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不渡你我渡你》 第1页 [现代情感] 《佛不渡你我渡你》作者:楠阿珠【完结+番外】 文案: 病娇冷戾少年×识药天才少女 温穗十七岁那年,被接到霍家,师从名医的她,小小年纪,一身医术被霍家掌门人看中,从此,她抱着药壶,成了病恹少年的小跟班。 霍希光嫌过厌过,等到她走了,才发现她就像每天留在瓷碗里那一口中药,入了胃,苦涩沿舌根,蔓延全身。 温穗善用数百种药材,可偏偏对一种药,束手无策 这种药毁了她爸爸,也毁了她哥哥 她痛恨与霍希光相关的一切,可记忆深处那个像猫一样的少年,无辜脆弱的眼,全心全意的依赖,让她爱不得,更恨不了。 很多个夜晚,病弱的少年站在窗前,望着无尽的黑夜,往事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在想:“如果我死了,能否皈依佛门,可会不会,连佛也不愿渡我?” 许多年后,终于有一双手,环着他的背脊,坚定有力地回:“佛不渡你我渡你。” *半校园半都市* 1.HE,双SC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穗|霍希光 ┃ 配角: ┃ 其它:双向救赎/禁毒缉毒 一句话简介:病弱少爷与复仇少女的双向救赎 第1章 远志 辛夷镇不同寻常的江南小镇,没有小桥流水、亭台垂柳相伴,依山而立,初春二月的天,格外的冷。 温穗换上最厚的一身灰棉袄,棉袄到膝盖,是去年他哥特意从C城带回来的新年礼物。 她的行李很少,一个大行李箱,还有一半没装满。她把五斤重的《本草纲目》全集塞进行李箱里,余光瞥见书桌上前几天在师父家摘的连翘已经枯了,于是顺手夹进《图话本草》的书页里。 她最爱连翘,再过十五六天,天气回暖,辛夷镇的连翘就开满山边田野,一蓬蓬的金黄缀满枝头,热烈奔放。 今年是看不到了,不知数万里外的C城,有没有连翘花开? 拉着行李箱走出房间,她爸已经站在车头等了,她妈抱着弟弟,声泪俱下,鼻涕流到嘴角也没知觉。 “你带走阿麦,害了阿麦,现在又来害阿穗是么?” “顾青禾,咱家是穷,但不能没有志气啊,我好好一双儿女,上赶着被你领去他们家糟践吗?” 提到她哥,她爸红了眼。 “温玉梅,你别把话说这么难听,我把孩子带出这个破地方不是想他们好?” “他们待在这里能有什么出息,还有,你有骨气,那小旭的手术费你拿得出吗?” 鬓角苍白的中年女人瞬间失声,佝偻着背,只一味地哭。 感觉到父母在吵架,五岁的小旭,开始大哭。 温穗面无表情走过去,接过小旭,紧抱怀里,手掌拍着后背,不停安抚。 小旭两年前因重症感冒患上风心病,比同龄孩子瘦小许多,两颊的酡红,四季不消,典型的二尖瓣面容。 “阿姐,你啷个时候回来?” 他的唇是不健康的青紫色,在抖,小手紧紧攥住她的衣领,在哭。 她亲吻他的额头,浅浅地笑。 “等到小旭做完手术病好了,阿姐就回来。” 最亲她的小旭,小脸在她颈间不停蹭着,眼泪没有停下来,却懂事地忍着,没有哭出声。 温玉梅站在她面前,眼泪止不住地流。 人人都说他家重男轻女,偏得女儿跟母姓,阿穗成绩这样好,市一中好几次派人来劝她去城里读书,被她怒骂着赶出家门,硬把阿穗留在镇里,旁人说她是为了留她照顾生病的小弟,却不知她为人母,孩子远去,有多少不舍。 “妈。”她把小旭递回她怀里。 “诶。”中年女人连忙擦眼泪。 温穗上前一步,她手臂长,一把,把两个人都抱在怀里。 “妈,好好照顾小旭。” “我答应你,我会有出息,也会把哥好好地一起带回家。” 温玉梅捂着脸,拼命点头,眼泪再次失禁。 上了车,许久没见的父亲,显而易见的隔阂,她坐在副驾驶座,低头不语,没有要跟他说话的意思。 身后小旭和母亲追赶哭闹的声音,一声声酸涩砸在她心上,她也没回头。 “穗,还有什么要见的人吗?” 她停顿片刻,刚好,路边一个白发长胡的老人,拦住了车。 她眼神骤亮。 “师父,您怎么来了。” 下了车,老人臭着脸把十包药材塞她怀里。 “以为像你一样没良心,连个再见都不说?” 她低头。 “我以为,师父想把我逐出师门。” “嚯!你这丫头,七岁拜师,在我这学了十年,把我毕生本领取纳尽了,不想认我这师父了?” 她赶紧摇头,眼里无奈又歉疚。 “好了,你也别解释了,药材好好收着,这些都是我的宝贝,大城市想买是买不到的。” 过了许久,他叹息,和蔼地摸了摸眼前这个看着长大的姑娘的头顶。 “丫头,你晓得你最像哪味中药吗?” 她摇头。 “是远志,春天哪哪都能看到的一簇野草,拨开一看,里面紫色的小花却鲜妍得很,明明不起眼,养精蓄锐两年半,挖出来就成了益智安神的一味良药。” -- 第2页 “你就像那远志,乍一看野草般不起眼,却偏偏有着与花争香,与树争高的决心。” “你费劲心思要去那里,师父也只能帮你到这,其他的,祝你一切顺利。” 她红着眼,像孩童时一般,扑进这个苍老明劲的老人怀中。 “师父,照顾好身体,阿穗回来给你带你最爱的泸州老窖。” “好!师父等你的好酒!” 空气中又传来他爽朗霸气的笑声,仿佛一切从未变过。 辛夷镇有两宝,一宝就是后山成片的野生药材,成了全国各地药材收购商心中的宝地。还有一宝就是辛夷名医景天杨,也就是她师父,虽闻名全国,但他自在一生,一没学术功名傍身,二无利欲之心,他的名气完全靠他各色病人的口碑,日积月累。 老爷子懒,不愿挪窝,也不想开辟宏伟事业,就窝在辛夷镇默默悬壶济世,奈何医术名扬天下,每天,村头停着不少名车,都是慕名求医的达官显贵。 一个月前,一个高挑壮实的中年男人带着一个高瘦苍白的少年来看病。 男人是以医药发家,如今占据中国医药市场大半江山的霍氏企业掌门人。 也是,她爸和她哥效力的对象。 他们来的前一晚,她去找了师父,跪在他面前,求他帮忙。 在师父失望的眼神和气急败坏的怒吼中,她终于得到她想要的。 第二天,男人焦急地问师父,少年体虚,如何能治? 师父叹气。 “得有一人,长期看护将养,方能消去阴阳失调,阴亢阳虚之态。” 男人愿意年薪百万聘请师父,师父拒了。 “老朽已老,不宜出远门,但老朽有一徒弟,聪慧异常,老朽已把毕生所学传授于她,若不嫌弃,她可替我医治贵公子。” 在听闻她是顾青禾的女儿后,男人的顾虑瞬间消了,于是,一切已成定局。 “阿穗,到了霍家,一切以少爷为重,不得任性。” 车已驶出辛夷镇,顾青禾的话强行把她的思绪拉回。 “嗯。”她点头。 “霍总答应你住进霍家,给你去C城上学的机会,又给小旭请了最好的医生做手术,做人要学会感激。” “少爷从小就有家庭医师照看着,也没能医好他的身体,你要没那能力,也不会有人怪你,只是你得照看好少爷,别让他的情况变坏,少爷是霍总的命根子,他好,我们就都好。” 这次,她望着窗外,长久没说话。 顾青禾转头看她,只看到一个嘴角挂着淡淡嘲讽的侧脸。 “爸,前天我收到了哥的信。” “他说他在戒|毒|所难熬得很,每天都好像有成千上万只虫子往他身体里钻。” “所以,爸,你真的感激霍家?” 她清冷的语调在耳边回转,前方路过的人他差点没看到,顾青禾猛地踩下刹车,开始大口喘气。 他转头,就看到她已经微微低头,合眼浅眠,仿佛刚才她说的话,只是他的幻觉。 *** 下了飞机又坐了三小时车,总算到了霍家。 一抬眼,月白色的别墅,前院花团成簇,典雅恢弘,她只在电视中见过这种房子。 他爸领她进去,就看到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女人,领着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少女,在楼道口焦头烂额。 二楼传来金属摇滚的音乐声,混杂着年轻男女的呐喊和疯狂的笑声,在一楼,也感觉震耳欲聋。 “少爷又带朋友回来?” 女人皱着眉头,咬牙切齿地点头。 “霍总去出差了,今天上午少爷领了十几个人进来,又从酒窖里搬了几箱酒,已经八个小时了,还没消停。” “少爷喝不得酒,叫人去提醒了吗?” 女人的眼神无奈地转向身侧的少女,少女立刻背过身,这时刚好和温穗的眼神撞上。 “妈!我不去了,那群人已经羞辱我一次,还让他们羞辱我第二次吗!?” 少女的眼睛很大,闪着灵气,但脸上长满痤疮,一块块的红,乍一看有些恐怖。 她反应过来,伸手指了指温穗。 “顾叔,她就是你女儿吧,她能去吗?” “反正打死我也不去了。” 在三人紧张的注视中,她点了下头。 在厨房忙活了半小时,她端着醒酒汤,敲开了二楼房间的门。 开门的是个女生,皮衣短裙,五官精致耐看,但眼角的眼妆花了,看起来很滑稽。 “阿希,你家土包子真多,这又是哪个?” 少女的调笑带着十足的讥讽,一时引起一群人的注意。 在场男生居多,举着酒瓶在吹,目光移向门口时,先是想笑,而后,有片刻滞愣,准确地说,是惊艳。 温穗灰衣布鞋,长发省事儿地扎成马尾,在他们富家子弟眼中,的确是土到掉渣,但张脸,沾染了江南烟雨的朦胧温意,着实灵秀脱俗。 在场两个女生,给她开门那个,没好气地白她一眼,还有一个,陪坐在他身边,打扮清丽,明显是教养极好的姑娘。 “阿希,别只喝酒,我带了福善斋的点心,你吃点垫垫。” 皮衣少女幅度极大地坐在沙发另一侧,抱住他另一只胳膊,眼角眉梢都是挑衅。 “江茗兰,当乖乖女别在这装啊,阿希今天心情不好,就想朋友陪他嗨,你这是扫地哪门子兴?” -- 第3页 两人剑拔弩张,霍希光却把手臂突然抽出,搭在椅背上,没理她们的纠葛,眼神落在温穗身上。 “顾叔带来的另一个拖油瓶,就是你?” 她坦然迎上他的视线,没说话。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他。 一个月前,在辛夷镇,他来看病那几天,她去镇里唯一的寺庙礼佛寺给小旭求护身符时,见过他。 那天有寒风,他只穿着一件高领毛衣,瘦削俊秀的脸,藏在领子里。 他当时望着门口最大的佛像发呆,住持笑盈盈跟他说了什么,他从兜里掏出一沓红色的钞票,眼都没眨就塞进化缘箱里,然后,双手合一,弯腰对佛像鞠了一下。 她刚好路过,好奇一问:“你信佛?” 他瞥见她手里的护身符,勾唇,莫名笑了。 “所谓神佛,是脆弱的人性强行牵扯过来的寄托。” “人只有在绝望时,才不得不信。” 当时的他,长林玉立,少年高瘦的背脊,一次次鞠躬,带着虔诚。 那天他白色的背影像极了南方的初雪,让她生出他是干净的、无辜的、不染纤尘的错觉。 而当下,沙发上的他衬衣领口歪斜着,因为喝醉嘴唇格外猩红,那张仿佛上帝之笔费尽笔墨雕刻的脸,苍白颓然,像见不了阳光的吸血鬼,所谓初雪,化得一点不剩。 他红着眼,看她的眼神像看到什么浊物。见他无力地瘫软在沙发上她就知道他醉得不浅,缓步过去,把醒酒汤递给他。 “你知道我是谁,想必也知道我来干什么。” “这是醒酒汤,你醉了,喝了睡一觉就会舒服。” 皮衣少女想来抢,被她眼疾手快躲去。 “你给我!谁知道你有没有给阿希下毒。” “小姐见过有人蠢到当着人面给人下毒的吗?” 她噎住,无力反驳。沙发上的他听了轻笑,那双修长的手,终于伸过来。 温穗递给他,没想下一秒,他却狠狠把碗扔在地上,碎片和药汤满地。 “抱歉,不想喝啊。” 周围传来讥笑,他唇角漫不经心的笑,眼里带着恶作剧的快感。 她神色淡淡,不急不恼,从托盘里拿出另一杯。 “我也很抱歉,带了两碗过来,厨房煮得也挺多,我可以一碗一碗地给你送,只要少爷不觉得麻烦。” 他眼中闪过片刻错愕,而后笑了。饶有兴致地拿起桌上一瓶洋酒,倒了满满一杯。 “你让我醒酒,我的酒就喝不完了,这杯酒你帮我喝下,我就喝了你的醒酒汤如何。” 周围人看好戏的兴致瞬间来了,这可是这里最烈的酒,酒量再好的人,也不敢一次这么一大杯灌下去。 “你的话能信吗?” 他笑。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江茗森觉得这样太为难一个女生,一杯酒下去,胃穿孔进了医院怎么办?刚想劝劝霍希光,没想眼前的姑娘直接举起酒杯,一口气闷下。 他们等了两分钟,只见她脸色微白,可神态依旧自如。 她稳稳走到他面前,醒酒汤举在他眼前,眼神坚定,像要把人看穿。 “君子守诺。” 14号的新文,如约而至 这段时间日更,请假会说 喜欢就点下收藏吧,这本文的初心是我一直想写的一个故事,会坚持下去的 专栏有完结文三篇:《前任带我打职业[电竞]》、《男神嗜妻如命[娱乐圈]》、《弯弯入我怀》 第2章 紫花地丁 下了二楼,温穗几乎是立刻冲进厨房,捂着肚子开始吐,吐干净了,一口气灌了一碗醒酒汤。 师父的配方依旧管用,温润养胃,消了酒精的刺激。 一路上本就没吃什么东西,这下脸色异常苍白。 文姨和她女儿文熙心里过意不去。 “他就是魔鬼!他不折磨人心里就不舒服。” 文姨给她使了眼神,文熙噤了声。 空气安静几秒,突然楼上传来尖叫。 “阿希!阿希!你醒醒。” 温穗扶着腰,忍着反胃感往二楼冲,推开门,就看到他倒在沙发上,周围围着一群人。 “不相干的人出去,保持空气流通。” 皮衣少女推搡她肩膀,毫不客气。 “你给阿希喝了什么,你是不是要害他!” 她没理她,径直给他把脉。 摸到脉象后,心里松了口气,还好,脉象平稳,无凶相。 师父说过这配方有安眠的成分,可能,他体虚,加上身体乏累,喝完药就昏睡过去了。 “他只是睡过去了,你们先走,让他好好休息。” “我凭什么信你!你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土老帽,你又不是医生!” “齐晴说得没错,还是找医生来看看吧。”江茗兰皱着眉头,看向温穗的眼神不太友好。刚才剑拔弩张的两人,这回倒是统一了战线。 门又被推开,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径直走过来,给他摸了脉搏,听了心跳,得出跟她一样的结论。 “希光只是睡过去了,你们要真心为他好,他有胃溃疡为什么不拦着他喝酒?” 一群人答不上话,他们中的大多数,知道霍希光对朋友不赖,历来大方,听说有聚会就来,自己往死里嗨,有几个真心关心他的死活? -- 第4页 等人窸窸窣窣地走了,陆医生看向旁边一脸淡然的小姑娘,礼貌地微笑。 “你就是那个懂中医的小姑娘?” 她点头。 “我是。” “我是这小子从小到大的家庭医生,他身上病痛不少,娘胎里留下的病根,西医治本,但再好的医术也由不得患者自生自灭,以后劳你好好照看他。” “你别看他一米八多,但他其实很瘦,所以寻常的药,记得要稍微减量。” 她点头,看向沙发上熟睡的人,薄唇抿了抿。 卧室冷调灯光下,他皮肤呈现不健康的瓷白色,颈间的血管暴露,随呼吸浅浅搏动,乍一看有些狰狞。 “医生,麻烦您把他全面的情况告诉我吧。” *** 翌日清晨。 这是他几个月来,第一次在太阳升起后睁眼。暖融融的阳光抚摸着眼睑,被耳边鸟雀欢唱唤醒的感觉,着实不赖。 摸手机时摸到枕边一个奇怪的东西,拿到眼前一看,是一个香囊,蓝色的布做成,上面土气的绣着金边,一看,他就猜到是谁的东西。 刚想扔垃圾桶,鼻尖隐隐闻到一股香味,动作停下来。 香囊散发着柠檬、丁香的清香味,还夹杂着桉叶的辛窜。柔和、持久、令人舒缓、放松。 他睡眠不好,再好的熏香他都试过,除了闻着那个香味脑袋越来越清醒,他没有一点想睡的感觉。但这股不刺鼻的淡香,他不厌,甚至觉得安宁。 思忖片刻,还是塞回枕头底下。 走出阳台透气的时候,看到底下两个人影蹲在一起,在角落里扯着地上他说不出名的野草。 “穗穗,这就是紫花地丁吗?” 经过她昨晚成功让魔鬼乖乖睡着,再到早上温穗说她能治好她脸上的痤疮,文熙已经把温穗视为从天而降的天使。 “嗯,紫花地丁耐寒耐旱,刚入春就能破土,生长茂密,往往星星点点一片,是很好的草药。” “它真能治好我的脸吗?” 温穗温柔地笑。 “当然不止这一味药,它和金银花、蒲公英、野菊花、紫背天葵子一起组成一剂五味消毒饮,按时服用,痊愈的概率很大。” 文熙站起来,双手向上张开想高兴地呐喊,却恰好撞到二楼阳台上的眼神,秒怂。 “穗穗,你快点采,我们快走。” 她察觉到他,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抬头问他。 “昨晚睡得好些吗?” 她得到的回复就是,他直接漠视回房的背影。 “不识好歹。”文熙翻了个白眼。 吃早饭的时候,她炖了养胃的山药粥,里面加了一些补体的药膳,他闻到那股药味十分恶心,另外两人却一直在夸好吃,他明显不信,试探性尝了一口,震惊地看了她一眼。 这女人怎么能把中药也炖得这么美味。 于是,一碗见底,还盛了另一碗。 文姨难得欣慰,她第一次看到这祖宗这么给面子,吃这么多。 原本这个早饭吃得十分平静,却在最后,他发现他早晨必备的一杯咖啡被换成茶时,动了怒。 “把我咖啡换回来。” “你睡眠不好,有胃病,不能喝咖啡,这茶很好,你尝尝。” 他直接把被子撂桌上,茶水溅出。 “温穗,你滚。” 冰冷的话语,毫不留情,说完,他甩门回了房间。 中午,饭做好了,她的药也熬好了,文熙上去叫了好几趟,房间的门还是死锁着。 “这种情况多吗?” 文姨无奈点头。 “少爷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把自己锁房间里,什么东西也不吃,一锁就是一天。” 温穗攥着裤边的手紧了紧,她咬牙,搬来了院里园丁裁剪树叶用的梯子,搭在阳台上,问文姨要来她买菜的篮子,手臂挎着装了药和饭菜的篮子,开始爬梯子。 文姨和文熙在下面胆战心惊,她身手敏捷,很快上去了。 他在用手机打游戏,看到她阳台翻进来,手机吓得直接掉床上。 这还是个女的? 她一脸从容地打开三层保温桶,平静地问他:“先吃饭还是先喝药?” 霍希光反应过来后,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趁她不注意,攥住她手腕,拉近,鼻对鼻,眼对眼。 “温穗啊温穗,我爸给你多少钱让你这么尽心尽力?” “还是你要傍好霍家这颗大树,好为你那个瘾|君子哥哥筹集毒|资?” 他痛恨别人自以为是地打破他的生活,也不信所谓救赎,无论是真心还是为名为利。 温穗脸上的平静顷刻崩塌碎裂,她垂眸,那双灰暗无光的眼涌动着什么,但情绪变换只是一瞬,她奋力推开他,又恢复那副处变不惊的样子。 “是啊,你们霍家给了我钱,给了我读书的机会,只要你不死,只要你一直是这幅病恹恹的样子,我就可以吊着你,得到更多的东西。” “你恨也没用,我来就是要医好你,医不好,我就不能回去。” “霍希光,我要是你,就不会蠢到连药都不吃。” “有本事你就快点好,以你现在的鬼样子,有资本赶我走吗?” 她站在那里,唇角带笑,十足的嘲讽。 把药放在他床头柜上,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 第5页 仔细看,少女的背脊崩得笔直,无数恨意与坚忍,在颤抖。 他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忘了许久,等回过神,他拿起那碗已经放凉的药,一口闷下。 没有想象中苦,有山楂的清甜。 她在药里,加了山楂。 之后的几天,他几乎没有见到她的人影,她依旧给他配药煎药,但那些药都由文熙送来。 中药起效慢,但他也能感觉,深夜那种胸闷和空腹的疼痛,有所减轻。 这天早上,他接到江茗森的电话,今天是他跟江茗兰的生日,城南KTV已被包下。 她在厨房的窗口,燃气灶炖着他爱的山药粥,她眼看着他头也不回地坐进他兄弟的车里。 中午,她问文姨要到他的电话,打过去,那边一片嘈杂,充斥着不知是谁的鬼哭狼嚎的歌声。 “少爷。” “阿希,是你那个土掉渣的小跟班,她问你在哪。” 接电话的不是他,熟悉的嘲讽娇笑,应该是齐晴。 “麻烦你跟他说,他要吃药。” 齐晴笑了,把电话放下,凑过去跟他说了什么,回来的时候,语气里的讥讽更深。 “城南KTV,阿希说你要能找到,他就乖乖喝药,找不到,就带着你的破烂玩意儿有多远滚多远。” “.…..” 挂了电话,她的大拇指和食指止不住摩挲,这是她的小习惯,及其愤怒或焦虑时,就开始重复这个动作。 文熙今天去上补习班了,文姨常年在别墅,对C城的了解也不比她多多少。 犹豫几分钟,她咬牙,带上保温桶,出了霍家。 霍希光靠在沙发上,闭眼养神。嘈杂的环境待久了,他就容易倦。 “阿希,要不要唱一首。” 江茗兰把话筒递过来,他不耐地推开,那张脸天生令人上瘾,冷漠绝情时,也毫不留情。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推开了,她依旧是那身土气的灰棉袄,怀里抱着一个粉色的保温桶,突兀地进来。 所有人目光聚集在她身上,她径直走到霍希光面前,冷冷对上他的眼。 “霍希光,喝药。” 他笑,难得发自肺腑的笑,露出两排白牙,明晃晃的,很有少年气。 “温穗,这就是你的骄傲啊。” 他笑着接过保温桶,没来得及拧开,又被温情抢去,直接扔进垃圾桶里。 “来了个什么人啊,这里都变得乌烟瘴气了。” 她垂眸,神色无异,平和地,捡起垃圾桶里的保温桶,把侧面沾上的痰渍擦去。 “这是这一阶段的最后一副药,你把它扔进垃圾桶,他就得喝从垃圾桶捡来的药。” 齐晴神色一白,霍希光的脸隐在黑暗中,晦暗不明。 “唱了这么久有些饿,我请大家吃饭吧。” 他突然起身,笑着对所有人说。 “好啊!” 一群人欢呼着走出包厢,他等所有人出去了才起身,经过她身侧时,他低声挑衅:“温穗,我看我爸给你的钱,能让你表演多久。” 包厢变得空荡,少女瘦弱的影子,被五颜六色的光打在墙上,她倔强地抱着保温桶站在那里,目送他们离开。 开车走之前,有人提问:“不带上那姑娘?” 齐晴翻了个白眼。 “她配吗?” 众人等待他发话,他冷冷瞥了眼门口,说:“走吧。” *** 晚上回来时已经十点,文姨和文熙守在下面,看到他,长舒口气,又看他身后没人,瞬间慌起来。 “少爷,温穗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她还没回来?”他脚步一顿,略微诧异。 “对啊,穗穗完全不认C城的路,你把她丢哪了。”文熙愤愤。 他以为,她能找去城南,也一定能找到回来的路。 “她自己跟去,关我屁事。” 说罢,直接回了房间,没顾身后文熙愤恨的眼神。 又过了一个小时,他洗完澡,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拿起枕侧的香包,一嗅,香味很淡了,难怪他又开始失眠。 今晚他脑子格外清醒,不自觉注意楼下的动静,快十一点半的时候,终于听到楼下的声音。 “穗穗,你回来了!” “我的乖乖,你这一身的汗,发生了什么啊?” 他听见文姨和文熙都上楼回房间了,他对面那扇门却一直没开。 半小时后,他实在躺不下去,觉得自己口渴了,起身下楼,打开冰箱,眼神却留意楼下的动静。 一楼只有厨房亮着灯,她系着围裙,热着保温桶里的中药。 听到声响,她警觉地转身,看到是他,从容地把药倒碗里,递到他面前。 “喝了。” 他看了她许久,晚上被折磨这一通,她的唇没有一点血色,他微微低头,接过药,乖乖一口闷。 她没加山楂,很苦。 他能感觉她眼角眉梢都是疲惫,想问她怎么这么晚回来,却如何都开不了口。 “还有事吗?” 她收拾着厨房的残局,见他还在,转头冷淡问道。 “那个香囊没香味了。” 她微微颔首。 “今天来不及,改天给你。” 他点头。 傲娇的少年依旧说不出他想问的问题,回房后辗转难眠时,突然想起他爸把别墅区两公里的路都装了监控。 -- 第6页 他上了三楼的监控室,调出监控,就看到屏幕里的她,被黑心出租车司机半路丢下,抱着那个保温桶,一路战战兢兢地跑上山路,每跑一段,总害怕地回头看一眼,然后加速,期间还摔了几跤,但那个保温桶,一直被她保护着,安然无恙。 他弯了背脊,长睫之下,漂亮的眼装满莫名情绪。 第二更~期待第一条评论 第3章 辛夷 之后的一周,他倒出奇地听话。 早晨的咖啡依旧被她换成了药茶,他没恼,一声不吭,乖乖喝了。 有一天早上变成白开水,他朦胧着睡眼皱眉。 “茶呢?” 文熙一副惊得嘴巴合不拢的样子,她淡淡地回:“我带来的药用完了,中午我爸回来会送我去一趟药材市场。” 经过一周的敷药加内服,文熙脸上痤疮已有消减的迹象,少女欢喜地剪了一个流行的发型,鬓角发夹上的水晶钻在晨光下一闪一闪。 “少爷,你晓得那是什么茶吗?” 他摇头,难得耐心地等后续。 “穗穗告诉我这是黄岑茶,‘呦呦鹿鸣,食野之岑’的那个‘岑’,这茶不苦反甜,是不是很好喝?” 他视线淡淡地扫过温穗的脸。 优越的长睫微垂,他像是很不经意地,轻“嗯”了声,少年低沉的鼻音,轻得仿佛像她的错觉。 她抬头,看向他,恰好视线交汇,或许因为今天能见到许久未见的父亲,她永远死水般沉静的眼,融了些微盈盈雀跃。 “等药买回来我和阿熙要做香囊,你来吗?” 他双手交叉抱于胸前,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格外明媚的阳光,唇角不经意微勾,点头。 她买完药回来已经是下午两点,他爸把她的几袋药材挪下车,又关上了车门。 “你霍叔叔有事吩咐我,爸晚上再回来。” 她抱着药材,目送他离开,那些刚想问出口的话,只好默默咽下。 进了院子,看到文熙已经搬好了桌子和三条凳子,静候她回来。 他坐在那里,闭着眼静静晒太阳,今天他穿了一件白色的卫衣,他好像很喜欢白色,安静不说话的时候,白净清俊得像不是现实中的人。 她在辛夷镇的发小,高一的时候喜欢上一个男明星,常常拉着她走几公里路,去镇里唯一一家书店买他的画报。 那时候她看着画报上的人儿,总觉得男生怎么能这么白,她认定了是某些拍摄效果。 见到他,她才知道生得这样好的人是存在的。而且,他和那画报上的男明星不同,他没有一丝讨好世人的谄媚,那种矜贵和孤傲是与生俱来的。 “穗穗,我来帮你。” 文熙过来帮忙,过了几秒,她意外地看到他也过来了,弯腰,纤细的手指抓住地上不轻的布袋。 “诶,不用。”她忙出声。 其实她想说—不敢。 他轻哼了声,径直把药提回屋里。 半小时后,他们正式开始做香囊。 “香囊就是用这毛绒绒的东西做成的?” 文熙见桌上铺满的,像未开的毛绒绒的花苞的东西,一脸疑惑。 “嗯,这是辛夷。” “辛夷入药就是用没开花的花苞,花蕾烘干后就披满了绒毛。” “我们先把它外面毛茸茸的外衣剥了,露出里面的花心后,再把花心揉碎,你们闻闻,是不是很香?” 身旁的两人鼻尖缓缓靠近手心揉碎的花心。 “真的很香诶!” 他闭眼闻了许久,这股清甜安心的味道,终于又闻到了。 温穗看到,比起文熙上手时笨手笨脚的样子,他学得很快,指尖灵活地缝着香囊,有条不紊。 缝好后,他还幼稚地把香囊跟她的摆在一起,挑眉。 “你的真土。” 她的上面绣了几朵白梅,而他用针线勾勒出一个歪歪扭扭的猪? 温穗笑,人畜无害。 “嗯,少爷心灵手巧。” 文熙好奇地凑过来,看到上面的图案,笑喷了。 “这不是小猪佩奇吗?!” 他笑,把香囊扔进她掌心。 “送你了,你跟它怪像的。” 温穗暗咬后牙槽。 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猪。 最后辛夷还剩了不少,她又从屋里买来的中药里捡来了知了壳,木通,还拿来了胶水。 她熟稔地制作起来,知了壳做头和四肢,辛夷毛茸茸的骨朵儿做身子,木通做了一把剑,再用胶水一粘,一个栩栩如生,凶神恶煞又有些滑稽的毛猴就做成了。 “穗穗,你好厉害,这是什么啊?” 她笑。 “是毛猴,老北京的手艺,我师父在北京住过一段时间,他会就教我了。” 察觉到他好奇探究的目光,她转身,把那毛猴放他面前。 “礼尚往来,少爷跟它也怪像的。” 文熙开始爆笑又强行忍住,他拿起那个怪丑怪萌的毛猴,跟它歪歪扭扭的眼珠对视,莫名被逗笑了。 少年的笑声很轻,像微风在树梢一拂而过的亲吻,带着春的盎然和新意。 许多年后,霍希光依旧记得那个午后,格外温暖。 *** 晚上,顾青禾回来跟他们一起吃了一顿饭。 “少爷脸色好多了,后天霍总回来看到了一定很高兴。”他笑着对霍希光说。 -- 第7页 他礼貌性地点了点头,没说话。 “还不是多亏了穗穗,老顾啊,你这女儿真是个宝,咋什么都会,我要有穗穗这样的女儿,我天天能偷着笑。”文姨满脸高兴地夸道。 顾青禾惊讶地看了眼默默吃饭的女儿,唇角挂着笑,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阿穗还没去市里好好玩过吧,想吃什么,或者想去什么地方,跟爸说,爸带你去。” 她抬眼,眼里闪着坚定而期待的光。 “我要去见哥。” “爸,你告诉我他在哪家戒毒所。” 话音落下,餐桌上瞬间寂静,他爸嘴巴尴尬地张了张,许久没说出话来。 霍希光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 “不急,阿穗啊,你哥再过段时间就回来了。”她爸低声回道。 文姨叹气。 “顾麦啊,以前也是个好孩子的。” 中年男人的头微低,眼神开始慌乱,那个名字就像一根紧绷的弦,一触,骨子里的羞愧和恐惧就能把他吞噬。 温穗什么也没说,随意扒了几口饭,就去厨房熬药了。 晚上十点,她站在院里,看着他再次开车离开。 今晚月亮很圆,但月色格外荒凉。 “喂,大晚上吹什么冷风。” 二楼阳台传来熟悉的声音,是他。 她淡淡瞥他一眼,随意问了一句:“药吃了吗?” “吃了。” “温穗,你是心情不好就报复我吗?今天的药那么苦,你一点山楂都没放,想苦死我?” 少年刚洗完澡,额间的发微湿,甘冽如泉的眼眸里没有真的怪罪。 “嗯,下次给你多放山楂。” 她答得漫不经心,抱膝坐在台阶上,小小一团。 过了许久,她抬头问他:“少爷,你认识我哥吗?” “见过面,有段时间他代替顾叔在这边当司机,他话不多,但见人就笑,不像你,总一副欠你债的表情。” “之后我爸有意提拔他,我就没再见过他了,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一家酒吧,我跟朋友在包厢喝酒,对面包厢突然被警察围住,那里一群人吸|毒过量,昏死过去了。” “我是后来才知道,他也在里面。” 他望着寂静的夜,语气不自觉沉钝,过了许久,她声音缓缓响起。 “我哥是对我最好的人。” “他成绩不差,考上还不错的大学,但他把读书的机会让给我了。他说他要干出一番事业,赚了钱,去我读大学和工作的地方买房。” “从小到大,身边所有人都告诉我,‘温穗,你不能任性’,只有他把我从小抱到大,只有他记得我每年的新年愿望,费劲心思给我带新年礼物,只有他告诉我我不比任何人差,他说他赚到钱后我也可以过城里女孩的生活,公主般的生活。” “可是,谁又稀罕当公主,我在意的,只是一个哥哥而已。” 深夜容易让人忘记隔阂,黑夜吞噬人心底的防线。 霍希光望她背影许久,看小姑娘细嫩的脖颈,在寒风中发抖。 她永远一副刀枪不入的样子,很多时候让他忘了,她也才十七,只是个比他小一岁姑娘。 “温穗,明早七点,文姨他们起床前,在楼下等我。” “我带你去找他。” 温穗傻傻地望向阳台上的人,只记得那时月色,照在冷傲少年的侧脸,消了寒意,多了温柔。 更新来啦!大家多多收藏评论呀! 第4章 桔皮 次日清晨,怕吵醒文姨和文熙,她轻手轻脚地出门,意外看到他竟然已经在等。 他跨坐在一台深灰的改造机车上,曲线流畅,构造复杂,一看就是天人天物,价格不菲。 “我们坐这个去?”她眨眨眼,有些难以接受。 霍希光皱眉。 “温穗,你真当我林黛玉?瞧不起谁呢,赶紧滚过来。” 富家公子谁没个爱好,温穗换了米妮书包进高中那年,他已经把机车玩腻了,这个“尤物”一直放在车库,都落了灰。 温穗最后选择相信他,上车后,夹着雾霭的风刮得脸生疼,也不知他是抽了什么风,这么冷的早上,只穿了一件风衣外套。 她把她正红色的围巾脱下,从他脖子后面,绕了一圈又一圈。 霍希光的脸黑了,想一把扯下,被她拉住。 “温穗,你找死啊。” “天冷,你感冒了折腾的还是我。” 他暗咬后牙槽,钥匙一插,车开得飞起。 他这个滑稽的造型,一点都不帅,他才不要被别人多看到。 “温穗,你他妈想被甩出去啊,抓住我!” 她轻轻点头,少女葱白细嫩的手指,小心扶住少年单瘦的背脊。 以他不要命的飙车速度,很快到了城北强制戒毒所。他过去跟门口的警察说了几句,那人笑盈盈地过来迎她。 “只有半小时,你把握时间,我在外面等你。” 她点头,进门前转身,就见他乖乖戴着她的红围巾,坐在机车上玩手机,唇角忍不住微扬。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他除了故意犯浑,其他时候,教养很好。 跟着警察穿过戒毒人员锻炼的操场,上面许多健身器械都已生了锈。进入室内,是一条阴冷潮湿的长廊。 -- 第8页 长廊两侧,水泥钢筋糊起的墙壁,墙高得仿佛望不尽天花板,门在另一侧,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里面的哀嚎尖叫,那样清晰。 “给我一针吧!求你们了。” “你们去死!我不要□□,我要海落因,让我抽一口吧,只抽一口,只抽一口!” “我杀了你们,为什么要捆住我!我要钱,我要爽,我要升天。” “……” 一声声谩骂和毫无尊严的乞求,听得她汗毛竖起。 “妹子第一次来?有点怕是正常的,习惯就好。” 走在前面的警察好心安抚。 “叔叔,这里出去的人,都戒断了吗?” “我们这是强制戒毒所,戒肯定能戒,但这些人出去我们就管不着了,百分之七八十都会复吸。” 警察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她手心的汗,开始越出越多。 总算到了会面的地方,看到玻璃窗对面坐着的人,她眼眶瞬间红了。 一年多没见,他消瘦了很多,双颊凹陷,眼底的乌青很重,头低垂着,没有精神的样子。 “哥,我来了。” 四目相对,他眼睛瞬间瞪大,下一秒,他哭着,把头埋得更深。 “穗穗,哥对不起你,哥没脸见你。” 她眼泪瞬流,哭着摇头。 “哥,我来帮你戒毒,我会让那些害你的人生不如死,等到你好了,我们一家人一起回辛夷镇好不好?” 听到她的话,顾麦像突然反应到什么,眼神闪过惊慌。 “穗穗,你怎么来C城的,你现在在霍家?” 她点头。 像脑海某根弦崩断,他情绪突然激动,开始捂头尖叫,两个警察一把控住他。 “穗穗,你快回去!不管你心里在规划什么,马上放弃。” “我不用你管,我的人生已经废了,我只求你好好的,考上大学,一辈子平平安安。” “霍家是吃人的地方,霍家的人都是魔鬼,你一定要走,一定要走!” 警察把他拖走前的最后几秒,他留下这样一句话,温穗坐在原地,早已泪流满面。 等到眼泪流尽,泪痕蒸发,她才缓步离开。 这里像魔窟,她身后的戾气与罪孽,压得她喘不过气。 出门,他看到她红着眼,一句话没说,把头盔套她头上,放慢了车速,拐到另一条路。 他带她来到C城有名的小吃街。 “老C城有很多好吃的,你尝过吗?” 她摇头。 他带着她,走街串巷,搜罗各种美食,但她对什么都兴致缺缺,最后他恼了,看见什么就买下,全扔给她,还逼她必须尝尝。 “糖油果子、热糍粑、冰粉都尝过了,老板,再来份糖醋土豆。” 她打了个嗝,连忙叫住。 “别,我吃不下了。” 他皱眉,颇为嫌弃。 “温穗,你是苦瓜做的吗?吃了这么多甜食,怎么还是一副苦瓜脸。” 她刚想说她不爱吃甜食,突然听到宽窄巷子巷口的吆喝,一时止住。 是一家民国风情照相体验馆。 “免费场地,服装30元一套,无比实惠的价格,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哦。” 温穗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去,他给她选了一件蓝衫黑色褶裙的民国学生装,把她推进试衣间。 “土包子,争点气行吗?” 已经到了试衣间,既来之则安之。温穗无奈换上那一身衣服,从试衣间出来,老板娘看到她眼神瞬间亮了。 她把她拉到梳妆台,给她把长发编成麻花辫,口红些微点染唇间。 她出来时他在给手机相机调光,看到她他有一刹那滞愣,而后,半边嘴角微勾,难得见他咧嘴笑,白牙晃晃,倒真有几分民国纨绔公子的气质。 “很丑吗?”她从头到脚把自己看了一遍。 他扬眉,举起相机,恰好,聚焦。 “温穗,想想你过去十七年最开心的事,要笑。” 那时,正午的太阳刚好升起,金色的阳光映照她侧脸,镀上一层最温柔自然的滤镜。彼时有风,拂过她垂落的黑发,红色的发带飘扬,撩起裙摆。 画面定格,相片里的姑娘秀眉善目,红唇莞尔,俨然如画。 *** 回到别墅,在院子里,他心情不错地哼着小曲,她挡去他的去路。 “为什么我的相片我不能看?” 他笑,神情带着得意。 “谁出的钱,相片就是谁的。” 她不服,他往前走,她就后退。 “我看到你手机上也照了,手机上的不能给我吗?” “可是温穗同学,你有手机吗?”他嘚瑟地扬眉,绕过她往前走,几步后还转头给她做了个鬼脸。 “就不给你看。” 温穗无语,后牙槽紧咬。 算了,不跟幼稚鬼计较。 她随他后面进门,发现沙发上坐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一身西装,跟他三四分相像的眉眼,只是更加健朗成熟。 他左边站着陆医生,右边站着顾青禾和文姨,一楼的气氛变得紧张。 “阿希,出去玩了?” 霍希光微垂眼眸,面无表情地点头。 他那双温润的眼移向霍希光身后的温穗,似笑非笑。 “青禾啊,这就是你女儿穗穗?” -- 第9页 顾青禾赶紧低头,回了句:“霍总,是的。” 霍镇庭眼角的笑意加深,一条条皱纹,像岁月蜿蜒的脉络。 “小陆,给阿希做个检查。” 他的眼神在温穗和霍希光间流连,最后眼神一凝,半是笑着发话。 陆医生立刻起身,温穗始终站在那里,她第一次感觉到那种很深的压迫感,她就像等待判决的犯人。 检查在陆医生的一片笑声中结束。 “阿希的身体好了很多,你小子,是不是还长胖些了。” 说完,又用赞许的眼神看向温穗。 “小姑娘有本事啊。” 文姨这时也来插话。 “穗穗来的这段时间,少爷的饮食睡眠都规律了很多。” 霍镇庭深深点头,嘴角的笑意扬起,望向温穗的眼神满是和蔼。 “不愧是名医的徒弟,以后前途无量。” “穗穗是读高二了对吧,后天七中开学,你跟文熙一个班,到时候直接去报到就好。” 温穗颔首,脸上挂上标准化的微笑,道谢:“谢谢霍总。” *** 霍镇庭带着顾青禾要去参加邻市的应酬,晚饭依旧是他们几个,吃得很放肆。 听说温穗跟她同班,文熙要开心疯了,抱着她一只手臂撒娇。 “穗穗,你住校吧,刚好我们宿舍空出一个床位,你就能跟我住一起了!” 文姨皱眉,白了她一眼。 “穗穗要照顾少爷,怎么能住校?” 文熙瘪嘴。 “妈你不是学会煎药了吗?只要穗穗把一周的方子写给你就行了啊,而且我们周六周天都可以回来。” “再说了,七中到这里虽然有直达的公交,但公交只到山脚,爬上来有两公里的路,穗穗一个女生多危险。” “穗穗,你就答应我,住校嘛!” 文熙又开始死皮赖脸往她身上凑,温穗无奈,只好笑着揉她脑袋。 “你容我想想。” 她话音落下,对面的他突然把碗筷放下,碗底和大理石碰撞,发出很大的声响。 他冷淡地眼神瞥过文熙,又深深看了她几眼,直接上楼了。 文熙白眼翻上天。 “神经病啊。” 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晚上,她去楼上给他送药,房门紧闭,她轻声敲门,却得到他暴躁的回应:“不喝。” 她不恼,把药放在一边,对里面自顾自说着。 “明天是元宵节,我刚才跟文姨他们揉了很多汤圆,明天早上记得下来吃。” 里面依旧没有回应。 她继续耐心地说着:“那些汤圆里有一半加了桔皮,一半没有,少爷,你敢不敢打一个赌,如果明天你吃到带桔皮的汤圆,我就走读,每天晚上都回这里。如果…….” 她话没说完,门突然被打开。 少年额前的碎发凌乱,微微俯身望向眼前姑娘的眼神,像淬了星光,格外明亮。 “一言为定。” *** 第二天一早,文姨和文熙都以为他吃错了药,竟然第一个起床,一大早在餐厅等着,还强迫文姨把所有汤圆都下了。 等到汤圆捞起来,他在一大盆汤圆里挑了十几个,反反复复地选,最后,勺子颤抖着舀起一个。 晨光下,少年的长睫如蝶翼,在空气中翩飞。他偷偷瞥了眼温穗,最后,用视死如归的表情,咬下那一口汤圆。 软糯的糯米碎了,里面甜腻的馅料滑于唇齿间,细细地品,突然,他尝到一味桔皮的酸涩与清香,他眼里瞬间闪耀胜利的光辉。 他把勺子递到她手里,起身,昂首挺胸地上楼,准备睡个回笼觉。他余光瞥见餐桌上静坐的姑娘,唇齿掩盖不了的笑意,同他眼底的星芒,照亮了整个清晨。 她看着勺子里被他咬得不规则的汤圆,唇角不自觉勾了勾。 文熙望了眼楼上嘚瑟的背影,一脸吓到了的表情。 “他又是抽什么风。” 文熙想起什么,好奇地凑到温穗耳边,问出自己昨晚就一直存在的疑问。 “穗穗,为什么昨晚包汤圆时你让我跟我妈一定要每个都加桔皮啊?” 她笑,在她耳边,温柔地,笃定地说出那个答案。 “因为啊,少爷喜欢吃桔皮。” 看着收藏不动,好心累 小可爱们,看在阿珠勤奋日更的份上,收藏一下吧~ 第5章 魏紫 开学前一天晚上,两个女生窝在院里的竹椅上,文熙靠在她肩膀,绘声绘色跟她讲着七中学的东西。 她仔细比对过,除了化学,她之前的学校没有选修有机,其他没太大差别。 “你那破成绩还能给别人讲解?” 他突然出现,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打断她们,文熙的白眼快翻到天上。 “温穗,你过来,我有事找你。” 他眼神径直落在温穗身上,他是来找她,她微微颔首,跟他上了二楼。 他昨晚像是没睡好,背脊微躬,眼底乌青很重。 她在房间门口等他,过了一会,只见他拿来一个白色的盒子。 打开,是一个崭新的智能手机。 温穗看向他,眼底流露出意外。 “我的号码已经存进去了,简单的电话会打吧?” 她点头,很快,又匆忙摇头。 -- 第10页 “少爷,这种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 霍希光双手抱胸,显然没有要接过的意思,他望着她,挑眉,似笑非笑。 “温穗,你这么蠢,走丢了谁给我治病?” “我病好不了,你岂不是要待这里更久?” “拿着,有事打我电话,我的消息和电话都要回。” 说完,他干净利落地把门关了,这个手机,她只得被迫收下。 去学校那天早上,文姨搬了一堆新衣服到她房间,塞她衣柜里。 她说这都是文熙的衣服,让她好好挑一件穿去上学,可明明,这些衣服都是崭新的,质地和触感一摸就价值不菲,有几件连标签都被拆。 最后她还是穿的她带来的浅蓝衬衣和牛仔裤。 文熙挽着她的手离开时,她有回头,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匆忙躲进二楼月白的窗帘里。 *** 七中的学生都是顶尖的优秀,余下的人,也非富即贵。 温穗穿着朴素寒酸,但一张脸生得清秀不俗,不是多么标致的美人长相,但胜在干净清雅。简单地自我介绍后她在黑板写下名字,她的字很清隽,台下的同学抬头多看了她几眼。 文熙在台下热情地向她招手,她坐到她旁边,下课的时候,放在侧兜的手机开始震动,文熙以为是她的手机,一看,却没有消息。 “穗穗,是不是你手机响。” 她拿出,果然,他发来了消息。 霍希光:几点放学? 她如实地回:不知道。 文熙眼神瞬间亮了。 “少爷给你的吗?最新款诶,恶魔也有善良的时候,穗穗,羡慕你呀。” 她缓缓把手机放进书包。 “等我赚钱了,我会还钱给他的。” 课间一直没有其他同学主动找她说话,这时,前面的女生突然转头过来,笑容甜而亲切。 “温穗是吗?你好,我是魏紫。” “刚才无意听到你们的谈话了,现在你是跟文熙一起住在霍家吗?” 她是天生的鹅蛋脸,五官精致耐看,一笑,眉眼弯弯的,眼里仿佛盛满盈盈水光,很动人。 温穗有些意外,正当她犹豫如何回答时,文熙一把把她拉过,看向魏紫的眼神轻蔑警惕。 “跟你有关系吗?” 魏紫一点没恼,依旧是笑脸。 “熙熙,我知道你对我有误会,我只是关心希光的身体,想问问他怎样了。” 文熙直接扭头,看都不看她一眼。 “你有这么好心?” 最后是温穗主动回她,缓解了尴尬的气氛。 “他最近好多了,我会跟他转达你的关心的。” 魏紫的神情有片刻崩裂,随后,笑着道谢,转了回去。 一上午,温穗都在默默观察她,魏紫逢人带笑,在班里人缘很好,很受男生的欢迎。她永远挺腰坐着,白皙的脖颈挺立,像只骄傲的白天鹅。 中午,文熙跟她一起去领校服,在林荫道又碰到魏紫,她身边跟着许多女生,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穗穗,吃饭了吗?” 温穗浅笑,礼貌地回应。 文熙见了,脸色难看地把她拉到围墙角落。 “穗穗,别理魏紫,她不是什么好人。” 温穗满眼了然。 “她跟霍希光过去发生过什么?” 文熙垂眸,拉紧她的手,观望四周,叹息。 “穗穗,你扪心自问,虽然我经常说我很讨厌少爷,但他除了一些怪脾气,其实人不坏是不是?” 脑海回想这些天发生的事,他性格算不上好,但也说不上恶劣。 温穗轻“嗯”了声。 “少爷其实很聪明,他是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进七中的,但他因为身体原因很少在学校,所以一开始不适应学校生活,很孤僻,没什么朋友。” “少爷从小到大,真正交好的也就江茗森那几个人。” “高一刚入学,魏紫跟少爷同桌,她每天跟着少爷,几乎形影不离,我不得不承认,她手段很厉害,至少看表面,她是个很细心温柔的人,对少爷几乎无微不至。” “我不知道少爷怎么看她,但慢慢地,少爷至少是默许她进入他的生活了,少爷也逐渐适应高中的生活,整个人开朗不少。” “但高一下学期,魏紫被一帮小混混堵在学校后门,少爷为她跟人动手了,把人打进医院,他自己也上了救护车。后来,少爷提前回了学校,听到魏紫跟别人的谈话,我当时刚好跟少爷在一起。” “你知道她说什么吗?” 文熙情绪有些激动,温穗抿唇,缓缓摇了摇头。 “她笑少爷是个没用的病秧子,她一开始图的就是少爷的钱,学校后门那群人是她安排的,她还得意扬扬地说她从霍家那里得了很大一笔赔偿金!” “少爷回去后就病了一场,之后,就办了休学,没来学校了。” “你说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坏的人!” 文熙说完,眼眶已经微微湿润了。 文姨从小把少爷带到大,文熙也算跟霍希光一起长大,即使平时相看两生厌,在心里,到底是重情重义。 她们不知不觉走到操场,温穗抬头,今天天气很好,蓝天白云,风轻云淡,一派疏朗。 她笑。 “文熙,你知道吗?魏紫其实是一种花。” -- 第11页 四月花事看牡丹,所谓魏紫,卓尔不群,花中“王后”。 她人如其名,如魏紫般骄傲、自信。 只可惜目光短浅,霍希光终究不是她的“姚黄”。 文熙不懂她在说什么,她吸吸鼻子,握住她的手,认真地对她说:“穗穗,从那以后少爷变得更加不信人,不过还好,你来了。” “我们都能看出,少爷很相信你,也很依赖你。” “他本性不坏,对他好的人,他会以十倍还回去,他为了你的安全主动给你买手机,他那么要面子的人,怕你穿得不好被同学看不起,主动请我妈按你尺寸帮忙买衣服,他已经从心里开始接纳你了。” “所以穗穗,你不要像魏紫一样,至少不要伤害他,他其实,挺可怜的。” 温穗望着地面,忽如一夜春风来,干枯的砖缝,竟然也开始生芽。 她抬眼,三分温柔如春意,笑了。 紧紧回握文熙的手,她回:“我跟她不一样。” 有人做事愚蠢地只在表面敷衍,有人做事一做就做表里全套,往往以假乱真。 她显然,属于后者。 *** 晚上放学,第一节 晚自习有开学的数学摸底测试,考完许多同学一脸悲痛。 “穗穗啊,我寒假根本没复习,我有预感我及不了格。” 温穗捏她脸。 “自信点,一次小考而已,考差了周末回去给你烙南瓜饼安慰你成吗?” 文熙立马笑开了花。 “成!穗穗要给我多做几个,比少爷多!” 她无奈地笑着点头。 走读生考完试就能回学校,她把一本数学习题册放进书包里,这次考试难度比她之前的学校高不少,她掐点做完,得提提速度。 走出校门才想起自己一下午都没看手机,拿出来发现手机没电已经关机了。 他应该没打电话过来,她想。 因为考试,坐上公交已经八点,下车时天已全黑,漫天星光月色。 她望着眼前黑漆一片,看不到尽头的盘山小道,手心的汗微湿。 深吸一口气,她准备好一路跑上去,不管四周的黑暗,不去胡思乱想,一路冲到终点就好。 不想她刚迈开一步,就被人提溜着书包肩带拉住。 一转头,是他,她吓了一跳。 霍希光手里握着机车钥匙,打了个哈欠,眼里浅浅的不耐和焦虑。 “你手机是摆设吗?为什么不回消息?” “放学跑哪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她摸摸耳廓,依旧沉浸在见到他的震惊中。 “手机没电了,今天学校有考试。” 他像是很困的样子,耷拉着眼皮,“哦”了一声,松开了她。 转眼,他坐到机车上,把头盔扔她身上,很准。 “傻站着干嘛,回去啊?” 温穗反应过来,坐到他后座,手小心地抓住他的衣服,不想才开了一小段路,一辆豪车突然抢道,他一个刹车,因为惯性,她的手不自觉环上他的腰,脸颊贴在他后背。 “神经病啊。” 他骂道。 温穗刚准备松手,他叫住她。 “别松,这是上坡,我要加速了。” 为了她人身安全,温穗乖乖地没有松手。 夜晚的风,在耳畔呢喃,少年的背脊瘦弱,但乘风而行,莫名有安全感。 “霍希光。” 她声音不刻意时其实有一点软,他身形一滞,难得的,她叫他名字。 “说。” “你是特意在等我吗?” 机车又开始加速,之后陷入长久的沉默,温穗的耳边仿佛只能听到夜风的呼啸,风把她书包上的吊坠浮起,上面的铃铛轻响。 她缓缓地,把手收拢,环得更紧。 身披月色,在风声与虫鸣中,她依稀听到少年很轻的一句。 “你不是怕走夜路吗?” 魏紫--花中王后 姚黄--花中之王 感谢小可爱的火箭炮 希望大家多多收藏! 第6章 薄荷 晚上十点,温穗洗完澡,长发微湿,坐在窗前静静刷题,她用笔帽揉了揉眉心,叹气。 一道立体几何的最后一问,要加的一条辅助线她一直想不出来。 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她以为是文姨,直接回了一句“请进。” 门外的人犹豫几秒,还是推门进来。 他脚步很轻,走到她背后,随意地瞥了眼她练习册上的题目,指骨分明的手指拿起桌上的铅笔,轻松勾出一条辅助线,一切思路明朗。 她刚想称叹一句“厉害”,突然意识自己现在在哪,于是瞬间惊醒,转头,四目相对,她一噎。 “谢谢,少爷怎么来了。” 他微勾唇角,似乎心情不差。 “香囊没味了。”他把香囊扔桌上。 温穗抬头看他眼底的乌青,猜到他又有几天没睡好了。 她起身,拿起她床边挂着的香囊。 “今晚别吃安眠药,先用我这个吧。” 他接过,香囊很香,隐隐还有少女身上清甜的味道,他紧攥掌心里。 离开前,他看了眼她桌上的练习册。 “学校统一发的题都很简单,做那个只会越做越傻。” “我书房有几本专项训练的书,你想拿高分可以借去看。” -- 第12页 温穗点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的确,很聪明,学校的练习册上的题紧贴高考真题,也没那么简单,在他眼里,就像一堆废纸。 由此看出,他疾病缠身,离开学校,也没有自暴自弃放弃学业。 她突然想起早上在阳台偷看的身影。 “霍希光。” 他立刻停下脚步。 “你想不想回学校?” 她刚想说他身体好转很多,陆医生也可以做担保,他回学校上课完全没问题,不想,被他冷冷打断。 “不想。” “温穗,别他妈以为你很懂我。” 门被狠狠撞上的声音,他离开时,背影仓促,有几分落荒而逃。 第二天,数学摸底考试卷发下来,最高分145,有两个。 他们班的学委叫秦浩,实打实的书呆子,擅长以智商和成绩藐视众人,听说这次有人跟他同分,锐利的眼神偷偷在班上名列前茅的几个同学身上流转。 “哇,穗穗你太给力了,145诶!”文熙惊叹。 班上同学的眼神瞬间看向这边。 魏紫笑着转过来道贺。 “穗穗很厉害啊,我数学不太好,以后不会做的题就拜托穗穗了。” “我们下午去我家奶茶店喝奶茶,穗穗要不要一起来?” 文熙在底下抓住她的手,她回握,面上却还是对魏紫笑着点头。 文熙不理解,第一次对她冷了脸,甩开她的手。 下节课,恰好,班主任换座位,学委同学强烈要求跟温穗坐一起,美其名曰相互学习,成绩好的学生在老师眼中总要讨喜,温穗被迫换了座位,跟文熙分开了。 文熙的表情委屈得想哭,走之前温穗捏她的脸,眼神带着安抚,让她安心。 之后的一周,魏紫邀请她参加的活动,她都会去,很快,也跟班上的女生群体混熟。 温穗漂亮,但不是那么惹眼的好看,加上她话少,做事稳妥,有她在就有满满的安心。 魏紫一时兴起去小吃街吃刨冰烧烤,结果有女生吃坏了肚子,隔天温穗偷偷带来一瓶紫苏茶,分给那人,喝完就止了腹泻。 魏紫总嘲笑一个脸圆微胖的女生,温穗课间写了一张便条给她,春喝金银花,夏天薄荷茶,通润养体,女生满眼感激地道谢。 魏紫家是开奶茶店的,但不是全国连锁,生意惨淡,所以她经常放学后把她们叫到奶茶店,美其名曰喝奶茶谈心,每次每个人必不可少地要点奶茶,魏紫一次也没请过客,有几个女生在温穗面前吐槽过,她只笑笑,没有多言。 魏紫聊得最多的,就是哪个男同学送给她什么礼物,还有,霍希光。 他虽然在七中的时间很短,但在女生中的话题度很高,还有女生捂着脸说他像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王子,温穗差点被奶茶呛到,心想你是没见过王子变成恶魔的样子。 魏紫每次说起霍希光,一群女生两眼发光,而她,说得最多的就是他性格有多坏,但对她有多好。 还有校门口那件事,她提起总是泫然若泣,完全以受害者的姿态,带着悔恨和对他的同情。 等她们散了,温穗拉住那个被魏紫嘲笑的女生,跟她一起坐公交。 她问她:“霍希光真像魏紫说得那样,冷漠无情,乱发脾气?” 那个女生仔细回想,果断地摇头。 “他其实只是不爱理人,我成绩很差,以前坐在他后座,不懂的题目问他,他虽然不耐烦,但他会把题目的每一步都详细写在草稿纸上,而他自己做题简单的三步就解决了。” “他为了魏紫打架的事闹得挺大,当时只有文熙站出来替他说话,我其实一直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背着书包离开,没有为他说一句话,也来不及道谢。” “那时候学校都传他有病,有暴力倾向,我也没有站出来为他说话。” 温穗听了,望着窗外若有所思。下车前,她拉住她的手,笑容诚恳真挚。 “圆圆,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开学第二周的周五,她跟文熙回到别墅,平时总爱黏着她的文熙这次坐得隔她老远,吃饭时不时哼哼。 霍希光皱眉。 “有病?” 文熙噘嘴,往温穗的方向看了一眼。 “有病的不是我,是某人。” “我总算看清,有些人善恶不分,为了融入别人的圈子,上赶着当人家舔狗。” 温穗神色淡淡,回了一句:“我没有。” 霍希光看出她们出了问题,筷子一撂,双手抱胸。 “文熙,有什么话就直说,闹什么矛盾。” 文熙看看他,又看看温穗,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扬声质问她:“你不是说好明天陪我过女生节吗?明天魏紫过生日,你真要去?” 她的声音在抖,满是委屈。 听到那个名字,他脸色骤然变冷,眼神望向那个一脸安然吃饭的人,眼神中有些难以置信。 “我去。” “但我会早点回来陪你过节。” 文熙眼睛都气红了,却不知如何劝她,无助焦虑的眼神望向霍希光。 他面色格外的白,眼底荒凉一片,唇角勾起,极深的嘲讽。 “她去哪,关我什么事。” *** 3月8号,妇女节,女生们眼中的女生节。 -- 第13页 魏紫恰好在这一天生日,狭小的奶茶店挂满了气球,魏紫父母去进货了,店里只有她们,她还请来了隔壁十一中的一群男生。 十一中在七中对面,一群日天日地混日子的人,他们坐在她们对面,校服衬衣的扣子歪歪扭扭地系着,笑起来带着痞气,好几个女生缩在角落,有些怵他们。 其中有个男生是他们一群人的头儿,好像叫什么陆觉南,他们都叫他觉哥。 他剃着精神的平头,目光炯炯,抱了一捧999朵的玫瑰,送给魏紫,魏紫笑容腼腆又带着得意,大家都在起哄,气氛到达高潮。 “魏紫,你什么时候从了我们觉哥啊。” “你不是还忘不了霍希光那个小白脸吧?” 他的兄弟调笑道,圆圆凑在她耳边,告诉她他们就是和霍希光打架的那群人。 她点头,眼底不自觉藏了笑意。 魏紫看了下手机,手指点了屏幕上的什么,然后红着脸笑了。 “我们还在上学,年纪还小。” “你们也别拿霍希光膈应我了,现在人家身边有别人了,是吧穗穗。” “穗穗住在他家,她比我更懂他,以后有什么你们都可以问她。” 大家眼中闪过意外,包括温穗。 魏紫一直享受着霍希光带给她的优越感,关于温穗的事,她一直闭口不提,这次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温穗平静地迎接众人震惊地目光,她靠在椅背上,饶有兴致地想看她唱什么戏。 只见魏紫把手机摆在桌上,对着她,笑得温柔。 “之前我跟大家说的关于霍希光的事,你们可以找穗穗确认啊。” 现场沉默了几十秒,有女生小心地开口,眼中满是八卦。 “霍希光是不是每天混夜店,换女朋友跟换衣服一样?” “霍希光得的什么病啊,是艾滋吗?” “他还会回来吗?你跟他是什么关系啊?” “……” 她坐在那,心里莫名有些酸涩。 他什么也没做,却被迫,在别人眼中变得如此不堪。 那边的男生突然传来爆笑。 “那个小白脸还真有那么多人惦记啊?你们惦记他什么,他弱不禁风,一拳就被老子打进医院,娘兮兮的,像个男人吗?” “男人?人家说不定没那功能呢。” 那边除了陆觉南都笑成一片,笑声越发猖狂。 “穗穗不说话是默认喽。”魏紫笑容清甜干净,仿佛一切污浊与她无关。 温穗的眼神淡淡扫过所有人的脸,她不急不缓地起身,讽笑一声。 “默认?” “你们这群以少欺多,靠陷害别人讹钱的败类,有资格说别人不男人吗?” “还有你。”她寒意森森地目光扫向魏紫的脸,带着不屑。 “在你借着霍希光到处挥霍你的优越感之前,先把你每次聚会都穿的这身名牌脱下来吧。” “Gucci和香奈儿去年的最新款,霍希光送给你的吧?竟然这么讨厌他,你又有什么资格厚着脸皮穿他送的东西。” 她不认识Gucci也不认识什么香奈儿,这些都是她跟她们混熟后听到的八卦。 那边的男生面红耳赤,拍桌子站起,彻底怒了。 圆圆赶紧拉住她,怕她被打。 温穗从容不迫地举起手机。 “你要打人吗?不如我叫警察过来,把你们上次演的戏也一起说清楚吧。” 那些人的动作瞬间停下。 魏紫站在原地,望着手机的通话界面,面色彻底苍白。 *** “您好,这个薄荷水晶发夹您还要吗?” 柜员的话拉回他的思绪,他垂在身侧的拳头终于松开,他点了手机屏幕上的挂断按钮。 鬼知道短短的五分钟,他的心,跟着电话那头的声声对峙,跳得有多快。 还好,最后缩短的P-R间期,归于正常。 “帮我包起来,谢谢。” 江茗森挑好礼物,看他手里三个礼袋,一脸好奇。 “不是,我叫你出来跟我一起挑我妹的女生节礼物,怎么你买的比我还多。” “丝巾应该是送给文姨的,文熙喜欢动漫,这套原装碟是给她的,那这个,你是送给谁啊?” 霍希光一把推开他,把礼盒一把塞进风衣口袋,不许他看见。 “关你屁事。” 说完,脚步匆匆,带着些许急切。 江茗森在身后清晰地看见,他眉目间难掩的雀跃与欢喜。 唇角的笑意,像满杯的热可可,带着热度的甜,快要溢出。 他叹气,有多久没见过霍希光这样笑了。 *** 晚上吃饭,温穗跟文姨一起做了一大桌子菜,文熙和霍希光出乎意料地都心情极好,吃了很多。 文熙看了眼班群,唇角的笑意更深。 “穗穗,听说你跟魏紫闹掰了?” 她挑眉。 “你很高兴吗?” 文熙大笑。 “没有没有。” 奔波一天实在有些饿,她想好好吃个饭,突然感觉左边有人一直在看她,一抬眼,跟他视线撞上。 他有些慌乱地躲开,从桌子下面拿出两个礼盒,分别递给文姨和文熙。 “节日快乐。” 她们笑得合不拢嘴,文熙突然意识到什么,用可怜的眼神看着温穗。 -- 第14页 温穗依旧毫无波澜地吃饭。 晚上,她坐在院子的长椅上,察觉到二楼阳台隐隐的视线,她勾唇,发消息给他:能下来吗?有话跟你说。 没有两分钟,她就看到他穿着拖鞋赶下来,夜晚风凉,这次他很乖地披上了外套。 她走过去,站在他对面,掏出一张明信片递给他。 “是圆圆写给你的话。” 他看完后,手微微颤抖。低头,是为了掩盖眼里的动容。 “我问过许多人,她们都不讨厌你,甚至对你是有些景仰和敬佩的。” “像圆圆,就很感激你,她属于最不起眼的那一类人,你依旧给予了她最公平的善意。” “所以霍希光,你很好,这个世界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坏,你不用躲起来。” “迎接光明,拥抱光明,才是我们人生应该有的样子。” 见他站在那,没什么反应,她踮脚,提高了音量。 “你听到给点反应啊。” 他点了点头,紧握明信片的手垂于身侧,他望着今夜的月色,笑了。 是轻松的,发自内心的笑。 “知道了。” 少年一身白衣,眼眸融了繁星点点,没有雪色,只有月色,还有,第三种绝色。 温穗摇摇头,收回自己看直眼的眼神,转身往屋里走。 “那我回去睡觉了。” 他却眼疾手快拉住她胳膊,攥得极紧。 她转身,想问还有什么事,不想他刚好凑近,只差毫厘,她就要撞上他的胸膛。 霍希光拿出那个被他掌心焐热的发夹,划过她乌黑柔顺的长发,夹住鬓角。 发夹上浅绿色的水晶钻,闪耀了这个平静的夜晚。 下午挑礼物时,他一眼看中了它,也一瞬间就想到了她。 冷傲的少女,像薄荷,叶的周围布满锯齿,含服刺激,那股子清冽,却入了心脾,久久不能退却。 他望着少女别上发夹后莹白如玉的小脸,不觉自己的眼神有多温柔。 他说:“谢谢你,温穗。” 这是两章合一,阿珠存稿告急,所以是今明两天的量 看文愉快~ 第7章 金银花 新的一周。 当霍希光穿着七中蓝白相间的校服下楼,文熙看傻眼,又惊又喜。 “少爷,你愿意去学校了?” 他点头,因为起早,他眼眸惺忪,有些无精打采,但七中平庸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少年五分慵懒,五分冷峻的气质,再加上那张人神共愤的俊脸,校服瞬间提升好几个档次,温穗终于有些理解他人不在七中却江湖有名的原因了。 见他望过来,温穗把保温杯递给他,踮脚,再把围巾耐心地一圈一圈绕他脖子上。 他皱眉,刚想取下,看到她扎着马尾辫,鬓角一枚薄荷发卡,那样惹眼。 “早上山路冷。” 霍希光唇角勾了勾,举起的手也放下了。 文熙在一旁等他们,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笑着啧舌。 “啧啧啧,你俩现在怎么那么像老夫老妻。” 温穗瞪眼,举起手追她。 “翅膀硬了,一大早上胡说是不是?” 文熙大笑着跑出院子。 “少爷少爷,咱家穗穗这么好,考不考虑以后娶她回家呀?” 温穗揪住了她的衣领,毫不客气地拧她腰。 霍希光看到眼前的场景,双手插在口袋里,只笑。 没有生气,也没有一句反驳。 霍希光进教室时,班里人全看过来,时间仿佛静止了。 魏紫脸色格外的苍白,仔细看,她身子在抖。 他跟在她身后进教室,随她走到她的座位,没有给魏紫一个眼神。 他一手撑在秦浩的座位上,然后笑了,表面和善,实则危险。 “您自己走还是我请您?” 秦浩苦着脸收拾书包,跑得比兔子还快。 传说霍希光有暴力倾向,嘤嘤嘤,他的命比成绩重要。 他们班的班主任姓吴,是个说一不二只认成绩的灭绝师太,看到霍希光回来了,上课时满脸微笑地准备欢迎,结果人家趴在座位上睡得不省人事。 温穗举手,笑容清甜。 “不好意思老师,霍希光最近感冒,有些嗜睡。” 撒谎撒得眼都不眨。 吴师太攥紧的拳头又放下。 校长特别嘱咐,这祖宗是七中最大董事霍总的儿子,打不得,骂不得。 而且,人家聪明,成绩好就行,其他的,能忍即忍吧。 中午的时候,知道他嘴挑,吃不惯食堂,她早上打包好了饭菜,只要去食堂的微波炉热一热就好。 温穗走了,他瞥见她试卷上圈着不会做的题,于是拿过来,一手撑着脸,一手拿起笔,一道一道往上写。 这姑娘立体空间感是真不行,最难的导数她对答如流,一遇到立体几何题就卡壳。 他眼底带着些笑意,笔尖下的字符,带着雀跃的弧度。 魏紫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她坐在霍希光对面,把一个包装精美的蛋糕,放在他桌上。 “希光,饿了吗?这是我自己做的蛋糕。” 他继续认真帮她解题,一个眼神也不愿给她。 魏紫咬牙,起身,换了个位置,坐在他旁边,温穗的位置上。 -- 第15页 她拉住他校服的衣袖。 “希光,过去是我不好,既然你重新回来了,我一定弥补我过去的错误,你别不理我行吗?” 他一把扯开她的手,眼神骤然变冷。 “滚。” “别坐脏了她的座位。” 魏紫脸色变得难看,一时所有的冷静都灰飞烟灭。 “你以为温穗是什么好人吗?霍希光,我魏紫看人可准了,她用短短的一周就离间了我跟我快两年的朋友,她手段厉害的很,野心藏得很深,你不能被她外表欺骗了。” “你留她在身边会害你的,你身边的人应该是我!” 他装过头,不怒反笑,洞悉一切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让她莫名恐慌。 “你配跟她比吗?” “还是我之前对你的态度让你误解什么了?” “魏紫,过去的你就像一只在我面前摇尾乞怜的小狗,在我眼前晃得多了,少不了同情,你以为是动心吗?” “或许,还有那么一丝半点的友情。”想起过去,他嘲讽一笑,“就那么点友情,被你自己亲手作没了。” 他答得利落痛快,魏紫咬牙,满脸不甘心。 “那温穗呢?霍希光,你动心了吗?” “.…..” 站在教室门口的温穗,抱着热好的饭菜,听了许久。 后来听到一段冗长的沉默。 她泛白的指骨,攥紧,又松开,她推开门,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笑着走过去。 “饿了么?” “早上时间赶,做的菜不多,快点吃吧。” 他点头,把一双筷子递给她。 “一起。” 然后很乖,很认真地,吃着她做的简单的两素一荤的饭菜,她夹过来的菜,他总是最先吃完。 魏紫默默转过身去,眼里难以隐藏的动容。 记得他洁癖很深,从不跟人一起吃饭,也从不吃别人夹来的饭菜。 为什么,一个温穗,打破了她原本的所有? 她揪紧校服的下摆,眼底的恨意,骤然加深。 很快到了周五,又是数学小测,吴师太抱着试卷,笑得合不拢嘴。 “这次我们班有全校最高分,149,导数大题最后一问步骤太简单,扣了一分。” 秦浩眼神瞬间秒变恶狼。 “他就是霍希光同学。” 全班满眼惊叹地看向他,结果发现,人家趴在座位上,又睡着了,于是一片唏嘘。 众人叹气。长得好看,成绩好还我行我素的人,这世上很难找到第二个。 试卷发下来,她只有135,立体几何这次出题比重大,她空了一道填空,还有一个大题错了。 温穗叹气,旁边的人夺过她的试卷,幼稚地对她挑眉。 “温穗,你们家的房子是平面结构吗?还是你从小没见过立体的东西?” 她白了他一眼,有些挫败地趴在桌上,弱弱说了一句:“不甘心。” 难题她轻松应对,偏偏拿分的立体几何在她这是一道坎,她拼死拼活,跟别人分数还一样。 霍希光轻笑,心里骤然变软,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下她头顶。 少女乌亮的发丝,滑过掌间,仿佛留有栀子的清香。 “本少爷仁慈,晚上帮你补课。” 温穗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没发现身侧的少年,蓦然汗湿的掌心,红了的脸。 周五放学是一周一次的大扫除,这次轮到温穗。 他有洁癖,讨厌灰尘满天的教室,于是他先去学校门口的咖啡店等她,她完事再一起回去。 跟她搭档的是魏紫和另一个男生,魏紫把窗户擦了就开始坐在座位上看手机,好在,那个男生很勤快,什么都抢着干,最后温穗过意不去,去操场倒垃圾的任务,她坚持揽下。 走到操场,把垃圾倒了,离开前操场的围墙突然翻过来一群人,穿着十一中的校服,一脸凶神恶煞。 是奶茶店那帮人。 “她就是霍希光的新马|子?长得倒是不错,怎么这么不长眼看上霍希光?” 她后退,瞬间警惕。 “你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要去警察局告我们吗?小|婊|子,老子今天好好教训你。” 接近七点的操场,明天是周末,几乎是空无一人。 没有人求救,她手心满是汗,只能逼自己冷静。她小心地往后退,准备拼命跑到有人的地方,现在这种情况,她只能跑。 却突然,撞上身后人的胸膛。 是他,她记得,那个送了魏紫999朵玫瑰的觉哥,好像是这群人的头儿。 温穗以为自己死定了,结果,那人伸手把她扶住,有力的手臂将她拉到身后,然后狠厉的眼神扫向面前那群人。 那帮小混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怂了。 “你们能耐了?之前跟魏紫合伙讹钱的事瞒着我,现在还不知悔改,我看你们是日子□□逸皮痒了?” 刚才出口成脏的人秒成孙子样。 “老大,我们错了。” “魏紫煽动我们,说咽不下这口气,我们一时没忍住就……” “我平时让你们欺负女人了吗?欺负女人你们还是男人吗?”他横眉,恶狠狠地骂。 “还不快点给人家道歉!” 低着头的黄毛男,抬头看了一眼,挠自己后脑勺,有些尴尬。 -- 第16页 “老大,在你训我们的时候,人家早跑了。” 陆觉南转身,果然,身后只剩下空气,还有,草坪上,在路灯下盈盈发光的一个水晶发卡。 他捡起,看着掌心里的小物什,想起方才她视死如归的表情,还有之前在奶茶店一腔孤勇秒杀全场的模样,嘴角扬起。 她人看着娇弱,像朵小白莲,没想到却是朵铿锵玫瑰。 有意思得很。 出校门时有雨,像是要变天了。 走到咖啡店附近,她看到他在门口焦急地踱步,看到她,伞都没打冲到她面前。 温穗赶紧踮脚,把伞分他一半。 “怎么出来了?淋雨不好。” 他却执拗地握住她校服的衣袖,接过她的伞,脸色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他死死拉住她,在街边打车。 天空春雷开始轰鸣。 她清楚地看到,他瘦高的身形,随雷声一抖。 “温穗,我们打车回去。” “嗯。”她没扯开他,由他拉着。 “温穗,下雨天要早点回家。” 她望着突然如瀑的雨帘,缓缓伸手,轻轻地,握住他一半手掌。 “好。” 下一秒,指缝交叉,他霸道地握紧她的手,十指相扣。 *** 回来时他打的伞,怕她淋雨,伞面大半倾向她,结果自己受了风寒,晚饭吃得很少,有些低热咽痛。 外面雨大,陆医生一时赶不过来,她看到院子里的金银花开了,想起清热解寒的一个方子,冒着雨,举着伞在园里采金银花。 他从床上起来,站在窗前,默默望着底下她跟文姨忙活的背影。 记得她跟他说过,金银花有难得耐寒的特性,别名“忍冬”。 每到初春开花,花瓣卷翘,细细地花蕊从花心伸出,花开后隔一日,银白的花朵变为金黄,花常成对,一对花中一金一银,黄白相间。 金缕银丝并蒂开。 她那时戏言:“初春天寒,金银花却开得这么好,可能就是因为别人都是一枝独秀,而她有个伴儿,成对的开,就什么严寒风雨都不怕了。” 霍希光看了眼自己的掌心,她柔软无骨的小手,温热的触感,仿佛还在。 他望着底下偷偷笑了。 成对的金银花,在雨中依旧娇美盛放。有她在身边的霍希光,雷鸣声声的雨天,似乎也没那么可怕。 回来了 最近冠状病毒凶猛,大家记得保护好自己,勤洗手,多通风,去人多的地方最好戴医用口罩 健健康康,过平安年! 第8章 刺槐 到了春天,过了春雨绵绵的那段日子,每天都是晴天。 霍希光不喜欢司机日日接送他上下学,于是买来两辆自行车,他跟她一人一辆,他的高大,她的矮小一点,一黑一白。 清晨,他们背着书包骑车下山,再在山脚等公交去学校。山间的风扑面而来,清凉,带着无名的花香。 她害怕下坡路,按着刹车一路骑,格外的慢,霍希光飙车惯了的人,无比嫌弃却也只是嘴上毒舌,有意让她骑在前面,自己在后面默默看着。 有一天他赖床,两人就要迟到,她头发没来得及扎起来,及腰的发被初阳镀上金光,随风飘扬。 干净的,带着少女清纯的妩媚。 他突然记起他很久没见她戴过薄荷发卡了。 脚上加快速度,很快,他的车与她并肩。 “温穗,我送你的发卡为什么不戴了。” 她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轻咳了声。 “收起来就一直忘拿出来了。” 那次丢了她一直没有找回来,暂时不能让这位大少爷知道。 “哦。”少年的脸颊一边鼓起,无所谓地吹了声口哨,加速超过了她。 放月假前,他们有一次月考。 七中的学生视考试为命,为了缓解大家紧张的气氛,学校特意跟对面的十一中联合组织了一场篮球友谊赛,在七中的篮球场举行。 温穗给文熙讲了几道题,到操场时,早已围满了人。 她一眼就看到霍希光,他跟江茗森一起坐在篮球架下,校服外套的衣袖被卷起,露出里面纯白的衬衣,阳光下,白皙的皮肤像看不到毛孔。 他们身后围着许多女生,齐敏跟江茗兰站在离他们最近的地方,有说有笑。 听文熙说,七中和十一中的友谊赛,已经算是一个传统,七中年年被碾压羞辱,也成了一个传统,所以往年即使是七中主场,真正来加油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今年,倒是个例外。 江茗森人帅气温柔,有家世有教养,今年接下篮球队长一职,是这次比赛的主力,追随者不少,但更多的人是来看霍希光。 阴冷孤僻的少年,即使拒人千里,也阻挡不了生来自带的光芒,让人难以忽视。 见他周围围满了人,应该也不需要她,温穗没了挤进去的心思,拉着文熙坐在乒乓球台上,拿出小册子,开始背古诗文。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蒹葭》是高中必背古诗文里她最喜欢的一篇,背到它时细声读了出来,这时,有人突然站在她面前,把太阳光线挡得严严实实。 她有些不耐地抬眸,就看到穿着十一中球服的陆觉南,手臂肌肉的线条令人叹为观止,他一手抱着篮球,微微低头,满脸笑意地盯着她。 -- 第17页 温穗合上书。 “有事?” 意料到她这样的态度,陆觉南笑容更盛。 “温穗是吗?上次我英雄救美,这次你想不想偿还些什么。” “不想。”她回得毫不犹豫。 那群找她麻烦的人明明是他的兄弟,还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戏,这个人这么理直气壮来找她,怕不是有病。 “那这个,你不要喽?” 他举起薄荷发卡,在她眼前晃了晃,温穗下意识要抢,却被他眼疾手快收回。 “你很喜欢拿别人东西?”温穗咬牙切齿。 “不算拿,只是碰巧捡到,你如果想拿回去,条件很简单,等会我打完比赛,帮我送瓶水。” 陆觉南俯身,对上她的眼,自信的笑了。少年简单粗砺的平头,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俊眉大眼里满是胜券在握的笑意。 “等会比赛开始,你的目光,只需要锁定在我身上。” “哥哥保证让你,为我呐喊。” 说完,带着一帮兄弟,潇洒退场。 目睹这一切的文熙,瞠目结舌。 “穗穗啊,你咋惹上陆觉南了?” 温穗心情很复杂,她望着那群人的背影,心里深深的无力感,又莫名感觉,远处有一道视线,紧盯着她。 比赛开始,她没有看的兴致,思忖片刻,还是起身,跟文熙说:“你在这等我,我去小卖部买瓶水。” 文熙连忙拉住她。 “你真要在大庭广众下给陆觉南送水?不怕少爷生气吗?” “要是我不把东西拿回来他会更生气。” 买完水走出小卖部,口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是他。 “过来。”说了两个字,电话就挂了,温穗望过去,他坐在林荫道旁的长椅上,即使看不清脸,她也能感觉他情绪并不好。 她走过去,齐敏转过头,翻了个白眼,江茗兰虽然笑着,却也是一脸警惕。 文熙躲在他们后面扶额,眼里满是愧疚。 她真不是故意要说,奈何她跟少爷智商不是一个段位,短短几句话,她就无意中出卖了她。 “温穗,我渴了,把水给我。” 温穗握着水瓶的手一紧,面上还是带着温和的笑意。 “这水凉,少爷,等会我去教室帮你拿水瓶。” 他垂眸,长睫之下,眼神格外阴森,让人摸不透情绪。他伸手,格外用力地一把抢过,拧开瓶盖,仰头,喉结滚动着,一口气灌了半瓶。 手里拿着水的江茗兰脸色变得很不好,明明刚才,她问他喝不喝水,他一直说不渴。 那边,比赛已经结束了,江茗森一己之力难以力挽狂澜,最后还是以二十分的分差,输给了十一中。 陆觉南跟他的兄弟大声欢呼庆祝,他眼神四处寻她,看到她的身影,在那边招手,大喊:“温穗,我赢了!你还不过来?” “还是你想用这个发卡当我们的定情信物啊!” 他们一群人哄笑一片,他高高举起的那只手,那只镶满水晶钻的发卡,在夕阳下闪耀着光辉。 他们都能感觉,香樟树下背脊微躬的那个少年,深沉的阴鹜,隐忍的怒意,就快迸发。 文熙无力望天,心里对温穗充满同情。 怎就惹上十一中那帮无法无天、口无遮拦的流氓混混了呢? 温穗的身体又片刻僵直,很快,一切如常,她面无表情地往前走。 “去哪?”他冷冷问。 “去买水。” “温穗,你他妈不许去!” 沉默已久的爆发,震慑众人。 而她脚步微顿,随后,从容不迫地往前走,不顾身后的他,毫无血色的唇,苍白到极致的脸色。 买完水,她一脸憎厌地把水扔到陆觉南怀里。 “陆觉南,有意思?魏紫跟你串通好来报复我?” 他没心没肺地笑。 “原来你记得我名字啊。” 她勾唇,有些无语。 “以后别来打扰我,说好的,把东西还我。” 陆觉南掏出发卡,眼底闪过一丝促狭。 “这东西对你那么重要啊?搞得我都舍不得还你了。” 察觉他要反悔,她赶紧伸手去抢,他却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踮脚,把发卡举得很高,偏不让她拿到。 温穗的好脾气第一次被一个人的无赖惹恼了,就在她束手无策,整个人因为抢东西失去平衡快要摔倒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拉住了她。 霍希光一把把她拉到身后,校服外套已经脱下,衬衣的袖子被卷起。 他把手里的球狠狠砸在陆觉南身上。 “打一局?” 陆觉南不怒反笑。 “凭你?救护车叫好了没,别打一半昏倒了。” 霍希光眼里的狠厉更甚。 “少废话,打不打。” “打啊,怕你啰。” 突如其来的个人solo,主角还是两个学校的风云人物,原本篮球场的人散得差不多了,一时闻风而来,操场瞬间聚满。 温穗被文熙他们拉到最好的观赛位置。 齐敏在身后狠狠推了温穗一把。 “希光要是有事,你死定了。” 文熙眼疾手快护住她。 “你要是敢对穗穗做什么,你也死定了信不信?” 齐敏和江茗兰脸色一变,终于闭嘴不再多说什么。 -- 第18页 温穗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她眼神没离开过球场,表面上风平浪静,心里早已心急如焚。 她清楚他的身体状况,即使身高相差无几,但他们的体格,身体素质差距很大。 最后,是江茗森走到她身边,宽慰道:“别急,阿希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他很喜欢打球,但因为耐力原因,很少上场。他打球是用脑子打,不会吃亏。” 她点头,道了句谢。 江茗森看她满目关切焦虑的眼神,叹气。 “阿希性格可能有些偏激,但他对朋友很重情义,虽然……” “我知道,这件事我有错,我不会怪他。”她自然地回。 江茗森无奈地摇头,他那句话,还没有说完: --虽然,他可能不止把你当朋友那么简单。 球场上,两人僵持不下,陆觉南凶猛的进攻,总能被他巧妙化解。 他们一开始约定好,谁先进球算谁赢。 “为什么招惹温穗。”熟练运球的间隙,他冷着音调问。 “怎么?只许她当你这个大少爷的小跟班,不许别人喜欢她?” “霍希光,我告诉你,我要追她。” 陆觉南存了真心,也有故意刺激他的成分,想趁他不注意把球抢过来,不想对面的人眼神一凝,发了狠,速度极快,灵活地一跃,一个漂亮的扣篮。 经过他耳边时,他说:“有本事试试。” “看看你是不是在做梦。” 在场的女生尖叫欢呼,那声音,惊飞了电线杆上的鸟儿。 温穗看着大汗淋漓的他,解开了衬衣的前三粒扣子,从陆觉南手里霸道地夺走发卡,向他们走来。 擦肩而过时,他腿不自觉一软,额头冒出很多冷汗,江茗森赶紧扶住他。 温穗着急地上前,想探探他额间的温度,却被他一手打开。 “江茗森,叫车送我回家。”毫无温度的语气。 齐敏和江茗兰连忙把她挤开,扶住他两边的手臂,汗湿的后背,白衬衣显露他的背脊,瘦得能看见脊骨,他踉跄着往前走,没有看她一眼。 这几天正是刺槐发新叶的日子,一片稚嫩的绿色,清新柔软,容易让人忘记,它长出的叶子,根部是带刺的。 更新来了~明天过年,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新的一年平平安安,心想事成 记得戴口罩,记得保护好自己呀! 第9章 桑葚 傍晚打球发了汗,迎着夜风吹,霍希光晚上回去就躺在床上,高烧不止。 陆医生迅速上山,顾青禾开车把霍镇庭也送了回来。 霍镇庭进门直奔楼上他的房间,看到昏睡不醒的霍希光,原本和蔼亲切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只剩深不见底的寒意。 他们四个坐在沙发上,战战兢兢,坐立不安。霍镇庭下来,冷冷扫过温穗的脸,最后落在文熙身上,轻笑了声,笑里蕴藏的东西,让人摸不透也瞧不明白。 他坐在主位,拿出根烟,顾青禾弯腰,立刻帮他点上。 “文熙,你爸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他死后你跟文姐孤儿寡母,我也一直没有亏待过你,你说,今天怎么回事?阿希不是身体痊愈在学校安安稳稳地上学吗?怎么一回来就病倒了?” 文熙腿一软,温穗见状想站起,被她一把按下去。 “霍叔,今天学校有篮球赛,少爷一高兴就跟人打了一场。” 文熙的声音在抖,却还是坚持不肯把她说出来。 霍镇庭笑。 “阿希向来知道分寸,他身体不适合剧烈运动,他也从不逾矩,怎的,今天兴致格外的好?” 他慢悠悠吐出烟圈,温穗感觉他一直在看她,只是氤氲烟雾令人看不真切。 霍希光的眼睛只是阴沉,但骨子里还是少年的明澈,而他这双与他七分相似的眼,有着洞察一切狠厉。 顾青禾额头冒冷汗,见这架势跟自己女儿绝对脱不了干系,他冲过去,揪起温穗的衣领,把她拉起,猝不及防的一巴掌,甩在她侧脸,清亮的声响,众人瞠目。 “你这不听话的小孽障,你来之前我嘱咐了你多少次,你是来照顾少爷的,你就必须得护好少爷的周全,你倒好,你好大的脸啊,少爷跟你去学校,你跟个没事人一样回来,少爷现在病倒在床上神志不清!” “你以为你们在学校发生什么事就能瞒天过海吗?霍总能放心让少爷回学校岂会让你们几个孩子胡来,今天的事由你引起,还不快点给霍总道个歉。” 顾青禾没拘着自己的力气,她被打得脸偏向一侧,她皮肤白且细嫩,很快,一大片红起来。 她缓缓转过头,冷冷睨了眼顾青禾,余光跟霍镇庭视线撞上,最后,被迫低下头。 温穗抿唇,一声不吭。 她不觉得自己有错。 这时,霍镇庭拿起桌上的茶盏,抿一口,蓦然笑起来。 “果然是顾麦的妹妹,也是个倔脾气。” 听到她哥的名字,她眼神骤然冷肃。 “今儿早上听手下人说,你弟弟移植心脏的配型找到了,可是啊,我商场上一老朋友的孩子恰巧也需要心脏移植,他愿意花一千万跟我换这个移植渠道。” “我是个商人,你说我该不该换呢。” 温穗的心情犹如急速飞驰而下的过山车,从顶点,到落败,最后,速度归零,她只能认命。 -- 第19页 她咬牙,屈膝,缓缓跪下。 粗砺的指尖紧贴地面,她弯了腰,在地上重重朝他磕了一个头。 “霍总,温穗知错了。” “我应该照顾好少爷,无理由依从少爷,不该有任何其他想法,也不该让少爷为我忧心。” “从今往后我会牢记自己的身份和职责,不逾越半分。” “还请您不计前嫌,救我弟弟一命。” 她爸打她的那只手在颤抖。文姨和文熙看温穗跪在地上的样子,红了眼睛。陆医生皱眉,欲言又止。 照顾少爷这么多年,倒春寒的时候,少爷体弱容易感染风寒,他一向清楚,所以霍总是在借此事给温穗施压,他开不了口。 夫人去世后,少爷是霍总的命,即使假敌一百,也不能伤他分毫,霍总是在杜绝一切苗头。 挂完点滴,在昏迷时她喂他喝了一碗汤药,终于,他在凌晨四点醒来。 而折腾一个晚上的她终于挺不住,趴在他床边睡去。 睁开眼的瞬间,霍希光就看到她还穿着七中的校服,侧脸趴在他软绒绒的被子上,睡得正香 她袖口隐隐的栀子香味让他知道,方才扶他,给他喂药,片刻不离的都是她。 下午那满腔的怒火瞬间消减不少,其实,仔细想,她没有什么错。 他侧头,端详她睡脸。 小巧挺翘的鼻,乖顺卷翘的眼睫,还有浅淡红润的唇,自然的唇珠,海藻般的黑发垂在一侧,从前总说她土,慢慢靠近,就会发现她其实很美,空灵的,纯粹的,不事雕琢的美。 她性格也是极其温厚,可能是骨子里养成的,但他总愿意相信,她对他的忍让温柔,是不一样的。 也难怪,除了班里私下议论她的男生,还招惹上对面那个二百五。 可能打心底认定她是属于他的小药炉和小跟班,旁的人觊觎,就让他很不爽。 一时冲动后病倒,害她累到睡倒在这,他心里的怨气消了,倒惹上几分愧疚。 霍希光把毛毯轻轻盖在她肩膀,手心里紧攥着的那个薄荷发卡,小心翼翼地夹起她一缕发,固定在耳后。 侧脸愈发温柔秀美。 总算物归原主,他眼里染上笑意,很少主动跟女生亲密接触的霍希光,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笨蛋呐,被欺负了不知道找他?非得自己忍辱负重,她难受,他也难受。 霍希光没想到,这一捏直接把人从睡梦中捏醒。温穗猛地抬头,看到他醒了,瞬间惊起。 “少爷你醒了,陆医生在楼下,我去叫他。” 他凝眉。 “我不要他。”停顿片刻,他眼神凝聚在她另一边侧脸。 “你脸怎么回事?谁打你了?” 她脚步一顿,隐在黑暗中的半边脸,不自觉勾起嘲讽的笑容。 “没有,是煮药时被热气烫伤了。” 说完,脚步匆匆下了楼。 霍希光神色不豫。 为什么他总觉得,过了一个晚上,她又像回到了最开始时冷硬隔阂的样子。 后面两天是考试,她跟他分在不同考场,碰面的机会少,但饭还是在一起吃。 下午考数学,他把昨晚熬夜帮她手写整理的要点装进文件夹,递给她。 “关于立体几何的,我猜了几道题,考前看一遍,应该八九不离十。” 她点头收下,淡淡道了句谢,开始沉默地吃饭。 霍希光想要邀功的笑容在嘴角逐渐僵硬,看她耳朵上挂着的口罩,还有一边红肿未消的脸,忍了满肚子的疑惑,最后还是没发作。 小女生,最近毁了容,难免心情不好,他能忍。 最后一门终于考完,迎接他们的是三天月假,拘束一个月,同学们都身心愉悦。 他们仨一起走出校门,难得考完,文熙跟他心情很好,正在讨论去哪里吃晚饭庆祝,身侧的她,却突然停下脚步。 三米外,顾青禾旁边站着一个人。 洗得发白的深蓝色T恤,干练简单的平头,高大的个子,还有那双饱经风霜填满沧桑无措的眼,是顾麦。 看到许久未见的妹妹,他露出几个月以来难得轻松的笑容。 “阿穗。”他叫她,熟悉的家乡软语,温穗的眼眶瞬间红了,背着书包飞奔过去,扑进他怀里。 她的小脸挂满了泪,又有喜悦到极致的笑,她紧紧抱住他,额头抵在他胸口,亲昵地蹭了蹭。 霍希光和文熙站在不远处,满心欢喜,毫无防备,全心依赖的小女生模样,是他们很少见过的温穗的样子。 他有些晃神,似乎这几天,第一次见她情绪这样起伏。 顾麦看到他,远远向他点头示意,然后揉揉温穗的脑袋。 “阿穗,我们回辛夷镇,小旭要手术了,我们去陪他。” 温穗笑了,重重点头,声音带着期盼已久的欢喜。 “好。” 有一瞬间,霍希光不敢上前,不想打破那一隅温馨,还有那个鲜活的温穗。 想起前几天发生的事,文熙眼里淬了无奈和心疼,她扯了扯霍希光的衣袖,用只有他俩能听见的音量问他。 “少爷,如果温穗弟弟的手术做完,她不愿意回来了,你会怎么办?” “她不会。”他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自信,几乎脱口而出。 -- 第20页 文熙背过头,想起那个晚上,她下跪时瘦弱的背脊,被迫弯成毫无尊严的弧度。 她捂嘴,眼泪溢出。 “可是少爷,你扪心自问,你们有一刻把穗穗当人看吗?她就像被迫围着你转的机器,只能甘心当你的奴隶,没有半点反驳的权利。” “你的任性,到头来全是她的错,全要她来买单。” “如果有选择,谁愿意这么活?” 他一时愣住,喉头涩得厉害,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看着她有说有笑地跟顾麦离开,霍希光混沌的心里,只有一再麻木地强调:不是的。 她也不会走。 那天晚上,顾麦带她去市中心的商场买了很多东西,他们很晚才回来,她欢快得像只飞出笼子、归于山林的雀儿,他在阳台看得清楚。 他们买了凌晨的票,时间紧急,顾麦只抢到了凌晨回家乡的火车票。 还有几个小时,温穗在客厅整理他们要带走的东西,顾麦站在门口抽了根烟,背对妹妹时,他眼底的沉重才显露出来。 “阿穗,你东西多吗?” 她摇头。 “不多。” “那一起带上吧。” 她来时带过来的就是一些必需品,她妈跟小旭待在医院,家里东西缺,他不说她也会带走大部分,所以没有多想。 霍希光下楼,听到的就是这段,一半身子都冷了。 冷着脸走向她,把手里一个装着限量款机器人盒子塞到她怀里。 “给你弟的,祝他手术顺利。” 这是他从小珍藏的限量版,有些旧,但很完整,现在来说是无价之宝。 温穗错愕地点头,见他神色苍白,下意识嘱咐:“我走了你记得别挑食,香囊不够可以让文熙帮你做,药方我给文姨了,记得每天喝药。” 她像是在交代她走后的一切,霍希光攥紧拳头,满目冷然地点头。 顾麦帮她把行李箱合上,替她拿好行李,在门口唤她:“阿穗,走吧。” 她点头,笑眼盈盈追上去。 “温穗!” 在她出门前他瞳孔紧缩,下意识地,他急切地叫住她。 “嗯?”她转身,耐心等他话。 霍希光故作轻松地对她招手,挥了挥。 “没事,一路平安。” 她笑,眼里光彩,明媚动人。 霍希光的身子隐却在黑暗中,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如一片死湖,沉寂一片,毫无波澜。 更新来了~ 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10章 连翘 下了火车就急急忙忙赶到市里的医院,温玉梅看到顾麦马上泪如泉涌。 “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顾麦说一不二的倔强性子,生养自己的母亲在他怀里痛哭,瞬间涩了嗓子,红了眼。 “妈,儿子不争气。” 温玉梅摇头,转过来拉住温穗的手,那双被生活打磨得悲痛无力的眼,总算有了点光彩。 “你们都在,我们一家人团团圆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我们重新开始。” 温穗点头,病床上的小旭被病痛折磨得瘦瘦小小,小脸没有血色,衬得眼珠格外的黑亮。他病床上摆满了他们从C城带回来的玩具,那是他一直羡慕想要的,现在却没有多看它们几眼。小孩纯粹的眼睛,弯成最欢喜的弧度,他望着有些陌生的哥哥,最后眼神落在把他带大的姐姐身上,他朝温穗伸出了小手,单瘦的手指雀跃地朝她挥了挥。 温穗连忙牵住他的手,把他抱在怀里。 小旭紧紧扯住她的衣服,像下一秒她就会消失一般。 童声清脆干净,他呢喃:“姐姐,等小旭做完手术,我就能去上学,小旭以后一定好好读书,然后赚钱养姐姐。” “姐姐,你不走好不好?” 她眼眶的温热瞬间溢出,她低头,温柔地在他额头吻了又吻。 “好。” “小旭要努力变健康。” 小旭送进手术室前插着针管的手还给她比了一个手势,温穗知道,那是他最喜欢的超人英雄变身时的样子,小小孩子在安慰她,不要担心。 熬了整整一夜,手术终于结束,医生说手术很顺利,孩子在昏迷中,明天就能醒。 顾青禾凌晨时赶来,一把扶住因为紧张到极致听到消息快瘫软在地的温玉梅,温玉梅恨恨地看他,推开他的手。 顾麦揉揉自己妹妹的脑袋,她从小就是能担事的性子,表面波澜不惊,但看她苍白的脸色就知道她紧张到极致。 “没事,小旭会好起来,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明明,说这话时,他眼里的嘲弄和灰败,那么深刻。 顾青禾叫住顾麦,神色凝重。 “你想清楚了?现在跟我回C城?” “再等两天,妈说家里药材还在晒着没人收,我跟阿穗回家住两天再走。” “阿穗以后就留在市里的一中读书,她是读书的料,别埋没了,妈,你去找阿穗之前的老师,多少钱都行,我来出。” 温玉梅扶着墙壁,望着儿子的脸,无奈又心酸地点头。 听到这温穗察觉到不对劲,一把抓住顾麦的手。 “哥,你什么意思?你要一个人回去?” 她坚定地摇头,眼里慌乱无措。 “哥,你别走,你待在辛夷镇,哪里都别去。” -- 第21页 “我回霍家,他们救小旭的恩情,我做牛做马来还!” 顾麦颤抖的手扬起,一巴掌狠狠甩在温穗脸上。 “你对我就那么不自信?” “还是你在人家家里待了一个多月,见惯了人上人的生活,上赶着倒贴,咱家寒酸得入不了你的眼了?” 温穗眼里闪过惊愕,很快又归于平静,她干咳两声,咳出了泪,然后像呆板惨然的木偶,坐回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 顾麦知道,这一巴掌下去,他的心在泣血。 但他又不得不,霍家水深,他绝对不要让她有任何牵扯。 第二天他们兄妹回到辛夷镇。 那晚一巴掌后,她跟顾麦一直僵着,没什么话说。 辛夷镇的人靠后山吃饭,大多以卖药材为生,他们家也不例外,天气预报最近有雨,他们得赶着收药材,温穗穿好套鞋,背上竹篓准备上山采药,顾麦把她手上的短镰刀抢了。 “姑娘家就好好待家里,我去。” 说完,高大的背影瞬间没入雨中。 温穗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发呆,父亲常年离家,他不宽厚的背脊曾经是温穗赖以信仰的一片天。哥哥的掌心粗砺,从她手里抢过重活,笑话她说女孩的手得娇养,不然长大没人要。 从他高中毕业起,她看得最多的就是他离开的背影,归来时越来越瘦的脸,还有在她面前一成不变的笑容,他永远报喜不报忧,永远把她护在辛夷镇这一隅安宁的天地,而他要背负的罪恶和面临的凶险,他一字不提。 温穗不傻,他从来不对她动粗,这次显然是急了,显然,他又准备像以前一样孤身离开。 雨势变大,她生了灶火,把饭菜做好煨在大锅里,他回来就能吃上热饭菜。 另外用竹笼打包一份,提着C城带回的一瓶酒,朝村头走去。 下雨天病人少,进医馆时老爷子站在桌前包纸烟。 他嘴刁,超市里成盒的烟吃不惯,非得买最好的烟草自己包。 温穗收了伞,换了笑脸走进去,低低叫了一声“师父。” 老爷子显然一惊,摸摸胡子,满眼的高兴,笑声贯耳。 温穗把她做的饭菜摆上,把酒给他老人家倒上,自己先干了一杯。 “徒弟不中用,买不起泸州老窖,不晓得这酒合不合师父心意。” 景天杨大笑。 “臭丫头,师父还图你一口酒?” “这么快就回来了,不去了?” 她抿唇淡淡一笑。 “应该不去了。” 他看她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温穗带着坦然的笑意,眼神示意他随便说。 “那孩子怎样?” 她笑,医者仁心,知道老头担心的是霍希光。 “贵人贵命,我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回来了,空把师父传授我的一身医术用在他身上了。” 景天杨又干了杯酒,酣畅地笑,望她的眼神,满眼了然。 “丫头,从你拜师时我就看破了你,你当不成恶人。” 温穗转头,望着门口连绵的雨幕,风吹开层层烟雾,往事在脑海变得清晰。 温穗七岁那年,辛夷镇来了很灵一个很灵的算命先生,听说他会看面相,成绩、事业、姻缘都能算得八九不离十。 他们住得近的几户孩子年纪刚好相近,便相约去看面相,先生看到其他孩子都说了一堆赞意的话,到了温穗这里,偏偏摇头又皱眉。 “天生倾国倾城色,玉质孤高卓不群。小姑娘骨相很美,长大绝对的美人坯子,只是啊……” “只是什么?”温玉梅有些急。 “父母兄弟长相平平,偏得一卓然不群的姑娘,杏眼微挑,红唇浅薄,这是相生相克之相啊。” 周围人哗然,幸灾乐祸地讲起温玉梅怀上温穗时他家奶奶刚好得病去世,温穗出生不久爷爷从山上意外摔死,七嘴八舌地想要印证算命先生的灵验。 温玉梅的脸色瞬间白了。 或许这只是那群人漫长故事里的一个小插曲,但却是温穗童年最浓重阴暗的秘密,在她记忆里,也是温玉梅对她疏远隔阂的开始。 后来不久,景天杨看中她小小年纪《本草纲目》背得通透,要收她为徒,人人都说她有福能拜在名医名下,她小小年纪却死倔着不肯答应。 他记得清楚,那时他把大人都支走,把小姑娘抱在腿上,耐心地问她原因。 最后她红着眼,说起了算命先生那段事儿,末尾的一句话,听得他心疼又万般怜惜。 她说:“他们说我天生克相,我已经害死了自己的爷爷奶奶,不能再害爷爷您了。” 不谙世事的孩童,面对恶言,从未哭闹,也无法辩驳,只傻傻记着,依旧温柔地善待这个世界,善待所有人。 温酒入肚,提起往事老头格外激动,拍了拍桌子,六分醉了。 “丫头你记得我咋回得你不?”他边啃着鸡爪边叨叨。 “我说我个老头命硬,还怕你小姑娘克我?你就老老实实给我当徒弟,学本事!” “你瞧?我快八十了,不还好好的?” “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早就知道我当初没看走眼,你啊,对自己能轻易狠起来,对别人很难啊。” 温穗听了,给自己满上一杯,一口灌下,刺激得神经一晃,突然就想起几万公里外的少年。 -- 第22页 离开前那样意味深长地喊她,他怕是知道了什么,可惜啊,都没来得及好好道别。 那个如月光清冷干净的少年,那样一张万物失色的脸,终究绝色,怕是以后再难遇到。 她笑。 C城短短的一个多月,可能就是一个梦吧。 她是善是恶还重要吗? 梦里的她来不及黑化,没有负累,没有罪孽,从此两条不交接的平行线,谁说不好? 跟师父道别,她撑伞走进雨中,路过几户熟悉的人家,她礼貌地点头问好,结果她走过就在后面窃窃私语。 “顾家那姑娘回来了?不是住进大城市的有钱人家里了吗?怎么还舍得回来。” “怕不是有钱人家的儿子把她玩腻不要了。” “她面相不好,克死自家爷奶,好生一个哥哥成了毒鬼子,弟弟在医院半死不活。” “她那张脸,咱们镇上能找到第二个这样的姑娘吗?那身段长相,就是给人做小的份儿。” “.…..” 温穗眼里冷然,尽是嘲讽,不在意的人,不在意的话,她不屑回头。 走了几步,在路边的一簇花前停下,她蹲下,笑了,像个孩子。 三月连翘,如火如荼。芳蕊澄澄,朱露含香,牵动春光。 她终于还是等来了辛夷镇的连翘花开。 她之所以爱连翘,除了它明黄的花朵洋溢的温暖和阳光,雨幕之中也是一抹明媚色彩。还有它枯老苍劲的枝干流淌的刚强与自信。连翘状似迎春,最大的区别,连翘的枝条永远向上翘着,即使枝条被压下来,新生的芽尖永远向上,有种倔强和不服输的性格。 师父曾坐在案头摸着她脑袋笑言:“做人要做连翘,不做迎春。” 不迎合,不谄媚。不在意,不伤怀。 她细心折了几枝连翘,想回去赶紧养在花瓶里,不想,身后突然传来巨大的动静。 一辆黑色的林肯横亘在路中间,在离那群妇人几尺的距离,紧急刹车,轮子飞转溅起的泥石,浓重的污垢,一丝不漏洒在她们身上。 她们惊悚地尖叫,被吓个半死,怒气冲冲拦住车,烦躁地敲车窗。 车窗开了,前座的保镖把成沓的钞票扔出窗外,那群人疯了一样蹲下捡钱,车再次发动,这次的泥水,溅满她们的头和发。 钱捡够了,她们捧着被雨水沾湿的钱想笑,突然想起方才后座的人冷言留下的一句话,笑不起来了。 “钱如果堵不住你们的嘴,下次拿命试试。” 她们突然想起自家在这块最大的药厂谋生的丈夫儿子,药厂依稀是从前来这看病的大老板建的,那人好像姓霍,懂了这其中利害,她们瞬间散了,惊慌地回到家中。 温穗握着几枝花,乖且静地看着那辆车,眼里难掩困惑。 当黑衣保镖把后座的车门打开,她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走进雨中,手心的枝干被她折断了。 他一身白色休闲装,一尘不染的鞋没入泥泞,撑着一把黑色的伞,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漫天阴暗,他是人间初雪的一抹洁白。 他在她几步之前停下,少年清隽斯文的脸格外苍白,英挺的眉,没了往日少年气的顽劣,紧紧皱着,像掩盖某种极深的痛苦。 温穗从来没想过在这里见到他,震惊太过,手里的伞没握住,雨滴落在她乌密的发,打湿潋滟干净的侧颜。 霍希光把伞覆过她头顶,另一只手,死死握紧她的手腕,力度,仿佛能把她手骨碾碎。 他说:“温穗,我病了。” “很重的病。” “你说过医不好我不走的。” 少年如蝶翼的长睫,被雨滴打湿,像极了眼泪。 在他闭眼失去意识,朝自己倒下之前,他干涩的唇呢喃这几个字。 “温穗,你丫个骗子。” 少爷啊,这招苦肉计可还行? *** 今年很少走亲戚,但难免还要出去一两趟,所以欠了两天更新 有时间阿珠会补上来 看文愉快~ 第11章 当归 温穗不在,自然不知道这两天霍家被闹得天翻地覆。 从霍总那得知温穗真的不回来了,霍希光发了一场大火。 家里霍镇庭最心疼的东西被他砸了个遍,文姨熬的药也不喝,连着温穗平时熬药的药罐也被他砸个粉碎。 他感冒没好全,一闹,又病倒了。 霍总看着床上儿子病恹不乐的样子,他这些天好不容易攒的生气好像瞬间化没了,他爱子心切,心里又急又无措。 把工作都推了,自己亲自守在他身边照顾他,好心喂药,却被他一把推开,药汁脏了他的高定西装。 生意场上的人最会隐忍,何况对自己的儿子,霍镇庭低声下气地劝:“一个乡下丫头算得了什么?你要想要同龄的姑娘照顾你,江家小女儿连着来拜访好几天了,她们家跟我们是世交,你要喜欢,等你成年就订婚。” 这话一出口,霍希光眼都不眨把针管拔了,血珠从青色的血管溢出,触目惊心。 他冷着脸,直接背过身去,不看他一眼。 霍镇庭气绝,甩门离去。 文熙在一边看得心酸,温穗走了她也难受,但没成想平日总一脸嫌弃的少爷反应这样激烈。 别的人再好,终究不是穗穗。 -- 第23页 等大人都走了,文熙帮他把被子掖好,然后靠着床尾,瘫坐在地毯上。 “少爷,你想穗穗吗?” 文熙的声音涩涩的。 “她还没告诉我美容秘方呢,真不够意思。” 他没有回应,文熙看到他闭上了眼,呼吸虚浮,以为他睡着了,轻轻掩门离开。 门合上的瞬间,少年漂亮的眼睁开,因为高烧到嘶哑的嗓子轻轻吐出一个字--“想”。 霍希光是什么时候开始慌开始乱的?大概是打开她房间,发现那里几乎没留下一点她生活的痕迹,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拨通她的电话,结果在她房间的枕头下,找到了他送的那个手机。 他那时才意识到,她走了就不会回头,很可能这一辈子都难相见。 像爱吃糖的孩子终于得到了心爱的糖果,还没来得及舔一口尝尝甜蜜,糖却掉在地上,碎了,便宜了路过的蚂蚁。 那天晚上,陆医生重新给他输液,他却收回了手。 “叔。”他难得这么叫他。 陆医生拔开针管头的手一颤,望向床上的少年。两天的绝食,他眼窝凹陷得厉害,目光森然,苍白的肤色有种病态的美,明明少年,气质却像耄耋老者。 他算是看着他长大,生在这样的家庭,应该是福气,他却从娘胎落地起病根没断过。小时候长得比画报上的模特都好看的小男孩,因病只能关在家里,他有成套的图画书,图画书画了完整的大千世界,可是,他却看不到寻常孩子都能看到的草长莺飞的春天。后来长到少年,隐约看到的黑暗面让他把自己封闭,不轻易对别人敞开心扉,因为不害己,更不会害人。 好不容易,有个人把他拉回光明,只可惜,是残酷的昙花一现。 “叔,我要见温穗,只有您能帮我。” 霍希光舔了舔干涩的唇,一身傲骨,折于一个乞求期盼的眼神里。 陆医生叹气,从他叫一声“叔”起,他知道自己拒绝不了。 在小姑娘的闺房里,昨天他拿着自己弄来的四十度的体温计能对着霍镇庭面色不改地哀声叹气,面对一十七岁的小姑娘,陆医生心里有些发怵。 温穗给床上的人摸完脉,一声不吭去厨房熬了碗药,端过来,一脸讳莫如深地问他:“霍希光真是重病?” 陆医生咬牙,医生节操为这小子早就碎了一地,只好敛着老脸继续编下去。 “是啊,温小医生,人昨晚都烧得神志不清了,这不,今天一见你就倒下了。” 温穗笑。 “我年纪小,医生谈不上,摸他脉象跟前几天没差,寻常的风寒,被人可劲作的,拖了这么久没好,今天的晕倒应该不是假的,但跟重病扯不上关系。” 说到这,她唇角笑意加深,露出三粒小米牙。 “少爷没吃什么东西,闹的低血糖,是不是啊,陆医生?” 陆医生扶额,果然,这丫头本事大得很,哪能瞒她。 无奈,他只好把温穗拉到房门外。 “姑娘你别怨我们,少爷他实在想见你,霍家保镖层层围着,要让霍总心甘情愿放他出来也只能装病,让霍总心软。” “少爷这几天发着烧,过的也实在让人不忍心。” “你来一个多月,少爷身体好了很多,人也开朗了,我啊看得出,你是那个能让少爷变好的人。” “少爷如果打心底接受一个人,就会掏心掏肺对他好,如果之前他做了什么让你伤心的事,希望你别太介意,看在这一个多月的感情,也别一句话也不说就抛弃了他。” “不是所有有钱人家的孩子都是有福的,他其实也很可怜。” “.…..” 陆医生跟她说了很久,久到哥哥背着竹篓踏着夕阳回来,看到门口的车眼底一震,在她房门口看了里面许久,最后皱眉回到厨房。 她再次进房间,他已经醒了,靠在床头打量着屋里的一切,最后眼神落在进来的她身上。 “温穗,你房间真小。” 他语气带着嫌弃,也藏着发现秘密的喜悦。 少女的房间,破旧但整洁,掉灰的墙被她用包书的纸贴好,书桌上的花瓶插着明丽新鲜的花,被子很旧,图案上的碎花快要掉色,但很干净,有她身上的栀子花香。 温穗点点头,把外套递给他。 “披着,当心着凉。” 她语气淡淡,让他读不懂情绪,他赶紧把空碗递给他,颇有讨好之嫌。 “我药喝完了,很苦。” “嗯。”她接过,坐在一边,明净的眼看向他,倏然一笑。 “霍希光,你来干什么?” 问得直白且不留情。 他后牙槽紧咬,煽情挽留的话偏偏说不出口,两人就这么僵着。 最后温穗垂眸,淡然笑了笑,起身。 “你跟陆医生都饿了,我拿些吃的过来。” 她不是喜欢揪着什么不放的人,他不说,她就装什么都不知道。 转身的片刻,他慌张拉住她衬衣的衣摆。 “我来接你回去。” “我保证,以后你让我喝药我一定喝,再苦也不嫌弃,以后我一定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让你的事难做,我也不会再骂你,再欺负你。” “假期你想回家我可以给你买票,也可以送你回来,让你可以见你哥哥和弟弟。” -- 第24页 “只要…只要你不走,继续给我治病,我什么都答应。” 夕阳照红少年半边脸,另半边,也悄悄红了。 霍家少爷第一次对女生这么软言软语,江茗森那家伙看到,要笑掉大牙。 温穗到嘴边的话,在看到送水进来的顾麦时,咽进肚子里。 顾麦看他的眼神并不友好。 在漫长的沉默中,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再多有纠缠,松了手,漂亮的眼瞬间灰败,他背过身藏进被子里。 “阿穗,来者是客,晚饭多准备几样菜。” 她点头,转身去了厨房。 傍晚的时候,马上要开饭,陆医生慌慌张张说他不见了。 毕竟霍家的人,他哥焦急地要派人去找,温穗说不必。 他第二次来辛夷镇,知道的也就那么几个地方。 果然,她走到礼佛寺,一个高瘦的背影,跪在佛像前,双手合一,虔诚地磕了两个头。 她方才看到主持乐颠颠把化缘箱抱进房里,她跪在他身边,冷不丁问了一句:“这次捐了多少香火钱。” 看到是她,霍希光先是惊喜,转而有恢复冷然。 “钱包里都给了,两千左右的现金,没仔细算。” 温穗心里腹诽,您多去几个寺庙,就能多盘活几个。 过了几秒,他从外套侧兜里掏出个什么,霸道地塞进她手里。 “这次我没白给钱,主持给了我一个平安符,说是先主持开过光的,很灵,就送给你了,当答谢你这些天照顾我。” 温穗看这绣着祥云的小符,哭笑不得,成本价五元一个的东西,镇上人都能求到,主持那套骗有钱人钱的说辞就没变过。 但她还是小心地收进钱包了里,对他道了句谢。 少年侧脸冷硬,兀自拜着佛,哼了口气,不想理她。 夕阳照进佛门,佛像的金顶,像极了佛光。 她转头看了闭着眼还在虔诚祈愿的霍希光一眼,蓦然笑了。 一天迟来的雨后天晴,转角的连翘,格外娇艳。 “霍希光,我刚才给你喝的中药里有一味药材是当归,你尝出来了吗?” 他摇头,一副我怎么可能喝得出的表情。 “当归当归,宋代王质的词里有一句‘何药能医肠九回。榴莲不似蜀当归。’” “蜀当归这么好,我没见过也没用过,你知道C城有吗?” 温穗的眼睛澄亮儿望着他,满是包容的笑意,霍希光瞬间懂了,忙不迭点头,又朝佛祖拜了拜,才对她说:“有的有的,C城蜀国腹地,天府之国,哪能没有?” 心里庆幸,香火钱没白捐,这礼佛寺的佛祖太灵,前几秒的祈愿,立马成了真。 温穗温温柔柔地笑了,认真地给佛祖磕了两个头,闭眼,虔诚默念。 亲爱的佛祖啊,原谅我的私心。 无论我最终成善还是成恶,请保佑我前路顺遂。 既然不忍,那就让我好好陪身侧的少年走一程。 即使未来,山水不见。 更新来了~ 喜欢多多评论、收藏呀! 爱你们! 第12章 罂粟 回C城前,他们又去了市里的医院一趟,看望正在恢复期的小旭。 顾麦站在医院的吸烟区,烟烦躁地抽了一根又一根。 他看了眼前的温穗一眼,狠狠把烟甩在地上,踩碎,甩手离开。 走之前他问:你真要回去?为了那小子? 她坦然答道:不止为了他。 为了很多人。 为了让你不入深渊,为了她不愿背负的恩与情,也为了口嫌体正的少年,笨拙而真心给予她温暖时,她不自觉许下的承诺。 让他变好一点吧。 走到病房,隔着门,意外看他坐在床上和小旭玩得很好,两人一起拼着他送给他的机器人,毛茸茸的脑袋挨在一起,不知道在偷偷说什么。 “哥哥,你真的有全套的机器人吗?”小旭眨着大眼睛,满眼不可思议。 霍希光扬眉,得意地点头。 “等你病好了,我就把它们全部邮寄过来,送给你。” 想到方才这小子听说他姐要跟他回去,又哭又闹地指着他大骂,说他是“坏人”,“欺负人的混蛋”,他故意笑着问他:“我现在还是坏人吗?” 小旭的脸微微红了,一把抱住他的脖子,拉近,凑在他耳边轻轻说:“不是,谢谢哥哥。” “但哥哥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他耐心点头。 “男孩子天生要保护女孩子,妈妈在这里有我保护,我的姐姐就暂时交给哥哥,哥哥一定要保护好她。” 这句话不知戳中他心里哪块柔软,一瞬间,他笑出了声。 他在耳边轻轻回了小旭一句,小旭心满意足地抱着机器人,乐呵呵地点头。 离开前,顾麦特意把他叫出去,两人谈了很久,回来时,表情都很凝重。 她心存疑惑,在回去的飞机上特意问他:“我哥跟你说了什么。” 他双手抱胸,沉重思考的模样,最后告诉她:“没什么,顾麦跟我普及了某人的一些习惯,让我见到时别吓到。” “比如,睡觉会流口水,喜欢生吃大蒜,怕鬼却爱看鬼片,看完还需要别人陪着睡觉……” 他话没说完,被她一把捂住嘴。 -- 第25页 他脸小,只剩挺立的鼻梁和含笑的桃花眼,不怒,反而笑得惬意。 温穗的掌心有股药香,浅淡好闻,温热的触感,他一时忘乎所以,嘴唇微张时贴合掌心,像是亲吻。 她心里一颤,立刻把手收回,凶狠地瞪他,但在那时候的他眼里,那眼神怎么看都有些撒娇的意味,他心情更加愉悦了。 “流氓。” 她转头,目不斜视,就算他告饶说这些都不会告诉别人,她也不稀得理他。 过了半小时,飞机起飞,冲破云层,轻微颠簸让人有了睡意,她还来不及闭眼,一个乌黑茂密的脑袋落在她肩膀上。 她皱眉推了推,肩上的人死活不醒,她没了脾气,把空调被替他拢了拢,睡不成觉,只好拿本杂志看。 窗外的云层变成金色,点染沉睡少年的侧脸,你看,他唇角的笑意,多么刻意的依赖和温柔。 短暂的月假结束,一上来,就是公布成绩的日子。 一大早,吴师太拿着一沓成绩单,高跟鞋踩得蹬蹬,步态曼妙,脸上的笑容仿佛迎来了第二春。 “这次月考我们班上某些同学很争气啊,谁能想到我们一个普通班竟然能出全校第一和第二。” 说到这,吴师太想起那群实验班的老师灰头土脸的样子,捂嘴咯咯笑。 台下学生目瞪口呆,从来板着脸的吴师太笑成这样,过于饱满的苹果肌挤在一起,眼睛都没缝儿了,像极了唐代开怀大笑的贵妃。 “温穗,霍希光,起立!” 温穗一脸懵地站起,顺便把昏昏欲睡的霍希光提溜起来。 吴师太柳眉一扬,手掌一合,掌声无比响亮。 “大家鼓掌,向两位同学学习!” 霍希光睡意被这掌声吓得彻底没了,胸口有些闷,于是解开校服最上面的纽扣,斜眼瞥见身侧的温穗嘴角噙着淡淡笑意,他也闷声笑了。 看向她的眼神写着:还不错哦? 带着少年独有的张扬和痞气。 她回敬:你也不赖。 温穗在辛夷镇中学能常年占据第一,拉第二名几十分,但来到七中能拿下第一,她是有些意外和惊喜的。 是她努力的结果,也是某人彻夜整理的立体几何重点,押题很准,让她数学不至于拉后腿。 中午的时候,学校的大榜已经贴好了。 作为老牌名校,成绩和排名依旧是七中的王道。说到这又不得不提七中一个尴尬又历史悠久的传统,文理分科后,每次大考每个年级都会贴两张大榜,理科一张,文科一张,每次考试前两名的同学的学生证照就会并排放大,贴在大榜中央最显眼的位置。 于是乎区区成绩榜诞生了无数学霸学神的表情包,每次大榜公布,可见幸运夺得状元、榜眼的学霸抱头鼠窜,听到那句“恭喜”笑得比哭还难看。 因为到下次大考前他们都会名扬全校,表情包人手一张。 不过这次,显然是个意外。 温穗第一,霍希光语文基础较差,屈居第二,两人的照片贴上去,课间举着手机的众人大眼瞪小眼。 这次画风不太对啊。 下一秒,成群的女生抢着围在他照片旁边,举着闪光灯,跟照片疯狂合照。 男生没那么八卦,但无意瞥见成绩榜上那个明眸皓齿的姑娘,不由自主驻足多看几眼。 不得不说,成绩榜上好看的学霸,不仅激励众生,还真他妈养眼。 文熙吃完饭如沐春风地走进教室,见温穗不在有些失望,看到霍希光时眼神又瞬间亮了,一屁股坐在他前座,偷偷摸摸掏出手机摆在他桌上,一脸快夸我的表情。 “看!这算得上你们俩第一张合照了吧?” “那群女的疯了一样抢着拍你照片,只有我是一股清流,中饭都快被挤出来,硬是把你俩照片一起这么清晰地拍下来。” “不得不说,少爷你跟穗穗还蛮有夫妻相的。” 霍希光画图的铅笔芯一用力断了,抬眼,眼神一分不差地落在手机上。 照片里,他冷着俊脸,她笑容浅淡,的确,看着顺眼得很。 霍希光微勾唇角,伸手要拿她手机,文熙小眼神一转,眼疾手快地拿走了。 “发给我。”他皱眉,有些不满地盯着她。 文熙吐舌。 “求人是您这种态度吗?” 霍希光锐利地眼神盯着她,随后,满眼了然,胜券在握地转了转笔。 “不白要你东西,你把照片发我,这次成绩单我可以帮你签字。” 这次被老师点名批评退步了的,有文熙和魏紫。 文熙的字一直是幼圆体,绝对仿不了家长签名,听到这个她眼神一亮。 “但你要是不肯发,或者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我记性好,今天吴师太批你的话,我一五一十告诉文姨。” 文熙恨得咬牙切齿,只好老老实实发给他,她看着霍希光带着变态的笑意解锁手机,无意瞥见的手机相册,又让她惊呆了。 相册里仅有的几张照片,上面的女生,不都是穗穗吗? 像发现什么惊天秘密,文熙低着头瑟瑟发抖。 “文熙,你有事找我啊?” 温穗上完厕所回来看到她,随口一问,不想文熙瞬间弹起,边对她摆手边落荒而逃。 *** 下午放学,文熙这次考试退步太多,她说好每天放学给她补习一个小时,江茗森约霍希光去他家看球赛,他就先走了。 -- 第26页 教室里寥寥几人,温穗看着对面望着一道简单的概率题发呆的文熙,忍无可忍,拿刻尺敲她的头。 “文熙!你成天在想什么?” 文熙脸色微红,想起中午的事,拿出手机,把她拍的那张照片给她看。 “穗穗,看到这个你有什么感觉吗?” 温穗认真看了一眼。 “你拍的挺好的啊,没想到我还挺上相的。” 说完脸上还挂着有点傻的笑容。 文熙扶额悲叹,可怜见的少爷,这丫就是一直女。 “原本以为你还能理解我的心情,看来现在是妄想了。” 温穗一脸疑惑。 “什么心情?” 文熙本来就不打算瞒她,她警惕地扫了周围一眼,然后神神秘秘地捂着脸凑近她,悄悄地说:“穗穗,偷偷告诉你,隔壁有人在追我。” “我还,挺喜欢他的。” 温穗呆滞几秒,拍桌而起,明显吓到了。 “十一中的人?” 文熙眨眨大眼睛,又乖又甜地点头,拉着温穗的手撒娇。 “所以我们明天再补习好不好?明天他就要去参加篮球比赛了,他发短信说想见我,我不忍心鸽他,又不敢一个人去十一中,你陪我去好不好?” 温穗拿起数学书,莫测地笑了。 “一小时做完这套模拟卷,一切好说。” 文熙看着温穗说一不二的神情,默默拿起笔,心里的悲伤逆流成河。 在她的监督下,文熙终于用一个小时零五分做完了试卷,看她痴情怨女的模样,她不忍心还是答应了陪她去十一中。 到了十一中校门口,文熙远远望见不远处的心上人,兴奋地招手,没想到他这么默契地刚好要出来。 “穗穗,你的使命已经完成,明天请你喝奶茶,你等会怎么回去?要等少爷吗?” 文熙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可温穗毫无反应,眼睛死死盯着马路对面,文熙刚想问她怎么了,她一把扯开她的手往对面冲。 文熙胆战心惊,幸好现在是绿灯,不然她完全不看路地跑过马路,绝对会出事。 陆觉南跟着自己手下的兄弟一起出来,虽然自己万年单身狗,但兄弟有福找到女朋友,他这个老大总得有点表示,校门口串串店的最佳位置他昨天已经预约好了,准备请小弟和弟妹好好吃一顿,不想她也过来了,打招呼的话还没说出口,一眨眼人就跑了。 他把书包甩给旁边的人,拼了命地追。 温穗不想相信但不得不信,刚才马路对面的那个人影,真的很像顾麦。 明明他走之前答应她,不回C城,这辈子也不会碰毒。 他跟一帮打扮痞气的小混混拐进小巷,那群小混混笑起来露出恶心的黄牙,手臂上青筋暴露,身形枯槁,笑容却流露着浓烈的渴望和欲|念。 她跟着他们跑进小巷,慢慢放缓脚步,可再过一个拐角,她只看到那几个小混混靠着墙壁,脸上尽是惬意和解脱的表情,嘴里发出满足的喟叹。 其中一人颤着腿倒地,半梦半疯地笑着,沾了几个人血的针管从他掌心无力滑落,他们脚边是几个空了的玻璃药品。 温穗静静看完了所有的过程,她的腿在抖,心里荒凉一片,都忘了逃跑。 她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到这里时,她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腿站麻了,她往后一退,却不小心碰倒了墙角的易拉罐,易拉罐缓缓滚出去,滚进他们的视线。 “谁!给老子滚出来!” 那些人现在亢奋得很,精神格外敏感。 温穗的呼吸感觉被人扼住了,她慌乱无措时,身后有一只手拉住她,不要命地往前跑。 跑到街边人多的面馆,他们躲进去,总算松了口气。 陆觉南望着对面双目失神,面色苍白,额头尽是冷汗的温穗,拿纸帮她擦汗的同时,心里憋着的气没处发,忍不住大骂。 “温穗,你他妈有病是吗?你追那群人干嘛?” “他们是被十一中开除的学生,没读书后一直在这块混,赌|博、打架、吸|毒什么都干的人渣,你是嫌自己命太硬吗?” 更新来了~ 看文愉快,喜欢就收藏评论一下吧! 关于顾麦的事,后面会慢慢解释的,转折要来了 第13章 风信子 很快又是周末,他们回到霍家的半山别墅,晚上文熙抱着被子钻进她房间,抱着她倾诉自己的少女心事。 “文熙,高中谈恋爱不好。” 温穗望着天花板,大脑放空,一本正经地劝道。 她单纯地觉得,什么年纪该干什么事儿。 文熙纤细的手指攥着被子,小脸藏进被子里,又笑着露出来。 “我知道,可是喜欢一个人就想跟他在一起啊,哪有那么容易控制。” “我保证,有你和少爷保驾护航,我下次考试一定进步。” 温穗无奈地伸爪子揉揉某个被恋爱冲昏脑袋还信誓旦旦的人的脑袋,叹气。 “他真有那么好吗?” 文熙喜欢的人叫吴皓天,其实她也算见过,上次那帮在操场围堵她的人里有他,染着黄毛,不太聪明的样子,让她不得不怀疑他的品性为人。 文熙噘嘴。 “其实我开始也很反感他,但接触的次数多了,你会发现他真的不坏,他是个很善良很有正义感的人。” -- 第27页 “之前少爷那事,他跟陆觉南一样都是不知情的,那群人嫌他性子直会坏事,就没告诉他。” “至于找你那事,我也逼问清楚了,那傻蛋以为魏紫是他老大女朋友,被你欺负了,撸起袖子想帮他老大算账。” “穗穗,你要对他少点偏见。” 至于他跟她是怎么认识的,还多亏了温穗。陆觉南想追人家,派吴皓天过来提着零食想讨好文熙,她是个直性子,知道这帮人给穗穗添了多少烦恼,直接一脚踹他□□上,他在她面前疼得夹着腿转了好几圈,她踢完后也觉得自己下脚太狠,以为这不良少年会教训自己一顿,结果人家举起的拳头没几秒就放下,气得要炸了却只会说“你你你”,最后还加了一句“老子不打女生!” ,留下零食落荒而逃,她在原地忍不住笑了。 梁子这么结下,一来二去的,感情也自然就有了。 看文熙一脸幸福陶醉的模样,温穗懵懂地闭上眼。 “果然,恋爱中的女人是最愚蠢的生物。” 文熙躲进被子里掐她腰,两个女孩又闹在一起。 “我听昊天说周末你要去见陆觉南。” “穗穗啊穗穗,你变蠢的那天是不是快到了?” 她听了翻了个白眼。 “姑奶奶,管好你自己的约会吧!” 周末她的确要见陆觉南,不过不是所谓的约会。 他们在十一中门口的奶茶店碰面,她之前拜托他调查那群小混混,今天碰面给她消息。 “那群人吸|毒得有一年了,之前一直在一个私人药店的老板那买货,为了筹那么点钱,偷偷抢抢的事没少干,不过那个药店好像几个月前被警察查了。” “我问了我道上一表哥,听说他们最近在跟一个年轻男人混,他们的货都是他给的,还有人说,他们现在自己也卖,就是以|贩|养|吸,你懂吗?所以他们最近不缺钱,日子过得也滋润。” 听到这,她握紧奶茶纸杯,指骨抠得发白。 “那个年轻男人,你知道是谁吗?” 她的声音在抖。 陆觉南摇头,想点根烟,看到她又把打火机扔回兜里。 “你要想知道,我帮你去查。” 知道那群人混的圈子肯定不怎么干净,温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你注意安全,这件事本来就是我麻烦你,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收到对面温穗真切关心的眼神,陆觉南嘴巴要咧上天,心里一片春光灿烂。 “没事,你信我。” 走之前,温穗坚持付了奶茶钱,他靠在店门口目送她,几步之后,又叫住她。 他眼神不自在地望着天,手撩了撩自己的头帘。 “那啥,我昨天弄的新发型,理发店老板说是今年最潮发型,叫什么……” “锡纸烫。”温穗答。 “对,就这个,你觉得咋样。”十一中的恶龙像被命运扼住了喉咙,呼吸不顺,心跳加快。 温穗笑,发自内心,干净而甜。 “挺合你气质的。” 温穗走后,陆觉南还站在那里飘飘欲仙,他兄弟一脸八卦地问人姑娘跟他说什么,他一脸骄傲地说了来龙去脉,结果他兄弟笑成一片。 “大哥,你没听过一句话吗?” “渣男锡纸烫!” 陆觉南一脸凶狠地举起拳头,那群人堪堪止住笑声,他点了根烟,烟雾缭绕中,笑了。 “不愧是老子看上的女人,骂人都他妈的有水准。” 众小弟一脸懵逼,什么时候见过老大这幅样子,耿直的吴皓天灵魂发问。 “老大你之前不是喜欢魏紫吗?这次对温穗也是真心的?” 陆觉南冷冷扫过他的脸,冷哼口气。 “别提那女的。” “我喜欢聪明的女人。” 众小弟点头,当时您追魏紫时说过,那姑娘一脸机灵劲,有意思。 “但我不喜欢坏女人。” 他对魏紫也谈不上多喜欢,就是没谈过恋爱,她又是一副欲拒还迎的姿态,就想追追试试,但弄清楚她那档子破事,他都不想看见她这个人了。 吴皓天若有所思地点头,继续他的灵魂拷问。 “那老大怎么知道温穗不是坏女人?” 陆觉南烦躁地把烟扔进垃圾桶,转头恶狠狠地盯着他,其他人自动远离三米,一副自求多福的表情看着吴皓天。 果然,下一秒老大暴跳如雷,吴皓天有点婴儿肥,陆觉南一把揪住他的脸,往死里拧,开始咆哮。 “你他妈说谁坏女人!你女朋友跟她走得那么近,是不是她丫也是坏女人!” *** 温穗没想到,过了马路,就跟霍希光他们正面撞上。 他今天和江茗森约好在市内玩,一大早就出门了。 齐晴朝她翻了个白眼,眼神十足的不友好。 江茗兰原本侧着脸跟他说话,见他脚步停下,眼神紧盯着温穗,嘴角的笑意僵了。 “你怎么在这?”他问。 “见个朋友。”她没打算隐瞒,坦然地回。 “朋友吗?我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你前脚踏出奶茶店,后面陆觉南就跟着出来了。” “你还真是本事,十一中的地头龙也被你收的服服帖帖。” 齐晴不留情面的嘲讽。 江茗兰秀眉微蹙,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诚恳地劝道:“温穗,我们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离他们远点,别被耽误了。” -- 第28页 江茗兰也是常年在榜的优秀学生,这次月考温穗拿下第一,她不甘心又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连带着语气也没有前几次那么冷冰冰。 温穗现在心里一团乱麻,没有精力对她们话中的嘲讽迂回隐忍,她冷冷扫过他们的脸,嗤笑一声。 “我跟你们不也不是一个世界的吗?” 说完,擦肩离开。 江茗森神色复杂地看着霍希光,他站在原地没动,长睫之下一片暗潮汹涌,没过一分钟,他抬头,漂亮的眉蹙起,头也不回地转身追人。 她走得飞快,但敌不过他的大长腿,他伸手死死扣住她的手腕,把她身子扳过来。 “温穗,你丫又发的哪门子脾气?” 少年白净的脸写满慌乱和愠怒。 温穗豁出去地踮脚,贴近他的脸,反问:“那你呢?我见个朋友凭什么你们像审问犯人一样审问我?” “我温穗是偷了你家东西,还是卖给你了?” 霍希光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耳根可疑地红了,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发脾气,他一肚子的怨气瞬间泄了,抓耳挠腮,不知道怎么哄好她。 隔壁一家花店的老板娘看戏好久,这小年轻谈恋爱还真有意思,她笑眯眯地打断。 “帅哥,女朋友生气买束花不就好了嘛。” “阿姨这里有玫瑰、百合、满天星,还有新进货的风信子,白色、蓝色、紫色、粉色、黄色应有尽有,看你喜欢哪种?” 温穗刚想否认,他随意瞥了眼花店的花,礼貌回了一句:“来捧紫色的风信子。” 老板娘包装速度快得吓人,他在那边付钱,花已经递到她怀里,温穗目瞪口呆。 霍希光揉她脑袋,唇角三分笑意,眼底七分温柔,街角有风,撩动浅浅花香。 “花也送了,别生气了。” “你没卖给我,是我离不开你行吗?我不该发脾气,等会我们去游戏厅,一起吧。” 霍希光不知道,他习惯性的冰块脸配上这半哄半告饶的语气,颇有喜感。 温穗捧着花跟在他身后,脑子发懵,总觉得自己被占了什么便宜,一时又说不出来。 江茗森看到捧着花的温穗,满眼打趣的笑意。 齐晴和江茗兰对她的加入明显充满敌意,五个人并排走,她俩刻意把她跟霍希光隔开,她一脸云淡风轻,霍希光面色沉了沉,倒也没说什么。 到了游戏厅,他们四个像是常客,一人一篮子游戏币,各种项目疯玩。 齐晴和江茗兰在跳舞机上battle一番,熟练优美的舞姿引来众人围观,最后齐晴险胜,她犀利挑衅的眼神看向温穗。 “怎样,敢来比吗?” 看了一遍她摸透跳舞机的玩法,但她没有舞蹈基础,就算反应再快,肢体不协调也是硬伤。 温穗抱着花,犹豫该不该上,她手里突然又多出一件外套,是他的。 “齐晴,我陪你热身。” 能让霍希光仙人下凡来玩跳舞机,齐晴眼角眉梢都很快乐,温穗一时惊悚。 霍希光,跳舞? 结果音乐响起,她不由刮目相看,他没有很花俏的舞蹈动作,但能精准地不放过每一个音符,他动作干净,点到为止,清冷,自有风度。 周围有女生开始拍照呐喊,温穗看得一时入迷。 江茗森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笑着解释道:“阿希什么项目都能玩好,但他一直嫌跳舞机娘气,我很久没看他玩过了,这次是为你破了例。” 温穗不知该回什么,沉默点了点头。 “如果我没记错,这小子也是第一次送花给女生。” 说到这他停下,一切尽在不言中,温穗自然会懂,但眼前的姑娘一句话也没说。 那边霍希光赢了齐晴,跳舞跳得满头大汗,她笑着走过去递纸巾给他。 之后,他们玩生化危机,两人作战,这是他们之前通关腻了的游戏,结果霍希光为了最后关头保她一命,替她挡了丧尸的进攻,他死了,没了他她三十秒也挂了,于是Game over. 江茗森问他耻不耻辱,他懒得回他,冷着脸把拖后腿的某人从游戏棚里拉出来,直奔娃娃机。 给了她五十个币,结果她一个也没夹上来,娃娃机哈哈的笑声像极了嘲笑,他忍无可忍,亲自上阵,半小时夹了五个,全扔她怀里,她快抱不住了,齐晴和江茗兰又羡慕又恨地盯着她手里的娃娃,温穗很大方地想给,被他凉飕飕的眼风一扫,默默收回了手。 江茗森的嘴角笑得快抽了。 回去的路上,他大发慈悲帮她拿了几个娃娃,自己一上出租车就靠在后座上眯眼休息。 帮她赢这么多战利品,他肯定也累了。 她捏捏怀里的小恐龙玩偶,好像今年很流行这样笨笨的恐龙,咧嘴舞爪的蠢样子,跟某人生闷气不说的样子有几分神似。她莞尔,突然想起走之前江茗森在她耳边还说了一句话。 “紫色风信子的花语你知道是什么吗?” 她马上查了—是忧郁的爱。 温穗望着窗外,下午所有的刻意不刻意都历历在目,她轻轻开口:“霍希光,原本我今天心情很差,谢谢你,这个下午我很开心。” 在她视线看不到的背面,他鼻息加深,别扭又在意地,轻“嗯”了声。 最近更新时间不稳定,明天起还是确定个时间吧,晚上十点左右 -- 第29页 有特殊情况可能会变动 我家穗穗是我写过最腹黑的女主了吧,她是不是好人,陆觉南你猜一猜? 说到这,陆觉南在我另一本书的番外里短暂地出现过,《弯弯入我怀》青梅竹马小甜文,大家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么么 第14章 玫瑰 很快到了五月,C城的天燥热起来,院里的桑树结了桑葚小果,文熙抱着一盘边吃边跟她一起看着药罐里的药。 温穗熬的是霍希光的药,他的胃病和胸闷已经缓解很多,她最近的方子都是一些将养的补药。而文熙那罐药是文姨的,文姨年近五十,更年期到了,难免气血不足,面色晦暗,她给她开了一副凉血五花汤,用玫瑰花,合欢花,红花与养血补血的四物汤和滋补肝肾的一贯煎加减合用。 小厨房里除了药味还有淡淡的玫瑰花香,很香甜。 难怪有人说:“红花不香,香花不红;只有玫瑰,又香又红。” 文熙被没熟的桑葚酸得眯了眼。 “我以为玫瑰花就是温室的花朵,用来送人和制香水的,没想到还能入药。” 温穗笑,从瓷碗里夹起一块山楂,边放进药罐里边跟她解释:“玫瑰花性温,味甘,行气活血,疏肝解郁,是一味良药。” “至于情侣间经常送的玫瑰花,其实很多都不是真正的玫瑰,只是现代改良的月季。” “天然的野玫瑰生长在砂砾之地,对生长条件要求很低,耐贫瘠,耐寒、抗旱。” “所以它也不是什么温室里的花朵。” 文熙一副豁然开朗的模样,敬佩地拍了拍她肩膀。 “我家穗穗真优秀。” “跟玫瑰花一样漂亮又优秀。” 温穗还没来得及回应,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俩姑娘转头,看见他靠在门口,挑眉,一双桃花眼氤氲着笑意。 看来心情不错。 他走过去,从文熙怀里捞走一把桑葚,嘲笑她:“文熙,你还挺会现学现卖的。” 他刚才默默看了她们很久,看她药理常识脱口而出,温婉自信的模样,一时看晃神了。 半个月前她找了一个兼职,说是在离这十公里外的中医馆打下手,她坚持要去,而且是她喜欢的事,他也不好阻止。虽然只是周六周日的晚上,霍希光总觉得见她的时间变得很少。这不,人家素面朝天地给他煎药,他刚才竟然觉得移不开眼睛。 “少吃东西,等会喝完药难受。”她嘱咐。 “哦。”霍希光站着靠在厨房灶台边上,咀嚼的动作慢了几分,垂眼,望她的眼神填满戏谑。 他把手里的桑葚喂到她唇边。 “那你吃。” 温穗皱眉,想直接别过头,但看他那一副不罢休的小孩模样,贝齿轻咬,吃进去了。 “今晚齐晴有生日趴,我要去,你去吗?” 她面不改色地倒药。 “我要去上班。” 而且她也有自知之明,别人肯定不想在自己的生日趴上看见她。 “哦,那算了。” 他暗自期待她神色稍微有一丝波动,结果人家毫无波澜。他舌尖抵了抵右脸,有些烦躁地插兜离开。 文熙紧紧抱着自己仅有的几颗桑葚,目瞪口呆。 刚才那别扭又骚气的人,真是少爷? 下午五点,温穗收拾好东西出门去她上班的地方。 中途要转两趟公交,目的地是C城历史悠久的古桥,过了古桥,是有名的酒吧一条街。 Windsky酒吧在街的末尾,有两层,建筑是古典欧式风格,明显比其他招牌花俏灯光艳丽俗气的酒吧赏心悦目很多。 这里也的确跟普通酒吧不同,第一层是开放式,有民谣清吧区,也有嗨歌蹦迪区,中间以质量极好的隔音墙隔开,为所有客人开放,不过收费比普通酒吧高上五成。 而第二层都是极为私密的包厢,供富人和其他有身份地位的人自行娱乐,据说卡牌、K歌等其他娱乐场所有的玩乐它都有,别的地方没有的娱乐,它也能提供。 不过这些温穗都是听跟她一起负责点单收银的同事姜可可说的,因为二楼的服务员都是老板亲自挑选指派,他们一楼的人是上不去的。 她骗了霍希光,Windsky才是温穗兼职的地方。周末人多,姜可可数学不好,酒吧的酒水费、服务费还有抽成,她往往算得手忙脚乱,而温穗做事麻利,条理清晰,经理破例要了她这个只能周末上班的高中生。 姜可可长相可爱娇小,为人热情大方,在客人中很吃得开,许多常客都认识她,这也是她经常冒失犯错却没被开除的原因。她知道温穗是高中生,人长得高挑又有气质,为避免不必要的骚扰,她很贴心地把留在吧台算账取酒的活交给她,她负责到每桌前点单。 而温穗之所以要来这里,是陆觉南告诉她,那群混混里的三个人,每个周末都会来Windsky报到一次,每次直奔二楼。 Windsky的二楼包厢很难订到,以他们的身份,不像会是Windsky的常客。 温穗在前台观察了半个月,每次那三人都空手而来,有说有笑,嘴里常常冒出些污言秽|语,上楼两三个小时才下来,下来时,其中一人的手臂里就会夹个小型公文包。 但无论是来还是去,都是他们三个,没有其他人。 温穗自从跟温玉梅连续打了几个电话逼问,她说了实话,告诉她顾麦在她上飞机没几个小时后就一声不吭地离开,温穗心里一直七上八下。 -- 第30页 她知道Windsky去二楼不止明里一个通道,还有私设的VIP电梯。 所以她一直想找机会去二楼看看,没想到,今天,机会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降临。 “今天楼上就两个包厢开着,服务员只有小莉一个,她妈突然重病送去了医院,她只好请假,上面没人,所以破例从一楼叫一个上去送酒,一晚上的薪水是你们现在的三倍。” 经理的眼神先是看看姜可可,最后落在沉稳寡言的温穗身上。 “姜可可,你给温穗画好妆,半小时后我来叫她。” 姜可可松了口气,给温穗化妆时格外小心细致。 “温穗,我在这里这么久,自然也摸透那二楼肯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你这次临危受命,记住,在上面一定要少看少说话,把酒送了就出来,什么也别管。” “如果遇到什么事,就拼命叫人,你还没成年,动静闹大了,经理不可能不管你。” 她点头,拍拍姜可可的手,露出让她安心的笑容。 换上二楼服务员的衣服,白衬衣搭上包|臀及膝的短裙,长发被盘起,发顶还别有一个小巧的工作帽,平生第一次踩着高跟鞋上楼时,温穗的小腿微微发抖。 害怕吗?这是她第一次接触鱼龙混杂的社会,害怕肯定会有。 但咬牙,她心里更多的是孤注一掷的勇气。 她要赌,赌这一切只是她自以为是的幻想,顾麦不是那个贩卖|毒|品的年轻人,他没有复吸,也不会出现在Windsky。 经理拍拍她肩膀,然后放心地走了,她抱着酒盘,颤抖着手推开第一扇房间的门,愣在原地。 狂躁的摇滚乐,鬼哭狼嚎的歌声,玻璃桌上歪歪扭扭倒着的高档洋酒,形形色色的年轻面孔,还有懒懒倚在沙发上那几个贵气十足的身影。 都是熟人。 看到她出现在这里,还穿着那样一身曲线尽显的工作服,化着跟她极不相配的浓妆,霍希光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心脏要炸裂了。 齐晴丰满的胸|脯外的口袋装着一盒女士香烟,她拿出一根,喂到霍希光口中,殷勤地点燃,笑容格外明艳。 “没想到我的生日party还会来意想不到的客人。 ” 说完,她双手撑脸,无辜娇媚的眼神把温穗从头看到脚。 “温穗看来你真的很缺钱啊,阿希给你的工资还不够吗?还是你太不满足,一心想攀附更多的有钱人啊?” “Windsky女郎的衣服,穿在你身上还真是合适。” 温穗垂眸,抿唇逼自己不计较她话里的刺芒,硬着头皮走进去,迎着那道冰冷压迫到极致眼神,微微弯腰,把他们点的酒摆在桌上。 她的任务完成,温穗在心里松口气,那一瞬间她不敢看她对面的人一眼,只想快点离开。 就在这时,一个喝醉的男生突然围上来,揽住她的腰。 “漂亮妹妹,陪哥哥唱一首才放你走。” 她冷了脸,慌乱地想要挣开,这时,他手里的那根烟被他狠狠甩出,火星四溅,最后刚好落在那人脖子上,那人被烫得赶紧松开手。 “你碰她试试?” 霍希光忍无可忍,包厢忽明忽暗的灯光下,他神情如地狱鬼魅,灰霾的眼看不出一丝情绪,紧绷的背脊是暴怒的前兆。 那人吓得屁滚尿流地躲进人群里。 霍希光盯着木然站在那的温穗,她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气郁心结,愤愤想要站起,却在那时被身侧齐晴揪住衬衣衣领,拉近,执拗倔强地覆上他的唇。 身体本能地抗拒过后,他像橱柜里漂亮无神的模特,任她在唇间侵略摆弄,没有回应,没有情感,他的余光,一直锁定在温穗身上,他要看她反应。 而她,看着眼前的一切,杏眼不经意流露一丝可笑,而后,云淡风轻地转身离开,背影窈窕,高跟鞋不熟练的踢踏声,宛如绝唱。 替他们关上门的瞬间,她眉目不自觉黯然,她收回有些颤抖的手,一步一步,走向对面的包厢。 纵使这边万般纠葛,她只能逼自己不管不理,她蛰伏这么多天等来的机会,不能前功尽弃。 门外,她握着把手的手在抖。 门内,她依稀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所有思念和不甘,此刻,只隔一扇门。 书中中药常识查阅自书籍,仅供参考 某人的醋坛子要翻了 喜欢多多收藏评论呀~ 第15章 栀子 她走后,霍希光灌了半瓶酒,混沌的脑子里装的全是她那副寡淡又天不怕地不怕的脸。 一声不吭骗他来这里上班,温穗,你还真是厉害。 心里烦躁地挣扎几分钟,他终于还是从沙发上站起。 齐晴死死拉住他,眼里的嫉恨与不甘那样浓烈。 “阿希你不要去找他!” “她心里只有她自己,根本没有你,你为什么要管她死活!” 霍希光发狠扯开她的手,另一只手掌抠住她的下巴,齐晴精致的小脸被迫拉近。 他晦暗不明的脸上,几分嘲弄,几分狠绝。 “我劝你摆清你自己的位置。” “你家开发的几个楼盘用豆腐渣工程害出了人命,贪得无厌必自毙,你以为你主动贴上来霍家就能保你齐家?” 齐晴的脸色瞬间煞白,在自己众星捧月的生日Party,霍希光的到来让她得意忘形,隐藏在心里丑陋的算盘被揭穿,她已经抬不起头。 -- 第31页 霍希光不计较并不代表他心里不清楚,每次聚会跟他呼朋唤友的纨绔子弟们,有几个待他是真心?有几个揣着私心和家族的谋算刻意接近,虎狼般的眼睛盯着霍家这把避风避雨的遮阳伞,他心里明白。 齐晴带来的一瓶酒,说是专门给他准备,这个牌子他以前经常喝,加上这几个月胃口被温穗养得很好,连带味觉也变得敏感,他喝了一口就喝出不对劲。 应该是掺了什么东西,其他的,也不用细说。 所以他才会额外点酒,没想到,还意外见到了不该见的人。 想到这他怒火中烧,举止一向斯文的他,这次一脚踢开了对面房间的门。 一进去,他脚步一滞。 包厢的茶几上散落着几根还没来得及清走的烟、针头有血渍的注射器,还有一面被烧黑的锡|箔纸和吸管,桌上散落的点点粉末。 这里发生过什么,残酷地无比清晰。 温穗站在沙发前,她手里紧紧握着刚才从沙发上捡起的香囊,那是她在辛夷镇时给顾麦做的,她进门时只看到一个匆匆从房间后门离去的背影,一米八的身高,身形无比熟悉,只是格外的瘦,形如骷髅。 她想追,却追不上,只能看着这里留下的颓|靡。 霍希光走到她面前时,她全身在发抖,眼里蓄满泪水。 对上他的眼,她嘴唇颤抖,泪水从眼角滑落。 “霍希光,我哥…我哥他没听我的话,他变坏了。” 那个淳朴勤恳的顾麦,那个背着竹篓去镇上卖药回来,迎着夕阳对她笑的哥哥,是不是早就不见了? 那一瞬间他懂了她的来意,少年温热的掌心覆上她的眼,捧了一掌泪水,灼热他一整颗心。 他慢慢靠近,扶住少女的背脊,蝴蝶骨磕着掌心,温柔地把她推到自己胸膛,温暖的怀抱任她哭泣。 “别看,脏。” 他一直以为,这世界再黑暗,他只要孤单地缩在他的世界就好。在看到她眼泪的瞬间,他异想天开地想消灭这世间所有黑暗,给她完全的洁白善意。 *** 回到霍家,两层别墅完全暗着,他才想起文姨带着文熙去看文熙外婆了,今天家里只有他们两个。 温穗被他逼着去洗澡,洗完后坐在沙发上,背弯着,头低着,失神不知在想什么。 霍希光的肚子已经叫了好几轮,但看着沙发上洗了浓妆五官顺眼干净,但双目无神的温穗,叹气,进厨房屈指可数的少爷,硬着头皮开始煮面。 最后砸了两个碗,手上烫出三个水泡,还是做出两碗软趴趴的面条,结果不算差。 他把面端到她面前,筷子递她手上。 “温穗,吃面。” 她看他一眼,机械地绕了一筷子面,放进嘴里,然后眉目痛苦地拧在一起。 霍希光恼羞成怒。 “少爷我这么大还没这么心甘情愿伺候过谁,你还敢嫌弃!?” 温穗又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开始扒面,完成任务似的。 霍希光哼了口气,不服气地自己尝了一口,然后一言难尽地吐进垃圾桶里,下一秒抢了她的筷子。 他感觉自己能吃出没化的盐,又咸又苦。 “别吃了,我去冰箱里拿饼干牛奶垫垫。” 等热好饼干牛奶端过来,他就看到她盯着手心里卫生纸包着的几根烟发呆,那是她从Windsky的包厢拿回来的。 窗外依稀有雷声轰鸣,初夏的妖风吹动月白的窗帘,暴雨将至。她穿着白色的睡衣,黑发如瀑,凌乱地绾于耳后,苍白秀丽的侧脸,浮动着森然执拗的神情。 “霍希光,明天我要去警局。” 这话让他意外,他眉心微蹙,在她身边坐下,心底思绪万千。 “你决定就好。”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我可以确定,我不能让我哥这么自甘堕落下去。” “把他拉回正道,无论代价有多大,我都愿意。” “好,我陪你去。” 霍希光把沙发上的毛毯披她肩膀上,之后望着窗外,开始沉默。 窗外雷声轰鸣,暴雨倾盆,闪电与雷鸣像是没完没了,想起什么,他心里冒出一阵寒意。 “温穗。” “霍希光。” 再次开口打破沉默,两人的声音撞在一起,温穗眼里终于有了一点笑意,她回:“你先说。” 霍希光昂头,语气义正言辞。 “我不喜欢打雷的下雨天,今天晚上我们都睡客厅的沙发上成吗?” “你别多想,你这么难看,我绝对不会对你做什么。” “我是看你心情不好,今天文熙又不在,大发慈悲想陪你舒缓心情,免得你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 等他絮絮叨叨说完,温穗低头,为他别扭的样子忍俊不禁。 在他期待又紧张的眼神下,她把身上的毛毯分他一半,轻嗯了声。 她刚才想说的话,已经不重要了。 这个注定悲伤的夜晚,因为他的陪伴,多了点温存和暖意。 霍希光屁颠儿把两个长的真皮沙发拼在一起,为了尊重女生,俩沙发间隔了二十厘米,他还把舒服的贵妃榻让给了她。 半小时后,等他洗完澡把被子枕头搬过来时,旁边的人儿已经睡着了。 温穗的脸面对着他,呼吸很浅,睡脸安然文静,她的睫毛长但并不怎么卷翘,直而密,很像她这个人,倔而轴。 -- 第32页 霍希光躺下,面朝她,伸手温柔地把她脸颊的发别过去,脑海里想起她方才说要去警局的神情。 悲痛的,无力的,认命的,令他心疼的样子。 他惨然一笑,揉了揉她眉心。 “温穗你丫真不给我面子,我已经给你准备好睡前故事了,结果你先睡着了。” “虽然你听不到,但我还是想跟你说。” 他望着正前方挂着的,被他用布遮住的全家福,声音逐渐深沉。 “从前有一个小男孩,他长得很像他的妈妈,别人都说他好看又讨人喜欢,可是他妈妈却不喜欢他,妈妈被关在一个房间里,男孩偷偷去看过她,每次医生拿药和针进去她就会很兴奋,打完针后看他的眼神就会变得温柔亲切。男孩小时候觉得那是可以让妈妈多爱他一点的药。” “男孩的爸爸很爱他,怕他孤单给他找来了一个比他大四岁的玩伴,他把他当作亲哥哥,哥哥对他一直都很好,直到哥哥成年,男孩变成少年,他在外面有了自己的朋友,不再喜欢陪在男孩身边,而且变得易怒,他经常没经过男孩同意就拿走男孩的钱,男孩没有告诉任何人,可是最后还是被他爸爸发现了。” “爸爸把哥哥跟男孩的妈妈关在一起,隔音墙效果很好,男孩依旧能听到里面悲惨的嚎叫声,医生进出房间的次数也越来越多。男孩害怕爸爸伤害他们,他用梯子爬上房间的窗户,他躲在窄窄的窗台上,终于看到了里面的一切。” “他们浑身发颤,流着口水,医生扣住他们的手臂,又粗又长的针管扎进去,一管药液打完,他们脸上露出癫狂的表情,边颤边笑,然后疯了一样开始托对方的衣服,男孩看着陪自己长大的哥哥和妈妈抱在一起,纠缠在一起,尖叫、shen吟充斥他的耳膜,他害怕得哭了。” “那一天他知道了什么是毒|品,而他的妈妈和他最喜欢的哥哥,都是受人唾弃的瘾|君子。” 温穗不安分地踢了被子,霍希光红着眼,给她盖好,笑着继续说道:“你刚才是不是想嘲笑我一男的还怕打雷的下雨天?” “其实以前,我是不怕的。” “十五岁生日那天,男孩的爸爸出差,男孩看着桌上的三层大蛋糕,很想他的妈妈和哥哥能陪自己过生日,他偷了医生白大褂里的钥匙,把妈妈和哥哥放了出来。” “可是啊,他们连一个眼神也没给男孩,哥哥用绳子把男孩绑起来,然后他跟男孩的妈妈到处找家里的药箱,他们终于找到了,他们笑着说要玩点刺激的,他们吸了药,从对方的颈动脉打进去,没有一分钟,他们就开始捂着心脏躺在地上发颤,他们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濒死的痛苦。” “男孩在拼命地哭,拼命地喊救命,可是没人听到,他只能看着眼前的两个人逐渐变成冰冷的尸体,他们苍白的脸,瞪大的眼睛,就朝着男孩,盯着他一整晚。” “那天的雷声和雨声,比今天要大。” 天空又一声惊鸣的雷声,闪电映照她的脸,露出凄异的光芒,霍希光越过那二十厘米的距离,一把合着被子抱住她。 她依旧在熟睡,他咬牙,后背的冷汗湿透了睡衣,他在颤抖,他用力嗅着她身上浅淡的栀子香来压制心底猖狂的恐惧。 俊秀的脸没有一丝血色。悲痛的,无力的,认命的神态。 在睡意袭来前,他还有几句想让她听见的话,留在了心里。 我亲爱的姑娘,我憎恶你所憎恶,刻之入骨,不减分毫,你知道吗? 我还欠你一句:对不起。尽管,这些罪孽,非我之愿。 如果有一天你要恨我,可不可以,不要把我归为无恶不赦之类? 因为你是我第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女孩。 之前查过资料,颈动脉和股动脉注射是成瘾严重的人会用的比较刺激的吸|毒方式,叫“开天窗”,动脉直通心脏,容易猝死的后果也可想而知。 总而言之,珍爱生命,远离毒|品 少爷是很可怜的 穗穗不仅是他第一个喜欢的女孩,还会是最后一个 是救赎还是毁灭,敬请期待。 看文愉快~ 第16章 曼珠沙华 去警局的那天, 阳光很好。 警局的工作人员开始怀疑她说的话,最后是一个年轻男警官把她叫进去, 他叫程青。 他从她手里接过那几根烟, 撕开,手指拨开烟草, 闻了闻,他凝眉。 “是掺了料的, 纯度极高的海落因。” 一般人, 不会有这么好的货。 程青刚从警校毕业不久,分到这片辖区的缉|毒队, 他最近刚好接管了十一中附近几个社会青年以贩养吸的案子, 在抓人。 他眼神落在温穗身上, 许久没挪开。 少女的五官文气, 柔柔弱弱的模样,面对警察,倒是一脸坦然自若。 “你知道你举报的人, 可能不是吸|毒那么简单吗?” 她苍凉一笑,颇为自嘲。 “知道啊。” 她突然凑近,双手紧握放在桌上,明净的眼只隔他咫尺。 “我相信你们, 所以我过来了。” “你能救他的, 对不对?” 程青自认自己选择这一行已经无惧一切,但那个小姑娘笃定执拗到有些可怕的眼神,让他心里陡然一惊, 有一刹那,他是犹豫的。 -- 第33页 尽管最后,他还是对她点了点头。 她坚持要单独去警局,霍希光没有强行跟着她,但从警局回来以后,她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上课走神的情况经常出现,有一次英语老师突然停止讲课,全班安静下来,老师的眼睛直楞楞盯她身上,她撑着脸直视前方,完全没有发现。 “温穗,请你用‘no longer’造个句。” 她慌张地站起,手指揪着英语书的书页,脸色发白,一紧张头脑一片空白。 全班人脸朝她,有人意外,有人看好戏。 诡异的静谧中,身侧醇厚的嗓音响起。 “In every night with you, no longer too lonely.” 霍希光趴在座位上,脸背向温穗,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但他温哑独特的美式发音,全班仅有他一人。 温穗下意识重复。 “In every night with you, no longer too lonely.” 说完才记起,这好像是某首英文情诗的片段。 班上看热闹的人开始起哄,英语老师的脸青了又白,最后头疼地瞪了他俩一眼。 “霍希光看来你很喜欢帮助同学啊。” “那不如你跟温穗一起把刚才那句话抄一百遍,放学前交我!” 下课后,文熙特意来找她,想帮她分担一下英语老师变态的惩罚,结果看到温穗一脸沧桑地望着窗外发呆,旁边的霍希光低头奋笔疾书。 文熙盯了没一会,霍希光把几页纸啪地甩她桌上。 “你的。” 看她又发呆,他伸手揪她耳朵,把人活生生揪过来。 “我因你受罚,还帮你完成惩罚,就他丫留时间给你发呆?” “温穗我提醒你,期中考马上就来了,你数学要还是像这几次小考一样一百三都上不了,你就进不了前二了!” 温穗一脸懵。 “期中考又不是高考,我为什么非得进前二?” 文熙噗地笑出声,看某人被戳穿心事不自在的神色,别提多有趣儿了。 她笑着摸摸温穗脑袋。 “乖,少爷满肚子坏水,穗穗不理她。” 为什么?还能是为什么? 不想大榜上她跟别人挂在一起,也不想,他照片旁是别人。 温穗依旧想不明白,他故意冷着脸把她的小测试卷甩她手上。 “你错的我都改了,步骤也在旁边,老老实实地看。” “要是再心不在焉,这一百遍你就自己写!” 温穗抱着那两张纸不放,立马乖乖点头。 霍希光帅气提笔,熟练地换了另一种字迹,兢兢业业抄自己那份。 文熙头靠在椅背上,后面那对同桌静谧温馨的场景,连同这初夏的阳光,投入眼里。 哎呀,还真是温暖得很。 *** 期中考那天,有雨。 明明是夏天,霍希光却被她逼着带上了保温杯,他最近上火嗓子疼,她给他泡了清热的桑菊茶。 他嘴上嫌弃得很,那个保温杯,却被他从教室带到了考场。 座位按上次月考的成绩排,霍希光坐她后面,下午数学开考前他还跟她许诺:“数学能上一百三我给你一个奖励。” 温穗笑着说好。 结果他们谁也没想到,那场考试,温穗没有做完。 考试开始没一个小时,教室门口突然来了几个警察,他们脸色沉重地扫视一圈,最后落在门口的温穗身上。 “老师,温穗同学需要跟我们走一趟。” 老师放她的行,霍希光焦急地站起,要跟她一起出去,被老师强制叫住。 “霍希光,考试没结束,你要去哪?!” 老师死活不让他离开,他只能隔着窗户目送她的背影,心中,如火焦灼。 他能预感,绝对没发生什么好事。 温穗见到程青的第一眼,是笑的,满含希望的笑,她以为自己这些天浮浮沉沉的心终于可以落地。 在察觉他悲痛的神色,以及周围人欲言又止的眼神时,她脚步瞬间凝滞。 “我哥怎么了?” 程青,接近一米九的大男孩,在一个一米七不到的小姑娘面前,低下了头。 “温穗,对不起。” “今天上午接到的报警,离这不远的出租房发现一具尸体,死于两天前。” “顾麦,没了。” 他们把她送到警局,一路,她没哭没闹,只是人格外的安静。 一进去,她看到顾青禾眼睛通红,佝偻着背,死死攥住西装笔挺的男人的手,似乞求,也是身处绝境最后的悲鸣。 “霍总,您看在我跟你这么多年的份上,求您告诉我,我儿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法医不是说了吗?海落因注射过量致死。青禾,小麦不小心沾染上这东西都不是我们想看到的,节哀顺变吧,那孩子在我手下干过活,他的葬礼,我会托人在C城大办的。” 霍镇庭右手捂着鼻,那双和蔼带笑的眼像是真的装满悲伤,可明明,他另一面的嘴角,是压不住的笑意。 温穗像被什么刺到了,她冲过去,狠狠推开顾青禾,也顺便扯开顾青禾拉着霍镇庭的手。 “顾青禾,你满意了吗?” “当初非要把哥带出来的是你,可你有尽到一点父亲的责任吗?我哥在这边过的什么日子,我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 -- 第34页 “是不是你眼里只有钱和利,那你把我们生到这个世上是为什么啊?!为了受人欺凌,为了在异乡猝死,尸骨寒了才被人发现吗?” 她在嘶吼,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顾青禾心里翻江倒海,那张不再年轻、苍老消瘦的脸恼羞成怒,举起的巴掌就要落下,最后在只隔咫尺时停下。 那双晦暗无光的眼,内疚悲伤到,不敢看自己女儿的眼睛。 霍镇庭面带惋惜地拍了拍顾青禾的肩膀。 “孩子叛逆,说的话别放心上。” “节哀顺变吧,这几天给你放假,不用来公司了。” “我晚上有会,已经叫别人来接我了,你安心处理小麦的后事。” 顾青禾恭敬地道谢点头,霍镇庭锃亮的手工定制皮鞋即将踏出警局的门,突然被身后的程青厉声叫住。 “站住!” “霍先生,在死者的遗物里发现了一本日记本,日记本里记录了一些跟霍先生相关的事,还请霍先生留下交代清楚。” 霍镇庭脚步一滞,脸色瞬间变了。 温穗惨淡的眼有了一丝光芒。 她哥哥,一直有记日记的习惯。 可是,面审一个小时,没有任何结果。 霍镇庭不愧是一手打下中国医药市场江山的霍氏集团掌门人,温穗隔着玻璃看到,无论警察如何软硬皆施,他永远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嘴角半边的笑意,似讥讽似无奈。 最后,程青气急败坏地推门而出,对上门口温穗焦灼的眼神,无奈摇头。 日记毕竟是主观性的东西,霍镇庭一口咬定没有证据,日记里的一切都只是顾麦恶意的诽谤。 看着霍镇庭抖抖衣袖,悠闲坐进那辆崭新的劳斯莱斯,温穗的指甲深深嵌入肉里,她愤怒地拉住顾青禾的手。 “你知道什么?你说啊!你真要看着我哥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顾青禾扯开她的手,伸手地想摸摸她的头,被温穗躲去。 他笑。 “我能知道什么。” “顾麦怎么死的,法医说的很清楚了。” “我这种没用的父亲,能知道什么。” 说完,他挫败地转身,出门抽烟去了。 法医说,死者的死相恐怖,但温穗还是坚持要看他一眼。 冰冷的白布被掀开,他的颧骨凸起,唇色发青,几天过去,尸体已经开始脱水,原本年轻的面孔,此刻皮肤暗黄发皱,像用了很多年的抹布。 他的眼睛是瞪大的,死死盯着某个东西,嘴巴张开很大,好像有很多话没说完。 明明一个月前会抱住她,对她笑,陪她回家的人,此时,再也回不来了。 温穗很后悔,后悔前几次为什么自己没有快一点,至少追上他,能跟他说句话。 不像现在天人相隔,堵在心里的一句哥哥,永远也叫不出了。 温穗五指都在颤抖,她把白布合上,闭上眼,默默祈祷。 黄泉路上,愿有火红的曼珠沙华相候,予你重生的希望。 来世啊,我亲爱的哥哥,你同我一起,做田野里的麦穗可好? 春华秋实,随风快乐自由地摇摆,一生,平凡而充实。 温穗离开太平间时腿一软,差点要摔倒,门口的程青刚好扶住她。 “这本日记算是你哥唯一的遗物,我觉得应该给你。” 日记本熟悉的封面,是她中考成绩优异学校的奖励,她送给了那年离家的哥哥。 发黄的纸页,带着时间的沉重,静静躺在他掌心。 曼珠沙华,又名彼岸花 *** 昨天整理文献和开会,所以没来得及更新 今天晚上不出意外还会有一更 第17章 凌霄花 2017年7月18日。 后山的土越来越贫, 已经难养出好药材,靠卖药越来越难维持生计了。 小旭要治病, 阿穗考上了高中, 我拿到邻市一所普通二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我看着妈敛着脸去问亲戚借钱, 每次都是灰头土脸地回来。 阿穗把她留了三年的长发卖了,收头发的人心狠地把她头发剪得短的像狗啃, 她还笑着说头发卖了快六百。 小旭年纪小, 但懂事地哭着闹着不肯去医院。他知道,医院一去, 家里很长一段时间快要揭不开锅。 所以爸说他帮人开车的那个老板手下缺人时, 我毫不犹豫答应了。 能去大城市, 能见世面。 最重要的事, 能让妈不用到处求人,能让阿穗上学,能让小旭好好治病。 …… 2017年10月1日。 今天我很高兴。 默默给霍总当了两个月司机, 今个给霍总挡酒,我们家是遗传的酒量好,霍总夸我有干大事的气概,把饭桌上的朋友介绍给我认识。 我知道, 在大城市出人头地难, 但我不会放过一丝机会。 哦,还有,今天阿穗打电话给我, 说她高中第一次月考就拿了第一,我妹妹就是争气。 除了给家里寄的,我还攒了好一笔钱,准备过年回去给阿穗买新衣服,红彤彤还带洋气的毛领的那种,我看城里姑娘都那么穿。 …… 2018年2月3日。 今天霍总手下的彪哥让我开车运了一货车的货到城南,我原本以为是工厂出来的药,可接手的人不是医药公司也不是代理商,是个很瘦的男人,他叫陈有德,他自来熟地让我叫他陈哥。 -- 第35页 他点完货后给了我很大一笔钱,抵得了我一个月的工资,我回来越想越不对劲,心里总不安宁。 希望是我想多了。 …… 2018年2月5日。 我好像犯了一个很大的错。 …… 2018年5月1日。 我不想被举报,也不想坐牢。 我去问霍总,他说那批货的量可以让我定死罪,我说我会拖他下水,他竟然笑了。 他说我可以去试试,除非想让我爸也坐一辈子牢。 我看着红着眼的父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今天,距离我第一次运货三个月了。 这是我冒死运的第五批货。 到了地点,我望着天上的月亮,总觉得这里的月亮没有辛夷镇的好看。 就像我想象中的大城市,原来是会吃人的。 …… 2018年6月13日。 今天,陈有德拉我晚上喝酒,中途,他还做了一笔交易,是几个年纪不大的男生,刚刚高中毕业的样子,让我想起了阿穗。 吃完饭出来,在那条小巷子里,突然看到那群人的其中一个,倒在地上。 我去探鼻息,已经没气了,我当时吓得半死。 陈有德见怪不怪地把我拉走,他说:“就是抽多了,会有人发现,别多管闲事” 我当时回头看了好几眼,他的脸还稚气未脱,明明有大好的年华,就这么死了。 这是今晚我第二次做噩梦醒来,心里实在害怕,只好拿笔写下来。 我闭眼就会想起那人的脸,他跟阿穗差不多的年纪,是不是也有人像我期待阿穗一样,期待着他成人成材? 可他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而我,是助纣为虐的那个。 …… 2018年6月15日。 昨天,我跟霍总摊牌了,说我不怕坐牢,也不怕死刑,这种遭天谴的事,我不会再干了。 出乎我的意料,霍总答应得很爽快,当时彪哥也在场,他说要请我去酒吧喝一杯,犒劳我之前的“功劳”。 我答应了,在酒吧,他们灌了我很多酒,混沌中彪哥递给我一根烟,我接过了。 后来又抽了几根。 那烟的味道跟别的不一样,抽完脑子就晕,一觉醒来,我就知道坏事了。 我去找霍总,霍总笑得胜券在握,他说:有些东西,能让人一直忠心。 那一刻我知道,我这辈子毁了。 …… 2019年1月15日。 我不知道我这半年是怎么过来的。 颓废,愧疚,见不到光明的日子,日复一日。 在酒吧跟他们约好,我第一次试着注射。 随着瘾越来越大,原来的烫|吸,已经很难找到快感了。 但第一次我没掌握好量,推进去,很快,人就抽搐着倒下了。 晕过去时,我心里的感觉,竟然是解脱。 …… 2019年2月3日。 在戒毒所的日子,痛苦,但很安宁。 至少不用被逼着去背负更多的罪孽。 阿穗会按时寄信给我,她对我没有嫌弃也没有恨意,她一直坚信,原来的顾麦还能回来。 我自己也会有这样的幻想,挨过这一遭,我是不是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每次戒断反应最严重的时候,我就会看阿穗的信。 她的一手好字,我还跟警察炫耀过。 她一直是我的骄傲,顾麦是温穗的哥哥,不能认怂。 …… 2019年3月15日。 我从没想到我会在戒毒所看到阿穗。 她来C城了,她住进了霍家,想到这个就让我害怕。 霍镇庭是没有良心的商人,我很怕,怕阿穗会重走我的路。 绝对不可以。 …… 2019年4月2日。 好不容易把阿穗带回辛夷镇,没想到她要跟霍家少爷回去。 阿穗的心思深,我不知道她对那小子动没动心,但那小子一直被霍镇庭保护得很好,他的眼睛很干净,什么情绪都写在眼睛里。 他对阿穗的在意,我也看在眼里。 离开前,我坚持问他一句话,他能不能做到,如果不能,我不会放阿穗走。 但他很认真地答应了。 我让他不要告诉阿穗,我也不会说。 阿穗会不会知道,就看他们两人以后的造化。 如果注定是露水相逢,那一句话,阿穗也没必要知道。 …… 2019年5月3日。 回C城块一个月,我原本只想好好找一份工作,离阿穗的学校近一点。 陈有德的人对我死缠不放,我坚决断了跟他们的来往,可隔天寄来了穗穗在霍家的照片。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霍镇庭吩咐的。 他拿穗穗当筹码,我只能缴械投降。 复|吸那么理所当然,陈有德让我在那边发展下线,我带着十一中附近混的那三个人,行事毫无避讳,因为我就想破罐子破摔。 可能是兄妹间特有的感应,那天在Windsky,我拼了命地逃走,就是不想让她看到我这幅烂人的样子。 我害怕她失望的眼神。 …… 2019年5月6日。 昨天,我把陈有德的行踪匿名交给了警局。 我知道警察最近在追查我们这一伙人,陈有德作为一群人的上线,是重点缉拿对象。 -- 第36页 那天是我睡得最好的一个晚上,我在梦里梦到了妈妈,阿穗和小旭。 梦里我跟阿穗说,哥哥有罪,但哥哥在努力赎罪。 虽然我知道,匿名邮件发送成功时,离我的死期,也不远了。 今晚的月亮一点都不圆。 我好想回辛夷镇,把妈妈烙的玉米饼端到老槐树下,跟家人再看一次辛夷镇的月亮。 ……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温穗不记得这是顾麦死后看的第几遍。 每一遍都心如刀割。 在辛夷镇办完顾麦的丧事后再回C城已经是两个星期后了,顾青禾开车送她回霍家,等红灯时望着她的脸,欲言又止。 办完丧事温穗坚持要回来,油盐不进,温玉梅气得病倒了,温穗在家服侍几天,把她的病医好才回来。 期间,霍镇庭还特意去了趟辛夷镇,听说日记在她那,还满脸善意地特意问她,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她跟顾青禾都清楚,日记虽然成不了证据,但多少在他心里是个疙瘩,他在问她封口的条件。 温穗头上的白巾还没取下来,她弯眉,苍白着唇,在顾麦的灵堂对他笑了。 她说:“我想明白了,我哥已经死了,再去追究也没有意思。” “我只求能回C城把高中念完,答应少爷的我没忘,我会继续把少爷的病医好。” 霍镇庭先是意外,然后舒眉笑了。 “这当然没问题,你能陪在阿希身边自然是好的,要是能考上好大学,我也很乐意继续资助你的学业。” 温穗低头,道了句感谢。 这一幕被温玉梅看到,她当着灵堂那么多人的面,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她问她,温穗你还有脸吗? 她咬破了唇角,却依旧挺直了背,一声不吭。 很快到了霍家,下车时,温穗想接过行李,顾青禾没松手。 他紧皱眉头,望她时神情凝重。 “穗穗,你只想好好读书我可以在外面租个房子给你,没必要非得回这里。” 他怕她多想,心里难受。 温穗笑,从顾麦下葬完那天起,她恢复了从前常常对人带笑的样子。 “这儿挺好啊。” “不然爸你也不会这么多年不肯回去,一心一意待在这里不是吗?” 顾青禾噎住,不知该怎么回她,一转眼,她提着行李已经走进院子里了。 “穗穗回来了!”一楼传来文熙惊喜的叫声,很快,二楼阳台匆匆冒出一个人影,看到底下的人,飞快闪进房里。 没有十秒,他人就站在了门口,跑得满头大汗,喉结紧张地上下滚动,看着她眼睛闪烁了万千情绪,有喜有悲,有惊慌也有不知所措。 他默默接过她行李,走在她前面,径直上楼去她房间,走几步回头,看到她跟上才安心。 少年的背脊微弯,白色家居服下,对称好看的蝴蝶骨给衣服添了褶皱,他瘦了很多。 到了她房间门口,他站在一边不动,温穗转动把手想开门,却在那一瞬间,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 他的拥抱很生涩,很拘谨,或者称不上真正意义上的拥抱,他双手握住她肩膀,强硬让她贴近自己的胸膛。 他握得很紧,温穗感觉自己的肩骨快被碾碎,所有难以抑制的情绪,在此刻迸发。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耳边的声音,很沉,很哑。 “不回来又怎样?你身边有文姨和文熙,如果想找人陪你上学,平时好好照顾你,霍总应该轻而易举就能找人替代我。” 她在他面前,语气突然激烈刻薄起来。 霍希光眼神慌了,突然拉住她手腕,把她拉到面对面。 “没人能替代你。” “如果你这次不能回来,我就把你家的破房子买了,然后住在你家不走了。” 他眼神炙热认真的光,让她相信他不是在玩笑。 温穗嘴角有了笑意,而身后的楼梯,刚到家的霍镇庭刚好上来,恰好听到这番话,脚步骤然停下。 温穗踮脚,凑在他耳边,像是很亲昵温柔的模样,对他说:“少爷,记住你今天的话。” 余光对上霍镇庭的眼神,她眼里的笑意愈深。 她读过舒婷的《致橡树》,有一句她印象深刻。 “我如果爱你,绝不学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凌霄花攀援而上,似有凌云志,有时,不是为了炫耀。 残忍地吸取周围土壤的养分,换来自己枝头花开锦绣,一开始,就是为了毁灭。 更新来了,最近点击好少,小可爱们是弃文了吗? 可能最近故事线走的比较多,男女主对手戏较少,但这都是必须的铺垫 男女主的感情线,从这里算正式开始了 强调一下,阿珠是甜文作者,阿珠只写HE 第18章 薏苡仁 吃完晚饭跟文熙在院里乘凉的时候, 她跟她说了学校这两周发生些什么。 魏紫在办公室听墙角听到她请假的理由,很快, 全校就知道了。 上次月考她是突然杀出的黑马, 她的消息,格外引人注目, 加上魏紫把她住在霍希光家的事也广为传播,一时间, 成为七中茶余饭后的谈资。 期中考结果出来, 因为需要换榜宣传栏的玻璃被取下来,工人吃饭的间隙, 原本大榜上她的照片被人恶意涂鸦, 还写上一些不堪入目的话, 那个恶作剧的男生, 幸灾乐祸地收起马克笔准备走时,刚好撞上霍希光。 -- 第37页 文熙也是听说,霍希光发了狠, 二话不说直接冲上去把人揍了一顿,那人掉了一颗牙,在医院住了三天,霍希光还因为这个在教务处罚站了一天, 这次期中考拿了第一也取消了上榜的资格。 “你不知道少爷那天打完架回来有多帅, 他直接把数学老师的刻尺往讲台上一砸,那么厚的尺子就那么砸断了,台下的人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说我话撂这, 谁再敢说温穗一句不是,就是跟我霍希光作对。” “他下来还直接踢翻了魏紫的桌子,我不知道他在魏紫耳边说了什么,那小贱人听了大气都不敢喘,抖得跟个筛子一样,别提多解气了。” “后来这件事还是霍总亲自去了学校一趟才解决,那几天霍总的脸色很差,脾气也不好,我听我妈说是跟少爷闹矛盾了,霍总现在对你有蛮大偏见的,你小心一点。” 温穗捧着一杯咖啡,默默听着,等文熙说完,她笑着问了她一句话:“文熙,如果有一天你要在少爷和我之间做一个选择,你会选谁?” 文熙懵了,几秒后没心没肺地笑着拍她肩膀。 “当然是选你们了。” 说完,她给了温穗一个拥抱。 “穗穗,你经历了这么多依旧勇敢地回到这里,以后还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呢?” 当时年少不经事,谈着天,笑着地,以为就是永远。 晚上吃完饭,她叫住要回房的霍希光,拿出陆医生留下的医药箱,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下。 棉签沾了酒精和药,她轻轻覆上他嘴角的伤,尽量温柔地涂抹,他还是疼得眯眼,但嘴角的笑意,暴露了他内心的享受。 “一时逞能变成这幅鬼样子,有意思?” “他比我惨。”他理直气壮地回。 温穗忍不住使劲按了下,看他的眼神颇为嫌弃。 “也是,霍少爷也不是第一次打架,为人出头的毛病原来还能上瘾。” 他先是皱眉回了句:“你在嘲讽我?” 然后仔细一想,激动地坐直了身子,眼神明亮极了。 “喂,温穗。” “你别不是还在意魏紫那事吧,你是不是……” 他话没说完,安静温馨的画面被进来的人打破。霍镇庭身后,江茗兰拉着行李箱,笑容甜美地叫了一声:“阿希。” 温穗悬在空中的手放下,她默默把药箱收好,霍希光见来人身子一僵。 “后天是你江叔叔的生日宴,江家别墅来了很多远方亲戚,房间不够住,所以我就邀请茗兰来我们家住两天。” “文姨,快安排一间房。” 文姨一脸懵地应下。 江家是房地产发家,江洋从农村一路打拼上来,江茗森是江洋发妻所生,结果没福气等到江洋发财,在江茗森三岁时就死了。而江茗兰的妈是江洋外面的情人,现在是江茗森后妈,两人很早就在一起,不然江茗兰也不会只比江茗森小一岁。 所以江茗兰和江茗森虽然是兄妹,但因为其中缘由万千,两人的关系其实不冷不热。 霍希光跟江茗森交好,江茗兰从小喜欢跟在他们身后,他们不见得多待见,也不好赶人。 这次倒好,人直接敛着脸追到家里来,霍希光没什么好脸色。 “我知道江叔老家的亲戚多,没房间住为什么江茗森不过来?” 江茗兰笑容一僵,却还是温和得体地回:“阿希最近这两次考试都考得很好,反倒我一直有退步,理科一直是我的弱项,所以也想平时多请教一下。” “阿希不会嫌我麻烦吧?” 霍希光还想多说什么,被霍镇庭一记眼神喝住。 “当然不麻烦,你住这家里也热闹,而且茗兰这么乖巧,叔叔高兴都来不及。” “温穗,来帮茗兰把行李提回房间。” 霍镇庭那样自然地开口使唤她,温穗望他的眼神充斥着凉薄,却还是回了句:“好。” 在她准备弯腰接过行李时,霍希光一把拉过她手腕,把她拉到身后。 “江茗兰,你没手吗?” “还有,温穗不是家里的佣人。” 他暴躁的语气让江茗兰一惊,霍镇庭的面色愈发阴沉,四个人无声的对峙,最后温穗妥协了,她扯开霍希光的手,提起她的行李箱。 江茗兰跟她进了房间,温穗擦肩而过准备离开时,她叫住了她。 “温穗你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你就像霍希光身边的佣人你知道吗?” 温穗不怒反笑。 “那你呢?不好好揣着你的优越感待在自己家里,上赶着来别人家当舔狗吗?” 江茗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眼里浮现点点笑意。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别说,她根本不是什么温顺的小白兔。 第二天是周六,温穗一早进厨房想煮薏米粥,用她从辛夷镇带回来的上好薏米,C城的夏天湿热,薏米刚好利湿健脾。 没想到今天早上的厨房热闹得很,江茗兰一人霸占了一边,文姨跟温穗皱眉,在她旁边低声说:“她要给少爷煎春卷,没下过厨的人偏得装一副做派,你看那边被她弄得见不了人了。” “没事,由她去。”她回。 她在另一边熬粥,跟文姨一起蒸了小笼包、煎了二十个饺子。 昨晚霍镇庭在这边睡下,今天难得跟他们一起吃早饭。 -- 第38页 东西全端上来,江茗兰笑容潋滟。 “霍叔叔,你猜猜这里哪个是我特意为你们做的?” 霍镇庭笑着挨个尝了一下,小笼□□都不剩,饺子一口一个,偏得春卷咬了一口就放下了。 “小笼包和饺子,是不是都是你做的?” 江茗兰神情僵住,文熙快笑出声了,霍希光把江茗兰给他夹的春卷扔在盘里,轻轻嗤笑一声,转眼把温穗碗里仅有的一个小笼包抢了。 “霍叔叔,您一定是在家吃早饭吃得少了,这小笼包和饺子里的馅,明显是出自穗穗之手。”文熙好心解释。 霍镇庭冷冷瞥了温穗一眼,没再说话了,饭桌一时陷入沉默。 过了会粥凉好了,江茗兰尝了一口,拿纸小心地吐了出来。 “温穗你熬的粥怎么一股怪味。” 薏米的味道,的确不是每个人都能习惯。 温穗不急不缓地解释:“加了薏米,夏天吃薏米对身体有好处。” “《本草纲目》有写,薏苡仁健脾益胃,补肺清热,祛风胜湿,养颜驻容,轻身延年,男女老少皆宜。” 听了她的话,霍镇庭准备搁下勺子的手顿住,开始一勺一勺殷切地喝。 江茗兰漂亮的脸写满不甘心,她拉住身边霍希光的衣袖,热心提议:“这么难喝的粥别喝了,我们去我哥之前带我们去过的早餐铺,我们去喝那里的八宝粥好不好?” 霍希光扯开她的手,淡淡回了句:“饭桌上少说话,你家家教没说过这个吗?” 说完,他把见底的碗递给温穗。 “再帮我盛一碗粥。” 吃完早饭,温穗和文熙在厨房里洗碗,文熙想起刚才饭桌上江茗兰吃瘪的样子乐开了花。 “穗穗,你猜那位大小姐明天早上还会不会来厨房舞刀弄枪?” 温穗没来得及回,江茗兰突然走进来,云淡风轻地回了句:“明天估计我有心也没时间了。” 她笑,站在温穗身边,眉眼看起来亲切温柔。 “明天中午是我爸的寿宴,我跟阿希一早就要过去。” “晚上我爸给我们这些孩子办了一个舞会,说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宣布,所以晚上也回来不了,温穗记得明天不要准备我们的饭呀。” “毕竟,你待在厨房的时间这么多,一日三餐都由你安排不是?” 说完,不等温穗的反应,穿着一身最新款收腰连衣裙,盈盈袅袅地离开了。 文熙把筷子甩在水池里。 “这做精说话就不能别这么别扭吗?” “自己不能干就知道嘲讽别人。” “她的话听听就好,别在意。”温穗继续洗碗,毫无所动。 文熙突然想起什么,转头激动地问她:“穗穗,明天不是你生日吗?” “嗯。” “你没告诉少爷?他不陪你过吗?” “还有那做精说的什么惊喜,不会跟少爷有关吧?” 温穗抬头,望了窗外院里的盛夏明景,笑着摇头。 “他为什么要陪我过生日?” 文熙沉默了,以为温穗是被江茗兰惹得自卑了。她从小跟那群富家子弟打交道,自卑也算是伴随她的成长,她正打算用自己的经验安慰她,不想温穗突然捡起台面上一颗薏米,盯着它发呆。 “文熙,我看书上说,薏米在国外有一个很有趣的名字,叫Job’s tears.” “什么意思?” “西方人发现薏米中有一层红色的内壳,像极了流血的眼泪。所以他们将它与《圣经》中苦情的约伯联系起来。约伯家破人亡,失去家庭,财富等宝贵的一切,但他依旧笃信上帝,愿意用隐忍和忠诚接受上帝的安排。” 所以在西方,薏苡仁,代表泣血的隐忍。 她不是约伯,有些东西可以隐忍,有些她要争要夺的,她不会放弃。 所以隐忍之后,迎来的是爆发。 看文愉快~ 喜欢点个收藏呀,第一次上榜,本章评论送红包。 第19章 山楂 周天一大早, 温穗坐在院子里背语文课文,《出师表》才读到“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就有人按响门铃, 一看,那边江茗森笑着对她招手, 她起身,给他开门, 道了句“早上好”。 “霍希光那小子没睡懒觉吧?” 他自来熟地往里走去。 门口停着一辆跑车, 江茗森满了十八,早就拿了驾照, 车应该是他的。 车里还坐着两个男生, 他们今天清一水穿了西装, 少年模样未褪, 倒也人模人样,有人还冲她吹了声口哨,她没理。 南方软语伴着清晨和风, 继续读着课文,没一会,三个人伴着欢声笑语走出来。 “阿希,把领带系上呀。”江茗兰的声音如蜜般甜, 溢满欢喜。 “不是我说, 阿希,你这西装一穿,直接能上那个什么偶像的选秀节目了, 直接C位出道。”江茗森在笑话他。 “是啊,阿希,你要上那节目,哥哥砸锅卖铁投票让你拿第一。” 车里的人伸出脑袋看到霍希光,没个正形地调侃。 霍希光容貌出色,他们见怪不怪。 但他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高冷矜贵劲,不论站在哪儿,不由自主就吸引人目光,他不跋扈,不嚣张,连朋友间的客套奉承,他也冷着脸懒得应付,可偏偏,人人见他一面打心里就会臣服,想靠近他,会包容他。 -- 第39页 这东西他们管它叫气质,霍希光天生有,而他们用多少钱和香水都买不来。 温穗从书本中抬头时,他已经站在她面前了,手里拿了一根深蓝色的领带。 霍希光不自在地松了松领口,这年他一米七八,背脊挺直时像郁郁白杨,眉目鼻梁到浅薄红唇,都如上帝鬼斧神工之笔,清俊如画。 他垂眸,长睫如银杏树上的扇形小叶,忽闪着。 “喂,你会系领带吗?” 温穗轻掩眼底的惊艳,坦然一笑。 “不会。” 穿着一身粉色改良旗袍的江茗兰,头发盘成精致的发髻,踩着一双不高的白色高跟鞋,娇俏明媚的模样,她走过来,从他手里接过领带,踮脚,细致熟练地帮他系好。 “温穗没去过正经宴会,你问她不是为难她?” “我在家我爸出门时经常帮他系领带,这个我还是熟练的。” 霍希光不耐地点了点头,低头对上温穗的眼,后者依旧是浅浅笑着的模样,像什么也没发生,跟他告别:“早去早回。” 走之前,江茗兰亲切地问她:“我爸生日宴请了做过国宴的厨师,你一定没吃过那样的菜,要不要我回来帮你打包一点?” “还有酒,阿希家酒窖的酒最是极品,他这次带了几瓶去舞会,想想边跳舞边喝红酒,我就激动!” 霍希光带着警告对她翻了个白眼,最后是江茗森冷着脸把她拉进车里。 “今天在家看书吗?”他问。 “嗯。”她回得漫不经心。 “那家酒店的甜品味道很好,我回来给你打包一份。” “好,谢谢少爷。” 她低头认真看着书页,一切如常,默默看了她一分钟,霍希光这才往门口走。 漂亮张扬的跑车载着一群人的欢声笑语远去,温穗抬头,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晃神。 的确,她跟他们不像一个世界的人。 可是啊,她也从没想过要走进他们的世界。 下一句刚好读到: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 她笑了。 她要他自己,走向她的世界。 *** 下午,文熙约着跟她出门,坐车到了市里,她一脸愧疚地拉着温穗的手。 “吴皓天在奶茶店等我,那我先走了。” 温穗故意瞪她。 “我就是你让文姨同意你出门的借口,有异性没人性。” 文熙更内疚了。 “你要不跟我们一起吧,想到你生日要一个人过我心里真的过意不去。” 温穗秒回绝:“别,我不爱当电灯泡。” 分别时,文熙笑着对她眨了眨眼,故意掀动她裙摆的一边。 “小美女今天真漂亮,记得保护好自己哦!” 文熙走后,她直接去了Windsky。 之前的事了结,她也不想在那干了,今天是去结工资。 听说她要走,姜可可拉着她的手在柜台眼睛都红了。 “温穗,你走了我不会算的账谁帮我算啊。” 温穗笑着抱了她一下。 “可可姐,今天我发了工资,请你喝一杯?” 下午酒吧人少,他们准备喝个尽兴,可可知道她赚钱不容易,点的最便宜的啤酒,还自作主张买一送三,四瓶青岛,她说要跟温穗不醉不归。 结果一瓶没喝完,温穗脸都没红,她就摆着手逃了。 理由是,再喝就醉了,晚上上班会被经理打折腿。 温穗也不为难她,自己一个人在角落,默默喝着。 晚上七点半,她拿出手机,看到一条朋友圈,是江茗兰发的,配图是一个黑西装的背影,身形很熟悉,她搞怪地在他背后比了个“耶”。 配字:属于我们的夜晚。@霍希光。 手机显示,这条朋友圈发自一分钟前。 温穗眼里浮起笑意,原本想的突然变了,她把姜可可送给她的一块慕斯奶油蛋糕插上蜡烛,用手机拍了张照,发了她人生的第一条朋友圈。 温穗:一个人的生日,也很快乐。 定位在Windsky酒吧。 发完,她就把手机盖在桌上,不管不顾,继续喝酒。 二十分钟后,横空出现一双修长好看的手抢过她酒杯,狠狠撂在桌上,酒洒了满桌。 “温穗,谁他妈让你一个人在酒吧里喝酒了?” 他比她想象中还要来得快。 温穗酒量好,但这么喝醉意也上来了,朦胧醉眼中就看到他急躁得领带松松垮垮,漂亮的眼愤怒地盯着她。 温穗不说话,酒吧里人多起来,有人不时往这边看,霍希光无奈地拉着人往外走,姜可可见状立马拦住。 “你是谁?干嘛要带走她?” 霍希光皱着眉头刚想解释,身旁的人一把抱住他胳膊,胸口贴得很紧,他一时傻了。 “可可姐,我认识他。” “他是我的…我的少爷。” 说这话时,还不安分地捏了他耳垂,霍希光耳廓快要烧起来。 霍希光一路像拉着个死尸,总算把人拉到跨河的那座古桥上,眼看能走到马路边上了,她却停下来,死活不肯走了。 “霍希光,我今天高兴,我想喝酒,不走。” 她靠着桥,鼓着一张脸,贝齿紧咬下瓣红唇,抵死不从的样子。 霍希光靠在她边上,望着天空一轮满月,闷笑一声。 -- 第40页 “你喝醉了倒比平时可爱。” “生日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你会陪我过吗?”这次她倒答得快,垂头踢着路上的石子,白色的帆布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惹他心烦。 “会。”简单的一个字,答得笃定。 这时古桥上挂着的红灯笼突然亮起,到时间青石灰梁的古桥就会被古色质朴的红光笼罩,所有灯同时亮起,恢弘之景让游人赞叹,声音太杂,她没听清楚他的回答,抬头,水亮的眸子盯着他。 灯亮了,他这才认真打量她。 她今天难得穿了裙子,白色的及膝裙,收腰系上的蝴蝶结将她盈盈一握的腰掐得刚刚好,裙边刺绣的雏菊清新秀丽,款式简约,但她穿起来格外好看。 察觉到他的目光,她笑着走到他面前,转了一圈,长发微散,黑发黑眸,鬓角的薄荷发卡在夜光下莹莹,鹅蛋小脸如上好的羊脂白玉般白净剔透,顾盼生辉。 “文熙送我的生日礼物,好看吗?” 他不自在地别过眼神,轻咳一声。 “好看。” “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他问得出口心里自然有了打算,不管她要什么,就算把C城翻个底朝天他今天晚上也会赶在零点前给她弄来。 结果,这醉鬼指着古桥台阶下一处推着冰箱卖饮料冰糕的小贩。 “我要吃冰激凌,巨大杯,十五块钱一个的那种。” 之前她上班路过,下午最热的时候总想吃一个,却舍不得钱。 他点头,很快买来一个冰激凌,盖子打开,勺子撕开递她手上,颇为嫌弃地看她。 她舀了一勺,放进口里,尝了那口奶香和甜蜜,笑得像个孩子。 霍希光一时愣住,下一秒,跟着她笑了。 结果她没吃几口,突然舀了一大勺,递到他嘴边。 “甜的,少爷,你尝尝。” 同一把勺子,勺子里面融化的那层,绝对有她的口水,霍希光紧张地抿了抿唇,刚开口想说什么,冰激凌就被她趁机喂进去。 “好吃吧?” 他盯着她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傻傻点头。 然后那盒冰激凌,就被某人慷慨地你一勺我一勺,消灭完了。 夜晚气温降下来,有风,霍希光解开衬衣纽扣,却觉得这冰激凌越吃越热。 旁边的人闭眼吹着风,浅寐一会,空气一时静谧,这样的安静莫名让他安心,嘴角的笑意缱绻。 你在乘凉,我在看你。 “还有什么心愿吗?少爷我就给你当一次阿拉丁神灯。” 她垂眸,望着脚尖,声音轻柔生涩。 “你们今天跳舞了吗?” “舞会上穿着礼服跳舞,应该很不错吧。” 他意外地垂头看她,她像在笑,又不像,眼底恹恹低落的神色却那样清晰地撞进他心里。 “没。” 看到那条朋友圈时,舞会刚刚开始,他不顾朋友阻拦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 听到这个答案温穗抬头笑了,如甘露落进心湖,在他心里泛起涟漪。 “那少爷能带我跳一只舞吗?虽然我没有礼服也没有高跟鞋,应该很难看。” “不,很好看。” 几乎毫不犹豫,他牵起那只伸向他的,柔弱无骨的手。 手心有汗,抚上她的腰时,他心跳如鼓,每一个动作都郑重而小心。 在他抬手牵引她转圈时,她像是孩子般顽皮,拉着他的手转了很多个圈,结果停下时人脸正对着他,头晕得直接倒进他胸膛。 他紧紧揽住她的腰。 少年人如玉,月色下,少年人的笑容也如玉温柔。 晚上十点,文姨、文熙还有江茗兰坐在沙发上等人回来,终于,门被推开了,她们却傻眼了。 少爷背着温穗走进来,牢牢的,稳稳的,温穗早已安然在他背上睡去。 江茗兰瞬间气急败坏。他晚上一声不吭地离开,原本宣布两人订婚的消息因为他的不在场而搁置,结果,他竟然是去找她。 她挡在霍希光身前,伸手想把温穗拉下来。 “你凭什么让阿希背你!” 霍希光目光凉薄,冷漠吐了一个字“滚。” 吓得江茗兰后退一步。 径直送她回房间,文姨打水过来想帮她洗漱,霍希光却接过了毛巾。 只见少爷低头,无比轻柔细致地帮她擦脸,看到她嘴角残留的冰激凌奶渍,他笑了。 文姨傻眼,什么时候见少爷这么心甘情愿伺候别人。 文熙目瞪口呆,江茗兰咬牙切齿。 霍希光想起回来路上她在他耳边说的梦话。 “从前我生日都是我哥送我礼物,更久以前,他每次生日都陪我过。” “嗯,那以后我代替他,每次生日都陪你。” 过了很久,她又叫他。 “霍希光。” “嗯。” “你喜欢这里吗?你想不想跟我一起逃离这里?” “我们考去北京,去那里读大学好不好?” 长久沉默后,他回了一句“好”。 她那样自然地编织了一个美丽的梦境,让他不由自主缴械投降。 那一刻起他知道,如果未来输给她,绝对一败涂地。 第20章 风铃草 之后的两周, 温穗和文熙每天晚上按时去书房报道,在霍希光老师的严厉教导下补课。 -- 第41页 开始那几天, 江茗兰也会捧着书过来, 缠着霍希光问个不停,他们之间的模式也就成了霍希光简单点拨温穗, 温穗耐心详细地给文熙讲解,江茗兰缠着霍希光总有各种问不完的问题, 而后者靠在躺椅上, 死鱼眼阴沉地瞥她,实在不耐烦了就装睡。 某一天早上, 江茗兰突然提着行李走了, 离开前幽怨不甘地瞥了霍希光一眼, 最后, 看温穗的眼神格外愤恨。 温穗一脸懵地问文熙:“她怎么突然想明白要走了?” 文熙瞅了眼身后的少爷,某人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但回敬她的眼神带着威胁。 “觉得没意思呗。” 收了少爷的封口费, 她自然不能说出昨晚发生了什么。 昨天下午他们考完体育期末测试,五十米和八百米跑完,回来整个人只想躺在床上,他因为身体原因免考, 所以晚上补习到了十点, 只有他最精神。 他作业课间随随便便就做完了,她们学习的时候,他大多背对着她们, 静音在跟江茗森网上连线打游戏。 一局打完,转过身,温穗跟文熙全趴在桌上睡着了,掌心失力,她手里的笔啪嗒落在地上。 他弯腰替她捡起,盯着她睡脸许久,忍不住捏她鼻子,嘴角泛起笑意。 “温穗,你是猪吗?” “猪一样能睡,怎么跟我考到北京去?” 下一秒,少年插在兜里的手伸出,扶住她肩膀另一边,俯身,温热的指尖拨开她散乱的发,偷偷的,谨慎的,在她脸颊印上一吻。 他的眼合上,颤抖的长睫暴露他内心的激动,却是装作不以为然,指尖轻捏她的耳垂,掩盖自己紧张的情绪。 吻毕,他的笑容含蓄而餍足。 听到声响,做贼心虚立马睁开眼的文熙看到这一幕。 进来送牛奶的江茗兰也恰好撞见。 他却神色不改分毫,拿起自己盖的毛毯,披在她肩膀上。 指尖抵住薄唇,轻“嘘”。 然后拿起她写完的练习册开始看,细致耐心地把正确答案批注在旁边。 不做任何解释,坦然又和谐的画面。 那一刻,文熙有些同情江茗兰,又很羡慕温穗。 少爷喜欢上一个人,不用她出马,他所有的温柔留给你,不会给任何人机会。 临近期末,各种测试也多起来。 吴师太每天在讲台上恨铁不成钢地睨他们,拍着讲台大喊:“你们现在已经是高二下学期了,离高三只差一步之遥,高考离你们也只有三百多天了。” “看看对面那栋楼学得双目无神,每天挑灯夜读的学长学姐,那将是你们未来的样子!” “所以现在不努力,高三徒伤悲,这次期末统考囊括几乎全部的高中知识,你们给我认真准备听见没?” 台下一片激昂的应答声,可每当模拟考成绩下来,班里就一片唉声叹气。 这次统考七中出卷,七中有它百年名校的傲骨,即使统考,出的题也绝不平庸,个个称得上极品。 所以也导致他们的模拟考一次比一次难。 不过在霍希光的辅导下,温穗的数学突飞猛进,班上成绩好的同学问她提升技巧,她只笑着说:“霍希光教的好。” 她自然不会告诉别人,某个傻子为了她没救的立体几何,特意订制了一套可以自己拼装成各种立体图形的积木,每天晚上他拿着她的试卷,眸光似剑落在她身上,盯着她把题目里的条件自己拼出来。 搭好图形,他点拨两句,她茅塞顿开,他站在她面前王之蔑视的表情,一脸嫌弃。 听了温穗的话后来找霍希光讲题的人越来越多,原本因为之前的事对他心生恐惧的人,接触后发现他冷着脸,但从不拒绝别人。 他虽然话少,但人聪明,讲题也实在,不多说废话,关键步骤龙飞凤舞给你写在纸上,一指,你很快就懂。 也有喜欢来找他茬的学霸,比如他们班好胜的学习委员秦浩,经常拿着平面几何和导数压轴题来找霍希光探讨各种解法,意在炫耀自己的多向思维。 而霍希光往往双手抱胸,冷冷睨他写的解题步骤,面带嘲讽地把他怼得说不出话来。 比如:“你确定这种方法能解出来?” “一条直线能解决的事,你非得用两条?考试时间太多?” “所以呢?你这个方法最后只能得出两个解不出的方程,留在这给我解吗?” 每当秦浩找霍希光,过道路过的人会驻足,周围人余光秒回这边,不错过一场好戏。 不过,大家没想到理科无所不能,怼遍天下无敌手的霍希光,某天中午竟然会对一个题目哑口无言。 是吴师太特意整理的导数变态题集,发下来一个上午,带走同学们无数根青春秀发。 中午吃完饭,秦浩又气势汹汹地来袭。 “霍希光,这个题有两种方法对吧,而且两种方法算出来的结果不一样。” 霍希光刚想开口说什么,旁边的小手拿走了他桌上的试卷,认真跟自己的答案比对,惊喜地说:“对诶,我也是这么做的。” 她很少参与他们的激烈争执,这次恰好撞上自己的答案了,转过头认真等待霍希光的看法。 周围看戏的学霸围在一起,他拿过她试卷,仔细看了她每个步骤,摇头。 “第二种方法不可行。” -- 第42页 温穗皱眉,自己明明每一步都有理有据,她不服气地反问:“怎么就不行?你看看,用这个函数替换x,不正好把原式化解出来了吗?” “.…..” 她一个人絮絮叨叨在他耳边说了很多,末了,眼神炯炯,无比坚定。 霍希光盯着桌上她清秀的字迹,默了许久,笑着微微颔首。 “好,你是对的。” 温穗终于心满意足地睡了午觉,秦浩也一雪前耻,兴高采烈地到处宣扬。 结果,下午放学她在教室做值日时,负责打扫办公室的秦浩一脸凝重地把她叫出来,把一张答案递她手上。 “我在吴师太办公桌上看到的详细参考答案。” “霍希光是对的,我们错了,那个方法用之前要先算x的定义域,算出来它不在给定的定义域范围内,不能用。” “你说他当时为什么不戳穿我啊?是不是,他这人良心发现,对我于心不忍了?” 秦浩搞笑地对她眨眼,温穗忍不住弯腰笑出声来。 那天夕阳洒在她俩的课桌上,被扫起的灰尘在光线下影绰,她仿佛看到中午靠在椅背上懒散带笑的少年。 他那时的神色,她现在才想起,明明是无奈的,包容的笑容。 想起她曾经问过沉溺在爱情中的文熙一个问题:喜欢和爱情,到底怎么定义? 她从小到大也收过情书,也听过表白,可真正去想这个问题,发现她并没有答案。 那时文熙羞涩却坚定地回她:爱情又不是课本上的概念,是没有定义的。 她那时递给她一本叫《恋爱指南》的书,她随意翻开的一页,有几句话她记在心里: 亲爱的男孩女孩,如果骄傲的你愿意放下骄傲,包容她/他或可爱或无理的缺陷,那么,我偷偷告诉你,这就是喜欢。 亲爱的男孩女孩,如果自卑的你愿意放下自卑,勇敢勾勒你与她/他或平淡或灿烂的未来,那么,我偷偷告诉你,这就是爱情。 …… 做完值日出校门时,在约定的咖啡馆门口,他背着书包,怀里小心翼翼揣着一只狸花小奶猫,手上拿着一根火腿肠,小猫吃得慢,他一点点喂着。 夕阳在他侧脸镀上温柔的光晕,少年眉目清冽,如人间春日的远山。 看到她走来,他献宝一样把小猫捧在她面前,温穗下意识后退一步。 “咖啡店老板说,它们以前住在小巷子里,它妈妈被毒死了,它的其他兄弟姐妹都饿死了,一窝只剩下它一个,多可怜。” “温穗,家里那么大,养只小猫可以吗?” 他明亮的,满怀善意和乞求的眼神撞进她眼里,同他怀里的小猫一般,湿漉漉的,容易让人心软。 温穗望着他纯粹欢喜的眼,笑了。 少年看似凉薄,却有一颗温热的心,默默温暖这个世界。 “好,但要离我远一点。” 她没跟他说,她对猫毛过敏。 “你不喜欢猫?它多可爱,我已经给它取好名字了。” “嗯?叫什么。” “岁岁。” 温穗停下来,无语地瞪他。 “霍希光,你取这名字什么意思?” 他傲娇地别过脸,眼里在偷笑。 “你在想什么,又不是你的名字。” “是岁岁平安的‘岁’。” 哦,岁岁平安啊,温穗若有所思地点头,又觉不对劲,抬头,身侧的人已经笑着往前走了。 走到公交站等公交时,小猫盯着温穗喵个不停,霍希光抱着小猫朝她靠近一点。 “摸一下吧。” 温穗无奈,踮脚,温柔地摸了摸他头顶,柔软的发丝从指缝滑过。 “好了,摸了呀。” 霍希光撞进她笑眼里,咧嘴,笑容明朗如阳。 马路另一头的一个身影,望着公交车远去,显得格外落寞。 魏紫走到陆觉南身边,安抚样地拍他肩膀。 “我没骗你吧?温穗不会放过霍家,也不会放过霍希光。” “而你,就像摇尾乞怜的小狗,她需要你帮忙,就过来摸摸你,哄着你帮她办事。” “陆觉南,你还要蠢得被她利用吗?” 陆觉南狠狠推开她,蹲在树下,点染一根烟。 他下巴的胡渣发青,他几天没有理过,整个人颓然又烦躁。 “魏紫,你他妈也不是什么好人,给我滚!” 魏紫笑,少女眼里的明媚和稚气早已没影,取而代之的是不尽的恨意。 “陆觉南,你扪心自问,你想想你喜欢的人每天跟霍希光朝夕相处,你能忍吗?” “你难道不想把她抢过来,永远只属于你?” 更新来了~ 谢谢大家的支持,这一章写了真的是一下午,阿珠太难了 之前忘记说,文中涉及中药的知识都参考本草书籍 阿珠是甜文作者,强调一下~ 第21章 石榴 很快到了六月, 院里的石榴花开了,一片火红。油亮的叶, 优美的树姿, 还有如白居易笔下“日射血珠将滴地,风翻火焰欲烧人”的花朵, 如这般盛夏,明媚, 如火如荼。 最近高考和中考叠在一起, 七中作为考场,每年高一高二都迎来难得的七天小长假。 文熙最近小测表现不错, 文姨乐得也没管这野丫头成天往外跑, 说是跟朋友出去玩, 温穗和霍希光心知肚明, 这丫绝对谈恋爱去了。 -- 第43页 岁岁长得很快,虽然是普通的狸花猫,但胸口的白月牙儿, 爪子上均匀对称的小白毛,还有玻璃珠般黑亮的大眼,倒是越长越可爱。 霍希光是它的衣食父母,少爷看似不食人间烟火, 照顾小猫却是细心到极致, 温穗坐在院里背书时常常看到他抱着小猫站在窗前,小猫还小,每天要喂一顿奶, 他握着奶瓶,喂完后还细心地用纸擦干小奶猫嘴角的奶渍。 温穗捧着脸笑话他:“霍希光,你以后绝对是一个好爸爸。” 开玩笑的一句话,莫名惹得少年耳根红了,着急地背过身去。 奇怪的是,温穗离岁岁远远的,可这小猫偏偏就喜欢黏着温穗,每次她在院里晒衣服,它就迈着小猫步到她脚边,用爪子挠她露出的脚踝。她蹲在树下给他熬药,这小丫还得寸进尺直接跳她怀里,温穗心软,忍不住抱了她一会,结果就开始打喷嚏不停,疯狂揉鼻子,没一会变成了红鼻头。 霍希光见她这幅样子开始还笑,后来知道她是过敏,眉头紧皱,脸色瞬间有些凝重。 “要不,我帮它再找个主人?” 温穗无奈地笑着把小猫递到他怀里,余光瞥见他眼里的不舍,心知肚明。 “没事,我过敏不严重,来得快,消得也快。” “你只要管好岁岁,让她少黏我一点就成。” 霍希光立刻点头,拿起岁岁的小爪子,对她挥手。 “岁岁,快谢谢妈妈的不弃之恩。”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奇怪?温穗举起扇火的蒲扇,下意识往他身上扑,他躲过,满面笑容地抱着小猫跑进屋里。 “你跟我一起把它带回家,你不就是它妈妈吗?温穗,你别抵赖。” 她偏头,无奈弯了嘴角。 到底是谁开始在她面前肆无忌惮地耍赖? 再准备坐回小板凳上时,刚好撞见她爸跟霍镇庭站在别墅大门口,方才的一切,像是全部目睹了。 温穗象征性地对那边点点头,霍镇庭沉沉看她一眼,直接进去了。 之后一小时,两父子在房间发生激烈的争吵,最后从房间出来时,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文姨,帮少爷收拾几件换洗的衣服,少爷要去乡下住几天。” 文姨点头,边找出行李箱,边小心地问:“怎么突然要去乡下,少爷的身体吃得消吗?要不要穗穗跟着一起去。” 霍镇庭冷厉地眼神落在温穗身上,嗤笑一声。 “不用,就几天时间,他爷爷会照顾好他。” 霍希光的眼神一直在看她,可霍镇庭偏执地拉着他直接出门,连句告别的话都不让他跟她说。 最后,他上车后再给她发消息,她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霍希光:我爸说我爷爷病重,让我跟他一起回老家看他,我尽量在两天赶回来,你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要是有事打我电话,实在不行找江茗森也行。 霍希光:帮我照顾好岁岁,还有。 之后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隔了十分钟他发来两个字:勿念。 温穗看着那几条聊天记录,浅浅一笑。 或许是他们都太杞人忧天,她总觉得他走后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第二天,她收到陆觉南的消息。 陆觉南:昨天去Windsky发现你不在了,都不跟我说一声。今天天这么热,我贪凉想喝杯冰镇柠檬水,之前你答应的请我和奶茶,今天能兑现不? 陆觉南:不来可就不是朋友啦。 之前的事找他帮忙温穗心里一直挺过意不去的,她把自己做的十几个桑叶菊花茶袋装进盒子里,作为答谢他的礼物。 信息里他说的那家奶茶店她没听过,走进十一中附近的小巷,她特意比对着门牌号找,结果根本没有所谓的056号。 温穗隐约觉得不对劲,刚想离开,突然被身后的人用布捂住口鼻,只一瞬间,意识就被浓重的眩晕感吞没。 再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阴暗的地下室里,手脚都用粗绳绑着,嘴被胶布粘住了,动弹不得。 门外,传来激烈的争执声,其中有两个声音,她很熟悉。 “你们不是说好只是威胁吓唬她吗?为什么现在把她绑在这个鬼地方?你们快放了她。” “陆觉南,我该说你傻还是太单纯。除了你魔怔了一样喜欢温穗那个贱人,她可是我们这里所有人的仇人,我们会放她走?” “当然,你也是功臣,要不是你嫉妒霍希光,我们也不会那么容易抓到她。” 是陆觉南和魏紫。 她意识到现在处境的危险,脑子里拼命运转想找到保命的方法,刚好,门在这时被人从外面踢开。 那群人明目张胆,没遮住她的眼睛。 她看到,陆觉南被人钳制在地上,迎面向她走来的,是魏紫、齐敏,还有一个跛脚的男人。 温穗冷冷扫过他们每个人的脸,最后故作轻松地笑了。 齐晴冲到她面前,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死到临头了,你还敢笑?” 对上她的眼,温穗笑容更盛。 “是啊,死到临头了我得知道自己为什么跟你们结仇不是?” “喂,请问我温穗哪里得罪过你?”她这话时对着那个跛脚男人说的。 那男人笑了,露出一口黄牙。 “不愧是顾麦的妹子,兄妹俩都不是怂胆。” -- 第44页 “小妹妹,你跟我是没仇,但可怜见的,你哥得罪了我,他死了,只好兄债妹偿。” 温穗垂眸,淡然自若地笑着。 “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现在被警察全称通缉的陈有德吧?”她眼神凛冽地对上他的脸。 “我哥日记里描写了你的长相,可没说你是个跛脚,还好,我曾经在警察那里见过你照片。” 听完她的话,那个跛脚像是深深刺激了他,他冲上前掐住她的脖子,用力拧。 “小表子!你他妈还在我面前横是吗?” “我跛脚是拜谁所赐?要不是你那个杀千刀的哥把我的事全捅给了警察,我会被逼着从四楼跳下来躲警察吗?” 陆觉南拼了命地挣扎,他盯着温穗逐渐涨红的脸,咬牙推开了控制他的人,一把冲过去,把陈有德踢开了,伸手挡在温穗身前。 “他娘的,臭小子,我想放你一条生路,是你自己找死。” “来人,准备两支药!” 温穗看到陈有德的人撕开一次性针管的包装,从药瓶吸光了不知名的药液,那两支针,就被他夹在手里。 她心脏瞬间被提到嗓子眼。 魏紫笑着凑到陈有德耳边提议:“那愣头青先不用管,先给温穗打了。” 陈有德笑。 “行啊,这不是致死量,却是最能成瘾的。” “霍总的儿子啊,最痛恨吸|毒的人,这一针下去啊,你们俩喜欢的少爷,绝对不会再看她一眼。” 魏紫笑得得意猖狂,拿着针在温穗眼前晃动。 “你别怪我们狠心,谁叫霍希光太不给人活路了,我不过在学校说了你几句闲话,学校拆迁的老街上有我家,他让人直接把我家奶茶店拆了,还一分赔偿金都不给。” “你说他做得过不过!” 魏紫已经疯魔了,齐晴待在一边,看这阵仗脸色变得惨白。 陆觉南红着眼,他被人用脚压在地上,拳头狠狠砸地,悲痛欲绝地喊着:“你们他妈有种冲我来!” 温穗望着地下室狭小的铁窗,在临近天花板的地方,结了蜘蛛网,这是房间唯一的光明来源。 她突然想起那个星光漫天的春夜,她跟他说的那句“不惧怕黑暗,要迎接光明。” 温穗抹了抹眼角,豁出一切跟他们对峙:“陈有德,这件事不是你一个人的主意吧?” “你一个要到处逃命的人,哪有本事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是霍镇庭对不对?他顾忌我知道的太多,所以安排这一切。” 陈有德脸色一变,狠绝的眼神多了几分意外。 “你倒是聪明,但你猜到了又能怎样。” “怎样?那就拜托你告诉霍镇庭,我早料到那本日记在我这他不会安心,我已经把日记和从我哥那里找到的其他证据托付给我朋友,只要我失联超过24小时,她就会转交警方。” “不能杀敌一千也能挫敌一百,我没猜错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我听说霍氏医药正准备上市,你问问霍镇庭,看他愿不愿意把这件事闹得满城皆知!” 陈有德意料之中地神色一僵,恨恨叫手下的人把针收了,紧紧捏住她下巴。 “你给我等着,别他妈耍花样。” 说完,连同一脸不甘心的魏紫也被拉走了,所有人都出去了,门再次被紧闭。 陆觉南被绑在她身边,一室静谧,他轻咳了声,想说的话却开不了口。 “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们要这么害你。” 过了许久,他颤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他刚才被往死里打时也没低头,此刻,却不敢抬头看她。 温穗望着窗口笑。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 “陆觉南,别喜欢我,我不是什么好人。” 他喉结滚动,着急地想反驳什么,又被她打断。 “我没有什么证据能交给警察,刚才说的只是缓兵之计。” “他们现在应该在赶着查人,再过几个小时,要是还没有人来救我们,等他们发现我根本没有什么证据,我们还是死路一条。” 看他惶恐凝重的眼神,她云淡风轻地继续说道:“别这么看着我,我这辈子最恨那东西,真让他们给我打了那一针,我马上撞墙寻死,不会苟且地活着。” 听完她说的,他攥紧拳头,指甲一点点嵌入肉里。他费力地一点一点挪到她身后,直直倒地,颧骨撞到地面,疼得他五官扭曲。 他脸朝着她的背面,张口,咬住她手上的绳子,用尽全力开始磨。 “温穗,我他妈一定让你走出去。”他嘴里含糊不清地宣誓。 就算他死在这,就算他从此万劫不复,他也要让她完完整整。 就那一天,在那个潮湿闷热的地下室,陆觉南想明白了一件事。 那个生死关头依旧咬牙硬撑的姑娘,无论她是善是恶,他这辈子栽她身上了。 陆觉南不喜欢坏女人,但温穗除外。 谢谢大家的支持~ 我大概更新时间太不稳定的作者,因为,我是一个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的人 明天更新应该是零点左右啦 感谢王饕餮童鞋每天的地雷投喂,阿珠只能回赠专享大红包 感谢每个小可爱的评论,阿珠都发红包感谢啦! 第22章 芍药 霍希光没告诉任何人, 从顾麦出事起,他就在她手机上安了定位, 她在哪里, 他看得一清二楚。 -- 第45页 所以当他被送到老家,他爸走后, 他看到所谓重病的爷爷在自家田地熟稔地施土浇肥,他心里就有不祥的预感。 那天晚上, 她手机的定位一直在十一中附近, 一晚上都没回去。 他失眠了整晚,第二天, 他焦急地跟爷爷说要回C城。 霍老爷子在这片高原脚下的土地生活了一辈子, 黝黑的皮肤, 皱纹爬满他肌理的每一寸, 苍老穷苦的模样,但那双眼睛,格外清亮明白。 尽管霍镇庭在城里如何呼风唤雨, 请他去城里享福请了多少次,他依旧坚持生活在这片小山村里。 霍希光见他的次数很少,实际上他对爷爷很陌生。 霍老爷子点了一根当地土烟,烟雾缭绕中, 睨他一眼, 用不标准的C城话回他:“你爸让我守你三天,而且这地方,没车来接你你自己是出不去的。” 下了成雅高速, 很多曲曲绕绕的山路尽头,都是没被开发过的贫困山村。 没有路,没有车,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一双脚。 “爷爷,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我一定要回去。” “再不回去可能就来不及了,我永远都见不到她了。” 他低头嗫嚅着,掌心的手机像要被他捏碎,少年苦苦的哀求。 老爷子瞥见孙子一直在看手机,手机的背景图,是个穿校服的姑娘。 “呵,老子儿子还都是痴情种。” “你爸造的孽生下了你,怎么,你还要走他的老路?” 老人脸上□□裸的嘲讽,看他那张跟他妈五分相似的脸,嫌恶地换了个方向。 眼前的人沉默了许久,霍老爷子以为他放弃了,不成想下一秒,高大瘦弱的背影跪地,他曲着背,膝下黄金碎成了灰,少年怒睁的眼里,只有她。 “爷爷,虽然我还不确定她对我的心意,但我真的不能没有她。” “如果她因为我出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求您,告诉我离开的路。” 十五公里的山路,老爷子那辆破电动车坚持了五公里,剩下的十里路,他们一步一步走过来。饕餮 到最后,霍希光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在喘气还是呼吸,那双名牌运动鞋被泥污石子磨得不成样子,他面色很白,唇色没有一点血色。 到了唯一一处有送客三轮车的地方,老爷子看孙子的脸色,从兜里掏出几毛几块凑了五块钱,在路边买了个玉米,递他手里。 “就这么个儿子也养得病恹恹的,身体还没我好。” 嘴上嫌弃透了,却还是伸了把手把快要瘫软无力的霍希光扶上三轮车,跟车主嘱咐了几句。 “三轮把你送到高速上的车站,车站按时会发去C城的车,这一路大概还得有五六小时。” “别嫌弃我们乡疙瘩里的东西,饿的时候也能顶顶。”老爷子指着他手里的玉米吩咐道。 霍希光笑着点头,走之前握了握爷爷的手。 “爷爷,谢谢你,下次我一定多陪你住几天。” 老人豁达的眼染上些许笑意,站在村头,目送敞篷的三轮车离开,等车不见了影,他才转身。 儿孙自有儿孙福,老爷子踏着凉拖,唱着山沟沟里不知名的曲儿,一步一步走回去。 到车站时霍希光已经察觉自己身体的异样,摸额头,烫得吓人。 这一路吹了风,在车上淋了雨,他的身体,不病才怪。 他拖着病体,咬牙不让自己在车上睡去,睁眼看手机上的定位,依旧在那个地方没变。 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他咳了许久。窗户浸起一层水汽,他伸手在上面写了两个字—温穗。 *** 温穗醒来时闻到一股消毒药水的味道,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医院。 手背上插着针管,额头的伤口她稍微抬眼就能感觉到疼。 顾青禾提着文姨特意熬的汤进门,刚好看到她醒来,一脸惊喜。 “穗穗,你醒了。” 一帘之隔的隔壁床,陆觉南针管都没拔,推着吊瓶走过来。 “温穗,你没事吧,还疼吗?要不要叫医生?” 温穗皱眉,摇了摇头,脑子里拼命回想之前发生的事。 她跟陆觉南互相解开了对方身上的绳子,她站在陆觉南背上去推地下室的铁窗,意外地发现铁窗生锈老化,轻而易举可以推开。 就在她要爬出去的时候,他们进来了,一把把她拉下来,之前的所有前功尽弃。 她不记得她挨了魏紫多少巴掌,就在那根针就要扎进她体内时,齐晴哭着拉住了魏紫,而她趁那个间隙,一头撞在墙上,不要命地撞。 那一刻是真的不想活了。 额头流下的血落进眼睛,她视线模糊,意识也逐渐混沌,彻底昏迷前,她记得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他在吻她的额头,他焦急又歇斯底里地对她说着:“温穗,没事。” 那人的怀抱是潮湿的,有雨水的味道,还有他身上熟悉的清冽。 温穗轻咳了两声,见陆觉南站在自己面前毫发无伤,心里松了口气。 “霍希光呢?” 发生了什么她心里清楚,开门见山地问顾青禾。 “少爷感冒了,在别墅养病,一切都好。” “嗯。”她点头,神色淡淡,顾青禾摸不透她在想什么。 “陈有德被警察抓住了,判了死刑。那两个女生,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顾青禾的语气愤恨无奈。 -- 第46页 温穗抬眸,对上他的眼,嘲讽一笑。 “可霍镇庭,他不还是全身而退,好好的吗?” 顾青禾神色一僵。 “穗穗,听爸的话,我已经把你的行李带出来了,你以后不能住在霍家。” “爸租的房子离学校不远,你住爸那里去。” 温穗低头看着自己掌心,沉默不语。 这一次九死一生,他终于也开始害怕,害怕他所攀附的人再次把他女儿拉进无尽的深渊吗? “我惜命,霍家自然不能回去。” “但我也不想跟你住一起。” “能帮我在七中附近找一间房吗?不限条件,能住人就行。” 住在学校诸多不便,她不能住校。 顾青禾刚想应答,陆觉南在一旁激动地回他:“那个,叔叔,温穗。我家里不管我,我也是租房住,我住的对面刚好在出租,两室一厅还有阳台,挺大,房租也不贵,离七中和十一中都近。” “这次我也对不起温穗,她要是跟我住同一栋楼,我一定好好保护她。” 在温穗坚决笃定的目光中,那个一夜白头的男人,沉默着,点了点头。 她回学校上课已经三天,离期末考试只剩一周,她身边的座位依旧空着。 温穗的生活一切如常,文熙对她不告而别离开霍家很不舍,也很难过,好几次欲言又止又活活把话吞进去。 在发现温穗每天跟陆觉南一起上学,在校门口分别,放学后陆觉南等她一起回家后,文熙沉不住气了。 “温穗你跟陆觉南住一起了吗?” 她笔尖流畅地答题,回了句:“没有,住得近顺路。” “那你现在住哪里啊?”她抱着她写字的手不放,温穗无奈只好把地址写在便利贴上,没好气儿地贴她额头上。 “你来我欢迎,但别告诉别人。” 文熙“哦”了声,趴在桌上仔细观察温穗的表情,末了,失望叹息。 “穗穗,少爷一直没来上课,你真的不问问他吗?” “他被霍叔叔关在别墅里不准出来,真的好可怜。” “身体也越来越不好,你不在他不吃药也不肯好好吃饭,我看着都难受。” 她还想再说什么,可身旁的人自顾自翻动书页,头埋进书本里,像是什么都没听见。 文熙只能失望地回到自己座位上。 文熙不知道,温穗为什么翻页。 因为那一页一道简单的立体几何证明题,她一直想不出解法。 那天放学下起了大雨,陆觉南把唯一一把伞硬塞她手里,自己跟一群兄弟撑着校服外套跑进雨里,走之前告诉她他今晚要去网吧跟兄弟上网,很晚才回去,让她一个人注意安全。 在经常跟他碰面的咖啡馆的屋檐下,她看到一对夫妇,狼狈地跪着乞讨。 开学那段时间每天都会去魏紫家的奶茶店,她认识他们,是魏紫爸妈。 年轻力壮的两个人在学校门口乞讨,他们的收益并不可观,温穗走过时听到他们哭诉的几句话。 “求求大家好心给点钱,让我们去救我们的女儿吧。” “她才十八岁,她不能坐十年牢啊!” “我们现在身无分文,没有家,求求你们发发善心吧。” “.…..” 悲痛的,毫无尊严的乞求,如这场大雨,给人心里蒙上一层灰霾。 回到出租房,温穗先去阳台把衣服收了,雨势很大,弄湿了她的睡衣。 关窗前,她把阳台上开得正好的一盆芍药也端了进来。 房东抠门,客厅的墙开始一块块地掉灰她也没管,温穗搬进来前把自家值钱的电器都运走了,唯一留下一台声音很大的老冰箱和这一盆芍药。 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花开的芍药是娇媚的,古人称之为“爱情花”,又因为芍药没干枝,有人也说它是“没骨花”。 从前师父说起这些典故,她对这两个奇怪的名字感到疑惑。 现在,好像有点懂了。 晃过神,突然听到有人一声声敲门,从猫眼看外面一片黑暗,不知是谁。 她把手机按到报警的界面,然后才把门打开。 看到来人,她愣在原地。 霍希光全身湿透了,白T被打湿后露出少年清瘦的骨架,大而无神的眼,干涩的唇,在看到她时勾唇满足地笑了。 漂亮,苍白,如鬼魅。 他脚边放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行李箱上,岁岁被关在猫笼里,看到她激动地喵喵叫。 温穗把手机屏熄了,抬头似笑非笑地问他:“霍希光,你来干什么。” 少年湿透的帆布鞋迈过门槛,他的回答是,一个冰冷又炙热的拥抱。 如那日黑暗压迫,濒死时的一线光明。 走到这里像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说是拥抱,温穗能感觉他像在完全倚靠自己。 阿珠:少爷你他丫想什么?才十八岁就像跟我们家穗穗同居? 少爷:关你屁事啊? 阿珠:哦豁,我看你是欠虐哦? (少爷双腿跪地) 少爷:别,亲妈,我们有甜过吗? 猜猜穗穗会不会让大猪蹄子进门?(??`?) 第23章 马齿苋 霍希光坐在沙发上, 温穗给他倒了一杯水,递了一条崭新的毛巾给他。 -- 第47页 岁岁躺在他腿上睡得正憨。他头发湿透, 小猫却一根毛都没湿, 一把伞也不知道他怎么打的。 温穗在他对面坐下,淡淡审视的眼神, 落在垂眸满怀心事的少年身上。 “离家出走?我这地方破,容不下少爷, 等雨停了赶紧回去。” 霍希光拿起杯子, 喝了口水润嗓子。 “温穗,我跟我爸断绝关系了。” 低沉嗓音, 颓然又绝望。 温穗皱眉。 “对不起。”其中缘由他不肯多说, 沉默许久, 再次开口回了这三个字。 不大的客厅没开灯, 格外暗沉。街道的路灯从阳台透进来,把少年单瘦的背影投在墙上,少年佝偻着背, 一身不吭,像在等待一场无声的凌迟。 这幅场景温穗看得莫名心烦,她冲过去握住他的手腕,一握, 有一瞬间滞愣。 他骨架在男生中不算小, 手臂却瘦得只有皮包骨,掌心尽是磕人的腕骨。 温穗还是咬牙,他现在身体很虚, 她用力就被她从沙发上拉起,温穗直接连着行李把人推出门去。 “对不起能解决一切吗?” “霍希光,穷人的命不贱,我爱惜我这条命,少爷身边我不敢再往前凑了,还请您该去哪去哪。” 话音落下,她嘭地把门合上,咬牙不去看那阴然的身影,逐渐被黑暗吞噬。 这大概是这段时间她第一次情绪失控,明明知道不该迁怒于他,可她自然而然把他当作自己愤恨的发泄口。 楼道传来家家户户的饭菜香,该是晚饭时间了,温穗去了厨房。 合上锅盖焖菜的时候,一只毛茸茸的爪子,小心地挠了挠她小腿。 是岁岁。 刚才赶人时把落在地上的它忘了。 见温穗在看它,岁岁的小脑袋不时往门口看去,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不仅狗对主人的声音味道很熟悉,相处久了,猫也是这样。 把炒好的菜端到桌上,她目光落在那扇关紧的门上,她闭眼,深深叹了口气。 几秒后,岁岁迈着欢快的步伐跟着她往门口走去。 一开门,他果然还在,就坐在楼道的阶梯上,因为太冷缩成一团,听到声响时错愕的对上她的脸。 像极了居民楼附近的流浪野猫,一双漂亮的眼,脆弱又倔强的眼神。 “进来。” 她终究逃不过心软。 温穗等他去浴室冲了完澡,换了身衣服,再把做好的饭菜从电饭煲里端出来,一起吃饭。 很简单的两个菜,酸溜土豆丝,黄瓜炒蛋,一溜儿素菜,只有黄瓜片里的几块鸡蛋算得上荤腥,但他吃得很欢。 温穗刚才第一眼见他瘦的那样,心里莫名有火,就跟自己尽心尽力养的小白猪半路被人宰了,她一股脑把仅有的几片鸡蛋夹他碗里,他又偏执地夹给了她。 “我吃得挺好。” 说完,埋头狠狠扒了几口饭,像在证明。 温穗手拿着筷子悬在半空,突然沉默了。对面的他低头吃得很急,但没有一点声音,举手投足都很有教养。少年半湿的发,在暗沉的环境里隐隐散发廉价洗发水的清香。 从小含着金汤匙的少爷,在她面前,粗茶淡饭也似宝,好养得很。 心里的决定动摇了,温穗放下筷子,叫他:“霍希光。” 他抬眼,沉静的眼底隐藏着些许紧张。 “我这里是廉租房,条件很差,跟霍家完全比不了。” “房租是我爸出,生活费我自己解决,所以吃穿用度都很节俭。” “你想清楚,你能不能吃这个苦,真要住我这?” 她说完没三秒,对面的他还含着一口饭,不敢吞下,最后如释重负地点头。 “温穗,我爸断了我的经济来源,我以后不是什么少爷了。” “你能过的日子,我也能过。” “温穗,谢谢。” 你曾给予的温暖,一次,就让人忍不住贪婪一辈子。 我不怕前路多难,只怕身侧无你。 很多年后,温穗依旧记得那天霍希光说完后对她的那个笑容。 像玫瑰挣脱藤蔓束缚,像皎月冲破厚重乌云,花开明艳,光芒耀眼。 一瞬,惊艳了年少时光。 霍希光就这样住下了,一人一个房间,早上一起上学时刚好碰上对门的陆觉南,两人脸色都很难看。 霍希光:“他住你对面?” 陆觉南:“你跟他住一起?” 那架势,盛夏六月,周围空气却像凝结了,剑拔弩张。 温穗无奈,一脸坦然地解释。 “房子是陆觉南帮我找的。” “他没地方住,我单纯地收留了他。” 她费劲地分别跟两个人解释。 陆觉南抓住温穗的手腕,炸毛:“你是个女孩子,跟这个禽兽住一起,他要对你做什么怎么办?” 霍希光握住她手臂,二话不说把人扯过来。 “我禽兽?我禽兽会救你?” 这话把陆觉南堵住了。他这人重义气,那天危难关头,人霍希光赶过来时自己半条命都没了,硬生生挡在他们俩前面,才把他们救下来。 他对他也因此有了改观,这人病恹恹,但是个爷们儿,不像是那种没原则没道德的人。 温穗颇为嫌弃地盯着陆觉南。 “我跟他一人一个房间,他在我眼里就是病人,你脑子里成天想什么?” -- 第48页 陆觉南笑得眼睛都不见了,若有所思地对着霍希光点头。 “也是,看他那小身板也不行。” 这一出闹完快迟到了,霍希光冷着脸想说什么,被温穗拉着往七中冲,到校门口,人突然站着不动了。 “祖宗,怎么了?”温穗急得冒汗。 他长睫下垂四十五度,漠视苍生的神态,别扭傲娇地瞥她一眼。 “温穗,我身体会好起来,以后别把我当病号。” “还有,我是个男的,我觉得我很行。” 说完,逃也似的进了校门。 温穗在原地呆滞几秒,品出他话里的意思,从来淡定的姑娘难得脸红了,气急败坏地朝前面大喊:“你丫信不信我回去把你行李扔了!” 文熙听到他住到温穗那的消息,震惊得嘴巴都合不拢。 “才十八岁就同居啊。” 温穗眼疾手快地捂住她嘴巴。 虽然她行得正坐得直,但这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姑奶奶,你话能说得再好听点吗?” 文熙笑。 跟霍希光一起长大,他什么人品她自然清楚,她十五六岁的时候有一次洗澡忘拿衣服,家里只有霍希光一个人,又是寒冷的大冬天,她没办法只好叫他,人站在门口给她递衣服的时候,头垂得跟地面平行,眼睛恨不得长在地上,还因此递错了方向,当时她顾不得害羞笑出了声。 现在回想,要是这少爷没那么凉薄冷淡,就他那长相,说不定就成了文熙青春期的梦中情人。 “穗穗你一个女生住也不安全,少爷要保护好她哦。”文熙认真对他说。 因为落了太多课在疯狂补作业的某人,刚才一直无视她,这次倒难得应了一声:“还用你说。” 你瞧瞧,文熙朝夕相处也没喜欢上他是有原因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人少,文熙悄悄把一张卡放到霍希光桌上。 “你跟霍叔吵驾搬着行李就走了,霍叔吃不好饭,现在每天都住在别墅,大晚上跑去你房间待着。” “今早他甩了一张卡给我妈,我一猜就是他怕你在外面没钱受委屈,你拿着吧。” 霍希光没看那张卡一眼。 “不用,我以后不会用他一分钱。” 说完起身去了厕所。 文熙无奈,眼神投向温穗。 温穗耸耸肩,摇头说道:“他不要的东西,我没资格替他收下。” 文熙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去。 这俩人的心气和三观,倒莫名地契合。 期末考考完的那天,他们背着书包欢欢喜喜地去了菜市场。 高二升高三的学生,二十天的暑假已经是学校仁慈。 不过霍希光高兴不是因为放假,是温穗说他们期末辛苦,今天晚上改善生活。 现在他们中午在食堂吃,晚上回去还要学习,往往温穗简单地炒几样菜,有肉的日子很少,最常见的荤菜是各种炒鸡蛋。霍希光没嫌弃过,但长身体的男生,哪有不喜欢肉的。 菜市场很杂很乱,生腥的肉味和各种蔬果腐败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温穗察觉他一进去就不觉皱了皱眉,她让他在外面等,他坚持跟着要去。 然后不食人间烟火的少爷,看温穗在各个摊贩上讨价还价看得目瞪口呆。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我们现在靠之前考试和竞赛的奖金撑着,得紧着慢着用。” 他颔首。少年嘴拙不会说,就默默帮她提菜。 有摊贩认识温穗,但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男生跟他一起买菜,用C城方言好奇地问:“妹妹,男朋友吗?” 隔壁大婶拍着大腿反驳:“哪能啊,一看就是兄妹啊。” 温穗尴尬地笑,心里想说都不是。他跟着她,也乖巧地笑着,人间春雪般干净的笑容惹得大婶心一动,免费送了温穗一袋大蒜。 温穗这下喜笑颜开,每到一个摊位,逢姐姐大婶阿姨奶奶,就把霍希光推出去问价格。 他一笑,轻则抹零,重则老板眼都不眨掏一大把菜,塞塑料袋里。 霍希光卖笑,脸都笑僵了,心里还有点憋屈,但看她一副赚到省到心满意足的样子,那些别扭和尴尬都算不了什么。 今年夏天格外热,西瓜抢手,卖得也格外贵。 温穗看到一路默默帮她提菜的少年,路过西瓜摊时,吞了吞口水。 “两块五一斤的西瓜啊!包甜包脆。” 一个西瓜至少十五块以上,抵得上他们一餐的伙食费了。 温穗咬牙,走过去跟瓜贩说:“叔叔,买一个。” 霍希光的眼神亮了,他没有钱的概念,在称完重听到一个瓜要二十二时,拉了拉温穗的衣袖。 “等会我买瓶西瓜味汽水就行。” 温穗蓦然有点心疼,她扯开他的手,拍他肩膀,笑了。 “这些天你吃得最好的水果就是超市里特价的蔫了的苹果,奢侈一次,没关系的。” 后来霍希光回想,过去那么多年最幸福的时候竟然是跟她一起窝在那个又暗又潮的出租房里的日子。 那次期末考考完她买了一只鸡,一半炖汤,一人一碗,没加盐的大腿肉留给岁岁。另一半放在冰箱里,等待下一个值得庆祝的好日子。 还有旧茶几前,一人四分之一个西瓜,她用勺子舀了几口硬说自己撑了,剩下的留给他,收拾时看他舀完的西瓜皮不剩一点儿红,莫名心酸又心疼。 -- 第49页 那个暑假,军区一首长太太更年期脸上红斑一直未消,西药吃遍,美容养肤的方法也用全了,就是不见好。陆医生作为有名的私人医生,自信地给她推荐了温穗,首长家看她是一丫头片子当场脸色就不好看,以为陆医生耍他们,结果在半信半疑地让温穗用了三天药后,首长太太的红斑不痛不痒并开始消退,睡眠也好了很多,太太看温穗就像看自己的宝贝闺女一样。 她给首长太太治了七天,最后太太付了她三倍酬劳,她跟霍希光下学期的生活费有了着落。 原本她担心钱不够还想再去找一份兼职,结果霍希光不肯。 他卖了自己一双全球限量运动鞋,买了一台电脑,在家里装好网线,开始线上家教。 平台负责人开始还犹豫要不要录用一个高中生,毕竟他们线上老师大多是985,211大学的学生,后来霍希光直接亮出七中一学期的成绩单,不是第一就是第二,他们瞬间签了。 他主要给成绩优异但追求拔高的学生讲课,他不会什么软言软语,讲题快准狠且高效,很快成为平台的名师,家长抢着预约他的课,工资也从一小时50涨到100,他每天要工作十五个小时,后面嗓子快说不出话了。 温穗实在看不下去,抢了他的位置,逼他去床上睡一会,说她来讲。 他眼神表示怀疑,温穗挑眉,回一句:“期末我第一你第二,有什么不服?” 霍希光无奈只好答应,教会她操作后躺在床上,没有五分钟,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温穗叹气。 戴上耳机,温穗说了一句:“你好。”那边传来惊叹:“我艹。” “小姐姐?霍老头呢?” 是个男生的声音,听声音像个开朗欢脱的人。 温穗听着称呼笑了。 “他太累,睡了,我跟他同班,代他上一次课。” “唉,我就说霍老头太拼了,明明就比我大一届,自己是个小屁孩,还硬说自己要赚钱养家。” “小姐姐,霍老头说他不想让女生大热天去打工,所以自己要把她的那份钱也赚出来,你就是那个女生吧?”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你之前叫他吃饭我听过你的声音,我记得。” “我问他是不是女朋友,他说不是,我又问他是不是喜欢你,他还死鸭子嘴硬不承认。” 他像个小话痨,一说就止不住,温穗清清嗓子,尴尬地打断他:“那个……你为什么叫他霍老头啊?” 他哈哈大笑。 “因为我物理老师是个老头,霍老头讲课的语气跟他贼像。” “那你为什么还找他上课。” 那边的语气稍微变得正经,带着崇拜。 “因为他聪明,什么难题在他面前都不是事儿。而且他不讲废话混时间,实实在在给你上课,你认真听绝对有提升,我可是他的死忠学生。” “霍老头在这个平台火了,他的课现在一课难求!” 温穗笑,心里莫名有些小骄傲,这倒是他,不轻易做一件事,一做,绝对出色。 给那边的小屁孩讲完,已经晚上八点,他们还没有吃晚饭。 温穗看床上的人,他还在沉沉睡着,像个孩子,把空调被踢了。 温穗弯腰把被子给他盖好,望着他睡脸,嘴角忍不住浮起笑意,伸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发。 “要养家的霍希光,辛苦了。” 隔天晚上,她意外接到小旭的电话,小旭委屈巴巴地在那边问:“姐姐,你暑假也不回来吗?” 电话那头传来温玉梅骂骂咧咧的声音。 “给她打什么电话!我就当没生她这个女儿!” 温穗的眼里动容,余光落在对面默默舀西瓜的霍希光身上,暂时没有给那边答复。 他不会做饭,做家务也毛毛躁躁,她不忍心留他一人。 结果第二天,她手机收到一条短信,说她已经订好了去H市的高铁票。 她惊愕地去找霍希光,后者笑着在她手里塞了五百块钱。 “今天我发工资了,现在我很有钱,记得给小旭和阿姨买些礼物。” “那你呢?”温穗皱眉。 “我去跟陆觉南那小子混几天,虽然他做的饭连岁岁都不吃,但饿不死的。” 少年不知觉个头蹿高了很多,温穗在他面前,只能微微仰头看他,看他眼底温柔的笑意,她莫名心痛。 跟他相处越久,她越记不得他当初的样子,是如何冷戾,如何抛弃着世界,独自悲鸣。 是她让他学会热爱这个世界,可窘迫少年倾囊而出的温柔,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咬牙,突然打开他的衣柜,把他常穿的几件衣服扔在床上。 “温穗,你干什么?” 她笑,杏眼儿淌亮,明澈真挚。 “不干什么,帮你收拾行李,跟我去辛夷镇住几天吧。” 他站在那像是手足无措,可干净的眼睛,暴露了他暗藏的欢喜和激动。 “我去?我该以什么名义去?” 温穗叹气,回望时嘴角不自觉带上顽皮的笑意。 “这个问题,霍希光同学这一路你好好想答案。” 明明上次离开C城回辛夷镇,她提着行李,背影利落不带留念。怎么这次,仅仅几天,她却不忍心再看到他默默目送的孤独背影了呢? -- 第50页 大概是青春给予了年少最懵懂真挚的心软,最孤注一掷的任性。 这一章的中药名我随便找的,因为翻了半天书也没发现合适的中药 这一章是肥更哦~喜欢多多收藏吧!阿珠下周还想有个榜,呜呜呜呜 上章评论已发红包,谢谢大家呀~ 第24章 合欢 下了高铁, 他们坐的最便宜的大巴赶到辛夷镇。一路颠簸,他晕车很严重, 靠她带的清凉油顶着。 他把靠窗的位置让给她, 自己坐在过道边。鸭舌帽遮了他半张脸,但凛然独特的气质加出众的相貌依旧惹来车上女生注意, 有个姑娘执着地从第一排走到最后一排找他,主动搭讪:“你好, 我是来辛夷镇旅游的, 你也是吗?” 霍希光双手抱胸,眼都没抬。 “第一排坐着舒服很多, 我跟你换位置吧。” 她看出他晕车, 热情地提议。 “不用。” 这回他倒是回了她, 只不过一个眼神都没给, 脑袋一偏,落在温穗的肩膀上,明目张胆地闭目养神起来。 那女生睨了温穗一眼, 脸色不太好看地回到自己座位。 温穗一脸莫名其妙地推他脑袋,他就像长在她肩膀上一样,死活不动。 “我难受。”低哑又略带委屈的嗓音。 温穗叹气,只好由他, 不过之后偷看他们这边的人倒少了不少。 很快到了辛夷镇, 上次电话里小旭说他最近喜欢上拼积木,他的同学都喜欢玩,还会比谁的积木多, 他说他技术最好但积木最少,小男孩懂事又有点委屈,不敢跟姐姐说他想要积木,但温穗主动给他买了一大盒积木。 温玉梅一直有贫血的毛病,她自己去药店里选了一斤阿胶带回来。 一路上,霍希光帮他提东西,路过几户相熟的人家,他们盯着他看,眼睛都不眨,温穗笑着解释,说他是她在C城的同学,暑假来辛夷镇玩,他们听了连连点头,说这小伙子长得真俊。 温穗没想到推开自家院门,看到她妈坐在庭前,拉着一姑娘的手有说有笑。 那人的脸莫名熟悉,温穗蓦然记起,她不就是在大巴上跟霍希光搭讪的人吗? 坐在地上玩玩具的小旭最先看到她,小脸马上笑开花,朝她飞奔过来。 “姐姐!” 抱完她,他又笑嘻嘻地冲到霍希光面前,甜甜地喊了一声“哥哥。” 原本紧张得冒冷汗的少年笑了,伸手把小旭举高,抱在怀里。 温玉梅看到她嘴角不易察觉溢出点笑意,但看到她身后的人,整张脸瞬间垮了。 “温姨,这就是我穗穗表妹吗?”那个女生站起身,主动对他们微笑。 “嗯。”温玉梅冷着脸点头,语气冷淡,“这是辛红,你在S市的表伯的女儿,她在S市读大学,听说我们这风景好,特意来玩几天。” 温穗礼貌笑笑。 这个表伯做房地产发家后举家搬去了S市,温穗从小到大没见过他几面,更别提他女儿。 温穗本来还在祈祷这个远房表姐不记得他们,结果辛红下一句直接平地惊雷。 “穗穗,后面是你男朋友吗?刚才我在车上都看见了哦。” “现在就带人来见家长,有点太早吧。” 辛红一副娃娃脸,说这话时还撒娇般的眨了眨眼睛,不过视线略过温穗,直接落在霍希光脸上。 听这话温玉梅瞬间炸了。 “温穗,你个小不要脸的丫头!” “你忘了你哥是怎么死的吗?你忘了你爸是怎么受制于人吗?你还不要脸地往别人身上贴!” “你生这幅脸就是克亲人,勾引男人的吗?” “你图他什么?是图那张脸还是图人有钱?你他娘的说话呀!” 温穗知道温玉梅年轻时也是辛夷镇说一不二的火爆脾气,嫁人二十年,生了三个孩子,她的性格被打磨得平顺很多,这次突然爆发,温穗知道,她是隐忍了很久,她是恨又无能为力,她懂那种感觉。 她没有解释,没有反驳,只隐忍地低头,回了一句:“妈,对不起。” 暂时,她只能回她这句话。 温穗气红了眼睛,她冲过去把自家院门合上,家丑不可外扬,然后一手拿起门边扫地的笤帚,朝她狠狠甩过去。 “让你犯贱!让你不学好!我生你养为了什么,啊?” 小旭吓得嚎啕大哭,辛红看傻了,她没想到因为她一句话会变得这么不可收拾。 温穗眼睛闭上,多疼多痛她咬牙准备都受了,不成想身后的人突然从后面抱住她,结结实实,替她挡了这下。 少年胸膛单薄但温暖,她能感受他挨打时不自觉的闷哼。 温玉梅愣住了,那么重一下打在别人身上,她慌乱地扔了笤帚,恶狠狠留下一句:“丢人现眼!” 然后冲进了屋里。 中午吃饭,温玉梅虎视眈眈地盯着门口,霍希光自己也不愿意进来,他笑着说他想寺里的老住持了,去那里讨一碗斋饭就好。 温穗看着他离开时落寞的背影,望着地面,心里很不是滋味。 傻子,佛光寺的住持抠门得很,哪有对外人的斋饭。 在饭桌上,小旭拿着机器人玩得不亦乐乎,温玉梅拍桌子警告他:“好好吃饭!” 小旭瘪嘴,不服气地说:“我不饿。” -- 第51页 “霍希光哥哥上次送给我的机器人被我弄坏了,刚才他在外面帮我修好,他那么好,妈妈你还不让人家进来,你是坏人。” 温玉梅皱眉瞪眼就要发作,温穗赶紧把菜夹小旭碗里。 “乖,吃饭,等会姐姐带你去找他。” “你去哪找他!他不是我们家的,他的死活不用我们管!”温玉梅对她大喊。 温穗没说话,她随便吃了几口,从厨房拿来她从前上学时用的饭盒,打好饭,夹了许多菜,把饭盒装好转身就要走。 “你去哪?”温玉梅叫住她。 “人是我带来的,我得负责。”温穗语气坚决。 “站住。”温玉梅把筷子放下,突然走到她身边,把她手里的饭盒抢过。 温穗皱眉,以为她要阻止,不成想她语气沉沉地问:“他在哪?我去送饭。” 她刚好有话问他。 温玉梅走到佛光寺时,就看到那个漂亮的少年跪在佛前祈祷,见到她,眼里闪过错愕。 她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生,光凭一张脸就足够招惹那些小女生,想到这她脸色愈发冷漠。 霍希光打开饭盒开始扒饭,明明是几道最寻常不过的家常菜,他却狼吞虎咽,像吃到什么绝世美味,着实不像有钱人家的少爷。 “你倒不挑食。”比小旭还好养活。 自己的饭菜他这么喜欢,温玉梅的脸色稍缓。 “温穗的好厨艺应该遗传阿姨。”霍希光自然地感慨。 “你这么说,她还经常给你做饭?”她没好气地问。 听这话霍希光不出声了,眼睫颤了颤,默默把米饭吃干净,合上了饭盒。 温玉梅冷笑。 “你也别瞒我,她爸告诉我温穗离开你们家自己跟同学合住在外面,但他死活不肯告诉我那个同学是谁,我猜,是你没错吧?” “我想问问少爷你要干什么?我家穗穗是普通人家的女孩,高攀不起你们这种家庭,她要有什么非分之想我打死她也会让她消了不该有的想法,但要是你缠着她,算阿姨在这里求你,我一个儿子已经没了,我不想她有事,求你放过她。” 霍希光慌乱地起身,扶住要对他弯腰的温玉梅,如玉纯粹干净的眼,填满无奈和决绝,他望着那尊巨大的佛像,苦涩一笑。 “阿姨您错怪温穗了,她跟我只是普通朋友,也从来是我想缠着她,您刚才生气说的话,都不该对着她。” “她很好,阿姨您把她教得很好。” 温玉梅哼气,心想这还用你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每次都来佛光寺吗?我想还愿来着。” 他蓦然笑了,红唇浅薄,白牙明净,一刹若万物失色。 “上次我许愿温穗留在我身边一段时间,哪怕一周,一个月都可以,然后佛祖怜悯我,应了我这个愿望。” “这次我又来许愿,但我变得贪心了。” 说道这,他目光灼灼,语气骤变沉重。 “阿姨,虽然在你眼里我可能是个孩子,虽然我知道你可能恨着我们家的一切,但能不能请你信我一回。” “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任何人,对温穗,我会一直保护她,等待她追逐她想要的一切,我不是心血来潮,也没有心存歹念,我单纯地认定温穗,想跟她过一辈子。” 温玉梅被少年眼里的果决和真挚震撼,一瞬间说不出话来,再开口,声音在抖,觉得无奈又可笑。 “你们现在年纪小,知道什么是一辈子吗?柴米油盐,繁琐家事,你以为是小孩过家家吗?” “我知道。”他答得毫不犹豫。 “我今天在阿姨和佛祖面前起誓,若干年后,无论她贫穷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只要她愿意,我非她不娶。” *** 下午,她去了师父那一趟,简单地寒暄后,她问他要了许多药材,都是之前在电话里说好的。 “生附子,野豆草,生狼毒,洋金花,相思子……”景天杨边打包边叹气,“给你弄这些有毒的中药,可费了我好些功夫。” 药材都准备好了,但老爷子把所有药包递给她时手里却紧紧攥着麻绳不肯放,他看着温穗,悲痛地别过脸。 “我景天杨收你做关门弟子,丫头,你还记得我跟你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什么吗?” 温穗跪在地上,朝他重重磕了一个头。 “记得,医者仁心。” “师父,从我选择这条路起,以后我必不敢自称是景天杨的徒弟。” 老爷子皱眉,愤怒地把药扔在地上,甩手而去。 “药你拿去,以后别来见我!” 温穗朝他离去的方向再磕了一个头,额头抵在炙热的地面,半天未起。 她在叩谢师恩。 从医馆出来,路那边有一棵合欢树,合欢树下,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合欢夏日花开,一束碧叶,满树红霞。细密的花丝簇在一起,茸茸的像粉扑,有风时如在心间拂动,绵绵痒痒,让人忘却酷夏的炎热。 《神农本草经》写道:合欢,味甘平。主安五脏,利心志,令人欢乐无忧 它如其名,古时又象征美好的爱情与婚姻,予人欢好,历来受人喜爱。 那边围着一群来旅游的人,他们的车路过这棵合欢树,一时惊艳,从旁边人家搬了木桌和椅子,有些人举着相机拍照,还有几个在木桌前提笔论诗起来。 -- 第52页 一看就是大城市过来的文化人,才有这样好的文人雅兴。 他站在那群人身边等她,看到她过来,温尔一笑。 温穗抱着药包,闪躲他的眼神,突然眼睛红了。 中午时她让小旭偷偷跟去佛光寺,回来时小旭满眼欢喜地告诉她:哥哥说了一堆她听不懂的话,但最后一句他听得很清楚。 他要娶她。 他默默想好了未来,想好了跟她的一辈子。 温穗眼泪突然涌出,猝不及防,泪珠一滴滴坠得很凶。 霍希光吓到,他几乎没见过她哭,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 “这是怎么了?你师父凶你了?”少年低头,从未给予他人的温声细语。 “不是,合欢花飘进眼睛里了。” 他笑,无奈地揉了揉她发顶,她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他心疼又心动,忍不住,低头,稚嫩的唇吻在她额间,滚烫的温度,久久未消。 那边,一个老学者挥动墨毫写下元好问有名的一句:“向道相思,无路莫相思。枉绣合欢花样子,何日是,合欢时。” 行笔流畅,他满意地朗读出来。 他的太太,举着相机拍合欢花拍得正兴起,突然换了方向。 镜头聚焦在那对少男少女身上,少年珍重地捧着少女的脸,闭眼,青涩而甜的额间吻,美成一副画。 太太笑了,酒窝如蜜。 她感慨一句:“此时是,合欢时。” 更新来了~ 谢谢大家的评论,看文愉快!多多收藏!为什么每天更新的章节点击量比收藏量少这么多嘞,看在阿珠辛苦码字的份上,多多收藏吧~爱你们! 第25章 荷叶 夏天是河塘里的荷花开得正好的时候, 傍晚,温玉梅把家里捞鱼的木船搬过来, 让他们四个孩子去塘里摘莲蓬。 清风拂过, 翠叶吹凉。万碧丛中羞涩的一点嫣然,如诗如画。 人在荷间过, 露水落在颈间,令人舒爽的沁凉, 伴着淡淡荷香, 小木船上的四个人,也是如痴如醉。 辛红是中文系学生, 此情此景, 让她忍不住望着夕阳渐染的天空感慨:“谁人不说江南好?” 美景赏完开始干活。小旭年纪小, 他就负责坐在船头伸手跟湖面上压低的蜻蜓玩耍。小男孩转过头时惊奇地发现, 三个哥哥姐姐像是自动分好了任务,辛红专摘又大又饱满的莲蓬,哥哥指尖拨开荷叶, 专心挑选半开半合的荷花,而他姐姐,一心一意地在摘荷叶。 辛红剥开最嫩的一个莲蓬,把青色略黄的小莲子递给霍希光。 “尝尝, 很甜哦。”她笑容甜美。 霍希光是她见过相貌气质最出众的异性, 大学里那些她曾经迷恋的温柔学长,在他面前不值一提。 而她自诩相貌性格出众,家世也不差, 对霍希光她志在必得。 他点头,道了句谢,低头认真地把掌心的莲子剥开,自己尝了一颗,的确清甜,然后捻起几颗喂到温穗嘴边。 少年的指腹划过她唇角,微微的痒。 温穗抿唇小心尝下那几颗,水亮的眸子,笑弯了。 “好吃。” 他冰冷的脸难得有了几分温存笑意。 辛红在那边沉着脸,一脸地不甘心。 上岸时,温穗看到他手里只有几朵荷花,无奈地摇头。 “你倒会偷懒。” “而且荷花可以结莲蓬,你现在把它摘下来是糟蹋了。” 他低头,手里揣着依依清荷,少年琥珀般的眸子比当时月色干净。 “不糟蹋,送给你的。” 他执拗地把花举到她面前,身后还有别人看着,她微赧着接过。 他专心地寻了摘了一路的荷花,就是要送给她吗? 她捧着荷花,低着头,故意加快脚步走在最前面,他脚长腿长,很快就赶上她与她并肩。 小旭抱着莲蓬,望着前面的两人,小脸堆满笑意。 而辛红却气得跺脚。 晚饭,他们总算清楚了温穗摘荷叶的用途。 方才采的还没打开的荷叶尖,用开水焯过,泡在凉水里去苦,用佐料一拌就成了夏日解暑凉菜凉拌荷叶,咸酸口感,齿颊留香。 荷叶包裹着鸡肉、鸭肉、香肠、香菇、香米,在大铁锅里一蒸,米香伴着肉香荷香,令人欲罢不能。 还有一道荷叶包鸡,传统的农家味道,不是大饭店里可以堆砌的口味,既真又纯。 一顿饭,大家的筷子没停过。 难得家里来了这么多人,温玉梅其实是打心眼里高兴的。想起明天他们一早就要出发赶火车,她饭吃完就开始收拾要给温穗带回C城的东西,自家的鸡蛋捡了一篮,还把最肥的那只阉鸡给杀了,去毛剖好,给他们用袋子装上,还有自家晒的干菜,她弯着腰,笑着问他们要不要? 温穗背过脸,眼睛突然很酸。 从前怪过她也怨过她,等到长大了,就发现她其实也就是个寻常母亲,期待儿女回家,期待一时的温情,总希望她在外面能吃好穿好。 “今年你生日的时候家里的母鸡还没开始下蛋,连个鸡蛋都没寄给你。” “你一回去就读高三了,学习辛苦,你们两个孩子记得照顾好自己,营养要跟上。” “回来一趟费钱费事,以后别一声不吭跑回家了,好好读书,给咱温家和顾家出个好大学生看看!” -- 第53页 温穗涩着嗓子点头,怕自己眼泪流出来不敢发声,是霍希光应下,他礼貌地微微弯腰,鞠了一躬。 “谢谢阿姨的招待,以后我们放假会常回来看看你。” 温玉梅故意横他一眼。 “我女儿回来就好,要你作甚?” 温穗破涕而笑,霍希光挠挠脑袋,毫不在意地笑。 “好,我不来碍阿姨的眼,但礼物和心意一定会带到。” 那天晚上,霍希光住在顾麦曾经的房间,温穗把自己房间让给了辛红,她跟温玉梅挤在一张床上。 温玉梅问了她这一学期怎么过的,她略过了那次凶险,简单跟她说了一些琐事,她听得很认真。 临到睡觉时,她语重心长地嘱咐她,跟男生住一起要学会保护自己,虽然霍希光一看就是富人家养出的有教养的孩子,应该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但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就怕个难免。 她还说,谈恋爱不用着急,等考完高考读大学再开始也来得及。 温穗都笑着说好。 可是,等耳边传来温玉梅均匀的鼾声,她望着天花板依旧没有睡意。 所有人似乎都默许的他和她的未来,其实,连她自己也没想清楚。 留给他们的时间,到底有多少。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要走。 辛红还要在这玩几天,走之前她突然红着脸,来势汹汹地把霍希光叫到后院。 没一会,霍希光回来了,辛红不见了影子。 温穗蹲在地上哄小旭,余光见他过来,意料之中地问:“拒绝了?” 辛红对他的心思,从大巴上相遇开始,她又不瞎。 他点头,弯腰把小旭抱起。 温穗觉得有意思,好奇地问:“怎么拒绝的?” 他挑眉,看她的眼神颇为无奈。 “我说我不喜欢比我大的,尤其还大三岁。” 小旭懵懵懂懂地回了句:“可是我妈说,女大三抱金砖啊!” 霍希光抿着唇在小男孩屁股上掐了一把。 “还想不想要机器人。” “想!” 温穗想到什么,脸上的笑容稍稍收敛,随后一切如常,她想去里屋拿行李,被他蓦然扣住手腕。 他把她拉近,一手抱住小旭,一手干净利落地捂住小旭一边耳朵,低头凑在温穗耳边,含笑补充了一句:“我不喜欢比我大的,但温穗除外。” 少年十一月份满十八,比她小了五个月。 温穗甩开他的手,这清晨的风,明明凉爽,莫名吹得她脸躁得很。 回到C城,只差三天就要开学,他们把家里收拾好,一起敲响对面的门,想把岁岁接回来。 门打开,陆觉南猛地瞪大眼睛,开始拼命撸了几把自己像鸡窝一样的头发,然后才把猫连猫带窝提出来。 “你们这猫太凶了!你看我手被它抓的!” 陆觉南把手背伸到温穗眼前,可怜巴巴。 霍希光冷冷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小猫不会收爪子,岁岁性格温顺,一定是你这个二五眼惹它了。” 岁岁配合地喵了一声。 陆觉南把门猛地一推,不乐意了。 “你说谁二五眼呢?老子好心好意给你喂猫,到头来你还骂我!” 最后温穗隔开他们,心累地叹气。 “好了,陆觉南你喂猫辛苦了,今天中午我做了烧鸡和红烧鱼,一起来吃吧。” 霍希光哼了口气,高瘦的背影散发着浓浓怨气。 陆觉南瞬间笑开了花。 餐桌上,温穗和霍希光看着陆觉南桌前被他吐了一堆的鸡骨鱼骨,目瞪口呆。 这人战斗力太强。 陆觉南甩甩自己锡纸烫的刘海,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温穗你这厨艺太绝了,我决定了,我要搬过来跟你们一起住!” “不能让霍希光这丫每天独享美食。” “而且我还能帮你们分摊房租和伙食费呢!” 他一个人说得津津乐道,大眼睛盯着对面的人,等他们反应,没想到他们是异口同声: “你做梦!” “不行。” “为什么啊?”十一中天霸咬唇装委屈。 “那什么,只有两个房间,房间不够。”温穗无奈地解释。 她跟霍希光饭量都不算大,陆觉南要来了,她每天得煮平时两倍的饭菜。 “没事啊,我可以跟我兄弟霍希光一个房间,是吧?”他敛着脸对霍希光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后者眼皮都没抬一下,冷冷地给他判决死刑:“谁是你兄弟?滚!” 请走了陆觉南这尊大佛,他们坐在沙发上开始拿笔认真计算他们开学的开支。 好在,温穗赚的钱加上霍希光上次拼死拼活线上家教赚的工资,能应付学费和第一个月生活费,还余下两千左右。 “开学后晚上有时间我还能继续做家教,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不靠家里也饿不死。”霍希光胸有陈竹地淡淡说道。 温穗看着账本,松了一口气,忽而想到什么,莞尔。 “霍希光,你说我们这样像不像一家人。” 小小年纪担起一个家,学习之余,还要为柴米油盐烦恼。 少年起身,从自己房间拿出他的背包,他把挂在客厅的两顶鸭舌帽取下,一顶他戴着,一顶扣在她头上。 -- 第54页 “本来就是。”他语气淡漠,但十足的认真。 说完,拉着她手腕往门口走。 “下午不待在家里吗?”她疑惑。 “钱还有结余,带你去买点东西。” “马上要换季,阿姨说你来C城没带保暖的秋装。” 他早把她当作家人,挥霍惯了的少爷,好不容易有了钱,第一个想到的,是她。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他们坐上公交后,他把唯一的位置让给她,自己站在她身侧,默默为她挡开人流。 温穗望着窗外,露出轻松而温暖的笑容。 到了最近的商业街,这条古街的两头,全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品店,霍希光驾轻就熟地带着她要走进一家。 这个牌子是他经常穿的,男装女装都有,是他一向的首选。 温穗眼疾手快地拉住他。 这少爷买衣服的习惯果然没改,一件上万的衣服,哪是现在的他们能买得起的。 温穗拉着他,拐到另一条街,带他去了文熙告诉过她的一家平价品牌店。 衣服价格在两三百左右,是他们能接受的。 既然要买秋装,温穗看中了款式简单的一件卫衣,白色,胸口有黑色的刺绣,绣着“Superwoman”,厚薄合适,也不贵。 重点是,她发现这件卫衣还有男款,黑色配白色刺绣,绣着“Superman”。 她笑着选了适合他的尺码,放在他身前比对。 “霍希光,一起换上试试?” 他倔强地摇头。 “好傻。” 他指着那个刺绣说。 温穗瘪嘴,抬头跟他争:“哪里傻?这是点睛之笔好不好?你看我是女超人,你是超人,多酷啊!” “是啊是啊,这是我们最近买的最火的情侣卫衣哦!”年轻售货员注意到这边养眼的这对,连忙推荐道。 “情…情侣卫衣?”温穗嘴角扯扯,默默想把衣服收回。 他却马上抢过,嘴角噙着笑意,强硬地把温穗推进试衣间,自己去了另一处。 仔细一看,也还能接受,虽然少爷从没穿过低于五千的衣服。 两人几乎同时掀开帘子,看着对面的人,瞬间破功,五官都在笑。 他们都是高挑的身材,模样也生得好,不觉惹来其他顾客注意,售货员小姐姐眼里立刻涂满粉色。 一黑一白,有点傻气,也十分和谐。 最后他们买了那两件卫衣,又给彼此都挑了一条九分裤,最后在霍希光的坚持下,温穗还买了一件粉色的毛衣。 她的衣服几乎没有这个颜色,可大少爷硬说她穿粉色好看。 提着大袋小袋,他们也算满载而归,路过一家奢侈品店,店员在用移动熨斗熨烫橱窗里一条下摆缀满银钻的长裙,温穗停下,一时看得惊艳。 是普通女生都难以抵挡的高贵和美丽。 霍希光勾唇,拍了拍她脑袋。 “别看了,以后我赚够了钱买给你。” 少年脸色自信坦然的笑容,让人忍不住期待他口中的“以后”。 两人走到公交车站,车还未到,一辆黑色卡宴突然急刹在他们面前。 副驾驶走出一个温穗不认识的男人,但霍希光看到他,面色一冷。 男人四十岁左右,笑容儒雅亲切。 “少爷,温小姐,霍总有请。” 更新来了~阿珠继续跪求收藏?(??`?) 第26章 菊 温穗第一次走进这座C城一环黄金地段地标式的大厦, “霍氏医药”几个大字,在夜晚璀璨繁杂的霓虹中, 格外风光夺目。 坐拥整个中国医药市场的大半江山, 专利药与专利仿制药数量业内首屈一指,旗下多家大型医药研发机构, 筛选新药、抢仿国外专利到期药,霍氏引领国内医药行业的发展, 俯瞰其下, 皆是霍氏帝国。 温穗曾经在搜索网页细数过霍氏的成就,一条条, 都印证了它的强大, 也让温穗感到深深的无力感。 可又有多少人窥之光辉背后暗藏的黑暗? 温穗被带到一间休息室, 里面应有尽有, 接他们过来的吴秘书通知她在这里休息。 一群保镖把霍希光围着带走,少年没做无畏的反抗,只是漂亮的眼满是戾气和颓然, 只有在听到温穗的呼唤,回头看她时眼里多了点色彩。 “霍希光,没事。” “岁岁还在家等我们呢。” 她在笑,一脸安然。 霍镇庭是怎样的人物, 她能估摸出来。他那样善于把控一切的人, 岂会容他们两个孩子一直在外面胡闹。 这不,很快找上门了。 秘书给她送来了甜点和奶茶,文熙馋的要命的马卡龙, 她边看杂志边多吃了几个,等到门再次被推开,已经是两小时后了。 进来的是霍镇庭,一身黑色西装,衣冠楚楚,完全看不出到了四十多岁的年纪。身上淡而醇的香水,好闻,不刺鼻。 他坐在温穗对面的沙发上,见她闲适自在的样子,意外地笑了。 眼角凌厉的弧度,慢慢加深。 “看来你挺随遇而安,霍氏的招待可还满意?” 温穗笑着点头。 “很满意。” 霍镇庭拿起茶几上的苦咖啡,轻抿一口。 “阿希的母亲生下来就没管过他,算是我一手把他带大,结果我带到快十八岁的儿子,一个月前跟我闹绝食要离家出走,我心疼他,妥协了,希望他想明白后自己回来,可我那个傻儿子竟然还喜欢上了穷人的生活,我爱子心切,刚才半是威逼地让他陪我吃了顿饭,结果他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我。” -- 第55页 “温穗,你说可笑吗?” “我还想问问你,你一个乡下丫头,给我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 杯子被他不耐地撂在茶几上,咖啡溅出,他嘴角的笑意愈深,也愈发可怖。 温穗坦然地直视,回敬他一个笑容。 “人性向善,少爷是良善之人,长大了,看清了黑暗自然不愿意被黑暗染指。” 这话不知触动他哪根暴戾的神经,他突然走到温穗面前,瞪大眼,死死掐住她脖子。 “你倒是敢说!” “你信不信我让你再死一回!” 他还在用力,温穗拼命抓住越来越稀薄的空气,努力发声。 “那你信吗?如果…如果我真的死了,霍希光也完了!你最宝贝的儿子,霍家的大少爷就彻底废了!” 霍镇庭如梦初醒,颤抖着松开手,温穗情绪失控地红着眼瘫坐在地上笑。 “霍镇庭你敢不敢赌?如果我在你这里有事,霍希光会怎样?” “你知道他为什么离开霍家,看似一无所有,却过得很开心吗?” “因为我给了他家的感觉,他孤僻,因为他缺乏安全感,他压抑,因为他有意无意看到的那些由你犯下的罪孽,压得他喘不过气。” “这些是你肮脏的金钱和权利能弥补的吗?不能!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将来想拱手留给霍希光吗?我告诉你,他不会稀罕看一眼!你只能带着它们躺进坟墓里,用你的下辈子和下下辈子偿还!” 怒不可遏的巴掌,在朝她脸挥下的瞬间,被她用两只手死死扼住。 “这世上除了生养我的父母,还没有其他人有资格打我!” 霍镇庭看她倔强的,不屈不挠的眼神,一瞬滞愣,最后收回那只手,默默坐回去。 他盯着温穗的脸,似笑非笑。 “顾青禾应该为有你这个女儿感到自豪。” 少女还未完全长开的五官骨相颇有江南女子的柔美,但发起狠的样子,寻常男儿也未必有这样的魄力。 他突然弯腰,双手交叠在膝盖上,眼里带着胜券在握的笑容。 “你知道你爸为什么心甘情愿帮我做事吗?他浸润这个圈子多年,有一就有二,你们还小,自然不懂名利圈环环相扣的收益链和枷锁,你去问问他,他在C城和国外置办的那些不动产未来留给谁?他敢不敢,又能不能完全洗白离开这里?” 这些话对温穗无疑是巨大的打击。 见眼前的女生眼神骤然恍惚,霍镇庭大笑。 “所以不要像顾麦一样不自量力,你如果要违抗我,我不介意让顾青禾成为下一个陈有德!” 温穗猛地抬头,冷然的眸子一片苍凉,所有恨意都被压到心底。 “你要我干什么?”她不得不低头。 霍镇庭满意地拂拂衣袖。 “阿希那么宝贝你,我自然不敢让你做什么出格的事。你户籍不在C城,高三下学期就要回到原籍高考,这个你应该清楚。” 温穗点头。 “我知道你有本事,这四个月就好好照顾阿希,完成你本来应该做的事,我会派人盯着。” “你漂亮又聪明,其实我很欣赏你,也没有害你的本意,你把那本日记交给我,把你凭空想的东西烂在肚子里,四个月后你回去,我给你一笔钱,让你们家二十年衣食无忧。顾青禾不敢轻易把他赚的钱往你们家送,我可以。” “日记本明天我让吴秘书去取,没问题你可以走了。” 温穗垂眸,木然点头,脚步虚浮地走到门口,突然停下来。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能如实告诉我吗?” “说。” “我哥的死,跟你有关系吗?” 霍镇庭闷声轻笑,笑声,极致的轻蔑与嘲讽。 “一个瘾君子,算他命大也最多活十年,何况人已经死了,你又计较什么。” “如果真要说,我只能提醒你一句‘我霍镇庭最恨背叛我的人’。” 温穗颔首,面容平静地离开,隐在黑暗中的手,指甲深深嵌入肉里。 世上最可恨的事,就是有人视你至爱之人的生命为草芥,还毫无悔改之心。 出了电梯,在沙发上等人的霍希光马上跑过来,焦急地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确认无恙后,松了口气。 “我爸对你做什么没?” 温穗摇头。 “他就让我好好照顾你,让你有时间多回去看他。” 少年的眼微眯,神色带着怀疑。 “少爷,这张卡请您拿着,霍总吩咐,您在外的一切开销随意。”吴秘书在一边恭敬地双手递过一张卡,被他冷眼挥手甩在地上。 “他不来找我,我就一切都好。” 温穗没看那边一眼,低头,笑容干净而真,她伸出纤细的手,主动牵住他四指,他反应过来,紧紧反手握住。 “霍希光,我们回家。” “刚才是不是没吃饱?回去做糖醋排骨好吗?” “行!” 吴秘书默默把那张卡捡起,望着并排离去的两人,笑着叹了口气。 少年人一低头的温柔,镌刻入骨。 只希望这美好,不是片刻。 *** 当天晚上,霍希光睡了,温穗的房间亮着一盏明明晃晃的台灯,房间里充斥着药香。 她把景天杨给她的药材分类摆在桌上,胸前放了十张纸,她提笔,要写十个药方。 -- 第56页 中药见效慢,她只有四个月时间,要让药入骨髓,就得循序渐进,从现在开始。 每一个药方,她都标注了服用的日期,最后一副药落笔,写下那个日子,晦暗的灯光莫名照得她眼睛很涩,她趴在桌上,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晕湿了纸上的字迹。 第二天,霍希光一早就闻到那股中药的苦味,他走出房间,果然看到她一大早起来弯着腰兢兢业业熬药的身影。 药熬好放凉了,他的早饭也吃完了,温穗把药递给他。 他低头尝了一口,苦得睁不开眼。 “怎么又要喝药,还这么苦?” 温穗耐心解释:“这是补体的药,你身体底根还弱,趁现在得养好,以后考了大学想吃中药也不方便了。” 听到这少年眉眼瞬间亮了,他捏着鼻子,闷声一口气把药喝了。 “对,以后我得保护你,不能病恹恹的。” 温穗心不在焉地点头,昨晚她失眠,精神状态不好,洗碗时还砸碎一个碗,他闻声马上赶到厨房,把她拉离那块有碎片的地方,自己一个人弯着腰,用抹布仔细收拾每一点碎片。 她看着少年发顶可爱的发旋,失神。给他吹头发时她找过,他有两个发旋,一个很隐秘,从前听大人说过有两个发旋的人特别聪明,可为什么他那么笨。 她回来连他的脉都没仔细把过,怎么配出补体的药方? 一个在骗,一个毫不怀疑在信。 很快开学,高三的日子如流水哗哗而过,每天重复的总复习和刷题,埋头书本时,时间总过得飞快。 九月到来又匆匆到了月底,高三的第一次月考很快过去,国庆假期前,学校特意把一年一度的秋季运动会提前,大有把所有美好留在初秋九月的打算。 运动会的两天是七中学生难得不用穿校服的日子,大家穿着自己的新衣服,操场上花花绿绿一片,大家欢快得像飞出笼的雀儿。 江茗森跟霍希光不同班,他搬出霍家后见面的日子更少,校运会是他们几个兄弟难得一聚的日子。 他们坐在升旗台旁边的栏杆上,登高望远。 有几个男生眼睛在盯着穿着短裙走过的女同学们,她们眼神落在低头玩魔方的霍希光身上,含羞带怯。 “我可算发现了,有些女生打扮得花枝招展就想我们阿希多看她一眼。”一个男生调侃道。 霍希光充耳不闻,修长的手指继续复原魔方。温穗那丫头最快也得二十秒,他要刷新纪录去羞辱她。 想到这他嘴角微勾。 那男生捂住心脏,一副被狙中的模样。 “完了,阿希笑了,撩死我了。” 一群男生哈哈大笑,霍希光鄙视地睨他们一眼。 “霍希光,你这卫衣什么牌子?还挺好看。”江茗森扯扯他肩膀的衣服,笑着问。 霍希光今天穿了那件印着“Superman”的黑色卫衣。 听这话他莫测一笑,眼底能捉到星星。 “中国普通品牌。” 江茗森较真地扯开他脖子后面的商标看了一眼,还真是,没什么名气的杂牌。 但这货就能穿出当季高奢品牌的感觉,而且,还一副自恋的样子,穿件普通卫衣不知道怎么能把他高兴成这样。 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他们望过去,是从小卖部出来的文熙和温穗。 今天秋老虎犯浑,气温少说也在二十五度以上。文熙穿了一件长袖碎花裙,小皮鞋在阳光下锃锃亮,满是少女的活泼。反观温穗,黑色长裤,上身竟然还套着七中的校服外套,外套拉得严实,看不清里面穿的什么,只露出个白色的帽子。 “有些土掉渣的人还真的只有校服配她。”一旁的江茗兰冷声嘲讽。 齐晴握着奶茶,脸色发白,难得没有说话。 而那边,文熙也十分不理解,大太阳晒得她额头汗珠不停,这姑娘还死活不肯脱外套。 “温穗,你把外套给我!你他丫想捂出一身痱子嘛!” 文熙来势汹汹要扯她拉链。 “我不热!”温穗坚决不肯。 不过你见过大汗淋漓还不热的人吗? 最后文熙使出蛮力,温穗抵不过,衣服就这样被她拉开,露出里面的白色卫衣。 多熟悉的款式,多眼熟的刺绣。 他们一群人的眼神瞬间落在霍希光身上,如醍醐灌顶。 江茗森笑着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兄弟,还是你敢。 这衣服是早上他逼着她穿的,温穗抬头无意看到他,秒把拉链合上,拉着文熙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江茗兰的脸色彻底黑成一片。 而手拿魔方的少年,目送那个娇小的身影,明明直视前方,指尖却凭记忆灵活运动,最后一转,复原。 他抛了抛魔方,浅笑,某人一辈子也别想超过他。 第27章 银杏 运动会最无聊也最痛苦的一项就是三千米长跑, 每次都安排在第一天的最后一项。 临近傍晚,天色突然阴暗, 操场刮起了风, 许多女生不得不拿校服外套盖住腿。温穗按住膝盖上被风吹得不停翻页的《作文素材》,暗自窃喜。 穿得厚还是有好处的。 三千米长跑马上开始, 班长却突然走进他们休息的场所,抱着脑袋, 四处看了一圈, 急躁地跺脚。 -- 第57页 “班长,怎么了?”有人问。 “咱班女生组三千米的葛蕙突然那啥来了, 跑不了, 三千米报名的人本来就少, 老师让我找个人顶替。” 班长是个高壮直爽的男生, 他浓而粗的眉毛皱成一团。 在场所有女生听完后不自觉埋下头。 “温穗可以啊,她800米可是全班第一,长跑一定没问题。” 魏紫突然退学后, 曾经跟她交好的几个姐妹莫名开始针对温穗,班长的话说完,她们中的一人热心地提议。 温穗从书本中抬头,浅淡眸光冷冷落在那女生脸上, 她心虚地别过脸。 最后不忍班长苦苦哀求的眼神, 温穗把校服外套脱下,起身,认命地向赛道走去。 三千米枪响, 没有百米比赛排山倒海的欢呼,广播站的温柔女声扯着嗓子读着激励人心的广播稿,但对于冗长无聊的三千米,带动气氛也是徒劳。 霍希光还是跟他们坐在一起,他们从小卖部买了很多零食摆在树荫下的石桌上,霍希光就拿了一杯热奶茶,默默放在一边。 他不爱吃甜,但她似乎很喜欢那种有甜甜奶味的东西。 他低头算着一道导数题,秦浩最近又欠收拾地找他比拼压轴题解法,刚才路过硬塞了一张纸给他,霍希光想直接扔垃圾桶,结果那货欠揍地说他找了温穗当所谓的“公证人”,霍希光后牙槽磨了磨,默默掏出铅笔在大风中算题。 由于太投入,文熙走到他面前也没发现。 “穗穗让我把校服外套给你,天凉了,叫你穿上别感冒。” 他“嗯”了声,面无表情地结果,下一秒继续算题。 文熙翻了个白眼。 “少爷,穗穗被人赶鸭子上架去跑三千了,你连声加油都不给她喊?” 她后面那句“算个屁的朋友”还没说完,眼前的人把外套和草稿纸一扔,嗖地不见了。 顶着大风跑三千,累人不讨好,难怪那么多同学临时退赛,赛道边也空空荡荡,连个加油的也没有。 温穗毕竟打小在辛夷镇野惯了,耐力自然比城里的女生要好,第三圈的时候她已经稳居第一,甩了第二半圈。 班长和圆圆一直在边上给她加油鼓劲,既然参加了比赛,温穗从小到大就没有冲击第二的习惯,按现在的形势,这个第一应该是稳稳当当。 不成想第四圈的时候,赛道边开始围了密密麻麻的人。 每个学校都会有与众不同的群体,或富或贵,或容貌出众或才华优越,霍希光跟江茗森那群人就属于这里独特的存在。 所以当几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走到赛道边认真开始看三千米的比赛,休息区的同学不淡定了,温穗后面的女生不淡定了。 江茗森笑着高声喊了一句:“七中的女超人们,加油哦!” 然后,周围震耳欲聋的加油声如炸|弹瞬间炸裂,温穗感觉自己身后袭来飓风,在向自己靠近,一回头,果然,第二第三像吃了兴奋剂不要命地追,已经追到她身后。 霍希光站在那群人中间,依旧是最惹眼的那个。他没看任何人,眼神专注地落在暂居第一的女生身上,她冒着水汽雾绒绒的眼睛,看他的眼神,居然是抱怨和嫌弃? 少爷难以理解地皱眉,却还是在她跑过时,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加油。” 温穗可不难受吗?原本轻轻松松能拿第一的事,这几尊大佛来了,她得跟那群打了鸡血的女生拼命。 好在,最后两百米冲刺,温穗憋着的那股耐力爆发了,跟紧追其后的第二名拉开了很大一段距离。一抬头,她就看到文熙和圆圆在终点手舞足蹈,就连霍希光也难得咧嘴笑了。 皆大欢喜的一场比赛,不成想就差五米到终点时,跑道边密密麻麻围观的人群中突然有人扔了满满一瓶矿泉水在赛道,温穗眼睛光盯着前方,晃神,一个趔趄,她疼得双拳紧握,身后的人就要追上,她咬牙忍着痛跑到终点。 裁判的旗子举起,她松了口气,文熙刚要扶住她,脚腕钻心的肿痛蔓延,她站不稳直楞楞摔在地上。 班长看温穗带伤给班级拿下第一,心里一片火热,红着脸正准备扶地上娇小的姑娘起来,背她去医务室,不想突然被人拍了下肩膀。 “让开。” 如坠冰窖的语调,班长汗毛一竖,朴实憨厚的脸瞬变苍白。 “疼吗?” 他蹲下,询问的语气柔和许多。 温穗还没来得及回答,眼前的少年不容置喙地扣住她手腕,搭在他肩膀上,弯腰,结结实实的公主抱。 少年身躯单瘦,抱起她手臂的青筋尽显,但走的每一步都很稳,给她满满的安全感。 木已成舟,人在他怀里,温穗也就认命地把头靠在他胸膛,她感觉他轻笑了声。 一黑一白的身影,交叠,泯然于众人视线,像电影里最慢最长的镜头,也最值得回味。 后来许多毕业的人,被问起在七中的高中生活是不是只有试卷和题目?他们都会骄傲地摇头。 他们青春期不敢做或渴望做的事情,有人勇敢地一马当先了。 你有没有试过在操场当着无数人面,抱起那个心仪的女生? 你敢不敢应了骨子里顽劣少年的要求,跟他一起穿上情侣卫衣? 他们不敢,但他们见过。 -- 第58页 美好得很。 围观人群背后,江茗兰烦躁地甩开江茗森的手。 “你拉我干什么?” 江茗森一脸严肃,被她的愚蠢气得眼里冒火。 “江茗兰,你以为你耍的手段别人都不知道?我告诉你,你他妈别去惹温穗,霍希光骨子里疯得很,你别看他自己什么都不在乎,沾上温穗的事,他较起真来谁都保不了你!” “齐晴家那么快破产,一分钱都借不到。霍希光请了一个律所对付魏紫的案子,她十年有期徒刑一天没跑。这些血淋淋的教训你没看够吗?” 江茗兰后退一步,脸色骤然苍白。 “我到底哪里不如温穗?”她蹲下,捂着脸,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 江茗森无奈地笑了。 “我也不知道答案。” “我只知道要让霍希光放弃温穗,除非温穗主动离开。” 运动会那出最后还是闹到老师那去了,吴师太把他们两人叫到办公室,作业本被她砸在桌上,她恶狠狠地盯着两人,质问他们是不是在恋爱。 霍希光勉强摇了摇头,温穗果断否认。 吴师太又怒了,问他们没谈爱穿什么情侣衣,以为老师跟同学瞎吗? 霍希光不说话了,他察觉到温穗余光剜了他一眼,毕竟他惹出的事不是?他决定无论她等会胡编乱造什么,他都沉默点头就好。 结果温穗笑容又乖又甜地回:“穿成套衣服地又不一定是情侣,姐弟装也可以呀。” 说完还踮脚揉了揉霍希光的脑袋。 “其实他是我远房表弟,照顾我们的阿姨图省事,就帮我们买了一样的衣服。” 说完,笑容真切,不带一点儿掺假。 吴师太的眼神审视了一圈,毕竟是花名册上响当当的学生,她也不好太驳面子,决定之后再观察一段时间,就放他们走了。 出了门,霍希光脸黑成了锅底,他跟她冷战了一个下午,外加绝食了一个晚上。 温穗也才知道他这么讨厌被叫弟弟,哄着他说给他精心准备了生日礼物,他才罢休。 很快,十一月到了,冬的步伐悄然而至。 C城秋冬最有名的就是银杏。扇形小叶由深绿变为明黄,成熟的果子落在金色的海洋里,一踩,果浆清脆,仰头如果有蓝天白云,纷繁的色彩最是让人享受。 霍希光的生日在周六,中午跟一帮发小吃了午饭,收了许多礼物,他嫌麻烦先让开车过来的江茗森暂时保管,收到短信后眼里星星点点溢满笑意,很快离开了。 “有异性没人性。”江茗森叹息。 温穗没见过C城的秋冬,他们约好,他生日这天一起逛C大医科校区,那是C城有名的银杏打卡处。 今天阳光晴朗,金色的暖阳撞上金黄的银杏叶,阳光吻上树叶的纹理,清风为乐。霍希光到时就看到她坐在荷花池前的长椅上,举起一片银杏叶,遮住一只眼,仰头对着蓝天浅笑,静谧美好。 她今天披散着长发,粉色毛衣配牛仔裤,还围着米色的围巾,格外的青春明丽。 霍希光坐到她旁边,见他如约而至,她穿着小皮靴的脚欢喜地捣了捣满地落叶。 旁边是来拍照的一家人,调皮的孩子踢了踢银杏树的树干,一刹,落叶纷飞。 两人傻傻地伸出手去接,温穗手里抓了一大把,霍希光一片都没捕到,她忍不住笑他。 赏够了银杏,温穗微微偏头,笑眼儿落在少年凌厉的侧脸。 “霍希光,我听我妈说过,我家那边以前有一个习俗,每户人家嫁女儿时都会在婆家移植一棵银杏,你知道是什么寓意吗?” 他摇头,双手交叉放在两腿间,垂眸认真听。 “一是希望女儿在新家扎根,开枝散叶。二是也为女儿准备了一个小金库。” “因为银杏是‘公孙树’,爷爷种,子孙收,从种下到收获需要20年的时间。女儿有了娘家陪嫁的摇钱树,后半辈子的生活就像有了依靠。” 说到这她捻了捻手里的银杏叶,停顿了。 “我知道这个习俗延续下去为什么这么难了,现在大城市寸土寸金,哪能随便种棵树。” “可惜了,种树育人,我觉得这个习俗很纯朴,也很有诗意。” 她话音落下,身侧的少年突然转过来,眼神飘忽着,却有明明晃晃的温柔和笃定。 “你喜欢银杏哦。” “那等你出嫁那天我把C城最漂亮的银杏买了送你,当是聘礼好了。” “但前提是嫁给我。”后面这句,他嘟囔着,声音故意变小。 温穗噗呲笑出声,她拉住他手臂。 “霍希光,最后一句,你再说一遍?” 他低头,微恼地踢了踢地上的叶子,不肯。 温穗无奈地摇头,笑着从旁边的口袋里拿出一条黑色的围巾,轻柔地给他围上。 纯手工的毛线围巾,跟她戴的这条出自同一人之手,她每次做完作业就着昏暗灯光织了快两个月。 没有线头,织法紧密结实,毛线柔软,很舒服也很好看。 围巾一头绣了一只灰色的小猫,是岁岁,寓意他岁岁平安。 “生日礼物吗?你亲自织的?”他一只手紧紧捏着围巾,眼里满是惊喜。 温穗点头,看他像个孩子一样高兴,她笑容未停。 -- 第59页 “温穗,礼物送了,你是不是忘记说什么了?”他挑眉,少年的笑,三分痞七分柔。 温穗嘴角的笑意加深,她的手突然握住他的,自然地交叉垂于膝上。 下一秒,她伸腰,猝不及防地,贴上少年冰凉的唇。 温暖与柔软,在彼此炙热的鼻息间交融。 单纯的,唇贴唇的亲吻,只停留了五秒。 分开后,温穗对那个呆滞傻眼的少年笑,杏眼儿弯弯。 她说:“霍希光,十八岁生日快乐。” 属于十八岁的你的专属礼物。 之前她没计较,但总不能每次都是他占她便宜不是?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机会,她得讨回来。 那时,银杏儿美,人也美。 更新来了~ 第28章 锦灯笼 很快十二月到了, 街道的树枝干枯无叶,C城正式进入冬天。 他们三模成绩刚刚出来, 全市统考, 温穗拿了第一,霍希光堪堪进了前十。 以他逆天的理科成绩, 前五是跑不了的,但最后一门英语, 他突然觉得头昏脑涨, 一摸额头,烫手, 导致最后听力全是乱填。 老师把他叫去办公室做思想工作, 他不耐烦也得听着, 毕竟是高三, 但他心里知道是身体原因拖累。 不知为何,最近他总容易感冒,一感冒温穗就慌慌张张给他换药配药, 他不忍心劳累她,稍微一点不舒服就自己扛了。 知道他没考好,江茗森特意把他叫到自己家打游戏发泄,结果他去切水果的功夫, 霍希光就那样坐在地毯上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游戏手柄从他手里脱落。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一抬头, 就撞进江茗森忧虑深沉的眼神中。 他不信霍希光自己没感觉,最近这一个月他消瘦得厉害,少年穿着贴身的毛衣袖口和后背依旧空晃,原本还算饱满的双颊逐渐凹陷,脸色很差,晦暗无光。 霍希光刚想说声抱歉,自己不小心睡着了,结果一开口就咳得停不下来。 江茗森心疼地拍拍他后背,语气无奈。 “你最近怎么总感冒?吃药了吗?” 他点头。 “最近气温下降,我抵抗力不好,感冒就总是反复。” “温穗一直熬中药给我治,我感觉好多了。就是食欲不好,她做再多好吃的菜我也吃不了几口。”说到这,少年苍白的唇,难得挂上幸福的笑容。 江茗森摇头,他这兄弟从小疾病缠身,可他也没见过他状态这么差的时候,除了人的精神依旧朝气,整个人看上去形如枯槁,他真心为他害怕。 “中药治标不治本,起效慢,也查不出具体的问题。我劝你还是好好去医院检查一下。” “别有什么大问题到时候耽误了。” “我发誓,我不是咒你,我是为你好!” 江茗森挺直腰板,眼神诚恳,毫不退让。 霍希光轻“嗯”了声,眼睫无力地垂着。 “我知道。” 曾经浑浑噩噩,不得终日,现在有了希望,就有了平凡而伟大的愿望—平安健康。 回到出租房,她最近跟文熙约着周六下午在奶茶店帮她补课,很早就出去了,餐桌上留了给他饭菜,还有一碗放凉的药。 他没有食欲,只把药喝完了,戴上那条她织的围巾,迎着寒风出门。 他来到陆医生开的私人医院,陆医生见到他的第一眼,惊得说不出话来。 离开霍家前都是他照料的孩子,他自然清楚他的身体状况,从前他单薄易病,也没有这么消瘦过。 霍希光捂住口鼻,弯腰重重咳了几声。 “陆叔,我最近身体很不好,麻烦你帮我做个全面的检查。” “无论是什么病,请你如实告诉我。” “还有,帮我保密,别跟任何人说我来过。” …… 私人医院效率很高,陆医生拿着结果进办公室时脸色并不好。 少年面色暗黄,像是认命地笑了。 “陆叔,说吧,没事。” 陆医生听这话气红了眼,把检查结果狠狠甩他身上。 “少爷,你这几个月到底干了什么,你才十八岁啊,怎么会开始肝肾衰竭了?!” 他脸色一凝。 “你一直在吃什么药,记得名字吗?” 平静下来,陆医生坐回办公桌,开始拿起笔开始提问。 “没吃西药,温穗一直用中药给我调养。” 陆医生握笔的手一僵,显然震惊。 “你记得她开的药方吗?” 去她房间借习题册的时候,他无意瞥见过她夹在书本里的几张药方,他记性好,有几味名字特别的药他记住了。 听完他说的药材,陆医生去网上查询一番,查到结果后深深看了他一眼,目光不忍,最后挫败地靠在椅背。 他望着眼前弱不禁风还故作坚强地以为自己能承受一切的少年,无力地叹气。 “希光啊,你知道是药三分毒吗?” “更别说马兜铃酸,何首乌还有土三七这些,它们都是有严重肝肾毒性的药材。” “一碗不致命,日积月累却是要命。有人是在害你,你知道吗?” “.…..” 温穗下午五点钟回来时,他不在家,饭菜也没动,她正疑惑他去哪了,陆觉南刚好过来敲门。 -- 第60页 “我刚才回来看到霍希光一个人进了一家私人医院,他没事吧?要是给他治病钱有困难,可以跟我说。”陆觉南再三思量,还是别扭地说了这番心里话,毕竟是邻居,相互帮助也是应该的。 温穗心不在焉地点头,门合上后,她慌张地跑进房间。 七点,开门声再次响起时,外面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 温穗耳朵留意着,他动作迟缓地换了鞋,慢慢向她走来,然后猝不及防地从后面抱住她。 他很少有这么亲密的举动,温穗握着搅药的勺子,手一顿。 “晚上没做好吃的吗?” “中午你都没吃,不能浪费,我们等会热了继续吃。” “嗯。”他带着浓重的鼻音,乖乖点头,看着灶上浓稠的药汤,他像是孩子般天真撒娇着问:“又要吃药吗?好苦。能不吃吗?” 温穗还没来得及回复,他突然放手,兀自笑了。 “开玩笑的,不吃药怎么会好。” “药凉了叫我。” 说完,他笑着离开厨房。 如果他回头,会看到那个低头的少女早已双眼通红,她的手在抖,连汤勺都拿不稳,落进药炉时溅起的滚烫药汁,溅到她手背,她也毫无知觉。 在饭桌上,温穗夹了许多菜到他碗里,嘱咐他多吃点,他却像没听到,如琥珀明净的眸子在他清瘦的脸上显得出奇的大,他盯着温穗手边的那一碗药,走神。 等到药没冒热气了,他伸手要端过来,温穗下意识双手捧住药碗,他没端走。 他洞悉一切的眼还是那样信任地单纯地对着她笑,温穗双唇颤抖,情绪在崩溃的边缘。 “温穗,你想要治好我,这药就是专门为我准备的,对吧?” “把药给我。” 温穗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死死抠着药碗,却还是被他用蛮力抢去,少年仰头,漂亮的喉结滚动,像是尝不到苦涩般的,一口把药灌完。 她崩溃地泪流满面,他瘫坐在椅子上,对她苍白决然地笑了。 这是十副药方的最后一副,也是毒性最强的一副。 “温穗,我问你。” “你有真过吗?哪怕一点点。” 说完这句,他开始艰难地喘气,捂着胸口,像一只快要溺死而侥幸搁浅的鱼,无力地瘫倒在桌上。 他看着她,面带嘲讽的笑容,骨瘦如柴的手伸向她,手背上还有没来得及撕下的医院绷带和针孔。 温穗哭着抓住他的手,下一秒,却被他嫌恶地甩开。 “温穗,你的任务完成了,你还待在这里干嘛,看着我死吗?”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摇头。 “滚啊!” 听到他们的争执,陆觉南在门口疯狂地敲门,等门打开,他看到一向淡定的温穗,哭得像个疯子,霍希光把她的书包扔她身上,自己已经倒在地上,嘴里却一直不停地在让她滚。 温穗决绝地跪在陆觉南面前。 “求你,救他,一定要救他!” 哭声凄厉,是撕心裂肺,也是万念俱灰。 那年冬天,廉租房小区门口,有人家种的锦灯笼结着红彤彤的果子,玲珑剔透,花萼形成的镂空丝络,像极了夜里指路的灯笼。 温穗来时只带了一个行李箱,走时,仅有身上一个背包,她的背脊被夜色压弯了,路灯下,影子拉得很长。 第一次奢侈地打出租车,司机回过头问她去哪时,被她哭肿的眼和没停过的眼泪吓到了。 “去东站。” 一切像一场梦,梦醒时分,只剩诀别。 那天,她没听到少年最后昏迷之前哽咽着说的一句话。 “温穗,我欠你的还了,你欠我的,什么时候还?” 上卷到这里就结束了,每个章节取一个合适的名字就老费劲了,下一卷章节名换风格。 谢谢大家的一路支持,信我,最虐的已经过去了,阿珠甜文作者即将上线~ 最后,推一波我的预收文《高攀式婚姻》,四月十号开文。 还有下下本写的《心窝的小红豆[娱乐圈]》专栏可见,大家多多收藏,么么哒! 第29章 □□ B大药学专业培养计划有六年制, 本硕连读,今年是温穗在B大的第六年。 当初高考成绩出来时, 各大医学院对她来说都没门槛, 周围人以为她一定会延续从小继承的衣钵,去知名院校系统学习后说不定成了中医大家, 结果,她出乎意料地选择了药物化学专业。 而从小一手教她中医的师父竟然成了最支持她的人。 温穗一直把他送她来B市前说的那句话记在心里。 他说:“医术没有国界, 中西医中西药也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丫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你精通中药后选择去钻研化药, 师父为你勇敢骄傲, 如果可以, 学好本领后中西医结合研制治病救人的药,把师父这辈子做不到的事完成。” 之所以选择药物化学,因为这是一个创造性的专业, 不是中医一味依赖自然的馈赠,无数先导化合物的合成、筛选,本身也是一个充满未知和希望的过程。 她只求学有所用,而这个专业能达成她想做的。 现在已经是四月, 她研究生课题早已收尾, 但实验室新买进的BABI-C小鼠因为新来的师弟师妹粗心没有分雌雄饲养,结果,一代二代地繁衍, 充分体现了计划生育的重要性。 -- 第61页 一大群多余的天天啃粮的老鼠,实验室众人头疼,最后是温穗带着一帮刚进实验室的大一大二的孩子,做了几个简单的药动药效学实验,让这批老鼠光荣为科学献身。 今天是要给这批老鼠取血的日子,粗暴的眼眶取血,加上BABI-C小鼠性情极为暴躁,同类互残是常事,最后剩下最凶的几只雄鼠,大一大二的孩子瑟瑟发抖,最后还得温穗来。 戴上手套,拿好镊子,温穗眼疾手快,10秒取完一只。 “离心你们会吧?拿去离心,取血浆,编号后放进608的冷柜里。”温穗把取好的血递给他们,一群小崽子小鸡啄米般点头,看向温穗的眼神满是崇拜。 他们的学长学姐传言,实验室里温穗师姐是最冷最不易接近的存在,他们从没见过她大笑的模样,总是沉着冷静,不辨喜怒,明明是江南女子好看的杏眸,却总像蒙了一层雾,让人摸不着也猜不透,只有在跟她相处快六年的室友待在一起时,她神情勉强多点欢快。 但他们跟她相处久了,对她从恐惧演变为敬畏。温穗师姐是他们见过实验操作最好,待在实验室时间最长的人。她虽性冷,但说话不会高高在上,教他们时勤恳扎实,很敢放手让他们亲自动手,自己默默在一边指错,不是单纯让他们来实验室打下手,是真的能学到东西。 看着他们操作完已经晚上十点,温穗跟他们走出实验大楼,一群男生女生二三成群,有说有笑,他们宿舍方向不同,分别时腼腆又诚恳地跟她说再见。 “师姐路上注意安全!” “师姐辛苦,明天我请你喝奶茶!”有直爽的北方学弟,走出一百米后突然转身朝她大喊,引来同伴的一阵唏嘘。 夜色下,温穗眼里多了几分柔和,大一大二的孩子满是青春活力,跟她的心境截然不同。如果要问起她刚进大学的样子,她发现自己快想不起来了。 回宿舍时,她还没来得及拿出钥匙,就闻到里面熟悉的火锅香味。 她们宿舍四个女生,两个北方两个南方,但无一例外地钟爱火锅。 温穗开门进去时,大姐顾影正拍着自己的小肚子,满足地打饱嗝,看到温穗兴奋地招手。 “小二小二,快来,给你留了菜。” 温穗排行第二,莫名成了601的小二。 老大来自C城,嗜辣狂魔,豪爽大气。当初四人第一次见面,温穗给人不易接近的感觉,宿舍里只有她最透明,也是老大念在她跟她同来自南方,之后什么活动都不忘拉着她,这才慢慢混熟。 三儿叫程安好,人跟名字一样乖,来自中国地图鸡冠的那个地方,天生娃娃脸,就是人有点傻。 小四慕子鱼是B市本地人,自称白富美,性格闹腾,追星狂魔,本命韩国Wonder男团Top级人气爱豆边禹森,谁犯她本命立刻爆炸。 三儿抱着碗,笑得甜甜地给她让了个位置。 小四捧着本杂志,不知看什么看得津津有味。 “我在实验室吃了外卖,你们吃吧。” “对了,你们今天联谊会怎样?” 温穗还是跟她们坐在一起,两腿盘着,认真听她们讲今晚的故事。 研究生不比幻想与浪漫并存的大一大二,各个学院之间组织联谊会提高学院脱单率是常事,学院团支部领导说的好:有了爱情,就有了扎根实验室的动力。虽然温穗觉得这是歪理。 今天是跟临床医学院的联谊会,除了温穗她们仨都去了。 大姐激动地拍了拍自己肥壮的大腿。 “你别说,那些未来拿手术刀的小哥哥,有些是真的质量高。” “那修长纤细的手指,那白衣天使般的笑容,苏死我了。” 三儿低头嘿嘿一笑,羞涩的她难得眼泛绿光。 “有一个好有直树的感觉。” “二姐,你不去真的可惜了。” 小四嗤笑一声,颇为不屑。 “一群歪瓜裂枣,有我欧巴帅吗?连我新墙头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温穗淡淡说了句实话:“你要是按照边禹森的标准去找男朋友,小鱼儿,你这辈子注定单身。” 慕子鱼深深看了她一眼,颇为赞许地点头。 “二姐,我当你在夸我男神。” 大姐无力地翻白眼,突然想起什么,警觉地问:“小四,你说什么新墙头?” 慕子鱼指着杂志扉页的照片,笑靥如花。 “当当当当!” “就是他啊—C城新贵霍希光!” “我跟你说,他的人生是真的传奇,十八岁去国外学习管理,三年后提前修完学分归国进入家族企业,你知道他爸是谁吗?两年前那个震惊全国的霍氏企业掌门人,罪该万死的大毒|枭霍镇庭!” “你知道他是怎么被抓的吗?他儿子潜入企业内部,获取信任,摸透他爸所有罪恶的交易链,然后联合警方端了西南最大的贩|毒团伙,这样大义灭亲,匡扶正义的举动,敢问世间多少人敢!” “他爸被处死后他消失了半年,霍氏所有财产充公,半年后他白手起家,重建霍氏,现在新霍氏的产值已经高居全国药企第二位,而这位传奇人物年仅二十四岁。” “重点是,他那张犹如神造的脸,那种难得的高冷禁欲的气质,真的太可了啊!” “我决定了,我毕业后要去C城,我要进霍氏工作!” -- 第62页 慕子鱼兴奋地安利完后发现大家的脸色有些不对,脑子快速过一遍自己说的话,后知后觉地拍了拍自己嘴巴,看向温穗的眼神满是歉意。 她们宿舍都知道,温穗的父亲在三年前因贩|毒的罪名被处以死刑。 温穗垂眸,眼神中没有刻意悲伤,倒是出奇的平和。 她对小四伸手。 “小鱼儿,那本杂志,能给我看看吗?” 三人的眼睛紧张地盯着她,只见她手指小心地摩挲着杂志上的照片,眼里的荒凉骤被撞破,她有些狼狈地跑到阳台。 如果她们没看错,温穗厚重的刘海之下,眼睛明明红了。 她们看着阳台上单瘦的背影,神色凝重地叹气。 当初她们一起生活的第一学期,温穗的确是最不讨喜的一个。 孤僻,冷漠,独来独往,不会玩笑,不懂基本的人情世故。 她们三个都来自大城市,只有她一人从南方的小镇考到B大,进大学她剪了厚重的刘海,五官被掩盖得平淡无奇。永远一丝不苟地把头发低扎成马尾,冬天也从不披头,没化过妆,穿的最多的是染着各种试剂颜色的实验服,实验服下面就是那几件穿旧穿破、款式老旧的T恤衬衣和淡蓝色牛仔裤。她们进入大学像挣脱牢笼的雀儿,对各种事物都充满热情与活力,而她枯燥的生活除了学习无他,她们当初是有点瞧不起她,觉得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直到这个被系里很多人瞧不起的姑娘连续三年拿下系第一,年纪不大却有无数高质量论文傍身,他们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 601的人习惯她的性格后也逐渐发现她的好。她不奉承,不迎合,看似冷冰冰,但不代表她骨子里没有情意。 大学很多小组作业,一开始她们四人默认组队,后来发现只要组里有温穗,她绝对会把事情默默做到最好,导致她们平时成绩永远是班上前几,到后来她们懈怠了,很多事做得敷衍,但温穗依旧一人撑起一片天。后来班上同学嫉妒,想挖温穗过去组队,她们不小心听见了,心里愧疚,觉得她们没有资格留她,结果这姑娘第二天二话不说默认自己是组长,提交了跟以前一样的分组名单。 问她为什么,她坦然直率地回:你们当然比别人好。 据说这句话被评为温穗说过最戳心的话,都是一群没有坏心眼的姑娘,之后算是敞开心扉,把温穗视为601的宝。 温穗在她们眼里,就是天生走科学这条路的天才。永远处变不惊,气场强大,看起来温良无害,其实是对无关的人和事不愿付出多余的感情。 快六年过去,她们只见过她情绪失控两次。 一次是三年前B市的初雪,一个陌生电话打入,她喂了几声就没说话了,一个无声的电话打了半个小时,最后是那边挂了才结束。 第二天,震惊全国的毒|枭案被爆出,她失踪了一整天,最后她们在酒吧找到她,她酒量好,当时已经是喝到去医院洗胃差点酒精中毒的程度了。 那天零下几度,她奇怪地在棉袄下套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裙边绣着小雏菊,她醉了,头发散了,眼神却难得亮着,醉醺醺地在酒吧跳舞。 她们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温穗,有少女的活泼,明丽动人,骨相极美,让人惊艳。 还有一次是研究生开题答辩。 药物化学专业最权威的许铤教授一年只带一名研究生,她跟系里另一个家庭背景强大的女生一直在竞争这个名额,最后许铤教授力排众议选择了她。 她本科起钻研的课题一直都很冷门,在慢病和老龄化越来越严重,以及化疗药物快速进展的背景下,治疗这些疾病的药物研发一直是热点,而温穗研究的是低成瘾性中枢镇痛药,也就是能取代成瘾性高的吗|啡等阿片类镇痛药用于手术和癌症患者,以及比美沙|酮等药物成瘾性更低,可用于吸|毒患者戒毒治疗,回归正常生活的药物。 这是一个很有野心的课题,在当前几乎很难实现,但她一直咬牙坚持在做。 开题报告那天,她讲述完所有专家都十分认可地鼓掌,最后有答辩同学相互提问环节,那个女生当着全学院人的面,刻薄严厉地发问:“温穗同学,最近频上社会头条的霍氏企业贩|毒事件中,被处以死刑的毒|贩顾青禾是不是你的父亲?” “你的父亲背负无数罪孽,你现在假心假意地研究这个课题,不觉得很虚伪吗?” 台下瞬间炸了,她们三个震惊之后心疼地看着台上的人。 讲台之后,她纤细的身体明明在颤抖,灯光下脸色惨白,她眼神灰败,带着稚儿般恐惧无措的眼神看台下所有人。 许久,她沉重悲痛的声音在礼堂响起。 “我是顾青禾的女儿。” “我的研究不是虚伪地做戏,从我学这个专业起,我就定下这个目标。” “父债女偿,我希望我能有一个赎罪的机会。” 说完,她开始九十度深鞠躬,她的腰弯了很久,直到台下由哄闹转为肃穆的安静,她才慢慢直起身子,却在下台的瞬间因为脑部供血不足直直倒下。 那一个月,学校议论纷纷,她愈发沉默,一米六五的人,一度瘦到只有八十斤。 回到当下,火锅残局清理完,宿舍很快就熄灯了。 温穗平时晚上还要看半小时英文文献,今年难得直接睡了。 -- 第63页 慕子鱼觉得是自己让她想起不愉快地事,特意挑起气氛,想拉着她多聊几句。 “二姐,我刷微博看到一个热帖,问的是恋爱观。我们中应该只有二姐没谈过恋爱了,你想不想听一下选项?” 那边很久传来疲累的一句回应:“你说。” “A.稳稳的幸福。B.干柴烈火,看对眼就上。C.年少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 背单词的大姐吐槽:“这都什么选项,说的不三不四的。我选B,遇见帅哥,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程安好咬咬笔头,认真想了一番。 “我选A,我喜欢细水流长的爱情,过程不重要,结果最重要。” 然后,601陷入长久的沉默,久到她们都以为温穗睡着时,黑暗中传来清冽的嗓音。 “年少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 下卷的第一章 ,这个开始阿珠写了一天 大学胡扯,专业略有了解,老鼠生多了宝宝是阿珠亲自见过的,师姐很难受地说,下次研究生入学考试一定要增加一门分辨小鼠雌雄,hhhhh 我们穗穗做的是伟大而勇敢的事情呀!真的是很有魄力的女孩子~ 最后谢谢大家的评论,阿珠都看啦,爱你们~ 第30章 普鲁卡因 五一假期, 许铤教授要去C城在C大药学院做一个学术交流,要带两名助理, 一个肯定是温穗, 还有一个他让温穗去找,大姐是C城人, 自然想公费回家探一次亲,温穗毫不犹豫叫上她, 不成想慕子鱼自费也要跟着去。 她家在B市开连锁药店, 小富婆一个,大姐一秒看穿她的小心思, 她就想见那位医药界新贵巨鳄霍希光一面。 去的路上她们说起这件事, 大姐毫不留情地调侃慕子鱼, 许铤老师听见了, 朗声大笑。 “你们别说,讲座完了第二天有一个药学论坛,到时候药企代表, 高校学者都会出席,说不定还真能碰见你们说的那个小霍总。” “你们马上就要毕业了,学校的校招虽然还没开始,但你们也该考虑以后的路了, 如果想进药企的研发机构, 这对你们是个很好的了解机会。” 许铤教授年过五十,但保养得很好,性格开朗, 容易跟学生打成一片,她们打心底里敬佩喜欢他。 他说完,大姐和小鱼儿笑成一片,只有温穗转头望着窗外,放在膝盖上的拳头在抖,面色苍白。 旁人说近乡情怯,可明明C城不是她的故乡,离目的地越近,她心里的慌乱和恐惧就多一分。 C大的讲座很顺利,她们三个人,负责制作放映PPT,串场引导嘉宾这些事,自然没有问题。 许教授也是C城人,曾经有在C大就读经历,讲座完了他要跟老友叙旧,放她们这几个小姑娘出去玩。 大姐家里亲戚等她回去吃饭,原本想拉着她们俩一起,人家家人团聚,她们不太好意思就推脱了,说到C大附近转转就好。 大姐走了,小鱼儿坐在荷花池边发愁。 “二姐,你知道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吗?” “我在这读过一年书,但这几年变化也挺大,不知道我以前去过的地方还在不在。”温穗淡淡地答。 慕子鱼听这话眼睛瞬间亮了。 “那二姐在这边应该有认识的人吧,可以让他带我们逛逛。” 小四毕竟第一次来C城,温穗不好扫兴,拿出手机,翻了翻通讯录。 她的手机换了,但号码一直不变。 这些年大家的变化都很大,文熙高三下学习早恋被抓,逼着分了手,最后高考也考崩了,读了临市的普通师范,现在被调到C城郊区小学教书,赶到市内也不方便。 陆觉南考的警校,还成功录取了,不知为何他坚持去了缉毒科,现在是一名优秀的缉毒警察。 好像,她能联系也只有他。 电话打完,陆觉南十分钟就赶到了,里面还穿着制服配套的衬衣和皮鞋,留着精神的寸头,大老远就热情地跟她招手,笑得白牙晃晃的。 看到温穗现在的样子,他略微吃惊,但很快隐去,眼神里满是惊喜。 “没想到你这么突然就回来了,走,哥哥请客,带你大吃一顿!” 慕子鱼第一次见到这么硬朗帅气的男生,打招呼的时候痴痴愣愣的,反应过来后凑到温穗耳边调侃她:“二姐,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对谈恋爱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原来C城还有这么绝的男人等着你。” “二姐,我举双手双脚支持这个又man又帅的警察哥哥!” 温穗无语地拧她腰,一路就像许久未见的老朋友,跟陆觉南互相讲着这些年发生的事,期间他有意无意提到的那个“他”,被她巧妙地闭口不提。 陆觉南带她们去了一家很火的连锁火锅店,边喝边聊,这两人都是自来熟的性子,没一会,胡侃着已经喝得醉醺醺了。 “陆兄,我告诉你啊,我们二姐可愁死我们了,你瞧她打扮得像上个世纪的修女,一天天除了图书馆就是实验室,一点都不像个年轻姑娘。” “她自己不急,我们可急,她马上二十五了,连个对象都没有,你说她未必真的准备在实验室安家,跟那群老鼠试剂过日子?” 慕子鱼一手扯着陆觉南,一手指着温穗,红着脸开始胡言乱语。 陆觉南先是笑,然后闷声又喝了一杯。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七中女神不是乱封的,她可不不是没人喜欢。” -- 第64页 他的样子似醉非醉,望向温穗的眼神深邃不见底。 慕子鱼拍桌。 “我不信,你有二姐以前的照片吗?别在这胡诌诌。” 陆觉南大笑,拿出手机,点开相册,拿到她面前。 “哥还真有。” “当年求了那混蛋小子好久才给了我这张照片,这没良心的一声不吭地走了,留下一群人惦记她。” 说到这,他八尺男儿眼里竟然有了泪。 慕子鱼看到照片,瞪大眼,激动地摇晃温穗的身子。 “二姐,这他丫真是你?” 上面的姑娘长发垂腰,一身水蓝色民国学生装,明眸皓齿,素雅如画,少女清纯明媚的模样。 是那张他硬拉她照的照片。 温穗看着看着就晃神了,眼里被火锅辣出了汗。陆觉南的脸凑过来,眼里的情深再难隐藏,他神情如失而复得般庆幸无奈,常年出任务粗砺的掌心温柔地给她擦了擦泪水。 “你回C城第一个找我,我很开心。” “老子也不知道你当年给我灌了什么迷魂汤,老子就是忘不了第一次见你的那副跋扈的样子,这些年糊里糊涂也谈过几段感情,可那些女的我通通不是我想过一辈子的。” “温穗,听你朋友说你这几年也没有个依靠的人。” “不如你跟了我,我陆觉南不能大富大贵,但也能保你一世平安。” “你想好了回答啊,我十一中杠把子也是要面子的,等一个女人这么多年,老子不可能再敛着脸求她第二次。” 他长相狠厉,但说话仍是傲娇变扭得可爱,人变黑变壮变得成熟,可依旧是记忆中嚣张少年的模样。 温穗如释重负地笑了,原来回忆那段青春,也没有那么困难。 这个时候慕子鱼已经醉倒在桌上,温穗庆幸她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 她把陆觉南当真心朋友,就不会在完全没有把握能给予他同样的爱时,因为愧疚或是想要安稳,贸然开始一段感情,这样对他不公。 分别时,陆觉南脸上依旧带着笑,这个结果像是意料之中,但他的背影分明落寞。 温穗扶着醉醺醺的慕子鱼打车,在车上望着C城一晃而过的人和景,想起离开前陆觉南最后说的那几句话。 “你还没见过霍希光吧,见到他你就知道,他的样子不比你好到哪去。你刚走的那段,还有他一声不响把霍镇庭送去死刑的那段时间更糟糕,我他妈见到他都不觉得他像个人。” “那小子有魄力,有城府,有野心,是个狠人,我陆觉南打心眼佩服。” “你还没去过七中吧?七中附近变化可大了,有开发商把老街道和那些廉租房改造了,改成商业街和新小区,可繁华了。” “但你知道新小区里有一栋被人买下的廉租楼吗?有人砸钱留着,至今未拆,就是我们住过的那栋。” “……” 她们定的酒店在C大医学校区南门,司机偏偏把他们送到北门,穿过校区的时候,醉了的小四举着手机对夏天青翠欲滴的银杏疯狂拍照。 “C大的银杏果然好看,有日本动漫里的感觉。” “嗯,是好看。” 不想被路人投以异样的眼神,温穗弯腰直接把慕子鱼背起。 小四盯着她侧脸,她的皮肤很白,晒不黑的那种,夏天也莹白似雪,她羡慕地摸了摸,却摸了满手眼泪。 “二姐,你怎么哭了啊?” 说完,就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睛。 她脚步微顿,踩了几片落下的银杏。 “因为当初说要娶我的人,我把他弄丢了。” 第二天论坛,白天各大院校的教授讲完报告,晚上有个晚宴,许教授悄悄告诉她们各界大佬都会出席,让她们准备一番。 她们都有先见之明地带了出席重要场合的正装,温穗没有,但她也不准备去,最后是小四死乞白赖地拉住她。 “二姐,不是陆哥给我看你高中的照片,我还真信了你就是这幅鬼样子了!” “走,咱们去C城最繁华的街,小鱼儿带你脱胎换骨!” 大姐一脸懵逼,直到温穗穿上一身黑色抹胸礼服及膝裙外配一件黑色西装,小四把她刘海夹上,头发放下来,化了个淡妆后,大姐惊呆了。 冷艳不俗,肌肤白净如瓷,美人骨相显山露水,江南女子的柔与她身上独特的冷傲气质融合,堪称绝色。 原来温穗是最深藏不露的那个。 一身行头花了八千,温穗自然不会让小四出钱,幸好她奖学金和研究经费充裕,加上闲时去中医馆兼职,她其实也算隐形富婆。 被硬拉到论坛晚宴现场,温穗自然是既来之则安之,但七上八下的心跳,提醒她的紧张和不自在。 灰败粗糙地活了快六年,她习惯把自己隐于人海中,再次受到瞩目,说实话,她很不习惯。 许教授说要给她们介绍几位重要人物,她们激动地凑到教授身边,温穗放眼望过去,依稀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她心一震,拿了杯红酒,匆匆躲进人群。 “霍总,久闻不如一见。”许教授笑着伸出手。 对面的人五官凌厉精致,深邃的眼如沉溺与深海,从鼻梁到人中是如山峦挺立流畅的曲线,如上帝绝笔。一身黑色的西装,衬得人宽肩窄腰,神秘冷冽的气质,红唇鲜艳似血,脸色却惨白到极致,魅惑与清冷的完美结合。 -- 第65页 他声音柔和,有磁性,带着隔阂的冷。 “您好,许教授,欢迎来到C城。” 许教授带着善意的笑,把后面看得眼冒桃心的两个学生推到前面。 “这是我们系的两个学生,都是本硕连读,药物化学专业,今年毕业。” 大姐腿软,笑容僵着。 小四故作镇定,腿抖得像个筛子一样。 她们带着崇拜的眼神跟他握手打招呼,事业有成的霍总,对她们这些穷学生倒很礼貌谦和。 “温穗那丫头呢?” 看到自己的得意门生没来,许教授皱眉。 小四突然想起今天温穗才是重头戏,转身去找,没注意到身前的霍总突然神情一僵,周围的气氛瞬间降到零点。 大姐比小四细心,她留意到霍总的眼神越过人群一直盯着某处,眉头微微皱起,眼里的情绪很复杂,她延他视线望过去,竟然看到了温穗。 “她在那呢。” 大姐提醒道,余光却是偷偷盯着霍总,难道是因为今天小二打扮得漂亮惹眼,霍总注意到了? 等到温穗被拉过来时,她没抬头,就感觉一道冰冷刺骨的视线笼罩在自己身上,小四扯她袖子提醒她,她总算咬牙对上他的视线,伸出左手。 “您好,我是许教授的学生温穗。” 气氛凝滞十秒,他不留情面地讽笑一声,没有多看她一眼,端着酒径直离开了。 她的手,还尴尬地悬在半空。 跟在他身边的女秘书很聪明地解围,握了握她的手,笑容温和。 “您好,我是霍总的助理纪宁茜,很高兴认识你。” “我们霍总身体不好,可能是乏了,抱歉。” 她话刚说完,他就在前面叫她,她只好匆匆赶过去。 霍总走了,小四长吁口气,又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霍总真的是人间极品。” “那个叫纪宁茜的助理也好漂亮好有气质,不愧是霍氏的人,你说他们俩有没有可能是一对呢?” 大姐适时扯住小四的手让她别说,眼神示意她看温穗。 她站在那里,修长的天鹅颈挺立着,盯着他离开的方向,一刻也没动过。 下一秒,她像是回过神,侧脸的表情变得决绝,义无反顾地追过去。 更新来了~阿珠太困了,明天有早课网课,大家的评论都看啦,就不一一回复了 春天来了,出门的日子还会远吗?大家加油! 第31章 利多卡因 医者的直觉, 从跟他碰面起,温穗就觉得他脸色不对。 完全病态的白, 西装凭单瘦的躯壳撑着, 离开时,裤脚叠起层层褶皱。漂亮修长的手, 指骨尖锐地凸起。出色的容貌可以麻痹别人,但蒙混不了她。 六星级酒店一望无际的长廊, 电梯前, 纪宁茜扶着他的腰,他一手撑着墙壁, 一手只能无力地搭在她肩上。 “霍总, 去陆医生那吗?” 他摇头, 眼里压抑着痛苦, 躯体五分,精神五分。 “回公司。” 脑海里难以控制地想起刚才的场景,她比六年前瘦了, 打扮起来多了分女人的明艳,那清冷死硬的眼神,倒是没变。 这些年无数次醉生梦死时,他才敢想起从前的种种, 循着记忆认真剖析温穗这个人。表面寡淡, 实则七窍玲珑,她想要的,无论人和事, 只要有心,就很难逃脱。 刚看到她的第一眼,他竟然摸不透自己心里的感受,这种久违的难以掌控的感觉,让他心慌。 今晚注定难眠,与其一个人孤单无助地在偌大别墅从黑夜等到天亮,不如利用时间把没看完的文件看完,累了,俯瞰城市忽明忽暗的灯火,点根烟,还能看到C城最美的日出。 纪宁茜犯愁该不该听他的,陆医生的警告,不是一次两次,上次给他检查完,已经快到崩溃的地步,好在他总算听进去一些,最近饮食作息规律了点,今天不知怎么,受了刺激一样烈酒一杯一杯不要命地喝。 “霍希光。” 刚才他冷脸相待的女人出乎意料地追上来,纪宁茜感觉她扶着的人体温骤降,浑身的冷。 纪宁茜跟他工作三年,形形色色的女人都见过,也锻炼一双看人的好眼睛,但不得不说,眼前这位气质很独特。 五官拆开看谈不上惊艳,但放在一起却莫名耐看。皮肤白,瘦,头发丝一根都如墨般黑。她常年待在校园,有股文静的书卷气,但不文弱,温和的眼里有股说不出的执拗,大概是搞科研的人常年养成的习惯。 她跟她点头算是招呼,然后猝不及防地伸手扼住他手腕,指腹柔软的触感让他惊醒,他嫌恶地甩开。 她在搭脉,从前的本事还在,就那几秒,她就摸出他脉搏的虚浮。 “睡眠极差,胃溃疡没好,还经常喝酒,这条命不要了?” 她一半是猜的,但看到纪宁茜惊讶的神色,她知道她猜得八九不离十。 霍希光深吸一口气,她扯开纪宁茜的手,眼神示意她下楼等她。 等她走了,他突然像惊醒的猛兽,转身死死掐住她下巴,逼着她仰头,嗤笑一声,眼里的恨意扎得人心疼。 “我这样是拜谁所赐,温穗,你难道不清楚?” 他的声音如砂砾低哑,不负少年明朗,这些年烟抽得凶,废了一把好嗓子。 -- 第66页 他把她的脸狠狠甩到一边。 温穗皮嫩,下巴浮起指印。 “对不起。”她低头,拳头紧握,压抑声音的抖。 一句抱歉,迟到了很多年。时间留下的,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切,再难跨越。 听到这三个字,高大男人的背脊瞬间垮了不少。 他笑,那笑凉薄到极致,颇为可笑。 “温穗,现在来道歉,你恶心谁呢?” 说完,他按了电梯,像跟她多待一秒,就会窒息。 电梯门合上前,温穗伸手挡住了。 她生生把眼泪逼回去,不想让他以为她在博取同情。 “我不求得你原谅,我只想你能惩罚我,只要……” 她没说完,门被决然关上。 最后一眼,是他的冷笑,他说:“你现在配我看你一眼吗?” “滚。” 那句没说完的话,她只能留在心里。回来后强撑的心理防线倒塌,一闭眼,脑海里全是他瘦削的、厌世的、淡薄的脸,她蹲下,一遍遍麻木地垂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好像更直接的疼痛就能掩盖心底铺天盖地的钝痛。 她哭花了妆,像个孩子。 心里一直重复那句没说完的话:只要你不要像个傻子一人背负罪孽,给自己判决死刑。 回到B市,日子如流水,很快六月到了,研究生答辩顺利结束,他们穿上毕业服,在校门口留下最美的合影,青春美好的一个阶段,终于画上句号。 拍完毕业照那天,四个人在宿舍哭得死去活来,准确来说,是另外三个抱着温穗狼嚎。 温穗掉了几行泪,但做不来她们那样毫无形象,把宿管阿姨都招惹来了,最后不忍心又转身离去。 小四控诉她没心没肺,大姐倒是体谅地揉了揉她脑袋。 “小二啊,有时候感情不用藏得太深,人类之所以高级,就是因为多出来的那些复杂情感,人生一世,连情感都要压抑,还有什么意思?” 温穗从C城回来后总习惯发呆,盯着一个地方,思绪像被人偷了,半天反应不过来。 她们中大姐心思最细腻,加上上次晚宴的种种,她应该猜到些什么。 温穗点头。 “又不是见不到了,没必要哭。” “我跟大姐都去C城,三儿和小四留在B市,两个城市,一年四季轮流跑两个地方,见面的机会多着。” 众人附和,很快反应过来,目光警惕。 “二姐,你要去C城?”程安好握着她的手,震惊又不舍。 大姐想回家乡发展很正常。小四家在B市,继承家族事业,自然去不了别处。而她,除了温穗她成绩能力最出色,拿到学校的直博资格,因为家里反对不得不放弃,B市一所普通一本院校聘请她去当讲师,她就答应了,因为她得赚钱养活自己,还得应付家里无休止的催婚,所以她才那么不舍得离开这些朋友。 她听说许铤老师有意继续留温穗做他的门生,没想到她竟然放弃读博留校的机会,也放弃了B市,选择跟大姐去C城。 “嗯,听大姐说霍氏说得多了,有些感兴趣。” 小四刚想说以她的履历,去哪家大型药企不是抢着要她,结果被大姐一把捂住嘴。 “霍氏好啊,小二,我代表C城人民热情欢迎你!” 温穗笑,像背负很久的担子卸下,如释重负的笑。 在悲伤沉重的气氛中,她默默收拾行李。 逃离六年,丢他一人在无边的黑暗中挣扎反抗,那些灰暗和罪孽像是下一秒就能压垮那个曾经如初雪般纯净的少年。这些天深夜噩梦惊起,总能想到当初离开时他苍白绝望的笑容。她整夜整夜失眠,鞭挞自己的自私与狠心。 最终,折服。 她自认这一路不欠亲人,不欠朋友,亏欠最多的,是曾经那个对她掏心掏肺的少年。 这次,她要义无反顾去还债了。 *** 霍氏招聘会。 温穗和大姐坐在一起候场,霍氏去B大的校招要到九月,她们参加的这次面试,针对全国各大高校毕业生,简历筛选通过后,统一组织面试。 霍氏把十一楼整层腾出面试,楼道也挤得密密麻麻,很多人拿平板或手机认真背着自我介绍和HR可能的提问。 这场面,足见霍氏在医药领域条件和发展的优渥。 旁边的人见她们两个一直气定神闲地坐着,好奇地问:“你们不紧张吗?” 大姐礼貌一笑。 “还好,紧不紧张都得上。” “你们想去哪个部门?”那人跟她聊上了。 “我们想进研发组。”话音落下,周围许多人的目光聚集。 药企的研发机构不是寻常人都能进的,尤其是霍氏这种地方。企业中除了高管,就是研发人员待遇最好,在霍氏更甚,薪酬高不说,工作满十五年直接送一套一百二十平米的房子给你。 “研发组的人不是HR去各大知名高校招聘时单独签约吗?怎么还来招聘会凑热闹了。” 对面一个打扮靓丽出挑的年轻女人,白色衬衣配包臀裙,身材很好,听到她们谈话颇为不屑地瞥了一眼。 她叫乔粒,她叔叔就是霍氏研发部的,这次面试她十拿九稳,言语难免带着倨傲。 “霍氏只来我们学校秋招,我们去年错过了,现在已经毕业,这几个月总得吃饭不是?” -- 第67页 温穗不喜欢被人冷嘲热讽,她从容地回,乔粒冷哼一声,心想是什么野鸡大学,想必一定比不上她毕业的985院校,不然霍氏怎么一年就去招聘一次。 很快,面试官到了,在房间候场的人立马挤出来围观,看看今天来的是何方大佬。 霍氏最有名的几位HR,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应该是楼上总裁办的,还有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气质儒雅,是研发部总工程师顾旭阳。后面跟着的几个倒是面生,官网上没挂照片。 温穗被大姐拉出来,不成想迎面就跟纪宁茜视线撞上,后者脚步缓了几秒,对她友善地笑了,温穗淡淡点头。 不成想不止这一个熟人,看到顾旭阳对她笑得一脸和煦,温柔地叫她“师妹”时,温穗内心有些混乱。 顾旭阳当年在B大也是风云人物,一心科研,为人自负却也有自负的资本。直到温穗进大学那年,他研一,他们都在一个实验室,他萃取一个有机物一直纯度不高,百思不得其解时,一个大一的小姑娘,义正言辞说他设计方案有问题,他不信,小姑娘不卑不亢按她的方法萃取一遍,十分成功,当场打了他的脸。 之后各大论坛赛事,这个小师妹算是成了他头号竞争对手,跟她比有输有赢,顾旭阳觉得有意思,慢慢地看她越来越顺眼,温穗大三时,他对她展开猛烈的追求攻势。 温穗头疼,越无视他越挫越勇,好在,那年他毕业回家乡工作了,走之前还说她是他得不到却念念不忘的女人,温穗庆幸,噩梦总算结束了。 此时在这里遇见,温穗恨自己当初没把霍氏了解得更透彻。 眼前的人曾经的热情似乎开始重燃,介于人多,只是笑容得意地对她说:“温穗,你竟然跑到这里来找我,果然,当初我们之间的事,你还是没忘记。” 大姐五官抽搐地看着这人走进会议室,伸手按住想揍人的温穗,提醒她“息怒”。 周围人投来异样的眼神,能让一向清高的顾旭阳如视珍宝地叫她师妹,B大高材生,她有资本无所畏惧。 乔粒瞪她背影,眼神鄙夷。 纪宁茜进去前,回头神情复杂地看她一眼。 温穗和大姐一起面试,六年扎扎实实的学习,她们在这组中表现最好,尤其是温穗,对那些研发大牛提的问题,见解独到,想法新颖,温穗每次答完,面试官都会露出赞许的笑容。 大姐偷偷攥她手,眼里藏着兴奋。 她觉得这次面试稳了。 一直没说话的纪宁茜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温穗,你的各项条件都很优异,我也注意你不是C城本地人,为什么选择来C城工作,霍氏是你唯一的选择吗?” 温穗抬头看她,她眼里深深的质疑和探究,让她仿佛看到另一个人,这个问题不像是她提的。 足足等了一分钟,她才开口。 “我只给霍氏投了简历,至于原因,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我就不多说,我只强调一句,我是有私心的。” 她的坦然,倒让纪宁茜无处遁形。 他们不知道,会议室的监控录像开着,当面试名单送到他办公室时,他无意翻了一眼,人力资源部负责的事,他不想多关心,只是在意外看到一个名字时,他僵住了,之后就要求远程参与面试。 纪宁茜垂肩的长发,掩盖耳廓的蓝牙耳机。 “你问她,什么私心。” 他嗓音很哑,声音崩着。 听到这个问题,温穗莞尔,眼里光芒似剑,直穿人心。 “这是隐私,我能拒绝回答吗?” 面试结束,当天晚上,纪宁茜把录用名单递给他时,神色有些凝重。 “霍总,温小姐真的不要吗?她各项在这些人里都是最出色的。” “而且,顾总工对此意见挺大的。” 他抬眼,神情晦暗不明。 “顾旭阳?关他什么事。” 纪宁茜嗫嚅,不太想说。在霍希光逐渐凝重的眼神下,只好全盘托出。 “温小姐是霍总工同校的师妹,两人在大学好像有一定纠葛。” 纪宁茜很会看脸色地把“情感”两字去掉了。 “他很想要温穗?” 她点头。 “温小姐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研发人才。” 他起身,站在落地窗前,玻璃外,城市的繁华尽显眼底。他点了根烟,轮廓分明的脸隐在烟雾中,他冷冷勾起唇角。 “她那么想进霍氏,顾旭阳又想要她,留下吧。” 纪宁茜欢喜地点头,结果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又叫她懵了。 “销售部不一直缺人手吗?” 她抬头,不明所以。 “是挺缺的,这些年医院药品零加成实行,医药代表挺难当的,郑部长说这个月又辞职了三个。” 他笑,阴森刺骨。 “那这次我送他一个高材生。” 更新来了~谢谢大家的评论,阿珠也想日更,但是我快被网课折磨疯了 原谅和矛盾解除需要一个过程,不可能才见面就破镜重圆的,希望大家理解一下 少爷,你这么整你媳妇小心以后跪搓衣板哦? ----来自亲妈的提醒) 第32章 氯米帕明 来销售部两个月, 温穗瘦了五斤。 当初收到她被销售部录用的消息,错愕之后她很快平静, 倒是大姐一直愤愤不平。 -- 第68页 全国药化数一数二的专家许铤教授的得意门生, 霍氏不招她去研发部,让她从最底层的医药代表做起, 这不是欺负人吗? 她温穗随便去哪家药企不是年薪五十万起步? 温穗默然,只嘱咐她不要跟许铤老师说, 第二天, 默默去销售部报道了。 大姐百思不得其解,摸她额头:“小二, 你是真二吗?” 她只笑, 眼底却是义无反顾的。 “大姐, 我这人明明白白地活了二十几年, 现在觉得傻一点挺好。” 大姐恨铁不成钢,最后见她坚持要留下,自己也愤愤留到霍氏研发部。 *** 医药代表门槛不高, 跟她同期进公司的,大多都是应届本科毕业生。带他们的经理看着他们的简历做介绍时也是吓了一跳,B大六年制硕士研究生,竟然来这里当小小的医药代表。 惊讶之余又有点小得意, 高材生又怎样?还不是在他这个二流医药院校毕业的经理下面打下手。 乔粒最后也进了销售部, 她总把她研发部的叔叔挂在嘴边,在一群培训员工中很受欢迎。 不知为何,她看温穗总带着敌意, 跟一群姐妹在洗手间肆无忌惮地诽谤,说她自视清高,还攀上顾总工的大腿,企图爬进研发部。 温穗初来乍到,不想挑起事端,不在意也不辩驳。 培训半个月后正式开始跑任务,经理开始并不看好温穗。一个泡在实验室里的女学究,你还指望她七窍玲珑,与人谈笑风生,给公司增加收益吗? 所以他分给她市里最好的几所医院里最难啃的几个医学教授,个个固执冷傲,油盐不进,之前去过无数批人,都以失败告终。他也没对温穗抱希望,想的是她做不成单,下个月找个理由把她开了。 不成想第二天,老教授的电话亲自打到他这里。 “你们那个氯霉素混悬液新剂型我昨天认真了解后觉得还不错,跟院长商量下个月在全院试用一个月,你们派个人过来签合同,就昨天的小温姑娘吧,她是个有本事的,我喜欢。” 经理傻了,这老魔头哪次不是给他臭脸,什么时候这么和颜悦色过? 他赶紧说好。 老教授语重心长又补充了一句:“小许的学生,出来跑业务,是屈才了啊。” “但是其他医药代表要是有她对药品一半的了解,我们这些医生也不会觉得跟你们交流费劲,避而不见了。” 不是所有医生都喜欢奉承逢迎,送礼卖笑的那一套。对于老学者,要他们换药,他们更喜欢让他们心服口服的理由。 经理赶紧点头,整个人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喜悦中,省医院的这笔单子,可是个大数目。 之后那些难啃的教授,温穗竟然一一搞定了,凭她一人,她所在的小组成了销售冠军。 经理换了嘴脸,堆着笑问她秘诀。 温穗坦然地回:“大学里课题跟的多,您让我推荐的几种药,刚好我有研究过。” “我能准确地帮他们分析出利弊,他们自然信服。” 众人沉默,心里不得不臣服。 说这话时她云淡风轻,没有一丝倨傲与炫耀的情绪,他们知道,她只是在重复事实。 温穗跑业务,永远一身黑色工作装,西服外套,白衬衣加西装裤,黑发盘起,浅淡底妆再随意画个口红,抱着资料轻装上阵。不像他们,有些精心装扮花枝招展,有些夸下海口盲拼酒量,以为取悦客户就能达成所想。 却不知,“医药代表”这个职业存在的意义,终究是落在前面二字。 *** 霍总最近喜欢早上九点,捧着杯咖啡,站在落地窗前俯瞰楼下。 总裁办的姑娘开始都很疑惑,不知这个时间点楼下有什么好看的,明明霍总年轻俊秀,却从不多看她们总裁办这群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一眼。 于是她们去问跟在霍总身边时间最长的纪宁茜。 纪宁茜笑而不语。 她如果没记错的话,二楼的销售部,八点半上班打卡,九点离开公司去工作。 她带着资料进去,霍希光刚好转身,吐出口烟雾,眸色沉沉。 他最近睡在公司的时间比较多,里间的床上,枕头下不知何时被人放下一个香囊,熟悉的安宁心神的辛夷香。 他把香囊扔到纪宁茜身上。 “哪来的?” 她慌乱一瞬,很快如常。 “霍总您已经快一周没睡好觉了,我在网上买的,据说有安眠作用。” 男人白净清凛的脸上,乌青很重,形如鬼魅。 “买的?”他冷笑一声,再次陷入沉默。 纪宁茜不敢走,默默等着,果然,他又发问:“她最近怎样?” 她笑,弯腰把香囊捡起,放回桌上,眼里满是真诚。 “温小姐这个月拿了销售冠军,现在已经提拔成组长了,据说郑部长很看重她。” 听到这话,他凝重的神情并没消解。 “销售部工作很累?” “应该吧,毕竟经常要往外跑。”纪宁茜认真观察他的神色,果然,霍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难怪,他总觉得楼下那抹黑色的身影,阳光下越来越纤细。 “霍总,穆氏那批原料药,晚上穆家大公子做局,邀请了好几家竞标企业,他也给您打电话了,霍总去不去?” -- 第69页 他捡起桌上的香囊,握在手里把玩。 穆家大公子,留洋归国,草包一个。穆总把这个项目放他手上,本想锻炼他,他却轻易受人挑拨,兀自断了跟霍氏长达三年的合作,为了些蝇头小利,原本归属霍氏的那批原料药,穆公子非得竞标。 穆总已经打过好几个电话赔罪,逆子不孝,手握权力后一意孤行,要他千万别计较。 霍希光没给答复,心里却觉得可笑。 老子很清楚是谁依附谁,可儿子心高眼大,明显没看清穆氏的处境,那他就去会会。 是夜。 Windsky酒吧,二楼的包厢依旧是贵客娱乐消遣的场所。 穆公子和其他老总一人怀里抱着一个水灵灵的小妹,唯独霍希光一人坐在角落,西服的袖口被解开,露出洁白柔凉的小臂,衬衣领口下,纤细的锁骨在炫目灯光下格外薄凉性感,沉目长睫,安适寂静。 小妹的目光幽幽地落在角落那个长身玉立,气质清冷卓绝的男人身上,眉目间对他抛露风情,可他低头抿酒,不屑理睬。 察觉到怀里小妹的心不在焉,穆公子愤怒地抠住她小脸,泛着烟味的唇齿往小妹脸上压,小妹只能承受,还装作很享受的模样。 一室淫|糜。 霍希光有些头晕,前几年应酬多了,现在霍氏步入正轨,他愈发厌恶这种声色场所。 “霍总不喜欢这里的姑娘?”穆公子故作好心的问,“还是,霍总口味独特些,喜欢年轻白净的小处|男?” 在场的人意味深长地闷笑。 穆公子曾经跟霍希光是校友,两人同时进学校,霍希光三年就毕业了,他硬生生熬到现在才拿到毕业证。在学校里霍希光事事压他,让他在他爸心里像个废物,他早就记恨在心。 这批原料药,就是他故意给霍希光设的绊,看他乖乖赴会,他心里别提多爽。 就在这时,包厢门口闪过一个熟悉的人影,霍希光瞬间直起身子。 穆公子也看到了,他看到那群人里有他们公司的李总,连忙招手让人进来。 “包厢大得很,李总要招待贵客怎么不跟我们一起。” 李总见是公司的大少爷,赶紧低着头进来,侧身对后面的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今天郑部长跟穆氏的人谈另一笔生意,有意无意,就这么碰上,全在霍希光意料之中。 他唯一没想到,郑部长今天带来应酬的人,是她。 郑彬完全没感觉到自家老板眼底的寒意,满是胜券在握的笑容,看着温穗,也是十足的欣慰。 销售部难得的人才,他还得多感谢霍总体恤,这不,温穗没应酬过,他特意带她来长长见识。 李总想跟穆公子汇报他跟霍氏谈的那个靶向药技术,面露难色,可穆公子的魂早被郑彬身后的温穗吸走了。 黑发红唇,优柔婉媚,绝非庸脂俗粉,一看,就是难得的气质美人。 温穗第一眼就注意到他,不知为何,在Windsky见到她,总是这样对峙的情景,叫她不得不收敛锋芒,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黑暗中那道视线,依旧死死黏在她身上。 穆公子特意选了桌上的一杯酒,轻佻地笑着走到温穗的身边,眼里的贪婪那样明显。看到她胸口别着HP的胸针,他一脸了然。 霍氏员工,在外跑业务时,都要求别上这个胸针。 “H”代表霍氏,也代表“Human”。 “P”是他们的传承,“Pharmaceutical”。 “霍氏的人啊。”他笑,得意的神色却是对着角落的身影。 “我跟你们霍总也在谈生意呢,数量巨大的一批原料药,你们霍总想要得很,妹子,只要你把哥哥手里这杯酒喝了,陪我唱首歌,不用你们霍总多说一句话,这批原料药就是霍氏的。” 温穗面色倒是从容,她转头看向那隐在黑暗中的脸,希望他能给自己一点反应。 如果是她自己,她一定毫不犹豫把酒泼这色鬼脸上。 可现在,她以员工的身份在应酬,背后关系霍氏巨大的利益。 见他不动,温穗咬牙,一杯酒而已,她酒量好,倒也不算什么。 如果眼前的人能说话算话的话。 “小穆总,记住你的话,在场的人可都能作证。” 穆公子不怀好意地笑着点头,眼里的欲望似火。 这样清爽干净的姑娘,他可难得尝一回。 结果,下一秒杯中的酒就被人狠狠夺去,指骨分明的手,把酒送入自己的口中,喝完,酒杯狠狠砸到穆公子头上,瞬间红肿一片。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你以为老子会被你威胁?告诉你爸,从此霍氏看到穆氏就会绕道走,你们不是想借仿制靶向药上市,救活你们早就入不敷出的公司吗?” “专利权在霍氏这里,我们不跟你们合作,你们只有死路一条。” “现在懂了吗?他妈谁该跪着求谁?” 说完,他狠狠一脚,把穆公子踹倒在地。 郑彬在一边目瞪口呆,曾经他说过,他们老板年纪轻轻什么都好,就是喜怒太不形于色。 今天他彻底颠覆了,刚才霍总,神情明明是想要杀人。 *** 他死死攥着温穗的手走出Windsky,夜风吹来,他却格外的热,喘气声很重。 温穗以为他发烧了,想摸他额头,却被他狠狠甩开。 -- 第70页 “滚,离我远点!” 他看她就想恶臭无比的垃圾,嫌弃,排斥,说不伤心是不可能的,但温穗还是没说什么,默默等来接他的车。 纪宁茜很快到了,看到霍总跟她在一起,眼里闪过意外。 她要扶他上车,也被他推开了,他无力地靠在后座椅背,喉结随吞咽动作急躁地颤着。 “把她带去前座,先送她回员工宿舍。” 纪宁茜点头,看他这副样子,再加上郑彬在微信绘声绘色的描绘,她很快懂了。 应酬圈里,别看那些人西装革履,人模人样,背地里玩的东西,别提多脏。 纪宁茜叹气,这也不是第一次。过去生意场上霍总不碰女人,渐渐各种传言都有,有无聊的人不顾悲惨后果对他恶作剧,那时的霍总格外能忍,清冷的目光看她跟看男的一样,这次,好像格外难受些。 “快点开!”他难忍地低鸣,温穗回头看他,见他白皙的肤色逐渐染上情|欲的嫣红,她也是成年人,很快懂了,那杯酒里有什么。 那个人渣果然人面兽心。 见温穗神色极度不自然,纪宁茜红灯时特意附在她耳边轻声说:“温小姐,我们霍总不是第一次这样,可是每次都坚持不找女人,一个人回别墅,也不知是为谁守身如玉?” 她跟温穗在公司碰见过好几次,有时午饭温穗特意等她一起吃,算是公司里难得相熟的人。 见纪宁茜眼里带着希冀的笑,温穗也释然地笑了。 她望着窗外,语气淡然,像在说一件无关自己的事。 “半山别墅还很远,带他去我那吧。” “我家有中药,能解毒。” 穗穗你晓不晓得,你就是给霍希光解毒的最好中药,hhhhhh~ 大家猜猜下章少爷能不能吃着肉 这本文不出意外完结V了,大家开心看文,阿珠开心码字 谢谢大家的评论,么么呀! 第33章 可乐定 当温穗跟霍希光多年后再见, 他身边围着一个能干温柔的女人纪宁茜,温穗不是没难受过。 也想过她跟他的关系, 亲密无间的伙伴?还是说, 她扮演了她曾经的角色,对他无微不至, 然后日久生情。 霍希光可能不知道,一个年少有为又相貌出众的老板, 有足够资本成为底下万千小员工的谈资。每次他坐专车离开公司, 玻璃窗前会围一圈刚进公司的小姑娘,推推搡搡, 只想一睹霍总芳容, 当然, 这群人不包括温穗。 但她偶尔也会走神, 尤其是听到有人在说:“纪宁茜跟霍总白手起家,一同打下霍氏王国,谁也取代不了她在霍总心中的位置。” “或许, 她早就是我们未来的霍夫人了。” 温穗毕竟不是那种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小姑娘了,她很冷静,偶尔失神时在她心里缠缠绕绕的问题却是:霍希光对她曾经的感情算不算爱? 还是一个从小缺少温暖的大少爷,把依赖误当成了爱, 而他的依赖, 可以是魏紫,可以是她,也可以是纪宁茜。 这个问题缠绕她一周, 让她的偏头痛又犯了,每天晚上吃半片安定才能入眠。 直到那天在公司食堂,纪宁茜主动坐在她对面的空位,邀她吃完饭去隔壁咖啡馆坐坐。 纪宁茜坐在她对面,笑容无害,不掩盖对她的喜欢。 温穗看不懂她,却也不得不承认,她不讨厌她,甚至很欣赏。 纪宁茜说了她跟霍希光相识的事。 三年前他去美国找同学融资,她是怀着孕被外国男友骗的分文不剩,没钱交学费没钱去医院的落魄留学生,她只能跪在唐人街乞讨,那天她连一个面包的钱都没讨到,她想着,回去后带着肚子里的孽障,直接从楼顶跳下摔死算了。 反正也没活路。 就在十二点的钟声要敲响时,眼前出现一双锃亮的皮鞋,一个自称来自中国的医生扶起她,指了指车上瘦削的背影,意思是那人要救她。 当时的霍希光也很落魄,父亲被自己送进监狱,一周后判处死刑,他身无分文,却还是卖了身上值钱的物什,救了她这个素未谋面落魄女学生。 纪宁茜说,那时候她就下定决心,要守护这个病态漂亮的中国男人,所以这些年,她给了他最难能可贵的东西—忠心。 她还强调,是“守护”,不是“以身相许”,她笑着说别把她当假想敌,他真的不喜欢霍总。 温穗也笑,说她信,还问:你是不是对陆医生有意思? 这回换纪宁茜震惊,说她怎么知道。 很简单,这姑娘回忆那段往事,陆医生的名字出现了五次,霍希光仅有两次。 纪宁茜的笑容更盛,她喜欢聪明剔透的姑娘,也很认同霍总的眼光。 温穗问她,为什么同样是雪中送炭,她不会对霍希光动心。 纪宁茜说了一句她毕生难忘的话:“你如果见过三年前的霍希光,你就知道一个把自己封闭隔绝成那样的人,普通人不敢轻易靠近,怕被他扎得体无完肤。” 一句话,让温穗陷入长久的沉默。 纪宁茜还跟她说了很多,说霍镇庭死后的半年,他瘦得几乎只剩皮包骨,吃不下饭,陆医生每天给他输的营养液是他唯一的营养来源。 她问她见过一个人整夜整夜不睡,清晨身体自觉累到倒在沙发上,满地烟头的颓废模样吗? -- 第71页 她还说,霍总有一只很丑的土猫,他却把它当宝贝。 每次新年,霍总都要回那个破廉租房,他没有亲人,有时就叫上她跟陆医生,吃一顿丰盛的年夜饭。零点的时候,他就抱着猫到阳台,望着天空的烟火,对着某个方向念念有词。 陆医生告诉她,那个方向是北方,那只猫叫岁岁,他每次除夕说的话是“岁岁平安”。 不知不觉,她泪流满面,纪宁茜也红了眼,她握住她的手,问出她此行的目的。 “温穗,这几年他就像个工作机器,我们都很怕,有一天他累了,他就把自己永久关机,连句道别也不说。” “但你回来后,他终于像个有血有肉的人了。” “你可不可以,拉他一把。” 让他重新看到这个世间的希望与光芒。 温穗哽咽着回:“那你知不知道,我曾经是那个让他看见光明又把他重新推进黑暗的人?” 纪宁茜挂着泪,却是对她包容的笑。 “知道啊,老陆说过,伤他最深的是他最爱的人。” “可是温穗啊,你有没有想过,他越爱才越恨,那个能治愈他的人,也只能是你。” *** 从回忆中抽身,下车后她把他带回霍氏的员工小区。 她这种刚过实习期的员工,分到的是最小的一室一厅,但好在租金便宜。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架回屋里,幸好她住一楼,不然一个一米八三的男人,她实在扛不动。 把人撂在沙发上,温穗赶紧去厨房接水,再出来,沙发上的人已经燥热到把领带扯得松松垮垮,眼神落在她身上,是能把人灼伤的温度。 记忆中清瘦的少年,不知不觉成长为男人,她新买的棉麻沙发,竟然也躺不下一个他。 “温穗,离我远点。” 他的声音很沉,像极了曾经住在霍家别墅时他带她偷尝的陈酒,带着醉人的欲|念,又不乏警告。 霍希光痛苦地闭上眼睛,他很想骂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脑子有病把中了药的男人往自己家里带。 但他得克制身体里横冲直撞的欲|火,炙热的温度,要把人烧了。 温穗没管他的话,兀自走过去,把水递到他手边。 年轻女人纤细的手,凉而软,他身体不受控制一把握住她的手,一拉,水洒了满地,温穗整个人趴在他怀里。 男人身体的温度,像冬天最热的暖炉,两人心脏相贴的地方,最暖。 温穗的脸贴在他耳边,她听到他用克制到极致的声音,烦闷地在她耳边喘息。 她今天应酬穿的职业装,回家后把外套脱了,上身薄薄的白衬衣扎进包臀裙里,衬衣解开上两颗扣子,白色蕾丝背心包着的饱满曲线若隐若现,细腰翘|臀,肤如凝脂,北方水土难道更养人? 一个身段样貌都是上佳,还盘踞在你心头,缠缠绕绕很多年的女人,柔软无骨地在你怀里,不是所有男人都能像霍希光一样清冷自持,守住最后的底线。 “温穗,你他丫给我起来。” “你不是说有解药?” 温穗没起,反倒双手攀上他肩头,两人贴得更牢。 “我现在又不给人治病,家里怎么可能备着中药?”她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可细嫩的指尖明明在抖。 你听,多理直气壮的语气。 霍希光咬牙切齿,感觉身体某个部位要炸了。 他心累地别过脸,给她最后通牒。 “你扶我去洗手间,其他什么都不要管。” “你再在我身上待一秒,信不信明天我让你去不了公司?” 他眸色如温润月光,唇色难得猩红,眩惑人的姿态,一举手一投足间皆有风情流动,不艳丽,只留漂亮的底色,这样的男人,这样的情境,着实诱人。 温穗想起那天纪宁茜对她说的话,脑子一热,就这么吻上去,贝齿咬住他嘴唇不放,慢慢地磨。 霍希光只觉得那一瞬间全身所有血液一股脑向上向下汇聚,他红了眼,瞬间翻身,把人压在身下,往死里厮磨,他把她纤细的手臂扣在沙发上不许动,他毕竟是男人,很快掌握主导权。 紊乱暧|昧的气息间,他还是就着最后的清醒停下,看她的目光,愠怒不解。 这次,是她先打破沉默。 “霍希光,晚上是你设的局对不对?” “那杯酒你知道有诈,可以不喝的,为什么还是喝了?” “霍总运筹帷幄,是不是连当下这种情况,也算计得一清二楚?” 她故意勾着他的脖子,这时说话的声音,她自己不觉,听到他耳里,格外清媚。 霍希光眸色愈沉,炽热的手掌往下摩挲,在她身体的某个部位,狠狠掐了一把,她不自觉“嗯”了一声,叫的他全身都硬了。 “温穗,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话音落下,他把人拦腰抱起,往房间走去。 …… 如果你要问温穗那天是什么感觉,她只想说,电影和小说里讲的都是狗屁。 还有,男人不能看外表。 当男人被原始的欲nian支配,曾经的清风明月、阳春白雪都成了扯淡。。 他在外孤傲冷情,只手能翻云覆雨的人物,那天在她面前却像个莽撞蛮横的毛头小子,温穗感觉自己快要四分五裂。 -- 第72页 她痛她就掐他。 “霍希光你猴变的?不会慢一点吗?你难道真没有过女人?” 他冷着脸一个挺shen,动得愈发厉害。 “怎么可能?我就是没见过你这么娇气的。” 听这话温穗脸色也不好,自己给人当解药死去活来的还讨不着好,一次结束后她抢了被子,死活不肯了。 后来是半夜,有双大手不要脸地把被子扯了,长臂一把把她捞进怀里,紧紧贴着,软玉在怀,很快感觉就到了。 他学什么都快,半夜把她折腾得腰都快断了,温穗总算体会到几分做这事的欢愉。 他带着她攀上顶峰的时候,她被他紧紧锁在怀里,一起颤抖着,直到失力他也没放开她分毫,像极了曾经,那一段只有彼此的日子。 *** 她们大学四个姑娘里,情感阅历最丰富的应该就是小四慕子鱼。记得那丫头说过:鉴别渣男的最好时机就是第一次醒来的那个早晨。 她就是血一般的教训,大三交的男朋友,酒店欢度一夜后,她以为自己清早睁开眼,帅气的男友在一边撑着脑袋含笑温柔地看着自己,甜蜜而餍足。 可现实却是,那狗男人大早上就跑路了,留下一盒没用完的durex。 第二天温穗醒来后,她没期待过慕子鱼描绘的场景,但难得的,她身边的人还在。 他睡眠真的很浅,也不知道醒来多久了,一直站在窗边默默抽烟,她装果壳的小罐堆满了烟头。 她不着存缕,他早已穿戴整齐,人模人样。 见她醒来,他马上把烟掐了,转过来看她的第一眼,隐含的情绪意味不明,她看不懂。 “我跟纪宁茜说了,你请假一天,今天不用去公司。” “嗯。”她点头,她现在腿还是酸的,也没法穿着高跟鞋去外面跑业务。 “早餐我买好了,放在桌上。” 她接着点头,心里莫名想笑。 资本家果然是资本家,她一晚卖的体力,换来他重逢以来难得的和颜悦色。 之后,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他电话响了,好像是公司的人。 “我去上班了,你好好休息。” 他说完后出门,替她合上房门前,看着她小小一团缩在被窝里,不知害羞还是怎的,故意背对着他,想起昨晚的一些画面,他唇角勾了勾。 结果床上那个装死的女人,突然来了一句:“霍希光,我们都是成年人,昨晚的事你情我愿,不用放在心上。” “嘭”的一声,门被重重关上。 某人脸上的柔情蜜意瞬间消失,黑着脸,走出了破旧的员工住宿楼。 咦~晋江也只能写这种清水了,但还是好罪恶哦! 谢谢王饕餮同学、小时光暖暖哒同学、cola同学、九洱~同学、汐·颜同学、姜喻同学的评论,阿珠都看了呀 明后两天满课,更新随缘 第34章 氯丙嗪 中午十二点, 温穗从床上起来,拉开窗帘, 盛夏的太阳正好, 青绿又淬着阳光暖黄色调的银杏叶被风吹进房间,落在书桌, 她顺势夹进书里,来日有空做个书签。 她难得心情好地拍了张窗外的风景, 发了半年来第一条朋友圈。 Sunny。 定位是C城。 然后一直忙于做辛勤的园丁, 哺育祖国幼苗茁壮成长的文熙老师炸了。 她的手机响个不停,全是文熙的消息。 “你回C城不来找我!文熙, 你他妈塑料姐妹花, 滚!” “在哪飞黄腾达呢?是不是找着小白脸乐不思蜀呢?温穗, 老子以前白跟你拱一个被窝了!” 这算是温穗意料之中的, 她没想到的是,这丫跟吃了□□一样,说的话都冒着烟味。 原谅一个被一年级小学生折磨得痛不欲生还只能保持微笑的新手老师, 在微信上才能暴露本性。 跟文熙约好见面的时间地点,结果下午她突然说自己去不了市中心了。她已经一周没回去,文姨最近更年期,脾气大得很, 非让她回去吃饭。 温穗不介意, 自己也该去看看文姨,问她们现在住在哪里,文熙吞吞吐吐地说是老地方。 霍希光在市内有房, 住公司的时候也很多,那套别墅就由文姨管着,她们也一直住在那里。 温穗不置可否地说好,倒让文熙惊讶了一番。 昨晚跟故人一番云雨,哪还怕回到故地?人都扎眼到她眼前了,还怕触景生情扎心吗? 出门前,温穗换上一身红色连衣裙,外搭的白色衬衣扎在腰间,身段衬得刚刚好。 这是小鱼儿送她的生日礼物,她窝在实验室,实验服是她最常见的装束,之前从没穿过。 在镜子前梳头时,她看到自己眼底略微的红晕,露齿一笑。 从女孩到女人,自己看自己,总觉得变了几分。 师父曾经跟她说他在北京拜师学医时喜欢过二三胡同里一个姑娘,姑娘喜欢穿杏色的旗袍,如墨的长发披在肩后,打一把青色的伞,身姿袅袅,芙蓉面柳叶眉,一个眼神看得他心都醉了。 后来一个月未见那姑娘,姑娘再回胡同,从气派的汽车里走下来,披着名贵的皮草,曾经披散着走过能闻到茉莉香的黑发,已然盘成发髻。 师父说,老北京城里的姑娘,盘发就意味着从女孩变成女人,所以当时还是中医馆小学徒的他,瞬间断了心思,难受了小半年。 -- 第73页 这个早晨,温穗莫名想起师父说过的这回事,用手机搜了个编发教程,她手巧,很快成了。 长发被精巧盘起,玉容如画,颈肩的曲线,很美。 文熙到山脚接她,第一眼见她,一瞬滞愣。 “穗穗,这么多年不见,怎么觉得你还跟以前一样,像个小姑娘。” 她又认真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不,还是有点变化,有那么点女人味了。” 温穗笑着掐她脸。 “你不也一样?天天跟小朋友在一起,都要返老还童了。” 文熙挽着她往山上走,边走边跟她抱怨。 “屁,那群小兔崽子真是要烦死我了,我都有白头发了。” “我妈也是,更年期晚期,天天催我去相亲结婚。” 温穗不置可否地摇头。 “结婚还是要慎重,不能为了结婚而结婚。” 两人不知不觉走过一个山坡,路边茂密繁杂的树影间,山那边落日的余晖若隐若现。 文熙跟她一起停下,望着夕阳感慨。 “我记得,你跟少爷以前很喜欢这里的落日,周五从学校回来,你们还要待这看一会。” 温穗转头看她,眼神虚缈。 “你别这么看我,从我进霍家起就叫他少爷,叫了十几年,改不过来了。”文熙以为她是惊讶她的称呼。 “不是。”她垂眸,轻轻摇头。 “我其实想说,他不喜欢落日,他喜欢的是日出。” 那时少年背着书包,别扭地靠在树边等他,神情极度不耐烦,却记着她怕走夜路,不可一世的人就这么耐着性子,陪她看完落日后再离开。 她记得,他们之间的交换条件是,上学时她陪他看一次日出。 山这边的日出格外的早,每次他们骑着自行车跟时间赛跑,到山脚时,却只看得见金光普照漫天。 竟然一次也没兑现。 当年那个追逐朝阳,憎恨日暮的少年,也终究,湮没于时光。 回到别墅,发现所有物什摆件,竟然跟当年离开时无差。 “你走后少爷就回这里养病,那年多雨,你种的金银花涝了,少爷自己重新种了一片,养得很好。” “你的房间,少爷一直没让人动过。” “.…..” 文熙跟她说了很多,把以往的回忆一点一点勾起。说最后一句时,她跟她一起坐在院里的长椅上,用之前她扇药的蒲扇赶蚊子,她看着她,无奈而神伤。 “穗穗,你走后少爷没有多看任何人一眼。” “陆觉南跟我说,你这些年过得也很混沌。” “你们真的要彼此耽误一辈子吗?” 温穗沉默许久,望着郊外繁星澄亮的夜空,莞尔。 她最恨C城,恨那一段段痛苦肮脏的往事,曾经迫不及待地逃离到另一个城市,到现在才发现,回到这里,她才像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多荒唐不是?明明不到一年的时间,这里的记忆和强烈的感受就霸占了她的身体和思想。 “文熙啊,我离开C城六年,这里没有我的亲人,没有我积攒的人脉,我的师长同学也都不在这里,我为什么要回来,你想不清楚吗?” 月色下,文熙晃神片刻,然后笑了。 两个姑娘相视而笑,仿佛找到曾经的默契和灵犀。 *** Windsky。 江茗森不肯继承他爸的房地产事业,坚持毕业后开了一家软件公司,自主创业,现在也混得小有名气,但创业之路总归要披荆斩棘,而男人排忧解难的最佳方法就是喝酒,哦,对,还有女人。 霍希光坐在沙发另一边,他算是给他兄弟极大的面子,才会跑来陪|酒。 江茗森暗自观察,这丫今天竟然一直在喝鸡尾酒,属实不正常。 懂霍希光的都知道,霍总心情不好时什么烈酒都来,心情极佳时才会嘬些度数低的果酒解馋,他喝得死去活来昏天黑地的时候多,像现在这样,举着杯鸡尾酒慢慢品,唇角带着莫名笑意的样子,着实诡异。 在他准备发问时,门开了。 进来的女人一身香奈儿最新款套装,波浪卷慵懒地搭在胸前,黑丝高跟,干练而性|感。 她身后跟着一群衣着素净,淡妆剔透的姑娘。 江茗森抛给她一个赞许的眼神。 “茗兰,你们Windsky的姑娘越来越水灵了。” 不愧是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妹妹,最懂他的口味。 江茗兰嗤笑一声,点了根烟,缓步走向霍希光,在他身边坐下,隔着一段距离,没挨很近。 认识她的人很难把现在Windsky的老板江茗兰跟曾经那个骄纵的大小姐联系在一起。 当初她大学毕业,她爸一个项目出了问题,为了利益他想把她嫁给合作商那个纨绔暴力的儿子,她跪在霍希光面前求他救她。 当时霍镇庭的事闹的全城皆知,Windsky的老板暗度陈仓这么多年,也被一锅端了。他低价买下Windsky,把它交给了她。 江茗兰始终记得他跟她说的几句话。 “江茗兰,我娶不了你。”他不愧是洞察人心的高手,很快看懂她眼里的诉求。 “我可以把Windsky给你,不想受制于人,就必须自己强大。” “还有,酒吧能否盈利我不在意,但记住,不该碰的别碰。” -- 第74页 所以,就有了现在全城十家连锁的Windsky,有了现在风情万种,处事雷厉风行的江茗兰。 “阿希,你不要个姑娘帮你倒酒吗?” 她涂着正色口红的唇,微微撅起,边说话,边在他耳廓吐出烟圈。 他皱眉,冷淡回了句“不要”。 “他啊,就跟吃斋念佛的和尚一样,哪懂这世上男欢女爱,是人间极上的美好。” 江茗森趁机调笑,换做从前,霍希光一定闷声喝酒,懒得反驳,没想到这次,他冷飕飕地瞥了他一眼。 “有些人不懂养精蓄锐,小心将来精|尽人亡。” 人又不是泰迪,人间至上的欢好,就当与至爱分享。 刚好,他电话响了,看到名字,他起身出门。 这回换江茗森噎住了。 难道万年古树开了花?这丫对成|人那点事开窍了? 背靠沙发的江茗兰目光幽幽,深深吸了一口烟。 接完电话回来,他迫不及待拿起西装外套要走,脸上暗自压抑着难得的欣喜。 江茗森让那些小妹出去,一口抿了杯酒,眼里带着玩味与好奇。 “霍希光这小子,最近是吃错药了吗?” 江茗兰双手抱胸,唇角泛起冷笑。 “我听说,温穗回来了。” 江茗森望向她的目光深沉,像望不尽的黑夜。 “哦,难怪。” “所以江茗兰你按捺不住了?” 听这话她脸色一变。 江茗森讽笑一声。 “你以为你刚才往霍希光烟盒里换烟的动作我没看到吗?我是喝多了酒,但不代表我脑子不清醒。” 他慢慢走近,江茗兰眼里闪过一丝慌张,但很快镇定,下一秒,江茗森死死掐住她下巴,逼她抬头。 “霍希光对我们这群发小怎样,你他妈自己清楚。” “没有他你能像今天一样,被人恭敬地叫‘兰姐’?” “他最恨什么,你不会不知道,所以别犯贱地去触他底线。” 江茗森也不欢而散,江茗兰一人待在空荡荡的包厢,咬牙,自顾自的笑了。 霍希光接到的电话是文姨的,文姨高兴地说她今天来了,一个女孩子晚上下山不安全,让他回来送她。 他马上答应了。 车开到别墅门口,三个女人已经在那等了。 她先是想拉车后座的门,结果被锁,只好去了副驾驶。 道别的时候,文姨蹦跶地可开心了,一直在说要霍希光多带她来玩,那眼神,像极了喜欢帮人牵红线的家长。 “文姨坚持要给你打电话,其实我已经打好车了。”温穗解释。 他轻“嗯”了声,把车窗开到一半。 他身上带着点酒味,他怕她闻着不舒服。 “把我送到小区门口就好。” 虽然他作为老板,员工小区的通行证自然是有的,但她不想他一招摇的兰博基尼开进去。 他没应,之后两人陷入沉默,到小区门口时,他一个加速冲进去,温穗无可奈何。 见某人一脸自如,正人君子般的神情,温穗打消了“他可能还想跟我回家”的想法,结果她刚下车,后面身长腿长的人就跟过来,温穗的钥匙刚插进门孔,他就像一堵高墙在她身后等着,十足的压迫感。 温穗不干了,转过身跟他对峙。 “霍总不会没地方住吧?今天太晚了,寒舍不适合待客。” 他笑,楼道昏暗灯光下,那叫一个唇红齿白。 “我没带家里钥匙,还真的无处可去。” 温穗忍不住对他翻了个白眼。 “滚。” 说完,她转动钥匙,门开了,她眼疾手快想要挡住身后的人,结果他不怕疼似的把手臂卡在门缝里,被夹了也不出声,温穗眼皮一跳,最后还是不忍心把人放了进来。 霍希光一进门,反手就把人堵在门口,搂住她的腰,铺天盖地的吻落下。 他对Windsky那种场景见怪不怪,但看到她,脑子浮现江茗森那丫抱着女人欠揍的嘴脸,几乎是本能。 温穗费了全身的力气推开他,嘴唇微肿,难得失控地破口大骂。 “霍希光,你把我这里当什么了?你想睡就睡的地方?” “我不稀罕伺候你这尊大佛,你给我滚!” 他脑子清醒了片刻,或许开了荤的男人就戒不掉了,一看到她,身上的躁动因子在咆哮。 他冷静下来,坐在沙发上,打开烟盒,挑了根烟点燃。 黑暗中,传来叹气声。 “对不起,我没有轻贱你的意思,是我犯贱想来找你。” “你不用管我,我窝在沙发将就一晚,在这里我睡得好些。” 温穗无力地闭上眼,纪宁茜不止一次说过他的失眠很严重,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卖惨,反正,在温穗这里是生效了。 她拿出自己当睡裙穿的大码T恤,还有大学军训时留作纪念的军绿色大裤衩,扔他身上。 “先去洗澡,一身酒味自己闻不到吗?” 最后,温穗还是没忍心让他睡沙发,一个房间,一张床,两人各一半,中间隔开挺远。 她其实是一个挺传统的人,以前觉得,同床共枕共度余生这种事,一定是跟结婚的爱人一起。 碰上霍希光,她竟然叛逆地打破时少女所有的设想,还不觉后悔。 -- 第75页 一床空调被,两个人一起盖。温穗能感觉身边的人身子还僵着,完全没睡意。 “睡不着吗?” “嗯,你先睡,不用管我。” 奔波一天也累了,温穗的睡意袭来,听到她渐渐均匀的呼吸声,他这才侧过身,小心翼翼把人圈在自己怀里。 感觉到他胸口的温度,温穗瞬间清醒了。 “嗯?没睡?”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愈发低哑性感。 温穗转过身,就在他以为她要推开他,自觉地想跟她拉开距离时,怀里的人突然伸手缠住他精瘦的腰,面对面,她小小一团就这样窝进他怀里。 霍希光眸色清明而温柔。 “还teng吗?” 温穗疑惑地抬头,看懂他眼里的谑色,微红着脸埋进他胸膛,小白牙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 “你说呢?” 他笑,是发自肺腑的惬意和享受。 “可以多咬几口。” 温穗暗咬后牙槽,在他锁|骨处咬了又磨,他胸膛发出满足的轻笑,温穗抬眼,就看到窗外的月光照进来,男人的肤色如玉瓷般剔透,眉目舒悦张扬起来,竟是诡异的诱人心神。 温穗觉得热起来,心里暗自腹诽,自己的自制力怎么这样差,轻易教人诱惑了去。 她刚想背过身,双唇被人猝不及防地吻住,他唇齿溢出笑意。 “这次换我了。” 那天晚上,淋漓尽兴到极致的时候,她伸手捧住他的脸,身子在抖,唇也在抖,却是红着眼一句句地对他说:“对不起,霍希光。” 他没说话,只是猩红了眼睛,动作愈发强势。 到最后,他们浑身是汗,她瘫软在他怀里,昏睡过去。 他沿着她侧脸的曲线一点点,细细慢慢地吻。 最后附在她耳边,认命地低吟。 “我恨你,但也抵不过爱。” 上一章,阿珠修改了六次,总算过了 最近特殊时期,晋江也波及到,可以理解 说真的,很多作者学的专业,从事的工作跟文学方面完全不搭边,我们之所以排除困难坚持写作,就是因为喜欢。世界上所有的真心,都应该被温柔相待。 最后,挂一下自己的微博:是阿珠不是阿猪呀,更新会在微博提醒~ 第35章 氯氮平 那晚之后, 他去B市出差了,温穗的手机不知何时存下他现在的号码, 某人不要脸地给自己的备注改成了—岁岁她爸。 温穗第二天早上醒来, 又气又笑地给回了一句:我是你爸爸。 他回了个鬼脸,然后说起他出差的事, 要去一周。 最后还补充了一句:照顾好自己。 温穗想发一句“你不在我过得更好”,最后还是删了, 回了个“嗯”的表情, 那个一言难尽的备注,她也没改。 结果她那天回公司, 销售部的郑部长把她叫到办公室, 一脸惋惜地通知她, 明天可以去霍氏的研发机构报道了。 温穗一脸懵。 郑彬提到这件事, 尤其是顾旭阳的名字时,恨得咬牙切齿。 “那个姓顾的臭小子,敢挖墙角挖到霍总那了, 我好好的销售部人才,就这么被他抢了!” 温穗可是他看中的未来销售部主力军,结果,从此与销售部无缘。 “郑总, 我其实不擅长销售, 销售部有很多沟通交际能力比我强的同事,我唯一的优势就是看的东西比较多。” “当然,这一点能后天弥补的, 我可以把我电脑里近几年新药趋势的文献拷给经理,相信他们未来会更加出色。” “最后还是谢谢郑总的培养和照顾,我是干药化这一行的,自然还是研发这块更得心应手。” 温穗心里虽震惊,但也不会表现得太悲太喜,一番话不卑不亢,郑总听完也心悦诚服,高高兴兴放她走了。 从办公室出来,她给他发消息问他怎么回事,他很快打电话过来。 “霍希光,我好好面试的时候你非得整我,现在怎么回事?” “突然好心,怎么,是良心发现给我补偿吗?” 他走到安静的地方,语气自然,带着刚刚谈判后的薄凉。 “我要补偿你什么?” 这回换温穗沉默了。 他那边破了功,轻声笑起来。 “你难道跟纪宁茜那丫一样,平时喜欢看些脑残的总裁文?” 这回温穗彻底噤声了。 他深深叹口气,指尖弹了弹烟灰,声音低哑深沉。 “温穗,我从来没想过不负责。” 他自己禁|欲多年,形形色色的声色场景他都见过,浓妆淡抹,各款都有,她自己就是朵小白花,没经验没手法,是他不愿意克制,才会有那时的疯狂与放纵。 而这些年做过卧底,在商场打磨,他已经养成迈出一步必然想好结果的习惯,其实那一晚,他已经对她缴械投降。 很多年后,有人问温穗霍希光对她说过最让人感动的话是什么,她总会想起这天的这句话。 他接着补充:“我是个惜才的老板,这几年国家大力支持企业进行新药研发,国内新药研发环境不好,风险高,成功率极低,普通企业不敢冒险走的路,霍氏有资本做,也会给你们提供全力支持。” “自主新药在国内甚至国际上的价值,我想你比我懂。” “所以希望你真像顾旭阳说的那么有用,帮我多赚点钱。” -- 第76页 最后,他认真跟她讲明理由,告诉她他没带私人情感,让她不要有心理负担。 等他说完,她故作不在意地“哦”了声。 其实心跳如鼓,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不想被他发觉。 第二天,温穗正式去研发部报道,大姐穿着花花绿绿的实验服在门口对她大大咧咧地招手,她过来后一把抱住她,说是有人罩她了。 顾总工看好的人,研发部都很相信,也很欢迎,温穗用了一天的时间,了解他们现在主要攻克的项目。 癌症PD1和PDL1免疫治疗国内新药研发,临床前实验已经完成,现在准备进入一期临床。 国内敢做这个的药企不多,三期临床试验如果不过,之前所有的辛苦都付诸东流,顾旭阳的研发组最近都人心惶惶。 温穗很快上手,她属于天生就给人安全感的人,她有条不紊地跟进实验,发现的问题都很关键,大家提在嗓子眼的心也放了放。 霍氏的研发部在郊外,所以自然不知道企业总部发生的事。 温穗离开销售部第一天,乔粒跟几个女员工开始嚼舌根,说是温穗爬上了霍总的床,有人见霍总从温穗的家里出来,霍总的车还被拍到了,有理有据,一时间众说纷纭。 大多人眼红跟着诋毁,一个销售部干了一个月的新人,就这样空降研发部,他们心里愤懑不平。 总裁办的秘书们工作之余也在偷偷讨论,直到纪宁茜跟着霍总回来,她们嚼舌根的风气才压了压,不过,有姑娘实在按捺不住好奇,私下问纪宁茜是怎么回事。 纪宁茜莫测地笑了笑,拍了拍那个小秘书肩膀。 “我只说一次,别跟着楼下那群乌合之众瞎起哄。” “知道温穗谁吗?未来霍夫人没得跑,人家凭本事升职,你们要是乱说得罪人,别怪姐没提醒你。” 小秘书瞬间煞白了脸,一小时后,总裁办安静了。 一个下午,其他部门也瞬间沉默了。 一个企业,自然会有员工自创的微信群,几乎所有员工都在里面,除了高层大佬和Boss。 而霍希光,创个小号混进去,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下午散会时,他像是跟纪宁茜随口说了句接下来的安排。 他问:“纪宁茜,你说顾旭阳带他们组的人去制药厂考察了?” 纪宁茜点头。 他笑。 “制药厂我很久没去看了,下午我自己开车去一趟。” 纪宁茜笑靥如花地点头。 底下各部门的人噤若寒蝉。 霍总刚回公司就要去制药厂,想见谁不是明知故问吗? 他们不由心底发颤,幸好醒悟及时,温穗全然不知这场风波,但从此总部风平浪静。 总部那边传来消息,药监局下周要派人检查一款仿制药的生产线,这是这个药能否获得GMP认证,成功上市的关键,顾旭阳带着温穗,和负责制药的总工程师一起去C城隔壁市的制药厂考察。 顾旭阳一路跟她坐一起,从制药厂的介绍,到这几年的经历,最后扯到她周末有没有空,他想约她吃饭。 温穗尴尬地笑着摆手,说自己有约了。 顾旭阳不论在学术还是追人上,依旧保持着强大的耐心,她没时间他也不强求,依旧温柔和煦地笑着跟她介绍即将开展的项目。 到药厂的总车间时,他们在门口撞上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乔粒。 她从车间出来,像是刚找完人,温穗停下脚步多看了她几眼,她看她的眼神暗含敌意,神色很不自然。 “认识?”顾旭阳心细地问她。 “销售部的同事,不知道她怎么来这了。” 温穗想起她好像有个研发部的亲戚,也没太在意。 结果,他们站在门口停滞的这几秒,车间里传来谈话声。 “乔组长,这批原料真的不用质检吗?按理说……” 男人的语气很冷,满是不耐烦。 “按理什么按理?你不想早点下班?这批原料是我们这周的第十批了,前面都没事,这批能有什么事?” “可是……” “我是组长还是你是组长?快点把质检报告按之前的填上去,交了我们就下班!” “……” 门口的三个人脸色都不太好。 他们来得还真巧,一来就碰上这种偷工减料的事。 顾旭阳冷笑。 “乔东航,以前研发部的,在我们那犯了事被调到这边来,我就知道这烂泥到哪都扶不上墙。” 温穗跟着他进去,乔东航看到顾旭阳,脸色瞬间白了。 “顾…顾总工。” 顾旭阳面露鄙色。 “乔东阳你也是985的高材生吧?学校教你做药,没教你职业操守吗?” 顾旭阳气得说不出话,温穗目光冰冷地落在他们身上,接着质问。 “药物分析是药学专业必修课不会没学过吧?质检有多重要不知道?如果今天来的是督查组,你想没想过因为你整个企业可能就完了?” “安非他命认识吧?安非他命再加个甲基就是毒王bing毒!如果这批原料混进别的东西,因为你们的疏忽没有检查出来,谁给你给那些患者一次重来的机会?” 听到这话,乔东航的神色愈发紧张。 顾旭阳想安排其他人把那批药重新鉴定检查一遍,乔东航突然情绪失控地拿起脚边的纯净水,一把倒在那批原料上,那些原料全废了。 -- 第77页 所有人都惊呆了。 然后他像疯了一样跑出去,嘴里骂着:“这个破地方,老子不待了!” 门口的保安把他揽下,该负的责任一个也逃脱不了。 处理完药厂的事,已经是晚上七点,大家心力交瘁。顾旭阳坚持要开车送她回去,温穗婉拒了。 结果他不依不饶地拉住她。 “师妹。” 夜色下,曾经的称呼说出口,那些旧情和眷念呼之欲出。 “你来C城,进霍氏,说明我们是有缘的。” “你信我,我们是彼此最契合的人,无论是事业,还是生活。” 温穗笑了,默默扯开他的手。 “师兄,其实你自己也不清楚你对我是什么感情对吗?” “我可以告诉你,这不是爱,只是一个从小到大优秀到完美无缺的人,自以为找到一个契合自己人生规划的人所衍生出的理所当然。” “我对你只是适合,或许吧,你对我也很适合。” “但可惜,我要的不是完美人生,我在乎的是感情。” 顾旭阳沉默了许久,再想开口时,隔着几米的敞篷跑车,按了喇叭。 霍希光撑着下巴,一身灰色西装隐于夜色,神色冷峻,目光灼灼地盯着这边。 然后,顾旭阳就看到,那个不太爱笑,冰凉如玉的姑娘,弯了杏眼红唇,满目欢喜地朝他走去。 原来,所谓缘分,也只是他的妄想。 在车上,温穗觉得气氛很冷,某人脸色不太好看。 她不虚,默默靠在椅背,静静观望。 “堂堂霍总也会偷听。” 他冷笑不语。 “我刚才的回答,哪有惹你臭脸的地方,霍希光,你倒是说说。”她问得理直气壮。 刚好红灯,他一个急刹,然后下一秒把人圈在副驾驶座,惩罚似的在她唇瓣咬了一口。 “没人适合你,只有我。” 温穗汗颜。 情场开窍后的男人,还真是无比小心眼。 回到温穗住的员工小区,一进门,某些人就如|狼似|虎。 “纪宁茜不是说你身体不好?我怀疑你们上下级联合骗取我的同情。” 喘息间,她断断续续地提出质疑。 下一秒,她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学过不少医学专业课,应该知道,人体由很多器官构成。” “有些地方,看到你就自愈了。” 某人身体|力行地告诉她,自己在某方面的身体好不好。 翻云覆雨时温穗没忘了今天的正事,她咬他耳朵,上气不接下气地告诉他:“我觉得乔东航和乔粒有问题,你该去查查。” 他像是敷衍地“嗯”了声,却在完事她睡着后,站在窗前,望着夜幕沉默地抽烟。 指尖的点点火星,慢慢燃至眼里。 连续三章开che,少爷绝对是我所有男主里福利最多的,hhhhh 推一波专栏,求个作者专栏收藏~ 快完结了,谢谢大家的评论和支持,阿珠爱你们~ 第36章 哌替啶 一晃, 又是一月,C城的八月格外燥热。整个人在冷气里待一天, 等到下班出了室内, 热烘烘的热气往你身上拱,让人头晕目眩。 最近温穗和霍希光工作都很忙, 一个忙于研发,一个总有开不完的会议和饭局, 见面的机会很少。 昨天晚上是两人半个月以来第一次碰面, 温穗亲自下厨做了顿晚饭,某人恬不知耻地把自己的行李和岁岁都搬过来, 大有光明正大要赖在她六十平米员工住宿楼的打算。 昨晚在床上两人都尽兴后, 霍希光把她抱在怀里, 指尖顺过她的发, 突然问她想不想休假回辛夷镇住一段时间。 她错愕后转过头咬他唇瓣。 “霍希光,我不喜欢你为我谋私。”她语气执着坚定。 他望着她目光缱绻,将眼底森然隐却, 只余宠溺和温柔。 研发部的几个项目正是关键时期,这种时候她怎么能一个人安心度假。 她坚持不肯,他也没勉强。第二天清晨,他把早餐做好摆在桌上, 微信给她留下“今晚有应酬, 可能住公司”的消息,提前去了公司。 霍希光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这些年也磨炼得能做出一顿像样的早饭, 温穗觉得很欣慰。 吃完霍总亲自做的早饭,原本是心情愉悦的一天,结果中午起她小腹开始隐隐的胀痛,随时间越来越严重。 按日子,她的经期快到了。 可她生理期一直都很规律,也没有痛经的毛病,为什么偏偏这回这么厉害? 下午两点,她去了趟厕所,发现不对劲了。 底裤上有血,但不是生理期的征兆。 下午三点时,她整张脸惨白,跟她一起在实验室的大姐也看出不对劲。 温穗本来打算挺到下班去买止疼片,最后实在是连正常的呼吸都会扯着痛,只好拜托大姐帮忙,两人一起请假提前下班,直接往医院赶。 急诊室的大夫简单问了下症状,眼都没抬,直接给她开检查单,让她拿着检查报告去妇科。 大姐一脸凝重,以为温穗得了什么绝症,却没注意身边的她神色有一丝豁然。 她生理期一直很准,跟他待一起的晚上,基本上都在安全期,即使不是,他们都会做好措施。 唯一例外,就是前两次,那是在临界点的那几天,紧急避|孕药会破坏自身内分泌系统,她心存一丝侥幸,没有服药。 -- 第78页 可好巧不巧,偏偏是那两次,中了奖。 妇产科金牌专家坐在俩姑娘面前,一副云淡风轻见怪不怪地告诉她:“你怀孕了。” 温穗心跳加速,面上还是淡然。 一脸被雷劈的表情的是大姐。 专家仔细看她各项指标,意味深长看了温穗一眼,然后叹气。 “四十五天了,你还没有妊娠反应,如果不是这几天运动太剧烈,不会出现出血的情况。” “但放心,你身体很好,等会去输两瓶液,好好养着,孩子问题不大。” “不过你跟你爱人都要当爸妈了,有些事得忍,以后时间不多着嘛。” 专家也喜欢揶揄病人,温穗被说得不自在,只能红着脸乖乖说好。 大姐在一边呆若木鸡。 温穗一手拿着检查报告,一手攥着大姐,往输液区走。 等针管插进手背,温穗能安静输液了,大姐反应过来一脸惊恐地问:“谁的?那个畜生把你肚子搞大了?” “小鱼儿说你在C城有个高大威猛的警察哥哥在等你,是他吗?” 温穗无奈地摇头,她不知从何说起,偏偏大姐还一副不猜到不罢休的姿态。 “我认识吗?”她问。 温穗如实点头。 大姐的表情逐渐变得诡异。 “难道,顾旭阳以公谋私,把你那啥了?” 这下她彻底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大姐认真想想,也觉得可能性不大,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人,激动地转头,对上温穗的脸,嘴角抽搐着张口。 “不会是……霍总的吧?” 素面朝天的女人温婉一笑,她的手抚上还很平坦的小腹,轻轻点头。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还了时光最本真的一个温穗。 *** 晚饭,大姐把温穗邀到她的新家,亲自下厨。 大姐爸妈都是公务员,家里是小康奔上的水平,老早就在C城给她买了一套小户型,说好毕业一回来就给她。 大姐知道她怀孕的事后整个人像打了鸡血,比她这个当事人还开心。 “小二,我预定了啊,你肚子里孩子的唯一干妈,安好和小鱼儿别想跟我抢!” “.…..” “我去,难怪你以前过得跟尼姑似的,那么早遇见霍总那样的极品,看什么都会万物失色好不好?” “.…..” “我现在还是有点梦幻,你跟霍总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我还以为总部那群小虾米在胡说八道,现在看来,流言也不是完全不能信的。” “为了我可爱的干儿子或干女儿,我要亲自下厨,给你做营养又美味的晚餐!” 一个长到二十五岁进厨房次数屈指可数的人,温穗没抱太大希望,最后,为了防止她把厨房炸了,温穗果断接过她手中的锅铲。 吃饱餍足后,大姐主动去洗碗,温穗坐在沙发上盯着那张B超照片看。 还没形的小人儿,她却看得入迷。 想起十个月后,一个眼睛像他嘴巴像她,睫毛像他头发像她的漂亮宝宝降临在这世上,温穗忍不住勾勾嘴角。 大姐边擦手边走过来,站到她面前时,揉她脑袋。 “想什么呢?冷静之后提醒你一句,你这是未婚先孕哦。” “快跟孩他爸说了,先别高兴得太早,传说中大Boss阴晴不定的,小心空欢喜一场啊。” 温穗知道大姐是好意提醒,其实刚开始知道的时候她也担心过。 他喜不喜欢孩子,又愿不愿意一切来得这么突然。 但很快,她否决了所有质疑。 他是晨光里背负霜雪依旧笑如暖阳,如沐春风的少年。 他会救下又丑又瘦的流浪猫,一养就是六年。 他会心疼怜爱地对待小旭。 他会为了给万千毁于毒|品的生灵赎罪,以自己为债,抛弃亲情,独自一人承受罪孽。 这样的霍希光,怎么可能不喜欢自己的孩子。 “他敢不要,我就敢带着他孩子远走高飞,一辈子都不见他。” 温穗半是赌气半是玩笑地回,说完,两人都笑了。 从大姐家离开时,她把她送到门后,紧紧拥抱了温穗一下。 “我家小二活过来,变得有血有肉了。” “乖宝,一定要幸福。” 曾经她见过,单瘦寡言的姑娘,抱着一个破旧的木盒,坐在大学的湖边无声地哭泣。 木盒里有一个很丑的香囊,一个褪色的护身符,还有几张字迹清隽几何题试卷。 她来寻她去吃饭,却莫名卷入她的悲伤,难以自拔。 曾经她也见过,路过自习教室的窗台,午后阳光下,她用铅笔勾勒出几枝她没见过的花束,旁边落笔一个“光”字。 她问:这是什么花。 她答:是连翘,会带来奇迹的花。 她又问:为什么叫“光”。 她却只笑不语,只是那时阳光细碎的温暖,住进她眼里。 现在,她知道了。 那时的悲伤是他,欢喜也是他。 有些人注定走在同一个圆圈,兜兜转转,总会相遇。 所以,记得一定要幸福。 *** 从大姐那出来,温穗回去路上路过一家母婴店,不自觉停下脚步。 看着橱窗的可爱小巧的婴儿衣装,整颗心都软了。 -- 第79页 温穗莞尔。 母性,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 只可惜,今天他忙于应酬,这个好消息,只能等明天告诉他。 温穗幸灾乐祸地开始期待,堂堂霍总看到那张B超照片,会是怎样的表情。 在她准备打车回家时,手机突然响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接通后,却是记忆中有些熟悉的声音。 “温穗吗?我是江茗兰,你应该还记得我吧?” “霍希光在Windsky喝醉了,他说要你来接他。” “我想,你应该也想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电话被猝不及防地挂断。 温穗像被人浇了一盆冷水,后背彻骨的寒。 她心里明白,事情没那么简单,她去了,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但她还是坐上前往Windsky的出租车。 回C城后她有闻及,如今的Windsky不同以往,真正的高档娱乐场所中的翘楚。 但二楼,依旧不对所有人开放。 奇怪的是,温穗上楼,并没有人拦她。 江茗兰所说的包厢的门轻掩着,透过缝隙,正对着的沙发的场景看得一清二楚。 铝箔下的火焰张牙舞爪,铝箔上,粉|末化成的滚滚白烟缭绕,有人在轻嗅,闭眼,沉醉地|狱,一室颓|靡。 他被那群人围在中间,其中一人,笑容谄媚地点燃一根烟,递到他嘴边。 戏剧性地跟记忆中的场景重合。 那一瞬间,温穗感觉自己的信念塌了,碎得干净。 她永远像故事里的旁观者,等到真相揭晓,她就像彻彻底底的小丑,连空气中的每一个分子,都在对她发出无情的嘲笑。 温穗没有进去,她也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Windsky的。 最后仅存的印象,是江茗兰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 “知道报复一个人的最佳手段是什么吗?就是用她最恨的东西,毁掉她最爱的人。” 本文HE,预计下章大结局,不出意外明天更,还有两则番外 阿珠求轻锤 第37章 大结局 温穗买了一张回辛夷镇的火车票。 一路上, 她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她却没有知觉, 望着窗外一晃而过的风景, 眼里空洞苍白得吓人。 她觉得自己脑子里正在丢失什么,可她没有要努力抓住的想法。 下了火车, 那种迷茫失措感达到顶点,所有乘客往各自的通道涌动着, 只有她, 待在原地。 她忘了自己在哪,又要怎么回家。 人流推搡着她, 一个女人牵着的漂亮小男孩, 突然回过头对不知所措的她绽开笑容。 她突然想起什么, 小心护着自己的肚子, 靠着墙壁慢慢蹲下。 霍希光接到警察电话连夜赶到车站时,看到的,就是一个背影瘦弱的女人坐在站台的长椅上, 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像个木偶的样子。 他叫她“温穗。” 她没有一点反应。 那个苍白俊美的男人,身披寒夜的雾气, 风尘仆仆赶来, 红着眼,在她面前单膝跪下。 “温穗,我是霍希光。” 她终于有了反应, 惊恐的眼神落在他脸上,突然激动。 她跨一步坐到长椅最左边,离他很远,仔细看,她抱着双臂在抖。 “不要你,脏。” 她看他的眼神,像这世上最恶心至极的东西。 霍希光顾不了心碎,只要他靠近她就想逃,她现在的状态,让他觉得整个世界都要塌了。 深深的挫败,像有人用尖刀,活生生划在她心上。 等她累了,靠着墙壁睡着,霍希光才敢抱着她去了车站附近的酒店。 半夜,她突然惊醒,像个没有感情的漂亮娃娃,坐在床上发呆。 霍希光守了她整晚,根本没睡,他心痛地抱住她,在她耳边一声声道歉和解释。 “对不起,温穗,我不该瞒你。” “我没有碰那东西,真的,那是演戏,你信我好不好?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别这样不理我。” 怀里的她,像永远捂不热的冰块,她冷硬地扯开他的手,背过身躺下,只留给他决绝的背影。 霍希光心里得到一点安慰,至少,她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只是不想理睬。 第二天一早,他带她回了辛夷镇,听说是回家,她乖乖跟他走了。 当天下午,很多人赶到这个小镇。 她躺在老槐树下的躺椅上,闭目,一上午一言不发。 仅仅一天时间,她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气,整个人瘦了很多。 第一个到的,是文熙和陆觉南。 陆觉南看到她这幅样子,八尺男儿直接泪如雨下,他蹲下,对上温穗的脸,开始狠狠地甩自己耳光。 “温穗,是我的错,我不该让霍希光帮我抓毒|贩,我们不该害你想起以前那些痛苦。” “我他妈是个废物!人渣!你以前不是很会拐着弯骂人吗?你骂我好不好?往死里骂,别不说话行吗?” 在他打了十巴掌后,温穗抓住他的手腕,毫不退让,不让他再下手。 她一句话也没说,陆觉南眼泪流得更凶,他知道,她没怪他。 文熙抱着她哭得像个孩子,她恨自己总在她最需要她的时候缺席。 温穗沉默,最后也伸手回抱她。 她大学的好友随后赶到,除了同宿舍的三个姑娘,还带来了一个气质卓绝的女老师。 -- 第80页 程安好介绍,她是B大心理咨询室的江老师,温穗以前跟她说过,她心情很容易消极,自己难以调整的时候,就会去找她。 江老师带温穗去了单独的房间,一小时后,她面色凝重地出来。 她把霍希光单独叫到角落,跟他说明情况。 “温穗的状态很糟,她大学时就有比较严重的心理疾病,不过她很自觉,懂得自我调节也会主动来找我。” “但这次跟以往不一样,她经历太大的情绪起伏,她把自己的心封闭起来,她现在就像刚刚出生的婴儿,对周遭的一切都很恐惧。” “当然,她所有情绪的突破口,是你。” “你们的事温穗跟我说过很多,你有没有想过,当年的事,这世上有一个人比你更痛苦。” “她为了亲情选择伤害你,而你,或许有她也或许没有她的原因,你选择大义灭亲,你曾经对她的恨,你背负的痛苦有多少,她心里承受的比你更多。” “她说过你是她十七八岁遇到的一束光,她把你被迫拉进了黑暗,所以那个心怀愧疚的温穗,用尽所有勇气,回到C城,想把那束光还给你。” “而昨天她看到的,就是你亲手用她最痛恨的方式,把那束光灭了。” “……” 她的话字字诛心,霍希光站在门口,一根根地抽烟,明明阳光明媚,他的背影格外萧条。 走到正屋,温玉梅已经从H市赶回来,之前温穗坚持要让小旭去市里读初中,所以她带着儿子在市内租了房,方便小旭补习,备战初中入学考试。 她从没想到,女儿会变成这样回来。 温玉梅哭红了眼,像个泼妇,笤帚一下下打在他背上,他像是没有知觉。 “你为什么又要来祸害我家穗穗!” “你给我滚!以后别来找穗穗,她肚子里的孽障,我带她去打了,我女儿一辈子不嫁人,也不跟你这个虐身虐心的东西!” “.…..” 温玉梅的话说得难听,他不反驳一句,默默受着。 提到孩子,他眼里的痛苦愈深。 江老师说,她的病得要药物控制,服用精神类药品,这个孩子就不能要了。 他其实早就做出了选择。 却不想,提到孩子,原本木然的女人,突然发出反抗的声音。 “不。” “我要孩子。” 霍希光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因为一个没出生的孩子,得到最大的赦免。 她精神不在状态,不代表她曾经学的知识不在,“反应停”的悲惨案例,让她死活不肯吃一粒药,对温玉梅的谩骂也置若罔闻。 待在辛夷镇的三天,她除了不爱说话,嗜睡,其他都很乖,每一顿饭都吃得很好。 所有留下来陪她的人,她或多或少都会给予动作上的回应,除了他。 她最不愿意原谅他。 回C城前一天,霍希光去找了温玉梅。 五十多岁的女人,仿佛一夜苍老了十岁。 霍希光站在她面前,明丽日光透过窗棂打在他背上,长成男人的背脊变的宽厚,却依旧很瘦,很挺拔。 男人的眼像深夜化不开的浓稠的墨,纯粹的,漂亮的,倒影映出的是笃定。 他说:“阿姨,您还记得当年我给你的承诺吗?” “现在我想兑现,我要娶温穗。” 温玉梅悲哀地冷笑。 “整个辛夷镇都说我女儿疯了,她如果疯一辈子,恨你一辈子,你也要娶她?”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 “不论她怎样,我都护她一辈子,至死方休。” 从温玉梅那里回来,他去房间找她,刚好撞见大姐慌慌张张跑出来,她说她去一趟厕所,温穗就不见了。 其他人慌张地想要去找,霍希光没应,他自己一个人,径直去了礼佛寺。 果然,他看到她穿着碎花长裙的身影,她在认真向老住持求护身符。 老住持几年未见,愈发地老了,牙齿快要掉光,却依旧笑容如佛般和气,眼里闪着精明的光芒。 “给未出生的小孩的护身符,这个我要亲自帮你写。” “温家姑娘,求符求佛祖庇佑,是要看诚意的,施主是否愿意捐赠些香火钱?” 她表情有点懵,这次偷偷出来,她可是身无分文。 下一秒,他突然出现,从皮夹里拿出一叠钞票,递给住持。 住持喜笑颜开地亲自挥毫写护身符,最后把泛黄的小签塞进锦袋里,用红绳系上。 温穗拿到护身符就想走,却被他拉住手腕,她瞪他,他也不肯放。 “温穗,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问我信不信佛。”他自顾自笑,自顾自说着。 “其实我从开始就不愿意把希望寄托于神佛,我更喜欢人定胜天。” “但现在,我要再求佛祖一次。” 他从外套内兜里掏出一枚戒指,温柔而执拗地,套在她的无名指。 他吻吻她的侧鬓,长睫之下,所有不甘的执着的刻骨的感情,暗自涌动。 “温穗,嫁给我好不好?” “我在佛祖面前起誓,我会一辈子做照亮你的那束光。” 温穗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死死抓住,他的另一只手,小心谨慎地抚上她的小腹,他能感觉,她身子明显一颤。 “温穗,我是他爸爸。” -- 第81页 “你讨厌我,但你愿意深爱他,温穗,谢谢你。” *** 回到C城,他们很快去领证了。 拍证件照的时候,摄影师吐槽,他第一次见这么不会笑的新娘。 霍希光紧紧靠着她的肩膀,笑容灿烂,嘴上依旧在护短:“她心情不好,其实她笑起来很好看。” 温穗听了,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老师说,既然要孩子就不能吃药,她的状态不稳定,心病还须心药医,他需要好好陪伴她,看能不能慢慢治愈。 结婚后他把大部分工作扔给了纪宁茜,自己陪她住回曾经住过的廉租房。 廉租房经过装修,已经变得温馨舒适。 霍希光心甘情愿地开始家庭煮夫的生活。 开始怕自己做饭不好吃,他特意请了个阿姨,等到他学会阿姨的毕生功力,他就开始亲自照顾她。 白天对她寸步不离,晚上她睡了,他才打开电脑开始他一天的工作。 她睡眠不稳,时常午夜惊醒,从床上坐起,他就慌乱地从阳台跑过来问她情况。 阳台和她的房间连着,他在那里办公,时时刻刻都能看到她。 慢慢的,温穗被他养得气色红润,而他,却瘦了很多。 有一天晚上,他趴在桌上睡着了,温穗起床上厕所时看到,随手拿毛毯替他盖上。 她在厕所待的时间有点长,而且因为不适应光线她没有开灯,等到她回来,就见他一个人怅然若失地站在房间中央,一动不动。 背脊弯着,可以看到清晰的蝴蝶骨。 看到她,他脸上悲痛欲绝的表情终于消失,他长长吁一口气,回了一句“早点睡吧”,然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准备走回阳台。 温穗叫住他,跟他说了这几个月最长的一句话。 “睡觉吧,以后白天工作,不用守着我,我不会出事。” 他脚步骤顿。 温穗从柜子里拿出另一床被子,摆在自己身侧,轻轻拍了拍床铺。 “过来睡觉。” 之前,他们一直是分房睡的。 霍希光做梦般地躺在自家老婆身侧,她背对他躺着,孩子现在已经五个月,她逐渐显怀,于是这晚他得寸进尺地问:“我能摸摸宝宝吗?” 她没回,他大胆地伸手,落在她小腹,就隔着一段距离,半抱着,手再也没移开。 温穗想起去产检时,有准妈妈跟她说:“孩子五个月已经有了感知能力,如果爸爸经常摸摸它,他会感受到父母双倍的爱,会健康地成长。” 她是理性主义,此刻却莫名感性地说了一句:“宝宝会喜欢你摸他。” 身后的男人像是被感动得吸了吸鼻子,伸手,拥她更紧。 *** 她怀孕后期,公司有些事他必须去处理,他不在,他会安排别人在家里陪她。 自告奋勇来得最多的,就是陆觉南。 他一直因为让霍希光帮忙演戏,铲除江茗兰及她后面的贩|毒势力而伤害温穗的事感到抱歉。 温穗看似不经意地问了几个问题,就让陆觉南不知不觉和盘托出。 江茗兰背后的人,是减刑刚出狱不久的魏紫。 一个亡命之徒,一个求而不得,魏紫和江茗兰共同的特点是,恨温穗和霍希光入骨。 乔粒和乔东航也是她们买通的,乔东航在原料里故意加了什么东西不言而喻,她们想要霍氏死,想要彻彻底底拉霍希光下水,得不到就要毁掉。 而温穗,也一直是她们的目标,她们原本计划,在掰掉霍希光后,碾死温穗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霍希光为了保护她,跟她隐瞒了一切,主动跟警方合作,把自己当做活靶子送上门。 一场戏,唯一的例外,就是江茗兰心狠手辣把她牵扯进来。 让她伤了心,失了神。 听陆觉南说,魏紫判处死刑,江茗兰靠家里的势力坚持装疯卖傻,说自己精神有问题受人蒙骗,霍希光二话不说把人关进真的疯人院,跟一群真的变|态和疯子生活在一起,江茗兰一周后就受不了,主动供认自己的罪行。 今天,是江茗兰和魏紫开庭审判的日子。 温穗打开手机,看到本地新闻的推送,两人判处无期徒刑。 她关了手机,今天天气很好,C城的阴雨雾霾仿佛散了,她准备去厨房包些饺子,准备几道菜,霍希光做的那几样她早就腻了。 就在这时,电话突然响了,是陆觉南。 “温穗,你快来医院,乔东航混在庭审的观众中,他拿刀捅了霍希光,你快来啊!” 那一瞬间,温穗的呼吸感觉快被恐惧完全吞没了。 她不敢想象,那样的利器刺入血肉,该是多么惨烈的后果。 她扶着肚子,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推开病房的门,看到病床上瘦弱苍白的人,她眼睛瞬间红了。 霍希光还没反应过来,温穗就猛地扑到他身上,紧紧环住他脖子,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嚎啕大哭。 “霍希光,你别死。” “你死了我跟孩子怎么办。” 乔东航深爱魏紫,为了她逃脱追捕,放手一搏。 不过霍希光当卧底那段时间学过搏斗,反应比常人灵敏,关键时刻躲过了,那把刀,只给他留下一点皮肉伤。 太太的悲伤和在意来得莫名其妙,但霍希光却一脸餍足地笑纳,这几个月的冰雪,总算在这万物复苏的春天,融化了。 -- 第82页 病房外,文熙站在陆觉南身边嘲笑他:“十一中杠把子怎么开始走苦情路线了?” 他笑,平头硬朗,笑容单纯真挚,如同昨日。 “因为我发现,老子见不得她不幸福。” “她高兴,她喜欢,爱谁谁吧,陆哥我继续为人民服务。” 有一段情深,注定埋没于岁月。 *** 孩子七个月大的时候,霍希光带着温穗去了一趟爷爷家。 偏僻的山村在他的资助下修了路,汽车可以开进去了,不用再走十几公里路,坐漏风的三轮车。 爷爷是他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这些年他常来看他,虽然老爷子的性格跟往常一样古怪,见他一次就嘲讽一次。 老大不小连个对象都没有,当年要死要活要回去见的那个姑娘呢? 这次,霍希光算是扬眉吐气,带着怀孕的妻子,衣锦还乡。 温穗礼貌亲切地叫了声爷爷,老爷子不善言辞,却马上从兜里掏出一只玉镯,套在她手腕。 “霍家传媳妇的传家宝。” 温穗笑着点头,满目温柔的笑意。 老爷子从菜园里摘了最新鲜的菜,杀了一只最肥的母鸡,从池塘里钓来最鲜美的鱼,打算做一桌满汉全席。 吃完饭,他跟爷爷酌了点小酒,话说开了,爷爷望着温穗的大肚子,眼角笑出细纹。 “是这姑娘吧?” 霍希光牵着她的手,猝不及防在她侧脸啄了一口。 “如假包换。” 霍老爷子笑着,慢慢,又开始叹气。 “你比你那个杀千刀的老子有福气。” 说完,老爷子望着门外,苍老遒劲的目光仿佛在诉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沉默了。 下午的时候,霍希光一手拿着一个黑乎乎的袋子,里面不知装了什么东西,一手牵着她,来到门前的泥土地上。 他把袋子里的铲子倒出来,最后,掏出一株小小的银杏树苗。 “拖爷爷废了好大力气弄来的,我们把爷爷种白菜的地方占了,他还老不乐意了。” 他边说,边开始铲土。 往日的片段回溯,温穗捂嘴,指缝不知不觉有了泪。 原来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那样清楚。 一小时后,小苗儿稳稳地扎根于土壤,从此在这里立身。 他额头上全是汗,一身黑色T恤,额前的碎发挡了眼底的光芒,却依然干净明朗。 他把铲子扎进土里,望着她笑。 “你说辛夷镇的姑娘出嫁前要种一颗银杏,寓意圆满长久。” “喏,霍太太,你的银杏在这里,咱俩要一起看到这子孙树结果。” 温穗大着肚子,却执着地钻进他怀里,感动地在他胸口蹭蹭。隔着距离的拥抱,把他逗笑了。 “你知道爷爷今天为什么会说那番话吗?”他望着银杏树对面的坟墓失神,那里埋葬的,是他爸的遗物和他妈的骨灰。 “我没跟你说过,我妈以前是一个很有前途的女明星,但不幸被我爸看上了,我爸很爱她,我妈原来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被我爸拆散了,所以她很恨他。” “我爸为了彻底掌控她让她染上毒|瘾,其实我从小体弱是有原因的,一出生就有严重的戒断综合征的小孩,能健康到哪去。” “听我爷爷说,我爸带我妈来过一次这里,但我爷爷没有欢迎他们,连你手上这个镯子也没给我妈看过。” “因为他知道,他们那不叫爱,是畸形的霸占,不能长久。” “所以,那次我爸派人绑架你,他怂恿我用绑住我妈的同样手段,把你永远锁在我身边,我以断绝父子关系为要挟,果断拒绝了。” 说道这他揉了揉她的脑袋,把她抱得更紧。 “你是你我是我,我喜欢的是最原本最纯粹的你,不是一个牵线木偶。” “而且,爱情不是彼此伤害,而是相互救赎,让两个人过得更好。” “我以前有想过,我下一世可不可以皈依佛门,不去背负这人世间的罪孽。我爸被处死的那半年我天天在做噩梦,一个冷血到连父亲都能背叛的人,我怕会不会连佛都不要我?” “但只要我回想我妈死时痛苦又解脱的表情,还有有意无意看到的那些可怜又可悲的人,我就知道,我没做错。” “而且佛门哪有一个活生生的灵动姑娘,姓温名穗?” 温穗蓦地笑了,杏眸儿淌着春光,格外的幸福。 她伸手,紧紧环住他的腰。 “下一世你敢皈依佛门,我就敢化作佛门青灯,日日相伴,晃在你眼前,烦你。” 而且,从第一次相遇,我们命运的红线就埋下伏笔。 因为,佛不渡你我渡你。 (正文完) 正文就在这里完结啦!应该还有两篇番外~ 谢谢大家的支持,本章评论送红包! 第38章 番外一 宝宝出生那天, 离预产期还有半个多月,温穗十分放心地去了一趟研发部, 想看看几个新药临床前实验的进度。 研发部的人自然不会让她动手, 恨不得把霍夫人当佛供起来。她到研发部才一个小时,霍希光的电话就打到大姐手机。 他催她回家, 她不肯。 在家太闷是一个原因,他们之前闹了点小矛盾, 她不想见他是另一个原因。 -- 第83页 前段时间, 纪宁茜经过一番死缠烂打、软硬皆施,终于嫁给了大她十五岁, 曾经的不婚主义者陆医生。 这俩效率也是出奇的快, 这不, 四十三岁的陆医生马上就要老来得子了。 纪宁茜辞了工作在家养胎, 秘书办的一个小秘书被提上去,坐到纪宁茜曾经的位置。 这小秘书像纪宁茜一样是个懂事理的还好,她上任一个月, 温穗好几次打他电话,他在外应酬,就是小秘书接的。 语气娇柔,欲说还迎的, 听在温穗耳朵里格外做作。 还有好几次, 他喝醉了,司机也在,她一个女的, 竟然亲自驾着他送到家门口,全然不顾他怀着孕的妻子,看到这幅场景怎么想。 温穗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不是小秘书越来越得寸进尺,她也不会拿一个人的前途开玩笑。 她提出要把她调离,至少不能待在他身边。 霍希光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抱着她叹气。 他说,她跟纪宁茜在他眼里都是工作的同事,人家能力才华确实顶尖,工作上也做得完美,他不能没有理由就调离开除别人。 温穗没再反驳,她沉得住气,第二天不顾他的警告独自出门,来到研发部,她准备等大姐下班跟她回去,这几天,她不想见他。 霍希光在会议室一脸冷峻地挂了手机,眼神满是愠怒和无奈。 小秘书心里窃喜,贴心地把自己准备的咖啡递过去,霍希光冷冷盯着她,看得她莫名发怵。 咖啡他撂一边,一口没喝。 休息结束,又开始开会,郑彬正绘声绘色做着报告,霍总的手机又响了。 是大姐。 底下这么多人盯着,他没接。 结果角落里偷偷看手机的小主管,脸色苍白地站起来,颤抖着举手。 “霍…霍总,群里有人说,夫人的羊水破了,马上要生,研发部的人快急疯了。” 话音落下,霍总的位置已经空了,隔着玻璃窗,他们看到那个西装革履、身形清俊的男人,疯了一样往外跑。 手术室门口站了很多人,同样焦急的表情。 医生眉目凝重地说:“孕妇动了胎气,胎位有些不正,可能会难产。” 果然,宫口开十指后,她进去已经三小时,只听见痛苦的□□声,没有一点动静。 众人看到,从来宠辱不惊的霍总,脸色煞白,像个孩子抱着脑袋,一脸不知所措。 “霍希光!”里面传来一声高喊,他紧张地站直,眼睛死死盯着手术室。 “温穗,我在呢!”说着,声音带着点哭腔。 “你个天杀的,我辛辛苦苦给你生孩子,你放任别人对你眉来眼去。” “我快疼死了,我生不了了!” “我们夫妻缘分太短,你丫爱找谁找谁,我温穗跟你霍希光,在此别过了!” 手术室响起孩子响亮的啼哭,与之相伴的,是门外的男人扑通跪地的声音。 公司跟温穗相熟的人也赶过来,他们看傻眼了。 永远高高在上,贵气逼人的霍总,挫败地跪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 他们像是见证了这世上,最最惨烈的悲伤。 “温穗,温穗……”他颤抖着一声声念她的名字,甚至不敢抬头。 护士抱着孩子出来,看到这幅场景,有些惊吓。 “先生,是个女孩,你不看看你的孩子吗?” 他猛地抬头,眼神森然无光。 “我能去见我老婆最后一面吗?” 明明是令人惊艳的长相,现在像被抽空了灵魂,护士傻眼了。 “先生,你在说什么,母女平安啊。” “.…..” 谁也不知道手术时发生了什么,总之结果就是,温穗生下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还有她在手术室吼的那几句话,让霍希光诚惶诚恐了一个月。 他让她在医院住满了月子才放她回家,温穗照顾孩子,一切如常,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后来是大姐告诉她,她生完孩子第二天,霍希光把秘书办的女秘书全换成了男的,之前那个小秘书,被他直接开除了,那叫一个干脆利落,不留余地。 温穗抱着小晴天,轻“嗯”了一声,一脸平静,像是意料之中。 之后,整个霍氏都知道了,霍夫人是几句话就能让霍总下跪的人,有些有意蹦跶的小鱼小虾,被温穗无形中扼杀干净。 后面几年,温穗扎根实验室,霍希光在商场上与人觥筹交错之时,会有人好奇,能让年少有为的霍总从不在外跟异性有牵扯,每天晚上十一点前一定自觉准时回家的女人,会是什么样的。 霍希光笑而不语,谦虚地说吾妻不足挂齿。 霍氏的老员工清楚,能在三年内带领团队抢仿国外三个专利到期药并成功上市,同时兼顾两个新药研发大项目的女人,撑起霍氏蒸蒸日上的半边天。 媒体也很好奇,有时捕风捉影点什么,就会乱写。 相貌能出道,手段能覆天的霍总,总归是娱乐八卦的青睐者。 不过温穗专心实验,有些胡编乱造的八卦新闻,她还没看到,就被霍希光毫不留情地灭了。 在今年的六月二十六日,国际禁毒日,霍氏举办了自主研发的一块新药的发布会。 在云南茶树里提炼出的成分,具有很强的中枢镇痛作用,且作用于中枢类似阿片受体的新受体,成瘾性和毒性低。 -- 第84页 经过他们的结构合成与改造,一款全新研制的化药终于上市,意味着临床镇痛药和戒断用药有了更好的替代品,这是划时代的发明。 发布会上,媒体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霍夫人,这项新药的第一负责人—温穗。 一身黑色小礼服,身段高挑,容貌如画。 她上台,霍总就把西装外套脱下,披在她肩膀。 一是怕她着凉,二是嫌礼服太暴露。 之后他的手一直搭在她的腰部,无比自然,占有宠溺的姿态。 媒体疯狂地拍照,郎才女貌,着实登对。 发布会的最后,温穗说了一段发自肺腑的话。 “从小时候机缘巧合跟中药结缘,到现在从事化药研究工作,我觉得我很幸运,能一直在我喜欢的领域做着我喜欢的事。” “中药的知识积累让我大学里一直找不到突破口的项目,终于有了跨越式的进展,我没辜负所有帮助过我的师友,完成了我自己,也是他们最大的心愿。” “不论是中药还是化药,我们应该始终铭记,药品,作为特殊的商品,本身属性是为了预防、治疗和诊断人的疾病,毒|品的出现不是它的本意,我们要做的,就是让精神类麻醉类药品回归它应有的功能,让那些成瘾的患者,看到未来能过上正常生活的希望。” “最后,我想感谢我的丈夫。” “谢谢他从很久以前就站在我身边,陪我一起经历风风雨雨,跟我一样,一直相信着,这世间,终究邪不压正。” 她说得热泪盈眶,身侧的男人,伸手温柔地把她往怀里一带,猝不及防地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他笑,烂漫桃花眼,倒映的是迷恋与疯狂的骄傲。 “希望所有人能记住。” “珍爱生命,远离毒品。” *** 霍晴天今年五岁,小名小晴天,她遗传了父母的高智商,还有爸爸妖孽的长相,从小精致得像洋娃娃。 温穗和霍希光生完晴天后搬回了别墅,文熙不肯结婚,文姨又喜欢孩子,自告奋勇帮他们带晴天。 他们夫妻不想女儿从小就有养尊处优的想法,所以没把她送去贵族幼儿园,小晴天就在一所风评不错的民办幼儿园就读。 作为幼儿园里最漂亮的姑娘,很多男生都喜欢围着她转,扯扯她小辫子,拉拉她的小裙子,晴天从小也是洒脱个性,什么游戏都玩,跟男生也能打成一片,这让小姑娘更加招人喜欢。 这天,温穗和霍希光都接到了幼儿园老师的电话。 老师吞吞吐吐,说是班上两个小男孩为了晴天打起来。 她不好意思说具体原因,最后是晴天回来,她告诉爸妈真相,是那两个男同学都想亲她,结果就争起来。 宠女狂魔的霍希光听这话冷了脸,坚持要去幼儿园找人理论。 最后还是温穗够冷静,把来龙去脉问清楚。 原来班上很多男生看晴天漂亮,婴儿肥的小脸,像草莓味的果冻,总想偷亲一口。但小晴天虽大大咧咧,事理却还是理得清楚,她说自己从没叫人得逞过。 最后,温穗安抚好霍希光,决定明天亲自跟晴天去幼儿园,找老师谈谈。 女儿太可爱也是烦恼。 结果走到幼儿园门口,晴天表情别扭地不让她进去了。 一问,小晴天红着脸戳手手。 “妈妈,我告诉你你不许告诉别人,其实我也喜欢亲人。” “但我只亲过一个人,就是我的同桌湛北,他的睫毛比我还长,我喜欢亲他眼睛,也只偷偷亲过三次,虽然他每次都很不耐烦,但他也从没告过老师。” “我怕……” 温穗欲哭无泪,自己原来还生了个小流氓。 但她还是温柔地摸她脑袋。 “你是怕我去跟老师说,湛北也会告发你吗?” 晴天乖乖点头。 温穗哭笑不得,却不愿驳孩子的面子,反复嘱咐她要保护好自己,女孩子不能随便让别人亲,最后还是掉头走了。 几天后,小晴天吃晚饭时心不在焉,晚上,温穗又接到老师电话。 老师在那边很为难,今天有男孩子故意扯晴天辫子,晴天不跟男生一起玩后他总欺负她,班里最沉默的湛北,这次竟然出手打架,那孩子平时默不作声,身上穿得很破旧,但打起人却格外的狠。 那个男孩家里有钱,不肯罢休。 老师说湛北是单亲家庭,妈妈是清洁工,家里很拮据,那孩子在班上一直都很透明,人生得漂亮,却是给人瘦小自卑的印象,这次也不知是受什么刺激了。 温穗第二天瞒着晴天去了幼儿园,她看到那个咄咄逼人的家长,把那个苍老佝偻的女人,逼得泪流满面。 那人是霍氏的一个客户,听温穗奉承了几句他瞬间明白了他面前站的谁,他儿子惹的又是什么人,夹着尾巴赶紧跑了。 温穗跟那个女人一起走到教室后面的窗户,偷偷看午睡中的孩子。 正是夏天,教室里窗户没关,她们看到第一桌的两个脑袋在动。 还刚好是晴天和湛北。 晴天拉着男孩洗得发白的T恤下摆,凑过去,笑着吻了吻男孩的睫毛,一边一下。 温穗尴尬地笑,还真是家门不幸,不过也饶有兴致地继续观望。 湛北冷着脸,扯开她的手,不太高兴。 -- 第85页 晴天委屈地噘嘴。 “湛北,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亲你。” 男孩睫毛颤颤,没说话。 “我妈妈说,女孩子不能随便让别人亲,除非是自己很喜欢很喜欢的人。” “湛北,我很喜欢你,你可以亲回来。” 男孩眼神微微动容,最后,严肃地回了一句:“那你妈妈有没有告诉你,女孩子也不能随便亲人。” 小晴天刚想反驳什么,mua,草莓果冻般细嫩的脸颊落下一处湿热。 冷冷酷酷的湛北,第一次,亲了软软甜甜的晴天。 窗外,两个大人一时看愣了,反应过来后,那个女人一脸歉意地望着温穗。 温穗安抚地拍她肩膀。 那时风儿吹来,十分温柔。 “孩子们的故事还长呢,不急,我们慢慢看。” 甜甜的番外,这里说的那个新药是阿珠编的,低成瘾性的中枢镇痛药真的很难找,至少现在是没有的,而且国内新药研发其实很落后,穗穗这么厉害,有一定夸大的成分。 我好喜欢小晴天哦,不知道你们想不想看她跟湛北的故事,想的话评论区滴滴的一下,我看看人多不多,多的话开篇预收,以后写(大小姐和穷小子的青梅竹马文) 第39章 番外二 小晴天两岁的时候, 温穗跟霍希光补办了婚礼,B大601的姐妹欢聚一堂, 小酒桌一搭, 酒醉人自醉,话也多起来。 大姐跟小鱼儿作为黄金剩女, 抱怨工作压力的同时,一直吐槽着令人头疼的各种相亲, 只有程安好, 默默在一边喝酒,一言不发。 她酒量不好, 脸已经红透了, 但还在喝。 温穗注意到, 扯扯她们中一直心思细腻的三儿。 “安好, 你妈还逼你相亲吗?” 程安好醉眼朦胧地笑了,她举起自己的左手,无名指格外夺目的一个钻石戒指, 在灯光下闪耀。 “忘告诉你们了,我要结婚了。” 酒桌上的三人顿时清醒了。 “相亲认识的?”温穗赶紧问。 程安好笑着点头。 大姐眼神警惕。 “你妈硬撮合的?你对人家有感情吗你就结婚!” 程安好家的情况她们在一起六年也有所了解,她爸妈在东北H省省会城市卖馒头为生,有一个大她两岁的哥哥, 哥哥谈了一个快五年的女朋友, 女朋友B市本地人,结婚的条件给的很高,他爸妈拿不出那么多钱, 就一直怂恿程安好嫁人,好得一笔彩礼给她哥哥结了婚。 程安好倒了杯酒,一口喝下,笑容一直没变。她长相不算多惊艳,但天生娃娃脸,笑起来格外的甜。 “有感情的,我喜欢他,他不知道而已。” 众人不知她酒后的话能当几分真,但温穗明白,这丫头看似随遇而安,温柔无害,骨子里也是执拗一根筋的人,她曾经说她只想找个合适的人过一辈子,可相亲这么多回,如果真的只要合适,她早就定下了,这次她能下定决心结婚,在温穗看来,一定是动真情了。 “感情?相亲还能一见钟情?”小鱼儿灵魂发问。 程安好傻傻地摇头,说“不是的”,后来也不肯多说。 没过几分钟,人就醉倒在桌上。 酒桌上就温穗清醒着,她把大姐和小鱼儿搬去酒店房间,正准备下一个送程安好时,程安好的手机响了。 备注是一个陌生的名字—许箴言。 她接通,那边问程安好是不是在这里,他的声音质实,很好听。 温穗说是,接着问他是谁。 电话那头陷入短暂的沉默,男人好像在思考要怎样介绍自己。 最后他回了句:“我算是她的未婚夫。” 温穗点头,报了地址,很快,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赶过来。 男人很高,应该在一米八五以上,粗砺的平头完全没有掩盖他五官的出众。他是温穗见过难得留着平头却不给人粗野感觉,只觉得气质干净冷冽的人。他的眼睛是典型的丹凤眼,但没有女气,给人一种透彻坚韧的力量。穿着一身高档的运动装,外套胸口的Logo,夜色下温穗没看清楚。 已经是凌晨两点,他像是从不远的地方赶过来,没有开车,跟温穗简单道谢后,他背起程安好转身离开。 隔着几步距离,温穗叫住他。 “她很单纯,喜欢你才会想要嫁给你,但婚姻不是儿戏,希望你好好对她。” 男人脚步一顿,点了点头。 等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温穗拿起手机,查了下许箴言这人。 一看,倒是吓了一跳。 难怪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他是许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叛逆地不肯继承家族事业,二十岁打入电竞圈,拿下六个冠军,六次FMVP,成为KPL(王者荣耀职业联赛)殿堂级天才选手,退役后自己创立Z.W俱乐部,亲自任教,第一年就打入KPL,拿下世界冠军杯的冠军。 程安好一老老实实在大学教书的姑娘,能认识电竞圈这种传奇人物? 温穗笑着摇头,这其中啊,一定有不为人知的故事。 *** 俱乐部所在的别墅区离这不远,他背着他,身披月色,一步步往回走。 今天她来C城一是为了同学婚礼,其次,也是订婚后第一次见他这边的家长。 但他今天要带队比赛,没有陪她,他心里其实有些过意不去。 -- 第86页 许家那边是一群什么样的亲戚,他们对她态度怎样,他不去也能猜到。 感觉背上的人略微动了,他知道她醒来了,沉着声音问她:“去我家有人为难你吗?” 他后颈感觉到她笑时吐出的温热气息。 她摇头,语气轻松,眼里的笑也像是真的。 “没有啊,阿姨和姑姑还要送我珠宝,我觉得太贵重没要。” 许箴言点头。 “以后她们送你东西,你可以要。” 之后又是沉默,程安好望着今晚夜空中格外圆的月亮,眼里渐渐涩了,她借着酒劲又问:“许箴言,我们是明天领证吗?” 他神色一滞,“嗯”了声。 “许箴言,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他很耐心。 “三个月前我们相亲见了一面,你说你想赶在爷爷去世前结婚,我毫不犹豫答应了。” “你会不会也觉得,我是那种只想嫁给有钱人的女人,我嫁给你,就是高攀了?” 许箴言不自觉皱眉,握着她大腿的手掌收紧,语调微冷。 “谁跟你说的这些。” “程安好,我们是没有什么感情基础,但我跟你结婚,是把你视作未来平等相处的妻子,你不要妄自菲薄。” 她笑,望着他的发顶,眸光里淌着温柔月色,听到他的声音,格外醉人。 再次昏睡过去前,她在他耳边轻轻嗫嚅。 “许箴言,别人眼里我是不是高攀又如何?” “你和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为了能不卑不亢地再次站到你面前,我努力了多久。” 她声音很小,他没听清,再次问她时,她没了知觉。 程安好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梦到了很多年前的夏天,一个身穿白卫衣带着耳机的少年,手握冰激凌,靠着学校的灰墙,又坏又痞地笑。 她成人后一直给自己灌输的思想就是平淡是福,她未来的另一半,不必多光彩夺目,只要能跟她平静地过日子就行。 后来程安好发现,这个愿望的前提是,她能把记忆里那个太过耀眼的人彻底剔除。 她努力了六年,以失败告终,最后,她只好臣服。 程安好跟世上很多很普通很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努力而乖地学习,考大学,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以后再找一个不算多爱但能过日子的男人。 她唯一做过最叛逆的两件事。 一是十七岁那年,她考上本市的C9高校,却撕了录取通知书,跟全家人作对,坚持复读,第二年如愿以偿去了B大。 二是二十七岁那年,她相亲遇到了故人,他完全不记得她,没有感情,没有海誓山盟,甚至他的职业,都给不了她寻常夫妻的陪伴,但她还是义无反顾选择嫁给他。 人人说她是高攀,却不知是谁高攀了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