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作对》 第1页 [现代情感] 《偏爱作对》作者:虚小花【完结+番外】 文案: 江家大小姐江澄子和宋家小公子宋秉文从一出生起便走上不同的人生道路。 一个是混吃等死的咸鱼之身,买了一个又一个包包。 一个是自律上进的高岭之花,拿了一个又一个学位。 两人相互嫌弃,都瞧不上对方。 每次提到宋秉文,江澄子都不屑地嗤一声:切,假正经。 有次趁他过生日,她给他定了十二个兔女郎去他宿舍。就她身边的狐朋狗友来看,她就不信天下还有如此岿然不动的男人! 后来某一天,亲身经历告诉她,确实没有。 —— 华市两大豪门江家和宋家一直有联姻意向。 但某一天,江澄子听到宋秉文跟朋友说,他不会娶一个不学无术的女人为妻的。 哼,他看不上她,她还不要嫁一个书呆子呢。 订婚宴头一天,江澄子收拾细软溜出家门,准备连夜扛着火车逃走。 在火车站,遇到了宋秉文。 江澄子:“好巧,你也逃婚啊?” 宋秉文:“不巧,我是来逮你回去的。” 娇气任性大小姐x道貌岸然假正经 双初双c,he,1v1,甜文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澄(cheng)子,宋秉文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从对头到爱人 立意:人生要有上进心。 第1章 蟹饺 粥里的一颗老鼠屎。 夏末初秋,阳光的灼热不减,光圈氤氲,连风都是滚烫的。 咔嗒咔嗒咔嗒,清脆的细高跟敲打着地面的声音沿着石板小径一路逶迤而下。 镶着碎钻的紫色渐变鞋面末端,露出纤瘦易折的脚腕,连接一条细直匀停的莹白小腿,再往上是风情四溢的玫瑰色红裙,最后是一张美艳得不可方物的精致小脸。 肩上挎着中号的G家托特包,手里端着一个打开的蒸盒。 新做的豆沙色磨砂面美甲衬得手指修长白皙,从蒸格上捻起一只蟹饺,放入口中。唇形勾勒得恰到好处,唇色正如一路渐次染红的枫叶一般,明艳而不过分昳丽。 江澄子一心三用,一边走在去华大生物实验室的路上,一边吃着蟹饺,一边暗骂宋秉文。 江母特意花了一上午,亲手做了水晶蟹饺,非要她送到城郊的华大新校区来,给她心目中钦定的这位梦中女婿尝尝。 而且还拿出不让在生日时用自家游艇开趴作为要挟。 无奈之下,江澄子只得从命,开着自己的小玛莎花了一个多小时才跟着导航找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进了生物系大楼,江澄子很快就看到分子细胞生物学中心的指示标志。作为全国排名第一的专业,也是华大最为重点的学科,被给予了充分的重视和待遇。 她一路走过去,看到墙上张贴着近期学科发表的高水平文章简报。粗略地扫了几眼,发现就这么不到十篇,居然一半的一作都是宋秉文的名字。她匆匆掠过,脚步一刻未停,最后终于在实验室外站定。 实验室面朝走廊是一整面的玻璃窗,能看到里面几名身穿白大褂的人正在实验台前忙碌着。台上放满了琳琅满目的试管和除了显微镜以外她都叫不出名字的仪器,旁边还有阔大的屏幕,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曲线和数据。 江澄子正愁着怎么将宋秉文叫出来。她来的时候给他发了信息,没回;打了电话,也没接。她知道他一忙起学业来是不会轻易分心的,更何况是她找他,他估计更是懒得理。 这时,有个男生不经意间回头看到了她,似是惊艳了一番,目光定了三秒。江澄子趁此机会,对他指了指旁边那个身形颀长挺拔的人。那个男生了然,用胳膊捅了捅那人,他这才转回头。 是一张极为出众的面容,脸上每一根线条都干净得不掺杂质,眉骨清越,唇色浅浅淡淡,带着清冷疏离的书生气。内敛而矜贵,身上的白大褂穿在他身上,似乎都有种手工高定的质感。 江澄子对他勾了勾手指。 宋秉文考虑了几秒,才摘下手套,朝着门口处走来。他不紧不缓地将身上的白大褂脱下来,挂在门口处的衣架上,然后在水龙头前,严格按照规范、认真仔细地洗了两遍手,这才打开门走出来。 “宋博士,等你出来这段时间,我白头发都长出来两根了。”江澄子背靠墙壁懒散地站着,向他抱怨道。 宋秉文没有回应她的话,也没跟她寒暄,开门见山:“有事么?” 江澄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拎着手中的蒸盒递过去:“我妈做了蟹饺,让我给你送来。” 宋秉文接过来,打开盖子,看到里面孤零零的一个饺子待在蒸格上。 他又抬头看向她。 “哦,我妈就做了一个,可不是我路上弄丢了。”江澄子面不改色。 确实没弄丢,其余十一个都在她肚子里。 宋秉文点点头:“嗯,回头我会亲自向伯母道谢的。” “哎哎,这倒不用。”江澄子急忙制止道,装作体贴又大度的样子,“我替你转达就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宋秉文合上盖子,拎起提手,没再说什么。 -- 第2页 江澄子催促道:“你快把它吃了吧,盒子我还要拿回去的。” 这个蒸盒是她外婆留下来的,算是半个古董了,很珍贵,所以她可不能弄丢。但她也很不平,母亲对宋秉文也太看重了。 宋秉文没有动,淡淡道:“没有筷子。” 江澄子斜了他一眼,神情不耐烦:“要什么筷子啊,直接用手拿着吃不就行了。” 说完她看宋秉文还是没有动。她就知道,以他精细得不像个男人一样的作风,是绝对不会做出用手拿吃的这种粗俗的事。 假正经。 “宋阿饼你别这么死脑筋,就直接吃吧,饺子而已,又不是让你手抓饭。”想要还要专程跑一趟来拿蒸盒,江澄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嘴一秃噜,心直口快,“我十一个都用手吃完了,你就一个怎......” 她止住了话头,突然意识到,完了,说漏嘴了。 !!!! 每次跟他呆一块,她那聪明的小脑袋就会突然降智。 她倒不是心虚他,她是怕他跟她妈妈告状,那她可就白来了。 趁他没说出更多刨根究底的话来,江澄子急忙一转身就朝着旁边的卫生间大门走去:“哎哟,我肚子疼,我去趟厕所......” “江澄子!”听到背后宋秉文短促的声音。 “哎呀哎呀,被我吃了行了吧。不就是吃了你几个饺子么,至于这么计较么,还要对我兴师问罪......”江澄子嘴上这么说,脚下还是马不停蹄地朝里面走去。 “出来,那是男厕所。” “......” 江澄子故作淡定地从里面走出来,一扭头又进了隔壁的那间。 卫生间里。 江澄子站在洗手池的镜子前,双手交叉环抱,跺着脚,愤愤不平。 从小到大,她都活在宋秉文的阴影之下。 他就是那种最讨厌的别人家的孩子。 像他们这种家境的后代,就应该混吃等死游戏人生,富二代的重任都扛不起来,岂不是对不起列祖列宗的辛苦奋斗?! 她这种想法本来也没什么毛病,周围的一帮狐朋狗友都这样,大家整整齐齐,谁也不会看不上谁。 但其中偏偏出了个宋秉文! 他就是他们这锅粥里的一颗老鼠屎。 明明家世最好,还最努力。 从小到大都是一股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奋进模样。 从幼儿园开始几乎次次考试都是第一,本科拿了双学位,然后直接保送了博士。 自家父母最喜欢用宋秉文来压她,说她处处不如人家,明明从小一块长大,连学校都前后上的同一所,有这么难得的一个好榜样在前面领路,怎么不跟着好好学学。 但是在她看来,他就是假正经。 她就不信他像他表面那样宏光伟正,一点缺点都没有。 所以只要一逮到机会,她就会绞尽脑汁搞出些花样跟他作对。但只要被父母发现,最后挨骂的都是她。 自从两家流露出联姻的意向后,自家父母更是变本加厉,简直把宋秉文当成自己亲生儿子一样,恨不得自己能去给他开家长会。现在她大学毕业了,似乎觉得到了该把她嫁出去的时候了,就开始想着法子要让她去接近他,讨好他。 而且还拿她最爱的寻欢作乐来做筹码。 要不是她要动用家里的游艇需要母亲点头,她今天才不会来给他送蟹饺呢。 在洗手池前生了半天闷气,江澄子还是打算上个厕所。 毕竟,来都来了。 进了隔间坐在马桶上,忽然间,江澄子感到小腹下坠感明显,伴随着一阵剧痛,一股热流顺延而下。 她张大嘴,忐忑又不安地往下一看。 惊恐地发现水变红了。 这是...来例假了? 她居然来例假了。 好早不晚的,她竟然这个时候来例假了! 她急忙往包里东翻西找,她那个大Gucci包里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光唇膏就有五只不同色号的,但就是没有一片卫生巾! 怎么办? 这里是宋秉文的生物实验室,这个地方荒僻得要死,她连个鬼都不认识。而且这次是她自己开车来的,现在也不可能打电话让她家保姆跑大半个城就为了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给她送一片卫生巾。 而且,难不成这段时间她就一直在马桶上坐着? 没办法,江澄子挣扎了半天,只能掏出手机给宋秉文发了个微信。她不太好意思直说,斟酌了一下用词,先委婉了一番:【我出了点事。】 发过去之后她又看了一遍,皱了皱眉,托着下巴思索:这话是不是说得太严重了?万一他真以为她怎么了...... 正想着,叮的一声,就看到宋秉文回复了:【??掉进去了?】 江澄子:...... 她就知道,他怎么可能为她担心。 亏她还以为自己会吓到他,这人果然没点儿同情心。 正想回复的时候,手机突然切到了来电显示的界面,宋秉文打电话进来了。 她接了起来:“喂。” “怎么了?” “就是,那个......你能帮我去买个东西么?”江澄子尴尬地抓了下头发,怕他不清楚详细描述道,“就是超市日用品那边,一包包花花绿绿的,比卫生纸要大一些的包装,上面通常会写着多少厘米,日用夜用和绵柔或者网面之类的字眼......” -- 第3页 宋秉文直接打断了她:“卫生巾?” 江澄子很吃惊:“哦?你连这个都知道?嘿嘿,我还以为你只这会读书的呆子不懂这些呢。知道就好办了,那你快去帮我买来,要护舒宝那种液体的,然后找人送到女厕所左手边第一间。快一点。” 宋秉文顿了一秒,道:“刚才信号不好,我没听清你的第一句话。” “第一句?”江澄子想了下,“...你能帮我去买个东西?你问这个干——” 宋秉文:“不能。” 说完一分不落直接把电话挂了。 江澄子:“......” 她气得想摔手机。 不就是吃了你十几个蟹饺么?不就是说你是书呆子么?至于这么计较么?从小到大她这种事做得还少了么?不是一般都懒得跟她计较么?这男人的报复心哦,专挑这种时候小肚鸡肠。 江澄子简直快被他气死了。独自一人又呆坐了一会,决定还是打电话给保姆,只能让跨半个城送来了,总比一直在这里血流成河走也走不了的好。 刚给保姆打完电话不到十分钟,门上就有了两声叩门声,伴随着一名中年妇女的声音:“同学?” 江澄子:? 这时,底下的缝隙递进来了一包卫生巾。是她要的那种,护舒宝,液体的。 江澄子这才明白,是来给她救急的。她急忙接了过来。 简直救了命了。 等她整理好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看到一名保洁大妈站在外面,她道了声谢。 那位大妈对她笑道:“不谢,你男朋友让我帮忙送进来的。” 江澄子将信将疑地走出去,看到宋秉文还站在卫生间外面的走廊处,手揣在兜里,施施然看着她。 她问:“卫生巾是你问保洁阿姨借的?” “不是,去超市买的。”宋秉文淡定道。 江澄子听得一愣,他亲自去买的? 今天什么日子,这人佛光笼罩,善心发作啊。 江澄子思忖了一下,这人留在这里不走,应该还在等着她道谢吧。想想也是,不容易了,这种假正经的人居然会去买这类女性用品,估计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吧。 “行!”江澄子将包的带子往肩上一拉,很是大气,“我江澄子不是不知恩图报的人。看在你帮我买了卫生巾的份上,等价回报——” “你人生的第一只安全套包在我身上!” 第2章 师妹 你能化出至少三颗舍利子。 听到这话,宋秉文眉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神色复杂。 片刻,才吐出两个字:“不必。” 嗐,装什么啊。江澄子心想,她就不信这世界上还有不好女色的人。她打量了他两下,这人看起来也不像要出家当和尚的人,这种事都迟早的事儿。 她相信,要不他就是假正经,其实内心乐得对她六叩九拜;要不就是被知识暂时蒙蔽了双眼,看不到生活的乐趣。 正当她想着的时候,宋秉文已经迈步朝前走去。 江澄子跟了上去并排着走:“我肚子疼不能开车,你送我去金宅。” 又确认道:“你今晚去的吧?” 今晚是金家长子金驰的婚前派对,江澄子知道宋秉文应该会去参加的。他这个人,看起来沉迷于知识殿堂固守在象牙塔,但在社交这方面并不封闭。实际上,他在富二代圈子里朋友很多,那一帮人的事他基本上都会参加。 除了她看他不顺眼以外,倒是有很多人都很喜欢他。 他跟金驰就是好兄弟。 宋秉文侧目:“你肚子疼,就别去了。” “这叫以毒攻毒。”江澄子眼见宋秉文不会为这种瞎扯松口,又道,“我不下水,不喝酒,不碰冷饮,不会有什么的。” 宋秉文这下没再说什么,可能是知道说了也不管用,以江澄子的习性,这种派对她打死都不会错过的,她可是party queen。 她就是血流成河,也要划着小船去参加。 他俩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脾气、性情、爱好、生活志趣,就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宋秉文的办公室门口,在刚才那间实验室的斜对面拐角处。他们生物系几个实验室是公用的,但是作为博士,宋秉文有自己的专属办公室。 宋秉文要先进去收拾东西,江澄子也很自然地跟了进去。她环视了一圈,办公室不大,大概只有五平左右。正中是一张办公桌,桌上一台笔记本,一台台式,另外还有两个屏幕,每个上面都有些数据图表,还在运行着程序。 旁边有一个立式书架,靠里面放着一张低矮的圆桌,圆桌边是两把椅子。 宋秉文径直走到电脑前,先滑动了两下鼠标,查看了一下程序运行的结果。 江澄子轻巧一踮脚,很自然地上了他的办公桌,和他的屏幕们排排坐。两条白净的小腿晃着,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细高跟鞋,上面的碎钻折射出blingbiling的闪。 “下去,坐椅子。”宋秉文觑了她一眼。 江澄子没理他,往后挪了挪屁股,坐得更稳了点儿。 宋秉文看了她两秒,也不再说什么,索性眼不见为净,低下头保存电脑上的数据,准备关机。 江澄子坐着的位置正对着紧靠在墙壁上的立式书柜。她百无聊赖地盯着柜子打量,发现每一层都很有条理,按照书籍、期刊、文件分门别类地码放得整整齐齐。而且每个文件夹上还有一个标签,写着文件的内容和日期。 -- 第4页 这里不像宋家有佣人,应该都是他自己整理的。 啧啧,不愧是精致小生宋阿饼。 虽然江澄子对宋秉文学业上的事不甚关心,但也听说了他读博期间连发两篇Nature和一篇Science,这种顶刊单单一篇拿出去都是可以横着走的,现在全集中在一人身上,也让他在学术界名气大噪。《时代周刊》对他进行了专访,还被评为了“30岁以下最具潜力的杰出青年”。 江澄子大略地扫视了一下,看到书架上并没有那本《时代周刊》的实体版,也没有奖牌。这种荣誉竟然都不摆在最显眼的位置,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宋家父母拿回家裱起来了。 反正在她家,她母亲是专门差佣人去买了一本珍藏起来了,就等着哪一天宋秉文成了她女婿拿出来炫耀。 这时,门上响起了敲门声。 江澄子没回头,听到宋秉文说了声:“请进。” 门咯吱被打开了,一个女生探身进来。在看到桌上江澄子背影的一刹那,怔了一下。 “什么事?”宋秉文问。 “哦,宋师兄,朱老师让我把这份收录检索证明带给你。师兄好厉害,又发了一篇顶刊。”女生回过神,说着将手上的两张纸递过来,又笑道,“你在忙么,要不我直接帮你放文件夹里?” 这时,江澄子才转回头,看到那名女生的模样。看起来年龄不大,应该是个硕士生,素颜,肤色偏黄,黑长直的披肩发,细眉小眼倒是很清秀。 那名女生与江澄子对视了一下,移开了视线。 “谢谢,我自己来就好。”宋秉文接过纸张,回绝了。 他拿起收录证明走到柜子前,取出一个文件夹放了进去。 那名女生见也没有别的事,就出去了。 江澄子在旁边全程一言不发,待到门重新关上后,才对宋秉文说:“我凭我女生的直觉告诉你,刚才那个女生,你只要稍微勾勾手指,就手到擒来。” 宋秉文将文件夹重新放回书架上:“不想勾。” “你都快30岁的老男人了,谈恋爱很正常的,你又不打算出家当和尚。再说了,就算你有这个打算,伯父伯母也不允许啊。”江澄子一边游说他一边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他要是早点找一个,那她也就解放了。父母不会再逼着她向他靠拢,有事没事打发她来跟他接近。 “我26。”宋秉文面无表情回应道。 江澄子像是没听到他说话,顾自感慨起来:“唉,时间过得可真快。我刚上高中的时候你大二,我16岁,你20岁。现在七年多过去了,我还是16岁,你都已经快30了。” 宋秉文不想再理会她,电脑已经关了,他啪地关了灯,屋里一下子暗了下来。 “下来,走了。” 两人往楼梯处走去,一路沉默,因为江澄子沉默了。 正准备下楼的时候,在转角处又遇到了刚才那个女生。她这次手里拿的是一本实验册子,看到宋秉文,有些疑惑:“宋师兄,你是要走了么?” 一般来说,宋秉文几乎每天都会待到十点过才离开办公室。 宋秉文停下来:“有什么事么?” “是这样的,我上周的实验数据出了点问题,但是又解决不了,刚才看你在办公室,正想去问你的。” “什么问题?”宋秉文询问道。 女生见状,立即打开手里的记录册,摊开在楼梯的栏杆上。宋秉文低头,神色专注地察看起上面密密麻麻的数据。只迅速浏览了十几秒,他就找到了问题所在,直接就地跟她讲了起来。 江澄子被晾在了一边。她在旁边等了一会,眼看着这讲解没完没了了,失去了耐心。她走过去,扯了一下宋秉文的衣袖:“哎。” 宋秉文回头:“怎么?” 那名女生也跟着回头,一同看着她。 江澄子伸手:“把车钥匙给我。” 宋秉文没多说什么,直接掏出了口袋里的钥匙,放到江澄子手心。 她抓起来扬了扬:“我去车上等你。” 然后就往楼梯下走去。 即将出门的时候,江澄子回头看了一眼,见宋秉文指着册子中某处,正严肃地比划着对那名女生讲解着什么。那名女生也听得很认真,手中握着笔,目光停留在宋秉文的脸上,时不时点点头,再做个笔记。 醉翁之意不在酒,眼里的爱慕之情都快渗出来了,也就宋秉文那榆木疙瘩看不出来,还只当人是单纯来问问题而已,活该被人套路。 江澄子唇角不屑地咧了一下。 从小到大,她已经不止一次看到他被女生缠着,问各种各样看似有关学业实则毫无意义的问题。 但宋秉文偏偏每个人都会耐心地讲解、回答。 也不知道是看不出来,还是就享受这样被围簇的感觉。 假正经。 江澄子懒得再给眼神,一甩门,出去了。 实验室大楼底下的停车场里有好几辆车,江澄子按了下手里的车钥匙,一辆黑色的丰田闪了两下。是宋秉文的车。 江澄子嫌弃地站在车前,久久不愿意坐上去。 这人还能再抠一点儿么? 家里的豪车三层车库都摆不下了,偏偏要专门去弄一辆这种车开来实验室。 欲盖弥彰。 装什么装! 她又偏头看了眼自己开来的那辆酒红色玛莎拉蒂,叹了口气,拉开丰田的副驾车门坐了进去。顺便给家里司机发了个信息,让明天来这里把车给她开回去。 -- 第5页 坐进车里等了十五分钟,宋秉文才从楼里出来,坐进了驾驶座。 江澄子将手机锁屏放下,侧头道:“你是真看不出来还是假看不出来那个小学妹对你有意思?” “她问问题,我解答,仅此而已。”宋秉文神色如常地扣好了安全带,对她伸手,“车钥匙。” 江澄子将钥匙扔给他:“她那是想问你问题么,分明是馋你身子。” “能学到知识就行。”宋秉文发动了车辆,驶了出去。 江澄子摇摇头,啧啧两声,指着窗外:“今天这太阳要是再大点儿,你能化出至少三颗舍利子你信么。” 第3章 派对 人家宋少都看不上! 婚前派对设在金家郊区别墅的庭院里,这帮人对这里已经轻车熟路了。 一进门,站在门口迎接的管家就恭敬地对他们问好:“宋先生,江小姐。” 江澄子环视了一圈,果然不出她所料,金驰举办的派对就是一副纸醉金迷的场景。正式的婚宴是第二天,今天晚上只是一个预热的狂欢趴。都是些年轻人,没有长辈,所以更显得尤为放肆。 四周是草坪,一溜五色彩带环绕,光线调得很暗,缱绻又迷醉。中央有个泳池,池边设有卡座和吧台。 端着酒杯和小食托盘的侍者在人群之间来回穿梭。 从远处疾走过来一个身影,正是派对主办人,金家大少爷金驰。和宋秉文差不多高,长得也不差,就是失于气质。 他没有理会一路上想跟他搭话的人,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两人面前,对他们一块出现并不吃惊,先跟江澄子打了个招呼:“还以为澄妹妹今天不赏脸不来了呢,金莺在那边,我找人领你过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江澄子摆摆手,这地方都来了八百回了。 金驰笑笑,直接胳膊勾上宋秉文的脖子:“那我就把你宋哥哥带走了哈。” 江澄子没接话,转身就走,径直来到了中心的吧台,她的闺蜜已经坐在那里了。 金莺,金家的大小姐,金驰的亲妹妹。 她手上捏着一杯红酒,也没喝,轻飘飘地晃动着。似是百无聊赖的样子,看到江澄子来了,才显出些兴致。 “橙子你可来了,怎么这么晚?” “给宋阿饼送吃的去了。”江澄子侧身坐在了吧台前的独凳上,细高跟踩在下面的圆环处。 “宋秉文?你在里面下毒了?!”金莺只能想到这个可能性。 江家和宋家有联姻意向这事在华城的高层圈子里并不是秘密,但江澄子没少在金莺面前表达对宋秉文这人的愤懑。 “怎么可能?”江澄子白了她一眼,“是我妈让送的。” “那你肯定往里面吐口水了。”金莺很笃定。 “......” 江澄子不想再跟她继续聊宋秉文,转移了话题:“对了,你哥怎么突然收心要结婚了?” 她们这个圈子里的富二代都是及时行乐派,尤其是男生,更是玩玩而已,负责不行。一天一个莺莺燕燕,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对他们来说,步入婚姻殿堂简直是自杀式的想不开存在,没个二十年脑血栓都干不出这事儿。 “什么收心了,我爸妈用家族信托除名为由逼他的。”金莺说着示意了一下泳池那边,“收心了能请这么多那些人来么?” 江澄子看过去,看到泳池里有三五个女生在嬉戏,一边发出些尖利的笑声。 她只扫了一眼就了然于心。 什么人是什么身份,在场合里扮演什么角色,从衣着行为就能看出来。 泳池里那几个女生都穿着比基尼,摇摇欲坠的带子挂着巴掌大的布料,堪堪遮住些敏感部位。 这种聚会虽然是狂欢趴,但像她们这样家庭出生的大小姐是绝对不会用这种暴露的衣着来引人瞩目的,只有找来旺场子的外围网红,才会在着装上费尽心机,拼全力能勾到一个是一个。 看起来,她们的目标都是泳池尽头那个卡座上的一群男生。 华城圈子里的顶级富二代。 宋秉文也坐在里面,和身边的男生打扮不同,他穿的是黑色T恤,款式平平无奇。跟江澄子不一样,能在实验室穿的衣服,他就能穿到派对上来。 但浑身清冷的气质,配上旁边淡黄色的小夜灯,整个人显得尤为出众,硬是不输于旁边一群衣冠楚楚的男生们。 那些泳池里戏水的女生明显想引起那些男生的注意,不停地击打着水花笑闹着,声音颇有些刺耳。 江澄子没有在意,收回视线,又跟金莺随意聊了一会,突然听到有人似乎在叫她。 她低头一看,是一个女生,趴在泳池边:“哎,美女,能帮忙拿杯红酒么?” 江澄子微愣,轻轻挑眉:“你...让我帮你拿酒?” 她长这么大,还没人敢指使她呢。 “对呀,不可以么?懒得从水里起来了。”那名女生就是刚才泳池中的一员。她平日里跟金驰一块玩得多,自认为很相熟,比场上其他的女生要有些面子。 正僵持间,那女生的朋友们也游了过来,往后示意了下,催促她:“赶紧的,一会那男生身边要是也有了女伴,可就不好办了。” 江澄子听了,视线顺着看过去,发现他们所指的正是卡座方向。不知何时,那一众男生身边都有了美女相伴,几乎一人搂着一个,只有宋秉文身边没有女生。 -- 第6页 他一个人独坐在位子上,倒也淡定。两腿交叠闲靠着椅背,一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神情清淡地听着周围人讲话,时不时回应两句。 她看向那边期间,耳畔这几个女生一直在叽叽喳喳地说话,直白又露骨: “千年难得一遇的极品,姐妹们都让给你了,你可得争点儿气。” “刚才那帅哥看了我两眼,他的眼睛好好看,我都快被迷晕过去了。” “那是看你么?明明是你叫声太大了,吵到人耳朵了。” “刚才有阵子风大,把他的衣服吹得贴到身上了,我注意到他好像是有腹肌的。” “还用等风吹么,你看他手臂线条就能看出来了,绝对平时是有锻炼的。” “嘻嘻,要是腿夹在他腰上,被他抱着那啥......” “他的手臂和腰看起来这么有劲,肯定能站着做,啊啊啊啊,不行,我不让了!” “滚,是我先看中的。” “现在就开始做梦了,先拿下再说吧。” “哎,美女,拜托快点儿啊。” 江澄子回过神,这才意识到最后这句话是对她说的,是在催促她。 她顿时明白这些女生在打什么主意。如果换了平时,她有一千种方法让这个敢指使她的女生醒醒脑。 但现在不同。 她唇角勾起一抹嫣红:“好,你等等。” 她旋转了下凳子,面朝吧台,让里面的服务生帮她兑了杯酒。然后拿起旁边的番茄酱,往里面使劲挤了好几下,用小勺搅拌均匀,至少从外观看不出异样。 随后她又旋转回了凳子,一脚蹬地,弯腰递给了泳池里那位女生。 “祝你成功。” “谢了。”那人接过之后,就半游半走地到了泳池对面。 上了岸,女生举着酒杯,朝着那群男生走过去。目光左右飘荡,看似在很随意地游逛,余光却不住地往宋秉文身上扫视,暗自思忖着怎样才能自然地平地摔在他身上。 这样手上的酒就能顺势洒在他的衣服上,然后她再做出慌忙惊乱的样子满口道歉,这样就能借口陪同他去别墅房间内换衣服。 然后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她会有一万种法子让他把持不住...... 脑子里正盘算着此事的时候,忽然迎面撞上了一个宽厚的胸膛。 “啪。”杯里的酒就这样荡了一小半出来,洇湿了小块面料。 那女生惊了一惊,抬起头,正对上金驰不善的面庞。她倒吸了一口气,正欲开口道歉,手腕就被他钳住了。 “你想做什么?”金驰直接质问,语气生硬带着愠怒。 那名女生一时语塞,预感到不妙。堂堂金家大少爷宁愿自己挡在前面让衣服被泼脏,都不让她靠近那位男生。是不是她选错目标了? 宋秉文也注意到前方动静,浅浅撩了一下眼皮,又移开视线,神情没什么变化。 “驰哥,我——” 那女生刚张口,就被金驰硬生生往旁边猛力一扯,带离了那帮男生聚在一起的地方。 “哎哟,驰哥,你弄疼我了。”女生连连娇叫,慌乱中酒杯也摔落到地上。 平日里,金驰一向对这些女生不错,该赏的时候也很大方,犯些小错都不计较,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他的怒态。 离开了卡座差不多二十多米,金驰一撒手,那女生就跌落在地。这次是真·平地摔。 手腕处被勒出了红印子,她一边揉着手腕,一边不甘心地抬头,却也不敢大声质问,只弱弱道:“驰哥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火呀?” “你还问我?我就问你,你拿个酒杯过来是想干嘛的?”金驰站在她面前,气势汹汹,居高临下。 “我......”那女生避开他的视线,喏喏地说不出来。 “都场上混的人,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那点心思。你以为你是言情女主啊,还想扑人家身上。”金驰毫不留情地拆穿她,“我找你们来热闹热闹,作为回报你钓几个小开就行了,这一池子的鱼,还不够你吃的?非要挑那条最大的。” 那女生不说话了,两名女伴此刻也来到了这边,平时笑归笑闹归闹,见到金大少爷真怒了,还是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华城宋家什么背景,清源制药听说过吧,宋家独子是你能碰的么?换别人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怎么净挑这种登月碰瓷的下手。”金驰气得呼呼的。 说着,金驰不经意瞥见远处一个身影,对那女生示意了一下:“你看那边。” 那女生顺着他的手势望过去,旁边她的朋友也跟着转头。发现金驰指的就是刚才她们指使去帮忙拿酒的那名女生。 江澄子此刻正站在泳池边,晃着高脚酒杯,跟朋友聊着什么。 身形弧度极其漂亮,身上的红裙随风荡漾,往泳池边一站,水波纹都潋滟了几分。 那些女生刚才在泳池里指使江澄子去拿杯酒的时候,因为满心想着怎么勾搭那帅哥,所以并没有注意这名女生的外表。现在特意看过去,发现确实惊艳,有种慑人心魄的美。而且抛开外表不提,那通身的气派,是一种浑然天成的高高在上。 现在她们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 “那才是宋家想要联姻的对象,抛开家世背景不说,你看看人家那身材,那长相......” -- 第7页 金驰一个劲叨叨,末了声音又提高了八度—— “就这人家宋少都看不上!” 第4章 醉酒 你要是再给我发酒疯。 另一边,江澄子对泳池对岸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还在跟小姐妹金莺聊着天。 “今晚有什么活动啊,总不能就在这池子边呆一晚上吧。”江澄子盯着杯里的红酒波纹,有些无聊了。 金莺嘻嘻笑了一下,凑过来低声道:“我听说啊,我哥他们专门在市里的烈焰酒吧包了场,找了群脱衣舞女郎来表演。” “还有这样的安排?”江澄子眼神一亮。虽然她对脱衣舞本身没什么兴趣,但她喜欢凑热闹。 “对呀。哎,你看,他们要过去了。”金莺指着那边。 江澄子转头,果然看到卡座那群男生起身了,朝着门口方向走去。宋秉文也在里面,跟他们一块走着。 他也要去? 江澄子轻哼一声。她就知道,这人就是假正经。这种福利,他怎么可能错过。 穿上白大褂就是高岭之花,脱掉就是衣冠禽兽。 金莺提议:“要不,我们也跟着去看看?” 两人一拍即合,立即动身。 金莺还要回房一趟拿包,江澄子先行来到别墅外的停车场,看到这些男生已经分头上车了。 她走过去,正考虑上谁的车,一名叫梁啸天的男生看见她,笑道:“来找你宋哥哥的?他在那边。” 他们是宋秉文的小圈子,和金驰一样,知道两家有联姻意向,但是也知道宋秉文似乎对江澄子不是特别感冒。不过这个圈子的潜规则是,他们的婚姻大事上个人的情感喜好不重要,因此还是默认两人是一对,时不时也开开玩笑。 江澄子没理他,直接走了过去。看到动作麻利的那几个男生都已经开车走了,也不剩下些什么人了。 这时,她听到了车解锁的声音,转头看到了宋秉文的身影,他刚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 “哎,我坐你车吧。”江澄子快步走了过去。虽然她也不是很乐意,但勉强委曲求全吧。 宋秉文停下坐进去的动作,抬头看到她,不解:“坐我车?你去哪儿?” “烈焰酒吧啊。” “我不顺路。”宋秉文直接拒绝了。 “你不也去那儿么?”江澄子迷惑了,这人拒绝也不找个好点儿的理由。 “不是,我回实验室。” “实验室?这么晚你还要回去?” “嗯,我数据还没有处理完。” 宋秉文今晚就是来露个面,算是给好友捧个场。 江澄子彻底无语了,真是个和尚,就这还能从酒池肉林中抽身,继续穿他的白大褂去。 “那你走吧。”她挥挥手,思考着干脆让金莺把司机叫出来单独送她俩过去。 宋秉文也没走,问道:“你是要去酒吧?” “嗯。” “你一个女生跟去酒吧做什么?”宋秉文皱着眉。 看来他也知道请了脱衣舞女郎的事。 “反正没事干,凑热闹去呗。”江澄子漫不经心道。 宋秉文定定看了她两秒,重新拉开了车门,同时道:“你要是生活实在太无聊,我建议你买两个核桃来盘盘。” 说完这句话,他坐进车里,砰地关上车门,开走了。 江澄子:“......” 烈焰酒吧。 头顶上的灯变换着五颜六色的光彩,颓废又奢靡。四周环绕的音响声震耳欲聋,夹杂着人群的欢呼声,此起彼伏,一刻不得消停。 舞池那边很是热闹,金莺和其他小姐妹们都跑去蹦迪去了,但江澄子没有跟着过去,也没有去看另一边的脱衣舞表演。 她一个人远远地坐着。 面前放着从吧台要来的一瓶威士忌,再加一个杯子。 自斟自饮,一口口喝着。 气死了。 让她去盘核桃,她都没嫌弃他书呆子呢。 他懂什么! 她是人生一级享受师,吃喝玩乐大中华区形象大使。 反正他就是看不起她,从小到大都是这个样子,觉得她的人生没有意义。 那种嫌弃的态度,即使不说话,都能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亏她今天还开了大半个城的车去给他送蟹饺,有那时间她去做spa不香么? 就这么生着闷气,江澄子不知不觉地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到最后看顶上的彩灯都是重影,脑袋也越来越重,止不住地往下耷拉,最后落到了桌子上。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一直趴着。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隐约感觉有人在推她的肩膀,听到金莺的声音:“橙子,你喝醉了么?” 她想回答,但是意识好迷糊,喉咙好像哑了,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 听到三两个人围着她议论着: “这到底是喝了多少酒啊,早知道把你拉去一块跳舞去了。” “怎么办?让江家的司机来接吧。” “不行,司机肯定会报备给江伯父和伯母,橙子这个样子回家会被骂的。” “那我们先带回去一晚?” “可谁带回家里都得给江家说一声啊,伯父伯母听了还是会不高兴的。” “那交给谁他们能放心?” 过了一会,江澄子听到通话声,不知道是给谁打了电话。大概四十分钟后,听到了走向她的脚步声。 -- 第8页 没一会,她感觉自己被人横抱了起来,脸倚在一个结实而温热的胸膛上。随后一阵清风拂面,音乐声也越来越小,像是出了酒吧。 然后似乎是被放到了车的后座上,一路虽算不上颠簸,但总是在行驶中,让她睡不安宁。 宋秉文在酒店停车场停好了车,打开车门,看到江澄子还在睡着,又将她拦腰抱了出来。办好入住手续,一路乘电梯,他都抱着她。刷卡开了酒店套房的门,走了进去。 怀中的人蜷成一团,身量相较于他来说虽娇小,但是那股盛气凌人的劲儿可一点没少。一直扭来扭去,还皱着眉嘟囔着他抱得不舒服,他的肌肉好硬,咯到她了,她要把他辞掉。 宋秉文停在了玄关处,垂眸看着她,眼底很沉,叫了一声:“江澄子。” 似乎是听到了,江澄子脸从他的臂弯处转过来正面朝上,眼神毫无聚焦地看着他。 宋秉文定了定,才继续说道:“你要知道,我是没有义务管你的,所以你要是再给我发酒疯——” “啪!” 话没说完,江澄子手扬了起来,直接给了他下巴处一巴掌,同时止住了他的话。 余音散播在空气中。 然后是一阵静谧。 江澄子浑然不觉什么,看表情反而很满意。 宋秉文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才抱着她继续往卧室里走。 “算了。” 宋秉文将她放到了卧室的床上,给她脱了鞋,拉过被子盖好。 直起身后,他低头凝视着江澄子的面庞,眸中闪过一丝揣测,忽然问道:“江澄子,你该不会是在装睡吧?” 他觉得这是她能干出的事。 江澄子没有反应。面庞静谧,随着呼吸,鼻尖细小的绒毛在颤动,很难得看到她这么安静的时候。 宋秉文想了想,从床边纸巾盒里抽了两张纸,揉了几下,然后握在手里,挠了挠她的脖子处。接着又将末端被子掀开一些,挠了几下她的脚底心。 江澄子始终都没有反应。 宋秉文将纸团顺手扔进垃圾篓里,走到床头,又扯起她的右眼皮,扒开了一点,看到死鱼眼一样的眼白。 宋秉文看着她这副样子,不禁轻笑了一声。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太闲了。 他想到之前跟她说的那句,你要是生活太无聊,可以买两个核桃来盘盘。 他哑然失笑,重新将她的被子盖好,又从外面客厅拿了一瓶纯净水放到她床头的位置。 然后拍了拍被子,“我整晚都会在外面,如果不舒服的话,随时叫我。” 接着开门走了出去。 —— 第二天早上,江澄子醒来,眼神逐渐恢复了焦距后,盯着陌生的天花板迷茫了片刻。又扭头左右扫视了一圈,发现自己居然是在酒店。 而且...... 她看了下被子上的暗花纹路,这不就是她家的酒店么? 江家是华城酒店业的龙头老大,坐拥这座城市几乎所有的高品质豪华酒店。 但江澄子因为非常抗拒父母让她进入酒店管理层学习经营,所以硬是没怎么踏足过自家酒店。现在居然不知不觉地在这里睡了一晚。 她想要挣扎着坐起身,觉得身上有些酸痛。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昨晚一个人在烈焰酒吧的卡座里坐着喝酒,正努力回想接下来发生了什么,突然门上响起了敲门声。 宋秉文的声音传进来:“江澄子,你是不是醒了?” 宋秉文? 他来敲她的门做什么?一大早他怎么会在这里?等等,难道昨晚是他带她来酒店的? 那...她猛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昨晚的。 但是,四肢的酸痛是怎么回事? 江澄子动了动腿,是有些异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伴随着她的心理作用,越来越强烈。 内心的某个猜测像一滴墨滴到了池水了,扩散得越来越大。 宋秉文..... 她...... 她的腿...... “出来吃早饭。” 宋秉文听到她的动静,知道她已经起来了,边说着就打开门。 刚开了一个一人宽的缝隙,他还没来得及迈步往里走,一个枕头飞似的直奔他脸上过来,伴随着江澄子尖利的嗓门: “卧槽,宋阿饼,我说你人生第一只安全套包在我身上,没说是用在我身上!!” 第5章 婚宴 他是有什么理由不去? 宋秉文抬手往面前一挡,轻松地接住了抱枕,蹙了下眉:“江澄子,你大早上发什么疯?” “你昨晚把我怎么了?”江澄子问完后深吸一口气,一屁股坐下来,盘起腿,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你说,我扛得住,你照实说。” 宋秉文看着她,表情难言:“我就是把你从酒吧带回来了而已。” 江澄子不可置信地抬眼:“真的?你没碰我?” “想都别想。” “......” 江澄子回忆了一下又问:“被子是你帮我盖上的?” “嗯。” “那你怎么没有顺便帮我卸个妆?” “......” 什么叫做得寸进尺,他在江澄子身上已经见识了无数次了。 宋秉文没有再跟她纠缠,将抱枕往床上一扔,丢下一句:“出来吃早饭。” -- 第9页 就转身出去了。 江澄子磨磨蹭蹭挪到床边,穿上酒店的拖鞋拖拉着走出房间。 宋秉文应该是叫了客房送早服务,客厅靠窗边的餐桌边有一辆银色小型餐车,他正在将餐食从保温托盘里拿出来,在桌上一一摆放好。 江澄子随意地用手指抓着顺了几下头发,也走了过去。 “你把我带来酒店干嘛?” “你昨晚醉得跟一滩烂泥一样回家,你父母会怎么想?” “那你跟我爸妈说了么?” “嗯。” “他们没说什么?”刚问出这话江澄子就意识到是多此一举,如果是宋秉文打的电话,她父母估计只恨不得让他从今往后都别把她送回去了。 她也就不多问了,拿起了勺子。 江澄子脑子还是有些晕乎乎的,看来昨晚确实喝得有点多。她又想到自己昨晚喝多的原因,就是眼前这个罪魁祸首。 抬眼看到对面的宋秉文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拿着一张财经时报在看。阳光透过窗帘打在他的侧颜上,沿着挺傲的线条描了个边。光影浮动下,瞳仁中有细微的闪。 江澄子收回视线,拿过旁边的玻璃罐,用小勺舀了些坚果干和燕麦放进了面前的牛奶中。 她边搅拌着牛奶,边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跟他闲聊:“听说,金驰要娶的那位是金家父母给找的,两人其实也没什么感情。” 对面宋秉文没有应声,依旧专注地看着报纸。 江澄子低头小啜了一口牛奶,舌尖将唇上的奶渍舔了舔,又接着说:“这种不是自由恋爱的婚姻,是没有温度的,太冷冰冰了,你说是吧?” 说完她撩了下眼睫,偷偷打量着宋秉文的神色,想看他能不能听出来这话里的暗示。 但宋秉文神色依旧未动,连拿报纸的姿势都没有丝毫变化,似乎是看进去了。 江澄子有点火了,提高了音量:“宋阿饼,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听了的。”宋秉文这才有了反应,平淡应了一声,视线从报纸移了过来,又落到她面前的杯子上,“牛奶冷了?让服务生拿去热一下。” “......” 她就知道!他从来都不会认真听她说话! 在他眼里,她就不配跟他交流。 反正她也说不出什么有营养的话来。 江澄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赌气似的端起杯子仰头咕嘟咕嘟开始猛喝起来。 宋秉文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轻摇了下头,也没再说什么,继续低头看报纸。 将早餐吃完了之后,江澄子什么也不管,往沙发上一瘫开始赶人:“一会我要换衣服了,你回你自己房间去吧,别整天在我这里蹭吃蹭喝的。” 宋秉文没有理她,不紧不慢地将桌上废弃的包装袋和洒落的面包屑收拾了一下,才出门离开。 江澄子玩了会手机就进浴室洗了个澡,裹着浴巾刚出来没一会,门上响起了敲门声。 她的造型团队来了。 今天是主婚礼宴会,和昨晚的派对不一样,算是一个名流聚集的正式社交场合,所以着装上不能出错。 她的造型团队一共三人。搭配师给她带来了五套礼服,江澄子挑了其中一条valentino的黛绿烟波修身礼裙。 换好裙装之后,两名造型师给她做了妆造。 最后她起身在镜子前转了转。 垂坠感极好的缎面配上松松的盘发,将她的曲线从脖颈处就修饰得修长而纤细。 得体,大方,又丝毫没有掩盖住她的美艳。 不错,很满意。 她从造型师手里接过同品牌手包出门了。 —— 刚一从电梯里出来到一楼大厅,就看到了自家父母的身影,正在站在那里和金家夫妇交谈。 江澄子走了过去。 “金伯父、余伯母好。” 她甜甜地打了招呼,巧笑嫣然。 其实在这种正式的社交场合,江澄子很能将自己伪装童叟无欺、端庄大方的大家闺秀模样。再加上长得漂亮,又带上她那张纯真的笑脸。长辈们看到,都对这个女孩印象很好。 果然,金家夫妇都笑着回应了她。 几人略寒暄了下,金家夫妇就走开了,他们还有其他客人需要招待。 江母这才转过头问她:“秉文呢?没跟你一起?” “不知道,掉粪坑里爬不起来了吧。”江澄子随口答道。 四下无人,她也就不用继续演戏了。 “你这女孩子家家的,公共场所说话注意一些。”江母嗔道,随后又问,“我让你带给他的蟹饺,他觉得味道怎样?” 听到母亲提起这个话题,江澄子有些心虚,佯装不耐烦岔开:“妈,刚说完粪坑,你就开始问吃的,也不嫌膈应得慌。” 江母正欲开口说什么,听到一声“伯父、伯母。” 宋秉文也从楼上下来了,刚才也去换了衣服。此时的衣着和昨晚完全不同,是一袭黑色正装,左胸的口袋处有暗红色丝巾折叠而成的点缀,里面露出挺括的白色衬衣。 极简的剪裁让他整个人显得清落挺拔,得体合宜,一表人才。再加上他那一副好皮囊,凑成一副温良贵公子的模样。 装,比我还能装。江澄子在心中腹诽。 江母尤其喜欢宋秉文,一看到他出现,就急忙转过身去亲热地跟他说话,就差把准女婿三个字刻个印章戳他脑门上了。 -- 第10页 聊了一会后,话题又回到了蟹饺上。 “秉文,我让澄澄送的蟹饺,你吃着还合胃口么?”江母语气关切。 江澄子神色一凛,小步挪动到江母背后,隔空恶狠狠给宋秉文使了个眼色。 宋秉文视线掠过她面庞,没什么反应,似是没有看到她的表情,却也没有说出只剩一只的实话,只微笑着答道:“味道很好,谢谢伯母了。” 一来他懒得跟江澄子计较,二来以他的心性也不喜欢打小报告。 江母听了这话,喜笑颜开。江澄子也松了一口气,她的游艇在望了。 江母又说了一会话,将两人放走:“行了,你们去转转,跟人多打打招呼。我们也有事要忙了,金家要让你江伯父证婚。” 在江家父母的视线下,两人一同朝着大厅里走去,看似并排在一起,却像两条平行线,谁也不犯谁。 大厅很宽敞,除了这边的社交区,另一边正在布置的主舞台。 向一些熟识的长辈们打完招呼之后,两人也没什么理由呆一块,分别往不同的方向转身。在这一点上,他们尤为默契。 正巧这时候,金莺接亲回来了,新娘子去楼上换装去了,她一时无事可做,也溜达进了大厅。 江澄子一眼就看到了她,招手让她过来。 两人找了主舞台正对着的一张圆桌坐下。 “你不知道我一大早多受累。”一坐下金莺就开始抱怨,“新娘家住在一处小巷子里,就是那种真的很老的巷子了。车开不进去,后一段路都是靠走,我都多久没穿高跟鞋走过这么远的路了,早知道带双平底的换上,脚都要废了。” “之前订婚的时候,怎么不直接给她家里送一套市里的房子?那样看着也像个样子。”江澄子问,“不过离得这么远,你爸是怎么看中的这门亲事?” “说女方家是书香门第,但其实就是父亲是市图书馆的管理员。又说女生是研究生学历,是读书人。”金莺用手扇着风,“我爸就是喜欢附庸风雅,真没意思。” “确实没意思。看宋秉文就知道了,学历高有什么用,死板得要命,表面一本正经,心里不知道多少花花肠子。” 江澄子逮到机会就要把宋秉文拉出来牵连着骂一通,而被骂的对象此刻正站在主舞台上,跟金驰还有别的朋友在一起。周围是司仪等工作人员,应该是在交代一会婚礼仪式上的事情。 金莺也正巧朝着那边看过去,眼神亮了亮:“哇,好帅呀,我好久没看到宋秉文穿西装了。” 江澄子没往他那边看,刚才大厅碰到的第一眼她就注意到了,他身上的是Armani刚发布的秋季新款。装什么勤俭节约,昨晚还穿个破T恤就跑来了,结果到了这种正式场合还不是会穿高奢。 “他真是太给朋友面子了,今天他是我哥的伴郎你知道吧。”金莺的眼神还没舍得收回来。 “伴郎?” “对,因为女方那边请来的伴娘是她表妹,也是出身书香门第的读书人,说是很有气质很有修养。为了不输给那边,我哥一定要宋秉文去撑门面。” “他答应了?” “为什么不答应,他俩关系那么好。”虽然平日里都站在自己闺蜜这边,但金莺还是不得不说句公道话,“宋秉文其实对自己兄弟还是挺好的。” “我看他是居心不良吧,毕竟伴郎说不定可以跟伴娘发生点儿什么。”江澄子说着忽然想到什么,“对了,宋秉文作为你哥好兄弟,早上怎么不一块跟去接亲的?” 还赖在她房间里蹭了个早餐。 “哦,我问了下,我哥说叫了他,他说他不去了。” “懒死他算了。”江澄子撇了下嘴,理直气壮,“我是因为起不来,他是有什么理由不去?” 第6章 胸花 要不亲一个? 主舞台上。 宋秉文和金驰站在一起。两人都着装正式,英姿挺拔。 “不够意思啊,接亲都不陪兄弟去。”金驰口里埋怨着,想想他的性子,又问,“嫌太吵了?” “不是,被鬼缠住了,走不了。”宋秉文神色清淡地理着袖扣。 “鬼??什么鬼?” “醉鬼。” 金驰反应过来,他听金莺说昨晚江澄子喝醉了。他哟了一声,神色暧昧地拍了下宋秉文的肩膀:“你不是说不感兴趣么?还这么关心人家。” “是我送到酒店的,总得负责到底。” 金驰微愣:“你送的?昨天你不是回实验室了么?怎么,那几位大小姐把你找来救急的?” “嗯。” 金驰笑了笑,也不再责怪他。自家这兄弟品行他也了解,责任心强,哪怕不是江澄子,只要他接手了,就会管到底。 也够难为他了,昨晚这么劳苦奔波。 早知道最后要被叫来酒吧当工具人,还不如一开始就别去实验室。 说起来他是真佩服宋秉文。 跟他们金家做金银玉器生意一夜起家不同,宋家在生物制药业这一行的渊源差不多可以追溯到清朝。 历史久远,根基稳固。 到宋父接手的时候,已经形成了从研发、到生产、再到销售的全产业链,虽然总部设在华城,但分部和店面在全国星罗棋布,早已积累了厚实的家底。 可以说,宋秉文就是躺在祖产上,花利息都花不完。他完全可以像这个圈子的其他公子哥一样,靠家族信托吃喝玩乐一辈子。 -- 第11页 但他却非常上进,这种上进心从读书伊始就表现得尤为明显,一直到现在主攻与家族产业密切相关的生物细胞学,就好像立志要将祖业在他手上发扬光大。 可以说是富二代圈子里的一股清流了。 两人聊了一会别的,司仪走了过来。虽然已经经过了两次彩排了,但还有很多婚礼上的细节需要核对、交代。 因为过程比较繁琐,新郎本人金驰光听听就有些不耐烦了,凡是不需要自己的地方,干脆统统都交给伴郎宋秉文。他知道他做事认真仔细,只要他在旁边就出不了错,自己当个甩手掌柜,乐得轻松。 宋秉文确实不负他望。 这时,女方那边的伴娘将新娘送上了酒店顶层后,也来到了大厅,走向主舞台这边。 她看到宋秉文,眼神一亮,脸上表情粲然绽开,很是惊喜:“师兄?” 宋秉文闻声转头,看到她确实有些出乎意料,但表情上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对她略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金驰迷茫地盯着那女生看。 她见金驰似乎已经不记得自己了,提醒道:“表姐夫,我是叶晓雯,叶清姐的表妹,是她的伴娘,早上接亲的时候我们见过的。” “哦哦。”早上的时候金驰压根没注意到女方家那边的亲戚,现在装作记起的样子,又指着宋秉文问,“你们是一个院的?” “对,我跟宋师兄还是同一个实验室的。”叶晓雯巧笑嫣然。 她转过头,看到宋秉文已经转身继续跟司仪讨论流程了。 叶晓雯的笑容收敛,抿了抿唇。 宋秉文平日里待人接物彬彬有礼,但总是给人一种疏远清冷的感觉。 他是把学业和私生活分得很明确的人,学业上的问题找他几乎有问必答,而且极有耐心。但如果跨过那条界线,涉及到个人生活方面,他一句话都不会多说。 虽然他们同属一个师门,但是日常交流并不多。她其实很想跟宋秉文多说说话,但因为自身能力达不到那个高度,他跟其他博士们讨论问题时总是插不进去。除了自己有问题问他的时候,其余交集几乎为零。 也正因为这样,她对他的生活一无所知。他私底下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业余时间有什么兴趣爱好?他偏好吃什么?玩什么?还有,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她获取不到半点信息。 他就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一丝一毫都不为外人所窥。 而且他从未在实验室的人面前提到过自己的家世背景。也是刚才,她才知道,宋秉文竟然是金家大少爷的发小,也是位世家公子哥。 但她又有些欢喜。 现在,她的表姐和宋秉文的好兄弟成了一家人。那么也就是说,在生活上她和他有了很大的交集。 他们不再只是实验室里的点头之交了。 叶晓雯看到宋秉文似乎已经跟司仪商量完毕了,便缓缓挪了一步过去,跟他闲聊:“师兄,上午接亲怎么没有看到你?” 问出来的时候,心里像有一汪沸腾的水,不断地冒着泡,高涨得快溢出来了。 这是第一次,她能跟他聊到学业以外的事情。 宋秉文似乎还在回想着刚才司仪叮嘱的事项,只简短回应了她:“有点事。” 这回答说了等于没说,让叶晓雯一时也接不下去,心里凉了半截。但知道他也不会多做解释,她笑了笑,顺势道:“没去也好,她们想了好多堵门招数,把那些同来的男生们整得很惨呢。” “是么。”宋秉文只礼貌性地弯了下唇,没有再说什么。 叶晓雯唇角的弧度逐渐平直下来。 他总是这样,在实验室的时候也是,几乎没有看到他跟任何一个女生闲聊过。对他蠢蠢欲动的女生不少,慕名而来想要接近的别的学院的女生几乎每天都成打数。但他总是能三言两语打发掉,就像现在这样。 看来,目前她只是进入他的私人关系圈,但是想和他有私人的交集,还远得很。 这时,旁边又有几名工作人员过来了。其中一位手上拿着托盘,上面是几朵别了红笺的胸花。是端来给新郎和伴郎伴娘戴的。 宋秉文侧身相让,请叶晓雯先拿。 她拿了伴娘的那朵,很快为自己戴上了,又拿起了伴郎的花对宋秉文道:“师兄,需要我帮你带么,还是你自己带?” “我自己来。” 说着宋秉文从她手里拿了过去,往西服胸口处别去。 叶晓雯笑眯眯地看着他戴花。胸花是花艺师设计制作的形状,小巧又精致,颜色淡雅,衬在他墨色的西装上,像是恰到好处又不喧宾夺主的点缀。 宋秉文将花别好之后,就丢开手,正准备跟金驰说话。 这时,叶晓雯忽然出声了:“师兄,你好像戴歪了。” 说话的同时她上前一步,直接伸手帮宋秉文调整了起来。过程中头时不时往后仰了些,左右打量着高低,神色专注。 这一幕落入后方金莺眼里,她有些咋舌,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江澄子:“我新嫂子那表妹跟宋秉文认识啊?” 江澄子也看过去。此时叶晓雯已经收手,站回了原位。从她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叶潇雯的正脸,她记得,好像就是在学院碰到的问宋秉文问题的那个...... “哦,好像是他师妹吧。” -- 第12页 “师妹?华大的学生啊。也是博士?” “那我就不清楚了。” 金莺又回头看了一眼,喃喃道:“难怪说叶家两姐妹都是读书人,看起来倒是挺有书卷气的。跟宋秉文站一块,气质倒是挺合。宋秉文喜欢这款?” 江澄子根本无所谓,也懒得再往那边看一眼。她巴不得有个人能把宋秉文勾走,这样她妈妈也不会整天把她往宋秉文身边凑了。 低下头,她继续刷起了手机。 刚才相熟的品牌方给她拍来了这个季度刚上的新款,让她把看中的挑出来,然后对方对送到家里来给她试穿。 不知挑了多久,忽然,身后出现了一个身影,挡住了顶上的灯光,将一层阴影投到手机屏幕上。 江澄子一回头。宋秉文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她椅背后,手里拿着一条深蓝色条纹领带。俊眉修目,神色平静。 “帮我系一下。” 江澄子轻飘飘看了他一眼,瞬间了然,从他手中抽出领带。 宋秉文依旧站在她面前,他个子很高。居高临下,像是有种压迫感。 “弯腰啊,难不成还要让我亲自站起来?”江澄子不满道。 宋秉文没说什么,朝她俯身下来。 江澄子将领带搭过他的后颈,两只手各拽着一端往下拉了一把。两人的脸庞霎时凑得很近,视线骤然相接,鼻尖都快碰到了。 宋秉文微微偏过头,错开,江澄子趁机在他耳边道:“故意的吧,用我来挡桃花?” 宋秉文没说话,等于默认了。 江澄子知道,宋秉文一向很受欢迎,认识的不认识的,每次参加宴会能招惹一大群。 初中起,她就被他用来挡桃花。 每次篮球比赛前,他都会跟她商量好,比赛中途给他送水,而他也只喝她送的水。她这小小的一瓶水,不知给他挡了多少洪涛巨浪。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宋秉文知道两家有联姻的意向,但对这个传闻从来没有公开说过什么。 很多人忌惮于江家背景或是江家这位大小姐,就会对他望而却步。 相当于也给自己减少了麻烦。 当然了,江澄子从来不吃亏。 她会提各种条件,将更多的便宜占回来。 这样想的时候,江澄子已经熟练地帮他打好了领带。系好之后,手也没松开,对着他耳边提议道:“要不亲一个?效果更好。” 说话语气轻软,气息像丝绒一样扫过他的侧颈肌肤,蛊惑又撩拨。 宋秉文默了默,缓缓偏过头来。 江澄子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赞同她这提议,还是只是转头想说她。但她手上一松,一把推开他肩膀,顺便把他早上的话还给他:“想都别想。” 宋秉文扯了下唇角,直起身朝着主舞台那边走去。 第7章 舞会 你承认她确实长得漂亮? 婚礼在临近中午的良辰吉时开始。 金家父母对仪式尤其重视,因此,程序繁复,流程冗长。 台上金驰仪表堂堂,看起来一副青年才俊的模样。 新娘叶清体态微丰,杏仁一样的大眼睛,圆润的面庞,一看就是金家父母喜欢的那种旺夫旺家长相。 但江澄子清楚,这绝对不是金驰的菜。之前金驰身边的那些女生,个个都是腰细得吓人的排骨精。在他的审美里,就没有“微丰”这个词。 可即便是这样,从金驰的脸上也看不出任何的异样。就像是演戏一样,按照流程继续走下去。 但这种时刻,其实越是波澜不惊,越是细思恐极。 因为不爱,因为无感,所以才会无所谓。 坐在她旁边的金莺明显也看出来了,幽幽感慨了一句:“你说我们出身在这样的家庭,是不是以后都会这样,按照父母之命找个没有感情的嫁了。老公也不爱,就走个流程完事。” 江澄子枕着手臂靠在椅背上,视线落在舞台两侧一溜铺洒还带着露珠的玫瑰花瓣上,却没有聚焦。 良久,她闷闷说了一句:“反正我不干。” 金莺转头:“嗯?” 江澄子视线收回,重重咬字:“我才不管什么家世门第,什么家族利益,我一定要嫁个我爱的人。” 还有剩下半句她没说完:所以我才不要嫁给宋秉文。 我江澄子,一定、一定、一定要嫁给爱情。 过了三十分钟,婚礼仪式还没完。江澄子已经觉得很烦了,这氛围让她有些窒息。跟金莺说了一声,就一个人跑去了外面的回廊上透气。 又过了大概两个多小时,大厅里面的主仪式完毕,午宴随之开始。也渐渐有人从大厅里走出来,四处活动,一下子就嘈杂了起来。 叶晓雯也从大厅里出来了。 过程跟她想的有些出入。伴郎伴娘分别站在两边,只负责自己这一方的新人,需要做的事很多,但相互之间却几乎没有任何的交集。在里面呆久了,她也觉得有些气闷,便出来走动一下。 忽然,叶晓雯定住脚步。她看到江澄子正独自一人站在前方回廊处,低头玩着手机。之前在学院里见到这个女生来找宋秉文,刚才从表姐那里才终于知道了她的名字。 她思忖了片刻,缓步走了过去。 来到江澄子面前,见对方似乎看得很认真,没有留意到身边的动静,并未察觉到她的存在。 -- 第13页 叶晓雯等了一会,还是主动开口了:“澄子姐,我是宋师兄的师妹叶晓雯。” 说完之后,见江澄子还是没有反应,也没有抬头。 她想了想,又继续柔声道:“昨天在实验楼的时候,我只是想问宋师兄一个问题,本来以为三言两句就能问完的,但我实在是太笨了,没想到会占用这么长的时间。可能让澄子姐在楼下久等了,但是这完全是我的责任,所以希望姐姐不要责怪宋师兄。” 她急于澄清,越说脸上的歉意越重,语调也急促起来。说到最后,还不由自主地上前了一步。 本来江澄子一直带着入耳式的无线降噪耳机,边听歌边沉迷于挑挑买买中无法自拔。忽然余光瞥到一只脚映入眼帘,这才察觉到原来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她抬起头,看到是宋秉文那师妹。她见这人嘴在动,但因为听不见声音,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同时又懒得将耳机拿下来。 看起来这人面庞带着些焦急的神色...... 哦,她瞬间了然。 “往前直走,到尽头右转。”江澄子向前一指。 “就能看到厕所了。” —— 婚礼主仪式后是舞会。 这算是江澄子最喜欢的环节了。 刚才午宴过后,她又上楼去换了一套参加舞会的服装。 是一条dior的渐变星空蓝一字肩薄纱裙。裙摆伞状散开,但上身却是收拢的,勾勒得腰肢细软,曲线曼妙。这次造型师为她设计的是披肩发,末尾做了些弧度些微的卷儿,将巴掌脸衬得愈发精致俏丽。 江澄子从来都是舞会女王。这一场也不例外,刚一进入会场,前来邀请她跳舞的异性便前赴后继。但因为曲子是金家父母挑的,有些古旧乏味,她只跳了一曲,就兴致寥寥地下场休息了。 刚来得及喝了一口茶,突然,江澄子视线落于门口处,又起了身。 宋秉文的母亲在儿子的陪同下进入了舞会大厅,两人边走边聊着什么。宋家家教森严,宋母是大学教授,现在已经升任了华大的副校长。宋秉文的父亲因为海外生意的缘故,上周出国去了,所以这次婚礼只有母亲前来。 宋母是一位端庄且优雅的女士,无论什么时候见到都姿势娴静从容,却又不失魄力。 江澄子之前在大厅看到过她,还没有前去打招呼。一方面是宋母身边围拥的人太多了,另一方面是她内心确实有些抗拒。 每次江澄子见到宋母,都有些不自在。 记得小学的时候,有次宋母亲自来接宋秉文,她正好搭个顺风车回家。 司机在前面开车,七座的保姆车,宋母坐在中间,后排她和宋秉文并排。 那时候正是秋天,霜叶红于二月花的季节,两旁的路面铺满了火红火红的落叶。 车内一片安静,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看向窗外。 忽然,宋母淡淡启唇,感慨了一句:“秋天到了。秋天,how to spell?” 后排的宋秉文几乎是下一秒就自然地接了过去:“autumn,a-u-t-u-m-n。” 宋母微点头,车内又恢复了寂静。 同坐在后排的江澄子:“............” 太吓人了。 她不就是搭个便车么?她做错什么了? 如果她有罪,请让法律来制裁她,而不是坐在车里经受这种窒息的学习氛围。 后面的那段路程,她全程都绷着神经,害怕宋母猝不及防地转而拷问她,那种紧迫感一直持续到现在看到宋母就心里打颤。不过,因为宋母工作忙,即便在宋家她也见不到宋母几次。但每次见到,她还是会下意识地提着神。 此刻站在宋母面前,都害怕她忽然开口说:“小澄也来参加婚礼啊。婚礼,how to spell?” 但是出于礼节上,江澄子又不得不主动前来。向宋母问了好之后,宋母对她淡淡笑了笑,转向宋秉文:“听说你们昨晚两人都没回家,玩得很晚?” 宋秉文神色如常答:“没有,直接住酒店,不浪费来回时间。” 宋母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江澄子松了口气,突然又愣了下,早上宋秉文出现在自己房间的时候还没来得及细想,他昨晚为什么也要住酒店?这么说来他将她送到酒店后自己也没回去? 她转头问他:“你昨晚住哪儿的?” 宋秉文刚想回答,这时,叶晓雯走了过来。 她笑着跟宋母问了声好,自我介绍说是金驰的新婚妻子叶清的表妹,也是华大的学生,是宋师兄的同门师妹。 宋母哦了一声,像是很有兴趣,又多问了几句。 两人交谈了起来。 正好又有人过来邀请江澄子跳舞,她便顺势接受,趁机走开了。 在舞池里,一曲将毕,她忽然瞥见,场外叶晓雯和宋母竟然还在聊天。 聊得可真够久的,她想,宋母应该挺喜欢叶晓雯这样的女生吧。跟自己儿子又是同一专业,又有共同话题,都是勤奋上进的读书人。 最好他家全家都喜欢。 宋秉文也没在宋母身边待多久,很快就走开了,来到场边的沙发上坐下。 没一会儿金驰也走了过来,坐在他旁边。 金驰手上拿了一杯红酒,放在了旁边的茶几上,偏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不去跳舞?今天这么多美女,一个都入不了您这位爷的眼?” -- 第14页 宋秉文语气清淡:“懒得。” 金驰笑笑,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今晚好多男的来问我要江澄子的联系方式,你说我给不给?” “随便你。”宋秉文没什么情绪。 “不是吧兄弟,这么看得开?”金驰撞了下他手臂,挤眉弄眼,“虽然说你对江家那位大小姐没兴趣,但是公然顶个绿帽子到处飘也不好吧。” 他们这样的身份地位,虽然娶的人多半不是自己喜欢的人,但是面子功夫是做足的。相互给体面,玩也是私底下玩,没有公开打脸的,更别提主动求打脸的。 宋秉文没理他,没说话。 金驰又看向面前来回旋转的纷复人群,一眼就看到一袭蓝色纱裙的江澄子,勾手抬足间身上的亮片碎星似的流转,好像整个人都缀着光。 他不由得感慨了句:“不过哥们,说实话我觉得这满屋子的女人,论长相身段没有一个比得上江澄子的。你要是能娶到这样的人间极品也算有福了。” 宋秉文略微抬头,也往舞池里江澄子的方向扫了一眼,又很快收回了视线,吐出四个字:“徒有其表。” 但听到这话,金驰倒是饶有兴趣地转头看向他,摸了摸下巴。 “你这话,可不可以理解为......”金驰用尽九年义务教育积累下来的全部语文素养抓了个重点,“你承认她确实长得漂亮?” 宋秉文没搭理他这话,拿起外套起身。 “走了。” 第8章 击剑 我关心你嘛。 婚礼结束后一周,江澄子去金家找金莺。 她之前跟品牌方商量好了,将她圈中的款式直接送到金家来,两闺蜜一块试穿,相互参考一下,也是一种乐趣。 在等品牌工作人员上门的时候,两人待在金莺卧室里闲聊。 江澄子倚坐在窗边的卧榻上,拿起玻璃柜上的一个木雕小盒摆弄。那是她之前送给金莺的生日礼物,上面是她自己雕刻的牡丹花图案。 那时候的技艺还很生疏,能看出好多地方的线条都劈叉了。 “你家新过门的嫂子怎么样啊?”江澄子随意问道。 “还好吧,我那嫂子其实还挺贤良淑德的。我家有阿姨做饭,但她每天一大早就起来帮着张罗,在家对我爸妈也是恭恭敬敬的。”金莺趴在床上刷手机,说着将手机放下,默了默又补充道,“不过我哥对她淡淡的。” “才一周,就没有新鲜劲了?”江澄子吃惊。 金莺叹了口气,她也没有办法:“他本来也不喜欢我嫂子,是家长决定的,所以......” 江澄子将盒子放下,没说话。 这也是为什么,她绝对不要没感情的婚姻。 这时,门上响起了敲门声,金家佣人在外面道:“小姐,江小姐,品牌公关已经到了。” “好,知道了,谢谢。”金莺应声。 两人下楼来到一楼客厅的时候,看到金莺的新嫂子叶清正在偏厅坐着,对面还有一个女生。正是宋秉文的师妹叶晓雯,她来看表姐。 叶清一看到两人下来,就急忙起身跟她们打着招呼。 江澄子想到刚才金莺说的话,对这位嫂子生出些怜悯,主动邀请道:“我们让一些品牌送来了当季新品,叶清姐也一块来挑挑吧。” “这......”叶清有些犹豫。虽然嫁进了金家后吃穿用度都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但她手中还没有很多的支配额度。她知道金莺和她这些小姐妹们,一件衣服可能都五位数起。 “没关系,记在我的额度上。”江澄子很爽朗地打消了她的顾虑,“算是送给叶清姐的见面礼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叶晓雯突然出声,起身拿起包要走。 “哎......”叶清叫住了她,她觉得让表妹独自被抛下离开不太好,但接下来又不知该怎么说。 江澄子这才注意到她,随口道:“叶晓雯也一块呗。” 反正她一向大方,多一个人也不在乎。 品牌方派了一辆小货车,五六个人运送了七八趟,才终于将带来的新品全部放到了金家空置的衣帽间里。四个人一块挑挑拣拣,差不多试到了中午,才最终落定。 每个人挑选了自己喜欢的衣服后,江澄子签了单。 叶晓雯从品牌方工作人员的手里接过收纳好的两件裙装,看到江澄子连看也没细看,龙飞凤舞地在品牌公关总监递来的单子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好像并不是什么特别值得上心的一笔花销,恣意又随性。 她眼里闪了一瞬,半垂下眼睑,摸了摸手里的丝绒包装袋,转身将裙装和自己的包放到了一起。 时至中午,金家父母留江澄子她们所有人一块吃饭。饭桌上,金家父母倒是很关心自家儿媳妇这个表妹,说让金莺下午带着叶晓雯去逛逛街,给这位妹妹买点儿东西。 叶晓雯听了忙放下筷子,摆手道:“不了,谢谢伯母,但我下午要去做实验,师兄在实验室等着我呢。” 金莺听到这话,夹菜的动作慢了半拍。之前听江澄子说过,这人是宋秉文的师妹,所以她口中的师兄是...... 她转头看向江澄子,见她依旧神色自若地吃着饭,似乎并不在意这话。她耸了耸肩,这位准正宫娘娘都不在乎,那她也别这么敏感了。 就这样,一桌人吃完饭后各自散去。 -- 第15页 因为江澄子正好要去找宋秉文拿上次送饺子的蒸盒,干脆载叶晓雯一程。 路上车程很长,江澄子开着车,有一搭没一搭地随意听着叶晓雯说话,讲实验室里的事。 忽然,叶晓雯提到:“澄子姐,我经常跟宋师兄聊天的时候......” 江澄子本来对她说的大多数话题都不是特别有兴趣,听到这话,第一次面露讶色,重复了一遍:“经常聊天?” 她印象中,宋秉文是不太喜欢跟女生接触的。中学的时候,他跟女同学的交集也仅限于学业。除了回答学习上的问题,从来不闲聊,导致女生们想要接近他,还不得不翻翻习题册找个问题来问。 以一己之力拉高了全校的平均分。 “对。”叶晓雯应了一声,又赶紧补充,“不过澄子姐别误会,我经常听宋师兄提到你。” 江澄子是懒得误会什么,但听她这么一说倒是饶有兴致,手指敲了敲方向盘:“哦?说我什么?” 叶晓雯嫣然笑道:“他说你知书达理,体贴大方。” 正好遇到红灯,江澄子脚下踩了个急刹,叶晓雯上身往前猛地一顿。 “你真的......”江澄子转头,表情复杂,“经常跟他聊天?” —— 到了实验楼下,停好车,两人一同上楼走到生物实验室。江澄子隔着玻璃往里一看,没有见到宋秉文的身形。 正好实验室的门开了,一位男生走了出来。看起来像是博士生,个子高,体型微胖,整体气质稳重中带点儿憨厚。 叶晓雯打了招呼:“徐师兄。” “哎。”那人应了一声。 江澄子插进去问了一句:“同学,请问宋秉文在么?” “他不在,去社团了。” 江澄子迷惑了,转而问叶晓雯:“你不说宋秉文等着跟你一块做实验么?” 叶晓雯也带点迷茫地答道:“可我说的不是‘师兄’么?没说是宋师兄呀。” 江澄子:“......” 叶晓雯面色表现出歉意:“也怪我自己没说明白。这位徐泽师兄也是我们实验室的领头人,虽然比宋师兄低一级,但不比宋师兄差的,完全有资格带像我这样的入门汉。” 徐泽一听,忙道:“你这说的,可抬举死我了,跟宋大神还是没法比的。” 叶晓雯笑道:“师兄别谦虚了,再努力一年可以的。” “不了不了,十年后都不一定超得过他现在的水平,我还想要头发的......” 江澄子没怎么在意他俩的对话,只是觉得宋秉文不在她可能白跑了一趟有些烦躁,就问:“那他去什么社团了?” 徐泽:“击剑社。” 叶晓雯跟着夸了句:“宋师兄是击剑社的主力呢。” 主力不主力江澄子才不关心,她只满心想找到他拿回蒸盒:“能告诉我击剑社在哪里么?” 击剑社。 江澄子进去的时候,中央长方形的场地里两人正在较量,穿着专业的白色击剑服。其中一人身形修长,劲瘦挺拔,即便被服装包裹得严密不透,依然能够看出训练过的肌肉痕迹。 手持重剑,动作矫健,屈膝伸臂皆有章法,不光是专业性,审美性也极高。 旁边已经围了一群人在看了。 江澄子能看出来,那人就是宋秉文。她知道他击剑很厉害,这些技艺和马术、滑雪、曲棍球一样,他们从小都会学,但只有宋秉文会朝着专业的方向看齐。中学的时候他们学校有击剑比赛,每次有宋秉文上场的那一场,四周座位都是爆满。 她就不明白了,说那些女生是看脸才来的吧,这从头到尾包得严严实实,能看到个什么? 说是来看动作的吧,那些贵族学校的好多人就是草包,对击剑知识的了解甚至还不如她,能看出个什么门道来? 反正在她看来,对于这些女生来说,只要宋秉文动一下,尖叫就对了。 就像现在一样。 过了大概七八分钟后,一场结束了。宋秉文单手拎剑,一手将面罩摘了下来。头顶的几撮头发被掀得支棱了起来,额前的碎发有些汗湿了,显得比平时板正的样子多了几分不羁。 他往场边走过来,旁边有个同学问道:“怎么只上半场?不继续了?” “不了。”宋秉文答。 江澄子上前一步在他面前冒出来:“宋阿饼!” 宋秉文顿住脚步,对她的突然出现很是意外,却也没有惊喜:“你怎么来了?” 江澄子没回答他这话,而是问道:“为什么下一场不上了,奔三的人老胳膊老腿儿的腰闪着了?” 说着她伸出手指,绕过去戳了一下他后腰的地方。 “哎,你。”宋秉文反应很大,几乎是瞬间侧身躲闪,比在场上还敏捷。 江澄子使坏,往前一跨指尖又按了另一个地方:“哪儿闪着了?这里么?” 宋秉文下意识地轻声嘶了一声,一把将她的手指抓在手心,随即又往旁边甩开。 “别乱碰。” “哎呀,我关心你嘛。”江澄子笑得人畜无害,“我开了大半个城跑来关心你呢。” 她偷笑,啧啧啧,这个人的腰怎么这么敏感啊。她都没怎么使劲呢,反应这么大。 “用不着。” 宋秉文没跟再跟她纠缠,冷着脸直接越过去,进了男更衣室。 -- 第16页 等他换好衣服再次出来的时候,看到江澄子站在场边,身边已经聚拢了一大群人。 他朝那边走去,准备叫她一同走了。 走近之后,听到她正对着击剑社的一群师弟师妹讲述他的丰功伟绩: “你们宋师兄击剑很厉害的,我们中学有击剑比赛,他年年都能获得‘最佳剑人’的荣誉称号。” 第9章 中秋 别去我床上捣乱。 “江澄子。” 江澄子听到宋秉文的声音,回头,看到他目光笔直地看着她,显然是听到了。 她顿时有点心虚,刚想说什么,但宋秉文也没有跟她计较,而是拎着运动包转身朝着体育馆大门走去。 走了两步,回头见江澄子还在原地:“还不走?不是来拿蒸盒的?” 江澄子哦了一声,这才小跑跟了上去。 两人一同到了宋秉文的办公室门口,宋秉文没让她进去,江澄子就在外面站着。他似乎早就将蒸盒准备好了,进去了不到十秒就出来了。除了拿出蒸盒来,另外又递了一张红色的请柬给江澄子。 “今年中秋,欢迎来我家。”他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江澄子接过来,请柬封面是烫金镂刻的楼阁和圆月。 每逢过节,华城这个圈子里相熟的家庭都会聚会,基本上是轮流在每个家庭举办。按照礼节,大人邀请大人,他们同辈邀请同辈。 今年中秋节的聚会地点定在宋家,所以江澄子自然是由宋秉文来邀请。无论他再不情愿,这个礼节也必须走。 江澄子自然也知道这事,接过来就扫了一眼封皮,也没打开看里面内容。反正她已经习以为常,到时候跟着父母一块去就行了。 她正准备直接放进包里的时候,叶晓雯正好从走廊路过。 叶晓雯注意到了这大红色的请柬,惊叫了声:“好漂亮的请柬啊!上面的花纹是按照苏轼的那首水调歌头刻的么?” 江澄子听她这么一说,拿起请柬歪头细看了一番:“可能是吧。” 每次收到的请柬都精致华美,相比起来这已经算是中规中矩的了,所以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 但叶晓雯似乎觉得很新奇,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我能看看么?” 江澄子无所谓,递给了她。 叶晓雯欣喜地接了过来,打开。 “哦,宋师兄家里会举办中秋宴会啊。”叶晓雯笑着问道,“这是你们几个家庭的传统么?” “嗯。” 江澄子隐约察觉到,叶晓雯好像对这个聚会很感兴趣。但这不是她家主办,所以邀请谁不邀请谁也不由她来开口。 她撩眼看了下面前的宋秉文,见他保持着沉默,面色平静得毫无波动,身子微微侧向办公室门口。似乎想继续回办公室工作了,但是碍于礼节又不好直接走开。 而且,他好像没有听出来什么言外之意,一直没有表态。 叶晓雯却被这请柬吸引住了,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欣赏了半天,口中啧啧称赞。 “你如果有空的......”良久,宋秉文终于开口了。 叶晓雯闻声立即抬头看向他,口微张,眼神亮了一瞬。 江澄子也看向他,心里觉得好笑:迟钝如这人,也终于察觉到了。她知道以宋秉文那道貌岸然的绅士模样,一定会出于礼节将叶晓雯同邀请去的。 “我可以把请柬定制商的电话给你,你要多少订多少。”宋秉文继续说完。 叶晓雯:“......” 江澄子:“......” —— 第二周周末就是中秋佳节。 江澄子一大早就被母亲亲自叫起来,她的造型团队已经上门了。她被催促着好好梳洗打扮了一番,换上了新季的礼裙。 然后江家的司机将七座的保姆车开到了别墅门口,佣人拉开门,江澄子随着父母坐了进去,往宋家驶去。 宋家的宅子离江家并不算太远,都位于华城的富人区,只是所处的地段不同,两家根据自己的喜好,一家依山,一家傍水。 宋家的别墅在一汪碧茵茵的湖水边。一曲蜿蜒的水流环绕,将独栋的五层欧式住宅与外界做了自然的分隔。 江家的车停在了庭院大门的布满青藤雕花的栅栏处,宋家的佣人早早在门侧等待,拉开车门,江家一家三口下了车,被人引导着朝着大门走去。司机自另有人引导去泊车,另行招待。 江澄子每年都会来很多次,边走边随意打量着庭院里的景致,除了依季节盛开的花卉植物外,其余没什么变化,无趣得很。 午宴设在宋家别墅的正餐厅,一张红木长桌正对餐厅的两个进出门,上面餐盘碗筷已经按照极为标准的规则整齐地摆放妥当,各种用途的杯子从高到低排列,连不同功能的汤勺都有四五个。 这次金家全家都去欧洲了,所以江澄子没法跟金莺凑在一块吐槽。她看了下正在用尺子丈量盘子到桌沿距离的宋家佣人们,摇了摇头。 江澄子她们从小有专门的礼仪老师进行指导,自然是知道这些繁复餐具的正确用法。但即便是这样,她每次来宋家都觉得头疼。她随意惯了,在家里跟父母一块吃饭从来都是乱用,一会用汤勺喝红酒,一会用筷子戳沙拉。江家父母说了几次不听,干脆就当没看到了。 但到了宋家的地盘,她不得不一一回忆起受过的培训,像机器人一样地进食。 -- 第17页 宋秉文那呆板不懂变通的性格,应该就是这样耳濡目染形成的吧。 没过多久,宋母就让大家入席了。午宴正式开始。 宋父已经从国外回来了,以主人的气势坐在了桌子的首端。宋母坐在其右侧。 长辈分坐在前端,江澄子跟其他的公子小姐们坐在后端。 这种场合礼仪为先,所以也没人准备吃饱,主要是社交相谈。 江澄子虽然心里不满,但毕竟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该有的大家闺秀样子都有。 她小口小口地啜着开胃汤羹,听着周围人谈话。 江家父母被邀请坐在上席,正对着宋母。 两家父母热聊的声音自然而然地传到了江澄子所在的下手方。 江母在问:“你们秉文明年三月份就要博士毕业了,然后是进家里企业吧?” 宋母:“是的,他爸已经在着手准备了,他一进来就会安排个职位好好历练。” “真好。”江母的语气里满是羡艳,“这孩子能力这么强,肯定没问题的。” 另外有人接了过去,继续夸赞道:“是啊。掌舵人自己本身专业知识过硬,企业才能走得长远。” 江母叹了口气:“唉,我们也想让小澄学习酒店管理,可她怎么都不肯。这孩子,玩心太大了。” “澄子年龄还小呢。”有人打圆场。 “哪里还小,秉文像她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读博读一年了。这就是自己的接班人意识不够强,天天东游西逛没个正形。” “秉文从小就好学又懂事,还是云萍你们规划得好,教导有方。我家小露也这样,天天一觉醒来就想着去哪里吃哪里玩。” “可不是。我们家江澄子也是,就知道漂亮衣服漂亮鞋子。” “现在孩子都不好学,不像你家秉文省心,家里是做什么的,自己就学什么。” 江澄子听了一阵,内心不屑地哼了声,切! 她看了眼宋秉文所坐的方向,见他正在跟旁边的一位青年交谈,像是没有听到大人们的谈话一样,一副泰然从容又云淡风轻的模样。 明明心里乐开了花,装什么装! 本来这种场合就不能好好吃东西,听到大人们的那些话,江澄子整个人都更郁闷了,胸口堵得慌。连周围的人三番五次想要跟她搭话都没怎么理,就顾自用小银叉搅拌着面前的沙拉。 好容易挨过了午宴,大家四散开来。 江澄子走了一圈,跟认识的人打了个招呼,婉拒了那些富贵圈塑料小姐妹们一块去湖边转转的邀请,径直乘了电梯上楼。 她知道宋秉文的房间在顶层五楼尽头。因为他喜静,专门挑的这一间。 她驾轻就熟地来到门口,敲了两下。 门开了,是宋秉文打开的。他果然已经回房间了。 看到是江澄子,他也并不吃惊。 小时候,江澄子总是喜欢溜到他房间里捣乱。 有次初中的时候,她把庭院里抓到的一只死蜘蛛放到他被子里,想吓一吓他。结果不知怎的被他发现了,也没有惊慌,而是一脸平静地拽着江澄子将她往自己床上拉,另一只手掀开被子让她自己躺进去。 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以言传身教的方式让她体验自己的错误。 倒是吓得江澄子又喊又叫又踢,她才不要跟死蜘蛛在一个被窝里睡觉! 宋家佣人听到声音急忙赶来了,看到两人都在床上,一个平躺着一个半跪着,自家少爷还扯着被子压着江家小姐。他们吓了一大跳,也不知道两人是个什么状况。揣测两人都正值青春期,干柴烈火怕出什么事,急忙上去劝解。 宋秉文没理会家里佣人的慌张模样,看江澄子的样子应该也不敢有下次了,扔下被子,又一脸平静地走开了。 此刻,宋秉文目光依旧一如往日平静:“怎么不出去玩?” “无聊。”周围她都转过无数次了,再美的景色都看腻了。 宋秉文没说什么,转身进去。门是留着的,江澄子也推门进去了。 宋秉文的卧室很大,是一个套间。外面有沙发电视,里面是一张大床加衣帽间。 他在最深处靠窗的地方划出一片空间作为学习的地方,安置了书桌和书柜,刚才一直坐在桌前,上面电脑还没休屏。此刻给江澄子开了门之后,他又重新坐了回去,背对着她,开始忙碌。 房间隔音做得很好,墙壁是专门用了特殊材料。所以关上门后,安静得只剩下宋秉文敲击键盘的声音。 江澄子站在沙发处,也没有坐下,而是四处扫视着准备找点儿事干。 这时,她听到宋秉文说:“别跑我床上去捣乱。” 说话语气顿促,头也没回,就好像料定她会这么做一般。 江澄子一听不服气:“谁说我要跑你床上去了。” 谁稀罕你的破床! 她想起来,上一次上他的床,还是被他死拖活拉拽上去的。 她全然忽略了自己先放死蜘蛛的恶作剧,心里暗骂了一句,这人真不要脸。 要不是被强迫的,三叩九跪以头抢地求她去睡她都不去! 第10章 离家 我决定住下了。 没多久,佣人来敲门,说江先生和江夫人准备回去了,问江小姐要不要一块。 江澄子跟着出去了。 -- 第18页 出门的时候宋秉文也来到了门口,单肩挎着他的背包。一方面是出于礼节送客,另一方面是他要回实验室去了。 晚上正式的中秋之夜是江家自己过。 江母忙碌了一下午,或者说,她指挥江家两位厨娘忙碌了一下午,饭桌上终于摆满了丰盛的晚餐。 江家三人围着圆桌坐下,一块吃饭。 江母刚吃了两口,像是想起了什么,便对江澄子提醒道:“对了,你给秉文发祝福问候了么?人家邀请我们,于礼也应该再次感谢一下。你们平辈的,就应该相互之间发。” 江澄子恹恹地扒了两口饭:“已经发过了。” 毕竟大家族出身,礼节江澄子还是懂的。不管她再怎么讨厌宋秉文,该有的节日祝福还是不能少,每年不用江母提醒,她都会主动发。 早在刚才下楼吃饭之前,她就给宋秉文发了条信息:【中秋节庆团圆,把这条短信发给长得像粪叉子一样的人,就会祝他新的一年叉走一切坏运气!】* 她发了之后等了一会,见没有回复。 每年宋秉文都不回她,就跟没看到一样。 真没礼貌!学习那么好有什么用? 哪像她啊,哪怕平日里再嫌弃,每逢佳节也能不计前嫌地问候对方。 待人接物、礼尚往来这一块,他一下子就被她给比下去了。 这样想着,耳边听到江母又说话了,可能是提到了宋秉文,话题又回到中午在餐桌上的那样:“云萍说,秉文那孩子毕业后就要进家族企业了,说是会安排个管理层的职位先历练着。” 江父附和了一声:“哦,是么,那很好啊。” 江父从来都是顺着江母,当然了,他自己本身也很看好宋秉文。 江澄子撇撇嘴,就当没听见。 “真好,有秉文这样有规划有目标的孩子,何愁富不过三代啊。”江母又继续对江父感慨道,视线却是停留在了江澄子身上,“唉,让我们家这位大小姐啊,就死活都不肯对自己家里从事的行业深入了解一下。” “妈,这些话你们在饭桌上不都说过了么?”江澄子忍不住了,“怎么又来一遍,故意说给我听的?我中午就听到了。” “你听到了?”江母索性也不遮掩,直接转向她道,“那你怎么没点想法,也不想着跟宋秉文学学?” “不学,他是他,我是我,有什么可学的。” “你看看你这态度,宋秉文比你做得好的地方,为什么不能学?有没有要求你完全和他一样,向人家看齐怎么就不行了?” “宋秉文,宋秉文,一天就是宋秉文。他这么好,你怎么不认他当干儿子去?”江澄子实在是听烦了。 “你还好意思说,你要是争点儿气,宋秉文现在就是我半个儿子了。”可能是中午受了刺激,江母火气也上来了。 江澄子明白母亲什么意思,一听到这个话题也分寸不让:“妈,有你这么卖女儿的么?你喜欢他就得把女儿嫁给他?” “我们这是帮你规划,你自己不愿意上进,帮你找一个能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的,还成我们的错了?”江母索性连筷子都放下了,叨叨个不停,“秉文从小就好学又懂事,能力又强,这样的继承人入主家族企业后,才能长长久久地富下去。不像你,天天一觉醒来就想着去哪里吃哪里玩。我们还是把你养得太好了,一点忧患意识都没有。” 江澄子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直接拉开凳子站起来:“那你们别要我算了,让我自生自灭去。” 说着她蹬蹬蹬上了楼,收拾了一个小包,下楼路过餐厅的时候也目不斜视,就直接朝着大门走出去了。 背后江父叫了两声她的名字。 “让她跑让她跑,看她出去能忍受多久。”江母制止了江父,还在念叨,“哎哟气死我了,供吃供喝,还成我们的错了?” 江澄子脸绷得很紧,也不顾佣人的呼喊,直接甩上大门,脚下步伐加快走出庭院,直到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江家不缺钱,她的生活也很好。父母给了她所有的,唯独没有问她她喜欢什么。 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夜的漆黑像是墨水打翻在了幕布上一样,不均匀地四处流淌,将阴郁昏暗的色调延伸向远方。 江澄子走在大街上,夜晚秋风渐起,吹得身上发凉,她也逐渐平静了下来,开始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她这闹一出,总是得在外面待一段时间的,不能显得这么没骨气。 她没法刷卡,因为她的卡都是父母的副卡,一消费那边就会收到刷卡信息。 但她不能去投靠朋友,因为她大部分朋友们都住在家里,家长们会相互通风报信。而且更主要的是,这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她可是华城顶端的大小姐,不能被人看见这种落魄时候作为谈资。 她也不能去住酒店,凭江家在华城酒店业的影响力,只要她一入住,信息立刻就像神经末梢传递到大脑一样传到她父母那里。 她自己名下倒是有很多房产,但是以前她从来没想过会去任何一处住,所以大部分都没装修,还有的钥匙在父母那里,甚至有部分她连地址都不知道。 想来想去,她竟然冒出一个念头。 傍晚的时候,突然就下起了雨。从一开始的淅淅沥沥,到狂风乱作,大雨倾盆,周围的树叶被击打得噼里啪啦作响,地上积累了无数个坑坑洼洼,时不时高高溅起水花。 -- 第19页 宋秉文晚饭后回到了华大实验楼,走向办公室门口的时候,脚下一顿,看到江澄子站在那里。 她思考来思考去,觉得宋秉文算是这群富二代里,唯一一个相对来说独立的人,能够不在父母的眼皮底下行事。而且她不在乎被他看见落魄的样子,她也不担心他会跟人八卦她。 更重要的是,宋秉文有能力接收她。 她想,这人这么圣父,虽然两人有过节,但看在从小一块长大的份上,总不会见死不救吧。 江澄子看到宋秉文的身影,小碎步朝他跑了过来。还没等宋秉文发问,她就三言两语简单说了下自己跑出家门的情况,然后就使出早就准备好的大招,汪着刚抹了点儿雨水的欧式双眼皮大眼睛冲着他眨巴眨巴。 “我没地方去了,我的要求不高,我只想找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江澄子难得用喏喏的语气说话。 “那有没有考虑过......”宋秉文思考了两秒,诚恳建议,“桥洞?” 江澄子:“......” 宋秉文并不为她戚戚楚楚的样子所动,没有跟她纠缠太久,直接说自己还有事,就越过她进办公室里去了。 宋秉文这话确实不是骗她,刚才吃晚饭的时候,他就一直记挂着今天的实验结果。刚一进办公室,包都没来得及放下,就忙着将刚出来的实验数据录入,然后又着手开始处理分析。 等到差不多都整理好之后,他望了一眼窗外,看到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雨还没有停,一直在下,能隐约看到一些细嫩点儿的树枝被拍打得弯了下去。 宋秉文关了电脑锁门出去,走到实验室楼下的时候,脚步猛地一顿,看到江澄子竟然还在那里。 他很吃惊。 刚才江澄子说的话他其实没怎么听进去,跟家里吵架出走之类的,他以为她就是闹小孩子脾气。这么冷的天,以她娇气的性子,一定老早就跑去找个温泉池子泡汤浴去了。但现在,她居然还站在这里。 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已经过去四个小时了。 宋秉文走了过去。 江澄子本来倚着墙壁,有些蔫蔫的。听到脚步声,仰头看过来,看到楼梯上的宋秉文。她这次没有说话,又垂下头。 “真离家出走?”宋秉文先开口了。 江澄子没有接话。 宋秉文停顿两秒,再次越过她朝前走去,但说了声:“走吧。” “去哪儿?” “我宿舍。” 宋秉文将车停到了宿舍楼下,江澄子从副驾驶下来。 突然,她看到了叶晓雯。 她手里拿着一个大的快递信封,正等在宋秉文宿舍楼梯口。本来看到他的车开过来,正欣喜地准备上前,结果却看到江澄子从车里下来,她愣住了。 “澄子姐......” 江澄子问:“你也住这儿?” 因为婚礼后在金莺家碰到过几次,所以两人也算是认识了。 “不是,我住在对面楼。我是来找宋师兄的。”叶晓雯笑笑,转而对后面走过来的宋秉文道,“师兄,这个是你之前订阅的那本国外期刊,寄到传达室了,大爷让我转交给你。” 宋秉文接了过来,淡淡道:“谢谢,以后放我信箱就可以,不必这么麻烦。” 叶晓雯表情绷了绷,点点头。 “快上去吧,我困了。”江澄子打了个哈欠,催促宋秉文。 “澄子姐今晚是来宋师兄这里住?”叶晓雯忍不住问道。 “嗯,暂时没地方去。”江澄子也不想多解释什么。站了一晚上,她好累了。 叶晓雯见状忙提议:“要不,可以去我宿舍住一晚。虽然是四人间,但是有一个同学在外面租房子,所以空了一个床位出来。” 江澄子还没来得及回绝,宋秉文开口了:“不用了。” 说着他直接抬步朝着楼上走去,江澄子也打着哈欠跟了上去。 进屋后,宋秉文打开了空调。一阵暖风霎时吹了下来,但室内一时半会还是凉飕飕的。 江澄子今晚在外面站了好久,脸都冻僵了,鼻头红扑扑的,还吸了两下。 宋秉文看着她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这大小姐应该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落魄。 江澄子抽了张纸擦了擦鼻子,又接过来宋秉文倒的热水喝了两口。身子逐渐暖和之后,她的精力恢复了一些,跺着步在房子里到处转了一圈。 这是她第一次来宋秉文宿舍。面积不大,一室一厅,四四方方的格局。她发现,虽然是个男生宿舍,但是比她想象的干净整洁多了。除了书多一些,别的个人用品倒是很精简,东西归整得有条不紊。 而且被他打扫得还挺干净,她尤其重点查看了下卫生间,甚至连异味都没有。 但是,他还真是抠得要命啊。 以宋家这种家世财力,竟然也没有在旁边买一套别墅,而是规规矩矩地住学校分配的宿舍。 不过,总体上来说,她对这个环境还算满意。 溜达了一圈后,江澄子回到客厅,昂着脖子宣布道: “行,我决定住下了。” 听到这个措辞,正在打开电脑的宋秉文明显怔了一下,蹙眉抬头:“住......下?” 第11章 住下 躺在他的床上。 宋秉文本来以为江澄子跟家里赌气,最多不过来这里借宿一晚,但听她的说法,像是要住一段时间。 -- 第20页 而且她自己就决定了。 实际上,江澄子不是没有跟宋秉文在同一屋檐下生活过。他们那个圈子里,家庭联系都很紧密。先别提两人小时候分别都在对方家过过夜,几个家庭也时不时一块出游,那时候孩子们都三三两两结伴睡一起。 不过宋秉文通常都一个人睡一个房间,不跟他们其他小孩瞎闹腾。 但江澄子最大的乐趣就是半夜扮鬼去吓唬他,两次过后,宋秉文从此都会把房间门窗锁得严严实实,防贼防盗防江澄子。 江澄子回想起这些经历,忽然发现还是别让他想起来的比较好。 她转了转眼珠子,开始尝试以情动人:“我现在有难,作为朋友你忍心再次将我抛弃在马路上么?” 她把“再次”两个字眼咬得很重,意在提醒他下午已经抛弃过她一次了,但她大人有大量都没计较。 但显然宋秉文并不吃这套,眉梢微挑表示质疑:“朋友?” “对呀,我们是朋友,救苦救难的朋友。” “我怎么不知道?” 江澄子急忙道:“我每个节日都会给你发祝福呢你忘了?那是只有朋友间才会发的,我通讯录里上百号人呢,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待遇的。” 宋秉文轻瞟她一眼:“那个粪叉子祝福?” 说话的同时他把手机掏出来,解锁,按了几下,放到她面前:“你是指这个?” 江澄子低头一看,惊了。 短信的页面上整整齐齐地排列下来: 2009年12月31日 新年到新气象,把这条短信发给长得像粪叉子一样的人,就会祝他新的一年叉走一切坏运气! 2010年6月16日 端午节粽子香,把这条短信发给长得像粪叉子一样的人,就会祝他新的一年叉走一切坏运气! 2011年4月5日 清明节春光好,把这条短信发给长得像粪叉子一样的人,就会祝他新的一年叉走...... 2011年5月8日 母亲节要敬老,把这条短信发给长得像粪叉子一样的人...... ...... 2020年10月1日 中秋节庆团圆,把这条短信发给长得像粪叉子一样的人,就会祝他新的一年叉走一切坏运气! 她没想到他竟然一条都没删! 江澄子:“......” 她还真是每个节日都没落下过啊。 她收回了视线,镇定地抬起头:“这说明你年年都长一样,不显老。” 宋秉文盯着她,唇角带着似有若无的弧度,眼里却不含笑意。 江澄子咽了下口水,硬着头皮:“你不知道,在我爸的老家那里,说人长得像粪叉子是一种祝福。说明这户人家土地肥沃,来年收成好。” 宋秉文显然不会信这种鬼话,但他收起了手机,没再跟她纠缠此事。 江澄子见他没有再说反对的话,就当他是默许了,反正她现在也没别的地方可去。 她干脆一溜小跑又进卧室去察看她要睡觉的地方。仔细打量了一番,其实空间真的挺小的,还不到她家里卧室自带的衣帽间一半大,但可能因为他东西不多,所以还不算逼仄。其中一张床就占了差不多三分之二的地方,床上的枕头放得板正,被子也铺得平整。 江澄子对着床呆立了片刻,她想象了一下,昨晚还是宋秉文睡在这里,枕头上、被子上还有他的体温和气息。而今晚她就要躺在他日常睡觉的地方,他的气息都会落到她的身上。 她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皱着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别扭和尴尬。 宋秉文这时也进来了,他拿起遥控器,将房间的空调给她打开了。 江澄子指着枕头问他:“上面不会还有你的口水吧。” “应该有,所以你别睡了。”宋秉文走到床边把枕头拿起来,转身出去扔到了沙发上。 江澄子:“......” 好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宋秉文又回头:“你晚上如果起来去厕所或者喝水小心点,注意别碰到凳子......” 江澄子哦了一声,刚想说谢谢,就听到他接着说:“别把我吵醒了。” “......” 宋秉文想到她今天在外面站了这么久,还冒着风雨,又道:“但是如果你感觉发烧了或者不舒服,还是要马上叫醒我。” “我才不会打扰你的,放心吧。”江澄子想,少假惺惺了。 宋秉文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走进浴室里,从柜子里给她找了一套新的洗漱用品摆在洗漱台上,然后示意她先进去洗澡。 江澄子好好梳洗了一番,从浴室出来后,看到宋秉文坐在客厅的餐桌旁,正对着电脑在敲打着什么。 她抬头看了一眼挂钟,已经晚上十点半了。 这人还在忙科研?也是够拼的。 “你还有事?”宋秉文察觉到她一直在旁边站着,视线从屏幕上移过来。 “没有。”江澄子指着卧室,“那我先去睡了?” “嗯。” 江澄子钻进被窝里,在外面奔波了半天,终于可以踏踏实实地睡下了。床垫还挺柔软的,床单也很干净清爽,还有股洗衣粉的清香,被子不厚重但却很暖和,里面的棉花泡得像云絮一样,盖在身上很是熨帖。空调的热风从头顶上吹下来,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江澄子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 第21页 就是脑袋这块...... 她忍不住左右扭了扭脖子。 她从来没有不睡枕头的时候,现在头跟肩膀平行到一条水平线上,就好像整个人是倒立着的一样,有种很难受的感觉。 江澄子是不会忍的人,她立马坐起来,掀开被子下了床。来到宋秉文的衣柜前,打开扫视了一眼,他的衣服不多,按照各个季度叠放得整整齐齐。她拿出一沓秋天的毛衣一类的,准备用来当枕头。 她刚将那沓衣服扔到床上去,关上柜门,人还没来得及进被窝,卧室门忽地被打开了,宋秉文站在门口处。外面的亮光霎时照了进来。 “你在干什么?” 江澄子被吓了一跳,愣在床边。 宋秉文视线扫到床上自己的毛衣:“你乱翻我衣柜做什么?” “我想用来当枕头。”江澄子感觉到有些冷了,边说边坐进了被窝里将自己捂住,“没枕头我睡不着。” 还没等她躺下去,宋秉文已经走到了床头,一把拿起自己的衣服,重新打开柜子放了进去,然后转身往外走。 “哎!”江澄子在背后叫他,宋秉文也没有回头,直接走了出去。 这人真小气! 抢她的枕头,还抢她的衣服。 诚心不让她好好睡觉。 他是不是忘了今天这间房姓江! 但没一会,宋秉文又进来了,手里拿着枕头,一把扔到她被子上。 看起来是将枕头让给她的意思。 江澄子将枕头抓起来,来回翻转了几下察看:“你不说这上面有你的口水么?” “那就别用。”说完宋秉文又往门外走去,顺手将门拉上,“赶紧睡觉。” 这次关上了门,看样子他是不会再进来了。 江澄子折腾这么一阵,困意又加深了些,打了个哈欠。将枕头放好,倒头躺了上去。 有枕头就是舒服,这棉花好软啊。 好像也没有什么口水味哈。 他用的什么洗衣液,还挺香的...... 像花香,又像是草香...... 江澄子思绪飘了飘,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也不知是凌晨几点,江澄子隐约感到有人在摸自己的额头。手掌的温度很高,传递到她的皮肤上。她的意识慢慢回笼,勉力睁眼,看到宋秉文站在床边。 他应该也洗完澡了,此刻换上了睡衣,一套棉质的淡蓝色长衣长裤,因为弯腰的动作领口微微斜开,瘦削的锁骨露出了大片。 他的脸离她很近,黑曜石一样的眼睛盯着她。瞳孔对上,她一下子醒了。 “你干嘛?!”江澄子猛地往后一缩,拉开和他的距离。 “看看你有没有发烧。”宋秉文倒是很淡定地直起身,似是自言自语,“好像是没有。” “就为这点事儿?”江澄子又气又好笑,还把她给弄醒了。她以为他是怕她半夜叫醒他耽误他睡觉,没好气,“你放心,如果不是你弄醒我,我就算发烧了,自己也察觉不到的。” “就是怕你察觉不到。”宋秉文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道。 说完就朝着门口走去,重新关上门出去了。 —— 这一整夜,江澄子睡得还不错,比想象中的好多了。虽然这算是从小到大住宿条件最差的一晚,但是出奇的踏实。 第二天起来,宋秉文已经走了。江澄子看到桌上有一袋超市里卖的那种全麦面包,旁边还有一瓶牛奶,应该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玻璃杯上还挂着水珠,下面压着一张纸条:【自己热。】 是宋秉文的字,笔锋如竹节,清峻有力。 另外还有张纸条,上面写着:【生物办公室301,电话85762301。】应该是他的办公室电话。 下面补充了一行字: 【紧急情况下打。】 这话就差没直接告诉她,别没事去烦他。在他看来,她只要不断胳膊断腿,应该都不算紧急情况吧。 江澄子撇撇嘴,将纸条随手一扔,看到旁边竟然还有一张银行卡。上面贴着便签,写着:【卡里的钱随便用,密码是13046。】 她大喜,看来他还不算完全泯灭人性,知道她现阶段最需要什么的。 有了这张银行卡,谁还吃面包牛奶啊,当然是出去吃了。她对早餐的要求一向可高着呢,家里厨娘一大早做十道早点,她都挑挑拣拣的呢。有次为了去米其林三星日本的瓢亭怀石料理餐厅吃早餐,她和金莺直接打了飞的过去的。 不过现在时日不同了,最起码目前,她还得靠宋秉文一阵子。那她就勤俭懂事一些,吃个二星吧。 江澄子回房间拿了包,将银行卡装进去,愉快地出了门。来到楼下,她迈向校门的步子停顿了一下,还是打算先看看卡里面具体有多少钱再考虑去哪家店吃。 不知道这偏僻的地方附近有什么好的早餐店啊,实在不行问宋秉文借车,开去市里吃也好,反正她有的是时间。就这样,江澄子边想着边进了路边的ATM隔间,将银行卡插进去,输密码,查询。一阵子机器声音之后,屏幕上显示了一个数字。 江澄子看到的第一眼就瞳孔放大,气血上涌,不可置信地又数了两遍后面的零。 1、2。 1、2。 没错,只有两个。 宋秉文竟然只给她卡里存了100块! 就这他还好意思让她随便用!! -- 第22页 第12章 早餐 她以前做了好多孽啊。 这年头居然还能有这么小的余额?!年费够么?什么家庭啊,家里有债啊? 她思忖了一下,宋家的产业该不会出什么危机了吧? 但是没道理啊,上个月她还看到央视新闻专门介绍清源制药成为国内第一家建成生物制药全产业链的企业,利润实现跨越式增长。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宋家的钱可能就是这样省下来的。 江澄子在ATM机前站了好久,直到超时后银行卡被自动吐了出来,她都懒得伸手去拿。 这下还吃什么米其林三星,她连米其林轮胎都啃不起。 没办法,江澄子只能灰溜溜回去吃面包牛奶。 不过她还是很乐观的,打算自己先凑合一天,然后晚上再想办法问宋秉文多透支点儿。 反正她跟家里迟早会和好,就算是借他的也行,到时候双倍还他。 —— 晚上,宋秉文回到宿舍的时候,客厅里没看到江澄子的身影。他换了鞋走了进去,听到浴室那边有流水声,还混杂着江澄子的声音。 他将电脑包放到了桌子上,皱了皱眉,理性判断江澄子应该是在唱歌,但感性上,完全听不出调,像是在鬼哭狼嚎。 过了一阵,宋秉文实在受不了了,走过去敲了两下浴室的门:“江澄子。” 里面唱歌声停了,水流似乎被关得小了一些,传来江澄子欢快的说话声:“宋阿饼,你回来啦~” “水有什么问题?”宋秉文问。 “没有啊,怎么啦?” “我以为你被烫到了,所以一直在叫。” “......” 里面没了说话,哗啦一声,水龙头重新被开到了最大,水流像是带着怨气似的噼里啪啦砸向地砖。 但是江澄子没再继续唱歌了。 宋秉文摇摇头,走开了。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江澄子洗完澡穿着睡衣出来。她的睡衣是长衣长裤的款式,只有弧度精巧的锁骨露了出来,还有一丝蜿蜒的肩线。客厅里开着空调,所以外面没有披外套也不觉得冷。 虽然是松松垮垮的一件上衣,但因为身材极好,曲线依旧明显。 听到她的脚步声,宋秉文并没有抬头,顾自忙着在桌前整理自己的文件。 江澄子走到他身边:“我申请额外的经费。” “为什么?” “100块一天根本就不够,连吃早饭都不够。” “早餐我不是给你准备了面包和牛奶?” “那种面包也太难吃了吧,还那么硬,都能砸死一头牛了!”江澄子大声抗议,她好久都没吃过这么难以下咽的食物了,她真怀疑他每天是怎么吃下去的。 “再说了,我总得有别的花费吧,我今天的钱就用来买睡衣了。”江澄子不满,“而且你看,也没买到什么好的。” 宋秉文听她这么一说,下意识看过去,视线一寸寸移动到她身上。 江澄子双臂环抱捂住自己的身子:“也不许看!” 宋秉文轻嗤了一下,转身去倒水喝:“有什么可看的。” 虽然是自己刚才不让看,但对方真的表现出没兴趣,江澄子又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有什么可看的?! 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形容过她的身材,她傲人的身材一直是她引以为豪的一部分。 她对他大声道:“宋阿饼你是不是个男人,还有什么可看的,你有眼睛么?我是C!我是C!!” 宋秉文接好了水喝了一口,才淡定道:“这楼隔音效果没你想的那么好,可能明天出去,所有人都知道了。” 江澄子一愣,耳朵红了。 宋秉文没功夫跟她继续讨论这么没营养的话题,他将水杯放下后,进房间拿衣服准备去洗澡。忽然听到一阵咚咚咚的小碎步声,江澄子似乎跑到了阳台处,扯着嗓子大喊:“这题A和B都不对,我选C——我是C——” 宋秉文:“......” —— 第二天一大早,江澄子还睡在被窝里,突然手机响了。 她迷迷糊糊按了接通键,是宋秉文打来的。 “下来拿早餐。”宋秉文一向开门见山。 “嗯?你出去买早餐了?”江澄子未醒的嗓音沙哑着,“你送上来,我还没起呢。” “我要赶去上课,没时间给你送上来,三分钟不来拿我就喂猫了。” “......” 江澄子没办法,只得起身,拿了件外套披在睡衣外面,然后出门下楼。 宋秉文正站在楼下,手里提着一份早餐外带。虽然已入秋,但他也只穿了件长袖单衣,被风吹得时鼓时紧。 江澄子朝他走过去的时候,想到金驰的派对上那几个女生的议论,确实,衣服一贴到身上,就能看出他胸膛处肌理分明,腰线也隐隐露了出来。 她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那些女生前赴后继了。宋秉文自己都没意识到,即使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衣着,就这么平平常常地站着,都能够不动声色地勾人。 江澄子恍惚了一瞬,脚下步子不自觉放慢。 宋秉文唇角扯了下:“怎么,是有蜗牛挡你的道了么?” 江澄子:“......” 她在想什么,她差点被美色所惑,忘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江澄子没好气噔噔噔走下去,从宋秉文手里接过早餐的时候,正好叶晓雯从对面宿舍楼走出来。她看到两人,又打量了一下江澄子的穿着,看到她里面的睡衣时,神色霎变。 -- 第23页 她没有想到,原来江澄子这段时间一直都住在宋秉文这里。博士宿舍虽然是单人间,但也只是一室一厅,那他们两...... 江澄子心里没有这么多九曲回肠,她看到叶晓雯,很自然地给她挥挥手,打了个招呼。 “快上去吧,一会凉了。”宋秉文催促道,转身准备坐回车里。 这时,叶晓雯往这边走过来,向宋秉文问道:“师兄早啊,你去实验室么?” 宋秉文拉开了车门:“我有课,不去实验室。” 说完他坐上车,开走了。 江澄子还没睡醒,打着哈欠转身准备上楼,叶晓雯叫了她一声。 “澄子姐这两天一直在宋师兄这里?”她忍不住确认道。 “嗯。”江澄子直接承认了。 看到她这么坦率,叶晓雯竟不知说什么,流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江澄子问:“有什么问题么?你也没吃早饭?” 叶晓雯勉强笑笑,摆摆手,走掉了。 江澄子提着早餐上楼,进门放到餐桌上,打开一看,是一些热食。看起来,似乎是宋秉文去外面的早餐店买来的。所以是因为昨晚她抱怨面包太难吃了,所以才会专程去给她买早餐的? 江澄子吃了起来,可能是有昨天的对比,这些吃食尤其好吃。 她边吃边想起来,小学的时候,学校规定不允许带食物到学校吃。但这种规定她只当耳旁风,只是偏偏那时候的大队长是宋秉文,每天都会逮她。 有次她让保姆去一家米其林三星店预约了三个月才买到了一种法式炭烤小饼,一盒只有五个,分别是不同的口味。江澄子吃掉了四种,剩下最后一种她最爱的香芋味。 她想了想,专门跑去宋秉文的班级门口,把他叫出来,用手指捏着小饼举到他眼前炫耀:“你看这个饼,它又小又圆,是不是很精致,很诱人?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买到的。” 宋秉文简直懒得搭理她,他都不想逮她了,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江澄子像只蚂蚱一样在他面前蹦跶,非要举着小饼往他眼前凑,他偏头她就跟着转,不看都不行。 终于,宋秉文不躲闪了,双手揣兜里,挺拔地站着,垂眸直盯着她。江澄子很得意,拿着小饼在他眼下划着圆圈晃啊晃。 她就喜欢看他看不惯她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忽然,宋秉文一低头,唇瓣含住了她的手指尖端处,将她手里的小饼一口咬了进去。只一秒又重新直起身。 江澄子还没反应过来,手上就空了。 只有指尖还残留着刚才碰到他嘴唇的柔软温热的触感。 他把她的饼吃了... 她的点心没了...... 啊啊啊啊啊,那可是她排了三个月的队才等到的! 那可是她最爱的香芋味!! 那是她专程留到最后吃的!!! 江澄子简直要疯了!她等了这么久才终于买到的,结果搞半天成了为他排队的了。 她跳起来揪住宋秉文的衣服领子,开始大闹起来。她身高只到宋秉文的胸口处,因为身高的悬殊,她整个人都几乎半挂在他身上,伸手要去抠他的喉咙:“你在干什么?!你给我吐出来,给我吐出来。” 宋秉文皱着眉头掰开她的手:“别瞎闹。” “我不管我不管,我拿给你看的,谁让你吃了!宋阿饼你要不要脸!你连同类都吃!” “快松手,大家都看着。” “不松不松,你赔我的小饼,你给我吐出来。” “松手。” “我不松。” ...... 当然她最后也没能让他吐出来。 那天放学后,江澄子指挥自家司机开车满城逛,把电线杆子上所有能找到的、那种富婆重金求子的广告上面的电话号码全涂了,写上他的手机号。 后来她听说,接下来的一周,宋秉文几乎每天都能接到七八个电话,全是男性,开口就告诉他自己年富力强,百步穿杨,保证能让他爽。 然后宋秉文又指挥他家司机去满城寻找重金生子的广告把上面的电话号码涂了。 但他最终也并没有向江家父母告状。 呼....... 江澄子托着腮帮子,猛地吸了一口豆浆。这样一回想,她以前作了好多孽啊。 就这样宋秉文竟然还愿意收留她,还真是有点过于不计前嫌了。 她心里泛起了一丝感激。 这是江澄子第一次对宋秉文有了正面的观感。 她想,可能这就是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总会给你开扇窗吧。 虽然宋秉文这人长得丑,智商也不高,为人也死板,但他得到了她江大小姐的感激啊。 她决定,要干件大事来感谢他。 第13章 做饭 给我唱个催眠曲吧。 江澄子决定,亲手做一顿饭给他吃。 这是她二十多年来,第一次下厨,就为了他。 这个莫大的殊荣,应该算是宋秉文人生中的高光时刻了吧。 江澄子带上他给的银行卡,拿着包就出了门。 她去了校门外面的一家大润发,让工作人员帮忙挑了一块上好的牛里脊肉,打算做牛排。 虽然她几乎从来没进过厨房,但她坚信,吃了多年的牛排,做牛排的天赋已经深入骨髓。这些牛应该也会看在他们是老熟人的份上,给她个面子。 -- 第24页 她在网上百度了教程,挑了个步骤看起来最简单的,照着样子一步步做了起来。忙乎了一上午,终于差不多成型了。 她给宋秉文发了个消息,让他中午别去食堂,她给他带饭去。然后就将牛排装进饭盒里,再将饭盒放进她的Chanel小牛皮口盖包里,开开心心地出发了。 到宋秉文办公室的时候,他还在电脑前忙碌。江澄子得意地将饭盒掏出来放到了圆桌上,招手让他快过来吃饭了。 宋秉文眼神在她和饭盒之间逡巡了一圈,捏了下眉骨,还是起身走过来坐下。 江澄子将饭盒推到他面前,宋秉文打开盖子,看到里面黑黢黢的一块,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 宋秉文下意识蹙了眉,默了默,看到她渴望的眼神,还是拿起筷子。 本来想往牛排上面一戳,结果......没戳动。 他又改为夹起来,试着咬了一口,结果......也没咬动。 硬得硌牙。 宋秉文默默地放下了筷子。 “你不吃啊?”江澄子盯着他。 “你是把地砖加热了一下就装进来了么?” “......” 看到自己的好意被这样嘲弄,江澄子气不过地把筷子从他手里抢过来,也夹起了那块牛排,往自己嘴里放: “你这人口味怎么这么刁啊,应该还好——” 话没说完,一声清脆的磕牙声响起。余音在空气里回荡,散发出淡淡的尴尬。 江澄子不动声色地将牛排放下了,舌头抚慰了一下受伤的牙齿,用尽了毕生的脸皮道:“哦,我做的是全熟,可能你没吃过这样的,所以吃不习惯。” 宋秉文语气淡淡:“对,我一般喜欢追着活牛啃。” “......” 宋秉文将饭盒盖子盖上:“好意我领了,以后不用做了。” 江澄子叹了口气,神情很凄伤的样子:“唉,很难吃是不是?我果然还是很笨,用了这么多时间,花了这么多精力,忙碌了一上午,还是做成这个样子,浪费了好好的食材......” 其实她也没有多愧疚,但她要充分利用这次做饭。因为没有下一次了。 宋秉文看了她一眼:“不算浪费,你拿回去还可以继续铺地。” “......” “走吧。”宋秉文起身,“去食堂。” 到了食堂,宋秉文把自己的校园卡拿出来递给江澄子:“你先去选。” 江澄子上大学的时候并不爱吃食堂,通常都是在喜欢的私厨长期订餐。但现在离开大学快一年了,还颇有些怀念,更何况华大食堂就是以味道好著称。今天一上午折腾了这么久,真是有些饿了。 既然宋秉文让她自己去选,那她可就不客气了,一定要一口气把看上的都买了,然后每样挑着吃一点儿尝尝。 谁让他这么抠,她就要让他出血出得肉疼。 在窗口挨个浏览了一圈,江澄子忽然瞥见宋秉文一直漫步跟在她身后。她暗自思忖着,如果她选多了,他肯定又要叽叽歪歪,这人小气巴拉的。 于是,她心生一计,转头问宋秉文想吃什么,让他先去占个位子,她买了给他送过去。 宋秉文看着她,不置可否。 江澄子赔上笑脸,说拿人手短嘛,当然要服务到位了,这点礼节她还是知道的。她推着他的背让他走开,让他安心去坐着吧,今天就当一会大爷。 宋秉文也懒得管她在打什么主意,说要一份海鲜什锦盖饭,就走开了。 江澄子见得逞了,开心地去窗口挑了一大堆,用了三个盘子都快放不下了。她选之前试了一下,宋秉文估计是图省事,在这张校园卡里直接充了1000多。 哈哈,她要给他一次性刷光! 她开心地将卡贴了上去,但读卡机“嘀”地长鸣一声,显示器出现了六条短横杠。 工作人员笑眯眯解释:“同学,这张卡设置了单次消费超过50需要输入密码。” 江澄子:“......” —— 江澄子气鼓鼓地跟宋秉文一块吃完了午饭,也无事可做,干脆就跟他来到了办公室。 “你自己随便坐吧。”说着宋秉文径直走到书桌前,一坐下就开始忙自己的事。 江澄子在圆桌旁拉了一张凳子出来,开始自娱自乐。 宋秉文建完了一个细胞拟态模型,觉得眼睛稍稍有些疲惫了,视线移开屏幕。不经意间瞥向江澄子那边,这才意识到她好像已经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了,这对她来说是异常的。 他看过去的时候,江澄子正埋着头在做着什么,两鬓边的长发从耳后垂了下来,散落在了桌子上。手上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在来回动。 宋秉文没有管她,反正她能找到事情打发时间最好,无论做什么,只要不打扰到他就行。 江澄子忙活了一阵,觉得好困,脑袋也止不住往下耷拉。 正当她放弃抵抗,打算直接趴在桌子上睡一会的时候—— 突然,额头被一本卷起来的书抵了一下。 江澄子的头被迫抬了起来,看到宋秉文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要睡回去睡。” “懒得,还得再出来一趟吃晚饭。”江澄子拨开他的书嘟囔道。 她还想在这里蹭一顿晚饭,中午只点了一份盖饭,完全没吃过瘾,还白白为他跑了一次腿。 -- 第25页 “趴着睡对颈椎不好。”宋秉文又道。 江澄子有些惊讶,她还以为他不让她在这里睡,是觉得别人进来看到了有碍观瞻,没想到却是关心她的脖子。 “那要不我躺桌上睡?”她问道,揉了揉眼。她真的很困了。 宋秉文看了她两秒,道:“躺椅子上。” 他算是让步了。 江澄子:“两把椅子不够我睡的,在你眼里我是有多矮啊?” 宋秉文沉默了一下,往外走去:“我去帮你再搬两把。” 然后江澄子就站在旁边,看着宋秉文又一次性拎回来三把椅子,拼成了一条长凳的样子。 她躺了上去,还行。椅子坐垫处是皮质的,算是比较柔软。 她躺好之后,宋秉文又回到了书桌前。 房间里很安静,除了敲键盘的声音外,没有别的动静。 江澄子忽然轻声叫了一下:“宋阿饼。” “干什么?” “我睡着有点冷。” 宋秉文没说话,江澄子本来以为他不会理她的,但没一会,身上多了一件外套。从他坐着的方向扔过来的,带着他热热的体温,还有那股他被单床罩同款的洗衣液的香味。 又过了一会。 “宋阿饼。” “......又怎么了?” “给我唱个催眠曲吧。” 宋秉文没说话,这次他是真的不会理她了。 江澄子也不再说话了,困意袭来,她很快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她似乎听到了门上的敲门声。宋秉文没有让进来,好像直接走到门外面去跟人说的话。 “师兄你有空么?我们刚才做那个细胞分离实验...数据好像...不符......” “好,我看看。” 说着宋秉文跟人一块离开了。 宋秉文回来的时候,江澄子已经起来了,正趴在圆桌上,跟之前一样不知道在忙个什么。 江澄子将自己午睡前未做完的大工程继续做完了,抬起头:“我饿了,吃饭去吧。” 宋秉文刚想说话,门又被打开了,一个男生探头进来:“秉文哥,聚餐去不去?” 他们这个实验室的人比较活跃,差不多周周都会有聚餐。 但宋秉文并不会每次都参加,也不会完全不参加。他将频率控制得很好,一般来说,平均一个季度参加一次。但因为他特别受欢迎,所以实验室的人每次还是会例行来问一句。 上个月其实宋秉文已经参加过了,他本来想直接回绝,忽然余光瞥见江澄子充满期待的目光,想到她一上午那百无聊赖的样子。 一直都安安静静的,也算表现得不错了,对她来说很难得。 “好。”宋秉文脱口而出,又问了一句,“能多带一个人么?” “那当然,带多少都行。”那人刚才就看到了办公室里的江澄子,也对她笑了一下,就走了。 江澄子蹦起身:“走吧,吃饭去!你们学校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啊?” “一会去了你自己看吧。” 宋秉文拿上外套,路过刚才江澄子坐的位子时,他才看到,她一下午趴在那里做什么—— 她给他桌上刻了一个“早”字。 宋秉文:“......” 第14章 聚餐 就像个陌生人。 两人走出办公室时,其余人也正准备出发,在走廊上三三两两地走着。 宋秉文简单跟他们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转向江澄子责问道:“谁让你在我桌上乱刻乱画的。” “哦,你看到啦?”江澄子毫不在意地嘻嘻笑了两声,还有些得意,“觉得我刻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没眼光。”江澄子乜了他一眼,“这可是江大师早期作品,免费赐你的。以后等我出名了,价值连城呢。” “吃完饭买桶油漆,给我涂掉。” “为什么——” “油漆钱就从你每天100块用度里面扣。” “啊?” “你怎么这样!”江澄子不忿,“你这个人真的好功利,我之前给你送了那么多东西,实用性的你就要,艺术性的你就嫌弃。” “实用?你是指给我家热带鱼织了件毛背心那种?” “......” 两人的谈话声不大不小,正常音量,但落到走廊上实验室其他人耳朵里,却像是惊天巨雷一样。 上次江澄子送蟹饺的时候,并没有碰见什么人,所以好多人都是第一次看到她。他们佯装自然地从两人身边掠过,却都在暗中打量着江澄子,眼神相互交换:这女生是谁啊? 尤其是同一个实验室里的女生们,早就故意走到前面去,又频频回首,窃窃私语地讨论了起来。 从她们以往的经验来看,宋秉文是个特别避嫌的人。一般她们去办公室问他问题,如果只有两个人单独在场的情况下,他都会主动将办公室门打开,或者直接提出在公开场合见面解答。 这是第一次见到宋秉文带女生进自己的办公室,而且就让她一直在里面单独跟他待在一起。 刚才听了两人的谈话,她们更是咋舌。虽然宋秉文语气也就平平,不冷不热,但他能这么跟一个女生闲聊已经是活久见了,而且一句跟学术相关的话都没有。 斗嘴拌嘴,你来我往,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难得看到他在这么没营养的话题上纠缠这么久。 -- 第26页 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么? —— 就这样,大家进了学校附近的一家餐馆,在一个圆桌边坐了下来。 餐馆并不高档,算是大学城附近典型的学生聚餐场所。五男三女,正好八个人凑一桌。 服务员拿来了几份菜单放在桌子上,让他们点好了叫她。 宋秉文拿起一份放到江澄子面前,同时倾身侧向她,沉声叮嘱了一句:“悠着点,不许铺张。” 江澄子不满地睨了他一眼,她知道!如果是她请客也就算了,明显AA制聚餐,而且大家都是学生,她不会那么不懂事的。 宋秉文重新坐直身子。 两人对面坐着的一名男生见状,笑着调侃了一句:“第一次看到宋大神带家属啊,也不介绍一下。” “不是家属。”宋秉文直接澄清了,但他还是介绍了一下,“江澄子。” 然后又对江澄子逐一介绍了一下桌上人的名字。 除此之外,宋秉文也没有对江澄子做更多的解释。 其他人探寻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移动。不是家属,那是什么关系能让宋大神把她带去办公室,又来带一块吃饭的? 江澄子从菜单上抬头,跟其他人打了个招呼,就接着选自己想吃的菜了。 她在食物上特别挑剔,像只波斯猫,一点不合心意就不吃。但这几日在宋秉文这里,他不怎么惯着她这毛病,反而还不挑食了。现在看着菜单上的样品图片,觉得看什么都好有胃口,简直想挨个点个遍。 但她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只挑了两样最想吃的,都是大份量的荤菜。 宋秉文看了她点的菜,眉梢微微扬了下。看来这几天在他这里,还真把她饿着了。 但他没说什么,接过她手里的菜单,又递给了旁边人:“我就不点了,你们再看看。” 在等着上菜的间隙,桌上的人闲聊了起来。毕竟都是搞科研的人,大家的话题自然而然地绕到了学术上。 宋秉文对面一位比他小一届的博士生徐泽问他:“对了,文哥,明年CSCB/ASCB联合举办的学术年会你参加么?你的论文肯定被接收了吧,到时候你都毕业了吧。” 宋秉文嗯了一声:“不影响。” 另一个男生接过话去:“这一届不就是咱们国家承办么,好像就定在华城举行,只要宋师兄明年毕业不去别的地方找工作,参加也很方便的。” “我听我老板说,好像因为经费缩减,这次的规格不会太高,估计不像去年一样还有龙虾吃了。” “美得你,还想着龙虾。”一个女生嗔道,“去年是因为恰好一家私营医院赞助了会议,因为对无膜细胞器技术主题感兴趣,哪能年年都有那么好的事。” “所以说生化环材四大天坑专业能学的都是真爱啊,太穷了,从上到下都穷。” 江澄子听着他们的聊天,瞟了宋秉文一眼,压低声音:“你怎么不出钱赞助一下?家里这么有钱还这么抠啊。” 宋秉文不紧不慢地将茶壶转到面前,拎起来给两人倒了水,解释了一句:“我去参加会议是为了学术争鸣,不是为了被众星捧月。” 如果宋家或清源制药成为会议的赞助方,那么他的论文一定会得到特别的优待,没有人会对他的观点进行质疑,也就失去了本来想要寻求批判和商榷以获得进步的初衷。 实际上,这也是为什么,他不会在实验室同仁面前提及自己家世背景的原因。 也是为什么他的日常生活朴素得像个普通家境的博士生的原因。 但在江澄子看来—— 借口! 她不屑:“那我帮你们出,回头我说服我父母,江氏可以......” 宋秉文打断她:“不行。” 他神色严肃起来,转头正色告诉她: “江澄子,不要染指学术界,这不是一件好玩的事,不要让会议成为你的游戏。你要想玩,有很多其他事情、其他地方、其他很多人愿意陪你玩、供你玩,但这里不行。” 宋秉文很少一口气说这么一大段话。 江澄子竟被慑住了。片刻才撇撇嘴,干嘛这么严肃,她就是好心随口提议一句。 她是细菌么? 在他眼里,搞得她碰什么,什么就被污染了似的。 桌上的人七七八八地聊着天,两人的交谈声压得很低,也没人注意到。 后续也都不再说话,江澄子捧起面前那杯茶水喝了一口。 这时,服务员开始上菜了。 菜刚摆好,突然,有个女生看了下手机,对全桌人道:“晓雯她们去财务处报账回来了,问来不来得及一块过来吃。” 桌上其他人答应了。 没过多久,门就被推开了,叶晓雯和另一个女生走了进来。 叶晓雯一进来,就看到了宋秉文身边的江澄子。她有些意外,却还是春风满面地跟她打了招呼:“澄子姐。” 江澄子的视线一直盯在面前那盆水煮鱼上,闻声抬头对她笑笑,然后又继续盯着。 “哦,对,你们认识哈,上次就看到你俩一块来的。”徐泽道。 “对,我表姐嫁给了宋师兄的发小,所以之前在婚礼上见过。”叶晓雯笑着解释道,在江澄子旁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虽然是解释如何跟江澄子认识,但却无意中透露了另一层关系。 -- 第27页 果然,另一个女生道:“你和宋师兄私底下还有这份交集呢,这个世界也太小了吧。” 叶晓雯勾唇,看向宋秉文那边,但见他未作表示,神色隐约有些不虞。她顿时忐忑,宋师兄似乎不太愿意将自己的私交圈子放到众人眼底下。一旦细说下去,他的家世肯定也不可避免地会暴露出来。 她急忙岔开了话题,问江澄子:“澄子姐今天来我们实验室参观了?” 江澄子如实道:“没有进实验室,就在宋阿、宋秉文办公室睡了一下午。” 睡了...一下午...... 呃...... 啊这......... 桌上一下子安静下来,每个人的脑海里都闪过好多电光火石一样的猜想。 叶晓雯的表情也僵住了。 良久,还是有个男生打破僵局:“这样啊......那下次文哥可以带江美女去我们实验室转一圈,有的仪器还挺好玩的。” 宋秉文这么长时间才第一次开口,但没有答应:“那倒不必。” 然后他余光瞥了江澄子一眼,她还在盯着那盆水煮鱼。 他对全桌人道:“快吃饭吧。” 终于,一顿饭吃完,轮到付钱的时候,大家叫过服务员来,才被告知账单已经被宋秉文付掉了。 众人纷纷不同意,说要把钱给他。说好了AA制的,这是以前聚餐的惯例。 宋秉文拒绝了:“这次我多带了一个人,就让我请吧。” 一桌人一听,疑惑又回到了两人的关系上,好奇越来越抑制不住了。 终于,与宋秉文熟一些的徐泽开口问了:“文哥,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啊?” 问出来之后,一圈的人都相互交换着眼神,带着心照不宣的八卦意味。 宋秉文倒没避讳什么,很自然地答道:“我们两家是世交。” “青梅竹马呀?”一女生惊叹,“电视剧里演的那种?” 叶晓雯突然笑着插话:“看起来很不像对不对?我一开始都没看出来,我一直以为青梅竹马关系是很亲近的,开始不了解的时候从称呼上看,还以为你们很生疏,之前都没见过面。” 这话让正在喝茶的江澄子微怔了一下,她突然也意识到,宋秉文好像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地喊她。 他们认识了这么久,从小到大,二十几年来,从来没有昵称,也没有去掉姓亲密地叫过她。 听起来,就像个陌生人。 第15章 讲座 根本就不欢迎她。 聚餐完毕回去的路上,因为大家的宿舍在不同的方向,便渐渐散开了。 最后只剩下宋秉文、江澄子和叶晓雯一同走着。 江澄子刚才在餐桌上意识到那个陌生人的念头后,思绪稍微有点恍惚,因此没怎么开口说话,少见地一路沉默。 叶晓雯倒是找了很多话聊,但宋秉文用简单的语气词应付了几次,她便也不再开口了。 三人并排而行,安静得只听得见脚步声。 最后,到了相对而立的两栋宿舍楼下。 “澄子姐要不要去我那里坐坐?”叶晓雯热情邀约道。 “太晚了我就不去了。” “那我就上去咯!” “嗯。” 叶晓雯上去之前,对宋秉文挥了下手,语气轻快:“宋师兄,明天讲座加油啦!” 宋秉文微微点了下头:“谢谢。” “我还有课,就没法去给你捧场了,不过我猜也不缺我这一个。”叶晓雯笑道。 宋秉文没有接这话,只是道:“我们上去了。” 说着就转身朝着自己宿舍的楼梯口走去。 江澄子跟在后面。上楼的过程中,她想到刚才叶晓雯的话,仰头问:“明天讲座?什么讲座,你的讲座?” “嗯。” “你还办讲座啊?” “华大有个博士生论坛,定期会请博士生分享学术进展。” “那我能去听么?”江澄子觉得很新鲜,她读大学那时候也看到很多讲座的海报,但她宁愿在宿舍躺着,一次都没去过。 宋秉文没有回答,已经到宿舍门口了,他掏出钥匙打开门,才说了句:“要去的话就早点。” 说完他侧身让江澄子先进去。 江澄子没把这话放在心上,以为像之前读书时那样,他总是管教她,让她别老迟到。 所以第二天,她还是按照自己的时间,磨磨蹭蹭地收拾好之后才来到了那个礼堂。 还没走到,远远就看到门口处人头攒动。 这些人怎么还不进去?不是还有五分钟就开始了么? 江澄子走近了一瞧,才发现原来里面已经挤满了人,这些都是来晚了进不去的。但大家还是拼命地往里面涌,直到保安都来了,让大家把安全通道疏散出来。 江澄子也挤在里面,好容易蹭到了门口,仰着下巴往里面一望,看到宋秉文正在最前方的讲台处,低头对着电脑调试设备。 他着装算是比较正式,最起码比他平常在家穿得正式多了。一袭深蓝色衬衣,领口硬挺堪堪露出喉结,手臂处折了两折,流畅的小臂线条顺势蜿蜒,显得利落干练。 江澄子四周的听众倒是有男有女,但耳边听到的议论几乎全是女生的声音: “哎呀,好可惜,下午有课来晚了,只能在门口站着听了。” “那走不?” -- 第28页 “谁走?我才不走呢,就是站着看那张脸一下午我都愿意,要走你走。” “我才不走呢,我是说你走的话,把你位子给我空出来,我就能往前进一步。” “宋博士发了三篇Nature,简直神人,留校的话可以直接评教授了吧。” “人估计才不会看重教授呢,冲着院士去的吧。” “那可不就是全国最年轻的院士了。” “而且是最帅的院士。” “嘻嘻嘻,我要是能嫁给他,岂不是院士夫人了......” “你连离人家一米以内都做不到,还想上人家的床,做梦!” “你好意思说我,谁那天在宿舍跟小俐大聊特聊,说宋大神床上的能力是不是跟科研能力一样强的?” “嘘——” “你也知道丢人呐,你俩当时嗓门大得整栋楼都听到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都隔空怀上了。” “......” 其实说起来,江澄子对这些围绕宋秉文的称赞都已经免疫了,差不多从小听到大。基本上聊到后面话题都会朝着城市郊区开,车门焊死谁都下不去。 她倒是在琢磨,要不她走? 这么站着听两个小时,她可受不了。但觉得白跑一趟又不甘心。 她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宋秉文叮嘱她要早点到。这盛况估计也不止一次了吧,他大概也见怪不怪了。 但她可是尊贵的客人。 之前无论是看秀,还是演唱会,从来都是主办方把vvip的票送到她面前来,她还得挑挑拣拣才会去。去了也是专人接待,专用通道,哪有跟人群挤在一起而且还灰溜溜走掉的道理。 于是,她掏出手机,给宋秉文打了个电话,但没有接。她往前方看了一眼,宋秉文根本没看手机。 她又给宋秉文发了信息:【我在后面,没位子了。】 刚发完,她就看到宋秉文正好抬头了,似乎视线往后面扫过来。她急忙高高举起双手挥了挥,看到他明显看到了她。 但下一秒,宋秉文面无波澜地又重新低下了头。 “哎——”江澄子急得想叫他,但声音刚发出就卡在了喉咙里。 她又使劲大幅度挥了两下手,宋秉文再也没有抬起头来过。她跺了下脚,不满嘟囔了声“真是个呆子”。 这期间,江澄子不知道,自己的动作已经落入了站在她后面的那群女生眼里。 因为没有看到宋秉文的视线,所以只能看到江澄子努力挥手想要吸引她们男神的注意。再加上看到江澄子这姣好的背影,还有衣服材质肉眼可见不便宜,潜在的情敌思维让她们有些不忿。 看到她最后的动作,这些女生们脑补了她勾引不得被忽视而恼羞成怒的样子,相视一笑,开始嘲讽起来: “没那命就别想着一步登天走捷径。” “就是的,真的好好笑。” “与其钻营弄巧地在这种场合想要引起人注意,还不如多回去看几本书。” “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还想攻略我们男神,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儿?” 江澄子起初没在意,后来叽叽喳喳的吵得她心烦,这才意识到好像是在说自己,便转回头扫视了一眼。 那几个女生看到江澄子脸庞的一刹那,顿时噤声,在心里暗自把“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撤回了。但表面上气势依旧不甘示弱,反正多对一,她们怕什么。 长这么好看还不是朵娇花,还能把她们怎么样。 江澄子翩然又镇定地往后转身,直视她们,虽然身量纤细,却自有一种盛气凌人:“告诉你们,在你们眼里只能遥望跪舔的人,每晚穿着睡衣在我面前晃悠,姐都懒得抬眼看!” 虽然这话落入那几个女生耳朵里只觉得她在吹牛,但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对方气场过于强大、语气过于坚定的缘故,她们竟然还被震慑住了,一时都没勇气反驳。 江澄子本来还想继续说话,忽然手里的手机震动了,她顾不上理这些女生,急忙拿起来一看,是宋秉文给她回的:【那你回去吧,别凑热闹了。】 江澄子:...... 她在抬头往讲台上那边看去,宋秉文似乎已经调试好了设备,对旁边主持人点头示意了一下,讲座可以开始了。 江澄子知道,这时候无论是打电话还是发信息给他,他肯定都不会再理了。 也就是说他不可能给她安排个vvip座位了。 气死了,刚放完狂言就被打脸。 还好不是语音外放,不然被后面几个女生听到了,岂不是能计入她江澄子年度耻辱之二。 之一是她低声下气来投靠宋秉文却被他建议去住桥洞。 这样一来,江澄子自然不会愿意在里面呆着了。她站了这么久,简直已经太给他面子了。她一转身,便从人群中走向大门。 身后,已经响起了宋秉文的声音,从麦克风中传出,带着点低低的磁性。 后面已经有些女生在小声地尖叫了,还掏出了手机。 江澄子穿越过一片手机摄像头,终于走出了礼堂。 江澄子在校园里随便逛了逛打发时间,过了不知道多久,她找了个路边的椅子坐着休息。 夕阳将坠,一大片橘调沿着天边缓缓流淌下去,脚下的影子也逐渐被拉长。 想到今天的经历,她心里还有些不平。 -- 第29页 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她抬头一看,是宋秉文。他还穿着讲座时那身衣服,手里提着简装式电脑包。 “你在这里做什么?”宋秉文垂眸看着她,问道。 江澄子冲他道:“不是没位子了么?我就出来闲逛了。” “我不是说让你早点?” “你怎么没有给我留个亲友席位?” 宋秉文一哂:“你以为我在干什么?开演唱会?” 江澄子没说话。 “走吧,带你去吃饭。” “我不去。”但说完之后江澄子又忍不住问了句, “吃什么?” “上次那家的水煮鱼你是不是还挺爱吃的?” 咦?江澄子意外。她确实觉得味道很好,比她以前吃过的高档酒店的都不差,所以连吃了好多,她没想到他竟然注意到了。 馋虫一勾,她的拒绝就很无力了,两人便一块来到了之前聚餐的餐厅。 因为就两个人,所以不像上次一样进了包厢,而是坐在外面的大堂里,在一个卡座相对而坐。 服务员将菜单拿过来之后,宋秉文直接推到江澄子面前:“除了水煮鱼,你看看还想吃什么。” 江澄子在菜单上浏览了一番,眼神又越过菜单:“不会从我那100块里扣吧?” “不会。”宋秉文说完靠着椅背,拿出手机开始查看邮箱。 江澄子看了他两眼,上次的食堂只能刷50还历历在目。但见他没有暗藏什么阴招,那她可就不客气了。 江澄子唰唰唰在单子上勾了一长串,然后递给宋秉文:“我点好了,你点吧。” 宋秉文没有接,只略抬眸扫了一眼,淡淡道:“吃不完的从你那100块里扣。” 江澄子:“......” 她的手又缩了回去,划了又划,最终才敲定。 宋秉文自己没有点,直接将菜单给了服务员。 没一会儿菜就上桌了。 江澄子对着水煮鱼大快朵颐,忽然察觉到几道视线。她抬起头,这才看到在他们这桌的左前方坐着几名女生,正是之前讲座站在她后面的那几个。此时正往他们这边打量,似是认出了她来,但是不敢相信她竟然真的跟宋秉文认识,而且还能坐在一块吃饭。 “怎么不吃了?”宋秉文见她停下筷子,一个劲朝着另一个方向看,问道。 “有几个女生在看我们。”江澄子朝着他背后的方向努努嘴示意。 宋秉文没有转头,像是懒得看,伸长手臂,用筷子的末端抵住江澄子的下巴,带点儿劲让她头往回偏:“吃饭别东张西望的。” 江澄子不设防,跟着他的力道转正。余光瞟见那几个女生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坐在对面吃饭还可以解释为两人就是同学或者女生硬往上贴,这下宋秉文直接对她上手了。 这、这怎么解释? 但江澄子已经不管她们了,视线回到水煮鱼上,香味又勾起了馋虫,埋头继续大喇喇吃起来。 她嚼了一大口鱼肉,咽下,又说:“你在全校还挺受欢迎的,一个讲座都这么爆满。不过我觉得,好多女生就是来看你这个人的,根本不是听讲座。” 说完之后她就埋头专心扒了口饭,她以为按照宋秉文舍利子式的回答,一定会说那她们也能学到知识。 谁知,听到他说:“其实我并不想那些人来。这本应该是学术交流的场合,我也希望能从听众的批评意见中得到进步,这样完全变味了。” 江澄子吃饭的动作滞了一下,盯着饭粒没有再说话,默默想,难怪他要她这个闲杂人员回去。 原来是根本就不欢迎她。 第16章 教训 他应该是真的不太喜欢吧。…… 晚上回到宿舍,宋秉文在客厅的桌上对着电脑继续工作。 江澄子去洗了个澡,就进了房间窝在被窝里刷手机。 因为晚上吃得比较咸,没过多久,江澄子就觉得渴了,拿着杯子从卧室出来打算倒点水喝。 “厨房有烧好的水没?”踏进客厅的时候,江澄子随口问宋秉文。 宋秉文侧头,注意到她睡裤和拖鞋的地方露出了大片脚踝。这个天很冷,但刚才他为了让自己清醒不犯困,把客厅里空调的温度调低了,还故意开了点窗户。 他站起来拿过她手里的杯子:“我帮你倒了端过去,你去被子里等着。” “哦。”江澄子转身回去了。 过了一会,宋秉文端着热水走进来。江澄子正靠在床头,看着手机界面,时不时下滑一下。 宋秉文将水放在床头柜上,正准备转身离开,江澄子叫了他一声。 “不谢。”宋秉文头也没回打算往外走。 “不是,呃,好吧,谢谢,但我是想说,我看到华城官方公众号推送,说这个月最后一个周末有烟花秀......” 宋秉文一听就不感兴趣,本来想说不打算去的,回头看到江澄子兴奋的神情,顿了一下,改口:“你很想去?” “嗯。”江澄子猛点头,她在华大这个偏僻的新校区都憋了好久了。 “到时候看。”宋秉文还是没有把话说得太死,“如果有空就带你去。” “那你可一定得有空啊。”江澄子在他身后叫道。 月底也就是下周,周末傍晚的时候,江澄子收拾打扮了一下,背上小包去生物实验楼找宋秉文。 -- 第30页 去的路上她给他打了个电话,照例没有接。来到办公室,看到里面没有人。 江澄子往实验室那边走去,还没走到上次那间,突然在旁边另一间瞟到了宋秉文的身影。隔着玻璃,她看到宋秉文和四五个面容稍显稚嫩的学生在里面。那些学生围聚在一起,宋秉文站在他们对面,好像在讲解着什么。 这间实验室比宋秉文常呆的那间小一些,设备也没这么齐全,前面的实验台上照例放着各种各样的器皿和试管,但没有那种随时显示着各种数据的宽大屏幕。 一名女生走向试验台,正对宋秉文说着什么,时不时指了下面前的试管。 宋秉文因为身高太高的缘故,微微弯了点腰,认真地听她讲话,间或回答两句。 看起来好像在讲解实验之类的。 江澄子皱着眉,看起来好像一时半会都结束不了。可是第一场烟花秀七点开始,从这里到市里面要四十多分钟,加上吃饭时间,再不出发就来不及了。 这时,那名女生从她的角度看到了玻璃窗户外面的江澄子,似乎示意了宋秉文一下,他也转过头来。 江澄子舒展开笑颜,正想对他招手,就看到他又毫无停顿地转回去了,然后从口型来看他对那名女生说了句“不用管,继续”。 其他同学也有顺势看过来的,听了宋秉文的话,又转回头去。 江澄子举手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中,怔了怔,还是放下了。 她有些尴尬,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她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待遇,以往无论去任何派对、任何宴会,主办人哪怕放下手中正在忙碌的活计或者交谈的人,都会赶着过来迎接她。 还从来没有人像宋秉文这样,将她晾在这里,堂而皇之地无视掉。 这个人真的是! 眼睛不用可以捐掉! 江澄子气鼓鼓地转身准备去他办公室。 路上,她碰到了徐泽。 “来找秉文哥的?他好像在那边辅导今年刚进实验室的研一学生。” “我知道,刚才看到了。” “那些小孩好多问题的,他又一向特别耐心,估计要等一会了,你要不要来我们实验室玩会儿?”徐泽提议道。 哎,这个主意不错。 江澄子心情转晴,正好她也很好奇实验室里面长什么样子。 徐泽刷卡打开门,让江澄子走了进去。徐泽很热情,带她到处逛了一圈,对她好奇的仪器进行了介绍。 没一会,江澄子看得差不多了,正准备出去。她突然想到,一会宋秉文应该会进来,那她不正好可以整整他。 她对这种事颇有经验,只思考了一会,驾轻就熟地从旁边的白板上面拿了黑板擦,将门打开虚掩,将板擦放在了门沿上面,然后自己站在门后故意露出一点身影。 这样一来,宋秉文看到了她的身影后以为她想要吓唬他,注意放在她身上,就不会留意上面。 让他被黑板擦砸一下,算是给他的一点惩罚,让他刚才忽视她。 看见江澄子想砸宋秉文,实验室其他人内心里都觉得她在雷区蹦迪,但是又暗戳戳地非常期待。因为平日里几乎没什么人敢跟高冷又严谨的宋大神开玩笑,所以看到有个敢吃螃蟹的,兴奋之余还有些暗爽。 果然,过不了一会,宋秉文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外,朝着实验室这边走来。但他走到门口时,脚下停住,没有进去,目光落到江澄子身上:“江澄子,你出来。” 是不加商量的命令语气,声音里流露出厉色。 江澄子不敢走出去,不是怕他,是她一旦开了门,头上的黑板擦就会落到她头上。 宋秉文在外面等了几秒,见江澄子不动,直接上前推门,同时手摊开,黑板擦稳稳地落到了他的手上。 不伤一分一毫。 他连眼神都没有躲闪,直盯着江澄子:“跟我出来。” 说完就转身站出去。 真没劲!这人眼睛长头顶上的么?还是说未卜先知,连这都能料到? 江澄子失望地乖乖跟了出去。 “你在做什么?谁让你进去的?”宋秉文往走廊深处走了几步,转身开门见山问道。 “你同学啊。”江澄子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怒意,但不明白为何。 “你不穿工作服,不戴手套,又在里面乱搞,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影响到实验环境的。“ 听到宋秉文的指责,江澄子不太开心:“我就进了这一次而已啊……” “可能就因为你这么一次,里面的人某个实验数据就会因为外界因素发生偏差,几个月的心血就白费了。”宋秉文表情中是不加掩饰的严厉。 江澄子确实没想到这一点,她蠕动了下嘴,没有说话。 里面的同学见到刚才宋秉文严肃的样子,又隐约听到了他对江澄子说话的声音,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面面相觑。 这跟他们一贯认知中的宋师兄完全不一样。虽然他是有些不好接近,但对人还算温和有礼,平常从未见他以这种教训的口气跟任何人说过话,更别提对女生了。师妹们日常问他问题,无论需要讲解多少遍,他从来都是不厌其烦,语气中从未有过躁意。 而且,这个女生好像还是他的青梅竹马吧。本来以为他们关系密切,但是那天聚餐听起来就淡淡的,现在又这样,他应该是真的不太喜欢吧。 -- 第31页 走廊上,宋秉文最后直接道:“你以后不要再来实验楼这边了,这不是让你玩的地方。” “...可我呆宿舍也没事做啊?” “你不是无所事事惯了么?没事找事应该是你的特长。”宋秉文估计真是有些生气了,说话也不太留情。 “......” 江澄子被他一噎,也有些气闷。今天本来是一块去看烟花的,现在估计也不成了,她也不想待在这里了,伸手:“那你把车钥匙给我。” 宋秉文把车钥匙拿出来,放在她手上的时候还是说了句:“注意安全。” —— 江澄子独自走出实验楼,心里很不是滋味,本来今天高高兴兴出门,结果烟花秀没看成,还挨了一顿数落。 独自在车里坐了一会,待到稍微平息下来,她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接下来的时间去哪里。 宋秉文说她最会没事找事,确实,她不否认,但那是建立在有足够的钱支配的前提下。 她春天会去富士山泡温泉看樱花,夏天去瑞士卢塞恩湖畔避暑,秋天去加拿大落基山脉脚下的国家公园看枫叶,冬天坐着游轮去加勒比海周边的小国家游玩一圈。中间还穿插着每个季度的各品牌新品发布会、秀场和鉴赏酒会。 但现在她只有100块,她只能去大润发捏泡泡包装袋玩。 突然,她想到了一个地方。眼神一亮,发动了车辆,立即驶了出去。 大约四十分钟后,车停在了华城市郊的小弄堂门口。这里面是一个纵深很长的集市,云集了各种工艺品,古玩字画、奇石根雕、陶器玉石,无一不有,种类繁复。 江澄子没事可做时,经常会来这里逛一圈。 旁人的印象里,江大小姐常去的地方只有各大高街奢侈品店,江家司机闭着眼都能开到,她差不多算是住在里面。但其实,这个小弄堂才是她经常独自偷偷跑来的地方,她很喜欢这里,在青石路上闲逛,在地摊上淘宝,欣赏各式各样的根雕木雕工艺。 但她每次来这里,都不要司机接送,也不要保姆陪同。 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她谁也没说过。 走进去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街道两旁的古朴吊灯被点亮,充满了寻常人家的烟火气息。里面人烟不减,熙熙攘攘,皆衣着朴素,姿态随性。 旁边的水榭凉亭里,还有二胡和扬琴的音乐声,吹拉弹唱。有位老人在说评书,旁边好多人自带小凳,围坐在周围,端着的玻璃杯里泡着茶叶,半阖着目,似听似睡。 以前的时候,江澄子逛小弄堂也和逛商场差不多,看到想买的东西能买一堆。 但今天不一样,因为宋秉文那个葛朗台,她身上只有一两百块可支配。这是她长这么二十几年来,第一次这么穷。 到处走了走,忽然,江澄子的视线定住。她看到一个地摊上摆放的一小堆核桃。比寻常的核桃要大一些,色泽很亮,表面干净又光滑。 这成色和质地...... 她加快步伐走了过去。 等江澄子回到宿舍的时候,差不多九点左右。她刚掏出钥匙,还没插进锁孔里,门就被打开了。 是宋秉文,他竟然已经回来了。他的脸色比下午时缓和很多,看到江澄子回来,像是松了口气。 江澄子没有跟他打招呼,眼神错开,直接换了鞋进去。 将包随手放到了桌子上,咕噜几声,两颗核桃顺着包沿的口子滚了出来。 宋秉文看到了,主动搭话:“你想吃核桃?怎么不多买点?” “我不想吃。” “那你买来干嘛?” 江澄子转身,直视他:“不是你让我实在闲得无聊买两颗核桃盘盘么?我买来盘啊。” 第17章 烟花 是他汗水氤氲的光圈。 宋秉文听到江澄子的话,明显被噎了一下。 江澄子见他说不出话,一扭头,准备回房间找衣服洗澡去了。 但宋秉文叫住了她。 “干嘛?”江澄子回头。 “走吧。” “去哪儿?”江澄子搞不懂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宋秉文倒是很理所当然的样子:“你不是想去看烟花秀?” 江澄子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事,她本来以为下午的时候他把她训了一顿让她自己去找事做,看烟花这事儿就算黄了,她自己开车出去转了一晚上也没想过去。现在都几点了还提这茬? “这都几点了,早就结束了好么!” 宋秉文看了一眼手机:“我查了一下,11点还有一场,现在过去时间正好合适。” “11点?那不得看到凌晨才结束了?”江澄子吃惊他会有这个提议,按照之前对他生活方式的了解,他还挺老干部作息的。即使回来也会工作一会,通常都不会熬过12点,可能是怕影响第二天的效率。 但宋秉文好像没什么意见,就只嗯了一声。 江澄子想了想:“你不会是一直在这里等着我回来,好去看烟花秀吧?” “嗯,等了你一晚上。”宋秉文神色自然,“还好你回来得不算晚,现在应该来得及看午夜场。” “......”江澄子无言。 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个枣么? 而且,他真的有这个求和的意思,一整晚怎么也不主动给她发个信息,还是放不下姿态? “想去看么?”见她一直不说话,宋秉文又问了一句。 -- 第32页 江澄子心里确实痒痒的,因为公众号里的图片宣传得太好了。 她点点头,还是答应了。 烟花秀在江边,虽然已经临近半夜了,但人们热情不减,还是有很多人在江岸上围聚着,等待午夜场的开始。 晚风从江面吹来,裹挟着阵阵水汽,吹得人身上寒凉。 刚从车里出来,江澄子就有些后悔,怎么没多穿一件衣服。她今天穿的是一条秋季轻薄昵裙,裙摆还没有没过膝盖。倒是显得两条腿细直修长,但是风从裙下尽数灌入,吹得她肚子冰冰凉凉。 这时,宋秉文也从另一边的驾驶位上下来了,手里拿着一件衣服,直接给她扔了过来。衣服越过车身,划出一道高抛物线正正落到她的手上。 江澄子一看,竟然是她的一件风衣。 “出门的时候看了下天气,凌晨会接近零度。”宋秉文边说边走过来,淡淡扫了她身上一眼,“你这样穿可能不行。” 江澄子正好被冻得不行,急忙将风衣穿上了,感觉暖和多了。跟在他旁边走着,嘟囔了一句: “原来你也是会注意女生穿什么的啊。” 宋秉文眉梢微动,没说话。 两人上了江岸,等了大概十五分钟,烟花秀就开始了,一簇簇焰火升空,随即又像碎金洒落向四周,绚烂又华丽,整个天空都被照得发亮。 江澄子仰头,目光一直跟随着,从烟花升起,一直到跌落。 无意间瞥见旁边宋秉文的面庞。侧颜精致得不像人形,线条从鼻翼一路勾延而下,顺着弧度深刻的喉结没入锁骨处的衣领中。 只是他看起来没什么触动,面色比那江面还平静。 江澄子收回视线,又重新看向空中的烟花,再次陷了进去。 过了不知多久,突然听到旁边一个女声:“你好,能帮我们照个相么?” 她转头看过去,一名女生拿着手机问她,又指了指身后。她背后站着一名男生,也看过来。 江澄子点点头,那对小情侣站在江边,两人紧紧搂在一起。头上漫天的烟花,粲然绽放的那一刹那,男生低头亲了女生的脸颊一下。 江澄子给他们照完后,女生一蹦一跳地跑过来接过手机,道了声谢谢,然后查看起照片来。 江澄子思考了下,开口:“你能帮我......” 她说着下意识回头,突然发现,身边空了。 哎,人呢? “什么?帮你也照一张么?”那名女生闻声抬头,问道。 她见江澄子身边没有人,以为她是一个人来看烟花秀的。 江澄子正好向后转去,看到了路边斜靠在栏杆上的宋秉文,他正低头刷着手机。 旁若无人,倒是比刚才看烟花认真多了。 ......算了。 “谢谢啊,不用了。”江澄子对那名女生勉强笑了下。 那女生见状,又一蹦一跳地朝着自己男朋友跑去。 江澄子转身向宋秉文走去。这人烟花看了一半就跑开了,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走进之后,宋秉文看得很专注,也没察觉到她来到身边。 江澄子也往栏杆上一靠,侧身看过去,看到他手机屏幕上邮箱的界面,是在查收邮件。 唉,真是没趣。 江澄子顿时也变得意趣寥寥。 过了一会,宋秉文将附件全部下下来浏览了一遍,似乎忙碌告一段落,这才抬起头,发现江澄子坐在旁边。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还在燃放的烟花,问她:“怎么不看了?” “不想看了,后面都是重复的花式了。” “那回去?” 江澄子没说什么,起身朝着停车场那边走。 周围人群攒动,来来往往穿梭不已。 突然,江澄子全身一震,感觉有人在她大腿上掐了一下。 谁?! 她旋即转头,看到一个人影过去。 “哎,那个人!”她叫喊出来。 宋秉文不明:“怎么了?” “刚才有个人摸了我。” 她说出来后略停顿了下,以为宋秉文会像之前一样,嘲笑她这个身材有什么可摸的。 但没想到,宋秉文神色马上变得严肃:“谁,你看清楚长什么样子了么?” “看到了他的侧脸和衣着,他往那边看台上去了,我看到肯定认得出来。” “走。”宋秉文没有再浪费时间,抓住她的手腕就朝前跑,“我们去找。” 两人也匆匆上了看台,这个地方比一般的道路位置要高一些,视野很好,因此人也不少。 “在前面。”江澄子看到了那个身形。 在她跑过去的这段时间里,看到那个人竟然又靠近了另一个女生,在她的屁股使劲捏了一把。 “哎!你在干什么。”江澄子大喝一声。 那人回头,看到她,立马转身想跑。 宋秉文不出几秒便追上了他。一把扣住了那人的肩膀,往后一拉,然后迅速绞住了那人的两只手腕,往背后一扣,就让他挣脱不得了。 干净利落地将那人制住后,宋秉文回头:“江澄子,报警。” “好。” 然后宋秉文又转头对另一个被侵犯的女生说:“请留一下,等会一块去警察局作证。” 那个女生刚才经过了这么一遭,已经呆住了,这时见宋秉文是在对她说话,似是猛地惊醒过来,却往后退了两步,喏喏道:“不、不用了。” -- 第33页 下一秒转身就跑。 江澄子急了,追了几步,那女生已经迅速融入了人群中,她冲着对方跑开的方向大喊:“哎,你跑什么?!你自己都不站出来指认坏人,谁还会为你说话,不是便宜了这些人渣!” 她气呼呼的,跺了两下脚,又转头指着那个已经被宋秉文按着半跪在地上的男人:“就算是我一个人,我也要把你送进去!” 没一会警察就来了,将那个男人带走,江澄子两人也随之去做了笔录。出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过了,警车专门将他们送到了江边宋秉文停车的地方。 回去的路上,江澄子坐在副驾闷不吭声,但目光时不时瞟向一旁开车的宋秉文。 察觉到她的视线,宋秉文主动问:“怎么?” “也没什么...”江澄子抿了下唇,还是说了,“就是有些吃惊,我以为你第一反应会是怪我里面裙子穿得太短了。” 宋秉文平视前方,认真道:“你有穿衣的自由,但他没有犯罪的权利。” 听了这话,江澄子意外地一怔: “你没有觉得我是小题大做?” “没有,我觉得你做得很对。”可能是想起了那个逃走的女生,宋秉文又补充了句,“天助自助者。” 回来之后,江澄子先进了浴室洗澡。然后将全身衣服都扔进了洗衣机里,全部弄好后出来,看到宋秉文没有在客厅,但阳台处传来了他打电话的断续声音。 “对,是有些事耽误了...不会超过deadline的。嗯......我会按时发给老师,不会的....不影响整个组的进度......” 江澄子脚下顿住,他今晚是有事是么? 过了一会,宋秉文从阳台处回来。他看到了江澄子,道:“赶紧去睡觉。” “哦。” 说完之后,宋秉文也没有再管她,而是重新坐回了桌边,晃动了两下鼠标将休屏终止,电脑屏幕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数据和曲线。他开始对着电脑忙碌起来。 江澄子进卧室躺下后,辗转了好一阵才睡着。 半夜,她迷迷糊糊醒过来,突然想起来去厕所。拧开卧室的门,刚打开一个缝隙,客厅里的光就泄了进来。 还亮着? 她有些惊讶,这么说来,宋秉文还没睡? 江澄子轻声开门,往外看去,一眼就看到客厅的桌子边宋秉文的身影。 他正对着电脑,全神贯注地工作着。手上敲击键盘的速度很快,几乎没有一秒停顿,看起来,似乎是在赶工。 除了顶上的灯外,桌上还开了一盏台灯,照亮了他面前摊开的一些册子和书本。他时不时会埋头看一眼,或者翻过一页。 江澄子缓缓走了出去。 察觉到动静,宋秉文手上没有停下,但用余光扫了她一眼又收回:“喝水?” “不是,去厕所。” 宋秉文嗯了一声,不再说什么,将鼠标往下滑动了几下,又开始继续敲击键盘。 江澄子再回房间的时候,关门时停顿了一下,转头看了宋秉文的身影一眼。 腰背挺直,薄唇紧抿,能看到他眉间轻蹙着,像是有些焦急,但整个人的姿态还是很淡定,有种急而不躁的沉稳感。 结合他刚才在阳台打的电话来看,他应该是有什么工作需要在今晚紧急完成。但是,他们出去看烟花再加上去警察局耽误了些时间,所以才会熬夜加班。 所以,其实宋秉文并不是什么有着三头六臂的神人,他也会像普通人一样,因为未完成的任务而加班加点地赶工。 这一点,也是江澄子住进来的这些天,逐渐发现的。 只有走近了,才能清晰地看到他的勤奋,他的紧张,他的拼命。 才会明白网上那句话,你只有非常努力,才能看起来毫不费力。 她想起第一次去生物实验楼时,看到走廊上一溜署着他名字的顶刊文章。 还有和他周围人接触时,他们眼里话里对他的崇拜和敬仰。 但其实宋秉文拥有的这一切,并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通过努力一点一滴亲手获取的。只不过他身上的光芒太耀眼,才会让人看不清光下的艰辛。 也是现在她才明白—— 他的光芒,不是自带神格的光环,而是他汗水氤氲的光圈。 第18章 雕刻 还挺温暖的。 第二天,江澄子起来的时候,客厅里已经没有宋秉文的身影了。 她独自一人坐在马桶上思考人生。 如果她注定不是继承家业的那块料,那她是不是能放开手做自己喜欢的事? 宋秉文都可以为自己所热爱的事情这么努力,那么,她也可以。 不管怎么样,总好过在这里整天无所事事。 想到这里,她迅速地从马桶上弹起来,洗漱完毕之后一溜小跑进了卧室。她从包里翻出之前买的那两颗核桃,又从包底夹层拿出了从来都随身携带的工具包,里面是平刀、圆刀、砂纸等不同的工具。 转眼间就铺满了客厅里的餐桌,她也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其实,江澄子私底下一直喜欢雕刻。这是唯一一个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停止过的爱好,她这么欢脱的一个人,有时候心血来潮,都能坐在桌前刻四五个小时不停歇。 但周围人她谁也没有告诉,因为即使知道了也不会有人支持她,只会觉得这是不务正业。 -- 第34页 有时候实在是太孤单了,她甚至开通了一个直播的账号。不为别的,只为了能够有人陪伴,哪怕是不认识的陌生人也好。 只不过她从来不露脸,镜头里只展示手上的动作。关注的人不多,不过本来她也就开着玩玩,所以并不在意。只是有时候看到好玩的弹幕,还跟她的小粉丝们打字聊聊天。 从家里出来这段时间,她因为没有心情,好久都没有雕刻了,现在重新拾起来,还很有干劲。 她在餐桌上铺了一层哑光的淡蓝色彩纸,将所需的工具全部依次摆好。然后拿过宋秉文的台灯,将手机绑在灯泡的位置,固定在灯罩上,摄像头直直对着桌面,花二十分钟调试好了灯光和角度。 一切准备就绪后,她打开了自己的直播账号。 她并没有事先发状态说今天会直播,因此,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看。 但也无所谓了,自己刻得开心要紧。 她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好好完成一个作品。 她已经有灵感了。 她360度旋转着观察了下核桃的纹路,用小头尖刀在一些地方做了标记,然后将一些碍眼的突兀处挫平,紧接着又小心地剔掉了一些非必要的部分,接着就开始从细节处描出一个大致的标记。 手机里一直直播着,过了差不多十分钟,屏幕上就出现了弹幕: 【啊啊啊,美手又回来了,舔屏舔屏。】 【奶奶,你关注的主播开播了!】 【这么美的手,答应妈妈不要去工地上扛沙包好么?】 【美女这次露脸不?】 【第一次来,真的是美女么?】 【据我的经验,手漂亮的女生,脸都不会太差。】 【据我的经验,脸漂亮的女生,脸都不会太差。】 【据我的经验,脸漂亮的女生,有可能是男生。】 【????】 【前面的??】 【美女不美女的无所谓,主要是想欣赏核桃(不是】 【小姐姐的工作是雕刻师,还是手模呀?】 【可能主业手模,业余雕刻,毕竟好像也不在乎能不能卖钱。】 【但雕刻得还蛮好的,业余这个水平真不戳了。】 ...... 晚上,宋秉文回来的时候,江澄子还趴在桌上专注于自己的大工程。 他在餐桌的另一头放下包,随意地扫了她那边一眼,也没在意,反正只要不影响他,她随便做什么都行。 洗漱完毕后,宋秉文拿出电脑也开始干活。因为一篇文章得到了编辑部的修改意见,需要赶紧补充最新实验数据的分析,他打算熬个通宵。 罕见的是,江澄子竟然也没有去睡她一贯重视的美容觉,一直就在他对面坐着忙活。他催了两次,也懒得管了。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已经隐隐泛白,宋秉文才将修改好的论文发了回去。他盖上电脑,左右转动脖子活动了一下,不经意看向江澄子的方向——她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身上披着刚才他给她拿出来的衣服。 宋秉文正准备收回视线,忽然目光被她手边的物件吸引住了——是一颗核桃。他眯了眯眼,看清好像就是那次她买回来的那颗。比普通的要大一些,色泽和纹路也要明晰很多。他这才注意到,她前方还放了一些工具,桌面铺的彩纸上有很多木质碎屑。 他微微扬了下眉,倾身拿过核桃来一看,发现上面的纹路竟然已经改变了,而且还显出些规律。 是她刻的? 所以,她刚才一直在用刀具刻核桃? 她在雕刻?! 宋秉文眉头一撑,觉得很吃惊。他又让那颗核桃在手指间来回转动,仔细打量了一下全貌。是个半成品,现在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框架,但能隐约看出是个人形。 他越看内心的惊讶越被放大,在核桃这么大点儿的地方,她竟然能雕刻得这么好。 不过这个人形...... 他一哂。她这么自恋的人,一定刻的是自己。@泡@沫 宋秉文掂了掂核桃,她竟然还有这样的天赋,他完全无法掩饰内心的意外。 他握着这颗核桃,往椅背上一靠。闭着眼,他忽然想起来,其实江澄子好像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表现出对雕刻的兴趣了。 也是那次,开启了她对他有这么大敌意的源头。 宋秉文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江澄子的场景,是在一次宴会上。 那时候他8岁,江澄子才4岁。 当时他站在一处摆满了食物的长桌前,仅仅是站着而已,因为他并不爱吃零食。 忽然,从桌布底下钻出了个脑袋,正是江澄子,亮着她那双猫眼石一样的眸子,见到他之后眼睛都直了。 她手里举着两个松露点翠小蛋糕,直接就大方地放了一个在他面前。刚才这蛋糕一上来就被一抢而空,她以为他是因为没吃到所以在这里闷闷不乐,而她抢到了两个,愿意分给这位漂亮的小哥哥一个。 接着她就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小哥哥长小哥哥短地转悠,尽管他反应平平,也没有打消掉她的热情。 直到午饭过后,大人们坐在外面庭院里闲谈,他一个人在屋内桌边看三国演义。 突然,江澄子小跑着拿了一张木板来到他面前,说给他刻了一幅小像,问他觉得怎么样。她将那块板子放到他的故事书上,满怀期待地绞着手站在一边,那双猫眼石更亮了,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 第35页 宋秉文看了一眼,以他科学严谨的态度,表示不能说完全一模一样,只能说跟他毫无关系。 他的本意只是想快速打发她走,让他安静地继续看书。谁知,听到这个评价后,江澄子的脸色立马变了。 几乎是下一秒,她就一屁股滑到了地上,躺倒开始打滚,大哭大闹,不依不饶地叫喊:“哇哇哇哇,怎么不像了,我不管,就是像就是像......” 他从来没见过这个仗势,一时竟在旁边呆住了。也不去哄,也不去扶。 江澄子哭喊的声音像被箍住脖子拎起来待宰的鸭子,惊得外面的大人全部都跑进来了,纷纷拥簇到这边。 大人们明白原委后,急忙对着宋秉文手里的木板说:“这刻得真像啊,要不说是刻的,我们还以为是照片呢。” “是啊是啊,简直跟文文一模一样的。” “对呀,都一样帅气嘛。” “刻得多好啊,你看着头发丝都刻出来了。” 听到这些夸奖,江澄子止住了哭,这才满意地吸了吸鼻子,从地上一溜烟爬起来。 然后她从他手里一把将板子夺过来,得意地斜了他一眼,随后嘴一撅,重重地哼了声,趾高气昂地走开了,还故意将脚跺得超级响。 那个晚宴余下的时间里,江澄子再也没有理过他,中途还来抢走了他手里的小蛋糕。 他虽然很无语,但也随她去了。不再来打扰他,他也乐得清静。 直到离开的时候,宋秉文已经到了玄关处,江澄子突然又跑到他面前来,手里拿了另一幅板子。 她递给了他,甜甜地笑着,像是不计前嫌,说又给他刻了一副像。 宋秉文接了过来,这次他打算锻炼一下自己的情商,下决心无论上面刻了什么,他都会说这就是他。 然后他低头,看到上面不是画,而是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天下第一丑人。 宋秉文:...... 但从此以后,两人的梁子就结下了。江澄子开始看他不顺眼,处处作对。 宋秉文正回忆时,江澄子已经醒了,看到自己桌子上的核桃没有了,惊慌地四处找了一圈,瞥见正被他拿在手里。 “你干嘛,还给我。”说着她伸手抓了过去。 然后仔细察看了一番,确认没有被他弄坏,才放下心来。 “你在刻什么?”宋秉文问。 江澄子一愣。这是第一次他主动过问她的事,或者说,这是第一次他对她在做的事感兴趣。 以往他向来都认为她整天无所事事,做的都是没什么营养的吃喝玩乐。 “刻一幅画。”她随口敷衍道,并不想告诉他。 “刻的你自己?” “嗯。” “果然。”宋秉文轻笑了声。 听出他声音中的不以为然,江澄子抬头不满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自恋才刻自己?” 宋秉文没有明确回答,但差不多算是默认了。 江澄子有些气:“刻自己才不是因为自恋!雕刻都是有感而发,是有真情实感的,又不是随便刻的。” 说着她又补充了句:“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然后她不再理他,又拿起斜刀,开始在核桃上沿着纹路一点点磨起来。 宋秉文没说话。过了一会,他忽然起身,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在那边呆了一会又回到客厅,手里拿着一个东西——热水袋。 他这里没有其他取暖的用具,只能找到这个。 “给。”宋秉文将热水袋放到了江澄子手边。 江澄子盯着那个热水袋。 “暖手。”宋秉文又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江澄子很是出乎意料,她没想到他是去为她烧水装热水袋了。 现在已经下半夜了,外面浓雾深重,紧闭的门窗似乎也抵挡不住肆虐的秋风,寒意逐渐弥漫了进来。虽然开着空调,身子勉强暖和,但手却是冰的。 她白皙的指节上冻出了点点红色,她没想到他注意到了。 江澄子盯着热水袋看了一会,放下刻刀,手捂了上去,热气渗透进肌肤,指尖都活泛了些。 还挺温暖的。 “什么时候能刻完?”宋秉文靠着椅背,看向她那边。 “那我怎么会知道......” “刻好了给我看看。” 江澄子微怔,想了想又道:“......那到时候你不许说丑。” 宋秉文想了下小时候的事,笑笑:“嗯,不说丑。” 第19章 离开 什么时候回? 江澄子听到宋秉文的话,没有再说什么。她刚才睡了一觉,现在觉得精神好多了,埋头准备一鼓作气将这个完成。 没刻几下,看了看核桃上面的人像图案,视线又不动声色地移向对面的宋秉文。看到他已经继续对着电脑工作了,修长的指节在键盘上跳动,也微微泛着红色。 她想了想,抿了下唇,又垂下眼。 就这样过了一周,周五晚上的时候,江澄子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却没有直接进卧室,而是在客厅停下,问宋秉文:“明天是你的生日哎,你打算怎么庆祝?” 宋秉文正忙着整理第二天需要的文献材料,随口道:“没打算庆祝。” “伯父伯母会叫你回家吃饭么?或者来这里跟你过?” “不,他们现在在英国。” -- 第36页 “哦,这样啊......”江澄子若有所思。 宋秉文将材料收拾完毕放进包里,然后将包放到门口的柜子上,回头:“怎么还站着,不去睡觉?” “马上。”江澄子应了声,又咧嘴笑着冲他道,“那明天我送你一件生日礼物!” 宋秉文没有表现出任何好奇或者惊喜,而是又催促了一遍:“快进去睡了。” 第二天早上,江澄子醒来的时候宋秉文已经去实验室了。她看到客厅餐桌上放着给她买来的早餐,另外还有一袋吐司剩下了一半。看起来他早上吃的面包,连碗长寿面都没给自己下,还真是不打算庆祝的样子。 可江澄子心里有个主意。她重新进了卧室,将包里的两颗核桃拿了出来,又对着光仔细查看了下上面的图案。她这几天赶工了一下,终于在昨晚完成了。她顾不上吃早饭,又细细地用尖刀将边缘处雕琢得更清晰一些,再用磨砂纸打磨了一番,上了一层油膜。 再度审视时,上面的人物轮廓精致,发丝入扣。背后的景象细节齐备,繁复不乱。 不错,她好久没有做出这样完美的作品了,也不知道宋秉文这人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她将核桃包装好,就出发去宋秉文的生物实验楼。 自己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作为回报,就陪他过个生日吧。 雕刻的核桃就当是送他的礼物,这老男人都27岁了。 进了生物实验楼,江澄子驾轻就熟地上了三楼,朝着他的办公室走去。 自从那次宋秉文说让她尽量不来这里后,她就真的几乎没有来过了。倒不是因为他这话,她本身来得也不多。 这次也没有提前告知他,想着给他过生日,也算是个惊喜吧,他总不至于赶她走。如果那样的话,她就真的不理他了。 临近宋秉文办公室的时候,听到那里面罕见地并不安静,而是有说话声传出。 里面的人好像在聊天。 是一众男生的声音,嗓音低沉又粗哑,还伴随着些许笑声。 江澄子也没多想,加快步伐往前。 快到门口时,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我不会娶一个...不学无术的女人为妻......” 江澄子听到这句话,一下子愣住了。 她能分辨出,这是宋秉文的声音。因为他的声音和其他人不同,音调虽低但并不粗哑,反而有种清冽的感觉,永远都不急不躁,还带着一抹磁性。 但就是这样干净的声音,说出伤人的话来时,才尤为寒人心。 江澄子欢快的步伐逐渐放慢,最终停滞了下来。 这说的,是她么? 应该....是吧。 心底好像有什么裂开了,她本来觉得自己不会在意的,但是真正亲耳听到后,还是觉得有种难以名状的酸涩感。 她也在好好努力,她并不是只知道吃喝玩乐。 她有兴趣,有爱好,有想要为之奋斗的东西。 但是,他从来都没有正视过她在做什么。 突然,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她急忙往前面的转角处躲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脚步直接就做了决定,好像不想让人看到她,更重要的是,不想让宋秉文知道她在外面,面对他的尴尬和掩藏她的窘态。 从墙后探出头,她看到叶晓雯抱着实验册,笑嘻嘻地敲了门。没一会门从里面开了,她走了进去。 江澄子收回探出的半个身子,背靠着墙壁站了一会。这里正对着走廊的窗户玻璃,外面的日光正盛,光圈有些刺眼。 她对着那束白光看了一会,良久,抬起脚步,将礼物袋放回包里,慢慢地朝着楼梯口走去。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宿舍楼下,她想了想,还是上了楼。 回房收拾了下东西,其实也没有多少,就带她随身的包和一点这几天的换洗衣物。 是时候离开了。 也不能总是赖在这里,还误以为他心里一点意见都没有。 也是现在,她才明白,他看似收留他,实际上并不是因为内心认可她。 或者说,其实她一直都明白,他表面看起来对她还不错,从小到大什么事都纵容她,容忍她,不跟她计较。 但从心底,他是看不上她的。 他嫌弃她不求上进,觉得她的人生毫无意义。 他从来都不认为他们在同一条水平线上,从来都不认为他们是可以平视彼此的人。 所以他没必要计较,或者说,懒得计较。 只是没想到,第一次听到他这样直白地跟周围人说出来,她还是不能接受。 将他给她的备份钥匙放在进门处的柜子上,江澄子提着东西出了门。即将要关上门的时候,她像是触电一般缩回手,忽地又猛然惊醒了。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他凭什么看不起她?她有求着他娶她么?她江澄子身边还缺追求者了?她不嫁他就嫁不出去了? 江澄子的情绪来得快,转变得也快,刚才的失落压了下去,顿时又气愤起来,想了想,又转身拿走了备用钥匙。 然后边往下走,边拨通了金莺的电话...... 临近中午的时候,宿舍楼道响起了一阵喧闹声。 梁啸天一步跃上两层台阶,后面跟着金驰和宋秉文,他们身后还有几个男生。正是金驰婚前派对上卡座里的那一群富二代,也是宋秉文的小圈子。 -- 第37页 今天一大早,他们突然乌泱乌泱地开了几辆跑车来到这里,吵嚷着说是要为宋秉文庆生。在他办公室呆了一上午,又吵着要来他宿舍瞧瞧。 宋秉文没办法,只好同意了。 上楼的路上,宋秉文想到江澄子应该在。按照她昨晚的暗示,估计又在搞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动作。他想到上次她突发奇想来给他送自己那份可以被称为旷世奇作的牛排,这次不知道又想要做什么。 怕这些人看到后会太过震惊,以至于场面不可收拾,他考虑了一下,在开门前停住,转头道:“一会打开门,不管看到什么都别多想,正常的。” 其余的男生们不太明白他这话的含义,但也没有特别在意。 宋秉文说话间已经将门打开,率先踏了进去。刚想从玄关处的鞋柜里找些拖鞋出来,突然身形一顿,目光直视客厅中央。 后面金驰见他一直站着挡在门口,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从侧面挤进去。但看到客厅的一瞬间,也怔住了,带着无法掩饰的震惊。 客厅里,有12位兔女郎,摆成了一个心形的造型。 烈焰红唇,毛绒短裙,黑丝长腿,细红高跟。头上两只耳朵,后腰处还有一个毛球尾巴。 见人回来了,一同大喊: “Surprise!!” “Ha—ppy Birth——day!!!” 陆陆续续跟进来的男生看到了这个场景都怔住了。本来他们第一反应是他们中的谁搞的恶作剧,但又联想到刚才开门前宋秉文给打的预防针,视线都一言难尽地集中在他身上。 正常....的? 他们一直以为清心寡欲的宋博士在这个偏僻的郊区整日不回去是因为沉迷于学习,现在看来,他是在偷偷地满足自己的某些不为人道的兴趣癖好是么? 宋秉文并没有对这些人解释什么,刚才他的目光只扫了一眼,就收回了。除了开始因为猝不及防而有片刻的惊怔外,神色又恢复了淡定。既不惊慌,也不尴尬,更没有急于跟自己朋友解释。 一看就知道,这是谁搞出来的名堂。 按照平时,他肯定会火冒三丈。 但是今天很奇怪,他只觉得,这就是江澄子的作风,竟然没有怒意。 他询问了一下,下单的人已经支付过费用了,但他又另付了一笔小费,让这些女郎直接走了。 “哎哎哎,你就这样让她们走啦?”那些女郎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后,金驰才后知后觉地嚷嚷起来。 宋秉文听到他的声音,蓦地想起那日在舞会场边他说的话:说实话我觉得这满屋子的女人,论长相身段没有一个比得上江澄子的。 他内心默然。 虽然刚才只扫了一眼,但就这一两秒的时间里,他的第一反应竟然确实是:怎么会想到请这么些人来给他庆生?这些女生,没有一个在身材样貌上比得上她自己的。 想到这里,他低头微微一哂,自己怎么会突然冒出这种想法。 午饭过后,好不容易将那些狐朋狗友们打发走了,回到宿舍时,宋秉文看到江澄子还没有回来。 他在客厅里站了片刻,拿起手机按了起来。 这是第一次,他主动发信息问江澄子:【什么时候回?】 第20章 学徒 来带你回去。 宋秉文发信息的时候, 江澄子正在金莺家里。 两人一人一个大字并排躺在金莺卧室的床上,让佣人拿来了切好装盘的水果点心,在两人身侧分别摆放了一长排。 江澄子刚才已经好好地洗了个澡, 此时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天鹅绒睡衣,手里拿着小银叉, 将切好的法国西梅小块送到嘴里,酸甜多汁, 吃得畅快至极。 金莺前段时间都在瑞士, 去看舅舅家看新出生的小妹妹, 听到江澄子讲述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一时还没缓过来,侧身盯着她, 语气里掩饰不住的震惊。 “所以,你就跟宋秉文过上了没羞没臊的同居生活?!” “什么同居生活,是我单方面活在宋扒皮的剥削之下。”江澄子说起来就愤慨,将手里的小银叉挥舞得像钉耙一样,“你能想象到一天就100块的用度么?而且他还不管饭, 这100还要包括饭钱。以前要是有张100的掉地上我都不低头看的好么, 今天出门看到有个一毛钱硬币我都捡起来了!” “那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我给你打个30万去银行兑成硬币, 砸他身上泄愤?”金莺道。 江澄子斜了她一眼。 金莺撑着下巴, 有些心虚:“还是...算了吧, 跟宋家比砸钱的话,嘿嘿, 我还是没那底气。” “我想过问你要钱。”江澄子又戳了颗蓝莓放嘴里,“但你不是用你父母的副卡?钱一有变动他们就会知道,到时候告诉我爸妈, 我这招破釜沉舟就不管用了。” “所以你就一直在宋秉文那里耗着?” “对。耗得我真是好苦啊,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点娱乐设施都没有,我都不知道他怎么呆得住的,我都快无聊得去大润发杀鱼了。”江澄子脸皱成了一团,“但是我又一想吧,我过得越苦,后面回家了就越得怜爱,所以我就撑住了。” “有道理。”金莺点点头表示赞同,又问,“那你怎么突然又跑我这儿来了?” 江澄子说到这个就气,定了定神,咽下口中的水果,给她复述了宋秉文的原话。 -- 第38页 “他这么说了?他真的这么说了?!!”金莺一听就躺不住了,一挺身坐了起来。 看到闺蜜这么讲义气,江澄子更愤慨了,也随之坐了起来:“我在他宋阿饼那里又不是白吃白住,我还给他做饭了呢,花了几个小时做了超美味的牛排,但是他不领情,不肯吃。而且为了给他解压,我连洗澡都唱歌给他听,结果他还嘲讽我。” 金莺坚决站在自己小姐妹这边:“太不像话了,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 “还是我大度,他那么说我,我都还没忘记临走前给他送一份生日礼物。待人接物这方面,他差我老远了。” “就是的,还是我们女人心胸宽广,不计前嫌。” “就是就是。” 两人慷慨激昂地骂了半天,在这样的骂声中,放在远处的手机震动声被忽视掉了。 金莺听江澄子抱怨完毕,抚摸着她的脸怜爱地打量了这许久未见的姐妹一番:“你看看你,这段时间真是受苦了,你现在憔悴得就像是刚从牢里放出来一样......” 江澄子拨开在她脸上摸来摸去的手:“都怪宋秉文!他过的都是什么老干部生活?连着我都老了十岁,我现在急需回归到之前醉生梦死的正道上来。” 金莺一听眼神亮了一瞬:“哎,那不如我们去朗月会所吧,我都好一段时间没去了。走吧,为了犒劳你受伤的内心,我带你去好好保养一番。我们做个脸,保养个头发,预约个按摩,再泡个温泉。” 两人当机立断,也不管周围一圈没吃几口的水果,立马从床上起身。差不多二十分钟后收拾完毕,就出了大门。 因为金家的司机被金莺父母用了,为了方便,两人干脆约了辆专车。 坐上车的时候,两人还在聊着。 金莺侧过身子:“你现在从那里出来了打算怎么办啊?住我那儿倒也行,只是一直这么不见你父母也不是办法啊。我觉得你别跟家里闹了,你家就你一个独苗千金,你爸妈还能怎么样?还能不原谅你?” 江澄子一想到要回家面对爸妈的唠叨,要逼着她去学习酒店经营继承家业就心情超级不爽,五官都拧成了一团,有些颓废地靠着椅背,闷闷的也没接话。 忽然间,她的视线扫过前面的车内后视镜,看到司机也在看镜子里面,用一言难尽的复杂眼神打量着她。 这人是有什么企图? 她出行一向是有司机专车接送,最近倒是体验了好几次打车,但都没有遇见这样的。 她一下就坐直了身子,保持着警惕。 但一直到达目的地,司机也没做什么。 两人下车后,金莺在手机上付了钱,司机说了声谢谢。然后他似乎终于忍不住了一般,越过金莺,对后面的江澄子道:“小姑娘,误入歧途不可怕,人生还很长,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江澄子:“????” 等车开远后,江澄子思索了半晌才回味过来,这是真的把她当成刚从牢里出来了吧。 —— 朗月会所位于闹中取静的市中心一处风景度假区湖边,高档且隐秘。江澄子她们一众小姐妹都是常客,几乎每个季度都会固定来一次。消费了几百万之后,在里面一切项目都是专人特供。 因为提前打了个电话,进去时会所的主管早早地站在门口接待,很快就将她们带到了长廊深处环境幽静的专属包厢,为她们做了全套护理之后,敷上了定制面膜。 江澄子躺着刷手机,百无聊赖地浏览着网页。 忽然,手机叮的一声,浮窗显示收到了一则消息,是从私信里来的。 【您好,我是宫春莹的助理周全,之前宫老师偶然看到了您的直播,想问一下您这边是否有意向来宫春莹工作室做学徒。】 江澄子瞳孔一睁,猛地坐了起来。 宫春莹,这个名字她当然知道。 雕刻艺术大师,稳坐国内乃至全世界雕刻界第一第二交椅,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多层次镂空根雕技艺传承人。早年间拜师学艺,云游四处,兼收并蓄众家之长。年少成名,不到二十岁便在雕刻界崭露头角,三十岁时木雕作品《云海》被故宫博物院永久性收藏。 如果打开百度的话,还能看到一系列享受□□特殊津贴专家、国内首位世界巡展的雕刻师、首位女国家工艺美术师等荣誉。 只是随着年龄增长,宫春莹近几年鲜少在公众面前露面,只待在自己的工作室里专注于精进技艺和培养学生。 之前江澄子在一次拍卖会上以八位数的高价拍得一件她的代表作,以为借机能和她见上一面细聊,没想到宫春莹本人根本没有出席。后来江澄子曾经托中间人想要联系,但被宫春莹那边婉拒了。 所以,如今冷不丁地收到这个消息,江澄子狂欢若喜之余又觉得不可置信。 她为了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伸手掐了一把——金莺的胳膊。 “嗷!”金莺疼得叫起来,本来阖上的双眼也瞬时睁开,“你干嘛?” 很好,不是在做梦。 江澄子喜得也不顾脸上的面膜往下滑落,扯着旁边金莺的衣袖将手机递了过去:“快看,宫老师的人主动联系我了!” “哎哎哎,你别扯我,一万多一贴的面膜,掉了你赔我?” “你先帮我看看,回头我送你500张,一个季度敷一张,这面膜能把你送走。” -- 第39页 “......” 金莺坐起身,一边用两根指头撑着面膜上方,一面透过两个孔看了一眼屏幕:“宫老师?哪个会所的?新来的?” 江澄子嫌弃地啧了声:“人家是雕刻界的大师,我之前在好多展览上都看过她的作品,以前还买过的。我一开始接触这个领域,就是看她的教学视频入门的。” 说着她也不让金莺细看了,将手机一把拿回来。回复了好几个我愿意后,对方也发来了工作室的地址,让她前去面谈。 江澄子怕夜长梦多,立马将时间定在了一小时后。 金莺看她喜不自胜的模样,问:“你真的要去么?” “那当然了。” “啊,那你不回家啦?” “再看吧。” “唉,你说你这是图什么,放着千金大小姐不当要去给人当学徒。”金莺叹了口气,摇摇头。 但她知道江澄子一向行事风风火火,想什么就去做什么,谁也阻止不了,便又道:“那回头我打点钱给你,当学徒也不用苦着自己。” “嗯,再说吧。” 江澄子确实风风火火,一分钟都不肯耽误,直接从会所出来就前往宫春莹工作室。 工作室位于华城东南区一处公园的后面,这个公园江澄子之前路过无数次,但没想到人径未至的地方竟然就是宫春莹的工作室。工作室是一处仿古式建筑,占地不小,但只有一层,呈翼状向四面八方铺展开。周围绿树掩映,芳草新绿,往里走有种曲径通幽的别致宁静感。 与江澄子联系的助理已经等在了大门口,领着她一路进去,并介绍了一下相关的情况。 据助理说,宫老师很看重技艺的传承,现在比较愁于后继无人,因为现在的年轻人都耐不住性子干这种精细活。所以近几年来,宫老师的工作重心都放在了挖掘和培育后人上。在这里开了个工作室,除了自己带学徒之外,还在市里的少年宫代课教对雕刻感兴趣的小孩们。 也是一周前课间休息的时候,宫春莹偶然看到了几个学生凑在一起看网上江澄子的直播视频,她也跟着看了一阵。从手型技法来看,她发现这个女生非常有天赋,才让助理试着联系一下的。 工作室里面大体上分为两个区域,一边是闲人止步的生活区,另一边是工作区。工作区又划分了许多小房间,里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工作台,有用来教学上课的,也有专门的雕刻工作间。 江澄子在工作室的办公区见到了宫春莹。宫春莹的年纪在五十左右,从屏风后方出来的时候,身着古朴的藕荷色长衫,头发盘在脑后用玉簪斜插,一对乌木耳坠,看起来清雅又娴静。 她看到江澄子时和煦一笑,连眼角勾延而起的皱纹都是温柔的。 果然,面对普通人江澄子,就没有了之前拒绝权贵的高冷和孤傲。 刚才助理一路上已经跟江澄子交代了薪酬之类的事项。在这里当学徒,可以包吃包住,一个月5000块。平时的话,宫老师会教授她雕刻技艺,但她也需要做一些助教类的工作。 江澄子表示接受这个条件。 宫春莹另外问了一些她的个人情况和家庭情况,还交流了一下彼此对雕刻的理解。 江澄子鉴于之前碰壁的经历,将家里的背景隐去了,只说是普通家庭,更多地时间用在了谈雕刻上。 宫春莹看起来似乎对她很满意,最后向她确认道:“那,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今天就留在这里试着协助我上一节课可以么?” 江澄子笑开了花:“好。” 宫春莹听闻,起身带着江澄子去了隔壁的公共工作间,将她介绍给其他的学徒们。 宫春莹收的学徒不多,一共五位,都是女生。她一一对江澄子做了介绍,又简单交代了几句之后,让大师姐顾菲菲后续有空带着江澄子熟悉一下环境,就到前面的教室上课去了。临走时吩咐江澄子帮她把用具整理成套,拿到教室里去发给学生们。 江澄子欣然应了一声,立马低头忙碌起来。她看了下,工作室里备着的工具都是雕刻常用的,她全部熟悉,因此,将其搭配成套按人数分好并不难。 顾菲菲见宫春莹走后,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她是宫春莹的第一位入门弟子,大约二十六七岁的样子,比江澄子稍长,齐耳短发,肤色偏黑黄。她大步来到江澄子面前,语气并不客气:“哎,你在这行从事了几年了?” 江澄子一直低着头,也没注意到她的语气,听她这么问了便回忆道:“几年?是说我从几岁开始刻么?四岁吧。” “这么久?”顾菲菲将信将疑揣测她,“那你有什么代表作么?” “代表作?”江澄子停下手中的活,想了想,忽而咧嘴一笑,拿出手机翻到了她四岁的时候在木板上刻的宋秉文的画像照片,“这个!” 顾菲菲低头看了一眼,神色嫌弃:“这是什么?小孩乱画的么?我是说公开发表的作品。” 江澄子一听就不乐意了,收起手机,也没了好脸色:“那没有。” “这么多年了,连公开发表的作品都没有,还跑宫老师这里来当学徒。”顾菲菲双手环抱,脚尖打地,带点儿居高临下地神情打量她。 “那你有么?”江澄子反问。 “哼,我都好几件了。” “那你都有公开的作品了,不还是跟我一样在这里当学徒?” -- 第40页 “......”顾菲菲一时说不出话来。 说完江澄子也正好将用具整理完毕,便也不再理顾菲菲,端起托盘就往门口走去。 一出门,就看到宋秉文。 他正站在门外,穿着他早上出门去实验室那件灰色T恤,神色沉静又淡定。 江澄子看到他,愣了下,却并不意外。以宋家的人脉和资源,即便是问了金莺不说,也能够很快通过其他方式打听到她在这里。 她只是没想到,他会愿意花时间亲自跑来。 宋秉文下午本来还有实验项目,是跟导师请了假出来的。导师看他这位得意门生罕见地主动提出告假,还以为他想庆祝自己的生日,笑呵呵地准了假还让他别急着回去。但他的打算是将江澄子带回去,一块吃个饭就马上返回实验室的。 看到江澄子确实在这里,他稍稍松了口气。但想到负责调查的人给他汇报说她是来当学徒的,又觉得头疼起来。 江澄子这横冲直撞、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从小到大一直就没变过。 无论他在各类运算上多么快速而准确,在江澄子的脑回路面前,还是甘拜下风。 但他又不能不管她。 江澄子不知道宋秉文在这里站了已经多久了,他就这么看着她,没有说话,好像在等她解释。 她沉了沉气,手里端着托盘往前走,并不想跟他说话,打算直接从他身侧错过去。 宋秉文不急不缓地往右迈了一小步拦在她身前,还是率先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怎么突然跑来这里?” 江澄子索性也不躲了,仰头迎上他的目光:“你不是让我买个核桃盘盘么?我现在专业盘核桃来了。” 宋秉文神色稍怔,又道:“所以就不告而别?” “还不告而别,说得好像你多想我在你那里呆着似的。”江澄子嘟囔道,然后问他,“你跑这里来做什么?” “来带你回去。” “我不回你那里。”江澄子扭头。 “...那你就回自己家。” “我不!我去哪里关你什么事?” “江澄子。”宋秉文沉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你既然从我那里跑出来,我就要对你的安全负责。” “你负什么责,我父母都不知道我在你那里。” “你父母知道,我说了的。” 江澄子一愣:“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住进来的第一天晚上。”宋秉文自然道。 江澄子语塞,一口气涌上来,心里愤愤的。亏她当时还觉得他算是唯一一个不用活在父母眼皮底下的,所以在他那里的话自家父母也不会打听到,但她千算万算,没算到到这个浓眉大眼的竟然也叛变了!居然自己去自首!! 她就知道不能相信他,她当初怎么会有错觉他能站在她这一边瞒着她父母的? “你还说什么了?说你怎么抠,怎么压迫我了没?”江澄子不忿道,“你知道我离开你这一下午,是怎么好吃好喝度过的么?” 宋秉文的情绪一直没什么变化,语气平缓:“既然在我那里待得不开心,就回家去,家里会好吃好喝地待你,何必在这里吃苦。” 他想,以她那个娇气的性子,当学徒这事也就三分钟热度,坚持不了24小时估计就得摔包走人。 “谁说我是吃苦了,我打算长期待下来的。”江澄子不服气,小瞧谁呢! “你家里不会同意的。” “谁管他们同不同意,”江澄子瓮声瓮气道,“他们本来就不在乎我喜欢什么。” 宋秉文垂眸看着她:“平心而论,你家里对你够宠的了。” “都是这么说,所有人都这么说,你就跟他们都是一伙的。”江澄子说着突然语调升高,而且越说越激愤,“你们从来没有人过问过我喜欢什么。你们只会说我不爱学习,家里安排的工作都做不好。但你们从来不关心,我的想法是什么,我的兴趣是什么!” 因为胸脯起伏,身子有些抖动,江澄子手里的托盘没有保持住平衡,往旁边斜了一下,里面的一些小工具掉了出来,几个手柄是圆形的刻刀咕溜溜滚到了墙角。 她急忙蹲下身去捡。 宋秉文也蹲下身去,伸手想要帮忙。 “哎,你别碰,别弄坏了。”江澄子短促叫道,及时制止了他。 宋秉文怔了一下,手停在半空中。 他抬眸,看到江澄子的神情里是一种不加掩饰的嫌弃,就好像他什么都不懂一定会弄坏她的东西、耽误了她的正事一样。 忽然,他又觉得这种神情和语气有些熟悉。 好像,当时她在他办公室的时候,她想碰他的东西的时候,他也这样对她说过。 因为他担心她会弄坏他的东西、耽误他的正事。 宋秉文半阖了下目,收回了手。 江澄子利索地独自收拾好了工具起身,觉得已经耗时太久了,没再跟他纠缠,就匆匆往工作室前部的教室走去。 宋秉文定了定,也抬步跟了过去。 前面有三四间大教室,都是透明的玻璃墙,隔着玻璃能看到里面的情形。整整齐齐地摆放了6x6的桌子,有十几个学生,大概是初中生模样,各自在自己的座位上规规矩矩地坐着。 宋秉文看到江澄子正在里面挨个座位作为发放雕刻用的整套工具和木料,每发一个学生,她都会弯下腰,细心地叮嘱那些小孩们,要正确使用,小心不要划伤手。 -- 第41页 宋秉文的视线饶有兴味地跟着她移动,这是他第一次看她这样有耐心的样子。 他还记得以前中学的时候,偶然见到过一次她发试卷。 那时候他在高中部,她在初中部。有一次,他从高中部的大楼下来去指导老师办公室参加物理竞赛特训,正好路过她的教室。 从窗户不经意看进去,她好像是刚从办公室拿回了全班月考的卷子。但她并没有那个耐心挨个发,而是随便分成了几摞,随机放到近手处几个同学的桌子上,口中嚷嚷着“传一下啊传一下,相互传一下”。 全班四五十人的卷子,她就用了十秒钟不到就发完了,又重新坐回自己的位子上趴着。 他摇了摇头,收回目光,受不了她那个懒散而“高效”的作风。 所以这是第一次,看她这么认真地对待一件事。 这就是她口中的兴趣么? 玻璃墙倒影着宋秉文颀长挺拔的身形,清俊的面庞经过玻璃自带的一层滤镜,变得模糊而遥远。 里面有几个女学生看到了他,相互偷偷使着眼色,一个劲往他这边瞟。 但江澄子没有再转头看一眼。 宋秉文又站了一会,才转身离开。 —— 下午的时候,课程结束后,江澄子也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工作室了。 刚到工作室楼下,就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宾利停在了路口。 是她家的车。 站在路边的司机将车门拉开,上面走下来了江母。 江母看到她,嗔笑了下:“还闹呢?” 江澄子没说话,站着没动,撇了撇嘴角。她想,果然宋秉文惯会跟她父母沆瀣一气!她一有动向就要屁颠屁颠地去打小报告,去他那里的时候要跟她父母报备,现在一跑出来就又第一时间跟她父母告状去了。 “还不回家?”江母又道。 江澄子侧过身,这才说了一句:“我不回去,我就要在这个工作室当学徒。” 她想,这次她一定要抗争到底,家里总不能把她给绑回去。 正暗暗下决心的时候,却听到江母说:“你想来这个工作室就来,我们不会阻止你的。” 江澄子意外地一愣。 江母又补充了一句:“秉文派人调查过了,这是个正规的工作室,那位宫老师确实是这方面的专家。” 嗯?江澄子听后,表情松动了一些。 “行了,走吧,我让张妈做了你最爱的水煮鱼。”江母上来拉她的手腕。 江澄子听到了吃的,不由得咽了下口水。母亲的手握上来,她心里一下子就软了。这么久了,其实她还是有点想家的,想她家里喂的小金鱼,她的毛绒玩偶们,还有那张可以来回打滚的大软床。 于是,她嘟囔了一句,还是跟着乖乖坐上了车。 往家去的路途中,江澄子还在暗自思忖着,为什么母亲的态度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以她对自家父母的了解,他们尤其是她母亲是不会因为这个工作室正规或是宫老师是大师就同意的,要不之前她申请到了国外名校想学艺术的时候,父母也不会强烈反对,硬是让她上了国内的商科了。虽然凭借她的聪明,考上的是一个重点大学,只比华大差一点儿,但终究觉得遗憾,而且学的也不是她所喜欢的东西。 但是,这次她父母竟然没有反对她去当一个学徒。 这时,坐在前排的江母清了下嗓子,正色道:“但是,还是有一个条件的,你必须每天回家住,不许在外面住。” 这倒是没什么,反正她可以每天开车来工作室。 但江澄子不理解:“那之前你们怎么不让我回家的?” “之前你不是跟宋秉文在一块么?秉文那孩子我放心。现在你一个人在外面,这不行。”江母很严肃认真。 江澄子想,要是不答应,估计她也没法在工作室干了。就同意了。 回到家里,有佣人伺候着,江澄子把这段时间想吃的挨个点了个遍,又好好洗了个澡,换上了她熟悉的睡衣,躺在自己卧室里的细绒水纹软床上,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啊,果然还是在家里舒服啊。 但临近睡觉的时候,江澄子没有料到,回家的第一天她却失眠了。 怎么回事,不是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么? 怎么在宋秉文那个硬板床反而睡得舒服些,家里这翻两个滚儿都挨不着边的大床上却睡不着了? 而且,现在鼻息间都是她这个房间里惯常最爱的天然花香,没有了宋秉文的被子枕头上那股独特的洗衣液的味道,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江澄子正瞪着天花板上的暗花发呆,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她摸过来看了一眼,收到金莺的消息,说给她打了30万。 因为她手里用的是宋秉文给她的那张银行卡,所以金莺直接打到了这里面。 哎呀,糟了。江澄子这才想起来,她忘记给金莺说了,她已经跟父母和解了,不需要钱了。 她打算明天再还给她。 放下手机的时候,江澄子还考虑了一下,要不要跟宋秉文说一声,她已经回家了。 但想了想,算了,他也就是例行公事来劝她一下,也不是真正关心她在外面会过得怎么样吧。 第二天一早,去工作室的路上,江澄子找了个ATM机。正想转账的时候,突然发现这张银行卡的余额竟然有一百三十多万零一百多。 -- 第42页 一百多是宋扒皮给她的生活费剩余,三十万是金莺昨晚才打进来的。 那剩下的钱从哪儿来的? 她查了一下流水—— 一百万,是宋秉文打给她的。 第21章 回忆 是对他屏蔽了。 江澄子对着那个数字怔了怔, 现在她都回家了,还给她打这么大一笔钱干嘛? 等等,是不是正因为她现在已经回到了江家, 怕她父母知道他之前虐待她所以才趁机示好? 这个心机boy。 但是想了想,她又凑近仔细看了一眼流水上汇款的时间, 是她在课堂当助教的时候,也就是差不多宋秉文离开后不久。 那时候她母亲还没有来接她回家, 他也不会料到她会跟着回去。 也就是说, 不是因为做给她父母看的? 江澄子盯着数字发了会呆, 一直到屏幕超时跳了一下,回到了主页面,卡也退了出来。 —— 前一天晚上。 按了确认键, 见屏幕上显示vip大额实时汇款已成功,宋秉文收起手机放进了口袋里。随后刷卡进入实验室,看到里面的人围聚在一起,好像在讨论着什么。 宋秉文一边取下旁边的白大褂换上,随口问了一句:“出什么问题了?” 他以为是实验遇到了难处。 众人转头看过来, 一个女生答道:“晓雯宿舍的地漏堵了, 卫生间的水都渗出来了,漫到了房间里, 没法住人。” 叶晓雯也转身看向宋秉文, 柳叶眉微蹙, 神情戚戚。这个堵塞的问题是今天下午室友回去后发现的,现在她们宿舍的人都在各找住处。有两个室友已经搬离了, 但她还没有找到今晚的暂住地,很是发愁,所以一来到实验室就跟大家说了, 刚才所有人都一直在讨论这件事。 宋秉文听后神色淡淡的:“没报修?” 见他第一次对除学业外的事多问了一句,叶晓雯眼神一亮,忙道:“报了,给后勤打电话了,但那边说这种情况是下水管道年久失修,要彻底疏通的话最起码需要三个工作日。” 宋秉文没再说什么。他刚才已经带上了手套,朝着自己的实验台走去,准备投入工作。 这时,有人提议:“那晓雯看这几天去谁那里挤挤吧。” “可是我们都是住四人间,床位都是满的,没有空的地方。” “就是啊,宿舍床太窄了,根本睡不下两个人。” “其实有时候觉得一个人都不够睡的。” “所以我日常羡慕博士们可以住单间。” ...... 那些硕士女生们七嘴八舌地说道。 现在在场的博士也就徐泽和宋秉文两人。只有他们是一个人住一套房,虽然是一室一厅,但是让一个人暂住几晚还是不成问题的。 所以渐渐的,大家的心里都有了些盘算。 只是谁也没开口挑明。 而且,就那些女生们而言,她们其实是不太想让宋师兄收留的。虽然宋秉文日常不与任何异性亲近,她们自己也没有戏,但男神这种事,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位高岭之花是属于大家的,不能让一个人有机会独占。 倒是叶晓雯先开口了,面露难色:“这样不好吧。徐师兄的女朋友会误会的,虽然她不在那里住,但我还是感觉心里过意不去。” 徐泽不太好意思地微微点了点头,他确实也是这么认为的,不管出于什么好心的目的,有了女朋友还让别的女生来家里住。确实,他也不愿意这样做。 像是自然而然地,这就剩下...... 大家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带着各种各样的意味。 有个男生开口了:“宋师兄,晓雯能去你那里......” 宋秉文从容转身,直接对叶晓雯道:“校外有个酒店还不错,费用上的话我可以帮你。” 这意思表达得很明白了。 所以大家都噤了声。 叶晓雯自然也听懂了宋秉文的言外之意,他是不会收留她的,而她也总不至于厚脸皮倒连住酒店的钱都要问他要。于是,她讪讪地:“不用了,谢谢师兄,我去我朋友宿舍挤挤就好。” 宋秉文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又继续开始忙自己的实验。 —— 晚上,宋秉文结束了实验回到宿舍。 一打开门,没有那只五彩斑斓又张牙舞爪的花瓶在屋里转来转去、无所事事的身影,房子里好像一下就空了,虽然是恢复了常态,却莫名有一些不适应。 忽然间,空气中似乎还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江澄子身上的香水味,是一种明媚又清新的橙花味道。 香如其人。 宋秉文轻咳了一下,不禁哂笑。 记得江澄子来他这里的第二天早上,他看到她站在客厅里,拿着个小瓶子往头顶上按了两下,细密的水雾洒落下来的瞬间,她走进去转了个圈。 那股橙花香气好像随着她旋转的裙摆散开,朝着房间的各个角落弥漫过去,让他这板正又冷清的住处有了一种微妙的变调。 其实他当时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些无语,这人连离家出走都快去住桥洞了也没忘带上一瓶自己最喜欢的香氛,也不知道该说她精致还是心大。 而且后面的每一天,江澄子无论出不出门都会精心收拾打扮喷香水。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己身上也沾上了这种香味,让实验室的人间或看他的眼神有些异样。 -- 第43页 宋秉文关上门,低头准备换鞋,看到江澄子的那双拖鞋还放在门口的垫子上,是一双上面有兔子图案的软毛棉拖鞋。 因为刚来的时候,他给了她一双他穿的那种同款,她穿了一晚上就嚷嚷着毛太硬了不舒服而且太大了走路总是掉她都差点摔了,所以没办法,他第二天紧赶着做实验的间隙又去商场给她买了一双她日常在家穿的同款。 宋秉文没有盯着那双鞋看多久,弯腰将它收进了鞋柜里。换了自己的鞋走进去,他将包放在桌子上,又去了阳台处准备收换洗的衣物。 一抬头,就看到栏杆上挂着江澄子晾晒的睡衣。应该是她前一天洗的,现在已经差不多干了,轻飘飘的,随着吹进来的风左右小幅度摇摆着。 宋秉文收自己衣物的同时将江澄子的睡衣也一并收了下来,叠好后进了卧室准备放到了柜子里。 打开柜门,正好看到中间的那格就是他自己的睡衣。 他停了两秒,将江澄子的放在了旁边。 一件淡紫色,一件深灰色。 两件并不是同款,花型图案也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但并排放在一起,却有种说不出的和谐感。 他盯看了两秒,移开视线,伸手将自己的睡衣拿了出来,关上了柜门。 洗完澡后,宋秉文用毛巾随意地擦着头发,重新回到了卧室。今天去市里找江澄子折腾了一圈,他有点累,也不想再继续处理实验数据了。 将毛巾顺手搭在脖子上,他在床上仰躺下,枕着手臂。 可以睡床了,也挺好的。睡了一周多的沙发,其实腰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只是江澄子在这里他没办法,总不可能让人家女生睡沙发。 宋秉文关上了灯,视觉消失的时候,触觉的感官尤为明显,周围的一切一齐袭来,混杂着那种不属于他的氛围。 除了江澄子身上的橙花香味以外,好像还有她的温度。 床单上,被子上,枕头上,都有。 连空气中也有。 忽地让他有些失眠,感觉很奇怪,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具体哪里不对劲。 终于,挣扎了一番后,宋秉文重新起身打开床头灯。 他拿过手机,靠在床头随意地刷起了网页,想看到有困意的时候就正好睡觉。 忽然,他想起来,之前江澄子跟他在同一张桌子上雕刻核桃的时候,她的手机似乎是放在侧上方的,镜头正对着她的手和桌面。 趁着江澄子全神贯注没察觉的时候,他其实有暗中观察一下,记住了那个界面。后来去实验室问了下徐泽,才知道原来她是在直播,将自己的雕刻过程实时分享到网上。 徐泽还帮他下了那个app。后来他留了个心,看到了江澄子的主页,还想着有机会也进去看看她弄的这个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但后面一忙就忘了。 现在似乎正是打发无聊时间的时候,他打开了那个app,很快就找到江澄子的主页——米开朗橙子。 她现在没有直播,所以直播间处于休播的状态,一片漆黑。 他又返回了主页,看到里面有几个视频,似乎是之前的录播。她的账号注册时间差不多有五年之久了,但是总共也只直播了五六次,看起来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样子。但就这么少的营业次数和懒散的态度,却有一两万的粉丝关注。 宋秉文不知道是什么有这么大的吸引力,随意地点开了一个录播视频。 里面出镜的就只有江澄子的双手和手上的工具,连身子都看不到,更别提脸了。 江澄子的手指纤细白嫩,在屏幕里显得灵动而利落。宋秉文记得,她没事好像挺喜欢在指甲上涂上各式各样的颜色再加一些乱七八糟的装饰。但是视频中的指甲却是纯净的原色,指缘被修剪得整齐,透出些粉嫩的底色,很是剔透漂亮。 她好像是在雕刻一块木料,像是一个盒子的盖子,上面已经初步画好了牡丹花的形状。她正在用一把小尖刀沿着花瓣的外沿一点点刻下去。 和她风风火火的性格不同,手上的动作细致且扎实,进度很缓慢,但却不急不躁,很有耐心。连他这样自诩严谨有耐力的人看了十分钟都快不耐烦了,她却还在同一片花瓣的外沿上来回地雕琢。 宋秉文注意到,屏幕上不停地有评论飘过去,几乎都是在夸的: 【妹子这技巧很熟练啊。】 【牡丹,美女小姐姐是在暗示自己单身么?】 【起夜级理解,人家打电话告诉你的?】 【丫头别嘴硬了,手是不会说谎的。】 【这么说我还有机会?】 【小姐姐愿意跟我的话,我一晚上能偷两台电瓶车养你。】 【我偷三辆。】 【??偷电瓶车行业都卷成这样了么?】 【你们都在想peach】 【哇,这就成型了?怎么刻出来的?】 【很简单,你就先这样一下,再那样一下,就行了,懂了吧。】 【眼睛: 这很简单嘛。手: 你来你来,看把你能的。】 将进度条往后拉,弹幕还有很多,尤其是后面花瓣的模样逐渐成型的时候,成片的夸赞填满了屏幕。 宋秉文嫌弹幕太碍事,干脆关闭了,又盯着看了一阵。 他对这个花瓣印象很深,他想起来,江澄子三年前送给金莺的生日礼物就是一个刻着牡丹花的首饰盒。可能因为觉得自己完成得好,还专程拿到他面前来炫耀过。 -- 第44页 他当时在忙自己的事,就扫了一眼,顺便告诉她牡丹花是双子叶植物纲,她刻的图案有常识性错误...... 结果就是,像四岁时一样,江澄子再次将脚跺得超级响地走开了。 这么说来,这里直播的就是雕刻那个首饰盒的过程。 还真是她自己一点点刻成的。 这样一想,宋秉文才发现,原来江澄子其实很早之前就喜欢雕刻了,而且这么久以来,她一直都没有停止过。 只是他不知道,或者说,他从来没有关注过。 他确实没留心过她整天都在搞什么鬼。 就算她在他这里住了一周多,他每天回来之后也没有过问,他去了实验室后她一个人在做些什么,或者她这一天是怎么度过的。 就他看来,江澄子虽然行事毛毛躁躁,东一出西一下地任性不已,但是毕竟受过良好的教育,家里管得也严,所以虽然被宠得娇气傲慢又挥霍无度,但怎么也不会出格。至于她那些小打小闹的小把戏,他也不在乎。 所以他无需过问。 只是,他不会惯着她的公主病,在他这里,就得听他安排。所以生活费他制定了一个额度,也不管她怎么叫嚷着不够。 还有一层原因是,反正他也在这里,有什么事她完全可以找他解决。 但是江澄子却突然跑了,跑去当了个完全不符合她身份和性子的学徒。 他也是命人查了很多的信息,包括动用了许多人脉咨询,甚至还利用宋家的关系查了下宫春莹工作室的工商登记材料和个人资料,才确认江澄子在那里没有问题。 然后他这才去告知了江家父母。 回实验室的路上,他不知道江澄子会不会老实回家,想了想,觉得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他直接给她卡里打了100万,作为她没回家之前在工作室这段时间的生活费。 他很清楚,在外面跟在他身边不一样,可能很多事就需要她自己用钱解决了。 想着想着,宋秉文忽然有些好奇,他走了之后,江澄子今天在那个工作室都在做些什么。 好奇心忽然溢满了胸腔,他退出那个app,打开微信,点进了江澄子的朋友圈,想看看她发的动态。 但是,她头像下面的页面却显示一片空白,中间一条横线划分。 按照她张扬的性格来说,应该不会什么都不发,这么安静如鸡。 良久,他才反应过来。 是对他屏蔽了。 第22章 作品 是某位大师的早期作品。 江澄子的生活转变到了学徒的轨迹上, 成为平平无奇的打工人中的一员。 现在她每个工作日都会去工作室,而且是自己开车去,不让家里司机送。为此她还专门买了辆丰田, 每天走向家里停车场的时候,看到与丰田并排的那一溜豪车, 突然就有些明白以前不明白的宋秉文的心理了。 周一,去工作室的路上, 江澄子忽然接到她固定看牙的私家机构打来的电话, 提醒说到了一季一度的定期检查的日子了。 江澄子这才想起来, 便跟工作室请了个假,说有事会晚点到,然后调转方向驱车往市中心驶去。 到了候诊室内, 她又给母亲打了个电话。虽然牙科检查她从小就做,但她对医院总是有些发憷,尤其是那张高椅子,躺上去的时候没有人在旁边陪着,就会心神不宁。所以她总会要求熟悉的人在旁边站着, 哪怕什么都不做, 也是一种安慰。 江母接起了电话,听江澄子说在诊牙机构, 才想起来今天的日期, 她也忘了这事了。 江母语气抱歉又急促:“澄澄, 妈妈现在在东区那家下个月要开业的酒店呢,今天省里面消防部门突击检查, 实在是走不开,要是有问题要求整顿个十天半个月,那就别想顺利开业了, 我跟你爸都得在这儿守着呢。” “那我一个人在这里啊......” “没事,等妈妈忙完马上就去你那边啊,保证有人陪着你,啊,别怕。” 江澄子还想抱怨两句,但护士小姐已经出来了,到她的预约号了。没办法,她只得放下手机,先进去。 私家诊疗机构的服务不得不说是贴心的,进去后没有直接冷冰冰地问诊,医生一面不急不缓地准备着器具,一边和蔼地跟她聊着家常。护士小姐将扶着她坐上了诊疗倚,然后贴心地调试到合适她的高度和斜度。 就这样打发了快半小时的时间,江澄子才正式张开嘴。 医生沿着她的齿根放了器具,将她的嘴强行撑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 江澄子张着嘴仰躺着,顶上是白灼的灯光,晃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忽然,她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浮现在正上方,宋秉文。他正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浓密的长睫毛镀了一层光晕,墨玉一般的眸子黑得清亮。 她与他猝不及防地对视上,狠狠地眨了几下眼,才确认不是幻影。 江澄子还没来得及表示惊讶,宋秉文从容地解释了句:“伯母让我来陪着你。” 江澄子:“……” 其实那天把宋秉文从工作室怼回去后,她想象过两人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样子。 那一定是她光芒万丈的时候,旁边展出着她的得意作品,接受着媒体簇拥,鲜花美誉。而他则独自一人站在旁边角落里,默默注视,靠近不得。 但千想万想,没想到是现在这样。她坐在椅子上张着嘴,他在顶上看她。 -- 第45页 宋秉文: (—_—) 江澄子:(°@°) 不愧是她妈,果然兑现了她的承诺: 保证有人陪你。 真是一位感天动地的好母亲。 江澄子这个样子显然没法说话,宋秉文本来也是话不多的人,那句简单的解释过后两人就没再有什么交流,偌大的诊室里,安静得只能听到金属器械间或敲击到牙齿的声音。 但不得不承认,有宋秉文这样站在旁边确实有效果,江澄子又尴尬又无语,一时竟然也忘了紧张。口腔检查的时间似乎也不知不觉过去了,齿间的器具被取了下来,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腮帮子,被护士小姐扶着下了椅子。 她并没有主动跟宋秉文搭话,她真是太无语了,她妈怎么想的,不管怎么样,没有一个女生希望被异性看到这副大嘴猴的模样吧。 宋秉文似乎看出了她的不适,想缓解一下气氛,告诉她也没这么丑,酝酿半天憋出了一句:“你的门牙还挺大的。” 江澄子:“............” 我谢谢您了。 夸不出来其实可以不用硬夸。 两人一同走出了诊疗机构,在门口处,江澄子突然想起来,从包里拿出了他的银行卡: “给,正好还你了。” 宋秉文垂眸看了这张卡两秒,接了过来。他知道她回到了江家,自然也不需要他的钱了。 江澄子冲他挥挥手,就想朝着自己的车走去:“我要去工作室了,拜拜。” 看着她转身的背影,宋秉文忍不住问了句:“感觉怎么样?” “嗯?”江澄子顿足,“什么怎么样?” “这段时间在工作室。” 江澄子一愣,没想到他会主动关心她的生活。 不过她并没有多少心情去分享,只简单道:“还好啊,挺充实的。” 宋秉文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看着她上了车,也走向自己的车。 江澄子到达工作室的时候,宫春莹正在旁边的教室上课,最大的公共工作间里,只有两三个学徒在里面,顾菲菲也在。 江澄子跟她们大多数人相处得还行,就是顾菲菲不知为何总看她不顺眼,找到机会就要找茬。不过以江澄子的性格,她也从来没占到便宜。 只是其他女生们碍于大师姐的态度,也不敢太亲近她。 江澄子推门进去,顾菲菲几乎是马上就看向她这边。目光流连了一番后定在她肩侧的包上,似乎见是个普通的黑色印花帆布包,不屑地嗤了一声。 而后她像是有所指地嘲讽道:“什么包也能往外背。” 江澄子本来是径直往自己工位上走的,听到这话便停了下来。转身悠悠地朝着顾菲菲看了一眼,见她身侧放的是一个印有LV logo的包。 她心里冷笑,这种款也背得出来。早在三年前她给家里保姆送的礼物都不送这种所谓性价比高的“优惠款式”了,因为实在拿不出手。 而她身上背的包表面上看只是一个普通帆布包,却是知名设计师联名款,还是那名设计师亲手送给她的。如果仔细瞧的话,从花纹走向还能看出隐含着江澄子三个字。不过这人估计也欣赏不出来,她才懒得费那功夫给人免费开课提高时尚品味。 “你的包是免税店买的吧?而且我没记错的话,是09年的款了吧?”江澄子靠在桌边,勾着唇角缓慢道。 顾菲菲脸色僵了一瞬,声音毫无底气地提高了几度:“经典款是不会过时的。” “你也知道前提是经典款啊。我记得你这款,好像当时因为出来之后被抨击有失水准,销路不行,直接全线砍掉了,后面再也没有了。”说到这里江澄子掩嘴轻笑了一下,“也是了,算得上是绝版款了吧,跟小众收藏家联系下没准还能出高价给你买了。” 顾菲菲气得脸色铁青。她这个LV确实是大约十年前在免税店买的。当时柜姐说这个价位比较实惠,性价比高,花小钱买高奢。她也不太懂这些,想着这个牌子能以这个价位买到,算是捡了大便宜。 回来之后她就几乎天天背着,时不时跟底下的师妹们炫耀。大家也纷纷吹捧她,将她捧得飘飘然。现在被江澄子一下子戳穿了真相,脸上一道红一道白有些挂不住。 顾菲菲憋了半天,一时又找不到反驳的点,干脆放话道:“有本事比作品,在这些外在的东西上比试算什么本事。” 江澄子也算是开了眼界了,自己先拿着这包发难,现在又说比这些算什么本事,怎么什么话都能让她给说了。 这时,宫春莹推门进来了。 宫春莹上课的间隙,会带着学徒们一块雕刻,看看他们的近期作品并给他们指导。 好巧不巧地,江澄子和顾菲菲的座位并列在同一排,中间隔了两个人。 每次江澄子雕刻的时候,总是能察觉到旁边顾菲菲有意无意投过来的视线,像是在监视她,又像是在暗自较劲。 今天是过了一个周末的第一天,宫春莹自然是先问了一下大家的作品进度如何。 顾菲菲抢先掀开了她面前托盘里的白布,露出了一个用桃木木料雕刻而成的垂髫小童。 宫春莹看到后,先朝她那边走了过去。顾菲菲跟老师汇报了一下自己的作品,末了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我周末留在这里完成的,头发这块细琢了好久,总是觉得不对劲,所以就一直没回去。” -- 第46页 说话间顾菲菲还暗瞥了下江澄子,语言里面有讽刺的意思。某个人周末可整整消失了两天,也不知道干嘛去了。 跟金莺一块扫荡了两天奢侈品店的江澄子自然是无话可说,但也懒得回应她明里暗里的眼神,偏开头,干脆在自己座位上坐了下来摆弄自己的。 顾菲菲见对方不接招,便也转回头,看到宫春莹只将自己雕刻的小童拿起来看了一眼就放下了,淡淡评价道:“不错,有长进。” 虽然是正面的评价,但顾菲菲肉眼可见地失望。她花了这么多的心思做出来的得意作品,竟然就这么短短五个字就过去了。而且从宫老师的语气里,并没有听出来特别的赞许,刚像是例行公事地随口鼓励。 宫春莹又朝着下一个座位走去,对每个人的作品都评价了一番。 顾菲菲也不继续工作了,视线就跟随着宫春莹,等待着看江澄子能拿出什么作品。 终于,宫春莹在江澄子的工位上停了下来。 从顾菲菲的角度看不到江澄子托盘里的物件,却看到宫春莹眼里闪过一瞬惊喜。 她伸手拿起江澄子托盘里一块长方形的木料,来仔细端详了一阵,没有单独对江澄子评价什么,而是举起来对在场的所有学徒道: “我建议你们空闲的时候都来看看江澄子的作品。” 一句话让顾菲菲在底下几乎气得快把桌子掀了,这已经是宫春莹不止第一次夸江澄子了。 宫老师似乎很喜欢她的作品,经常夸她手上出来的东西自带一种天生的灵气。也经常对其他学徒们说江澄子虽然不像你们经过了专业的培训,但就是因为思维和手法没有被束缚,所以做出来的东西反而有生命力。 而她自己,则被批评过空有匠气缺少灵气。 没一会,宫春莹上课时间到了,就出去了。 她前脚刚离开,顾菲菲立马朝着江澄子的位子走了过来。 “我能看看么?”她的语气生硬带着些不服气。 她倒要看看到底有什么乾坤。 江澄子也没有吝啬,大大方方地将作品放在桌上,示意她自己拿。 顾菲菲这才看清,根本不是什么做好的成品,就是一块长方形的紫檀硬木木料。在一端刻了一个橘子的模样,还带了个柄,而且有叶片。幼稚得简直像小孩子的玩具一样,而且就连这玩具都还只完成了三分之一而已。 “就因为你叫江澄子,所以刻了个橙子就灵气了?”顾菲菲皱着眉头,不禁吐槽。 难道她顾菲菲刻一只飞蛾也是有灵气了? “那部分是未完成品,宫老师刚才看的是另一头。”江澄子倚在椅背上,闲闲道。 顾菲菲闻言将木块翻转过来,这才发现原来江澄子的作品是一个印章。上端是一个橙子的模样,底端刻的是字。不过不是严格按照印章的规则用的小篆,而是自己设计的花体,还有海浪状的图案修饰,将字蕴含到水波纹中,确实有些创意。 不过再怎么样也就是给自己刻了个印章而已。 忽然,顾菲菲将那块印章拿近了一些,眯眼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上面刻的并不是江澄子的真名,而是—— “江大师。” 顾菲菲:“......” —— 阳春三月,正值春季毕业季。 华大的校园里早早地贴出了横幅,祝学子们前途似锦。还有各种毕业晚会的宣传海报,像五彩斑斓的新衣一样披在各个公告栏上,也为原本荒僻萧条的新校区增添了一些生气。 生物实验楼下,不少学子穿着学位服,三五成群在各处打卡照相。 生物301办公室内,传出来一些哐当的声响。 宋秉文在里面收拾自己的物品。他已经结束了答辩,现在正着手办理毕业手续。等待拿毕业证的同时,连着几天他都在收拾办公室,将需要的物品搬回家,不需要的处理掉,将办公室干净整洁地腾出来给后面的人。 此刻,他正专注地将书架上的书和资料按照类别整理好,然后整整齐齐地放进办公桌上不同的纸箱子里。 纸箱子旁边站着个身影,今天金驰也跑来了。 美其名曰是给他帮忙,实际上就是无所事事,干脆千里迢迢来这里烦他找点儿乐趣。 宋秉文平时不喜欢别人打扰他科研,所以之前他们每次提出想来参观,都被他驳回了。除了上次他生日,一帮朋友带着法不责众的想法,干脆乌泱泱一块来,他没法赶走外,其余时间就没逮着机会来过了。现在他毕业了,说什么也得再来一回。 金驰背着手,在他办公室悠闲地逛了一圈,靠在圆桌上无所事事。 宋秉文回头淡淡扫了他一眼:“你要是没事干的话,帮我把那个圆桌搬下去吧。” “哪个?我身后这个?”金驰直起身回头,“这破桌子你还要什么,而且怎么不把你家保镖找来帮你搬?” 嘴上抱怨,金驰顺势这么一低头,突然注意到了桌上的字。 “你在桌上刻了个‘草’啊?!”他叫了起来,“我艹,看不出来啊,你他妈天天装得一副文质彬彬的好学生样子,也有烦得骂娘的时候。” 金驰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腰弯得更低了,掏出手机准备拍照发到他们哥们群里。 宋秉文没理他,转回头继续整理书架上的书。 -- 第47页 “哦......是‘早’啊,看错了。”金驰待屏幕聚焦后才看清,他意兴阑珊地收起手机,还不忘继续吐槽两句,“搞这一出古早味励志。” 宋秉文依旧没有接话,又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 金驰认真打量了一下这张桌子,看起来也不是什么上好的木料做的,也不是古董,好像就是一张普通的圆桌。虽然被宋秉文擦得倒是很干净,但表面上还有些划痕。 他不明白了:“你还留着这张圆桌干嘛?” 在他看来,这张桌子都不值得特意费力气搬回去,宋家名贵木材稀有木料不知道囤积了多少了。而且他金大少爷的人工费多贵啊。 宋秉文这才往他这边看了一眼,视线落到圆桌桌面上那个字迹,眼神意味不明,唇角轻勾了下: “是某位大师的早期作品。” 第23章 毕业 我在生物实验楼这里等你。 金驰听后, 眉头一挑很是惊异:“哟,是么?你这办公室还藏着这种宝贝。” 他又弯腰仔细地看了看,还摩挲了几下那个字, 实在看不出有什么高超的地方。但他本身也没什么艺术细胞,自家这位这么厉害的兄弟都这么说了, 那肯定是件珍稀艺术品,错不了。 他也爽快, 二话不说就开始帮忙搬了。 金驰刚哼哧哼哧把桌子搬到走廊上, 放下休息一会, 就看到一个男生走了过来。那人看到这张圆桌,顺口问了句:“宋师兄要这张桌子扔了吧?” “不是,搬下去拉回去。”金驰答。 那人一听很意外:“还要这张桌子啊, 我还以为被刻坏了就扔了咧。” “刻坏了?”金驰不解。 “听说是有次他带了一个很漂亮的女生来办公室,然后她在上面刻了字吧。” 呃?很漂亮的女生?宋秉文身边很漂亮的女生? 金驰一惊,这字是江澄子刻的?! 他啧了啧舌,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宋秉文说大师作品是调侃的意思,原来指的是江澄子的乱刻乱画。但据他的亲身经历, 宋秉文向来对自己的学习用具极为珍视, 根本不允许别人破坏的。 不过,江澄子总是那个例外。 金驰想起来, 高中的时候, 有一天他和那群哥们在宋秉文家聚, 正好江澄子也在。他们在别墅地下娱乐室打台球,这小姑娘跟他们玩不到一块去, 干脆自己跑去庭院瞎逛。 过了一会,她突然跑了下来,冲宋秉文喊:“宋阿饼, 我想吃黄瓜!” 宋秉文收起球杆直起身:“贮藏室里没有?那我让人去买。” “不是,我想吃你的黄瓜。” 金驰当时嘿嘿一笑,挤眉弄眼地带着色调重复了一句:“哟,吃你~的~黄瓜~~” 此言一出,宋秉文冷光瞬时扫过来,语气严厉:“别瞎说!” 金驰自知玩笑太过,立即噤声。 而后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宋秉文在庭院角落开辟了一块土地做生物实验,配备了不同酸碱度的土壤进行黄瓜种植。江澄子看到结出来的两根黄瓜,想去摘,结果被花匠制止了,说少爷不允许任何人动他的东西。 所以她才会跑来要他的许可。 那片黄瓜金驰也知道,宋秉文同样不许他们去动。但出乎意料的是,宋秉文对江澄子点了下头:“去摘吧。” 江澄子闻言,乐呵呵地跑开了。 “我——靠——”金驰和几个兄弟当时都惊了,纷纷阴阳怪气表达不满,“怎么她要就同意啊?!你种了大半年的黄瓜,哥几个讨了多少回了都没给尝尝鲜。” “你差吃根黄瓜?”宋秉文瞥他。 “那江大小姐难道还吃不起黄瓜么?总得一视同仁吧。”说完之后他就想将舌头咬断,什么时候他们在宋秉文那里能跟江澄子一视同仁了。 果然,宋秉文根本没怎么理会这话,重新弯下腰,球杆顶端对准白球,视线凝聚:“不给她她又要哭。” “砰”地一声,球直线入洞。 “烦人。” 金驰将桌子搬到楼下的时候,宋秉文叫来的搬家货车刚好到达,他将圆桌交给那些工作人员后,又回到了宋秉文办公室。 看着已经空荡荡的房间,金驰感慨了一句:“在这里五年了,也是挺久,是不是有些伤感?” 宋秉文正在用透明胶将纸箱封上,手上动作未停,只简短回应了句:“还好。” “没有舍不得?” “没有,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的事。” 金驰无话了,这个人真的理性又自律,按部就班的上升步伐分毫不会错乱,人生规划清晰明了且执行力极强,自然也不会把时间浪费在留恋过去伤春悲秋。 他想到了什么,转移了话题:“对了,这周末伯母好像要举办家宴庆祝你毕业对吧?” 宋秉文嗯了一声。看起来似乎对此也不怎么感兴趣,将两个箱子叠起来,一把抬起走出门去。 —— 为了庆祝宋秉文博士毕业,宋家举办了家宴。 这段时间,宋秉文的离校手续已经办理完毕,两证也到手。从上周起,他开始正式进入自家的公司——清源制药股份有限公司,完成了从学校到社会的跨越。 其实之前的时候,宋父有意识地想让他在空闲的时候接触一下家里的产业,但宋秉文自己提出读书期间希望以学业为重心,所以才作罢。 -- 第48页 现在他已经毕业,重心也随之转移,宋父直接安排进入了公司高级管理层,打算让他担任总经理一职历练一段时间后,再逐渐尝试掌舵整个企业。 本来宋秉文博士毕业之际,他的博导觉得他是个难得一遇的学术好苗子,还想将他引荐留校任教职,认为他将来走学术道路的话前途不可限量。 但是后来了解了宋秉文的家世背景,知道以这样庞大的家业,不可能会允许继承人留在象牙塔让专业停留于理论,才放弃了这个念想。导师也清楚,其实以他这样的家世,能够读到博士已经算是对得起自己这份对科研的热情了,便也不再强留了。 宋家的家宴江澄子自然也在受邀之列,但内心里,她其实并不太想参加。 晚上的时候,江澄子有些饿了,准备去厨房拿酸奶喝。刚走出房间,就听到楼下客厅里母亲在跟宋母打电话。 江母倚在沙发里,语气中洋溢着笑意:“秉文真有出息,公司里有这么一个顶梁柱,你们可以放宽心睡大觉了。” “不像我家澄子,现在跑去给一个什么雕刻工作室当学徒去了。唉,她整天就喜欢干这种不正经的事。” 说完又笑了下:“她现在干劲大得很呢,每天一大早就往工作室跑,从早到晚都待在那里,跟着那位宫老师学习。” 不知道那边宋母说了什么,又听到江母说:“算了,孩子喜欢什么就去干什么吧,我们不管了,随她去吧。” 江澄子站在三楼栏杆处听了一会,也不想下去喝酸奶了,又重新回了房间。她并不指望她能成为这种母亲之间谈话的夸赞对象,但她也不希望这种时候总是一踩一捧拿她开刀。 她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美女雕刻小天才而已。 谁能跟璀璨明珠、天之骄子、千年奇才、富二代之光宋阿饼比呐! 这样想着,到了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江澄子便找了个借口推脱了,并没有跟父母一块去参加宋秉文的庆功宴。 她干嘛要去自寻其辱,不仅要被宋秉文的优秀秀一脸,还要遭受自己母亲的拉踩贬低。 她索性一大早就谎称宫老师有任务安排,跑去工作室去了。 周末的工作间碰巧没有人在,没人打扰下,江澄子不知不觉就独自刻了两个多小时。放下尖刀时,忽然觉得有些累了,后颈也有些僵硬,正想伸个懒腰,转动下脖子。谁知,胳膊刚一抬起,就不小心碰到了桌角的一块木料,掉了下去。 江澄子弯腰去捡,突然一双手先于她捡起。指节修长,腕部有力,小臂线条紧实流畅。 这是...... 江澄子抬起头。果然,对上宋秉文的面庞。 她的脖子更僵硬了。 她都躲到这里来了,他还能跟来。他不应该正在庆功宴上享受大家的美誉么?跑这里来做什么?来炫耀他的学历?炫耀光宗耀祖?炫耀成功接手了家业?顺便甩她一脸? 宋秉文将木料重新放到她的桌上,直起身在她身侧站定。 江澄子没跟他打招呼,将头转了回去,继续对着自己面前那块木料,又拿起了一把小型的刨刀哼哧哼哧地削着木屑。 宋秉文凝眸看了她一会,默了默,主动开口:“我下周一毕业典礼,然后拍毕业照。” 江澄子手上没停,撇撇嘴:“告诉我这个流程做什么,我又不读博。” 忽然又停下了动作,瞥他,顺便一挑眉:“还是,你想跟我炫耀?” “不是,我是想让你跟我一块拍。”宋秉文面色认真。 江澄子愣了一下,视线描摹了一圈他的神色,不像是在开玩笑。她迷惑:“跟你拍...毕业照?我为什么要跟你一块拍毕业照?” 宋秉文脸色有些不自然,思考了足足几秒的时间,才道:“毕竟你也在我宿舍住了这么久,也算是我博士回忆的一部分吧。” 江澄子皱眉,这是个什么鬼理由? 她想到那段被他克扣的日子,难道他还觉得是段美好回忆?学霸和学渣的脑回路果然不一样。但是转念一想,不管怎样,客观来说他确实收留了她,而他本没有义务这么做的。 她半晌没说话,最终还是含糊应了声:“那...再说吧。” —— 第二周的周一上午是华大的毕业典礼,作为全国top1的大学,这种盛事自然引发了社会热切的关注。几十家媒体都聚集过来,更别提还有自发前来围观的群众。 典礼上,宋秉文作为毕业生代表,在礼堂正中的讲台上致了辞。 这种事对从小到大做过无数次的他来说驾轻就熟,并不是什么多值得一提的事。 但这次因为华大的名气,加上媒体宣传的缘故,毕业典礼在微博上的热潮一浪高过一浪。 因而宋秉文顺理成章地上了热搜——#华大博士毕业生代表# 实际上,一开始的报道并不是单独为他,他的讲话夹杂在一系列的流程之间。但偏偏从中脱颖而出,聚焦了全部的目光,热度越来越高。 在这个只有短短不到一分钟的视频节选里,能看到站在万人体育场馆中央讲台上的宋秉文沉稳镇定,举手投足之间张弛有度,毫不惧场。 他身着红黑色的博士服和黄色的垂布,宽大的衣袍穿在身上,却依旧没有遮掩住他挺拔的身形。头顶的灯光自上而下聚焦到他的面庞,脸上线条走向被照耀得分明流畅,阴影拓下的眉骨深邃,唇色却淡得有些清冷。 -- 第49页 声音透过话筒传出来,声线比平日里低沉了一些,裹杂着不易觉察的磁性质感。 视频底下的评论很快热烈起来: 【好帅!!!!!】 【这颜值是真实存在的么?】 【卧槽,这张脸,还是博士,我只能说卧槽!!!!】 【我艹+1,说不出别的话来(这就是为什么我考不上华大么/哭】 【华大欢迎你,进来的一人分配一个这样的学长。】 【官媒也这么皮的么?】 【我能直接要他的联系方式么?虽然我暂时没有考上华大,但是我脸皮厚。】 【好,截图了,争取绝经前考上。】 【姐妹们,男人而已,你们的尊严呢.............还是给我吧,我先给你磕一个。】 【我今天中暑了,帅哥的身子一看就冰冰凉凉,能让我抱着睡一觉降温么?】 【这才三月份,楼上的穿件衣服吧。】 【哦哦,我认出来了,这不就是那位曾经轰动一时的大神么?创造了三篇Nature的奇迹。】 【我就说眼熟呢,刚才一直在找《时代周刊》的报道,我记得我存了图的。当时大家不都说是学术界颜值担当么?这两年悄声匿迹了,刚才看到的时候我都不确定。】 【什么销声匿迹了,人家后面又发了Science,还有好多生物领域的一区,就是我楼上的学长,人家只是低调做学术而已,好多报社找来采访都推掉了。】 【有人知道他有女朋友么?或者有喜欢的人了么?】 【你自己没有老公么?为什么打听我老公?】 【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 这个热搜从早上一直挂到中午,江澄子睡到自然醒,从被窝里爬起来的时候,正好刷到了宋秉文的视频。 她点开看了一阵。 确实,不得不承认,这张脸是真没得说,这样的死亡打光手法和魔幻拍摄角度都抗住了。而且,读博这几年好像也没有摧残他,黑发浓密,眼眸带光,反而有种少年的意气风发,但神情气度又趋于成熟,多了几分成竹在胸的泰然自若。 她重新趴下,下巴抵在柔软的枕头上。 她记得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第一次听父母说宋家经营的是制药业,她还兴冲冲地跑到学校去,到处跟他的迷妹们说: 宋秉文将来长大了是要去卖狗皮膏药的,你们要是喜欢他呀,就得跟着他去天桥底下摆个地摊,将牛皮癣粉装成一包一包的。 从现在这个评论的热潮看来,牛皮癣粉估计会脱销吧。 正想着,忽然叮的一声,手机悬浮窗上显示,收到了这位热搜主角发来的信息:【下午五点,我在生物实验楼这里等你。】 第24章 承书 扰得他心里很烦躁。 江澄子只看了一眼信息, 就把手机扔在一边,继续晃着腿计划着接下来要干什么。 今天她没有去工作室,可以有一天的悠闲时间。中午睡了个懒觉, 到现在半下午了,总觉得还是得做点儿什么才不算白费了这一天的时光。 眼珠子溜溜转了一圈, 她把主意打到了钱上。 其实,她名下有很多资产。 她有家族信托基金, 从十八岁起就可以每年领上百万。 还有家族企业的股份、证券和基金, 都有专门负责自己财务管理的职业经理人代为打理。虽然每个季度会有固定的报告, 但她从来没认真听过,所以自己也不清楚进出账。 另外,还有不动产。她不知道具体的数量和位置, 唯一知道的,是她在市中心黄金地带有一栋三层的门面,市值已经破亿,每年的租金也是上百万。 之前因为跟家里赌气,所以这些钱都没有动用, 过了几个月窝火的日子。 现在终于可以回到挥金如土的大小姐生活了, 她突然就想到了自己那些冬眠的小钱钱。 之前她只负责刷卡,从来没有关心过账面上的数字, 反正也用不完。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物极必反, 在宋秉文的压迫下过了一段穷日子, 江澄子第一次对钱产生了些概念,也似乎看得更重了一些。 于是, 她一时兴起从床上腾起来,打算自己去收租。 体验一下包租婆的快乐。 江澄子记得,上个月经理人给她例行汇报的时候, 提到市中心的门面上一个承租方不租了。但因为地段很火爆,所以马上又有了下家,租金已经谈得差不多了,今天下午两点签协议。 她立马打了个电话,说她要亲自去收钱。 她做事一向迅猛,不到十分钟就火急火燎地坐进了车里,翘着腿晃悠,喜滋滋地盘算着,打算收完钱就拿去买包包。 她要最简单粗暴地享受金钱带来的快乐! 与她的财务经理人汇合后,便一同前往那栋门面。 在车上,经理人向她汇报说,这一位承租方是一名从事艺术行业的青年才俊,预计会将场馆用于文艺演出和展览项目。 江澄子听起来没什么问题,点点头。 到了目的地,司机下车打开门,江澄子下车,站在路边,打量着那栋她之前几乎没有踏足过的建筑物。 地段确实不错,人流车流都充足。而且建筑占地面积很大,视野广阔,正好处于十字路口,四通八达,交通便利。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衡量,都是一处绝佳的地产。 -- 第50页 难怪经理人会说,这门面奇货可居,完全不缺承租方。 江澄子没打量多久,就迈步进去了。经理人陪同在身侧,小心地对她叮嘱了两句,说价格方面已经谈妥,这是出租方市场,所以姿态可以高一些,不让对方觉得有回旋的空间趁机压价。 江澄子嗯了一声,正想说她就是负责来收钱的,你去谈就好。 忽然,她定住了脚步。 她看到前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正站立在落地窗前,面朝窗外望着,身形清瘦而挺拔。 江澄子很是出乎意料,试探着喊了声: “承...书哥?” 那人闻声转头,眉眼和宋秉文有几分相似,只是没那么精致,却也没那么清冷,多了几分亲和感。看到江澄子时意外之余又有些惊喜,笑了起来,背后是正盛的阳光,露出的齿间白亮,眉眼温柔,恰如小时候见到的一样。 “小澄。”宋承书叫了她的名字,声音温和。 宋承书,宋秉文的堂哥,宋家的长房长孙。 他们从小就认识,江澄子还挺喜欢这位哥哥的,跟他弟弟宋秉文完全不一样,总是笑眯眯的,人很友善。比宋秉文那种假惺惺的表面文质彬彬实则腹黑刻薄高出不知道多少,既不会出言讽刺她,也不会管教她,更不会嫌弃她。 “你什么时候回国的?”江澄子惊喜地朝他走过去。 “刚回来一周。” “那你是以后就待在国内发展了么?” “嗯,是的。”宋承书道,“我开了家艺术公司,所以来看看场馆,以后或许用得上。” “所以,那个承租方......” “嗯,是我。” 江澄子知道,宋承书一直跟艺术行业打交道。之前去法国留学学艺术后,一直在那边也是做这一行。现在看来,回国也没有改变方向。 宋家是靠生物制药业起家,医药板块一直是家族产业的主力。但实际上,宋家还涉足了艺术产业,算是版图中的一个分支。当年宋老爷子之所以将念头打到了艺术业上,也是像寻常富豪一样,钱挣得多了,总想着附庸风雅不至于显得太暴发户,也为后代弄点儿高雅之物装点门面,提高门楣。 但因为祖产的重心不在这里,所以自然也不会给这种镶边的产业投入太多,利润和权重方面,自然是比不上老本行医药业。 宋家老爷子当年分置产业的时候,将利润最大的医药板块给了小儿子家,也就是宋秉文的父亲这一房。而将后来涉足的艺术板块给了大儿子那一方,也就是宋承书的父亲。 也正因为如此,长子一房一直都颇有微词。但因为宋秉文的父亲做得好,将医药业规模又阔大了数倍,也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将其夺过来。 眼看着这里又要传给宋秉文了,长子一房将要彻底被边缘化了。 但宋承书似乎不甚在意,专注于艺术行业,回国后创办的书颂文化艺术有限公司依旧耕作于艺术业方面的事务,负责承办展览和文化艺术交流活动。 所以,他打算租下这个地方。 宋承书今天跟场地方约了面谈签约的事宜,但之前的联系人一直是那位经理人,没想到这个产权的所有人竟是江澄子,寒暄之后再次确认道:“这地方真是小澄你的?” 江澄子点点头,将来的路上经理人的话抛在了脑后,慷慨道:“承书哥要租的话,肯定便宜些啊。” 她打算直接在经理人给她说的价格上再降5个点。 “你做得了主?”宋承书笑着半开玩笑似的问道。他以为是江家的产业,江澄子不过来替她父母收租。 “当然,这个是我全权所有的,租多少我爸妈从来不过问的。钱也是直接进我账户的。” “那我就谢谢小橙子了,晚上我请你吃饭。”宋承书冲她眨眨眼。 “好哇!” 江澄子吩咐经理人另外去准备一份合同,和宋承书当场签了约。 经理人本来觉得这门面价格完全不用降低的,但见江澄子豪爽大方欢欢喜喜的模样,想着对方一定是她比较看重的人,她乐意就好。她作为为老板提供服务的工作人员,也就不好多说什么,利落地又备了一份合同。 租赁的事宜搞定后,宋承书带江澄子去吃了饭。 许久未见,相逢甚欢,这顿晚饭一直吃了两个多小时,宋承书没有他弟弟宋秉文那股抠劲儿,点了满满一桌的菜,让江澄子放开了吃。 之前江澄子一直都有控制饮食,但是在宋秉文那里过了段苦日子,也就不那么忌口了,这段时间都有好吃的就吃到痛快为止。 就这样,两个小时后,一直到晚上八点过,两人才走出了饭店。 江澄子全程都很开心,直接将和宋秉文拍毕业照的事抛在了脑后。 直到出门的时候,突然“啊”了一声,这才想起来, “怎么了?是忘带什么东西了么?我们回去拿。”宋承书问道。 “不是,我才想起来......”江澄子没说完。她又一思忖,觉得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 记得宋秉文大学毕业的时候,那时她正好高三,而且临近高考。因为毕业季宣传得如火如荼,她在家复习得实在烦躁,干脆凑热闹跑去了华大。她去宋秉文所在的生物系的楼下,正好看到宋秉文身着学士服,正跟其他一群同学站在一起。 -- 第51页 江澄子兴冲冲地跑了过去。但是宋秉文见到她,温和的神色瞬间就变了:“你怎么跑来了?快高考了还不抓紧时间在家复习。” “我想来看你拍毕业照。”江澄子打量着他这一身学士服,眼馋地想着要是能借她穿穿就更好了,多新鲜呐。 宋秉文眉头紧皱,不假辞色:“你如果好好复习,将来自己也能穿上,何必来看别人穿。” 说完他直接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回头跟班里一个男生打了声招呼,就要压着她回去。 身后似乎是他同学的一个女生还挽留:“哎,你这就走了么?还有很多同学想跟你拍个照呢。” “不了,有要紧事。” 闻言一群女生的视线都看了过来,聚焦在江澄子身上。看起来她似乎是个中学生的模样,应该是妹妹吧? 那个女生又开口了:“要不,让这位小妹妹一块来拍吧,有同学没来,还剩下几套学位服。” 江澄子正想雀跃答应,只听宋秉文一口回绝:“不必了,我们先走了。” 宋秉文也不再给任何人挽留的机会,头也不回,拉着江澄子的胳膊就朝着校门处走去。 江澄子边被迫跟着他的步伐,边偏头昂着脖子抗议:“拍个照又怎么了?” “毕业照而已,有什么可拍的。”宋秉文语气冷淡。 所以...... 江澄子这样一想,觉得她爽约了也还好,反正他也没有多重视毕业照。 他自己说的啊,毕业照而已,有什么可拍的。 —— 回去的时候,宋承书亲自开车送江澄子回江家。 到达别墅大门时,江澄子邀请道:“承书哥,要去我家坐坐么?” 宋承书想了一下,同意了:“好,回来还没有拜见一下江伯父和伯母。” 宋承书下车,将车交给上来泊车的江家佣人,便和江澄子一同进去了。 大门打开,江澄子刚往里走,就看到里面客厅里居然有宋秉文的身影。 她震惊,哎呀,这人难不成跑她家里来兴师问罪了?这么点儿小事,不至于跟她爸妈告状吧。 但转念一想,反正她当时本来就说的是再看吧,都没有确切答应,也怪不了她。 她还是自若地换了鞋,叫了声爸妈。 听到声音后,客厅坐着的三人都转头往这边看过来。 宋秉文的视线穿过厅里的罗马柱,直直地落在她身上,又落到了她身后进来的宋承书身上,眼神蓦地变得深邃而晦涩。 江母也看到了宋承书,惊讶道:“承书?哎呀,这是承书么?” “伯母、伯父好。”宋承书礼貌地问了好。 江澄子和宋承书一同穿过门廊处,走向客厅那边。 “快来坐,快来坐。”江母热情地招呼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呀?都没听到消息。” “才刚回来一周而已,本来想早点来拜访的,还没安顿下来,就耽误了。”宋承书在沙发上坐下,对面正是宋秉文。 江澄子挨着江母坐,伸手拿了颗马奶青提放嘴里嚼着。她注意忽然到,宋秉文的视线倒没看他自己哥哥几眼,却似乎一直在她身上。 她有些心虚却又故作镇定地别开眼。 “洗手了么?拿着就吃,用小叉。”江母嗔怪道。 “洗了的,我刚跟承书哥吃饭回来,吃之前就洗了手的。”江澄子辩解道。 “哦,你们吃饭去啦,难怪我说回来得这么晚。” “承书哥请我的。” “你这孩子,你承书哥大老远回来,就该你为他接风洗尘才对。” “没事。”宋承书接过话去,笑了笑,“我比小澄大,理应该做哥哥的请。”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宋秉文忽然起身了:“伯父、伯母,我就先告辞了。” “不再坐会儿么?小澄才回来呢。”江母挽留。 “不了,我还有事。” “那...小澄送送秉文。”江母转头又对江澄子道。 江澄子有些犯懒,她刚把鞋脱了,两只脚舒舒服服地盘放在沙发上,此刻不情不愿地挪动着起身。 但她还没想到推脱的理由,宋秉文先说了:“不用了。” 江澄子一听这话,顺驴下坡就立马又坐下了。 江家的佣人走上前来,领着宋秉文出去。 江澄子见他离开后,问江母:“妈,宋秉文来家里干嘛的?” “来送请柬。”江母道,说着又看向宋承书,“你爷爷八十大寿,正好是这个端午,两个节庆一块,所以办了个宴会。” “是,我之所以现在回来,也是为了赶上爷爷的寿宴。”宋承书道。 “承书还是个孝顺的孩子。”江母夸赞道。 ...... 背后的声音逐渐消失得听不清了,宋秉文走出江家别墅后,在大门口站着,等待司机将车从车库里开出来。 他盯着门口的绿植,视线却有些飘忽,心里还是盘桓着刚才看到了两人一同进门的情形。 有说有笑,江澄子那猫眼石一般的眼神亮得出奇,似乎看起来很开心, 风吹树叶窸窣摇曳,两边草丛深处有夏虫鸣叫,不知为何,这些声音扰得他心里很烦躁。 第25章 会议 我不是很有心情。 过了个周末, 周一到工作室的时候,宫春莹向江澄子她们宣布了一个决定。她想要办一次个人雕刻作品展。 -- 第52页 这些年宫春莹很少办展,只有外界再三邀约的时候, 才会拿出个别作品做个人情。但是像这样的集中展览却几乎没有过,上一次已经是五年前了。 办展的程序较为繁复, 目前还处于项目申报和审批阶段,后续包括时间安排和场地布置之类的事宜还有很多。 宫春莹说她跟一家叫书颂艺术的公司初步谈了一下, 打算将所有的营销、策划工作都交给他们。他们推荐了一个地点, 周末她也亲自去看了下, 对地段和面积很满意,所以初步暂定这里。 宫春莹说出的预定办展览地点出乎江澄子意料,竟然就是她那栋位于市中心的三层门面, 宋承书刚租下的那栋。 具体的场馆布置还有很多细节需要敲定,宫春莹将这件事交给了江澄子和顾菲菲两人,让她们今天有空的话去和这家艺术公司的老板宋先生好好协商一下。 江澄子本着不计前嫌先办好事的精神,跟顾菲菲一同前往。 两人一块出了工作室,打了辆车。 江澄子本来打算一路上保持沉默, 但没想到, 刚一上车,顾菲菲却主动跟她说话了:“师妹啊, 我们这次就是去看看, 最终定不定下这家公司也不一定的。” 之前宫春莹工作室的相关营销工作都是交给顾菲菲打理的, 她在这方面显然自认又话语权。 她这声“师妹啊”让江澄子心里一激灵,潜意识里觉得这人又要作什么妖。 “这家公司是宫老师亲自去谈的, 敲不敲定不由我们说了算吧。”江澄子应道。 “我刚才在手机上查了下这家公司的资料,好像是一家成立没有多久的公司,总归来说经验可能还是不够丰富。”顾菲菲没理会江澄子的话, 依旧自顾自道,“其实展览营销倒是可以交给另一家公司,叫旗天文化,他们之前和工作室合作过很多次了,对这方面的业务也比较熟悉了。” 江澄子听她说这么一大堆话,只觉得迷惑。行或不行自有宫老师决定,她都没有把这项权利交给她们,顾菲菲在她这里叨逼叨逼这么多是干嘛呢? 而且她认为,宋承书的艺术公司虽然成立没多久,但是凭她对他资历和能力的了解,实力是不容小觑的。他在国外一直做这一行,自己对艺术方面也很有领会,办宫春莹的展览完全是够格的。 更重要的是,宫老师自己去看了都觉得没问题。 顾菲菲见她沉默不说话,似乎不是很赞同自己的意见,又道:“师妹要是有顾虑的话,我可以把旗天文化的张老板约出来,让他请你吃个饭。市中心有家法餐很出名的,但是是会员制,还要提前至少半年预约,如果不是这种会员带去,像我们这样的人家都不招待的。以后去就报张老板的名字,能送瓶红酒之类的。” 江澄子侧目看着她,心里冷笑,谁跟你我们,是不招待你好么?她当然知道那家法餐,她还是黑金卡会员,根本不用预约。 “哦,我不习惯吃法餐。”江澄子语气平平,随意地撩了下头发,“我还是比较喜欢吃泡面。我是康师傅天猫旗舰店终身会员,你要想买的话报我的名字,也能多送包酸菜。” “......” 见江澄子还是不为所动,顾菲菲表情顿时变得非常不爽,一时又不知道怎么怼回去,憋闷在一旁。 江澄子懒得理她,干脆闭眼睡觉。 出租车很快到达了目的地。 宋承书的公司位于市中心一家写字楼。因为之前联系过,所以宋承书的助理早早在公司楼下等着,将两人带了上去。 顾菲菲率先推门进去。 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呈设装饰现代感很重,又不失艺术的韵味。 看到办公桌后的宋承书,顾菲菲眼神一亮。她没有料到这家公司的老总这么年轻,这么帅气。 宋承书也从皮椅上起身,朝着她这边走过来,笑容和煦伸出手:“你好,我是宋承书。” 顾菲菲跟他握了手,还有些怔怔的。 待到手上的温度消失,她才回过神,将略显呆滞的表情换成了春风笑颜,声音也甜了起来:“宋总,幸会幸会,我是宫老师的大弟子,顾菲菲。” 宋承书叫了声“顾小姐”,随即转身,朝着江澄子迈了一步。 刚才江澄子进来后,就一直在后面站着,看到顾菲菲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就好像刚才诋毁宋承书公司的人不是她一样。 因为是为老师谈工作,所以江澄子也没有跟宋承书表现得很熟稔的样子,只是例行公事问了好。 宋承书自然也知道,态度专业而有礼。 三人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助理来倒了三杯茶后又退了出去。 宋承书率先开口道:“我的公司刚成立没多久,不过严格来说,是国内的分公司刚成立。之前我的工作重心一直在国外,那边的总公司在艺术行业已经有许多年的经验了,包括Sueit Lureen的画展、Bureau Motrien的春秋季新品发布会,还有摩纳哥皇室拍卖会,都是我的公司承接的,所以我对举办宫春莹老师的雕刻展还是有信心的。” “是啊是啊,宋先生年轻有为,哪有不放心的。宫老师对您很有信心,我们自然是相信您的实力的。”顾菲菲似乎已经忘了刚才在车上想要抛下他对接另一家公司的小算盘,全程表现得非常殷勤,身子不加掩饰地朝着宋承书那边倾过去,对他说话都含着笑意。 -- 第53页 宋承书礼貌地笑了笑,没再继续闲聊,拿出了项目策划书和场馆布置的相关图纸,开始切入主题,有条不紊地讲解起来。 四个小时后,三人商量得差不多了,宋承书也收起了场馆装修的初步渲染图和平面规划图纸。正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但是顾菲菲并不想离开,公事没有了,她还希望在私人关系上有进一步的交集。 “宋先生真是辛苦了,短时间就拿出这么好的方案。作为宫老师的大弟子,真是太感谢您了。”顾菲菲巧笑嫣然地道谢,一副话事人的口吻,“不知道能否留个联系方式,后面万一还有什么想法,可以及时交流。” 宋承书微微一笑,回答温文而得体:“哪里的话,这是我分内之事。联系方式小澄那里有,可以随时与我联系。” 听到这话,顾菲菲的笑意凝住,怔怔地转头看向江澄子,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江澄子笑得烂漫:“对,我有的。我可以随时跟宋先生联系,转达师姐的意思。” “你们......”顾菲菲来回看了两下。 “我们之前就认识。微信、电话、邮箱我都有,所以你不用劳心了。”江澄子道。现在正事办完,她也不用避讳什么了。而且顾菲菲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她也不希望这人像牛皮糖一样缠上宋承书。 宋承书笑了笑,直接对江澄子道:“现在你的工作忙完了是么?下班后一块吃饭。” “好!” 顾菲菲一时说不出话,她没有想到,这两人的关系竟然这么好。此刻她站在旁边,没有人邀请她,更没人理她,尴尬又局促。 她好容易才缓和了下僵住的脸庞,沉了沉气,说了声:“那我就先走了。” “嗯,顾小姐慢走。”宋承书礼貌地道别,并没有留她的意思,叫了声门口的助理,“送顾小姐下楼。” 顾菲菲一肚子气,路过江澄子身边时压低了声音:“难怪你极力要他的公司承办。” “这跟我无关,宫老师定下他公司的时候,我全程都是不知情的。”江澄子坦然道。 但顾菲菲明显是不信的,咧了下嘴,眼神偏向一边,快步走了过去。 办公室就剩下两人,江澄子伸了个懒腰,终于不用一本正经地端着了。她再次一屁股坐下,松懒地瘫在了沙发里。 “想去哪里吃?”宋承书收拾了一下办公桌,抬眼问道。 “你不用请我吃饭,你回来我都没有给你接风洗尘,这顿算我的。”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宋承书笑笑,又道,“对了,我的公司之前承接了一个会议会场的布置,现在需要去看看情况,介意先去另一处地方么?” 江澄子当然同意了。 宋承书开车来到了一处场馆,在车库停了车,带着江澄子走了进去。 这里是一个专办会议的场地,里面装饰豪华,内庭阔大。除了会议厅外,还有餐厅和其他各种休闲娱乐场所。 一进去正对着一个礼堂,大门虚掩着,能看到里面有很多人来来往往。 江澄子抬头,看到顶上有一个流动的led板,上面写着“第十四届CSCB/ASCB学术年会”。 —— 一年一度的生物学顶级大会。 正是之前宋秉文实验室聚餐时提到的那个大会。 华大生物细胞中心的三四个学生都来参加会议。他们带着与会证件进入会场,看到现场并不像之前说的那么简陋,反而办得很宏大。无论是选择的酒店、场地的装饰还是一应设备,都显示出不凡的财力。 “这是拉到赞助了么?”一个女生仰头看了看头顶炫目的水晶吊灯,问道。 “估计是的,而且应该是企业外援,不是上面拨款。”另一个男生打量着脚下的地毯,揣度道,“所以才能这么壕。” 他们边四处扫视边在大礼堂找了座位坐下,开幕式还有差不多十分钟就开始了。 这次负责担任主持人的是华大生物系的一名教授,他激情澎湃地做了个暖场后,满面笑容道:“下面,我们有请本次会议的独家赞助方,也是我们的杰出校友啊,清源制药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 底下那几个学生相互使了眼色,果然没猜错,就是拉到了赞助,而且还是业内龙头老大的赞助,难怪这么财大气粗。 这样想着,口水不禁开始分泌。 即便是吃不上大龙虾,小龙虾总是有的吧。 “——宋秉文先生为大会致开幕辞。”那名教授的话说完了。 瞬间,实验室中来参加的人对视的眼神定住了,脸上震惊异常。 宋秉文...先生?等等,周教授刚才说的什么,清源生物制药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 宋师兄?清源制药的、总经理?? 几个与会学生感觉很梦幻,又不可思议。半年前还在实验室并肩做实验的平平无奇、也不是平平无奇而是掩饰得平平无奇的师兄,转眼间就成了业内财大气粗的大老板。 他们怎么一点儿没看出来呢? 徐泽想起,那日聚餐时,宋秉文说毕业了也不影响他参加这个会议。本来以为他的意思是换了个单位参加而已,结果竟然是因为他不是以与会人员的普通身份,而是以赞助商的嘉宾身份参加。 他们相互对视着,共同传递出一声同样的无声呐喊: -- 第54页 师兄也太低调了吧!!!!! 其实宋秉文倒不是真的想要隐瞒。这个决定是宋父做出的,其实去年的会议公司就有赞助的想法,但被宋秉文劝阻了。他不希望自己还是以一名学生与会者的身份参加的时候,因为自家企业是赞助商而获得额外的便利,这对他的科研来说反而是掣肘。 现在毕了业,他才松口。早在半年前清源制药就通过了赞助这次生物学大会的审批,现在正好宋秉文接任,就干脆让他去。 毕业后,宋秉文按照计划进入了清源制药,开始逐步接手重要的工作。 在读书期间,他与父母做了协商,潜心于科研,不参与家族企业运营以免分心。但作为交换条件,一旦毕了业,他就必须立即进入公司进行历练,将这些年落下的商业经验最迅速地补起来。 因此,宋秉文直接空降管理层,担任了总经理的职位。 虽然公司众人原也知道这位宋家少爷,但他年纪轻轻,毫无实战经验又身居高位,底下的人一开始总是免不了心里嘀咕。 他们本来以为他是一介书生,全程封守在象牙塔,所以免不了眼高手低,或者囿于书生思维不知变通。再加上他长相清俊,文质彬彬,看起来毫无攻击力。 所以一开始大家都怀着不信任的姿态观望着。 但是没想到,宋秉文展现出的手段却很是厉害。他的思维没有受制于读书人的板正僵硬,反而非常的活络,在行事作风上也利落干脆又不失机锋。 再加上他本身在科研界深耕过,专业知识过硬,对这个领域的发展和前景有一套自己独特的看法。他接手清源制药之后迅速主导推出了一系列新兴研发计划,不仅升级了几条生产线,还亲自牵头启动了一条新的研发线,硬是在短时间内将清源制药的生产效益翻了数倍,利润也有明显的上升趋势。 凭借着超常的自身实力,短时间内就压住了公司内部质疑的声音。 为公司百年屹立之计,不光要本身实力过硬,外部的形象和关系网同样重要。 因此,宋秉文应了父亲的要求,参加这样的公关活动。他倒是不惧场,从小到大,他做过无数次公开场合的发言。 只是这次,身份略有不同而已。 他听到主持人介绍到他,从容起身,扣了下西服第二颗纽扣,稳步走上了讲台。 从他踏上去的第一步开始,底下就出现了惊呼声。但因为都是学者,保持着作为知识分子的矜持,所以还不算太夸张。 底下华大那几个学生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 宋秉文身着漆黑笔挺的正装,只不过毕业了半年多,但看起来整个人的气质跟在实验室却有了微妙的变化。 还是一样的清冷俊朗,但气场中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锋利感,可能是身居高位自然而然拥有的压迫感,或是以如此年轻的年龄想要镇住如此大型的企业而不得不练就的震慑感。 宋秉文在讲台处站定,他的讲话还是一样不急不缓,条理清晰,但语调与日常说话时的清冽感不同,经过话筒的磁性转换后声音变得沉顿有力。 下面一片安静。 宋秉文的发言不长,似是不想喧宾夺主,只表达了一下对生物学领域的愿景,又简要介绍了一下清源制药,最后表达了对此次大会圆满召开的祝愿。 走下台的时候,掌声雷动。 大会茶歇的时候,大家都下了座位四散开来。实验室那一帮人没人敢主动上前去跟这位曾经的师兄打招呼,围聚在点心自助前吃吃喝喝。 突然,一个身影走了过来,在他们面前停住。 一名男生回头,惊到了:“宋、宋师兄。” 其余人也立刻转过头,这才发现宋秉文竟然不知何时主动来到了他们这里。 “你们好。”宋秉文对他们微微点头,语气平和,像是还是一个实验室的同门一样。 但这几个同学都没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在实验室的时候,虽然宋秉文的科研也高出他们一大截,但那种仰望跟现在知道社会身份的悬殊后感觉还不太一样。 现在在他面前,他们有种莫名的心虚,好像面前有巨大的鸿沟,他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但想想,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只是宋师兄掩饰得好。 宋秉文还有别的事要跟主办方谈,助理在身后提醒了一下,因此他没有停留多久,只说了句:“这几天好好吃,有大龙虾。” “啊,真的么?谢谢师兄!”一个女生在大龙虾的惊喜下终于打破了那层隔阂,忍不住惊叫起来。 这不就是宋师兄给他们的福利么?就是那次聚餐时提了一嘴大龙虾才专门让人准备的吧。 呜呜呜,师兄还是宠他们的。 “唉......”待宋秉文走后,一个男生后知后觉地叹了口气,“早知道当时提满汉全席了。” —— 宋秉文在会场并没有停留很久,他的助理就在旁边提醒接下来公司还有会议议程需要他出席。 宋秉文点头表示知道了,最后跟华大的院长聊了两句,就准备离开。 刚走到门口,就定住了脚步。 后面一个女学生追了上来。其实从刚才看到宋秉文的第一眼起,她就想要个合照签名,但是他位高权重,再加上强大的气场,让她有些望而却步。况且他身边全程都是各种大佬级人物,她也没有机会挤进去。 -- 第55页 现在眼看着男神就要离开了,她脚步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冲过去。宋秉文腿长步伐快,本来她都以为都没机会追上了,结果没想到前方不远处,他却突然停下了。 那名女生一喜,赶紧跑到了宋秉文身侧,举起手机刚想搭话,却看到他的视线凝固在某个方向,好像在盯着什么看。他微眯了眯眼,眸子里墨色暗沉,下颌线紧绷,神色明显不虞。 那女生疑惑,顺势看过去,是一个身材姣好的女生侧影,正站在场馆的大门外,巧笑嫣然正和一名年轻男子交谈着什么。 这女生不是很明白,收回视线,仰头看着宋秉文,鼓起勇气开口了:“宋先生您好,我可以跟你合个影么?” 她说了两遍,宋秉文才回过神。一瞬间,刚才片刻的晃神消失,只是眼中的不虞依旧没有散去,淡漠又疏礼地说了声:“抱歉,我不是很有心情。” 然后转身,快步从另一处侧门离开了。 第26章 寿宴 心疼了?? 晚上, 江澄子和宋承书吃完饭后回到家,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打开手机。 忽然视线落在某处, 看到标题正是她和宋承书去察看的那个会场召开的生物学会议。 这种极具专业性质的学术会议,竟然会在热搜上爆了? 她好奇地点了进去, 看了三五个营销号的截图,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按照这个会议的规模和水平来说, 有多家媒体报道并不奇怪, 在网上发发相关通稿也属正常。但这种学术气息浓厚的大会, 因为曲高和寡的缘故,也就在新闻类报道中一闪而过,路人几乎不会在意, 甚至都不会点开。 而这次不一样,作为大会赞助方代表的宋秉文发言片段被保留在其中,并被截取cut版传到了网上。因为宋秉文的那段不到三十秒的惊鸿一瞥,让有关这个会议的新闻阅读量和播放量直线上升。 最后在微博上被顶成了热门。 这已经是短时间内他第二次上了热搜。 无他,因为这个看脸、看钱的世界。 偏偏这人两者都占。 青年才俊, 年轻多金。 下面的评论很快就热议起来, 有人觉得眼熟,很快就扒出来, 清源制药现任总经理宋秉文, 不就是半年前那个华大的博士毕业生代表么? 【厉害呀, 这是一毕业就被业内龙头老大挖去了么?而且直接空降总经理的位置。】 【那我也去应聘的话,是不是就能天天看到帅哥了?】 【你想得美, 你知道清源制药多难进么?我学长985博两篇一区之前还在华药干过都被刷掉了。】 【这么傲的啊?】 【人家薪资待遇业内第一,当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那这位总经理的薪资有多高啊?】 【收入最起码一年一套房加股权吧。】 【那我还是收拾收拾准备嫁给他吧。】 【等等,我记得清源制药董事长也姓宋是么?之前还上过央视访谈的。】 【还有清源制药的创始人不就是宋清源宋太老爷子嘛。】 【姐妹们, 我有一个猜想......】 【我猜你猜对了。】 【这位的宋,不会就是那个宋吧?】 【那个...其实我姥爷也姓宋(弱弱】 【如果真是宋老爷子嫡孙的话,这位宋总经理应该就是清源制药内定的下一任掌权人吧,总经理的职位也是暂时给他练手的。】 【哈哈哈,楼上的还一年一套房加股权,整个企业都是人家的好吧。】 【宋大神:你这是瞧谁不起呢?狗头.jpg】 【等等,这么说来,千亿企业继承人+高学历生物人才,这他妈配置也强大了。】 【这些其实我都不稀罕,我就不是爱钱的人,我要他那张脸。】 【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啦,人生有得必有失,虽然他有这样的人生,但永远都体会不到我这种贫民的烦恼。】 【人生的参差。】 【人生的凑数。】 【没事,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下辈子投个好胎。】 【谁能帮我问问他家还缺宠物么?能上树的那种。】 网上这么沸反盈天,江澄子自然也看到了这些新闻和议论。她往下刷了几下,就锁了屏。 她想到,之前聚餐的时候,宋秉文说过宋家不会赞助会议,也让她不要打这个主意,结果现在不仅自家企业赞助了,还亲自出席了。 她不禁轻嗤了下,沽名钓誉,当时还一脸正气地让她别染指学术界,结果现在有点儿权力自己也开始滥用。 江澄子放下手机,靠在沙发上思索了下,是因为宋承书回来了吧。 他觉得对自己有了威胁,所以才会采取行动。 毕竟宋家第五代的这两位都是杰出才俊,宋承书还是长房长子,万一宋老爷子那天头一热,直接就把制药业那个板块重新分配给宋承书也不一定。 江澄子瞬时想通了。 所以宋秉文才会为自己制造曝光率,在舆论上占据先机。 这样一来,大众都知道清源制药内定的下一任掌权者是他了,宋老爷子再想进行这类重大的人事变动,就得掂量一下外界对清源制药内部争斗的揣测,考虑到股价的波动和投资人的信心,不得不三思而后行。 真的是鄙视这种小人行为。 -- 第56页 —— 宫春莹的个人雕塑展举办的日子将近。 这段时间里,因为还有很多具体的布置事宜要做,所以江澄子整日奔波于场馆和工作室之间,每天早出晚归,常常九十点才回到家,累得倒头就睡。 开展的前一天,江澄子又去了场馆做最后的检查。 场馆已经装饰完毕,门口竖立了一盏琉璃屏风,上面用蔷薇花体印烫了“宫春莹雕刻展”几个字。 往里走,馆内被修饰为古意园林的模样,红墙灰瓦,移步一景。顶上原本的日光灯被遮掩住,换成了造型别致的廊沿吊灯。 空旷的大平层场地内,上百个玻璃柜台已经错落有致地摆放完毕。 玻璃是特质的硬度极强又透光性绝佳的材质,每一个旁边配上四个小型射灯,光线一致朝着中心点投射。柜子里面放置了红丝绒的垫子,届时雕刻作品就会摆放在上面。 玻璃晶莹通透,光照充沛明亮,色彩烘托突出,供参观者从各个方位看得明晰。 江澄子让场馆的员工将所有灯打开,逐一检查着灯光的角度,做着最后的微调。 忽然,她听到了脚步声,转头一看,是宋秉文。 他最近跑工作室倒是挺勤的,不过通常是下班之后,因为他需要忙碌的事也很多。这次估计是先去了工作室,知道江澄子在场馆这里,所以才过来的。 他身上穿了件黑色衬衣,西服挂在臂弯处,还略有一丝酒气,应该是应酬完赶过来。 喝了酒也不回去休息,也不知道跑来干嘛。 宋秉文没有打扰她,就静立在她身后看着她忙碌。但江澄子每每移动到下一个展柜,他也会跟着过去。 就这样陪着走了六七个后,江澄子忍不住回头问他:“你很闲么?” “没有,抽空出来的。”宋秉文倒是诚实。 “那你要不回去。” 宋秉文没有接话,但是也没有离开。 关于展览这件事,他还是从第三方得知的。 两个小时前,他和梁啸天那帮人在一处会所里。 这帮整天不务正业的世家公子竟然还撺掇着弄出个电竞的项目,虽然和宋秉文的专业八竿子打不着,但在那个圈子里他就是神一般的存在,所以这伙兄弟硬是把他给拉了去,说他接管自家企业都做得风生水起,让他帮兄弟们也参谋参谋。 好容易谈完了正事,梁啸天正刷着手机,忽然说了句:“江澄子在帮忙弄展览啊,活久见!这位大小姐一向养尊处优,竟然还给别人打下手了。” 宋秉文捏着酒杯的动作略顿,视线递过去:“你怎么知道的?” 他怎么不知道。 “朋友圈啊。”梁啸天拿着手机凑过来。 宋秉文接过来,看到江澄子三小时前发了一张照片,是拍的一处场馆的大门口,还配上了一行字:【从早上忙到现在,打工人绝不服输!】 底下有他们共同朋友的回复。 金莺:【又去帮忙布置场馆去啦?】 江澄子:【嗯。】 金莺:【好辛苦啊,怎么不把你家佣人叫去帮忙?】 江澄子:【这是我的工作啊。】 金驰:【澄妹妹最近很勤奋啊。】 还有一长串的点赞。 所以,他们都看得到。 唯独屏蔽了他。 宋秉文没做声。 偏偏梁啸天急着把手机拿过去继续打游戏,又不敢直接抢,只能在旁边委婉:“宋哥你自己不是有手机么?” 但宋秉文没理他,也没有任何反应,目光盯着屏幕,一动未动。 好吧,他的手机触感更好。 梁啸天不再说话。 过了一阵,眼看着宋秉文起身,有将他的手机带走的趋势,梁啸天才死活求着从他手里抠了出来。 江澄子不再跟宋秉文说话了,继续去调整下一个展示柜的灯光。 宋秉文自然跟了过去,他看到这边的区域布置稍有差异,问了句:“怎么这边的柜子不一样?” 江澄子头也没回,指尖转动着射灯的灯罩,答道:“这里是学徒作品展示区,宫老师专程设置的。到时候我们的作品会根据质量进行评比,然后被安排在不同的位置上。” 宋秉文问:“有你的作品?” “嗯。” “也参与评比?” “当然了。我最近都在打磨,为了能选上我费了好大劲呢。” 宋秉文道:“你怎么不直接说场地是你的?” “干嘛要说这些无关的?” “你可以提出,将场馆租赁费减免作为交换条件,换取最好的展示位。”宋秉文半开玩笑道,“你如果不好说,我可以去帮你暗示一下。” 江澄子迅速回头瞪他,音调也提高了些:“你别乱来!我们各凭本事上不同的展示位,这样才是良性竞争。大家都在很努力地打磨自己的作品,你把这个搞得乌烟瘴气的。” 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你别染指这个,这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就像你不让我碰你的学术会议一样。” 宋秉文本来也只是说笑,但看到江澄子激烈的反应,他有些意外,他第一次见她这么正经到有些严厉的样子。他也想起来,当时她说笑着要家里赞助他的生物学会议时,他厉声制止的回复。 原来那时他是这个模样。 -- 第57页 宋秉文半阖了下眼:“好,我不乱来。” 江澄子便不再理他,转回头继续朝着下一个玻璃柜走去。 —— 日子晃眼过去,很快端午节到了。今年正逢宋老爷子做寿,所以宋家开宴,两节齐办。江澄子一家早早受邀,按时来到了宋老爷子所住的宅子。 宋家老宅位于城郊的一大片庄园深处,附近几亩地都是宋老爷子的私产。因为喜静,所以当初一口气全部买下,然后挑了个靠近密林的地方盖了一栋仿古式建筑,周围又配置了亭台水榭和悬空楼阁。 江家的车在宅院大门处停下,由专人领路带了进去。 因为是长辈过寿,所以江澄子穿得较为正式。 一件Chanel的春季礼服套裙,鹅黄暖色调,腰身紧致,裙摆垂坠过膝,露出的一截小腿修长笔直,下面配了一双低跟的浅口银白色单鞋。 头发也挽到了后脑勺,发际线圆润,露出整张白皙精致小脸,显得整个人明眸皓齿却又不失端正。 宋家长房宋承书一家自然也来了。江澄子一进大门,就看到宋承书在门厅处,手里端着一杯茶,一个人站着那里。 不远处是宋秉文,跟金驰那帮朋友在前厅的沙发上坐着。那些人还是像往常一样吵闹得不可开交,宋秉文也没有搭话,手松松地搭在沙发扶手上,就安静地坐在里面。 他穿了件黑色的衬衣,不知是否是因为深色的缘故,还是因为现在已经开始执掌企业,他整个人的气质比之前还未毕业的时候显得凌厉一些。 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都有几分锋芒若隐若现。 大门处迎宾的宋家管事刚叫了一声“江小姐”,宋秉文几乎是同时抬起头,视线射了过来。 但江澄子却看向了宋承书的方向,冲他一笑,指了指正厅那边,示意要先去跟宋老爷子祝寿。 宋承书也回应了她一个温和的笑容,点点头,口型道“快去吧”。 江澄子跟着父母走向了正厅。 宋秉文的目光全程落在她身上,薄唇紧抿,眼中有说不出的情绪。直到江澄子的背影消失在罗马柱后面,他才收回视线。 同时,好似察觉到什么,略一怔,转头看向宋承书,他正看着他。 两人的视线隔空相撞,凛冽之气裹挟而来,周遭的空气流动似乎都停滞了,宅子内的喧嚣刹那间变得遥远。 两秒后,宋承书对他弯起唇角,依旧是那副温润的笑颜,然后转身去茶座处又倒了一杯茶。 江澄子很快拜了寿又回来了,她径直走向了宋承书。 宋承书将另一杯茶递给了她:“今天到得还挺早。” “我爸妈早上七点过就差保姆把我叫起来了,说我梳洗化妆时间太长,要早点准备才不会迟到。”江澄子喝了一口茶,抱怨,“来这么早了还不是干站着没事做,我都快困死了。” “你再忍一忍,忍过这个上午。”宋承书笑道,“今天下午市里的雕刻艺术博物馆预开放,我可以带你去看看,我们就别参加无聊的仪式了。” “真的,有这事?”江澄子高兴起来,“太棒了,正合我意!” 笑容还洋溢在脸上,她不经意间余光瞥见,宋秉文又在盯着她看。 这人怎么总是喜欢偷窥啊? 她往他那边稍稍偏了下头看过去。呃,也不算偷窥,宋秉文差不多是光明正大地在看她,也毫不避讳他周围那些朋友们。 她觉得很不自在,不知道这人又想搞什么鬼,是不是又觉得她哪里不得体了要教育她,她明明今天从着装到行为都很良家妇女了好么。 她索性转了个身子,直接背对他。 只配看我背影! 午宴的时候,江澄子在长桌上指定的位子落座,刚将餐巾拆开盖到膝盖上。 忽然,背后似乎出现了一个人,腿长肩阔,挡住了大片阳光,阴影越过她的头顶落在了腿上的餐巾处。 她回头一看,是宋秉文。 他的座位被安排得更靠前一些,并不与她在同一处。但他没急着去入席,而是来到了她这里。 像是有什么事。 江澄子问:“怎么了?” 宋秉文垂眸看着她,背着光的瞳仁里一片幽深。 像是有什么话想说,但沉默了片刻只问了句:“你这次怎么不跟我发祝福了?” “祝福?”江澄子重复了遍,一时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宋秉文也没提醒她,就站在她身后等着。 想了一阵,江澄子忽然领悟过来,但旋即又觉得不可置信。 她试探:“你是指......那个粪叉子祝福?” 宋秉文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江澄子脸色僵了僵,迷惑得半晌没说话。 她之前发那个所谓的节日祝福,实际上也就是逢年过节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光明正大地骂他一顿而已。他当然也能看出来,所以这么多年来从来也没回复过她,就当没收到一样。要不是那次去他宿舍,看到他手机上一连串的信息,她几乎都以为他把她屏蔽了。 但现在她长大了,心智成熟了,不想干那么幼稚的事了。 他反而跑来问她为什么不骂他了。 江澄子眉头紧皱,这人内心住着个抖M吧? 她偏过头,简短道:“不想发了。” 她觉得不好玩了。 -- 第58页 宋秉文沉默不语,视线停留在她的后颈。有些细软碎发没有挽入盘发中,黑色的发丝映衬下,肌肤细腻凝脂,白得耀眼。 他有些失神。他发现江澄子现在不一样了,以前还跟他斗斗嘴,现在直接就避开了,连斗都不想斗了。 忽而,有种莫名的失落感。 这时,宋承书走过来,拉开了江澄子左边座位的椅子,也没立马坐进去,而是问宋秉文:“怎么,你是想跟我换位子?” 宋秉文转头,视线与他对上,与看向江澄子时不同,眼底暗光涌起。 但他最终没说什么。 正好这时候宋老爷子也坐上了上位,宋秉文没法再停留,必须得去自己的位子了,这才抬步走开。 午宴进行的时候,宋秉文的视线一直往江澄子这边扫过来。 内心很是郁燥,连盘中的食物也食之无味。 这种感觉在看到她边吃边跟宋承书热聊的时候变得尤为明显。 比那天在江家看到两人一同吃饭回来时的那股烦躁更甚了数倍。 午餐后没多久,宋承书就跟江澄子约定,一块溜出去,反正下午都是些无聊的仪式活动。和必须参加的宋秉文不一样,宋承书因为不是内定的宋家继承人,所以不会有人苛责他。 为了表示礼貌,江澄子还是先去跟宋老爷子道了个别,再次祝他福如东海,身体健康。 这个间隙,宋承书让佣人提前拿来了江澄子的外套,朝着大门处走去。 玄关处,宋秉文正站在那里,双手揣在裤子侧兜里,清落又挺拔,目光毫不偏颇地看着他。 宋承书只略微顿了一下,就从他身边走过去。 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宋秉文开口了:“我们之间的斗争是我们的,别把江澄子扯进来。” 声音不带温度,眼里碎光冷得骇人。 宋承书轻笑了一下,侧眸看他:“怎么,心疼了?” 第27章 参观 我命里不该早娶。 宋秉文沉默地看着他, 唇线抿得平而直,什么话都没有说,但眼眸里的阴影却越来越浓, 直至汇聚成了一片暗沉的墨色。 宋承书哼笑了下:“你从小那么讨厌江澄子,不也还是会经常妥协顺着她?你的心思, 恐怕也不纯粹吧?” 见宋秉文依旧没有接话,宋承书又道:“宋江两家联姻, 可以是你, 也可以是我。你是担心如果江澄子选择了我, 有了江家做靠山,会威胁你的准继承人地位是吧?也对,医药板块既然可以给你们一房, 为什么又不能交给大房?反正现在爷爷还在,一切都没有最终落定,产业都可以再分配,能者上位。” 听到这里,宋秉文沉毅转身, 正面直视他, 正想开口说什么,江澄子咚咚跑了过来。 “走吧, 承书哥。” 宋秉文顿时收了声, 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你怎么也在这儿?”江澄子看到宋秉文, 疑惑,“你不会也想一块去吧?” 宋秉文目光沉沉, 盯着她看了两秒,最终道:“没兴趣。” 说完他就转身朝正厅里面走去。 嘁。江澄子朝他背影努努嘴,她还不想这人一块去破坏气氛呢。 “走吧, 外面冷,把外套穿上。”宋承书对她笑道。 —— 雕刻工艺品博物馆位于市区的东南方向,宋承书开了三十分钟车到达。他拿了两人的身份证,让江澄子找个休息区坐下,自己去排队领了票。随后两人一同过安检进去,从一楼开始慢慢逛了起来。 因为雕刻属于小众艺术,再加上博物馆新开的缘故,里面参观的人并不太多,偌大的三层场馆显得有些寂寥。 两人并不赶时间,像散步一样边看边聊着天,倒也惬意。 宋承书不但对展出的艺术品颇有见地,还对国际上现在最流行的雕刻工艺了如指掌,又提到在国外见到了好多艺术家的创意作品。 此外,宋承书还跟江澄子讲了许多他在国外上学时遇到的趣事。因为江澄子之前也想申请一个知名的艺术院校,但是因为家里反对没能成行,所以宋承书所讲述的正是她所向往的,觉得又新奇又有兴趣,一时听了进去,很是着迷。 江澄子也跟宋承书聊到自己的生活日常,主要是吐槽工作室里那位师姐顾菲菲的奇葩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把我当成她的假想敌。”说起这个江澄子腮帮子就气得一鼓一鼓的,像只小青蛙,“我和她的座位偏偏又是同一排,每次我转头的时候,总是能看到她在偷偷往我桌子上瞟,也不知道有什么可看的。” “下次你在工位上立块木板子挡起来。”宋承书笑着建议道。 “我就是这么想的,而且我要把板子钉在桌子上,钉得死死的,让她扒都扒不下来。我看她还怎么偷看我的动作!” “对,我认识很好的木工师傅,可以推荐给你,弄个抗震的,桌子塌了板子都不会倒,绝对牢固。” 江澄子哈哈笑了起来。她很开心,这种无厘头的话宋承书也愿意往下接,而且没有觉得她幼稚。 其实,在工作室的日子里,她并不总是开心的。 不过客观来说,这种不开心并不完全源于顾菲菲,这人还不够格。 更多地是因为她自己。 在那里,她不能像一贯一样靠钱或者家里解决问题,要想完成一件好的作品,她只能靠自己,靠实力,靠手艺。但她并不总是有灵感,状态也并不总是最佳,遇到瓶颈期或者工具不趁手,常常连个很简单的物件都做不好。 -- 第59页 所以有时候她很郁闷。 但这些她都找不到人倾诉。 跟金莺说,金莺只会觉得她自找苦吃,放着大小姐不当跑去看人眼色当学徒,一个月挣不了一件衣服钱。 跟父母说,父母只会劝她别在外面瞎玩了,反正雕刻这件事在他们眼里就是个玩闹,还不如回来继承家业。 跟宋秉文......算了,他瞧不上她做的任何事情。 而且,以他那种学什么都一点即通的脑子,估计也不会明白她的烦恼。 江澄子记得,小时候学游泳,两家父母给他们两人专门找来一位高端私教,每日就在宋家别墅后院的泳池里学习一小时。 宋秉文只上了两堂课就学会了,游得煞有介事。但是她短胳膊短腿的,总是浮不起来。 其实宋秉文学会之后就专心在另外泳道里自己游自己的,但江澄子总认为他埋在水里的脸是在偷偷地嘲笑她。 所以她干脆让那名高价请来的私教去岸上喝茶吃点心,然后抱着自己的花花泳圈,踢踏着两条小短腿游到他的泳道上拦下他,要求他来教她游泳,不然她就不让他过去。 宋秉文没办法,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下这位路霸。 教江澄子游泳的难度,仅次于修长城。她四肢不协调,胆子又极小,游泳圈一摘下,就像一只尼斯水怪幼崽一样乱扑腾,完全听不进去任何章法。 那时候的宋秉文才8岁,尽管再比同龄人早熟,耐心耗尽后,也做不到完全喜怒形不于色。 于是,岸上的金牌游泳教练,拿着一小时上千的时薪,最常做的事就是在一个个悠闲的午后,边喝着英式下午茶,边看着泳池里两只小学鸡较量—— 江澄子整个人攀在宋秉文身上,水花蹬得哗啦响,扯着嗓子尖叫:“宋阿饼你都不会教,我都快淹死了你看不到么?!” 宋秉文掰着她箍着他脖子的手腕:“江澄子,你这只八爪鱼,快松手。” “我不松,我松手就被淹死了。” “不可能,淹死了你来找我。” ...... 呼,怎么又想起宋秉文那个讨厌鬼了。 江澄子想,还是跟承书哥在一块的时候开心。 他理解她的爱好、她的兴趣,尊重她所热爱的东西。他会认真倾听她在说什么,明白她的烦恼、她的快乐,会跟她分析、跟她讨论。 因为他自己对艺术也很看重,并不将其降格为富家子弟附庸风雅的附属品,而是真正把它当成一件本身就有价值的事情。 他把这件事当成他的事业来做,所以也不会嘲笑她同样希望将其做成一件可以为之努力的事业。 江澄子觉得他就像知己一样。 她好久没有这么畅快了。 就这样,明明只是个雕刻工艺品博物馆而已,两人竟然在里面逛了一下午。天黑得很早,出来的时候,已是夜幕当空,满天繁星。 晚上吃完饭,宋承书开车将江澄子送到江家别墅大门外。 江澄子跟他道别后,哼着歌穿过庭院,却定住了脚步。 她看到,宋秉文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 他并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门外的台阶上。别墅前的草坪中有一盏盏小夜灯,泛着微弱的星点光芒,能照清楚通往大门的石板路,却无法照亮他整个人高大的身躯。 他的面庞半匿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神色不明。 江澄子觉得奇怪:“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宋秉文身上穿的还是寿宴上的那套西装,只有领带处略微松开了些。 江澄子打量了一下他的样子:“你什么时候来的?” “下午两点过。” 而现在已经晚上八点了。 所以,他们从寿宴离场后不久,宋秉文就来到她家然后一直在这里等着?可是,不是说有好多繁杂又冗长的仪式需要他参加的么?因为他要逐渐被培养成为宋家的掌权人了。 江澄子揶揄:“你日理万机,怎么有空来这里等我的?” 宋秉文也不跟她拐弯抹角,直接问:“你跟宋承书看雕刻展去了?” “嗯。” “怎么看个展览要这么久?” “承书哥带我去的是市郊新开的那个大型博物馆,而且我们又不是走马观花看完了事,我们还要聊天啊,后面又去吃了饭。” 宋秉文听后,唇抿得很紧,默了片刻后突然又开启了另一个话题:“我们都比你大,你一直叫他承书哥,你怎么从来不叫我哥?” 江澄子一顿,二十多年都是如此,这人怎么冷不丁计较起这个来了? 宋秉文比她大四岁,而宋承书大五岁,说起来,他自己也从不叫宋承书叫哥啊。 江澄子不甘示弱:“那他还带我去看展,你会带么?” 她想到,那次他难得带她去看烟花秀,结果中途扔下她一个人跑去路边坐着查收邮件去了。 但宋秉文这次回答得很快:“你想去看什么?我带你去。” 江澄子撇了下嘴:“算了,我才不想跟你一块去。” 宋秉文半阖了下眼,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是真心喜欢艺术,而且他也尊重我喜欢的东西。”江澄子说完又补充了句,“不像你。” 就会跟我父母站在一边,明里暗里串通一气来约束我。 -- 第60页 宋秉文听了这话,情绪明显浮现出来,走下台阶站到她面前直勾勾盯着她,眸色浓郁,声音也沉顿:“你有没有想过,宋承书接近你,是为了什么?” 江澄子没有说话。她并不傻,以江家的家世,从小到大不知道多少世家子弟想要攀上她。所以她当然会想到,宋承书接近她会不会是为了两家联姻,从而借助她家的势力为长房夺权。 只是,这个问题谁都有资格来提醒她,唯独面前这人没有。 江澄子对他嘲弄地笑了一下,讽刺挑明:“我觉得你这人真的很搞笑,你难道不是么?” 见她猛然提起这个,宋秉文眉头蹙起,沉默地看着她。 江澄子道:“你从来都不喜欢我,从来都看不起我。现在怎么三天两头地往我家跑,而且还这么好心来提醒我的处境,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抢着跟我家联姻了?” 还没等宋秉文答话,江澄子又道:“是不是因为宋承书现在回国了,所以你感觉到你作为宋家医药产业准继承人有危机了?就像你那么高调赞助会议又出席会议一样,不就是为自己造势,好让你爷爷不敢轻易把你换掉?现在接近我也是,跟江家联了姻,也是为了让你的位置没人动得了。” 宋秉文极轻微地吸了吸气,才道:“不是这样的......” 江澄子打断他:“那还能是因为什么?你可别告诉我你现在还真情实意对我有感觉了。你就是把我当成工具人而已,偏偏还要在我面前做出一副好心的样子提醒我,污蔑别人也这样。” 说完她也不等宋秉文再说什么,直接越过他进了大门。 —— 江澄子进了卧室,等待张姨放洗澡水的间隙,躺在沙发上,枕着手臂晃着两条腿。 她又想到宋秉文刚才的话。 她几乎可以确信,他就是为了利益而已,她才不会觉得宋秉文对自己有什么儿女情长的想法。他们两人之间要是扯上什么感情的苗头,他避之还无不及。 因为她想起来,之前小时候的一件事—— 江澄从小生得粉雕玉琢,睫毛纤长,眼睛乌亮乌亮,像个洋娃娃一样。再加上会卖萌会撒娇,所以周围大大小小的人都宠着她,基本上对她有求必应,她做错了事也不会挨骂。 所以也养成了她从小骄纵任性的性格。 但宋秉文跟周围那些男生不一样,他从来不会惯着她。 该出手时就出手,每次她犯了错惹到他,他都会面无表情地教训她一顿,看她掉眼泪也毫不心慈手软。 江澄子经常被他批评得哭唧唧的,又气又跳脚,但又不得法。 有次,她逛Q`Q空间的时候,偶然看到别人转发的话题:“男生凶的时候女生说什么对方会瞬间心软?”* 她看到其中一个高赞答案是:你以后也会对我们的宝宝这么凶么? 她觉得这招很好,暗自记在了心里,打算下次学着用一下。 过了两天,她因为嘴里含着大白兔奶糖去翻宋秉文的作业本玩,结果混合着糖水的口水就这样滴在了纸张上,两页黏在了一起,怎么都分不开。 果然,宋秉文发现后很生气,又板起脸开始教训她。 江澄子默默承受了一会,突然脱口而出:“你以后也会对我们的宝宝这么凶么?” 她声音软糯,没有了一贯对他说话的张扬嚣张,反而带着些委委屈屈。 话一出口,宋秉文几乎是立刻就噤了声,怔愣着,像是猝不及防,也不知道怎么回应。 江澄子发现,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耳根竟然微微有些发红。 她心里窃喜,成功了?这绝招果然管用。 良久,小学六年级的宋秉文才憋出一句:“有大师算过,说我命里不该早娶。” 第28章 生日 16岁生日快乐。 思绪正游移时, 母亲敲门进来了,跟她商量生日的事。 江澄子的24岁生日快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闹的那出离家出走的戏码让江母产生了些过度的怜爱,在江澄子自己这几天还琢磨着怎么撒娇的时候, 江母竟然主动提出来允许她用家里的游艇去庆祝生日,让她和她那帮朋友去海上过个周末。而且费用家里全包了, 不用动用她的私房钱。 这个提议让江澄子喜出望外,要知道, 虽然游艇是自己家的, 但使用一次的花费可不便宜。就这么开出去两天一夜, 光消耗的油钱都要上百万了,更别提这期间的人工费和一群人的吃喝消耗了。 让她自己把零花钱拿出来,还有些肉疼, 毕竟没多久就到了春夏看秀季,已经好几家蓝血红血品牌寄来了邀请函,那时候可是花钱的高峰期。 母亲这提议可谓是雪中送炭了。 但在江澄子还没来得及欢呼时,江母又提出了唯一的要求,让她把宋秉文也叫上。 江澄子顿时蔫了脸色, 不过她在心里默默权衡了一番, 本着利大于弊的想法,还是答应了。 一个宋秉文换上百万的花销, 嗯, 也值了。 一周过得尤其快, 很快到了周六,江澄子呼朋引伴, 一大帮人便浩浩荡荡地登上了游艇,起航后就劈波斩浪往海中开去了。 江家的游艇是中型的三层度假式游艇。二层往上有船舱,下面是娱乐区域, 有保龄球馆、放映厅、桑拿房,还有各种游戏设备,光吧台就有两个,前后各一个。甲板宽阔,船头设有沙发躺椅,可以迎着海风晒太阳。 -- 第61页 游艇上面除了江澄子一行十几号人,就是厨师、服务生一类的共十个人左右。 江澄子和朋友们上来没多久,各自去楼上房间里放了行李,换好休闲度假衣物,就开始四散玩开了。 白天的时候,一群人吃了海鲜自助,还吃了江澄子的生日蛋糕。 到了晚上,游艇锚停了,他们就住在海上。 夜晚的海面呈现出不透明的深蓝色,更远处是乌黑一片。但海上并不孤独,能看到远处的灯塔在遥遥闪烁,偶尔还会有几艘渔船开过,探照灯打过来,天空都亮了一瞬。 游艇上这些人当然不会乖乖早睡,在江澄子的号召下,开起了睡衣趴。 江澄子回到房间里换了一条睡裙,白色棉质面料,长度恰恰及膝。春潮已过,夏日将近,海面的风湿湿润润的,温度正好合宜。 虽然是一群纸醉金迷不接地气的富二代,但乐趣还是简单得幼稚,玩闹过一阵子后,大家决定在游艇上玩捉迷藏。 第一轮是梁啸天抽到当鬼,他先行去游艇上层溜达了一圈,将游戏中设定为宝藏的一个红绣囊藏好。规则是,谁在规定时间内没有被鬼抓住,而且还拿到了梁啸天藏起来的宝藏才是赢家。 梁啸天回到甲板处,面朝着船头闭眼开始报数。其余的人便纷纷四散开来,往游艇的各个方向跑开。 江澄子游逛了一圈,躲躲藏藏地来到了三楼。 游艇上的灯有些昏暗,视野看不到很远的地方。她和其他人都走散了,也不知道梁啸天到底开始抓了没,一边缓缓向前走,一边小心警惕地四处打量。 三层是主要是客房,她自己的房间也在这里。她思索着,要不去自己房间躲一躲? 这样想着,她快步朝着游艇前端走去。 这时,听到一阵喧闹声从前面传来,好像船头的方向有人叫了起来,接着是一阵粗声粗气的笑声。是梁啸天的。 这么说来,他是逮到谁了?而且就在前面。 江澄子立马停住了脚步,不敢再往前走了,而是急忙转身向往后跑去。谁知,可能是脚步一不小心放得太重了,脚下的木板咯吱咯吱地响。前面的动静停了一瞬,梁啸天好像察觉到这边有动静。 “谁?谁在那里?”他喊了一声。 脚步声咚咚响起来,听起来似乎是往这边过来了。 哎呀,不好。 江澄子慌了起来,虽然只是个游戏而已,但她的好胜心一向很强,什么都要争个赢。而且这刚开始呢,她才不愿意这么早被抓住。 今天还是她生日呢,第二个就被抓到了,多丢人! 她心跳加速,六神无主地左右看了看,想找个什么遮蔽物躲一下。光线这么暗,以她纤细的身量,有个消防栓应该就能挡大半了。 但是走廊上空空如也,几乎一眼就能望到底,正左右四顾的时候,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差点捂脸惊呼起来。 这时,她突然听到后面咯吱一声响,还没回头,睡衣后领就被人拽住了,脖子一勒紧,身子被拉得往后一倾,脚下也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几步,紧接着背脊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然后砰地一声,门在眼前关上了。 江澄子好容易保持了平衡站直身子,听到一阵脚步声从门的另一边跑过,这才回过神来。 她转头,正对上宋秉文的视线。 他已经松开了她的衣领,此刻就站在她身后。 看样子他已经洗完了澡,此时身上穿的是睡衣。一套藏蓝色的长衣长裤,跟她之前在他宿舍看到他穿的那套不一样。但同样都是纽扣式的,从斜开的衣领处露出削瘦的锁骨,还有一小片冷白的皮肤。 她这才明白过来,这是他的房间,刚才是他把她拽进来的。 宋秉文没有参加他们的睡衣趴,前面吃了点儿她的生日蛋糕就回房间了。 他一向不参加他们这些幼稚的游戏。以前几家人一同出游的时候,到了晚上他也独自待在房间里,而且因为她跑进去骚扰过他几次,他还会将门锁得严严实实的。 记得之前有一次晚上,她也提议玩捉鬼游戏。在游戏中,因为氛围实在太阴森,她在走廊上跑来跑去,吓得一个劲乱叫。 宋秉文可能实在受不了了,走了出来,截住她:“你们大半夜在干嘛?” “抓鬼啊。”江澄子扬起小脸。 宋秉文眼神打量了她面庞一下,皮笑肉不笑:“没素颜照过镜子?” “......” 总之,他就是个不合群又喜欢嘲讽人的ky精,所以今晚的游戏她直接就没叫他。 但没想到这次,他竟然主动帮她解了围。 宋秉文只垂眸扫了她一眼,看了下她身上的睡裙,也没说什么,往后走到沙发上坐下,拿起扣着的一本书翻过来。旁边的落地灯亮着,看起来,他刚才应该是一直在看书。 江澄子的视线盯着他。 他安静地坐在那里,气质冷冷清清,像是没有打算跟她说话,对她在房间的存在视若无睹。 江澄子看着就来气,这人摆什么臭架子。还在怨之前来找她被她怼回去了么?明明她才是该生气的那个好不好,她都没跟他计较,还既往不咎地邀请他来参加游艇生日派对了。 不过,话说回来,她就是迫于母亲的要求礼节性邀请一下,没想到他这样的大忙人竟然还真的答应了。抽出两天屈尊赏光,结果就窝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 -- 第62页 其实说起来,宋家也有游艇,而且比她家的还要大一倍,但是宋秉文似乎从来不会物尽其用。他基本上没在游艇上举行过什么派对,她都怀疑他对自家游艇的环境还没有她熟悉,简直是暴殄天物。 真是没意思,这么会挣钱有什么用,都不会花。 还不如让她来帮着花。 想到这里,江澄子收回视线,转身想打开门出去。 碰到门把手的那一刻,她又停住了。目前来看,躲在他这里应该是最安全的了。那些人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撞开他的门到里面来搜。 江澄子有些尴尬地又收回手,仿若无事地站了一会。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微弱的浪潮声从窗户传进来。游艇上的房间都不太大,两人独处一室,即使不说话,彼此的存在感都极强。 江澄子受不了这样的氛围,想要打破僵局,决定先发制人。她转身重新面向他:“你来参加我生日会,还没送我礼物呢。” 宋秉文缓缓翻过一页书,抬起头:“我不是差人送到你家里了。” 啊,江澄子这才想起来,是的,他给她买了个Hermes的铂金包。 她当时还觉得很奇怪,宋秉文一向对这种溢价极高的奢侈品都不屑一顾的,这次居然会给她买包。 而且是她喜欢的牌子、款式、颜色,还是她自己都没预约上的限量款,还是从巴黎由专人直送到她家。 她给送货的人核对了好几遍在他们店里下单的人是不是Bingwen Song。 印象这么深刻的事,光顾着向他发难,怎么都忘了。 她还拿着那包去金莺面前炫耀了一大圈呢。 但她没服输,又找了另一个由头,开始翻旧账:“那你生日那天我送了你生日礼物,你还没给我说谢谢呢。” 那十二位兔女郎。 “不喜欢。”宋秉文毫不委婉。 “为什么会不喜欢?” 江澄子想了想,每次宋秉文对她送的礼物似乎都是这个态度。 之前送过什么她不大记得了,但上一个生日的时候,她送了他一把TT梳,说是用来给他梳眼睫毛的,还介绍说这是治打结神器,英国皇室都用的这个。 这么贴心的礼物,宋秉文也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态度。 但这次兔女郎的礼物真的不一样,她当时是专程对着视频挑的,相貌身材都是那家店中的佼佼者,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的。 这都不喜欢的话......江澄子心里敲着小鼓,这人该不会喜欢男的吧? 她试探着:“那下次,要不...我给你选几个猛男伺候你?” 宋秉文没说话,微眯了眯眼,神情一言难尽。 这也不满意?这人真难伺候。 江澄子:“将心比心,你要是礼尚往来给我送几个小白脸......” “不送。”宋秉文一口回绝。 小气巴拉的。 江澄子索性扭过头,不再跟他闲聊。她往前一步凑进门,从猫眼望出去,忽然看到金莺也往这边过来了。脚步似跑似走,还不停地慌张着往后看,像是在躲什么。 她立马转头问宋秉文:“能不能让金莺也进来躲躲?” 宋秉文想也不想:“不行。” 这人上辈子是颗豆子么,说话只会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 见江澄子瞪他,宋秉文又解释了一句:“我穿着睡衣,不方便。” 江澄子本来想问,那怎么把我拉进来了,我在这里就方便了?但想想,之前两人一块在他宿舍生活过,也算是穿睡衣在同一屋檐下,估计他已经习惯了吧。 虽然是她家的游艇,但这是他的房间,出于待客之道她也只能听他的,他不同意她也没办法。于是,她只能又转过头重新对着猫眼,眼睁睁地看着金莺从面前走过去。 因为没人敢进宋秉文的房间,虽然听到外面乒乒乓乓脚步声乱成一片,但是门后面就像堡垒一样岿然不动,所以江澄子躲到了最后。 最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到了,她也不能一直在这里面躲着,还得拿到那个宝藏才能算赢呢。 江澄子打开门往外探头,听到附近已经没有脚步声了,看来大家应该都离开这一层了。 “我出去了啊。” 江澄子说了声,刚往外走没两步,身后门都还没来得及带上,就瞥见了上方的横梁处出现了那个宝藏的标识。 原来梁啸天那个人把这玩意藏在了宋秉文房间外面,真的是太鸡贼了,料到大家根本不敢来这附近打扰这位爷的清静,所以一般来说根本发现不了! 她喜出望外地盯着那个宝藏,踮着脚将手臂伸直试着够了够,才懊恼地发现完全碰不到。她又不敢跳起来,要是听到三层有跳的声音,梁啸天肯定猜到有人找到宝藏了,会立马飞奔过来抓住她。 忽然,她想到了一个好法子。正好门还没关上,她干脆重新拉开,将头探进去,压低声音对宋秉文道:“宋阿饼,快出来。” 宋秉文看过来:“什么事?” “快点快点,快出来抱我。”江澄子勾了勾手,催促着他。 宋秉文一听,眉头蹙起,神情复杂。但他静默片刻,随即还是放下书,朝她走了过来。 他的步伐是一贯的不紧不慢,但江澄子等不了,直接伸手拽过他的袖子,将他扯到那个放着宝藏的房梁底下,然后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腰:“快把我抱起来,我要拿到那个,然后我就赢了。” -- 第63页 她知道宋秉文的身高应该有185以上,要不是游艇每层的挑高做得太高了,估计他伸手都能够到,现在只有让他将她托举起来了。 但宋秉文站在她面前,迟迟没有动,也没有抬头看那个宝藏处。黑暗中,墨玉一样的眸子一直紧盯着她。 “怎么啦?你有法子一个人能拿到?”江澄子仰头问。 她也猜到了宋秉文估计不太愿意。 她自己平时不拘小节,大大咧咧,之前他们玩真心话大冒险之类的游戏,也会有异性之间的接触,所以她不觉得什么。 但那一类游戏宋秉文是从来不参加的。逼格高高挂着,谁也拉不下神坛,这对他来说已经是非常出格的亲密接触了。 要是现在有别人,她也不会找她。 见宋秉文迟迟未动,江澄子很是焦急,再过一会说不定梁啸天就跑过来了,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胜利就功亏一篑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墨迹啊?游戏而已,我是女生都没觉得什么,你男生还觉得自己吃亏了啊。”江澄子企图说服他,“我们都这么玩的啊。” “其他人也抱过你?”宋秉文沉默了许久,却问了这么一句话。 “没有没有,最多是牵手。”见这人离题十万八千里,江澄子急了,“你要是不愿意我就找别人......” 她说话间,宋秉文忽然迈步上前,离她还有一步之遥时,弯腰—— 江澄子就眼睁睁看着他的面庞从自己身侧低下去,紧接着她的身子猝不及防地晃动了一下,脚下慢慢离地,然后,整个人就腾空了! 宋秉文直接从膝盖处抱起了江澄子,将她托举起来。 江澄子的视野随着他的起身逐渐拉高,远处的海平面也随之低了下去,最后和那个宝藏的所在的地方几乎平视了。 明明高度也不并算太高,但她的心却像是悬在了半山腰晃悠。 一方面是来源于猝不及防的腾空感和没有做好准备的失衡感。更大的因素是意料之外的震惊,宋秉文也没应一声,直接就付诸行动同意以这种肢体接触的方式来帮助她拿到那个宝藏。 江澄子本来觉得自己无所谓的,但真正被他抱起来后,她的头皮全程都是发麻的。 因为姿势的原因,宋秉文的手臂不得不触及她的睡裙下摆处,压着面料紧紧箍着她的腿部。她的睡裙并不厚,肌肤隔着彼此的睡衣贴合在一起,她的小腿甚至能感受到他紧实的胸膛肌理。 她稍微往下低头,能看到头顶他乌黑浓密的头发,还有从细碎的额发间隙露出的高挺鼻梁。 脑中思绪万千,导致宝藏明明都已经近在咫尺了,江澄子还没反应过来伸手去拿。 听到底下传来宋秉文低沉的声音:“不想赢了?” 她这才猛地回过神,迅速地抽出宝藏。然后宋秉文屈身,让她缓缓下降。 最后江澄子落到地上的时候,正好一股巨大的浪潮拍击过来,游艇晃了两下。因为重心不稳的缘故,她往前跌了一步,额头正撞上宋秉文的胸膛。 鼻尖碰到他的衣料,清晰地闻到睡衣上那股熟悉的洗衣液的清香,还有太阳晒后的干净味道。 和之前在他床上闻到的一模一样。 江澄子有些失神...... 虽然之前在他宿舍生活的时候也见过他穿睡衣的样子,但两人的距离正常。 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靠在一起,一撩睫便能够清楚地看到他领口处的锁骨,一抬眼还有喉结,再仰头往上,是他的下颌线。每一处都弧度明晰,曲线勾延得恰到好处。 最后,正对上他的眸子,里面有暗暗的光泽,像是被海水浸湿了。 而且因为她贴得很近,还能察觉到他轻微的喘息声。宋秉文因为健身的缘故身体素质很好,但这样托举起来一个成年人并不容易,此刻他的胸膛也起伏着,有种说不清的男性荷尔蒙的味道萦绕在她的周围。 宋秉文垂眸凝视着她,也没有说话。 又一股浪潮袭来,哗啦一声巨响,让江澄子蓦地回过神,往后退了一小步,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她听到宋秉文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江澄子。” “嗯?” 宋秉文温润的声音和海风一起擦过她的耳际:“16岁生日快乐。” 第29章 酒吧 你就是对人家上心了。 江澄子怔了一下, 嘴微微张了张。 海浪的余音未逝,瞬间将宋秉文的话吞没,她听得不真切, 恍惚间好像是自己的幻听。 刚想开口说什么,忽然, 旁边跳出来一个人影。 “哇,小橙子你都拿到啦!” 两人转头一看, 是梁啸天。他从楼梯口阴影处出来, 来到两人面前。 梁啸天对上宋秉文的目光, 心虚地一闪。 被看出来了。 他确实是故意放在这里的,因为没人敢来惊扰这尊佛,所以一般不会被找到。还有个私心是, 他想让江澄子拿到,因为估计也只有她敢跑来宋秉文这里吵闹。 毕竟是人家生日嘛,总得哄这位小寿星开心开心。 “你怎么拿到的?”梁啸天转而笑嘻嘻地问江澄子。他放得还挺高的。 江澄子没回答,眼角余光飞速瞟了一下宋秉文。他倒是泰然自若,两人都没说话。 其实梁啸天看到宋秉文站在这里就猜到了, 现在看两人的眼神暗示得这么明显, 揶揄起来: “宋哥你不是不参加么?你这叫不叫徇私啊?嗯?” -- 第64页 梁啸天人如其名,如啸天犬一般的嗓门极大, 一时间附近的人也都聚了过来。 宋秉文那群哥们听了这话, 心里都有些迷惑。他们一直以为, 宋秉文其实不太喜欢主动跟江澄子接近的。是给寿星面子么?但是以宋秉文的家世和一贯的性子,是没有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一说的。 而且宋秉文这次看起来心情倒是不错, 无论梁啸天怎么叫唤说他重色轻友协同作弊,脸上的神情都是轻松的。 周围人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围簇之下江澄子觉得有些异样。还好这时, 从广播里传来了提醒,说甲板上已经备好了夜宵,请各位前去享用。 这样一听,大家也觉得饿了,纷纷朝着一层甲板走去。 梁啸天一定要把宋秉文拉上:“都这样了你干脆出来跟我们一块玩吧,躲房里做什么,孵蛋啊?” 江澄子没听到宋秉文怎么回答的,下到一层楼梯的时候回头,看到宋秉文竟然真的跟出来了。只是他身上穿的已经不是那件睡衣了,这么短的时间里,他竟然已经换成了便装。 船头甲板上,工作人员已经提前将这里的灯调亮一些。空旷处早已布置好了,周围的栏杆前除了之前的软皮沙发外,还多加了几张躺椅,中间的两排长桌上摆放了各色小吃水果甜点供人自由选用。 十几号人在这里或站或坐,或吃或饮,四散开来。 海风带着一股海腥味儿哗啦啦地吹过来,将桅杆上的旗帜吹得鼓了起来,也将每个人的头发都吹得飘逸散漫。 江澄子倚靠在沙发上,手里拿了一杯鲜榨草莓汁,和金莺她们一块躺在沙发上吹海风。 她听到宋秉文那群男生在不远处聊天。 “你在清源制药管理层适应得还挺快的,从学术界转到商界。”是梁啸天的声音。 “还好。” “我听说宋伯父准备再把你的职位往上提是吧?” 宋秉文:“嗯。” “果然,我就说你是我们哥几个第一个接手家业的。” 宋秉文没再说话。 江澄子咬着吸管,视线无聚焦地盯着地面木板。她一直都知道,宋秉文人生的每一步都是规划好的,从小成绩优异,长大后在家里从事的领域深耕,获得最高学位,也获得了这个领域专家都难以望其项背的成就。 但他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接管家族企业。 其实有的时候,她觉得他就是个工具人,没有灵魂,没有自由,只是为了按照家里的意思,当一颗镀金的螺丝钉,但也就是一颗螺丝钉而已。 想到这里,她深吸了一口气,喝了一大口草莓汁。 哪像她啊,她是大海上放肆浪荡的精灵。 —— 第二天,金莺打电话约她晚上去市里的烈焰酒吧。这个酒吧是她们圈子里的人最常去的一个,之前因为装修停业了一段时间,现在重新开业,好多人都会去捧场。 江澄子当然爽快地答应了。 晚上九点的烈焰酒吧里。 灯光五彩斑斓,昏暗又繁复,照射在各色各样穿梭于其间的人身上,带着迷离又梦幻的味道。夹杂着动感鼓点的音乐声从四面八方的音响里一齐袭来,将人群包裹于其中。人群所在之处,香氛味、烟草味、酒精味飘浮在空气里,欲望与火热也蓄势待发。 金莺正坐在里面靠西侧的一处vip吧台前的独凳上,和她们那个小圈子里的几个小姐妹聊着天,一边等着江澄子。 叶晓雯也在里面,因为叶清希望金莺能带着她表妹参加一下这个圈子里的聚会,所以她算是给她嫂子一个面子。 忽然,金莺看到门口出现了江澄子的身影,招手:“橙子,这里。” 江澄子看到她的示意,往后说了一声,朝着这边走过来。金莺这才注意到,江澄子身后还有个年轻男子,走近了一看,竟然是宋承书。 金莺当然认识他,只是她没有想到,两人会一起来。 宋承书对金莺她们打了招呼,然后跟江澄子说了一声,暂且离开了下去卫生间。 见他走远了,金莺才对江澄子道:“你们俩最近走得很近?” 江澄子嗯了一声:“算是吧。” 主要是他们俩现在从事的行业联系比较紧密,在宫春莹的雕刻展一事上又有合作关系,所以接触多了起来。 上次生日她主动叫了宋承书,但他恰好出国了,好像国外有什么紧要的事需要处理,所以就没有参加。 金莺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又回头看看宋承书还没有回来,压低声音凑过来:“你知道宋家两房关系近几年其实也....呃,怎么说呢,很一般吧。” “应该是很差吧。”江澄子直言,她从小就在这个圈子里浸淫,怎么会不知道这类家族利益的争斗,“本来宋氏的产业就分配不均。” “也不能叫不均吧,能者多得呗,宋氏医药业被宋秉文父亲一房发展得挺好的。” “要是当年交给承书哥一房也不见得就很差,他现在在艺术业不也做得挺好。对了,倒是你怎么总为宋秉文说话?”江澄子斜了她一眼,“你对他有意思?” “怎么可能。”金莺无语,“华城谁不知道你们两家的联姻意向,宋秉文长得再帅,我也不至于会想不开打这个主意。” 江澄子没有接话,她并不想被提醒这茬。 -- 第65页 金莺见江澄子话里话外维护宋承书,想了想又道:“不过说实话哈,宋江两家联姻,其实也不一定是跟宋秉文了,宋承书也是宋家第五代的人,那......” 她的话还没说完,宋承书就回来了。 金莺打住话头,不再聊这个话题。 没过多久,酒吧里又来了一拨人,朝着江澄子她们邻近的另一个vip吧台走去。是一群男生,有些闹哄哄的,老远江澄子就听到了梁啸天的声音。 她转头一看,愣了一下,没想到竟然看到宋秉文也在里面。他随意往那个吧台前的一个位子上一坐,其余人就以他为中心在周围坐了下来。那群人人数很多,几乎快占满了一圈。 酒吧老板当然认识宋秉文,只是不常见到他,看到他今天竟然大驾后,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过来问好,然后吩咐专派三名调酒师过来服务。 宋秉文简单且随意地回应了酒吧老板两句,像是知道江澄子在这边似的,视线直接投了过来。 他今晚着装休闲,上身是深灰色T恤,版型不是贴身的,配合上酒吧里昏暗的灯光,整个人显得比平时的状态要松懒一些。但眼神看过来的时候,眸光依旧清明,好像割开了头顶迷离晦暗的五彩灯光,整个人有种与周围的嘈杂不相容的干净。 江澄子只和他对视了一瞬,就移开了视线。 其实说来也怪,就宋家这两兄弟而言,宋秉文那种清高疏冷的性格,身边竟然有一大帮朋友愿意跟他在一起。而宋承书的性子温润柔和很多,但他这次回来之后,更多时候似乎都是独来独往。 正巧,宋承书朝她这边倾身,打断了她的思绪:“小澄,你要喝什么?” 刚才他也问了一下金莺她们要点的,说今晚的酒水他都包了。 “我么?Margarita。” 宋承书听后,朝着吧台里的调酒师说了声。 江澄子笑:“谢啦!” 宋承书也回应了一个笑容:“没事。” 吧台处毫无遮挡,两人的交流互动在吧台处相当于完全是公开的,落入周围众人眼中,眼神都变得异样。这帮人各自心里有些想法,但全没做声。 江澄子根本不管这么多,顾自跟金莺她们聊着天,时不时也转头和宋承书说上两句。宋承书一直噙着笑意,不说话时就安静地在一旁端着酒杯看她们聊天,偶尔小啜一口。 过了一会,酒兴正酣,一些女生坐不住了,纷纷下到了舞池里去跳舞。 江澄子和金莺也携手同去。 宋承书跟着她们,说是帮她们看着场子,让生人勿近。 看到两人的背影离去,这时,叶晓雯忽然笑了下,道:“澄子姐和宋家大哥很般配啊。” 她是对着旁边一个女生说的,但因为声音尖亮,音调也高,所以一众人都听到了,包括旁边那个全是男生的vip吧台。 这群人都是相互认识的,所以视线从四面八方投了过去,一齐落到远处并排走在一块的江澄子和宋承书那里。 宋秉文的目光从一进来就聚焦在江澄子身上,刚才叶晓雯的话自然也落入了他耳中,手中端着的酒杯一口未动,指腹压在杯壁,指甲边缘有些泛白。 按理来说,如果以前,想到出现了一个能把江澄子从他身边带走的人,以他这种沉静的性格都能恨不得放鞭炮欢庆。但是现在真的出现了,哪怕只有一点苗头,他却觉得,鞭炮似乎是放在他心里,将五脏六腑都炸得生疼。 金驰坐在左侧的座位上,也看了一眼江澄子那边,朝宋秉文嘿嘿笑得起劲:“哥们,这下真的是绿帽公开飘了。” 宋秉文敛了下眸子,抿唇没有说话。 金驰拨弄着面前的酒杯,撩眼看他:“不过你也不在意的对吧。” 他想到结婚当日的舞会上,江澄子跟其他男人跳舞时宋秉文说的话。 “反正你觉得人家只是徒有其表。” 叶晓雯虽坐在旁边的吧台边,但恰好坐在靠近宋秉文这波人中间的位置。 自从表姐叶清嫁入了金家,她也跟着参加了些这个圈子里的聚会,也认识了不少人。大家看在金家的面子上,都叫她叶小姐,给她了充分的面子。可能就是这样,也给了她一种错觉,让她觉得自己真的成为了其中平等的一员,与这些其他所有圈子里的女生没什么差别。 或许是喝了几杯酒让她有些飘忽,听到宋秉文周围的朋友都在借江澄子打趣宋秉文,她郁积于内心的想法终于憋不住了。 她看似随口接了过去:“其实我挺羡慕澄子姐的,会化妆会打扮,从来都是光鲜亮丽的。听说她还有个专门的造型团队是么,每年花七位数养着?不像我,连化妆都不会,忙着做实验的时候就清水洗个脸就出门了。” 旁边一名被她拉来的女生道:“谁说的,外表哪有内涵重要。你学历这么高,有文化有知识,她还能比得过你?” 这名女生甚至比叶晓雯还处于华城富二代圈子的外围,她自己家连边儿都沾不上,好多活动还是蹭着叶晓雯也就是间接蹭金家的光才能来的。所以,比起根本不认识她的江澄子,她自然是先讨好叶晓雯比较要紧。 叶晓雯听后,表面不动声色,却暗自低头抿唇,内心窃窃一笑。 她终于让人在宋秉文面前说出一直以来的心里话了。 从她第一眼见到江澄子起,这个想法就一直扎根在她心里。江澄子就是投胎投得好,幸运出生在了富贵人家,又生了一副好皮囊,但是论文化、论知识、论内涵、论学业,哪里有半点儿比得上她的? -- 第66页 凭什么在大家眼里都默认江澄子和宋秉文是一对? 她和宋秉文有什么共同语言?宋秉文的专业她能说上话么?那些数据她看得懂么?平时有得聊么? 这些日子她了解到,是两家家长硬撮合的两人,他们就是利益使然才强行捆绑到一起的。但是据她看来,宋秉文从来没有在实验室表现出半点儿对江澄子的兴趣,甚至在那次江澄子给他送蟹饺之前,她根本没听说过这个女生的存在。 所以,她终于忍不住了。她整天在实验室这么努力做实验分析数据,从一开始是为了出来找份好工作改善自己的家境,后面就完全是为了向心目中的榜样宋秉文靠近。 他的长相,他的性格,他的能力,他的学养,无一不是顶尖级的。 她太仰慕他了,仰慕到这个人简直就是她眼中光一般的存在。 而且,自从表姐嫁进了金家后,以前觉得遥不可及的事情突然变得不再那么遥远,她已经进入了他的私交圈。 现在,她正在一点一点地靠近他。 两名女生的话刚一出口,周围蓦地安静了下来。气氛骤然凝结,纸醉金迷消散,音乐鼓点也化作逐渐远去的背景音。 刚才开玩笑的那群男生都不做声了,脸上也收敛起调笑的表情,眼神异样地朝叶晓雯这边看了过来,又回头看着宋秉文。 他们作为从小一块长大的伙伴,相互之间嬉笑怒骂是一回事,但是换成别人贬低拉踩他们圈子里的人,又完完全全是另一回事。 尤其是,江澄子差不多算是宋秉文公开的联姻对象,相当于是他未来的妻子,名正言顺的宋太太。 按理来说,根本轮不到一个边缘小角色踩一脚。 不过,因为宋秉文对江澄子一直也淡淡的,所以大家的态度就很微妙了。 宋秉文从刚才起就一直握着酒杯,这下反而松开了。他脸都没有偏转一下,只用冰冷的余光对叶晓雯一瞥,连着声音也是冷硬的:“你可能不太了解我,我这人最看重的就是外表。” 说完他也不给她任何面子,直接就走开了。 金驰在一边看到叶晓雯僵硬的脸色噗嗤笑出了声。 这女生虽说和他勉强沾亲带故,但他对她没有一点好感。有事没事就喜欢跑到他家里来,找她表姐叶清聊个不停,还经常出一些馊主意。其实叶清虽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但胜在文静不作妖,所以他倒也不讨厌。但就是耳根子软,总是听这个表妹的,经常闹出些幺蛾子。 刚才听到叶晓雯这么内涵江澄子,本来他心里是不爽的,但又觉得自己也没什么立场反击。自家这位好兄弟作为绯闻老公都没表态,他替别人的对象瞎出什么头。 现在看到宋秉文真的为江澄子发声了,金驰爽快之余倒觉得有些意思,咧嘴笑着跟了上去,勾着他的肩膀:“兄弟,别那么大火气,让人小女生都下不来台。” 宋秉文没做声,又在一个角落处的沙发上坐下了。 金驰跟着坐在旁边的座子上,招手示意侍者重新拿酒来,摸了摸下巴,又对着宋秉文意有所指道:“哎,你这是不是算承认,你就是对人家上心了?” 刚才宋秉文那番话里的意思,别人或许会觉得不是在维护江澄子本身,而是在维护作为宋家准媳妇的江澄子。但只有他察觉出来,他这兄弟是真的不高兴了。 这种不高兴,无关身份,仅仅就是为了江澄子这个人。 作为从小跟宋秉文一块长大的朋友,他早就发现了,宋秉文对江澄子的感情绝对不是讨厌,或者说绝对不是那么简单。 只有江澄子能调动他的情绪,在面对江澄子的时候,一向信奉三言两语解决事端的宋秉文话会不由自主地多起来。看起来似乎很不耐烦,但实际上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反而是在不厌其烦地教导她一次又一次。 换成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有这个待遇,虽然这个待遇也不一定是江澄子想要的。 宋秉文这个人,因为自身实力超群,一向对什么事都云淡风轻游刃有余,应对任何情况都沉着冷静镇定自若,而且不怎么喜欢管闲事,如果不是主动找他,对别人的事通常都等闲视之。 但唯独对江澄子,他却总是喜欢主动插手,多管闲事,好为人师。 她能够开启他性格所有的另一面,而那一面只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宋秉文没有接话,不承认,也不否认。 金驰一看,自家兄弟遇到了感情上的障碍,当然是他这位经验丰富的情场浪子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他现在结婚了,那些招数眼看着就要遗憾地压箱底了,现在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内心还有点激动是怎么回事。 金驰也不管宋秉文其实没说自己想追江澄子,往这边凑了凑,压低声音开始指点江山:“这个爱情竞争啊,你别总想着像你搞学术那样光明磊落,有时候也得使点儿小手段小心机。你看你那堂哥,人家为什么能后来者居上啊,还不是用尽心机横插在你俩中间。” 宋秉文依旧是沉默的,但闻言却缓缓抬了些头,视线朝着酒吧前方的舞池处投过去。 那边江澄子正在和她那群姐妹们在里面闹着。她今天穿了一件吊带的墨绿色亮片收腰裙,衬得她裸露在外面的皮肤白得发光,就好像整个酒吧的光都聚焦到了她的身上。 -- 第67页 腰肢曼妙,像个精灵。 宋秉文的眸中倒影着头顶的灯光,却晦暗不明。 第30章 提亲 我很喜欢她。 另一边, 江澄子和金莺跳得有些累了,便在舞池边上的沙发上坐下歇息一会。 宋承书去帮她们拿饮料,因此暂且离开了。 金莺目光随着他离开, 叫了江澄子一声:“哎。” “怎么?” 金莺借着这单独相处的机会,打算问个清楚, 直接开门见山:“橙子,你喜欢宋承书么?我是指那种喜欢。” “不啊。”江澄子几乎是下一秒就给了答复。 “你确定?” “嗯。” “那...宋秉文呢?”金莺顿了一秒, 又问。 江澄子沉默了。 “你喜欢他么?”金莺又追问了一遍。 江澄子撩了下耳边的头发, 视线移到了舞池的地板上。方形瓷砖将投下来的灯光割裂成块状, 随着色彩的变幻呈现出马赛克一样的繁复迷离,让她的思绪也变得飘忽起来...... 江澄子想起,她刚上高二的时候, 因为文理分科的缘故,所以重新分了班级,宿舍什么的都要换。 江家不太方便兴师动众地派家佣来学校,而当时上大三的宋秉文正值暑假,于是, 他便被家里要求来帮她搬宿舍。 江澄子一贯懒散, 到了搬宿舍那天,连收都没收拾好, 东西全部散落在桌上和地上。其他室友都在进进出出忙活着, 就她百无聊赖地靠着柜子打哈欠。 她在家里都不干活的, 为什么到了学校小小的年纪就要承受这么多? 这时,宋秉文出现在她宿舍门口。 露脸的时候, 江澄子看到另外三个室友眼睛都直了,全部停下了正在忙碌的动作。 夏日正盛,他就穿了件简单的黑色运动体恤和同色系直筒裤, 是非常清爽帅气的大学生模样,气质又比他们学校的高中男生沉稳很多。 宋秉文简单又礼貌地跟她室友致意了一下: “打扰了。” 然后他就抬步走了进来,其他人眼睛一眨不眨地随着他的身形移动。 宋秉文余光没有乱瞟,目不斜视地直接走向江澄子的床位。走到身边后也没跟她打招呼,而是扫视了一圈她座位周围乱七八糟的东西,神色带着不加掩饰的嫌弃,似乎极其轻微地啧了一声。 江澄子一看工具人来了,索性坐上书桌晃着两条腿,手臂交叉环抱,一副反正她不打算整理有本事你也不整理的样子。 宋秉文也知道她的习性,沉敛着神色,弯腰将地上一个纸箱子拿起来放到桌上江澄子腿边,这才对她说了第一句话: “让开,下去。” 江澄子腿一蹬就从桌子上下来了,把空间让给了他,又歪着头明知故问了句:“你要帮我整理啊?” 宋秉文余光睇了她一眼,没理她,手上已经利落地将她柜子上相同高度的书整理成一摞,齐了齐,放进了纸箱里。 江澄子乐得清闲当个甩手掌柜,也不打扰他,跨坐在椅子上玩起了手机。 过了大概也就半小时,她抬了下头,发现宋秉文竟然已经将她桌上和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整理完毕了。本来堆满了杂物的座位神奇地变得清爽,空间都似乎变大了一倍。 她往地上并排放置的两个箱子里看了一眼,看到里面的各种物品被归置得整整齐齐,四角空间全部都利用了起来。她自己都想不到,那些好像能堆满整间屋子的东西,竟然两个箱子就放下了大半。 这人也太神奇了吧! 她又朝着宋秉文看去,他刚才出去扔了一堆垃圾,现在重新回到她座位这边,蹲下将一个箱子封起来开始搬运。 她的新宿舍在百米开外的另一栋楼,直线距离倒是不远,就是没有电梯需要步行爬楼。 她就跟他说了楼栋数和房间号,因为嫌累自己都没跟过去。 来回三四趟过后,东西也搬得差不多了。天气炎热,暑气蒸腾,外面的水泥地都是滚烫的,她的东西也不轻。 江澄子注意到,宋秉文有些出汗了。他的颈侧有了水流的痕迹,T恤胸口的部分也浸湿了一小块,布料贴到了胸膛处,隐隐露出坚实的线条感,不动声色地显出挺括的胸型。 她听到,四周有轻微的口水吞咽声。 宋秉文搬最后一趟东西出去的时候,其他女生偷偷摸摸看了他这么久,终于忍不住了,对江澄子使着眼色:“好帅呀,橙子,那是你男朋友么?哪个高中的?” “就是的,三中?华高?怎么都没听说过,不应该呀。” “这种层次都勾搭上了,真厉害呀!” 其实江澄子跟宋秉文是不对付的,也没觉得他长得有多出众。但是看到周围女生那羡艳的目光,突然就生出些小女生的虚荣心。 她没有辩解,反而做出一副默认的态势,只回答了其中一个问题:“他上大学了已经。” “大学生?学长啊?!”其他女生惊叫起来。感觉加了一层成熟男人的滤镜,简直更帅了! 但是,人家已经是江澄子的了…… 那些室友们又遗憾起来,恨不相逢未嫁时。 恰巧这时,宋秉文回到宿舍。他刚才搬完了最后一趟。 “还有么?”他还是目不斜视地走向江澄子,问道。 “没了。”江澄子看了一眼自己的位子,被他清理得干干净净,不光是把东西搬完了,连不需要的杂物都帮她带到楼下扔掉了。因为他,她简直成了最负责人的上任,下一个人直接可以拎包入住了。 -- 第68页 “好。”宋秉文淡淡道。一句废话都不多说,见完成了任务,下一秒就作势要走的样子。 这时,江澄子其中一个室友主动搭话了:“哎,学长你真是太贴心了,主动来帮你家橙子搬宿舍。” 其他室友也笑嘻嘻地,准备附和着调侃一下。 刚才看他不苟言笑的样子,觉得不好接近,现在知道了他是江澄子男友,也算她们宿舍半个女婿了,就随意了起来。心里盘算着,要是顺带着能让他介绍个他兄弟就更好了。 江澄子还没来得及含混过去,就看到宋秉文蹙了下眉,转头面向她室友们,十分实诚道:“不是,我一点都不想来,是被家里逼着来的。” ...... 回想到这里,江澄子接过宋承书拿来的蓝色夏威夷,猛地喝了一大口,然后哐地一声将杯子放到茶几上。 “不,我超讨厌他!” —— 第二天早上,宋家。 与别家不同,宋家的早餐反而是人最齐全的时候。因为忙于工作,宋父和宋母通常不会回家吃午饭,至于晚饭,也全靠缘分撑着。 因此,宋家的厨师对早餐最为上心。天还不亮就起来烧水揉面,做了满桌子的精致小吃和各色面点,还有粥品饮料。 此时,宋秉文一家三口围坐在圆形玻璃窗边的一张红木方桌上,各自专注着面前的食物。 宋家人的性格和江家完全不同,都严谨且自持。 因此,饭桌上的氛围一向沉默且安静。 忽然,宋秉文率先开口了:“爸、妈。” 听到他的声音,父母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家里并不信奉食不言寝不语,但一般来说,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不会闲聊。因此,宋秉文在餐桌上这么郑重其事地叫他们,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说。 “怎么?”宋母问。 宋秉文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语气平缓却正经:“我觉得我的婚事可以定下来了。” 此言一出,宋家夫妇都不由自主地相互对视了一眼。 宋秉文这话这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 虽然他们是有意定下江家独女江澄子,但是之前明里暗里提到这事的时候,宋秉文的态度总是寡淡中带着一丝抗拒。虽然没有明确地反对这个联姻决议,但能看出他内心并不认同。 所以,虽然宋秉文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但他们也一直没有挑明这件事。 况且,宋秉文刚进入家族公司的管理层,事业上的发展趋势稳健顺遂,前景一片大好,婚姻之事倒也不必着急。 可冷不丁地,宋秉文竟然自己主动提出有成婚意向了,这是他们万万没料到的。 但是眼神交汇后,两人又心照不宣地产生了另一个念头:该不会是儿子自己另外心有所属了吧? 因为喜欢上了除江澄子外别的女生,所以才来跟他们挑明这件事,下一步就是要求他们去江家取消联姻。 想到这里,宋母清了下嗓子,正准备开口。 宋秉文又继续了:“你们找个合适的时间,去江家提亲吧。” “......” 宋家父母这次是震惊了。 江家?他指的是江澄子?他想娶的人是江澄子? 宋母目光逡巡看着宋秉文,自己这儿子从小到大都按部就班无需人费心,但是这次明明也是按照他们的既定规划来的,她却有些看不明白了。 她确认道:“你是说,你想跟江澄子结婚?” 宋秉文坦荡地嗯了一声:“是的。” 宋家夫妇都静默不语。 宋秉文看他们的神态,问:“怎么了?你们不愿意?” “倒不是...”宋父开口了,语气沉毅,他刚才一直沉默,是因为盘算了一下,认为自己理解了宋秉文的思路,“也好。现在你已经毕业了,也开始进入家族企业主事。再加上承书回来了,你有危机感也是正常的......” 听到这话,宋秉文眉头骤然拧起,眼眶间阴影深邃了一些,打断了父亲:“不是,跟他无关。” 其实,宋秉文以前对江澄子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他知道两家一直有联姻的打算,但对此并不感冒。倒也说不上多嫌弃,他只是觉得,如果要结婚,就要找个合心意的。 他和江澄子,太南辕北辙了。 他从来没有把家族利益和联姻助力放在心上,因为他知道,他能够凭借自己的实力,不需要依靠任何外力来撑起企业的发展。 所以他不会因为江家对宋家有帮助就娶了江澄子。 他从来没想过以自己的婚姻幸福作为交换条件。 虽然以他的性子,向来不爱矫情。 但他的信念是,如果他有朝一日步入婚姻,那么一定是因为爱情。 但是,那晚金驰那样说了之后,他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他对江澄子的感情,并不那么简单。 其实细想起来,虽然在科研上他是位几乎完美的好搭档,但是在生活方面,他跟异性其实不怎么合拍。他从来不愿跟周围的女生有多接触,连话都没有几句,因为他实在是对对方说的事不感兴趣,也不希望自己的个人生活向对方敞开。 其实他不是看不懂,有好多女生明里暗里想对他表示关心,但没有人能进入得了他的生活空间,他也不会给任何人机会进入。 只有江澄子。 -- 第69页 虽然她是自己闯进去的,或者说从一开始她就在他的世界里。风风火火,来去自由。 但他内心里似乎并没有特别的抗拒,可能是习惯了,也可能是懒得管。 他允许她在他的世界里横冲直撞,然后又会适时地教训她叫她收敛。 循环往复,乐此不疲。 他记得,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江澄子去宋家玩,不出意外地闯了祸,又不出意外地被他训了一顿。 她一赌气,就一个人啪嗒啪嗒跑到庭院里去,捡了根树枝坐在地上,打算画个圈圈诅咒他。 江澄子先画好了圈,准备将宋秉文的名字写进去。“宋”字她见过这么多次门牌了,自然会写。结果到“秉”字的时候,就卡住了,她不知道那个字怎么写。 想了想,干脆用拼音代替,宋bin文。 没一会,宋秉文也跟过来了,看到地上的字和那个圈,也没生气,而是嗤笑了下,嘲讽道:“拼音都写不对,还学别人诅咒人。” 说着他指着那个拼音:“秉字是后鼻音。” “我们老师还没教到这儿呢。”江澄子扬起小脸不服气地抗议,错了不怪她。 “我教你。”宋秉文在她身旁蹲了下来,怕她不想学,又道,“拼音错了诅咒不灵验的。” 说着他也随手拿起一根树枝,掰折掉一半,示范起来。 “b-i-n-g,是b声母,加上i行的韵母ing......” 江澄子为了能学习正确的诅咒姿势,难得乖乖地听着,也跟着写了一个。 然后宋秉文又继续教她别的声母韵母,江澄子托着腮帮子专注地学习。不知不觉间,就高效地学完了整个拼音表。 就这样,庄严肃穆的做法现场,变成了勤奋好学的教学现场。 江澄子胸前的红领巾也更鲜艳了。 一小时后,江澄子看着地上画的那个圆圈里自己正确书写的拼音,咧着嘴满意又骄傲地起身,拍拍屁股,跟着宋秉文进屋吃饭去了。 回想到这里,宋秉文轻笑了下。 明明知道她就喜欢跟他作对,明明有那么多轻松的方式来应付她,他却偏偏选择了最难的一种。 他好像每次都是这样。 如果他想,他会有一劳永逸的法子,让她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个人空间里。 但是他没有。 他的世界,一直是对她完全开放的,且只对她一个女生开放。 只有她是那个例外。 或者说,是那个偏爱。 宋秉文沉默了良久,认真又郑重地对父母开了口:“我很喜欢她。” 第31章 逃婚 好巧,你也逃婚啊。 周末的时候, 江澄子不用去工作室,在家里睡了个懒觉。 起来之后,慢悠悠地晃着出了卧室, 打算去楼下餐厅吃个早饭,然后再出门去找金莺逛街。 刚走到楼梯口, 就听到一楼客厅里母亲正在笑呵呵地通电话的声音。 “好,两个孩子年龄也到了, 这事也不算早。” “对对, 定下来也好。” “明天?周几?哦, 可以的可以的,澄澄她爸正好也回来了。行,一块聚一聚。” 江澄子心里一紧, 转身往上走,拉住正巧路过的张姨低声问道:“我妈在跟谁打电话?” “这......”张姨手里捧着刚熨完的衣服,欲言又止。 “是宋家那边么?” “...哎,是宋夫人打来的。”张姨面露难色。电话一开始是她接的,所以她自然知道, 但是她同样知道, 自家小姐好像对宋家那位公子不是特别感兴趣,甚至有些抗拒。 江澄子没有再为难张姨, 让她自去忙。她一个人靠在二楼的楼梯扶手处, 看着母亲笑开花的侧颜, 心里隐隐升起了不好的揣测。 正好这时,江母挂了电话, 回头看到江澄子在二楼扶手处,对她招招手:“来,澄澄快下来。” 江澄子缓慢挪动着步子, 一步一阶地走下了一楼。 江母伸手拉过她,慈爱地打量着她:“哎,我们澄澄都是大姑娘了。” 这种标配性的神态配上标配性的话语,让江澄子内心咯噔一下。 不是揣测,她几乎就是笃定自己母亲是什么意思。 她也知道,母亲心目中联姻的念头从来没有消失过,只是没想到这一天到来得这么快。 “明天应该没事吧?”江母道,“把明天的时间空出来,啊?” “哦,明天不行。”江澄子脱口而出。 “怎么?” “明天我会感冒。” 江母疑惑:“什么?” 江澄子这才反应过来,她急得有些失智了。她随便应付了两句,就转身蹬蹬蹬上了楼,回到自己房间里。 不行,她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江澄子这样想着,一反锁上门后手就忙个不停。她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随身包,上次的离家出走也不是一无是处的,最起码给她积累了经验,这次她拿上了卡和身份证,再顺手抓上了手机。 然后她悄悄从别墅的后门溜了出去。 时间还早,她也没有跑去金莺家,而是去了烈焰酒吧。一个人开了个vip卡座,点了点儿酒打发时间。 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理一下思路。 在工作室忙碌了几个月,她几乎都把联姻的事忘记了。她完全没有想通,怎么母亲怎么突然就跟宋家商量起婚事了?而且明天就要见面把婚事定下来,为什么会这么着急?最近她早出晚归,老老实实,似乎没有触到什么逆鳞啊,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 -- 第70页 她顺着这个思路,又想到了婚后的日子。宋秉文那种薄情寡义的人,迫于家长的意思勉强结了婚,也不会对她有多珍视。 但同时,他又会不停地教训她。 她回想起以前他给她辅导功课的情形,他还给她家佣人也设了规矩,让学习的时候不要端送任何吃食饮料,桌面只有学习用品,确保她全神贯注。 辅导一结束江澄子就去找金莺她们吐槽,那些女生一向觉得这个圈子男生都一无是处,但独独对宋秉文青眼有加,说他挑不出毛病。 江澄子很认真地告诫她们,如果她跟宋秉文在一起,他会天天挥舞着小皮鞭,让她变成村口拉磨的驴。 结果金莺听得两眼冒星星:“挥着小皮鞭,你俩玩这么大的么?” 江澄子:“???” 这样一回想,江澄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好可怕,她才不要嫁给他。 不行!她将酒杯往桌上一顿。她要逃走。 可是逃哪儿去呢? 上次她可以去找宋秉文,但这次不行了,这次只有她自己。 想了一圈,她突然懊恼地发现。 天大地大,除了宋秉文那里,她竟然没有一个随时可去的地方。 江澄子用自己残存的理智思考了一下。 如果明天发现她不见了,那么江家和宋家的人就会星罗棋布地广泛撒网,在华城这个完全属于他们的地盘,就等着守株待兔。 如果离开华城的话,他们肯定猜她会坐飞机,她这么不能吃苦的人。 但她偏不! 她要去火车站,她要扛着火车连夜逃跑。 让谁都猜不到! 嗯,这样一想,江澄子觉得自己这个聪明的脑袋真是智力过人,喝了这么多酒,还能想出个绝顶的好主意。 她签了酒吧的单,直接出了门。 一出门,忽然感觉头晕了一下,面前的地面变得起伏不平,远处的树叶阴影重重。 怎么回事?她在额头上使劲摁了两下,这酒后劲比她想得要大很多啊。 甩了两下头,她还是勉力地朝前走去。 看到江澄子摇摇欲坠的身影蹒跚地沿着马路往前走,酒吧里的四名保镖正想上前。这是酒吧老板知道江澄子的背景,专门派人看守的。 这时候,出现了一个身影。 宋秉文示意他们,交给他。 因为都知道宋秉文的身份,所以保镖们向他问好后,都适时地迅速离开了。 就这样,江澄子一路朝着她心目中火车站的方向走,去扛她要扛的火车。 终于,在怎么都走不到目的地后,她的头实在太晕了,在路边蹲了下来。 她穿了件单衣,单薄的身子缩成一团,像只黑夜里的小猫。 宋秉文在不远处站了一会,才走过去,也在她面前蹲下。 “江澄子。”他叫了一声。 夜幕已降,路边的灯光渐次亮起。昏暗的黄色光晕下,宋秉文面庞的阴影很重,立体的五官被刻画得深邃。 江澄子抬头,眼神迷糊地盯着他看了整整一分钟,这人谁呀,两个鼻孔一张嘴,长得还挺好看的。 “你是谁、谁啊?”江澄子声音有些打结。 “宋秉文。” “宋...秉文?宋......哦,是你啊。”江澄子似是这才认出他来,咯咯笑了起来,“好巧,你也逃婚啊?” 原来他也想扛着火车逃跑啊。 早知道他跑,她就不跑了。 宋秉文深深看了她片刻,启唇: “不巧,我......” “什......”江澄子话还没说完,直接往前一倾,头栽到了他的肩头。 她一秒睡了过去,呼吸沉重,吹在他的颈侧。 她的头发散在了他的肩上,顺带出一股香味,他闻出来,是那次在他宿舍带来的那瓶香氛,那股橙花味道。看来她确实喜欢这个味道,每次离家出走都会带着。 香气散落,连吹过的风都是甜的。 两人就这样靠在一起,宋秉文停滞了两秒,小心地让她的头滑落到自己的臂弯处,一手绕过她的腰,然后另一只手臂伸到她的膝盖下方,像上次一样横抱起她,转身,示意后面跟着的司机将车开过来。 司机停稳后,下车开门。 宋秉文将江澄子抱进去,自己也顺势坐在了旁边,让她靠在他的膝盖上继续睡。 他交代了声: “开稳一点。” 车一路行驶到了市中心一处门禁森严的高级公寓。 宋秉文又将江澄子抱了出来,朝着小区入口处走去。 江澄子一路睡得正舒服,忽然又被这样颠簸起来,很是不满,照例开始发酒疯,嘟囔着他抱得不舒服。 宋秉文抚慰般拍了两下她的背,轻柔道:“再忍忍,就快到了。” 这话说完,江澄子竟然真的停止了嘟囔,头一偏,脸贴在他的胸膛,让他的心跳莫名地快了几拍。 此刻他已经走到了大门口,按指纹进去,又直接进了卧室。 他将江澄子放到了床上,给她脱了鞋,拉过被子盖好,然后拿了瓶水放在床头柜上她够得着的位置。 一通操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就在不到一年前,他就做过同样的事,但是这次,心态完全不一样。 过了大概二十多分钟,终于一切收拾完毕之后,他又将被子往上拉了一小下,掖在了江澄子的脖子处。 -- 第71页 俯下身,在她耳边说了句:“好好睡,我全程会在外面,有事叫我。” 忽地,还没等他抬起头,江澄子就拽住了他的领子。虽然醉了,但手上还很有劲。 宋秉文不防备地被拽得往下倾了一厘米,急忙用双手撑在她的枕头两侧,稳住身形,免得贴到了她的身上。 此刻两人直面相对,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昏暗的灯光下,宋秉文看到江澄子鼻尖的细绒毛,被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 江澄子的瞳仁并不清明,似是聚焦又像完全没有看到他,樱唇微启,含含糊糊地叫了他一声:“宋、宋阿饼......” “嗯?”宋秉文就在离她不到十厘米远的上方,能感受到她说话间微弱的气息呼在他的鼻息,克制着自己几乎紊乱的呼吸应了一声。 江澄子顿了下,才继续结结巴巴地说:“宋阿饼,你知道么......我、我真的很讨厌你。” 宋秉文撑在她两侧的手指僵了一下,表情凝滞住,半晌才低缓问道:“为什么?” “嗯?”江澄子迷迷糊糊,像是脑子搭不上弦了,反问道,“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这有什么为、为什么?我就是很讨厌你,你学习那么好,你什么、什么都好,周围人都拿我来跟你比,我什么都不如你,显得我好差......” 江澄子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在控诉,在发泄一直以来的不满。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因为有了宋秉文的存在,她做什么都得不到认可,永远都是不够好,不够完美。 后来,她索性就不做了。 宋秉文沉默了一下,眸色沉沉,声音喑哑: “没有。” “嗯?”江澄子迷离着双眼,疑惑地看着他。 宋秉文:“你比宋秉文优秀。” “你真的这么觉得?”江澄子虽然已经意识迷糊了,但还是笑了下,吸了吸鼻子。 “嗯。我们江澄子,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女生。”宋秉文语调近似温柔地哄着。 温软的话语落到江澄子的耳朵里,迷迷糊糊间她竟然听明白了,咧嘴笑了起来:“嗝,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那、那我跟你天下第一好。” 宋秉文唇角弯了个弧度:“你说话算话?” “嗯,大丈夫一言九、九鼎......”像是实在困得坚持不住了,江澄子的手渐渐从宋秉文的领口滑落下去。 宋秉文轻轻将她的手臂放进被子里,小心地给她盖上,又盯着她的睡颜看了一会,抬手轻点了下她的鼻头:“小女生也是。” 正准备起身的时候,宋秉文忽然身形一滞,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他去了一趟浴室,又返回到床边,忙碌了起来...... 第二天,江澄子睡到差不多快中午才醒来,视野被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的光束刺得白茫茫一片,缓了好一会才终于变得清明。 然后她就看到,宋秉文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醒了?”宋秉文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江澄子转了下脖子,目光往上扫了一圈,这天花板。 哦,又是酒店啊,又被他带到酒店来了。 这次她没有上次那么大的反应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已经习惯了。 带就带吧。 唉,反正天大地大,她最后也只能找他。 江澄子缓慢地从床上坐起来,察觉到好口渴,正好看到床头柜上有一瓶矿泉水,她拿过来直接拧开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半瓶水下肚后,她的精神也逐渐恢复了,开始有力气跟宋秉文闲扯。 “你这次也没有对我做什么吧?” 其实她也就随口一问,她知道应该不会。宋秉文这个人,虽然刻板得不近人情,但也正直守礼,一向保持着高度自律,对自己的道德标准也很严苛。 “做了。”宋秉文平静道。 “......” 这个回答让江澄子猝不及防,手上的水瓶差点拿不稳,里面的水动来荡去。 “什么?!” “我这次帮你卸妆了。”宋秉文依旧平静,继续说完。 嗯?江澄子抬手摸了摸脸,确实,清清爽爽的,很光滑也不紧绷,脸上的粉底什么的都没有了。他手艺还不错,卸得还挺干净。 可为什么他会想到...... 她猛地想起来,上次他将她带到酒店的时候,她理直气壮地责怪他没有顺便为她卸个妆。 所以,他这是,吃一堑,长一智? “...谢、谢谢啊。”江澄子也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表情,但还是道了声谢。 宋秉文没说什么。 他坐的位置正好在靠近江澄子床头的地方。现在她想下床了,往边缘处挪了两下。这样一挪动,裤沿卷起来了一些,白嫩的小腿就搭在床边晃悠,精巧的脚踝一转一转。 正好在宋秉文眼皮子底下,他忽地有些晃神,怔住了。 “你让一下呀,我找我的鞋。”江澄子伸手往旁边扒了扒他的胳膊示意他让开,挪动到床边穿拖鞋。 宋秉文轻咳了一下,别开脸,什么也没说就起身出去了。 江澄子穿好了鞋,又在床上坐了一会,忽然心里一激灵。 等等,这么说来,宋秉文其实也没有参加今天的订婚宴,他这么听话的乖学生也临阵脱逃了?! 江澄子表情掩饰不住地兴奋,早知道他也逃,那她就不逃了。还可以做出一副明事理善解人意的样子,在大人们面前谴责他不懂事,最后再痛心地把婚约推掉。 -- 第72页 等到他回去后被大人们的唾沫淹死后,她会看在青梅竹马的情意上,指挥唢呐给他吹得欢快点儿。 一通操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想到这里,她都恨不得赶紧回去。 穿上鞋出去,江澄子才发现这好像是个公寓式酒店,外面是客厅,还连带着一个开放式厨房。宋秉文刚才出来后就在里面做早饭,能听到油花滋滋的声音,还有一股香味飘过来。 江澄子走过去的时候,正逢他转身端了个盘子来餐桌处。她一看,里面是一个鸡蛋饼。 他竟然还会摊鸡蛋饼! “你还会这个呀。”江澄子说着在餐桌边坐下,刚想拿筷子。 “先去洗手再吃饭。”宋秉文还是那个宋秉文,随时随地要教育她。 江澄子只得起身乖乖去洗了手,迫不及待又回到餐桌,夹起鸡蛋饼咬了一口。 嗷,好烫。 但是很好吃哎! 江澄子没想到宋秉文做饭的手艺还不错,她在他宿舍的那一周从来没见他做过饭,不知道他还有这个隐藏技能。相比起来,她那日给他做的那个所谓的牛排就真的是...... 想到这里,她抬起了头,发现宋秉文正在对面盯着她看,目光里意味复杂。 “怎么了?” “没什么。”宋秉文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好吃么?” “嗯。” “那就好。” 江澄子又咬下一口,嚼着含糊道:“我都不知道你还会做饭,什么时候学的?” “我自从读博后一个人住就会了。” “那怎么我之前去你那里一周也没见你做给我吃?” “那时候我还不......”宋秉文的神色更不自然了,没将话说完。 “嗯?” “算了,没什么。”宋秉文不打算继续说,“快吃吧。” 江澄子也没有纠结这件事,埋头又咬下一大口嚼了起来。 她很快将鸡蛋饼消灭干净,然后将筷子一放,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打算看看找什么事做消磨一整天,反正她可不打算回去。 @泡@沫 宋秉文见她吃完了,开始收拾餐桌。将全部碗筷都洗干净之后,他进了另一间房。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西装,看起来是要出去的样子。 江澄子一见他这副道貌岸然的模样,瞬时警惕起来。 这人还是要去参加饭局?他是不是不知道是订婚宴? 要是他一个人去参加了的话,岂不就只剩下她一个人。这样对比下,又显得她不懂事。 不行,她不能让自己置于这种境地。 想到这里,江澄子出声:“哎。” 宋秉文在门口处停下,转头。 “那个...你能不能留下来陪我......”江澄子一时情急,实在想不到合适的理由,只得做出一副与她日常完全不符的怯怯模样开始瞎扯,“我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有点...害怕。你这两天都在家里陪我,可以么?” 那又娇又柔的语调,说出口的一瞬间,江澄子差点将自己舌头咬断。这也太假了,这人也不知道会不会信。 宋秉文抿唇,沉默地盯着她看了两秒,居然应了一声: “好。” 第32章 洗头 说你很讨厌我。 这么容易?! 见得逞了, 江澄子内心窃喜。 要是宋秉文这样的都逃婚了,那她就不是众矢之的了。 她心里放松起来,悠哉悠哉地走到窗前, 查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像是一处高档的公寓式酒店,茂林层叠, 绿树丛立,中央有一个湖, 碧水清澈, 亭台水榭环绕。 环境倒是没得挑,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被家里的人找上门来。 “这是哪里啊?”江澄子问。这酒店好像不是她家旗下的。 “我家。” “???”江澄子惊怔回头。 见她疑惑,宋秉文又补充道:“我在市中心的住处,去公司方便。” 哦, 这样啊。 江澄子想了想,市中心的话,这里确实离烈焰酒吧比较近。估计是她昨晚太醉了,所以他就把她带到自己这里来了。 她觉得也没什么,他家就他家吧。反正他住过的地方她差不多都去过了, 多一个不嫌多。 江澄子不再在窗前眺望, 转身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将左右脚拖鞋轮流一踢, 盘腿上去, 拿过遥控器打开了电视。说起来她都好久没有看过电视了, 但是想到今天要呆一整天,总得找个事打发时间, 她打算选一部看看电影。 宋秉文这个地方还是不错的,外面环境幽静,室内装修得也简约大方不刺眼, 勉强能凑合呆上一天。 过了一阵,江澄子听到动静,转头看到宋秉文从另一间房里拿出了一台电脑外加一副降噪耳机,放在刚才收拾干净的餐桌上,开始对着屏幕敲击起来。 “你在做什么?”江澄子问。 “工作。”宋秉文将将耳机带上,视线依旧留在屏幕上,“公司的事。” 真是无趣,在家也不休息。 江澄子撇了下嘴。不过她已经习惯了,之前在他宿舍的时候也是这样,他对着电脑忙碌,她在一旁想干嘛干嘛,只要不打扰到他就行。 电影过半,中途的时候,江澄子有些渴了。她自己去打开了冰箱,看到里面很空,几乎没什么食材,只有一盒鸡蛋,再加上两把蔬菜。看起来宋秉文好像不怎么在家里做饭,难怪早上给她做的是摊鸡蛋。 -- 第73页 旁边倒是有几罐可乐和啤酒,她拿了一罐可乐重新回到沙发上,视线盯在电视上,食指去扣易拉罐的拉扣,往上提。 突然—— “啊!” 一阵剧痛让江澄子下意识尖叫起来。 她低头一看,原来一疏忽,食指指尖被拉扣锋利的边缘划出了一道口子。转眼间已经有血珠渗了出来,尖锐的痛感袭来,她忍不住咬紧了牙关。 宋秉文闻声抬头,见状立马起身朝这边走来,快步走到江澄子面前,拉过她的手指察看了一下。 还好,伤口不深。 但是江澄子一向怕痛,面容上已经扭曲得像是缺胳膊断腿一样。 宋秉文也知道她娇气,只得安慰道:“我帮你拿创可贴,贴上一会就没事了。” “怎么会没事?都出血了!出血了!”江澄子大叫起来。 宋秉文无奈,她那口气,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给咬的。 他没再说什么,去拿了创可贴,然后小心地拿住她的食指,为她贴上后缠绕了一圈。他的动作轻而缓慢,尽量不挤压到伤口,免得她又叫个不停。 江澄子盯着包扎后的食指看了看,吐出三个字:“好丑哦。” “不丑,这样好得快。”宋秉文宽慰道,顺手将创可贴的包装扔进了纸篓里。 “会留疤么?” “不会。” “那你帮我继续拉开,我要喝。”江澄子注意力转移得很快,指着那罐拉开到一半的可乐。 宋秉文拿过可乐为她打开,然后插上吸管,递到了她面前。 这贴心的服务让江澄子很是满意,也忘了些痛楚,勾着唇角接了过来,猛地吸了一大口。清凉甘甜的味道入喉,她的心理创伤也被抚慰了不少。 “我受伤可干不了活了。”她捧着可乐向后挪了挪,往沙发上一瘫。 意思是后续这一天的所有事,都别想让她做了,帮忙都不行,别想鞭策她成为村口拉磨的驴。 宋秉文觉得好笑,还故意强调这么一句,就好像她不受伤就愿意做什么似的。 他嗯了一声,又回到桌前,戴上耳机,沉声道:“继续。” 刚才他在跟公司的高层开一个视频会议,听取关于新产业园的选址和投标工作的汇报。此刻屏幕上的一排钉钉小窗里,各位高层还在等着他,不知道刚才为什么他会突然消失不见。 他们也不会想到,这位年轻有为、能力卓著的总经理,是去为一个被划伤了不到一厘米的娇气包贴创可贴去了。 整整一天,两人都没有出门。午饭和晚饭叫的订餐服务,就是之前顾菲菲口中那家要提前半年预约的会员制法式餐厅,宋秉文直接让人家送餐上门了。 面子真大。江澄子对着一桌精致的餐食感慨了一下。 之所以让送餐,是因为宋秉文一整天都在忙工作,没空再做饭。他不是在开视频会议听取下面人的工作汇报,就是在处理助理呈上来的文件。 江澄子倒是吃吃睡睡看电影,无所事事地消磨了一天。 晚上的时候,宋秉文正带着耳机对着电脑说话,忽然,江澄子走到了他身边。 她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他将耳机摘下。 “我要洗头。”她开口道。 宋秉文随意地嗯了一声,正准备继续带上。但片刻,察觉到她还没离开,他抬起头:“浴室里有洗发露和护发素。” 他以为她是要这个。 江澄子还是没动,空了两秒,才有点扭捏又理直气壮地举起了自己的食指:“我手受伤了,没法洗。” 宋秉文一怔,这才明白,她的意思——是要他帮她洗? 他想了下,问:“你一定要今晚洗?” 要是明天回家,她可以回家让家里佣人洗,或者去她常去的理发机构洗。 “我明天要去工作室,怎么能油头满面地去?那怎么见人啊。”江澄子不开心。 宋秉文没有说话,指尖轻敲了几下鼠标,像是在迟疑。 “只是洗头而已,这都不愿意帮忙?我的手不方便,洗澡我可以把手举起来,洗头实在没办法。”江澄子嘟嘟囔囔半抱怨半解释了下。 宋秉文默了默,还是起身,算是答应了。 同上午一样,宋秉文正在开视频会议,窗口就这么开着,公司大佬们看到一个年轻漂亮的女生突然入镜都愣住了,正在汇报的那人也停了下来,迷茫地看着他这边,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这次江澄子离得近,电脑另一端的人都能听到两人的对话。 然后一群高管就看到自家一向对待工作严谨认真的太子爷二话不说就扔下他们,去伺候人洗头去了?!! 啊这...... 两人来到了浴室。 江澄子只是将袖子卷了起来,然后就站着没动。 宋秉文明白,往前一步拿下了花洒,又拧开开关,帮她放水试水温。差不多调试到合适的温度,他侧过身,让她伸手过来:“看看这水温合适么?” 江澄子确认之后,宋秉文等她将腰弯下去,然后将花洒移动过来,将她垂下的长发一点点打湿。 江澄子将受伤的手背在身后,只余下另一只手去拨弄头发。头发完全浸湿以后,她埋着头,瓮声瓮气道:“洗发露。” 宋秉文关了开关,将洗发露拿了下来,正想要递到她手里,听到她又指挥道:“挤出来,差不多三分之一个掌心那么多,然后抹到我头顶。” -- 第74页 宋秉文眉梢轻挑,无奈只得照做。将洗发露挤了一些在手心,停了两秒,他才往江澄子的头发上涂去。 江澄子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举上来,揉搓了两下,没有怎么起泡。 “你帮我。”她又说。 宋秉文没办法,只得笨拙地张开手,将她的头发沾上洗发露,然后也缓慢地照着她的样子开始揉搓。 他有些尴尬,指头都僵硬着,像是按照程序设定只会打转的机器一样活动。指腹的触感有些微妙,他尽量轻一些,不碰到她的头皮。 但还是怪怪的,怎样都怪怪的。 江澄子倒是很坦荡,她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 主要是因为这并不是宋秉文第一次为她洗头。 小时候,她跑去他家玩耍,经常喜欢去他家附近的湖边刨土。有时候头发上弄了灰,就会在宋家顺带洗个头。 但她洗头是一件很费劲的事,刁钻又娇气,水太烫了要哭,水太冷了要哭,泡沫弄到眼睛里要哭,揉搓的手劲太重了要哭。 整个宋家别墅都能听到她的鬼哭狼嚎,声音传出来,庭院里的花匠们都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眼——啊,那位江家大小姐又在洗头了。 佣人们对大哭大闹的江澄子束手无策,最后都是由宋秉文亲自来搞定。他不吃江澄子娇滴滴的那一套,一向冷面无情,手腕强硬,反而能让她老老实实地洗个头。 虽然长大后他倒是好久都没有为她洗过头了,但这次她手受伤了,她觉得让他帮忙也没什么。 这叫重拾旧业。 倒是宋秉文,虽然小时候给她洗过好多次,但现在似乎不一样。 白色的泡沫凝聚在她的头顶上,指缝间是她柔顺的头发滑溜溜的感觉,还有间或触碰到头皮绵软的触感,以及视线里她白嫩细滑的后颈和微红的小巧耳垂。 他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雾气氤氲起来,忽然有些失神...... “哎呀,泡沫进我眼睛里去了。”江澄子忽然叫起来。 宋秉文回过神,忙将她耳边的头发往前撩,又递了干毛巾给她:“别睁眼。” 他按压住心里的异动,动作更细致了些,不再让泡沫溅到她的眼周,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按照这位大小姐的要求为她提供贴心全面地洗头服务上。 江澄子倒是心安理得,毕竟她是在他的房里受的伤,手上这么长的一道伤口,她要是不抓紧时间使唤他,可就要愈合了。 她已经全然忘记了小时候宋秉文为她洗头时的一脸冷漠和强硬作风,连现在变得耐心而温柔的反差都没有察觉。 随后,宋秉文重新打开了水龙头,确认水温上升到刚才调试好的温度后,将花洒移动到江澄子的后颈处。水流顺势而下,将她头上的泡沫冲了下去,在地上溅起水花,打着旋儿流进了下水道口。 宋秉文一手举着花洒,一手帮着她梳理头发。 白色泡沫一扫而光后,剩下乌黑的头发带着些粼粼的闪光。垂下的发丝像墨色的绸缎一般,水幕笼罩下,看起来华丽又柔亮。同时,也将她的后颈映衬得愈发莹白,耳垂的绯红也加深了一度。 他眨了几下眼,移开了视线。 清洁干净后,宋秉文关了龙头,按照江澄子的指示,将她的头发像毛巾一样拧了拧,然后取下另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她。 江澄子将头发包了起来,接下来就要洗澡了。 宋秉文正准备出去,像是想起了什么,说:“对了,如果你要换睡衣的话,卧室柜子里有。” “你这里还有女生的睡衣?!”江澄子掀开毛巾,惊讶地看他。 “不是,就是你的。”宋秉文道,“之前你在我宿舍住的时候穿的那件。” “哦,那件啊。你搬家还拿这儿来了?” 宋秉文听了这话,神情有些不自然,但没说什么,嗯了一声。 “那你去帮我拿过来。”江澄子到没多想,继续指挥他。 宋秉文照做了。 随后他踏出了浴室,顺便带上了门。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知道是雾气还是因为出汗,衣服已经有些湿润,贴上了后背。 他往自己的卧室走去,准备换一件。 身后的水流声又响了起来,江澄子已经开始洗澡了。 江澄子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看到宋秉文已经结束了工作,将电脑收进了房间里,正坐在沙发上。电视放着,他手里也握着遥控器,但似乎也没有在看。 她也去旁边坐了下来,洗完澡觉得很畅快,似乎心情也好了起来,对宋秉文破天荒地道了声:“今天谢谢啦。” 想了想又道:“其实你人还是可以的。” 差不多是这十几二十年来,江澄子第一次对他表示出认可。 闻言,宋秉文转头:“是么?” “嗯?” “你昨晚喝醉了。”宋秉文手上把玩着遥控器,眸色清明却又不甚平静。 江澄子没说话,她知道啊。 宋秉文看着她,淡淡启唇:“说你很讨厌我。” 第33章 管她 我想娶你。 江澄子听到这话, 一怔。 她这么说了?她真的这么说了? 她怎么一喝醉就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所以这个人一天不声不响地憋着,等到晚上像判官一样地坐在这里,就是为了找她秋后算账的么? -- 第75页 江澄子还没来得及开口, 宋秉文又道:“所以你是把自己对家里的怨气转移到我头上了是么?” “嗯?” “因为你不满家里对你的安排,所以才会连带着对我也看不顺眼。” 江澄子没有回答。他的话倒是给了她一个思路, 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她对宋秉文的讨厌其实并不是针对他本身, 而是因为家里的安排产生了逆反心理。 父母喜欢他, 所以她就要不喜欢他。 这样想来, 他的话算是有些道理,江澄子“嗯”了一声。 宋秉文:“那我岂不是很无辜?” “也不是。”这只是一部分原因,江澄子又想起那日在他的办公室外, 听到他说的不学无术那句话,她撇撇嘴,“反正我们气场不投合,我不像你,能按部就班跟着家里的规划来。” 听到她这么说, 宋秉文眸色微沉了些:“我不是因为家里让我学生物我才学的, 我是因为喜欢这一行。如果说跟家里产业相符,那只是凑巧。” 说着他有些无奈地轻笑了下, 问:“你就没有想过, 我也是人, 也会有自己的喜好?” 江澄子愣了愣,这是她第一次听他这么说, 跟她之前的想法完全不一样。因为宋秉文学的领域和家里的产业是吻合的,所以她一直默认这是因为他家里像她家一样,逼着他学习产业相关的知识, 为日后继承家业所用。 而他没有灵魂地木偶人一般接受了安排。 她因为自己的成见,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 或许,他确实喜欢生物,就像她喜欢雕刻一样。 宋秉文很认真地继续解释道:“我确实早就清楚自己会继承家业,这个我不否认。但之所以读博,一方面是我喜爱这个领域愿意深耕,为我的兴趣爱好付出时间精力;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自己有足够的专业能力能够驾驭这个行业,不会出现外行指挥内行的情况。” 江澄子安静听他说话,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他要详细地跟她解释这个。 这时,她的手机忽然震动了。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她拿起来一看,是宋承书的电话。 “承书哥。”江澄子叫了一声。 闻声,宋秉文眯了眯眼,目光不虞地盯在她的面庞。 江澄子没注意到他的神情,顾自跟宋承书说着电话。 “小澄,你现在怎么样?”宋承书自然是听说了订婚的事。 “现在......在外面呢。”江澄子含混了一下,没想细说。 “需要我帮什么忙么?” “不用。”她看了眼一旁的宋秉文,“...我还好。” 宋承书也没有再问什么。 江澄子挂了电话后,刚才的话题也没有继续了,她重新拿起了遥控器,想要切换到电影。白天看的系列电影一共四部,她想一口气将全部都看完。 没想到,下一秒遥控器就被宋秉文拿走了。 “11点了,该睡觉了。” “可是我还没看完......” “以后再看。” “我想一口气看完,明天可以晚点去工作室的。” “不行,早睡早起,快去睡了。” 宋秉文永远都一板一眼,铁面无私。即使她都这么大了。 江澄子跟他僵持了一会儿,知道拗不过他,只得乖乖地进了房间去上床躺下。 在床上辗转,脑海里还想着电影的后续,一时也没能睡着。 这样想着,不禁又暗骂了宋秉文两句。 就这,他还用问她为什么讨厌他?! 翻了个身,江澄子忽然又想到,之前还说宋秉文对她的态度一向是无所谓,但其实好像并不是这样。 确切来说,是对她在他身上的那些恶作剧无所谓。 但是,其实他挺喜欢管她的。 之前初中的时候,江澄子正逢一个小假,正好江家父母有事出差,她就被丢给了上大一的宋秉文。 那天他们大学的年级活动要去省博物馆参观,江澄子就干脆跟着去了。 当然了,校草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清纯娇小的女生,整个年级的同学都在偷偷地打量私语。 连江澄子都注意到了那些异样的目光,有些不自在,但宋秉文好像并不在意,只提醒她跟好他,当然,人多走丢了就自己打车回去。 进了博物馆,在一处早期珍品典藏馆内,光线尤其幽暗,里面是博物馆的镇馆之宝。周围人都纷纷掏出手机拍照,江澄子虽然看不懂,也跟着掏出来凑热闹。 但几乎是下一秒,宋秉文就将她的手按了下去。 “干嘛你?”江澄子不解。 “那边写着不能拍照。”宋秉文往后面墙上示意了一下。 江澄子转头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确实有个指示牌,上面画着一个相机图案又用一道黑线划掉了。 “可是大家都在拍的。”她环视四周,不服气。 “别人是别人,你要讲规矩。” 江澄子明明看到有个别他们班的同学都在不远处偷偷拍,但宋秉文视而不见,只逮了她一个人。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就只会管着她! 江澄子气不过,偏要跟他唱反调,躲开他的手再次将手机举了起来。但几乎是立刻,手就被他抓住重新按了下去,而且牢牢压住了。 “不行。”宋秉文坚持。 -- 第76页 江澄子当时就想着跟他较劲,拼命挣扎,但是力气小拗不过他,根本抽不出手来。 宋秉文每次对付她都是这样,有时候懒得讲道理,就采取这种强硬的方式。 就像很小的时候,有次江澄子去他家玩。宋家保姆正好做好了烤饼干,放在餐桌上。 她本来在玩拼图,闻到香味走过去,刚想拿一块吃,结果手就被宋秉文捉住了,扯着退了几步拉开桌边。 “饭后再吃,不然又吃不下饭。”宋秉文制止她。 “我就吃一块。”江澄子说着又伸出另一只手,但还没碰到烤盘的边缘,又被他另一只手抓住了。 “不行。”宋秉文毫无商量余地。 那时候的宋秉文不过九岁,却很有原则。 江澄子挣扎着,但是力气悬殊,抽不出手来。 她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待遇。在家里她可是小公主,要什么有什么,谁敢这样管着她,要真闹起来,连她爸妈都要退让三分。 这样一想着,江澄子不免有些委屈,再加上一些心机,挤出几滴眼泪,就开始大哭起来。 “哇哇——我要吃饼干,我要吃饼干,哇哇哇——” 她以为这样就能让他惊慌,然后妥协。就像对付她家里的佣人一样,让他们无奈瞒着父母偷偷满足她的要求。 江澄子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察觉到宋秉文似乎确实有些动摇,将她拉着往桌前走了两步,看起来像是要亲自为她拿饼干。 正当她暗自窃喜哭得更厉害时,宋秉文将她两只手腕合在一起,用一只手抓着,然后腾出另一只去抽了桌上的抽纸,开始给她擦眼泪。 江澄子:“......” 她记得,当时宋秉文不仅帮她擦了眼泪,还不嫌脏地帮她擦了鼻涕,也没有笑话她是大花猫。 但她还是不服输,扮出一副弱弱的可怜包模样,嗫嚅着:“我看到饼干吃不到就觉得好、好难受,我心里好难受......” 但宋秉文只看了她一眼,下一秒就淡定地将她从饼干旁边拖开了。 “那你就别看了。” “......” 就像此刻一样。 宋秉文将她从那个镇馆之宝展柜边拖开了,手一直和她的手紧紧攥在一起,宽大的手掌有力地将她的手指握在了掌心。 在旁人看来,是一向高冷的校草忽然和他身边那个女生开始亲昵地手牵手一同参观,眼里的羡慕就快溢出来了。 但只有江澄子能感受到他手上的劲,根本不是什么甜蜜的牵手,而是按着她的手腕,举不起来,挣脱不掉。 他就是要管着她,给她立规矩。 半路上,他们还遇到了宋秉文院里的社会实践带队老师。那位老师是一位矮胖的中年男人,见到院里最受欢迎的男同学宋秉文手上牵着一个女生,也忍不住笑眯眯地八卦:“哟,小宋竟然也交女朋友了?” 宋秉文并没有因此甩开手,只简短解释了句:“不是,我妹妹。” 那位老师一副看透了年轻人干妹妹干哥哥的把戏的表情,意味深长地嘿嘿笑了笑,背着手走开了。 “谁是你妹妹,我叫过你哥么? ”江澄子冲他嚷嚷,还在挣扎。 “不是就不是吧。”宋秉文倒是看得开,淡定地朝下一个展柜走去。 人小力气也小,她不得法,被他拉着手参观完了整个典藏馆。 想到这里,江澄子在床上翻了个身,将被子卷起来抱住,被沿掖在下巴底下。 “哼,干什么总是管着我。” ——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江澄子要去工作室。她换好衣服来到客厅里,发现没有宋秉文的身影。 是出去了?她望向宋秉文的房间门,看到大门紧闭,还是没有起? 她走了过去,轻敲了两下门,没有回应。 她干脆拧了下把手,发现门没有锁,就这么推开了一个缝隙。她将脸贴上去,看到了屋内的床沿,然后视线慢慢往右边平移,发现被子是有弧度的,像是有人在里面。 他还在睡呢? 这个点这位老干部不应该起来健身操都做完一套了么? 江澄子干脆直接将门打开,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床上依旧沉浸于睡梦中的宋秉文。 其实她还没怎么见过他的睡颜,小时候她调皮捣蛋,从来都是宋秉文摁着她勒令她老实睡觉,然后他才离开自己去睡。 江澄子悄无声息地站在床边,低头凝视着宋秉文安静的睡颜。他睡姿如其人,规规矩矩,薄薄的凉被几乎将整个身体都覆盖住了,只微微露了点肩头。 细碎的黑发被压塌了些,层层密密地在前额投下暗影,睫毛沿着闭上的眼缘形成一个漂亮的弧度,随着呼吸几不可查地颤动,整个人又清淡又安谧。 江澄子就这么一直盯着,越看越觉得,不得不承认,这人不说话的时候,长得还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的。 突然,她就与宋秉文冷不丁睁开的眼对视上了。 她的视线还没来得及移开,宋秉文缓慢撑着坐起了身。像是吃惊于醒来会看到她在房间一般,他往周围看了一圈,想确认是自己房间。 因为注意力集中在她这里,一时也没顾得上身上的被子随着起身的动作往下滑。 江澄子这才发现,原来他没有穿上衣!大片的冷白肌肤像是揭幕一般渐次露了出来,从胸膛到腰身,肌理紧致又分明,深刻的纹路愈发清晰,最终随着被子的停顿没入小腹处。 -- 第77页 “啊!”江澄子不知不觉欣赏完后才猛地惊醒,随即转身背过去,“你怎么睡觉不穿衣服啊?” 背后是宋秉文沉默了两秒后略带沙哑的声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是在自己房间睡觉。” “那也不行!万一我突然闯进来了呢?”江澄子刚说出口,觉得也不是特别理直气壮,于是又开始叭叭教育他想找回场子,“我劝你不仅随时要穿衣服,还要穿多一些。你知道外面女生都怎么议论你的么?你知道你每次穿单衣,风一吹就跟没穿似的么?你知道多少人都想看你走光么,男德男德你知道么?” 说完之后,没有听到宋秉文答话,她以为将他说得羞耻了,正想继续,忽然听到他缓缓开口了,语调低了半度:“那你想看么?” 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蛊惑。 “......”江澄子一愣。 宋秉文......竟然会这么回复。这是他会说的话么?是脑子睡糊涂了?还是没醒? 她怎么感觉,没睡醒的宋秉文,尤其的骚? 江澄子仍旧没有回头,背后一阵窸窣声,然后穿好衣服的宋秉文掠过她的身侧,打开卧室门走了出去。 带进来一阵风,将她的衣角吹得翻起来了些。 江澄子在房间里站了一会儿,等到她磨磨蹭蹭也出去时,宋秉文已经做好了煎蛋,她洗了手在餐桌前吃了起来。 吃完早餐后,趁着宋秉文收拾餐桌的时间,她将护肤品拿到茶几上,慢悠悠地进行每日的必须流程。 她熟练地涂抹着贵价护肤品,空气中是弥散着兰花的馨香,不浓郁,恰到好处,让整个房子都充满了甜调。 她用无名指沾了眼霜点在下眼睑,闲暇间,往窗外望了一眼。 今天天气很好,朝阳初升,光束温暖而柔和,连带着玻璃外的枝叶随着风抖一抖,都能洒下一层碎金。 宋秉文在餐桌边收拾碗筷的时候,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怎么回事?我听陈助说,你昨天一整天都没有去公司?”宋母一向开门见山。 因为宋秉文主动提出他公司项目上的事比较忙碌,所以宋家才跟江家商量说订婚宴推迟,结果宋秉文却没有去公司。 “嗯,有点事。” “很要紧的事?”宋母知道,宋秉文一向对工作一丝不苟,态度认真比之他们夫妇有过之而无不及,一般来说,没有特殊情况是不会轻易旷工的。 宋秉文深深地看了沙发上的江澄子一眼,又垂眸:“嗯,很要紧。” 宋母没有再说什么,宋秉文挂了电话。 江澄子听到宋秉文的对话,也猜到了大约是宋家打来的,估计是问他跑哪里去了。 今天她也要回家了,想到昨天在外面躲了一天,母亲也没来电话催问,她心里就不免开心。看来宋秉文也没有到场,让母亲索性也不对付她一个人了。 活久见啊活久见,没想到她有朝一日也能在一件事上与宋秉文达成一致,同仇敌忾。 这样一想,江澄子忍不住冲宋秉文那边笑嘻嘻道:“我们这次难得站在了一边,都把婚给逃了,合作得还不错啊!” 宋秉文手里端着餐盘,看着她,但最终没说什么,往厨房里走去。 宋秉文将碗筷洗好走出来的时候,江澄子已经护肤完毕,且去房里拿上了包。 空气中还有兰花的清淡馨香,她的皮肤水光盈盈,心情像是很好,眉目间顾盼神飞。 “你一会会送我去工作室吧?”她问宋秉文。 “嗯。” “那就好。”说着她朝着玄关走去,“出发吧。” 刚转身,忽然,江澄子的手腕处被从后拽住了。温热的感觉在皮肤上流淌,带着一股力量。 她回头一看,是宋秉文。 嗯?她拽了拽手腕,他没有让她挣脱。 玻璃外的朝阳比刚才升得更高了,大片阳光照进来,玄关处都变得明亮起来。阳光正好落在他的脸上,让他的眸子前所未有的清亮,里面像是有星点。 “有件事情我觉得还是说清楚比较好。”宋秉文神态自若,语气平静,“我不是站在你这边的。” 江澄子一愣:“你不也是...因为逃婚才跑出来的?” 其实迷迷糊糊间,她记得那晚好像问过这话,但不记得他怎么回答的了。 倏忽间,那时的记忆开始一点点回旋。 火车站前。 “好巧,你也逃婚啊?” ...... 宋秉文轻抿着唇,眸中的星点汇聚成星河,语调缱绻: “不是,我是来追你回去的。” 江澄子睫毛颤动了几下。 宋秉文直视她,一字一句:“江澄子,我想娶你。” 第34章 区别 那她想嫁给你么? 江澄子手一抖, 手腕皮肤被他握住的地方燃烧起来。 “什么?”她还不敢相信,以为是自己幻听。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描摹着他认真的眉眼, 确认了半分钟他不是在说笑。她旋即又换了个思路:“宋阿饼你这是干嘛,还是这是你家里的意思?” 婚姻大事, 一辈子的幸福,就这样让家里安排了? 宋秉文平静地注视着她, 玻璃窗滤过的阳光洒在他薄薄的眼睑上, 眸里泛着柔光:“与别人无关, 是我自己想娶你。” 江澄子僵住了,眉梢不可置信地抽了几下:“宋秉文,你脑子还好吧?” -- 第78页 她甚至怀疑, 他的身体是不是毕业了就换了个宿主? 还是说,他的人格是有制服加持的,穿上白大褂是高岭之花,脱下白大褂就是衣冠禽兽。开始有了儿女情长,有了七情六欲。 制服才是他的本体? 宋秉文看到她疑惑又难言的面部表情, 像是猜到了她的心理活动, 唇角轻扯了下,松开了她的手腕, 有些无奈地先放下这个话题不提:“走吧, 我送你去工作室。” —— 车里一片安静, 层层叠叠的香樟树树影掠过车窗玻璃,也从两人的视线中闪过。 江澄子一路沉默, 看着窗外,但思绪却仿佛还停留在房子里。她怎么想都想不通宋秉文的话,觉得很意外, 又很疑惑,脑子乱成一团麻,心情复杂而烦闷。 宋秉文顾自开着车,也没有出声打断她的思绪。 只有在工作室入口处时,宋秉文停了车,叫了下正准备打开车门下去的江澄子。 “嗯?”江澄子转头。 狭小的空间内,彼此的存在感都很强,即使不说话,四目相对,都有种若有似无的呼吸交缠感。 外面道路两旁香樟树叶的清香从车窗缝隙里渗了进来,隐隐约约,加重了车内缱绻暧昧的气氛。 “我早上说的话都是认真的。”宋秉文目光清透而绵长,语气郑重,“但是你不用很快回应我。” 江澄子喉咙一噎,也不知该说什么。正好他说不用回应,那她索性就不说了,微微点了下头。 片刻,江澄子避开他的视线,推门下车。刚将车门关上,她就看到宋承书站在工作室的门口。 江澄子有些意外,但没有立即走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从驾驶座下来的宋秉文。他也看到了宋承书,眯了眯眼,但没显出什么表情。 江澄子转向宋承书,还是打了声招呼:“承书哥,你怎么来了。” 宋承书走了过来,笑着对江澄子道:“来看看你,确认你还好吧。” 说话间不经意瞟向宋秉文。 宋秉文清冷的视线迎上他的目光,两人之间没有对话。 江澄子也察觉到氛围的尴尬,她跟宋承书寒暄了两句。但因为今天早上第一节 宫春莹的课需要她当助教,所以她不能久留,便让宋承书随便转转,就匆匆进工作室去了。 工作室外的石径上,就只剩下两人。 头顶的香樟树叶随风摇晃,底下两个相貌出众气质卓越的男人笔直而立,脸上的表情都淡而平。 良久,还是宋承书先开口了:“两家订婚的事,是得到了你的默许?” 他清楚宋秉文在宋家的自主权,除非他自己允许,不然不可能如此迅速地提到台面上。 宋秉文没说话,算是承认了。 宋承书神色一凛:“你是真的打算娶江澄子?” 语气中带着迫切,眼神直逼他。 相比之下宋秉文倒是显得从容惬意,哼笑了一下:“虽然与你无关,但我还是回答一下你的问题,是。” 听到宋秉文这么斩钉截铁的答复,宋承书眉头皱起:“那她想嫁给你么?” 宋秉文眸色转深,唇角弧度霎时收起拉成平直,没有回答。 “你们是希望江澄子的人生轨迹完全按照你们制定的计划来是么?”宋承书道,“你为了能接手宋氏医药板块,所以依照家里的要求选择了生物专业并且拿到最高学位。然后现在又要求江澄子也跟你一样听从家里安排,结婚并且继承家业。为什么不能尊重一下她的兴趣爱好?” 宋秉文语气沉顿:“她照样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宋承书笑了下:“你确定这不是你自欺欺人的借口?” “与你无关。” “你为了抢夺家业事什么都做得出来是么?”宋承书语调冷了下来,“那或许她跟着我还......” “之前是我自己没明白过来。”宋秉文打断他,眸色淬着凉意,声音也凉,“从现在开始,你想都别想。” —— 等到江澄子的助教课程结束后,宋秉文已经因为公司的会议不得不离开了,但宋承书意外地还在外面等着。 一时无事,两人去了江边闲逛。已经快夏末了,但天气还是湿热的。再加上人烟攘攘,更平添了几分暑气。走了没多久,江澄子就觉得有些口干。 宋承书像是注意到了,问:“渴了是么?想喝什么,我去买。” 江澄子咂了下干燥的唇,说:“我想喝樱桃子红茶,加冰。” “好。”宋承书二话不说,就转身往街边的一家奶茶店走去。 江澄子看到他干脆爽快的背影,不知为什么,却冒出一个念头:换做是宋秉文的话,这么热的天出了汗马上喝冰水,他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地答应。 宋秉文那个人,从小就好为人师,绝对不会纵着她。 小学的时候,江澄子不爱学习成绩不好,每次试卷发下来,上面都有很多错题,而假期作业的其中一项就是要订正这些题目。 但她又懒得费脑子,所以每逢寒暑假,她都跑去宋秉文那里,缠着他让他帮她做。 但宋秉文从来不会答应帮她做错题,而是会选择给她辅导。将错题一道一道地给她解释清楚,然后再让她自己把正确的过程写上去。 但江澄子也不会乖乖听话,东拉西扯地偷懒,每次光订正一个试卷都要花费大量的功夫。宋秉文这个时候的耐心倒是尤其好,不管她怎么磨洋工,他都不会因为觉得浪费时间而直接帮她写。 -- 第79页 不过江家父母倒是很放心将江澄子放在宋家。 其实说起来,他俩虽然年龄只相差了四岁,但是因为宋秉文从小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懂事,一向是很可靠的模样,所以大人们总是让宋秉文照看着江澄子。 宋秉文就算是再不愿意,也会冷淡着脸照做,而且做得兢兢业业。 有一次的家庭聚会上,江澄子照样拿了试卷去宋秉文那里做。中途偷懒,趁着宋秉文在忙自己的作业,她自己到处瞎跑,溜去庭院里池塘边玩水。 从后门进来的时候,因为鞋底沾了水有些滑,所以摔倒了,也没有伤到,就是磕痛了屁股,坐在地上哭兮兮的。 大人们闻声过来之后,宋秉文就被说了:“你怎么照看妹妹的?” 江澄子一听,他居然被训了,千年难得一遇啊!她便也不哭了,一溜烟爬起来,也哒哒哒跑过去拍了他一下,大声附和:“对呀,你怎么照看妹妹的!” 将她这副不知好歹的模样,宋秉文难得地生了气,将卷子扔给她,不帮她看错题了。 江澄子也很傲气地不问他了,去问了同样也在宋家聚会的宋承书。宋承书自然好脾气地愿意帮忙,将她的错题工工整整地订正在草稿纸上,然后她誊抄上去。 正抄着,突然草稿张上投下一片阴影,然后纸张就被抽走了。 江澄子抬头,是宋秉文,正站在她面前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她有些惊讶,本来以为他好不容易摆脱了她这个麻烦,乐得轻松去干自己的事了。但没想到,他竟然又主动跑过来了。 “你干嘛?还给我。”江澄子伸手去够。 “不许抄。”宋秉文手一抬,不让她拿到纸张。 “是承书哥愿意写给我抄的,你凭什么管?” “不行,这样你自己永远都不知道错在哪里,下次考试还会错的。” 江澄子才不管这些,腾地一下站起来跨到他面前。她蹦了两下,还是够不到,他比她高好多。她心里一急,又开始哭唧唧地哼哼起来,想引来大人给他施压。 但宋秉文似乎并不惧怕她这招,依旧没有还她,面无表情。 “哭也没用。” “......” 江澄子没办法,只得乖乖坐下,用笔在试卷上狠狠地戳了几个洞。 宋秉文也拉过椅子在她旁边坐下,一道题一道题地给她讲解,然后让她自己将错题订正了上去。 ...... 所以,两人的性格还真是不一样。 江澄子边回想着,边站在原地等宋承书。 她今天穿的是一条裙子,无袖,下摆刚刚及膝盖上方。是飘逸轻盈的绸缎材质,贴合着身形,显得曲线毕显,窈窕有致。再加上她精致夺目的五官,站在人行道中央,在人来人往中很是惹眼。 忽然,江澄子感到,好像有人混在人群中,掐了一下她的腰部。 “啊!”她下意识地惊叫起来。 甩头看过去,见一个形容猥琐的男子站在身后,看到她察觉了,立马转身就跑。 “哎,你——站住!”江澄子大喝,急忙就要追上去。 跑了两步,因为脚下穿的中跟浅口单鞋突然脱落了,她不得已停下了脚步。 “小澄,怎么了?”宋承书捧着奶茶正好回来,看到江澄子,关切问道。 “刚才有个猥琐男,掐了我的腰。”江澄子愤愤的,脚下忙着将鞋穿上,往前一指,“就在那,那个穿灰色条纹T恤的。” 她现在还能看到那个男的背影,追上去完全可行。更何况现在她还有了外援,他俩一定能将那人抓住。 宋承书顺着她指的方向望了一眼,也看到了那个人。但出乎她的意料,他并没有立马追上去,而是再次转头询问她:“你的脚没事吧,没受伤吧?” “我没事。”江澄子已经重新穿上了鞋,“我们快追,那人就在前面人群里。” 说着她就要往前跑,但宋承书拉住了她的胳膊制止了她:“算了,离得太远了,这样跑过去,那人早溜走了。而且你穿这样的鞋,跑太快脚腕容易受伤的。” 江澄子被他拽住后,怔愣了一下,她没有料到他会是这样的态度。 “那...我们报警?”她以为他是这个意思,让专业人士去抓。 但宋承书也并没有应和她这个提议,而是不紧不缓地将手上的一杯奶茶递到她面前,温和宽慰道:“算了,这么点儿小事,警察不会管的。” 江澄子没有接奶茶,她还沉浸在刚才的事端中。没有将那个人逮到教训一番,她心里不服,也有些气愤。 她定定地看着宋承书,胸膛狠狠地起伏着,也有些不满他的处理方式。以她的性格,她是绝对不想息事宁人的。 宋承书看着她的表情,缓和道:“你下次再来这样人多的地方,裙子可以穿得长一些,或者外面套一件长外套,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了。” 这下江澄子是呆住了,她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 她忍不住反驳:“为什么是我的错?我穿什么是我的自由,我是受害者。” “我没有说是你的错,只是说你可以尽量避免这样的事再次发生。你不可能去教育每一个潜在的罪犯,能做到的就只有保护好自己。”宋承书的神情依旧温和,即使在说道理语气也是轻柔的,“趋利避害是每个人在这社会上都要学会的。” -- 第80页 江澄子咬了下唇,没说话。 宋承书见她脸色不太好,打着圆场:“好了,我们不讨论这个了,归根结底是那个人的错,我们走吧。” 江澄子没说什么,沉默着一路往前,将奶茶握在手上,也没有喝一口。加了冰的杯壁冰冰凉凉,她心里也一阵发凉,再也没有了游逛的兴致。 她身材出挑,一向穿衣服也毫无顾忌,从来都是随心所欲、恣意而为,日常妆造上每一根头发丝都透露出张扬不羁。 但是,她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还被告诫以这种息事宁人下不为例的态度去应对。 她明明没有做错什么。 忽然,她想起之前,跟宋秉文看烟花秀的那次。 也是同样的地点,也是同样的人群,也是同样的事件。 他们俩,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态度。 宋秉文说,你有穿衣的自由,别人没有犯罪的权利。 宋承书说,你无法去教育每一个罪犯,只能自己趋利避害。 虽然各有道理,她也说不出对错。 但是,要问谁的态度和做法才符合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是宋秉文。 第35章 害怕 他懂她的害怕。 两人就这样一路沉默着往前走, 江澄子一时也不想说话。 她想起来,其实小时候跟人有了争端,她第一时间想找的都是宋秉文。 小学一年级的时候, 每次跟班里的小朋友闹了矛盾,她都是立马跑出教室门, 然后啪嗒啪嗒爬到楼上去找五年级的宋秉文来为她主持公道。 有次爬楼的时候,正巧碰到了宋承书。他见江澄子哼哧哼哧累得满脸通红, 看起来很是焦急的样子, 关切地问了一下 “小澄怎么了?” 江澄子急着往上走, 脚步也没停,就说了句“我要去找宋阿饼,有人骂我是小乳猪。” 然后头也不回就消失在楼梯转角。 其实现在想来, 六年级的宋承书比宋秉文还高一级,按理来说更有权威一些,但当时她完全没有想到让宋承书去帮她。 就好像潜意识里,她觉得宋承书一定会将她和那个骂人的男生拉到一起,然后让他们相互道歉、握手言和, 继续做好朋友。 但是宋秉文从来不会这样处理事情。他会认真弄明白事情经过, 然后再判断这是谁的错,谁应该主动道歉, 谁应该受罚。然后再告诉另一个人, 你有权利选择接受或不接受。 不管双方是男是女, 也不管任何一方是否在哭喊胡闹。 他从来不会和稀泥。 当然了,就是因为这样公正刻板, 他也不会无条件偏向江澄子,所以她也不是每次都能得到想要的结果然后扬眉吐气。 差不多每次找他之前,都是薛定谔的解气。 而且, 大多数时间她并不占理,还免不了要被他教训一顿。 但是下一次遇到同样的事,她的第一反应还是跑到楼上去找宋阿饼。 正想着,忽然手机震动了一下,江澄子拿出来一看,是宋秉文发来的信息。 宋阿饼:【你们那个雕刻展的门票,能不能给我一张?】 嗯?江澄子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要这个。 上次她帮忙布置展馆的时候他倒是来了,但没看出他对雕刻展有什么兴趣,所以她也没主动邀请他。 宫春莹时隔多年办个人展,消息一放出来就引起了各方关注,在媒体上也进行了提前预热。 因为项目审批时需要考虑消防问题和环境舒适度,所以对展馆的参观人数进行了限制。也正因为名额有限,外界热度又很高,所以采取了在一些市政官方公众号上定时抢票的模式,造成了一票难求的局面。 江澄子作为工作人员加宫春莹学徒,自然手上有多余的票。 但即便是这样,以宋家的资源和地位,还不至于宋家独子宋秉文需要问她要门票。 江澄子一时没有回复,宋秉文的消息又来了。 宋阿饼:【不欢迎?】 江澄子抿了下唇,在屏幕上敲击了几下:【回头我派人给你送去。】 宋阿饼:【谢了。】 随即他又发了一条:【大中午的早点回去,不安全。】 江澄子:...... 她没有再回复,收起了手机。 “很忙么?”宋承书见她一直对着手机打字,问道。 “没有,展览的事。” “哦。”见提起这事,宋承书问道,“场馆布置得怎么样了?一切还顺利吧?” 虽然接下了这个项目,但宋承书大多数时候并没有亲自过问。他似乎很忙,总是奔波于国内和国外,有很多事务需要处理,因此,江澄子她们更多的时候是与一位监理对接。 而且,那位监理有时候好像并不是特别的可靠。 想到这里,江澄子忍不住对宋承书抱怨了一句:“别的还好,就是,那位黄监理好像不是很专业。有一次我们想把顶上的悬梁吊灯接成走墙壁的回旋电路,因为之前设计图纸是这样做的嘛。他硬说接不了,后来僵持了很久,还是我找了我家酒店的总工去处理的。” 宋承书听后,沉吟了片刻,神色微顿:“还有这事?” “嗯。其实那人说得也没错,吊顶做好之后确实不容易接了。但实际上还是他们的失误,一开始装修的时候就应该把那些电路埋好的,设计图又不是刚出的,也不是我们临时要求修改的。”江澄子叭叭一股脑抱怨道,“还是他们没有未雨绸缪,不知道预先安排好。更别提工作效率还低,说好了一个半月完工,结果到现在......” -- 第81页 她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了,要不是看在是工作的份上,她早甩手走人了。 “好,我知道了,我回去会处理的。”宋承书又道,“抱歉啊,小澄,我底下的人工作失误,让你辛苦了。” 江澄子看到他满怀歉意的神态,表情也缓和了些,意识到自己是有些太激动了。毕竟,宋承书作为一家公司的总负责人也不可能每个项目都亲力亲为,下面人的错误也不能怪罪到他的头上。 她摆摆手:“没事啦。” 宋承书笑了笑,又道:“小澄不会是觉得我对你的事不上心吧?” “哪里的话,承书哥的工作态度我还不清楚么!”江澄子仰着笑脸,“承书哥就像我亲哥哥一样,从小就这么关心我,怎么会不上心呢。” 宋承书的神情顿了一下,语调变得有些玩味:“只是这样么?” 江澄子心里一咯噔,眉心下意识皱了一下,察觉到宋承书话里好像有别的意思。 江岸上周围人来人往,路边草间蝉鸣一片,却又似乎很安静,这种环境下气氛好像有些诡异,江澄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好在宋承书也没有继续追问什么,又笑了下,转移了话题,提出带她去附近的商场吃午饭。 就这样,两人又恢复了沉默,并排一路往前走。 商场的前面是一大片露天广场,里面有个乞讨的人,肢体被扭曲成了一种古怪的形状,向每一位路过的人近距离展示他的残肢然后要钱。他在广场上到处移动着,不放过每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人。 江澄子远远看到了他,心里有些害怕,急忙提前往旁边避让了一下。 谁知,那个人正好看过来,似是发现了她的窘迫,反而直直地冲她的方向过来。 江澄子往右边躲开,那人追得更厉害了,手上拿着一个搪瓷盆,敲击着地面,示意她给钱。 江澄子有些惊慌,朝着宋承书的方向看过去,想要求助,却发现他已经走在前方五米远处了。刚才他先行掠过那个乞讨者,因为自己并不害怕,所以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了,也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 江澄子放弃了叫他的念头,深吸一口气,只能靠自己了。她急忙快走几步,从旁边有路障的地方绕过,回头看到那名乞讨者并没有跟上来,总算是摆脱了,她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她这才快步跟上了宋承书的步伐。 这时,宋承书回过头:“小澄,吃湘菜怎么样?还是想吃火锅?” 他眉眼温和,笑着跟她商量,即使是看着她的面庞,也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心悸和后怕。 “湘菜吧。”江澄子镇定了一下,答道。 宋承书点点头,又看向前方。 江澄子努力平缓着呼吸,在宋承书身边走着,忽然莫名在想:表面上看起来,宋承书要比宋秉文温柔得多,也要体贴得多,但实际上,反而是宋秉文的心思更细腻一些。 他能注意到很多细微的地方,他懂她的情绪,懂她的害怕。 江澄子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去医院打小儿疫苗。她和宋秉文分别打不同年龄段的针剂,宋江两家人预约的是一个时间段,因此同去,乘的是宋家的保姆车。 那时候江澄子才上幼儿园小班,怕疼,怕打针,但是她没有说。 她真正害怕的时候,反而不会大哭大闹。 她人小,但什么都懂。平日里的哭喊大多数都是为了引起大人们的注意,但遇到这种真正害怕、但又知道不可能通过撒娇来逃避的事,反而心里发憷,表面上还安静无比。 因此,她在车上一直沉默着,看着窗外,绞着小手指,短短的眉头蹙在一起。 两位母亲在热切地聊天,没有人关注到她的情绪。 宋秉文埋头做着填字游戏,全程都没跟她说话。 他们去的是一家高档的私立医院,服务态度很好。门口的接待员将他们领进去之后,前面还有两个小朋友在排队。温柔的护士小姐姐给小孩们每人发了一个又大又圆的彩虹棒棒糖。 一向喜欢吃糖的江澄子这次也没有急着拆开,她只是木木地攥在手里,目光一直盯着最前面那个哭喊的小孩。他的脸涨得通红,被母亲强行固定着胳膊,然后医生将针扎了进去...... 她扭开了头,还是打算看旁边雪白的墙壁。 终于,轮到江澄子了。 她胳膊处的衣服被江母撩了起来,也没有反抗,嘴闭得紧紧的。 江母看到她今天出奇地安静,还有些欣慰。 医生是认识她的,一边拆着一次性注射器,一边夸道:“哎,今天澄子小朋友很乖啊,长大了就懂事了对不对?” 江澄子咬着牙,叉着手臂,视线定格在那根在她看来巨大无比的针管,心里明明在发颤,眼睛却移不开。 医生准备好棉签和针药后,倾身俯下来。 眼看着针头就要碰到自己手臂的皮肤—— 这时,江澄子的双眼被一个圆圆的物体挡住了,隔绝了针管,只能剩下些五彩斑斓的色块。 “别看。”是宋秉文的声音。 鼻尖触碰到了塑料薄膜,凉凉的,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糖果甜味透出来,在鼻息间萦绕。 手臂上随即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感,但江澄子短暂地心惊后,好像觉得也可以忍受。看不到之后,好像就没那么害怕了。 -- 第82页 没一会,就结束了。 视线重新恢复后,江澄子才发现,原来宋秉文刚才是用手里的棒棒糖挡住了她的双眼。他一向不爱吃这些甜食,同样也没有拆开。 她朝他看过去,那时候他小学二年级,比她高出一个头,身形瘦长,脸上带着稚气,但又显出不同于同龄小孩的淡定。 他没跟江澄子说什么话,下一个轮到他了。他回答了关于姓名、年龄的问话,自己撩起短袖的上半截,面对医生等待着。 江澄子站在一边,小手也举起手里的棒棒糖仰头问他:“你要不要我给你挡眼睛?” 宋秉文侧目看了她一眼,像是觉得她多此一举:“不用,我又不怕,你自己吃吧。” 江澄子哦了一声,开始拆棒棒糖的包装薄膜,她确实馋了。忽然意识到什么,再次抬头:“那你怎么知道我害怕呀?” “你不是从一上车就一直在害怕?”宋秉文很自然道。 哦。江澄子伸出舌头在棒棒糖上舔了几下,她还以为他一直低着头没发现呢,原来早就被他看出来了呀。 “吃完回去记得刷牙。”针已经扎进去了,但宋秉文还有精力教育她,甚至连声调都没有变化,“小心长蛀虫。” 江澄子回想起这件事,心里默默吐槽,真是从小逮着机会就要教育我。 但是,莫名的,却有另一番滋味蔓延出来。 那个棒棒糖的味道,很甜...... 这段时间,江澄子和宋承书已经穿越了大半广场,即将进到商场的时候,正巧遇到门口的摊位上在卖玫瑰花。枝叶翠绿新鲜,花瓣蜷曲娇嫩,红红火火地摆了一片,用丝带系成不同样子的花束。 宋承书转头问:“小澄喜欢花么?我给你买一束。” 江澄子看了一眼,视线在玫瑰花瓣上停留了片刻,愣了下,又摇摇头:“谢谢,但是不用了。” “不用跟我客气......” “不是。”江澄子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温和但是坚决,“我不想要。” 第36章 蟹饺 自家老板的心上人。 晚上, 江澄子回家的时候,本来以为会遭到母亲的盘问,结果却无事发生。跟张姨打听了一下, 好像那个所谓的订婚宴最后也不了了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人都逃走了的缘故。 第二天早上, 江澄子正在餐厅吃饭,江母走了过来。 她心里一咯噔, 以为会被责骂或者质问前两晚跑去了那里, 却见母亲笑问:“澄澄, 今天还去工作室么?” 江澄子对母亲的态度有些意外,但还是很忐忑:“今天上午宫老师出差,所以不用去, 下午去就好。怎么了妈?” 江母笑容加深:“哦,没什么。我又做了蟹饺,你要是没事的话就给秉文送去。” 江母是北方人,做得一手好面食,但家业大起来之后就不怎么亲自做了。难得做一次, 还每次都会想着给宋秉文送一些去。 江澄子想到两人昨天的对话, 手指捏了捏筷子,看着自己母亲, 没有说话。 “上次他说挺喜欢的, 正好我今天有空就做了, 你拿去他中午吃。”江母又道,“对了, 他现在在上班了,你直接提到公司去,听到没?” 江澄子无法, 因为已经说了上午没有事了,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只得接过了跟在母亲身后的佣人手里的保温蒸盒,吃完饭就坐上车出发了。 没一会就到了清源制药的总部,位于市中心的一栋高楼。楼栋笔直高耸,玻璃幕墙锃亮,外观板正风格冷冰冰,又有种熊熊巍峨的气势。 江澄子让司机靠边停车,就提着蒸盒往里走去。这次是十二只,一只不少。路上她一只都没吃了。 宋秉文目前在公司的职位只是总经理,所以严格来说还不能算是最高位者。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位是未来的掌权人,但是名义上,他的一应配置还是按照总经理的规格来的。 因此,他并没有一个人独享整层楼,而是放在了整栋楼中上部的位置,28层。 江澄子走下电梯,看到这一层还有其他的办公间,也有各种各样的人手里拿着不同的文件行色匆匆。 宋秉文的办公室在走廊的尽头,江澄子到门口的时候,被秘书台处的工作人员拦住了,说宋总经理有事出去了,询问她是否有预约。 江澄子来的时候并没有提前跟宋秉文联系,她想的是,放到他办公桌上就走。因此,更没有什么预约了。 那位秘书小姐见状,便公事公办地指引向茶水间,请她稍事休息,等候片刻。 江澄子正好有些渴了,便走了过去。 这个茶水间很大,有吧台,上面是琳琅满目的饮品,还有放得满满的零食柜供人自由取用,中间的一张圆桌上,还摆放着各种新鲜水果。 周围是一圈白色的软皮沙发,配上几张黑色大理石面的小茶几。 氛围和环境都是一流,算是个工作忙碌的间隙能够提供休闲的地方。 江澄子接了一杯咖啡捧在手上,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这里地段一流,正处于市中心最繁华的地带,寸土寸金。也就是清源制药这种有实力的公司能够不眨眼砸下整整35层的一栋楼,光这一处产权所值的资产都能抵得上小型公司的所有市值了。 底下的人小得像蚂蚁一样,车子汇成了一条水流,江澄子看得有些失神...... -- 第83页 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阵女声的笑闹声。三五个女生结伴朝着茶水间走过来,说说笑笑地打开了零食柜,各自拿了点东西,又挑选了饮料,往旁边沙发处坐下。 江澄子并没有回头,但听到她们的议论声里,传来了“宋总”这样的称呼。 其实,不管是在哪里,只要是有宋秉文所在的集体中,她已经对听到他的名字见怪不怪了。 感觉好像处处都有女生在谈论他,无论是以前在学校,还是现在在公司。不是在花痴,就是在八卦,要不就是相互交流能接近他的技巧。 一般来说她都直接走开,但是这次她驻足,是因为听到了她们提到了他的QQ号。 “真的啊?你真的看清了?” “对呀,我还挺吃惊他还有QQ号的,一般公司内部都用内传嘛,但是那次好像崩了,又需要最快时间将数据传过去好赶得上那个招标会,所以徐总监就发到了宋总的QQ上。我是路过的时候,在徐总电脑上无意间看到的,当时时间紧迫,他直接就把电脑架在走廊栏杆那里就发了。” “哈哈,所以你看到了宋总的昵称竟然叫‘阿饼’?” “是的,我还以为他这么严肃正经的人,会用自己的姓名做昵称呢,再不济也就是个拼音或英文名,没想到会取个这么搞笑的。” “啊啊啊,好有反差萌啊,想不到宋总私底下还有这样的一面。” “就是就是。” ...... 江澄子手捧杯子在两米之远的地方站着,神情复杂。 那个QQ昵称,是她取的。 连那个号都是她注册的。 那还是小学的时候,当时她才二年级,宋秉文已经六年级了。宋秉文这个人,从小就惹桃花。长得又高又帅,成绩很好,还是大队长,家里又有钱有势,所以惹了一波不谙世事的小女生在后面花痴地追随着。 但宋秉文在学校时很忙,往返学校又有司机接送,所以她们找不到机会接近。看到江澄子和他走得近,就曲线救国把主意打到了她头上,想通过她问到宋秉文的QQ号。 其实,在她们眼里的走得近,实则是江澄子跟宋秉文作对。她是属于搭他家顺风车回家都能把他吵得半路打电话让家里再派一辆车来分开送的人,所以她哪有什么他的QQ号。 但江澄子不管这些,才二年级的她将那些小女生孝敬的小零食悉数收下,说保证会替她们问到,并且说服宋秉文加上她们的。 有次回家,她真问了一下宋秉文有没有QQ号,宋秉文直接回答了个“没有”,又死活不肯注册一个,认为这种社交软件就是浪费时间。 江澄子没办法,零食都收了,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于是,她干脆自己替他注册了一个,然后冒充他跟这些小女生们聊天,一次性聊十几二十个。 那段时间,她每天按照心情扮演不同的人设类型:知心暖男宋秉文,高冷之花宋秉文,偏执阴戾宋秉文,一心向学宋秉文。 连宋秉文都不知道的宋秉文。 这件事自然没多久就败露了。被宋秉文发现后,勒令江澄子停止,拉着她去跟人一个个解释道歉,还挨个退还了小零食,最后把那个QQ号收上去不允许她用了。 收走她手机的时候,她还不服气,叫嚷着“我会精分呐,又不是聊不过来”。* 但没办法,她刚掌握的财富小密码就这样被他修改了,她小小年纪展现出来的经商天赋被扼杀在了萌芽时期。 事后她也没再去想这件事,连同那个她新注册的QQ号都被抛到了脑后。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就把那个QQ号用到现在。 而且她更没有想到,连昵称都没改。 “阿饼”就是她当时动了动脚趾头取的。 江澄子没有在茶水间久待,想着宋秉文万一已经回来了,就将杯子扔进了垃圾箱,又往总经理办公室那边走去。 到了门口,得知宋秉文还是没有回来,正准备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却意外地见到了徐泽。 江澄子不知道徐泽竟然也在这里工作。徐泽向她解释道,因为他马上也要毕业了,所以宋秉文叫他先来实习熟悉一下环境,等答辩结束后就直接进来工作。 江澄子听完下意识问:“你愿意来他手底下工作啊?” “当然了!”徐泽答得爽快。 江澄子默了一下,还是问:“为什么?你不觉得他又冷漠又高傲,还自命不凡地喜欢管教人,你们还喜欢为他办事啊?” 徐泽嘿嘿一笑:“宋师兄不高傲啊,他很平易近人的。” 说到这个,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继续滔滔不绝:“而且,我记得我第一天来实验室的时候,是宋师兄接待的我,带领我参观了一圈,介绍了各种设备仪器,后面做实验也带我上手,有困难找他比找老师还管用,后续发论文也会帮忙。” “你可能不知道,像我们这样的研究新生,到一个新环境,一开始有个人愿意牺牲自己的时间精力,无条件带你入门或者拉你一把有多重要。” “而且他不仅仅是对我这样,对实验室几乎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我们学生物的,做实验,做不出来就写不出来论文,后续毕业找工作都会受影响。大家各顾各都已经自顾不暇了,他还能抽出手来帮其他人,我们都说他是活菩萨。” -- 第84页 江澄子听完徐泽的话,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对了,你是来找宋师兄的是么?他今天下一个新的生产线考察去了,也不知道上午会不会回来。” “这样啊,那我先把东西放这里吧。”江澄子听他这么一说,便将保温盒放在外面的秘书台处,叮嘱宋秉文来了交给他,又跟徐泽道了个别,就乘电梯下去了。 见江澄子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那位秘书小姐才小心翼翼地问徐泽:“这位女生和咱们宋总是什么关系啊?” 徐泽挠了挠头:“我也说不好,好像,还挺,那个......” 徐泽正吞吞吐吐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眼里云里雾里的两人关系的时候,电梯门重新开了,宋秉文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他的一名助理。 秘书小姐立马站了起来,恭敬问了好,然后将台子上的蒸盒往前一递:“宋总,这是一位女士给您送来的东西。” 宋秉文视线扫过,忽然眼神定住。 “谁送来的?” 徐泽接过话去:“就是你那个...那个青梅竹马的小美女。” 宋秉文一听,忙问:“什么时候?” “就刚才,她刚下去不过五分钟......” 徐泽话还没说完,宋秉文立马转身,重新按开了电梯,快步走了进去。 剩下秘书小姐与徐泽对视了一眼。 徐泽耸耸眉:懂我的意思了吧? 另一边,江澄子刚到楼下,正朝着大门处走去。 这时,另一边的电梯开了,宋秉文快步从里面走了出来,直接朝着前方江澄子的身影小跑过去。 “江澄子。”他叫了一声。 江澄子一惊,回头,正看到他。他身上是漆黑笔挺的西装,有着身居高位后的板正冷肃之感,但因为刚才的小跑,有些与气质不符的微微喘息。 两人相对而站,大厅里有恰巧路过的员工,看到自己老板火急火燎地下来追一个女生,纷纷将眼睛用作八卦的探照灯,时不时往两人身上瞟,手上又装作干自己活的样子。 他们看出两人的神态模样,似暧昧又好像不是情侣关系,偷偷交换着眼神。 自从这位年轻的继承人入主公司之后,大家都见识到了他优异的专业水平,和处事不惊的镇定风格。 有一次生产线的温度失衡,一批生产的药物需要紧急召回,否则会出大问题。那时他刚坐镇公司不久,商业经验几乎没有,仍能力排众议、有条不紊地指挥下令,硬是将一场潜在的风险化解为零。 从此,他淡定又可靠的形象就深入人心,被大吹特吹。 这是第一次看到他几乎是跑着追人,而且脸上难得地出现了焦急的神色。 敞亮的大厅里,两人四目相对,这是那日的告白后第一次见面,神情和心理都有些微妙。 宋秉文平息了片刻呼吸后才说:“听说你来给我送蟹饺?” 江澄子点了下头:“我已经放到秘书处了。” 宋秉文有些尴尬,意识到自己没话找话,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再回来拿盒子?” “这次就是个普通的保温蒸盒,我不用拿回去,你要是用不上就扔掉吧。”江澄子想了想,又补充,“对了,我把展览门票也放一块了。” 宋秉文这下又没话说了,良久,才想到:“要不要参观一下我公司?” 江澄子:“算了,我要回工作室去了。” “我想带你参观,行么?”宋秉文换了种问法。 江澄子抬头看他,看到他眼里有些恳切的意味。 她点了下头。 宋秉文带着她,一块到处走了走,一路向她认真地介绍着:这里是行政层,这里是研发部,这里是最重要的地方,实验室。 其实没什么目的,只是,不想她离开。 路过总经理办公室的时候,门口的秘书算是看明白了,暗自记在了小本本上,这明显是自家老板的心上人,下次如果再出现在公司,可一定要殷勤一点,再也不能让去茶水间候着了。 宋秉文一直和她并排走,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江澄子其实没有在仔细听他说的话,从小到大无数次走在他身边,或是跟他吵架,或是缠着他,都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 但这一次却不太一样,周遭的空气似乎有些缠绕,让她的思绪也有些游离。 江澄子注意到一路上周围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打量。最多的是女性员工,带着各色的眼光。 有惊异的,有好奇的,还有很多沮丧的。 宋秉文见她有些走神,轻碰了下她的胳膊,问:“怎么了?” “没...”江澄子抿了下唇,“你在公司很受欢迎是么?” “还可以。”宋秉文答。底下的人挺信任他的判断的。 “受女生欢迎?” 宋秉文神色顿了下,没回答。 但江澄子知道,这算是默认了。 看他的神情,这似乎对他的工作造成了一定的困扰,而以他的性格最讨厌这类困扰。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带着她逛一圈,来抵挡公司里一些人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想到,以前中学的时候,每逢学校的篮球赛之类的,只要有宋秉文上场,女生都一定会蜂拥至篮球场观看。 或许是每次这样的比赛过后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雪花般的告白,让宋秉文觉得困扰,所以他找到江澄子,让她以后篮球赛的间隙当众给他送水。 -- 第85页 这样一来,他每次回绝别的女生话术都是指着江澄子说:“不好意思,我只喝她送的水。” 所以,难道说,他这次对她表现出这样的热情,甚至对她告白,是为了抵挡家里给他安排更多的女生? 她再次成为了他的挡箭牌? 第37章 选拔 你能不能也别让我吃醋? 参观了一圈后, 两人又回到了一楼大厅。 宋秉文将江澄子送出门口。 司机已经将车门拉开了,江澄子坐进去之前,宋秉文叫住了她, 问了句:“今天梁啸天生日,你会去么?” “嗯, 不过我待不了很久,晚上要去工作室。” 宋秉文点点头, 没再说什么。 梁啸天的生日会在梁家公馆举办, 梁家夫妇去度假去了, 整所房子正好留给年轻人们闹腾。 梁啸天性格欢脱不羁,生日会自然也按照他的性子来。 如果说金驰喜欢的风格是纸醉金迷,那梁啸天就是一锅乱炖。 梁家公馆大厅里什么都有, 西式中式,不土不洋,各种元素都往上面堆叠,也没有任何的章法。但这样的氛围倒是不拘谨,大家都毫无顾忌地玩乐着。 梁啸天邀请的人不少, 不过基本上也就是平日里华城那个富贵圈子。 这次叶晓雯也来了, 她跟这里的人大多关系都淡淡的,但是看在金家的面子上, 一般这种聚会还是会礼貌性邀请她。 她现在的打扮已经与当初在实验室那个清汤寡水的模样完全不同了, 身上穿的是Gucci的烟粉色一字肩礼服裙。她本身比较纤瘦, 肩膀和腰身都有些撑不起来,但大牌就是大牌, 这么一穿,整个人确实靓丽了许多。 宋秉文进来的时候,叶晓雯正好站在门口, 她没有同周围人欢闹,独自举着一杯红酒,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站着。 她看到宋秉文走进来,眼神一下就亮了,粲然一笑,主动跟他打了个招呼:“宋师兄。” 宋秉文对她礼貌地点了点头。 叶晓雯往他这边走了两步,热切说着:“宋师兄毕业后好久都没回实验室看看了,我们都还经常提起你呢。” “是么。”宋秉文淡淡回应了一句。 “我们最近的实验进展还挺好的,在做细胞外基质(ECM)水凝胶和巨噬细胞相容性的......” 叶晓雯将准备好的话题一股脑道出,一般来说,只要跟宋师兄提到学业相关的事宜,无论他是否真的感兴趣,都一定会认真地聆听并探讨。 但这次,她却意外看到宋秉文的注意力并没有在她这里,而是盯着大厅内。 她的声音渐弱,也顺势看过去,见大厅中央的大面积椭圆形短羊羔毛地毯上,几个人正在上面闹腾得厉害。 那一拨人在玩枕头大战,金莺、江澄子和梁啸天缠打得不亦乐乎。每人手里拿着一个抱枕,相互之间乱揍着。隐约间,能看到空气中飘浮的尘屑,还有间或从鹅绒枕中掉出来的细小绒毛。 叶晓雯止住了刚才的话头,只笑了下:“澄子姐的性格真好,跟好多男生都能玩到一块去。” 宋秉文没有回应她这话,直接抬步往里面走去。 宋秉文走近的时候,江澄子正在用抱枕使劲揍梁啸天。金莺因为体力不支提前退出了战场,但江澄子一向精力旺盛,瞅准了梁啸天脚扭了一下往旁边歪倒之际,干脆整个人扑过去,拿着抱枕捂在他的头上。 她的脸上笑得灿烂,猫眼石般的眸子亮晶晶的,折射着头顶水晶吊灯的闪光,兴奋异常,玩得似乎很开心。两鬓边碎发都散落了一些下来,也顾不上撩到耳后。 她今天没有穿礼裙,仍旧是上午的休闲便装,露出的半截小腿纤细且莹润。鞋子是蹬掉的,灵巧的足踝随着身形摆动着。 梁啸天不敢怎么还击,只能左右闪躲着。 两人打闹得倒很热烈。 宋秉文驻足在地毯边缘,垂眼看着那边,眸色幽深。 梁啸天抬着手臂抵抗,瞥见他的身影,大声向他告状:“宋哥你来的正好,你家江妹妹又打人啦。” 江澄子闻声,动作一顿,往后转头,这才看到宋秉文不知何时到了。 她下意识地缩了缩手臂。从小到大,宋秉文不仅管她学习,还管行为。遇到她对人不礼貌或者像这种追打,宋秉文都会严肃地教育她,告诉她什么是五讲四美三热爱。 所以,一听到梁啸天告状,她就条件反射地停了动作。 但宋秉文在旁边沙发上悠然坐下,轻飘飘地看了过来,只问了句:“要我递刀么?” 梁啸天:“......” 江澄子目光也随之移动,不经意间正好对上宋秉文的视线。空中一交汇,她的第一反应竟然躲闪开了。 随即又阖了下眼眸,心里一跳,这种反应之前都不会有的。 梁啸天还在旁边插科打诨,但江澄子没力气揍他了,将枕头随手扔开。 这时,一名托着酒杯盘子的男侍正好朝着宋秉文这边走来,刚才看他进来,急忙前来为他端上红酒。江澄子扔掉的枕头猝不及防地落到他的面前,脚下被枕头绊了一下。 他身子失却平衡,往前一倾,托盘上的两只酒杯倒了下来,酒沿着托盘边缘滴下,正好洒在了宋秉文的衬衣上。 急急忙忙站直身子后,男侍不住地向宋秉文道歉,有些惊慌失措。 -- 第86页 江澄子也愣住了,她占一大半责任。 宋秉文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衬衣下摆,红酒浸湿了不大不小的一片,逐渐晕染开来。用料考究的纯白色衬衣上,很是醒目。 但他对侍者摇摇头,和缓道:“没事。” 梁啸天从地毯上站起来,拿着没有倒洒的酒杯猛喝了一大口,他刚才闹得有些渴了。然后指挥那位男侍,让带着宋秉文去他房间换一件他的:“就我衣帽间里的衣服,看得上哪件随便挑。” 宋秉文来到了梁啸天的卧室,在宽大的衣帽间前站立了片刻,一动未动。里面挂着的全是图案夸张的服装,每一件都像极了梁啸天平日里张扬的性格。 他有些嫌弃地皱了下眉,没一件他能看入眼的。 他自己的衬衣一向是白蓝黑纯色,有些甚至剪裁简约到连装饰都没有。他随意地伸手挑过一件,梁啸天这人是有多喜欢碎花边? 他只得按了墙上的铃,让梁家的管家帮忙临时找一件合适的。 在房间里等了没一会,门上就响起了敲门声。 宋秉文以为是管家送衣服来了,不防备直接开了门。 却看到叶晓雯站在门口。 叶晓雯是倚着门框站的,脸颊红通通的颜色,额发也有些凌乱,神色看起来不是太好。门打开之后,看到他,似是惊讶的样子,道:“师兄?你怎么在里面?抱、抱歉,我因为有些醉酒不舒服,所以找间房休息,没想到......” 话还没说完,她忽然面色一变,捂住嘴,随之一耸肩像是干呕要吐的样子。眉头紧皱着,眼眶中似乎都汪着泪水,难受得说不出话,只得用手指了指他房间里的卫生间方向,眼里满是恳求。 然后还没等宋秉文拦她,直接就跨过门框,侧身冲进了房间里。 宋秉文看她这副模样,也不好出手阻止她,就任她进了卫生间。 没一会,听到卫生间里面传来响动,然后是流水的声音。 宋秉文依旧在门口站着,一时也没有别的动作。 缓过神来后,他正想叫梁家的佣人来帮一下忙,往房间里走去,还没来得及按墙上的铃。视线无意扫过门口,身形一滞。 这是,巧还是不巧? 江澄子出现在门外,手里托着一件叠好的衬衣。 宋秉文很意外,按铃动作停下,盯着她手里的衣服。 是一件纯黑色的衬衣,Armani的,他最常穿的牌子。 江澄子没有与他对视,视线微低落在手里的衬衣上,说了句:“梁啸天的衣服可能不适合你,所以我让管家另找了件,因为本来就是我不小心扔枕头才......” 她的话还没说完,这时,后方传来了动静,浴室的门开了。 叶晓雯走了出来。 她脸颊两边的头发是湿润的,脸上带着水汽,两颊绯红。看起来似乎有些颤颤巍巍,手扶着浴室的门框,侧身依靠着,有种又娇又弱的感觉。 看到江澄子,她眼睁大了些,显出急切:“澄子姐,你别误会......” 江澄子话语收住,视线呆呆地扫过两人:“你们......” 宋秉文表情微滞,第一次对应急情况失却了机变。 但江澄子没有那个耐心,还没有等宋秉文做出反应,扭头就消失在门口处,踢踏着大步穿过长廊往楼梯处走去。 她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是这个反应,脚自己就做出了它的判断。手上的衣服也不打算给他了,拎在手里,随着摆臂甩来甩去,下摆拖到了地上,就这么在地毯上左蹭右蹭。 心里抑制不住的气愤一涌而上,连着呼吸都喘了起来。 亏她还想到梁啸天的着装风格宋秉文肯定看不上,所以急忙让人找了件适合他的纯色系衬衣,然后还好心亲自送来。 没想到竟然撞见他们两人在房间里,就这么一点时间,也不知道在房间里做什么! “宋师兄,抱歉......”叶晓雯又扭头转向宋秉文,怯怯地刚想解释。 宋秉文并没有看她一眼,已经想都不想就追了上去,转眼间也消失在门口,留下一脸讪讪的叶晓雯。 “江澄子。”宋秉文追到她身侧后,跨步上前,拦在了她面前。 江澄子走不过去,但也没理他,头撇到一边。 两人就这样相对而立。 宋家公馆的走廊长且深,两旁的吊灯光线昏暗,让整个长廊平添一份幽静。时不时有楼下大厅里的欢闹声传来,但又仿佛成为遥远的背景音,丝毫不会打扰。 宋秉文没有急着解释刚才的事,而是细细打量了一番她的神色。江澄子没有跟他说话,刚才打闹时散落的头发依旧垂在鬓边,透过发丝间隙,能看到她蹙起的眉头,和稍稍撅起的唇角。 “难道你......”观察片刻后,宋秉文的眸子里有压抑不住的亮色,试探揣测,“吃醋了?” 听到这话,江澄子猛地吸了一口气,这才仿佛回过神来。 像是一根针捅破了内心绷得几乎透明的水气球,水流哗啦而出,溅起的水花敲着小鼓点,扑通扑通。 “怎么可能?”江澄子说得坦然又大声,却依旧没有看他,“我怎么可能吃醋!” 宋秉文唇角缓缓弯起了一个轻微的弧度,声音温和:“放心,我不会让你吃醋的。” 有风从走廊深处吹来,撩起了宋秉文额前细碎的黑发。 -- 第87页 顿了一下,他又缓缓道:“那你能不能也别让我吃醋?” —— 晚上,宫春莹工作室。 江澄子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拍了拍脸颊。 冷静冷静,正事要紧,别胡思乱想的。 这是展览举办的前一晚,宫春莹工作室内进行学徒作品的选拔,好安排在学徒展示区的不同展位上。 将学徒的作品加入自己的个人作品展是宫春莹提出来的想法。 年轻的时候她云游四方,广拜名师,一心所求不过精雕细琢于技艺。但站在顶端后,她忽然发现,即使自己的技艺再精湛,即使已经功成名就,但回首发现后继无人时,也不免心生荒凉。 因此,年过半百之后,宫春莹的重心便不再集中于自己身上,而是潜心培育后人,将雕刻艺术的影响面扩大,以期能够哺育来者。 这次办展览也是这个目的,她已经不需要这样的公开活动来为自己的名誉造势,但如果能够让更多的人了解这门艺术,爱上这门艺术,那么她办展的心力便是值得的。 因此,为了提携后人,她专门设置了一个区域供学徒的作品进行展出。 作为宫春莹的学徒,这次展出的作品自然也会连带着受到关注。 当然了,因为展览位的优劣不同,自然会拥有不同的曝光度。其中有一个的主推位,无论是面积还是方位都绝佳,自然会成为学徒区域的聚焦点。那日前来的媒体会很多,如果能够获得足够的曝光,对于以后在这个领域的名声和前途不言而喻。 为了公平起见,宫春莹决定根据作品的质量,来分配不同的展览位。 作品的选拔方式是盲选,昨天每位学徒已经将自己预备展出的作品放到托盘上,用一块黄布盖上,然后离开。只有宫春莹一个人能看到每个人打算展出的作品,她也拥有最终的决定权。 今晚正是出结果的日子,学徒们都聚在最大的公共工作间。 宫春莹站在台上,宣布那个最好的位置给江澄子。 听到这个决定,江澄子又惊又喜,周围学徒也神色各异。 宫春莹解释说,她看了他们所有人的作品,江澄子并不是技艺最精湛的那个,但胜在很有灵气。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要你们跳出自己的思维框架,不是要做一个多么完美无瑕精致到没有缺陷的工业流水线产物,而是要做蕴含着你自己的情感和自己的想法的东西。这些木料都是有生命的,你要让它替你开口说话。” 其他学徒本身也习惯了宫春莹经常表扬江澄子,日常就点评她有灵气有天赋,经常他们同样完成一项指定作品,江澄子总是会得到额外的夸奖。 因此,这次挑选她的作品放到最佳展览位,也并不是特别意外。 只有顾菲菲一人,愤愤地咬着牙,桌底下的手啪地一下将一块木片掰成了两段。 她并不服气这个评比结果,但是宫春莹做决定一向斩钉截铁,她也没有办法。 但暗自里,她认定江澄子是靠见不得光的手段才拿到了这个最佳展示位。 自从那日一块去谈合作,得知江澄子与那位艺术公司的宋总私下有交集后,她便不太愿意管这件事了,并且认定了江澄子受到额外的恩惠都是因为她长得妖媚会勾搭。包括这次也是,一定是那位宋总出面,才让宫老师偏向于江澄子的。 因此,宫春莹一离开,顾菲菲便立马转向江澄子,胳膊交叉在胸前,阴阳怪气道:“哟,得了个最佳展示位呢~” 江澄子正在收拾自己的桌面,闻言也没抬头:“谢谢大师姐的祝贺了。” “是得祝贺你,江师妹还是有本事啊。”顾菲菲咧着嘴哼笑了下,意有所指,“不过就不知道凭的是什么本事了。” 江澄子这下倒是抬头了,直视她:“凭什么本事最佳展位也是我的。倒是大师姐,真的是白长了这么多年龄,倒是光练就吃饭的本事了吧。” 顾菲菲脸色铁青,但也不好在其他学徒面前大型撕扯丢了份。她不像江澄子,江澄子从来都是张扬任性毫无顾忌,她在她那里从来没有占到过口舌便宜。 但不管怎样,她都不会相信江澄子是完全凭借作品的实力打败她的。 江澄子自然也不理会顾菲菲是怎么想的,她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桌面,扭头就离开了。 没过多久,其他的学徒也陆陆续续走了。 顾菲菲是最后一个走出工作室的,跨出门槛的那一刹那,脚步忽然不自觉地一顿。因为她的目光扫过江澄子的工作台,盯在摆放在桌子上托盘里的、江澄子这段时间一直在雕刻的那个作品。 是一个在桃木上雕绘的山水图。山峰陡峭入云端,上有松柏耸立,下有怪石嶙峋一路盘桓,中间还有个凉亭,是镂空雕刻的,底下隐隐约约可见山间小道。 看起来已经完工了,在灯光下,每一丝一毫的精雕细琢都毕显。 应该就是明天江澄子要展出的作品。 就这么随意地摆放在那里。 无人看管。 第38章 展览 是我? 第二天, 顾菲菲来到工作室的时候,看到工作人员进进出出,正在将一件件展品包装完毕装上车。 她越过人群进了工作间, 见包括宫老师在内的所有人都在忙碌着。但是,她注意观察了一下, 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异样。 -- 第88页 也没有看到江澄子的身影。 一位学徒路过她,打了个招呼:“师姐来啦。” 顾菲菲应了一声, 又拉住她低声问道:“早上发生什么事吧?” “嗯?”那位学徒不解, “师姐指的是什么事啊?” “没...什么, 算了,你去忙吧。” 顾菲菲说着又四处看了看,好像没有人显得慌张, 或者在翻找着什么。 这时,江澄子从外面进来了,脸上神情正常,甚至还带着些欢欣的色彩。 宫春莹一见到她就问:“小江怎么样?都装好车了么?” “嗯!” 顾菲菲听到两人的对话,又见江澄子面带喜色的表情, 一时疑惑了。 怎么会...... 昨晚离开的时候, 她包藏祸心,将江澄子放在工作台上的那个山水复刻的作品偷偷藏了起来。现在正在她的包里。 所以说, 江澄子今天应该没有展品才对。 但是, 为什么她一点慌张的样子都没有, 甚至都没有四处寻找一下? 而且,看起来宫春莹老师似乎也不知道此事。 展览正式开始的时间是十点, 现在已经七点过了,按理来说临时找一个替代品已经来不及了,江澄子的最佳位置应该要让出来才对。可是, 为什么大家一点动静都没有? 顾菲菲非常疑惑,因此,一到展馆,她就急急忙忙跑到那个学徒区域的最佳展柜面前,然后惊异地看到—— 剔透的玻璃隔层里,柔软的红丝绒上面,放了两颗核桃微雕作品。上面的图案是人物半身肖像配高密度自然小景,在四角射灯的照耀下,色泽鲜亮,纹路清晰,刻画细腻。 不是昨天的那个山水图。 所以,江澄子准备展出的作品,不是这几天一直在雕刻的那个。 而是这个? 是这两颗核桃! 顾菲菲只觉一盆冷水从头上泼了下来,她的机关算尽,被江澄子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咬着牙,狠狠地跺了一下脚。 —— 临近开幕的时间,场馆外面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攘得水泄不通。 宫春莹面对上百家媒体简短发表了一下感言,然后为展览揭了幕。剩下的自由参观时间里,等候在外面的观众们一拥而入,整个场馆都热闹了起来。 江澄子的作品《雨夜》被放置在学徒区域最为醒目的位置。 这个明显被着重推出的展览区也受到了格外的关注,可以说,场上除了宫老师自己的作品,其次受关注的就是江澄子的了。 媒体的镜头齐刷刷地对准两颗微雕核桃进行了360度无死角的拍摄。 核桃上面的的纹路在灯光的聚焦下明晰可见,古朴纵横,交错有致。 顺着原本的纹路,江澄子在上面刻出了一副半身人像。其中一个是一名女生的小像,瘦肩细腰,呈奔跑状。人物背后还配上了小景,能看出淅淅沥沥的雨丝,还有被拍打而低垂下的枝条。 在镜头的慢放下,长不盈寸的核桃上每一条纹路都被放大,能看出来微雕技艺高超,层次分明,无论是镂空部分还是下沉部分都井致有条,每一处的细节都能看出运刀的雕琢和细腻。 江澄子绕了一圈场馆处理了一些突发的事宜,确认没有其余事后,就站在学徒展示区自己的展柜旁边,以备有人询问作品,随时解答。 宋秉文从公司过来,进入场馆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江澄子。她身着一条红色绸缎面料的过膝长裙,略带保守感的半袖设计,却在摇漾的裙摆处显出些隐藏的风情,微蜷的长发披散在肩上,明眸皓齿,亮眼又自信。 其实说起来,江澄子不管在什么场合,总能将自己作为全场的中心。 但这次好像不一样,她的注意力不再落于自己身上。 宋秉文看到,江澄子站在展示柜旁边,热情地对一大圈子的人做着介绍。那种对于自己所喜爱之物的神采奕奕,比她看到新款Chanel包包还要更甚百倍。 他偶然一瞥,见她的展柜里面放的是核桃微雕作品。 他想起之前的时候,他们去看展览的经历。 那时候她刚上初中,他上高二。 当时那个艺术馆展出了很多作品,从书画到刺绣,应有尽有。 江澄子全程都是一副要死不活又百无聊赖的样子,但他突然看到,她在一处雕刻展柜前停下了脚步,驻足观看了好久。 那里面展示的也是一个核桃微雕作品,而且还是复刻的《核舟记》,将文字里面描写的人物器物全部原模原样地雕刻了出来。 江澄子看得入神。 难得见到她对一类东西如此专注,他也没有催促,就在旁边安静地等着。 倒是江澄子直起腰,指着展柜里面,昂扬又自信地问他:“你能看懂这个作品表现了什么么?” 宋秉文很意外,这学渣难道还想跟他科普? 他自然知道关于《核舟记》的知识,但见她难得有这份热情,也不泼她冷水,耐心地等她解说。 然后他就听到江澄子说:“这边这人是苏东坡,船头坐着的是佛印。苏东坡发现佛印在看他,就问:‘你瞅啥?’佛印说:‘瞅你咋地。’然后苏东坡就过来揍他,跟他肉搏起来,后人称之为——东、坡、肉。” 宋秉文:“......” 他深吸了一口气。 -- 第89页 算了,她对这个世界总有一套自己的理解。 但没想到,当年那只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小学鸡,现在居然自己也做出了像样的作品,成为了展出人。 宋秉文在旁边安静地看着她,等待这一波人群散去,正准备上前一步跟她说话,忽然,从展柜旁边的转角处走出来一个人,是宋承书。他手上拿了两杯热咖啡,递了一杯给江澄子。 江澄子接了过来,对他嫣然一笑。 这时,从旁边走过来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宋承书同他打了招呼,又介绍了一下江澄子给他认识。 宋秉文停住了脚步,在另一边伫立。片刻后视线从热聊的三人身上移开,恰好转到了展示柜里面。 忽然,他目光一顿,身子微微弯了下去,距离拉近,他能够更清晰地看到红丝绒垫子上的另一只核桃,和上面的纹路。 片刻后,他眉头松动,唇角轻微勾起。 —— 一天的展览结束,前来的媒体和参观者都逐渐离去。场馆一下子空了起来,只剩下工作人员在打扫和收拾。 江澄子也在其中,帮忙看顾和搬运展品。虽然宋承书对她说过不用亲力亲为,他底下的人会负责收拾好的。但她还是放心不下,一定要跟车,亲眼看着将宫老师在内的所有作品安安稳稳放到了工作室的仓库里。 等到宋承书公司的人离去,江澄子依旧在工作室的仓库里忙碌。 里面有大大小小很多不同类别的保险柜,她要确保将不同的作品放入不同的柜子中,然后还要在本子上进行记录,以免出现缺失或者错位的情况,一时有些顾首不顾尾,忙乱地在里面转来转去。 忽然,听到门上有轻敲声,回头一看,宋秉文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展览时见到的黑色西装,高瘦挺拔,在古朴门廊下,有种安静蛰伏的清爽感。 里面是工作室的贵重物品存放之地,处于礼貌,他没有踏进来。 江澄子看到他,有些意外:“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展览结束看你过来,就开车跟着过来了。”宋秉文征询她意见,“我能进来么?” 江澄子点点头。 宋秉文走进了仓库间,环视了一圈,看了看分散放于地上用绒布托盘盛着的雕刻作品,又看了下周围一圈保险箱。 他问正在忙着用笔记录的江澄子:“你们这些作品没有电子编码么?” “编码?”江澄子疑惑,“那是什么?” “类似电子收纳系统,像超市里一样,给每个物品编制条形码,这样对物品数量、位置和进出都能够进行实时监控。”宋秉文解释道。 “哦,没有哎......”江澄子想,这样听起来好像高效多了。 工作室里除了她们这样的学徒,就是一些日常生活助理,以往的管理体系还是以人工为主,大家都是人文出身,根本没有想过借助信息技术。 “我可以帮你们设计一套。”宋秉文主动提出,“之前我们生物实验室的物品收纳也很混乱,我也帮管理员对设备进行了电子编码,确实能提高效率。” “哦?然后管理员就被提拔了?” “没有,然后学院就发现了他中饱私囊,他已经进去了。” “......” 不管怎样,江澄子觉得宋秉文这个提议倒是不错的,减少人力,事半功倍。 但是今天还是得手动收纳完毕。 宋秉文将外套脱下搭在桌边,也帮她搬运起来。 两人从仓库忙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小时过后了。 走到最大的公共工作间时,听到里面有说话声。 “我们这江师妹真是厉害呀,明明年龄不大,但是手腕了得,我这个师姐也不得不佩服。”从门缝隙能看到顾菲菲倚着自己的工作台,剔着指甲,正对着其余两个在场的学徒轻飘飘地说话。 不知道那两名学徒问了些什么,顾菲菲又接着说:“她不就是靠巴结那位宋先生,才得到了这么好的展览位么?什么公平选拔,哄骗谁呢。估计是跟宫老师谈妥了什么私底下的交易吧,让宋先生场馆的租赁费便宜一些,作为交换将她的作品放在最显眼的位子。” 顾菲菲想了一整天才悟出这番道理,自认为逻辑上很成立。也正是因为这样,内心越想越气。她一开始想讨好宋承书,结果被人拒之千里,结果江澄子乘了这股东风,一下子将她压了下去。 说来人也是奇怪,明明自己最初也想借助黑幕,但当发现自己不是黑幕受益方时,便开始站出来作为打着正义的旗帜鞭笞起来。 她越说越带劲:“说起来,第一天去谈合作的时候我还没发觉,他们早就认识的话,说不定连让他的公司承办这次展览也是她私底下推动的。真是厉害呀,一环扣一环,金主挣了钱,她挣了名声......” 工作室外的两人都听到了。 宋秉文转头问江澄子的意见:“需要我去帮你处理么?” 江澄子:“你怎么处理?进去跟她撕逼扯头花?” 她想,算了,她可不愿意看到宋秉文跟女生吵架。 同时她自己也觉得很心烦,进入宫春莹工作室当学徒这快一年来,已经无数次要去应付顾菲菲对她的挑衅了,虽然不会伤她分毫,但就像是蚊子一样嗡嗡嗡不停在她耳边吵嚷,让她不得安宁。 -- 第90页 她嘟囔了一句:“每次都跟我过不去。” 宋秉文听了,眉尾微扬:“每次?” “对,好多次了。”江澄子很烦躁,“其实每次打嘴仗她都说不过我,但下次还是不吸取教训。” 宋秉文默了一秒,语气沉郁了些:“那你就找一劳永逸的方式,从让她彻底闭嘴。” 江澄子听后,稍愣,看向他。是她的错觉么?她看到他黑眸幽深,与一贯的疏冷不同。好像,进入了商界的宋秉文,有了些锋利感。 但江澄子没说什么,转回头,推门进入了工作室里。 听到门开的声音,一屋子的人都看了过来。 顾菲菲看见江澄子,料想听到了她刚才说的话,稍微一惊后,却也不惧她,反正她又不是无凭无据说的,她的逻辑很成立。 “你又在胡说些什么?”江澄子不管其他学徒,直面那个始作俑者。 “说你跟那位艺术公司的宋先生的关系,恐怕没这么简单吧。”顾菲菲也对上了她。 “我们是认识,但是又怎样?” “认识?只是认识?”顾菲菲冷笑,“当大家都是傻子呢?场馆里这么大的地方,他就只在你身边转,还帮你引荐给大佬。这就仅仅是认识?” 她停顿了一下,又道:“大家都是成年人,很多话都不用我说明了吧?是要我当着大家的面直说,老师眼中的得意门生是靠巴结金主才换得了这个好的展览位的么?” 江澄子听她说完,看着她一副看透了的自以为是表情,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顾菲菲质问。 江澄子不屑:“引荐的那位是一家新成立的传媒公司的小老板,这对你来说就是大佬了?这眼界是不是也太小了点儿?” 顾菲菲察觉到她语气中的嘲讽,气不过,昂着脖子:“那人家身份也比你高,身家也比你厚。” 江澄子简直想翻白眼,不说江家,就论她个人的资产,怕都是那人整个公司市价的好几倍。 顾菲菲还在自顾自道:“也不知道是让租赁费降了多少,才为你换来的那个最佳展位,你那位金主对你还真是大方......” “不知道降了多少是么?那我告诉你,降了5个点。”江澄子实在忍不了,一句话堵住了她的念叨,“这个场馆的产权人是我!” 顾菲菲对这话猝不及防,竟然还啊了一下。 “要说巴结的话,应该是承租方巴结我才对,我需要去巴结谁?”江澄子直视她。 她隐瞒家世是为了更投入打磨技术,也是为了让宫老师在指导她的时候没有心理偏见,至于其他人怎么想的,她真不在乎。现在都造谣到她面前来了,她当然也利落地将家世甩到对方脸上。 “怎么可能......”顾菲菲明显不信。就这么随口一说,那她还能说那场馆是她的呢。市中心这么大的场馆,市值上亿了吧。 “你要是不信的话就自己去工商局查,要是没那层关系我帮你找人。”江澄子毫不心虚。 顾菲菲嘴张开,像金鱼一样开合,却没有再发出其他声音。 她没想到江澄子还有这么大的资产。她之前打听过她是普通家境,所以便认为她背后有金主。如果连整个场馆都是她的话,也就是说,她根本不需要争什么好位子,她甚至可以全部展出她的作品。就算摆在大门口,也没人敢说什么。 江澄子说完这两句话,也懒得再跟她理论。要不是在同一个工作室,就她这样的,平时都舞到不了她眼前来。 她拎包转身就走,咔嗒咔嗒的脚步声掷地有声,回旋在整个空旷的工作室。 另外两名学徒相视一眼,又眼神复杂地看了一下顾菲菲,为了避免她被看到这种窘迫时候而祸及自身,纷纷也跟着溜走。 宋秉文开车送江澄子回家,两人在车内,江澄子还在念叨顾菲菲有多讨厌。 宋秉文没有像之前宋承书那样,每一句都应和她,只是安静地听着,沉稳地掌控着方向盘,面色无波。 一股脑倾吐完之后,江澄子觉得心里畅快了不少。后半路程,她已经不再去想讨厌的人了,倚着玻璃看着天边西沉的橘调暮色和渐渐暗下去的光影,沉默了下来。 终于,到了江家的别墅外。 江澄子道了声谢,转身想要开锁下车。但却发现,车门是锁上的。 她拨弄了两下开锁键,没有打开。 她回过头,看到宋秉文看着她。 沉默的氛围下,车内缱绻的空气又弥漫了过来。 “怎么......” “这次你怎么不跟我科普一下核桃微雕作品表现了什么了?”宋秉文问道。 “什么?”江澄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没什么好科普的啊?” 车内没有开灯,有些幽暗,宋秉文的五官本来匿在阴影里,只剩轮廓若隐若现。 忽然,背后的路灯渐次亮起,照映在玻璃上,穿过宋秉文的眸子,也点亮了里面不加掩饰的笑意:“是么?我怎么觉得,另一个核桃上刻的人,是我?” 第39章 谣言 我们整晚都在一起。 江澄子愣了一下, 想到他是看到了她今天的展品,神色有些闪躲:“你想多了,怎么可能。” “是么?” “就是巧合, 而且我也是随便刻的。” 宋秉文沉吟片刻:“我记得你在我宿舍雕刻的时候说过,雕刻都是有感而发, 是有真情实感的,又不是随便刻的。” -- 第91页 “......”江澄子一时语塞, 头微微垂了下去, 手不由自主捏住衣角, 勉强道,“那就是你看错了,你太自恋了。” 听闻这话, 宋秉文良久都没有开口。 江澄子等了一会,抬头看她,却发现宋秉文一直盯着她看。暖橘色的的灯光透过玻璃从背后照过来,他的眸子清亮带着笑意,唇角也是弯起的。 忽而, 他缓缓道: “从小到大, 你一抵赖......” “就是这个样子。” 江澄子:“......” 忽然听到“咔嗒”一声,宋秉文没有太过为难她, 按了个按钮, 她这一侧的车门开了。 江澄子没再说什么, 侧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进了别墅庭院大门。 晚上洗漱完毕,江澄子包着头发躺在自己卧室的大床上,刷着手机。 今天来的媒体很多, 新闻报道自然早就出现在了网上。 江澄子的作品《雨夜》高清图也在其中。 她本身的雕刻技艺就不差,再加上这段时间在宫春莹这里的训练,手法更是上了一层楼。平日里每天回家后都会将那两颗核桃上的细微之处改了又改,不断完善雕琢,所以最终呈现出来的状态很好,抗住了高清镜头的拍摄。因此,作品的外界评价很好。 此外,不少报道中还加上了江澄子站在展柜旁介绍的照片。作品技艺精巧,加上人又特别漂亮,两重因素叠加,照片刚被po到网上,一下子就上了热搜。 【小姐姐好漂亮!】 【真的是宫大师的徒弟是么?】 【是学徒,没有正式拜师吧。】 【宫老师好久没出来了吧?我记得上一次看到她还是在国宴上,作为国家级传统艺术家代表会见外宾。】 【后继有人啦后继有人。】 【这颜我能舔到老。】 【盛世美颜。】 【没有人么?那我直接:嗨,老婆~】 【她的作品好像是这次除了宫春莹外主推的。】 【同样是人,论我在人间凑数的这二十多年......】 【我抢到票了我在会场,专门去观摩了一番,确实雕刻得很好,我虽然看不懂,但是花纹什么的很精致。】 【我也在会场,我看到美女艺术家了!好美,真的!比图片上好看一百倍。】 【真人真的很有气质,身材也不输明星的,这么多年我见过的最美的素人了。】 【我要有那脸出门我都横着走。】 【我有那身材洗澡我都不关门的。】 【又开始了是么. jpg】 ...... 相比于微博上一群主要来凑热闹的路人,媒体尤其是艺术界相关媒体的评价相对来说没有只集中在外貌上,但那份褒扬依然丝毫没有收敛。江澄子被誉为“宫大师的接班人”,“近十年来最有灵气的雕刻界新秀”,“30岁以下有潜力的青年艺术家”。 江澄子只迅速地滑了一下,走马观花地看完了评价。作品受到认可她自然是高兴的,但也不会真的将那些名头当真。其余针对她本人外貌的夸奖倒不觉得什么,因为她从小到大已经听习惯了。 只是......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她想象了一下顾菲菲看到热搜的表情,估计要气个半死了。她在工作室混了这么多年都没混出什么名堂,江澄子才来了一年不到,竟然就被称作宫春莹接班人了。 这样一想,她的心情一下子又好多了,下午那场不愉快顿时烟消云散。 差不多将消息都看完了,江澄子正准备将手机锁屏,忽然收到了宋承书的祝贺信息。 宋承书:【恭喜小澄成功出道,旗开得胜!】 江澄子很开心,回复:【谢谢承书哥。】 宋承书又继续发来了一长串消息:【其实你可以开始营销了。以你现在的热度,如果将自己包装一下推出,一定会有更高的热潮,而且后续你的作品会得到更大的市场认可度,售卖的话市值也会进一步提高。】 营销?江澄子看着这两个字,愣了一下。为自己造势然后炒高作品价位这件事,她其实从来没有想过,或者说,她根本不想。她不缺钱,也不需要名气。 从一开始,从她四岁的时候开始,从拿着一把小刀乱刻乱画开始,她就没有想过自己的作品会为自己带来些什么外在的名声,或是利益。 就仅仅是,喜欢雕刻这件事本身而已。 江澄子想了想,回复了一句:【谢谢承书哥,这些事我以后再考虑吧。】 —— 第二天早上,江澄子起床下楼去吃早餐的时候,看到父母还没有出去工作,而是坐在餐桌上,像是在等她。 江澄子打了个哈欠走过去:“爸、妈,早啊。” “早,我的乖女儿。”江母笑容可掬。 江澄子一下子警惕起来,自己母亲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这次又要把她嫁给谁? 江母笑得灿烂:“我们都看到报道了,昨天好多人给我打电话祝贺呢,说我女儿真厉害。” 江澄子松了口气,这才明白过来,因为她的作品得到了主流媒体的认可,所以父母的态度也跟着转变了。 其实作为上流社会,他们那个圈子里搞艺术的简直司空见惯,比过境的黄蜂还多。但那帮人多半是开个画廊,或者去拍卖会弄几幅名家的画挂在家里,再有心一点的,就自己去学着画两幅油画,往往学一个小时就会让助理360度旋转无死角拍一百八十张照片。 -- 第92页 但是像江澄子这种喜欢雕刻的富家女还真的没有,更别提真跑去当人学徒去了。有段时间,坊间议论纷纷,都说江家大小姐是不是被人下降头了,放着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当,跑去低三下四地看人眼色。 但无人料到,她还真的弄出了点儿东西。 昨天声势浩大的展览,网上主流媒体的报道大家自然是都看到了。这些富家子弟,搞艺术的有,搞得这么有逼格的还真是没有,顿时让那些附庸风雅的相形见绌。 从昨晚开始,江澄子的微信红标此起彼伏,那群人纷纷发来了祝贺,说早就觉得她天赋异禀,只是不在酒店经营上。还有人邀约回头给他新盖的别墅柱子上刻条龙,她这样的名家嘛,价格自然好商量。 柱子?刻条龙?江澄子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嘴角都快抽搐了。 她全都没有回复,直接锁了屏。 她的交际圈都这样了,可想而知江父江母受到了怎样的吹捧。养着自家孩子这么二十多年,第一次感受到了宋秉文父母的快乐。他们说没想到以为小打小闹的东西,还真的让自己女儿弄出了点儿名堂。 江澄子见父母不再反对自己的爱好,自然也是开心的。她在餐桌边坐下,将果干舀了一勺到热牛奶里,搅拌起来,又拿起一片抹了蓝莓酱的鲜切吐司咬了一口。 江母还在一旁继续念叨着:“说实话,你一开始去那位宫老师的工作室当学徒,我是一百个不愿意的。当时秉文联系我们的时候,我们当然第一反应就是一定要将你拽回家里来。” 这反应不奇怪,江澄子喝了口牛奶,默默听着。 江母:“但是秉文亲自过来了,跟我和你爸坐下谈了好久,劝我们支持你。” 江澄子愣住了:“宋秉文?” 江母:“对呀,他当时对我们说,这是你的兴趣爱好,每个人都有希望为之努力的事情,这是一件好事不应该被阻止。所以那时候我就想,要不先由着你,就让你试试吧。想想确实这些年来,也没有问你喜欢什么,总是想让你按照我们的规划来,这次就给你一些自由......” 江澄子舌尖舔了舔唇角的奶渍,没有说话。 当时母亲来工作室接她回家并同意她继续做学徒,她是觉得奇怪,为什么家里态度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但事后并没有多想。 一直以来她都不知道,原来一开始父母同意她进工作室学雕刻,是宋秉文做的工作。 他为了这件事,还会亲自去找她父母谈。 他比父母更懂她的喜好。 江澄子忽然想起来,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她在家庭聚会的场合上跟母亲吵了一架。因为当时她想要一套日本義春刃物木刻刀,其实价格并不贵,但她作为一个小孩没有渠道购买,家里的佣人听说她要买刀,没有人敢擅自给她弄来。 但偏偏因为她那次期中考得很差,所以江母直接拒绝了她这个要求,让她好好把学习搞好,别整天琢磨些有的没的。 那天她没有顾及自己的身份形象,直接在宴会厅大哭起来,最后被母亲差人先行送回家去。 本来这件事就以她的丢人和作为谈资结束了,并没有人放在心上,连她自己也略过了。但是没想到,周一的时候,她放学时在门口见到了宋秉文。 宋秉文上周一整周都不在国内,去参加IMO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并不出意外地获得了金牌。人还没回来,消息就在几个家庭之间传遍了。 江澄子在餐桌上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懒懒的,一个眼神都没给,已经见怪不怪了。 此时看到他,江澄子依旧是懒懒的,正准备从他身边过去,宋秉文叫住了她。 “给。”他伸出手,手上提着一个袋子,里面像是四四方方的一个长方体盒子。 “什么?” “这次竞赛正好在东京举办。”宋秉文只简单说了一句,也没多解释。 但江澄子立马一震,不会是...... 她一把接过来,拉开封口往里面一看,是一个盒子,上面的日文她大多不认识,却能认出“義春刃物”四个字。 她又猛地抬起头,直盯着宋秉文。 “这是不是你想要的那种?”宋秉文神色平静。 江澄子沉默了许久,看着勺子搅拌起的牛奶旋涡,有些失神。 这番回想起来,她发现,宋秉文一向能观察到她父母都不会注意到的东西。 其实,一直最尊重、最支持她爱好的人,是宋秉文。 他看到了她手心里偷偷掬起来的光。 —— 因为今天宫春莹给工作室所有人都放假了一天,作为之前办展那段时间忙碌的犒赏,所以江澄子相当于一整天都是闲暇的。 早餐完毕后,她往沙发上一坐,掏出手机点进微博看了一眼,吃惊地发现她又上了热搜。 就是以她的名字为题的热搜。 那个展览的热度还能持续两天?她有些疑惑,点了进去。 第一条是一个营销号爆料,说昨天宫春莹个人作品展上,被誉为接班人的美女雕刻师江澄子的核桃微雕作品其实是买来的,并非出自她本人之手。 里面的具体内容是一位所谓的知情人,说江澄子的家世背景雄厚,找了可靠的中间人,花重金买断了一位青年艺术家的作品,冠上自己的创作名义进行展览。 -- 第93页 此外,还煞有介事地还晒出了微信对话和银行转账信息,上面显示江澄子方花了上百万,并且要求青年艺术家签订保密协议。 这个爆料将昨天还被鲜花簇拥烈火烹油的江澄子一下子推上了风口浪尖,底下的评论数一时间成倍增长: 【原来是买的啊。】 【就是说嘛,长这么漂亮,技艺还这么好,我都以为还真有这样的人存在呢。】 【那双手这么细嫩,一看就不是雕刻的老手。】 【我是美院学生,其实那个作品也就一般般,昨天一直没敢开麦。】 【哦,是么?我也是美院的,我怎么觉得我做不出那样的作品?】 【作品没得嘲,关键不是她的。】 【那怎么昨天这么多人夸?】 【一看就是水军,一溜地夸长相夸身材,真正的艺术家怎么会注重这些?】 【夸得太假了,我都差点儿以为是哪个明星走红毯呢,结果一看,哦,是雕刻展啊。】 【但凡多舍得花些钱请我这样的,我能像个真人一样地夸。】 【不是,大家的关注点不应该在于有钱人打压贫困艺术家,夺了作品又夺名声么?】 【就是的,我还以为眼花了,全在讨论长相身材。】 【建议江小姐将作品还给真正的创作者,您都有钱有貌了,别什么都想要。】 【这样造势,该不会下一步要进娱乐圈了吧?】 【@宫春莹工作室,不出来解释一下么?贵工作室就是这样培养学徒的么?】 ...... 这则爆料再加上热搜自然是顾菲菲搞的鬼。 她昨晚回家后看到网上对江澄子的一溜赞赏,在家里气闷了一整夜。 仔细想了想,她发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自己从来没有在工作室看到江澄子雕刻那两颗核桃啊!她是什么时候雕刻的?这个作品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突然就被作为她的代表作进行展示。 而且,那两颗核桃的微雕技术明显不是她们同一层次学徒的水平,就凭她那个橙子印章的三脚猫功夫,能做出这样的作品? 因此,她认为背后一定有蹊跷。 又加上她突然得知原来江澄子是个隐形女富豪,背后的财力雄厚,这样一来,就更有实力去买断另一位艺术家的作品,然后谎称是自己的。 顾菲菲觉得逻辑上完全是通的。 于是,她花钱买通了熟悉的营销公司进行造势,做这一切的时候自认为自己很占理,无论真假,江澄子都完全无法澄清,就算不能把她拉下水,也要泼她一身泥。 因为昨天江澄子一整天都挂在微博热搜上,热度正高,现在出了这么一个爆炸性反转,自然关注度一浪高过一浪。 一时间舆论反转,纷纷开始谴责她弄虚作假,不配作为一名艺术家,应该出来道歉,并且将赞誉还给那位真正的创作者。 江澄子大致翻了翻微博上的消息,简直气笑了。真□□上什么人都有,一开始以为她普通家境,就说她傍上了大老板所以才取得了好的展览位;现在知道她很有钱,又说她的作品是花大价钱找人买断的。 就像阴沟里的臭虫一样,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挤来挤去,用脑子里的屎想出一套又一套的污蔑法子。 其实江澄子本来不想给这些谣言任何眼神,毕竟她又不靠这个手艺吃饭。但网上舆论高涨,眼看着有朝着宫春莹工作室发难之势,她不得不站出来进行回应。 为此,江澄子为此专门注册了微博,以她的真名命名,认证为宫春莹工作室学徒。 晚上八点的时候,她发了第一条微博: 【大家好,我是宫春莹工作室的学徒江澄子。 我的作品《雨夜》自从展出后就引起了讨论,在这里我想感谢大家的关注,针对大家的质疑,我也希望能够在此说明: 首先,核桃是我亲自去市里的小弄堂里买来的,从大小到色泽到形状到纹路都是我亲自挑选的。 其次,上面的每一条人工痕迹都是出自我的双手,是我一笔一划用刻刀雕刻出来的,内容表达源于现实灵感,皆为真情实感触发。 最后,我的作品全程没有其他人帮忙,更别提直接从别人手里买现成的了。 每一个作品都是艺术创作者的孩子,受到不白之冤和无端诬陷,对每一位创作者来说都是极大的侮辱。 完成这个作品的时候,我熬了通宵,虽然成品并不完美,但它是我的心血,因此,我不允许任何的污蔑之词来玷污它。 针对网上的造谣,我会保留追诉的权利,也希望大家相互尊重。】 此微博一出,立即就吸引了本来在吃瓜的人,一时间都聚集到底下的评论区开始讨论起来。 她的粉丝数蹭蹭上涨,一些人关注了她,夸她是美女艺术家。 但是底下依旧质疑的声音不断,甚至还有发私信骂她的人。 因为她长得太漂亮了,看起来就不像能安静下来干实事的人,再加上一些仇女、仇富或者单纯嫉妒的人,更是利用这个机会发泄自己积郁的不满。 一时间她的微博关注量大增,也被推到了纷繁复扰的风浪最前端。 江澄子看着那些质疑,忽然就很生气。 她长什么样跟技艺如何有什么关系么?凭什么她这样的就不像能沉得下心来的?说她不爱学习她确实认,但那不是她的兴趣所在。但雕刻是她的爱好,她为什么不会花大力气投入? -- 第94页 都说这个社会对女性的外貌有着歧视,今天她也是第一次见着了,谁说长得好看的就不会受到偏见歧视? 江家父母此刻正在国外出差,她并不想让父母看到这些,打算自己尽快解决掉。一旦让母亲知晓,只怕又会断了她雕刻这条路子。 但她只有一张嘴,无论如何也说不过这么多的众说纷纭,一时没了头绪。她抱着电脑,坐在自己的大床上发呆。 就这样一直到晚上九点的时候,另一边宋秉文的微博忽然发了一条状态: 【江澄子的作品不是买的,因为她雕刻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全程都在。】 他这条微博一出,看到的人都静止了半秒。 实际上,宋秉文的微博最初是华大的宣传部让他注册的,就在他因为连发三篇Nature而名声大噪之际。 他本来没有答应,但那边辗转找到了他的导师,游说如此这般能够增加社会关注度,对于生物系和他们实验室来说,也能够因为流量而获得更多的支持资金。 最终导师亲自出面,宋秉文才不得不用自己真名注册并认证了一个微博。 但距今已经五年了,上面零星转发的只有华大或者世界范围内生物领域的一些最新研究,甚至连自家的清源制药公司都没宣传过,更没有任何一丝生活相关的气息。 在生物领域没有突破的时候,就安静得像不存在一样。 因为之前两次热搜,所以关注宋秉文微博的人不少,一方面是学术圈的人仰慕他的才华,更多的是蜂拥而至的凑热闹人群,有的拜金,大多的是舔颜,盼着他能发一点自拍。 但是基本上这些人都和艺术圈扯不上关系。 所以看到万年不更博的宋秉文突然发了一条跟以往的画风完全不一致原创微博,都很吃惊,居然不是跟生物相关的学术博? 更迷惑的是,没人能看懂这么一条没头没脑的微博什么意思。 但因为江澄子的名字同时也在微博热搜上挂着,所以很多人没多久后就反应过来。 【宋大神是在帮那位美女艺术家澄清是吧?!】 【他是专程发博为她澄清谣言啊。】 【等等,所以,这两人之间是什么关系?!】 【这是什么梦幻联动?】 ...... 网友都很震惊,这两人居然也能扯上关系。是这个世界太小了么?两人都是帅哥美女,所以是长得好看的人都是同一个世界是么,只剩下他们丑逼相互嫌弃相看两厌。 底下的人议论纷纷,没多久,宋秉文这条就上了热搜。 终于,有人发现了盲点。 有人在下面回复道:【你全程都在?可是,那位江小姐说这个作品是她通宵刻出来的啊。】 没多久,就看到宋秉文转发了这条评论,并且回复:【嗯,我们整晚都在一起。】 第40章 解决 你睡衣还在我那里。 这句话在网上引起了大片哗然, 其中的暧昧和含义不言而喻。 【嗯?什么意思?我老婆成了别人的老婆?】 【醒醒,你没有老婆呀。】 【那是别人的老公跟别人的老婆在一起了?】 【所以跟你是有什么关系?】 【所以真的不建议大家晚上逛微博,我刚上线, 白天才认的老婆就没了。】 【说起来,那天我在展馆好像看到宋大神的身影了, 但是他们好像根本没有互动,我还以为只是恰好去参观而已。】 【对对, 我好像也看到了, 但是两人之间的距离远得能塞下八个大西瓜。】 【为什么是八个?为什么不是六个, 你量过了?】 【你们歪到哪里去了?!现在讨论的重点不是到底这个是不是江澄子自己创作的作品么?】 【说不是的拿出证据来啊?别说微信聊天记录和转账记录,那种东西我分分钟可以给你造出上百张来。】 【就是的,什么实锤都没有, 凭口污人清白。】 【我现在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搞事。】 【哟,看到人家有个高富帅男友就开始舔了?靠男人算什么本事。】 【如果人家想利用跟宋秉文的关系,大可一开始就摆出来,根本不必等到现在,被污蔑之后才说。】 【就是的, 脑子不用可以捐给需要的人(估计并没有人需要你的】 ...... 因为宋秉文的公众形象是极好的:学界天才, 商界精英,本身实力过硬, 为人又低调, 一副典型的根正苗红新时代接班人模样。 因此, 此言一出,再加上买作品根本没有石锤, 马上另外的声音就冒出来了。说嫉妒成这样,眼睛红得都滴血了吧,羡慕人有个好男友撑腰吧。 一时间风向开始转变, 不少人跑到江澄子的微博下表示,他们选择相信她,相信他们俩。 没过多久,就有人扒出了江澄子的直播号——“米开朗橙子”。 她当时雕刻核桃的时候心血来潮做的那次直播有粉丝录了屏,现在视频被完整地放到了网上,能看出来里面的手就是她的手,然后核桃上面图案的整个成型过程全部被记录了下来。 【这下实锤了,就是她自己雕刻的嘛。】 【米开朗橙子,哈哈哈哈,这个账号名莫名想笑。】 【笑死,根本笑不死。】 【就是这双手,超美的,我一直记得。】 -- 第95页 【就是自己刻的嘛,你看一开始的时候,核桃上还什么都没有,粗描的图案都是这双手画上去的。】 【啊啊啊,我关注美女姐姐的手好久了,果然是个大美人,没想到这么有才华,还是宫大师的弟子。】 【又美又有才还有个这么优秀的男朋友,姐姐出书么?开课么?我第一个报名。】 男朋友?江澄子看到这条评论时一愣。 想想确实,宋秉文这样帮她做出澄清,很容易让人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 但她确实应该感谢他。正是因为宋秉文在混乱中先站出来帮她说话,才会有人愿意相信她的澄清,并且去扒出之前的东西。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可以用之前的录播视频作为证明,她那个号好久没直播了,都忘了之前有什么内容了。 可是宋秉文的澄清方式,似乎是将自己卷了进去。像他这种清高的人,竟然愿意主动去趟网络世界这个浑水。 正想着,忽然放到旁边的手机震动了,浮窗显示是宋秉文发来的信息:【方便接电话么?】 —— 顾菲菲看到网上的风向转变之快,简直瞠目结舌。 她没想到,江澄子身后竟然不只是那位开艺术公司的宋老板,竟然还有清源制药的继承人宋秉文!这个人之前在网上她也看过新闻,她对商业和生物界不甚了解,只是觉得长得很帅所以印象很深。 但是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他会跟江澄子扯上关系。 听到江澄子说这三层的门面是她名下的之后,顾菲菲还在疑惑这是怎么得来的。 但现在看来,估计她猜的方向也没有错,还是有金主的,只是说傍上的不是那位宋承书,而是财力和地位更雄厚的宋秉文。 说不定门面租金就是宋秉文送给她的包养费用。 嗯,一定是这样的。 再次认为自己能够圆上逻辑后,顾菲菲又开始联系那个营销公司旗天文化,准备再造势一个江澄子被宋氏准继承人包养的热搜。 但是电话打过去,那边却没人接听。 这是怎么回事?挣了一票钱就跑了?不能啊,他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顾菲菲又打了两个电话,还是没人接听。 就好像一夜之间,那个营销公司就人间蒸发了一样。 想到自己花的钱都白费了,顾菲菲将手机摔到一边,咬着牙恨恨的。 本身其实在宫春莹这里,因为老师自身低调的缘故,不好攀附权贵,所以即便是她作为大弟子也捞不到什么油水。 这次为了造谣江澄子,她已经付了好多钱给那家营销公司,还买了高位热搜,结果一点效果没达到,反而让江澄子又火了一把。现在全网都在夸赞她的才貌,还收获了一个高富帅男友。白给他人作嫁衣裳,辛苦攒下的钱全打了水漂。 怎么她就没这么好的命呢?江澄子就是那张脸能看,所以才能钓到这么多有钱的男人。 顾菲菲气得脸色铁青。 第二天去工作室,顾菲菲一推开门,就看到所有人都在里面。宫春莹,江澄子,还有其他学徒,还有......警察。 她察觉到氛围有些诡异,缓缓走进去,还没来得及将门带上,就听到一名警察问:“请问是顾菲菲女士么?” “是...是的。”顾菲菲嗫嚅道,不知道怎么了。 “那请你跟我们走一趟。”两位警察上前一步,分别站在了她的两侧。 “怎么了么?”顾菲菲来回看着两名警察,又将求助的视线投向了宫春莹。但自己老师眼里只有愤怒和失望,并没有半点想要开口救她的意思。 她的视线又移向了旁边的江澄子,倒不是求救,而是她笃定这肯定是江澄子搞的鬼。 江澄子确实不负她望,睨她:“你跟营销公司那些勾当,造谣我的,出卖宫老师的,都进局子里说吧。好好交代,还能混个从轻处罚。” “哦,对了。”江澄子又补充了一句,无不讽刺,“那个公司的人已经先行一步进去了,你们老朋友在里面好好叙叙旧。” 顾菲菲一听这话,脸色霎时变得惨白,眼神也惊恐起来。 她跟那家放料造谣江澄子的营销公司旗天文化的合作不仅这一次,而是很久之前就开始了。 是他们主动找上了她,说给她回扣,让她将宫春莹的商务独家授给他们。因为她正好负责关于宫春莹的作品和她本人的营销这块,就答应了。 一开始还只是正常的商务流程,后面讨到好处之后,顾菲菲就会在公开招标阶段将信息私底下透露给他们进行不正当竞争,再后面甚至相互勾结,越过了公开的那一步,直接将宫春莹的商务全权交给这家进行打理。 好处给得越多,她收到的回扣也就越来越多,有时候甚至将打到工作室账户上的钱也进行了虚报,部分进了她自己的腰包,已经构成了非事业单位受贿和职务侵占了。 顾菲菲没想到,江澄子竟然在一夜之间就查清了这背后的交易。不仅是造谣她自己的那件事,连宫春莹的事也查到了。 她没有时间去质问江澄子怎么知道的,就已经被带上了警车。 在这个工作室,顾菲菲进门最早,一直以大师姐身份自居,底下的学徒们也对她多有阿谀。现在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披露了恶行,大家又纷纷冷眼看着她被带上了警车,也算是颜面扫地了。 -- 第96页 她又羞又气,头一直低着,多年的经营一下子全部泡了汤。也是进入警车的最后一刻,她才突然有些意识到,自己的金主逻辑完全是错误的,她可能真的惹到了什么不能惹的人,江澄子的背景绝对不止富豪包养的情人这么简单。 顾菲菲顿时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她到底在跟什么人作斗争,仔细回想起来,她的每一步都是在作死。 —— 江澄子看着顾菲菲被带走的身影,紧抿着唇沉默不语。 其实,这个思路是宋秉文提供给她的。就在那天在工作室外,宋秉文对她说,最好有个一劳永逸的方式让顾菲菲彻底闭嘴。 所以她才会想到,对付这种苍蝇蚊子的方式不是每次都跟她对嘴,而是抓住致命的一点,让她彻底消失在眼前。 其实,早在当时和顾菲菲同去宋承书公司的那天起,从听到顾菲菲极力劝说这家不行,要换成往惯常用的那家旗天文化开始,江澄子心里的疑虑就埋下了。 昨晚宋秉文给她打电话,询问她日常有没有觉得顾菲菲有任何异样的时候,她把这一点告诉了他。 宋秉文听后只说了句“知道了,你不用管了。” 然后宋秉文连夜派人做了调查。以宋家的背景,查这种事简直轻而易举,无论是顾菲菲还是那家旗天文化,就像蚱蜢一样,不到24小时,两者之间每一项交易都清清楚楚摆放在他面前。 在顾菲菲看来很艰难的事,实际上对宋秉文来说,就是打了两个电话而已。 —— 下午的时候,江澄子一身轻松地从工作室出来, 她开着车,明明是朝着江家别墅区去,却忽然就发现,自己来到了清源制药的大楼下。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将车停在了路边的临时停车位上。 宋秉文帮她做了这么多,她不应该亲自来感谢一下么?对,她就是来感谢他的,她一向懂的人情世故、礼尚往来,仅此而已。 江澄子这样对自己说,走了进去。 门卫看到她,似乎认出她是谁,很是殷勤地主动上前,向她鞠躬问好,又给她领路。 尽管她知道宋秉文办公室在哪儿,门卫还是为她按了电梯楼层,才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清源制药的人员礼仪培训还挺到位的。江澄子站在电梯里,看着电梯门关上的时候默默地想。 来到28层的总经理办公室时,秘书台的工作人员远远看到她便站了起来,笑意洋溢,热情地对她打招呼:“江小姐您好。” 江澄子也对她笑了笑:“宋秉文在么?” “宋总现在不在办公室。”秘书小姐道,“他在实验室那边。” 实验室是清源制药的机要重地,上次江澄子来这里的时候宋秉文带她参观过。因此,秘书提出亲自带江澄子去的时候,她回绝了,说不耽误她的工作,自己去就行了。 江澄子重新进了电梯,一路往下来到了20层。 大楼的中部为综合实验室,是新型药物研制和开发的地方,也是整个集团的核心区域。新型的药物在这里取得了初步的实验结果,然后再进入临床,之后才会转移到产业园进行批量生产。 这一层跟上面的办公层不一样,几乎看不到什么额外的闲杂人等,更没有任何喧闹声。 实验层非常安静,有种整肃而严谨的森森之气。走廊沿途都是一个个大型的实验室,与华大的生物实验室差不多,面朝走廊是一整面的玻璃窗,能看到里面几名身穿白大褂的人正在实验台前忙碌着。 台上放满了琳琅满目的试管和精密仪器,旁边还有一整壁的阔大屏幕,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曲线和数据。 江澄子一路走过去,忽然,她停住了脚步。 她从外面看到了宋秉文的身影。他又穿上了白大褂,和当初在华大生物实验室看到的模样一样。 颀长挺拔,清冷疏离。身上的白大褂穿在他身上,平整得似乎没有一丝褶皱,有种手工高定的质感。 他是背对着她这边的,头微微低着,手上正在操作仪器,仿佛在演示着什么,试验台周围围了一圈人在认真地看着他。 江澄子驻足看着里面。 一瞬间,好像又回到了一年前。 他依旧在实验室里忙碌,而她依旧在玻璃窗外面看着他。 这时,有一名工作人员看到了江澄子,走过来严肃道:“这位小姐你好,实验层一般是不让外人到这里来的。” “嗯?”江澄子回过神,指了指玻璃,“哦,我是来找宋秉文的。” “宋总?他现在正忙,现在是他牵头的项目的攻关阶段,整个实验组都要靠他,恐怕不能出来见您。” “哦。那要等多久?” “估计要挺久的。” “那你能帮我通报一下么?” “宋总之前叮嘱过,不能去打扰。” “你可以说我名字......” “无论是谁都不可以,抱歉。” 江澄子没有再说话,转头再次往实验室里面看过去。她看到宋秉文正在跟旁边一位实验人员交谈,两人探讨得很投入,徐泽也在里面,他们都没有看到她。 宋秉文再次和那些厉害的人在一起了,那才是他应该处在的位置。 玻璃上重重叠叠的倒影将他的身影变得模糊,恍惚间,江澄子又想到那天,他跟一群学弟学妹们在里面。 -- 第97页 她同样也是站在实验室外,他转头看到她之后,又毫无波澜地转回去,说,“不用管。” 不用管她,反正她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她只会来打扰他工作。 江澄子这样想着,本来想叫他的想法便瞬间磨灭了。 玻璃上宋秉文的身影逐渐消逝了,印出了她越来越清晰的面庞,还有她暗下去的眸子。 莫名地,江澄子耳边萦绕着那天在他的办公室外,听到他亲口说的那句,“我不会娶一个不学无术的女人为妻的。” 是啊,她差点儿都忘记了。 他们之间最大的矛盾,并没有解决。 一个自律上进,一心向学;一个咸鱼混吃,不学无术。 即便是他突然被彗星砸中了脑袋对她动情,但没过多久,他就会意识到,她依旧是那个她,而自己依旧不会娶一个不学无术的女人。 而她也不会因为要满足所谓的标准或期许,而放弃自己希望为之奋斗的事业。 这是他们之间的深渊,是沟壑,是断崖,是她无力改变的事。 江澄子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 江澄子刚走出公司大楼,就接到宋承书的电话,约她吃饭。 他在电话那头调侃道:“现在小澄这么受欢迎,不亲自来都怕约不出来呢。” “怎么会,只是最近比较忙。”江澄子笑道。 “还以为我最近怎么得罪你了,或者说,你现在有约太多抽不出身了。” “哪里的话,承书哥约我肯定答应啊!” 两人约定了地点,一块吃完了饭,宋承书将江澄子送到江家别墅。 刚下车,这时,从前方开来另一辆黑色的车。车灯晃了一下,又关闭了。 江澄子当然认识这是谁的车。 宋秉文从车上下来。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周围的树影投射到他的面庞上,整个人都像隐匿在黑暗里。但一双眸子却像黑曜石一般,目光锃亮只落到她身上。 江澄子问:“你怎么来了?” 宋秉文看起来很淡定,即使看到了宋承书,神色也没有太大的波动:“没什么,就是想问一下,你什么时候去我那儿?” “你那儿?” “嗯,我的住处。” “我为什么要去?”江澄子不解。 宋秉文轻扫了宋承书一眼,又转而看着江澄子,唇角带着和煦笑意,慢条斯理道:“小澄,你睡衣还在我那里。” 第41章 危机 因为不可能。 这话让江澄子和宋承书都一愣。 小澄, 睡衣,宋秉文对她笑得这么温柔。 槽多无口,江澄子一时竟不知从何下嘴。 宋秉文倒是面色自然, 又重复了一遍:“你什么时候去拿?” 江澄子嘴角抽动了一下。 她那件睡衣就是因为第一次离家出走时没有带,所以才随便买了一件, 既不名贵又不是限量款,除了那次去他市中心住处意外用上了, 现在她根本就不需要了, 以后也不会再用了。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 都没有专程去拿的必要。 现在这人煞有介事地特地驱车跑到江家来问她,就是故意的。 江澄子视线游移了一下,想起今天去他公司时的情景, 不由自主地和他拉远了距离。 “你帮我处理掉吧,我不需要了。” 宋秉文双手揣在裤子两侧口袋里,施施然看着她:“你自己去处理,我不擅长处理女生的衣物。” “我的意思,就是你帮我扔掉就行了。” “我不擅长扔女生的衣物。” “......那回头我有空就去。” “好。” 江澄子并没有再多停留, 又跟宋承书道了别, 便转头往别墅里走去。 夜深露重,灯火明灭, 树影重重下, 只剩下宋承书和宋秉文两人。 宋承书见江澄子的身影消失, 立即转身面向宋秉文,迫不及待地开门见山:“我听我父亲说了青葵集团仿制药的事, 这是真的?” 宋秉文面色没什么波动,双手依旧揣在口袋里,淡淡地嗯了一声。 宋承书倒是激动异常, 闻言不由自主地朝他迈了一步,面容显出焦急之色:“这件事这么严重,你打算怎么办?如果不能好好地应对,那么清源制药那款主打药品的优势就会被打破,大片的市场就会流失。” 宋秉文视线扫过他面庞,缓缓开口,语调揶揄:“你还挺关心制药业这块的。” 宋承书一滞,皱眉:“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这是宋家上百年来的支柱产业,我也是宋家的一员,怎么会不关心?” 然后他又急切道:“宋秉文,你要顾全大局一点。不管我们之间有什么利益竞争,目前这个阶段不是闹分裂的时候,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 宋秉文淡声打断他:“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说着他也没有再多停留,转身准备离开。但打开车门前,忽而又顿住,道:“你先把自己的事解决好再说。” —— 第二天,江澄子来到工作室的时候,意外地看到了宋秉文的身影,他竟然在与宫春莹交谈。 两人看起来聊得很热切的样子,像是很有共同语言。 宋秉文穿了一身休闲装,加上一头短黑发,显得很清爽随意,不像是去公司的模样,而像是直接来了工作室这里。 -- 第98页 江澄子走了过去。 宫春莹见到她,对她招了招手:“小江,你来得正好,这位宋先生是你的朋友是吧?” 江澄子看向宋秉文,与他的视线对上,她下意识避开了,含糊应了一声。 “他主动提出来要为我们工作室的仓库设计一套电子编码系统,这样以后大家的作品存管就方便了。”宫春莹看起来很是满意。 江澄子一愣,她没想到,那日随口提及之事,宋秉文这么快就来落实了。 宋秉文对宫春莹道:“宫老师,贵工作室作品数量虽然多,但总体来说编码和入库并不繁复,应该很快就能做好了。” 宫春莹对他笑:“那就麻烦你了,价钱方面的话,都好商量的。” 宋秉文:“宫老师客气了。” 宫春莹转而又叮嘱江澄子:“小江,就麻烦你协助一下了,正好熟悉一下操作,以后的仓库就交由你来管理了。” 江澄子没办法,她不能驳回宫春莹的指示。她的余光瞥向宋秉文的方向,看到他对她眨了眨眼。 她点了点头。 两人一同进入了仓库内。 江澄子将保险柜打开,对着记录本对作品进行了清点和归类,然后将数据报给宋秉文。 “你怎么还会编程啊?”江澄子看到宋秉文将带来的电脑放在了桌上,打开编程软件,录入数据。 “我做生物实验也需要建立数据库进行信息自动化处理,所以大学开始就选修了计算机。”宋秉文专注地在键盘上敲打,同时回答她的问题,“更何况,现在也算是全民编程时代吧。” “别把我算进去,我就不会。”江澄子嘟囔一句。 说完之后,她对着记录本稍有些失神。 他们之间,不只是隔着实验室那层玻璃而已。 这一点,其实用不了多久,宋秉文自己就能意识到。 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这个密不透风的仓库有些气闷。 忽而,却听到宋秉文轻声道:“你不是有我么。” 江澄子一怔,嘴微微张了下,抬头正对上他的视线。他转过头看她,眼神清透,泛着柔光。 周围有一瞬间的寂静。 忽而好像有一丝风从窗户缝隙吹了进来,将她的心跳吹得乱了起来。 —— 晚上的时候,华城那帮人在烈焰酒吧聚会,江澄子便搭乘宋秉文的车一同过去。 一进门,金莺就挥手将江澄子招了过去,宋秉文往金驰那群人走去。 金莺见她跟宋秉文一起进来的,问:“你俩怎么凑一块去了?” “哦,他去帮我们工作室设计了一套系统,方便以后作品的管理。”江澄子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金莺闻言一挑眉:“他还真是会忙里偷闲,火烧眉毛了还能这么悠哉悠哉地去做这种小东西。” “什么?” “你没听说么?宋氏制药遇到了一点危机,集团上下都火急火燎的,宋伯父都从英国紧急赶回来了。” “嗯?什么危机?”江澄子立即挺身坐了起来。 “我也不太清楚,听我哥说的,说好像清源制药的一款主打药品被另一家公司低成本复刻了,会影响到市场什么的吧。” 有这样的事? 江澄子蹙了下眉,今天一块相处这么久,她并没有听宋秉文提起这件事,而且,也没有看出他的神情有什么异样。 他好像一如既往地,严谨高效,从容不迫。 金莺还在一旁念叨:“现在宋伯父刚有意向将公司权力逐渐让渡给宋秉文,这下出了这么大个事,全公司上下的人都盯着他呢,要是处理得让那些董事不满意,可不就......” 江澄子沉默了,她忽然想到,那天去清源制药的实验层看到宋秉文在里面那样忙碌,与研发主力团队进行项目攻关,难道就是在忙于解决这个危机? 另一边,一群男生坐在酒吧东南处的vip卡座里。 头顶的霓虹灯不断变换着光影,将地面的瓷砖染上彩虹一般流离的色调。 金驰身子前倾,正对宋秉文说话:“反正不管你想怎么解决,需要兄弟的地方,你开口就行了,我和金家都站你背后。你那位堂哥,还是对你手上的这块肥肉虎视眈眈吧,你可别输了,兄弟丢不起这人。” 说着金驰又不放心地问询了一句:“说实在的,你应该能应对的吧?” 宋秉文修长的指间端了一杯威士忌,深褐色的液体轻微荡漾。他举起抿了一小口,没有说话。 大概一个月前,清源制药占市场份额极高的一款主打药品被另一家公司以降低三分之二的成本做出了相似的产品,并迅速拿到了上市审批,眼见着就要进入市场抢占份额。 如果这个情况真的发生,那么清源制药的市场份额就会受到重创。虽然这个药品的单一利润动荡不会影响到整个企业的效益,但就之前清源在制药业龙头老大的地位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兆头。 尤其是,正值新继承人逐渐上位的权力交替之时,他于情于理也应该借这个机会一展手腕。 因此,宋秉文必须要干净漂亮地处理这件事。 宋秉文将酒杯放下,往沙发靠背上闲闲地一靠。 金驰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依旧是惯常的云淡风轻样子,丝毫不见焦躁之意。 -- 第99页 他挑了挑眉,了然了,自己这兄弟已经有应对的方法而且胸有成竹了。他知道,宋秉文处理事情一向成熟稳妥,如果他都觉得稳了,那就百分之百地稳了。 事实确实如此。 实际上,宋秉文从一开始进入公司的时候,就重点考察了研发实验室。 因为自身的生物学背景,他很容易就熟稔了整个实验流程,并且一针见血地看出了问题。那时候,他就已经做出了决定,要将研发线进行完善改进。 之前清源制药的细胞提取方式老旧,导致效率太低,相应也增加了人力物力成本。宋秉文将华大实验室的最新技术用在了药品的研制上,率先实验的正好就是清源制药的那款主打药品。 这个计划已经持续了快大半年了,近期已经进入了临床三期试验,下面的人昨天才来汇报说,已经拿到了市场准入审批。 这样一来,清源制药的药品生产效率提升了两倍,也将成本降低两倍。那个仿制的药品还没上架,就已经失去了市场,无法与之争锋。 清源制药龙头老大的地位依旧岿然不动,甚至更加稳固。 因为早有准备,所有有条不紊。 宋秉文顺利将危机解除了。 所以,他整晚一直思考的,并非这件事。 —— 入夜,书颂文化办公楼顶层的灯光一直亮着。 在整片黑暗的玻璃幕墙上,显得孤单又寂寥。 宋承书刚才在办公室听到助理的汇报后,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放下电话,他起身走到落地窗面前,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尾灯映入他眼中,直至失焦成一片模糊的马赛克。 是什么时候,宋秉文已经成长为这样厉害的角色,有着雷厉风行的作风和迅捷应变的敏锐,站到了他望尘莫及的高度,独当一面挥斥方遒。 这是第一次,他对宋秉文的能力有了直观的领略。 而他还自不量力地提出想要帮他。 所以,即便他当时是真心实意,大概宋秉文也不会相信了吧。 这样想着,忽然手机震动了,是宋秉文发来的:【见一面。】 —— 晚上回到的时候,一进门,江澄子就接到经理人打来的电话,说宋承书那边的场馆租金一直没有支付。因为要做这个季度的财报了,所以给她说一声,询问要不要去催。 江澄子换鞋的动作缓慢了一拍,她抿唇思考了两秒,道:“不要,不要去催,也不要以任何方式去提醒。” “可是......”经理人有些迟疑。 “他想什么时候给就什么时候。” “那财报这边......” “没关系,我心里有数就行。” 江澄子挂了电话,站在玄关处,对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失神。 因为是她负责展览事宜的对接,所以她很清楚工作室这边雕刻展的钱款已经全部结清了,按理来说应该没问题的,那怎么会...... —— 茶室。 茶香缕缕,从紫檀木案几上袅袅升起,氤氲在围挡的玻璃屏风周遭,上面的花鸟写意图案变得若隐若现。 这里是预留的vip包厢,周围一片都没有其他客人,服务人员也离得很远。房间外横斜而过的蔓枝,在窗户薄纸上落下剪影,平添几分韵味。 包厢内很安静,安静到没有一丝声音,空气也不再流动。 两人相对而坐。 有着相似的五官,却有着不同的气质。 宋秉文眉目精致,神情却清淡:“我不跟你拐弯抹角了,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宋承书稍稍扬眉:“哦,你知道什么?” 宋秉文没有回答这话,只道:“我会从我的私人账户划2000万美元到你的账上,你去国外把你的亏空填上。” 宋承书没说话,眼眸里幽暗微闪。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爷爷,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宋秉文平视他,不带任何表情。 宋承书问:“为什么要帮我?” “就像你说的,毕竟你是宋家的一员。” “这么好心?”宋承书轻笑了一下,“你是因为接手了医药业,所以出于愧疚想要弥补我?” “跟我接手什么无关,我就算被分配的是艺术业,照样不会如你这般。”宋秉文语调生硬无情,“你不要将自己的失败归咎于产业分配的不公,这是你实力的问题。” 宋承书不做声了。 宋秉文所为就是此事,解决完毕就起身准备往外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住,道:“另外,把江澄子的场馆租金付上,这件事就不必让她知道了。” 宋承书半阖着双眸,举起茶盏把玩在指尖,问:“你现在已经喜欢上她了?” 宋秉文默认了。 宋承书凝视着杯中黄澄澄的茶水,缓缓开口:“这段日子,你有害怕我把她抢走么?” “没有,因为不可能。” 说完,宋秉文走了出去,只剩竹帘尾摆轻晃。 第42章 玫瑰 我和宋秉文在一起怎么样啊? 第二天一早, 江澄子醒来,躺在床上打了个哈欠,伸手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 浮窗上显示, 经理人给她发来了消息,说宋承书的场馆租金已经打过来了。 江澄子沉默地看了一会, 回复:【知道了。】 新的一天,她要去工作室了。 -- 第100页 一场风波过后, 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顾菲菲和那个营销公司听说都已经交代了, 除了要将贪污的款项全数还回来, 还要等待法律的制裁。 工作室里没有了那个唯一的动荡因素,显得异常和谐。 本来其他学徒们也不讨厌江澄子,甚至还很佩服她的才华, 之前因为有顾菲菲挑拨,加上碍于这位大师姐的面子,所以相互之间显得有些僵持。现在顾菲菲私底下的勾当被翻了出来,大家也算是看清了她真面目,自然对江澄子也就没什么嫌隙了。 而且, 经过上次的风波, 虽然江澄子自己没说什么,但大家也隐隐约约猜到, 她除了有个有权有势的绯闻男友外, 自己家世也相当了得。 但江澄子也没有仗势欺人, 有人来向她请教,她反而还很乐意分享经验心得。 一时间工作室氛围其乐融融。 只是, 现实中生活恢复了平静,网上却恢复不了。 之前那一堆她自愿的和被动的操作已经将江澄子推成了半个名人。 艺术圈的称她为宫春莹的接班人,八卦圈的称她为宋家准掌门人的绯闻女友, 直播圈的称她为全网第一美手,雕刻圈的称她为小众爱好者颜值担当。 总之,拥簇从四面八方涌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让她那个为了回应而临时注册的微博账号转眼间粉丝数量直直飙升到近百万。 另外,她的直播间关注人数也增加到几十万。 每天都有无数私信问她什么时候再开播,已经准备好了钱包给她刷火箭了。 当然还有无数的品牌找她做推广,聊合作。 甚至还有娱乐公司想签她出道。 但是,估计他们知道了江澄子确切的家世之后,就会发现自己能拿出的那点儿钱,可能还没她随随便便看一场秀后签的单子上数额大。 刚到工作室,江澄子就看到宫春莹的助理站在最大的公共工作间门口。 她似乎是刻意在这里等江澄子的,一看到她就道:“小江,宫老师让你去她办公室一趟。” 江澄子敲门进去的时候,宫春莹正在茶几前面的团蒲上坐着,对江澄子招手:“小江,你坐,我们谈谈。” 江澄子走过去,在宫春莹对面盘腿坐了下来。 宫春莹沏了一杯茶,放到江澄子面前: “今天早上,你那位朋友宋先生已经把设计好的系统托人转交过来了,而且安装完毕,估计从今天开始就能够投入使用了。” “哦,那...挺好的呀。” 江澄子有些吃惊,她也不知道宋秉文如何在处理自己公司危机的同时,还能挤出时间帮他们工作室做这个系统的。但他说很快能完成,就说到做到了。 宫春莹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小啜了一口,轻咳了一声,又缓缓道:“另外,我看了网上的消息才知道那位宋先生的身份,没想到堂堂千亿企业的继承人,竟然会愿意为我们这个工作室亲自动手设计这样一个小小的程序。” 江澄子没有说话。 宫春莹放下茶杯,看着她,忽然话锋一转:“小江,你是不是也是那个圈子的?” 江澄子心里一咯噔。其实,她这两天一直在担心这件事。经过前面那些事,宫老师显然也猜到了她背后并不是普通家境那么简单。 “老师,我......” 她有些忐忑。毕竟,一开始关于家庭情况的部分,她确实是虚报了。而从之前以八位数拍下宫春莹作品却被拒绝见面的经历来看,她担心不喜结交权贵的宫老师会从此将她从工作室赶走。 但刚犹豫要怎么解释自己的谎言,她却见宫老师微笑了一下,继续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你离开的。我只是想告诉你,其实我早就知道你的家境了。” “嗯?”江澄子吃惊。 “你那位朋友,那位宋先生,我和他并不是第一次见面。早在你进工作室不久,他就专程来拜访了我一趟,你的情况也是他那时就给我说的。”宫春莹停顿了一下,又接着,“实际上,如果不是他事先说的话,我确实会有种被欺骗的感觉。我想可能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他一开始便如实说了。” “那......”江澄子不明白,为什么以宫春莹的性子,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依旧留下了她,而且给了她指导,给了她称赞,给了她展位,还委以管理自己作品这样的重任。 “是那位宋先生当时说,如果我真的对艺术保持最纯粹的秉性的话,就不应该考虑除了能力之外的任何东西。他说,家境和财力并不一定跟雕刻技艺挂钩,认为出身富贵就没有能力做出好的作品,这种想法同样也是一种贫富歧视。”说着宫春莹忍不住笑了下,“歧视富人,这倒是个新鲜的说法,但是真的把我说服了。” 江澄子听愣了。 “所以,我才什么都没有对你说,以完全专业的眼光来看待你,不带任何偏见。以前是这样,以后也是。我之所以专程找你来说这件事,是想让你不要有负担。”宫春莹看向她的目光诚挚柔和,“你是棵好苗子,好好在这个领域努力就行了。” —— 下午五点半的时候,工作结束,一众人一块朝着工作室外面走去。 刚到门口,就看到宋秉文的身影。 他是自己开车来的,因为现在已经不需要刻意低调了,所以也不再是之前那辆丰田了。不过他还是偏好黑色的车,锃亮的光漆涂层,流线型车身,精致又奢华。 -- 第101页 但他站在车旁边,人比车更招人。 工作室其他学徒们自然认出来了宋秉文,全程围观了网上的舆论后,都将他默认为江澄子的男朋友了。她们忍不住地打量了一下真人,比网上的视频照片好看多了。而且这张脸,这身材...... 真的是受到了老天的眷顾。 最近跟江澄子熟了起来,发现这女生其实挺好相处的,大家便开始打趣: “真好,橙子你男朋友这么忙,竟然还亲自来接你。” “就是的,这样的大少爷,还亲自开车。” “可不是嘛,还亲自在路边站着。” 江澄子有些无语凝噎。 想不到吧,他还亲自上厕所呢。 她随意地应付了两句,跟其他学徒们道了别,就走下台阶,朝宋秉文走了过去。 宋秉文身上穿了一件简单的T恤。 与读博时一样,表面上看起来就是普通的棉质T恤。但江澄子也是去他那里住翻他衣柜的时候才发现,实际上他身上的衣服几乎没有少于四位数的。只是因为没有明显的logo印在外面,所以一般人都会以为不过是一件普通的T恤,但同时也感慨他能把一件平凡无奇的T恤穿得这么有型帅气。 现在就是如此,衣服看起来普普通通,但衬得他身形挺拔,肩膀宽阔,风一吹过,腰身轮廓便显现了出来。 当时江澄子知道后还吐槽,这根本不是低调,这就是心机。 “你怎么来了?”江澄子站到他面前,“那个仓库系统不是都做好了?” 宋秉文看着她:“我是来找你吃饭。” “你要请我吃饭?”不知为何,江澄子下意识想要推脱,“可是我......” “不是,是你应该请我吃饭。”宋秉文神情坦荡,语气理所当然,“作为我帮你们工作室设计了收纳系统的感谢。” 江澄子:“......” —— 吃完饭后,两人一块沿街走回去,就当是消食了。 走到一处商业广场的时候,一名小女孩正拿着几束玫瑰花到处兜售。 小女孩大概十岁上下的年龄,穿着一条粉色的泡泡裙,细胳膊细腿,看起来娇小又瘦弱。眼睛却很大,乌溜溜的像夜色中闪光的黑珍珠。 她不断地打量着过路的人,一看到情侣便会上前询问。 正好宋秉文和江澄子走了过来,她自然飞快地跑到了他们面前。 “哥哥,姐姐多漂亮呀,给姐姐买一束玫瑰花吧。”小女孩对宋秉文道,眼睛眨巴眨巴,带着三分赞美,两分恳求。 江澄子一怔,下意识偏头看向宋秉文,正好撞上他意味深邃的视线,看着她,没有说话。 江澄子避开他的目光,转头弯腰对那个小姑娘抱歉地笑道:“小妹妹,你误会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宋秉文在一旁站着,依旧沉默。 看到男方没有表态,小女孩并没有放弃,越过江澄子带着示好又带着些可怜的声调对他道:“哥哥,我在卖花攒学费。求求你了,买点儿吧。” 江澄子听闻,眉心一跳,正想开口说点什么。 忽然听到宋秉文轻笑了下,然后就见他也弯下身,向那个小女孩示意旁边的江澄子,说:“你求她,她愿意收我就买。” 猝不及防被绑架到道德高地的江澄子:“......” 还能这样的??? 夜风吹过,她顿时感到这高地真的是凉飕飕的。 小女孩见状立马转向江澄子,伸手拉了下她的衣摆,水汪汪的眼睛一瞬不瞬看着她,用近乎哀求的语气急切道:“姐姐,姐姐,拜托了,你收下玫瑰吧,我想要上学......” 江澄子刚想骂宋秉文道德绑架,看到小女孩的神情,默了默,实在是没法说出拒绝的话来。她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将那一束玫瑰花接了过来,收下了。 毕竟,总不能让人上不起学吧。 小女孩喜笑颜开,还忍不住小蹦了两下。 宋秉文神色活泛,也弯了弯唇:“还有么?我全买了。” 小女孩一听,惊喜地张大嘴,眼神亮得出奇,说了声“有的有的,等等我”,便神采飞扬地朝着商场前的一个摊位跑去。 看到她离开的背影,江澄子转头皱眉对宋秉文道:“你这是干什么?” 宋秉文很自然:“人家都上不起学了。” 江澄子:“......” 待到那名小女孩拿过来一大捧玫瑰花后,江澄子无法,只得接了过来,宋秉文掏出钱包爽快地付了双倍的钱。 小女孩欢快地道了谢,跑开了。 两人又继续往前走去。广场很热闹,四周的路灯光线很足,将整片场地照得亮堂堂的。中央有一大群大爷大妈在跳广场舞,周围的走道上有抱着孩子出来遛弯的夫妇,或是手牵手逛街的情侣。 不断地有人从他们身侧路过。 江澄子捧着那束玫瑰花。颜色是正正的大红色,像一团火一样,抱在怀里,很是惹目。还有一缕缕幽香,从随着步伐而颤动的花瓣中散发出来,萦绕在她的鼻息。 两人颜值高气质佳,并排走在一起,女生手里又有一捧玫瑰花,这样的搭配频繁引来周围路人侧目。 “你怎么也喜欢这么俗气的东西?”周围的眼光多了,江澄子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因为最俗气的方式往往最直白。” -- 第102页 “直白?”江澄子没想到他这种内敛稳重的性子居然好这口,“可是周围那么多人都看着......” “看就看吧。”宋秉文目不斜视,泰然自若,“我追人难道还要挖个地道追?” 江澄子抿了下唇,没有说话。 这个夜晚,有头顶熹微的月色,有江面吹来的清风。 沿路的草坪里被白日的阳光晒过的青草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清幽。 她稍微一低头,还能闻到盈满怀中的花香。 —— 回到江家别墅。 江澄子一进门,佣人张姨就迎了过来:“小姐回来啦。” 江澄子对她点点头,正准备将手里的花交给她处理。 忽而一顿,想了想又收回手,对张姨吩咐道:“张姨,麻烦你去帮我找个花瓶,装点水,然后放我房里来。” 张姨应了一声走开了。 很快,玫瑰花插在了珐琅彩的花瓶里,摆在了江澄子卧室的窗台上。 窗外夜色缱绻,屋内灯光和暖,火红的玫瑰绽放得正盛,枝条青翠饱满,连叶片都伸展得恣意。 江澄子趴在桌子上盯着花瓣发呆。 刚才张姨往上面洒了点水,现在还有露珠未干,花瓣曲度圆滑,娇艳而美。 她用手指拨弄了一片花瓣,上面的一滴晶莹的露水沿着弧形滚落了下来,滴在了她的窗台上。 有清甜的香味,顺着那滴露珠落下。 忽然,她想起白天与宫春莹的对话。 所以,当初她进工作室当学徒的时候,那个看似被她怼了之后转身就走的宋秉文,不仅去找了她父母,还找了宫春莹。他这么大费周章,就是为了让她在那个工作室里,在她最感兴趣的领域里,以最纯粹的心性专注于自己最喜爱的雕刻。 他做了这么多,但他什么都没说过。 她一直以为她很幸运,在她想要为之奋斗的道路上,很快就收获了鲜花锦簇,也收获了名声美誉。 但实际上,在看不到的地方,宋秉文为她铲平了道路,也为她撑起了一片绿荫。 是他的一路护航,才保证了她的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 忽然,鬼使神差地,江澄子拿过了桌上的手机,下巴抵在桌子上,咬着嘴唇,断断续续地敲着键盘,给金莺发了条信息: 【你说......我和宋秉文在一起怎么样啊?】 第43章 睡衣 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江澄子的消息没发多久, 就收到了金莺的回复: 【????】 【你被盗号了?还是在玩真心话大冒险?你出去玩竟然都不叫上我!!】 江澄子还没来得及打字,屏幕就切换到来电显示,金莺打过来的。 她接了起来, 金莺第一句话就是:“怎么了?伯母又逼着你嫁给宋秉文了?你要为家族利益低下你高贵的头颅和你倔强的小身板了?” “....没有。”江澄子一时间又不太想说了,刚才就像是被玫瑰花香冲昏了头, 现在冷静了一些,觉得还是不太稳妥, “算了, 没什么。” 那边金莺沉默了两秒, 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开启了另一个话题:“嗐,别想男人了, 专心搞事业,你看你现在在艺术行当闯得多好。对了,明晚我在烈焰酒吧给你攒个局,就当是为你庆功了。” “庆功?” “对呀,你上次雕刻展上亮相这么成功都不庆祝一下?你现在可是我们这里头唯一一位能称得上是青年艺术家的, 你不知道这段时间多少人向我打听你呢。”金莺语调亢奋, “我都放出话去说我是你第一好闺蜜了,你得给我这个面子露个脸。” 这个提议倒是让江澄子心里一动, 不为别的, 她也好久没出去玩了。再不去露露脸, 人家还以为她这个party queen提前退休了呢。 如此,她便爽快地应下了。 第二天傍晚, 江澄子从工作室一出来,就直接驱车前往烈焰酒吧。 整个场子都被金莺豪迈地包了下来,江澄子还没走到门口, 就听到里面鼓点似的音乐声传出来,仿佛将外面的空气都震得哐当作响。一走进去,看到里面气氛正盛,灯影变幻,脂粉扑鼻,酒杯相互碰撞间,夹杂着一群年轻男女或笑或闹的喧嚣。 江澄子还没往里面走几步,就被金莺一把拉了过去,在酒吧中央的一个特设卡座上坐了下来。 她放下手里的提包,拢了拢微蜷的发梢,顺带环视了一圈,今晚来的大多数都是他们那个圈子里的那帮人,只有少部分是她不认识的。 不过这种场子一贯就是朋友带朋友,反正旺个人气,也没有人会介意。 江澄子刚坐下没多久,就有人过来搭话,或是托着朋友介绍,或是自己走过来相识,都站在她旁边,弯着腰跟她说几句话表示祝贺,再喝杯酒。 她向来性子直爽,既不会装腔作势,也不会拖腔拿调,基本来者不拒。她不去细想对方是有意攀附江家,还是单纯地想要夸赞她,只要人过来了,都会意思一下碰个杯,再象征性小喝一口。 上一个人刚离开,江澄子正准备将酒杯放下,这时,又有一位男士走了过来。 “江小姐您好,我叫傅立,家里是做中央集成空调的,之前与您家里在下沙片区的酒店有过合作。”他礼貌地进行了自我介绍,端着酒杯举到她面前。 “你好。”江澄子也笑着回应,与他轻碰了一下,照例喝了一小口。 -- 第103页 “之前江小姐工作室举办的展览我恰好也去参观了,还亲眼见到了您的作品《雨夜》。”傅立将手上的酒饮尽后,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马上离开,而是继续站在旁边闲聊,“您用的是悬浮镂空的微雕技法是么?” 江澄子稍有些吃惊,眼皮一撩,这才真正地直视对方的面庞。她没想到,这个人还真的了解她的作品,而不像其他人一样只是流于表面,估计连她的作品名称都说不出来。 她的笑容不禁真了些:“傅先生也懂雕刻?” “略知一二,附庸风雅罢了。”傅立谦逊道,“不过平日里,倒是喜欢看看展览。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能有幸观赏到江小姐的大作,也算是种缘分吧。” “傅先生过奖了,我现在只是学徒水平,要称上大作,倒还早得很。”江澄子很清醒。 “哪位大师又不是从学徒走过来的呢。”傅立说完停顿了一下,掏出了手机,“如果江小姐方便留个联系方式的话,以后再有艺术展览我们可以互通信息,或许还可以一块......”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一片阴影投到了他的手机屏幕上。 傅立一抬头,看到面前站了一位身材高大而挺拔的男人。 他当然认识宋秉文,只是因为家世悬殊一直没有机会得以一见。现在如此难得,他正想主动问个好,但对方并没有想要理他的样子,而是面朝江澄子站定,垂眸看着她。 “你来了。”江澄子只简单地跟他搭了句话。 宋秉文嗯了一声,唇角略有弧度,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我来接你。” “啊?”江澄子不明所以,“你来接我做什么?我又没喝醉。” 宋秉文笑意不减,语气更加温柔:“你的睡衣还在我那里。” 这话说完之后,傅立觉得他好像似有若无地朝他这边瞟了一眼,但依旧是在对江澄子说话:“你那天晚上不是忘带走了么。” 傅立惊异的视线在两人之间默默探询了一番,好像明白了什么。看来,外界传言不可信啊,说什么两人就是被家族利益强行绑定到一起,但实际上相互看不上,平时都不说话的。 但据他此刻所见,这都已经睡一块了...... 宋秉文面色自若又继续道:“当然了,如果你后续经常去住的话,倒也不必拿走了。” 江澄子全程:“......” 她明白宋秉文什么意思。 自从那次他在宋承书面前搞过这个名堂后,他总是神出鬼没,在任何有别的异性想要接近她的时候,准时冒出来提醒她,她的睡衣还在他那里。 这次又是这招,看来他打算用到天荒地老了。 江澄子浅浅地吸了一口气,干脆应了:“好,我这就跟你去拿。” 说着两人也不管傅立,直接就起身离开了酒吧。 江澄子坐上了宋秉文的车,一路朝着市中心的公寓驶去。 夜幕降临,马路两旁的街灯已经亮了起来,圆弧形的暖白色光影错落地投射在车窗上,随着车辆的急速前进交织成一条狭长的灯带。 江澄子靠在副驾驶的座位椅背上,刚才喝了酒,再加上酒吧里空气闷热,她刚出来时头有些晕。现在将车窗开了一个缝隙,正吹着冷风看着窗外的夜景。 “怎么不说话?”宋秉文开车的间隙撩眼看了她一下。 “不想说。” “看电影么?”宋秉文借着等红灯的时间,打开了车内配置的led屏幕。 “不想看东西,头晕。”江澄子道,“听歌吧。” “那你找找看,我不知道有什么歌。”车上一整套娱音设备,但是宋秉文从来没有用过。 江澄子点了几下屏幕,翻了一下歌单,系统里只有自带的老歌,比她年龄还大。 “算了,还是听收音机吧。” 她打开后随便调到一个频率,里面传出来一个沉稳的男声,正在讲一篇童话故事: “谁说成人世界里不能有童话,欢迎收听FM92.6童话故事会。故事一线牵,珍惜这段缘。今天我们要读的这篇,节选于《夏洛的网》,讲的是谷仓里一只叫威尔伯的小猪......” 江澄子重新靠回了椅背,沉默地听着。主持人磁性而富有质感的声音不断地从她的耳畔飘过,但她却全然没有听进去,而是莫名地忽然想到,其实以前宋秉文也给她讲过童话故事,也是关于小猪的...... 小时候的时候,有时候江澄子在宋家玩得太晚了就会直接在他家睡,但她睡觉并不安分,每次都吵着要听故事,说在家里张姨都会讲给她听的。 宋家佣人降不住她,又只有宋秉文亲自出马。 年仅十岁的宋秉文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从书架上抽了本故事书,坐在在她床边的椅子上。 “我要听三只小猪的故事。”江澄子穿好睡衣已经缩进了被窝里,露出一张小脸,人小气势却大,一副大小姐派头,不但要人讲,还要提要求。 宋秉文不满地扫了她一眼,还是翻到《三只小猪》那一页,开始念了起来。 “从前,有三只小猪,它们都想要建一所自己的小房子......” 第一页还没念完,江澄子就娇气地开始抱怨:“你怎么讲得像机器人一样呀,你讲得好无聊啊。” “正好催眠。”宋秉文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翻到了第二页。 -- 第104页 “可是我听不进去就睡不着。” 宋秉文将书放在膝盖上,抬头定定地看着她:“那你想要怎么样?” 江澄子翻转身侧卧对着他,将被子压在下巴底下,眼睛乌溜溜地眨,声音软糯中带点儿嫌弃:“你都没有模仿小猪说话,你都没有哼哼。” “......”宋秉文沉默。 良久,他生硬开口:“不愿意听我就不讲了。” “...哎哎哎,算了,你就按照你的方式讲吧。”江澄子又重新躺平,算是妥协了。 宋秉文看了她一会,重新拿起书,往下翻了一页,继续念。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 “......终于,三只小猪再也不怕大灰狼,在砖房子里安安稳稳地睡觉了。” 宋秉文好不容易讲完了,从书页中抬起头,看到江澄子瞪着那双乌琉璃般的大眼睛,丝毫没有睡意。 他皱了皱眉:“江澄子,猪都睡着了,你怎么还没睡着?” “我不想听这个结局。”江澄子听声音好像还很精神,“我都听过很多次了。” “那你还让我讲。” “你换一个结局,就是不一样的故事了。” 宋秉文似乎对她忍耐到极限了,站起身,将故事书合拢放在床头。 “江澄子,我数到三,你赶紧给我睡觉。” 江澄子不满地哼了一声,这人怎么这么没耐心啊。但是她也没有再闹了,安安静静地躺着,很快睡意就袭了上来,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等江澄子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头正抵着车窗,车已经稳稳地停住了。她看了眼窗外,发现已经到宋秉文市中心公寓的地下停车场了。 她坐直身子,扭动了一下发酸的肩膀,忽然瞥见驾驶座的宋秉文正曲臂撑在车窗沿,托着太阳穴处,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车里没有开灯,车库里昏暗的灯光从车窗玻璃透进来了些,有冥冥光影在他幽黑的眸子中跳动。 江澄子揉了揉眼,主动打破了沉默:“你怎么都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太香。”宋秉文道。 就这样行驶着也能睡着,他觉得还挺神奇。 “我现在醒了。”江澄子扭了几下脖子,解开安全带,“那...上去吧。” 江澄子跟着宋秉文乘电梯上去,来到他的房子大门前。 宋秉文开了密码锁,率先进入玄关,从鞋柜里给她拿出了一双拖鞋。 但江澄子站在门口没有进去,伸手:“我的睡衣呢,给我。” 她就不进去了。 宋秉文看着她沉默了片刻,也没有直接给她拿出来,偏头示意了一下:“在卧室的衣柜里,你自己去找。” “你去拿给我不就行了。” 宋秉文丝毫不动:“我不擅长拿女生的衣物。” “......” 江澄子没办法,还是换了鞋进去,走向卧室。 她打开衣柜,看到自己那套睡衣叠放得整整齐齐,和他的睡衣放在了同一层,一件紫色,一件灰色,款式不同,却有种莫名的和谐感。 她略顿了几秒,才伸手拿了出来。 刚想往后退一步关上柜门,忽然,背脊抵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能隐隐感到壁垒分明的肌肉线条。 宋秉文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后,两人就这样靠在了一起。 四周的空气一下子变得热了起来,像是有股来自他身上的暖流,顺着两人紧贴的肌肤隔着彼此的衣物传递过来。 江澄子急忙往前一靠,又有些不自然地转过身:“你干嘛?” 宋秉文没说话,双臂抬起,左右手各撑在隔层的两侧边缘,将她圈在了衣柜的这个隔间里。 他垂眸,深深地看着她,瞳孔里的光被柜门投下的阴影挡住了大半,剩下的墨色里暗含着躁动的微澜。 “我...拿好了,我要回去了。”江澄子低下了眼睑,推了推他的手臂,但没有推动。 他丝毫不让,她也走不了,甚至动不了。稍微一动,就会跟他的身体接触到。 两人面对面站立,脸颊靠得很近,近到呼吸都仿佛缠绕在一起。 衣柜附近氤氲着宋秉文惯常用的洗衣液的清香,加上江澄子身上的橙花味道,和她淡淡的酒气,混杂成一股缱绻又暧昧的香调。 “江澄子。”宋秉文忽然叫了她一声。 声线低哑,拨动得她耳畔的空气都泛起了涟漪。 “干嘛?”江澄子觉得自己的脸颊莫名地开始发烫,可能是卧室空间太狭小了,可能是柜门将风挡住了,可能是头顶的日光灯太亮了。 她别开眼不去与他对视,却没法阻挡宋秉文的声音继续传入,一字字撞击着她的鼓膜:“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江澄子的心跳节奏莫名快了一拍,又快了两拍,扑通扑通,然后就再也没有减速下来。 宋秉文也不再说话,像是在等她回答。 江澄子像是被逼到了某种境地。 只有他和她。 但奇妙的是,现在这个情景,和她跟宋承书独处的时候有着微妙的不同,确切来说,和任何人独处时都不同。 江澄子发现,自己好像并不是很想逃离这样的环境。 也并不是很想逃离他的臂弯。 她并不反感他。 也是在这种直接的对比下,她才强烈而明显地体会到自己内心的感受。 -- 第105页 只是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忽然间,宋秉文的身影压了下来,迅速低头,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 很轻微很短暂,就一秒的时间又分开了。唇瓣的触感稍纵即逝,只有淡淡的温度残留。 吻得很干净,很克制。 但江澄子呆住了,像是被电光石击中一般,整个人背脊僵硬笔挺,连带着指尖都是麻木的。 她没想到他会突然做出这种举动,待稍稍回过神,她才感到一阵莫名的尴尬和羞涩一股脑涌了上来,下意识推着他肩膀大叫:“你干什么,宋阿饼你个死变态——” 宋秉文身形依旧未动,定定地将她环在自己的臂弯。 他垂眸看着她,眼中的她一如往常的娇而媚,即使是恼怒地大叫着,声音也是柔软的,像带着撩人的勾子。 片刻,像是实在忍不住了一般,他再次低下头,直接含上了她樱红的唇,堵住了她后面的话,低哑的嗓音从齿间泄露出来: “...嗯,我就是死变态......” 第44章 拍卖 那天亲你是真心的。 突如其来的亲密让江澄子丧失了除触觉以外的所有感官, 神志也灰飞烟灭,只能呆呆地站着被动承受。手上一时脱力,睡衣缓缓滑落到地上, 在她的脚边皱成一团。 宋秉文在她的唇上辗转,但倒是没太过分, 一直没有侵入她的齿关,只有唇瓣间的交汇。但逐渐地, 像是不受控制一般, 身形下压, 力度也越来越大。 江澄子头不自觉地稍稍偏转了一些,宋秉文左手托上她的后颈,让她无法再躲闪。 在巨大的力量悬殊下, 江澄子推他的动作显得有些无力。整个人朝后仰去,被他压得背脊朝后弯了下去,整个上半身斜仰到了衣柜的夹层里。里面的衣物不少,厚厚的一叠,正好撑住了她的后背。 背后枕着柔软的衣物, 面前是他坚硬的胸膛, 她的意识有些抽离,耳边有衣料的窸窣声, 还有随着人身体的动作背后的毛线在木板上轻微的摩擦声。 江澄子逐渐站不稳, 腿有些软, 呜咽了一声,身子渐渐往下滑。 宋秉文抓住她的手, 扣在自己的腰上,意思是让她扶住。 江澄子也管不得那么多了,像是被蛊惑了似的, 真的就紧紧地箍上了他的腰际。宋秉文的腰线明显,隔着衣料也能够感受到清晰的纹理。 这样一揽,两人的身子贴得更近了。 宋秉文几乎整个人压在了她的身上。 突然,江澄子听到一声明显的木板的咯吱声。 她惊了一跳,意识好像也瞬间恢复了,偏开头,猛地推开了他,用尽力气骂了他一句: “你干什么?臭流氓!” 宋秉文往后退了一小步后,像是有大片新鲜空气涌入这个狭小的空间,让江澄子神志清醒的同时,一股强烈的羞涩感冲刷着她的脑神经。 她没再跟他说话,转身就急冲冲地往卧室外面走去。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的时候,不由自主地伸手抚了一下嘴唇,上面的温度还很烫,让她的指腹都跟着发热。还有微微的湿度,是来自他的......她心跳得很快,脚下步伐也有些错乱。 忽而,听到宋秉文在身后说了声:“你睡衣没拿。” “我不要了。”江澄子头也不回地朝着大门快步走去。 宋秉文也不急,很淡定:“好,那下次再来拿。” 江澄子脚下一顿,急转回身,冲到衣柜前一把捡起睡衣,也没有看他,又转身走了。 冲进电梯后,趁着宋秉文还没有追上来的时候,江澄子使劲按着关门键,她不要再跟他在一个小空间里相处了。 她也不要他送,急速走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就往江家别墅去。 回到家里后,江澄子也没有回应张姨的问好,蹬蹬蹬跑上楼进了自己房间,砰地关上门,将睡衣往沙发上一扔,然后一跃扑到床上,脸埋进床单里,再用被子将头捂住。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算什么事!这算什么事!! 江澄子两条腿扑腾打着被子,内心发出无声的呐喊。 明明都已经隔了半个多小时了,但那个场景就好像在上一秒发生的一般。 她极力不让自己去回想,但不由自主地,那个画面,那个触感,那个温度,在她的脑中一帧一帧回放,清晰可辨。 虽然她...... 但是他也不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时,房间门上有敲门声,张姨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小姐,宋先生刚才打来电话,问你是否平安到家了,你要不要给他回个话?” 听到这个名称,江澄子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下意识大声道:“不要,我不要!” 张姨停顿了两秒,小心询问:“小姐,你们是又吵架了么?” “......不是。”江澄子想了想,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唉,算了,张姨,你帮我放洗澡水吧,我想泡个澡。” 张姨应了一声,就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夜凉如水,江家别墅的浴池却氤氲着热气。 从山上引流而下的清溪水汩汩注入池中,配合岩壁里特殊装置的自热管道系统,混合成温度适宜的汤泉。 江澄子正在加了薰衣草精油的浴池里泡着,水波浅浅,一圈圈荡漾,有一下没一下地冲刷着她的皮肤。 -- 第106页 她以一个极为舒适的姿势靠在池壁,头发用毛巾高高地包了起来,手上拿着手机。 刚才收到了金莺发来的消息,问明天有个拍卖会她要不要一块去看看。 江澄子不是很有兴趣,本来想直接回绝,但金莺随即又发来了这次拍品的简介册子。她打开往下翻了翻,突然目光定格在其中一页,两指放大,眸光也跟着绽开。 从册子页面退出后,江澄子立即回复了金莺:【好,一块去。】 这是一次慈善拍卖会,由华城一家大型制造业集团牵头承办,目的是为自闭症儿童基金会募捐。 江澄子和金莺到的时候还比较早,进入大厅后,里面的人都还没有落座,三三两两地站着聊天。工作人员带着耳麦不停地来回走动,确认拍卖会最后的各项事宜。 两人随意找了一处站着,很快就有侍者端来了香槟和小食,放在旁边的大理石高台上。 忽然,金莺用胳膊肘碰了一下江澄子,向门口抬了抬下巴示意:“看,我哥他们也来了。” 江澄子转头,就看到金驰的身影走了进来。他后面是......宋秉文。 他竟然也来了。 宋秉文穿了一身墨色西装,系着藏蓝色斜条纹领带,着装很正式,对这次拍卖会也算是重视了。 不过想想也是,都是华城排得上号的头脸企业,相互之间的生意往来也很密集。他作为清源制药准继承人,怎么也会卖个面子出席。 但是...... 江澄子想到昨天在他卧室衣柜里两人的情景,脸颊瞬间就通红一片,一股热流顺着脖颈蔓延到耳根。 金莺注意到了:“哎,橙子,你怎么脸红了?” 江澄子浑身一颤:“啊?没有啊?我哪有脸红了?你看错了吧,我没有脸红啊。” 金莺不明所以:“我就问了一句,你回复这么多干嘛。” 江澄子:“我没有回复很多啊,我哪里有回复很多?我有么,我没有啊。” 金莺:“......” 正在门口迎宾的主办人张先生上前一步迎了过去,跟金驰他们那几位分别打过招呼后,又特地停留在宋秉文面前多聊了两句:“宋先生今天能够拨冗前来,是我们拍卖会的荣幸啊。希望您今日有瞧得上的一二之物,不至于空手而归。” 宋秉文微微点头:“这是自然。” 江澄子余光不受控制往门口瞟,看到宋秉文礼貌又得体地回应着张先生的寒暄。好不容易应付完张先生之后,紧接着又有很多人都主动过去跟他打招呼,被众星捧月般地围在了一小簇人中间。 这样的场合他一向很受欢迎,无论是因为宋家背景,还是因为他的个人能力。 进入商界短短一年,他已经迅速地转变了身份,很好地适应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环境下的生态。 江澄子看着宋秉文熟练地与其他人寒暄交谈,清俊的眉眼浅淡温和,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种沉稳自信。 他全程没有看向她这边。 江澄子本来以为他没有注意到她也来了,谁知,将那群人都打发完毕后,宋秉文的视线便直直地射了过来,毫不避讳。 江澄子与他的视线骤然相接,立即转开,余光却不自觉地停留在那边,看到他似乎对金驰小声说了句什么,金驰也往她这边看了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我们先去座位上了。” 然后宋秉文直接朝着她这里走过来。 他先跟金莺微微颔首致意了下,礼貌地问了声好。 但金莺读出了他的意思:你好,你能不能走开? 她很识时务地抛下了江澄子。 转眼间,这个区域只剩下他们两人。 江澄子微低着头,没有主动跟他打招呼。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她依旧染着红晕的耳廓。 宋秉文弯了弯唇,正要开口说什么,忽然从旁边冒出来一位男士:“宋先生您好,我是集创的黄千,我们公司新研发的......” 江澄子一听这个开场白,便知是小型创业公司想跟宋氏药业合作。因为宋秉文的会面并不容易预约到,所以就会见缝插针地找这种场合前来攀谈。 她知道后面他们又要谈公事了,正准备趁机走开。 忽然,脚下刚一转,宋秉文直接轻握上她的手腕制止了她,同时对那位男士道:“抱歉,我现在有点私事,不太方便。” 那位男士视线落到他握住江澄子的手上,又转头看了下江澄子,视线两个来回,像是领悟了一般:“哦哦哦,抱歉抱歉,打扰了。” 说着他就立即转身走开了。 江澄子手一抽,甩开他的手:“我们很熟么,就动手动脚的。” 宋秉文微侧着头,带着笑意看她,声音微微拖长:“亲都亲了,还不熟?” 江澄子:“!!!!” 她本来就绞尽脑汁地想避开那天的事,恨不得从此往后都当没有发生过,她就当自己被狗啃了。但现在见他偏偏第一句话就如此直白地提起,脸庞倏地更红了,胸脯一起伏,又说不出话骂他,干脆别开脸,抿唇不接话。 宋秉文倒是面色如常,笑着垂了垂眼,指腹轻蹭了两下嘴唇,不急不缓道:“嘴唇因为你都开裂了,不打算负责?” “......!!!!” 江澄子转头瞪他,她发现,这人死皮赖脸起来,真的是没有下限。 -- 第107页 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的! 她不再跟他在这里拉扯,干脆直接就走向贵宾区落座了。 宋秉文也跟了过来。 座位是派出邀请函的时候就提前安排好的,梁啸天的座位正好在江澄子旁边,他一看到宋秉文也过来了,当即就识趣地往旁边挪了一个,将座位换给了他。 江澄子也不管他们,从坐下开始就目不斜视,背脊立得笔挺,没有朝边上的宋秉文看一眼。 拍卖会很快就开始了,主办方和基金会分别派了代表简要致辞,紧接着就迅速进入主题。 第一件拍品由礼仪公关人员推了出来,台上的主持人也开始介绍了。 江澄子手上拿着竞价牌,但第一轮一次也没有举起来过。第一件拍品是一串祖母绿玉镯,她对这种上了年纪的饰物不太感兴趣。 旁边的宋秉文也全程没有举牌,手臂微弯搭在沙发椅扶手上,腕部露出精致的银质袖扣,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终于,第四件拍品被推出来的时候,江澄子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了倾,眼里也放着光。 这就是她来参加这次拍卖会的目的! 是她在金莺发过来的拍品册子上看到的那件根雕作品《孤帆远影》,是根雕大师于青山的收关之作。 釉质醇厚的金丝檀木上,精细地雕刻了一副山水写意图,两旁青山陡峭耸立,中央河水滔滔,波光粼粼,远处寒鸦数点,孤帆一叶。 主持人正不遗余力地卖力推介:“......出自根雕写意派创始人于青山之手,无论从构图、意境,还是手法、技艺上看都属上乘珍品,这件《孤帆远影》可以说是具有极高的审美价值和收藏价值......” 江澄子全程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对这件作品的来历与价值可以说是已经了如指掌了。几乎所有关于根雕的纪录片里都能看到关于这个作品的介绍,算是教科书一般的神作,从上面的细节精致度与雕刻力度来说,完全看不出是出自一位耄耋老者之手。 但是因为这件作品一直在私人收藏师手里,这么多年来也没有流入市场,所以她一直也没有机会得以亲眼一见。 她一定要拿下这个作品。 江澄子毫不犹豫地第一个举了牌。 紧接着后方又有一名女士也举了牌。 江澄子继续举,前排有一名男士也举了。 ...... 就这样,经过了七八个来回之后,价格上升到了七位数的末梢,眼看着要迈入八位数了。举牌的人逐渐少了下来,举牌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江澄子作为最后一名竞价的人,心里不由得开心起来。 这件是她的了。 这时,余光瞥见右侧黑影掠过,旁边的宋秉文突然举了牌。 在她的价格之上加了一个最低档位。 轻轻松松地让价格突破了八位数。@泡@沫 江澄子震惊:“你干嘛?” 他刚才一直不声不响,她以为他这次也会像前三次一样佛系旁观。 “竞拍。”宋秉文理所当然答道。 “你都不喜欢这个,你拍什么?” 宋秉文淡笑:“突然对根雕感兴趣了。” 鬼才会信这话。 江澄子不再搭理他,紧接着举了牌。 宋秉文又接着举。 最后就剩下他们两人相互竞争。眼看着价格被推得越来越高了,宋秉文却丝毫没有放弃之势。 在宋秉文又一次举牌之后,江澄子有些急了,转头:“宋秉文你是不是故意的?!” “这是于青山大师的收官之作,很有收藏价值。” “你不要这么无耻,你的藏品够多了,而且你根本对这块不感兴趣,为什么要跟我抢这个?” 无论是宋氏,还是宋秉文自己的私人收藏,之前一直瞄准的都是珍稀市场的字画、珠宝和稀有金属之类的,根雕这类估值波动较大的小众藏品根本不在收纳范围内。 她从来就没听说过宋秉文对雕刻感兴趣的,现在穷追不舍,明摆着就是跟她对着干。 江澄子很是焦急,本来她心里已经对拿下这个作品势在必得了,她差不多可以肯定现场没有人会愿意而且出得起比她更高的加码,几乎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谁知等到她把竞争对手都干趴下之后,宋秉文这时才杀了出来。 如果宋秉文刻意捣乱的话,最终花落谁家就不一定了。可以说,如果他铁了心想要,她根本竞拍不过他。 江澄子心里有些气,板着脸直说了:“宋秉文,你把这个让给我。” “像我让给你,也不是不可以......”宋秉文悠然地整理了下西装下摆,缓慢道。 江澄子刚想道声谢,就听宋秉文继续说完:“除非你求我。” “什么?” “你求我,我就让给你。”宋秉文转头对她微微一笑,详细解释了句。 江澄子一凛,咬牙:“我凭什么......” “这笔钱是从我个人的私人账户里支出。”宋秉文又道。换言之,她就算去跟宋家父母告状也没有用,他全权说了算。 这个人就是故意使坏。 江澄子嘴唇抿得紧紧的,片刻后,试探道:“那我..求你,你就直接给我了?” “当然不是。”宋秉文笑了,似乎在笑话她的幼稚。 江澄子心里愤愤,她就知道,没有这么好的事。 -- 第108页 “还得叫我声哥哥。” “......有病!” 江澄子索性不理他了,再次举了牌。 宋秉文不紧不慢地跟着举,对于越来越高的价格眼睛都不眨一下。 江澄子简直恨不得把他轰出去,但是又无可奈何, 因为她能支配的只有自己的零花钱,但是他现在已经控权半个集团了。他们手里的财富根本不是一个体量的,他比她多百倍都不止,硬杠是肯定拼不过他的。 也是这几次的接触后,江澄子才发现,从小到大,她总是觉得自己可以凭借一些小聪明在他面前恶作剧,折腾他却又让他无可奈何。 但实际上,那是他懒得跟她计较那些雕虫小技。当他真的愿意花精力的时候,她就会被压制得死死的,完全没有办法。 看到宋秉文气定神闲、有钱就是大爷的样子,江澄子内心挣扎了半晌,咬了咬唇,终于还是倾身凑到他耳边,对他压低声音道:“哥哥,哥哥,求求你把这个让给我。这样行了吧?可以不跟了吧?好玩么?” 看她那副气鼓鼓又不情不愿的样子,宋秉文勾唇:“好,哥哥让给你。” 见他同意放弃了,江澄子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只听上面一记落槌的敲击声—— “三次,恭喜宋秉文先生拍得这件于青山大师的《孤帆远影》......” 江澄子一怔,猛地抬头,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光顾着跟他说话,自己连牌都忘了举,相当于放弃竞价了。 所以,她被他占了便宜,又失去了东西。 她看到,在陪同区域候命的宋秉文助理已经起身去与工作人员办理交接手续了。 台上的主持人还在不遗余力地吹捧:“宋先生慧眼识珠,觅得珍宝;基金会募得款项,更多的自闭症儿童将得到治疗,可谓双赢......” 江澄子气极,扔下牌子,直接愤而起身离开座位,朝着大门快步走去。 宋秉文神情也有些微的怔愣,想也不想就放下牌子跟着追了过去。 两人像一阵风一样地离去,让周围人都吃了一惊。 金莺脖子随着他们的步伐转动,迷茫:“这又是在唱哪一出啊?” 全程目睹的梁啸天也惊了,他以为宋秉文只是跟江澄子闹着玩,没想真的夺人所爱,更何况是夺所爱之人所爱,这得多少年脑血栓才能干出这事儿啊? 只有金驰优哉游哉地转着手里的牌子,对梁啸天调侃道:“这玩情趣还是我们宋哥会玩。” 梁啸天:“什么情趣?” “作死的情趣。” 拍卖大厅大门外面空旷的走廊上,宋秉文快走几步,追上了江澄子,从身后抓住了她的手腕。 “别生气,我送给你。”宋秉文不等她说话就道,“我本来就是打算拍下来送你的。” “我不要你送,你要真想给我,就不会故意跟我竞价了。”江澄子挣脱了两下,手被他牢牢地抓着,她没办法,“你放开,我疼!” 宋秉文为了不让她走,这次无意识地抓得比刚才重了很多。江澄子的皮肤白皙稚嫩,就这么稍一用力,就压出了红印。 他一见,急忙松了手。 宋秉文上前一步站到了她面前,缓和道:“我只是跟你抬价抬着玩的。” “是啊,你是玩的,耍我多好玩啊?”江澄子冲他吼了一声,扭过身子。 想到那天那个莫名其妙的吻,现在又公开调戏她,江澄子又羞又气,脸都涨红了,眼眶里包着泪水,乌木眼仁氤氲上了雾气。 宋秉文一看有些着急,揽住肩膀将她转过来正面对向他:“江澄子,我没有耍你。” 他微弯下身子平视她,语气沉静,神色认真:“今天送你也是真心的,那天亲你……也是真心的。” 第45章 家宴 要不,你亲回来? 江澄子蓦地对上他认真的面庞, 竟一时语塞。眼里汪着的泪水也逐渐收了回去,瞳孔恢复了澄澈,胸膛那股气好像也瞬间消散了大半。 虽然, 不是她拍下来的,没有成就感。 但是, 不要白不要。 她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道:“那你要说话算话。” “嗯, 办完手续我就叫助理直接给你送过去。”宋秉文说着立即拿出手机按了几下, 又收起来, “你下周一应该就能看到了。” 这种慈善拍卖会,因为物品价值极高的缘故,所以物权交接是很严肃而繁琐的事宜, 除了钱到位以外,还另需公证,整套流程下来差不多需要一周的时间。 江澄子倒也不着急,点了点头。 宋秉文见她没再有哭意了,神色轻松了些, 依旧微低着头, 问她:“那我们去吃饭?” “我不想跟你一块去吃饭。”江澄子想也不想一口回绝了。 她打定了主意,不行。 她不能跟着他的步调来, 被他带了节奏。 “那我送你回家?”宋秉文倒是没什么, 转而又提议道。 江澄子想了想, 示意了下大厅门口:“你不进去了?后面还有十几件拍品呢。” “不去了,后面我让陈助来处理就行了。” “哦......” 见江澄子没松口, 宋秉文又接着对她道:“我送了你那么贵的东西,还不能换一个送你回家的机会?” 江澄子撇嘴,搞得好像他多屈尊多委屈一样。明明可以不出那么多钱就能顺利拿下的, 还不是他故意跟她抬价结果搞成了那么高的成交价,多了三倍都不止。 -- 第109页 虽然她没资格说这话,但有钱也不能这么浪费的! 这样想着,她愤愤道:“你要是不恶意抬价,也不至于会这么贵。” “没关系,这本来就是慈善拍卖会,价格高点也是好事。”宋秉文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像这种慈善拍卖会,实际上就是变相捐款。前来的人对本次赞助的钱款数额心里都提前有了预算,与主办方也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所以无论宋秉文抬不抬价,他花出去的钱都是一定的。 而且因为提前离场,只拍了一件,他后续还会让助理另外再随便拍两件。 江澄子不再说什么,宋秉文打电话让司机将车开到门口,两人就坐上了车。 —— 第二天,是江家举办家宴的日子。 名义上是家庭的常规聚会,但实际上江母心里有着自己的小算盘。江澄子上次在展览上亮相的作品得到了这么多的赞誉,她还没有一个机会在圈子里大肆地庆祝一番。 私底下,她已经将报道江澄子的实体杂志买来,与报道宋秉文的《时代周刊》并列放在了橱窗里。 但鲜花美誉只有自己欣赏,也不免感到孤寂凄凉。 所以,这次借着轮到江家办家宴,她一定要抓住这个场合,让富太太夸夸团当面欣赏一下自家女儿的荣誉再夸夸她教女有方,满足她这么多年来一直未能满足的虚荣心。 这种场合小辈们自然也是齐聚的,只是跟那些长辈们离得很远,在江家别墅的侧厅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交谈。 金驰手揣在兜里正百无聊赖地满场晃悠跟人打着招呼,忽然看到宋秉文从大门口进来的身影,急急忙忙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将他拽了过来。 刚拉到靠窗的一个角落,金驰就迫不及待开门见山:“兄弟,昨晚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宋秉文拨开他拽他衣袖的手。 “你不是作死把那位江大小姐惹生气了么?”金驰挤挤眼,“哄回来没有?” “...没有,但是我把那个根雕作品送给她了。”宋秉文云淡风轻地理了下袖口。 “我靠,原来你确实是要给她的啊,那你瞎抬价个什么劲儿?就为了达到捐款数啊?” 宋秉文冷眼看他:“我追我未婚妻,你有什么意见?” 金驰服了:“没有没有,你牛掰。” 虽然金驰一直就觉得宋秉文对江澄子与其他人不同,但还是从那次闹得沸沸扬扬的江澄子被诬陷事件他才完全明了,宋秉文是真的陷进去了。如果不是真心喜欢上,以他的性格不可能在那种时候站出来去趟这个混水的。 但宋秉文这个作死的追法,半辈子混迹情场的他还真是没见过。 正当金驰想语重心长地告诫他这样子不行时,突然,大厅中央的楼梯处传来一阵热闹的人声。 是江澄子从楼上下来了。 她穿了一身香槟粉的Chanel薄纱礼服,圆领设计堪堪露出精巧的锁骨下缘,紧致的锁腰扣带连接着散开的裙摆,刺绣钉珠点缀的边褶下露出一双莹白如玉的小腿。远远看去,整个人被笼罩在一团粉嫩中,衬得小脸娇嫩,明眸皓齿。 一些人围拥了过去,拉着江澄子说话。 江澄子熟练地应付了一番后,脱了身,往旁边偏厅这边过来,想躲开更多的人群。 “澄妹妹。”金驰大声地喊了一声,跟她打招呼。 江澄子闻声抬头,看到宋秉文也在这边,略停了一拍,还是走了过来。 毕竟,也不能让金驰看出什么异样吧。 江澄子来到他们这里站定。 与两人都离着恰当的距离,她也没有主动跟宋秉文打招呼,表面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但不知道为什么,靠近宋秉文的时候,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的感受。 明明他们两人已经有过零距离的亲密接触,现在站在这里,却不说话,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关系,仅仅是认识了很久而已。 “哎呀,澄妹妹现在可是艺术界红人了,金哥都没有恭喜你一下。”金驰道,“上次小莺给你攒的那个局,我正好去法国了,就没能去给你捧场,来,现在祝贺你一下。” 金驰说话间将手里的香槟举起来,按理来说江澄子也应该碰杯回应他的祝贺。 但她此刻手上没有拿酒,她回头望了一下,见两名端着酒杯托盘的男侍正在客厅那边,依次给长辈们上酒,看样子没法马上叫过来。 宋秉文见状,指间托着酒杯,很自然地递到她面前:“用我的?” 这人真是不懂避嫌。 江澄子斜了他一眼,一口回绝:“你喝过了,我不要。” “还嫌弃啊。”宋秉文头微偏,带着些许笑意,意有所指地缓缓道:“我们不是都......” “哎你!!呀呀呀呀呀!”江澄子急忙扯着他的胳膊,踮脚捂上他的嘴叫道,“你别瞎说。” 说着她还一边朝金驰这边看过来,神色有些窘迫,浅浅的红晕从她粉色的裙子渐次染上了她的脖子,蔓延到耳根。 宋秉文被她猛地一拽,胳膊晃动了一下,酒也在杯子里动荡。 他稳住身形,将酒杯重新放回了旁边的高台上,淡笑:“好,有外人在,我就不说了。” 说这话的时候,江澄子还半吊在他身上,怔愣着,一时间也不知道是继续捂嘴,还是松手。 -- 第110页 “......”全程旁观的金驰啧啧嘴,一脸嫌弃的表情,“你俩真的是,酸死了,站你俩旁边吃饺子都不用蘸醋了。” 江澄子瞪了他一眼,松开手,但什么都没有说。 江澄子没跟他们待多久,就跑去找金莺了。 经过昨天拍卖会那件插曲,金莺一见她就问道:“你们俩昨天到底在搞什么鬼?” 联想到那天晚上江澄子突然给她发的那条消息,金莺觉得这两人可能真的有什么瞒着她。 “哦,那个啊。”江澄子半阖了下眼,小啜了一口红酒,道:“他......最后答应把《孤帆远影》送我了。” “先跟你抬价,然后又送给你,这是什么,我们圈子里那些大少爷们的最新玩法么?”金莺无语,宋秉文是嫌钱多了烫手是么? 但略想了想,金莺又问:“他不会是在追你吧?” 江澄子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金莺略一吃惊,问:“那你怎么想的?” 江澄子将下巴抵在了酒杯边缘,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桌面。 虽然是自己最好的闺蜜,但江澄子还是没有多说什么,主要是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另外,她自己心里也乱乱的。 “虽然宋秉文这个人本身是没什么问题哈,但在一起不是看个人的,你得考虑到两个人合不合拍。而且,你不记得你当时从他宿舍离开的时候,他说什么了?”金莺一向很理性,一句话戳中了江澄子内心深处一直横亘着的一个障碍。 江澄子没有接话,眸子黯了下去,倒映在酒杯里暗红的的液体中,随着漾起的一圈圈波纹逐渐变得模糊不明。就像她此刻的心绪一般,理不出头绪。 是的,就是他当时的那句话,让她每次心有所动的时候,又制止了她朝他迈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转而退得更远。 没多久,江家佣人就过来说,请各位入席了。 宽阔敞亮的餐厅里照例是一条四方红木长桌,座位已经提前安排好,大家秩序井然地入座。 江澄子走到自己的位子,旁边的男侍刚为她拉开椅子,她忽地一顿,看到宋秉文正好也拉开了她正对面座位的椅子。 宋秉文也看到了她,神色倒很自然,仿若无事地坐了下来。 餐食很快就由侍者呈放到每个人面前,江父带领大家举了杯,午餐便开始了。 就餐的过程中,江澄子将视线拉低,盯着面前的开胃冷盘凯撒沙拉佐鳕鱼,用银叉戳了一点放进嘴里,缓缓地嚼着,是微咸酥脆的口感。 坐在长桌头部的长辈们已经开始热聊了起来,声音自然与以往一样传到了江澄子这里。 但与之前听他们谈论宋秉文不同,这次的夸赞对象变成了她自己。 江母当然笑得脸皱成了一朵菊花。 但那些溢美之词,那些浮夸吹捧,让江澄子有些脸红。 她这才发现,原来坐在这里听着长辈们夸奖其实也不是一件享受的事。 甚至有些别扭。 所以宋秉文才会每次都面无表情,他并不是在故作清高,而是真的,很无语。 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地抬眼往对面的宋秉文扫过去,看到他没有在跟周围人交谈,而是沉默安静又有条不紊地专注于面前餐盘里的食物。他熟练地用刀叉切下小块牛排,放进嘴里,嚼动。 江澄子的视线一直没有收回...... 他的嘴唇很薄,唇色一向偏浅淡,再加上他冷白的肤色,看起来有一种自带疏离的冷感。 但其实,他的唇瓣触感很柔软,跟他表面显出来的冷淡气质不同,唇面的温度一开始触碰到时有些凉意,但很快就会变得炙热...... 想到这里,江澄子忽然急刹车打住。 触感...... 温度......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她在心里猛敲自己的大脑袋瓜子。 你在想什么,想什么,想什么?!!! 正巧这时,好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对面的宋秉文也抬起了头。两人对视上。 宋秉文对她轻笑了下,眼神里若有意味,像是一直知道她在看他。 江澄子倏地低下头,抿着唇,手上急急忙忙地切着自己面前的牛排,却怎么都切不动。 这牛排怎么这么老?这是把地砖加热了一下就放进来了么? 隐隐约约间,她好像听到了对面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 她握着银叉的手指攥紧。 唉,她怎么这么没出息。 不就是接个吻么,什么年代了,她为什么要羞耻,害羞得像个二十多岁的小处女一样。 但随即转念一想,不对,她就是小处女。 她凭什么不能害羞? 这样一来,她又坦然了一下,放下牛排,戳了一大口沙拉,全部塞进了嘴里。 午餐之后,大家都四散开来。 江澄子回了趟楼上自己的房间,打算将礼服换下,换成比较方便行动的常服。 换好准备出去,一拉开门,就见到宋秉文站在门口。 他微微倾身,斜靠着门框,不知站了多久了。见江澄子开门,他站直了身子,垂眸面对着她。 其实他以前不是没有来过她的卧室,甚至进去过。从小学一直到中学,他经常在里面辅导她做作业。 但现在江澄子不想理他,也不想邀请他进去。 -- 第111页 “你来干嘛?” “我......”宋秉文刚开口,有一阵脚步声。 两人转头,见是张姨走了过来,手里捧着洗好烘干且熨烫完毕的睡衣,给江澄子送过来。 那件睡衣正是江澄子在宋秉文那里穿的那套。 江澄子见到,脸色僵了僵。 张姨礼貌地跟宋秉文问了好,进去放好睡衣就离开了。 宋秉文没有继续刚才想说的话,而是笑着调侃了句:“还留着啊。” 江澄子:“我节俭朴素。” 不管哪个字都跟她不沾边,硬是说得理直气壮。 “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回去吧。”说着江澄子正想关门,被宋秉文撑住了。 他手扶着门沿,微微弯下身,问:“江澄子,你是不是还因为我亲你的事在生气?” 江澄子没说话,唇抿得紧紧的。 “那我跟你道歉,好不好。”宋秉文神色真挚,语气比一贯的沉静还低了半度。“要我怎么认错才行?” 江澄子微微张嘴,看着他,有些出乎意料。以往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傲娇模样,从来没有见他主动低下过头。 现在看他在她面前这副模样,江澄子不免觉得稀奇,因此依旧绷着不放下高姿态,想着绝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她正转着脑子想着法子好好拿捏他时,就听他继续说: “要不,你亲回来?” 第46章 宣传 她喜欢的样子,他都有。…… 江澄子:......!!!! 她就知道, 这人就不是真心实意来道歉的,他怎么会放低姿态?!他怎么会伏低做小?! 江澄子仰头瞪他,见他嘴角勾着极浅的笑意, 黑眸中闪烁着微微的狡黠,就像是断定了她不可能这样做一样。 这样一来, 他又道了歉,做足了姿态, 实际上又不用付出任何的实质性的行动。 江澄子定定地看了他两秒, 胸口起伏,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双手拽着他的领子,迅速往下一拉,直接就凑了上去, 贴上了他的嘴唇。 亲就亲,谁怕谁! 她的动作很急又很快,两人除了唇瓣碰到,牙齿也磕到了一起。 有一阵清脆的响声。 在空气中回旋。 放开之后,江澄子下唇有些吃痛, 她忍痛冲他大吼了一声: “宋秉文你这个死变态!” 然后她退进房间里, 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了。 与上次一样,不管谁主动, 最后挨骂的都是他。 宋秉文独自站在门外, 摸了下自己的嘴唇, 猝不及防的怔愣消散后,只剩下暗爽。 虽然只有一瞬的接触, 但还是像那天晚上一样,很软,很香。 —— 没过多久就是暑假季, 又到了少年宫一年两度招生的季节。 大大小小的学生逃离了学校,又被家长塞到各种课外班里。 每逢这个时候,宫春莹工作室也会去少年宫做宣传。 其实,按照宫春莹本人的名声和威望来说,她完全不需要这样做。如果她想要公开办班,会有无数附庸风雅或是想让履历添花的权贵涌上门,但她偏偏都婉拒了,而更乐意以几乎算是做慈善的课时费去教中小学生。 近些年宫春莹的重心转移到了哺育后生上,雕刻是一种小众的艺术,但是宫春莹非常希望能够将其发扬光大,并且后继有人。所以每逢这样的招生季,她都会接地气地安排工作室的人去宣传招生。 江澄子一直都知道宫老师的这个愿望,所以当招募去宣传的工作人员时,她第一个奋勇自告报了名。 少年宫那边专门安排了一天的时间并提供了场地,供各方集中宣传。 江澄子还有其他三名工作人员早早到场,在分配的位置上开始忙碌着布置起来。 今天整个场地都是用于宣传的,除了他们雕刻工作室外,更多的是各种补习班,语数外物理生化应有尽有。 场子很火爆,熙熙攘攘挤满了人,但只有两台大风扇呼啦啦地吹着,丝毫消散不了夏日的暑气,反而因为噪音平添了几分燥热。 江澄子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是没有任何图案花纹的纯色,只有后颈处有个小小的Givenchy标志。下身是一条浅蓝色薄型牛仔裤,再配上一条黑色运动鞋。头发扎成了马尾辫,也没有化妆,素颜的小脸干净清透,清清爽爽。 她不停地跑来跑去,搬椅子,领胶带,挂海报,混在人群里,甚至像个前来咨询的高中生。 忙碌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好不容易将工作室的宣传位支棱起来了。 江澄子开开心心等着人上前来咨询,她已经在桌上整齐地摆放了宣传资料,有工作室的简介,有教学环境的图片,还有她特地准备的关于雕刻的小科普图册。 但是,人来人往,在他们这里停下来的人却很少。 更多的是扫过一眼,口中说了声“哟,还有雕刻啊”,还没等他们打招呼,就立马转头走开了。 工作室的几人有些无聊起来,托着腮帮子,垂着眼皮,手里拿着宣传册子扇着风。因为实在太热了,连天都懒得聊。 中途,江澄子被宫春莹叫回了工作室一趟,再回来的时候,看到他们那个宣传位上人手一杯金银花降暑茶,桌边地上甚至多了一台小型冰箱,一名学徒正从里面拿出来一支冰淇淋甜筒。 -- 第112页 另一名学徒笑着跟她打招呼:“澄子,快过来,你男朋友帮我们带吃的来啦!” “我男朋友?” 江澄子在她的示意下,才看到旁边奥数班的宣传位上,宋秉文坐着的背影。他今天也只穿了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同色系直筒裤加休闲鞋,配上一头短黑发,看起来也是清爽的大学生模样。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又转回头去。 江澄子这才注意到,原来他正在跟一个初中生模样的同学讲题。 两人面前的草稿纸上简略地写着一些公式,宋秉文正用笔尖指着其中一个数值,跟那名初中生强调着什么。 江澄子很熟悉他的讲题方式,正是这样,计算的步骤书写得简明扼要,切中重点,毫不冗杂。然后再把其中的陷阱和关窍点出来,着重强调。 从小到大,宋秉文跟她讲题也是这个模式。 但是,他跑来这里讲题做什么? 这么热的天,来教初中生奥数,他是菩萨来渡劫么? 正想着,听到身边那名学徒又道:“你男朋友真好,这么热的天还来陪你。” 江澄子回过头去,看到她正含着吸管,猛地吸了一大口,脸上写着“我已经被收买了你不承认也没用”的表情。 她一时语塞,也不好再说什么。 江澄子直接坐了下来。 两个宣传位离得很近,她相当于就坐在宋秉文身边。 隐约间,能闻到宋秉文身上那股清香的洗衣液味道,在炎炎夏日,在满是汗水味的场馆中,显得格外清爽怡人。 江澄子也拿起桌上的一杯金银花凉茶,插上吸管,喝了起来。 宋秉文很快讲完了题,初中生离开后,那个奥数宣传位上的一名齐刘海女生急忙对他道谢。她们只是负责宣传的工作人员而已,对奥数并不了解,刚才有个准备报名的学生却突然拿出一道题来问她,她一时情急才求助了正好旁边宣传位上站着的宋秉文。 没想到对方一口答应了,而且很认真地完成了这个请求。 她不明白这只是宋秉文对学业类问题来者不拒的一贯态度而已,误以为两人之间或许会有什么后续的可能性。 “要不,你再在我们这儿坐会儿?”那名女生笑着半开玩笑道,“万一后面又有人用题来考验我们呢?” 宋秉文没有回应她这个玩笑,略偏头往后示意了一下,很直接地拒绝了:“不行,有人会不高兴。” 那名女生朝着这个方向看过来,看到了正在咬吸管的江澄子,这才哦了一声,尴尬地讪笑了下,不再说什么。 宋秉文拿了把椅子坐到了雕刻工作室这边的宣传位子上,两人并排着。 “你打算在这里一直呆着?”江澄子问,“这里条件很苦的。” “你可能忘了。”宋秉文将腿往前自然平伸,闲闲道,“我大学时每年都会去支教。” 江澄子撇了下嘴,没再说什么。 宋秉文手里拿了把免费发放的扇子扇着风,手臂微微往前伸了一些,一阵阵风就越过他的身体,直直朝着江澄子这边吹来,将她两鬓的碎发丝扬起来了一些。 两人没有对话,就这么一直坐着。 只剩下扇子扇来的凉风,在两人之间流动。 差不多上午十点的时候,可能是半上午的课结束,许多人从少年宫里面的教学区走了出来,流量达到了一个小高峰。 各个摊位都抓住这个机会,卖力地跟路过的学生家长们宣传起来。 江澄子也在其中,她没有像工作室其他人一样灰心丧气,而是站起来在桌上张罗着。刚才回工作室的时候,她灵机一动,拿来了一些学徒们的日常作品,现在摆放到了桌面最显眼的地方。 这一招确实有用,刚放上去没多久,就有个小学生年级的小男孩朝着这边走来。他的父亲正在一旁跟英语学习班那里的一位工作人员交谈,所以他刚才独自背着个书包,百无聊赖,到处晃悠。 看到江澄子桌上的展品,眼神一亮,走了过来,拿起一件细细看了起来。 江澄子主动跟他搭了话:“小帅哥,喜欢雕刻么?” 那位小男孩点点头,扬了扬手里的长方体问道:“这个是印章么?” “嗯。” “那我要是学会了,也能刻自己名字在上面么?” 江澄子笑:“当然了。” 那名小男孩听后,将手上的印章翻来翻去地看,像是很有兴趣的样子。 江澄子趁机说道:“喜欢的话,可以让你爸爸帮你报我们工作室的雕刻课程啊,这样你就能刻自己的名字了。” 那名小男孩听闻,看向江澄子,摇摇头:“不行,我只能学奥数,学英语。” “为什么?”江澄子不解。 “因为只有这些能够提高成绩,才能够在小升初中加分。”小男孩认真解释道。 江澄子稍愣了一下。 那名小男孩接着说:“我爸妈说,学习才是最重要的。我搞这些,会被说成是不学无术的。” 江澄子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如果她能解决这个问题,那么在她自己学生生涯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就不会那么苦恼了。 这时,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宋秉文突然倾身往前,靠近了两人,接过话去对那名小男孩道:“小朋友,这不叫不务正业,这叫行行出状元。” -- 第113页 他也不管那小男孩目前能不能听懂,继续认真道:“找到自己人生的兴趣并且为之努力,和语数外获得高分一样重要。” 那名小男孩听后想了几秒,将印章放下,挠了挠头,转身朝着自己父亲走去。 倒是江澄子,一直盯着宋秉文。 —— 一天的宣传结束后,宋秉文送江澄子回去。 到江家别墅大门外,江澄子要进去了。 “自己进去,还是我送你进去?”宋秉文问道。 “我又不是不认识自己家大门。”江澄子斜了他一眼。 “好,那快进去吧。” 江澄子刚往庭院里走了两步,忽而脚步放慢,又转身。 “怎么?”宋秉文问。 江澄子站在原地,沉默了两秒,道: “谢谢。” 听到她道谢,宋秉文略挑了下眉,笑了下:“谢谢我今天去陪你?” “嗯......” 不,其实也不只是这样。 其实,从他去找她父母谈,找宫春莹谈,再到站出来为她澄清,将她从舆论的旋涡中拯救出来,他默默为她做过这么多事,却什么都没有说过。而她也没有对他说一声,谢谢。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说声谢谢的。 江澄子道缓缓道:“我都知道了,你做的那些......你去找我父母,还有,宫老师。” 宋秉文没有说话,安静地看着她。 两人沉默了一阵。 江澄子舔了舔嘴唇,终于对宋秉文问道:“其实,我一直想问,你干嘛要帮我?” “你说为什么?”宋秉文轻笑,“我这段时间都白追了?” 江澄子抿了下唇,又道:“可是在你去找我父母和宫老师的时候,你不是...你不是还不喜欢我么?而且,你不是看不上我整天做的东西么?” 这是她心里一直介怀的一件事,也是一直以来的疑惑。既然现在如此,那么当初何必? “你怎么会这么想?”宋秉文显得很疑惑。 江澄子抬头看他,视线有些失焦,声音很轻:“我听到你说的话了,那天在办公室里。” 宋秉文微偏头,像是还是不明白。 江澄子咽了下口水,干脆直说了:“我听到你说,你不会娶一个不学无术的女人。你说的,难道不是我?” 宋秉文明显怔了一下,像是很惊异,又很意外。半晌,他喉咙发出一声轻咳,显得很是无奈的样子。 “你就只听到了这句话?你以为我说的是这个意思,所以你才会突然从我宿舍离开?” 江澄子嗯了一声,点点头。 宋秉文似笑又非笑地看了她一阵,叹了口气:“好吧,我也算是知道原因了,也给我解惑了。” “怎么?” 宋秉文上前两步,与她离得近了一些:“江澄子,不管你相不相信,那不是我的原话,或者说不是完整的话。” “嗯?” 夏夜,天幕黑得纯净,只有疏星几颗,光影明灭。 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 宋秉文弯下身,平视着她,很认真道:“你听好,一个字都不许漏,我的原话是:以前我说过,我不会娶一个不学无术的女人,但后来我发现,是我对不学无术的定义出现了偏差。我一直认为,没有按照既定的学业道路努力,没有达到众望所归的目标就是不学无术。现在我意识到了,术业有专攻,做自己喜欢的事,其实也是一种术,并没有高下之分。” 江澄子呆呆地站立着,有清清凉凉的风拂过她的皮肤,让她的心一下子变得很轻很轻。 脚边的青草微微晃动,窸窣作响,在静谧的环境里,让感官重新活跃起来。 宋秉文停顿了一下,定定地看着她:“江澄子,这才是我那天的原话。” —— 江家别墅。 江澄子一个人待在卧室里。 她想到今晚在庭院里宋秉文说的话,思绪又回到那个晚上。 在宋秉文宿舍客厅的桌子上,他们相对而坐。 他忙于学术,她忙于雕刻。 他们都为自己所热爱的行业而努力着。 中途,宋秉文给她拿来了一个热水袋,让她暖暖手再雕刻。 掌心贴上热水袋时指尖蔓延的温暖,躺在他的床上盖着他柔软和煦的被子时的温暖,还有那个雨夜,他带她回宿舍时给她的温暖。 其实,她一直都没有忘记。 没多久,张姨来敲门,说宋先生有东西送到了。 江澄子让拿进来。 张姨打开门,后面跟着四名工作人员,他们带着手套,一人托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箱一角。木箱不大,但每个人都万分谨慎小心,里面是那件《孤帆远影》的根雕作品。 宋秉文的助理已经办完了手续,就马上安排人送来了。 江澄子从卧室里间走了出去,指挥他们将那件作品放进了橱窗里。 待所有人都离去后,门重新关上。江澄子站在玻璃前注视着那件根雕作品,一如拍卖会上看到的那样朴拙厚重又精巧细腻。 视线向右移动,旁边就是她的那两颗核桃微雕作品,在红丝绒垫子上,安静地待着。 她盯着上面的图案发了会呆。 其实,她在另一颗核桃上雕刻的人物,真的是宋秉文。 就是那个通宵的夜晚,在他的宿舍完成的。 -- 第114页 也是那天他生日,她准备送给他的礼物。 那时候,她确实是有感而发,在一颗核桃上刻出了离家的自己后,又另一个核桃上刻上了他。 两个图案是对称的,其中一个是她在雨夜中的奔波,西风斜雨顺着树枝枝条滴落到她的头上。 而另一个是他,永远都会站在那里,随时接受她过来遮风挡雨。 这也是为什么这个作品会命名为《雨夜》。 就像那个晚上一样,她在风雨中走向他。 天大地大,她只会奔向有宋秉文在的地方。 而今晚,宋秉文的解释让她压在心里的石头一下就移开了,让她又能够站在这个作品面前细细地端详。 实际上,不是宋秉文的话造成了这么长时间的误会。 不是他想通了,术业有专攻。 而是她没有想通,行行出状元。 是她心里隐隐的自卑,让她没有认真地看清他。 其实细想来,从他宿舍离开后,这段时间以来,她见识到了很多不一样的宋秉文。 就像之前小学的时候,她用假Q·Q号冒充的他一样,知心暖男宋秉文,高冷之花宋秉文,初露锋芒宋秉文,一心向学宋秉文。 她发现,她喜欢的样子,他都有。* 第47章 密室 做我女朋友。 第二天, 江澄子照例来到了工作室。 因为是周末,宫春莹和其他学徒们都没有来,所以公共工作间里并没有其他人。 她走到自己的工位上, 揭开托盘里的红布,将工具从架子上抽出来, 再拿起之前一直雕琢的桃木半成品,一点点刻了起来。 旭日东升, 灿烂的夏日骄阳逐渐将工作间的窗户玻璃逐渐点亮, 整个宽敞的区域都明亮了起来。 光镀在了江澄子的面庞, 将她明媚的轮廓一点点勾勒出来,细小的绒毛都泛着金光。 江澄子很专注地用刻刀在木料上一点点移动。 忽然,听到了门的响动。 她抬起头, 才看到宋秉文推门进来了。 他穿的依旧是休闲装,看起来似乎没有去公司。 “怎么今天还待在工作室里?”宋秉文走进来。 “没事做干脆就跑来了。”江澄子道。 宋秉文走到她的工位上,拉过旁边的一张凳子坐下。两人蓦地离得很近,江澄子感受到来自他的气息,手上动作乱了一拍。 “现在变得还挺用功。”宋秉文看了眼她手里的木料, 调侃了句。 “我又不是科班出身, 所以要多费一些功夫。” “是么?可是我觉得这反而是你的优势。”宋秉文笑,“懂的理论太多, 反而会束手束脚, 会显得匠气。你是靠天赋, 所以雕刻出来的作品很有灵气。 这话跟宫春莹说得差不多。 江澄子抿了下唇,没有接话。 宋秉文从工具架上抽出了一把圆刀, 捏在手里旋转着审视。 江澄子见了,问:“你干嘛?” 宋秉文转头看向她:“我也想尝试一下雕刻。你教我?” 江澄子想了想,放下手里的刀具, 拿起了旁边一块专为练习所用的原始木料,从宋秉文手里抽过了圆刀,又另选了一把平刀放到他手里。 “你初学者用这种平刀就好了,一般用平刀来进行最简单直线条的练习。”说着江澄子指了下那块木料上已经刻画好线条,“先从直线开始练手,你看到上面这些画好的线没,你就跟着线条刻刻看。” 木料上有黑线画好的一个个重叠的正方形,一个套一个,逐个扩大。 “你沿着这个线往上......”江澄子边说边演示了一下,用平刀按照画好的一条直线一路推了上去,然后又将木料放到宋秉文手里,“你也试试。” 宋秉文似乎饶有兴味,接过来之后,就学着刚才她的样子,开始刻那条直线。 江澄子也不忙活自己的事了,就在一旁托着腮帮子看他。 宋秉文的手指修长白皙,一用力,骨节处略泛出青色,很是赏心悦目。但他雕刻的动作有些笨拙,推进得也很缓慢,刀尖就像抵在硬石头上似的,阻力很大,一发力就会左右摇晃两下,并没有那么容易刻下去。 “不行了吧。”江澄子忍不住笑了下,略显得意道,“别以为你什么都会。” 然后她伸出食指点了点宋秉文的手腕:“要用这里发力,不是光靠指头硬使劲。” 宋秉文垂睫盯着她的手指看了两秒,眼里闪过一丝意味,忽然唇角勾起几不可察的弧度:“是么?怎么发力?” “就是手腕往下塌,别这么紧。然后......”江澄子说着自己的手覆在了宋秉文手的上方,也握上了那把平刀,“就这样往前推......” 两人离得很近,江澄子全神贯注地看着他手里的工具,随着动作身子也微微往那边靠了一点。 宋秉文的目光已经没有专注在木料上了,而是偏头直勾勾地看着江澄子,从她的面庞到小巧的鼻头,又顺势滑落到她樱红的双唇上。 似乎很自然地,他想起了那日在他住处,在衣柜的夹层间,枕着厚重绵密的衣物,两人亲吻的情形。那种温软的触觉,和馨甜的味道。她唇齿间泄处的低声呢喃,她搭在他腰腹处柔弱无骨的手,和她欲拒未拒反而更刺激他征服欲的轻微扭动。 他眸中的色调深了几度,其中情绪涌动,喉结也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 第115页 忽然,似乎察觉到了温热的气息,江澄子偏头对上他的目光,一怔,这才意识到好像过于近了。再往前倾斜两厘米,连鼻尖都要碰到了。 她刚想松开手,同时身子往后倾拉开距离。 但宋秉文的手率先松开,往上一反转,顺势握住了她的手。不但制止了她往后退的动作,反而借力往前一拉,然后顺势倾身凑过去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下。 只是时间很短的一下。 像是风掠过叶面,只轻微晃动了一下就消失了。 他这次很克制。 其实,除了上次在他住处的那次接吻,还有她报复性地回亲过去,这两次都带着一些莫名的其他意味的吻之外,他们还没有什么亲密的接触。 而且,谁也没有提起,他们之间的误解说开后,两人现在算怎么回事。 这算是,第三次亲密接触。 虽然宋秉文亲了之后就很快拉开了距离,但手却一直没松开,依旧握着她的腕处。 江澄子也没有挣脱。 就这样沉默地安静着。 她的视线本来一直垂着,察觉到对面没有动静,又开始一点点游移。 从自己的膝盖,到桌面,到桌上的木料和刻刀,再到手臂,一点点上拉,然后正正对上宋秉文看着自己的目光。 偌大的雕刻教室,空无一人。 四周也没有动静。 两人对视着,只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哟,真有有情趣啊。” 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两人同时回头看过去,见金驰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工作室来了,此刻正站在落地玻璃墙面外,朝着他们不怀好意地调笑。 “大白天的你俩也稍微克制一下。” 江澄子回过神来,一个激灵瞬间甩开他的手。 宋秉文倒是神色自然,也不在乎被看到了。他闲闲地换了个坐姿,对推门进来的金驰道:“来干什么?” “找你们玩啊,密室逃脱,去么?” 宋秉文本来不置可否,看到江澄子眼神一亮,还是点头了。 这是江澄子尤其喜欢玩的游戏。 明明胆小得要命,却每次有约都不错过。 这就是所谓的,人菜瘾又大。 密室逃脱的地点也在市中心,从工作室赶过去并不需要多长时间。 金驰那边还召集了几个人,将江澄子和宋秉文两人带去后,一行十人便进去了。 他们玩的主题叫做“恐怖医院”,背景是一所据称曾关押过精神病人并实施过安乐死的医院,后来因为院长被捕而荒废了几十年。但据周围的居民称,时常能听到里面传来尖叫声和狂笑声。 一行人沿着一条狭长又昏暗的走廊往里走,能看得出是医院的布置。左右两边有一些小房间,上面分别标识着心理诊疗室、门诊室、换药房、活动室等各种标志。 地面很脏,有各种各样的痕迹。 两边墙壁上还靠着一些铁凳子,与普通医院不同的是,凳子上有镣铐等各种不寻常的用具。 江澄子走在人群的中央,还没往前进几步,就已经有些瑟瑟发抖了。 她忽地身形一震,看到其中一些铁具上,明显能辨识出红色的血液。除了流淌到地面外,部分还呈喷洒状,溅到了墙壁上。 难以想象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 大家的步伐都不快,似乎被这阴森的氛围吓住了,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往前挪。 金驰打头阵,但他自己也怕得要命,脚下放慢,后面的人赶上来,干脆全挤到了一起。 就这样走了大概二十多米,除了一些恐怖的静物外,倒是还没有别的异样。 他们松了口气,胆子大了一些,感觉逐渐在适应这个氛围。 其实好像也还好? 正当这时,他们走过了一个用布帘挡住的房间时,突然,从里面冲出来一个人。 身着纯白色病号服,头发披散,看不出是男是女,就这样直愣愣地出现在他们眼前。 “啊啊啊啊啊!!!” 几乎所有人都叫了起来。 江澄子尤其怕鬼,她尖叫了一声,脚尖点地,下意识地迅速转了个身。她知道,宋秉文一直走在她后侧方一些。 下一秒,她直接抱住了他的腰,头埋在他的衣服里。他的T恤是很好的棉质布料,很滑也很亲肤。她的脸贴上去,没有任何的不适感。 宋秉文一愣,身体僵硬了片刻,而后抬手扶住她的肩膀,将她揽进怀里。 他将她的耳朵用温热的手心捂着,然后另一只手将她的后脑勺摁在了胸膛。 “别怕。”是宋秉文温润的声音,在黑暗中,莫名让她有种安心的感觉。 就像小时候打疫苗时一样,他懂她的害怕。 他再次挡住了她的眼睛,也捂住了她的耳朵。 但突然出现的那个人并没有朝着他们的方向过来,而是直接转身,向着另一头走廊深处缓缓移动过去。 似乎并不想着这群人的麻烦,只是自顾自地路过而已。 眼看着那人没有对他们有什么威胁,大家才逐渐松了一口气。 那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身形也变得很小。 缓过害怕后,江澄子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一下子脸红了,还好在黑暗中,掩饰了她的窘迫。 -- 第116页 她正准备抽身拉开距离,但宋秉文按住她后脑勺的手没有松开,耳边听到他微低的语调:“再等等,鬼还没有走。” 江澄子一听,便不再动了,就这样一直埋在他胸口。 过了一会儿,那人的脚步声终于彻底听不到了。 江澄子从宋秉文怀里抬起头来。 往后退了一步。 忽然,手被抓住了。 是宋秉文的手,宽大而温暖的手掌,将她的手包裹住。 宋秉文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江澄子略一怔愣,也没有将手抽出来。 后面的路程,两人的手一直握在了一起。 江澄子也没有拒绝。 越往医院里面光线越发昏暗,大家再次挤作了一团。周围人很多,但大家都警惕着可能的突发情况,专注于自己的害怕,无人注意到其他人。 表面上看,他们跟一大群往里面走的人没什么区别。但是黑暗中,两人的身侧,手却越握越紧。 不知怎么,从手心相握的姿势,变成了十指交扣。每一根指节都交织在一起,掌心相贴,温度片刻不停地来回流淌着。 江澄子的心思已经没有放在游戏上了,似乎,她已经不害怕了。或者说,她已经没有心情害怕了。 黑暗中,视觉渐渐消失的时候,其余的所有感官都变得尤为敏感。 她的所有触觉,所有思绪,所有心跳,都来自于身边那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一群人穿过了那个医院,密室逃脱就这样结束了。 大家开始往外走。 远处已经能看到出口处隐隐约约的灯光,像是黑暗中的一盏明灯,在昭示着他们的胜利。 江澄子和宋秉文心有默契地落在了人群的最后面,拉开了一段距离。 即将走入亮光中时,宋秉文忽地侧了一下头,看了江澄子一眼。 同时食指伸出来,在她的手心挠了两下。 江澄子心里蓦地一痒。 黑暗中,谁也没注意到她脸上的红晕。 但是不知道,宋秉文能不能听到,她几乎快要蹦出来的心跳声。 她没有去看宋秉文的反应,但过了两分钟,像是忍不住,视线还是朝他移过去,看到他正在看着她,唇角还是勾着,眼里也有很浓的意味。 在即将踏入光明中时,忽然听到他轻声说: “江澄子,做我女朋友。” 第48章 明星 想我亲你? 江澄子往外走的脚步顿住了, 与他交握的掌心也变得炙热起来。 这已经是宋秉文不止第一次向她表露心意了。 而且,那个心结解开后,似乎也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只是, 现在这个环境...... 她就随意地一扫视,就能看到右边墙上喷洒状的血迹。 她实在是不想在这种地方确定自己的第一次恋爱关系。 “我们...出去再说吧。”江澄子道, 抬步想走。 手上却被一股劲制止了,她回头, 看到宋秉文站在原地, 身姿挺拔, 一动未动。 “你先答应我。”他道。 江澄子顿时对他无理的态度有些无语:“那难道我不答应,你还不出去了么?” 宋秉文点点头,一脸认真:“嗯, 我们就留在这里面做一对NPC。” 一对。 莫名的,这个词让江澄子心里一颤。 就像一颗小石子被投进了湖里,荡漾得她心里痒痒的。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词会把他们两人联系起来。 他们认识了这么久,几乎从小到大都在一起。 但是,他们一直都是, 宋秉文和江澄子。 从来都不是, 一对。 如果现在她点头的话,那么从此以后, 他们都会被这个词连在一起。 江澄子眨了眨眼, 声音很轻:“那, 还是去外面做吧。” 宋秉文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一下,脸上浅淡的笑意化开, 拉着她往前走:“好。” 从昏暗踏入光明中,视线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让江澄子有种恍如梦中的不真实感。 与此同时,她又有些懊恼: 别人确定关系的现场都是鲜花, 蜡烛,烟花。 而她的是,医院,镣铐,血迹。 这算什么事! 如果知道她24岁的爱情是这个样子,那她4岁的时候绝对不会主动去招惹宋秉文。 想到这里,江澄子将手一甩,松开了握在一起的手。 宋秉文不解:“怎么了?” 江澄子:“我要回去了。” 宋秉文顺势接过去:“好,那我送你。” “哎,正好我也顺路。”金驰听到后嚷嚷着,但话说到一半,就见宋秉文直直看着他,面色不善。 “怎么了?”金驰疑惑。金家公馆确实跟江家别墅在同一个方向啊,密室逃脱的钱还是他出的呢。 “再仔细想想,”宋秉文语气平静,“你确定顺路么?” “废话,我自己家我....”金驰说到一半意识到了,“还真不知道在哪里。” “那你好好找找,我们先走了。” 说着宋秉文就带着江澄子离开了。 两人坐上了车。 车辆飞驰在柏油马路上。 最近市里面好像在搞什么庆祝仪式,将路两旁的树上都挂满了串灯,连草丛里都有零星的点缀。耀眼的光芒有节奏地一闪一闪,星点的光影就在车窗上跳动。 -- 第117页 江澄子将车窗开了一个缝隙,手扒在车窗边,然后下巴搁在手背上,就这么看着一路的景象。 凉凉的夜风吹进来,扫过她的皮肤。 她忽然觉得,夜景真的挺美的。 到了江家别墅大门口,宋秉文停了车。熄火之后,周遭的噪音就消失了。 两人坐在车里,沉默了一阵,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江澄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转身:“我下去了。” 她扣了下车把手,但是,没有打开。 锁了? 她愣了下,扭过头去,看到他正看着她。 就好像故意不想让她下去一样,想让她待在车里,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跟他一起。 宋秉文的五官被夜色浸泡着,黑眸里浮动着光影。 忽然,他朝她这边倾身,一寸寸靠近。 江澄子屏住了呼吸。 之前确定关系前,虽然有过几次亲密接触,但总体来说,都是浅尝辄止。 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亲了,那他会不会...... 江澄子脑子里闪过很多又禽兽又野蛮的操作,让她一时间羞得面红耳赤。 呼吸骤紧,心脏也扑通扑通直跳,丝毫减不下来。 随着他面庞的靠近,她的眼睑不由自主地缓缓垂下来,闭上了眼。 一秒,两秒。 并没有什么触感。 她还没睁眼,就听到他说:“你按错地方了。” 随后一声清脆的响声,车门的锁开了。 “......”江澄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刚才她闭眼的囧样已经全被他看在了眼里,此时心里估计不知道在怎么笑话她。 她正想一脸羞愤地直冲下去,忽地,额头被他抵住了,重新靠回了椅背上。 宋秉文两手撑在座椅两侧,用自己的前额抵上她的。鼻尖有极轻微的摩擦,他眼里含着笑意看她,尾调轻飘飘地扬起:“想我亲你?” 说话间,浅淡的气息呼洒在她的唇瓣上。 江澄子没有回答。 宋秉文又道:“这几天都亲了这么多次了,还不够?” 江澄子听出他话语中的调笑意味,有些愤愤的。 之前强吻那不要脸劲儿去哪里了呢? 现在又装什么正人君子呢。 搞得好像是她欲求不满一样。 她没有恋爱经验,不知道什么才是情侣间正常的亲吻频率行了吧。 正当她思绪游移之时,耳边忽地有股温热的触感。 是宋秉文的手捏上了她的耳垂,指尖来回摩挲了几下。她的心立马酥了一下,浑身软软糯糯的,腹诽也被抛却到九霄云外。 她看到,宋秉文微微偏转了下头,眼眸半阖,真的朝她亲了过来。 但还没碰到,忽然一阵强光照过来。 两人都下意识眯了下眼。 迎面又来了另一辆车,是江家的保姆车。 江澄子一激灵,急忙一把推开了宋秉文,拉开车门出了去。 宋秉文猛地被推回了驾驶座,有些无奈地扶了扶额。 江母也从保姆车下来了,刚才她坐在后座,忙着打电话,其实并没有看到宋秉文车里的景象。 “妈。”江澄子主动叫了一声。 江母依旧还在打电话,摆摆手让她先别打扰她谈正事。 这时,宋秉文也下了车。 江母看到他,立即跟电话那边说“挂了挂了啊,这边有点事”,然后对他笑道:“秉文,送澄澄回来的啊。” 江澄子:“......” “伯母。”宋秉文礼貌地问了好。 “进去坐坐吧。”江母邀请道。 江澄子跟他使了个眼色,她暂时还没打算跟家里说。 宋秉文视线掠过她,对江母道:“不了,我还要回公司处理一些事。” 他确实还有工作要忙,没聊几句,就开车走了。 江澄子和江母进了别墅。 晚上,江澄子洗完澡躺在床上,拿过手机,看到上面一条消息都没有。 怎么回事,从分开之后,宋秉文都不联系她。 这叫谈恋爱么? 但她也没经验,不知道什么才是情侣间正常的联系频率。 她将通讯录往上滑了滑,找到了金莺的头像,点进去。 她想跟金莺说这件事,但在对话框打了几个字,又停住了。 她想到之前那么多年来,她在金莺面前对宋秉文的诋毁。 好像有些打脸。 她又将对话框里的文字删掉了。 这时,叮咚一声,浮窗显示,收到了宋秉文的信息。 她急忙点开。 宋阿饼:【我公司明天拍摄广告,有明星,有兴趣来看么?】 江澄子趴在枕头上,托着腮帮子,盯着手机屏幕看着宋秉文发过来的消息。 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对明星并没有特别的兴趣,因为想见随时都能见到,不想见的时候明星都凑不到他们面前来,所以看一个明星拍广告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而且这条信息还是宋秉文发的。 他在询问她要不要来看明星。 说得跟真的似的。 她才不信,以他那个性格会对任何明星有兴趣。 明明就是想见她,又拉不下面子找了个理由。 宋小饼,你还挺会借力打牛,隔山打虎啊。 -- 第118页 她想了想,回复:【谁呀?】 宋秉文那边半天都没回复,估计在临时去问呢。 她就知道,他根本连是谁都不知道! 过了差不多五分钟,宋秉文才回了个:【秦娇。】 哦,果然没兴趣。 江澄子在手机上打着字:【好呀,正好我最近在追她的剧呢,我好想见见真人呐!】 她可不承认她想见到宋秉文。 就像宋秉文也不承认是想见到她一样。 第二天一大早江澄子就起床洗漱了起来。 没过多久她的造型团队就到了,她昨晚让张姨通知的。 发型师给她做了个半丸子头,又将她发梢的小卷儿精修了一下。 她挑选了一条藕荷色的光面丝质连衣裙,又移步往旁边的柜子选包。视线逡巡了一番,忽然停住了,落在了最上层的一个Hermes铂金包上。 是宋秉文送她的,生日的时候。 她拿了下来。 公司早有安排好的人在大楼下接应,见江澄子一下了保姆车,就迎了上去,将她带到了摄影棚,并且请她坐在了中央偏后方的最佳观赏座位。 江澄子将包随手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问那名工作人员:“你们宋总呢?” “回江小姐,他正在开晨间例会。” “哦。” 江澄子一时无事,翘起腿,脚尖轻勾,有一下没一下哦地晃着。拿了杯茉莉绿茶喝着,看着前放摄影棚里工作人员的忙碌。 景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还在调试灯光设备。 清源制药作为上百年的老品牌,以往一直走的都是兼具历史厚重感和精尖专业感的路线,所以旗下的主打药品一向合作的明星都是国民度极高的实力派老牌艺人。 但是现在市场部和宣传部尝试着做了些改革,将一些零散的非头部保健类药品进行推广,开始尝试与热度和流量高的明星进行短暂合作,看看效果如何。 反正这些产品也并非主打,即使效果不佳,也不会动摇根本。 秦娇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被选中的。 她是个新晋的小明星,刚拍了一部网剧,正是曝光度最好的时候。符合清源制药宣传部要求热度和流量的要求,所以旗下一款新推出的保健品同她签了三个月的推广协议。 今天就是要拍摄一组宣传片。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秦娇才姗姗来迟,又在后台化妆间收拾了半天,才到达摄影棚。 秦娇名气不大,架子倒是很大。 她参加活动尤其讲求排场,像拍摄广告这样的场合,一向要求清场。 这次踩着恨天高从休息室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江澄子。见她斜倚在一张沙发椅上,旁边的茶几上还放了饮料和水果小食,她翘着腿,手里端了一杯茶正在刷手机,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 秦娇一时竟怔住了,脚下一顿。 有一瞬间,她竟然还下意识地想了下,这次是不是她的单人推广片。 难道还请了别的明星? “秦小姐,怎么了?”一旁工作人员见她没有继续往前走,询问道。 “哦。”秦娇回过神,不满地问道,“怎么现场还有别人啊?不是说了要清场么?” 工作人员面露为难之色,这场,恐怕是不敢清的。 那位小姐,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动。 见工作人员的意思是不会赶那人走,秦娇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江澄子生得明艳,尤其是今天还特意精心打扮过,坐在那里,气场完完全全压过了她。 相较起来,在这个场子上,她竟不像是主角了。 而且,秦娇还注意到,江澄子放在茶几上的那个包。 是Hermes的限量款。 有次走红毯,秦娇想问爱马仕借这款包,但遭到了品牌方的拒绝。那边给的理由是说一时没有了现货,制作周期要等上一年,恐怕赶不上她这次红毯。但实际上都知道,这就是给了个不伤体面的拒绝理由而已,品牌方是觉得她的咖位不够大,配不上自己的格调,不愿意借。 但江澄子却可以堂而皇之地拥有这款包。 所以,秦娇不免有些嫉妒。 “不行,我合同明确写了的,不清场我就不拍了。”秦娇脾气上来了,神色一下变得盛气凌人。 “这......”工作人员很是为难。 秦娇干脆叉着手站在旁边,又让助理去搬个椅子来,跟工作人员方对抗起来。反正她拍不拍无所谓,到点儿她就会走人,真算起来,也是清源制药方不履行合约。 正僵持着,忽然,摄影大厅的门打开了,开门的工作人员撑着门退到了一遍,宋秉文走了进来。 以宋秉文的地位,自然也不会亲自过问这种无关紧要的推广片拍摄。但昨天傍晚,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他偶然听到秘书台几名工作人员在议论有个明星要来总部摄影棚拍广告。 他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但边走却边拿出了手机,给江澄子发了那条信息。 刚才早晨例会过后,宋秉文正往办公室走去。 路过秘书台的时候,秘书小姐站了起来,礼貌道:“宋总好。” 他朝她点了下头算作回应。 秘书小姐继续道:“江小姐已经到了。她还问了一声,您在哪里。” 宋秉文听到这话,停下走向办公室的脚步。 -- 第119页 他挺吃惊,这人居然会来这么早。他还以为以她那懒散的性子,会睡到自然醒,快中午了才慢悠悠地晃过来。 他立即对身后的助教交代了一声,转而朝着拍摄片场走去。 宋秉文的到来让底下的人如临大敌。因为知道他的工作风格一向一丝不苟,非常的严谨认真,是典型的理工科男的缜密思维。所以现在见他亲临现场,都有些惶恐。 秦娇显然也没想到公司这个级别的高层会亲自来看她拍摄。从宋秉文一进来,她就盯着他看,有些惊艳。宋秉文的名声她当然听过,但现实中看起来,比网上流出来的视频还要好看百倍,而且气质卓绝。 她在娱乐圈见识过这么多男明星,不说外貌,没有一个身形气度比得上他的。 但她看到,宋秉文直接朝着江澄子的方向走过去。 江澄子也没有站起来迎接他,而是继续坐在位子上,对他说话,看神情还在抱怨着什么。 宋秉文弯腰同她说了两句,然后拉开旁边的椅子,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秦娇的视线一直在两人身上,看了这么久,终于想起来江澄子是谁了。 难怪她觉得眼熟。 是之前上过两次热搜的那位青年雕刻师。 秦娇自己就住在热搜里面,当然知道不久前闹得沸沸扬扬的江澄子被黑买作品事件。 但是宋秉文的微博发过那句话后,也没有做更多的解释。因为江澄子的直播账号很快就被扒出来了,证明了她的清白。 一部分人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这上面,剩下还有在宋秉文微博底下追问的,但他再也没有出来回应过。 那个微博重新陷入了沉寂,一如往昔。 所以,那句暧昧不明的话就一直这样放着,成了云集各种揣测的悬念。 这样看来,两人还真的有暧昧关系? 清源制药这位年轻的准继承人把那位艺术家包养了? 这时,旁边的工作人员又来请秦娇过去了。 她急忙应了声,快步向布景,也丝毫不提清场的事了。 宋秉文都亲自到场了,秦娇自然不会再作,毕竟要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得罪工作人员没问题,得罪大佬就是死路一条。 她很快就站到了指定的位置,进行拍摄。 她今天穿得还挺漂亮,自认为会让任何男人都眼前一亮。 拍摄的过程中也极为卖力地表演。 拍完了一组后,秦娇往那边看过去,见宋秉文正转头跟江澄子聊天,丝毫都没有往这边看上一眼。 神情很专注,眉宇间严肃认真,像是在探讨什么正事。 只是她这里距离太远,听不到。 “......四岁的时候,你抢走了我的小蛋糕;小学的时候,你把我电话号码贴到了重金求子广告上;初一的时候,你往我床上放了只死蜘蛛;一年前,你喝醉酒给了我一巴掌。”宋秉文确实是在谈论很严肃的正事,不紧不慢地细数着,“就在不久前,你还做牛排想毒死我。” “宋阿饼,你记忆这么好,怎么不拖个关系进电子厂啊?”江澄子不甘示弱,“四岁的时候,你说我刻的画像丑;8岁的时候,你差点把我淹死了;小学的时候,你吃掉了我的法式小饼;一年前,你让我去盘核桃;就在不久前,你还让我去住桥洞。你好意思跟我翻旧账?” 傻了吧,她也会数。 “嗯,好意思。”宋秉文面不改色,“所以你到底会不会跟我补拍毕业照?” “......”江澄子睨了他一眼,“所以你叫我来不是为了见我的?就是为了跟我翻旧账然后威胁我大热天跟你去怀念青春的?” 宋秉文:“你不也是为了见我才来的?” “谁说的。”江澄子死不承认,“我都不确定在这里会碰到你,我就是来追星的。” “是么?”宋秉文闲闲往她额头一撩眼,“你连发际线粉都用上了。” “......!!!” “宋秉文,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第一天,你一定要做得这么断情绝义么?”江澄子几乎有些咬牙切齿了。 宋秉文罕见地怂了一下,不再惹她,又看了看她额头打算缓和气氛:“其实脑门大也挺好看的,有福气。” “......” 早知道她24岁的爱情是这个样子,那她4岁的时候绝对不会主动去招惹宋秉文。 就这样,明明两人都打着来看明星的旗号,全程却没有一个人往摄影幕布那边看上一眼。 江澄子并没有待很久,就跟宋秉文聊了一会之后,又要去工作室了。 宋秉文自然也不会在摄影棚停留,一同离去。 秦娇拍摄完毕后,恰巧碰上宋秉文送完江澄子上保姆车后从大门进来。 她迎了上去,想借着这个机会同宋秉文搭话。要是有幸被这样的商业大佬看上,那她后续的资源都不用愁了。 而且,即便是他有了明面上的对象又如何,这个富贵圈子都乱的很,那位艺术家能够攀上她,那她为什么不可以? 她不在乎自己是什么身份傍上他,情人也好,小三也好,只要有资源就行。 “宋总。”秦娇甜甜地打了声招呼。 宋秉文瞥了她一眼,只轻微点了下头,脚下未停留,接着往里面走。 秦娇也跟了上去,一边说道:“宋总,能够为清源制药拍摄推广片,是我的荣幸。希望能够对清虫草颗粒的销量尽到一份绵薄之力。” -- 第120页 宋秉文没有搭话。 但秦娇并不被劝退。这段时间接连在各种酒局上转,她已经见过很多这类大公司的老板了,表面上人模人样的,但实际上私生活都乱得不行。 身边一个女人怎么能够,只要她努力,还没有她插不进去的。 那位看似清高的所谓艺术家,还不是需要靠攀附这样的商界大佬,来捞点好处,跟她需要捞资源是一样的。 说白了,这就是女人们的竞争。 她得把对方踩下去才有胜算。 于是,秦娇将攻击重点开始放到了江澄子身上:“刚才我看到那位小姐,好像之前因为黑料在热搜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我应该没有记错吧?” 宋秉文蹙了下眉,神色已经开始有些不虞了。 但秦娇还在自顾自道:“其实说起来,所谓的艺术家啊,时尚品味也不怎么样嘛,你看看她手里的包。” 宋秉文听了这话,忽地问了一句:“那个包有什么问题?” 秦娇见他接话了,心里有些窃喜,总算是找到话题搭上话了,而且明显引起了他的兴趣。 她接着起劲道:“那个配色也太俗气了些,鹅黄色,一点都不好搭配衣服,搭错了就是一股乡土气息。而且花纹还是仿蛇皮纹的,一点都不高端,有种城乡结合部的暴发户感觉。什么品位的人才会买这个包呀?” 宋秉文脚步停住,回头道:“我。” “......” 第49章 道别 岁岁年年人不同。 这件事的结果就是, 正在工作室里忙碌的江澄子,忽然收到了宋秉文发来的消息:【我带你去逛街。】 江澄子:???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她都搞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她回了个问号过去。 宋秉文又回了:【给你买个包。】 江澄子看着这条信息半晌没有答话, 但眉心一点一点皱了起来。 为什么在宋秉文眼里,她还是这么肤浅?就只会混吃等死咸鱼躺, 买一个又一个包包。 她都以为上次那个展览让她一雪前耻,改变他对她的印象了。 结果搞半天, 他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起点。 只是这次, 唯一的不同就是, 他觉得她肤浅,他还是喜欢她。 但江澄子还是觉得不爽,不禁问了出来:【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肤浅的??】 【不肤浅, 你可以挑一个有品味的包。】 【......】 江澄子正打着字告诉他她不要包,她现在正准备立孤傲如高山雪莲不食人间烟火一生只爱艺术的人设。 忽然,门上响了几声轻叩声。 她抬头一看,竟然是宋承书。 他站在门口处,正看着她, 温和地笑着。 “承书哥?”江澄子站了起来走向他, “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另外......”宋承书顿了一下, 笑容也敛了敛, “来跟你道个别, 我马上要回美国了,两个小时后的飞机。” 江澄子怔了一下:“这么突然?” “也不突然了。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处理国内的事, 现在把国内的事都交代好了,我也该去处理国外的事了。”说着他似乎轻叹了下,若有意味地补充了句, “毕竟有的事,也不能一直不面对。” 江澄子看着他,没有说话。 宋承书又对她笑了笑,说了声照顾好自己,然后转身准备朝着门口走去。 江澄子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出声:“承书哥。” 宋承书回头。 江澄子抿了下唇,索性打算说开了去:“我都知道。” 宋承书微眯了眯眼,却没有作声。 江澄子直视着他,目光明澈:“我都知道,你接近我的......目的。” 傍晚的夕阳斜下,暖橘调的细小光束从玻璃穿过整间工作室。 周围能看到光束中飘浮的微小尘埃,无声地游移。 一片静默之后,宋承书转回身面对她,也不打算再掩饰什么,淡淡开口:“我确实很喜欢你,但是我的喜欢确实不纯粹。” 江澄子睫毛眨动了一下:“可是你以为,如果我真的嫁给你,你就能打败宋秉文了么?” 宋承书默认了,这确实是他之前的目的。 “你太天真了。你,加上我们江家,也不是宋秉文的对手。” 宋承书:“倒不必贬低自己。” “我不是贬低自己,是你低估了他。”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江澄子已经发现了,宋秉文能接手并很好地管理宋家医药板块,绝不仅仅是因为他精通相关专业而已。 还有他的眼光、他的心性、他的判断力,他的意志力。 他从来都不是个书呆子,他永远都能提前规划妥帖,无论是人生也好,还是事业也好,他有着清晰的目标和强大的执行力。 这也是他和宋承书的不同。 就像,同样是对于本职工作,宋秉文能够一上任就全面考察,提前布局谋划,将竞价危机化解于无形之中;而宋承书在行业内运营多年,却连手底下的人都管理不好,一个最基础的场馆装修都错误百出。 专业只是宋秉文的一部分实力,冰山之下,他有着不为外人所窥见的巨大能量。、 空气中的细小尘埃,随着江澄子的说话声在跳动: “你知道么,承书哥。我虽然没有喜欢上你,但我一直是把你当朋友的,甚至比普通朋友还要近一些,我觉得你是我的知己。” -- 第121页 “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只要不继承家业,好像就是不务正业,只有你支持我的兴趣,我的志向,我的爱好。你不把我的雕刻事业当成是打发时间的玩乐,你愿意陪我去看场地,看展览,去聊艺术。” “所以,即使我发现你好像怀着别的心思,都努力地在说服自己,你可能有自己的苦衷,而且,或许对跟我一块时的热爱艺术的心是有几分真诚的呢。” 江澄子对他说这些,是希望他不会带着遗憾和愧疚离开。 其实,她并不怨他,无论他私心里的目的是什么,但在行为上,他并没有伤害她。 宋承书听了这一番话,沉默了,半阖的眸中一片沉得黯无光泽的黑色。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表达内心一直以来的愧疚和歉意。 实际上,他对江澄子的心理也不完全是利用,他确实也是喜欢的。 小的时候,他就觉得她长得很漂亮,而且很有个性。做什么都风风火火,极其昂扬自信,跟他温和内敛的样子完全不同。 他每每看着,有些欣赏,又有些羡慕。 但后来长大后,他逐渐知道了宋氏内部的权力纷争。 眼看着自家这一房日渐衰落,再被边缘化,又听父母提到说江宋两家要联姻来巩固产业分配格局,他意识到了江澄子的背景可以让自家这一支东山再起之后,那份欣赏就逐渐变了味儿。 而且,他在国外的艺术产业经营不力,欠下了大笔债务,他不得不想尽办法来弥补这个亏空。 从回国开始,他就有着自己的计划,在接近江澄子的每一步里,都包含着目的。 但是一直以来,他都在说服自己,是因为喜欢她,而不是因为别的。不是想要利用她,利用她背后江家的势力。 但他没有想到,行为是直接反映真心的。 就像,他口口声声说支持江澄子的雕刻事业,但也是这次临别,他才第一次进到宫春莹工作室,踏入她的工作间,来看看她在做什么。 宋承书知道自己比不上宋秉文,不光是两房被分配的产业比重的悬殊,就个人能力而言,他也是被碾压的。而且,尽管他不想承认,如果他们现在换一个位子,估计制药板块也会易主。 但是,他还是不甘心,所以才会想要用别的途径试试。 现在回头看来,不仅竹篮打水一场空,而且还伤害了从小看到大的妹妹的感情。 —— 回家的时候,江澄子坐上了来接她的保姆车,沿途一直遥望着窗外风景。 半路上有些堵,车停了下来。隔着玻璃,她看到了一群小孩在路边人行道上玩耍,有男有女,个头都小小的,边闹边笑。 江澄子看得入了神。 小时候,他们三个其实经常在一块玩的。 虽然更多的时候,他们和她在一处,是被父母交代看好妹妹。每次听到这样的叮嘱,宋秉文表情都淡淡的,不会拒绝,只是给人一种只是完成任务的不适感。但宋承书每次都会笑眯眯地答应,好像很乐意做这件事。 有一次,他们几家人一同出游,去了一处市郊外的庄园。 江澄子不爱那些集体的游船赏花活动,打算跑去附近的农庄探险。 那时候的她才八岁,胆子大得不行,好奇心又重,像一匹野马,又正好住在了草原。 大人们出去的时候,除了交代佣人,就是宋秉文两兄弟,让他们看好妹妹。 这些佣人哪里能看得住鬼机灵的江澄子,没多久,她就翻窗户从侧门出去了,一路踩着荒草朝着地平线漫无目的地闲逛。 走了一阵,听到背后有脚步声,她一扭头,发现宋秉文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她身后。 “你干嘛去?” “这话应该我问。”宋秉文两手踹在兜里,照例没什么表情。 “我就随便走走,你不用跟着我的,又不会丢。”江澄子想打发他走开,她可不想跟他一块散步。 宋秉文没说话,但看样子是不打算回去,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江澄子撇了下嘴,扭头就继续往前走。宋秉文也没有说话,但能听到他的脚步声一直跟着。 她朝天翻了个白眼,但也没办法。她就知道,大人布置的任务他一定会按部就班完成,就算是软磨硬泡让他回去也无法。索性她也不管了,就当他不存在。 但是,走了大概十五分钟,背后宋秉文突然出声了: “前面别去了。” “啊?为什么?”江澄子回头,“你走累了?可以先回去的。” 宋秉文: “这种果园一般有狼狗看管。” 江澄子听闻往前望了望,什么都没有看到啊。哪有狼狗? 她倒是看到一排排橘子树,上面挂满了黄橙橙的橘子。她眼神一亮,舔了舔唇角,是有些渴了。 去摘几个! 这样一想,她脚下反而加快了速度,直接朝着最近的一棵树走去。 “江澄子!”宋秉文的声音短促,脚步声也快了起来,像是要来阻拦她。 江澄子一溜烟就开始跑了起来,为了不让他追上。 很快她就来到了最边缘上的一棵橘子树下,饱满又鲜艳的橘子就垂在眼前。 她咧嘴一笑,伸手扯了两下,摘下来一个橘子。 还没等她拿在手里仔细欣赏下,就听到宋秉文急促的叫声: “小心!” -- 第122页 与此同时,听到传来一声狗的咆哮声。她下意识往声音方向看过去,惊悚地发现,一条差不多有她大半身子高的狼狗正全力朝着这边冲过来。 边冲边吠,声音穿透了一排排果树,直冲她的耳膜。 眼看着距离在飞速地缩短,江澄子被吓得呆住了。她想跑,但是恐惧让她的脚下生了根。手也僵住了,头皮也在发麻。 那条大狼狗毛发灰黑,跑起来的时候嘴是张开的,能看到牙齿若隐若现,整个四肢结实有力,移动的速度异常迅速,直直地朝着她冲过来。在它后面,扬起了一路的灰土和树叶。 眼看着那条狗还差不到三米就要扑到她身上了—— 这时,宋秉文的身影率先冲到了她的面前。他那时12岁,比她高一个头,直接张开双臂抱住了她,背朝那条恶犬的方向。 在来不及采取别的措施的情况下,他用自己的身子护住了她。 江澄子耳边几乎听到了咆哮声,下意识地一闭眼,抓紧了宋秉文胸前的衣襟。 耳边的风声都凛冽了,树林里巨浪滔天般的犬哮声,裹挟着尘土和枯叶铺天盖地而来...... 但一秒、两秒过去,好像并没有什么发生。 倒是听到石子的投掷声,还有很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狼狗奔跑的声音。 只不过都好像离得越来越远。 江澄子睁开了眼,惊讶地张开嘴—— 她看到宋承书正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开的背影,而那条狼狗朝他追了过去。 她呆了呆,承书哥也跟着他们的?刚才是石子是承书哥扔的?他是在把那条狗朝着自己的方向引? 她还没反应过来要做什么。 听到宋秉文暗骂了一声: “靠!” 转眼间他已经捡起地上一根树枝,也朝着那个方向狂奔过去。 那是她第一次听到三好学生宋秉文骂脏话。 两人的奔跑速度极快,瞬间都消失在树林深处。 江澄子缓了好一会儿,才能迈得开脚,也朝着那边走去。 远处传来些树枝和地面的摩擦声,还有惊起的鸟儿。 江澄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一阵忐忑。直到走近后,才看到空地里只剩下宋承书和宋秉文两人,一个站一个坐着,而那条狼狗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 两人身上倒是没有血,衣服也是完整无缺的,看起来好像没有受伤,就是都喘得厉害,满头的汗,因奔跑而面色通红。 宋秉文的手里还拿着那根树枝。 “你......把那条狗打死了?”江澄子颤巍巍地上前问道。 “没有。”宋秉文平息了一下呼吸,将树枝随手扔在地上,“赶走了而已。” “哦......” 这时,宋承书起身朝她这边走了过来,一面打量着她,温声问: “小澄没有受伤吧?” “我没有。”江澄子又问,“承书哥,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这边没什么住家,看你们俩朝这边走,不放心。”宋承书笑笑。 “哦......” 江澄子低下了头,没说话。 大家都能考虑到危险,就她没有。 这次的意外,都是因为她一意孤行要来探险。如果不是他们陪着,现在她就不会这样完好地站在这里了。 是她的任性,让三个人都置于了危险中。 如果她听了大人的话,如果她听了宋秉文的劝阻...... 这样一想,她居然觉得,其实宋秉文有时候教训她也是有道理的。 这次,她不会再顶嘴了,就让他好好教训一顿吧。 正当她想着的时候,忽然听到宋秉文开口了: “江澄子,把橘子剥了。” “嗯?”江澄子抬头看他,不解。 “我渴了。” 她看了下手里的橘子,这才意识到原来刚才一系列那么紧急的情况下,她竟然还一直攥着这个橘子。 “你想吃?” “嗯。”宋秉文点了下头。 江澄子一听,急忙剥了起来。 是渴了,连她都有些渴了,更别提他们两人刚才跑得那么激烈。 她是应该给他们剥橘子的。 她用最快的速度剥好,然后托着橘子皮递了过去。 宋秉文从里面拿出一瓣,放进了嘴里。 她又递向宋承书。他也拿了一瓣,笑道: “谢谢小橙子。” 江澄子脸上僵了一下,其实,她才应该说谢谢的:“是我......” “走吧。”她刚张口,宋秉文就抬步朝着回庄园的方向走去,也顺势打断了她自责的话。 宋承书拍了下裤子上的灰,也跟上了:“小澄,回去咯。” 回去的路上是一片无边的荒草,随着风摇曳,在前面两人的裤腿上扫来扫去。 江澄子跟在了两人身后,看着他们的背影。那时两人的个子还不算太高,但是在她看来,却有种莫名的坚实力量。 他们一个人用身体护住了她,一个人用自己引开狼狗。 明明她是那个让他们陷入险境的罪魁祸首。 但是到最后,没有人责备她。 只让她剥了橘子,就算惩罚了。 ...... 想到这里,江澄子回过神,看到窗外的天空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像是要下雨了。再一留神,路边那群小孩不知何时已经被叫回家了,只留下一片空地,上面还有他们用粉笔画的图案。 -- 第123页 江澄子看着那些白色的记号发呆。 从什么时候起,大家都变得不纯粹了呢? 本该是一片澄澈的天空,后来加上了利益,再加上了权力,最后是争斗,就变成了这一眼望不透的黑压压的乌云。 莫名地,耳边浮过那句诗: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江澄子深吸了一口气。 收回了视线。 —— 停机坪尽头的地平线上,夕阳将沉未沉,照在候机室的玻璃上的光也渐渐暗了下去。 宋承书已经办好了托运,独自坐在vip室里的沙发上。手里拿了一份报纸,却没有翻看看。 这时,广播响了起来。 “下面请,CT5682次航班的vip旅客登机,请您前往登机口优先登机。” 宋承书拎上随身的公文包,站了起来,朝着登机口走去。 即将进入登机通道的时候,他往回看了一眼。 大厅里的旅客熙熙攘攘。 但他的身后,空无一人。 他唇角牵了牵,露出苦涩的笑意。 在期待什么呢?他的做法,已经不是一位合格的哥哥对弟弟妹妹的做法了。 转过身,抬步准备往登机通道里面走。 忽然,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顿步,拿出来一看。 是宋秉文发来的信息。 【哥,处理好了国外的事早点回来,我去接你。】 第50章 度假 橙子的味道。 转眼间到了周末, 梁啸天邀请华城这一帮人去他家新开发的度假山庄游玩。 梁家是从事休闲娱乐产业的,近来在华城周边盘下了好几块地,依山傍水, 风景绝佳,正好用作旅游度假开发区。 就这样,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应邀前往。 因为金驰在家里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叶晓雯正好去找表姐, 金家父母就让把这个表妹也带上。 于是, 叶晓雯也跟在了人群里。 但江澄子有些失望的是, 这次金莺并没有来,这个一门心思开始搞事业的女人报了个珠宝设计的短期培训班,要去瑞士待上一段时间。 没办法, 她只能跟一群塑料姐妹花同去。 度假山庄坐落于华城远郊,之前这里是一大片农村,有的土地上种了粮食,还有的种了果树之类的,开发改造的时候索性就留了下来, 作为高端原生态基地进行打造。 然后又挖掘了其他的娱乐项目, 滑草、垂钓、游船、摘果,应有尽有, 倒是和千篇一律专注于高尔夫等高端休闲的度假俱乐部区分开来, 显得别具特色。 进了度假村的大门, 一群人是步行朝着中央的度假酒店走去的。 这个步行道也是度假村特意打造的,算是特色景致之一, 沿途不仅有山水风光,还有最原生态的农家小景。有农田村舍,有溪水潺潺, 有虫鸣鸟叫,趣味横生。 出发的时候是一大群人,但因为步调不一致,逐渐拉开了距离,三三两两地走着。 像是心照不宣一般,虽然没有公开关系,但江澄子和宋秉文还是走在了一起。 他们离前面的一大帮人有一定的距离,后面的人也没有赶上来。而且那些人嬉嬉闹闹,倒也没太太有人注意到他们这里。 江澄子一路风景看过去,过了一段小桥流水后,来到了一处仿农家田园风光的地段。 有刻意保留的老屋村舍,又环绕蜿蜒的曲水梯田,路边推放着干草稻谷,远处还能依稀看见一些层层密密的果林。 为了造景更逼真一些,路边竟然还有一坨坨牛粪。 江澄子边走边看入了神,忽然感慨了一句:“其实我们去找个深山老林生活也挺好的。” 她转头看宋秉文:“我织布来你砍柴。” 宋秉文对她的突发奇想见怪不怪,只微微挑眉表示质疑:“你会织布?” “我怎么不会了?”江澄子不满,“你忘了,以前我还给你家热带鱼织了件毛背心的,而且也给你家乌龟织过袜子。” 宋秉文默然,他怎么会忘记。 当时江澄子说他家庭院的池塘水太凉了,硬是要去给池子里的万年龟把袜子穿上,被他坚决制止了。然后她还赌气了,说乌龟不穿袜子,她就不吃饭,他们要同甘共苦。 当然了,她的决心并没有坚持多久,宋家保姆把奥尔良烤鸡端上桌的下一秒,她和他家当时养的哈士奇同时都跑出来了。 但江澄子显然不记得后续的糗事了,还在不停地叭叭叭:“我要去了深山老林还真不见得活不下来,像我们这样的手艺人,随便找棵树都能雕出朵花儿来,比你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倏忽,一只灰黑毛发、体型结实的四肢动物飞快地从面前的小径上扑腾着跳跃过去。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江澄子惊叫起来,一下子跃到了宋秉文的身上,勾着他的脖子将自己整个人像树袋熊一样挂了起来。 “那是什么?怎么会还有老鼠啊这里!!!” 宋秉文被她这样猝不及防地蹦上来,身子不设防被往下一带跪到地上,膝盖磕到一粒尖锐的石子,一时吃痛竟支撑不住。然后两人都跌落到地上,还顺势滚了一圈,就这样搂抱着滚落到路边铺满干草的土地里。 宋秉文努力将江澄子护住,让她垫着自己的身体,不至于让干枯的草秆和隐藏在土里的石子划破胳膊。 -- 第124页 停下来的时候,两人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缠在一起。 不知是刚才的摩擦生热,还是今天的太阳过盛,两人的体温都有些高。 江澄子一抬头,正对上他明晰的眉眼,他的手正按在她的后腰上,薄薄的衣物隔绝不住掌心的温度。 “那是田鼠,就在这种松软潮湿的土地里生活。”宋秉文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冷静地跟她进行科普。 “......” 江澄子垂了垂眼,正想说什么—— “我靠,你俩在干什么?大白天的。”江澄子听到了梁啸天的大嗓门。 往上抬头一看,这才发现路边不知何时站了一大群人,此刻一个个的,都在低头看着他俩人。 看他俩就这样在路边的草丛里抱在躺在一起。 江澄子趴在宋秉文的身上,手撑在他的胸膛,两条腿将他的腰圈住。 江澄子霎时脸红了,但表面仍保持着镇定:“哦,我们在打架。” “打架?” “对。”江澄子站起身,故作淡定地撩了撩额发,“因为他想去捡牛粪吃,我不让他去。” 宋秉文:“......” 那一刻,宋秉文真的在想...... 要不找个深山老林吧, 她织布来他砍柴。 人生也没那么长,很快就过去了。 —— 一行人没有再纠结于此事,就当是个徒步中的意外插曲。 宋秉文将江澄子拉起来后,也没有解释什么,一脸平静地朝前走去。 走了不知道多久,江澄子觉得有些体力不支了。 忽然,她看到,前方有一片果林,低压压一片的树上挂满了黄澄澄的果实。 哎。 江澄子眼前一亮,快步走了过去。 走近了之后,她有些失望,嗐,原来是橘子啊,不是橙子。 这是什么品种,怎么这么相似? 可能是因为小时候那次摘橘子被狼狗扑过来的经历,让她幼小的心灵有了很大的阴影,所以从此以后,她就不怎么吃橘子了。 但她又偏爱柑橘味的水果,所以向来吃橙子。 宋秉文也跟着走过来,看她抬头望着。 “想吃么?”他问道。 江澄子还没答话,就看到宋秉文真的朝着最近的一棵树走去,然后两手各撑着一边树干,就这么纵身一收腿,轻松地一跃而上。脚踩稳树的分叉处之后,身子朝着上方探去,然后拉过一条树枝够了两个橘子过来。 宋秉文的运动能力很强,身手矫健,毫不拖泥带水,一套动作一气呵成。 江澄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的时候,他就已经摘完跳下来了,将橘子递给她:“给。” “你是给我摘的?” “你不是想吃?看了这么半天。” 江澄子没有伸手来接:“这是橘子,我喜欢吃的是橙子。” 宋秉文微蹙眉,不解:“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江澄子一本正经道,“橘子是那种、那种纯甜的味道,而橙子是那种、那种微酸一点的感觉。” “......”宋秉文知道她也形容不出个所以然来,以为她又在闹小脾气,有些无奈又耐心道,“那你先拿着,回头我再去亲自体验一下两种水果的区别。” 然后宋秉文就走到十几米开外的一个水龙头那里洗手,刚才爬树,让他手上沾满了灰土。 这时,叶晓雯离开了另一波人群,朝这边走了过来,笑着主动跟江澄子打了招呼:“澄子姐。” 江澄子也转头对她随意地笑笑。 叶晓雯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指着江澄子手里调侃道:“澄子姐是因为名字里有这两个字才喜欢吃橙子的么?” 江澄子低头看了一眼掌心里的水果。 但她还没说话,叶晓雯就转头朝着头顶的果树仰望过去,顾自抒发胸臆:“其实我也很喜欢的橙子,不过确切来说,我是很喜欢这里的橙子。我觉得这些远离城市的乡野一树一木都是有灵气的,这里长出来的水果都跟超市里卖的都不一样,就好像突然有了生命,总感觉它们会对你说话。” “你既然能听到它们说话的话。”看着叶晓雯一脸神往的模样,江澄子突然问道,“那你知道它们在说什么么?” 叶晓雯一愣:“嗯?” 江澄子:“它们在说,我是橘子。” 叶晓雯:“......” 见叶晓雯神色尴尬,江澄子想缓和一下气氛,把橘子递了一个过去:“你要吃会说话的橘子么?” 反正她也不是特别想吃。 叶晓雯脸色僵硬了片刻,嘴角抽了抽,还是没有说出话来,只沉默着伸手接了过来。 —— 终于到度假酒店区域后,大家都又渴又累。 都是金贵的公子小姐,几乎没怎么走过这么长的路。 所以,梁啸天早早让人备好了水果、茶点和小食自助,在大厅右侧的餐厅里摆放整齐成几长排。 其中有一盘,全是切成小块的橙子,金灿灿地铺满了整个餐盘。 “靠,宋大总裁不知道发什么疯,一定要吃橙子。”梁啸天站在餐车边抱怨道,又东张西望,“人呢?又不来吃了?” 江澄子倒是开开心心地装了一小碟水果,去大厅外面的草坪上找了个木藤摇椅坐下,舒舒服服地吃了起来。 -- 第125页 她终于还是吃上了橙子。 另一边,叶晓雯也去取了水果,她拿了些荔枝提子火龙果一类的,盛了满满一大盘。同时,手里还一直捧着那个橘子,也没有剥来吃,就这么一直拿在手心里。 旁边另一个同来的女生看到了,问:“哎,晓雯,你怎么不吃那个橘子啊?” 这个女生就是被叶晓雯带进这圈子的那个。 叶晓雯看了看,笑着答道:“哦,这是宋师兄爬树摘的,劳动的果实,不想吃。” “哟,原来是宋师兄摘的呀~”那女生听闻,神情立即暧昧起来,调笑道,“难怪舍不得吃呢。” 两人对话的声音不小,周围也有其他人听到了。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很明白宋秉文和叶晓雯的家世地位有多悬殊,而且平日里也没什么交集。 怎么突然就这么暧昧上了? 学长和学妹果然容易产生激情是么? 宋秉文脚步顿住。他并不想吃水果,是进来餐厅这边接咖啡的。正好听到了叶晓雯的话,眼神看过去,有种暗而沉的凛色。 叶晓雯不经意间转头也看到了宋秉文,没料到他会突然出现,惊了一下,但随即恢复平静。 “宋师兄。”她向他问了好。 宋秉文没有回应她的问好,唇线依旧平直,毫无开口之意。 叶晓雯抿了抿唇,缓缓开口:“我没有别的意思的,这确实是宋师兄亲自摘下来的啊......” 她又没说是给她摘的。 “而且澄子姐人好好哦,看我实在太渴了,就直接给我了。”叶晓雯又道,“估计她不是特别喜欢吃橘子吧。” 宋秉文全程不发一言,见咖啡机响了一声,接好了。他端起杯子,转身走出了大厅。 晚上的餐食是BBQ自助,外面的草坪中央已经堆放了木柴,工作人员正搭建着烤架,还要等上一阵子才能吃到烧烤。 这帮人便分散开来,自得其乐。 宋秉文和他那个小圈子坐在草坪东南处的一处露天棋牌桌上,一圈人七八个人围着坐下,中间有个工作人员负责主持。他们正在玩扑克,用这种极费脑力的娱乐打发饭前时光,而且,为了更刺激一点,决定谁输了,就必须接受惩罚。 对这群人来说,输钱不可怕,反正有的是。但被惩罚去做一些社死的事不行,丢脸比命大。 所以大家都有些隐隐的紧张。 宋秉文靠坐在藤椅上,修长的指节翻了下面前两张底牌的一角,垂眸一瞟,又放下了。神色淡淡的,从草地上刮过来的风吹动着他的衬衣一角,显得闲适又悠然。 这种游戏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需要很费脑力的事。 第一局结束的时候,输得最惨的那个人被惩罚去女生那边叼着牙签传递一张卫生纸。 这种事自然惹得整个草坪上都闹腾了起来,大家纷纷起哄着,闹着两人看热闹。 宋秉文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并没有跑过去。 他凝眸看着那边,手垂放在牌桌面,指尖轻敲了敲。 江澄子自然也在凑热闹的人群里,而且叫得最起劲的就是她了。 刚才女生们就在这里坐着聊天,她不得不应付塑料姐妹花们的嘘寒问暖,久了也觉得有些闷得慌。 所以突然来了个这么刺激的,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好戏。 那名男生完成了任务之后,又回到牌桌那边。 草坪上一时恢复了正常的氛围。 江澄子也坐回了自己的位子,用小银叉戳了一块橙子,放进嘴里嚼着。 这里培植的水果都是上好的品种,味道浓郁,汁水饱满,一口咬下去就有多余的隐隐渗透到唇角。她放下盘子,抽了一张湿巾沾了沾唇面。 她说的明明没错嘛,就是一种微酸的味道。 忽然,听到一个沉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江澄子,你站起来一下。” 她一转头,是宋秉文。 这个小圈子里的女生们正聊着天,忽然被他这么一打断,都停下说话,看向他们这边。 “干嘛?”江澄子不明所以地站了起来。 宋秉文的个子比她高很多,站起来之后她的头顶只到他下巴处。 江澄子仰头看着他,黯淡的夜色下,他轮廓深刻而立体,垂下的眼眸中泛着微澜。她忽然心跳骤紧,像是有所预料...... 宋秉文直接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往他的方向一带。下一秒,低头亲了下来。 江澄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的唇瓣已经黏着在了一起。 与上一次的浅尝辄止不一样,像是更为深入的索取。他的舌尖探进齿间,挑动着她的舌尖。 渐渐地,江澄子眼里起了一层迷雾。像是受到了蛊惑,虽然周围这么多人,她忍不住浓烈地回应了他。唇齿缠缠绕绕,津液分泌的濡湿感溢满了口腔。 草坪上,篝火已经点亮,火焰跳跃,火星窜得很高,一缕鸦青色的烟雾袅袅升起。周围没有其他强烈光源,只有几盏小夜灯缠绕在房梁门柱上,草坪中央大片的红光衬得周围愈发黯淡。 一时悄寂无人声,只剩下木柴偶尔爆处的噼里啪啦声。 “嘶.....” 这一幕草坪上所有的人都看到了,除了跟宋秉文关系最好的金驰和梁啸天,全部都呆住了。 就像突然爆了个冷门似的,刚才那一轮确实是宋秉文输得最惨。 -- 第126页 而且,说到惩罚是亲一名异性的时候,他竟然罕见地同意了。 而且,他们指的是亲脸啊喂。 即便是金驰,也不太明白宋秉文这个操作。 周围人更是。 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坐在江澄子对面的叶晓雯也惊了,这一幕对她来说极其刺眼。 偏偏,从她的角度能够清晰地看到宋秉文的面部神情,是没有一丝抗拒或勉强的表情,相反,他看向江澄子半阖的眸子里,有一向疏冷克制的他轻易不会被看到的情余流露。 甚至,她看到他揽住江澄子后腰的手似是不受控地收紧,像是想搂紧她,但可能是考虑到大庭广众之下,又克制地松开了些。 叶晓雯的脸色煞白,自己刚才那些心机,那些说话的艺术,那些想让人误会他们两人暧昧关系的行为,现在都像巴掌一样,全数打回在了她的脸上。 但她的这些心理,当事人毫不关心。 江澄子刚才吃了好些橙子。 齿间和唇瓣上都有些微甜微酸的余韵,是淡淡的后调。 宋秉文松开她的时候,见她的面庞被火光映得通红。 他贴近她耳边,勾着唇角,用只有她能听到的气音小声说了句: “就是想知道,什么才是——” “橙子的味道。” 第51章 舞会 我不是已经被最美的那只勾去了?…… 听了宋秉文最后那句话, 江澄子耳垂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 她小巧的舌尖露出一点,迅速地舔了下唇角。 她发现,原来她一直错了, 橙子的味道,才是纯甜。 宋秉文松开她之后, 江澄子的眉眼依旧低垂着,盯着他脚边的草地, 看着被修剪成短茬的草丛。 旁边的烧烤架已经支好, 火焰窜得很高, 火光在她的眼角明灭闪烁,也映得她的脸颊通红。 虽然知道因为光线的原因,周围人看不清细节, 但即便是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事,也足够让人羞耻了。 这件事的叹为观止程度,一直持续到烧烤开始了很久。 江澄子不得不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关心和打探,还有各种各样的眼神注视。 而宋秉文那边也是, 梁啸天一直缠着他。 “靠, 你这是已经追到手了,还是借机耍流氓啊?”他手上拿了个孜然羊腿, 也顾不上吃, 忙不迭地凑到宋秉文面前扯着大嗓门问道。 他想了想江大小姐平日里对宋秉文那副态度, 还没等他回答,又道:“你这可是犯罪啊。” “对。”宋秉文只从烤盘里拿了一串秋葵, 看也没看他淡定道,“我把身份证号给你,你报警把我抓走吧。” “......” 见梁啸天依旧在啧舌, 宋秉文这才转头面向他,带着几分认真:“她是我女朋友了。” 梁啸天听了这话,还没来得及吃惊,只听旁边哐当一声。 他转头,看到叶晓雯慌张地蹲下,她刚才不小心打翻了一盘放在桌面上用来做羊肉串的钢叉,正准备捡起来,工作人员跑了过来,说自己来做这事就行了。 叶晓雯面色僵硬,依旧蹲在地上。 她刚才一直在近处佯装不经意地听两人的谈话。 她没有想到,宋秉文真的跟江澄子在一起了。但内心里,她还不死心,留了一点点期许。 或许,是因为家里的缘故。 或许,宋秉文并不愿意。 还没有说服自己,就听到上方传来宋秉文清润的声音:“是我追的,而且追了很久。” 他在对梁啸天说话。 语气很坦诚,仿佛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这位一向傲气的天之骄子,终于有一天,也会为自己喜欢的女生而低头。 梁啸天看了看宋秉文,又往江澄子那边看了几眼,见她在远处听不到,用胳膊捅了下自己这好哥们:“哎,兄弟。” 宋秉文看他。 梁啸天贼兮兮地对他挤了挤眉:“那今晚上,怎么睡呀?” “什么?” “哎,就是安排住处啊。”梁啸天道,“我本来给你们安排的都是单人套间,这下你俩要住一间房不?” 还没等宋秉文回答,他就抢先说道,睁着那双八卦之眼:“你肯定愿意的啊,关键是江大小姐愿不愿意。话说你俩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宋秉文睨了他一眼,没回答,走开了。 见正主走了,旁边好几个男生凑了过来:“真在一起啦?” “这么说华城两大豪门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哎哟,看不出来啊,一直以为宋哥没有七情六欲呢。” 他们刚才全程没顾得上拿吃的,食物已经不重要了,一直猫在旁边专心侧耳偷听着。 听到梁啸天说要给两人安排一间房时,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啸天你也太过了,宋哥那么纯情,你非要把人俩凑一块。 “就是的,你以为都跟你一样,人家从来不玩女人好吧?” 这时,也在其中的金驰和梁啸天对视一眼,嘿嘿一笑:“想多了,宋哥跟纯情可不沾边。” —— 但梁啸天最终还是没那个狗胆直接给两人安排一间房。 江澄子入住的是之前定好的一间单人套间。 她的行李已经提前托运过来了,被服务员放置在了房间门口处。 -- 第127页 里面有江家佣人提前整理好的十几套衣服,分别适用于各种场合,让江澄子无论何时都能够方便取用。 开锁进屋后,江澄子拿出一条渐变蓝及膝礼服裙换上,与金驰婚礼那场舞会上同一色系,而且都是Dior的,但款式有所不同。因为这次没有造型团队协助她换装,所以干脆挑了短款的,方便穿着。 然后她又将头发简单地盘了起来。 照了下镜子,确认没有问题,就下楼了。 晚上的时候,在度假酒店大厅里举行了舞会。 天花板顶上悬挂着三层梯形的垂坠水晶吊顶,周围镶了一圈小型的射灯。整个大厅里明亮宽敞,映得大理石地面流光溢彩。 角落里有一台老式留声机,上面是镀金的大喇叭,下面一张大型的黑色光碟正缓慢旋转着,歌曲从中流淌了出来,弥漫至各个角落。 大厅中央已经有很多男男女女配成了一对对跟着音乐旋转起来。 江澄子到大厅的时候还比较早,扫视了一圈,没有看到宋秉文,然后她就被一群富家小姐妹拉过去了。 没一会,梁啸天那群男生也下来了。 宋秉文一步入大厅就看到江澄子站在大厅的东南侧,正跟一群女生在聊天。 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她的侧影。 她穿了一条渐变蓝色的裙子,上面是一字肩领,堪堪勒住瘦削的锁骨下方,正好将她莹润如玉的肩头露出来半截。腰际是刻意提高的剪裁,以丝带收束,将身形弧度勾勒得愈发精巧。下面是薄纱质地,裙摆轻漾在小腿肚中段,有种将露未露的朦胧隐约感。 其实这次江澄子的头发打理得很简单,就只是拢在了脑后,却显得经过了恰到好处的设计,肌肤剔透,碎发垂落,让整个人妩媚中带上了点儿美人困倦的慵懒感。 宋秉文遥遥地盯着她看了片刻,眼神明显活泛了些,唇角也忍不住往上扬了扬。 他忽然觉得金驰虽然平日里着三不着两的,但有句话说得极对:这满屋子的女人,论身形相貌没有一个比得上江澄子的。 他抬步直接朝那边走了过去。 “哟哟哟,你男朋友来了。”有人在旁边向江澄子调侃道。 江澄子转头,看到了宋秉文。他也换上了正装,是惯常的一身漆黑面料,中规中矩又卓姿出众。 宋秉文伸手递到她面前:“我能有幸邀请你跳一曲舞么?” 非常礼貌而正经的邀约。 江澄子略顿了下,还是将手搭上了他的手,又很自然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大厅里的音乐缓缓流淌,是慢华尔兹的曲调,缓慢中的一抹轻快自然节奏尤其悠扬。 江澄子知道宋秉文是会交际舞的,虽然一直没见他跳过。 像他们这样的家庭,社交相关的学习从会走路开始就会有专人教授。不仅是餐桌礼仪、衣着礼仪、话语礼仪,交际舞也是其中一部分。 按照宋秉文那个认真严谨性格,按理来说,他不仅会,而且应该学得很好。 但在实战经验上,他肯定远远不如她了,毕竟她就没见过他在公开场合跟哪个女生跳舞。 所以,这算是他们真正跳的第一支舞。 走到大厅中央,宋秉文右手托在江澄子的后背蝴蝶骨处,另一只手放平,握住她搭上来的手,脚下开始缓缓地移动。 两人靠得很近,配合得意外地和谐。 他的手臂很有力量,引导着她,转圈和前行后退都有章法。虽然有时候过于死板了些,能看出理论有余而实践经验不足,但是技艺还是算上乘了。 江澄子的裙摆是散开的,旋转时轻轻扫过他的裤腿处,打出一些褶皱来,增加了些非常奇妙的亲密感。 在过程中,江澄子能够察觉到,四面八方的视线都扫视了过来。 她有些不适应。 其实她对公不公开这件事本身没什么意见,但像他们这样的家族联姻,都是人选合父母心意就行,大家心照不宣走个固定流程。 但他们竟然还黏黏糊糊地谈起恋爱来了,在整个大氛围里显得尤其格格不入。 这样想着,一曲终了后,江澄子手轻轻用力,拉了拉宋秉文。 “我们去那边吧。”江澄子朝着靠墙环绕大厅一圈的红色皮沙发示意了一下。 宋秉文微点了下头。 江澄子后续本来是不打算继续跳了,让宋秉文去帮她拿杯红酒,干脆就坐在这个角落里打发整晚的时光。 但即便是这样,因为她的外貌身形太过于瞩目,还是有没眼力见的男士前来邀请她跳舞。 那位是梁啸天远方亲戚那边带来的朋友,平日里跟华城这个圈子走得不近,所以也不太清楚这些深一层的关系。 虽然傍晚的时候知道了宋秉文和江澄子的关系,但他对两人的观念还停留在家族联姻的表面功夫而已。毕竟,这个圈子里的人都是这样。 所以,他自认为来邀请共舞一曲,并不是什么冒犯的事。 那位男士站在江澄子的面前,屈身伸手:“江小姐,请问我能有幸邀请您跳一支么?” 江澄子有些出乎意料,抬头一看,这人并不是他们圈子里的人。难怪,她就说嘛,如果认识宋秉文,怎么还会来作死。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宋秉文就已经拿着红酒回来,走到了她身边。 -- 第128页 他脚步站定,扫了一眼便明了是怎么一回事。 宋秉文一脸平静地将红酒放在江澄子的面前,再不紧不慢地对那位男士道:“不好意思,我女朋友可能没法跟你跳舞。” 然后他神色如常继续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倒可以跟你跳。” 江澄子:“......” 这人即使说这种话,都是一副严肃认真又一本正经的样子。 那名男士听后明显一滞,看向他的神情颇为复杂,停顿了片刻后走开了。 宋秉文似乎并不在意,直接在沙发上坐下了。 江澄子有些无语,但是看到宋秉文全程泰然自若的样子,还是不打算说什么了。 反正他最厉害了。 她端起酒杯,小啜了一口,托着腮看着大厅里旋转的男男女女。 她并没有跟其他人跳舞的意向,但是坐久了,未免有些无聊。 忽然,她不经意侧眸,瞥见宋秉文拿出了手机,竟然又开始查收邮件了!! 她想起两人看烟花那次,他也是这样在旁边处理自己的公事,顿时一股怨气升了起来。 “你别看手机了。”江澄子转向他,不满道。 “怕公司有什么紧急的事。”宋秉文解释了句,但还是将邮箱app退出了。 他正准备将手机锁屏收起来的时候,忽然,江澄子的手伸了过来。 “给我看看。”江澄子理直气壮,“你整天拿着手机,让我看看你在跟谁聊天呢。” 宋秉文没说什么,大方地将手机放到了她手里。然后靠着沙发椅背,也端起红酒抿了一口。 另一边江澄子随便地在屏幕上划了几下。其实她也就是想把他的手机收过来,并不想去翻他的私人通讯。正想锁屏的时候,忽然瞥见了微博app的图标。 哎,她突然有了些兴趣。 其实展览那件事后,她的那个临时注册微博也没有再使用了,自然也没有关注宋秉文的账号。 她都还不知道他每天在都发些什么呢。 这样一想,江澄子直接点开了微博的app。 这种公开的东西总是能看的吧。 登录界面就是他的账号,但她在他的主页里面迅速浏览了一下后,撇撇嘴,她发现他的微博真的是常年不会更新一下,一动不动,像王八。 但即便是这样,人气竟然异常高涨。 就算是他极偶尔转发的业内动态,甚至都不是自己原创,下面的转赞评竟然比普通的大V和小网红们都要高出一倍! 她好奇地挑了一条点进去看,发现前排热评几乎都是与生物学无关的,全是什么“老公好帅”,或者“老公睡我”一类的。 她又看了另外几条,也是这样。 偏偏每个热评后面都跟着上千上万的点赞数。 都是些什么人呐。 江澄子皱着眉退出了评论区,忽然,她注意到,右下角“我”那个板块的红圆圈里的数字已经999+了,是私信。 怎么会这么多? 江澄子想了想,既然宋秉文都同意她看他手机了,那么也默认可以看他的来往信息吧,也不算未经他同意侵犯他隐私了。 于是,她点了进去。 看到一溜找他说话的聊天记录。 她随便点开了一个,就看到对话框里赫然写着: “约么?包夜xx。” 她手指一顿,神情微滞,这才注意到这人的头像是个衣着暴露的女生。 后面又点了几个,几乎都是这样。 要不就是来撩骚的,要不就是求包养的,而且是真的认真地在求包养的那种。上来就报自己的身高三围,说每个月给多少钱,住什么规格的别墅,买多少额度的包包衣服,其余时间可以不用管她。绝对乖巧听话,不会打扰他的家庭和正室。 还有很多是真的来找对象的,介绍了自己的基本情况,说想做他女朋友,顺便附上了几十张自拍照或者p得过度的美颜照。 总之上千条私信,绝大多数都是看中了他的貌或者钱。 几乎没有人要跟他探讨他最爱的学术问题。 不过也是了,谁会在微博上跟他交流学术,真有那个本事早在会议上见到当面聊了。 江澄子没有再继续点开,往下拉了拉。从红圈的状态还没有消失来看,宋秉文几乎都没有点开过。 “你比我还受欢迎呢。”江澄子拖腔怪调说了句。 “什么?”宋秉文侧目看了眼她手里的手机。 “好多人给你发私信,都是些美女呢。”江澄子将屏幕举起来在他面前晃了一下,但也没给他细看。 还没等宋秉文解释,她一昂头,无比自信:“不过都比不上我就是了,我才是最美的那个。” “哦,我知道。”宋秉文也没想细看那些私信,收回视线轻飘飘道。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我是最美的还是私信?”江澄子激动起来,转身面向他:“你都看过了?!” “没有,一开始只有零星几条的时候,我处理了下。” “处理?”江澄子没明白他这个措辞,“你回复了?你约了?你包养了?还是规劝她们从良了?” “都不是,我举报了淫会色情,然后她们被封号了。” “......” 不愧是你。 “但后面实在太多,我就不想管了。”宋秉文语气懒懒的。 -- 第129页 “我现在来帮你管,你是不是不知道有个关闭私信的功能。”江澄子啪啪按键很快帮他设置了下,又非常义愤填膺道,“现在这些见缝插针的人真多,还好我及时发现了,不然都不知道你哪天寂寞了会不会被哪只狐狸精给勾去了?” 宋秉文盯着她愤愤的表情,忽然轻笑了下:“已经晚了。” “啊?”江澄子抬头,不解。 宋秉文伸手在她脸上掐了一下:“我不是已经被最美的那只勾去了?” 第52章 电影 现在我有女朋友了。 舞会结束后, 大家回房休息。 这次的房间分配按男女分隔,分别在不同的区域,中间只有个走廊, 并不算太远。 这个度假酒店在整个度假村的中心区域,周围环山, 林木葱郁。 但就因为此处生态太好了,房间里会有些不知名的小虫。 而且因为目前试运营, 他们又是第一批邀请而来的客人, 所以在除虫方面还有很多不到位的地方。 江澄子一进卧室, 就看到一只虫子在她的床单上,绿莹莹的翅膀,就这么停留在那里, 一动不动,跟她大眼瞪小眼。 她吓了一大跳,往后退了几步后,拿起桌上的手机,忍不住给梁啸天打了个电话一通抱怨。 梁啸天拖着长音:“江大小姐, 不好意思啊, 我们穷人一直就住这种地方。” 说完他又贼兮兮地小声道:“宋哥在302,他那房间好, 你去他那里挤挤?” 江澄子懒得跟他废话, 直接把电话挂了。 夜幕降临后没一会儿, 突然外面就下起了暴雨,还杂夹着电闪雷鸣。 白灼的闪光间或划破了整个夜幕, 让天空都亮了一瞬。 江澄子独自在房间里,看着玻璃窗外的景象有些害怕,索性将厚重的窗帘拉上了。 然后她翻找了换洗衣物, 抱着进了浴室。 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后,江澄子换上了睡衣,用毛巾搓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走出来。 外面的雷阵雨依旧丝毫未停歇,打开浴室门的一瞬间正好听到一声巨响。 让她心里没由来地一颤。 紧接着下一秒,整间房都黑了下来。 所有灯光都整齐划一地消失了,连浴室里的排风系统都停止了运作。 停电了? 江澄子擦头发的动作顿住。 周遭蓦地变得很静,紧接着又是一阵雷声。 她很想叫人,但忽然意识到这是在酒店里面,不是在她的卧室,周围没有佣人。 江澄子的脚步停顿了两秒,心里敲着小鼓,努力适应这个黑暗的环境。 然后才借着窗帘外透进来的熹微亮光,摸索着自己的手机。 差不多用了十多分钟,她终于将手机拿在手里,稍稍安心了一些。 这个地方信号还不错,虽然停电了没了酒店wifi,但还可以用自己的流量。 她打开微信,看到群里面果然沸腾了起来,消息已经99+了。 这个群里都是华城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自然大多数也是今天在度假村的这帮人。 梁啸天率先在群里发了个公告,解释了一下停电的原因。这个地方处于山脚下,山上土质松软,暴雨导致了山体滑坡,造成了泥石流,电线线路被破坏。现在政府正在派人紧急抢修,破坏情况不严重,估计过不了多久电就会来了。 但就目前而言,大家各自在房间里的事情都中断了。没电什么都做不成,索性全部涌进群里面聊了起来。 因此,后面消息很多。 江澄子往下翻了翻,看到梁啸天又继续说话了,像是在努力地挽尊:【虽然今晚出了这个不值一提的小状况,但总体来说我这次度假休闲之旅安排得还是不错的是不是?这一点大家要摸着良心说话。虽然电路短路了,但是瑕不掩瑜,也没有影响这是一场精妙绝伦的原生态之旅。】 梁啸天确实厚脸皮,就这也能把自己夸出一朵花:【什么叫原生态?原生态就是这样,不是我吹,你们去别的地儿都体会不到这样的原生态。】 其实停电这种意外情况,也没人想怪他,但见他一个人在那里逼逼逼个不停,正好没事的大伙全都冒出来嘲他。 王颜:【确实,高端度假山庄还能停电,而且连个备用电都没有,一般都遇不到。】 祁延泽:【就这还能夸得出口,真不要脸。】 金驰:【真不要脸。】 于洋:【真不要脸。】 曲双江:【真不要脸。】 ...... 大家开始刷起了屏。 眼看着后续这个走向兜不住了,梁啸天急忙喊话宋秉文:“宋哥,你来说句公道话,你是不是觉得挺好的?” 他急需一个支援他帮他撑场子的大佬。 正当大家都认为宋秉文根本不会鸟他的时候,他竟然破天荒地露了个面,而且还很给面子地回复了:【嗯,挺好。】 梁啸天又惊又喜,正得意着,看到下面又开始了新的刷屏—— 金驰:【色令智昏。】 于洋:【色令智昏。】 曲双江:【色令智昏。】 ...... 江澄子:“......” 后面消息实在是太多,她直接拉到了最下面,看到梁啸天在问,去不去他那里看葫芦娃电影,他带了电脑,还有电而且里面有存货,不用联网。 -- 第130页 群里面男生们纷纷应下,说看葫芦娃去了。 江澄子扫了一眼,没看到宋秉文回复,他就回了那句简短的话后就没再出现过了。 她退出群聊,点开跟宋秉文的对话框。 江澄子:【你睡了么?你去看葫芦娃么?】 宋秉文很快就回了:【没有,不去。】 江澄子:【可是我想去哎......】 待在房间什么都干不了,还这么黑。 宋秉文几乎是秒回:【别去凑热闹,快睡了。】 江澄子握着手机,扫视了一圈房间。 四周一片幽暗,现在外面已经停止了电闪雷鸣,连从窗帘透进来的那点儿光都没有了。 江澄子本身就有些怕黑,现在根本就睡不着。 忽然,她产生了一个念头——她想去找宋秉文。 跟他待一起,感觉会安心很多。 他那么可靠的一个人。 江澄子一向行事果断,这样一想,她就立即行动了。 拿着手机走到门口,抽了房卡就真的出发去找宋秉文了。 酒店走廊的地面贴着荧光的紧急疏散标志,再加上手机电筒的照明,让她勉强能够看清楚路线。 她记得,梁啸天提到,宋秉文的房间是302,她现在在316,也就是说,离得并不远。 就这样,她一路寻着来到了宋秉文的房间门口。 敲了敲门,耳朵贴到门上听见了脚步声,她就知道宋秉文肯定没睡。 果然,没一会,门就打开了。 宋秉文见到江澄子在外面,似乎并不吃惊,只说了句:“你怎么过来了?” “啊,你不想让我来找你?”江澄子踏了进去。 “不是,你如果说想要我陪,我可以去找你。”宋秉文说着,将门带上了。 江澄子抿唇,心里漾起一丝微笑,步伐轻快朝着他房间里面走去:“无所谓啊,我也没走多远。” 宋秉文的房间也是黑暗的,但他的桌上摆放了一台电脑,屏幕发出的光将周围稍稍点亮了一些,显得整间房不像她那边一般是纯黑的色调。 她没想到他也带电脑来了,估计是专程叮嘱宋家佣人运送行李的时候给他带上的。 不知道是这样的熹微光亮,还是因为有宋秉文在身旁,江澄子一下子就安心了下来。外面的电闪雷鸣仿佛都减弱了,她也不再害怕了。 “你还在工作啊?”江澄子问。 “嗯,处理一些公司的事,已经弄好了。”宋秉文忽然问道,“想看电影么?”。 江澄子想了想,确实,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可做,看电影也好。 “你电脑里有?” “嗯,想看什么类型的?”说着宋秉文拿起电脑,又拉着江澄子去沙发上坐下,将电脑放在了茶几上。 “都可以,你随便挑一部吧。”江澄子将拖鞋一踢,收腿放在了沙发上。 她身子前倾,看到宋秉文在他的电脑里寻找,依次点开文件夹。他的电脑里文件夹一层套一层,大多数都是一些学术名词的术语,她完全看不懂,密密麻麻,条目分得很细,像迷宫一样。 但是在娱乐那一个条目下,终于出现了一些与学术格格不入的名称,还有类似奥特曼一类的动画片? 江澄子耸了耸眉。 “从这些里面你真的能找到想要的文件么?”她忍不住问。 “嗯,我自己建的框架结构,当然熟悉。”宋秉文又点了两下,“好了,看这部吧,《盗梦空间》,看过么?” 是很经典的电影,江澄子当然听说过,但大学时有次跟着室友看了十分钟,就没再看下去了。 让宋秉文挑选,以他的性格肯定选的都是这种烧脑电影,反正他喜欢就行吧,江澄子点点头。 宋秉文打开播放,两个人就一块坐在沙发上看了起来。 电影的片头开始闪现后,江澄子往他那边挪了挪。宋秉文看了她一眼,抬起右臂,江澄子唇角一弯,头就靠了过去,倚在他的怀里。宋秉文的胳膊揽着他,手松松地搭在她的后腰处。 外面已经没有打雷闪电了,但雨还是哗啦啦地下着。雨声夹杂着电影里的人声,在两人周围回响。时不时一丝冷风裹挟着水汽从窗户的缝隙中渗透进来,带来些许凉意。 江澄子紧紧环着宋秉文的腰际,他的体温一向很高,她的脸贴着他的胸膛,觉得很熨帖,很温暖。 他的肌肉纹理很清晰,胸膛随着呼吸轻微地起伏着,她也跟着起伏。 除了电影里的声音外,她还能听到他微弱的呼吸声。 江澄子咬着下唇,黑暗掩藏下,绯色从脖颈蔓延上了脸颊。 电影的内容有些难理解,时过几年后,她依然看不懂。而且大晚上的她也不愿意费那个脑子,看了一会,就开始有些走神。 她的眼神离开了屏幕,缓缓向上撩眼,看到了宋秉文的喉结,是很明显的弧度。然后是他优越的下颌线,还有他精致的眉眼,和他薄而浅淡的嘴唇,全部被黑暗中屏幕的光勾勒了出来。 他看得很专注,一直盯着屏幕。 可是,江澄子却逐渐不满了起来。 这叫什么情侣看电影嘛。不都是借机搂在一起,聊聊天,然后卿卿我我么? 怎么到了他这里,变成了单纯的动脑益智项目了? 想到这里,江澄子抬手在他锁骨下刮了两下,哼哼唧唧了两声。 -- 第131页 宋秉文闻声垂眼:“怎么了?” “我都看不懂。”江澄子嘟囔道。 “那我给你解释一下。”宋秉文稍稍调整了坐姿,面朝她,“这里面一共有六层梦境,每一个梦都有一个梦主.....”* 江澄子:“......” 她简直无语了,她要的不是电影详解啊喂。 “第三层梦境是雪山中的堡垒,梦主是......”但宋秉文似乎没注意到她的情绪,一向思维清晰又逻辑性强的他转眼间已经讲解到第三层了。 而她还停留在片头小李子那张帅脸。 宋秉文还在讲解,但江澄子已经困了。 她完全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但她在想,有没有一层梦境里也有他们两人,那里面的宋秉文会不会懂风情一些? 早知道在这里被催眠,还不如一早就乖乖在自己房间睡了。反正,在哪儿不是睡? “......没有明确桌上的陀螺最终是否停下,所以结局算是开放式的。” 就在她上眼皮都快耷拉下来时,宋秉文终于说完了。 “这下清楚了吧。”宋秉文还颇为自信地问了一句。 清楚你个头! 江澄子实在忍不住了,抬起头离开他的胸膛:“谁要真的跟你看电影啊!” 宋秉文反问:“那你想跟我做什么?” 江澄子看着他,竟一时语塞,动了动嘴但没有回答,视线移到一边。 电脑屏幕因为电影已经放至片尾字幕而暗了下去,也让整间房的光亮都低了几度。 周围的声响仿佛都消失了,雨声也变得遥远。 凉风又吹了进来,撩动着她半湿的发丝末端。 忽然,宋秉文捏住江澄子的下巴将她转回来面对他,又稍稍抬起,然后直接低头含了一下她的嘴唇,声音缱绻:“想这样?” 江澄子心里一颤,睫毛不由自主眨动了两下。 她没料到,他懂。 还没等江澄子回答,她就感到一股力道将她放到了沙发上,然后就看到宋秉文的身影压了上来。 他双手各撑在她脖颈的左右侧,放低身子,俯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一次专注于一件事。” 江澄子听了这话,眼睑垂了垂,脸颊的红晕更深了一层。 宋秉文头微侧亲了上来,她的手撑着他的胸膛,渐渐合上眼。 宋秉文的吻由浅入深,咬弄着她的唇齿间,稍一用力。 “啊,疼。”江澄子忍不住叫了出来。 宋秉文闻声稍稍松了些,但并没有放开她,而是移动到她的肩颈处。温热的感觉蔓延了她的全身,江澄子觉得自己尾椎酥软,仿佛整个人下一秒就要融化了。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又重新在耳畔变得明晰起来,大颗的雨点一直在哗啦啦地下落,拍打得树枝摇曳作响。 在房间里这个幽暗的小角落里,两人唇舌齿关纠结,眼眸微张微阖,呼吸熨烫杂乱。 雨声和人声交织在一起。 宋秉文湿暖的双唇游移到了她的颈侧,啮吸了两下,然后咬住她的耳垂,舌尖挑着她的耳珠。 江澄子意识涣散,手臂无力,只仅仅木然地勾着他的后颈。 周围的温度也一点点炽热起来,将空气中的暧昧情意搅动得翻涌不息。 她正不知道下一步该走向何方时—— 忽然,房间大亮,电来了。 一切电路似乎都通了,渐次响起了一阵噼啪声。连浴室的灯都亮了起来。 旖旎的氛围一下子被破坏殆尽。 像是有无数的聚光灯,打在了沙发上的两人身上。 宋秉文似是被唤醒了一样,动作立即停住。虽然还是抱着她,但埋在她颈侧的头已经不再移动。 良久,他松开她,直起身。 江澄子拉了拉已经滑落一半的衣领,也缓缓地跟着坐起来。 她有些脸热,两人都没有说话。 良久,宋秉文询问:“我送你回去?” 江澄子经过刚才那一番纠缠,突然没了困意,提议道:“要不我们也去跟他们一块看葫芦娃吧?” 宋秉文听了这话,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吐出四个字:“最好不要。” “嗯?为什么?”虽然幼稚了些,但打发时间也还好吧,她连《盗梦空间》都看了。 “别去,他们也不会让你去的。”宋秉文没解释,只重复了一遍。 “他们还不让我去?他们试试?”江澄子觉得简直是笑话,那帮男生谁敢对她说个不字,脑袋都不想要了? 见她站起来,反而作势要去的样子,宋秉文知道,越是不让她去越是会去。没办法,他拉住她的手腕,强硬地往回一带。 “干嘛?” “江澄子。”宋秉文很正经地将她掰转过身,但说话时声音还是低了半度,轻咳了一下,“葫芦娃只是代称,他们看的是xx。” “......”江澄子一时怔住了。 宋秉文轻吸一口气,又道:“所以你明白为什么不能去了吧。” “你们男生真的好无语啊......”江澄子简直都不知道说什么,一帮富家子弟停个电就干这事儿?能不能有点追求了? 去抓萤火虫也好啊,或者端盆水去捉月亮啊。 不过,她忽然又欣慰地想,还好她家宋秉文跟他们不一样。 但是,真的不一样么? -- 第132页 “那你看那种东西么?”江澄子试探着问道,又确认了一下,“你不会看吧?” 宋秉文盯着她看了两秒,简短而坦诚:“看。” “......!!!!” 江澄子惊得下巴都快掉了,抬手用食指指着他,半晌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你......” 你个根正苗红一心向上的好学生居然也会看这种东西! 宋秉文看着她的反应有些无奈,但丝毫没有觉得难为情:“我不是神仙,我是一个正常的人。” 看到他这么坦然的样子,江澄子语塞。 下一秒,他是不是要说,他有这个年龄段的男人正常的生理需求了? 但江澄子还是觉得一言难尽,她想象不出来,在人前一副禁欲自持的学术大神,很快便能独当一面的商界精英宋秉文,在背地里,也为情为欲血脉憒张,气血翻涌。 其实说起来,平时看似她外表妩媚、衣着大胆,但实际上,她比他保守多了。她也就敢嘴上说说,或者穿衣服前卫一些,但实际上,根本没有跟异性有什么亲密的经验。 宋秉文倒是也没有,但是私底下,啧啧啧。 “所以,你是不是因为学习压抑自己太久了?”江澄子问出来觉得有些难为情,但又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正好相反,我从来不压抑自己。”宋秉文神色泰然自若,“我想为学术奋斗的时候,就潜心科研;我想继承家业的时候,就去商界闯荡;我意识到有喜欢女生的时候,就去谈恋爱......” 江澄子浅浅地啊了一声,忽然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也更明白他了。 无论外界对他的评价如何完美无缺,就他本身来说,他对自己的认知是清晰且到位的,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就去追求什么。他就是他自己,不会受任何外界的影响。 他拒绝被供奉成神仙,他是一个真真实实、有血有肉而存在的人。 “不过,现在不看了。”宋秉文突然道。 “现在怎么了?” 宋秉文用指尖撩了下她的额发,饱含意味:“现在我有女朋友了。” 江澄子抿了下唇,这话的暗示...... 让她竟然不知道怎么往下接。 她视线游移了一下,忽然想到,刚才找电影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他电脑上一个叫奥特曼的文件夹。 葫芦娃,奥特曼...... 她忽然就懂了。 这些男生的起名还真的是,让人无力吐槽。@泡@沫 于是江澄子又问道:“那你电脑里另一个30G的叫奥特曼全集的文件夹,也是这个吧?” 宋秉文:“不是,那真的是奥特曼。” “......” 第53章 垂钓 你这个娇气包。 江澄子从宋秉文房间里出来的时候, 正好碰上叶晓雯。 她看到江澄子,再看了一眼房间号,怔住了。刚想问什么, 忽然视线停留在江澄子的颈侧,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江澄子本来没想到这个时间点她会一个人在走廊上闲逛, 而且,正好被撞见, 也稍微有点难为情。 她想若无其事地打个招呼, 但看到叶晓雯一直在盯着她看, 而且没有与她对视。 好像,在看她的脖子? 江澄子伸手往自己脖子上摸了摸:“怎么了?” “没...”叶晓雯回过神,“没什么。” 紧接着她就走开了。 宋秉文也从房间出来了, 看到叶晓雯走开的背影,没在意,对江澄子道:“走吧,送你回去。” 江澄子回了房间,想要去浴室将头发彻底吹干。 刚拿起吹风机看镜子里的自己, 她就发现自己的锁骨处竟然有吻痕, 小小的一枚,颜色也不深。只是因为她的皮肤太过水润莹白, 所以还是有些瞩目。 她急忙伸手捂住。 又左右转了下头, 这才看清——原来颈侧还有好多痕迹。不光是颈侧, 红痕蔓延,一直到耳后。 她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连着耳根也开始发烫。 宋秉文这个家伙! 难怪刚才叶晓雯一直盯着她的脖子看。 她急忙快步走出浴室,从冰箱里拿了些冰袋,敷在痕迹上面按住, 盼望着明天能够消退。 这种大热天,她带的都是吊带或者低领的裙子,万一被人看到了,岂不是羞耻死了。 第二天一早,江澄子一醒来就跑去照镜子,发现还是有红痕。 比昨晚好多了,消散了不少,色度也减弱了,但是因为与她肤色对比明显,所以还是,很瞩目。 她往行李箱里翻了翻,发现家里佣人确实没有给她装高领的衣服。 没办法,她拿起手机,给那个罪魁祸首打了电话。 宋秉文已经洗漱完毕,着装整齐了,听到江澄子起床气一样地一通发泄,挂了电话就来到了她这里。 江澄子将他一把拉进去,指着自己的脖子,还扒开睡裙领口给他看锁骨处:“你看看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她又羞又气。 宋秉文眉眼低垂,顺着她的指尖落在她白皙的肌肤上,上面有暧昧的红痕,他当然知道是怎么来的。 昨晚在沙发上,半是情难自禁,半是作恶心理,他刻意留了些属于他的印迹。 视线回到江澄子怒气冲冲的面庞,宋秉文轻声问了句:“疼么?” -- 第133页 说着他的手抬起,准备抚上红痕,却被她一手打开:“不许碰!” 似乎觉得自己太过凶了,她清了下嗓子,又低声道:“倒...倒是也不疼啦。关键是现在怎么办?你看我的裙子,根本遮不住,这样出去,丢脸死了。” “穿我的。”宋秉文很快给出了解决方案。 他立即回房间去拿了一件自己的衬衣。 江澄子接了过来,去浴室里换上了。 他的衬衣都是纯色的,给她拿来的这件是天蓝色,还算适合女生穿。剩下的地方擦一些粉底,然后再将头发放下来就差不多了。 她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只松松地扣了几颗。 宋秉文抬手,为她将剩下的纽扣扣上,一直扣到最上面的一颗。 江澄子呆呆站着让他扣衣服。衬衣是冰蝉丝面料的,很轻薄很清凉,他的指腹不经意间隔着布料压在她的皮肤上,就像是直接触碰她的肌肤,让她有些别样的感觉。 然后宋秉文打量着她,娇小的身材裹在宽大的衣服里面,衣料在她身上任意摆动,漾起波纹,整个人有种柔弱可怜之感。 盯着看了一阵,眸色不自觉加深,他忍不住低下了头,却被江澄子一把推开:“不许亲了!” 见她一脸气鼓鼓的样子,宋秉文笑笑,牵起她的手,出了门。 他们走进早餐厅的时候,正好迎面撞上梁啸天。 梁啸天看到江澄子忽然少见地换成了衬衣,多看了两眼,似是注意到领口处半露的红印:“哟,怎么......” 见他要开始发问了,江澄子先发制人:“我昨晚不是打电话给你说房间里有虫子么?结果你也不想办法解决,你看看,把我咬得脖子上到处都是疙瘩。” 梁啸天也没怎么敢往她身上凑近了细看,想到是自己度假山庄没有做好除虫工作才导致的这位大小姐皮肤受损,她一向多精贵呀,顿时有些心虚。 他陪着笑脸:“嘿嘿,大小姐,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哪比得上江家酒店那条件啊,只能让澄妹妹受委屈了。” 江澄子也见好就收,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宋秉文抬步从容跟了上去,淡淡评价道:“我女朋友就是聪明。” 早饭过后,江澄子看到群里梁啸天发的公告:【大家早上好!今天安排的娱乐活动是钓鱼,在湖边的垂钓区域,用具什么的都已经准备好了,大家直接人过去就行了。我要去看看中午的餐饮那边就先不陪着大家了,祝大家黄发垂钓,怡然自乐。】 江澄子迷惑地看着他在里面咬文嚼字,似乎想为昨晚扳回一局,但关键是词语也没用对。 果然,下面一连串回复,又开始嘲他。 金驰:【神他妈黄发垂钓,上过小学么?】 曲双江:【上过,但没完全上。】 王蔺:【没文化就别拽这些词了,也不嫌丢人。】 方琴琴:【求你了实在不行换群朋友丢脸吧。】 肖初越:【等这度假山庄正式开业了,把第一个月的利润拿去报个语文班吧,要不大家给你众筹一个也行。】 ...... 江澄子摇了摇头,退出群聊锁了屏。 虽然她一向也被认为贪玩不务正业,但最起码文化还是过关的。所以身边这些朋友也不是没好处的,每次她对自己没有自信的时候,总能跳出来给她自信。 垂钓区一共分为几块,都设置在湖边,每个区域都摆放了鱼竿、鱼网、鱼饵盒子,还有椅子、水以及一些防晒的用具。 江澄子和宋秉文一组,随便挑选了一处,就准备开始钓鱼了。 江澄子站在旁边,见宋秉文熟练地将鱼饵穿上前面的细钩子,急忙上前说:“我来我来,我来放。” 她很兴奋,奋力挥动着鱼竿,想将鱼线带饵往远处抛,结果不巧,竟然挂到了头顶的树叶上。 她使劲往下扯了两下,只扯落了一些树叶。 “给我。” 宋秉文说着接过她手里的钓竿,灵活地将缠绕的钓鱼线取了下来。随即他往后退了两步,有章法地将鱼钩平抛至了远方。 然后他将杆子放在了固定架上。 江澄子看着钩子沉下去,水波纹以那根细细的钓鱼线为圆心一圈圈荡漾开来。 她感慨了一句:“你怎么什么都会呀?” 宋秉文拉着她去树底下的草坪上坐下,揽着她,很自然道:“因为学过。” “那我也学过的呀。”江澄子想,要说起来,他们学的项目都差不多,甚至这些家庭还会共用名师,“可是我就没学会,滑雪、击剑、马术,我都没你好。” 宋秉文没说什么,视线悠然平视前方。 “而且我现在还是不会游泳。”江澄子想到小时候他教他游泳的样子,“你都没有把我教会。” 因为她总是缠着他,确切来说,那名金牌教练教的时间还没有他多。 所以她不管,她就怪他。 “你认真学了么?”宋秉文转头看向她,有些无奈。 差不多一半时间都是挂在他身上,死活不肯下去。 “那你也没有认真教啊。”江澄子不服气,“你当时就想早点把我打发掉,然后好游你自己的。” 想到这里,江澄子像是记忆开了闸,不住地数落起来:“而且你以前对我好凶,我每次做得不好、做得不对,你就会板着个脸教训我。” -- 第134页 越说她越委屈,从小到大,还没有谁有他教训得多。 宋秉文略怔:“我有这么凶?” “嗯。”江澄子肯定地点点头,有几次还把她说哭得苦兮兮的,“你以前怎么对我脾气那么不好啊。” 宋秉文看着她,沉默了半晌。 其实他有印象,他确实对她比较严格,因为他对自己的要求就很严格。但他并不是对她脾气不好,相反,他并不喜欢多管别人的闲事,唯独对江澄子的事插手比较多。 一方面是大人要求他看着她,他对应下的事总是认真负责。 另一方面就是,她总是在他周围晃悠,有时候甚至主动凑上来要他管。 奇怪的是,他并不嫌烦,他好像已经习惯了她在身边,他已经默认自己有义务管她。 但这并不代表,他凶她对她就没有负面阴影。 现在想来,他以前处理事情没有这么成熟,总是想以最简单高效的方式快刀斩乱麻,以至于手腕强硬,以目的为导向。 但他忽视了,她作为一个女生的承受能力。 “我的错。”宋秉文开口了,语气诚挚且缓慢,“我向你道歉。” 江澄子见他竟然认错了,一时也没有说话。 他的手依旧揽着她的腰,她将头稍稍靠过去了一点,贴着他的胸膛,看着一池湖水。 从湖面吹来了拂面的清风,吹皱了湖水,也让头顶的树枝轻微晃动起来。灼热的夏日阳光经过层层叠叠的树盖一挡,只剩下些斑驳细碎的光影落在两人身上,热度也被滤过了一大半,余下些舒适又不灼人的暖意。 然后她就听他又说了句:“但你小时候确实娇气。” “......” 江澄子撇撇嘴,瞬间不开心了。 这个词是宋秉文的口头禅。 小时候,她做事喜欢偷懒,也喜欢退缩。无论做什么事,稍微遇到点儿困难,她就会开始想办法逃脱,或者是找身边的人求援。 她最常找的就是宋秉文,他每次到最后都会帮忙,但总会说一句:“江澄子,你这个娇气包。” 她也会不甘示弱地回一句:“宋阿饼,你这个讨厌鬼。” 正想着,忽然见到浮标动了几下。 宋秉文站了起来,快步上前收线。 果然,鱼钩上挂着一条鱼。不大,差不多只有巴掌那么大。 但这是他们今天钓上来的第一条鱼。 江澄子开心地蹦过去,看着宋秉文将鱼取下来,放进了盛好水的鱼篓里。 正当他弯腰继续挂鱼饵时,江澄子手伸了过去。 “我来。”她想要自己做一次。 “你会?” “你教我不就行了。”江澄子抿了下唇,“我这次会好好学的。” 宋秉文没说什么,将钩子递给她,然后详细地跟她讲解了怎样挂鱼饵,怎样放线,再怎样平抛出去。 江澄子一点点学着做,终于自己完成了整个流程,将鱼饵顺利下放。她根本不笨嘛,一点就通。 将杆子固定好之后,两人重新坐了回去。 这次好久都没有动静。 后面的空地处已经响起了喧闹声。早上的时候,工作人员已经提前在靠近垂钓区的水泥地上为他们支好了烧烤架子,下面的木炭已经烧得通红了。 这次这帮公子小姐们打算自己亲自动手烤鱼,虽然午餐肯定不是这个,但也是一种乐趣。 因为在这里干等也无聊,江澄子两人也提着鱼篓走了过去。 江澄子找了个空位子,从他们的桶里拿出那条鱼。 这个应该要先开肠破肚的,但她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工作人员来帮忙。说是自主烤鱼,梁啸天竟然就真的没有安排人来协助一下。 她翻了个白眼,就这经营能力,梁啸天离独当一面还远得很呐。 不是每个人都像宋秉文一样,能够很快地从一个环境适应另一个,顺利入主家族公司接手家业的。 就是这样对比起来,她才明白他的那些能力有多厉害,多可贵。 正想着,手里的鱼已经被拿了过去。 江澄子一看,是宋秉文,他不知何时已经带上了一副橡胶手套,拿着鱼往旁边一块平板石上走了两步,将鱼放在上面,又从旁边的刀架上抽出一把,手起刀落,很干净利落地将鱼收拾好了。 “哎,你还会这个?”她很惊异。 “嗯,跟我家厨师学的。” “我来烤我来烤。”江澄子急忙又从他手里把鱼拿了过来,她也想做些什么。 宋秉文点点头,交给了她,自己去水池洗手去了。 其实江澄子也没有烧烤的经验,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她回想着吃的时候的样子,拿过一根钢叉,对着鱼肚子穿了进去,然后又往上面洒了些油和盐,还有孜然之类的,就放到了支架上。 过了一会,宋秉文回来了。 他看了一眼支架上江澄子穿的鱼,评价道:“这鱼生得都可以自己翻面了。” “......” 听到他又嘲讽她,江澄子一赌气将钢叉放下了。 反正她就是不会做这些。 这时,叶晓雯正好走过来,上前道:“澄子姐,这个要将鱼的两边完全地撑开,然后才能烤熟,不然的话表面都焦了,里面还是生的。” 说着她拿起钢叉,熟练地将鱼两面肚皮撑开,重新穿好,又放回了烤架上。 -- 第135页 “晓雯你好厉害呀。”旁边一直跟她一块的女生夸赞道。 叶晓雯笑了笑,往宋秉文那边看过去,却见他根本没有给她任何眼神,而是只顾着伸手去拉江澄子:“站过来,那边是下风口,有烟。” 她唇角的笑容霎时消失了。 江澄子站在支架旁边等了五分钟,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鱼竿那里。 忽然,她瞥见,浮标好像动了几下。 她钓到鱼了!! 江澄子很是兴奋,跑过去收线。然后就看到,钩子上是一条大鱼,有手臂那么长。 比宋秉文钓到的还大! 她太高兴了,一股自豪之情溢满了胸腔。 回头看到宋秉文还在那边,翻动着那条鱼,用刷子不紧不慢地刷上了一层油。 江澄子将鱼提在手里,急急忙忙朝他跑过去:“宋阿饼,你快来看,我——” 正喊着,忽然脚下踩到了一粒松动的石子,整个人就往前跌去。 鱼被甩了出去,手撑在地上,膝盖也跪了下来,磕到了更多的石子上。 尖锐的痛感传来。 她皱着脸抬起头,看到宋秉文已经往她这边看过来了,已经看到了她摔倒在地上了。 她索性跪坐在地上不肯起来,哭丧着脸。 就像从小到大一样,她很怕疼,稍微有一点受伤就会哼哼唧唧的,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恨不得所有人都来关心她。 现在,她只想要眼前这个人来关心她。 宋秉文站在她两米远处,看着她。 地上的江澄子脸皱成了一团,风吹过她的面庞,掀起她两鬓细软的碎发,能看到她高高撅起的樱红唇瓣,还有颈侧淡淡的红痕。 蓦地,那发丝,好像也在他心里扫了扫。 痒痒的,又酥又麻。 这个样子,就是他心目中江澄子应该的样子。 她就这样就好了。 如果他真的这么看重那些才能,那他大可以找个像叶晓雯那样的女生。 但他却毫无兴趣。 即便她站在他旁边,也激不起他半点情绪。 宋秉文想,不是他习惯了江澄子从小到大都在他身边,而是非她不可。 不是习惯了她,而是,就是她。 只有她。 很多事情她会不会有什么要紧,她有自己擅长的东西,剩下的,他会不就行了。 宋秉文抬步走了过去,站在她面前,垂眼:“江澄子。” “干嘛。”江澄子恨恨的,他刚才看了这么久,都不来安慰自己。 宋秉文弯下身,一手搂腰,一手穿过她的膝盖下方,将她公主抱了起来。 “你这个娇气包。” 江澄子被他抱在怀里,头靠到他的颈窝,手指在他胸口轻轻划了划:“那你喜欢娇气包么?” 她的声音很轻,眼角微垂,凝结了一点水汽。 片刻,她听到他说:“嗯。” 第54章 实验 有没有制服诱惑的感觉呀? 从度假山庄回来后, 江澄子又恢复了往返工作室的日常生活,宫春莹跟她说了这个秋季去瑞士办展会带上她的消息后,她每天都忙碌着打磨自己的作品。 而宋秉文也投入了新一轮的工作中。随着职位的升高, 他现在身上承担的责任更重了。除了兼顾研发之外,很多商务场合都需要他本人出席了。 就这样一繁忙起来, 两人竟然有差不多一周没怎么见面了。 周五,江澄子在工作室雕刻了一天后, 心血来潮, 一个人去逛了街。 自从有了更重要的事业需要投入心血后, 她好久都没有来商场了。 江澄子对此事依旧驾轻就熟,随意挑了一家奢侈品店走进去。 店面很大,陈列着琳琅满目的精美衣衫。她有的是时间, 索性一列列柜架扫过,慢慢逛了起来。 店员自然是认识她的,为她端来了咖啡和水果。她示意放到休息区的茶几上就好。 江澄子刚指了几件衣服让跟在身后的店员拿着,忽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和说话声。 因为声音很大, 她回了下头, 看到正是那天在清源制药摄影棚见到的那位小明星,秦娇。 她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裙子, 脚蹬高跟鞋, 脸上化了艳丽的妆容。后面跟着三五个人, 其中一个为她拎着包,另一位胳膊上挂了件很薄的外套, 看起来都像是助理的样子。 江澄子对她没什么兴趣,转回头继续扫货。 倒是秦娇,刚踏进来, 看到里面还有一位顾客,稍停住了。定睛一看,她从侧脸认出了江澄子。 脸上两条弯眉顿时耸起,目光也变得尖锐起来。 秦娇一直都没忘上次那件事。 那天在清源制药一楼大厅里,她弄巧成拙无意间触了雷,说完那句话之后,宋秉文头也不回就进了电梯,没有再理她。 她想追上去解释,也被旁边的保安拦下了。 之后她的推广片就被撤掉了,后续的合作也全部取消。 清源制药这样的大公司有整个法务团队,早在签订合约的时候就已经将各种情况预料在内,提前进行了条件限定,所以即便是己方取消合作,秦娇这边照样没有理由要求赔偿。 她又气又闷,却又无可奈何。 谁让她倒了大霉得罪了人家少东家呢? 但实际上,清源制药这边首先是宣传部和市场部先看了原片之后都不满意。秦娇无论是长相还是演技都浮于表面,与清源制药强调的历史厚重感格格不入。即便是一个边缘的保健品,也不能失之格调。于是,两部门负责人当即决定将她撤换掉。 -- 第136页 宋秉文只是在他每日要处理的众多文件中,批示同意了这个决定而已。 但在公司里传的就不是这么回事了。内部都称宋总果然思维缜密、明察秋毫,就来摄影棚坐了这么一会,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最终作出重要指示进行换人。 所以,这位刚被嘲过品味土的年轻副总裁又被冠上了英明神武的称号。 秦娇当然不知道这些,宋秉文位高权重她没法开罪,就只将怨气归咎在江澄子身上,只道是因为她,害得她丢失了一个好资源。 为此她还被对家粉丝在网上狂嘲攀高枝失败,八字没一撇就开始给自己造势放出消息,现在被品牌方退货脸都打肿了。 想到这些,秦娇就气不打一处来。 一个刚出道的小小雕刻师,竟然让她这样没脸。 秦娇于是立即扭头对上前为她服务的店员道:“我不是要求清场么?怎么还有其他人在里面?” 她觉得也是撞了邪了,每次都是江澄子。 店员看了一眼江澄子那边,对秦娇道:“秦小姐,抱歉,清场不合我们品牌的规矩,而且我们也无权要求其他顾客离开的。” 店员保持着礼节性微笑,内心里觉得颇有些头疼。 即便是那位江小姐来他们店里面逛,每次都是扫货的架势,简直快被他们给供起来了,就这人家都从来没要求清场过。 有时候,看中的一款不巧已经被其他人预订了,她也不得不作罢,再挑挑别的。 人家可从来没提出过无理的要求。 “但我不愿意跟其他素人一块购物。”秦娇索性抱臂在门口站定了,嗒嗒地踩着脚尖。 店员面露难色,但还是坚持:“不好意思,我们不能赶走那位客人的。” “这样吧,反正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们自己看着办。”秦娇索性一扭头,下了最后通牒。 店员回头看了看江澄子,又转回头,询问:“这...秦小姐您确定么?” 秦娇想也不想:“确定。” “那就请您暂时离开吧。” “......” —— 另一边,江澄子毫不知情地逛着。 她又指了两件件衣服,店员为她取了下来,一并送到试衣间供她试穿。 她转头看了眼刚才挑中的那些衣服,忽然又觉得意趣寥寥。 以前她购物从来都干净利落,看中就要,拿不准的干脆一种颜色来一件。 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逛着逛着,却在想,宋秉文会喜欢么?他喜欢她穿什么颜色、什么样式的衣服,她都不知道。 他们之间几乎没有聊过这些话题。 确切来说,他们好像没有太多共同话题。 这样一想,她就更意兴阑珊。 旁边的店员见她停下来了,笑意盈盈地上前一步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江澄子摇摇头。唉,算了,人家也辛苦了半天。 她随意道:“刚才我挑中的我都要了,帮我送到家里去吧。” 店员愣了下:“请问您不试穿了么?” “不想试了,先送过去吧。” 然后江澄子签了单,就走出了那家店,也没有心情再去别家转了,干脆打电话让司机把车开来,然后带着她去了清源制药。 这一周里,宋秉文都忙于公务,中间还出了趟差。 两人并没有见几次面。 江澄子进了大门,门卫殷勤地为她按了电梯。 现在宋秉文的职位已经被宋父从总经理提到了副总裁的位置了,办公室也换到了30层。 出了电梯,她看到这一层的装潢风格略有不同,色调以灰黑为主,更清冷板正一些。 而且,也没有之前那一层的人来人往,比较安静。 江澄子一路走过去,看到那位熟悉的秘书小姐坐在一处前台。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办公室外多了三四处工位,好像都是给他配备的助理。 那位秘书一看到江澄子就站起来了,主动问好:“江小姐,您是来找宋总的么?” 江澄子点点头。 “他在里面,没有会客,您进去就好。”说完之后,秘书朝着另外三名助理递了个眼色,意思是她心里有数,不用管有没有预约。 江澄子直接往里走去,最里面那间深色枞木门的办公室就是宋秉文的。门口的铭牌上正楷书写着他的名字和职位。 她直接拧开了门把手,探了头进去。 办公室面积比之前那间要大很多,但整个装潢设计风格没有太大差别,依旧是简约商务风。 宋秉文正坐在办公桌前,听到响动,转头往门口看过来。见到是她,神色无异地点了下头,又重新转回去。 他手上划着鼠标,视线一直盯着屏幕,像是在忙公事。 江澄子盯着他的侧颜看了会,撇撇嘴,又是一副女人勿扰我只爱工作的清高寡欲模样。 但她不管这些,直接走过去,越过办公桌到他面前,然后拉开他的胳膊坐到他腿上。 宋秉文也没有阻止他,待到她在他怀里坐定后,手落到她的腰上,还往上带了带,让她坐得更稳一些。 但视线还是一直盯着屏幕,就好像多看几秒那些数据就能分分钟翻滚出几个亿来一样。 江澄子手环在他的脖子上,在颈后交叉,脸贴在他肩头咕咕唧唧地撒娇,还轻轻晃了两下。 -- 第137页 察觉到她好像有什么不满,宋秉文的目光这才下拉落到她的面庞,问:“吃饭了么?” “吃了。”江澄子嘟囔道。为什么这人会觉得她不高兴是因为没吃东西啊。 果然,宋秉文听她这么一应,注意力又重新回到屏幕上。 江澄子扯着他的前襟,哼了一声,干脆开始顾自抱怨起来。说他最近都不见她,就知道忙工作,现在她都主动来找他了还一个劲对着电脑,也不陪她聊天问问她最近都在做什么。 情侣就是要对彼此的生活感兴趣,他们这个样子,迟早会分的。 其实她也就是发泄下这段时间的不满,说完也就好了。 本来她以为宋秉文不会在乎,结果没想到他居然把电脑休屏了,低头看着她:“那你说吧,我跟你聊天。” 江澄子吃惊地看了他几秒,看他真的摆出一副要好好听她说话的样子。 那她也不推脱,本来她今天逛街就有一肚子的话想跟他分享,干脆就开始絮絮叨叨了起来。 宋秉文确实在努力地做出感兴趣的样子,她说一句他就应和一下: “嗯,这个绿色......真绿。” “哦,那个女生,呵......女生。” “对,那家店还真是......幸亏是那家店。” “是了,明星都长得还挺......像明星的。” 一通操作猛如虎,江澄子觉得实在是跟他聊不下去了。 “你这也太敷衍,你去跟Siri认个亲吧。”她很不满意,他完全都没听进去嘛,都不肯为她付出一下。 宋秉文无奈笑了下,反问:“那我跟你聊生物实验,你愿意么?” “我愿意啊。”江澄子坐直身子,一脸认真,打算好好给他做个示范。 宋秉文想了下,将电脑休屏解除,桌面正好是研发组汇报的ppt,跟她简单讲解了一下他牵头成立的研发部门最近做的实验,只到最浅显的层面。 江澄子瞪着眼睛听了半天,终于,该轮到她的评价环节了。 她显出一副很惊喜的样子:“哇,你这个实验......不愧是你能做出来的实验!” 宋秉文:“......” “不是。”意识到自己似乎也差不多,江澄子还是不认输,“主要是我都不知道你这段时间在干什么,所以我才不开心的,也不是一定要你对我说的感兴趣......” 宋秉文听后,搂住她腰际的指尖点了点,似乎思考了一下,问道:“想去实验室看看么?” “嗯?你要带我去?”江澄子很惊异。 宋秉文点头,拍了两下她的后腰,示意她先从他腿上下去。 然后宋秉文真的将她带出了办公室,在一群助理的目视下,坦然地牵着江澄子的手进了电梯,一路下到中间的实验层。 之前实验室完成了一个重要的攻关项目,所以全组获得了三天的小长假,现在里面空无一人。 宋秉文按了密码锁,门开了。 他侧身让江澄子先进去,但她走到门槛处,却停住了。 “怎么?”宋秉文看她。 “我能进去么?”江澄子问。 宋秉文没答话,重新拉起她的手,直接将她带了进去。 然后他从门口的柜子里拿出了一次性的鞋套和发套,让她穿上,自己也是。 实验室的窗户是关着的,窗帘也拉上了,外面灼热的阳光被过滤成浅浅的暖色调。室内不用开灯,依然明亮。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江澄子小步跺着,在实验室里浏览了一阵子。这里比华大的生物实验室要大一倍,而且设备什么的,看起来好像更豪华一些。她不认识具体的名称,只觉得表面那层金属光泽似乎更具质感。 以她多年的购物敏锐度,这些器械上面就写着一个字,贵。 江澄子只是规规矩矩地走了一圈,什么也没碰,就回到了原地。 宋秉文难得看到她这个老老实实的样子,问:“对这些仪器不感兴趣?” “也不是。”江澄子道,“你允许我碰么?万一给你公司碰坏了怎么办?” “不会,实验数据全部都有云数据库另外加密储存的。而且,不是有我在旁边么?”宋秉文和缓道,又问,“你怎么还会担心这些?” “你还好意思说。我上次就进了一次你华大的生物实验室,你就把我拉出来教训了一通。明明是徐泽让我进去的,我根本就不知道外人不能进去,你实验室的人都同意了,就你那么死板。”江澄子一股脑数落起来。 想起那件事,她还是很委屈的。 宋秉文看着她的表情,默了默,耐心解释道:“不是,我可以纵容你,但原则是,不能以影响其他人的正常工作为代价。如果实验室是单独归我所有,那么你缠着让我带你进去玩,我最后也会同意。但那间实验室里有很多人的成果,可能你不经意间破坏了什么,某个人就毕不了业了,那是别人的人生。” 江澄子听了他的解释,沉默了。 其实她也不是不讲理,好好跟她说,她能明白。 一时间偌大的实验室里安静了下来,有风从窗户缝隙中吹进来,扬起窗帘一角。 宋秉文上前一步,微弯下腰,抬手揉了揉她的顶发:“我以后好好说话,行不行?” 江澄子轻轻哼了一声,但嘴角止不住有了弧形。 -- 第138页 忽然,她的余光瞥见角落的柜子里挂着的几件纯白色的医学制服,眼神亮了下:“那是你们做实验穿的白大褂?” 宋秉文也看过去,嗯了一声:“我的衣服上次做实验溅到了试剂,烧毁了,现在他们送了一件新的过来。” 江澄子朝着那边走去,盯着那几件衣服左右看了看。规格样式跟华大的差不多,但看起来,似乎面料更为考究一些。即便是这样毫无装饰的纯白布料,透过窗帘外的光,都有些莹莹闪烁的光漆质感。 自从上次隔着玻璃见过之后,她好久都没见他穿了。 她想象了一下,宋秉文穿这身衣服的样子...... “其实你穿白大褂还挺好看的。” “你想穿穿看么?” 两人同时出声,都愣了一下,对视着。 “我想看你穿是什么样子。”宋秉文又率先开口了。 “我?可以么?”江澄子想,这个这下不会觉得她破坏他的东西了? 宋秉文没说什么,伸手从架子上拿出了一件。他将衣服从防尘袋里取出来,然后将扣子依次解开,左右撑起来。 江澄子背对他伸开手臂,宋秉文将衣服为她套上了。 江澄子低头看着这件长衣服挂在她身上。宋秉文个子很高,到他膝盖处的衣服差不多都到她的小腿中段了。 实验里没有镜子,她往旁边的柜子玻璃里照了照。 面料的垂坠感很好,即使下摆宽大也不显得特别飘忽。衣服是笼罩在身上,但将扣子扣好后,依旧能看出她身形窈窕。 其实,她穿着还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江澄子的皮肤白皙,透着桃花粉的红晕,被白色的面料一衬,显得更加粉嫩。头发披散下来,微蜷地散落到翻折得板正的衣领处,还有些碎发滑落到领口里面。 与学究的感觉不同,多了一层说不出的妩媚娇俏的味道。 “好看么?”她冲着宋秉文嫣然一笑,问道,“有你实验室那些女生好看么?” 她看到,宋秉文看向她的眼神中深沉起伏,似是失神了片刻,转瞬间又移开了。 江澄子看着他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轻轻勾起唇角。 她上前一步,站到他侧面,踮起脚,凑近他耳畔。 “宋总,我这样穿......” 她的气息轻柔吐呵,伴随着橙花的清香,缠绕他的耳垂。 “有没有制服诱惑的感觉呀?” 第55章 江家 从小到大,都是他。 宋秉文听到她的这句话, 沉眸看着她,唇线抿得很直,没有回应。 江澄子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了, 看向他的眼里含着狡黠。 这个正经人,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在实验室乱来。 她的脸又凑近了些, 唇瓣干脆直接贴上了他的唇角,轻轻亲了一下, 分开, 而后又两下、三下。 像一只啮齿小动物, 眼眸亮得出奇,嘴唇触感柔软而又濡湿。 宋秉文没有闪躲,就这样笔直地站在那里, 仍凭她乱来。 江澄子见他没什么反应,索性变本加厉。她双臂勾上了他的后颈,脚踮得更高了,直接正面贴上了他的嘴唇,一张一合, 摩挲着他的唇面。 逐渐地, 宋秉文唇形勾勒出的直线稍稍有了松动,手也搂上了她的腰际。 江澄子睫毛忽扇了几下, 眼角弯了起来。 她就说嘛, 她怎么可能对他没有诱惑力。 正当她得意的时候, 宋秉文忽然含着微弱的笑意,低声问道:“你确定要这样做?” “嗯?” “这里面有监控。” “......” 江澄子惊得一时没有站稳, 往后退了一步。 宋秉文搂在她腰上的手一收紧,及时地扶住了她。 江澄子将他一把推开了,脸上已经绯红, 嗔怪道:“你怎么不早说?” 想到她刚才那些做法,不知道都被多少这里工作人员看了去,她又羞又气。 宋秉文倒像是无所谓的样子,只低笑了一声:“你自己想想呢?” 研发是整个清源制药集团的重中之重,实验室自然也是机要重地,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没有监控,只怕是360无死角的监控。 “那你让他们把监控销掉!销掉!!”江澄子这才后知后觉地扯住他的衣襟,叫了起来。 “好。”宋秉文握住她的手哄道,“我让他们把这一段单独截出来,只给我看。” “......” 江澄子不想理他了。 她转身走回衣柜那里,将身上的制服脱了下来,装进防尘袋里,重新挂了回去。 宋秉文站在她身后,视线一直追随着她。 他忽然觉得,回头买一件放在家里,或者,干脆在家里建个实验室,其实也挺好。 —— 回去的时候,两人坐的是宋秉文的车。 江澄子脸朝向窗外,没跟他说话。 宋秉文主动道:“还生气啊?” 江澄子哼了一声,照旧没回头。 “我进去的时候,已经把监控关了。”宋秉文终于对她明说了,“所以你不用担心,没有人会看到。” 江澄子回头瞪他。 这个老奸巨猾的人,明明什么都预先做好了,就只不告诉她,故意耍她。 “好了,我给你说点正经事。”宋秉文拉过她的手握在掌心,转移了话题,“我明天要去京市出差,去参加一个会议,你跟我一块去?” -- 第139页 “去多久?”江澄子的注意力果然一下子就被转移了。 “一周左右,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在那里多待会儿。” “不是,我下周三要跟宫老师去瑞士。你忘了,我跟你提过的,宫老师有作品要展出,而且她推介了我,那边也给了我展位。” 宋秉文记得这件事,但当时江澄子还没定下具体出发的时间。 他本来因为自己要出差一周,所以才想把江澄子带上,但这样看来,还是不得不分开这么长时间了。 他只得无奈地说了声好吧。 这时,江澄子手机响了,她拿出来一看。是江母发来的消息。 她看完之后,抬头对宋秉文道:“我妈说在家里包蟹饺,让我也回去学着包。要不你也去吧,反正估计她包好了也会让给你送去。” 宋秉文立即点头同意了:“伯母做的蟹饺还挺好吃的。” “对呀,我妈跟我还真是不一样。她不爱逛街购物,平时工作也忙,难得空闲下来就一定会做面食。”江澄子笑道,“她常说,不是自己包的蟹饺吃起来是没有灵魂的,所以每次都亲力亲为,她包的饺子数连起来估计能够绕地球三圈。” 宋秉文弯了弯唇,对前面的司机说了一声,车辆就立即驶向江家别墅。 在大门外,江澄子刻意叮嘱宋秉文跟她分开一些,别这么黏乎。 其实她没跟家里说她跟宋秉文在一起了。 她知道家里肯定不会反对,但就是,之前在母亲面前说过太多宋秉文的坏话,对于联姻这件事那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劲儿,现在这个状况下,有些别扭,也有些打脸。 她打算从长计议,慢慢来。 就这样,两人一块进了江家。 宋秉文跟江母问了好。 江母看到宋秉文,果然很惊喜:“哎呀,秉文也来了。来得正好,我在包蟹饺,一会包好了就下锅,正好在家里吃饭了。” 两人去洗了手,在餐桌边坐了下来。 桌上已经摆放了一大盆搅拌好的蟹肉馅,旁边还放着面皮,还有一些包饺子的辅助工具。 江母坐在两人对面,拿起一张面皮,一步一步地教两人。 宋秉文学得很快,被江母带着包好了第一个之后,下一个就能够独立制作了,接着速度也上去了,一个接着一个。修长白皙的手指灵活地旋转捏合着面皮,转眼间他前面的托盘上就放了四五个。 但江澄子还挣扎在第一个上。她觉得很无解,按理来说她的手指应该要比他敏捷得多呀,她可是青年雕刻艺术家,怎么放到饺子领域,就失灵了呢? 拿刻刀的手竟然比不过拿试管的手,她有些不忿。 这样一急,她手上用力一捏,刚成形的那个饺子馅儿就漏出来了。 嗐!她气恼地放下了。 偏偏这时,宋秉文往她这边看了一眼,唇角扯了下,但也没说什么,又收回视线。 江澄子见他内心在暗暗地笑话她,不开心了,转向他发难:“你就只顾自己!” 宋秉文疑惑:“我怎么又只顾自己了?” 难道是要他停下来帮她包?明明是她自己说在母亲面前不要这么亲密的。 “你就知道一个劲包包包,你怎么不问问螃蟹,它愿不愿意被你包?”江澄子理直气壮。 宋秉文:“......” 对面的江母实在看不过去了,对江澄子责怪道:“行了,你哪来这么多歪理,别跟你秉文哥闹了。” 她对江澄子挥挥手,意思是让她下桌去,嘴里还絮叨着:“真是,从小就是这样,你秉文哥干个什么都在旁边瞎转悠,东摸西搞的,正事又不干,就喜欢捣乱。” 接着又转而对宋秉文笑道:“还是你脾气好,换别人谁能受得了。” 江澄子切了一声,朝天翻了个白眼,干脆真的起身走开了。 她才懒得包了。 张姨早已在客厅里备好了果茶,江澄子去沙发上瘫着,边喝边跟金莺聊天,询问她在瑞士的情况。 过了差不多半小时,那边宋秉文和江母也完工了,江母去厨房指挥厨娘将蟹饺蒸上。 没一会,宋秉文忽然朝大厅这边走过来,手上拿着筷子,夹了一只蟹饺。他来到沙发边,侧身坐在扶手上,弯腰,将饺子喂进了江澄子的嘴里。 “唔......”江澄子冷不丁被他塞了个饺子,口中一下子满当当的,舌头卷了几下才放进去。 “好吃么?”宋秉文问。 江澄子没有回答,一口咬破了蟹饺的皮,忽然,齿端好像触到了什么,有一丝甜意弥漫进口腔。她尝到了一种不同于蟹肉的质感。 她抬头看向宋秉文,嘴里说不出话,眼神意在询问。 宋秉文笑了下:“有一个专门放了一颗红枣,给你包的。” 江澄子又咀嚼了两下,稍稍咽下去些,才问:“你为什么要放红枣啊?” 宋秉文顿了下,道:“不为什么。” 其实他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来,刚才江澄子闷闷不乐地走开后,他看着手上正在捏合的那个蟹饺,突然就想要,给她点儿独一无二的东西。就连他自己,也是做了之后才反应过来。 江澄子口中继续嚼着。红枣的核已经提前被去掉了,只剩下果肉,混合在蟹肉里,淡化了海鲜肉质的腥味,注入了一股清甜的风味。 -- 第140页 她没有说话,但看着他,忽然莫名想到:宋秉文这样做,是为了来安慰她吧? 因为刚才江母说了她,所以现在他特意来哄她。 以他自己的方式,来说明,他并不讨厌她捣乱。无论怎么样,他都愿意宠着她。 一瞬间,红枣的味道顺着舌根甜到了心里。 她喜欢这样,无言、直接、又独一无二的偏爱。 —— 没一会,张姨将蟹饺和配菜都端上了桌,江母已经在叫他们过去吃晚饭了。 吃完之后,江澄子上楼回了趟卧室。刚才跟金莺聊天的时候,她让后面去瑞士的时候帮她带一件东西,她要回屋里找找。 随后,有敲门声。 她去打开门,是宋秉文。他直接踏了进来。 “你来做什么,我一会就下去了。” “想来看看我上次送你的那件根雕作品。” 江澄子有些意外,但想了想,还是领他去橱窗前。 毕竟,拿人手软。 那件《孤帆远影》就放在玻璃里面。橱窗从木料到玻璃都是特制的,无论是封闭性,还是抗氧化性,都做得绝佳,里面的作品状态保存得很好。而且,硬度和透光度都是按照专业展览极的标准制作的,站在橱窗前,能够清晰地看到作品的纹理细节和材质密度。 江澄子本来想走开,继续找自己的东西的。但宋秉文拉住她的手腕,扯了过来,将她的肩膀掰过去面向橱窗,从背后拥住她,就这么搂着她强行让她跟他一起观赏。 他微弯下腰,双手交叉横抱在她小腹处,头枕在她的颈侧,说话间气息吹动她耳后的碎发:“给我讲解一下,为什么这个作品有这么高的价值?” “拍卖会的时候主持人介绍你没听么?”江澄子问。 “没有,光顾着跟你竞价去了。”宋秉文倒也坦诚。 “......” 江澄子没办法,她平视着那件作品,道:“于青山是雕刻界的鼻祖人物了,比宫老师的出道时间还要早,是极微层雕刻技艺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就像这件作品显示的一样,他擅长的领域是自然风景,据说他年轻的时候,能够刻出比头发丝的三分之一还要细的蟋蟀触角......” 不像小时候对着《核舟记》复刻作品一本正经胡说八道那样,现在的江澄子有了自己的兴趣和事业,她比以前成熟且优秀了很多。 终于也有某个领域,她比宋秉文懂得多,能够真正地跟他科普了。 宋秉文安静地听着她的讲解,没有说话,只在她停下来之后,稍稍带着她偏转了身子,对着旁边红丝绒垫子上江澄子自己的作品,又缓声道:“再给我讲解一下这件为什么有这么高的价值。” 那件正是江澄子雕刻的两颗核桃微雕作品,《雨夜》。 江澄子微顿了下,咬了下唇,没有说话。 “你还没有告诉我。”宋秉文的嘴唇离她耳垂很近,气息温热,“另一颗上面是不是我?” 江澄子沉默了片刻,才小声嘟囔道:“你明知故问。” “我要你自己亲口告诉我。”宋秉文语气沉哑。 江澄子视线在那两颗核桃其中之一流连了片刻。雕刻完毕后,她在上面上了一层厚厚的油膜,里面的纹路丝毫未变得模糊,人物的面容清隽,在背后的草木衬托下,身形气质都属绝佳。 片刻,江澄子明确地回应了他:“嗯。” 是的,是他,只是他,仅有他。 从小到大,都是他。 宋秉文没有再说什么,头埋在她的颈窝,轻蹭着她肩胛处细嫩的皮肤。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说了句:“我也是。”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渐渐地,宋秉文开始啄吻她的颈侧,一开始动作很亲,而后逐渐加重。 江澄子轻微地扭动了一下身子,觉得有些痒。 但宋秉文索性让她转身面朝他站立,手臂紧了紧,重新将她搂进怀里。 之前在实验室他就想这样做的,一直在克制的情绪,一下子都涌了上来。 屋内很安静,但气氛中充满了热烈的因子。 一股温湿酥酥的感觉从脖颈蔓延到江澄子全身,让她两腿有些发软,抑制不住地向后退了两步。 不知不觉,两人退至床边,宋秉文压着她倒了上去。 宋秉文捏上她的下巴处,稍微用力让她张嘴,然后吻了上去。深进且纠缠,带着强硬性的态势。 床垫凹陷出两人的身形,隔着衣料的划动让皮肤温度开始一点点上升。 江澄子尚保持着一丝理智,她推了推宋秉文的肩膀,头往旁边侧了一些,齿缝泄出一点声音:“这是我卧室......” 宋秉文重新扣住她的下巴将她强行扭转回来:“所以?” 江澄子见他丝毫没有停下之意,不得不想到一招:“......这里也有....也有监控。” 谁知,听了这话,宋秉文喉咙似乎发出一阵轻笑,依旧含咬着她的唇,问:“怎么,是没开美颜觉得拍得不好看?” 江澄子:“......” 她索性费力抬起小腿,踢了他两脚。 谁知,她动作幅度一大,反而更激起了他的征服欲似的,宋秉文将她的小腿压了下去,捏着她肩膀的手上力道也不由自主地加大了。 一时没控制好手劲,撕拉一声,江澄子的衣领被扯破了一个口子。更大片的肌肤赫然露了出来,在房间暖黄调的灯光下,比日光下的玉石纯白色显得更加诱人。 -- 第141页 她惊了一下,平躺在床上,就这么呆望着他。 宋秉文也停顿了一下,撑起身子稍微和她分开了片刻,眸色渐浓,随即又朝她露出的锁骨处咬了下去。 江澄子手抓上他的黑发,忍不住嘤了一声。 这时,江母的声音在门外走廊上响起:“澄澄,刚才小莺打电话,问你找到......” 江澄子一个激灵,猛地连手带脚地踢开了宋秉文。焦急之下,她的力道一下变得很大,他不设防,竟然真的被她从床上推了下去。 母亲推门进来的那一刻,吃惊地看到宋秉文坐在地上,江澄子手捂着肩膀处站在床边。 “怎么了?” “哦,没事,他想知道我们家地板硬不硬,所以躺上去试试。”江澄子平息着呼吸,镇定道。 —— 晚上,宋秉文回去之后,江澄子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他们又要分开一周了。因为在母亲的视野中,临走时她都没有跟他好好道个别。 洗完澡之后,她躺在被窝里给他发信息,絮絮叨叨地跟他说,走了之后我妈妈又夸了你好久,说你之前书读得好,后来公司又管理得好,现在连包饺子都包得好。人又聪明,又能干,一身的优点。 没一会,宋秉文回复了:【是么,可我觉得我只有一个优点。】 江澄子:【什么?】 宋阿饼:【找的女朋友力气大。】 第56章 酒店 你人生的第一只我包在我身上。…… 周三的时候, 江澄子启程跟着宫春莹去了瑞士。 那里举办了一场世纪级的艺术展览。 宫春莹作为特邀嘉宾,携带了三件作品参与展出。 而江澄子受到了宫春莹的推介,再加上上次展览的成功造就的声誉, 主办方对她进行了评估后也给出了一个展位,将其放到了青年艺术家作品区域。 这是江澄子第一次参与这个级别的展览, 且作为展出者而不是参观者。这次她携带的作品正是之前顾菲菲在她的工位上看到的那件山水复刻图,经过了这段时间的打磨, 已经呈现出比那时更加完美的状态和更为精细的雕琢。 展出的成功出乎江澄子的意料。她的作品因为复刻了古韵国画, 因其独特的艺术特色和审美意趣受到了国外参观者和评论家的关注, 不仅她本人被列为了此次展览的青年新秀,作品还被几位外国富商当场出价竞购。 一天的展览和媒体采访后,江澄子回到酒店, 洗完澡换上浴袍,坐在窗边喝着咖啡看着外面的夜景,一边算着时间给宋秉文发消息。 她现在已经成了新晋的青年雕刻艺术家,成为艺术圈炙手可热的一员。而且不同于她们那个富二代圈子里那些随便花个钱去个国外的艺术学院短期班镀金一周的名媛,她的作品和奖项可都是实打实的。 所以, 她连带着心情都很舒畅, 又格外自豪。 江澄子:【我的正事忙完了,从明天起, 我就要开始买买买了。】 江澄子:【但你先别急着说我, 我这次用的可都是我自己挣的钱。我的作品被人看上了, 那边跟主办方还在谈,估计出价不会低。而且还有跟我约作品的企划方了, 说我同意就打定金到我账上。我第一次发现小钱钱真香,我突然觉得,其实我也很有经商头脑嘛。】 江澄子:【哎,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这么喜欢挣钱了,花自己的血汗钱感觉真是太爽了!】 江澄子:【你知道么,就这两天我已经挣了300万了!你说说,我这是什么水平?什么水平!!】 —— 另一边。 一年一度的生物学大会。 宋秉文作为赞助方应邀作为嘉宾出席。 自从逐渐入主清源制药后,处于公关与交流的目的,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出席此类会议了。后面的人群中有好多人还是慕名而来,一睹他的风采。 但与此同时,与会的尤其是会做小组发言的一些学生都有些紧张,因为他们知道这位宋先生本身自己也是这个领域的顶尖专家。而他之所以来参加,除了因为是赞助方受邀出席之外,还因为想要为他的生物制药公司物色一些人才作为引进。 清源制药是国内医药界的龙头老大,要是被看重选入的话,前途不可限量。 相较于其他医药公司,清源制药不仅在规模上胜出,听进去的人说,因为这位宋总的专业把控,在人才的培养模式上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能够给这个领域的年轻人极大的发挥空间,不会因为一些无脑的行政命令来设置限制,让他们得以自由钻研、大展身手。 所以,基本上,进清源制药是每个生物人的梦想。 而宋秉文也实现了他对自己的要求,之所以此前用了这么多年在这个领域深耕,是希望自己有足够的专业能力能够驾驭这个行业,不会出现外行指挥内行的情况。 那些学生们坐在后排,听着前面的主席台上的领导致辞,不时还探头探脑地往第一排望去,看坐在正中央位置上的宋秉文。他着一身墨色西装,衬出斯文矜贵的气质,并没有与周围人交谈,显得淡漠又疏离。 但谁也不知道,这位背影高冷的青年才俊,正在底下偷偷查收女朋友的一连串消息。 看完之后,他不急不缓地在手机上回复了一句:【确实不错,是我两年前的水平。】 -- 第142页 江澄子没再理他了。 —— 会议第三天晚。 中式大包厢,格窗外绿树掩映,枝蔓横斜,与室内的古拙松木盆栽相互映衬,营造了一片清幽的氛围。 包厢中央是一张巨大的桃木桌,一圈围坐十余人。 精致的菜肴盛放于别致的餐盘中,随着圆桌缓缓地旋转着。 饭桌上,酒过三巡,人已微醺,还有不少人在交谈或是相互致敬。 宋秉文位于上座,他并没有吃多少,与前来敬酒的合作对象虚与委蛇了一番后,喝了口茶,在座位上沉静地坐着。 忽然,察觉到手机震动了一瞬,他拿出来一看,是江澄子的消息。 她发了一张照片,顺便附上了一句话:【这可是我专门为你刻的哦,我昨晚都没去逛街,花了我一个晚上呢。】 宋秉文将图点开放大,看到一块木板上雕刻了一只猴子。猴子的形象有些稀奇古怪,正龇牙咧嘴地冲着他叫唤,颇有些神似江澄子平日里跳脚的模样。 蓦地,宋秉文突然想到,两人分开了这么久,没有她在耳边聒噪,还挺怀念的。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坐在宋秉文右手边位置的是会议方专门安排全程陪同这位宋总的一位公关总监。刚才他看到宋秉文在酒桌上全程神情都淡淡的,还以为是会议哪里没有安排好,或是酒菜不合胃口,正有些忐忑不安。 现在突然听到他罕见地笑了一声,不禁转头看了过来。 “宋总怎么这么开心啊?”刘总监侧过身来,陪笑着试探问道。 宋秉文略微抬睫看了一眼他,直接将手机伸了过去,屏幕上还是那张图的页面,语气稍显活泛:“你看这只猴子多丑。” 刘总监一愣,他本来只想随意地搭个话,宋秉文或许会说句没什么,也就结束了。但万万没想到,一直疏冷的宋总竟然会如此平易近人地直接将自己手机展示给他看。 他飞快打量了一番宋秉文的表情,对方并没有显出太多的情绪,眉眼依旧。 他又眯着眼看了他递过来的手机屏幕两秒,是一张木板雕刻的照片,里面有一只看起来脾气不太好的猴子。 他内心轻嘶了一声,现在就面临着一道情商的送分题:请问这种时候,是该附和大佬说丑,还是该反驳他? “宋总,我倒觉得刻得还挺好的,栩栩如生,很有灵气。”刘总监不亏久经沙场,只思考了一秒就做出了选择。 宋秉文唇角微微上扬了一瞬,没说什么,点了下图将它缩小回对话框。 然后锁屏收起了手机。 酒席散场后,宋秉文被刘总监引导着先行出了门,朝着电梯间走去,他的房间在酒店顶层。 电梯打开后,刘总监以手挡着电梯门,请宋秉文率先出去。 刚往走廊尽头的套房走了没几步,忽然蹦出来一个身影,一把抱住宋秉文的脖子。 “哎呀,你怎么才回来呀,我都在这儿等你好久了。” 是江澄子。 她从瑞士直接飞到了京市,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酒店。 看到她,宋秉文眼神亮了一下,有些意外:“怎么不早说要来,我去接你。” “你这么忙,我哪好意思耽误你的时间。”江澄子挽着他的手往前走,又仰头跟他撒娇,“宋阿饼,你有没有看到我为你刻的那只猴子,好不好看,你都不夸夸我。” “太丑了,我已经把图片删了。”宋秉文毫不留情,忽然想起什么,转而向刘总监介绍了一下,“江澄子,我女朋友。” 又补充了一句:“她是一名雕刻师。” 刘总监礼貌地向江澄子问了好,江澄子也冲他点点头算作回应。 然后她又转回头扯着宋秉文的胳膊不高兴地闹起来:“啊!你就删了?你怎么这样啊,我辛辛苦苦花了一个晚上刻的。” “是么?跟你包饺子的技术倒是不相上下。” “.......”江澄子气不过,又说不过他,拽着他的衣领开始跳脚,“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啊!” “好了好了,别闹了。我回头让人把那张板刻裱起来了,挂我办公室里,行么。”宋秉文刷卡开了门,撑着让她先进去。 “哎,真的么?”江澄子一下子欢喜了起来,“这就对了嘛,挂办公室好啊,丑人配丑画。” “快进去。”宋秉文也没有生气,拍了拍她脑袋催促道。 然后他对刘总监示意了一下,关上了门。 刘总监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对着那扇紧闭的大门,为他在酒桌上做出的选择长长舒了一口气。 原来那只猴子是宋总女朋友亲手为他雕刻的,还好他当时选择的是夸而不是顺着说丑。 哄江澄子的宋秉文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严谨正经的宋总也竟然有这么生活化的一面。按照刚才那跟女朋友那浓情蜜意的宠溺样,但凡他说了一句那只猴子的坏话,这番陪同就折手里了,估计今年的升职加薪也别想了。 好险,好险。 —— 房间里,宋秉文将四处溜达的江澄子拉了过来,面朝他站着。 “怎么跑过来了?” “我展览已经结束了呀,宫老师还有别的任务,但是我又没事干,而且我呆在那边水土不服,东西也吃不下,所以就......” -- 第143页 江澄子正絮叨着,忽然,手腕被往前一拉,不设防就栽进了宋秉文的怀里。 他的身上有淡淡的酒气,混合着衣服上那股洗衣液独特的清香,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让她长途飞程的疲惫一下子消散了大半。 宋秉文搂着她,下巴蹭着她的发丝,低声道:“嗯,我也很想你。” “我又没有说......”江澄子嗫嚅了一声,最终还是沉默了。 宋秉文缓了一会,才放开她:“有没有带换洗衣服,去洗澡?” “行李还没到,一会儿会单独运送过来。”江澄子道。 她是风风火火的性格,早上醒来之后莫名很想宋秉文,于是即刻就走了,留下人帮她将行李打包后再运送过来。 她不想暴露这一点,打量了一下房间,转移了话题:“我晚上睡哪里?睡这里?” 她刚才溜达了一圈,他的房间虽然是套间,但只有一个卧室,一间大床。 “你想另外开一间?”宋秉文挑眉看向她。 “唔......”江澄子语塞,像是有些顾虑,想了想又道,“那我们睡一张床?” “你要是不愿意也可以睡地板。”宋秉文说罢又加了句,“我帮你试过了,没你家的硬。” “......” 这人真的超级记仇。 两人沉默了片刻。 见江澄子依旧没有爽快答应,宋秉文稍稍低下头,靠近她:“江澄子,你还记不记得在生物实验楼你给我的承诺?” 承诺?江澄子思索,那时候他们那样的敌对关系,她能给出什么承诺? 忽然,她猛地想起来。 确实,她说的。 你人生的第一只安全套我包在我身上。 第57章 酒店 他呼吸了。 想起这件事后, 江澄子的脑子短路了一瞬。 一时一动未动,像是有些呆怔,视线游移了两下, 不知在想什么。 宋秉文头一直低垂在她的侧颊,见她没什么反应, 又往下低了低。双臂顺势搂上她的腰,温热的呼吸吹拂过她的耳廓, 下一秒, 直接含咬住她的耳垂。 “要不, 我们一块洗?”宋秉文的声线很低,有种不易觉察的蛊惑。 “宋阿饼。”江澄子面庞埋在他的锁骨处,像蚊子似地小声叫了下。 宋秉文没有应声, 动作未停,听到她又说:“我来例假了。” 宋秉文霎时身形一顿,但依旧没有抬起头,呼吸反而加重了,滚烫的气息让她皮肤烧得有些颤栗。缓了很久后, 他重重地在她的肩胛骨上咬了一口, 这才放开了她。 “那就早点休息,去洗澡吧。”宋秉文道。 “可是我的行李还没到......” 宋秉文看了她一眼, 转身走向房间内的衣橱, 打开柜门, 拿了套衣服出来递给她:“穿我的睡衣。” 江澄子一看,是他在华大宿舍穿的那套, 灰色的,长袖长裤的纽扣式秋季睡衣。 “都夏天了,穿这个好热啊。”江澄子不愿意, 抱怨着。 “空调开着,小心着凉肚子疼。”宋秉文坚持。 江澄子没办法,只得接了过来,拿着进了浴室。 关上门,没一会,流水声便响了起来。 宋秉文扶了扶额,坐在客厅沙发上,将手机解锁,迅速地在上面敲打着。 他搜索了一下:【女友来月经了怎么办?】 下面出现的第一个高赞回答就是:【视如己出。】* 宋秉文:...... 他往下滑了滑,第二个答案是:【切记不要做错事惹到她。】 都是些没什么用的屁话。 宋秉文重新将手机锁屏,扔在茶几上,往后一靠,半倚在沙发软垫上。他仰望着天花板深呼吸一口气,有风从窗户缝隙吹进来,比室内的空调冷风温度高上数倍,带来了夏日的燥热,也加重了他心里的燥热。 差不多四十分钟后,浴室门开了。 一阵白气从随着门缝的开启从里面飘散了出来,又很快消失在外面的空气里。 江澄子的身影也在一团白雾氤氲中变得清晰。 她身上只穿了宋秉文的睡衣上装。 宋秉文本身体型就比她要高大很多,再加上睡衣又是宽松的版型,整个笼罩在她身上,肩膀处都耷拉下来了一半,下摆更是直接垂到了膝盖上方,根本就没有必要再套一条睡裤了。 更何况,她刚才试着穿了全身,浴室温度很高,刚一穿上就重新出了一身汗。她觉得实在是太热了,索性就脱了放到了一边。 这样一来,一条匀停的长腿从睡衣下摆露了出来,漂亮的曲线起伏柔美,膝盖微微泛着粉色,更衬得其余肌肤莹白水润。与上身的宽大蓬松形成了对比,显得纤细易折,尤其是脚踝处,不盈一握。 宋秉文视线扫过她的全身,盯着她看了两秒,唇抿得平直,眸底有暗流涌起。 “那,我还睡这里么......”江澄子询问着。 “嗯,跟我一块睡。”宋秉文神色很自然。 这时,江澄子的手机响了,是前台,说她的行李已经到了。一会给她送上来的时候,需要她确认一下。 “你去睡觉吧,我一会开门帮你确认。”宋秉文主动道。 “哦。”江澄子扯下了头上包着的毛巾,柔软的黑发散落了下来。她抓了两把,刚才头发没沾水,还是干的。 -- 第144页 宋秉文顺手将毛巾接了过来,又催促道:“你今天坐飞机累了,早点休息。” 看到他都这么坦然,江澄子反而还不好意思矫情地跟他要求单独另开一间房,干脆不再说什么,点点头,缓缓挪步朝着里间走去。 进了卧室里,入目即看到一张宽大的床。上面是面料光滑的洁白床单和轻薄透气的空调蚕丝被,一对鸳鸯刺绣双人枕放置在床头。床头只开了一盏琉璃罩灯,暖黄色的光线经过磨砂玻璃滤过一层,落在在双人枕上,让上面的图案增添了一丝模糊的色调,显得亲密又暧昧。 想到要跟宋秉文睡在这张床上,江澄子有些羞赧,脚步在床边停滞了下来。指尖触了触枕头,心跳得时漏时快。 终于,她还是掀开被子钻进被窝躺下,将被沿往上拉到下巴处。明明空调开得很足,蚕丝被盖着刚好,但她脸上却有些发热。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淡定。没什么的,他们本来就是情侣,都什么年代了,他都无所谓,她也无所谓。 没过多久,她就听到了外间传来门铃声。宋秉文开了门,像是跟人交谈了两句,又听到行李箱轮子的轻微滚动声,他好像把行李箱靠在了墙边。 然后又是衣柜开合的声音,紧接着浴室也传来了流水声。 最终,水停了。 没一会,宋秉文就来到了床边,跟她不一样,他几乎没有犹豫就掀开被子躺了进来。 动作熟练又顺滑,像是同床共枕多年的老夫老妻。 江澄子没有回头,背对着他侧躺。感到后背因为被子的开合而吹来一阵风,带着湿湿润润的水汽,裹挟着属于他的独特气息。 她将眼睛闭上了,心跳得厉害。 宋秉文的身体从后面贴过来,宽大的掌心放到了她的小腹上,强硬地将她往后一收,搂进怀里圈住。 他的身体有些凉,江澄子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还没有睡着?”宋秉文察觉到她的反应,询问道,唇也顺势贴上了她的耳垂。 江澄子紧闭着眼,没有回答。 宋秉文并没有收敛,轻轻啄吻了两下她的耳垂,又顺着耳后游移到后颈。与此同时,手在江澄子睡衣的表面一寸一寸往上游移。 江澄子咬着下唇,紧扣齿关,没有出声。 到锁骨下方时,宋秉文的手指探进了扣子间狭窄的缝隙。像是觉得不够,直接解开了她前面两颗扣子,然后...... 江澄子没有阻止他,任由他乱来,只是在察觉到他的气息已经紊乱得不像话后,提醒了下:“宋秉文,你克制一下...不要......” 她有些担心,他会无法自控,强硬着来。 但是,她其实也被他拨弄得有些无法自控,连抗拒都少了几分坚硬,只剩下软糯得就像撒娇一样的气音。 宋秉文头埋在后颈,烫热的呼吸像是在炙烤着她皮肤上的细绒毛。然后,热度被他逐渐强压了下去,像是在努力平复。 他最终还是停了下来,并没有继续,将她被推上去的里衣拉回到原位,然后将手抽了出来,又重新细致地给她扣上了睡衣的纽扣,整理了一下领口,最后将下摆扯下去盖住她的大腿。 “放心,我没这么禽兽。”他声音微哑。 这时,宋秉文放在床头柜的手机震动了。他接了起来,神情一下严肃起来,对面似乎在汇报工作,他专注地听着,时不时嗯一声。放下电话后,他掀开被子下了床。 江澄子转头问:“你要出去么?” 宋秉文将被子重新给她盖好,答道:“就在客厅,开个视频会议。” “可是都这么晚了...” “有点工作上的事,你先睡。” 然后他拿着手机出门,朝客厅走去。 江澄子在床上躺了一会,对着天花板,睁着眼眨了又眨。 好像就这么一会,她就习惯了他的存在。 现在他不在身边,她也睡不着了,便干脆下床也去客厅。 打开门,看到宋秉文坐在餐桌旁,桌上放着电脑,他带着耳机,像是在布置什么任务,思路清晰,语速平稳,一副有条不紊的样子。 江澄子走过去,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拿过一个抱枕放在下巴处枕着,就这么盯着他看。 现在他整个人已经完全褪去了刚才在床上那副情意缠身的模样,肤色恢复了冷白,连唇色都浅淡了,目光沉静而清亮,即便是在晚上,也是没有丝毫浑浊的清明感。 江澄子就这么安静地凝视着他。 等到宋秉文将工作忙完,摘下耳机,关机。 江澄子这才开口,幽幽道:“你还挺适合当老板的,你怎么能把状态转变得这么快啊?” “女朋友不让碰,只能把注意力转移到工作上了。”宋秉文说得理所当然。 江澄子瞪了他一眼。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你怎么从学术到商界身份切换得这么无痕? 他怎么干什么都能干得这么好啊。她其实真的还挺嫉妒的,换做是她的话,不感兴趣的事,她绝对一团糟。 宋阿饼确实比她厉害呀。 这时,宋秉文已经起身走到她身边,弯下腰,手在她鼻子上轻刮一下,笑道:“我不坐稳这个位子,怎么配得上你现在的身份?” “你还会觉得配不上我?” “对,我现在不是高攀你?” -- 第145页 江澄子听后,表面上表情依旧绷着,但还是忍不住嘴咧了咧。 这是很出乎意料的想法,但是她也不是不能理解。 然后宋秉文拉她的手往里走去:“走,去睡觉了。” 两人一块进屋躺下,这次江澄子已经很适应了,她直接面朝他,手臂松松地抱着他的腰,头靠在他怀里。 她深吸了一口气,是之前在他宿舍住时,他的枕头,他的床单,他的被罩上那股洗衣液的清香,现在全部包裹着他,连带着他的气息一起。 一时记忆瞬间回溯,好久没有这么踏实又舒心的感觉了。 就这样闭着眼睛静躺了一会儿,江澄子忽然问了句:“如果...我今天没有来例假的话......” “嗯,现在已经是事后了。”宋秉文语气淡淡又极为肯定地接了过去,像是在说再自然不过的事。 “......” 江澄子对他的坦诚有些无言。 明明电视剧里不是这样的啊,男主都应该疼惜一下女主,即使独处一室也不会要求这种事,要两番推拉,三番拒绝,最后才会生命大和谐。 为什么到了她这里,她男朋友从小就跟她作对,还没确定关系就吻了她,刚确定关系就要跟她上床,上不了床也要在她身上动手动脚。 说好的禁欲自律清冷寡淡呢? 她觉得,归根结底,是因为他没有很看重他,将她当成了自己释放欲念的工具人。 “你一点都不疼我。”这样想着,江澄子闷闷道。 “我还不疼你?”宋秉文手臂收紧,将她按进怀里,“你摸着你的良心说,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不顺着你。” “那你还总是教训我呢。” “教训完之后呢?我不还是顺着你。” 江澄子没话说,心里还是不平,干脆使坏,用腿蹭了蹭他。 反正他今晚也不可能碰她。 “我告诉你,我想收拾你,有的是办法。”宋秉文也没阻止她,只是沉声说了一句。 江澄子一愣,仰头盯着他,脱口而出:“谁教你的,葫芦娃还是奥特曼?” “......” 宋秉文没有答话,只是在她后背轻拍了一下。 江澄子倒是也不再继续动了,她不知道这人脑子里有多少不可描述的东西。求生欲告诉她,还是不要轻易挑衅的好。 安静地躺在他的怀里,她的思绪又忍不住游移。她一直以为,像他这种过了这么多年和尚生涯的人,自制力一定极强,即使有七情六欲也不会太放任自己。 但是没想到,他的生理反应会这么不克制。她能明显感觉到,当他紧搂着她时。 其实,就这件事来说,宋秉文自己也不清楚。 以前没少有过各种女生找借口平地摔往他身上撞,不乏衣着暴露者。但他只觉得嫌恶,其余毫无波动。 但江澄子不一样,自从发现自己喜欢上她之后,哪怕只是抱抱她,都会让他心潮澎湃,忍不住有反应,更遑论亲吻她了。 但即便是这样,不应该碰她的时候,他依然会停止。 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自制力强,还是自制力弱。 —— 一宿安稳无梦,晚上两人都睡得很踏实。 但温顺得像一只小猫一样的江澄子只持续了第一个晚上。 第二天起来,像是长途飞程后的疲惫全数消散,精力重新恢复后,江澄子又变成了之前那个她。 早上起来之后,她就一头乱发地坐在床上,裹着被子,一动不动。 宋秉文过去,想掀开她的被子让她下来吃早饭,被她拳打脚踢地赶走了。 “对了,你昨晚跟人介绍我是雕刻师。不是的,我是青年雕刻艺术家。”江澄子在床上正襟危坐表示不满,“记住了?我是艺术家。” 宋秉文站在床边,有些迷惑地看着她大早上就在强调这个。 但他最终还是没说什么,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还有就是,你昨晚抱我亲我的时候一股酒味,熏死我了。”江澄子立即又找了另一个由头,“我都没说你,你个醉鬼,我一不在就跑去跟人喝酒。” “我是在公务应酬怎么能不喝酒......”宋秉文刚开口想解释,就被她打断了。 “你知不知道喝酒喝多了容易出事啊,万一别人给你塞了个别的女人而我又没及时赶到怎么办?” 见她越说越离谱,宋秉文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 谁知,这下江澄子反应更大了,双脚在床上蹬了两下:“你凶我!” “不是,我是在跟你解释。” “你竟然凶我?!” “我......” “现在不是你这件事正不正确,而是态度问题......” 宋秉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干脆闭了嘴,在旁边安静地站着听她说这个态度问题有多严重。 忽然,他想到昨晚搜索的那个问题的第二个答案:【切记不要做错事惹到她。】 看来并不是一句空话。 但是,他自认为并没有做错什么? 思考了良久,他脑子里的问号得到了解答。 他终于明白,他哪里做错了—— 他呼吸了。 第58章 直播 我宣誓主权。 江澄子借着起床气和大姨妈加持的嚣张任性, 说了半天,才终于消停了。 -- 第146页 仿佛转眼间,心情又好了。 宋秉文依旧在床边站着, 就这么看着她。也不恼,反而像是觉得好笑。 江澄子努了努嘴, 理直气壮地冲他伸手:“把你钱包交出来。” 宋秉文微挑了下眉,以为她又看中了什么想买的东西。也没有说话, 就将钱包掏出来, 放到了她的手上。 他并不介意为她花钱。 谁知, 江澄子并没有去抽他的卡,而是欠身翻了下自己床头柜上的包,掏出一张两寸大的照片, 往钱包里面的透明夹层里一放。 然后将钱包重新递还给宋秉文。 他接过来一看,是她自己的照片。 是在瑞士拍的,背后是因特拉肯的少女峰,连绵横亘,尖峰顶雪, 白云缭绕。 前面的江澄子笑颜如花, 眸光灿烂。 “怕你被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勾走了。”江澄子从床上站起来,踩着被单走到他所在的床边, 指了指照片, “这样的话, 你要是去跟别的女人开房,掏身份证的时候看到就会想起我, 就会心怀愧疚,迷途知返。” 宋秉文将她抱下床,顺便掐了她的脸一下:“瞎说什么。” 江澄子双臂勾在他脖子上:“这叫宣誓主权。” 宋秉文抱着江澄子来到客厅, 他已经叫了客房送早服务,两人一块在窗边吃了早饭。因为宋秉文上午还有会议议程,所以吃完很快就出门了,留下江澄子一个人在酒店房间里。 她昨晚睡得很踏实,所以现在精神很好。但看了看外面的炎炎烈日,也没什么逛街游玩的兴致。关键是,还没有宋秉文陪着。 一个人呆着没事可做,她在房间里来回转悠了一番,又坐在沙发上无聊地刷起了微博。忽然注意到私信提醒已经是999+了,她好奇地打开一看,里面好多人都在问她什么时候重新开播,好久没有见到她了。 哎。江澄子坐直了身子,这倒是给了她一个打发时间的好点子。 因为直接从瑞士赶来,她行李箱里正好带着所有的雕刻工具和木料。想想自从进了工作室之后,身边有了有着共同兴趣的同好,她并不孤单了,因此也好久没有在网上刻给陌生人看了。 今天正好无聊,干脆开播一下。 江澄子迅速从行李箱里将所有所需器具都拿了出来,然后进卧室里找了一个角落,东西放在床边的素色磨砂面的圆桌上,后面是蔷薇暗花的墙布,还有一副乡野风景水彩油画入境。 她坐在桌边的高脚独凳上,对着手机屏幕试着看了下:画面色彩搭配和谐,取景简单纯净,照射进来的阳光正好能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住,一切都恰到好处。 不错,她很满意。 然后她就打开了直播软件,将手机固定后,开始雕刻了起来。 因为之前已经露过脸了,大家都知道江澄子就是她,所以也不再遮遮掩掩只露手,干脆直接将上半身都入了镜。 她并没有去微博上发预告,但没过一会,直播间人就多了起来。 渐渐的,更多的人闻风而来。毕竟这是她那次出了名之后的第一次露脸直播,观看数量蹭蹭往上涨,弹幕也一串连着一串,氛围非常地火热,甚至直接上了首页推荐热门。 江澄子边刻着边不时抬头看一眼屏幕里,唇角微微弯着,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因为弹幕实在是太厚了,层层叠叠,她不得不过滤了一些,又放慢速度,才能够看清—— 【啊啊啊,漂亮小姐姐,你回来了。】 【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 【前面的,你吵到我耳朵了。】 【她还是那么爱雕刻,跟在我身边时一样。】 【她还是那么美,跟在我身边时一样。】 【你们要不打一架吧?】 【别做梦了,人家现在已经是艺术家了!】 【前不久是在瑞士参展吧我记得。】 【对对,我看到报道了,是宫春莹力荐的,那边还为她单独开了个展位。】 【是的,还获奖了呢。】 【所以今天心情才会这么好?】 江澄子没有说话,就只打字回复了一句:【你猜。】 然后笑了笑,又继续低头刻了起来。 就这样,差不多一上午的时间就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卧室的门开了。 宋秉文参会回来,直接就走了进来。看到江澄子坐在窗边,埋头专注地雕刻着,并没有注意到他。整个人都浸在阳光里,眸子被照得很亮,微翘的眼睫泛着金色,时不时忽闪了一下,有种灵动的娇俏感。 宋秉文没有叫她,缓缓走到了她身侧。垂眸看了两秒,然后上前一步伸手扣住她的下巴,强行抬起头,然后低头,吻住了她。 江澄子猝不及防,惊了一下,手上的东西滚落在地。反应过来之后,她拍了两下他的肩膀,呜咽着想要推开他。 但宋秉文没给她机会,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后颈往上抬,制止了她的挣扎。 唇齿研磨,带着一股温柔的强制力量。 屏幕那边的几万名观众都看呆了。 一开始看到屏幕里一条大长腿走过来的时候,就有人心里开始惊呼,有各种各样的揣测。但还没来得及发弹幕,就出现了这么霸道又香艳的一幕。 -- 第147页 刚才宋秉文低头的一瞬,有粉丝一眼就认出了他。 这优越的侧颜曲线,这笔挺的鼻翼和眉骨,这不就是.....!!! 一分钟后,大家纷纷反应过来,弹幕开始发疯,逐渐占满了整个屏幕。 待到宋秉文直起身松开她,江澄子才得以缓过气。得空往屏幕上一瞥,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是在直播...... 她这是在直播了些什么啊!! 她可是青年雕刻家,未来的艺术之星! 说好的孤傲如高山雪莲不食人间烟火一生只爱艺术呢? 这个人设她刚想好还没开始草,就被宋秉文扼杀在了萌芽里。 她头皮尴尬得发麻,下意识准备将直播关闭,但看到弹幕已经控制不住了。 【啊啊啊啊!!!】 【这是刚满3岁的我能看的画面么?!】 【这就是霸总式的强吻么?爱了爱了】 【澄子姐姐好美的脖颈曲线,拉长之后更美。】 【宋先生的喉结也好欲。】 【怎么回事,怎么看个直播我就变成狗了???】 【还好我刚才突然就瞎了,我一点都没受到伤害。。。】 【这么说两人还在一起啊,网上之前还有小道消息说分了呢,因为一直没被拍到同框。】 【人家都是上流圈人士,能让狗仔拍到同框?那也不叫华城宋家了。】 【等等,我怎么觉得,背景很像在酒店?】 【啊啊啊,姐妹,其实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像了。但是觉得可能橙子为了不暴露隐私,怕被人扒出住址,所以跑到酒店直播也无可厚非。】 【那现在不是就是两人都在酒店房间里么?】 【在酒店做什么?】 【都是成年人你说呢,孤男寡女,正直盛龄,同处一室,当然是畅谈对中美关系博弈和近期中缅边境紧张形势的看法了。】 ...... 弹幕已经完全跟她的雕刻不沾边了。 江澄子也放弃补救了,回应了一个苦笑,什么都没说,挥了挥手,下了线。 临关闭屏幕的前一秒,还有粉丝叫喊着: 【别走,后面的画面是要冲会员才能看的么?!!!】 【透露个地址,我爬水管很快的!!!】 江澄子一边伸手锁屏手机,一边回头瞪了下宋秉文:“你干嘛?” 突然这样,一点都不像他。 宋秉文语气平静,将她早上的话还给了她:“我宣誓主权。” 嗯?江澄子又看了眼手机,在屏幕暗下去之前看到了一条最新评论,不知道是谁在那里口嗨:【老婆,吻我。】 江澄子:...... —— 宋秉文是专程回来接江澄子去吃午饭的。 两人收拾了一下,便出了门。 宋秉文并没有带她去远处,而是直接去了酒店顶楼自带的旋转餐厅。环境还算幽静,到的时候没有几桌人,两人随便找了一处坐下。 菜点好之后,上菜的间隙,宋秉文离桌去接了个工作电话,剩下江澄子一个人坐在位子上。 她正托着腮帮子,俯瞰着外面的风景。 忽然,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哟,这不是小澄么?” 她转头,看到一名中年男子,正和蔼冲她笑着。 “张叔。”江澄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礼貌问好,“好久不见了。” 这位张老板是江澄子父亲多年的合作伙伴,算是从小就看着她长大,相识已久。 “怎么小丫头一个人在这里吃饭啊?”张老板问,“要不去我那桌吃,想点什么点什么。” “不用了,谢谢张叔,我跟宋秉文一块的。” “哦,对对,我上午在大厅还碰到他了的,好像是赞助了楼下那个会议是吧。”张老板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晚上有个商会的晚宴,宋秉文也受邀了,到时候小澄一块来啊。” “还有这事?好啊好啊。”江澄子一听很是兴奋,这么好的事,宋秉文竟然都憋着不说。 两人相谈甚欢,江澄子冲着张老板笑得开心。 忽然,她注意到张老板后方好像有个身影。身形比较小,被挡住了大半。 见她不住往后探,张老板也转身。 江澄子这才看到,原来是秦娇。她今天的打扮倒是不同往日,穿了条白裙子,清纯挂的。 一直站在那里,也没往前。 江澄子正不明所以,这时,张老板也回头看到了秦娇。于是,她这才甜甜笑着走上前,一把挽住了张老板的手臂,温婉叫了声:“张总。” 然后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瞟着江澄子。 江澄子明白过来,原来她是作为张老板女伴来的。 张老板见到秦娇亲昵的动作,脸色一沉,有些不悦。他又回头看了看江澄子,欲言又止,似乎并不想把秦娇介绍给她,只说了声:“那就晚上见了。” “好。”江澄子看破不说破。 说罢,张老板便转身朝着餐厅另一边走去。 秦娇依旧挽着他的胳膊,跟随着转身的时候,还故意从江澄子面前掠过,往张老板那边贴近了一些,下巴一抬,裙摆被风带起。 江澄子根本没留意到她这些小动作,因为宋秉文已经朝着这边走来了,他打完了电话。 江澄子笑着跟他招手,让他快一点过来。 -- 第148页 秦娇即使走开了依旧忍不住回头看,顺着江澄子的动作看到了宋秉文。略怔了一下,咬着下唇,脸色霎时变得愤愤的。 凭什么她费尽心机只能陪一个老头,而江澄子却能够将那位年轻的宋总吃得死死的。 不就是个穷酸的所谓艺术家么? 她很是不服气。 想到这里,她晃了晃胳膊,转头对右侧的张老板撒娇道:“张总,你看是不是还是我比较好呀?” “嗯?为什么这么说?”张老板敷衍了一句。 “您看刚才那位小姐,她是陪着人出来的,还给您搭讪想攀高枝儿呢。”秦娇往后示意了一下,“哪像我呀,就只认准了您。” 张老板迷惑她这话,也转头看了眼,这才知道她说的原来是江澄子两人。 秦娇说完之后脸上笑容还没消失,下一秒胳膊就被猛地甩开了。抬头对上张老板沉黑的脸,被他训斥道:“人家是华城江家大小姐,你算哪根葱,在这儿说这些屁话!” “啊?”秦娇有些不知所措,不明白为什么对方火气这么大。 “陪着人出来?你知道人两家早早就联了姻么?”张老板指着她鼻子,“滚滚滚,刚才都没跟人介绍你,看不出来自己身份?还在这里碎嘴。” 什么?秦娇站在原地,脸上煞白,一时还没有回味过来张老板的话。 江澄子?华城江家?大小姐? 她咬了下唇,怎么好像,跟她以为的不一样。 她忽然有些明白宋秉文那日的反应,和她为什么会被撤掉了。 —— 另一边,两人并不知晓这些插曲,沉迷于自己小情侣间的琐碎,一同吃过饭之后,一直到房间门口都在争执。 “啊?为什么我不能去参加晚宴?”江澄子抱着宋秉文的胳膊叫唤道。 “你不是特殊时期?”宋秉文扫了她一眼,刷卡开了门,让她先进去。 “这跟我来例假有什么关系?!”江澄子站在门口不肯动 “宴会室内冷气太足,你穿着裙子肚子着凉会痛。”宋秉文推着她的腰强行让她进了去。 “我可以穿裤装礼服,我带了的。” “不行,还有酒水也是凉的。” “我不会喝冷饮的。”江澄子信誓旦旦。 但宋秉文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那次金驰婚前派对你就这么说,结果你喝了么?” 江澄子一时语塞。但她想了想,又仰头问他:“你看到了?” 宋秉文没回答。 江澄子笑得狡诈:“哎,你那时候都不喜欢我,还在偷偷注意我啊?” 宋秉文神色不自然地沉默了半晌,憋出一句:“反正坐着也没事干。” 江澄子脑子转了转,回想起来,当时泳池边那个卡座里,周围男生几乎一人搂着一个女伴,就他像个和尚一样正襟危坐,岿然不动。 原来是在偷偷看她呀。 这个虚伪的老色鬼!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止不住泛起了一丝丝的甜。 这样一来,好像他不让她去参加晚宴也没这么难受了。 “我也不会去的,晚上把行李收拾一下,明天回去了。”宋秉文又说着,他从来都是提前做准备,这就要拉她去收拾行李。 江澄子才懒得呢,撇撇嘴,干脆一屁股在沙发上瘫下了。 “起来收拾行李。”宋秉文站在她面前,轻声催促了一下。 “我累了,不想动。”说着,江澄子忽然眼里闪过促狭,又对他昂头道,“要亲亲才能站起来。” 宋秉文看着她没动。 江澄子索性变本加厉,抬起了一只脚。 “哎呀我肚子好痛,你亲我一下,我才有力气。” 宋秉文定定看了她两秒,忽然上前一步,屈身用指节修长骨感分明的手,托起她的小腿,真的低下头亲了一下。 温热的唇印在了她的纤细白嫩的脚踝处,只一瞬间,就有些发烫。 江澄子呆住了,她本来只是想撒个娇,没想到他竟然真的照做了。 莫名地,她脑子里冒出个加粗加黑的大标题—— 惊!千亿企业准继承人竟然在房间里对女友做出这种事!! 第59章 解围 他一个字都不信。 第二天是返程的日子。 两人一同坐在商务车后排。 回去的车程差不多要三个小时, 车内冷气足,江澄子盖了个小薄毯,将椅背调下, 舒舒服服地躺着。 车很快上了高速,趋向平稳。 宋秉文拿出电脑办了会儿公, 然后才将电脑收了起来。 他看了眼旁边一直很安静的江澄子,主动开启话题:“我都还没有问你, 在瑞士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呀。”江澄子正在吃荔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有正事要办, 好像跟以前去度假都不一样,感觉好像更...更充实一些,也更快乐一些。” 宋秉文眉眼温和, 听她继续说。 江澄子边回忆边缓缓道:“以前不管是去坐雪橇,还是去泡温泉,住在我家还是金家的木屋也好,感觉次数多了也就腻了,很麻木。但是这次的参展经历让我从另一个角度又看了一遍瑞士的风景, 从忙碌中抽空去逛逛街, 看看雪山,觉得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世界都更美好了。我这一路上感慨可多了, 估计朋友圈那帮人都烦死我了。” -- 第149页 听到这里, 宋秉文神色略变化了些,但语气依旧平静:“我倒不烦。” 江澄子听后嘻嘻一笑看向他:“那当然了, 你是我男朋友嘛,怎么会烦我。” “那倒是。”宋秉文不紧不慢道,“还有个原因是我看不到你朋友圈。” “......” 江澄子心里一咯噔, 她把他屏蔽了?什么时候?她怎么没印象了? 不过也有可能,谁让他以前那么讨厌。 但是,难道他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她都没有一秒曾想起过把他放出来的么? 仔细一想,好像,真的,没有...... 江澄子舔了舔嘴角荔枝残余的甜渍,有些心虚,觉得好像有点儿说不过去。 “我没有屏蔽你呀,是你自己没看到吧。”她打算干脆不承认,“你天天这么忙。” 宋秉文盯着她看了两秒,哂笑了一声,也没拆穿她。 江澄子有些不自在,又开启了另一个话题:“对了,下周六是你的生日吧,你打算怎么过?” “是我生日,你打算怎么过?”宋秉文问。 江澄子丝毫不觉得这句话有语病,理所当然地道出她早就想好的盘算:“用你家游艇出海吧,我想去海上玩了。” 距离上次她生日都小半年了,她这段时间一直在忙,都没有好好度个假。而且算算下周,她的例假也该结束了,正好游泳去。这天气这么热,还是呆水里舒服。 “好。”宋秉文马上答应了,又饱含意味地看着她,“你跟我一间房?” “你想得美。”江澄子翻了个白眼。 宋秉文笑笑,不再说什么。 车子很快进入了华城的地界,因为宋秉文要赶去公司开会,所以他先行在清源制药大楼下车,然后司机再单独送江澄子回家。 此时正值上班高峰期,市中心的路段上车辆川流不息,江澄子所在的商务车速度逐渐减缓,行至一段旧城区老路时,甚至停滞了下来。 司机陈师傅转头请示道:“江小姐,前面马路好像堵得有点太厉害了,要不从旁边的小街巷绕过去?” “好。”江澄子应了声,又道,“那你别按喇叭。” 陈师傅回过头,往左边转动方向盘,车就朝着一个窄窄的巷口处驶去。 这是旧城区一条有些年代的老巷子,之前也是车道,仅堪堪容纳一辆车通过。后来外面修了四车道大马路后就基本没有车从这里面走了,而这边也因此变得萧条起来。之前好多商铺都开不下去了,剩下些老的住宅楼在这里,外层的墙体比较斑驳,还长了青苔。 道两边还有分岔路,分别通向更窄的巷子,里面都是老旧的居民区。 江澄子怕晕车,没有玩手机,仰靠在后座上,目光随意地看向窗外,掠过一片片低矮的楼房和楼之间乱牵乱拉纠缠在一起的电线团。 忽然,她的视线定格了一下。 她看到一个较为熟悉的背影。这身量,这头发长短...... 是叶晓雯。 原来她家住这块啊,江澄子心想道。 不过她并不打算停车下去打招呼。 但她还没来得及移开视线,就看到叶晓雯对面站着几个人。是几个块头比较大的男人,青年中年都有,站在最前面的那个穿着黑色的皮夹克,剃着寸头,嘴里叼着根烟,正在说话。 从叶晓雯的姿势来看,她似乎微微垂着头。 这是...被一群流氓拦住了? 江澄子想到这个念头,眉头一皱,立马拍了拍前面司机的座椅:“陈师傅,麻烦停一下。” 陈师傅踩了刹车,将车停稳,同时也转头询问:“怎么了,江小姐?” 江澄子视线依旧看向那边,问道:“我记得你之前是宋秉文的保镖吧?” “是的。” “好,那你跟我下车。” 说着江澄子就赶紧推开了车门,然后快步朝着叶晓雯所在的小巷子岔道里走去。 陈师傅虽然不明所以,但是江澄子都这样吩咐了,也急忙跟了上去。 “叶晓雯。”江澄子离那边还有十米远的时候,叫了一声。 除了叶晓雯,那帮社会青年也转了头,目光一时间都聚集到江澄子身上。 叶晓雯没有料到她会突然出现,似是非常吃惊,但吃惊之余神色又显出些慌乱,视无定焦地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脸色变得青白。 她并不想在自家这里遇到江澄子。 那些男的看到江澄子,从头到脚逡巡了一番,带着些色眯眯的眼神,越看越眼里放光。其中一个头发染成黄色的青年还忍不住吹了声口哨,靓女啊! 江澄子走近之后才看清楚,原来不止叶晓雯,旁边还有一对中年夫妇,衣着简朴,头发半花,脸上沟壑纵横,外表上看起来是典型的社会底层的普通工人。 而且场面并不像她想的那样是非礼调戏,她注意到,地上有摔烂的盆和碗,晾衣杆上的衣服被打落了下来,门上也有斧头砍过的划痕。而那帮人的手上,不少是拿着些工具的,其中一人手里就握着一把斧头。 江澄子心里一凛,又有些疑惑:这么说来,不是一群流氓拦住了偶然路过此处的叶晓雯,而是专程来找她一家人麻烦的?她家是惹上什么事了么? 她还没来得及发问,那群男的为首的那位就往她这边走了一步,涎笑着:“怎么,这位美女是来替叶家还债的?” -- 第150页 江澄子:“还债?还什么债?” 那男人转头看向叶晓雯:“这是你朋友吧?” 叶晓雯看了江澄子一眼又迅速避开,咬着下唇没答话。她跟江澄子虽然认识,但从来称不上朋友,她也不敢乱攀。 倒是江澄子,略过了他这个问题,又继续深究刚才那个话题:“你先说什么债?” 那男人看江澄子气定神闲的样子,又打量了她一身行头,似乎价值不菲,手上的链子上好像还是颗粉钻,觉得可能是位有财力的,这才跟她道:“叶家去年借了我们老板的十万块,到现在都没还上,硬说没钱。他妈骗鬼吧!上个月我们哥们儿才从屋里搜出来两件名牌衣服,拿去当了四千多。现在连本带利还差十四万,你说怎么办吧?” 江澄子这下算是明白了,原来这些人是放高利贷的。 同时她又有些疑惑,叶家如果就住在这种地方,看起来生活也很朴素,借这么多钱是做什么? 正当她沉默思索的时候,那些人将她的不表态视作听了数额之后心虚了。 刚才那名吹口哨的黄毛青年上前几步一摇一摆地走到她面前,边想要抬手去摸她脸边调笑着:“实在不行这位小姐用自己身子来......” 话没说完,手腕就被截住了。 刚才一直在江澄子身后的陈师傅眼疾手快,没让他碰到她。 这陈师傅其实早年间学过散打,手上也是有些功夫的,不然宋家父母也不会让他从宋秉文小时候就做他的专属司机了。差不多是保镖兼司机的角色,要是遇到危险,其余的保镖赶不及,就是陈师傅亲自上手。 只两秒钟,陈师傅就将那黄毛青年的手腕拧得变了形,那人脸上的吊儿郎当此刻都变成了痛苦的皱巴巴,嘴里叫唤着:“哎哟,哎哟,兄弟们——” 听到自家兄弟这么被欺负,那帮人也按捺不住了,有几个冲了过来。陈师傅将那黄毛往前一推,正好与其中一人撞上,两人都摔翻在地。 他站在江澄子旁边,准备迎战。 虽然对方人多,但都是些空架子,看到这人身材魁梧,体格高大,自忖也不是对手,便又及时刹住了脚步。 那名黄毛青年一直跌坐在地上,揉着已经有淤青的手腕。 两方又静止对峙起来,不同的是,现在变成了江澄子这方与那帮社会人对峙。 见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了,江澄子这才开口说话:“十万块,一年不到翻到十五万,你家老板干的是黑心高利贷吧?” “就高利贷怎么了?”为首那男人嗓门很粗,“那也是白纸黑字签了合同的。” “合同?法律规定民间借贷利率是不能超过4倍LPR的,超出部分法律不承认,也不受保护,有合同也是无效的。”江澄子条理清晰,“再说了,现在都严令禁止非法暴力催收,你带一大帮人来堵人家门口打砸威胁,已经构成违法犯罪了你知道么?” “我怎么犯罪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听说借钱不还还不让人来讨的。”那男人显然说不通道理,梗着脖子一个劲嚷嚷。 江澄子不再打算继续跟对方说理,指着地上的残迹问:“那这些,是不是你们砸的打的?还有门上,是不是你们用斧头砍的?” “对,怎么了?”那男人语气嚣张,“我告诉你,他们叶家要是下周再凑不齐钱,我还带更多人来,把屋里也给他们砸了。我们道上兄弟成百上千,什么事没干过啊,上周在工厂那块火拼的时候谁身上没个疤,谁没见过血啊,砸个家谁还他妈的怕谁了。” “道上?哪条道上的?” “就这条合家巷子一路到底,包括后面西区一直到河边,都归我大哥管,你问那些沿街铺子开店的人,谁没交过保护费了。” 那人仿佛很自豪,越说越有底气,吐沫横飞。 但同时,身后那帮人依旧不敢冲上来,不光是忌惮江澄子身边这位保镖,看她这淡定的架势,揣测可能真的是家大业大,背景雄厚,不敢轻举妄动。 说到底他们也就是靠武力欺压贫民的一帮平民,万一真招惹了惹不起的人,立马就怂了。 所以,包括为首那位在内,不管嘴上怎么叫嚣,真让他动江澄子他是不敢的。最后也就装作不耐烦的样子,挥挥手想将她打发走:“你要帮他们还钱就还钱,不帮就当没看到。你走你的阳关道,我们继续解决我们之间的事儿。” 但江澄子岿然不动:“我是要帮他们还。” 此言一出,叶家三口都吃了一惊。叶晓雯的视线盯着江澄子的面庞,表情复杂而晦暗。 那男人也有些意外,但想着能收到钱就行,道:“那你怎么还?把钱打给我大哥账上,还是现在跟你去取现金?” “现金不行,我现在一时没法凑这么多钱,但我跟你保证一周之内我就能把钱全数还清,连本带利。”江澄子着重强调了后四个字。 那男人与身边的人对视了一眼,有些犹豫要不要相信。 江澄子又继续道:“你不放心也做不了什么,现在你就是继续把叶家砸烂了,也掏不出一分钱来。反正你刚才不是说下周也要来么,如果没拿到钱,再砸也不迟。” 那男人想想,觉得也是。 江澄子见他们接受了这个方案,开始赶人:“那你们先走。” “行,下周,下周我再来,如果我没有见到钱,哪怕少了一分,就不是砸房子的事了,我可不敢保证叶家三口的人身安全了。” -- 第151页 那人放了句狠话,然后带着兄弟离开了巷子。 见那帮人走后,叶家夫妇顿时松了口气,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江澄子面前。 叶母望着她,想伸手握她的手又收了回来:“这位小姐,谢谢你啊,真是好人了,实在是太感谢了。” 叶父也在旁边,身形佝偻着,眼里放着光,试探问道:“真的...能帮我们还钱么?” 江澄子只回应了叶母一下,目光瞥过叶父,没有答话。 叶母絮絮叨叨开了,说着就开始抹眼泪:“还不是怪晓雯她爸,喜欢在外面赌,输了就借钱。我都说了多少次了,就是不听,回回都这样......” 还没说完,就被叶晓雯打断了:“妈,别说了!人家也不见得爱听你念叨。” 叶晓雯的声音第一次不显得温柔,而是带着些尖利。 江澄子听得一愣,转而看向她,见她脸上不再是之前那副温婉的模样,颧骨蓦地高耸起来,表情有些尖刻。 江澄子想,可能没有人希望家丑外扬吧。眼看着也耽误了不少时间了,她也不想深究别人家的家长里短,便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叶晓雯沉默了两秒,低低道:“我送你出巷子。” 两人一路无言。 江澄子也不想询问什么,她已经差不多猜到了前因后果,再深入的细节也懒得听了。 但是叶晓雯像是并不放心:“澄子姐,我家的事,能不能请你回去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江澄子看了她一眼,嗯了声。 “包括宋师兄,还有金家那边也不要提起。我表姐是知道的,但是她没跟表姐夫说,怕金家会觉得我们叶家......” 叶晓雯还在那絮絮叨叨地叮嘱,江澄子略微有些不耐,就好像不相信她一样。她可没那个功夫去跟人揭人伤疤,也没那份闲心。 “放心吧,我谁也不会说的。” 说完江澄子就进了陈师傅拉开的车门,随后跟叶晓雯挥挥手,门关上了。 车子又继续行驶,缓缓地驶出了这个窄巷子,回归到大道上。 “陈师傅。”在后座闭目养神的江澄子忽然开口了,“刚才都录像了吧?” “对,江小姐放心,全程录下来了,那些人的话录得清楚着呢。” 两人心照不宣,是身为职业保镖的专业素质。之前江家的保镖也是这样做的。 “嗯。再绕个路,交到警察局去,把那片人具体活动的区域告知得详细些。”说着江澄子嗤笑了下,“现在正是扫黑除恶的风口浪尖,还敢顶风作案,真是自寻死路。” 果然,报案之后,此事引起了局里高度重视,上面派了专员来处理这片区域的治安问题,将那帮人一网打尽。 但江澄子也没有跟其他人提起这事,很快就抛在了脑后。她本来就不放在心上,举手之劳而已。 转眼间就到了下周宋秉文的生日。 宋秉文果然应江澄子的要求,动用了自家的游艇。 这差不多是他二十多年来第一次主在游艇上举办自己的生日会,除此之外他用游艇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仅做必要的商务社交使用。 宋家游艇的规格与体量都比江家更胜一筹。上面的活动空间和设施也要齐备一些,最主要的是,游艇后方甲板上还自带一个玻璃泳池。 江澄子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区域,之前她每次蹭着上他家游艇时,都会让人往里面扔个大气垫,然后吸着饮料躺着晒太阳,可比在太阳椅上躺着舒适多了。 宋秉文邀请了一众共同好友。 大家看他难得有兴致给自己庆生,纷纷一呼百应。金莺也已经回国了,自然也在船上,同时,金家父母又要求她带上叶晓雯。 周末一大早,大家就上了船。宋家游艇活动面积很大,大家四散开来自寻其乐后,甲板上很快就不见什么人踪迹了。 处于保守考虑,宋秉文并没有让江澄子与自己一间房。 江澄子一到房间就换上了泳衣,她之前已经在群里嚷嚷着占下了泳池的位子,谁也不许跟她抢,抹上了防晒之后就急匆匆地朝着后甲板冲去。 宋秉文倒是不急着娱乐,他一向行事稳妥,上船之后先绕着游艇转了一圈,确保各项事宜无出错,然后才朝着后甲板方向过去。 刚下甲板,忽然,他看到叶晓雯站在楼梯口处。 他跟她微微点了下头算是致意,从她身边经过。 “师兄。”叶晓雯突然叫了一声,道,“师兄,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宋秉文径直往前走,神色未动,也并没有回头。 叶晓雯在身后提高了声音:“是关于澄子姐的——” 宋秉文脚步这才停下,半转回头。 叶晓雯快步走了上去来到他面前,面色有些为难,吞吞吐吐道:“我也不知道合不合适,就是...就是...澄子姐她......” 宋秉文直接道:“有什么事就直说。” “就是,澄子姐有可能跟黑·道上的人有来往。”叶晓雯似是鼓起勇气说了出来,“而且关系还很好。” 叶晓雯视线游移,并没有看他,继续往下说:“我也是、我也是偶然间才得知的,就是老城区合家巷子还有后面西区有个常年收保护费的黑帮,但是,他们好像跟澄子姐关系不错,挺听她的话的......” 她想,江澄子一向生性恣意,纵游不羁,一直都很让周围的人头疼,做出这样的事并非不可信。 -- 第152页 但她说完之后等了一会,并未听到宋秉文回应,这才又看向他。 宋秉文依旧站定在那里,手揣在裤子口袋,冷眼看着她,并不像她所想象的那样震惊生气或是急着给江澄子打电话确认。 半晌后,他唇角忽地弯起了点儿嘲讽的弧度,似笑非笑。 叶晓雯看到他的表情,十分不解,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宋秉文突然开口了:“江澄子从小很贪玩,不爱做作业,总是被老师批评。” 嗯?叶晓雯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宋秉文没理会她的表情,顾自继续道:“她以前考试之后,连试卷错题都不愿意改,总是缠着我讨价还价要我帮她写。我每次都要在旁边看着她,耗费半天力气才能让她把试卷乖乖订正完......” 这差不多是宋秉文这么久来对她说话最多的一次,却是关于另一个女生的。 湿咸的海风从甲板深处吹来,翻动着宋秉文的衣角,让他的语气像是浸泡在水里,有一丝凉意。 叶晓雯愣愣地听着。 终于,宋秉文说完了那些往事,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但是她从小念的都是华城最好的学校,她自己考的,高考也考上了齐大。” 齐大叶晓雯当然知道。如果说华大是top1的话,齐大就是top3了。虽然众所周知,top3有五所,但是齐大怎么都掉不出去这前五去。 但是,说这个做什么? 宋秉文直视着他,眉宇间少见地带上了锋芒,连带着声音一起:“所以,她不会偏航,周围人也不会允许她偏航。” 叶晓雯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猛然明白了宋秉文的意思。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 江澄子看起来生性顽劣不着边法,但她的人生轨迹都是在一定范围内的。就像他说的,她不会偏航,周围人也不会允许她偏航。 她刚才说的关于江澄子和黑帮勾结在一起的事,根本不可能。 他一个字都不信。 第60章 游艇 他依旧是那个神。 宋秉文没有再给叶晓雯任何眼神, 转身朝着后甲板泳池处走去。 这里有一个4x4的正方形泳池,玻璃光面,边缘用不规则彩瓷铺了一圈。在阳光的照射下, 池水像一汪剔透的碧玉,而周围的瓷砖则像碎钻一样反射出一道道彩色光晕, 很是漂亮。 此刻,水面上飘着一个宽大的小黄鸭气垫, 上面躺着江澄子。手边有个飘浮托盘, 上面放了一杯橙汁, 她也没顾上喝。 她已经换上了泳衣,是比基尼样式,鲜艳的正红色, 缎光面料,剪裁恰好,将她的身形完全地凸显了出来。纤腰长腿,盘靓条顺。 宋秉文凝神看着她,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迈步走了过去。 江澄子正在闭目养神, 带着深棕色的太阳镜,阳光正好打在她的脸上, 有灼灼的热意。 忽然, 感觉到池中有水花, 其中几滴溅到了她的脸上,睁开眼, 看到宋秉文正在池边蹲下,刚才用手拨了些水往她这边浇。 “干嘛你。”江澄子被扰了清梦,不太爽。 “怎么光躺着, 不游泳?”宋秉文甩了甩手上的水,站起身。 “我不是不会么?”像是踩到了江澄子的痛穴,她立马就不乐意了,从气垫上坐直了身子,“这怪谁?!” 宋秉文沉默了。除了她自己还能有谁?但话说出口,却变了个方向:“怪我。” 江澄子哼了一声,又躺了回去,闭上眼,丝毫不觉得心虚:“知道就好。” 过了一会儿,她又睁开眼,看到宋秉文依旧站在岸上,问:“你要下来游泳么?” 宋秉文犹豫了两秒,视线掠过她的身形,还是道:“算了。” “为什么,你也退化了?”江澄子问,又邀请道,“那你要不跟我一块来躺垫子上?” 宋秉文没说话,也没有动。 “来呀,来呀,一起来快活呀~”江澄子扭着腰,招摇着手臂召唤他。 宋秉文站在岸上,盯着她看了几秒,像是不屑一般哼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切,真是个和尚。 江澄子啪地一下重新又躺下了。 —— 到了晚上的时候,大家吃完晚宴,又照例开始玩游戏。 但宋秉文照例不参加,即使是他的生日也不例外。 不过,在回房间之前,他交代了工作人员,提前准备好了其他人一切所需的食物和用具,并且确保人身安全。 江澄子在甲板上跟这群人闹了一阵,忽然停了下来。蓦地想到,今天是宋秉文的生日,他在做什么呢?不会又窝在房间里看书吧? 她默默叹了口气,真是,挣这么多钱有什么用?她觉得以后有钱人就得来个资格证考试,像他这种不会享受生活的,就该被叉出去。 但是,今天是他生日啊...... 他都28岁了。 这样想着,她找了个理由抽身离开,脚步不由自主地朝着游艇三楼宋秉文的房间走去。 中途,她顿了一下,转身去了一趟自己的房间。 然后江澄子重新回到宋秉文房间的门口,敲了两下门。 试着一拧,竟然没有锁。 她直接推门进去了。 宋家的游艇比她家的要大一倍,自然房间也要大上差不多快一倍。 每间房除了卧室外,还带着一个露台。 -- 第153页 里面很暗,没有开灯,她扫视了一圈,在卧室没看到人。 “江澄子,过来。” 忽然听到宋秉文的说话声,她这才注意到,露台那边隐隐约约有个清瘦的身影。 “你在干嘛?”江澄子问,走了过去。 “看星星。”宋秉文正在拨弄面前的什么仪器,随口答道。 “嗯?” 江澄子离近了之后才看清,宋秉文面前...这是,天文望远镜? 原来宋秉文竟然在游艇上给自己弄了整套天文望远镜。 谁说这人勤俭朴实不擅长花钱的?!有些人的生活就注定是这么闷不吭声枯燥乏味,江澄子看着那一脸写着贵字的仪器感叹道。 宋秉文正旋转着机身上的一个按钮,神色专注地埋头对着一个镜头调试。 “我也要看。”江澄子道。 宋秉文抬起头,示意她站过去,然后手搭着她的肩膀让她弯腰,接着帮她调试。 江澄子的眼睛对上镜头,凝神往里一看,注意到里面显现出一片漆黑。但她仔细辨认了下,并不是完全纯黑,上面有一些闪烁的星点,好像还在缓慢地移动。 “哎,动了动了。”江澄子忍不住用手去碰了下镜头。 “不要碰,它可以辅助漂移矫正。”宋秉文抓住她的手。 然后他继续调试,询问:“知道那是什么么?” 江澄子又凑近了一些,将眼睛完全贴到镜头上。她观察了一会儿,注意到有几颗非常亮的星星,在一片像砂砾一样的微弱闪光中显得尤为突出。 “那几颗是什么?”她问。 “是你的星座。” 江澄子猛地直起身,惊异地转头看向他,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 这个是...水瓶座?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自己的星座。 “水瓶座虽然很大,但恒星的亮度相对都不是很高,所以有些难找。”*宋秉文解释道。 江澄子又重新往镜头里看去。似乎每一秒,那些星云都在流动,而那几颗尤为突出的则一直在她视野里朝她闪耀。 她觉得很神奇,冥冥之中,在浩瀚而遥远的宇宙里,有这样一些美好的事物,与她这个人的生命相连起来。 那是属于她的星座。 宋秉文帮她找到了它。 忽而,她看到了更为明显的一束闪光,像是从天幕中一滑而过,转瞬即逝,留下一道尾巴一样的光晕。 “那是什么?”她不由自主地惊叫了起来。 “流星雨。” “流星雨?让你的泪落在我肩膀的流星雨?”江澄子张大嘴,她以为这只是都市传说,没想到真的能看到? “......嗯。”宋秉文解释道,“水瓶座有三个主要的流星雨。其中一个在8月6日达到峰值,也就是今天。”* 江澄子愣了一愣。半晌,她才直起身,不可置信:“所以,你一个人早早回房间,就是为了在这里看我的星座?” 宋秉文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可是,今天是你生日啊。”江澄子道,又不是她的。 宋秉文沉默了两秒,才开口:“先找找看,练个手,打算你生日那天再带你来看的。” 江澄子怔住了。 她没有想到,他早早回房,是为了在自己生日这天,为她准备生日礼物。 为了望远镜的视觉效果,房间里面并没有开灯,只有露台上有一盏小夜灯。 光线昏昏暗暗,将阴影拓在宋秉文的面庞,镌刻得五官更为深邃立体。 之前的清俊感之上,带着男性成熟的味道。 这是28岁的他。 江澄子面对他,默了默。忽然,她上前一步,踮起脚,勾着他的后颈,在他耳侧轻声说了一句:“那我也给你送件生日礼物。” 与此同时,她从睡裙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塑料方片,塞进了他的睡衣口袋里。 有轻微的塑料窸窣声,在幽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连带着这声音带来的暗示,让空气中充斥着带了色调的暧昧感。 他人生的第一只安全套,包在她身上。 宋秉文垂眼看着她。 夜色底下,江澄子眸子闪亮,樱唇饱满,头发蓬松地挽成了个团子,斜斜地搭在了后脑勺。她身上穿的是一条纯白色的睡裙,丝绸质地,被两根细细松松的刺绣缎带轻飘飘地挂在瘦削的肩膀上。锁骨下的弧度柔美,曲线从纤细的腰肢一直蜿蜒到下摆处露出的小腿。 风吹云游移,天幕中弧形月弯露出了一角,清辉洒在她的肌肤上,泛着光,仿佛倒影了星河。 她也看着他,眼眸湿漉漉的,像是被海面的雾气笼罩了一般。 宋秉文的眼底暗流涌起,逐渐变得湍急,忽然托着她的后脑勺,低头亲吻了下来。 江澄子的手不由自主地抓住了他的前襟处。他穿的也是睡衣,是那套之前她穿过的灰色的短袖款,依旧是纽扣式的。手上的触感尤为熟悉,鼻息间全是来自他身上的味道。 “你确定......”宋秉文说话间气息热了起来,“这个生日礼物?” 江澄子迎合着他,极微弱地嗯了一声。 然后,她还没反应过来,突然被往后推了一下,背脊抵上了露台的栏杆。然后宋秉文的身体也倾斜上来,贴合着她,宽厚温热的手掌与丝绸的细腻融为一体。 -- 第154页 露台差不多一米高,下面是瓷砖实体堆砌,上面有一圈雕刻着暗花的栏杆。这里正对着浩渺的大海,房间没有开灯,所以外面没人看见,也不会有人能看见。 宋秉文没有动她的睡裙,表面上看,她的衣衫依旧好好地穿在身上,只是露台的地上,小块布料与茶几的菱形雕花支架缠绕在一起。 然后他将她的腰握住,往上一提,让她坐上了一个靠着栏杆的圆形象牙白小茶几,然后单手解开了喉结下方第一口纽扣...... 江澄子搂着他的脖子,绵密的磨感让她忍不住呜咽出来,在他的肩胛骨上小动物般啮咬着,羞红了脸。 头顶是藏青的夜幕和漫天的星空,耳边有海风呼啸的声音,一阵阵吹过来的湿润的风,让她的头发早已凌乱地散落到满是桃花粉的脸颊上。 塑料薄膜的声音,和海风一起在耳畔响起。 下一秒,江澄子眼前一片空白,脑中轰地一声,手无力地在空中虚抓了一把。 “宝贝...放松......”宋秉文轻抚着她的背,沉哑着声音在她耳边道。 纯白的丝质睡衣上起了褶皱,反射在上面的月光深深浅浅,像是风有旋涡,层层荡漾开去。 江澄子闷闷地哼了两声,不由自主地有些排斥反应。在他一遍又一遍的轻拍下,内心暖流涌动,才逐渐适应起来。 宋秉文带着一种克制的力量感,强势与温柔都恰到好处,让江澄子背脊酥松,整个人忍不住朝后仰去,双眸正对上无际苍穹,头顶的星空连成星海,在她眼里眩晕成一片。 宋秉文揽住肩膀往回一拉,重新将她拉进了怀里,不让她闪躲。 她的背后是浩瀚的大海,海浪起起伏伏,在夜色的幕空下,蓝得有些幽深。 海面一道道水波纹渐次涌起,一浪高过一浪,推起泛白的浪花,又间或变得汹涌,拍打在艇身,哗啦一声,撞出破碎的响声。 落回去的浪花重新融入了海水中,泛出了白沫,带着些海腥味儿。 触感变得尤为明晰,半清醒半迷离间,江澄子脑中闪过一瞬念头:她觉得,其实宋秉文这人一点都不纯情,也一点都不保守,连带着他们第一次的地点都这么不保守。 就像此刻一样,星空,大海,游艇,露台,茶几。 自然,又原始。 让她,又兴奋,又羞耻。 不知过了多久,露台上的影子终于缓缓停了下来。 江澄子脚上勾着鞋的一角,没有完全踢掉,晃晃悠悠,半落不落。顶上的小夜灯照映在她湿漉漉的双眸里,海浪依旧在她的脑海中汹涌澎湃,久久没有平息下去。 她额发氲湿,大口喘着气,靠在宋秉文的胸膛上。他将她环住,头埋在她的侧颈,还在不停地亲吻她。 忽地,江澄子回想起来,很久之前他们在游艇上玩捉鬼游戏,因为她太吵而被宋秉文逮住教训了一顿。 他说她,这么大人了怎么就只知道疯跑。 她当时还问,那不然在游艇上做什么? 现在她明白了,他用行动告诉了她,这么大的人了应该做什么。 宋秉文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稍稍恢复了□□力后,重新又揽着腰将她拉到她胸膛处倚住,手上的信号隐晦传达。 但江澄子实在是坐不稳了,她觉得脊椎都快折断了,想到又要重新来一遍,哼哼唧唧地推着他的胸膛抗议。 宋秉文看她这副模样,低头舔咬着她的耳垂轻声问道:“那我们进去?” 江澄子像是受了蛊惑,含糊地应了声:“嗯。” 宋秉文笑意加深,带着得逞的神色,步伐加快进了屋里。 可能是没有了刚才露天的那种羞耻感,这次宋秉文更加肆无忌惮。 江澄子因为大口的喘气,喉咙已经干哑得像失了火,一抬眼,对上了他浓郁的双眼和涔涔的汗水。 突然,她想到,从小到大她想了那么多鬼点子想要在众人面前揭穿他的真面貌,无一例外以失败告终。 现在她终于揭穿了,他就是个道貌岸然的假正经。 什么读书人,什么博士,什么清高,什么禁欲,什么清冷,都是人设! 都是虚伪的人设!! 但她是永远没法让第三人知道了,因为是在床上。 但是,比起外人都夸赞的他那副清风霁月的模样和冷静疏离的气质,江澄子觉得更迷人的,正是他在床上的另一面—— 这个过程中眼底的猩红,释放后粗重的呼吸和温存时难以平复的胸膛动荡。 那一刻,她觉得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有着普通人的弱点,为她着迷,为她纵·欲,为她沉沦。 忽然,她察觉到,手被拽了起来,扣着往上,指尖触到一个光滑的表面。 “嗯?”江澄子神志不清间,呢喃了一声表示疑问。 宋秉文压着她的腰,不让她动弹,在她耳畔低低哄了一句:“乖。” 江澄子勉力睁眼,这才发现,原来他在用她的指纹解锁她的手机,然后把他自己从屏蔽的朋友圈中放出来。 就在他们鱼水之欢的过程中。 江澄子:“......” 她错了。 他依旧是那个神,她才是普通人。 第61章 清晨 大海在她心里已经不纯洁了。…… 浪潮连绵拍打着艇身, 海风从窗户缝隙中吹进来,扬起窗帘的一角,化作湿湿软软的雾气, 向卧室内逐渐弥漫过去。 -- 第155页 江澄子娇小的身躯蜷缩在薄被里,膝盖抵在胸前, 手在酸痛的脚踝处按着。 忽然,另一只手伸了过来, 捏住她不盈一握的脚踝, 往前面轻轻拖动了一下。 宋秉文侧卧在她的身旁, 用温热的手掌帮她揉了起来。 刚才结束后,宋秉文抱着她去浴室清洗了一番,然后又直接用浴巾裹着将她放到了床上, 她随即拥着浴巾就钻进了被窝。 此刻松软的浴巾还在她身上搭着,随着他拖动的动作稍稍有些滑落,露出了锁骨下大片白皙的肌肤,能清晰地看到上面粉红色的印子像桃花一样朵朵绽开。 宋秉文眼睫一撩,视线就定格在她身上, 手上的动作也稍稍减缓了下来。 “我不要了!”江澄子一把将被子拉上来, 下巴夹紧了被沿,捂得严严实实。 宋秉文弯了弯唇, 没说什么, 垂下眼帘, 继续专心地帮她揉着脚踝。 他的力道正好,掌心暖意绵绵, 让江澄子的酸痛感消散了大半。 心里舒坦了起来,疲惫一下子袭了上来,她的上眼皮止不住耷拉, 神志也开始游移...... 她想,其实宋秉文外表看似斯文俊秀,但其实性格挺强势的。 不过这一点也不是她现在才发现的,他从小教训她的时候,一向都是那张说一不二的臭脸。 之前,她还觉得很不平,从一开始到现在,无论他有没有喜欢上她,无论他们有没有确定关系,两人之间,他从来都是那个主导者,让她很没有成就感。 但是经过了这次新奇又未知的体验,她发现,其实在床上由他来主导,也挺好的。 想到这里,她脸上的红晕渐次加深,害羞地往被子里躲了躲。 再后来,慢慢的,她缓缓闭上眼,就在他的枕头上睡着了...... 后面的整个晚上,江澄子都没有再出去疯跑,因为宋秉文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体力。 她也没有打算离开,直接就睡在了宋秉文的房间里。 —— 另一边,一层甲板处。 因为江澄子离开了这么久不见回,金莺等一众小姐妹都在找她。 在甲板上到处转了转,又问了下工作人员,说好像看到江小姐往楼上房间走了。 金莺拿出手机给她打了个电话,结果也没人接。 她思索了两秒,又给宋秉文打了个电话。 响了差不多十几秒之后,电话才被接了起来,那头传来宋秉文略带沙哑的声音:“喂,你好。” “呃,我是金莺。” “有事么?” “那个...橙子不知道哪里去了。”金莺询问道,“在你那里么?” “嗯。”宋秉文没有任何掩饰。 金莺开的免提,周围还有那群小姐妹围拥,叶晓雯也在里面。 听到宋秉文肯定的回答,叶晓雯猛地一怔。 “那...她还来玩游戏么?”金莺试探着问。 “她不出来了。” 然后,宋秉文就挂了电话,剩下金莺和小姐妹们相互对视一眼,又心照不宣地暧昧一笑。 只有叶晓雯,麻木地呆立在那里,指甲扣着掌心,脸上讪讪得惨白。 —— 第二天清晨,江澄子是被海浪拍打船舱的声音叫醒的。 稍微动了动脖子,深吸一口气,鼻息间是咸湿的海腥味儿,混着着房间里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腻味道,又被来自宋秉文身上的洗衣液清香一中和,让她的每一根神经都舒服地伸展开了。 江澄子缓缓睁开眼,正对上天花板,是宋秉文的房间。 她头一偏,看到宋秉文睡在她的身侧。他已经醒了,清晨的眉眼温和又慵懒,皮肤像是带了一层雾气。 江澄子与他黑亮的眸子对视上,昨晚的一幕幕开始在她脑中回旋。 她的脸蓦地有些发烫。 不过...... 她不禁捂住脸,不得不承认,跟宋秉文上床是真爽,爽得让人心尖儿都在发颤。 宋秉文不仅学术厉害,这方面也真是厉害。 对了,他为什么会这么厉害? 忽然,她想到这点,又把手放下来,卷着被子滚了个圈贴到他肩头,盯着他质问:“你怎么会对这种事这么熟练,你以前有过经验?” 宋秉文本来是面朝她侧躺着,两人盖着一床被子。刚才江澄子这么一滚,被子被她卷去了大半,只剩下一角搭在他小腹处,露出一小部分壁垒分明的腹肌,肤色白而光洁,散发着荷尔蒙的性感味道。 他淡定道:“没有经验,学的。” “我就知道。”江澄子一下子兴奋起来,像是逮到了什么把柄,“你电脑里面存的肯定不是奥特曼,一定是葫芦娃!!” “......” 宋秉文刚想开口说什么,忽然,门上响起了敲门声。 大清早的来打扰,江澄子有些不高兴了。她重新缩回被子里,踢了两下,不耐烦地朝他抱怨道:“这么早你约了谁啊?一大早上来敲门,快把他赶走!” 宋秉文没动,跟她讨价还价:“你离门近一些。” 江澄子一扭头,抓起被子盖在自己头上。 就是睡在门把手上她也不管! 宋秉文隔着被子揉了下她的脑袋,坐起身。 昨晚两人事后都没穿衣服就睡了,所以他还得先穿上衣服。 门上的敲门声又响了,但这丝毫不影响宋秉文从容不迫地将衣服一件件穿好,然后又不紧不慢地朝着门口走去。 -- 第156页 打开门,外面站着金莺。 “橙——”金莺刚出声,看到是宋秉文来开的门,也没有很意外,“江澄子呢?” “还在睡。”宋秉文神色自然答道。 金莺越过他直接进了房间,走到床边伸手拽江澄子的被子:“快起来,有件事给你说,你知道了肯定高兴。” 但被子纹丝不动,刚才一听到金莺的声音,江澄子整个人都一溜烟钻进了被子里。此刻她正闷在被子里含含糊糊地出声应着,但也没把头露出来。 金莺还在外面叫着她。 宋秉文突然插话进来:“她没穿衣服。” 金莺手上动作停滞了一下,眉梢一挑,带着意味深长的表情松开了被子。 “那我出去等你,你赶紧的。” 金莺维持着表面的淡定,转身出门。 江澄子过了好一会儿才把被子拉下去,露出凌乱的头发。脸上有一层红晕,也不知道是在被窝里捂的,还是因为害羞。她双手捏着被沿压在脖子处,就这么呆呆地躺着,半天都没有动一下。 “人家在外面等着。”宋秉文提醒了一句。 江澄子这才缓慢坐起身,还是把被子裹着,朝宋秉文道:“那你过来给我穿衣服。” 宋秉文看了她两秒,就真的听话地走过去,一条腿半跪在床沿,将她拽了过来。 被子顺着江澄子倾身移动的姿势往下滑,宋秉文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转头将床边的内衣拿了起来,从前面为她穿上,然后双手跟着绕到后背系扣子。 江澄子张开双臂直接搂上了他的脖子,下巴也放到他的肩头。 “你会系么?”她问了一句。 “会解我就会系。”宋秉文利落地扣上了。 “......”江澄子皱了皱眉,“你都上哪儿学的这些?” 宋秉文停顿了两秒,答:“跟奥特曼学的。” “......” 奥特曼风评被害。 —— 江澄子磨磨蹭蹭出去之后,看到金莺在外面的走廊上靠着栏杆站着。她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看到江澄子走出来,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你俩睡了?”金莺开门见山。 “嗯。” “不意外,我早就料到了,迟早的事。” 江澄子对她的反应却很意外:“为什么?” “因为你从小到大都是颜狗。” “......” 江澄子默了默,转移了话题:“你不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么?” 金莺一听她问起这个,就笑开了:“是,我就想跟你说,叶晓雯昨晚下船去了。你家宋总太强了,直接就叫了一艘快艇来,把她接下船弄上岸了。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 说着她又感慨道:“唉,我要是有他那魄力啊,就能拒绝我爸妈每次都让我带上叶晓雯了......” 江澄子听得有些迷惑,打断她:“为什么要让她下船....不对,为什么她下去对我来说是好消息啊?” 她跟叶晓雯也就交集平平,叶晓雯被赶走,她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难过,总之怎么样都跟她没关系吧。 金莺戳了下她的额头:“你个傻白甜,什么都不知道呢。” —— 之前,金家的餐桌上。 除了金驰外,金家夫妇、金家儿媳叶清还有金莺四人围坐用午餐。 “小叶,再喝点汤。”金母见叶清吃完准备放下筷子,忙劝道,一边示意旁边站着的佣人帮忙舀汤。 “嗯,好。”叶清微微一笑,应道。她听话地接过汤碗,用小汤勺一口口啜了起来。 这边金莺还在喋喋不休地跟父母讲着下周准备跟江澄子去宋家游艇上过周末,这次宋秉文生日难得动用了自家的游艇。 三天两夜的行程,她准备了五套行头,一会宋家的佣人就会提前来取然后送上游艇。听说江澄子的行李竟然是她的三倍,光鞋就带了十双,也不知是不是要变身蜈蚣精。 金家夫妇含笑听着,早已习以为常。 这时,叶清忽然轻咳了下。 其余三人全部转头看向她。 “小莺...是和那位江家的江澄子小姐一块去是么?”叶清声音细细的。 “对呀。”金莺觉得这不是废话么,她刚才都说了这么半天,“当然了,还有那群塑料小姐妹,都会去,反正宋家游艇大嘛。” 叶清放下汤勺,用手边热毛巾沾了下唇,这才有些吞吞吐吐地开口:“可是,我听说,江小姐好像...好像和老城区那边的黑、黑帮有往来。” 此言一出,桌上几人都很是出乎意料。 “什么?!”金莺以为自己听错了。 叶清看到金家夫妇的眼神,垂下头,没有再重复一遍。 其实是上次叶晓雯来找她的时候,对她说的此事。 自己小姨家的情况她也多多少少知道些,小姨夫好赌成性,在外面借了好多高利贷,经常有人上门追债,最坏的时候家里被砸得没一件好东西。 但是叶晓雯给她说,自从江澄子有次偶然路过,碰到那位为首的讨债大哥后,不知道两人后面协商了些什么,竟然就没人来家里要债了。再加上叶晓雯本身就觉得江澄子一天到晚在外面疯玩,不时也去酒吧,说不定早就跟道上的人混在一起,所以才轻易解决了此事。 虽然这对叶家来说是好事,但是叶晓雯说,她一想到江澄子的社会关系这么混乱,便想来提醒自己表姐注意,有时机的话也劝劝金莺,免得她这个小姑子也被带坏了。 -- 第157页 所以叶清才忍不住在餐桌上开了口。 但是此话说出口后,金家三人都表情复杂地看着她,好像不是觉得江澄子有什么问题,反而是觉得她说的这话匪夷所思。 良久,还是金母开口了:“叶清,可能你不是很了解,小澄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和小莺也是发小。她是什么品行,交往什么样的人,社会关系如何,可能我们比你更了解些。” 听到金母不加以确认,便直接反驳了她的话,叶清惊了惊,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金母又接着说:“况且,以江家的势力,她就算是想学坏,也得有那个机会接触那些人。江家夫妇在她身边偷偷安排了多少人,宋家又在这个内定儿媳周围埋藏了多少触角,大概只有他们知道。但有一点,江澄子从小就是被严密保护起来的,你说的那种情况,我可以确定,绝对不可能。” 金莺整个过程中一直盯着自己这个嫂子。 她生活在上层富贵圈惯了,对母亲说的话自然是理解的。别说江澄子,连她周围也是这样。 但她不理解的是,为什么一向温顺的嫂子会突然跳出来说江澄子的坏话? 最后,因为闺蜜无故被诬陷,金莺还是忍不住语气生硬地说了句:“嫂子,不该你操心的事,你就别瞎操心了。” 叶清抿着唇,被说得面红耳赤。 金家父母可能看到叶清脸上有些挂不住,还是打着圆场:“算了,你也是好心提醒。回头周末的时候,让小莺把晓雯也带上,一块出海去玩玩,看看她们整日里玩些多幼稚的游戏,你就不会多想了。快吃饭吧。” —— 江澄子听完金莺的话之后,站在那里,靠着栏杆半晌没有说话,若有所思。 “你在想什么?”金莺问。 “我在想...”江澄子摸了摸下巴缓慢道,“把我家宋阿饼搞到手,哪里值得费这么大脑力?” 金莺无言。 谈恋爱了还真是不一样,以前那个讨厌鬼,现在我家宋阿饼...... “算了,反正她已经被赶下去了,咱们别想她了,出去看海吧。”这是宋秉文房间外,金莺不便久待,干脆拉上江澄子的手往前走。 两人穿过走廊,来到了三楼甲板处。 这里的视野很好,能够俯瞰一片汪洋大海。 清晨的空中有几丝薄云,碧空下海水湛蓝,地平线上逐渐升起的朝阳用橘调混合着这抹蓝色,像是一副色彩缱绻又明艳的油画。 金莺惊异地睁大了眼:“哇,你看,海水好美啊!” 江澄子向远处望过去,看到那层层叠叠你追我逐的浪花,和上面泛起的白沫儿...... 不知怎的,满脑子都是昨晚在露台的情景。 她和宋秉文...... 不行,她不能看了。 都怪宋秉文! 从此以后,大海在她心里已经不纯洁了。 第62章 对手 她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没过一会儿, 两人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江澄子转头,是宋秉文出来了。他穿了一身休闲装,白色体恤加上黑色短裤, 海风吹散了他额前的碎发,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完全露了出来。 江澄子看到他, 又飞速瞥了眼金莺,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但宋秉文倒是很从容, 走到江澄子身侧, 直接自然地揽上了她的肩膀。 金莺见状, 识趣地说了声“你们聊,我先下去了”,就快步走开了。 江澄子偏头, 宋秉文微微弯下身,正看着她,问:“有没有不舒服?” 很温和的语气,是关心体贴的态势。 但是落到江澄子耳朵里,再加上昨晚他不管不顾折腾她的那个劲儿, 就变成了:我是不是很厉害? 这样一解读, 江澄子不由得瞪了他一眼,作势要走。 手腕突然被握住, 朝后一拉, 江澄子整个身子扭转过来, 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抱。 她被宋秉文的双臂紧紧箍住。 “你干嘛?”江澄子闷闷道,略挣扎了一下。 “别动。”宋秉文的气息从她头顶呼过, “让我抱一会儿。” 江澄子滞了一下。 宋秉文语气温润:“我想抱抱你。” 江澄子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轻扫过他体恤的棉质布料。而后,她也不再乱动, 脸往一边偏了偏,贴上了他的胸膛。手臂也抬起来,回搂住他的腰际。 她闭上了眼。 这个夏季,有咸湿的海风,还有宋秉文身上的味道。 宋秉文将她圈在怀里,低下头,唇瓣在她的耳廓上磨了磨。 昨晚,他们已经有了最亲密的接触,他最喜欢的女生彻底成为了他的人。 但是,即使已经不再出于欲望,他依旧想要抱抱她。哪怕什么都不做,就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就好。 看着两人在甲板上难舍难分的身影,后面游艇上的服务人员犹豫着,不敢上前打扰。 他本来是来报告自家少爷,早餐已经备好,询问是否要通过广播通知船上的人。 但现在...... 宋秉文余光瞥见,松开了江澄子,转头问那人:“早餐好了是么?” “是的,宋先生,按您的吩咐分别准备了中式和西式,已经在一楼餐厅和甲板各放置了一处。” 宋秉文点点头:“通知吧。” 然后他牵起江澄子的手,两人下楼梯朝着一楼走去。 -- 第158页 “对了,下周一我要回一趟华大,做讲座。”宋秉文忽然道。 江澄子哦了一声。 “你跟我一块去。” “我?” “嗯,你应该能跟工作室请假吧。” 江澄子犹豫了一下,又看宋秉文期待的样子,还是点点头。 —— 周一的时候,江澄子随宋秉文来到了华大。 距离上次她从宋秉文宿舍离开,已经一年多没有再来过了。 宋秉文这次是应华大校方的邀请,作为优秀校友面对全校学生进行一次讲座。 因为宋秉文一开始要与学校的接待方进行会面,江澄子不愿意参加那种正式又严肃的场合,就推脱着一个人跑去校园溜达去了,想着等到他演讲的时候再去。 结果因为早已将路线忘记了,等到江澄子赶到礼堂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讲座还有十分钟就开始了。 跟上次一样,礼堂的门口拥挤得很满,人潮涌动,熙熙攘攘。 宋秉文这次的讲座提前了一周预告,因此大家都早早来抢占了座位,剩下稍稍来晚了一些的,只能在门口徘徊。 江澄子也是门口的其中一员。 她有些懊恼,怎么还没吸取上次的教训呢。 遥遥望过去,讲台上的宋秉文似乎已经准备就绪,正在跟旁边一位工作人员谈话。 她拿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他打电话。 忽然,不经意间往旁边一瞥,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叶晓雯。 她也在人群里,而且正好也看了过来。 两人对视上。 江澄子放下手机,往她那边迈了一小步。 “澄子姐。”叶晓雯声音细细地打了个招呼。 “谁是你姐?”江澄子语气生硬,毫不留情。 “怎...怎么了么?” “叶晓雯,你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么?”江澄子语调讽刺。 “澄...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不是,是我误会了,我想当然就......”叶晓雯正欲辩解。 “你不要再来你那招说话藏一半留一半的把戏了,你是把所有人都当傻子是么。”江澄子止住了她,“你以为你很聪明是么,你机关算尽,请问最后你得到了什么么?” 叶晓雯抿唇,没说话。 “我告诉你,我之所以懒得费工夫识别你的那些绿茶手段,只是因为我不在乎而已。那时候对你来说是香饽饽的宋秉文,我对他丝毫没有兴趣。你从第一天出现就在那里上蹿下跳,你可曾看到我正眼瞧过你么?我花过力气和精力去对付过你么?从来都是你一个人的独角戏。” 叶晓雯脸色青白,视线聚焦在脚下。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天讨债那人说的,从你家里搜出来的两件可以典当的衣服,就是那次在金家我送你的那两件吧?你当时是不是很得意,觉得我是傻白甜,能够让你耍得团团转还送你东西。” “但你知道么,你费尽心机在我这里获取的那些利益,对你来说可能了不得,但对我来说就是洒洒水而已,连我资产利息的利息的零头都够不上。就算不给你,我也会定期清理出来,或捐或赠给我家佣人。” 江澄子目光直逼她:“我告诉你,我想对付你,有的是方法,甚至都不用我自己动手。只是,像你这种不是一个量级的,根本没有资格成为我的对手。” 两人相对而立。 这时,从礼堂的后厅侧门出来了一名工作人员模样的中年男子。他盯着江澄子看了看,似乎是在辨认,随即朝着她走来。 “你好,请问您是宋秉文先生的...家属江澄子小姐么?”那名工作人员主动问道。 江澄子一愣,注意力从叶晓雯那里移过去:“家属?” “是的,宋先生专门叮嘱了,说他有一位重要家属会晚点到。所以我特地出来接您,请跟我来,前面给您预留了专属的座位。” 江澄子有些惊异。她想起,上次听宋秉文讲座的时候,她一个人挤在后面人群里,他不管不顾,最后还把她赶走了。 她当时还很不服气,她可一向都是享受vvip坐席的。 这次,他记住了。 江澄子道了声谢,扭头就跟着工作人员走了,也没再顾得上理她。 剩下叶晓雯一个人站在原地。 她看到江澄子离开的背影,下唇已经被咬得发白。 她很精明也有小聪明,但刚才面对江澄子,面对绝对的实力和气场的悬殊,她什么力气都使不出来。 确实,她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叶晓雯想起江澄子那句质问: “你以为你很聪明是么,你机关算尽,请问最后你得到了什么么?” 烈日当头下,她整个人的神志似乎都被烧得融化了。 忽然间,她耳畔回响起上周末的时候,从船上下来后去见表姐叶清时她的话: “我对你那么好,你没钱我偷偷接济你,你妈妈去我家要了多少次钱了,我甚至还把金家给我的股份分红变现拿去偷偷给你家还债,你家的水果摊怎么开起来的你忘了,结果你就这样坑我是么?” “你给我说你怀疑江澄子和□□勾结,说什么她一出现矛盾就解决了?但你怎么不说是因为她录了像,报了警?你怎么不说警察去了你家了解情况,是依靠法律途径解决的,那些人都已经被抓进去了!这些你怎么不说?!” -- 第159页 “你这样藏一半露一半地误导,还让我也以为江澄子真的跟那些人混一起,还怂恿我去提醒金莺小心。你知道我在饭桌上怎么被他们说的么?现在我公婆看我都觉得我是个挑事的人。” “我本来在金家就没什么地位,全靠着我公婆对我还比较怜爱。我每天生怕做错了什么,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结果你还要来把我往下拽一把。你说你想进这个圈子见世面,我每次都请求公婆让金莺带上你,你也享受了不少了,结果你不把握机会提升自己,尽在那里作妖,你知不知道这样让我更雪上加霜。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有为我考虑过么?” “你别说了,你走吧,以后别来找我了。从此以后我不会再给你们一分钱,让你妈妈也别三天两头跑到我家去借钱,我也会让我家不再接济你家。” 两个月前,叶晓雯母亲刚在叶清家、换句话说也就是金家的协助之下开了个水果摊,好不容易有了些生活来源,现在自然也泡汤了,只得另寻出路。而叶父眼看着讨债的危机解除,死性不改地又出去赌钱去了。 她也不知道,下次如果再遇到讨债上门,她们一家三口要怎样才能度过。 想到这里,叶晓雯忽而感觉有些眩晕。 听叶清重复了饭桌上金母的话,她才明白,为什么那日她去宋秉文面前说那些话的时候,他会是那个态度。 他的想法,其实和金家父母一样。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们都知道那个上层富贵圈子的大小姐的生活状态,所以根本不会信她所说的。 那是江澄子的生活,她永远都不会了解的生活。 两边的人潮涌动,不住地有人想往礼堂里挤。 叶晓雯站在原地,很快就被人流推搡着往后退,前方的江澄子和她隔得越来越远。 她的眼神有些失焦。这些日子以来,参加那个圈子里的活动给了她一种错觉,让她佯装自己已经是其中的一份子了。 但实际上,她一直在边上徘徊,从来没有进去过。 她就是一个,从来没有出现在对手视野中的,可笑的配角而已。 —— 讲座完毕后,宋秉文婉拒了校方晚宴的邀请,和江澄子一起离开。 两人手牵手,一块在校园里漫步。 林荫道两边的树木亭亭如盖,树下灌木丛郁郁葱葱,风吹草欲滴,夏日浓阴长。阳光在叶片上形成了斑驳的光圈,再落到人身上时,有种清凉的舒爽感。 其实,江澄子还从来没有认真地逛过华大校园,审视过这片宋秉文生活了九年的地方。 柏油路上依稀有自行车的车辙,人行道上学生行色匆匆,背着书包,拿着小吃或快递,从两人身旁掠过。 有不少人用余光偷偷看着他们,无论是落在宋秉是身上,还是江澄子身上的目光都充盈着惊艳。 江澄子现在已经很坦然地与宋秉文十指相扣,面对那些形形色色的目光。 “徐泽说要请我们吃饭。”宋秉文忽然开口道。 “哦,他学校?” “嗯,他今年夏季毕业,回来办毕业手续。” 江澄子点点头。 提到徐泽,她想起之前这人跟她聊起的一个小八卦。 徐泽说,实际上他们实验室的人都不太喜欢叶晓雯。她之前还打电话给他,说自己睡不着觉,让他给她说睡前童话故事。那时候徐泽还有女朋友,接到电话的时候简直一脸懵逼。 现在看来,叶晓雯真的是广撒网,谁都去撩啊。 当时江澄子听后也没在意,她从来就没把叶晓雯放在心上。现在蓦地回想起来,忽然觉得很不爽。 她转头问宋秉文:“哎,你有没有遇到叶晓雯给你打电话,让你讲睡前故事啊?” 宋秉文皱了下眉:“怎么突然提起她?” “哎呀,你就说有没有吧。”江澄子晃了下他的手臂。 宋秉文略想了一秒,道:“好像有吧,记不清了。” 江澄子一听他这回答就急了,顿住脚步扯着他的衣襟,急忙问:“你不会给她说睡前故事了吧?” 凭什么?!只有她能听他说睡前故事!这是她一个人的待遇!! 宋秉文淡定道:“虽然记不得我具体怎么回复了,但是我可以保证没有说过什么故事。” 但江澄子明显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她伸手问他拿要手机,宋秉文很干脆地就掏出来给了她。 宋秉文的手机她之前录入了指纹,所以很好解锁。她打开看了下,他好像不怎么会整理信息,或者说根本没时间做这些杂事。因此,之前的信息几乎都在。 江澄子就这么一翻,还真的翻到了叶晓雯发过来的信息。 是两个月前了,发了很长一段文字,说最近实验不顺利论文进展很慢,怕以后找不到工作,所以最近心情很烦闷很忧愁之类的。然后又说自己家境不好,生活真的很苦,担心以后连饭都吃不起。 最后还来了个委屈巴巴的猫猫含泪图。 但后面是一片空白,宋秉文并没有回复。 江澄子可算是抓到了把柄,立马伸长手臂,将手机递到他面前给他看。 “她还真发过信息给你呢。” 宋秉文只瞟了一眼,冷冷道:“有空打这么多字哭穷,去马路边贴个膜都能挣十块钱了。” -- 第160页 “......” 江澄子随即又问:“那你怎么不把这句话回给她?” 这么爽的回击! 宋秉文没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 江澄子察觉到他眼神中流露出的不屑,就好像在说:我就有空? 其实,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是,宋秉文处理与其他女生的交际一向如此,对除学业以外的杂事,疏离到冷淡的程度。 也就只有对她,即便是在还没喜欢上时,都能匀出来一份闲心去调侃。 但江澄子并不觉得自豪,因为她忽然莫名想到,这个人嘴这么毒,要是现在跟他在一起的不是她,那岂不是被吐槽去路边贴膜的人就是她了? 江澄子哼了一声。 “怎么了?”宋秉文摸了摸她脑袋,有些不解。 “幸好......” “嗯?” “幸好我四岁的时候,贿赂了你小蛋糕。” 第63章 相亲 我女朋友,我也心疼。 接下来的一周, 江澄子都投入到了繁忙的工作室工作中。 现在宫春莹对她的期待值更高了,除了要求她自己做出优秀作品外,还让她负责带后面进来的学徒们。她常常忙碌得连饭都顾不上吃, 终于也初步体会到了一点职场打工人的辛苦。 周三的下午,江澄子回到家里, 一进门,就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位年轻的男子。穿着很正式的白衬衣, 面容清瘦, 与江母面对面坐着, 像是正在聊天。 张妈迎过来为她接过手里的包:“小姐回来啦。” 沙发上的两人也看了过来。 江母冲她笑着,招了招手:“澄澄,快过来。” 那名男子从沙发上起身站了起来。 江澄子走了过去。 江母介绍道:“你回来得正好。这位是宗飞, 华赤建筑公司宗总的公子。这次我们在新开发区修建的温泉度假酒店的装修就是全部交由他们公司承接的,他已经在公司担任总监理了。” 江澄子听得一愣。随即又见母亲开始向宗飞介绍自己,她这才恍然大悟,明白母亲是在有意撮合呢。似乎见十几年来她对宋秉文实在是不感兴趣,所以稍稍有了放弃之势, 也不勉强自己的女儿, 现在开始寻找其他的可能性。 江澄子心理复杂,看到母亲善解人意的姿态, 一时竟不好开口。 之前母亲一门心思要让宋秉文当她女婿, 绞尽脑汁把两人往一块凑的时候, 她闹得要死要活地不同意这门联姻。 现在江母自己想开了,不把她摁头跟宋秉文凑一块了, 找来别的男生,结果她却已经跟宋秉文睡了。 江澄子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让自家母亲理解自己女儿这千回百转的脑回路。 她决定还是先不说, 毕竟三言两语也说不清。 既然别人都来了,那就应付一下,然后再说不合眼缘吧。 想到这里,她走过去在沙发上上坐下,跟宗飞打了招呼后,又问道:“新区那块的温泉酒店的话,工作量应该挺大的吧,都是你一个人负责么?” 江母看到江澄子这个配合的姿态,眼神里露出欣喜。看来这人是合她这刁钻的女儿的眼缘的,唉,果然家长还是不能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孩子,他们各有各的缘分。如果真的看上了这个年轻人,也不失为一段好姻缘。 宗飞刚才一看到江澄子进门,就惊喜得有些过分。之前听说了江家大小姐长得漂亮,但没想到漂亮到这个程度! 现在对方主动攀谈起他的工作,似乎很感兴趣,自然是连忙回应:“对,我父亲想让我多历练一下,也不是坏事。” 江澄子笑着点点头,两人又随便聊了一些别的。 江母看着欣喜,插话道:“要不澄澄下午跟宗飞一块去酒店看看。我们澄澄啊,一向不喜欢酒店经营,小宗你带带她。本来两家公司合作,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可能还能碰撞出一些创意。” 宗飞见状也主动提出:“如果江小姐有空的话,可以去我们现场指导指导。听说江小姐还是艺术家是么?用专业的眼光帮我们把把关,我们自然是很欢迎的。” 江澄子没想到赶鸭子上架居然就赶到这块了,见两人左右夹击,一时还找不到理由推脱。无奈还是应下来,想着敷衍走一圈,回来了再说没兴趣。 江母连忙留了宗飞吃饭,问了他口味后,吩咐张妈给厨房的厨师叮嘱一下,按照他的口味多做几个菜。 张妈应了声,正准备往厨房走。 忽然,门铃响了。 于是张妈又折返去开门。 江澄子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忽听到身后张妈的声音:“宋先生好。” 她手一抖,杯子里的水荡了荡。 转过头去,看到宋秉文正踏进玄关处。 宋秉文往大厅这边扫视了一下,目光直接就停顿在宗飞身上,眼睛眯了眯。然后又移向江澄子,其中探询的意味不言而喻。 他本来今天是去隔壁市查看那里的制药工厂新建成的几条生产线的。一上午都在忙碌于此事,工作的过程中他能够保持审慎清醒的头脑和专注认真的态度,还提出了自己的改进意见。 但是工作一忙完,不受控制地,满脑子都是江澄子那天和他在游艇上时,最后承受不住推着他的胸膛娇吟求饶的模样,登时就觉得血气上涌,同时又有些愧疚。 -- 第161页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是有些过分了,想要马上见到她,想抱抱她,亲亲她,抚慰她。 所以连午休都没顾得上,他就命人安排车辆连轴赶回来,没想到正好撞见这样的场景。 他心里冷笑了一声,还好他来了。 江澄子避开他的视线,有些心虚。 倒是江母率先起身去迎接他:“秉文,今天怎么突然来了?” “伯母好。”宋秉文礼貌地问了好,“我来拿上次落在这里的衣服。” 他顺口找了个理由,上次家宴的时候,他确实有一件西装外套落在了江家。 江母果然不疑有他:“哦,我记得放在澄澄那里了吧。是么,澄澄?” 这下江澄子没办法回避了,磨磨蹭蹭地站起身:“哦...是的。那我上去给你拿。” 说着她一扭头就往楼梯处走。 “我跟她一块去,免得拿错了。”身后是宋秉文的声音,脚步声也跟上了。 江澄子全程没有回头,径直走进自己的卧室里。门也没有关上,知道宋秉文会跟进来。 刚进门,她的手腕就被拽住了,随后一声关门声。 紧接着整个人被翻转过来,背抵在衣柜门上。 宋秉文双手摁在她的肩膀上,倾身俯下来,额头顶着她的额头:“什么情况?” 声音低而沉,目光也带着压迫感。 “我妈突然给我找的相亲对象,不对,其实连相亲都算不上,就是来家里坐坐,顺便认识一下。”江澄子努力动了下腿,侧身想躲,“也不是我的责任你质问我干嘛。” 想想也是,她心虚什么,又不是她同意这个安排的。 “是么?我看你跟他聊得还挺欢。”宋秉文上前一小步,直接用腿将她的腿也压住了。 “你看你看,你看个鬼!”江澄子动弹不了,有些火大,“你就为监视我跑我家来的?你别告诉我你是为了件破衣服。” 她才不相信他会专程来拿一件西服外套,就那衣服,扔三百件他都不会眨眼的。 “当然不是,但我还庆幸我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我快被人始乱终弃了。”宋秉文语气揶揄。 “......”江澄子瞪他,“别以为你会个成语就可以随便用。” “不是么?”说着宋秉文面庞又靠近了一些,音调低哑,气息吹拂着她的耳廓,“你是不是不打算对我负责了?” “.....你!走开!走开!” 江澄子猛地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开了。 她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明明那晚在她身上孜孜不倦的人是他,搞得自己好像才是被占了便宜的那个。 包括现在也是,明明靠悬殊的力气将她压制得动弹不了,言语中还要扮演一副小媳妇的可怜模样。 偏偏他还不脸红! 她走去衣帽间,把衣柜打开,将他那件西服拿了出来丢到他身上:“给,容姨已经送去干洗又熨好了。” 宋秉文确实不在意这件衣服,随手接住抓在手里,另一只手又拽住想往门口处走的江澄子,将她拉回自己身边,手臂旋即圈在她腰上,低头:“别出去,跟我在里面待一会。” 江澄子不同意,推着他胸膛不让他贴近她:“已经够久了,拿一件衣服能用多长时间,别让他们想多了。” “他...们?你还在乎那个相亲对象的看法?”宋秉文手臂一紧,直接让她贴上了他的身体,不虞地抓了个重点。 “不是,就顺口——” 江澄子话还没说完,被横腰抱起,然后整个人都被带着跌倒在了她那张大床上。 宋秉文一手揽腰,一手撑在她耳侧,顺势半压到了她的身上,紧逼着她:“那你说,你是更在乎他的想法,还是我的想法?” 江澄子真是受不了他一言不合就靠蛮力压制的行为,踢着他的小腿让他松手,就是不肯回答。 但就这么一闹,两人的身体接触越来越多,宋秉文的眼神也越来越不自然。眸色愈发深郁,眼底的情调也越来越汹涌。 终于,他忍不住低头亲了下来,含着她的唇,舌尖直接往齿关里探。不等江澄子有任何抵抗,整个身体已经完全压在了她身上,让她躲避不开。 亲吻了没一会,他的手也开始不受控制。 江澄子感受到他掌心温热又暧昧的摩挲,急忙挣扎:“我不要,你别想,上次过后我还疼呢,我都没好呢。宋阿饼,你别这么禽兽。” “我没说要做。” 宋秉文松开她的唇,略抬起点儿头。 他凝眸看着她:“还疼?” “不是疼......”江澄子避开他的视线,嗫嚅,“反正还有些不舒服就是了。” “......我的错。”宋秉文的声音里听起来带着歉意。 话是这么说,但手上动作一刻没停,他忽地撩起了她的裙摆,布料堆积在腰间。 他的动作平稳但迅速,又带着江澄子根本没法抗拒的力量感,让她转眼间就顺从着好像到了最后一步。 江澄子惊叫:“宋阿饼我信你才怪,你不做你干嘛掀——” 她的说话声在他头埋下的那一刻噤住,四周变得悄寂无声。 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惊雷一般炸开,将她的理智炸得四分五裂,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啊啊啊啊啊啊! -- 第162页 他在做什么? 这个人在干嘛!! 神志稍稍恢复得能够思考的时候,她又感觉自己的心跳已经紊乱了。 她没想到他竟然会做这样的事...... 第一反应是拒绝,她的脚下意识踩到他的肩膀处,往下蹬了两下,然后就软绵绵地没了力量。 江澄子喉咙里不受控制地发出一丝娇嗔暧昧的余音。 “唔......” 刚一出声她就立即打住了,恨不得掐自己一下。 宋秉文撩眼看了她一下,眼里含笑,像是在嘲讽她口嫌体直。 江澄子一把扯过旁边的枕头盖在脸上,两只手箍着,手将枕头按下去了一个深深的凹陷,将整个人都埋在里面。 她不想管了。 他愿意这样做就这样做吧。 随他了。 反正不关她的事。 不对,也不是不管她的事...... 总之,哎呀,就是不关她的事! 但是她身体的反应还是掩藏不住,脚趾紧扣着他肩膀处的衣服,将原本平整的布料弄得皱成了一朵花。 恍惚间,她好像真的闻到了从窗台飘来的花香。 是之前他送她的那种玫瑰,后来她让家里佣人每天都去买一束插在琉璃瓶里。 一股淡淡的清香调,在夜风的吹动和牵引下,丝丝绕绕蔓延到床边来。 让她莹白的皮肤上,都开出了一朵朵粉色的花骨朵儿。 过了好一会儿,意识像一阵浪潮冲击到冰川上,被撞得粉碎,化作一道道白光,又没入了深海中。抽颤的时候江澄子用残留的意识思索,宋阿饼是上哪里学的这么好的技术? 待到逐渐喘息平复下来,江澄子的手脱力松开,脸上的枕头也滑落了下来。她的头发丝凌乱地散落在脸上,发角线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 宋秉文撑着手臂,整个人移到她的正上方,影子笼罩着她,手肘在她两侧的枕头上屈起,为她拨开头发。 江澄子的脸颊肌肤透出绯色,眸中水光潋滟,眼尾泛着星点的红,呼吸带着若有似无的馨甜。看到宋秉文正盯着她看,她咬了下唇,避开他的视线。 实际上她还有些羞涩,觉得刚才自己的身体反应很难以启齿。 但她这副模样落入宋秉文的眼里,又娇又俏,让他心有意动。当他情不自禁想俯身下来亲她的时候,却被她偏头躲开了。 “还嫌弃啊?”宋秉文调笑道。 “对,我嫌,我嫌弃得很。”江澄子坚决不回头。 宋秉文笑笑:“那我去漱个口。” 他翻身下了床,往浴室方向走去。 江澄子躺在床上偏头看着他。她的裙子已经皱得不成样子,但宋秉文身上的衣服除了肩膀处,其余地方依旧平整。起身站直之后,依旧是那副矜贵又自持的模样。 看到他这么表面绅士的样子,再想想他刚才突然将她按在床上对她做的事,江澄子还是觉得这人简直一言难尽。 听到浴室里面传来哗啦的水声,江澄子猛地反应过来,坐起来冲着那边喊:“宋阿饼,你个死变态!你自己用手捧水,不许用我的漱口杯!” 话音刚落,宋秉文手里拿着她的紫色杯子探出头来:“你刚才说什么?” “......” 算了。 江澄子不想理他了。 过了一阵,等到江澄子重新又换上了一身新的裙装后,宋秉文也从浴室里出来。他脸上挂着水珠,随手用毛巾擦了一把,然后将毛巾抛进了旁边的脏衣篓里。 “快出去了。”江澄子催促他。 想到外面客厅里还有客人,他们两人就在她卧室里面这么乱搞,她都觉得脸红。 “你倒是挺会过河拆桥。”宋秉文倒是一点不急,闲闲地往床上一坐,顺带着将她也拉到他腿上,“自己舒服了就要走。” “又不是我要求你的。”江澄子手勾着他的脖子,但头偏开不看他。 “那你以为刚才我伺候你的时候,我不难受?”宋秉文说着将她往他的方向按了按,在她耳畔轻声道,“让我缓缓再出去。” 江澄子的大腿外侧顺势抵在了某处。 她:“......” 她没想到他刚才都已经进去洗了个冷水脸,又隔了一段时间了,反应还是这么强烈。 她头缓缓地又转了回去看他,考虑了两秒,靠在他颈窝低低开口:“你难受么?要不,我们......” 宋秉文笑眼看她:“那我们可能就要几个小时后才出去了?” 江澄子犹豫了下,但想了想,这个人虽然很不要脸,但比起相亲对象,还是这个人重要,她也更在乎他的感受。她与他对视,点了点头。 宋秉文笑了声,低头用鼻尖蹭了下她的鼻尖,又亲了亲她脸颊:“不用。我女朋友,我也心疼。” —— 大概十多分钟后,两人出了江澄子的房间。 宋秉文手里还没忘拿着那件衣服,符合他一贯严谨的思维,做戏做全套。 但当他们走下楼梯的时候,江澄子看到那两人都望了过来,她就知道,做戏好像也只是欲盖弥彰。 拿一件衣服花了四十多分钟,而且出来的时候,江澄子换了一条裙子,宋秉文额发湿润像洗过澡的样子。 只要有眼睛,有脑子,都没法不联想。 客厅里四个人,可能就只有宋秉文一人淡定如水。 -- 第163页 他从容不迫地对江母礼貌地道了别,甚至还跟宗飞握了手,邀请他下次去他家开发的科技园参观,然后就施施然走了。 没过多久,宗飞也提出要走了。现在,他自然也不会邀请江澄子跟他一块去看温泉酒店的装修进展了。 但江澄子出于礼貌,还是将他送到了大门口。宗飞询问的时候,她也就直接承认了和宋秉文的关系。 宗飞点点头:“看出来了。” “......从我们俩下来的时候是么?”江澄子有些尴尬。 “不是,其实从他一进门看我的眼神,我就猜到了。”宗飞挑挑眉,意味深长,“那是只有男人之间才能懂的、充满敌意的眼神。” “......” 第64章 宋母 让你当我一辈子的女神。 宋秉文和宗飞两人都先后离开后, 江澄子转身进门,正对上母亲的视线。 江母端坐于沙发处,看着她, 沉默不语。 江澄子从大门处缓缓走了过去。 张妈一时也不在,此刻大厅就剩下她们两人。 “妈。”江澄子叫了一声, 面色有些羞赧地倚了过去,讨好般腆笑, “嘿嘿。” 江母静静看着她, 问:“你跟宋秉文怎么回事?” “妈不都看出来了么?还问我做什么。”江澄子撒娇似地晃了晃母亲的胳膊。 江母深吸了一口气。 看到江澄子和宋秉文在一起了, 她自然是欣喜的,毕竟一直以来盼望的事眼看都快放弃了,却突然成真了。 但不知为何, 她却总是觉得有些不踏实。她想到之前江澄子闹了那么些年都不松口,现在她想通了放弃了那个不切实际的幻想,这女儿反而按照她的规划来了。 她心里惴惴不安地有些顾虑,怕江澄子是因为家里的利益需求而委曲求全。女儿越大越懂事,但做母亲的是看不得孩子受委屈的。如果江澄子跟宋秉文在一起真的是迫不得已, 那么她情愿不做这门亲事, 也不想让女儿不快乐。 “你...是自己喜欢上他的?”江母试探着问道。 “不然呢?那我干嘛答应跟他在一起。”江澄子对母亲的疑问很是不解。 “我是想,你会不会为了家里公司之类的?”江母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怎么可能, 妈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我怎么可能会有那个大局观?”江澄子觉得好笑, 理直气壮,“如果我对江氏酒店业有什么贡献的话, 唯一的就是拉高了整个集团的颜值吧。” 江母没好气地斜了她一眼,忽而又问道:“那宋家知道这件事么?” 江澄子顿了顿:“不清楚,宋秉文好像还没说吧。” “应该说一声的, 他家思想比较保守传统一些,第一时间去告知显得你们小年轻也重视。”江母告诫道。 江澄子哦了一声,没有接话。 她脸上的笑意敛了敛,忽然想到,不知道宋家会怎么想。 她当然知道宋家自然是赞同两人在一起的,要不两家也不会联姻了。 但是,正因为是联姻,所以她不得不揣测,宋家是不是也是出于家族利益考虑而选择她做宋家儿媳,并不是真正喜欢或者看重她这个人。 以前她对此并无所谓,因为她对宋秉文无所谓。 但是现在,真正因为喜欢而跟宋秉文在一起后,她对宋家的态度变得敏感了起来。 她希望,他们喜欢的是江澄子,而不是江家的大小姐。 —— 第二天的时候,江澄子趁着工作室中午休息,让司机开车去了趟清源制药总部。 她轻车熟路地径直到了宋秉文办公室的门口,现在那几名助理已经全部都认识她了,直接站起来向她问好,然后她就直接进了他的办公室。 宋秉文一身墨色西装,正坐在办公桌前,带着蓝牙耳机,正对着电脑屏幕忙碌。桌上还摊开了一些文件,一支深蓝色的万宝路签字笔斜放在纸页上,笔帽没有合上。 他抬头看到江澄子推门进来,并不吃惊,直接示意她去沙发那边坐一会儿。 江澄子倚在沙发靠垫上,随手拿了串提子,一颗一颗地放进嘴里,一边看着不停地处理文件和视频办公的宋秉文。 宋秉文现在正式接管清源制药后,每日的行程变得越来越紧张。随着清源制药的发展蒸蒸日上,企业影响力也越来越广,宋秉文身上的担子自然也越来越重。 上个月,清源制药宣布以120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了德国一家老牌制药工厂,用于优化生物制剂的生产。 连日来,他都在忙碌于此事。从人事调动、到政策整合再到研发技术的对接,无一不需要他拍板定夺。他不得不保持高效的同时,又保持审慎。 江澄子并没有去打扰他。 差不多四十分钟后,宋秉文终于通完了最后一个视频电话,说了声“暂停休息一下”之后,便取下了蓝牙耳机。 然后他起身朝着江澄子这边走来,在她旁边的沙发坐垫上坐了下来。 江澄子顺势靠到了他怀里,将手上的提子喂进了他嘴里一颗。 江澄子抬眼,从他的下颌看向他的眉眼,伸手在他的眉角点了一下:“你现在好忙啊,脑子够不够用啊?” 刚才四十分钟内,感觉他就没停下来过,汇报的人一个着接一个,也需要他迅速而准确地做出决策。 -- 第164页 宋秉文揽着她的腰际:“不够也得够不是么,以后要养家糊口,养你和孩子们。” 们?江澄子捕捉到这个字眼:“谁说要生几个了?不对,谁说要生孩子了?” “那就养你一个人。” “我不需要,我是有自己价值的现代独立女性。” 她现在在自己感兴趣的雕刻领域也发展得如火如荼。 刚说完这话,江澄子想了想又道:“你这么有精英头脑,要不你来管我家酒店吧,我全权交给你。” 这样正好解决了她家后继无人的困境。 宋秉文看着她,提醒:“我家是医药业,你家酒店业。” “这有什么的,跨个界不就完事了。我记得你大学的时候好像还辅修了法学的双学位是吧,跟生物也八竿子打不着啊,你不也跨界了么?我觉得你就是为跨界而生的。” 江澄子拍了拍他的胸膛,她很看好他。 宋秉文笑了下,没再说什么。 其实这件事很容易,像江氏这种成熟的企业,一切的规章制度早已成型,能够独立运作,只需要找一个职业经理人来整体把控。企业继承人只要牢牢控制住占绝对优势和话语权的股份份额,然后监管职业经理人的工作就行了。国外的大公司后期都是这样运作的。 “行,你继续做你的现代独立女性。你不愿意做的,交给我。”宋秉文揉了揉她的头顶。 江澄子托着腮帮子,感慨道:“其实,我们有什么必要奋斗么?你有家族信托,我也有,加起来什么都不干每年都有上千万的进账了,还不算本金、其他投资和不动产的租金。你说你整天还在努力挣那么多钱做什么?” 宋秉文看着她,瞳仁黑亮,语调清淡却真挚:“就是这种时候最需要努力。当钱不是问题的时候,才是最纯粹地挣钱的时候。” “......有道理,哎,宋阿饼你真会说话,你是不是继承家业之余还辅修了哲学啊?”江澄子叫起来,扯着他胳膊,“你看,我就说你就是为跨界而生的吧!” 宋秉文向后闲闲地倚在沙发靠背上,半开玩笑道:“这是我家家训——挣最纯粹的钱。” “......”提到他家,江澄子沉默了会儿,忽而问道,“对了,你是不是还没有告诉你家我们在一起的事?” 宋秉文嗯了一声,又解释道:“这半年我父母几乎都在国外,我想等他们回来了当面说,这样会正式一些。” 江澄子若有所思,挠了挠太阳穴,语调有些空洞:“你说,伯父伯母会高兴么?” “你说呢?”宋秉文语气调侃,“他们是为了给自己添堵才跟你家提出联姻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母亲他们,是真心愿意我做你家儿媳的么?”江澄子坐直身子正视他,很认真地问,“不考虑江家背景的话,是不是他们就不会喜欢我了?” 宋秉文眉头蹙了下:“为什么这么说?” “他们,尤其是你母亲,会不会想你找个书香门第的,像金家一样?” 看到江澄子第一次有些不自信的模样,宋秉文觉得好笑,道:“不会,缺什么才补什么。” “......”江澄子扯了扯嘴角,“你那好兄弟要是听到你这么吐槽他家,会不会气死?” “这是他自己的原话。” “......” 宋秉文低头亲了下她额头,语气温和:“别担心。” —— 入夜,月明星稀,虫鸣鸟叫。 江家别墅。 江澄子洗漱完毕,换上睡衣坐到床上,顺手拿起手机随便刷着。 忽然,浮窗显示收到了一条消息。 是宋母给她发的。 江澄子怔愣了一下,随即点开。 看到宋母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给她发了一个红包。 江澄子有些吃惊。她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加上宋母好友的了,印象中,差不多两人从来没有在网上聊过天。 她看着那个红灿灿的红包,狠狠地眨了几下眼。 一种别样的情绪瞬间滴落到她的心里,一圈圈荡漾开来。 她并没有点开,因为金额已经无所谓了。 仅仅这个行为本身,这就是一个明确的表示啊。 忽然,手机屏幕切换到来电显示界面,是宋秉文打来的电话。 江澄子接了起来。 “收到了么?”宋秉文清润的声音从另一头传过来。 “嗯......” “我母亲说,这是给未来儿媳的心意。” 江澄子轻抿了下唇。她知道,因为今天下午她表现出的担忧,所以宋秉文一回家就将他们的事给家里说了。而且,不知是他的主意,还是宋母自己的,做出了这样一个表示的举动。 “那...伯母她高兴么?”她问。 “当然。” 江澄子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 她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了窗边,推开窗户往外望去。 藏青夜幕下,溶溶的月色笼罩着庭院,一草一木都泛着星点又细碎的银光。 夏末初秋的凉风从窗口吹进来,吹面不寒,舒适而怡人。 江澄子对着手机,低低道:“其实,虽然已经认识伯母这么久了,但我一直都挺怕她的,我总觉得她不是特别喜欢我,因为我贪玩不好学......” 宋秉文语气宽慰:“怎么会,她一直觉得你聪明活泼又可爱。” -- 第165页 江澄子眉梢不由自主跳动了一下,转了转眼珠,她怎么觉得,这些词是他自己编的。 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扣了扣手机壳,犹豫道:“可是,你母亲好像还挺喜欢叶晓雯那一款的,他们第一次见在舞会上聊了好久呢。她是不是就是喜欢读书人?” “没有。”宋秉文果断道,“我妈其实反而不喜欢跟我同一类型的人。” “真的?”江澄子不信,这跟她的印象完全不一样。 “真的,她说你比较闹腾,我跟你在一起挺好。” 闹腾...... 江澄子一时语塞。她相信,这才是宋母的原词。 那头宋秉文很自然地继续说着:“你知道抓起来放桶里的鱼群,里面通常都要放一只张牙舞爪的螃蟹才比较容易养活么?” “......” 江澄子也不知道,这是在夸她,还是在损她。 缓了一阵过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你骂谁张牙舞爪呢!”江澄子算是听明白了。 “没有说你,只是比喻。” “谁用螃蟹来比喻自己已经受到婆婆认可的女朋友的?!”江澄子不满,“比喻也得用女神来比喻。” “嗯,好,江女神,你一直都是我的女神。” “不是。”冷风吹着,江澄子现在异常清醒,“你之前都不喜欢我的。” “那你之前不是?” 她难得这么谦虚。 江澄子思维逻辑忽地变得异常严谨,镇定道:“准确来说,我是当了二十多年的女神,但是成为你的女神才大半年。” 宋秉文哑然失笑,语调和月一样柔和,落在她耳畔:“好,那我以后,慢慢把之前的日子补上。” 让你当我一辈子的女神。 第65章 露营 周末的时候,江澄子接到了金莺的电话,约她出去露营。 正好她最近完成了一个作品,宫春莹颇为满意,特许她可以歇上两天,便同意了露营邀请。 但金莺说完露营地后,突然话锋一转,忸忸怩怩地提出让她叫上宋秉文,顺便再让宋秉文叫上他那位同门徐泽。 江澄子略显意外地怔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知何时起,金莺竟然看上了这位男生。 上次宋秉文生日的时候,也叫上了徐泽一同出海,那是两人第一次见到。徐泽作为普通家境的书生,与一群富二代男生风格完全不同,也让金莺眼前一亮。 但因为那时江澄子沉迷于自己的不纯洁的大海初体验中,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小姐妹的心思。 现在见到金莺如此直白地表露出来,她惊讶之余自然也是愿意的。她知道徐泽目前是单身,之前读书期间那个女朋友嫌弃他读博时穷已经跟他分手了。 江澄子自己对徐泽的印象一直不错,长相端正,稳重可靠,学历又高。最重要的是,宋秉文将他招进了清源制药,这就是对他的最高评价。 宋秉文认可的人,那就肯定没问题。 江澄子非常乐意撮合两人,因为金莺一直是一副搞事业不搞男人的励志模样,现在难得有了这番小女生的心思,她下决心一定要办成此事。于是,她挂了金莺的电话后立马就给宋秉文拨了一个,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徐泽约出来,哪怕拿出老板的淫威,都要把他押来。 最好是让他当场立地成佛娶了金莺,当然后一句话她没说。 为了方便金莺,江澄子没有再约其他人,就他们四人,两男两女,去了城郊的清溪林国家公园露营。 这里因为风景优美,设施齐备,已经发展成为了一片成熟的露营地。 背靠青山,面向溪流,一块空地在郁郁葱葱的草坪中央被很好地维持了下来。 有流水潺潺,曲折环绕,透明几净,任意东西。在这里,连空气都纯净了起来。 宋秉文和徐泽都是属于很注重体验而且动手能力极强的人,因此,四人都没有叫任何家里的佣人来帮忙,直接带上了帐篷,打算亲自安营扎寨。 一到露营地,两名男生便开始忙碌起来,很快便将三顶帐篷分别在空地处搭建完毕。 将一切安置好的时候,已经入夜,四人打算早早睡觉,明天再起来游玩。 江澄子自然和宋秉文睡一个帐篷。 他们的帐篷属于豪华款,骨架坚固,牛津布结实,里面的空间很大,下面铺就的气垫也柔软而绵密。 宋秉文将帐篷搭建得非常稳定,四角固定,五线拉撑,外面的风呼啸而过,但里面纹丝不动。 但毕竟面积有限,黑暗中,彼此的存在感都无限增强,暧昧气氛一下子上升。 两人睡在一个被窝里,宋秉文面朝江澄子侧卧,凝眸注视着她。 江澄子小巧的巴掌脸缩在被子里,被沿正好挡住鼻尖,只露出猫眼石一样的眸子,灵动闪烁,像只狐狸,又像只猫。 忽然,宋秉文伸手,将她拉到了他的臂弯里,想要亲她。 江澄子明白他的信号,但她不同意,挣开他的手,又往后移动回原处。 “这周围都是露营的。”她压低声音告诫道,“别人会听到的。” “别人的帐篷离得很远。”他已经观察过了。 “那也不保险,万一有人正好路过呢。”江澄子嗔怪,“你就一晚上都不能忍么?” -- 第166页 “能忍,不想忍。” “……不行,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没羞没臊的。”江澄子很坚决,“而且我告诉你,我不同意的话,不管我们什么关系,你强来都是犯罪。” 宋秉文似乎笑了下,但也没有再动她,只是帮她掖了下被子,就躺平闭上了眼。 周围悄无人声,青草的清甜味道从帐篷底下顺着牛津布的纹理一点点渗透进来,怡人又助眠。 一片静谧中,两人都沉沉睡去。 第二天,江澄子在迷蒙中半睁开眼,发现宋秉文已经坐起了身。 他已经换下了睡衣,身上套了件黑色休闲款衬衣,正在扣纽扣,看样子准备出去。 一副神清气爽又自律的模样。 “起这么早啊?”江澄子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问了句,这才凌晨六点不到吧。 “嗯,徐泽昨晚说发现附近有个池塘,去钓钓鱼,中午可以吃烤鱼。”宋秉文转头,又道,“你可以继续睡。” 忽然,他又补充了句:“对了,好像你的电话很早的时候响过。” 嗯?江澄子摸索着,从枕边拿起了手机,打开一看。 有两个未接来电,是金莺的。 然后她又发来了一连串好多条信息: 【早上徐泽要去钓鱼,我想单独跟他一块去。】 【你帮我拖住你家宋秉文,别让他跟着当电灯泡。】 【昨晚说起的时候,我怎么暗示,你家那榆木脑袋都听不明白,还信誓旦旦说明天一定准时集合,我和我的情商都惊呆了。】 【谁TM要他准时了?!!!】 【你姐妹的幸福就在你身上了,你自己看着办。】 【我不说了,我起来化妆了。】 江澄子看到金莺的信息轰炸,顿时清醒了。 不解风情,不懂颜色。 听起来,像是宋秉文能做出来的事。 她抬眼一看,宋秉文此时已经将衣服扣好了,缓缓挪身,伸手要去拉帐篷的拉链。 她急忙坐了起来,脑子迅速旋转起来。 宋秉文察觉到动静转头,看她好像还是睡眼惺忪的样子,道:“你再睡会儿,我是跟他们约好了去钓鱼,你可以睡懒觉。” 果然,这是个榆木脑袋。 江澄子看着他,思索着没说话。 眼看着宋秉文又转过身去继续拉帐篷拉链,刚开了一个小口子,外面的阳光光束便射了一道进来,将气垫一小块面积照亮。江澄子猛地掀开被子,一把扑了过去。 “哎,你别出去了……” 她的嗓音带着清晨未苏醒的绵软。 宋秉文姿势一顿,停下了拉帐篷拉链的动作。回过头看她,似乎觉得很惊异,一言未发,身子也连带着丝毫未动,像是有些意外,又像是不明所以。 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从昨晚到今早这个突然的反差。 江澄子见他依旧不为所动,估计还在考虑出去钓鱼的事。 不行…… 她不能连金莺交代的这件事都做不好,坏了姐妹的好事。 毕竟,男人如衣服,姐妹如手足。 衣服可以随意任她摆弄,手足搞不好会揍她。 她直接跪坐起来,仰头向上,从他的嘴角,沿着他优越的曲线一直延伸到耳后。 卡到他衬衣的第一颗扣子处。 宋秉文常年健身,肩背挺括,肌肉紧实却又不夸张,纹理完美,手感很好。 之前的时候,她从来没有主动地享受作为他女朋友让多少女人垂涎的特权。 这人天天这么忙,身材怎么练的…… 第一颗扣子绷住,要松不松,眼看着就要松开了。 但他一直沉默着,倒也没有阻止江澄子的动作,任凭她自己在那儿里笨拙地倒腾。 没有抗拒,也没有迎合。 折腾了这么半天,就像在撩一块木头,她实在有些气极,甩开手:“宋阿饼你是不是个男人,你女朋友都这么努力了,你居然现在还在犹豫去钓一条鱼!我不比鱼身材好么,我不比鱼美……” 话没说完,腰就被搂住往前一带,宋秉文低头亲了下来。 “唔……” 忙乱中,她还没有忘记配合他。 嗯,要彻底断了他出去当电灯泡的念头。 “那怎么昨晚不同意?”宋秉文撑在上方,深深地看着她。 江澄子抿嘴,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思考了片刻,弱弱道:“因为白天比较、比较刺激……” 话刚说出口她就偏开视线,没去看宋秉文的表情,羞赧地不肯再对上他的目光。 宋秉文喉咙发出一声闷笑,倒没再说什么。 丝质形成层层叠得的褶皱,像重峦的山峰,与气垫上斜纹密织的床单融为一体。 一瞬间,一头秀发散乱在枕头上,几根头发飘进了嘴角,让她的面庞增添了几分馋人的旎色。剩下的,则全部都轻拂在白皙的肌肤上。 江澄子忍不住婴宁了一声,凑到他耳边低低道:“你说,周围会不会有人啊?” 旁边露营的人不少,她还是有些顾虑。 宋秉文唇角勾一勾,有些不怀好意:“那你就叫小声一点。” “……”江澄子气得揍他。 宋秉文让她打了两下出气,第三下的时候,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翻折过去。 带着蛮横,和温柔。 -- 第167页 江澄子没办法,但还不忘确认一句:“你别、别去……钓鱼了……” “嗯,不去了。” 帐篷空间封闭,空气都变得黏着起来。 外面是茂密的森林,郁郁葱葱的树木直冲云霄,又鸟儿飞栖。时不时一片枯黄的树叶飘零而下,或是一颗熟透的果子落入溪水中,惊起安眠的小动物。 风声中隐隐约约夹杂着间或一两声野猫叫,或是蝉鸣,悠远又绵长。 各种声音都交织在一起。 …… 朝阳逐渐攀升,将湛蓝透明的天空映出了深浅不一的橘黄色调,由远及近。 有几丝纯白色薄云,任意走走停停。 明明是带着凉意的秋天,衣衫单薄都会瑟缩发冷,但江澄子的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头发都已经润湿了,水雾弥漫。 宋秉文用湿巾细细地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汗,又贴在她耳边温柔道:“宝贝,幸苦了。” 江澄子听了这话,又撒娇似的哼哼了两声。 宋秉文安静地抱着她,墨色的瞳仁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的面庞。 随后,江澄子实在是太累了,闭上眼很快又昏睡了过去,沉沉的呼吸声弥漫着整个帐篷。 宋秉文这才松开她,温柔地将她露在被子外白皙光滑的手臂拉起来,放进了被子里掖好,又拨开了她额头浸湿的碎发。江澄子似乎是感觉到痒,不满地在睡梦中嘟囔了两句,用手挡了挡。 宋秉文俯下身,在她露出的光洁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将自己的衣服重新穿戴整齐,重新换了一件扣子完好的衬衣,轻轻拉开帐篷拉链出去了。 帐篷内,江澄子睡了不知道多久才再次醒来,触目即是被外面的日光照得透亮的帐篷布料,阳光滤过布料洒在被子上,整个人身上都暖洋洋的。 她勉力抬起酸软的手臂,摸过手机一看时间,竟然已经都快到中午了! 怎么也没人来叫她? 她猛地坐起身,发现身上只被宋秉文结束后套了一件宽松的长T恤,下摆垂坠下来,堪堪没过膝盖。 她掀开被子,一眼就看到膝盖处原本自然的粉加深了不只一层,尤其显眼刺目,与周围白皙得近乎玉质的肤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脸上一赧,屈膝,同时将T恤往下扯,欲盖弥彰地让布料遮住膝盖处。 然后就发现,手肘和手腕处…… 这人真的是…… 她哼了一声,毫无意义地蹬了两下。 江澄子揉了揉手腕,在帐篷里梳好了头发,选了一条盖过膝盖的长裙,再三确认膝盖处的红色不会透出来。又照了镜子,确定眸中的雾气已经全部褪去。最后往嘴唇上扑了一层粉饼盖住那殷红的唇色,再用冰冷的手背给脸颊降了温。 然后她这才拉开拉链,故作镇定地走了出去。 她一从帐篷后方走出来,就看到中间的露营空地处已经架起了烧烤支架,上面排列的一串串的鱼已经有油冒出来,滴在下面的木炭上,滋滋作响。 看来他们这次垂钓收获不少啊。 旁边有一张大型圆桌,中间的电磁炉上已经燃起了火,上面有一锅料底在咕噜噜地煮着,周围放了一圈盘子,上面是各种洗净切好的菜。 宋秉文和徐泽站在远一些的水龙头那里,借着山上引下来的清泉正在洗菜。两人时不时交谈两句,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金莺正在圆桌处摆放着碗筷,回头一看到江澄子,就嚷嚷道:“大小姐,你可算起来啦,我们把活都干好了。宋秉文不让叫你,说让你睡到自然醒,他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把你的那份一块干了。” 然后她趁男生那边不注意,飞奔过来,贴在江澄子耳边小声说了句:“谢啦姐妹,我成功啦!” “哦……” 江澄子恹恹地想,金莺还真是挺勇往无前的,看中了就会去追。但话说回来,要不是这位大小姐主动出击,以徐泽那老实内敛的闷性子,估计等到天荒地老都不一定能成。 不过,自家这小姐妹是高兴了,知道她一大早受了多少罪么?可能白天确实刺激,她被宋秉文折腾得骨头都快散架了。 金莺挽着江澄子的手朝那边走去,很欢喜地大声道:“我们去池塘边钓鱼的时候,发现后山竟然还有个洞穴,还跑进去探了险,简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江澄子迷迷糊糊的在那里听她念念叨叨,其实她神志还没有完全地恢复过来,身上也酸软得厉害,所以也没怎么回应。没一会,金莺被徐泽叫过去了,两人一块甜蜜地洗菜。 金莺一过去,宋秉文便放下手上的蔬菜,擦干净手,朝江澄子走了过来。他站在她面前,掐了掐她的脸颊,道:“是我提议的洞穴探险,而且我没跟着去。” 江澄子仰头,看到他的脸上带着明了一切的笑意,阳光下眼眸黑而亮,眼神里有一丝得逞的狡黠。 她瞬间明白过来。 她这才发现原来他什么都知道,而且什么都懂。 什么榆木脑袋。 这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 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宋秉文并不在意,俯身低头,用只能她听见的声音道:“不用羡慕他们,我们也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江澄子脸一红,意识立马回笼,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她瞪了他一眼,狠狠地踩了他一脚,转身走开。 -- 第168页 —— 四人一块吃了烧烤,又去附近的森林里游玩了一天,徒步沿着林间小径登上了山顶。林间空气清新,在这个天然氧吧,似乎一切的浊气都被清扫了去。 入夜,周围的路灯早早亮起,亮度调得很低。 江澄子为了不打扰另外两人,拉着宋秉文洗漱完毕后,早早钻进了帐篷里。 时间还很早,她坐着玩了会儿手机,顿时有些无聊。 忽然,宋秉文直起身,将帐篷顶上的一块布帘拉开,她这才发现,顶上竟然是透明的。 宋秉文往天空望了望:“我看了下天气预报,说今晚有星星。” 江澄子往中央处移了移,抬头一看,果然能够看到夜幕中闪亮的繁星点点。 宋秉文将薄被往这边扯了过来,给她盖上。 两人就这样缩在被子里坐着,江澄子靠在宋秉文宽阔的肩膀上,被他环抱着。 帐篷外,有晚风吹过,摩擦得牛津布沙沙轻响。帐篷内只有一盏小夜灯,灯光暖橘,被子柔软,有融融暖意。 两人一同安静地看着头顶的星星。夜幕并不是完全漆黑一片,而是渐变的藏青色,像油画的一角,沿着天边渲染开去。空中没有月亮,星星亮得出奇,像是万里星海扑面而来,却不让人感到压抑。 江澄子盯着天空看了会儿,问:“你能辨认出你自己的星座么?” 宋秉文默了默:“我不知道我是什么座。” 江澄子算了算:“8月6号,狮子座。不对,你上次还在找我的星座,怎么连自己的都不知道?” “我不信星座。”宋秉文看她,“但是你信。” 所以他愿意顺着她。 江澄子没再说话,唇角翘起,深吸了一口凉爽几净的空气。 夜晚真好,秋天真好。 她偏头看向宋秉文的侧颜,挺眉浅唇,依旧是她熟悉的好看模样。 嗯,喜欢的人在身边更好。 江澄子看着看着,突然神色低落了下来,叹了口气。 “怎么了?”宋秉文也侧头看过来。 “唉,我在想,怎么我们这么晚才在一起。”江澄子托着腮帮子,有些懊恼,“我们认识了这么久,如果早点在一起的话,现在都好久了。”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散入帐篷缝隙里吹进来的秋风里。 果然,喜欢上了一个人,就会觉得一分一秒都是宝贵的,丝毫不想失去。 她想到她和宋秉文虽然是青梅竹马,从小一块长大,但却作对了这么多年,之前不觉得什么,现在想想,却遗憾平白浪费了好多时光。 “不晚。”宋秉文将她又往他这边揽了揽,下巴抵在她的额头,呼吸湿润,“我们又没有分开过。” 无论以什么形式相处,他们从来没有离开过对方身边,见证了对方每一个历程的成长。 所有关于彼此的细碎日常,就像头顶这漫天的繁星一样,无论他们是否抬头看,一直都在。 作者有话要说:已替换~ 啊,我受不了了,被锁了两天,该删的都删了,剩下的也改得七零八落了…… 你们还能看得出写的是什么么? 第66章 求婚(完) 第二天一早起来,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四人分头行动。 因为江澄子好奇,所以宋秉文也带她去那个洞穴瞧了瞧,而另外两人则负责将昨天钓上来没有吃完的鱼烤起来,准备四人的午餐。 没一会,烤架上的鱼表皮卷曲了起来,逐渐变成了金黄色,另一边桌上火锅所需的配菜也已经洗净摆放完毕。 徐泽在那边招手,让宋秉文两人去桌边坐下,可以吃饭了。 江澄子先去支架那里拿起一只烤鱼,将外面的炭屑吹了吹,迫不及待地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外焦里嫩,味道还不错,就是差了点儿盐。 “别这么快吃,再让它烤一会儿。”宋秉文提醒道。 “没事啊,我已经咬了一口了,是熟的。”江澄子满不在乎,拿着烤鱼朝桌子这边走过来。 金莺正站在桌边,将蔬菜下进锅里。 翠绿的叶子渐渐没入火红色的汤底中,锅中的沸腾之势也被扑了过去。 四人围坐在桌边,都等着锅底再次烧开。 周围一片森林环绕,露营地逐渐热闹了起来。附近还有其他来野餐的人,有带着孩子的,有青年情侣,还有像是学生聚会。各色的帐篷支了起来,还有各种租来的烤架,炊烟袅袅,香味儿弥漫于林间。 一时无事可做,四人干脆聊起天来。 两名男生都是话不多的类型,安静又礼貌地听着两位女生从各自从事的珠宝和雕刻行业,再聊到衣服聊到鞋子,最后到秋冬季品牌的秀场邀请。 “哎,真好,这次我终于可以只身一人跟你们一块去看秀,终于不用再带上那个叶晓雯了。”金莺感慨了一句。 之前碍于她嫂子的面子,再加上父母的要求,不得不很多场合都多拖着这么一个人,她已经烦得要死了。 “哦。”江澄子还在吃那串烤鱼,又咬了一大块鱼下来,含糊地应了一声。 “对了。”金莺突然话锋一转,对江澄子道,“橙子你知道么,叶晓雯已经被禁止来我家了。我嫂子跟她断绝了往来,她家后面好像又欠了债,现在举家南下四处打工去了。” -- 第169页 “叶晓雯也去了?”江澄子随口问道。 金莺:“好像她没在华城找到工作,估计也跟着去了吧。” 江澄子一听,眉尾稍稍挑起,朝宋秉文那边看了一眼,见他神色自若,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 她知道,以宋秉文的性格,不会专门去对付一个女生,未免太失了气度。 她不知道的是,宋秉文确实没有亲自出手。 但清源制药牵头组织了华城生物学领域的招聘活动,规模宏大甚至覆盖了周边的省市。 叶晓雯去参加了应聘,在例行考评中,她获得的评价等级极低,鉴于这个活动广泛的认可度,这也让她在华城乃至全国的这个领域都很难找到工作。 但是,江澄子已经不在乎这么一个小喽啰了。打听她的动向,还不如吃烤鱼对她来说有吸引力。 她边听金莺念叨着,一边很快就吃完了手上的那一只。 没一会,火锅也开始冒起了气泡,腾腾热气飘散出来,将香味铺散开来。 四个人都开始拿起筷子,准备用餐。 刚才江澄子将烤鱼消灭完毕后,就专注于盯着火锅。眼看着汤底开了,她急忙拿起筷子伸过去,夹出一片肉。 同时,宋秉文已经按照她的口味拌好了一碟油底,递到她面前。 江澄子喜滋滋地将肉片在油底里面裹了几下,再拿起来准备吃的时候。 忽然一股浓烈的油烟味道直窜鼻腔,让她觉得尤其的冲。身体瞬间有了排斥的反应,紧接着胃里就翻江倒海起来。 手不由自主地一松,肉就掉在了桌上,筷子也随之落下。 咔嗒的一声,引得其余三人都看了过来。 江澄子捂住了嘴,往后挪了下椅子,站起身,随即朝后面的卫生间处冲了过去。 身后三人一时愣住。 下一秒,宋秉文和金莺都同时站起来,跟着往江澄子的方向跑去。 江澄子一进去就径直冲到了水池处,两手撑着大理石池壁,俯下身。 登时一股翻江倒海的感觉又涌上了喉咙,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吐出来。 不一会儿,金莺推开卫生间大门,急急忙忙走到她身边。 “橙子你怎么了?” “我觉得那个火锅油底不新鲜,你们买的什么牌子,我要投诉他家。”江澄子干呕了半天,难受地嚷嚷。 金莺抬手,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的后背:“是我让家里佣人去那家老火锅店拿的他家私调的呀,我们之前聚会不都是这样做的么。而且你确定是因为吃的东西么?怎么我没事啊……” 听到这话,江澄子身形猛地一顿,怔住了。有个隐隐约约的想法终于再也按压不住,在她心中升起,像是旋风一样,逐渐扩散得越来越大…… 该不会是…… 江澄子的胸脯不由自主地狠狠起伏了一下。 虽然她现在和宋秉文的感情很稳定,但是毕竟没有正式结婚。而且,谈恋爱归谈恋爱,未婚先孕弄出个孩子来,鉴于两人的身份,会成为华城富贵圈的谈资的。 金莺看她的神情,也猜到了她的想法。她小心翼翼地问:“橙子,你是不是觉得有可能是……” 江澄子僵硬地偏转过去看着她,缓缓点了两下头。 “你确定?你们难道不、不用那个的么?”金莺质疑道。以宋秉文一贯稳妥严谨的行事风格,不应该呀。 江澄子仔细回想一下,她和宋秉文确实每次都是采取了措施的。 无论多么干柴烈火,无论如何情难抑制,宋秉文也从来没有因为想要自己爽而提出过无套行为,在这方面他算是负责又自控。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呢? 江澄子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又撑着水池站了一会儿,确定自己吐不出来后,打开水龙头,浇了点儿水将脸洗了洗,然后同金莺一块走了出去。 刚到门口,就看到宋秉文站在那里。 他已经顾不上避险了,就正正站在女卫生间的门槛处,要不是还有一丝教养礼仪牵扯着,几乎都要冲进去了。 宋秉文看到江澄子出来之后,也没有询问什么,上前直接握住她的手腕,就说了一个字:“走。” 然后他转身拉着江澄子朝停车场那边走去。 江澄子顺从地跟着他。心照不宣地,她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 他刚才已经跟徐泽说了一声,他将车开走,只能麻烦他和金莺后面自行回去了。 路上,江澄子坐在副驾,沉默不语,视线平视着前方。 沿途皆是环山路,盘旋曲折,左右两旁是郁葱茂密的层林,枝桠纵横交错,亭亭如盖。随着车辆的行进,树叶投下的绿荫落在前部车窗上,又转瞬即逝。 宋秉文的车开得迅疾而猛。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宋秉文这样开车。 江澄子余光瞥向他的侧颜,线条从唇线一直紧绷至下颌,瞳仁幽深,匿在树影里,时隐时现。他的神态依旧沉着冷静,但她能够察觉出他情绪上隐隐流露出来的罕见的起伏波动。 以前的他,从来都是有条不紊,应对任何事宜都从容不迫。 这是第一次,她看出他精密运作的齿轮间出现了一丝紊乱。 江澄子深吸了一口气,收回了视线。 车内全程一片安静。 -- 第170页 宋秉文的目的地是市中心的一家高档私立医院。 这是江家和宋家的人固定来的一家医院,宋秉文来之前打了个电话,门口处早早有人候着,亲切地将他们接待了进去。 无需排队,问诊之后紧接着便是一系列的化验。 江澄子做完检查之后,在贵宾室的沙发上等待结果。 宋秉文坐在她身旁,揽住她的肩膀。 江澄子向他那边倾身过去,还是有些怯怯的,小声嘟囔道:“我们不是一直有,那个措施么……” 宋秉文浅浅吸了口气,镇定又认真地告诉她:“据数据而言,任何避孕措施都会有小概率的失效可能,安全性并不是百分之百的。” 江澄子努了下嘴,不再说什么。 其实严格说起来,她的情绪并不都是恐惧,也不完全是惊慌。她知道两人的关系已经被两家认可,所以这件事也不会太让人难以接受。 可能就是因为太过于猝不及防了,所以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才会有现在的六神无措。 毕竟,她自己都还没长大呢,怎么能就有个孩子了?! 但宋秉文的思绪显然跟她并不完全相同。 他一路上都保持沉默,刚才跟江澄子解释安全套的概率才是他说的第一句话,第二句便是:“对不起,是我的错。” 他的手臂收紧了些,语调温和又真挚:“别担心,我会负责。” 江澄子吸了吸鼻子,情绪稍稍稳定了下来。 其实,她排斥的并不是这个结果本身,而是这个结果带来的一系列后果。 可能是婚礼仓促了一些打不到她想象的预期,或者短时间内她都不可能继续之前那种肆无忌惮的生活了。 再可能,以后的人生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但是,跟宋秉文在一起,她愿意面对生活任何的未知,也愿意接受生命中的任何挑战。 她并不害怕。 因为她知道,有他在身边,就是安心本身。 正想着,门上响起了敲门声,一名护士拿着检查报告进来了。 江澄子坐直身子,留意着对方脸上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身侧不动神色地捏紧了宋秉文的手指,他的手指也回扣着她。 两人十指交缠,都安静地等待着。 护士小姐走到两人面前,笑着对江澄子道:“江小姐,您无需担心,只是急性肠炎,可能是吃了不干净的食物,别的并无大碍。” 江澄子僵了一下。 像是半晌才理解并消化掉护士的话,手上的劲儿也松开了。 搞半天,是个乌龙? 只是因为,她没听宋秉文的话,吃了那串没烤熟的鱼? 她顿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不知该作何表情。 但不管怎样,她还是需要打吊水。 宋秉文也在医院陪她。 虚惊一场后,江澄子总算松了口气。因为刚才太过折腾,神经松弛下来后,她没一会就靠在宋秉文肩头睡着了。 头顶的注射液一滴一滴地流淌着,像是昭示着时间的流逝。 宋秉文的神色一直都沉凝着。 他内心里,并没有将这件事轻松地翻过去。 刚才一小时内,他亲眼见到江澄子惊慌到脸色煞白的样子。那个一向骄傲又气盛的女生,那个从来都张扬又恣意的女生,却因为他的不负责任而变得六神无主,变得惊慌失措。 她不应该是这个这样。 宋秉文捏了捏眉骨。 他自认做事一向缜密,思虑周全,唯独在江澄子身上,他的所有自律都毁于一旦。明知道措施也不是百分百保险,却还是为了贪图自己的爽快,克制不住自己的欲望跟她做了这么多次。 最重要的是,是在他没有对她做出有效保障的前提下。 他偏头看着江澄子安谧的睡颜,手指握紧拳头,又缓缓松开。 这种事,绝对不能再有下一次。 —— 接下来的一周里,宋秉文像是突然转性了一般,真的就没有再碰江澄子。 即便是两人单独在他市中心的公寓里,即便是江澄子已经表示无所谓了,他依旧谨守自律,丝毫不动摇。 周末晚上,夜幕降临,宋秉文依旧在忙于公务。 江澄子拖着他到客厅桌上办公,这样她看电视的时候,他还能在旁边陪着她。 江澄子一部电影看完,终于察觉到宋秉文那边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停了下来。 见他似乎忙碌告一段落,她往他那边挪动了几下。然后踢掉拖鞋,翘起脚指头,勾了勾他的小腿,上下滑动了两下,语调抚媚:“宋总……” 宋秉文看了她一眼,将腿移开了。 “你寂寞么?”江澄子纤长的睫毛冲他眨巴眨巴,不相信地试探道。 宋秉文没理她,依旧对着电脑屏幕,一副禁欲寡淡的模样。 这个人真的是! 江澄子哼了一声,重新坐回沙发上原来的位置,盘起腿,拿了个抱枕搂怀里。 什么人呐!! 自从那次怀孕乌龙之后,这一周来,他都没有再碰过她。无论氛围怎样恰到好处,无论她怎样卖弄风情,他都岿然不动像个无欲无求的和尚。 明明以前对这件事很孜孜不倦的,她都不知道他哪来的这个自制力。 到了差不多晚上十点的样子,宋秉文像是彻底忙完了,将电脑合上,收进了书房里。 -- 第171页 从房间出来之后,他走过去,将江澄子从沙发上拉了起来,然后拉着她来到了客厅外面的阳台上。 这是一个悬空的露台,周围是一圈象牙白的雕花栏杆,视野开阔而通透,外面的夜景一览无余。 宋秉文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说了句:“时间差不多了。” 嗯? 江澄子正想问他,什么差不多? 忽然,耳边听到了一阵响声。 她转头往外看去,见一缕带着闪光的彩带直冲而上,划破天际,然后在两人头顶上空绽开。无数细小的星光喷涌而出,再像水滴一般沿着鸦青色的幕布流泻而下。 这是……烟花? 江澄子仰望着天幕,半晌没有说话。 一时间,更多的烟花骤然升起。 形状各异,流光溢彩,大半片天空都被照亮,像一片连绵不绝的火海。即便是落幕后,仍留下些许潋滟斑斓的尾痕。 江澄子注意到,公寓对面的广场处聚集了不少人,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烟花秀吸引住了,纷纷驻足观看。 “这是什么大型活动么?”江澄子看着那些人,“政府给全城人的周末福利?” “喜欢么?”宋秉文问。 江澄子转头,这才意识到:“这是……你安排的?” 宋秉文嗯了一声:“不管全城有多少人能看到,我只是为你一个人放的。” 他顿了顿,又道:“上次我没有好好陪你看烟花,这次算作补偿。” 江澄子一听便明白了,他指的是他带她去江边看烟花秀的时候,她在看烟花,而他跑去一边查收邮件。 她凝眸看着他,眨了两下眼。 忽然,宋秉文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方盒。上面安静地躺着一颗不逊于烟花光芒的钻石戒指。 在江橙子吃惊的神情下,他身形下移,面朝她单膝跪了下来。 “江澄子,我向你保证,从今往后,这一生,你想做的事,我都会陪你去做。” 宋秉文神色认真,眸色黑得纯粹,又像是藏着微光。 “所以,你愿意让我陪么?” 外面的烟花还在不停地绽放,光芒随着烟花升起降落时而微弱,时而强烈。 火光映着江澄子的面庞,让她眸中的碎星明灭闪烁。 她微微张唇,良久,似乎才反应过来,轻轻而又坚定地点了头。 宋秉文起身,将戒指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入夜。 月光从窗帘缝隙流泻进来,镀了一地银白。 江澄子迟迟没有睡着,举起手,对着月亮的光束,看着指间的戒指。翻转着,折射出不同角度的八星八箭。 宋秉文从她背后贴过来:“睡不着?” 江澄子转身,拉开他的手臂让他搂着自己,头蹭了蹭他的臂弯,撒娇道:“嗯,你给我讲故事吧。” “要听什么?” “我还是要听三只小猪的故事。” “好。” “从前,有三只小猪,它们都想要建一所自己的小房子……” 明明是小时候听过无数次的、最老土的故事,从宋秉文嘴里讲出来,配合着他独特清冽又带着一丝磁性的嗓音,像是醉人耳畔。 屋内很安静,故事的脉络就好像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江澄子听入了神,全程没有打断他。 “……终于,三只小猪再也不怕大灰狼,在砖房子里安安稳稳地睡觉了。” 宋秉文快讲完的时候,忽地停顿了一下。 到最后的结局了。 是的,三只小猪的童话故事他十岁的时候就给她讲过,但是一直都是同一个结局。 她还为此抱怨过。 江澄子安静地听着,眼睛没有闭上,黑暗中双眸澄澈如清溪。 忽然听到,宋秉文开始说:“这三只小猪其实是一家人,猪爸爸,猪妈妈,和猪宝宝……” 这并不是故事书里的结局。 江澄子睫毛颤动了一下,眸中的清溪似乎开始流淌,有波纹闪动。 宋秉文清冽的声音继续:“这个故事真正的结局是,最后,他们一家三口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了。” 他的声音也戛然而止,房间内彻底安静下来。 空气似乎都停止了浮动,静得像是在林间能听到松针掉落的声音。 忽然,江澄子出声了:“宋阿饼。” “什么?” “你还是没有学猪哼哼。” “……” 宋秉文双臂一揽,将她拥进怀里,说了句:“挑剔,快睡了。” 江澄子低下头,将脸深深地埋在宋秉文的胸膛,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弯起了唇。 一直以来,她对爱情,对婚姻,都有着自己的坚守。 她才不管什么家世门第,什么家族利益。 如果她江澄子有朝一日会步入婚姻,那她一定、一定、一定是因为嫁给了爱情。 现在,她做到了。 江澄子深吸了一口气,枕着宋秉文的味道,沉沉睡去。 大概这一辈子,她都会躺在他的偏爱里,跟他作对。 (2021.7.3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章生崽崽番外,明天十点。 上一章在努力解锁。 如果看到重复内容,是因为订阅率不够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172页 第67章 崽崽前篇 阳春三月, 草长莺飞,杨柳拂堤。 今年的春日尤其天清气朗,正好赶上华城高中的百年校庆。 学校对这次校庆非常重视, 早在一个月前就向通讯录里的所有校友发送了邀请函。 江澄子自然也收到了,她和宋秉文都是先后从这个高中毕业的。 但宋秉文和她的待遇不同, 就像就读时一样, 他一直都是作为天之骄子被特殊对待的。这次校庆, 校方专门派人亲送邀请函到宋秉文的办公室,除了邀请他莅临参加外,还特别请他作为杰出校友讲话。 本来他因为行程实在太满,正考虑推脱,但因为江澄子说好久没回母校了对这件事还算感兴趣,他便应承了下来。 校庆的那一天,因为宋秉文参加的身份不同, 有一些事务需提前对接, 要提早一个小时到。而江澄子起不来, 所以没有跟他一同去。 江澄子睡了个懒觉后, 慢悠悠地洗漱完毕,又让张妈将收放好的高中校服找了出来。 华城高中尤为注重传统, 校服十多年没有变过,美其名曰让学生体会历史传承。这次校庆也在倡议让校友们考虑穿校服参与,说是具有仪式感。 江澄子觉得这个提议不错,正好缅怀青春记忆。 宋秉文在校方领导的陪同下参观了下操场校庆仪式举行处,刚往回走时,正好看到了林荫道上刚从校门口进来的身着校服的江澄子。 他双眸闪过惊喜,蓦地有些晃神。 华城高中的校服是制服式的,女生的是粉白相间, 条纹宽领衬衣上装搭配滚边百褶裙。江澄子的个子已经比高中时长了很多,短裙下细而直的长腿露了出来,腰身收得很紧。校服剪裁很简单,浑身没有其他装饰,却显得青春洋溢又干净美好。 她刻意让造型师给她做了个简单的半丸子头披肩发,鬓边有碎发,脸上的妆也很淡,樱粉色唇彩显得她明眸皓齿,又娇又俏,颇有些学生的模样。 宋秉文脚步放缓,目光一刻未动,凝聚在她身上。 说实话,校服还是那件校服,模样其实也没有很大的变化。 只是之前他从来没在意过。 他有基本的审美,在中学时,他也知道江澄子穿校服是漂亮的。 但就像他之前在舞会时对金驰说的那样,那时他只觉得:徒有其表。 现在重新审视了下,发现江澄子穿校服的模样落入他眼里,竟然有种让人移不开眼的吸引力。 他这才承认,她的漂亮和其他人是不同的。 但江澄子并没有注意到他这边。 正巧有个穿着校服的男生走了过去,主动跟她搭讪。江澄子并没有显出排斥的样子,笑着接了话,两人站在路边相谈甚欢。 宋秉文眉心轻蹙。 那个男生的年纪看起来像是刚毕业没多久,一副大学生模样,最重要的是,比他年轻。他突然想起来,这应该就是江澄子看电视剧时常常给他指的所谓的小奶狗。 江澄子说过,小奶狗永远的神。 忽然间,宋秉文内心就有一股莫名的火窜了起来。 “宋总?宋学长?”旁边一个轻柔的声音传来。 宋秉文这才回过神,意识到刚才好像是有些抽离了。他对旁边那名负责接待的女老师微微颔首:“抱歉。” 对方伸手指引了一下,请他前往贵宾室休息。 这位学校方面负责接洽的女老师是今年刚大学毕业回来任教的,之前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学生。借着校友这层关系,叫了几次宋总后,干脆就直接对着宋秉文叫学长。 此刻,她在旁边笑得很灿烂,看向他的眸光都带着星星。 她没有想到以宋秉文的财富地位,会这么平易近人,温和疏礼,一点架子都没有。为了多跟他说会儿话,她例行将他引路到贵宾休息室门口后,还多问了些别的话题,关于华大,关于考研。 出乎她意料,宋秉文对学业上的事,几乎有问必答。虽然回答得很简略,但能够准确地给她提供所有的有效信息。 江澄子朝着贵宾室走过去的时候,两人还在门口站着。 “宋学长的意思是,华大不收在职研究生是么?”女老师显出些懊恼的样子。 “嗯。” “可是,这份教师工作是有编制的,把工作辞了去读研的话,万一形势变化回来反而还找不到工作了,那损失多大呀。”女老师说着笑了下,装作开玩笑的口吻,“到时候宋学长的公司可要收留我呀。” 宋秉文没回应她的玩笑,神色淡淡的没有一丝波动。 这倒让那位女老师有些尴尬了,脸色讪讪的,意识到他们好像还没有熟到这个程度。 “宋秉文。”江澄子走了过去,正好打断了两人谈话。 那位女老师转头看到江澄子,又听到她直呼宋秉文的名字,以为她是宋秉文的老同学,过来打个招呼。她在贵宾照片中没有见到江澄子的,猜测她的身份够不上档位,所以只是作为普通的校友来参加。 还没等宋秉文开口,她率先对江澄子道:“女士您好,这里是贵宾休息区。校友区在操场东边,那边会有志愿者引导入场的。” 她的语气和态度都很礼貌,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但江澄子只扫了一眼就明白了她在打什么算盘——是想让她走开。 -- 第173页 她瞟了一眼宋秉文:这人只接待你,让我走开,你管不管? 宋秉文依旧是一副面色无波的模样,并没有打算开口说什么。 见他竟然没有立马怼回去,打脸女配炮灰为她的正宫地位撑腰,江澄子不高兴了。她也没理会那位老师的话,直接继续往前走,掠过两人。 “我去休息室等你。”说着她就直接拧门进去了,还将门关上了。 女老师怔愣了一下,看了看贵宾室紧闭的门,又回头看宋秉文,眼神很是茫然。因为整个过程宋秉文都默许了。 这时,宋秉文第一次对她露出了些微的笑容,简要解释:“我未婚妻,任性惯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也没有什么责备的意思,反而是一种纵容的宠溺。 女老师没想到他已经订婚了,惊异之余也只得赔笑,连连说着没关系,刚才是她不知情冒昧了,还夸江澄子长得漂亮之类的。 宋秉文也很谦逊地赞同了她,嗯,是很漂亮。 江澄子在休息室里吃着水果,等了没一会儿,宋秉文就开门进来了。 她起身迎过去,将一颗蓝莓喂进他的嘴里,然后抱住了他的腰,脸贴上他的胸膛。 她摩挲了一阵,忽然柔柔开口道:“宋学长~我也叫你学长好不好呀?” 宋秉文没答话。 江澄子抬头看他,嫣然一笑:“我不也是这个高中毕业的?怎么,学长不愿意么?” 说完,她踮起脚尖,手臂勾上他的脖子,亲上他的唇,小巧柔软的舌尖灵活。 宋秉文任她亲着,但回应得很克制,只在她踮起脚尖的时候扶了一下她的后腰。他一会还要跟校领导见面谈设立奖学金的事宜,所以没有太多时间。 而且,他也有自己的原则。 其实,自从那次怀孕乌龙事件之后,虽然已经求婚了,但宋秉文还真的没有再碰过她了,都是点到为止,没有真正意义上发生过什么。看起来,好像正式领证之前他都不打算破戒了。 但江澄子现在显然是恶意的,拨了拨他的金属扣。 宋秉文抓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力道制止了她。 “怎么了,宋学长,你不喜欢学妹么?”江澄子软软撒娇。 宋秉文神经绷起来,头皮也随着她的声调紧了紧。 这时,江澄子反而后退了一步。 “我要操场占位子去了,去晚了坐不到前排。”说着她就朝着门口走去。 宋秉文拉住她:“跟我坐一块。” “我不要,那样的话我也要见那些学校领导了。”江澄子甩手出门,“拘束死了。” 她宁愿就像其他无数自发前来观礼的普通校友一样,融入人群中,自由自在。 江澄子出去后没有马上去观众席,而是去教学楼去逛了一会儿。其实建筑整体上跟她在这里上学时没什么两样,只是重新粉刷了一下,显得光彩熠熠。 刚走了一圈,就收到宋秉文的电话。 宋秉文刚跟校长见完了面,距离开幕式还有一段时间,问她:“你在哪里?” “在逛校园呢。” “我的领带呢?这根弄坏了。” “坏了?这还能坏?你是用来上吊了么?” 宋秉文没理她的揶揄,道:“我记得,你车里放了一根新的。” “哦,对,上次给你买的忘了拿下来了。” “那我现在跟你去拿。” 江澄子跟宋秉文汇合后,一同来到了学校东南角落的停车处。 因为江澄子来得晚,专为校友设置的公共停车位都满了,她只能找了一处偏远的空地停。 此处林荫遮蔽,和操场那边的喧闹相比显得尤为幽静,深深重重的绿影将车窗掩盖得密不透风。小径上有隐隐约约的自行车辙,但此处并无人迹。 江澄子进了后座,从座位上方拿出了那条领带,拆开盒子拿出来。 宋秉文也顺势坐进了车里,他没有接她手上的领带,而是将她拉过来。 “你帮我系。” 江澄子看了他一眼,将领带绕过他的后颈,在前面打结的时候,柔软的指腹不时滑过他的喉结。 后座的空间并不大,两人面庞很近,宋秉文凝眸深深地看着她。 今天她身上的校服本就让他有些意动,而后又看到周围的男生在她身上流连的目光,加深了他的躁火。加上休息室里她搞的鬼,让他心里那窜火一直都熄灭不下去。 他直接俯下身...... 理智已经被打碎,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反正这辈子就认定是她了,他也不要固守什么无谓的原则了。 更何况,在她这里,他一向没有原则。 宋秉文顾不上许多,连往日的温柔都抛却了。 “不是喜欢叫学长么?再叫两声来听听,嗯?” 他声音低沉,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回旋,强迫中又带着蛊惑味道。 江澄子没办法,怕外面有人路过,她不敢太大声,本来就娇软的声音又加上了一层压抑。 ...... 时间随着春日和煦的暖阳高升而逐渐流逝。阳光掠过教学楼的侧面,将灰瓦白墙一点点照亮。顶上的树叶在风的吹动下左右摇晃着,车窗玻璃上的光圈也明灭闪动。 不知过了多久,江澄子才坐起身。 她往前面后视镜看了一眼,因为宋秉文,她从头到脚都有些....呃...... -- 第174页 校服裙子和上衣九曲回肠,而且还有好多...呃...... 总之根本穿不了了。 转头看他,宋秉文已经很快整理好了衣服,墨色的西装依旧笔挺,黑发本就细碎,即使凌乱也不大看得出来。而且,他似乎因为得到了满足而眉目奕奕,甚至比刚才还要神清气爽一些。 江澄子咬了下唇,斯文变态。 “你看看我的衣服,我现在要怎么出去见人?!”江澄子连打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口头指责。 宋秉文眉眼弯了下,拉过她:“我不是让你也带了我的校服?你穿我的。” 说着他从后面拿过一袋折叠好的衣物,然后将自己的校服衬衣拆出来,披到她双肩示意她伸手臂,他为她穿上。 江澄子平缓着自己的气息,就冷眼看着他为她效劳,看他面色平静地将校服百褶裙丢开,换成他的校服黑长裤。 衣服换好之后,她身上总算是勉强能看了。 她又扫过后视镜,一大早让造型团队做的发型已经不成样子了,后脑勺的丸子歪在了一边,精心修饰的碎发也乱舞飞扬。她索性一把扯下发圈,头发全部散开,然后略用手梳了一下,扎成了一个简单的马尾。 她梳好之后,有些不自信,左右看了下,问他:“怎么样?” 她好久没有用这个发型了。 宋秉文唇角微翘:“清纯。” 他本身并没有反讽的意思,但江澄子仿佛从他黑亮的眸子里看到刚才车内火辣辣的场景。 她那副样子,和清纯完全不沾边。 她不自然地别开眼:“我要出去了。” 刚一动,就顿住了,眉头紧皱。浑身是真的有些酸痛。 宋秉文搂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他怀里,亲了亲她额头:“要不我让司机送你回去了?” 江澄子确实有这个想法,但是想想现在回去,那不就相当于千里迢迢来这一趟,就是为了跟他在车里睡一觉。 “那我不成了你欲往的工具了?!”她不忿。 宋秉文蹙眉,轻拍了下她后背:“瞎说什么。” “反正我不回去。” “那一会跟我一块去贵宾席。” 那里的椅子舒服,上面有遮阳伞,而且还有饮水供应。 “不要,我就要去普通校友席位。” 以前的她,从来都没有老老实实听过学校的例会,每次不是找借口逃走跑出学校去玩,就是在下面聊天玩手机东搞西搞。 现在,她突然想体验一回当好学生的滋味。 宋秉文拗不过她,拿她没办法。 “中午太阳大,要是不舒服,及时给我说。我可能没空看手机,你就跟陈师傅打电话,他的车一直候在校门口。” “嗯。” 宋秉文打开车门,牵着江澄子下车。 她站定后,低头往自己身上看了看。 宋秉文在高中的时候就已经有一米八了,所以他的校服穿在她身上,很是宽大。上装已经垂到了大腿处,有点像oversized款的休闲装,但配上她姣好的面容,倒有几分潮牌的时尚感。 他们要去不同的方向,宋秉文由校领导接待去贵宾席,而江澄子则自己到操场普通校友席位。 她到的时候,这个区域已经坐了不少人了,中间剩一些稀稀拉拉的空椅子。 没一会,她就随意找了个前排的位子坐下。 十一点,典礼正式开始。几个流程过后,宋秉文被邀请上台讲话。 江澄子在下面看着他。 从小到大,她见过他无数次演讲,此刻就像又回到了中学的时候。 那时候,她初中,他高中,她也是坐在下面仰望着他,看着他干净清澈的眉眼,意气风发的神态,和现在的他重叠起来。 蓦然间,他又重新成为了那个蓝天白云下的俊逸少年。 忽然间,她的思绪又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刚才两人在车里面,那副不可描述的画面。 她不自然地将头往领口里缩了缩,有些脸红。 这人外表真是太有迷惑性了。 忽而,听到周围人议论纷纷:“哇,这也长得太帅了吧。他结婚了么?” “好像没有吧,你搜一下,清源制药的执行总裁。” “让我看看....百度上好像没说已婚哎。” “那一会宴会上能认识一下么?” “百度能搜出来什么,搞笑呢姐妹,搜微博,之前有件事闹得挺大的你看看......” “哦哦,我看看.....所以这是?” “对,别想了,人有女朋友了。” “那我能加入他们么?我们三个人也可以很幸福的。” “不是说已经分了么?” “谁说的?” “八卦小道啊,本来也没见带出来过啊。” “干嘛要带出来啊,女朋友是挂件么?” “哎呀他讲完了,这么简短?他又坐回到前面的贵宾席了,离得好远,看不到了都。” “哦哦哦,他转头了,好帅!天呐,没想到这么帅!我又可以了!!” “可是他怎么一个劲往这边区域看啊,打望美女么?好好色哦。” “美女,呵呵,你是指你自己么?” 正巧这时,江澄子收到信息:【你在哪里?】 宋秉文转头,正是在找她的。 他刚才说了他可能没空看手机,但实际上他一直拿在手里,就是怕她会找他。 -- 第175页 旁边的人想借这个难得的机会跟他搭个话混个脸熟,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正式场合,你别一个劲到处张望,也别盯着手机了,宋·杰出校友·秉文同志。】江·好学生·澄子谆谆教导。 但显然她这位学渣的话并不能让学霸听进去,没一会宋杰出校友又发来了消息,持之以恒:【坐哪个区域?】 看起来不告诉他是不会罢休的了,江澄子只得大致描述了下自己的方位。宋秉文看过来,与江澄子对视上,这才似乎放下心,转了过去。 随后,他又强调了一遍:【如果不舒服,要及时给我说。】 江澄子:【好啦,知道啦。】 宋秉文:【嗯,乖。】 校庆结束后,宋秉文婉拒了校方的宴会邀请。江澄子也没有开自己的车,两人一同坐宋家的车回去。 这次重返母校让江澄子感慨颇多,看着熟悉的操场和教学楼,让她忆起了上学的时光。从上车起,她就一直念叨着以前全校大会之类的场合里,她从来没有好好地听过台上的讲话,现在一次都想不起来了,完全没有参与感。 宋秉文全程安静地听她感叹完,才缓缓启唇:“我倒觉得你应该挺有参与感的。” “嗯?为什么?”江澄子转头看他。 “以前小时候,我每次的演讲稿你都吵着要提前看,而且每次都会给我提出批评意见,还要拿红笔在上面乱画,不过你管那叫做领导批注。” “......” “所以你虽然人不在台上,但你的乱涂乱画一次也没错过。” “......” 江澄子脑子迅速旋转了下,完全没有印象了。她干过这种事么?不过听起来,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但她不愿意承认,反问:“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小的时候。”宋秉文气定神闲,一副老成的口气。 又来了。江澄子哼了声,每次都拿比她大四岁来压她。 “小时候小时候,你就仗着比我大几岁,就知道调侃我小时候。”江澄子不服气,嚷嚷,“也就是仗着我没法说你小时候什么样。” 她心里默默加了句,说不定你还不如我呢。她就不信他还没有叛逆期了,回头她要去挖挖他穿纸尿裤时期的黑历史。 宋秉文听后,倒是不在意地笑了下,伸手过去拉她的手,看向她的眼神里饱含意味:“想知道我小时候什么样子么?我们生个儿子你就知道了。”* “......谁要跟你生儿子了!”江澄子就知道有陷阱,一把甩开他的手。 “或者生个女儿也行。”宋秉文状似妥协了一步,笑意加深,“其实我觉得你小时候也挺可爱的。” 作者有话要说:  *此句源自网络段子。 猜猜橙子和饼子的崽崽叫什么?猜中有红包。 在正文公布前此有奖竞猜皆有效。 第68章 崽崽中篇 校庆后, 晃眼就过去了一个月。 一个秋高气爽的清晨,江澄子和宋秉文去民政局领证。 路上,两人十指紧扣, 在停车场下车后,往民政局大楼走去。 江澄子心情格外地洋溢, 嘴咧到了耳根, 满脸笑意。边走还边一蹦一跳, 干脆哼起了歌:“春暖的花开,带走冬天的感伤,微风吹来浪漫的气息~~”* 唱到这里, 江澄子偏了一下头, 想跟宋秉文互动一下。 然后就看到一张波澜不惊的脸——他正在专心致志地走路。 江澄子的表情瞬时就沉了下来:“你为什么不唱?你不想跟我结婚么?” “不是。” “那你是嫌弃我这样丢人咯?” “没有。” “就是有就是有, 你就是不想跟我结婚。”江澄子不依不饶地吊着他的手臂, “你都没有显得很开心。” 在她的预想中,两人应该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手牵手,哼着歌,然后都一蹦一跳地朝着民政局大门口前进。 宋秉文浅浅吸了口气,看她: “江澄子, 我很开心。” “根本没有, 你就是看中了我家的财产, 你就是为了联姻,你都不是因为爱我这个人,不然的话你应该是发自内心的开心的, 你都没有庆祝一下。”江澄子嘟嘟囔囔地唠叨了一连串。 宋秉文站在她身边,沉默着。 然后,江澄子看到, 宋秉文真的、极其笨拙地、蹦了两下。 左腿跳,右腿跳。 江澄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第一次看到他这么肢体不协调的时候。 像只刚学会直立走路的类人猿。 她顿时得意起来,哎,还是她进化得比较好。 进了民政局,江澄子就规矩了下来。 今天并不是通俗意义上的黄道吉日,只是他们俩、尤其是一天到晚忙碌的宋秉文正好有空,早上醒来之后,一拍即合就跑来了。因此,里面的婚姻登记档口排队的人并不多,只有十对左右的新人在那里等候。 两人站在队伍的最末端。 江澄子闲来无事,倚着他的胳膊,仰头问:“你说我们会不会仓促了些啊?” “怎么会。” “我们都没有签婚前协议哎。”江澄子突然想到。 “你是觉得吃亏了?” 江澄子想了想,那倒不是,说起来,宋秉文的个人资产是她的好几倍了。 -- 第176页 这样一想,她又问:“你会觉得自己吃亏了么?” “有点。” “????”江澄子刚想发作,就听他继续说,“我应该等你一到法定结婚年龄就娶你的。” 平白浪费了好几年的光阴,是有点亏。 江澄子唇角弯了弯,脸贴在他的胳膊外侧,没再说话。 领证的过程很顺利,好像填了个表,再盖了个章,就结束了。拿到红本的那一刻,江澄子觉得有种又轻飘飘又沉甸甸的矛盾感。 就这么简单? 他们就成了合法夫妻了? 从此以后宋秉文的资产、他挣的钱都得分她一半了? “这就完事了?”江澄子捏着红本一角,问宋秉文。 “对。”宋秉文随即立马又补充,“这里是公务机构,要庆祝还是回家庆祝。” 江澄子看着他,他一副“你要是在这里面又唱又跳我可真就不陪你了”的表情。 她:“......” 两人领证后便各自去忙工作,晚上的时候又共同回到了家里。 他们依旧还住在宋秉文市中心的大平层公寓里。 一是因为这里位置极佳,离他公司和她的工作室都比较近,两人工作方便。另一个就是这套房子对他们来说也很有意义,是当初两人双双逃婚也是宋秉文向她告白的地点,里面的记忆温馨又甜蜜,别有情趣。 现在正是二人世界最黏糊的时刻,他们连保姆都不想带过来,房间也正好足够。所以,即便是江家和宋家分别为两人准备了别墅和公馆,他们也不想搬离。 江澄子说,等到后面有孩子了,不够住再换吧。 江澄子回来的时候宋秉文已经到家了,他难得有一次比她早。 一进客厅,江澄子看到里面多了张圆桌子。 “你新买的家具?”她没想到宋秉文这么忙还有时间去挑这些。 走近一看,忽然视线定格,看到桌上边缘处,有一个“早”字。 是她刻的。 时间距今也不到两年,痕迹还算清晰。 江澄子愣住了,她没想到他把这个保留下来了,现在重新出现在了他们的这个家里。 她又盯着那个字看了看。 其实现在看起来,稍稍有点尴尬,当时她是半是报复半是恶作剧的心理刻下的。尤其是,提醒她想到了当时赖在他宿舍干的那些荒唐事儿。 宋秉文正好从房间出来,江澄子对他道:“你怎么还留着这张桌子?都旧了,扔了吧。” “留着吧,以后还能用来激励孩子。” “......” 任凭江澄子怎么说,宋秉文都一口咬死,怎么都不肯将她的黑历史从家里挪出去,而且还硬是要放在客厅里最显眼的位置。 江澄子气极,干脆一甩手:“我要离婚,我什么都不要,就要这张桌子,归我处置。” “离婚也是归我,这张桌子是婚前财产。” “我们没签婚前协议,现在财产共有,再说上面的字是我刻的。” “那算赠予。” “宋阿饼你讲不讲道理!” ...... 就这样,领证的第一个晚上,两人以离婚后的财产归属问题争论而结束。 —— 第二天。 清源制药总部大楼。 会议室里。黑白灰的装修格调折射出冷硬而简约的行事风格,金属光面科技感十足,却又昭示着一板一眼的严谨。 宋秉文坐在正中的位置,两边一溜都是公司高管。 会议的内容是关于新收购的德国生物制药厂的工作推进进程。 一名工作人员正在对着屏幕讲述与德国方技术人员进行技术对接的最新进展。 这个项目是清源制药今年的重中之重,因为两边的语言隔阂,再加上各项指标规格的差异,中间困难重重,所以进展推进得稍稍有些缓慢。实际上,客观来说这个速度在业内已经算是上乘,但远远达不到宋秉文的要求,他一向对于做事的效率有着极致的追求。 因此,汇报完毕后,那个人很紧张地看向他,周围的一圈人也都将视线投了过来。 宋秉文沉默,眉心微蹙,正想开口说什么。 忽然,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起来一看,是江澄子发过来的: 【老公~今天早点回家嘛~~】 【回来我给你按摩~~~】 宋秉文指尖一动。 不知是因为开头的两个字,还是最后的两个字。 突然,他心里产生了一种异样的酥麻感,让他的注意力再也无法集中于工作上。 他放下手机,食指关节轻敲了下桌边,开口了:“今天先到这里。” 然后他起身朝着办公室门口走去。 一群高管面面相觑,这就,下班了? 那名汇报的人更是心里窃喜,这就过了?! 这时,走到门口的宋秉文顿住脚步,回头对他严肃道:“技术对接的效率太低,但我们回头再谈这件事。” 那人:“......” 任何情况下,宋总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工作能力不达标的人。 宋秉文到家的时候,刚一开门,江澄子就冲了过来,迎面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吊到他的身上。 “宋阿饼,你回来啦!” 宋秉文搂上她的细腰,温香软玉在怀的美好,让他觉得,有妻有家的幸福,不过如此吧。 -- 第177页 他低下头,正准备亲她。 他以为马上就能享受到江澄子信息里的承诺了—— 结果,他的脸被一个凉凉的平面挡住了。 是一个精美的硬板画册。 “我在挑选婚纱照的套装,你也来跟我一块看看,想拍什么样的。”江澄子仰头,笑得一脸灿烂,眼眸里也闪着兴奋的亮光。 说着她就从他怀里退了出来,拉着他的胳膊往沙发走:“我看中了好多套,就是定不下来。” 江澄子硬是将宋秉文拽到沙发上坐下来,然后将手里的画册往他膝盖上一放:“你看看,觉得这几套好不好看,你有没有自己喜欢的风格?” 宋秉文看着面前花花绿绿的婚纱照例图,顿时有些头疼,但看到江澄子兴奋的样子,又不好泼冷水说自己提前回来不是为了看这个的。 他只得拿起来随意翻了翻。 这些都是经过专人筛选过一遍了,呈上来的都是最高档的水平,他们只需要挑自己喜欢的款式风格。 但其实在他看来,并没有太多的差别。就是服装不同,然后姿势不一样。 江澄子倚靠到他怀里,让他撑着画册,然后她来翻,一页一页给他介绍:“你看,这种婚纱式的要一套吧,然后再来个大红色中式的,算是标配了。除此之外,这种小清新式的也不错,还有汉服式的现在也流行,另外礼服式也挺好看的......” 宋秉文一听就头大,按了按眉心,问:“有没有睡衣式的?” 他想躺着拍。 江澄子却误会了,脸上一红,想到宋秉文为了所谓的增进夫妻感情而诱导蛊惑她买的那些睡衣,转过头瞪他:“宋阿饼你个死变态,你一天天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宋秉文:“......” 江澄子又挑挑拣拣了半天,最终初步定下来九套。 宋秉文一直在旁边心猿意马地陪着她,自家小娇妻躺在怀里,媚中带俏,又香又软,光滑的皮肤隔着薄薄的布料在他胸膛蹭来蹭去,时不时发丝扫过他的下巴,一股缱绻的橙花味儿在他周围氤氲。 看到吃不到,他已经忍得很难受了。 见她的婚纱照大事终于告一段落,他觉得是时候了,便从后俯下身去,在她的腰侧轻轻掐揉着,凑近她的耳畔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该、按、摩、了。 江澄子眼珠子动了动,忽然直起身:“对哦,礼服的话我们完全可以穿自己的,他们提供的牌子还不如我们自己的私服呢,我去选选......” 说着她就从沙发上蹦起来,踩着拖鞋啪塔啪塔地一头钻进了衣帽间。 剩下宋秉文一个人坐在原位:“......” 最后,江澄子精挑细选出九套样式,打算一套套拍过来。 为了保证质量,一天拍三套,一共拍三天。由华城最大的婚纱摄影全团队全方位服务,人员也是经过了江澄子精心筛选过的,即便是这样,她还是不满意,妆造仍旧是由她自己的造型团队完成。 宋秉文看到团队送来的详细拍摄方案,长吁了一口气,也只得点头首肯。 没办法,自己娶的小娇妻,咬紧牙关也要哄着顺着。 周六拍摄便正式开始了。 江澄子睡了个懒觉到九点,然后起来开始做造型。造型师这次尤为精细,从头发丝到指甲盖无一不完美。 宋秉文早早换好了服装,实在拗不过江澄子同意了简单修眉,但坚决拒绝了为他化淡妆的要求。 这是他直男最后的坚守。 最后,他干脆让助理将电脑拿过来,开始生人勿近地办公。 差不多十点左右,这对夫妇才出外景拍摄。 实际上拍摄过程还是挺快,因为两人都是高颜值,身材比例又好,几乎不需要怎么费劲找角度,加上今天光线正好,不到一个小时就出了一套很好的片子。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正要转场的时候,忽然,江澄子察觉一股不适感涌上了胸口。她一把捂住了嘴,感到喉咙和鼻腔都很冲,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翻搅。 她往旁边倾斜,扶着草坪边的栏杆,捂着胸口顺气。 “怎么了?”宋秉文急忙走了过去,拉起她的胳膊,让她靠在他怀里。 然后他示意旁边随时等候的房车开过来,扶着她坐上去休息。 江澄子本来以为是中暑了,但在房车里喝了降暑茶,又在床上躺了十多分钟,但似乎没有减缓,宋秉文便指挥往市中心的医院开去。 医生问明了情况后,抽了血,然后开了b超的单子。 江澄子躺在检查的床上,然后被告知,她已经怀孕一个多月了。 看到b超里的那个黑黢黢的影像,那个模模糊糊的胚胎雏形,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凝视着它,目不转睛。 他们有个宝宝了。 这个小生命突然就降临到他们的生活中。 带着爱,和希望。 宋秉文的目光迟迟没有丝毫的移动,连眼睑都没有眨一下。 他不是个特别情绪外露的人,但这一刻,他能够明显地感觉到理智已经抑制不住内心的澎湃翻涌了。 不久的将来,他和江澄子的孩子,会开口叫他爸爸。 但江澄子缓了一会,似乎反应过来,说了第一句话:“那剩下的婚纱照怎么办?我们还有八套呢!” -- 第178页 “......”宋秉文没想到她的重点会是这个,一时语塞。 旁边医生接过话去:“宋太太,孕早期最好是多休息,勿劳累。我们建议,拍婚纱照这样需要耗费体力的事,尽量避免或者减少。” 江澄子满脸写着失望:“啊?那后面的婚纱照都拍不成了......” 那可是她精心挑选的。 唉,但肯定还是肚子里的宝宝重要啊。 叹了口气后,她还是打算取消后面所有的拍摄计划。 其实不止,还有她策划的《新婚小夫妻要做的100件小事》、《一起做完这50件事的恋人永远不会分开》和《爱他/她就为他/她做到这30件事》,现在全部都得被迫中止了。 说完后,江澄子听到旁边宋秉文似乎长舒了口气。她转头,看到他神色轻松中又带着难以掩饰的喜庆。 她皱了下眉:“你干嘛在笑啊?” 宋秉文定了定神,摸摸她的头:“因为我们有孩子了,我高兴。” —— 自从怀孕了之后,江澄子开始更加肆无忌惮。 她本来自己从小到大就被周围各种人宠着,现在再加上一个肚子里的金贵宝宝,更是整个地球都围着她转。 怕她冷了,怕她热了,怕她摔了,怕她化了。 当然了,江宋两家长辈都离得稍远一些,除了早晚嘘寒问暖外,日常也有所不及。 所以,离得最近的宋秉文就被她使劲折腾。尤其是江澄子还不想要住家保姆来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只能折腾宋秉文一个人。 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太作了,告诫自己还是要克制。 除非忍不住。 夜晚,市中心公寓里。 宋秉文将负责与德国制药厂技术对接的那人督训了一顿后,早早回到家里。 保姆已经将江澄子的专享营养餐送到了,他伺候她吃了饭,做了锻炼,又洗了澡。 卧室大软床上,两人搂着入眠。 差不多到半夜的时候,江澄子突然就醒了。 瞪大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左扭右扭怎么都不对劲,她推了推旁边的宋秉文,黏糊糊地撒着娇:“老公,你去帮我下碗葱油面好不好呀?” “现在都12点了。”宋秉文闷闷答道,“不能吃了,不然影响睡眠,你要好好休息。” “可是,突然就好想吃好想吃葱油面啊。” “不行。”宋秉文虽宠但不顺,有时候很有原则。 江澄子沉默了一会儿,想了想,又扯着他的胳膊开口了:“不是我想吃,是肚子里的宝宝说他想吃。” 她眼里闪着狡黠,以为这样宋秉文一定会妥协了。 “他没有手么,让他想吃自己去下。”宋秉文将她往自己怀里收紧了些,脸埋在她蓬松的头发里,“顺便让他多下一碗,他爸也饿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歌词来自《今天你要嫁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