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南枝》 第1页 [古装迷情] 《折南枝》作者:帮我关下月亮【完结】 文案: 南枝生在边陲的小镇,却生的一副好模样,因战乱阴差阳错入了军营,落到了六殿下手里。 听闻六殿下性情乖张,喜怒无常,最是难惹,对美人却不错。跟着他的美人,遣散够都会给些傍身的田产,还有千两金子的补偿。 南枝跟了他以后,日日盼着的便是被遣散的那天。 却不曾想,他带她回了京城,还养于金屋,没完没了了。 枝枝放弃了千金,也不想待在这个神经病身边,利索的逃之夭夭了…… 后来,南枝在一个小镇上都能听到消息,六殿下登基为帝,爱民如子,温厚圣明。且念旧情,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同他失散两年的发妻。 枝枝小声嘁道:“两年,两年前他日日宿在她这里,如今却冒出来一个深情发妻,真真是个大尾巴狼。” 城南村来了个貌美的小寡妇,逢问都道:“丈夫早年间得了失心疯,去的早。” 直到有一天,蛟龙步撵,百丈红妆来迎,人们看到天子入门,才知道。 帝曾言:发妻陈氏,温顺恭良,勤昭淑德,朕负之伤之,甚悔。 原来,都是形容她的。 枝枝默然,只觉得:许久不见,这人的疯病怕是更严重了…… 【1】女主清醒有头脑,美炸了,不过放心,没炸死,还活的好好的。 【2】双c,男主洁身自好,后院空虚,浪名虚设,但是真的很狗。 【3】古早追妻火葬场,自割腿肉,不喜请点叉,开心你我他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预收:被蛇蛇饲养以后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狗男人打脸日常 立意:风水轮流转,生活再苦也要努力生存,总有翻身农奴把歌唱的一天 第1章 西北的天总是寒风凌冽的,尤其是昨夜落了雪,一大早起来呼吸都冒着寒气,薄薄的一层帐子根本挡不住刺骨的冰凉。 帐子里挤了十几个女人,湿凉的地面上铺了一层柴草,也因为昨夜的大雪变得潮冷,结了一层冰凌,冻得人瑟瑟发抖。 这里的女人都是被抓来的。 战乱的时候,士兵行军打仗通常都会有营妓,都是上头从犯了罪的奴籍里送到边关,慰藉将领的。 但是边关士兵好几万,年轻的男人们又精力旺盛,所以基本上这些罪奴送来后,白日里做饭做活,夜里劳累不止,身子弱的撑不了十天半个月的就没了。 久而久之,逃荒落单的女子被带过来充数,就连作为将领的上司都视若不见了。 枝枝更可怜,她是被卖给了过路的富商,又在跟随富商逃难的时候被丢弃,让路过的士兵带回了军营。 她的衣着灰突突,身上也不干净,就像从泥窝里爬出来的。就算是为了报团取暖都没有人愿意和她待在一处。 枝枝一个人抱紧双臂,窝在连柴草都没有的角落,听着女人们绝望的窃窃私语。 “好冷啊,为什么我们要被关在这里。” “女人被带到军营里,你觉得能做什么,自然是那档子事了?” 这句话让在场的女人脸色白了又白,谁都懂她说的什么意思。 帐子里的有些女人受不了刺激,便开始嘤嘤的哭:“我是良家子,又没有犯错,不是罪奴,凭什么抓我过来,我爹爹知道了一定会来救我的。” 这话一出,便又一个衣着鲜丽的女子冷笑着反驳:“黄花大闺女进了军营,你确定你爹接你回去不是去侵猪笼的?你还不如好好收拾收拾自己,说不定被路过的小将领看到,领回帐中得意几天,少吃些苦头。” 被讥讽的女人哭的更大声了,伴随着其他几个女人的小声啜泣。 安静了一个晚上的帐子仿佛死了爹娘的灵堂,高低不齐的啜泣让帐子里的气氛压抑难受。 就在这时,帐子的门帘突然被掀开,门口出现了一个长着胡茬的凶悍士兵,大声道:“吵什么吵,全部出来。” 士兵的手里拿着□□,吓得哭哭啼啼的女子立刻禁了声,从帐子里窸窸窣窣的全部出去了。 为首的士兵清点了一下人数,脸色难看的说:“怎么少了一个,是不是你们偷腥把人藏起来了?” 一旁的士兵陪笑道:“哪能啊,那个人昨晚偷跑出去,被巡逻的士兵发现,慌乱之中逃进了后山,就被狼叼走了。” 这句话让女人们的身子更加僵硬,哭也不敢哭了。 士兵的话让她们更加绝望而清晰的认识道,逃跑是不可能的事。 不说驻扎在这里的几万士兵,就算逃了出去,还有后山的狼群。 冬季雪地没什么吃食,狼群都是饿昏了眼睛,看到她们定然吃的渣都不剩,就如同昨夜趁黑溜出去的女人。 在士兵的推搡和看守下,一群女子踩着未化的积雪,越往里走巡逻的士兵就越多。 她们这群柔弱的女人就像被挂在粘板上,每一个士兵都恨不得从她们身上剜下来几两肉解解馋。 直到被带到了一处营帐,士兵停下来,又重新数了人数,然后吆喝道:“那边五处营帐就是你们的住所,白日里你们就负责洗衣做饭,晚上的时候,看到哪个床铺空着,都可以挤一挤。西北风雪大,冻坏了可没有药材给你们治病。” -- 第2页 说完,士兵走了。 一个掌管伙食的士兵过来问道:“有几个是会做饭的?” 枝枝和另一个小姑娘站了出来。 “都会什么?” 小姑娘说完,枝枝回道:“寻常菜都会做,烧火砍柴也会。” 那人满意的点头,指着枝枝说:“你跟着我做帮工,其他的去那边洗衣服去吧。” 一时间几个女人都唏嘘哀嚎着想抗拒。 冬日里水凉的随时都要结冰,手伸进去冷的都要哭出来。 可是很快她们又被看守的士兵的刀剑吓了回去。 能活着,谁想死呢。 枝枝跟着老兵到了灶房,那人说道:“平日里你就负责砍柴烧火,火不能断了,锅里要一直有热水。若是军爷喝不到热水,定然是要罚你的。” 枝枝低声回道:“知道了。” 她伸手接过砍柴的斧子,斧子有些重,但是她咬咬牙,用力的冲着柴火批了下去。 锅头的水基本上还没烧滚就会被人提走,这时就需要去一旁的水缸里提水过来加上,几乎不得停。 来回几趟,又在锅炉旁添柴加火,枝枝的脸上出了汗,原本不干净的皮肤被汗渍冲了几下,竟然出现了纵横交错的白。 枝枝看着手上被热的样子,立马就意识到了什么。她左右看了一眼,没人注意到锅炉后的丫头,飞快的冲自己脸上抹了一把草木灰,又恢复了那个不起眼的瘦巴巴的小丫头。 这样干了一天,等到枝枝回去的时候,给她们住的几个帐子里的床铺都已经满了。来的久的女人,或许会看在面熟,两个人凑合一个地铺,可是枝枝这样新来的,又看起来没什么本事的,没人愿意给她一个脸色。 枝枝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干脆去了锅炉旁边的柴火堆旁窝着。已经燃尽的锅炉带着余温,靠上去暖暖的,她恨不得把整个人缩进去。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阿娘,她拿了两个红薯交代她,记得埋在草木灰里,明天早上是咱们的早饭。 可是当她开始大口的要吃红薯时,突然被人踢了一脚。 “你,赶紧起来,到那边营帐处集合了。” 枝枝费了半天才睁开眼睛。 在草木灰边睡了一夜,她看起来狼狈不堪,还不如街边的乞丐。 为首的士兵看她精神不太对,对旁边的女人说:“摸摸她的头,是不是发烧了?” 军队里有严格的军纪,白日里他们是不能随意触碰这些女人的。 女人摸了一下枝枝的头,用不知道是哪里的方言说:“怕是发热了,头滚烫滴很。” 士兵昂骂一句:“真是晦气,在这里发烧,怕是活不下去了。” 最近刚打了一场仗,兵营里的伤药早就不够用了,退烧药更是紧俏着给了重伤的士兵。女人这样,根本不能得到及时的治疗。但是上头要核查人数,就算是死的也要拉过去对数的。 士兵对一旁的女人说:“你,去扶着她走。” 说完,士兵就走了。被指着的女人嫌弃的哼了一声,踢了她一脚:“走快点,难道真的等着老娘背你不成?” 一群人就这样被驱赶着走到最大的营帐外。 空地上足足有一二百人,有面带惊慌的,也有面色灰败一脸麻木的。 昨夜在外面将就了一夜,站了不知道多久,枝枝觉得头重脚轻,身子不听控制的左摇右摆,就像帐子前的军旗。 终于,有一个将领从营帐里面走了出来。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转悠了一圈,似乎也没有挑到满意的,低低的唾骂一声:“谁不知道六皇子喜欢貌美婀娜的,就这里站着的,白净的都没几个,还都是些破败身子,这让老子怎么挑人过去服侍。” 一旁的军官轻嗤一声,不屑的说:“都被发配到边疆来了,还那么多毛病,挑三拣四的。他以为他还是那个最得宠的六皇子呢,谁不知道他的母妃犯了皇上的忌讳进了冷宫,连带着他也失了宠。” “闭嘴。”李将军横眉怒目,瞪大了眼睛斥责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他失宠了,如今也是一个监军,处置一个你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那人似乎不服气极了,小声嘟囔道:“反正他也病成那个样子了,给他个女人,他能硬起来吗?昨日将士们才打了一个胜仗,正是需要犒赏的时候。” 听了这话,李将军也沉默了。 男人需要女人,刚刚大战后的士兵更需要。可是这场地上的女人加起来也就数百人。 半天,他在人群中又看了一圈,指了指看起来最瘦弱又病唧唧的枝枝说:“将她送进去吧。” 这女人看起来也是个活不长的,扔过去就算被杀了也不算浪费。 突然被从人群中捞出去,枝枝根本来不及反抗就被扔到了那个中央最大的军帐里。 军帐里生了炉火,暖和异常,与帐外仿佛两个世界。 外面突然响起了女人的尖叫,风吹起帐子的边角,趴在地上的枝枝只一抬头就看到了外面的惨状。 聚在一团的女人们像兔子一样被男人们围着,一个一个被抗在肩头带走。 人群中还有昨日熟悉的面目,尖叫着想从士兵的肩膀上逃下来,可是她的挣扎没有丝毫作用,反而激起了男人的征服欲,粗糙的大掌在她的屁·股上狠狠地拍打两下又揉成一团。 -- 第3页 更多的是几个男人分到一个女人,去了同一处帐子。 这场景就像一场炼狱。 若是她没有没捞出来扔到这里,应该也是这个待遇。 没有亲眼目睹的时候,她还听说等到战争结束的时候营妓就会被扔几两银子放归家乡。 枝枝幻想过,到时候她可以去寻找爹娘,就算不嫁人也可以过一家人团圆的日子,她还可以拿着银子做一处小生意,自己一个人照样活的舒服。 她怕死得紧,据说死后的地狱里有黑白无常,有牛头马面,有好多吓人的玩意。 可是如今看着外面的景象,活着似乎更痛苦。 枝枝觉得胸口闷闷的,半天喘不过来气。 “很害怕?” 帐内突如其来的男声让枝枝一瞬间僵硬了身体。 她被送入帐中,目的明显和外面的女人是一样的。 但是让她此刻出去,似乎要遭遇的比如今的境遇可怕上千倍百倍。 她的额头泛起了一层薄汗,慢慢的露出了本来的肤色,额头白皙柔嫩,眼睛里含着泪,乌黑的眼眸里好像蒙了一层纱雾,娇艳逼人。 傅景之嘴脸勾起,似乎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抬起头来。” 男人不知道何时已经走到了她的跟前,枝枝反应迟钝,他就用指节分明的手指,不容置喙的抬起她的下巴。 冰凉的指尖从她的脸颊上滑过,看着指甲上一滴晶莹的泪滴,他慢慢喟叹:“美人怎么可以流泪呢。” 这一下子,枝枝连呼吸都禀住了,不多时脸就憋的通红。 笨拙的样子令人发笑。 枝枝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猛然被抱了起来。 男人的动作算不得温柔,力气很大,轻轻松松的就把她扔进了浴桶里。 浴桶是平常见到的浴桶的三四倍大,枝枝进去就吞了好几口水,站起来后死死的扒住浴桶的边缘。身子浸入热乎乎的水里,因为发烧而混沌的意识也清醒了几分,一抬头就看到了那个正在看戏的男人。 男人生的极漂亮,五官带着一种祸人的气息,唇色比寻常人略白,一双冷漠的眼睛正在看着她。 猛兽盯上了猎物一样。 “你真的很美。” 他夸赞她,但是眼底却看不到钦慕,仿佛是找到了一件满意的玩意。 自从七八岁起,枝枝就知道自己很特殊。他的阿爹阿娘就是很普通的农人,但是生出的她却眉目漂亮,稍微长大点就有人上门想要买了她,听说是要送去扬州做瘦马。 那时候他们家里还不算穷,爹爹是附近几个村里唯一一个秀才,身子好也能干,在村里的做一个教书先生,文人的傲骨让他义正言辞的赶走了那个商人。 若是爹爹没有断了腿,若是没有战乱...... “早些洗干净出来吧。” 似乎是失去了耐心,男人在浴桶边净了手,将外衫扔在一旁的衣架上,去了帐内唯一的床上。 第2章 若是不想被扔出去像外面的女子那样,就必须听这个男人的话。 枝枝不敢再墨迹,洗干净了故意抹在身上的土灰和草木灰,露出了剥壳鸡蛋一样皙白的肌肤。 原来的脏衣服肯定是不能穿了。 她自然是不敢出声向外面的人要衣服的,只能将目光投向衣架上男人的衣袍, 青墨色的长衫穿在她身上松松垮垮的,行走之间还能看到她纤细的小腿,皎白细腻,润色好看。 赤足走在铺满了绒毯的地上,枝枝莹润的脚趾有些蜷缩。 听到动静,傅景之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游荡几许,最后落到了她的杨柳细腰上。 当今美人讲究扶风弱柳,但是瘦了就容易只剩骨头,手感上错那么点味道。 这个女人瘦则瘦矣,却连骨头都是软的,抱着她的柔软触感仿佛还停留在指尖。 傅景之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像招猫一样对着枝枝挥挥手:“过来我身边。” 美人行走,裙摆摇曳,活色生香。 漂亮极了。 这就是傅景之喜欢美人的原因。 枝枝走到床畔就被男人揽入怀中,宽大的衣常去掉后,男人的体温冰凉,让低烧的枝枝就像干涸的鱼,忍不住靠近将身子与他贴合。 直到感受到身后的男人僵住了一瞬间,她猛的清醒,不敢再动分毫。 长时间维持一个动作让她的意识渐渐模糊,等她睡醒,帐内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男人抱着她似乎只是单纯的睡觉,并没有做其他的事。 她的低烧竟然也不药而愈了,大概是因为营帐里的炉火太热,发过汗就好了许多。只是如今浑身黏腻腻的,非常不舒服。 枝枝想下床清理一下,只是她顺来裹身的男人的长袍已经不见了,覆盖在她身子上的只有一个毛毯。这让人根本没法下床,只能蜷缩在被窝里,看着风偶尔吹起帐子的边角,带进来的雪花在高温下迅速融化。 不知道过了多久,帐子的一角被掀开,进来的就是那个男人。 他刚外出回来,身上披了一件黑色的貂皮大裘,上面落了许多雪,在进屋的一瞬间被他甩了下去,将大裘扔在一旁的衣架上。 他直直的奔她而来。 枝枝有些慌张,裹着羊毛毯子将自己裹成了一个球,抬头用乌溜溜的眼睛看着男人,柔弱又无辜。 -- 第4页 傅景之看着面前的球,好看的眉头揪起来,低声道:“打开。” 枝枝自然知道他是让她把身上的绒毯打开,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小小声音的反驳:“我没有穿衣服。” 她的声音糯糯的,带着少女的清甜。 哀求人的时候,眼睛里就像含了一汪湿漉漉的泉水。 傅景之看着就觉得心情好了许多,但他还是坚持道:“又不是没有看到过。” 也是,两个人都坦诚相见还簇拥着睡了一觉了,还有哪里是没见过的。 但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不着丝缕还是让枝枝羞的浑身泛起了粉红。 枝枝慢吞吞的张开双臂,没等她完全敞开,傅景之就自己拉开绒毯钻了进去。 软玉温香在怀,他把下巴靠在她的锁骨,问道:“叫什么名字?” 枝枝小声回道:“南枝。” “谁折南枝傍小丛,佳人丰色与梅同。倒是个雅致的名字。”他继续问道:“今年几岁了?” 枝枝回道:“十四。” “还没及笄,怪不得如此稚嫩。” 就在她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时候,男人冰凉的手猛的覆上馨香柔软的蜜桃,又惊又冷的感觉让枝枝差点跳起来。 就听那人问道:“还有多久及笄?” 枝枝犹豫了一下,毛茸茸的脑袋想抬头察看一下他的神色,但是又不敢,动了两下,小心翼翼的说了实话:“还有三个月。” 回答完,她听到头顶轻轻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这声嗯究竟是什么意味。 半天男人都没声响,只有悄悄地呼吸打在她的发顶,吹的她的绒发轻轻浮动。两个人就这样拥着又昏昏沉沉的睡了下去。 到了饭点,门口有一道娇媚的声音道:“殿下,奴给您送吃食来了。” 云香在门口重新拉低了一下衣服,露出姣好的蜜沟,笑的花枝乱颤的提了两个食盒闯了进去。 昨日得了消息,六殿下来军营监军,她废了好大力气从别人那里抢来了给六殿下送吃食的机会,还花光了全部积蓄托人从镇上买了一套新的衣裙,就为了现在。 若是能趁这机会攀上六殿下,她就可以彻底远离这个鬼军营了。说不定还可以成为一名皇子的妾室,从此锦衣玉食受尽宠爱。 突然闯进来一个女人,枝枝下意识的钻进男人的胸膛。 傅景之的脸色更是漆黑如墨,怒声道:“谁允许你不经本王的允许进入营帐的。” 云香吓得身子一哆嗦,脸上的完美的笑容变得扭曲,僵硬的解释道:“奴……奴是来给殿下送晚膳的。” 女人矫揉造作的姿态让傅景之的耐心用尽,他沉了眸色,低声道:“秋至,将人扔出去。” “是,主子。” 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了一个黑子男人,拎起瞪大眼睛的女人就摔了出去。 他没有克制手上的力气,女人飞出去后摔在地上立刻吐了两口鲜血,食盒里的饭菜和热汤糊了她一身,狼狈至极。 秋至冷冷的说:“日后再有人不经通传进入殿下营帐,皆是此下场。” 这话放出来,自然不敢有人来扶秋香起来的。 厨房很快新传来了热的饭菜,这次乖觉的放在门口,然后通禀道:“王爷,小的是厨房的,给您送新的饭菜来了。” “秋至。”傅景之淡淡的吩咐一声。 吃食都在营帐门口被秋至接了过来,将两个食盒放在桌子上,他又安静的退去。 这男人怎么喜怒无常的呀,凶起来随随便便就要了一条人命。 枝枝怕极了,缩着头安静的做一个取暖工具,全程都不敢大喘气。直到男人主动对她开口:“还在床上赖着,是想让本王下去伺候你不成?” “我...没有衣服,下不了床。”她红着脸说。 这确实是个问题,军营里向来不会专门准备女人的衣服,他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又大的像戏袍。 傅景之只能对外道:“去寻一套士兵的衣服,要最小号,新的。” 他接受不了自己的女人穿别人穿过的衣服,便只能这么做了。 最小号的衣服虽然还是很大,但是至少没那么夸张,枝枝将就着穿着衣服能下床了。 下床后,她有眼色的主动打开食盒,将里面的两个热菜一个凉菜和汤端出来,最下面才是白乎乎香喷喷的米饭。 有荤有素,不算奢侈,但是在贫苦人家来说也是过年才能吃上的吃食了。 枝枝已经一天多没进过水米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咕噜叫了两声,在寂静的营帐里格外尴尬。 “坐下吃饭吧。”傅景之也不知道该说啥了,只能让小人儿坐在了自己对面。 他遇到的女儿无不对他谄媚讨好,恨不得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全部抖出来,唯独她一再在自己面前出丑。 可是细算下来,饿着她让她出丑的,也是他本人。 这样反倒是他自己的不是了。 “多谢殿下。”枝枝也不懂该怎么行礼,糊弄了一下就坐下了。 好在对面男人也没准备跟她计较。 枝枝虽然饿得很,但是她吃起饭来还是慢条斯理的,只是她吃了两口之后发现对面那人一直在盯着她。 难道是需要她布菜? 平常看话本的时候,大户人家都有这样的规矩的。 -- 第5页 枝枝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红烧排骨,酸辣白菜,凉拌猪头肉,还有一个鸭汤。她谨慎的夹了一块猪头肉,还挑了肥瘦均匀的递了过去,但是没有直接放入他的碗里。 送来的餐盒里没有准备了公碗公筷,有了秋香被扔出去的前车之鉴,枝枝也不敢直接将东西递到他碗里。 她夹了肉悬在空中,若是他要吃,她再放下去。 “殿下,奴婢也没学过布菜,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她边说边观察他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问道:“您需要吃一块猪头肉吗?” 傅景之已经很久没有和人同坐一席用膳了,方才也不知为啥就允许她坐下了。如今美人亲手递过来佳肴,他只当美人是谢恩的,看着筷子夹着的肉块,直接用嘴接了过来,竟有几分享受,这场景与记忆中某个场景契合在一处,曾几何时,父皇与母妃也如此。 枝枝想过,他会让她把菜扔掉,或者放在他的碗里,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含着自己的筷子把肉吃了。她盯着自己的筷子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桌子上的肉肉和碗里的米饭,还是假装淡定的继续吃饭了。 只是这次她再也不去尝试布菜什么的了。 用完膳食,她主动收拾了几个光盘子放在食盒里,低头说道:“殿下,我去将食盒送回去。” 他“嗯”了一声,得到了准许的枝枝提着东西走了出去。 到了营帐门口,立马有人迎上来准备把食盒接过来。 营地已经黑漆漆的,点了火把耀眼,他第一瞬间看到的是一个穿着士兵衣服的矮小之人,还以为是帐中伺候六皇子的士兵,还爽朗的说:“谢谢兄弟啊,在六殿下营中伺候,辛苦了。” 可是他一抬头,却看到了一个仙女一样漂亮的女人。 “不用谢。”枝枝说完就回身进了营帐。 男人吃过饭就躺回了榻上,微闭着双眸,拿了一本书,神色慵懒的向她招手:“过来,躺我怀里。” 枝枝自然知道,在这军营里,想要活下去,六殿下就是最好的大树。 她乖觉的过去,刚到床边就被扯了过去塞进被窝。 借着姿势之便,她也看清楚了男人手里拿着的书。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宗政天下,也不是诗词歌赋,而是一本画了小象的香艳本子,看一眼就直叫人面红脸赤。 他向前靠在她身上,士兵的衣服粗糙僵硬,让他直皱眉,又将人推了出去,两下将她的衣服除去,对怀里惊慌扭动的人说:“安分点。” 枝枝不敢动弹,只能将目光挪离他手里的本子,放空了看向别处。 第3章 六皇子的营帐外藏了一个绝色美人,这样刺激新鲜的消息在枯燥无味的军营里传的很快。 大老爷们们聚在一处也喜欢聊点荤段子的解解闷,缓解一下边疆苦寒漫长的夜晚。 关于这个被藏娇的美人,众说纷纭,但每一个版本都着重强调她的美貌。 “连咱们军营里最漂亮的云香都被粗暴的扔了出来,那美人必然腰细胸大·屁股圆,让人欲罢不能。” 云香是李将军的屋中娇,平常只有奖励有功的将领才会被送出去赏玩,他们这种士兵也只有看着她风情摇曳的在军营中穿梭的份。 在她们眼里,对于她们来说,云香已经是少有的美人了,比云香还美的得有多漂亮,他们想的眼睛都直了。 “怕是送饭的士兵没见过世面,瞎扯吹嘘的,军营里如果有这样的美人怎么会到现在都没人知道。” “就昨天送进去那个瘦了吧唧的女人,怕是早就被弄死扔到后山喂狼了。这个美人说不定是六皇子从镇子上弄来的。” 有人应和:“就是,肯定是镇上的美人。” 六皇子虽然落魄,毕竟是个皇子,现在还是监军。 监军有实权了叫监军,没实权的话就是走个过场,把人哄开心了,到了时间再做好排场把人送走就行了。 所以关于六皇子帐中的消息,李将军是第一个得到的,还是最准确的消息。 他惊讶的说:“果真是那个灰突突的小丫头?” 探听来消息的士兵回道:“属下保证,这几天六皇子营帐里飞进去几只苍蝇属下都记录的明白,更何况是一个女人。六皇子营帐中的女人确实是您送进去那个灰丫头,她应当是刻意在身上涂了灰,说不定身上的病也是故意染上想寻死的,怕是不愿意做军营里的女人。” “倒是个刚烈的。”李将军问道:“还打探出来其他的没?” “属下进不去营帐,就知道这些了。” “昨日六殿下要去的士兵常服怕也是给这个女子的。”李将军若有所思的说:“看来这个女子暂时还是入了六殿下的眼的。” “寻个人去镇上买几套女人穿戴的衣服收拾,再找个中用的去指教指教她,别突然想不开寻死了。” 另一个将领道:“查到这女子的籍贯消息以后,看能不能寻到她的家人。”有了家人作为把柄,也可以更好的控制住这个女人,说不定还能有些其他用处。 朝廷突然派来一个监军,这意图就有些不清晰了。虽说一直以来都有监军这个职位,但是把原来的监军调走,弄来一个无所事事的皇子,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 枝枝从前早上天一亮就会醒,今日也醒了,身子却动也不敢动。 -- 第6页 那个抱着他的人还没醒呢。 背后靠着的身子比一般人凉一些,不由得让枝枝想起昨日他回来后就将身子与她裹在一处。那时候她就觉得他好冷,但是只觉得是他在外面冻得了。 如今已经在暖烘烘的帐子里睡了一夜了,他的手还是微凉的。 男人的手搭在她的腰间,清浅的呼吸喷在她头顶。 就在枝枝迷迷糊糊又要睡着的时候,男人终于有了动静。 “醒了?”他的大掌在她的额头抚到眼睫,睫毛煽动就像羽毛一样搔得他掌心痒痒的。 枝枝低声“嗯”了一声。 半覆着她的身子起来,带了些微凉的风进入被窝,枝枝也起身,穿着白色的宽大的男人衬衣,站在一旁做桩木。 男人懒懒的靠在床畔,刚醒来的声音带着暗哑低沉:“去拿了我的衣服,过来服侍我更衣吧。” “是。”枝枝糯着声音应道。 士兵的鞋子很大,就算是最小号的她也穿不下,好在屋子里碳火烧的旺,地上又铺了厚厚的毛皮。她在屋子里可以赤着脚走路。 将衣架上的衣服拿来,男人慢悠悠的从床上坐起来,伸着手等待人服侍。 枝枝家里的男人只有两个,父亲有母亲服侍,弟弟跟她早就区别开来。男人的衣服她还是第一次给别人穿,男人的衣服又是最繁琐的。 她琢磨着穿,竟也没错处。 只是到了整理脖领的时候,她要废力的踮起脚尖才能够到。 傅景之一低头就看到她笨拙的样子,他勾起唇角,静静地看着她的动作。 枝枝好不容易整理好了他的衣服,瞧了一遍都妥帖了,才低着头站在一旁:“殿下,好了。” “手艺太差,做的太慢。”傅景之掸了掸袖口说道。 这是被嫌弃了? 她会不会再被送回那个人挤人的地方。 枝枝惊慌抬头,却发现男人已经拉开营帐走了出去。 待她穿好自己的衣服,营帐又打开,进来了一个男人。 枝枝认得,正是哪个叫秋至的,穿的不是士兵将领的衣服,应该是六皇子的随身侍从。 枝枝站起来,唤道:“大人。” 秋至远远地说:“我同你一样,都是服侍殿下的,你不必对我行礼。日后你只需要记住,听殿下的话,好好服侍殿下,自然有你的好处。” 在这军营里,六殿下是官最大的,而且目前为止他也没有伤害她,她自然会抱紧他的大腿。既然已经逃出生天,她可不想回到军营里营房里。 枝枝道:“知道的。” “过一会儿会有一个人给你送衣物和吃食,没什么事情,不要随便出营帐。”秋至木着脸说完就转身出去。 没过多久,就有一个女人带了包裹和食盒进来,她似乎是精心打扮过的,穿着干净,头发也打理的顺滑,用一根木质的簪子别在后面。 “你是那个烧火的丫头?”进来后看到枝枝,女人惊讶的问道。 “你是?”枝枝认真的回想了一下,她应该是昨日争吵中那个青楼里出来的女人。 枝枝对她的印象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在那样的境遇下说出那样的话,其实对当时来说就是最好的选择。她更是没有瞧不起她青楼女子的身份,若是她没有被过路富商弄丢,如今她与她从前的身份也无什么差别。 被认出来后,女人笑的坦荡,规规矩矩的给她行了一个礼,道:“奴是梨花,被派来伺候姑娘的,以后每日都会过来送吃食,若是姑娘有什么需求,都可以对奴交代。” 枝枝只是村里长大的一个丫头,跪天跪地跪父母,还从没有被其他人跪过,她吓得向后跳了一步,连忙说:“你干嘛跪我呀,快起来吧。” 梨花笑着抬头:“姑娘是伺候了六殿下的,日后可就是主子了,自然要跪得的。” 枝枝走上去扶她,边说:“我也就是个伺候的丫头。” 梨花以为她是在虚说,不想随便问了几句,两个人竟然还没圆房。 再细细一看,她果然还是少女之姿,清秀隽美,身段姣好比楼里的花魁都要惹人怜爱,就是稚嫩了些,是个青瓜。 她将心思放下,拿出包袱里的衣服,挑了一身水蓝色的百褶布裙,配了白色绣花的夹袄,笑着对枝枝说:“那我给你换身漂亮衣服。” 衣服料子珍贵,款式也好看,比她身上的士兵常服不知道好多少倍,是枝枝这辈子都没穿过的好衣服。 换上后,梨花满意的笑:“姑娘可真是堪称绝色,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美人呢。” 但是美貌带来的不一定是好处。枝枝十多岁的时候,村头的恶霸就上门要人,阿爹和弟弟拼死才拦住了人。后面家里就开始不停的被要挟,无奈之下,阿爹只好让她再也不许出门,想要将她藏在家里保平安。 比她小一岁的弟弟还曾红着眼对她说:“姐姐,等我考上功名,一定让姐姐可以随意出门,像其他姐姐们一样可以出门游玩。” 想到这些,枝枝的眼眶有些湿润。 梨花连忙靠近给她递了手帕:“你别哭啊,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枝枝拭了眼角的泪珠,囔着鼻子说:“我就是想家人了。” 梨花叹了一口气,站到枝枝的身后,边给她拢头发边说:“姑娘至少是个有父有母有盼头的,就算为了有朝一日和她们团聚也要努力活着。像我这种从小就被卖去那种地方的,也只能看着姑娘羡慕着了。” -- 第7页 一句话既将人推高了身份,也提及了父母,让人重新对生活有了期翼。 枝枝的小脸上也有了光彩。 梨花笑着继续说:“昨日我在营帐里听说了,如今姑娘伺候的是当今的六皇子,最喜欢姑娘这样的美人,虽然他不随便带美人入府,可是就算如今,每个被遣散的美人也都赐了千金,后半生都衣食无忧了。若是侥幸被带回去做了妾室,这可是光耀门楣的大事。” 说话间,她的一双巧手给枝枝挽了一个简单漂亮的发髻。 枝枝的眼神亮了亮。 她可不稀罕做那劳什子妾室,爹爹从小也都教诲她和弟弟:靠女子光耀的门楣也不是多鲜亮。 她看重的就是被遣散,和遣散能得到的千金。 有了千金,她们一家就不必这么困苦,可以搬去一个没有战乱的地方好好过活了。 但是在此之前,她需要好好的活着,抱紧六殿下的大腿,好好的活下去。 梨花从一旁的包袱里拿出了首饰盒,里面有一套金银首饰,和两块成色不错的玉饰,将这些放到枝枝面前,问道:“姑娘今日想带哪一只钗子?” 枝枝看了一眼,都很漂亮,她拿出来一只银钗道:“就这只吧。” 妆扮完,梨花拍了拍手,笑着夸道:“姑娘果真和大家夸耀的一般,仙人一样。” 枝枝腼腆的笑:“都是有劳梨花姐姐了。” 白日里,那个矜贵的六殿下都不见人,枝枝也乐的清闲。 直到天色黑透,外面都点上了火把照明,营帐的才掀开,进了人。 男人穿着黑色的披风,上面落了一层雪,也不知道在外面干什么了。 枝枝从榻上站起来,乖巧的迎上去。 “殿下回来了,我帮您把披风拿过去吧。” 短短一日,女人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眼睛又黑又亮,看着他的时候,里面好像带了细碎的光。 给他解披风的时候踮起脚颤颤巍巍的,他的角度低头正好看到秀美的鹅颈和微深的锁骨,尽是好风光。 他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男人都喜欢娇弱的女人。 欺负起来定然带劲。 第4章 好在傅景之只是小小的想了一下,暂时没有兴趣付诸实际。 枝枝将他的披风取下来,掸了掸上面的雪,挂在了碳炉旁边的架子上。 初始时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营帐里这么热,今天仔细观察才发现,屋子里原来有四个碳炉,浴桶,床边,挂衣还有屋子正中央都生了碳炉,怪不得这么暖和,就像在夏日一般。 做完这些,她回头,傅景之已经坐到了小桌旁,而营帐的帘子子又被掀开,是秋至:“主子,您的晚膳。” 枝枝接过来,照着昨日的样子把东西端出来,然后远远的站在他的身后,自觉地做一个奴婢的样子。 看着那骤然懂事的小人儿,傅景之反倒有点不快。他冷着声音说:“躲我那么远,我是蛇蝎不成?” 枝枝眨眨眼,不懂他这又是在发什么火。明明她今日是学了些规矩的,为的就是讨他喜欢。毕竟现在她还是在军营里,少不得要依赖他。 可是男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神冷的就像冰凌,刺的人腿软。 枝枝吓得都要跪下的时候,听男人说:“往后本王不发话语,用膳时你都坐本王身旁服侍。” “奴知道了。”她颤颤巍巍的坐下,低头说道。 傅景之道:“也不必称奴。” 怎么又不对了,明明都是按规矩来的。 枝枝的眼泪在眼眶边打了几转,又被她生生憋了回去,强忍着害怕回道:“我知道了。” 这一顿饭吃的都不是滋味,枝枝害怕的都没吃几口东西。都说位高权重的人不好伺候,她觉得这个阴晴不定的六殿下顶顶的最难伺候。 吃完饭傅景之就去了榻上,枝枝把食盒送出去,转身就被他招了过去。 坐在榻边,她的手被他抓在掌心,凑到了鼻尖嗅闻了一下,又对她道:“把衣服脱了。” 枝枝照办后,立刻被他揽入怀中,脑袋在她的颈间轻蹭,如果除却没有感情的目光,语气接近温柔:“用的什么香料,你身上好香。” 枝枝小声回答:“没用香料。” 他们村子在战前不算贫穷,但也富裕不到用香料的地步,那是镇上大户小姐才有的用的东西,平时家里有点钱了,阿娘恨不得都割成肉给她和弟弟解馋。 傅景之在她好看的锁骨上轻舔一下,又重重的下口,惹得枝枝忍不住挣扎着轻吟一声,就听他说:“以后不许用香料。” 枝枝答应:“是。” 男人似乎对她这幅身子满意的很,但是也只限于把玩。 他从不会与她交颈而吻,也不会逾越到最后一步。 明明暧昧同眠,却严守着分寸。 枝枝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脖颈和腰都很疼。颈间是他恶意咬的青紫,腰是被男人沉重的臂膀压的。 今日她醒过来的时候,六殿下已经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秋至见到主子从营帐里出来,立刻跟随上去保护主子的安全。 雪地上的雪时间长了没化,又添上了新雪,走上去深一脚浅一脚的,近处寂静无声,只能听到脚下咯吱咯吱的响声。 越走越是林子深处,秋至见主子手上的碳炉都已经灭了,不由得上前提醒:“主子,您已经走了一上午了也没看到一只兔子,要不回去歇着吧。” -- 第8页 陪着带路的士兵也说:“殿下,再往前走越过这个山顶,就会有地方的流兵作乱,不安全了。” 将军们在军营练兵布阵不能出来,就派了他来陪京城来的贵公子游山玩水。许是京城没见过如此大的雪,这六殿下已经连着三五日都要来后山野猎了。 今日更离谱,非要亲手给新宠爱的美人抓一只兔子把玩。 冬日里天寒地冻,昨夜又新降了一场大雪,野狼都不愿意出洞,更何况是兔子了。如今走了一个上午,连个活物都没见到一只。 傅景之看了眼不远处的山头,上面鲜有人踏足,雪上平整没有脚印,洁白一片,显然平日里是无人踏足的。 了解到自己想知道的讯息了,他轻叹了一口气,也不再继续装模作样的在雪天为难自己,慢悠悠的说:“那你们就得空抓一只,送到我的帐子里吧。” “小的一定给殿下办妥,请殿下放心。”士兵飞快的答应道。 只要这位殿下不乱来胡闹到这危险的地方,他们多派几个人总能抓到一只兔子,就算抓不到去买一只糊弄一下这没见过世面的贵人也是成的。 来时探过路,回去时顺着脚印走就快了许多,到了军营,李将军立马迎接了上去:“殿下,昨日我们又打了胜仗,今日在主帐摆席,大家都盼着您过去呢。” “去把南枝叫来。”傅景之说了一句就去了主帐。 这时候了还要带上美人,这美人果然受宠。 李将军正要使眼色派人去唤南枝,就听到傅景之又说:“秋至,你去。” 一身藏青色衣衫的秋至行了个礼,道:“是,主子。” 李将军不由得在心中将南枝的分量又加重了几分。 这才不过三日,竟然就让万花丛中过的六殿下如此离不开了,是个人物。 南枝突然被带到外面的时候,还是有些发蒙的。 外面都是巡逻的士兵,见到她都差点移不开眼睛,这样的目光让南枝恨不得把头塞进衣领里。 秋至见状偏了个身子,将那些目光遮去了一些。 到了主帐外,他道:“姑娘进去吧,主子就在里面。” 枝枝道了一声“知道了”,掀开了帘子进入帐中。 主帐里都是说得出名号的将军和有功兵士,大家正在高谈阔论谈天海地的时候,看到有人进来,下意思看过去。 然后帐子里有一瞬间的寂静,针落可闻。 他们在军营里待了一年多了,虽说见过女人,也去过镇上的青楼,但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干净漂亮的女人。 就在这时,傅景之淡淡的开口:“枝枝,过来。” 这些将士的目光可不如普通士兵的含蓄,胆子大的甚至已经开始盘算,若是六殿下回京城留下这美人了,他们定要消受几番的。所以落在枝枝身上的目光颇有几分肆无忌惮。 枝枝刚打开帐子就看到乌压压的一片人,又都不怀好意,如今傅景之的声音对她来说就是天神下凡。她迅速的找到他,然后小跑着过去,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架势。 梨花给她送衣服的时候,忘记了鞋子,所以她如今穿的是男人鞋子,就像踩了一条船,几乎是磕磕碰碰寻到了傅景之身边,然后一头栽到了他怀里。 场内几个大胆的甚至大声笑了起来:“六殿下的美人可真是娇憨可爱,让人钦羡啊。” 傅景之轻飘飘的看过去:“陈中郎将喜欢,本王将他赠予将军如何?” 陈平是这次胜仗最大的功臣,不免有些得意忘形,他抹了一把胡子,端起酒杯敬向傅景之,道:“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话毕,他看向枝枝的眼神是势在必得的□□。 众人便开始起哄了:“陈中郎将好艳福啊,真是羡煞我等了。” 在傅景之怀里的枝枝刚挣扎着坐起来,就听到了她要被赐给别人的话语,一瞬间面色惨白,抓着傅景之衣服的手猛的攥紧,满眼哀求泪光的看着他。 傅景之也回看她,眼底似笑非笑的,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半晌,他才渍渍两声,结束了帐内的轰鸣,与枝枝四目相对,语气里带着遗憾的说:“可惜了,我的枝枝似乎不愿意,都哭了呢。” 他用舌尖点了一滴她的眼泪,目光骤然冷了,看着陈将军缓缓道:“本王最见不得美人哭了,陈中郎将,你果真是该死。” 话刺,陈将军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秋至一箭穿心了。 快的突然,甚至没人看到这箭是哪里射出来的。 这无疑是放出了一个信号:别人妄想觊觎我的东西,就该死。 毕竟他还没说他玩够了南枝,随口一说,竟然有人真的斗胆应了。 李将军的嘴唇开合,手里的酒杯也被他捏碎,显然是带了愤怒的。陈中郎将虽然是个莽夫,但是却勇猛,是一个可用的前锋,竟然就这么被处决了。 可是监军确实有处置之权,陈中郎将也确实以下犯上,他根本无从辩驳,也不能在此刻翻脸。 李将军半天才干笑着说:“监军息怒,是属下治军不严,让监军见笑了。”他不再称他为六殿下,而且尊敬的叫了监军,暂时低头表示愿意好好惩治下将。 “知道自己治军不严,就好好重新治一治。本王可懒得管你们这些闲事,记得把本王要的兔子抓来,今日可吓坏本王的美人了。” -- 第9页 他说的话简直是嚣张跋扈,不讲道理。 似乎是在挑衅一般。 谁稀罕监你们的军队,他只想抱着美人玩乐。 说完,他抱着枝枝起身,大摇大摆的就从主帐中走了出去。 一直被抱回原来的营帐,枝枝觉得自己的腿都是软的。方才那男人满嘴胡茬,说话粗俗,看向她的眼神就像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样吓人。若是被送给这个人,她都不敢保证明天自己能不能活着见到太阳。 这同时也让枝枝感受到了,在这军营中若是得了六殿下的厌弃,她怕是不能那么轻易的从军营里出去了。 如今她算是得了他几分喜欢,他心情好了愿意护着。可是谁能保证待她不得他喜欢了,他有没有良心愿意让她不被这些将军们凌·辱。 “还在害怕?” 突如其来的凉薄的声音让枝枝如梦初醒,她扯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低声说说:“我......我不怕的。” 可是她的声音是颤抖的,嗓子也是哑的,远没有从前黄鹂一样动听。 傅景之擦了她眼角的泪,低声道:“别怕,本王不会轻易把你送人的。” 也只是“不会轻易”而已。 枝枝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用什么样的腔调去回他了。虽然她一直在催眠自己要抱紧面前这个男人的大腿,这样才能活下去,才有机会见到自己的爹娘和弟弟。 可是在这种生死的情况下,她是真的做不到冷静,唯独留下一身冷汗和发抖的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在这时候帐外有了声音,替她解了围:“殿下,您要的兔子,属下给您送来了。” 第5章 兔子是灰色的,绒毛很长,看起来胖嘟嘟的很可爱。 傅景之看着枝枝说:“送你的。” 枝枝僵硬的点头敷衍他,抱着兔子不想撒手。 秋至打开了帐子,傅景之看了一眼可怜巴巴缩成一团的女人,跟着秋至就出去了。 “主子,你走之后他们只是昂骂了几句,说您是个贪恋美色的纨绔,就被李将军送上的美人和好酒堵住,全部醉醺醺的回去了。” 秋至汇报完,傅景之冷笑两声:“他们未必没有怀疑我是故意,只是没人敢说出来,更没人敢来质疑我。” 之后的几天,傅景之一直都很少待在帐子里,偶尔回来不是身上带雪就是抱着她睡觉。 梨花送饭进来的时候,枝枝正抱着兔子给它挠痒痒,小家伙毛绒绒的,眼睛亮亮的,就是有点笨。 “姑娘,你可真是羡煞我们了。像我们这种吃不饱穿不暖的,哪里还能有兔子把玩。” 梨花把手里的包裹放下,打趣道:“听说六殿下每日都要给你寻许多珠宝钗环,新鲜玩意不要命一样的往这帐子里送,您怎么看起来还是不精神。” 梨花每日都会过来给她送饭,陪她聊一会儿天。如今两个人也算熟络,枝枝不敢跟她说自己那日在帐子里有多惊心动魄。但是对于梨花谈说的关于六殿下的好处,权当了耳旁风。 梨花总是劝她讨好六殿下,将来当个风光的妾侍。枝枝只想等这个尊贵的六殿下赶紧厌弃了她,顾念着最后一点情分送她回家与亲人团聚。 她错开了梨花的话题,盯着她手里的包裹道:“好姐姐,我知道你又给我带了新的话本子。快把东西给我吧。” 枝枝年纪小,人又单纯没那么多腌臜心思,这些天相处下来,梨花也是真心想要她好的。 她拿出来身后的包裹,打开后里面是几个册子书,上面画了才子佳人,雪树梅花,都是些最流行的话本子。 枝枝随意拿了一本,大大的眼睛弯成月牙,欣喜的说:“多谢梨花姐姐了。” 梨花看她这不暗世事的模样,叹了一口气,从一堆册子的最底下抽出来一本墨色的书籍,在枝枝的面前摊开。 正沉浸在话本子里的枝枝突然看到上面画的两个小人,吓了一跳。原本在她腿上的兔子也趁机跳了下去,出了帐子。 枝枝看过去,想出去抓,又不敢。那天的景象对她心底的影响太大了,若是从前她或许还想出去走走,如今却是一步都不敢了的。 梨花轻轻地拍打了一下她的掌心,将她的目光拉回来,认真的说:“姑娘,就算现在六殿下不曾动你,你也不主动,但是有一天六殿下要你,你能拒绝嘛?” 枝枝沉默。 自然是不能的,她的命都握在他手里,若是惹了他不快,只需将她扔出帐子,她怕是就会生不如死。 梨花看她这模样,就知道她是对自己的话上心了,她继续道:“这册子是我们楼里姑娘的启蒙书。姐姐不是劝你去刻意献媚,只是如果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多懂一些,总是能少吃些苦头的。” 枝枝面红耳赤的又瞧了一眼那书,上面的两个小人打架一样的,男人紧紧压住女人。 她瞪大了眼睛道:“这怎么能进去,岂不是要痛死。” 梨花噗嗤笑了一声,拉着枝枝的手说:“女人都有这么一遭,你还能一辈子不嫁人不成?” 枝枝低声嘟囔:“为啥不能。” “净说胡话。”梨花把那本书重新放回一摞册子的最底下,将东西规整到枝枝放置东西的妆台,笑着说:“这东西你可以慢慢看,知道你害羞,但是一定是要看的。” -- 第10页 她转身回到枝枝身旁,语重心长的交代:“不是姐姐多嘴,想要抓住男人的心,那事是早晚的。六殿下一看就是人中龙凤,那物什不会小了,你有空按照姐姐说的好好练一练,对你的身体也有好处。” 梨花说的正是一些让身子柔软易折的动作,枝枝平常在屋子里活动的少,没事就会在绒毯上放松一下身体。 对于这件事,她还是很喜欢的,每次练完都觉得呼吸舒畅轻松许多,确实对身体挺有好处的。 枝枝点头答应:“每日都练着呢,这几日觉得身子松泛了许多。” “那就好。”梨花道:“你都不知道,军营里那群小蹄子,初始时不信是你得了宠,开口就是些膈应人的话。如今见你越来越得宠,管事的狠狠抽了几个不张嘴的,这才不敢造次。” 梨花说着,枝枝却有几分心不在焉。 她自己都朝不保夕了,管她人颜色干嘛。人是为自己活的,又不是为别人。别人说她好,她又不能得到什么。她们说她不好,她也不能掉块肉。 枝枝从自己的首饰盒里挑了一个金簪子,插到梨花的头上道:“梨花姐姐消消气,我们关上门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让她们随便吧。” 枝枝这里随便一样东西都是珍贵的,从前她年轻时还见过几件,色衰以后就是猫嫌狗弃的,如今一个萍水相逢的小姑娘竟然在真心对她。 梨花的眼底湿润了几分,半天掩着擦了擦眼角道:“今天我也在这儿呆的够久了,该回去了。” 梨花走后,枝枝翻开了手里的话本子。有了话本子,在帐中的日子也有趣了许多。 枝枝的阿爹是个秀才,还是教书先生,所以她从小就跟着学堂一同念书,虽然学的不怎么样,但是看话本子足够用了。 话本子最喜欢用穷书生做主角,书生与小姐,书生与公主,书生与美貌狐妖。里面的故事总是圆满没遗憾的,让人心生期盼。 阿爹第一次发现她偷看话本子,罚她背了三天的书,还斥责她:“虽然你是个女娃,不指望你考状元。可是你看这些书有什么用处,净给自己添些不切实际的妄想。” 可是枝枝还是喜欢看。 就是因为实际生活太苦了,才需要话本子调解心中的烦闷,让人快活几刻。 当她看到小姐因为和书生私会,被抓回家中强行许配给别家公子,枝枝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揪起来了。 可是往后一翻,没了。 明知道两个人在结尾肯定是喜结连理的,但是枝枝还是对下面的情节挠心挠肺。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就听到身旁有人询问:“可是在营帐中憋闷了?” 六殿下什么时候回来了,还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身旁,她竟然丝毫没有发觉。 枝枝吓得身子猛然发紧,小声的回道:“不憋闷的。” 她哪敢出去,外面豺狼虎豹一堆,待在帐子里暖和又安全。 傅景之将她拦腰抱起,去了营帐中央火堆旁的软塌上。软塌不是太大,装了一个高大的男人,枝枝几乎是被嵌入他的怀里的。 男人身上沁凉的温度和寒香猛烈的袭击过来,将她包裹住。 枝枝握紧手上的话本子,纸张发出簌簌的声音。 傅景之半闭着眸子,慵懒的说道:“给我读一读你的话本子。” 枝枝想说,这都是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啊。可是为了不触怒他,她只好翻开了话本子从第一页开始。 女人的声音轻软,读的时候慢吞吞的,就像小姑娘在撒娇。 傅景之的喉结不经意滚动了两下。 这一册话本子都读完了,男人突然抱着她坐了起来,她变成了被他横抱着,双腿错开坐在他腿上,像抱小孩儿一样。 枝枝仰头,眼神中带了茫然。 就听他淡淡的说:“寡然无味。” 也不知道评判的是话本子,还是她读的不好。 这时,营帐被掀开了一角,秋至进来恭敬地说:“殿下,您今日猎的鹿肉已经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呈上来。” “既然做好了,就上来吧。” 这种冷天能寻到鹿已经非常难得了,傅景之外出这么多天也就猎得了这么一只。回来后就交给了厨子去收拾入味,做了一个烤全鹿。 因为烤肉要吃个新鲜,厨师直接在帐外现烤出来的,鲜嫩的鹿肉被腌制了,经过碳火洗练,外皮焦黄好看,内里肉质嫩滑,不腻不膻,香气四溢。 四个人抬着烤架进来放到烤炉旁,还能听到上面热油翻滚的滋滋响声。 秋至将软塌移开,搬来了小桌和两个板凳。 “过来。” 傅景之开口,枝枝坐到了一旁。 寻常时候枝枝都会在一旁将餐食摆放好,然后伺候着六殿下食用。可是今日,烤架旁边只有一套刀具,她从没碰过这种短刀。 她咬咬牙去拿刀的时候,男人的手抢先一步,看起来危险万分的短刀在他手中翻了个花,姿势利索好看。 傅景之道:“今日爷伺候你。” 枝枝惊恐万分,却发现男人嘴角擒着笑,轻轻松松的酒割了一片外焦里嫩的羊肉递到了她嘴边,道:“张嘴。” 枝枝寻了个安全的角度用嘴接了肉,刀从她面前撤离,她才敢咀嚼着肉品尝味道。 鹿肉加了椒盐,味道辛香麻辣。枝枝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鹿肉,满足的笑了起来。 -- 第11页 之后,傅景之就没有再直接用刀递过去鹿肉了,他按照女人的食量给她切了一小盘放在一旁,自己慢悠悠的吃了起来。 这么多肉,枝枝吃完,还喝了一碗香甜的玉米粥,头上都热的出了汗渍。 傅景之也吃完了,从腰间抽出了一把精致漂亮的匕首,扔到了女人的手里。 匕首外面是印制的刀鞘,上面镶了一颗水蓝色的宝石,轻便好看。 枝枝却觉得这匕首烫手的紧,差点一把扔出去了。 傅景之看着她纠结了半天,最终握紧了匕首,慢条斯理的说:“怕吗?” 在他面前,枝枝哆嗦了一下嘴唇,轻声道:“有点。” “以后你睡觉也要握着它,时间久了,总该不怕了。”傅景之将她拉扯到怀里,握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带着她将匕首拔·出来。 刀光一闪,他薄唇轻启:“你要记住,我送你的东西,由不得你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也要装作喜欢的样子。” 枝枝垂着眉目柔顺的回道:“知道了。” 锋利的刀刃上映出两个人缠绵暧昧的姿态,又猛然被·插回了刀鞘。 傅景之将匕首塞到了她怀里,似乎是累了,抱着她就滚入了床榻。 临睡前交代道:“明日起跟着我学骑马罢。” 第6章 隔了没多远的主帐。 看到那边的营帐这么早就熄了烛火,陈副将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木桌,怒骂道:“京城来的公子哥就是他娘的废物,整天除了打猎就是哄女人。老子没日没夜的操练兵马,他他娘的闲的出屁,竟然要带着女人学骑马。” 李将军等他说完,才道:“他想教女人骑马,你去选个温顺的小马不就行了,何必动这么大的怒呢。” “老子就是气不过,京城就算派监军,也不该派一个病歪歪的纨绔皇子来。老子打仗流血,他在后面享福。” 陈副将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口气,道:“说白了就是皇子失宠了,流放到这里待几天,等宫里的娘娘十八劲,用不了一个月就回去了。我们这地方,京里哪有人惦记,他们惦记的都是自己的荣华富贵。” 说完,帐子里沉默了半晌。 直到谢都尉笑着圆场:“京城有京城的富贵,我们有我们的快活,趁这那六皇子殿下与美人快活,我们偷喝两杯小酒。” 另一个人也哈哈两声,摸着胡子道:“待他回京,自然不会千里迢迢带个女人回去,再美的美人不还是咱们兄弟几个的。” 李将军一个眼色,一旁的女人赶紧又给陈将军倒了几杯酒,娇声道:“将军,奴家敬您。” 酒过三巡,帐子里的人也都醉的迷迷糊糊的了,陈副将拦着怀里的美人散去,主帐只剩李将军支臂揉着发痛的眉头:“都回去了?” 他的座位后出来一个穿小兵衣服的人,回答道:“回去了。将军,您看他们两个......” 李将军道:“他们两个能不能信任都不是现在应该考虑的事,现在我们先要想办法把六皇子这尊大佛送走,不能让他起疑。” “实在不行,把他杀了,这边疆苦寒之地,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朝廷爷查不到什么。”他的脸上胡须浓密,小兵的衣服在他身上似乎不合身,他一身扎实的肌肉都快要崩开。 “杀了他,朝廷就会派人过来查,到时候就不一定是个好糊弄的人了。”李将军脸色也不太好:“况且他身边有一个高手,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杀了我一个干将。” 李将军看了看帐子被吹开的边角,寒风入内让他清醒了几分,他冷声道:“你快走吧,被发现了,我们都别想活着。” 那人冷哼一声,嗓门粗犷:“希望李将军别忘了我们的交易。” - 天亮的时候,枝枝察觉到身边的人动弹了一下,睁开了双眼。 “醒了?”傅景之拢了拢她耳边的碎发,低头看着她晶亮的双眸问道。 枝枝软声回道:“醒了。” 傅景之的下巴在女人的发尖蹭了蹭,哑声道:“再陪我睡会儿。” 两个人赖在床上,直到秋至拎着食盒在营帐外问:“殿下,您该起了。” 傅景之掀开被子出去,枝枝跟随着服侍他更衣。 用完了早膳,傅景之对着呆坐着的小人儿道:“走吧,今日带你去马场瞧瞧。” 枝枝惊讶的微瞪双眸。 原来他昨日说要带她学骑马是真的。 已经连续许多日,她都呆在这小小的营帐里寸步不出,如今听说要出去,她欢喜的心思遮都遮不住。 近日落雪的频繁,敌军都消停的躲在窝里休憩,士兵已经有几日都不出去打仗。普通士兵没有碳火取暖,便都聚在外面架起了火堆取暖。 这次,枝枝小步紧随着傅景之,一步也不敢落下。 许是有傅景之在前,这回没一个人敢往这边乱瞟的,这让她自在了许多。 两个人有了将近一刻钟才到马场,刚停下就有马奴带了几匹漂亮的小马过来,为首的马奴谄媚献笑道:“殿下,奴带来的都是性情温顺的小母马,而且都驯养过了,稳妥的紧,最适合女人初学。” 不料傅景之挥挥手道:“都带下去吧。” 看来是都不满意的样子,可是这已经是军营里少有的极品小马了。 他今日的任务就是让六殿下挑到喜欢的马,若不然回去后将军定要宰了他的。马奴惊慌的跪地求饶:“殿下饶命。” -- 第12页 “滚出去吧。”傅景之嫌恶的踢开他,带着枝枝直接绕过了马奴,自己去了马厩。 战马都是严格挑选驯养的,看起来都高大强壮。普通的战马还好,若是将军的私人战马被陌生人碰了,甚至会发脾气要踢人。 傅景之也没准备选那些老东西的战马,他带着枝枝径直到了普通的马厩。 指着那边道:“随意去牵一匹出来。” 这些战马远不如方才那几只小马可爱,而且眼神犀利,看起来就很不好惹。 枝枝回头,可怜巴巴的看了一眼傅景之,又顾及他厌恶别人反驳自己的命令,咬咬牙凑近了过去。 她在家里时喂过鸡鸭,都是些家畜,没这么凶悍。她站过去以后都要仰望这么大的马儿。 缰绳在马槽边上的木桩上绑着,枝枝稍微靠近,还没碰到木桩就听到马儿打了个响鼻,吓得她连连后退几步。 秋至看着这幅景象,没忍住道:“殿下,要不算了。” 他实在是不理解为什么殿下要跟一个女人过不去。别说是看起来就弱不禁风的枝枝,就算是寻常壮实的妇女看到战马也是吓得腿软。 难道是真的太过无趣想要打发时间...... 可是他跟了殿下这么久,也没发现殿下有折磨人的癖好啊。 傅景之回头,淡淡的撇了秋至一眼,秋至立刻噤声。 也是他糊涂了,竟然敢置喙主子的乐趣。 就听傅景之继续道:“就这匹吧。” 本来都已经准备另寻目标的枝枝差点哭出来。 可是她知道,哭是没用的,反而会遭人厌弃,只能犟了犟鼻子,强忍着又上前两步。 好在这次战马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无视了她,让她有了勇气继续去解绳子。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解开了缰绳,就听傅景之道:“把它牵出来。” 枝枝现在真的是后悔极了,早知道她装病也不要来学骑马,原以为只是出来遛遛,不曾想是这般光景。 每匹马之间都有一个空隙供马出入,枝枝用力的拽了一下缰绳,以为它就会乖乖出来,谁知马高高的抬起前腿,一个力气之下竟然将枝枝甩到了地上。 手心摩擦在地上破了皮,钻心的疼让她秀眉轻杵,但是傅景之好像不为所动,站在原地,远远的说了几句,教了她正确的牵马方式。 枝枝擦了泪,按照他说的方法,这次终于将战马牵了出来。 傅景之这才走了过来,用指尖擦去了她眼角的泪滴,淡淡的说:“若是你方才哭着过来求我,你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女人眼底雾气渐散,疑惑的摇头。 傅景之一字一句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会把你扔到马厩里,任你死活。” 一瞬间,枝枝的身体僵硬,半天都不敢动弹。 这之后,就算他让她想尽办法爬上战马,前后摔了几次,她都不敢再有退逃的心思了。 雪地浸湿的雪地湿软,不像普通土地那么坚硬,但还是把她磕得不轻。 在她第一次抱着马鞍,踩到了马镫狼狈的上了马背的时候,男人轻轻松松的就一跃而上,稳稳的落在马背上,将她扶着坐在了自己身前。 “握紧缰绳,我们要动身了。” 在马上,他又手把手的教她如何驯马,怎么保持身体在马背上的平衡。 两个人在马背上颠了一个多时辰,跑到了外面的官道上,又跑了回来。 下马的时候,傅景之一跃而下,站在下面看着马背上的枝枝,道:“下来。” 这是要她自己下来的意思。 枝枝抱着马鞍,试探性的侧着身子用脚去够脚蹬,试图用自己的轻盈跳下去。 只是想象和现实还是有点差异,她几乎是跌着下去的,狼狈又滑稽,整个人滚的像个泥人。 就在她挣扎着坐起来的时候,就察觉到自己被人抱了起来。 一上午都在被冷风刮着脸,刚开始她还能察觉到冷,后面只觉得麻木,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没有了直觉。 如今突然被抱起来,枝枝大胆的将脑袋缩进他的披风里,耳朵开始麻麻痒痒的,但是暖的很。 见他没管她,她渐渐大胆的将整个身子都缩进了宽大的披风里。 傅景之看着自己身前鼓鼓的一团,从披风的缝隙里漏出来几寸女人的衣角,墨色与粉色交融,他缓缓地收回了目光,任她放肆一次。 到了帐子里,碳炉旁的小桌上已经摆好了吃食。 用完饭,傅景之又抱着枝枝回到了榻上,寻了一本话本子递给她:“读读这本吧。” 枝枝愕然。 他不是说索然无味,嫌弃的紧吗。怎么如今又要她读呀。 这个册子是上本话本子的续集,枝枝自己都还没来得及看。读起来就更慢吞吞的了,待她读完发现,抱着他那人不知道何时就已经睡着了。 枝枝把话本子压在枕头下,也眯着眼睛入睡了。 待她再醒过来,帐子里已经漆黑一片,唯有几处碳炉燃着,偶尔蹦出噼里啪啦的火粒。 她的身边空空的,也不知道傅景之已经走了多久了。 枝枝慢吞吞的坐起来,帐子里炉火烧的旺,平日里也没有人敢胡乱闯进来,枝枝随意披了一件外裳就去了碳炉旁找水喝。 茶炉里的水烫嘴,她只能倒了一杯放在一旁等着。 -- 第13页 不多时,帘子掀开,进来了一个匆匆忙忙的身影,很快就到了他身旁。 光线混混沌沌的,枝枝以为是傅景之,站了起来准备迎接他。不料开口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别说话。” 第7章 枝枝听到过几次这人的声音,虽然他话不多,但是枝枝还是认出来,事傅景之身边的护卫秋至。 秋至的声音带了几分发颤,拽着她的衣服将它拎带到了榻上,还将纱帘放了下来。 火光下,两具年轻的身体碰撞在一起,在云雾般纱帐的遮挡下看着朦胧暧昧,就像抵死缠绵的情人。 枝枝的嘴从秋至进来后就一直被捂着,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她道:“一会儿无论是谁进来,都别让人发现帐子里人不是殿下,否则我立刻结果了你。” 看到女人惊慌的点点头,男人的身子才有了一丝放松,但仍是紧紧的桎梏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果然,很快就有人掀开帘子闯了进来,大步的冲到营帐的正中央,又堪堪停下,笑的大声:“哈哈哈哈,末将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殿下的雅兴。” 枕头下匕首被人拔了出来,刺在枝枝的肩膀,同时捂住她嘴唇的手也松开半分。 女人的痛乎被半放出来,就像压抑的痛吟。 压在她身上男人冷声哼了一下道:“知道打扰了本王的雅兴,还不滚出去?” 秋至是在模仿傅景之的声音。 枝枝觉得,事态有点不简单,如果不是遇到了非常棘手的问题,秋至不可能让她配合他演这出戏。 闯入帐中的人依旧不依不饶,在试探着靠近,似乎是想要掀开帐子一探究竟。 若是被来人发现如今压在她身上的男人不是傅景之,不仅秋至要死,她也活不成。 秋至的手一直在颤抖,淡淡的血腥味在她的鼻尖萦绕,显然他受了很重的伤,已经支撑不住,方才那一声掷地有声的怒斥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枝枝一拽,捂着她嘴巴的手竟然就被软趴趴的推开了,这更验证了她的想法。 眼看着闯进来的人已经快到塌边的火盆旁了,若是再靠近,定然是能闻到帐中的血腥气的。 枝枝忍着痛叫道:“殿下,他拿着刀剑,是不是想行刺您,奴好怕。” 她的声音因为痛而打着颤,听起来却像夹杂了其他的东西,让人浮想联翩。 枝枝就是在赌。 她赌那人敢不敢拿自己的命走这最后两步。 只要他走过来了,定然就会发现他们的破绽。 枝枝所做的,就是想让外面的人顾及,假如里面的人真的是傅景之,那他就担了一个行刺的罪名。行刺一个皇子,还是监军,那么这个军队就有叛军之嫌。 秋至尽力的配合道:“美人,别怕,有本王在......” 其实秋至最后的声音已经很虚弱了,可是配上枝枝没忍住痛而露出的一声娇泣,反而容易让人想成有外人在两个人依旧在缠绵。 火盆两步之外的男人静默了两秒,止住了步子,跪地道:“末将是听闻有刺客,担心殿下受惊,前来探查。既然殿下无事,臣告退。” 他大步走出帐外,看到“秋至”提了餐盒回来,加快步子离开了。 帐子里的枝枝已经吓了一身冷汗,她用尽了所有力气才把身上的男人推开躺在床上就像一条失水的鱼,大口大口的喘气。 可是这时,营帐又被打开。 枝枝以为事方才的人有所怀疑,中途折返了。她颤抖拿起一旁的匕首,握紧在手中,准备着等那人过来就猛的刺过去。 只是她刚用匕首刺破轻纱,手腕就被紧紧的握住了。 “是本王,本王回来了。” 这次真的是傅景之回来了。 熟悉的男人声音让枝枝一瞬间脱力,软软的趴在趴在了床榻上,终于敢哭出了声。 她想开口说方才有多惊险,可是她又猛然想到了床榻的内侧还有一个男人。而她的身前也黏腻鲜红,血腥味冲鼻,显然是根本没办法说清楚的,这不由得让她哭的更厉害了。 碳炉的火光下,美人扬起秀美的鹅颈,欲语还休,眼角大滴的泪往下掉,小声又委屈的嘤嘤憋泣,我见犹怜。 傅景之上前把她抱了起来,另一个人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把内侧受了重伤奄奄一息的秋至带出了帐子。 傅景之上前,把浸了血的绒毯掀开扔到了床下,女人带血的衣服也随之落下。 光洁的皮肤看起来像上好的羊脂玉,胳膊上微微出血的伤口就像一抹胭脂,殷红明亮。 “疼吗?” 傅景之清浅的呼吸喷洒在上面,枝枝带着哭腔回答:“那......那个人没有发现殿下不在营帐里。” 明明是答非所问,傅景之却笑了。 这个女人很聪明,他没有先向自己诉苦,而是在解释。解释她方才是为了帮他才受得伤,才落了那般境地。 也是在求饶,变相的表达她对他的情意,让他别误会了她,错杀了他。 傅景之低头,将她压在床上,对着她肩膀处的伤口轻轻舔了一口,听到她痛呼出声,然后又重重一口咬了上口,在原本的小口子上留了一个深深地牙印。 枝枝这才大声哭出来:“殿下,痛。” 傅景之用自己的外衫把她包了起来,抱着她到了食盒旁边,打开了里面的肉粥,用勺子咬了一勺递到枝枝的嘴边:“喝吧。” -- 第14页 枝枝不敢拒绝,张口要吞下去,可是入口又被她吐了出来。 看着眼底又重新蓄满泪水的小女人,傅景之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半天才吐出两个字:“娇气。” 又舀了一勺,他递过去道:“自己吹。” 枝枝纠结的说:“殿下,我只是伤了一只肩膀。” 另一只还是能用的,不用喂。 可是男人冷声道:“闭嘴。” 枝枝只好就着这个姿势,轻轻吹了两下,用舌尖试探了一下温度,然后张口将肉粥喝了下去。 一小碗肉粥喝完,傅景之又从食盒下面拿出了一壶酒,扯开了包裹着她的衣衫,一只手固着她的头,另一只将酒倒上了伤口。 刺痛之下,枝枝痛的想要尖叫,嘴唇却被另一个人含住,他撬开了她的牙齿,两个人的味道交缠在一起,呼吸也被夺走。 最后也不知道是窒息晕倒的,还是痛昏了的。 她的青丝都被冷汗濡湿,黏糊糊的贴在额角,看着就像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脸色苍白,被抱起来时腰肢盈盈可握,可怜的紧。 傅景之将她放在榻上,用白布缠了她的伤口,看着她在昏睡里也难受的皱巴着小脸。 他轻轻地在她唇上点了一下,拍了拍她的后背,低声道:“睡吧。” 枝枝觉得她做了一夜的噩梦,有坏人笑着扑向她,还有漫天的血将所有东西染的猩红。但每次她忍不住哭的时候,都有一个人耐心的哄着她,她更加用力的抱紧那跟浮木,将所有力气都缠绕在上面。 待她醒过来,都已经日上三竿了。 动了一下胳膊,已经没有昨日那么疼了,枝枝没忍住打开缠着的布看了一眼。 伤口虽然没有上药,但是用烈酒消炎过,刀伤只是一个又小又浅的伤口,反而上面的牙印又深又丑,好像是要把她这块肉啃下来一样。 只一眼,她就缠上了布,眼不见为净。 好在胳膊活动是没什么问题的,就是偶尔抬臂有些痛,只是伤到了皮肉。 之后的几天,傅景之就又像消失了一样,每日早出晚归的,回来的时候总是带了猎物,忙碌的紧。 枝枝知道,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但是傅景之不说,她也不问,就当那天的事没有发生过。 晨起的时候听到营帐外有声音,她颤颤巍巍的披上外衣,就听到外面有人道:“姑娘可醒了?” 是秋至的声音。 枝枝顿了一下,回道:“醒了的。” 犹豫了半天,她又问道:“你没事吧?” 那日的状况很容易猜到,秋至伤的很重。他冲进来做那么一出戏,必然是有主子授意才敢那么大胆的,救了傅景之,救了他自己,也救了她。 毕竟在这军营里,若是傅景之出事了,他们谁都逃不过。 “秋至他很好,不劳姑娘担心了。”营帐外的人冷淡的说:“请姑娘收拾好,属下为姑娘接热水沐浴。” 男人说完,过了一会儿提着两大桶水进来,往返几次将浴桶填满,最后一趟的时候,他停在半路对她说:“属下冬至,姑娘日后别记错了。也烦请姑娘离秋至远点,对你们都好。” 说完,他大步离开了。 两个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应该一对双胞胎。 他说的意思,枝枝也懂了。两个人虽说没什么,但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日后是要避嫌的。既然他这样说了,那秋至肯定是无碍了。 枝枝轻声道:“嗯。” 热水装了满满一桶,枝枝顾及着胳膊上的伤口,慢吞吞的将身子入了一半,花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时间才将自己清理干净。 待她回来,床榻上已经有了一套新的衣裙,是广袖的,不会绷紧肩膀。 一旁还有一个披风,是雪白的毛皮,看起来就不寻常见。 她换好衣服,就听到了声音,是梨花又提了食盒进来。 “姑娘,明知道今日要去镇上玩,你怎么就不着急呢。”梨花将食盒里的吃食端出来,又道:“听说前两日军营来了刺客,秦将军误闯殿下的营帐,碰到你们正在......” 枝枝刚拿起筷子的手指一顿,军营里竟然都传成这样了,她也只好将错就错,问道:“殿下真的愿意我出去了?” 梨花笑开了道:“原来你还不知道呀。殿下一大早就让我晌午时来寻你,随你去镇上逛逛,还交代了只许去两个时辰,天黑前一定要回来。” 枝枝懂了,这应该是安慰她为他受了伤,特许的。 同时,她又担心起来。 虽然事后她没有问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光是从秋至假扮他满身是血的回来,就说明傅景之这个人不像外人眼里那么简单的贪图美色。 而她如今算是知道了他的秘密…… 枝枝暗自决定,以后侍奉他的时候,她要更加小心。 甚至适当的表现一下自己的忠心,尽量做一个可用之人。 看到枝枝心不在焉面色凝重的样子,梨花又问道:“怎么了,身体还不舒服?要不我们今日不去县城里玩了,六殿下这么宠溺,你又是初承雨露,男人肯定最是新鲜的时候,你说什么他都会应的,更何况是改个出游的日期。” 想到今天可以出去玩,枝枝的心情也好了点,喝粥时嘴角都擒着笑:“今日就出去吧。” -- 第15页 她可没梨花想象的那么大面子。 梨花看她的脸色略微苍白,便想到了那处,小声问道:“看吧,我是不是说准了。瞅着你一觉睡到晌午,到现在唇色还微微苍白,就知道六殿下的勇猛异于常人。” 枝枝喝粥的动作突然顿住,猛烈的咳嗽起来,吓得梨花赶紧过来给她拍肩,半天才缓过来。 梨花道:“怎么回事,喝个粥都能呛到,莫不是害羞了?以后你们日子还长着呢,男人或许一时半会儿喜欢娇羞青涩的女人,但是终究是更喜欢体贴的女人的。我给你留的册子,你可好好看了?” 枝枝红着脸转移话题:“梨花姐姐,我吃完了,我们快下山吧,就两个时辰,别耽搁了时间。” 梨花去将床上的披风拿起来,给她好好的裹了起来,钦羡道:“看看六殿下对你的宠爱,这可是整件的雪貂披风,宫里的娘娘都不一定有。” 枝枝但笑不语。 这里面的折腾和惊险只有她懂,在外人眼里却都是至高的宠爱。 第8章 营帐外停了一辆马车,驾车的是一个熟悉的面容,却不是熟悉的人。 冬至将上马凳放在马车前,梨花扶着枝枝上了马车,自己也躬着身子坐了上去。 去镇子上的路需要半个时辰,路上冬至对枝枝道:“姑娘到了镇上,看上了什么尽管开口,殿下说了,都应允姑娘。” 一个堂堂皇子,就算是暂时落魄也不会缺钱,对喜欢的女人更是大方。 但是枝枝对自己的定位很明确,她可算不得是六殿下喜欢的女人。 所以枝枝腼腆的笑着回道:“知道了。”心底可没准备去大手大脚。 到了镇子上,马车直接被冬至递给了守城的士兵,枝枝和梨花挽着手臂走在前面,冬至不远不近的在后面跟着。 不知道的定然只以为是哪家丫鬟在陪小姐逛街,还有路上夸赞了几句这家小姐生的美貌。 枝枝自从十岁以后就再也没有到镇子上来过了,每日里就是在家里绣些针线活贴补家用,父母亲都疼爱她,除了忙时让她在家做个吃食,洗碗这种活都是比她小一岁的弟弟抢着干的。 如今再次来到镇子上,她有印象的店铺已经换了铺面,更多的由于战争已经多日不开门了。 这场战争打的太久了,从夏日里打到冬日,许多村子都像枝枝的村子一样出来逃难了。街上也有许多难民在乞讨,被商贩不停的驱赶。 枝枝有点想念阿爹阿娘和弟弟,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逃到这还算平静的镇子上,被士兵庇护起来。 带了心事,逛街的兴致也少了许多。 除却路上来回需要的一个时辰,其实她们能在镇上待的时间也就一个多时辰,从镇子的这头走到那头也就差不多了。 两个女人逛街,无非就是胭脂水粉或者首饰店铺,这里有的,枝枝的妆匣里都有,她也几乎不用。 又不出营帐,平时一根钗子挽起头发就可以了。 随着梨花逛了几家,都是梨花在挑选,然后和掌柜的讨价还价。 逛得差不多了,枝枝的新鲜劲也过了,枝枝道:“那我们就回去吧。” 梨花显然有些意犹未尽,但是她也是个有分寸的,继续站到枝枝的身后做丫鬟样,道:“行,正好时间也快到了,姑娘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路过一个卖冰糖葫芦的摊子,枝枝停了下来。 糖葫芦是小时候他们姐妹最馋的东西,不过糖的价格贵,他们只有逢年过节,母亲才会买一串回去给他们姐弟解馋。 枝枝看着就有点想念了,道:“来两串吧。” 冬至见状,利索的掏出碎银子付钱。小贩递过去四串糖葫芦,又看着手中的碎银子,惶恐道:“这这么大的银子,小的找不开啊。” 如今做小生意太难了,枝枝看他也可怜,笑道:“那就不用找了。” 反正六殿下也不缺这点碎银子,但是这点碎银子却能够普通人家过活几个月了。 小贩跪地道:“多谢女菩萨,多谢女菩萨。” 小贩还要上前跪谢,被冬至拦住,冷声道:“退后。” 枝枝怕冬至继续吓唬人,赶忙溜了,带走了他。不得不说,秋至还是比较温和点的,冬至不亏得了冬至这个名字,人都冰冰的。 回去的路上,冬至浑身散发这生人勿进的气息,往她们这边看的人都少了。 枝枝揣着四根冰糖葫芦快步回了马车。 在她途径一条小巷子的时候,一个瘦弱的男孩儿抓住了妇人的衣袖,咬紧牙关,激动地开口:“娘,我好像看到姐姐了。” 妇人激动地回头问道:“在哪儿呢,快指给娘看看,与你姐姐相别一个月了,娘好悔啊,早知道就算当初饿死,也要一家人团团圆圆的。这天杀的战争,呜呜呜……” 少年的眼中也带了泪光,用手指着某处道:“那个穿着白色披风的,就是姐姐。” 妇人眼中的光一瞬间散去,道:“买走你姐姐的那个富商说是带回去当小姐的贴身丫鬟的,你说的那个女子身形虽像你姐姐,但是她穿的衣服就是那家小姐也穿不得的。” 少爷倔强的说:“娘,我不能认错姐姐的。” 远处,那白披风的女子已经在城门处被扶着上了马车,很快就消失在两个人的视野里了。 -- 第16页 妇人擦了擦眼角的泪滴,带着男孩儿道:“你爹爹还在家中等着我们,再过十天八天,他的腿好了,我们就去扬州,让你爹爹找份教书先生的活计,你也好好的继续念书。富商说了也是要去扬州的,到时候我们存了钱,就去把你姐姐赎回来,一家人团聚。” 少年不甘的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含着泪点头。 他才不会看错的,那就是姐姐啊。 妇人一家三口挤在一个口袋般的小院里,进门后就是一口水井,一棵树,一个厨房。大堂只能放得下两张椅子,带了两个巴掌大的卧房。 陈瑾入门后就想去告诉爹爹,他今日看到了姐姐的事情,但是想到爹爹可能还在因为姐姐的事情生气,他又暂时将这事情忍下来了。等到以后真的有机会将姐姐带回来,才能真的解决问题。 陈瑾将今日新抓来的药小心翼翼的煎成三分,然后端了其中一份进了里屋。 里屋有一个苍老的中年男人,颓废的躺在床上,面色蜡黄不太好看。 陈瑾把药递过去道:“爹爹,喝药了。” 爹爹的腿断了以后,家里就失去了支柱,姐姐走后,父亲一夜之间白了半边头发,就变成了如今这幅萎靡不振的模样。 陈瑾劝道:“爹爹,这是娘亲今日新给您换的药方,城里大夫开的药,喝几幅您的腿就好了。” “家里的银子早就花光了,哪里来的银子给我抓药?”陈爹看了一眼小儿子:“把你的手拿出来.” 陈瑾不肯,陈爹厉声道:“今日你不交代了实情,我就是一头撞死,也不会再喝药。” 陈瑾见状,没办法了。只能开口说:“母亲给我找了一个活计,在米店做记账学徒,等您的腿好了,我再继续读书。” 陈爹气愤的猛拍自己的腿,狠狠的哭了几声,终于把药夺过来,灌进肚中。 都是他不争气,害了女儿,又因为内疚颓废害了儿子。 陈爹把儿子和刚进屋的妻子抱入怀中,艰难的说:“把这服药吃完,扶着我在院子里走走吧。” 他要先站起来,撑起这个家啊。 - 傅景之晚上回去时候,帐子里的灯没有点上,昏黄的光亮下只能看到一个小人儿半趴在软塌上,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枝枝听到脚步声,揉了揉眼睛,第一反应就是开心的递出糖葫芦给某人:“诺,我小时候最喜欢的零嘴,带给殿下尝尝。” 女人是刚醒的,说话全然不顾礼节,声音软糯,就像在给朋友分享自己喜欢的东西一样,迷迷糊糊的,带了几分亲密。 傅景之看到那串糖葫芦,眼神晦暗不明。 营帐里炉火旺,冰糖葫芦遇热早都已经化了,红色的糖汁已经滴在地上许多,而又大又红的冰糖葫芦就剩下了一根棍,上面带着山楂。 枝枝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尴尬的事情,她迅速的把冰糖葫芦躲着放在自己身后,小脸上带了愧疚:“我只是不知道买什么好了,想着或许您没吃过这种民间的小玩意,所以想让您尝尝。” “拿出来吧。” 枝枝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似乎是没听清他的话。 傅景之无奈的重复一遍:“你都说了给我吃了,拿出来吧,我想尝尝。” 这一刻,枝枝能感受到来自面前这个男人身上的温柔,就像转瞬即逝的光亮,第一次出现属于人的温情。 见女人呆呆傻傻的没下一步动作,傅景之干脆靠近一步,自力更生的握着她的手腕,从上面含了一颗冰糖葫芦下来,慢悠悠的吃完说道:“真酸。” 枝枝低着头,不敢说话。 她觉得就是带着糖衣酸酸甜甜的才好吃,可是冰糖葫芦是自己弄砸的,一时之间她更加不敢辩驳。 傅景之吃完一颗就没有再碰了。其实他是吃过这个东西的,小时候父皇曾经带着母妃和她微服出宫游玩,看他好奇,给他买过一串。 后来的很久很久之后,他都没有机会,也没有心思吃过这种玩意了。 营帐内十分安静的时候,冬至在外道:“殿下。” 傅景之起身出去,枝枝暗自松了一口气。 到了账外,冬至带着傅景之去了山后一处无人处,又派了人在高处看守,这才放心的说:“殿下,已经探查到他们在哪里接头的了,只是他们警惕性很高,属下不能靠近探听。” 傅景之狭长的双眼微眯,摩挲着手下的枯木树皮,缓缓开口:“既然不能靠近,就引诱他们主动出击。” 冬至紧张的说:“殿下,属下不会同意您以身犯险的。” “本王还没那么蠢,把自己搭进去。”他看着远处的天说:“如今快步入腊月了,每年腊月中旬,大雪封山,粮食紧缺。” 秋至恍然大悟,跪地道:“属下明白了。” 傅景之问道:“本王让你寻的人,寻到没有?” “暂时没有,不过正在寻找。” 傅景之挥挥手:“去吧。” 他回到营帐,看到小姑娘还在暖炉旁坐着,火光朦胧,映在人身上暖洋洋的颜色,让他的表情不自觉放松下来。 “今天玩的可开心?” 枝枝自然笑着回道:“自然是极开心的,多谢殿下。” 果然,男人听了以后缓和了很多,还有心情询问:“晚膳用过了吗?” -- 第17页 就算傅景之不在,小厨房那边也会按时送过来吃食,讨好她这个皇子的新宠。枝枝点头:“吃过了。” 男人淡淡的说:“那就再陪我吃点。” 枝枝点头称“是。” 她现在已经摸清了一些这个六殿下的脾性了,他平常会自称“本王”,心情愉悦的时候会无意识的放下架子一口一个“我”。 晚膳被送上来,枝枝象征性的吃了几口,看到他放下筷子,才放下自己的筷子。 男人吃完东西都会净面,枝枝把东西递过去,男人的上下看了她一圈,颇为嫌弃的开口:“日后多吃点东西,这身子骨,跑两步路就散架了。” 枝枝的身材正是时下女子最钦羡的,扶风弱柳,但是该有的地方也饱满好看,怎么在这个男人眼里就这么不争气了。 她正怀疑自己的时候,就听那人说:“明日跟着孤去后山打猎吧。” 说完,他回头打量了两眼道:“穿厚些,感冒了我可不给你吃药,本王最讨厌药味,会直接把你扔出去。” 说话的时候,他的眉头紧紧揪着,明显是厌恶的表情。 枝枝乖觉的点头:“好。” 傅景之整日里似乎就是个纨绔子弟的作风,不是打猎就是去镇上喝小酒,简直没有一点带兵打仗的监军样子。 李将军得到六殿下要带美人去后山打猎的时候,目光微沉:“派一队人跟着他们,就说是随行保护。” 陈副将道:“看来那日偷听大人讲话的不是他了,若是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能带美人去打猎?” “是不是,试探一下就知道了。”李将军又召过来一个人道:“南后山据说最近最近有狼群出没,既然他要去打猎,就给他上点大菜。” 说了要去后山打猎,枝枝给自己穿的厚厚的,还特意穿上了那件雪白的貂皮披风,整个人包裹的像一团雪球,走路都一摇一摆的。 到了营帐外,没想到傅景之竟然是先拉她进了马厩。 枝枝对这个地方有心理阴影,那次骑马在她身上留下的伤口和印子好几天才消,而且她怕疼。 枝枝墨迹着不想进去,但是看到他突然回头,她低着头咬牙进去了。 果然,傅景之开口第一句就是:“去随便挑一匹吧。” 看到她慢吞吞的解缰绳,男人问道:“送你的匕首呢?” 他送的,而且要求她睡觉都要放在枕头下的匕首,枝枝自然带着的,她拿出匕首,对着缰绳没太用力,缰绳竟然就断了。 “好锋利啊。”她愣愣的说。 傅景之道:“收好了,说不定关键时刻能保你的命呢。” 枝枝却是有点怕的,她收好匕首,牵着马去了男人身边。 她上马后,男人坐在了她身后,看了她一眼道:“走吧,比比我们谁猎的猎物多。” 枝枝木然:“殿下,我不会打猎的。” 而且她也不会弓箭,身上也没有弓箭。 傅景之心情愉悦的说:“你和我一队,我们和冬至比。” 枝枝一回头才看到,原来她身后还有一个人。傅景之方才是在和她身后的冬至说话。 进入后山,他们的身后就出现了一队骑兵,领头的说:“殿下,将军派我们来保护您。” 傅景之看了他们一眼,继续骑马前行,直接无视了他们,却也没有把他们赶走。 不得不说,傅景之的箭术很好,只要他开弓就能猎到小兔子什么的。 这样玩了一会儿,似乎是觉得无聊,傅景之道:“我们往里走走吧。” 他骑着马带着枝枝往深山进去,很快就把身后追随的士兵甩开。 然后,枝枝察觉到他突然停下,手用力的把弓箭拉到了最大。 箭弦出张,重物应声落地,却不是猎物,而是一个人。 一个着装与我朝完全不同的士兵。 “会自己骑马吗?”傅景之低头问怀里的女人。 枝枝点头又摇头。 傅景之道:“骑马去把保护我们的士兵引来,顺着来时的马蹄印。” 枝枝还没点头,就见十几个人从树后出来,恶狠狠的说:“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傅景之无所谓的轻笑,反而还有心思安慰枝枝:“看来你要陪本王一起死了。” 来人很快就围了上来,傅景之驾马,他们也上马追。 傅景之把缰绳递给她:“骑着马扎进深山,越快越好。” 枝枝骑马,傅景之则背着身子,用弓箭阻挡后面的追兵,还要一边把射过来的弓箭打开。 等到他射完了最后一支弓箭,又扭过来身子,夺过缰绳。 马的速度已经到了极致,枝枝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了,就听男人在自己耳边道:“抱紧我,我们跳马。” 枝枝被一只手臂揽着,转眼就觉得天翻地覆,余光看到自己滚进了深沟。 等她再有意识苏醒的时候,天色已经藏青色微微发黑,她揉了揉有些疼痛的脑袋,想起身的时候,手按压到了一个硬物上去。 她一低头,就看到傅景之面色酡红,双眼紧闭,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枝枝用手试探了一下男人的体温,果然烫的可怕。 可是他们如今正在冰天雪地之中,连个挡风的地方都没有,这样他只会越来越严重的。 -- 第18页 枝枝去了稍微高点的地方,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山洞,她拿着匕首过去,发现这应该是猎户留下来的山洞,里面有生活过的痕迹。 只要不是野兽的洞穴就好很多。 枝枝脱下自己的披风,用力的把男人翻了个身,折腾到披风上,然后拽着披风做成的工具,借着雪地的湿滑,把男人挪动了洞穴里。 一路上她摔了好几跤,到了洞穴之后,直接把披风和上面的男人甩在了干燥的地方。 男人闷哼一声,枝枝紧张的凑过去,看到他嘴唇上下颌动,半天才听清楚他说的是“渴。” 枝枝找了一圈,虽然这是猎户留下的洞穴,但是由于战乱,这里已经很久没来过人了,东西杂乱不堪,也没有火石稻草,只有一个破碎的石碗。 枝枝去外面用雪把石碗擦干净,又装了满满的一碗雪,用自己的温热的手套包着,希望这些雪能化出一些可以喝的水。 做完这些,她又去外面用手帕包了雪带回来,解开了他衣襟的前端,用带了雪的手帕给他不停地擦拭额头和胸前。 以前村里的人没钱的时候,都是这样降热的。 至于能不能坚持到退烧,就看个人造化了。 这样来回几趟,男人的体温降了下去,开始继续嘟囔:“渴……” 旁边的石碗里就化了一个碗底的水,给他灌下去之后显然不够,而她的嘴唇却水润明亮,傅景之迷迷糊糊的就凑了上去,用力汲取水分。 被放开的时候,枝枝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软了,呼吸也半天才恢复自己的节奏。 她小小的抱怨道:“都病成这样了,怎么力气还这么大。” 退烧以后,男人的观感恢复正常,又开始知冷知热了。 枝枝赶紧把他的衣服扒拉着恢复原样,又将两个人的披风都包裹在他的身上。可是这样一弄,她也冷啊。 枝枝干脆自己也钻了进去,两个人包成了一个超大的粽子靠在洞穴的墙壁上。 洞穴外的风雪呜呜的叫,洞內的两个人却谁的香甜。 直到察觉的身后的动静,枝枝才悠悠醒过来,一扭头就看到身后那双深邃难测的眼睛。 枝枝想挣扎着起来,却听他小声的说:“动作小点声,外面有狼群。” 她没什么功夫,傅景之高烧初愈,这时候遇到狼群,两个人几乎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枝枝下意识拔出怀里的匕首,刀尖向着了外面。 第9章 看着小女人严阵以待,似乎下一刻就要壮烈牺牲的样子。男人轻笑:“有我在,你怕什么?” 枝枝拼命救他,就是因为他是六殿下,他失踪了肯定有人会来救他。 只要他活着,自己就能活着。 她问:“什么时候才有人来救我们啊?” 傅景之懒洋洋的说:“没有人来救我们。” 枝枝大惊,她慌乱的抬起头,眼底泪汪汪的。 她还不想死的,呜呜。 看着女人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男人才沉声道:“别哭,一会儿把狼招来了。” 傅景之刚醒,身子还有点虚弱,他的声音也不太高的样子:“把我怀里的袖箭拿出来,到外面寻一处空地,射到天上。袖箭的火光会让狼群暂时忌惮,不敢轻易靠近,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了。” - 山脚下的营地,李牧摔了三个杯子了,他来回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气愤的指着一旁的人道:“慕容烈,我说了,不要动他不要动他,你知不知道你这次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如果他死了,京城就会来人调查,到时候我们的协议就终止吧。” 那人也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说:“李将军,想撇清关系,怕是没那么容易吧。况且这个没用的六皇子,你难道真的要让他风风光光的回京城?” “那也不能现在就杀,你知不知道,我们数十万兵将都在等着朝廷补给的粮饷过冬。”李牧压抑着自己的咆哮声,面部却抽搐着揪在一起,难看极了。“慕容烈,你是想让我们都死在这里?” 慕容烈不屑的看着他:“现在,你不听我的,立刻就会死。” 两个人争吵的时候,营帐外传来小兵的声音:“将军,六殿下找到了,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我马上就去,先派军医过去。”李牧沉着声音对外面的人说。说完,他扭头恶狠狠的警告道:“慕容太子,别忘了我们之间是合作关系,若是惹怒了末将,鱼死网破,谁也得不到好。” 谁都想象不到,经历了那么危险的生死,傅景之回来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泡了个热水澡,然后进了被窝。 刚上去,他就催促枝枝:“洗好了就上来,陪本王睡一觉。” 这个睡觉就是单纯的睡觉。 李将军在营帐外等了半天,等来的就是冬至一句冰冷的:“六殿下说,他想休息一下,李将军请回吧。” 回去的路上,随从问:“将军,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李将军暗自琢磨了一会儿,回头看了看那已经熄火的营帐,道:“以他这种没受过委屈的小皇子脾气,就算发现了我和那人的事,也憋不住多久。从今天起,盯紧他与京城有没有书信往来,不管什么,都给拦下来。” - “殿下,果然如您所料,您的营帐外面果然多了许多暗线,所有物件的进出也都被仔细翻检。”冬至木着脸道。 -- 第19页 傅景之反而满不在意,抱着手炉道:“随他们去,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李牧派人严密的监视他,无非是怕自己与南朝人的勾当被他发现了,将消息递给朝廷。 但是他本来就没准备递消息。 他要的不过是李牧和南朝之间互生嫌隙。 “派人去李牧那里闹一闹,就说本王昨日受了惊吓,要问他的责。”傅景之吩咐完就懒洋洋的靠在软榻上,眯着眼睛小憩起来。 昨日受了惊吓,枝枝今日睡到格外久了些。待她朦胧着恢复意识,透过帷幔就看到了在帐子中央软榻上倚靠着的男人。 别人评价他都是乖张阴翳,纨绔无能,鲜少提及他的美貌。其实作为宠妃的儿子,他的容貌甚至不输于女子,甚至更加昳丽。 她还没看多久,那人似乎就发现了她,向这边看了一眼,道:“醒了就下来吧。” 帐子里的炉火烧得格外的热,枝枝觉得身上黏腻腻的,没有穿厚重的小袄。一身襦裙束腰,衬得女子纤细袅娜,腰间不盈一握。 枝枝过去后,就听他道:“去,把那碗药喝了。” 炭炉上温着一个瓷白的药碗,里面深褐色的药汁还散着热气。 男人的目光嫌弃极了,若是别人送给他的,他不想喝完全可以让冬至悄悄倒了去。 如今他要她把这药喝下去,这不由得让枝枝猜想,莫非这药里下了毒不成…… 毕竟她现在可是知道了那日他和秋至偷梁换柱的事,他突然觉得她不是个可靠的人,想要除掉她也是有可能的。 “怎么不喝?” 枝枝苦着脸讨饶:“我……怕苦!” 傅景之“渍”了一声:“再苦今天你也要把它喝下去。” 见没辙了,枝枝捏着鼻子,另一只手端起药碗,咕嘟几口把药干掉了,眼角的泪大滴大滴的掉落。 “至于苦成这个样子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王给你灌得毒药呢。” 听到这话,她抬头,眼睛瞪得大大的,劫后重生一般迟钝的回道:“真的很苦。” 明明知道了喝下去的不是毒药,她的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掉,这一段时间她都过的心惊胆战的,但这是最靠近死亡的一次。 傅景之用手擦掉她的眼泪,可是眼珠子很快就又续上了,他不耐烦的用手把女人的脸捧起来,看着那双楚楚可怜的泪眼,一口气又憋了回去。 半天,他冷声说:“昨日在后山,是你救了本王,本王许你一个承诺,想好了跟本王提,只要不过分,本王都可以应你。” “真的?” 傅景之挑眉反问:“本王会骗你?” 确实,他一个孤苦无依的小丫头,如今落得是任他宰割的地步,她没必要骗她。 突然得了如此好处,枝枝觉得压抑了她这么久的绝望散开了许多,甚至眼前都一片光明起来。 她差点脱口而出“求殿下放我下山与父母团聚”,可是想到自己如今知道了许多不该知道的事情,她又沉下了心思。 她知道这个京城来的皇子殿下不会是真的喜欢她,可是在如今的状况下,她提出想走是不可能的。 他高兴时,可以对一个玩物许下承诺,不高兴时也可以收回。 一个玩物主动想离开主子身边,就是忤逆放肆。 枝枝擦干了泪,低着头温声道:“多谢六殿下恩典。” 见她终于不再哭哭啼啼的,傅景之冷着脸道:“去告诉秋至传膳吧。” 到门口,接过秋至手里的食盒,他却又递过来一个,还认真的嘱托道:“姑娘,一会儿请您务必看着殿下把这里面的药服了,若是殿下再扔了,烦劳您再出来取一次。” 枝枝晕乎乎的带着两个食盒回去,突然意识到。 原来方才是他不想喝药,又不想被外面的人发现他倒掉了。 所以才逼着她喝了自己的药。 枝枝突然想起来,他曾经恶狠狠的交代她,别生病了,病了可是没药的。 她被刀刺伤那次也是,他宁愿用酒给她消毒,都没有用药。 本来她想着是因为担心被其他人发现他们的营帐有人受伤。 现在就明白了。 六皇子自己不喜欢药的味道啊。 “在那儿墨迹什么呢,带过来啊。”傅景之似乎非常不开心,又催促道。 枝枝突然觉得手里的另一个小食盒,变成了烫手的山芋。 第10章 用早膳的时候,枝枝一直在观察傅景之的神色,他整个人恹恹的没精神,东西吃的也不多。 直到一顿早膳用完,她收拾了餐具装回大食盒,将手放在一旁的小食盒上,又看了看已经躺回软塌上的男人,迟迟不知道怎么开口。 明知道他不喜欢吃药,她现在也不想去招惹他不快。 傅景之抬眼看着女人纤细柔美的掌心,在食盒上握紧后白的像春笋,他悠悠道:“还不端过来,是想继续继续喝?” 枝枝“啊?”了一声,没想到他这竟是要主动吃药了。 她立刻站起来,打开食盒端着药碗过去,还贴心的把食盒里面的糖块也一同带了过去,娇声道:“殿下。” 男人皱着眉接过药碗,看了一眼里面褐色的药汁,仰头一口闷了,看着一旁的糖块道:“你以为本王是你,那么怕苦?” 枝枝瘪着嘴不说话。 -- 第20页 她是怕苦,但是她更怕死呀。 而且……他的表情也没有他自己口中所说的那么轻松嘛。 她正胡思乱想呢,傅景之用手拿起一颗糖块,送到她的嘴边,道:“张嘴,赏你的。” 枝枝檀口微张,接了糖,甜味在嘴里化开,开心的让人嘴角勾起。然而下一刻,她的腰肢被猛的带下去,嘴里的糖也被男人用唇舌夺了过去,看着她瞪大的眼睛,男人又把糖块送了回来。 来来回回几趟,糖块化没了,嘴里也只剩甜味了,还有些麻麻的感觉。 她的头被按了下去,贴在男人宽阔的胸口,听他在她发顶轻轻地说:“睡吧。” 枝枝小声的应了一句。 喝了那治风寒的药,如今药效上来,她的困意也席卷而来。 外面风雪弥漫,大大的营帐里,很快就只剩下偶尔几粒火星子噼里啪啦的声音。 而营帐外,冬至冷眼看着身旁的人,淡淡的说:“你也看到了,主子虽然看起来潇洒不拘,但是从来不会与女子有亲吻之举。而主子与南枝姑娘不仅一次,还再二再三。这本身就是一个例外的征兆,不管殿下是否愿意带南枝姑娘回京,你们都没有可能的。” 看着身旁的人不言语,冬至继续道:“哥,天下女子千千万,你绝了这个心思吧。殿下正需要人去外办事,你就去吧。” ー 连着下了几场大雪,外面也越来越冷,傅景之就像冬眠的蛇一样拒绝所有的外出。甚至第一次雪地演兵,他都只是过去露了个面就很快赶回来。 陈副将看着皑皑白雪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将军,今年的雪比往年来得早,也更加大了。我们本就粮食紧缺,若是这时候南国的军队打过来,我们怕是支撑不了几天。” 李将军也知道这个境况。边境的冬天苦寒,几乎每年都是这么过的,但是今年因为和那个人的密谋,李将军便有些耐不住,谁直到那厮会不会突然反悔。 现在他恨不得立刻得到朝廷的粮草,然后实现自己的大计。 下面的士兵的声音都因为冰天雪地冒着白气,训练了一会儿,看到主帅都走了,训练更松懈了。 甚至有人开始窃窃私语的抱怨。 “一天就一顿饭,又吃不饱,还要大雪天出来操练,哪里来的力气。” “朝廷拨放的粮食和白花花的银子都去哪儿了。” 一个人聚进去小声的说:“我听一个老乡说,白花花的银子和粮食都有,只不过被上面的人带回自己家了,根本不可能发给咱们做饷银。没见现在,就在咱们也就是一天一顿饭的吊着,饿不死就行吗。” “干他娘的,老子饿急了,就回家种田去。” 另一个人叹气说:“兵荒马乱的,哪里有田给你种啊。你还不如去求一求朝廷派下来的监军,说不定直接把上面的人换了。” “怎么可能,谁不知道,上面的人给监军安排的美人美酒,天天当祖宗一样伺候着。” 军营底下怨声载道,也有人继续浑浑噩噩,只要不饿死就行。 李将军回主账以后,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问道:“最近六殿下那边有动静吗?” 后面的人上前回道:“六殿下自从在后山遇刺以后,似乎大病了一场,最近连营帐都不出了,也没有往外传任何消息。应该是不知道他的遇刺和我们有关。” 李牧喝了一杯热茶,目光森冷:“我们只安排了狼群,想吓唬吓唬他,让他老实点。慕容烈却想杀了他,让我们擦屁股,真是阴毒。” 这时,外面有人通传:“将军,陈副将来了。” “让他进来。”李牧说完。 身后的小兵问道:“将军,属下就先下去了。” 李牧道:“不用下去了,陈副将以后就是自己人了。” 陈副将进来,两个人喝了一杯,李牧继续问士兵:“让你们寻的六殿下哪个女人的家人,可寻到了?” 士兵回道:“只听说到了县城,但是县城现在流民太多,又有朝廷的人驻守,我们也不敢太大肆探查,许是最近就有消息了。” 李牧摆摆手道:“下去吧,有消息了就先把人控制住。粮草还有半个月才能到,为了防止纰漏,最好是控制住六殿下身边的人,方便更好的监视他。”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成败在此一举,最后关头,可不能有事。” “是。”说完,他退了下去。 士兵走后,李牧又饮了两杯茶,笑眯眯的对陈副将说:“副将看起来心情不佳啊。” 陈副将抬头,目光深沉的看了一眼李牧,灌了自己一杯酒道:“将军多心了,大战在即,属下思念家人罢了。” 李牧大笑两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陈副将的家人,本将军不会亏待的,请陈副将放心。” 陈副将小声的哼了一句:“放心的紧。” 两个人又对着地图上圈了几处标记,聊了很久才出营帐。 陈副将出主帐没多久,冬至带着食盒进了六殿下的营帐,依旧是三菜一汤。 冬季雪天,食物尤其珍贵,就算是傅景之的食盒也仅仅是刚好够吃的分量,尤其是这几日他似乎食欲不佳,便直接吩咐小厨房减去了一个菜。 看着送上来的菜肴,傅景之挑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道:“还不如京城的地边摊上的好吃。” -- 第21页 他不动筷子了,枝枝也不敢继续动弹,乖觉的坐在一旁。 “我还以为你会说,京城繁华,这边疆比不得,殿下凑合凑合吧。”他挑眉看着她。 枝枝抬头:“我没说话啊。” 傅景之慢悠悠道:“你心里说的,本王都看出来了。” 确实,枝枝心里是嘟囔了几句的。寻常人家过年的时候能吃到荤腥已经是不错的了,前年没战乱的时候,他们一家人过年吃的菜都没有晚上被他嫌弃的几样菜好。 但是枝枝可不敢开口置喙堂堂六皇子,她低着头小声说:“我没去过京城,也不曾吃过京城的美食珍馐。今日能跟着殿下享福吃到这些,已经是极好的了。” 她将自己置于尘埃,将他夸上天,言明她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女子,免得他又不依不挠的戏耍她。 果然,男人听了她的话以后嘴角微勾,心情大好的说:“改日爷带你去试试。” 闻言,枝枝仰头,惊讶的微微睁大双眼,一时间哽喉失语。 他这话的意思是想带她回京城的意思? 她可不想,她只想等他离开时,能够已经腻了她,然后她就可以被准寻找父母和弟弟团聚。 希望他只是随口一提就罢。 枝枝轻轻的握紧手心。 “殿下。”营帐外传来冬至的声音。 傅景之看了一眼呆愣的小人,道:“军营里忌浪费,你自己吃饱了,剩下的喂了你的兔子吧。” 第11章 一连憋了几天,傅景之终于愿意出门了。 而且他兴致很好,要带着枝枝一起去县城里游玩。 马车里铺了一层厚厚的皮毛,毛色品质比富贵人家身上穿的皮毛也不遑多让,在这马车里却是垫脚的。 车壁内里也是包裹过的,里面还带了碳炉,燃得是上好的金丝碳,车子里暖烘烘的,也没烟气。 进去后,冬至又在里面放了精致的糕点和茶水,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马车,倒想是个小厢房。 不由得让人感叹,京城里的皇子,派头就是奢华。 听说了六殿下要下山游玩,李将军立马推开怀里的梨花,询问道:“可知道他要去做何事?” 下属回道:“只说是憋坏了,军营里的伙食又差,要去县城打牙祭。” “娇贵的公子哥习性,随他去。”李将军接过梨花递的酒,重新将美人揽入怀中,吩咐道:“派两个人悄悄跟着他们,回来后给我汇报行踪。” 那人道“是”,领命便下去了。 他走后,李牧摸了一把怀里的美人,别有心思的问道:“梨花,你时常给六殿下那里送吃食,和他的那个美人可熟稔?” “那可是六殿下看重的贵人,哪会和奴家这种人熟络啊。从前在一处的落魄的时候,人家口口声声说的,人家可是良家子,看到我们就要离老远了呢。” 梨花查看着李牧的脸色,用帕子粘了沾眼角,落了两滴泪,继续道:“若不是将军怜惜奴家,让奴家伴随将军左右,奴家现在还吃不饱穿不暖呢。” 她嘤嘤的哭了两声,将自己的蜜桃往男人身上送了送,两人很快就滚成了一团。 枝枝进了马车以后,傅景之也弯腰进来了,他进来后直接软摊在马车的软塌上,惬意的眯着眼睛,像只慵懒的波斯猫儿。 枝枝就没那么随适,她小小的一只,窝在马车的角落里。 马车走了没多远,一只手腕伸到了她面前,“茶水。” 茶水小桌在她的这边,马车里空间狭小,她只能半跪着过去,倒了一杯热茶,稍等到不烫了才递过去,温声道:“殿下,茶水好了。” 男人掀开了眼皮一角,伸手过去接了茶水。女人身上的馨香隐约可闻,比马车里的小香炉清甜许多,让人心旷神怡。 枝枝要将茶杯放回去,身子一个趔趄。 她惊慌的抬头,女人晶亮的眼睛里带了三分惊慌,眸光里水波粼粼,无辜得小鹿一样。 似乎是在询问:你干嘛绊倒我呀。 傅景之眼神恍惚了一下,宽大的衣袖一挥,盖住了她蝶羽覆盖的双眼,嘴脸勾起,淡淡的说:“本王困了,睡吧。” 因为他这一句话,本就慢悠悠的马车更加平稳缓慢。 枝枝半边身子伏在他的腿上,男人的臂膀搭在她背上,像拍小孩一样,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她的后背。 刚开始她还僵直着身子,但是随着马车轻微的晃悠,加上男人的轻拍,枝枝眼睛的眨动的频率越来越慢,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到了杏花楼,冬至轻声道:“主子,我们到了。” 半睡半醒的枝枝听到声音,猛的惊醒,用迷迷糊糊的带了雾气眼睛看了一眼傅景之,迅速的从他的腿上爬了起来。小声维诺道:“殿下。” 傅景之轻声“嗯”了一句,却没有起身,微楮着眉目,隐隐透露着痛苦的表情。 联想到自己一路上都是趴在他腿上的。 枝枝猜想。 他不会是腿麻了吧? 他不说话,枝枝和马车外的冬至都静声不语。 直到傅景之开口道:“知府到了吗?” 冬至回道:“一刻前就在酒楼门前侯着了。” “下去吧。” 枝枝观察着男人的脸色渐缓,跟在他身后下去了。 马车旁有小凳伺候着,两个人下去后,知府便满面春光笑着迎上来:“下官见过六殿下,楼上包间已经备好了酒席,给六殿下接风。” -- 第22页 六殿下来这里快两个月了,这还是第一次到县城,知府好不容易得了一个谄媚的机会,恨不得把浑身解数都使出来。 当他把余光扫到一旁服侍的女人身上的,暗自吃了一惊。 女人的面颊雪白无暇,眉眼精致如画,一眼就能看出来,几乎没有妆扮就美得惊人,好像画中仙子一样。 乍一看是纯真的少女,却有着一股让人移不开的惊艳。 在边疆这些年,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 知府克制着在旁边贵人没发现时就移开了眼,服侍着贵人上楼。 今天这客栈是他包下来的,大堂空无一人,热热闹闹的酒楼难得安静。 “殿下身处京城,定是没试过我们边疆的特色,这杏花楼里的胡羊排是我们这儿的一绝,下官还给殿下备了杏花酒。” 一路上都是知府在介绍吃喝。 枝枝终于知道傅景之为什么要下山了。 怕是在军营里的厨子不满意,所以下山来打牙祭来了。 他们刚到了二楼坐下,就有几个小厮抬了羊排上来,香味一瞬间在包厢里蔓延开来。 知府自己起身侍奉,拿了刀切了一块羊排递过来:“殿下。” 傅景之还没来得及动手,屋子里却“哗啦”一声脆响。 “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小的一时手抖,惊扰了贵人。” 听到熟悉的声音,枝枝抬头,与那人对视一瞬间,眼睛一瞬间瞪大。 “哪里来的不知事的,连个酒盏都端不好?”知府见宴席被打断,怒气上来就要一脚踢上去。 枝枝猛的出声:“不要!” 她一个女人,虽是跟在六殿下身旁的,但是终究是个没名没分的女人。 此刻出声,其实是非常不合时宜的。 但是她更不能看到自己的弟弟就这样被踹了一窝心脚。 如今场面几乎是凝滞的。 知府虽是停下了,但是目光向着六殿下,显然是要看贵人的眼色行事的。 枝枝也知道,她这一出声太突然了,她软下了膝盖,柔顺的跪在傅景之的身前,她仰着头,双眸泛着雾,似乎也是怕极了,眼底却勇敢坚定,充满了哀求。 “殿下,求你了。” 她的声音带着颤音,细细软软的,任哪个男人都要心软。 傅景之看了一眼那个跪在碎茬里的纤细少年,低声道:“抬起头来。” 这一声自然是对少年说的。 陈瑾将头抬起来,第一瞬间确实去看了一眼同样跪着的姐姐,他含泪道:“贵人,是小的不懂事,小的惊扰了殿下,小的愿意受罚。” 枝枝的手猛的拽住傅景之的衣袖,眼底的哀求之意更甚:“殿下,是我的耳环掉了,他是踩了耳环才跌倒,摔碎了酒盏的,要怪罪就怪我吧。” 他的衣袖被轻轻的向下拽了一下,一滴泪啪嗒落在地面上,似乎是女人最后的挣扎。 傅景之拿起羊排轻轻的尝了一口,夸道:“确实是别有一番风味。” 但是他渍了一声,“就是有些腻了。” 知府一直在观察着他的的神色,自然人精一样的反应过来,笑着圆场道:“还不快打扫了碎茬,再换一盏杏花酒来。” 陈瑾用手捧着碎茬收拾了地面,快速的退出去,很快又换了一个小厮端了酒盏上来。 傅景之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女人,枝枝忙收了眼泪,乖觉的上去倒酒。 一顿酒席间,全是知府大人在自说自话。 饭菜接踵而至,傅景之都是尝了几口就放下筷子,似乎也是兴致缺缺。 酒席过半,枝枝终是忍不住轻声道:“殿下,我身子不适,离席片刻。” “去吧。”他道。 第12章 从包厢出来后,外面并没有人守着,枝枝下了楼,直直的去了后院。 她刚溜进去,就听到一声呼唤:“姐姐。” 枝枝回头,看到少年窝在树后,见她来了才出来。 “阿瑾,你的手和膝盖怎么样了,有没有包扎一下。”枝枝问道。 声音带着哭腔,慌张心疼。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姐姐随我来吧。” 久别重逢,却是在这样的境地,陈瑾也含着泪,拉着姐姐去了一处杂物间。 这才安心的说话:“不碍事的,姐姐。这些都是皮外伤,用不了两天就好了。” “这可不行,你这双手是写字的,将来要考状元的。”枝枝不依,不顾他的阻拦,将他握着的手心打开,看着上面依旧在流血的狰狞伤口,当即呼吸一窒,哽咽着说:“都是姐姐不好,若不是看到姐姐,阿瑾必然不会出错。” “能看到姐姐就是最大的幸事,这些不打紧的。”陈瑾已经颇有几分小大人的模样,没哭诉伤痛,反而关心的问道:“姐姐你不是随富商去扬州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面的曲折太多。 枝枝简单的说,路上遇了南国兵马,她偶然得了机会去伺候六殿下。为了怕他担心,她低声补充道:“六殿下对我甚好,莫担心。” 陈瑾在姐姐的脸上并没有看到属于女人的幸福,但是明显也是没有收到苛待,他心情复杂的说:“爹和娘亲都在县城里的甜水巷,爹的腿也好的差不多了。” “爹的腿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 第23页 当初就是因为爹爹的腿,她才卖身为奴,又有了如今的困境。但是听到爹爹的腿好了,枝枝露出了近日来第一个坦然开心的笑容。 摸了摸弟弟的头,比她小了一岁的少年已经比她高了半个头。看起来干净斯文,身上满满的书香气息。 枝枝问道:“你怎么来这里做帮工了,是家里又短缺了吗?” 少年的声线清朗,隐瞒了家里的境况,不想让姐姐多操心,他回道:“没有的,就是如今没有学堂可上,爹爹身子又没好,家里的书看完了,我来帮工两天,给自己买几本新的。” 弟弟以前也干过类似的事,为了买自己想要的书自己去做帮工,父亲也道这是一种历练。 毕竟读万本书,不如行万里路。 就算是读书人,也该明白寻常人的苦。 “最近战乱不断,街上的流民也多,就算等爹爹腿好了你们去扬州,也还需要几日。”枝枝摘了自己头上仅有的一支钗子递到弟弟手里,交代道:“拿去买你喜欢的书,最近少走动。” 陈瑾问道:“姐姐,那你呢?” 枝枝睫羽微微颤动,强撑起嘴角笑道:“姐姐如今好着呢,吃的好穿的暖,伺候着贵人,也不曾受委屈。” 说着,她又摘了自己的一双耳环,递到少年手里道:“还有,先别告诉爹和娘亲今日见过我的事,若有机会,我会给你们通信的。” 爹爹一生清傲,最厌恶子女攀附权贵,她当初也是先斩后奏,将自己卖为富商奴,还告诉爹爹,她签的是活契,三年内可赎身的那种。 如今,若是傅景之不放手,怕是什么赎身都没用了的吧。 陈瑾也是知道屋子里的人的身份,他也知道姐姐如今的身份,怕是不能轻易脱身的。 他咬紧嘴唇,双拳握紧,半晌才倔强的双眸含泪道:“阿瑾会瞒住今日之事,在家等姐姐回信的。” 临行前,枝枝交代道:“记得寻个药铺包扎一下伤口,别让爹爹娘亲担心。” 少年握紧手中的钗子和耳环,嗡声道:“姐姐放心,我会照顾好爹娘,也会照顾好自己的。” 回去的路上,他典卖了钗子,却留了一双耳环。 拿着大块的银子,他包了一副爹爹的药,又买了一只老公鸡带着。 陈母看到儿子回来,还带了整副药和老公鸡,瞪大了眼睛问道:“瑾儿,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买了这么些东西?该不会是把自己也卖了吧?!” “娘亲多虑了。”陈瑾把药放下,又将老公鸡递给娘亲,笑着宽慰她道:“今日儿子在酒楼遇到了贵人,赏了儿子一大锭银子,儿子想着父亲最后一副药终于有了着落,还需要进补养一养身子,这才买了一只老公鸡炖汤。” 说完,他又将剩下的银子递给母亲。 酒楼里遇到贵人是一种福气,陈母眉开眼笑的接过来,看着这么多银子,道:“我儿子是个有福气的,这下子我们去扬州的盘缠都有了。” 陈爹也终于一展愁容,叮嘱道:“既然如此,明日起你就开始继续温书吧,爹爹吃完这服药,我们就去扬州。” 陈瑾忍住了将姐姐的事说出来,垂头道:“是,爹爹。” ー 枝枝赶回包厢的时候,已经不见知府大人的踪迹,唯独留了傅景之半躺在软塌上,抬眼看她,问道:“身子可好了?” 枝枝哆嗦了一下身子,小声回道:“如厕后,好多了。多谢殿下关心。” 她在外面待的时间确实有些长了,如今一时之间也摸不准面前男人的心思,走到男人身前几步,就定定站住。 傅景之在等着人过来的,半天却不见声音,他抬头瞧见美人正在不远处低着头,纤细好看的指节轻轻地交错,似乎是非常纠结的样子。 再往上看,就是莹润粉嫩,像花瓣一样颜色的粉唇微嘟,娇艳好看。 女人有些不同,几乎不施粉黛,都说天然去雕饰为最美,形容她最好不过。 傅景之的喉头上下移动,重重的咽了一口气,沉声道:“走近些,过来。” “啊?”枝枝在脑子里盘算了好几种理由,却不曾想等到的是这么一句命令,她后知后觉的“嗯”了一声,走近过去。 方止桌前,她就被猛的拉着跌跌撞撞的伏在了他身前,耳朵正好贴在他胸前,听到来自男人不同的,敲鼓一样的砰砰砰的有力的心跳。 枝枝挣扎了一下,想坐起来。 可是她刚有动作,男人翻了个身,将她牢牢的压在了软塌上。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便能闻到那浓重的酒气和粗·喘。 枝枝更慌了。 傅景之在她耳边问道:“你的钗子呢?” 枝枝颤声回道:“不......不知,大概是方才出去时,掉落了。” 男人轻声“嗯”了一声,呼吸向下,炽热的气息在她的头顶徘徊,放肆的向下。 当察觉到男人身体不可控制之处的变化,枝枝绷紧了身体不敢乱动,只能紧紧的攥住裙摆,美眸泛红,出声强调道:“殿下,您喝醉了。” 这可不是在营帐里,也不是在马车里。大庭广众之下做这样的事,极度的委屈之下,她的眼眶湿润。 轻眨一下眼睛,积蓄的泪珠子便一颗一颗沿着她的脸蛋滑下去,慢慢落入鹅颈,又不见。 -- 第24页 枝枝闭着眼。 男人微凉的唇角碰到她的眼角,沿着泪滴的方向向下,轻吻在她秀美的锁骨上,吃掉了那一小弯凹处里的琼浆。 复又抬头,眼角猩红。 深深地看了一眼那身子都在不停颤抖的女人,猛的推开她,哑声道:“出去端些清茶进来。” 枝枝拉着有些松乱的衣服,逃一样的冲出了屋子。 就在她刚出去,傅景之压抑着声音冷冷的唤道:“冬至。” 一个男人出来,将一个女人摔在屋子里,低着头说:“主子,南枝姑娘刚进来,属下就在屋外发现了这个女人。” 傅景之厌恶的看了一眼已经被摔晕的女人,道:“酒中有暖情散,你去将窗子打开。” 雪天冰凉濡湿的空气入内,傅景之脸上的红色渐退,眼底的寒霜瞬起:“李知府的胆子是愈发的大了。” 暖情散并不算烈性药,但是也有催情的作用,尤其是混在酒里,不知不觉就会中招,还不会太明显。往往是达官贵人助兴用的,也不伤身体。 冬至道:“需不需要属下去处理了他?” 傅景之拧眉:“过两日他还有用,现在不要动他。虽说他讨好我的功利心重了些,但是还算是个忠心可用之人。” 顿了一下,傅景之问道:“她去哪儿了?” 冬至回:“在门外。” 枝枝遭遇了男人大发兽性,端了凉茶却半天不敢进去,在门口大喘气,眼泪不争气的掉。 透过窗户隐约还能看到那个颤抖的小人儿,傅景之沉声道:“方才呢?” 冬至道:“属下已经查清了,方才那个少年叫陈瑾,是南枝姑娘的弟弟,住在甜水巷。” 冬至将姐弟俩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全部转述了, 然后补充道:“属下方才探查时,发现李将军的人也在打听,就把人引去了城外。” 两个人的眉眼极为相似,傅景之其实第一眼是就已经猜到了。 听完冬至的转述,他的脸色渐缓,道:“让她进来吧。” 冬至传达了消息后,枝枝在门口,手指扣紧了茶盘,指节都因为她的用力而泛白。 “你还站在门口,是想渴死本王?” 男人又催促一下,枝枝手一抖,茶盘应声落地,茶水浸了一地,还打湿了刚到门口的男人的衣衫。 第13章 男人腰下衣襟湿了一片,身后又跟了一个低着头略显凌乱的小姑娘。 这情形怎么看都会惹人多想。 傅景之黑着脸上了马车,枝枝慢吞吞的跟在后面。 到了马车上,她努力贴紧马车壁,尽力的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穿过一片热闹的街区,马车最终停在了一处院落前。 院落的墙面很高,在城区占了很大一片地方,门前树了一块大大的金色匾额ーー沐景园。 附近的人都知道里面住了一个大人物,有人说是富商,有人说是大官的外宅,众说纷纭,却从来没人知道这座宅院的主人究竟是谁。 今日看到来了眼生的,而且派头也很大,不由得惹人纷纷往这边看,猜测这究竟是谁。 只见一个穿着雍容华贵的公子快速的进去,又从里面下来一个夫人,在车夫的护卫下进了院。 沐景园不仅外面看起来贵气,里面假山流水,精致的很。枝枝却来不及也没心情欣赏,只顾跟在傅景之的身后。 男人的步子很大,明显是非常不悦的,她的小步子几乎是磕磕碰碰跟紧了在后面的,突然磕在一处硬物上。 她疼的一瞬间蓄满了泪,茫然的抬头,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我见犹怜。 好像他欺负了她一样。 傅景之只觉得心底的像裹上了一团乱麻,让他烦躁的想扔掉这种陌生的情绪。 他大步进了屋子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衫,又直直的从院子里出去,中途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也没有给她什么交代。 留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院落中。 枝枝知道今日将水泼在了他身上,是她粗手粗脚的做错了事,惹得他不快。 但是也是他先不声不响的出来,她又不是故意的。 可是转念一想,如今这样子把她扔在宅子里,是不是代表他已经厌烦了她,要遣散她了? 还记得梨花姐姐曾说过,六殿下对于不喜欢的美人,遣散时都会给给些傍身的田产,还会赠予千两黄金做遣散费。 不说别的,就算什么都不要,能让她回去与父母团聚也是极好的。 如此一想,她心底又从委屈中生出欢喜,脸上的愁云也散开了,嘴脸微翘,乌黑的眼瞳里乍现暖暖的笑意。 可惜这欢喜很快就被打散了。 没过多久,冬至就带了两个小丫头到她面前。 两个小丫头恭敬的行了个礼,道:“奴婢听雪,奴婢清欢。” 冬至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语气也是一成不变:“姑娘,在这两天就由这俩丫头伺候您了,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她们说。” 枝枝耷拉着脑袋点头:“知道了。” 冬至走后,枝枝问两个丫头:“这两天我住哪里。” 清欢似乎是个活泼的,眼睛笑起来像月牙,指着傅景之方才换衣衫的屋子道:“姑娘,您和主子都住在这个院子的。” 听雪去开了房门,道:“外面冷,姑娘穿的单薄,早些进屋吧。” -- 第25页 屋子里的碳炉比营帐里只多不少,这不由得让枝枝想起来听得传闻。 这六殿下莫不是真的是一个病秧子? 屋子里这么热,怕是比夏天的温度都要高了,一般人哪里受得了。 进屋后,听雪和清欢服侍着枝枝除去了厚厚的披风,两个人一左一右站在一旁,像两座石像。 枝枝百无聊赖的坐在窗前,晶莹剔透的雪花从天而降,经过阳光的折射,看着就像七彩斑斓的小蝴蝶。 她童心倏起,用手接了两片。 雪花一瞬间化外手心,变成了几滴小小的水珠。 枝枝还要去接的时候,听到身后有人道:“姑娘,雪水寒凉,小心伤了身子。” 她是真不算什么正经主子,小时候和弟弟在雪地上还打雪仗呢,也没见伤了身子。可是想到如今大家都是伺候人的,枝枝也不想为难别人。 她收回了手,半靠在软塌,懒懒的眯着眼睛困觉。 一连两天的时间,枝枝除了吃喝,就是窝在窗前的软塌上犯困。 清欢在檐下小声的问:“听雪姐姐,你说姑娘是不是有了,为什么这么能睡。” 听到清欢语出惊人,听雪的双眸微微瞪大,愣了一瞬间,神色怪怪的看了一眼在窗户上睡得正香的小人儿。 女人玉骨冰肌,落下的雪都不如她的肤色好看,睡颜恬美,好像做了什么梦,嘴巴微嘟着吧唧了两下。两颊也慢慢泛红。 这样的绝色,说是殿下心喜,也是说的过去的。 听雪谨慎的说:“主子的事,莫置喙。主子让我们照顾好姑娘,我们就照顾好她便是。” 清欢靠在檐下的红色柱子上,看着屋内的人笑着说:“南枝姑娘睡觉的时候,可真好看。” “她什么时候睡的?” 突然有人说话,清欢下意识回道:“午膳后就睡下了。” 直到听雪拉了她一下,她才反应过来,猛的跪地:“主子。” 傅景之从窗户看了一眼那个睡得没心没肺的小人儿,沉着脸进去。 正在做梦打雪仗的枝枝突然觉得后脖子凉嗖嗖的,她翻了个身,充满孩子气的捉住那双冰凉的手,奶凶奶凶的哼了一声道:“陈瑾,你再过分,我就不客气了哦。” 但是她越摸那双手越觉得不对劲,弟弟的手没这么大,这至少应该是一双大人的手了。 她睁开乌溜溜的大眼睛,后知后觉的把现实和梦境分开。用刚睡醒的软软的声音低低唤道:“殿下,我不知道是你。” 男人将她抱起来,自己又靠上去。 单人的软塌塞了两个人,变得拥挤得多,两个身子紧紧的贴在一处,几乎没有缝隙。 他身上的凉气也透过衣服穿过来。 傅景之淡淡的问:“陈瑾,是谁?” 枝枝的身子一个哆嗦,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得。 半晌,她才小声的回道:“陈瑾,是我的弟弟。” 傅景之又道:“那是在杏花楼的,就是他吧。” 男人的话是疑问,但是口吻是肯定的,明显已经查过了,就等着她自己老老实实交代呢。 枝枝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目光,“是他。” “那为什么不说实话?” 为什么不说实话? 其实只要她直说,这是她弟弟,当日的困窘就迎刃而解。知府大人肯定不会为难他,甚至不用自己低声下气的求傅景之。 但是她就是不想。 大概是不想让自己的家人和他有交集,不想让别人口中说出,陈家的女儿成了贵人的玩物,让陈家蒙羞。 甚至她心底还隐隐期盼,有朝一日,与他完全划分界限。 半晌,枝枝都找不到一套能够敷衍这个男人的借口。 这时她却听到发顶上已经趋于平稳的呼吸。 她长舒了一口气,暗自欢喜这次终是蒙混过关了。 脑袋却突然被男人往怀里摁了摁,听他道:“别乱动了,陪本王睡会儿。” 这么一睡,直接到了第二日晨起。 枝枝中间醒了几次,又被热醒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床榻上,原来开着的窗户也已经关上,屋子里碳火烧的噼里啪啦,热的异常。 她刚动弹一下,就被男人更紧的裹回去。 就像粘人的妖精。 枝枝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又去看他精致的面容,眉目如画,确实像。 像男妖精。 她的目光移到眼睛的时候,突然就看到了一双炯炯有神的黑色眼睛正看着她。 枝枝心虚的移开目光,听男人道:“既然醒了,我们就回去吧。” 她愣住了。 两日闲散的日子,她差点都要忘了,自己还要去那个让她心惊胆战的兵营了。 第14章 李将军得知六殿下终于从山下回来,摸着自己的碎胡茬,沉着声音问道:“你们确定六殿下这几日就是带着美人在知府的宅子里住着?” 底下的人跪着,语气坚定的说:“属下带了许多人,寸步不离的跟着六殿下呢,亲眼看着他的马车入了知府的后宅,这几日知府大人一直带着六殿下在花楼和酒楼留恋,哪里也不曾去过。” “依六殿下的性子,下山去潇洒几日,也是有可能的。”李将军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的笑:“那跟在六殿下身边的美人?” -- 第26页 底下人回道:“一直带着。” 想到南枝那张干净漂亮又楚楚可怜的小脸上,他粗糙的手指摩挲着下巴的胡茬,咧着嘴笑的压抑:“也是,那么一个美人,就算外面的再新鲜,也不如身边的美妙。” 但是这美人,迟早也是他的。 “走,我们去迎一下这位风流潇洒的六殿下。”李将军摸了摸腰间的刀,大步走向外面。 傅景之下了马车以后,枝枝跟在身后,到了外面却发现,外面没有下去的小凳子。 马车的高度虽说不如马匹高,但是上马也是有马镫借力一下的。 如今她穿着厚厚的披风,暖和是暖和,行动力也下降了不少,想跳下去,又怕摔了自己。 枝枝看着马车的高度更暗自发愁呢,就听到那人温声对她道:“过来。” 她抬头,男人的手对着她敞开,玉树一样的高大的男人站在马车旁,眉眼带着笑意,适宜她靠近。 枝枝磨蹭着过去,“啊”的一声惊呼出声。 这男人竟然......竟然屈尊做了凳奴的活。 大掌掐着她的杨柳细腰,打了个旋,将她从马车上带了下来。 双脚落地后,男人的手指还在她的腰间掐了一把。 孟浪十足。 枝枝瞪大了双眼,站在那处愣了一会儿。 却见男人又状若宠溺的将略微僵硬的她带入怀中,还低头道:“吓着了?” 她轻轻摇了摇头。 男人又道:“怎能这么娇气。” 这一幕都落到了李将军眼里,他大声笑着过来,“六殿下此次玩的可开心?” 傅景之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冬至从后面带出来一个人:“开心的紧,还带回来了一个厨子。” 这样子仿佛是在说:你们的厨子做饭太难吃了,我很嫌弃。 李将军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但是他很快就收了回去,继续维持自己的大将风范,粗黑的眉毛揪成一团,叹了一口气问道:“监军,朝廷分下来的军饷和粮食什么时候到啊,最近天越来越冷,将士们也不能饿着肚子训练啊。” “本王哪里知道,这事不是有人负责。” 傅景之说完,带着人直接回了营帐,理都没理后面的人。 见状,陈副将往地上tui了一口,义愤填膺的开口:“朝廷派这么一个废物有什么用,贪图享乐,一无是处。带兵不会带兵,消息不知道消息,除了吃喝享乐,他能干什么?” 李将军看着两个人远走的背影,低声警告:“小点声,在外面,注意说话的分寸。” 这时,一个小兵慌慌张张的过来。 李将军看了他一眼,道:“随我进来说。” 小兵刚进帐子,就“噗通”一声跪地,语气急促的说:“将军,那人说,如果将军还想继续合作,就要拿出合作的诚意。” “说吧,他什么条件。”李牧沉声问。 “十万石的粮食。” 听了这话,李牧的眼睛瞪得牛一样大,表情一瞬间极度难看,一拳砸在身旁的武器架上,兵刃呼啦啦落了一地,看起来混乱不堪。 “十万石够大军吃三个月了,他怎么不去抢?!”李牧恶狠狠的道,但是因为不敢大声说出去,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狼吼。 如今慕容烈敢明目张胆的提出这种条件,跟明抢也没什么区别了。 他的一口牙齿都咬的咯咯作响,半天写了一张纸条递过去,嘱托道:“一定要亲手交到他手上。” ー 回到营帐,枝枝就没再见傅景之的身影。 他总是在神秘的很,枝枝也从不过问男人去了哪里。傅景之不在,她反而待的更加随意自在。 只要不出这个营帐,她就安全的紧。 闲的无聊,枝枝又拿出了梨花给她送的话本子,最近梨花过来的次数少了,送饭的都是一个脸生的丫头。那丫头不说话,她也不是特别愿意接触,所以就没有再劳烦她去给自己找话本子。 这梳妆台上的一摞话本子,前前后后都已经被她翻了个遍,着实憋闷的慌。 趴在妆台上的时候,一本陌生的书皮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这本被压在所有话本子的最下面,按照她看书的习惯,这本应该是最早看过的,但是此刻她却没什么印象。 枝枝坐起来,将上面的话本子都移开,欢喜的发现,这本她确实是从没有看过的。 上面连名字都没有。 她好奇的打开,里面的画工精致逼真,人物的头发丝都画的清楚。 尤其是,这画本子的风格,格外大胆。 女子香肩半露,媚眼如丝的看着面前的书生,一只纤细的玉手扶在男子胸前,另一只手勾着男人腰间的玉坠,浑身似乎是脱力的一般,半挂在男人身上。 像落水了,又刚被救上来的模样。 百无聊赖,她耐着性子翻开下一页,却看到两人已经坦诚相见,女人鹅颈微微向上仰着,男人的脑袋窝在其中。 而女人的表情微妙,分不清楚是痛苦还是欢愉。 “哗啦”一声,书页应声落地。 她突然想起了这本是梨花那时塞给她的,她觉得害羞,就抛之脑后,专门塞到了所有话本子下面。 如今,竟然又是她自己将它倒腾出来,还吓到了自己。 傅景之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娇小的女人正手足无措的看着地下的书。 -- 第27页 他走了两步,枝枝听到脚步声,知道是傅景之回来了,更加无措了,慌乱之中甚至反问了一句:“殿下,您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傅景之挑眉:“枝枝这是嫌弃本王爷的早了?” 她低着头,满脑子想的都是,地上的画本子该怎么藏起来。 慌忙地将它从地上起来,薄薄的几页纸却好像烫手一样,烫的她脸颊红的要滴血一样,身上也呈现出花瓣一样的粉红。 “藏了东西?”他轻声问。 男人身上还穿着厚厚的黑色毛麾,若是平时,她肯定会主动上前去帮他脱下来,然后放到一旁的衣架上烘烤水汽。 只是她的一只手如今背在身后,用力攥紧纸张后,她的指节都微微发白。 头也是低的下下的,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根本无心去服侍他。 男人没有得到回复,上前一步,想要探查究竟。 枝枝下意识后退,后腿靠在了小凳上,一屁股坐了下去,仰头看着男人。 乌黑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看着无辜又无端勾人。 她小小的反驳,声音都打着颤:“没......没有藏,就是画本子。” 傅景之当然知道是是画本子,进来时他就看到了。 甚至,他还看到了里面的其他东西。 他向前倾了身子,高大的身影直接将女人笼罩在身下,让她看起来更加娇小怜人了。 “那给爷念一念你的新画本子。”傅景之的眼角带了笑。 手忙脚乱之下,枝枝被逼迫的身子向后仰去,一直到身子靠在硬硬的妆台上。 但是男人的身子又向下,她则无处可躲,半截身子都悬在妆台和小凳之间,好像快要掉下去一样,摇摇欲坠,没有着力点。 她快速的眨了几下眼睛,软着声音哀求道:“殿下,我们换一本念,好不好。” 傅景之看不下去了,拖住了她快要坠下去的腰,另一只手从她手里拿了画本子,摊开放在妆台上。 正是方才她所看到的那页的下一步。 枝枝躲避的侧目,看到了铜镜中两人重叠的身影,和画本上那两人的姿势,几乎一模一样。 朦胧又暧昧。 让她的身上像火烧一样的更加炽热。 这时,听到男人在她耳边说话,温凉的气息喷撒在莹白的耳壁,甚至带了几分痒痒的感觉。 “看书学,哪有爷亲自教你学的快。” 第15章 营帐内火光噼里啪啦的,成了营帐内唯一的声音。 傅景之说了那句话后,指尖刚挑上她颈弯处的衣襟,从那里可以看到内里的大好风光,山河沟壑,白雪皑皑,于高处开出一朵粉色的梅花,含苞待放,任君采硕。 他的喉结无意识的上下滚动两下,目光愈发幽深,还未动作时,就察觉到了身下的那小人儿正在轻轻的抖动。 就像积雪压垮的松枝,小幅度的微微颤抖。 他低头,瞧见了一双柔软无骨的小手紧紧的拉攥住他的衣衫,将那处拽的皱巴巴的。 女人害怕的闭着眼睛,用力之下,一滴泪水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滑落,紧接着就是微不可闻的啜泣。 隐忍得让人心疼。 傅景之轻笑一声。 她今年还未及笄,是个小姑娘呢。 也由不得会这么怕。 他怜惜的用指节抹去了她眼角的清泪,将人从梳妆台上捞了起来,抱着放到了床榻上。低下头与她目光齐平,轻声道:“别哭了,不碰你了。” 男人话落,果真去暖架处拿了大麾,折身去了外面。 方才冬至就得了外面传来的消息,但是听到里面的似乎正在做别的事,他就一直站在营帐门口守着,还打发了前来送点心的人。 看到主子竟然这么快出来了,冬至愣了一下,才上前道:“主子,秋至那边已经准备妥当了,就等主子一声令下。” 两个人折身去了旁边的帐子。 傅景之倚靠在软塌上,火红的碳光照的他脸上的神色慧深莫测:“李牧那边呢?” 冬至回道:“李将军似乎是怀疑过殿下,但是并没有发现异常。” “不出三天,朝廷派发的军饷就能到达边境。”傅景之的手轻扣在桌子上,发出笃笃笃的沉闷声,淡淡的吩咐道:“军饷到的前一天晚上,让秋至那边先行动。” 冬至道“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多嘴的问了一句:“那里,我们还按原计划吗?” 风吹起营帐的边角,傅景之随着看过去,外面那顶自己住了两个月有余的营帐前有两个大大的火把。天上又落了雪,簌簌的雪花在到达火焰的前一刻化为水汽消失。 周而复始,雪花融了又落,落了又融。 半晌,他轻轻地收紧掌心,听到自己淡淡的的说:“依旧。” ー 傅景之走后,枝枝抱着自己的膝盖在床榻上呆呆的坐了好久,直到最后都睡着,又猛的被碳炉里火星子炸开的“噗”的声音吓醒。 外面天色都已经黑透了,营帐里寂静一片,身旁也没有人。 他应该是又有什么事情了。 枝枝对这种情况已经熟悉的很了,她自己除了衣衫进了被窝,抓紧了被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着的。 晨起的时候,身边的被褥依旧没见凹陷。 -- 第28页 傅景之昨夜都没有回来。 她刚穿好衣服,就听到外面熟悉的声音问道:“姑娘可醒了?” “醒了,姐姐进来吧。”枝枝道。 她已经几日没见梨花送膳了,只前些日子偶然听说,梨花如今攀上了李牧将军,算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从梨花今日的打扮也能看出来。她已经能穿上城里最时兴的百褶裙,面色脱离了饥一顿饱一顿的状况,红润了许多,也上了胭脂,红润细腻。 就连头上都戴上了金丝钗佃步摇,随着她走路一摇一晃的,煞是好看。 梨花见了她,熟门熟路的来了妆台,主动给枝枝梳理头发,边笑着说:“姑娘以后可莫再叫我姐姐了,听说六殿下已经准备将姑娘抬为贵妾,以后姑娘可就是有福气的正经主子了,再不能与我们姐妹相称,该有些做主子的谱子了。” 铜镜中,美人一脸茫然。 六殿下要抬她为贵妾,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枝枝发现,怎么关于她的消息,她都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 看到枝枝迟钝的反应,梨花只当这貌美如花的小人儿是还没从这天大惊喜中缓出来,她手下快速的给她挽了随云髻,又斜插了一个红梅踏雪步摇,上面的红梅艳丽逼真,用细碎的银坠子做成了流苏,衬得铜镜中的美人清纯又诱人。 “姑娘可真是个仙子一样的美人,不施粉黛就这么好看。”梨花给她整理了碎发,钦羡的看着镜中的人说。 “梨花姐姐也是极美的。”枝枝拉着梨花的手真心夸赞道。 这不由得让梨花眼眶湿润。她曾经是扬州的瘦马,也红极一时,在贵公子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但是瘦马年岁好的时候也就那几年,妈妈觉得她光靠美貌和琴棋书画小曲已经为她挣不了多少钱的时候,便在她十七岁那年将她卖给了一个小官。 小官的老婆是个凶悍的,在小官外任当值的时候把她卖给了花楼,还打掉了她肚子里四个月大的孩子。 其实如今她也不过双十年华,却觉得自己已经过境千帆,苍老的像个执着拐杖的老人。 梨花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偷偷摸了泪,去一旁把食盒里的早膳摆了出来,道:“岁月不饶人,姑娘如今正值大好年华,又遇到了六殿下这样的贵人,一定要保护好身子。” 她撑了一碗热粥递过去,嘱托道:“虽然六殿下如今疼惜姑娘,还要给姑娘一个贵妾的名分,但是岁月凋零美人,若有机会,姑娘一定要生个孩子,这才是后半生的倚仗。” 枝枝知道,梨花现在跟她说的都是真心为她好的话。但是如今她一点都不想去想这些事情。 她低着眉眼,嘟囔道:“还远着呢。” 梨花以为她是在害羞,委婉的问道:“姑娘的月信可来了?” 枝枝摇了摇头。 梨花道:“女子来了月信,才会怀孩子。” 看着枝枝呆滞的样子,梨花觉得可爱的紧,她耐心的教道:“看你这样子,便知殿下从来没有送给你过避子药。但是若你真的跟着去了京城,定会有人监督着你在每次承欢后喝避子药的。那东西寒凉伤身,尤其是喝多了不容易怀子嗣。我这里有一剂药方,你可以当做花茶来饮用,能够中和避子药的药性。” 梨花去写了药方递给她,这次枝枝学聪明了,将药方牢牢的记在了心底,就放入碳炉里烧成了灰烬。 免得又像画本子一样惹出事端来。 她吃完饭,梨花收拾了碗筷,临走前却突然问道:“姑娘最近可感觉到,这军营里与往常有什么不同?” 这句话问的简直莫名其妙。 军营里每日都是练兵布阵,她在营帐里偶尔都能听到声响。 就算有什么异常,她足不出帐的,也不可能知道的。 所以这句话只能是提醒,而不是问话。 说完,没有等枝枝回答,梨花就带着食盒走了。 但是她带的食盒却没有回厨房,而且直直的入了李将军的主帐。 进去后,李将军招了招手,梨花软软的依偎上去,娇声道:“将军~” 李牧大掌揉在女人柔软的身体上,边看着面前的沟壑问道:“那六殿下的小美人可有说这几日在山下都去了何处?” 梨花媚眼凝视着男人,道:“她只是说,这几日都跟着六殿下四处游玩,但是她又不识字,从前也没来过县城,根本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在某种程度上和探子的消息重合了。 六殿下很喜欢这个美人,两个人几乎形影不离。而且要让一个乡野女子做贵妾,可见这女子是有几分勾人的本事的,在六殿下心底的分量更是足足的。 李牧笑眯眯的将脸埋入深渊,油腻的笑道:“这几天还要辛苦本将军的小梨花去给她送吃食了。” ー 枝枝没想到的是,一连两天,她都没有见到傅景之的人。 联想到梨花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她的心底开始莫名的不安。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晚上,她等到的不是傅景之,而且另一个男人。 第16章 进来的人皮肤黝黑,面颊上有一坨酒红,身上的盔甲在火光的映照着暗红色的光,配着他狰狞的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修罗魔鬼一样吓人。 这个人她认得。 -- 第29页 是那次酒席上的李将军,前几日从山下回来,也是这个人迎接的傅景之。 一个酒气熏天的人突然闯进来,这让枝枝瞬间警觉起来。她偷偷用手握住腰间的短剑剑柄,靠着纱帐站起来问道:“将军是来寻殿下的吗,殿下今日出去巡查兵营,还没有回来。” 听了这话,李牧猖狂的笑了两声,反而大步上前,显的更加急切了:“那傅景之,我敬他时,他便是个监军,我不敬他,他如今早不知道被扔道哪个山沟沟里喂狼去了。” 他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他已经派人把傅景之给杀了。 军营中斩杀监军,视为叛逆。 枝枝瞪大了双眸,显然是很震惊的。 李牧狞笑着靠近,甚至已经开始撕扯自己的腰带,眼看着就要扑上来:“小美人,以后你就是我的了。” 枝枝慌张的用两只手背在身后,一同握住匕首。 一个力大威猛,常年征战沙场的将军,就算他此刻看起来是喝了酒了,她一个弱女子也完全没有一丝胜算的。 千钧一发之际,营帐外面传来了急促促的喊声:“将军,出大事了。” 突然被打断,李牧的脸上浮现出不耐的声色,烦躁的问:“什么大事,非要这时候打扰我,等我办完事再解决也不迟。” “慕容烈突然举兵进攻,将军,等不得了。”外面的人声音快要撕裂,就差闯进来了。 看到已经近在咫尺的人又折返出去,枝枝浑身的力气好像透支了一样,软软的瘫坐在了地上,额头细密的汗珠像被雨淋过一样,打湿了她的内衫。 一阵冷风吹起营帐的一角,进入的凉气让她清醒了一些,继续紧紧的握住那把镶满了宝石的匕首。 依照方才听到的只言片语,她已经可以断定,李牧将军是反了,要叛离朝廷,联合的应该就是那个叫慕容烈的,如今那个人又反悔了。 坐在营帐中都能听到外面的马蹄声和兵马调动的声音。 外面肯定是乱成一团糟的。 枝枝握紧匕首,走到营帐门口。 李牧那个狗贼竟然还派了两个小兵守着她。 她又折返回营帐中。 听着外面两个小兵窃窃私语。 “方才将军掀开营帐进去的时候,我可是看到了,里面真有一个活色天香的大美人,比我们在花楼瞧见的花魁都漂亮。” 另一个轻蔑的哼了一声,笑的猥琐:“那是自然,这可是六殿下都要带回去做贵妾的美人,如今六殿下失踪,又要成咱们李将军的新欢了。” “说不定将军享用过后,咱们也可以趁乱进去尝尝鲜,只要不弄死了,将军总不会把我们杀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 枝枝听着这话,就算身处暖如春光中的营帐,她也是遍体生寒。 又听了半天号角马蹄声,似乎有一部分人马离开了兵营,想来应该是去防守那个慕容烈的进攻去了。 外面两个小兵似乎是非常冷,一直在跺脚,“将军带了那么多人出去,回来以后别人有了战功,就可以吃热汤大肉,我们却要在这里受冷。” “一天就能吃一顿稀汤寡水,去战场上怕是也没力气和命回来。那狗朝廷,克扣军饷,让咱们兄弟白干。我现在就盼着将军早日成功,我可以领了饷银,回家种两亩地,老婆孩子热炕头。” 枝枝抱着肩膀坐在营帐的地下,营帐里的碳火接连燃尽,温度慢慢降了下来。 约摸着时间到了午时,一个小兵道:“都到饭点了,我看别处的都去吃饭了,我去拿点饭菜回来,你守在这里,晾他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也跑不了。” “去吧,记得给我的那一份带回来。” 大部分兵马都出去应战了,如今军营里的士兵也不多。如今到了午时,他们也应该是去吃饭去了,这是军营里守备最松懈的时候。 “军爷?”枝枝试探性喊了一声。 “有啥事?”那人应道。 只要他愿意跟她搭话,就说明这事有可能办成。 “军爷,妾身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方才起来吃糕点,一脚被绊倒了,如今起不了身,军爷能扶妾身去塌上躺着吗?” 她故意软了声音说话,听得外面的士兵骨头都酥了,搓搓手就要进去。 美人恩,不可负。 却不知这美人恩也不是谁都能消受得起的。 他刚掀开营帐的半边,帘子露出他的胸口,一把匕首就直入那处,匕首拔·出来,他的身子应声倒地,鲜血才流出来。而他连美人的面都没见着。 哐当一声,匕首应声落地,枝枝才迟钝的哭出来。 令人庆幸的是傅景之给她的这把匕首足够的锋利,而士兵的盔甲也是粗制滥造的。否则以她的力气,怕是没这么容易得手。 也只是呆愣了一瞬间,她就又捡起地上沾了血的匕首,插入刀鞘,放入怀中。 从前傅景之带着她去了两三趟马厩,旬着记忆里的方向,她几乎是跌跌撞撞的去了马场方向,又偷了一匹马冲了出来。 马场在军营的外侧,待有人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出了军营,直直去了山下。 有两个士兵骑马追了出来,也被不知道哪里出来的冷箭射了个对穿。 冷风带了冰雪,刮在脸上刀割一样的疼,但是她已经顾不上外界的因素,眼前的所有东西都变成了模糊竖影,她只想逃出去。 -- 第30页 直到马匹突然不受控,旬着哨声去了一个截然相反的方向,枝枝大惊的抱着缰绳,惶恐的看着马匹很快停下。 雪地里站了一个黑色衣衫的人,他冷声问道:“现在放在姑娘面前的有两条路,跟我走,或者那边是回县城的路。” 跟着他去见六殿下,就会被带回京城,成为皇子贵妾。若是回县城,就会继续颠沛流离的生活。 几乎是没有思考,枝枝道:“我要回去。” 带着一股决绝的情绪,枝枝近乎崩溃的说:“殿下留我一人在营帐三天,为的就是混淆视听,让别人以为他还在营帐中。我做到了。如今我与殿下,可算两清?” 似乎是没想到,一个闺中女子竟然这么快就猜到了事情的始终,还这么冷静的进行了讨价还价。冬至沉默了一刻,才用手指了一个方向道:“姑娘的话,我会一字不落的转告给殿下,姑娘走吧。” ー 战场上,李牧急得吹胡子瞪眼,声音大的临时主帐都震了三震:“什么我派人烧了他的粮草,我看他就是寻了个事由,想翻脸了。” 没多久,一个人急匆匆的从外面进入,跪地道:“将军,慕容烈的先锋军已经打到壶口了。” 李牧气的拍桌子:“我们的先锋军呢?” 那人回道:“被打退回来了。” “不争气的东西。”李牧怒气冲冲的骂道。 小兵想争辩一下,又看了一眼陈副将,憋的退了回去。 地图上被打了一个大大的红叉,壶口变成了一个可攻可守的绝佳位置。若是他们想进军,便只能进入壶口,到时候就可以把他们包成口袋闷头打。 就算打不过,壶口也是个防御佳地,撑十天半个月都不是问题,朝廷的军饷就要到了,就算耗也能把对方耗死。 想到这些,李牧的脸色渐渐舒缓。 陈副将看了一眼李牧,笑着说:“将军,我出去点兵去了。” “去吧。”李牧继续看着兵力布防图,突然又想起来什么,叫住了陈副将说:“陈兄的儿女说,很想陈兄,就等着陈兄凯旋,家人团聚了。” 陈副将的脚步顿住,低着头沉声道:“末将也是如此希望。” 说完,他大步去了外面。 ー 沐景园。 战报通过飞鸽传书一封一封递过来,傅景之拆了以后,将鸽子放飞,问身旁的人道:“冬至回来了没?” 听雪上前回道:“冬至大人还没回来。” 他轻轻的“嗯”了一声,接过了递过来的茶水,朦胧的雾气散开,看不清楚他面前的神色。 不多时,一个人冒着雪从外面回来,跪地道:“主子。” “回来了。”茶盖轻触杯壁,发出清脆的声音,傅景之问道:“那边的事做的如何了?” 秋至道:“南国的粮草被属下烧了一大半,如今南国太子正以为是李牧做的,派了大军也想偷袭朝廷送来的粮草和军饷。只是派来的人都是死士,没留下活口。” 傅景之轻飘飘的说:“扣下来吧,城外找个地方,等我吩咐。” 山上的粮草已经不剩一分了,只需要三天。三天后正是人心涣散的时候,李牧怎么造的反,他就让他怎么自食其果。 秋至问道:“李将军这些年扣下来的粮草,都被偷卖了换成黄金了,这些黄金也已经被找到了。” 朝廷每年都会发往边疆数十万两黄金,沿路都有押送使,到了边疆却有大部分都不翼而飞了。如此几十年攒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怪不得主将会起别的心思。 “知道了。”傅景之听完,有几分心不在焉。 谋划了两个月的一盘大戏,如今敲锣打鼓的上演了,他却发现有些索然无味了。 在傅景之喝了两壶茶水之后,冬至终于回来了,只是他是只身一人的。 听完了冬至的回话,傅景之不怒反笑:“好一个两清,真是算的十分明白了。” 冬至问道:“殿下,可否需要属下去把人带回来。” 傅景之将茶杯扔出了门外,刚乘过热水的茶杯落入寒冷的雪堆里,杯面上迅速生出裂纹,无声无息的慢慢裂成了碎片。 “不用了,强扭的瓜又不甜,爷可没兴趣。” 第17章 枝枝到甜水巷的时候,全身都冻得没有知觉了。 下马后,马直接自己跑了,她也没有管。只记得当初和阿弟在杏花楼说话的时候,阿弟提起过他们住在甜水巷的最深处。 她到巷尾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外出置买东西的陈母。 陈母看到一个衣衫带血的人出现在自家门口,吓得差点尖叫出声,可是仔细一看,这人竟然是自己的女儿,她赶紧叫了儿子出来帮忙把女儿扶了进去。 整个过程中,枝枝都不发一言,直到陈母给她盖了被褥又出去以后,她才悄悄的流泪。 合上门,陈父陈母表情凝重的坐在巴掌大的厅堂。 陈父沉重的开口:“今天是怎么回事?”他粗黑的眉毛紧扭在一起,就像两团愁云。 自己养了那么多年的孩子,只是签了活契去给人家帮忙的,如今一身是血的回来,哪个父母不心疼。 陈母忧心忡忡的说:“方才我出去,就碰到了枝儿,她一句话都不说。方才我也看了,她身上的血迹不是自己的,应该是带的别人的血。”说着话,她再也忍不住小声的哭出声来:“也不知道她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就算是睡着了,她也不松开手中的匕首,看着让我这当娘的心揪着疼。” -- 第31页 身上的血不是自己的就好,但是这也说明女儿遇到了多大的难事。一个女儿家,尤其是这样漂亮的人儿,能遇到什么事,几乎是可以想象的。 “不管发生了什么,如果枝儿不说,别逼她。”陈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皱纹都深刻出来:“这孩子心事大,以前是我这个当爹的不济事,连累了孩子。如今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当初女儿为了给他治腿,把自己卖给了别人当丫头,陈父自暴自弃了许久。如今女儿回来了,他是舍不得让女儿再受半分委屈的。 “你们带枝儿进来的时候,没被人看到吧。”陈父问道。 陈母肯定的说:“我看了的,没有邻居看到。” 陈父谨慎的说:“这几日,不管是谁打听,我们都要一口咬定,枝儿一直都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只是女儿家到了年纪了,这种战乱时候,不方便见外人。” “知道了,知道了。”陈母摸了两把泪,哽咽道:“家里还有半只鸡,我去炖上,枝儿醒过来能吃点是点。” 别人不知道,陈瑾却是知道一些父母不知道的内幕的。思及那个尊贵无比的男人,再想想姐姐今日的状况,他的小脸上神色更加复杂了。 陈父面色难看的在椅子上不知道想着什么,陈母去厨房忙碌。 陈瑾一言不发的打开了内室的门,静静地守在姐姐的床边。 枝枝浑浑噩噩的睡着,半梦半醒的时候记得自己已经回家了,但是又梦到了一个黑漆漆影子一样的怪物狞笑着扑到她身上。 她用力的喊,却怎么也喊不出来,浑身也用不上力气,就像一滩烂泥一样无力挣扎,绝望又压抑。 陈瑾突然看起来姐姐的额头浮起细密的汗珠,嘴角被她自己狠狠的咬住出血,手心也紧紧的攥住,整个人都在小幅度的颤抖。 他轻轻地摇了摇她的手,着急的叫道:“姐姐,醒醒,姐姐。” 枝枝睁开眼,双眼放空,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回来了。 “姐姐?”陈瑾小心翼翼的唤道,似乎是怕大声吓到了眼前的人。 枝枝撑起脸上的皮肉,笑着摸了摸弟弟的头,安抚他道:“没事,我就是刚睡醒,有些没醒神儿。看看你这什么表情。” 陈瑾憋着嘴嘟囔道:“姐姐,你还是别笑了,比哭都难看。” 枝枝这次是真的笑了,笑骂道:“臭小子,这就开始嫌弃姐姐丑了。” 陈瑾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低头盯着姐姐手中那个镶满宝石的匕首,低声问道:“姐姐,他是不是辜负了你,把你抛弃了?” 枝枝愣了一下,她垂下眼帘,轻笑一声道:“没有,我们只是各取所需,如今一拍两散而已。” 她当初费心讨好,乖巧温顺,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有机会从那军营中出来。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不过如今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看的很开。 陈瑾瞪大了眼睛,似乎是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姐姐的意思是,以后要和我们住在一起了?” “可以这么理解。”枝枝看着手中精巧的匕首,轻声,似乎是在对自己说的一样。 陈瑾抬头问道:“那个人真的会放过姐姐吗?” 想到那个人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性子,枝枝突然也不确定起来了。 但是如果他真的不愿意放过她,此刻也应该已经找过来了吧。 没等到姐姐的回答,陈瑾的眼圈泛红,喉咙间发出呜呜又压抑的低音:“没事的,姐姐。阿瑾已经长大了,他如果敢强迫姐姐,阿瑾跟他拼命。” 枝枝看着他小大人一样拍着胸脯,眼底泛过一丝心疼,把弟弟抱到怀里,声音也哽咽了:“说什么拼命不拼命呢,男女之间的事,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两姐弟在屋子里说了一会儿知心话,枝枝敲了一下阿弟的脑袋,笑着说:“走吧,我都醒这么久了,去见见爹爹和娘亲吧,别让他们担心了。” 枝枝出去后,陈父陈母收起了眼底的愁容,笑着迎上去:“枝儿,快过来,娘今天做了鸡汤,你小时候最爱喝的。” 久逢的亲人亲切的叫着自己,枝枝的眼眶一瞬间湿润了,她冲过去抱着母亲,在母亲的肩头蹭了蹭,闷头嗡嗡道:“娘,我好想你啊。” “娘也想你。”陈母抱着女儿,擦了自己的眼泪,道:“快起来吧,多大的人,像个孩子一样。一会儿鸡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陈父在一旁看的也眼酸,他给陈瑾道:“瑾儿,去给姐姐盛汤去。” 枝枝喝着鸡汤,熟悉的味道让她分外安心,恨不得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一连四五日,枝枝都留在屋子里,院门都没出过,晚上的时候就和母亲睡在一处,白天就在院子里听弟弟背书。 这样过了几日,母亲出去买菜的时候,她挽着陈母的手腕,笑意盈盈的道:“娘,我同您一起吧。” 陈父见女儿终于露出了笑脸,脸色渐缓,威严的声音道:“让她去吧,出去散散心也好。” 陈母这才吐口:“那你戴一块面纱去。” 本朝虽然开放,但是未出阁的女子带面纱出游也是很正常的一种现象。枝枝的容貌惹眼,陈母给她备的有面纱,如今拿出来也方便。 她那身布料极好的衣物已经被丢进火里烧成了灰,她穿的是从前陈母给她亲手做的粗布麻衣,藏蓝色的对襟小袄,乌黑垂腰的长发辫成了粗粗的两股麻花辫,面纱是陈母买的细纱做的,不会伤了她细嫩的皮肤,也透气的很。 -- 第32页 几日没出门,如今走在人声鼎沸的大街上,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菜市是在城东门,走过去需要两刻的时间。 还记得上次下山来城里,城里的人行路都匆匆的,脸色也慌张凄苦。今日,大部分百姓的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属实令人费解。 正走着呢,陈母遇到了熟人,两个人停下攀谈。 那人是甜水巷的邻里林氏,见到陈母热情的问道:“陈家媳妇,最近怎么没见你出来置买物件。” 陈母笑着回道:“最近我家那位身子骨又有些不舒服,我彻夜照顾,哪有时间外出。” “都知道你家男人是个书生,书生嘛,身子骨弱着是应当的。”林氏将目光移到陈母和枝枝握着的手上,又移到枝枝的脸上,猛的吃了一惊。就算是粗布麻衣还带了面纱,这女子的容貌也是掩盖不住的。又看了看陈母虽然历经风霜却依旧留有余韵的面容上,她问道:“这位姑娘是你的女儿?” 陈母回道:“我家女儿,身子骨随了他爹,像个药罐子一样离不得药,今日天气暖和了,才能出来透气,走两步路。” 邻里都知道陈爹腿脚受了伤,最近才见到他走动。却没想到,陈家还藏了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儿。 林氏上下打量了枝枝,羡慕的说道:“陈家媳妇,你可真是个有福气的,儿子出息,女儿俊俏。” 两个人寒暄了一会儿,林氏聊起了最近的大事:“听说了没有,我朝军队大败南国大军,将他们打的屁滚尿流,直接滚了回去。这次领军的却不是李将军,而且另一个人。” 边疆居住的人几乎都知道驻守在这里的李将军,陈母问道:“那是谁?” 林氏神神秘秘的说:“你都不知道,李将军竟然密谋了南国的太子,想要造反。但是被陈副将把消息偷偷告诉了监军,监军及时发现并阻止了这件事的发生,带兵把南国给打退了。还签订了停战协议,往后十年,绝不侵犯边境。” 说着,她喘了口气:“监军还发现了李将军私吞的钱财,将所有钱财都用来振接灾民和犒劳兵将了。” “这监军,据说是当朝六殿下。” 听到六殿下三个字,枝枝的手猛的收紧,指尖嵌入掌心,微微的疼痛让她回过神来。 陈母一只手一直牵着女儿的手,自然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的异常。她低头问道:“枝儿,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穿的少,太冷了?” 见状,林氏也不在逗留,笑着挥手道:“回去我再给你细说,孩子身体不好,你早去早回,别冻坏了孩子。” 陈母与林氏告别,带着枝枝继续去东城区。 路上,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道:“前段时间,我和你弟弟在巷子口还看到过一个贵族小姐,穿着白貂裘,身形与你九分相似。当时我还在想,我的女儿什么时候回来。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就回来了。” 枝枝自然不会说,那就是她。 她笑着挽住母亲的手臂,用带了几分女儿家的馨软声音,撒娇道“女儿不在家的时日,也日日想着母亲父亲和弟弟的。” 陈母的心被小女儿哄得一塌糊涂,慈爱的看着小女儿,眼角笑出了细纹:“就你嘴甜,是不是又想吃糖了?” 她们走到东城门的时候,却发现菜市都已经被收到了角落里,街道两旁站满了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游庙会等花灯神。 而且挤在前排的,多数是女子。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翘首以盼的模样。 看样子,如果想买菜回去,势必要等到这场面散去以后了。 陈母寻了一个路人问道:“这位姐姐,请问今日是什么节日吗,怎么如此大的排场?” 女人看起来已经三十多岁了,孩子都抱在怀中,却满眼都是期翼的光,指了指城门口道:“今日,大军就要回城驻扎了,大将们都要回来了,听闻俊美非凡的六殿下也要回来。百姓们听说他们的恩人回来了,都激动的来迎接他。至于女子嘛,都想见一见这个传闻中的六殿下。” 枝枝的脸色一变。 怎么说曹操,曹操就到。她们刚提及这个男人没多久,他就要回城中了。 不过这恒阳城这么大,他是王孙子弟,她是底层的平民,两个人属于两个阶层,基本上不会有再次交集的可能了。 枝枝想拉着母亲回去,改日再来买东西。 可是这时,城门大开,守城的士兵大声喊道:“大军回城,闲杂人等靠在路边,不要随意走动。” 枝枝随着人群被挤来挤去,根本没有此刻逃离的机会。她只能尽可能的低着头,与人群融为一体。 傅景之进城的时候,依旧坐的是那次下山时候他坐过的马车。 这几日在前线战场,每日分析战局,谋划大事,回了营帐他也头痛的整夜睡不着。 进入车厢的瞬间,里面似乎还存有一丝馨香,他崩的紧紧的神经才有一刻松懈。 但是待的时间久了,这点效果就微乎其微了。 这时,一阵风吹起了车厢的布帘,他又闻到了熟悉的,那个女人的味道。 第18章 掀开车帘,街道两旁挤满了人,胆子大的女孩子甚至娇滴滴的抛了一个媚眼。这举动让傅景之嫌恶的又重新放下了车帘,闭目养神。 他怕是疯魔了,竟然会以为是那个女人。 -- 第33页 待马车走远,枝枝才站了起来。 最近她精神都不太好,如今又深蹲了一会儿,猛的起来,眼前发黑、头晕眼花,差点一头栽在地上。幸亏一旁的人扶住了她,才避免了跌倒的局面。 “多谢公子相扶。”枝枝揉着额头,双眼黑糊糊的,眨了几次眼睛也看不真切面前的人。 枝枝刚站稳,陈母就找到了女儿,拉着她的手问道:“枝儿,没事吧,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方才见到大军进城,人群猛的涌动,将母女两人冲散了。如今看到女儿苍白着小脸,她着急的再三询问。 枝枝握住娘亲的手,低声安抚道:“没事的,娘亲,我就是刚才没站稳,劳烦这位公子扶了一下。” 听了女儿的话,陈母才发觉身旁还站了一个人,她将女儿护在身后,才道:“多谢公子救了我女儿。” 那人看到陈母,反而激动地行了个礼,恭敬的说:“学生见过师母。今日偶然救了师母的千金,是学生的幸事,不敢言谢。” 陈母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明显是没什么印象的。 “学生顾恒,幼时是先生为学生启蒙的。”他长身玉立,身姿挺拔,一举一动都彬彬有礼,很容易让人有好感。 在没有来这里之前,陈父曾在凉州做教书先生,那时候确实有一户姓顾的小官人家,两家来往还挺多的。 陈母恍然,看向顾恒的眼神多了几分慈爱:“我记起来了,小时候你还常来请教功课,是个勤学的好孩子。”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顾恒道:“不知师母如今住在何处,改日学生登门拜访。” 向他简单说了一句“住在甜水巷”,陈母带着枝枝和他相互道了别。 陈母买了一些吃食和素菜放到了随手带的筐里,对枝枝说:“当初你弟弟给人家做帮工做了一半就回来继续读书,如今你爹爹补上,再过半个月,我们就去扬州,不再呆在这兵荒马乱的地方了。扬州那边太平,你爹爹继续去当教书先生。” “好啊,到时候我就陪着母亲,在家绣香囊赚钱养家。”枝枝挽着娘亲的臂弯笑着说。 陈母看了一眼正笑着的女儿,明明才过去两个多月,女儿的眼底就多了一丝忧郁,少了几分天真。她心底暗暗心疼,却又怕提及女儿的伤心事,路过肉摊的时候,割了半斤肉道:“最近战争大捷,城里物价也降了许多,这块肉回去给你们做红烧肉吃。” 枝枝笑着说:“好。” 如今父亲去做了账房先生,弟弟在院里读书,她和娘亲就打着璎珞绣些香囊做生计。 翌日,枝枝正在打璎珞,听到了外面的开门声。她下意识的去了里屋,陈瑾去开门,也是一脸茫然的看着面前的贵公子:“敢问公子您是?” 顾恒还没开口,陈母先看到了,笑着迎上去:“顾公子来了。”说着,他对儿子解释道:“这是顾恒,小时候我们的邻居,你父亲的学生,来拜访你父亲的,快去把你父亲叫回来。” 陈瑾去了以后,陈母倒了一杯清茶,放在了院外的石桌上,“屋子里寒酸简陋,就不请顾公子进去了,这是清茶,望顾公子不要嫌弃。” 其实陈母也没想到,昨日她只是随口说了一句甜水巷,也没说具体住在哪里,顾恒竟然自己寻了过来。 顾恒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师母快坐下吧。这小院干净清雅,学生怎么会嫌弃。” 内室的纸窗户破烂了几个窟窿,枝枝正好可以凑过这看到外面的情况,那人是背着的,只能看到他身姿挺拔。后,父亲归来,母亲就回了屋,与她继续做璎珞。 内室离树下的石桌有些距离,她们在这边还能偶尔听到几声父亲的爽朗笑声,看来是相谈甚欢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陈爹还嘱咐儿子道:“以后可以多向你顾恒师兄学习一下。” 陈瑾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自家姐姐,笑着对父亲说:“儿子晓得了。” 晚上的时候,陈父陈母在堂上,陈父一脸欣慰的说:“顾恒是个好孩子啊。” 陈母疑惑的问:“今天你开口就是顾恒,看来对这个学生是很满意。” 陈父看向外面的弯月,似乎是想起了从前的事,他道:“说起来,顾恒虽然大了枝儿和瑾儿几岁,但是他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如今这个孩子不仅踏实勤恳,还丝毫不怕困苦,孤身一身行了万里路,只为体验民生疾苦。这样好的孩子,不多见了啊。” 父母在堂兄说话,陈瑾也在内室问姐姐道:“阿姐,你对这个顾恒,可还有印象?说起来,你们也算青梅竹马,幼时我们可都是叫他恒哥哥的。” 幼时父亲是学堂的老师,偶尔也会在自家院子里授课。而顾恒是他们的邻居,来请教功课的次数最多。他们三人年岁差了三五岁,说是一起玩,其实更多的是顾恒像个哥哥一样,在照看他们两个小调皮。 只是现在让她再开口叫“恒哥哥”,她是叫不出口的。 枝枝手中继续打着璎珞,抬头瞥了一眼弟弟,开口道:“那都是幼时的事了,可算不得青梅竹马。” 陈瑾想说“爹爹看起来可是对他分外欣赏关心的”,但是陈母他们已经说完了话进屋,陈瑾只好退了出去。 家里只有两张床,所以枝枝都是和娘亲一同睡的。 穷苦人家没有碳火可烧,最多将夏天的褥子也拿出来,盖两层被褥,两个人挤在一起取暖。 -- 第34页 进了被褥,陈母看了一眼生的亭亭玉立的女儿,她心生欢喜,捏了一把她柔嫩的脸蛋,道:“娘的乖女儿长大了。” 枝枝窝进陈母的怀里撒娇道:“娘,女儿永远是你的女儿。” 陈母感慨的抱住她,叹了一口气道:“再大的女儿,也是早晚要嫁人的啊。” “女儿不想嫁人,想一辈子与娘亲父亲在一处。”枝枝嗡声道。 又一日,一大早,枝枝刚拿起璎珞,就又听到了外面的敲门声。 陈瑾去开门,枝枝带着绣篓正要回去,却被陈爹叫住:“我与你们顾恒哥探讨学问,你们便一同听着吧。枝儿也是,可以边绣边听,女子博学不是坏事。” 虽然时下男女大防已经不是特别严重,闺中女子也可以随意去街上游玩。但是大部分人还是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贵族女子还认得几个字,学一些掌家算数的本领,农家女子却还是大字不识的。 陈家虽然已经没落,但是却从不懈怠于对儿女的教育,就算是枝儿,也是从小就习字的。 她一边打着璎珞,一边听他们讲学。大部分时间是顾恒在讲述这么几年他的所见所闻,陈父会问一些问题,也会解答一些顾恒的疑惑。陈瑾就在一旁专心的听。 讲到最后,陈父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怀瑜如此博学,可曾科考?” 顾恒恭敬的说:“前年考中了贡士,但深觉一些人只知阿谀奉上,却不知民间疾苦,遂怀瑜立志游学三年,再去殿试。” 陈父赞赏之色溢于言表,甚至激动地握住了他的手,朗声道:“怀瑜乃栋梁之才!宰相之资!” 陈瑾似乎也有所感,眼底星光闪烁。 直到陈母从厨房出来,对着枝枝道:“枝儿,过来布置饭菜。” 顾恒起身恭谦道:“学生谈学,废寝忘食,但不该耽搁老师、师母、瑾弟和南枝妹妹,学生这就告退。” 提及“南枝妹妹”的时候,顾恒的耳朵尖都泛起了粉红。 陈父满意的看了一眼顾恒,并未多言。 陈母却热情的笑着道:“怀瑜若不嫌弃粗茶淡饭,便留下吧。” 顾恒又悄悄用余光看了一眼,行了一个礼认真道:“改日学生带礼重谢老师今日良言。” “去吧。” 陈父也并未挽留,两个人似乎达成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共识。 第19章 这次平叛,从李牧那里搜出来黄金竟然抵得上小半国库。看来这些年播下来的军饷和赈灾粮都被扣下,甚至还从别处贪了不少。怪不得能让他生了异心。 傅景之将今年的军饷和粮草都足数发给了边关将士,又将这边的消息传回京城。 在战报密信的最后,他巧妙的提及,将李将军府上的脏银抽一部分做赈灾粮,并设了粥棚安置流民。 成献帝看到消息以后,龙颜大悦,朗声大笑:“好!好!好!以后谁还敢说我儿纨绔,朕赏他鞭子吃!” 宰相附和道:“六殿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次平定边疆,功不可没,尤其是分配军饷和赈济灾民这两件事,处理的十分令人欣喜。” “朕也是觉得,以前是朕错了。”成献帝转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神色莫测:“以往朕曾后悔过,朕因为他的母亲,过分溺爱他,将他宠坏了,所以不堪大任。如今朕才发现,是朕从来没重用过他。” “皇上龙御寰宇,六殿下自然不凡。”丞相道。 这句话让成献帝想起了什么,他垂目,轻声道:“朕还记得,景之幼时识字是几个皇子里最早的,但是慧仁法师曾说,慧极必伤。这么些年,朕便从未严格要求过他,只想让他平安顺遂。后来发生了那件事,终究是朕亏欠了他。” 说着,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过也好,作为皇子,朕终究护不了他一辈子。” 说完这些话,他好像苍老了好几岁一样。 丞相就静静地听着,直到皇帝又提起了边关的事,他才又接话过去。 李总管看到丞相大人出去,招呼了小太监带着茶水过去,恭敬的奉茶道:“陛下,辛苦一天了,喝点水润润嗓吧。” 成献帝接了茶水,李总管过去给他按肩放松,状若不经意道:“方才嘉贵妃宫里的人在门口张望多时,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看起来很是慌张。” 果然,成献帝听到后,微不可闻的挑了一下眉,却是半天一言不发。 直到快要传膳的时候,成献帝才淡淡的开口:“嘉儿最喜欢吃梅花饼,这次景之从边疆带回来了两颗雪梅,送去嘉儿宫中,顺便将景之的消息也带过去。” 没有人懂成献帝和温嘉贵妃的相处方式。就比如,成献帝在温嘉贵妃这里从来没有得过好脸,但是就算如此,却从来没有人敢让温嘉贵妃受一点委屈。 曾经有人在温嘉贵妃与皇上闹别扭的时候,给温嘉贵妃送了一碗凉了的燕窝,最后这个人在雪天被丢入湖水,生生变成了一块冰雕。 将雪梅送去后,嘉贵妃看了一眼雪梅,道:“种在我的窗前吧,那处还空着。” 李总管忙带了人去种树,几个小太监尽量放轻了刨土的动作,生怕惊扰了屋子里的人。 嘉贵妃就在窗前的软塌上,手里抱了金丝手炉,垂目半眯着眼睛,看着外面的动作。 清儿将小厨房新送来的糕点呈上来,道:“六殿下说年后才能回来,娘娘你要不要给殿下带封信过去。” -- 第35页 “不需要了,他自己有分寸。”嘉贵妃并不是特别让人惊艳的美人,清艳的眉目,温温柔柔的,说话也似她的名字,温和,声音好听。 而且,据说从嘉贵妃进宫后,宫中就再也没有进过美人。这么多年,皇上也再也没有去过别人的院里。 关于嘉贵妃的身份,也众说纷纭。有人说是臣子从扬州带回来的美人,有人说是大臣的私生女,甚至有人说,嘉贵妃曾经是臣子的妻子,被皇帝看上后,献入了后宫。 但是这些都丝毫不影响嘉贵妃得宠了二十多年,还生下了皇子。 这次皇上和贵妃吵架,没人知道缘由。 只知道,这是他们这些年来第一次四个月都不说话,不见面。 清儿有些着急,便劝说道:“娘娘,陛下派人送来雪梅,您要不要去谢恩。” 这话正好被进来的玉和姑姑听到,猛的打了她一巴掌,又将她推了出去。 嘉贵妃轻笑了一声:“姑姑,她还小,您别跟她一般见识。我们自己过得好就行了,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 玉和姑姑不能说话,便用手比划道:“她惹您不开心,就该打。” 嘉贵妃垂下眉目,喃喃道:“都这么多年了,又能怎么样呢。他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这个他,自然指的就是当今陛下。 也只有她,敢这么敷衍这个天下最尊贵的九五之尊了。 ー 边疆接连下了三日的雪,天气也冷到了极点,人们呵一口气都能结成冰的样子。 傅景之在烧了几个炉子的室内都穿了大麾,还盖了一条毯子,手里也抱着手炉,看起来整个人都不精神。 冬至待在廊下,过了一会儿,接到了来自京城的消息,敲门道:“殿下,陛下的密函。” 傅景之拆开后道:“果然如我所料。” 李将军叛变后,边疆群龙无首,虽然此刻是他在盯着,但是他迟早是要回京的。而京中的大将没几个愿意长期驻守边疆的,自然就会从边疆原有的将领中挑选。 在这次平叛中,功劳最大的陈副将就成了第一人选。若不是他与傅景之里应外合,骗取了李牧的信任,让他掉以轻心,怕是这场战争还要再多打半个月。 傅景之看完信道:“派个人对陈副将军说,他如愿了。” 自然,以后陈副将军也就是他的人了。 傅景之将密函投入碳炉中燃尽,又道:“顺便让他寻个可靠的人,将救济灾民剩下的脏银,查点清楚,运送回京。” 冬至道:“这些事秋至在盯着呢。” 所有被战争波及的灾民,会按照家里的人数领到对应的救济,有粮食,也有铜钱,足够他们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大军交给陈副将军以后,边疆这边的事也就安排妥当了。但是主子的意思是,还要在这里待几日。 冬至担心主子的身体,便直言道:“殿下,再过半个月,大雪封路,便不好走了。神医也说过,您的神医受不得冷了。” 傅景之看着外面的雪停了,不耐烦的拨动手里的茶杯,拧眉问道:“今日是不是就要开始领救济了。” “陛下的令已经到了,自然是今日便开始发救济。”秋至答完了,仍旧不知道主子突然问这话的意思是所欲何为。 按道理,堂堂一个皇子,不必要管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的。 却不料,傅景之突然放下了茶杯,从软塌上坐了起来,将金丝碳手炉塞进了衣袖,紧了紧身上的黑毛大麾道:“我们去看看。” 救济粮领取的地方有两处,分别在东城门和西城门,南北保持通行。 东、西两个城门在士兵的指挥下,拍成了长长的队伍,三人一排依次领取了粮食,再去领取铜钱。 本身这事应该轮到陈瑾的,但是他最近一直在和顾恒探讨学业功课,陈母便带了枝枝出来。 她们一人垮了一个箩筐来的时候,队伍已经排的很长,陈母便和她商量道:“枝儿,你去领银钱,等我领了粮食,我们去那边路口汇合。” 银钱的队伍慢了许多,很快枝枝就和陈母错开了。 轮到她的时候,筐里的铜钱正好没了。 士兵上前道:“姑娘稍等,我们去重提一筐来。” 大庭广众之下,身后还有不短的队伍在排着,枝枝也放心的在前面等待。 却不料,过了一会儿,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是不是钱发完了,轮不到我们了,怎么那个人还没回来。” 这一声叫喊仿佛点燃了人群的恍惚心理,慢慢的大部分人都开始不安的想往前挤着看一看到底怎么回事。这样一来,在最前面的枝枝就像是被所有人推挤着往前扑。 她想侧身去一旁等待,但是又不能白白一走了之,重新去最后排一次队。 僵持犹豫的瞬间,她整个人被挤的向前趴去。 身体失去平衡,她下意识扔了箩筐,想去手掌撑地,免得摔得更严重了。 意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来临,她的手被一只指节修长白皙的手拉到了一旁,没有抬眼,仅看衣袖就知道这人的身份不一般,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 此刻,她的半边身子都倚靠在男人的怀里,娇嫩的脸颊凑在他的胸口,还能听到男人扑通扑通的心跳。 而她的另一只手,为了保持平衡,下意识的环在男人的腰间。 -- 第36页 对于一个未婚女子来说,这种姿势是非常失礼的。 枝枝猛的推他,然后从他怀里跳了出去,低着头温声道:“多谢公子搭救,小女子感激不尽。” 女人像小兔子一样快速的彻底,傅景之半握的手心还残留着她的温度,他握紧手掌,四指蜷入手心,轻哼一声道:“是不是下一句就该说,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了?” 熟悉的声音让她抬起头来,乌黑的眼瞳里充满了惊讶,竟然又后退了两步,恨不得与他相隔一条河的距离。 枝枝沉默着转身,想要直接溜走,这银钱让娘亲来领也罢。 她一转身,却又撞入男人的身前。 好似个阴魂不散的小鬼。 傅景之看着她微瞪着充满生气的眼瞳,只觉得她好像更活灵活现了。他挑眉:“是不是在心里骂我呢?” “无·耻、孟浪、胡搅蛮缠?”他一字一句道。 不得不说,这男人猜的对极了,可是他是当朝六殿下,而且还是这次救济粮和银钱的发放人,她真的不能得罪了他。 枝枝只能放低了姿态,低着嗓音糯声道:“殿下,我保证我什么都不会说的,那些事我都已经忘了。” 傅景之上前一步,放低了身子附在她耳边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忘了,我又不能钻进你的脑子里,那样你的命就没了。” 说完话,她还故意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 恶趣味十足。 枝枝慌乱的抬眼,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银钱已经又开始发放了,他们的身前还有一个黑面神秋至挡着,根本没人有心思注意这边。 枝枝只能继续试图讲道理:“可是,殿下,当初我也算帮了您的忙,还差点......” 说着,她不由得又想起当日的情景,有些后怕,声音也渐渐颤抖起来:“差点丢了性命。况且,我一个微末之辈,犯不着得罪您去说您的事,您就放心好了。今日,您大人有大量,就放了我,让我早些回去罢。” 女人眼圈泛红,长长的睫羽上都挂了点滴水珠,要哭不哭的,声音压的低低的,尾音打颤,让人恨不得揉进怀里怜爱,什么都应了她。 傅景之莫名的心情烦躁,伸出手指胡乱擦了她脸上的泪珠,冷声道:“再哭下去,话都说不清了,我还怎么信你。” 枝枝哭的打了个小小的奶嗝,用红红的眼圈看着他,认真的字正腔圆的说:“我从来没见过六殿下,我们之间也什么都没发生过。” 说完,她似乎是害怕他反悔,连地上的箩筐也不捡了,跌跌撞撞的钻入人群跑了。 傅景之此刻的脸色已经不仅仅是乌云蔽日可以形容的了,他站在原地,看着那女人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扑入了娘亲的怀里。 若是如今还不明白主子的心思,冬至怕就真的是个傻子了。 冬至道:“主子,用不用我将人抓回来?” 第20章 自己的女儿哭的抽抽着钻入自己怀里,陈母连地上的粮食都顾不得,吓得赶紧抱住她,连忙问道:“枝儿,你这是怎么了,哭什么啊,你要吓坏娘啊。” 在娘亲的怀里哭了一小会儿,她嗡嗡道:“刚刚到我了,可是银钱没了,大家以为发完了不发了,就使劲挤,箩筐掉了,我还被挤出来了。” 一段话说的断断续续的,还带着哭腔。 简直是可怜极了。 不过这事也确实怪让人委屈的,陈母拍了拍她的背,笑着安慰道:“别哭了,娘去重新排队,看把娘的枝儿委屈的。” 那个人也不知道走没走,枝枝根本不敢再过去。 那边的人群排的挺长的,枝枝道:“要不我们下午再来,反正一天也发不完,而且官府都是按人头给的,也不会多不会少的。” 陈母看了一眼长长的人群,又看到女儿的遮脸的面巾都已经被挤掉了,她也觉得改日再来比较好。她点头道:“那我们先回去吧,下午让你弟弟来领。” 去时还好好的人,回来就双眼通红像小兔子一样。 陈瑾去开的门,第一个发现的姐姐的异样,他关心的问道:“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陈母在后面进来,解释了原因。 陈瑾小大人一样拍拍胸脯道:“姐姐别哭,箩筐可以再编,明天爹爹给我放了一日时间,我去领银钱。” 枝枝笑着摸了摸弟弟的肩膀,发现比她小一岁的弟弟如今已经比她都高了许多,果然男孩子长身体快的多。 她笑着回道:“那好,到时候可别报错了户籍,那可是没银钱的。” 陈瑾俏皮的“嘁”了一声:“才不会,瑾儿又不是小孩子,马上就可以保护姐姐了。” 粮食重,陈父身子又刚好,讲完课就去了大堂中休息。陈母便叫道:“瑾儿,过来帮忙。” 陈瑾走后,树下就剩了顾恒和枝枝。 他靠近,又与枝枝保持了两个身子的距离,关心的问道:“南枝妹妹摔了一下,可有伤到?” 与这样一个守礼节的君子讲话,枝枝也放松了许多,她淡笑着说:“无碍,并没有受伤。” 顾恒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南枝妹妹可要注意身子,过些日子,我去扬州见妹妹......”似乎是察觉不妥,他又补充道:“去见南枝妹妹和瑾弟。”说话时,他的耳朵尖都泛红,都不敢抬头多看一眼。 -- 第37页 陈父看着院中和谐相处的一对年轻人,不由得满意的笑了起来,他将顾恒叫进来道:“今日晌午就别回客栈了,在老师家里吃一顿粗茶淡饭,下午你们师兄妹三人可以去城南的梅园游玩一番。正好我还有些话想跟你说说。” 这一次,顾恒道:“学生从命。” 两姐弟在厨房帮忙,陈父拉着顾恒在屋子里说了足足一个时辰的话。 饭后,顾恒和两姐弟便一同去梅林游玩,陈父陈母坐在树下,陈父道:“柔儿,你看顾恒和枝儿可合适?” 陈母坐下后,就被陈父握住了手,两个人依偎在一处。听闻陈父的问话,她细细思索起来:“顾恒这孩子相貌人品都不差,就是......” “就是什么?” 陈母扭头看着陈父道:“就是家世不相配,我们如今没落至此,顾家这些年肯定步步高升,已经不知道高出我们多少。你也知道的,我是不会让我们枝儿去做高门大户的妾室的,到时候生出的孩子都不能登门入室。” “当初枝儿竟然一张活契去给别人为婢,我就差点一口气过不来。如今枝儿好不容易回来,我怎么可能让她为人妾室,看人颜色。”陈父提起这件事就圆目怒瞪,站起来就要执剑的架势:“若不是顾恒已经拖父亲寄来家书,我是断断不会应了他的。” 陈母一听这话,也明白了:“原来你都已经和顾恒父亲通过信了,那你来问我作甚?” 陈母年轻时也是惊动一方的大美人,如今似嗔似怒,也让陈父慌忙哄道:“柔儿,若你说不应,我必然也不会应的。我只是觉得顾恒这孩子可遇不可求,尤其是他对咱们的枝儿一心一意,顾家的家风,也是不许纳妾的。” 这件事陈母以前就知晓。她与陈父成亲的时候,陈父也是说了同类的话,此生必不纳妾。那时候家里没人信他,唯独她义无反顾跟着他,就算后来他立志“此生不再入仕途”,她也觉得他就是她心中崇明高尚的男人,是她此生最爱的夫君。 陈母狠狠地给了他一拳,哼了一声道:“我可不是信你,我是信顾恒这孩子的性情,有几分你当初的模样。” 顾恒陈瑾和枝枝去梅林的路上,顾恒走在最外侧,个子也是最高的,仪表堂堂又斯文有礼,惹得路旁的女子害羞的捏住帕子,不停的往这边看。 陈瑾看了一眼师兄,又扭头看了一眼姐姐,笑嘻嘻的趴在姐姐的耳边道:“阿姐,你觉得顾恒师兄人怎么样?” 方入梅林,近日雪落如霜,挂在红梅上的雪花,在阳光下剔透可现。红梅白雪,互为知己,风景如画。 枝枝正在想要不要折一枝梅花带回去,就听到弟弟来了这么一句。 她秀眉弯弯,稍微思索了一下,低声道:“顾恒师兄自然是君子如玉,为人上人。” “师兄,你可听到我姐姐对你的高度赞扬?” 明明是两姐弟的低声言语,枝枝一抬头,竟发现她身旁的人变成了顾恒。他的眉目舒展,唇角带笑,眼底的情绪呼之欲出。 原来方才陈瑾问完话,就故意将他推了过来。 顾恒笑着说:“多谢南枝妹妹的赞扬,怀瑜必然不让妹妹失望。” 问完了问题的陈瑾就悄悄溜走了,如今就剩两人相处。 好在透过梅林还能看到,不远处仍旧有其他人也在趁着难得的大好晴天游玩。 如今两人这般,也算不上枉顾礼仪了。 顾恒与她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与她说一些趣事小闻。他这三年游历了不少地方,还无与许多当时大家拜访求学,所见所闻,比画本上都要生动有趣。 初始时,枝枝还觉得一男一女在这里游玩太尴尬了,可是梅林这么大,她寻不到陈瑾那个臭小子的踪迹。 但是没多久,她就开始被顾恒的博学风趣吸引,被逗得满眼含笑,还会不时惊叹:“顾恒师兄,你这些事都是从哪里听来的呀?” 顾恒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有的是路过田间和老农借水时听得的,有的是和主持谈及的秩闻,还有许多当地的传说故事。” 枝枝好奇的问:“那顾恒师兄这些年都去过哪里?” “去过的地方多了。”他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抬起手臂,用自己的衣袖盖住了寒梅的枝杈。 枝枝的面纱被枝杈挂掉,脸撞入男人的衣袖,呆滞了一瞬间,又猛的后退,对顾恒行了一个礼,致歉道:“多谢顾恒师兄又救了我我一次,是我方才听故事太认真的,没看清楚路。”竟然差点撞到了梅枝上。 顾恒执手将挂在枝杈上的面纱拿下来,递到了枝枝的手中,温声道:“南枝妹妹不比如此生疏,叫我哥哥便好。” 枝枝想了想,两个人小时候就是邻居,而且他还救过自己几次,也很照顾她,确实如自己兄长一般。便笑着开口道:“顾恒哥哥。” 一旁凉亭中的男人看到这边的两个人,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迟疑的开口:“那是不是六殿下身边的那个姑娘?” 被询问的人也看了看那边,确定的回答:“知府大人,那绝对是六殿下身边的人,那日是属下陪您一起去迎接的六殿下,更可况,如此美人,见过便不会忘。” 他第一次与六殿下见面时,便瞧见这个姑娘跟在六殿下身边,后来大捷归来,他瞧见六殿下身边没了这姑娘,还企图送上了自己最漂亮的庶女,没想到都被扔了回来。可见这个女人对六殿下还是拥有一定吸引力的。 -- 第38页 知府的目光猛的发亮,急切的说:“去查一查这两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傍晚的时候,知府到了傅景之的院里。他没进去,站在廊下对着秋至旁敲侧击:“冬至老弟,这几日怎么没见南枝姑娘跟在殿下身边啊?” 冬至虽然是跟着六殿下的侍卫,但是在京中也是有官职的,所以见到知府,他只是点头示意,而对于知府的问题,他反问道:“不知大人提及这话的意思是?” “昨日我去梅林游玩,看到了南枝姑娘。”知府大人观察着秋至的神色,继续说:“碰巧,南枝姑娘也在梅林游玩,和一个男子。南枝姑娘叫他“哥哥”。” 他话音一转:“可是据我所知,南枝姑娘只有一个弟弟,叫陈瑾。” 这意思就显而易见了。 若不是兄妹关系,便只能是那种关系了。 “哦?你还查到了什么,继续说说。” 突如其来的一道男声,吓得知府大人差点腿软跪在地上。 傅景之靠在窗沿上,慢悠悠的说:“若是说对了,本王重重有赏。” 知府恭敬的站在一旁,在六殿下阴凉的目光中,哆嗦着说:“卑职只是查到,南枝姑娘似乎与别人有了婚约。” 知府走后,冬至很快就派人把前因后果查了个清楚明白。 都过了父母,叫起了“哥哥”。 傅景之眼底晦暗不明,突然笑出了声:“她怎么敢的?” ー 翌日,晨起吃完饭,陈瑾问道:“顾恒哥呢?” 陈父道:“回京城准备殿试了。” 他已经与顾恒父亲商议过了,待顾恒过了殿试就来提亲,两家永结秦晋之好。 因着这门亲事基本上算定下来了,陈父脸上一直带着笑,欢喜的不得了。 陈瑾凑过去问道:“是不是快要来跟姐姐提亲了?” 陈父笑骂道:“小孩子家家,别管这些。” 陈瑾带了口袋出门,道:“我去把我们的救济银钱领回来。” 然而,没过多久,枝枝正在内室打璎珞,听到门被猛烈的拍响。 陈父出去做事了,陈母去开了门,听那人急匆匆的道:“陈家媳妇,出事了!出大事了?!” 陈母焦急的问:“出什么事了,你倒是说清楚啊!” 林氏大喘了几口气道:“我儿子与陈瑾一同去领救济的银钱,但是他刚刚回来说,陈瑾被抓走了,已经落入县衙大牢了。” 枝枝手里打了一半的璎珞应声落地,她也慌忙问道:“婶子,你说清楚点,我阿弟为什么被抓走了。” 第21章 “听我儿子说,是因为陈瑾冒领救济银钱,本该领三人份,却领了四人份的。”林氏道:“可是你们家就是四个人啊,陈瑾那孩子更是不会搞错的。” 陈母一听,噗通一声就跪坐在了地上:“冒领救济金可是大罪,要蹲大牢的,那以后瑾儿的仕途可就毁了。” 有污点的考生,便直接失去了参加科举的资格,永不录用。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压的一家人都喘不过气来。 林氏见状也慌了,她忙扶起陈母,规劝道:“我看怕是有什么误会,听说这次被抓的人不少,有可能是官兵搞错了,抓错了人。你们现在想想,有没有什么门路可以去把人带出来,实在不行去衙门敲鸣冤鼓也成啊。” 枝枝扶着墙,小脸揪成一团,嘴唇被她咬的发白。 她突然想到了那件事。 枝枝靠在墙上,脸上流过两行清泪。 “娘,您别哭。我去把爹找回来,我们好好商量一下,究竟该怎么救弟弟出来。”她艰难开口道。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出门,门外就又来了一个人:“陈家婶子,出事了。陈伯父因为冲撞了贵人,还打碎了贵重物件,贵人不依不饶,已经带着人去了县衙了。” “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句话成了压垮陈母最后的稻草,她的身体轰然落地。 林氏招呼自己的儿子道:“鳖孙,快去请大夫啊!” 枝枝也仿佛受到了重大打击,和林氏一起把晕倒的母亲移到了床上。 “也不知道这是犯了什么大佛,怎么一时间全部出事了呢。”林氏是个好心肠的,如今看到陈母这样,也慌着开始想办法,她拉着枝枝的手道:“我有个远方表哥,现在在县衙做衙役,我去帮你打听打听,看能不能打听出来点什么。孩子你别急,这里我就让我家那鳖孙儿子守在门外,有事你就叫他。” 枝枝翻开了自己的包裹,从里面拿出了一对耳环,递给林氏,含泪道:“多谢婶子了。” 这是她从军营逃出来的那天带的随身首饰,应该是值一些钱的,现在将它送出去,只盼能得几分人情,打探出爹爹和弟弟的消息。 打探消息本也少不了钱财周转,时间紧急,林氏也不扭捏,收了东西道:“没事没事,你照看好你娘亲,在家等我消息。” 大夫很快来了,看过之后道:“姑娘莫担心,夫人只是急火攻心,一时间晕了过去。我去开服药,服下去好生修养两天就好了。切记,最近夫人可受不得刺激了。” 枝枝又将屋子里仅剩的碎银子都给了大夫抓药。 小炉子上,药咕嘟咕嘟的冒着蒸腾热气,枝枝用小扇不停的扇风,等到水汽把药罐顶开,她恍然惊醒,手忙脚乱的直接用手触碰了药罐,指尖立马烫了几个白色的水泡。 -- 第39页 她将手直接插入一旁的积雪里,半天才伸出来,用布趁着药罐,将汤药倒了出来。 林旺从屋子里跑出来道:“枝儿,陈婶儿醒了,正在寻你呢,你快过来。” 枝枝“哎”了一声,端着汤药进去,看到了眼圈红红的母亲道:“娘亲,您身子还有哪里不舒服不,快把药喝了罢。” 陈父和陈瑾都进了大狱,如今就剩陈母和一个女儿。她知道,她如果再倒下,就彻底完了。 陈母接了药,忍着猩苦,一饮而尽。对枝枝道:“你去取纸笔来。” 枝枝依声取来了纸笔。陈母撑着身子坐起来,写了一封信,然后交给林旺,道:“劳烦旺哥儿把信送到扬州徐家。” 林旺走后,陈母再忍不住眼泪,伏在床头哭了起来:“这信一来一回要一个多月,不知道你的爹爹和瑾儿能不能撑到你祖父家里来人。” 枝枝从小都没听娘亲提及过祖父家里的状况,就算祖父家确实有财权,如今怕也是来不及了。 她将手伸入腰间,那里有一个布包的匕首,隐约可见宝石的光泽露出。纤长细白的手指用力,握紧时可见指骨。 枝枝想要出去,陈母叫住了她,问道:“林家婶子可回来了?” 她昏昏沉沉的时候,依稀听到林家婶子似乎有能探听到消息的门路。 枝枝松开握紧匕首的手,给娘亲盖住露出的肩头,回道:“林婶婶去衙门探听消息了,总是需要些时间的。” 陈母摸干了眼泪,扭头看着外面道:“娘的头很痛,喝了药就更难受了,一会儿你林婶婶回来,一定要告诉娘。” 枝枝道:“知道了,娘亲你先睡吧。” 晴了不足两日的天,下午又飘起了小雪。好在林氏回来了,还带了消息。她看了一眼枝枝,对她道:“婶子有些话想对你娘亲说,你去做些吃食来,你娘刚醒,婶子也忙了一天,都有些饿了。” 林氏看着枝枝进了厨房,说:“我那表哥说了,你们这怕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但是现在为止,陈大哥和陈瑾那小子都没有受什么刑罚,只是被关了起来。” 说完,她突然压低了声音,小声道:“陈姐姐,不瞒你说,我在外面听了些关于枝儿的风言风语的,说是枝儿丫头曾经沦落到了军营里。一个黄花闺女到了那种地方,传言可难听了。这几天可别让枝儿丫头出门,女孩子家脸皮薄,听到了若是想不开可就不好了。” 林氏本是好心,可是陈母已经气的浑身发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流个不停。 见状,林氏慌了神:“好姐姐,你别哭啊,等你身子好了,净可以骂回去。这帮子闲的蛋疼的碎嘴婆娘,看到枝儿丫头生的好看就任意诋毁。她们怎么没个本是生出一个这么漂亮的姑娘,还不是自己没福气。” 丈夫和儿子还没救出来,就有人开始传自己闺女的流言。陈母如今除了哭什么都不会了。 现在没受刑,不代表以后不会受刑。 瑾儿的事现在还没有头绪,陈父的事更棘手,她们到现在都不知道,陈父究竟惹了谁,连去求情都找不到人。 这一系列的事情,就像无形之中有一双手在催着他们走。 门外听着的枝枝却是已经懂了。 她转身回厨房做了两个小菜,又熬了粥,敲门道:“娘亲,林婶,我给你们熬了粥,趁热吃吧。” 陈母的脸上已经不见泪痕,她要强撑着下床,被枝枝拦住了:“娘,你就在床上吃,没事的。” 她看着娘亲吃完饭了,又喂着她喝完药,看着娘亲睡熟,才将林氏叫了出去,又把自己的最后一件首饰塞入她的手中,握着她的手道:“婶子,今天下午,劳烦您看着我娘亲了。” 钗子是银制的,款式好看,分量也不小。本来是娘亲为她的及笄礼准备的。 林氏一看,忙道:“使不得使不得,邻里邻居的,就照看一下午的事。” “婶子听我说完。” 枝枝又递回去,她才客气的收下,道:“孩子你说。” 枝枝认真道:“下午我会拿着家里的户籍证明和剩下的积蓄,去衙门想办法把爹爹和阿弟救回来,若是我娘亲醒了,你一定要想办法瞒住她我出去的事。” 林氏虽然不放心,但是也没办法,她道:“让你林旺哥陪着你去吧,也有个照应。” 枝枝拒绝道:“不必了,林旺哥也有自己的活计,我家耽搁他一上午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ー 还记得上次随着他下山,他们是在一处在沐景园的宅子住下。但是她也只是依稀记得,这个沐景园是在城南,具体位置却是不知道的。 握着手里的匕首,枝枝失魂落魄的走在街头,因着走的急没有带面纱,她的面貌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但是她也没有心思去遮掩这些了,只想早点到她想到的地方。 在城东绕了几条街道,终于在一个远离繁华的地段见到了一个府邸,上面的沐景园,三个大字,在阳光下金光灿灿,代表着权势和金钱。但是她看着却只觉得遍体生寒。 沐景园的大门紧闭,门口也没有人守着,枝枝便失神的靠着门口两个大狮子,抱紧了双臂坐在地上,将自己团成一团,可怜巴巴的像无家可归的小猫儿,在雪地里不打眼的紧。 直到听见了骨碌碌的马车行驶的声音,她猛的起身,脚又麻又软,直直的摔回了地上。 -- 第40页 傅景之听到声音下马车的时候,就看到了地上这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人儿。 冬至还没来得及放下马凳,就瞧见主子从马车上跳了下去,直奔地上那个摔倒的人身上。他还有些纳闷,主子这是去干嘛去了,知道他看到雪地里那个人的脸。 枝枝现在的样子实在不好看,甚至称得上是狼狈。守在娘亲床头大半天,又一路寻了过来,她鬓角的碎发被融化的雪水打湿,眼神无光,脸颊被冻得通红,唇色却苍白可怖,配着粗布麻衣,哪还有被他养出来的红润娇颜。 被抱起来后,枝枝第一件事就是推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又被他狠狠地摁了回来,用整个黑色大麾将人包着带回了沐景园。 “傅景之,你放我下来。”她受了寒,声音哑哑的,透过大麾嗡嗡的出声,难听又断断续续的。 傅景之没理会怀里女人的挣扎,脸色黑的能拧出水来,哐当一声用脚踢开了房门,将女人摔在了床上。 “有本事了,都会直接喊我大名了?”傅景之声音里的冰冷不带感情,眼底像有千万支冷箭在往外嗖嗖的射。 男人用大麾把她绑起来后,还在她身上还打了个结,被扔在床上后,她挣脱不开,还在床上翻了两下,才将将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她眼角通红,里面甚至带了血丝,头发乱糟糟的贴在脸上,用那湿漉漉的眼睛看着面前怒气冲冲的男人,身子抖了两下。 傅景之觉得心底像缠了一团乱麻,无端生出烦躁,让他出言更加不讲情面:“就这短短几天时间,你是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幅邋遢模样的,内室有浴桶,去把自己洗干净再来见我。” 这男人爱干净,她向来是知道的。 枝枝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去了内室,迅速的冲洗干净,拉过挂在衣架让的宽大外衫直接套在了自己身上。 出来后,男人正在窗前的软塌上喝茶,看到她行走前露出的雪白纤细的小腿和松垮垮的衣襟,他哐当一声关了窗户,似乎十分不悦。 若是平时,枝枝会避开他脾气不好的时候,可是今天,她只能迎着刀子一样的目光,赤脚走了过去。 及至身前,她握紧手心,强撑着眼皮,抬眼看着他,问道:“殿下曾说过,许我一个承诺,不知还当真否?” 傅景之冷哼一声:“自然算数。” 枝枝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含泪哀求道:“求殿下放了我爹爹和弟弟,从来是枝儿不懂事,惹得殿下不高兴,不要祸及无辜。” “祸及无辜?”听到这话,傅景之狠拍了一巴掌桌子,楠木桌子上的茶盏叮当作响,桌面都震了三震:“在你眼里,本王就是如此强权威逼之人?” 女人垂下眼帘,不做辩驳,但是已经说明了一切。 傅景之怒极反笑,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扔在了她的脚边。 枝枝认得,这张身契是她亲手签下的。从前爹爹腿折了,她骗父亲,自己是签了活契。对于活契,主人一般不会苛待,若存够了钱财也是可以赎身的。但是其实她当时就是签的死契。 如今,这卖身契便在面前这男人手中。 “那约定能救一人,可是另外一人和你自己呢,你拿什么来换?” 男人站起来,她只能仰头看到他晦暗不明的神色。 枝枝扶着他的身子,慢慢的站了起来,轻轻的一扯,男人腰带落地发出清脆的玉碎声,一块碎玉正好弹落在她的脚掌上,冰凉冰凉的,像她此刻的内心。而衣襟内里,不着一物。 憋了整整一天的眼泪,终于不争气的滑落两行。 她声音虚弱颤抖,带着哭腔:“殿下。” 哽咽了一声,她软了声音继续道:“求你了。” 第22章 清欢得了命令, 说是南枝姑娘回来?了,她端了新的女人穿的衣服过来?。快到门口了,却被?冬至拦下了。 他面无表情?的说:“这会儿别进去?。” 清欢的大?眼睛眨了眨, 疑惑的问:“可是这个时间,姑娘应该已经洗完澡了,怎么能?不穿衣服呢。” 冬至的脸上难得露出了表情?,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件事。索性?, 他直接从女人手里把装衣服的托盘拿了过来?,挡在了清欢的身前, 像对孩子一样说道:“以后你就懂了, 回去?吧。” 但是,他的话还没落下来?晃荡一声巨响,受过一次摧残的门在风中不断摇摆, 风中枯叶一样摇摇欲坠。 按道理, 主子不应该这么快啊。 在冬至复杂的目光中,傅景之黑着脸道:“去?请个大?夫过来?。尽量快点。” 原来?不是殿下的问题, 那就好。 冬至终于恢复了正?常, 将装着衣服的托盘重新塞回了清欢的手里,快步出去?请大?夫去?了。 大?夫被?揪着衣领子带过来?的时候,吓得腿都软了。进屋子以后, 他以为是要给坐在首位的男子看?病, 哆哆嗦嗦的隔了老远道:“这位公子,您面色红润, 身体健壮, 只是心火太盛,我给您开?副去?心火的药, 您少动怒就好了。” “让你来?看?病的,不是看?面相的。病人在内室,若是医不好她,你也别走了。”傅景之冷声道。 大?夫这才看?到,内室隔着轻纱的床榻上还躺着一个人。 -- 第41页 城里的贵夫人和小姐看?病的时候,都会避免肢体接触。他掏出随身携带的薄帕子,搭在了女人白皙的手腕上,诊断以后,认真?的说道:“这位小姐应该是初潮方至,又在雪地里跪了一天,受了寒凉。加上她本身身体底子就弱,所以才会如此严重。” 傅景之问道:“对子嗣可有影响?” 这句话让大?夫刮目相看?许多?。一般男子对女子的身体都不甚了解,最多?是交代?一句“好好用药”。才不会想到子嗣方面。他并不知道,他面前的是从小浸于深宫的六殿下,成献帝的宫中就活了三?个皇子,他从小就是见着女人长大?的。 大?夫回道:“一般情?况下,只要好好调养,多?吃一段时间驱寒保宫的药,不会影响子嗣的。” 大?夫开?了药单,下人接了去?煎药。 傅景之淡淡的说:“给我也把把脉吧。” 大?夫小步过去?,也要将手帕搭上去?,傅景之道:“不必了。” 大?夫便直接搭手号脉,脸上的凝重之色渐深,最终退后一步跪地道:“公子的病,老夫实?在是治不了。” 傅景之问:“说说你都号出了什么?” 一般情?况下,大?夫都不会对重症患者说实?话,但是遇到这么一尊煞神,他也不敢说假话,便如实?交代?了:“您的身子里的寒气?,比内室的夫人体内的严重的多?,怕是这些年一直用药调养,才才......”才吊着命的。 如今想来?,也怪不得他进屋就觉得这屋子里的炉火烧的格外旺。 大?夫说完这话,面前的男人不怒反笑:“倒是有两把刷子,下去?吧。” 说完,冬至到了大?夫身边道:“请。” 受了如此惊吓,如今终于可以走了,大?夫几乎是撒丫子就跑,溜比兔子都快。 傅景之去?了内室,看?着床上躺着的女人。就算是在昏迷中,她的眉头依旧紧紧皱着,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坐在床边,用手去?抚平了她的眉宇,却不曾想女人却抱住了他的手,哼哼唧唧的撒娇道:“爹爹......娘亲......” 方才他刚抱着她去?床榻,就看?到床上开?始晕染红色的血迹,女人也紧闭着眼睛,浑身都在颤抖。直到他好好检查了一下,才知道她没什么大?碍。 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他听到门外道:“主子,药煎好了。” 傅景之道:“送进来?吧。” 听雪将药送进来?以后,就乖觉的放下,同时放下的还有一套女子的衣物。做完这些,她静悄悄的退出去?了房间。 傅景之轻声唤了两声,女人没有动静,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叫不醒的。他只能?亲自动手,将她从床榻上扶入自己的怀中,用汤匙舀了一勺汤药,吹了吹觉得温度适宜,才送到了女人唇边。 只是昏迷中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喂进去?药,试了几次以后,看?着药碗里仅剩一半的药,他自己将药含入口中,对着那樱唇覆了上去?。 这一次终于撬开?了女人的唇齿,将一口药完整的送了进去?。 他皱着眉,分成几次,终于将药碗里剩下的药全部喂完。又除去?了女人身上的外衫,将带血的被?褥一把都扔了下去?,自己栖身入了被?窝。 枝枝只是觉得很冷,下意识的向热源靠拢。直到一个大?掌覆盖在她的肚子上,慢慢传过来?许多?温度,她才松开?了眉头,慢慢的沉睡入梦。 再次醒来?的时候,身旁已经空无一人。 她只记得自己被?放到了床上,然后就再也忍不住腹部的疼痛,不省人事了。 身下一股暖流湿漉漉的流淌下来?,她惊慌的拉开?被?褥,看?到一摊血迹,差点尖叫出声。 正?好这时,听雪开?门进来?,看?到枝枝笑着跟她说:“姑娘不必惊慌,您只是来?了月事,我已经为您准备了月事带和新的衣物,那边的浴桶里也备了热水,有什么需要您随时叫我。” 她们也算是相处过几天的旧相识,听雪了解枝枝的习性?,知道她不喜事事被?人伺候,做完这些就去?了一旁等候。 浴桶前有一扇屏风挡着,依稀可见外面的光景,可对枝枝来?说,这却是可以躲一躲发泄情?绪的地方。 在离开?军营以后,傅景之没有过来?找她回去?,她以为他是真?的放过自己了。甚至在顾恒出现的时候,她还有那么一瞬间的幻想。 但是在得知弟弟被?抓入狱的时候,她便隐约猜到了什么。 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呢。毕竟她可是知道他那么多?秘密的人。虽然这些秘密如今已经不是秘密了,但是她还清楚的明白。 这个男人对她的身子还是很感兴趣的。 今天本来?应该是她的及笄礼,由她的母亲亲手给她簪上提前准备的发钗,然后一家人一起开?开?心心的吃一顿饭。 如今这些都成了泡影。 想着想着,她心生烦闷,憋着一口气?便将整个人埋入了浴桶里,只留了一个脑袋尖在外面。 傅景之刚从外面回来?,就瞧见了这副模样。 他两步过去?把人从水里捞了出来?,怒目圆瞪,厉声质问道:“本王还没碰你,你就开?始想不开?寻死了?” 枝枝刚出水里出来?,好久才睁开?眼,她把额前的头发扒拉开?,还有长长的睫羽碍事的遮住视线,待她睁开?眼,便是一副茫然又委屈的问:“殿下,我只是洗澡,脚滑了一下落进去?而已。” -- 第42页 她总不能?说她是想去?水下静一静吧。 男人的眼神带了犹疑,明显的不太相信。他将女人从水里浴桶里提了出来?,又掸去?了指尖的水,道:“本王明日就回京。” 枝枝扶着浴桶的手猛的一顿。他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是要带她回京了。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枝枝低着头喃喃道:“殿下,那我可不可以回去?见一见我的父母兄弟。” 这次,傅景之倒是没拒绝她:“吃了早膳,我让听雪陪你去?。” 她轻轻的“嗯”了一声,小声道:“多?谢殿下了。” 两个人重新穿好了衣服,桌子上已经摆好了几样精致的早膳。枝枝食之乏味,吃的很少,见傅景之放下筷子,就也放下了筷子。 静坐了片刻,听雪端了药上来?,放到了枝枝面前,她才意识到原来?这碗药是递给她的。 听雪贴心的说:“昨日姑娘您昏迷了,主子为您请的大?夫,说您体寒身子弱,要多?喝几副汤药调养。” 枝枝端起了药碗,看?了一眼傅景之,然后皱巴着脸一饮而尽,简直是一路苦到了胃里,差点就翻滚出来?。 傅景之这才吐口:“听雪,你陪她出去?一趟吧,天黑前将人带回来?。” 终于得偿所愿,枝枝的脸上一瞬间涌现出欣喜,忘记了谢恩便跑了出去?。 她出去?后没多?久,冬至就进来?回消息。他道:“殿下,已经查清了,是知府大?人想讨殿下欢心,不曾想会错了意。” 傅景之冷笑两声:“会错了意,所以将本王也算计了进去??聪明人把聪明人用错了地方,不过是引火烧身。” 冬至也是服气?这个知府,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竟然敢揣测殿下的心意,也是活该了。 只是他不明白的是:“殿下,您为何不将此事不是您做的告诉南枝姑娘。”这样兴许南枝姑娘会心生出许多?感激来?。 “让她误会是我做的,她才会怕着点我。”傅景之转着桌子上的茶盏,慢悠悠的说:“怕我一点总是好的,免得一转眼,她就开?始和别的男子相看?上了。” ー 陈父被?放出来?后就没有见到自己的女儿,问林氏,她也是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只是把一个银簪拿出来?道:“枝儿丫头给了我这个,让我帮她好生照料娘亲。说是要带着户籍去?将您和瑾哥儿救出去?。我让林旺跟着她,还被?她拒绝了。” “也不知道枝儿丫头是寻了哪条门路,你们竟然真?的都被?放出来?了。”林氏道。 陈母接过簪子看?了一眼道:“这是我给枝儿打的及笄礼的簪子。也是我们家仅剩的最后一点有钱的物件了。” 一听这话林氏也慌了,她连忙道:“东西我是还回来?了,人丢了可不管我的事。” 陈母将东西递回去?道:“既然枝儿把东西给了你,林家妹子,你就收下了吧。” 待送走了林氏,陈父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沉声道:“我和瑾儿出去?寻人,柔儿你在家好好休息,也可以让枝儿回来?后见到家里有个人。” 这时,沉默了许久的陈瑾突然出声道:“娘亲,爹爹,我可能?知道姐姐在哪儿。” 他仔细地说了那天在酒楼遇到姐姐的事,也将典当的首饰不是贵客打赏,而且是姐姐给他的事说了出来?。最后,他低着头小声道:“姐姐,肯定是去?求了六皇子。” 听到儿子说,带走枝枝的极有可能?是六皇子的时候,陈父终于忍不住悲怆道:“怎么会是皇家人呢,我的女儿啊。” 这样一来?就很容易理解,为什么枝枝回来?后对军营里的事一字不提。也能?明白,为什么他们都已经惹了官司,陈父还被?轻易的放了出来?,就连陈瑾去?领的救济银钱都是带了金子回来?的,而别人领回来?的是铜钱。衙役还一直跟陈瑾道歉,生怕陈瑾继续追究。 自己的女儿再次为了救他,把自己都搭上了。陈父越想越气?,一个大?男人眼角竟然湿润了起来?。 陈母也是止不住的抹泪:“我的枝儿怎么这么命苦。” 若是寻常人家,他们或许还能?上去?理论几分,然后将女儿带回来?。但是这是皇室之人亲自带走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枝枝回来?的时候,正?看?到父母一脸愁容的坐在院子里,她突然就近乡心切,站在门口迟迟不敢敲门了。 半晌,她又带着人回了马车,道:“听雪,能?给我买些笔墨纸砚吗?” 听雪很快就带了东西回来?,还在一旁研磨。 枝枝窝在马车里写了一封家书,简单的交代?了自己的去?处,还特意在结尾嘱托道:女儿如今过得很好,爹娘不必担心,改日女儿再与你们通信。 写完,她靠在车壁上道:“送过去?吧。” 听雪不是个多?话的人,心中虽然疑惑为什么南枝姑娘不下去?,但是她还是下去?将书信插在了门上,又贴心的敲了敲门。 陈瑾去?门外左右看?了看?,都是空无一人的。他这才发现了上面的书信,看?着熟悉的自己,他激动地说:“爹,娘,是姐姐。” 陈母追出去?问道:“她人呢?” 陈瑾将信递上去?道:“没有看?到人,只有一封信。” -- 第43页 看?完了信,院子里的人却没有一个舒展眉目。 陈瑾目光坚定的对陈父说:“爹,你从前说,出仕朝廷令人心寒,一直劝孩儿三?思?而后行。但如今,孩儿已经决定好了,明年秋闱,我一定要去?京城。去?找姐姐。不能?将他带回来?,我就去?做他的靠山。” 陈父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欣慰的点头:“只要你有自己的目标及志向,爹同意你去?闯一片自己的天。” 陈母却更?加悲伤了:“就是可怜了顾恒那孩子,还好我们并未与他丢定,一切都可以挽回。”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陈父站起身子道:“起来?收拾东西,我们起身去?你扬州祖父家。” ー 从甜水巷回去?后,枝枝就钻回了房间,睡了长长的一觉。 从写那封信开?始,她就知道,以后的日子,她极有可能?一辈子都在待在京城里度过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这确实?是她自己选的路。 总体来?说,只要她不逆着傅景之的意愿,大?体上也是吃不了苦头的。 依着他的性?子,怕是也用不了多?久就会另寻新欢。 她要做的就是对自己好一点,寻机会拿到自己的身契,还自己自由。 想清楚这些以后,以后的日子也就没那么难熬了。 因着前面两天心里一直压着事,事情?突然放空,没了压抑感,她这一觉睡得格外长,等到晚上傅景之回来?的时候,她才悠悠转醒。 傅景之不知道坐在床头多?久了,看?到她转醒,才问道:“怎么今日没和父母话别?我还以为你要哭成一只兔子呢。” 枝枝糯声道:“没什么话好说的。” 傅景之将香香软软的小美人揽入怀中,在她的颈间蹭了蹭道:“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再见。” 枝枝没搭他这句话,只是顺从抱住他的窄腰,贴在他胸口软声软语:“殿下,我饿了。” 男人似乎很是消受她乖觉的样子,拦腰将人抱起来?,对外面道:“传膳。” 吃饭的时候,傅景之还难得好心情?的说:“今晚多?吃点,往后回京的路途中可没有这么好的伙食。”似乎是怕枝枝委屈,他又添了一句:“回京以后再补偿你。” “知道了。”枝枝低头挑了自己喜欢的吃食,细嚼慢咽吃完了这顿饭。 吃完饭,傅景之又抱着她回的床榻,枝枝本以为他又要直接睡下了,却不曾想,男人从身后拿出来?了一支玲珑剔透的玉簪,样式秀美好看?,一看?便不是凡品。 他拿起枝枝的一撮头发,挽成了一个简单的啾啾,然后将玉簪插入其中,满意的笑道:“女子及笄时都会有家中长辈或者贵人帮忙加笄,如今父母不在,我便送你一个。” 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期盼了好几年的及笄礼是这样的。 而且,及笄礼过了,月事也已经来?了,以后他再想对他做那种事,就再也没有由头和借口了。 翌日一大?早,身边有了动静,枝枝就睁开?了眼。随便用了早膳,枝枝就迷迷糊糊的被?抱着进了一个特别大?的马车里。 马车与她曾经住在甜水巷的小卧房差不多?大?,里面竟然堂而皇之的放了一张床,上面还有一个小木桌被?固定在车窗的一侧,剩余的地方也都铺了软软的暖暖的绒毯。马车里燃了两个金丝楠木碳炉,温暖舒适,却没有一点烟气?。奢华至极。 枝枝进去?后就被?带到了大?床上,男人把她代?入怀中,温声道:“继续睡吧。” 不得不说,六匹马一起拉的马车,还坐了防震处理,只要不是遇到大?的坑洼地方,一路上都平稳的很。 按照他们的速度,一路赶回京城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路上他们一直走的官道,并未在地方上过度停留,基本上都是补给一下就继续出发了。 路途无聊,清欢骑着马追到了冬至身后,神秘兮兮的问道:“冬至,你说姑娘这次回来?后,为什么和殿下闹了那么大?一场脾气?啊。我看?殿下对姑娘宠的很,实?在不理解这是怎么回事。” 庞大?的马车在前面行驶,冬至不远不近的跟着,道:“出了笼的鸟儿被?重新圈养,又怎么能?甘心习惯呢?” 若是她从来?没有机会回家走一趟,怕是也不会逆反这么一次了。 清欢似懂非懂的说:“你是说殿下是鸟笼子,南枝姑娘是鸟儿。” 冬至的脸瞬间僵硬了,勒紧缰绳留给她了一个马屁股。 清欢还要追上去?,却被?听雪拦住了:“冬至大?人去?忙了,你别跟去?捣乱。” 笼中鸟的双翅此刻被?反剪着禁锢在脑袋下面,身子也被?压制着,丝毫动弹不得。而那鸟笼子一个用力,就将鸟儿那处最艳丽处的羽毛扯碎,笼口钳住那处粉红,一个用力就让鸟儿痛吟出声,身子也随之颤抖了两下。 被?鸟笼困住的鸟儿不经意的挣扎,渐渐的,自己一身的鲜亮的羽毛皆被?褪去?,露出雪白的肌肤,被?鸟笼子用力收紧,留下了几条不规则的红痕。 除却最后一步,她的每一处都被?他像神秘的探索者一样,开?垦并留下了痕迹。 枝枝面色潮红,像刚喝醉酒一般,眼底带着还未消散的朦胧雾气?,可怜巴巴的被?他拢进怀里。 -- 第44页 男人的衣物却还完整如初,甚至连褶皱都不存一处。 不知为何,枝枝就想起了一个词叫做衣冠禽兽。 在她“凶狠的”目光中,男人的手指却不老实?,一路向下让枝枝猛的揪紧他的衣襟,合并双腿跪坐在男人身旁,嘤咛求饶,带着哭腔道:“殿下,我的月事还未走干净呢。” 傅景之凑在她耳旁,声音嘶哑压抑:“那枝枝是否知道,除却那处,还有的是伺候人的法子。” 枝枝身子瑟缩了一下,她曾经被?面前的男人带着看?过一次画本子,自然是偶然瞟了一眼,看?到了有关这一幕的事。 但是真?让她实?践起来?,却好似无头苍蝇,纤细的指尖好奇的轻触了一下,听到男人的闷哼,又害怕的逃开?。 这时,他听到男人哑声道:“继续。” 平稳的官道上,马车却摇摇晃晃的,偶尔吱呀几声,惊飞了停留在上面的鸟儿。 直到最后枝枝实?在没了力气?,软着身子半依偎在床榻上,耳边的头发湿哒哒的挂在一旁,眼底水气?氤氲,犹如刚出水的妖精。 马车的两面窗帘掀开?,内里的闷热气?息才渐渐消退。 就在枝枝已经累的昏昏沉沉快要睡着的时候,他听到男人附在她的耳边道:“过几日到了京城,可不许你这么糊弄我了。”她的身子又微不可闻的抖了抖。 第23章 回京后, 傅景之交代秋至将?枝枝带回自己?的宅子,便打马进宫,及至宫门口就遇到了成献帝派来的人?。 “殿下, 皇上派了奴才专门来寻殿下。让您回来后就去昭乾宫一趟。”李总管虾着腰,笑的脸上的细褶子都抖出来了。 常年混在宫廷里的老油条,看见谁得宠就讨好谁,如今六殿下在边疆大捷归来,皇上满心欢喜的都是他?, 李总管也恨不得使劲浑身解数讨好这位六殿下。他?叫出一旁停着的轿撵道:“皇上说了,殿下劳累, 特?意?嘱托了奴才备了轿撵。” 入宫内不许骑马, 不许佩剑,不许大声喧哗。 如今这步撵代表的可不仅仅是怕他?劳累,而且一种得宠的象征。傅景之看了一眼华丽的轿撵, 却丝毫没有兴趣, 大步向前道:“大男儿志在四方,怎么?能?随意?坐轿撵这种东西。” 这话说的, 仿佛从边疆坐着大张旗鼓奢华马车回来的人?不是他?。 但众所周知, 六殿下脾气最为喜怒无常,让人?琢磨不透。没人?愿意?在这种小事上惹着他?不悦。 李总管带着抬步撵的小太监小跑跟在六殿下的后面?,到最后累的差点瘫在地上。 傅景之到昭乾宫后, 成献帝激动地自己?下来, 看着自己?似乎沧桑了一些的儿子,心疼的问:“去边疆那么?久, 景之受苦了。” “为朝廷做事, 不苦。”傅景之看起来依旧是吊儿郎当的,仿佛这天大的功劳不是他?的, 说的也净是好听的场面?话。对于君臣来说最合适不过,却不像父子之间的谈话。 不知道为何,成献却帝觉得,这个儿子离他?愈发远了。这副淡漠清冷的样子,竟然有几?分和他?的母亲重叠。 还记得小时?候,他?也曾抱过他?,让他?叫他?爹,带他?出宫游玩。甚至后来所有人?都说六殿下纨绔无能?的时?候,他?还后悔过,是不是自己?太溺爱他?,才让这个小儿子任性妄为。 如今那个小儿子不仅独当一面?,还对时?事有了自己?独到的见解,他?却产生了几?分怅然。 在昭乾宫待了半个时?辰,傅景之就主动请辞了。 温嘉贵妃得知了儿子从边疆回来的消息,早就已经让小厨房备下了儿子爱喝的茶水。 清儿在门口瞧见一个人?影,慌张的进屋报喜:“娘娘,殿下回来了。” 玉和姑姑闻言赶忙扶起温嘉贵妃,用手?比划:“小姐思念殿下这么?长的时?日,总算是把殿下盼回来了。” 她是从前就跟着温嘉贵妃的老人?,从头至尾都只叫她小姐,皇上听到后没计较,其他?人?再不敢多说什?么?了。 看到傅景之进屋,温嘉贵妃的眉眼间极少?的染上了笑意?,亲自动手?替儿子脱了大麾,还吩咐道:“去隔壁多拿两个碳炉进来,门窗也关上吧。” “娘亲,景之回来了。” 他?坐下后,温嘉贵妃笑着说:“回来了就好。这几?个月在外面?受了不少?苦吧,快吃点东西,都是你爱吃的。” 清儿把准备好的糕点和茶水都奉上来,乖觉的站到一边道:“殿下,这糕点可是娘娘听说您要回来的时?候,亲手?为您做的。” 傅景之尝了一块糕点,又饮了两口清茶,夸赞道:“娘亲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温嘉贵妃看着儿子都已经晒深了的肤色,不由得心疼的问:“听说边疆风雪冷,可还适应。”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温嘉贵妃突然把身旁的清儿拉上前来,道:“这么?多年了,你身边也没个侍奉的人?。清儿是娘从小看着长大的,性子活泼单纯,也会照顾人?。娘想着,让她去你府上照顾你。” 六殿下虽然这些年花名?在外,但是却从来没有往府上带一个人?女人?,如今偌大的景王府一个正经的女主子都没有。如果她进去,至少?也能?得个贵妾的名?分。再者,六殿下芝兰玉树,面?容俊美,女人?多看一眼都要心跳快上几?分的。 -- 第45页 这话说出来,清儿先是惊讶的瞪大眼睛,接下来就跪了下来,就等六殿下吐口,她就随着谢恩。 不料傅景之竟是连个眼神?都没给这边,直接了当的拒绝道:“此事不劳母亲费心了,儿子自有主意?。” 如此拒绝方式,换做旁人?肯定?会觉得折了面?子。但是温嘉贵妃却是有些开心的问道:“这么?说,你是已经有了心上人??” 傅景之压着茶盖喝了一口水,垂眸笑着道:“儿子此次回来,给母亲带了许多京城没有的玩意?,晚些时?候会让秋至给您送来,您看看喜不喜欢。” 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转移话题了。 温嘉贵妃也不逼他?,似乎懂了什?么?,含笑道:“你送回来的两棵梅树都已经开了,过两日娘亲做梅花饼,记得过来吃。” “好。”傅景之将?目光落在窗前的两棵梅树上,答应道。 在温嘉贵妃那里吃了个晌午饭,又去刑部溜达了一圈。 从前是禹王一人?独占礼部、刑部、和工部三大部门,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圣上对他?偏爱有加。 毕竟圣上的三个孩子。 大殿下谦王年长却鲁莽无能?,是个将?才却非帝王之才。 六殿下景王聪明绝顶,但是纨绔妄为,又常年靠药吊着身子,怕是个活不长的。 唯独四殿下禹王,身强体?壮,有勇有谋,可堪大任。 但是如今圣上突然把刑部大权转交给了从前是个闲王的景王,再加上景王在边疆的大放异彩,这就让朝廷的局势发生了些许偏移。 况且,谁不知道景王是温嘉贵妃的孩子,若是温嘉贵妃吹吹耳边风…… 但是也有人?觉得,一个病歪歪的皇子,就算登上大统也蹦跶不了几?天,觉得皇上不可能?是想表达那种意?思。 就这样,傅景之刚入刑部,就有人?谄媚的上去献殷勤。按照“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劲头,如今是清算禹王势力的最佳时?机,随便找个由头来个杀鸡儆猴,拔除几?个禹王心腹,剩下的慢慢收拾干净就行了。 结果,傅景之确实是在刑部待了一下午。 喝了几?杯茶,搬来了几?个碳炉,还折腾了一个软塌,睡了一觉,到了散值的时?间,刑部的人?都攒了一口气准备接受暴风雨的来临了。 傅景之从塌上懒洋洋的起身,打了个哈欠,成为了第一个走出刑部的人?。 敢情?人?家就是来浑水摸鱼、走个过场的。 昭乾宫。 李总管把这件事告诉了成献帝,静静地观察着成献帝的神?色。 今日成献帝把刑部交给六殿下的时?候,他?是狠狠地吃了一惊的。虽然边疆的事六殿下有功,但是让一个吊儿郎当自己?都枉顾刑法的去执掌刑法,怎么?看都不合适。 然而成献帝听完傅景之的表现,反而问道:“禹王什?么?反应。” 李总管答道:“禹王殿下听说这件事后摔了一个茶碗,但是并没有做什?么?。” “按兵不动,让小卒先行。”成献帝拿着黑子在棋盘上落下,笑道:“好棋。” 一时?间,李总管竟然分不出来成献帝是在说棋还是说人?了。 ー 到了京城后,枝枝就被带到了一处宅子。依旧是僻静的一处地方,外面?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宅子,上面?写了倚梅园几?个字,进去后却别有洞天。 入门就是曲水流觞,蜿蜒曲折的小路带着人?工水径穿过一片茂密的梅林进入庭院深处,及至第一进,多为待客方便用的。后向内曲径通幽,才是彻底进了宅子里,各式花木虽然在冬日里盖了雪,却也能?瞧出是细心修剪过的,这里有书房,客房,还有茶室等。再往里才是内院,是主人?居住的地方。 三进三出,在京城内占据这样大的面?积,就可以看出傅景之的权势财柄。 冬至将?枝枝带到这里以后,就出去了,留下枝枝和听雪、清欢三个人?。 屋子里已经通过风,碳火也烧的暖烘烘的。枝枝进去后,听雪和清欢就去收拾行李。 因为路上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到达京城的时?候已经过了正月十五了。京城的天气没有边疆那么?苦寒,飘落的雪花都是慢悠悠的,像画一样宁静美好。 闲来无事,枝枝又重拾回了女红。 时?下女子打发时?间多用女红,少?数识字读书了还可以看着话本子。但是枝枝的女红却难看的紧,所以从前娘亲为了不浪费布匹针线,都是让她打璎珞的。 如今布匹针线都不缺,还随她糟蹋,她便想着再试试。 倚梅园的梅花最多,几?乎到处都有。透过窗户,枝枝选了一颗顺眼的红梅,挑了几?样颜色适合的丝线,便开始跃跃欲试起来。 勾稿的时?候还算顺利,虽说画技不说栩栩如生,却也是能?看出来是一棵梅花的样子。 但是落针以后,她就发现,这针仿佛不听使唤一样,总是跟她作对。加上长时?间没碰过刺绣了,绣线都被她作弄成了乱糟糟的线头,简直是惨不忍睹。 在她尽力补救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声响:“你在干嘛。” 听到声音,她第一反应就是将?绣架藏起来,慌乱的收拾着,手?指突然尖锐疼痛,让她惊呼出声。 -- 第46页 将?手?从身后拿出,她看着手?指上沁出的血珠,下意?识的用嘴含住。 娇嫩的樱唇上沾染了血珠,看起来殷红诱人?,偏生她似乎也察觉到了唇上的血迹,丁香小舌探出来吃掉了血迹,又害羞的缩了回去。 傅景之方才在路上遇到狐朋狗友,他?饮了酒,这会儿看着窗前的美人?景色,只觉得浑身热得难受,口干舌燥的。 他?喉结上下滚动两下,两步走到了女人?身前,一只手?扶着她的腰,用力的探入她的檀口中。 微微带甜,就像小时?候喝的糖水。 呼吸突然被夺走,枝枝的眼睛猛的瞪大,对于未知的异物,她抗拒性的用牙齿阻拦,然后就尝到了腥甜的味道。 这自然不是她的血。 男人?闷闷的哼了一声,抬起头来,漆黑的眸子里泛着凶狠的光,轻声呵道:“学?会咬人?了?” “不......不是。”枝枝刚用力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说话软的不带力气,因为害怕还带着尾音。 清纯又诱人?。 他?呼吸加重,用拇指摸了唇角的血迹,将?血涂到她的唇上,看着那艳丽的颜色,又覆了上去。 这一次,枝枝学?乖了很多,闭着眼睛顺从他?的动作。从决定?跟着他?回京城的时?候,她就知道,两个人?迟早有肌肤之亲的。比在军营中同榻而眠更进一步的那种。 窗外的天还没有完全黑透,蛋壳清色的天际连着皑皑白雪,让没有点烛火的屋子看起来朦胧不清,却平添暧昧暖色。 莹白的肩头撞上窗外袭来的凉气,泛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也让她忍不住绷直了脖颈,禁不住向后仰去。 这股凉气让男人?也清醒了一些,在窗前大开之处行这事确实不太好。 他?拦腰将?瘦弱的女人?,放下时?,手?遗落在了她的腰间。 女人?的腰很细,他?大掌对起来就能?环住,不盈一握,温软怡人?。 属于男人?的冷冽气息再次席卷而来的时?候,她只能?无力的攀附在他?身上,就算她已经做好了准备,用力的咬紧下唇,但是剧烈的疼痛还是让她的嘴角遗漏出清浅的喘息哼唧,身子也在微微颤抖。 好在男人?还算怜惜她,w去了她眼角的泪珠,也稍停了一会儿,给了她适应的时?间。 蛋青色的天色渐渐被黑夜盖住,又听闻鸡鸣。 枝枝看着窗外的枝杈迅速颤动,枝杈上的雪花被纷纷抖落,汇成溪流一样砸在了地上。来回不知道几?次,才终于看到枝杈原本的颜色。 拨开枝杈,才瞧见雪白的地上开出的那朵朱红的梅花,隐有暗香袭人?。 傅景之看了一眼床上那红梅,将?已经昏睡的小人?抱了起来,又将?床单掀开,抱着人?打开了内室的一处门,里面?竟然是一池温泉,在正月的天气里冒着氤氤热气。 浸入温热泉水的瞬间,女人?似乎有所感知,乖觉的用手?臂环住他?的脖颈,生怕自己?滑入水中。 她的四肢像蛇一样缠在他?的身上,让他?没忍住深喘两口气,又在看到她腰间峰前的青紫时?忍住了。 傅景之稍微用力拍了她一下,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枝枝委委屈屈的睁开湿漉漉的双眼,小声哼唧道:“痛。” 傅景之目光幽深,提醒道:“别缠着我。” 那一瞬间,枝枝猛的跳离,却没意?识到自己?是在水里。吞了好几?口水,在水底摸索着抱住了一个支撑物,这才慢慢的将?小脑袋探出水面?。 这下她是彻底的醒了。 可怜巴巴的在男人?凶狠的眼神?中,小声道:“我不会泅水,不要松开我,求你了。” 傅景之觉得他?有些自作自受。 带着她回到了岸边,两个人?也干净了。这次他?不用提醒就主动将?她抱了起来,放在了床榻上,拥入怀中。 女人?还想说什?么?,被他?恶狠狠的警告道:“闭嘴,不许再讲话了。” 第24章 沉沉的睡了一觉,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刻了。 见枝枝已经起身,听?雪过去掀开了纱帐, 笑着迎上去道:“姑娘醒了?主?子?走的时候特意交代?了,不要惊扰姑娘,我们特意提早准备好了膳食,姑娘可要现在传膳?” 枝枝昨晚就没有吃东西,又被折腾了大半夜, 今早起的还晚,肚子?早就空空如也了。她道:“送上来吧。” 都吩咐传膳了, 自然便不能继续赖在床上了。枝枝想要下去, 腿稍微挪动要下床,下一刻却深深地的吸了一口气。那处疼痛就像撕裂了一般,惹得她嘴唇都颤了颤。 被褥被拉开了一半, 露出一截白皙柔嫩的细腰, 上面布满了青紫的痕迹,看着就可怖吓人。可见昨夜的男人有多疯狂。 听?雪侧目看了一眼, 暗自吃了一惊, 又垂眸低声道:“奴婢服侍姑娘更衣吧。” 这种时候,枝枝也顾不得羞涩了。在听?雪的服侍下,她总算是?简单的穿了一身襦裙, 被扶着去了桌上。好在屋子?里炉火烧的极旺, 就算是?这样也不会受凉,身上依旧暖烘烘的。 如今离晌午还有一个时辰, 却也不是?晨起时刻, 所以准备的膳食简单精致,有一屉小包子?, 几样简单的小菜,还有一盅色泽鲜亮的鸡汤。 -- 第47页 尤其是?鸡汤被撇去了浮油,清甜好喝,枝枝连着喝了两小碗,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筷子?。 吃了东西,枝枝窝在了窗前的软塌上,冬日的阳光晒在身上暖暖的很舒服。在都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耳边听?雪轻唤道:“姑娘,该吃药了。” 大户人家的妾室得了宠之后都是?要用药的,为了防止在正妻未入门的之间诞下子?嗣。这种行为被视为一种耻辱。一般情况下,那个妾室连带着孩子?都会被偷偷处理掉。 而她现在算起来应当连妾室都算不上吧。 虽然她现在住的宅子?虽然又大又气派,但明显不是?六殿下的景王府。没分没份,若论身份,她应该顶多是?个外?室。 妾室有孩子?,会被送给正妻抚养,在一所府邸居住,总是?有机会见上一面的。外?室有了孩子?,连庶子?都算不上,属于奸生子?。 若论起来,那种都不是?枝枝想要的。 她没有借助孩子?攀高枝的心,更不愿意有孩子?,让孩子?受这种罪。 所以她连犹豫都没有,接过药碗,皱着眉头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有几分莫名的熟悉,也或许是?因为所有药都是?苦的。 服完药,枝枝捏了一颗小碟上的金丝蜜枣含入口中,那股苦涩难闻的味道半天才散去。 听?雪见她躺回去后就一直盯着窗外?,道:“姑娘,主?子?去了刑部任职,晚些?时候放职便会回来的。” 这句话说的没头脑,枝枝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窗外?的方向正迎着小院的门口,听?雪怕是?以为她起来以后没见到?傅景之,所以在盼着他回来呢。 枝枝轻笑一声,也没多说什么?。 其实?她只是?觉得晒着太阳好入眠而已...... ー 成献帝定的规矩是?十日一朝一休,即每十日上朝一次,休息一次,其余时间在各自职位上任职就可以了。 晨起,刑部的人看到?六殿下都惊呆了。没人想到?,玩世不恭的六殿下竟然真的按时来了刑部应卯,简直是?堪称奇观。 但是?傅景之依旧是?吊儿郎当的,连桌子?上的一本册子?都没翻开,一整天都嘴脸勾起,心情愉悦的打瞌睡。 侍郎上前劝勉,也被轻飘飘的驳了回来。 傅景之反问?道:“没了本王,这刑部就不运作了不成。那要你们何?用?” 侍郎只能无奈的将六殿下桌子?上的文书都揽到?了自己身上,隐隐拿出了当年?科举的劲头,连着忙了一整日。 到?了散值的时间,傅景之又是?第一个走出去的官员,给其他人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恨的人牙痒痒。 傅景之回去的时候,美人还趴在软塌上睡着。她的睡姿不是?规规矩矩的,侧卧着身子?,满头及腰的青丝像云瀑一样从软塌上耷拉下去,稍许碎发遮住眉眼,让她看起来恬静柔美。 在窗外?看了一会儿,他隔着窗用手勾起了女人一小撮头发,在自己的指节上缠了一圈,又松开。碎发正好耷拉在枝枝的鼻尖,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喷嚏,缓缓地睁开双眼,轻声唤道:“殿下,您回来了。” 其实?方才他盯着她看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 那样冷冽又具有侵略性?的目光,直直的穿透灵魂,让人怎么?能忽视。 但是?她一点也不想直视他凶狠的视线,便继续装着熟睡的样子?,直到?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才幽幽转醒。 傅景之看她温顺的低着头,露出修长娇嫩的鹅颈,耳垂上面有微微泛红的印记,应该是?睡着的时候压的,就像天边的红霞,煞是?好看。 他“嗯”了一声之后,隔着窗户将上半身探入,毫无征兆的对着云霞咬了上去。 耳垂突然传来酥麻的疼痛,枝枝下意识揪紧男人的衣领,看着他的时候,眸子?里蓄满了水雾,“殿下......” 只发出了两个字,她就咬紧了自己的舌尖,住了嘴。 方才那婉转羞人的声音,竟然真的是?从她口中发出的? 傅景之却爱极了这调调,他的指尖从她的锁骨探入深处,呼吸沉重,沉声道:“继续叫我。” 桃尖被冰凉的指节刮了一下,冰凉的温度让她身子?哆嗦一下。他却贪恋那温暖,将整只手都盖了上去,使得枝枝再?次唤出的声音都颤抖了一下:“殿下?” 傅景之用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性?与她对视,眼神深邃望不清楚他的情绪:“叫我景之哥哥。”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癖好...... 枝枝小声哼唧:“景之哥哥。” 这一声刚落,男人便猛的用力,一只手撑着窗户跳了进去,将美人儿揽入了怀中,紧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以后不许再?叫别人哥哥。” 明明用的是?最温柔的调情语气,却让枝枝想起了另一件事。 他不会是?知道了顾恒的事吧。虽然她与顾恒什么?都未发生,但是?这人如果非要计较,对谁都没好果子?吃。 枝枝绷紧了身体?,顺从的答应:“自然只唤您一人。” 这句话让他十分受用,俯身抱着枝枝,将她放置在窄边的窗框上,一只手拦着她的腰让她别掉下去。 全身上下唯一的支撑点都在屁股下的窗框上,想要不掉下去,便只能抱紧身前的男人。 -- 第48页 他的指节便趁机从裙摆下探了进去。谁知刚碰了一下,枝枝就“嘶”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傅景之低头,手一挥,裙摆被整个掀开,女人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泛起玫瑰花瓣一样的粉红。 枝枝羞涩的开口:“殿下,不要看那里啊。” 傅景之的眉头却紧皱着,硬生生的掰开后,眸色里的寒气更重了。 他冷声对外?面说:“去拿药过来。” 本以为他又要大发狼性?,却不曾想他竟然是?要为她上药,还语气极度不好的问?她:“难受了为什么?不说?” 枝枝不敢抬头,两只手捏着衣角不停的摩挲:“其实?,后来就不难受了的。” 她说的是?实?话,后来确实?是?舒服了许多。只是?后遗症也挺大的,比如她被迫长在软塌上,做了一天的小蘑菇。 就算听?了这话,傅景之眉宇间的不悦也并未散去。拿到?药以后,他抱着女人去了床上,又掀开了襦裙。 这一动作惹得枝枝连忙道:“殿下,我自己就可以的。” 傅景之淡淡的说:“松手。” 半晌,她才松开了抱着他手腕的手,闭着眼睛在塌上躺平。 冰凉的感?觉进入时,她忍不住闷哼一声,咬紧了嘴唇。两只手攥紧裙摆,努力地让自己忽视那根手指的存在。 在她以为终于结束了的时候,却觉得身子?一凉,襦裙被男人整个除去了。 面对她惊讶又纯情的目光,傅景之一本正经道:“身上也涂点,淤痕消得快。” 他都这样说了,枝枝便继续闭着眼,任他动作。她从小皮肤就娇嫩,碰一下都能青紫好几天才消。男人的力气又大,她不用看就知道自己看起来多惨烈。 女人的腰柔软无骨,手感?极好。而且昨晚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她腰间的软肉格外?敏感?,触碰一下便能让她嘤咛出声求饶。 男人的手指便在上面多停留了一会儿。 他碰一下,手下的地方便轻颤一下。 冰凉的药膏被他慢慢的推成了温热的。 他的喉结也开始上下滚动,呼吸声加重,将药膏放置一旁道:“今日便这样吧。” 男人的话里意思很明显,今天是?结束了,但是?还会有下一次。 这时,枝枝的额头已经浮起了一层汗珠,嘴唇也被咬的微微泛白。 怕他还有什么?其他动作,枝枝可怜巴巴的抓着他的手腕,软声道:“我饿了。” 怕他不信,她又眨了眨眼睛说:“我今天起的晚,只吃了一顿饭,如今天都快黑了。” 吃了饭,她躺回床上,迅速的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了细小的盒子?打开的声音。 好奇的掀开一条眼缝。她看到?男人从一个檀木盒子?里拿出了一个药丸含入了口中。 怕被男人察觉,她又轻轻的闭上眼睛。 没过多久,她身边的被褥凹陷进去一块,男人躺下后将她揽入怀中。自他呼出的气息之中,枝枝闻到?了一股腥甜的药味儿。 第25章 晨起, 傅景之刚醒,目光就撞入了一双澄澈的弯眸里。 枝枝温声?问道:“殿下,您要起身了吗?” 原先在营帐里的时候, 只要男人稍微有些动静,枝枝便会清醒过来。然后起身为他?更新,陪他?用膳。对她而?言,这?就是?她每日应分的事。如今做了他?的外室,这?些更是?分内事了。 昨日若不是?他?折腾的太凶了, 她也不会日上?三?竿才醒,更不会迷迷糊糊睡的在软塌上?一整天。 今日他?一有动静, 她就率先睁开了眼睛。 她躺在床上?, 歪着头,头发柔顺黑直,就算是?睡了一夜也是?乖巧的披散在肩头。让她巴掌大的小脸显得愈发精致, 看起来柔和温软, 让人忍不住想去捏一捏。 傅景之捏了捏那白面团,懒洋洋问道:“离卯时还有多久?” 外面有声?音回道:“半个时辰。” “也是?时候该起了。”他?道。 男人一起身, 枝枝跟着就起了, 去衣架上?拿他?上?值的时候要穿的衣服。 只是?她拿了一身过来,傅景之却道:“今日不是?上?朝,穿常服即可。” 她又去换了一身他?惯穿的常服, 踮着脚为他?更衣。 大部分情况下, 她拿过来什么,男人便穿什么。他?的衣服都奢华贵气?, 也没什么好挑拣的。 如今伺候着他?穿好了衣物, 枝枝退到一旁。傅景之却突然靠近,漆黑的眸子近在咫尺, 眼底带笑,对她道:“如今卿卿做更衣这?事,可是?愈发熟练了。” 从前?枝枝伺候他?更衣的时候,总是?会慢吞吞的,还做的不规整。熟能生巧,如今自?然快了许多,就算是?这?种繁复的衣物也不在话下。 男人突然靠近,吓了她一跳,枝枝忍着不要让步子退后,免得惹他?不快,轻声?说:“多谢殿下夸奖。” 傅景之似乎还没睡好,打了个哈欠,手臂揽在她肩头,带着她出去:“走吧,去吃点东西?。” 他?吃的很快,几口便放下了筷子,枝枝也跟着起身,目送他?出了院子。 傅景之离开后,听?雪见枝枝也没再动筷子,上?前?询问道:“姑娘,您不要再用着吗?奴婢见您刚刚都没用两口东西?。殿下是?需要去应卯,您不必的。” -- 第49页 “早起吃不了太多东西?,我已经饱了。” 她说完,听?雪便上?前?收拾碗筷。 看着听?雪,枝枝突然想到,她这?次回来好像就未见清欢了,印象中这?两个人是?形影不离的,便问道:“清欢这?几日不在府中?怎么都见不着人。” “那丫头出城办事去了,怕是?今日就能到。” 听?闻是?去办事了,枝枝也没再继续问下去,懒懒的去了窗前?的软塌上?,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 傅景之要点卯起的早,她也随着起得早,如今吃了东西?便开始犯困。 白日里无聊,总需要打发时间。枝枝突然开始怀念她从前?那一摞厚厚的话本?子,里面有几本?新添的她还没看完,也不知道京城能不能看到续集。 她叹了口气?,问道:“听?雪,你们寻常可有看书消遣?” 她已经暗示的很明显了,若有什么话本?子,可以一起瞧一瞧乐呵。 听?雪却一本?正经的回道:“若说书的话,只有殿下的书房有。但是?殿下的书房属于禁地,寻常人进去便是?要受罚的。” 这?一句话就让枝枝打消了念头。既然如此,书房里肯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的。想当?初她不就是?因为知道的太多,所以才招惹的傅景之回京城都不放过她。 既然如此,她只好又捡起了绣到了一半的香囊。 因为她上?次绣的时候被傅景之发现,慌乱的把绣架藏了起来,如今上?面的绣线乱成一团,理?是?理?不清楚了,只能寻了一把剪刀,将这?些杂乱无章的丝线一根一根的剪断。好在她如今有的是?时间。 听?雪看到枝枝拿起了剪刀,慌忙上?前?道:“姑娘,这?些活让奴婢来吧,您小心剪刀伤了手。” 枝枝道:“不用了,我没那么矜贵,这?点事还是?能做好的。” 听?雪闻言,便站到了枝枝身后,安静的守着。 住进来两三?日了,枝枝依旧只是?看到过一次冬至,剩下的就是?伺候她的听?雪和清欢两个丫头。而?一般情况下,有她在的时候,这?两个丫头都会悄悄退到不远不近的地方,等到傅景之走后才会过来。 枝枝不由得生出几分好奇,“听?雪,我这?两日怎么没见过其他?人呢。” 闻言,听?雪道:“院子里还有几个洒扫的仆人,只不过殿下不喜喧哗,所以他?们洒扫完就会退去各自?住处。平日里是?没什么闲杂人等。” “这?么大的宅子只有几个人住?”枝枝不由得惊叹。这?宅子三?进的,她如今住的内宅更是?不止一个院子,她只是?住在一处而?已。可是?这?么大的宅子,竟然只是?几个人住的而?已。 听?雪似乎是?发现了她的疑惑,解释道:“这?处宅子是?殿下在外自?己?置办的,听?说是?一位大臣的,大臣去世后,房子被家眷转卖,殿下觉得雅致,便买了下来。” 说着,她笑了起来,“说起来,姑娘还是?第?一个被殿下带回来的女人。” 枝枝用剪刀修剪着乱线团子,停顿了一下,状若无意的问道:“殿下一般对一个女子感?兴趣,能持续多久?” “殿下的事,奴婢也不知道。”似乎是?为了让枝枝放心,她又道:“但是?殿下从来不将人带回景王府,也没有带人到倚梅园来过。所以奴婢才说,姑娘是?头一份呢。” 外室就是?养着解闷的,自?然不会带回景王府。至于把她带回倚梅园更没什么稀奇的。 有倚梅园就可以有倚菊园、倚竹园,倚兰园,倚牡丹园。像他?这?样有身份有钱又不喜欢嘈杂的,自?然不愿见到女人们在一块争风吃醋,一个园子里安置一个也是?养得起的。 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低着头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终于将线团剪干净了,整个绣品背面终于干净了许多。 只是?上?面的梅花看着差强人意,枝杈僵硬,花朵也不灵动,看着别别扭扭的。 枝枝忍不住撇嘴,颓然的将绣品扔至一边,耷拉着小脸别别扭扭的样子。怪不得从前?母亲看着她绣了几次之后便说她是?个没天赋的。 听?雪看着她的模样,只觉得有几分像自?己?那顽皮的妹妹不如意时的委屈样,笑着宽慰道:“姑娘要不出去走走,园子里景致很好,姑娘来了几天了,还未曾出过门呢。” “也好。”枝枝从软塌上?坐起来,重新穿戴了衣服,又加了一件厚厚的披风,将整个人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浑身上?下就露了一张巴掌大的小脸。 听?雪去内室了一圈,带出来一个东西?道:“姑娘拿个手炉吧,正月里的天还是?很冷的,莫感?染了风寒。” 枝枝接了过来,两只手团在大麾里,抱着手炉。 倚梅园是?真的挺大的,至少她住的这?个院子就不小,随意逛逛就用了两刻的时间。长时间的行走,她的身上?也发了汗,便直接回去了。 回到屋子前?面,却瞧见了两个大红木箱子正楮在院落中央。 “姑娘,这?是?您落下的行李,属下给您送来,您清点清点。”那人恭敬的站在一旁道。 枝枝纳闷:“我没什么行李啊?” 当?初她去求傅景之的时候,浑身上?下连件首饰都没有,只有一身粗布麻衣,当?天就被人给扔了。如今哪里冒出来的两大箱子行李。 -- 第50页 “是?您从前?跟着殿下时候的行李。”他?道:“除却那只兔子都带回来了。殿下不喜带绒毛的动物,就将它放生在后山了。” 枝枝这?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在营帐伺候傅景之时候的东西?。 那段时日几乎每天都有东西?送到她那里,枝枝都给放了起来。从军营出来的时候,她只骑了一匹马带着随身匕首逃命,自?然是?什么都没带出来。 不曾想,如今这?些东西?竟然都被收拾好,完整的送到了她手里。 至于那只兔子,当?时是?傅景之送给她的,说是?养在营帐外,但是?那样的情况下,她也没什么心情逗弄兔子,所以只把玩了两次。 不过如今兔子被放归山林,也不失为一种好去处,自?由自?在的,还有点令人钦羡。 借此,枝枝暗自?记下了傅景之的禁忌:不许进书房,不许养毛绒绒。 看着面前?的两个大红木箱子,里面装的无非就是?她的衣服首饰,她道:“抬屋子里归置一下吧。” 小厮将箱子抬进去,听?雪带着刚回来的清欢进去归置东西?。 院子里只留她和冬至,枝枝隔着几步距离,轻声?问道:“冬至,我能问你一件事吗?不知道你对时常过来送膳食的梨花有没有印象?她......还好吗?” 内乱加战乱,一群弱女子在军营中也是?很难生存的下来的。那段日子里,一直陪伴安慰自?己?的梨花就像个大姐一样,陪她聊天说话,关照至深。回来后她便一直担心她的安危。作为战争的直接参与者,或者从冬至这?里能得到些许消息。 果然,那人回道:“她还活着,至于行踪,属下不知。” 知道梨花还活着,枝枝开心的双眼含泪,“多谢你了冬至。” 那人站了半天,看着小厮就快出来了,低低的开口:“属下...秋至。”也不知道她是?否听?到了那小小的声?音。 “姑娘,东西?都归置好了,您看这?些东西?放在哪里顺手。”清欢从屋子里出来,到枝枝身旁问。 “好,我知道了。”枝枝随着丫头进屋,看到了里面许多脂粉衣物。 听?雪指了箱子里剩余的一部分道:“姑娘,这?些粉质都比不上?京城的粉质,还有这?些钗环衣物,款式也陈旧,以您如今的身份,怕是?戴不得了的。” 枝枝看了一眼,那时候在营帐里,她整日都不怎么出去,许多东西?送来后都没拆开过,“既然不合适,你们便看看有没有喜欢的留下,剩下的分给洒扫的小厮丫鬟婆子吧。” 听?雪还未发话,清欢笑着开口:“多谢姑娘,姑娘可真是?个人美心善的大美人。” 这?丫头是?个活泼的,枝枝看着也心生欢喜,“喜欢什么赶紧挑吧,我妆匣里有喜欢的也可以挑两件。” 反正都是?傅景之那厮的,她也没客气?。 枝枝如今不能戴的钗环对于奴婢来说也是?极好的,清欢挑了两支钗子,又给听?雪戴了一根。眼见着听?雪严肃的表情,最终变成了无可奈何。 剩下的衣服首饰又被小厮抬出来,清欢跟着下去分配。听?雪恭敬的对枝枝行了一个礼道:“多谢姑娘包容清欢。” 枝枝又从自?己?的妆匣里拿出来一个钗子放到她手里,笑着说:“清欢是?个活泼的,看着就让人开心。至于钗子,本?来你也说了,已经不适合我了,那就送予你们,图个乐呵。你也别苦着脸了,清欢两个,你也两个。” 她只是?怕清欢太跳脱,惹了枝枝不喜欢。如今一看就知道枝枝是?个好说话的,她嘴唇开合几下,终是?手指收紧,握着手里的钗子说:“多谢姑娘了。” ー 一连两日,六殿下都是?按时点卯,去了却又无所事事,不是?打瞌睡就是?去院中的大树下打瞌睡。 这?么重要的位置,他?却活成了一个富贵闲人。而?刑部的两个侍郎熬成了老鹰,黑眼圈比拳头都大了。 禹王听?到这?事以后,轻蔑的嘁了一声?:“虽说他?在边境是?立了功,但是?据说这?事主要是?陈副将做的,他?就是?捡了个便宜。父皇也不至于把这?么重要的刑部就这?么送了出去吧。” 杨全附和道:“听?说六殿下啥也没干,整日在刑部睡大觉。” 禹王却突然沉声?起来:“就算如此,父皇将刑部给了小六,说明他?对我多有不满了。” “可是?这?朝廷上?下谁不知道,以后只有您才有可能成为太子。” 如今皇上?的三?个皇子里,一个从小就摔断了腿的谦王,一个人八岁就开始汤药吊着命的景王,只有禹王健健康康,手里把控着兵部,礼部,刑部三?个重要部门。而?且禹王母族势力也强大昌盛,是?不作二选的太子人选。 “可是?......”禹王轻轻地放下茶盏,碰在檀木桌子上?发出“叮”的一声?,“父皇如今正值壮年。” 一个正值壮年的皇帝,三?个儿子却已经风华正茂。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禹王慢慢的摩挲着手指上?的白玉扳指,问道:“听?闻欣嫔娘娘已经有孕四个月了?” 杨全道:“快五个月了。” “欣嫔是?个好福气?的。”禹王起身道:“托人送份大礼,记得选好时机。” -- 第51页 ー 傍晚的时候,小厮传来消息,六殿下今晚不回倚梅园了。 枝枝本?是?要等他?回来用膳的,如今自?己?传了膳食,慢悠悠的吃了以后便睡下了。 这?厢,傅景之方才回了景王府,就从院子里探出来一个小脑袋。他?恍若无人,枝枝的进院,那人终于忍不住,从院子里的鲤鱼缸后钻了出来,原地跳脚道:“哥哥!你明明就是?看到我了,干嘛还要走过去。” 傅景之走到院落中央的石桌旁坐下,抬眼问道:“你自?己?不也出来了?” 傅云熙瞪着圆溜溜的杏眼,难以置信的说:“哥哥,你怎生......” 傅景之回头:“怎生什么?” “怎生这?般无赖,就知道欺负我。”傅云熙坐到了他?对面,开始数落道:“你都回来三?日了,去探望过父皇母后,为什么独独不来看我?” 傅云熙并?不算傅景之的妹妹,她的母亲是?一个才人,生下她就去了。当?时恰逢温嘉贵妃小产,也失去了一个成型的女胎,就抱给了温嘉贵妃抚养,成了傅景之的妹妹。 这?么多年,两兄妹的关系也算不错。 一个红木箱子从院外搬了出来,傅景之慢悠悠的说:“这?不是?给你准备了礼物,还没来得及送过去,你既然自?己?来了,便自?己?带回去吧。” “原来哥哥还是?没忘了我的。”小女孩心性?来的快,去的也快。知道自?己?没被忘记,傅云熙脸上?立刻笑开了花,双手支着下巴说:“哥,都说你是?京城数得上?的风流人物,你说你这?么个性?子,怎么讨女孩子喜欢的。” 傅景之淡淡的看了她一样,没和她说话。 傅云熙继续道:“过两日蓁蓁姐姐的生辰,你要去吗?” 话落,那边几乎没有停顿:“不去。” 傅云熙靠近道:“可是?哥哥你又没事,就去看看怎么了。” “我怎么就没事干了,每日都要去刑部应卯,辛苦着呢。”傅景之慢悠悠的声?调听?起来懒散的很。 想到自?己?答应别人的话,傅云熙哀求道:“哥哥,谁不知道你去了刑部也是?睡大觉,你就陪我一次,好不好嘛?” “送云熙公主回宫。” 傅景之刚说完,院子里出来一个人,对傅云熙道:“公主,请。” 知道自?己?哥哥下定的事绝无更改的可能,傅云熙嘟着嘴,身后跟着两个抬箱子的小厮出了院子。 她走后,傅景之进了屋子,叮嘱道:“没我的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来。” 到了内室,他?掀开了床榻上?的轻纱,对着床榻内侧的一处,轻轻摁了一下,竟然陷进去一小块。 伴随着微不可闻的声?音,床榻被移开,竟然出来了一条阶梯,直入地下,幽深黑暗不知通往何处。 ー 听?雪带了茶点过来,枝枝拿了一块梅糕,是?用昨日她亲手采的梅花做的,吃着清甜可口,她连着吃了三?块,才将将放下手,接了递过来的手帕净手。 不得不说,就连听?雪都佩服自?家姑娘的心性?。 若是?寻常的女子得了殿下的垂青,而?后殿下又几日不曾来她那里,怕早就急得普通热锅上?蚂蚁,寝食难安了。而?自?家姑娘依旧心性?如水,淡然度日。 然而?就在枝枝快要安逸的忘乎所以的时候,傅景之在晚上?到了院子里。 他?没有提前?通知,所以待他?进院的时候,院子里冷清清的没有人,那屋子的灯也已经熄灭了,黑漆漆的廊下,一个小丫头突然看到面前?出现黑影,正要出声?,被他?问道:“她什么时候睡下的?” 清欢听?到这?声?音竟然是?殿下的,猛的压住自?己?快要出声?的尖叫,低声?回复道:“两刻之前?。” 傅景之听?完推了门进去,及至床榻,想要悄悄进去同寝。 被窝突然进了凉风,枝枝皱着眉头,将被角拽了回来,蜷缩着身子,侧过额头压住了被角,也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傅景之看着自?己?刚掀起来的被角,人还没进去呢,就又被夺了回来,女人温软的额头还压在他?手背上?蹭了蹭,突然就发不出火来。 好在女人很快就从睡梦中反应过来,睁开了迷迷糊糊的双眼,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刚睡醒的声?音沙沙的,带着迟钝的反应,像一只撒娇的猫儿:“殿下,您回来了?不是?我在做梦吧?” 她本?来是?真的想确定一下,是?不是?自?己?做了梦。可是?这?话音在男人耳中,就变了一层意思。 女人的衣襟因为在被窝里折腾了两下已经松散开来,里面是?杏色的肚兜,依稀可见细绳从锁骨处穿到后颈,那片皮肤白如雪,手感?也如同上?好的羊脂玉。 傅景之轻轻地勾起那细绳,稍微带了些弹性?的细绳“绷”的一声?抬起,又随着他?指节的离开弹了回去,留下了一道很快就消逝的粉红痕迹。 突然被弹了一下,枝枝惊呼出声?,音调婉转娇媚,目光却纯情可怜,就那样巴巴的勾人的看着他?。 这?可是?她自?己?送上?门诱惑他?的。 “想爷了?”他?眼底带笑,大手抚上?她的下巴,仔细观摩着她精致的面容。 -- 第52页 枝枝被迫与他?目光相对,软声?道:“自?然是?想了。” “那你说说吧,想哪里了?” 这?话就有些狭义了,尤其是?男人不规矩的手已经滑入她的后脖颈,解开了系在那里的细绳。 身前?猛的发凉,她的皮肤就像上?了蒸笼的虾子,泛起了花瓣一样的浅粉。花朵张开,心蕊尤其招摇。 冰凉的指尖落了上?去的时候,枝枝的意思猛的回笼,眼底氤氲雾气?,湿漉漉的看着他?,颤声?道:“哪里都想了。” 她已经凌乱得像一朵被风雨摧残后的娇花,男人却衣角都整整齐齐,面容神圣,只在眼底有泼墨一样的情绪翻滚,“这?儿想了吗?” 他?轻触上?她粉嫩柔软的唇瓣,在她说出“想”的那一瞬间,猛的覆了上?去。 只是?一个吻,她的身子已经失去气?力,只能大口的喘息,像一条窒息的金鱼,努力的呼吸新鲜空气?。身子软软的趴在男人肩头。 他?又动手掐住她腰身的时候,枝枝下意识抓紧手下的衣物,让整齐的衣襟出现了深深的褶皱。 傅景之的眸色也随之深了深,沉声?问道:“爷不在这?几日,你可有乖乖涂药?” 那药可以去淤痕,枝枝点头,刚恢复了气?力的声?音软乎乎的像一只奶猫在轻哼:“每日都涂的。” 男人俯身下去,“那爷可要检查检查了。” 第26章 他......他明显就是故意的。 枝枝想推开他, 身上却使不上力气?。他略带冰凉的掌心覆上她纤细柔软的腰肢的时候,比冰凉的药膏对皮肤的冲击都大。 小姑娘忍不住轻颤一下,微微的动作将她送的与他的距离近了几分, 就像池塘里的游鱼,自?投罗网一般无处可逃。 小巧玲珑的耳垂红的泣血,像水墨画一样慢慢晕染到?了眼角眉梢。 她克制的咬住下唇,干脆低头埋入他的肩头,将嘤咛软语都吞入喉咙, 仅剩呜呜呜的涕泣。 更?加的楚楚可怜。 星星点点的火也经不住风情吹拂,很快便有了燎原之势。 窗前的红烛在清风下摇曳, 落入一滴飘入的白色雪花, 发出渍的一声,昭示着夜晚的结束。 第二日,枝枝睡起?的时候, 茫然的发现已经过了卯时三刻了, 然而她刚准备起?身,就被一双大掌拦腰带了回去。 鼻尖碰在硬硬的肌肉上, 猛的就起?了酸涩, 说话时都带着哭腔:“殿下,已经过了卯时三刻了,都是我的错。” 傅景之本来还想继续睡会儿, 可是突然听到?怀里的小人都已经哭起?来了, 一低头,她的眼圈都泛红带了水光, 手指顿了一下, 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道:“这才刚醒,你犯了什么错了。” 枝枝吸了吸秀气?的鼻子, 低声道:“没?有及时叫醒殿下,误了殿下当值的时刻。” 看她的模样,傅景之突然来了逗弄的兴致,挑起?她的一缕青丝在她的手腕上打圈,慢悠悠的问:“哦?还有呢?” “还有?”枝枝抽泣了一下,鼻尖红红的,因为惊讶双眼微圆:“可是,我不知道了呀......” 细说起?来,还是他昨夜太凶了,所以她才睡得过了时辰。可是如今罪魁祸首却如此?理直气?壮的问他“还有呢?” 枝枝低着头,埋在他的身前,指尖不知不觉的轻轻地戳着面前男人的胸口。 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男人却倒吸一口凉气?,猛的翻了个?身,声音沙哑:“错在太勾人。” 属于男人的粗重气?息和?压迫感覆盖住了她的全身,就像被置于身下的那小小的,莹白又微微颤抖的身影。 枝枝哪里想到?都这时候了,男人竟然不是急着起?来去上值,竟然还有心情胡闹。 她小声提醒道:“殿下,我错了,现在就伺候您起?身。” 男人却轻笑,眼底幽黑如深渊古潭:“今日休沐。” 殿下不在的时候,枝枝会赖床一会儿,辰时再起?。到?了时辰,听雪带了梳洗的水盆去换昨日值夜的清欢,却发现小丫头黑着两个?眼圈站的远远地。 一般情况下,值夜的丫鬟不需要整夜守在主?子门口的。只需要待主?子睡下半个?时辰后就可以去耳室听候。 清欢看到?听雪后,手指比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轻跑过去道:“殿下昨夜回来了,如今不方便过去。”说这话时,她的耳朵红红的,令人一想就知道是什么事。 听雪看了一眼熬了一夜的清欢,已经猜到?了什么。她道:“你赶紧回去睡一会儿去吧,我在这里守着伺候。” 清欢走后,又过了一个?时辰,里面才传出话语:“进来伺候吧。” 听雪进去的时候,两个?主?子已经穿戴好了,只是姑娘面颊坨红,看起?来没?精神的样子。放下了水盆她就去外室吩咐了传膳悄声站在了门口,免得不长眼的惊扰了里面的二人。 待两个?人都梳洗好出来,流水一样的早膳被端进来,十来个?丫头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可见平时就已经训练过了。 人退下后,房门又被轻轻合上。 傅景之拿起?筷子,枝枝也跟着拿了起?来。他吃饭时从来不需要她伺候,只需要随着一起?吃就可以了。 -- 第53页 但是枝枝还是细心的观察着这厮喜欢吃什么。 皇家的礼仪都是经过训练的,一般情况下一样菜再喜欢也不能用超过三筷子,为的是防止别人发现喜好,从而害了自?己。 傅景之也是,他每样菜一般止于两筷子,而且雨露均沾,由远而近,在吃的上看不出任何喜恶。 枝枝却还是发现了,在夹了汤包的时候,他眉毛尾端微微上扬,动作细微,一般人若不是一直盯着他看,根本发现不了。 那他应当是喜欢这个?汤包的。 猪肉大葱馅,没?有放姜,用了一点点酒调味,吃起?来却是鲜美,而且汁水也很香。 正在她随着他的顺序,继续试下一个?菜品的时候,却听到?男人问:“怎么一直盯着爷看?” 枝枝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眉眼带笑,含着吃食的嘴说话糯糯的:“殿下生的好看呀。” 这一句话让男人沉默了,半晌才沉着声音道:“胡言乱语。” 见他终于不再追问,枝枝放心的喘了一口气?,低着头好好用膳。 饭后,听雪又端上来一碗黑漆漆的汤药,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碟子,里面装了两颗橙亮的蜜枣,一会儿可以用来压制住药的苦涩。 按道理说避子的汤药都是次日晨起?服用,但是枝枝确实?每日都要服用汤药。她曾经询问过听雪,为什么他没?有侍候傅景之也要服用汤药。 听雪当时回的是:“这药不伤身体的,姑娘放心服用就好。” 汤药又不是清茶,需要细细品尝。枝枝把?药碗里白玉汤匙放到?了一边,端着药碗仰头,一口饮尽,又含了一颗蜜枣。 她突然就想,傅景之那晚吃的药到?底是什么。 “姑娘,喝口茶水清一清口中的味道吧,这是宫里赏赐的花茶,甜而不腻,可以滋润喉咙的。”听雪递上来一杯清茶,打断了枝枝的思绪。 傅景之是个?王爷,自?然能得来宫里的各种赏赐,她也能跟着尝到?宫里的花茶。 花茶的颜色是玫红色的,在白瓷的茶盏里晃一下就开出了一朵漂亮的茶花,看着格外好看。 枝枝喝了两口,突然听到?了外面有些许动静。她抬头望出去,看到?院子里已经挂了几盏红艳艳的灯笼,连院子里的石灯幢里也换成了红烛,四?处张灯结彩得像要过节了一样。 枝枝问道:“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明日就是正月十五了,院子里自?然要喜庆一点的。”听雪笑着说:“明晚要吃元宵的,姑娘可有什么想吃的口味,奴婢吩咐小厨房提前准备。” “竟然已经正月十五了。”枝枝喃喃自?语:“那就做一些红豆馅的吧。” 她离开家的时候还没?有春节,如今竟然已经要到?正月十五了。往年正月十五,他们都是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坐在一处。母亲会给他们做一桌子好菜,饭后父亲会亲自?出灯谜,弟弟和?她会一起?猜灯谜,然后赢一个?好彩头。 如今也不知道母亲和?父亲如今怎么样了。他们说过要去扬州,也不知道去没?有。 ー 与此?同时,远在扬州的陈母也又想起?了自?己苦命的小女儿。 陈父到?扬州后,在一所小学堂做了教书先?生,一个?月的束脩足够维持一家三口的生计。 他们又赁了一处新的宅院,有三处内室,比以前的宽敞的多,也不必如方至扬州时,一家三口挤在一个?小破屋子里,吃不饱穿不暖的。 因着明日就是正月十五,陈母依照习俗,和?了一小盆的面,要做元宵。元宵的馅料有许多中,花生,芝麻,红豆等。陈父陈母都喜欢吃花生和?芝麻的,陈瑾喜欢吃黑芝麻的,而南枝则更?喜欢吃红豆馅的。 今日买完了红豆,她才想起?来,自?己的小女儿已经去了京城。怕是不能吃上一口她做的红豆元宵了。 她正抹着眼泪呢,陈瑾就进来了,正看到?这一幕。 他立即就反应过来,娘亲这是在为姐姐忧心呢。 陈瑾劝慰道:“娘亲莫哭了,若是姐姐看到?了,定然也要跟着哭的。” 枝枝皮肉娇嫩,小时候碰一下就要青紫,疼了就哭,眼泪就像珍珠串子,哭起?来的样子就像个?脆弱的瓷娃娃,别人看到?心肝都要颤三颤。 所以打小所有人都心疼她,从不惹她哭了。 陈母作为母亲,更?不愿意让自?己娇花一样的女儿流泪,她哽咽道:“可是你姐姐根本就不在娘亲身边,娘亲也是想她了,不知道她孤身一人在京城,过得好不好。” “姐姐说过,她会给咱们寄信的。况且姐姐聪慧,必然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陈瑾道:“母亲这般哭,都说母女连心,姐姐此?刻心里怕也是不好受。” 陈母叹了一口气?,终究是收了眼泪,问道:“今日休沐,你父亲去哪儿了。” 陈瑾指了一眼书房:“您不是说,今天要去祖父家拜访,父亲从早起?就在书房写字了。” “去把?他叫出来,就说我们该走了。” 话音刚落,书房的门就打开了。 陈父做了多年夫子了,平时就严谨刻板,今日却有些不一样,他平日里一提笔就神采奕奕的目光里,装满了令人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似乎有愧疚,有惆怅,有悔恨,也有疼惜。 -- 第54页 陈母笑着去拿了净面的手帕,递到?陈父的手里,温温柔柔的说:“赶快将自?己收拾干净,我猜你也不想耽搁了时间留在那里用晚膳的。” 陈父望着妻子半晌,终究是接过那手帕,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出了门。 陈母也穿上了新衣裳,头上带了两根银钗子,肤白乌发,跟在陈父身旁。 陈母年轻时候也是大美人,虽然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如今她换上了新衣裳,头上带了两根银簪,肤白发黑,也是风韵犹存的。 陈父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一向严于守己的夫人,也禁不住说了两句风情话:“夫人今日甚美,犹如初见。” 陈母笑着与他十指相扣,回道:“夫君如是。” 走了三条街道,最?后停留在了一处气?派非凡的宅院门口。 陈瑾有点愕然。 从小他也是知道自?己有个?祖父的,也知道祖父是个?如父亲一样守规矩的人,但是从来不知道,他的祖父竟然如此?富贵。 他看了一眼娘亲和?爹爹,两个?人正在对视,彼此?的目光中都有坚定的神色。 陈瑾不由得好奇,他们当初是怎么突破世俗的眼光在一起?的,十几年来依旧羡煞人心。 仅仅是对视了一眼,陈父陈母就互通了心意。 到?了门前,有小厮一眼就认出了陈母,派人通禀道:“大小姐回来了,快去告诉老爷。” 没?过多时,他们就被请了进去,只是陈父陈母被领去了一个?偏院,而陈母随着丫鬟进了内院。 刚到?一处院落门口,就见一头发花白的妇人从里面出来,抱着陈母,两个?人就哭成了一团。 终于哭够了,老太太握着女儿的手,再次双眼含泪:“我的柔儿啊,想当初你可是从来没?做过重活的,如今手都粗糙成这样了,是不是那陈文生对你不好!娘这就让你爹去找他。” “他没?有对我不好,娘你安心。”陈母笑着说。 看着女儿脸上的笑容不假,老太太拉着女儿边走边说:“外面冷,我们进屋说。” 进去后,老太太问及南枝怎么没?有随着来。陈母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这件事说了出去。 老太太又心疼外孙女,又气?的拍桌子:“年前劫匪横行,车队被劫了好几批,我们根本就没?收到?你寄来的信啊。我可怜的南枝,怎么就遇到?这么个?事。” 哭完之后,老太太问道:“可知那人是谁?” 陈母道:“当朝六......六殿下。” 老太太瞪大了眼睛:“你可确认?” “瑾儿说他见过。” “既然是六殿下,这事就要从长计议了。我们可以让你爹直接去要人,但是怕的就是六殿下矢口否认,说这事不是他干的。六殿下现在正得皇上宠爱,娘亲又是贵妃,没?人愿意指认得罪了他的。更?可况那六殿下是个?浑不涩,若是狗急了跳墙,当口承认了,我们也只能吃了这闷亏,将枝儿送给他当妾。这绝对不可能。” 老太太分析完,对女儿保证道:“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说服你父亲,让他想想办法的。” 这里面的道理,陈母也明白。 婚前破了身子的女人是不能成为正妻,最?多是个?贵妾侧妃。妾室的孩子不由自?己,以后六殿下有了正妃,枝儿的日子就更?难过了。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悄无声息的把?人弄出来,在这扬州地界,重新为她孙女择个?什么夫婿都可以。 陈母低着头道:“爹爹肯定还在生我的气?,若不然怎么不来见我。” 老太太道:“再怎么生气?也不会不顾亲孙女,他不顾,我顾。我娘家兄弟的孩子就在京城任职,我给他书信一封,让他寻个?时机,看能不能见到?枝儿,也好让你安心。” 陈母喜极而泣,“多谢母亲了。” 待傍晚的时候,陈母告别,老太太拦着说:“就留下住几天。这里再怎么说也是你娘家,陪陪娘亲怎么了。” 陈母拒绝道:“柔儿如今已经在扬州了,改日再来拜访娘亲和?爹爹。” 老太太见实?在是留不住,往她的怀里塞了一个?钱袋子,“里面是娘自?己的体己,当年你出嫁,娘什么也没?陪送,甚至都没?见到?你一面,这些你先?拿回去,雇两个?丫鬟婆子,别累到?自?己了。” 丫鬟又将陈母送到?前院,见到?了夫君和?儿子也出来了,便一同出了门。 回到?家,陈瑾才有些惆怅难过的说:“娘亲,我和?爹爹在偏院喝了一下午的茶,根本没?见到?祖父。” 陈父已经一下午不发一言了,面上也严肃的很,却因为这句话终于肯抬头说话:“没?事的,多去两次就好了,你祖父应该是在忙,你也快去习字吧,不是说明年就要科考了。” 孩子走后,陈父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将娇妻抱去怀中:“柔儿,这么多年,你可曾后悔过。” 可曾后悔过从一个?千金大小姐,嫁于他受尽人间疾苦。 陈母回抱住他,一字一句道:“从未。”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ー 晨起?用完早膳,傅景之就出了院子。午膳的时候也不见他的踪迹。 明日便是十五,想来他是要去宫里赴宴的,今日要有许多事务要做准备,怕是顾不得她,也随了她的兴致。 -- 第55页 昨夜落了雪,今日又出了太阳。所谓下雪不冷化雪冷,听雪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说话都带着哈气?:“姑娘,您这样开着窗,容易落了寒气?的。” 午膳后枝枝就倚靠在了软塌上,看着高大的树上落了一层的积雪,偶尔有几只麻雀落下来,又三三两两的飞走,抖落了不少积雪,鸟雀从天空飞出了高墙。 “说吧,又带来了什么好东西?。”枝枝听到?听雪的声音后,将视线放到?了她身上。 听雪拿出食盒,将里面的橙黄色的糕点拿出来道:“姑娘,这是小厨房做的桂花糕,虽然没?有鲜桂花好吃,但是在冬日里还是十分新鲜的。奴婢见您午膳没?用多少,便从小厨房带了些过来。” 不得不说,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过得日子就是滋润许多,每天不停的点心果子茶水,闲暇时间,吃点点心喝点茶,说不得还可以请几个?唱小曲的过来听,惬意快活。 前几个?枝枝都可以,唯独叫人唱小曲怕是没?机会了。进了这倚梅园这些日子,枝枝连前院都没?去过,只在她的小院里溜达了几次,还因为太冷了,没?过多久就回了屋子里。 若是能出去游玩一次该多好。 正当她含了一块糕点,若有所思的时候,嘴里的糕点突然就没?了。 而她面前,一团阴影将她整个?覆盖住,一抬眼就看到?男人放大的俊脸,嘴里更?咀嚼着她的另一半桂花糕。 他竟然就这样吃了她吃剩下的东西?,吃罢,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角。 她的嘴角。 枝枝回过神来,从他的臂弯下逃离,慌忙下榻站到?了他身旁。 这里的窗户可是开着的,怎么着她也不会纵他胡来。 女人今日穿的是一身水蓝色的襦裙,衬着她肤白如雪,犹如凝脂一样娇嫩。水灵灵的仰着头,怯生生的看着他。 傅景之坐在了软塌上,伸手摸了摸她柔顺的秀发,问道:“方才在想什么,那么入神?” 见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逃离而生怒气?,枝枝软声道:“在想京城有多好。以前在边疆的时候,听说过,京城的山美,水甜,人也好。京城的街道宽敞明亮,行人熙熙攘攘的热闹,四?处都是繁华好风景。” 傅景之是从宫里出来的,她这点单纯的小心思,他几乎一眼就看穿了。 令人觉得愉悦的是,她愿意这样明了的说出自?己的心思,干净澄澈,与后宫里九转十八弯的回路一点不同。也让他分外放松享用。 他勾了她的腰,女人馨香柔软的身子便落入了他的怀中。 “那就要看卿卿拿出什么诚意,哄得爷开心了。” 第27章 卿卿这话语, 一般是用作男女之?间亲昵称呼。 他昨夜折腾了一夜,今天早上又缠着?她厮磨了一个时辰,如今竟然还要问她要诚意。 小女人低着?头, 雪白的鹅颈在乌发下?白的发光,柔若无骨的小手在揪着?自己?的衣角摆弄。 看?起来羞怯得?像三月里桃花,让人心生爱怜。 傅景之?轻笑一声:“爷又不会嫌弃你手艺差,既然都绣好了,左右都要拿出?来看?一看?的。” 枝枝这才反应过来, 他这是在向她讨要香囊。 前几日她觉得?无聊,绣香囊的时候被他看?到, 还因为技艺拙劣在他面前心虚的藏了一下?。他应当是以为, 那就是绣给他的。 也是,作为一个外室,她该做的就是全心全意的哄着?他作乐子, 也不外乎他会以为那是做的他的。 明日就是正月十五, 会有女子趁机约会喜欢的的男子,赠香囊以表达爱意。 他此刻提起来, 应当也不是此刻就要的。 枝枝松开了手, 衣角已?经被揉搓的起了褶皱,她又偷偷抬眼瞧了傅景之?的神?色,才糯声道:“殿下?可说过了, 不嫌弃我的手艺差的。不过这东西也不是现在送的, 殿下?要再等等。” 其?实那个香囊她只是绣了一株不堪入目的梅花,如今还在绣架上团着?呢。她如此说就是在给自己?争取时间, 趁他不在的时候, 赶紧完工了。 既然他都敢说不在乎她手艺差,那她更不在意了。左不过送出?去也是被男人在手上把玩一下?就被扔到角落里生灰, 她不信他还真要带出?去招摇过市不成。 如此想来,枝枝完全没了心理负担。 问她讨要完香囊男人就走了。在他走后,心安理得?躲在暖烘烘的屋子里糊弄着?做香囊。 到了晚间,清欢从前院带来了消息:“殿下?回了景王府,今晚怕是不会来了。姑娘要不早些用膳歇息吧。” 他定然是不会再来了。明日晨起就要入宫赴宫宴,谁还有心思和?外室温存的。 “那就传膳吧。”枝枝道。 ー 冬日里天黑的早,还有一个时辰才开宫宴,就见街道上开始有马车陆陆续续的往皇宫方?向去,马车前都挂了两个红彤彤的大红灯笼,排排马车连起来,就像一串糖葫芦一样喜庆。 傅景之?刚出?来就遇到了从另一个岔口拐入的禹王。两辆马车卡在一个岔口,谁都过不去。没过多久后面就拥堵了十几辆马车。 平常若是如此,定要喧哗争辩一会儿的大臣们,如今却?是乖觉的很。谁都不敢惹面前的两座大佛。 -- 第56页 甚至还有人小声交谈起来。 “你们说,这次会是谁让路。”一个大臣的脑袋探出?车厢,小声问道。 后面的车厢也探出?一个脑袋:“这个还真不好说,六殿下?可是刚从边疆回来的,而且如今备受皇上宠爱,连刑部都给他了。禹王......” 一个人插嘴道:“禹王可是执掌了礼部和?工部大权,而且一直备受皇上器重的。” “那你怎么不说性格。禹王敦厚稳健,可是谁不知道六殿下?是个肆意横行的。” 这时,一个人隔着?马车窗帘问道:“为什么同为皇子,你们却?称四殿下?为禹王,仍旧叫六殿下?为六殿下?。他不是也住在景王府吗?” “你啊,初入仕途,还是多说话的好。免得?被牵连进无妄之?灾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劝慰道。 其?实之?所以不称六殿下?为景王,明眼人猜都能猜到了。 当初六殿下?初封景王,应该是风光无限的。毕竟除了禹王,他和?谦王几乎是同时接到圣旨的。然而第二天他就被扔去了边疆,还传出?了温嘉贵妃失宠,所以他才被牵连去了边疆。 但是一直有传言是,当初六殿下?不愿意当这景王,甩了圣旨,才得?罪了圣上被派去了边疆历练。温嘉贵妃去求情,圣上不允,温嘉贵妃一气之?下?,把深夜前来哄她的圣上赶出?了门。 这传言也是传的有声有色。 毕竟看?起来,这一对受宠的母子,脾气简直一模一样。不给皇上面子的态度也一模一样。 但是他们也只敢私下?当做野史谈论一下?,没人敢拿这当真话传出?去。 只知道,就算如今,也没有人敢直呼六殿下?为景王,都是叫他六殿下?。 就在众人窃窃私语的时候,突然听闻前方?马蹄声高响,就见一个身着?黑色大麾的高大男子,拆了马车,勒紧缰绳,骑着?马扬尘而去。 留下?另一架马车被已?经散架的马车挤在路中央。 几个小厮在马车外问:“王爷,我们要不要把六殿下?追回来?” 马车里,锦蓝色长袍的男子脸色阴沉的能掐出?水来,他的拳头握紧,扬在空中,又放下?。半晌,才沉声道:“把他的马车挪走,后面还有许多大臣们呢,一会儿迟了元宵盛宴,父皇该不高兴了。” 这事?很快就传到了宫里。 晟献帝在小宫女的服侍下?穿戴好了衣物,用清茶漱了口,收拾妥当。 李总管才上前道:“皇上,方?才禹王和?六殿下?在路上发生了点小冲突。” 晟献帝挑眉:“哦?说来听听。” 待李总管说完缘由以后,晟献帝看?着?外面半晌,完全看?不出?什么情绪。又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道:“宴会快开始了吧。” 都说圣意难测,按照今日的情形,六殿下?夺马越过了四殿下?,怎么说也是有失体统的。依照成献帝的性子,肯定会勃然大怒。然而他竟然只是问了一下?宫宴是不是快要开始了。 李总管恭敬的回道:“回皇上,还有两刻钟开始。” “依你说,今日温嘉贵妃会不会到场呢?”晟献帝带着?人去了外面。 “温嘉贵妃已?经与皇上四个月没有说过话了,如今六殿下?已?经回来,还执掌刑部,想来念及陛下?的情意,温嘉贵妃也一定会出?席的。”李总管宽慰道。 这么长时间,晟献帝几次过温嘉贵妃门口,站在那里沉思好久,都没有踏进那道门槛。而温嘉贵妃也从来没有迈出?来一步。 两个人好像陷入了某种僵局。 若是今日温嘉贵妃出?席,想来两个人也该冰释前嫌了。 热闹盛大的元宵盛宴终于开始,晟献帝到场的时候,众臣离席跪拜,高呼万岁。 晟献帝看?了一眼身子左侧那个空荡荡的位置,手掌在宽大的衣袖下?微微握紧。 随着?大太监一声“开宴”,流水般的席面被小宫女们呈上来。 冬日寒凉,舞女们穿的衣服也是丝带裙衫,寥寥几片衣物遮住了身体,在弦乐里转动起舞。 落座后,傅景之?半靠在椅子上,吊儿郎当的一口一个葡萄,吐出?来的葡萄皮有小宫女在一旁接着?。 晟献帝在上面看?了他好几眼,他都好像没有注意到。 谦王在一旁踢了踢他的桌子,桌面上的东西微微震动。 傅景之?看?过去,拿起酒杯,对着?他示意:“皇兄可能喝酒?” 看?他那副毫不在乎的样子,谦王最后还是提醒了一句:“六弟如今正值龙恩,还是上进些好,不要整日沉迷烟花柳巷,与女子厮混了。” 说完,他咳嗽两声,后面扶着?他椅子的小太监慌忙问道:“王爷,您的腿是不是又受凉了,奴才扶您回去吧。” 酒过三巡,离席的人已?不在少?数。 甚至连上位的成献帝都已?经不胜酒力?,坐着?龙撵被带回去休息。 傅景之?将酒杯里酒饮一口饮尽,只觉得?眼前视线也开始模糊。 一旁服侍的两个小宫女道:“殿下?,奴婢服侍您去宫里休息会儿吧?” 对面禹王看?到这场面,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又饮了两杯酒,他道:“走,随本王去看?场大戏。” 晟献帝回昭乾宫没多久,就有小宫女慌忙过来传话:“皇上,不好了,出?大事?了。” -- 第57页 李总管拦着?她道:“大声喧哗,成何?体统。有事?慢慢说,我去回禀皇上。” 小宫女还没开口,就听里面开口道:“让她进来说吧。” 小宫女进去后,将自己?所见一字一句慢慢说了出?来:“奴婢是服侍六殿下?的小宫女,方?才六殿下?喝醉了,奴婢服侍他回明喻殿稍作休息。但是六殿下?一直对奴婢动手动脚,谁知刚到明喻殿,六皇子一把推开了门,看?到里面有......” 晟献帝问:“有什么?” “兵部尚书家的小姐正在更衣,六殿下?就推开了奴婢,直接关上了门,奴婢听到里面传出?尖叫声,但是怎么也打不开门。”小宫女说话清晰,条理分明,说完就跪地?哭泣,不停的喊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兵部尚书执掌兵部大权,是最有实权的六部之?一,武官选举调度皆出?自兵部尚书之?手。如今他的女儿被欺辱了,这事?确实是大了。 晟献帝阴沉着?脸道:“长生,带着?人随朕来。” 李总管道:“是。” 作为皇帝,亲自去抓奸还是第一次。等到成献帝去了的时候,只见六殿下?衣衫不整,松松垮垮的露出?大片苍白的肌肤。而兵部尚书家的小姐正伏在床头嘤嘤哭泣。 晟献帝到场,一口就踢在了傅景之?身上,将他踢的在地?上翻滚两圈,又“噗”得?一声吐出?两口血来:“混账东西,是不是以为朕如今对你太好了,便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傅景之?低着?头,看?着?那滩血迹,低声道:“儿臣知错。” 晟献帝看?了一眼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尚书家的小姐,问道:“此事?可还有他人知晓?” 一个大太监上前道:“启禀皇上,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在这儿了。” 晟献帝眼底一丝狠厉划过:“解决掉吧。将张小姐送到温嘉贵妃宫里,就说宫宴后散步时,遇到了温嘉贵妃,两个人一见如故,便留下?侍奉几日。” 闹剧散去,禹王才从殿后出?来,厉声问道:“为什么是张尚书的女儿?你们就是这么办事?的?” 一个人跪地?道:“属下?......属下?明明安排的是秦侍郎的庶女啊,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张尚书的女儿。” 他鬓边的头发有些凌乱,刚迈出?步子,腰间玉珏上的珠坠突然散开,翠玉珠子落在地?上,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随身的玉珏散落,虽说玉没碎,这终究不是一个好兆头。这玉珏是当初他封王时成献帝赏赐的,若是被发现缺失损坏,就是大罪了。 禹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将上面九颗翠玉都捡起来,找个上好的玉匠修好。” ー 傅景之?回来的时候,院子里的石灯幢灯光红彤彤的,照的整个院子里都散发出?一种柔和?的光芒。 到了院里就能听到里面有银铃一样的小声传出?来。 刚又猜对一个灯谜,清欢拍手笑的开心着?呢,余光正好看?到了站在窗户口的傅景之?。她倏然跪下?:“殿下?,您回来了。” 听雪也跪了下?去,道:“殿下?,是奴婢逾距了,不该拉着?姑娘胡闹。” 众所周知,殿下?最喜静,不允许别人在院里喧哗,平常奴婢们无事?都不入院中,如今她们竟然在殿下?的内室猜灯谜胡闹,还被殿下?亲眼看?到。 谁能想到应该在参加宫宴的男人会出?现在这儿。 枝枝愣了一瞬间,在男人阴沉的脸色中,小跑回了屋子,拿出?了一个湖蓝色的香囊,上面绣了一顿惨不忍睹的梅花。 她似乎也是察觉到了羞愧,低着?头,声音小小的:“殿下?......我绣好了。” 男人看?着?香囊,淡淡的嗯了一声,“给我戴上吧。” “什么?”枝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又听男人道:“愣着?做什么?” 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竟然真的要带这个其?貌不扬的香囊。 佩戴好以后,傅景之?低头看?了一眼腰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开口对枝枝说:“不是想出?去玩,重新置换一身衣物吧。” 枝枝惊喜的抬头,想确认一遍这事?是不是真的,但是又怕他中途返回,便立刻回屋去换衣物了。 看?了一眼地?下?跪下?的两个,又想起方?才那银铃一样的笑声里,也有内室那个人的。傅景之?道:“你们的主子都进去换衣服了,你们不去服侍?” 知道这是不怪罪她们的意思了。 听雪、清欢齐声道:“多谢殿下?,奴婢这就去服侍主子。” 到了屋子里,两个人又跪地?,听雪道:“多谢主子方?才救命之?恩。”若不是枝枝及时化开了殿下?的怒气,怕是她们就没有以后了。所以这声主子,不仅是殿下?让她们叫的,也是她们心甘情愿叫的。 “快起来吧,我还要快点换衣服呢,你们这样跪着?,是想再一起受罚嘛。” 枝枝倒觉得?这没什么。当时的情况,就算她跪地?说是她非要带着?两个丫头胡闹,最多也不过是三个人一起受罚,承受傅景之?的怒气。 她如此那般转移了怒火,对每个人都好。 枝枝随手拉了一件衣物,听雪擦了眼角的泪,起身道:“主子,您穿这一件更好,今日是元宵节,红色的喜庆。” -- 第58页 听雪拿的是一件石榴红的小袄,下?面是浅妃色的襦裙,看?起来是很喜庆。 她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被两个丫头伺候着?穿了上去。 枝枝的肤色本就白皙,皮肤也柔嫩光滑,不施粉黛就很漂亮。听雪却?拿了胭脂过来道:“奴婢给主子点一个梅花花佃吧,正配主子的妆容。” 待她出?去,已?经是两刻钟以后了,枝枝提着?裙摆,乖觉的站到了男人的身边,生怕他因为等待这么久而恼羞成怒。 她极少?像今日这样妆扮自己?,平日里都是慵懒的像只猫儿一样,干净美好。如今额间点了一朵梅花,却?让她平添了三分艳色,至纯至欲。 她讨好的扯了一下?他的袖边,软声道:“殿下?,我们可以出?去了吗?” 傅景之?顿了一下?,接过听雪拿过来的白色大麾,系在了女人身上,又将帷帽给她带上,帽檐上长长的绒毛遮住了些许视线,她刚伸手,手却?被男人的大手包在了掌心:“跟着?我走就行了。” 她只好放下?了抬起的另一只手。 今日他们出?来,不像上一次待在车厢里,而是慢慢的走在街头的。 因着?花灯节,整条街四处都装饰了七彩斑斓的灯笼,街面比平时都热闹喧哗,人流熙熙攘攘,有卖灯笼的小贩,也有猜灯谜的文人,还有来游玩相会的鸳鸯佳人,繁花似锦,欢声笑语遍地?都是。 人群实在是拥挤的很,枝枝又被帷帽遮住了半扇视线,两次都被人群冲撞得?差点跌倒。 “笨拙。” 傅景之?冰冷的目光看?向正想凑上来推卖花灯的小贩,手臂从上方?越过小女人的头顶,最后落到她的肩头,将她包入了自己?的大麾下?,避开了外面的人流。 枝枝自然听到了那声极不耐烦的“笨拙”,她委屈的抱紧他的胳膊。 但是想到这里的热闹,终是继续乖巧的窝在他身下?,欢喜的透过些许缝隙看?着?外面的世界。 这么靠近的情况下?,她还在他身上闻到了些许酒香,还有一丝若隐若现的腥甜。 难道他又受伤了? 可是在京城可是他的地?盘,谁敢伤他啊。 “喜欢猜灯谜?” 头顶突然传来男人声音,打断了枝枝的思绪,她回道:“小时候爹爹会在十五这一天,用灯谜考验我和?弟弟,谁若是赢了,便会答应我们一个彩头。” 男人“嗯”了一声,便又不在出?声了,仿佛刚才只是他随口一说。 枝枝在他的怀里看?了一眼,他的衣服干净没有血迹,走路也步伐沉稳,便以为是自己?闻错了。兴许是别人身上的,路过时飘进来的血腥味呢。 又走了一会儿,她突然被男人拦腰抱了起来,又放了下?来。 脚下?虚虚沉沉,显然不是在陆地?上。她再一抬头,才发现自己?是在一条船上。 布满了各式花灯的船上。 傅景之?从上面摘了一个灯笼递过来,放到了她面前,“猜对了,我也答应你一个彩头。”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今晚的傅景之?有哪里不对劲。 但是他双眼清亮,行为也没有漂浮,根本看?不出?异常。 枝枝走了一步,只觉得?摇摇摆摆的,她扶着?灯笼才堪堪站稳。 上面的灯谜有些难度,她揪紧眉头,思考时小嘴微微嘟起,半晌,突然惊喜的跳起来,还未开口说话,就一头向前载去,直直的撞入男人怀中,听到了一声闷哼。 这倒是像极了投怀送抱的样式。 枝枝的耳朵,脸颊,甚至连脖颈都开始蔓延起一种蒸腾的粉红色,看?起来三分娇媚,两分柔情,像涂了胭脂一样。一双纯情水瞳眨了两下?,挣扎的就要逃开。 还没有下?一步动作,就被男人一个翻身,压在了床板上。 这是一艘很大的花船,除却?外面有船板可以观景,他们所处的船厢也是很大的。 里面依着?傅景之?奢华成性的习惯,全部铺着?上好的貂裘,身子碰上去的时候,柔软的毛绒感?,还带了几分船板的硬度,让她不适的动了动,“殿下?,我已?经猜到了谜底。” “谜底是什么不重要。”傅景之?的眼底似乎有什么情绪在翻滚,“重要的是,你要属于我。” 他抚上她的眉眼,动作温柔,就像缠绵深情的情人,语气却?寒栗:“不仅是身体,是所有。” “不要背叛我,永远不要。” 话音落,他撕开了她红色的小袄,布料裂开的声音,伴随着?纷飞的棉絮,他狠狠地?咬上她的肩头。 花船旁边还有其?他船只,枝枝下?意识咬住下?嘴唇,防止细碎的痛吟传出?去。 奶白细腻的皮肤,不知道是被他吓得?,还是因为接触到了凉气,上面泛起一层疙瘩,又很快被男人的掌心温度融化。 他的掌心所及之?处,像春天复苏的气息,处处开出?粉色的漂亮小花,红艳艳的一片,看?着?让人心生欢喜。 后背被船板硌得?生疼,让她忍不住轻哼,眼底也聚起了雾气。 男人捂住了她的双眼,扶着?她翻了个身。 膝盖碰在床板上,然而游船在河水中晃晃悠悠,摇摆不定,她也只能依着?他的所作所为。 -- 第59页 正月里的花船在河水里荡漾出?了水花,声音忽大忽小,直到水流平稳处,才缓缓靠岸。 因为方?才男人的任性,如今她像极了雨打的芭蕉,焉了吧唧的靠在一旁,身上穿的也是男人的白色裘衣,宽大凌乱,软软的靠在男人的怀里。 不知道是不是枝枝的错觉,他竟然觉得?男人身上的腥甜气息更重了。 她微微仰起鹅颈,终是忍不住问道:“殿下?,您是不是受伤了?” 问完她又顿生后悔,这时候问他是不是受伤了,怎么就又一种是她把他欺负的受伤了的感?觉,奇奇怪怪的。 女人方?才太过用力?,咬破了自己?的唇角,如今上面隐隐渗出?了一颗血珠,映着?她额角已?经被汗渍晕染开来的梅花,似乎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水妖。说话时,她嘴唇开合,那血珠的红蛊惑人心。 他猛的就扣住了她上仰的下?巴,低头下?去,含住她的唇角。 枝枝瞪大了眼睛,发现那血腥竟然是他嘴里的。 如今两个人口中都是相缠的,有他一口涌上来的心头血,还有她的。他眼底幽深情绪盘旋,竟逼着?她咽了下?去。 被放开后,枝枝还是忍不住拍着?胸口。 却?听男人说:“敢呕出?来,你就下?去这河里喂鱼吧。” 她身子瑟缩一下?,生生将翻滚的腥甜压了下?去。 吩咐人重新拿来了一套衣衫,枝枝在船上又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如此时候出?去,外面的人看?不出?异常。 回去的路上,走的是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走到了一处陌生府邸,上面的牌匾破破烂烂的,已?经枯朽的看?不出?上面的字迹。只知道上面写的不是倚梅园,也不是景王府。 这更像是一处废旧的无人居住的府邸。 京城寸土寸金,他敢带她进来,说明这肯定是他的私产。 可是他干嘛带她来这样一处荒废的府邸啊。 枝枝虽然疑惑,却?没有发出?声音,静静地?跟着?他进去,又走了一刻钟,到了一处非常小的墙角,他带着?她上了墙头,又翻下?来,一连翻了两个墙头,两个人竟然回到了倚梅园。 原来他只是为了□□回来。 枝枝不禁有些愕然。 然而下?一刻,只听噗通一声,她身边高大的男人竟然应声倒地?。 枝枝吓了一跳,俯身去扶他,依稀听到一声从男人口中飘出?一句“爹......”。 后面的声音飘忽清浅,也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似乎是风吹过耳边的幻觉。 “殿下?,你醒醒啊?您别吓我啊?” 枝枝见他这幅样子,吓得?直接哭了出?来。 第28章 男人倒地后, 一个黑衣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现了,看都没看枝枝一眼,就要将不省人事躺在地上的傅景之带走。 这?人的身份不清不楚的, 让他把傅景之带走了,若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你是谁?”枝枝紧紧的抱住傅景之的一个胳膊,坐在地方,仰头,苍白的小?脸上挂着?泪痕, 眼底红彤彤的,却目光坚定的质问。 黑衣男人皱眉, 想要强行将两人分?开。却瞧见?那女人又整个抱住了地上的殿下, 一副要同生共死的样子。 春至不由得高看她一眼。 他早就知道?,殿下最近宠着?一个女人,就养在倚梅园。据说在边疆的时候, 这?女人挺英勇机智的, 不仅从军营里孤身逃跑出来,还杀了一个身强体?壮的士兵。 如?今看来, 她对殿下还是存了几分?真心的。 天上一轮圆月洒下淡淡的清辉, 让人们勉强能够看清楚周围的事物。 春至又上前一步,一道?刀光闪过眼中,他下意识侧身避开, 才瞧见?不知道?什么?时候, 女人已?经从袖子里掏出来了一把匕首,正直直的映着?他。 而她手上拿的匕首, 让他有几分?眼熟, 又仔细看了看上面镶嵌的宝石,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开口道?:“我是殿下的暗卫,春至。” 枝枝是见?过秋至和冬至的。没想到竟然还有春至,或许还有夏至。她也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不是春分?,一只手抱着?傅景之,一只手握紧匕首,问道?:“我怎么?知道?你说得是真的假的。” 方才她就一直闻到傅景之身上有血腥味,后来还被?逼着?吞了一口血。这?说明京城里确实有人要伤害他。 如?果这?个黑衣男人是杀手,肯定不会放过见?过他容貌的自己。就算她此?刻逃跑了,她的身契还在傅景之手里,以后也算是一个逃奴,一个弱女子在外奔波,说不定就会被?卖进烟花柳巷。 所以她只能抱紧傅景之这?个大腿,等待人过来救援。 春至也实在懒得解释,便?道?:“你跟我一起走。” 傅景之如?今昏迷了,确实是需要及时治疗。枝枝松开了手,在春至抱起来男人之后,用最快的速度重新握紧了傅景之的一只手。 他的手掌比她大两圈,似乎是觉得一只手握的不够了,她又将另一手也握了上去。 两只柔软白嫩的小?手,紧紧的裹紧男人的大掌。 这?里地处偏僻,应该是倚梅园的偏院,枝枝转过两次,还有些印象,只是一路上没遇到一个人,她连个求助的机会也没有。更?不能大声?喊叫,免得被?这?个看起来沉默寡言的黑衣人抹了脖子。 -- 第60页 黑衣人带着?她去了一处没去过的地方,外面已?经停了马车,枝枝跟着?上去。马车咕噜咕噜的声?音仿佛直接压在了心头,让人惶恐不安。 马车停下,她先下去,拽着?傅景之的衣角。 然后看到门口的牌匾上几个大大的金色大字,景王府。守卫见?了他们,都喊了一声?:“殿下、春至大人。” 枝枝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傅景之,又看了看那个黑衣男人,仿佛是在说:“原来你是真的?” 黑衣男人带着?他们进了一处院子,在门口却停住,背对着?她说:“接下来就是大夫的事了,姑娘请去偏房先休息一会儿,殿下醒了,还需要姑娘照顾。” 一个小?厮带着?她去了隔壁偏房,进去后,她又开门,才发现门已?经锁住了,应当是怕她逃跑的。 黑漆漆的密室内,几盏昏暗的蜡烛忽明忽暗,蒸腾的水汽缓缓上升,让整个密室看起来雾蒙蒙的,就像深夜闯入一片迷渊,万物看不分?明,平添空寂。 哗啦一声?水响,从里面出来了一个黑发赤·裸的男子,水珠从秀发一滴一滴的落到他苍白的肌肤上,又滑落水中。 在寂静空荡的房间里,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春至听到声?响就过来了,他面色沉重的问:“主子,您没事了吧?” 傅景之靠在浴池的白玉璧上,缓缓地睁眼,“无事,多休息两天就好了。” “皇上明显就是故意的,知道?您身子不好,还踢了您一下窝心脚,若不是您已?经在服解药,这?一脚至少让您要躺两个多月。”春至递过去一个檀木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药丸,道?:“殿下,再服一个月的药,您的身子就能恢复正常了。日后您真的不能再冒险了。” 用秘药改变身体?体?质,就算是将药毒逼出来,也需要一段时间调养。身体?过度损害,会造成终身的后遗症,虽然不致命,但是也很痛苦。 在男人的手臂上,有一条青色的小?虫子在翻滚,似乎要从血管里跳出来一样,在服下药后,又被?压制下去,慢慢消失。 傅景之的额头也冒出细汗,虚弱的靠在白玉璧石上,如?清冷谪仙一样。 过了一会儿,他依旧闭着?眼,淡漠的问:“那个女人呢?” 春至将女人的所作所为悉数告知主子,然后道?:“属下看到了那把匕首,所以擅自把人带到了景王府,属下失职。” 傅景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个镶了宝石的匕首,看起来就是一把奢华的匕首,没什么?稀奇的。但其实那是在他小?时候被?人刺杀后,亲手送给他的。据说是玄铁所铸,锋利无比,也对他意义非凡。 那时候他只是觉得,这?个女人需要一把防身的利器,鬼使神差的觉得,这?把匕首很适合她,便?赠予了她。后面又心软的教了她骑马,多赠予她一线生机。最后竟然还是忧心,便?让冬至去在合适的时间,接她回来。 本来想的是,若是她死了,就将匕首收回来。若是她有幸活着?,就将人也带回来。 直到如?今,他也没将匕首要回来。 不怪春至看到匕首犹豫了。 傅景之想到春至的话,嘴角勾起:“她一路都抱着?我的手?” 这?一句话显然不是问别人的,而且在自言自语。 春至暗暗吃了一惊,他竟然在主子的脸上看到了会心一笑,看来那个女人确实对主子不一般。 不过也是,主子这?么?多年都不曾碰过女人。能让主子留在身边的,必然不是简单的空有美貌。 在密室中又泡了一会儿,傅景之从一旁拿了一身内衫披在身上,沿着?密道?出去,躺在了床上。 这?时,安排好的大夫长吁短叹的从屋子里走出去。 春至问道?:“主子,是否此?刻将姑娘请过来照顾您。” 傅景之的身子似乎非常疲惫,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枝枝被?叫过来的时候,在门口低声?问道?:“殿下,他没事吧?” 春至还没回答,就听到屋子里一声?“进来。” 枝枝打开门进去,到了床边,还未来得及询问什么?,就被?拉进床榻内侧剥了个干净。 男人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安抚性的蹭了蹭,“安静睡觉。” 一睁眼处于极度的刺·激和惊吓之中,感受到被?窝的温暖,浑身被?包裹在男人身上淡淡的药香味道?中。她很快就意识模糊,陷入了沉睡。 清晨天还未亮,就听到了嘈杂的说话声?。 “奴才是代替皇上来宣旨的,景王何在,需你们拦着?奴才。” “殿下昨夜回来就接连吐血,迄今昏迷不醒。大夫来过了,说要静养。” 过了一会儿,又有人道?:“如?今皇上已?经派了御医过来了,究竟是真的昏迷不醒,还是假的昏迷不醒,让御医瞧一瞧,免得耽搁了景王的病情。” 都已?经闹到这?种地步了,外面的人也根本拦不了多久,毕竟这?是皇上派下来的御医。 直到听见?了门被?打开的“吱呀”一声?,枝枝慌张了起来。 若是被?发现她在这?里,那傅景之昏迷的事,不就不攻自破,是个谎言了? 头被?猛的往下压了压,整个贴到了男人的下腹,被?他的手摁着?,丝毫不能动弹。 -- 第61页 枝枝微微屏住呼吸,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她甚至能听到男人“扑通扑通”的缓慢心跳声?,还有他猛然收紧的下腹。 这?让她更?加不敢动弹了,浑身开始不受控制的发烫。 尤其是外面还有人,两个人的姿势暧昧,更?加让人面红耳赤。 御医隔着?纱帐,拿出了景王的一只手,依稀可见?上面青色的血管,轻轻覆上去后,脸色愈发凝重,最后艰难开口:“殿下本身就身子弱,昨晚又受到重创,怕是淤血滞于胸口,加重了病情,所以导致的昏迷。为今之计......” 宣旨的太监问:“可严重?” 御医道?:“确实是需要静养,辅以药物调理?,应该与性命无逾。只是......只是殿下怕是要卧床一段时间了。” 宣旨太监又问:“多久?” 御医答:“至少半个月才能下床。” “既然如?此?。”宣旨太监拿出圣旨:“那我就先宣了圣旨,待景王醒过来,你们代为转告吧。” 这?还是头一次宣旨的时候,当事人昏迷不醒的。简直是强迫着?受了这?圣旨。 太监的声?音尖锐刺耳:“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兵部尚书之女贤良淑德,文才出众,品貌端庄,是为上佳。今景王年已?二十有三,正直婚配之时,是为佳偶天成,天造地设。遂赐予景王为正妃。钦此?。” 宣完旨意,太监道?:“如?此?,皇上的心意是待景王好转以后,择日成婚。到时,皇上会亲自到场的。奴才就先回宫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声?音远去,枝枝终于憋不住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就闻到了什么?被?烧焦的气味。 她抬眼过去,看到碳炉里烧的黑色之物,仅余一片黄色的边角。 若是方才她没听错,傅景之马上就要大婚了。皇子大婚前一般都是会清理?一下身边的女人,有身份的留下做妾室,像她这?种乡下来的没什么?身份的外室,应当是被?打发的那种吧...... 察觉到女人莫名?其妙的眼神,傅景之视线过去,就看到小?女人正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他将她刚抬起的额头又压回自己的胸前,“继续睡吧。” 好似赐婚的事可有可无,丝毫没有发生过一样。 ー 然而皇上传了圣旨到景王府的事,几乎同一时间传遍了京城。 众所周知,兵部尚书是最受皇上器重信任的一个位置,如?今将女儿嫁给了六殿下,加上前段时间赏给六殿下的刑部。 如?今,六殿下和禹王可以说是旗鼓相?当了。 而且禹王是三个皇子里第一个娶正妃的,可见?皇上隆恩。 与此?同时,禹王府连摔两套茶具。 禹王脸色阴沉难看,一言不发。 禹王侧妃却暗自高兴起来:“王爷当初只许我侧妃之位,不就是为了留正妃只为给张梦瑶,如?今这?个女人给了六殿下那个病秧子,也算是断了王爷的念想了。” 而同时接到圣旨的兵部尚书府也是死气沉沉。 虽说兵部尚书一心为主,不会不同意这?门婚事。但是想到自己唯一的女儿就要嫁给皇室,他终究是有些不平的。 张夫人已?经哭成了泪人:“大人,妾身就这?一个女儿,养的千娇万贵的,是要当太子妃的,怎么?能嫁给一个病秧子。” 张尚书狠狠地瞪了一眼,冷声?道?:“这?话传出去,全家的小?命都要玩完。” 他也开始思索这?件婚事的深意。 就算皇上从来没有说过,他心底也是知道?,按常理?,自己的女儿一定会是嫁给那个最尊贵的人。但是就去了一个宫宴,怎么?就被?许给了六殿下。 张尚书问道?:“可能得到小?姐的消息?” 下人回道?:“听说是小?姐偶遇温嘉贵妃,两人一见?如?故,留在宫里陪伴温嘉贵妃了。” “温嘉贵妃......”张尚书的手指攥紧,暗自琢磨。 皇上对温嘉贵妃几乎是予求予给,若是温嘉贵妃看到了瑶儿,将她要过去陪伴,成献帝为了哄温嘉贵妃将瑶儿许给六殿下,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众所周知,温嘉贵妃是个喜静的人,后宫那么?多妃嫔,没一个与她交好的。怎么?会突然对瑶儿一见?如?故…… 最让人忧心的就是,他的人根本进不去温嘉贵妃宫里,什么?消息都打探不出来。 最终,他厉声?道?:“既然皇上如?此?安排,自然是龙恩浩荡。以后府里有人敢嚼舌根,莫怪我无情了。” 陈夫人也被?吓得身子一抽,甩了手帕带着?丫鬟回院子去了。 ー 本以为傅景之醒了,她就可以回倚梅园了。 但是他迟迟不发话,她也没敢走。就这?样每日待在小?院里,傅景之昏昏沉沉的,她也只能对着?窗子发呆。 然而看了没多久,就见?院门口进来了一个粉衣美人,不顾小?厮的阻拦就进了院子:“我是代表母妃来看哥哥的,时好时坏,让我看一眼又不碍事。” 她话音方落,视线就与楮在窗前的枝枝四目相?对。 傅云熙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宫中美人如?云,可是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脱俗且带着?仙气的美人,细看之下,美人周身又带了几分?少女的娇媚。明明都是女人,这?美人却令人生不出丝毫厌恶。 -- 第62页 可是转念一想,哥哥如?今病着?,竟然还要美人服侍,也真是胡闹。 她先到了窗前,轻声?问道?:“你是我哥哥的女人?” 后面赶到的小?厮道?:“云熙公主,殿下真的在休息。” 枝枝猜想出了,这?应该是傅景之的妹妹了。她福了个身子道?:“奴婢拜见?云熙公主。” 女人的声?音柔软好听,我见?犹怜。 傅云熙的耳朵尖红了红,微微抬起下巴,偏过女人的视线问道?:“我哥哥可醒了?” 这?时,屋子里传来声?音:“在外面吵嚷什么?,进来吧。” 傅云熙进屋后,看到自己的哥哥真的脸色苍白,心疼之下,也没那么?厉害了,低了声?音问道?:“哥哥,你身子可还好。我和母妃都很担心。” 傅景之语气淡淡的:“死不了。” 傅云熙一下子变成了霜打的茄子:“哥哥......” “有什么?事,说吧。”傅景之坐起来,靠在床榻上,枝枝有眼色的及时在他身后塞了个枕头,看着?他眉目舒展些,又退出去了屋子,不耽搁他们兄妹说话。 枝枝走后,傅云熙才道?:“哥哥,你觉得容貌重要吗?” 傅景之想也没想,“不重要。” 傅云熙似乎是难以相?信,“那你还玩金屋藏娇这?一套?蓁蓁姐姐从小?到大仰慕你,你连她的及笄礼都不愿意参加。” 傅景之眉头皱了起来:“蓁蓁是谁?” 傅云熙:“......” 原来哥哥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她叹了一口气,从贴身口袋里拿出来一个精致的香囊递给他,“母妃让我带给你的,还说,上次你进宫,带的那个香囊都已?经洗的发白了。” 傅景之接过香囊,上面就是普通的绣花样式,一看就是温嘉贵妃亲手绣的,香囊底下用翠玉珠子串了一个花穗,简单大气。 他用手轻轻摩挲了一下上面的珠子,手猛的顿住,嘴角勾起道?:“替我像母妃问安。” 他每次这?样说,其实就是在赶人了。 傅云熙撇撇嘴,扭头就走了。 到了房门外,一头撞到了一个黑衣男子身上。她抬头看了一眼,小?声?的哼了一声?,狠狠地跺了黑衣男子一脚,头也不回的走了。 待她走后,屋子里又传出声?音:“进来。” 这?声?进来,自然是说给枝枝听得。 她慢慢走到男人床边,看到男人已?经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又扶着?床畔站了起来。 枝枝忙道?:“殿下,大夫说了,您最近不能活动的。” 男人挑眉:“我不动,你动?” 枝枝一时没反应过来,正要反驳的时候,又突然瞪大了眼睛,看着?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怎么?能说如?此?登徒子的言语。 “过来扶我。”男人说道?。 枝枝低着?头,耳后红得不正常,靠近后,搀扶着?他的腰间。 男人并没有把全身的力?气放在她身上,但是起身的那一刻,她还是趔趄了一下,两个人差点摔在地上。 惊得暗处的春至差点窜出来,看到两个人堪堪站稳,又忍住了。 傅景之扶着?她去了屏风后,枝枝这?才发现,屏风后别有洞天,与倚梅园一样,连着?一间浴室,里面的温泉水冒着?蒸腾热气。 “愣着?做什么?,扶我过去。” 男人的话,让她回过神来。扶着?他慢慢的过去。 到了浴池处,他轻轻一解,白色的内衫落地,身子全身落入枝枝的眼底,她下意识的捂住眼睛。 下一刻,却被?什么?拽了一下,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温泉水拍打出水花,枝枝的眼睛在水下睁不开,只能胡乱摸索,拉扯着?什么?站了起来。从水底出来,她才看到,原来她方才拉扯的是男人的裘裤,如?今她正抱着?男人的劲腰。 “爷让你伺候爷洗澡,你这?是生出了什么?其他想法?”男人戏谑的说。 傅景之明明知道?她不会水的,所以他明明就是故意的。 枝枝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身上,白色的寝衣湿透,若隐若现的浮现风光大好。 半晌,她才弱弱的开口:“殿下,您的身体?为重。” 待他身体?好了,也要迎娶正妃了,那时候就不干她什么?事了。若是有机会,她或许该探听一下自己的身契在哪里。 “心不在焉的,又在想什么??”他勾起她的下巴,直视她的澄澈的双眼,长长的睫毛上沾了水,又黑又密,让人看不清晰,“爷有时候真想敲开你的小?脑袋瓜,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枝枝的身子瑟缩一下,在水下尤为明显,她软声?道?:“装了殿下。” “如?今胆子愈发大了,都敢对爷花言巧语了。”傅景之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带着?她去到水位低点的地方,双臂向后靠在玉璧上,“过来伺候爷沐浴吧,两天没洗,都臭了。” 第29章 傅云熙回宫以后, 委屈巴巴的去寻了温嘉贵妃,伏在她膝盖上软声撒娇:“母妃......” 温嘉贵妃摸了摸她的头,脸上带着宠溺的笑, 问?道:“是谁欺负我们云熙了,说给母妃听?一听?。” 傅云熙抬头,气呼呼的说:“还不?是哥哥。明明他受了那么重的伤,竟然还在屋子藏了一个美人。蓁蓁姐姐那么喜欢他,愿意全心全意为他好。可是他不?仅不?去蓁蓁姐姐的及笄礼, 竟然都不?知道蓁蓁姐姐是谁。” -- 第63页 闻言,温嘉贵妃问?:“那你告诉母妃, 蓁蓁是谁?” “李同?知李大?人家的女儿。” “一个六品小官家的女儿, 你若不?提,母妃都不?知道,为什么你哥哥一个皇子, 应该知道她一个本应该在深闺的女儿家?” 这一句话似乎是把?傅云熙问?住了。看?到?她认真的皱眉, 温嘉贵妃继续问?:“那你和母妃说说,你是什么时候和她相熟的?” “去年赏花宴......”这些话问?出来以后, 傅云熙心底已经隐隐有了想法。 “你从小在母妃膝下长?大?, 所以其他皇子公主都不?会与你难堪,但是也不?会与你交心。母妃也想你无忧无虑的长?大?,但是如今你也长?大?了, 会有许多贵族小姐试探着与你交好, 但是你也该知道辨别心思不?纯之人。免得被人利用了,仍不?自知。” 温嘉贵妃一字一句道:“怂恿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 插手你哥哥的房中?事, 这种人,断了吧。” “云熙知道了。”傅云熙小声的说, 羞愧的耳朵和脸都红红的,埋在温嘉贵妃的腿上半晌不?言语。 温嘉贵妃知道她心里已经有了衡量,便道:“清儿,你去把?玉和准备的酸枣糕拿来,云熙好不?容易来,她最爱吃这个了。” 清儿道:“是。” 糕点都已经拿了过来,傅云熙却还是趴在温嘉贵妃的腿上不?起来,后背小幅度的颤抖着。 待她抬头,依稀可见脸上泪痕:“母妃,我是不?是给哥哥添麻烦了。” 温嘉贵妃摸了摸她脸上的泪珠,温柔的安慰道:“不?是你的不?是,是这个世界太?险恶。”用帕子将她的小脸擦干净,温嘉贵妃道,“行了,别哭了,吃点糕点吧。” 傅云熙坐起来,吃着糕点,终于露出了笑容。 温嘉贵妃这才?问?道:“你不?是说你哥哥房里藏了个女人,给母妃说说,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傅云熙回想起那张风华绝代的脸,嘴里咀嚼着糕点,糯糯的说:“很漂亮,很温柔,很难让人讨厌。” 谁不?知道云熙公主是个挑剔的性子,这么多年,也就李蓁蓁抓住了她孤独太?久的心理,蒙蔽了小姑娘的心。 可是如今只见了一面,就能?得云熙如此评价,看?来是个妙人。 温嘉贵妃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很快就转移了个话题道:“让你带给哥哥的香囊呢,可带到?了?” 傅云熙笑着说:“母妃的手艺这么好,哥哥拿到?香囊就爱不?释手了。” 温嘉贵妃静静地?听?着小丫头嬉笑,直到?她走了,玉和姑姑才?进来。 她用笔写下了一行字:“那院儿的张姑娘一大?早就在翻箱倒柜,到?处走动,似乎在找什么。方才?还来拜见小姐,因着云熙公主在,所以先行离开了。” 温嘉贵妃看?完,随手将纸条扔进碳炉里,火光猛的窜大?,又见纸条化?为飞灰。她缓缓道:“好吃好喝伺候着,别怠慢了。” 玉和姑姑不?能?说话,便比了个“是”的手势。 ー 在景王府待了些日子,傅景之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吃药调养。他服药后会昏睡,枝枝则只能?无聊的趴在窗户处发呆,或者是在院子里走走。 因着月事来了,饭后她就蔫蔫的躺在软塌上。 傅景之刚吃完药,还有些许清醒,看?到?蜷缩着身子晒太?阳的枝枝,似乎是晒得时间久了,慵懒的伸了个小小的懒腰,秀美隆起,似乎是觉得阳光刺眼,便翻了个身,一回头,正迎上了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睛。 “殿下可是需要喝水?”枝枝从软塌上站起来,作势就要去桌上倒茶。 傅景之慢慢的摇了摇头:“不?必了。” “那可是想食糕点了?”她看?着他问?道。 傅景之打了个哈欠,突然道:“可是烦闷了?” 枝枝茫然的“嗯?”了一声。 男人道:“二月里,京城的风光甚好。若是你愿意,可以叫人随你出去逛逛。” 这一句话让枝枝一瞬间精神起来,眼底的困倦褪去,乍然生出颜色,直勾勾的望着傅景之:“殿下说的可是真的?” 傅景之挑眉:“爷可骗过你?” 确实,男人只要承诺过得事,从未食言。 她也一直想寻个机会出府,给爹娘和弟弟试着写一封信。 如今惊喜来的突然,枝枝欢喜的回道:“多谢殿下。” 她心情好的时候,眼角眉梢都微微翘起,乌黑的眼睛仁亮晶晶的,平添几分撩人的风情。 傅景之看?着也心情愉悦,垂眸道:“去吧,爷要歇息了。” 得了允许,枝枝也没?顿留,换了身衣裳就出了门。 因着这些日子她都没?有出过小院,所以对于偌大?的景王府完全不?熟悉。 春至在前领路,到?了门口有一驾马车,枝枝刚从景王府出来,便瞧见听?雪和清欢迎了上来,双双道:“主子。” 听?雪上来扶着枝枝上马车,三个人坐定?,在封闭的马车里,清欢终于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主子,您这几日都在景王府?” 枝枝微微颔首。 清欢激动地?说:“殿下这些年可是头一次带女人回景王府。” 上一次她被带回倚梅园,似乎听?到?的也是头一次。想到?那个男人的手段,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第一次。 -- 第64页 枝枝听?着清欢这个小丫头说她有多得宠多得宠,耳边的声音渐渐模糊,看?着车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视线落在一处书斋,对外道:“停一下。” 两个丫头扶着她下车,又向后走了一小段,才?到?了书斋门口。 然而在她们没?注意到?的角落,有一个人突然将目光凝聚在马车上,又缓缓落到?了两个丫鬟中?间的美人身上。 这里是京城最大?的书斋,为了接待贵女们,也是有女书童。枝枝方停下,就有穿着墨青色衣衫的女书童上前问?道:“小姐可是要买书?” 枝枝点头:“闲来无事,寻些话本子解闷。” 女书童指引道:“小姐随我到?二楼吧。” 到?楼梯口,枝枝突然停下来道:“听?雪,我方才?在外面看?到?了有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你去帮我买一串。” 听?雪道了一句“是”便出去了。 二楼是接待贵客贵女们的,除却一排排书架,还有分隔的小开间。 枝枝被指引书童带到?了一扇小开间里,问?道:“不?知小姐平日里看?的都是哪几个话本子,奴婢好给您找。” “《玉楼春》、《长?相思》和《琼楼记》。”枝枝道。 小书童稍作思索,回道:“小姐可是记错名?字了?咱们书斋是京城最全的,小姐说的这几本,奴婢却是一本都没?听?到?过。” 枝枝秀眉微蹙,显然很失落的样子。 见状,清欢上前道:“我们小姐初至京城,对此并不?熟悉。不?知小童可有法子将这几本都搜罗到?,到?时必有重金酬谢。” 景王府从不?缺银钱,就算是一个小丫头说话都大?气。 小书童一看?就知道,是个大?生意。她点头道:“只要能?说出名?字来,我们自然都能?想办法寻到?。只是怕,这需要费些时日。” 清欢拿出一袋银子递过去,道:“寻到?以后,将东西送至倚梅园。届时还有重谢。” 小书童眉开眼笑的接了过去,满口应道:“奴婢这就派人去寻。” 枝枝却不?放心一样的,温声道:“可有笔墨纸砚,我想趁机多寻几本。一一记下来,免得错乱了。” “还有,京城最时兴的话本子也带几本回去。”枝枝回身道:“清欢,你随着外面的书童去拿吧。” 待清欢也出去,枝枝拿起笔墨纸砚,却不?是在写话本子的名?字。而且迅速的写了一封家书,询问?了父母康健,还有弟弟如今如何。 做完这些,她从怀里掏出来了一支金钗,递予书童道:“劳烦姑娘将此信送到?扬州徐家,半个月后我会过来取回信。” 像这样做大?的书斋,既然书童能?够替她寻书,自然也有门路传递消息。更可况她出得起大?价钱,书童就算是接的私活,也不?会拒绝。 银子和金子是两种不?同?的概念,书童接过了金钗和信,郑重道:“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将信送到?。” 一般情况下,书信传递若是不?随着商队,通过信鸽传递会快上许多。爹爹说去了扬州徐家,只要他接到?消息就回复,半个月的时间足够收到?回信。 其实一封书信而已,她求了傅景之很快就能?办到?。但是她现在已经如此,便不?想家里再?和他有丝毫牵扯。 待清欢拿了一个书箱回来,枝枝已经写了一张单子,都是她在边疆曾看?过的话本子,她道:“那我就静待佳音了。” 这话一语双关。 书童恭敬行礼道:“奴婢必定?尽快寻到?小姐想要的书籍。” 从书斋二楼下去,听?雪已经买了糖葫芦回来,枝枝办好了想办的事,随着她们在外面稍微逛了逛就回了景王府。 回去后,傅景之已经醒了,正躺在她长?栖息的软塌上,见她身后的春至提了一个书箱,而她拿了一串糖葫芦,眉眼带笑,便道:“这么喜欢看?书?” 枝枝回道:“打发时间。” 看?到?她走近,傅景之长?臂一伸,就将人揽入了怀中?,“既然觉得烦闷,隔三差五的出去逛逛。爷又没?囚着你。” “多谢殿下。”能?够被允许出府,这可以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了。 只是这软塌,平时她一个睡都仅能?翻身的样子,如今两个人侧卧着,几乎可以说是黏连在一起了。 同?样黏着的,还是冰糖葫芦和他的衣服。 枝枝后知后觉的惊呼出声:“殿下,冰糖葫芦......” 红艳艳的糖汁沾到?了他雪白的寝衣身上,她着急的想拿来,却又将冰糖葫芦滚到?了他的脖颈间的锁骨上。 最后冰糖葫芦被她扔到?了地?上,但是她的小脸皱巴成一团,怯生生的低着头,小声道:“殿下,我不?是故意的。” 软软的求饶,就像一颗石子在心底荡开涟漪。 傅景之掐着小人儿的细腰,将她翻了个身,跨坐在他的腰腹。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带着喷撒而出热气吹入她的耳朵:“卿卿可还想吃冰糖葫芦?” 枝枝愕然的抬头,水汪汪的眼睛里装满了惊讶。 那一串冰糖葫芦都已经在地?上,滚了灰尘的。 这还怎么吃。 难道他已经恶趣味到?,要她去捡地?上的东西吃了? -- 第65页 第30章 翻身后?, 她是?伏在他身上的,腰被男人的长臂压着,弯曲的贴在他的腰间。 她可以清晰的听到?他的呼吸??。还有男人的浓重的气息, 带着淡淡的药香,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花草香,令人恍惚。 枝枝扶着软塌,想从他身上下去。腰却?又被男人猛的压了下去,鼻尖砸在坚硬的胸口, 酸涩难忍。嘴角却?碰到?了一?丝甜甜的糖浆,让她忍不住伸出舌头嗦了一?口。 这一?下就像一?片羽毛, 搔在了傅景之的锁骨上, 又聚集在他的心尖,让他的瞳孔震颤一?下,最终幽幽转深, 如同?古潭。 “甜吗?”他沉??问。 枝枝下意识回道:“甜的。” 被他勾起了下巴, 眸光里闪烁着泪花,她又轻??道:“还很痛~” ??音细细软软的, 挑战着他的忍耐力。 明明这就是?他想要的, 如今却?觉得自己是?在自作自受,自讨苦吃。 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下,吧嗒吧嗒落在他的胸口。 傅景之皱眉问:“我还没怎么样呢, 你痛什么?” 她一?开口, 鼻子酸涩又不透气,糯糯的回道:“鼻子痛。” 他这才看到?, 她的鼻尖红红的, 应该是?方才撞到?了。 见状,他也不逗弄她了, 坐直了身子,将人拢入怀中,对外面道:“去寻个大?夫来。” 外面的春至道:“是?。” 枝枝却?扭动着身子,忙阻止道:“不......不必了。” 这样被撞一?下是?很痛,但也不至于叫大?夫来啊。 而且,因为?方才他拉着她撞上去,两个人身上都沾了黄色的糖浆,黏糊糊的,狼狈不堪。 她视线向上,落到?了方才她迷迷糊糊舔到?的甜味。上面的糖浆上沾了一?点?透明的晶莹状口水,正是?她留下了。 就像是?被烫了一?下般,她猛的转移了视线,倏然就红了脸,在燃起的红烛下,明艳动人。 她低着头开口道:“一?会儿就好了。” 虽是?如此说,但是?她的眸子里还是?水汪汪的,眼尾含着一?滴泪,要落不落的,撩人的紧。 傅景之低头,舌尖一?卷,那滴泪就落入他的口中,苦涩中带了淡淡的咸。他眉头微皱,轻??道:“怎生的如此娇气。” 这么怕痛,痛了就会哭。 她一?哭,他的心口就会发堵。 从前他也没这么见不得女人哭。 可是?看到?女人被他的语气吓得抽泣了一?下,小手紧紧的攥着他的他的衣角。 他又轻??叹气,大?掌轻拍她的背部安抚。 也是?,从前他遇到?的女人,也没这么依赖他。 哭的时候,都乖觉的依偎在他的怀里。 如今折腾了一?番,两个人身上都褶皱不平,又脏又乱的。 傅景之伸出手指,挑开她额角的碎发,将她从身上放了下去,伸手在她的屁·股上轻拍一?下,“去洗澡吧。” 养病的这段时日,傅景之淡于情欲。虽然偶尔会像今日一?样捏揉一?番,但是?都是?及时收手,不做沉溺。 枝枝除却?衣衫,又解了小衣,男人也随着入水,哗啦一???靠在玉璧上。 待枝枝都已经清洗完了,发现男人依旧垂眸闭目,长长的睫羽盖住了他眼底的戏谑和?寒凉,细看下来,男人是?极俊美的。 她就看了一?眼,就轻手轻脚的出了水。 往常只需要等一?刻钟,男人也会从水里出来。 今日却?久了些。 枝枝看过去,发现男人额头在渗出细密的汗珠,嘴唇发白,不停的颤抖,近听居然还有牙齿打颤的??音。 “殿下?”枝枝靠近,碰上男人肩膀的那一?瞬间,冰的一?瞬间跳离了。 明明是?在生了一?圈碳炉的房间里,身子还浸在温泉里,怎么可以这么凉。 又叫了两??,发现完全回应。 枝枝冲了出去,叫道:“有没有人啊?殿下昏迷了。” 春至从暗处窜出去,两步进了浴室将人抱出来放在床上。 不多时,冬至带着一?个白胡子老头入了内室。 春至绷着脸对枝枝道:“姑娘请先去偏房侯着。”似乎是?怕自己的语气吓到?她,又补充了一?句:“殿下醒了,属下会通知姑娘的。” 窗外的圆月高高悬挂,又随着时间的推移,落入帷幕。 曦光升起的,终于听到?隔壁有了??响。 枝枝迷迷糊糊的听到?,大?夫反复交代:“虽然毒已经清了,但是?之后?还是?要长时间调养的......” 原来傅景之身子不好,竟然是?中了毒。 又是?中毒,又是?暗杀,作为?一?个皇子也挺不容易的。 又过了一?会儿,她房屋的门被打开,门外春至交代道:“殿下还未清醒,劳烦姑娘照顾了。” 在椅子上趴坐了一?夜,枝枝站起来后?眼前一?黑,又顿了一?下,才堪堪站住,随着春至去了隔壁屋子。 看着床上躺着的脸色苍白、且奄奄一?息的男人。枝枝伸出了自己的纤细的指节伸过去,在他的鼻翼下探了探。 察觉到?有轻微的气息喷撒在指节上,她轻叹一?口气,还没来得及缩回来,就察觉到?了一?道不可忽视的视线。 -- 第66页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男人竟然醒的如此之快。 下一?刻,她的指节陷入一?片濡湿炽热之地,刹那的刺痛让她用力将手指从他嘴里抽回,还带出了一?层透明的口涎。 一?时之间,她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只能?手指背到?身后?,红着脸讪讪问道:“殿下,您醒了?” 男人却?丝毫不尴尬,也不觉得啃了她一?口有什么,反而调侃道:“现在知道爷还活着了?” 她的意图简直是?不要太明显,尤其是?女人澄澈的眼底根本藏不住什么情绪,心虚溢满而出。 急忙岔开话?题:“殿下身子可有不适之处?我这去叫大?夫过来。” 傅景之刚醒,??音虚弱也小,“脱了衣服上来。” 看着女人错愕的、明显想多的表情,他轻笑,“你的眼圈都黑得要比拳头大?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爷欺负你了。” 哪个美人不爱惜自己的容貌。他这话?一?说出来,就瞧见小女人伸手揉了揉眼睛,乖觉的颓了干净,小心翼翼的掀开被角,像是?要与他作楚河汉界,离他远远的。 傅景之皱眉,“这是?作何??” 话?音未落,她就被男人捞入怀中。 竟然不是?想象中的寒凉。 “殿下竟然不是?凉的了?”她用指尖又戳了戳他的肩膀。 这一?下让傅景之呼吸变得沉重,深吸了一?口气,低??道:“睡吧,不许再胡闹了。” ー 陪着傅景之养伤的日子总是?静默的,好在这次枝枝有了话?本子解闷,比从前好了许多。 她最喜欢午后?靠在软塌上,晒着暖暖的阳光,懒洋洋的,一?页一?页的翻开书页,偶尔发出哗啦的??音。 冬日里的阳光并不刺眼,尤其是?如今天气越来越暖,窗外的古树已经开始抽芽,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二十多天。 这次傅景之前前后?后?修养了快两个月,而这两个月“清闲”的时光,让枝枝有些忘乎所以。 只是?她一?直寻不到?机会出府,也不知道送出去的信,究竟有没有等到?回信。 清欢见她愁眉不展,忧心的上前问道:“可是?这糕点?不和?姑娘口味?” 因着要侍候傅景之养病,她已经许久没有回倚梅园了。甚至听雪和?清欢都随着到?了景王府。 一?时之间,她竟然不明白傅景之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身子好转以后?,皇上就会命他择良辰吉日将王妃娶进门来,若是?让她留在景王府做一?个通房丫头,整日受主母眼色。 虽说是?比外室好听些,但还不如她住在倚梅园一?个人清净自在。 他来了,她尽心侍候。他不来,她乐得舒心。 若是?可以,能?得了身契,离了京城更好。 只是?这事还需要从长计议了。傅景之不说厌烦,她终究是?由不得自己选择的。 枝枝放下了手中的糕点?,道:“不是?糕点?味道不好,是?我今日吃的太多了,有些口干。” “奴婢去给姑娘端茶水来。”清欢道。 饮了两口清茶,嘴里的干涩感褪去,她也没心思再继续翻看话?本子了,看着窗外天气甚好,便道:“我们去院落里走走吧,整日不活动,身子都懒散了。” 如今这整个景王府,除却?书房,她都曾转过。也或许是?心态原因,她觉得这里的景致还没有倚梅园布置的精致。 虽说这里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处处透露着皇室的庄严大?气。美则美矣,其中却?少了几分人情味,就像富丽堂皇的金屋,处处都是?财富,处处都是?冷漠。 转悠了一?会儿,枝枝刚在石桌旁坐着歇下,就瞧见听雪带了一?个书箱进来,“姑娘,您要的话?本子已经被找到?了,今日被送到?倚梅园,奴婢怕您着急,就直接给拿过来了。” 书箱被打开,最上面的一?本书上,几个大?大?的字写着《长相思》。 看到?这三?个字,枝枝却?一?瞬间泪盈满眶起来。 不因别的,从小她是?看爹爹的手抄本读书习字的。如今看到?这熟悉的笔迹,她一?瞬间就明白了什么。不出意外,这本书应该都是?爹爹亲手抄录给她的,而他们想说话?,应该也已经藏匿其中了。 爹爹从前最厌烦她看这些情情爱爱又虚无缥缈的话?本子,如今却?费尽心思的抄了这么一?整本,当?时都不知是?怎样复杂的心情。 怕被发现端倪,枝枝用力掐了一?下掌心,努力遏制住喷薄而出的情绪,淡淡对听雪道:“将这些送到?房中吧。” 说完,她也起身,急切的想回去看看里面写了什么内容。 这时,却?见院外进了一?个人,恭敬的行礼道:“姑娘,殿下叫您去书房呢。” 第31章 书房属于景王府的禁地, 在倚梅园亦然。 平日里就算是小厮和丫鬟都不能靠近,曾经有人擅自接近,直接就被赶出了府。 如?今傅景之却主动叫她过去。 枝枝看了一眼书箱, 总觉得十分心虚。 去书房的路上,曲径通幽,最后到了书房门口,引路的小厮走了,枝枝却也停在了门口, 踌躇不?前。 傅景之早就听到了脚步声,迟迟不?见人进来, 便自己去开了门, 正撞上女人小鹿一样,怯生生的目光。 -- 第67页 他将?人捞到屋子里,关了门, “你?是在外面看到书房里藏了妖怪了, 还是猛兽,这么怕作甚?” 看来他是不知道她与爹娘书信的事, 今天叫她来, 应当是有其他目的了。 枝枝跟在他身后,低垂着眉眼道:“都说殿下的书房是禁地,出入的都是朝廷命官, 像我这样的小女子进来, 怕乱了殿下的规矩。” 看着她眼睛紧盯着地面,完全不敢抬头看的谨慎模样, 傅景之俯身靠近, 凑在她耳边问道:“那你知道规矩是用来干嘛的吗?” 带着热气的呼吸钻入耳朵里,酥酥·痒痒的, 让她忍不?住动了动,头顶蹭到男人正要抬起的下?巴,猛的退开一步,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规矩,自然是用来约束旁人的。” 傅景之轻笑:“规矩,自然是用来打破的。” 强者制定规矩,俾如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可是归根结底,都是掌权人制定出来的。更新换代之后,可以由新的强者指定。 在景王府,所有规矩都是他制定的,也可以由他来打破。 作为女人,她不需要成为强者,却可以依靠强者。 傅景之以为自己的暗示已经足够明确了,却听枝枝反问:“可是若是有第一个打破规矩的人,后面的人也想成为这个例外,那这个规矩还存在吗?” 女人的眼睛亮晶晶的,表情一本正经,像书院里教书先生一样,说出的话也非常有道理。 可是女人在男人面前,哪里需要讲道理的。 傅景之只觉得对着一个榆木脑袋,怕是能辩论一天的时间,他也未必开窍。 所幸,他知道这个小榆木脑袋里装得是他就够了。 便也懒得与她继续计较。 他起身去了一旁的案桌上,问道:“平日里看你?喜欢看话本子,可识得多少?字?” 爹爹办过私塾,也当过教书先生。虽说她学艺不精考不?了状元,但是也算是从小在文墨里泡大的。 枝枝琢磨了一下?,依着分寸说:“读过千字文?和三字经。” 一般贵族女子也是读的这两本,如?此也就够用了。 傅景之又问:“可会算数?” 枝枝瞧了一眼男人面前的几本册子,又低着头小声说道:“不?会。” 却没想到,那一沓册子还是被推到了她面前。 男人无情的说:“不?会可以学。” 枝枝瞪大了双眼,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回什么好了。 傅景之指了指窗户边的一个小桌子,对枝枝道,“去吧,哪里不?懂了就来问我。” 桌面上干净整洁,上面笔墨纸砚,一应齐全。看来是早就准备好了,容不得她拒绝。 账本一共十二本,记录着景王府这一个月来的花销,分账明确,记录的也仔细。 方才她撇了一眼,看到了账本两个字,所以才故意说的不?会算数。 没想到傅景之这厮完全不按常理来,竟然还是将账本塞给了她。 如?今她也不?知道是装作什么都不懂去从头开始请教他呢,还是自己戳穿自己,好好的把账本清算了比较好。 枝枝微微抬头,借助余光偷看了傅景之一眼。 男人似乎已经开始认真的处理公务了,他的手指白而修长,指节分明,写字时干净利落,笔走游龙。这时他身上多了一丝凌冽专注的气息,与往常截然不同,意外有走魅力?,让她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 她的这些小动作落入傅景之的眼底,他嘴角微微扬起,最终对她的小动作选择了无视。 待他处理完公务,抬眼一看,天色已经泛青发暗,窗前燃起了一盏昏黄的小蜡烛,柔和的烛光下?,某个小人儿趴在桌子上,小脑袋枕着自己的手臂,睡得正香。 他径直走到了她的小桌旁,拿起了一本账册,上面有明显的标注,看来是已经看过的。 令人意外的是,竟然没有出错。 原来她是通晓账目,且账面做的很漂亮的那种。上面的簪花小楷也很工整,像极了她的人,温顺的趴在纸面上,服服帖帖的。 纸页翻动的哗啦哗啦声让枝枝从睡梦中醒过来,茫然抬头,看到男人将?账本放下,乌压压的身影猛的压下?来,伸手在她脸上抹了一下?,轻笑道:“不?是不会吗,怎么做的这么好,小懒猫。” 早就猜到他会这么问,但是却没想到他在后面加了一句“小懒猫”。将?要问责的话,反倒带了几分宠溺的味道。 枝枝覆在账本纸页上的手微微抓紧,低垂着嘴角,温声道:“这是府上的账本,不?该我这个身份的人碰的。” 这话让傅景之在心底琢磨了几个来回,突然就明白了些什么。小女人这是委屈了。 从前她不曾诉说,他也竟疏忽了。 一个清白人家的女人,没名没分的跟着他,确实是委屈极了。 更可况他当时带她回来的手段,也确实不?光彩。 明明是知府为了向他献媚将?她逼到了自己手心。若是正人君子,自然是会放了她的家人,严惩了知府,再将?她这个无辜的小人儿放掉。 前两条他都准了,唯独最后一条,他生了其他心思,诱她主动从了他。 在边疆,他说带她回来做贵妾,她未应允。 而他如?今的想法也变了。 -- 第68页 更可况,想要上皇家玉牒,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了。 枝枝说这话,其实是想提醒他一下?。如?今他病已经渐好,大婚之事也该提上日程,到时候自然会有人为他主持中馈,到时几天不需她在这里被迫做账本。 可是她话落,就察觉到了一双温凉的手落在了她的腰间,指节一勾,束带松开,前身一阵寒凉。 那男人目光灼灼看着她,里面的火焰将她烫的身子一个激灵,忙推阻道:“殿下,这里是书房啊。” “书房怎么了?”傅景之的眼角带笑,明知故问道。 见这招没用,枝枝忙道:“殿下,您的身子......” 男人靠近,答道:“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她平日里看着温柔似水,但是动情的时候,眼角眉梢都会染红,就像萃了胭脂,湿漉漉的用那双眼睛望过来,且纯且欲。 男人又上前一步,她避无可避,后背靠上冰凉生硬的桌沿,柔嫩的小手向后摁在桌面上,一动弹,打落了桌上的烛火。 一瞬间,附近唯一的光亮消失了。 天上的月牙弯弯的,淡淡的清辉洒落,映照着人影朦胧婀娜,交叠于一处,形影不?离。 猛然间,她被翻了个身,腿被迫抬,骤然的失重让她下?意识的前倾趴在了桌面上,堪堪稳住自己。两个人的青丝散落,肌肤相贴,如?同水草缠绕在桌畔。 直到月牙高升,窗外早春的藤蔓害羞的卷起来,枝节本能的缠绕在一起,霜露遇到屋子里蒸腾的热气,凝成一串水珠,顺着枝蔓流了下?去,滴答一声深入地底。 枝枝被他用大麾包着裹成了一个团子,里面空荡荡凉嗖嗖的,让她更加用力的从大麾里伸出手臂,抱紧了男人的腰。 还好一路上没人,否则她都考虑,要不?要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了。 到了房间,两个人清洗了一下?,枝枝被放到床榻上后,她飞一样的钻进被窝里。 傅景之看了一眼她藏在被褥里,浑身上下?只漏出一对眼睛,便问道:“方才还说着饿,求爷饶了你?,如?今不?饿了?” “自然是饿的。”她慢慢探出一颗脑袋。 然而待她吃饱喝足,她才品尝到,清心寡欲了许久的男人有多疯狂。 ー 翌日、都已经过了午时,屋子里还没动静。 听雪犹豫再三,还是敲门询问道:“主子,您醒了吗?” 枝枝翻了个身,顷刻就僵在了原地,她皱着眉头,表情揪成一团,“进来吧。” 听雪看到姑娘身上的青紫和痕迹,倒吸一口凉气,快步上去,“主子,您这是......” 问到一半,她又默然了。不?用说,这肯定是殿下?留下?的。 只是主子的雪山、腰间、大腿内侧、几乎浑身都是可怖的青紫。尤其是一双膝盖,看起来最为严重。 可是主子的事,她也无从置喙。 只得心疼的说:“主子,奴婢扶您去泡一下?温泉,回来上些药膏,也好的快些。” “嗯。”枝枝有气无力?的被扶着去了隔壁温泉室,整个身子浸入温热的水中,浑身的毛孔都疏散开来,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舒适的轻吟。 去拿换洗衣物的听雪,回来就看到了活色天香的娇软美人,不?由得惊叹,也怪不得一向清心寡欲的殿下就失了分寸。如?此美人,连她都移不?开目光。 从浴室出来涂药的,枝枝“嘶”的一声痛呼出声。 也不?知道傅景之那厮什么癖好,总是喜欢让她以那种伤膝盖的姿势做那事。 也还好梨花教给她的那套活动身子的,她一直在练。如?今不?仅形体更加好看,身子也愈发柔软,才经得住他肆意摆弄。 涂了药,她靠在床畔,突然想起了父亲给她抄录的话本子。 她唤道:“听雪,你?去将那一箱话本子拿来。就要那本《长相思》。” 如?今傅景之身子好了,白日里应当不?会随便回内院,听雪和清欢都站的三步之外,亦不会盯着她的话本子瞧,都是待她吩咐才过去。她也可以放心的看里面都写了什么。 她草草翻下去,前面真的就是话本子的内容,翻到最中间的一页,她才看到了夹杂其中的家书。 ****** 从中,她得知了,爹娘和弟弟如?今已经在扬州安定了下?来,那里没有战乱,安静祥和。 爹爹如今重新做了教书先生,娘亲在家相夫教子,弟弟的功课也越来越好,已经参加了乡试。 信得最后,字迹清晰的写了这样一句话「情爱虽好,亦要择良人而栖。」 枝枝知道,爹爹这是怕她被京城的繁华迷了眼,而失了本心。这是在提点她。 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如?今与爹娘相隔两地,不?由得思念过去重重,倏然落了泪。 待她情绪缓过来,才看到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若遇困难,可报扬州徐家之名,求助京城谢侯府。 第32章 枝枝一?个边疆来的女儿家, 又没有家族势力,对?京城的形势一?无所知。 如今爹爹信上提及的这个谢侯府,她从前听都没听爹爹提及过。 若是她没猜错, 应该是她娘那边的亲戚。 小时候爹爹就抱着她和弟弟心疼的说,母亲当初为了嫁给他?,吃了不少苦头,离开了家乡,上一?代的恩怨已经无从探究。 -- 第69页 现在的当务之急, 就是她至少要寻个几乎知道,这谢侯府在京城到底是个什么地位, 能不能帮到她的忙。 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 她不愿意连累别人半分的。 别人不知道,她可是见?过几次傅景之的手段。 看起来纨绔无害,其实心思城府极深。 边疆谋反不攻自?破是他?的杰作。 她自?己......不也是这人的盘中物、笼中鸟。 正在她对?着窗外叹气的时候, 一?个古灵精怪的小脑袋突然从窗户下面探出来, “吓”了一?声,问?道:“老远就看到你在这里?悲春思秋, 在想?谁呢?” 傅云熙也趴在窗台上, 与她面对?面,追问?道:“是不是在想?你的小情?人?” “不是。”枝枝下意识的回驳道,这话看起来是一?句无心之失, 被?傅景之听到了, 没她的好果子吃。她认真的行了个礼,然后继续回道:“奴婢见?过云熙公主, 不知云熙公主所来为何事, 不过烦请云熙公主莫拿奴婢开玩笑了。” 傅云熙烦躁的摆摆手:“一?看你就是被?我哥欺负的久了,看起来就怯生生的。不过没事, 小时候我也很怕她,见?得久了就不怕了,他?对?人也挺好的,只要你不惹他?,以他?的性?情?,对?你必定予求予给。你想?要天上的月亮他?也能给你摘下来。” 枝枝不明白这小公主来这里?究竟是什么目的,便沉默的站在一?边不言语。 等她说了半天,发现枝枝完全没反应。她猛的抢过来枝枝手里?的话本,看了一?眼?封皮《长?相思》,惊讶的说:“原来你也在追长?相思啊,据说是从边疆传来的故事,比京城的可有趣多了。不过你这本的字迹,比我那本的好看多了,像是手抄本。” 看来书斋不仅把书找到,还做了拓印,将它在经常售卖了。不过话本子肯定是重新抄录的,且摘掉了爹爹给她的书信。 如今她的东西在小公主手里?,她也不敢硬抢,想?到里?面的那封信,她面上露出淡笑,附和道:“奴婢只是闲来无聊,打发时间罢了。” 这句话好像戳中了小公主的心事,她酒逢知己一?样,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枝枝,欢喜道:“我就知道,我哥哥让我来找你玩肯定有道理。原来咱们这么投缘,话本子都能看到一?处。” 枝枝有几分惊讶。 小公主过来,原来是傅景之安排的。 应该是让她陪着小公主取乐的。 傅云熙敲了敲窗户框道:“快些去换身衣物,我们去街上逛逛,最近新出了许多春装,比宫里?的款式可活泼多了。” 这一?下让枝枝也反应过来,原来她们两个人竟然隔着窗户聊了许久。她连忙道:“公主稍等,我关?了窗,很快就换好衣物。” 小公主将手里?的话本子放入窗内,枝枝关?掉了窗户,立刻拿过话本子将里?面家书的两页撕了个干净,然后放入仅剩的一?个碳炉里?,亲眼?看着它烧成了灰,才放心的去找衣服。 今日清欢当值,她去小厨房拿糕点回来的时候,见?到云熙公主,立马行了礼。 傅云熙道:“快进去给你家主子更衣吧,点心留给我吧。” 枝枝听到两人的对?话,开了门道:“我已经换好了。” 傅云熙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圈,耳朵根红了红,小声嘟囔道:“一?个女孩子家,怎生得如今漂亮。” 枝枝恍惚了一?声,“可是奴婢穿的不合礼节?” 傅云熙摆摆手道:“出去玩的,哪顾什么礼节不礼节的。漂亮就好。” 她走了两步,又突然回身问?道:“你家主子可有帷帽面纱?” 清欢道:“自?然是有的。” 傅云熙道:“拿两个面纱过来吧,帷帽憋气得慌。” 清欢拿了一?个白色的面纱,傅云熙递给枝枝道,“戴上吧,春日里?太阳虽然暖和,但?是也容易晒黑的。” 枝枝应允道:“多谢公主殿下关?心。” 傅云熙也戴上了面纱,露出一?双灵动的杏眼?,眉眼?弯弯,“出去玩就别叫我公主了,叫我云熙。要不然还怎么逛街啊,进去一?个店,呼啦啦跪一?地,没意思。” 原来面纱是这个意思。 枝枝道,“奴婢......我晓得了,云熙。” 傅云熙挽着她的手,上了马车,却突然悄声覆耳问?道:“你叫人名?字这么好听,是不是我哥经常让他?唤他?名?字?” 这一?句话似乎点燃了枝枝嫩白的皮肤,从耳骨一?路蔓延到鬓边,海棠红染半边脸,看起来似染了上好的胭脂,且娇且艳。 傅云熙看了一?眼?,愣了一?下,嘻笑着道:“这么不经夸,脸都红了。” 马路缓慢行驶。因着马车上的王府标志,一?路上都没有什么阻碍,就算是两马车相遇,也都是别人让着他?们。毕竟谁都不想?惹了六殿下这个煞星。 所以马车突然停下的那一?刻,傅云熙掀开车帘,回头笑道:“枝枝,下来,我们到了。” 下一?刻,她的身子却晃荡一?下,在马车上向后一?仰,又被?一?只健壮的手臂拦腰带了回去。 “公主,还未到。”春至将人扶稳后,一?步退到车驾前的马匹身上,控住了因人群躁动的马车。 -- 第70页 傅云熙扶着车璧,圆目怒瞪,狠狠地看了他?一?眼?,“既然没到,为何停下?” 春至垂目回道:“前面遇到了状元游街,人群拥堵,暂时过不去。” “那就把马车停在路边,我们也瞧瞧今年的状元郎吧。”傅云熙说完回了马车。 车帘被?掀开半边,傅云熙不知怎的,情?绪低落了许多,“也不知道今年的新科状元是哪家公子,这么多贵族小姐,怕是要游完街就被?抓去拜堂成亲了。” 榜下捉婿,尤其是状元郎,可是最受贵族小姐们青睐的。 街道两旁都是人,敲敲打打,状元郎骑着枣红色的马,胸口上有一?朵红绸做成的红花佩戴。 面若冠玉,眉若星辰,看起来年轻俊郎,年轻女子扔花扔香囊的都有。 只有状元郎接了花或者香囊,就代表同意了亲事,喜上加喜。 今年的扔花仪式尤为热烈。 枝枝不喜这种热闹,傅云熙见?她,她也只看了一?眼?人山人海就又回了车厢内侧。 顾恒被?香囊砸了眼?,垂下眼?睛,酸痛之余,朦胧中竟然见?到了一?抹熟悉的颜色。 她又回头,就见?马车已经错过人群,消失不见?了。 而马车上的标志,明晃晃的刺眼?。 逛了一?天的街,回到景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昏黄,将人影在青砖石板地上拉的很长?。 枝枝刚下了马车,就见?傅云熙掏出了一?个小脑袋道:“枝枝,改天再来找你玩呀。” 枝枝点头,送她离开。 今天一?天的功夫下来,她就已经大概知道了。 小公主看起来娇纵得紧,其实内心挺单纯的,身上带着满满的孩子气。和她相处起来完全没有压力,很舒服。 关?键是,小公主似乎对?京城的什么都很了解。 枝枝从她口中得知了许多京城的秘闻。 她低着头,随着前面的清欢入府,脑子里?回想?着小公主今天说的。 谢侯爷是本朝唯一?一?个忠勇侯府,其他?侯府,会随着袭爵而降一?个爵位,而谢侯爷是先皇钦点,世代袭爵,且不降爵。 不仅如此,谢侯爷属于所有侯爵府里?最有个性?的一?个,虽然掌兵,但?是从不参与党派,历代皇帝都敬重谢侯府。 只是如今的谢侯府,子嗣稀薄,仅余谢小侯爷一?个男丁,且游手好闲,溜猫逗狗。 是傅景之的好友。 这简直是断了她的求助之路,让她最后一?丝一?样都破灭了。 就算真的遇到困难了,一?个是交心好友,一?个是好友的外室。 孰重孰轻,根本不需对?比。 “在想?什么?爷都到你面前了,还在发呆。” 突如其来的男人声音让她身子猛的僵住,心有余悸,扑通扑通的快速跳动。 这男人什么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的。 枝枝抬头,看着他?说道,“今日逛了许久店铺,有些乏了。” 傅景之看着她面容疲惫,确实有些精神不济的萎靡样子,语气也轻了许多,“可买到什么喜欢的衣服首饰?” 每次傅云熙逛完街,东西能塞满一?个马车,再烦闷的心情?也立马笑的合不拢嘴。 可是他?回头看了一?眼?,她身后的丫头手中也空空如也。 枝枝低着头,软声道,“殿下平日送的就够用了。”怕得罪他?,她又补充道,“我也最喜欢殿下送的。” “下次遇到什么喜欢的,买下就是了。”傅景之看着她一?身素净的装扮,“爷有的是钱,养得起你。” 两个人慢步去了后院,待到院里?的时候,里?面竟然摆了两个大红木箱子。 见?到殿下进来,小厮上前将箱子打开,每个箱子分为六层,每一?层都是琳琅满目的首饰,金银珠玉,花了眼?。 “这些都是从前宫里?赏的,从前府里?没女人,既然你喜欢爷送的,那这些就留着慢慢戴吧。” 这些价值万金的东西,在他?眼?里?竟然如草芥一?般,半搬到了她院子里?。 枝枝毫不犹豫的回绝道,“殿下,这些东西,我现在不适合戴。” 傅景之拿了一?只雪玉步摇,碎玉碰撞间,清脆作响,摇曳好看。他?将步摇簪在她乌黑的发间,霸道的说,“没什么不合适的。明日有场宫宴,你随着我去吧。” 他?的话几乎不容拒绝。 大臣们参加宫宴,带的都是家眷。她去了,这简直是荒谬至今。 可是男人似乎已经有了打算,枝枝犹豫了半天,也不敢惹怒他?。 只好默认了。 晚间从浴室出来,枝枝穿着白色的寝衣,刚入床榻,就被?他?揽入怀中。 浓重的男性?气息喷撒在她的发顶,压的她呼吸一?滞,男人的下巴还在她的额头研磨,最后,温热的唇部于她的眉心落下了一?个轻飘飘的吻。 他?明明已经动情?,却又停下。 紧紧的抱着怀中温软香甜的女人,沉声道:“明日去宫里?,人多事杂,爷会直接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你乖乖的。” 男人的手带着火热,落在雪山峰顶,最终覆住,惹得枝枝身子绷紧,也深吸一?口气。 察觉到他?不再动弹,她才放松下来,轻声道,“知道了,殿下。” -- 第71页 第33章 晨光熹微, 马车骨碌碌的停在了宫门前?。 守卫看到来人竟然是六殿下。 只是今日,六殿下身后?跟了个白净的书童,眉目清秀, 看起来还有几分?瘦弱。 小书童怀里抱着几本书,下马车的时候趔趄了一下,惹得六殿下皱眉作声,“站稳了,仔细摔坏了手中的书, 这可是要送给母妃的。” 小书童低着头,声音又细又小, 回道:“是。” 从宫门口?到温嘉贵妃居住的嘉和殿有半个时辰的路程, 一向大步如飞的傅景之几次慢了步子,足足多用?了一刻钟才?到地方。 等到了地方,他发现, 那个小女人还是起了薄汗, 气?喘吁吁的在身后?,对他紧赶慢赶。 玉和姑姑见到殿下来了, 亲切的笑着迎上去, 行了个礼,用?手比划道:小姐已经?等了殿下好一会儿了。 进了屋,傅景之突然止住步子, 枝枝没反应过来, 一头撞了上去。 屁股蹲在地上,疼的差点抽筋。手中的书更是撒了一地, 看起来凌乱狼狈。 玉和姑姑以为这小书童要被责罚的时候, 却见金尊玉贵的殿下竟然只是轻斥一声“笨死了”,然后?等着小书童捡好了书, 才?一同入了内殿。 温嘉贵妃喜静,内殿平日里就一个玉和姑姑和一个小丫头清儿。 见到傅景之进来,温嘉贵妃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景之来了?” 傅景之恭敬的行礼,“给娘亲问安。” 枝枝跟在他身后?,也依着学过的规矩问了个安,“参见贵妃娘娘。” 温嘉贵妃愣了一下,又看向傅景之,诧异的问道,“这就是云熙说的那个小姑娘?娘还以为你准备金屋藏娇,连娘都不愿意给见一面呢。” “娘亲都说想见了,儿子自然会带来给娘亲看看。”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吧。”温嘉贵妃的声音很温和,一点没有贵妃该有的气?势。 枝枝依言,微微抬头。 今日晨起穿的是男装,所?以她脸上没有一点妆扮,粉饼、胭脂、唇脂都没有,却正应了一句话,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 不仔细看只以为是个细皮嫩肉的小公子,但?是一抬头就能认出来,是个绝代佳人。 所?以一路上她头都没抬过。 果然,温嘉贵妃一看,就满意的点头,“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不说别的,这幅模样,别说男子,连女子见了都心生欢喜。 也怪不得,他的儿子都愿意留在身边。 别人不知道,她这个做娘的却是知道的,她的儿子逢场作戏不见少,这还是第一个愿意上心的姑娘。 枝枝温声细语的回道,“多谢娘娘夸奖。” 人也带到了,傅景之目光微微侧后?,瞟了一眼规矩认真?的小女人,又对温嘉贵妃行了个礼道,“娘亲,儿子就先?去宴席了,晚些时候过来。” “去吧。”温嘉贵妃道。 傅景之一走,内殿就剩温嘉贵妃、玉和姑姑和枝枝三个人了。 温嘉贵妃对着枝枝招手道:“你叫南枝?” 枝枝抱着怀里的书,上前?几步,回道:“奴婢陈南枝。” “把书放下吧,怪累的。”温嘉贵妃话落,玉和姑姑去接枝枝手上的书。 昨日傅景之叫她一同入宫,却没想到,竟然是温嘉贵妃要见她。本以为温嘉贵妃是要敲打敲打她这个外室,更没想到的是,温嘉贵妃竟然真?的就是在跟她话家常。 提及父母的时候,枝枝回道:“爹爹是个教书先?生,娘亲绣工补贴家用?,弟弟是个学生。” 温嘉贵妃道:“怪不得一见你就知道,是个读过书的,知书达理,书香门第。” 其实她只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何谈称得上是书香门第。可是温嘉贵妃笑意浅浅的,却一点轻视都没有,还与她道:“我爹爹也是个教书先?生,只不过他的学生家里都位高权重,他时常碰一鼻子灰,回去以后?,气?的胡子都要抽抽。” 提起这个,枝枝也笑开?了,“我爹爹也是,遇到不听话的学生,能气?的吃不下饭。” 两?个人有个共同的言语,屋子里不时的就能传出笑声。 清儿从外面回来,正要进去,却被玉和姑姑拦下了,用?手比划道:娘娘这会儿心情?很好,我们在外面待着,莫扰了娘娘的兴致。 都知道温嘉贵妃是个安静的性子,像这样的笑声,是极少听到了。 清儿好奇的问:“里面是张小姐?” 如今嘉和宫里称得上主子的,只有温嘉贵妃和暂住的张家小姐。张家小姐是未来的景王妃,能哄的温嘉贵妃如此开?心,是一件好事。 却见玉和姑姑摇摇头,比划道:莫要多问。 ー 傅景之刚出温嘉贵妃的院子,就瞧见从西苑出来了一个蓝色衣衫的少女,看到他微微颔首,娇羞的行礼,“殿下。” 傅景之两?步越过了她,一字未讲,留下了一个冰冷的身影。 一旁侍候的丫鬟愤愤不平道:“小姐,明明是他欺负了你,让您不得不嫁给他一个病秧子,他怎么还这么无?礼,对您不理不睬。” 张梦瑶看着男人远去的身影,直到他消失,才?回过神来,指甲嵌入手掌,缓缓地说:“不得无?礼,他可是六殿下。” -- 第72页 正是因为他是六殿下,也是一个病秧子,这件事才?愈发不对。 那晚,她虽然神智无?知,昏昏沉沉的,但?是她能察觉到男人手掌心的厚茧,还有他略微粗糙的皮肤。 而六殿下不同,从小养尊处优,手掌心瞧不见,手背却是白皙柔嫩,不见一丝粗糙。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她的身子晃了晃,猛的蹲坐到了地上。 服侍的丫鬟吓了一跳,连忙道:“小姐,您没事吧。” 肚子些许疼痛,身下有什么黏腻滑出,张梦瑶攥紧了手下的青草和泥土,再次问道:“让你们寻找的那颗翠玉珠子,可寻到了?” 丫鬟道:“里里外外都看过了,连草丛都寻了,没有寻到啊。” 张梦瑶只觉得一瞬间天塌地陷,在昏迷的前?一秒道:“想办法趁着今天的乱,联系到父亲的人,就说我一定要与他见一面。” ー 突然得知张姑娘动了胎气?,温嘉贵妃猛的站了起来,有一瞬间的失态,“她动了胎气??” 清儿跪地道:“太医亲口?说的,张姑娘晨起滑了一跤,亏得是落在了草地上,土质松软,才?只是动了胎气?,没有伤及胎儿。” 温嘉贵妃瞧了一眼枝枝,安抚的握了一下她的手,“好孩子,你在这里待着,有什么需要吩咐清儿就成。” 枝枝低着头道:“是。” 都知道傅景之要迎娶张姑娘,而张姑娘被温嘉贵妃喜欢,留在宫里侍候。 但?是今日所?看,情?形似乎有些不对。 她来了这么久都没见张姑娘来请安,如今又传来了张姑娘差点小产的消息。 若是她没猜错,傅景之和张姑娘应该是有了肌肤之亲,所?以皇帝才?待他病刚好,就让他赴宴,应该也是要借此机会催婚的。 如今张姑娘有了身孕,两?个人之间的事肯定要更快的进行。 等傅景之忙于娇妻幼子,为夫为父的时候。 那她这个外室,也就变得无?足轻重,可有可无?了。 想到此,枝枝只觉得前?路一片光明,心情?大好。 ー 昭乾宫,龙椅下跪了一个笔直的身影。 晟献帝连着扔下去几个折子,“刑部那些个废物,这么个案子都处置不了,朕养着他们有何用??” 其中一个折子,正好砸在傅景之的脚边,上面写着:因春潮,秦河堤坝崩溃,大水泛滥成灾,百姓无?土地耕种,流离失所?,灾民屡屡暴动。 “朕年年拨往秦河堤坝巨款,维修堤坝,赈济百姓。偏偏年年秦河崩溃,像中了邪一样。刑部去了不知道多少次,都没能查出问题。钱给了,人到了,百姓依旧民不聊生,问题在哪儿?嗯??!” 晟献帝的怒火直指底下跪的人,“景之,你说,问题出在哪儿?” “儿臣不知。”傅景之淡淡的回道。 按道理说,傅景之才?接管刑部不久,而且他重病初愈,还未至刑部当值,这怒火怎么也发不到他身上来。 但?是晟献帝又扔下来两?本奏折,“啪”的一声,落到了傅景之的脚边。 “你不知?你的两?个侍郎都累病,如今卧床不起了。你如何得知?”晟献帝显然气?的不轻,停下来喘了两?口?气?才?继续道:“这件事本就是刑部的事,如今也是你的事。朕就任你过去调查清楚,不查清楚,别回京了。” 傅景之依旧老?样子,给什么命令就接,跪地道:“儿臣遵旨。” 晟献帝却不满意,“朕把刑部交给你,不是让你儿戏的。刑部律例,条条列列,不懂得,你就好好学。莫在游手好闲,做那没用?的闲散王爷,辜负朕的好意。”说着,他顿了一下,握紧拇指的扳指道:“至于你的身体,朕会继续为你寻求名医,定不让它拖累你。” 李总管听闻这些话,却在暗暗吃惊。 皇上如今的意思,明着是斥责六殿下无?所?事事,对刑部一窍不通。其实是要六殿下完全接管刑部,不仅可以培养自己的势力,还可以清除其他势力的意思了。 这意味着,刑部以后?彻底属于六殿下,而禹王只能撤手了。 从前?九一分?的格局,硬生生化为了实打实的六·四分?。 “多谢父皇惦念,儿子日后?定然不辜负父皇所?托。” 两?个人话还未说完,就看到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入了殿内,给李总管说了什么。李总管又急匆匆的上御前?禀报。 听闻这事,晟献帝转动着扳指的手指一顿,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又道:“嘉和宫传来消息,张小姐已经?怀有身孕。这件事回来,下个月初八是个好日子。” 话已经?很明显了。 下个月初八之前?,将秦河堤坝的事解决干净。还要赶回来娶亲。 傅景之从殿内出来,立马有小太监过来道:“殿下,温嘉贵妃让我带您尽快过去。” ー 夜色如墨,内殿里也没有人来点亮灯烛,一片漆黑。 几乎一整天的时候,都没有人想起还有枝枝这个人。 她也乖觉的坐在软塌上,从黑夜刚落幕时的害怕,到后?面闭上眼强迫自己遗忘恐惧,到最后?竟然有几分?昏昏欲睡。 小脑袋不停的往下栽的时候,突然就被什么拖住了下巴。 -- 第73页 枝枝猛的清醒,目光不适应黑暗,也看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直到那人问道:“伺候你的人呢?” 温嘉贵妃走的时候,是交代了一个叫清儿的宫女留下来,但?是如今她也不知道那个人去了哪里。 黑乎乎的内殿,只有一对眼睛晶亮,她答道:“不知道。” 毕竟今日可是他的孩子差点出事,嘉和宫的人本来就少,那个小丫头去帮忙也是有可能的。 傅景之淡淡的“嗯”了一声,看不上他的表情?。 枝枝只察觉到,有一双温热的手黑暗中捞住了她的手,声音似乎还带了些许温柔,让枝枝下意识的回握住那双手。 他轻声道:“跟我走。” 到了殿外,不远处有小宫女正在点燃石幢里的烛火,院子里从黑暗渐渐出现明亮。也将枝枝从片刻令人贪恋的温暖里拉了回来。 她轻轻动了动手指,挠的他手心痒痒的,道:“殿下,我们已经?出来了。” 她如今穿着男装,若是被人看到,怕是要以为他是断袖了。 若她是女装,那更使?不得了。 今日他差点失去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当天晚上就与另一个女人携手在众人眼前?出宫,那她作为祸水,绝对活不过第二?天的太阳。 好在男人还有理智,她稍微挣扎一下,他就松开?了手。 在长长的宫殿甬道里。 他慢慢的走着,将影子拉的很长很长,看起来莫名的悲伤。 枝枝就在他身后?悄悄的跟在。 上马车,又入了景王府,回到房间后?,他似乎看起来才?好了一些。 然而就在这时,她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噜咕噜”响了两?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枝枝羞红了脸,又尴尬、又惧怕惹怒了他,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傅景之道:“饿了?” 枝枝摇头。 “传膳。” 男人话音落了以后?,带着她去了桌前?,眉头皱着,一脸认真?的交代道:“以后?谁欺负了你可以直说。不给你饭吃,还不舍的告状,要你的嘴有什么用??” 枝枝还没说话。 便听他又道:“你这样,不仅自己丢脸,还丢了我的脸。” 说着说着,他还用?一副“你怎么可以这么不争气?”的眼神望着她,道:“以后?岂不是谁都敢拿捏你?” 枝枝低着头,小声道:“知道了。” 热乎乎的饭菜端上来后?,傅景之先?喝了一小碗热汤,枝枝跟着给自己也盛了一碗热汤。 一天未进食的胃因为这一小碗热汤,一瞬间满足的撑了起来,再稍稍进食了一些东西,胃里就舒服了许多。 饭后?,冬至端了两?小碗药。 一碗是傅景之的,一碗是她的。 枝枝皱着眉头将药喝完,连忙含了一颗糖渍梅子冲淡那股药味儿。 她抬头看傅景之,原来他喝药是也是与她一副痛苦表情?,这样她心里就平衡了许多。 夜凉如水,床榻间也掀起了阵阵冷风,纱制的帷幔像水底的水草,荡出阵阵波纹,摇摇晃晃,床板吱呀作响。 今夜的男人格外疯狂,情?事至深处,枝枝也分?不清楚是痛苦还是愉悦。 秀气?的脚指头像一粒粒珍珠一样,蜷缩在一起,紧紧的抓着床面。 而男人不依不饶的问:“卿卿,给我生个孩子吧。” 第34章 银铃一样笑声起, 枝枝抬眼,面前是爹爹的书塾,一群四五岁的孩子在院子里的空地上追赶奔跑。 她也是几岁的模样, 迈着小短腿,跟在人身后笑着和人打闹。 几岁的孩子,完全没有男女大防,闹起来也肆无忌惮。女孩子跑的慢,被后面的人拥堵了一下, 猛的就扑到了地上,白嫩的手心?一瞬间破了皮。 她最怕疼, 眼泪一瞬间就止不住落下来, 哭的像只小花猫。 这时,一个比他们稍稍大了一点的小男孩将她扶了起来,边哭边哄她:“枝枝妹妹别哭了, 我给你酥糖吃, 好不好。” 男孩儿的手心?有一颗纸包的酥心糖,打?开?糖纸后, 小小的一颗, 被轻轻放置于她手心?。 酥心糖一般是逢年过节家里才会?买的,她也忘了哭,将糖塞入嘴中, 甜甜的味道溢散开来, 她很快就忘了手心?的疼。 而小男孩儿趁机拿出了身上的手帕,去井边沾了水, 将她手心?破皮处的灰渍擦干净, 边擦边朝着伤口吹气凉气?:“呼呼就不疼啦。” 做完这些?,小男孩儿还将手帕包了上去, 打?了一个精致的活结。 伤口不那么疼了,糖也?吃完了,她这才想起来问:“恒哥哥,你怎么也?哭了,是不是你也?摔疼了嘛?” 小男孩儿眼角带了哭过的通红,开?口道:“看到你哭,我就也忍不住哭了。枝枝妹妹,以后我再也?不要让你哭了。” 糖的味道散尽,她面前的景致也变了,变成?了另一个略小的院子,满地白雪,冷的她忍不住抱着胳膊,将蜷缩成?一团。 而她也变成?了十几岁的样子,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这时她听到娘亲叫她,“枝儿,顾恒都在来接人的路上了,你怎么还在贪睡,误了吉时拜堂,可就不好了。” -- 第74页 面前竟然是满目的红,她身上也?被穿上了大红的嫁衣。 娘亲对她苦口婆心?的交代:“乖女儿,以后你就成亲了,要为人妇为人母,一定要温柔体贴夫君,早点给娘生个大胖外孙。”说着说着,她就哭了:“顾恒那孩子如今看起来是个好的,但是若他欺负了你,一定要记得回娘家来,让你爹爹带着弟弟给你出气。” 她也扑向娘亲的怀里,哭的肝肠寸断:“娘亲,我不想嫁人。” “傻孩子,哪有闺女长大了不嫁人的。” 她被娘亲扶着出了门,看到了枣红色马匹上,一身红衣,胸前带着一顶红花的顾恒,场景竟有几分似曾相识。 然而下一刻,顾恒却像灰烬一样被吹散。 马上男子的脸突然变成了傅景之。 傅景之的手里拿着一把?镶了宝石的匕首,悬在她的脖颈间,似是情人呢喃一样温柔的问她:“陈南枝,怀着爷的孩子,嫁给别人,你好大的胆子!” 她感觉身上起了汗,整个人都在瑟缩着发抖,湿漉漉的碎发黏在她的额头,牙齿打颤,却忍不住质问他:“外室在你婚前生子,你可知我和孩子会?怎么样?” 男人却眼神凶狠,捏住她的肩头,冷声道:“那你也?休想离开?爷的身边。” 狠厉的语气,生生让她喘不过气?来。 ー “大夫,她到底是怎么了?”傅景之抱着怀里的女人,紧张的问道。 大半夜被叫来,大夫却不敢丝毫怠慢,跪在地上认真的回道:“这位姑娘只是受了风寒,又心?事积郁,所以起了烧。我已经给她开了药,服下退了烧就没事了。” 他见到她时,她一个人待在漆黑阴冷的内殿,屋子里的碳炉都没人续。早春倒寒,她又身子弱,感染风寒是有可能的。 只是心事积郁又是怎么回事? 听雪将煎好的药端上来,又退了下去,在门口安静等待。 傅景之拿汤匙舀了药汁想要给她喂进去,却发现她牙关紧闭,褐色的药汁最?后沿着脖领滑下去,湿了衣物。 这时,他听到女人小声的啜泣,委屈的瘪着嘴,哑着嗓子唤了声:“娘......” 看来是想家了。 也?是,她如今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怕还是第一次离开?父母身边。想家也?无可厚非。 他轻叹一口气,轻握着她的下颌,让她微微张嘴,将药喂了进去。 正要躺下,却又瞧见女人被药晕染湿透的衣领,他又起身,将她衣服去了个干净,去拿了温水手帕,给她轻轻擦拭了沾药黏腻的脖颈。 做完这一切,傅景之发现,小女人红唇微嘟,软着身子主动钻入了他的怀中,汲取温暖一样的贴紧他。 这种依赖感,让他的嘴唇忍不住翘起,用力拢紧了身下温软的小人儿。 ー 枝枝醒过来的时候,床榻一侧还带着温热,那人应该是走了没多久。 听到动静,听雪推门入内,见枝枝正要扶床坐起来,连忙过去道:“主子昨夜起了烧,好不容易退下去,今日就多卧床休息一下吧。” “我昨夜起烧了?”怪不得方才醒过来的时候,头昏脑涨,身子也?困乏无力。 “可不是,昨夜您高烧不退,殿下照顾了您一夜,晨起才眯了一下,就去了刑部。” 听雪在她身后放了一个软枕,扶着枝枝靠坐着,问道:“主子可饿了,外面备了清粥小菜。” 傅景之照顾她一整夜......怎么听起来都不太真实的样子。 枝枝也?不敢深想,吩咐听雪传膳。 听雪向外说了一声,清欢就带了一个膳盒进来了,“这是白粥,一直在隔壁用小炉子温着的,姑娘才刚醒,稍微吃一 些?再喝药,对身子也?好。” 服了药,她又躺回了床上,脑子里却又浮现了昨夜的梦境。 平日做了梦,一觉醒来都忘得差不多了。 昨夜的梦,大概是由于傅景之的一句“给我生个孩子吧”,她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那个梦有多荒诞。 若是没有之前种种事端,顾恒这样君子如玉、博学上进的男子,正是她愿意托付终生的男子。 但是傅景之强势的进入了她的生活,掌控了她的人生,让她避无可避,退无可退,只能接受。 现在想想,若是没有爹爹和弟弟被抓入狱中,她可能真的会?与顾恒在一起,忘记从前在军营中的种种噩梦,与他无关情爱,却知心舒适的相守一生。 突然又想起昨夜的梦和傅景之的话,她猛的抱住肚子,心?里有了决断。 晌午,用过膳食,又去浴室洗去了身上的汗渍。枝枝恍若无意道:“今日天气?甚好,我想去书斋看看《长相思》的后续可有出来。” 听雪也是知道枝枝对于话本子的嗜好的,但是顾及她的身子,听雪劝道:“主子,您身子受不得风,奴婢拖个人去问问便好了,何必亲自去呢?” 枝枝却道:“我服了药,身子已经好了。反倒是屋子里憋闷,想要出去逛逛。” 傅景之从未限制她出府,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提出想出去逛逛。 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傅景之耳朵里,他想起了小女人昨夜那声可怜巴巴的“娘”,问道:“她身子可是真的好了?” 传话的人道:“已经退烧,无大碍了。” -- 第75页 傅景之:“那就随她去吧,记得给她穿厚些?。” “是。”传话的人又快步回去。 枝枝去书斋以后,上来躬身伺候的换了一个女书童,见到她后,两人对了个眼神,知晓这个人就是家书上所说的传信人。 照例支开清欢去挑书,枝枝便跟着她上去了。 单独的小包厢,进去后,枝枝长话短说:“我要见谢侯爷。” 这件事,她不允许第二个人知道。 她也知道,只要谢侯爷肯见她,就有可能会帮她。若是不见,便说明他顾及傅景之的势力,这件事再无可能了。 ー 今日,傅景之似乎格外的忙碌。 晚间派人交代了枝枝不用等他用膳,待枝枝都已经快睡着的时候,才听到门哐当一声响了。 她抬头,男人直奔她而来。 傅景之将冰凉的下巴抵在她的额头蹭了蹭,察觉到温度不再如昨夜一般烫人,他问道:“今日可还有不适?” 男人的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气?,还有几分冷冽的梅香,她低声回道:“吃了药,已经无碍了。” 成?排的婢女进来,将男人的膳食摆在桌子上。 傅景之牵着她过去,在她的面前也?备了副碗筷,道:“听说你今日进食很少,陪爷再吃点吧。” 男人吃饭的时候很少说话,枝枝有心?事,也?吃的心?不在焉。 两个人都放下筷子的时候,听男人突然开口道:“过两日去秦河县,你随着一起吧。” 刑部的人去外处,自然是要查案的。可是查案带着她作甚。 况且时间就在两日后,也?不知道这次要去多久,她能不能在这之前等到想要的消息。 枝枝惊愕的抬头看着他。 她的眼睛很漂亮,抬头看人的时候,里面装满了细碎的光,看着分外清澈,惹人怜爱。 男人轻笑一声,捏了一下她的鼻尖,“到时可没人随着照顾你,这两天赶紧把?身子养好了。” 第35章 得知了枝枝要随着殿下去?秦河县, 两个伺候的丫头就开始忙碌起来了。 清欢拿了几身轻衫,都?是前几天?刚送来的京城最时兴的早春款式,欢喜的送给?枝枝看:“主子?, 这几身衣服最适合如今的天?气,” 枝枝对穿的向?来不在意,况且能送到她这里来的也?没有不好的,她轻笑着点头,“那就带着吧。” 听雪皱着眉头, “虽说如今京城里的姑娘们都?已经穿上了春衫,但是主子?身子?弱, 还是带两身厚点的薄袄吧。虽说不如春衫显身段窈窕, 但是对身子?好。” “那便?也?带着吧。”她说着,目光却一直落在外面。 已经两日了,明日她便?要跟着傅景之去?秦河县了, 然而书斋那边一直都?没有传来消息。 过了晌午, 前院就传来消息,殿下已经回来了。 “东西可收拾好了?”傅景之进屋便?问道。 枝枝微微点头, “就差装箱了。” 定的明日晨起出去?, 所以行李要下午才会有小?厮送来箱子?装起来。 傅景之淡淡的看了一眼那一小?堆行李,轻声“嗯”了一声,道:“用膳吧。” 饭后, 枝枝以为他要回刑部?继续任职, 却见他起身,又?回头对枝枝道:“行李让她们帮你收拾, 我们今日就出发。” 听到这消息, 枝枝一愣,“这么快?” 傅景之:“你还有什么事未做完吗?” 她在等谢侯府的消息, 这可不能让他知道。 枝枝低着头回道:“只是有些突然罢了。” 这次出行并没有从前门走,兜兜转转到了偏门,上的也?是一辆寻常马车。 马车行驶了一会儿停下,两个人竟然停在了倚梅园的后门。 枝枝回头,一脸不解。 不是说要出发了,怎么又?到了倚梅园的地界。 傅景之也?没解释,只对她道:“进去?吧。” 两个人一路进了曾经她居住的小?院。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她眼底,傅景之的身影单薄,有几分落寞的悲伤,和平时的强势大不相同。 进了屋,床上摆了两身衣服,他道:“换上吧。” 衣服不比他们如今身上的贵气,但也?十分精致了。傅景之已经换好了,却见屏风后的枝枝迟迟不出来。 他起身过去?,正见小?女人在纠结的拽衣服。 她在景王府穿的衣物都?是量了身,再交给?铺子?里定做的。今日的衣服却是街上买的。 时下女子?以瘦为美。枝枝也?确实称得上是杨柳细腰,纤细柔软。唯独胸前的大小?,实在是突兀得紧。 本身通体宽松的衣服,被?她撑了起来,上身紧致,腰身被?惯例掐的细细的,下身宽大的裙摆仙气飘飘。 身段窈窕,面容清艳,在她身上,完美的体现了至纯至欲两种撩人的气息。 而此刻,枝枝却难受的紧。 这衣服说合身吧,处处都?可以穿得下。说不合身吧,确实有些不对劲。 只能说,来京城的这段时日,她又?成长了不少?。 “别扯了,挺好的。” 听到声音,枝枝抬头,这男人竟然夸她了。 只是她刚接触到男人的视线,他就移开了目光,身体靠近,牵住了她的手。 -- 第76页 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抱过,亲过,也?曾肌肤之亲。 像这般亲密又?单纯牵着手走路,还是第一次。 王府里到处都?是人,他也?不可能放下身份,与她牵手并行。 明明都?已经穿好了衣物,他却带着她又?去?了浴室。 甚至不知道他触碰了什么,浴室后面竟然出了一条密道,短暂的黑暗之后,从密道出来又?是一个新的院落。 男人不发一言,枝枝也?没问。 两个人最终停在了一处小?院落,院子?里到处都?落了灰,落叶深堆,杂草丛生,很久没住人,也?没人打扫过的样子?。但是从布局来看,这里曾经也?是一处富贵人家的府邸了。 傅景之上前推开了门,枝枝跟着进去?。 令人惊讶的是,屋子?里竟然干净的很,而屋子?的中央,摆放着一个灵牌。 傅景之过去?,取了三炷香,又?跪地磕了几个头。 回身看向?枝枝,“你也?去?上个香吧。” 灵牌上面没有刻字,猜不出这人的身份。傅景之叩拜的时候,也?没有称呼。 枝枝只能学着他的样子?,叩拜的时候,也?没称呼,恭敬的上了三炷香,磕了头,又?退到了男人身后。 若是之前,她还不确定。此刻她已经能够清晰的察觉到,傅景之身上一瞬间浓重的悲伤。 这应该是个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人吧。 又?在屋子?里站了一会儿,他才拉着她的手出去?。 待出了这个陌生的府邸,枝枝才看出来,这个府邸她来过。 是正月十五那晚,两个人从游船上回来,傅景之便?带着她走过这条路。兜兜转转,这座府邸与倚梅园其实只有一墙之隔。但是出来后她发现,两个府邸竟然在两条街道上。 来时的马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们了,快速的上车后,傅景之身上所有的情绪似乎都?已经收敛起来了,又?恢复了那个冷漠淡薄又?玩世不恭的模样。 透过车窗可以看出,两个人确实是在出城的方向?。 在她视线落在外面的时候,手心却依旧被?男人攥在掌中,打磨上好玉石一样的,轻轻地摩挲,半天?说道:“出城后少?说话,少?问,跟着那人走便?是了。” 枝枝抬头,眼神闪烁:“殿下不随着一起?” 傅景之轻抚上她的发顶,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晚些时候,我会去?接你。别怕。” 这声“别怕”奇异的安抚了枝枝心底的余悸。 方才发生的事她虽然问也?没问,但是直觉告诉她,这绝对是一个秘密。 知道的秘密越多,反而越不容易抽身。 可是每次好像她都?身不由?己,这男人做什么事,向?来不会与她说什么前因后果。 她也?知道,男人更喜欢她不闻不问,听话乖觉的态度。 出了城门,没过多久,马车就停下了,傅景之也?随着下去?了。 他走没多久,马车外面却传来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你就是我那未曾谋面的小?外甥女?” 话音落,男人就进了马车,一双桃花眼笑的灿烂:“果真是个绝色佳人。” 看着面前陌生的男人,枝枝下意识摸到了袖中的匕首,防备的看着陌生的男人,“你是?” 谢回瞧见了小?姑娘手中动作,却也?毫不在意,大大咧咧的靠在马车后背上,与她对着坐了对面,“我是你还没见过面的小?舅舅,怎么样,是不是比傅景之那狗东西俊美多了?” 她还是第一次见一个男子?这么以自己容貌为容的男人。而这个男人还自称是她的小?舅舅。 枝枝迟疑的说:“我并没有听说过,我有一个小?舅舅。” 谢回笑着说:“那你应当听说过谢侯府。” 京城的谢侯府只有一个。而且听说谢侯爷老年得子?,疼的跟眼珠子?一样,在京城的纨绔子?弟里也?是出了名的,年纪轻轻就被?称为谢小?侯爷,甚至连皇上都?默认了谢小?侯爷这说话。毕竟整个谢侯府,只有他能继承的。 若是她没记错,她一直等的就是谢侯府的消息。 但是她等的是谢老侯爷的消息。 毕竟谁不知道,谢小?侯爷跟六殿下,从小?就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两个人昏天?黑地,是京城有名的狐朋狗友。 见枝枝表情复杂,谢回却觉得有意思,凑近道:“你是不是在想?,明明找的我爹,怎么来的却是我?” “没有。”枝枝被?他吓得差点跳起来,但是想?到,既然他都?已经明目张胆的进马车了,那他肯定就是傅景之所说的那个人。她现在别说是跳起来了,跳下车怕是都?没用的,只能慌忙否认。 谢回瞥了一眼惊慌失措的小?姑娘,又?退了回去?,好笑的问:“见到我都?怕成这样,那平常你是怎么在傅景之那个家伙身边过的啊。他可是个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主儿。你就不怕他?” 顾及着面前这人和傅景之的关系,枝枝绝对维持现状,继续不搭理?他。 不料男人却没完没了了,继续追问道:“你的事,姑姑都?跟我说了。是个小?可怜了。说吧,这次寻我,是想?做什么?” 枝枝又?摇了摇头,表示没事要找他。 -- 第77页 她找的是谢老侯爷,本身想?的是,借着傅景之娶亲,想?办法求个情,让傅景之放了她这个外室自行回家。 她无权无势,天?下比她美貌的女子?也?有,趁着这个机会,她想?,傅景之应当驳了一个侯爷的面子?。 但是如今来的是谢小?侯爷,这件事万万不能开口的。 枝枝不说话,谢回也?不厌烦,继续用长辈的语气道:“只要你叫我一声小?舅舅,我什么都?依你,行不?” 这像极了大灰狼诱拐小?白兔,不安好心。 枝枝也?摸不清楚,这个男人究竟想?干什么,依着辈分叫道:“小?...舅舅。” “既然都?叫了小?舅舅了,那以后小?舅舅便?罩着你了。日后傅景之那狗东西若欺负了你,就找小?舅舅,小?舅舅给?你出气。”谢回豪气的拍了拍胸脯,义薄云天?的架势。 枝枝却已经在心底琢磨了几圈了,若按照如今的备份,谢侯爷与她的祖母是姐弟,她的父母与面前的男人是同辈。那这个人确实是自己的长辈。 但是她只是从不知道,傅景之也?没有与她提过。就说明,谢小?侯爷从未与傅景之提及这件事。 如此一来,她更摸不清她这个小?舅舅究竟想?干什么了。 她在琢磨谢回的心思,其实谢回也?在观察自己小?外甥女的表情。 姑姑那边传来的消息很明确,要他想?办法悄无声息的把人弄出来。若是失败了,再想?办法保全?小?家伙的退路,依着他的能耐,至少?也?能给?小?家伙争取个侧妃的名分,保她一辈子?顺遂平安。 可是如今看起来,小?家伙也?是个聪明的,不清楚他的意图的时候,完全?也?不摆明自己的想?法,更没有知晓两个人的关系就冲上来,谨慎的很。 让他忍不住逗了她好几次,看着她受惊的样子?,觉得分外有意思。 借此,他便?也?更好奇,若是他真的把小?家伙弄走,傅景之那个狗东西会不会着急了。 逗也?逗完了,谢回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正襟危坐的说:“你的家书,看完以后,再好好感谢感谢你小?舅舅吧。” 看到信封上的字迹一看就是爹爹的。 枝枝一瞬间热泪盈眶。 ー 夜色苍凉,晚梅的枝杈在月光挥洒下,镀了一层银白的光,梅花悄然于深夜绽放,却依旧绚烂。 对窗而坐,有一个身穿白色纱衣的女子?,细白的手腕,端着银白色的酒壶,对月饮酒。 万籁俱寂之时,殿外的门却被?一脚踢开,哐当一声巨响震的人心一颤,窗前的人儿却纹丝不动,只喝完了最后一口酒,将酒壶扔出窗外,冷漠的看着闯入的男人。 “嘉儿,你从前从不喝酒的。”晟献帝说着话,慢慢靠近,将手贴在女人的脸庞,脸上充满了留恋的神色。 温嘉侧过脸去?,躲过了男人的手掌,低头轻轻嗤笑一声:“那是因为,从前我不在这所牢笼之中。” “嘉儿,只要你愿意,皇宫随便?你去?,京城也?任你逛,你要什么,朕都?给?你。”晟献帝的语气带了急切。 温嘉却不屑一顾,眼神淡漠:“要你死,也?可以?” 这一句让男人暴怒起来,他的脸上表情开始狰狞,声音也?冷了下去?,“温嘉,他已经死了,尸骨都?化成灰了。但是我们还在,我们还有儿子?,为什么你就不能放下他?也?放过我们?” 一向?温柔的女人却也?疯笑起来,指了指面前的九五之尊,又?指了指自己,一字一句清晰的说:“你、我、从来没有我们。” 晟献帝却好像听不到一样,将半边身子?压到了女人的身上,一把扯掉了她的腰带,带着浓重酒气喷撒在女人的脖领上,大声说道:“嘉儿,朕让你随意出入皇宫,朕将皇位也?传给?我们的景之,朕把所有东西都?给?你,好不好......” 温嘉只觉得胃部?翻滚,差点因为男人的话语吐出来。她猛的踢了男人几脚,却因为男女之间的力气悬殊而无济于事。 屋子?里有男人的醉话,还有女人的辱骂。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宫人道:“皇上,欣嫔娘娘......见红了!” 这一句话,让衣衫不整的男人停住了身子?,大步去?了殿外。 玉和姑姑也?终于进来,看着衣衫半解的温嘉贵妃,哭不出声来,却心疼的泪流满面。 温嘉却像个没有感觉的木头人,只对外道:“准备热水。” 每次被?晟献帝碰,她都?会洗几个时辰的热水澡,恨不得身上被?泡的脱层皮,却也?洗不去?那令人发呕的内心感觉。 尤其是今日,她狠狠地搓着身上的痕迹,许久,靠着木桶,终于还是忍不住委屈的哭了起来。 没过多久,就传来了消息。 欣嫔娘娘的猫儿突然发了狂,惊吓得欣嫔一屁股蹲在了地上,终归还是小?产了。 温嘉贵妃泡在水里,问道:“张小?姐可还好?注意些猫儿狗儿的,不许进她的院子?里。” 玉和姑姑用手比划道:太医说了,张小?姐的胎很稳,除却那次惊动,一直都?很好。只是,她这个月已经与外界通信三次了,今晚她的丫鬟又?从狗洞偷溜出去?了一个时辰。 -- 第78页 温嘉贵妃:“随她去?,只要别惊动了别人就好。” 说完,她将自己整个人都?浸入水中,脸都?憋的通红,才扶着木桶的边缘将晚饭都?吐了个干净。 ー 夜里的小?路上,马车行驶的声音格外清晰,枝枝半混半睡的时候,听到外头有人问:“她可睡了?” “我哪儿知道,你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本来是靠在马车车壁上的,刚睁眼,就看到男人已经掀开车帘进来了。 傅景之问道:“醒了?” 被?男人抱入怀中,她能感受到来自男人身上的寒气,他的头发也?有些凌乱,像是骑马赶过来的。枝枝在他的胸口蹭了蹭,软声道:“殿下不来,我睡不着。” 与谢回说完话,他们的马车就并入了一个商队。商队里有很多马车,人也?混杂,但是却能看得出他们有眼神交流,若没猜错,这些人都?是傅景之准备的守卫,护他们一路周全?的。 果然,他听了她的话很满意,抱着她侧躺在马车里,用大掌盖住她的眼睛,道:“我来了,现在安心睡下吧。” 这个马车虽然外面看起来简陋,里面却是布置的很舒适,还有一个小?的软塌,他抱着她的时候,刚好装下。 春日的夜晚,空气带了微凉。靠着男人温热的身子?,没过多久枝枝就睡着了。 去?秦河镇需要两日的路程,一路上,他们虽然紧赶慢赶,但是每日傅景之都?会带着她下来休息走动,也?算解了久待于马车上的困乏。 按着路程,今夜大概就会到地方。 赶夜路也?不是整夜赶的,毕竟人也?不是铁打的,都?是需要休息的。 前半夜赶路,后半夜休息。 如今快到了休息的时候,人都?已经疲惫懈怠到了极点,马儿也?慢慢降了速度。 就在大家都?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传来了尖叫声。 枝枝也?被?吓醒,爬起来的时候,却发现傅景之早就已经坐了起来,还慢条斯理?的给?她整理?了一下略微凌乱的衣角。 “我们怕是遇到麻烦了。”他眉毛轻挑,似乎有点发愁。 透过车帘可以看到,外面被?火把照的通明,而他们的人都?已经被?土匪围了起来,如今土匪头子?正在朝他们的马车过来。 终于给?她系好了披风,又?用披风上的帷帽盖住了她的小?脸。 傅景之掀开车帘,走了出去?,“敢问阁下尊姓大名,为何?要拦我的商队。” 土匪头子?道:“这不明摆着的,我们是土匪,打劫的,你赶紧下来,这辆马车我们也?要了。” 土匪都?已经到了跟前,傅景之却没慌乱,反而继续问道:“看着你们也?不像匪寇,穿的都?是寻常百姓的衣衫,不如我将商队的财物分你们一箱,放我们离去??” 土匪头子?大笑一声道:“不是土匪又?如何??朝廷不管我们的生死,我们总要逃难,总要自己谋生,养家糊口。今日既然遇到了你这头肥羊,自然是全?吃了,哪有商量的道理?。” 枝枝也?觉得,今日傅景之有些蠢了,竟然带了这么一批不经打的人出来,还企图和土匪讲道理?。 而这时,土匪头子?似乎看到了马车里还有别人,大声道:“马车里还有个小?美人,那就也?交出来吧。” 他的话音刚落,却又?听到了马蹄声。 一个人跑出来,慌张道:“大哥,是朝廷的人马。” 土匪头子?大声道:“撤!快撤!” 都?已经这时候了,怎么还能撤的了,没多久,所有匪徒都?被?抓了个干净。 而为首的正是秦河县的县令,他谄媚的跪在地上,求饶道:“殿下受惊了。是下官没有管制好流民,差点惊扰了殿下。” “无碍,你也?算及时援救,将功抵过了。”傅景之说完,就转身回了马车。 这一次,马车有了兵队的护卫,一路安稳前行。 枝枝悄悄抬眼,看了一下傅景之的神色。 她一个弱女子?平日里看的话本子?都?有写?过,朝廷派人去?查案件,官员藏身商队,偷偷前行一步,借此探查真相。 而如今,他们刚遇到危险还不过两炷香的时间,县令就能够及时出现。也?说明了,怕是自从他们进入秦河的地界,就已经在县令的耳目中了。 也?不知道傅景之如今作何?感想?。 察觉到小?人儿长久盯着他的视线,傅景之终于还是忍不住俯身,低了头,在她的眉心轻啄一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问道:“怎么,睡不着了,便?一直盯着爷看?” 枝枝忙推阻,颤着声道:“殿下,别,外面有人的。” 外面可是有那么多人的,而且马车比较低,若是骑马的人从外看的时候,有风吹起帘布,一眼就能看到两个人暧昧的姿势。 傅景之轻笑一声,对她她:“本来外面不会乱想?的,你这一声岂不是暴露了自己,这下他们想?不乱想?都?难了,你说如何?是好?” 枝枝瞪大了眼睛,不管被?他逗弄多少?次,都?像笨拙的小?姑娘一样,轻易的就红了脸,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分外无辜。 傅景之不由?得喉结上下活动两下,伸手捂住了她的双眼,粗·喘着沉声道:“睡吧,不想?被?别人听到什么,就别再勾引爷。” -- 第79页 第36章 连夜入秦河县, 及至城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擦亮。 沿街到处都是流民,马车一入城, 流民便围了上来。好在有士兵拦着,马车才?算安稳的进了一处干净的院落。 枝枝被冬至送入了内院,傅景之则留在了前院和县令商议这次来赈灾的事。 在书房待了几个时辰,待县令走了,春至才?问道:“殿下?, 您觉得他?说的话是真的吗?” 秦河堤坝一夜之间崩塌。 被送来的赈灾金和粮食也在一夜之间于仓库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 更?可况,救济金那么多, 若是一夜被搬空, 这是需要耗费人力物力的,怎么可能不被人察觉。 糊弄傻子?都没人信。 “是不是真的,查一查便知。”傅景之端着茶杯, 里面的茶汤发深, 浑浊不清,一看就是霉茶, 入不得口?。 他?皱着眉放下?, 对?外面小厮道:“去换一盏清水来。” 小厮却噗通一声跪地?道:“大人,我们依靠秦河而生,如今发了涝灾, 秦河的水比往年?更?加浑浊, 就连现在打出来的井水都需要放置一段时间才?能饮用。” 至于清水,怕是寻不得了。 “下?去吧。”傅景之想到入城以后所?见的景况, 突然心里有了一种猜想。 自他?进入秦河地?界, 先是遇到流民落草的匪徒,又在城门被围堵, 及至方才?,小厮哭诉今年?涝灾的严重?。 这些?似乎都是有人之心一直在引导着他?,让他?去发现的。且设计这些?的人,心思巧妙,将一切都布置的行云流水。 按照常理?,他?现在必定会立刻将县令抓起来,先治一个看守不慎之罪,严惩县令丢失赈灾款项的罪名。 但是此刻,他?突然又想起了那个县令的模样。手指粗糙,指甲盖里还有污泥。手都已?经泡白了,泥垢还未洗干净,那说明?这些?泥垢非一日所?累。 那人面布愁容,眼下?发黑,应该是多日都不曾睡好,就算极力掩饰,也能看得出他?的精力不济。 “去探查一下?昨夜拦住我们的流民被如何处置了。”傅景之看着茶盏里漂浮的叶片,道:“顺便派个人,盯着县令的一举一动。其他?人去将我们带来的银钱和粮食都分了,继续维修堤坝。” 布置完这些?,他?又交代道:“着人告诉她,午膳我不回去了,让小厨房做着干净的吃食送过去。” 这个她,自然指的就是枝枝了。 傅景之在书房待了一下?午,幕落时分,春至又带来了另外一个消息:“殿下?,皇上因为欣嫔娘娘小产,吐血了。” ー 照顾枝枝饮食的,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看起来比她都小上许多,然而她一问,小姑娘道:“夫人,奴婢叫三丫,今年?十五了。” 枝枝惊讶的说:“竟然与我同岁?” 小姑娘实?在是太瘦了,身子?骨也小,看起来至多十二三的模样。 三丫眼睛亮晶晶看着枝枝,笑着说:“奴婢家里穷,小时候经常吃不饱饭,所?以身子?看起来小了一些?,不像姑娘,生的如同仙女一样漂亮。”说着,她向?外看了看,瞧见没人才?问道:“你是今日来的那位大人的娘子??” 娘子?是正妻的称呼,她却不是。若是不出意?外,这次回去,他?便要迎娶宫里的那位张小姐了。出身高贵,又有了他?的孩子?,那才?是天生一对?。 枝枝摇了摇头。 三丫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模样:“可是,我看他?对?夫人极好,知道了我们这里水不好,特意?交代了一定要给夫人准备干净的吃食。娘亲说,男人再忙也会想到的那个女人,一定是他?喜欢的。” 枝枝也没全然否认小姑娘说的喜欢,只道:“可是男人可以同时喜欢好几个女人,还可以同时让好几个女人给他?生孩子?。” 小姑娘似乎是不太懂的样子?,憨直的挠了挠头:“可是喜欢,不应该只给一个人的吗?” 一生一世一双人,贫苦人家都未必能做到,却是所?有人的期许。 这辈子?,她是不可能拥有了。 枝枝笑着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傻丫头,他?只喜欢你,才?值得你只喜欢他?。” 三丫挠挠头,憨笑着说:“这样说,我便懂了。娘亲常说的,将心比心,才?能换得真心。” ー 及至晚膳,傅景之才?从?前院回来。 三丫本来已?经和枝枝亲近起来,两个人坐在一起讲话。听到声响,又猛的起身,看了一眼傅景之,害怕的低着头出了门。 枝枝迎上去,踮着脚帮他?去外衣,下?一刻却察觉到腰间一紧,被男人的手掌箍住,娇小的身子?被猛的带向?男人。 两具身子?贴在一起,枝枝下?意?识挣扎,却又被向?上带了带。 傅景之另一只手在她柔软的臀部拍了一巴掌,不大的响声却让枝枝红了脸。 “别乱动,让我抱抱你。”傅景之的头就埋入了她的颈间,枝枝也没再动。 两个人保持这个姿势,她只能竭力的伸出手臂,踮着脚尖,抱着他?的脖领,努力地?配合男人莫名其妙的要求。 这样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闯入了一个小人儿:“晚饭做好了,夫人。” -- 第80页 见到屋子?里缠绵亲昵的两个人,三丫愣在了原地?,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半天才?迟钝的退了出去。 看着傅景之一瞬间黑得彻底的脸,枝枝便知道,他?这是因为三丫的闯入坏了兴致,如今正生气。 枝枝落下?惦着的脚,抱紧他?的腰,将脸埋入他?的的怀里蹭了蹭,又仰头软声道:“三丫是个乡下?丫头,逃难来的秦河县城,没有伺候过人。她还是个小孩子?呢。” “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她的眼睛黑曜石一般,澄澈漂亮,盈盈望着他?,还柔声撒娇。 方才?被打断的不悦瞬间散了几分。 傅景之抱着她坐到了桌前,问道:“才?一个下?午,你们就如此亲近,说说吧,你们都聊了什么。” 女儿家的话题,无非是说一说父母兄弟。尤其是三丫这样遭了难的小姑娘,遇到枝枝这样温柔的人儿,什么都愿意?倾诉而出。 傅景之听完笑了笑,“这秦河县令倒是个善人,接济了不少流民。” 枝枝不懂他?为什么这么说,见她不追究三丫的不懂规矩,心下?也就放轻快了,笑着说,“殿下?今日可劳累,我伺候你用膳吧。” 吃了饭,两个人就睡下?了。 舟车劳顿两天,夜里枝枝睡得格外沉,翻了个身突然察觉到身边空了的时候,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只听到什么“张大人要见你”,就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ー 而此刻,远在京城的昭乾宫,明?黄色的龙床上,才?不过几日的功夫,从?前威严气势的男人就已?经形同枯槁,脸色苍白的躺在了床上。 李总管焦灼的问:“太医,你们到底有没有诊断出原因,皇上怎么就突然吐血了。” 其实?成献帝的状况不仅仅是几日前的吐血,如今的他?,脸色皱纹像石刻的一样纷纷出现,嘴唇白的像雪,脸部也凹陷了下?去,一看就是重?病之人。 十几个太医轮番诊断,急得额头直冒汗,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按常理?说,皇上正值壮年?,从?前也鲜少生病,不应该突然就......” 突然就像油尽灯枯一般。 他?都不敢说出这一句来。 “圣上明?火旺盛,但是实?查之后却发现,内里气血已?经被掏空了,这倒是像中......”他?跪在地?上颤抖着说:“倒像是中毒了。但是微臣从?未见过什么毒是寻常诊断不出,突然就能把一个人掏空的。” 皇上已?经昏迷了两日了,恰逢明?日就是早朝,若是皇上早朝都不出现,必然是要引起轩然大波的。 如今只剩下?不足一日的时间,李总管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掐着细长的嗓子?跺脚道:“究竟是中毒了还是怎么了,今天你们若治不醒皇上,你们都小命不保。” 然而话落,却听见床上咳嗽两声。 李总管连忙靠近,听到床上那人气若游丝的唤道:“六......景之。” 仅仅是两声的功夫,就又昏迷了过去。 太医们一个个埋在了医术里,想尽办法的找对?症的药草。可是没一个人敢开单子?的。 李总管握紧了手掌心,寻了一个人道:“去秦河县将六殿下?找来。” 翌日,崇明?殿。 已?经到了时辰,高处的龙椅上却依旧空无一人,不由得让下?面的众臣子?议论纷纷。 不得不说,成献帝算是一个勤勉的皇帝。自他?二十岁登基以来,三十几年?间,从?未辍朝,就算是起了烧也会耐着心不在朝堂上晕过去。 高处不胜寒,这还是成献帝即位以来,第一次久而未至。 又等了许久,有人从?外面进来,附在禹王的耳边说了什么。 禹王的双瞳瞬间放大,握紧掌心,压抑着声音重?复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那人点了点头:“千真万确。” 而这时,李总管走上去,于乱声中道:“皇上身子?不适,今日早朝,散。” 朝臣散去,李总管从?后回昭乾宫,于半路,却被禹王拦住了:“李总管,本王忧心父皇病情,特意?随来侍疾。” ー 秦河县又开始下?起了连绵大雨,雨水几度想要冲毁堤坝,十里八乡的人都跑到了县城避难,有远房亲戚的则早早地?去投奔远房亲戚。 枝枝待在屋子?里,听着外面吧嗒吧嗒的雨滴声落在屋顶窗沿,目光朝外看去,正瞧见一个穿着蓑衣的人进来,待他?在屋檐下?去除蓑衣,她才?认出来,迎上去道:“殿下?,您怎么淋成了这般模样,快进屋,别着凉了。” 帮着他?除去身上的湿透的衣物,又去内室拿来了一套干净的衣物服侍着男人换上。 枝枝用干布给他?绞干头发,听男人道:“这几日外面雨大,还有流民作乱,你在屋子?里,乖一些?。” 这些?枝枝都从?三丫嘴里听说过,她素手拿着毛巾,轻轻在他?的湿发上拭去水分,边温柔的笑着:“殿下?是不是高看我了,这种天气,这种时候,我可没胆子?出去闲逛。” 傅景之抬头瞥了她一眼,看着她低垂着眉眼,认真的给他?擦头发,温柔娴静,却也弱不禁风,让他?都不放心将她一个人放在京城,来办案都带到了身边。 擦拭完头发,他?去了书桌旁,拿起上面的账册道:“这些?账目,可有问题?” -- 第81页 自从?得知了她会查账,傅景之便把景王府的内务账册都丢给了她管理?。如今来了秦河县,竟然连秦河县令内府的账本都给她让她查验。 枝枝走了过去,指了指那边已?经归置好的账册,撇嘴道:“县令大人的账目错乱的很,可谓是一团糟。但是都是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厨房错几枚铜钱,布匹错几寸长短,亦或者内眷碎了几个茶盏。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账本虽说到处都是漏洞,但是大户人家的后宅偷一点油水,再正常不过了。她在查验景王府账册的时候也遇到过。 傅景之随手拿起两本,翻腾了两眼,扔到了一旁,“确实?像个烂窟窿,不像爷的卿卿,将景王府管的滴水不漏。” 这话说的极没规矩,她顶多算是他?的外室,打理?王府是王妃的职责,就算她查了几天账本,也就是做了个账房先生的活,他?却拿这话调侃她。 枝枝抿着嘴,半天都没说话。 男人却低声道:“过来。” 枝枝磨磨唧唧的,步子?像蚂蚁,不情不愿的倚着桌子?挪动。 不消片刻,男人便没了耐心,长臂一伸,就将她拽入了怀中。 “怎么了?”他?明?显的感觉到,女人的心情不好。 枝枝摇头,“没,就是这两天看账册久了,眼睛有些?酸痛,身子?也困乏。” 傅景之皱眉,“那便不看了。” “可是,就剩半册了。” “那也不看了,这两天你就待在这府中好好休息。”男人随意?的将剩下?的半本账册扔出窗外,低声道,“累坏了你,爷可是要心疼的。” 男人极少这样情绪外漏,深邃的眼底清晰可见的柔情,就像一团炽热的火焰,将她包裹起来,慢慢炙烤融化。 窗外一道闪电撕开夜幕,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她被吓得身子?瑟缩一下?,也察觉到,落在她腰间的手猛的收紧。 轻飘飘的吻落在她的眉心,又沿着鼻尖落下?,夺走她的呼吸。 腰靠在冰凉的桌面上,让她有一种置身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半边身子?的悬空,更?是让她只能盘紧男人的腰,将全身力气都托付于他?。 又一道惊雷在她耳边炸响,让枝枝下?意?识搂紧男人的脖领。 却听他?轻笑一声,在她耳畔轻吻,温柔哄道:“别怕,爷在呢。” 第37章 晨起, 枝枝是被雨声?吵醒的。 哗啦啦的连绵阴雨下了一整夜,枝枝掀起窗帘起身?的时?候,却听到一阵小?小?的啜泣声?。 “三丫?”枝枝踢踏上鞋过?去, “是你?在哭吗?” 角落里的小?姑娘连忙擦了擦眼泪,站了起来?,忙道:“夫人,您怎么这样过?来?了,都没穿衣服, 一会儿着凉了怎么办?” 小?姑娘眼角通红,脸上还挂着泪痕, 却还是先扶着她去了床边。 枝枝抓住她的手, 追问道:“三丫,你?还没说?,你?这是怎么哭, 都哭成这样了。” 三丫抬起红眼, 嘴角阖动,半天?才犹豫着开口:“昨夜堤坝坍塌, 哥哥去填补缺口, 被洪水冲走,一夜了都没有?消息。” “水患年年如此吗?”枝枝替她拭去了眼角的泪珠,柔声?问道。 三丫匐在地上, 哽咽着回道:“往年便是如此, 只是今年雨雪丰沛,近日又?连绵大雨, 所以便更加艰难了。” 窗外乌云密布, 天?低沉的就像直直压入人的心上,淅沥沥的雨也不停。 枝枝来?了这里五日, 日日如今,仅有?片刻雨才停歇,却也从未见过?太阳。 安慰了小?丫头,让她在自己的床上睡下。 枝枝坐在窗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雨又?下了两日,这两日傅景之都不得空闲回来?,每日都拖人带话,让她自己休息,无事?莫要走动。 外面下那么大的雨,枝枝也懒得走动,饭后就早早上榻休息了。 在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就听到有?人大喊:“不好了,堤坝崩溃了,洪水进城了。” 她刚起身?,就瞧见三丫也冲了进来?,慌乱的说?:“夫人,快起身?吧,洪水进城了。” 这时?,一个黑衣男人也从来?而降,背对着身?子对她道:“姑娘,快更衣,属下带您去高地避一避水。” 知道傅景之一直留了人保护她,尤其是这人还是熟面孔,枝枝问道:“殿下呢?” 秋至道:“殿下与?县令大人在安全的地方,姑娘不必担心。” 事?发突然,枝枝随便拽了一个外衫就套在了身?上,穿上鞋抓着三丫的手,跟着黑衣人就冲了出去。 雨下的太大,伞面支撑不住,三丫手里的伞很?快就成了摆设,一行人都被雨水浇透了身?子。 冰凉的雨水让枝枝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秋至将身?上的蓑衣递过?去,道:“夫人先遮一下雨,我们快些赶路。” 一路上到处拥挤的人群,马车也被水淹得走不动,所有?人都在水中趟行。 惊雷炸起,才在一瞬间看清了远处的光景。 洪水已经冲破了城门,正在湍流而至。 枝枝被扶着,随着人群向城西的高处行走,也不免被人群冲撞,好在一路上有?人护着,也算坎坷着前进。 -- 第82页 泼盆一般的雨水冲的人眼睛都睁不开,尤其是漆黑的夜晚,几乎找不到方向。 三丫道:“夫人,出了西城门,继续西行走两里地,就有?一处山路,到了那里往上走,有?一个国安寺,就可以避过?这次洪水了。” 听着简单,但是对于妇人和孩子来?说?,这已经是一段不近的路了。 枝枝提着裙摆,跟着人群继续走。 终于出了城门,到了三丫所说?山路,已经是筋疲力尽了。 然而她一回头才发现,三丫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她的另一只手空空如也,早就没了那丫头的踪迹。 枝枝茫然的问:“秋至,三丫呢?” 没想到竟然还能被分辨出来?,秋至愣了一瞬间,才回道:“她说?,她的母亲还在县令大人的府邸,她要回去带他们出来?。” 枝枝急得跺脚:“这么多人,又?这么大的水。” 秋至劝慰道:“她是本地人,且现在洪水还可控,姑娘不必担心了。您顾好自己的身?子最重要。” 现如今,枝枝也知道,她能做的就是到安全的地方躲避着,不添乱就好。 国安寺在山顶,攀爬上去需要一个时?辰,到上面的时?候,小?僧上前道:“如今寺庙已经满了,上来?的施主都只能去后山别院暂住,请随我来?吧。” 枝枝随着一小?堆人群跟着小?僧去后山别院,总算是有?了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而这全程,秋至都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别院已经没有?干的衣物给人置换,一个屋子里十几个人,只有?中央一团火取暖。 休息了一会儿,又?被分了一杯热水暖暖身?子。 过?了一会儿,小?僧又?带了五六个人进来?避雨。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自从这几个人进来?,目光就一直落在她的身?上。而她余光打?量之后发现,这几个人身?上竟然还带了武器。 秋至附在枝枝的耳边,小?声?道:“姑娘小?心,一会儿若发生冲突,姑娘一定要趁乱逃出去,到人多的地方躲藏其中。” 枝枝也从怀里拿出了匕首,偷偷藏在宽大的袖子里,防备姿态十足。 果然,没过?多久,又?一个人进来?,那几个人站起来?,封住了门。领头的上前一步道:“可是六殿下身?边的女人?” 屋子里的其他人都摇着头后退,枝枝和秋至便被独立了出来?。 领头人道:“闲杂人等出去,今日我们就要这个女人。” 秋至却率先一步动手,一个袖剑射出去,趁其不备,那七个人倒了两个。 剩下的五个人也不管屋子里有?没有?其他人,一齐冲了上来?。 秋至杀了两个人,将守在房门的人撕开一个口子,对枝枝道:“快跑。” 枝枝用尽了力气,身?边两个无辜的人被一剑砍倒,她用匕首划伤了一个人的胳膊,总算是从屋子里钻了出来?。 雨夜里天?黑路滑,她又?不认得路,只堪堪记得来?时?的方向,冲着那边就过?去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只觉得身?子沉重的不像自己的一般。 下一刻,她就听到了追赶的声?音:“别跑了,你?跑也没用,这里没有?救你?的人。” 男人的步子比她的大的多,很?快就把她逼的退无可退,“我家王爷不会杀了你?的,只要你?乖乖跟我走。” 身?后是湍急的洪流,虽然不高,但是掉下去肯定没命。 面前是抓她的人,唤自己的主子为王爷,肯定是傅景之的对头,落到他手里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枝枝咬了咬牙,向后退了一步,手里的匕首也随着话落,刚好落到了崖边的枝杈上。 惊雷闪过?,上面的宝石格外亮眼。 那一瞬间,还有?喷撒的血液,落在了匕首的宝石上,遮住了耀眼的光辉。 ー 清和殿。 月明星稀,淡淡的月白照在晚梅的枝杈上,在窗前的宣纸上映出斑驳树影。 平日里早就熄灯而眠的内殿,今日却灯光通明。 不远处甚至能听到巡逻的守卫跑动时?,铠甲碰撞的铿锵声?,以及咚咚整齐的步伐。 这异常也没有?惊动她。 温嘉贵妃沉默的在宣纸上落笔,一笔一划,沉静的写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许睢安。 明显是一个男人的名字。 落笔后,温嘉贵妃用手指温柔的抚上这几个字,最终将脸贴上去,如同与?情人耳鬓厮磨。 玉和姑姑进来?后,安静的站在一旁。 过?了一会儿,温嘉贵妃才起身?,淡淡的问:“出了何事??” 玉和姑姑用手指比划道:方才闯入了一队人,将张小?姐带走了,还封闭了清和宫的宫门,不许任何人外出。 温嘉贵妃瞧了一眼外面,毫不在意的将毫笔放了回去,淡淡的说?:“封与?不封,有?什?么区别?” 她已经二十几年都不曾出过?这道宫门了。 ー 灯光通明的不仅仅是清和殿,还有?昭乾宫。 张总管跪在明黄色的龙床前,默默地抹着泪,却突然听到一声?细弱蚊蝇的声?音:“水......拿水来?......” 他低头,只见成献帝闭着眼,嘴唇开合,有?苏醒的征兆。 -- 第83页 张总管大喜过?望,大声?对外道:“皇上醒了,水呢,快拿水来?。” 可是这一声?命令出去,却并没有?如往常一般,有?人鱼贯而入,送水进来?。 张总管自己爬起来?,去一旁的桌子上倒了半天?,也就倒出来?了半杯水,还是凉的。 他辛酸的将水送过?去,轻轻抹在晟献帝的嘴唇上,抹了几次,就瞧见晟献帝睁开了眼,皱着眉头问道:“怎么是凉的,怎么伺候的?” 可是话落,也只有?张总管一个人跪在床头,轻声?的哭:“皇上,您已经昏迷了五天?了。” 晟献帝一愣,被扶着靠在了床头,瞧见了外面的灯火通明,也听到了铿锵有?力的士兵集合的声?音。平常的侍卫巡逻从来?不会这么大声?,也不会这么多人同时?在。 他突然意识到,他昏迷的这五天?,或许发生了什?么。 晟献帝闭上眼,半天?,又?艰难的睁开:“朕昏迷的五天?......可发生了什?么。” 似乎是不愿意相信事?实?,他终究是问了出来?。 有?时?候就是这样,明明已经就差一层窗户纸,他也想亲耳听到,捅破了,才愿意相信。 张总管低着头道:“皇上您突发急症,昏迷的第?一天?,太医们束手无策,说?皇上您已经......” “已经什?么......”晟献帝的声?音沙哑无力,目光也暗淡涣散,仅仅几天?,苍老了几十岁一样。 “已经内虚中空......”张总管低声?道:“第?二日,便是早朝,奴才见您昏迷不醒,便说?今日不朝。然后,禹王殿下便来?了内殿,了解了您的情况以后,便留下侍疾了。” 说?是侍疾,但是代表着什?么,谁都清楚。 张总管继续说?:“今日再朝,朝臣刚入宫,就全部被留在了宫中,如今宫门紧锁,无一人可出入。” 皇帝若是有?病不朝,三日后再朝,这是一个传统。 禹王就是借此,在这三日,确定了他真的得了急症,时?日无多。由此圈禁了大臣,想要逼宫。 晟献帝缓缓地问道:“他人呢......” 这时?,门被人一脚踢开,进来?的正是禹王。 他两步就到了龙床边,“父皇可算醒了,儿子这几日都急死了,父皇不在,国事?堆积成堆无人打?理,儿子力有?不逮,日日盼着父皇醒来?呢。” 口上虽如此说?,但是他的脸上却丝毫不见悲痛。话里的深意更是在处处言明,朝事?已经被他把握在手中。 晟献帝捂着胸口喘不过?气来?,又?狠狠地咳嗽两声?,只见手心全是紫黑的淤血,半天?,他才缓过?来?,气若游丝,“你?本不必如此着急的。” 禹王大笑两声?,目光冷然,会看着自己苍老的父亲,质问道:“不必着急,看着你?一步一步将势力分拨给六弟,然后一点一点逼死我?” 晟献帝的眼底尽是悲怆,“朕没有?......” 禹王反问道:“世人都知,兵部直属皇权。您却将兵部侍郎的女儿许给了六弟,这就是您所说?的没有??” 晟献帝想说?:他本无心安排这一切,这件事?是意外。他在发现景之有?可能是在装病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筹谋布置...... 但是来?不及了。 这一切都未成型,他已经突发疾病,无力继续。 而他也没有?力气说?出口,只能捂着胸口气喘吁吁,靠在床头喘气。 看到禹王终于离开,李总管哭着上前,道:“皇上,您别怕,您昏迷的时?候叫了六殿下的名字,我在禹王殿下侍疾之前就传书给了六殿下,若是六殿下发现的及时?,如今应当是已经在救驾的路上了。” 晟献帝终是一口老血吐了出来?,不省人事?。 ー 禹王刚出殿门,一个身?穿盔甲的人就上前道:“王爷,六殿下回来?了,已经到了城门口。” 禹王嗤笑一声?,问道:“带了多少人马?” 他去的秦河县如今正值水患,又?崩了好几处堤坝,一个人都抽调不出来?,凭他府上的几个守卫,最多五百余人。 那人却道:“五千人马。” 禹王愣了一下,瞪大了双眼,惊诧道:“他那里来?的兵马?” 他声?音极大,吓得回话的人颤抖了一下才说?:“只知道,带兵的将士姓陈。” 禹王下意识摸到了腰间的玉珏,玉珏上的九颗翠玉色泽柔润,让他的心稍微静了下来?,缓缓开口:“若我没猜错,那人应该是回京述职的陈将军。” 边疆安定后,主将会被召回领取封赏,只是这命令才下了数十日,边疆至京城就算是快马加鞭也需要两个月,陈将军怎么在这个时?候来?了。还恰巧被老六握在了手中。 禹王思索了一番道:“传一道圣旨过?去,就说?陈将军车马劳顿,辛苦了,只是如今正值深夜,兵马不宜入城,让他们于城外驻扎,明日听命入,只身?入宫受封。” 如今城门紧闭,没有?消息传出去,就没有?证据证明他在篡位。陈将军敢硬闯,便形同谋逆。他就有?权力调动京城内的守兵,去与?之抗衡。 虽然过?程凶险,但是城内八千守卫,对付城外五千,绰绰有?余。 禹王道:“顺便去请兵部尚书入宫。” -- 第84页 做完这些,他去了昭乾宫的偏殿,灯火通明,屋子里一个美人迎灯而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禹王去了美人身?边,温声?道:“瑶儿,怎么还不睡?” 张梦瑶轻笑一声?:“不知殿下此举,所欲何为?” 禹王猛的靠近,将脸贴近,温柔开口:“自然是因为,本王心悦于你?。瑶儿,明日本王就是新的王,而你?是本王的贵妃。” 张梦瑶的手抚摸着腹部,道:“可是殿下,我可以是怀了六殿下的孩子的。” 禹王抱住她,轻轻抚动她因为怀孕异常柔和的眉眼,开口道:“若是本王告诉你?,那是本王的孩子呢?瑶儿,别怕,本王会安排好一切的,你?只需要安心的呆在这里。” 待男人走后,丫鬟才震惊的开口:“小?姐,您的孩子是......禹王殿下的?” 张梦瑶低着头,目光复杂,却带笑道:“是啊。” 自她方才入屋以后,就一直在看男人腰间的翠玉,与?她那夜揪下来?的一模一样。 而就在几日前,她又?于爹爹手中,见到了那颗丢失的翠玉主子。 兜兜转转,那颗珠子又?回到了她的手中。 她们主仆二人在大半夜被带到了昭乾宫的偏殿,隔着门窗已经听到了许多外面的将士的话,早就知道方才来?的男人在干什?么。 张梦瑶将珠子拿了出来?,又?从怀里拿了一个白色的瓷瓶出来?,将珠子放入瓷瓶,一口饮尽。 只片刻,就又?血液透过?她的衣裙渗透出来?。 丫鬟拍门让外面的护卫开门,要叫太医,却听张梦瑶颤抖着声?音道:“不用叫了,我死不了。” 丫鬟哭着说?:“可是小?姐,您留了好多血,您可是怀了孩子的。” 张梦瑶的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嘴唇发白颤抖,却清晰的说?:“毁我清白,又?利用我,要挟我爹爹。还想让我心甘情愿的为他生孩子?天?下哪有?如此好事??” “况且这药只是在合适的时?机去了这孽种?罢了,我且死不了。”张梦瑶痛的咬牙,却冷静的吩咐道道:“扶我去塌上,待一刻钟以后,将我怀里另一瓶药给我服下。” ー 本以为这是一个平静的夜晚,但是却不曾想,很?快这平静就被打?破了。 守城门的士兵爬进来?道:“王爷,六殿下派人打?进来?了。” 禹王握紧拳头,气急败坏的问:“兵部尚书呢?他有?七千多兵马,加上我的一千私兵,守住城门。” 那人道:“兵部尚书给六殿下破开的城门。” 这一句话让禹王的身?影晃了晃,“张梦瑶呢。” “偏殿只剩下一滩血迹,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ー 外面喧嚣灯火,屋内阴暗冷寂。 傅景之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吧嗒吧嗒的脚步声?,犹如沉重的鼓点砸在晟献帝的心上。 最后,他一字一句道:“儿子救驾来?迟了,父皇,可会怪罪?” 终于看到生的希望,晟献帝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挣扎着想要开口。 却又?听傅景之冷声?开口:“哦,错了。” “您可不是我的父亲。当初,您抢了我母亲入宫,在知道我非您亲生的时?候,杀了我父亲,又?要下毒害我。” “只可惜,我母亲拼死保住了我,为此,又?失去了我未成形的妹妹。” “您为了悄无声?息的杀我,还给我下了□□,让我每日置身?冰窟,血液如同凝固,想让我一点一点的病死。” “这一切,是不是都是您做的?”傅景之慢悠悠的说?着,似乎这些都不是他所受得苦。 “可惜。”他静静地坐在晟献帝的床头:“这药,被我改制后,下在了您身?上。这药不会让您立刻死,但是会让您日日承受剜心之痛,夜夜不得安眠。” “而如今,您要看的是,您的好儿子禹王是怎么逼宫篡您的位,而我这个非您亲生的儿子,是如何勤王,名正言顺的继任的。” 晟献帝的血从嘴角溢出,眼底布满了红血丝,眼球凹陷,咬着牙,生生挤出了两个字:“畜生!” 傅景之笑着看他,轻飘飘的说?:“那可比不上您,夺臣妻,弑臣子。” 说?完,他背着光,一步一步走出了这个令人恶心的宫殿,头也没有?回。 晨光熹微,昨夜突临大雨,宫里的血被冲出了红色的水流,又?流入河中,一夜之间竟然干干净净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清理完一切,张尚书到了六殿下跟前,跪地道:“多谢皇上救了臣的女儿一命,只是她福薄,恐不堪大任......” “张小?姐蕙质兰心,温柔小?意,令温嘉贵妃想起曾经失去的女儿,所以留在宫中小?住。朕也对她一见如故,深觉兄妹情深,封她为梦瑶公主,许她婚配自由,澄清这一场误会。” 傅景之说?完,张尚书郑重的跪地:“多谢皇上。” 张尚书走后,又?有?一个宫人过?来?道:“殿下,温嘉贵妃落发了。托奴婢给您带个话,以后世上再无温嘉贵妃,只有?思安居士。您所想寻她,可去城中许府寻她。” 许府,正是与?倚梅园相连的那处府邸。 也是许睢安、他的生父的府邸。 -- 第85页 傅景之点了点头,小?宫女跑着离开。 在原地沉默了半晌,他唤来?了人道:“春至,去秦河镇接她回来?。” 然而春至却沉声?道:“主子,禹王说?要见您。” 昭乾宫的偏殿,男人衣衫发丝皆凌乱着,形容不整的蹲坐在地上,木然的坐在地上,对着那一摊血迹。他的手指,衣衫上都染了血迹,却一直在苦笑。 见到傅景之进来?,笑的更大声?了,甚至有?些疯癫:“没了,都没了。” 说?着,他也指着傅景之道:“我都没了,你?也没了。” “傅景之,我曾派人去了秦河县。” 第38章 从京城赶往秦河县, 乘坐马车需要两天的路,傅景之仅用了一天就到了地方?。 被小僧指引着去了一处山崖,傅景之还未靠近, 就远看?到了崖边的树木枝杈上一个?物件,在刚透过乌云的日光下,反射出?璀璨刺眼的光。 待他走近,一眼就看?到了那把熟悉的匕首。 这是他送她?的,上面的宝石精致漂亮, 被她?时常握在手中把玩。 他曾交代过,不许她?离身。 她?便一直带着。 而如?今, 这把镶了宝石的匕首, 孤零零的被夹在枝杈间,似乎是在无?声的诉说着它主人的命运。 傅景之握紧掌心,面上看?不出?什?么异样, 步子却凌乱不稳, 摇摇晃晃的走过去,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将匕首从离地面三尺有余的地方?捡了回来。 匕首上有未被雨水冲刷干净的血迹, 刺目的紧。 让他忍不住紧紧的握住匕首,被崖边的乱石枝杈刺破了手也不自知。 其实以匕首的掉落角度,加上崖边留下的痕迹, 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 那个?手持匕首的人肯定已经掉落下去了。 但是傅景之依旧抿着唇,倔强的向下看?去。如?此竟然真的看?到了一片蓝色的衣角。 他有印象, 因为他走的前一天, 她?穿的正是这件衣衫。 在众人震惊又惊恐的目光里?,新皇竟然顺着枝杈跳了下去。 十几?尺高的崖边, 虽然昨夜已经停雨,底下的洪流依旧湍急的拍打?着岸边。 傅景之跳下去后,抓住了那片衣角布条,虚弱的身子却也被洪流冲得不受控制,斜斜的撞入水中。 他突然就想到。 是不是她?落入水中的那一刻,也是这样被水流拍打?,身子随波逐流,被洪流里?面的沙砾碎石撞得浑身都在疼。 她?那么怕疼,肯定要娇气的哭出?来。 “皇上!”春至和岸上的人都陆续跳入水中,将水中的新皇救上了岸。 经历了宫变,又连着骑马赶了一天的路,傅景之的身体已经消耗到了极点。 他眼底充满了血丝,紧紧的握着手中的碎布条,面部表情狰狞失态,再不如?从前那般玩世不恭、却万事执掌手中的样子。 他本以为,将她?带离了京城那片漩涡,她?便不会被卷入这场宫变里?。 待他成功了,日后,他便可以为她?添置一个?身份,让她?留在他的身边。 却不曾想,他终究还是没护住他。 是他太自负了。 倏然,一口鲜血夺然而出?。 他临昏迷前还强撑着下令:“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ー 角落里?的谢小侯爷一再犹豫,最终还是止住了步子。 他本来是过来寻小外甥女口中所说的匕首的,可是不曾想正撞上了这一幕。 虽然他心疼自己?的兄弟,但是他也想起了小外甥女醒来后说的话。 ー 谢回去秦河的时候,已经迟了。只是抓到了一个?可疑的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了一片破碎的蓝色衣角。 悬崖不高,但是洪流湍急,别说一个?弱女子,就算一个?壮汉落进去,怕是也难活下来的。 就在他正要走的时候,??到了一声微弱的求救。 护卫在上面拉着绳,他亲自下去瞧一眼,也算是给姑姑那边一个?交代了。 然而当他从崖边下去,却瞧见了岸边与水流交汇的地方?,有一个?向内凹陷的坑洞。 已经奄奄一息的小姑娘,正好被水流推着,卡在了那个?小坑洞处,侥幸的等到了他的援救。 将人救上来以后,他立刻寻来了大夫来救治。 好在大夫说:“只是呛了几?口水,着了凉,于身子损伤不大。虽然这位夫人体虚带寒,但是还好夫人一直被良药仔细调养着,才不至于伤了根本。日后继续休养,几?个?月就好了。” 枝枝愣了一下,一直调养...... 她?一直以来,就算是没有服侍傅景之,每日也都会喝一碗苦药。如?今想来,那药不仅仅有避孕的效果,竟然也是在调养她?的身体。 看?到小外甥女精神恍惚,谢回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小外甥女,虽然现在说不太恰当,但是如?果你想彻底离开傅景之的身边,现在是绝佳的好机会。就刚才我去救你的地方?,就算是仵作过去,也会觉得你已经掉到洪流里?淹死了。” 姑姑托他把小外甥女救出?来,他也想过假死这个?一劳永逸且干净利落的办法。 但是他又不是什?么神仙老道,搞不来传说中的假死药。就算搞得来,他也不敢拿人命来尝试。 -- 第86页 若是真的死了,岂不是完犊子了。 到时候不仅姑姑放不过他,傅景之也要剥下来他一层皮。 可是如?今却是一个?上天送来的好机会。 只要小外甥女点头,他完全可以借着原有的痕迹,让小外甥女落水的事真上加真,做到天衣无?缝。 反正每年讯洪,被洪水冲走的尸体,十有八九都是找不到了。 侍女将熬好的药端上来,谢回扶着她?坐起来,缓缓道:“若是你想回去,我也可以把你送回去。依着我们的关?系,以后可以保你做个?侧妃,小舅舅一辈子都给你撑腰,保证他不敢慢待你。” 只是令谢回讶然的是,他刚说完,枝枝就开口道:“我想走。” 谢回脱口而出?:“为什?么?” 以小外甥女的身份,能做一个?皇子侧妃,这可以算是上好的姻缘。而且有他的庇佑,就算是日后失了宠爱,看?在他的面子上,傅景之也不会让她?的日子难过。 枝枝咳了两声,扶着床头开口,声音虚弱:“从始至终,我都没有想过要长长久久的待在他身边。他是六皇子,而我,就算攀亲带故,也只是一个?大家族的近亲。” “我们的身份云泥之差,本不该相遇的。更可况,我们的相遇并不光彩。说是利用,其实是各取所需,我需要他的庇护,他需要我来为他掩护。” “后来,我求他救我父亲和弟弟,作为交换,我做了他的外室。” “日后,他需要娶亲,应当娶的是一位门当户对的高门贵女。就算他如?今对我有几?分?情谊,纳我入门,做侧妃,给我恩宠。” 说着,她?的声音愈发轻了:“可是,女人若是有了爱恨嗔痴,便会不满足。” “若是有了孩子,就会更添欲望。要保护自己?,也要保护孩子。” 若是说,爹爹的信给了枝枝一份希望。那么傅景之问她?,是否愿意为他生一个?孩子,便是触碰了她?的底线。 她?可以做他的外室,可以温柔小意,为了让自己?过得顺遂去说几?句好??的话讨好他,但是她?也知道两个?人之间的差距。 待傅景之娶了张尚书家的小姐,两个?人之间只会更加复杂。若是真的如?了他的愿,与他有个?孩子,便又多了份牵扯。 如?今心底的悸动?随着时间会深刻,再清醒的女人也会被蒙蔽双眼。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孩子,她?都不应当与他再有牵扯,令自己?泥足深陷,伤人伤己?。 所以她?试探着,去救助谢侯府,想与他断了这层关?系。 不曾想,这么快就得了机会。 枝枝垂下了眉眼,轻声道: “我不愿意被困住,也不愿意被孩子困住,更不愿意让孩子也被困住。” “得望自由,何图归笼。” “放过我,也是放过他。” 短短的几?句话,让谢回都不由得心魂振荡。他做不到与面前的女子感同身受,但是他却不得不佩服,作为一个?女子,她?竟然能如?此通透。 这让谢回对兄弟的仅存的几?分?愧疚也没了,心底只剩下了作为小舅舅的护短之心。 他看?着她?苍白脆弱的模样,将她?一口饮尽的药碗接了过来,温柔的将她?扶着躺下,认真交代道:“小外甥女,你放心,小舅舅定将你安稳的送回扬州老家。” 这已经不完全是来自家族的嘱托了,还有他对于面前小家伙的怜惜。 至于其他的,他也只能说声:兄弟,对不住了。 药力慢慢上来,枝枝的头又开始昏昏沉沉的,就要睡着的时候,她?问道:“舅舅,可否再拜托您一件事?” 谢回道:“何事?” 枝枝:“可否替我寻回一把匕首?” 谢回:“什?么模样的匕首。” 枝枝说了一下匕首的特征,谢回不解:“这匕首,我好像见过。小外甥女你寻这个?匕首做什?么?” 枝枝撇过头,低声道:“锋利,用顺手了罢了。” ー 谢回去江边布置好了其他的,又想起来,他下悬崖的时候,似乎是在崖边见过一把匕首的。 如?今,他正巧见到了自己?兄弟迎风咳血的一幕。 花了好大的力气,他才止住了冲出?去的念头。 一边是自家小外甥女,一边是多年的好兄弟。 想到小外甥女的性情,再想想自己?兄弟的德性。如?今人家小姑娘死活不愿意跟他了,谢回也觉得两个?人在一起,确实不太合适。 回去后,谢回犹豫了一下,说:“没寻到匕首,大概是落入江中,水冲走了吧。别伤心,小舅舅再给你寻一把锋利的,多用用就顺手了。” ー 宫里?。 夏至被拎着脖领子带到屋子里?的时候,又急又气:“说了,让你温柔点。你把我拎断气了,谁来给主子调理身体。” 冬至冷声道:“快看?病。” 夏至跑着过去,掀开床帘以后,猛的瞪大了双眼:“主子这是怎么了?不是一直在调养身体。怎么就突然这么严重?了!” 说着,她?取出?了随身携带的银针,对一旁的冬至道:“捋开主子的衣袖,还有脚底,我要行针,先把气血上涌堵住的淤血逼出?来。” -- 第87页 银针下去,不多时,就见卧床的人吐出?一口深色的血液,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开口问道:“可有下落?” 这句下落,自然问的就是南枝的下落。 虽然不愿意再次打?击自家主子,但是春至还是尽职的说出?了实话:“在下游发现了姑娘的衣衫,上面染了血迹,旁边还有猛兽在蚕食碎骨。” 被洪流冲走后,若是尸体被冲至下游河边,被猛兽夺食也是有可能的。 春至将衣衫和碎骨都呈上来,傅景之靠在床畔,素净苍白的指尖夹起破碎的衣衫,猛的收紧,骨节被他攥的发白。 半天,他才又用手触摸碎骨。 但是,摸到碎骨的那一刻,他又猛的变了神色,似乎是长舒了一口气,缓声道:“这不是人骨。” 春至拱手道:“属下继续去寻找。” 主子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必然不会单凭一身破碎的衣衫和不知名?动?物的尸骨就放弃的。 春至出?去后,傅景之又重?重?的咳嗽两声,嘴角涌现血丝,在苍白的唇色下尤为惊心。 夏至犹豫了半天才开口提醒道:“主子,您的身体刚清理完寒蛊的余毒,还未调养好就如?此操劳,又经历情绪大起大落。若是继续如?此,恐怕会留有余症。” 傅景之擦去了嘴角的血,咽下了涌上来的腥甜,淡淡的说:“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 见主子如?此,夏至也只能屈身道:“属下这就去为主子配药。” 仅剩冬至在屋中的时候,傅景之问道:“朝堂上如?何了?” 冬至:“禹王谋逆逼宫的消息已经坐实,其同党已除,谦王自始至终都未发声,现在就等您入住昭乾宫了。” ??到“昭乾宫”三个?字,傅景之下意识皱眉:“换一所宫殿。” 冬至道:“是。” 短短的一段时间,傅景之杀伐决断,将朝廷上的事安排的井井有条,服下药后,看?着外面的天,缓缓说道:“陪我回一趟府邸。” 乌云低沉压抑,京城也落了雨,淅沥沥的雨水将街道冲洗的焕然一新,街道上人人奔跑避雨,寻常人家完全不知道宫里?发生的事。一朝天子一朝臣,但是朝代的更迭,永远和寻常百姓家沾不上边。 百姓依旧欢喜如?故,过着自己?的日子。 马车行驶在路上,溅起水花,一旁被两边护卫阻拦着,没人敢靠近。 到了景王府,傅景之却觉得突然面前的府邸已经物是人非了。 明明他已经大权在握,再没有人能够制衡他,威胁他。 但是他却莫名?的,心底空落落的。 他入了内院,窗前的软塌上再也没有一个?温软的小女人,懒洋洋的靠在软塌上,惬意的看?话本子。 他进屋,也没有娇小的人儿,踮着脚为他更衣,询问他今日累不累,要不要喝水。 唯有屋子里?,四处都留着她?的物件,首饰、衣物、她?喜欢的话本子、她?身上清淡却好闻的味道。 傅景之突然觉得眼角发酸。 但是下一刻,他又仰起头,抑制住自己?抽搐揪疼的心口,对着空气轻“呵”一声。 她?怎么可能死了呢。 她?不可能死的。 他未见过她?的尸首,仅凭一件衣物,能算得了什?么。 傅景之站在原地很久,直到日暮西沉,屋子里?没有一丝光亮,安静的仿佛世界上仅剩他一个?人,他才慢慢的动?作起来,去燃起屋子里?的烛火。 先从窗前的烛火燃起,将软塌上的话本子捡起来,放在了梳妆台上,又点燃了梳妆台前的烛火,从里?面看?到了自己?憔悴的面容。 最后,屋子里?明亮的如?同白日,他却仍旧不满意。 觉得。 今日的夜,实在是太黑了。 怎么也照不亮。 许久,直到屋外传来了声音,将他的心魂叫了回来。 冬至道:“主子,秦河县的赈灾银都已经找到了,在禹王的密库里?。案子也已经查清楚,当日围堵您的流民?匪徒,是县令寻人扮的,为的就是想要引起您的注意,让您不要忽视这个?案子。如?今堤坝也在维护,重?新寻了工匠,很快就能抑制住洪灾。” 最后,他才道:“姑娘,暂时还未寻到。” 也是直到最后,屋子里?才传来一声低低的沙哑回应:“知道了。” 傅景之出?来,又是众人眼中风光无?限的新君。 新君即位,许多人才是第一次见到从前玩世不恭的六殿下的另一面。 杀伐决断,心思深沉。 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一双深邃的眼睛,看?着你时,你便忍不住臣服。 然而令众人摸不到头脑的是。 新君即位后,并没有依从先帝旨意,迎娶兵部尚书之女为妻,而是将张家小姐封为公主,自行婚配。 更令大臣们瞠目结舌的是。 新君还立了皇后。 发妻陈氏,端庄恭良,勤昭淑德,昔承明命,立为昭熹皇后。 昭熹,朝夕。 岁暮与共,朝夕不离。 没人知道,曾经的六殿下,如?今的新君,什?么时候竟然有了发妻。有朝臣于朝堂上反驳此事,却被冷言驳回,于是再也没有人敢提及此事。 -- 第88页 傅云熙去许府探望温嘉贵妃,也提及了这件事,茫然的问道:“母亲,是您给哥哥娶的嫂子,怎么连我也不知道。” 温嘉放下了手里?的佛珠,随着活泼的小女儿去了院子里?的树下。 一场春雨一场暖,几?次雨水过后,如?今满园春色竞相开放,曾经荒废的小院也春意盎然,被收拾的干净整洁。 “这件事如?今是你哥哥的禁忌,你可莫在他面前提。小心吃了苦头,到时候再来找母亲哭诉。”温嘉轻言对小女儿说道。 傅云熙突然就想到了那些在哥哥面前提及这件事被斥责的大臣们,也害怕的缩了缩脖子,拿着石桌上的糕点,扭头在院子里?看?了一圈,问道:“母亲,我怎么许久都没见清儿了?” 温嘉浅笑着说:“她?如?今已经不小了,母亲总不能耽搁她?,早些日子放她?出?宫婚配去了。” 放清儿出?宫,也是她?最后的底线了。 早些时候也是她?的不是,因着清儿是她?身边长大的,又瞧见这丫头对自己?的儿子关?心体贴,便想让儿子带回去伺候。 此事不成也就算了。 没想到的是,这丫头竟然在宫中故意给景之身边的人使绊子,将她?一个?人留在宫中一整日,不给吃食,不添碳火。 温嘉便知道,这人的心思大了,留不得了。 念着过往的情分?,给了些银子将人送出?了宫。 傅云熙毕竟是个?小姑娘,受不得许府的静谧,呆了没多久就开始东张西望。 又待了半个?时辰,温嘉终于看?不下去了,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温柔的说:“想出?去玩就去吧,记得常过来看?母亲就行了,不必一直陪着母亲。” 傅云熙支着双臂在石桌上,捧着脸道:“熙儿可以日日来看?母亲,可是哥哥说今日要来的,他现在忙的不见影子,可难见到了。” 话落,就瞧见傅景之带了两个?进来。 玉和姑姑奉上了新的茶水和糕点,安静的退到树后。 说了要见哥哥的傅云熙,在瞧见如?今冷若冰霜的傅景之,也熄了气焰,乖乖的坐在温嘉旁边。 傅景之行了个?礼,恭敬道:“娘亲最近身子可好?住在这里?有没有什?么短缺的。” 见到自己?的儿子,温嘉脸上的笑意更盛几?分?,“什?么都好。” 佛堂内室有一块灵牌,傅景之给母亲问过安之后,又进去燃了三炷香,认真的跪拜。 其实八岁之前,他都以为自己?是晟献帝的亲儿子。 晟献帝一直没有透露出?丝毫,看?起来对他比其他儿子都宠爱几?分?。他还小,虽然能看?出?来晟献帝和娘亲之间不同常人的气氛,但是却不明白。 直到那晚,他偷??到了晟献帝和母亲的谈话。 年少的傅景之第一次见到温和的母亲有如?此激烈的情绪,还??到了母亲声声质问:“你杀了他?” 晟献帝冷着脸点头:“我是君,他是臣,我要他死,他只能死。嘉儿,这都是你的错,若不是你一直骗我说忘了他,若不是你一直瞒着我,景之不是我的儿子,而且他的。我怎么会杀了他?” 然后,他??到了让他崩溃的话。 他的母亲哭着说:“可是,你还记不记得,是你为君不仁,抢夺臣妻?” 后面的话,就像一枚枚透骨寒钉入了他的体内,让他半天无?法动?弹。 原来那个?时常对他讲家国大义的夫子,对他笑,温柔的摸过一次他的头的,竟然才是他的亲生父亲。 原来他一直以为的父亲,早就对他产生了杀心。 在他僵硬在原地,快要被发现的时候,被一个?黑衣人快速的抱着逃离了。 黑衣人自称“春至”,还有夏至,秋至,冬至。不离不分?,全称为“至”。 四个?人都是夫子为他培养的死士,在暗处默默代替一个?父亲,守着他,护着他。 从佛堂出?去,傅景之正瞧见傅云熙生气的跺了春至一脚,而黑衣男人置若罔闻,将她?无?视了个?彻底。 瞧见哥哥出?来,傅云熙上前告状道:“哥哥,我有大事,向你借个?人。” 傅景之淡淡的点头道:“嗯。” 她?早就向哥哥借了好几?次了,哥哥都没同意。如?今竟然应了? 傅云熙眨眨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着面色紧绷冷然的黑衣男人出?了院子。 傅景之却是又陪着母亲在院落里?坐着,说了会儿话,才道国事繁忙、改日再来。 他走后,玉和姑姑忧心的用手比划道:小姐,皇上他拿婚姻大事胡闹,您就完全不过问吗? 温嘉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淡淡的说:“那个?姑娘是个?好孩子。” 玉和比划道:可是如?今已经寻了这么久,秦河所至之处,从发源到尾的附近都寻遍了,并没有找到人。 温嘉贵妃知道这个?事实。 但是他更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怎样偏执的人。 就算是掘地三尺,亲眼看?到白骨,他也不会放手的。 他如?今越平静。 心底越疯狂。 第39章 景昌二?年, 春。 扬州的春天来的极早,也格外的暖。 柳枝低垂,丝丝缕缕带着?嫩芽, 风吹拂而过,枝条随风摆动,细碎的阳光落在树下美人?的脸上?,让她不适的皱眉,干脆翻了个身?, 将手中的书?本扣在了脸上?。 -- 第89页 不远处,一个妇人?瞧见, 快步过去?, 将那盖在美人?脸上?的书?本挪开,秀眉拧着?,轻声呵斥道:“枝儿, 说了最近天气刚刚转暖, 不许你这样在院里偷闲。” 枝枝慢吞吞的睁开眼,坐起来抱住了面前的妇人?, 毛绒绒的脑袋在妇人?身?上?蹭了蹭, 软着?嗓子道:“娘亲,今日?太阳好,我就出来晒了一小会儿。” 小人?儿撒娇的时候, 乌黑的眼睛里装满了细碎的光, 软和的像只慵懒的猫儿,让陈母心都化了, 哪里还舍得继续责骂。 陈母从身?后拿出了一个篮子, 里面装的是两个小布包,她揉了揉小女儿的额头, 温柔的笑着?说:“诺,这是你想要的东西,你弟弟给你在他同?门家?里寻来的。” “真的嘛?”枝枝欢喜的坐了起来,拿过布包打开,里面是绿色的长?圆的种子,另一种是黑褐色的圆形种子。 正是她要的石斛兰和茶花。 看了一眼,她就将东西重新包裹住,放在了篮子里。从软椅上?站起来,她挽着?陈母的手臂,笑着?说:“娘亲一路过来舟车劳顿的,还没用?过午饭呢吧,银杏最近新学了一道老鸭汤,女儿最近也新配一道花茶水,能让肌肤嫩白红润,越来越漂亮,回去?以后让爹爹移不开眼睛,您快进?来试试。” 陈母被哄的开心,嘴角带笑,却还是嗔斥道:“花茶水都是图个清甜,哪有你说的这么琼浆玉露一般的效用?。” 虽然如此说,她还在随着?女儿坐下,看到女儿吩咐院里的丫头道:“银杏,柳儿,今日?母亲来了,多做两道好吃的去?。” 两个小丫头“哎”了一声,俯身?去?了小厨房。 枝枝自己去?了屋子里,在一面墙前停下,面前的木柜分成了许多格子,上?面书?写了花名,装的都是晒干的花干,还未打开就已经闻到了一种磬人?心脾的花香。 她从里面挑拣了红巧梅、玉兰花、野菊花、莲子芯、金莲花,决明子,放置在了昨夜新取的竹筒里,分成了两份。 又从小茶壶里取了热水,冲入后,干花被散开,昙花一样惊现在竹筒中,过程赏心悦目,花香也随着?水气氤氲散开。 “娘亲快试试。”枝枝将竹筒置于陈母面前,“若是娘亲喜甜,这里还有山蜂蜜,是石头在后山采的,甜的紧。” “不必加蜂蜜了,这样正好。”陈母饮了两口,将竹筒放下。看着?如今清丽动人?的女儿,她愈发的欣慰,也愈发的心疼。 两年前,她被谢小侯爷从京师送回来,便生了一场大病。 一个月的光景,从前珠玉般的人?儿便瘦的可见骨相,吓坏了陈家?一家?子人?。 后来看了许多大夫,都说是心疾,需要好好修养才能康复。 枝儿的祖母徐老太太便想到了这一处山清水秀,民风淳朴的村落,又派了两个丫头和几个护卫,将枝枝送了过来养病。 陈父需要看顾着?私塾,陈母便陪着?在这里住了下来。 不曾想,出来散心的时候,枝儿发现了这里种的茶树,还有漫山遍野的花儿,便自己做起了花茶。 不仅病好多,如今还做起了花茶生意。 枝儿研制的花茶不仅周边火了,甚至远处都有人?求购。别的人?学着?来,不曾想,也不知道是分量问题,还是用?料问题,总是差了点味道。 “娘亲觉得这新茶的味道如何?” 女儿的声音将陈母从回忆里唤了回来,陈母握住女儿软和的手,笑着?回道:“入嘴有花香,带着?丝丝甜味,回味有竹叶的清韵,确实不错。” 花茶讲究的就是花香留于唇齿,再?是它的功效。 功效是长?久以往的,花香却是能品出来的。 到了饭时,两个小丫头将准备好的饭食都呈上?来。枝枝将两个竹筒放置于一边,又道:“明日?女儿随着?您一起回京城小住几日?,我也小一个月未曾见爹爹弟弟,还有祖父祖母了。顺便将最近新配的这花茶送到铺子里去?。” 陈母轻哼了一声,道:“你干脆搬回去?算了,日?日?都可以见到他们,也可以日?日?见到娘亲。” 枝枝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抬起筷子给陈母夹了一块鸭肉,道:“娘亲快尝尝这个。” 陈母叹了一口气,也没在继续追问。 自枝儿的病好了以后,陈母提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枝儿都是这样,不同?意也不拒绝,让人?没办法。 用?过了饭,两母女去?了枝枝自己的小花圃转了会儿,采摘了新鲜的花儿,回到了院子里做成了鲜花饼,明日?带回去?做礼物?。 翌日?清晨,娘俩儿起了个大早,将要带回去?的东西收拾好,坐到了马车里。 徐老太太听说了外孙女要回来,也是早早地就侯着?了。 听到前院传来消息,小姐和小小姐到了,徐老太太没忍住,自己去?了院里接人?。 枝枝见到自己的外祖母,小步跑过去?,行了个礼,又掺着?老太太的胳膊,糯声道:“外祖母,枝儿好想你啊。” 徐老太太回握住她的手,脸上?的笑又加深了几分,“想外祖母了啊,就多回来看看。” 枝枝从身?后拿出自己准备的点心,放在了院里的石桌上?,小小的樱唇向上?勾起,“祖母快来尝尝,这是新采的鲜花做的馅料,绝对是你没尝过的口味。” -- 第90页 说完,她又将新配的花茶拿出来,对徐老太太身?边的丫头道:“去?拿热水泡开就可以。还有一份鲜花饼和花茶,送去?外祖父那里。” 小丫头带着?东西去?了后面准备,枝枝又笑盈盈的望着?老太太,问道:“祖母最近身?子可好?” 徐老太太吃了两块鲜花饼,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手帕净了手,慈爱的笑着?,“本来是有些失眠的,喝了你送来的花果茶,竟然好了许多。怪不得现在城里的夫人?小姐们都要来问我讨要方子。” 说着?,老太太撇了嘴:“不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们这也是动了心思,想从这里学到些什么。” 我朝对女子宽待了许多,女子也是可以抛头露面,平日?里逛街游玩都不受限制,甚至出了许多律法保护女子的安全。 但是女子行商的还是稀少,当街的店铺,没有几个女子做掌柜,像枝枝这样生意做的如此之?大的,更是凤毛麟角。 当初她刚有了念头,家?里人?只当她是想消遣,所以徐夫人?送了她一间铺面。如今,不仅扬州,其他地方也都有了分行,都是枝枝自己经营出来的牌面。 虽说其中不乏徐家?的便利,但是枝枝每年都会拿出账面的一成孝敬徐老太太。 刚开始徐老太太不肯收,但是后面在枝枝一而再?再?而三的恳求下,便将这份子钱都积攒了下来,如今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这样厉害的经营,让徐老太爷都不得不称赞:“若是我外孙女生为男子,必为经商的奇才。” 但是枝枝却不觉得。 她只是想做些让自己喜欢,让自己开心的事情。这件事情为她带来了银钱,她便更开心了。 至少如今她有了生存能力,不依靠任何人?,更没有任何人?敢欺负她。 又在徐府吃了个团圆饭,枝枝便带着?东西回了陈家?。 如今父亲自己办了一个私塾,虽说地方不如她小时候那样大,但是里面也有不少学生。 靠近徐家?就有朗朗的读书?声,声声入耳。 陈父瞧见女儿进?门,手中的书?紧了紧,又忍住了去?见女儿的念头,继续看着?底下一群学生习字。 待陈父授课结束,直直的奔向了内院,瞧见枝枝,满脸严肃便再?也撑不住,嘴角跃然慈父的笑意。 枝枝将为父亲准备的宣纸送了上?去?,眼睛眨了眨:“这是女儿托工匠用?竹叶提取,做出来的宣纸。带着?点浅浅的绿色,对您的眼睛好,写出来的字也别有一番意境,父亲瞧瞧可喜欢?” “自然喜欢。”自己的女儿总是别出心裁,陈父瞧着?这新奇的宣纸,还未使用?,便已经爱不释手了。 看了一圈,没瞧见陈瑾,枝枝忍不住问道:“阿弟没有同?父亲一起授课?” 陈父瞧了一眼枝枝,才道:“阿瑾随着?你顾大哥一同?去?田里寻探人?情了。” 枝枝轻轻“嗯”了一声,也看不出其他的心思,温声道:“以后弟弟也绝对是一个像顾大哥一样的,爱民如子的好官员。” 陈瑾考中乡试以后,也开始四处探查民情,不时也会出去?远游,日?后想入朝廷为官,辅助民生。 陈父自己立志不在朝堂,却不会去?阻拦后辈的想法。他不善于此道,陈瑾虽然如他一般刚正不阿,但是比他在为人?处世上?多了一份圆滑,且懂得避其锋芒,未必不能立足朝堂。 而且,陈父看中顾恒的人?品,也愿意陈瑾跟随他。 就在父女俩畅谈的时候,一个小厮突然入门,在枝枝身?旁道:“掌柜,有一个游商,说是看好了咱们的花茶,想于京城开一家?分铺。” 陈父知道女儿一向对店铺上?心,便道:“既然如此,你便去?看看吧。今日?也别急着?回去?了,明日?你弟弟就回来了,你们见一见。” 枝枝点头道:“自然。那女儿就先去?一趟铺子,晚些时候便回来。” 枝枝的铺子,光在扬州城内便有两家?,如今铺子有两种扩营手段。 一种是枝枝自己用?资金扩的铺面,然后派自己人?去?经营,这种属于陈记铺子。 另一种,若其他商人?想要合作,便需要从扬州总铺入货,在自家?的铺子里辟出一面茶柜,也能出售陈记的花茶。 不说别的,只要是常喝的客人?,便能尝出来,这就是陈记的招牌。 所以与枝枝合作的商人?也越来越多。 只是,京城这一处地界,枝枝还从未踏足。 犹豫再?三,枝枝还是开口道:“先将这位茶商约在楼上?一见吧。” 茶商入门后,小厮递上?了一份最近新出的,还未传出扬州的花茶,浓郁的乌龙茶里,充斥着?淡淡的桃香,喝下去?磬人?心脾,甜而不腻。 不说女子了,就连他一个男人?也觉得,这茶确实入口舒适。 而且听说,这里的花茶不仅好喝,许多花茶还有养颜,调整脾胃,治愈失眠等多种功效。 更是成了让人?追捧的理由之?一。 等了一会儿,就听到门口有了动静,只见一袭水蓝色衣裙,身?形若仙缥缈的女子,从他面前走过,最终落座在了他面前的水墨屏风后。 “您就是想进?货的商人??”枝枝询问道。 -- 第91页 美人?的声音也清脆好听,甚至给人?的感觉是,年纪不大。 商人?愣了一下,从那美人?如画的韵味中脱离,他顿了一下,才慢慢的开口:“敢问你们的掌柜呢?” 他也是多番打听,虽说扬州有两家?陈记花茶的铺面,但是只有一家?才能见到陈记的总掌柜。 如今这家?铺面竟然是一个女子,不由得让他疑惑,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然而,这时,他却听到对面女子道:“我就是这里的掌柜,也是所有陈记的总掌柜。” “您就是开创陈记的总掌柜?”商人?惊愕的张大嘴巴,半天才反应过来,敬佩的拱起双手道:“方才,是鄙人?失礼了。只是鄙人?实在没想到,如今风靡一时的陈记花茶,总掌柜竟然是一个女子。” “不碍事的。”枝枝道。 他不是第一个如此惊讶的,也不是最后一个惊讶的。反之?是他的坦然,还有知晓她是女子后,尊重的态度,让她觉得刮目相看,也十分舒适。 曾经她见过几个商人?,还有人?因她是女子,就轻视,甚至是想轻薄于她的。这种人?最后都会被乱棍打出去?,丝毫不给面子那种。 至于告官,也是他们先无礼在前。 若是他们企图贿赂官府,扬州如今的太守是徐家?老太爷的学生,而扬州县城的县令正是顾恒。不仅贿赂不同?,说不定还要再?挨一顿板子吃。 既然商人?知道自己已经见了陈记花茶真正的大掌柜,即刻就说出了酝酿许久的说辞:“掌柜的定然知道,如今陈记花茶正是老少皆好的,但是京城的贵人?们想买,却要去?几座城池以外,非常不便。若是掌柜愿意在京城开拓,鄙人?可以为掌柜的打通人?脉,让掌柜的在京城站稳脚跟,并且鄙人?愿意将分成提成一成。不知掌柜的,是否愿意考虑一下。” 其实这个商人?所说的,她都知道,也不止一个商人?过来说过。 但是枝枝对于那片熟悉又陌生的地界,总归是有一种避之?不及的逃避感。 但是如今已经两年过去?了,她人?在扬州,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前往京城了。 或许也是到了该放下的时候。 不多时,枝枝便道:“那便如此吧,稍后我会派人?拟定我们的契约书?,您可以继续与店中掌事的商讨细节,最后再?签订契约书?。” 这是商人?之?间做生意的一种手段,商人?再?熟悉不过了。 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原以为要费劲口舌的商讨,竟然一下子就被面前的人?同?意了。 枝枝做完这个决定,心底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将杯中的茶水饮尽,她便起身?离开了。 而商人?抬头后,瞧见了女子面纱下翩然一闪的面容。 猛然的瞪大了双眼。 这女子,竟然同?那副画像中的美人?,一模一样。 第40章 决定了要将陈记花茶在?京城开一家分店, 还要分一个给江氏茶铺。 陈掌事的连夜修改了契约书,又和江氏掌柜商议细节。 不?曾想,陈掌事的说什么, 江掌柜便答应什么,好商量极了。 陈掌事的去禀告给枝枝,语气里充满疑惑:“掌柜,我总觉得,这江掌柜太?过好说话的了, 我将提成提了一成,他答应的都不?带犹豫的, 而且还愿意再赠我们一家东街的铺面, 爽快的像个初出茅庐的生蛋子?。哪有生意人如此不?知讨价还价的?” 枝枝仔细的看完了契约书,确实,这份契约书上的条件都太?过于退步, 甚至还带了几分讨好他们的意思?。 枝枝刚要开口, 陈掌事又突然开口,恍然大悟一样, 大声道:“掌柜, 这小子?也长得人模狗样的,该不?会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带去京城的不?是花茶, 而且美?人吧?” 从?前也不?是没有见色起意的登徒子?, 在?店铺里对枝枝穷追不?舍的。 但是想了想当时两个人会面的场景,还有江掌柜后来精明强干的态度, 枝枝摇了摇头道:“我带着面纱呢, 他应该是没见到我的。况且,这人字里行?间?透露着精明强干的气息, 不?像是个外行?人。” 说着,她也带了疑惑:“至于为什么突然之间?如此让步,确实有些奇怪。但是我们陈记花茶以后在?京城,只有他们江氏可以经营,这个要求添上去以后,他们是稳赚不?陪的。” 枝枝反复看了几遍契约书,确定这上面没有问题了,便签了字,送回掌事的手中?,道:“这次去京城办事,你亲自去,切记谨慎而为。” 陈掌事郑重的点头:“老奴知道了。” 陈掌事是枝枝在?人牙子?手中?买的,买的时候,他还带了一个老母和一个体弱多病的幼子?。陈掌事虽然做过大宅院的管家,后面主子?没落,才将人散了。这样一个有能力的人,很好出手。 但是偏偏他非要带着自己?的老母和幼子?,这样两个拖累送都没人要,一时之间?,陈掌事也跟着受累不?少。 枝枝觉得这人可怜,恰巧手头宽裕,便将人带了回来。 这么一年多,陈掌柜感?恩戴德,竟然成了枝枝的左膀右臂。枝枝将他的幼子?送到了陈父的学堂读书以后,他甚至愿意将自己?的死契递到了枝枝手中?。 -- 第92页 死契是直接掌控了奴的生死的,便不?仅仅是为奴那么简单了。 枝枝考虑再三,还是收下了。不?仅是让陈掌事如愿,于她也是更安心,用起陈掌事也多了三分信赖。 陈掌事走?后,枝枝也从?书房走?了出去。 如今陈府已经换了一处大些的府邸,前院是陈父的私塾,后院也有三处小院,每处小院里设有单独的小书房,可谓是舒适至极。 她出书房没多久,前院便传来消息:“少爷回来了,小姐快去瞧瞧吧。” “行?,我这就去。” 枝枝随小丫头去了前院,一眼便瞧见了那个俊俏的少年郎,少年郎的身旁还有一个比他更挺拔成熟一些的男人。 枝枝上前,笑着对少年说:“阿弟黑了些,也好了,还壮实了不?少。” 陈瑾确实慢慢的褪了些书生的文弱,拍了拍胸脯,“那可不?是。天天跟着顾大哥于田间?帮助苦农劳作,现在?我一顿饭多吃一碗饭。” 陈母从?小厨房端了着点心茶水出来,笑骂道:“就知道贫嘴,还不?招呼你顾大哥坐下,哪有你这样的待客之道。” 陈瑾笑嘻嘻的瞧了一眼自家姐姐,然后说道:“顾大哥哪里是外人啊,三天两头来陈府,早就是自家人了。”他扭头问道:“你说是不?是啊?阿姐。” 枝枝踢了他一脚,“吃你的点心去。” 顾恒是在?她来到扬州的那年冬天来留任的,扬州的太?守如今是他父亲,他顺理成章的被派来了这里。 两个人相遇也是在?父亲的私塾,他来授课,她回家探望爹爹娘亲。 如此一年多来,两个人时常说话,哥哥妹妹相成,确实亲近不?少。 人都已经坐下,枝枝开口问道:“顾大哥最?近可好?阿瑾没有给你添乱吧?” “都挺好的,枝儿妹妹忧心了。”顾恒彬彬有礼,“瑾弟如今也长进不?少,愈发上进,这次之后便说了,要勤奋努力,去考会试了。” 枝枝看了一眼正在?跟陈母耍孩子?气的陈瑾,嘴角含笑:“多亏顾大哥一直带着他磨炼,他这两年是长进了不?少。” 两个人又聊了些琐碎的事,便听到陈父回来的声音。 一家人在?院里用了午膳,顾恒便去了前院的私塾。 如今不?仅是顾恒,就连枝枝也会每个月在?私塾授课一两次。只是顾恒讲的是治国?谋略,枝枝说的是算数之法。 晚膳后,陈瑾累了这么长一段时间?,身子?骨乏累的不?行?,早早地回院休息去了。 枝枝留在?院中?,与陈母短话家长。 说了一会儿,陈母缓缓地握住了自家女儿的手,看着她娇俏可人的模样,问道:“枝儿,你觉得顾恒这孩子?,人怎么样?” 枝枝沉默了一会儿,实话实说:“顾大哥年少有为,学识渊博,待人宽厚有礼,是个好人。” “自然是个好人。”陈母细细观察着女儿的神色,继续说:“娘的意思?是说,你愿不?愿意与他成家。” 见枝枝不?再开口,陈母道:“当初你们两个本就是通晓了父母的,就差互换庚贴,三媒六聘了。顾恒这孩子?等了你这么多年,你都未开口,娘也不?知道你的心思?。” “只是,如今你还年轻,总不?能虚度了自己?的青春,一辈子?不?嫁人不?成。” “娘也知道,你必定又要说,你对顾恒只是兄妹之情,并无他意。”陈母握了握她的手,道:“但是你可以试着与他相处一下,说不?定就能寻着点男女之情。若是你整日扎在?花草堆里,难不?成花草能变成少年郎,与你白头偕老不?成?” “娘说的话,你自己?考虑一下,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娘都会护着你的,你爹也随着你。你若是慢慢相处,觉得顾恒可以,你爹爹便会让他来提亲。若是你不?愿意,爹娘便随你一辈子?。” 这么两年,陈父陈母一直随着她的心意,不?管是她病重,还是她要做生意,一家人都鼎力支持她,从?没有说过她不?是,让她越来越随性?肆意。 如今陈母的一番话,更是让枝枝忍不?住哽咽,回握住娘亲的手,低着头认真道:“母亲的话,我会认真考虑的。” ー 而一个月后,在?千里之外的京城皇宫。 夜幕如墨,勤政殿内的灯火还未熄灭。 不?多时,殿外传来了声音:“皇上,江知意先生说有要事要与您相见。” 除却春至他们几个,没人知晓,这京城远近闻名的商人江知意,正是举朝皆知的,已经死了多时的谦王。 都知道的是,谦王自小患有腿疾,体弱多病,在?先皇去世后没多久,郁郁寡欢,很快便随着去了。 却不?知,谦王的腿疾在?被夏至调理过后,已经慢慢恢复了。虽说每逢阴雨连绵依旧会刺痛难忍,但是走?路却是不?成问题的。 甚至他还与新皇请愿,让谦王“重病不?愈”,自此世上只有江知意。 傅景之听到消息,揉了揉发痛的眉心,看向殿外。 他这个大哥自从?“去世”后,便再也没有进宫过。 如今深夜说有要事要寻他,也不?只是为何。 “让他进来吧。”傅景之道。 入殿内后,江知意跪下行?礼道:“草民江知意,拜见皇上。” -- 第93页 傅景之淡淡的看着他:“起来吧,不?管怎样,你都是我的兄长。” 皇家的关系不?如寻常百姓家的纯粹,也许只有这样远离了利益纠纷以后,反倒让两个人之间?的兄弟情义更真切了几分。 虚礼都被免了,江知意开口道:“六弟,接下来我说的这个消息,你可千万别吓到了。” 傅景之:“说吧。” 江知意:“我在?扬州,见到了弟妹!” 傅景之尚未反应过来:“禹王的亲眷,不?都随他去了?” “是昭熹皇后的画像。”江知意顿了一下道:“我见过昭熹皇后的画像,这两年还曾好奇过,这个人究竟存不?存在?。但是这次去扬州,我瞧见了一个女子?,和画像中?的女子?一模一样。所?以我连夜快马加鞭赶了回来,想问问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之后的话,傅景之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脑子?里盘旋着一句“和画像中?的女子?一模一样”。 手中?的茶盏落地,碎了一地瓷片,他也恍然未知。两步越过了还在?侃侃而谈的江知意,去了殿外:“春至,备马!” 第41章 扬州四月, 春雨淅沥沥的下了两天,次日?刚放晴,漫山遍野的花儿就开满了后山。 枝枝栽的果树也一夜之?间绽开, 梨花成片如雪,桃花芙蓉遮面,山楂星星点点,后山热闹了许多。 若是不出意外,这些花儿在三?四个月后就可以变成果子, 挂满枝头了。 想到这些,枝枝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她的院子里也栽了一棵梨花树, 一抬头, 梨雪飘香,树下亦可以遮阳。 一上?午的时间,枝枝都在查看账本, 里面还有一封陈掌事传回来的来自京城的书信。 说?是如今京城的陈记花茶铺子已经开张, 生意好的不得了,才几天的功夫就已经可以和扬州的铺面媲美。 枝枝对于这个并不惊讶。 她也曾在那里生活许久, 那里寸土寸金, 即使花茶的价格提升了不少,但是那里的贵人们也是不在意的。况且,她还提供了一些略微次等?的花茶, 给普通人尝鲜。 给陈掌事书了一封回信, 枝枝放下了笔墨,将东西递给了石头, 让他今日?便送到城里, 递回京城。 过了晌午,她就又开始犯困, 整个身子窝在梨花树下的软榻上?,像一只晒太阳的慵懒的猫儿。 只是偷闲了没?多久,就听到了来自院外的车马声和吵闹声。 枝枝眯着眼看出去?,就见来人长身玉立,一身白衣锦袍,翩翩贵公子的模样。见到枝枝以后,几步就进了院子,垂头丧气的走?进,坐在了树下的石墩上?:“小外甥女,你如今可好生惬意啊。” 枝枝翻了个身,正对着他,问?道:“你这又是情场失意了?” 这句话?触碰了贵公子的逆鳞,他猛地站起来,气的直跳脚:“什么叫又!老?子明明就是一棵树上?再次吊死了。” 谢小侯爷每年都会来扬州浪几圈,从前为的是扬州美人遍地,如今为的却是让他魂牵梦绕的张家小姐。 只是这个张家小姐似乎是个清冷性子,对于他的那些风月手段一概不理?,让他更加辗转反侧,觉都睡不好了。 如此一来,枝枝甚至有点好奇这个张家小姐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让这个浪子回头了。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被赶出来了?”枝枝用手臂撑起下巴,看好戏一样的问?。 谢回挠了挠头,哭丧着脸道:“我给她带了京城的小玩意,可是她说?不要,全给我扔出来了。还让我不许再去?她院里找她。” 枝枝发现了问?题所在:“你一个男子,去?未出阁女子的院子里,怎么去?的?” 谢回理?直气壮的道:“□□啊。” 枝枝笑着问?:“小舅舅,你可知道□□入女子院内,这叫什么?” 谢回思考了一下,迟疑的说?:“一枝红杏出墙来?” 枝枝禁不住扶额:“那是形容女子行为不轨的。你随便□□入未出阁女子的院子里,这叫登徒子。” 浪荡惯了的谢小侯爷一瞬间受挫得如同霜打的茄子,“可是,我不觉得她是这么想的啊?” 枝枝问?道:“那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谢回慢慢的回忆道:“那时候我为了躲人,随手翻进了一座宅子的后院,那时候她就在树下,被我吓的差点叫出声来,我怕暴露了,就捂住了她的嘴。” 挺糟糕的初遇了…… 枝枝继续问?:“然后呢?” 谢回:“然后,我为了感谢她,送了她一枝花。” “什么花?” 谢回突然笑了,“我摔下来的时候,顺手折的一枝花。” “你这是用人家姑娘自家院子里的花,调戏了人家姑娘。”枝枝用一种?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看着他,“这就是一段孽缘,活该人家姑娘不喜欢你。” 谢回苦恼的一屁股蹲在石凳上?,自我感觉良好,“可是后来我给她送花,看到她偷偷笑了。所以我觉得,她一定是一个爱花之?人,也喜欢我送她花。” 他看向枝枝,笑眯眯的开口:“所以,舅舅这不就来寻你了。小外甥女,你这里有没?有那种?女孩子喜欢的,又在寻常见不着的花。” -- 第94页 枝枝被他的眼神看的心底发毛,她站起来,居高临下回看过去?,给自己涨了几分气势,道:“舅舅,你的问?题可不在于送什么花。” 谢回也站起来,低头看向她:“那在于什么?” 枝枝道:“你撩了人家女孩子,就没?想过,还要负责?” “负责?”谢回在嘴里琢磨了两遍,恍然大悟,“我懂了!” 枝枝怕他一激动之?下干出当街抢人的霸王勾当,连忙问?道:“你懂什么了?” 谢回拍了一下脑袋道:“两情相悦之?后,自然是应该寻媒人说?亲啊。确实是我唐突,怪不得瑶瑶最近不理?我。” 说?完,他又火急火燎的大步出院,骑上?马便没?了人影。 没?想到这京城里出了名的浪荡公子,看起来竟然是个不通情爱的。 枝枝笑了笑也没?再说?话?。 银杏刚泡了茶过来,却发现院子里竟然已经没?了人影,她问?道:“小姐,您让我泡的茶怎么办?” 枝枝坐到了石桌旁,道:“我们自己喝了。” “谢小侯爷来不是为了为您讨要花的?”银杏嘟着嘴,不开心的说?:“谢小侯爷隔三?差五问?您讨要花儿朵儿,还都是名贵且难培育的,您精心养着的花墙都硬生生缺了一小片儿呢。” “你这个小吝啬鬼。”枝枝调笑道:“哪次小舅舅不都送了银子来,你家小姐还没?计较呢,你先不开心了。” 银杏轻哼着跺脚:“小姐,你又笑话?我。” 枝枝看的好笑,不再戏弄她,问?道:“好啦,别心疼了,我们最近新拿的花种?,可养出来了?” 不同的花用不同的办法培育,在不同的土壤栽种?,最后出来的状态都是不同的。 陈记花茶与别处花茶不同的一点便是,她们用的花和茶都是经过选种?培育,然后才大批量在适宜的土壤里栽种?的。 如此精心选种?,选地,培养出来的花和茶,自然是别处照搬所模仿不来的。 提起这个,银杏认真的答道:“已经养出了小芽儿,过段时间就可以试种?了。奴婢再去?瞧瞧去?。” 小丫头走?后,枝枝又瞧了会儿账本,便觉得眼睛发酸,放下了账本去?了花房。 这里的花如今开的正艳,过段时间便可以选种?,然后大面积栽种?。 待六七月份,水果开始成熟,便可以试着调制一些花果茶。 今年又有的忙了。 ー 三?月中的时候,枝枝的小院又来了人。 先是陈瑾下了马车,后面紧随的是顾恒。 陈瑾到地方以后,还未入门?,就喊道:“阿姐。” 枝枝从花房里“哎”了一声,探出了头,瞧见陈瑾的身后还跟了两个小厮。 小厮抬着一个黑色的笼布,包裹着一个方方正正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物件,在陈瑾的带领下,直接进了花房。 “阿姐,这次我可给你带了一个好东西。”陈瑾道。 枝枝瞧着这用黑布遮着的东西,好奇的问?:“什么好东西,搞得如此神神秘秘的。” 小厮退了出去?,陈瑾慢慢的将上?面黑色的笼布摘下来,里面是一株小小的嫩芽,看起来像两片叶子。 “猜猜这是什么?” 这声音不是陈瑾的,枝枝一抬头,变看到了温润如玉,且浅笑着的顾恒。 她笑着唤道:“顾大哥。” 陈瑾看到两个人对视而笑,催促道:“顾大哥也都发话?了,阿姐猜不到可要出糗了嗷。” 枝枝低头,观察了一下,有些犹疑的摇了摇头:“似曾相识,却是没?见过的。” 陈瑾哈哈笑了两声:“这就是姐姐心心念念的昙花,如假包换。” 据说?昙花一现是难得一见的极美画面,枝枝也想过养一株昙花,但是奈何没?有缘分。 关于昙花的文字记录很少,画也大多记载的是昙花绽放时惊鸿一面的美,关于它的幼芽儿时期,鲜有耳闻。她曾经翻阅古籍的时候看到过,怪不得觉得这小芽如今面熟了。 枝枝靠近观看,越来越觉得像是昙花的模样,她回头,笑着问?:“这是你从何处寻来的?” 陈瑾将自己身后的人推到前面来,嘿嘿笑着说?:“这是你顾大哥千辛万苦寻来的,还专门?试了许多次,成功的培育成功了一株。还把?种?子和培育册子都给你送来了。”他说?话?的时候,故意强调了“你顾大哥”这几个字,还对着枝枝挤眉弄眼,欠揍的紧。 说?完,少年就溜了出去?。 花房里就剩下了枝枝和顾恒两个人。 花房里也有木藤编制的桌椅,枝枝将人引到上?面坐下,温声道:“顾大哥有心了。” 说?着,她转身去?了花柜处,利索的寻了几种?花加在了茶叶里,浅笑着说?:“顾大哥常年奔波,还熬夜劳累。这是我给顾大哥专门?调制的花茶。带了花和茶叶中和,可以凝神静气,适合顾大哥。过一会儿让柳儿给顾大哥带一些,喝完再派人过来拿。” 顾恒接过枝枝亲手泡的花茶,在她的注视下,耳朵忍不住泛起红晕,端着茶碗掩饰了一下,道:“多谢枝儿妹妹。若是枝儿妹妹还喜欢什么,只便说?就好了。我都可以为妹妹寻来。” 前两年,她心思沉重,后面又忙于店铺的事,一直没?有注意到面前男子的心意。 -- 第95页 经过了娘亲的点拨,加上?她近来的留意,自然也是发现了顾恒的真心的。 只是,她思索了许久,自知是配不上?他的深情的。 枝枝也觉得顾恒是一个真君子,而且不管是他的能力,还是家世,都是难得。她还是决定坦然告知,缓缓开口:“恒哥哥能为我寻得昙花,着实有心了。” 她从前都是叫顾恒顾大哥,如今竟然叫起了“恒哥哥”,这不由得让顾恒震惊的抬头,微微瞪大双眼,惊喜之?情溢散而出。 然而下一刻,就见美人薄唇轻启:“这么些年,也承蒙恒哥哥照应。只是兄妹之?间应该互相扶持,以后恒哥哥有什么所求所需,也尽可开口。妹妹义不容辞。” 女人脸上?带着浅浅的柔和的笑意,很美。 顾恒却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茶盏,觉得这水凉的刺骨。 还记得当初他已经取得了双方父母的同意,欢喜的回去?请媒人互换庚帖,却不曾想带回的是老?师递回来的一封书信。 只说?两个人不可能了。 后来,他去?了京城,在考取状元的那一天,于人群中一瞥,又瞧见了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女子。才知道,原来她进了六殿下的府中。 兜兜转转,两个人再次相逢,是在扬州。 彼时,他才知道,京城中说?她已经死去?的消息是假的。 面前这个小人儿才是真的。 他欢喜得一夜未睡,克制着自己,怕吓到了她,一点一点的接近她,让她对自己卸下了防备,愿意同他说?话?,同他欢笑。 他其实也早就察觉到,枝儿妹妹对自己没?有男女之?情。 如今亲耳听到,竟然还是如此心伤黯然。 顾恒用了好久,才从回忆里抽离,饮尽了最后一口沁凉的茶水,强颜欢笑道:“哥哥......知晓了。” 男人来的时候,能见欢喜。走?的时候,步履踉跄,身影在落日?下拉的长长的,颇有悲伤落寞。 枝枝也忍不住鼻子发酸。 若是不喜欢,她不想强求自己,也不想敷衍别人。 更可况,从前不知便罢。 如今知道了,也试着接近过,若是她继续耽搁着他,才是对不起他。 如今这般,才是两人最好的样子。 陈瑾茫然的回屋,看到姐姐低眉垂目的模样,知晓她心里也不好过,悄悄地便离开了。 ー 四月十五,徐老?太太六十大寿。 徐家满门?清贵,祖上?配享太庙,自然值得最大的场面。 这一天,几乎徐州有名有姓的都会到场,一大早就宾客盈门?,热闹的紧。 枝枝前一天就回到了扬州城,早早地陪在了外祖母身边。 开宴的时候,她见到了已经半个月未见的顾恒。 他好像清瘦了一些,脸上?的骨相有些微凸,但是见到她以后,轻笑着行了个礼道:“枝儿妹妹。” 枝枝也回了个礼,道:“恒哥哥。” 她想问?他怎么瘦成了这般模样,但是想到,自己不愿意再为两人平添纷扰,又咽下了这口担忧。 反倒是顾恒似乎与以前一样,在陈父陈母面前彬彬有礼,还谈论?了自己最近去?了一处山村,在那里待了半个月,所见所闻所感。令陈父大赞。 作为扬州太守的孩子,顾太守,和徐老?太爷又是师生关系,所以最后徐老?太爷、陈父、顾太守和顾恒坐在了一处桌子上?。 枝枝和外祖母、还有陈母,与他们相隔不远,还能听到几个男人畅快的笑声。 宴席结束,顾恒派了人过来,说?是有话?要与枝枝说?。 枝枝看了一眼两个长辈,只见陈母点点头,徐老?太太对身旁的丫头说?:“天色黑了,那边路又不好,让素云陪着你去?。” 两个人相约的是一个湖心凉亭,四处烛火通明,又各自带了小厮丫鬟守在不远处。 进去?后,顾恒笑着道:“枝儿妹妹坐。” 枝枝坐下,顾恒从怀里取出了一块绸布,打开后是一只通体莹白的玉镯,在烛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好看极了。 “这是母亲托我送于妹妹的见面礼。”顾恒脸上?挂着随和的笑意,“母亲知晓我多了一个妹妹,开心坏了。这是她最喜欢的一对珊瑚玉手镯,原是要留着做传家宝的,如今赠予妹妹一只,希望妹妹喜欢。” 一听是传家宝,枝枝便更不愿收了。 顾恒却直接递了过来,道:“这是母亲的心意,也是我的。” 枝枝知晓,他这是为了让她放心,也是为了让两个人以后见面可以多一分亲近,却不再惹人非议。 以后,两个人就是众人知晓的兄妹关系了。 他如此为两人考虑,枝枝却又忍不住哽咽着抬眼望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顾恒道:“若是妹妹不嫌弃,我可以为妹妹戴上?这只镯子嘛?” 枝枝将手伸过去?,莹白的镯子带了一丝温凉,在她的手腕上?更加通透。 顾恒低声道了一句“真好看”。 只是,这便是两个人最亲近,也是唯一一次触碰了。 收了镯子回了前院,徐老?太太笑着说?:“顾太守也说?了,要与我们南枝认干亲。你外祖父说?询问?一下你的意见,如今看来,你这是已经同意了。” -- 第96页 枝枝笑着道:“嗯。” 陈母笑着开口:“如此也好。这样对你也是一种?保障,有了这层关系,更没?有人敢在扬州欺负你了。女孩子做生意多有危险,日?后出门?记得多带几个人,光有石头和茂竹是不够的。” 枝枝挽着母亲的手臂道:“女儿知晓了,过两日?再去?调制,正好后山的果树再过两个月就结果了,女儿想试试果茶。” 徐老?太太先开口道:“就你鬼主?意多。可仔细些自己的身子,莫要累坏了。” 过了寿宴,枝枝留宿在了许府,与母亲一同陪了外祖母两日?。 第三?日?晨起,就在她准备回去?的时候,却听从商铺传来消息,京城的江掌柜派了人来,说?是有要事要与她商议。 陈掌柜传来的消息中确实有提到,江掌柜派了人要扬州,说?是要续一批新的花茶。 可是续花茶见她有什么要紧事...... 想到京城那边情形的复杂,枝枝还是决定去?见一见这个人。 她安排道,你去?将人请到楼上?侍候着,我去?换一身衣物就过去?。 去?见客人的时候,她都是会带面纱的。 一是她这幅容貌太招摇,在开店初期就惹出了不少事端。其次是,大部?分漂亮女子,都容易被当成摆设,谈生意的时候少了威慑。 面纱就让她多了几分神秘,也减少了不必要的麻烦。 待她收拾好,去?了铺子,就又小厮道:“掌柜的,来人是一个男人,胡子邋遢,看起来实在是不修边幅。而且他看起来目光凶狠,杀气重重的,一点不像个生意人。若不是他拿了江掌柜的令牌,我们都不想让他上?去?。” “您上?去?之?后,我们就在楼下守着,您若是觉得不对劲就使唤一声,我们立刻上?去?。” 从前若是有不懂事的想对她动手动脚,通常就是这样,还未动手就会被店里的小厮棍棒打出去?。 只是已经多时没?有过如此阵仗。也不知道是有多不修边幅的人,才惹得小厮们如此防备。 枝枝轻笑一声,“辛苦你们了。” 她起身上?楼,于楼梯拐角处瞧见了一个人的侧脸,猛然瞪大了双眼,指甲不受控制扎入掌心,微微的刺痛将她唤醒。 那个男人看起来确实不修边幅,胡子也不知道几日?未曾修整,头发也带着凌乱,应该是骑马过后还未来得及整理?。他的面容看起来疲惫的紧,手里有一杯小厮递上?去?的花茶,却没?有动,眼神冰冷,垂目紧盯着这一杯茶水,似乎是在看仇人一样。 凶狠得要吃人一样。 枝枝下意识后退一步,转身,快步下了楼。 屋内的人似乎是察觉到了一道视线,望过去?的时候,只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与江知意所说?的一样,飘然若仙,带了面纱。 关键是,与他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叠在了一起。 傅景之?起身,却被小厮拦住:“客人,您在此处稍后,我们掌柜马上?就到。” 傅景之?一把?推开了他,小厮倒在地上?大喊一声,杂乱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上?来,十几个小厮围住了楼梯口,也遮挡住了视线。 一人上?前道:“客人所欲何为?” 傅景之?冷冷的瞧了他们一眼,寒声道:“滚开!” 小厮们还未动手,又有一道声音从楼梯下传来:“莫要无礼。” 来人是个女声,嗓音软甜,有几分像他所想的女人。 小厮们散开,与楼梯一道站住,给来的女人让道。 傅景之?这才看到了来者?何人。 穿着的正是他瞥了一眼所见到的绣了寒梅的衣裙,戴了面纱,身影也相似,但是却没?有让他有方才熟悉的感觉。 他两步过去?,扯掉了女人的面纱。 果然,根本不是她。 虽然面前的女人,不论?是身形、容貌还是音色,都有几分像她,但都不是。 一楼的一间房内,小厮问?道:“掌柜,若是他还执意闹事,我们怎么办?” 枝枝身上?穿的是一身女掌事的衣物,身子紧绷着,面色也苍白的紧。但是她咬牙,掷地有声道:“那就依着规矩,乱棍打出去?!” 傅景之?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表情走?出了那间茶铺,只觉得身心犹如坠入冰窟,极度的欣喜之?后又是极度的失落,让他的步履都有几分凌乱不稳。 本身他穿的狼狈,如今甚至像是街口的一个乞丐。 春至追上?来的时候,跟在他的身后,疑惑的开口道:“主?子,您拿着一个女人的面纱作甚?” 傅景之?将面纱拿起来,就要扔掉的时候,却闻到了一股若隐若现的馨香,那是只有她身上?才带的独一无二的体香。 他眼底的红血丝一瞬间剧增,整双眼睛猩红吓人,声音嘶哑得像破锣:“面纱!面纱!陈南枝,果然是你。” 第42章 再次站在陈记花茶铺子的招牌下, 傅景之还是抑制不住的深吸一口气。 然而他的脚步刚迈进铺子,就?瞧见了十?几个小厮拿着?棍棒拦在了门?口。 为首的是一个掌事,挡在铺子门?前, 硬声道:“公子方才强行扯下了我家女掌柜的面纱,如今又带着?一个帮手持刀剑而来,可是来找场子的?” -- 第97页 “我们掌柜方才已经书信给京城,与你们江掌柜的买卖不再继续了,造成的赔偿, 我们如数奉还。” “如今我们已经报了官府,公子对?我家女掌柜不敬, 总是要给个说法的。” 这话?的意思便是要撕破脸了, 生意不做,也不允许两人入铺子。 一旁的铺子和周边的人都?聚集起来看热闹。 自从?陈记花茶开起来以后,谁不知道陈记的女掌柜是个仙子一样的美人。 像这样的阵仗, 在从?前, 逢几日都?要上演一出的。 最近却是少见了,也显得更让人新奇。 远处已经能听到有人带了官府士兵赶来的声音, 春至不由得开口问:“主子, 我们要不要闯进去?” 这些人加起来也不够他打一架的,但是作为暗卫,他还未干过?砸场子的活计。 傅景之向?里看了一眼, 淡淡的开口:“不必了。” 就?算他们现在闯进去, 怕是也已经见不到人。 瞧见闹事的人走?了,身后的小厮不由得着?急的问道:“掌事, 这就?让他们走?了?” 掌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小声道:“掌柜的说了,他们要打就?撤回去, 他们要走?绝不拦着?。不许生事。” 城门?外,一辆马车快速的驶离。 柳儿忍不住问道:“小姐,我们这样走?了,他们硬闯进去伤了人怎么办?” 她从?来没有想到,会?在扬州看到傅景之的人。 更让她猜不到的是,傅景之用的还是江知意的身份到了她的铺子里,似乎是来寻她。 从?前她只是他的一个外室,还是已经“落河”后被野兽分食的“死人”。 怎么也不值得一个当今皇上,亲自来扬州把她这个诈死的外室抓回去。 枝枝的小手抓紧衣襟,将平顺的衣服抓出了褶皱,咬着?嘴唇缓慢的说道:“他不会?闯进去的。” 以他的聪明,怎么可能猜不到她已经走?了。 她命人在铺子门?口拦着?傅景之,为的也不过?是拖延一些时间。他来扬州,找到了她的铺子,却只是孤身一人前来,看起来修容不整,必然带的人不多?。 拖着?他,她趁这时机出了城门?,他怎么也找不到这么偏僻的村子里来。 况且,若是她没猜错,这人应该是秘密前来的,必然不愿意轻易惊动官府,平白暴露了身份。 扬州富庶安康,新皇却悄无声息的秘密私访,在朝堂之上,必然要引起轩然大?波。 如此说来,傅景之在扬州也待不了多?久。 她安心在村子里住一段时间,总是能躲过?去的。 回到了村子里,枝枝的心还是不受控制的扑通扑通跳。 她已经想了一套说辞带给了陈父陈母,还带回去一份给外祖父外祖母那里。 傅景之秘密私访,说不得是扬州出了什么事,提醒外祖父注意一下也是好的。 顺便还要让徐府那些见过?她面容的人都?三?缄其口,免得露出端倪。 至于铺子旁的邻居,平常她都?是带着?面纱去的,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待天色擦黑,石头从?城里赶回来。 枝枝问道:“可把消息都?带到了?” 石头喘了两口气道:“老爷夫人说,家里都?已经安排好了。徐老太爷说,徐府也都?布置妥当,您不用担心。” 枝枝握着?手中的竹筒茶杯,却总觉得心中惴惴不安。 她问道:“可对?外祖父说,如果事态不可挽回,就?莫要为我遮掩了。” 石头道:“老太爷说,他自有分寸。” 徐老太爷是三?朝元老,如今八十?多?岁,退隐在扬州养老。虽然枝枝知道,外祖父祖母都?疼她,但是也不愿意两个老人为她身陷险境。 傅景之如今可是当今皇上,若是她的办法拦不住他,她愿意一个人承受他的怒火。 现在只盼着?,他只是碰巧得知了她还没死的消息,也没有心思为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查下去,放她一条生路。 - 夜色如墨,扬州城的一个小院。 春至把今天查到的消息都?一一奉上。 “主子,当初离开边境以后,您一直让查的女主子的生父生母的消息已经查到了,原来女主子的生母是徐奉孝大?人的女儿,因?着?早年间,陈大?人并不满意小女儿的婚事,所以女主子的父母便去了边境那边生活。后面因?为战乱不可抑止,便回到了扬州。” 傅景之手中的茶杯里,正是陈记花茶里的茶水,泡出来的茶水呈现淡淡的粉色,闻着?有茶香花香,让他的心神渐渐沉寂下来,眉头紧褚,慢慢的开口:“怪不得当初派人追着?他们的踪迹,到了扬州以后便再无影无踪。” 若不是他亲自来了,怕是依旧什么都?查不出来。 依着?徐奉孝的手段,将一个女子护在扬州还是绰绰有余的。 春至观察着?主子的神色,继续道:“属下还查到,陈家的户籍上并没有女主子,反而是徐府,有一个三?小姐的身份十?分可疑。” 傅景之接过?消息,看到上面的名字,细细的研磨这个身份:“徐静怡……徐家三?小姐。” “正是,官府上印证的,陈记花茶的幕后掌柜正是徐静怡此人。”春至补充道。 -- 第98页 明明是陈记花茶,却是徐家人办的。 这件事本来就?可疑的紧。 傅景之一路过?来,不知道累死了多?少匹千里马,如今人已经近在咫尺了。 春至以为自家主子要连夜上门?要人的时候,却听到傅景之捏了下额头的太阳穴,淡淡的开口说道:“若是我没记错,谢回的姑姑,便是徐老太爷的夫人吧。” 春至恍然大?悟。为什么本该被水流冲至两岸边的夫人,是如何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扬州的。 若是有谢小侯爷从?中周旋,这件事就?解释的通了。 “行了,下去歇息吧。”傅景之的眉宇间难掩疲惫,连日的奔波让他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次日一大?早,春至就?在主子门?房外候着?了, 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主子没有在寻常的时刻起来,甚至又过?了两刻钟了,屋子里都?没有动静。 寻常,就?算是再劳累,主子都?会?在卯时晨起。 联想到主子昨夜疲惫的状态,还有他的身体,春至在门?外唤了两声:“主子,您起了吗?” 屋子里没有声音。 春至一脚踹开了房门?。 果然,床上的傅景之脸烧得通红,唇色苍白,似乎是一副人事不省的样子。 春至拿出了夏至特?意配的药丸,给他服下了一颗,才见他悠悠睁开了双眼。 “主子,您身子本就?因?为余毒过?后没有调养好而生了后遗症,如今又是连夜奔波,又是情绪波动,以后怕是轻易折腾不得了。”春至苦着?脸说。 主子的身子,说起来也不是致命的大?病,甚至只要好好调养,平日里一点事情都?没有。 但是就?是受不得折腾,一折腾便是病,身心剧痛,极其难熬的消磨。 亏得他走?时,夏至拖冬至追了几十?里,给他送了这一小瓶克制的药丸,但是也只有三?颗而已,用完了,就?只能生生承受这痛苦。 如今,便用了第一颗了。 傅景之清醒后,捂着?胸口面色苍白,不多?时便扶着?床榻生生呕出来一口鲜红骇人的血。 春至惊慌道:“主子!” “无碍”,傅景之毫不在意的擦了擦嘴,起身道:“走?吧,我们该去会?一会?始作俑者了。” 谢家的祖籍是在扬州,所以在扬州城里,谢府也是有一处祖宅的。 谢回每回来扬州,住的便是这谢家祖宅。 当他的院子里突然出现了两个人,谢回差点掏出他心爱的斧子接客,却在看清来人身份的时候,默默放下了手里的两个大?斧子。 “皇......皇上,您怎么突然来扬州了,也不提前说一下,微臣好准备准备,迎接您的圣驾啊。”谢回说话?的时候,心虚的目光四处躲闪,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藏起来。 傅景之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转身坐到了院中的石凳上,反问道:“提前说一下,好让你有机会?继续欺瞒我?” “那自然......”谢回跟了过?去,谄媚的倒了一杯茶道:“那自然不是。臣是想说,扬州盛产美食美人,您提前说一下,臣方便为您准备扬州的特?产啊。” 傅景之:“少跟我插科打诨了,说吧,当初你是怎么跟人联系,又把人弄走?的?” 其实?从?傅景之说了“欺瞒”二字,谢回就?已经大?概猜到了什么。 见事情败露,他也没办法继续隐瞒,只能如实?开口:“我去的时候,追杀小外甥女的人都?已经死了,我是在河水与河岸的一个缝隙里把人扣出来的。而且,是小外甥女早就?像我求救,又再三?决意要走?的。” 把事实?从?头到了仔细的阐述了一遍,谢回观察着?自己兄弟的脸色,大?着?胆子道:“其实?,这事也不能怪小外甥女。你仔细想想,你可曾了解过?真正的她?你可曾知晓,她究竟想要什么?你们之间的身份隔着?一道天堑,云泥之别,你永远也不懂她的世界。这就?是她拼死也要离开你的原因?。” “我也觉得,你们分开,对?你们都?好。”谢回越说越带劲:“你想要江山复仇,她想要海阔天空......” 傅景之听着?他越来越放飞的侃侃而谈,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闭嘴。” 谢回看到自己兄弟似乎是真的生气了,老老实?实?的不再说话?。 傅景之临走?前道:“不许告诉别人,我来见过?你。” 谢回乖巧的点头。 傅景之这才面色复杂的离开。 从?谢府出来,又在屋子里坐了整整一天,临近深夜,傅景之突然问道:“昨夜让你准备的身份名帖,你可准备好了?” 春至道:“按照您的吩咐,都?已经备好了。如今您的身份是江濯,江知意的六弟,小官之子,绝对?的低调不打眼。” 傅景之瞧了一眼,道:“收着?,明日我们去徐府拜访。” ー 收到了枝枝传来的消息,陈家和徐家两家人都?是一整夜未睡。 陈父陈母被告知,一定要在家里以不动应万动。 徐老太爷却是知道,若是那人要来,定然是先来寻他的。 干坐到后半夜,徐老太爷道:“夫人,我们回去休息吧,那人怕是不会?今夜前来了。” 然而要等的那人不仅当夜没有来,第二日也没有来。 -- 第99页 直到第三?日,门?房传来消息,有一个从?京城来的茶商持名帖前来谢罪。 徐老太爷从?椅子上猛然起身,吓得一旁服侍的丫鬟立刻去扶着?。 徐老太太忍不住问道:“老爷,是不是那人来了?” 徐老太爷慢慢的坐了回去,手握紧了椅子的横握,低声道:“是不是,请进来看看便知道了。” 他离京的时候是七十?岁,那时候如今的皇上虽然是受尽宠爱的六殿下,但是谁都?知道,病弱的六殿下活不了几个年头,更是无缘大?典。 那时候,徐老太爷见过?两面仅有十?来岁的少年,骨瘦如柴,苍白虚弱,看起来张扬肆意,典型的纨绔子弟,还带了几分阴郁。 怎么也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背后无家族,手中无权柄的少年,是在何时治好了自己的病,还谋得了九五之尊的位子。 逆光而来的男人,脸庞如刀刻一般硬朗,眉目间尽是尊贵的帝王之气,刚入屋,便可见气场强大?,令人倒吸一口凉气。 而这男人进屋后,第一件事就?是规规矩矩的给徐老太爷行了一个礼,温声道:“小生今日前来,是来向?徐老太爷致歉的。前两日受兄长所托来扬州走?生意,偶遇了贵府三?小姐,只觉得一见如故,便有些唐突,惊扰了三?小姐。今日带了重礼前来谢罪。” 徐老太爷毕竟也经历了几朝风雨。既然天子不点破自己的身份,那他也当全?然不知,强坐在堂前,慢声笑道:“也是我孙女气量不足,所以才发话?说不做您的生意了。我已经责备过?她,令她在闺房里静思己过?,不要整日想着?与男人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免得坏了声誉。” 这句话?就?是在暗示,如今的徐家三?小姐是正经府邸的名门?闺秀,不能被人随意拿捏,让面前的男人说话?三?思,莫谈什么一见如故的话?。 傅景之面前看不出情绪,笑不达眼底,“是江某唐突了。不知贵府三?小姐现下在何处,江某可当面赔罪。” 徐老太爷轻咳两声:“当面赔罪就?不必了,不知江公子今日前来,府中招待不周,若是江公子不嫌弃,午时可留下用膳。”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傅景之拱手道。 徐老太爷又紧了紧手下的椅子,却再说不出拒绝的话?。 徐老太爷现在就?是在仗着?自己年长的身份,在暗搓搓的送客。本以为面前的男人会?怒气腾腾甩袖而去,却不曾想,男人竟然一直言辞彬彬有礼,做了一个厚脸皮的客人。 就?算是对?待普通客人,他也不能继续直言送客。 那就?颇有几分直言不讳的做派,撕开了两个人之间身份的轻纱,他更不好控制场面了。 徐老太爷只能吩咐厨房将午膳布置的精细些,有客人来访。 午时用膳的时候,徐老太爷甚至没有前去,派了自己不知道事情原委的大?儿子去迎来送往,伺候宾客。 量天子也不会?于这个时候,对?着?自己的儿子问,你家三?小姐呢。 果然,用过?饭,那人就?走?了。 徐老太爷松了一口气。 徐老太太却依旧有几分焦灼,“老爷,您于那人周旋了一天,可看出些什么了?他究竟是不是为咱们的枝儿来的?” 徐老太爷安慰道:“夫人莫忧心,他今日来并未纠缠,而且看起来也不会?为了一个人明抢,失了分寸。或许他是为了扬州的其他事来的,这里有为夫撑着?呢。你只管去告诉柔儿,千万要注意身子,莫吓病了。” 送走?了徐老太太,徐老太爷却更加愁容满面。 安慰别人容易,但是只有他知道,天子愿意花一天的时间与他周旋,就?是不会?轻易放手的意思。 他现在已经是举步维艰,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只盼着?天子寻不到枝儿的行迹,自己作罢。 不过?他深知,这是妄想。 ー 傅景之出了徐府大?门?,面前竟然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春至不解,却也不敢问。 随着?主子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了一个正在上马车的女子,女子身形与那是被主子掀开面纱的那个一模一样。 隔得不远,还能听到丫头扶着?女子上马车,还道:“三?小姐,老太爷刚嘱托您,不许您为了生意奔波,您就?偷偷逃出来,回去又要挨骂了。” 女子回头,脸正好暴露了傅景之二人面前。 听她道:“无碍的,我经营的是陈记花茶,又不是徐记,这可是记在姑姑名下的,祖父管不了我。” 声音身形都?像极了南枝,唯独不是南枝。 春至都?忍不住问道:“主子,是不是江先生那日看错了。毕竟江先生也只是见过?画像,而这女子......” 傅景之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问道:“春至,你可听说过?,欲盖弥彰,声东击西。” 说完,他转身去了街上。 边走?边道:“扬州城风景甚好,难得来一趟,我们先把里里外外都?转一遍,才不虚此行。” 春至仍旧有几分摸不到头脑,当日他并未见到主子见到的身形,但是这个女子让他都?能认错成女主子。所以他还是有几分怀疑,那日是江先生看错了。 -- 第100页 “主子您注意身子,慢些走?。”春至在后面跟着?道。 ー 又等了几日,一片风平浪静。 枝枝这里没有得到从?徐府传来的消息,不由得有几分心急。 虽说她知道,若是此刻传来了消息,要不是是事情败露,已经无计可施了。要不是傅景之已经办完事情,离开了扬州。 但是这中间的等待,着?实?漫长,令人煎熬。 在她愁眉不展的时候,柳儿和银杏对?视一眼,笑着?上前道:“小姐,听柳儿姐姐说,咱们后期的樱桃已经熟了一部分了。您当初为了移植这两颗樱桃树可是花了大?功夫的,如今结了果子,如果不亲手摘下来品尝,岂不是错付了?” 柳儿听了此话?笑骂道:“错付了岂是这样用的,平日里小姐让你读的书都?白读了。” 银杏回笑道:“那还不是在馋小姐的樱桃,你懂什么。” 枝枝知道,这两个小丫头也是为了哄她开心,想到后山的两棵樱桃树,她慢慢的舒展了眉目,轻笑道:“带上篮子,我们去采摘一些回来吧,解了小馋猫的嘴巴贪欲。” 扬州比别处春日也来的早,回暖的也早,如今只是四月下旬,樱桃树上就?已经挂了许多?红艳艳的果子,绿叶红果,看着?星星点点,令人十?分欢喜。 枝枝凑近,踮起脚尖,采了一颗低处的果子直接放入口中,甜中带着?微微的酸,入口让她忍不住忘记了烦忧,开心的眯起了双眼。 银杏看到了,惊呼道:“小姐,你还记得,你吃了未清洗的果子,夜里便难受的腹痛了。怎么今日又贪吃了。” 枝枝趁机又尝了一颗,“也就?两颗而已,不会?出事的。” 接下来采摘果子,枝枝在树下,银杏像个猴子一样去了树上,挑艳红的摘下来,摘了一小篮子,将篮子递给柳儿,还交代道:“回去洗一洗,足够我们吃个够了,看着?点,莫让主子偷吃了。” 柳儿笑着?应道:“那是自然。” 在后山散了心,枝枝觉得心里也开阔不少,笑开了道:“那我们就?快些回去,我都?馋坏了。” ー 此刻,于城南村外,有两个男子,为首的的男子,长身玉立,一身锦服,看起来就?是富贵人家出身的。 正在于路边问道:“小兄弟,可否问你一个人?” 小男孩在村子里很少见外人,尤其是外人出手阔绰,给了他一大?锭银子,他想起娘亲的话?,若是有生人给他好东西,自然是怀有目的的居心叵测之人。 小男孩将银子扔回去,道:“你们是谁?” 银子在地上滚了一圈,春至想上前凶斥小男孩,竟然敢砸他的主子,却被傅景之拦下。 傅景之笑了笑,低下身子,蹲在地上,与小男孩视线齐平,放缓了声音问道:“别怕,叔叔只是想向?你询问一个人。” 听到这个,小男孩还是后退一步,才问道:“什么人?” 傅景之拿出袖子里的女子小像,展开后问道:“这个姐姐,你认识吗?” 小男孩眼睛亮了一瞬间,想说什么,又被他压下去,摇了摇头道:“不认识!” 说完,小男孩就?跑了回去。 傅景之却道:“看来,这次我们是找对?地方了。” 春至从?来没想到,主子所说的办法,竟然是拿着?小像从?城中开始,一路寻到了这个几乎是与世隔绝的村子。 进村子后,傅景之最后站在了一个院落前止住了步子。 院子比村子里其他院子一样,但是远远的就?能看到一面花墙,漂亮极了。 靠近就?能看到,矮矮的篱笆上爬满了各种?小花,看起来就?像是花儿主动将院子围护起来了。 院子里有几棵柳树在角落里,中央还有一颗梨树,树下摆了一个软椅,上面放着?一本书,正随着?微风被吹拂起书页,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宁静以致远,花香绵长,岁月静好。 是她会?喜欢的地方。 傅景之刚推了院门?进去,就?见里面出来了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男人出来,大?声问道:“你们是何人?” 春至一颗石子就?将人打晕了,站在傅景之身后道:“主子,院子周围的守卫都?清理干净了。” 傅景之轻轻“嗯”了一声,去了院子里的软塌上,侧身躺了上去,拿起了一旁的话?本子放置在一旁,又端起竹筒杯子闻到了熟悉的幽香。 “水仍有余温,她们没离开多?久。” 他话?落,就?听到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银杏手里的樱桃落了一地,看到了地上还没来得及移开的石头,大?声道:“杀......杀人了!” 柳儿凉自家小姐护在身后,声音带着?哭腔:“小姐快跑。” 枝枝的脸上也带着?惊恐,“怕是跑不了了。” 守卫都?被解决了,她们的院子又在山脚下,附近的村民听不清她们的呼叫,来了也晚了,更打不过?院子里的两个人。 春至到了三?个人面前,将两个丫头拎到一旁,对?枝枝道:“夫人,请。” 枝枝慢吞吞的走?到软塌旁,已经到那人身旁了,却忍不住又转身跑了。 跑到院内的花墙边,才发现,自己受惊过?度,竟然跑反了方向?了。 -- 第101页 她背靠在花墙边,抬头眼睁睁的看着?男人一步一步走?近,高大?的身影将她整只笼罩在他身下,周身带着?铺天盖地的压迫性气息。 傅景之伸出双臂,将她围在他的身子和花墙之间,丝毫不得逃离。 他一只温凉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庞,猩红的眼底,翻滚的情绪要将人吞噬一样,低沉着?声音问道:“可玩够了?” 枝枝哆嗦着?身子,深吸一口气,同样抬起一只手臂,柔软的掌心在男人的脸上重重落下。 啪的一声,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清晰的指印。 她颤抖着?声音,道:“登徒子!” 第43章 打?了他一巴掌之后, 在男人呆滞的瞬间,枝枝已经从他的臂弯下逃了出来?。 门口有他的的人守着,根本?逃离不开。 她只能在不远处, 眸子里水汽氤氲,用?一种?害怕的又陌生的眼神看着他,“你是谁?为什么?要闯进?我的家里?” 声声质问,将他指责成了一个强闯民宅,轻薄良家女子的浪荡子了。 傅景之的眼底晦暗不明?, 眼睛紧紧盯着小女人,面上微芥, 令人看不透他内心的想法。 他上前, 她就瑟缩着后退。 显然是怕极了。 傅景之眉头微楮,似乎是不耐烦了,两步走到她面前, 温凉的手掌钳制住女人的下巴, 四?目相对,再次确认事实般的冷声问道:“你不记得我了?” 枝枝白皙的下巴即刻泛起了红痕, 可见男人心底的愤怒隐忍而发?。 她眼底含着泪, 想挣扎又挣扎不开,被迫与他视线相触,倔强的回道:“从未见过, 何谈记得?” “您带了人闯入我家中, 还杀害了我的护卫,待官府的来?了, 不会放过你的!”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甚至出口拿律法威胁。 这幅样子像极了张牙舞爪的小野猫,与从前温顺柔情的模样截然相反, 却可爱极了。 傅景之倏然轻笑一声,放开她的下巴,道:“不记得便不记得罢。” 在这女人死?后,他心痛的几乎无法呼吸,不敢相信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后来?发?现?,她还有存活的可能,他心急如焚,寻找多时?。 在这漫长的两年寻找中,他曾想过。 她若是还活着,醒过来?之后,却不来?找他。 待他寻到她的人,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她。 甚至方才见到她的第一眼,他都怒火中焚烧,以为自己会气的掐死?这个欺瞒他整整两年的女人。 但是挨了一巴掌,脸上微微的刺痛将他从暴怒中拉出,又看着她活灵活现?、真实的站在他面前。 他突然觉得,这样就很好。 她活着就好。 傅景之摸了摸她毛绒绒的发?顶,温声道:“我是你青梅竹马的娃娃亲。” 女人似乎难以置信,眼睛瞪得更大了,看着他,嘴巴开合几下,像看无赖一样看着他道:“你胡说!我爹娘都未曾与我说过,我还有个娃娃亲。” “那是你忘了。”傅景之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望着她缓缓道:“你重新派人回去问问便??。” 说着,他还猛然靠近,贴在她耳边道:“我还??道,你对两年前所有的事都不记得了。我一点也不怪你。” 在枝枝复杂的神色里,他继续道:“我还??晓你真实的身份,不是徐府的三小姐徐静怡。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男人最后一句话,直接将徐府牵扯了进?来?。 看着他无耻之极的样子,枝枝在心底气得咬牙切齿。 可是方才说的话收回来?也已经晚了。 她只能继续演下去了。 现?在的情形可谓是糊里糊涂的,真的假的,揉成了一团乱麻。 若是她没猜错,此?刻已经有他的人去了陈府和徐府,坐实了两个人的婚约。 但是做下这一切,必然不能以天子的身份。 枝枝不由得疑惑,这个男人如今用?的是个什么?身份。 如此?想着,她也直接问出了口。 “徐三小姐……”说着,他又瞧了她一眼,改口道:“或者说,陈小姐,你可还记得,江??意江掌柜。” 他同时?道破了她的两个身份,她只能硬着头皮道:“自然记得。” 傅景之:“他是我的大哥。我是京城的一个小官之子,排行老六。” “至于与陈小姐的娃娃亲,是长辈们?在我们?小时?候亲口定下的。可是今日前来?,你竟然丝毫不记得我,我是一气之下才举止不当,吓着陈小姐,实属我的不是。” 这男人一口巧舌如簧,全然不提害了她守院护卫的事,简直无耻。 似乎是发?现?了她眼底的愤恨,傅景之补充道:“陈小姐院里的护卫只是晕了,陈小姐不必担心。” 他一口一个陈小姐,把自己伪装的像个披着羊皮的狼。 枝枝强颜欢笑的应付道:“江公子,你与我的事,我仍旧要回城里与父母确认你今日所说之事。今日,不??江公子可否离开。” “自然是要确认的。”男人上前道:“陈小姐的护卫都被我的属下伤了,想必也是没有人送陈小姐回城,不如江某代劳。” 枝枝深吸一口气,面上却继续装作与他不熟的样子,相隔两步,道:“多谢公子。” -- 第102页 马车骨碌碌、慢吞吞的驶向城里的方向,不愿意与他视线相触,枝枝避嫌一般的坐在他的斜对面,保持和这个男人最远的距离。视线也一直看着车窗外,不发?一言。 好在这一路上,男人除了视线一直粘连在她的身上,并未有其?他逾矩行为。 枝枝的手在衣袖握成拳,竭力?的克制自己,不去注意男人极具侵略性的审视。 到了陈府门口,傅景之先下了马车,又伸出了一只手,彬彬有礼道:“我扶着陈小姐下来?吧。” 马车离地?面的距离不低,平时?都有车夫或者丫头放下马凳,再扶着她下去。 如今的马夫是他的人。 不放马凳也必然是这男人故意指使的。 枝枝站在马车外面,将自己的手向后伸了伸,道:“大庭广众之下,就算我们?已经有了婚约,也应该避嫌。望公子自重。” 既然他要当江家六公子,就是站在了与她平等的地?位上,要受到世俗的束缚。 枝枝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敢让这个男人“自重”。 所幸,他是打?算将这一场戏演到底了。 退后一步,道:“是我疏忽了,先前与姑娘同处马车已经是失礼了,如今更是逾越了。” 枝枝的身子僵了僵,干脆换了一边,自己提着裙摆跳了下去,只身回了陈府。 看着夫人都已经进?门,身子转个弯就不见了,春至问道:“主子,不继续追了?” 傅景之回了马车道:“不追了。” 马车回他们?居住的别苑的路上,春至忍不住问道:“主子,夫人是真的失忆了?” 车窗外车水马龙,不断传来?小贩的叫卖声,繁花似锦。 傅景之脸上一直带着未散的笑意:“当初,她定然是从崖边摔了下去的,会失忆也是有可能的。” 这个答案,似是而非。 令人摸不着头脑。 - 枝枝安然回到陈府,让陈父陈母的心猛然一松,迅速派人将三小姐已经回来?的消息传回了徐府。 接到消息的徐老太爷和徐老太夫人,也片刻不歇的就赶到了陈府。 一大家子坐在一处,徐老太太焦灼的问道:“我的枝儿,那个人可拿你怎么?样了?” 天??道,当今的皇上突然告??了陈徐两府,说是,以后江濯与徐府的三小姐就是青梅竹马的娃娃亲的时?候,徐老太爷和陈父那惊骇又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后来?,来?人跟他们?详细的解释了一下,徐老太爷和陈父更加惊骇了。 原来?那人什么?都已经??晓,但是枝枝说自己失忆了,而那人编织了一个假身份,要他们?帮着圆谎来?了, 都道圣意难测,尤其?是如今的天子,行事更是从来?不遵循常理。 但是,让一个女子的家人,帮着他一同诓骗这个女子。 这如何也不像堂堂天子会做的荒唐事。 徐老太爷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却不敢说出来?。 在家人的口中听完了傅景之的安排,枝枝气的狠狠的跺了两下脚,小声骂道:“卑鄙无耻。” 陈父满脸悲怆,问道:“这可如何是好。婚约有了,枝儿嫁了,就是嫁了一个无从查证之人。若是不嫁,那人怎么?会依……” “娃娃亲都是口头之约,就算是不认账也是有的。只是那个人的身份特殊……”徐老太爷的拳头也是紧紧攥着,愁容满面,看着自己的外孙女问道:“枝儿,你打?算如何是好?” 枝枝沉默片刻,说:“他暂时?相信我是失忆的,那我就继续失忆下去。既然他要当江濯,那就让他当。我不信他能一直在扬州将这场闹剧玩下去。” 只要他自己不暴露身份,那她如今的身份家世都压他一头。 那还忧心什么?。 就算她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也是对一个小官之子做出的,跟九五之尊牵扯不到一处。 他为了自己的威严,也不可能戳穿自己。 若是他要撕破脸皮,那时?候的境况和现?在相比,也没什么?分别了。 都是欺君之罪。 最好是他自己玩腻了,心满意足的在扬州消失。 至于婚事,她本?就不打?算嫁于旁人了。 一家人商议过后,也是这么?一个结果。 万事已成定局,枝枝扑通一声跪下道:“外祖父、外祖母,是枝儿不孝。你们?一把年纪了,本?该安享晚年,枝儿却把你们?牵连进?了此?事,说不定……” 说不定还会引来?杀身之祸。 徐老太爷和徐老太太对视一眼,都眼角含泪,起身把她扶了起来?道:“这不怪你,你也是个可怜的。外祖父外祖母保护孙女,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一家人也就应当荣辱与共。” “况且,徐家可是有一枚先祖御赐的免死?金牌,若是那一日真的来?临,我们?都会好好得的。” 免死?金牌是由先帝赐予,遇到危急时?刻,方可拿出来?救命。这也是徐家的鼎盛所在。 不曾想竟然浪费到她这个不肖子孙身上了。 枝枝抱着陈老太太哭了起来?:“外祖母。” 陈老太太轻拍着她的后背道:“不怕,不怕。” 当夜,枝枝做了许多梦,梦到了在边境时?的种?种?,又梦到自己身处京城,最后醒过来?的时?候,起了一身的汗。 -- 第103页 她叫了水,清洗了以后才去了前厅。 刚出去,陈瑾就笑着唤道:“阿姐,你今日怎么?又赖床了,是不是昨夜梦到心上人了。” 陈瑾昨夜不在,并不??道傅景之的事,他只??道,阿姐订了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还对陈父陈母嘟囔,为什么?不等他回来?。 枝枝轻轻“嗯”了一声,略过了这个话题道:“你不是要参加秋闱了,最近功课如何?” 一提起这个,陈瑾就苦了脸,哀嚎道:“应该不成问题吧。” 陈父从外面进?来?,正好听到了这一句,斥责道:“科举之事,岂能应该?” 陈瑾转脸讨好的向陈母求饶,陈母笑着出来?打?圆场:“行了,快用?饭吧,一会儿饭菜就凉了。” 陈府如今宽裕了,请了足够用?的丫鬟,再也不用?陈母早起操劳一家人的膳食,一家人和和美美。但是陈母今日还是起身忙活了一个早上。 陈瑾咬着嘴里的汤包,眯着眼睛道:“这一尝便是娘亲亲手做的,好吃极了。” 陈母抬头,看了一眼女儿,“这是你姐姐最爱吃的,却被你转眼消灭了一大半,像什么?样子。” 枝枝??道,陈母这是怕她昨日被吓到了,笑起来?说:“给我留两个就够了,还要给爹爹也留两个,还有娘亲的。” 陈瑾只得收回了筷子,哭丧着脸道:“就剩六个了。” 屋子里的气氛活络起来?,陈父陈母脸上的神色也缓解了许多。 他们?昨夜回了房间还在怕女儿受不住,如今看来?,是他们?多虑了。 饭后,枝枝道:“爹,娘,女儿闲来?无聊,去铺子里看看。” 陈父道:“让瑾儿陪着你吧,多一个人多一个照应。” 枝枝??道,陈父是想关键时?刻有个人护着她。但是枝枝还是拒绝道:“弟弟再过几个月就要秋闱了,正是该用?功读书的时?候,不必让他跟着我奔波了。” 说完,她就走了。 到了府门外,果然看到了昨日那辆熟悉的马车。 春至笑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陈小姐,我家主子??道陈小姐要去铺子里,特意吩咐了让属下在此?等待陈小姐。” 枝枝笑着说:“不巧,我家的马车也到了。” 说完,她转身去了自家马车里坐着,离开了身后两个人的视线。 春至回到了自家马车跟前,低声道:“是属下办事不力?,明?日起,陈家定然不会有马车了。” 马车里的傅景之却淡淡的说:“不必。”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到了陈记花茶铺子,傅景之进?门的时?候,小厮迎上来?道:“不??贵客想选什么?样的花茶,我们?店里品类繁多,公子说出想要的,小的引领公子过去。” 傅景之第一次过来?的时?候,狼狈不堪,与今日的衣冠楚楚截然不同。小厮竟然都没认出来?。 傅景之道了一声“不必了”,便直直跟着枝枝上去。 小厮想拦着,被身后的春至拦住。 店里的人都认得春至,一下子就要抄家伙,这时?听到楼上掌柜的声音:“让他们?上来?。” 已经手持棍棒的小厮又悄悄退下,免得惊扰了其?他客人。 到了楼上,枝枝去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傅景之跟进?去,春至默默守在了门口,不让其?他人靠近。 枝枝坐在案桌前,抬眼看着已经到了面前的男人道:“不??江公子今日此?举意欲何为?” 傅景之停在案桌前,将手置于案桌上,身子向前倾覆,靠近道:“枝儿。” 明?明?别人也叫得的名字,在他口中打?了个弯儿,出来?以后就变了一种?味道,变得缠绵勾人,颇有几分蛊惑人心的味道。 些微热气吞吐在她的脸上,她面上不绝,耳朵尖且悄然爬上了一抹绯红。 听他继续道:“既然已经是未婚夫了,想必我如此?叫,也不逾矩吧。” 枝枝别过脸,伸出手将他俯下的身子推开,“江公子还是说正事吧。” 傅景之随着她的力?气离开桌面,喉咙里发?出愉悦的笑声,“想必枝儿也??道,我此?次前来?,是大哥让我过来?瞧一眼生意。最重要的是,甚是想念我们?青梅竹马的那段时?光,恨不得早日相见。” 面对他的满口胡诌,枝枝差点忍不住翻白眼,她掀开账本?,将目光放上去,头都没抬,道:“真是不巧,江公子。我前两年身子不好,生了一场大病,从前种?种?皆忘了干净。江公子所说的青梅竹马的情谊,那时?候我们?都还小,江公子莫不是喜欢稚子?” “可是,我们?两年前可是日日都能见到的,那时?候,枝儿亲口说了愿意的。昨日的誓言种?种?,枝儿竟然忘了个干净。” 男人把话说的像真的一样,若是??晓事实的人听到,怕是牙都要笑掉了。 枝枝也被他编故事的能力?震惊了,不愧是早年间沉溺声色犬马,还让他读话本?子的人。 生生把她说成了抛弃心上人的负心汉。 这下子,枝枝也看不进?去账本?了,抬头道:“既然如此?,江公子就好好说说我们?小时?候的事吧。大夫曾说过,多在旁人的带领下追忆往事,有助于我恢复记忆。今日我就不看账本?了,专门听江公子与我追溯童年。” -- 第104页 果然,这句话出口,面前男人的身子肉眼可见的僵硬了一瞬间。 偏偏枝枝已经双手拖着下巴,好整以暇的准备好听故事的模样。 傅景之不??道想起了什么?,漆黑的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半天才缓缓开口。 “我们?家的人口很复杂,有六个亲兄弟,可是只活下来?三个。大哥小时?候骑马摔断了腿,站立都艰难。四?哥身子康健,文武双全,而且母亲家族势力?最为强大,从小就受爹的看重。”说话的时?候,男人的周身都笼罩在一种?悲伤的氛围中。 枝枝不自觉的被带入进?去,问道:“那你呢?” “我小的时?候,一直以为我虽然贪玩调皮,没有大哥功夫好,没有四?哥读书好,但是我是爹爹最疼爱的孩子。” 傅景之低着头,嗤笑一声,里面似乎包含了很多种?情绪。 “直到八岁那年,我无意间偷听了爹和娘的讲话,才??道,原来?我不是爹爹亲生的孩子,他对我好,都是为了讨好我娘亲。我是一个娘亲与下属生的孩子,娘亲也是为了保全我,当时?怀着身孕跟了爹。” “更可笑的是,原来?我一直以为疼爱我的爹爹,他从我五岁起就在给我下一种?□□,为的就是让我悄无声息的,体弱多病的死?掉。所以我才读书练武都提不起精神。” 这绝对是天底下最大的秘辛。 然而最让他震撼的,不是如今的皇上不是先皇的孩子,而是,那个幼小的仅仅八岁的孩子,是如何逃脱了层层要害他的人,不仅活了下来?,还完成了他的霸业。 就在枝枝不??道说些什么?的时?候,又听男人道:“就在那年,我最绝望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温柔果敢的小姑娘。她很聪明?,让我想到了自己也曾那么?渴望生存过。还对她产生了恻隐之心,将娘亲的匕首都给了她,教她骑马,带她认路,但是我还是利用?了她。在我派人寻她的时?候,她已经自己逃出来?了。这就让我更加放不下她了,甚至心底由恻隐之心多了些什么?自己当时?都不明?白的情愫。” “后来?,我带她回到了我家,在我出门办事的时?候,她却不辞而别,让我找了好久。” “然后我就找到了扬州城,发?现?,原来?两年前她是遇险摔落悬崖,失忆了,忘记了我。” “可是,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两年前她不辞而别。”说着,他抬眼,看着枝枝问道:“枝儿,你说,为什么?呢?” 他编的这个故事乱七八糟的,尤其?是后半段,他分明?是意有所指。且颠倒黑白,不明?事理。 枝枝霎时?间明?白,他这是在使用?苦心计呢。 她错开了他的视线,低声道:“自然是人家小姑娘不喜欢你,不愿意与你在一起。” 傅景之身子晃了晃,拳头在手心握紧,强忍着心悸,追问道:“就算不喜欢也要有个理由的。” 枝枝重新翻开面前的账本?,恢复了那个矜持疏离的样子,道:“女孩子不喜欢一个男人的原因多了。家世阻拦、门不当户不对、脾性不合、太穷、太丑、一个喜欢吃甜的一个喜欢吃辣的,一个喜欢小猫一个讨厌带毛的,甚至可以是这个男人哪里都好,但就是不喜欢。我又不是那个女孩子,我怎么???道。” 枝枝说完,从账本?上抬眼,看到了男人腰间系着的那个香囊。 上面绣的是一朵歪歪扭扭、且针脚笨拙的梅花,与他一身上好的精致衣饰极其?不搭配。这个香囊已经被洗的发?白了,显然被人贴身佩戴了很久了。 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又垂下了眸子,低声道:“若是江公子没有其?他事情,还请回吧。我这里迎来?送往,事务繁多,就不请江公子留下喝茶了。” 第44章 小女人?说完拒绝的话语就低下了头, 再没有给面前的男人?一点?目光。 可谓是?十分不给情面了。 屋里外面守着的春至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不论是?从前作为肆意潇洒的六殿下,还?是?如?今作为尊贵至极的天子?。自家主子?从来没有被如?此不留情的下逐客令过。 然?而更令他瞠目结舌的是?,自家主子?竟然?真的转身出来了。 身后的门关上的那一瞬间, 傅景之背靠在墙面上,捂着胸口,脸色苍白。 蛊毒清除后,又在调养期间受到?了心绪重创,所以在之后若是?在此受到?刺激, 便会心绞痛如?刀割,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吐血。 而这世间, 还?有什么比听到?自己心尖上的人?亲口说不喜欢自己, 更为扎心的事呢。 天知道刚刚听到?她那一句“自然?是?人?家小姑娘不喜欢你,不愿意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他心口疼得站都站不稳了, 口中的腥甜差点?压制不住, 在她面前失了态。 见状,跟在他身后的春至不由得担心的上前, 将瓷瓶递上去, 道:“主子?,不如?您把?夫人?带回京城,寻最好的太医为夫人?诊治, 总归是?能想起来点?什么的。如?今最重要的是?您的身子?, 不能再受刺激了。” 傅景之服下了药,过了一会儿才平稳了呼吸, “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 死不了。” 他千辛万苦的寻过来,又趁着她失忆的机会, 与她安置了一个门当?户对的身份,要的可不是?这个结果。 -- 第105页 就算他再利用权势,将人?囚于宫中,然?后呢? 就像谢回说的,他根本不了解真正的她。 面对自己,她永远是?温柔恭顺。 而这种不了解和身份的天堑也注定,她不会向他坦言自己自己心中所想,不会向他讨要心中所愿。 她就像一个臣子?对待君王,毕恭毕敬,本职本分,将两?个人?截然?亘阻在两?个世界。 他进不去,她不会出来。 所以,他有了江濯这个身份,私心的与他添了一门娃娃亲,想多一点?和她的羁绊,尝试降低她的防备,靠近她,了解她。 不多时,马车停在两?个人?面前,春至扶着主子?上去,自己坐在了前面驾车。 这条街道是?整个扬州城最繁华的街道,人?声鼎沸,街边小贩叫卖不止,热闹程度不次于京城。 马车已经走远,傅景之却从车厢后面的小窗处看到?了陈记花茶二楼敞开的窗口。 从前在京城的时候,他便发现了,她极喜欢在窗前放置一个软榻,歪着身子?置于软榻就能晒到?太阳,坐起便能看到?窗外风光。 不知道这个时候,她是?不是?如?在景王府那般。看累了账本,偷偷溜到?软榻上小憩,淡淡的太阳洒在她身上,让她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看起来像一只懒洋洋的猫儿。 不对,她如?今自然?不必偷偷的行事。 她一个人?将生?意做的如?此大,自己是?掌柜,可以光明正大的偷懒。 马车步入拐角,傅景之收回了视线,道:“去谢府吧。” 谢回又见到?傅景之的时候,内心直呼阴魂不散。 只要他突然?出现,绝对没有好事。 “大哥,您今日前来,有何贵干?”谢回迎上去问道。 傅景之在他面前也没那么多规矩了,两?个人?坐在堂前的椅子?上,缓缓开口:“你在扬州多久了?” 谢回楞了一下:“也就……两?三个月。” 其实谢回在京城的兵器库也是?有闲职的,毕竟他的祖上世代都是?大将军,带兵打仗能力都是?头一份。到?了他这一代,才养出来这么一条咸鱼,整日饮酒作乐,不成体统,只在武器库混了一份闲职。 从他离开京城两?三个月还?没有人?发现,就可以得知,这闲职有多鸡肋。 但是?,不管是?先皇还?是?傅景之登基,还?从没有人?过问过他的事啊。 谢回心虚的补充了一句:“我?每个月都会上交一份兵刃器械的工图,没有偷懒的。” 说着,他从身后拿出自己的得意之作:“瞧,这一对大锤,削铁如?泥,而且比一般的斧头轻盈许多。你喜欢的话,我?给你也做一份。” 上次来的时候,傅景之就看到?他带着这一对斧子?,确实是?一对不错的兵器。 但是?,他这次来,又不是?来惩治失职大臣的。 傅景之道:“我?是?想问问,你与外家是?否亲厚。” 谢回一瞬间就懂了。这哪里是?问他与外家是?否亲厚,这厮就是?想了解,他的小外甥女的事,还?拐弯抹角的。 看来那日用来激他的话,他还?是?放在心上了。 谢回用一种“都是?男人?,谁不懂谁”的眼神看着傅景之,轻咳两?声道:“自然?是?十分亲厚的,尤其是?我?每年都会来扬州两?三个月,经常去姑姑家蹭饭,时不时还?会去探望我?的小外甥女。” 听到?这儿,傅景之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他重复道:“你去寻她?” 谢回看着兄弟那捉奸的冷然?目光,连忙解释道:“我?去小外甥女那里寻一些好看的花儿草儿,送心上人?的。我?的心上人?。” 傅景之从鼻子?里哼出来一个“嗯”字。 谢回松了一口气,继续陈说这些年对小外甥女的了解。 他说的多,对面的男人?也听的仔细。 知道院中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娇斥:“谢道来,我?今日便是?来与你说清楚的。” 来人?穿了一身丫鬟的衣饰,但是?花容月貌,遮掩不住眉宇间的贵气,显然?不是?一般的丫头那么简单。 屋子?里的男人?同时向外望去,一个惊喜,一个淡淡的收回了目光。 而屋子?外面的张梦瑶却是?彻底呆滞在了原地,然?后猛地跪地,低着头道:“参见陛下。” 当?初她毅然?决然?的联络到?了爹爹,并且坚决的让爹爹支持景王,流掉了肚子?里的孽种,为的就是?与皇室断掉联系。 后来虽然?被封了公主,但是?京城里谁不是?知道,梦瑶公主每两?个月便病重逝世了。 她便来到?了扬州的庄子?里,换了个身份活着。 不曾想,竟然?又遇到?了故人?。 傅景之的视线也只有在初见时落在了这个女人?身上一瞬间,就淡淡的说:“既然?你还?有其他事,我?便走了。” 男人?走后,张梦瑶跪在地上,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谢回却心疼的把?她扶起来,还?躬身替她扶去了身上的尘土,心疼的说:“他都走了,瑶儿快起来啊。” 张梦瑶恍惚的抬头,又猛地扎进男人?的怀里,带着哭腔问道:“你就不问问,为什么我?认识那个人??” -- 第106页 自从两?个人?认识以来,瑶儿向来要与他保持两?步的距离,不允许他靠近半分,然?而此刻,却扎进了他怀里,带着一种极大地悲伤。 谢回轻声道:“你不也没问,为什么他在我?这里。” 张梦瑶没再说话,抱着男人?宽阔的腰,在他的怀里埋了很久,泪痕都干涸的时候,又抬头,于两?步之外,放空双眼,冷漠的说:“我?今天偷跑出来,就是?想和你说,我?觉得我?不喜欢你。” 在谢回难以置信的眼神里,她继续道:“我?从小喜欢的就是?威武无比、身披盔甲的大将军,这样文武双全的男人?才是?我?想要的。可是?你整日游荡散漫、无所事事、油嘴滑舌、空有两?个大斧子?,却不是?我?心中的如?意郎君。” “而且,你每日给我?送花,实在烦人?的紧。你再如?此这般,我?就报给官府了。” “以后你别来找我?了。” 说完,小姑娘就跑了出去,头也没回的离开了谢府。 - 枝枝在铺子?里呆了一天,看了一整天的账本,累了就去窗边的软榻上躺着,看看下面的人?来人?往。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正要下楼,就从窗户口看到?了那一辆熟悉的马车。 枝枝写了一封手书,招来了一个小厮,道:“你带着这封手书,去陈府,就说我?回去了。” 说完,她就下了楼。 果然?,她的马车出城,后面那人?的马车就跟着出城,不远不近的,一路跟到?了小院前。 彼时,天色已经擦黑了,只有小院里的石幢散发着暗淡的奶黄色光晕。 枝枝入院后,银杏迎上来道:“小姐,您怎么这么晚回来了?吃过晚饭了吗?奴婢这就去给你准备。” 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枝枝的腹中确实已经空的差不多了。她点?头道:“去吧。” 她还?未坐下,就听到?了外面传来了喧哗声。 知道那人?在后面跟着,怕出事端,枝枝出院查看,就瞧见了一辆马车被几个村民持干农活的家伙什围在了离小院不远的地方?。 这时,一个小家伙出来指认道:“那天我?就看到?他拿了枝姐姐的画像在追问,还?拿银子?贿赂我?,我?觉得他不像好人?,就没告诉他。方?才我?出门如?厕,瞧见枝姐姐的马车回村不久,就有一辆马车尾随而至,如?今一看,果然?是?这个坏人?。” 听到?这声坏人?,枝枝没忍住笑了一声。 傅景之平常板着脸吓人?的紧,确实不像好人?。 这小小的一声,正好把?站在马车上的那人?目光吸引了过来。 被这么多人?围堵在马车上,显然?,男人?的脸上已经浮现了不耐烦的神色。 怕这男人?再打伤人?,枝枝走了两?步,过去解释道:“谢谢大壮这么关心姐姐,也劳烦各位大哥深夜出来了。我?没事的,这人?是?我?远方?表哥。” 一个男人?出来道:“枝妹子?,就算是?远房表哥,也不该深更半夜来一个寡居妇人?家中,枝妹子?莫要被男人?骗了,没有三媒六聘,男人?的话可信不得。” 村子?里的人?都憨厚朴实,枝枝再三解释后,一个大哥道:“既然?如?此,让这位公子?跟随着我?住我?家吧。” 枝枝看了一眼脸色发黑的男人?,笑着说:“也好,那就烦劳大哥让我?表哥接住一晚了。” 她又看着男人?,笑着说:“表哥,大哥人?很好的,今晚就委屈你了。” 说完,她就转身回了院子?。 银杏煮了简单的饭菜,枝枝就着吃了两?口,让银杏将东西撤下去自己去房间休息。 待她从浴桶里出来,刚拿到?衣服就听到?了窗户“吱呀”响了一声。 枝枝慌乱之中手忙脚乱的披上了衣服,刚系上衣带,就瞧见了男人?漆黑如?墨的双目,正紧紧盯着她。 枝枝也顾不得头发还?是?湿的,连忙从浴桶边跳离,想从门口逃出去。 却被男人?抢先一步,摁住了门扇,高?大的身子?逼近,将她笼罩在在了他的身影下。 听他冷冷开口。 “丈夫早年间得了失心疯?” “死得早?” “嗯?” 他最后一个字尾音翘了起来,让人?听得无端缩了缩后勃颈。 身子?也压得很低,温热的鼻息尽在咫尺,一双眼睛在烛光下亮的吓人?。 第45章 能知道这些消息, 看?来?这个男人已经问出来?不少话了。 不过也是,他的城府手腕,从一个普通人手里套话可太容易了。 男人的气息由上而下喷洒下来?, 熏得枝枝脸颊发热,偏偏她又逃不开,只?能被?迫仰头,看?着他被?怒气填充的双眸,抿嘴道:“是又怎样?” 当初随口一说丈夫去的早, 也只?是为了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事。被?傅景之声声质问的时候,她被?吓到了一瞬间, 又挺直腰杆, 问道:“正如李大哥所?说,我们如今只?是口头之约的娃娃亲罢了,没有媒妁之约, 没有三媒六聘, 江公子若是嫌弃我名节有损,大可当做一场儿戏, 早些从扬州离去。” 她自然知晓傅景之自小骄傲, 说这些话也就是在挑衅他高高在上的权威,勾起他的怒火,借此达到让他知难而退的目的。 -- 第107页 果然, 男人也随之沉默半晌, 低声问道:“陈南枝,你究竟还有多少种样子是我没见过的?” 枝枝楞了一下, 低声道:“江公子, 您或许认识两年?前的陈南枝,但是, 对不住,我记不得以前的事了。” “如今天色已晚,若是被?外人发现你我共处一室,传出去可不好看?。江公子早点回?去歇着吧。” 按照枝枝对他的了解,傅景之现在肯定是要气的摔门出去的,但是不曾想,她的话音刚落,身?子突然就悬空了。 男人的手臂环在她的腰间,让她的软肉都禁不住轻颤一下。 似乎是为了给自己壮胆,枝枝眨了眨眼睛,道:“你若再不把我放下,我就喊人了!” 傅景之慢条斯理的把她放到被?褥上,侵身?而上,将她柔软的手掌覆在自己的脸上,眼底尽是无赖的笑意:“再打我一巴掌,叫我登徒子,然后闹开将村子里的人都引过来?,到时候你就要立刻嫁给我,哪里还需要什?么媒妁之言,你说是不是?” 见她害怕的瞪大眼睛,傅景之掀开被?子,将两个人都放进被?褥里,下巴靠在她的颈窝,道:“闭眼,睡了。” 方才洗澡的时候她只?留了浴室的一盏烛火,烛火隔着屏风,随着吹进来?的轻风忽明忽暗。 她注视着那烛火没多久,就??到耳畔响起男人轻飘飘的声音:“若是你睡不着,我们可以做一些其他的事情。” 男人漆黑的瞳仁在黑暗的环境下更加分明,让她身?子瑟缩一下,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待身?边女人的呼吸渐渐平稳,傅景之才睁开了眼睛,注视着被?他强制揽入怀中的女人,眼睛眨也不眨。 过去的两年?,午夜梦回?之时,他也曾梦到她一直安稳的睡在他的身?侧,但是睁眼后才发觉,梦醒成空,皆是他内心偏执的幻想。 如今,他用力?的掐了一下自己的肌肤,出现刺痛,他才轻轻的眨了一下眼睛,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怀里的女人被?他的动作?惊动,不自觉的像他身?上钻了钻,未系好的衣带散开,温软细腻的皮肉与?他相处,女子身?上的体香也刹那浓烈袭来?。 傅景之喉结滚动,手伸了过去,耐心的给她重新系上。 系上后,他又忍不住轻笑一声。若是不给她系上,明早起身?,她肯定又要诬赖他轻浮了。 做完这些,他将人向自己的怀里捞了捞,下巴顶在女人的发顶,嘴角微微勾起,闭上了眼睛。 却不知,在他碰到那根丝带的时候,女人的睫羽轻颤,似是已经有了直觉。 - 翌日,枝枝醒过来?的时候,旁边的身?榻已经泛凉,唯有上面残余的凹陷褶皱证明那个人是真?的来?过。 枝枝刚起身?,外面的银杏就已经带了洗漱的水盆进来?,嘴上还道:“小姐,你快起来?看?看?吧,李大嫂带了一个人进来?。” 枝枝看?了看?白色寝衣上的衣带,才又抬起头来?,问道:“带了什?么人,让你如此惊讶?” 银杏脸上带着明显的嫌弃和不开心:“就是轻薄你的那个登徒子。” 银杏还不知道傅景之如今同她的关系,昨夜也没有出去看?热闹,对傅景之的印象依旧停留在强闯民宅的登徒子身?上。 枝枝穿了衣服,净了面,又简单的梳了一个发髻,便出了屋子。 不料出门后,李大嫂先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愧疚的笑容说道:“枝妹子,这些年?是嫂子的不是,竟让你委屈了这么多年?。” 在枝枝的一脸迷茫中,李大嫂继续道:“当时嫂子也只?是看?到你一个女子孤苦无依的,所?以想跟你说一个男人。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你还是个闺女,未曾婚配。” “是我们当时唐突了。昨夜你的未婚夫见你深夜回?来?,跟在后面护送,还被?我们给当成了坏人。大嫂再给你们陪个不是。” 李大嫂就住下离她的小院不远处的地方,是离她最?近的一家住户了。当时搬到这边山脚下住,就算有丫鬟护卫,也是有许多不懂的,都是李大嫂帮着她弄得。 对于这位大嫂,枝枝是真?心喜欢的。她笑着道:“也是我有意瞒着您的,这两年?,还是多亏你照顾的。” 说着,李大嫂看?了一眼梨花树下端坐着的傅景之,又凑近小声道:“大嫂也看?了,江公子是个彬彬有礼的读书?人,确实?比咱们村子里的秀才强多了。但是你们如今也不能就住在一处,他说什?么甜言蜜语都莫??。” “这几日,夜里就让他在大嫂家住下。你大哥和其他人一起给他建一个竹屋,几日功夫就能搬过去。” 枝枝都点头应下以后,李大嫂道:“我就不打扰你们年?轻人相处了,我回?去带孩子做饭了。” 枝枝又带了些花茶把李大嫂送走?。 这才转身?看?向院子里自己给自己斟茶倒水,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的男人。 也不知道他是给别人惯了什?么迷魂汤,仅仅一晚上的时间,就让李大嫂都为他说话,还让昨夜对他防备心理那么重的村民,都去给他建造竹屋去了。 傅景之举起茶杯,对着她轻笑一声:“枝儿一直盯着我看?,是觉得自己的未婚夫十分好看?吗?”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在扬州见到傅景之,她就觉得他想变了个人。 -- 第108页 或许是说,做了皇帝以后,他才彻底暴露了本质。 看?了一眼他的笑,枝枝差点翻了白眼,转身?去了小厨房。 李大嫂嗓门大,银杏自然??到了全?部的话。她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惊讶的问:“小姐,那个人真?的是你的未婚夫?” “算是吧。”枝枝似是而非的绕过了这个话题,问道:“今天吃什?么?” 银杏指着蒸笼道:“灌汤包,小叶粽,金丝卷,还有荷叶粥。” 说完,她又问道:“小姐,那我们用给江公子准备早膳吗?” 枝枝:“随便,有多余的就给他吃,没有就让他自己找吃的去。” 平日里,枝枝都是在院中的石桌上用膳的。如今上面坐了一个不速之客,枝枝僵硬着脸坐过去。 她刚抬起筷子,男人就自觉地也拿起来?筷子。 看?到他上去就夹了一个灌汤包,枝枝的眉毛微挑,并未阻止。 傅景之不吃姜丝,枝枝并没有这个禁忌,所?以银杏做的灌汤包里便有姜丝。 果然,下一刻,她就瞧见了男人揪起眉毛,一副快要吐出来?的模样。 枝枝放下筷子道:“江公子,若是觉得寒舍的饭菜不合口味,大可以回?城里去,扬州城风光美食无限 ,江公子还是莫要委屈自己了。” ??到这句话,男人抬眸,用一种吃瘪的眼神看?着她,将口中的灌汤包咽下去,又将筷子上剩下的汤包一口吞了下去。 面无表情的开口:“滋味甚好。” 第46章 饭后, 枝枝在花房里支了一个绣架,上面简单的修了一丛青竹。 最近花期将?过,许多?花干也都刚晾晒完成。如今的花干用?来做香包是最适宜, 也最持久的。每年这个时候,枝枝都会做一些简单好闻的香包。 她绣了没多?久,就瞧见银杏拿了新的丝线进?来,轻哼着道?:“小姐,方才奴婢进?来的时候, 瞧见那江公子不停地灌水,自己一个人已经喝了一整壶了。”虽然知道?了江濯是她的未婚夫, 但是银杏对?他的态度依旧很不好。 枝枝自然知晓傅景之为什么猛灌水, 她嘴角微微勾起一个笑容,轻声道?:“杏儿记得把?他这些日子的花销都记下来,每日去讨要。” 一听?这个, 银杏脸上终于泛起了光彩, 点头道?:“小姐放心,银杏一定办好这件事。” 又?看了一眼这个小财迷, 枝枝笑着说:“好了, 我要的丝线呢,拿来没有。” 银杏将?东西?递上去道?:“自然是拿来了,小姐看看还缺什么颜色不。” “缺了一根蓝丝线, 不过也够了。”枝枝把?丝线接过来, 放在一旁的小篮子里。 这两年静下心来,刺绣也比从前强了许多?。不说拿出?去卖了, 女?儿家日常的配饰小香包手帕什么的, 却是可以自己完成的。 在房间?里待了一上午,午时用?过膳食, 枝枝又?小憩了一会儿,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小了很多?。 伸了个懒腰,枝枝冲着屋内道?:“杏儿?” 屋子里传来了“哎”的一声回应,出?来的却不是银杏,而是柳儿。 “小姐,杏儿去李大嫂家借丝线去了,小姐要做什么,柳儿来吧。” “柳儿什么时候回来的?”枝枝问道?。 柳儿接过小姐身上盖得毯子道?:“夫人说小姐这里只有银杏伺候不好,过了晌午就让奴婢回来了,那时候小姐还在睡着呢,就去屋子里忙活了。” 似乎她也是听?到了声响的,只是她一向贪睡,又?睡了过去。 枝枝从软榻上坐了起来,又?饮了一杯花茶清嗓子,这才道?:“我们去后山摘一些樱桃吧,上次摘的都没吃到嘴里,现在想想那红彤彤的大樱桃,你家小姐我就口齿生津,馋的很。” 柳儿犹豫道?:“小姐,要不我们等银杏回来一起,只有她会爬树的。” 枝枝拍了拍胸脯,道?:“我也可以。” 柳儿回屋拿了一个小竹筐,跟在枝枝的身后,两个人一起去了后山。 不过过了几天功夫,樱桃树上已经挂满了晶莹剔透的红果子,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枝枝摘了几个低处的果子后,便不满足的将?目光投向了稍微高些的地方。哪里的果子明显比低处的更大更红。 她的手跃跃欲试的抱住了树干,正要攀爬时,柳儿惊呼道?:“小姐,您真?的要自己上树?还是算了,我们等银杏过来好了。” “我小时候真?的爬过树的。”枝枝看了看这树干的粗细和?高度。 小时候她也曾调皮过,不仅不爱读书,还跟着弟弟疯跑,确实上过一次树。 那是一棵桃树,和?这个差不多?高,还是阿弟拖着她上去的。 不过如今她的个子比小时候高多?了,这么一棵樱桃树,应当不是问题的。 枝枝试探着跳了两下,都没有成功。便抱住树干道?:“柳儿,你托我一下。” 身后陡然一股力量,轻而易举的将?她托了上去。 成功坐到了树干上,枝枝欢喜着回头道?:“看,我这不是就上来了。” 可是,树下站着的却不是柳儿,而是一个眼底带着笑意的男人。 她此刻才反应过来,就说嘛,柳儿一个女?子怎么突然间?那么大力气。小时候阿弟托着都要用?尽力气,柳儿却随手一推就将?她送到了树上。 -- 第109页 想到方才那双落在自己臀部的手掌,那种感觉似乎还在上面停留着。枝枝不自在的挪动?了一下屁股,糯声质问道?:“怎么是你,柳儿呢?” “自然是被送下山了。”傅景之笑着道?:“自然,山附近的护卫也都被清理干净了,没人看到我们孤男寡女?,共处荒山野岭,不会损了你的清誉。” 似乎从她说了自己在意清誉名节以后,男人就也跟在替她操心起来了。 可是又?没人看到,事情就没发生了。 而且,如今林子都被他清理干净了才最是最不安全了。若是男人想对?她做些什么,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任他宰割了。 枝枝绷着脸道?:“你让开,我要下去。” 傅景之挑眉:“你不是要上树摘樱桃吃?” “又?不想吃了。” 傅景之坚持:“可是我想吃。” “想吃自己摘。”枝枝看着他那么大个子,还要使唤她就来气。 可是男人丝毫没有让出?空地的意思,树杈空档又?只有那么一处。红彤彤的大樱桃就在她面前晃啊晃的,诱人的紧。 她干脆摘了一颗塞进?了自己嘴里。 新鲜多?汁的口感,带着酸甜滋味在嘴里散开,让她开心的眯起双眼,没忍住又?接连塞了几个直接吃了下去,还挑衅一样的故意将?樱桃核吐在了男人不远处的空地上。 就在她又?摘了一颗樱桃要塞进?嘴里的时候,手腕突然被握住,一股濡湿划过他的指尖。 在她陡然瞪大的双眼里,男人眼底尽是得逞的笑意:“这樱桃真?甜。” 说完,他还意犹未尽的舌尖抿了抿嘴唇,含笑看着她。 枝枝的脸爆红,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半天才迟钝的甩了甩手,磕磕碰碰的说:“你……你臭不要脸!” “要脸就有媳妇?”男人靠近反问道?。 枝枝被他的无赖模样堵的哑口无言,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气的从枝干上蹲坐了起来,想离开这片空隙寻找新的地方跳下去。 不料刚站起来,就被枝杈勾到了衣服,身子不稳,向后仰去。 在半空中,她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疼痛到来。 但是,最后察觉到自己竟然落到了一处软软的物体上。 睁眼,就是男人发白的嘴唇,还有眉头上迅速浮起的汗珠。 枝枝快速的从他身上爬下来,嘴唇蠕动?两下,眼底泛起了水雾,气呼呼的说:“你……你就不能别管我。” 傅景之忍着疼痛抚平了她眉宇间?的愁意,艰难的勾起嘴角:“我舍不得啊。” “那你可以抱着我,干嘛给我当肉垫啊,笨死了。” 傅景之似乎是想笑,但是因为剧痛难看的扯动?了嘴角,道?:“你才笨,是不是话?本子看多?了,这么低的树,我怎么来得及接啊。” 扑过去给她当肉垫都已经是本能动?作了,哪里还来得及做其他的。 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枝枝张望四周道?:“你的人的,快叫他们来救你啊。” “没人,我让他们有多?远走多?远去了。” 枝枝急的跺脚,又?蹲下了身子,扶着他坐了起来,想要背着他下山。 这时候,在暗处的春至终于忍不住出?来了:“夫人,让属下来吧。” 主子本来就被砸伤了腰,真?这样折腾几次,不残废都难了。 还记得那年正月十五,似乎也是傅景之受伤了,穿着黑衣的护卫出?现背着他,将?他们两人带回了景王府。 时过境迁,此情此景竟然和?记忆中有些许重合。 只是这次,他是救她受伤的,要回的是她的家。 枝枝恍惚了一瞬间?,跟着春至下了山。 回去后,人直接被送到了她的屋子,药膏也被贴心的准备好放到了床边,只要她一伸手就能触碰到。 “枝儿,我痛。”傅景之眼底水汪汪的,直勾勾的盯着她,明示了自己的目的。 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就是在使用?苦肉计。 可是看到他额头的汗珠,枝枝还是拿起了药膏。 伤的是腰,如果要上药,就必须将?他的衣衫出?去。 枝枝的手颤颤巍巍的伸过去,问道?:“还能翻身不?” 趴在床上的傅景之转过来了一个大脑袋道?:“都被你压坏了,动?都动?不得了。媳妇儿,你应该减肥了。” 枝枝的手猛地握紧了药膏的白玉瓶子,差点没忍住把?药膏砸他脸上。 这男人,怎么愈发孩子气了。 不,连三岁孩童都不如。 她深吸一口气道?:“你不能翻身,我也翻不动?你,让春至进?来给你敷药吧。” 傅景之楞了一下,眼底划过一丝清晰的情绪,又?作委屈模样道?:“春至很忙的。我怀里有一把?匕首,你用?它撕破我的衣服就可以随便处置了。” 枝枝依言去他的怀里摸了摸,把?他的整个胸膛都摸遍了,也没找到匕首的影子,反而是男人的呼吸声愈发沉重刺眼了。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离开,“你故意的?” 傅景之:“可能是我记错了,在腰间?挂着的。” 在女?人越来越沉重的目光里,傅景之老实交代?:“在袖子里。” -- 第110页 终于找到了匕首,正是当时她想带却未能带走的那把?镶了宝石的匕首。 枝枝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直接从腰间?划开了他的衣衫,露出?了他的伤处。 刀口向下偏移了一些,露出?了不可描述的深沟。 枝枝竭力克制自己不要看走了眼,拿起冰凉的药膏涂了上去。 显然他的腰伤得不轻,上面已经有了淤青,怪不得他眉宇间?皆是冷汗。 擦药膏的时候,他难得老实了一会。 枝枝用?被子盖住了他的伤处,道?:“你好好趴着,我去给你看看药好了没。” 刚转身,却被一双手抓住了腕部。 “别走。” 枝枝走到床边,就被男人一个动?作带进?了怀里。 枝枝挣扎道?:“你腰都伤成这样了,还想干嘛?” 傅景之:“什么都可以,要不要试试?” 第47章 都已经伤了老?腰起不来了, 这男人还?有心思调戏她。 枝枝难得涌起来的一丝心软也没了,在他的腰上?捶了一锤,看着男人呲牙咧嘴很疼的样子, 从床上?坐了起来道:“我去给你看药去了。” 她刚出去,就有一个黑衣男子进来,手中拿着一封密信,道:“主子,江先生的信件。” 一个皇帝赶往扬州, 朝堂上?自然不能?没有人。所以此刻是江知意?在支撑着。幸而朝堂这两年被?傅景之的手段已经完全震慑住,边境也安定, 没有什么大事。江知意?加上?朝臣都是可以处理的。 若不是遇到不决的事, 江知意?也不会?飞鸽传书将?信送到这边。 傅景之接过信件,春至继续道:“主子,江先生说最近边疆战事又有了躁动的形势, 这件事他处理不好, 已经让关于战事的消息直接发往扬州这里了。” 傅景之躺在床上?看了一眼密信,道:“扬州比京城离边疆更近, 送过来也省了些功夫。” 只是, 边境有骚动,便需要派将?领过去勘察。如今朝堂风平浪静就是因为,兵权如今完全掌握在他手里。 一旦交出兵权, 一些暂时不能?动的禹王旧部就会?蠢蠢欲动, 到时候不仅边境,就连朝堂上?也不得安生。 或者有可能?, 边境的骚乱就是禹王旧部搞得鬼。 傅景之看着信件一点一点被?销毁, 心中起了一个想?法:或许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彻底拔除剩余的毒瘤。 傅景之道:“最近朝堂上?不是已经泛起了部分流言蜚语,说是我已经不在京城了?” 春至跪地道:“主子, 那些已经被?压下去了。” 傅景之轻笑一声:“不用压了。” 反正他还?要在这里呆很久,压着完全没必要,不如趁机干些其他事情。 枝枝端着药进来的时候,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她疑惑地问:“起火了?” 傅景之毫不避讳的说:“烧了一些麻烦的东西。” 枝枝将?药递过去,对他一副要喂喂的表情全然不理睬,去窗边开了窗户道:“今晚我去和?银杏睡了,有什么事你大声叫一声。” 说完,她就出了门?。 - 在她不远处的后山建的小竹屋是五日后建成?的。 当天,枝枝就把男人赶了过去。 看着终于安生下来的小院,枝枝舒坦的给自己泡了一杯花茶,躺在绿荫下偷闲。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时候,傍晚的时候,银杏就小心翼翼的用布包抱着一个东西走了进来。 进来后,捧着东西走到枝枝面前道:“小姐,奴婢在外面发现了一个东西。” 枝枝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小丫头脸上?的表情,惊喜又纠结,她问道:“发现了什么?” 小丫头还?没吭声,就听到了隔着布包,小小的一声:“喵~~” 声音小小的、绵绵的、带着奶音,听得人心都化了。 银杏边打开布包边笑着说:“小姐,这小奶猫半天都没有出声,怎么一听到您的声音就喵喵叫起来了呢?” 粉色的布包掀开,里面是一只纯白?的奶猫儿,看起来只有两只手合起来那么大小,毛绒绒的一团,像一团棉花一样。怪不得银杏这个粗手大脚的丫头都那么小心翼翼。 小奶猫看到枝枝以后,睁开了眼睛,琥珀一样的水蓝色,晶莹剔透,宝石一样亮晶晶的。 又朝着枝枝小小的叫了一声:“喵呜~~” 这一声拉的长长的,语调里带了开心的感?觉。 枝枝一瞬间觉得自己心都化了,笑起来说:“报过来给我瞧瞧。” 小猫儿落到枝枝的怀里以后,白?色绒毛的脑袋在枝枝的身?上?蹭了蹭,十分亲人的模样,最后干脆在她怀里寻了个好地方,眯着眼睛呼噜呼噜起来了。 枝枝吓了一跳:“它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这时,柳儿从外面回来了,听到这话笑着说:“小姐,这是奶猫儿喜欢你呢。”说完她又好奇的问道:“小姐,这是哪里来的猫儿,好漂亮。” 枝枝:“银杏抱回来的,说是门?口捡的。” 银杏道:“方才我回来的时候,在门?口听到了一声喵叫,就看到门?口有一块粉色的布,上?面有一只猫儿刚睡醒。” “粉布不是你带出去的?”听到这里,枝枝发现不对了。若是野猫,怎么会?用一块柔软的布包着,正好放在她的门?口。 -- 第111页 方才是猫儿太诱人,她也理所当然的认为这布也是银杏拿出去的。如今才发现了端倪。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枝枝低头敲了一眼怀里窝着的一团子猫,纠结的对银杏说:“你去把它包着,重新放回去吧。” 银杏的手刚碰到猫儿,就瞧见小家伙嘤呜的喵了一声,小爪子抱着枝枝的一副不撒手。 柳儿不忍的说:“小姐,它这是舍不得你呢。如今天色也已经黑了,若是把它放出去,被?小兽叼走了怎么办,要不先养一晚上?,明?天再把它抱到村子里问问,这是谁家的猫儿。” 小家伙实在黏人的紧,一旦要把它拿下去,它就开始委屈巴巴的喵喵叫。 想?到她们住的临近后山,现在拿出去确实有危险。 枝枝最终还?是松了口,道:“那明?天早上?就送走。” 既然决定小猫团子一晚上?,就要给它准备点吃的。仔细看了看小猫的大小,枝枝担忧的问道:“它这么小,不会?还?没断奶吧?” 柳儿上?前看了看,道:“奴婢小时候养过猫,这只的大小,大概是刚满月的,已经可以吃一些流食了,小姐稍等一下,奴婢去做一些肉糜给它吃。” 柳儿做好肉糜后,枝枝动手把小奶猫放在了盘子前,小家伙竟然还?没有盘子大。 好在它是真的可以自主进食的,乖巧的吃了一点东西,便又喵喵叫着回到了枝枝脚边,顺着她的衣服就要向上?爬。 小家伙的指尖是修剪过的,所以向上?爬的时候笨拙可爱,枝枝于心不忍,便又将?它抱入怀中,看着它蹭了蹭,就盯着枝枝观察了起来。 那一双溜圆晶亮的眼睛,直勾勾的,像小精灵一样。 柳儿笑着说:“小姐,小奶猫是把您当娘亲了呢,要不然就留下它吧。” 想?到那个人,枝枝还?是摇了摇头道:“明?日再说吧。” 第二天一大早,枝枝正在观察小家伙吃东西,就听到了门?口有马车的声音。 她抱着小猫抬头,就看到顾恒指挥着小厮搬了一个大物件进来。 “枝枝妹妹,你不是说,想?试试酿制青梅酒,碰巧我去巡察的时候见到了一片青梅林,如今的季节移植了好好养着,下个月就可以结果子了。” 枝枝瞧见他疲惫的样子,吩咐银杏道:“杏儿,给恒哥哥上?一壶茶水。顺便给大家都倒茶解解渴。” 扬州的天热得早一些,这么一会?儿功夫,移植果树的小厮就已经满头汗了。 银杏进屋后,枝枝也去屋子里拿了三个香囊,递给顾恒,交代道:“这里面装的都是香草药材,上?次和?外祖母谈话,听说顾夫人总睡不好,这个香囊有安神的作用,可以挂在床头,既然你过来了,就捎带回去吧。” 上?次顾家与她结了干亲,她还?没有回礼。顾家属于高门?大户,并不缺金银珠宝之类的物件,她便按照自己研制的香草,配了几个香包。 然而,这一幕正好落在正要进门?的傅景之眼底。 他的一只脚已经进了门?,如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生平第一次这么尴尬。 进屋沏茶的银杏端着茶出来,见到门?外的人,出声道:“江公子。” 这一声将?院子里的两个人的视线也拉到了门?外。 枝枝不咸不淡的开口:“你都有自己的竹屋了,怎么又来这里了。” 顾恒震惊得站在院中,看着一脸从容进院的男人,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行礼了。 从枝枝的话中意?思可以听得出来,两个人最近都相处甚密,甚至一直住在这个小院里,刚搬出去。 可是,他可是当今皇上?啊,怎么会?秘密出现在扬州城中,还?出现在这个村子里的小院里。 在他还?未想?明?白?的时候,外面来了一个小厮,趴在他耳朵上?说了几句话,府里传来消息,顾夫人重病了。 枝枝看到顾恒为难的样子,道:“恒哥哥先去吧,我这里无碍的。” 顾恒又回头看了一眼,最终还?是选择了道别离开。 人走后,傅景之才说了第一句话:“那个香包送谁的?” 可以看出,男人竭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绪,但还?算理智。 枝枝抬眼道:“自然是送给你看到的人。” 傅景之:“我都看到了,那是一个送给女人的香包。” 枝枝不由得默然,这男人观察的还?挺仔细。 就在枝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时候,却听傅景之开口道:“不管怎么样,别总想?着用乱七八糟的借口把我气走了,我才是你光明?正大的青梅竹马未婚夫,娃娃亲的。” 一听到这,枝枝又想?给他一拳了。 偏生男人这时候,男人靠近一步,把她连着猫儿都带入怀中了,下巴顶在他的发顶,道:“家世?阻拦可以破了这道屏障,脾性不合可以磨合,我不穷也不丑,也可以和?你一起养猫养狗,所以,你究竟不喜欢的是什么呢?” 这些都是她曾经说过的话,却没想?到他是真的记在了心里。 但是,她走之前,他都已经有了先皇给他定的妻子,他的妻子那时候就已经有了身?孕。如今,那孩子都已经可以叫“爹爹”了吧。 从两个人怀里传来两声猫叫,打破了这个僵局。 -- 第112页 方才他抱住她的时候,她是抱着猫猫的,如今猫猫肯定已经捂坏了吧。 枝枝稍微推开他。 却不曾想?,从她的怀里钻出来了的,却是一只浑身?黑色的猫儿。 第48章 刚刚抱在怀里的还是小白猫, 如今从自己怀里钻出来的却是一只纯黑的。 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情绪都断了弦,变成了满脸惊讶。 “雪团子怎么变成这样?了。”枝枝愕然的抬头,下意识辩驳道:“不是我·干的。” 就在这时, 在男人怀里又探出了一颗雪白的毛绒绒的脑袋,好像是解答疑惑一样?,小家伙也一脸懵,冲着?枝枝喵呜呜呜呜的叫。 枝枝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两只猫。 怨不得她半天也没想明白。 枝枝又偷瞄了一眼傅景之?怀里的小白猫, 将?自己怀里的小黑也送塞了进去。两颗小脑袋一黑一白,小小的, 就像两颗汤圆, 软软糯糯的。 昨晚她就猜到?了,这猫猫是谁送的。 为的就是让她心软,讨她喜欢。 不曾想, 事实都已经摆在面前?了, 她的心底似乎有什么在动摇。 枝枝转过身子道:“小白昨晚走丢了,到?了我家门口, 太晚了就没送回去。如今还你。” 誓要?撇清关系的姿态。 她本身想的就是, 傅景之?不会在扬州久待。她装一回失忆,让他觉得无趣乏味,不要?再来纠缠她。待他走了, 没有见到?她在面前?, 依他日理万机的忙碌,很快就会不记得她这号人物。 不曾想, 这男人竟然真的悠闲的在田野间住下, 还在她隔壁盖了一座小竹屋,一副长久居住的模样?。 这让枝枝彻底乱了分寸, 慌了神。 才拿那么拙劣的借口想骗他,说什么香包是送给顾恒的。 如今。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怎么越想撇清,越发多了许多牵扯。 看到?枝枝去了屋子里,傅景之?也追了上去。 枝枝到?门口,哐当一声关了门,将?他那张大脸拒之?门外。 她刚去了窗户,就瞧见男人正站在窗边,肩头是小黑团子在爬,头顶是小白团子刚爬上去,跃跃欲试的要?从窗户口伤闯民宅,看起来危险极了。 果然,下一刻小家伙就试探了一下,直直跳了进来,在铺了棉被的软垫上翻了个?身,瞧着?枝枝喵了一声。似乎是在说,我找到?你了哦。 傅景之?道:“就算不要?我,也不能不要?它们啊。它们是同?一只猫妈妈生?的,昨夜小黑叫个?不停。” 他把小黑团子递到?小白团子旁边,两只小猫叠成了罗汉。 枝枝低头看了一眼,直截了当的关上了窗户。 看到?再次被拒之?窗外的主子,春至道:“主子,属下再去寻新的动物送给夫人?” 他问着?,却发现,他的主子正在笑。 傅景之?整理了一下身上小猫掉落的猫毛,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窗户关上了,也打开?了。” 春至不解的看了一眼窗户,又看了一眼已经出去的主子,最终也没有懂这句话的意思。 ー 因为有了两只猫儿,枝枝的小院也热闹了不少?。 尤其是满月的小猫正是好奇又活泼的时候,平时需要?不停的有人看顾。 然??热闹的另一个?原因则是,某人又有了新的借口,每日来枝枝的小院蹭饭。 美其名曰,照顾小猫儿。 其实鬼才不知道他的心思。 就连银杏都问道:“小姐,您究竟喜不喜欢这位江公子啊?” 枝枝拿着?话本子的手猛地一顿,语调极慢的回道:“不知道。” 银杏着?急的在枝枝身边转圈,道:“可是小姐,他整日在您身边晃悠,时间长了,对您的名声可是不好的。您若是喜欢他,就让他下聘定下来。您若不喜欢,需早早推掉比较好。” 小丫头不知道傅景之?的真实身份,只觉得江濯真的是个?小官之?子,??他们两人的关系,不过是个?娃娃亲??已,口头之?约,想退便退了,没人知道这件事。 可是,细想一下。 其实她在与他的相处中,又何尝不是越来越忘记两个?人之?间的鸿沟。竟然随意的像一对普通的男女,全然忘记了他高高在上的身份。 也不知道是她一直在催眠自己,现在是处于一个?失忆状态,并不知道她是皇帝的身份。所?以她才越来越放肆。 还是他如今实在是没端架子,麻痹了她的警觉。 她还没想通的时候,怀里的两只崽子喵喵两声。 枝枝抬头道:“雪团子和黑煤炭饿了。” 柳儿将?两只小家伙挪走,枝枝刚一起身,就看到?了男人正在他面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悄无声息的吓人。 枝枝道:“不知江公子前?来,有何贵干?” 傅景之?上前?一步,自己寻了枝枝面前?的石凳坐下,面上的表情却不如平常一般放松。 “想来看看你。”男人的双眉紧锁,眼底有着?深深地疲惫,显然事情并不简单。 枝枝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没有多问。她想来不想掺和男人的朝政,能令他都愁眉不展的事情,自然也不是她能解决的。 在男人惊诧的目光里,枝枝起身,去了他的身后?,瞧了眼四周两个?丫头都不在,将?柔软的指肚放在了他的穴位上,轻轻揉捏起来。 -- 第113页 只两下,傅景之?就抬起了头,目光炯炯的盯着?她看。 枝枝不由得疑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傅景之?眼底带了一抹笑意,直达眼底,明晃晃的让人不容忽视。 “只是你很久没对我这么温柔了。”这句话带了浅浅的心酸。 不过也确实,从咋一见到?他的惊讶,慌忙中决定演戏。到?后?来的相处中,她大部分时候都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甚至听到?他诉说悲痛的年幼时,都忍住了心底的柔软触动。 她是很久没有这样?过了。 枝枝手下的动作?重了几分,亦嗔亦怒,眉目间鲜活好看:“再乱动,你就继续头痛着?吧。” 男人乖觉的低下头,真的不再动作?。 按揉了约两刻钟,柳儿带着?两只小猫崽出来,枝枝迅速的松开?了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起身去了花房。 花房里有她绣了一半的绣品,闲来无事打发时间做的。 待她坐到?绣架旁,再往外看的时候,院子里的男人已经走了。 皇帝哪有这么好当,从他眉宇间的疲惫就可以看出。他搬过来以后?,虽说日日来这里消磨一会儿,但是白日大部分时间都在竹屋。 枝枝曾去过一次,那里明亮舒适,更像是一个?书房一样?。 若是他夜间没有翻窗进她的房间,自然就是彻夜忙于政务了。 晚间,到?了用膳的时候,银杏去竹屋叫人,却发现竹屋黑漆漆一片,叫了几声也没听到?回应。 银杏回去道:“小姐,竹屋里没人,是不是他们已经走了。” 竹屋并没有厨房,就算有,两个?大男人恐怕一天就能将?小厨房连带着?竹屋一起烧成灰了。所?以平日里,傅景之?和春至都是跟着?这院吃饭的。 枝枝可不相信,这男人会突然不告??别。 她问道:“可曾发现什么字条?” 银杏摇头:“奴婢在屋外寻了,并没有看到?。屋子里也点了烛火看了个?遍,都没有瞧见。” “那我们便先吃吧,剩下的放在锅里温着?,他们应当是会回来的。” - 扬州城里的一所?宅院。 冬至跪在地上一脸严肃的禀报道:“主子,自从您将?自己确实不在京城中的消息散开?,礼部尚书就开?始蠢蠢欲动,试图煽动朝堂上的纷争。江先生?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礼部尚书本身就是禹王旧部,但是刚即位的时候,朝堂动荡,没动他。如今才过了两年,这只老?狐狸便沉不住气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傅景之?转动着?茶盏缓慢地开?口:“禹王已死,他们识相的,就不会如此折腾。” 按道理,就算是新旧朝廷势力更迭,其他皇子都已经死透了,如今就剩傅景之?一个?皇室血脉。他们怎么也翻不出什么水花来。 就算是要?造反,也要?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傅景之?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变得犀利:“去查一下晟献帝死前?都接触过什么人,所?有小太监小宫女都不要?放过。尤其是与礼部尚书的人接触过的小宫女小太监。” 冬至接了命令,即刻去用密语写了信,飞鸽传书去了京城。 没多久,又有一个?小厮装扮的人上前?道:“圣上,礼部尚书果然与边境敌军有所?勾结,但是具体交易暂时未探查清楚。” 边疆情形复杂,尤其是有内臣与之?勾结,更是危险重重。若是要?派人过去,必须是信任的、且军事能力卓绝的人,才能只身??去,还不一定能全身??退。 这样?的人选在傅景之?的心底只有一个?,只是不知道那人愿不愿意。 在书房里又见了几批人,等忙完,天色都已经黑透了。 春至问道:“主子,今晚还回去吗?” 傅景之?揉了揉太阳穴,抬眼道:“自然是回去的。” 枝枝侧卧在床边,乌云流瀑般的三千青丝柔顺在肩头,在橘色温暖的烛光下,就像画里面走出来的美人。 两只小奶猫被放在不远处的篮子里,一黑一白已经抱成了团,小太极一样?,毛茸茸的两颗小脑袋顶在一起。 又看来了一会儿,枝枝抬起手臂轻揉略微发酸的眼睛,穿着?白色的寝衣站了起来,踢踏着?鞋子下去熄灭烛火。 刚熄灭一盏,就听到?窗户吱呀一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自己身后?,猛地抱住她。 惊吓之?下,她的胸脯高高起伏两下,呼吸了两下才缓缓道:“小厨房有剩饭,饿了你派春至热着?吃一下。” 傅景之?低下身子,呼吸清浅的落在她的耳垂上,麻麻的,痒痒的。 不多时,她便禁受不住想要?推开?他。 这时却听傅景之?在她耳边轻声道:“你怎么得知他叫春至的?” 枝枝的身子猛地绷紧。 第49章 “你自?己叫过他的名字, 我怎么不?知道??”枝枝低着头,语气坚定的说。 然而她的内心却并不?坚定。也许是最近的相处太过于自?然而然,她除却刚开始那?一段时间时时刻刻紧绷着自?己, 将?他的一举一动都记得条理分明。最近却没那?么紧张的。 “我可?都没记住你的几个小丫头叫什么,你却记住了我的小厮的名字。”傅景之握在她腰间的手加重了几分力气,语气颇为不?满道?:“是不?是他生的比我好看?” -- 第114页 对于他奇异的关注点,枝枝每次都忍不?住想翻白眼怼他。但是枝枝对他的脾气太过于了然了,一般这种情况下, 越是跟他纠结这件事,他越是带劲。 她避重就?轻道?:“时常服侍的两个丫头, 一个叫银杏, 一个叫柳儿?。” 傅景之的眉头皱了皱:“谁要记得她们叫什么,我眼里可?是只有你的。” “明明就?是你自?己说没记住,我给你说一下, 你爱记不?记。” 趁此机会, 枝枝离开了男人的怀里,去了床边。 室内的烛火熄灭的只有一盏, 屋子里昏暗不?明。枝枝刚到床边, 屋外却想起了银杏的询问声。 “小姐,你在和别人说话吗?奴婢怎么听到了说话的声音。” “你睡迷糊,听错了吧。”枝枝道?。 两个丫头睡在离她不?远的后偏房, 并不?知道?她屋子里一直藏着傅景之。 生怕小丫头真?的进?屋确认, 枝枝去了那?边,将?站着的男人拉了过来, 塞进?了床榻深处, 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 又冲屋外道?:“明日我们还要去城里,你们都早点睡吧。” 银杏挠了挠头, 小声嘟囔道?:“难道?是我幻听了?”她又大声回道?:“知道?了小姐,您若是睡不?着,就?唤我们进?来伺候。” 枝枝“嗯”了一声,自?己也上?了床,刚盖上?被子,就?瞧见了床榻内侧一对在黑暗中黝黑明亮的大眼睛,就?像深林里的野狼。 “你在干嘛?”枝枝吓了一跳。 傅景之幽幽道?:“被子里太闷了,我透透气。” 看到他穿的外衣在被窝里,枝枝道?:“你脱了外衣不?就?可?以了。” “我没有寝衣了。” 以这男人爱洁的程度,就?算是书房,也是有沐浴的地方的,竟然会没有寝衣。 鬼才信。 果然,他的下一句就?是:“想要枝枝做的寝衣。” 简直是个无赖。 枝枝都懒得搭理他了,直接进?了被窝,她爱脱不?脱。 她刚塞好背角,身后就?贴上?来一具火热的身躯,贴在她头顶问道?:“枝儿?,你说我们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终归不?好。” 枝枝闭着眼装睡。 傅景之却继续道?:“给我个名分好不?好。” “我派人过来提亲,你要的三媒六聘我都准备好了,十里红妆都是你喜欢的。” 半天,才有一声微弱的回应:“你喜欢孩子吗?” 傅景之的惊喜在黑暗中都可?以看的清晰:“自?然是喜欢的。” 枝枝的呼吸猛地一沉,继续道?:“那?你在孩子和我之间,选什么?” 傅景之道?:“自?然是你和孩子都要啊。” 枝枝又闭上?了眼睛,不?再开口。 孩子和美人都要,这大概是每一个男人的回答。更何况是一国之君,天下都是他的,他自?然是如?此想的。 那?他所说的十里红妆又算什么,置他宫里的妻子和孩子于何处? 如?此想着,她又觉得自?己的心肠硬了几分。 他和他如?今的岁月静好,终是黄粱一梦吧。 待他离开扬州,梦醒了也好。 - 随着天气渐热,田间的瓜果也开始渐次丰收了。城南村是最靠近扬州城的村子,平日里不?仅种有农作物,还有瓜果。 今年枝枝准备做一些果茶,优选的水果自?然是村子里的。 有一些得知消息的村民便开始暗搓搓的找到了枝枝,想要将?自?己家的果子安排出去。 枝枝却是有其他的主意的,所以迟迟未松口。 院子外不?是来了一些男人们探头探脑,不?过两日,傅景之就?已经蠢蠢欲动,想要清理一番了。 偏生这些都是枝枝默认的,而且她的小脑袋瓜子里另有盘算。 傅景之便生生忍了下去。 直到第五天,柳儿?看到李大嫂家的大壮在外面也探头探脑的,在院子门前来回了好几趟,在小姐的允许下,柳儿?招呼小少年道?:“大壮,快进?来,我家小姐有好吃的要给你。” 小少年面上?表情犹豫了一下,才红着脸进?去。 到了枝枝面前,少年低着头道?:“枝枝姐姐。” 枝枝将?桌子上?的糖果点心都递过去道?:“尝尝这云糕,分多层,软糯不?粘,甜而不?腻。今日刚从城里送过来的,还热着呢。” 少年小心翼翼的拿了一块云糕,含在嘴里,又抬头,欲言又止的低了下去。 村子民风淳朴,在这里长大的少年脸上?被常年日光晒得黝黑,如?今泛起了紧张的通红,藏不?住一点心事。一看就?是有话要说。 枝枝看了又吞了一口云糕,连忙递上?去一盏茶道?:“别噎着,慢慢吃,这些都是你的,姐姐还给你准备了一些,带回去给弟弟和姐姐。” 少年又抬头,眼睛晶亮:“谢谢枝枝姐姐,给我们吃这么好的糕点。” 村子里的普通人家,逢年过节才会买一点糖果解馋。 枝枝看几个孩子可?怜,就?会隔三差五的给李大嫂家送一些糖果点心,说是吃不?完的。 李大嫂夫妇憨厚的紧,也会在做好豆腐后就?给她们送来豆浆、豆腐、豆腐脑什么的。 -- 第115页 两家关系一向很好。 而枝枝要收购水果的事放出去以后,李大嫂一家却没有凭借这层关系来争取这次机会。 今日又看到大壮在门口来回踱步,犹豫不?决又欲言又止的样子,枝枝就?猜到了什么。 她状若无意的问道?:“你爹爹和你娘亲最近在干什么呢,最近果子下来了,还做豆腐吗?” 大壮道?:“自?然是做的,娘说,果子就?忙这一两个月,老本事不?能丢,累点苦点都要活计。” 听到这话,枝枝又道?:“我还怪想你娘亲做的豆腐的。” 大壮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娘亲说,最近姐姐在做一件大事,若是我们还来送豆腐,就?会被外人说是在给姐姐献殷勤,让人觉得姐姐任人唯亲,对姐姐做生意的声誉不?好。娘亲喜欢姐姐,不?愿在这时候影响了姐姐的大事。” 说完这些话,小少年的脸更加红了,头压得低低的:“这些都是娘亲和爹爹在夜里说的,被我偷听到的。但是,大壮觉得,既然如?此,姐姐也可?以把?每一家的果子都看一看,谁家的好,就?选谁家的。这样,任人唯贤,不?仅公?平,我们家也有了机会。” 枝枝听完笑着问:“这就?是你刚才在门外徘徊的原因?谁教给你的这些道?理。” 大壮道?:“今年已经开始读书了,这些都是夫子教的。” 枝枝道?:“大壮做的很对。任人唯亲是不?对,但是相反的,还有一句夫子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的是,举亲不?避嫌。姐姐最近派人跟着村民看了许多家果园,你们的又大又好。大壮今天毛遂自?荐,让姐姐看到了你们家的好,是指的赞扬的。现在大壮回去告诉爹爹,就?说我找他有事商量。” 待小少年欢喜的走了,一旁的傅景之忍不?住开口道?:“以后你的门口再出现狗男人,我可?以打?走了吧?” 枝枝看着他一副“老子收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差点笑出声来,却还是道?:“你没见过你哥哥做生意?处理的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见得更是形形色色的人。” 傅景之一时之间哑口无言。他处理的都是国家大事,自?然没有做过生意这种小事。就?算大臣们吵得不?可?开交,他咳嗽一声,就?能戛然而止。这种场面真?的没见过。 没多时,李大哥就?过来了,带着身后的大壮道?:“枝枝妹子,对不?住。是我没管教好孩子,才读了两天书,就?瞎跑到您面前胡言乱语了,说的都是小孩子话,您不?用?放在心上?。” 可?以看得出,孩子已经被训斥过了,眼角通红,还因为忍着哭,鼻子一抽一抽的。 枝枝起身,道?:“李大哥,孩子说的没错。我早两天就?像叫您过来商量这件事,只是前几天并不?熟悉村子里田地,所以一直派人熟悉,才耽搁了几日。” 说着,她指了指对面的位置道?:“您坐下,我们慢慢说。” 柳儿?递上?来一杯茶,李越不?安的接下。 枝枝缓缓道?:“李大哥也知道?,我今年准备研制果茶的。所以,我叫李大哥的意思就?是,想让李大哥帮个忙,将?村子里所有田地都整合起来。” 李越瞪大了眼,“枝枝妹子的意思是,将?村子里的田地都包了?” 枝枝点头。 她是一个外乡人,就?算现在的村民三三两两的找到她,但是想要整合全村的土地,不?仅仅是钱财问题,需要的还有一个信任的人在里面周旋管理。 至于从前,村民的闲言碎语是在幽怨枝枝可?能会只用?李家的。若是由?李家作为带头人,将?每一家的都收了,自?然风向就?变了。 枝枝信任李大哥的人品,愿意将?这件事交给他。 聊了一下午,在男人已经逐渐酸化的目光了,枝枝道?:“这件事就?交给李大哥了。” 李越眼底甚至泛起了泪花:“从前我们的果子都是被黑心商贩低价收购了,如?今枝枝妹子却这么高价格收购我们的果子,是我们的恩人。” 水果在扬州城里确实高价,但是果农自?己很难卖出去,只能低价被收走也无可?奈何。毕竟这个价格比一般农作物的价格已经高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送走了李大哥,枝枝也一脸疲惫的躺在了软椅上?。 傅景之没好气的说:“若是你喜欢扬州这片土地,我把?它送给你就?好,何必这么折腾自?己。” 枝枝闭眼小憩,道?:“你是一个小官之子,凭什么送给我扬州。你经历过科考吗? ” 傅景之默然:“自?然没有。” 枝枝道?:“那?你可?知道?柴米油盐贵?大壮这么聪明得体的孩子,已经十岁了,才开始启蒙读书。普通人家,科举如?同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却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上?桥。或许他们连饭都吃不?上?,更何谈给先生束脩。有钱人到山下享受的是田园之乐,岂知田园之上?的辛苦。” 说完,男人长久的沉默。 枝枝低声道?:“这才是真?正的田园生活,比不?得京城的繁花似锦。你问我究竟不?喜欢的是什么,现在懂了吗,我们之间相隔的就?是天堑鸿沟,逾越不?过的?” 就?算他再营造一种两个人很近的情况,也终究只是假的。 -- 第116页 - 自?从说了那?番话,傅景之就?消失了。 关于村子里田地的整合进?行的如?火如?荼,果子成熟之前,就?已经完全敲定了。 剩下的就?是晒制果干,进?行配茶。 最后一天,枝枝递给了李大哥一包银子。 李大哥打?开后,慌张的瞪大双眼,道?:“枝枝妹子,使?不?得啊。您给我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枝枝笑着将?银子推回去道?:“这是大哥这么多日来往奔走应当的,更何况,接下来制作果干都需要大哥操持。” 李越还想推辞,枝枝又劝说道?:“大壮姐弟三人,天天叫我姐姐。如?今大壮已经入了学塾,另外两个孩子也早就?到了读书的年级,您若不?收下,我明年还怎么劳烦您办事?” 如?此一说,李越才再三犹豫,咬咬牙把?银子接了。 临走前,他突然回头,想起了什么,提醒道?:“枝枝妹子,今日我们收果子的时候,听说隔壁村子的村民上?山打?猎,遇到了匪徒,你们住在山腰下,记得加强护卫。” 枝枝笑着掉头道?:“知晓了。” 柳儿?回来的时候,也说了这件事,还忧心的问道?:“小姐,我们回城的路上?多带几个护卫吧。” 一般的匪徒怎么会到山上?打?家劫舍,这简直不?符合常理。 枝枝皱着眉头道?:“如?此也好。” 月底,枝枝照例回去城里小住几日,探望父母和外祖父母。也为了回陈记花茶处理账务。 回去的路上?,马车后面跟了五六个护卫,围着马车周围,听说了有山匪出没,都警惕的看着四周。 不?知道?是不?是枝枝的错觉,自?她出了村子,就?觉得有人跟着她们。 虽然她再三安慰自?己,是自?己方才听了李大哥的话,如?今就?是在自?己吓自?己。但是她的心还是在砰砰跳。 马车行驶到一半,突然就?快速行驶、且颠簸起来。 马车里的枝枝和两个丫头被甩的身子前倾,艰难地拉住了车窗,才没有被巨大的冲击力甩出去。 外面有护卫大声道?:“有劫匪,快护送着小姐逃跑。” 与此同时,马车外响起的还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应该是人从马车上?落下的声音。以及刀剑相触的清脆声响,不?绝于耳,令人胆战心惊。 枝枝大着胆子掀开车帘。发现车夫已经浑身是血趴在前面,外面的景物快速飞逝。 怪不?得半天没有听到其他人声,原来是她们的马车受了惊,在自?己向前疯了一样的跑。 银杏掀开了后车窗帘,慌张道?:“小姐,后面有黑衣人在追我们,刀上?都是血。” 回身又看到已经死掉的车夫,尖叫一声,和枝枝一起稳住身形,眼泪却掉了下来。 而柳儿?早在看到满身是血的车夫的时候,就?已经晕了过去。 如?今的情况,再明显不?过了。 后面的人,目标就?是马车里的她们。 若是被抓住,马车里都是女子,就?不?仅仅是去财消灾那?么简单了。 枝枝我住银杏的手,大声地稳住她的理智道?:“一会儿?我去前面,将?马车速度放慢,然后砍断马与马车相连的绳子,你抱紧柳儿?,尽量不?要让自?己受伤,听到没有。” 银杏哭着点头。 说完,就?看到枝枝已经从怀里掏出来一把?精致的镶了宝石的匕首,去了前面。 那?日她从樱桃树上?跳下来,伤了傅景之的腰,后来用?匕首划开了他腰间的衣服之后,这把?匕首就?又回到了她的手里。 如?今,这把?刀就?在她的手上?。 枝枝用?的马都是温顺的,如?今跑了一段以后,已经过了疯劲,自?然而然的慢了许多。枝枝去前面以后,爬到了马匹上?,很快就?控制住了马匹,放满了速度,利索的砍断了麻绳。 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的时候,突然看到马车掉落,又有一个人骑着马跑了。 很快就?弃掉了马车,去追骑马的人。 枝枝骑马本就?学的不?精,方才那?一番作为,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能顺利完成。 如?今她的力气仅剩不?多,将?匕首插到马的身上?,让马疯狂的跑起来,这才渐渐拉开了与身后之人的距离。 但是她的身子也在马匹上?摇摇欲坠,晃晃悠悠的。 在以为自?己要掉下去死掉的时候,枝枝听到了一声:“枝儿?,把?手给我。” 透过被冷风蛰的生疼的酸眼,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松开脚蹬,伸出手递了过去。 最终她被拉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傅景之一只手骑马,一只手安抚的、轻拍她的后背,在他耳边道?:“别怕,那?人不?会追来了。别怕,别怕。” 枝枝眼底的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抱着男人的腰,很快就?湿了一小片。 她刚刚真?的吓坏了,以为自?己要摔死了。 傅景之将?人一路送到自?己的小院,又放到床上?,枝枝的手却依旧抓着他不?撒手,眼睛瞪得大大的,受惊过度的样子。 傅景之只好任他抱着,低下头问道?:“枝儿?,你先告诉我,你有没有受伤?” -- 第117页 枝枝摇了摇头。 傅景之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轻拍着她,让她紧绷的情绪慢慢放松。 “别怕,都过去了。” 不?多时,厨房端来了一碗安神?汤,枝枝却又皱紧了眉头,眼神?撇了过去,抗拒意图很明显。 傅景之无奈的抬起汤匙,温声哄道?:“你就?吃一点好不?好。只要你吃下去,我什么都依你。” 男人平生没哄过人,来来回回就?是这么几句。 最后也不?知道?是真?的奏效了,还是听烦了,一碗药总算是喝完了。 直到又哄着床上?的小人儿?睡下,傅景之才轻巧的出了屋子。 屋外的春至回禀道?:“主子,袭击夫人的并非是礼部尚书的人。” 傅景之抬头,眼底尽是寒意。摆明是不?信,以为他们在为自?己狡辩。 春至实话实说道?:“礼部尚书的人在后山已经处置干净了。这次伤害夫人的,是当地的果商和茶商,本来只是派人想吓唬一下夫人的。” 傅景之冷笑:“只是个做生意的就?如?此猖狂,看来有一些事确实该好好管制管制了。”朝廷对于商法的管制一直不?严格,各地还有官商勾结,这些都是问题。 春至知道?主子动怒了,将?证据送上?去就?道?:“这些事属下立刻去处理。” 人走了,傅景之开门回去,一进?屋就?瞧见,床上?的小人儿?已经醒了。 正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声音弱弱的问他道?:“你去哪儿?了?” “就?在门口。”瞧见她赤足站在屋子里,他两步到了她身前,将?她抱起来放到了床上?,“下来干什么,地上?寒凉,过两日到了那?个时候,你又要闹肚子痛了。” 枝枝在月事前后偷吃凉物或者受凉,就?会腹痛,这是底子弱,一直调养已经好多了,并没有这么娇气,只有他才会这么大惊小怪了。 又被塞进?被窝,枝枝才道?:“我的两个丫头呢?” 当时她没有别的办法,马拖着马车行驶的越来越慢,如?果再过一会儿?,几个人都会有危险。所以她才冒险。能救下一个是一个。她被救下来了,也不?知道?两个丫头如?何了。 傅景之道?:“已经救下来了。我也已经向陈府和徐府说了,你这两日忙,过两日再回去探望他们。” 听到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枝枝才放心下来。 看着她虚弱的模样,傅景之突然想到了一样东西。 他起身去了桌子上?拿过来了一本小册子,道?:“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枝枝兴致缺缺。 然而他刚开口念,枝枝就?惊奇的微微瞪大双目。 这是她两年前在京城看的一个话本子,当时她很喜欢,后来那?个写话本子的却断写了,活生生的没了结局,让她遗憾了很久,在等待的过程中还小小的生气过。 如?今他竟然都给她弄到了。 只不?过,也不?知道?是她对前文已经模糊了,还是等待的过程中已经消磨了热情。 如?今这个故事,突然就?没意思了。 男人读的磕磕碰碰,毫无感情。 枝枝的药劲也上?来了,小声打?了个哈欠,眼睛酸涩的眨了几回,很快便睡着了。 这一次,为了不?吵醒他,傅景之靠在床头,许久都没变姿势。 -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傅景之的这一间别院的景致让她觉得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院子里一草一木,尤其是砖瓦布置都有一种悠然温和的气质与之相随。 枝枝闲来无趣,便想向傅景之辞行,要了她的两个丫头回家。 刚出屋子,就?看到一个木头一样的男人上?前道?:“夫人,您想去哪儿?,属下为您带路。” 这个男人正是枝枝熟悉的面孔,看样子应该是冬至。 但是此刻的陈南枝应该不?认识当今皇上?的贴身侍卫,所以枝枝保持了距离问道?:“江濯呢?” 冬至回答道?:“主子在书房。” 既然在书房,肯定是在忙了。 枝枝也不?是个没眼力见儿?的,不?想呆在屋子里,又不?能去书房寻人。只能道?:“有没有离书房近一点,又可?以散心的地方。” 她可?以去那?处等着,待傅景之出来,就?辞行。 冬至道?:“夫人请跟我来。” 跟着他去了一个亭子里,四周风景宜人,有着强烈的扬州本地特色,亭子四周还有轻纱遮住过于强烈的日光,凉爽舒适。 亭子里有准备好的点心,都是她的口味。 枝枝坐在亭子里喝茶吃点心,还有小厮送进?来的话本子,倒也惬意的很。 - 书房里,傅景之坐在砚台前,抬头问道?:“你可?做好决定了?” 谢回收起了眼底的嘻嘻哈哈,认真?的回道?:“自?然是想好了。我一个大好男儿?,忠勇侯府的谢小侯爷,武将?世家,祖辈战功赫赫,总不?能在我这一辈断了勇,成了一个只有忠良的废柴吧。上?战场,杀敌为国,建功立业,不?就?是我的责任嘛。” 其实这场战事刚起,傅景之就?想到了谢回。虽说这小子平日里惯干些招猫逗狗的闲事,但是不?得不?说,他的武略,朝堂上?的大将?军都不?及。而且他的头脑灵活,没几个人能玩得过他。也是最适应复杂的边境的。 -- 第118页 但是,他是忠勇老侯爷的老来得子,还是独子。 老侯爷虽然总骂他胸无大志,但是也是愿意看着他轻松愉快的过完这一生的。 戎马一生的人,更懂得富贵闲人的自?在。 忠勇侯府的基业,再来几个谢回也败不?完。 所以老侯爷向来只是嘴上?说说孩子不?争气,若是谢回敢开口上?战场,老侯爷拄着拐杖也定然要打?断他的腿的。 不?曾想,这厮竟然自?己站出来要往战场上?冲。 傅景之问道?:“这件事,你可?曾跟老侯爷商量过?” 谢回挑眉:“没听说过,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现在在扬州,他管不?到我。如?果我有本事,儿?子孙子一起给他带回去,若是没本事,那?就?马革裹尸,这不?就?是忠勇侯府的由?来。” 忠勇侯府是唯一一个用?自?己的血肉拼出来的世袭爵位,代代不?削,代代荣耀,都是先人骨血。 傅景之沉声道?:“如?果老侯爷不?同意,我也不?会同意的。” 谢回的脸一瞬间耷拉下来了,“你是皇帝,帮帮你兄弟不?成。这可?是家族荣耀和终身大事啊。” 他都如?此说了,傅景之也不?再装糊涂了,直截了当的说:“你可?知你的心上?人的真?实身份?” “自?然是知道?的。”谢回道?:“曾经她是兵部尚书之女,是什么公?主,是谁都无所谓。但是现在是我的心上?人,以后会是我的妻子,我儿?子女儿?的母亲,谢家的主母。” 说起这个,傅景之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枝儿?曾问过他的一句话,喜不?喜欢孩子。 想着想着,再联想她的种种表现,傅景之发现了什么新的问题,眉头越皱越紧。 谢回不?知道?傅景之的内心,看着他越来越奇怪的表情,只觉得心惊胆战。他猛地起身,追问道?:“皇上?,兄弟,大哥,你究竟答应不?答应。我都要跪下来求你了。” “不?答应。”傅景之抛出三个字,从桌子前缓缓地站起来,行至窗前,目光所至,正好是一处亭子。 原来冬至带枝枝过去的亭子,从书房的窗子向外正好是能看到的。 烟柳渺渺,微风轻拂亭子边的轻纱,正好露出里面不?知看到了什么,恰巧莞尔一笑的佳人,比风景更撩人。 但是这样大的风,小人儿?竟然就?只穿了两件薄薄的衣服。 傅景之眉头紧缩,快步去了外面。 眼瞧见傅景之出门,谢回有求于人,也匆忙跟了出去。 到了湖边亭子,傅景之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披在枝枝的身上?道?:“虽然现在已经快入夏,但是你就?快来月事了,怎么穿的这么薄在这里贪凉。” 紧追而至的谢回傻了眼:“你们如?今这是什么情况?” 第50章 本以为谢回?这家伙碰一个硬钉子, 就已经识趣的离开了。不曾想他竟然?还跟到了凉亭里。 傅景之的脸一瞬间黑的彻底,谢回?也看?出了不对劲,身子颤了颤, 连忙开口狡辩道:“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说完,他杀了自己的好奇心,迅速的从院子里消失了。 枝枝见到人, 也直言自己的心思:“姜公?子,多谢您前日救了我们主仆, 如今我的身子也已经大好, 不便再叨扰公?子,今日便想离去了。” 说话的时候,枝枝一直在观察着男人的神色。 跟她纠缠了这么久都不曾逾矩已经实属不易, 如今又添了一条救命之恩, 必然?是要携恩讨要些什么的。 这才符合他寡廉鲜耻的性子。 然?而?,傅景之听?完以后, 是犹豫了片刻。 片刻后, 反而?笑着,不急不缓的说:“既然?想家,那便回?去吧。你缺失的护卫我已经派人安置他们的家人了, 至于你的两?个丫头, 一会儿我直接送到你的马车上。” 说完,他还细心的嘱托小厮道:“护送陈小姐的时候, 不要被?闲杂人等?瞧见。” 枝枝惊讶的愣神。 这人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不过这可是好事。她道:“那就多谢江公?子了。” 跟着小厮去了门?外, 刚入马车,两?个小丫头就慌张的抱着她, 差点哭了出来:“小姐,您没事吧,这两?天我们一直被?拦着不许见您,直到刚刚,江公?子身边的人,才把我们放出来。” 柳儿道:“小姐,都是我没用,当时直接被?吓晕了,没能护住您。” 当时的情?况,她都害怕的半天才反应过来,更何况是两?个小丫头了。 “没事,都平安就好。”枝枝细细嘱托了两?个丫头关于这件事的细节,还道:“回?去后。就按我说的来。把这几天的事,忘记了。” 两?个小丫头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一个清白人家的小姐,在男子家宿了两?夜,这事传出去,就算是有婚约,也是不合礼法的,不能为正妻了。 银杏担忧的问道:“可是,这么大的事,真的不告诉老爷夫人吗?” “告诉他们,也只是多了几个操心的人。” 马车轻轻起步,这所院子很快就消失在陌生的巷口,汇入热闹的街道。 这时,又有几个一模一样的马车汇入,都是普通的马车款式,也没什么标志,很快就看?不出什么了。 -- 第119页 接到了消息,陈母早早在后院等?着。 枝枝过去,陈母就握住了女儿的手,好生细致的看?了半天,眼看?着是红润的颜色,才颇为不放心的询问道:“前几日说要回?来,又派人过来说染了风寒,可是全?好了?” 枝枝温声道:“自然?是全?好了。” 陈母不高兴地撇嘴:“就算好了也该多养几天再回?来,这样见了风,对身子可不好。” 在母亲的眼里,生怕自己的孩子受一点罪。 枝枝陪着陈母聊了一会儿以后,就把陈母逗得开怀了许多。 说着话,陈母突然?提到了另一桩事:“枝儿你可对曹家二小姐有印象?” 世家小姐们的春日宴,枝枝也是参加了不少的。 曹府家的主人是外祖父的门?生,从五品,也属于清流家族。枝枝参加曹府的宴席时,曾远远见过几次这个曹家二小姐,品貌端庄,笑起来脸颊旁有两?个小酒窝,俏皮可爱。 枝枝便如实说了。 陈母这才继续道:“曹府的二小姐,与阿瑾可相配?” 枝枝惊讶了一下,又恍然?。阿弟今年已经十七,是该开始说亲了。而?曹家二小姐,今年春天及笄的,正是相配。 “那阿弟可有意愿?” 陈家不比其他家族,仅仅看?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陈父陈母也格外注重?孩子自己的心意。 陈母缓缓道:“阿瑾说,先考取功名,再言成家。” 枝枝抓住了重?点:“那就是喜欢人家女孩子,但是觉得没有功名,不好意思。” 陈母眼睛一亮:“是这样吗?” 枝枝端起茶杯,润了一下喉咙,点头道:“弟弟的性子随了父亲,闷葫芦一样。他没有直接开口拒绝,就是对姑娘有意思。想要考取功名后再谈婚论嫁,说明弟弟是个有责任的好男子。” “可是,我们家里并没有功名在,人家是嫡小姐。”陈母已经喜上眉梢了,又开始忧虑。 若是儿子不喜欢了,就可以直接回?绝。若是喜欢,又不愿意定下,等?到考取了功名又错失良缘,岂不是一辈子的憾事。 枝枝道:“既然?如此,您就让父亲按照事情?回?了就好。” 陈母也觉得这样最好。 其实对于这件事,枝枝看?的最透彻。曹家想结下这门?姻缘,看?中的不仅仅是与外祖父的这门?关系,那样还不至于将嫡那下嫁。他们看?重?的就是阿弟的能力?。 寻常女儿家,及笄后开始寻找姻亲。但是富贵人家留女到十七八的,比比皆是。 所以,实情?说明,愿不愿意等?一年再婚配,是曹家的事。 若是曹家不愿意等?,那只能有缘无分。 到了午时,陈母道:“今日我的枝儿回?来,娘亲亲自下厨,做一桌子你最爱吃的菜。” 枝枝抱着陈母的胳膊撒娇道:“母亲最好了。枝儿也帮母亲下厨,枝儿最近学会了一道鲫鱼豆腐汤,正好可以滋补身子。” “好好好。” 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家突然?学会了下厨,陈母也有些好奇。 好在鱼都是下人处理过的,枝枝只是简单的进行料理。 陈父和陈瑾回?来吃饭的时候,看?到枝枝,面?上都是难掩的开心。 吃饭的时候,枝枝亲手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已经熬得发白的鱼汤。 陈父尝了一口,简单的说:“李嫂今日熬得鱼汤,火候不太?够啊,味道也与往常……” 他的话还未说完,陈母在桌下踢了他一脚,又将视线给了自家女儿一下。 陈父心领神会,又大口喝了半碗,道:“味道与平常不同,但是更胜一筹了。” 陈瑾偷笑一声,暗搓搓的凑过来问道:“姐,这鱼汤是不是你熬的?” 枝枝一个眼神过来,陈瑾也一口把一小碗鱼汤喝完,然?后大赞道:“这手艺,一绝啊。” 一顿饭吃的欢声笑语,满桌子菜和鱼汤都消灭的干净。 饭后,陈瑾继续温书,枝枝泡了花茶送去,随口一句道:“再过两?日,姐姐要去参加一场茶话会。” 这是贵族女子结交好友,喝茶聊天的消遣。不用管什么节日,想开便开,全?凭心意。如今扬州城里隔几天就会有的。 陈瑾的笔尖顿了一下,道:“阿姐可要注意安全?,最近扬州又起了匪患,城里也人心惶惶。若是没必要的事 你最近别回?城南村了。” “这些娘亲跟我提过。”枝枝道:“我要说的,可不是这个。我是说,我可能要见到曹小姐,若是你有什么话想通传的,我就搭把手。” “不必了。”陈瑾的笔墨滴在一张淡绿色的纸页上,欲盖弥彰的掀开了纸页,放到了一旁的纸篓里。耳朵尖却?藏不住的泛起红色。 这小子方才饭桌上故意调笑她,如今她难得看?到自家矜持的小弟失了态,也不忍继续调笑。 起身,又冲身后道:“若是有什么想拖姐姐代为通传的话,后日之前跟我说。” - 翌日,枝枝难得赖了一次床。 在自己家里,总是忍不住去放纵自己的惰性。幸而?还有可亲可敬一家人,肆意娇惯着她。 早起梳妆的时候,隔着窗户都能看?到外面?大好太?阳,不时有轻风吹拂着花香入内,淡雅好闻,人一天的好心情?也随之而?来。 -- 第120页 在她洗漱后,丫鬟端走了她洗漱后的睡,她拿起了眉笔,轻描峨眉。 然?后笔尖刚碰到眉头,就察觉到了一道气势逼人的视线。 一抬头,就瞧见男人正好整以暇的在窗外,眼底含着笑意看?着她。 枝枝讶然?一声,看?了一眼四周无人,问道:“你怎么在我家院里。” 傅景之向前一步,高大的身躯直接坐在了她的窗前,一条长腿耷拉在窗外,身子半只倾入屋子里,遮住了大半窗前的光亮。 他勾起嘴角,淡然?的说:“自然?是携礼前来拜访长辈。” 枝枝着急道:“那你不在前院,跑这里干嘛。一会儿让人看?到怎么办?”其实主要的是,让陈父陈母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依着陈父的脾气,自忍不住要生气。到时候两?边面?子都难以顾全?,肯定尴尬极了。 傅景之云淡风轻的回?道:“我前来拜访陈伯父,陈伯父正在授课,不方便接待我。所以我就没有让人通传,在会客厅等?待。但是想到后院有你,我就坐不住了。” 一口一个陈伯父叫的顺口的紧。枝枝对他这彬彬有礼的样子,竟还有几分不适应。 然?而?,下一刻,他就打破了枝枝在心底对他的夸赞。 男人翻了个身,将整只身子都送进了屋子里。目光直直看?着她,眼底似乎有深情?款款,道:“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辗转反侧。” 说着话,他的身子也慢慢靠近。 直到雄伟的身影整个压住了枝枝的身子,将嘴贴在了枝枝的耳边,继续道:“优哉游哉,辗转反侧。” 男人这是在明晃晃的说:老子想你想的睡不着觉。 明明很正经的诗词,在他嘴中吟诵一番,就突然?变得十分不正经。 暧昧朦胧,引人遐想。 枝枝的耳朵根,随着他呼出的气息慢慢发热,侧着身子想偷偷从他身下逃出去。 这时候,男人却?又扶着她的身子,让她在妆台前坐正,认真的说:“方才看?到我是不是很惊喜。眉毛都画坏了。” 枝枝还来不及解释,那明明是惊吓。就又听?男人一本正经道:“我给你重?新画画。” 她瞧了一眼镜子,也没看?出来哪里画坏了。但是男人坚持说镜子也坏掉了。 手中的眉笔已经被?强势的夺走,让她只能听?天由命。 她的眉形是典型的柳叶眉,温婉柔美,平时只需要轻描一下就可以了。 况且,她更担心的是:这男人真的会画眉? 傅景之落笔不轻不重?,眉笔落在皮肤上,带着一种直达身体上每一寸皮肤的奇异的痒感,让枝枝忍不住想要乱动。 他粗粝的拇指轻轻钳住她的下巴,在她的眉心落了一个吻,笑道:“乖,别动。” 这一个清浅的吻让枝枝再也不敢动弹。 傅景之认真的描摹了一会儿,满意的笑道:“好了。” 枝枝看?向镜子,竟然?真的画的很好。多一分就浓,少一分偏淡,比她自己画的也不遑多让。 但是,这男人自己又不画眉,是怎么练得这样一手画眉的好功夫的。 如此想的,她便也如此问了出口。 第51章 这话像极了拈酸的小媳妇。 傅景之道:“我的院里养了七百多个美?人, 平日里早晚不重样的换。不光会画眉,我还会画美?人呢。” 枝枝听?完,手微微攥住衣裙, 嘴唇轻咬,半天说不出话来。 傅景之轻笑一?声?:“我的枝儿吃醋了?” 枝枝轻哼一?声?:“那是江公子家?业大,与我一?个小女子何关?” 傅景之靠近,脸都快挨到女人的脸了,眼睛与她?平行, 眼底全是得逞的笑:“你?就是吃醋了。”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让人听?着就生气?。 枝枝正?要站起来离这个贱兮兮的男人远点, 就被男人就势带入了怀里, 神色也正?经起来,一?字一?句道:“我的房间里是有七百多个美?人,但是那个美?人都是一?个人。” 看到怀里的人儿丝毫没有反应。 傅景之道:“枝儿就不想?听?听?这个美?人是谁?” “是谁与我何关?” “可是这七百多个美?人都是你?啊。”傅景之道:“你?走后的每一?天, 我都会画一?幅你?的画像, 日日画着一?个人,如今只是画个眉毛罢了, 自然是手到擒来。” 他说着话, 贪婪的用手描摹着她?的眼角眉梢,骨骼轮廓,就像瘾君子一?个。 两个人曾经在一?起坦诚相见那么久, 她?身体的每一?处, 他都了然于心,日思夜想?。 枝枝的腰被他抬起, 双腿骑在男人的腿上。 肢体在他手指的撩拨下, 也忍不住震颤了一?下,面色娇艳的像芙蓉花一?样动人, 目光湿漉漉的与他对视,欲语含羞。 就在两个人都动情的时候,外面传来一?声?声?音:“小姐,夫人唤您去前院呢。” 这一?声?呼唤让枝枝的理智回笼,握着了男人已经探入她?衣襟的手指,着急道:“你?快躲起来,一?会儿人进来怎么办。” 若是被府里的丫头看到金尊玉贵的大小姐这样坐在男人的腿上,名声?就真的毁了。 “看来要早点把枝儿娶进门才?好啊。”傅景之轻叹。 -- 第121页 已经听?到外间吱呀一?声?,开了门,枝枝急着展平衣服的褶皱,又坐在妆台前装作?梳妆的模样,才?见男人慢悠悠的翻窗不见。 玉露进来后四处看了一?眼,道:“小姐,方才?夫人在前院听?说,来拜访的客人不见了,怕是误闯了后院,让奴婢来看看您是否安全呢。” “我好着呢。” 枝枝看着窗子,那个客人前一?刻才?刚从她?的窗户翻走。 玉露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呀了一?声?,道:“小姐,大夫说了,您风寒刚好,最不能见凉风了,您怎么开着窗子呢。” 她?说完,就起身去关了窗户。 “早起的时候,看到外面太阳正?好,便想?着晒一?下屋子里的潮气?。”枝枝转了话音道:“娘亲叫我过去,可是有事?” 玉露是娘亲的贴身丫鬟,自然是有事才?过来的。 玉露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夫人说今日想?去祥云寺上香,让您也随着去祈福一?下,去去病气?。” 祥云寺来回也就一?个时辰,现在去也不晚。 枝枝道:“既然是去上香祈福,那我今日这身衣服就不够庄重了,你?让娘亲稍等一?下,我换一?身衣物就来。” “是,小姐。”玉露转身离去。 方才?为了防止玉露看出来她?衣服上的褶皱,所以枝枝才?坐在梳妆台前遮住了不规整的地方。但是如果?要出去,自然是不能继续穿这一?身了。 她?慌忙的换了一?身衣物,看着铜镜里的峨眉,最后还是选择了直接出门。 玉露回来后,陈母问道:“可发现小姐屋子里有什么异样?” 玉露道:“没有什么异样,小姐刚睡醒,还在犯迷糊呢。说是收拾一?下就来见夫人。” 方才?前院传来消息,贵客不见了,陈母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男人去找自己的女儿了。 就在她?还存有疑惑的时候,前院又来了一?个小厮道:“夫人,贵客方才?如厕去了,有咱们院子里的人一?直跟着呢。” 陈母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了回去。 没过多久,枝枝就带着丫头到了陈母的院里。 陈母看到女儿精气?神都挺好,扶着女儿的手道:“听?说祥云寺的慧明大师最近云游归来,让他给你?算一?算。” “女儿早就听?说慧明大师是一?代高僧,今日竟然能见到。” “慧明大师每个月初一?会接待女客,今日正?是初一?。” 枝枝点头。 马车到了祥云寺以后,枝枝先下了马车,又扶着陈母下来。 在楼梯处,陈母还在一?直叮嘱枝枝一?些待会要问什么。 寺里出来了一?个女子,被扶着,手里拿了一?个墨蓝色的香囊,正?要上马车时,瞧见了这边的几个人,问道:“这个女子,我见过。” 丫头瞧过去的时候,只见到了一?个飘飘欲仙的背影,女子扶着一?位夫人,两个人正?在入寺。 “小姐,奴婢怎么就没印象呢?” 一?般大家?族的小姐夫人们,她?都有印象,哪家?的夫人小姐是她?没见过,又是小姐见过的。 丫头百思不得其?解。 女子轻笑一?声?。 前些日子,她?刚见过那个尊贵的男人,今日就见了这个女人。 这件事着实有几分有趣了。 女子道:“曼儿,别看了,我们回去吧。” 小丫头扶着她?上了马车,回了扬州城。 陈母带着女儿到了寺门前,一?个小沙弥过来,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远道而来,辛苦了。” 陈母将香油钱奉上。 小沙弥带着另个人进了寺里,小沙弥却道:“这位女施主,慧明大师有请。” 枝枝惊讶:“慧明大师怎么知晓,我们今日要来。” 小沙弥道:“小僧不知,施主若有疑惑,请随我来。” 陈母道:“快去吧,慧明大师可是只见有缘人的。娘亲去那边祈福,待会儿见。” 枝枝带着丫头过去,到了佛堂前,小沙弥拦住了柳儿道:“这位女施主,请在外面等候。” 佛堂的门是大开的,平常接待女贵客的之后,侍女确实是这样在门外等候的。 枝枝点了一?下头,柳儿站在门外,看着自家?小姐进门。 不过小姐进去后,只能看到小姐的身影,却听?不清里面在说什么。 枝枝进去后,虔诚的上了一?炷香,又磕了几个头。 这时,后面出来了一?个慈眉善目的僧人,见到枝枝后行礼道:“女施主。” 枝枝也行礼:“慧明大师。” 两个人在佛堂前,慧明大师看了一?眼枝枝,开口道:“女施主最近可是对某件事迟迟举棋不定,心中忧虑万千,不得其?解?” 枝枝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大师,他的脸上有清晰的岁月的痕迹,但是双目依旧睿智有涵养,历经风霜,反而沉淀得醇厚。 她?道:“大师可有破解之法?” 慧明大师摇摇头道:“红尘之中,男女之情,多在于思虑过多,不能去除杂质。许多人,喜欢了又要顾虑众多尘世的缘由,要推开。而又许多人,不喜欢,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却要故作?情深。纷纷扰扰,均逃不过一?个难字。” -- 第122页 “施主若是觉得难,可否抛开纷杂,询问本?心。” 待枝枝出去后,柳儿好奇的问:“小姐,你?进去那么久,慧明大师和你?说什么了啊?” 枝枝道:“询问本?心。” 柳儿听?得云里雾里。 陈母见女儿若有所思的模样,只问了一?句:“可是见到慧明大师了?” 枝枝点头:“见到了。” 陈母过去,挽着女儿的手臂道:“那我们就回去吧,我也祈福完了。” 待他们的马车都消失在山路上,小沙弥又出现在佛堂上,问慧明大师道:“师父,您收了贵客的千金,又为女施主说了那么一?番话,是否有违僧人戒律。” 慧明大师笑着摸了摸小沙弥的头,道:“收的是香油钱,办的是坦荡事,何为违戒?” 小沙弥又问:“您的意思是,您并没有帮那位贵客?” “非也。”晦明大师道:“贵客非池中之物,那位女施主亦然。为师解答了女施主的疑惑,就是还了贵客的香油钱。至于女施主如何选择,遵从本?心就好。” 小和尚恍然大悟,“师父,徒儿还是不懂。” 慧明大师笑道:“你?从小在寺中长大,不通世俗,不懂情爱,不懂是对的。但是你?今天主动质问师父,就是对的。” 慧明大师继续教导徒弟。 傅景之也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寺庙。 遵从本?心吗? 他叫来了春至道:“这一?路可派人护送夫人?” 春至道:“冬至一?直秘密护着呢。主子,夏至来了扬州,是否让她?再看看您的身子?” 傅景之挥手道:“不必了。” 下山后,刚回到院里,就瞧见谢回已经又守在了树下,正?一?个人饮茶。 看到傅景之回来,谢回激动地上前,递上了手中的书信道:“皇上,臣父已经准许臣奔赴战场。请皇上下旨。” 傅景之接过信,读完以后一?阵沉思。 信的最后一?句道:谢家?儿郎,生为人杰,死为鬼雄。为国而死,战功赫赫,无愧于心。 然而,作?为你?的父亲,盼我儿平安归来。 傅景之的指尖微微握紧信纸,看着跪在地上的从小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兄弟。 其?实,他是没有兄弟,也没有姐妹的。 但是谢回算是他的兄弟。 所以,他知道。 如今谢回是真的以君臣礼,请求出征的。 但是,傅景之还是道:“是为了那个女人?” “不全是。”谢回抬头,嘴角浮起了一?抹笑容:“作?为一?个男人,我希望得到自己心上人的认可。作?为谢小侯爷,我希望家?族不在我手上落魄。” 说着,他轻叱一?声?:“傅景之,我不想?再逃了,答应我。” 傅景之把信递给他,沉声?道:“我答应你?,你?也要答应我,平安回来。” 谢回眼角含泪:“好。” “这次你?前去边疆,只能一?个人带着我的密信,寻到驻守将领潘远。但是他也不一?定就是信得过的人,你?可以随意结交,我给你?先斩后奏的权利。” 在谢回接回了信之后,傅景之又道:“回来我就给你?赐婚。” 谢回嬉皮笑脸的回头:“咱们可是京城有名的潇洒公子哥,若是可以,我更想?回来的时候,你?也可以叫我一?声?小舅舅。那才?是最大的赏赐。” 傅景之道:“都如你?所愿,说不定还有小娃娃可以叫你?舅爷了。” 谢回甩掉手里的茶杯,大声?畅快的笑道:“不行,听?说军队里不能喝酒,怕在喝醉以后,被人把脑袋削掉。今天,我们可是要不醉不归。” 傅景之道:“拿酒来。” 两个千杯不醉碰到一?起,竟然真的醉了一?次。 傅景之眼前的视线都已经模糊的时候,晃晃悠悠的借着月光就翻了墙,不知道怎么躲过了陈府的护卫。 翻到了熟悉的窗户。 咚的一?声?,从窗户根摔了进去。 第52章 枝枝睡得迷迷糊糊的, 听到了一声巨响。 她困得眯眯眼,混沌之中看?到了一团黑影,还没反应过来, 就被熊扑上?身了。 “枝儿。” 熟悉的声音,让枝枝呼之欲出的叫喊压制在了嗓子里。 “枝儿,你在吗?” 男人的身上?带着浓的让人喘不过来气的酒味,像一个孩子一样蹲坐在地上?,紧实有力?的双臂隔着被子压在她身上?, 做出了一个拥抱的姿势。 “傅景之,你在闹什么。” 枝枝想把他弄开, 可是他压得结实, 她只有一个脑袋露在外面,根本动弹不得。 男人听了枝枝的问?题,脑袋歪着, 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呆呆傻傻的,半天?才回道:“枝儿, 真?的是你呀。我?真?的好想你啊。” 说着话, 他又?靠近了一点,把自己的脸和枝枝的靠在一起,小崽子一样的蹭了蹭, 委屈的说:“你走后, 我?天?天?都在想,你怎么可能死?了呢。你肯定不会死?的。你是我?的, 我?不要你死?。” 这就像是一个要糖吃的三岁稚童。 看?来是醉得不轻。 枝枝一时之间哭笑不得, 只能用语言安抚他道:“我?没死?,我?在呢, 你先松开好不好,我?喘不过来气了。” -- 第123页 “那我?把我?的气给你。” 枝枝在黑暗中看?到男人猛地靠近,轻轻的将嘴唇碰上?她的,舌尖顶开她的,进行了一场长?长?的送气。 到最后,枝枝觉得全身都在发热,额头?沁了一层薄汗,气喘吁吁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傅景之要奖励一样的问?:“够了吗?” 枝枝瞪大了双眼,却不敢说不够,生怕这男人又?爬上?来送气。 但是一直被裹着也是不行,她觉得自己就像被包起来的蚕茧。 这一次,枝枝想了一个更好的借口?:“我?被你压得骨头?都痛痛了,你先松开好不好?” 她的语气温柔,完全就是在和小孩子讲道理。 这一次,男人略微思考了一下,放开了双臂,将枝枝完全松开了。 手却紧紧的包裹住她的小手。 已经这样了,枝枝也不能要求别的了。只祈求他别搞出太大动静,吵醒了隔壁房间守夜的婢女。最好是想办法给他解了酒。 按道理说,茶最解酒。 可是如今大半夜,又?不能惊动丫鬟的情况下,根本没有灌茶的条件。 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她最终将视线落在了屏风后的浴桶上?面。 泡一泡冷水,总是能清醒些的。 “江濯,咱们去泡个澡好不好。”枝枝轻声诱哄道。 “谁是江濯啊,我?叫傅景之。”男人认真?的强调道。 醉鬼是完全不讲道理的,枝枝只能顺着他道:“好,傅景之,我?们去洗澡澡,好不好?” 傅景之一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慢慢道:“好。”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面前这个男人其实是清醒的。 但是,很快她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男人刚站起来就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手扶着地,几次都没站起来。 无奈之下,枝枝撇了撇嘴,拖着他半摇半摆的去了屏风后。 “这里有水,你慢慢的就去。”枝枝道。 傅景之看?了一眼浴桶,扶着浴桶乖乖的进去了。 然而?枝枝还没来的及转身离开,就察觉到自己的腰上?覆上?了一张大掌,身子旋转一下,就被带入了水中。 她惊呼一声,又?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把别人招来了。 枝枝小声道:“傅景之,你干嘛?!” “和你一起洗澡。”男人促狭的双眼明亮的惊人,里面的愚笨不见?,明显是已经醒了。 枝枝在水中浮着,臀部被他的掌心托起,双手环在他的脖间,瞪大了眼睛问?道:“你刚刚是不是早就醒了?” 傅景之笑了一声,“你骗我?一起进来洗澡的时候,我?才有点清醒。”但是当时他的身子并不协调,摔倒也是真?的。真?正让他彻底清醒的是冰凉的水。 “大骗子。”枝枝轻拍了一下水面,上?面的花瓣被击打而?起,溅起的水花彻底湿透了她上?半身的衣襟,高高的雪顶在湿水的寝衣下荡然无存。 男人的眸色深了几分?,轻轻攥紧拳头?,克制的喉结滚动,将女人抱起来放到了浴桶外。 “这里的水凉,你先出去换身衣物,别着凉了。” 说完,他整个人连头?都浸入了冰凉的水中。 枝枝回头?看?了一眼,提着自己的裙摆就跑了出去。 窗外的春至在树上?举头?望月。屋子里的两个主子闹腾了这么激烈,幸好他事先已经把院子里的丫头?护卫都善后迷晕了。 换了一身寝衣,枝枝躺在被窝里,视线一直盯着屏风后。脑子里想到的却是慧明大师的话。 两年前,她只觉得自己是一个和他心意的玩物,在他有了未来妻子和孩子的时候,她选择了离开。 两年后再次相逢,他却画了七百多副自己,拿了一个小官之子的身份,与自己纠缠不清,口?口?声声说要三媒六聘、八抬大轿的娶她。 可是,他拿什么娶? 他如今是有一个养在深宫的皇后的,岁听外祖父说,似乎是没有孩子的。也不知道当年的孩子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终究不是她的良人。 但是,慧明大师说要遵从本心。 送出去的心,真?的能再次收回来…… 想了许久,屏风后都没有动静,夜深如墨,风吹着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时间久了,枝枝终是抵不过睡意,沉沉的睡去了。 傅景之从水底探出头?来,又?在她的床头?守了一夜,天?亮才带着人离去。 枝枝醒了以后,柳儿和银杏带着梳洗的东西进来。 银杏道:“小姐,您今日可是要去曹府赴宴的。” 枝枝呀了一声:“我?是不是睡过了?今日可是有事要去的。” 柳儿随后进屋,笑着说:“如今还不算晚,赶得上?。小姐快起吧。” 枝枝在丫鬟的服侍下,快速的收拾齐整,对?柳儿道:“将我?准备的小礼物带上?。” 柳儿道:“小姐,早就备齐了,您快些去吃点早膳吧。” 枝枝看?了一下时间,“算了,一会儿曹府肯定准备的有茶水点心,我?们还是别误了时辰吧。” 马车到曹府的时候,丫鬟过来恭敬地迎接道:“徐三小姐。” 在扬州,见?过她的都知道枝枝是徐三小姐。反而?鲜有人知,她亦是陈府的大小姐了。 -- 第124页 枝枝道:“这是送你家小姐的小东西。” 丫鬟收了东西,道:“我?们小姐就在揽月阁呢,奴婢带徐三小姐过去。” 揽月阁后有一片很大的花园,如今花园里繁花似锦,曹府的宴席便是摆在花园里的。 丫鬟引她过去后,道:“我?家小姐马上?就到,徐小姐稍候。” 枝枝点头?后,将目光放到了桌面上?的点心上?。 寻常参加小宴都是不会和主家坐在一处的,如今,其他桌子都在花园里,唯独她的是在亭子里。 就算面对?着糕点,也无从下手啊。 不远处,几个面熟的贵女都与她打过招呼,疲于应付的枝枝更饿了。 好在这时候,曹小姐终于来了。只是她的身旁还跟了一位美人。 “徐小姐,久等了,方才我?陪着张小姐去后院换了一身衣物。” 枝枝也起身行了一个礼,温声道“无碍,我?也是刚到。” 两个人寒暄了一番,曹二小姐对?枝枝介绍道:“这是张家大小姐,你可以叫她梦瑶。” 听到这个名字,枝枝觉得有几分?似曾相识,似乎是在哪里听到过。但是她一时半会儿真?的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枝枝道:“梦瑶,我?是南枝。” 枝枝在徐府的名字也是徐南枝,如此介绍也是没错的。 坐下后,这桌也只有三个人。很明显,曹小姐和张小姐是手帕交,而?曹小姐有意亲近枝枝,坐下后就亲近的开始叫姐姐了。 小女人喜欢的东西大致相同,很快三个人就欢笑声迭起。 枝枝也在吃点心的时候,有意观察这个曹家二小姐。 她发现,这个女子确实有灵气的紧,谈吐更是不凡,笑起来一对?俏皮的小酒窝,与她的活泼大气正是匹配,让人忍不住心生欢喜,也难怪俘获了自家弟弟的心。 这样聊了一会儿,张梦瑶前去如厕的时候,曹家二小姐凑近道:“徐小姐,可否请您帮我?一个忙。” 枝枝道:“曹小姐请讲。” 曹二小姐从怀里拿出来一个香囊,又?将自己的贴身玉佩放了进去道:“请徐小姐将此物转赠与陈瑾,他会懂的。” 女子的贴身香囊和玉佩,任何一样落入歹人手中都可以造谣生事。 枝枝迟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下香囊。 曹二小姐轻笑一声道:“是我?让徐小姐为难了。若是不能,也请徐小姐代为传递一句话,曹曦月等他。” 枝枝最终还是将香囊收了过来道:“香囊和话,我?都会带到的。” 曹二小姐喜极而?泣,握住枝枝的手道:“多谢姐姐,是曦月大胆,让姐姐见?笑了。” 虽是如此说,但是她的眼底清澈,坦坦荡荡。 枝枝笑着道:“女子也是有追求真?爱的权利,这份赤子之心,尤为可贵。”说话时,她若有所思,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别人听得,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曹二小姐止住了眼泪,倏然笑了:“张姐姐也这样说。” 这时,张梦瑶也回来了。 三个人难得的投缘,聊了许久,待小宴散去,才离府。 而?这时,徐府的门前摆了长?长?的队伍。各个抬着红木箱子,里面装的都是实打实的金银珠宝,甚至还有绫罗绸缎、名家字画,让人叹而?观止。 长?长?的队伍一时之间竟然看?不到尽头?。 红木箱子上?面还绑着红绸。 明显是喜事。 看?热闹的惊讶道:“这阵仗,像是求娶来的吧?” 他说话的语气也带着不确定。求娶用这么大阵仗的,他这辈子还没见?过呢。 第53章 枝枝回到陈府后, 前院就传来了消息,让她直接去徐府。 或许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件事和傅景之有关。 坐上了马车, 枝枝问道:“外祖父可有说是因为什么事?” 来传话的丫头支支吾吾的说不明?白。这让枝枝更慌张了。 外祖父外祖母已经这么大岁数了,这狗男人闹什么呢。 然而?,当她刚掀开车帘,就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 “听说这是来向徐府的三小姐下聘的,青梅竹马的娃娃亲呢。” 另一个人道:“这红妆从铺了两三条街了吧。” “徐小姐是个有福的。” “男方?似乎是五品官员之子, 家里也有做生意。可是这阵仗,说是娶皇妃也不为过啊。” 枝枝被柳儿扶着下了马车, 手?却微微颤抖。 柳儿惊讶的张大嘴巴, 问道:“小姐,这就是话本?子里的十里红妆吧。” 枝枝低着头,没回答, 直直进了府门。 刚进去, 老管家迎上来,慌忙道:“小姐, 老太爷和老夫人等您多时了。陈老爷和陈夫人也在。” 原来她的爹娘也在。 如此状况, 枝枝是不方?便去后院的。 老管家引着她进了后院,就瞧见娘亲和外祖母满面?愁容的迎上来。 徐老夫人道:“枝儿,你可看到外面?的阵仗了?” 枝枝点头, “孙女?见过了。” 陈母道:“他这就是在逼婚啊。” 徐老夫人没说话, 不过看面?上的表情,也是那么想的。“你外祖父和你父亲在前面?拖着呢, 就等你一句话, 问问你的想法。虽说他是当今皇上,但是我们可是有免死金牌的大家族, 也不是容他逼迫的。” -- 第125页 两个至亲之人都气愤不平的要为她出主意。 枝枝低着头,片刻之后,才缓缓问道:“他是以什么身份?” 徐老夫人道:“什么什么身份?” “他是以什么身份来求娶的谁?”枝枝又说了一遍。 徐老夫人恍然:“自然是以江濯的身份来求娶的徐府三小姐。” 枝枝道:“那便答应了吧。” 陈母激动?地直接站了起?来:“枝儿,若是答应,你这不是自己进了火坑?” 枝枝抬眼,眉宇间反而?是淡淡的笑意:“一个假身份嫁给了一个假身份而?已。” 镜花水月一场梦。 她突然就悟了慧明?大师的一番话。她与傅景之的关系,说大了是欺君,说小了就是男女?之间的一场情事。 既然要遵从本?心。 以一个假身份圆自己一个虚妄的念想,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个消息传到前院以后,陈父突然哽在了当场,不知道说什么了。 两个男人已经和面?前的九五之尊打了半天的太极,他们发现,这位天子的心智谋略完全不是二十多岁的人,反倒能与徐老太爷这样历经风波的人淡然博弈,不分上下。 相比于陈父的沮丧,徐老太爷却是清醒的很。 他如今已经知晓了外孙女?的心意,剩下的也就知道怎么办了。 徐老太爷道:“修晏,你先下去吧。我还有话要与江公子说。” 女?儿都已经答应了,他这个当父亲的也没什么说的了。 陈父下去后,又过了三个时辰,天色已经接近深夜了,傅景之才从院子里出来。 没有人知晓两个人在屋子里说了什么。 只是,从今天开始,枝枝就是一个待嫁娘了。 当晚,枝枝一直没有就寝,将丫鬟们打发出去,静静的等着那个肯定会来的男人。 果然,就算是入夜许久,他也如期,翻窗而?入。 听到声?音,枝枝闭上眼睛,背对着外面?的方?向。 直到男人的双臂拢住她,在她耳边轻声?道:“睡了?” 枝枝闭着眼,低声?:“嗯。” “头一次知道,睡了还能回答人的话。”男人笑出了声?。 枝枝憋着脸,也装不下去,咬着嘴唇睁开了双眼,依旧嘴犟着糯声?道:“就不能是说梦话?” “可是你醒了呀。”男人的目光里乗满了笑意,像是在笑她的不打自招。 枝枝在他怀里翻了个身,抹不开面?子的红了耳朵,就差耍赖说方?才犯蠢的不是她本?人了。 别扭的样子可爱极了。 傅景之勾起?嘴角,将俊脸压至她的耳畔,问道:“真生气了?” 枝枝没回答,他继续道:“我是知道,我去求亲下聘了,今夜你肯定睡不着。可是再?不去求亲下聘,我就要睡不着了。” 男人说着话,牙齿轻轻咬上了她的耳朵尖,枝枝身子轻颤一下,他的呼吸随之沉重,贴着她的耳朵,一字一句道:“你都不知道,知道你答应的那一刻,我差点直接过来找你。但是当时你外祖父在,我还要过了他那一关。” “枝儿,下个月初五,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枝枝轻哼一声?:“我都点头了,还会不同?意日子不成。” 傅景之听着这一声?娇哼,身子又热又石更,轻咬住她的脖颈,哑声?道:“我错了,我应该将日子定在明?日的。”这下子又要平白煎熬十多天。 两个人贴的这么紧,男人身体的变化?,枝枝了如指掌。 她翻了个身,直视他的目光,却又将快要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既然他要做正?人君子,就让他憋到底也好。 让他不声?不响的就来求亲。 对于这件事,傅景之也有分寸。胡闹了一会儿,收了架势,抱紧了她道:“时候不早了,快睡吧。” 在男人沉重的呼吸中,枝枝勾起?唇角,入了眠。 - 既然要准备婚礼,自然需要绣嫁衣,枝枝的技术,绣简单的香囊已经属实不易了,嫁衣这种为难人的事,对她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 本?来说的是要亲手?缝制的,但是日子赶得紧,以她的手?艺,再?给她十个月也来不及。 陈母从屋子里拿出来了一个包裹,无奈的说:“打开看看吧?” 枝枝接过来,打开后欢喜的看着陈母,小女?儿状撒娇道:“娘亲,你对我也太好了。” 里面?是一个大红的嫁衣,陈母自己缝制的,为的就是今日。 她摸着布料,叹息道:“这布料是当年你外祖母留给娘亲的,但是娘亲那时候跟着你父亲……就没有用?上,如今给你做了一身嫁衣,你试试合身不。” 枝枝换上以后,陈母连道三声?“好”:“挺合身的,但是还有一些地方?需要你自己慢慢绣。” 现在领口和袖口是空的,十日的功夫也够了。 “辛苦娘亲了。娘亲最好了。”枝枝穿着嫁衣,依偎在陈母膝下。 陈母哽咽道:“以后你嫁人了,就是大人了。但是母亲还是担心,若是那个男人回京城了,你又该怎么办,跟着他回去吗?” 枝枝趴在母亲的膝头,软声?道:“女?儿都想好了的,待他回京时,便是我们和离之时。” -- 第126页 陈母摸着女?儿的头,终究是没说话。 临近婚前的几日,傅景之便不再?深夜造访。派了人传话来,婚礼前的三日见面?不吉利。 枝枝忍俊不禁,他倒是了解的清楚。 结婚当天的仪式繁琐,柳儿这几天一直在跟她重复,生怕她错了哪一步。 枝枝就附耳听着,手?里却在忙碌一件寝衣。 在婚礼前的最后一天,她唤来了一个人道:“送给你主子去吧。” 那人猛地抬起?头,似乎是讶然,枝枝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件事的。 但是对视到她柔亮的目光,他又低下头,道:“是。” 傅景之收到包袱,打开后,发现了里面?有一个新的香囊。嘴角的笑就没掉下来过。 春至在门口迟疑了半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了。 半晌,傅景之终于发现了门外的人,轻咳一声?道:“什么事,说吧。” 第54章 春至递上来一个包裹, 道:“这是夫人拖人送过来的。” 傅景之接过来包裹,光从这柔软的质地,他已经?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东西。 原来他的话, 她?是放在心上的。 他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深深勾起,眼神都柔和了许多。 一旁的春至几次抬头,都不知道下一个消息该如何说?出口。就算现在不说?,这件事也瞒不住啊。 明天早上,主子去接人接不到?, 还是会?发现。 咬了咬牙,春至道:“主子, 属下有罪。夫人她?……” 傅景之道:“她?还拖人带了话?” 春至跪地:“夫人她?不曾带话。但是她?连夜出城了。” 明日就是他们的婚礼了, 今晚她?出城了。 傅景之第一反应就是,她?又逃了。 本?来让他欣喜的寝衣也变得不顺眼,傅景之来回检查了包裹的里?里?外外, 没有发现任何笔迹或者字条。 她?又一声不吭的就走了。 傅景之的眼底的情绪像浓雾一样, 累积了无数种情绪,他捏紧手心, 在心底暗暗发誓, 这一次将人找回来,一定要让她?寸步难行,只能瘫软在他身边, 眼底只能看到?他一个人。 “派人去找, 陈府、徐府。”他冷声道:“还有顾府,掘地三尺也要寻到?夫人的踪迹。” 说?完, 他直直去了马厩, 挥剑将缰绳砍断,脸色阴沉的夹紧马腹, 一声响亮的“驾”,吓得马厩里?其他马匹跟着抬起了马蹄。而傅景之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长街。 今夜的扬州城必然不是一个平静的夜晚,几所府邸都灯火通明。 陈母焦灼的问道:“小姐可有说?去哪里?了?” 柳儿道:“小姐看了一封信,带着人就出府了,并?没有跟奴婢交代什么啊。” 陈瑾进屋,道:“母亲,儿子已经?盘问过送信的下人了,是府里?的老?人,不可能是有心之人安排的。他说?,来人只是说?传信的,送完信就急匆匆的走了。” “如今天色已经?尽暗,您和父亲年纪大了,儿子这就带了府里?的人去寻阿姐。”陈瑾道。 陈母急的在椅子上坐不住,但是也没有办法,“我已经?派人通知了你外祖父,他也派了府兵寻找。” 这时,傅景之也接到?了消息:“主子,陈府和徐府也在秘密找人。” 马蹄的声音在深夜尤为清晰,夜晚的凉风吹乱了傅景之的头发,反倒让他的心绪渐渐沉静下来。 在这扬州城里?,能蛊惑陈南枝大婚前夜不管不顾的离开的没几个人。 他问道:“顾恒可在府中?” 来人回道:“不在。” “好啊!真?好!”傅景之连笑三声:“好极了。” 他道:“派人去寻顾恒的踪迹。” 一个小女子的马车不够起眼,也没有人去注意踪迹。顾恒身居要位,一举一动都有无数人盯着,寻他还不好寻。 - 城外二十里?地,一辆马车急速行驶在官道上。 枝枝还是第一次这么义?无反顾,谁都来不及告知一声,就冲出来寻一个人。 她?的手里?捏着一封信,脸上表情也是复杂的紧。 又走了半个时辰,在前面的三十里?凉亭,里?面点燃了烛火,一个女子正在笑意盈盈的等着她?。 她?就说?,为什么当?时听到?张梦瑶的名字为什么这么耳熟,却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主要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原本?该待在京城里?的人,怎么会?出现在扬州城里?,还和曹小姐是手帕交。 直到?看到?那封信的一刻,她?就明了了。 “陈南枝,我就知道你回来。”张梦瑶坐在凉亭里?,对着她?举起杯子道:“你让我在冷风里?好等,要不要自罚三杯?” 枝枝被银杏扶着下了马车,到?了凉亭里?,神色复杂的,班曲着腿行礼道:“民女参见皇后娘娘。” 张梦瑶楞了一下,恍然大悟的笑道:“这两年,你就从来没有打探过京中消息?我可不是什么皇后娘娘,我早就死了。” 一个大活人,在这荒山野岭说?自己死了,冷风阵阵的,怎么都有点吓人。 似乎是察觉到?枝枝的想法,张梦瑶道:“就准你跳水脱身,我就不能假死脱身?” -- 第127页 枝枝瞪大了眼睛:“可是你腹中的孩子都已经?三个多月了。” 提到?这个,张梦瑶的眼底拂过一丝厌恶,淡淡的说?:“那个孽种,在皇上进攻的当?晚,就被打掉了,以后我大概也不会?拥有自己的孩子。” “怎么会?!?”枝枝捂住嘴,惊讶的问。 张梦瑶倒还算冷静,缓缓道:“那个孩子可不是皇上的,当?初我被先皇在酒里?下了药,送给了当?今皇上,但是禹王发现后将错就错,自己强占了我,又趁我昏迷不醒,将我依着先皇的意愿推给当?时的景王。为的就是彻底激化禹王和景王的矛盾,让他们狠狠的争起来。” “很难理解是吗?”张梦瑶道:“来,你先自罚一杯,我就告诉你。这是梨花酿,很甜的。” 正听的费解,枝枝毫不犹豫的灌了一杯酒,呛得咳嗽了好几下。 “梨花酿虽然甜,但毕竟是酒,你慢点喝。”张梦瑶笑着递上去手帕,而后继续道:“不知道你可听说?过养蛊,将所有毒物关?在一起饲养,最?终活下来的唯一一个,就是新的蛊王。” “皇室的继承人选择便是如此。只不过略有不同的是,皇室的三个皇子,谦王有腿疾,景王从小体弱,唯有禹王,文武双全,身强体壮,本?该是唯一的继承人。” “但是。两年前,先皇按照年龄,正值壮年,而禹王已过而立。先皇当?时发现了景王的病有蹊跷,便想利用我这个兵部尚书的独女为棋子,试探景王的目的,顺便扶持景王消耗禹王,从而让禹王没有心思打量他自己。” 说?到?这儿,张梦瑶又举起了酒杯,枝枝也应下了一杯酒,静静的听她?说?旧年事。 “但是他没算到?的是,自己的身体也被做了手脚,又经?历了年岁五十丧子之痛,直接中风加中毒,一命呜呼了。”张梦瑶自己狠狠的灌了一杯酒,继续道:“于是,我便联系了我爹,支持景王将禹王扳倒了。当?晚就做掉了肚子里?的孽种。” 她?说?的狠绝,眼底也没有留恋:“从知道事情真?相以后,我日日都在等着那一天,就算是自己死,也不会?让这个苦难的孩子从新过上更加苦难的生活。” 禹王的遗腹子,这样一个身份,就算是禹王死了,也会?是新的争斗根源。 幼小的孩子会?成为新的棋子,被朝堂摆弄,无论她?这个母亲什么心思,都阻止不了有心之人的算计。毕竟孩子的身份就是最?大的算计。 更何况,对于张梦瑶来说?,这个孩子并?不光彩,就算她?曾有过一丝作为母亲的心软。 这样一个绝对理智的女人也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枝枝听完也唏嘘不已。 明明是金尊鱼贵的千金小姐,却被算计的失去清白,被反复利用。 “你没事吧。”枝枝看着她?问道。 看着枝枝的眼神,就知道,她?是在发自真?心的疼惜自己。 张梦瑶道:“我把你引到?这里?,可不是让你心疼我的。” 但是你要听我后半段故事,必须和我再喝三杯。 “好,我今天就陪梦瑶姐姐喝,不醉不归。”枝枝举杯道。 张梦瑶笑着说?:“这可是你说?的。” 她?们对饮三杯之后,张梦瑶继续说?了自己的后来事。 - “主子,顾恒根本?不在扬州,他被顾大人派去了邓州,十日前就出发了。”暗卫道。 十日前,正是他和枝儿订婚的日子。 看来顾准那个老?东西是怕顾恒知道两人的婚礼后胡闹,瞒着自己儿子把儿子支开了。 如此说?来,那么大一个人,是被谁勾走了? 难道是单纯的悔婚了,不想嫁? 刚得知顾恒十日前不在扬州的傅景之,脸一瞬间又黑了个彻底。 好在这时,春至又带来了消息:“主子,有夫人的消息了。” 到?三十里?凉亭的时候,枝枝已经?趴在石桌上不知道今夕何年了。 桌子上有一张纸条,上面留了几个大字:新婚快乐,这是送你的大婚礼物。 傅景之捏着纸条,看着桌子上醉成一滩烂泥的女人,脸上阴沉的能滴出水来,他沉声道:“陈南枝,你今天不给我解释清楚,就……”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桌子上趴着的女人直起身子,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掷地有声道:“傅景之,你混蛋!” 第55章 “傅景之?, 你说,你这?么久都把我当成什么?” 枝枝身子软的像无骨一样,刚站起来, 又软绵绵的跌倒了男人的怀里。 她?的眼角红彤彤的,小手握成拳头,在男人接住她?的刹那,顺势锤向男人的胸口。 “我虽然不是高门?贵女,但是也?是清白人家的闺女, 不明不白的在军营里跟你厮混那么久,还......” 说到一半, 她?打?了个酒嗝, “还被你威逼,带到了京城。” 听到这?话,原来是在质问他。 傅景之?扶着她?, 不让她?跌倒, 开口解释道:“不是我威逼的。” “不是你是谁?”枝枝红彤彤的眼睛看着男人,显然是借着酒气要把埋藏在心底的怨气都撒出来, “堂堂一个皇子, 我感激你让我回家,但是你却?又摆我一道。” “真的不是我,是当地的县令干的。”傅景之?道。 -- 第128页 枝枝顿了一下, 却?又问道:“没你的指使, 没你的默认,他敢这?么干?” 就算是醉醺醺的, 小女人依旧聪颖。当时?他确实是事后才发现的, 但是若他光明磊落,原是可以一句话就解决了这?件事的。 可是偏生, 当时?他确实是动了别的心思。 枝儿这?么软,这?么让他如意?。 他自然顺坡卸驴,以高高的姿态让她?以后只能依附自己,从了自己。 虽说后来他处置了擅作主?张的知府,但是这?件事确实是他错了。 傅景之?摆出了自己的态度,将张牙舞爪的小人儿固定在怀里,坐到了凉亭边,耐心哄道:“卿卿,这?件事是我错了,我向你赔礼道歉,你想要什么,我都依你。” 似乎是没想到九五之?尊如此轻易的就低了头,枝枝憋着嘴,嘟囔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才不要相信你呢。” 傅景之?哭笑不得,“都不知道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歪理。” “你放开我,放开我。”枝枝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闹了起来,“你去?找你的后宫佳丽三千吧,还有你烟花巷子里的姘头们,别抱着我呀。” 这?都哪里跟哪里。 小女□□打?脚踢,他怕伤了她?,只能受着。 但是别的,他没做过的,他可不认。 傅景之?认真的低着头道:“从始至终都只有枝儿一人,哪里来的后宫佳丽三千和什么烟花巷子。” 可是这?会?儿小女人的酒劲全然上来,什么都不听的,只认着自己的理儿:“傅景之?,我本来可以嫁一个门?当户对的夫君,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过完这?一生的。都是你这?个混蛋,打?破了我最好的祈愿,都怪你...” 她?边说边啜泣,就像受伤的小兽,缩成一团,委屈至极。 若是从前,她?说这?些,他定然不懂。 可是如今在扬州这?段时?间,他清楚的了解到:她?是一个极重清誉礼节的书?香世家,做了他的外室,那段时?间,她?定然委屈极了。所?以就算是他能给她?侧妃,贵妃之?位,她?也?是不屑的。 这?样一个有傲骨的女子,怎么容忍自己为妾呢? 怪不得她?向来不问他讨要名分,那是因为她?知道,若是成了他的妾室,被人广知,便?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的。 原来她?想要的只是一个对她?好的夫君,才不要什么荣华富贵。 “枝儿,别哭。”傅景之?笨拙的给她?擦眼泪,但是女人的泪珠却?像珍珠一样,怎么都止不住,一颗一颗砸在他的心上,顿顿的疼。 傅景之?道:“枝儿,你不知道,你离开以后,我才知道,我是非你不可的。就算别的女人再美,都不能像你一样。” 不能像她?一样,住在他的心尖尖上,让他不由?自主?的将视线递过去?,看她?在做什么,注意?她?的一颦一笑。 “日后,我也?只有你,不会?再有其他女人。别哭了,好不好。” 怀里的女人啜泣声渐渐止住,本以为是她?听到了自己的话,相信了他,所?以愿意?原谅他了。 但是傅景之?一低头才看到,原来小女人哭累了,自己睡着了。 不远处的春至见这?边儿终于稳定下来,才凑近道:“殿下,我们现在要回去?嘛?” 他们来的时?候是骑马过来的,这?么些时?候,已经送来了马车。 夜深露重,这?里又是荒郊野岭,不时?还有昆虫的吱吱喳喳的细语,确实凉的很。 “回去?吧。”傅景之?抱着怀里的枝枝起身去?不远处的马车。 刚走了两步,就听“yue”的一声,他的背后湿了一片,上面狼藉不堪。 春至吓了一跳,自家主?子向来爱洁,这?样的呕吐之?物沾染了整个后背,这?简直是造孽啊。 在春至惊骇不知所?措的目光里,傅景之?却?只是皱了一下眉,反而放慢了脚步,走到马车边,轻轻拍着怀里女人的后背,低声哄道:“没事,别怕,继续睡。” 这?幅作态,颠覆了春至作为从小陪主?子长大的头号暗卫的三观。 但是他也?不敢说什么,只安静的坐到马车前,小心翼翼的驾驶着马车。 到了城门?,守城的士兵看到来人,匆匆放了行。 春至在岔路口问道:“主?子,我们如今去?哪儿?” 是回陈府,还是他们自己的府邸。 从马车里传来了一声,“去?陈府吧。” 春至惊讶了一下。 如今距天亮还有两个时?辰。方?才的状况,明显是夫人在生气。现在把人送到陈府,若是明早夫人不愿意?嫁了,那岂不是闹了笑话。 马车咕噜噜的在深夜的街道行驶,刚到陈府门?口,就有人迎上来道:“你们是什么人,马车里是谁,我们陈府丢了东西,要查看一番。” 说话的是一个少年,长相与夫人有六分相似,春至一瞬间就分辨出来,这?是陈府的小少爷,得罪不起的存在。 “马车里就是你们寻的,让我们入府吧。”车帘被掀开,露出了一个男人的脸。 陈瑾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猜测,他口中道:“引他们入府。”手上却?暗里指挥着小厮们都朝这?边来。 -- 第129页 马车刚入府,就被团团围住。 “你们究竟是谁,半夜掳走阿姐,又送回来,究竟有何目的。”陈瑾年纪虽小,却?掷地有声。 傅景之?轻笑一声,“自然是你姐夫。” 陈瑾却?不信,“我姐夫怎么会?做出婚礼前一晚将人带走的蠢事。” 蠢事,这?两个人让傅景之?黑了脸。 好在这?时?候,通知陈父的小厮已经将人带了过来。 陈府上来一步,拦在了陈瑾面前,道:“还不多谢这?位公子将你姐姐寻回。” 陈瑾并未见过傅景之?,但是父亲如此一说,他也?懂了事情的缘由?。 原来是阿姐丢了,姐夫帮忙寻找到了阿姐。 这?下子,他心虚了许多,行了个礼道:“多谢姐夫将阿姐带回,不知阿姐可在马车中?” 陈父并不知道叫姐夫是傅景之?授意?的。这?一声“姐夫”让陈父身子哆嗦一下,但是看到傅景之?渐缓的脸色,也?就没再阻止。 傅景之?道:“在马车中。” 枝枝的两个贴身丫鬟得了话进马车将人扶了出来,马车才出了府。 陈父脸色复杂的看着烂醉的女儿,道:“去?给小姐煮了醒酒汤来。” 将枝枝折腾醒,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陈母见女儿醒来,赶到床边,焦急的问道:“我的枝儿啊,你可醒了。” 枝枝的额头还有几分疼痛,她?勉强笑着安慰陈母道:“娘,我没事的。” 陈母问道:“昨晚你去?哪儿了?怎么一声不吭的,吓坏了我们。你外祖父外祖母也?派人寻了一整夜。” “让爹爹娘亲还有外祖父外祖母忧心了,女儿不孝。”枝枝道。 陈母已经守了大半夜了,如今疲惫的紧,却?握着枝枝的手道:“人没事就好。”说着,她?又迟疑的问道:“那今日的婚事,可还继续?” 她?的闺房里已经满是喜庆的红色,镜子上贴了大大的“囍”字,门?窗上都是红色的漂亮的字,爹爹和弟弟一笔一划亲手写的。 一旁的衣架上,挂着娘亲亲手做的婚服。 妆匣处也?都是她?的凤冠钗环。 枝枝用手捏了捏她?的太阳穴,道:“自然是继续的。” 家里人都不知道她?如今的想法究竟是什么,但是女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他们也?是尊重的。 枝枝一发话,陈母就要起身张罗。 枝枝却?扶着她?上了床,道:“母亲陪我再睡会?儿吧,您都一夜没睡了。” 陈母挣扎道:“院子里事可多了呢,都需要娘亲看着,你爹爹弟弟什么都不懂。” 枝枝却?抱着她?不撒手,“可是以后女儿就嫁出去?了,和母亲一同睡的机会?可不多了。” 至于院子里的事,枝枝相信,傅景之?的人才不会?把这?件事搞砸。 陈母嘴里嘟囔着“哪有这?么大了,还同母亲睡的”,但是她?还是躺下,陪着枝枝说了会?儿话。 不多时?,陈母就睡了。 听着陈母均匀的呼吸声,枝枝就知道,陈母怕是一夜都没合眼。 又过了一个时?辰,银杏和柳儿在门?外急得直跺脚了,依旧不见人出来。 银杏端着水盆道:“再不传话出来,我们水盆里水要换第七遍了,那可就不吉利了。” 好在,这?句话落,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进来吧” 两个丫头进来后,看到了还在沉睡的陈母,自觉的小了声音,伺候着小姐收拾了起来。 枝枝已经洁面之?后,陈母突然坐了起来,哎呦了一声,道:“枝儿,你怎么不叫娘亲呢,没误了时?辰吧?” 如今天刚刚亮,屋子里还要点了烛火才能看清楚事物,窗外隐约能瞧见听到来往匆匆人影。 枝枝笑着说:“外面有人操持,娘亲再睡会?儿吧。” 虽是如此说,陈母却?利索的起了身,在丫头的服侍下洁面梳妆,又换上了刚送来的衣物,临走前交代道:“枝儿,你这?边也?不能耽搁时?间的啊。” 枝枝点头称是。 今日,枝枝由?内而外都是大红的颜色,娇艳的红更衬得她?肤白如雪,云鬓如瀑披散在背后,不染粉黛都已经美得惊人。 她?穿的喜服更是里三层外三层,将她?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却?难掩玲珑曲线。 她?们刚穿好衣服,门?外“扣扣”两声。 柳儿去?开门?,道:“小姐,是全福夫人。” 扬州有个规矩,出嫁前要有一个全福夫人来给新娘人梳头。这?全福夫人也?是有讲究的,进来后,恭敬的行了一个礼,自我介绍道:“老身是永平侯夫人,父母兄弟健在,爷爷奶奶身子康健,儿孙满堂,特意?来给夫人梳头。” 这?样尊贵的身份,难得的福气延绵,就算是给公主?梳头也?是够了,竟然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给她?梳头。 枝枝也?起身行了一个礼,道:“多谢夫人,远道而来,辛苦了。” 梳头的梳子是桃木的,取的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美意?,梳头时?,全福夫人的吉祥话不要命一样的往外抛。 梳完头,永平侯夫人的视线落到一旁的凤冠上的时?候,愣了一下,才按耐住心中的惊涛骇浪,将凤冠戴到了枝枝的头上,恭敬的说:“新夫人可以出门?了。” -- 第130页 枝枝的头顶盖上了盖头,被一路扶着,到了前堂。 陈父一向寡言,今日却?蹦豆子一样叮嘱个不停:“爹爹从来都不指望你高嫁,只想让你有个温和知礼,与你琴瑟和鸣的夫君,一生顺遂平安。如今,爹爹也?是这?样想的。你要记住,陈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枝枝开口就哽咽了,跪在地上道:“女儿谨记爹爹教诲。” 陈母说话前先用手帕擦了泪,“娘亲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别的话,娘亲也?不想多说。娘亲只希望,孝顺公婆相夫教子是你的品行。但是你也?要学会?爱自己,不要总是憋着自己内心的想法,两个人过一辈子,只有坦诚相待,才能和和美美。若有什么不顺心的,陈家永远都是你的家。” 按照规矩,枝枝只能说一声“女儿谨记娘亲教诲。” 但是她?俯下身上,深深的三次叩拜,眼角憋着泪才没掉下去?。 陈府门?前,傅景之?长身玉立,一身鲜衣怒马,静静地守在府门?口。 枝枝被陈瑾背出来的时?候,正是吉时?,敲敲打?打?的大场面引来了整个扬州城的围观,都知道江家的公子来迎娶徐府三小姐。 至于为什么从陈府出门?,大家虽然好奇,但奇怪的是,没一个人敢胡言乱语。 亲眼看到人进了花轿,傅景之?的心也?没落下来。 按照规矩,新人成婚都是要闹洞房的。但是傅景之?这?边并没有请什么人过来,仅有的几个凑场面的人家,也?都是知道他的身份的,谁敢为难他这?个新郎官啊。 被送入洞房后,依旧能听到外面的热闹声。 枝枝低着头,纤细白皙的手指勾着身上的红手帕,听到门?吱呀一声的时?候,动作顿住。 不多时?,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穿着红色喜鞋的男人的脚。 她?知道,是某个人进来了。 按道理,这?时?候还会?有送合卺酒的喜娘和闹洞房的人。 但是此刻并没有听到其他人的脚步声。 玉如意?轻轻拂过红盖头,露出枝枝的面容。 傅景之?的呼吸一滞,终于有了一丝真实感。 再进入洞房前,他曾经想过,会?不会?她?不愿意?嫁,会?不会?她?真的不愿意?原谅他以前做的荒唐事,会?不会?她?觉得自己对她?不算珍重。 但是这?一刻,他的脸上再也?抑制不住笑容,低声唤道:“枝儿。” 枝枝应道:“嗯。” 傅景之?又小心翼翼的唤:“夫人。” 枝枝的眸子里映着满室的红色,还有一个清俊的男人,她?将自己的手交过去?,应道:“嗯。夫君。” 傅景之?终于忍不住把她?抱在怀里,如珠如玉,视若珍宝。 枝枝的小手抵在他的胸口,低声道:“还没喝合卺酒呢。” 傅景之?这?才想起来,将一旁的酒杯递过来,一对新人含情脉脉的饮了酒。 浓情蜜意?的时?候,男人的脸凑上来,枝枝却?又推阻了下来,“我要先去?沐浴。” 在傅景之?疑惑地目光中,她?道:“你就不觉得这?一脸的□□很丑吗?” “不丑。”傅景之?目光真挚道:“夫人最美了。” 新妇的妆容,脸上连上好几层白乎乎的粉,又用了胭脂涂了脸心,眉毛画的粗粗的,就连嘴唇都红的像刚吃过小孩儿。 这?男人是怎么一本正经的说美的。 心里如此想,但是她?的心底还是有一抹甜丝丝的情绪在铺垫,就像春回大地,一瞬间开满了心房,刹那怒放,漫山遍野的欢喜。 “那我们一起洗了吧。” 反正这?男人身上也?是满身的酒气,熏人的紧。 听到这?话,傅景之?的眉毛微挑,“侍候夫人,为夫乐意?之?至。” 服侍的人准备了热水,枝枝在妆镜前第一次认真的看到自己头上戴的凤冠。 凤冠的正前有一颗硕大的南珠,一旁还有略小的南珠配饰,金步摇上的红宝石亮晶晶的,一看就非凡品。 “这?凤冠未免也?太大了些,怪不得戴在头上那么重。”枝枝拿在手中,边摆弄边说道。 傅景之?在她?身后,看着她?满头青丝披散而下,去?掉夸张的妆容,皮肤白皙细腻,在红衣的映衬下,娇艳明媚。 她?极少穿这?样夺目的颜色,如今美的夺人心神。 傅景之?贴过去?。 妆镜中,两个人的脸紧紧贴在一起,“这?样的凤冠,若是夫人喜欢,还可以做更大的。” 这?个凤冠是按照皇后的仪仗,在钦天监定制的,自然是繁杂好看。 枝枝将凤冠放下道:“这?么重的东西,再好看我也?不会?天天戴着,脖子都要没了。” “我给夫人按捏一会?儿。” 男人的手劲不大不小,不一会?儿就缓解了那轻微的酸麻。 “好了,一会?儿沐浴的水都凉了。”枝枝卸了耳饰,让男人停下了手。 不说别的,就他们现在这?幅样子,一点也?不像新婚夫妇,反而像是老夫老妻一样亲昵自然。 去?了厚重的服侍,枝枝刚要去?了裘衣进浴桶,突然想起来后面意?欲图谋不轨的某人。 她?转过身,道:“你身上一身酒气,去?隔壁洗去?。” -- 第131页 反正早晚都是他的人,傅景之?今晚绝对的有耐心,乖觉的去?了屏风后的另一个浴桶。 待他从浴室出来,枝枝正对着镜子绞干自己的长发。 刚被水汽蒸腾的小脸红扑扑的,比上了胭脂都好看。 瞧见他也?出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瞬间红了脸。 今夜的红烛是不能灭的,屋子里都镀上了一层鲜艳的光亮。 她?的身子被放到塌上,却?突然抓紧了傅景之?的衣服,轻声道:“别,床下有东西。” 傅景之?惊讶:“什么东西?” 天子新婚,难道还有人敢整蛊。 枝枝站起来,掀开了床榻上的被褥,“是干果。” 新婚夜,床铺下要铺上一层枣子,花生,桂圆和莲子,寓意?的是早生贵子。 “你先起开,我去?换一床被褥。” 傅景之?却?是一只手抱起女人,一只手将最上层的被褥掀开,附在她?耳边道:“床榻上的东西就是让我们早生贵子,如今天都黑了,时?候可不早了。” 两人已经两年不曾在一处了,到了扬州以后,傅景之?虽然总是半夜爬窗,却?也?是没经过她?的允许,未曾动过她?半分的。 今夜却?不一样,洞房花烛夜。春宵苦短时?。 两个熟悉又陌生的人,进行了新的探索。 将她?的手勾至自己的衣襟上,傅景之?的声音低沉,目光也?明亮:“这?是你亲手做的寝衣,也?应是你亲手解开,夫人,你说是不是。” 枝枝的手勾上衣带,男人的指尖也?碰到了她?的后脖颈上的红色绳结。 她?颤颤巍巍的解开衣结,身上的鸳鸯刺绣也?同时?落下。 顾及着她?的生涩,傅景之?慢了许多,两个人前所?未有的和谐畅快。 直到打?更声都响到了最后一遍,傅景之?才怜惜的放了求饶了许久的人儿。 几次从浴室回到床榻,如今的床榻上已经早不复整洁的样子,枝枝也?汗湿额前的碎发,软绵无力?的被男人抱着去?了浴室。 得了命令的两个小丫头连忙去?换了床铺。 这?次又回到床榻上,枝枝揪紧了小被子,说什么也?不让男人靠近。 傅景之?再三保证:“我真的是进去?睡觉的。” “我才不信你呢。”一晚上他不知哄了她?几次,说什么最后一次,却?没有一次是真的。 简直无耻。 磨说了好久,两个人终于抱在一起。 傅景之?却?轻声问道:“枝儿,我们真的是成了夫妻吗?” 枝枝又困又累,眼睛都睁不开了,轻软的糯声道:“自然是真的。” 说完,她?的眼皮就再也?掀不开了。 在她?睡着后,傅景之?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在她?的额头轻落下一个羽毛一样的吻,抱着人也?闭上了眼睛。 - 次日,都已经晌午了,房间里还没有动静。 屋子外的两个小丫头等了很久,也?不能敲门?,只能在廊下唠嗑。 “柳儿姐姐,没想到小姐竟然也?有赖床的一天。” 柳儿笑了银杏,打?趣道:“等你新婚的时?候,有你赖床的。” 银杏羞红了脸,推搡道:“能赖床是福气,你懂不懂嘛。” 柳儿顺势向后退了一步,一脚踩在了一个硬物上,“啊”了一声身子向后倒去?。 冬至将人扶起来,冷面道:“以后记得改口叫夫人。还有,主?子和夫人快起身,去?准备吧。” 银杏扶着柳儿,小声嘟囔道:“早就听说姑爷身边有几个冷面煞星,刚刚吓死我了。” 柳儿扶着胸口:“被吓到的明明是我。” “咱们快去?准备清水,小姐一会?儿等急了。”银杏快步道。 两个小丫头进去?的时?候,傅景之?已经起身出去?了,但是枝枝还窝在被窝里没出来。 柳儿道:“小姐,您要现在起身吗?” “自然是要的。”枝枝慢悠悠的从被窝里出来。她?从昨天就没怎么吃东西,昨晚又操劳过度,肚子里早就在唱空城计了。 她?刚探出头,银杏惊呼一声道:“小姐,您的脖子怎么那么多蚊子包啊。这?才刚入夏,姑爷这?里都没熏香吗?” 枝枝向铜镜里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 她?的耳朵根染上一抹云霞,低声含糊道:“快去?给我寻些药膏来,过两日可是要回门?的。” 被爹爹娘亲看到这?般模样,可就太丢人了。 待她?穿戴整齐,就见傅景之?已经回来了,还主?动交代道:“我出去?练剑了。” 如今变了身份,她?是他的夫人了。这?时?候应该迎上去?,道一句:“夫君辛苦了,快坐下来用膳吧。” 枝枝站在原地,酝酿了好久,才说了出口。 傅景之?笑了起来:“让夫人久等了。” 两个小丫头对视一眼,相继退出了房间。 桌子上的早膳都是两个人喜欢吃的。 傅景之?给枝枝盛了一碗粥,贴心道:“早起听夫人嗓子有几分沙哑,喝点粥润一润。” 枝枝见状夹了一个灌汤包递过去?,“夫君也?辛苦了。” 莫名其妙的气氛在屋子里蔓延开来,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的低着头继续用膳。 -- 第132页 用过了膳,傅景之?起身道:“新婚第一日,为夫带夫人转一转府邸吧。” 这?是一处新的院子,枝枝确实并未来过,便?道:“也?好。” 不得不说,傅景之?在这?两年里,健硕了不少。 从前的时?候,他的皮肤肉眼可见的苍白,久不见阳光的病态。身子骨也?是属于少年的纤弱,看起来劲瘦,却?不康健。 如今,他肩宽腰瘦,面色也?红润不说,气力?也?比之?前更足了。 枝枝跟在他的背后都能察觉到来自他身上的气息。 转了一圈府邸,他们歇在了一所?凉亭,里面早就备好茶水点心,一旁还摆有笔墨丹青。 “夫人,我给你花衣服画可好?” 枝枝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来了这?般兴致,但还是点头问道:“可要我做什么?” “不需要,你只需要站在我面前就够了。”傅景之?起身拿起了笔墨。 过了许久,男人停笔。 枝枝好奇的凑过去?,男人却?侧身遮住了她?的视线,将她?抱到了原处。 “你画的不是我吗?为什么不给我看。”枝枝抬头,眼睛直勾勾的注视着男人问道。 傅景之?神神秘秘的说:“还没画完,改日再给你看。” 枝枝心下却?有了猜想。 该不会?是他其实并不擅长画技,没画好,所?以碍于面子不给她?看得吧。 如此一想,她?也?不再去?追问这?件事。 转而提起了别的事:“我记得上去?你不是住在另一个府邸,怎么搬到了这?处院子来。” 很明显,上次的院子就算是一天都逛不完的。这?一处院子比一般的院子是大很多,但是却?比不得那一套的。 傅景之?看着一旁的湖泊,道:“这?是我父亲的老宅,听说他和母亲当时?就是在这?里成亲的。我想带他们的儿媳回来看看。” 枝枝惊讶的瞪大眼睛。他现在提的父亲自然不是先皇,而是曾经的太傅大人。 没想到,他的祖宅竟然也?在扬州。 第56章 成亲的第三?天是女子回门的日子, 枝枝一大清早就起身梳妆,特?意在镜子里看了看自己脖子上的痕迹。 虽说后两天的胡闹她?让男人克制着,并没有在脖子上留下花花, 但是成亲当晚的痕迹还是有些若隐若现。没有办法,只能上一层脂粉盖住。还好枝枝本?来就白,竟然也看不出异样?。 傅景之起身后,就坐在一旁,看着小夫人头上戴的都是自己为她?准备的钗环步摇, 身上穿的也是漂亮的裙子,就连人以后都是自己的娘子。 越想越觉得开心, 嘴角竟然无端浮起傻笑。 枝枝透过妆镜看到, 眼底也出现了笑意。 她?起身道:“??们走吧,一会儿就迟了。” 傅景之问道:“不用早膳了?” 枝枝到他身旁,拽住他的衣袖道:“去??娘家?用早膳, ??娘做的早膳可?好吃了。” 傅景之低声“嗯”了一句, 胸口心跳竟然加快起来。 马车穿过了几条街道,到陈府门口的时候, 陈父陈母都已近在门外等候多时了。 陈母看到枝枝, 忙上前道:“回来了。” 陈父则道:“进屋吧,你们娘亲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早膳,多少吃两口。” 枝枝已经挽着陈母的手腕, 母女亲热的进了院子。 这一边, 陈父和傅景之的身子却是一个比一个僵硬。 徐老?太爷早就派人知会过,就当他是自己的女婿, 不用担心。但是陈父怎么?能不担心, 这可?是堂堂天子,九五至尊, 说错一句话就是要杀头的。 傅景之则是第一次察觉到做人女婿的紧张感,怕说错了话,惹得自家?小夫人不开心,回去又要跟自己闹别扭。 他可?是舍不得小夫人皱一下眉头的。 所以,这局面就僵持了下来,半天,都进了屋子了,两个人依旧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到了饭桌上,陈父不敢动筷子,傅景之觉得自己如?今是小辈,也是迟迟不动筷子,场面一度紧张起来,就连一旁的陈瑾都大气不出一口。 还是枝枝打破了僵局,夹起一个汤包递给父亲,又递给母亲,再递给傅景之,最后给陈瑾也夹了一个,笑着化开凝固的气氛:“快尝尝??母亲大人做的汤包,可?好吃了。” 陈父陈母却是偷偷将视线递到了女婿那里,看到傅景之带着笑意吃下汤包,又恭敬的对陈母道:“岳母好手艺。” 陈瑾插嘴道:“姐夫,你怕是没尝过??姐姐的手艺,也很好的。” 枝枝一个眼刀过去,笑骂道:“吃的也堵不上你的嘴。” 枝枝的手艺简直是惨不忍睹,能做到勉强下口都不容易,十次里八次都能将任何食物做成黑的苦的。这手艺一般人都达不到。 陈瑾听了这话,还给了傅景之一个“你一定?要尝尝”的眼神。 也就陈瑾不知道傅景之的身份,才敢如?此亲热活络的和傅景之搭话。 好在傅景之似乎是很喜欢这位小舅子,眼神温和的对陈瑾道:“好,听阿弟的。” 看到这位皇上确实?谦逊有礼,陈父陈母也慢慢松懈了一点,饭桌上出现了欢声笑语。 这一顿饭吃的心惊胆战,饭后,陈瑾对傅景之问道:“姐夫,听说你也尚未科考,??们要不要一起探讨探讨学问?” -- 第133页 枝枝想说:这位可?是你科考路上的终极大考官。 傅景之道:“好。” 看到傅景之好像很感兴趣的过去,枝枝又闭了嘴,对母亲说道:“娘亲,??们去后院说话吧,女儿憋了一肚子话想跟您说呢。” 陈母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僵硬在堂前的陈父,和正在和皇上讲学问的儿子,脸上就差写上“好担心”三?个大字了。 枝枝附在陈母耳边道:“母亲,你放心,他现在也在怕你们了。” 陈母瞪大了眼睛:“你胡说什么?呢。” 枝枝小声道:“早上??们下马车的时候,??都看到他偷偷握拳了,给自己打气呢。” 这哪里像是一个天子做出来的事, 但是,可?能大家?都忘了,这个天子如?今也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 枝枝拉着陈母去了后院。 陈母忧心的问道:“他可?有欺负你?” 枝枝提着裙摆,原地转了一圈道:“你看,女儿四肢健全,面色红润,好着呢。” 陈母笑骂:“哪有这么?形容自己的。” 枝枝依偎到陈母怀里,娇声道:“娘亲,枝儿好想你啊。” “这才两天没见,你怎么?更加娇气了。”陈母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手慢慢抚摸着女儿的头。 这边母慈子孝,另一边,陈瑾却在认真的听姐夫讲课。 陈瑾本?以为是两个半吊子互相研究学问,但是姐夫两句话就指出了他的问题所在以后,陈瑾就彻底折服了。 傅景之是谁,从小接受的都是天底下最好的夫子,学的不仅是为政之道,更有治国之道,给陈瑾讲学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样?讲了一会儿,陈瑾狗腿子的递上去一杯茶水道:“姐夫快润润喉咙。” 傅景之接过茶杯,陈瑾又开口道:“姐夫,你想不想知道姐姐小时候的事,??跟你讲,姐姐其实?最讨厌背书了,她?小时候在课堂上睡觉,被罚站可?多次了。可?是姐姐算数很好,甚至现在还会给爹爹的私塾里讲课……” 小少年巴啦啦说了一通,傅景之听着听着就明白了。 这是在暗示自己,自己姐姐算数好,可?以托付家?业。 傅景之笑着说:“嗯,??都知道。” 在陈府待了一天,晚上回去的马车里,枝枝偷瞄了男人好几眼,惹得傅景之目光移过来,问道:“在看什么??” 枝枝也不隐瞒,直说道:“??在想,你这样?子如?果去做夫子,孩子们肯定?很喜欢。看你把?阿瑾哄的,就差成你的小跟班了。” 傅景之道:“若是有机会,??也想当个夫子。” 他话音一转:“但是,??更想当个父亲,不知道夫人给??这个机会不。” 猝不及防的就被调戏了,枝枝红着脸道:“才成亲几日功夫,你着什么?急呢。” 只是说他着急,却未曾直接拒绝。这说明她?是愿意给自己生孩子的。 只这一点,傅景之已经心满意足了。 反正以后有长长的岁月,他才不着急。 - 到了家?里以后,枝枝躺倒在窗前的软榻上,开心的小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可?是细想了一下,今日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啊。 傅景之疑惑地问道:“何事如?此开心?” 枝枝翻了个身,眼底盈盈笑意,目光如?水望着他道:“??在想,明日??们要去探望外祖父外祖母,后日就回城南村。” “听你的。”这点小事罢了,在哪里住着都一样?。 “??是说,??外祖父喜欢稳重的,你明日可?别紧张了。”枝枝说完就倏然坐起来。等下被男人抓到她?偷笑了他,定?然要吃点苦头的。 偏偏,枝枝低估了两个人的差距。 她?跑出去两步,就被抓了回来,正对上男人不怀好意的目光。 “??自然会让外祖父外祖母满意,你也要好好犒劳犒劳??。”男人脸上划过一丝别扭的表情:“??今日可?是表现得不错。” 都已经被抓到了,枝枝眨了眨眼,猛地抱着男人的脖子,勾着他道:“你低下头来。” 傅景之依言附身,枝枝主动送上了娇嫩的樱唇,啵了一下,双眼迷离的问:“够不够?” 傅景之喉结上下滑动两下,呼吸也当即变得沉重,头抵在她?的额头,哑声道:“不够。” 素了两年的狼王,这点甜头怎么?够。 可?是在野狼就要扑上来的时候,枝枝笑着说:“今天你可?不能碰??,??来月事了。” 她?的目光狡黠,里面装满了得意,明显就是故意招惹了他,又故意浇灭的。 但是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傅景之又怎么?会轻易放人。 他握着她?的手置于唇上,“??不碰你,你碰??。” 第57章 纤细柔软的小手被?他握着, 带到了自己怀里。 触及到他的滚烫的体温,枝枝嘟囔道:“我……我也不想碰你。” 但是她轻颤着的语气,没?有丝毫话语权。指尖在男人?的指引下, 勾住了他的衣带,轻飘飘的落地,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她的心?底却泛起?层层涟漪。 “喜欢吗?”男人?问道。 -- 第134页 枝枝“咦”了一声,茫然抬头,一双水眸湿漉漉的, 望着他。 傅景之喉咙里发出愉悦的笑声,低头看着她的手。 她这才发现, 不知?道什么时候, 她的指尖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道红色的暧昧痕迹。 就像猫儿没?收爪子,留下的调皮的抓痕。 枝枝的脸一瞬间红的滴血。 傅景之扶着她的头,将她压在自己的胸口, 嗓音带笑:“别动。” 耳边是男人?沉重有力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的,让她的心?神渐渐宁静。 “枝儿, 我们永远都在扬州待着, 你做花茶生意,我给你种花茶,好不好?” 若不是知?道男人?的真实身份, 她定然很欣慰自己的夫君能说出这样?的话。 她也会很向往这种宁静悠然的生活。 她趴在他的胸口, 半天也没?说话。 傅景之低头,瞧见了她柔顺的发顶, 嘴角微微勾起?, 揽着她的细腰也闭上了眼睛。 经历了过往种种,他才懂得。原来?他想要的, 只是怀里人?也是心?上人?。 ー 六月中旬,万里无云。 在城里放纵了一个多月,枝枝一大早就忙碌着要回城南村。 傅景之晨起?从书?房回来?,就看到了内院大包小包的,像搬家一样?的摆成?了一排。 “夫君今日怎回来?的这么早?”枝枝面色如常的迎上去。 傅景之又瞧了一眼院子里的行李,故作淡定的问道:“夫人?是要出远门?” “回城南。”枝枝迎上来?,像往常一样?,扯着傅景之的袖子仰头问:“夫君饿了吗?早膳已经准备好了,夫君自己进去吃吧。” 傅景之在脑子里回想了一遍自己昨天直到今早做的的每件事,说的每句话,并?不曾觉得自己有什么惹了夫人?生气。 但是这架势,明显是“回娘家”阵仗啊。 还记得,当时他了解民间习俗的时候,里面有一句话让他印象深刻。 夫妇相处之道,需要互相包容,才能相濡以?沫,白头偕老。 与之相反的,就是夫妻赌气,妻子回娘家。 若是妻子回娘家,夫君需前去致歉,将妻子请回。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这让他心?惊的场景,这么快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银杏,我给二丫带的耳珰是不是没?拿出来??”枝枝扭头询问。 银杏道:“夫人?,都装在箱子里了,您放心?。” 东西收拾妥当了,枝枝正要出发,却瞧见男人?像一堵城墙一样?,将她的去路挡的严严实实的。 难道是她不陪着他吃饭,所以?他觉得不适应? 成?婚前,娘亲曾交代她,刚成?亲的时候,男人?都会矫情?粘人?一段时间。 枝枝心?领神会的笑了一下,进了屋子里,对还站在院子里的男人?道:“夫君进来?吧。” 傅景之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坚持着要走,就还有商量的余地。 “我陪夫君用完膳再回去。”枝枝道。 已经坐下,拿起?了碗筷,可是面前的男人?依旧恹恹的,甚至几次抬头,委委屈屈,欲言又止的。 “可是早膳不和夫君的胃口?” “嗯。”傅景之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又抬眼,这一次,他没?有移开视线,目光在枝枝的面容上徘徊了一圈,语气又低又弱:“夫人?,我错了。” 枝枝嘴里刚咬了一个汤包,里面热乎乎的汁水流出,她的舌尖轻轻划过,还没?来?得及咀嚼,就听到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轻声“啊”了一声,吐出了汤包,捂住了嘴。 傅景之瞧着不对,两步跨了过来?,扶着她的下巴,焦灼的问道:“怎么了?” 枝枝的嘴里腥甜,抬眼反问:“我还想问你是怎么了?” 这下子轮到傅景之傻眼了。 他也是听徐老太爷的金玉良言,与妻子相处,莫不能以?臣子的姿态,要体贴一些。所以?他才率先低了头,不管自己哪里错了,先拿出良好的态度,认个错。两个人?之间不就说开了。 但是,不曾想,他认了错却是这种局面。 枝枝听完男人?的解释,只觉得哭笑不得。“我收拾东西,是因为我已经在这里待太久了。今年刚做了果?茶生意,城南收了那么多果?子,总不能让它烂在库房里吧。而且,成?亲这么久,我还没?给李大嫂和村子里的人?带礼品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傅景之脸上浮现尴尬之色,又被?他很快带了下去,贴心?的说:“我陪你一起?。” 枝枝道:“你在城里无事了?”这几日傅景之从晨起?就泡在书?房里,每日除了吃饭,偶尔来?陪她一会儿,来?往都是匆匆的。 “事情?可以?换个地方办。” 他这样?坚持,枝枝也不扭捏,“那你派人?收拾收拾吧。” 因为加了一个人?,他们的行李便?又多了一个马车。 到了城南村,村民看着这么大的队伍,一时没?认出来?,还以?为是路过的商队。直到傅景之下来?,扶着枝枝露面,众人?才明了。 傅景之一个眼神,就有人?把枝枝带的东西分发下去,一时之间来?往的都是来?恭贺两人?新?婚大喜的。 -- 第135页 枝枝应付了两个人?,就进了院子。 院子里,李大哥李大嫂迎上来?道:“恭喜夫人?,恭喜江公?子。” 这段时间,枝枝一直在和两人?通过书?信商讨果?园的事,如今正是大部?分果?树开始成?熟的时候,枝枝才决定回来?的。 院子里的树荫下,小女人?认真的开始商讨收购果?园的计划。 傅景之留了人?在暗处守着,去了院子里的花房。 春至跪地道:“主子,边疆那边传来?了消息,小侯爷已经得到了几名兵将的信任,目前一切开展顺利。” 突然有朝廷的人?暗访,那群老家伙肯定不会直接撕破脸皮,愿意做做样?子。就怕过段时间,朝廷彻底乱起?来?,谢回到时候就真的危险了。 “可曾找到那个孩子?”傅景之问道。 “那个孩子现在被?藏在京城里,已经被?我们私下监视着了,可要提前做掉?” 禹王的死灰之所以?复燃,不过是因为他们寻到了一个禹王遗留在烟花柳巷之地的私生子,这让禹王党觉得找到了主心?骨,又开始蹦跶了。 傅景之现在要看的就是他们蹦跶,现在他们蹦跶的越欢,日后就越是有把柄在他的手上。这样?他才有理由将他们一网打尽。 春至将朝廷如今不安分的名单全部?汇报给后,犹豫了一下,道:“主子,温娘娘问,您什么时候回去。” 傅景之愣了一下,从书?架里抽出来?一封信递过去:“亲手交给娘亲手中,扬州有冬至就行了,你在京城保护好娘亲和云熙。” 布置了朝廷的事以?后,娘亲和云熙便?被?送到了寺中修养,可以?避免宫中变故惊扰了他们。如今再派了春至回去保护,也算全了某个小丫头的心?思。 他的妹妹,不需要大富大贵,只要安康喜乐便?好了。 春至正要跪地,却被?傅景之拦住,“以?后莫要跪了,照顾好云熙,她性子娇纵,你多担待。 ” 这些话明显不是对一个暗卫说的话。 春至站在原地,高大的身影略微颤动了一下。 屋外已经能听到枝枝送客的声音,傅景之走到门口停住,沉声道:“ 要不要选择回京城,你只有一次选择机会。 ” 待他再回头,枝枝正在离他几步的地方。 傅景之道:“忙完了?” “喜糖和礼品都已经分给村民了,也安排完了其他事。”枝枝进了花房,茶炉上有咕嘟咕嘟烧的正欢的热水,她过去随便?打开了几个抽屉,放在竹筒里,就调制了适口的花茶,递给了傅景之一杯:“夫君尝尝这个。” 刚泡的花茶自然是不能入口的,傅景之接过来?以?后,将竹筒放在一旁,刚抬眼就听枝枝问道:“夫君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城?” 傅景之的手顿住,低声问道:“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枝枝的手纤细白嫩,柔软无骨,尤其是游走在花瓣里时候最是娇艳好看。 她慢条斯理的向调制的花茶里加了两颗冰糖,轻轻搅动,眼眸垂视着竹筒里被?搅动的花瓣,轻声道,“方才在屋外听说,婆母想念夫君了。夫君在扬州也待了许久了,何时回京城。” 小女人?的话问的漫不经心?,傅景之却如坐针毡,不知?如何开口。 第58章 傍晚时候, 夏风微微发闷,天边彩霞染红了半边天,整个后山看起来?像极了世?外仙境。 男人?在木栅栏前踌躇不定, 来?回将脚踏入院子,但?是很?快又?像踩在针尖上一样,快速的收回。 柳儿带着新采买的瓜果蔬菜回来?的时候,看着男人?疑惑的问:”春至大哥,你站在这里干嘛呢“ 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在院外踱步, 看起来?像是个坏人?一样的。凑近了才看出来?原来?是春至。 “没有啊。”一向冷冰冰拒人?以千里之外的黑衣暗卫,脸上竟然出现局促的表情, 摸了摸脑袋, 坚定地?进了院门,傻乎乎的解释道:“我?刚刚看到院门有些?松动,特地?检查了一番。” 说完, 男人?快步进了屋子。 柳儿推了一下木门, 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小声嘀咕:“乡下的木门本来?就是这样的啊, 果真是京城来?的, 这都不知道。“她笑了笑,带着篮子里的樱桃去了厨房。 春至一路低着头,进了书房后, 跪在地?上, 认真的说:“主子,我?想清楚了, 我?要回进京城。” “想清楚了?”傅景之看到面前一身黑衣的挺拔身影, 半片面容隐藏在黑暗里,“回了京城, 你就不许再让云熙伤心难过了,更不能再让她由着自己的性子胡闹。以后你就不是我?的暗卫了,从许府出来?的,就姓许,做皇城的护城大将军吧。” 京城的驻守将军一定是皇上极其信任之人?,身份地?位绝非寻常。 给他这样的身份,就是为了让他日后能够光明正大的站在公主身边。 春至将头深埋在地?上,声音几分哽咽:“臣许春至,多谢皇上。” “日后就跟着云熙叫皇兄吧。”傅景之从身后的书架上拿出了一份明黄的圣旨,“等我?回京后,你们就成亲吧。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云熙和母亲的安全就托付你了。” 他说的是托付,就是在承认两个人?以后关系的变化。 -- 第136页 春至郑重点头:“臣弟定不辱使命。” “今晚就走吧。” 春至走后,房间里只剩傅景之,他的头一直低着,面无表情,却能明显察觉到他身上的低沉。 这样子,显然是心情极度不好的。 春至是暗卫首领,也是陪他最久的。 当年父亲临死前,将四个暗卫交给他,除了春至,其他三个都是像他一般大的半大孩子,唯有春至,在一群孩子里鹤立鸡群,小小年纪就一身黑衣,妥当的安排了其他人?,默默地?站在他身后陪着他。 那一夜,他刚得知自己的父皇要杀他,刚得知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哭了一整夜。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依旧视他为兄长。 所以,他从来?没有干预过妹妹对他的恋慕。 这么多年,他见过太多王孙子弟的荒诞,见过太多富贵夫妻百事哀。 至于?自己的妹妹,他就是他最强大的后盾,不需要她去与权贵联姻,只要能找到喜欢的就好。 如今,闷葫芦开窍了,主动请缨回京了。 傅景之心里也不痛快。 有一种,只剩他这个惨兮兮的,好不容易成亲了,但?是还在独守空房的错觉。 枝枝忙了一天,基本上安排好了接下来?的摘果子,晒果干的后续。看着外面已经擦黑的天色,她放下手中的笔,对着依旧漆黑一片的书房问道:“姑爷回去了? 柳儿停下了研磨的手,疑惑道:“姑爷回哪里?他不是一直在书房。” 枝枝恍惚了一下。她都快忘了,这里没有人?知道傅景之的真实身份,自然不懂她在问什么。 “我?是问,姑爷在书房里。为何书房没有燃灯。“枝枝停下手中的动作问道。 柳儿拿来?了净手的帕子,伺候着枝枝擦了手,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姐,您是不是和姑爷置气了?” 小姐成亲后,陈妈妈也是把?她叫过去谈了好久的话的。若是小姐和姑爷置气,要她从中调和一下,万万不能坏了夫妻感?情。 只是没想到,小姐和姑爷才成亲这么久就闹起了脾气。 自从昨晚问完傅景之,今日一整日的功夫。她都刻意的没有给过傅景之任何眼神。 早膳的时候,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连他主动递话,她也一句“食不言寝不语”把?他怼了回去。午膳的时候,她更是借口太忙,根本没出现。 如今就连身边的丫头都能看出来?两人?出现了问题。 枝枝又?看了一眼漆黑的书房,对身边的丫头道:“去给姑爷燃灯,告诉她,我?饿了,想早些?时候用膳,问他过不过来?。” 这是要和姑爷和好的意思。柳儿欢喜的说;“是,小姐。” 院里的丫头们端了晚膳进来?,“夫人?,银杏今日做了您最爱吃的樱桃肉,双份的糖,可甜了。” 将几个菜都呈上来?以后,两个小丫头有眼色的对视一眼,去了门口守着,给屋子里的新婚夫妻单独相处的时间。 柳儿听到屋子里有动静,轻声道:“你说小姐这是在和姑爷闹什么脾气呢。” 小姐意向好脾气,像这样莫名其妙的发脾气还真的是少见。 银杏小声回道:“大概不是在生气,是在闹夫妻情qu呢。李大婶和我?说,夫妻之间的事难说,像小姐这样的,很?明显是揪住了姑爷的小辫子,在发作姑爷,以后姑爷就会听小姐的话。“ 柳儿瞪大了眼睛,恍然觉得,竟然十分有道理。 如今的小姐,一看也不是那受委屈的一方,反倒是姑爷在担惊受怕。 如此一想,两个丫头也安稳多了。 屋子里,傅景之听到了丫头说的枝枝最爱吹樱桃肉,便贴心的夹了一块,道:“夫人?多吃点。” 看着碗里红艳香甜的樱桃肉,枝枝的心情也不错,用筷子夹了一块入口,却又?很?快吐回了碗里。 这是还在生他的气? 傅景之眉头揪起来?,像是撑起了两座山峰,“夫人?,如今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我?觉得我?需要向你坦白一些?事情。” 傅景之话音方落,枝枝的筷子直接从纤细葱白的指缝间滑落。 她的脸色更难看了,嘴角抿着,不发一言。 这样的反应让傅景之打住了想要坦白的想法。 明显现在夫人?并不想听他的解释。 枝枝端起面前的小碗,喝了一口汤,觉得胃里舒服些?,抬头问道:“夫君,你方才想说什么?“ “没什么。”傅景之看她几口把?汤喝完了,体贴的又?给她盛了一碗汤。 今晚的樱桃肉太肥腻,枝枝入口就觉得胃里翻滚,原先喜欢的不得了的菜品,甚至闻着味道都觉得不适。 枝枝往旁边挪了一点,一晚上对着爽口的醋芹爱不释口。 吃完了一顿饭,枝枝起身,向后看了一眼,“夫君今日劳累,早些?歇息吧。” 傅景之面色一喜,这是要把?之前的话翻篇了,“好,一切都听夫人?的。” 枝枝睡前总是喜欢翻看一些?话本子入眠的,今日,她刚打开话本子,一双臂膀就从她身后伸了过来?,将她环在了身下,“我?给夫人?念。” 傅景之的身上带着好闻的松檀香,透着让人?安心的味道。枝枝点头,“夫君念吧。” -- 第137页 今日她总觉得胸口闷闷的,干什么都兴致不佳。如今傅景之的小意讨好,她还是十分消用的。 男人?的声音低低的,七分磁性,三分温柔,故事听起来?怪怪的,倒是十分催眠。枝枝听了一会儿就觉得眼皮沉沉抬不起来?。 看着怀里的小人?儿垂着眉眼睡熟,傅景之将自己的肩膀慢慢的向下,一只手扶着枝枝的头,看着她安然的睡下,他的嘴角也勾起了一抹笑意。 从前朝中曾嘲笑宰相怕媳妇,但?是看着怀着安然的睡颜,软玉温香在怀,他似乎也懂得了哄小夫人?的乐趣。 小夫妻的火气来?得快也去得快。 八月的时候,天气已经热的人?都要冒汗了。 枝枝的第一批果茶也正式在扬州城开卖了。本着以前陈氏花茶留下的口碑,新上市的果茶很?快就被?抢购一空。 陈府的内院,两个貌美的夫人?躺在树下乘凉,一旁有小丫头打扇。 石桌上放置了新鲜的水果和腌渍的果干茶点,枝枝的嘴巴就没停过,眼底笑意深深。 “你如今是愈发能吃了,以前你可是满嘴挂着保持身形的话的。”陈母笑着打趣道。 枝枝拿起了一个糖渍梅子,含笑道:“母亲不常说,能吃是福。女儿这是在吃福气呢。” 说着,她给陈母递过去一个梅子,“母亲也快吃些?福气。” “就你会说话。”陈母笑着接过去,入口却眉头皱了起来?,“这么酸。” 枝枝不在意的说:“今年的雨水少,梅子酸了些?,但?是吃着还不错。” 陈母不再对梅子下手,看着女儿眉目舒展,看起来?心情不错,心中却唉声叹气。迟迟开口:“听说南疆的战事已经如火如荼,近来?城里的难民越来?越多了。今年确实是不顺畅。” 这几次枝枝进城的时候,明显发现路上的流民越来?越多了,甚至城里都已经有了不少逃难的。 当初他们也曾逃难过,自然知道其中的艰辛。 “娘亲若是心中放心不下,不如我?们在城门口设一个粥棚,尽一份心也好。“ “可是你阿弟去了进城考科举,你爹爹又?忙于?私塾。”陈母忧虑道。 枝枝吃了一颗葡萄,“我?的铺子最近忙完了第一批花果茶,正好有人?手。“ 如今陈府有了私塾,还有枝枝开的花茶店,也算是扬州城里的富裕人?家?,施粥这种事也是力所能及的。 但?是,当粥铺直起来?,才知道,如今的扬州城竟然有这么多难民。 原来?准备的一天的量,竟然一个晌午就没了,然而粥铺后面还有长长的队伍。 看到没有粥了,原本安定的灾民也开始暴动起来?。城门口的守卫都制止不住。 陈母一打眼的功夫,转身就看不见了女儿的身影。 “小姐呢?”陈母抓住身边的仆人?,紧张的问道吧。 仆人?惊恐的回,“夫人?,人?太多了,我?们和小姐失散了。” 陈母焦灼的跺脚:“快去找啊,全部都去。” 因为流民太多,产生了暴动。城门被?迫关闭,城门口的情况一塌糊涂,甚至出现了踩踏。 枝枝被?人?群拥堵着,离城门越来?越远。 在她正在寻找出口的时候,一只手从她背后将她勾揽过去了。 陌生的触感?让她差点尖叫出声,用力的剁了那人?一脚。 “枝儿妹妹,是我?。” 枝枝泪眼朦胧的回头,“顾恒哥哥?” 身后的人?道:“枝儿妹妹别?怕,是我?。跟着我?走,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从人?群中脱离,被?带到了顾家?的马车上。顾恒将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枝儿妹妹,这边的城门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开了。我?先送你去顾府休息一下,待会儿派人?通知陈府,让他们过来?接你。“ 枝枝方才被?人?群推搡了好几次,受了惊吓,这会儿脸色苍白的纸一样,没有一点血色。听到他的建议,点了点头:“谢谢顾恒哥哥。“ 马车从另一个城门进了城,一边有小厮快步过去报信。 到了顾府,顾母看到脸色苍白的枝儿,迎上来?问道:“恒儿,这是怎么了?” “新海,快去请大夫。” “不用了,我?没事的。”枝枝出声道。 顾恒简单说了一下,“西城门施粥的时候,流民闹了起来?。” 顾母一听,更加心疼了,扶着枝枝的手道:”怎么能不用看大夫呢,你这是受惊了,脸色这么苍白。如今到了干娘家?就是到了自己家?,先进屋休息休息。“ 送走了大夫,顾恒就看到一个杀气冲天的男人?如天神一样,带着人?马冲进来?。 “她人?呢?” 院子里的人?很?多,双双拿着刀剑,看起来?要打起来?一样。 顾恒的手在衣袖里握紧,“枝儿妹妹在母亲院子里。” 管家?被?抬着进来?,到顾恒身前道:“公子,这个人?突然就带人?闯了进来?。” “去带枝儿妹妹出来?吧,有人?来?接她了。”小厮去内院传达消息,顾恒眼神坚定道;“我?不管你是谁,如果有一天你辜负了她,我?定会去接她回来?。” 两个丫头扶了枝枝出来?。 -- 第138页 看到枝枝苍白的纸一样的脸色,傅景之两步上前把?人?抱了起来?,面上焦灼之色溢于?言表,“夫人?,你没事吧?” “我?没事。”突然被?抱起来?,枝枝环住男人?的脖颈,面色绯红的提醒道,“那么多人?呢。” 傅景之在她身上巡视了两圈,确认了小人?儿确实没事,才松了一口气,“看就看,我?们是三媒六聘的夫妻,怕他们作甚。” 他说着话的时候,将视线放在对面的男人?身上。 路过顾恒的时候,他用嘴型对着他道:你没有机会的。 待两个人?走了以后,又?有小厮上前道:“公子,方才我?们一共受伤了三十二个护院,没有死者。” 顾恒摆摆手,“安置好他们,给他们好好养伤。” 一路被?抱到了马车上,枝枝发现,除却刚见到她时候,男人?脸上有焦灼的神色,出了顾府以后,男人?就不发一言,脸色臭的难看。 马车没有回陈府,反而是回了傅景之在扬州的别?院。 肉眼可见的,整个别?院多了许多守卫。 枝枝又?被?一路抱着送到了屋内床榻上。 “最近扬州城里不安定,你想要施粥,我?给你安排。”傅景之说话的时候,眼神都没有看着她。 她知道,这男人?肯定是生气,气她没有保护好自己了。 枝枝在床上靠着,抓着他的手,“我?知道错了,我?只是……” “只是想到了当初自己流落边疆的遭遇,不想再有人?遇到我?的苦难。” 果然,听到了这句话,男人?的身子紧绷僵硬在了原地?。 如果两个人?当初的相遇没有那么糟糕,或许他们之间也不会这么曲折。 他的父亲家?也是扬州的,他们的家?只相隔三条街道。 他一定会护着她一生平安喜乐,不曾有战火让她颠沛流离,不会让她受诸多委屈,与她青梅竹马,与她携手白头。 可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呢。 这件事几乎是他心中永远的痛处。 就在他不知如何言语的时候。 又?听她说:“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如我?这般好运,遇到一个像你这样的好男人?。” 有了傅景之的布置,城外的流民不仅有粥喝,还有了临时的帐篷可以居住。 至此之后,傅景之也更加忙碌了,整日里待在书房里,一待就到深夜。 “小姐,自那日您从顾府回来?,姑爷就整日待在书房,甚至有时候晚上都睡在书房。难不成书房里藏了一个颜如玉不成?”柳儿气呼呼的说。 边关战乱,傅景之作为一个皇帝,自然是要忙上一阵子的。所以他每日只能抽出半个时辰过来?陪她,这几日更是忙得睡了书房。 两个小丫头不知道其中的秘密,竟将刚学到的东西乱用上了。 “这几日教你们读书没白读,还是记住了一点的。”枝枝塞了一个葡萄入口,笑着说:“那你们要不要随我?去看看?” 银杏点头道:“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顺便把?厨房里熬了两个时辰的鸡汤带着。”枝枝道。 书房门口守着的人?看到枝枝,拦都不敢拦,枝枝小声开了门进去。一眼就看到窗前的傅景之一夜没睡,嘴边的胡茬都已经清晰可见了。 枝枝轻笑一声,对后面两个小丫头道:“看你们姑爷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邋遢样,哪个颜如玉能看上他。” 两个丫头也捂嘴笑起来?。 傅景之听到声音看过来?,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笔,走近道:“夫人?怎么过来?了?” “怕你在书房金屋藏娇。”枝枝故意板着脸。 傅景之疲惫的脸上出现了正常人?的喜色,靠近拉着枝枝的手到案桌前坐下,“夫人?尽管检查。” 枝枝坐下后,内忧外患几个大字瞬间入眼,她随便一扫就看到几个信息:禹王流落民间之子,边疆谢小侯爷失踪。 她一瞬间就懂了,为什么傅景之这几日连房间也不回了,甚至连夜不睡觉在处理公务。 枝枝站起来?,扶着男人?坐下道:“看你忙得,这几日辛苦了,我?给你熬了鸡汤。” 银杏和柳儿将鸡汤放下就对视一眼,出了书房。 枝枝起身,将汤盅打开,扑面而来?的油腻气息让她忍不住捂住口鼻,缓了几口气才好些?。 傅景之猛地?起身,担忧的问道:“夫人?怎么了。” 枝枝道:“方才受了凉风,无碍的。” 傅景之起身,端起汤盅,将正适口的鸡汤一口气饮下,拿起一旁的手帕擦干净了自己,抱着枝枝坐到床边的软塌上。 以前这软塌正是她休息偷懒的地?方。 “你这般不会照顾自己,若是我?离开了,你要怎么办?” 枝枝仰头,男人?的胡茬擦的她的额头微微痛痒,“你要离开了?” 傅景之忙解释道:“家?中生意出了些?事情,可能要去一趟边疆。” 枝枝基本上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事,她问道:“那你能见到我?小舅舅吗?” 傅景之反问:“你就不问问是什么事?” 枝枝闭着眼睛,将头深埋进他的怀里,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让她舒适许多,忍不住贪婪的抱住他的劲腰,瓮声道:“我?和顾恒哥哥,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关系。” -- 第139页 “在我?的怀里,不许想别?的男人?。”傅景之察觉到危机感?。 大掌掐住女人?的腰,惹得女人?轻声挣扎,“你别?这样。” \我?和顾恒小时候一起长大,他在阿爹的私塾里读书。\ 傅景之沉声道:“青梅竹马?” 枝枝气的掐他的腰:“只是一起长大。他如今是我?的干哥哥。” 傅景之难以置信的愣住。 枝枝道:“早就认了干亲。” “不告诉我?,是为了让我?醋着?”傅景之嘴角带了笑意,“就算是为了和我?赌气,让我?醋着。这也是这段时间我?听到的最大的好消息。” 近段日子,她几乎是看着他如何愁眉紧拧的,枝枝跪在软塌上,栖身在他身上,与他视线平行?,认真的说:“去了边疆,要安全回来?。” 她在他的眉心落了一个轻飘飘的吻:“我?在这儿等你回来?。” 她没有阻拦他。 这是男人?的事业,也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事业。 枝枝与他额头相抵,两个人?的呼吸缠绵,空气中都是暖暖的味道,还有她眼角的泪水,从一个人?的脸上,滑入一个人?的心里,声音就像沉重的鼓点,让男人?无法遗忘:“还有,等你回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第59章 九月入秋的时?候, 边关战事已经如火如荼,就连扬州城都能时?常听到?边疆的消息。 银杏从街上回来,欢快的说:“小姐, 奴婢方才在街上买东西的时?候听说,谢小侯爷已经被找回来了,就是身受重伤,边养伤边打仗呢。“ “街上传的?” 银杏将今日买回来的糕点拿出来,摆在枝枝顺手拿的地?方, 说道:“街上铺子里的老板说的,就是您常去的那?家春记糕点铺子。” 春记糕点铺子卖的是京城口味的糕点, 随便一样都是枝枝喜欢的口味。 若是没猜错, 春记糕点铺的老板也是京城的人,说不定还是老熟人。 谢回的消息可不是一个店铺掌柜能够知道的。 自从谢回在边疆失踪的消息传回扬州城,祖父祖母几?乎是彻夜难安。 毕竟好好的一条咸鱼, 来了一趟扬州城, 又是积极的要?上战场,又是闹得生死未卜的。 这让他们怎么向京城的谢老侯爷交代。 谢老侯爷老年得子, 就这么一根独苗苗, 如果没了,老侯爷怕是也没了半条命。 如今得知小舅舅找回来了,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让人去通知祖父祖母, 就说小舅舅已经平安了。”枝枝吩咐道。 “是。”银杏得了命令出去。 柳儿从外面拿回来了今日采购的布面, 道:“小姐,这都是奴婢精挑细选的, 布料柔软, 颜色也鲜亮,您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枝枝接过来, 看着粉嫩的樱色,还有清新的天蓝色,“我觉得哪个都好看,粉色适合小姑娘,蓝色适合小男孩。” 两个人正说着呢,一个人笑着道:“没生出来的时?候,自然是要?做两全准备的,既然喜欢,那?就都做了吧。” 看到?来人,枝枝起身迎接,“娘亲,您怎么来了。” 陈母几?步过去,将人扶着到?了窗前的软塌,“娘亲听说你?想?吃云糕,亲自做了一点,让你?打发打发嘴馋。” 枝枝拿起旁边从春记买回来的糕点,笑着说:“女儿这里什?么都不缺,是哪个嘴快的小丫头,让您跑这么远给女儿送糕点。” 枝枝说完,两个小丫头不敢说话,退后低着头。 陈母上前打开食盒,笑着说:“两个小丫头也是心疼你?,如今你?也是双身子的人了,想?吃点娘亲做的云糕,这可不是你?一个人想?吃,是两个人。” 枝枝拿起一块雪白的云糕放入口中,云糕软糯,入口香甜易化,让她的心情好了许多。“女儿这不是不想?让您来回奔波,最近城里也不太?平。” 陈母道:“既然如此,你?可以搬回陈府,娘亲天天给你?做吃食。” 傅景之?走后,枝枝就如实告诉了陈府陈母自己有了身孕的事实。但是这件事并?没有告诉祖父祖母。 他们的年纪大了,小舅舅谢回的事已经让他们寝食难安了,再知道自己怀了孩子,更加担惊受怕了。 知道她有了身孕的,只有陈父陈母,还有她的两个贴身丫头。 枝枝低下头,额间的碎发让她看起来温柔美好,她的掌心轻轻地?抚摸在自己的肚子上,轻笑,“女儿在这里很?好,清净闲适,每日睡到?日上三竿。” 陈母笑道:“小没良心的,娘亲也让你?睡到?日上三竿行吧。” 枝枝握住母亲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嘴角勾起:“娘,您摸摸您的小外孙。”甜糯的声音,软软的撒娇。 这孩子不知道对于自己的女儿来说,究竟是福是祸了。女儿如今和那?个人关系复杂的很?,没有孩子还好说,有了孩子也不知道孩子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了。 陈母将手轻柔的放在上面,眉头紧拧,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母女俩聊了一下午,最终陈母走的时?候,又问了一遍,“真的不回去住两天?” 枝枝摇了摇头:“女儿改日再回去探望娘亲。” 她要?在这儿等一个人回来。 -- 第140页 在那?个人离开的两个多月,枝枝没有向边疆传过一封信,捎过一句话。 但是却总是能听到?从边疆传回来的许多消息,有胜有败,但是每一场有他的战事总是胜利而归,让她突然很?安心。 送走了陈母,枝枝用过了晚膳就睡下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了外面起了风,没过多久就听到?了大雨吧嗒吧嗒的声音。 半夜的时?候,风声愈发的大了。 枝枝翻了个身,就听到?了房门哐当一声开了。 本以为是风吹开的,但是她睁开了眼,却看到?一个漆黑的影子,一步一步的向她走来。 “傅景之??”枝枝试探性的问道。 那?边熟悉的声音带了沙哑,“我回来了。” 枝枝从床上下去,赤着脚扑进那?人的怀里,“傅景之?,你?真的回来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傅景之?将人抱着,两步到?了床边,又把人塞进被窝里,哑着声音道:”当然不是在做梦。” 说着话,他视线下移,皱眉:“地?上凉,怎么可以赤脚下地?。“ 枝枝眼底的泪大颗大颗的掉落,也不说话,仰着头委委屈屈的哭。 “别哭,乖,别哭。”傅景之?手足无措的给小女人擦眼泪,可是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越擦越多。 半天,终于等到?小女人不哭了,傅景之?才觉得心底拨云间月,心疼的问:”在这里可有人欺负你?。“ “哪有人敢欺负我。” 他走后留在这里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寻常人进都进不来,哪里敢欺负她。 她说完话,就瞧见男人眼底得逞的笑意:“方才你?叫我什?么?” 枝枝清晰的重复道:“傅景之?。” “再叫一遍。”男人眼神里燃起了一团欢喜的火焰,紧紧抓住女人的手道。 “傅景之?。”枝枝又叫一遍。 男人的眼底竟然泛起了微红,“我以为……” “以为什?么?”枝枝道。 “以为你?会一直做戏下去。”傅景之?喃喃道。 枝枝小声哼了一句:“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想?当初是谁在我未出阁时?候就跑到?我闺房里胡闹的。” “那?次是真的喝醉了。”傅景之?底气不足的狡辩。 枝枝翻了个白眼,”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没有失忆这件事的。” “要?真话。”枝枝强调。 这是在翻旧账了。 傅景之?抽了下嘴角,“第?一次我去找你?,你?让你?的侍女装成你?的样子。” 没想?到?他竟然那?时?候就已经发现自己了。枝枝心底泛起异样的甜蜜,却还是绷着脸道:“原来你?一直在做戏。一直在骗我。” 明明什?么都知道,但是却以天子的身份,陪她做戏。她不拆穿,看样子他还要?继续演下去呢。 真是个傻子。 两个人心知肚明的戏。 没有一个人舍得结束。 但是久了,也会不安,会想?打破这种梦境。所以她想?的就是,等他从边关回来,两个人就彻彻底底的坦白。 回想?起以前想?尽办法?隐瞒他的心软,枝枝用力的给了她一圈,眼圈红着啜泣说:“傅景之?,你?真是一个混蛋,当初那?么欺负我。” 这一拳枝枝是用了十分力气的,但是在寻常,这点力气还不至于让男人嘴唇发白,额头扶起冷汗,“别气。” 虽然他极力撑着,但是枝枝还是发现了异样,焦急的问道:“傅景之?,你?怎么了?” 话音刚落,男人就昏昏沉沉的趴在了她的床头。 枝枝吓了一跳,用手抹上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她赶紧叫人:“柳儿?快叫大夫。” 进来的是一个黑衣的女人,枝枝只觉得眼熟,却说不出在哪里见过。 女人给傅景之?诊脉后,将一枚药送入他的口中,又开了一副药单递过去给人:“尽快煎出来。” 然后她才转过来对枝枝恭敬的说:“夫人,主子在战场上受了伤,又日夜兼程的骑马赶回来,所以起了烧。但是不算重伤,一会儿夫人给主子上了药,再让主子服了药就好了。” 枝枝掀开他的衣襟,红色的血迹已经透过绷带渗出,只有胸口处两条长又深的刀伤用了绷带,其他的小伤口都已经被泡的泛白,可怖极了。 受了这么重的伤,他却日夜兼程的回来,为了早点见到?她。 枝枝拿了伤药敷上去的时?候,没忍住就落了泪。 夏至心生不忍,安抚道:“夫人不必担心,吃了药,主子很?快就会醒过来了。” ”你?出去吧,我想?陪一陪她。“ 枝枝含着泪给男人擦了药,等着侍女将煎好的药端来,又一点一点给他喂下去。 身子已经重了,又是熬夜,又是劳累,枝枝给他喂完药趴在他的胸口就睡着了。 这次睡着,枝枝做了许多梦。 梦到?傅景之?在战场杀敌,但是被敌军俘虏,还被拆穿了身份,生生折磨了半死。 还梦到?昨晚见到?傅景之?只是一场梦。梦到?敌军打进了扬州城,他们一家人再次没了家。 傅景之?刚醒,就察觉到?胸口湿漉漉的。 低头就瞧见,趴在她胸口睡着的小人儿已经哭花了脸。他的指尖刚触碰上去,小人儿就睁开了眼,眼底尽是惶恐惊吓,惴惴不安。 -- 第141页 “怎么了?”傅景之?轻柔的抚着她的后背,慢慢的让枝枝平静下来。 又想?到?两人已经都说开了秘密,枝枝慢慢的坐了起来。 浓稠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衬得她的脸更小了,皮肤晶莹剔透,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朦胧瘦弱。 “傅景之?,你?还记得,我说,你?回来后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不?” 傅景之?点头,“我们不是已经相认了?” 原来他以为,她要?告诉他的秘密就是两个人相认,枝枝笑起来,拿着他粗粝的手,放到?自己的肚皮上。 已经四个月的身孕本该很?明显,但是枝枝的身子瘦弱,孩子也贴心,所以没有让她太?辛苦,所以这几?个月她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映,穿着宽松的夏衣甚至看不出来。 微微凸起的肚子温暖柔软,与从前的触感略微有些不同?。 “夫人最近心情不错,身子圆润了不少。”男人真心实意的说道,语气里甚至有欣慰。 枝枝都要?被这狗男人气笑了,她瘪嘴道:“再猜?” 哪个女子会喜欢别人说她圆润了。 傅景之?恍然大悟的改口道:“没有圆润,是我的错觉,夫人更加漂亮了。” “有身孕了,自然是圆润的。”让他猜十次怕是也猜不对的,枝枝干脆明说了,“本来想?着,若是把一切掀开,你?有一丝一毫的让我不满意,我就……” 傅景之?张大了嘴巴,似乎是呼吸了一口气。下巴的胡茬让他看起来很?沧桑,但是眼底却亮的吓人。他连忙抱住她的身子,脸上呈现慌张的神色:“不许逃走,再也不许逃走了。” 明明说着最强硬的话,人却肉眼可见的慌张。 睡了一天一夜了,男人的身子依旧些许微凉。去边疆的这段时?间让他消瘦了许多,脸上没来得及修剪的胡须像浅草一样,枝枝轻轻的抬头,在他的下巴落下一个轻飘飘的吻,“好。。” 第60章 正文完结上 小?夫妻说开了, 枝枝的身子也已经四个多?月自然也不能继续瞒着那么疼她的祖父祖母。 “明日我想回一趟祖父祖母家?。”男人?躺在床上,枝枝在一旁的躺椅上,手里拿着绣针道。 男人?笑着道:“我陪夫人?去。” “那倒不必。你刚回来, 还?受了伤,多?休息休息。” “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傅景之将她手里的绣针拿过来,“孩子穿的衣服我会派最好的绣娘做的,你不要这么辛苦。” 她的刺绣打小?就不好。绣针都被抢走了, 她也不强求,微微不满的看?着床上的男人?道:“就算再好的绣娘, 也不如自己娘亲做的好。” 这句话?让傅景之想到了他?的小?时候, 那时候他?的里衣也永远是娘亲亲手给他?一针一线的缝制。又回头瞧着略微有些委屈的小?夫人?,他?握着她的手,语气柔软:“不是不让你做, 是怕累到你。” 心知他?的好意, 枝枝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你饿了吗?我让银杏炖了酸萝卜老鸭汤。” 这是枝枝最近偏爱的一盅汤, 每次喝完都能开心许久。 枝枝困得早, 用了晚膳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傅景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 “主子。”窗外传来低声轻唤。 傅景之轻手掀开被角,就听?到小?女人?嘤咛一声。他?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耐心的哄着, “没事,睡吧。” 又拍了一会儿, 听?到她熟睡的呼吸声, 他?才慢慢起身。 到了门外,傅景之给了秋至一个眼神?, 两个人?来到了墙边。 “何事?”傅景之低声问。 秋至道:“主子,禹王的遗腹子已经找到了。如何处置。” “多?大了?” “三岁六个月。” 傅景之看?了一眼屋子,又回头,“这么大,刚开始记事的年?纪。” 秋至道:“正是。孩子的生母已经处死,只是这孩子毕竟不是一般血脉,底下的人?不敢轻易处置,才来回禀主子。” 如今边疆战乱已经平息,朝廷的异臣都已经浮出水面,接连入狱。只需要将禹王的遗腹子处置了,便彻底安平了。 就在秋至以为可以手起刀落的时候,傅景之叹息一声,“将他?送至北漠,换个身份,做个富贵闲人?罢了。” 似乎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处置结果,秋至愣了一下,回道,“领命。” 从墙角回去,刚打开屋门,就瞧见床边坐了一个人?。 松散慵懒的头发披散着,乖顺的被别?在耳后,一双水眸盈盈望着他?,半睡半醒的懵懂模样。 傅景之快步过去,将小?人?抱入被窝,“怎么出来了,夜里冷。” 枝枝刚醒,嗓子又软又哑,“你去哪儿了。” 傅景之还?没说话?的时候,又听?她道:“我正要去找你呢。” 傅景之看?着她不安的表情,只觉得心底揪着痛,他?温声道:“禹王的遗腹子找到了。” 枝枝低着头,沉默不语。 傅景之缓缓道:“我把他?送去北漠做个富贵闲人?了。“ “恩。”枝枝轻声一句昵侬,抱紧了男人?的劲腰。 原来他?刚刚就发现了躲在树后的她。 -- 第142页 这个孩子活着,以后就是一种威胁。但是身为母亲,她如今是看?不得一个那么小?的孩子生生被剥夺了生命的。 但是她也懂,这不仅是一个无辜的孩子,也是一个政治筹码。 所以她本?不打算干预这个孩子的去留。 如今身边的男人?有了一颗仁爱之心,让她也觉得更加安心,相信以后自己的孩子也会是一个善良的孩子。 “天还?没亮呢,再睡会儿吧。”傅景之看?她一双眼睛朦胧的很,低头温声对小?夫人?说。 枝枝打了个哈欠,额头在他?的胸口蹭了蹭,软声撒娇道:“你也睡?” 傅景之眼底带了宠溺的笑,“好,夫君陪你睡。” 也许是知道自己的爹爹回来了,安静了四个月的小?家?伙突然就开始闹腾了。 晨起,枝枝刚吃了两口东西,就捂着胸口,胃中翻滚起来。 傅景之见状,神?色慌张的靠近,“怎么了?”说着他?向外道,“冬至,请大夫来。” 枝枝抓着他?的手道:“不必了,这就是害口了。我吃点梅子压一压就可以。” 柳儿把梅子拿过来,傅景之亲手喂给枝枝,低下头耐心问道:“好点没?” 通过两个人?相握的手,枝枝知道,他?是真的在紧张害怕。 她回握住他?的手,安抚的轻轻用力,柔声道:“好多?了。” 男人?却又将手覆上了她的肚子,嘴型动着小?声的说:“不许再折腾娘亲,要不然等你出来,我就揍你。” 枝枝哭笑不得:“哪有你这样当爹的,还?没出生呢,就盘算着要打人?家?。” 折腾了许久,枝枝吃了许多?东西,傅景之才觉得她该饱了。 昨晚枝枝就将傅景之回来的消息传回了陈府和徐府。今天陈父陈母也会一同到徐府。 只是没想到,还?没到门口就瞧见了徐府门口张灯结彩,比过年?都要热闹。不知道的,还?以为又要嫁女儿呢。 傅景之先下了马车,又将枝枝抱了下来,大庭广众之下,又在长辈面前,惹得枝枝面红耳赤,“这么多?人?看?着呢。” 傅景之笑道:“他?们会理解的。” 徐府的门口站着的有徐老太爷、徐老夫人?,还?有枝枝的爹爹娘亲,看?到两人?下来,手足无措的要把人?迎进去。 到了厅堂,徐老太爷竟然还?要将主位让给傅景之。 傅景之拒绝道:“晚辈不敢当,祖父您是长辈请上座。” “如今您是皇上。”徐老太爷道。 傅景之坦然的带着枝枝去了下座,“如今您是我的祖父。以后也是。” 跟徐老太爷行了礼,傅景之又恭敬的给陈父行了一个礼,道:“小?婿拜见岳父。” 行的礼都是女子出嫁三日后回门的大礼。 陈父一辈子都没机会上朝堂,也没见过皇上。如今皇上向自己行礼,可把他?吓得不轻。连忙去扶,“圣上请起。”说完就要将傅景之扶到上位。 傅景之反而胳膊肘一拐,扶着陈父坐下了,“早就听?说岳父文采斐然,学生还?考过状元,今日一见,果然如是。” 说完,又道,“小?婿最近正好有几个问题,望岳父不吝赐教。” 几句话?做足了谦虚学子的模样,不卑不亢,让陈父脸上轻松了下来,慢慢也浮现了笑意。 家?里的几个男人?开始你来我往的聊天,祖父与傅景之你来我往,字字句句都别?有深意,就连谨小?慎微的父亲都大着胆子说了一句“以后要照顾好我的枝儿”。 从他?们的谈话?中,枝枝才知道,原来这个男人?早就向祖父坦白?了一切,所以祖父才同意的两个人?办的婚事。 他?们谈话?间,陈母和徐老夫人?对枝枝道:“让他?们聊,我们去后院喝茶,也让我好好看?看?我的曾孙。” 枝枝本?来害怕傅景之应付不来,把场面弄僵了。如今看?到那边相谈甚欢,她也放心下来,点头道:“好。” 到了后院,徐老夫人?嗔骂道:“小?没良心的,没想到,祖母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自己有曾孙的人?。” 昨晚枝枝传来了一封信,说是自己怀孕了,丢已经四个多?月了。徐老夫人?看?完又笑又气,大半夜才睡着。 枝枝忙上前哄道:“孙女这不会怕您操心嘛,想着定下来再和您说。” “你这样祖母才担心呢。如今都已经显怀了,身子可有不适?”徐老夫人?问道。 枝枝看?了一眼陈母道:“母亲帮我调理着呢。” 陈母明白?女儿这是在向自己求救呢,笑着说:“谢小?侯爷可有传回来消息?” 徐老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叹气道:“这小?子倒是托人?带了信回来,只是她他?的腿在战事中折了,如今不能长途跋涉,需要在边疆修养几个月才能回来。” 又聊了一些近期的事,陈母突然道:“明年?我们就要去京城了,然后见母亲的机会就少了。前段时间京城穿来的消息,陈瑾已经高中,就等着皇上进行殿试,殿试后就进行分配官职。我和淮安商量着,一起去京城。” 枝枝诧异的问:“我们去京城?” 她怎么不知道他?们要一家?人?一起去京城。 陈母道:“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你弟弟如今科考顺利,自然是要在京城的。”说着,她将目光投放在枝枝身上,道:“更何况,你如今的情形,难道能一直待在扬州不成??” -- 第143页 枝枝一直没想过以后的事。她的身子毕竟是个问题,虽说如今她和傅景之是有三媒六聘,名?正言顺。但是当时他?们都不是自己,浮梦泡影一场。如今已经坦白?开来,日后如何确实是个问题了。 陈母给她递过来她最近爱吃的糕点,枝枝在想事情,也咀嚼的没滋没味了。 直到晚上回了府邸,傅景之将她抱着下了马车,却没有松手,反而是一路抱回了书房。 枝枝想挣扎,却又怕震了他?的伤口,“傅景之,你放我下来。” 傅景之一脚踢开了书房的门,将她放到自己的案桌上,从里面抽出几封奏折,一一摆在枝枝的面前。 “女子不参政,这是国法。”枝枝别?过脸。 “但是这些不是写给我的。”傅景之道:“夫人?就不想知道,当初我和祖父说了什?么,祖父才同意将你嫁给我?” 徐府是有丹书铁券,这东西拿出来,是可以抵一过的,所以当初徐府想保住枝枝,傅景之不能明强,这也是徐老太爷纵容枝枝玩失忆的底气。 当时那种情况下,祖父竟然心平气和的同意了傅景之的胡来,怎么也不会是畏惧皇权。 那又是什?么呢? 枝枝没忍住,好奇的将目光投向那几封奏折。 奏折的内容大同小?异:陛下何时迎皇后娘娘回朝。 她恍然间明白?了,为甚了方才傅景之说,这几封奏折不是写给他?的的原因。 枝枝红着脸将目光移开。 傅景之却捧着她的脸,一字一句道:“枝儿,你可愿给我一个名?分,做我的皇后。” 枝枝的嘴唇哆嗦:“你不是有皇后。” 傅景之靠近,两个人?的眼底只能看?到彼此的时候,他?又道:“可是皇后从始至终都是你啊。” 当初她坠水后,傅景之登基,就立了陈南枝当皇后。无论是哪里的记载,皇后的名?字从始至终都叫陈南枝。 枝枝听?完他?的解释,觉得心底热热的,她磕磕碰碰的开口,“既然都如此,那就……那就这样吧。” “那就怎样?”男人?笑道。 “那就做你的皇后。”她说话?时,脸颊红的像上了胭脂,分外可人?。 看?到男人?得逞的笑容,枝枝突然有些怀疑,”是不是你胁迫了我爹爹娘亲,所以他?们才突然想去京城的?“ “爹爹娘亲也要去京城?那我这就让人?准备府邸。夫人?是想让二老住在宫里还?是宫外?”傅景之思索之后又道:“那就都准备一座府邸,想住哪里住哪里。” 他?叫爹爹娘亲叫的可真是顺口的紧。 再看?他?的样子,应该也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枝枝也不想为难他?了,环住他?的脖颈道:“不用你准备,爹爹的私塾开的极好,陈家?也有积蓄,会准备好的。” 傅景之回抱住她,笑道:“都听?皇后的。” 因为枝枝怀了身孕不能长途跋涉,所以傅景之本?来计划着要回京的事情也又向后拖了拖。 本?来朝堂上闹得不可开交,甚至开始写谏言谏皇帝的不是。 但是,傅景之将皇后怀有身孕,在扬州养胎,不便移动的消息传出去之后,那帮朝臣又熄了火,上书道:皇嗣为重,皇上做得对,皇上请继续好好待在扬州,我们不着急。 枝枝看?的好笑,“他?们怎么改口风的这么容易。” “都是夫人?的功劳,才可以让为夫再忙里偷闲几个月。”随着扬州人?惬意的天性?,如今傅景之的酸话?说的可谓愈发顺口。 枝枝觉得称心,却也担忧,“你一直不回京,朝堂就不会出乱子?” “自然是不会,养他?们又不是吃干饭的,况且现在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就差夫人?肚子里的混账生出来,就后继有人?,不需要我再继续操劳了。” 枝枝的肚子已经大的像圆盆,为此,宫中的太医也都尽数来了扬州,住在不远处的小?院里,安置了一个小?太医署,日日照看?着枝枝的身子。 身子越大,枝枝就越辛苦。 看?着枝枝受苦的模样,傅景之对着她的肚子一口一个混账,气呼呼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惹得人?笑出声来。 “说不定是个女孩呢。”枝枝道。 傅景之拧眉,“我朝还?没有过女皇,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一句话?可把枝枝吓得不轻,瞪大了眼睛,哭笑不得,“哪有你这样当父亲的。” “哪有他?这样当孩子的,这样为难自己的娘亲,让你辛苦十个月。”傅景之一本?正经的说。 兴许就是听?了这句话?,当晚枝枝就发作了。 稳婆在屋子里面接生,太医在外面守着,看?着端出来的一盆盆血水,傅景之的眉头突突突的跳,差点冲过层层劝阻的太医进去。 “陛下,您进去恐会冲撞了孕妇。求你在外守着好消息吧,”太医苦口婆心的劝着。 屋子里一阵阵女人?的喊声听?得让人?揪心。 终于,屋子里出来一个稳婆,满头大汗的跪地道:“恭喜陛下,是个小?公主。” 但是话?落,屋子里的稳婆又道,“还?有一个。” 两个孩子相隔的时间不长。这段时间的诊断中,其?实太医署已经隐隐知道是两个孩子。但是为了保守,一直没说。如今孩子生下来,太医署忙的不可开交,有照顾孩子的,有熬补药的。 -- 第144页 傅景之这次直接冲了进去,看?着床畔的枝枝,额头的湿汗将碎发粘连,脸色苍白?,看?起来虚弱不堪。他?在床畔握着她的手,问道,“还?疼吗?” 枝枝点点头,泪眼朦胧,“疼死了。” “以后再也不生了。”傅景之心疼的用手擦拭她额头的汗,又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屏风后的孩子。 一旁的太医和奶娘听?完忍不住心惊。 从前传皇上是因为不忍皇后娘娘被朝臣烦扰,所以才娇藏在后宫的。那时候没人?见过皇后娘娘,都以为是谣言。 现在看?,竟是真的。 就算是民间恩爱的小?夫妻也做不到如此。都希望子嗣延绵,皇上却因为皇后娘娘生孩子太疼的,干脆以后不生了。 生产耗尽了气力,太医送来了恢复的药,枝枝在傅景之喂着喝完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陈府和徐府也已经接到了消息。听?到了母子平安还?是龙凤胎,都笑得合不拢嘴。 枝枝又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的时候,窗外打更声声传来,已经是后半夜了。 她刚动弹了一下,就看?到床边一个人?抬起头来,“怎么了,又疼了?” 看?到男人?眉眼间的疲惫,枝枝觉得心底暖暖的,摇了摇头,“好多?了。”她问道,“孩子呢?” 自打孩子生出来,她只见了一面,如今看?到孩子不在眼前,心底空落落的。 “在隔壁房间,有奶娘看?着呢。”傅景之道。 有了枝枝的话?,不多?时,两个孩子就被抱了过来。 枝枝看?着两个皱巴巴的团子,笑了一声,道,“像小?猴子一样。” 傅景之瞥了一眼,点头,“恩,丑死了。” “长大了就会漂亮了。”枝枝摸了一下小?团子的手,小?团子笑了一下,她也跟着笑起来。 他?们两个人?都好看?,孩子也一定会好看?的。 傅景之却愈发不开心了,他?凑上前,看?了看?摇篮里的奶娃,仰头问道:“夫人?觉得,谁是这世上最英明神?武的男人??” 第61章 正文完结下 初为?人母, 枝枝正沉浸在喜悦中,听到男人的疑问,枝枝理所当然的回复:“自?然是赵子嬴, 百战百胜的大将?军。” 傅景之?的脸上一瞬间乌云密布,看起来黑了个彻底。 赵子嬴是前朝大将?军,身高九尺,力大无穷,在战场上谋略超人, 百战百胜。与?他的妻子还流传了下来一段佳话。 从前为?了讨小夫人的欢心,他将?这段故事讲给了小夫人听, 惹得小夫人钦羡的很, 那段时间日日缠着他讲赵子嬴的故事。 却不曾想,如今小夫人还没忘了这一茬。 孩子精力不足,玩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枝枝便让奶娘抱去了隔壁。 然而她刚回头?, 就看到了一双幽怨的目光,恍然意?识到男人这是吃醋了。枝枝笑出了声, 又很快捂住肚子, 脸上出现痛苦的表情。 “怎么了?”傅景之?脸上的不快一扫而光,紧张的上前问道。 枝枝捂着肚子道:“笑得太用力,肚子痛。“ 傅景之?一听小夫人说“痛”, 把隔壁的太医都又请了回来。 太医反复说明, 这是正常的,刚生产完的妇人依旧会疼痛一段时间。傅景之?依旧放心不下, 端着药碗给她喂药, 比太医还唠叨的叮嘱道:“慢点喝,别烫着了, 最近不能着凉,不能哭。”喂了两勺以后,他又想起了,“也不能笑那么用力了。” 枝枝嘴角勾起,小声道:“你?都说了两遍了。” 虽是如此说的,心底却是甜丝丝的。 因着枝枝的身孕,屋子里的地龙一直没撤。如今虽说孩子已经生下了,地龙依旧烧的暖暖的,窗子都关着,密不透风像蒸笼一般。 傅景之?待了一会儿,额头?已经沁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枝枝瞧着心疼,道,“要?不你?出去吧。” 傅景之?将?药碗递给一旁的丫头?,伸手将?她扶着靠在床上,又将?枝枝最爱的话本子拿过来,道:“脱了外衫就好了,我?给你?读话本子。” 话本子最爱讲那些书?生小姐私奔的故事,读到两个人要?私奔的时候,男人顿住,轻咳两声,评论道,“书?生也肯定是个空架子,若是有真才实学,去考个功名回来,小姐的父亲怎么会不同意?这门亲事。” 说着,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握紧话本子,沉声道:“日后莫看这些话本子了,净讲些不学好的。” 但是当他回头?的时候,才发现小夫人早就已经睡熟了。 孩子生下了的第二天,陈母和徐老夫人就到了枝枝的房里。 枝枝听到声音想坐起来,又被陈母拦了下来,“刚生完孩子,不要?起来了,好好养着。” 徐老夫人也笑着上前,询问道:“如今你?可是见不得风的,见风可是要?落病根,日后遭罪的很。” 枝枝的脸白白红润,可见是养的极好的。听了两个亲人的话,笑意?爬上了眉梢,“女儿晓得的。柳儿,快去搬两个凳子来。” 陈母和徐老夫人坐在了枝枝的床边,奶娘也已经抱着两个奶娃过来,放到了床边。 陈母拿着一遍的虎娃娃逗一下两个奶娃娃,小姑娘咧着嘴就笑了起来,一旁的小小子却打了个哈欠,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是在问你?们是谁呀。 -- 第145页 徐老夫人看了由不得夸赞道,“这娃娃好聪明呀。” 枝枝笑着说:“小家伙随他爹爹,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 徐老夫人瞧着小奶娃,问道:“可取名字了?” “钦天监送来了十几页的名字,我?还没选定。” 皇子公主的名字都是要?按祖制来的,徐老夫人关心则乱,竟然忘了这回事。但是让他更?讶然的是,这择名权竟然在自?家孙女这儿。 小姑娘瞧了娘亲半天,娘前还没把她抱起来,便皱着眉头?就哭起来。 哇呜一声,吓了屋子里大人一跳。 一旁的奶娘见状要?抱走哄,枝枝道:“送我?怀里吧。” 小姑娘到了娘亲怀里,立马止住了哭声,咿咿呀呀的开?始说些大人听不懂的话。 陈母笑着说:“你?小时候也是这样,到了娘亲怀里就哭。” 在屋子里话了半天的家常,两位夫人才离去。 临走前,陈母说道:“我?与?你?父亲已经商议好了,同你?一同上京,路上也有一个照应,你?看如何?” 枝枝自?然是点头?道“好。” 定的去京城的日子是五月份的时候。一则是京城也不能一直无主,二则是孩子大了,枝枝的身子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浩浩荡荡的队伍排了两条长街,谁都知道,陈家竟然出了个尊贵无比的皇后。 路边也跪满了人,都是想来看一看皇上皇后还有太子小公主的模样的。 一直到出了城门几里地,依旧有人相迎相送。 傅景之?看着那座城池慢慢远去,对枝枝道:“扬州果真是个好地方,若是我?们能一直生活在这里多好。” 枝枝靠在他的怀里,轻声道:“你?不是早就计划好当太上皇来这里颐养天年了。” 傅景之?瞧了一眼后面?的马车,“那就要?看咱们的政儿能不能像为?夫一样争气了。” 枝枝轻笑一声:“为?老不尊。” 傅景之?靠近,眉梢一挑,揽着她躺倒在了马车铺的厚厚的绒榻上,“夫人最近愈发胆大了。” 背后就是男人炙热的胸膛,头?顶还有他温热气息。虽说已经生了两个孩子,她的心还是忍不住砰砰砰的乱跳起来。 傅景之?轻笑一声,贴近她的耳畔,“夫人的心跳了好快。” 说着话,手也顺着衣襟,从锁骨滑入云杉深处。 “你?……”枝枝回头?,眼底湿漉漉的,透着水盈盈的无辜。 她心跳的快不快,还不是他搞的鬼。 然而不足片刻,男人的手就轻轻扯开?了她的腰带,云杉翩然离体,凉气丝丝让枝枝清醒了些许,用手抵着上身的男人,“别……孩子和爹娘的马车还在后面?。” “他们离的远,听不到的。” 男人的手轻轻落下,捏住两粒花蕊,呼吸沉重的落下。 马车外月色轻柔缭乱,只余形影单子的马儿不是轻抬马蹄,映着进出水影里波纹荡漾的水声。 一行人到京城以后,枝枝刚入宫殿,哄了两个奶娃娃睡着,便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声音。 她向外去,就瞧见了一个年轻小姑娘扶着一位夫人进来。 小姑娘见了枝枝,笑着问:“嫂嫂好,许久未见,嫂嫂更?好看了。” 枝枝道:“云熙公主。” 小姑娘正是傅云熙,两个人从前见过。 枝枝见到一旁的夫人,连忙行礼,唤道:“娘娘。” 温嘉轻笑,“一家人说什么见外话,是娘。”她本不是什么看家世的人,面?前的这个姑娘她亦不是第一次见,心里欢喜的紧。“快进屋吧,昨夜刚落了雨,外面?寒凉。” 枝枝道:“娘。” 傅云熙进屋后也道:“嫂嫂以后叫我?云熙就好。” 温嘉贵妃从前是先皇的贵妃娘娘,但是傅景之?登基后,便对外宣称温嘉贵妃已经病故。如今温嘉换了一种身份进宫,看着面?前花骨朵一样水灵灵儿媳妇,心生感?慨,拉着枝枝的手坐下道:“路上可辛苦?” 枝枝笑着回道:“不辛苦。” “你?可莫要?骗我?,我?也是扬州人,随着夫君上京的时候,走了一个多月,到这里以后都瘦了一圈。”温嘉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明显是对那段日子带着留恋的。 至于她口中的夫君,必然不是成献帝。 她没有多说,屋子里的两个小辈也没有多问。 温嘉拉着枝枝的手,笑着说:“日后若是景之?欺负你?了,就和娘说,娘让他好好跟你?赔礼道歉。” 她说话时的样子温柔娴静,明显是受过良好教?养的。 枝枝回握着她的手,“好,到时候娘可一定要?给我?撑腰。” 娇娇俏俏的模样惹人喜爱的紧,温嘉笑着回道:“娘肯定给你?撑腰。” 一旁的傅云熙双眼笑成了月牙,趴在温嘉的膝上道:“那以后云熙就有娘亲和嫂子两个人撑腰了。” 温嘉和枝枝都被逗乐了,道:“就你?鬼灵精怪。” 说了一会话,两个小奶娃醒了,奶娘立马把他们抱了过来。 小奶娃都穿着红色的喜庆颜色,张开?了以后看着就像两个年画娃娃,格外好看。 傅云熙先凑过去,轻轻摸了一下其?中一个的脸,笑着扭头?问道:“这是我?的小侄女吧?” -- 第146页 小奶娃绷着脸,一旁的小奶娃却是看着漂亮姑姑咯咯笑了起来。 枝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是你?的侄子,旁边那个才是你?侄女。” 温嘉也难得失态,笑出了声,“出糗了吧?” 傅云熙摸摸鼻子,“哥哥和嫂子生的好看,生出来的娃娃也好看。” 看完了自?己的孙子孙女,温嘉脸上开?始出现明显的疲惫。 傅云熙要?扶着她回去的时候,温嘉回头?道:“你?就别跟着我?回去了,你?不是爱凑热闹,过几天你?的哥哥嫂嫂就要?举办成亲仪式了,你?留下来操持一番。” 虽说枝枝再三拒绝,但是傅景之?还是要?再举行一次婚礼。 这一次,枝枝是从陈父陈母在京城置办的宅子里,以陈南枝这个身份风风光光的出嫁的,嫁给当朝圣上傅景之?。 帝后大婚,仪式极其?繁琐,走完了一天的意?识下来,枝枝的脖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刚进崇明殿,枝枝就大呼:“柳儿,银杏,快把我?头?顶的凤冠取下来。” 两个小丫头?阻拦道:“娘娘,这不吉利,您需要?由皇上给您掀开?盖头?,才能移凤冠。” 枝枝只好继续端坐着。 听到开?门的吱呀一声,以及两个小丫头?行礼退下的声音,枝枝就知道,是他来了,呼唤道:“傅景之?,你?快来掀盖头?,我?脖子快坚持不住了。” “全天下敢这么直呼我?名讳的也只有你?了。”傅景之?靠近,“可是我?就喜欢你?这样理直气壮叫我?的模样。” 红色的盖头?落下,满屋子红烛的映照下,面?前的美人肤如白雪,水眸里尽是无辜茫然。 小皇后极少?上妆,也没佩戴过这样奢华的首饰,清清淡淡的像莲花一样纯净。 上了妆,又这样娇艳动人,胜过人间风景无数。 他轻柔的将?她的发丝抚平,又将?凤冠摘下,顺势坐在了她的旁边,问道,“哪里疼?” 枝枝娇气的小声哼哼:“脖子,后背,腰,哪哪都疼。” 光听了这句话,男人的呼吸就沉重了几分。 他的大掌轻轻覆上了女人柔美的后颈,慢慢用力,手法老道去乏。 按拿到后背下腰的时候,他道:“爬着还是跪着?” 枝枝身上的困乏解了许多,软声道:“那就趴着吧。” 她慢慢的栖身塌上,衣服也在这过程中松散下来。 傅景之?哑声道,“那就趴着吧,你?不容易受累。” 不知为?何,枝枝突然就觉得这句话别有深意?,疑惑地想要?挪动的时候,已经落入了男人的魔掌。 帝后大婚,辍朝三日,这是规矩, 就算是回京以后在书?房连着几天没睡的傅景之?也没坏了这个规矩,怀抱着小皇后睡到了日上三更?。这中间甚至别有兴致的叫了几回水。 帝后回京,太子也定下了,没有比这更?让朝臣更?快意?的事了。 然而没有人想到的是,帝后开?启了一夫一妻的佳话传奇。 谢小侯爷是秋天的时候回京的,回京的时候,还带回来了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只是美娇娘的额头?处有一处不太显然的伤疤。谢小侯爷的脚是跛的。 谢老侯爷含着泪把人接回了家,抱着儿子哭了一场,大声道:“老子就知道,谢家没有孬种。” 没有人知道一个孤勇的少?年是怎么死里逃生的,也没有人知道美娇娘的来历。 但是他们是京城里,除了帝后以外最令人钦羡的一对。 枝枝听了消息以后,忽的就哭了。 傅景之?连忙安慰道:“没事的,枝儿。我?给他们找了太医,并不是治不好的。你?别哭。” 枝枝窝在男人的怀里道:“小舅舅和小舅妈是英雄配美人。” 在第二年的春天,温嘉也悄声就走了。 传来噩耗的时候,枝枝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明明昨日,娘还陪我?一起给政儿蕊儿做衣服,怎么就走了。” 两个人去了那个温嘉一直住的院子。 院子里东西?不多,看起来温馨的都能想象到从前这里生活过多幸福的一家人。 这里的装设都跟扬州城里所差无几。 留着上一代的回忆。 这也是枝枝第一次见到傅景之?流了一滴泪,又快速的藏起来,将?头?靠在枝枝的肩膀上说:“娘亲从前说,若是没来京城就好了,但是她的后半辈子,也没走出京城。” 温嘉的骨灰,被和太傅合在一起,送回了扬州城。 那天恰逢雨天,城门口的人来往匆匆。 没有人注意?到,一把油纸伞下,一对夫妻抱在一起望着远去的灵车,哭的泣不成声。 “傅景之?,若是以后……我?们也能像这样,一起回扬州吗?” “自?然是可以的。等?政儿再大些,我?们可以回去城南村,你?做果茶,我?中果树。你?想要?什么,我?便种什么。” “那我?是不是要?每日去山上喊你?吃饭。” “上山的路威胁,你?只用在山下喊一声老汉儿。” “老汉儿?” “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