,“你今晚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他?” “算是吧。”秦云开挤进沙发里,原本想把慕羽抱在怀里,不过慕羽不愿意,他一坐下,慕羽就去了旁边站着,他也不勉强,说了正事,“江让是想借玉色搞我,新产品一个接一个,你不是又跟他签了合同吗?听说前不久才去过他的公司,看来你们现在关系不错。只要你想办法帮我拿到新产品的配方,那我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秦云开说得一本正经,玉色是专门针对绯雪的,不管是产品还是活动,处处都跟绯雪对着干,他最近为了这件事确实头大。 慕羽却没忍住笑了出来,“你不是刚刚才说,让我别想着江让吗?” 秦云开有理有据一般道:“那不一样,你们到底在一起过,他也不是对你一点儿意思都没有,不然也不可能一直跟你见面。” 他对慕羽的感情不深,而且占有欲和征服欲居多。 从一开始他就是单纯的为了得到慕羽,可是慕羽跟别人不一样,慕羽总是不听话。 他为了让慕羽听话,付出的心思就比在别人身上多一些,给的东西也多一些。 他就只想看着慕羽完全的服从他而已。 可是这么多年了,他也没有达到目的,他渐渐的开始觉得倦了,累了。 现在江让回来了,如果能用慕羽来对付江让,那他也不亏。 慕羽却觉得讽刺,他倚着墙看着秦云开,眼里映着灯光,是破碎的,“你不是一直在查,是谁给你寄的照片吗?我告诉你,是江让。” 秦云开愣了愣。 他确实在查,当初第一次收到江让和慕羽的照片以后他就让人查,但是却什么都查不出来。 现在慕羽居然告诉他,是江让把那些照片寄给他的? “你知道江让为什么见我吗?就是为了拍照片,为了报复我。”跟以往说话时的平静不一样,此刻慕羽的声音凄怆又可怜,“你所谓的他对我还有意思,也不过是因为恨罢了。” 秦云开活动了一下下颌骨,手用力的攥紧。 他还一直让人去查,可是原来,居然是江让干的? 他居然被江让给耍了一道? “他居然算计我!”秦云开一拳砸在了茶几上,上面的杯子茶具都晃动着,发出的乒乓的声响。 慕羽倚着墙笑。 是啊,算计。 江让算计他,也算计秦云开。 当初秦云开把他和慕羽上床的视频给江让看,江让就拍自己和慕羽在一起的照片寄给秦云开。 哪怕江让不承认,但是这次回风扬,他就是为了报仇的。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睚眦必报,当之为人。 秦云开突然抬了眼,“他这是借我的手来报复你。” 慕羽神色淡淡的,好像并不在意:“我知道。” “你不在乎?” “应该的,有什么好在乎的?”慕羽似笑非笑,面容有些扭曲,“你如果不高兴,可以再打我一顿。这些年不是都这样吗?” 只要让秦云开不高兴了,他免不了一顿打。 刚开始他还会躲,后来就躲都不躲了。 躲不掉的。 秦云开的脾气本来就不算多好,这几年,他对慕羽的耐心早就耗尽了,今天之所以过来找慕羽,也不过是为了让慕羽帮他。 现在听见慕羽这样的话,秦云开的面色彻底冷了下来,“他那么对你,你就不生气?江让既然要报复,就绝对不会放过秦氏,你别忘了,秦氏你也有股份,绯雪真的被他比下去,那对你也没好处。” “我那点儿股份能干什么?” “当年你可不是这么说的。”秦云开起身,信步到了慕羽面前,他目光一直在慕羽的脸上,促狭又轻佻,“当初你躺在我身下说要股份的时候,你还记不记得你是怎么说的?” 慕羽扭过脸去不看他,手却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他不想去回忆那时候的自己。 可秦云开偏偏不让他如愿。 秦云开凑到他的颈边,说得很慢,却每一个字都在提醒慕羽曾经的屈辱:“当时你说,你什么都没有,心里不踏实,所以让我给你点股份,你才有安全感……怎么,现在有钱了,公司的死活你就不想管了?” “秦云开……” “你要,我就给你了,你看我对谁这么好过?”秦云开掐着慕羽的下巴,盯着慕羽看,“就算江让回来是为了报复,只要你愿意,他也不会对你那么狠心……他当初为了你什么都豁得出去,你知道。” 心脏突然一阵刺痛。 慕羽闭上眼睛,却还是抑制不住那阵泪意。 他当然知道当初的江让有多喜欢他。 能够为了他付出一切,只要是给得起的,都愿意给他。 可那时候的江让已经不在了。 江让变了,他也变了。 再次开口的时候,慕羽的嗓音是沙哑的:“你让我去勾/引江让,帮你偷配方?” 以为慕羽改变主意了,秦云开的语气好了一些:“别说得那么难听,公司也有你的份。” -- 第84页 他笑了笑,带着些试探,“而且你不是也喜欢他吗?之前还一直跟他见面。” 谁知,慕羽却是斩钉截铁的扔下三个字:“我不去。” 秦云开脸上的笑容顿时收了,掐慕羽的下巴掐得更紧,“慕羽……”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又觉得自己太急躁了,松了手,“你不愿意?” 慕羽鄙夷道:“你要跟玉色斗,也让下面的人研究新产品就行了,干嘛非得去偷?” “我那不是想打江让一个措手不及吗?”秦云开有些哄着的意味,“如果不是江让和苏兰嫣太小心,我安排不进去人,也舍不得让你去。” 这种鬼话,慕羽怎么可能信? 他对秦云开来说不过是玩意儿,跟楚星云没有分别。 况且,之前他还可以骗自己和江让做朋友,现在却是什么都骗不了了。 他们现在的关系……尴尬又难堪,肮脏又罪恶。 “我不去。”慕羽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秦云开,你要跟江让斗是你的事,别拉上我,恶心!” 他说罢,甩开秦云开的手,回房间去了。 砰的一声,关门声很响。 秦云开神色变得阴骘,原本准备去房间,但最后还是调转了方向,出了门。 楼下的奔驰跑车里,秦云昌坐在驾驶座,一只手扶着方向盘,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上面点着。 见秦云开上来了,他问:“他怎么说?” “不去,硬气得很。”秦云开嗤笑。 秦云昌原本也没指望慕羽去,这个结果他并不意外。 不过,他的脑子里突然转出一张脸。 要不说他和秦云开是兄弟呢?他想到的,秦云开也想到了。 “对了,哥,上次你不是说江让他老婆挺有意思的吗?”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秦云开补充,“不过,她那个助手挺厉害,倒像是保镖,我可是吃过亏的。” “谁让你动粗?”秦云昌笑着说,“女人还是得哄。” 其实秦云昌也没哄过谁,以前那些女人都不需要自己哄。 但是,苏兰嫣的话…… ☆、你结婚了,江让 玉色的工厂主要在江州,其次在风扬。江州离得远,江让不能经常过去,风扬就要方便多了。 只不过,最近江让心里烦躁得紧,去工厂也去得少了。 晚上,苏兰嫣摆弄着慕羽给苏子沫买的城堡乐高,瞥见江让坐在沙发上盯着手机发呆,忍不住问:“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照片不是全都给你了吗?” 江让回过了神,收了手机,信口道:“没什么,研发部的人办事拖拖拉拉,云城那边最近也不太顺。” “你让人每个月研究新品,研发部的人跟不上也正常,不过如果实在赶不上就多找些人。至于云城……”苏兰嫣帮苏子沫搭了一张小桌子,神色不变,“那是你自己的公司,你要是放心不下,就过去看看,反正风扬有我在,也乱不了。” 云城跟别的地方不一样,除了玉色的专柜,还有江让的公司。 他自己的公司。 江让很少去云城,上次去还是看灯展那次,本来最近也该去看看,但是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放不下。 苏兰嫣看得明白,脸上什么都不表现出来,嘴上却对着苏子沫问:“这城堡是慕叔叔买的,喜不喜欢?” “喜欢!”苏子沫手里拿着金发碧眼的娃娃正在梳头,肉嘟嘟的小脸上,笑容单纯又美好。 江让手上突然一松,手机滑了下去,落到了地上,“咚”的一声。 苏兰嫣看了过来,“你怎么了?” “没什么。”敷衍了一声,江让把手机捡了起来,看着地毯上堆到一半的乐高问,“这是慕羽买的?” “是啊。”苏兰嫣状似不经意道,“云城买那些按你的意思都扔了,这是后来他让人又送过来的。” 江让松了松领带。 他好几天没见过慕羽了。 自从上次在锦江饭店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他打过两次电话,慕羽没接,发消息慕羽也再也没回过。 他去翻过慕羽的朋友圈,可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微博也没发,工作室那边连个广告都没有,更别提行程。 江让解了领带扔到一边,去了慕羽那儿。 底下门缝里露着灯光,慕羽在家。 江让站在门口想要按门铃,可手抬起来又放下,烟都抽了两根,却怎么也按不下那个按钮。 他想着,要不还是算了。 那天在包间里,他真的是酒喝多了脑子坏了才神志不清的要了慕羽。 现在想起来都脑袋疼,懊恼又生气。 明明决定不碰他的,明明只是回来报复他的,可是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想的却是要劝他回头,见到他的时候却…… 那些照片苏兰嫣会拍到,别人也会拍到,他能拦下苏兰嫣手里的照片,却拦不了别人的。 也许什么时候这件事就会被别人知道,也许一年,也许一个月,也许…… 他当时脑子乱得厉害,稀里糊涂的就把慕羽给强要了。 越想越后悔,江让抡起拳头,一拳砸在了墙上,骨节麻木,继而生疼。 算了。 他转身要走,却在这个时候,身后的门开了。 灯光从屋子里照出来,照在江让背后,在地上拉出他颀长的身影。 -- 第85页 江让转回身,就看见慕羽站在门口,一手扶着门,正看着自己。 这座公寓一梯一户,慕羽是听见外面的动静才开门看看的,却没想到在外面的人会是江让。 他往后退了一步,想要关门,江让却已经抢先把门给抵住了。 江让身上烟味很重,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霸道:“让我进去,或者,你跟我走。” 慕羽没问,也不可能跟江让动手,于是他关了门,跟江让下了楼。 江让的车就停在小区外面。 慕羽跟以前一样要去后座,江让却先把副驾的门打开了,“坐这儿。” 慕羽看了一眼那个位置,他没管江让,固执的打开门坐进了后座。 江让砰的一声关了门,上车以后也没开车,而是点了一根烟。 他不知道去哪儿,那句话本来就是他看到慕羽以后不经大脑说出来的,其实根本没有想去的地方,也没想过见到慕羽要说什么。 道歉? 不可能! 有什么需要道歉的? 相比于慕羽对他做的,他做的这些又算什么? 江让觉得脑子里乱得很,好像什么念头都有,又好像什么都不清晰。 他抽烟,慕羽也抽。 慕羽没像以前坐车的时候一样偷偷看江让,只是扭头看着外面。 天冷了,晚上街上的人都不如以前那么多了,只偶尔会有人路过。 慕羽看到一对情侣走过,男的搂着自己的女朋友,一边说着话,一边给女的整理围巾,眉眼温和。 两人待在狭小的空间里,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抽烟。 没有开窗,车里很快就满是烟味,散都散不出去,熏得人头昏脑涨。 一根烟抽完,慕羽先开了口:“江让,我饿了。” 他想吃东西。 江让摁灭了烟,一言不发的开着车去了以前他们常去的那家米线店。 那家店的位置不错,离闹市不远,门口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停了车,江让让慕羽在车上待着,自己去了店里。 慕羽就在车上坐着,车窗的隔音很好,他一个人待在里面,外面的什么声音都传不进来。 慕羽的头抵在玻璃上,两眼无神的望着窗外的一切。 如果当年……如果当年他没有救江让就好了。 如果当年他没有因为心软,把江让留在身边当助理就好了。 可哪有什么如果?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没有回头路。 已经到了这一步,江让怎么对他都是应该的,他有什么好怨的? 是啊,有什么好怨的? 看见江让拎着外卖盒子出来,慕羽揩了揩眼睛,往中间挪了一点,把自己整个人都藏在了暗处。 江让坐进了驾驶坐,回身把米线递给了他,又开了车。 这一次,去了风扬江边。 夏天炎热,一到了晚上,江边总是有很多人散步乘凉。 可是现在快入冬了,天气凉,江边风大,会格外冷,几乎没人。 慕羽拎着米线下了车,到了柳树下的石凳上坐下。 路灯昏暗,他身形枯瘦又佝偻。 他开了门就跟着江让出来了,连外套都没有穿,只穿了浅灰色的家居服,很薄。 江让看得不是滋味儿,看着面前水波微动的风扬江,声音混杂在袭人的夜风里:“外面风大。” 他的意思是让慕羽回车上去吃。 慕羽知道,却没动,只是一边开着外卖一边说:“味儿大,不在车上吃了。” 其实慕羽吃的米线味道不大,他不喜欢那些重口的调料,本来以前喜欢的,可是后来换了口味。 江让记得,也是按慕羽的口味买的,但是却没有勉强,他下意识的想脱了外套给慕羽披上,可是手刚碰到扣子又停住了。 太暧昧了,而且他也觉得膈应。 慕羽坐在石凳上,他就背靠着柳树站着,双手抄在口袋里,看着面前黑漆漆的风扬江。 有灯光照在江边,落进水里,光细细碎碎的,在夜里却不晃眼睛。 江让就那么站着,听着身后的动静。 其实也没什么动静。 除了风声和江水的声音,周围其实很安静。 站了好一会儿,江让觉得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终于还是动了唇:“那天……” 声音刚发出来,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江让回头去看,就看到慕羽把米线放到了石凳上,人已经到了垃圾桶旁边,弯着腰吐了起来。 他一只手扶着垃圾桶,一只手捂着胸口,只是不停的吐着,却什么东西都吐不出来。 江让有点儿慌了,赶紧过去给他拍背,一边拍一边问:“怎么了?不舒服?上车,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慕羽趁着呕吐的空隙说了三个字,又吐了一阵,只吐出了些酸水。 江让手忙脚乱的掏出手帕给慕羽擦嘴,等慕羽站起来的时候,他在看见慕羽的一张脸惨白的,在夜里看起来有些瘆人。 “你……” “没事,这两天正好病了。”慕羽轻描淡写的说完,拿开江让还贴在自己后背上的手,去了石凳旁边,把那碗米线封好,连着袋子一起放进了垃圾桶。 “你病了?”江让皱着眉,“看过医生了吗?” -- 第86页 “看过了。” 回答完了江让的问题,慕羽坐回了石凳上。 天冷了,石凳冰凉的。 江让没再犹豫,脱了自己的外套给慕羽披在身上,“既然病了,就回车上去。” 慕羽不回去,他没动,就那么坐着。 “以前我们也来看过风扬江。”慕羽脸上微微带着笑,眼睛却是湿润的,“那时候你刚到风扬,对这儿不熟,我也没什么戏拍,我们……” 江让不想提那些陈年往事,打断道:“都那么多年了,还说那些干什么?” 慕羽于是也就不提了。 抚摸着身上的羊绒外套,感受着江让身上的体温,慕羽垂着眼皮,看着地上杨柳枝的影,轻声道:“听说玉色每个月都会上新产品?” 他没等江让回答,又道:“小心秦云开。” 江让看着慕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个。 他知道秦云开不是光明正大的人,但是慕羽跟秦云开是一头的,怎么还特地提醒他这个? 慕羽没看他,只是自顾自的说着:“我签了一部电影,过两天要进组,《九天月》暂时拍不了了。” 其实那个角色不是他的,那部电影已经开拍了有一阵子了,是前几天男主角出了意外受了伤,拍不了了,那个导演以前跟慕羽合作过,找慕羽救场,原本也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慕羽答应了。 这个江让倒是无所谓:“没关系,反正《九天月》短期内也不会开机。” 这话一说出来,江让又觉得恼怒。 这不是他该说的话,听起来好像他对慕羽多纵容似的。 他解了领口的扣子,风吹得衣领左右摇晃,有些凌乱,他却根本不在意,甚至寒风灌进领口里也不觉得冷,只道:“那天在饭店……” “我想回去了。”慕羽不想回忆那天的事,没让江让把话说完。 他站起来,把江让的外套脱下来,还给了江让,说话连一点情绪和起伏都没有,“我们不顺路,你先回去吧,我打车。” 话说了一半就被堵住,江让心里不痛快。 其实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提起那天的事,总是觉得矫情又难堪。 可就是想说点儿什么。 最后,他说了别的,还是跟以前一样,拿苏子沫做借口:“我送你回去,你买的玩具沫沫喜欢,当是还你人情。” 他这么说,慕羽也不推诿了,上了车。 可他上去以后,江让没有去驾驶座,而是也坐进了后排。 “江让……” 慕羽话都还没有说完,就被江让给堵住了唇,然后双手被钳住,连反抗都没办法反抗。 “江、江让……不……”慕羽的唇被吻着,发声不太顺利,江让也没有要听他说话的意思。 江让轻而易举的一个翻身就压在了慕羽的身上,吻变得急切又暴躁。 他原本不想这样的,以前那种欲望都被他刻意压制着,可是有了一次,那种欲望就跟堤岸开了闸一样,洪流奔涌,再也不受控制。 反正都做过了。 反正他就是想要慕羽。 哪怕这个人再怎么伤他,再怎么被人作践糟蹋过,他还是想要。 既然这样,那就趁着那件事被其他人知道前,能多一次就多一次。 这是江让现在脑子里唯一清醒的念头。 哪怕觉得脏,觉得贱,他也这么做了。 不过考虑到慕羽说这两天病了,江让也没有太过分,只是让慕羽用手帮他弄出来,没有真的要他。 可即便如此,慕羽还是羞愧难当。 他看着江让拿纸巾给自己擦手,把说过无数次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你结婚了,江让。” “那又怎么样?”江让并不把这个放在心上,还说得理直气壮,“苏兰嫣不是你。” 慕羽笑得凄然,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落在身下的真皮座椅上。 他当初到底救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到底喜欢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车里没有开灯,光线很暗,江让看不到慕羽的表情,只凑到他面前,悄声告诉他:“你不愿意也没办法,你的照片在我手里,你的前程也在我手里。不过你放心,要不了多久秦氏就完了,我不会让人再碰你。” 他吻着慕羽的唇,哑着嗓子,像是在诉情,带着某种偏执:“你是我的,就算要折磨,也只有我能折磨你。” ☆、楚星云的试探 江让名下除了盛世,还有两家公司,都在云城,他不在的时候也有专人负责。 虽然江让很少过来,但是这段时间其中一家贸易公司遇到了点小麻烦,而且快到年底了,两家公司更加不敢放松,各种报表都准备好了,就怕江让突袭检查。 江让分别去了两家公司,开会看报表视察,又见了一些客户,接连忙了好几天。 到了第六天,他去赴了一个饭局。 回风扬以前,苏兰嫣一直在帮江让隐匿踪迹,所以外人只知道苏家的女婿姓江,知道全名的都很少,还是玉色一夜之间开了八百家门店之后,江让这个名字才被商界的人知道。 苏家在江州可以算独霸一方,苏老爷子黑白两道都有关系,江让是他的女婿,自然少不了人要巴结。 所以这一次的饭局来的人不少,其中有着两家公司的合作伙伴,也有想跟江让或者苏家攀关系的人。 -- 第87页 江让跟这些人多半是第一次见面,不过好在人多,也不算尴尬。 饭局到了中途,江让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是苏兰嫣打来的。 于是说了声不好意思,拿着手机就出了包间。 到了外面,江让倚着墙,把电话接了起来。 苏兰嫣先说话:“你在哪儿?” “在外面,有个应酬。”江让看了看时间,“出什么事了?” 平时他们除非有事,否则基本不会通电话。 所以江让判定,苏兰嫣打电话给他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果不其然,苏兰嫣道:“秦云昌来找我了。” 没等江让多问,她又补充:“三天找了我两次。” 苏兰嫣的语气并不好,联想起秦云昌的做派,江让猜到,肯定是秦云昌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甚至有可能做了让苏兰嫣很不满的事。 至于细节,他没有问苏兰嫣,也不需要问。 “也好,有的事情也该动手了。”指尖在墙上轻轻点了点,江让轻笑道,“别急,帮你出气。” 苏兰嫣那边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什么也没说,很利落的把电话给挂断了。 江让也不着急,他倒了倒手机,给曹砚打了个电话。 曹砚那边或许是在玩,或许是手机刚好在手边,很快就把电话接了起来:“江总,有什么吩咐?” “徐可期和竹莱的剧拍得怎么样了?”江让点着烟问。 “快杀青了。”曹砚回答,“今天晚上也在拍戏呢,我现在还在片场。” 江让默默思量了一下,然后笑了,“你不是一直看星光不顺眼吗?等他们一杀青就可以开始了。” 隔着手机,江让都感觉到了曹砚的兴奋:“真的吗?江总!” “当初我为什么成立盛世,你还不知道吗?”江让吸了一口烟,眼睛微微眯着,“别让我失望,把公司的人都安排上。” 江让打完了电话,原本是想回包间里去的。 就在这时,旁边却有人喊他:“江总?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好巧。” 江让一转头,就看见了两个男人。 一个三十多岁,西装革履,朝着自己微微一笑,还有一个…… 二十出头,满脸的胶原蛋白,他长相帅气,笑容看起来倒是很阳光,只是江让不喜欢。 江让淡淡道:“我也没想到。” 因为上次的事,楚星云一直觉得尴尬,想跟江让道歉又找不到机会,没想到今天居然在这儿见到了,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立刻到了江让的面前。 “我刚好在云城有个活动,程总在这儿有个局,我就过来了。” 他说的程总,就是跟他一起的那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程总跟江让打过交道,点头致意后问:“江总,您跟星云认识吗?” 萧远是跟在江让后面出来的,他不懂饭桌上的事,江让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他又不喜欢楚星云,所以没等江让说话就先忿忿道:“他说我们老板……” 话没说完,江让就已经往他看了过去。 于是,剩下的话被咽回了肚子里。 但是能在商场上闯出一番天地的,有几个不是人精?尽管萧远的话只说了一半,程总心里也有了揣测。 江让倒是不在意楚星云对他的评价,只是单纯的看不惯这个人,对着面前的人笑道:“萧远跟个小孩子一样,说话不过脑子,两位别当真。” 程总于是岔开了话题,只不过再看楚星云的时候,眼神就有些变了。 原本还想着跟楚星云续约的,但是看起来,楚星云跟江让似乎不大对付。 一个是小明星,一个是江州苏家的女婿,程总心里自有计较。 这样的变化,楚星云自然察觉得到,虽然不宜发作,但还是不满的看了萧远一眼。 从以前楚星云就觉得萧远脑子不好使,今天看来果然如此。 他好不容易要示个弱服个软的,结果就这么被萧远给搅和了。 程总那边还有客人,跟江让简单交谈了几句就先过去了,楚星云则是留了下来。 “江总,上次在电视台我不是那个意思。”楚星云解释。 江让慢条斯理的抽着烟,语气毫无波澜:“无所谓,江家的上门女婿,吃软饭的,这些话我听得多了。” 楚星云的脸霎时间滚烫起来。 这哪里像是无所谓的样子啊? “江总,那次我是口不择言,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不要放在心上了。”楚星云看着江让,琢磨了一会儿,试探性的问,“江总这次过来,是来看慕羽的?” 江让有些诧异了。 他还没问,那边萧远就凑了过来,“慕羽也在云城吗?” 楚星云不想理萧远,不过不看僧面看佛面,他还想着要趁这个机会跟江让修补关系,所以耐着性子道:“是啊,他接了一个电影,最近都在云城,可能还得待一个多月。” 萧远扒着手指算了一下,“一个多月,那拍完都快过年了。” 楚星云又问江让:“江总这次过来……” “不找他,我有别的事。”江让摁灭了烟头,带着萧远就要走。 楚星云连忙喊住他:“江总,其实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那楚先生就不用说了。”江让冷然道,“毕竟这样的话,说出来也不中听。” -- 第88页 萧远立刻补刀:“可不是吗?自己都不知道该不该说,那还说出来膈应别人干嘛?” 要不是有江让在,楚星云真想立刻把萧远拉过来揍一顿。 因为他很生气,而且也不知道自己根本揍不过萧远。 楚星云尽量耐心道:“江总,其实我这样也是为了你好,对慕羽的事,你可能不太清楚,但是他和我们秦总……” 江让不听,已经打开门进了包间。 萧远跟着他进去,“砰”的一声关了门。 楚星云的眼眸冷了下来。 之前拍《战长歌》的时候楚星云就觉得江让和慕羽之间的关系怪怪的。 他们看对方的时候,那种眼神太奇怪了。 只是那时候他不敢确定,而且慕羽有句话说得对,江让已经结婚了。 后来那部戏结束了,楚星云试着在慕羽面前提过江让,就发现慕羽每次都会有一些很细微的表情变化。 慕羽是专业的演员,掩饰得很好,但还是被他察觉到了。 然后他又动用了一下别的渠道,终于了解到,原来江让在几年前曾经做过慕羽的经纪人。 他把江让、慕羽,以及秦云开联系起来,终于明白了一些事,尤其是当初江让刚到风扬,秦云开为什么会气愤到摔东西。 他就不信了,秦云开再能容忍慕羽,难不成连这种事都能忍? 慕羽能有今天还不是秦云开捧的吗?只要秦云开不管他了,他算什么? 这么想着,楚星云的心情好了一些,去了程总的包间。 江让则在回了酒店以后,拿着个手机坐在床上发呆。 萧远抱着夜宵过来找他,问他吃不吃。 他一向不吃夜宵的,萧远也就没有多问了,去了桌子旁边自顾自的吃着。 吃到一半,萧远问:“老板,我们要去看慕羽吗?” “咚”的一声,手机突然从手上滑到了地上。 弯腰把手机捡了起来,江让抬眸看着萧远,“你想去看慕羽?” “想去。”萧远点了点头,“我好像好久都没有看到慕羽了。” 江让其实想不通萧远为什么那么喜欢慕羽。 就因为孟昕说了一句慕羽长得好看? 可这世界上长得好看的人又不只慕羽一个。 他在这儿思量着,萧远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似的,放下筷子说:“老板,我觉得慕羽跟我以前好像啊。” 江让蹙着眉看他。 萧远接着说:“在遇到你之前,我就一直希望有个人能来救我,那时候孟昕总跟我说不会有那么一个人,她说我们只能靠自己。” 回想起以前的生活,萧远都不笑了,愁云满面。 那时候他的生活暗无天日,除了孟昕,连个愿意陪他说话的人都没有。 他那时的眼睛没有神采,很黑,没有光。 这是孟昕告诉他的。 他看慕羽的时候也是那样,慕羽长得好看,可是那双眼睛总是让他觉得很悲伤。 “不过我可能是想多了吧。”萧远甩了甩头,又重新拿起了筷子,“慕羽跟我怎么会像呢?他是大明星,也不需要谁救。” 听着最后一句话,江让把手心里的手机攥紧。 他不需要谁救。 怎么可能? 可就算想救,也要慕羽愿意把手给他才行。 当他拿着那些照片去找慕羽的时候,慕羽没有想过要他救,没有想过回头。 慕羽想的,只是瞒住自己的粉丝,保住他在娱乐圈的地位而已。 曾经记忆里笑容灿烂阳光的那个人,那个说着“阿让,我下课了,我们回去吧”,“阿让,我一会儿去拍戏,你跟我一起”,“阿让,那个蛋糕看起来好好吃,你会不会做”的人,终于还是不在了。 ☆、人是铁饭是钢 江让还是去看了慕羽。 云城的天气似乎一直都比风扬好,江让在这边待了几天都是阳光明媚,今天也是如此。 碧蓝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蓬蓬松松的,像是棉花糖,看起来倒不像是冬天。 慕羽这次拍的是都市电影,不用戴发套换衣袍,要方便很多。 江让去的时候,在剧组还遇见了谢思颖。 当时谢思颖在旁边站着,她戴着口罩和帽子,看到江让就过去打招呼。 江让没有认出来,她于是摘了口罩和帽子,笑了笑,“江总,我叫谢思颖,之前演过《战长歌》。” 她这么一提醒,江让想起来了,是《战长歌》的女一号,江让还觉得意外,“谢小姐也在这个剧组?” “不是的,我刚好过来,知道慕老师在这儿拍戏,所以过来探班。”谢思颖说着,又往镜头前的慕羽看了过去。 慕羽工作的时候一向认真,这时候正在跟其他演员走戏。 他现在拍的是补的镜头,要注意的地方比较多,他就问得更细致。 “探班?”江让不经意似的问,“谢小姐跟慕先生私交很好?” “没有啊。”谢思颖虽然否认了,但是脸上的笑容却很甜蜜,“我们只合作过一次,但是慕老师……” 她眼神更柔和了一些,“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那次她提出要去慕羽的休息室,慕羽拒绝了,而且为了她的面子,拒绝得很委婉又很自然,没有让她难堪。 -- 第89页 她虽然入行的时间不长,但是见过的事情却不少。 像慕羽这样的,她就见过这一个。 她拍《战长歌》三个多月,除了杨晓,没见别的异性去过慕羽的休息室,在片场他也从来不会跟女演员或者异性工作人员说些有的没的,他闲着的时候,也就是抱着剧本琢磨角色。 而且慕羽对谁都那么礼貌,哪怕是对群演,慕羽都是客客气气的。 她那次去找慕羽才知道慕羽抽烟,可是在剧组人多的地方他都不抽,他怕别人闻不惯烟味。 谢思颖没有见过比慕羽更细心的男人了。 细心,人品还好。 这样的人,总是让人忍不住想靠近的。 谢思颖的神情落在江让眼里,让江让不由的有些烦闷,转身就走了。 萧远连忙喊:“老板,我们就走了啊?” 江让头也不回。 慕羽听到声音往这边看过来,正好看到江让的背影,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江让为什么会过来,为什么过来了又突然走了。 再一看,就看到谢思颖在朝着自己招手。 于是跟身边的人打了声招呼,到了谢思颖面前,“谢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我正好来云城,知道你在这儿拍戏,就过来看看。”谢思颖说着,拎了旁边的一个盒子,“慕老师,这里面是给你的蛋糕,临时买的。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一定亲手给你做一个。” “谢谢,谢小姐的心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不吃蛋糕了。”慕羽说着,又往江让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杨晓叫住了江让。 他来不及再跟谢思颖多说什么,连忙往那边过去。 江让正跟杨晓说着什么,两个人脸色都不太好,慕羽几乎是小跑着过去的,边跑边喊:“杨姐!” 杨晓听见慕羽的声音,扭过头就见慕羽气喘吁吁的到了面前。 江让则是抬脚走了。 杨晓想把人叫住,被慕羽给拦住了,还问她:“你跟他说什么了?” “我倒是想说,你给我机会了吗?”杨晓不满的看了一眼慕羽,“跑那么快干什么?小柯呢?他怎么没跟着你?” 慕羽不说话,就看着杨晓。 杨晓叹了口气,“你这么紧张干嘛?我还一个字都没说呢,倒是被江让把我给训了一顿,问我这个经纪人是怎么当的。我怎么当经纪人要他管吗?” 慕羽抿了抿唇,最后垂着眼睫笑了,他笑得好看,像是风里的一朵棉花,“他脾气不好,你别管他。” 听慕羽帮江让说话,杨晓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你就帮着他,由着他,他都成什么样……” 话没说完,杨晓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再看慕羽的时候,就发现慕羽的脸色已经变了。 大冬天里,慕羽的脸是苍白的,化了妆、吹着寒风都带不出血色。 眉心一皱,杨晓问:“他是不是对你做什么了?” “没有。杨姐,我们回去吧。” “不对,你当初接这个电影我就觉得奇怪……你告诉我,他……” “别问了。”慕羽干脆也不等杨晓了,自己转身回了片场。 杨晓只好也不问了。 人多的地方,有些事总是不方便说的。 江让回了公司,越想谢思颖说起慕羽时的神色越不对,最后干脆砸了文件夹,对着萧远吩咐:“通知管理层,五分钟以后开会。” 然后这个会就从下午两点五十开到了五点半,江让几乎把所有人都给骂了一顿,从财务报表到采购单位,从营销策略到实际推广,能拎出来说的都拎出来说了一遍。 萧远一直在江让后面,看着江让唾沫横飞的把公司的管理全都骂了个狗血淋头,总觉得哪里不对。 今天的老板脾气好大。 是不是中午饭没吃饱? 果然人是铁饭是钢啊,一顿不吃要发疯。 所以开完会一回办公室,萧远马上问:“老板,你要吃什么啊?我给你买。” 江让放下手里的一堆文件,抬头看着面前抱着手机的萧远问:“你除了吃能不能想点儿别的?” 萧远马上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去看慕羽啊?” “……”你还不如想吃什么! 把皮夹里的所有现金都给了萧远,江让有些不耐烦:“你自己去买,想吃什么买什么,吃饱了自己回酒店去睡觉,别到处乱跑。” 萧远把那些现金全都收了,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还不忘自己的老板:“真的不用给你买吗?” “不用,我不饿。” 萧远就揣着一叠现金走了。 看着办公室被关上的门,江让叹了一口气,惆怅又羡慕。 要是每天的烦恼就只是吃什么,那该多好。 他文件也不看,会议记录也不看,拿了手机给慕羽发了一条消息,问慕羽什么时候下戏。 慕羽没回。 他就一直等着,手里拿着一本文件翻来翻去,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却偏偏要做出一副看得很认真的样子,然后看几秒钟就扭过头去看手机。 手机安安静静的躺着,什么反应都没有。 也不知道是不是坏了。 有下属过来汇报工作,江让听着,却听得心不在焉。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立刻解了锁,结果点进微信一看,是韩景发来的消息。 -- 第90页 看着那张销售图表,江让觉得心里起火,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重重的点着:【你没事发什么工作图表?】 然后又抬起头去看战战兢兢看着自己的下属,“怎么停了?接着说。” 下属不敢耽搁,于是继续汇报,心里思量着江让到底听进去没有,又能听进去多少。 他也不敢说,他也不敢问。 韩景那边发过来三个问号,然后过来一行文字:【江总,不是您说的让我今天把这个发给您的吗?】 江让懒得理,差点儿把人给拉黑了。 但是想了想,不能拉黑,所以把手机扔进了抽屉里。 正好下属汇报也汇报得差不多了,江让又跟他着重提了几点,心烦气躁的让人走了。 抽屉里的手机再次震动了,“嗡、嗡”的两声。 江让想,要是这次再是韩景给自己发的工作消息,他就马上飞到彭城去,把韩景的头给拧下来。 好在这次的消息不是韩景发过来的,是慕羽。 慕羽说刚刚他在拍戏没看手机,说晚上有夜戏,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江让很高冷的发了自己的酒店名字和房间号,让慕羽结束了过去找他。 他住的酒店就是上次来云城住的那家,房间是上次慕羽住的那个房间。 慕羽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这天晚上,江让等到了凌晨,去开门的时候,手里还拿着看到一半的书。 慕羽戴着帽子,厚厚的针织围巾遮住了半张脸。 江让身上穿着睡袍,只说了三个字:“去洗澡。” 然后他就回了床上,继续看书。 他没有看见,在他让慕羽去洗澡的时候,慕羽几乎整个人都在颤抖。 慕羽在浴室里待了很久,江让就一直在床上等着,听着浴室里的水声,书上的字好像都变得模模糊糊,他一个字都看不明白。 以前慕羽的身上很白,他以前还跟慕羽一起洗过澡,他给慕羽搓背…… “啪”的一声,江让把书合上,扔到了床头柜上。 慕羽出来的时候穿的是家居服,那是江让放在里面的,江让不想看到慕羽身上那些丑陋狰狞的伤疤。 那些秦云开留下来的伤疤。 所以哪怕到了床上,江让也没有脱慕羽的上衣。 慕羽只是躺着,随便他弄,也不碰他,不反抗,甚至不会再像前两次一样提醒他苏兰嫣的存在。 谁都知道,说了也没用的。 房间里的灯早就关了,江让压在慕羽身上,说话听不出喜怒:“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他们在这方面总是很契合,慕羽从来不克制压抑。 慕羽就那么平躺着,任由江让把他的腿抬起来又放下。 疼也好,怎么都好,他习惯了。 没听见他的回答,江让动作缓了一些,问他:“我是不是比他疼你?” 慕羽偏了头,黑漆漆的房间里,眼泪流进了枕头里,他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江让没有再问,只是去吻他的唇,动作一点一点变得凶狠又狂暴。 做完以后,江让是抱着慕羽睡的,姿势跟以前他们在一起的一样。 一只手搭在慕羽的颈子下面,一只手抱着慕羽,贴在慕羽的后背。 他的呼吸慢慢平复下来,慢慢变得均匀又绵长。 慕羽一动不动的等着,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他觉得江让应该睡着了,就轻轻的喊了一声:“江让?” 他太久没发出声音了,现在嘴一张,嗓子眼儿都是苦的,腮有些麻。 没有人回答他,房间里安安静静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慕羽又喊了一声,还是没人应。 他就很轻的、很慢的把江让的手从自己身上拿开,一点一点的从江让的怀里钻出来。 下了床,他借着微弱的光线把江让横着的那条手臂放下来,又给江让盖好了被子,去了浴室。 慕羽没有洗澡,只是换了自己的衣服,他原本想把那套家居服洗了晾好,但是想到洗衣服会吵到江让,所以就只是叠好了放在浴室里。 出来以后,他只往床上看了一眼,就轻手轻脚的走了。 门“咔哒”一声被关上,床上的男人睁了眼。 江让摸了摸旁边的位置,那里还有那个人的体温,还有那个人身上的味道。 他把脸埋进被子里,虽然尽量的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但是肩膀的抖动却怎么都停不下来。 他怎么都没想到,也觉得无法接受,几年前无话不说、亲密无间的两个人,现在除了身体,什么交流都没有。 做的时候,慕羽连叫都不叫了,也不会给他任何反馈。 连抗拒都没有。 那在秦云开床上的时候呢?慕羽是不是也是这样? 这个晚上,江让是抱着慕羽换下来的衣服睡的,一夜无梦。 ☆、你们兄弟俩真有意思 江让之后一直待在云城,除了通宵拍戏的时候,慕羽每天晚上都会去他的房间。 而这段时间,星光和盛世抢资源抢得可谓是头破血流。 不管是什么活动,只要是星光沾了手的,在接触的,那盛世都一定也会去接触,而且多半都能抢过来。 这其中,光楚星云就被徐可期抢了两个角色三个综艺。 这件事情说起来挺搞笑,原本是那两个角色一起找的楚星云,当时楚星云选了片酬高的那个,结果签约之前,被徐可期给截胡了。 -- 第91页 然后楚星云就想着,片酬稍微低点儿的那个也可以拍,可他的经纪人刚跟对方一联系,对方就说这个角色在被楚星云拒了以后就给徐可期了。 当时楚星云气炸了,问对方:“徐可期签了多少戏了?轧戏你们不管吗?” 对方很诚恳的说:“可是这两部戏不在同一时间拍啊,我们是跟可期确认过的。” 楚星云忍得牙都快咬碎了才没在电话里把对方给骂一顿。 星光的艺人最火的就是慕羽和楚星云,慕羽不用说,他的角色没人抢得了,但是其他艺人就不一样了。 连楚星云都这么惨,更何况其他人。 秦云开知道这件事以后,气得在办公室里当场就砸了文件。 “怎么回事?”秦云开指着年锦华问,“盛世是专门跟星光对着干?” 他砸文件砸得太猛,年锦华身子都被吓得抖了抖,脸上的肥肉都还没稳定下来,连声答:“是啊,秦总,江让这就是冲着您来的啊,先是绯雪,现在又是星光,这再明显不过了!” 秦云开几乎咬牙切齿了,“好个江让!跟苏家攀上了关系果然不一样!” 把年锦华赶走了以后,秦云开给江让打了电话。 江让那边很快接了,听声音还挺悠闲:“哪位?” “是我,秦云开。”秦云开没好气道,“江让,你什么意思?弄了个玉色来对付绯雪,现在盛世又跟星光抢资源?” 江让当时正坐在办公室里晒太阳。 没错,今天的云城又是阳关普照,温暖的冬阳通过落地窗照进办公室里来,洒在江让的身上,暖暖的,很舒服。 早上苏子沫给他打过电话,说风扬又下雨了,耍着赖不想去学校,后来是被孟昕给强行抱上车的。 江让就想,秦云开是不是在阴雨绵绵的风扬待了那么久,所以心情才会这么差。 “秦先生,我只是看你的艺人都太辛苦了,帮他们放个假而已。”江让笑着说,“而且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我回风扬就是冲着你,不抢你资源抢谁的?” “江让!” 隔着手机,江让都能感觉到秦云开那磨牙凿齿的语气。 江让却听得心情大好,望着天空中的太阳,他抬起一只手挡在了眼睛上方。 电话那头,秦云开问他:“为了慕羽,你就这么跟我作对?” “谁说单单是为了慕羽了?”江让道,“秦先生,我说你们兄弟俩也真有意思,一个六年前勾搭我对象,一个六年后骚扰我老婆。” 他啧啧了两声,“你们秦家是就可着我一个人坑吗?” 秦云开暂时没了话。 可是越想就越觉得不对。 秦云昌是去找过苏兰嫣几次,但是苏兰嫣连句话都不肯好好说,怎么就算骚扰了? 这两夫妻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所以你是在给你老婆出气?”秦云开笑了一声,“江让,你以为你斗得过我吗?” 江让没说话,他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到了办公桌上,自己转着椅子,玩儿得不亦乐乎。 没听到他的声音,秦云开又问:“你盛世才成立多久?你最看重的两个人——徐可期和竹莱——都不过是新人,你以为我没办法弄他们?” “你尽管弄。”江让闭上眼睛,眉心舒展,“爆黑料抹绯闻,想怎么弄随便你。” 下一秒,江让睁了眼,“秦云开,绯雪也好,星光也好,还是你秦氏本部也好,我要你什么都剩不下。” 说这种话杀伐决断的话的时候,他却左右转着椅子,很悠闲。 他都有点儿迫不及待的想看到秦云开那时候的表情了。 今天慕羽下戏得早,过来的时候还不到十一点。 进了房间,慕羽照例是去洗了澡,换了衣服,做的时候依旧没开灯。 做完了,江让在他脖子上吻了一下,搂着他道:“跟我说说话,别每次都这样,一言不发的。” 每次慕羽来都不出声,不会说话,不会叫,也不会反抗,任由他折腾。 有时候他故意弄得重了,慕羽也不过闷哼两声。 他宁可掐得掌心破皮,咬得嘴唇出血也不愿意叫出来。 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慕羽开口,江让把脸埋在他脖子里,问了另一件事:“什么时候回风扬?” 之前楚星云说慕羽在云城要待一个多月,现在江让来这边都一个月了,应该差不多了。 果然,慕羽说:“还有十几天。” “嗯。”江让胸口贴着慕羽的后背,脸在慕羽脖子里蹭了蹭,“我明天回风扬,然后得去一趟江州,要待到年前。” 慕羽没说话。 江让也不介意,自顾自道:“明天中午陪我吃个饭,我走了以后……” 他往上挪了挪,贴着慕羽的耳朵嘱咐:“别让秦云开碰你。” 不管是哪一种碰,他都不允许。 这天晚上,慕羽还是跟以前一样,等江让睡着就走了。 他也不知道,江让其实根本没睡着,他走了以后,江让就睡到了他的位置。 每天晚上都是这样。 第二天慕羽跟导演请了假,十一点半就去了江让说的那家餐厅。 那是一家很高级的西餐厅,人不多,服务人员的素质也高,哪怕认出来了慕羽,也只是微微笑着,礼貌的称呼“慕先生”,不会有任何夸张的反应。 -- 第92页 江让还没来,他就先挑了个位置,靠窗的。 他喜欢视野开阔的地方。 这里楼层高,在这儿可以看到大半个云城,也可以看到当时举办灯展的那个湿地公园。 过去那么久了,公园里那些造型各异的灯早就拆了,就只剩青山绿水和一些建筑。 慕羽却还记得那天晚上那里有多热闹,整个公园人山人海,沸反盈天。 江让在见不到光的地方把他抵在一棵树下,吻着他说想他。 假的,他知道。 江让不想他,江让恨他,他知道。 可他还是被江让吻得软了腿。 对面的椅子被拉开,江让坐了下来,他西装革履,一副商场精英的模样,可能是觉得不舒服,他又松了松领带。 然后问慕羽:“点餐了吗?” 慕羽说没有。 江让就让慕羽先点,自己拿着手机看消息,等慕羽点完了,他可能是太忙了没时间,只说跟慕羽一样。 他们其实很少会在一起吃饭,尽管这大半个月夜夜交缠。 江让回完了消息,抬起头来看慕羽,“刚刚在想什么?” “没什么。”慕羽喝了一口柠檬水。 这是他来的时候服务生给他倒的。 江让伸过手来摸了摸玻璃杯,然后把自己那杯温的换了过来。 慕羽没再碰杯子。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谁都没有说话。 江让履行了诺言,没有公开那些照片,慕羽也听话,几乎随叫随到,在这方面,他们还算默契。 可真的除却了那层关系,坐到了餐桌对面,应该随便找点谈资的时候,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气氛很诡异,也很压抑。 最后,江让又拿了手机,浏览了好一会儿页面以后才说:“最近星光的情况不好。” “我知道。”慕羽的语气很淡,好像对这个并不在意。 不过不难理解,因为影响不到他,联系杨晓的剧组还是很多,想找他拍戏的人也多。 江让沉默了。 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来这儿之前,他其实想过很多话,想问问慕羽最近好不好,拍戏顺不顺利,身体怎么样。 但是想一想,每天晚上他们都有那么亲密的接触,那么靠近的时候他都没有问过,现在再问似乎又很奇怪。 所以就成了无话可说。 江让突然不知道他约慕羽来这儿吃饭有什么意义。 他们坐的位置是可以抽烟的,所以江让干脆拿了一根烟,正要点燃,服务生过来了。 “江先生吗?那边有位先生请您过去。”服务生鞠了个躬,礼貌的为江让引了一个方向。 江让顺着方向看过去,看见了一张英俊的脸。 那是一个体型偏瘦的男人,短发,穿着浅灰色的西装,正倚在椅背上对着自己笑。 男人一双眼睛狭长,即便是笑着的,却也带着几分危险。 江让指尖夹着烟,也没放回去,对慕羽道:“你等我一会儿。” 然后跟着服务生过去了。 那个男人见江让过来了,也没有站起来,只是指了指对面的位置,“江总,请坐。” 江让坐下了,这才把烟衔进嘴里,划了一根火柴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 灭了火柴,江让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道:“吴先生,好久不见了。” “江总何必跟我这么客气?”对方依旧笑着,脸上笑容却不善,“不过说起来,江总去了风扬以后就没见过,确实也有好几个月了。” 江让抽着烟,似笑非笑的,“所以今天是巧合?” “算是吧,不过我来云城也是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碰到江总了。” 江让笑了一声。 这个男人叫吴宏远,是吴北麒的独子。 说起来,吴宏远比苏兰嫣要晚几个月结婚,当年江让跟苏兰嫣结婚以后,吴宏远看江让就怎么都不顺眼,也找过几次麻烦,都被江让摆平了。 后来或许是因为吴北麒说过他了,他收敛了一些,但是跟江让之间还是时不时的会产生摩擦。 “如果我不来还不知道呢,原来江总自己名下已经有那么多产业了。”吴宏远点着桌面,目光在江让的身上游移着,“云城两家公司,风扬的盛世,还有你自己两年前买下来的两套房产。江总,你这是要自立门户啊?” “吴先生言重了,哪里算是自立门户?”江让不咸不淡道,“吴先生就算是想抓我的把柄,这也太拙劣了。” 这话其实也不假,毕竟以苏氏的实力,他的这点儿产业,老爷子就算知道了也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吴宏远倒是也不生气,点了点头,“这个把柄太拙劣,那那位呢?” 说话的时候,吴宏远往慕羽那边扬了扬下巴。 ☆、盛世出事了(二更) 慕羽在看窗外,并没有注意这边,江让也没有往慕羽那边看,面色不变,:“吴先生这话什么意思?” 吴宏远脸上的笑容却已经冷了不少,“这些天,他每天晚上都去你的房间,这要是传到老爷子耳朵里,恐怕会不大好听。” 也难怪他会这样,上次江让回江州的时候他不在,结果江让就逼得吴北麒发落了范毅。 范毅跟了吴北麒那么多年了,以前老爷子都没动,却落了这么个下场,他怎么会不生气? -- 第93页 江让却完全不在意,甚至还跟吴宏远开起了玩笑:“你找人跟踪慕先生?看来他当演员这些年,对狗仔还是不够敏感啊。” 见江让居然不为所动,吴宏远蹙了蹙眉,“江让,这些年在集团里你是什么身份自己清楚,我爸给你几分面子,叫你一声江总,但是你最好别忘了自己姓什么。” “我姓什么不重要,集团姓什么才重要。”江让抖了抖烟灰,微眯着眼睛看对面的人,说话心平气和,“当初你为什么追兰嫣,还要我说?兰嫣跟我结婚了,你就处处找麻烦,没关系,冲着我来,但是别去烦我老婆孩子。” 他扯了扯嘴角,“苏氏姓苏,哪怕以后老爷子不在了,也姓不了吴。” 江让这话说得不客气,尤其还揭了吴宏远的痛处。 当年吴宏远为了追苏兰嫣搞了不少花样,在江州几乎是人尽皆知,苏兰嫣顾及两家长辈的交情,虽然没有答应,但是也每次都给吴宏远留了面子。 后来苏兰嫣把江让带回家,不顾老爷子的反对,坚决要跟这个男人结婚,而在那之前的两天,吴宏远在江州为苏兰嫣准备了一场宴会,几乎请了整个江州的上流社会作陪。 因为江让,吴宏远也好,那场宴会也好,都成了笑话。 加上吴宏远追苏兰嫣的目的本来就不单纯,现在听江让旧事重提,他脸色怎么可能好看? 于是他也不顾伪装了,斜眼看着江让,“你不过就是一个夜场的服务员,靠着兰嫣有了今天而已,真以为我不敢动你吗?” 江让从善如流:“是啊,我就是夜场的服务员,一无所有一无是处,可即便这样,兰嫣还是选了我。” 他浅笑着看对面的人,“吴先生,现在你也结婚了,儿子都上幼儿园了,不该想的事还是别想了。吴总辅佐了老爷子一辈子,你以后好好的帮兰嫣,那苏氏还能有你的一席之地。” “江让!”吴宏远可能是真的被气到了,也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猛地拍了桌子。 可江让却根本不为所动,低头抽着烟,连眼神都不愿意再给他。 吴宏远被气得喘粗气,视线一落,抄起手边的餐刀就往江让这边刺了过来。 寒光映在江让的眼睛上,他微微抬眸,脸色不变,把烟往嘴里一咬,伸手拿了叉子,准确无误的对上了吴宏远刺过来的餐刀,手腕一转,发力,硬生生让餐刀脱了吴宏远的手。 他又是一用力,那餐刀就着他手里的叉子打了几个旋儿就被甩到了旁边,刀尖“铮”的一声钉在了隔壁桌子上。 江让用的力气大,餐刀余音未消,晃出残影,反射出来的光闪着吴宏远的眼。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待到吴宏远反应过来时,江让手里的叉子已经抵在了他的颈动脉上。 吴宏远额角青筋跳动,只觉得空气的都凝固了。 江让却不慌不忙,左手把烟拿了下来,一边抖着烟灰,一边看向了一旁惊慌失措的服务生。 他笑了笑,语气平和:“别当真,闹着玩儿的。” 吴宏远感受着脖子上冰凉的触感,一双眼珠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江让!你敢动我?!” “我自卫而已。”江让浅浅的笑着说,“当初范毅是怎么回事,吴先生应该知道。啧啧,怎么吴总的人都这么不懂事?” 说话间,他已经把叉子放回了原位,站起了身,“吴总这些年也不容易,你们还是少给他添堵了,不然他也难做。” 然后他就回了窗边的位置。 慕羽没有看窗外了,他早已经被服务生的惊呼声吸引了过来,把刚才江让的动作都看在了眼里。 这个男人,果然跟以前不一样了。 江让没坐,他没了吃饭的心思,又不想把慕羽一个人留在这儿,所以扬了扬下巴,“不吃了,我送你回去。” 正好慕羽也没胃口,两个人就从餐厅离开了。 回剧组的路上,慕羽问:“刚刚那个人是谁?” “苏氏的人,成不了气候,不用管。”江让语气淡淡的,根本没把吴宏远放在眼里。 慕羽思索了一下,又问:“你……会打架?” 像是怕江让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他补充:“不是以前那种,是……我刚刚看你,动作挺流畅的。” “学过两天,防身用的。”江让回答。 慕羽由衷的笑了,“真好。” 这样就不会吃亏了,别人伤害不到他。 他声音不大,江让没听清,看了一眼后视镜,“什么?” “没什么,”慕羽扯谎,“我在背台词。” 江让对此深信不疑,转了转方向盘,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问了另外一个问题:“谢思颖最近在云城?” 从上次谢思颖的神情来看,她对慕羽似乎很有好感,她的事其实江让很早就想问,但是觉得这种问题问出来矫情,所以就一直憋着。 可憋了那么久,事情一直挂在心里,怎么都不舒服,干脆就趁着这个机会问了。 然而问出来以后,却觉得更矫情了,好像他在吃醋似的。 但是话都说出来了,现在要收回来也来不及了,他就有些懊恼。 慕羽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不知道,你怎么突然说起她了?” 他自己想了想,没等江让回答就有了猜测:“是要找她拍戏?” -- 第94页 看慕羽这个样子,对谢思颖的行程应该不了解。 江让心里舒坦了,就不问了。 把慕羽送回剧组以后,他直接去了机场。 到风扬是四点过,江让坐在车上,一开机就收到了曹砚的微信消息,说公司出事了,然后发过来的就是好几个链接。 江让一一点开看了。 果然出了事。 盛世力捧的人是徐可期和竹莱,徐可期演戏,也唱歌,以前出过两首单曲,一张专辑,反响不错,所以明年除了让他拍戏之外,公司也还打算给他做专辑。 可是今天上午网上突然有人曝光出来,说徐可期之前的歌数据全都是刷出来的,还有截图做证据。 江让点进去看了,那个所谓的刷数据,也不过是做出来的假,P的图,很容易看出来。 可尽管如此,因为有人带节奏,这件事在网上闹得很大,徐可期的粉丝跟一众黑粉也撕了起来。 至于竹莱,她年纪小,长得也好看,小姑娘笑容甜,性格好,讨人喜欢,这几个月跟徐可期一直在炒CP,结果有营销号说盛世之所以捧竹莱,是因为潜规则。 不仅如此,还有公司的其他艺人,都被爆了负面的消息。 江让揉了揉眉心,给曹砚打了个电话。 曹砚一接电话,江让就问:“徐可期和竹莱的事怎么样了?公关呢?” “已经在处理了,诽谤我们的营销号公司已经发了律师函。”曹砚语气有些急,“江总,这应该是星光干的,因为楚星云的角色被抢了,而且……” “把这个消息放出去。”江让截了曹砚的话,“星光这么做是因为手下的艺人丢了资源的消息也放出去。” 曹砚那边愣了愣。 把徐可期是被星光陷害的事放出去可以理解,但是星光丢资源的消息也放? 星光丢资源就是因为他们抢的啊,这要是放出去,那不是给别人话柄吗? “江总啊……”曹砚有些担忧,“这要是放出去,对我们的风评不好啊……” “你今天吃错药了?”江让往后面一靠,仰着头道,“那些资源我们为什么能轻而易举的拿下来,你心里还没数吗?” 说完这句话,江让就把电话给挂了。 把手机放了回去,江让拍了拍驾驶座的椅子,“去秦氏。” 萧远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老板,我们不回公司了吗?” “先去秦氏,晚点再回公司。” 秦云开正看着网上的娱乐消息,悠哉悠哉的喝茶。 江让不是说随便他弄吗?好啊,他就不信了,一个小公司他还搞不死。 他正看得起劲,办公桌上的座机响了,是前台打来的,说玉色的江总过来了,要见他。 秦云开突然想起今年夏天江让刚回风扬的时候,他也想见江让,但是被江让给拒绝了。 所以他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江让也拒之门外。 但是他没有,他让前台把江让领进来。 挂了电话之后,他的视线又落到了电脑页面上。 徐可期和竹莱出了这么大的事,江让过来见他,一定是来请他手下留情的。 那他就可以看到江让求他的样子了。 六年前他没有给江让那个机会,今天他想弥补回来。 他要让江让知道,在他面前,江让永远都只有一个字:输。 江让斗不赢他的,不管是玉色还是盛世,最后都只会一败涂地。 他自信满满的想,哪怕背后有苏氏撑腰,江让也不是他的对手。 ☆、慕羽的黑料(三更) 秦云开以为,江让进来的时候就算不带着几分愠怒,也应该是愁眉苦脸。 他们昨天才通过电话,徐可期今天就出事了,以江让的聪明,不可能不知道是他做的。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江让进来的时候居然平心静气,还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秦先生,又见面了。” 秦云开想,江让这应该是装的,装一会儿就装不下去了。 于是他也笑了,“江总来了?今天过来找我,有何贵干?” “没什么,想来跟秦先生叙叙旧,也难得秦先生百忙之中还愿意抽空见我。” 说着话,江让在萧远给自己拉开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也不问秦云开,就让萧远去了待客区的沙发上自己玩儿。 等安排好了,他才转过头来看着秦云开问:“秦先生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秦云开盯着江让看,同时也在等。 等江让说明来意。 可是江让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跟他闲聊,而且聊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事,关于徐可期的事,他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后来还是秦云开先开了这个话头:“徐可期出了那么大的事,我还以为江总过来找我是为了他。” “秦先生误会了,那些事有公司的人处理,我基本上不管。而且……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大事?江总的心倒是宽。” “我总不能因为一点儿冲突就在这儿把秦先生给打一顿吧?”江让架起了腿,笑眯眯的,“再说了,这个圈子里,有几个人没被黑过?” 秦云开挑了眉,“江让,几年不见,你进步不小啊。” “让秦先生见笑了。” 话音刚落,江让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是曹砚发过来的链接。 -- 第95页 点开仔细看了,江让心情更好了,“秦先生不妨看看现在网上星光的消息?” 觉得江让的表情有些古怪,秦云开皱了皱眉,在电脑上输入了星光传媒四个字。 结果一按回车键,出来的第一条搜索结果就是“星光传媒旗下多位艺人遭剧组‘退货’,后续发展让人始料不及”。 只看到“退货”两个字,秦云开的心就往下沉了一截。 这样的说法,未免太难听了。 再点进去一看,那条新闻讲的是最近一个月星光传媒旗下的艺人集体被剧组、综艺换掉的事,还列举了被换掉的原因,有一些是情商低不会说话,有一些是有了点名气就耍大牌得罪了人,有一些是私生活混乱,其中楚星云最惨,除了私生活这一条,其他的都占了,而且全都有实锤。 新闻的最后还联系上了徐可期,说星光传媒因为嫉妒而凭空制造了一些黑料,后面就是徐可期出道以后的一系列数据。 秦云开快速浏览了一遍新闻,再到顶部一看新闻的时间,居然是五分钟前发表的。 “是你做的?”秦云开沉声问。 江让不置可否,只道:“这样的消息可能还会出来很多,本来星光的艺人被抢通告也没那么多人在意,现在倒好,翻到明面上来了。” 觉得自己的说法不够严谨,江让马上又补充:“啊,还有你那些艺人不太光彩的事情,也被翻出来了,这下……秦先生,你打算怎么办?” 秦云开没说话,而是又搜索了一遍。 这一次弹出来的消息更多,而且几乎全是负面的,甚至还说“星光”旗下的艺人除了慕羽全都有问题。 其实人或多或少都有缺点,但是娱乐圈不一样,一旦有一点缺点就会被无数倍的放大,甚至被别人揪着不放,前期人设立得越好,后面副作用也会越大。 当下的星光就是这种状况。 秦云开的手放在办公桌下,却已经紧紧的攥成了拳头,手背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一双鹰眼紧紧的盯着江让,秦云开问:“这些东西,你早就查清楚了?” 虽然是问句,但却是肯定的语气。 徐可期的事是假料,是他让人通宵弄出来的,但是星光那些人的料却是半真半假,这样的消息更容易让人相信,楚星云也就算了,他拍戏的时候耍大牌、迟到是常事,可大多数人明面上还是过得去的,江让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这些料全都放出来…… 江让却很谦虚,浅笑道:“也不是查,就是比较关注而已。不过这样的结果,秦先生应该早就想到了才对。” 秦云开攥着拳头看江让。 “毕竟我准备了那么多年,对于秦先生的事当然很清楚。” 江让过来,就是为了看秦云开这样的表情。 星光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暂时是没时间找他的麻烦了。 目的达到了,想看的也看到了,江让不想继续跟秦云开待在一起,起身想走。 可才刚转了个身,就听见秦云开在身后问:“你对那么多人下了手,怎么就偏偏放过了慕羽?” 秦云开仰头看着江让的背影,某些事情,心里已经确定了,却还是又问了一句:“你心里还有他?” “慕先生为人处世,业内没人挑得出错来。”江让冷声道。 他的意思是,之所以没有曝慕羽的料,是因为找不到。 确实,慕羽在行业内敬业又亲和,有一次因为赶通告迟到了十分钟还跟全剧组的演职人员道了歉,又请了一个星期的下午茶赔礼。 可是秦云开不这么想。 他盯着江让,声音冷沉,却又泛着一种得意,是一种抓到对方把柄的得意:“慕羽有什么是见不得人的,别人不知道,你会不知道?” 江让面色不变,但是抄在口袋里的手却紧了又紧。 “你不是想报复吗?他被我玩儿了六年,你把这个消息放出去,他绝对玩儿完,我也会很麻烦。”秦云开踱步到了江让面前,对上江让的眼睛,“江让,你那么聪明,这么简单的方法,你不会想不到。” 江让还没回答,那边萧远就听不下去了,扬着下巴看着秦云开问:“你胡说什么呢?慕羽又不是玩具,什么玩不玩的?” 秦云开听楚星云说过萧远,知道这小子脑子不好使,所以很“好心”的给他科普:“你不知道吧?人有时候比玩具好玩,慕羽他……” 没等秦云开把话说完,江让发了话:“萧远,你先出去。” 萧远原本还想问清楚,但是见江让不高兴了就没有再说话,临出办公室前,他狠狠地瞪了秦云开一眼。 萧远一走,江让说话没了顾忌,阴冷道:“你别再动慕羽。” “怎么?心疼了?”秦云开笑着,好不得意,“他在我床上的样子,你又不是没见过,还要护着他?还是说,你也想试试那些玩儿法?” “我没你那么变态。”江让冷然道。 秦云开眯了眯眼,“你果然知道了,他告诉你的?还是你看到他身上的伤了?” 江让确实看到过慕羽身上的伤,其实如果他真的想让慕羽的日子更难过,他大可以告诉秦云开,这大半个月,他在云城天天晚上都跟慕羽睡在一起。 要是秦云开知道了,一定会大发雷霆,把慕羽打个半死。 -- 第96页 可是江让没那么做,可能是因为苏兰嫣给他的那些照片,也可能是因为别的,总之,他阴恻恻的扔下了一句话:“前几年就算了,从今天开始,你敢碰他一下,我绝对不会跟你客气。秦云开,你想清楚。” 说完这句话,江让才抬脚,出了秦云开的办公室。 萧远等在外面,一看到江让出来了,立刻过来问:“老板,那个人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玩……” “他胡说八道的。”江让拍了拍萧远的肩膀,“你不是说慕羽很好吗?相信自己的感觉,不要管别人说什么。” “可是……” “秦云开就是个王八蛋,他说的话不用放在心上。”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江让却把手里的烟都差点儿捻碎。 六年。 六年! 慕羽居然心甘情愿的,被秦云开那么对待了六年! 到了电梯外面,江让突然一脚踢在了垃圾桶上,“嘭”的一声,把跟在后面的萧远给吓了一跳。 “老板,你怎么了?” 江让没说话,按了电梯。 时间已经晚了,可他还是去了一趟盛世。 曹砚正带着公司的人在做公关策略,一看到江让,立刻站直了身体,“江总。” 其他人也纷纷站起来跟江让打招呼。 江让挥了挥手,“继续。” 于是所有人又都坐了下来,继续忙着手里的事,只有曹砚跟着江让一起去了办公室,跟江让汇报工作。 徐可期和竹莱的事该澄清的也澄清了,后面的事曹砚的意思是不用管,该干什么干什么。 “徐可期他们怎么样?”江让问。 “没什么事,别说可期了,连小莱都不把那些无中生有的黑料放在心上,开心着呢。”曹砚说。 以前曹砚总觉得竹莱没心没肺的,可是通过这次的事,他觉得没心没肺似乎也不错,最起码不会因为一点事情就受到影响。 这对艺人来说太重要了。 江让点了点头,想起秦云开的话,终究觉得不放心,对着曹砚吩咐:“不要查慕羽。” 顿了顿,又补充:“就算知道了什么□□也别放出去,第一时间告诉我。” 话一出口,江让又觉得后悔。 嘱咐这么多干什么…… 看江让神色不对,曹砚问:“江总,是还有什么……” “没有了,就这样。”江让捏了捏鼻梁,“我在风扬不会待很久,过几天要去江州,所有事你要处理好,别出差错。” ☆、苏总,帮我一个忙(四更) 回临江阁已经九点过了,苏子沫和苏兰嫣在地毯上玩玩具。 听到开门的声音,苏子沫往门口看了一眼,一看到江让,立刻扔掉手里的娃娃,爬起来就往江让跑。 小孩子跑得急,江让怕她摔着,老远就蹲下来,等她一过来就把她接住,有些责怪的看着她:“慢点儿跑,摔着怎么办?” 苏子沫没先回答,而是在江让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然后才奶声奶气的问:“爸爸,你怎么又好久都不回家啊?” “工作太忙了。”江让答。 苏兰嫣想把苏子沫从江让怀里抱走,可苏子沫两只小胳膊搂着江让的脖子,说什么都不松开,苏兰嫣没办法,只好由她了。 哄了苏子沫好一会儿,江让终于哄得她困了,让孟昕带她上楼去睡觉。 对于江让的公司,苏兰嫣是不管的,所以不管是盛世还是云城,苏兰嫣都没有过问,只是跟江让说了最近玉色的情况。 跟江让想的差不多,玉色每个月推出的新品吸引了不少顾客,绯雪虽然也在研发新品,但是进度赶不上玉色,而且这几个月绯雪的销售量下滑得厉害,他们又在做其他品牌的经销商,也导致了那些品牌的不满。 所以秦氏最近有点儿麻烦。 “再加上这次星光的事……”苏兰嫣摸了摸下巴,心情很好,“啧啧!秦云开和秦云昌得忙上好一阵了。” 江让默默的点了点头,拇指跟食指的指尖捻在一起,看起来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兰嫣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江总?我刚刚跟你说的你听见了吗?” 江让回过神来,答了三个字:“听见了。” 苏兰嫣就笑了一声,“怎么,最近花前月下多了,精神都变差了?” 她是指江让和慕羽的事。 江让之所以在云城待了那么久,对外说是因为工作,但是实际上是为了什么,苏兰嫣心里清楚。 江让却没有心思跟苏兰嫣开玩笑,他说了正事:“我今天在云城碰见吴宏远了。” 提到这个名字,苏兰嫣脸上的笑容都收了大半。 江让看在眼里,继续道:“他……知道了我和慕羽的关系。” 在吴宏远面前,江让对这个似乎毫不在乎,可是现在,他却用手不停的揉着额头。 他在焦虑。 这下,苏兰嫣彻底笑不出来了。 苏兰嫣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用正常的语气跟江让说话:“我们当初说好了,你要怎么玩随便你,但是不能让别人知道。” “是我疏忽了。”江让抬了抬眼,“苏总,帮我一个忙。” 接着,江让把自己的打算跟苏兰嫣说了。 苏兰嫣听完,差点儿没气笑了,她叠着腿坐在江让旁边,神色有些复杂,“江让,我没听错吧?” -- 第97页 “以防万一,有可能不用到那一步。”江让低声道。 这苏兰嫣当然知道,但是如果真的那么做了,那江让的日子只会更加不好过。 “你也不怕我爸把你打死?” “打死就打死吧。”江让烦躁的点了一根烟,“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 跟江让认识那么久了,苏兰嫣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消沉的模样。 “我看你根本就是疯魔了。”沉默了片刻,苏兰嫣问:“你跟我说一句实话,你对慕羽是不是还……” “没有。”江让甚至没让苏兰嫣把话说完,“我对他只有恨。” “那你在云城陪了他大半个月?” “他不愿意,我是在折磨他。” “……照片上的事呢?” “角色换人补拍太麻烦。” “那你刚刚跟我说的又是干什么?” “那只是万一,说不定我会临时改主意。” 面对江让的对答如流,苏兰嫣无话可说。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吧,我信你。如果真的有那天,那个忙我帮你就是了。” 刚刚才说也许会改主意的人听见这话,立刻朝着苏兰嫣笑了笑,无比真诚道:“谢谢。” 苏兰嫣回了房间。 她不懂江让到底在想什么。 她没有爱过人,不知道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也不知道爱到底会让人变成什么模样。 所以她也不知道,江让对慕羽到底是爱还是恨。 不过,既然江让说是恨,那就是恨吧。 谈情说爱这种东西,太麻烦了。 以前江让和苏兰嫣没有来风扬的时候,江州总部的事他们都会参与,后来玉色铺货,他们就没再管总部的事了。 可即便这样,年底的各种会议他们也是要参加的,但是苏子沫还没放假,风扬这边也离不了人,苏兰嫣就暂时留在风扬,江让先回了江州。 回去以后,自然是忙着各种会议,江让依旧是早出晚归,很少有空闲的时候。 难得有一天上午没事,他七点钟起了床,去饭厅的时候却没看见老爷子,就跟老游问了老爷子去哪儿了。 结果老游平心静气的告诉他:“老爷子去马场了,说让您吃了早饭以后也过去。” 江让当时确实是在吃早饭,可是听见老游的话,他就吃不下去了。 “马场?”江让皱着眉看老游,“老爷子不是好几年没骑马了吗?” 以前老爷子喜欢骑马,后来年纪大了,苏兰嫣就不准他骑了,算起来,老爷子应该有三四年没有骑过马了。 老游却摇了摇头,“一直在骑,只是瞒着你和小姐。” “有谁跟着?” “小四跟着的。” 江让喝了两口粥,又拍了拍萧远的胳膊,“别吃了,该走了。” 老爷子都六十多岁了,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儿怎么办? 萧远委屈巴巴的看着他,“老板,我还没吃饱。” 平时老爷子在家他都不敢上桌子吃饭的,今天难得老爷子不在,他想吃个尽兴。 可江让不让他如愿。 如果不让萧远跟着自己,他怕萧远会被欺负。 把人从椅子上拽起来,又往他手里塞了两个包子一个鸡蛋,再拿了一盒牛奶,江让拉着人就往外面走。 结果就是,江让得自己开车,让萧远坐在副驾上吃早餐。 “老板,这包子好好吃。”萧远边吃边说。 “……”看了一眼身边的人,江让沉默了片刻,把面前的牛奶递了过去,“别噎着。” 萧远喝着牛奶,吃着包子,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了什么似的,看着江让问:“老板,你不吃啊?” “不吃。待会儿见到老爷子别乱说话。” 老爷子的马是一匹枣红马,叫红鬃,十好几年了,虽然一直养在马场里,但是别人是不能碰的。 江让上次见红鬃还是两年前,那时候老爷子想骑马,苏兰嫣不让,甚至不让他来马场,江让就悄悄的带着老爷子过来看看。 今天再见,红鬃还是跟以前一样,肌肉线条流畅,栗色的身体在阳光下似乎都在发着光。 老爷子手里扬着马鞭,额上布了一层汗,应该已经跑过一圈了。 见江让过来了,老爷子道:“去挑一匹,我们跑一场。” 江让于是去了马厩,萧远也跟着过去了,不过萧远没有选马,而是等江让挑好马、换了衣服之后,自己就去玩儿了。 江让骑着马过去的时候,老爷子正用手挡在额前看着远处,马鞭挂在他手指上,垂下来,飘飘荡荡的。 指了指远处草场的尽头,老爷子道:“就那儿了,看谁先到。” 江让看了一眼老爷子指的地方,又往老爷子看了过来,“兰嫣不许您骑马,要是……” 老爷子根本不等他把话说完,一鞭子狠狠抽在红鬃身上,双腿一夹马肚子,厉喝一声,红鬃已经驮着他往前方急速奔去。 江让没办法,只好追了上去。 江让是跟苏兰嫣结婚以后才学的骑马,他对马没什么研究,骑得也不多,而老爷子经验丰富,跟红鬃又极为默契,江让当然跑不过他,落后了两三百米。 老爷子赢了,却也不是很高兴,拉着缰绳在原地转圈圈,看到红鬃要吃草他就扯一扯缰绳,把红鬃给拉起来。 -- 第98页 江让看出来了,老爷子这是有心事。 老游说老爷子一直在骑马,但是瞒得好,他和苏兰嫣都不知道,而今天,老爷子却特地把他找来了马场,一定是有话要说。 所以江让就安安静静的等着。 果不其然,过了好几分钟,老爷子开口了:“你知道红鬃今年多大了吗?” “听说快二十岁了。”江让回答。 老爷子摇了摇头,“二十七了,比你还大了一岁。” “……” “在马里,这算是年纪大的了。你选的那匹马不错,正是壮年的时候。”老爷子抬起眼皮,浅色的眸子盯着江让,“可你输了。” 江让微微低着头,十分谦卑:“您骑术高超,是我技不如人。” 老爷子连连摆手,“别拍马屁。红鬃年纪大了,也许再过几年就不在了。” 江让没接话。 老爷子又说:“我年纪也大了,所以一个个的都当我没用了,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搞花样。” 阳光洒在马场,老爷子眯着眼睛,眉心微皱。 “您这话严重了,伏枥老骥也壮心不死,苏氏是您一手创立的,谁敢在您面前耍花样?”江让拍拍自己这匹黑马的脑袋,又去看老爷子,“我这壮年的马,不是也输给红鬃了吗?” 老爷子骑着马,开始慢慢悠悠的往回走,江让就跟在他旁边。 边走,老爷子边道:“江让,我不喜欢你,你知道。” 江让就比刚才更谦卑:“是。” ☆、他想见他 老爷子叹了一口气,“我就兰嫣这么一个女儿,那么多年,我把她当眼珠子一样疼,就怕她在外面会吃亏,所以一直把她保护得很好,没想到还是被你骗了。” 江让抿着唇不说话。 老爷子也不在意,自顾自继续道:“就算我再不喜欢你,你跟兰嫣结婚也那么多年了,孩子都那么大了……江让,要是哪天我不在了,你得帮着兰嫣撑起苏氏。” 他再心狠手辣,再手段凌厉,那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集团的事他心里有谱,现在他还在,下面的人就算再不服,也不敢把事情闹到明面上来,可万一他不在了,他就怕苏兰嫣受欺负。 也怕江让生外心。 江让有野心,他知道,男人有野心是好事,可作为他的女婿,野心太大,他自然会怕苏兰嫣吃亏,也怕苏兰嫣算计不过江让。 什么都没有,凭着所谓的一腔爱恋就能让苏兰嫣心甘情愿并且死心塌地的要跟他结婚,给他生孩子,这样的人,老爷子不能不忌惮。 这些江让也知道,知道老爷子不喜欢他,防着他,可是他不在乎。 “您精神矍铄,现在想这些还太早了。不过我可以跟您保证,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跟兰嫣站在一边。您知道,在集团里,我只是兰嫣的副手。” “你心里有数就好。”顿了顿,老爷子又问了一句,“前几天我见过吴宏远,他跟我说了一些事。” 江让面色不变,却把手里的缰绳握得紧了一些。 对上老爷子的目光,江让没有说话,只是在等着老爷子的下文。 寒风里,两人在马背上对视了好一会儿,谁也没有出声。 江让以为老爷子会直接说慕羽的事,还在想着要怎么解释,可老爷子开口的话却是:“你在外面做什么我不管,但是,你要是敢对不起兰嫣,我饶不了你。” 老爷子说得郑重其事,半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不过江让听得出来,老爷子对吴宏远,也并不是那么信任。 他于是笑了,“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有数就好。江让,你要知道,兰嫣跟你结婚,那是下嫁,是她委屈。” “我知道。”江让嘴上答着,心里却在想着别的事。 “老吴跟了我几十年了,小心思不是没有,但是人还算规矩。不过他的这个儿子……你多留意着点儿吧。” 当年吴宏远追求苏兰嫣,他一直没有点头,苏兰嫣不喜欢吴宏远是原因之一,还有就是,吴宏远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他也不是完全不知情。 老爷子的话可谓是说得十分直白了,江让心里也有数。 江州事情多,江让无可避免的会跟吴宏远碰见,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去老爷子面前告了状,总之再见面的时候,吴宏远的下巴扬得很高,好像根本不把江让放在眼里。 不过,这样的脸色江让看得多了,并不放在心上。 于是开完会以后,吴宏远就拦住了江让,在没人的走道里,意有所指的问:“我听说,老爷子找你去赛马了?” 江让看着面前的人,脸上没什么表情。 而他这样的反应,在吴宏远看来就成了故作镇定。 吴宏远就叹了一口气,“江让,你也知道,老爷子之所以护着你,不过是看在兰嫣的份上,如果让他知道你跟一个男人……” “吴先生还是别乱说话的好。”江让终于开了口,“毕竟要是惹了什么是非,那对谁都不好。另外……” 江让往前跨了一步,跟吴宏远并肩而站,低声道:“找人盯着老爷子,这是你的主意,还是吴总的主意?” 吴宏远脸色一变,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说漏嘴了。 对于他的反应,江让很满意,他拍了拍吴宏远的肩膀,继续道:“上次我在云城跟吴先生说的话,还希望吴先生记清楚,不要忘了。苏家的主意,你还是别打了。” -- 第99页 “江让……” “对了,集团的总结会议差不多了,快放假了,这个年我想好好过,不想惹麻烦,所以吴先生最好也别来招惹我。”江让一边说,一边摸了摸吴宏远脖子上的动脉。 那是上次他用叉子抵过的地方。 江让感觉得到,他碰到那里的时候,吴宏远的身体都绷得紧了一些,那是下意识的反应,是因为对上次事情的恐惧。 他没再说话,只是笑了一声。 从公司出来以后,江让让萧远开车去了机场。 今天苏兰嫣和苏子沫回来,他们要去接。 他们到的时候,苏兰嫣一行人刚下飞机,苏兰嫣牵着苏子沫走在前面,孟昕手里推着两个箱子跟在后面。 “孟昕孟昕!”看到她们,萧远几乎是跑过去的,把孟昕手里的箱子全都接到了自己手里,然后才跟苏兰嫣打招呼。 跟他比起来,江让就冷静多了,听见苏子沫喊自己,他把小姑娘抱在了自己怀里,然后才看着苏兰嫣问:“路上怎么样?” “没事,风扬也没事。” 江让点点头,没了别的话。 跟后面喋喋不休说着话的萧远比起来,他们要安静很多。 苏兰嫣去了风扬小半年,这是第一次回江州,老爷子早早的就让人准备了她和苏子沫喜欢吃的菜,人也在门口等着。 苏兰嫣下车就看到老爷子拄着拐杖佝偻着身子站在门口,不由的有些心疼,皱着眉道:“爸,这么冷的天,您怎么还出来了?” 萧远在旁边嘟囔:“老先生明明不用拄拐杖的……” 话刚说完,就见孟昕警告性的看了自己一眼,立刻不出声了。 老爷子咳嗽了两声,笑得脸上的褶子都更深了,“你和沫沫可回来了!家里连个陪我说话的人都没有,可闷死我了!” 知道老爷子是在变相的说自己,江让也不在意,只是让萧远把行李先拿回东院去。 苏兰嫣哄着老爷子,又让苏子沫一声一声的外公喊着,老爷子才没有再诉苦。 吃饭的时候,老爷子一个劲儿的给苏兰嫣夹菜,又问她在风扬习不习惯,明年是不是就不过去了,如果过去的话要不要从家里带两个厨子过去,总之,嘘寒问暖的说了很多。 江让就安安静静的哄苏子沫吃饭,老爷子和苏兰嫣说话,他几乎不参与。 吃完了饭,老爷子还想拉着苏兰嫣说话,苏兰嫣说累了,老爷子才暂时放她回东院去休息。 苏兰嫣回房间的时候,江让已经在里面了,正在跟苏子沫讲故事。 让孟昕把苏子沫带去洗澡,苏兰嫣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刚要说话,江让先出了声:“我明天回风扬。” 苏兰嫣怔了怔,“不在江州过年?” “不了。”江让说着,点了一根烟抽着。 他从云城离开的时候,慕羽说还有十几天才能拍完那部戏,现在算起来,时间也差不多了。 他想回去,想去见他。 苏兰嫣抿了抿唇角,“我爸会不高兴。” 江让吸了一口烟,用力的闭上了眼睛,轻声道:“我管不了了。” 他好久没有跟慕羽一起过过年了。 当年在风扬的时候,他们每年除夕都一起过,一起包饺子,会在饺子里包一个硬币,谁吃到那个硬币就能有一个小红包。 这六年他一直在江州,老爷子不喜欢看见他,家里也没有和乐融融的温馨景象,反而会觉得尴尬和压抑。 那倒不如回风扬去,他想见他。 不管出于什么,恨还是爱,他都想见他。 苏兰嫣叹了一口气。 她不懂,不懂为什么江让口口声声说恨慕羽,却还时时刻刻想着他。 老爷子知道江让居然不留在江州过年,而且苏兰嫣一回来他就要走确实有些生气,但是好在女儿和外孙女都在,又有苏兰嫣帮腔,他也就没说什么了。 反正他也不是很想看见江让,而且需要江让处理的事都已经差不多了,江让在或者不在,对他来说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萧远原本是想让孟昕跟他们一起回风扬的,他跟孟昕分开了好久,这才刚刚见面,结果才一天就又要分开了。 哪怕总告诉自己会习惯的,但是终究还是想多跟孟昕待在一起。 只不过孟昕跟着苏兰嫣的时间长了,苏兰嫣进出都有她跟着,要是她不在,老爷子不放心,所以不让孟昕走,萧远只能放弃。 下了飞机之后,江让没有回临江阁,而是直接去了慕羽家。 他上飞机前已经跟慕羽打电话确认过了,知道慕羽是前天回的风扬。 按了门铃,江让站在门口等待的时候心情有些异样,他说不出是什么,心跳得有些快,好像是在激动。 可为什么要激动?他不懂,也没有去想,只是盯着门,希望那扇门能早点打开。 门开了,慕羽站在门口,看着他,眼里没有丝毫意外,没有悲伤,没有欣喜。 什么情绪都没有。 可江让不在意,他做了一件在飞机上就很想做的事。 他伸出手,拉住慕羽的胳膊,直接把人拉到了自己的怀里,脸埋在慕羽的脖颈,嗅着他身上淡淡的味道,心里终于平静了一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云城的那半个多月习惯了,跟慕羽分开的这段时间,他晚上总是睡不好,总是会做梦,梦到慕羽,梦到慕羽在他身下。 -- 第100页 “我回来了。”江让声音很轻,落在慕羽的耳畔。 慕羽任由他抱着,没有躲,没有挣扎,没有回应,就像一棵树。 这样的反应,多少让江让有些不满意。 他皱了皱眉,把人放开,刚想问慕羽是不是不想看到自己,结果却在慕羽的脖子上看到了一抹青紫的痕迹——不是吻痕,不是指印,而是被什么东西打的,很大的一块。 江让心下一凉,顿时变了脸色,把慕羽的衣领拨开,果然看到下面还有很长的一道痕迹,像是皮带抽出来的。 一直没有动作的慕羽这才挣开江让,用手遮住了脖子,他低着头,没有看面前的人。 江让扯着他的手腕问他:“秦云开打的?” 慕羽没说话。 江让也不等他说话了,转身就要走。 慕羽连忙把他叫住:“你去哪儿?” “突然想起来有点事要做,你好好在家待着。” 扔下这句话,江让进了电梯。 萧远在楼下等着,看到江让这么快就回来了,他还有些惊讶,“老板,不是说要跟慕羽一起吃饭的吗?他人呢?” 江让没有回答,他靠在座椅上,闭目沉声道:“开车,去秦氏。” ☆、你们到底谁有病?(二更) 江让到了秦氏楼下,刚下车,人还没进去,正好楚星云从里面出来。 看到江让,楚星云睁大了眼睛。 最近他一直走背字,要是光他一个人,那是他流年不利,可整个星光都不容乐观,他本来想找秦云开想办法,但是秦云开现在哪里顾得上他? 所以楚星云想,难不成是自己又什么地方得罪江让了? 甚至得罪到江让因为他而迁怒了整个星光? 就因为他上次稍微提了一下慕羽的事? 他想找江让问问,正好现在看到了人,他立刻跑过去了,张开双臂拦在了江让的面前,急声道:“江总,上次我在云城是不是又说错话了?你就算对我再不满,也不至于……”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在他说到一半的时候,江让已经往他看过来了。 楚星云跟江让虽然不算很熟,但是也见过江让的好多面,谈笑风生的,气质冷然的,讽刺嘲弄的。 但是唯独没有见过这样的江让。 江让五官立体的脸上表情很冷,一双狭长的眸子里却好像带着火似的。 楚星云咽了口唾沫,说话的声音不由的小了:“江总,你对星光是不是也太……” 江让没让他把话说完,伸手一推,直接把他推到了一边,然后迈着步子进了大厦。 萧远跟在后面,从楚星云身边路过的时候,他还伸出舌头,朝着楚星云做了一个鬼脸。 到了大堂,江让没有找人问,直接进了电梯。 楚星云刚出来,那说明秦云开在,他也不用找人问。 萧远也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江让了,跟在江让后面,他小声的问:“老板,我们这是要……做什么啊?” 江让没答话,只是看着楼层一层一层的往上升。 到了某一层,电梯停了,门一打开,外面就有人要进来。 江让一双眼直直的瞪着那个准备进来的人,只有一个字:“滚!” 他声音不大,又低又沉,怒焰却能冲天,直接把那个人给吓愣了,懵懵的看着电梯里的两个人,脚悬在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江让活动了一下下颌骨,声音“咔、咔”的响。 那个人才反应过来似的,赶紧把脚收了回去,与此同时,萧远按了关门键。 完了完了,老板生气了。 到了顶层,江让摘了围巾,又脱了大衣,扯了领带,一股脑的全都扔给了跟在后面的萧远。 秘书一看,这不是绯雪的对头吗?架势那么足,怕是来者不善,立刻小跑过来,弯着腰,微笑着问:“江总,您好,请问您找谁?” “秦云开。” 说话的时候,江让一直往前走,没有要停的意思,那秘书被他逼得连连后退,吞咽了一下,大着胆子又道:“江总,见我们秦副总是要预约的,请问您……” 眼看着已经到了秦云开的办公室门口,江让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喊了萧远的名字,然后吩咐道:“在外面守着,不准任何人进来。” 萧远抱着他的围巾和大衣、领带,挺直后背道:“是!老板!” 江让于是打开门,进了办公室以后,他反手把门关上,并且动作麻利的落了锁。 秦云开正在埋头看着一堆文件,听见动静,他抬起头来,正要说话,却见来的人居然是江让。 而且江让还拆了袖扣在卷袖子,小臂的肌肉线条结实又流畅,淡青色的血管蜿蜒又虬曲,怒火喷张。 皱了皱眉,秦云开问:“江让?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秦先生叙叙旧。”江让说着,几个大跨步已经到了秦云开面前。 秦云开还没反应过来,江让已经左手揪住他的衣领,把他从椅子上提了起来。 “我跟你说过,别再动慕羽,你好像没听进去?” 也不等秦云开回答,江让已经抡起拳头,狠狠一拳砸在了他的面门上。 江让用的力气太大,秦云开直接被他打得瘫倒在了地上,尾椎骨摔得生疼,椅子在原地骨碌碌的转着圈,急躁而迅速。 -- 第101页 江让一脚把椅子踹到了旁边,滚轮带着椅子跑出去老远,撞到墙上,又被弹出来一截,江让却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他解了领口的两颗扣子,活动了一下脖子,弯腰把秦云开提了起来,又是一拳砸了下去。 “好不好玩?”江让粗着嗓子,声音泛着凶狠和嘲讽,“舒不舒服?” 说着,他把秦云开扔回地上,又狠狠的踹了一脚。 他打得又急又突然,秦云开脑子里嗡嗡的直响,视线都是模糊的,什么都看不清。 手支撑着身体往后缩了缩,秦云开擦着嘴角的血问:“你果然又跟慕羽搞在一起了?我说呢!他从云城回来以后,连碰都不让我碰一下……” 最近公司事情多,心情烦躁,那天慕羽从云城拍戏回来了,他本来想跟慕羽好好亲热亲热,可是慕羽不干,还反抗得异常激烈,一脚踹在了他的下/体,差点儿把他的命根子给踹断了。 他当时都恨不得把慕羽抽死算了。 “江让,你是不是有病?”秦云开喊道,“当初你把你们的照片寄给我,不就是想让我糟蹋他吗?怎么,现在看不下去了?” “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江让在秦云开面前蹲了下来,一边活动着自己的手腕,一边阴森森的盯着秦云开,“当年他跟你的时候好好的,可他现在成了什么鬼样子?!” 想到苏兰嫣给自己看的那些照片,江让更恨了,咬牙切齿道:“秦云开,你怎么也不管管他?” 他就这么单膝跪在秦云开面前,一拳一拳的打在秦云开的身上。 拳头落在秦云开身上,江让脑子里浮现出来的,却是慕羽身上的伤。 那么久了,他跟慕羽缠绵过那么多个夜晚,从来不会脱慕羽的上衣,就是不想看见那些伤。 刚开始他以为是恶心,他一直这么想的,慕羽就是那么一个恶心的人。 可是今天看到慕羽脖子上新留下的痕迹,他脑子一热就跑到了秦云开这儿,慢慢的他才琢磨过来。 不是因为恶心,是因为心疼。 那些伤在慕羽的身上,但是看一次,他的心就会疼一次。 当初第一次看到那些伤的时候,他是什么反应来着?生气?恼怒?为什么恼怒?是因为…… 因为秦云开居然打他! 这些事,以前江让都不敢想,也不愿意往那方面想。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恨慕羽的,从当年慕羽背叛他,让人把他从山上扔下去的时候他就恨慕羽。 可他没出息啊,看到那些伤,看到那些照片,还是会觉得心里难受。 背叛了我,你最起码过得好一点啊!那么作践自己算什么?先把自己弄得不成人样,让我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吗? 打架讲个先机,秦云开先吃了亏,现在想反抗也找不到机会了,加上这几年江让没少练,他在江让面前更是占不了任何便宜,被揍得惨叫连连,只能双手抱着头,护住自己的脑袋。 好在江让虽然红了眼睛,但是却没有完全丧失理智,觉得自己的手疼了,他终于放过了秦云开。 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江让看着地上缩成一团的男人,眼神阴冷:“你要是再动他一下,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看他这样子,要是真有下次,恐怕杀了秦云开都有可能,可秦云开不怕。 看见江让起身想走,秦云开问他:“你以为你护得了他?他跟我有合同,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江让点了一根烟,满不在乎道:“他跟你签的是合同,不是卖身契。” “是吗?”秦云开扶着桌子从地上爬了起来。 江让打得狠,他胸口和腹部都疼,疼进了骨头里,脸上、额头上更是流了不少血。 椅子被踢得太远了,秦云开干脆直接坐在了办公桌上,看着面前的人,嘴角居然还带着笑,“三十年的合同,算不算卖身契?” 江让脸色黑沉,他捏着烟,重重的吐出一口烟雾来。 秦云开于是笑得更开了,“你不知道吧?当年他甩掉了你,又怕我反悔,迫不及待的就跟我签了三十年的合同。三十年!江让,他这辈子都得是我的人!” 江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忍,但是没忍住,终于还是骂道:“你他/妈有病!” 虽然是骂人的话,却听得秦云开心情大好,“有病的不是我,是你!当初他是怎么对你的,你忘了?他从来就没把你放在眼里过,你还这么护着他,江让,你说说你是不是犯贱?” 江让看了一眼手里的烟。 烧了快一半了。 “我说过了,我的事不用你管。”往前踱了两步,眼看着秦云开似乎缩了一下脖子,江让笑了,“秦云开,刚刚你也说了,他连碰都不愿意让你碰!” 嘴里说出来的话像刀子,扎着秦云开,也扎着他自己,“当初他利用我,后来也一样是利用你,利用完了,没有价值了,他还不是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你一眼,你有什么好优越的?” “等有一天,你的公司不复存在了,那一纸合约自然也就没用了。”江让淡淡的笑着,盯着面前的男人,“我说过,我要让你什么都剩不下!” 这一次,江让没有停留,他把剩下的半截烟摁在了秦云开办公桌的文件上,转身就去了门口。 萧远还守在外面,地上躺着几个穿着制服的保安,正捂着身上各处打滚哀嚎着。 -- 第102页 脸不红气不喘的萧远听见身后的动静,赶紧笑呵呵的转过了身,指着地上的人跟江让邀功:“老板,你看,他们真不经打!” “是啊。”江让放了袖子,动作慢条斯理,十分优雅,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平和,“都是一群废物!” 旁边秦氏的职员缩着身体躲在墙角,虽然怯怯的往这边看着,但是江让的目光一扫过去,又都纷纷收回了视线。 这个男人……不好惹啊! 等江让走了,秘书赶紧跑进了秦云开的办公室,看到秦云开那狼狈的模样和脸上的血迹,他吓了一跳,扶着秦云开问:“副总,我们要不要报警?” “报个屁的警!”秦云开把人一堆,恶狠狠的盯着门口。 这么多年了,江让居然还能为了慕羽冲到秦氏来这么闹一场? 好啊,好得很! 上了车,江让又花了好一会儿,情绪才稍微稳定了一些。 当年慕羽对他做的事,他不是不在乎,可听到秦云开说慕羽不让碰,他又觉得…… 也许秦云开说得对,他真的是有病。 萧远回过头来,看着整理着袖子的江让问:“老板,我们去哪儿啊?是回临江阁吗?” “去慕羽那儿。” 萧远立刻发动了车子,往慕羽那边过去了。 这次上楼,江让是带着萧远一起去的。 慕羽没想到江让这么快又回来了,有些奇怪的问他:“你的事情办完了?” “办完了。”江让不动声色的整理着衣服,“收拾东西,跟我走。” 慕羽站在原地,没有动。 江让看他,“怎么了?” 慕羽握着门把手,手背上薄薄的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骨骼的轮廓都看得清清楚楚。 半晌,慕羽才问:“去哪儿?” “临江阁。” ☆、江总被嫌弃了(三更) 江让今天一怒之下把秦云开给揍了,不知道秦云开会不会把火撒到慕羽的身上。 把人带去自己那儿,他要放心一些。 慕羽之前给苏子沫买过东西,所以知道江让住在临江阁,他垂了垂眼睫,“不用了,我……” “我不是来跟你商量的。”江让没了耐心,看了萧远一眼,“你去帮……” 话没说完,屋子里突然传出来两声狗叫声,不大,萧远却脸色骤变,一下子跳了起来,蹦了个三尺高,惊声叫道:“狗!有狗!孟昕!孟昕!救命啊!有狗!” 然后一转眼人就去了电梯旁边,一边不停的按电梯一边惊恐的回头看,见电梯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他干脆转身跑进了楼梯间,“嘭”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江让:“……” 慕羽:“……” 带着萧远过来就是想让他干体力活的,现在算怎么回事? 江让有些烦躁的挠了挠颈侧,“你要么自己收拾,要么我去给你收拾。” 顿了顿,又改了口:“算了,不用收拾也行,再买。” “我自己去。”慕羽可能是知道拗不过江让了,也就不争了,他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关上了门。 江让就想不明白了,收拾个东西而已,怎么就不能让自己进去坐坐? 怎么就每次都不能让自己进去? 哪怕站着也行啊! 慕羽收拾东西很快,不一会儿就拎着箱子出来了,江让把他手里的箱子接了过来,他不肯,江让就用力的拽过去了,又往他身后看了一眼,“你的狗呢?” “我给杨姐发了信息,她一会儿会过来把小……把狗带去她家。” 江让于是也就不问了,带着人下了楼。 苏兰嫣从小是被娇养着长大的,对生活的要求比较高,买下临江阁的房子以后,所有的家具家电全都是她新买的,如果不是因为装修太麻烦,她甚至想重装过。 这是慕羽第一次来江让家,站在门口,他有些拘束。 萧远给他拿了一双新的拖鞋过来,模样十分殷勤:“慕先生,你穿这个。” 慕羽道了谢,没有换鞋,而是就站在门口问:“江太太呢?” “你说苏总啊?她和小姐回江州去了。”萧远乐呵呵的回答着,“老板说今年我们在风扬过年,不用回去了。” 以往在江州的时候,萧远做什么都得小心翼翼,生怕老爷子骂他,现在终于可以不跟老爷子一起过年了,他自然觉得开心。 慕羽心里却不是滋味儿。 苏兰嫣不在,江让把他带回来了…… 怎么想都有点儿鸠占鹊巢的意思,既心酸又屈辱。 江让已经放好他的行李下楼来了,指了指楼上,“你的房间在二楼左转第二间,缺什么就告诉萧远。” 看着江让要出门,萧远赶紧问:“老板,你去哪儿啊?” “买菜。”江让扔了两个字,开始换鞋。 苏兰嫣不知道江让要在风扬过年,所以走之前就给阿姨放了假,阿姨回老家过年去了,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饭也得自己做。 慕羽想了想,提议道:“我跟你一起去。” 江让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人。 慕羽避开他的目光,声音有些小:“有点事情想问你。” 江让换好了鞋,让萧远待在家里,自己和慕羽出门去了。 上了车,江让随手往后面一扔,扔给了慕羽一把钥匙,“这是临江阁的钥匙,密码我一会儿发你手机上,明天我要去公司,你如果有事要出去带上萧远。” -- 第103页 他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冷冷淡淡的。 慕羽看着手里的钥匙,心里觉得不是滋味儿,“我住在你家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反正苏兰嫣不在。” “那我现在算什么?小三?还是你养的情人?”慕羽看着前面的男人问。 这么久了,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跟江让说话。 带着不满的,有些愤懑的语气。 以往他要么就是温温柔柔的,要么就是平静无波、死气沉沉的,这样的语气,是第一次。 江让心里像是掀起了一层浪,可表现出来的,也不过是扯了一边嘴角,露了一个轻蔑的笑。 “你这是在跟我要名分?”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他嘲讽似的问:“你以为你算什么?” 慕羽不说话了,他掌心里握着钥匙,大冬天里,他的手心居然沁了一层汗。 江让开着车,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说话,就问他:“不是有事情要问我?” 慕羽低着头没看他,过了几秒钟,摇了摇头,“没什么想问的,就是不想待在那里。” 其实是有的,他想问江让今天做什么去了,回来的时候为什么手一只手骨节是通红的,脸色也不好。 但是刚刚江让那句话,把他的所有信心乃至于尊严都击得粉碎。 他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算,更没有资格对江让的事说三道四,指手画脚。 连过问都没资格过问。 江让去的是最近的超市,逛了一阵,江让买了不少青菜、水果、鸡鸭鱼肉,什么都有。 路过零食区的时候,他买了点糖。 慕羽戴着口罩和帽子跟在他身后,看到他称了糖果放进购物车,伸过手去,想把糖果捡出来。 可手才刚伸进购物车,就被江让给抓住了。 “你干什么?” “不用买这个……” “给萧远买的,不是给你吃的。”江让冷冰冰的答。 可能是因为被秦云开的话给气到了,刚开始提出让慕羽去临江阁的时候又被拒绝了,他显得有些阴郁,说话的口气也很差。 慕羽于是把手缩了回来,说了声“抱歉”。 江让挠了挠耳朵,转身看着慕羽,找茬似的问他:“你能不能别老说抱歉、对不起?你是比别人低一等还是怎么着?” 超市里到处都挂着小灯笼等装饰,还有颜色鲜艳的广告牌,音响里放着喜庆欢快的音乐,四周都是欢乐的人群,一家老小或者小夫妻、小情侣的在备年货,和乐融融,江让这句话跟周围的气氛其实很不搭调。 慕羽没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江让面前,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不可能像面对秦云开那样,把人骂一顿,可是好像他怎么做都不对,怎么都会惹江让生气。 说话不对,不说话也不对,笑不对,哭也不对。 他最后干脆说:“我去车上等你。” 江让越发烦躁了,一点儿不像他平时“江总”的样子,把刚走出两步的人又给拉了回来,“这么多东西,你让我一个人拿?” “超市可以帮忙送。” “不要!麻烦!”说着,江让就把购物车推给了慕羽,“拿着!” 然后他就走在了前面。 慕羽没办法,只能推着车跟在后面。 走着走着,他又抬头看看前面的人。 总觉得今天的江让异常的暴躁,不像前几个月那样,老气横秋,运筹帷幄的。 这样的江让,跟当年刚认识的时候其实有点儿像,只不过那个时候的江让没有这么大的脾气。 想到两人刚认识的时候,慕羽不由的笑了,只不过他戴着口罩,别人看不出来。 江让走在前面,更看不到。 其实要买的东西刚刚就买得差不多了,江让转了两圈,没看到什么还需要买的,就想去结账了。 结果一转身,就看到一个姑娘背着身一直往慕羽身边蹭,慕羽推着装满东西的购物车,前面有人,他过不去,人都快贴到货架上去了,那个女孩儿还在不停的蹭。 蹭什么蹭?她身上是有虱子吗? 江让皱着眉,侧着身体过去,硬生生的往两人中间一挤,等慕羽走开了,他才对着女孩道:“不好意思,你挤到我了。” 女孩回过头来一看,看到江让的脸,愣了,几乎脱口而出:“你是谁?慕羽呢?” 随着她这一声问,周围不少人都看了过来,眼神或惊讶或欣喜或期待。 在超市碰到慕羽?这是什么好运?当真是过年呀! “……”江让眉头皱得更深了,恨不得把慕羽给拉回来塞进购物车的包装盒里去,“什么慕羽?哪儿有慕羽?慕羽是什么?能吃吗?” 女孩张大了嘴巴,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的看着江让,就像在看什么新物种:“帅哥,你刚从村儿里出来吗?慕羽你都不认识?” “我为什么要认识他?”江让推着车,“劳驾让让,你挡我路了。” 女孩涨红了脸:“你怎么这样啊?” 估计慕羽应该已经出去了,江让也就不跟女孩争了,换了个方向,推着车就走了,剩那个女孩在原地一脸大写的莫名其妙。 结了账,江让拎着一大堆东西去了停车场,慕羽在停车场的柱子后面等他,看到他过来了,伸手去接他手上的东西。 -- 第104页 他没给,而是抬起一只胳膊来,“车钥匙在里面。” 慕羽犹豫了一下,把手伸进江让的上衣口袋,掏了车钥匙出来开车门。 把所有东西放进了后备箱,江让正要上车,看慕羽又要坐后座,他一巴掌拍在了车顶上,盯着慕羽问:“我的副驾是要吃人吗?” 慕羽觉得今天的江让真的好暴躁。 “不吃人。”他很诚实的回了一句,然后不慌不忙的打开车门,猫着腰坐进了后座。 江让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了没发脾气,进了驾驶座。 他不想发脾气,所以一路上都尽量少说话。 可是车开到一半,他还是没忍住:“你那个女粉丝,明明知道是你还硬往你身上蹭,她是故意吃豆腐的吧?” 慕羽就看着江让,眼神有点儿……难以形容。 他什么样的粉丝都遇到过,要握手的,要抱抱的,喊老公的,曾经还有个女粉丝要跳起来亲他,不过被他躲开了,对方没亲到。 “你以后还是待在家里少出来。”江让开着车,嘴上闲不下来,“一出来就给我惹麻烦,刚刚要是你……” “江让。”慕羽没忍住喊了他。 江让从后视镜里看过来,“干什么?” 慕羽忍着笑,“你今天话好多。” “……”江让不说话了。 不想说话了。 ☆、擦药 晚上的饭是江让自己做的,慕羽待着不自在,本来想去帮忙,不过被江让赶出来了,他就去跟萧远聊天。 萧远聊起天来没有重点,东一句西一句的,想到什么说什么,一会儿问慕羽喜欢吃什么,一会儿问慕羽演戏什么感觉,一会儿又跟慕羽讲讲苏子沫学写字的时候是什么样。 慕羽脾气好,他说什么慕羽都听着,他就觉得很高兴。 晚饭做好了,色泽鲜亮,整个饭厅里都弥漫着香味,萧远几乎是闻着香味跑过来的,“哇,好多好吃的!” 一边说着,他就一边拉着慕羽坐了下来,“慕先生,你坐下,老板做饭可好吃了。” 慕羽被拉着坐在了萧远旁边,看正在摆碗筷的江让。 江让做饭好吃,他怎么会不知道?以前都是他们一起做饭的,他做的不如江让。 只是这些话,他不能说。 江让摆好了碗筷,没管别人,自己先动了筷子,萧远就依旧很殷勤的给慕羽盛汤,“你尝尝这个,这个汤好好喝,我每次都能喝好几碗。” 江让看了他一眼,“那是因为你胃口大。” 萧远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嘟囔道:“老板,你稍微给我留点面子嘛,慕先生会笑话我的。” 慕羽倒是没笑话他,只是道:“叫我名字就好了。” 先生来先生去的,听着有点别扭。 萧远本来就想叫慕羽的名字,只不过怕慕羽觉得不礼貌才一直管他叫先生,现在听见他这么说了,立刻道:“好啊好啊,慕羽,我给你盛饭!” “不用了。”慕羽拦住了萧远过来拿碗的手,低眉道,“我不饿。” 江让自顾自的吃着饭,没说话。 没一会儿,手机响了,是江州老宅打来的。 江让于是放了筷子,拿着手机站起来之前,他跟萧远说了一句话:“你喂他吃饭,他要是不吃,你也别吃了。” 然后他去了书房。 本来以为这通电话是管家老游打来的,可江让猜错了,打电话的人是老爷子,而且他电话刚接起来,都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老爷子给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江让安安静静的听着老爷子骂,老爷子骂完了,他还想问问怎么回事,结果老爷子应该是发泄够了,直接把电话给挂断了。 江让没办法,只好又给苏兰嫣打过去问了,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苏兰嫣回江州了,今天吴北麒一家去老宅拜访,吴宏远的老婆孩子也在,结果苏兰嫣一个人带着苏子沫,吴北麒当时夸了江让年轻有干劲儿,又说苏兰嫣不容易,这明里暗里的意思,就是说江让连个年都不在江州过,把苏子沫的事儿都扔给苏兰嫣一个人管,要是当初苏兰嫣没嫁给江让,也不至于这样。 偏偏吴宏远对自己的老婆孩子还特别体贴周到,这对比起来就很鲜明了,老爷子当场虽然没有发作,但是心里到底不是滋味儿。 “吴宏远也挑拨了几句。”苏兰嫣在电话那头说。 江让明白了。 老爷子本来就疼女儿,对自己又不满,也难怪会生气。 揉了揉太阳穴,江让道:“我晚点再给老爷子打电话。” “别了,我爸生会儿气也就没事了,这几年他不是一直这样吗?对了,你那边怎么样了?” “我把慕羽接过来了。”江让答得异常诚恳,“这段时间让他住在临江阁,你和沫沫回来之前我会让他走。” 苏兰嫣:“……” 总觉得哪儿不对。 不过既然江让已经把人带回去了,她也就没说什么,只是让江让自己把握分寸。 等江让讲完电话回到饭厅的时候,慕羽已经不在那儿了,萧远捧着饭碗倒是吃得正香。 “他人呢?”江让问。 萧远扒着饭看江让,“你说慕羽啊?他回房间去了。” “饭吃了吗?” “吃了呀。” -- 第105页 “吃了多少。” “小半碗。” 江让于是没有再问别的,只让萧远吃完把碗洗了,自己则是拿上那袋糖果去了慕羽的房间。 他没有敲门,是直接进去的,慕羽坐在床上画素描,看见江让进来了,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把画本给合上了。 江让也没有问他在画什么,只是把那包糖果扔到了床头柜上,冷冰冰道:“萧远说不好吃,给你吧。” 慕羽看了看那袋糖果,就发现袋子上的封口钉都还在。 没有拆过,萧远更没有尝过。 他放好了画册,刚想起身,江让却已经压了下来,双手撑在他两侧,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他。 那种眼神赤/裸又炽热,慕羽几乎不能直视,只能垂着头不去看江让,脖子根却已经红了。 他这样的反应,自然让江让不满意了,于是伸出手挑起了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许久才出声:“我为你守着那么大的秘密,就算是报答,你是不是也该稍微给我点儿好脸色?” 慕羽抿着唇,他心里很乱,呼吸都不顺畅了。 在云城的时候,江让的目的很明确,不会问他,不会管他的意见,想要就直接做。 所以现在江让突然跟他说这种话,他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江让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回答,身子往前倾了倾,亲了慕羽的侧脸。 慕羽就像是受到了多大惊吓似的,往后缩了缩。 江让看得眼神都冷了,撤了手,坐到了床沿上,从口袋里摸出一管药膏来,“你的伤给我看看。” 要看伤,自然要脱衣服。 慕羽不愿意,低声道:“不用了,很快就好了……” “我说,给我看看。”江让没了耐心,刚刚才冷下去的眼神又燥了起来。 慕羽手按着毛衣的下摆,不肯动。 江让没有耐心再说第三遍,干脆也去了床上,一把把慕羽拉进了自己怀里,伸手就去掀慕羽的衣服。 慕羽想挡的,但他一双手臂那么细,皮包骨似的,怎么可能挡得住江让? 高领的毛衣轻而易举的被剥掉,里面是纯棉的打底衫,江让只是稍微用点力,衣服就被脱掉了,眼前出现的,是一具纵横着伤疤的身体。 江让曾经觉得自己背上的那几十道疤已经很难看了,现在发现,慕羽身上的伤比自己的还要多。 或许没有他的那么重,但是新的旧的交叠在一起,杂乱纵横像是被轧出的一道道车辙。 那上面有十几道新的伤痕,还是红肿的,有一点点破皮,边缘有密密的血珠渗出来,在灯光的照射下,可怖又凄厉。 慕羽把头埋进了膝盖里,双手抱着自己的上身,似乎想遮住那些丑陋不堪的伤,可怎么遮得住? 江让死死的咬着嘴唇,手攥成了拳头,差点儿把掌心里的药膏都挤得爆开。 他想骂秦云开,骂秦云开是个畜牲,可仔细一想,这身上有多少伤是自己造成的? 秦云开说得对,当初他拍自己和慕羽的照片寄过去,就是想让慕羽被打得体无完肤,满身是伤。 他当初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时的他,跟秦云开又有什么分别? 手背抹了抹眼睛,江让开口的时候,嗓音有些哑:“我给你上药……” “不用……” “别动。”江让把人按住了,确定慕羽不会乱动了,他才拧开药膏,指尖沾了一点,动作很轻的给慕羽抹在后背上。 他其实很想问慕羽他有没有把他弄疼,但是嘴一张开,又忍住了。 不该问的。 他也没脸问。 慕羽的伤很多,江让涂药膏又涂得仔细,半个多小时才弄好。 这期间,慕羽一直抱着双手,头一直埋在膝盖里。 药膏抹在伤口上,凉凉的,其实有点舒服。 可他心里好疼。 他感觉得到江让的小心翼翼,可是江让越是这样小心翼翼,他反而越是觉得难受。 他的眼眶渐渐变得很热,有液体在里面汇聚,滚烫的,想要夺眶而出。 他咬着自己的手腕,掐着自己,指甲深深的掐进皮肉里,觉得痛了,才把那种想哭的感觉给忍住。 江让涂了药膏,还会耐着性子轻轻的给他吹干,他却迫不及待的就把衣服套上,钻进了被窝里,连头都用被子蒙住。 他听见了开门关门的声音,知道江让出去了,才终于啃着手腕,眼泪瀑布似的流下来,把他的袖子全都弄湿了。 江让不该对他那么好的,他宁可江让像刚回来的时候那样,对他恶语相向,对他张牙舞爪…… 江让对他越好,他心里就越愧疚,对江让的,对苏兰嫣的,对苏子沫的。 他们不该这样的。 他不该这样的。 正想着,门开了,慕羽一下子绷紧了身子,所有声音都止住。 然后他感觉到床塌陷了一点,有人躺在了自己旁边,接着,一具温热的身体从后面贴了上来,修长有力的手臂把自己圈在了怀里。 或许是感觉到了他的紧张,江让在他身后很轻的说:“别怕,今天晚上不碰你。” 摸到他的袖子,江让的声音更轻了,似乎还夹杂着一声叹息:“怎么还哭了?” 听见这话,慕羽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一次滚了下来,这一次滴在了江让的手臂上。 -- 第106页 江让有点儿慌了。 他想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一点,可慕羽身上有伤,他怕把人弄疼。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慕羽,只能就这么把人搂在怀里,手轻轻的拍着慕羽的胳膊,告诉他自己在。 一声又一声,像是落在水面的羽毛,轻得只漾起涟漪,心内却起波澜。 在云城的时候,慕羽都是等江让睡着了就走,这次也是。 他等了很久,应该到了后半夜,江让应该睡着了,他想把江让的手拿开,自己去客厅睡。 可才刚刚把江让的手拿开一点点,那双手就又环了上来,而且环得比刚才更紧。 然后他听见江让迷迷糊糊的声音:“别走……慕羽,不要走……” ☆、老板,你为什么抱着慕羽? 慕羽是早上七点过醒的,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床都凉了。 虽然他住的是客房,但是也有单独的卫浴,他洗漱好了下楼的时候,萧远正在客厅里练拳。 看到慕羽,萧远收了拳头,从旁边拿了毛巾,一边擦汗一边问:“你醒了啊?我去热早餐,老板都做好了的。” 慕羽跟着去了厨房,问道:“江让人呢?” “去公司了。” “你不跟着他?” “老板说了,怕秦云开过来找麻烦,让我保护你。”萧远回答完了,还不忘给慕羽喂定心丸,“你放心吧,秦云开的人都很不经打的,打不过我老板。” 慕羽沉默了片刻,又问:“他去找过秦云开?” “是呀。”萧远把餐盘里的早餐放进微波炉,设定好了时间,然后才转过脸来看慕羽,汗涔涔的脸上挂着笑,“我偷偷看了一眼,秦云开被老板打得鼻青脸肿的,哈哈,好丑!” 慕羽哪里还有吃早餐的心思? 他其实也想过的,想过江让可能去找秦云开了,昨天也想过那么问。 但是江让在车上的话,又让他没有勇气问出口。 可是原来,江让真的去了。 为了他。 他该高兴的,就算江让恨他,想报复他,但是在江让的心里,他不是一点位置都没有。 可是又觉得那么难过。 现在的江让,心里是不该有他的位置的。 “对了,老板说让我给你上药,药膏在……”萧远抓了抓头发,有些苦恼,“我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不用了,我自己上就可以了,药膏我知道在哪儿。” 实际上,昨天晚上江让把药膏放在他床头了,没有拿走。 吃了早餐,他回了房间,接着画自己的画,或者看会儿书,可是不管看书还是画画,他的心都静不下来。 他心里总想着江让,想着江让现在在干什么,想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应该。 萧远平时都是跟着江让的,今天突然不跟了,有点儿不习惯,就来找慕羽,看到慕羽床头放着的糖果,他舔了舔嘴唇,“我可以吃吗?” “可以啊,随便吃。”回答完了,慕羽又低头去画画。 萧远于是欢天喜地的打开了封口钉,捡了一颗糖果,剥开包装纸扔进了嘴里,舌头舔了舔,甜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唔!好吃!” 然后又凑过去看慕羽画画。 慕羽手里拿着铅笔,化着一种细长的、迎风招展的植物,萧远看不出来是什么,就问:“慕羽,你画的是什么啊?” “芦苇。”慕羽把画本往萧远那边递了递,“好不好看?” 萧远挠着头,虽然觉得连颜色都没有看不出来好不好看,但是慕羽都问了,他最终还是说:“好看。” 说完了,又去翻前面,想看看慕羽还画了什么。 结果一连翻了好几页,都是这种植物。 他翻得更快了,可把整本画册都翻完了也没找到其它的,他有些失落,皱着眉问:“全都是芦苇吗?” “是啊,全都是。”慕羽把画本拿回去,接着又画了起来。 萧远看着他一笔一画的描着,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你很喜欢芦苇吗?” 慕羽的眼神都柔和了几分,唇边带着浅浅的笑,“嗯,喜欢。” 他最喜欢的植物就是芦苇。 慕羽和萧远在别墅里待了一天,没有出过门,萧远不会做饭,中午的饭是慕羽做的,饭菜刚出锅,有人按门铃,萧远去开了门,然后拎回来一大盒外卖。 “肯定是老板订的。”萧远把那盒外卖打开,又拍了照发给江让,问是不是。 江让很快回了一个字:【嗯。】 萧远乐了,这次发了语音:【老板,你其实不用订外卖的,慕羽做好饭了。】 这一次,江让没有回,萧远抱着手机等了一个下午都没有等到江让的回复。 他有点儿不开心,慕羽就说可能是公司太忙了,江让顾不上,萧远这才把手机放下,又去打拳了。 公司就快放假了,慕羽原本以为江让会回来得很晚,可才七点不到,江让就已经进了门。 看到慕羽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江让皱了皱眉,过去问:“你做饭?” “中午的没吃完,热一热就好了。”顿了顿,慕羽说,“不知道你要回来,我以为你在公司吃……” “公司的事有顾长林,我没那么忙。”江让说着,上楼去了。 他洗澡快,下来的时候慕羽刚把饭饭菜热好。 -- 第107页 看着餐桌上的饭菜,江让有点儿失望。 他以为能吃到慕羽做的饭,结果餐桌上的都是中午他点的外卖。 他没什么吃饭的心思,随便吃了两口就上楼去了。 慕羽也没吃多少,这里到底不是自己家,他不好白吃白住,就一直坐在餐桌旁边,等萧远吃完了他再收拾餐具,洗了碗才回的房间。 结果房间门一打开,就看到江让正站在窗户前抽烟,他就站在门口,一手扶着门把手,一手垂在身侧,突然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了。 江让吸了一口烟,回过头来的时候看到他站在那儿,脸上没什么表情,说话也显得很淡漠:“你该做什么做什么。” 慕羽其实也没什么要做的,他不可能当着江让的面画画,有江让在,看书也看不进去。 所以他想着,要不自己再下楼去看会儿电视吧。 可脚才刚刚抬起来,江让就又出了声:“去洗个澡。” 慕羽咬了咬后槽牙。 从云城以后,“洗澡”就像是一个暗示,每次他去找江让,江让都会先让他去洗澡。 然后就是…… 可慕羽也知道,他现在是没有资格跟江让讲条件的。 再忍几天就好了。 这么想着,慕羽心情平和了许多,去了浴室。 江让在外面等着,他有点心不在焉,身上又有伤,所以只是随意的冲了一会儿就出去了。 江让躺在床上,占了半边床位,看起来像是已经睡着了。 慕羽于是又回了浴室,用干毛巾一点一点的把头发擦干了,这才去了床边坐下。 他本来是想把床头柜上的画本收一收,可手才刚碰到画本,床上的被子突然被掀开,他的手腕被拽住,人被拉到了床上,被子又立刻盖上了。 这一连串动作太快,他都没怎么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江让裹进了怀里,温温热热的。 江让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嗅着他身上水的气息,声音很轻:“我给你擦药。” “不用擦了,好得差不多了。” “嗯。”江让就那么搂着他,也不松开,“那睡吧。” 慕羽还以为江让会做什么,可江让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就那么把他抱在怀里,呼吸逐渐变得均匀又绵长。 渐渐的,慕羽也睡了过去,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房间里没有开灯,但是好像又有一点点亮,他感觉自己被翻过来了,人趴在床上,上衣被撩起来,背上有凉凉的药膏慢慢的被涂抹开。 动作很轻,轻得让他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或者梦境,连眼皮都懒得睁开。 玉色的事情有顾长林,盛世有曹砚,江让其实不用费太多心思,闲下来就问萧远今年想怎么过。 以往在江州,萧远连话都不敢多说,更别说提什么想法了,今年难得在外面过年,他欢脱的跟只猴儿似的,在楼梯上上蹿下跳,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 “老板,这里挂灯笼吧,电视上那种小灯笼,好好看。” “老板,扶手上缠些彩灯好不好?小小的,我们在云城的街上看到的那种。” “老板,就快到除夕了,我们自己包饺子吗?可是我不会……” 看着萧远那样,江让笑了笑,“我会,待会儿跟我去趟超市,想要什么就都买回来。” 下午江让带着萧远去了一趟超市,买回来了不少东西,过年的装饰,干果水果,饼干点心等等,什么都有。 萧远忙活了一个下午,在楼梯扶手上缠满了彩灯,又在屋子里和院子的树上都挂满了红灯笼,看起来倒是很喜庆应景。 江让坐在客厅里讲电话,公司放假了,顾长林问他年夜饭要不要去,他说不去,免得大家吃个饭都放不开。 怕别人放不开什么的当然是借口,他只是单纯的不想去。 慕羽坐在靠窗的位置看书,他讲完了电话靠过去,抱着慕羽,他感觉得到慕羽的身体僵了一瞬,但是好在没躲开。 “秦云开有没有找你?”江让问。 他最怕的就是秦云开会因为那天的事找慕羽的麻烦。 不过慕羽给他的答案让他很放心:“没有。” 江让就不说话了,就那么抱着他。 萧远挂完灯笼进门来,外面下着小雨,他的头发上全是雨珠,他一边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一边说:“外面好冷啊!” 往客厅里一看,他愣了一下,“老板,你怎么抱着慕羽啊?” 江让尴尬,慕羽比他更尴尬,脸都红了。 把人放开,江让刚想着找个什么说法骗萧远,萧远已经小跑着过来了:“我也要抱我也要抱!” “你抱什么抱?!”江让狠狠的瞪了萧远一眼,把人给推开了,“不许抱!” 萧远被推得后退了两步,脸上是大写的疑惑:“为什么老板能抱我就不能抱?” “我们不一样,你不许抱。” 萧远不干了,“别人也可以抱啊!那些粉丝慕羽都抱啊!为什么到了我就不行?” 他越说越委屈了,“老板,你欺负人!” “……”江让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他不想看别人抱慕羽,男的女的都不想。 慕羽也觉得这氛围越看越奇怪,想着萧远就跟个孩子一样,抱一下没什么的,可他刚从沙发上站起来,就听江让说:“你身上全是汗,不许抱!” -- 第108页 萧远霎时间不委屈了,“啊”了一声,又抬起两只胳膊,左右闻了闻,随即哭丧了脸,又很快高兴了起来:“好像是……那我去洗个澡,洗完了来抱!” “洗完了也不许抱!”江让说。 不过萧远已经飞奔着进房间去了,江让说的话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 江让活动了一下下颌骨,转过身来看着慕羽,模样很郑重:“不许让他抱,洗了澡也不行!” 慕羽意味深长的看了江让一眼,拿着书上了楼。 ☆、像当初一样做一次 转眼到了除夕。 厨房里有发好的面,慕羽在里面和饺子馅儿。 江让跟江州老宅通完了电话进来,从后面抱着慕羽,看着他和馅儿。 慕羽觉得不自在,胳膊肘捅了捅他,“别闹。” 江让不放,反而把他抱得更紧了一些。 慕羽叹了一口气,“待会儿萧远看见了又要抱。” 江让于是立刻把人松开了。 那天萧远洗完澡以后,不顾他的反对,还是抱了慕羽,虽然只抱了一下就松开了,而且他也知道萧远没有别的意思,但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只要看到别人抱慕羽,他就觉得不舒服。 膈应。 膈应得要死。 江让刚把人放开,萧远就又小跑着过来了,“包饺子包饺子,老板,我也要包饺子!” “你别包了。”江让看着他那双手,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萧远那双手打架没得说,做精细活儿不行。 萧远皱着鼻子,“为什么?我也要包,老板你教我吧。” 慕羽是个好脾气的,把和好的馅儿放在旁边,对着萧远说:“我教你吧。” 于是乎,慕羽教萧远包饺子,江让就得擀皮。 不过萧远包饺子可能确实不是强项,捏出来的褶子怎么都觉得不好看,就又伸着脖子去看慕羽的手是怎么弄的,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也会了,可又总是弄不好。 “好难啊!”萧远愁眉苦脸的说,“比打架还难!” 打架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的事了,萧远想。 江让打趣他:“所以不是早就让你别包了吗?” 他从旁边的碗里把一个泡在清水里的硬币拿了过来,递给了慕羽,“把这个包进去。” 以前他们过年包饺子的时候,都会包硬币的。 慕羽把硬币接过来了,小心翼翼的包进了饺子里。 萧远睁大了眼睛问:“这是干什么?” “待会儿谁吃到这个饺子,谁就有红包。”江让说。 “这样啊!”萧远眨了眨眼睛,“那待会儿我要吃这个!” 慕羽笑笑不说话,不动声色的在这个饺子上弄了一个小切口,江让看见了,也没有拆穿,擀完了皮就跟慕羽一起包饺子。 江让和慕羽包出来的饺子很像,萧远的嘛……形象欠佳,不过按照萧远说的,反正吃进去都是一样的,不用在乎细节。 可煮的时候就发现,好像不是那样。 饺子是慕羽煮的,萧远在旁边微张着嘴守着,见有个饺子破开了,立刻指着喊:“呀!破了!” 慕羽毫不在意道:“没事。” 江让在饭厅里喊:“破了的都是你包的。” 萧远不服气了:“才不是!我包的哪有那么差劲?” 说完了不算,还去慕羽那儿求赞同:“慕羽,你说是吧?” “是啊。”慕羽轻声答,“不是你包的。” 江让于是就不说话了。 饺子煮好了,被盛进盘子里,端上了餐桌,客厅里,米色的墙上挂了好多红色的装饰品,窗外的树枝上也挂着红灯笼,随着寒风摇曳着,电视开着,春晚的声音飘过来,其乐融融,很温馨。 江让给萧远夹了一碗饺子,萧远可能是饿了,端过去就开始吃,吃得有点急,边吃还边跟另外两个人说:“你们慢点儿吃啊,那个有硬币的要留给我。” 话刚说完,一口咬下去,“咯嘣”一声。 萧远猛地捂住了嘴,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看着江让,脸都红了:“老板,疼!饺子里有东西!” 江让明知故问:“有什么?” “我看看……”萧远用筷子扒开了饺子皮,馅料里渐渐露出了一点点银光闪闪的东西。 “咦?”萧远觉得好奇,又扒开了一些,等那个东西完全露出来时,他兴奋了,“是硬币,硬币啊!老板,我吃到了!” “运气不错。”江让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递了过去,“新年快乐。” 萧远双手接过去了,一边说着“谢谢老板”,一边把红包打开了,里面是一沓红艳艳的钞票。 他就更开心了,甚至都觉得不饿了,跑去客厅看春晚去了。 慕羽看着他那个样子,有点儿羡慕。 要是人一辈子都能这么简单,这么容易满足,那该多好啊。 “萧远大脑受过刺激,跟其他人不太一样,你别介意。”江让突然道。 慕羽自然不会介意,他还挺喜欢萧远的性格的,不过同时又很好奇:“他是苏家的人?” “不是,他和孟昕是我带回苏家去的。”至于其中的过程,江让没有细讲,只道,“他不是很聪明,老爷子不喜欢,经常会训他,所以他也不喜欢待在江州。这么多年了,这是第一次在外面过年,所以他才这么兴奋。” -- 第109页 慕羽筷子戳着碗里的饺子,点了点头,“挺好的。” 能因为一点小事就这么开心,挺好的。 接下来谁也没有说话,慕羽的胃口不大,只吃了两个饺子就回房去了,江让也没了胃口,收拾了碗筷也上了楼。 上了楼,去了慕羽的房间。 慕羽刚洗完澡出来,正在擦头发,看到他进来,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背过身去。 江让把慕羽手上的毛巾拿了过来,自己给慕羽擦头发。 慕羽的发质不好,粗糙又枯黄,发量也不是很多。 给他擦干了,江让随手把毛巾扔到了一边,就那么从后面抱着慕羽,两个人一起看着窗外。 这里能看到风扬江,不远处在放烟花,一朵一朵的烟花在夜空里绽开,色彩纷呈,倒映在江面上,随着江水的微澜潋滟晃动着,像是落了一江的星子。 很好看。 江让脸在慕羽脖子里蹭了蹭,轻声问他:“我们像以前一样做一次,好不好?” 慕羽的身子紧紧地绷着,咬着嘴唇不出声。 身后的人还在问:“别抗拒我,给我一点回应,就像以前一样……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好不好?” 慕羽就那么站着,没有动。 怎么可能当做没有发生过? 那么多事,那么多年,早就已经不一样了,他心里知道。 再也回不去了。 可他最后做的,却是把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抬起来,覆在了江让微凉的的手背上。 像是得到了他的回应,江让勾着嘴角笑了,抑制住心里的激动,一下一下的在他的脖子上亲吻着,他能感觉到后腰上有什么在逐渐变得坚硬挺立。 “慕羽……”江让喊着他的名字,从他的脖子吻到耳根,耳根吻到侧脸,侧脸吻到下巴,下巴吻到嘴唇。 慕羽太瘦了,嘴唇贴上去,其实轻而易举的就能碰到他薄薄的皮肤下面坚硬的骨头,可江让还是每一个吻都深情又缠绵,炽热又缱绻。 这么久了,慕羽没有像今天这样回应过他,在云城,慕羽只是被动的承受着他,那样的床笫之事其实很没意思,但他依旧食髓知味,舍不得放下。 更别提今晚这样,慕羽会热络的回应他,会搂着他的脖子喊他的名字,会不抑制齿间的一声声轻吟。 他们做了很久,房间里的灯早就关了,只有一朵一朵的烟花在远处炸开,彩色的光通过玻璃窗照进来,明明灭灭,照亮床上两个人的脸。 这样的感觉太久没有过了,他们换了很多种姿势,一次又一次的沉沦,甚至江让刚射,在浴室里洗澡的时候,他又缠着慕羽做了一次。 再次射出来,风扬城的钟楼正好倒计时结束。 零点了,是新的一年。 江让抱着怀里人瘦弱的身体,亲着他的脖子,嗓音又哑又沉:“新年快乐。” 慕羽没说话,他一只手覆在江让的手背上,一只手撑着前面的墙,脸都贴在了手背上,他喘得很急,也根本说不出话。 江让给他清洗了,抱着他出了浴室,把人放在了床上,又细心的盖好了被子。 然后,江让搂着慕羽,睡了过去。 睡梦中,他似乎又回到了当年,他刚到风扬的时候,慕羽穿着明黄色的四爪蟒袍,手里捧着快餐盒递给他,一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看着他,天使一般笑着说:“你是不是很久没吃东西了?这是给你的,快吃吧。” 原来,不管怎么样,我都放不下你。 原来,我真的可以不恨你。 只要是你,怎么样都没有关系。 慕羽…… 梦里的画面陡然一转,变成了他在看守所里,秦云开来看他。 比他长了十来岁的男人那时候已经很成功了,那个人一身高定,光一块手表的价格就能把他的脊梁都压弯,让他卑微进尘土里。 秦云开那双鹰眼紧紧地盯着他,嘴唇一张一合:“江让,他再也不是你的了。” 江让皱着眉,双手猛地收紧,怀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他猛然睁开眼睛,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光线很微弱,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突然就很恐慌,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梦,是不是这些天跟慕羽之间的事都是梦,慕羽其实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从来没有属于过他,从当年,慕羽就一直是属于秦云开的。 那个男人从来没有再接近过他。 逐渐适应了黑暗,江让开始能分辨一些事物,比如屋子里的摆设,比如床边好像坐了一个人,正在穿衣服。 穿衣服…… “慕羽?”江让试探的喊了一声,手伸到床头,摁亮了顶灯。 原本漆黑的房间霎时被一阵刺眼的光所笼罩,江让闭着眼睛侧了侧头,适应了两秒才睁开,就看到慕羽已经穿好了衣服,正站在床边看着他。 “你醒了?”慕羽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这是……干什么?” 慕羽没回答,而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说了一句:“三十天了。” 江让皱了皱眉,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什么意思?” “不算车里的那一次,三十天了。”慕羽没再看他,而是转了个身,留给他一个消瘦的背影,但是声音却那么清晰,带着些冷冽,“哪怕单单按照我吃饭的价,一个月,也足够你把那些照片还给我了。” -- 第110页 ☆、你到底要什么啊? 江让茫然的盯着床边的人看着,他在床上坐了很久,很久很久,然后他才反应过来慕羽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的,他身上没穿衣物,但是这时候也顾不得了,只是怒睁着一双眼睛看着慕羽问:“你是说……你跟我上床,就是为了那些照片?” “不然呢?”慕羽侧过半张脸,“当初的交易是你提的,我陪你上床,你帮我保密,现在……” 他转过身来,坐到了床沿上,朝着江让摊开了一只手掌,是索取的意思,“一个月,足够了。江总,按我的身价,你不亏。” 江让臼齿咬着口腔内侧的嫩肉,看着面前的人,胸腔里的一颗心脏狂乱不已。 他像是在生气,又像是在感到可悲,为了自己。 他居然还以为……以为慕羽对他是有情的。 呵呵,有什么情? 慕羽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难道还不清楚吗?那么多年了,那么多事,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他到底为什么有那样的自信,觉得慕羽对他是喜欢的,甚至……是爱的? 他早该明白的,就像当初为了前程,慕羽能抛开他跟秦云开在一起。 那现在,慕羽也能为了前程,跟他上床。 在慕羽的眼里,他算什么?秦云开又算什么? 上个床而已,能是多大不了的事? “果然了……”江让用手撑着额头,低低的苦笑出声来,“我还以为……我还以为……那么多次了,哪怕是睡,都能睡出点儿感情来……” 慕羽偏过头去,像是在说一个笑话:“照你这么说,那我跟秦云开睡了六年,得是多深的感情?” 江让只是无声的笑着,笑得肩膀都颤抖了,还是在笑。 好可悲啊,就因为一盒饭,他居然……就能容许慕羽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耍他! 江让啊江让,你在江州那些年过的什么日子,你忘了吗? 你为什么要回风扬,你忘了吗? 你跟苏兰嫣回家以后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白眼和流言蜚语,你忘了吗? 都忘了吗?! 怎么就那么没出息,怎么就因为那个人的一点点好,在他面前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用力的咬着嘴唇,好像都快把嘴唇咬破了,江让才止住那阵笑和自嘲,抬起一双幽深的眼来看着面前的人,“你以为,我会就这么把那些照片给你?” “……” “慕羽,你以为我会那么轻易的就放过你?” 明明两个小时前才恩爱缠绵在一起极尽欢愉享受的两个人,在新年的凌晨,仿佛又变成了仇人。 他们对视着,眼里或是怒焰,或是寒冰,总之,是两个极端,无法相融。 周围很安静,夜已经很深了,所以即便是新年,风扬城里也静悄悄的,导致慕羽甚至能听到江让的呼吸声。 在空气里显得那么灼热又焦躁,不平又愤懑。 “行吧。”慕羽叹了一口气,先收了目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指骨不停活动着,握紧又松开,如此反复,“我知道你是为了报复我,没关系。不过,如果你要折磨我,那就换个方式折磨,我不想跟你做。” 顿了顿,他补充:“我觉得恶心。” 他的语气很平静,几乎像是不带任何情绪的陈述事实,却每个字都像是利刺一样,深深的扎进江让的心脏深处:“我试过了,哪怕我告诉自己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哪怕我装作几年前一样跟你做,但是……还是觉得恶心,发自心底的恶心。” 江让的一口牙都快咬碎了,他伸出一只手,捏住慕羽的下巴,把他拽到了自己近前,盯着那张脸,盯着那双眼睛,像是要捡起自己掉落一地的尊严残骸,咬牙切齿道:“是啊,恶心!谁不是呢!” 然后猛地一用力,把慕羽推开,起身出了客房。 随着房门“嘭”的一声被关上,慕羽眼里的所有凌厉凉薄都在瞬间收了个干净,他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似的,瘫坐在了床沿上,人甚至还顺着床沿滑到了地上,就那么倚着床坐着。 江让说,睡了一个月,怎么也该睡出点儿感情…… 可他对江让的感情,哪里需要通过睡觉来证明,来累积? 分明不用的。 他手肘抵在膝盖上,用手撑着额头,眼睛一闭上,脑子里都是刚才江让那张苍白狰狞的脸。 明明想一次,心里就会痛一次,却还是忍不住的要去想,要去猜测。 是恨他的吧? 那就恨吧。 除了恨以外,他们之间什么别的感情都不应该有。 江让,你恨我吧。 明亮的灯光下,慕羽的脸色变得比雪还白,额头上渐渐的沁了很多细汗,心也跳得越来越快,他用手按住心口,似乎想控制,但是控制不住。 他的心脏不受他的控制。 他按得用力,指尖都白了,可还是没用,他缓了很久都没有缓过来,好不容易扶着床站起来了,结果身体都还没站直,又摔在了地上,摔得骨头生疼。 他就连站都站不起来了,试了好几次,都是刚刚起来一点就跌了回去,他没办法,只能趁着自己还清醒的时候,咬着下唇,一点点的挪到衣柜旁边。 他几乎是扭曲着身子爬过去的。 -- 第111页 到了衣柜旁,他胡乱的卷起袖子,无视掉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眼——他现在也根本注意不到那些——他颤抖着手打开行李箱,从里面的一堆东西里找出针管,扎进了臂弯处青色的血管里。 他的皮肤太薄了,所以即便他现在头晕得紧,但是要找那血管其实也很容易。 把针管里的液体推进血管里,慕羽皱着眉把针头拔了出来,仰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又缓了好一阵,觉得差不多了,他才揉揉额头,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开始收拾东西。 他该走了。 这个地方,本来他就不该来的。 客厅里没有开灯,不过楼梯的扶手上缠满了小小的彩色灯串,萧远觉得好看,所以晚上都是开着的。 慕羽提着箱子从楼上下来,借着彩灯的光把钥匙放在了茶几上就往门口走。 可脚才刚刚抬起来,就踢到了个什么东西,那个东西被踢倒了,在地上骨碌碌的滚来滚去,能听到“窣窣”的声音。 慕羽仔细一看,才看到地上好像躺了一个人。 他蹲下来,刚一靠近,就闻见了浓重的酒气。 萧远不像是会喝成这样的人。 慕羽试探性的喊了一声:“江让?” 地上的人没有回应。 慕羽于是去开了灯,再一看,果然,江让已经换了衣服,一张脸通红的躺在茶几旁边,地上倒了两个洋酒瓶子,都空了。 这么喝,是想喝死吗? 慕羽压下心底的腹诽想把人扶起来,可手才刚一碰到江让,刚刚还没有半点儿反应的人就把他拉住了,他被拉得跌坐在了地上,江让搂着他的腰,搂得很紧,嘴里喃喃的说着话:“慕羽……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到底要什么啊……” 慕羽当然不可能回答,他只是试着推了推江让,可江让不动,他就想着要不要去叫萧远过来帮忙。 好不容易把江让的手掰开了,慕羽刚站起来,江让也跟着站起来。 江让站不稳,歪歪斜斜的,一双眼睛半睁半闭又无神的看着他,歪了歪头,像是在确定着什么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好像确定了,点了点头,“慕羽……” 然后就拉着慕羽去了一楼的某个房间。 这个房间慕羽知道,是书房,他来的时候除了客厅和自己的房间哪儿都不会去,可能是怕他无聊,江让跟他说过,让他可以随便进来看书。 不过他想着生意人很可能会把文件或者公司的什么资料放在书房,为了避嫌,他从来没有进来过。 可江让拉着他进来了。 把他往椅子上一按,江让在身上掏了又掏,什么都掏不出来,他就很苦恼的东张西望,然后“啊”了一声,摇摇晃晃的去了床边的一个盆栽旁边,从花盆下面找到了一把钥匙,打开了书桌最下面的抽屉。 他从抽屉里拿出了好几本文件,一个一个的,全都塞到了慕羽的手里,塞一个他就说一句:“这是江州的房子,在市中心。” “这个在郊区。” “这是盛世的执照。” “这是云城的两家公司……你平时不用管,有人打理……” “这是公章……” “给你,都给你,全都给你……” 东西给完了,江让就跪坐在椅子前面,又搂着慕羽的腰,迷迷糊糊的说着胡话:“慕羽……我疼……” 慕羽怀里抱着一堆东西,又被江让这么搂着,正手足无措,突然听见江让喊疼,心跟着颤了一下,手里的东西都差点儿掉下去。 把那些文件和章一一放到了书桌上,慕羽手搭在江让的后背,轻声问他:“怎么了?哪儿疼?” 这种语气,在江让清醒的时候他都不敢有。 “鞭子……鞭子打得疼……”江让断断续续道。 慕羽咽了一口唾沫,又问他:“谁打你?” 这一次,江让没有回答。 他就搂着慕羽,闭着眼睛,也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慕羽都以为他睡着了,他突然又出声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慕羽,我们……戒了吧……好不好……” 他没有说你,他说的“我们”。 慕羽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会说这个。 一时间,慕羽又是欣喜,又是歉疚。 可欣喜也好,歉疚也好,他都没有说,他只是弯下腰,在江让的额头上落了一个吻,轻轻的拍着江让的肩膀,声音很轻很柔的说:“阿让,新年快乐。” 他又去触了触江让弯弯的睫毛,“你知道吗?我想要的从来都在,从来没有失去过。” ☆、慕羽是个渣男 江让醒来的时候是在书房,他躺在沙发上,身上披着毯子。 从沙发上坐起来,觉得头疼,他用力的拍了拍,更疼了。 迷迷糊糊间,他好像记得昨天晚上喝多了,然后……好像拉着慕羽进来了,还给了什么东西。 一想到这个画面,江让瞬间酒完全醒了,赶紧翻找出了钥匙,打开了书桌最下面的抽屉,一一检查。 好在他的东西全都在,一样都没少。 所以昨天晚上他是喝多了,神志不清的做了个梦? 那慕羽说的那些话呢?会不会也是一场梦? 江让把东西放好,把抽屉锁上,刚从书房出来,萧远就从楼上跑下来了,一边跑一边喊:“老板,老板!慕羽不见了!” -- 第112页 江让步子一顿。 不见了…… “他走了?” “应该是吧……”萧远回答,“我刚刚去他房间看过了,他的东西一样都没有剩下,全都带走了。” 他抓了抓后脑,想不明白,就问江让:“老板,为什么慕羽要走啊?” 江让没有回答,只是冷笑了一声。 为什么? 觉得睡够了呗,觉得代价够了呗,提上裤子不认账了呗! 呵! “你看看,你对慕羽那么好,结果他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江让看着萧远,那些话像是对萧远说的,更像是对自己说的,“你还喜欢他吗?还觉得他是个好人吗?” 萧远很认真的说:“他可能是有事吧!不告而别,算不上坏吧?” 江让没说话了。 跟萧远就没什么好说的。 萧远怎么可能看得清慕羽是多没心肝的一个人? 从这天以后,江让很长时间都没有见过慕羽。 他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每天饭都是萧远做了送进去的。 萧远不会做饭,有时候连米都没有蒸熟,但是他却丝毫不在意,只是吃得不多,填饱肚子就行。 萧远看得都惊呆了,盯着江让问:“老板,好吃吗?” “好吃。”江让都把萧远当成小孩子,说话也是哄着他的。 萧远就“啊”了一声,一脸的诧异,“你好厉害,我都觉得不好吃。” 他垂着头,有些失落:“我做饭果然不行,要是孟昕在,肯定会骂我。” 在这方面,萧远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江让扒饭的动作停了,扭过头来看着萧远,就看到萧远垂头丧气的样子。 “没关系,这些事情不用做,过两天阿姨就回来……” 江让话还没说完,萧远突然抬起头来,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好办法,显得很欣喜,一双眼睛都是亮的:“老板,不如我们把慕羽接回来吧,他做饭好吃的!” 话音刚落,“哐”的一声,江让已经把手里的碗砸到了地上。 瓷片混着半熟的米饭一起被砸得到处都是,萧远吓坏了,愣愣的看着江让,“老板……” “以后不许再提慕羽。” “为什……” “说了不许就是不许!”江让没耐心了,甚至一把揪住萧远的衣领,把他拽到了面前,恶狠狠的警告,“你要是再提他,我就把你送回去,孟昕都救不了你!” 萧远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是现在一个都不敢问了。 他从来没有见江让发过这么大的脾气,还是对他。 他很惊恐,眼眶都红了,哀求道:“我不提了……我再也不提慕……不提他了……老板,你别把我送回去,我不想回去……老板……” 看着他这样,江让也难受,一把把人扔开,低着头继续看电脑,同时道:“出去!” 萧远连收拾都顾不上收拾,转身就跑出了书房。 有了这次的事,萧远没有再在江让面前提过“慕羽”这两个字,甚至连话都少了,看到江让的时候也总是怯怯的缩着身子。 正月初八,公司开工了,江让坐在宾利后座,看着街边还挂着的红灯笼,突然就想起了过年的时候。 虽然慕羽在临江阁待的时间不长,但是那几天他们之间的关系很缓和,那天他带着萧远出了一趟门,买回来很多装饰品,萧远就献宝似的捧着去找慕羽。 慕羽当时在看书,看到萧远怀里的东西,笑着说:“好看。” 然后他放了书,跟萧远一起挂那些装饰,客厅里、楼道里都挂了好多,如果不是江让拦着,慕羽甚至想跟着萧远去院子里挂。 那个时候江让觉得,他跟慕羽之间其实也能好好的。 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慕羽都算是付出代价了,而且慕羽的心里是有他的。 有他的…… 因为这样,除夕那天晚上他才跟慕羽提了那样的要求,慕羽也答应了。 他原本以为他们会像以前一样亲密无间,可是没想到,醒了之后,慕羽就跟他说了那样一番话。 “江总,你不亏。” 呵,不亏! 是啊,睡了慕羽那么久,哪里能算亏?那么多女人哪怕天天喊老公,但是想睡都睡不到呢! 对于慕羽来说,又有什么是不能拿来做交易的? 还有什么是慕羽在乎的? 那时候自己的想法还真是天真又单纯。 江让还以为自己也算是心狠手辣了,可是跟慕羽比起来,根本难望项背。 江让揉了揉眼睛,转过头来,就发现萧远开着车一言不发,从侧后方看,似乎连嘴唇都抿得很紧,神情很严肃。 很少看到萧远这样,江让问:“怎么了?不高兴了?” 萧远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江让想了想,又问他:“是不是饿了?” 萧远还是不说话,还是摇头。 江让想不通他还能有什么心事,就自己琢磨着:“你这几天好像话也少了很多……” 萧远这才从后视镜里看看他,小心翼翼的求他:“老板,你不要把我送回去好不好?也不要把孟昕送回去……” 江让愣了愣,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光秃秃的树干在阳光下落下影子,不断交错着落在车里。 -- 第113页 萧远咽了口唾沫,声音不大:“老板,你不要发脾气,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江让盯着萧远看了好一会儿,才大概回想起来是怎么回事。 他揉着太阳穴,无力道:“是我不好,不关你的事。” 萧远就又看看他,然后问:“老板,你是不是跟慕……跟他吵架了啊?” “不说这个。”江让闭上了眼睛,“专心开车,中午带你去吃那家米线。” 萧远于是不说话了。 新年开工,江让首先召集玉色的高层开了一个会,让给每名职员都发开年红包,高层们还没来得及感谢,江让又让萧远给所有人都分发了厚厚的文件,安排了一系列的工作。 高层们犯难了,这其中销售部的主管甚至忍不住问:“江总,营业额提升十五个点,这是不是太高了?” 艰难的对上江让的目光,销售主管继续道:“这确实有点困难,江总,要不然您指点……” “什么都要我来做,那还要你做什么?”江让一眼扫过去,半点情面都不讲,一分伪装都没有,“公司的福利和薪资待遇你们都知道,对得起你们。要是做不了,那就换人来做,你这个位置,想坐的人也不少。” 有了销售主管打先锋,大家就算对工作安排再不满也不敢说什么了。 这新年开工的第一天老板就跟吃了□□似的,谁敢上去犯忌讳? 苏兰嫣和苏子沫是正月十六回的风扬,一回来,苏兰嫣就带着苏子沫去了一趟公司。 当时江让刚刚开完会,因为有些事情不顺利,几个部门争论了半个小时却都是在推卸责任,江让心情不好,是砸了文件出来的。 结果一进自己办公室,就看到苏兰嫣和苏子沫在。 松了松领带,江让压制着火气问:“你怎么来了?我以为你会先回家。” “还在江州就接到了不少电话,说江总变工作狂了,所以过来看看。”苏兰嫣一边给苏子沫整理着小裙子,一边抬眼看了看江让,“出什么事了?” 江让把手里的文件扔在了办公桌上,人重重的坐进椅子里,一边揉着额头一边道:“没事。” 他答得轻巧,可到底有事没事,谁都看得出来。 连苏子沫都看得出来。 她从苏兰嫣的怀里跳了下来,两条小短腿跑到了江让面前,仰着小脸看他,“爸爸,你不开心吗?” 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糯糯的,江让心里的烦躁被抚平了一些,却也没有抱她,只是揉着她的小脑袋,轻声道:“没有。今天爸爸有事,没去机场接沫沫和妈妈,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小姑娘摇头跟拨浪鼓似的,一脸天真,“我和妈妈找得到路的,而且孟阿姨也在。” 看出来江让有心事,正好苏子沫喜欢喝的一家果汁在江州没有店,过年的时候苏子沫一直在念叨,苏兰嫣就让孟昕先带着苏子沫去买,自己一会儿过去找她们。 等办公室里就剩他们两个人了,苏兰嫣才问:“说吧,是不是跟慕羽吵架了?” 之前萧远给孟昕打电话,她无意间听到过,萧远说慕羽大年初一就从临江阁搬走了,从那天以后,江让的脾气就变得很差。 江让看了苏兰嫣一眼,随即冷笑,“怎么可能?” 他可能是觉得不够,点了一根烟,又道:“我跟他有什么好吵的?” 苏兰嫣去了酒柜前,选了一瓶自己喜欢的酒打开,倒了两杯,其中一杯递给了江让。 酒是橙黄色的,看着就很暖,但是这种酒很烈,她通常不多喝,只喝两口。 手里端着杯子,苏兰嫣交叠着腿坐回了沙发上,一脸疑惑的看着江让,“我一直不明白,要毁慕羽根本易如反掌,你为什么还要搞那些名堂?” 为什么? 江让知道,却不想说,好像说了他就输了,一无所有,什么都没剩。 所以他就嘴硬:“就那么毁了有什么意思?我要看着他的血一点点的流干,那样才解恨。” 苏兰嫣很难得的翻了个白眼。 这都是什么谬论? “昨天我陪沫沫看电影,反派抓了男主角,想着多折磨一下再弄死,后来男主角跑了,反派被反杀。”苏兰嫣回想着当时苏子沫的神态,学着她的样子说,“当时沫沫就问我,为什么那个反派不直接把男主角杀了,那样男主角就跑不掉了。” 她这意思很明白。 做事不干脆,那就全是后患,庸人自扰。 江让也明白她的意思,却偏偏故意不去抓重点:“沫沫还小,你不要给她看那些。” “就是因为小才要看,有些东西得趁早教。”苏兰嫣端着半杯酒,不停的晃来晃去,渐渐的,眸色变得有些深了,“江让,有些事情,你应该明白。” ☆、慕羽和沫沫 从临江阁回来之后,慕羽的心情一直不好,忍着没有跟江让联系,当然,江让也没有联系他。 他觉得这样挺好的,他们之间本来就不该再有过多的联系。 可能是看他心情太差了,杨晓给他接了些工作,想让他转换一下心情。 今天慕羽外出参加了一个活动,活动时间不长,结束了以后他也没事做,准备回去睡觉。 结果人才刚从活动现场出来,都还没有上车,大衣的下摆就被人抓住了,他低头一看,就见穿着小冬裙的苏子沫正揪着自己的衣服,仰着头,一双眼睛在阳光下正亮晶晶的盯着他。 -- 第114页 “慕叔叔。”苏子沫个子小小的,奶声奶气的喊他。 小柯走在慕羽旁边,听见有小姑娘叫,赶紧看了看四周,还好没有人认出来,便跟慕羽轻声提议道:“羽哥,我们快走吧。” 慕羽没走。 他左右看了看,见只有苏子沫一个人,就在苏子沫面前蹲了下来。 他个子高,即便是蹲着,也比苏子沫要稍微高一点,他就微微垂着眉去看面前的小女孩,问她:“你怎么认出我来了?” 他戴着帽子和口罩,还有一条大围巾,连说话都是闷闷的。 苏子沫笑得一双眼睛弯弯的,“我就是认识慕叔叔呀。” 小姑娘笑得很温暖,慕羽的心都软了一些,又问他:“就你一个人吗?” “孟昕阿姨带我来买果汁,我跟她走散了,又看到你,就跑过来找你了。” 小柯见慕羽居然还跟这个小姑娘聊起天来了,不由的更着急了,催促道:“羽哥,要是被人认出来就麻烦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慕羽的感情生活一直是空白的,粉丝对于这个很好奇,网上也有过一些猜测,只是找不到实锤。要是被人认出来,那说不定就会有媒体胡说八道,说这个小女孩是慕羽的私生女之类的。 这些慕羽都知道,但是他却完全不介意,而是把苏子沫抱了起来,对着小柯道:“你先回去吧。” 苏子沫眨了眨眼睛,“慕叔叔,你要带我去找孟昕阿姨吗?” 慕羽没有带着苏子沫去找人,他看到旁边有一家奶茶店,就抱着苏子沫进去了,然后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 把苏子沫安排在了自己身边的小椅子上,慕羽还用手臂把她护了一圈,这才问:“你记得孟昕阿姨的电话吗?” “不记得。”苏子沫想了想,“不过我记得爸爸妈妈的电话号码。” 慕羽拿着手机的手微顿了顿。 爸爸妈妈……江让的电话他其实有,但还是算了。 于是他跟苏子沫问了苏兰嫣的号码,打电话过去说了情况和地址,苏兰嫣先是道了谢,然后说自己会尽快过来。 慕羽于是买了两杯奶茶,就在这儿陪苏子沫等着。 苏子沫双手捧着杯子,咬着吸管,喝一口奶茶,就扭过头来看一眼慕羽。 慕羽其实不怎么会跟小孩子打交道,也不知道该聊什么,所以见苏子沫一会儿又看他一会儿又看他,觉得气氛很尴尬,就把手机递了过去,问她:“要不要玩手机?” “有游戏吗?”苏子沫问。 慕羽的手机里只有一些必用软件,他对游戏不感冒,所以什么游戏都没有。 不过他没有直接说没有,而是把手机拿了回来,打开了应用商店,同时问:“沫沫想玩什么游戏?” 知道慕羽是要重新下载,苏子沫摆了摆手,“不用了,慕叔叔,我其实也不玩游戏的,就是随便问问。” 她说了谎。 其实她会玩游戏,苏兰嫣的手机里有很多益智游戏,都是给她下的,她平时除了玩家里的小玩具、学写字以外,也会玩那些游戏。 只不过她不想麻烦慕羽。 这儿人不多,慕羽摘了口罩,在手里捏了一会儿,又问:“沫沫,你什么时候回风扬的?” “今天才回来,妈妈在公司里陪爸爸,所以孟昕阿姨就带我出来了。”苏子沫喝着奶茶回答。 慕羽没有再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挺好的,苏兰嫣和江让……挺好的。 “慕叔叔?”苏子沫睁大眼睛,一只胖乎乎的小手在慕羽眼前不断的晃来晃去,等引起慕羽的注意了,她才问,“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没有啊。”慕羽笑了笑,“我没有不开心。” 苏子沫“哦”了一声,也笑了,“慕叔叔,你跟我爸爸是不是很久以前就认识的呀?” 慕羽这下连看都不敢再看苏子沫了。 他总不可能告诉苏子沫他和江让之间的过往。 这个小姑娘是江让的女儿,如果让她知道了…… 苏子沫见他不说话,往他这边靠了靠,小声说:“悄悄告诉你,我在爸爸的皮夹里见过你的照片哦。” 慕羽吃了一惊,转过脸来看着苏子沫,一双桃花眼睁得很大。 苏子沫“咯咯”的笑着,“照片上你要比现在胖一点,不过更好看。” 慕羽没想到江让居然还……留着他的照片…… 那么多年了,他怎么…… “这件事,你妈妈知道吗?” “妈妈……”苏子沫歪了歪头,“不知道诶,我是有一次不小心看见的,爸爸让我不要告诉别人,所以我没有跟妈妈说过。” 她人还小,觉得她不说,苏兰嫣就不会知道。 可是慕羽却不这么想。 苏兰嫣是江让的妻子,江让皮夹里放着别人的照片,她应该会知道…… 如果是这样,那自己和江让的关系,她岂不是也…… 想到这些,想到前段时间和江让的缠绵,慕羽的手越收越紧,额头上甚至都出了一层汗。 苏子沫眼睛里透着些迷茫,“慕叔叔,你很热吗?” 慕羽抿着唇,低头盯着桌子上嫩绿色的小植株。 他脑子里很乱,苏子沫说的话也根本没有听清,自然不可能回答。 直到听见苏子沫的那声“妈妈”像是穿过了万千云层,落进他的耳朵里,他才清醒过来,再一看,苏兰嫣已经坐到了他的对面,而苏子沫已经被她抱在了怀里。 -- 第115页 苏兰嫣还是跟以前一样,身上穿的戴的没有一样是凡品,她应该是新做的头发,没有染色的波浪卷,很好看,很大气,她妆容精致,一双红唇很薄却很有气场。 苏兰嫣抱着苏子沫哄了一会儿,抬起眼皮看慕羽,笑道:“谢谢慕先生,沫沫被我惯坏了,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的事,刚好碰到了。”慕羽目光下移,正好落在苏兰嫣的手上。 苏兰嫣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钻戒,钻石很大,被切割成六角的形状,牢牢的嵌在戒指托里。 那枚戒指,江让有男款,慕羽从来没有见江让取下来过。 他的眼神突然就黯淡了。 苏兰嫣看到了,就问他:“慕先生怎么了?” “没什么。”慕羽手里捏着口罩,刚想说自己还有事,要先走。 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出来,苏兰嫣就又出声了:“阿让都跟我说了,慕先生签了《九天月》,还因此推了好几部电影,其实我们应该请慕先生吃个饭的。” 慕羽并不想跟他们一起吃饭。 好在苏兰嫣很快又道:“不过阿让太忙了,一直没时间,慕先生,抱歉啊。” “江太太客气了。”说话的时候,慕羽没有看苏兰嫣,他不敢,“江总事业有成,工作忙也是可以理解的。” 说到这个,苏兰嫣笑得更加温婉了,“是啊,阿让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很多,他对我和孩子很好,我也知道他心里只有我一个。” 说这话的时候,苏兰嫣眉目含情,虽然慕羽没看到,但是光听声音也能听出来,她是很幸福的。 苏兰嫣让孟昕先把苏子沫带到车上去。 苏子沫依依不舍的跟慕羽挥手再见,又依依不舍的出了奶茶店。 等她们一走,苏兰嫣的语气就变了:“不过男人嘛,在外面打拼不容易,有些时候逢场作戏也是没办法的事,我理解的。” 慕羽脸上面色不变,手却用力的攥紧了,心里针扎似的疼。 逢场作戏…… 是啊,逢场作戏。 “其实不管阿让在外面有谁,只要那个人有点儿自知之明,我也不会为难。”苏兰嫣笑着,就像是在跟慕羽聊家常,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并不简单,带着些轻蔑的味道,“我记得应该是两年前,那时候我们还在江州,有个女人跑来找我,说是怀了阿让的孩子,让我给她一笔钱做封口费,真是不自量力。” 那个女人最后是什么结局,苏兰嫣没有说,慕羽也没有问。 他也没有资格问。 苏兰嫣还在说着:“那个女人也真是,明知道阿让已经有家庭了,还跟阿让纠缠不清,这不是自己作践自己吗?” 慕羽的手攥得更紧了。 他大概知道苏兰嫣为什么会跟他说这些话了,应该是知道了他和江让的关系,所以才会这样。 而那个去找苏兰嫣的女人,也许存在,也许只不过是苏兰嫣随口杜撰出来的。 不过有一点苏兰嫣说得对,明明知道江让已经结婚了,还跟他牵扯不清。 他作践了江让,也作践了自己。 “江太太说得有道理。”慕羽说着,戴上了口罩,“我还有事,先走了。” 苏兰嫣坐在椅子上,看着慕羽起身离开。 然后,她脸上的温婉笑容就消失了。 她不知道江让有什么好犹豫好为难的,这么简单的事,那么久都办不完。 ☆、秦云昌胆儿够肥啊 苏兰嫣回风扬以后,江让不如之前那么暴躁了,对下面的要求也宽松了很多,因此,一众职员都很感激苏兰嫣。 不过之前说的每个月的新款还是一直会出,研发部的压力虽然大,但是也不敢怠慢。 玉色面市的时间尽管不长,但是当初全国铺货让业界都见识到了江让的魄力,加上又有苏家作为背景,这半年多的时间,江让在江州结识了不少人,邀请他出席各种宴会的也不在少数。 就比如这个月的月末,他和苏兰嫣就被邀请去了一台公益晚会,徐可期和竹莱也受邀成为表演嘉宾,曹砚还因为这个特地让人加班加点的写了一首对唱歌曲给他们做表演节目。 到了晚会这天,江让不仅带着苏兰嫣去了,还让人送去了二十套玉色的礼盒套装,作为公益晚会抽奖的奖品。 晚会在风扬江边的广场举办,赞助商和买票进来的粉丝不在同一片地方,粉丝们的位置在舞台的正前方,前面几排粉丝可以近距离看到表演的艺人,互动起来也更方便,而后面的也可以通过舞台的大荧幕看得清楚。 赞助商们的位置在侧面,表演嘉宾和赞助商坐一起。 这次晚会的所有收入都会捐给残障协会,请来表演的都是形象正面的艺人,这个江让知道。 可是江让没想到,慕羽也在。 应该是考虑到玉色和绯雪竞争激烈,主办方把江让和秦氏的位置安排得很远,江让到的时候,慕羽正跟秦云开坐在一起,两个人在说着什么,秦云开像是有些不高兴,慕羽则是表情寡淡,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苏兰嫣坐在江让身边,虽然现在天气还冷,现在又在江边,风很大,但是她也只穿了一条白色的及地长裙,披着披肩,她长发散落着,不失优雅和风情。 见江让盯着某处看了好一会儿,苏兰嫣顺着看过去,就看到了慕羽。 -- 第116页 “还想着呢?”苏兰嫣叠着腿,轻笑着道,“要是想就去找他,天天这么闷闷不乐的,别把自己给闷坏了。” 江让转了目光,“没想。” 他不想也不愿意承认在想慕羽。 这段时间他没跟慕羽见过面,有时候会想打个电话,可是手机刚拿出来又被他放了回去。 慕羽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他没那么贱,死缠烂打。 慕羽在晚会上唱了一首歌,他又高又瘦,白色的西装穿在身上都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台下的粉丝一直在不停的尖叫互动,江让的手却抓住了椅子的扶手。 三分钟的时间,一首歌唱完,慕羽鞠了个躬原本想下台,却被主持人留了下来闲聊,说一下感受什么的。 江让去了后台。 苏兰嫣问他去干什么,他说要去看徐可期和竹莱准备得怎么样了。 其实徐可期和竹莱的节目没有任何问题,他们搭档一向就很稳,虽然年轻,但是不骄不躁的,一步步走着,稳扎稳打。 知道江让是找的借口,苏兰嫣也没有揭穿。 江让到了后台,竹莱在跟徐可期聊天,说刚刚慕羽唱的歌好听,看到江让进来了,立刻站直了身体打招呼,“江总。” 徐可期也道:“江总。” 江让点了点头,问他们待会儿的表演,视线却一直往下场处看。 不一会儿,慕羽进来了,下个表演的就是徐可期和竹莱,竹莱还想跟慕羽多说两句话,被徐可期拉走了。 慕羽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江让,好在后台在准备的艺人比较多,他想江让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怎么样。 所以他装作若无其事的跟江让擦肩而过了,除了点个头算是打招呼,再没了别的交流。 他赌对了,江让也没跟他说话,只当没看见他。 出了后台,慕羽松了一口气,去了秦云开那边。 江让抽了一根烟才回去。 结果回去的时候就看到慕羽正在跟秦云开说说笑笑的,光这样也就算了,苏兰嫣的位置还空了。 他左右看了一会儿,才看到苏兰嫣站在不远处灯光稍暗的地方,眉心紧皱着,面前站着一个身姿挺立的男人,是秦云昌。 江让咬了咬嘴唇,一巴掌拍在了脑门儿上。 这两兄弟他果然是一个都看不顺眼。 大跨步走过去,到了苏兰嫣身边站定,江让一只手揽着苏兰嫣的肩,往她揽进了自己怀里,这才看着秦云昌问:“秦总,找我太太有事吗?” 秦云昌本来还想跟苏兰嫣聊两句,可苏兰嫣不配合,他的好话都还没说出来呢,现在倒好,江让过来了。 一看到江让,秦云昌就想起了去年年底星光的事儿,楚星云被抢了资源,心情不好,好几次在采访里内涵别的艺人,又被拍到了一些出入风流场所的照片,虽然只是照片,但是多少也影响了形象。 今天这次公益晚会虽然没有出场费,但是好歹也能刷个路人缘,原本秦云开是想让楚星云也来的,结果主办方因为楚星云风评不好给拒绝了。 所以秦云昌对江让的态度自然也算不上好,皮笑肉不笑的问:“江总?真巧啊,没想到你也会在这儿。” 苏兰嫣不想跟秦云昌啰嗦,便对江让道:“我们先走吧。” 舞台上,徐可期和竹莱唱完了歌,徐可期应粉丝要求即兴表演一段舞蹈,引来了一阵欢呼和掌声。 就着这阵掌声,江让对着秦云昌点了点头,“失陪了。” 秦云昌却不想就这么罢休,当着苏兰嫣的面问他:“江总,你跟慕羽最近是不是吵架了?怎么,慕羽的床上功夫让你不满意?” 江让的脚步顿住了,不仅如此,连揽着苏兰嫣的手都收得紧了一些。 慕羽的事,于他来说等同逆鳞。 秦云昌看在眼里,却丝毫没有罢手的意思,又到了他的面前,“你跟慕羽之间的前尘往事,江太太知道吗?” “这跟你没关系。”江让寒了一双眼,冷冰冰的盯着面前的男人。 秦云昌满不在乎,反而因为看到江让动怒了,心情大好,目光又落在了苏兰嫣的身上。 “慕羽是云开的人,你睡了他,那就算礼尚往来,是不是也该让江太太……” 江让和苏兰嫣齐齐色变。 虽然都知道秦云昌比秦云开还不要脸,但是也没想到他能不要脸到这个程度,这种话无耻的话居然也敢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 苏兰嫣的一张妆容得当的脸更是瞬间变得煞白,几乎出于本能的,抬起手就“啪——”的一声,一个巴掌准确无误的落在了秦云昌的脸上,留下了一个颜色鲜亮的巴掌印。 秦云昌在花丛里浪荡了那么多年,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对待过?他对苏兰嫣有几分兴趣,所以才会耐着性子几次三番接近讨好,却没想到苏兰嫣居然敢打他。 他恼羞成怒,抬起手想要打回去,只是手还举在半空,就已经被江让给握住了。 江让拇指弯曲,指节抵着秦云昌的手腕,正正扣在他的掌长肌腱上。 江让用的力气大,秦云昌吃痛,脸色都白了,也没了油腔滑调的心思,对着江让质问道:“你敢跟我动手?” “我为什么不敢?”江让冷笑,“秦总对我妻子出言不逊,你们公司的两位老板都这么恬不知耻吗?” -- 第117页 “恬不知耻?”秦云昌似乎被这四个字给气到了,“江让,恬不知耻的到底是谁?你都结婚了还跟慕羽牵扯不清,你……” “秦云昌,我早就跟你说过了,这是我和我先生之间的事,跟你无关。”苏兰嫣上前一步,一双杏眼微微眯起,透着几分幽冷,“你有心思关心这些,还不如多关心关心你的公司!” “好啊,苏兰嫣,你给我记住今天的话,我非得……” 话没说完,江让又加了几分力气,秦云昌更痛了,说话也被迫中断。 不远处,有记者或许是听见了这边的动静,转头看了过来,苏兰嫣连忙道:“江让,有记者。” 江让的反应也快,立刻把秦云昌的手拿了下来,手腕一转,掌心相握,做出跟秦云昌握手的模样。 他脸上带着笑,只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半点不客气:“秦云昌,离我妻子远一点,否则下次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说完,江让带着苏兰嫣先走了。 而这一段,被不远处的秦云开和慕羽看在了眼里。 秦云开“啧啧”两声,“江让现在果然不一样了,对不对?” 他的话是对慕羽说的,慕羽却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来看手机。 他对这些事没兴趣。 不过,江让能那么生气,肯定是秦云昌说了过分的话。 这样也好,谁让秦家这两兄弟都这么欠教训? 没有听见慕羽的回答,秦云开回了头,“怎么不说话?” 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的手还往慕羽的腰上伸了过去。 慕羽避之唯恐不及,正色道:“这儿这么多人,别乱来。” 秦云开像是听到了多有趣的话题似的,笑着说:“怎么了?你怕被人知道?刚刚不是还跟我聊得挺开心的吗?” “你有完没完?”慕羽听不下去了,也不管秦云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先回去了。” 说完转身就走。 秦云开看着慕羽的背影,摸了摸下巴。 秦云昌揉着手腕回来了。 “怎么样?吃亏了吧?”秦云开跟自己大哥开着玩笑,“早跟你说过了,现在的江让不好惹。” 秦云昌觉得晦气,甩了甩手,问:“慕羽呢?” “回去了。” “你就这么让他走了?” “他最近很乖,都没见江让了。” 这一点秦云开心里还是有数的,而且刚刚江让是跟苏兰嫣一起离开的,所以慕羽今天晚上不会跟江让见面。 慕羽本来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回了公寓,从电梯里一出来,慕羽居然看到江让就在自己的门口。 江让正倚着墙站着,手指间夹着燃了一半的香烟,地上扔了好几个烟头。 听见电梯的声音,江让也看了过来,两个人的目光正正撞在一起。 ☆、你从来都是我的麻烦 慕羽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江让。 他想回电梯里去,但是电梯已经关上了,去了别的楼层。 后来他又想,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他和江让,是应该有个了断的。 所以他掐了掐自己的掌心,用最快的速度调整好了心绪,缓步去了江让面前。 他拿了一根烟点燃,狠狠的吸了一口,吐出一串白色的薄烟,看着那些烟雾在自己面前消散,从最初的一整片,逐渐变成了后来的丝丝缕缕,到最后什么也不剩下。 然后他才把目光落到了江让的脸上,“你怎么来了?” 他语气很平静,半点起伏都没有。 江让其实看了慕羽好一阵,他来这儿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就是心里烦,不知不觉就到这儿来了。 本来想一个人静静的待一会儿就走的,却没想到慕羽会这么快回来,跟他撞个正着。 现在慕羽突然这么问他,他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对象甩了之后茫然无措的小年轻,他想要挽回,可那种话他又说不出来。 太软了,太弱了。 这些年,他以为自己早就成了钢筋铁骨,却也不过还是血肉之躯。 会心痛,会难过,会软弱。 他被慕羽甩了,两次,可笑的是不久之前他还那样居高临下,自以为把慕羽玩弄于股掌之中,现在再说那样的话,无疑是承认了自己有多失败。 所以他揉了揉鼻子,抽了最后一口烟,把烟蒂扔在地上踩碎了,努力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来:“随便走走。” 他想要走,想要维持住自己的理智和仅有的尊严。 可慕羽不让他走。 擦肩而过的时候,慕羽轻笑着问他:“随便走走,能走到这儿?走到我家门口?” 慕羽转了个身,后背贴在墙上。 他一只手拿着烟,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后腰,抵在墙和他的后腰之间,在江让看不到的地方紧紧的攥成拳头,浅浅的指甲嵌进了掌心的皮肉里。 疼。 可脸上却偏偏是笑着的,他一双桃花眼弯弯的看着江让,轮廓分明的脸上带着迷人又慵懒的笑,“江总,你可真会开玩笑。” 这样的话,于江让而言,无疑是取笑。 取笑他过了这么多年依然放不下,取笑他把交易当了真。 江让有些恼怒,有那么一瞬间,他想问问慕羽是不是真的就那么喜欢秦云开。 -- 第118页 可他忍住了,他回过头来,语气无关痛痒:“看起来,你是有话想跟我说?” “也没什么特别的话,只是想告诫江总一声……”慕羽笑得很好看,像是开在薄雾里的月见草,“以后别再来找我了,至于那些照片,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不用再拿来当成做某些事的借口。” “某些事”是指什么事,两人心知肚明。 江让更加懊恼了。 他其实早就把那些照片一把火烧了,之后跟慕羽的那么多次都是在骗慕羽。 也确实是借口。 以前他以为他再也不会要慕羽了,可是等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他想的。 如果照片曝光,那就没有机会了。 所以,一次,两次……他用那些已经不存在的照片来作为威胁慕羽的工具。 这件事,他以为只有自己知道,只要他不说,那在别人看来,他就只是在玩弄慕羽而已。 可是原来不是的,原来慕羽早就已经知道了。 原来……慕羽什么都是知道的。 这一瞬间,江让所有的坚强伪装都溃不成军。 他问慕羽:“我们之间,一定要这样?” “不是你先这样的吗?”慕羽反问他,“回到风扬以后,你做的一切都忘了吗?” 这样的慕羽太尖锐,太凌厉,让江让好不习惯,而偏偏,慕羽说的每句话都是事实。 江让揉了揉眉心,“你就宁可留在秦云开身边,让他糟蹋你?” “他糟蹋我?”慕羽笑了,笑得很甜,“难道你想说,你就没有糟蹋我吗?” “我跟他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他最起码给了我想要的一切,你呢?” 江让站在原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又说不出来。 说什么?说喜欢吗? 他没有说,也说不出口。 可慕羽看出来了。 慕羽盯着他的眼睛,“江让,我原本以为,你还喜欢我的。” “我……” “可是后来我知道我错了,你拍我们的照片给秦云开,借秦云开的手折磨我,你威胁我,强迫我,这些不叫喜欢。” 江让无言以对。 刚回风扬的时候,他的心里全是仇,全是恨,他想的不过是报复慕羽,把慕羽折磨得不成人样。 可是后来苏兰嫣给了他那些照片,他才隐约察觉到,对于这个人,其实他一直是在乎的。 那天在锦江饭店的包间里,他没想过事情会变成那样,他以为慕羽不会那么做,他想让慕羽回头。 他没有想到慕羽真的会用嘴…… 他跟慕羽分开了太久,那之后,心里的隐欲就像是开了闸的堤坝,洪水滔天,再难抵挡。 江让身体晃了两下,一手扶着墙,差点儿没站稳。 慕羽原本是想去扶他的,可手还没伸出来,就又放了回去。 他把烟灭了,一双桃花眼里映着灯光,看着江让,突然柔了声音:“我爱你,江让。” 江让整个身体都在颤栗,如同落入深渊的人找到了攀登而上的阶梯,顷刻间喜从中来,他迫切的想回应这声“爱”,可是一抬眸,对上的却是一双寒凉得不带感情的眼。 江让听见慕羽说:“不过那是二十岁的时候。” 刚刚那种喜悦骤然消失,漫无边际的悲伤又卷土重来。 可偏偏慕羽不放过他,慕羽对着他的一双眼,一字一句,说得轻,却坚决:“江让,我早就不喜欢你了。” 这句话像是世界上最利的刺,扎进了江让的心口,又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扯着江让最痛的神经。 有些话本来知道不该说的,可是江让没忍住,像是想抓住慕羽的一丁点把柄,他道:“不喜欢?那你那段时间心甘情愿跟我做?” 他以为他这句话足够拆穿慕羽,却没想到,慕羽永远都能出乎他的意料。 “我不是心甘情愿的,我是为了那些照片。”慕羽神色平静又恬淡的,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清晰:“你是不是觉得我看你的时候,眼睛里有感情?是不是觉得我很爱你,心甘情愿为你做任何事?你错了。江让,我是个演员,我想要什么眼神就能有什么眼神,你约我出去,利用秦云开报复我的那段时间,那些事,对我来说不过是剧本。” 慕羽说:“演一场戏,不难的。” 江让眉心狠狠皱着,眼底有什么光在一点一点的绽出。 慕羽看见了,却根本不在意,继续动着薄唇:“你问过我,为什么明知道你是故意算计我,却还愿意去见你,那时候我没有说,现在我告诉你。” 慕羽往前跨了一步,离得江让近了一些,他微微仰着头,看着江让的那双眼睛,看着那双眼睛里倒映出来的自己。 就像是拍戏的时候,看着机器里的自己。 他拿捏好自己的每一分神态,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继而才道:“因为你是盛世的老板,我不想得罪你,所以陪你演了一场戏。江让,我从很早以前……就不喜欢你了。” “……” “秦云开是不如你对我好,他有很多怪癖,脾气也很差,但是我今天的一切都是他给的。江让,在你还需要摸爬滚打的时候,在你还在山脚找路的时候,秦云开已经站在山顶上了。” 江让想要反驳,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 第119页 好像这个时候,他已经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不管说什么都是错的。 但慕羽没有停:“你记不记得除夕那天你喝醉了,跟我说过什么?” 江让模样变得茫然。 那天晚上……他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他…… “你说你能把你的一切都给我,什么都能给我。可是江让,我想要的,当年你给不了我,等你能给我的时候,我已经不需要了。” “而且你的那些,也不过是苏家的。”慕羽笑了,那笑容嘲弄又讽刺,“咱们都一样,你靠苏兰嫣,我靠秦云开,谁都别看不起谁,谁都不比谁高贵。” 江让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慕羽。 在他的印象里,慕羽总是那么温温柔柔、彬彬有礼的样子,哪怕是当初被他强迫的时候,慕羽虽然痛苦,但是也没有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更没有过这种蔑视的神情。 舌尖抵了抵脸颊内侧,江让问:“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是啊,不然我当年为什么会跟秦云开,为什么会让人去……杀你?不过是想除了后患。”说到这个,他似乎有些恼怒,“可没想到那些人没把事情办好,给我留了这么大的麻烦。” “……” “江让,你对我来说,从来都是个麻烦,不管是当初,还是现在。” 麻烦…… 原来在慕羽的心里,自己只是个麻烦…… “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江让问:“那些事……你现在说起来,就只是遗憾于当初没有把我弄死?” 慕羽没有立刻回答,他想了想。 可即便想了,给出的回答也是:“当年的事,我不后悔。跟你有关的所有事,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也永远不会后悔。” 慕羽看着面前的人,看着他眼里的光一点一点的消失,表情一点一点变得阴沉。 这场戏,慕羽用了平生最好的演技,骗过了自己最爱的人。 江让又笑了,是很苦很苦的那种笑,他搓了一把脸,“你应该后悔的,慕羽。” 再次看慕羽的时候,江让的眼神变得尖锐又凶狠,他一把揪过慕羽的上衣,把人抵在了墙上。 他们距离隔得很近,或许是因为这样,说出来的话才更痛心:“后悔你当初找的人不够仔细,不够小心,没有真的弄死我。” 话音未落,人就已经亲在了慕羽的颈侧。 慕羽知道江让是生气了,他原以为江让生气了就会走,以后再也不跟他往来了,又或者是恨他,怨他。 却没想到江让会这样。 他用了全身的力气去推江让,却根本推不动,反倒是被江让给制住了手。 江让盯着他,像是饿极了的狼盯着近在咫尺的猎物,眼里都是森然的光,说话的时候,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怎么,现在想逃了?刚刚不是还振振有词,不是还不后悔的吗?” 他说着,又去咬慕羽的唇。 慕羽偏着头躲开,骂道:“你这样又有什么意思?” “有什么意思?”江让掰着慕羽的下巴,语气幽幽,“你不是说跟我做恶心吗?反正都恶心那么多次了,我让你恶心个够!” 目光一侧,不经意间看见了上方的墙角有摄像头。 深吸了一口气,江让去了楼梯间。 慕羽被江让拽着,跌跌撞撞的跟在后面,他想挣,但是江让力气太大,手背上的青筋都突出来了,慕羽怎么可能挣得脱? 楼梯间里的灯光很暗,慕羽被江让按在墙上,睫毛在下眼睑落了一片影。 “江让,你把我松开!” “想让我松手?好啊,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放开!”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江让已经把慕羽的双手钳制在头顶,另一只手已经解了慕羽的皮带。 慕羽抬腿想踹过去,却被江让的一条腿别在了墙上,动都动不了。 “你不是说我是你的麻烦吗?看看你现在,还不是只有被我干的份儿?”嗓音混杂着恨意和痛楚,江让说得决绝又狠毒,“我告诉你,这辈子恨也好,怨也罢,你都休想摆脱我!” 江让一埋首,啃住了慕羽的喉结,如同凶猛的野狼咬住了猎物的喉管。 他用所有的情意、恶毒和仇恨织了一张网,企图把慕羽牢牢的绑缚其中。 终身,不得脱。 ☆、你答应过我要活下去的 江让做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他把慕羽扔在楼梯间里,没有管他。 他再也不想管慕羽的死活。 慕羽忍着痛穿好衣服回去,一进门,小芦苇就跑了过来。 他给杨晓发了一条信息,然后去给小芦苇拿狗粮。 小芦苇的碗里被放了很多狗粮,高高的堆成了一座小山,慕羽倚着沙发坐在冰冷的地上,看着小芦苇摇头摆尾,没心没肺似的,吃得很开心。 他抱着膝盖,看着看着,还红肿的眼眶突然就湿润了,眼泪一连串的滚了下来,落进衣服里。 然后他开始哭,抱着膝盖,把头埋在膝盖里哭,哭得很压抑,没有太大的声音。 原本吃得很欢的小芦苇往这边看了过来,看到慕羽的双肩不停的颤抖着,它也不吃东西了,跑到了慕羽面前,拿自己毛茸茸的脑袋不停的蹭慕羽的小腿。 可慕羽不看它,只是自己哭,慕羽咬着嘴唇,口腔里有腥甜的味道逐渐蔓延开来。 -- 第120页 没过多久,杨晓过来了,一打开门就看到慕羽坐在地上,杨晓慌了,把包随便一扔就跑了过去,在慕羽的旁边蹲了下来,轻声问他:“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说着话,杨晓想去碰慕羽,可是刚碰到慕羽的胳膊,慕羽就猛地缩了一下,哽咽道:“疼……” 可能真的是恨他恨到了骨子里吧,江让做的时候毫不留情,一直在掐他,咬他,他身上留了很多痕迹。 以前被秦云开打得再狠,慕羽也不喊一声疼,现在他这么喊,杨晓不敢碰了,把手缩了回来。 他们走的时候,秦云开还在广场,这个时间,应该也不是秦云开…… “是不是江让……他又来找你了?”杨晓问。 慕羽没有回答,只是埋着头哭,渐渐的,他的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凄怆,他不敢看杨晓,只是说:“杨姐,我真的……真的快受不了了……” 他这话一说出来,杨晓也忍不住哭了,不仅心疼,还觉得恐慌,手足无措道:“我知道,我知道……” 她也不管慕羽疼不疼了,轻轻的把慕羽抱住,一只手搂着慕羽只剩骨架的肩,另一只手在慕羽后背上轻轻的拍着,像哄孩子似的:“我知道……可是慕羽,你答应过我要好好活着,要尽最大的努力活着……” 怀里慕羽哭得更厉害了,他抱着杨晓,咬着自己的手背,眼泪全都滴在手背上,又顺着手背流进了杨晓的衣服里。 杨晓仰头看着天花板顶灯上的金色花纹,吸吸鼻子,不停的想着办法:“你如果不想看见他,最近有个真人秀,我去谈。没事的,我去谈,我们去外地录节目,我们不见他……没事的……” 杨晓去联系了那个真人秀,确定了拍摄日期。 不仅如此,她还给江让打了电话,想解除慕羽和《九天月》的合同,赔多少钱都没关系。 只是她打了很多次江让都不肯接,她只好去了玉色。 但是她去的时候,江让不在,她见到的人是苏兰嫣。 苏兰嫣没想到杨晓会来公司,颇有些意外的问:“杨小姐怎么突然过来了?是有事?” 虽然跟苏兰嫣见面的次数不多,但是杨晓看得出来她是个精明的女人。 那也就意味着,江让和慕羽之间的事,苏兰嫣不可能不知道。 就算不是了解得清清楚楚,应该也是知情的。 可苏兰嫣却不管不问,再加上一些别的事,杨晓对苏兰嫣生不出好感,于是面对苏兰嫣的时候,她几乎是面无表情的,说话更是生硬:“我来找江总解约。” “他不在,去云城出差了。”苏兰嫣轻描淡写道。 杨晓皱了皱眉,“那这件事我只能跟苏总谈了?” “盛世的事我说不上话,跟我谈没用。”苏兰嫣笑了笑,又去看时间,“我还要去接女儿放学,杨小姐如果有兴致的话可以在这儿坐坐,喝杯咖啡。” 见苏兰嫣说着话就真的要走,杨晓赶紧把人拦住了,说了软话:“慕羽最近状态不好,拍不了戏……” “这个你应该跟江让说,不过……现在拍不了也没关系,反正《九天月》不是也没定时间吗?江让应该会等慕先生调整好了再拍,我丈夫我还是了解的,他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 “我丈夫”三个字苏兰嫣说得无比流畅,却让杨晓用力的攥紧了手里的提包。 这两口子,真是……一个比一个气人! “苏总……”杨晓不肯就这么放弃,跟上了苏兰嫣的脚步,“有些话我本来不该说的,但是你跟江总是夫妻,江总又不肯接我电话,我没办法,只能跟你说了……” “杨小姐,我跟你说过了,我只管玉色,盛世的事我不管。”苏兰嫣边走边道,“我跟江让虽然是夫妻,但是他的事我不会过问,所以你找错人了。” “苏总……” 杨晓还想说话,这时候两个人刚好到了电梯外面,孟昕还没按电梯,电梯门就“叮”的一声开了。 然后电梯里走出来一个男人,是……秦云昌。 因为杨晓是个女人,苏兰嫣虽然不喜欢慕羽,但是也没有让孟昕对杨晓怎么样。 可是看到秦云昌就不一样了。 苏兰嫣踩着高跟鞋往后退了一步,孟昕立刻挡在了前面,对着秦云昌道:“秦总,玉色不欢迎你,你还是请吧。” 秦云昌视线越过孟昕,去看她后面的苏兰嫣,“那天晚上的事是我不对,我今天过来,是来跟苏总道歉的,苏总连个道歉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苏兰嫣别过脸,连看都不愿意看他。 秦云昌就叹了口气,“苏总,真的不给个机会?” 苏兰嫣连跟他说句话都不想,只道:“孟昕,我们走。” 于是,孟昕护着苏兰嫣进了电梯。 有了上次的教训,秦云昌也不敢再动手动脚了,只能看着苏兰嫣离开。 盯着合上的电梯门,他忽然笑了。 这个女人,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目光一转,视线落在了一旁的杨晓身上,秦云昌似笑非笑道:“你也在这儿?是来找江让的?” 杨晓没看他,只是冷着脸按了另一边的电梯。 秦云昌跟了过去,目光肆意又狎昵,半点不知收敛,“这几年你在慕羽身边还真是尽心尽力啊,今天来找江让,也是为了他?” -- 第121页 杨晓还是没说话,只是不时的看着时间,又看看楼层,焦急又烦躁。 尽管被无视了,可是秦云昌也不恼怒,继续道:“我说杨晓啊,你当初要是跟了我,哪用得着这么辛苦?怎么,难不成你是看上慕羽那个废物……” “你他/妈才是废物!”杨晓转过脸来,一双眼睛里都是怒焰,狠狠地瞪着秦云昌,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秦云昌,你们两兄弟都该去死!” 秦云昌脸色骤变,刚要动手,电梯到了,正好有几名玉色的职员要进电梯,都往这边走,因为走得太快,把杨晓也给挤进了电梯。 然后为首的那位男士冲还站在外面的秦云昌挥了挥手,说话很客气:“不好意思啊,挤不下了,要不您等下一趟?” 说话的同时,已经按了关门键。 杨晓就站在这位男士身边,扭过头来,把这位男士打量了一番。 三十多岁的样子,相貌堂堂,意气风发,其他人都自觉的跟他保持了一点距离,不像是普通员工。 刚刚她之所以会被挤进电梯,好像是被人用手揽着胳膊带了一下……看站位,应该是他了。 于是她很真诚的跟对方道谢:“刚才谢谢你。” 顾长林笑笑,摆摆手说:“举手之劳而已,我总不能看着别人在我面前打女人是吧?” 说着,又对着杨晓伸出了手,“我叫顾长林,杨小姐是吧?我们之前见过几次,不过你应该没印象了。” 杨晓有点儿尴尬的跟对方握手,很快松开。 她是真的没印象了。 顾长林是江让的下属,要是见面的话,慕羽和江让肯定也在场,而那种时候,杨晓的所有注意力都是他们身上,也实在无暇分心去注意其他的。 见杨晓不说话,顾长林又问:“你是来找苏总的?还是来找江总?” “我来找江总。”杨晓不确定江让是不是真的去云城了,就想跟顾长林旁敲侧击的打听一下。 顾长林倒是很配合,笑着说:“那你来得不巧,江总这两天不在风扬,他去云城了。他最近往云城去得多,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杨晓“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半晌,她又问:“江总跟苏总……感情挺好的吧?” “那是。”顾长林以前是苏氏的人,后来苏兰嫣要做玉色,老爷子看他办事可靠,就把他拨给苏兰嫣用了,因此他对苏兰嫣和江让的事情还算了解,“我们江总那可是三好男人,不管是对苏总还是对小姐都没得说,这在江州谁都知道……” 见自己越说,杨晓的神色就越黯淡了,顾长林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 暗自琢磨了一会儿,顾长林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也顾不上冒昧不冒昧了,挨得离杨晓近了一些,小声问:“杨小姐,你该不会是……看上我们江总了吧?” 杨晓猛地抬起头来,诧异的望着面前的男人。 而她的这种诧异被顾长林误解了,顾总还以为自己猜到了别人的心思,顿时如遭雷击,慌忙道:“杨小姐,这可不行啊,这不道德……对不起啊我没有别的意思,但是江总跟苏总的感情真的很好,如胶似漆恩恩爱爱的……你看你长得这么漂亮,气质又好,干嘛要掺和到别人的感情里去,你说是不是?” 两分钟前杨晓还觉得这人挺好的,现在觉得……他怕不是有毛病吧? 谁不道德了?不道德的分明是江让好吗?明明自己都结婚了,拖家带口的还在外面搞外遇! “你是不是有病?”杨晓气着了,说话也就半点不客气,甚至忘了压低嗓音,“谁看得上江让那种人渣?!” 这话一出,别说顾长林,连电梯里的其他人都纷纷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一方面,江让英俊又能干,确实很惹眼,在公司里有不少小姑娘会经常偷看他,但是他在感情上从来都把控得很好,标准的“已婚男人”做派,除了工作需要,跟谁都很保持距离,现在居然有人说他是人渣? 另一方面,虽然江让是个工作狂吧,虽然他在工作上有时候要求苛刻得令人发指吧,但是对下属是真的好,只要事情办得漂亮,那奖金福利是实打实的,居然有人说这样的老板是人渣? 瞎了,这人一定是瞎了! 顾长林也觉得杨小姐的视力可能不大好,但是思来想去,也是自己先那么说的,怪不得别人,于是道:“抱歉抱歉,是我用词不当……但是杨小姐,这是我的锅,你别甩给我们江总啊……” 正好这时电梯到了一楼,杨晓懒得理他,几乎小跑着就出去了。 顾长林抓了抓头发,有些苦恼。 他好像惹了一位女士生气了,咋办…… 身边有同事跟顾长林开玩笑:“顾总,可别薅了,你那两根头发,再薅可就没有了。” 顾长林一个眼刀扫过去,“你也瞎了?我头发茂密着呢!” 玉色的防脱生发洗发水他一直用着,效果好着呢,他的头发能“Duang”的一声弹起来! ☆、苏家的贵客 慕羽参加的那个真人秀一共有五位嘉宾,男女都有,首站是去江州。 江州有一处老宅,据说是过去旧时大户人家的居所,不过那户人家后来败落了,家产都被典当变卖,这处宅子几经辗转,因为颇有特色又保存得还算完好,现在成了当地的一处景点。 -- 第122页 节目组在这里设置了不少关卡,嘉宾们要在这里找一份藏宝图。 慕羽不想待在风扬,提前两天过来的,他也没去别的地方,就待在酒店里,看着窗外的江州城。 三月了,今天太阳很好,照着的江州人声喧哗,好不热闹。 这是他第一次来江州。 这个地方,江让待了好几年。 看着看着,眼睛就觉得酸,慕羽抬起手,揉了揉。 小柯给他送饭进来,看到他站在窗前发呆,就问他:“羽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慕羽这几个月工作少,小柯就轻松很多,跟慕羽见得也不多。 不过每次见面,他都觉得慕羽心事重重的。 “我没事。”回了一句,慕羽问,“杨姐呢?” “杨姐说她去有事要去一趟云城,明天才能回来。”小柯回答,“走之前杨姐跟我交代了,让我好好照顾你。” 慕羽笑了笑。 杨晓对他不放心,他知道。 不放心什么,他也知道。 “我想自己待会儿,你先出去吧。” 小柯看了看慕羽,又看了看桌子上的饭菜,“那你一会儿记得吃饭。” “嗯。” 小柯走了。 慕羽觉得窗外的阳光太刺眼,干脆把窗帘拉上了,房间里顿时灰蒙蒙的一片。 他没有吃饭,他想去床上睡一觉,只是才刚把被子拉开,就有人在外面敲门。 以为是小柯去而复返,慕羽直接开了门,可站在外面的不是小柯,而是几个男人,都穿着黑色的西装,为首的一个二十出头,看起来跟萧远差不多大。 这个小伙子长相很清秀,看到慕羽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并且在慕羽之前先开了口:“慕羽慕先生吗?我们老爷子想见你。如果方便的话,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云城。 江让到了云城好几天了。 他那天从慕羽那儿离开以后,第二天就来了云城。 风扬那个地方,他越待越觉得不舒服了。 可是到了云城以后,还是觉得不舒服,萧远还跟他开玩笑,说他是水土不服。 就在江让水土不服得饭都吃不下,想着要不要回风扬的时候,萧远进来了,他不敢提慕羽的名字,就只能说:“老板,杨小姐来了。” 江让脑壳疼,一边用筷子敲着脑袋一边问:“哪个杨小姐?” “杨晓,杨小姐。”萧远琢磨了一下,“那个谁的经纪人。” 这下江让更烦躁了,“她来干什么?不见!” “可是……” “让她走!” 看江让这么不耐烦,语气也变差了,萧远不敢说话了,只好转身出去。 也难怪江让会这样,这几天杨晓一直给他打电话,他知道杨晓要说慕羽的事,所以没接过。 却没想到,杨晓会追到云城来。 有什么好说的?是慕羽无情无义,从一开始就是慕羽在耍他,是慕羽…… 办公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是江州老宅的电话。 深吸了一口气,整理好了心绪,江让这才把电话接了起来:“游管家。” 可电话那头说话的人却不是游管家,而是一个年轻又熟悉的男声:“江让,是我。” 江让愣了一下,他把手机拿下来,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个号码真的是老宅的座机。 他背脊一阵发麻,随即把手机握得很紧,甚至能听得到骨节“咔、咔”的响动声。 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江让咽了一口唾沫才问:“你怎么……你怎么会在……” “是我请慕先生过来做客的。”电话那边的声音换了,这次说话的是老爷子,“江让,兰嫣是苏家的继承人,你是兰嫣的丈夫,家里来了贵客,你不在怎么都说不过去。我已经让人给你买了最近的机票,回来招待招待慕先生吧。” 老爷子并没有给江让说话的机会,直接就把电话挂断了。 江让“啪”的一声把手机拍在了厚重的实木办公桌上,用力的闭上了眼睛,眼睫毛像是受惊的蝶,不安着轻颤着。 他的唇在抖,手臂在抖,腿也在抖。 老爷子果然……知道了! 额上沁了一层细汗,江让顾不上擦,喊道:“萧远!” 萧远立刻进来了,他有些焦躁似的:“老板,杨小姐不肯走……” 不只不肯走,而且杨晓还跟在萧远身后进了办公室。 看到江让以后,杨晓第一句话就是:“江让,你放过慕羽吧,他……” 江让没管杨晓,拿了外套和手机就往外走。 杨晓好不容易才见到他,怎么可能让他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走?她拦在江让面前,刚想说什么,江让却突然问:“他怎么会在江州?” 他这么一问,把杨晓给问懵了。 这次的真人秀是保密的,连嘉宾阵容都没有公布,慕羽的行程除了在剧组之外也从来不公开,根本没多少人知道他在江州。 江让怎么会知道的? “你……” “我问你!他为什么会在江州?!”江让沉着脸,一双发红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杨晓。 他此时身上的戾气极重,把杨晓给吓着了,喃喃道:“他……他去录节目……” “那你怎么在这儿?”江让也不给杨晓解释的机会,如果不是萧远拦着,他甚至已经去掐杨晓的脖子了,“你知道苏家在江州的势力最大,还敢让他去江州?!你是不是被人收买了?是不是吴宏远?是不是……” -- 第123页 “江让,我没你这么没良心!”杨晓这时也反应过来了,听见江让居然怀疑自己,不由的觉得可笑,“他为什么会去江州?要不是为了躲你,他状态那么差还会强撑着去录节目吗?江让,你只知道质问我,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做了什么混账事?!” 江让原本还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听到杨晓这番话,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是为了……躲他…… 是啊,他对慕羽做了那些事,明知道慕羽不愿意,却还…… 抹了一把脸,又想起刚才老爷子说的话,江让再也顾不上追问了,抬脚就往外面走。 杨晓又跟了上来,她刚刚也是气着了,现在冷静了一些,想起江让提起了“苏家”,赶紧问:“是不是慕羽出事了?他怎么了?” 江让没有回答,只是跟萧远吩咐道:“你回风扬。” 萧远不干,虽然他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是江让每回回江州都会不开心,他想陪着。 见他没有应声,江让停了脚步,右手按在了萧远的肩膀上,肃然道:“回风扬去,一切事情都听孟昕的。” 萧远眨了眨眼睛,“老板,到底怎么了?” “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总之,我和慕羽能不能活命,得看你和孟昕。” 说完这一句,江让没了别的话。 萧远虽然不聪明,但是现在也总算明白了事态有多严重。 老爷子本来就不喜欢江让,难道是想对他做什么? 不行,他得赶紧回风扬去,得回风扬! 公司有车送江让去机场,江让坐在后座,刚发完一条信息,手机就从掌心掉了下来。 司机听见动静,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问:“江总,您怎么了?” 他从来没有见到江让像今天这样过,脸色很差,心绪不稳,下台阶的时候还差点儿没踩稳。 可谓是方寸大乱。 江让没说话,只是木然的把手机捡了起来,许久才道:“公司的事……一切、一切照旧……” 他这话没头没尾,司机正想问,江让突然又说:“如果我回不来,把所有资产变现,全都捐了。” 司机手一滑,差点儿没把方向盘抓稳。 三月的天温度正好正舒适,可这下,连他也出了一身汗。 “江总,到底怎么了?” “什么都别问,按我说的做。” 江让说完,闭上了眼睛。 司机果然不敢再问了,但是一颗心却是悬在嗓子眼儿的。 机票是老爷子让人买好的,他去了以后直接取票,还有半个小时登机。 他抓着手机,去洗手间抽了两根烟,又给老宅打了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江让夹着烟的手撑在冰凉的瓷砖上,沉声道:“我现在在机场,让我跟他说话。” 接电话的是游管家,他没有把听筒给慕羽,只是淡淡道:“姑爷放心,老爷子说了,慕先生是我们的贵客,姑爷不回来,我们是不会动他的。” 然后游管家就把电话挂了。 因为当年的婚事,老爷子一直不喜欢江让,游管家是老爷子最信任的人,心思跟老爷子一样,也看不上他。 苏家的大部分佣人也不过是表面上客气的称他一声“姑爷”,私下里怎么说他的他都清楚。 还有在公司,那些人一口一个“江总”的喊着,讨好着,其实心里对他皆是鄙夷。 他以前不在乎,只要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他什么都无所谓。 可是现在不一样,慕羽不是他……他怕那些人会让慕羽受委屈。 ☆、俄罗斯□□赌,玩过吗? 慕羽没有受委屈。 江让到的时候,他跟老爷子好好的在花厅里坐着下棋,面前摆着茶点,身边还站着佣人准备随时伺候。 江让一路上一颗心都是七上八下的,其实路上不过花了三个多小时而已,他却觉得像是过了好几个世纪,到了老宅,他几乎是冲进来的,看到慕羽没事以后他才松了一口气,勉强站稳。 老爷子坐在慕羽对面,正在研究棋局,听见动静,往门口瞥了一眼,看见江让那莽莽撞撞的样子,蹙眉道:“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没规矩?” 老爷子对江让一直这样,江让从来都应对自如,可是现在,他却只觉得兵荒马乱,许久都镇静不下来,甚至连想在脸上扯出一抹笑容来都失败了。 他笑不出来。 他往慕羽那边看过去,就发现慕羽也在看他。 跟他不一样,慕羽很平静,半点慌乱都没有。 江让做了两个深呼吸,情绪稍微稳一点了,这才开口,跟老爷子粉饰太平:“您这是干什么?想下棋给我打个电话就行了,我随时可以回来陪您。” “不用,我不需要你陪。”老爷子没看江让,他手里拿着颗白子不断摩挲把玩着,抬眼看了看慕羽,“一直听说慕先生演技不错,可惜棋艺不行啊。” 慕羽道:“抱歉,我不会下围棋。” “我知道,这话你说过了。” 从来到老宅,老爷子提出让慕羽跟自己下一盘棋的时候慕羽就说了,他不会。 但是老爷子还是让他下了。 毕竟除了下棋,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总不能就这么把人弄死,更不可能跟介入他女儿婚姻的第三者谈笑风生,得找点事情做。 -- 第124页 但是教人下棋真的难啊,老爷子把手里的白子扔了回去,可能是觉得无聊又劳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又挥了挥手,“撤了吧。” 游管家立刻让人过来把棋盘棋子都给撤了下去。 老爷子已经起身了,慕羽再坐着就显得不合适,便也站了起来。 小四跟在慕羽身后,只一步的距离。 佣人不多时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双手恭恭敬敬的捧着一个托盘,被黑布遮着,看不出来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但江让就是觉得不安。 老爷子的心狠手辣,他不是没有见识过。 正在这时,老爷子把那层黑布揭开了,里面静静躺着的,竟是一把漆黑的左轮手/枪。 江让心下生出一阵惧意,下意识的要去慕羽那边,却被游管家给拦住了。 老爷子把江让的动作都看在眼里,未做评价,只是拿了那把枪,往上面哈了一口气,用衣袖慢慢的擦拭着。 一边擦拭一边问:“江让,你跟兰嫣结婚多久了?” “五……五年了。” “你记不记得你跟兰嫣结婚的时候,我说过什么?” 江让手紧紧的攥成拳,指甲抠在掌心,尽量保持着镇定,颤声道:“您说过,跟兰嫣结了婚就要好好对她,就算……” 看了一眼慕羽,见慕羽的神色依旧平静,江让心下稍宽,又把目光转回了那把□□上,继续道:“就算要离婚,也得兰嫣开口。” 当年老爷子的原话是:在这段婚姻里,江让没有选择的权力,既然娶了苏兰嫣,那就得一辈子对苏兰嫣一心一意,即便以后两人性情不和,“离婚”这种话,也只能由苏兰嫣来说。 “看来你还记得。”老爷子擦完了枪,眼里满是寒意,“当初我不同意这门婚事,是兰嫣非要嫁给你,我没办法才答应的。可是才这么几年的时间,你就搞出了这种事,你说,该怎么办?” 眼看着老爷子慢慢往慕羽那边靠近,江让忙道:“是我的错,跟慕羽没关系。从一开始他就不愿意,是我逼他的,您放他走。” 江让是想救慕羽,可是老爷子见他在自己面前居然都还这么维护慕羽却气得双眉倒竖,讥讽道:“逼着一个男人跟你上床?你倒真是出息了!” 屋子除了他们还有游管家、小四以及几个佣人,尽管知道苏家的人口风都很严,不会去外面乱说些什么,但是听着这样的话,江让总觉得难堪。 不是因为他,是因为慕羽。 他怕慕羽听到这些话会难过。 “是,是我不好,您有什么就冲着我来……” 老爷子没看江让,而是转向了慕羽,“慕先生,你说说吧,这件事怎么解决?” “老爷子……” “闭嘴!”老爷子怒气更甚,“你还有没有点儿规矩?!” 这些年,只要是在家里,老爷子就不允许江让跟苏兰嫣一样称呼他,说话的时候更不许江让打断,江让也从来很守规矩,今天这是第一次。 看来真的是急疯了。 老爷子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声若洪钟,威严犹在:“我在跟慕先生说话,你要是多嘴,信不信我现在就毙了他?!” 他又转向了慕羽:“你说!” 慕羽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如同两眼深泉,盯着老爷子手里黑漆漆的枪。 他没玩过真的枪,拍戏的时候用的道具都是假的,伤不了人,但是这把枪…… 应该能真的要了人的命。 像是看到了某种希望似的,他突然就觉得很安心。 慕羽目光上移,看着老爷子逐渐有些沟壑的面容,平静无波道:“跟江让没关系,是我为了拿角色勾/引他。” “慕羽——” “江州苏家声名在外,这种事情传出去不好听,对苏氏影响也不好,最好的办法是您杀了我,江让和江太太依旧夫妻和睦,什么都没发生过。” 慕羽说得沉着从容,一丝停顿都没有,声音也很好听,像是滴在岩壁上的水珠绽开,却把江让急得出了一身汗。 疯了吗?他居然把所有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说得有道理,我就兰嫣这么一个女儿,不能让她受委屈。”老爷子却点了点头,“慕先生,这事儿你别怪我老头子,要怪你怪你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说话间,老爷子已经把枪口抵上了慕羽的额头。 慕羽微微笑了笑,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他太冷静了,本该是可造之材。 “可惜啊……”老爷子轻声叹道。 这一辈子,他最敬佩的就是不怕死的人。 面对生死还能这么冷静从容,如果不是因为慕羽和江让这种关系,他甚至都想把人收在身边做亲信了。 老爷子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心性都是从一场场的腥风血雨中磨砺厮杀出来的,却不知道,一个普通人心要死过多少次,才能在面对死亡的时候这么沉静温和。 江让是真的快疯了,他不顾游管家的阻拦,甚至还推了游管家一把,几个疾步窜过去,一把把慕羽拽到了自己的身后,另一只手握着枪,把枪口抵在了自己的眉心。 他望着老爷子,急声道:“您要为兰嫣出气,冲着我来,这件事跟他没关系……” 或许是把枪和慕羽隔开了,他觉得稍微轻松了一些,居然也能半开玩笑的跟老爷子说话了:“您行走江湖一辈子,总得讲点儿道理。” -- 第125页 老爷子看着这个突然冲到自己面前的年轻人,微微眯了眯眼睛。 这两个人,看来都是想把对方摘出去。 可他的女儿哪能任人欺负? “你不怕死?”老爷子问。 “怕啊,”江让笑着,“可我更怕他死。” 慕羽被江让挡在后面,手被江让紧紧的攥着,听着江让的话,他的眼眶有些湿。 他的手心起了一层汗,江让或许是感觉到了,长着薄茧的指尖安抚似的在他的掌心挠了两下,很轻,可能是因为有汗,也不那么痒。 可就是让慕羽觉得难受。 “江让,你让开。”慕羽看着面前人的后颈,说话很温柔,也很平静,“我死了就一切都结束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不可能!”江让把慕羽的手握得更紧,“我不会让你死。” 老爷子看着这一幕,觉得挺可笑的。 两个大男人争着要为对方死,这不好笑,为了兄弟至交舍生忘死最是感人。 好笑的是,他们是因为爱情。 两个男人,因为爱情。 收了枪,老爷子淡声问:“你说,不让他死?” 江让毫不犹豫的点头,甚至还异常坚决的补充道:“绝对不会!” “好,既然这样,我也不为难你们,听天由命吧,也免得你说我老头子不讲道理。” 说完赞赏的话,老爷子手一旋,打开了□□的转轮,随着一阵沉甸甸的响声,他把子弹全都倒了出来,倒在佣人端着的托盘里。 踱了两步,老爷子故意侧着身体——这样可以让江让和慕羽把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看得清清楚楚——他随意的捡了一颗子弹放进弹槽,然后快速的旋转转轮并且“咔嚓”一声关上。 光看老爷子的这波操作,江让就明白了什么,霎时间只觉得心惊肉跳,如芒在背。 老爷子脚步平稳的去了一旁,异常和蔼的对着他们招了招手,“你们过来。” 江让依旧把慕羽挡在自己身后,却也一步步的缓慢往那边移动着。 老爷子见不得他们这形影不离的样子,分别指了桌子的两边,对着小四道:“让姑爷站这边,慕先生站这边。” 小四立刻拉着慕羽去了老爷子指定的位置。 江让就站在他的对面,两个人只隔着一张桌子对望。 老爷子把玩了一下手里的枪,看着慕羽问:“会开枪吗?如果不会不要紧,像我刚刚那样拿着,食指扣一下扳机就行了。” 杀人夺命的事儿,他说得稀松平常。 慕羽看了看那把枪,反问:“您想怎么样?” “慕先生玩游戏吗?”老爷子不答反问,“俄罗斯□□赌,玩过吗?” ☆、我在风扬等你 慕羽的双手瞬间收紧。 老爷子看在眼里,知道他是害怕了,却当做没看见,自顾自的做着解释:“这把枪有六个弹槽,里面只有一发子弹,但是连我也不知道那颗子弹在哪个位置。你们一人一枪,轮流来,生死由命,这样最公平。” 讲解完了,老爷子看着江让,笑吟吟的问:“怎么样?这样够讲道理了吧?你们谁先来?” 没人说话。 游管家和小四自然不会出声,而那些佣人,好多年没见过老爷子玩得这么大了,惧怕也好,好奇也好,都有,反正不关自己的事,就当看了一场大戏。 至于慕羽和江让,他们根本没有心思出声。 整间屋子都安静得可怕。 六个弹槽,一颗子弹,他们必须得死一个人。 但一个人死了,另一个就能活。 或许是觉得不放心,江让问:“是不是只要一个人死了,您就会放过另一个?” “我只是要给我女儿讨个公道,你们之中不管谁死了,都是给我女儿的交代。”老爷子道。 把枪放到了桌子正中,老爷子怡然道:“开始吧。” 他没有说谁先来,慕羽刚想去拿枪,江让却已经先一步把枪拿在了自己手里。 纤长手指勾着扳机,把□□在手里挽了个好看的花再利落的收住,江让看着慕羽,轻声问:“怕吗?” 他看见慕羽的嘴唇动了,却不等慕羽回答,自己就先笑着宽慰他:“有我在,别怕。” 老爷子自以为对江让足够了解了,警告道:“别跟我耍花样,你不可能凭着那一颗子弹带着他从这儿杀出去。” 他说的是实话。 苏家的人,哪怕是佣人,那也是会点身手的,更别说还有小四和游管家在。 可老爷子想错了,江让没想过要就这么带着慕羽杀出去。 如果就那么走,先不说杀出去的可能性很小,就算今天逃过了一劫,也躲不过以后,还不如干脆点儿,一了百了。 可江让没把这些说出来,他只是把枪抵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整个过程中,他一直在看慕羽,而慕羽在看他的手。 看他举着枪的手。 尤其是那根食指。 长指如玉,和漆黑的枪身对比,刺目又鲜明。 慕羽的浑身都紧绷着,不停的吞咽着,却还是觉得紧张,他出了好多汗,有汗顺着眼皮要滴进眼睛里,他却顾不上擦一下。 更不会闭眼睛。 他在心里祈祷着,安慰着,没事,不可能那么倒霉,第一枪就是子弹。 -- 第126页 可他还是一刻不敢放松的盯着江让的手,死死的盯着,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胸腔里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根本没过多久,是他自己太担心了,所以觉得度秒如年——他看见江让的食指动了。 “咔”的一声,慕羽几乎是浑身都跟着那个声音剧烈颤抖了一下,双腿都没了力气,用手撑着桌子才站稳。 他不敢再看,猛地闭上了眼睛。 好在接下来就没了别的声音,周围一片寂静。 他放松了,迅速睁开眼睛粗喘出来。 还活着,江让还活着,江让没死…… 他欣喜得几乎一下子就笑出来,抬起手要去拿□□。 可江让没把枪给他。 江让还把枪握在自己手里,位置都没移一下,“咔”、“咔”的两声,他接连着又扣动了两下。 慕羽瞬间色变,嘶喊一般:“江让——不要!你住手!” 此时他惊恐又急切,差点直接从桌子上翻过去。 这么玩儿下去,哪怕只有一颗子弹也一定会死的! 眼看着江让要扣动第四下扳机,老游眼疾手快,动作麻利的扣住了江让的手腕,卸了他的枪递给了老爷子。 老爷子一把把枪拍在了桌子上,说话几乎是吼的:“你就真的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 早在被卸了枪的时候,江让就已经被小四给扣住了双手,他动弹不得,却还是道:“您说过,只要死一个就能放过另一个,我死了,他就能活。” “你……”老爷子被气到了,呼吸都变得不大顺畅。 他握着枪,抵在慕羽的下颚,“好,你开了三枪,那剩下的三枪就是他的!” “不要——”江让嘶吼着,情急之下,终于还是拿出了杀手锏,“他如果死了!苏兰嫣和沫沫就得给他陪葬!” 老爷子的手猛地一颤,回过头来,那双年迈的眼睛里都是戾气和杀气,质问道:“你说什么?!” 看着老爷子的动作停了,江让的呼吸却还是很粗重,他盯着老爷子,下了决心同归于尽一般:“苏兰嫣和苏子沫都在我手里,你要是动他,她们也活不了。” 心里虽然恐惧,但是一生沉浮,见过风浪无数,老爷子很快又镇定下来,甚至还很轻松的问:“你以为我会信?” 江让也早就料到了,反问:“你没发现我这次回来没带萧远吗?要是你还不相信,可以给兰嫣打个电话,问问她现在到底怎么样。” 老爷子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不断的告诉自己江让是在诈他,江让不可能有那个胆子。 但是事关自己的掌上明珠,他又不可能拿苏兰嫣的命来赌。 于是多番思量,他放下枪,接过游管家递过来的手机,拨了苏兰嫣的电话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了,可是电话那边的人却不是苏兰嫣,而是……孟昕。 是那个他还算器重的、平时看起来无比恭敬无比温顺的孟昕! 是他女儿的助手兼保镖,五年以来,她对苏家忠心耿耿! 心中的怒意再难掩藏,老爷子把手机摔在了地上,震怒道:“你居然收买了孟昕?!” “不是收买。”江让解释道,“孟昕和萧远一样,是我带回来的人。他们忠心的从来都不是苏家,而是我。” 江让活动了一下,可能是因为知道苏兰嫣在他手里,小四也不敢再像刚才一样控制他,而是松了手。 他一边掰着手腕,一边到了慕羽的面前,再一次把慕羽护在了自己的身后,挡得很严实,“我不会让别人动他,任何人。” 慕羽被护着,他咬着嘴唇,心情比任何一次都复杂。 “你……”老爷子咬着一口假牙,一双苍老却狠厉的眼恶狠狠的瞪着江让,“兰嫣也就算了,沫沫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居然用她的命来要挟我?” 他又指着慕羽,“他对你就那么重要?” 江让没有犹豫,先答了一声“是”,随后才垂眸道:“对不起,我没想把事情搞成这样,如果您按照约定好的,我死了以后就放慕羽走,那我也不会走这最后一步。” 他又抬起头来,看着老爷子的目光虽然没有歉疚,却分明透着真诚:“是我对不起兰嫣,您要怎么惩罚都是我应该承受的,但是这件事跟慕羽没关系。您放他走,我任您处置。” 慕羽连忙道:“江让……” 事情闹到这一步,江让动了老爷子的逆鳞,老爷子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江让却并不在乎,只是拍着慕羽的手背,微笑着轻声安慰他:“没事。” 看着他们这含情脉脉的样子,又想着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还不知道在受着什么样的苦,老爷子怒不可遏道:“你……好你个江让啊!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婿!兰嫣她到底……到底哪里不好,你居然要这么对她?居然把一个男人看得比她还重?” “兰嫣哪里都好,是我对不起她。” “当然是你对不起她!”老爷子拂袖道,“是不是只要我放慕羽走,你就不会伤害我女儿和外孙女?” 这么多年,江让没有做过任何亏欠苏家的事,唯有这次例外。 所以他答得无比肯定:“是,只要慕羽安全离开,我刚刚说的话就算数。” “你任我处置?” -- 第127页 “任您处置。” “万一你食言呢?” “我只想保他平安,不会多惹是非。” 苏家的势力江让清楚,他没有能力对抗。现在把苏兰嫣和苏子沫拉进来,也不过是想让老爷子知道,如果老爷子肯放过他们,那大家就相安无事,但如果老爷子非要对慕羽做什么,他死也会拉着苏兰嫣母女垫背。 他是为了救慕羽,可却把老爷子给气笑了,伸出一根手指,隔空点着江让,“好!你给我跪下!老游,去拿我的马鞭!” 慕羽想去拉江让,却马上被小四给制住了。 江让跪下。 不仅跪下了,他还像是约定俗成一般,自己就开始脱衣服。 大衣,外套,已经扯得很松的领带……等脱到只剩衬衣的时候,他的动作停了。 他侧着脸,仰起头来看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慕羽。 他笑了笑,哄人似的:“你快走。” “不行!”老爷子起了心,“我不伤他,但他现在不能走。” 这是江让自己说的,只要慕羽毫发无损就行。 所以老爷子要让慕羽亲眼看着江让接下来会怎么样。 不能动他的身体,还不能动他的心吗? 江让抿了抿唇,让了一步:“那你把眼睛闭上。” 这一次老爷子没有说话。 可即便老爷子不说话,慕羽也没有闭眼睛,而是直勾勾的盯着江让。 他看着,江让就没有再脱。 游管家把老爷子的马鞭拿过来了,老爷子用马鞭在自己的掌心轻轻打了两下,鄙弃道:“把衣服脱了,脱干净!” 江让没了办法,只好低着头,一颗一颗的解着自己衬衣的扣子。 慕羽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跟老爷子哀求道:“真的不关江让的事,你别打他,是我不好……” “你想让我女儿死吗?”老爷子厌恶道。 “我不是……” “那就闭嘴!” 这时,江让的衬衣也脱了。 随着他的衬衣被剥下,慕羽看到他的后背上纵横交错着几十道凶残骇人的伤疤,虽然全是旧伤,却依旧触目惊心。 慕羽突然想起来过年那天凌晨,江让喝醉了,搂着他的腰喊疼。 鞭子打得疼…… 原来…… 慕羽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可就在这时候,“唰”的一声,老爷子一鞭子打在了那些旧伤上,与此同时,一道血红的伤痕浮现出来。 江让跪着没动,慕羽几近失声:“江让——” “我没事。”江让双手握着拳,咬牙忍着,后面再也没有发过一丝声音。 慕羽却哭得眼睛都肿了,他不断的挣扎着,可小四人虽然小,力气却大,他挣不开。 可能是知道慕羽挣不脱,小四有一点点放松了,慕羽找到了空隙,猛地往后面一撞,小四被撞了额头,疼得用手捂住,慕羽就趁着这个时间冲到江让身后,把江让抱在了自己怀里。 老爷子的手在此之前已经扬了起来,他生气,所以用的力气很大,鞭子收不住,狠狠一鞭抽在了慕羽的背上,疼得他闷哼了一声,脸埋在江让的颈窝。 老爷子瞪大了眼睛,“你找死?!” 江让则是赶紧回过神来,抱着慕羽问:“你怎么样?你怎么……怎么这么傻……” “我不疼。”慕羽摇着头,低下头一看,就能看到自己抱着江让的时候,江让背上那些伤在自己衣服上印下来的血印子。 跟这些伤比起来,他一点都不觉得疼。 江让皱眉,纵使心里又感动又心疼,但是想起前不久慕羽说的话,嘴里说出来的也不过是讥讽的一句:“既然是演戏,那你根本不用做到这种程度……” “傻瓜,我骗你的。”慕羽笑了,笑得很苍白,“我骗你的。” 刚刚挨了那么多下,后背上火辣辣的疼,可江让都忍得住,但是现在,听到慕羽这句话,他滚烫的泪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果然……果然是喜欢他的…… 慕羽对他,也不是那么绝情的…… 老爷子见不得两个男人这么卿卿我我的苦命鸳鸯相,尤其其中还有一个是他的女婿,用力挥了一下鞭子,鞭子打在了桌子上,声响凌冽,众人悚然。 “这是他自己扑上来的,你别算到我女儿头上!”老爷子厉声道。 江让心里有数,却还是提了要求:“让他先走……” 慕羽不走,他不断的摇着头,想在这儿陪江让。 是他们不对,要挨多少打,要受怎样的虐待,他都陪江让一起受着。 可江让不让,江让跟老爷子说:“要是让他留在这儿,他待会儿再扑过来怎么办……这一鞭子不算在兰嫣头上,万一再有一次,您故意泄愤又怎么说?” 老爷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不是不讲信用的人,现在见江让居然以这样的小人之心来猜度自己,气得吹了胡子。 烦躁的挥挥手,老爷子道:“小四,把他给我撵出去!” 小四于是赶紧又把慕羽从地上拉了起来。 “江让……” “你快走,回风扬去,乖。” “可是……” “得让老爷子把这口气出了,否则就算今天过去了,以后也没法安稳。” “那你呢?” “我没事,老爷子就算不管我,也不能不管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江让笑着哄他,“听话,回去吧,只要你在明天上午之前平安到风扬,苏兰嫣和苏子沫就会没事。” -- 第128页 慕羽不想走,可江让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不能不走。 他要是继续留在这儿,万一苏兰嫣和苏子沫真的出了事,那江让就活不成了…… “我在风扬等你。”慕羽最后说,“江让,你要活着回来!” “好。” 江让最后给了慕羽一个灿灿的笑。 慕羽用袖子擦了眼泪,带着一身血,转身踉跄着往外面走,身后是鞭子不断被挥舞、又抽打在肉/体上的声音。 ☆、江太太,对不起 慕羽回风扬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他没换衣服,只是把那身沾了血的衣服塞进了包里。 那上面有江让的血,他舍不得扔。 孟昕在机场等他,一看到他,孟昕几乎是小跑着过来的,拉着他的胳膊就往外面走。 “孟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我是来接你的。这四周可能有苏氏的人,你跟我走。” 她说的是“苏氏”,不是“苏家”。 慕羽跟着孟昕出了机场,上了车。 然后,他问了在飞机上就一直想知道的事:“江太太和沫沫怎么样了?你们有没有为难她们?” 孟昕双手打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看了慕羽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待会儿见到她们慕先生就知道了。” “见她们?”慕羽不解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孟昕带着慕羽去的地方,是临江阁。 站在门外,孟昕道:“慕先生,请吧。苏总和小姐都在里面。” 慕羽总觉得这件事不对劲,等进到别墅里,就看到苏兰嫣正好好的叠着腿坐在沙发上看文件,听见门口的动静,她才抬起头来。 “你来了?”苏兰嫣语气很平静,甚至对慕羽还很友好,“坐吧。” 慕羽没有坐。 他进了客厅,盯着苏兰嫣看了好一会儿。 衣服穿得整整齐齐,脸上没有任何伤痕,头发也丝毫不乱。 怎么看,都不像是当过人质的样子。 见他盯着自己看,苏兰嫣问:“你在担心江让?” 慕羽抿着唇,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他没有办法当着苏兰嫣的面说自己和江让的关系,即使苏兰嫣什么都知道,但是他还是觉得尴尬又歉疚。 跟他比起来,苏兰嫣就从容多了,她从沙发上站起身,拿了手机走到窗户边,拨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是老爷子的声音:“孟昕,兰嫣怎么样了?” 听出老爷子的焦急,苏兰嫣有些内疚,她微微吸了一口气,尽量用平常的语气道:“爸,您说什么呢?我能怎么样啊?” “兰嫣?”听到自己女儿的声音,老爷子放松了,甚至有些欣喜,却又很快问,“你怎么样?孟昕有没有为难你?沫沫呢?” “沫沫睡了呀。爸,您今天怎么了?怎么总是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对了,萧远说江让一个人回江州去了,是不是您有什么事让他去办啊?” “哼!我能让他办什么事?兰嫣,你听爸爸的话,跟江让离婚吧,这个男人配不上你。” “那怎么行?我跟江让结婚那么多年了,女儿都那么大了,怎么能说离就离?”苏兰嫣开始撒娇,“爸,我刚刚打江让的电话打不通,他到底怎么了?” 老爷子有些急了:“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他跟那个姓慕的……” 苏兰嫣往客厅里看了一眼。 慕羽也在看她,或许是觉得这样很失礼,跟苏兰嫣的目光撞上以后,他又很快把视线转到了别处。 “爸,这是我跟江让的事,您就别管了。” “你是我女儿,我怎么可能不管?江让居然为了一个男人连你们娘儿俩的性命都不要,这样的男人怎么能托付终生?” “您说什么呢?我跟沫沫什么事都没有,而且江让对我和沫沫很好,虽然人不在风扬,但是还让孟昕带着我和沫沫去游乐场玩了一天,您就算对他再不满也不能这么挑他毛病啊。” 电话那头,老爷子或许是琢磨了一阵,求证似的问:“孟昕真的没动你们?” “孟昕跟了我那么多年了,您还不放心啊?”苏兰嫣笑了一声,“好了,爸,您让我跟江让说说话吧,我想他了。” 一听这话,老爷子的口气立马又硬了起来:“想他干什么?他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不但对不起你,还跟个男人……一个连年都不陪你过的男人有什么好想的?” “那我就是爱他嘛,我能怎么办?”苏兰嫣开始蛮不讲理了,“您看这些年,江让对我们多好啊,您一直说他他都没跟您顶过嘴。爸,我这辈子就认定这个男人了,好不好嘛,让我跟他说说话,爸爸……” 最后这声“爸爸”,苏兰嫣喊得千回百转,软声软调。 妻子早亡,苏兰嫣是老爷子一手带大的,当眼珠子似的宝贝了那么多年,哪里能听她这么跟自己撒娇? 于是再多的怒气也抛到了脑后,终于松了口:“行,你等会儿,我把手机给他。” 手机里传来老爷子的脚步声,苏兰嫣也拿着手机回了客厅,却把食指竖在唇边,对着慕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把手机放到茶几上,又开了免提,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江让疲惫又虚弱的声音:“兰嫣。” 老爷子的鞭子打得有多狠,慕羽是看在眼里的,现在听到江让这么说话,他下意识的就想问江让的情况,却被苏兰嫣拦住了。 -- 第129页 冲着慕羽摇了摇头,苏兰嫣才问:“江让,你现在在哪儿?” “在家呢。” “家里哪儿?” “祠堂。” “我爸是不是又罚你了?他总是这样,不讲道理。” 电话里,传来老人“哼”的一声。 果然了,老爷子在旁边守着。 那就更不能让慕羽说话了,否则老爷子非得打死江让不可。 苏兰嫣换了语调,又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皮外伤,别担心。” “既然是皮外伤,那你明天回来吧,别在江州待着了。” “我还有点事,过几天再回去。” “那不行,你把电话给我爸,我让他明天派车送你回来。” 后来,手机被老爷子拿回去了,苏兰嫣也关了免提,跟老爷子软磨硬泡了好一会儿。 慕羽就一直在客厅里等着。 等了大概五分钟,苏兰嫣回来了。 把手机扔到了沙发里,苏兰嫣淡淡道:“他刚刚说的你听到了?他让你别担心。” 那些话,江让其实不是跟苏兰嫣说的,而是跟慕羽说的。 他知道慕羽在这儿。 “嗯。”慕羽点了点头,可又怎么能不担心,他没去看苏兰嫣,因为心虚,不敢,可有的话还是想说,“对不起,江让他今天……” “他没有让我和沫沫当人质,是骗我爸的。你们在云城遇到吴宏远那次他就怕出变故,跟我说,如果有一天出了事,让我帮你们。” 苏兰嫣看着慕羽,神色有些复杂,“慕羽,如果你还有点良心,那以后就对江让好一点。” 其实这样的话很奇怪,很别扭:做妻子的,让介入他们婚姻的第三者对她丈夫好一点。 只要慕羽稍微还有点理智,他都能推断出来,江让和苏兰嫣之间的关系并不是表面看到的那样。 只可惜他现在满心满眼的都是江让,一颗心又乱又烦躁,根本顾不了那么多。 他不知道江让在江州怎么样了,不知道他在祠堂做什么,更不知道老爷子有没有让人给他看背上的伤。 被打了那么多鞭,流了那么多血……得有多疼? 慕羽的房间还是过年的那间,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 他不敢给江让打电话,怕被老爷子知道,罚江让罚得更重。 第二天天都还没亮,慕羽就在客厅里等着,阿姨起来做早饭,看到他礼貌的打了声招呼,他都尴尬得缩着身子。 他本来就单薄,这么一缩,存在感就更弱,他也不管阿姨是怎么看他,怎么猜测他,就自己缩在沙发里,时不时抬头往楼梯口看看。 七点过了,苏兰嫣才牵着苏子沫从楼上下来,看到慕羽,苏兰嫣道:“慕先生早。” 苏子沫就直接多了,蹬着小短腿一路跑到了慕羽面前,声音软软糯糯的:“慕叔叔慕叔叔,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慕羽躲不开,只能把苏子沫抱了起来,回答道:“昨天晚上。” “是来看沫沫的吗?” “嗯。” “可是沫沫一会儿要去上学,不能跟慕叔叔玩儿,慕叔叔不会走吧?” 慕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苏兰嫣先出了声:“沫沫乖,过来吃早餐,慕叔叔不走。” 苏子沫这才去了餐厅,还喊着慕羽一起。 慕羽没有胃口,苏兰嫣看出来了,一边哄着苏子沫吃饭一边告诉他:“你的工作杨小姐应该已经帮你暂停了,这段时间你就住在这儿,周围江让安排了人,别人进不来。” 苏兰嫣说得平静,慕羽却更加觉得不是滋味儿了。 许久,他才缓缓开了口:“江太太,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人是江让。”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苏兰嫣说,“对了,江让在江州有点事要处理,得过几天才能回来,他要我转告你,让你放心。” 这之后的好几天,慕羽果真一直住在临江阁里,苏子沫放学以后总喜欢跟他玩,只是他总是心不在焉。 打江让的电话打不通,消息也没回,他越来越担心了。 不过萧远的心情倒是逐渐好了起来,没事的时候还总喜欢出去逛逛,慕羽看在眼里,觉得不大对劲。 终于在一天下午,他看到萧远又要出门,就问他:“萧远,你要去哪儿?” “随便走走啊,嘿嘿。”萧远挠着后脑勺笑。 慕羽皱了皱眉,“你随便走走,要开车?” 萧远脑子本来就不是很聪明,现在听慕羽这么问,一时有些懵了,半晌才“啊”了一声。 像是知道了什么,慕羽问:“是不是他回来了?” 萧远看着门外装糊涂:“谁啊?谁回来了?” “他在哪儿?你带我去见他。” 见萧远不答应,慕羽几近哀求道:“求求你,带我去见他……我想见他……” ☆、我爱你 江让其实第二天就回风扬了,只是没有回临江阁,而是住在了酒店里。 老爷子虽然没要他的命,但是也下了狠手,他背上的伤太重,路都不能走太远,基本上天天都在床上趴着,萧远每天过来给他上药,告诉他家里的情况。 听见有人敲门,他看了看时间,知道是萧远过来了,就从床上下来,扶着腰过去开门。 -- 第130页 结果打开门一看,站在门外的人除了萧远,还有慕羽。 当时江让的脸色就变了,瞪着萧远问:“谁让你带他来的?” 萧远低着头,不敢看江让。 江让穿着睡袍,带子系得很松,从脖子到胸口有一片皮肤露出来,很白。 他脸色不好,血色很淡,连嘴唇都是苍白干裂的,整个人看起来就很憔悴,慕羽看得心疼,解释道:“不关他的事,是我硬要跟过来的,你别怪他。” 慕羽都说话了,江让也就没再怪萧远,让人先回去了。 等慕羽进了屋,关了门,江让马上道:“让我看看你的背。” 那天在老宅,慕羽替他挨了一鞭子。 慕羽却抓住了他伸到半空的手,摇摇头道:“我没事,我看看你的背。” “我也没事。”江让笑了笑,张开双臂,把慕羽抱在了怀里。 其实他不能做太大的动作,哪怕就这样抱一下都会扯到背上的伤口,很疼,疼得鬓边都出了汗。 可他觉得满足,便连那阵疼也忽略了。 “吓死我了。”江让的声音很轻,“我怕老爷子为难你,还好,他虽然心狠,但是胜在讲信用。” 慕羽听得难受,想抱江让却又不敢,生怕会碰到他的伤。 过了许久,他还是坚持道:“我看看你的伤……” “别看了。” “给我看看。” 慕羽是个好脾气,但是倔起来也是真的倔,要是不让他看,他恐怕会一直说一直说,永远都没办法安心,江让没办法,只好把他松开,又在他耳根亲了一下,“那就看一眼,只能看一眼。” 慕羽点了头。 江让这才转过身去,解开衣带,把睡袍脱下来一点,只到肩膀下面,但是可以清楚的看见那些覆盖在旧伤上的狰狞血红。 慕羽越看越觉得心疼,想去抚摸那些伤,江让却已经咬着牙把衣服又穿好了,转回身来的时候,他的脸上在笑,“看,我就说没事吧?” 慕羽低了低头,眼泪没忍住落下来,砸在了地板上。 怎么可能没事? 这样的伤,得是打得皮开肉绽才能留下来的。 肯定比秦云开打他的时候更狠。 怎么可能没事? “你的旧伤……也是老先生打的?” “嗯。”江让牵着慕羽的手,带着他去床边坐下了,又给他倒了杯水。 慕羽端着水没喝,问他:“为什么?” “苏兰嫣未婚先孕,老爷子疼女儿,就把我打了一顿。” 尽管说这话的时候江让是笑着的,但是慕羽却知道,肯定不只他说的那么简单。 确实,当年老爷子生气,白天举办了婚宴,晚上回到家以后就把江让打了个血肉模糊、遍体鳞伤,然后罚他去祠堂跪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下午才找人来给他看伤。 那一次,江让躺了半个多月都不能下床,应该是老爷子跟医生交代过了用什么药,他的伤好得很慢,而且总是反复,差点儿连整个背都溃烂了。 相比起来,这次可能是因为有苏兰嫣和苏子沫做筹码,老爷子下手已经算是轻了很多了。 看慕羽低着头不说话,江让捧着他的脸抬起来,看着他盈满泪水的一双桃花眼问:“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又哭了?” 拇指抚过眼下,擦去一点泪痕,江让跟他说笑:“你现在怎么变得那么爱哭了?” 说着又把人抱住,“别哭了,我没事,有苏兰嫣,老爷子不会把我怎么样,别哭了。” 慕羽也不想哭。 可一想到江让在江州受了那么多年的苦,他又忍不住。 当初在拍卖会上见到江让,一身西装,英挺帅气,器宇轩昂,好一副人上人的姿态。 他以为江让过得很好。 可原来,江让在江州也是吃了那么多苦的。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江让也并不只有光鲜亮丽。 在慕羽的固执坚持下,江让答应了让他帮忙上药。 那些伤口狰狞又难看,像是恶龙张牙舞爪,把慕羽的整颗心撕扯得鲜血淋漓。 怕江让疼,慕羽动作很慢,很小心,一边上药还一边说话来分江让的心:“怎么不回临江阁?” “怕吓到沫沫。”江让双手交叠着,垫着下巴,又扭过头来笑着看慕羽,“你都被吓哭了,更别说沫沫一个小姑娘了。” 这一个下午,慕羽的眼睛就没干过,听着江让这个时候了还逗自己开心,又觉得鼻尖一酸。 “疼就说,别逞能。” “好。那你别哭了,你一哭我就疼。”江让补上了一句,“心疼。” 慕羽被逗笑了,怪他花言巧语,又去给他包纱布。 纱布包好了,就发现江让一直在看自己,慕羽就在床边蹲了下来,让他看自己的时候不用仰着头那么费劲,然后问他:“看什么?” “看你啊。”江让握着他的手,“这样真好。你在我身边,真好。” 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往日里杀伐决断的模样?满目间都是柔情。 没有人见过这样的江让,苏兰嫣没有,苏子沫也没有。 那个时候,江让的眼睛里有别的东西,是藏不住的阴狠和算计,只有现在这一刻,在慕羽面前的时候,他的眼神才是干干净净的。 就像当年在片场,看那个双手捧着盒饭递给他的小哥哥时一样。 -- 第131页 也难怪,兜兜转转那么久,江让总以为慕羽对他是虚情假意,可那天在老宅,慕羽能不要命的扑上来给他挡鞭子,能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一心求死,他才确定慕羽的心里是有他的。 是真的有他的。 哪怕那种在意,是因为当年的一点愧疚,是因为这几年在秦云开那儿受了太多折磨,是因为当初还算年少时的温情被重新点燃燎原。 都无所谓。 只要慕羽的心里有他,其他的什么都无所谓。 见江让突然笑了,还笑得很开心,慕羽轻声细语的问他:“笑什么呢?” “没什么。”江让牵着慕羽的手,垫在了自己的下巴下面,又偏了头,用线条流畅的脸颊贴着,然后告诉面前的人,“以后留在我身边,别离开我了。” 慕羽微怔,随后转了眼。 “江让,我们……” “疼!”江让突然喊了一声。 慕羽于是就顾不上别的了,紧张兮兮的凑过来,“哪里疼?” “哪儿都疼,伤口疼,心里也疼。”江让拽着慕羽的手耍赖,“答应我,答应我我就不疼了。” 慕羽把手挣脱出来,故作凶狠的去瞪江让,“哪有你这么无赖的?” “就是无赖了。”江让又把慕羽的手给拽了回来,说什么都不松开了,“就是要你陪着我。” 慕羽没了办法。 江让太了解他,也太会缠人了。 这天晚上慕羽没走,他留在了酒店里,跟江让一人半张床,他躺着,江让趴着,然后各自偏头看着自己的右边,就能看到最爱的人。 “看什么?睡觉。” “你不是也没睡?” “我睡不着。” “我也睡不着。” 于是慕羽换了个姿势侧躺着问:“伤口还疼不疼?” “你问了我二十多遍了。”江让失笑,“不疼,我都说了,你是最好的止疼药。” 说着又去牵慕羽的手,带到唇边吻了一下。 吻过了,江让问:“慕羽,你想不想知道我在江州的事?” 慕羽摇了摇头。 他其实想知道,但是又不想知道江让在江州受过的那些苦,他会心疼,他也不想听江让说他和苏兰嫣从相识相恋到结婚生子。 在这方面,他很介意。 他觉得苏兰嫣也许比自己更爱江让,因为他看着江让跟别人在一起会觉得苦涩,觉得失落,而苏兰嫣却能跟他说,让他好好对江让。 他突然就觉得,自己输了。 “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江让盯着他问。 慕羽抬着眼皮去看江让,满怀心事的眼神根本无法掩饰,“江太太好爱你,她还让我对你好一点,我觉得……” 他觉得好内疚。 可话都还没说完,江让就笑了,可能是因为完全没想到慕羽会说这样的话,他笑得很突然,又大声,甚至还咳嗽了起来,自然就弄到了背上的伤,疼得他咧着嘴吸凉气。 慕羽赶紧坐了起来,惊慌失措的去扶他,小心翼翼的问:“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很疼?” “不疼。”江让把他拉了回来,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 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双眼睛雾气蒙蒙的,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苏兰嫣喜……喜欢我?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慕羽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这有什么好笑的?这明明是一个很严肃的话题。 “苏兰嫣不爱我,我也不爱她,我跟她之间没有爱情。”江让把慕羽拉了过来,亲了亲他的脸,“我跟她会分开的。” 是分开,不是离婚。 慕羽意识到这一点,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转过头去没说话。 “我曾经跟你说过的,我不爱她。”江让凑过去亲慕羽,“我爱你,只爱你。” 慕羽翻了个身,更加不看江让了。 江让挠了挠头。 怎么回事? 说错话了? 不过想着慕羽可能也累了,他一只手伸过去,搂了慕羽的腰,另一只手关了灯。 “好了,睡吧。我在,别怕。” ☆、前任是你,现任是你 慕羽的工作暂停了,江让在养伤,也没有去公司,还让萧远给慕羽拿了些换洗衣物过来,两个人就一直在酒店里待着。 隔几天会有医生过来看一次,江让的伤恢复得还不错,没多久就结痂了。 慕羽一直守着,每次医生过来他都会问好多问题,从伤口怎么处理,擦药会不会有影响,饮食要怎么忌口,事无巨细全都要问一遍。 江让虽然觉得他太过小心了,但是也没有打断他,就只是在旁边扬着嘴角听着。 等医生走了,江让就把慕羽拉过来,紧紧的搂在怀里,说话的时候嘴唇几乎是贴着慕羽的耳廓:“都说了没事,都结痂了,你不要每次都那么紧张。” 慕羽抿了抿唇,没说别的。 江让就去亲他,“饿不饿?我让人送饭过来。” 饭菜是酒店做的,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是江让点了不少菜。 看着面前色泽清爽的菜肴,慕羽没有动筷子。 江让问他:“怎么了?不喜欢?” 慕羽吃饭总是吃得很少,有时候甚至只吃一两口。 江让猜他可能是不喜欢这里的口味,想了想,说:“我让萧远从家里带……” -- 第132页 “不用了。”慕羽拦住江让,试着夹了口菜送进嘴里,咀嚼下咽。 然后他松了一口气似的,抬眼看着江让,“好吃。” 江让这才把手机放下。 慕羽吃饭吃得慢,江让就陪着他慢吞吞的吃着,说着话:“以前你喜欢吃辣的。” “嗯,好久之前了。” 慕羽是因为江让换的口味。 江让就笑,“等我的伤好了,你要是不愿意去临江阁住,那我去你那儿,给你做饭。” 其实江让自己也知道,慕羽是不会去临江阁住的。 果然了,慕羽道:“临江阁我就不去了。” 只是让江让没有想到的是,慕羽还有下半句:“我那儿……你也别去。” 江让刚给慕羽夹了菜,听了这话,动作顿了,“为什么?” “我家里养了一条狗,胆子小,不能见生人。”慕羽低着头撒谎。 江让就顺着他:“那好,那不去。来,多吃点,你看你都瘦成了什么样子。” 慕羽把江让照顾得很好,江让前段时间不能洗澡,每天都是慕羽拧了热毛巾给他擦身,擦得很仔细,他难免会起欲念,有时候他耍赖,让慕羽帮他,慕羽说什么都不肯,他也就不勉强。 他身体有伤,也不能硬来,慕羽对他也算放心。 可是这天晚上,慕羽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发现江让躺在床上,一双眼睛正盯着他的方向看着。 他被看得不好意思了,别过脸去擦头发。 擦着擦着,腰上就环了一双手,后背有一具身体贴了上来。 尽管隔着浴袍,他也能感觉得到那具身体的灼热温度。 江让低着头,脸埋在他的颈窝里,说话的时候,更加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还带着水汽的肌肤上:“去床上。” “我头发还没干……” “我给你擦。” “江让……” “我想你。”江让说,“真的。” 他往前面顶了顶,“感觉到了吗?我想你。” 慕羽抿着唇,江让手箍得太紧,他挣不开,就看着镜子里的人,声音很轻:“江让,我们这样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你不用介意苏兰嫣,她也不介意。” 江让说得理所应当似的,慕羽听着这话,却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 “只要你喜欢我,那就没什么不好。”江让说着,开始去亲慕羽。 刚刚洗过澡,慕羽的身上很滋润,嘴唇落在上面很舒服,江让越发动情,越发舍不得离开。 慕羽却伸出手抵住了他,再开口的时候,有些哽咽了:“可我配不上你了。” 顺着浴袍的衣领,江让能看到慕羽身上的伤痕。 秦云开留下来的那些伤痕。 这几年,慕羽跟着秦云开受了很多折磨,他脏了,裹在泥泞里被践踏透了,血肉都快不剩下。 他配不上江让了。 “我配不上你了……”慕羽声音越发低了,又去掰江让的手。 江让却把他搂得更紧,脸依旧埋在他的脖子里,眼睛却闭上了。 这样就看不到那些伤,这样就能不那么痛。 “胡说,不过是有个前任而已,我不在乎。”江让嗓音低沉,深情又真挚,突然语气又轻快起来了,“我也有前任啊。” 慕羽模样有些迷茫。 前任? “谁啊?”他问。 苏兰嫣之前吗?还有……别的人? 他还想着,江让把他抱紧了,“你啊。” “……” “前任是你,现任是你,初恋是你,余生也是你。”江让轻轻拍着他的背,“我说真的。” 慕羽咬着唇不说话,头却越垂越低。 知道他受了很多委屈,这时候江让也不管自己了,就这么搂着慕羽,缓着声调哄他:“没事了,都过去了,我不会再让秦云开碰你……” 他抱着人轻轻的晃着身体,跟哄孩子似的:“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回来晚了,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对不起……” 这样的话,听得慕羽更加难受了,他就在江让的怀里转了个身,额头抵在江让的胸口,低低的啜泣着,想要说出当年所有的事:“江让,当年是我不好,我不该把你……” 可他才只开了一个头,江让就拦住了他:“过去的事就不提了,没关系……你做过什么都没关系,只要以后留在我身边,别背叛我就好……不提了……” 于是,剩下的话慕羽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是啊,过去了,再提反而会让江让更加难过。 可即便以为那些事都是他做的,江让还是跟他说,没关系。 江让怪自己回来晚了。 这些年受的所有的苦,慕羽都觉得是值得的。 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江让都还爱他,还愿意接纳他。 “江让……” “怎么了?” “对不起……”慕羽抱着江让的脖子,终于大声的哭了出来,好像要哭出他这些年所有的委屈和痛苦,还有内疚。 这天晚上,慕羽哭了很久,江让就一直抱着他哄着他。 到后来,慕羽可能是哭累了才躺在他的怀里睡着的,睡着了手都还搂着江让的腰,脸埋在江让的胸口,身体缩成一团,一副不安的状态。 江让知道他睡着了,却也知道他一直没有安全感,以前都没有,何况是在秦云开身边待了那么多年? -- 第133页 于是他继续拍着慕羽的后背,拍得很轻,嘴里依旧喃喃着:“没事了,都过去了,没事了……” 都过去了。 秦云开加诸在慕羽身上的,他必然要讨回来。 他会让秦云开知道,他的人,别人不能想。 更加不能碰! 江让抬起空着的一只手捏了捏鼻梁,长长舒了一口气。 慕羽醒的时候,天光微微亮了,江让还搂着他,借着微光,见江让的被子似乎没盖好,他伸了手,想给江让拉被子。 可手才伸到一半,就被江让给握住了。 “醒了?”江让低声问他,嗓子有些哑。 “我以为你睡着了。” “没呢。”江让捏了捏怀里人的脸,问他,“还胡思乱想吗?” 慕羽垂着眼睫,咬着唇不说话。 “都过去了,别想了。”江让翻了一个身,把慕羽压在了身下,试着吻了吻慕羽的唇。 慕羽缩了缩脖子,但是也没躲,江让便剥了他的睡袍,含住他的耳垂,声音低沉又隐忍:“别怕,我轻点儿。” 男人在床上的话不能信,说好了轻点儿,却还是差点把慕羽的腰弄断,看着怀里的人流了眼泪也停不下来,只能把自己的手背递到了慕羽的嘴边,喘着跟他说:“咬我。” 慕羽一双桃花眼魅惑又茫然的看着他。 好吧,也许只是茫然,只是在江让的眼里,被解出了别的情绪。 江让闭了闭眼,有热汗顺着面颊滴进慕羽的颈窝,“我知道你疼,可我……忍不住……对不起……咬我,我陪你疼。” 慕羽没有咬他。 慕羽舍不得。 慕羽最后咬的,是自己的手腕。 江让心疼,也怪自己急了点,便强迫着自己放慢了动作,再去吻慕羽,安抚慕羽。 在酒店里待了大半个月,夜夜如此。 江让太久没露面,外界有各种关于他的传言,比如出国了,比如犯了事跑路了,比如和苏兰嫣婚变了,比如死了…… 也不知道这些传言是怎么传出来的,总之对玉色很不利,苏兰嫣虽然一直澄清,说江让只是在外地出差,但是人言可畏,到底对公司还是有些影响。 于是江让没再住在酒店里,他搬回了临江阁,也开始去公司,慕羽则是回了自己的公寓,准备《九天月》的拍摄。 这段时间,外界不仅有关于江让的传言,还有人造谣玉色的产品有问题,江让回到公司以后就一直忙着这些事,好几天都没闲下来。 也就好几天没见慕羽。 没见,就想得慌。 晚上下班已经九点过了,还下着雨,江让给慕羽发了信息,问慕羽在哪儿,慕羽说在家,他就过去了。 等到慕羽一开门,他就拎了拎手里的东西,“饿了吧?给你买了米线。” 慕羽关上门出来了,“去楼梯间吃吧。” 江让抿了抿唇角,半开玩笑的问他:“里面有人?” “没有。” “那怎么不让我进去?” “狗,怕人。” 江让没再勉强,跟慕羽去了楼梯间。 江让是按照慕羽的口味买的,只是那家店离这里有点远,尽管他紧赶慢赶的,但是米线还是有点坨了。 “是不是不好吃了?”江让问。 慕羽摇了摇头,“不会,好吃。” 然后又看看江让,“你吃点儿?” “我不吃了,我不饿。” 江让看着慕羽吃,不过慕羽的胃口小,没吃多少就说饱了,江让给他擦了嘴角的汤渍就把人拉到怀里抱着,“后天《九天月》开机了吧?” “嗯,你能来吗?” “我明天得去一趟云城,回来的时候最快也得后天晚上了。” 慕羽盘算了一下,“那没关系,你不用那么赶。” 江让就笑着亲了亲慕羽的额头,“秦云开有没有再找你?” “没有。” “如果他再碰你,你就告诉我。” 慕羽任由江让抱着,很乖的抬头看他,“好。” 江让喜欢极了他这个样子,掌心在慕羽肩膀摩挲了两下,“冷不冷?去我车上?” “不冷……” “跟我去车上吧。”江让没让慕羽把话说完就凑过去亲他,声音压得很低,离得太近,呼吸抚着慕羽的面颊,催得绯红,“我想你。” 慕羽没拗过江让,跟着他上了车。 其实在车上不舒服,他们俩都人高腿长的,在车上动作和姿势都很受限制。 不过慕羽不愿意让江让去家里,江让又不方便带着他去酒店,只能先这样委屈一下了。 好在虽然环境不给力,但是他们彼此是真心实意的,倒是也酣畅淋漓。 雨水打在车身上,掩盖了很多声音,慕羽可以不用那么小心,喘出来也没关系,轻轻的叫出来也没关系。 反正那声音都会被这阵春雨吞咽淹没,传不进别人的耳朵里。 花坛里的白丁香刚刚修剪过枝条,枝叶间有嫩绿的新蕊长出来,于这春日夜晚,任细雨将其裹挟其中,千般柔情,万般缠绵,缱绻翻覆。 这春雨像是它久别归来的爱人,竭力的将它摆弄成各种模样,想见识它的种种风情,释放自己的全部爱恋和热情。 这缠绵许久才结束。 江让在后座抱着慕羽,好似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是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 第134页 他明天要去出差,虽然按计划只要离开两天,但还是舍不得。 可那种依依不舍的话要是说出来,又好像觉得跟小姑娘似的,跟他的形象不太符合。 所以他就很苦恼。 慕羽被他抱着,捏着他的指尖,借着车窗外面照进来的一点点微弱光亮看那修剪整齐的指甲,还有指甲上的半月白,突然出了声:“你要小心,别出事。” 江让笑了,问他:“我能出什么事?” 慕羽就不说话了。 江让把他抱得更紧,揉着他说:“放心,不会出事的。” 慕羽点了点头,却还是有些担心:“上次在云城遇到的那个人跟你好像很合不来,我们的事是他告诉老先生的吗?” 如果是的话,那他也许还会找别的机会对付江让。 “可能是。”江让去亲怀里的人,安抚着,“别担心我,你拍戏的时候小心点儿,太难的动作就用替身,别自己硬上。” 《九天月》是仙侠剧,会有不少武打的镜头,还时不时的就要吊威亚,他心疼。 慕羽却转过头来瞪他,“替身演员的钱你给吗?” “嗯,我给。”江让从善如流的应着。 慕羽就笑,“不用你给,我也不用替身。” 在江让怀里拱了拱,慕羽说:“江让,我困了。” 江让想让他回家去睡,床上睡着能舒服点儿,但是又舍不得这么快就跟他分开,就哄他:“困了就睡吧。” 慕羽果真就在他怀里睡着了。 ☆、江总出差回来啦 《九天月》的导演是程立轩,副导演还是刘副导,班子慕羽都熟。 徐可期这是第一次拍古装剧,他又是江让公司的艺人,慕羽对他就比以往更加关照。 剧组的女二号开机的时候没来,甚至开拍了两天都还没进组,据说是跟以前的行程撞了。 她的事慕羽不知道,慕羽对这些不在意,不过听杨晓说了一些,好像原本程立轩定的女二号不是现在这个演员,但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又给换成她了。 “不会是潜了吧?”小柯插了一句嘴。 原本没怎么说话的慕羽开了口:“不要乱说。” 小柯就闭嘴了。 慕羽低下头去看剧本,时不时的看一眼台子上的手机。 江让在云城的事耽误了,还没回来,好像要在那边多待几天才行。 突然手机响了,慕羽立刻放下剧本去拿手机,欣喜的要接电话,可是往屏幕上一看,是秦云开打来的。 原本扬起的唇角立刻落了下去。 杨晓拉了小柯,“我们去外面看看。” 休息室的门关上了,慕羽才把电话接起来。 秦云开的声音很悠闲:“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刚刚在拍戏。” “晚上我去你那儿。” “我今天有夜戏,通宵。” “……”秦云开好像“啧”了一声,“那明天……” “拍戏赶时间,我睡在剧组,不回去了。” 慕羽听到秦云开那边叹了一口气,“行吧,你要拍戏我拦不住你,不过,你最好别跟江让搞在一起。” 然后电话被挂断了。 慕羽把手机放了回去,接着看剧本。 没一会儿,有人敲门,慕羽以为是工作人员,起身去开门了。 可是门一打开,门外站着的却不是剧组的工作人员,而是一个女孩。 女孩脸上化着淡妆,黑色的直发顺着肩滑下来,很顺,很好看,她穿着浅蓝色的雪纺衬衣和牛仔裤,脚上是帆布鞋,整个人看起来很清纯,像是初夏天里枝头开得正好的一朵洁白的栀子。 是谢思颖。 谢思颖手里拎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纸袋,双手递了过来,“对不起,慕老师,我有通告,来晚了。” 慕羽一时之间没有明白她是什么意思,自然也没有去接那个纸袋,“谢小姐,你怎么过来了?” “我演幽兰啊。”谢思颖浅浅的笑着,眉眼弯弯,“之前耽误了,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今天进了组,就来道歉了。” 谢思颖把纸袋又往前递了递,“慕老师,这是道歉的礼物,整个剧组都有的。” 幽兰是《九天月》的女二号,慕羽所饰演的男主角的师妹。 慕羽听说全剧组都有,这才把袋子接了过来,“谢谢。” “不用跟我那么客气的,还要劳烦慕老师多关照呢。” “客气了。” 谢思颖把落在前面的头发别到了耳后,举止温婉得体,笑容大方清丽,“那我先去化妆了,慕老师,一会儿见。” “嗯,一会儿见。” 谢思颖走远了,慕羽把门关上,把那个袋子放在了一边,没有动,继续看剧本。 在剧本里,幽兰是慕羽的师妹,虽然是女二号,但是谢思颖跟慕羽的接触却不少。 慕羽跟谢思颖合作过,这个姑娘年纪小,但是做事认真又踏实,留给他的印象很好,所以平时谢思颖有什么问题,他也都会一一解答。 这天中午,趁着休息的时候,徐可期去了慕羽那边,他手里拿着剧本,说话的声音不大:“我听说,谢思颖是因为你才进的这个剧组。” 原本谢思颖不争不抢,只是踏踏实实的拍戏,这次却抢了别人的角色。 -- 第135页 这是竹莱在跟圈内的小姐妹闲聊的时候知道的,知道以后她就给徐可期发了微信,让徐可期提醒慕羽小心。 慕羽是她男神,男神被别有用心的人惦记了,她不开心。 慕羽看着徐可期,目光有些茫然。 徐可期就继续道:“她本来有个女一号的戏,但是推了,来《九天月》做了女二号。” 慕羽:“啊。” 徐可期:“……慕老师,你没事吧?” “没事啊。”慕羽拿了一边的剧本,“下午有我们的戏,对对词吧。” 对词对了没一会儿,谢思颖过来了,手里端着两杯饮料,“你们在这里啊?今天好热,饮料里加了冰。” 似乎是怕被拒绝,谢思颖赶紧又道:“全剧组的人都有的。” 徐可期往四周看了看,果然了,人手一杯饮料。 这几天谢思颖一直往剧组里买东西,饮料水果下午茶,天天都不断,一问就是说开机的时候没有来,给大家添了麻烦,所以聊表歉意。 加上她平时对大家就客客气气的,说话文文静静的一个小姑娘,拍戏又肯吃苦,吊威亚的时候脸色都白了汗都流眼睛里了也不喊一句辛苦,大家对她的印象就很好,没有怀疑别的。 现在看来,是整个剧组都沾了慕羽的光啊。 徐可期把饮料接过来了,很绅士的道谢:“谢谢。” 慕羽一点儿都不绅士,他坐着没动,说话很寡淡:“对不起,我不喝饮料。” “啊?”谢思颖有些意外,“可是我买都买了……” “可期,你帮我喝了吧。” 徐可期:“……” “慕老师……” 谢思颖还想说话,那边杨晓已经拿着矿泉水过来了,“慕羽,你的水。” 慕羽接过来了,拧开喝了一口,唇被沾得很湿,映着阳光,“谢谢杨姐。” 谢思颖把饮料递给了徐可期,“你喝吧。” 徐可期:“……哦,谢谢。” 看着谢思颖垂头丧气离开的样子,徐可期想挠挠头,可是戴着头套,挠着没感觉,他就又坐了下来,“慕老师啊,你这样她该多难过啊。” 慕羽却笑了,“别叫慕老师了,叫我名字就行了。” 行,完美的偏离了重点,把话题岔开了。 等徐可期走开了,杨晓很随意的在石头上坐下了,跟慕羽说:“谢思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当初拍《战长歌》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还有你在云城拍戏那段时间,她好几次还特地去看你。” 慕羽没说话,只是看剧本。 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来看了看,是江让的消息,说他人已经在休息室了。 于是慕羽剧本也不看了,跟杨晓打了声招呼就回了休息室。 江让拿着一个纸袋看着,听见动静,他抬起眼来看慕羽,“水果蛋糕,都坏了。” 慕羽关了门走过去,“啊,别人送的,我没吃。” 江让又看了看那个蛋糕,把慕羽拉到了自己怀里,亲了亲慕羽的嘴角,“那个姓谢的女孩子?” 他回了风扬才知道,谢思颖成了剧组的女二号。 对于谢思颖,他的印象非常深刻。 “嗯。”慕羽跟江让解释,“她耽误了两天,这个是道歉用的,全剧组都有。” 慕羽说得很清楚了,可江让还是有点介意,甚至有点霸道:“以后别收了,想吃蛋糕告诉我,我给你做。” 他把人搂得更紧,又去咬慕羽的耳朵,“我做的好吃。” 慕羽被他弄得痒,脖子缩了缩,“别闹,待会儿妆掉了还得麻烦化妆老师重新化。” 江让就咽了口唾沫,不闹了,“今天晚上有戏吗?” 知道他在想什么,慕羽的脸有点烫,有点红,“有的,不过应该十点左右就能结束。” “那我等你。”江让握着慕羽的手,每一根手指都插进慕羽的指缝里,十指交缠,突然就有点儿不满,“好多天不见了,有没有想我?” 慕羽别过头去,声音很小,“有的……” “那你见到我这么久,都没说想我。” “我……” 那种话太肉麻了,慕羽说不出口,耳朵根都红了。 江让看到了,笑着捏了捏他的耳垂,“好了,不逗你了。你先歇会儿,我去找程立轩。” 临走之前,江让依依不舍的在慕羽嘴唇上亲了好几下。 慕羽看着他走,唇角却越扬越高,江让都走了好一会儿了,他才摸了摸嘴唇,又伸出舌尖舔了舔。 甜的。 一整个下午江让都待在剧组里,不过脸色不太好。 慕羽的角色设定眼睛是金色的,要戴美瞳,而且那个美瞳比一般的要偏大一些,不好戴不说,戴着还不舒服,慕羽流了好几次眼泪。 江让就跟程立轩说:“那个美瞳别让演员戴了,后期做特效。” 说的是“演员”,其实就只有慕羽一个人,别的演员都没那个设定。 程立轩说:“我也提过,不过阿羽说这样拍出来的效果好,我拦不住啊。” 江让不说话了。 慕羽下戏的时候是十点过,他卸了妆换了衣服往外面走的时候,谢思颖提着裙摆追上来。 谢思颖跑得急,脸都红了,说话还有些喘:“慕老师,一会儿……一会儿一起吃夜宵吧,我们都……” -- 第136页 “对不起,我有别的事。”慕羽微微欠身,“抱歉,失陪了。” 不远的地方,江让在车里等慕羽,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等慕羽上车了,江让不高兴了,从后视镜里看他,“你怎么又坐后座?” “副驾是……”慕羽想了想,“江太太她……” “她不坐我副驾。”江让回答,“她跟沫沫一直坐后座。” 慕羽看了看身下的座椅。 原来那么久了,自己一直搞错了。 他去了前面,坐到了江让的旁边,江让开着车,送他回家。 车子开进了小区,到了他家楼下,江让跟他一起下来,一起进了电梯。 慕羽有点儿慌,“江让,我家的狗……” “不去你家。”江让笑了笑,按了慕羽的楼上一层。 他把慕羽楼上买下来了,这样既方便,又不容易让人怀疑。 玄关处放了两双男士拖鞋,都是新的。 这栋公寓的格局都是一样的,两室两厅,慕羽进来不会觉得陌生,他仔细看了,家具家电应该都是新买的,还有淡淡的油漆的味道。 江让去了浴室,不一会儿,人出来了,“累了吧?先去泡个澡。水我放好了,加了精油,你能舒服点儿。” 浴室里放着崭新的浴袍,浴缸里放好了水,空气里飘散一点点精油的香味,桂花味儿。 江让没进来。 慕羽却还是觉得不太放心,把浴室的门反锁了,然后才开始脱衣服,对着镜子看自己身上的那些伤。 皮带抽的那些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只留下淡淡的痕迹,但是有些用烟头烫出来的,尽管愈合了,却还是骇心动目。 好不了了。 会留一辈子的疤。 好难看。 他不想让江让看到这些。 门外,江让都没有试过拧门把手就敲了门,然后声音隔着门传进来,“泡一会儿就好了,别睡着了,不然我可不去捞你。” 慕羽笑了,“知道了。” “里面的东西都是新的,你随便用。” “好。” “有什么事就叫我,我在外面。” “好。” “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你泡完澡出来吃。” “不吃了。” “真的不吃?” “江让,你好啰嗦啊。” 门外的男人“哼”了一声,走开了。 ☆、我心里有人了 慕羽没泡很久,他出来的时候,江让坐在床上看书,身上穿着浴袍,头发还是湿的,应该是在外面的浴室里洗过澡了。 听见动静,江让合上书放在床头柜上,拿了一个深色的玻璃瓶子拧开盖,又对着慕羽招了招手,“过来。” 慕羽过去了,一边擦头发一边问:“你手里拿的什么?” 江让的手把瓶子上的字挡住了,他看不见。 江让没回答,拿了他手上的毛巾放在一边,掀开了被子,“趴下。” “干什么?” “你先趴下。” “你干什么啊……” 见慕羽这么不听话,江让把人拉过来,拉开他的浴袍,在他肩膀上用力吮吸,留下了深色的痕迹,又去吻他的唇,“你怕啊?” 男人在笑着,眼角上翘。 慕羽不去看他,声音也低了:“我怕什么……” 江让不闹他了,把瓶子给他看,“精油,按摩用的。累了一天了,趴下,我给你按按。” 慕羽不趴下,他双手扯着浴袍,不想给江让看。 “怎么了?”没等慕羽回答,江让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脸色骤变,“是不是秦云开又打你了?” 慕羽连忙摇头,“没有,他没再找我了。” 江让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问:“那挡着干什么?” 也许是想让气氛轻松一点,他腿压着慕羽的腿,在上面蹭了蹭,“我又不是没看过。” 慕羽突然就觉得很难过,他垂着眼睫毛,不敢看面前的人,“江让,那些伤……好不了了……” 江让知道他是介意什么了。 把瓶子放到了旁边,江让脱了自己的浴袍,把自己一背的可怖伤痕给他看。 江让问他:“慕羽,你会嫌弃我吗?” 慕羽摇头。 他不嫌弃。 他心疼。 “这不就是了。”江让把人拉过来抱在怀里,揉揉他半干的头发,掌心是一片湿润的触感,“我不介意,我只要你。” 说着话,江让试着去解腰带,见慕羽没拦了,这才把慕羽的浴袍全都脱了下来。 其实慕羽身上,比上次见的时候要好多了。 “好好趴着,我给你按按,按了好好睡一觉,什么都别想。” 慕羽抬起头去看江让,他眼睛里映着灯光,很亮,“江让,你好会说情话啊。” 好像只要是江让说的话,他就觉得特别好听。 江让对此不置可否,他给慕羽按摩,手法其实很生疏,弄得慕羽不太舒服。 他会问慕羽疼不疼,慕羽说不疼,脸是埋在枕头里的,声音很闷。 按了一会儿,江让想起了一件事,觉得别扭,就问:“谢思颖拦着你,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啊。” “真的没有?” “没有啊,就说一起去吃夜宵。” -- 第137页 江让不按了,他坐到了旁边,如临大敌的表情,“她喜欢你。” 慕羽侧过头去看他。 江让一本正经,吃醋上了劲头,“上次在云城我就看出来了,她喜欢你。” 慕羽就那么趴着,去拉江让的手,捏捏他的指尖,“我不喜欢她,她只是我同事。” “真的?” “真的。” 江让稍微放心一点了,可一会儿就又生出了危机感:“她长得好看。” “你长得比她更好看。”慕羽挪过去,枕着江让的大腿,“我的心里只有你,江让。” 江让被哄开心了,拉过被子给慕羽盖住,“睡觉了。” 他自己也睡下来,刚关了灯,又补上了一句:“要是下次她再找借口接近你,你就跟她说清楚。” “女孩子,人家都没挑明,我说太直白了她会难为情。” “你太含蓄了她听不懂怎么办?”江让很霸道,把慕羽压在身下,吻着他的侧脸,“你不说的话,我就去跟她说。” 慕羽看着身上人的轮廓,有些无奈,“江让,你好不讲道理啊。” 不讲道理的人把他折腾到了半夜才睡过去。 慕羽侧身躺着,看身边已经睡着了的人。 今天晚上月色很好,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纱照进来,更加柔和,慕羽伸出手指,拨了拨江让的睫毛。 江让的睫毛很长,整整齐齐的排列着,有点硬,指尖触在上面,一点点痒,很舒服。 江让轻轻动了动,脸在枕头里蹭了蹭,慕羽赶紧收了手,见江让没了别的反应,他又去拨了拨。 这次江让往这边挪了一下,原本垫在慕羽颈子下面的手臂往上弯了弯,搂住了慕羽的肩膀,把人搂进了自己怀里,另一只手搭过来,把怀里的人拢住。 他没有醒,只是无意识的做着这样的动作。 慕羽靠在他怀里,胸口贴着江让的胸口,能感觉到慕羽的心跳。 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别的动静,慕羽轻轻喊了一声:“江让?” 身边的人没动,也没有应。 慕羽于是用手环住了江让的腰,凑上去,在江让的喉结上轻轻的吻了一下,“我爱你。” 爱记忆里的你。 爱归来的你。 爱无论我发生了什么,也愿意全然接受的你。 江让,我爱你。 …… 《战长歌》开播了,反响很好,慕羽要去录一个宣传的综艺,谢思颖和楚星云作为女一和男二也在。 录节目的时候,因为谢思颖现在也在和慕羽一起拍戏,主持人问到了这个,谢思颖自然是把慕羽一顿夸,说他敬业,工作认真,对同组的演员都很关照等等。 楚星云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不停的翻白眼。 后来玩游戏的时候,谢思颖不小心摔倒了,当时的游戏跟《战长歌》的剧情有关,他们是带着角色在台上的,谢思颖于是喊:“三皇子救我。” 三皇子就是战尧,是慕羽扮演的角色。 慕羽离得谢思颖不远,几步就能过去。 把谢思颖从地上扶起来的时候,谢思颖故意往他身上靠了靠,他下意识的扶了谢思颖的腰,又顿觉这样的接触不合适,赶紧把手收了回来。 谢思颖自然是觉察到了他的闪避和介意,却并不放在心上。 她知道慕羽是个什么样的人,善良,心软,负责。 所以她有信心,只要假以时日,慕羽一定会接受她。 可是慕羽没有给她假以时日的机会。 录完节目,谢思颖从化妆间出来,看到慕羽就站在化妆间门口,于是赶紧过去,很真诚的道谢:“慕老师,刚刚在台上谢谢你。” “不客气。”慕羽拿了一根烟衔在嘴里,没点燃。 谢思颖手里拎着包,壮着胆子又问:“你待会儿有事吗?我们一起去喝杯东西?或者……” “待会儿要回剧组,得拍戏。”慕羽说。 谢思颖抿了抿唇,“那我们一起回去吧,我……” “杨姐去开车了,我在这儿等她。”慕羽后背靠着墙,有些慵懒。 看了看谢思颖,他说:“谢小姐,以后小心点,别再摔倒了。” 以为这是慕羽对自己的关心,谢思颖喜不自胜,刚要说话,就又听慕羽道:“至于剧组……你只是有事耽误了两天,不用天天请大家吃东西,没人会怪你,程导也没说什么。” 谢思颖有些尴尬,她以为自己做得很不露痕迹的,毕竟所有人都顾及到了,没有显得对慕羽多特别。 除了慕羽的蛋糕是她自己做的,慕羽的吃的是她亲手送过去的,其他的都一样。 现在慕羽把话都说到这一步了,她知道慕羽的意思,却还是不死心,嗫嚅着问:“慕老师,我……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吗?” “嗯。”慕羽毫不迟疑的就给了她答案。 他很少会有这样直接的时候。 谢思颖急了,甚至往前小小的跨了一步,“为什么?你也没有女朋友,我……” “我心里有人了。”慕羽叼着没点燃的烟,唇角勾着,笑得很浅,但是看得出来很幸福,“他住在我心里,住了很多年。” 很多年…… 谢思颖从来就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慕羽从来就没有过绯闻对象。 她怀疑慕羽这是故意说出来让她知难而退的,所以她问:“那那个人,是圈内人吗?” -- 第138页 “圈外的。” “她多大?” “比我小一岁。” “我今年二十一岁。”谢思颖找到了机会似的,仰着一张通红的小脸,“我没有别的意思,但是慕老师,我没有……我没有交过男朋友,我……” “所以你应该找一个适合你的人,真正爱你的人,我不是。”慕羽说得很平静,“如果我因为你比他年轻就抛弃他跟你在一起,那迟早有一天,我也会因为比你更年轻的人而抛弃你。年轻是资本,但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年轻的人。” “我的心里只装得下一个人,装了,就是一辈子。”慕羽往后退了一步,点了烟,“谢小姐,你很优秀,祝你前程似锦,余生平安。” 这是慕羽第一次在谢思颖的面前抽烟。 慕羽走了,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儿。 谢思颖望着那个人走远的身影,过了许久才打开包,从里面拿了一支烟,划着火柴点燃了,狠狠的抽了一口。 口红印在烟嘴上,鲜艳夺目。 她是因为慕羽,才学的抽烟。 拐角处走出一个人来,他股了两下掌,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真没想到,外表清纯的谢小姐也会抽烟啊。” 谢思颖看了一眼,是楚星云。 她脸色不变,甚至没有浮现出半点紧张,只道:“刚才的话,你听见了?” “听见了,但是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楚星云说得很肯定,“不过我不得不说一句,你看错了人。慕羽……他可不适合你。” 从去年谢思颖就看出来了,楚星云跟慕羽不和。 她不想跟楚星云多说,捻了烟要走。 刚走没两步,楚星云在后面喊住她,追了上来,小声问:“慕羽喜欢男人,你知道吗?” ☆、你看上那个老男人了? 江让最近有点忙。 玉色每个月推出的新品都很受青睐,从三月份开始,玉色做了定金预售,付尾款的时候定金可以抵双倍金额,算下来要优惠一些,江让又出了几次差,去别的分部视察。 《九天月》剧组用的化妆品大多数都是玉色的,四月出了新品,江让人虽然不在风扬,但还是让顾长林送了两套过来。 顾长林送化妆品过去的时候,化妆师正在给慕羽补妆,杨晓在旁边跟慕羽说话。 她穿着纯色衬衣和深色的牛仔裤,虽然是平底鞋,但是一双腿又细又直,还很长。 觉得自己的目光有点失礼了,顾长林赶紧收了回来,呼出一口气,这才走了过去。 顾长林以前跟江让来过剧组两次,工作人员认识他,见到他就礼貌的打招呼:“顾总。” 杨晓听着声音看过来,一看到脸上带着微笑的男人,脸立刻黑了,然后把目光转开。 上次见到顾长林她没有印象,但是这次有了。 就是这个眼瘸的男人,居然说她喜欢江让。 顾长林把化妆品给了化妆师,一本正经的交代了相关的事情,等面对杨晓的时候,脸上都快笑出花儿来了:“杨小姐,你好啊。” “顾总客气了。”杨晓没好气,拿着手机跟慕羽说话。 上次那个真人秀慕羽因故退出了,节目组临时找了一个艺人补上去,效果还不错。 感受到了杨晓的冷漠,顾长林却完全不在意,又说:“杨小姐,上次是我不好,今天我跟你道个歉,是我误会了你对江总的心意……” 慕羽抬起头来,一会儿看看杨晓,一会儿看看顾长林。 杨晓赶紧摆着手解释:“不是不是,是他胡说八道,我上次去找江让是有正经事的……” 解释了一通,杨晓又瞪了一眼顾长林,“你到底想怎么样?” 顾长林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他是好心好意来道歉的,怎么好像又说错话了?他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怎么了吗?” 副导演叫了慕羽的名字,轮到他了,他于是放下剧本,起身过去。 看着慕羽走远了,杨晓一口气梗在胸口,狠狠的跺了跺脚。 结果这一幕落在顾长林的眼睛里,变味儿了。 想起刚才杨晓跟慕羽解释的模样,他眼睛微微睁大,“杨小姐,难道你跟慕羽……” 怪不得呢,他听说杨晓只有慕羽这一个艺人,这几年不管慕羽去哪儿她都跟着,早年慕羽录一个户外真人秀,悬崖峭壁她都跟着去了,还受了伤…… 杨晓眼珠一转,觉得身边这个人可能有点儿智障。 “顾总,请问你是怎么当上这个‘总’的?江让脑子有坑吗?” 顾长林眼睛瞪圆了,“杨小姐,好好的怎么又说到江总了?江总人虽然看起来……” 眼见着杨晓有些不耐烦,顾长林叹了口气,“好了好了,我本来是道歉的,结果……反正上次是我不对,对不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我计较了行不行?” 杨晓叫过来小柯,让他去慕羽的休息室拿点东西。 小柯走了,杨晓拿了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刚拿到手上,那矿泉水就被顾长林给接过去了。 她觉得这男人是越来越讨厌了,刚要骂人,顾长林就把拧松了瓶盖的矿泉水递还了过来,还笑眯眯的说:“别生气别生气,气坏身体无人替。” 杨晓笑了,是被气笑的。 现在看来,顾长林能有今天的职位也挺正常的,会来事儿啊。 -- 第139页 把顾长林打量了一番,杨晓问:“顾总,你怎么说也是玉色的高管,这样多掉价啊?” “掉什么价啊?面子这种东西不重要。”说着说着,顾长林极其自然的就把手机递过来了,“杨小姐,留个联系方式吧,等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了,我请你吃个饭,再正式跟你道个歉。” 这一幕,被慕羽看见了。 江让人虽然不在风扬,但是一有时间了就会给慕羽发消息,只不过因为慕羽在拍戏,时间不稳定,两个人很少能聊上天,通常都是江让说一句,慕羽回复已经是好几个小时以后了,江让回复过来又是几个小时以后。 这天晚上慕羽有夜戏,拍到了凌晨,天亮前还有一场戏,他去了休息室,没有卸妆。 坐下以后,慕羽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正好这时候有微信消息进来,是江让的,问他睡了没。 慕羽没回信息,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电话很快被接起来了。 “你在哪儿?刚下班吗?怎么加到这么晚?”慕羽问。 “在彭城,刚从公司回酒店,早点忙完就能早点回去了。”江让声音有些疲倦,“你还没休息?” “还有一场戏,要等着。”顿了顿,慕羽又问,“玉色的那位顾总人怎么样啊?” “你说顾长林?” “嗯。” “办事可靠,能力也强,以前是老爷子的人。”江让不记得慕羽跟顾长林有什么交集,“好端端的,你怎么问起他了?” 慕羽垂了垂眼睫毛,左手的指尖捏着戏服的袍袖慢慢捻着,“他有家庭吗?私生活怎么样?” 这下江让警觉起来了,刚躺到床上就立刻弹了起来,“你看上他了?” “……”虽然知道江让看不到,但是慕羽还是翻了个白眼。 张了张嘴,慕羽刚想解释,那边江让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看着手机页面,慕羽一时无语了。 什么人?生气就挂电话? 幼稚。 心里这么想,嘴角却是向上扬着的。 刚想休息一会儿,手机响了,是视频,江让打过来的。 慕羽接了视频,都还没有看清楚手机那头的人,就听见一个十分不满的声音:“你看上那个三十几岁的老男人了?” 老男人? 顾长林? 慕羽把手机放好,用东西抵住固定了,郑重其事:“你不要那么说别人。” 不礼貌。 江让“哼”了一声,“他本来就是。” 慕羽叹气,“我今年都二十八了。” 他也快三十岁了。 江让马上说:“你十八。” 他们认识的那年,他十八,永远都十八。 慕羽看了看手机镜头里的自己,又扬了扬下巴。 他觉得江让的眼神可能不太好。 哪有十八岁的人像他这个样子的? “好了,不跟你开玩笑。”慕羽浅浅的笑着,“今天顾总过来剧组办事,好像跟杨姐聊得挺开心的。” 他想问问顾长林人可不可靠,免得杨晓错付。 不管什么感情。 江让这下放心了,甚至还有点兴奋。 要是顾长林跟杨晓凑一对了,那杨晓以后就没时间那么紧的跟着慕羽了。 喜欢上慕羽真是一件折磨的事,男人的醋要吃,女人的醋也要吃。 心情好了,江让就开始一本正经了:“顾长林人还不错,进了苏氏有十来年了,很得老爷子器重,双亲都在江州,有个妹妹,前年嫁人了,老爷子让我去随的礼,没听说过他交女朋友……” 慕羽垂着眼眸一一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挺好的。 视频那头,江让说着说着,突然就不说了。 慕羽抬起头去看他,“怎么了?” “你笑什么?”江让问。 慕羽很茫然,“我笑怎么了?” “一说顾长林你就笑?” “……”慕羽看着手机里那个不讲道理的人,“我是笑给你看的。” 好了,江让被哄高兴了。 他身上还穿着衬衣,解了领带扔到一边,趴到了床上,“我想你了,慕羽。” 慕羽的耳根红了,灯光从头顶打下来,看起来红红润润的,像是这个季节开得正好的杜鹃花。 好想摘。 “乖乖等我,我很快就回来了。”江让说。 慕羽点点头,“大概什么时候?” 他也想他,只是他从来不说。 “一个星期左右……我会尽快。” “好。” 江让把手机拿得近了一些,开始提要求:“喊我一声。” 慕羽没看手机了,他垂下眼帘,睫毛又密又长,“阿让。” “再喊一声。” “阿让……” “再……” “不喊了。”慕羽挠了挠耳朵,声音越发低了。 江让不逼他,从善如流道:“好,那等我回来再喊给我听。” 男人的嗓音有些哑,带着□□,“床上喊给我听。” 慕羽瞪他一眼,可能是因为熬夜,桃花眼有些红,水润润的,蒙了一层水光似的,潋滟着都是勾人的颜色,“去洗澡,然后早点睡。” “好。你也歇会儿。” 挂了视频,慕羽趴在桌子上,左手垫在下巴下面,右手打开备忘录,在里面写江让的名字。 -- 第140页 手写的,一笔一划,写了好多个,密密麻麻的排列在一起。 越写他越欣喜,甚至都不困了,还坐了起来。 最后一横写完,手机还没有识别出来,进了一个电话。 是秦云开打来的。 慕羽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他没有接电话,关了静音,把手机放在一边,趴着睡了。 江让是四月底回来的。 那天慕羽拍戏到十点半,等换完衣服卸完妆已经十一点了。 晚上还有些凉,杨晓递了一件外套给他,“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杨姐。”江让接了外套穿上,笑得很甜,“他在外面等我。” 江让给他发了信息的。 杨晓叹了一口气,“那你小心点,别被人看见了。” 她把口罩和帽子一一递给他,像嘱咐自家弟弟似的嘱咐他:“直接回家去,别去外面,免得遇上什么人。” 慕羽就笑,“很晚了,不会遇到什么人的。” “那也得小心点。” “好。” “对了,秦云开那边……” “我跟他说过了,我住在剧组。”慕羽轻轻的抱了杨晓一下,“杨姐,早点回去吧。以后我再拍到这么晚,你不用等我了。” 他很开心,步子跨得很大,走得很快,带着风。 杨晓看着他的背影,呼出一口气。 他有人等了。 有别人等了。 ☆、生日快乐 江让在车上等慕羽,慕羽上车了以后,他没等对方系安全带就把人拉到怀里抱着。 “我回来了。”说着话,他就去亲慕羽,亲他的喉结,亲他的脖子。 慕羽微微仰着头,任他亲了一会儿,听见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了,赶紧把人推开,“别在这儿。” 江让停了,却没有把慕羽放开,还是抱着他,把脸埋在他脖颈里喘气。 缓得差不多了,又在慕羽脖子上吻了一下,哑着声音问他:“晚点儿回去好不好?” 慕羽不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晚点回去,我想在外面跟你多待一会儿。”江让抬起头来,在夜色之中看这个失而复得的人,“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慕羽今天下午到晚上拍了好几个小时的打戏,一直在吊威亚,很累了。 不过看江让好像很期待似的,他点了点头,“去哪儿?” 得了允准,江让笑了,给他系好安全带,又牵着他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一下,“到了你就知道了。要是困了就在车上先睡一会儿,等到了我叫你。” 江让把车停在风扬江边的时候,慕羽真的睡着了。 他停了车,侧身看着副驾上歪头睡着的人,伸出手去,轻轻的抚摸慕羽的脸。 于他,慕羽就像一只迷途知返的小羔羊,他得好好宠着,护着,不能让慕羽再离开他,不能让别人再欺负慕羽。 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十一点四十三分。 他安安静静的坐着,安安静静的等着,一会儿看看江,一会儿看看慕羽。 慕羽睡着了嘴角还往上扬着,看起来心情不错。 “嗒”,腕表上的三根指针重合在了一起。 江让凑过去,吻住了慕羽的唇,无比深情的吮吸着。 慕羽被弄醒了,视线还有些模糊,喉间发出一点点声音。 江让松开他,只看一眼,又忍不住在他唇上蜻蜓点水的吻了一下,这才说:“十二点了。” 慕羽没反应过来,“啊?” 江让笑了,捏了捏他的脸。 他最近长胖了一点点,脸上有一点点肉了,不像以前,就算捏也只能捏起来一层皮。 江让就捏着他新长出来的一点点肉,捏了一会儿又放回去,像是怕皱了似的,大拇指在上面又轻又柔的抚着,嗓音低缓:“生日快乐。” 慕羽桃花眼逐渐睁大,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然后才猛然想起来,对啊,过了十二点了……今天,是他的生日。 他其实对生日并不是特别在乎,小时候在家父母会给他过生日,但是那段记忆太遥远,已经很模糊了,而且他对父母也没什么记忆和感情。 后来在孤儿院,他不过生日。 再后来,江让陪他过了三个生日,江让走了以后,他就又不过了。 再过生日,还是五年前,杨晓可能是看他那时候太颓丧,所以出了个主意,让他跟粉丝一起过,沾点儿人气儿。 今年的生日,有江让了。 “生日快乐。”江让亲着他的耳垂,又蹭着他的脸转了方向,去看车窗外倒映着灯光的风扬江,“还记得这儿吗?” 夜深了,江边没有人,连车都没有几辆。 “记得。”慕羽说。 当年江让刚到风扬的时候,他带着江让来过这儿,不远处有一座七层的塔,他当时带着江让上去了,站在最上面一层,看波光粼粼的江。 那时候江让说好漂亮,说他喜欢这儿。 “我想再去一次。”江让牵着慕羽的手,“陪我好不好?” 慕羽下了车,江让在前面,弯腰半蹲着,把后背给了他。 “干什么?”他问。 江让说:“知道你累了,上来,我背你。” “不用,我能自己走。” 江让不听,硬是把他拽到了自己的背上,手掰着他的双腿,“怕什么?又没人,不会被人看见。” -- 第141页 江让背着慕羽往塔的方向走,其实不远,就一千米左右,慕羽不放心,时不时的就问江让累不累,江让每次都说不累。 上一次走在这条路上的时候,他们还是十七八岁的年纪。 一转眼,十年了。 发生了好多事。 可好在,兜兜转转,他又回了他身边。 慕羽不重,江让背着他,每一步都走得仔细又虔诚。 有风吹过来,吹在脸上,吹在身上。 江让才剪了头发,很短,慕羽掌心轻轻碰了碰,有点儿扎。 他趴在江让背上,下巴搁在江让线条紧实的肩头,搂着江让的脖子看他。 察觉到了慕羽的视线,江让别过头去,跟他的视线对在一起,“怎么了?” “你是不是瘦了?” “我以为你要说我的脸大了。” 其实他的脸不大,不过以前头发微微长,能遮住一些边缘,现在遮不住了。 慕羽被江让逗笑了,“脸大可不是什么好话。” 他够过去亲江让,“你背我走了好远了,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没事,我的体力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个男人,最近说话是越来越浑了。 慕羽瞪了他一眼,别过脸去不看他,却又听见他带着惆怅说了一句:“你的生日,我错过了好多年。” 心蓦的软了下来,慕羽把他的脖子搂得更紧,“江让……” “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到了塔前,江让回头看着他,灯透过灯笼映照下来,颜色有些暗,照着江让的脸,“以后你的每个生日,我都陪你过。” 慕羽眼眶微热,想说点儿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矫情。 所以他最后说:“到了,放我下来吧。” 江让没放他下来,背着他继续往上走。 “江让……” “说了我背你的。” 七层的塔,江让背着他走完了,一个台阶都不落下。 江边风大,可到顶的时候,江让还是出了些汗,夜色里都能看得出来。 慕羽用袖子给他擦,怪他:“逞什么能?累死你。” 江让不要脸:“要累死也是在床上累死。” 慕羽就不管他了,把他一推,“自己擦去。” 这个人,嘴上越来越没把门儿了。 江让笑了笑,去了旁边的暗处,用打火机点了蜡烛。 原本塔里只有微弱的光线照进来,看得并不清楚,可随着蜡烛被点亮,整个空间都明亮了。 慕羽穿着浅色的衣服,身上被烛光映成了暖色,他转头去看光源的方向,就发现那里放了一个蛋糕。 江让过来,把他抱在怀里,“回来得急,来不及自己做,这个是买的,等过几天,我给你补上一个。” 他好不容易才掐着时间把彭城的事处理完了赶回来的,实在没时间自己做了,只能将就一下。 “挺好的了。”慕羽搂着他的腰,微微仰着头看他,“你在就好。” 蛋糕其实无所谓的,有他就行。 江让笑着亲他的眼角,揽着他的肩过去,“许个愿,吹蜡烛。” 慕羽闭上眼睛虔诚的许愿,江让就在他身后,搂着他轻声唱生日歌。 人人耳熟能详的音调,就那么飘散在空气里,听得慕羽心里暖暖的,耳朵痒痒的。 他睁开眼睛,拉着江让一起吹了蜡烛,然后江让问他:“许了什么愿?” 希望你阖家安康,百岁无忧。 慕羽没回答,只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江让也不勉强他,只是把他的头发给揉得乱糟糟,然后才把刀递给他,“切蛋糕。” “你陪我一起切。”慕羽握着刀柄看江让。 江让于是把手覆在了慕羽的手背上。 他人站在慕羽的身后,几乎是把慕羽整个人都拢在自己的怀里。 他们切了蛋糕,慕羽端了个小碟子站在檐下,江让就从后面抱着他,两个人听着檐角铃铛清脆悦耳的声音。 叉了一小块蛋糕送进江让的嘴里,慕羽看着外面的江,有些惆怅:“十年了。” “是啊,时间过得好快。” 慕羽戳了点儿蛋糕,闷闷不乐的吃掉。 他不开心。 十年里,有六年他跟江让都分开了。 觉察到他的情绪,江让埋下头来问他:“怎么了?” 夜色下,他的心上人似乎兴致不高。 “没什么,觉得这蛋糕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儿。” “我吃饱了,剩下的我带回去,明天当早餐。” “好。” 慕羽就笑了,嘴角沾了一点奶油,或许是因为太少了,他没感觉到,也没擦掉。 而就是那么一点,被江让看到了。 江让低下头去亲吻自己的爱人,舔掉了他嘴角沾着的奶油,却又觉得不够,于是去吮吸他唇上余下的甜味,去汲取他口中的甘泉清露。 所谓的浅尝辄止于他从来都只是奢望,那一点奶油,像是燎原的星火,只要一碰,便于这夜风中疯狂滋长蔓延。 点点星火,只是须臾,便能火光通天。 他解了慕羽两颗扣子就停住了。 江边凉。 然后手转而向下,去解慕羽的腰带。 “江让……” 两个字刚刚出口,唇就被江让越发情动的吻住。 -- 第142页 江让绕到前面,慕羽就只能后背靠着墙才能站稳。 “江让……别……” 江让不管。 这种事,江让从来都不听他的。 江让只是跪在他面前,抬起头看着他一双□□迷蒙的眼睛说:“慕羽,我爱你。” 然后便像在饭店里慕羽所做的那样,他全然回报。 这个人是他失而复得的宝,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和璧隋珠。 他要好好的捧着,捧在掌中,放在心里。 ☆、慕羽有女朋友了? 江让跟慕羽和好了,明白了对方的心意,正是情到浓时,心情好,因此对下属也不那么苛刻了,不仅如此,还连有人出了错他都微笑着说“没关系,下次注意就行了”,把下面的人都给吓得不轻。 事出反常必有妖,下属们一个个暗戳戳的在心里猜测着,江总这是不是在憋什么大招啊? 因此工作反而比以前更加仔细认真了,神经也绷得更紧,生怕出错。 江让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根本没猜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 不过他无所谓,大家办事认真点,他就操心得少一点,陪慕羽的时间就多一点。 他跟慕羽发了信息,知道慕羽今天晚上又有夜戏,有点儿不高兴了。 怎么老是有夜戏? 程立轩这个导演是怎么当的? 演员也是人,这么没日没夜的拍戏,身体吃得消吗?出了事儿可怎么办?劳逸结合懂不懂? 他想去片场把程立轩给骂一顿。 可人还没从椅子上站起来,办公室的门就开了,苏子沫张着一双小胳膊,蝴蝶一样往他跑了过来,“爸爸爸爸!” 江让把苏子沫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额头抵着她的小额头蹭了蹭,“沫沫怎么过来了?” “你好久没回家了,沫沫说想你。”苏兰嫣暗示江让,“就算再忙,也该回去看看。” 江让最近确实没顾上,就跟苏子沫道歉:“抱歉,最近公司事情太多了。” “爸爸怎么老是在忙?”苏子沫很不解,“幼儿园里王小胖的爸爸也是开公司的,但是就经常去接他放学,我都只有妈妈来接我。” 看着小姑娘可怜兮兮的模样,江让有些愧疚,“那今天晚上爸爸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别生气了。” 又哄了好一阵苏子沫才好,等他下了班,就跟他一起去超市买了好多东西,吃的玩的都有,萧远和孟昕都拿不了了,他在微信上跟慕羽说了一声,然后就没看手机了。 这一天,慕羽在片场拍戏。 他虽然是公众人物,在街上要是被认出来了会引起骚乱,但是跟剧组的工作人员却是朝夕相处,大家都习惯了,相处也算平常。 可是今天,他却发现不少人都在看他,一边看,还一边小声的议论着什么。 “我们刚刚拍的戏是不是有问题?”慕羽问一旁的徐可期。 徐可期在补妆,不方便动,就只转了转眼珠看过来,“没有吧?程导说您发挥得挺好的。” 慕羽就在想是不是自己敏感了。 没一会儿,杨晓拿着手机过来了,“慕羽,出事了,你……” 今天太阳很大,五月了,天气也逐渐热了起来,杨晓跑得又急,额头上都出了一层细细的汗。 看了看旁边的徐可期和化妆师,杨晓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把手机递给了慕羽,“你看这个。” 慕羽把手机接过来了。 手机屏幕上是一家营销号发的微博,下面放了几张两个人车里拥吻的照片,是…… 照片是晚上拍的,很模糊,但是依稀可以看出其中一个人是他,另一个人的埋在他的脖子里,看不到脸,但是从背影和头发来看,轻而易举就能判断出来,是个男人。 微博文案上说,照片是路人在四月二十九号晚上拍到的,疑似是慕羽跟某个男人在车里亲热。 四月二十九号……是他生日的前一天,那天晚上,江让到剧组外面接他,当时他们…… 慕羽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大概明白那些工作人员今天为什么会那么看着他窃窃私语了。 这条微博下面,各种数据都非常可观,可慕羽一条都没有看,他把手机还给了杨晓。 见他居然这么淡定,杨晓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慕羽,你……” “不用管。” 照片没有拍到江让的脸,那个拍照的人应该也不认识江让。 江让不会有麻烦。 那就不用管。 可杨晓却急得汗都出来了,“你知不知道现在网上说得有多难听?最起码也澄清一下……” “让他们说吧,不管说什么,都别做回应。” 他的取向本来就是这样,不怕别人说。 再说了,在秦云开那儿,他什么难听的话没有听过? “你的微博也有好多私信,还有@你的……” “告诉后援会,不要理会这件事就行了。” 程立轩那边在叫慕羽了,于是慕羽没有继续跟杨晓说,过去拍戏了。 他想的是,不用回应,那些人单方面说一下,骂两句,很快这件事就能过去了。 但是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料。 那天晚上,他十点过下戏,回去的时候接到了江让的电话,他说没事。 -- 第143页 然后是秦云开的电话,毫不意外的,秦云开把他骂了一顿,说了一堆难听的话,问他是不是又跟江让搞在一起了,是不是最近都睡在一起,怎么江让都有老婆孩子了他还那么贱的贴上去。 他听秦云开说完了,然后就挂了电话。 江让或许是不放心,发了条微信给他,说要过来陪他,他没让。 下午江让说苏子沫去找他了,他晚上得回去陪孩子。 小姑娘跟爸爸亲,很久没见了,想得紧,江让该陪着的。 是他糊涂了,这段时间只顾着跟江让风花雪月,有些事情甚至都被他抛诸脑后了。 是他不对。 他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手机响个不停,是杨晓的电话。 他把电话接起来,开了免提放在柜子上,一边擦头发一边问:“杨姐,怎么了?” “你上微博!”杨晓的语气很重,甚至带着点儿怒气。 “还是下午那件事?”慕羽懒得管,“不用理,让他们说。” 杨晓急了:“不单单是那件事!你去看谢思颖的微博!” 慕羽动作顿住了。 谢思颖? 谢思颖怎么了? 他把毛巾扔到一边,拿了手机进了微博。 慕羽跟合作过的人都会礼貌性的互关一下,谢思颖也在其中。 不过慕羽懒得从自己关注的一堆人里去找谢思颖,他想的是直接搜索谢思颖的名字。 可进了微博他才发现,根本不用他搜,谢思颖上热搜了,和他一起上的。 热搜前面十条有六条都跟他有关。 #慕羽谢思颖交往# #谢思颖为慕羽庆生# #慕羽女友曝光# #慕羽同性恋# #慕羽深夜与男车内激吻# #当红影帝慕羽性取向# 慕羽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女朋友。 他点进去看了,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一个小时前,谢思颖转发了白天那个营销号发的微博,并且评论了:【这个人不是慕老师,拍照日期的第二天是慕老师的生日,为了第一个跟慕老师说生日快乐,那天晚上我们一直在一起。不造谣不传谣,谢谢。】 慕羽有些茫然。 上次他跟谢思颖说了以后,谢思颖在片场规矩了很多,只是拍戏,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有事没事的就来找他。 慕羽以为她死心了。 这算怎么回事? 她成了自己的女朋友了? 还有更让慕羽没想到的。 慕羽从出道以来没有传过绯闻,好多次采访里都有粉丝提问他的择偶标准,他没怎么回应过,后来大家不问了,但还是希望他能找个女朋友好好照顾自己。 尤其这两年他越来越瘦,粉丝都说他太累了,过生日的时候甚至还会起哄,让他一定要尽快给他们找个嫂子。 他脾气好,粉丝们这么说他就笑笑,也不发脾气。 但是也没真的给粉丝带个嫂子过去。 他甚至私底下跟女艺人都没什么来往的。 这次谢思颖突然发了这么一条微博,微博上有人开始带节奏,不少人都以为他们在交往,更有不少慕羽的粉丝关注了谢思颖,还在她的微博下面留言,拜托人美心善的小姐姐好好照顾他们家阿羽,让小姐姐管着慕羽好好吃饭,不准再减肥。 甚至就连粉丝后援会都@了慕羽,询问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当然,也有一些往事被人翻了出来。 比如在拍《战长歌》的时候慕羽和谢思颖两人饰演的角色就是CP,会不会是因此生情。 比如前段时间的综艺上,谢思颖和慕羽的举止就有些亲密。 比如谢思颖原本不是《九天月》的女二号,后来却进组了,而慕羽是《九天月》的男一号,所以网上有人猜测,是慕羽把自己的女朋友安排进剧组的。 甚至因此挤掉了原来的女演员。 不过这种做法很快就遭到了慕羽理智粉的抨击,他们觉得慕羽不是这样的人,先不说这件事慕羽本身没有回应,就算谢思颖真的是他的女朋友,他也不会抢别人的资源。 这些事,慕羽没有管,他点了一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过程中,他一直在看谢思颖的那条微博,好像要把手机都给盯穿似的。 然后,他退出微博,给杨晓打了个电话。 “杨姐,谢思颖的事先不要回应,另外,你帮我查一件事。” 杨晓答应了,他就挂了电话,又给谢思颖打了电话,为了以防万一,他开了录音。 慕羽从来没有给谢思颖打过电话,存电话也只是礼貌而已,如果有什么事情要找谢思颖,他都是通过杨晓。 不只谢思颖一个,跟任何合作过的女艺人,他都是这种态度。 谢思颖那边很快接了,女孩的声音有些欣喜,欣喜之中又带着些不安:“慕老师,你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慕羽抽了一口烟,小芦苇在他脚边追着尾巴绕圈圈,哼唧哼唧的叫着。 把烟头摁灭在了烟灰缸里,慕羽重新点了一根,这才问:“明天有时间吗?我们见一面。” 这个晚上,慕羽几乎没怎么睡,他坐在床上抽了半包烟,看着窗外的天色一点一点亮起来,看着路灯熄灭,看着阳光透过窗纱洒进来。 他跟谢思颖约的十点半见面。 -- 第144页 九点半,他去浴室洗了个澡,随便搭了身衣服,连头发都没擦干就出门了。 ☆、已有CP,男性 慕羽和谢思颖约的是一家茶楼,他到的时候是十点二十,谢思颖已经坐在那里了。 女孩穿了一条浅蓝色的连衣裙,双肩镂空的,绣着花,裙子刚过膝盖,她并着腿坐着,白皙匀称的一双小腿显露出来,下面是一双白色的高跟凉鞋。 看到慕羽进了包间,谢思颖站起来,脸上带着欢欣的笑容,“慕老师,你来了?” “嗯。”慕羽去了谢思颖对面坐下。 茶煮好了,包间里都是茶香味,阳光刚好落在窗台上,明媚得晃眼。 谢思颖很殷勤的给慕羽斟了一杯茶,又双手递过去,“慕老师,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茶,这个是普洱,你先尝尝,要是不喜欢我再换别的。” 慕羽没接,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那杯浅绿色的茶汤,声音同样寡淡:“抱歉,我只喝水。” 他很少会有这么失礼的时候。 谢思颖有些尴尬,把那杯茶放在慕羽面前,自己坐了回去。 她没再看慕羽,声音透着一点紧张:“慕老师,微博上的事,没有跟你商量过我很抱歉……” “你知道那个人就是我?”慕羽打断了谢思颖,一双眼睛盯着面前的女孩。 谢思颖微微低着头,“我……我看微博上的人都那么说,我气不过……” “记得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人吗?”慕羽再次打断了,“他是男的,就是车里的那个人。” 谢思颖的手用力的攥在了一起,白皙的手指都有些发红了,唇也紧紧的抿住。 好半晌,谢思颖才说:“就算这样,但是你如果承认了,那对你的事业会有影响的啊,你现在如日中天,要是就这么被毁了,多不值得啊。” 慕羽笑了笑,伸手接了窗台的一点阳光,“那我该怎么办呢?” 谢思颖抬起头来,眼睛里映着细碎的光,“慕老师,是我鲁莽了,但是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而且你总是要结婚的……就算你喜欢那个人,你们也不可能结婚,那不如……” 慕羽隔了一张桌子,跟女孩对视着,脸上带着浅浅的笑,“不如我们就按你微博上说的,承认在交往?” 谢思颖的脸红了,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紧张,她是精心打扮过的,化了很不错的妆,睫毛看起来比平时更长,又卷又翘的,现在也在微微的颤抖着。 慕羽往椅背上一靠,“可就算我说我们在交往,我跟你也不会有什么,还有,你刚刚说到结婚……” “形婚也可以的。”女孩有些迫不及待了,“我不介意的,慕老师。” 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儿过于主动了,她又不好意思起来,重新把头低了下来,小声的补充了一句:“只要能跟慕老师在一起,我什么都不介意的。” 慕羽把手伸进口袋里,摸了摸烟盒,他忍了一会儿,还是觉得难受,问:“可以抽烟吗?” “可以的。”女孩轻声道。 慕羽于是点了一根烟,夹在指尖抽着。 他抽烟的时候有点颓,此刻人靠在椅子上,更显得几分慵懒。 谢思颖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慕羽的所有作品她全都仔细的看过,不管是成名后的还是成名前的,她见过慕羽很多种样子。 穿着战甲的大将,西装革履的职场精英,杀伐决断的谋士,挥笔泼墨的丹青圣手…… 这些她都在荧幕上见过。 可她最喜欢的是镜头外的慕羽,会随心所欲的抽着烟,会为了别人考虑,心细如发的慕羽。 吞咽了一下,谢思颖打开包,拿了一根女士香烟点燃了,她笑着说:“慕老师,我也学会抽烟了。” 她葱段一样的手指,染了樱花粉的指甲油,细长的女士香烟夹在指尖,带着别样的韵味和风情。 可慕羽不懂风情,他对这个不在乎,既不惊讶,也不赞赏。 没一会儿,慕羽的手机响了,他把电话接了起来,是杨晓的声音:“是谢思颖,截图我都给你发到微信上了。” 慕羽“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又看了看杨晓发给他的图。 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慕羽问:“你看到他的脸了吗?” 他的声音很凉,像深秋的水。 谢思颖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甚至差点儿被烟呛到。 忍着没咳,眼睛却被呛得发红,谢思颖好一会儿才问:“什么?” 慕羽掀了眼皮,没了往日那种和善,“我问你,看到他的脸了吗?” 谢思颖有些慌了,“慕老师……” “照片不是你拍了发给营销号的吗?”慕羽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谢思颖,“告诉我,你有没有看到他的脸?” “我……没有……” 那天谢思颖只是碰巧看到慕羽上了那辆车,她都还没看清驾驶座上的人是谁,那个人就凑过去亲了慕羽,她当时都惊住了。 虽然早知道慕羽喜欢男人,也知道现在这个社会这不算什么,但她这是第一次看到两个男人接吻。 而且其中一个还是她喜欢的对象。 他们吻了很久,她反应过来以后就拍了照片,因为怕被发现,心里又慌乱,她拍完照片就走了。 慕羽放心了一些,他抽了一口烟,吸进肺里,又吐了出来,浓白的烟雾很快顺着飘散到窗外,最后什么都看不见。 -- 第145页 他敲了敲烟灰,又问:“你想要什么?” “慕老师,我……” “我二十九号晚上没有跟你在一起,你那样容易让人误会。”慕羽眼皮垂着,看着香烟的火光,“删了微博,你要什么都可以。” 这完全出乎了谢思颖的预料。 她都已经把台阶铺好了,为了保住自己在圈内的地位,为了不影响自己在粉丝心目中的形象,慕羽不是应该顺着台阶,承认他们在交往,承认她是他的女朋友吗? 要是她现在删了微博,那不就等于告诉所有人她说的都是假的了?那她昨天晚上才涨上来的那些粉丝会怎么看她?同行会怎么看她? 她好不容易才想到这个办法,让慕羽没有退路,逼慕羽接受她的…… “慕老师,我删了微博,那怎么跟外界解释?你怎么解释?车里那个男人怎么解释?”谢思颖一连问出了好几个问题,她的手在抖,香烟烧完的烟灰落了下来,在她的手指上印下了红色的印子,可她都没有感觉到,只是一双杏眼瞪得圆圆的盯着慕羽,“你难道要公开自己的性取向吗?别人会怎么看你?你的粉丝会怎么看你?投资方会怎么看你?” 慕羽没有回答,只是抽着烟。 一根烟抽得差不多了,他就又拿了一根,将就前一个烟蒂的火光点燃了,再把那个烟蒂摁灭在了刚刚还干干净净的烟灰缸里。 谢思颖也抽了一口烟,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她给慕羽分析局势:“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顺势宣布已经在交往了,那那些照片就没人会当真了,没人会知道你是同性恋……” “你要什么?”慕羽还是那句话,“删了微博,什么都行。” 自己说了这么多,谢思颖原本以为慕羽多多少少会被说动了的。 可是原来没有,她说的那些,慕羽根本就不在意。 这个男人……平时看起来明明那么好说话的,明明对谁都是温声细语的,怎么今天…… “谢小姐,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自己删了微博,那样对谁都好。至于我的事,不用你操心。”慕羽依旧面无表情,说出来的话也依旧没有温度,却分明带着几分迫人的气势。 谢思颖咬了咬牙。 她把还剩一截的香烟给摁灭了,又喝了一口茶。 茶还有些烫,滚进喉咙里,烫得她难受。 然后她看着慕羽,笑着摇了摇头,“我不删。慕羽,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在交往,都以为我是你的女朋友,你要谢谢我,因为我,你是同性恋的事情才被掩盖过去。我没想这样的,要是你之前接受我了我不会这么逼你的,可是现在……” 她胜券在握似的,“你没得选了,我不信你敢承认你喜欢男人。慕羽,你知道你现在的身价是多少吗?要是你承认了,你以后还能有那么多资源吗?你还能有那么多粉丝吗?你只能接受我的提议……” “你不了解我。”慕羽微微仰头,一双眸子里射出来的光像是两道冰箭,唇角紧绷,话音骤然变冷,“我最恨的,就是别人要挟我。” 他把很多东西都看得很淡,楚星云找他麻烦也好,有人蹭他热度也好,他一般不放在心上,也不会搭理。 他很佛。 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底线。 “钱没有那么可靠,你能给营销号钱,我能给他们更多钱。”慕羽把手机拿了出来,悠闲的解了锁,悠闲的进了微博,悠闲的开始打字。 他双手拿着手机,嘴里叼着烟,整个人就靠在椅背上,慵懒得像是一株长得正好却又懒得直腰的绿萝,“我就算不在这个圈子混了,一样能过得很好,你呢?” 编辑完了,他点了发送,然后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住烟,桃花眼微微眯着,一点暖意都没有,“抱歉,谢小姐,你的演艺生涯,到底为止了。” 谢思颖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个男人。 这个平时温声细语、最好说话、圈内公认的好脾气的男人,此时她却咀嚼不透他刚刚话里是什么意思。 难道慕羽真的……为了那个人,出柜了吗? 慕羽走了,谢思颖一个人在茶室里坐了很久,她在发呆,在震惊,最后还是经纪人一直打电话,那阵电话铃声把她飘远的神思给拉回来的。 她接电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愣愣的:“喂?陈哥……” “你都干了些什么事儿?!你还要不要在圈子里混了?” “陈哥,出什么事了?” “什么事?你自己上微博看!” 经纪人怒气冲冲的把电话挂了,谢思颖登录了微博,然后就发现…… 慕羽半个小时前发了一条微博:【已有CP,男性,圈外人,请勿扰。】 他只发了这一条微博,没有@任何人,没有一张图片,可是昨天微博上的两件事,他都言简意赅的说清楚了。 他有恋人。 他的恋人是男性,不是谢思颖。 慕羽这条微博一发,微博差点儿瘫痪。 从昨天到现在,这是慕羽首次回应,而且一回应就是这么清晰明了,半点儿都不含糊。 而就在这之后的一个小时,微博有人发了新料,并且还发了各种截图证明慕羽的照片其实就是谢思颖放出来的,整件事就是她自导自演,为的就是能够跟慕羽绑在一起。 但是没想到她失策了,慕羽没上套。 -- 第146页 慕羽承认了自己的性向,自损八百也不让她得逞。 网上炸了,谢思颖昨天晚上涨起来的两千多万粉丝掉了。 不仅如此,而且连原本的粉丝也掉了一部分,信箱里各种各样的私信全是骂她的,甚至还有@她骂她的。 【@谢思颖V 小姐姐,你是想红想疯了吗?居然绑着我们家阿羽上位?】 【昨天晚上还说是人家的女朋友,今天就被打脸了,龙卷风啊这速度!】 【小姐姐,起起落落的人生怎么样?是不是以为自己要红了?结果呢?玩儿砸了吧?】 【小姐姐啊,就算你想出名,也得先跟慕羽商量好吧?你说现在算是怎么回事儿?】 【害人终害己啊!】 【翎歌才刚刚领盒饭,你也要糊了,真是巧合呢。】 【贱女人!拉我们家阿羽干什么?阿羽喜欢谁跟你有关系吗?我告诉你,网上骂阿羽的话全都会反噬到你身上的!不要脸!】 【之前就听说是谢思颖为了追慕羽才抢了《九天月》的女二号,人家都签了合同了,她带资进组也要进去,在剧组里还天天缠着慕羽……美女好可怜啊,喜欢上了一个变态,还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楼上说话注意点儿,会不会措辞?小学毕业了吗?没毕业快回学校去!】 总之,事业刚有点儿起色的谢思颖,糊了。 ☆、我现在陪不了你 谢思颖糊了,慕羽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微博上乌烟瘴气的,说什么都有。 他发了那条微博以后,粉丝后援会在确认没有被盗号、微博确实是本人编辑发送的并且是真实意愿后立刻转发评论了,文案言简意赅:【祝阿羽幸福。】 私信也好,评论也好,都有不少人送祝福,很多人对这种事还是比较能接受的。 不过有人接受,自然就有人反感。 慕羽的微博两个小时掉粉了将近九百万,杨晓那边接到了各种合作方的电话,忙得不可开交。 @慕羽的人也不少,各种声音都有: 【恶心!还活着干什么?怎么不去死啊?】 【这不是欺骗粉丝感情吗?这么多年了,你多少女友粉啊?结果呢?你TM居然喜欢男人?恶心不恶心?】 【我早就觉得这人不对劲,怎么看怎么一脸受气。】 【车上那男的是你对象是吧?做/爱的时候你们谁在上面?】 【还优质偶像呢!带坏我家孩子!】 【你们说话能不能留点儿口德?人家喜欢同性吃你们家大米了?人家有今天的地位不是自己挣的啊?他下雪天里拍戏还跳湖呢,大夏天四十度的时候光着脚踩在石子上,他躺在恶臭垃圾堆里拍戏的时候你们在干什么?你们有资格说他吗?】 【我倒是觉得无所谓,只要不伤害别人不违反法律,任何感情都是值得尊重的。】 【纯路人,现在转粉了,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能承认这么有争议的事,勇气可嘉啊!羽哥,以后你的电影我都去电影院看,再也不看盗版了。】 【看什么电影啊?这次估计会退圈吧?要我说慕羽真是傻,干嘛不跟谢思颖在一起得了?双赢的事不做,非要两败俱伤。】 【谢思颖那手段也太上不了台面了,我要是慕羽我也不干。】 【阿羽阿羽,要幸福啊!只要是你的选择,我永远都支持你!】 #慕羽性取向公开#的热搜在微博上挂着,慕羽没有再回应过,鄙夷也好,欣赏也好,惋惜也好,谩骂也好,他不在乎。 他甚至都没有上微博,只是在剧组里拍戏,也不管别人用什么眼神看他。 他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这天晚上,慕羽正在跟徐可期拍对手戏,台词都还没念完,外面突然就冲进来一个人,把慕羽面前的徐可期拉开,冲着慕羽吼:“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连程立轩都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程立轩才反应过来,喊:“江总,怎么了?” 他这一声“江总”让江让清醒了一点儿。 这儿人太多了,很多话不方便在这儿说。 他揉了揉鼻梁,冲慕羽道:“去休息室,我有话问你。” 慕羽跟他去了休息室。 副导演很担忧的往程立轩面前凑:“怎么办啊导演,江总看起来发了好大的火,你说他会不会把慕羽给换了啊?” 旁边的一个工作人员立刻道:“要我说很有可能啊!江总给这个项目投了那么多钱,现在慕羽出了这么大的事,换了也正常。” 程立轩也头疼啊,剧组出了这么大的事,谢思颖和慕羽现在两个演员情况都不好,要是换人的话,补拍的镜头得多少啊,得花多少时间,多多少功夫啊! 老天爷,你是不是在搞我啊?! 进了休息室,江让把门反锁上,看着慕羽就想骂。 但是张了张口,又没骂出来,他点了根烟,抽了两口,冷静一点了才开口:“你知不知道现在网上怎么说你的?知不知道你以前那些粉丝怎么说你的?知不知道你微博掉了多少粉丝了?” 慕羽的心态很好,他甚至还笑着说:“掉了九百多万,不过杨姐说,后面又涨了五百多万。” 江让本来想好好跟慕羽说话的,结果看到慕羽这个时候居然还在笑,他没办法好好说了,怒道:“你是不是傻?事情怎么解决不好,你怎么非得承认?圈子里那么多人眼红你,现在你出了事,他们一个个的巴不得把你踩到泥里去!” -- 第147页 “那就让他们踩,我无所谓。”慕羽很平静,“我很佛的。” “你——”江让想骂,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骂。 他现在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谢思颖是不是跟你提了条件?”江让抽了半根烟才问。 慕羽老实说了:“她说我跟她在一起,哪怕形式上的在一起也没关系。” “为什么不答应她?” “我不想跟她在一起。”形式上的也不想。 他只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那也要好好说,或者你把事情告诉我,我去跟她谈。你看你现在,多麻烦?我来的时候还听到杨晓一直在接电话……” “她要挟我。”慕羽看着江让,“我恨别人要挟我。” 江让没有听他说过恨,这是第一次。 把烟踩灭了,江让手握成拳头,抵着额头不停的敲。 慕羽还在继续说:“她算计我,但是没我豁得出去。” 慕羽不算计别人,是因为他不喜欢,不是因为他不会。 谢思颖当初算计他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种后果。 鱼死网破,你死我活,谁都别想好。 江让咬了咬唇,上前两步,把慕羽抱在了怀里,嗓音有些低哑,全是内疚:“可是我现在陪不了你……这些事情,这些压力,这些流言蜚语,都得你一个人受着……” 他生气最主要是因为这个。 他不能说车里那个人是他。 他不得不考虑苏兰嫣和苏子沫。 这件事上,他只能对不起慕羽。 “慕羽……所有的,都得你受着……” “没关系的。”慕羽回抱着江让,江让把他抱得紧,他能感觉到江让的心跳,“我出柜不是想逼你的,我懂的,没关系。” 这天晚上,剧组收工得早,程立轩来探过口风,江让的意思是换人,不过换的不是慕羽,而是谢思颖。 除此之外,江让还跟曹砚打了招呼,以后不要给谢思颖任何出头的机会,虽然他也知道,经过这次的事,谢思颖想出头是难上加难了。 慕羽的粉丝恨她恨进了骨子里不说,还败光了路人缘。 也难怪,谁让她手段下作,还不高明。 现在慕羽处在风口浪尖,江让虽然不能跟他一起面对外面的蜚短流长,但是他想陪着慕羽。 不过为了避嫌,他跟慕羽是分开走的,慕羽先回去,他晚点再过去。 可是等江让过去的时候,他的车刚停稳,就看到秦云开拉着慕羽从楼栋里出来,把慕羽往车上拽。 慕羽不愿意跟秦云开走,一直在挣扎,但是秦云开怎么会听他的? “秦云开!你把我放开!” “怎么,翅膀硬了是吧?以前我让你在车上跟我做一次你就死都不愿意,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现在怎么了?不怕被人看到了?” 一边说着话,秦云开一边把慕羽往车上拉。 他打开了车门,刚要把慕羽塞进去,突然另一只线条流畅的手伸过来,“嘭”的一声,把车门给关上了。 秦云开转头一看,是江让。 “你怎么过来了?”说着又转过去看慕羽,“我说呢,现在忙了,一天天的全没空,敢情是藏着别人呢?” 江让把慕羽从秦云开手里拉了过来,护在了自己身后,微侧着头问:“他有没有打你?” “没有。” 江让放心了,拍了拍慕羽的手背,“你先上去。” “江让……” “先上去,我没事儿。” 慕羽往里面走。 没走几步,他就听见秦云开在后面说污言秽语:“走什么啊?一起呗,三个人多刺激啊!” 慕羽进了电梯,转身按关门键的时候,看到江让一拳把秦云开打得趴在了车窗上。 电梯门合上,他看不到,也听不到了。 江让一把揪住秦云开的衣领,把人拽到了自己面前,咬牙切齿的告诉他:“以后别再来找他!” “怎么,你还是那么在乎他?”秦云开嘴角被打破了,流了血,他用大拇指擦了擦,看着指腹上暗色的痕迹,“江让,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贱啊?以你现在的身份,找个多干净的找不到,非得跟慕羽这么个烂货玩……” “你嘴巴放干净点!”江让一手掐着秦云开的脖子,手背上青筋都凸了出来,“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说完了话,江让原本是想走的。 可秦云开却活动了一下脖子,跟了过来,“你是怎么玩他的?” 江让停了脚,十指弯曲,双手握拳,黑夜里,能听到指节响动的“咔、咔”声。 秦云开还在说:“我就不懂我哥为什么非得找女人,要我说,这男人玩儿起来比女人有意思,尤其是慕羽这样的……你把他弄服了,他能自己求着让你干,那股劲儿比十几岁的小姑娘干起来都带劲儿。怎么说我也有那么多年的经验了,看在咱们同好的份儿上,要不然我传授一点儿给你?” 秦云开说得美了,还去拍江让的肩膀。 可他的手刚碰上江让的肩,就被江让一把握住了手腕,把他一拉,再猛地一用力,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人就已经被摔在了地上。 后背砸在水泥地上,砸得生疼。 秦云开痛呼了一声,还没站起来,江让已经一脚踩在了他的胸口。 -- 第148页 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点了一根烟抽着,半晌,弯了腰。 随着他弯腰的动作,脚上的力气越来越大,秦云开伸手想把他的脚掰开,他却更用力,踩得秦云开喊了起来:“江让,你他/妈活腻了是吧?” “你给我听着!”江让盯着秦云开,拿烟的手掰着他的下巴,烟头的灼热感离得皮肤很近,“你要是再敢碰他一下,再敢诋毁他半句,我他/妈废了你!” 楼上的慕羽站在窗前,看着这一幕。 他在楼上,听不见秦云开跟江让说的话。 但是光看江让的反应,再想想秦云开的为人,也知道秦云开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他拉了窗帘,去了沙发上坐下,不看了。 这是江让的公寓,茶几上放着他喜欢看的书,他挑了一本,翻开想看,却看不进去。 门被打开,慕羽放下书想站起来,可人都还站稳,江让就已经疾步过来,把他按回了沙发上,炽热的吻铺天盖地。 他们就在沙发上做,江让要得狠,发泄着什么似的。 汗和汗黏在一起,其实不舒服,但是慕羽动不了。 疼。 江让抱着他,抱得很紧,他在他肩上咬了一口,咬得出了血,他硬是抿着唇没出声。 把他肩头的血迹一一舔干净了,江让闭着眼,粗喘着提要求:“别再背叛我……一次都不行……任何方式都不行……” 江让脸埋在他脖子里,身上的汗反射着灯光,很密,“这几天别去剧组了,在家待着……哪儿都别去……” 他想一直跟慕羽做,想把慕羽做得一点力气都没有,哪儿都去不了。 只能留在他身边。 ☆、疑心 秦云开被江让打了一顿,心情却好得不得了。 楚星云坐在他腿上给他上药,声音软得跟水似的:“你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该带点儿人的。” “带人干什么?群架啊?”秦云开笑了,在楚星云唇上咬了一口,“还是你乖,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他很少会说这样的话,尤其是跟楚星云。 楚星云讨好他讨好习惯了,听他这么说,立刻放下药贴了过去,“你才知道我乖啊?哪次我不是随你的?” 秦云开捏了捏他的脸,刚要去解他的皮带,手机响了。 他于是拍了拍楚星云的臀,“自己脱。” 等楚星云一脸赧然的去脱衣服了,他把电话接了起来,声调有些懒:“说。” “副总,谢思颖找到了。” “真的?”秦云开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睛里还冒着光。 “是,她现在混得不好,刚从经纪公司安排的公寓里搬出来,到处找落脚的地方。” 秦云开眼珠转了转,“把人带到观澜去。” 挂了电话,秦云开就要往外走。 楚星云衣服都脱完了,赶紧问:“云开,你去哪儿啊?” “那个姓谢的小丫头找到了,我得回去一趟。”看了楚星云一眼,秦云开语气还不错的说,“穿上衣服,自己回去吧。” 楚星云就这么看着秦云开出了办公室。 从公司出来以后,秦云开给秦云昌打了个电话,“哥,在哪儿呢?我给你准备了一件礼物,回家吧,马上给你。” 秦云昌回了观澜。 他以为秦云开说要送给自己的礼物是项目,是标书,是成绩斐然的报表。 却没想到会是一个女人。 还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 看着那个被手下守着,连站着都双腿打颤的女人,秦云昌笑了,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跟秦云开问:“怎么回事儿?” “哥,你认识她吧?” “认识,这不是慕羽那个传说中的女朋友吗?”秦云昌一边说着话,视线一边在谢思颖身上转来转去。 嗯,脸长得好看,腰细,屁股也翘,腿又长又直,那裙子下面的一双小腿肚白得都快发光了,线条也流畅。 就是胸小了点儿。 “什么女朋友啊?慕羽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秦云开给秦云昌点了一支烟,“这女人想靠着慕羽上位,你说说现在,江让不把我放在眼里就算了,要是我再不用点儿手段,别人还以为我公司的人谁都能动了。” 之前秦云开的人只是说请谢思颖过来坐坐,还说是有合作要谈,她以为能翻身,立刻就跟着过来了。 等来了以后才发现情况不对,想走,可秦云开哪有那么容易让她走? 她知道这是慕羽的老板,说了一番求饶的话,可秦云开只是坐在那儿笑,别的什么也不说,她心里早就虚了,现在又看到秦云昌…… 谢思颖的腿抖得更厉害了,“我错了,你们放过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以前听说谢小姐清纯可人,没想到能做出来那种事啊,胆子倒是不小,敢跟你对着干。”秦云昌笑着说,“别抖啊,这女人啊,得端庄,你这一抖起来可就不好看了。” 往秦云昌面前凑了凑,秦云开道:“哥,听说可还是个处呢。人你带上去,怎么玩儿随你,留条命就行。” 谢思颖的命,他得自己处置。 谢思颖想跑,是被秦云昌揪着头发从楼梯上一级一级拖上去的。 后来,风扬城再也没有人见过她,圈子里所有人都没了她的消息。 -- 第149页 有人猜测她是这次的打击太大,在圈子里混不下去了,所以回老家了,有人猜她是出国了。 而慕羽呢? 慕羽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有反同者去《九天月》官微下面留言,希望能换了慕羽的角色,并且以后不要再跟慕羽合作。 《九天月》剧组没搭理。 那些反同者又去留言,态度不如之前那么温和了,而是说如果不换掉慕羽的话,以后跟就算这部电影出来了他们也会抵制。 《九天月》剧组还是没搭理。 反同者们受不了了,开始在官微下面留言谩骂,曾经慕羽帮过徐可期,现在又合作,加上慕羽出柜的事,他们胡乱猜测徐可期和慕羽的关系,还揣测说程立轩是不是其实也跟慕羽有说不清的关系。 这次《九天月》剧组有反应了,他们发了一组花絮,慕羽和徐可期在影视城拍摄的花絮。 两个人一如既往,说笑也好,对词也好,什么影响都没有,跟个没事人似的。 有抵触得比较强烈的反同者被气得快要吐血了。 后来竹莱还去剧组探了班,给全剧组都买了吃的,只有徐可期的是她自己做的,还在微博上晒了她和徐可期的照片,举止很亲昵。 于是,微博又一次炸了。 【妈妈呀!未莱可期是真的!我磕的CP成真了!】 【CP不仅是真的,还发糖了啊!】 【就……挺激动的。】 【可期!小莱!你们要幸福呀!】 #未莱可期#在微博热搜上挂了一天。 江让知道以后,特地找了竹莱谈话,感谢她转移了那些人的注意力。 结果竹莱一脸茫然的眨眨眼睛:“什么啊?江总,我跟可期是真的。” 江让:“……” 行吧,这真的是磕到真CP了。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怎么没听曹砚说过?”江让问。 竹莱还没回答,曹砚就从外面进来了,“小莱啊小莱啊,你跟可期怎么回事儿啊?你们什么时候……” 话说了一半,曹砚才看到江让也在,忙收了自己夸张的表情,“江总,你也在啊?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事,我去一趟剧组。” 他去剧组的时候,慕羽在拍戏,今天天气不大好,阴沉沉的。 慕羽在旁边吊威亚拍打戏,江让看得心里慌,就去慕羽的休息室等着了。 休息室里,慕羽换下来的衣服叠得好好的放着,旁边放着他的手机。 江让拉了椅子随便坐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报表,可报表还没调出来,慕羽的手机倒是先响了。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着三个字:方子先。 脑子里转了一圈,没印象。 慕羽一直没回来,他就没动手机,手机响了四十五秒,自动挂断了。 真有耐性,江让想,要是他的话,给人打电话响三声对方不接他就得挂了。 慕羽是半个小时以后回来的,他给江让拿了瓶水,问:“你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你。”江让喝了一口水,往旁边努努嘴,“刚刚有人打你电话。” 慕羽一边拿手机一边问:“谁啊?” “叫方子先的。” 听到这个名字,慕羽的动作停顿了一瞬,然后才笑了出来,“哦,没事。” 他的反常江让看到了,问他:“是谁?” “一个朋友。” “朋友?” “嗯,帮过我的忙,可能是知道我最近出事了,所以打个电话来问问。” 见慕羽又要把手机放回去,江让问:“不给他回个电话吗?” “不回了,没关系。” 江让捏着瓶子,又喝了一口水。 没接到电话,连回也不回。 这不像慕羽的作风。 要么就是在躲着那个人,就像当初躲着他一样。 要么就是……不方便。 因为他在? 刚这么想,江让又甩了甩头。 胡思乱想什么呢? 他坐在那儿喝水,慕羽就坐在旁边看剧本,谁都没有说话,休息室里很安静。 过了一会儿,江让先开口:“最近有几个综艺,我跟杨晓说了,你看看想上哪个,或者多上几个都没关系,剧组的时间程立轩会安排。” “综艺?”慕羽没明白,“好端端的,我去什么综艺?把戏拍好就行了。” “你的事不是还没过去吗?我要让那些人知道,不管怎么样,你就是比那些人红。” 最近因为慕羽的事,圈子里有人一直在往他身上泼脏水,这些事慕羽知道,只是不在乎。 可是,原来江让知道,原来江让是在乎的。 慕羽微微的笑了,“谢谢你。” “跟我说什么谢?”江让把人揽进自己怀里抱着,“我现在陪不了你,是我对不起你。” “没关系的。” 慕羽说得云淡风轻,江让却听得心疼,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 这时候,慕羽的手机又响了。 还是方子先打来的。 “我去接个电话。”慕羽拿了手机,出去了。 江让双眉微不可查的敛了敛。 果然是想背着他。 心里觉得不踏实,江让放轻脚步跟了上去,到外面拐角的时候就听到了慕羽的声音:“我没事……嗯……放心,我心里有数……过几天吧,我最近有点忙,过几天我过来找你,来之前会给你打电话……” -- 第150页 他的声音温温和和的,甚至……还很放松,一点儿都不紧绷。 跟刚才和江让说起方子先的时候不一样。 方子先……方子先…… 江让拿了手机,想让顾长林去查查这个方子先到底是谁,可是还没把微信点开,慕羽就回来了。 看到他在这儿,慕羽微微愣了愣,“阿让?” “哦,我公司有点事,要走了。”江让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有事给我打电话。” 临走之前,江让摸了摸慕羽的脸,让他拍戏别太累,想休息就告诉程立轩,慕羽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慕羽回了自己的公寓,结果一打开门,就看到秦云开坐在沙发上。 他当时脸色都变了,手用力的握着门把手,“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秦云开在抽烟,看到他以后,把烟头给捻灭了,“跟江让风流快活了那么久,现在,也是时候帮我办点事了吧?” ☆、干嘛啊? 慕羽最近有些心不在焉,程立轩想可能是新演员才进组,他补拍了不少镜头,又去录了几场综艺,时间就比之前更紧,所以没休息好,就干脆给慕羽放了两天假,让他先回去休息一下。 慕羽没回去休息,而是去了玉色。 他到的时候,江让在开会,正好萧远从外面买了吃的回来,看到慕羽,立刻就把慕羽拉着去了办公室。 把新买的小吃递到了慕羽面前,萧远问他:“慕羽,你吃吗?” 慕羽说不吃,让萧远自己吃。 萧远吃了两口,就问慕羽过来是不是有事,听慕羽说是来找江让的,他马上放下了手里的吃的,“老板在开会呢,你等一下,我去给你叫。” 慕羽赶紧把人拉住,“不用了,我在这儿等他就行。” “那我去问问老板还有多久。” 萧远到会议室的时候,江让正听下面的人说到要紧的地方,就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别打断,他就老老实实的站在旁边,没有说话。 过了十几分钟,会议才结束,江让一边整理着资料一边问萧远:“出什么事了?” “慕羽来了,在办公室呢。”萧远说。 江让一听,连资料都不管了,让萧远弄,他则是立刻回了办公室。 推开门的时候,慕羽的手刚从一叠文件上拿开,看到江让,几乎是心虚一样,赶紧把手收了回去。 “怎么了?跟我还这么见外?”江让把门反锁了,拉着慕羽去了沙发上就亲,“做什么坏事了?” “哪有做坏事?”慕羽推了推他。 江让握着他的手腕不让他动,又亲了好一会儿才松开,“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程导给我放了两天假,就来看看你。” “是不是太累了?” “不累。”慕羽看了看江让的办公桌,半晌才问,“下个月玉色的新品是什么?” “焕彩面膜,工厂已经在计划生产了。”江让几乎没想就回答了。 玉色有预售活动,月初就会公布本月的新品,这两次效果都不错,这个面膜想来销售数据也不会差。 慕羽“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江让把人拉过来抱着,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好好的,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可能是觉得太突兀了,慕羽又说,“看你最近都好忙,猜你是不是在忙这个。” 说话的时候,他没看江让的眼睛,江让就拿他打趣:“怎么?嫌我陪你的时间少了?” 想了想,江让提议:“咱们的时间有时候会错开,要不你别拍戏了,那我每天都回去陪你。” 慕羽没说话,他双手搂着江让的脖子,身子贴过去,下巴搁在江让的肩上,看不见彼此的脸。 他平时虽然温温柔柔的,但是很少会有这么黏人的时候。 不过江让喜欢。 揉了揉慕羽的后脑,江让轻笑着问:“今天怎么这么黏?” 慕羽在他肩膀上蹭了蹭,许久才说:“晚上回来吃饭,我给你煲山药排骨汤喝。” 江让立刻制止了,“别了,你山药过敏。” 他喜欢吃山药,但是慕羽不能碰生的,一沾了山药的黏液就会痒,还会痒很久。 以前他不知道,后来知道了,就再也不让慕羽碰了。 “那好吧,那做别的。” 慕羽就这么抱着江让,发了一会儿呆,直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还有萧远的催促声他才回过神来,在江让的脖子上亲了一下。 “晚上早点回来,我做好饭等你。”嘱咐了一句,慕羽去开了门。 萧远抱着一摞资料站在门口,有些生气似的,“怎么这么久才开门啊?” 慕羽自然不会回答,只是礼貌性的笑了笑,然后就侧身出去了。 萧远诧异道:“这么快就走啊?” 慕羽摆了摆手,步子却没有停。 从玉色出来,他去了秦氏,在秦云开的办公室待了好一会儿。 江让今天晚上本来有个应酬的,不过因为答应了慕羽要回去吃饭,所以让顾长林替自己去了。 刚进门,江让就闻到了一阵浓郁的香味。 排骨汤的味道。 把手里的袋子放到了沙发上,江让去了厨房,慕羽站在灶台前发着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走近了都没有察觉。 -- 第151页 他于是靠过去,手环在慕羽腰上,把人搂进了自己怀里,轻声问:“在想什么?” 慕羽回过神来,侧头看看他,又很快转了目光,“没什么。” 视线往下一落,慕羽就能看到江让环在自己腰上的手。 江让双手交叠着,左手的无名指指根有一圈印子,肤色比周围要浅很多。 那是江让的婚戒留下来的印子,每次单独跟慕羽在一起的时候,他就会把戒指摘了,分开以后再戴上。 江让去亲慕羽的耳垂,亲了两下,目光随意的扫。 结果这一扫,就扫到了灶上砂锅里滚着的汤。 汤很香,颜色却很清亮,小块的排骨和滚刀切的山药交错其中,汤面上还飘着一层油光和几颗枸杞。 他没了风月的心思,双手把着慕羽的胳膊把他转了半个圈,然后卷了他的袖子去看胳膊。 红的,两只胳膊上都有挠出来的印子。 觉察到江让的视线,慕羽赶紧把袖子放了下来。 “不是让你别做这个吗?” “我没事……” 江让转身往外面走。 以为他是生气了,慕羽赶紧把他拉住,“你别生气,我真的没事……” “我没生气,我去买药。” 慕羽心里一暖,笑了,“不用了,已经不痒了。吃饭吧,饭菜都做好了的。” 除了排骨汤,慕羽还炒了两个菜,一荤一素,两碗米饭,江让那碗多一点,他那碗少一点。 江让给他盛汤,一边盛汤一边怪他:“就算非要做这个,让菜场的人帮忙削皮,不该自己弄。” “本来是想请老板帮忙的,不过当时人多,我觉得太麻烦了。” 江让无奈的叹气,“以后不用给我做这个,我口味变了,早就不喜欢吃山药了。” 慕羽“嗯”了一声,夹了块山药递到他嘴边,他不假思索就咬进了嘴里。 炖得正好,软软糯糯的,他喜欢。 慕羽就又给他夹排骨。 江让碗里的菜越堆越高,再看看慕羽碗里,就那小半碗饱满莹润的米饭,干干净净的,一点儿汤汁都没有。 他干脆去了慕羽旁边坐着,又把自己的碗筷挪过去。 慕羽扭头看着他,“怎么了?” “吃饭啊。”慕羽说着,左手把他揽住,右手拿了筷子,夹了一块排骨,递到嘴边吹了吹,又用嘴唇试了试,觉得温度刚好,这才递到了慕羽面前,“张嘴。” 他这样太像是在喂孩子吃东西,慕羽不由的失笑,“干嘛啊?” “喂你啊。”江让哄着他,“乖,张嘴。” 慕羽张了嘴,把那块排骨咬进了嘴里,江让也吃了一块。 然后江让又夹了一根菜,也是给慕羽。 慕羽被喂得不好意思了,江让又坐在他的右手边,他连动筷子都不方便,就用手肘在江让身上捅了捅,“你坐回去,我自己吃。” 江让不回去,江让很无赖,“我喂你,这个好吃。” “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要你喂?” “可我想喂你。” 慕羽佯装生气,“你再这样我不吃了。” 江让也不勉强他,他说:“那我也不吃了。” 他凑到慕羽面前,在慕羽薄薄的耳廓上咬了一口,“你比菜好吃。” 慕羽的耳朵红了,赶紧用手捂住,别过头来,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你耍流氓!” 江让没忍住笑了,左手捏了捏慕羽的肩,“好了,不耍流氓,吃饭。” 这顿饭,慕羽几乎没怎么拿筷子,都是江让喂他吃的。 他吃一口,江让就吃一口,他吃了满满一碗饭。 “这才乖,以后别吃那么少了,我看得多心疼?”江让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又捏了捏慕羽的脸,“你去歇着吧,我去洗碗。” 慕羽要伸手去拿碗,被江让给拍开了,又瞪了他一眼,他这才回了房间。 他趴在床上,双手垫着下巴,心里总觉得不安定。 不知道过了多久,床塌陷下去一点,一双手抱住他,把他抱进了怀里。 江让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没用力,不疼。 “干嘛啊?”慕羽在江让衣服上蹭。 江让搂着他,叹了口气,“你昨天拍吻戏了。” 他在群里看到的消息,他还找刘副导要了剧照。 慕羽把脸贴在他胸口,“没有,那是替身。” 江让知道是替身,但是江让不管,掰着慕羽的脸又在他唇上亲了一口,“那我也不高兴,等播了别人都以为是你。” “不会,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吻戏是替身。” 这是很早慕羽就说过的,他的影迷都知道。 江让还是觉得不舒服,又亲了一口,“我吃醋了。” 慕羽有点无奈,“替身的醋你也吃?” “那我不管。”江让翻了个身,压着他,“就是不高兴,就是吃醋。” 慕羽心里本来就有事,也知道江让是因为在乎他才会计较这种小事。 想了想,他问:“那怎么办?” 江让得逞了似的,埋首在他耳边很小声的说了一句什么。 慕羽还没听完脸就红到了脖子根,他虽然看不见,但是感觉得到脸有多热。 “不行。不要。” “要嘛,就一次,我买都买了。”江让搂着他哄,“就这一次,以后都不了,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 第152页 他说着就去解慕羽的腰带。 慕羽把他的手抓住,对上他的眼睛,桃花眼有些闪躲,却尽量保持着平静,“江让,我有事……想跟你说……” 难得看他这个样子,江让也不急色了,手却没拿开,只问:“什么?” 又纠结了好一阵,慕羽选了一个折中的说法:“我可能,要往你身上甩一口锅。” 江让没明白,“什么?” 说到这儿就行了,说再多恐怕会更麻烦。 慕羽一偏头,“你待会儿……别看我……” 看到他这样,江让也没心思追问了,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好。” 可怎么可能不看?江让就是想看他那个样子。 东西用上了,慕羽没忍住咬着唇,一转头就对上了江让的视线。 “江让……” “嗯,我在。”江让咽了口唾沫,去亲慕羽。 衣服早就脱光了,肌肤贴着肌肤,趁着亲吻的间隙,江让又低头去看慕羽的下面,眼睛却立刻被慕羽蒙住了。 ☆、慕羽,你没有心吗? 六月。 这次的焕彩面膜预售的量比前两个月的新品都多,江让因此更加重视,去工厂的次数也比之前多。 绯雪的新品本来是跟玉色差不多时间推出的,但是这次却提前了五天。 不过江让倒是不在乎这个,绯雪之前的新品他都了解过,效果一般,并不怎么出色,所以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眼看着开售日期要到了,江让准备去店面看看,可是人才刚从椅子上站起来,办公室的门就开了,苏兰嫣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走得快,面颊都红了,脸色也不好。 “出什么事了?”江让立刻问。 苏兰嫣到了办公桌前才站定,“你知道绯雪这次的新品是什么吗?” 江让随口问:“什么?” 苏兰嫣没有回答,而是往后伸手,手掌摊开。 孟昕立刻把印着绯雪的纸袋递到了她的手上。 把袋子往办公桌上一放,苏兰嫣道:“亮彩面膜。我听着觉得奇怪,让孟昕去买了一套,结果拿回来一看,这个面膜的成分、气味都跟我们过两天开售的一模一样。” 以为苏兰嫣搞错了,江让笑道:“怎么可能?” 一边说着,他一边把面膜从纸袋里拿了出来,仔细看着背后的成分表。 这一看,果然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玉色的配方极其保密,研发部的人嘴都很紧,不可能有泄露!”江让皱着眉,把配方又看了一遍。 确实一模一样,一点错漏都没有。 但是怎么会这样? 研发部和工厂的人他都用了好几年了,每一个都是忠心耿耿,甚至他们也是有公司股份的,不可能生外心。 除了在研发部,工厂,配方就是在他的办公室。 秦云开怎么可能拿得到? 猛然间,江让想起来一件事。 上个月慕羽来玉色找他,他开门的时候,慕羽正在放什么东西。 慕羽平时对他的事几乎不闻不问,那天却跟他问了玉色这个月的新品,神色也不大对…… 难道…… “难道是他……”江让喃喃道。 这话被苏兰嫣听见了,她问:“谁?” 江让没回答,他整个人都瘫坐在了椅子上。 哪怕只是一个猜测,只是有那种可能,他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不可能的,不可能是慕羽……怎么可能是他…… 见江让许久都没有回答,但是脸色却越发难看,苏兰嫣也猜到了,试探着问:“是慕羽?” “不会!”江让想也不想就否认了,然后他开始从电脑里调监控。 他的办公室是有监控的,只是他很少看。 这里能随意进出的人很少,除了他就是萧远、孟昕、苏兰嫣和顾长林,慕羽很少过来。 调了监控记录一看,果然,江让看到那天他回来之前,慕羽动了他桌上的文件,拍了照…… 真的是他。 是慕羽。 看到这个画面,苏兰嫣大大的出了一口气,似乎在忍耐着什么,可最后也没忍住,说话的时候声调都高了:“我跟你说过,你跟慕羽要怎么玩儿我不管,但是不能坏我的事儿!现在事情弄成这样,我们怎么办?!你还记不记得去年你在总部说过什么话?一年时间让玉色回本,这次事情一出,总部那些人不把你踢出去才怪!” 江让却还是觉得这肯定是哪里出了差错,他一遍又一遍的看着这段录像,希望是自己看错了,嘴里一直喃喃着:“不可能……不可能是他……” 苏兰嫣咬了咬下唇,问他:“慕羽有秦氏的股份,这事儿他跟你说过吗?” 江让拿着鼠标的手停了动作,他抬起头来,有些茫然的看着苏兰嫣。 光看他这个表情,苏兰嫣就知道了,慕羽肯定没告诉他。 长叹了一声,苏兰嫣道:“我也是今天才听说的,慕羽手里有秦氏的股份,如果绯雪垮了,对他没有好处……” 慕羽他……他有秦氏的股份? “不可能……”江让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去找他,我去跟他问清楚!” 眼看着江让踉跄着出了办公室,孟昕问:“苏总,我们现在怎么办?” 苏兰嫣看了看桌上台历的日期,吩咐道:“叫上顾长林和公司的高层,马上开会。” -- 第153页 江让出了玉色,连萧远也没带,自己开着车去了影视城。 今天慕羽的戏拍得比较顺,天气热了,他拍完一场戏,坐在旁边擦汗。 杨晓手里拿着冰镇的矿泉水,远远的看见江让过来了,她拉了拉慕羽的袖子,“江让来了。” 慕羽抬头一看,果然就看到了江让的身影,立刻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可能是看见他了,江让的脚步顿了顿,没往这边来,而是脚尖转了个方向,往休息室那边去了。 “杨姐,你跟程导说一下,我耽误一会儿。” 慕羽说完,把杨晓手里的矿泉水拿上就去了休息室。 江让果然在休息室里等着。 慕羽把矿泉水递到了江让的面前,“这么热,你怎么过来了?” 他没听江让说要过来。 江让看了一眼那瓶水,没接,只是问:“你……你跟秦云开最近怎么样了?” 最近江让很少问秦云开的事了,现在突然提起,慕羽察觉到了不对,却也没说什么,干笑了一声,“没怎么样啊……他不找我了……” “是吗?”江让拿了那瓶水放到了一边,握着慕羽的手腕,“抬头,看着我的眼睛。” 慕羽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江让今天心情不好,眉眼间都是阴沉的。 “江让……” “你有秦氏的股份?” “有……” “秦云开给你的?” “是。” “是秦云开主动给你的?” “不是……” “那……是你问他要的?” “嗯……” “为什么?为了钱?” “嗯……为了分红,不过阿让,我当时是……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我……”看了看江让,慕羽抿住唇,随后低了眼,“我不想说。” 江让冷笑了一声。 不想说? 还能有什么原因?是太缺钱了?是当时太贪心了? 这些,就算慕羽想说,江让也不想听。 江让又问:“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一次,慕羽垂下了头。 那些股份是他抛下自尊跟秦云开求来的,他不想告诉江让。 “你没问过,而且那不过是一件小事,我就没说。” “小事?”江让笑了一声,很轻,听不出喜怒。 他另一只手掰着慕羽的下巴,迫使慕羽抬起头来看他,又问:“玉色焕彩面膜的配方,是你给秦云开的?” 慕羽的瞳孔缩了一下。 只是一下,而且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但是被江让看见了。 这是答案,江让知道了。 把慕羽放开,江让笑了,笑得狰狞,却又狼狈。 “是你……果然是你……” 眼看着江让往后退了好几步,慕羽想过去扶他,可刚一走进,就又被江让抓住了手腕,人被抵在了墙上。 慕羽怎么能那么对他?他都已经原谅慕羽那么多次了,慕羽为什么那么不知好歹?! 江让一只手抓着慕羽的手腕,另一只手摁在慕羽的心口,嗓音是嘶哑的:“你这里面装的是什么?慕羽,你没有心吗?你的心是死的吗?” 他这样看得慕羽难受,慕羽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听他问:“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命都可以给你,你还要我怎么样?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啊?” “江让,你再等两天……” 可江让哪里能等? “玉色预售卖了几百万份,现在你让我拿什么给顾客?工厂做出来的那些面膜怎么办?慕羽,你要钱我可以给你,要股份我也可以给你,只要你说,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可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非要帮着秦云开?秦云开就那么好,就值得你那么对他死心塌地?!” 他怒气正盛,握着慕羽手腕的手几乎是颤抖着的,嗓音又低又沉。 慕羽感觉得到他的怒气,不敢看他,只是用力的闭着眼睛。 他这样,江让就看得更生气,一拳砸在了墙上,砸在他的耳边,“秦云开有什么好的?你告诉我,他有什么好?说啊!” 休息室都是临时搭的,很简陋,江让现在正在气头上,那一拳砸过去,墙都晃了晃。 “我没有帮秦云开……” “我办公室的监控拍得清清楚楚,你是想说你没有拿玉色的配方?还是想说,你拿了配方去给秦云开其实是为了帮我?慕羽……”江让掰着他的下巴,“你以为我是小孩吗?被你骗了一次又一次,你以为我现在还会信你?” 他们离得那么近,近到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慕羽的下巴被掐着,刚动了动唇,就被江让一把推开,撞到了桌子上,“你活该被秦云开折磨那么多年,你这样的人,值得谁对你好?” 慕羽扶着桌子站稳,又去扶自己的腰。 棱角撞在了骨头上,撞得疼。 许久,他才问:“你的办公室里有监控?是防我的吗?” 他问得很平静,只是在开口之前,因为太疼了吸了一口气。 江让听到了。 如果是以往,他肯定会凑上去问慕羽哪儿疼,再给他揉一揉,但是今天,他没有。 “不防你防谁?防萧远?孟昕?还是顾长林?”江让嘲讽道,“他们都是我的心腹,根本用不着防!也是我眼瞎,防来防去,还是被你钻了空子!” -- 第154页 他走过去,捏着慕羽的脸,“这次你立了这么大的功,秦云开会好好赏你吧?慕羽,你他/妈就是犯贱,对你好的你永远都不放在心上,永远都被你当成工具,只有秦云开那种人,才能让你一心一意!” ☆、你就是这么个命 江让手往下一落,拉着慕羽的衣襟,用力往旁边一撕,慕羽胸口的皮肤立刻裸露了出来,上面有伤。 秦云开留下的,会留一辈子的伤。 “你看看,这是什么受虐倾向?你倒是跟秦云开天生一对,你这样的人,活该被秦云开玩/弄一辈子!” 像是怕脏了自己的眼似的,江让没有再看,转了身就要走。 他来只是为了要一个答案,现在要到了。 别的,什么他都不需要。 才走到门口,身后的人喊他:“江让。” 江让停了脚,没有说话。 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工作群的消息,一直在问他怎么办,接连不断的吵了一个多小时,吵得心烦意乱。 慕羽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问他:“你不听我解释吗?” “你是想解释?还是想再演一场戏?”这是以前慕羽说的。 跟江让在一起,跟江让上床,只不过是演一场戏。 慕羽是个演员,演戏对他来说,不难的。 他想要什么眼神就能有什么眼神,几乎信手拈来。 江让觉得自己真是可笑,慕羽骗他、害他,不是一次两次,可他还是那么不长记性。 当初从山上摔下去,命大没死,他发了誓要找慕羽报仇,结果知道慕羽西毒,他就把报仇的事忘了。 后来慕羽骗他,说了那么绝情的话,因为被老爷子带去了江州,生死一线,他又把慕羽的绝情抛诸脑后。 还有那个方子先……慕羽说的朋友,他也信了。可如果真的只是朋友,电话不能当着他的面接? 越想越觉得自己蠢,越觉得愤怒。 他不会再信慕羽了。 回过头来,他意味深长的看着慕羽,“不过,这场戏你想演,我却不想演了。腻了。” 他往回走了几步,回了慕羽面前,左手摸着慕羽的脸,无名指上的婚戒滑过慕羽的肌肤,说出来的话跟两分钟前的截然相反:“你不知道,每次上你有多恶心。你哪有女人有意思?” 江让在生气,在愤怒,脑子不太清楚,什么话能刺痛慕羽,什么话能把慕羽的尊严脊梁踩在脚下他就说什么。 他凑近了,嘴唇几乎贴到了慕羽的耳廓,说话的时候是笑着的,“你真以为你被秦云开干过了,我还会稀罕?啧,苏兰嫣跟我的时候还是个处,那滋味儿才算好,你呢?你有什么?你真以为,我会为了你跟她离婚?想什么呢?” “你不过是被秦云开玩剩下的。不是演戏吗?谁不会?反正我又不吃亏,你知道以前有多少女人想睡你吧?你承认了性向以后,你知道有多少男人想睡你吗?慕羽,你就是这么个命!”他拍了拍慕羽的脸,“永远只配被人当成个发泄的玩物。你那么喜欢被秦云开玩,那你就去,你这种人,就只配死在他的床上,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他点了一根烟,临到休息室的门口,又停住了,侧过来半张脸,“对了,你就算是死了,记得别让人告诉我,免得脏了我的耳朵。” …… 慕羽下戏的时候九点过,回到家已经快十二点了。 下戏之前,他跟程立轩请了假,明天不去片场。 杨晓以为是他太累了,送他回了公寓,临走前还问他:“你今天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跟江让吵架了?” 慕羽笑了笑,“没有啊,就是拍戏太累了。” 杨晓叹了口气,“等这个电影拍完,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 “好。”慕羽看了看时间,“杨姐,你在这儿等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他回了卧室,杨晓在客厅里等他。 小芦苇摇着尾巴在杨晓跟前转,杨晓蹲下来,呼噜了两下它的毛,自言自语似的:“你看看你,毛又长了,来,我给你剪一剪。” 说着就去拿剪刀。 慕羽这儿,什么东西放在哪儿的,她都清楚,轻而易举就找到了剪子。 不过刚把剪子拿到手,慕羽就出来了,拦住了她:“我给它剪就行了。” 他手里拿着两张卡,都给了杨晓,“这张你拿着,这张待会儿你帮我给小柯。” 小柯做他的助理也挺长时间了,他不喜欢亏待别人。 杨晓却有些不安,“你这是干什么?” “没什么,一点心意,就当是提前发年终奖吧。” 杨晓不信,“这才六月份……” “那就当是奖金吧,我好久没给你们发过奖金了。”慕羽把卡塞到了杨晓的手里,“杨姐,不早了,早点回去歇着吧。” “你……” 慕羽微笑着看杨晓,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看着慕羽这个样子,杨晓总觉得不对,可又觉得是她想多了。 慕羽现在跟江让的关系挺好的,应该不至于。 最后,杨晓说:“我明天打电话给你。” 慕羽点头,“好。” 杨晓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看着门被关上,慕羽嘴角拉平了,刚要去卧室,手机响了。 -- 第155页 是楚星云打过来的。 在路上楚星云就打了两次,慕羽没接。 这一次,他把电话接了起来,却没有说话。 楚星云是个急性子,也等不及慕羽说话,自己就问:“你到底来不来?云开跟一群人在这儿等着你呢。” “我跟秦云开说过了,不去。” 今天晚上秦云开找了不少人去KTV玩,说是要庆功。 慕羽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庆功的,不就是偷了玉色的面膜配方又抢先上市了吗?哪怕是同样的配方,换成绯雪,销量跟玉色根本就没法比。 还庆功? 他觉得挺可笑的。 楚星云“啧”了一声,“你怎么回事?你要跟云开断你就断干净了,玩什么欲擒故纵?你到底对云开做什么了?他最近什么事儿都想着你……” 慕羽不想跟楚星云说这些有的没的,直接把电话挂断了,去浴室洗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手机呼吸灯一闪一闪的,他解锁看了,有未接电话,是小柯打过来的。 慕羽拨了回去。 电话很快接通了,小柯声音有些忐忑:“羽哥,你那张卡是怎么回事……” 有些话慕羽没跟杨晓说,现在对着小柯,他可以说了:“小柯,你以后不用做我的助理了。” “为什么?”小柯急了,“羽哥,是不是我哪儿做得不好?我……” “不关你的事,我有一个经纪人就够了,以后都不用助理了。” “那哪儿行啊?你看别的艺人都是三五几个助理的,你就我一个,杨姐平时要忙着联系业务,她哪儿忙得过来啊?” 慕羽耐心的听小柯说完了,最后还是一句:“真的不用了,你做事细心,以后会找到一个更好的老板。那张卡里的钱不多,但是也够你顶一阵了,好好做,在别人那儿,说不定你有更好的发展。” 然后慕羽把电话挂了。 头发擦到一半,微信进了消息,是小柯发过来的几张照片。 然后是一条语音:【羽哥,你要开我也行,我跟你那么久了,你这点儿钱恐怕不够吧?】 慕羽没理。 过了两分钟,小柯又发过来一条语音:【你都赚了那么多钱了,我要得不多,你再给我五百万。】 慕羽还是没理。 又过了两分钟,小柯发过来第三条语音:【你如果不把钱给我,这些照片我就卖给别人。慕羽,这些照片要是曝光了,可比你出柜要严重得多。】 俗话说,事不过三。 所以这一次,慕羽把小柯给拉黑了。 他一般不拉黑人,也不删好友,再不喜欢再合不来,大家彼此心照不宣,不联系就行了,没必要非得闹得那么难看。 可小柯这次过分了。 把小柯拉进黑名单以后,慕羽从通讯录里找出来另一个人,给他发了一条信息:【剩下的钱我让人转到你的卡里了,离开风扬,别再回来。】 对方发了一个“OK”的表情。 放下手机,慕羽仰着头,颈线被拉长,色泽莹白,弧度很好看。 房间里很安静,他的声音很轻:“对不起。” 他知道把那份配方交给秦云开意味着什么。 可是这些年,他身体脏了,手脏了,心更是早就已经脏了。 第二天早上,七点过,慕羽还没睡醒,床头柜上的电话就响了。 他拿过来看了一眼,是杨晓打过来的。 他接了电话,刚醒过来,嗓音有点哑:“杨姐,什么事儿?” 听到他的声音,杨晓像是突然放松了似的,声音轻快:“没什么事,就是担心你。” “我没事。”慕羽跟杨晓开玩笑,“好不容易今天没有工作,想睡个懒觉的,结果被你吵醒了。” 杨晓就道歉:“是我不好。现在还早,你再睡会儿吧,我一会儿给你带早餐过来。” “不用了,我家里有。”顿了顿,慕羽说,“杨姐,今天别给我打电话了,我跟江让有安排。” 提起江让,杨晓又追问了一句:“你们真的没吵架?” 昨天江让走了以后,慕羽的状态就一直不对,但是不管杨晓怎么问他都不说。 这次也一样,慕羽说:“没有。” 杨晓不问了,“你再睡会儿,我先挂了。” 把手机放回了床头柜上,慕羽从床上起来,洗漱了,胡须有些长出来了,他全给刮干净了。 然后他抱着小芦苇,在飘窗上坐了一个上午。 一点过,他给江让打了个电话,江让给挂了。 他又给打了第二个,江让又给挂了。 他打了第三个,江让还是挂了。 慕羽想着,他要是再打第四个,说不定就能听到对方关机或者是空号的消息。 所以他没给江让打了,他给萧远打。 萧远的电话很快接通了,他说:“麻烦你帮我转告江让,晚上六点,我在那家米线店里等他,请他一定要过来。” 萧远的声音很苦恼:“慕羽,老板这两天心情不好,恐怕没心思吃米线。” 慕羽笑了笑,“你帮我告诉他就行了,麻烦你。” ☆、他惦记的人不多(二更) 四点过,慕羽换了一件浅蓝色的暗纹衬衣,这是今年他过生日,江让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搭配了一条黑色的西装裤,皮带是去年江让送给他的那条。 -- 第156页 五点钟,慕羽到了那家米线店,店门口挂着打烊的牌子,他视若无睹,直接推门进去了。 那对老夫妻在整理东西,看到慕羽,老板立刻放了一张桌子的椅子,“慕先生来了?快来坐快来坐,还是坐这个位置吧?” 慕羽每次来,坐的都是那个位置。 慕羽在椅子上坐下,有些抱歉,“又打扰你们了。” “没事没事,就当休息。还是以前的口味?”老板问。 慕羽摇了摇头,“我在等一个朋友,他来了再煮吧,两碗牛肉米线。” “好,我先准备着。”老板一边说着,一边把电视机的遥控器就递到了慕羽的面前,“慕先生,你先看会儿电视,我跟老婆子先去里面。” 慕羽没有看电视,他说:“你们别忙了,陪我聊聊天吧。” 这几年他经常过来,每次过来都会提前打电话,老夫妻俩就会挂打烊的牌子,每次他都是点一碗米线,然后一个人坐在那儿,也不吃,就盯着那碗米线看,看很久,然后才走。 等他走了,那碗米线也不能吃了。 有时候他也会跟夫妻俩说说话,就纯闲聊,老两口对演艺圈的事不懂,但是很好奇,会问他一些事,他就会把片场比较有意思的事讲给他们听。 现在听说他想聊天,老板于是又搬了两把椅子坐下来,“老婆子,快过来,慕先生说要聊天呢。” 他们没什么亲人,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是远嫁,在外地,很少能回来,慕羽都知道。 慕羽甚至知道老两口的生日是什么时候,要是那天他刚好没事,就会买了蛋糕过来,给他们过生日。 所以他们对这个年轻人很喜欢,还告诉慕羽他们的外孙快结婚了,女儿一家高兴得很,说要把他们接过去住一段时间呢。 慕羽听着,也替他们高兴。 他们又说这两天的葱涨价了,老张家昨天卖给他们的排骨不太好,老刘家的牛肉倒是不错,还比较便宜。 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是老两口的生活,零碎又朴实。 最后,他们问:“慕先生,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啊?” “不怎么忙了。”慕羽笑着说,“有点累,想歇着了。” 老板娘就连连点头,“是是是,你看你拍戏,吊那个什么亚的,那么危险,心都要吓出来哟!” 老板就拍拍她的胳膊,又瞪她:“威亚,慕先生说过好几次了,你怎么总是记不住?” 下一句就是:“老婆子说得对,是挺吓人的。” 三人说着话,门突然开了,“吱嘎”一声。 慕羽回头看了一眼,是江让。 “老板,老板娘,我朋友来了。”他说。 老两口立刻站了起来,“好勒好勒,我们这就去煮米线去。” 招呼了一下江让,让江让随便坐,老两口就去里面了。 江让到了慕羽对面坐下,连看都没有看慕羽一眼,只问:“你找我来,什么事?” “没什么,想跟你一起吃顿饭。”慕羽说。 江让没说话,点了一根烟抽。 慕羽也没说话,但是也没点烟。 以前他不喜欢江让抽烟,他是在跟了秦云开以后才抽的烟,然后烟瘾越来越大。 现在,他想戒了。 店里很安静,只有厨房里时不时有老两口说话的声音传过来。 两碗米线费不了多少工夫,很快就煮好了,老板端了过来,“慕先生,你们慢慢吃,调料都在桌上,自己加哈。” 慕羽帮着把米线从托盘里端出来了,又道了谢。 江让看着面前的米线。 加了牛肉。 当初他们第一次到这儿来吃的,也是牛肉米线。 “那时候我的第一碗加的辣油正好。”慕羽一边往碗里倒着辣油一边说,“第二碗我们一人一半,我辣油加多了,吃着好辣。” 他嘴角扬着,说着往事。 江让觉得烦闷,一根烟抽完了,又点了一根。 慕羽加了很多辣油,尝了一口,又立刻放下了。 果然了,太久不吃辣,他现在是一点辣都不能碰了。 “那次是你跟我换的,但是其实你也不能吃辣,从那次以后,我就不吃辣了。” 江让越听越觉得烦躁,问他:“你今天找我来,是想话当年的?” 慕羽笑着看他,“谈不上,只是有些话,憋在心里久了,想找人说一说。” 然后他就自顾自的说:“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我跟你说,我们如果真的在一起了,没办法有孩子,你说你不喜欢孩子,你说你只喜欢我……其实我知道,你不是不喜欢孩子,你只是不想让我内疚。” “现在好了,你妻子有了,孩子也有了。” “对了,你还记不记得,那次你亲了我,过了好久好久我们才真的做啊,有一次你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被我不小心看到了,才知道你在看那种视频,你说你怕把我弄疼了,所以……” 江让忍无可忍,一巴掌拍了桌子,“你说够了没有?” 那些往事,慕羽越说,他越觉得后悔。 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眼瞎喜欢上了这么一个人。 慕羽其实没有说够,他还想说。 不过江让生气了,他就没有再说了。 他抬起头来看着江让,一双眼睛有些湿润,不是因为想哭,是因为刚刚辣油真的加得太多了,他被辣到了。 -- 第157页 他问了一个问题:“苏兰嫣给你的是第一次,可我当年给你的也是第一次,为什么你那么看不起?” 江让抽烟抽得很猛,没有说话。 慕羽很努力的笑了笑,问他:“是因为没有那层膜吗?” 那天说的是气话,江让只是为了故意气慕羽。 现在看来,他的目的达到了,慕羽真的因为那句话耿耿于怀。 他没有解答的意思,作势要站起来,“没事我走了。” 慕羽赶忙又出了声:“江让,我知道你介意我和秦云开的事,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恨我?” 哪怕骗我都可以。 可江让不如他的愿。 江让弹了弹烟灰,一双眼睛含着笑意看他,里面却尽是狠戾和凄然,“为什么不恨你?你做了那么多事,我凭什么不能恨你?慕羽,你有什么脸让我不恨你?!” 慕羽笑了。 人家说,见面三分情。 可原来不是的。 他来见这一面,不过是自取其辱。 骗子。 骗他。 秦云开骗他,杨晓每次说“没事了”是骗他,现在,连老话也骗他。 只有江让不骗他,有几分恨,几分怨,全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可他还想争取一下。 他放了筷子,问江让:“我们之间,就不能一笔勾销吗?” 江让微微侧头,眉心轻轻拧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他熄灭了烟,把烟头扔进了垃圾桶里,“好啊。” 他拿了慕羽的手,大拇指按在自己的喉间软骨的位置,“你用全力,从这儿摁下去,杀了我,那我们就能一笔勾销了。” 慕羽看着江让,手上没有用力。 也不可能用力。 江让也看着他,眼里看不出情绪,“慕羽,你救过我,我这条命是你的,今天我还给你。” 慕羽没动。 江让觉得可笑,“怎么?下不了手?还是怕啊?” “江让……” “你不是早在七年前就杀过一次了吗?你不是说我是你的麻烦吗?摁下去,你的麻烦就没有了。摁啊!” 最后两个字陡然升了调,慕羽的手随之一颤,立刻挣脱,缩了回来。 江让看着他把手拿回去,挑了挑嘴角,“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只要我活着……一笔勾销?呵!你想得美!” 说完话,他起身要走。 从慕羽身边过的时候,他听见慕羽说:“随你吧,反正我欠你的,都还得差不多了。” 江让觉得这人有病。 还?还什么了? 一次次的戏弄?还是睡的那几个月? 有病! 他摔门离开,慕羽还在椅子上坐着,闭着眼睛,知道听见门外传来了汽车的引擎声,他才把眼睛睁开。 七年前,他是看着江让被警察带走的。 那一别,是六年。 这一次,他不想再看着江让离开了。 店老板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有些担忧,“慕先生,你跟你朋友是不是吵架了啊?我看他……” “没事,他脾气不好,你别见怪。”慕羽没有给钱,他拿了一张卡,双手递给了店老板,“这几年耽误了你们不少生意,这个算是补偿。” 店老板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慕先生,每次你都给我们那么多钱,我们哪能再收你这个?” 老板娘也跟了出来:“就是,我们不能要,慕先生,你赚钱也不容易,不是说不拍戏了吗?这人活着,哪儿哪儿都需要用钱,你自己留着吧,我们老俩口够养老的钱了。” 见他们不收,慕羽就把钱放进了老板的衣服口袋里,“你们外孙不是快结婚了吗?这就当是我随的礼吧,密码是你们二位的生日,谢谢你们这几年的照顾。” 他对着老两口鞠了一躬,“以后我都不来了,你们年纪也大了,该安享晚年了,别再那么操劳了。” 他留了那张卡,出了店门,离开了。 他惦记的人不多,也就这几个。 六月的天,七点不到,天色还早。 他开着车去风扬江边转了一圈,远远的看着江边的那座塔。 那座当年江让刚到风扬的时候,他带着江让上去过的塔。 那座前不久,江让在上面给他过生日的塔。 他看了很久,天都黑了他才回家。 一开门,小芦苇就摇着尾巴跑了过来,他蹲下身,把小狗抱在怀里,去拿了狗粮,给它倒了满满的一盆,看它撅着屁股吃得很开心。 打开手机的音乐播放器,点了一首好几年前的老歌放着,单曲循环。 他拿了剪子给小芦苇剪毛,一边剪毛一边自说自话:“这次不是杨姐给你剪了……其实我觉得我剪得也挺好的,为什么每次我剪了你都要躲起来?” 剪完了,他整体看了看。 好吧,还是杨晓剪得好,他在这方面果然手艺欠佳。 他抱着剪完了毛、吃得肚子都鼓起来的小芦苇,额头在小芦苇头上蹭了蹭,又亲了亲那只空空的眼眶,低声问它:“你说,我今天晚上,会不会梦见他?” 手机里的老歌正到副歌部分:“……胡萝卜须抓住鼹鼠抛向天空,然后盯住它,盯住它直到手脚折断抽搐翻滚脑袋也开花,胡萝卜须不够残忍颤抖着手,热泪也落下,他可以逃开吗?进退在哪儿?他从未有过家……” -- 第158页 ☆、遗嘱 这天晚上十二点零五分,微博上曝光了一组照片。 是慕羽拿着针头给自己注射的照片,有的照片上是杨晓在帮他。 一整个晚上,事情发酵得极其严重,#慕羽吸/毒#的话题上了热搜,不少网友几乎一晚没睡,全在讨论这件事: 【卧槽!同/性/恋就算了,居然还吸/毒?我当初到底粉了个什么玩意儿?】 【从他出柜我就觉得他不是个正常人了,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楼上的说话讲点儿口德,同/性/恋怎么就不正常了?我看你才不正常!你全家都不正常!】 【不一定就是吸/毒吧,阿羽不会做这种事的。】 【慕羽的脑/残粉请擦亮眼睛!都这样了还说不会呢?】 【慕羽是不是被人搞了啊?怎么这段时间事情那么多?该不会是得罪了人吧?】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不用换着方式帮慕羽洗白,这种事没得洗!滚出娱乐圈!】 【人红是非多啊。】 【抵制吸//毒艺人!这人的电影以后再也不看了!】 【楼上怎么说话的呢?什么叫这人的电影以后再也不看了?这人以后还能拍电影吗?】 网上说什么的都有。 这件事,江让是第二天早上才知道的,不过他没有管。 他再也不想管慕羽的事了。 萧远倒是念叨了两句,不过被他给瞪了回去。 到了公司,江让召集了高层开会,人才进会议室五分钟,什么都没讨论出来,会议室的门开了,闯进来的人是杨晓。 江让只看了她一眼,很快就把视线转开了,“你怎么来了?” 杨晓把会议室里的人都环视了一圈,咬了咬唇,她胸口起伏得很厉害,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你让他们先出去,我有话跟你说。” “我没时间。” “你让他们出去!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 江让烦躁地合上了文件夹,挥了挥手,“你们先出去。” 众人都出去了,顾长林走在最后,拉了拉杨晓的袖子,“杨晓啊……” 杨晓:“滚!” 顾长林滚了,滚得很麻利。 等会议室的人都出去了,看着顾长林从外面把门关上,杨晓就像失去了理智似的,抡起包就往江让头上砸,一边砸还一边骂:“江让,你这个混蛋!畜牲!断子绝孙的王/八/蛋!你怎么不去死?!怎么不去下地狱?!” 她原本是气愤的,江让早已经闪开了,她几乎下下都抡空,渐渐的,整个人就变得很无力。 手里的包掉在了地上,杨晓早已经是泪流满面,手扶着椅子才勉强站稳,却还是不忘狠狠地瞪着江让,无力的控诉:“慕羽是个人啊!他是个人!你怎么能那么对他……怎么能那么逼他?” 像是不想看到这个人的脸,杨晓低下了头,很快低低啜泣出来。 虽然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但是看到杨晓这样,江让心里陡然生出了一阵不安。 手都下意识的攥紧,江让许久才问:“他……怎么了?” 杨晓抬起头来看他,一双眼睛里满是恨,她咬着牙,每一个字都是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除了秦云开,我没见过你这么畜牲的人!” 江让黑沉着脸,“你别拿他跟我比!” 杨晓却笑了,“怎么?你觉得我拿你跟他比对你来说是侮辱吗?你觉得你比他干净,你比他高尚?我告诉你,你们根本就是一丘之貉!你看看你对慕羽都做了些什么?!” 说话间,眼泪止不住的滚下来,像盛夏天暴雨从屋檐上滴下的成串的水珠,她痛苦又激愤,扬起手就要去打江让。 她怎么可能打得过江让? 江让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手上无意识加了许多力气,像是要把杨晓的腕骨都给捏碎一般,“他吸//毒的照片不是我放的。” 杨晓愣了愣,半晌反应过来了。 反应过来以后,杨晓被气笑了,然后脱口而出就是脏话:“吸你大爷的毒!那是葡萄糖!” 这一次,愣住的人换成了江让。 葡萄糖? 怎么会是葡萄糖? 如果是葡萄糖,慕羽为什么不告诉他?当初他威胁慕羽的时候,慕羽为什么…… “江让,在你心里,慕羽是什么人?你居然以为他会吸//毒?”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江让一双眸子紧盯着杨晓的脸,沉声问:“慕羽他……他到底怎么了?!” 他眉心皱着,眼中有着焦急,杨晓看出来了。 可就因为看出来了,她反而不想告诉江让了。 慕羽吃了多少苦?江让这样算什么?这才哪儿到哪儿? “你想知道?”杨晓甩开江让的手,弯腰把包从地上捡了起来,又从里面摸出一串钥匙,拍在了会议桌上,“他公寓卧室的海报后面有个保险柜,你自己去看!” 江让盯着桌上的几把钥匙,许久都没有反应。 到杨晓都走了,到萧远从门外进来,讷讷的问他:“老板,杨小姐这是怎么了?她怎么哭了?” 江让没说话,他动作僵硬的把那串钥匙拿了起来,抬脚往外面走。 慕羽的公寓里有什么?他到底怎么了?杨晓为什么会说那些话? 他跟秦云开一样?他怎么可能跟秦云开一样?! -- 第159页 萧远不放心,想一直跟着,但是江让没让。 七年了,江让从这套公寓里离开了七年。 他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拿出钥匙来开门,门一打开,他脚才刚踩进去,屋子里就传出来凶恶的狗叫声。 他循声看去,是一条瞎了一只眼的小京巴。 他盯着小京巴,小京巴也盯着他,突然,小京巴像是很惊喜似的,猛地蹿了过来,两只前腿扒在他的腿上,头不停的在膝盖上蹭来蹭去。 它在亲近他。 江让心里乱糟糟的,没心思多管这条狗,举目望去,才发现这里跟自己走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摆设都没变。 他一步步往里面走着,视线掠过每一个角落。 他曾经在厨房里给慕羽做饭,做慕羽喜欢吃的小蛋糕。 客厅的沙发上,他抱着慕羽说,我一定会给你争取到很好的资源。 也是在那张沙发上,他趁着酒劲儿,大着胆子第一次亲了慕羽,慕羽红了耳根脸庞,赧然低头。 慕羽曾经在飘窗上看书,他跟慕羽说,我老家附近有一片很大的苇塘,四月份的时候发芽,嫩嫩的一片,可好看了。 他又说,慕羽,等以后有机会了,我带你去看春天的芦苇抽芽,看八月的芦苇花。 慕羽当时在看一本植物类的书,正好看到芦苇那一页,听见他那么说,抬起眼睛看他,笑着说:“好啊,以后我们一起去看。” 他伸过手去把慕羽搂在怀里,目光不经意间从书上瞥过。 慕羽手指停住的地方印着:芦苇花代表坚韧、自尊且自卑的爱。 他那时候不爱看书,并没有多做研究,只觉得书上写的好荒谬。 随风摆动的芦苇花罢了,哪里就有那么多的含义?他觉得做学问的人肯定是无聊透了。 可现在想起来,那句话,说的不就是那时候的他吗? 可他没能陪慕羽到最后,慕羽想要的东西,那时候的他给不了。 十七岁到二十岁的江让没办法让慕羽站上顶点。 抹了一把脸,江让去了慕羽的卧室。 房间里的摆设和以前差不多,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缺了角的玻璃烟灰缸,里面装满了烟头,裹着烟灰,看起来恶心极了。 那是江让以前用的烟灰缸。 他压力大的时候会抽烟,慕羽不喜欢他抽,说对身体不好,可他总也不听。 后来有一次,慕羽说要把他的烟灰缸给扔了,让他戒烟,他不干,慕羽伸手去拿的时候他挡了一下,烟灰缸从茶几上掉了下来。 没碎,磕掉了一个角。 当时江让说,留着吧,还能用,要是扔了还得重新买一个,又得多花钱。 那时候他们没有多余的钱,每一分都很省。 可能是觉得劝不动他,慕羽放弃了,但还是管着他抽烟。 居然还留着……那么多年了,慕羽居然留着。 小京巴在他脚边不停的打转绕圈圈,抬起头来看他,它显得很兴奋,嘴里一直嗷呜嗷呜的叫着,怎么都消停不下来。 这只狗真的丑,那黑洞洞的一个眼眶看得江让心口发闷。 所以他没有再看狗,也没有再看烟灰缸,而是抬眼看向了墙壁。 床右边的墙上贴了一幅海报,慕羽的,应该是很早以前拍的了,那时候慕羽的精神比现在好很多。 江让揭开海报,墙里果然嵌了一个保险柜。 钥匙插进锁孔里,轻而易举的把柜子打开,江让一往里面看,下意识的闭了眼。 他的眼睛被晃到了。 保险柜里整整齐齐的码了好几摞投资金条,映着窗外照进来的光,闪着亮瞎人眼的光芒。 慕羽居然屯了那么多金条? 看来这些年,他靠着秦云开没少赚钱啊,江让心想,讽刺的勾起了一边的嘴角。 金条上面放着一本册子,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江让看着那些金条觉得刺眼,干脆不看了,拿了那个文件袋和那本册子,坐到了床沿上。 他先翻开了那本册子,看到第一页,他就愣住了。 那是相册,上面放着他的照片。 那应该是他十八岁那年拍的,他刚来风扬的时候不喜欢拍照,他太瘦了,长期的营养不良,头发都是黄的,一点都不好看。 给慕羽做助理以后,慕羽虽然也没多少钱,但是从来都会给他买好的,吃的穿的,只要一有时间慕羽就会给他煲汤,肉也给他吃,差不多一年的时间,他才调养得像个人样了。 慕羽就会给他拍照,知道他自卑,慕羽就一直说他其实很好看。 相册一页一页的翻过去,有他一个人的,也有他和慕羽一起的,他甚至还看到了一张自己根本不知道的照片:他搂着慕羽睡着了,慕羽躺在他旁边,对着镜头笑。 他都不知道那是哪个夜晚留下来的照片,也不知道,慕羽原来还拍了这样的照。 眼睛有些潮了,心里更加烦躁,江让合上相册,扔到了一边。 杨晓让他来就是想给他看这个? 捏了捏鼻梁,江让打开了文件袋。 首先拿出来的,是两本房产证,是慕羽在风扬的两处房产。 下面是一页又一页的资产证明,车,投资的店,他这些年买的股票、基金,甚至还有秦氏的股份。 虽然不多,但是折合市价,也不少了。 -- 第160页 江让把秦氏股份的那一页拿出来,扔到了一边,继续往下翻。 等看到下一页,江让整个人都愣住了,他浑身就像过了电一样,指尖都细细颤抖起来。 那是一张边缘泛黄的纸,抬头上,黑体加粗的两个字清晰无比的映在江让的眼里:遗嘱。 【本人慕羽,身故后名下所有财产皆由江让先生继承,以此为凭。】 右下角有慕羽的签名,风扬城最大的律所天衡律师事务所的公章,以及天衡金牌律师佟青的私章,而遗嘱的日期是在……六年多以前。 他阴差阳错从看守所逃出去的半年后。 怎么可能……慕羽怎么可能那么早就立好了遗嘱? 而且还是把财产都给他? 江让觉得这好荒谬,他拿了手机想给慕羽打电话,但是手颤抖得厉害,好一会儿都没有按到通讯录。 好不容易,他找到了慕羽的手机号码,正想拨过去的时候,顶端弹出了微博的一条消息。 他的微博,只关注了慕羽一个人。 下意识的点进去了,江让整个人如遭雷击。 【@我的所有粉丝 这几年谢谢大家的支持,谢谢你们的每一次关心,谢谢你们给我买的小蛋糕,虽然我没有吃过。对不起,我不是不想吃,我是真的吃不下,我有很严重的厌食症,吃东西基本上都会吐。说这个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大家,你们的心意我都收到了,你们的善良没有被辜负,每个小蛋糕我都给了工作人员,他们都吃掉了。钢筋水泥的世界太冷,希望大家永远保持一颗温热善良、积极乐观的心。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偶像,不是一个好榜样,我太软弱了,大家不要跟我学,你们还有很好的未来,很长的人生,你们都要比我坚强。@杨晓晓V 对不起,杨姐,答应过你的事没有做到,我真的撑不下去了。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江让,你见过索命的鬼吗? 盯着那一行一行的字,江让却觉得自己怎么都看不明白,好像根本不认识那些字一样。 什么意思?这上面写的什么意思?什么叫撑不下去了?什么叫太软弱了不要跟他学? 江让站了起来,但是人却又很快跌了回去——他没有力气,一点力气都没有,双腿都是软的,手机都掉在了地上。 从来没有这样过,哪怕当年知道所有事情都是慕羽设计的,哪怕当年知道慕羽想杀了他,他也没有这样过——他好像陷在一个漩涡里,周围都是绝望的气息,把他越卷越深,好像用不了多久就会把他完全吞没。 慕羽他……到底怎么了? 江让从床上跌到了地上,他掐着自己,在手臂上深深掐出几道月牙的痕迹,掐得都流血了,可是他却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疼一样。 反倒是心口处,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戳了一下,血流如注。 “慕……慕羽……”江让喃喃着,他目光胡乱的转着,看到床头的书旁边放着一支钢笔。 像是溺水的人看到了路过的船只,他挪了过去,打开钢笔,把鼻尖狠狠的戳进了手臂里。 利物刺进皮肉里,终于疼了。 江让稍微清醒了一些,他扔了钢笔,把手机从地上捡了起来,找到慕羽的电话拨了过去。 可是,打不通。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一次是这样,两次还是这样。 慕羽关机了。 江让霎时间没了办法,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脑子里是空的,什么都没有,只有刚才看到的那条微博不停的在眼前飘来飘去。 还有那封遗嘱。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江让抱着头,靠着床边缩成了一团。 小芦苇跑了过来,歪着头,孤零零的一只眼睛盯着他看着。 江让也看着它,然后问它:“他怎么了?” 狗自然是不会回答他的,只是“汪”了一声。 江让手撑着床沿站起来,脑子里突然想起了杨晓在会议室里跟他说的话。 对,杨晓,他可以问杨晓。 找到了解决方法,江让整个人都亢奋起来,立刻给杨晓打了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杨晓在那边问他:“看到了?” 江让没回答,他问:“慕羽在哪儿?他怎么样了?”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告诉他:“在第一医院,你要是想见他,就过来吧。” 江让去了。 他浑身颤抖得厉害,没办法开车,只能打了个车过去。 他不知道慕羽做了什么,就一遍遍的刷着微博。 他想,慕羽是公众人物,如果他出了事,那微博上肯定有消息,不管是车祸跳楼还是别的……他想看到,想尽快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多家娱乐号转发了慕羽的微博,说影帝慕羽疑似因为吸/毒自杀,又有人说因为恋情受挫,还有人说是被前段时间的舆论逼死的。 可都是疑似,没有确定。 除了粉丝在网上哭天抢地求真相,求澄清,除了娱乐号各种煽情甚至有丧心病狂的已经发了慕羽这些年的影视回顾和人前人后的对比猜想,其他的什么消息都没有。 看了还不如不看,江让气得差点砸了手机,又看了一眼窗外,对着司机道:“开快点!”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问他:“小伙子,这么着急,女朋友生病了?” -- 第161页 江让没出声,只是解了衬衣的几颗扣子让自己呼吸顺畅一点,可看起来却心烦气躁。 司机是个好心的,安慰他:“你别着急,这儿限速,等过了这段我就……” 江让拿了自己的钱包,把里面的所有现金全都抽了出来,扔到了前排,同时扔过去的还有两个字:“闭嘴!” 司机不说话了,没人会跟钱过不去。 而且,这么暴脾气的乘客,他喜欢。 到了医院门口,江让连车都没有停稳就打开车门跌跌撞撞的下去了,按照杨晓说的去了病房。 是住院部。 江让推开病房门进去的时候,就看到慕羽躺在床上,右手背上扎着针头打着点滴,杨晓坐在他病床前,一双眼睛通红。 听见门开了,她也没有看一眼,只凭余光分辨出那是江让,淡淡说了声:“你来了?” 然后就是更低的声音:“他是铁了心要死,微博是昨天晚上编辑好的,定时发送。” 现在想起来,如果不是昨天晚上那些照片被曝光,她给慕羽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打不通,跑到慕羽家里去,也许…… “他、他怎么了?”江让站在门口,不敢往里走。 “安眠药。”杨晓说,“他吃了整整一瓶。不过已经洗过胃了,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 只是,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醒过。 杨晓去问过医生,医生也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 江让这才踉跄着往里走了两步,他唇干裂得厉害,盯着床上的人,好一会儿才问:“为什么?他……” “因为你啊。”跟在会议室的时候比起来,杨晓现在已经平静多了,甚至还带着冷嘲。 她把慕羽的左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挽起了袖子。 江让看到慕羽手腕上有一道伤痕,看起来已经很多年了,已经愈合长好,只是颜色比周围的肤色浅一点,不容易看出来。 “这是七年前留下的。”杨晓抬起眼皮,看着江让,一字一句告诉他,“当年你出事,他为了救你在秦云开的别墅外面跪了一天,不得已跟了秦云开,后来知道你没事以后,他割过腕。” 江让脸上的血色早已经褪尽了,此刻却更加惨白。 “他是……为了救我?” “那封遗嘱你应该也看到了,那是他割腕前留下的。你知道他那时候的财产是什么吗?除了秦云开给他的那点股份,他什么都没有。”杨晓闭了闭眼睛,长叹一口气,“他那次被救回来了,秦云开骗他,说你在他手里,如果他死了,你也活不成。慕羽就只能那么苟延残喘的活着,为了你,心甘情愿承受秦云开的所有折磨和虐待。六年……江让,你知道那六年,他是怎么过来的吗?” 江让没说话。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今天的所有事情,全都超出了他的预料。 慕羽自杀了。 慕羽自杀过不止一次。 慕羽的遗嘱里,把所有财产都给他…… 他还因为那些股份怀疑慕羽,可是原来,那是慕羽从秦云开那里讨来,留给他的…… 是为了他。 “他这些年拼了命的拍戏,就是因为进组的时候能离秦云开远一点,他还能多赚点钱,他想着以后,能把那些钱给你,他说他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是因为身上没钱,太久没吃饭饿晕的……江让,他一直觉得是他对不起你,是他欠了你。” 这些话,杨晓是平铺直叙说出来的,可是却在江让的心里砸了一个又一个的窟窿。 “他一直是为了你,可你呢?江让,你对他做了什么?” “当初你回来了,慕羽还来不及高兴,你又告诉他你结婚了。” “你结婚就结婚吧,他知道你没事就已经很满足了,可你不放过他,你折磨他。” “你用来威胁他的那些照片,其实是他因为厌食症吃不下东西,只能注射葡萄糖来保持体力,他不想让别人担心,所以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而你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 “江让,我骂你畜牲,你觉得我说错了吗?” 厌食症…… 怪不得慕羽不去饭局,不在剧组里跟别人一起吃饭,连拍戏的时候都很少吃东西,原来…… 六年时间,慕羽是怎么过的? 他一直以为,他在江州的那些年慕羽在做人上人,以为慕羽当初背叛了他,可是实际上…… 他怎么就那么蠢,当初怎么会那么天真的就信了秦云开的一面之词? 他怎么就不信慕羽? 他怎么能连慕羽的解释都不听,就强迫慕羽做那样的事…… 看着床上的人,江让许久才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杨晓诧异的看向江让。 她没想到江让居然能问出来这样的问题,讥诮着回答:“告诉你?怎么告诉你?你都结婚生子了,难不成还让慕羽去跟苏兰嫣抢男人吗?这几个月他跟你在一起,你以为他的心里好受?他觉得自己对不起苏兰嫣,对不起你的老婆孩子,他每天都在自责!” 江让用力的闭上眼,有泪水从眼角滚下来。 是啊,一开始,他就没有给慕羽说那些话的权力。 以慕羽的性格,在看到苏兰嫣和苏子沫以后,那样的话,那样的衷情苦楚,又怎么能够说得出来? 杨晓问他:“江让,你见过索命的鬼吗?” -- 第162页 没等江让回答,她就说:“我见过,就是你在慕羽面前的样子。” 她不知道江让和慕羽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那天在片场,江让离开以后慕羽的情绪就不对。能让慕羽走到这一步,绝对是江让做了什么,把慕羽心里的一点点希望和自我欺骗全都毁灭了。 愧疚与痛楚汹涌而来,铺天盖地,翻出浪潮,朝着江让狠狠的迎面拍来。 那一朵朵的浪花,一颗颗的水珠都像是淬了毒的利刃,把江让从头到脚裹挟其中,无论如何都挣不脱。 他扑通一声,跪在了慕羽的病床前。 可床上的人没有睁眼。 他或许都不知道江让来了。 “慕羽……”江让跪在地上,一只手握着慕羽的手,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心口。 他心脏一阵一阵的抽疼,想哭却根本哭不出来,只觉得呼吸困难,喘不上气,他眼泪一直流,可只有断续的啜泣。 几年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重逢以来他对慕羽所做的一切,这两次见面他对慕羽说的那些话,一幕一幕的全在脑子里飞快的闪过,像是一把一把的利刃,准确无误的扎在他胸腔的心脏里。 他对慕羽做了些什么……他都对慕羽做了什么! 那是他曾经发誓要捧在手心里好好疼一辈子的人,可是后来……他怎么……怎么能…… “慕、慕羽……对、对不……起……对不起……慕羽……”江让疼得身子都直不起,蜷缩在了病床边,他额头抵在冰凉的地砖上,身体不住的痉挛抽搐着。 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噩梦 慕羽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梦到当年江让为了救他,在锦江饭店打伤了人,第二天,有警察上门,带走了江让。 他想去见江让,可是看守所的人不让他探视,他又去找律师,可跑了半个风扬城,没有律师愿意帮他。 他后来去找了年锦华。 可年锦华怎么肯帮他?那个女人连听他把话说完的耐心都没有就让他赔钱。 他那时候哪里有钱? 他在外面跑了一天,回去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了,他一个人躺在床上,疲惫的看着天花板。 他不知道江让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江让在里面会不会怕。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终,慕羽给秦云开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通,那边环境很嘈杂,秦云开应该是在外面寻欢作乐,不过他特地找了个清静一点儿的地方跟慕羽说话,所以他嗓音里的得意和悠闲,慕羽都听得清清楚楚。 当时秦云开问:“想清楚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慕羽质问他,“你明明说我只是去吃个饭,你……” 秦云开叹了口气,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怜悯:“慕羽,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都没名气吗?” 慕羽抿着唇没说话。 类似的话,以前秦云开跟他说过,说他没人捧,说他运气不好,说他少了机会。 秦云开还说,只要慕羽跟了他,这些他都能给。 慕羽拒绝了,他说想靠自己的实力得到该有的一切,他说他的心里有了人。 没有听见慕羽的声音,秦云开也不等了,他自问自答:“因为不够聪明。你就没想过,那顿饭为什么会变成那样,江让为什么会……” “是你安排好的?”慕羽悚然道。 这次,秦云开笑了,赞许道:“看来,你也没那么笨。” 然后,他自以为很善良的给出了解决办法:“如果你答应我,那江让很快就能出来,并且平安无事……但是,如果你还这么不识时务,你应该也知道,凭我的手段,要在看守所里面弄死个人不是什么难事。” 慕羽还想说话,可秦云开那边已经把电话挂断了,后来年锦华一直给他打电话,他心烦,干脆就把手机关机了。 第二天一早,慕羽去了秦云开的别墅。 秦云开当时正好穿戴整齐的从里面出来,看到慕羽的时候,他微微一笑,清晨的阳光照在他脸上,却是说不出的阴气。 秦云开看着他红肿的一双眼睛,好像很满意,问他:“我现在要去公司,你是跟我去公司还是在别墅里等我?” 这话,显然已经把慕羽当成了他的人。 慕羽垂着眼,盯着灰白的地面,声音是哑的:“你放过他……除了这个,什么我都答应你,我以后赚的钱都给你……” “你以为我缺钱?”见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秦云开有些恼怒。 他本来就不是脾气好的人,为了慕羽,他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可现在慕羽还在这儿跟他谈条件? “慕羽,我除了你,什么都不要。”秦云开说。 他自然不是爱慕羽的,不过这么多年了,还没有人拒绝过他,慕羽是第一个。 与生俱来的好胜心让他不允许这样一个人存在,他要征服慕羽,要让慕羽心甘情愿的躺在他身下。 他抬起慕羽的下巴,让慕羽看着他的眼睛,“你自己选,你是要保住你自己,还是要江让活命?” 慕羽看着那双让人不寒而栗的鹰眼,最终摇了摇头,他说:“我不能背叛他……我跟他说过的,我这辈子……” 秦云开没有兴趣听慕羽和江让之间的情真意切,海誓山盟,于是甩开了慕的下巴,漠然道:“那你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 第163页 眼看着秦云开要走,慕羽拽住他的衣角,一下子在地上跪了下来,膝盖磕得生疼,可慕羽顾不上管,他跟秦云开哀求着:“我没有别的办法了……秦先生,我真的……我求求你放过我们……” 他哭了,他声泪俱下的恳求面前的男人,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一滴一滴的砸在地面上,洇开,扩散,地面还来不及变得干燥,他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连来接秦云开的司机看到这一幕都有些动容。 可秦云开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秦云开甩开了慕羽的手,头也不回的上了车。 车子启动前,他落下车窗,淡漠的指了一个方向,“那儿有摄像头,你要是真的想救江让,那就一直在这儿跪着吧,跪着等我回来。” 慕羽看着秦云开的车开远,他没有走,他就跪在那里,跪在秦云开的别墅外面,一直等着。 他把手机开了机,年锦华的信息铺天盖地,他没有管,他只是打电话,他给所有认识的人打电话,拜托他们能不能帮忙想想办法,能不能介绍一个律师给他,多少钱都没有关系。 可直到手机没电了也没有人帮他,那些人要么就说忙,要么就说在外地,各种各样的理由都有。 慕羽握着没电的手机跪在原地,指甲抠在地面上,剥伤了,地上沾了血,他却感觉不到疼。 其实不意外,他那时候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小演员,没有人帮他……很正常。 他在太阳底下晒着,汗水把衣服全都浸湿了,身上都被晒得疼。 炎炎夏日,天气难以琢磨,到下午,下起了雨。 雨下得很大,下了很久,雨水滚进他抠伤的指甲里,好疼。 他在雨里跪着,比任何时候都狼狈,嘴里喃喃的喊着江让的名字,同时往前面看着。 他希望秦云开能发发善心放过他们。 可是没有。 秦云开回来的时候,有司机给他开车门,给他打伞,他身上一滴雨都沾不到,他干干净净的站在慕羽面前,俯视着脚下这个走投无路的年轻人,像是看着步入穷途的小白兔。 他的声音混在滂沱雨声里,一起飘进慕羽的耳朵:“你还在这儿?” 慕羽当时头昏得厉害,快要晕过去了,骤然听见秦云开的声音,他几乎下意识的就抱住了秦云开的腿,继续恳求他:“秦先生,求你了……我求求你,你放过阿让……” 秦云开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温热的指尖抚过慕羽满是雨水的、冰凉的脸。 在昏黄路灯的照耀下,他嘴唇一张一合:“慕羽,你该想清楚的。我做了这么多,不可能什么都不拿回来就放了他。” 慕羽头脑昏沉的厉害,却还是隐隐听出了什么,盯着秦云开问:“你……什么意思……” 秦云开知道他撑不下去了。 只要再来一根稻草,这个男人就会心甘情愿的臣服于他。 于是秦云开笑着,嗓音缓缓,像是在诉说自己的得意事迹一般告诉他:“你如果早点答应我,根本就不会有这些事,江让的债主不会找上门,你不会被抓错……你难道都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一个十八线小演员被追债的事情会在网上发酵得那么迅速吗?” 慕羽的瞳孔猛然放大,他突然明白了,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问:“是……是你?” “是我。”秦云开大大方方的承认着,“找来江让的债主,让他们故意抓错人,安排了人拍照发微博,再让人在酒店的包间里非礼你……都是我做的。” 他捏着慕羽的下巴,指腹在那光滑的皮肤上缓缓摩挲着,嘴里的话说得暧昧,却没有半分温情:“慕羽,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怎么还是不愿意?” 一系列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慕羽确实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去梳理这些事,现在听秦云开亲自在他耳边说出来,他才觉得心惊。 他以为是他和江让运气不好,他以为……只是运气不好。 可原来不是的。 “如果从一开始你就答应我,那江让根本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秦云开在慕羽耳边慢悠悠的说着,像是念着催人心智的魔咒,“慕羽,你不是喜欢他吗?可他会有今天,都是因为你啊。” 慕羽霎时间没了力气,整个人都跌在了地上。 他跪了一天,腿早就麻了,小腿根本没了知觉。 秦云开站起了身,抬脚要往里走。 慕羽慌了,他拉住了秦云开的裤腿,仰起脸来看着他:“是不是只要我听你的,你就会放过他?” 秦云开回头看了他一眼,眼底在发光,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我还是那句话,保全你自己,或者看他死。你要是想清楚了就进来,我在里面等你,不过,你只有五分钟。” 然后,秦云开进了别墅。 慕羽紧紧咬着唇,他没有办法,他整个人跌在雨里,躺在地上,任由雨水砸遍他的全身。 他甚至等不及腿恢复知觉就站起来,踉跄着进了别墅。 秦云开坐在沙发上饶有兴致的品着红酒,看他带着一身雨水进来了,有些嫌弃,从旁边抓了一件准备好的浴袍往他一扔,指了个方向,“浴室在那儿,去洗个澡。” 慕羽什么都没说,拿着浴袍进去了。 他在浴室里待了很久,在花洒下面站了很久。 -- 第164页 他不想这样的,他当初跟江让在一起的时候说过,他一辈子只会跟江让,再也不会跟别人。 等赚钱了,他们就去国外结婚,去国外定居,不用躲躲藏藏,遮遮掩掩。 可他做不到了。 他仰着头,闭上了眼睛,温热的水浇在他的脸上。 他说:“阿让,对不起。” 对不起,答应你的事,我做不到了。 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受这些苦。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慕羽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秦云开面前多了一杯红酒,秦云开当着他的面,往里面放了一颗药。 “你知道这是什么。”秦云开说,“我不想看你不情不愿的样子。” 刚洗了一个热水澡,但是慕羽却觉得全身上下,每一寸都是冰凉的。 他没得选。 他去了秦云开面前,闭着眼睛,一口把高脚杯里血一样的红酒全灌进了胃里。 杯子都还没放下,他就被秦云开搂进了怀里,秦云开在吻他。 他在哭,可秦云开不管,反正用了药了,反正马上就能生效了。 迷迷糊糊的,他好像被秦云开带进了房间,之后秦云开走开了,再进来的人,好像是江让。 后来慕羽才知道,秦云开往酒里放的,是致幻剂,会让人产生幻觉,并且对□□极度渴求。 他淋了半天雨,又被秦云开折腾了好几次,第二天早上没能起得来,一直在发烧。 秦云开也没找医生来看他,而是自己出了一趟门。 等秦云开回来的时候,慕羽烧得糊里糊涂,嘴里却还喃喃念着江让的名字。 秦云开听见了,他危险的眯起一双眼,他伏在慕羽耳边说:“答应你的事,我办好了,江让很快就会解脱了。” 说话间,掀开了被子。 他不会在乎慕羽难不难受,病得有多严重。 那次之后,慕羽住了好几天院,出院以后他想去找江让,秦云开不让,那时候秦云开已经买下了星光,逼着慕羽跟星光续了约。 三十年。 他要一辈子都把慕羽攥在手里。 秦云开说他后来放了江让,还给了慕羽不少资源,除了拍戏,慕羽其余时间一直在被秦云开折磨,而且因为他不听话,不肯叫,也不主动,永远都只是被动的承受着,惹得秦云开很不高兴,所以秦云开经常会打他,用各种各样的办法虐待他,羞辱他。 终于,慕羽受不了了,有一天晚上,他躺在秦云开身下,异常听话,秦云开让他抬腿他就抬腿,让他翻身他就翻身,他甚至还会做一些举动来取悦秦云开。 等秦云开发泄完了,他搂着秦云开的脖子,软声软调的让秦云开给他一点股份。 那是他第一次开口跟秦云开要东西,也是这些年,唯一的一次。 更是在没有下药和威胁的情况下,唯一的一次那么配合秦云开,甚至还有些主动。 总之,他把秦云开哄得很高兴,秦云开答应了,摁着他做了好几次,第二天就把答应他的股份给了他。 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他留了一封遗嘱,之后割了腕。 不过他运气不好,被秦云开发现,救回来了。 他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的病床上,秦云开掐着他的脖子,龇牙咧嘴的问他:“你想死?我花了那么多心思,费尽心机才把你弄到手,你想一死了之?” 他就只是那么看着秦云开,死气沉沉的,一点儿鲜活气都没有,还犟着说:“这次没死成,我还有下次。” 秦云开当时怔了片刻,然后一双眼睛怒得发红。 秦云开没有见过他这样的人,这么不听话又不知好歹的人。 不过秦云开很快就冷静下来了,他甚至还笑了一声,再次出口的话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气愤,却每一个字都扎在慕羽的心里:“你以为你就这么死了,我会放过江让吗?” 慕羽的瞳孔猛然睁大。 他流了很多血,脸上没什么血色,身上也没有力气,却用尽了全力瞪着秦云开。 秦云开要的就是他这样的反应。 只要慕羽有弱点,他就能拿捏得住。 “江让在我手里,你就算要死,也得等我玩够了再死。”秦云开靠得他很近,舔舐着他的耳垂,像是要把人拆骨入腹的兽,“慕羽,没有下一次了。这种事你要是再做一次,我不会再救你。” 慕羽的手用力的抓着床单,苍白着脸听见秦云开在他耳边说:“我会让江让下去陪你。你不是喜欢他吗?那就让他跟你一起死。” 秦云开赢了,慕羽不可能让江让死,他不得不屈从。 之后的几年慕羽依旧不听话,秦云开依旧会恼怒,依旧会打他,而且变本加厉。 刚开始慕羽还会反抗,会痛,后来就不会了,他麻木了,就任由秦云开打,躲都不再躲。 慕羽跟秦云开问过江让的事,说想见见江让,秦云开当然不会让他见,只给他看过几张照片。 那是一个男人伤了头部,缠着绷带躺在病床上的照片,脸被绷带包着,看不出来。 慕羽怀疑过那个人不是江让,秦云开只说:“你要是觉得他不是,那就不是吧。” 后来,秦云开给他的照片上,那个人就伤得更重。 慕羽不敢赌,他只能继续跟秦云开在一起,好在秦云开身边的人不只他一个,所以他有时候也能得清闲。 -- 第165页 但是他也没有放弃,他拼命的拍戏,跟人接触,逐渐有了些人脉,逐渐的有了几个信得过的人,他就让那些人帮他悄悄的四处打听江让的下落。 甚至还跟踪过秦云开。 可是一点儿线索都没有,曾经倒是听说在江州有个人跟江让很像,可是等他的人找过去的时候,那个人已经不在那儿了,而且没人知道下落。 线索断了,还被秦云开知道了。 那次他被秦云开打得很狠,活活痛晕过去的,可他依旧在找。 然而几年时间过去,江让一点消息都没有,慕羽又承受了太多,精神状态变得很差,他的话越来越少,烟瘾越来越大,开始吃不下东西。 刚开始他还会强迫自己吃,可吃了总会吐,连着胃里的酸水一起吐出来,喉咙被灼烧得厉害,连话都不能好好说。 那段时间他瘦了三十多斤,人看起来就像个骷髅架子,不过因为同时进了两个剧组,经常两头跑,所以不管是瘦了还是声音,别人都只以为他是压力太大了,太累了。 他的粉丝就更给他送蛋糕,经常给他写卡片,在微博下面留言,让他不要太累了。 他只说让大家不用担心,然后没了别的回复,杨晓给他联系了医生,他不想粉丝知道了担心,所以没有住院,只是下戏了就会去输葡萄糖。 不过有时候会在剧组待很长时间,杨晓就随身带着葡萄糖和注射器。 前两年,杨晓给他找了个心理医生,是从国外回来的,叫方子先,他的厌食症慢慢的好了一点,但是不稳定,也不敢乱吃东西。 后来,江让回来了。 慕羽没想过会在那种情况下见到江让,他一直以为江让真的在秦云开的手里,但是当时的江让精神很好,穿着体面,还有下属,有豪车……还有女儿和妻子。 江让有了事业,有了江庭,还变得有些霸道,但是这样也好,这样的江让不会被人欺负,不怕被人威胁,还敢、也有能力跟秦云开对着干。 他知道他被秦云开骗了,不过也没关系,只要江让过得好,他就无所谓。 虽然那时候江让跟他说了很多很难听的话,江让故意接近他报复他,他其实都知道,但是他就想看看江让,他陪着江让粉饰太平。 再后来,在江州,江让一连开了三枪,他知道,那个男人即便过了那么多年,也是可以为他拼命的。 他当时觉得自己幸福得就像是掉进了云层里,那么不真切。 他信了江让的话,虽然知道这样不对,但是还是跟江让在一起了,他默默的等着,等着江让说的,跟苏兰嫣离婚。 直到那天,江让在剧组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 不过,这样也好。 有些事情他早就想做了,只是以前他不敢,江让回来以后,他又舍不得。 他想多看看江让,哪怕那个人仇恨他,厌恶他,欺骗他,鄙夷他,践踏他,他也舍不得离开他。 可是,他真的好恨他啊,他说不想听见他的消息,说他只配死在别人床上。 他知道,他没有理由再活着了,他终于可以解脱了。 之所以选择吃安眠药,而没有用别的更干净利落的方式,也不过是因为,他希望能在死前,再梦到一次江让罢了。 不是二十六岁二十七岁恨他入骨的江让,而是十七到二十岁那三年里,疼他爱他的江让。 他不知道能不能梦到,但是他真的好想再看看那个时候江让的样子。 虽然那时候江让什么都没有,但是是爱他的,一颗心热烈又鲜活,给他的感情干净又纯粹。 这就够了。 可是他没有梦到那个江让,老天待他从来都不好,他只梦到了江让出事以后,他被秦云开□□虐待的那些年。 老天从来都是这样,从来都不善待他。 忽然间,耳边好像响起了什么声音,很微弱,很空,也很远。 好像是有人在哭,好像是个男人,那哭声凄厉惨绝,听得他心脏抽疼。 他没理,他不想理,他好累,累了好久。 他想好好的休息。 他从来都是一个人,以前什么都得听秦云开的,现在终于可以不听了,他能把一切都放下了。 真好。 ☆、绯雪出事了 电梯里。 江让扶着电梯壁,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他指甲一直很浅,修剪得很整齐,但还是掐进了皮肉,流出了血。 他盯着地面,脑子里回响着的,都是杨晓在病房里跟他说的话。 杨晓说:“七年了,你呼风唤雨,他却因为你,成了一个笑话。” 杨晓说:“你走吧,江让,他不想见你。铁了心要死的时候,他连一个字都没有留给你。” 杨晓说:“他生是为你生,死是为你死,而你呢?你对他做了什么?你不过就是仗着他喜欢你,仗着他放不下你!” 是啊,慕羽什么都是为了他。 他呢? 他那时候还在心里嘲笑着,嘲笑慕羽只因为一点关心、两颗糖果就对他毫不设防。 他说慕羽没有心。 他说慕羽的心是死的。 他说慕羽活该。 他…… 他自以为是,连一句解释都不肯听。 是他的错,是他不好。 喉咙间有什么腥甜的东西窜出来,又顺着他的嘴角挤出来,他伸出手指抹了抹,是血。 -- 第166页 电梯门打开,外面不少人等着这趟电梯,可是现在电梯到了,却谁也没有往里走。 所有人都在看着电梯里的那个男人,那个嘴角流血、神色苍白痛苦的男人。 江让有些呆滞的抬起头看着外面的一张张陌生的面孔,看着他们或奇怪或惊异的表情。 他抬了抬脚,要往外面走,可人还没有走出去,就两眼一黑,直挺挺的晕倒在了电梯里。 江让醒来的时候,人在医院,旁边守着孟昕。 见江让醒了,孟昕扶着他坐起来,递过来一杯水,“苏总在忙着玉色的事,所以就让我过来了。” 江让没管玉色,他问:“慕羽怎么样了?” “人还没醒,不过杨晓已经让医院检测过了,证明他没有吸/毒,微博上也澄清了。” 江让根本没听到孟昕后面说的话,只听到了前面四个字。 人还没醒。 他掀开被子要下来,孟昕赶紧把他拦住,“江总……” “我去看看他。” “你就算去,杨晓也不会让你见他的。”孟昕脸上没什么表情,说的话却是真的,“萧远也去过,但是杨晓连门都没让进。” 江让一只手掀着被子,一只手撑着身体,还是想下来。 他想去看看……哪怕就看一眼。 孟昕看他这样,干脆也扶着他从床上起来了,又说:“绯雪出事了。” 江让看着她,似乎没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孟昕把一切事情都告诉了江让:“你在医院晕倒了,从晕倒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今天早上,有人举报绯雪前几天开始销售的面膜有质量问题,用过的人都过敏了,脸上起了很多红疹。” 其实前几天这件事就有人在网上说了,但是因为说的人太少,所以以为是个人的肤质不适合用这个面膜。 可是昨天晚上又有不少人上网找解决办法,才知道只要用了这个面膜的人都出现了过敏的情况,今天一大早就打了举报电话了,现在绯雪的店已经被暂停营业,秦氏旗下的日化产品也都正在被相关部门检验。 “怎么会这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刚醒,所以江让的脑子不太清楚,“我们的面膜不会有问题,全是试过的,每样成分都……” 话没说完,见孟昕一双眼睛只盯着自己看着,他突然反应过来了,“是……是慕羽给的配方?” “不清楚,但是很有可能。”孟昕给江让分析,“如果这件事真的是慕羽做的,那杨晓就更不可能让你见他了。” 江让这才明白孟昕的意思。 原来,说了这么多,只是为了劝他…… 江让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那天他去片场找慕羽的时候,慕羽说让他等两天,只是当时他在气头上,没有听进去,还以为慕羽是在哄他。 看到江让的眼睛又红了,孟昕规劝道:“江总,我们先回去吧……” “我去看看他。”江让说着,推开孟昕的手,下床往外去了。 他在第一医院晕倒的,被当时在现场的人叫过来医护人员处理,现在要去看慕羽,也不过是两栋楼而已。 孟昕没有再拦他,只是跟在他后面。 江让去了住院部,进了电梯,孟昕刚要按关门键,又有一个人往这边过来。 男人穿着浅色的衬衣西裤,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头发长度正好,五官都露出来,是很英俊的翩翩君子。 他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应该是来探病的。 孟昕于是等他进来了以后再关的门。 她就站在门口,礼貌性的看了看那个男人,问他:“先生去几楼?” 男人浅浅笑了,“九楼,谢谢。” 孟昕把手收了回来。 男人一看楼层按键,又笑了,“你们也是?” 孟昕只是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她本来就是个性子冷淡的人,并不擅长跟别人说话聊天,那个男人也不是个多话的,见她没回答,也就没问了。 九楼到了,电梯门一开,江让立刻冲出去,直奔慕羽的病房而去。 不过孟昕说得对,杨晓不让他进去,把他拦在了门口。 孟昕和那个男人也来了这间病房,看到那个男人,杨晓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一点,“子先,你来了?” 男人点点头,又看了看江让,“这位是……” 江让没看他,只是往病房里看,不过杨晓拦得紧,连看都不让他看一眼。 “你走吧,他没醒,醒了也不会想见你。”杨晓说。 男人扶了扶眼镜,把手里的保温桶递给了杨晓,“我熬了点粥,你先拿进去吧。” 杨晓把粥接过去了,没再看江让,退一步就进了病房,并且关了门。 江让连推门的机会都没有。 孟昕轻声道:“江总,我们先回去吧,晚点再过来。” 江让没说话,就那么站着。 戴着眼镜的男人把江让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 刚刚在电梯里,只觉得都是来同一层楼的凑巧,但是出于礼貌,他也没怎么看江让,现在不一样了,他目光很肆意。 然后,他伸出了右手,笑得很礼貌,“江让江先生?久仰。” 江让抬眉看他。 斯文秀气的一个男人,他不认识,甚至没见过。 “你是……” -- 第167页 “我叫方子先,是慕羽的医生。”方子先说着,手伸进口袋里,摸出来一张名片,食指跟中指夹着递了过去。 但凡给人递名片,最基本的也是双手,以示礼貌,像这种态度如此轻慢的,江让这是第一次见。 “方子先……”江让把这三个字念了一遍,猛然想起来,这是前不久给慕羽打电话的那个人。 当时慕羽是背着他接的电话。 目光下移,落到了那张名片上。 很简单的名片,黑底,白字,印着姓名、职业和联系方式。 方子先。 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 “你是……慕羽的医生?”江让看着面前的男人。 方子先笑了笑,“是啊,慕羽在我那儿治病,三年了。一直听他说起你,今天总算见到真人了。跟他说的……差别不大。” 江让一时之间苦痛难忍,他接了那张名片,咬了许久的嘴唇,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艰涩:“他……他怎么样?他的病……” “我那儿有慕羽的病例,江先生要不要看看?”没等江让回答,方子先又把自己的提议给否了,“看我这说的是什么话?病例是病人的隐私,哪儿能随便给别人看?江先生别在意,当我没说。” 说完了话,他转身就要进病房,胳膊却被拉住。 “方医生,你告诉我,慕羽的病……” “抱歉,江先生,本着基本的职业道德,这些事我也不能告诉你,刚刚就当是我多嘴。” 然后他打开门,进了病房,又把门关上了。 病房里,杨晓把刚才外面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终于觉得解气了一点儿。 方子先到了病房旁坐下,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人,双眉微微一拧,“还是没醒过吗?” “没呢。”说起慕羽,杨晓又忍不住流了眼泪,“医生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也不知道能不能醒。” 方子先垂了垂头,见慕羽的一只手在被子外面,帮他放进被窝里了,又掖好了被角,“是我不好,我不该出国。” 之前有个研究会,机会难得,本来慕羽的情况从今年春天已经好了很多了,他放心了才出国的,结果昨天刚回来,就听说慕羽自杀了。 “跟你没关系,如果不是你,他可能都撑不到现在。”杨晓打开方子先带过来的保温桶,淡淡的米香味飘散在了空气里,“他以前吃不下东西,你还是每次都会给他熬粥……” 眼泪掉进粥里,她又去看慕羽,眼眶里蓄满了泪,她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他怎么能这样?他明明答应过我的……他答应过我会好好活着的……” 方子先拍了拍杨晓的手臂,“他出事以后你一直在医院里陪着,先回去歇着吧,我在这儿守着。” “不用了,我反正也没事。” “慕羽出事,也有我的责任,我在这儿守着能安心点儿。”看了看杨晓那双又红又肿的眼睛,方子先笑着说,“你要是不好好休息,再把自己熬垮了,等他醒了,看到你又得自责。” 慕羽的性格他是知道的,最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 杨晓这才听了方子先的,先回了家。 她一走,方子先就握住了慕羽的手。 冰凉的。 盯着慕羽的脸,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怎么就那么傻……上次见你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就不等等我?”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呼吸也很弱。 ☆、慕羽醒了 中午的饭是杨晓订的,有人送过来,方子先没吃两口,又去找了两趟医生问慕羽的情况。 回到病房的时候,病床上的人睁了眼睛,表情有些呆滞。 方子先看到他这样,立刻过去了,伸手在慕羽眼前晃了晃,见他眨了眨眼,这才松了口气,“醒了?我马上叫医生。” “不用了。”慕羽看了看四周,是在医院的病房,他的右手手背上还打着吊针。 突然,他苦笑了一声,“又没死成啊……” “活着不好吗?”方子先给慕羽把病床摇起来了一些,问过他慕羽确定他舒服了,这才停下。 带过来的粥凉了,不能喝了,方子先就问:“想吃什么?我让人做了送过来。” “我不饿。”慕羽觉得阳光有些晃眼,抬手挡了挡。 方子先就把窗帘拉上才坐了回来,“什么事都别想,如果还累就再睡会儿,我待会儿回去给你熬粥。” 慕羽摇了摇头,问他:“你不是在国外吗?” “昨天刚回来,一回来就听说你出事了。”方子先脸上看不出情绪,“你这是要砸我的招牌啊。” 慕羽就说抱歉。 方子先摆摆手,“开玩笑的,别往心里去。” 慕羽闭了眼睛,方子先也就没有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的陪着他待着。 不过没待很久,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秦云开从外面走了进来。 方子先几乎立刻就站起来,挡在了慕羽的病床前面,“秦先生?你怎么过来了?” 秦云开没回答,而是去看床上的慕羽。 “我来过两趟你都没醒,还以为你活不成了。” 慕羽抬头,看了看点滴瓶,跟方子先说:“方医生,我的点滴快完了,麻烦你去帮我叫一下护士。” “你一个人……” -- 第168页 “没事,我正好也有话要单独跟秦先生说。” 方子先出了病房,但是没有走开,就在门口守着。 看着病房门被关上,秦云开到了慕羽面前坐下,架着二郎腿,也不管是在医院,拿了一根烟就点燃,抽了起来。 慕羽用手扇了扇,把那阵烟味扇得远了一点,这才问:“你来干什么?” 秦云开抬着眼皮看他,愤恨道:“你给我的配方有问题。” “是吗?”慕羽很平静。 他越是平静,秦云开就越是觉得气愤。 一把把烟扔在了地上,又用皮鞋碾碎了,他上前揪住了慕羽的衣领,“你跟江让联起手来耍我?” “我怎么敢耍你?”慕羽跟秦云开对视着,“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江让他不信我,是你不听,非要我去偷。” 秦云开暗自咬了咬后牙。 那天晚上他在慕羽的公寓里等着,等慕羽回去了,他跟慕羽说,让慕羽帮他偷玉色新产品的配方。 慕羽不愿意,说江让不信他。 秦云开也想过,慕羽跟江让感情深,要是真的一口答应了,他反而觉得古怪。 可慕羽说的话,秦云开怎么会信? 前几个月,秦云开虽然没有找慕羽,但是慕羽跟江让之间的事他是清楚的,尤其是谢思颖搞出来的那一档子事儿,江让那么护着慕羽,他全都看在了眼里,甚至还把他给打了一顿。 就是那一顿打,让他更加确定,江让对慕羽感情不浅,不会防着慕羽。 当时他说:“慕羽,你想清楚了,你要是不去,那我就把你和江让那点儿破事儿给捅出去,你想过到时候怎么办吗?” 慕羽是什么反应来着? 慕羽站在他面前,后背靠着墙,笑得很冷,完全无所谓的样子,“你以为到了现在,我还会在乎这个?” 他都发了微博承认性向了,还会怕这点儿事吗? 秦云开倒是也不意外,甚至心情还不错似的,他自认为抓住了慕羽的软肋,抓得死死的,“你不在乎,那江让呢?他老婆孩子都有了,婚内出轨,而且还是跟个男人。你让他的公司怎么办?他老婆怎么办?他那个才几岁的女儿怎么办?你让他怎么面对他女儿?” 原本还算镇静的慕羽终于寒了眼,他死死的盯着秦云开,咬牙切齿道:“秦云开!你就是个疯子!” 对于慕羽的评价,秦云开当成褒奖一般,“我是疯子,你不是七年前就知道了吗?” 他走近了,捏着慕羽的下巴,“慕羽,你没有资格跟我玩儿,江让也没有。最好照我说的做,否则,你和他的事就会人尽皆知。玉色?盛世?到时候都会玩儿完!” 秦云开说着话,又把脸埋进慕羽的脖子里,深深的嗅了两口,“只要你听话,那大家就相安无事。如若不然,他就陪着你一起身败名裂,你自己选。” 相安无事? 怎么可能相安无事? 玉色一出事,江让怎么可能摘得干净? 秦云开有多狠,有多卑鄙,慕羽是知道的。 这些年,他一直忍着秦云开,也算是忍到头了。 慕羽把人推开,“秦云开,你总是不讲信用。” “我哪里不讲信用了?”秦云开不以为耻,还强词夺理,“当年我要了你,然后就放了江让,不是说到做到了吗?你看看,现在江让过得多好?” 他一向不要脸,慕羽知道。 过了好一会儿,慕羽才说:“好,我去帮你偷配方,你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以后,放过他。” 秦云开没想过慕羽会跟自己耍花样,慕羽不敢。 江让对慕羽来说,比自己的命都重要,秦云开断定了他没那个胆子。 病房里。 见秦云开虽然依旧揪着自己的衣领,但是却没有说话,好像是在沉思着什么,慕羽突然又说:“而且,你拿到配方以后不是让人检验过吗?没有问题,现在突然出了事,怎么就成了我给你的配方有问题了?难不成做检验的人还被我给收买了不成?” 慕羽挣开秦云开的手,躺了回去,“我巴不得你出事,要是我真的策划了那么一场好戏,那我又怎么可能差点儿连命都没了?” 秦云开仔细思索着,好像确实是那么回事。 他突然想起来,工厂的副厂长马明从昨天起就没去上班了,下面的人说打电话也打不通…… 难不成,是江让买通了他的人,将计就计? “是江让……他早就知道……他故意的?”秦云开手紧紧的攥着,恨恨地看着慕羽。 秦云开的反应,跟慕羽想象中的差不多。 调整了一个姿势,让自己能舒服点儿,慕羽说:“他在苏家那么多年,没有半点儿城府手段能活下去?他不是当年的他了,秦云开,他现在谁都不信,你斗不过他。” 觉得欣慰,慕羽又补上了一句:“永远斗不过。” 秦云开没在慕羽的病房里多待,回去查这件事了。 他刚走,方子先就进来了。 点滴刚好打完,方子先从柜子上拿了棉签摁着,帮慕羽拔了针头,又抬头看那张憔悴的脸,“疼吗?” 说话的时候,他的棉签还摁在针眼儿上,没有挪开。 慕羽摇了摇头,“不疼。” 他把手拿了回来,自己摁着棉签,没再让方子先帮他弄,“方医生,你那么忙,先回去吧,我这儿没事。” -- 第169页 方子先有些失落,“咱们认识也好几年了,还跟我这么客气?” 慕羽只是笑,没说话。 方子先给杨晓打了电话,等杨晓过来了他才走的。 杨晓看到慕羽醒了,直接趴在他腿上哭了起来,“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你明明答应过我不做傻事的,你怎么能这样……” 她在埋怨慕羽,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对不起杨姐,让你担心了。”慕羽轻声说。 杨晓抹了抹眼睛,抬起头来,“你差点儿就没救回来,要是你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 “是我任性了,不过我这不是没事吗?”慕羽笑着说,“杨姐,我没事了。” 杨晓擦着眼泪,却怎么都擦不干,又趴回去,哭了好一会儿才算完。 就差一点啊,她真的信了慕羽的话,以为他那天和江让有安排,不想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如果不是因为那天晚上刚好出了事,慕羽就真的…… 有人敲门,杨晓打开门一看,见是萧远,立刻又把门给关上了。 慕羽看了过来,“是谁啊?” “没谁。”杨晓回答。 萧远被拦了,不肯走,就在外面喊:“杨小姐,你让我进去看看慕羽吧,他醒了没?老板没来,就我一个……” 他喊了好一会儿,杨晓都没开门,后来萧远是被护士哄走的。 慕羽端着一杯水,水都凉了也没有喝。 杨晓不敢看他,只是问:“你饿不饿?要是饿了,我……” “你告诉江让了?”慕羽打断了杨晓的话。 杨晓抿着唇不出声。 她答应过慕羽,不管怎么样,当年的事,他这几年的事,在江让面前绝口不能提。 可是这次慕羽差点儿没活下去,她没顾上那么多,食言了。 病房里,谁也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杨晓理直气壮道:“对,我告诉他了,可你为了他受了那么多苦,不应该让他知道吗?慕羽,这些年你承受得够多的了,总该让江让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值得你……” “杨姐。”慕羽垂着眼皮,把水杯放到了柜子上,“那些事都是我心甘情愿的,跟他没关系。” 半晌,他又说:“你不该告诉他。” “你就护着他!”杨晓站了起来,“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但是如果不是因为他,你会走到这一步吗?慕羽,他不值得!” 关于江让值不值得,慕羽没有评价,他只接着说:“你也不该救我。” “慕羽……” “我活着,秦云开就会拿我威胁他。我死了,他又跟我翻了脸,就可以完全不顾虑我了。他有妻子女儿,他不能对不起她们。” 秦云开也不会再想着收买江让身边别的人。 因为江让谁都不信,他收买谁都没用,还有可能被反捅一刀。 慕羽永远都会为别人着想。 可正是因为这样,杨晓才觉得心疼和难过。 杨晓说:“可他对不起你。” “他是因为我才会受那么多苦,应该的。” 杨晓从来没有见过慕羽这样的人,把什么事都揽到自己身上。 明明当初是秦云开算计的他和江让,可是这么多年了,他却一直都觉得是自己对不起江让。 “你永远都是这个样子!”杨晓把凉水倒了,换了一杯温水递给慕羽,“永远都只会委屈自己。” ☆、楚星云的结局 萧远没见到慕羽,垂头丧气的回去了。 江让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喝酒,听见动静,也只是随意的看了一眼,然后又仰起脖子给自己灌了一口,之后才问:“见到他了吗?” 萧远走过去,在江让身边坐了下来,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没有。” “醒了吗?” “好像醒了,我听护士说的。” 江让点了点头,想站起来,不过可能是因为喝多了,腿都还没站直又立刻跌坐了下来。 萧远赶紧把人扶住,紧张兮兮道:“老板,你没事吧?” “没事。”站不起来,江让干脆也就不站了,继续坐在地板上,一杯又一杯的接着喝。 他自己喝,不让萧远喝,喝了大半瓶,突然又拉着萧远说:“你知道吗?他这几年,都是为了我……他做什么都是为了我……” 萧远问:“谁啊?” “慕羽……他受的所有苦,受的所有委屈,都是为了我……可我呢?” 他怀疑他,试探他,糟蹋他,虐待他。 杨晓说得对,他就是个畜牲。 不,他连畜牲都不如! “七年前他是为了我,七年后,还是为了我……是我对不起他,从一开始就是我对不起他……” 江让扔了酒杯,埋着头又哭了起来。 上次他喝醉了哭,还是以为慕羽吸/毒的时候。 萧远有些无措,一边拍着江让的后背一边安慰他:“老板,你别哭了,慕羽都醒了……他没事的,他都醒了……他没死……” 这也是江让唯一能高兴得起来的事了。 秦云开从医院回去以后就查了公司生产的面膜,结果成分果然跟慕羽给他的配方不一样,里面加了些容易过敏的物质。 “那个副厂长呢?”秦云开跟秘书问。 “联系不上,应该是早就想好退路了,事情刚发生就在风扬没了踪迹。”秘书回答。 -- 第170页 秦云开手里捏着一根烟,没有点燃,只是捻着。 越想,越不对头。 琢磨了一会儿,秦云开摇摇头,“这个人看来是找不到了,也不用找了。” 秘书皱了皱眉,“副总,您不是要跟他问清楚的吗?” “问什么?”秦云开抬头,眼睛里泛着阴狠,“问是谁让他做的那些事?不重要……” 那件事是谁指使的,已经不重要了。 如果整件事都是慕羽策划的,那最好。 如果是江让…… 这次他栽了这么大的跟头,不管是谁,他都得出了这口气才行。 正想着,办公室里突然响起了手机铃声,是秘书的。 秘书接了电话,听了一会儿,又转过头来看秦云开。 “怎么了?”秦云开的眉头深皱,“又出什么事了?” “不是……”秘书走过来,“您不是让我查慕羽那些照片的出处吗?我查到了,是楚星云放出去的。” 秦云开眼睛眯了眯。 楚星云? 又是他。 他一直以为楚星云很乖,很听话,可是原来,楚星云是最不听话的。 让他不能动慕羽,他不听,三番两次的要给慕羽找事儿。 上次谢思颖的事,归根结底也是他弄出来的,这次又放了那些照片…… 捏了捏鼻梁,秦云开道:“给他打电话,让他晚上过来见我。” 秘书照办了。 秦云开一直在办公室里等着,等到了晚上,等着楚星云过来。 这几天楚星云的日子也不好过,跟过山车似的。 本来以为抓到慕羽的把柄了,能让慕羽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了,结果慕羽没有吸/毒。 听说慕羽自杀了,他还来不及高兴呢,慕羽工作室那边又放了消息,说慕羽被救回来了。 这算是怎么回事?他不是白忙活了吗? 心烦意乱下,他到了秦氏,站在秦云开的办公室外,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把门打开。 秦云开正坐在里面,一只手撑着额头,也不知道是在想事情还是已经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的进去,又关了门,轻声喊:“云开?” 秦云开把手拿开,抬起头来看他,起了身,“你来了?正好,陪我出去走走。” 楚星云以为秦云开叫自己过来是有什么事,又或者纯粹是公司出事了心情不好,找他过来发泄一场,可这坐都还没坐下呢,秦云开又说要走。 不过秦云开都说话了,他肯定不能反驳,只能点头跟了上去。 上了车,楚星云和秦云开坐在后座,司机在前面开车。 眼见着车子往城郊开过去,秦云开只是闭目养神,也不说话,楚星云觉得不安,一颗心更悬在半空中似的。 终于,他问:“云开,你今天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这是要去哪儿啊?” “慕羽的照片,你花了多少钱买的?”秦云开依旧闭着眼睛,右手臂横在楚星云的脖颈子后面,揽着他的肩。 楚星云咽了口唾沫,强笑道:“你说什么呢?什么照片?我……” “你早就把慕羽那个助理买通了,以为我不知道?”秦云开睁开眼睛,斜着眼看他。 那双鹰眼很少会有善意,此时天色又晚了,车里虽然开着灯,但是光线也不算多好,看起来就更是阴狠。 楚星云跟慕羽不对付,小柯是慕羽的助理,楚星云买通了他,有什么消息都会告诉楚星云。 就连大半年前慕羽把蛋糕送人的事,也是小柯说出去的。 不过小柯也不笨,那些照片他早就拍到了,只是那时候他是慕羽的助理,慕羽给的薪水高,要是慕羽完了,他也没好处,所以就一直留着。 直到那天慕羽说以后不用他了,他才想着用那些照片换点钱,慕羽没答应,他才把照片高价卖给了楚星云。 这些事情,楚星云都以为秦云开不知道,可是原来…… 知道瞒不过去了,楚星云避开了秦云开的目光,却又往他身上贴近了一点,手放在他下面轻轻的揉着,取悦着,说话软声软调,听起来很委屈:“我那是……我那是气不过。云开,你不是说对慕羽没意思了吗?可是最近你什么都顾着他,我只是……” 秦云开没有制止楚星云,他任由楚星云为自己服务着,说话却是冰凉的:“所以你就想让他死?” “没有!”楚星云连忙否认,“我只是想让他在圈子里混不下去而已,我没有想让他死,我也没想到他会自杀……而且他现在不是救回来了吗?他……” 他可能是真的害怕了,身子都开始发起抖来。 以前就算再怎么跟慕羽斗,那都不过是些小打小闹,这次却是差点儿出了人命。 他怕秦云开跟他算账。 秦云开也确实要跟他算账的。 握住楚星云的手,把人搂进自己怀里,秦云开低骂道:“你这个蠢货!” 楚星云不敢追问别的,先认错:“我错了,云开,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 “如果不是你那天晚上发了那些照片,慕羽已经死了,偏偏你要自作聪明,反倒是救了他一命!”秦云开卡着楚星云的脖子,“以前我就知道你蠢,但是没想到你会蠢到这个地步!” 楚星云一时之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 第171页 秦云开不是要算账吗? 可这算账,居然不是为了帮慕羽出气?那…… 他惶然之中抬起头来,茫茫然的看着秦云开,“你说什么?你……” 秦云开后脑往椅座上一靠,重新闭上了眼睛,“慕羽跟江让的事,我从头到尾都知道,只是因为想让他帮我办事才没有揭穿,现在,他事办砸了。” 秦云开越说越觉得生气,“办砸了,他对我没用了,本来都可以死了,偏偏你他/妈又不知好歹的放出了那些照片!” 他这些年身边留的都是些什么人?怎么一个有用的都没有?全是些蠢货! 楚星云原本都快哭出来了,这下到了眼底的眼泪却又给生生的憋了回去。 好半晌,他才明白过来似的:“所以,你不是……你不是要帮慕羽……” “你坏了我的事。”秦云开没心思听楚星云说话,他依旧闭着眼睛,揽着楚星云的那只手弯了弯,指腹轻轻的抚在楚星云的脸上。 真的是好年轻的一张脸,又嫩又滑的。 当初慕羽跟他的时候,也跟楚星云差不多大。 那时候慕羽的皮肤有没有这么好?或许更好一点? “我被他们摆了一道,你说,我该怎么办?”秦云开突然睁开眼,扭过头来看楚星云。 楚星云的身子细细的发着抖。 秦云开的手还在他的脸上游走,但是每一次移动,他都会忍不住抖。 两年了,秦云开对他从来不温柔,这次…… “云开……”他身子僵硬着,动都不敢动,“我错了,云开,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我……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绝对不会再乱来了,真的……” 司机早已把车开上了一处山崖。 入了夜,今天晚上空中的云层很厚,一颗星星都没有露出来,周围漆黑的,只有两束车灯照在前面,夏天的树林里很安静,虫鸣鸟叫都没有。 秦云开摸着楚星云的脸,声音很轻,轻得可以算温柔:“你不听话啊,星云。你永远都不听话。” 他凑过去,在楚星云的脸上吻了一下,嘴唇冰凉的,一点儿温度都没有,“当初慕羽不听话,我还想着要驯服他,可我这个人没耐心,你知道。我的那些耐心,早在慕羽身上消磨光了,在他之后,我喜欢听话的人。” 不听话的人有一个就够了,那是解闷儿,是调剂。 多了就没意思了,闹得头疼。 他叹了一口气,“你可以用任何方法讨好我,唯独不应该背着我搞那些小动作……你这样,我很不高兴。” 秦云开面色骤变,右手往下,利落的打开了车门,燥热的风从车门灌了进来,把楚星云的头发吹得很乱。 楚星云整个身体都凉了,后背被风吹着,脸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流下来,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声,他恐慌的声音就夹杂在风里:“云开,我以后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我——” 我什么,他没有说完,因为他已经被秦云开从车门直接给踹了下去,滚下了山崖。 山谷间,响彻着男人的哀嚎声,惊起了一群栖息的飞鸟。 那喊声凄惨绝望,像是要把这夜空给撕开一个口子。 可惜什么都撕不开。 这里是荒地,周围几十里都没有人烟。 秦云开关上车门,重新靠回了座椅上,继续闭目养神。 司机只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本分平稳的开着车,又绕回了城里。 秦云开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身边的座椅,上面还是温的,楚星云留下来的温度。 给他惹麻烦的人,总得一个一个解决掉。 谢思颖死了。 小柯被找到的时候就已经残了。 楚星云现在也活不成了。 接下来,该轮到江让和慕羽了。 他们,一个都别想跑。 ☆、你不走我就放狗咬你 慕羽出院以后,每天要么就是杨晓过来陪着他,要么就是方子先熬了粥给他带过来。 方子先熬的小米粥,就放点儿肉末葱花儿,加点儿盐,其他的什么都没有,香味儿淡,但是味道好。 只是慕羽觉得这样挺麻烦的,让方子先不用给他带,方子先却只是笑着说:“你出门不方便,我就带了点儿粥,也没别的,反正我自己也要吃的,多加两把米的事儿。” 小芦苇趴在慕羽的脚边,好像睡着了,慕羽就盯着它看。 方子先问他:“我看你工作室发声明了,说以后不拍戏了?” “嗯。”慕羽喝了一口粥,“不过我跟星光还有二十多年的合同,要是真不拍了,得把全部家当都赔进去。” 方子先刚要说话,他琢磨着又补充了一句:“赔进去恐怕也不够。” 以他现在的身价,拍二十多年的戏能赚多少钱?秦云开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他。 方子先就坐在他对面,把他的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淡淡笑着说:“没关系,差多少告诉我,我帮你想办法。” “谢谢。”慕羽又喝了两口,实在喝不下了,把碗放下。 方子先刚收拾了碗筷拿去厨房,就听见外面有人按门铃。 他是客人,不方便开门,去的是慕羽。 来的人是萧远,一看到慕羽,他马上拉着慕羽的胳膊,焦急的恳求:“慕羽,你去看看老板吧,他喝了好多酒,醉了好几天了……你们以前不是挺好的吗?到底怎么了啊……” -- 第172页 这几天,江让喝醉了给慕羽打过电话,也发过信息,全是发的语音,一遍又一遍的说对不起。 慕羽看到了,但是没回,后来他删了江让的好友,把江让的电话号码也给拉到黑名单里去了。 他们没有必要再见了。 “他就是心情不好,过两天就好了,我见他没用。”慕羽把萧远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拿开,“你回去照顾他吧,别让他出事。” 萧远虽然不聪明,但是也听得出来慕羽这话是在拒绝他,他不肯走,也不肯让慕羽走,“好不了的,他喝醉了一直在喊你的名字,那天我们去医院找你才知道你出院了,他想见你……慕羽,你去看看他,跟他说句话好不好……” “我不会见他了,你回去吧。” “慕羽……” “你如果不走,我会放狗咬你的。”慕羽说,“我的狗很凶。” 萧远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了。 他知道慕羽养了一条狗,虽然没有见过,但是听到过狗叫。 以为萧远是要放弃了,慕羽刚要关门,萧远却马上又下定了决心一般:“那你让狗咬我吧,咬一口你就去见老板好不好?多咬几口也行,你拿我喂它都没关系……” “……”慕羽看着面前这个人,看着那个曾经笑嘻嘻的跟自己说他打架很厉害现在却快哭出来了的人。 他想了想,说:“你先回去,我晚点再去看江让。” 萧远吸了吸鼻子,“真的?” “真的。” 萧远开心了,“那好,那我回去告诉老板,他一定会很高兴的。你一定要来啊,我们等你。” 慕羽看着萧远进了电梯才关了门。 他不喜欢骗人的。 可是今天他骗了萧远。 他不会去见江让。 回到屋子里,慕羽给孟昕发了一条信息,请孟昕看好萧远,让他以后不用再来自己这儿浪费时间。 孟昕回了两个字:【收到。】 他把手机锁了屏,放到了茶几上。 方子先洗完碗,慢条斯理的擦干了手,到了沙发上坐下,坐在慕羽旁边,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扶了扶眼镜,方子先很诚挚的说:“江让不适合你。” 慕羽低着头看自己的指甲。 方子先吸了一口气,又笑了,“有没有想过,换个人?” 他往慕羽那边挪了一点,就一点点,能让慕羽注意到,但是又不会冒犯的距离。 然后他看见慕羽摇头,他听见慕羽说:“活了二十八年,我只爱过这一个人。也只有他,可以为了我不顾一切,连命都不要。” “可是他连最基本的信任都不愿意给你。”方子先惋惜的说着,“你值得更好的人对你。” 慕羽双手捧住了脸,说话有些闷:“我脏了。” 方子先几乎想都没想:“你不脏。你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干净。” 如果换了别人,有慕羽这些遭遇,说不定都报社了。 但是慕羽没有,他还是那样,一颗赤子之心,对谁都是一腔善意。 在慕羽之前,方子先没见过谁在沼泽地里打滚了那么多年,却还能干干净净的。 慕羽之后也没有。 未经风雨的花开得娇艳可人,自然值得呵护,可风雨之后仍挺立的脊梁却更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性。 纵使赐我风雪,我亦不改初心。 这样的人,比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更难能可贵,更应当被人珍爱。 慕羽偏过头来看他,瘦削的脸上是很干净的笑容,“子先,谢谢你。谁要是做了你的爱人,一定会很幸福。” 方子先喉结滚了滚。 趁着一个人深受情伤的时候表白追求,有点儿趁人之危的意思,不大光明磊落。 可他太想照顾这个人。 活了这么多年,他难得的有点儿心慌,说话的声音都小了:“那你……” “要是哪天有对象了,记得告诉我,给你们发红包。”慕羽抢在他之前说。 方子先苦笑了一声,到了嘴边的话,终究也没有说出来。 原本要去碰对方膝盖的手换了方向,他拍了拍慕羽的肩膀,“好,你这话我记住了。” 慕羽弯着唇,无声的笑。 慕羽的身边不离人,杨晓和方子先至少会留一个在他的公寓里,来的时候就买了菜好做饭,还不让慕羽动手,任何尖锐的东西,刀子剪子什么的都不让慕羽碰。 这天是杨晓在公寓,她在厨房里做饭,慕羽在旁边看着,有些过意不去,“杨姐,我没事了,你们不用天天守着我。” 杨晓哪里信? 不过她也没明说,一边切菜一边道:“我反正在家也是一个人待着,没什么事做,不如来你这儿,还能找你说说话。” 知道她是放心不下自己,慕羽内疚了,“我那天就是……一时没想开……” “不说那个了。”杨晓背着慕羽用手背揉了揉眼睛,藏着心里的后怕,说话尽量平静一点,“你去客厅坐着吧,看会儿电视剧,或者跟小芦苇玩一会儿,饭马上就好了。” 她越是这样,慕羽的心里越是难受。 这些年,不管什么事杨晓都陪着他,如果没有杨晓,他也许都活不到现在。 可他最后,还是让这个人担心了。 有人摁门铃,他去开了门,门外站着的人是孟昕,手里提着一篮个头硕大的水果。 -- 第173页 “孟小姐?” “之前阿远来打扰你了,我来替他道个歉。顺便,有些话想跟你说,不知道方不方便。” 慕羽还没答话,杨晓就已经从厨房里出来了,她走得急,手里还拿着刀,反射着白光,映在孟昕的脸上,“医生说慕羽得好好休息,孟小姐,你请回吧。” 孟昕没走,还是那么站着,一如既往的冷静,“就耽误慕先生一点时间,说完我就走。” 杨晓还要赶人,慕羽把她拦住,侧了侧身,“孟小姐请进。” 孟昕进去了,她把果篮放在茶几上,等慕羽让坐了才坐下,只坐了沙发上很少的位置。 杨晓不放心,就在慕羽旁边守着,慕羽把她推了推,“杨姐,你先去忙。” 厨房是开放式的,这边说什么都听得见,过来也方便,杨晓这才回了厨房,继续切菜,只是不如刚才那么专心了,一直在留意着这边的动静。 慕羽给孟昕倒了一杯水放在她的面前,“孟小姐请说。” 孟昕没有拿那杯水,她看了看窝在茶几下面睡觉的小芦苇,跟慕羽说:“阿远怕狗。” “我知道。” 孟昕脸上没什么表情,“是因为他八岁那年,亲眼看着两条大狼狗吃了一个人,就在离他两米的地方。” 残忍见血的事,她说得很平静,“从那次以后,阿远就怕狗,脑子也受了刺激,不如正常人。” 慕羽坐在孟昕旁边的沙发上,他没有出声,只是安安静静的听着,听孟昕讲萧远的故事。 孟昕比萧远大两岁,她第一次见萧远,就是在萧远亲眼见着狗吃了人的那天。 她是在格斗场里长大的,也许是被卖进去的,也许是被父母遗弃的,她不记得了,她那时候还太小,总之,在她有记忆的时候就已经在那里了,那里还有很多跟她一样的孩子。 他们一起上课,上课的内容很简单,学基本的字,学基本的算术,然后就是学打架格斗,血淋淋的场面,孟昕见得不少。 萧远是被拐卖的,八岁的小孩儿,什么都不懂,夏天的一支冰淇淋就把他骗走了,他被带到了格斗场,他很害怕那个阴森鬼气的地方,到了就一直哭。 可是给他冰淇淋的叔叔不见了,别的叔叔会打他,会骂他。 他胆子小,被骂得缩在墙角里哭,嚎天嚎地的要找爸爸妈妈,就会被打得更厉害。 后来他试过逃跑,但是地形不熟悉,他人又小,刚跑十分钟就被抓了回来,正好那天有人不听话,伙同外面的人坑格斗场的钱,被上面知道了,上面就把所有人都聚在一起,把那个人衣服剥光了,让两条大狼狗活生生的把他咬死再吃掉。 最后地上只剩下了一滩血,还有一堆带着血和筋肉的森森白骨。 ☆、很可悲,是吧? 那是让人遍体生寒的景象,即便是孟昕,当时也被吓、被恶心得吐了,更别提之前在温馨环境里成长的萧远。 萧远直接晕了过去。 有人觉得他不听话,要把他也拿来喂狗,那时候没人敢动,只有孟昕,她站了出来,说:“把他教好了,能挣钱的。” 她那时候也才十岁,身上穿着工字背心和到膝盖的短裤,枯黄的头发扎成高马尾,可身姿笔挺,脊梁半点儿也不弯。 她的老师就在旁边,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身的腱子肉,低着头看她,“他没用,这点儿小场面都经不住,还想跑。” “他以后不会跑了。”孟昕说,“他肯定是不知道有狗才会跑的,以后知道了,他就不会了。” 孟昕往前跨了一步,大着胆子到了老师的面前,“老师,你看看他的筋骨,要是真的不行,那再喂狗吧。” 她的成绩一向都是很好的,可以打三四个同龄人,是老师的重点培养对象,她开口了,老师也就真的上前去,把那个八岁的、晕倒了的小家伙给提了起来,就跟拎个小鸭子似的。 当时孟昕双手背在身后,掌心沁了一层汗。 她其实不知道萧远的筋骨怎么样,只是在赌。 她上午给萧远送过吃的,萧远哭着跟她讲过外面的世界,讲都怪冰淇淋太好吃了,所以他才会被骗进来。 孟昕没有吃过冰淇淋,她不懂为什么一点吃的就可以被骗。 不过她也不想看着那么小的一个小孩子就被拿来喂狗。 好在她的运气不错,她赌对了,萧远确实筋骨还好,人被留下来了。 可萧远被吓得太狠了,半个多月都说不出来话,也不会动,就跟傻了一样,只会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目光呆滞的望着某处发呆。 那时候,一直是孟昕陪着他,照顾他。 后来孟昕告诉他,如果不想被喂狗,就得好好跟着老师练功,格斗场不留没用的人。 或许是这句话被萧远听进去了,他果真开始学,而且学得很认真。 他们总是在一起。 孟昕十四岁上的擂台,断了一根肋骨,但是赢了,之后她一个星期打一场。 萧远那时候害怕,总盼着有人来救他们,可是孟昕知道,没人能救他们。 逃也是逃不掉的,格斗场里有很多狗,萧远怕狗,看都不能看。 萧远第一次上擂台是十七岁。 那是萧远第一次打擂台,整个格斗场里乌泱泱的都是人,密密麻麻的都是脑袋,萧远看着那么多人,有些紧张。 -- 第174页 跟他对打的是一个师兄,平时练习的时候很少能赢萧远,心里本来就有气,那天萧远本来打得也挺顺手的,结果劈手刀的时候师兄低声说有狗,把他吓着了,他手刀劈歪了,被师兄抓住了手腕,差点儿折了右手。 那一场萧远输了,按照格斗场的规矩,第一场就输了的,要被打断双腿赶出去。 赶出去当然不是给生路,而是去要饭,继续给格斗场赚钱。 萧远当时害怕,一直躲在孟昕身后,老师把他揪了出来,不顾孟昕的阻拦要打断他的腿,那个时候,有人喊“住手”。 那是孟昕难得的失态,急得手都发了抖,听见这个声音才稍微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声源处。 是格斗场的老板领着两个人过来,一个年纪轻轻,二十出头的模样,一个年纪要稍微长一些,两人都穿着高档西服,锃亮的皮鞋。 五大三粗的老板嘴里叼着烟,对那两个人客客气气的,跟年轻的那个说:“就是他,江总,第一次上台就输了,正要受罚。” 那个年轻人就是江让,那天刚好老爷子让他过来见见世面。 他看了看萧远,问:“你多大?” “十……十七……”萧远不敢看江让,低着头回答。 江让点了点头,“我买了。” 说着又去看老板,“多少钱?” 老板掸了掸烟灰,脸上笑嘻嘻的,说话却不干脆:“江总,你虽然是咱们江州的新贵,但是我这儿可没做过这种生意。” 跟着江让过来的人是顾长林,他跟这个老板虽然不算熟,但是见过几面,又是老爷子的人,能说上话:“王全,这是我们老爷子的女婿,你可别拂了老爷子的面子啊。” “老顾,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哪儿有那个胆子啊?”老板大拇指摸了摸下嘴唇,像是在斟酌。 斟酌了好一会儿,他“啧”了一声,“行吧,既然江总看得上,那我就开了这个先例,不过咱们可得先说好,再没有下次了。” 价格很快谈定,江让要带萧远走,萧远不走,非要拉着孟昕一起。 江让于是多付了三倍的钱,把孟昕一起带走了。 回去的路上,孟昕问江让:“你为什么要带我走?” 江让只看了看她,眼神很寡淡:“我太太胆子小,身边得跟着人,我才能放心。” 孟昕觉得不对,“可你最开始想买的人不是我。” 江让去看萧远了。 十七岁的孩子,可能是太久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一直在东张西望,眼神怯生生的,却又分明带着欣喜。 “我听说他这是第一次上台,输了要断一双腿。”想到某些往事,他突然笑了,“我十七岁也落过难,当时有人救了我。” 所以他想救萧远。 他也看出来了萧远不是很聪明,所以后面的话,他是跟孟昕说的:“带你走,我也有别的打算。你们是我带回来的人,以后该听谁的,该忠心谁,自己心里要有数。” 孟昕心里有数。 那时候江让刚跟苏兰嫣结婚,在集团里没有任何势力,更别谈心腹。 他们跟着江让回了苏家老宅,老爷子不喜欢江让,也连带着不喜欢他们,但是对孟昕好一点,孟昕心智完好,言语不多,对苏兰嫣还尽心,老爷子面对她的时候,脸色总是会好一些。 萧远就不一样了,萧远不讲规矩,总也教不会,不仅老爷子,家里的佣人有时候也会欺负他,所以江让一直把他带在身边,到哪儿都带着。 讲完了这些往事,孟昕跟慕羽说:“对阿远来说,江总跟他的兄长一样,所以他才会跑到你这儿来,希望你能去见江总一面。江总这几天确实不太好,公司也没怎么去。” 她看着慕羽,眼中难得有了一丝波动,“江总以前的事,他从来不告诉我们,但是我猜,十七岁救他的人,应该是你。 “当初你和江总的照片全都是我拍的,江总那时候恨你,想报复你,不过那次在办公室里你们的照片,那些最亲密的照片,以及你和杨小姐的照片,江总其实都一把火烧了。 “我没有恨过什么人,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恨一个人的时候,报复还要手下留情。其实按照我的想法,如果我恨你,会断了你的一只手或者一只脚,再恨得深一点,我会要了你的命。 “但是江总没有,他的做法虽然也过分,但是我想,他是抱着让你回头的念头的——他知道你挨了打之后心情其实也不好,也许他想让你知道,秦云开不如他对你那么好,想让你回到他身边。很可悲,是吧?这几年,我和阿远一直跟着江总,江总一门心思都在公司,回了风扬以后,就一直想的是你。 “江总的自尊心很强,除了老爷子,我没见他对谁低过头,也没看他为谁失态过,连对苏总都没有。” 慕羽只是听着,一句话也没有说,却也没有想到,孟昕和萧远会是那样的遭遇,会是在那种环境里长大的。 昨天萧远说可以把他喂狗的时候,慕羽还以为他只是在开玩笑,可是原来,都是真的。 原来他真的见过把人拿来喂狗的。 如果不是江让,萧远也许是断了一双腿,也许还会丢了一条命…… 他闭了闭眼睛,突然笑了。 转头看着孟昕,慕羽说:“江让……他没变。” -- 第175页 孟昕摇头,“没有,老爷子的手段,你在江州应该也见过,江总要在苏氏立足,也不是没有用过手段,但是沾血的事他从来不做。他跟我说过,做事要有底线,有的路,一旦走了就回不了头。” 慕羽挺欣慰的。 做了苏家那么多年的女婿,江让的心里还能有一把尺,量量自己的言行。 “挺好的。”慕羽点点头,“那以后,就麻烦你们多照看他。” 孟昕沉默了片刻,“你真的不去见他一面吗?” “不去了。”慕羽笑着说,“我跟他没有必要再见。” 杨晓听见孟昕又说让慕羽去临江阁的事,立刻过来了,“孟小姐,你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吧?” 孟昕不习惯跟人啰嗦,是江让在乎的人,她也不能直接打晕了带走,她现在已经知道了慕羽的意思。 人人都说慕羽脾气好,心很软,可心软到了那种程度的人,她说了这么多也不愿意去见江让一面。 那应该就是真的不会去了。 孟昕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朝着慕羽浅浅的鞠了一躬,“慕先生放心,我会看好阿远,不会再让他来打扰你。” 慕羽送的孟昕,看着她进了电梯,电梯门合上了才回来。 杨晓有些担心的用手擦着围裙,说话都很不安:“慕羽,你不会要……” 慕羽知道她要说什么,没让她说完,笑道:“饭做好了?我们吃饭吧。” 慕羽没有去看江让。 江让有家庭,有公司,不可能一直这么消沉下去,他并不担心。 可有的人,你不去见他,他就会来见你。 ☆、你从来都不信我 慕羽本来是想一了百了的,谁知道没死成,还让别人那么担心,现在他说什么杨晓和方子先都不信,变着法儿的要在公寓里换岗。 他劝说不动,也就只能由着他们了。 早上慕羽起床的时候,方子先在厨房里做早餐,他是北方人,会做面食,今天包的粉丝菜包。 慕羽跟他打了招呼,要去帮忙,他不让,慕羽就收了垃圾,说出门去扔垃圾。 结果一打开门,就看到江让倚着墙坐在地上,睡着了。 现在还早,太阳都还没出来,柔和的晨光打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脸色看起来其实还不错,但人还是显得很憔悴。 他的头发长了,嘴边和下巴都是胡须,整个人看起来邋遢又落魄。 看到江让,慕羽第一反应是要回房去拿件衣服给他披上。 虽然现在是夏天,但是昼夜温差大,江让也不知道在这儿睡了多久,要是生病怎么办? 可是脚才刚刚抬起来,往后退了一点点,慕羽又觉得不对。 他是要跟江让划清界限的。 要是真的给江让披了衣服,又扯不清了。 可他也没办法看着江让就这么坐在地上睡。 所以他想关上门回去,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 然而门还没关上,江让醒了,一醒就往门口看,视线正正跟慕羽的对在一起,他微怔了怔,然后立马一只手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 他一副不安的样子,也不敢看慕羽,说话有些磕巴:“我……我……我就是过来看看……我不打扰你,我……” 慕羽很少看到他有这么慌乱的时候。 方子先可能听见了声音,从里面跟着出来了,他戴着眼镜,穿着衬衣,腰上系着围裙,手里还拿着个包子在捏褶子。 就……很斯文的居家男人。 方子先没跟江让说话,他把褶子捏好了,就站在原地没动。 慕羽对着方子先笑,“我去扔垃圾。” 然后他对江让说:“正好你来了,有些话,我想跟你说。” 慕羽去楼梯间扔垃圾,江让跟着过去的,又跟着回来,亦步亦趋,总是落后慕羽一步的距离,不多也不少。 到了门口,慕羽没让他进屋,他就没进,就那么垂着脑袋站着,可怜兮兮的。 慕羽问他:“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昨……昨天晚上……” 其实是昨天半夜,他酒醒了,想慕羽想得厉害,又担心,就过来了。 他想哪怕见不到也好,离得慕羽近一点,心里也能稍微舒服一点儿,能安心一点儿。 他知道慕羽不想见他,也没想出现在慕羽眼前,可是睡着了,眼睛一睁就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看到了,就舍不得那么快走了。 “进来吧,方医生熬的粥不错,一会儿你尝尝。” 听到慕羽对方子先的称呼,江让放心了一些,小心翼翼的进了屋子。 方子先在厨房里忙活,慕羽把江让带去了卧室。 小芦苇还趴在墙根儿睡着,随着呼吸,毛茸茸的身子起起伏伏。 看着那白色的一团,江让眼中带上了几分苦楚,“杨晓说,它叫芦苇?” “嗯。它是我从片场带回来的。” 江让知道,那天在医院,杨晓跟他说过。 杨晓说小芦苇是慕羽在片场捡的,不知道为什么会瞎了一只眼睛,在片场到处跑着偷东西吃,因为模样吓人,被追着打,很怕人,只能找了个小角落藏着,慕羽连着喂了它好几天,它才敢出来,后来被慕羽抱回了家。 当年,他也是被慕羽从片场捡回来的。 -- 第176页 这么多年,慕羽从来没有变过。 江让揩了一把眼睛,说话有些哽咽:“对不起,我……” “你不用跟我道歉,是我不好。”慕羽很平静,他坐在靠窗的地方,光从后面打进来,让他的脸部轮廓看起来有些虚化,却比平时更加柔和,“当年我不该把你留在我身边。” “不是,我……” “如果我没把你留下,你也不会被我连累。”慕羽抬了抬头,声音低了一些,“不过我没有跟秦云开一起害你,也没有让人去杀你。” 他让江让进来,就是想把所有事情跟江让说清楚的。 “我知道你去过医院,杨姐没让你见我,你别怪她,她是为了我好。” 江让赶忙道:“我知道,我没有怪她……是我不好,从一开始就是我不好,我……我胡思乱想……” 慕羽却摇了摇头,他的声音不大,很平静,情绪也稳定,他跟江让阐述事实:“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从江州回来以后,虽然你不说,但是我知道,对于以前的事你总有芥蒂,只是那时候我想着,我们好不容易才能重新在一起,觉得你接受了我就好了,至于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时隔多年,再说出来反而会让你难受,所以我就没说。后来秦云开让我帮他偷配方,我本来也想过要告诉你的,不过你太敏感了,秦云开又多疑谨慎,我怕弄巧成拙,就想着,等绯雪出事了我再跟你说,那样能免了很多麻烦。” 只是他没有想到,根本没等到那一天。 江让提前知道了,然后发了好大的脾气。 “我想过要解释的……不管是当初照片的事,还是配方的事,我都想过解释,可是……”慕羽笑了一声,“你不信。” 可能是死过一次,他比以前更寡淡了,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一样。 这些事情再说出来,也不觉得很痛,很难受。 江让痛苦地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当初在锦江饭店的包间里,慕羽跪在他面前,抬头看他的模样。 慕羽当初想说话,被他给堵回去了。 还有那天在片场的休息室,慕羽问他怎么不听自己解释,他当时…… 他当时说了那么多混账话,差点儿把慕羽给逼死! “是我不好……慕羽,是我……” 慕羽打断了他的话:“江让,你从来都不信我。” 明明那么悲凉的话,可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带着几分庆幸。 这样的庆幸,就像是一把把的利刃,要把江让的心脏凌迟。 过程缓慢,却痛到极致。 “是我不好,是我不对……对不起……” 慕羽不听他的对不起,慕羽说:“挺好的。谁都不信,就谁都伤害不了你了,这样挺好的。” 江让啜泣着,泪水夺眶而出。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慕羽还是在为他着想。 从始至终,慕羽都是为了他,哪怕他让慕羽遍体鳞伤,哪怕他把慕羽踩在泥潭里,慕羽还是在为他考虑。 看着江让弯着腰,把头埋在大腿上哭,慕羽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纸巾盒递到了他的面前,继续平铺直叙:“我现在挺好的,杨姐和方医生不放心我,所以轮流来这儿陪我,但是我其实什么事都没有,我想开了。你也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慕羽越是这样若无其事,江让就越是痛苦后悔。 这些年慕羽受了多少苦,才能把生死说得这么淡然? 当初在江州,老爷子把枪抵在慕羽额头的时候,江让只以为慕羽是为了护着他。 可是现在想来,那时候的慕羽是真的想死的吧? 秦云开一直折磨他,自己又不信任他,他就像是一株长在岩石夹缝里的植物,看不到阳光,枯黄消瘦。 对他来说,死了才是解脱吧? “对不起……”江让握着慕羽的手,声泪俱下,一遍遍的说着那三个字。 他知道说那三个字没用,可是除了这个,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他带给慕羽的伤害太深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抚平。 慕羽只是听着,他没有再说别的话来安慰江让,就是安安静静的做一个听众,听着江让说对不起,听着江让哭。 有米香味儿从门缝里飘进来,慕羽看了看时间,觉得江让哭得也挺久的了,他站了起来,“方医生的早餐应该做好了,一起吃吧。” 他想走,可刚迈出去一步,就被江让从身后抱住了。 江让一双胳膊箍着他细细的腰,脸埋在他颈窝里,有眼泪滴在他的皮肤上,他能听出来江让的声线都在密密麻麻的颤抖着:“慕羽,你恨我吗?” 他没说话,也没有挣开江让,只是任由江让抱着。 他这样,太像一个心灰意冷的人,像是一根投入了所有感情却全都错付的枝丫,最后成了一截朽木。 江让更觉得愧疚,又觉得心疼,无边的痛楚在周身蔓延。 他把慕羽抱得更紧,几乎是在哀求着他:“你恨我吧,那样我的心里会好受点儿。” 慕羽却只是笑了笑,他一贯的善解人意:“从一开始你就是被我连累的,你恨我,怨我,报复我都是应该的,是我欠你的。江让,我不恨你。” 我不恨你。 从来没有恨过你。 于江让,这些话就像是淬了毒的刀。 -- 第177页 抱着慕羽的人颤抖得更厉害,眼泪很快打湿了他的衣裳,又浸透了,贴着身体。 慕羽仰了仰头,把那阵湿意给控制住了,他神色不变。 江让抱着他哭了很久,哭到后来连头都疼了,他才把人放开。 慕羽刚要走,又被他拉住手臂,他说:“对不起……” 对于他的道歉,慕羽没有回应,只说:“该出去了。” 他们出去了,方子先摆好了三副碗筷,正在盛粥,“包子蒸好了,来尝尝?” 江让没有心思吃,也没有脸在这儿吃,他往门口走去。 慕羽追了两步,喊他:“江让。” 他应声停下。 看着他微弯的背脊,慕羽说:“不用跟我道歉,你不欠我,从一开始就是我连累了你,是我对不起你。” 江让想说不是这样的,从一开始慕羽做的妥协就都是为了他,是他对不起慕羽。 可是他的话都还没有说出来,嘴唇都还没有张开,就又听见了慕羽的声音:“别再来找我了,你有你的日子要过,我有我的。我……不想再看见你,所以能不能,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赌约 一个好脾气的人发起脾气来,才是真的决绝与可怕。 最温柔的人死了心,才最不容易养回来。 江让想着慕羽跟他说那些话时候的反应,心里就像是被刀绞着似的。 他得多过分,多混账,才会让慕羽在说那些话的时候还那么平静? 他蹲在电梯里,电梯到一楼了他都站不起来,直到有锻炼完了的大妈买了菜回来,站在电梯门口看着这个年轻人窃窃私语,他才用衣袖胡乱的抹了一把脸,扶着电梯壁,一步一步的往外走。 大妈们在后面一边偷眼看着一边小声议论着:“这年轻人怎么回事?一大早就那么伤心。” “跟女朋友吵架了吧?” “相貌堂堂的一个人,为了个对象怎么就弄成这样……” 江让在单元门外站了一会儿,点了一根烟想抽,但是刚抽一口就觉得呛,只能把烟给掐了扔了。 没关系,应该的,他那天说的话那么过分,慕羽生气是应该的。 等他把所有事情都解决了,他就能什么都不管了,把话跟慕羽说清楚。 到时候没脸没皮的死缠烂打也好,想别的办法也好,总之他得把慕羽追回来。 是他亏欠了慕羽的,从一开始就是。 他也是混蛋,就算再生气也不该做那些事,说那些话,一次又一次的伤了慕羽的心。 他揉了揉额头,刚往外迈了一步,就听见有人叫他:“江总?巧了啊,一大早就在这儿见到你。” 江让一抬眼,看到了不远处的人。 是秦云开,倚着车站着,大清早的就是一副懒懒散散看好戏的样子,也不知道在这儿待了多久。 见江让一副颓唐的模样,秦云开笑了,“看样子,面膜的事儿是慕羽自己搞出来的?他还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你的头上……是免得我再威胁他?” 他摇摇头,“啧啧”两声,“可那件事要真是你做的,你也不会这副模样跑来找他……” 江让没心思听秦云开说那些有的没的,只怕秦云开因为那件事不罢休,问道:“你是来找他的?” “找他也行,找你也行。”秦云开站直了身子,往江让这边走了两步。 两人之间只隔了一米多两米的距离,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到好处:“慕羽不演戏了,工作室解散了,微博也注销了,但是他跟星光的合约还有二十三年。我要是告他,能让他倾家荡产,什么都剩不下。” 他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抬了抬眼,“你的电影他不是也没拍完吗?一起告?” “《九天月》不拍了。”早在慕羽的工作室发微博说他不拍戏了之后,江让就把这个项目给取消了。 当初做这个项目就是为了慕羽,既然慕羽都不演了,他也就没有必要再拍了。 秦云开倒是也不在意,“那没关系,我自己告,反正……” “你要多少钱?”江让没让秦云开把话说完,“违约金我付。” 秦云开怔了一瞬。 他猜到江让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告慕羽,还等着江让提条件呢,没想到江让居然直接说要帮慕羽付违约金。 回过神来,秦云开微微摆手,“如果你不想让我告他,那我们就换个玩儿法,你也知道,我不差钱。” 江让冷笑了一声。 绯雪惹了麻烦,连带着他们经销的品牌也受了影响,最近秦氏麻烦不少,甚至连股票都跌了,现在秦云开还能说这种话? 行吧,秦云开说不差,那就不差吧。 见江让没有要搭话的意思,秦云开继续道:“可慕羽就不一样了,我要是想整他,一份诉讼能让他什么都没有,而他和你之间的关系要是被人知道了,他可就活不成了。” 江让抬眼。 秦云开看到了江让眼中的怒气,而这正是他要的,“前段时间他在微博表明性向,流言蜚语现在都没停,要是让别人知道他还介入别人的婚姻,那那些人的唾沫星子还不淹死他?你说,到时候他会不会自杀第三次?” 江让插在口袋里的手攥成了拳头,说话泛着狠:“你想怎么样?” -- 第178页 秦云开等的就是这句话,见江让问了,他神情轻松了,下巴都抬起了一点儿,“慕羽可是为了你连命都差点儿没了,两次。” “你到底想怎么样?” “简单。”秦云开点了一根烟,隔着烟雾去看江让,“城外七十里有座山,叫穹山,你知道吧?” 江让没说话,觉得秦云开那烟味呛得恶心,甚至往后退了一步。 秦云开倒是也不介意,继续道:“穹山山体陡峭,从山脚到山顶,只有一条盘山公路。我们来赌一把,你要是赢了,我无偿跟慕羽解约,并且对你和慕羽的事守口如瓶。” 江让没问别的,只问赌约:“什么时候?怎么赌?” “下周三下午三点,开辆好车过去,一个人,我在那儿等你。” 秦云开说完,上车走了。 临开车前,他还落了车窗,朝着江让笑了笑。 他那话是什么意思,江让明白。 江让站在原地,点了一根烟,一口接一口的抽,两分钟就抽完了。 然后他开着车,去了玉色。 自从慕羽出事以后,他就天天喝酒,很少有清醒的时候,今天来了公司不算,还一到公司就把孟昕叫进了办公室,半个小时以后孟昕才出来。 然后顾长林进去了。 江让站在窗边想事情,见顾长林进来了,问他:“有事?” “啊,有。”顾长林挠了挠耳后,有些为难似的,“江总,你跟慕羽到底怎么回事啊?” 最近他约杨晓都约不出来了,甚至打电话杨晓都不接了,很苦恼啊。 江让看了看他,“怎么了?” “没,就是……关心上级。”顾长林回答。 江让笑了,“杨晓是因为我迁怒你,你在她面前别帮我说话,跟她一起骂我就行了。” “……”顾长林眨了眨眼睛,立马表忠心,“江总,我从来没有……” “我知道。”江让打断了顾长林的话,叹出一口气,“是我的错,她骂我什么都是应该的。出去吧。” 顾长林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先出去了。 临出门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 江让侧身站在落地窗旁,头抵在玻璃,看着窗外的风扬江,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午回到临江阁,江让把见到秦云开的事说了,苏兰嫣问他:“你要去?” “要去。”江让看着手里的照片回答。 那是他放在皮夹里的照片,放了八年。 照片上的慕羽很年轻,二十岁的人,朝气蓬勃的,笑容干净又纯澈。 苏兰嫣拿出手机点了两下,脸色不好,“天气预报说,下周三有暴雨。而且秦云开阴险狡诈,也许会玩儿阴的。” “没关系。”他抬起眼来,看着面前的女人,“他为我做了那么多,就算为了他死,也是应该的。” 苏兰嫣抿了抿唇,“你就那么爱他?” 江让眼睛是红的,“我爱了他十年,毁了他七年……你不知道那种感觉。” 晚上,江让又去了慕羽那儿,但是他没上楼,他就在楼下,坐在车里抽烟,一根接一根,抽了一个晚上。 接下来的几天,他白天会去公司,晚上基本上都是待在慕羽楼下的,仰头看着那扇窗里亮着灯,他的心里好像就能安定一点。 他一直以为掩饰得很好,不管是刚回风扬的时候,还是前几个月的相处,猜忌也好,防备也好,目的也好,他都以为慕羽看不出来。 可是其实慕羽什么都是知道的。 慕羽知道他在报复他,也知道从江州回来以后他在防着他,慕羽说得对,他的心里一直都是有芥蒂的。 慕羽曾经试过跟他说当年的事,但是他没听,他打断了,他不想听慕羽说。 他觉得过去了,他不想再提,导致那件事情没有说开,在他心里,当初害他的人、想他死的人,一直都是慕羽。 所以后面只是一张配方,就能把所有陈年旧怨全都掀起来,让他血气上涌,乱了所有方寸。 这么多年了,他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害了慕羽,一次又一次。 江让擦了一把脸,掌心是湿润的,带着温热的液体。 他突然想起来,当初苏兰嫣去找他的时候,他说:“我恨他们,哪怕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但是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我一定会回去报仇!” 苏兰嫣靠着窗坐着,长发披散着,叠着腿说:“你跟我回苏家,不用十年二十年就能报仇。不管你做什么,苏家都是你的倚仗。” 他那个时候是真的恨慕羽啊,恨到把心里那份爱都给刻意的忽略掉了,回到风扬以后,一次又一次的去刺慕羽的心,一次又一次的去践踏慕羽。 他不高兴,看着慕羽哭不高兴,看着慕羽求他不高兴。 好像什么都是假的。 只有把慕羽压在身下的兴奋是真的。 可他不想承认,每次一有点事,他就开始怀疑慕羽。 慕羽说得对,他从来不信他。 从来都不信。 抽了两根烟,突然想听慕羽的声音,他踌躇了半晌,还是上了楼,去了慕羽家门口。 他没有按门铃,就站在门口,隔着门听着。 屋子里突然传来了两声狗叫,是小芦苇,接着是杨晓的声音:“慕羽你又输了,你这个地主怎么每次都输?” -- 第179页 慕羽:“啊,我打得不如你们好。” 方子先:“没事,再来。” 杨晓:“子先你好好洗牌啊,别每次都把地主牌发给慕羽。” 方子先:“我的错我的错,这次一定好好洗。” 杨晓:“你也是,你争点儿气啊,不能再输了!橘子你都吃了七个了,再吃得撑着了!那东西还上火。” 慕羽:“我尽力。” 方子先:“别吃橘子了,吃枣吧,输一次吃一个。” 杨晓:“那多没意思?剩一张牌吃一个。” 慕羽:“我还是吃橘子吧。” 杨晓:“……没出息,好好打!方子先你要是再把地主牌给慕羽我就要叛变了!” 听着里面温馨的说话声,江让抽着烟,没忍住笑了。 慕羽就该这样的,简简单单的,身边有真正对他好的人,陪着他消遣时光。 挺好的。 ☆、他早被我玩儿遍了,你不介意? 周三的天气不好,天空压了厚厚的一层乌云,江让开了一辆顶级性能的跑车,他到穹山山脚的时候,秦云开已经等在那儿了。 往江让的车子后面看了看,秦云开问:“真的没带别人?” 江让点了一根烟,落了车窗看着秦云开,“怎么赌?” 秦云开心情很好似的,手指在车窗框上一下一下的点着,“解约书我放在山顶的箱子里了,我们俩同时开车,谁先到山顶,那份解约书就归谁。你要是拿到了,那慕羽和星光自然就和平解约了,但是我要是拿到了……那那份解约书就不算数了。” 江让往前看了一眼。 盘山道很窄,也就勉勉强强能两辆车并行。 “谁先到,解约书就归谁?” “那是自然。”秦云开提醒道,“不过你要想清楚,这儿山路那么窄,一边是山壁,一边是悬崖,要是出了意外,可就连命都没有了。” 江让掐了烟,“废话多。” 秦云开倒是也不跟他计较,双手握上了方向盘,“我数三声,同时发车。一——” 江让右脚搁在油门上,手腕活动了一下,把上了方向盘,。 “二——” 秦云开喊着,扭头看了一眼。 这儿山路这么窄,只要一方抢了先,走中央,另一辆车就过不去。 想着,秦云开喊了第三声:“三!” 喊话的人是秦云开,他自己心里自然更加有数,“三”字刚出口,他就已经踩了油门,抢先一步。 江让也不落下风,紧随其后。 穹山陡峭,山体上,公路要绕七八圈才能到顶,而且只是推出来的凹凸不平的土路,连水泥都没有打,坑洼不平,开着车根本不平稳。 更何况秦云开的车就在前面,而且正正挡在路中间,江让就算想超车也超不过去。 江让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他紧紧跟在秦云开的后面,两辆车不过只隔了三五十公分。 慕羽算计了秦云开,要是拿不到那份解约书,按照秦云开的性格,慕羽绝对没好日子过。 不行,他必须得赢! 晃神之间,江让落后了一点,不过也因为拉开了距离,反倒看出来秦云开的车要靠里一点,右边悬崖方的位置虽然不宽,但是如果要从那儿过去,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心里打定了注意,江让于是减了速,把距离拉得更开。 前面车子里的秦云开从倒车镜里看见这一幕,不由的愣了愣。 什么情况? 江让不是说要赢的吗?不是表现得把生死都置之度外吗?怎么现在落后了?是怕了?还是…… 他还在想着,后面的那辆车已经加速追了上来,就在秦云开想笑着骂一声“异想天开”的时候,江让的车突然呈四十五度角倾斜了起来,而且就以这样的姿势,跟秦云开的车并驾齐驱在山道上。 秦云开扭头看着那辆车倾斜的车底,大骂了一声。 江让这是真的要跟他玩儿命吗?这种路上还敢炫技? 不过转念一想,只要江让从这儿摔下去,那他就赢了! 没了江让,慕羽算什么?还不是任他搓圆捏扁? 这么想着,秦云开紧踩油门,把车速加到最大马力,一边让江让被困在悬崖边上,没有办法超过自己,同时,他还把车往右边又挪了十公分——他想让江让死! 然而秦云开没有想到的是,江让的车居然就一直维持着这个状态,擦着他的车身前进,半点儿都没有要掉下去的样子。 在蜿蜒的盘山道上,江让居然就这么开了近十秒钟,并且超过了秦云开的车,稳稳的落在了秦云开的前面。 江让不敢耽误,右脚猛踩着油门,车子轰鸣声不断,往前冲了过去。 几颗水滴砸在了车前的挡风玻璃上又溅开。 紧接着,水滴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耳边猛地炸响了一记闷雷。 下雨了。 江让打开雨刷器,速度不减。 从倒车镜里看了一眼,见秦云开的车速度逐渐慢了下来,车的影子越来越远,江让松了一口气,继续往前开。 又开了几圈,眼看着快要到顶了,江让刚过一个拐弯处,突然“嘭”的一声,车子右前方塌了下去,可其他的三个轮胎还在急速旋转着,眼看着车子就要往右前方猛地栽下去! -- 第180页 那儿可是足够让人粉身碎骨的悬崖! 要是车子真的从那儿摔下去,那人就活不成了! 那他今天就白来这儿一趟了。 千钧一发之际,江让猛地往左转动方向盘,硬生生的把车头改了一个方向,车子狠狠的撞在了山壁上,冲击力太强,车前盖都被挤压得变了形,连挡风玻璃都裂了好几道缝。 江让头撞在弹出来的安全气囊上,额角有血流了下来。 右腿被卡住了,卡得很紧。 他试着动了一下,撕扯似的。 怕秦云开追上来,江让开了车门,想要出去,但是右腿被卡得很紧,他就一点一点的往外挪,每挪一点,都是钻心的疼。 他最后干脆一咬牙,双手抱着右腿,猛地往外面扯,终于把整条腿都扯了出来。 然而下了车,右腿刚刚着地,他就差点儿栽在地上。 可能是伤到了骨头,他右腿现在根本使不上力。 雨水瓢泼似的打在身上,江让也顾不上别的,瘸着腿往山顶走。 好在这儿离山顶已经不远了,他忍着剧痛,一瘸一拐、满头大汗的走了十几分钟,人已经到了山顶上。 山顶的空地上放了一个银色的手提箱,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几乎是跑过去的,把箱子打开。 然而箱子里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他捏着手提箱,像是要把材料都给捏碎似的。 右腿不断传来痛感,江让顾不上管,而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了一下侧面的按钮,屏幕亮了,江让解了锁,给孟昕打了电话:“秦云开耍诈,照安排好的做,东西到手以后立刻送去给杨晓。” 为了以防万一,他早就做了安排,事情交给孟昕,他放心。 而就在这时,他的后腰突然传来一阵冰凉的刺痛感,手上脱力,手机掉到了地上,他捂着腰猛地转身,掌心是一片湿润粘稠,面前站着打着伞的秦云开。 秦云开的手里拿着一把匕首,上面的血已经被雨水冲掉了,闪着白晃晃的光,他的声音隔着雨幕传进江让的耳朵:“你还真的是为了慕羽,连命都不要了?” 手握了握拳,江让道:“你果然不讲信用!” “奇怪吗?”秦云开耸了耸肩,“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是不知道,这有什么的?” 江让笑了。 是啊,对于秦云开来说,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江让捂着后腰的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东西在哪儿?” 秦云开摇了摇头,脸上带着笑,“慕羽这么坑我,我不可能放过他,不过……” 他盯着江让,像是有些不明白,“他跟了我那么多年,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被我给玩儿遍了,你就一点儿都不介意?” “怎么可能不介意?”江让隔着雨帘盯着秦云开,眼神阴骘,“我介意得要命,所以今天,我要讨回来啊。” 秦云开微微拧眉,“讨回来?你连路都走不稳了,怎么讨回来?” 江让浑身都被雨淋得湿透了,衣服贴着身体,头发软趴趴的趴在头上,几绺垂在额头,一直在滴水。 他受了伤,秦云开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又朝着他挥舞着匕首,不过他避开了,反而扣住了秦云开手,腕间剧痛,匕首掉在了地上。 江让咬着牙,一个过肩摔把秦云开给摔在了地上。 雨下得大,地上泥泞不堪,秦云开那一身高定霎时间变得污秽不堪,脸上、头上也沾了泥水,看起来无比狼狈。 眼看着江让又要过来,秦云开抓起地上的匕首,飞快的刺进了江让的右小腿,看着江让吃痛,弯着腰的样子,他迅速的爬了起来,一脚踹在江让身上,又从旁边搬起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在了江让的右腿上。 江让仰着脖颈惨叫出声,脸上半点血色都没有。 “江让,慕羽说我斗不过你,可是你看看,现在是谁斗不过谁?”秦云开揪着江让的衣领,一拳打在他的脸上,“真该让慕羽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德性!” 说话间,又是一拳。 “你他妈打我两次了!两次!我长这么大,我哥都没打过我!你以为你能上天啊?” 又打了几下,秦云开站起来,又要去捡石头,口里还道:“等解决了你,慕羽算个什么东西?他/妈/的,他也敢配我斗?妈/的/婊/子,老子让他去做男/妓,让人玩儿死他!” 不过他话音还没落地,就已经被江让抱住了腿,再猛地一扯,人摔在了地上,溅起了一滩泥水。 江让趁机翻身,骑在了秦云开的背上,拽着秦云开的头猛地往地上磕。 “你不该动他!”江让扯着秦云开的头发,又撞了一次。 他用的力气不小,秦云开额头被撞得出了血,七荤八素的,浑身也使不上力。 江让则是从他身上爬起来,又把他揪着翻了个身,胡乱的撕扯着他的衣服,把衬衣从他身上扒了下来。 然后,江让开始解自己的皮带。 江让一条腿被砸伤了,骨头应该断了,他站不稳,可他就凭着一条左腿站在原地,手里拿着皮带,一下又一下的抽在秦云开赤/裸的身体上,抽出一道一道的红印。 皮带跟雨水一起打在身上,秦云开不仅觉得疼,更加觉得屈辱,骂道:“江让,你他/妈找死!” “你是怎么对他的?”江让不管秦云开,继续道,“这些年,你是怎么对慕羽的?!” -- 第181页 越打越狠,江让却还是觉得不解气,最后他干脆单腿跪在了秦云开面前,捏住了秦云开的右手腕骨,“是这只手打的吧?他身上的那些伤,是不是这只手打的?!” 这话虽然是在问秦云开,但是江让却半点儿也没有要等他回答的意思,两只手一用力,把手掌往手背方向猛地一掰,“咔”的一声,竟生生的把秦云开的右手腕骨给掰断了,五指变得苍白,细细痉挛着。 “啊——”秦云开惨叫起来,“江让!你他/妈有本事就弄死我,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还有慕羽,我要让慕羽身败名裂,我要让他被千人骑万人压,我找人弄死他!” 江让不管秦云开哭天抢地的哀嚎和怒骂,他双手抱着秦云开的脑袋左右,把人狠狠的往地上撞。 怒骂声也好,哀嚎声也好,都在这瞬间戛然而止,秦云开双眼翻白,晕死了过去。 江让看着血从秦云开的后脑流下来,又看着雨水把那鲜红的血冲淡,他站起来,觉得还是不解气,又捡起皮带,用尽全力地抽了四五下才算完。 地上的男人已经晕过去了,被打的时候还是反射性的会瑟缩一下,像是一条被挖了腮却没死透的鱼,看得江让鼻尖酸得厉害。 那些年,慕羽是怎么过的? 那么多次,慕羽是怎么撑过来的? “秦云开,你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动他!” 这是江让在山顶,对秦云开说的最后一句话。 ☆、老板,你的腿…… 江让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 萧远在旁边守着他,盯着点滴瓶发呆。 “萧远。”江让喊了一声。 萧远立刻看了过来,喜出望外道:“老板,你醒了?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去给你买。” 江让摇了摇头,他想坐起来,但是腿使不上劲儿,再一看,才看到自己的右腿已经上了夹板。 后腰也痛。 萧远帮江让把病床摇起来了,抓了抓头发,闷闷的说:“老板,医生说你的腰上的伤要小心点儿,别碰到了,还有腿……医生说……” “断了,是吗?”江让问。 萧远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说:“医生说会好的。” 盯着腿上的夹板看了看,江让又问:“今天几号?” “二十三号。” 二十三号……江让跟秦云开去盘山道的时候,是二十一号。 两天了。 病房里谁都没有说话,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孟昕过来了。 孟昕说江让的小腿腿骨断了,又因为活动错了位,做了手术,这段时间得养着,不过医生说能完全好。 江让没仔细听,甚至都没听孟昕讲完,就问她:“解约书给杨晓送过去了吗?” “送过去了,按照您的吩咐,我什么都没说。”孟昕道。 江让点了点头,思索了片刻,他又问:“后面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这份解约书毕竟不是光明正大来的,秦云开肯定会找慕羽的麻烦。” 孟昕没立刻答话,好几秒以后才说:“我用了点儿手段,年锦华会把这件事全都扛下来,跟您和慕先生都没关系。” 江让别过头去看孟昕,孟昕不敢看他,因为做了他不希望她做的事。 不过江让也没怪她,他没再说这个,问了另一件事:“秦云开怎么样了?” 他那天,是直接把秦云开丢在山上的。 孟昕回答:“也在医院,秦云昌原本报了警,说是您故意伤人,不过苏总说您是自卫,又找律师去秦氏谈过了,秦云昌才暂时罢手。” 至于律师跟秦云昌谈的是什么,没人知道。 这跟江让想的差不多。 孟昕很快又说:“前天下大雨,风扬江下游浮起来一具女尸,是谢思颖,昨天晚上又有人在城外的一座山脚下发现了楚星云的尸体,警方经过调查,两个人死前都跟秦云开接触过,警察现在在秦云开病房里守着呢,听说是刚做了笔录。” 江让闭了闭眼睛。 他不是不会杀人,事实上,萧远教过他很多杀人的手段,只是他没有用过。 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人。 即便是知道小柯出卖了慕羽,他做的,也只是让人去教训了小柯一顿,没有别的。 可秦云开下手是真狠,谢思颖一个,楚星云又是一个,还有别的,也许他们都不知道的。 这些年,慕羽能在秦云开手里活下来,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江让后脑靠在枕头上,仰着脖子做深呼吸。 “你回去吧。”江让对孟昕说,“去跟着苏总,要是沫沫问起来,就说我去外地出差了,很久才能回来。” 他腿上的伤,也得一段时间才能出院。 苏子沫还小,有些事情还是别让她看到,免得吓着她。 这些事,孟昕知道怎么做。 不过,苏兰嫣还是来了医院一次,那是在三天之后。 “秦云开重伤,他被警察找上的事传了出去,秦氏股票跌得厉害,而且秦氏的事现在全都落在了秦云昌头上,他忙得乱七八糟的,这是个机会。”苏兰嫣说。 “嗯,趁早把所有事情解决,就一切都结束了。”江让看着自己的腿。 他想早点养好伤,想去看看慕羽。 苏兰嫣喝了一口水,口红在杯子上印下了淡淡的一圈印子,她知道江让在想慕羽,“要不要我帮你叫他来一趟?看见你这个样子,再把一切都告诉他,也能刷个好感。” -- 第182页 江让却摇了摇头,“还是别告诉他了。” 他知道慕羽心软,拖着一条断腿去跟慕羽认错,慕羽不会不管他。 可他做不到,他没那个脸。 这样的对话,被病房外面的慕羽听得清清楚楚。 他不拍戏了,知道秦云开肯定不会放过他,所以几乎把自己所有的财产全都变了现,在家等着秦云开的电话,等着秦云开让他赔违约金。 可是秦云开没有打电话给他,反而前几天突然受伤了,住进了医院。 同一天,杨晓给了他盖了星光传媒公章的解约书,是无偿解约,他打电话去跟年锦华问过,年锦华吞吞吐吐的,什么也说不清楚,只说他跟星光传媒没关系了。 那份解约书来得太突然,他跟杨晓追问了一天杨晓才说实话,说那是孟昕送过去的。 是孟昕送的,就跟江让脱不了关系。 后来他又请杨晓旁敲侧击的打听,知道了江让和秦云开盘山道飙车,以及江让断了一条腿的事。 他倚着墙站着,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把手机的保温桶给了杨晓,“杨姐,你帮我拿进去吧。” 杨晓虽然不满江让之前对慕羽的所作所为,但是对于这件事,她不是不动容的,轻声问:“来都来了,不进去看看他吗?” 慕羽轻笑着说:“我跟他,没必要再见。别说汤是我做的,我在车里等你。” 这次是一条腿,他要是再跟江让牵扯不清,还不知道秦云开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和江让是彼此的弱点,秦云开知道,也很清楚应该怎么去利用这个弱点。 慕羽说完就往外走。 杨晓抿了抿唇角,拿着保温桶进去了。 苏兰嫣看到她,有些意外,“杨小姐?你怎么过来了?” 杨晓没看苏兰嫣,“听说江总受伤了,我熬了点骨头汤送过来,算是替慕羽道谢。” 听到慕羽的名字,江让立时紧张了,问她:“慕羽是不是……知道了?” “他不知道,我瞒着他的。”杨晓盛了一碗汤,“现在喝吗?” 苏兰嫣过来只是看看江让,现在看完了,她也就没有在这儿多待了,只是让江让好好休息。 看着她就这么走了,杨晓皱了皱眉,“你这老婆……对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关心?” 江让没说话,只是笑了笑,跟杨晓打听慕羽最近的近况。 苏兰嫣从医院出来,要去外面的停车场,孟昕和苏子沫在车上等她。 可是她人才刚刚进停车场,才看到自己车的影子,旁边突然窜出来两个男人,一左一右的架住她就往旁边拖。 苏兰嫣吓了一跳,紧皱双眉道:“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可那两个男人没有回答,只是把她往他们车上拖。 原本在车上守着苏子沫的孟昕看到这一幕,立刻开门从车上冲了下来,她快步跑过来,揪住了一个男人的衣领拖住他,那个男人干脆转身跟孟昕扭打起来,而另一个则是把苏兰嫣拖上了车。 车里坐着司机,那个男人和苏兰嫣一上车,连车门都没关,司机就发动了车子,载着他们走了,连自己的同伴都不管了。 孟昕要上车去追,那个男人当然打不过孟昕,可他却抱着孟昕的腿,死活都不撒手,孟昕没办法,也不管苏子沫还在车里看着了,一脚把那个男人给踹飞出去,然后飞奔着上了车,迅速的系上了安全带。 苏子沫坐在后座,双手扒着驾驶座的座椅靠了过来,小脸儿皱着,担心又紧张,“孟昕阿姨,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妈妈?” 孟昕没心思回答,沉声道:“小姐,系好安全带!” 苏子沫不敢再问了,飞快的用自己的一双小胖手给自己系好了安全带,端端正正的坐好,孟昕则是一踩油门,车子立刻飞速行驶。 同时,孟昕戴上蓝牙耳机,给萧远拨了一通电话,问萧远在哪儿,萧远说在医院。 孟昕没说话了。 江让的腿骨才刚刚固定,现在不宜挪动,要是把事情告诉他,不仅帮不上忙,反而还有可能让他的伤加重。 电话那边,萧远可能是太久没有听到孟昕说话了,问:“怎么了?孟昕,你怎么不说话?” “没事,你好好照顾江总,我先带苏总和小姐回去。” 说完这一句,孟昕立刻挂断了电话。 她开车开得快,苏子沫在后座,原本粉嘟嘟的小脸都煞白了,但是她来不及管,好在没一会儿她就追上了刚才那辆车。 她不停的按着喇叭,示意那辆车停下,可那辆车不仅不停,反而还加了速。 不仅如此,他们好像还有同伙,载着苏兰嫣的车把她甩出一段距离,眼看着她就要追上去了,旁边居然又插了一辆车过来,把她挡在了后面。 好在孟昕的记性好,一边操作着方向盘超车,一边又拨了一个电话,是打给顾长林的。 电话很快接通了,顾长林声音有些二嘻嘻的,开玩笑的口吻:“孟昕啊,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平时有什么事都是江让跟顾长林谈的,他和孟昕之间很少有直线联系。 孟昕一句废话都没有,凭着记忆念了装着苏兰嫣那辆车的车牌号,然后道:“查查这辆车的车主,苏总被带上这辆车了,我正在追。江总办公室的抽屉里有一部手机,跟我的手机绑定了定位系统,从上面能看到我的位置。” -- 第183页 那部手机原本是江让准备了以防万一的,通过定位系统,能看到双方的距离和对方的具体位置。 顾长林好歹也是老爷子看中的人,反应也快,一听孟昕这么说,瞬间没了玩笑的心思,立即道:“我知道了,你先挺住,其他事情我马上安排。” 孟昕挂了电话,又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小姐,待会儿不管看到什么都别怕。” “嗯。”苏子沫煞白着小脸点了点头,双手紧紧地勒着前面的安全带,“有孟昕阿姨在,我不怕。” 顿了顿,小姑娘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盯着前排的座椅,声音糯糯的,却带着几分命令的味道:“孟昕阿姨,你一定要把我妈妈救出来。” “小姐放心,我绝对不会让苏总出事。” ☆、秦云昌,你无耻! 苏兰嫣一被拉上车就被人用扎带绑住了手脚,车开得野,她被摇得左摇右晃的,盯着身边的人问:“你们是什么人?” 那个人脖子上有个刺青,是一只挥着螯夹的蝎子,他没回答,而是回过头看了看。 孟昕的车还跟在后面。 在驾驶座的座椅靠背上拍了拍,那人催促道:“再快点儿!把那辆车甩掉!” 司机比他要放松很多,虽然一直踩着油门,但是说话却还算轻松:“放心吧,她追不上我们。” 果然,他这话才刚出口,旁边就斜插进来一辆车,把他们的车和孟昕的车给隔开了。 苏兰嫣皱着眉,又问:“你们到底……” “住口!”旁边的男人可能是没了耐心,转过头来,恶狠狠的瞪着苏兰嫣,“你要是再说话,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 苏兰嫣不说话了。 从小到大,敢这么跟她说话的人,这还是头一个。 不过她也不是不识时务的人,她一个女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跟男人比体能占不了上风,那就少费点儿力气。 反正孟昕就在后面,她也不可能真的出事。 如她所想,后面的孟昕果然超了车,眼看着就要追上来了,司机猛地一拍方向盘,骂道:“该死!” 苏兰嫣劳神在在的坐着,不说话,同时试着双手挣了挣,扎带绑得很牢,不借助利器的话根本割不开。 她又左右看了看。 周围没有任何能派上用场的东西。 “苏小姐,别这么东张西望的,你最好听话,那我就不为难你。”身边的人阴沉沉道。 苏兰嫣看了他一眼,本来想问对方为什么要抓自己,但是一想到对方刚才说的话,她又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回了肚子里。 还是不说了,反正她都被抓了,对方想要什么,一会儿就会告诉她了。 车子在城里绕了一个多小时,借着一个红绿灯,司机把孟昕的车给远远的甩在了后面,然后去了秦氏。 车是停在地下停车场的,那个男人没有给苏兰嫣解开手脚,想直接抱着她进电梯。 这下苏兰嫣不高兴了,厉声道:“你别碰我!” 那男人停了动作,抬起头来看她,“那我拖着你进电梯?” 苏兰嫣眉心紧皱着,“你把我的脚解开,我自己走。” 男人歪着头看她,脑门儿上写几个大字:你以为我傻? 苏兰嫣轻叹了一口气,“你们两个大男人,还怕我一个女人跑了不成?” 别的先不说,对方有车,她还穿着高跟鞋。 想了想,男人或许觉得这话有道理,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匕首来,利落的割断了苏兰嫣脚上的扎带。 苏兰嫣活动了一下双脚,下了车,老老实实的跟着对方进了电梯,看着对方按了顶层。 然后,他们把她带到了总裁办公室,敲了敲门,“秦总,你要的人我们带来了。” 等里面的人应声了,他们才把门打开,带着苏兰嫣进去。 秦云昌坐在沙发上喝酒,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抬起头看了一眼,秦云昌笑了,“苏总,别来无恙啊。” 苏兰嫣扯了扯嘴角,笑得轻蔑,“果然是你。” “是我。”秦云昌站了起来,踱步到了苏兰嫣面前,“我弟弟现在还在医院里呢,断了一只手,身上全是伤,这件事,苏总是不是该给我个交代?” “说起这个,我先生也还在医院里呢,还断了一条腿,秦云开那一刀差点儿伤到他的肾脏,秦总又打算怎么交代?” 秦云昌微微眯了眯眼睛。 从第一次见面,他就发现苏兰嫣能说会道,而且半点不饶人。 甚至还打过他一巴掌。 活了快四十年,他还是第一次被人打耳光,还是个女人。 “苏兰嫣,你是不是以为你有苏家撑腰,我就不敢动你?”秦云昌问。 苏兰嫣轻笑一声,连看都不再看他了,“秦总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对了,谢思颖和楚星云的事怎么样了?你不去帮着秦云开处理那些破事儿,抓我来这儿,想干嘛?” 秦云昌被说到痛处,捏住了苏兰嫣的下巴,苏兰嫣想挣开,却被他捏得更用力了,“你们两口子,就专门要跟秦氏作对,是吗?” 苏兰嫣咬了咬牙,直视着秦云昌道:“你怎么不想想当年秦云开对江让做的事?江让差点儿死在看守所!” “那是他活该!”秦云昌冷声道,“云开看上的人,他哪儿有资格抢?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也配跟云开争?” -- 第184页 苏兰嫣盯着面前这个男人。 这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以这么近的距离看秦云昌,也是她第一次这样直接盯着秦云昌看。 以往她都会觉得脏了眼睛。 现在一看,果然会脏了眼睛! “是不是在你们两兄弟眼里,别人就什么都不是,连人都不算?”她盯着秦云昌问,“当初秦云开费尽心机把慕羽抢到了身边,可他又是怎么对慕羽的?” “云开对慕羽够好了。”秦云昌很骄傲似的,“能被云开看上,那是慕羽的福气,不然他哪儿有今天这么风光的日子?他能有那么多粉丝,能当上影帝,能赚那么多钱?他什么东西不是云开给他的?一件玩具而已,云开能为他做到这个份儿上,他也该知足了!可他自甘下贱,跟江让藕断丝连……只可惜,他那天没死成。” 听着秦云昌这些冷血的话,苏兰嫣的眼眶突然就湿润了,有泪水似乎想要掉下来,又被她用尽全力给逼了回去。 她好多年都没有哭过了。 “风光吗?”苏兰嫣冷笑着,“被人用那么不堪的话骂,粉丝脱粉回踩,身败名裂,死了两次……你觉得这是他的福气吗?” 不等秦云昌说话,她就摇了摇头,“你们秦家的福气,别人消受不起。” 听着苏兰嫣的话,秦云昌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很别扭。 琢磨了好一会儿,他琢磨过味儿来了,盯着苏兰嫣那张娇艳妩媚的面庞问:“你……该不会也看上慕羽了吧?你们两口子看上了同一个人?” “……” “哈!这可真是新鲜!”秦云昌凑到苏兰嫣面前,嗅了嗅她的发香,“只可惜我不喜欢男人,否则可以把慕羽找过来,我们三个人一起玩儿……不对,就这样也可以三个人……” 苏兰嫣终于忍不住了,骂道:“秦云昌!你无耻!” 秦云昌像是被激怒了,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我无耻?!你老公强/奸一个男人你不觉得无耻?江让跟你睡了又跟慕羽睡你不觉得无耻?你的手下用卑鄙下流的办法逼年锦华弄了一份解约书你不觉得无耻?云开被江让打成那样,你好意思说江让是自卫的,你不觉得无耻?” 他拉着苏兰嫣的头发,猛地把人往沙发上一摔,早已没了刚才的耐心,“苏兰嫣,你说说,到底是谁无耻?!” 一边说着话,他一边解了手表扔到了茶几上,然后开始解扣子,同时对着把苏兰嫣带过来的两个人吩咐道:“你们去外面守着!不许人进来!” 两人暧昧的看了一眼沙发上身段玲珑的女人,应声出去了,还关上了门。 苏兰嫣的神情已经变了,她往后靠了靠,靠到了沙发最里面,双手是被绑着的,她挣得手腕上都快破皮流血了,可根本就挣不开。 秦云昌已经脱了上衣,压了过来,他一只手抚摸着苏兰嫣的脸,语气低缓:“你记不记得几个月前,你在风扬江边,打了我一耳光?” 苏兰嫣咽了口唾沫,身子小幅度的发着抖,“你……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秦云昌扯着一边嘴角,笑得很邪性,“我当时不是说了吗?江让睡了云开的人,礼尚往来,你也得给我睡。不过……现在云开受了这么重的伤,自然不会只是睡一觉这么简单……”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去到了办公桌里面,拉开抽屉,拿了一架DV放到了茶几上,镜头正正对着沙发,人又扑了过来,“你运气不好,长得漂亮就算了,还偏偏是江让的女人。你说你嫁给谁不好,怎么就非得嫁给他……” “秦云昌,你别乱来,你要是敢动我,苏家不会放过你的……” “苏家?呵!今天过后,你就有把柄在我的手里了,我倒是要看看,苏家敢不敢拿你这个大小姐的名声跟我赌!” 他说着就要去亲苏兰嫣。 苏兰嫣举着被绑的双手,把脸埋在手臂里躲着,又伸腿要去踹秦云昌,可秦云昌好像早就知道她会有这种动作似的,掰住了她一条腿不说,手还隔着薄薄的布料摸了两把,“啧!这腿又细又直,江让可真是好福气啊!” “秦云昌!我会杀了你的!我……” “你说你何必把一辈子都花在江让身上?等一会儿试过了我,你还会舍得杀我吗?怕是恨不得天天都跟我上床,夜夜都想让我/操/你,舍不得我走才是真的……” 秦云昌越说越带劲了,也越来越想早点品尝到身下的这道美味珍馐,他一只手把苏兰嫣的手举到了头顶控制住,同时埋首去亲苏兰嫣的脸,另一只手则是去撕扯苏兰嫣的衣服。 “秦云昌,你这个畜牲……你放开我!啊——” ☆、老爷子驾到 苏兰嫣从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她害怕了,身子尽量的蜷缩着,可是根本挡不住秦云昌。 眼见着秦云昌已经撕开了自己衣襟,她忍不住哭了起来,开始喊:“爸……爸!救我!爸!” “你叫你爸有什么用?”秦云昌揪着苏兰嫣的头发,“难不成,他还能从江州飞过来吗?!” 这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一阵喧闹声,秦云昌被吵得心烦,准备出去骂一顿再回来继续,可他刚回过头,办公室的门就已经别人从外面踹开了。 紧接着,一个六十多岁、身穿唐装的老人大步走了进来,身后除了一个穿着灰布长衫的老者之外,还跟了五六个精气神十足的年轻人。 -- 第185页 而其中,就有孟昕。 “苏总!”孟昕一看到沙发上的苏兰嫣,当即色变,几个健步就冲了上来,不偏不倚的,一脚正正踹在秦云昌的裆部,然后迅速的把苏兰嫣从沙发上扶了起来。 苏兰嫣的衣襟被撕开了,露出一片白皙细腻的肌肤,孟昕把她挡住,双手往后一翻,脱了外套给苏兰嫣披上,然后按了一下手表侧面的一个按钮,手表上立刻弹出来一把小巧的刀具。 把苏兰嫣手上的扎带给割断了,孟昕扶着她站起来,肃然道:“苏总,对不起,是我失职。” 苏兰嫣看看孟昕,又看看门口的几个人,眼泪霎时间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爸……” 老爷子嘴唇紧紧的抿着,他没有说话,而是看了看地上捂着裆部神色痛苦的秦云昌,走过去,一脚狠狠的踹在了秦云昌的下巴上。 “我的女儿,你也敢碰?!” 说着,又是一脚踹了过去。 别看老爷子年纪大了,身体素质却很好,这么踹了两下,踹得秦云昌鼻血都流了出来。 老爷子没再管秦云昌,而是到了苏兰嫣面前,目光立刻从刚才的狠厉变得心疼无比,“兰嫣,别怕,没事了……他是不是欺负你了?我废了他!” 苏兰嫣只哭着说:“爸,我不想待在这儿……” “好,我们回家。”老爷子扶着苏兰嫣往外走,看到她破了皮沁着血珠的手腕,更心疼了,“都受伤了,待会儿回去找个医生看看。” 老爷子带着苏兰嫣和一众手下走了,孟昕走在最后面,临出办公室之前,她把右脚抬高,举过了头顶,然后再重重落在了秦云昌的后心上。 还没爬起来的秦云昌被这么一踩,霎时间又趴了下去,甚至吐出一口血来。 这样孟昕才觉得出气了,快步跟上了老爷子他们。 回临江阁的路上,苏兰嫣靠在老爷子的肩头,这么多年了,第一次委屈得哭了。 苏兰嫣现在这个样子,老爷子没让苏子沫跟他们一辆车,免得苏子沫看见了不好。 “没事了,兰嫣,没事了,爸爸在。”老爷子揽着苏兰嫣的肩膀,轻声哄着,又去看前面开车的孟昕,“你是怎么保护兰嫣的?居然出了这种事。” 孟昕四平八稳开着车,正色道:“对不起,老先生,是我不好。” 怕老爷子骂孟昕,苏兰嫣赶紧从他的怀里钻出来了,问:“爸,你怎么会来风扬的?什么时候到的?” “这不是想你和沫沫了吗?你们又总是不回去,我就来找你们了。”老爷子眉心紧皱,脸上还有担忧和余怒,“本来是去玉色找你们的,结果才刚到公司,就听见顾长林说你出事了,我就带着老游他们过来了。” 说着话,老爷子更生气了,“江让呢?你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在哪儿?” “他在医院。”苏兰嫣擦了擦眼泪,“爸,你别骂他了,他受伤了。” 孟昕连忙道:“老先生,这件事江总不知情,是我没告诉江总,您要罚就罚我吧。” “自然要罚你!”老爷子一个眼刀扫过去,半晌,又缓了声调,“既然江让受伤了,那我找个时间去看看他。” 这是老爷子第一次来风扬,住在临江阁,苏兰嫣让人收拾出来了客房,被老爷子听见了,吹着胡子问:“怎么是客房?次卧呢?” 苏兰嫣神色闪躲道:“次卧放了些东西,爸,您就委屈一下吧。” 老爷子看苏兰嫣脸色不对,也就没有再追问了,临江阁的别墅大,他和带过来的人都住在里面也都住得下。 晚上,等苏兰嫣和苏子沫睡了,游管家去了老爷子的房间。 老爷子当时叼着个烟斗,架着腿坐在沙发椅上抽烟,语调慵懒的问:“问清楚了?” 游管家躬了躬身,恭敬道:“是,老爷子,都问清楚了,次卧是姑爷在睡。” 老爷子神色不变,目光却寒了三分。 “他居然跟兰嫣分房睡?”把烟斗拿了下来,老爷子又问,“是因为慕羽?” “这个不清楚,听这别墅里的阿姨说,从去年姑爷来风扬开始,跟小姐就是分房睡的。” “呵!”老爷子笑了一声,手上一翻,把烟头里没烧完的烟叶全都磕进了一旁的水晶烟灰缸里,“准备一下,明天跟我去趟医院。” 次日一早,老爷子醒的时候苏兰嫣和苏子沫都还没起,他原本想去小区里走走,看看环境的,但是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去了苏兰嫣的房间。 苏兰嫣还躺在床上,怀里抱着苏子沫。 老爷子盯着苏子沫那张粉嘟嘟的小脸看了一会儿,伸出手来,碰了碰苏子沫的脸蛋儿。 老人家的手有些皱了,很粗糙,接触到那么细嫩的皮肤,小姑娘即使在睡梦中也很快感觉到了,睫毛动了动,挠了挠脸,然后眼睛睁开了。 小脑袋一转,看到床边站着的老人,苏子沫笑着喊:“外公。” 她的声音很甜,听得老爷子弯了唇角,心里都柔柔的,“沫沫醒了?外公帮你梳头好不好?” 苏子沫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外公帮沫沫梳头吗?外公会吗?” “当然会了,你妈妈小时候也是外公梳的头发。” 苏兰嫣此时也醒了,见老爷子就在床边,她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双手支撑着身体,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的,“爸?你怎么……你怎么进来了?” -- 第186页 “我来看看你和沫沫。”往四周看了看,老爷子问,“你这房间里怎么都没有江让的东西?刚刚我去盥洗室看了,洗漱用品倒是有两套,可是没有江让的。” 苏兰嫣没想到老爷子会进来,更没想到老爷子会连盥洗室都看过了,她吞咽了一下,答道:“江让不是住院了吗?他的东西我都让萧远拿到医院去了,沫沫跟我睡……” “沫沫也大了,该自己睡了,你跟江让是夫妻,哪有夫妻不睡一个房间的?” 虽然这么说,但是老爷子也没有再问别的,把苏子沫从床上抱了下来,“沫沫乖,走,外公给沫沫梳头喽!” 看着老爷子抱着苏子沫去了梳妆台前,苏兰嫣稍微松了口气,这才起身,去了盥洗室。 房间里,老爷子一手握着小女孩细软的头发,一手拿着半月形的银梳子给苏子沫梳头,梳子上雕刻着卷曲的云纹,黑亮的发丝绕在上面也遮不住那皎洁。 “沫沫,你长大了,不能跟妈妈一起睡了。”老爷子和蔼的哄,“你这样爸爸和妈妈就不能睡一间了。” 苏子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外公,点点头道:“嗯嗯,等爸爸出院了,沫沫就自己睡。沫沫不是故意的,沫沫怕妈妈害怕。” “沫沫真乖。”老爷子笑着,眼底却有一层不易被人察觉的复杂情绪。 苏子沫张了张嘴巴,想问什么,但是又想起昨天晚上妈妈说的话,没有问出来。 妈妈说了,不能让外公知道她一直跟妈妈睡在一起,要说是因为爸爸住院了她才过来的,平时都是爸爸跟妈妈睡在一起,否则外公会生气。 妈妈还说,外公年纪大了,不能随便生气,她要乖。 老爷子给苏子沫盘了个头发,又用带着碎花的皮筋绑住,那边苏兰嫣正好也出来了,招了招手,“沫沫,进来刷牙。” 苏子沫便小跑着过去了。 老爷子没等她们出来,把手放进口袋里,出了房间。 风扬的饮食和江州不大一样,好在苏兰嫣也吃不惯,所以家里做饭都是做的江州的口味,早餐老爷子吃得还比较满意。 吃完了饭,苏兰嫣要送苏子沫去学校,临上车前跟老爷子问:“爸,您待会儿跟我一起去公司吗?” 老爷子摆了摆手,笑眯眯的说:“你不用管我,我一会儿去医院看看江让。” 苏兰嫣不放心,又说:“要不然我让孟昕跟着您?” “别了,我带了人呢。”老爷子说着,转向了孟昕,眼神已经变了,“保护好兰嫣。” 孟昕低头答应。 昨天晚上,她因为失职在院子里跪了一夜,现在膝盖还疼。 等苏兰嫣和苏子沫一走,老爷子就上了另一辆车,前排坐着司机和游管家,他一个人坐后排,后面还跟了另一辆车。 全是他从江州带过来的人。 一行人,两辆车,直奔医院而去。 ☆、慕羽,我想你 江让一直是萧远照顾的,萧远虽然不大聪明,但是江让的事他一向不敢掉以轻心,还算仔细。 早饭是家里的阿姨做了,又专门让人送过来的,吃得清淡,小米粥和馒头。 江让没胃口,只吃了两口就让萧远吃了,然后拿了手机,给慕羽打电话。 手机听筒里,机械的女声第无数次提醒他:“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他把手机拿下来,点进微信,开始给慕羽发微信消息。 【我刚刚吃了早饭,你吃了吗?】 消息刚发出去,对话的绿色框框前面就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然后下面出现了一行灰色的小字:对方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江让眸色微暗,往窗外看了看,又发了一条:【今天天气不错,别老闷在家里,出去走走。】 还是一个红色的感叹号,还是那行熟悉的灰色的小字。 江让继续发:【对不起。】 依旧是感叹号,依旧是灰色小字。 这样的消息,往上翻能翻出一百多条。 【对不起,是我不好。】 【慕羽,你恨我吧。】 【天气预报说要下雨,你今天别出门。】 【这么晚了,你房间的灯怎么还亮着?没睡吗?】 【那家米线店的老板去外地了,近期都不会开门,你别去了,会白跑一趟的。】 【对不起。】 【我过几天要去见秦云开,他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就给解约书。你放心,我一定把解约书拿到手。】 【《九天月》不拍了。】 【你前年拍的那个电影上映了,我去电影院看了,萧远说你演得好,造型也好看。】 【我想见你。】 【慕羽,我想你。】 【对不起。】 等等等等。 这些消息,全是慕羽把他删了以后发的,慕羽看不到。 他试过加慕羽的好友,但是每次发出去的验证消息都石沉大海,一点回应都没有。 他怕慕羽觉得烦,发了几次以后就不发了。 萧远洗了碗回来,看到江让拿着手机发呆,凑过来问他:“老板,你在看什么呢?” 江让把手机锁了屏,放回了柜子上,“没什么。” 萧远就坐了回去,从果篮里拿了一个苹果,随便用袖子擦了两下就开始啃,边啃边说:“我听说老先生来风扬了,昨天到的。” -- 第187页 江让抬了眼皮,“知道老爷子为什么过来吗?” “不知道啊,是昨天晚上孟昕给我发的消息。” 萧远的话音刚落,病房的门开了,老爷子带着游管家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老爷子,萧远苹果都不吃了,往柜子上一放,人飞快的站了起来,笔直笔直的,像是一根电线杆子,只恭敬的喊了一声“老先生”,然后就不敢再说话了,连看都不敢往老爷子那边看一眼。 江让也赶紧道:“老爷子,您怎么过来了?” 老爷子往椅子上一坐,看看江让的腿,语气淡淡的:“听说你受伤了,所以过来看看。” 他没问江让的腿伤怎么样了,要养多久,只道:“昨天秦云昌抓了兰嫣,这事儿你知道吗?” 一听这话,江让急了,要不是腿上还有伤,差点儿都从床上翻身下来了,“兰嫣怎么样?她有没有出事?” “没事,就是受了点儿惊吓。”老爷子这才把目光转到江让的脸上,“你是兰嫣的丈夫,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你算什么男人?” 江让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慕羽瘦削的面庞和身影。 是啊,连自己的爱人都保护不了,算什么男人? “您教训得是。” 老爷子左右看了看,又问:“你这伤是怎么弄的?” “开车不小心,撞的。”江让淡淡的笑着回答。 “粗心大意。”老爷子骂了一句,“慕羽没来看过你?” “我跟他断了。”江让几乎想也没想,“他的事,从今以后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他自然也不会再来看我。” 老爷子点了点头,满意了似的。 接下来,谁都没有说话。 他们俩在同一个空间,话从来都是不多的。 为了避免尴尬,江让开始主动跟老爷子找话题:“您把游管家也带过来了?那江州留了人吗?” “小四在呢,这些事儿不用你操心,你养好自己的伤就是了。” 江让先应了声“是”,又问:“那您是住在临江阁吗?有没有哪里不满意的?我让人……” “没什么不满意的,反正我待的时间也不长。”截了江让的话,老爷子盯着江让的肩膀看了一回儿,伸手拍了拍,“好好养着吧,别到时候留下什么后遗症,我可不想我女儿的下半辈子交代在一个残废身上。” 这话说得不好听,不过这几年,老爷子也从来没对江让说过什么好听的话,江让习惯了。 只是觉得有点儿奇怪。 按照老爷子的行事作风和对他的厌恶,就算知道他住院了,也不一定会过来看他。 摸了摸下巴,江让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老爷子没待一会儿就走了,萧远见江让一副所有所思的样子,继续拿着柜子上的半个苹果啃,跟江让问:“老板,你想什么呢?” 江让还没说话,护士进来了,医用托盘里放着棉签和针筒。 萧远问:“没吊针吗?” “两个小时以后才有,医生说要抽血做个化验。”护士说着就去挽江让的袖子,抽了一管血才离开。 江让拿了柜子上的手机给苏兰嫣打电话,问昨天的事。 苏子沫已经去学校了,苏兰嫣在去公司的路上,听江让问,她就把事情都说了,可能是因为后怕,她说话的时候声线都是颤抖着的。 江让额角的青筋剧烈的跳动着,后背都直了,音量一下子提了起来:“孟昕是死的吗?!怎么会出这种疏漏?!” “你也别骂孟昕了,是我不想让沫沫看到你这个样子,所以把她留在了车上,孟昕在车上看着她。而且昨天晚上孟昕已经跪了一个晚上了,也是她带着我爸去秦氏把我救下来的,算是将功抵过了。” 尽管苏兰嫣这么说了,但是江让还是觉得不解气,可想来想去,孟昕也确实尽力了,他最后道:“我让萧远也过去,免得再出差错。” 苏兰嫣拒绝了:“不用了,有孟昕就够了,秦云开现在惹上了官司,秦云昌昨天也受了伤,秦氏现在麻烦事一堆,他们应该也不会再做什么了,你还是先养好伤。” 停顿了片刻,苏兰嫣又说:“我爸要在风扬待一段时间,我刚刚已经打电话回家了,让阿姨把你的一部分东西从次卧拿去了主卧。” 江让盯着自己受伤的一条腿,“嗯”了一声,“拿过去吧,我反正近期都得在医院里,别让老爷子怀疑。” 想了想,江让还是有些事情不放心:“慕羽那边,如果老爷子……” 知道他想说什么,苏兰嫣没让他把话说完,安抚道:“你放心,我不会让我爸动他。” 江让放下心来,轻声道:“谢谢。” “你不用跟我说谢,先养好伤,秦云昌……”后面的话,苏兰嫣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我得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公司毁在他手里!” 江让知道她有多恨,点点头,“我最近不能去公司,你陪着老爷子吧,有什么文件让顾长林给我送到医院来。” “这些我心里有数。” “还有……”江让思索了片刻,“慕羽让秦云开吃了亏,我不放心,所以……”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是苏兰嫣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会让人去他家附近守着。” 老爷子没有去找慕羽,甚至都没有跟苏兰嫣问起来过,到了风扬半个多月,他只去医院看过江让一次,其它时间就是到处逛逛,接送苏子沫上下学,没什么要紧事。 -- 第188页 某个晚上,老爷子在房间里研究棋谱,有人敲门,他让人进来了,是游管家。 游管家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到了老爷子面前,深深的鞠了一躬,这才把手里的东西给双手递了上去,“这是您要的东西。” 盯着那个文件袋看了好一会儿,老爷子深吸了一口气,把东西接过来,把线绳一圈一圈的拆开。 等线绳拆完了,他手伸进去,刚接触到里面的纸张,动作又停了。 抬着已经松垮垮的眼皮,老爷子看着游管家问:“你打听清楚了?江让的伤是秦云开弄的?” “是,秦云昌想告姑爷,还是小姐出手摆平的。”游管家如实回答,“不过秦云开手上也不干净,那两个小明星的事儿都跟他脱不了关系,虽然没有证据,但是警方的人一直盯着呢。” 老爷子点了点头,把文件袋里的东西取了出来。 里面是几页文件,他一行字一行字的看完了,越到后面眼睛越湿润,最后,他枯槁的手用力把文件都给捏了起了皱,又从旁边拿了火柴划着了,把这两份文件给烧了。 火光映在他眼睛里,满是褶皱和老年斑的脸上留下两行泪迹,他脑子里都是百分号前面那一串的零。 “这件事,别告诉兰嫣。”看着那几页文件全都成了灰烬,老爷子这才抹了一把脸,神色恢复了过来,“江州怎么样了?” “跟您预想的一样,我们刚走,老吴就坐不住了,这半个月搞出来不少事儿。”游管家弓着身子回答。 老爷子把小四一个人留在江州,就是想让吴北麒放松警惕,果然上套了。 他拿了烟叶往烟斗里放,一边放一边说话:“也是江让这小子年轻,去年当着公司那么多人敢说那样的话,现在倒好?玉色出事儿了,这不是把机会双手捧到别人面前吗?” 忽而他又点了点头,“不过也好,老吴那一家子,还有他手底下的那些人一直就不安分,趁着我现在还能动弹,借着这个机会都料理了吧,这些事儿可不能拖着以后给兰嫣。” 点了烟斗,老爷子抽了一口,嗓音就变得嘶哑了:“行了,回去歇着吧。给小四打电话,该准备的好好准备,该查清楚的,好好查清楚。” 游管家应声,退出去了。 ☆、我结婚那天,你一定要来 这段时间,杨晓每天都会去医院给江让送汤,是骨头汤,放了红枣、黄芪和党参,汤色很好看。 杨晓说汤是她做的。 有一天,江让问:“你不是恨我吗?怎么还每天给我熬汤?” “你帮了慕羽。”杨晓坐在病床旁边,盯着那个保温桶,“谁对慕羽好,我就对谁好。” 江让沉默了好几秒钟,低着声音说:“谢谢。” 杨晓以为他是谢她这段时间天天给她熬汤,所以对这声“谢”,她没有回应。 可江让谢的,是杨晓这些年对慕羽的照顾。 那些非人的日子里,幸好有一个人能懂慕羽,陪着慕羽。 也谢她肯帮忙过来送汤。 慕羽做的汤,味道跟别人做的不一样。 江让手里捧着汤碗,盯着碗里浅色的汤,弱弱地问:“你明天还来吗?” “来。” “那……”江让的声音变得有些央求,“明天可不可以……在汤里放点山药?我想吃。” 第二天杨晓带过来的汤里放了山药,滚刀状的,炖得恰到好处,有一点糯,还有一丝丝的甜。 江让只吃了一块,他请杨晓先出去,然后自己捧着碗,一滴一滴的眼泪全滴在了汤碗里。 加了山药的骨头汤,江让喝了三天,后来,他再也没有喝到过杨晓送来的汤。 盛夏的风扬总是有些闷热,江面映着阳光,起着微澜,江边一排间隔有序的垂柳生机勃勃的晃动翠绿的枝条,像是在跳舞。 慕羽在家待了一个多月,没拍戏,也没做别的事,杨晓和方子先陪着他打牌消遣,他演技了得,牌技却很烂,两个王在手里都能输的人,被杨晓吐槽得很惨。 后来,他不打牌了。 在一个艳阳高照的下午,他把小芦苇交给了杨晓,收拾了东西去机场。 杨晓和方子先送他去的,过安检之前,他把登机牌夹在护照里,跟方子先和杨晓道别。 杨晓的手里拎着包,因为不舍,也因为害怕,她把提把拎得很紧,红着眼眶请求:“我跟你一起走,好不好?” “不用了。”慕羽笑着,他没有戴口罩,只戴了一顶鸭舌帽,穿着白色的T恤衫,跟他平时穿衬衣的样子很不一样,“这几年你都在为了我的事操心,是我耽误了你,你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了,好好谈一场恋爱,然后结婚……” 他说着说着就苦笑起来,“对不起啊,杨姐,拖累了你这么多年。” 杨晓眼泪忍不住流下来,她望着慕羽,还要说话,慕羽却抢了先:“放心吧,我不会做傻事了,我会好好活着。” 杨晓抹了一把脸,妆都花了,还是没忍住,她抱着慕羽,哽咽着问他:“那、那我结婚那天,你一定要来,好不好?慕羽,答应我……一定要来……” 慕羽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他曾经说过,这辈子只会跟江让,可是现在想来,那样的誓言,那样决绝又真挚的承诺,果然是因为太年轻。 -- 第189页 这世上,很多事情,根本由不得他选。 他不说话,杨晓心里的恐惧就不断的蔓延扩散,把慕羽抱得越来越紧,口里喃喃着:“答应我,一定要来……慕羽,一定要来……” 她哭得伤心,眼泪浸透了衣服,流到慕羽的皮肤上,微凉的。 又过了好久,慕羽才轻声说:“好。” 尽管只有一个字,却让杨晓放心了很多,她放开慕羽,又很认真的看着他,“你说的,不许食言……不能再食言了,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慕羽微扬着唇角,还是那个字:“好。” 方子先没有杨晓那么多话,他就只有一句:“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我的手机一直开着。” 慕羽点头,“谢谢你,方医生。” 方子先莞尔。 道完了别,慕羽拎着他白色的小行李箱往前走,突然,他停了脚步,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取了电话卡,掰断了,扔进了垃圾桶里。 杨晓一直看着慕羽,看到他办好了所有手续,过了安检,看着他直到人已经看不见了,都没有回一次头。 她突然蹲了下来,把脸埋进膝盖里放声大哭。 认识慕羽的那一年,她二十五岁,慕羽二十一岁。 那天晚上,她被秦云昌骗到了观澜的别墅,被秦云昌压在沙发上占便宜,别墅很大,可是除了他们俩没有别人,她的哭喊声、呼救声撕心裂肺,可是秦云昌不管。 秦云昌不会心软,反而还红了眼睛,变得异常兴奋,去撕她的裙摆。 她一个瘦弱的女人,力量怎么可能敌得过秦云昌一个大男人?所以即便她一直扑打着,双腿乱蹬着,也根本没有用。 就在那个时候,秦云开搂着慕羽从外面进来,慕羽脸色不好,也不想离秦云开很近,但是秦云开不放他。 原本很屈辱的场面,原本是宁愿死都不想被别人看到的场面,杨晓却像是看到了救星似的,拼命的呼救:“救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我!” 尽管有人来,但是秦云昌没有停,他拉了自己裤子的拉链。 慕羽站住,不走了。 秦云开也站住,摸着下巴看慕羽,“怎么,你喜欢玩儿这个?待会儿我们玩儿点更刺激的。” 慕羽转过头去,看着秦云开,他指着沙发上哭喊着的女人跟秦云开谈条件:“你们放了她,我今天晚上什么都听你的。” 秦云开眼睛亮了亮,“真的?” 慕羽永远不听话,跟他做都很不情愿,更别说配合他玩花样了。 可慕羽越是不愿意,他反而越想跟慕羽玩。 慕羽的声音不大:“嗯,放了她。” 秦云开笑了,他在慕羽腰上掐了一把,“慕羽啊,你说你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思?浑身都是软肋,到处都是弱点。” 不过正因为有弱点,所以才便于他拿捏操纵,他喜欢。 他扭头看着秦云昌喊:“哥,你把这个女人放了吧。” 也难得秦云昌在这个时候还能分辨出来秦云开的声音,他双手还抓着杨晓细细的手腕,一边一只,腿也还压在杨晓的腿上,衣服都脱了一半,还回过头来看秦云开,“你说什么?” 他一双眼睛通红的,像是兴奋到极点的兽。 秦云开笑着说:“我这个总是不听话,你就当帮帮我的忙,让我尽兴一次。你放她走,等我玩儿高兴了,赔你十个八个的。” 秦云昌又看了看弟弟旁边的慕羽。 长得是好看,可永远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也不知道玩起来有什么意思。 不过他还是坐了起来,对秦云开道:“全得是处。” “行。”秦云开一口答应了,“星光现在都是我们的了,你还怕没人陪你玩儿吗?” 秦云昌深吸了两口气,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外走,他要去别的地方,找别的人泻火。 但心里到底不舒坦,又骂了一声:“操!” 秦云开就在后面喊:“谢了,哥!” 秦云昌没回答,开着车走了。 杨晓顾不上擦脸上的泪,只是尽量把自己的衣服整理好,然后站起来,不停的对着慕羽鞠躬:“谢谢,谢谢你!谢谢你!” 秦云开没心思管别的,拉着慕羽上楼,临上楼梯前,慕羽回头看了一眼杨晓。 他好看的眼睛里没有半点儿生气,灰蒙蒙的一片,跟杨晓说:“快走。” 杨晓看着慕羽被秦云开拉进了楼上的房间,她原本是要走的,但是没跑出几步,就听到楼上房间里传来男人异常凄厉的惨叫声,听得她后背一阵发麻,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没有走,她怕秦云昌回来,所以也不敢在别墅里多待,就缩在别墅外面的灌木花坛里等着,等了好几个小时。 楼上某个房间的灯一直亮着,时不时有男人的叫声和笑声传出来。 杨晓听一次,身体就跟着瑟缩一次。 她不敢发出声音,就咬着嘴唇默默的流眼泪。 一直到了后半夜,慕羽才从别墅里出来,他那时候走路不太稳,身子摇摇晃晃的,一双腿不停的在发抖。 看到慕羽,杨晓才敢从花坛里钻出来,她看慕羽站不稳,小跑过去扶慕羽。 可是才刚刚碰到慕羽,就被慕羽一把给甩开了。 那个男人看了看她,低声说:“别碰我。脏。” -- 第190页 说完,他愣了愣,又解释:“我不是说你。” 他不是说杨晓脏,他是说自己脏。 他脏透了,脏进了血里,连骨髓都是脏的。 杨晓哭着不断的摇头,去扶着他,怕慕羽再把她推开,她抓慕羽的手臂抓得很紧,“不,你不脏……你一点都不脏……谢谢你……谢谢你……” 慕羽没再说话,他被秦云开折磨得太狠了,也没有力气再说话,就那么被杨晓扶着,他晕了过去。 那天晚上,杨晓把他带回了自己住的出租屋。 后来,杨晓成了他的经纪人。 这个经纪人,杨晓一当就是七年,处处顺着他,为他考虑。 在秦云开眼里,慕羽是阴沟里不断扭曲挣扎的蛆。 在粉丝眼里,慕羽是绚烂夺目的光。 可在杨晓的眼里,慕羽是未染尘埃的雪。 ☆、她不是我女儿 杨晓在机场哭了很久,方子先没有劝她,只是在一旁等着。 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往这边看,方子先蹲了下来,把自己的手帕递给了杨晓,“回车上哭吧,别人看见了会以为我欺负你。” 杨晓把手帕拿过去,胡乱的擦脸,原本干干净净的白色手帕立刻染上了腮红和粉底。 然后她站起来,跟方子先往外面走。 到了停车场,她刚打开车门,方子先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着两个字:沈清。 他没接电话,看了看杨晓。 “我在车上等你。”说完这一句,杨晓坐进了车里。 方子先这才把电话接了起来,“沈同学。” “方医生方医生!”手机里传过来的是一个活泼的男声,“你今天又没上班吗?我在你诊所外面呢!” 方子先左手拿着手机,他就用右手摘了眼镜,又用指节抵了抵眉心,“沈同学,我的诊金很贵,而且你心理没有任何问题。” 言下之意,你不用再来找我了。 可那方的年轻人十分执着:“有问题的呀,我总觉得我会胡思乱想。方医生,你不用帮我省钱,我在你们这儿找了个保洁的工作,一个月的薪水也能找你看两次病了,很合适的!” 方子先脑海里下意识的浮现出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学生穿着保洁的衣服在楼道里拖地的场景。 祖国的希望,年轻的花朵。 方子先把眼镜戴上,身子靠在车身上,又揉了揉太阳穴。 他有点头疼。 沈清本来是他一个病人的同学,陪着来看病的,后来就不走了,非说自己也有病,要让他看,也跟他表白过,只不过他拒绝了。 但对方不死心。 “我比你大八岁。” “没关系没关系,年纪大的知道疼人,我爸也比我妈大八岁呢,这是缘分啊!” “……”年!纪!大! 头更疼了。 方子先往停机坪的方向看了一眼,“我说过,我有喜欢的人了。” “他不是没接受你吗?” “沈同学……” “你今天还回诊所吗?” “……” “方医生?” “不回。” “那我明天再过来找你。” “我待会儿要去一趟外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没关系呀,我等你回来呀,反正现在学校放假了,我在你这边做保洁,每天都有时间呢,很方便的,” “沈清……” “我觉得我病得越来越严重了,医者父母心啊,方医生,你不会真的不管我吧?” 方子先长叹了一口气,又往停机坪那边看。 再开口的时候,他声音低了很多:“沈清,我心情不好。” “啊?” “他刚走,我心情不好。”方子先重复。 原本还很聒噪的人立刻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知道了……那我等你心情好的时候再打给你……方医生,你要是以后心情不好你可以跟我说的,我也能听你说的……你如果不想跟我说,那你就说你心情不好,我就不会打扰你了……我挂了。” 电话挂断了,方子先坐进了车里。 扭头看了看身边的杨晓,他问:“我送你回家?” 杨晓摇了摇头,“送我去医院吧。” 慕羽走之前,除了小芦苇之外,还有另一件东西托付给她。 方子先送杨晓去了医院,下车之前,杨晓问:“你跟我一起上去吗?” “我就不去了。”方子先神色淡淡的,看都没往医院的方向看一眼,“我回去准备一下,得去一趟外地。” 就算不是因为有事,他也不想去见江让。 杨晓没有勉强,自己一个人去了住院部。 病房里,江让在跟顾长林说话。 秦云开虽然跟谢思颖和楚星云接触过,但是没有证据直接证明他和他们的死有关系,江让让顾长林去查一下跟秦云开亲近的人,顾长林就说了:“江总,那些人警方都在查的。” 江让想了想,好像也是,又怕警方问不出来,就嘱咐:“主要查秦云开的司机,不管用什么办法,让他把知道的一切都在警察面前说出来。” 顾长林刚要答应,看到站在门口的杨晓,立刻站了起来。 他也是好一段时间都没有见杨晓了,自从慕羽出事以后,杨晓就不接他的电话,他去杨晓的住处杨晓也总是不在。 -- 第191页 现在看见杨晓,他居然有点紧张。 “杨晓,你怎么过来了?是来找……”看了看病床上的人,顾长林问,“是来找江总的?” “嗯。”杨晓进来了,“慕羽有点东西,让我交给江让。” 顾长林是个有眼力见儿的,立刻道:“那江总,我先回去了,你交代给我的事我都会好好办……” 然后又去看杨晓,“我忙完这一阵儿找你。” 杨晓没回答。 等顾长林走了,她才到了江让的病床前,她没有坐,只是站着,从包里拿了一份文件给江让。 江让不知道那是什么,接过来一看,是股权让渡书。 慕羽把他在秦氏的股份,全都给了江让。 “这是……” “这是慕羽让我交给你的,他说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你,但是他能做的只有这个了。”杨晓面无表情道。 江让心里涌起了一阵不安,双手支撑着上身,“他……他是不是……是不是出事了……他……” “他没事,他还有几句话让我转告你。” 江让吞咽了一下,忐忑不安的等着。 杨晓道:“他说,当年你是因为他被连累的,这几年的一切都是他应该承受的,你从来没有欠过他,让你不要内疚,好好跟苏兰嫣和苏子沫过日子。他说苏兰嫣很爱你,孩子也不能没有爸爸,让你好好对她们母女。” 这样一番话,杨晓平铺直叙的说完,却让江让的眼眶都红了,心里一阵巨大的恐慌,“他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让你跟我说这些?还有这份文件,这……” “不是平白无故的。”杨晓说,“慕羽……他走了。” “走了?”江让神色瞬间变得严肃,然后又是惶然,“他……他去哪儿了?他……” “不知道,他没让我看登机牌。”杨晓闭了闭眼睛,“他怕秦云开用他威胁你,怕苏家的人为难你。” 江让扔了手里的文件,一只手撑着轮椅,已经站了起来,“他去哪儿了?我去找他,我……” “你别去了,他这个时候在飞机上。”看见江让去拿手机,杨晓又继续道,“电话也不可能打得通,他上飞机前把手机卡掰断扔了。” 江让“啊?”了一声,一双眼睛瞬时空了。 人走了,去向不明,连电话卡也扔了…… 居然真的就那么走了…… 江让原本想着,把事情全部解决了他就去找慕羽,那个时候,苏兰嫣应该也能坦然面对了,他就把这些事都告诉慕羽,可是…… 慕羽没有等到那一天,慕羽走了…… 不要他了…… 看到江让那样,杨晓心里有了几分恶意的快慰,“你也别怪慕羽,我不知道你当初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可能让他想到自杀,可见那些话对他的伤害有多大……江让,这些年,慕羽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他走了也好,让他真正的为自己活一次吧。” 这些话,江让其实没怎么听进去,他脑子里嗡嗡的,只有一句话:慕羽走了。 走了…… “他……他会回来吗?”江让迷惘的抬起头来,表情有些呆,“他会打电话给你的吧?他到了一个新的地方……他会联系你的吧?他……” “我不知道。”杨晓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会去哪儿,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什么时候回来……” 甚至,就连慕羽答应过她结婚的时候会回来,杨晓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兑现。 她其实很怕,怕慕羽受刺激,怕慕羽会轻生,她想陪着慕羽,想看着慕羽,可慕羽不让。 慕羽不想麻烦她,慕羽不喜欢给人添麻烦。 他一个人,走得干干净净。 “他走了也好,你守着你的老婆孩子,别再去打扰他了。”杨晓说。 江让摇着头,口中呢喃道:“不是的……不是那样……” 杨晓的眼睛还是红的,她想起慕羽那个头也不回的背影,想起慕羽这些年的日子就觉得难过,不想继续待在这个地方,把慕羽嘱咐自己的事办完了,转身就走了,留江让一个人在病房里。 江让一个人待在病房里,神情愈发呆滞了。 慕羽怎么能就这么走掉?他还有好多事没有告诉他,还有好多话还没有说,他还…… 江让心里还在想着,萧远从外面跑进来了,他跑得很急,说话的时候还在喘:“老板,小姐受伤了,苏总让你马上过去。” “什么?!”江让大惊,“怎么回事?” 萧远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只能一边推着江让往外面走,一边把孟昕在电话里的原话转告给了江让,据说是在家里玩儿的时候,阿姨一时没看住,撞到了桌角上,流了很多血。 苏子沫被送到了同一家医院,现在在手术室,苏兰嫣坐在手术室外面的长椅上,双手捂着脸,她头发有些凌乱,肩膀不停的颤抖着。 江让被萧远推着到了苏兰嫣面前,他往手术室看了一眼,马上问:“沫沫怎么样?” 苏兰嫣哭着,说不出话,一旁的孟昕道:“小姐已经进去好一会儿了,手术还没结束。” 江让还没说话,手术室的门开了,一名戴着口罩的护士急急忙忙的从里面跑了出来,“患者失血过多,医院O型血没有了,你们谁是O型?” 江让立刻道:“我是,我给孩子输血。” -- 第192页 护士看了看他,问:“你跟患者什么关系?” “我是……”江让顿了顿,他看了一眼苏兰嫣,见苏兰嫣已经慌得眼泪都下来了,一双眼睛哭得通红,恐怕也做不出什么决定,咬着唇道,“没有关系。” 护士便要带着江让去输血。 孟昕看到这一幕,皱了皱眉,她怕江让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来,赶忙挡在了江让面前提醒:“江总,小姐不是你女儿吗?你不能给她输血。” 护士愣了,“什么情况?到底什么关系?” “不是,她不是我女儿。”江让掷地有声道,“我跟她没有关系,血型相同,可以输血。” ☆、江让和苏兰嫣初次见面 江让走了好一会儿,孟昕都没反应过来。 苏子沫……不是江让和苏兰嫣的女儿吗? 怎么现在又没关系了? 她和萧远被江让带回苏家的时候,江让已经跟苏兰嫣结婚了,所以以前的事,她其实并不清楚,现在又转过头去看苏兰嫣。 苏兰嫣已经站了起来,面对着手术室的方向。 女儿还在手术室里,现在她肯定是心烦意乱,孟昕也就没问了,甚至一旁的萧远想问话,都被她给堵了回去。 手术室里,医护人员忙活了一个下午,江让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了,好在苏子沫脱离了生命危险,推出来以后就被送去了病房。 苏兰嫣脸上终于有了点儿笑容,可是看着还在昏迷的女儿,又觉得心疼。 这是她的命。 孟昕对于老板的私事向来是不多问的,虽然知道江让和苏子沫不是亲生父女有些惊讶,但是也没有多过问,只是萧远忍不住,凑到江让面前小声问:“老板,小姐她……不是你的女儿吗?” 江让抿着唇没有回答,而是去病床旁边的苏兰嫣。 苏兰嫣还盯着苏子沫看着,刚才萧远的话她虽然没听清楚,但是也猜到萧远现在肯定在疑惑。 用力的闭了闭眼睛,苏兰嫣道:“你告诉他吧。” 江让没说,他怕萧远的嘴不严,只是让好好休息,然后让萧远推着他回自己的病房去了。 天黑了,江让坐在窗户前,看着外面的夜色,他再三嘱咐萧远不能把今天医院的事告诉别人,萧远只好答应了。 等萧远睡着以后,江让回忆起了自己和苏兰嫣的第一次见面。 那是五年前的事。 江州要说哪家的名声最大,那首屈一指是苏家。 老爷子名叫苏茗,年轻的时候是混帮派的,心狠,有手段,黑白两道都吃得开,不过一直没有子嗣,直到四十岁那年,妻子才给家里添了个女儿,取了名字叫兰嫣。 苏兰嫣出生没多久,妻子就因为别人寻仇死于非命,苏茗因此消沉了好一段时间,后来也发现不能继续这么下去了,生怕女儿也被自己连累,所以把一手打下来的江山给漂白了,做成了白道集团,这才有了后来的苏氏。 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苏茗什么人都见过,也知道人心能脏到什么地步,妻子走了,他把苏兰嫣当成命根子,保护得很好,商场上的事也会教,但是却不让苏兰嫣单独出门,甚至就连上学,他都是请老师来家里教的。 苏兰嫣从小就只能在院墙里看着别家的小朋友玩儿,有时候在车里看着别的小朋友跳皮筋、踢毽子,她也想去,但是苏茗怕她出事,不让她去。 她只有那一方天地,一道院墙。 不过好在集团里有些兄弟家里也有女孩儿,苏茗看苏兰嫣一天天的大了,对外面的世界向往得厉害,隔三差五的就会请那些小姑娘来家里玩儿,让她们跟苏兰嫣做伴儿。 苏兰嫣长到了十几岁才有玩伴,自然兴奋莫名,把自己的漂亮衣服、首饰全都拿了出来让几个女孩子随便挑,又会让家里的佣人准备各种水果点心,把朋友们都照顾得很周到,大家也喜欢跟她玩。 后来的一天,她看见一个女孩不太舒服,就问她:“你怎么了?是生病了吗?我家有医生,我让医生过来给你看看吧。” 那个女孩摆了摆手说:“不是生病,昨天我们班有个同学过生日,非拉着去KTV唱歌,唱得晚,又喝了好多酒,头疼。” 苏兰嫣穿着浅蓝色的裙子,并着腿跪坐在沙发上,一双眼睛有些发亮,“KTV?” “对啊。”看到苏兰嫣那副憧憬的样子,女孩问,“就是唱歌的地方,兰嫣,你没有去过吗?” 苏兰嫣就很失落的摇摇头,“爸爸不让我去那些地方。” 女孩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着摆了摆手,“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 那天晚上,女孩们走了以后,苏兰嫣就抱着电脑找KTV的视频,找到了好多,有彩色的旋转灯,可以嘶吼着唱歌,还有人在里面跳舞。 她好想去。 外面有人敲门,她小跑着去打开了,就看到苏茗站在门口。 “兰嫣,佣人说你晚上都没怎么吃饭,怎么不吃啊?”苏茗问。 他在外面的时候很威严,很有气势,可是在苏兰嫣面前,他就一直都是慈爱的父亲,基本上没跟苏兰嫣发过脾气。 苏兰嫣说不想吃,又跟苏茗问:“爸爸,我能去KTV玩吗?” “去那种地方干什么?”苏茗揉了揉苏兰嫣的头发,“那种地方太乱了,不安全,别去,乖。” -- 第193页 苏兰嫣咬了咬嘴唇,回头看了一眼电脑屏幕。 屏幕里的画面被暂停了,正好是彩虹色的灯光打在包厢里的样子,很好看。 苏茗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到底是心软了,就问:“兰嫣很想去玩吗?” 看到了希望似的,苏兰嫣连连点头,“嗯嗯!爸爸,我好想去一次,就一次!” 她还抱着苏茗的手臂撒娇,“好不好嘛?爸爸,我就只去一次……” 苏茗没说话,只是叹了一口气。 后来,苏茗在家里弄了一个很大的房间,装了隔音板,弄了旋转灯和大荧幕,让苏兰嫣可以在里面唱歌,还把苏兰嫣那些朋友全都给请过来了。 苏兰嫣坐在沙发上,闷闷的,不开心。 那些女孩都知道苏茗把她保护得很好,就劝她:“没关系的,兰嫣,这儿其实也跟KTV差不多的。” “明明差很多。”苏兰嫣有脾气了,“我看网上的视频里还有人可以在这中间跳舞的,跳得很好看,可是我这儿没有。” “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说实话,董事长对你挺好的。” 苏兰嫣不出声,只是闷头坐着。 苏茗看出来了她的不高兴,又跟那几个女孩问了,知道她还是想出去玩。 苏茗没办法,只好派了两个信得过的人带苏兰嫣出去了,不过怕苏兰嫣一个人觉得无聊,所以把平时跟苏兰嫣玩得好的那些女孩也叫上了,去江州最大的KTV里开了一个大包间,一群女孩在里面唱唱跳跳的,苏兰嫣玩得很开心。 那也是苏兰嫣第一次喝酒,平时跟苏茗出去吃饭也好,参加舞会也好,她都是喝的饮料,苏茗不让她喝酒,她也很听话。 可那天她玩得开了,让人送了酒进来。 两个手下一对眼神,然后就过来劝:“小姐,董事长说了,您不能喝酒的。” “我开心嘛,就喝一点点。”苏兰嫣说着,又拉了身边的女孩,“我们几个女孩子在一起,你们别在这儿待着了,出去。” “不行,小姐,董事长说了,让我们不能离开您。” 苏兰嫣原本玩得很开心的,听见这话不高兴了,“董事长董事长,我爸是让你们来保护我的,又不是让你们来监视我的!再说了,你们就守在门口,不让别人进来就是了,能出什么事?” 两个手下最后是被苏兰嫣给赶出包间的。 碍事的人不在了,苏兰嫣就玩儿得更疯了,她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不只喝了酒,还跟几个小姐妹学划拳,不过她可能是运气不好,又或者是在这方面实在没有天分,十五二十一把一个输,玩骰子输的也总是她,她喝了不少酒。 她喝得醉醺醺的,又叫了酒,有服务生送进来。 进来的服务生年纪不大,可能也就比她大个一两岁,很高,一米八几吧,长得还好看,特别俊俏,当时旁边的小姐妹跟服务生问:“小哥哥,你怎么称呼啊?” 服务生摆了酒,回答:“我姓江,几位小姐叫我小江就行了。” 这个服务生,就是当年从风扬逃到江州的江让。 “小江?”一个平时玩得比较野的女孩拉了他的胳膊,“小江哥哥,你们这儿有没有什么特殊服务啊?” 江让避之唯恐不及的就把胳膊收了回去,眉眼间带了些厌恶,说话却还是很礼貌:“小姐,您喝多了。” “喝多什么啊……”那个女孩说着就要往江让身上靠。 苏兰嫣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虽然她也觉得这个服务生长得挺帅的,但是家教不允许她去主动搭讪,又看那个服务生脸色越来越差,她帮着拉了女孩一把,“好了好了,我们接着玩游戏。” 然后她也学着小姐妹的称呼喊江让:“小哥哥,你先出去吧,没事不用进来了。” 江让答了一声“好的”,出去了。 苏兰嫣于是接着和小姐妹们玩游戏,又喝了好几杯酒,喝得肚子涨了,包间的厕所里又有人,她难受得不行,就去了外面的洗手间。 那两个手下就一身黑衣黑裤,大晚上的还戴着墨镜跟在她后面,引得其他客人也好,还是守在包间门口的服务生也好,都不停的往她看过来。 甚至还有人讨论:“这是什么情况?出来玩儿还带保镖啊?” “谁知道呢?也许人家家里有钱呢?” “装模作样的,最烦这种人了,有点儿家底就往外炫。” 苏兰嫣听得窘,本来因为喝了酒脸就红,现在就更红了,回头冲着手下喊:“你们别跟着我了!” “小姐,董事长说了……” “我去厕所也跟着我吗?”苏兰嫣生气了,说话好大声,“就几步路的距离,能出什么事儿?!” 她这么一说,盯着他们看的人就更多了,迎面来了两个小姑娘,是手拉手上厕所的,路过苏兰嫣身边的时候甚至加快了脚步,走远了还不忘窃窃私语两句。 这下别说苏兰嫣,连那两个手下都不好意思了。 苏兰嫣到底是被苏茗保护得太好了,她还玩儿得嗨了,又觉得这儿是正规场所不会出事,就挥了挥手,“你们回去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了!要是再跟着我,我就告诉我爸你们欺负我!” 两个手下无奈地回去了。 苏兰嫣跺了跺脚,这才进了卫生间。 上完厕所,洗了手,她又捧了一捧凉水拍在脸上,舒服了,就要往回走。 -- 第194页 结果因为转身太急,不小心撞到了一个男人的身上,她手上脸上全是水,沾湿了那个男人的衣服。 ☆、跟我回苏家,我们结婚 苏兰嫣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对方可能也没有要跟她计较的意思,只是烦躁的说了声“晦气”就往男厕那边去,可走了没两步,又回过头来看。 正好这个时候苏兰嫣也抬了头去看对方,两个人的视线正正撞在了一起。 看到苏兰嫣的脸,那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微微怔了怔,他走了回来,问:“你……弄脏了我的衣服,准备怎么办?” 他靠得太近了,眼神又带着几分侵略性,苏兰嫣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大腿撞在了洗手台上,磕磕巴巴的回答:“我……我可以赔你钱的,我……” “赔什么钱啊?”男人笑了一声,拉着她的手腕就把她带进了男厕。 男人的力气太大了,苏兰嫣被抓得生疼,刚要叫人,那人的另一只手已经捂住了她的嘴,几个大步就把她带进隔间,扔到了马桶上,开始松领带。 苏兰嫣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她害怕得眼睛都红了,不敢看那个男人的脸,哀求道:“你……你不要动我,我会给你钱的,多少钱都可以……” “我不差钱。”男人说着,已经开始解皮带,嘴里的污言秽语没有停:“我差个小美人给我玩儿。” 苏兰嫣吓哭了,“我……我有人在外面等我的,我……” 男人扯着嘴角笑了,他欺身压过来,双手一用力,撕开了苏兰嫣裙子的衣领,露出一片肌肤来,“你叫啊,你叫人进来,我就说是你勾引我的,让别人看你这副样子!” 说完这么凶狠的话,他也根本没有给苏兰嫣叫人的机会,堵住了苏兰嫣的唇用力的啃吻,一只手握着苏兰嫣不断挣扎的手腕,把两只都并在了一起,另一只手握着苏兰嫣的腰,要了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女孩儿。 太痛了,他又一点不温柔,苏兰嫣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还在不断的挣扎着。 可她越是挣扎,男人就越是用力,她最后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瘫坐在男人怀里,任由男人予取予求,外面时不时有人进出的声音,她也不敢叫,生怕被人看见自己这个样子。 她是第一次,太紧了,弄得男人不舒服,没多久就射了。 男人也不管她,自己整理好了衣物,又弯下腰,指尖挑了她的下巴。 刚才苏兰嫣只是害怕,可是这一眼,苏兰嫣却把这个男人的脸给刻在了心里,垂在马桶边缘的手用力的攥成了拳头,指甲掐进了掌心的皮肉。 那双鹰眼,她一辈子都忘不掉。 男人看到了她眼里的泪水和憎恶,却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只道:“没经验啊,以后多找几个男人玩玩才有味道。” 他出去了。 苏兰嫣把隔间的门关上,锁上,一个人蹲在里面哭。 外面有人进来了,她不敢发出声音,只能死命的咬着嘴唇。 她的衣服被撕破了,根本不能穿了。 她没办法出去,只能躲在里面。 好痛,身上好痛……她该怎么办…… 这时,外面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有人吗?” 随后,有人敲了她这扇门。 苏兰嫣吓坏了,她不敢出声,明明已经上了锁,她却还是用后背抵着,生怕对方进来。 白色的马桶盖上还有着几滴血,是她的。 看到以后,她又忍不住哭了,虽然没有发出一点人声,但是抽泣声还是隔着门传了出去。 原本已经往外走的脚步声又走了回来,到了隔间外,过了好几秒钟,外面的人问:“是V9包间的苏小姐吗?” 听到外面的人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苏兰嫣吓得头皮发麻,哭都不敢哭了。 没有等到她的回应,外面的人接着说:“我是V9包间的服务员,给你们送过酒的。你的朋友们在找你,你的两个保镖也在找你……” “别让他们进来……”苏兰嫣抽抽噎噎道,“你……你就说没找到我……就说不知道我在哪儿,别让他们进来……” 她不想被任何人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太狼狈,太不堪了! 苏茗从小就告诉她,女孩子要自尊自爱,结婚以后才能让丈夫碰自己。 要是今天的事情被苏茗知道,苏茗会打死她的。 江让没有多问,只说:“好,我出去告诉他们没找到你……不过,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猜到了什么,嗓音都变了调:“我刚刚看到有人出去……要不要帮你报警……” “不要……不要报警……”苏兰嫣手都攥紧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把门打开一个小缝缝,就通过那条缝看外面的人。 江让也通过那条缝看她,看到她一双都快哭肿的眼睛。 “你……” “你能不能……帮我找一套衣服?”苏兰嫣尽量平静道,“帮我找一套衣服,我可以给你钱,可以给你很多钱。” 江让往后退了一步,急声道:“你在这儿等着,谁来都别开门,也别出声,我去给你找衣服。” 他最后找来了一套男服务员的衣服,给苏兰嫣换上了,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把苏兰嫣带去了他的住处。 他没有住员工宿舍,太吵了,所以尽管每个月薪水不高,他也在外面租了一间小屋,很小很小的一个房间,也就十几个平方,除了一张床、一个旧衣柜还有一套桌椅,什么都没有。 -- 第195页 窗户也是很老式的窗,往外推的那种,外面的电线上挂着几个晾着衣服的衣架。 这里几乎没有任何可取之处,除了桌子上放着的钢笔、笔记本和几本书。 当然,苏兰嫣也没心思看这些,她现在身体都还在发着抖。 江让挠了挠头,“你要不要……洗个澡?不过我这儿没有你能穿的衣服,我……” “你去帮我买一套吧。”苏兰嫣今天穿出来的是一件黄色小碎花的连衣裙,她站在角落里,尽量和江让保持着最远的距离,“你记得我的衣服吗?裙子,到膝盖的……” “那我去找找,你别怕,我走了以后你就锁门,除了我,谁来你都别开门。” 江让去了。 不过那个时候已经很晚了,店里都已经关门打烊,他没买到。 他回来的时候,苏兰嫣坐在床沿上,看他的时候眼神都是怯生生的。 江让自动跟她保持距离,嘴里还不断的解释着:“你别怕,我不喜欢女孩子的……” 苏兰嫣怎么可能不怕? 江让看了看房间,这里也确实没有办法给一个刚刚有过那种遭遇的女孩子安全感,他随便拿了一件洗得发白的外套,开了门,“这样吧,我今天晚上睡门口,你可以把门锁了,有事你再开门,让我进来。” 苏兰嫣看着他出去的,他刚一走,苏兰嫣就很迅速的锁上了插销。 这个晚上,她没睡,江让也没睡。 第二天上午,江让出去找了一趟,在商场里找到了那件裙子的同款,几乎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把那条裙子买了下来,给苏兰嫣带了回去。 苏兰嫣走了,走之前留下了一张卡,但是那张卡江让没动。 江让还是过着以前的生活,白天去面馆端盘子洗碗,入了夜去KTV里做服务员,他做事勤快,又任劳任怨的,领班很看好他。 过了两个月,他再一次见到了苏兰嫣,那天他从面馆回来,准备再看两页书就去KTV上班的,结果一到家门口,就看到苏兰嫣领着两个人站在那儿。 “你怎么来了?”江让睁大了眼睛,突然又说,“正好,我有东西要给你。” 他开了门,自己先进去,苏兰嫣让两个手下去楼下等她,然后锁了门。 江让把她留下的那张卡还给她,“这个你拿回去吧,我用不上。” 苏兰嫣看了看那张卡,又看了看江让。 她不像江让第一次见的时候那么青涩了,眼睛里有了一种江让说不清的东西。 跟他有点相似的东西。 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苏兰嫣随手翻了一下桌子上放着的英语词典和一本企业管理的书,她问:“你为什么看这个?” 江让把卡放在她手边,自己去了床沿上坐下,“觉得以后应该能派上用场吧。” 苏兰嫣又问他:“你是江州人?” “不是。”江让觉得这个女孩清冷了很多,“你怎么样?你家里知道那件事了吗?” 苏兰嫣掀起眼皮看他,他立刻摆了摆手,“你放心,那件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苏兰嫣没追究,语气有些冷淡:“你知道苏氏吗?” “知道啊。”江让表情有了些变化,带了一点憧憬又辛酸的笑,“我还去应聘过,不过没应聘上。” 后来他才开始看书学习的,他高中没上完就去了风扬,大学是慕羽上学的时候他去旁听的,但是慕羽学的表演,他用不上。 苏兰嫣点了点头,“我叫苏兰嫣,是苏茗的女儿,今天我来找你是有两件事。第一件事,那天你看到的从厕所里出去的那个人,帮我查他的身份,只要查到了,你要什么都可以。” 她想,那个人是KTV的客人,穿着不凡,应该是有点身份的,江让又在KTV里上班,总能打听到。 可让她意外的是,她刚刚说完,江让就冷笑了一声,“不用查,那个男人是风扬人,姓秦。” 苏兰嫣一怔,“你认识?” 江让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何止认识?我跟他们家……有仇。” 这是苏兰嫣完全没想到的,她没想到这个世界居然这么小,“什么仇?” 江让看了一眼苏兰嫣,很快低了眉,“我不想说。” “我的事你知道,给你钱封口你不要,那总得告诉我点儿什么吧?”苏兰嫣叠着腿,语气带着几分压迫感,“不然,以后你把我的事说出去怎么办?” 江让仔细想了想,觉得这好像也有点道理,便说了慕羽和秦云开合伙算计他的事。 苏兰嫣听完了,琢磨着问:“那天那个人,是秦云开?” “不是,是秦云开的大哥,叫秦云昌。”事情已经过去两年了,但是江让说起来还是难受,所以岔了话题,“你刚刚说,来找我有两件事,秦云昌的身份是第一件,第二件呢?” “第二件……”苏兰嫣指尖捻了捻,目光在江让身上四处游离。 原本她还有些不确定,但是听江让说了和秦家的恩怨之后,她有了把握,“我要你跟我回苏家,跟我结婚。” 江让眼睛立时瞪大了,“什么?我……”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又去看苏兰嫣,然后猛地从床沿上站了起来,“我不喜欢女的,我……我跟你说过的……” “有名无实的夫妻而已,你不用那么紧张。”苏兰嫣一手覆上自己的小腹,“我怀孕了,是那个男人的,要是被我爸知道,我爸一定会让我把孩子打掉……” -- 第196页 她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 虽然她恨那个男人,也想过要打掉这个孩子,但是真的去了医院,她又后悔了。 孩子是她的。 她舍不得。 江让却觉得这很荒唐,“你又不爱他,为什么要给他生孩子?你不是恨他吗?你把这个孩子打了,以后你还能找个你爱的人结婚生子,为什么非得……” 苏兰嫣看着他,神情寡淡的问:“你不恨他们吗?” 江让怔了怔,随后道:“我当然恨他们,哪怕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但是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我一定会回去报仇!” “那你跟我回苏家,不用十年二十年就能报仇。不管你做什么,苏家都是你的倚仗。”苏兰嫣站起来,对着江让伸出了右手,“你的仇人是秦云开,我的仇人是秦云昌,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合作而已,谁都不吃亏。而且,苏家的任何资源,你都可以随意调用。” 这个上次江让见还青涩腼腆的女孩,此时眉眼却有些阴沉,“我是苏家的独生女,以后苏氏的一切都是我的,你成了我丈夫,自然也都是你的。” “可是……那样传出去对你不好,我什么都没有,即便只是一个形式,我也配不上你……” 苏兰嫣对此毫不在意,“跟个情投意合的男人未婚先孕,也比被人□□怀孕说出去好听。” 江让不是没有犹豫过。 但是当他看着桌子上那几本书的时候,他咬了咬牙,答应了。 以他那样的速度,做一个服务员,抽空看点儿书,什么时候才能跟秦云开对抗? 可是靠上了苏氏就不一样了,而且苏兰嫣说得对,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所以,短暂的思考以后,江让跟苏兰嫣握了手,达成了合作。 之后,苏兰嫣带着江让回了苏家,苏茗自然是勃然大怒,对江让没有任何好脸色,但是苏兰嫣非要嫁给他,苏茗没办法,只能同意了。 结婚七个月后,苏兰嫣生下了一个女孩儿,名字是苏兰嫣取的,随母姓,叫苏子沫。 之后的几年,苏茗让顾长林教江让商场上的事,给他安排了职位,苏兰嫣要做玉色,他跟苏兰嫣一起,苏茗就让顾长林去帮他们。 总之,只要是江让和苏兰嫣想做的,苏茗都由他们。 只不过他一直看不上江让,他的女儿本来可以嫁一个门当户对的家庭,什么事都不用管,却偏偏嫁给了一无所有的江让,还跟着江让背井离乡来到了风扬。 ☆、秦云开,蠢死你得了 这个晚上,江让没有睡,也睡不着。 他拿着手机,给慕羽的微信发了很多消息: 【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去哪儿了?现在下飞机了吗?】 【真的那么不想见我?】 【对不起……】 【全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回来吧,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不出现在你面前都可以,回风扬,这里好歹有杨晓和方子先陪着你。】 他发了很多,可是跟之前的那些信息一样,根本发不出去,慕羽根本收不到。 慕羽甚至连手机卡都扔了,他是要断绝一切过往。 江让好久没有过那种感觉了,无力,彷徨,茫然四顾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该干什么,不知道该去哪儿。 就算前段时间慕羽不想见他,他也能悄悄的去看看慕羽,隔着一扇门听听他跟杨晓他们的对话,他能听到他的声音,能知道他那天打牌又输了几次。 他还知道,慕羽在戒烟了,杨晓给他买了很多戒烟糖,他有时候在门外能听到慕羽说糖没了,杨晓马上就说去给他买。 他还能听到慕羽逗小芦苇的声音,能听到慕羽跟小芦苇说话的声音。 可小芦苇哪里说得出来话?它就只会嗷呜嗷呜的叫,但是即便是听着那样的声音,他也觉得很安心。 哪怕看不到慕羽的脸,他也觉得很安心,因为他知道这个人在这儿,在这儿好好的。 可是现在……慕羽不在这里了,不仅不在他面前,甚至不在风扬,还有可能不在国内…… 这个世界这么大,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他说不想见他的那一次,成了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苏子沫的伤不重,苏兰嫣在医院照顾了她两天,老爷子也在医院陪着。 自从秦云开被警方盯上,秦氏的股价就一直在下跌,顾长林趁着这个时候大肆收购秦氏的股份,还让信得过的人私下找了秦氏的好几个股东,各种游说,说服他们把手里的股份全都卖给了玉色。 加上慕羽给江让的那些,他们的持有的股份已经快要过半了。 顾长林把这个消息报告给江让的时候还一直说:“慕先生给的股份虽然不多,可是却帮了大忙了。” 江让翻着手里的资料,“另外的股份,全都在秦云开兄弟手上?” “除了一些散股,另外的都在他们手上了。” 江让把资料全给了顾长林,“是时候去见见秦云开了。” 顾长林立刻站了起来,推着江让的轮椅往外走,同时道:“您让我查的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了,现在秦家兄弟落魄,他应该知道怎么做。” 江让没说话,只是闭目养神。 -- 第197页 秦云开的伤不如江让的那么重,早就已经出院了,正在公司里对着秘书发脾气,江让老远的就听到了声音。 萧远推着江让走在过道里,有些担心,“老板,他好凶的,你不要去见他了。” 正好这时到了秦云开的办公室门口,看见江让过来了,秦云开右手还打着石膏,左手一推,砸了一个玻璃杯,“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昔日的对手。” 江让扫了一眼地上的玻璃碎片,“秦云开,你记不记得你说过,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是你的手下败将?” 秦云开冷笑了一声,“你以为你赢了?你的玉色现在又能好多少?” “玉色再怎么样,至少没有质量问题,至于你,从星光到绯雪,再到秦氏旗下的其他产业,现在可是全都受了影响。”江让微微的笑了,“听说最近你还被警察盯上了?” 秦云开不蠢,江让今天突然过来找他,可能只是单纯的为了看他的笑话,但是也有可能还带着别的目的。 比如来套话什么的。 所以他防备着,即便现在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三个人,他说话也很仔细:“楚星云也好,谢思颖也好,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谢思颖当初得罪的人是慕羽,谁知道是不是慕羽为了报复杀了她?” 听秦云开说起慕羽,江让搭在扶手上的手松松的握了一下,又很快展开。 “你不用跟当年一样,什么事都推到慕羽身上,我今天来找你也不是来套你话的,只是想来告诉你一声。”他嘴角微扬,眼尾上挑,眸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得意与冷嘲,即便是坐在轮椅上,气势也未减半分,“当初我说过,要让你什么都剩不下,你看看你现在,还剩什么?” 秦云开的鹰眼一眯,想要反驳,可最终也不过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 江让说得不错,他现在处境窘迫。 可他偏偏不愿意让江让看自己的笑话。 所以他沉默片刻,梗着脖子虚张声势:“以秦氏的地位,想要东山再起有什么难……” “你还真是有自信。”江让脸上带着很愉悦的笑,“可就算你想东山再起,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机会。” 他的话刚说完,办公室里进来了几名身穿制服的警察。 为首那名警察亮了警官证,朝着秦云开问:“是秦云开吗?” 看着秦云开铁青的脸,警察又拿出了一份文件展开,“我们是城西分局的,你涉嫌两起谋杀案,这是拘捕令,现在跟我们走一趟吧。” “什么谋杀案?”秦云开僵直着身体往后退了一步,“你们胡说八道,谢思颖和楚星云的死跟我没有关系……” “林起已经全都交代了。”那警察并不管秦云开,一挥手,身后的两名下属立刻上前,一左一右的把秦云开扣住。 秦云开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林起,那是他的司机,是他的心腹。 江让只在旁边冷冷的看着,看着秦云开被两名警察押着往外走。 秦云开反抗不了,可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是定住了双脚,用力撞开了押着他的两名警察,转过身来看着江让问:“你以为你弄那些小手段就能搞垮我?江让,你为了慕羽那个贱/货,可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你不配骂他。”江让冷言,“你说我用手段,我用什么手段了?盛世也好,玉色也好,我是公平跟你争,你想偷玉色的配方,偷鸡不成,绯雪出了问题,你自己又惹上了官司,才导致秦氏的股票一再下跌。秦云开,所有的事情都是你自己做的,麻烦是你自己惹的,跟我有什么关系?还有你哥,苏兰嫣的账,我还没跟他算!” 江让操纵着轮椅转过来,重新看着秦云开,眼中隐隐有着几分期盼,“之前警方拿你没办法,可现在有人证了,你被抓的事很快就会传出去,我倒是想看看,秦氏还怎么起死回生。” 他往前推了推,离得秦云开近了一些,说话的时候声音就放轻了一些:“你就等着秦云昌申请破产吧。” 这句话,江让一个重音都没有,却是让秦云开恨得牙痒痒,心里更是一颤。 江让和慕羽,这是他曾经最看不起的人,他把他们当成玩具,看着他们从相爱到互相憎恨,他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可是最后,他却是输在这两个他最看不起的人手里。 他怎么可能不恨?! 可再恨又有什么用?江让说的话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秦氏现在败局已定,秦云昌也在苏兰嫣那儿吃了亏…… 当务之急,还是把手里的股份换成钱的好,至少能留下一点儿。 秦云开突然又想起来,前不久秦氏股份刚开始下跌的时候,有个人要买他手里的股份,他当时没答应。 不过现在情况变了…… 秦云开给那个人打了电话,提出见面的要求。 那个人姓赵,叫赵沐辰,上次见面是在秦云开的办公室,他提出要买秦云开手里的股份。 这次见面,是在看守所,秦云开想把股份卖给他。 赵沐辰二十八九岁的样子,短发,白白净净的一个人,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穿着一身浅灰色西服,靠坐在椅子上,微微扬着下巴看一桌之隔的人。 “秦先生,上次我说要买你手里的股份,你不答应,现在秦氏的状况可不同往日了……”他笑了笑,露出来两排整整齐齐的牙齿,“我虽然不是很聪明,但也不是个傻子,不会做亏本生意。” -- 第198页 秦云开知道,对方如果真的没有那个意向,根本不会来这儿见他,现在故作为难,也不过是为了少花点儿钱罢了。 他也是在生意场上混的,这些手段,他怎么会不清楚? 所以他陪着笑脸说:“赵总,秦氏现在只不过是一时困顿,赵总雄才伟略,精明强干,自然有办法让秦氏重回辉煌,又怎么会是亏本生意?” 赵沐辰记得,上次他见秦云开的时候,秦云开还是高高在上的样子,他还以为秦云开生来就是用鼻孔看人的,却没想到名震风扬的秦先生原来也这么会说话。 “秦先生过奖了,秦先生不知道比我精明强干多少倍,既然那么有信心,又何必把股份卖给我?”赵沐辰举起双手作揖,一副拜年的模样,“我祝秦先生早日东山再起,再拾旧河山。” 说完就起身要走。 秦云开在心里骂了句娘,面上却神色不动,“赵总留步,我现在不是遇上了点儿麻烦吗?钱都拿去做投资了,现在一时之间拿不出来,所以才会用这个办法换点儿钱……如果赵总觉得价格太高了,我们可以再商量。” 赵沐辰是个好说话的,又施施然的坐了回来,“秦先生不要说得那么现实,我也不是那种喜欢占便宜的人……不过我有信心,要是我能进秦氏的管理层,一定能一扫阴霾,让秦氏重享万丈荣光。来吧,秦先生,我们说说价格的事儿吧。” 秦云开骂娘骂得更厉害了,偏偏脸上还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得做出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跟对方谈判。 他想着,反正公司都快完蛋了,能拿回多少钱就拿回多少钱,这个姓赵的这么贪便宜,回头让秦云昌把他那部分股份也都卖给他,坑死他丫的。 赵沐辰的办事效率非常高,跟秦云开见面之后,隔天就带来了相关文件,十分齐备,请秦云开签字。 秦云开仔细看过了,没有问题,一一签了字。 赵沐辰检查好了,立刻对着身后的助手道:“赶紧的,别耽误,给秦先生的账户转账。” 助手飞快的转了账,还把转账记录给秦云开看。 看着那一连串的零,秦云开心情霎时间晴朗了,声音都轻快了:“赵总,谢谢你,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啊!” 谢谢你这个冤大头,把我那些不值钱的股份都给买了,你就等着亏死吧! 赵沐辰的声音比他更轻快:“秦先生不用客气,你也是帮了我的大忙啊!这些钱够你请个律师了,秦先生加油!感谢啊感谢!” 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怎么跟江总交代呢!秦云开啊秦云开,蠢死你得了! ☆、秦家完了 江让拿到赵沐辰手里的股份之后,立刻就把秦云昌给踢出了秦氏,把以前的秦氏并入了苏市,绯雪和玉色成了一家,星光被剔出来,并给了盛世,年锦华归曹砚管。 玉色虽然在预售的事情上吃了亏,但是是赔了几倍的定金的,又给了礼品做补偿,虽然亏了钱,可是口碑赚到了,他们的产品又一直做得好,加上代言人——徐可期和竹莱——天天发糖冒粉红泡泡,顾客越来越多,产品销量也越来越大。 苏子沫的伤没有大碍,但还是要好好养着,苏兰嫣每天都在医院里照顾,秦氏的事都是江让处理。 把事情全都办好了之后,江让去找了苏兰嫣,当时苏兰嫣在给苏子沫喂汤。 江让把文件夹放在了柜子上,“秦氏是你的了,秦云昌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的仇,我的仇,慕羽的仇,都报了。” 苏兰嫣只看了一眼那个文件夹,没有打开,又给苏子沫喂了一口汤,这才问:“秦云开死了,你知道吗?” 江让没说话。 准确的说,他是没反应过来,是愣住了,微张着嘴唇,整个人怔怔的看着苏兰嫣。 苏兰嫣拿纸巾给苏子沫擦了擦嘴角的汤渍,平静道:“听说是因为知道了赵沐辰是我们的人,发现被你坑了,在看守所里大发脾气,跟别人发生了争执,打架被打死的。” 江让合上嘴唇,想说这也死得太草率了点儿,又觉得好笑。 当初他在看守所的时候,秦云开找人去杀他,他没死。 现在秦云开进了看守所,反倒在里面被人给打死了。 呵! 视线一转,看到病床上的苏子沫,江让收了笑容,“当着孩子,不该说这些。” 苏兰嫣没有再说这件事,苏子沫把汤都喝完了,她就收了东西,交给了一旁的孟昕。 苏子沫很快睡着了,苏兰嫣没走,晚上她都是在医院里陪床的,江让要回自己的病房。 不过今天晚上江让还没回去,老爷子却先来了。 看到老爷子,江让招手叫过来了萧远,想立刻离开。 反正老爷子也不想看到他,他在这儿只会给老爷子添堵。 不过这次老爷子却拦住了他,“我要说点事,跟你也有关系,你留下来,一起听着。” 江让于是就留了下来。 老爷子询问了一下苏子沫的情况,知道孩子已经没有大碍了,恢复得也不错,便说了自己的打算:“最近江州不太平,你们回去一趟吧。” “我们?”苏兰嫣看看江让,又看看老爷子。 老爷子点点头,“嗯,玉色出事以后,老吴一家就不安分,我之所以到风扬来,也是故意为之。现在他们闹得不可开交,兰嫣,公司以后是要交到你手里的,这次的事儿,你回去处理。” -- 第199页 说着又看江让,“你也一起回去,帮兰嫣。” 没等江让答话,萧远便急声开了口:“那怎么行?老板的腿还没好呢,医生说得好好养着。” 老爷子一眼瞪过去。 萧远梗着脖子继续说:“老先生,就算你不喜欢老板,但是也不能拿他的腿开玩笑啊……” “萧远!”江让看了一眼萧远,等萧远住口了才转向老爷子,语气已经温和了不少,“他不懂事,您别放在心上。我会跟兰嫣一起回去,您放心,我一定会帮兰嫣把事情处理好。” 老爷子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在他受伤的腿上短暂的停留了片刻就转开了。 苏兰嫣和江让是第二天回的江州,老爷子在医院照顾苏子沫。 原本苏兰嫣和江让以为,吴北麒趁着这次的事搞出了那么大的动作,他们回来得费好一番精神才行,可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回去以后立刻被小四带着人接回了别墅,其他的什么事都没有。 苏兰嫣跟小四问到底怎么回事,小四就笑着说:“大小姐,老爷子去风扬之前其实什么都安排好了,这次让您和姑爷回来,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江让还坐在轮椅上,听着小四的话,细细一想,立刻就明白了。 “老爷子是想让你立威呢,他在给你铺路。”江让道。 苏兰嫣毕竟是老爷子唯一的女儿,老爷子是在为她考虑。 这一点,苏兰嫣心里也有数,她没说别的,让萧远先带江让回东院去休息,又让小四找来了医生给江让看看腿。 本来这段时间江让不宜奔波的。 而她呢? 她跟小四问了最近公司的情况,知道自从老爷子去风扬以后,吴北麒和吴宏远就四处撺掇着人出来反对江让,说是反对江让,其实是希望把江让从集团里踢出去,那苏兰嫣就少了依靠。 一个女人,能成什么事儿? 并且,吴宏远还要在三天后开一个会,就去年江让立下的军令状,迫不及待的想要把江让给处置了。 听到这个消息,苏兰嫣冷笑起来,“这还没到一年呢,他们就忍不住了。” “这些事情您不用担心。”小四劝解道,“老爷子都安排好了的,姑爷不会有事。” 苏兰嫣摇了摇头,让小四给她调了总部这半年的资料,然后去了书房。 东院,江让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灯光下的树影,有些惆怅。 萧远端着一碗面过来,“老板,你饿不饿?这个面是我煮的,可好吃了。” 江让最近胃口不好,吃东西都吃得很少。 他摇了摇头,“我不饿,你吃吧。” 然后他问:“你说,他现在在哪儿,在干什么?” 萧远用筷子卷着面条挑起来一撮,正要送进嘴里就听见了江让的话,转过头来问:“谁?” 江让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发呆。 老宅外面的桂花在开了吧?怎么一点儿香味儿都没有? 慕羽走了好久了。 他在的那个地方,是什么样的风景,什么样的天气?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 江让什么都不知道。 他突然就很怀念回风扬以前的日子,哪怕他那个时候以为一切都是慕羽做的,哪怕他觉得他那个时候恨慕羽恨到了骨子里,但是他能经常看到慕羽的消息。 慕羽在哪儿拍戏,慕羽上了个什么节目,慕羽采访的时候说了什么,他都知道。 可是现在,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慕羽在哪儿,不知道慕羽过得怎么样,不知道那边是冰原或荒漠,有阳光还是雨水。 慕羽那样的人,温和的就像是三月里刚暖的江水,他会不会被别人欺负? 又或者,他会温暖另一个冰冷孤寂的灵魂? 他会不会在别的什么地方,有一场浪漫的相遇,那个人会不会对他好…… “老板,你怎么哭了啊?”萧远突然凑过来,拿着纸巾给江让擦眼泪。 他吃完了面条,想问自己老板要不要擦了身子睡觉的,结果一看过来,就看到老板流眼泪了。 最近老板不仅胃口变差了,而且变得跟个小孩子似的,越来越爱哭。 比苏子沫都爱哭。 “我没事。”江让搓了一把脸,“你去睡吧,别管我。” 萧远没走,陪着江让在窗边坐了一整晚。 苏兰嫣这几天都在看公司的资料,同时小四也会把吴北麒的行踪报告给她,江让也听着。 到了公司开会那天,苏兰嫣和江让出席了。 苏兰嫣回来的消息是保密的,吴北麒根本不知道,所以看到苏兰嫣出现在会议室里的时候,他怔了怔,然后下意识的合上了面前的文件夹,“兰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好几天了。”苏兰嫣到了正中的位置上坐下。 那个位置以前是老爷子的,也只有老爷子能坐。 “吴叔,我爸去风扬这段时间,总部的事有劳您操心了,现在既然我和江让回来了,您就安心歇着吧。”苏兰嫣下巴微扬着,声嗓清亮。 江让依旧坐着轮椅,是被萧远推着进来的,位置在苏兰嫣旁边。 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就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 吴宏远看了看江让,又看了看苏兰嫣,笑道:“兰嫣,去年在这儿,可是江让自己说的,如果一年不能让玉色回本,那就任集团处置,现在他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让玉色亏了多少钱?我爸是在帮着想办法解决问题,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 第200页 “我什么意思,你们还不明白吗?”苏兰嫣一挥手,孟昕立刻抱过来一摞文件,全数分发了下去,人手一份,“吴叔,这几年你可一点儿都没闲着,在公司的各个部门都安插了自己的人,他们因为有您撑腰,尸位素餐不办正事,谈个方案还把自己当玉皇大帝,这几年损失的订单算起来总共有多少?您不清楚吧?没关系,这上面都写着。还有吴宏远,这几年你借着采购的由头吃了多少回扣,捞了多少油水,真以为我心里没数吗?” 苏兰嫣说的这些事,孟昕刚刚分发的文件上都写得清清楚楚。 其实不只那些,吴北麒经手的项目一直不少,而每个项目他都能从中获利,把原本应该属于公司的利润划一部分到自己的腰包里,早些年他还比较收敛,自从几年前吴宏远结婚以后,他就越来越明目张胆,肆无忌惮。 吴宏远就更不用说了,什么事都想插一手,捞的油水只怕比吴北麒还多。 老爷子早就不管公司的事了,吴北麒以为这些事情没人知道,而且都好几年了也平安无事,却没想到,会在今天,被苏兰嫣把所有事情全都揭到明面上来。 手在椅子扶手上用力的握了握,好不容易才稳定住情绪,吴北麒问:“兰嫣,你这是要干什么?” “就是,我们今天说的是江让的事,你不要转移话题。”吴宏远也插了嘴。 苏兰嫣眼波流转,“说江让的事?说江让什么?说江让没能如他所言,在一年之内让玉色回本?首先,一年的时间现在还没到,其次,江让以远低于市场价的价格收购了秦氏,这其中包括绯雪的研发团队和工厂以及秦氏的其它产业,光这些就足够他弥补的了,而你们……这些事,打算就这么算了吗?” 其实这几年吴北麒做的事,下面的人也不是不知道,只不过因为他身居高位,所以没人敢说话,有的人甚至还想靠着吴北麒讨一点好处。 不过,现在苏兰嫣都把话说到这一步了,事情也就很明白了:吴北麒父子在苏氏,可能待不下去了。 所谓墙倒众人推,这种时候,自然人人都要出来踩吴家一脚,再巴结巴结苏家,以表忠心: “老吴啊,你……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就是啊!你看看你,一把年纪的人了,做的都是什么事儿?” “宏远也真是的,也是不懂事!兰嫣啊,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们都还不知道这些事呢!” “兰嫣,公司交到你和江总手里,我们就放心了。” 吴宏远到底年轻气盛,听着这些墙头草的话,一时没忍住就拍了桌子:“你们这些老狐狸在这儿装什么?我什么时候少了你们的好处?怎么,现在跑到苏家那一头去了?” 听见吴宏远的话,有人觉得不好意思,低着头不敢说话,可是还有人脸皮比城墙还厚,居然跟吴宏远对质了起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明明是你和老吴做的事儿,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我们从来都是为了公司考虑,哪有分谁家谁家的?宏远,你这话可说得不对啊!” “你们这帮老东西……” 吴宏远气得脸红脖子粗,刚要大骂,一直安安静静坐着的江让出声了:“我早就跟你说过,苏氏只能姓苏。” 后面吴宏远还要说话,被吴北麒拉住了,因为会议室里来了警察,他们是被警察给带走的。 而苏兰嫣则是趁着这次的机会,解了吴北麒在公司的职务,并且替换掉了吴北麒安插在公司的所有人。 以往有什么事,多半都是江让出面,苏兰嫣就是在家带带孩子,这还是苏兰嫣第一次有这么大的动作。 同时所有人也有了猜想:也许之前的那些日子,苏兰嫣不过都是假装的,江让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她的授意。 不然她今天能突然有这么大的魄力?还有江让,他能老老实实的待着听苏兰嫣说,自己一言不发? 总之,苏氏未来的继承人虽然是个女的,但是不好惹啊,手段可能不会比当年的老爷子少。 苏兰嫣新换上去的人其实也都是老爷子好几年前就逐一安排好的,能力有目共睹,而且对苏家足够忠心。 按照老爷子想的,苏兰嫣在集团里立了威,她这么搞了一次,公司暂时也没人敢有异动了,她还惦记着苏子沫,所以一把事情处理完,就跟江让一起回了风扬。 苏子沫已经能够下床了,老爷子正扶着她在床边走路。 一看到苏兰嫣回来,苏子沫立刻挥舞着自己的小胳膊,“妈妈妈妈!” 苏兰嫣心都快化了,过去把孩子抱在了怀里。 只一个星期没见,苏子沫好像就重了一点。 “妈妈,爸爸呢?”苏子沫问。 “爸爸去找医生了。”苏兰嫣回答。 江让说,他的腿已经养了一个多月了,他想去问问医生,看看自己什么时候能拆钢板。 他不想再待在医院了。 所有事情都解决了,他也不想继续待在风扬。 江州的事情,小四早就打电话跟老爷子汇报过了,老爷子很满意。 苏子沫没几天就出院了。 明明才下午三点,窗外却黑漆漆的一片。 天空压了厚厚的一层乌云,看起来好像是要下雨。 老爷子让孟昕留在医院照顾好苏子沫,然后说:“兰嫣,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吧。” -- 第201页 苏兰嫣于是哄了苏子沫睡午觉,上了老爷子的车。 原本以为老爷子是要跟自己说公司的事,可是,并没有,老爷子只是把苏兰嫣带到了一栋小楼的天台。 天下起了雨,有人给他们撑伞,苏兰嫣的话混杂在雨声里,不太清晰:“爸,您带我来这儿干什么啊?” 老爷子没说话,只是指了个方向,“你看那儿。” 苏兰嫣顺着老爷子说的方向看过去,只是一段马路,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不过也难怪,这么大的雨,人们都四散着回家或者找避雨的地方了,街上哪儿还有什么行人? 就在苏兰嫣还想跟老爷子询问的时候,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人。 他们所在的楼层不高,也就五六层,即便站在天台,但是苏兰嫣也能看得出来那个人的身形。 是秦云昌。 苏兰嫣的手用力的握成了拳头,贝齿紧紧地咬着下唇。 “秦云开死了以后,秦云昌还想着找人报复你和江让,今天下午,他去见了一个人。”老爷子道。 苏兰嫣问:“他见的谁?” 老爷子没有回答。 不一会儿,拐弯处突然冲出来一辆汽车,司机也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怎么着,车在大雨里开得七拐八拐,喇叭声接连不断,秦云昌刚反应过来,那车就直直的撞到了他的身上。 不仅如此,开出一段儿后,那车又倒回来,从秦云昌身上碾了过去。 大雨里,除了一片血肉,就是一把翻在地上的黑色雨伞,那辆汽车开得飞快,迅速的消失在了雨幕里。 “秦云开见的就是他。”老爷子道。 秦云昌之前就是找的这个人抓的苏兰嫣,可是苏兰嫣没事,不仅如此,秦云开还被抓了,死在了看守所,秦氏也不复存在。 秦云昌于是出了重金,想让他杀了苏兰嫣和江让。 只是他不知道,这个人早就被老爷子查出来了,只是老爷子一直没有动他,而且说了,以后如果秦云昌再找他,就把事情告诉他。 所以秦云昌在跟他谈话的时候,他的手机其实是一直保持的通话状态,他们说了些什么,老爷子听得清清楚楚。 老爷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多给了两倍的价钱,要了秦云昌的命。 老人把这些事娓娓道来,波澜不惊,苏兰嫣却觉得浑身冰凉,背脊都在发着抖。 秦云昌死了,那个曾经侮辱过她的男人……死了…… “傻丫头。”老爷子突然抱住了苏兰嫣,苍老的声音变得沙哑,“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我是你爸爸啊,你怎么能不告诉我……” 苏兰嫣惶然的转过头来,对上一双湿润的老眼。 好一会儿她才明白,原来老爷子什么都知道了。 当初回家以后,她不敢在老爷子哭,怕被老爷子看出来,怕被老爷子知道在KTV发生的事,她怕老爷子会把她打死。 后来知道怀孕了,她就更不敢说了,她想保住这个孩子。 所以她才去找了江让。 虽然之前跟江让只见过一次,但是她是信得过江让的,那个对女孩子很避讳的、帮她找衣服、带着她回家自己在过道里睡了一个晚上的男人,明明自己的日子已经过得很辛苦了,可桌子上还放着书,笔记本上用不同颜色的笔记着英语的语法,书页上标注着企业管理的重点。 她跟江让有共同的敌人,他们像战友,他们花了六年的时间才准备好一切,从江州到了风扬。 可她没有想过要杀人,江让也没有想过。 现在,江让的仇人死了,她的仇人也死了。 老爷子知道了一切,她终于……可以痛痛快快的,在这个最爱自己的男人怀里哭一场。 苏兰嫣脸埋在老爷子的肩膀,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 老爷子抱着苏兰嫣,转过头,盯着雨里的那滩血肉。 原本他没想过带苏兰嫣来这儿的,他想让苏兰嫣以为秦云昌只是出了一场车祸,死于意外。 就像秦云开,所有人都以为他真的只是在看守所里发脾气,跟人动手被打死的。 江让在苏家的这些年,没有少受委屈,老爷子不是是非不分的人,道歉的话虽然说不出来,但是帮忙出口气还是做得到的。 如果不是上次在江州,江让用苏子沫的命来要挟老爷子,老爷子还什么都不知道。 江让不是那么狠的人,却突然提了那样的条件,苏兰嫣明知道江让和慕羽的关系,却还是一心要护着江让,老爷子就觉得奇怪了。 所以到了风扬以后,老爷子悄悄的用苏子沫的头发和江让的血去做了亲子鉴定,才发现他们根本不是父女。 后来,老爷子又让小四去查当年江让上班的地方,毕竟过了那么多年,小四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查到那天晚上苏兰嫣和江让、秦云昌都出现在了同一个地方。 “兰嫣,你是我女儿,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要记得告诉我。”老爷子拍着苏兰嫣的后背,用力的闭上了眼睛。 事情处理完以后,苏兰嫣带着苏子沫跟老爷子一起回了江州,风扬的事情交给顾长林全权负责,玉色也由顾长林管理。 ☆、我要去找他 一个月以后,江让出院了,他也去了江州,没回老宅,而是直接去找了苏兰嫣。 -- 第202页 那个时候,苏兰嫣已经成了苏氏的总经理,江让去的时候,她刚开完会。 看到江让,苏兰嫣有些惊讶,“你不是还有半个月才能出院的吗?” “钢板拆了,我就出院了,不想待在那儿。”江让坐在苏兰嫣的对面,中间隔了一张办公桌,他朝着苏兰嫣笑了笑,“我要食言了。” 苏兰嫣一时之间没有明白,茫茫然的问他:“什么?” “我们当初签了十年的合同,这才四年,我要毁约了。”江让说。 当年江让跟苏兰嫣回苏家之前说好了的,苏兰嫣找人教江让商场上的所有事,提升他各方面的能力和支持,之后江让要为苏氏工作十年,分文不取。 四年前,江让学得差不多了,也开了自己的公司,他的账和苏兰嫣的账从来都是分开的。 苏兰嫣盯着江让看了一会儿,又问:“你要走?去哪儿?” “我要去找他。” “你怎么找?这个世界那么大,他走了那么久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他可能去任何地方。” “那我就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找。”江让在笑,尽管他不知道慕羽在哪儿,也没有慕羽的任何联系方式,但是他相信,总有一天他能找到的。 至于跟苏兰嫣的合同,他也已经想好了,“至于违约金,盛世和我在云城的两家公司,还有我在江州的房产,全都给你,应该差不多了。” 他只想去找慕羽,其他的什么都不要。 苏兰嫣抿了抿唇,她知道,劝江让是劝不动的。 尽管要找到慕羽,希望实在是太渺茫了,堪比大海捞针。 可是江让很倔,他想做的事,别人劝不住。 沉吟片刻,苏兰嫣打开办公桌最下面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份文件,是当年她和江让签订的合同。 从第一页翻到了最后一页,苏兰嫣突然笑了笑,“嚓”的一声,把合同撕成了两半。 然后再撕,直到把那份合同撕得粉碎。 “你帮了我很多,这份合同,不需要了。我会放消息出去,说我们性格不合,已经离婚了。”把已经成了碎沫的合同扔进了垃圾桶,苏兰嫣深吸了一口气,“去找他吧,你比我命好,有一个人豁出了一切爱你。” 江让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戒指放在了办公桌上,那是他和苏兰嫣的婚戒。 这枚戒指,苏氏的事情解决之后他就摘了,原本戴着戒指的地方多了一个刺青。 是慕羽的名字。 江让起身,朝着苏兰嫣浅浅的鞠了一躬,“谢谢。” 苏兰嫣摇了摇头,“不管到了哪儿,记得报个平安,我和沫沫会担心你。” 这七年,他们懂得彼此的苦,他们之间没有男女之情,却有亲情。 他们是陪着对方从最难捱的时刻熬过来的,懂得对方的每一分苦,每一分无奈。 “好。”江让答应了,却还是有牵挂,“萧远和孟昕……” “孟昕还是我的助手,萧远会是我的司机和保镖,我不会亏待他们。” 江让放心了,又跟苏兰嫣说了声谢谢,然后问了苏兰嫣有什么打算。 苏兰嫣的打算很简单:“好好管着公司,好好把沫沫抚养长大,好好教她,保护她,不让别人欺负她。” “不找个人一起过吗?” “不找了。”苏兰嫣笑了笑,像是冬天里开在盛雪天的梅,迷人又冷傲,孤寂又苍凉,“刚刚不是说了吗?我没有你那么好命。” 江让没有再说别的。 跟苏兰嫣道了别,他转身想走,却在这个时候,苏子沫刚好进了办公室。 好久没看到江让了,苏子沫兴奋得张着双臂,“爸爸!” 江让蹲下来抱着她,揉了揉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柔声道:“以后要叫江叔叔啦。” 亲了亲沫沫的脸,他嘱咐说:“好好听妈妈的话,叔叔走了。” 沫沫眨了眨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面全是疑惑,她都来不及问称呼的转变,就问:“爸爸要去哪里?沫沫好久都没见爸爸了。” 江让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叔叔要去找一个很重要的人,我把他惹生气了,要去哄他。” 他没有跟孟昕和萧远道别,只是把公司都交给了信得过的人管理。 经济条件还是要的,等找到慕羽了,他想给慕羽最好的。 他不会再让慕羽受委屈了,任何委屈,一丁点儿都不行。 江让走的时候没有告诉任何人,悄无声息就离开了,他只带了相关的证件,手机,银行卡,背了一个包,带了两套换洗的衣服。 他从国内开始找,他不去大城市,他去那些边缘的小镇,他想,慕羽应该不喜欢繁华的城市。 慕羽毕竟曾经是公众人物,认识他的人多,为了不给慕羽造成困扰,江让用很原始的方法找,他不给别人看慕羽的照片,不跟他们说慕羽的名字,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比划着慕羽的身高体型,一次又一次的说着慕羽的年龄和大致的长相,问当地人有没有见过这么一个人。 刚开始,他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给苏子沫寄明信片,几个月以后,他就断了消息。 苏兰嫣没有了他的消息,苏子沫也没有,孟昕和萧远更没有。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就这样,过了很多年。 苏子沫再次见到江让,是在七年后的风扬,那天顾长林结婚。 -- 第203页 那一年,杨晓三十九岁,跟顾长林交往了七年,在顾长林第十三次求婚的时候,她终于答应了。 婚礼是西式的,杨晓穿着洁白的婚纱,化着精致的新娘妆,戴着头纱走向一身礼服的顾长林。 走向她的爱人。 婚礼请的人不多,不过有方子先,方子先还带了一个人过来,那是一个三十岁不到的年轻男人,很活泼,到了会场之后就一直东张西望。 方子先端着酒杯过来找他,“阿清,你找什么呢?” “找你的前任啊。”沈清回答着,依旧东张西望。 方子先浅浅的抿了一口酒,纠正他:“我跟你说过了,他不是我的前任。” 人家根本就没有接受他。 不是,人家根本就连他表白的话都没有听完就打断了。 可沈清对这个耿耿于怀:“那就更要找了,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方子先没再跟他说这件事,往他手上的杯子里看了看,“你这里面是什么?” “饮料啊。”沈清说。 方子先于是把杯子端过来,把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 沈清瞪大了眼睛,“你干什么啊?” “都说了让你别做饭,你早餐做得太咸了。” 觉得自己被方子先嫌弃了,沈清原本想争辩两句,但是最后也没有争辩,只是委委屈屈的说:“那我下次少放点盐……我本来手艺还可以的,是你太久不让我做我才生疏的。” 方子先没说话了。 原本以为沈清把那回事忘了,可谁知,男人很快又凑了过来,几乎挂在了他的肩膀上,笑嘻嘻的问:“子先呀,你看到他了吗?” 方子先很冷漠:“没有。” 为了一个不是前任的前任追问了五年,沈清,你可以的。 苏子沫那一年十二岁,她是跟着苏兰嫣一起过来的。 苏兰嫣原本在跟顾长林说着话,突然苏子沫拉了拉她的手,指着一个男人问:“妈妈,那个是不是江叔叔?” 她太久没见江让了,怕是自己认错了。 而且这个男人跟记忆里的不太一样,虽然还是穿着西装西裤,但是沧桑了好多,也黑了好多。 苏兰嫣带着苏子沫过去,“江让,好久不见了。” “是啊,好久不见了。”江让朝着她们笑笑,目光落在了苏子沫的脸上,“这是沫沫?长大了。” 苏子沫笑得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江叔叔,我好久都没有收到你的明信片了。对了,你找到那个很重要的人了吗?” 江让眼中流露出一抹凄楚,摇了摇头,“还没有。” “啊?”苏子沫沮丧的张大了嘴巴,又觉得好奇,“那你还接着找吗?” “找啊。如果我运气好,能在今天见到他。” 江让去找了杨晓,杨晓那时候正跟顾长林一起给宾客敬酒,看到他也是吃了一惊。 就连顾长林都惊讶了。 这个三十四岁的男人经历了太多的风霜,变得跟当初很不一样了。 “江总,我没想到你会来……”太久没见江让,顾长林眼眶居然有些热。 江让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你结婚,我怎么也该来说声恭喜。” 然后又去看杨晓,眼神里带着一丝隐隐的期盼,语气都不由的变得小心翼翼:“他……来了吗?我……我想见他,就远远的看一眼,我不打扰他……” “他没来。”杨晓说。 然后杨晓看见男人去看顾长林,见顾长林也摇了摇头之后,他眼里的那一点点期盼彻底消失,那双漆黑的眼睛里一点光都没有。 可是很快,那双眼睛又重新亮了起来,像是燃起了新的希望,“没关系,没关系……” 没关系,这样的失望,他经历过太多次了。 很多次,很多个地方,别人听了他的形容,看了他的比划,都说见过那样一个人,在哪里哪里,可是等他找过去以后,才发现那个人根本不是。 他就只能这样重复着,他每天晚上都看慕羽的电影,听着慕羽的声音入睡,他无数次跟别人描述过慕羽的外貌,那个人的样子,早已经被刻在了他的脑子里。 无论如何都抹不掉。 他还年轻,他才三十四岁,他还可以接着找。 他没等婚礼结束就提前离开了,天气有些阴,看来好像要下雨。 右腿隐隐的传来一阵痛感,他弯腰揉了揉,招手叫过来一辆出租车,踏上了新的旅程。 ☆、江让离婚了,一直在找你 弗克斯是北欧的一个小镇,地处偏远,很清静。 八月的弗克斯已经很凉爽了,某户人家窗子里飘出来一阵舒缓悠扬的钢琴声,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秋日私语》。 小镇里有一颗老橡树,树干粗壮,两三个成年男子合抱才能抱拢,这棵橡树枝繁叶茂,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丝丝缕缕的洒下来,照在树下的人身上。 那是一个皮肤白皙的男人,穿着牛仔裤和浅色的衬衣,下摆扎进皮带里,他靠在树干上,双眼闭着,睫毛卷翘又整齐,他像是睡着了,微长的头发快要遮住眉毛,睡颜看起来十分柔和。 他鼻梁高挺,可能是做了一个好梦,唇角微微的扬着,勾出迷人的弧度来。 他手上拿着一本书,已经合拢了,手指被夹在正在看的那一页。 -- 第204页 远处跑过来一只毛色黑白相间的边牧,它腿有点短,但是跑得乐颠颠儿的,两个软趴趴的耳朵也随着动作跃起落下,十分活泼。 边牧嘴里叼了个篮子,篮子里面放着包装完好的肉、面包、果酱和蔬菜等,还有找的零钱和一张纸条。 到了树下,它把篮子放在一边,用毛茸茸的脑袋去蹭男人的脸。 男人皱了皱眉,眼眸睁开,是一双好看的、清亮有神的桃花眼。 见主人醒了,边牧于是又叼住篮子,把篮子叼到他的手边放下。 男人看了看篮子里面的东西,把纸条拿出来看了看,笑了,去揉边牧的脑袋,“安德森太太多给了一根香肠,是给你的。” 他把书也放进了篮子里,拎着篮子站了起来,吆喝:“Dog,走,回家了。” 说着就往前走,边牧也跟着他走,一人一狗到了一片芦苇荡前。 成片的芦苇花开得正好,在阳光下随风摇曳着,白绿色的一片。 芦苇荡旁边有一座二层小楼,外面围着篱笆墙,慕羽打开篱笆墙走在前面,边牧就在后面关门。 踏过草坪中央的石板路,进了屋,依旧是边牧关门。 慕羽吃得简单,拿了两片面包放进盘子里,端着就去了餐桌,边牧一直围在他脚边转,他于是拆了安德森太太给的那根香肠,切了给边牧放进碗里。 边牧的碗就在餐桌旁边。 香肠香味儿浓郁诱人,边牧坐在旁边,伸着舌头不停的呼哧呼哧喘气,却没有动香肠,而是抬着脑袋,盯着自己的主人看着。 慕羽给自己的面包抹了果酱,咬了一口,边牧才低下头来吃自己的晚餐。 这个地方,慕羽待了四年。 当初从风扬离开以后,他好几天没睡觉,也不是不想睡,就是睡不着。 他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到了另一个国家,在飞机上看着窗外的天从亮到黑,又从黑到亮,他闭上眼睛想睡,可脑子里都是江让的脸。 他走了很多地方,都是各个国家的小镇。 他没有交朋友,都是一个人,甚至好几年没有再办手机卡,每到了一个地方,就用当地的公用电话给杨晓打电话报平安,让杨晓别担心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没事情做太闲了,他的大脑开始变得很混乱,有时候半夜惊醒,他浑身大汗,以为自己还在秦云开身边,忙开了灯,看着周围的布置才能想起来,哦,他跟秦云开已经没关系了。 他更多时候会想起江让,但是分不清江让对自己是什么感情。 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他脑子里都是江让,有对他恶语相向的,有对他关怀备至的,有江让威胁他强迫他的,有江让保护他照顾他的。 他记得江让说过恨他,巴不得他死,可他又记得,江让可以用自己的命来换他的命,江让为他断了一条腿,江让说会离婚……他是介入别人婚姻的第三者,他给江让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他自己也会算算日子,觉得江让差不多应该出院了,有时候算算时差,就会想江让和苏兰嫣母女是不是一家三口正其乐融融的围在一起吃晚餐。 他在澳洲跟人一起放过羊,在英国的街头喝得烂醉如泥过,他在意大利的教堂虔诚祈祷,也在美国的农家里借宿,跟主人家一起过当地的节日。 他居无定所的走了三年,见过了很多人,看过了很多风景。 有一天,他在海边看着远处的海平线,想着都那么久了,秦云开应该为难不了江让了吧?江让不会再在秦云开手里吃亏了吧? 他想得入神,海水慢慢涨了潮,到了他的小腿,他没注意。 后来,有人拉他的手,他低头一看,是个穿着裙子亚洲小女孩,手里拿着一根棒棒糖,正仰头看着他,一双眼睛映着细碎的阳光,很好看。 小女孩用普通话问他:“叔叔,你为什么站在这儿?” 他很久都没有说过普通话了,异国他乡听到母语,油然而生一种亲切感,又或许是因为想到了苏子沫,他对这个小女孩就更加觉得亲近,他蹲了下来,刮了一下她的鼻梁,“你一个人?” “没有,我爸爸妈妈在那边。”小女孩指了一个方向,抬起小脚踩了踩水,“爸爸说要涨潮了,你不要在这里。” 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慕羽突然就很想哭。 他揉了揉女孩的头发,“在外面,要跟爸爸妈妈在一起,一个人不要乱跑。” 小女孩嘟了嘟嘴,没说话。 旁边传来一个女声:“玲玲,快回来。” 慕羽循声往去,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她的目光跟慕羽对在一起,愣了愣。 小女孩跟女人挥着手喊妈妈。 女人走过来,牵着小女孩的手看慕羽,一双眼睛睁得很大,嘴唇张了又合,好几次才发出声音来:“你……你是……你是慕羽?” 慕羽当即起身,把脸转向别处,“不是,你认错人了。” 女人“哦”了一声,把小女孩抱了起来,“对不起,你长得跟我以前喜欢的一个演员很像。” 慕羽没出声,只是依旧看着海平线。 女人笑了笑,“那是一个很优秀的人,演了好多影视剧,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自杀了,虽然被救了回来,但是他不拍戏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慕羽还是没说话。 -- 第205页 他走了三年了,原以为,早该被人遗忘了才对。 对于他的沉默,女人并不介意,她抱着女孩要走,走了两步,又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回头看着慕羽,“如果你见到他,能不能帮我带一句话给他?” 慕羽也回头看着她,看着这个自己曾经的影迷,“什么话?” 女人附在小女孩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小女孩点点头,伸着胳膊,把手里的棒棒糖递给了慕羽,“叔叔,我刚刚拆开的,还没有吃过,送给你。” 慕羽看着那个桃粉色的棒棒糖,愣了好几秒以后才接了过来。 然后他听到女人说:“麻烦你帮我告诉他,死都不怕了,还怕活着吗?我虽然不知道他发生过什么事,但是他那样的人,应该好好活着。” 女人说完话,留给慕羽一个灿烂的笑脸,抱着女儿走了,不远处,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张开双臂走向她,把小女孩从她怀里接了过去。 他听见那个男人问:“那人谁啊?” 女人回答:“没谁,同胞而已。” “在这儿能遇见,那也是缘分,我去打个招呼吧。” “不用了,他约了朋友,一会儿就来找他。” 慕羽之前没有见过那个女人,但是那句话,却让他心里微动。 那或许也是个有故事的人,他想。 他把小女孩送他的棒棒糖放进了嘴里,抬起头,举起一只手挡在眼睛上方,从指缝里看七彩的阳光,嘴里都是棒棒糖的甜味儿。 后来,他来了这个地方,这里有一片他很喜欢的芦苇,很大,他到这儿的时候是四月,芦苇抽了芽,嫩嫩的一片,特别好看。 就跟曾经江让告诉他的一样。 所以他就在这儿定居了。 四年,他几乎没有离开过,他养了一条狗,没有取名字,每次都喊它“Dog”。 狗很听话,也很聪明,会帮他去买东西,能帮他办事。 他只在几天前回过一次风扬,这么多年了,他也只回去过一次,是因为杨晓结婚。 他答应过杨晓,她结婚的时候他一定会回去,他曾经对杨晓失信过一次,不能再失信第二次。 他也知道,杨晓是一直不放心他,所以才会拖到那么晚才结婚。 七年,足够他把那些伤痛全都缓解淡化,足够他放下曾经的一切,开始正常的生活。 不过杨晓结婚的时候他是提前回去的,而且没有见别人,连顾长林都没有见。 杨晓跟他说了很多事,说秦家的两兄弟都在几年前死了,说方子先有了个男朋友,追了他两年他才答应,说小芦苇在三年前死掉了,她把它埋了。 不过对于江让,杨晓只字未提,他也没有问。 他没在风扬待很久,第二天一早就上了飞机,回了这儿。 他在这儿很好,他喜欢这里的淳朴的民风,喜欢这儿怡人的风景。 喜欢屋子后面这一大片芦苇荡,喜欢那棵粗壮郁葱的橡树。 喜欢这儿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往,喜欢这儿可以让他安安静静的做一个梦,安安静静的思念一个人。 他在小镇的学校当美术老师,教孩子们基础的绘画知识。 有时候他会在素描本上一笔一划的描着,描出一张东方男人的面孔。 眉宇之间,都是他记忆中的样子。 这张脸,他画了很多次,从十七岁到二十七岁他都画过。 “慕。”旁边有人叫他,是学校的学生,一个叫伊维特的小姑娘,七八岁的样子。 往慕羽手里的素描看了一眼,女孩有些好奇的问他:“你画的是谁啊?” “很多年不见的一个朋友。”慕羽继续勾勒着,唇角微扬。 女孩眨了眨眼睛,到了他旁边坐下,白皙的脸庞染上了些许绯红,盯着他指节如玉的手。 慕羽不习惯被人注视,不拍戏以后,他对别人的目光逐渐变得有些敏感。 合上素描本,回过头来看着那位当地女孩,慕羽问:“有什么事吗?”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很柔,但是能让别人听得清楚。 小镇上居住的只有慕羽一个亚洲人,他很特别,大家都认识他,也都知道他是来自东方的很温柔的男性,很有绅士风度的翩翩公子。 女孩垂着眉眼,一双睫毛又翘又长,见慕羽把素描本合上了,有些失落,却还是问:“你画得真好看,你很喜欢他吧?” 慕羽笑着说:“我爱他。” 伊维特睁大了眼睛,“爱?他?” 因为口语上的差异,是能区分性别的,伊维特很惊讶。 慕羽点点头。 是啊,爱他,爱了很多年。 从十九岁,到二十八岁,到三十五岁,他都爱他。 哪怕对苏兰嫣是愧疚的,他也还是爱他。 “早点回家吧。”慕羽跟伊维特嘱咐了一句。 他走了,带着自己的素描本,秋风里,他的衣摆被风吹得飞扬。 回家以后,他煮了杯咖啡,正在放糖,一边的手机响了,是杨晓打过来的。 慕羽接起了电话,按了免提放在一边,“杨姐。” “嗯。”杨晓应了一声,声音有些低,“慕羽,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什么?方医生要结婚了吗?” “不是,是……江让。” 慕羽手上的动作停了,他脑子里有些空,许久才问:“他……他怎么了?出事了吗?他……” -- 第206页 “他离婚了。”杨晓的声音闷闷的,“几年前就离了,后来没有人再见过他,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之前怕你难过,所以一直没跟你说……” 慕羽盯着面前的咖啡,低哑着声音问:“是……因为我吗?” 杨晓说不知道,突然就离婚了,没人知道是为什么。 顿了顿,杨晓接着说:“前几天他来了我的婚礼,我才知道他一直在找你。慕羽,你看……” 在找他…… 所以,跟苏兰嫣离婚,果然是因为他。 “那些事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不是也一个人吗?要不然……你把你的地址告诉我,我……” “不用了。”慕羽打断了杨晓的话,“他现在的号码,你知道吗?” 本来听到慕羽说不用了,杨晓还以为他没放下,听到后面一句才松了口气,连声道:“我知道,他走的时候给长林留了号码,我现在给你……” 慕羽记下了。 他纠结了两天,给江让打了电话,但是没有人接。 连着打了三天,一直都没有人接,他给江让发了消息,江让也从来没有回过。 一转眼,三年过去了,慕羽和江让认识了二十年。 也是一个秋天,晚上下起了雨。 Dog趴在床边不停的摇着尾巴,时不时的叫唤两声,慕羽在房间里看一个脱口秀节目。 看着看着,他从床头柜上拿起了手机,摁亮了屏幕。 今天八月十七号,是江让的生日。 他按了那个三年前存下的号码,犹豫再三,还是把手机放下了。 他给江让发过信息,江让没有回,或许是身边有了别人。 如果是那样,那他的这个电话打过去,会不会给江让带去什么麻烦? 找了他七年,足够了,他凭什么要求江让一直为他付出,凭什么要求江让的身边只能有他一个人呢? Dog突然猛地从地上蹿了起来。 “Dog,怎么了?”慕羽问。 Dog“汪!汪!”的叫唤了两声,冲到了窗户旁边,两只前爪扒在了窗台上,盯着外面看。 慕羽也起身盯着外面看。 风雨中,有一束很弱的灯光靠近了他家的篱笆墙。 院子里的草坪上亮着地灯,可是隔着雨幕,光根本照不了多远。 而那道光的主人似乎没有打伞,走路还有些踉跄。 慕羽拿了一件外衣披上,小跑着下了楼,Dog跟在他身边。 从门口拿了雨伞,慕羽让Dog就留在门口等着,然后打着伞出了门。 那是一个成年男人,已经到了篱笆墙的门口,他似乎受了伤,蹲在地上,左手扶着篱笆墙,右手正揉着自己的右小腿。 他低着头,身上穿得有些单薄,衣服鞋子都很旧了,右肩背着一个包,看起来是奔波的旅人。 慕羽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把伞罩在了他的头上,自己的后背湿了一片,冰冷的雨水淋到身上,他也不管,只是用英语跟那个人问:“需要帮助吗?” 那个人没说话。 但是慕羽看到他揉着右腿的动作倏地停了。 以为他是在害怕,在防备,慕羽赶紧道:“你放心,我不是坏人。” 他指了指后面的房子,又伸出手去要扶面前的人,“这儿是我家,你如果是游客,可以来我这儿住一个晚上,洗个热水澡,我不收你钱。” 那个人还是没有说话。 慕羽觉得奇怪,又在想是不是雨声太大了,所以对方没听清楚自己的话。 正要再次开口,那个人突然伸出左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也许是因为淋了雨,对方的手掌冰凉的,慕羽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看到对方左手的无名指指根部位有一圈刺青,不过因为覆盖着雨水,天色又暗,他没看清上面刺的是什么。 刚要再问对方的时候,他听见了对方的声音,是很标准的普通话:“我在找一个人,找了很多年。” 男人的嗓音隔着雨帘飘进慕羽的耳朵,他不由的吞咽了一下,“你……” “我从风扬来。”男人嗓音低沉,有些哽咽了,“那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地方。” 手臂上的那只手加重了力道,随着对方抬起头,慕羽看起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那张他描摹过无数次的脸。 那张几乎夜夜都会出现在他梦里的脸。 那张十年来未曾真正见过的脸。 虽然比记忆中要沧桑了很多,却依旧英俊,甚至更添了些成熟和从容。 小楼后面,盛开的芦苇被这秋日的风雨裹挟拍打着,却不折半寸。 明日清晨,朝阳初升,它依旧会开得骄傲又飘扬。 ☆、番外 江让坐在芦苇荡前的小马扎上,面前撑着鱼竿,目光却一直在往不远处小楼的阳台上看。 看两眼,收回来,然后又看两眼。 今天下午的收获不错,江让钓了两条鱼,他收拾了东西,拎着水桶回了家。 一进厨房,浓郁的中药味就充斥满了鼻腔,他往灶上看了看,上面放着一口砂锅,小火煨着药。 他把鱼处理了,下锅炖着,去了二楼。 二楼的阳台上放了一把躺椅,慕羽歪着头躺在上面,睡着了,DOG安安静静的趴在躺椅边,听见动静,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见是江让,又趴了回去。 -- 第207页 江让去柜子里拿了一条薄毯,轻轻的给慕羽盖住,然后坐在地板上,就那么看着。 他二十七岁那年离开风扬满世界跑,走过了无数村头小镇,一步步蹚在岁月的长河里。 他不知道这条河的尽头是哪儿,断崖还是江,他只是毫无希望,却又满怀希望的走在其中。 十年时间,他不觉得那是苦情的漂泊,他把那些时光当成浪漫的寻找。 否则,他可能根本撑不了那么久。 十年,他没有慕羽一星半点儿的消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他,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他在赌,赌还能有一场重逢。 他赢了,他在三十七岁那年找到慕羽。 再见的时候,慕羽跟他记忆中的样子相差不大,还是那么温和,他带他进屋,给他拿了干净的睡衣让他去洗了个热水澡,等他出来的时候,慕羽已经熬了姜汤,双手递给他,让他喝完,别着凉。 然后他们聊了很久,他才知道原来慕羽几年前给他打过电话,不过不巧,那个时候他在海上,连着几天都没有信号,后来手机还掉进了海里,所以连慕羽发给他的消息都没有收到。 不过,好在他找到他了,没有任何电话和消息,没有任何线索,他还是找到了。 这就是缘分吧,他想。 虽然晚了很多年,但是没关系,好在……好在这个人,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躺椅上的人突然动了动,睁开眼睛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面前的人,和他一脸的泪。 “怎么了?”慕羽坐直了,伸手给江让擦掉眼泪,“怎么哭了?出什么事了?” “没事。”江让用袖子随便的擦了一把脸,笑着问,“我炖了鱼汤,现在起来喝吗?” “嗯。” 下了楼,江让盛了鱼汤晾着,又把鱼肉放到碟子里,一点一点的挑鱼刺。 慕羽把砂锅的盖子揭开,从里面把浸了药的毛巾取出来,拧干了,去了餐桌旁边,在江让拉开的椅子上坐下。 “把腿抬起来。”慕羽说。 江让把右腿抬起来,放到了慕羽的腿上,任由慕羽卷起他的裤管,把毛巾轻轻的敷在了上面。 “烫不烫?” “不烫,正好。” 慕羽放心了,手隔着毛巾,给江让做着按摩。 趁着挑鱼刺的空隙,江让偏头,看着身边的人。 他的腿不好,当年的伤落了病根儿,每到阴雨天就会疼,到了这儿以后,慕羽请杨晓帮忙从国内寄来了中药,每天晚上都会用浸了药的毛巾给他按摩。 “够了。”江让把挑完刺的鱼肉放到了慕羽面前,“我自己来,你先吃饭。” 慕羽嘴上答应着,手上却没有停,还跟江让说:“药只有几服了,我晚上给杨姐打电话,请杨姐再寄点儿过来。” “没事,不疼,先吃饭。” “再按按。” 一顿饭,吃了半个多小时才算完,慕羽打电话给杨晓,江让把厨房饭厅收拾了,又给DOG放了狗粮,把DOG关到楼下,自己拉着慕羽上楼回房间去了。 江让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慕羽躺在床上看电视,见他出来了,手撑着身体坐了起来,还把电视音量调小了一点,“阿让,我跟你说件事。” “嗯。”江让走过去过下,手伸进慕羽的头发里捻了捻,确定头发已经干了,才把手抽了回来,“什么事?” “我明天要去城里一趟,学校要买一批画具,我跟另外一个老师一起去。” 这件事本来不用慕羽去的,是今天下午才接到校长打来的电话,说其中有位老师去不了,让他帮忙跑一趟。 江让没有多问,“嗯”了一声,上床把慕羽抱进了怀里,声嗓很低,语调慵懒:“哪个老师?男的还是女的?” 话一出来又觉得不对。 好像男的女的都很危险。 慕羽笑了笑,在江让的侧脸上亲了一下,“女的,沙狄小姐。” 江让放心了。 小镇上的人江让已经都认识了,这位沙狄小姐取向明确而且有同居的女朋友,江让最放心的就是她了。 “好。”江让凑过去吻慕羽,吻了一会儿,从抽屉里把车钥匙拿了出来,递到了慕羽手里,“路上小心点儿。” 慕羽歪着头看他,“你不跟我一起去?” 这大半年的时间,江让跟他可以说是形影不离,他去哪儿江让都跟着,就连去学校上课,江让也得搬个小板凳在教室后门听着,今天这么干脆? “不去了。”江让关了电视,又关了灯,搂着慕羽钻进了被窝里,轻轻拍着慕羽的背,“好了,快睡吧,去城里得开三个多小时的车,得好好休息。” 这个晚上,江让老实得不行,慕羽被他搂着,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看着身边的人,抿了抿唇角。 突然间,江让睁了眼睛,两个人的目光正正撞在一起,江让无声笑了,“看什么呢?” “没……” 看见慕羽低了头,闭上眼睛,江让吻了吻他的头发,“那就睡吧。” 说着,把人搂得紧了一点,又怕这样慕羽会不舒服,就稍稍的松了些力道。 如果不是明天慕羽有事,他也不会这么乖,去年秋天他刚到这儿的时候,慕羽半个多月都没下得了床。 倒不是他故意折腾慕羽,是实在没忍住。 -- 第208页 他们分开太久了。 那么长的时间,他每天晚上看着慕羽的电影睡觉,跟屏幕上的人说话,几乎快要疯魔了。 慕羽在屏幕里说:“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 他就在屏幕外面说:“你也早点儿睡,好好照顾自己。” 慕羽在屏幕里跟戏里的妻子说:“这一世跟了我,是苦了你。” 他依旧在屏幕外面说:“是苦了你,我不苦,真的。” 慕羽在屏幕里说:“上次出差去了西海岸,风景不错。” 他就说:“那以后有机会,我们一起去看看。” 诸如此类。 慕羽拍的电影,他翻来覆去看过很多遍,慕羽的每一句台词他都能背得下来,情绪语气分毫不差。 所以见到慕羽以后,把所有事情说开了以后,他自然是不可控,把所有的爱意和思念全都倾注在了一场场的□□里。 现在想起来,他自己都还有点脸红。 次日一早,天没亮慕羽就醒了,怕吵到江让,他没开灯,自己摸黑换了衣服,去楼下洗漱完了,又做好了早餐放到餐桌上,用防尘罩盖住了才出门。 沙狄小姐也是学校的美术老师,她是在小镇上长大的,二十多岁的女孩,外表靓丽又很健谈,两个人一路上说说笑笑的,倒是不闷。 天光渐亮,旭日东升,沙狄小姐聊起了江让:“你男朋友呢?平时把你看得那么紧,今天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 慕羽笑而不语。 沙狄小姐叹了口气,手指搅着金灿灿的卷发,“你们真好,我家亲爱的又跟我吵架了。” 慕羽安静的开车,听着身边的人抱怨她和女朋友又因为一件小事吵了个不可开交,荷包蛋是煎两面还是煎一面这件事上她们永远没有办法达成共识,她喜欢吃洋葱,可她女朋友十分厌恶洋葱的味道。 说得差不多了,沙狄小姐说:“我们要是能像你们一样就好了,永远不会吵架。” 慕羽没有跟别人说过他和江让以前的事,所有人只知道他们相恋多年,分开又重逢,中间那些爱恨纠葛,谁都不知道。 这样也挺好的,那些事情都过去了,江让也好,慕羽也好,谁都不想再提。 买好了画具,两人找了间快餐店随便吃了点儿东西,又开着车往回走。 回到学校,把东西都归置好了,慕羽原本是想回家的,偏偏伊维特这个时候跑过来了,说家里灯坏了,爸爸不在家,请他过去帮忙。 慕羽就过去帮忙修好了灯,伊维特的妈妈又煮了咖啡请他喝。 慕羽给江让发了信息,说自己要晚点儿回去,或者让江让来这儿找他,但是江让没有来。 也没有回消息。 慕羽就盯着手机发呆。 伊维特抱着个小熊公仔,在慕羽身边坐下了,“慕,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慕羽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有些担心。 江让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应该不会,DOG在家呢,要是真的出了事儿,DOG早就疯跑着叫人了。 可到底还是觉得不放心,慕羽心不在焉的喝了咖啡,回家去了。 此时已经天黑了,楼上的房间亮着灯,灯光是暖色的,慕羽喊了江让一声,没人应。 他觉得奇怪,一步一步上了楼。 卧室的门关着,到了房间外面,他隔着门能听到DOG欢脱的声音,更加觉得奇怪了。 江让不会是在卧室里喂DOG吧? 手搭上了门把手,轻轻一拧,房门开了。 这一开门,慕羽愣住了。 房间的地毯和床上都是玫瑰花的花瓣儿,铺了厚厚的一层,香味很浓,天花板上挂着LED的灯条,卧室里的大灯关了,五角的小灯散发出来的全是暖色的光,而江让…… 他站在床上,正专心致志的往墙上贴气球。 房间虽然不大,但是要搞这么多东西,想来也是累坏了,慕羽甚至能看到江让鬓角流下来的汗。 不过江让太投入了,没注意到房门已经开了,还在贴气球,就连DOG也在窗边抬着前腿薅灯串儿,没往这边看一眼。 慕羽当做没看见,轻手轻脚的把门关上,下了楼。 他去了厨房,倒了一杯水端着,站在窗边看夜色。 四月底了,外面的芦苇长得正好,风一吹,能听到“哗哗”的声音。 他很久都没过过生日了,上次过生日还是十年前,在风扬江边,也是跟江让在一起。 甚至,他都忘了今天是四月三十号,是他的生日。 其实他想去让江让别折腾了,不过江让肯定会坚持弄完,那他可以去帮忙打下手。 但是他没有去。 仔细想想,学校的采购人员突然做了调换,再加上江让昨天的态度他就明白了,这应该是江让去跟校长说的,特地在今天给自己安排点事情做,不让他待在家里。 然后江让就一个人在家,倒腾那个房间。 他知道江让是想让他开心,想给他惊喜,所以就不破坏江让的兴致了,免得江让失望。 喝了一杯水,慕羽没听到楼上的动静,干脆又出门,去了车里坐着。 坐了大概十多分钟,手机才响,江让的声音有些喘:“抱歉啊,我之前没看手机。你在伊维特家?” “已经回来了。”慕羽抬头看着楼上,不动声色道。 -- 第209页 “哦。”江让顿了顿,“那你等一下,我下来接你。” 慕羽笑了,“熟门熟路的,不用接,我马上就进门了。” 江让却不干,非要接,看他这么坚持,慕羽就没说话了。 他下了车,进了篱笆墙,到门口的时候,门刚好从里面打开。 江让逆着光站着,抬起手揩了揩额上的汗,笑着问:“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慕羽看看他,一边帮他擦汗一边问,“在家干嘛呢?热成这样?” “没什么没什么。”江让牵着慕羽的手,十指紧扣,“累坏了吧?先回房间去歇会儿。” 慕羽任由江让牵着自己上楼,期间谁也没有说话,但是他能感觉到江让的掌心越来越热,汗也越来越多。 到了卧室门口,江让侧身站到了旁边,“进去吧。” “你走在前面,怎么不开门?”慕羽问他。 江让挠了挠后脑,“我懒啊。” 慕羽什么都知道,却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无声笑着摇了摇头,打开了房门。 房间里无疑是温馨的,不过跟刚才有了点儿不同:床头那面墙上,刚刚没完成的现在已经弄好了,是粉色的气球,一个一个的挨在一起,拼了一个大大的爱心,下面是三行用小气球贴出来的中文字:生日快乐,祝我的宝贝儿永远开心,永远幸福,永远十八岁。 永远十八岁…… 十年前,江让也说过这样的话,说他永远十八岁。 可今年,他已经三十八了。 腰上突然环了一双手,温热的身躯贴上他的后背,江让的气息喷洒在耳边:“宝贝儿,生日快乐。” 慕羽的心里涌出一阵暖流,明知故问:“你今天……就是在家弄这个?” “嗯。喜不喜欢?”江让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闪烁着期盼看着他。 “喜欢,就是……” 一听这话,江让立刻紧张起来了,“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满意?” “也不是,就是……”慕羽指了指那行气球贴出来的中文字,“有点儿肉麻。” “宝贝儿”什么的,以前江让也从来不会这么称呼他,他们之间都是称呼名字的。 江让的脸上浮出一层红色,也不敢看慕羽了,环在慕羽腰上的手抠在了一起,说话的声音很低:“我……我都没给你送过什么像样的礼物,当年说每年都给你过生日的,一转眼,我就错过了十年……” 听他语气越来越失落,慕羽转了个身,双手捧了江让的脸,吻上了他的唇,许久才分开,“虽然肉麻,但是我喜欢。” 江让这才又笑了起来,拉着慕羽往里面走,“给你看你的生日礼物。” 慕羽怔了怔,“还有生日礼物?” 这次慕羽是真的意外,他以为这个房间就已经是生日礼物了。 “嗯嗯。”江让点点头,拉着慕羽去到了床上坐下,打开了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扎着红绸带的盒子,他蹲在床边,递给了慕羽,“打开看看。” 慕羽看看江让,又看看手里的盒子,好奇的打开。 大盒子里面又放了一堆小盒子,两排,一排五个,各种颜色都有。 “这是……” “这是这些年欠你的礼物。”江让说,“盒子下面标着时间,那时候你不在我身边,每次你过生日的时候,我都会给你准备生日礼物,想着以后见面了就送给你。” 慕羽拿起一个盒子,翻过来看了看,果然就看到上面标着日期,是九年前的四月三十号,轻轻打开,里面是一枚水晶吊坠,吊坠里面映着一朵开得正好的樱花。 “这是在日本的时候请人做的,那年你过生日的时候,樱花还没谢。” 慕羽拿起第二个盒子,八年前的,里面装着一枚暗蓝色的小香包,上面用金线绣着泰文。 “这是从泰国的寺庙里给你求的平安符,听当地的人说,那家寺庙特别灵验。” 他那时候不知道慕羽在哪儿,也不知道慕羽过得怎么样,就只希望慕羽能平平安安。 慕羽抿了抿唇角,“清迈的菩提寺?” 江让一怔,“你知道?” 慕羽打开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银白色的锦囊打开,里面是一张用朱砂画着图案的符咒,不过被折成了三角形。 把符咒递到了江让手里,慕羽说:“我是那年八月十七号去的,求你阖家安康,万事如意。” 他那个时候不知道江让和苏兰嫣其实已经离婚了,也不知道,其实苏子沫根本就不是江让的女儿,他不信教,但是那次,为了诚心,他一步一叩,跪了五百九十九级台阶 原来,那一年,他们去过同一个地方。 江让眼眶湿热,搂住了慕羽的腰。 他有点后悔了,那时候他急着找慕羽,在一个地方待的时间从来都不会太长。 如果他能等一等,说不定就不用那么久了…… “怎么了?”慕羽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着说,“都一把年纪了。” “我一把年纪了,你十八岁。”江让声音闷闷的,又搂了一会儿才松开,看着慕羽继续拆礼物。 盒子一个一个拆开,有的是江让在某个乡间捡到的很漂亮的石头,有的是某处村庄的手工艺品,都不算很贵重,却又都千金不换。 -- 第210页 最后一个盒子,是一个蓝丝绒的首饰盒,慕羽刚要打开,江让却突然伸手把他拦住了。 慕羽眨眨眼,“怎么了?” “这个……”江让咽了口唾沫,“这是今年的……” “我知道啊。”慕羽笑着问,“不想让我看?” 江让低着头,有些纠结。 也不是不想让慕羽看,就是觉得有点儿尴尬,不过好歹是把自己的手拿开了。 慕羽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银白色的戒指…… “这……” “我不想跟你分开了。”江让没敢看慕羽,依旧低着头,声音却透着坚定,“我怕极了那种感觉,慕羽,你……你如果戴上这枚戒指,那就是我的人了,永远不能走……永远,永远都不能走。” 过了好久,他才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偷偷看着慕羽,“这样的话,你……还愿意收这个礼物吗……” 慕羽想了一会儿,想明白了:“所以你今年送给我的礼物,不是戒指,是你吧?” 江让转过头去看别的地方,他心如擂鼓,眼珠滴溜溜转得厉害。 他知道慕羽不怪他,但是当年的事确实是他不对,他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 或许是看出了他的不安,慕羽俯下身,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收啊,有你,我赚了。” 江让猛然转过头来,欣喜道:“真的?” “真的。”慕羽把手伸给他,“你给我戴上,这个戒指,我就永远不摘了。” 江让便欣喜若狂的去拿戒指,十分郑重的给爱人戴上。 慕羽拉着江让的左手,看着他无名指指根上的刺青,“疼不疼?” “不疼,不疼!” “我也……” “你别,你戴着这个戒指就好了。”江让越说越兴奋,他坐到了床沿上,在慕羽的脸上一下又一下的亲着,怎么都不够。 再也不分开了,永远都不分开了,慕羽是他的,永远都是。 二十年的时光,他们相聚的时间太短,好在还有剩下的几十年,生命里只有彼此。 暖色的灯光下,两个人的身影渐渐交缠在一起,原本暧昧至极,江让却猛地撑起了身体,跟慕羽拉开了一点距离。 看他眉头紧蹙的样子,慕羽疑惑道:“怎么了?” 江让左右看了看,很苦恼的“啧”了一声,“是不是少了点儿什么?” 他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没做。 慕羽也跟着想了想,却想不出来,“没有了吧?” “有,肯定有……”江让又想了想,“DOG呢?” 慕羽刚想说没看见,突然听见了一阵“呜呜”声,他转头一看,就见DOG从窗帘后面跑了出来,满嘴都是蛋糕,或许是吃饱了,心满意足的哼哼着就出去了。 现在江让知道少了什么了。 “我亲手给你做的生日蛋糕……”江让双手握成了拳,咬牙切齿道,“DOG!我宰了你!!!” 眼看着江让要去追DOG出气,慕羽双手勾着他的脖子,把人又勾了回来,附在他耳边,用气音道:“别吃蛋糕了,吃我吧。” 江让喉结攒动了两下,哪儿还顾得上追狗?被子一掀,床上的玫瑰花瓣飘了起来,一室的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