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每天都想被废》 第1页 [穿越重生] 《皇后每天都想被废》作者:长沟落月【完结】 文案: 宋瑾宁做了十几年闲散逍遥的贵女,一朝嫁给当今天子,才发现自己其实是穿书了。 穿的是一本名为《嫂妻为后》文中嫉妒女主,最后被废的元配皇后。 不过宋瑾宁心态好。既然这位废后的下场是发回云南娘家,既没死也没残,那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在京城吃喝游玩三年,等废后了就转身闪人,回云南找个小鲜肉没羞没臊的过日子它不香吗? 可没想到,那一位却怎么都不愿意放她走了,甚至扬言说她去哪他就会跟着去哪...... 宋瑾宁:陛下其实你真不是我理想中的丈夫人选啊求放过!! * 李承宣心目中的皇后该是位温柔端正,秀外慧中的女子,但眼前的这一位,说起吃来滔滔不绝,打起马吊来从无败绩,简直就是吃喝玩乐无一不精。 甚至心中从未将他当做皇帝来看待,对他全无敬畏。 但他就跟吃错药了一般,满心满眼的都只有她,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任何人。 本命又名:《帝后吃喝日常》《帝后互相diss日常》《陛下每天都在被虐》《惊!皇后她竟然是赌圣!》。 食用指南: 男女主双C,无宫斗,轻松日常相处小甜文。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瑾宁;李承宣 ┃ 配角:下本预收《咸鱼公主吃瓜看戏日常》。 ┃ 其它:长沟落月;甜文。 一句话简介:然后回家找小鲜肉 立意:生活如镜。你对它报之以微笑它也会以微笑报之于你。 第1章 大婚 够刺激。 直至喜轿抬过了丹凤门,宋瑾宁才知道自己其实是穿书了。 穿的是一本名为《嫂妻为后》的网络女频小说。 宋瑾宁犹且记得,那一年这本文大火,随后无数的嫂子文学,乃至于小妈,弟妹等不可说之类的文学也跟着一并儿兴起。 对此她还曾兴致盎然的同室友分析过这些文之所以会火的原因。 结论就是,因为它够刺激。 人嘛,现实生活中受限于各种道德责任之类的束缚,大都活的老老实实,中规中规,但谁还没有一颗八卦和猎艳的心?所以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这类文学会火的原因了。 毕竟在平淡如水的生活中,偶尔的一些刺激还是需要的。 但像她这样,穿越七年,到这会儿才忽然知道自己其实是穿书,那可真不是一般的刺激。 于是宋瑾宁的肾上腺素开始飙升了。 飙升完之后她赶紧回忆原书的剧情,以及自己在书中到底算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定位。 剧情还好。虽说已经时隔多年,她不至于将每一章的细节之处都能清晰的记得,但大致的走向那肯定错不了。这样往后至少能保证她不至于趟雷,可以让她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只是她在这书中的身份就有点儿一言难尽了。 女主自然不是她,女二她也算不上。不过说是路人甲倒也不至于,前期她还是很有些戏份的。 南阳郡王之女,当今太后的嫡亲外甥女,同皇帝男主李承宣不但是明面上的表兄妹,还是他的元配皇后,身份可谓是贵重之极。 但坏就坏在这个身份贵重上面。 因为这些个身份,无论是单拎了哪一个出来都很了不得,值得天下人艳羡,但宋瑾宁竟然一下子就占了四个...... 那可不得很容易就滋生了骄娇二气啊。 宋瑾宁赶紧回忆原书中有关这个角色的设定 性格自然是骄纵跋扈,目中无人的。自小儿仗着父母兄长对自己的宠爱,在家中简直就是说一不二,要月亮别人不敢给星星的那种。 又因着姑母对她的喜爱,于是也时常进入宫廷,跟一众皇子公主们都是相熟的。 不过那会儿的李承宣因着生母只是个低贱的宫婢,性格又较为阴郁,很不受宠的缘故,所以宋瑾宁心里其实是瞧他不上的。 不但不愿意跟他说话,跟他一起玩儿,甚至有时还会伙同其他皇子公主们一块儿欺负他。就算后来李承宣的生母死了,姑母求了皇上,将他记在自己名下,宋瑾宁也依然不愿意同他亲近,言语中照样时常对他有嘲讽之意。 这样李承宣怎么可能会喜爱她?对她自然只有厌恶。就算后来迫于种种原因,听了宋太后的话娶了宋瑾宁为后,但对她那也只有越来越厌恶。 等过了三年,他爱上了身为自己二嫂的女主,对宋瑾宁那就越发的厌恶了。 且那会儿他在朝中已经站稳了脚跟,便不顾宋太后的阻拦威逼,先是强行纳女主为妃嫔,后来还废了宋瑾宁的皇后之位,立女主为后,下旨遣散整个后宫。自此一生一世一双人,成就了一段为世人津津乐道的帝后佳话。 宋瑾宁:...... 她穿过来的那年原主八岁,正跟着父母兄长离京前往云南封地。换而言之,也就是说,原主前期早就已经将男主欺负了个彻底。只怕男主对她的厌恶不但早就已经生根发芽,说不定现在都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 宋瑾宁:......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太难了。 但凡她早个几日想起自己其实是穿书的这件事来,她都会想方设法的不嫁给李承宣,免得让自己掺和进他和女主一千章的虐恋情深里面去,一不小心还落了个废后的名声。 -- 第2页 可惜现在喜轿都已经进了丹凤门了,她总不可能这会儿跳下轿说她不嫁了吧?那皇家的脸面还往哪搁?就算她爹是南阳郡王,宋太后是她亲姑母,只怕也兜不住这件事。 得,还是嫁吧。 反正她现在既然已经知晓原书的剧情和自己的角色定位,那往后她就绝不会同原主那般对李承宣动情,也不会如原主那般对女主百般羞辱,更加不会阻拦李承宣和女主之间的所有事。 她就老老实实的每天吃吃喝喝玩玩乐乐,这种悠闲做米虫的日子它难道不香吗? 而且按照原书所说,即使李承宣后来废后了,但碍于南阳郡王的势力和宋太后的情面,他也没有让宋瑾宁意外身亡,或是将她发配冷宫凄惨过完一生,而是对外宣布她暴毙身亡,暗中却悄悄的遣人将她送回了云南她父兄处。 既如此,何妨就当来京游玩三年,等三年后她再潇洒离京,回云南挑个自己喜欢的男人嫁了? 要是这三年中李承宣能提前废后,那就更好了。 这一番思量下来,宋瑾宁心中大定。就安心的继续坐在喜轿中前行。 民间大婚尚且繁琐,礼仪众多的皇家自不必说。等走完流程,被侍婢扶着坐在床沿上时,宋瑾宁只觉得眼冒金星,手脚发软,很想立刻就瘫到床上去。 但在侍婢的轻声提醒下,她不得不腰背挺的笔直的继续坐着,等李承宣过来揭开她头上顶着的红盖头。 皇家婚礼,自然没有人敢过来闹洞房。殿内静悄悄的,连窗外风吹过树梢时的声音都能听到。 在这样的情况下,忽然响起的脚步声就很清晰了。 宋瑾宁知道这肯定是李承宣过来了。果然,片刻的功夫之后,她下垂的视线里面就出现了一双簇新的明黄色绣五爪金龙的靴子,以及一角大红色的喜服下摆。 紧接着,她眼前突兀的一亮。 宋瑾宁对此没有一点点的防备。 因为在她看来,原主前些年既然都那般欺侮李承宣了,那李承宣心中对她自然只有厌恶。而且现在李承宣虽然做了至高无上的皇帝,但却迫于宋太后之言不得不娶她为后,心里能不觉得憋屈愤怒?这样的情况下,他对和她的这门婚事应该是觉得很反感的。 所以,他站在她面前的时候不该内心天人交战好一会儿,然后才会很不情愿,满含屈辱的揭开她的红盖头的吗?怎么现在他上来就直截了当的伸手给揭开了呢? 宋瑾宁惊讶之余抬头,目光直直的撞入一双幽黑冷漠的眸中。内里还有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和不耐烦。 啧,看来他对他们两个的这门婚事果然是很不愿意的。 不过好巧,她也同样的不愿意呢。 就垂下眉眼不再看李承宣。面上并无半分新嫁娘该有的娇羞或紧张,平静如无波的水面。 虽已行过大礼,但接下来依然有许多流程要走。 诸如两个人同坐在床沿上,有人过来将他们两个的衣角系在一起。又有人捧了一大盘诸如桂圆,花生,红枣之类的坚果过来,一边儿对着他们两个撒,一边儿唱着撒帐歌。 再就是合卺酒。 一对儿用红绳连着,朱漆彩绘龙凤吉祥花纹的小瓢,里面装了大半瓢的酒水,一人拿一只。 还得两个人的胳膊互相绕过来,近距离面对面的喝。 宋瑾宁:...... 这就有点尴尬了。 眼角余光偷觑李承宣,见他面上神情冷淡的很。宋瑾宁便想着,他都不觉得尴尬,那她还尴尬个啥啊? 便收回偷觑的目光,也冷淡着一张脸,仰头将小瓢里的酒水一饮而尽。 皇宫里的东西虽然都是好的,可但凡酒水或多或少的都会有些辣意。宋瑾宁平素也不饮酒,这会儿又喝的有些急切,于是一不留神就给呛到了,没忍住轻咳了两声,一张俏脸微红。 眼角余光瞥到李承宣面上神情漠然,甚至眉头还似有些不耐的皱了起来,她便抬袖轻捂口鼻,同时将空了的小瓢递给旁边站着的侍婢。 婚礼的流程这就算是走完了。殿中的一众宫婢,姑姑,内监之类的都跪下来对宋瑾宁和李承宣行跪拜礼,说了几句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吉祥话。 礼毕起身,有人躬身退出殿外,也有人继续留在殿中伺候。 不过规矩是极严的。所以殿中留下伺候的人虽多,但却鸦雀无声,无一丝声响。 此种场景下,一向闲散惯了的宋瑾宁难免就会觉得有几分拘束。 而且刚刚她头上顶着的那方红盖头虽然是揭开了,但凤冠她现在还戴着呢。 这凤冠乃是用赤金做成,上面还镶了好些个珍珠宝石之类的,十分的有分量,戴在头上不是一般的重。 宋瑾宁戴了这一天,早就已经觉得脖颈酸软了。这会儿见婚礼的所有流程都走完了,就想着要将这顶凤冠拿下来。再去洗漱一番,将清晨时分不知道被喜娘糊了多少层珍珠粉和胭脂的一张脸洗干净。 可当她转过头去看李承宣时,就见这位依然腰背笔挺,一脸冷淡,目视前方的坐在床沿上不动弹。 倒仿似殿中此刻就只有他一个人似的。 宋瑾宁懒得去想他此举是什么意思。不过出于礼貌,她还是开口说道:陛下,臣妾想去洗漱一番。 虽然明知道眼前的这位是书中高高在上的男主,不但手握生杀大权,角色定位也是冷漠偏执,性格有缺陷的那一挂,但宋瑾宁心中对他却并没有多少惧怕。 -- 第3页 因为她心中明白,但凡南阳郡王和宋太后在世,那只要她不作大死,性命基本无忧。所以实在无须惧怕,将他当成个寻常人一般看待和相处即可。 李承宣并没有看她,依然目视前方。只语气冷淡的嗯了一声,就算作是应答。 宋瑾宁既已打过招呼,便转过身,起身自床沿上站起。 立刻就有陪嫁的侍婢过来,要扶着她去旁侧的净室。 只是才往前走得两步,宋瑾宁就察觉到衣角处忽然一紧。竟是再也无法往前迈出半步。 第2章 献祭 就算您想舍身献祭,我这还不想要 宋瑾宁侧身回头,目光下移。 忘了刚刚有人将她和李承宣的衣角系在一起的事了。这哪里还能走远? 李承宣也在看他们两个人系在一起的衣角,一双好看的长眉微皱。显然刚刚宋瑾宁走动时牵扯到他让他有点儿不高兴了。 但他是皇帝,就算不高兴,也不会自己动手去解衣角。旁边的宫人则更不敢了。 大婚之时系在一起的衣角,象征着这对新婚夫妻会一辈子长长久久,不得主子吩咐,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主动过来解开啊?更何况陛下现在显然还处在不高兴的边缘。 于是一个个的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宋瑾宁目光环顾一周,殿内伺候的这些宫人她都不认识。 她素日近身的两个侍婢谷雨和白露倒是都在,但宫里的规矩多,谁知道这事会不会有什么忌讳。到时反倒会牵连到她们两个。 只得回转身,弯腰自己亲自动手了。 也不知道刚刚系衣角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不但将她和李承宣的衣角系的极紧,打的还是个死结。宋瑾宁手上力气有限,好一会儿都没有解开。 身上嫁衣重重,头上凤冠跟座山似的压着她,偏偏这个死结还总是解不开。宋瑾宁鼻端上都已经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来了。 最后她选择放弃。想了想,回头叫谷雨和白露:给我拿把剪子来。 她此话一出,只听得扑通一片响,屋中伺候的那些宫婢和内监相继跪了一地。 就算这些年没少见识过自家姑娘各种奇思妙想的谷雨和白露两个,也都吓的不轻。 我的祖宗哎!您有听说过哪位新嫁娘新婚夜动剪子的?还是用来剪新婚夫妻两个系在一块儿的衣带的? 这不吉利! 而且,您身边的这位可是皇上!当今天下第一人!您当着他的面这样做,当真不考虑考虑他的感想吗? 于是谷雨和白露两个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但其实宋瑾宁想的挺简单的。 这衣带解不开,她就没法儿去洗漱。总不能一辈子都和李承宣做个连体婴儿吧? 而且解衣带这事其他人都不敢,那也只能她自己来动手了。 至于说吉利不吉利的,她压根就没有想过这辈子要和李承宣长长久久的好吧。 所以看着顷刻间跪了一地的人,她愣了一下。 李承宣对她此举也比较意外,下意识的侧头看了她一眼。 可惜宋瑾宁脸上的脂粉涂抹的太厚,一眼望去只有红红白白一片,压根就看不出本来相貌。 倒是一双眼生的明澈如秋水,在烛光下莹莹生辉。 李承宣已经不记得宋瑾宁年幼时的相貌了,但对于她曾对自己说过的那些嘲讽的话依然清晰的记得。 所以对于宋瑾宁刚刚说的那句话,他自然用了最大的恶意去忖度。 心里很有一股冲动,想要动手干脆利落的撕裂自己的衣角,让她立刻在自己眼前消失,但转念一想他若是这般做了,宋太后只怕就会立刻得知。日后少不得就会在言语中敲打他两句。 只得忍着心中厌恶,低头动手开始解衣带。 他的力气自然要比宋瑾宁大许多,而且也比宋瑾宁要耐心细致,于是片刻之后,在宋瑾宁看来令她十分头痛的事就被李承宣轻易的解决了。 眼看着两个人的衣摆各自翩然落下,宋瑾宁沉默了下,抬眼真诚的对李承宣说了一句谢谢。 李承宣没理她,抬头,继续面色冷淡的眼望虚空。 啧,搞的就跟一座不会动弹的雕像似的。 于是宋瑾宁也没理他,转过身在镜台前坐下,吩咐谷雨和白露给自己卸下头上的凤冠,宽去外面的大红嫁衣,然后去旁侧的净室洗漱。 在净室的时候她还故意磨蹭了好长时间,就想着李承宣会等的不耐烦,抬脚干脆利落的闪人。不想等她回到殿中,就见那位依然腰背挺的笔直的坐在床沿上,连姿势都没有变动过。 他还留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还真想跟她有夫妻之实不成? 要是先前没有觉醒自己其实是穿书女配这件事,对于和李承宣发生点儿夫妻之实的事宋瑾宁也不排斥。毕竟都已经嫁给他了,两个人一辈子都没有肌肤之亲那肯定是不现实的事。 而且就冲李承宣这俊美出众的相貌,就算两人真睡了,宋瑾宁觉得自己也不吃亏。 但是现在宋瑾宁就很不愿意了。 摆明了过个两三年他们两个就会桥归桥,路归路,而且还明知道他现在心中是很厌烦她的,那她干嘛还要和他有夫妻之实啊?凑合着将这两三年混过去就得了呗。 但是直接开口撵人显然也不现实。这位毕竟是九五之尊,真惹怒他了对自己肯定没好处。 -- 第4页 而且要是传到太后姑妈耳中,少不得也要被念叨训斥一番。 想了想,宋瑾宁就没有再往前走,而是中途脚下一拐,在桌旁的一张绣墩上坐了下来。 这会儿就是比拼耐心的时候了。要是李承宣沉不住气,自己抬脚走了,那这事就跟她没关系。 桌面上摆放着几只黄底祥云龙纹的高脚盘,里面装的是各样干果。旁侧一只黄底祥云龙纹的碗里装的则是元宵。 这些元宵一个个看起来白白又圆圆的,很诱人,但宋瑾宁知道,它们都是生的。 因为刚刚有个姑姑就端着这碗元宵喂了她一颗,然后笑着大声的问她:娘娘,生不生? 虽然早先就有人告诉过她婚礼中会有这么一个吃生元宵的流程,但真等吃到的时候,宋瑾宁还是差点儿没忍住吐出来。 好不容易才控制着自己将那颗生元宵给咽了下去,然后还得回答着:生! 但其实她心里却在想着,生个球啊!以后就算有再多的女人给李承宣生孩子,但那肯定没她宋瑾宁什么事。 现在看到这碗生元宵,宋瑾宁依然觉得胃里不大舒服。 于是伸出去拿吃食的手自然而然的绕过这碗元宵,抓了一把花生放在自己面前。 殿外风动树摇,殿内宫侍皆垂手低头,屏息静气。 早就听闻过这位皇后娘娘幼时胆子甚大,压根不将当时还身为皇子的皇上放在眼角之中,没想到长大了之后依然如此。 敢在新婚之夜冷落陛下,坐在一旁自顾自的吃花生,古往今来,只怕这位也是第一个了。 但天地良心,宋瑾宁只是不晓得该跟李承宣说什么,同时也是在跟李承宣比拼耐心,所以这才垂着眼一直在剥花生。 只可惜李承宣不是一般的沉得住气。宋瑾宁都慢腾腾的剥完两把花生了,眼角余光偷觑,见那位依然腰背挺的笔直的坐在床沿上,面上的神色也依然未见丝毫变化。 宋瑾宁却又有了一个新问题。 那就是,她饿! 今儿早上天还没亮,她就被叫醒,起床梳洗上妆。等到妆容好不容易画好了,担心用饭会弄花妆容,所以那些个嬷嬷和姑姑一直都不敢让她进食。 后来又是一套繁琐的礼仪下来,就更加没有进食的机会了。 不过先前她约莫是饿过头了,所以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但是刚刚两把花生吃下去,约莫是饥饿过头的胃回过神来,开始抗议,这会儿她只觉得饥肠辘辘,每一秒都极其的难捱。 上辈子就有个胃痛的老毛病,所以这辈子宋瑾宁从来不会委屈自己的胃。 看李承宣那个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走。又或者,也不知道他今晚到底会不会走。于是宋瑾宁当机立断的叫了谷雨和白露过来吩咐。 让赵嫂给我下碗银丝面来,汤底就用昨儿她吊的那锅鸡汤。再有,前两日她卤的牛肉很不错,记得也给我切一碟子来。 虽说她今儿才大婚进宫,但前几日她陪嫁的那些人就已经陆续进宫开始安置了。就算这会儿老赵不能给她做出几菜一汤来,但下碗面条应该还是件很容易的事。 谷雨:...... 她呆呆的看着宋瑾宁。 她家姑娘这不会是傻了吧?这新婚之夜,不赶着春宵一刻值千金,她倒用来吃面? 而且这殿中还坐着一位陛下呢,您这么忽视他真的好么? 白露倒是面上没有半点惊讶,还四平八稳的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出殿。 显然她对宋瑾宁的话唯命是从。至于什么陛下不陛下的,在她心里,那不算她主子。 她这一走,谷雨自然得跟着。 好在她还是很机灵的。走出两步之后立刻回转身,对着宋瑾宁拼命的使眼色。 姑娘,您不能自己一个人吃独食啊啊!! 宋瑾宁会意,就面向李承宣,客客气气的问着:陛下,要不要给您也来碗面? 正所谓来者是客,见者有份嘛。 李承宣对此的反应是冷哼一声,语声冷淡如碎冰相激。 不用! 好叭。 宋瑾宁看了谷雨一眼,谷雨只得转身跟着白露走了。 宋瑾宁继续剥花生,李承宣也继续在床沿枯坐,两个人不曾有只言片语交流,也没有目光交汇。 宋瑾宁在心中轻轻的啧了一声。 得,看来这位迫于宋太后的威势,今儿晚上是不打算走了。甚至还打算跟她同床共枕? 不过看您这一脸冷漠的样子,怕不是心中觉得屈辱,同她睡了就是舍身献祭? 但是可惜,就算您现在想舍身献祭,我这还不想要呢。 第3章 要强 他的自制力绝不可能这样差!! 面条还是很容易就好的。 不过片刻的功夫,谷雨和白露就去而复返了。 将桌面上放置的东西稍微归拢了一归拢,谷雨就双手从食盒里面捧了一碗面出来放到宋瑾宁面前。 白露手中则拿着一只朱漆描金彩绘牡丹蝴蝶的攒盒。 放在桌面上打开来,就见里面共分了七格。每一格里面都放着不同的小菜。 非但有宋瑾宁指定要的酱牛肉,还有凉拌鸡丝,酱鸭,什锦酱菜之类,只看着就让人觉得食指大动。 -- 第5页 宋瑾宁实在是饿的狠了,接过谷雨递过来的乌木筷,立刻开始低头吃起来。 这汤底确实是昨儿老赵吊的那锅鸡汤,看着十分的清亮,香气却十分的浓郁。 银丝面则如其名,不但细,还很白,根根分明。 面上还卧着一颗煎蛋。 宋瑾宁喜欢吃煎的老一些的鸡蛋,老赵深知她的喜好,所以这煎蛋煎的是两面金黄,咬一口下去,仿似都能听到嘎吱一声脆响。 谷雨和白露还罢了。今儿她们两个虽说也忙碌,但到底不算主角。所以首先她们两个脸上的妆容涂抹的不厚,第二也不怕弄花妆容,于是今天的一日三餐照样如常。 甚至刚刚谷雨和白露到小厨房的时候还找老赵要了一盘子糕点。 老赵前前后后忙着下面,装菜的那会儿功夫,她们两个早就将那盘子糕点消灭了。所以她们两个现在压根就不饿,自然看着宋瑾宁吃面也不馋。 但是李承宣不一样! 今儿他也是主角之一。早起的时候虽然用过早膳,但其后就跟个提线木偶似的一直被人叫着要这样做,那样做,午膳和晚膳可都没有用。 只不过他这个人要强。也特别不愿意在自己厌烦的人面前跌了面子,所以哪怕他早就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但刚刚宋瑾宁问要不要给他也来碗面的时候,他还是立刻很高冷的拒绝了。 原也不觉得有什么,以为自己肯定能扛过去的。但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饿的实在太狠了的缘故,还是宋瑾宁口中的那个老赵厨艺确实了得的缘故,明明离着宋瑾宁还有些距离的,但那鸡汤的鲜香味,卤牛肉的五香味,甚至那什锦酱菜的微酸味都一阵阵的朝他的鼻端扑了过来。 实在是难熬。难熬的不但他都能听到自己肚腹中轻微的咕噜声响,甚至...... 李承宣猛的起身自床沿上站起,沉着一张脸大步的就往殿外走。 谷雨吓了一大跳。 瞅着他走出殿门,这才悄声的问宋瑾宁:姑娘,啊,不,娘娘,陛下走了呢。这要怎么办才好? 宋瑾宁心想,什么怎么办?他走了难道不是好事? 走就走了呗。 宋瑾宁挑了一筷子面,心情大好的叫她,你去铺床罢。 今儿她不但起的特别的早,还累了一整天,可得早点睡觉才行。 谷雨:...... 新婚之夜新郎官走了,可新嫁娘非但不伤心难过,看着反倒还挺高兴的。 姑娘啊,我这是该说你傻呢,还是心大呢? 然而也只得应了一声,转身自去铺床。 另一边,李承宣刚大踏步的走出殿门,站在廊下的周敬立刻迎上前,叫了一声:陛下? 声音中除却惯常所有的恭敬,还有些微的试探之意。 因为不明白这位爷为什么这会儿会出来。而且脸上的神情一看就不好...... 李承宣脚步未停,一张俊脸沉着,一径大步的往前走。 周敬得一路小跑着,才能勉强跟得上他。 眼见李承宣都快要出院门了,周敬提着的一颗心终于到达了最顶点。 哪怕要受责罚,但有些话他还是得提醒。 陛下,今儿可是您的新婚之夜,您若是撇下皇后娘娘就这般走了,传到太后耳中,只怕...... 闻弦歌而知雅意,陛下是个聪明人,余下的话他就不必说了。 李承宣闻言果然停脚,不过一张俊脸越发的阴沉了下来。 周敬眼观鼻,鼻观心,稳如木桩,八级大风也吹不动。 反正只要眼中看不到陛下脸上的怒色,他就能假装不知道陛下在发怒。 片刻的寂静之后,他猛的听到李承宣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响起。 有什么吃的没有? 周敬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 有,有! 感情这位爷这会儿之所以会出来,是因为饿了啊。 但刚刚皇后娘娘身边的两位侍婢不是捧着攒盒,提着食盒进殿了嘛,怎么,难道皇后娘娘竟然敢吃独食,饿着他们陛下不成? 啧,这位皇后娘娘果然如传言中的那般胆大骄纵,不将皇上放在眼里啊。 周敬心中腹诽,面上却是极快的叫了两个小内监过来,吩咐他们两个立刻去御膳房取膳食。 不比宋瑾宁的小厨房就在这未央宫中,御膳房离着这里很有些路,所以纵然两个小内监一路小跑,但也足足过了两刻钟左右的时间才回来。 而且回来之后两个小内监就立刻扑通一声跪在了李承宣面前。 禀陛下,奴才们到了御膳房一瞧,炉灶都已经熄了。虽说有两个轮值的内监在,但若再生火起灶,淘米做饭,所费时间必定不短。好在蒸屉中还有两碟子糕点,唯恐陛下等的心焦,奴才们便先将这两碟子糕点拿了过来,请陛下先用着。 陛下大婚之日,御膳房早先几日就开始个个紧绷着了,今儿更是忙碌了一整日。 好不容易将婚宴交付过去,上上下下都松了一口气。见夜色已深,只想着陛下肯定春宵一刻值千金去了,所以就熄了炉火,都回去歇着了,只留两个内监轮值。但谁知道这大半夜的这位爷竟然饿了,要传膳啊。 两个小内监也没想到这趟差事会让他们办成这样,面上都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生怕李承宣发怒。 -- 第6页 李承宣心里确实怒气很大。 饿着的人嘛,脾气总归好不到哪里去。更何况李承宣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即便对着有些大臣不可避免的要受些气,但对着宫里的这些内侍,那肯定还是高高在上的。 淘米做饭费时间,就不会让他们下碗面条?这点变通都没有,朕要你们何用? 一声呵斥出口,两名内监皆跪伏下了身子。 但李承宣转念又想着,便是让御膳房的人下碗面条又如何?他们现在肯定没有鸡汤做汤底。只怕连酱牛肉,凉拌鸡丝,酱鸭,什锦酱菜这些暂且也没备着,吃在口中肯定没有那般鲜美可口。 李承策绝对不肯承认,刚刚在殿中,闻着那股子香味的时候,他馋的口水都差点流了出来。 他的自制力绝不可能这样差!! 发了一通火之后,碍于腹中实在饿的难受,就吩咐周敬:看看是什么糕点。 周敬忙恭敬的应了一声。 就着小内监的手,他揭开食盒的盖子看了一看。就见是一碟子丹桂花糕,并着一碟子枣泥酥,心里立刻松了一口气。 他们这位陛下虽然在朝堂上喜怒不形于色,但作为在他身边伺候了十几年的老人,周敬深知他其实是个爱吃甜食的性子。 忙将这两碟子糕点说了。 李承宣轻哼了一声,没说话。但周敬知道,这就算是过关了。 就小心翼翼的问道:奴才将这两碟子糕点送到未央宫去? 刚刚那两个小内监去御厨房传膳的功夫,李承宣已经走到未央宫外的一座亭子里坐着了。 但周敬肯定希望他能现在就回未央宫去。不然明儿太后娘娘若是追究起来,他担心自己也会吃挂落。 李承宣却不愿意回去。至少不是现在。 先前宋瑾宁又是鸡汤银丝面,又是一攒盒的各色小菜,邀他同吃,被他很有骨气的给拒绝了。这会儿当着她的面吃两碟子糕点...... 哪怕这两碟子糕点做的再精美别致,也都是他平素爱吃的,但当着宋瑾宁的面吃,他还是嫌跌份儿。 就冷道:不用。 一边说,一边在石凳上坐下。 周敬见状,忙将糕点捧起,放在石桌上。 时值三月,白日艳阳高照的时候还有几分暖和劲儿,但一等入了夜,起了风,立刻就开始寒凉起来。 周敬吩咐小内监将四面的槅扇窗关起来,好让亭子里面不漏风,能暖和些儿。 一回头,瞧见李承宣正拿了一块丹桂花糕往口中递。 虽说李承宣吃东西的时候一贯很优雅从容,但周敬见着他现在这样儿,心中无端的还是觉得他们陛下其实也挺不容易的。 虽然贵为九五之尊,但自己的妻子却不能凭着自己的喜好来选择。甚至这新婚之夜还要跑到这小亭子里来吹冷风。 也不知道刚刚在殿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见李承宣不再拿糕点,周敬忙双手将一碗热茶奉上。 趁着李承宣垂眼喝茶的功夫,周敬想了想,还是轻声的劝说着。 陛下,圣人有句话说的好,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不然您待会儿还是回未央宫去? 太后前些日子才说过,一等您大婚,就让您亲政。这九十九步都走了,万不能在这最后一步功亏一篑,您说是不是? 先皇驾崩的时候李承宣才十一岁,外有匈奴犯境,内有红莲教猖獗,虽说先皇遗旨任命了四位顾命大臣辅佐李承宣,但人心难测,其中就有人欺李承宣年幼,渐渐的在朝政之事上架空了李承宣。 当此时,是宋太后站了出来,将有不臣之心的朝臣一一清除。 虽说在她强横的手段下朝廷上下肃然一清,但权势这东西如同罂、粟,一旦沾染上就极容易让人沉沦迷失。其后宋太后把持朝政六年,毫无归还之意。 在百官相继上书之下,宋太后最后才松口。 若李承宣迎娶她娘家侄女宋瑾宁为后,大婚之后,她便归还朝政于李承宣,自己深居宫中颐养天年。 半是胁迫,半是利诱,李承宣纵然不得不应下这门婚事,但在此种情况下,李承宣心中如何不会有屈辱之意? 第4章 同床 她这到底是醒着,还是没醒? 宋瑾宁就是深知这一点,所以压根就没想过要跟李承宣做一对儿真正的夫妻。 见李承宣抬脚走了,她心中还欢喜的很。 待进过食,她漱了口,在殿中来回走了几圈消食,然后就上床睡觉。 今儿原就起的早,又累了一整天,于是头挨着枕头就立刻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仿似听到殿中有人说话。 她心中还在想,这是谁,竟有这样大的胆?不知道她睡觉的时候不喜有人打扰么? 但眼皮子沉的很,明明心中想要睁开眼看看是谁,但一双眼总是睁不开。 好在殿内立刻就安静下来了,宋瑾宁就放弃了睁眼的打算,继续沉沉的睡了过去。 但睡的总是不大安稳。 模糊间身上盖的锦被好像被人掀开了一侧,有冷风灌了进来。 随即身旁松软的被褥好像凹陷了一块儿下去,有什么东西躺在了身侧,暖烘烘的。 宋瑾宁心生不耐,闭着眼翻了个身,面向墙壁。 -- 第7页 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伸出手要按向她肩头的李承宣:...... 她这到底是醒着,还是没醒? 不过就她这副态度,看来今夜他应该不用同她行夫妻敦伦之事了吧? 如此一想,李承宣竟然松了一口气。 至于同床而眠这种事,今晚他就暂且宿在这里,这样也不算是他冷落了宋瑾宁,宋太后那里也能对付的过去。 至于往后的事,再说罢。 于是李承宣心中一边嫌弃,一边闭上了双眼。 自然,虽说两个人同榻而眠,甚至盖着同一床锦被,但李承宣还是尽量让自己的身子远离宋瑾宁。 就算睡梦中,他也一直紧绷着,生恐自己睡着了之后会无意识的往宋瑾宁那边靠。 于是等到次早天亮的时候,李承宣就已经退至床沿了。 若非他这些年练过些功夫,身子的平衡性保持的还算可以,只怕就会随时掉下床去。 至于宋瑾宁这边儿,父母纵然再宠爱她,但一应该有的规矩还是有教导的。晨间必然不到辰时就要起床,这些年下来她早已养成习惯。 于是窗外天光熹微的时候她就醒了过来。 然后一转头,就震惊的看到床外侧睡了一个人。 还是个男人! 身体本能先于大脑,她叫了一声,然后下意识的就猛然一脚踹了过去。 李承宣原就有小半个身子悬空在床外,忽然平白无故的捱了重重的一脚,还是在腰侧,睡梦中又没有半点防备,于是只听得砰的一声响,下一刻李承宣就翻身落到了地上。 床并不高,他落地之时又是卷着锦被一块儿落下去的,所以并不觉得很疼痛。 而且显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抬着头,一脸茫然的看着宋瑾宁。 宋瑾宁也在看他。 她自生下来就一个人睡,忽然醒过来看到有个男人睡在她身侧,能不震惊嘛?完全就是下意识的抬脚将人踹下了床。 这会儿反应过来,忙歉意的笑了笑。 那个,不好意思啊,我自来一个人睡惯了,忘了昨儿我已经成亲了...... 这话未说完,她又想起来。 但是陛下,您昨夜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说完,她忙低头。 看到自己身上的寝衣还穿的好好的,这才轻舒了一口气。 去而复返这种事原本就让李承宣觉得很没面子了,现在他大早上还没睡醒竟然就被宋瑾宁一脚给踹下了床! 更让他觉得生气的是,现在看宋瑾宁这副模样,倒好像他昨晚去而复返就是为了馋她身子似的。 他李承宣是这种人吗?! 要不是为了早日亲政,他昨晚才不会回来! 李承宣的一张脸先是微红,然后是黑。 沉着目光看了一眼宋瑾宁之后,他利落的起身站起,快步往外间走。 然后宋瑾宁就听到他在叫周敬。显然是唤周敬进来伺候他穿衣。 宋瑾宁坐在床头眨了眨眼。 其实她还是有点意外的。 这位好歹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原本以为他挨了那一脚必然会找她讨还回去,没想到他竟然忍下了,没找她追究。 而且还是走到外间才叫周敬进来伺候...... 这是顾及内监到底也是男人,觉得她一个姑娘家早起忽然面对一众内监会觉得羞窘?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宋瑾宁并没有往深了想。 因为她觉得李承宣不大可能会是这么细致的一个人。 周敬等一众内监进来伺候李承宣的同时,谷雨和白露也赶忙到内室来伺候。 宋瑾宁依然盘腿坐在床头。 看到她们两个进来,就问道:他昨晚什么时候过来的?你们两个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白露性子闷,话少,所以一般有什么话都是谷雨在禀报。 娘娘,昨儿陛下过来的时候我何尝没有告诉您?站在殿门外只差扯着嗓子喊了。想必是您睡的太沉了,所以没有听见? 谷雨脸上的神情十分的无辜,至于阻拦什么的,娘娘,您知道的,那毕竟是皇上,就是借奴婢们十个胆,奴婢们也不敢呀。 而且李承宣忽然去而复返,她们做奴婢的也确实为宋瑾宁高兴。 不然放着夫妻和睦不要,才刚一成亲就闹的帝后不和啊? 宋瑾宁待谷雨和白露十分的好,所以她们两个人在她面前也什么话都敢直说。 而且说完之后,谷雨就近前来要伺候宋瑾宁穿衣。 忽然一眼瞥见锦褥上铺设的一方白色锦帕上面干干净净的,谷雨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 片刻之后她才说道:娘娘,您,昨晚您和陛下没有,没有那个啊? 宋瑾宁顺着她的视线低头一望,也看到了那方白色锦帕。 昨儿晚上她实在是太困了,所以身子一挨着床就睡了,压根就没有注意褥子上竟然放了这么一方白色锦帕。 显然不会是谷雨和白露放的,只能是太后那边遣人放的。 宋瑾宁明白,宋太后这应该也不是恶意。想必一来是大婚之夜原就有这么个习俗,二来,也是想看昨儿晚上李承宣和她有没有圆房。 不管是皇家还是民间,生育子嗣,开枝散叶都是很重要的一件事。但若是夫妻没有敦伦,子嗣又从何来? -- 第8页 宋瑾宁有点儿头痛。 想必待会儿就会有人过来验这方锦帕。说不定还会将这锦帕呈到太后的面前给她检视。 要是就放任将这方干干净净的白色锦帕呈到太后面前....... 这是会觉得她是个不贞之人呢,还是会猜想到昨儿晚上她和李承宣没有圆房,说她和李承宣一顿,然后让他们两个赶紧圆房呢? 不管是哪一个原因,宋瑾宁都觉得挺艹蛋的。 想了想,她叫谷雨:去,将那支碧玉簪子给我拿过来。 宋瑾宁虽然为人懒散,但在云南的时候见着家中的那些个师父教兄长武艺的时候她觉得好玩,便也跟着一并儿学。 但显然做个侠女闯荡江湖只是她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因为学武这件事实在是太累了! 所以她很快就想放弃。 倒是有个师父看她天资不错,是个难得的好苗子,就半是逼迫,半是诱惑的一直教着她。 这个师父擅长的是暗器和轻功,宋瑾宁学了三年之后得他首肯,顺利出师。 师父不但授她武艺,还给了她几样让人意想不到的武器。 就譬如说这支碧玉簪。外表看着只是支十分普通的簪子,水滴状的簪头,哑银一般光泽的簪身。 但实际上这簪身却是用千年玄铁精炼而成,锋利程度堪比世间所有的刀剑。 便是那碧玉制成的簪头,底下连着一条极细的链子。只要按下簪身上的一处细微的按钮,簪头就能弹射而出。 虽说做不了什么大用,但远距离点人穴位还是可以的。勉强能算是隔空点穴。 其他还有诸如表面上看着只是个普通的碧玉镯子,但按下机关之后镯子一分为二。中间连着一根极细,却极坚韧的银丝。但凡用这银丝绕上人的脖颈,收割人头就会如同切菜一样容易。 又或是外表看着只是一副普通的珍珠耳环,但内里却是中空的。一旦按下按钮,就有利刃弹出。 虽说利刃极小,但人的大动脉也不算很粗,是吧?而且眼珠子还是很容易弄瞎的,是吧? 按照宋瑾宁兄长的笑语,她学的这些个武艺,还有这些个武器,用来搞暗杀真的是再好也不过了。 自然,宋瑾宁身为南阳郡王之女,身份贵重,出府就有侍卫守护,所以这些个武艺她从来没有展示的机会。 现在她让谷雨将那支碧玉簪子给她拿来,就是看中簪身千年玄铁的锋利。 但是宋瑾宁这些年锦衣玉食的娇养下来,实在是很怕痛啊。 于是这簪子她握在手中好一会儿,深呼吸了又深呼吸,但依然还是没舍得对自己的手指头下手。 最后还是站在一旁的白露实在看不过眼。抬手取下发间的素银簪子,干脆利落的朝着自己左手的食指用力的刺了下去。 瞬间皮破血流。 第5章 胡闹 抱一个! 白露深知宋瑾宁的意思,所以见着自己食指指尖出血,立刻上前两步,将血珠滴落在那方干干净净的白色锦帕上。 为了看起来更逼真些,白露还特意将挤出来的血滴落在帕上的好几处,造成一种昨晚情景十分混乱激烈的模样。 待做妥此事,她后退到一旁,抬手将还在流血的指尖含入口中。 宋瑾宁看着她呆了一会儿,然后朝她伸出手,差些儿就要热泪盈眶了。 果然知我者,怜我者都是露儿。来,露儿,抱一个! 白露回她一个白眼,毫不怜惜的催促她:娘娘,更衣吧。待会儿还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宋瑾宁笑嘻嘻的,下床穿鞋。 谷雨看看那方落了血的锦帕,再看看宋瑾宁和白露,十分不认同她们两个人的做法。 白露,你怎么帮着娘娘胡闹? 白露没说话,宋瑾宁就侧头看着谷雨,笑着说道:这可不是胡闹。你想让别人认为你家娘娘我不洁啊?还是让别人都知道昨儿晚上皇上没有跟我圆房,笑话我? 虽然谷雨觉得宋瑾宁的这两层顾虑有道理,但依然觉得不妥。 可这事就算您能瞒得过旁人去,但是皇上心里是很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的啊。您这算不算是欺君? 宋瑾宁心想,欺君个屁!他李承宣才不愿意跟我圆房呢! 要是这帕子上面干干净净的,待会儿被宋太后一瞧,不但得说,只怕还得催李承宣一顿。 现在有了这些血迹,宋太后以后就能消停很多,他李承宣巴不得呢。 而且,宋太后遣人将这帕子拿去给她自己看就罢了,还能当面拿给李承宣看啊? 就算真拿给李承宣看了,李承宣质问她,她也不怕。 随便找个理由,或是不小心弄破了手指,或是鼻子流血了,不小心弄脏了帕子呗,难道他还能给她验身啊? 就笑着对谷雨说道:你就别担心这些个小事了。快伺候我洗漱打扮,待会儿还要去面见太后呢。 谷雨见状也只得罢了。 宋瑾宁洗漱好,就坐到镜台前面开始梳妆。 眼角余光看到有两个宫婢过去铺床叠被。看到那方染血的锦帕,双手捧了,放入旁侧一只朱漆描金龙凤纹的托盘里面。 又有个宫婢,年岁看着较那两个宫婢要大一些,双手托着托盘,往殿外就走。 -- 第9页 却不提防李承宣还站在殿外的廊下。忙停下脚步,矮身屈膝对他行礼,叫了一声陛下。 李承宣原没打算看她,只是眼角余光忽然瞥到她捧着的托盘上面放着一方白色锦帕。 心底猛的一跳。 因为他忽然想起来新婚之夜确实是有这么一道验红的习俗的。 只是昨夜他去而复返的时候满心屈辱,于是掀开被子躺进被窝的时候压根就没有留下锦褥上是不是放着一张白色锦帕。 其后察觉宋瑾宁已经睡熟了,以他的教养,自然做不出趁她睡要她身的事来。 所以这帕子上面必然是干干净净的。 要是被宋太后看到这方帕子...... 那宋太后肯定会说他一顿。 说不定还会借机不肯将朝政之权归还给他。 李承宣受的这一番惊吓不小。忙转身,伸手就要去将那方锦帕拿下。 绝不能让宋太后看到这个。 但是他伸出的手忽然僵在了半空。 因为他看到了锦帕上的血迹。 一点点的晕染开,仿若雪地红梅。 这是......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那名宫婢见他动作,又见他面上神情变化,只以为他这是害羞。 不管平日有宫人如何说陛下是个理智沉稳的人,但说到底他也才刚过十八岁的生辰,忽然看到这方验血的帕子,彰显着昨夜他和皇后娘娘成就的好事,还怎么能淡定从容如初呢? 不过这帕子是不能给李承宣的。 宫婢抿唇轻笑之后,笑着含糊的说了一句:奴婢在寿康宫当差。是太后娘娘叫我今儿来给皇后娘娘铺床叠被的。 其实就是过来取这方昨儿铺设在锦褥上的白色锦帕回去给宋太后看视的。 李承宣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意思。 他其实还知道这宫婢名叫翠浓,算得是宋太后身边伺候的一个老人了,还是很得宋太后倚重的。 宋太后竟然遣了她亲自过来取这方锦帕,可见对于昨夜之事的看重。 不过既然这锦帕上有了落红,李承宣也没有阻拦的必要。 便没有说话,转过头,继续面无表情的看着廊前的一株金桂。 翠浓行礼告退,手捧着托盘一径出了未央宫的宫门。 等到了寿康宫,就见宋太后已经梳妆好,正坐在西次间临窗的木榻上喝冰糖炖燕窝。 翠浓不敢上前打扰,手捧着托盘站在一旁。 宋太后喝了小半碗燕窝,将碗递给站在一旁伺候的宫婢。 又接过宫婢递过来的热丝巾。然后她一边慢慢的擦着手,一边抬眼看着翠浓,问着:东西取回来了? 翠浓连忙上前,在宋太后面前跪下,双手将托盘举高。 请太后检视。 宋太后就着她的手瞥了一眼。看到白色锦帕上的那几点血迹,面上笑容隐现。 起来罢。 翠浓应了一声,起身站起,侧身将手中托盘交给一侧的宫婢。 见宋太后面上笑容隐隐,翠浓忙凑趣。 刚刚奴婢回来的时候,皇后娘娘正在镜台前面梳妆,皇上站在门外的廊下等着。想必过一会儿娘娘和皇上就会过来对太后您请安了。 桂嬷嬷是宋太后入宫时从娘家带过来的丫鬟,这些年一直陪伴在她身边,深得宋太后信任。 见宋太后高兴,她也笑道:太后这下可放心了? 对于李承宣和宋瑾宁的这门婚事,宋太后虽然是用强硬手段促成了,但到底还是担心他们两个小辈不配合的。 哀家先前想着,这婚事皇上心中必定是不乐意的,宁儿那孩子呢,小的时候就跟皇上不对付。家里又宠她宠的太过,脾气大,纵然不得不嫁过来,只怕暗地里也不消停。两个人这一见面,谁晓得会是个什么情形。没想到他们两个昨夜竟然会顺利的圆房。 太后您也说了那是小时候。这几年郡王爷的书信里面不是说过了,自打离京途中那一场高烧之后,皇后醒过来脾性就温顺懂事了不少,再不像小时候那样骄横任性了。至于皇上,心里肯定是孝顺着太后您的,对于您的决定,他肯定是赞同的。 宋太后对桂嬷嬷说的这番话都不是很相信。 她大哥有多疼宋瑾宁她是知道的。想必在她大哥眼里,他的这个女儿就是世上最好的,没有人可以比得上。他夸自己女儿的那些话,能信? 至于说李承宣孝顺她的话,那就更是扯了。 就算是亲母子,碰上权势的时候亲情也得靠边站,更何况她和李承宣只是半路母子而已。 当年的情况,她虽有宠,却无子,李承宣虽是皇子,可生母不但卑贱,还死了,记养在她名下,是个对彼此都双赢的局面。李承宣聪慧,心中肯定明白。 还能对她真心孝顺?这两年他为了早日亲政,背地里可是做了不少小动作,这些宋太后都看在眼里。 不过宋太后是个很通透的人。 她虽然也眷恋那至高无上的权势,但也明白,她终有还政于李承宣的那日。 既如此,倒不如现在她主动归还,还能趁势提个条件出来。 当年先帝临终前虽然当着几位重臣的面下旨将皇位传于李承宣,但也同时下旨,将宋太后的长兄封为南阳郡王,即日起出京赴云南就藩,若无旨意宣召,不得擅自进京。 -- 第10页 宋太后心里明镜似的,这是先帝觉得李承宣年幼,担心外戚专权呢。 宋太后觉得挺对不起自己兄长的。 她兄长生于京,长于京,是个很会享受的人,却因为她的缘故不得不远赴云南那遍布瘴气之地,终生不得回京。 所以让他珍爱的女儿成为母仪天下的尊贵皇后,这是她对自己兄长的补偿。 至于她这个侄女儿的性格有多骄横跋扈,适不适合做皇后的事,她压根就不担心。 怕什么,往后她好好的教导着就是了。 而且有她在这宫里坐镇着,谅李承宣也不敢对宋瑾宁不好。 于是对于桂嬷嬷的这番话,宋太后虽然心里一点都不认同,却没有说她半句。 知道桂嬷嬷这也是在宽慰她。 只是微微的笑着:说起来我也有七年没见过宁儿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何模样。 回太后的话,刚刚奴婢去未央宫的时候看到皇后娘娘的第一眼,毫不夸张的说,以为见到了天上的仙女呢。 是翠浓在笑着说话,让人看了一眼就再也移不开目光了。 可不是。 桂嬷嬷也忙笑着凑趣,都说这外甥女儿的相貌随姑母,这样看来,皇后娘娘的相貌肯定是生的极好的。 寿康宫这边是恭维声一片,未央宫那边,宋瑾宁已经梳妆打扮好,正带着谷雨和白露出殿门。 结果这一出门,一眼就看到背着双手站在廊下的李承宣。 目光平视前方,面上没有半点表情。 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呢,还是单纯的在发呆。 第6章 慵懒 宋瑾宁身上的气度。 虽然宋瑾宁觉得自己走路的时候脚步声挺轻,但已经离的这么近了,李承宣不可能听不到她的脚步声。 而且就算他没有听到脚步声,但周敬等内监看到她的时候都对她躬身行礼,口中喊着皇后娘娘,他不可能没有听到吧? 唯一的解释就是,李承宣这是明知道她来了,但还是端着架子。 又或许是压根就懒得看她。 行叭,其实她也不是很想看到他。这不是新婚头一天,两个人还得一块儿去宋太后那里请安么,就暂且同他做做样子吧。 就说道:皇上,请您先行。 台阶她是递出去了,李承宣倒也确实顺着下了。 但依然看到没有看她一眼。 宋瑾宁也不在意,落后他三步远的距离往前走。 出了宫门,就看到有两乘轿辇在外等候。 须臾到了寿康宫门外,谷雨过来扶着宋瑾宁下辇。 虽然宋瑾宁没有半点儿原主那几年的回忆,但她心里一点儿都不慌。 毕竟她离京已经七年了,这之前的多少人和事都已经改变了。 而且她知道,南阳郡王早就在书信中告知过宋太后她那场高烧好了之后就忘却前尘的事了。 刚一进殿门,就看到正面紫檀镂雕灵芝仙鹤的罗汉床上坐着一个人,想必就是她的姑母宋太后了。 宋瑾宁知道宋太后今年已经有三十六岁的年纪,却保养的十分的好,脸上光滑白皙的仿若二九年华的少女。 相貌自不必说,不然当年也不会成年先帝的宠妃。 有宫婢抱了兰草蒲团过来放在地上,宋瑾宁跪下,对着宋太后行礼,奉茶。 她是皇后不错,但也是儿媳,所以有些民间的礼节也照样得有。 接过宋瑾宁递过来的茶喝了两口,宋太后微微弯腰,伸手亲自将宋瑾宁拉起来,笑道:快让哀家看看。 宋太后还是挺惊讶的。 倒不全是因着宋瑾宁娇妍如海棠花的出众相貌。毕竟宋瑾宁在很小的时候就是个美人胚子,看得出来等大了相貌肯定差不了。 而是宋瑾宁身上的气度。 毫不夸张的说,这孩子小时候的性子骄纵跋扈的很,眼睛如同生在头顶,看人的时候下巴都是扬着的,目光也是斜着的。 但是刚刚宋瑾宁自打进了殿,宋太后就留意到她行走间极端正。这会儿跟她请安,语声也是不骄不躁,圆润温缓的。悦耳之处如同风过珠帘。 看来她兄长信中说的那些话竟然是真的? 宋太后简直喜出望外。 谁都喜欢乖孩子。也都希望自家的孩子哪里都优秀,教别人看了只有艳羡的份儿。 更何况宋瑾宁还是她亲自挑选的皇后,她当然更加的盼着宋瑾宁好,这样旁人就会说她眼光好了。 就高兴的拉着宋瑾宁在身边坐下,面上带笑的同她说话。 无非是问他们一家子这些年在云南过的如何,她兄长的身子可还康健,是否还同以前一样的喜好美食。 是的,宋瑾宁的父亲虽从小就是位世家子弟,却不纨绔,也不好酒,好色,唯独爱好一个吃。 生平最大的心愿就是尝尽天下美食。也正是因着这个缘故,府里养着好些手艺出众的厨子。 是故这几年宋瑾宁的嘴也跟着一并儿养的刁了起来。 甚至这次宋瑾宁远嫁京城,除却各样贵重的嫁妆之外,宋瑾宁的父亲还精心挑选了八个厨子,打算让她们跟着宋瑾宁一起上京进宫。 当时就把宋瑾宁给吓到了。 虽说她嫁过来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在自己住的宫里开辟个小厨房是很正常的事,但一下子塞进去八个厨子,还是太夸张了吧? -- 第11页 最后好说歹说的,宋瑾宁的父亲才同意只让她带三名厨子上京。 这事宋瑾宁在话语间也给宋太后透露了。 宫里是有御厨的,她却自带三名厨子,教有心的人知道了,只怕就会说她骄奢。还不如趁着宋太后和李承宣现在都在这里,将这事给过了明路呢。 李承宣对此事的反应是没有反应。 宋太后在这里,她还能对宋瑾宁如何? 而且只是三名厨子罢了。只要宋瑾宁和宋太后往后都消消停停的,甭说三名厨子,就是三十名,三百名厨子,那都不算什么。 不过昨夜宋瑾宁口中说的那位赵嫂子的厨艺好像确实很不错。那碗鸡汤面,端的是色香味俱全...... 自己怎么会走神想到这事上去? 李承宣心中一凛,忙收敛心神。 宋太后对宋瑾宁说的这事却极感兴趣。 因为她知道自家兄长的一张嘴有多刁,也知道他对宋瑾宁有多宠爱。 所以这三名精挑细选出来的厨子手艺肯定不是一般的好。 御膳房的那些厨子虽然手艺也都很好,但皇家讲究等级和气派,好些儿菜的用料确实豪阔,但吃起来终究差了那么些意思。 更何况哪怕是再好的御膳,这么多年吃下来也会吃腻,所以宋太后当下就笑着同宋瑾宁说,往后若她的那三个厨子做了什么好吃的,可不能忘了她这个姑母。 宋瑾宁自然是笑着应下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翠浓进来通报,说是南阳郡王世子在外求见。 宋瑾宁就知道这是她大哥宋韶来了。 她这次出嫁,是大哥一路将她从云南送到京城来的。 宋太后有七年没见宋韶这个外甥了,心中也十分的挂念。忙说宣世子进来。 片刻的功夫过后,就看到有个年轻男人从殿外走了进来。 宋韶今年二十三岁的年纪,生的相貌端正,眉目间满是勃勃英气。 进殿之后,他先是跪下对宋太后行礼,然后是李承宣,再是宋瑾宁。 宋瑾宁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 她虽非胎穿,但同宋家人在一起朝夕相处也已有七年之久,心里早就将他们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宋韶待她又极好,她还是很喜欢这个兄长的。 只是昔日他们兄妹之间肆意笑闹,现今兄长见着她竟然要大礼参拜,口中称呼她为皇后娘娘。 等宋太后叫他起身之后,他先是转述了父亲对宋太后和李承宣的问候,随后就双手递上了一本礼单来。 宋瑾宁知道这是她父母精心为宋太后和李承宣挑选的礼品。因着礼品众多的缘故,不方便叫人现在就直接搬到殿中来请宋太后和李承宣看视。 故先呈上礼单,让他们两个看看。若对哪一样礼品感兴趣了,便可叫人搬过来。 同时这个礼单也是方便内侍省核对的凭证。 宋太后做了这些年宠妃和太后,天底下有什么好东西是她没见过的?若是旁的皇亲大臣家呈上礼单来,她只怕是看都懒怠看一眼。但这是她自家兄长送的礼品,不夸张的说,哪怕就是一片树叶,在她眼里,那也比旁人送的金叶子要来的贵重。 就叫翠浓接过礼单拿给她,打开高兴的看了起来。 南阳郡王有自己的封地,手头自然十分的宽裕。唯一的掌上明珠虽然嫁过来就是做母仪天下的皇后的,但是他做父亲的依然会担忧。 那不得对自己女儿的婆母和丈夫好啊?就盼着将他们两个哄的高兴了,才能对宋瑾宁更好。 所以这一次的礼品甚是丰厚,随礼单呈上的章奏中的措辞也十分的谦逊。 宋太后看了很高兴,让翠浓将礼单和章奏都拿过去给李承宣看。 李承宣虽是端端正正的坐在椅中,但目光却很漫不经心。 宋瑾宁怀疑他其实压根就没有仔细看礼单和章奏。 不过没关系,她压根就没指望过李承宣会对他们宋家有什么好感,大家表面上过得去就行了呗。 李承宣已经合上了礼单和章奏,抬眼去看宋韶。 若这是在民间,做姑爷的对着自己大舅哥,那不得恭恭敬敬的啊。只可惜眼前的这位姑爷却是九五之尊,全天下的人在他面前都只有仰望敬畏的份儿。 所以他依旧端端正正的坐在椅中,连欠身一下都没有。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南阳郡王有心了。 就这么一句话,宋韶还得恭恭敬敬的谢恩。 宋瑾宁:...... 她觉得有点儿心塞。 官方层面上的话说完了,接下来就是家常话了。 于是接下来的环节是宋太后叫人赐坐,宋韶谢恩落座,恭敬的回着她的各样问话。 一开始还好,听到后来宋瑾宁就有点儿心不在焉了。 她原就是个十分懒散的人。按她母亲的话来说,整个人就像没生骨头一般,坐着的时候能歪着就绝不会正着,嫌费力。 今儿是因着过来拜见宋太后的缘故,只得装了大家闺秀的样儿出来,一直昂首挺胸,腰背笔挺的坐在椅中。但其实她早就觉得腰背酸软了。 好不容易等到宋太后说要下去更衣,扶着翠浓的手走出殿中,她立刻歪了身子,身姿慵懒的斜靠在椅背上。 忽然一眼瞥见李承宣正看向她这里,目光中似是有微微惊讶。 -- 第12页 第7章 御膳 又装上了! 宋瑾宁对上李承宣惊讶的目光,下意识的就要坐直身子。 但转念她就想着,在宋太后面前装装大家闺秀的样子就算了,在李承宣面前她还装什么装啊。 左右这个人心里原就十分的厌烦她,她也实在没必要讨这个人的好,所以在他面前自己就怎么舒服怎么来呗。 最好让李承宣觉得她行止不端,早点儿下废后的旨意才好。 于是刚挺直的腰背立刻又往后瘫软了下去。甚至身子歪的较刚刚更甚了。 李承宣偶然瞥见她的这副坐姿,心中确实惊讶。 惊讶之后就是皱眉。 宋瑾宁这个人,虽出生世家,但一点贵族该有的礼仪修养都没有。儿时就十分的骄纵跋扈,举止不说粗鲁,但也绝对称不上是淑女。 这次再见,他冷眼打量过她几次,觉得她的脾性似是较儿时变化了不少。 刚刚同她一起过来给宋太后请安的时候,见她言语举止大方温顺,还以为她是真的改了呢。 不想全都是装的!宋太后刚一走,她立刻就露了原形。 李承宣嫌弃的别过了头。 倒仿似再多看她一眼就会脏了他自个儿的眼一样。 宋瑾宁分明看到他眼中的嫌弃,但她非但不恼,心中还直乐。 她想起那本《嫂妻为后》的小说,开篇的时候李承宣貌似就已经过了弱冠之年。 她还记得书中数次对李承宣的描写。无非是冷漠,霸道,偏执,强势之类一应小说男主必备的脾性。 不过可能现在李承宣才十八岁,还未变成日后的面瘫脸霸总皇帝,所以偶尔还是能从他脸上和眼中窥见他心中所思所想。 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只不过是这个人生命中的一个过客罢了。过个两三年她就会挥挥衣袖闪人,然后再不相见。 就伸手拿了旁侧小几上放的盖碗,揭开碗盖,一面慢悠悠的抿着里面的茶水,一面打量这寿康宫里的陈设。 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宋太后才回转来。 回来之后也是继续闲话。等到了饭点,就叫摆膳。 若这是在民间,留自家大外甥或是大舅哥吃饭,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 但这是在宫里,留宋韶吃饭的人一个是太后,一个是皇帝。 所以这就不是普通的留他吃饭了,而是赐膳,是莫大的殊荣。 宋韶忙跪下来谢恩。 须臾就有宫婢和内监过来上菜。 一水儿的黄地珐琅彩牡丹纹碗盘碟勺。 皇家的气派确实彰显了个十足十,但是宋瑾宁却觉得这颜色过于招摇了些。 至于菜色方面,约莫是宋瑾宁这些年跟着她老爹养的品味上去了,总觉得这些御膳豪阔有余,精致不足。 等坐下来尝了几样菜之后,心中竟然忍不住的涌起失望二字。 不过转念一想,她对此还是挺能理解的。 想必一是宫中规矩大,纵然是饭食上面,皇家的气派也不能少。总不能弄个萝卜缨子之类的玩意儿给宫里的各位主子吃吧?必须得鸡鸭鱼肉,燕窝鲍鱼海参之类,总之食材越珍贵越好。这就极大的限制了各位御厨的发挥。 二来各位御厨想必也担心将各位主子的嘴养刁了,往后不好伺候,所以应该将自己的看家本领都留了一手?也不敢经常创个什么新菜式出来。 总归就是多做多错,但不做就不错呗。 至于这第三,谁知道各位主子什么时候会传膳?而且主子们用膳怎么可能一两道菜就够了?那必须得一大桌啊。 若是碰上个骄奢的主子,一顿饭要个几十道菜,甚至是一百多道菜都是有可能的。 就算是千手观音,碰上这样的主子那也没辙。更何况宫里一总儿有多少主子?若是等着主子吩咐了再开始做菜,得让主子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 所以这些御膳肯定一早儿就备好了,只等主子传膳的时候就立刻流水一样的端上去。 自然,为了保证早就做好的御膳到主子的面前时还是热的,就得一直放在笼屉上热着,又或是用热水温着。如此一来,甭管是什么菜,刚出锅那会儿的脆爽劲儿肯定是吃不到了。 若是旁人,这御膳还罢了,但是偏偏宋瑾宁有个堪称全身上下舌头最珍贵的吃货父亲...... 宋瑾宁抬眼看了下自家兄长。虽然面上看不出来什么,但想必这御膳也不合他口味。 饭后继续说话。 但宋韶说到底都是外戚,还是南阳郡王世子。虽说先帝遗旨是若非传召,南阳郡王不得私自入京,但作为世子的宋韶也得避嫌。 所以再略坐得一坐,宋韶就起身作辞,同时言明明日他就会离京返回云南。 宋太后心里自然舍不得他,但有先帝的遗旨在,她也无可奈何。 只得点头同意了。 宋韶便跪下跟宋太后和李承宣,还有宋瑾宁辞行。 宋瑾宁心里很不是滋味。 明知不应该,但看到宋韶转身离去的背影,她还是起身对宋太后和李承宣说道:姑母,皇上,容臣妾送一送家兄。 对于宋太后而言,这两一个是自己的侄子,一个是自己的侄女,原就和旁人不一样。 而且宋瑾宁这算是远嫁,和宋韶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想送送他怎么了? -- 第13页 立刻点头同意。 至于李承宣,他自然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宋瑾宁便起身,同宋韶一块儿出了殿。 碍于自己现在的身份,当着宋太后和李承宣的面时宋瑾宁还不大敢跟宋韶亲近,但一等出了殿门,宋瑾宁就抬手挽住了宋韶的右臂。 宋韶吃了一惊。忙要挣脱,却被宋瑾宁阻止。 大哥这是何意?难不成我嫁了人,往后就不是大哥的妹子了?不然怎么会待我如此生疏,开口就是叫我娘娘,不再叫我宁儿了?现在连我挽下你的手臂你也不肯。以前你可不是这样对我的。 语气软软的,面上也是一副十分委屈的神情。 宋韶见了,心中又是发软,又是难受。 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妹妹,怎么会不疼爱。 但是她现在偏生嫁入了皇家,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君臣身份使然,周边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如何还能如同那般跟她亲近? 但看着宋瑾宁此刻的委屈模样,再想着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见到她,宋韶心里不由的酸涩。 宁儿, 他低低的唤了宋瑾宁一声,抬手轻拍她挽着自己右臂的手背。 大哥明日就要离开京城回云南了,往后你孤身一人在这里,可要学会照顾自己。 宋瑾宁自生下就从未与他们远离,但现在却要抛下她一个人在京城。 而且还身处在这波谲诡异的皇宫中。 年初接到册封宋瑾宁为皇后,秋后送入京完婚的圣旨时宋韶就很不同意。他宁愿宋瑾宁就近嫁个一般家世的人家,也不愿她千里远嫁,往后再难相见。 但天命难违,他们只得遵旨。 宋瑾宁心里虽然也有些伤感的情绪,但相较宋韶而言却要好许多。 因为她知道三年后她就能离京回云南了呀。 但这话她也不敢明确的同宋韶说。就只含含糊糊的说着:大哥,家中我住的那院子我很喜欢,你可得给我留着,万不能给旁的人住了啊。 宋瑾宁在云南郡王府的府邸中有一处自己单独的小院落。长廊流水,海棠芭蕉,甚是清幽,她确实十分的喜欢。等三年回去后她还想接着住那里。 却不知宋韶听她这般一说,心中较刚刚更加的酸涩了。 傻妹妹!你这可是嫁入了皇家,怎么能轻易回娘家? 而且你的娘家还远在千里之外的云南...... 他们若非旨意传召也不得入京,只怕往后你想要见亲人一面都难了。 但面上还是挤了一个笑容出来,温声的说着:宁儿放心。你的那院子,我必定给你留着。就是里面的陈设,我都不会让一下。 他还会命人每日打扫那处小院,就仿似宋瑾宁依然住在那里一般。 宋瑾宁心中熨帖,对他弯眸一笑。然后十分乖巧的听着宋韶对她的嘱咐。 无非是诸如以夫为纲,夫唱妇随,不能惹李承宣不快。 以及不能妒忌,要善于容人之类的话。 皇帝嘛,三宫六院不是很正常的事?这要是个醋坛子,在宫里还能活的逍遥自在? 宋瑾宁连连点头:大哥,你就放心吧。 她可是压根就懒得鸟李承宣的,只等着早日被废后回云南呢。 看她一副漫不经心,不以为意的模样,宋韶心中忍不住的叹气。 但却无可奈何。 好在有姑母在,凡事总会提点,维护她一二的。 而且他们南阳郡王府虽然远在云南,但李承宣也要忌惮一二,必然不敢真的委屈了宋瑾宁。 宋韶最后还是带着满腹的不放心走了。宋瑾宁站在朱红色的宫门处,直等看不到他的背影了才转身。 殿中宋太后和李承宣正在说话,见宋瑾宁回转来,便住了口,转而同宋瑾宁闲话。 宋瑾宁压根就不关心宋太后刚刚和李承宣说了什么。人嘛,有时候少点儿好奇心,不但能减少很多危险,还能少很多烦心事呢。 正所谓人生难得糊涂。 就坐姿端正的坐在椅中,眉眼微垂,面带温婉笑意的听宋太后说话。不时轻声慢语的回答两句。 李承宣坐在对面冷眼斜瞥她,心中不屑的轻哼一声。 又装上了! 第8章 牵线 还是得她来操这份心啊。 宋瑾宁在宋太后的寿康宫里一直待到申时才出来。 倒不是她想搁那待着,主要是宋太后太久没见她,确实想念她的缘故,所以才一直留着她说话儿。 同时从宋太后的话语中,宋瑾宁知道她还有个女儿。名李熙雁,封号静乐。因着前两日着了风寒,御医说需静养的缘故,所以今日就没有过来。 宋瑾宁模糊记得书中确实有这么一位公主。貌似身子骨比较弱,性子也挺文静的,至于其他的,她也没啥印象了。 倒是另一位封号为怀庆的公主宋瑾宁颇有几分印象。 因为这位怀庆公主可是书中女主的大姑子。不但日常专注于跟女主过不去,甚至还敢当着自己夫婿和公婆的面养面首,十分的有气魄。 相比较静乐公主,宋瑾宁发觉自己可能更想见一见那位怀庆公主。 不过现在她是谁都不想见了,只想回自己的未央宫窝着。 宋韶走后不久李承宣也离开了。 -- 第14页 虽说皇帝大婚,普天同庆,不但大赦天下,还休朝三日。但李承宣并没有享受这难得的婚假,而是继续热火朝天的投身政事。 原因很简单,因为宋太后她还政了呀。 就好比一个公司的管理层忽然离职,新招来的这位哪怕工作能力再出众,头先交接的几日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更何况这还不是一个公司,而是一个帝国,那肯定就事情更多,也更麻烦了。 当然李承宣再如何的忙宋瑾宁都觉得跟她没关系。而且她对李承宣其实还挺有信心的。 再怎么说都是书中男主,工作能力那肯定是杠杠的。 就斜倚在轿辇中闭目养神。一等到了未央宫坐上了临窗木榻,身子立刻就斜歪了下去,姿态甚是慵懒。 谷雨看不下去了。 娘娘,离开云南的时候夫人怎么交代您的来着?让您往后要拿出皇后母仪天下的气派来,切不可再犯懒,坐下的时候还跟以往那样软着身子骨,不然旁人见了,如何肯服您呢? 宋瑾宁才听不进去她的话。 右手撑着下颌,她侧头望着白露笑。 露儿,你说,刚刚我在太后那里表现如何? 娘娘表现甚好,一举一动皆是气质。白露垂手站立一旁,一板一眼的回答着。 宋瑾宁笑,看着谷雨挑眉。 雨儿你看,露儿都夸我了呢。 谷雨:...... 谷雨暗中咬牙,同时瞪了白露一眼。 那会儿夫人怎么叮嘱她们两个的?叫她们两个要时刻提点着娘娘。可现在你倒好,跟娘娘一个鼻孔出气! 谷雨生了一张圆圆的脸。虽然年岁较宋瑾宁还要大上个两岁,但脸颊的婴儿肥甚是明显。这就让她看起来比实际上的年纪要小。 特别是她生气的时候,双颊高高的鼓了起来,让宋瑾宁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正在进食的仓鼠。 真是好想伸手捏一捏,揉一揉啊。 宋瑾宁忍住了自己的这个冲动。主要是她现在只想瘫着,懒得动弹。 不过动动嘴还是不累的。 你刚刚也说是旁人了。你放心,对着旁人的时候,该端的架子我肯定都会端。但你们两个都不是旁人,我就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呗。 所以在娘娘的心里,她们两个比宋太后和皇上还重要?不然怎么娘娘在宋太后和皇上面前还要装样子呢? 谷雨完全被宋瑾宁的话给带跑了,心里乐滋滋的,颠颠的走过去给宋瑾宁倒茶,拿糕点。 白露看她一眼,心想,就你这样儿,还想着提点娘娘?你简直整个儿的都被娘娘玩弄于股掌之间好嘛。 不过鉴于谷雨那喜欢炸毛的性子,白露很明智的选择偏过头,不说话。 结果这一偏头,就看到一道白色的影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咻的一声朝着宋瑾宁就窜了过去。 春日的时候人原就容易犯困,宋瑾宁前些日子还一直在赶路,确实累着了。所以在榻上歪了不一会儿她的双眼就已经阖了起来。 即便明明听到了这破风的声音,她也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谷雨和白露身上都带着功夫呢。有她们两个在,等闲人近不了她的身,她放心的很。 胸腹处忽然微微一沉,同时耳中听到了喵呜一声。 声音软软的,仿似在撒娇。 宋瑾宁都不用睁眼就知道这是她的猫儿。 这猫儿还是一年前她养在身边的。全身毛发白如雪,一双眼湛蓝如海。她很是喜欢,给它取了个名字叫雪球。不过平时都以昵称球球称呼之。 当下闭着眼睛反手一揽,将雪球抱在怀里,继续入睡。 春日天气多变。明明从寿康宫回来的时候空中还有几丝日光,但天色薄暮时竟然下起了雨来。 宋瑾宁拢着双手站在廊下看雨。 雨并不大,挟着雨丝扑过来的风也不冷。不过暗沉黄昏,潇潇雨声,还是很容易就会让人多愁伤感起来的。 啧。 片刻后宋瑾宁微微侧过头,看着站在她旁侧的白露,一双秀眉微挑。 看来往后我们就要在这四方宫墙里待着了啊。 白露沉默。 娘娘这是在,感伤难过? 不过想想也是,娘娘在云南的时候,想在院子里待着就在院子里待着,想出府就出府。游玩爬山也行,策马打猎也行,自由的跟只鸟儿一样。 但是现在嫁入皇家,哪里还能跟以前那样的无拘无束呢? 白露心里不由的也有些感伤难过起来。正思索着要说些什么话来劝慰宋瑾宁的时候,就听到谷雨清脆的声音隔着窗响了起来。 娘娘,晚膳已经送过来了,您快回来用膳吧。 下一刻白露就觉得眼前一花,竟是宋瑾宁速度极快的转身回了殿。 今儿晚膳都有什么菜啊?先前我说的香椿炒蛋有没有? 哎,我说雨儿,你不要躲那么远嘛。我跟你说,这香椿也就是闻着味儿有点怪,其实吃起来十分的美味呢。 然后是一声满足的叹息声。再就是宋瑾宁感叹的声音响起:不枉我早先在路上的时候就开始掐算日子,这几日的香椿芽果然正是最香嫩的时候呢。 -- 第15页 白露:...... 所以刚刚她为什么会觉得宋瑾宁感伤难过? 这分明就是个眼里心里都只有吃的吃货啊啊!! 宋瑾宁吃到了她十分怀念的香椿味道,当夜睡的很好。 次早起来的时候天色虽尚未放晴,但却没有再下雨。 用过早膳之后,在谷雨强烈的建议下,宋瑾宁弃了轿辇,步行至寿康宫跟宋太后请安。 到的时候宋太后还在用膳。 看到宋瑾宁,宋太后对她招了招手,叫她在桌旁坐下。 哀家前几年日日忙于政务,现在一旦闲下来,整个人竟是懈怠下来了,早间也起不来。让宁儿见笑了。 宋瑾宁笑。 姑母这说的是哪里的话?都说春眠不觉晓。不瞒姑母,昨儿我从您这回去的时候还歪在榻上睡着了。一觉睡到了日暮时分呢。 看一眼桌上的早膳,宋瑾宁瞥了一眼谷雨。 谷雨会意,忙将身后宫婢手中捧着的食盒打开,将里面放着的两盘糕点拿了出来。 这是今早我小厨房里做出来的一道时新小食,我尝着还好,就想着让您也尝尝。就不知道合不合姑母的口味。 宋太后探头一望。就见初雪似的白瓷盘里放着一只只的圆圆的,暗褐绿色,扁扁平平的东西。闻着有股子清香味。 另一只白瓷盘里放着的应该也是这个东西。不同是那一盘里的那玩意儿应该是蒸制的,看着就软软糯糯的,这一盘里的玩意儿应该是煎制的,面上微焦,且两面都是金黄色的。 宋瑾宁站在桌旁轻声细语的解释。 这小食名叫蒿子粑粑,乃是江南地区的小吃。所用的材料有糯米粉,竹笋,腊肉,雪菜这些。不过这其中最重要的是一味食材是名为蒿叶的野菜。 这若是其他人献了这么一道点心给宋太后,宋太后就算当场没有勃然大怒,心里也肯定会默默的记下这笔账,往后想方设法的给这人穿小鞋。 你什么意思?我堂堂一国太后,你竟然敢用一道野菜做的玩意儿糊弄我?你这是寒碜谁呢? 但是宋瑾宁是什么人?这可是她娘家的侄女儿。毫不夸张的说,宋太后对宋瑾宁的滤镜得有两万八。所以哪怕今儿宋瑾宁是在路旁随便揪了一根小草给她,她都会觉得那是罕见的千年灵芝叶。 忙拿起一双象牙筷。 抛开滤镜不谈,这两道点心确实很不错。既有春日草木的清新之气,也甚是鲜香可口。 特别是煎制过的那个蒿子粑粑,外酥内软,一口咬下去就忍不住想再咬一口,压根停不下来。 宋太后一样用了一块。 然后她放下手里的筷子,问宋瑾宁:这两样小食你可叫人送去给皇上尝过了? 巴不得跟那个人撇的干干净净,一点关系都没有呢,谁还要惦记着给他送吃的啊? 宋瑾宁内心腹诽,面上却依然做乖巧状。 也不知这合不合皇上的口味,所以并未叫人送去。 宋太后心想,这不行啊。 纵然你们两个在新婚之夜已经圆过房了,但皇上心里想必对这门亲事还是不情愿的。昨儿晚上皇上不就没有去未央宫? 宁儿这孩子也是,不趁着现在新婚的时候讨皇上的欢心,缠住他,难道等到往后他广纳妃嫔的时候再去讨啊? 就叫了翠浓过来,吩咐她:将这两盘子点心一样留下一块给公主,剩下的你现在就给皇上送过去。 还特地叮嘱翠浓:记得要告诉皇上,这是皇后娘娘的小厨房做出来的啊。 唉,还是得她来操这份心啊。 第9章 小食 面上神情微顿。 翠浓是个极为伶俐的人,对宋太后的心思自然也揣摩的够透彻。 所以将这两道小食送到李承宣面前的时候,她不但按照宋太后的吩咐说了这是皇后娘娘的小厨房做出来的,言语间还不乏这是宋瑾宁特地命人做出来做他吃的。 ......皇后娘娘说了,这是江南地区的名小吃。其中所用的野菜是这个季节的时令之物,甚是清香。至于内里的糯米更是性温、味甘,入肺、脾经,有补虚、补血、健脾暖胃之效呢。 李承宣心里不屑的轻哼了一声。 一道野菜做成,上不得台面的小食罢了,却硬是生生的被你说成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珍馐佳肴滋补圣品,你也算得上是个人才了。 而且这定然不是宋瑾宁特地叫人为他做的。 他又不是傻子,瞎子,难道新婚之夜看不出来宋瑾宁对他的淡漠,以及巴不得他立刻就消失在她眼前的期待吗? 再者,若这果真是宋瑾宁特地叫人为他做的,就算不是宋瑾宁亲自送过来,也该是宋瑾宁的侍婢送过来,怎么会是翠浓送过来? 必然是宋瑾宁拿了这两样小食去孝敬宋太后,宋太后本着撮合他们两人的心思才叫翠浓这么做。 不过纵然已经看清楚事情背后的真相,李承宣面上却并没有表现出半点不耐烦或者鄙视来。 反倒立刻兴致盎然的吩咐周敬拿了一副碗筷来,当着翠浓的面夹了一块煎制的蒿子粑粑咬了一口。 然后他面上神情微顿。 再就是称赞了一句滋味甚好,他以前从未尝到过。 -- 第16页 翠浓见自己的使命达成,就开口作辞,转身回去跟宋太后复命。 她前脚刚走出殿,后脚周敬就连忙上前,要撤去案上的这两道小食。 这位可是九五之尊的皇上哎,天底下什么样的珍馐佳肴没有吃过?你这拿着两道民间的小食,还是用野菜做成的玩意儿送过来,是看不起谁呢? 甭说吃,周敬觉得以李承宣的身份,仅就是看一眼这两道小食都委屈了。 更何况刚刚皇上还咬了一口...... 周敬就觉得李承宣为了取信宋太后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要做多少自己心不甘情不愿的事,说多少违背自己心意的话啊。 忙手脚麻利的将这两只白瓷盘从案上撤走。 一边撤,他一边心里还鄙视的腹诽着,啧,宫里什么样颜色花样的盘子没有,偏偏用这种素净的跟白雪一样的盘子装这两样玩意儿?这人的审美也是绝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两样不过是山野村食罢了,只怕民间还会用来喂猪喂鸡呢。能用这个白瓷盘装就已经是给这玩意儿脸了,还要用什么贵重的瓷器装? 转身将这两只盘子递给旁侧伺候的一名内监。周敬回身,颇为动情的对李承宣说道:刚刚委屈陛下了。奴才这就叫人去御膳房取些糕点来给陛下改改口? 一面还十分体贴的将案上的盖碗捧起,双手递到李承宣面前。 陛下,您先漱漱口。 李承宣:...... 刚刚那双嵌银的乌木筷他还拿在手上呢。 原本是想等翠浓走了之后再用一些蒿子粑粑的,谁知道周敬竟然转眼就将这些给撤走了。 为了维持自己的威仪和深不可测,年轻的帝王在外人面前向来都是一张面瘫脸,这样可确保无人能窥见他内心所想。 所以他现在自然不能告诉周敬,其实那个蒿子粑粑确实十分的美味...... 罢了。 李承宣放下手里的乌木筷,面无表情的从周敬手里接过盖碗。 只是两口茶水抿了下去,却依然没有冲淡口中的那股清香味。 随后他吃了内监从御膳房取来的糕点。 都是他素日爱吃的,但他一边吃的时候还是一边忍不住的回想刚刚那蒿子粑粑的奇特口味。 所以周敬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十分的了解他,没得他发话就私自将那两样小食给撤了下去? 帝王的心思是你随随便便就能猜想的吗? 看着周敬的目光不由的开始发沉。 周敬:...... 周敬的双腿不由自主的开始打颤。 他怎么觉得陛下在不高兴? 但是陛下为什么会不高兴?他觉得他今儿的差事当的都挺好的啊。 周敬想不明白。 不过他扛不住李承宣越来越沉的目光。于是连忙低头缩肩弯腰勾身,恨不得自己现在在这殿中的存在感越来越小。 可惜没用。 下一刻他就听到李承宣没什么起伏的声音缓缓响起。 今日是你泡的茶? 是。周敬不明所以的回答着。 这位爷在喝茶这件事上不是一般的挑剔。 在周敬看来,明明只是一碗茶罢了,作用不过是解渴而已,分的那么细做什么?但是在李承宣这里,他只需尝一口,不消说能立刻分辨得出是哪一种茶叶,甚至还能分辨得出是用雨水还是雪水所泡。 周敬在李承宣身边伺候了七八年,深知他在这事上的挑剔,所以纵然他现在贵为正五品的内监总管,但依然会不时的亲自为李承宣泡茶。 譬如李承宣刚刚喝的这碗茶,就是他亲手所泡。 周敬并不担心这碗茶会出什么问题,因为泡茶这件事他都是做惯了的。 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所以皇上忽然问他这句话,其实是想要借故赏他?因为刚刚他十分有眼色的撤去了那两样上不得台面的山野村食? 周敬越想越觉得事情是这样。于是他的身子不再佝偻着了,头也不再低垂着了。 打算挺直身板领赏呢。 但还没等他完全站直身子,就听到李承宣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又接着响了起来。 泡茶的水烧开时多滚了一遭。罚你去御膳房做一日伙夫。 周敬:...... 这位爷到底长了一条什么样的舌头?连沸水滚了几遭都能尝得出来? 不是,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吗? 周敬心有怀疑,但就算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问啊。 只得又垂下头,弯下腰,恭声的说道:是。 得,预料中的赏赐没有得到,倒要去做一日伙夫。 这是要让他更好的掌握烧火的技巧,往后才能泡出更好的茶来? 带着满腹的疑问和不解,周敬转身出殿去御膳房。 * 宋瑾宁并不知道这两盘蒿子粑粑引发的御膳房伙夫一日游事件,正待在寿康宫跟宋太后打马吊呢。 对于宋太后会热衷于打马吊这事,宋瑾宁表示十分的理解。 先帝在时,后宫妃嫔至少也有几十。哪怕每个人轮流侍寝一日呢,只怕一个月也轮不上一回。 更何况还有诸如专宠,先帝精力不济之类的事件发生,所以好些个嫔妃经常会见不到皇帝的面。 她们这些人还都是主子,不事生产,凡事都有宫婢服侍,每天闲着多无聊啊,不得给自己找点儿消遣好消磨时光啊。 -- 第17页 打马吊就是十分适合消遣的一项运动。 因为这事吧,它首先不费力,适合各位不用干活的主子;其次一张桌子围坐四个人,一边打还能一边闲话,那时光不得嗖嗖的就过去了哇。 宋太后做妃子的时候对这项运动就十分的喜爱。 只是后来先帝驾崩了,顾命大臣生了异心,她垂帘听政,整天忙于政事,这打马吊的运动就被她闲置了好多年。 现在还政了,清闲了,终于可以重拾这项运动了。 宫婢双手捧了一只紫檀木浮雕福禄寿三星的盒子过来放在桌上。 宋瑾宁抬眼一瞧,就见这盒子有四层抽屉。 宫婢伸手拉开最上层的抽屉,小心翼翼的将放在里面的马吊牌拿出来。 是清一色的萬字牌。 宋瑾宁明白了,这是每一层抽屉里面放的都是同花色的马吊牌呢。 宋太后还在笑着跟坐在椅中的惠太妃和荣太嫔说话:先前哀家还发愁呢,这宫里就咱们几个姐妹了,想要凑一桌都有些难。这不,现在就有了个牌搭子了。 宋瑾宁:很好,她就是那个牌搭子。 难怪刚刚宋太后忽然问她可会打马吊牌,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 虽然宋瑾宁当时很谦虚的回答说只略懂一二,但其实她对于这事十分的精通。 别问,问就是家学渊源。 当下十分淡定的在桌旁坐下,开始理牌。 打牌嘛,要的就是那点儿抓心挠肺的刺激,所以要是没赌注肯定就会差了那么点儿意思。 不过宋太后她们赌的也不大。 其实银钱不是问题。混到在座这几位的层次,还用为银钱担心?这不是担心要是输赢太大的话会伤了彼此间的和气嘛。 两圈牌打下来,宋瑾宁就大致摸清了在座三位的水平。 以荣太嫔的水平最高,惠太妃次之,宋太后最末。 但显而易见,宋太后又是最热衷于此项运动的人。 宋瑾宁唇角微弯。 这位宋太后有点儿意思啊。 刚刚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惠太妃和荣太嫔不约而同的让宋瑾宁坐在了宋太后上首。 这是让她给宋太后放水,还是防着宋太后胡牌? 不过宋瑾宁十分的上道。 她既不会特意防着宋太后胡牌,也不会为讨好宋太后就一味的给她喂牌。毕竟要是胡的太顺利,又或是胡的次数太多,那就会少了那份该有的趣味。 所以估算完宋太后手中的牌之后,她一般都会先顺着宋太后的牌出,然后等到差不多的时候才会甩出一张宋太后需要的牌。 这张牌还必须得是卡章,这样宋太后吃的时候才会喜上眉梢,心中成就感极强。 当然,宋瑾宁也不会一味的输,该胡牌的时候她照样胡牌。 谁的钱不是钱呢?她是没想过要赢这三位的银钱,但是她也没想过要输钱哇。 第10章 女主 是可忍孰不可忍! 宋太后邀人打马吊原就不是什么机密的国家大事,而且寿康宫里自然也有李承宣安排下的眼线,所以李承宣很快就知道了此事。 对此李承宣还是很乐见其成的。 巴不得宋太后沉迷于玩乐,从此无心朝政之事。 只是宋瑾宁竟然也会打马吊,这可真是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 也就是说,据他这两天冷眼看下来,他的这位皇后不但懒散,对于玩乐之事竟也十分的精通? 对此李承宣不得不怀疑,就宋瑾宁这样儿的,压根就不能治理好后宫。 前来传消息的内监现在还跪伏在地上恭敬的回禀着寿康宫里的战况结果。 太后赢了几钱银子,十分的高兴。数皇后娘娘赢的最多,足足有二两多银子呢。皇后娘娘就说了,要用这些银子做东,过两日请太后,惠太妃和荣太嫔赏花。 李承宣:...... 就二两多的银子够做什么东的?这绝对是借故笼络人心! 按照宋瑾宁的这手段,李承宣隐隐觉得,他很可能要收回刚刚他说的那句,宋瑾宁不能治理好后宫的话了...... 但相比较这个,现在让他更惊讶的是,宋瑾宁打马吊的水平竟然有这么高?! 李承宣对此表示不信,坚信这必然是惠太妃和荣太妃她们故意让着她的。 * 两日后宋瑾宁果然做东,在御花园中摆了一桌酒席,请宋太后等人前去赏花。 先帝在时虽有几十嫔妃,但生有子女的并不多。等到先帝驾崩之后,那些没有子女的妃嫔一律被送到皇家寺庙中落发为尼给先帝祈福了。 至于宫中剩下的这些个先帝的妃嫔中,则不得不提到贵妃魏氏。 若说先帝对魏贵妃那可不是一般的宠爱。向来贵妃册封时都只有金册,到了魏贵妃这里,为了显示宠爱,破例让她拥有跟皇后一样的金册金宝。 魏贵妃的肚子也极其的争气,相继生下了怀庆公主和福王。 宋太后那会儿虽然因为家族势力也跻身为四妃之一的贤妃,但是魏贵妃可从来没有把无子的她放在眼角之中。 谁能料想得到最后李承宣竟然会成为一匹黑马,突破层层阻碍一举登上帝位,她看不上的贤妃也因此荣登太后之位,而自己则只是个太妃! 魏贵妃原就要强,对这个结果自然心有不甘。所以即便宋太后如今的地位已经远高过她,她依然对宋太后没有半分恭敬之心。 -- 第18页 就譬如现在,哪怕大家坐在一起高高兴兴的一边赏花一边闲话,可但凡逮着机会了,魏太妃都会话里话外的刺宋太后两句。 宋瑾宁有点儿后悔请魏太妃过来。谁没事喜欢给自己找不自在啊。但让她请魏太妃过来一起赏花的人又是宋太后...... 宋瑾宁偏头看了一眼在魏太妃的嘲讽下依然面带微笑的宋太后,就很明白当年为什么宋太后能坐到太后的位子,而魏太妃只能是个太妃了。 不过想想也是。宋太后这几年可是在朝堂翻云覆雨,连权臣都扳倒了好几个的人物,其胸中之格局和韬略,哪里是魏太妃能比得上的。 想必要是宋太后真的有心想恁死魏太妃,那肯定不是件很难的事。之所以现在还能容忍她在自己面前蹦跶,不过是还没有触碰到她的底线罢了。 不过宋瑾宁对魏太妃也不是很感兴趣,她现在比较感兴趣的人是江婉秋。 江婉秋,《嫂妻为后》一文的女主。 她是承平侯之女,生的相貌秀雅似芝兰。腹有诗书,才名遍京城。及笄之年由先帝亲自指婚给福王为福王妃。 原本这算是一门高攀的婚事,只可惜福王爱好走马斗鹰,大老粗一个。不但对琴棋诗画一窍不通,甚至压根不知体贴温存为何物,两个人压根就没有灵魂上的共鸣。 时日一长,江婉秋面上虽不敢表现,但心中肯定十分的失落。 加上先帝驾崩之后不久,承平侯不慎落马而亡,剩下的家族子弟都是扶不起的阿斗,于是承平侯府很快就衰败了下去。 魏太妃心里原就对这门亲事不满意。觉得自己儿子怎么着也得娶个丞相或是大将军这种手中有实权,能影响到朝政之人的女儿,承平侯也就是空有个爵位罢了,有什么用? 结果这老家伙还很快就死了。他那一家子不但帮不到她儿子,倒整天要她儿子帮,这能不气嘛? 就想方设法的给江婉秋找不自在。 江婉秋的设定就是个冰玉为骨秋为神,多愁易伤感的人,哪里受得了这些?于是她常年眉间带愁,眼角含雾,令人一见就不由的心中升起怜惜之意。 李承宣正是如此。初见就深感此女子与那些庸脂俗粉不同,其后渐渐的上心。 情至浓处,哪里还管得上她是不是自己的二嫂,照样出手抢夺之。 然后江婉秋虽然心里也倾心于他,但面上依然眼含泪光,说些什么恨不相逢未嫁时,若有下辈子我们有缘再做夫妻之类明拒实撩的话。 两个人虐了得有个几百章吧,中间经历了彼此各种虐身以及虐心的情节,然后在李承宣差些儿死了的时候江婉秋才终于哭着说愿与他今生执手。 宋瑾宁对此的评价是,啧,啰不啰嗦啊? 不过按照原书的时间线,这会儿李承宣和江婉秋应该还没有见过,所以宋瑾宁想要看的那些戏码暂且还看不上。 但这并不妨碍她现在好好的看一看江婉秋。 相貌确实生的十分秀雅,眉眼间的愁绪也如青山隐隐,为她平添了几分娇弱之意。 只可惜宋瑾宁看书的时候就对这个女主喜欢不起来,所以现在看过几眼就算。转头跟静乐公主李熙雁说话去了。 李熙雁是宋太后唯一的亲生女儿,所得的娇宠自不必说。但这位才十四岁的小姑娘却甚是恬淡文静,一点儿恃宠而骄的意思都没有。 这会儿她正手拈了一枝桃花在凝神看着,宋瑾宁问她做什么,她说是前些时候教导她的先生让她以桃花做一首诗。她病了的这些时候一直没精神做,今儿病好了,所以开始想了。 只知道看书,从小到大连字帖都很少临摹,压根不会做诗的宋瑾宁:...... 就觉得略有点儿羞耻。 一直留意这边动静的魏太妃听到了这话,立刻来了劲头,笑着说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想必无论是女红还是学识都堪为天下女子的表率。难得今儿大家聚在一起,不如皇后让我等也见识见识? 全场静默。 因为那些品级不如魏太妃的太妃太嫔们都知道,魏太妃这就是在故意找茬。 宫里早就传遍了,这位皇后娘娘幼年时的脾气可不是一般的骄纵,自然也跟着一并儿不学无术。但是现在魏太妃却让她展示女红还有学识...... 这可不就是成心让皇后娘娘出丑嘛。 话虽如此,但正所谓看热闹不嫌事大,所以一众太妃太嫔虽然面上不敢说话,但实际上内心已经在欢呼,打起来,打起来。 打起来是不可能打起来的,因为有宋太后在。 宋太后这个人护短。原本觉得魏太妃对她的那些挑衅就跟蚊子在耳边哼哼一样,她但凡分神多看一眼这个人都是她输了。但是现在魏太妃竟然挑衅到了她侄女的头上...... 这必须不能忍啊。 就淡淡的说道:女红这种东西不过是小门小户的女子才必须要掌握的才能罢了。但凡门第稍微高一些的人家谁家没个绣娘?要什么东西让绣娘去绣便罢了,没的还要自己亲手绣的。那可不是把自己当成上不得台面的绣娘了? 在场的太嫔太妃们:...... 好家伙,宋太后这话就是明晃晃的在打魏太妃的脸啊。 整个宫里谁不知道魏太妃的手艺出众?先帝还在时,他的寝衣基本都是由魏太妃包揽的。 -- 第19页 被嘲讽为上不得台面的绣娘,魏太妃自然不服。 暗中磨了磨牙,按捺住了想掀桌而起的暴躁,她转而说道:且不说女红,皇后出自名门,肯定学富五车,才识令天下人赞叹。不如便以这桃花为题赋诗一首,让我等开开眼,如何? 说完,她还叫江婉秋:你也以桃花为题赋诗一首,请皇后娘娘给你指教指教。 一众围观的太妃太嫔:哦豁!事情要闹大! 皇后娘娘不学无术的名声早就已经深入人心,但是江婉秋的才名却是遍京城。说什么以桃花为题赋诗一首让皇后娘娘指教,怕不是成心想让皇后娘娘出丑吧? 这个魏太妃可真是胆大啊! 宋太后面色变了。 好你个魏太妃!以前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就算了,但是你现在竟然打定了主意要我侄女当众出丑! 是可忍孰不可忍! 就要给魏太妃几分颜色看看。 只是她尚未开口,就听到宋瑾宁笑吟吟的声音响起。 指教二字严重了,倒是可以一块儿切磋切磋。那就请福王妃先以桃花为题赋诗一首了。 宋太后侧头看过去,就见宋瑾宁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宋太后心中不由的起了疑问:难道这七年间她这侄女竟然收敛了性情,学会了赋诗,且有把握能一举击败才名在外的江婉秋? 不然她现在怎么会一副胜券在握的自信姿态呢? 第11章 输了 李承宣是不信的。 宋瑾宁自然不会做诗。但正所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背诗。 老天爷在上,为今之计,也只有在脑海的存货中挑选一首合适的桃花诗,稍微改一改用来充数了。 能流传到后世的诗肯定都是佳作,江婉秋纵然再有才名,那也是比不上的。 于是这一场比试,自然是站在前人肩膀上的宋瑾宁大获全胜。 宋太后简直喜形于色。 宋瑾宁这绝对是在给她长脸啊!看魏太妃往后还动不动拿她儿媳的才名说事。 至于魏太妃,虽不说勃然大怒,但那也肯定是面上无光。 于是这场赏花宴结束之后,还没等回到自己的宫中,她就已经在路上开始埋怨起江婉秋来。 原本我就觉得你家世不够好,相貌不够好,心中瞧你不上。也就只有一个才名能让我勉强瞧你一眼。现在可倒好,你娘家衰败了,事事要靠着我儿不说,就连你的才气也...... 宋瑾宁那是什么人?这满宫里谁不知道她不学无术,只怕连三字经都未必能背的出来。可刚刚倒好,她做的桃花诗竟然压倒了你做的。你以前的那些才名,莫不是你娘家故意叫人散播出去,好让你能攀龙附凤,嫁个好人家? 她这一番话说的着实恶毒,但是江婉秋偏偏又反驳不得。 因为这个人不但是高高在上的太妃,还是她的婆婆。身为儿媳,她只有受着的份。 就咬唇低头,沉默不语。 魏太妃偏偏见不得她这副模样。 哼,一天到晚摆这么一副不高兴的死人样子给谁看?难怪我儿宁愿外出狩猎也不愿歇在你屋里了。 江婉秋依然低头沉默不语,握着锦帕的右手却紧紧的攥了起来。 魏太妃是个暴脾气,她不高兴了,身边的人就都别想高兴。 嫁给我儿好几年了,也没见你生个一儿半女下来。你莫不是压根就不会生?那你还算是个女人? 逮着江婉秋的痛处使劲的戳,戳完之后还嫌不解恨,呵斥着:回去之后用心的挑两个丫鬟送到我儿身边去。你自己生不了,总得让其他女人给我儿生吧? 江婉秋低头应了一声是。语气平静,毫无波动。 魏太妃有一种重拳出击,却打到了棉花堆的感觉。 额角青筋跳了两跳,她转身就走。 江婉秋欲待跟上,就听到魏太妃不耐烦的咆哮声响起。 还跟着我做什么?看到你这张脸我就生气。快滚吧。 江婉秋依然语气平静的应了一声是。等魏太妃的身影消失在青石径尽头,她才慢慢的往宫门方向走。 宋瑾宁在御花园大放异彩的事李承宣很快就得知。 探听到消息的内监还分别将宋瑾宁和江婉秋所做的桃花诗背诵出来给他听。 李承宣甚是惊讶。 当年的宋瑾宁肚子里到底有几分才学他是一清二楚的,不想现在她竟然能做出如此立意高深,意境深远的诗来? 难道这七年间她竟然真的洗心革面,一心求学不成? 李承宣是不信的。 但是这两首诗的差距现在就明晃晃的摆在他眼前...... 沉吟了一会,李承宣问周敬:这个福王妃,朕仿似记得她在京中甚有才名? 周敬能做到大内总管的位子,不说天下之事尽在腹中,但该他知道的事他肯定都知道。不然主子问起来的时候他难道要一问三不知? 当下忙躬身回道:回陛下的话,确实如此。 这位福王妃在闺中时就已经才名遍京城。当时先帝也是听说了她的才名,召她入宫,见她生的相貌清丽,又端的是个温婉的好性子,这才亲自将她指婚给福王。 -- 第20页 李承宣对此事有些印象,但是对于江婉秋本人他却没有半分印象。 纵然是他二嫂,但一来男女有别,二来福王成亲后就开牙建府,搬到宫外居住,所以他和江婉秋并没有见面的契机。 紧接着就是先帝驾崩,他登基为帝,每日疲于应对朝臣和宋太后,哪还有功夫去关心自己的二嫂? 就算江婉秋偶尔会进宫,但也是去拜见宋太后和魏太妃的。他那时尚未大婚,自然很少踏足后宫。 只是能被父皇肯定才名的福王妃,现在做的桃花诗竟然被宋瑾宁给比了下去? 李承宣又仔细回味了一番刚刚那两首桃花诗的差别,还是觉得此事实在玄幻。 宋瑾宁怎么可能会做出这么好的诗来?定然这诗是他人所做,宋瑾宁偶然得知,今日不过是在众人面前照搬了出来而已。 周敬见他许久都没有说话,犹豫了一犹豫,最后还是大着胆子说道:陛下,离您大婚已经过去了五日呢。 他底下的话虽未言明,但李承宣怎会不明白? 自大婚那夜之后,他便再未踏足宋瑾宁的未央宫。便是他再以政事繁忙为借口,但一再如此,只怕就算宋瑾宁不说,宋太后也肯定会有意见。 与其到时让宋太后亲自过来说,倒不如他主动前往。 于是心中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之后,年轻的帝王以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吩咐着:备辇,摆驾未央宫。 李承宣到未央宫的时候宋瑾宁正站在院中的梨花树下跟白露说话。 可惜梨花花期已过。不然等到望月之日,看满宫明月梨花白,也是一件雅事。 开玩笑,她上辈子好歹是中文系的。不说出口成章,但诗词典故之类的那也是能信手拈来的。 李承宣正转过影壁,耳中就明明白白的听到了这两句话。 脚步一顿。 以他的了解,宋瑾宁是很纨绔的一个俗人,但她竟也知道月下赏梨花这样的雅事? 不由的看向宋瑾宁。 其时夕阳已经下山,绚丽的晚霞泼洒了半边天幕,橙光万道。 宋瑾宁背向他而站。白罗衫,丁香色绣裙,腰肢纤细,背影袅娜,竟莫名让他想起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句诗来。 李承宣觉得他一定是魔障了。 宋瑾宁这时得白露提醒,已经知道了李承宣过来的事。 惊讶的转过身。一时没有控制好自己,将现在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 李承宣:...... 这满满的嫌弃语气! 这到底是有多不待见他啊,竟然时隔五日看到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所以说,先前他心中所想的,对于他自新婚之夜之后就没有再踏足未央宫,宋瑾宁心中必有不满的事完全就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吧? 李承宣对此很难不沉下脸。 年轻的帝王还是很在乎面子的。所以他当即就冷声的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更何况是这小小的后宫?难道朕自己的地盘朕还来不得? 说着,目不斜视,大步的就往正殿走去。 宋瑾宁:...... 这位陛下的设定不是喜怒不形于色的面瘫脸么?看来他现在离着面瘫还很有些距离啊。 抬手将刚刚落在她衣襟上的一片落叶拈起放开,宋瑾宁抬脚,慢慢的往正殿走。 正殿里面伺候的那些宫婢和内监都还跪着呢。 李承宣端坐在上首的宝座中,明明看到宋瑾宁进殿,但依然一语不发。也不叫这些人起身。 宋瑾宁明白,这是要给她下马威呢。 她虽然不怕李承宣,但这位到底是九五之尊,手握生杀大权,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 就走过去叫了一声陛下,然后在旁侧的一张椅中坐下来,也不说话。 不就是比拼耐心的事么?反正跪的这些都不算是她的人,她不心疼。 这轮比拼显然是她胜。因为最后的结果是李承宣沉着脸说了一声平身。 跪着的一众宫婢和内监谢过恩,起身站起。 有的自去倒茶,有的则去掌灯。 一直将李承宣撂在这里干坐也不行啊,于是宋瑾宁眨了眨眼,然后问了一句:陛下,您晚膳用过了么? 不曾! 语气不算很好。但相比刚刚在院中说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句话时的语气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 但是,你晚膳都没有用,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难道要我给你管饭啊? 老天爷,她对着这个人真的会没胃口的。 宋瑾宁抬头无语望天。 周敬深知自家陛下傲娇的属性,是绝对不可能开口主动说朕就是过来陪你用晚膳这句话的。 他待要出来打圆场,但想起那日被罚做御膳房伙夫一日游的事来,还是缩着脖子做起了壁上观。 至于殿中其他的人,那就更加不敢开口说话了。于是一时四周静的落针可闻。 宋瑾宁觉得自己真的是太难了。她忍不住的开始想,李承宣怎么还不废后? 甚至她心中已经在开始隔空喊叫江婉秋了,快来将你家这位难伺候的主儿领走! 但是可惜江婉秋接收不到她此刻的脑电波,所以宋瑾宁静默了一会儿,也只得无奈的开口客套着:那,陛下留在臣妾这里用饭? -- 第21页 只是口中说着这话的同时,宋瑾宁内心在疯狂的呐喊。 你不是最讨厌我,看到我就烦的吗?所以千万,千万不要同意我说的这事啊啊!! 第12章 莫气 这不符合您一贯的作风啊啊! 事实证明,宋瑾宁的心愿再一次落空。 因为宋瑾宁说完这句话之后,一直坐得跟个雕塑,连脖子都没有动过一下的李承宣转过头,纡尊降贵的看了她一眼。 然后他用着一副既骄矜,又恩赐的口气说着:既然皇后如此恳求,那朕就勉为其难留在这里用晚膳罢。 宋瑾宁:...... 宋瑾宁一口老血闷在喉头。 忍不住了!好想直接给这个人一刀啊。 心中一遍遍的默念弑君要诛九族弑君要诛九族,宋瑾宁转头吩咐白露摆膳。 饭菜自然都是未央宫的小厨房所做。因着是晚膳的缘故,菜色以清淡为主。 吃惯了豪阔食材的李承宣乍然看到这满眼的绿,只疑心宋瑾宁这是把他当成兔子来喂。 所以她一定是故意的吧? 宋瑾宁接过谷雨递过来的热丝巾,一边擦手,一边笑吟吟的看着李承宣。 臣妾也不知道陛下今日会过来用晚膳,所以不曾吩咐膳房要多备些膳食。还望陛下不要见怪啊。 所以吃完这顿你就赶紧滚吧,以后也别再过来了。 李承宣看着她脸上很不诚心的笑意,再次坚定了宋瑾宁这肯定是故意的。 故意将他当成兔子,想用这些菜糊弄他。 但是他怎么能轻易认输呢? 就拿了筷子在手,皮笑肉不笑的说着:朕近日所食荤腥过重,正想吃些清淡的。皇后此番安排倒正合朕意。 宋瑾宁握紧了手里的筷子。 所以这个人也肯定是故意的吧?故意说这些话来恶心她,想让她生气来着! 她是不会生气的!正所谓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莫生气口诀,心情成功平复。很好,低头吃饭。 食不言寝不语,正好可以暂且不用同这位说话了。 一直站在旁侧伺候,看着这两位斗法的周敬很想扶额。 陛下啊,明明您在朝堂的时候都十分的冷静,可怎么感觉您刚刚十分的幼稚呢? 这不符合您一贯的作风啊啊! 不过让周敬再次想扶额的事很快又来了。 因为他发现自家陛下竟然较平日多吃了一碗饭! 难道刚刚满眼嫌弃这桌菜色的人不是他家陛下? 周敬惊了好一会儿,眼角余光不由的去瞥宋瑾宁。 宋瑾宁也已经吃过饭了,正接过谷雨递过来的茶水漱口。 周敬早先几年就跟在李承宣身边伺候,所以有幸见过宋瑾宁小时候骄纵跋扈,不知礼仪的模样。 但是现在宋瑾宁这举手投足间的做派,完全跟小时候不是一个样。说一句判若两人都不为过。 私心来说,现在的宋瑾宁还是当得起母仪天下这四个字的...... 宫婢上来撤去碗盘,李承宣走至上首的紫檀木短榻中坐下。 原本宋瑾宁每次用完晚膳后都会在庭院中来回走几圈消食的,但是现在李承宣在这里,只得放弃。 在椅中坐下,谷雨上了茶水,宋瑾宁拿了盖碗,垂眼慢慢的喝茶。 怕什么大家都不说话就会尴尬。哼,只要她自己不觉得尴尬,那尴尬的人就肯定不会是她。 抿了两口茶水,宋瑾宁放下盖碗,转头看着门外。 暮色四合,廊下灯烛莹然。偶有风起,庭院中的那棵梨树叶动枝摇。 春风就是好啊。纵然是夜风,那也是吹面不寒的,甚至还带着丝丝不知名的清淡花香。 正所谓好风凭借力,春天实在是个放纸鸢的好时节。 不过她宫中好像并没有纸鸢。但这也没关系,明日让宫婢去内侍省走一遭,拿两个来便是。 或许还可以叫上宋太后和静乐公主一块儿去放? 只是这宫中到处宫殿巍峨,御花园中树木葱茏,该去哪里找个适合放纸鸢的空旷之地呢? 宋瑾宁想这些事想的入神,压根就没功夫去理会李承宣。 身为九五之尊,李承宣何时被人这样冷淡忽视过?待要起身拂袖离去,但想想宋太后,还是沉着一张脸继续坐着吧。 但是两个人一直这样干坐着肯定不是个事。 眼角余光瞥见宋瑾宁走神已经走到物我两忘的境界,李承宣原本想要主动开口说话的冲动又淡了。 别他说出一句话来宋瑾宁压根没听见,得他重复个两三次她才会回神。要果真是那样,那他得多丢脸啊。 就叫周敬:拿本书过来给朕看。 到时宋瑾宁走神,他看书,彼此正好不用交流。就算宋太后知道他们两个如此这般相处,那想必也无话可说。 周敬听了这吩咐,心里就想,我的爷哎!您怎么不早说啊? 但凡您早说一句,我铁定让人抱几本书跟着一并儿过来。但现在您猛可的吩咐这一句,您这是让我现下去御书房给您取书去? 御书房离着这里可很有一段路,这一来一去,纵然是用跑的,估摸着至少也得一炷香左右的功夫吧? 到那时估摸着您和皇后娘娘都该歇下了吧?还看得什么书啊? -- 第22页 颇有些犹豫。 待要张口问这未央宫里有没有书,取一本过来给陛下看。但想着宋瑾宁那早就传遍宫中不学无术的名声...... 别到时候让宋瑾宁误以为他这是故意说这话嘲讽她就不好了。 宋瑾宁虽然在走神,但是李承宣说的这话她还是听到了。 无他,主要是李承宣的声音其实还是挺好听的。 并不是能苏断人腿的低音炮,但却十分的清澈。纵然他故作老成,却还是能从中听到一股意气风发的少年气。 至于书宋瑾宁肯定是有的,只是她并不愿意借。 因为她对于自己的每本书都十分的爱惜,除却至亲,她不想外借给任何人。 所以只当没有听到,继续眼望门外。 她身后不远处就站着白露和谷雨。 白露还好,一贯的万事不着急的平静冷淡脸,但是谷雨就不一样了。 纵然明知道宋瑾宁不喜欢将自己的书外借给他人,但是现在李承宣与她已经是夫妻,那应当不算外人吧? 而且这几日谷雨看着宋瑾宁和李承宣两个人相处的模式,实在是为她操心。 于是咬牙了一咬牙,谷雨上前两步,对李承宣矮身屈膝行了礼。 然后她便问道:娘娘藏书丰富,不知陛下想看什么书?待奴婢为您取来。 所以皇上,我们娘娘的学问其实是很好的。你万不可听信外面的那些传闻,然后就对我家娘娘冷淡啊。 她此话一出,宋瑾宁看了她一眼,李承宣则是看向宋瑾宁。 宋瑾宁看谷雨是因为,好家伙,你竟然敢不经过我的同意就直接将我的书借给别人? 至于李承宣之所以会看向宋瑾宁,则是因为他很惊讶的缘故。 她竟然也会有藏书?难道说这七年间她果然变了性子,变得好学起来? 可惜宋瑾宁前些年留给他的印象实在糟糕,所以李承宣很快就嗤之以鼻。 想必她即便有些藏书,也不过是附庸风雅,掩人耳目罢了,必定没有看过。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么。 只是枯坐这里实在无聊,李承宣便淡淡的说着:那就取一册《资治通鉴》来罢。 谷雨应了一声是,转身退下。 须臾便回转来,双手捧了好几册书,都是《资治通鉴》。显然是让他自取其中的任何一册来看。 李承宣微微侧头看了周敬一眼,周敬会意,走去从谷雨手中接过书,转身奉给李承宣。 都说《资治通鉴》乃是帝王之书,李承宣原本并没有指望宋瑾宁宫里会有这个。 以为宋瑾宁纵然弄了些藏书装点门面,但想必也只是些寻常见的书卷罢了。之所以会说这个,其实是存了为难的心思。 但是没想到那侍婢竟然转身就去取了来。 看来南阳郡王果真是不差银子么,连这样的书卷都搜罗来给女儿附庸风雅。 李承宣轻哼了一声,从周敬手中拿了最后一册来看。 封面看着还挺新的。 果然。想必这书自到了宋瑾宁这里就一直闲置在架上,她压根就没看过吧? 然而令他震惊的是,等他一翻开书册,就见里面有些地方竟然写了注释。 字体隽秀,显然是出自女子之手。 再往后翻了翻,就翻到了一片金黄色的银杏叶。 想必是夹在书中,用来做书签用的。 所以宋瑾宁不但看了这《资治通鉴》,甚至已经看到了最后一册...... 李承宣惊讶之意,不由自主的抬起眼望向宋瑾宁。 就见宋瑾宁正叫了谷雨过去,在她手中也拿了一册《资治通鉴》打开。显然同他打的是一样的主意。 但凡看上书,自然不用再同他交谈了。既省事又省心。 李承宣原本不想理会宋瑾宁,但最后还是没有忍住,两指拎起手里的那册《资治通鉴》问着。 这书,你看过? 第13章 吹捧 别站着,坐啊。 宋瑾宁拿书在手,闻言微微撩起眼皮,颇有些不耐烦的瞥了李承宣一眼。 废话!既然是我的藏书,我不看,难道还放在那做摆设啊? 待要不理李承宣,但想着这位毕竟是皇帝,就算她现在心里再不待见他,但面上还是得勉强过得去才行。 就点了点头:看过。 只是她纵然回答了,那也是回答的十分简洁。 李承宣是个十分敏锐的人,哪怕宋瑾宁刻意掩藏过了,但他还是能听得出语气中的不耐烦和敷衍。 李承宣握紧了手里的《资治通鉴》。 即便宋瑾宁现在开始识文断字了又如何?她内里不照样还跟以前一样? 一样的对他没有半分尊敬,全无敬畏。 只是不同的是,他现在不是个寂寂无闻的皇子,而是九五之尊的皇帝!宋瑾宁依然敢如此待他,就别怪他以后对她不客气! 沉着一张脸,李承宣垂眼看书。 宋瑾宁也不再说话,窝在还算宽敞的椅中,慢慢的看起书来。 殿中十分的安静,只有红烛偶尔爆出的毕剥声。 周敬偷偷的瞥了宋瑾宁一眼,又偷偷的瞥了李承宣一眼,心里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陛下明明是过来宠幸皇后的,但现在怎么看着倒是专门过来看书的? -- 第23页 还有皇后。皇宫里的女子,哪怕是中宫之主皇后,看到皇上过来那也是喜出望外啊。平常更是恨不得用尽各种手段让皇上对自己专宠。但是这位倒好,看她这架势,分明是不想皇上过来啊。 唔,只能说这一对帝后实在是,够奇特。 但是周敬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他什么都不敢说。手执拂尘,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一侧不动。 更漏声声响过,李承宣和宋瑾宁分明都听见,但是两个人都没有动。也没有一个人说话,目光胶水粘过似的,依然落在书上,半点都没有动弹。 李承宣此刻心中想的是,就寝这个话难道要他这个做君王的主动提出?不该是宋瑾宁主动? 宋瑾宁心中想的则是,都已经这么晚了,李承宣怎么还不走?难道他想在她宫中留宿? 想想也很有可能。 大凡做皇帝的,要考量的东西很多,后宫里的女人还能个个都是他喜欢的啊?为了平衡各方势力,最后该睡的不也都睡了? 想必她对于李承宣而言,就是心中分明不想睡,但迫于各方考量最后也不得不睡的人。 不然他今天会来未央宫? 宋瑾宁:...... 李承宣刚亲政不久,羽翼尚未丰满,暂且肯定不敢废后。只怕还会不时来她的未央宫留宿一晚。 所以往后如何同李承宣相处还真的是件难事啊。 最后就寝这两个字还是李承宣先说出口的。 只是宋瑾宁有一种错觉,李承宣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好像充满了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无可奈何之下的献身语气。而她,就是那个强迫帝王的牛掰之人! 虽然明知道时间和场合都不对,但是宋瑾宁还是没有忍住,唇角往上翘了起来。 不巧又被李承宣看见了。 宋瑾宁也无所谓,索性对着李承宣粲然一笑。 李承宣:...... 刚刚还做了一副跟他不熟巴不得他赶紧滚蛋的样子出来,现在听到他要留宿,还不是立刻心花怒放,笑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呵,女人!口是心非就是你的代名词! 李承宣去了净房洗漱。等他洗漱好,只穿着一套寝衣到寝殿的时候,就看到宋瑾宁盘腿坐在粉紫色的锦褥上。 她身上穿的还是先前的那套衣裙,不过是宽去了外袍而已。 头上原就简单的发饰已经全都除去,一头乌发流水一般的散在肩头,看起来十分的柔顺有光泽。 纵然心中再不喜宋瑾宁,但李承宣也不得不承认宋瑾宁生了一副好皮囊。是真正当得起芙蓉面,杨柳腰这几个字。 与上次大婚之夜,李承宣回殿之后宋瑾宁已经熟睡不同,此时宋瑾宁却是清醒的。 甚至目光还一点都没有躲闪的落在他身上,看着他慢慢的走近。 李承宣:...... 这个女人怎么看起来这么淡定?难道她一点都不知道害羞? 还是说,她其实早就盼着这一刻了? 李承宣脚步微顿。 因为他自小到大都没有跟女人亲近过,这还是他的第一次。而且还是现在这样被人盯着一步一步的走近,他内心不可能毫无波澜。 所以他慌,他窘,他面皮微热。但是身为九五之尊的他怎么能轻易让人揣摩到他的内心?所以他依旧面无表情,抬脚,沉稳着脚步继续往前走。 只不过还没等他走到床榻旁,就听到宋瑾宁蓦然开口:停!我有话说。 李承宣立刻停下脚步。 他说什么来着?她也就是表面装的淡定,实际上心里早就又慌又羞了。 就双手背在身后,居高临下用着睥睨的眼神看着宋瑾宁,慢悠悠的问着:皇后有什么话要说? 宋瑾宁唇角微抽。她有点儿想抽这个人。 但为着往后的自在着想,暂且还是忍了吧。 于是她唇角翘起,面上浮上两分笑意来。 陛下,您先请坐,容臣妾慢慢跟你说。 一边说,她还一边起身自床榻上站起,走到桌旁拎壶倒了一杯茶水双手奉了过去,来,陛下,您请喝茶。 李承宣目光狐疑的看着她。 事出反常必有妖,宋瑾宁忽然如此态度,她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但正所谓敌不动我不动,所以李承宣还是按下满腹疑问,什么话也没有问。只是戒备的看着宋瑾宁。 自然没有接她递过来的那杯茶水。 啧,还挺警惕。 宋瑾宁唇角微撇。但她没有表现出半分不满来,甚至脸上的笑意仍在。 顺手将茶杯放在桌面上,她在桌旁的绣墩上坐下。同时伸手对还没有落座的李承宣做了个手势。 陛下,别站着,坐啊。 姿态既自然又大方。反倒显得李承宣的局促和拘束来。 李承宣暗中咬牙,总觉得自己的气势被宋瑾宁给压制住了。 当下沉着一张脸,在另一张绣墩上坐了下来。语气有些发冷的问着:你到底有何话要对朕说? 宋瑾宁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目光直视坐在对面的李承宣,笑容坦荡,诚恳。 陛下,臣妾下面所说的话,皆是为了你我二人往后能更好的和睦相处,所以请陛下听了之后能商酌一番。 -- 第24页 是这样,臣妾深知自己乃蒲柳之姿,相貌丑如无盐嫫母,又才疏学浅,性格懒散不求上进,实在不堪匹配陛下,也当不起这母仪天下的皇后一职。 说到这里,宋瑾宁面上的表情转为沉痛。 @泡@沫 所以不瞒陛下,自接到册封臣妾为后的旨意之后,臣妾就夙夜忧叹,只恐深负圣恩。 等入京见到陛下的第一眼,见陛下天人之姿,雍容华贵,当时便觉得只有这世间最好的女子才能配得上您。臣妾何德何能,敢居这后位?臣妾当时羞愧之下,便想立刻自请下堂。但碍于新婚不久,恐落人口实。但也不忍陛下日常对着臣妾这张脸,惹您心中不快。故臣妾思虑几日,便想着,不然暂且委屈陛下,人前与臣妾假意做夫妻,私底下则以兄妹之情相处?等到日后陛下有了心仪的女子,臣妾立刻主动退位让贤,如何? 宋瑾宁觉得自己实在是体贴。 通篇不提宋太后,也假装不知李承宣娶她,时不时的到她的未央宫来是迫于宋太后之威。甚至还说了,以后但凡李承宣需要,她立刻自己主动请求废后,将所有的责任全都往自己身上揽,完全解决了李承宣的后顾之忧。 这下不管是面子还是里子,宋瑾宁都觉得给足了李承宣,他肯定会答应自己的这个提议的吧? 于是看着李承宣的目光充满了自信。 李承宣无声的哼笑了一声。 这是又装上了? 但即使她再舌灿莲花,说的再天花乱坠,一心为他着想,都掩盖不了其实是她自己对这门婚事不愿的事实。 李承宣对这门婚事确实也不情愿。少年傲气,也确实不愿对着自己不喜的女人还要与之同房,所以宋瑾宁的提议确实十分的合他的心意。 但就算这样,岂能如此容易就遂了她的心愿?那岂不显得他的心思完全被她给揣摩清楚,以及掌控住了? 于是李承宣一脸无动于衷的模样,右手食指也在不徐不疾的轻点紫檀木的桌面。 皇后过于自谦了。若你这等相貌都能称之为无盐嫫母,想必这世间再也无女子敢自称自己相貌姣好。至于才疏学浅一事,据朕所知,前几日皇后做的桃花诗可是惊艳众人,力压了一直才名在外的福王妃。 还有这懒散不求上进之语,在朕看来,却是皇后大度能容人,不妒不嫉之兆。中宫之主正需此等襟怀,后宫方能和睦共处。是故何来退位让贤一说?在朕看来,世上再无人能比皇后更适合执掌这一方凤印了。 说完,李承宣唇角微弯,心情颇好的看着宋瑾宁。 倒要看她如何应答他的话。最好能看到她惊慌失措,再开口恳求他才好。 第14章 失算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大概说的就 宋瑾宁眉尾微扬。 我以真诚待你,你却如此试探于我。既然如此,那只好开大了。 于是宋瑾宁学着李承宣的样,食指轻点桌面。同时她面上的笑意较刚刚更甚。 陛下果真觉得臣妾有这般好?也觉得臣妾适合执掌凤印,母仪天下?既如此,怎好辜负陛下的殷切期望呢?往后臣妾必定鞠躬尽瘁,替陛下打理好后宫,让陛下无后顾之忧。 李承宣:...... 完全没有想到。 感觉就是将军在即,没想到竟然被对方反将了一军。 失算!实在是太失算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虽然知道这并非宋瑾宁的真心话,只是显然到目前为止整件事的走向都被宋瑾宁牢牢的掌控着,他一直处在被动的位置。 这种感觉真的十分的让人不舒服啊。 但李承宣又拉不下脸面改口说先前的那番话只是他的戏语,他其实是挺赞同宋瑾宁的那番提议的。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大概说的就是他自己了。 另一方面,宋瑾宁看着李承宣被自己一番话说的憋屈模样,只觉心情大好。 心情一好,她也不介意主动递个台阶过去。 就笑着说道:不过纵然陛下如此高看臣妾,臣妾却依然内心惶恐,对陛下的赞扬深感愧不敢当。所以臣妾先前的那个建议,陛下难道真的不再考虑一番? 李承宣心想,我怎么没看出你的惶恐来?倒是一脸的得意自信? 得意于让我自咽苦果,却有苦说不出?自信于看透我心中所想,知道我对你刚刚说的话一定会咬钩? 李承宣心中委实觉得憋屈,却也只能在言语中勉强给自己找回点面子。 正所谓君子不强人所难,更何况朕乃一国之君,胸襟更应该宽广。既然你如此不喜这门婚事,朕自然不会强求。便准了你所言罢。 宋瑾宁:行吧。只要你同意这事,高高在上的态度和话语什么的,我都不在乎。 因为我知道你现在的实质已经是色厉内荏了。 甚至为了以后我们两个能和睦相处,我不介意再多给你点面子。 于是宋瑾宁还起身自绣墩上起身站起,矮身屈膝对李承宣行了个礼。 多谢陛下成全。 协议就这么达成了,那接下来...... 陛下,您今晚还要歇在我这里? 大家都已经谈拢了以后在合适的时机就分道扬镳了,难道现在还要真给你做夫妻啊?宋瑾宁肯定不愿。 -- 第25页 显然李承宣也不愿。 年轻的帝王现在显然还没有修炼到能心平气和的跟个没感情的女人也能睡一起,所以上次新婚之夜他去而复返的时候即便宋瑾宁没有入睡,到最后他也必然不会碰她的。 只是歇宿此事...... 暂且还是在你宫中留宿罢。 宋瑾宁对此表示理解。 都说帝王无家事,要是让臣工们知道皇帝一直没有和皇后圆房,只怕明天就会有人上书。 因为不圆房那就没有子嗣。正所谓储君乃国之根本,要是一直没有储君,那肯定会出大事。 再者,要是让宋太后知道这事,宋太后能罢休? 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李承宣还是得时不时的来她宫中一趟,并且留在此处歇宿。 好在宋瑾宁想的通透。 歇宿就歇宿呗。反正两个人可以睡在一间屋里,不同床。只要他们两个人不说,就没有人会知道。 她也不担心李承宣会用强。因为李承宣看着就是个傲气很足的人,应当做不出来这种事。 再者,难道自己的这身功夫是白学的不成? 想通这一层之后,宋瑾宁就很大方的说道:陛下,往后您睡床,我睡榻。 临窗木榻很宽敞。而且离着窗子近,入睡之前还能听到庭院中风吹树叶之声,挺有意境的。 宋瑾宁安排妥当,就转身去衣柜里面抱了两床被子出来。 她现在是皇后嘛,说一句富有四海都不为过,寝殿中闲置的被褥有的是。 李承宣坐在桌旁没有动,看宋瑾宁将临窗木榻上的紫檀木炕桌放到一旁,然后开始铺床叠被。 先前她就想好了。跟李承宣还得相处个两三年呢,就算说不上抬头不见低头见,但也免不了会时常见面。为免除以后他们两个人每次见面的时候都很尴尬,那倒不如现在就将话给他挑明了。 挑明了就挺好。说不定往后他们两个人要是相处的好还能做朋友呢。 因着这个缘故,她早早的就将谷雨白露和一干伺候的宫婢全都遣了出去。现在自然也不能叫她们进来铺床了。不然不就相当于昭告天下她和李承宣分房睡? 宋瑾宁铺床的动作虽然慢悠悠的,但有条不紊。 你会铺床? 片刻之后,宋瑾宁听到李承宣略带点儿惊讶的声音。 宋瑾宁明白,原身出生贵族,估计除了吃饭和睡觉要自己来,其他的事都有人代劳。铺床什么的,她肯定不会。 但是对于上辈子只是个普通人的宋瑾宁而言,铺床不是件很寻常的事? 对啊。 宋瑾宁背对着李承宣,一边将一只软枕放在锦褥上,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着,在家闲着没事学的呗。 李承宣没有接话。心中在想着,这个宋瑾宁跟以前相比确实有了不小的变化。 至于宋瑾宁,她压根不关心李承宣。 铺好了被褥,就要上榻安睡。 却忽然听到李承宣略有些别扭的声音响起。 你睡床。 宋瑾宁上榻的动作一顿,有些震惊的回头看李承宣。 大哥你这什么意思? 李承宣一看她脸上的这表情就知道她想歪了。 一张脸沉了下去,耳根处却有些发烫。 朕对你没有兴趣! 这话他几乎是从牙缝中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的。难道是要以此来坚定他的决心? 然后宋瑾宁又听到他略带着鄙视的语气在说着:这床上的被褥已经沾上了你的气息。朕不睡别人用过的被褥。 宋瑾宁:陛下,莫名的觉得你这话说的有点中二怎么办? 但是能睡床那肯定比睡榻好啊。 不过宋瑾宁还是控制了下心里的欣喜。至少不能表现在面上让李承宣察觉到。 于是就做了一副为难的样子出来说道:只是,让陛下睡榻的话,岂不是委屈了陛下? 李承宣没有理会她这句话,直接走到榻旁。 反正也就会委屈个几次就够了。等后面他大权在握,将宋太后架空之后,自然不用再往这未央宫来。 客套的话没有得到回应,宋瑾宁也不恼。乐滋滋的转身回床上睡了。 纵然两个人睡在同一间屋里,也不用担心会尴尬。因为床前立了一张紫檀木座绣玉兰花鸟图案的屏风,成功的隔绝了一切视线。 宋瑾宁这一晚睡的还挺好的,连梦都没有做一个。 她的生物钟准时的很,次早她跟往常一样醒了过来。 在衣架上取了一件外衣随便披在身上,她绕过屏风去叫李承宣起来。 得赶在宫婢进殿伺候之前将榻上的被褥收起来,营造出一种她和李承宣昨晚其实是同床而睡的假象哇。 结果一绕过屏风,宋瑾宁差点儿没笑出来。 就看到榻上豆绿色的湖绸锦被落了一半在地上。 另一半被子还是得亏李承宣的右腿和左手搭拉在上面按实了,不然只怕也早就落到了地上。 这位陛下的睡相不怎么样嘛。 宋瑾宁忍着笑,走过去笑着开口唤道:陛下?陛下? 如此喊了好几声,才看到李承宣一双墨眉微动。然后才是双眼睁开。 睁开的一瞬间,可见他眼中的茫然之色,恍若孩童。 -- 第26页 没想到啊,原来李承宣也有看着这么人畜无害的一刻。要知道在原书中,李承宣基本上就是强势冷酷的代名词,其他的神情一概没有。 至于李承宣为什么现在还没有成为那样的人,宋瑾宁猜测一方面是因为李承宣尚未到书中所说的弱冠之龄,另外一方面则应该是李承宣还没有遇到江婉秋,他命中注定之人,所以并未产生足以令他性格改变的化学反应。 但不得不说,宋瑾宁觉得,相比较书中李承宣的性格,她觉得还是现在的李承宣更可爱一点。 李承宣一睁开眼,入目就是一张娇俏的脸。 他刚醒,意识并没有全部输回笼。只觉得这个人的眼中如有光,笑起来的时候让人觉得整个世界都明亮了不少。 疑心自己还是在做梦,梦见了九天之上的仙女。 但仙女下一刻就直接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腿上,催促着:快起来,谷雨和白露快要过来了。 疼痛让李承宣瞬间清醒。 然后他一张脸就黑了。 这哪里是什么九天之上的仙女?这分明就是个只会使用蛮力的泼妇! 而且泼妇的速度极快。他才刚从榻上爬起来,下一刻她就手法极其迅捷的将被褥铺好,抱着放进了衣柜里。 这一套动作做下来简直可以说是行云流水,让还来不及穿鞋赤脚站在榻旁的李承宣直接懵了。 但留给他发懵的时间不多。几乎是下一刻,他就听到殿门被叩响的声音。同时谷雨的声音响起:娘娘,您醒了吗?奴婢现在进来伺候您梳洗? 宋瑾宁听了,立刻拽着李承宣的胳膊往床边一拉,再将他按坐在了床沿上。 至于她自己,则是身法极其迅捷的往床上一爬,靠在床头坐好。然后才扬声叫着:进来罢。 李承宣:...... 他身为九五之尊,来自己皇后的寝宫睡个觉都搞的跟偷晴一样。 所以他昨晚到底为什么要同意宋瑾宁说的那个提议?! 不然他能像现在这么尴尬吗?! 第15章 早膳 真的很好吃的哦。 因着那一巴掌的缘故,李承宣也被激的起了气。 于是接下来在穿衣洗漱的过程中他一直沉着一张脸,让伺候他的宫婢们不由的内心惴惴,生怕他忽然发怒。 对此宋瑾宁并没有什么波动。因为她觉得她压根没有做错一点事,那干嘛要内疚,要不安? 等她洗漱好了,早膳已经被摆放在桌上了。 宋瑾宁其实不太想跟李承宣一块儿用膳,但是鉴于昨晚他们两个刚成为盟友,而且桌上的饭菜份量一看就是好几人份的。显然是小厨房一早就得到消息,于是连着李承宣的那份也一并儿做了。 宋瑾宁还能怎么办?只得不大情愿的发出一声邀请。 早膳一块儿用? 李承宣没接话,沉着一张脸就要离开。 刚刚的那巴掌和那份尴尬他还没受够啊?还要留在这里用早膳?谁知道宋瑾宁还会不会再给他弄点尴尬出来。 但怪只怪他眼角余光多看了那一眼...... 熬的金黄的粟米粥;蒸的白馥馥,隐隐散发着一股儿酒香的不知道什么面饼;炸的油汪汪的寒具(其实就是油条);煎的底壳焦黄的交子(其实就是饺子)等等。 更不必说各样什锦酱菜,绿汪汪的小菜,以及水煮的鸡蛋,鸽子蛋,热好的牛乳,熬煮好的豆浆,豆花之类,林林总总的摆满了整个桌面。 李承宣再也挪不动脚了,不由自主的转身,在桌旁坐下。 宋瑾宁也在桌旁坐下了。 她看着这满满一桌子的吃食,眉头轻皱。 虽说她这辈子是贵族世家的小姐,现在更是皇后,但是潜意识里依然觉得浪费食物是可耻的! 周敬经由最初的惊讶,现在已经一脸淡定的站在李承宣身边伺候。 问明李承宣想吃豆花之后,周敬动作娴熟的盛了一碗放至他面前。 李承宣喝了一口豆花,夹了一只煎饺咬了一口。 然后他没忍住,抬头问宋瑾宁:这交子里面除了肉馅,还裹了什么馅? 宋瑾宁心想,你就这么问我,我哪知道啊?不得我尝过一口才晓得啊。 遂也夹了一只煎饺咬了一口,细细的分辨了一会,才说道:约莫是荠菜罢。 荠菜?李承宣唇角微抽,野菜? 对于他这种反应宋瑾宁还挺能理解的。 一来皇室中人平素都以肉食为主,素菜吃的都少,二来,野菜嘛,民间都是喂食家畜所用,又或是灾荒之年灾民用来充饥之物。让堂堂一国之君吃野菜,好像确实有点儿掉份哈。 但是宋瑾宁无所谓的很。 我又没拿刀架你脖子上逼着你吃,你完全可以选择不吃嘛。 至于她自己...... 几口将那只煎饺吃了下去,她才点了点头,慢条斯理的说道:对啊,是野菜。 但是很好吃,鲜的很。 李承宣额头青筋跳了一下。 上次的蒿子粑粑也是野菜做的,这次的油煎交子裹的馅儿里面也有野菜。再看桌上那一旁碧油油,绿汪汪的菜,不会也是什么野菜吧? 这个宋瑾宁怎么会这般喜欢吃野菜?难不成他们一家子在云南的日子过的十分的凄苦,所以才节俭至此? -- 第27页 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她父亲身为整个帝国唯一的异性藩王,是可以在封地征收赋税的。不说富的流油,但想吃什么样的珍品佳肴没有?而且整个帝国谁不知道他将自己这唯一的女儿视为掌上明珠,要什么给什么,怎么会舍得让她吃野菜? 除非是宋瑾宁自己要吃的...... 至于她为什么要吃,当然是因为好吃啰。 就连李承宣也不得不承认,无论是上次的蒿子粑粑也好,还是这次的荠菜馅的油煎交子也好,都十分的好吃。 原本周敬听着这交子里面裹了野菜馅儿,已经做好准备接住李承宣将咬了一口的交子扔下。 不想他非但没见着李承宣将剩下的交子扔下,反倒眼睁睁的看着他将交子一口一口的吃了下去。 而且吃完这一只之后,他又在盘子里面夹了一只。 周敬:...... 周敬差点儿热泪盈眶。 他就觉得陛下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为了能更好的亲政,他被逼着做了多少自己不愿意的事啊。 李承宣尝过煎饺,又盯上了那块白面饼。 吩咐周敬撕了一小块,他拿在手上打量了一打量。 面上看着仿似跟一般的白面饼并没有多大的区别,不过两面金黄。尝了一口之后还察觉到了淡淡的酒香。 李承宣讶异。便又开始不耻下问:这个饼,是用什么做的? 宋瑾宁:...... 陛下,您这是要化身为好奇宝宝吗?怎么什么都要问啊? 面粉加水和成团,再加点儿酒酿,发酵之后用小火煎出来的。 顿了顿,宋瑾宁又问道:陛下,您知道面粉是怎么来的吗? 宋瑾宁完全有理由怀疑这位陛下长到现如今这么大都没有见到小麦。就算见过了,他能知道面粉是麦粒去壳之后磨出来的? 李承宣不高兴了。 朕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朕每年立春的时候都要祭天,祈祷这一年风调雨顺。 你那也就是走个过场而已,能知道个什么! 不过宋瑾宁还是很给面子的哦了一声,表示她知道了,一边放下筷子,在碟子里面拿了一只鹌鹑蛋慢慢的剥起来。 见李承宣看着她,便在碟子里又拿了一只鹌鹑蛋递过去:陛下想吃这个? 周敬见了,忙要接过,等将壳剥干净了再给李承宣。 但是李承宣见宋瑾宁剥的挺容易的,就以为这事儿不难。 不想被宋瑾宁瞧不起。刚刚她问自己知不知道面粉是怎么来的,不就是瞧他不起?就越过周敬,直接伸手将鹌鹑蛋接了过来。 学着刚刚宋瑾宁的样,将鹌鹑蛋在桌面上敲了敲。 不想用的力气太大,鹌鹑蛋直接就给敲塌了一半。 李承宣也不吱声,就埋头剥蛋。 但他哪做过这事啊?连鸡蛋都没剥过,更何况体积小了这么多的鹌鹑蛋。 最后剥的坑坑洼洼的不说,蛋面上还沾了好些细小的壳。 周敬不忍直视,默默的将头转向了一旁。 至于宋瑾宁。她虽然已经低头在竭力的忍着笑了,但两侧肩膀还是在不停的抖动着。 这位陛下的自理能力只怕连幼儿园的小朋友都比不过。 李承宣也是要脸的。这样的小事却被宋瑾宁笑话,他这张帝王脸还往哪里搁啊? 好在他并不是个动不动就要人性命的暴君。虽然被笑话了,也只是沉着脸,连火都没有发。 至于那颗被剥的只剩了半颗的鹌鹑蛋,被他赌气一样的扔到了面前的小碟子里。 然后他低头喝豆花,再不开口。 下垂的视线中忽然出现一只白瓷青花小碟,里面放着一颗已经剥好的鹌鹑蛋。 至于推着这只小碟子的手,白嫩的就跟这剥了壳的鹌鹑蛋一般。 陛下,您请吃。 是宋瑾宁忍着笑的声音。 总不能真的将这位陛下给惹恼了吧?往后她可是还要在这宫里生活个一段日子,当然是能不同李承宣交恶就不跟他交恶了。 所以后面不待李承宣再开口询问,宋瑾宁已经主动将桌上的菜色之类都介绍了一遍。 这攒盒里放的各样什锦酱菜,都是赵嫂她们自己做的,陛下您尝尝?这碟子是马兰头拌豆干。淋了些芝麻油在上面,所以闻着十分的香,吃起来也甚是鲜香爽口。 这马兰头也是一味野菜,想必陛下以前没有吃过?不过虽是野菜,味道却十分的鲜美。而且春日嘛,吃的就是一个青字。立春节气的时候各地不都有咬春的习俗? 这碟子则是现在的时令菜,名菜苔。并没有十分复杂的烹制方法,不过是加了熬制的猪油一块儿翻炒一会就能出锅。吃着不但清爽,甚至还有几分甜味。 至于这碟子里装的则是一味民间小食,名豆腐乳。是将豆腐切成小块放在清理干净的稻草上,让其自然发酵霉质。随后用筷子夹了霉质后的豆腐块在浓度较高的酒水里面滚一滚,再在辣椒面里面滚一滚,放到坛子里封好口搁一段时间。 要吃的时候只需从坛子里面将腐乳夹出来。也可直接吃,也可淋了麻油,或者也可以用滚油泼上去,滋味各不相同。我爱吃原味儿的,陛下尝尝? -- 第28页 李承宣一脸的惊讶。 这惊讶主要源自于两方面。 一是发霉的东西也能吃?二来则是,宋瑾宁知道这些民间小食便罢了,但怎么连这些小食怎么做出来的她也一清二楚? 她难道不是贵族出身?难道不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只在家学女工针凿,用琴棋书画自娱? 宋瑾宁一眼就猜到他心中所想。 这位陛下现在竟然还没有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这不行啊,还得继续修炼才行啊。 不过宋瑾宁还是好心的给李承宣解了惑。 我父亲痴迷美食,我也受其影响。不但要会吃,还得知道每样食材的各种吃法才有趣。 实则是因为她上辈子就是个吃货,没事就看各种美食纪录片,美食视频之类。虽说她动手能力差了点,并不能完全复制出那些美味,但是父亲招的那些个厨子个顶个的厉害,所以她只用出主意,说出个大概的步骤就行,他们自然能还原。 就是她父亲,还会经常问她最近有没有想到什么新奇的美食呢。 但这些自然不能同李承宣说,就拉父亲出来做挡箭牌好了。十分完美,也无可挑剔的借口。 而且显然李承宣也相信了,因为他脸上的惊讶已经没有了。 宋瑾宁却还有心拿他开涮,就笑着问道:这腐乳的由来陛下已经知道了,那么陛下要不要尝一尝? 来嘛,不要因为人家发酵长了毛霉就歧视它。其实真的很好吃的哦。 第16章 吃友 这位也是同道中人。 李承宣对此自然是犹豫的。 但是他不想让宋瑾宁瞧不起,所以还是以一副大无畏的口气说着。 朕乃天子,天下万民都是朕的子民,朕自当与民同乐,了解他们日常所食之物。 说着,伸筷子夹了一小块腐乳,慢慢的放到口中。 宋瑾宁:啧,就让你吃个腐乳而已,你还能给我扯上这些高大上的话? 面上却一脸促狭的问着李承宣:怎么样,陛下,您的子民日常所食之物的滋味如何啊? 刚刚李承宣那一筷子夹的可都是外面带辣椒面的皮儿。 虽说这时代已经有了辣椒,但并没有全国流行。至少在宫廷这块儿,料理食物时所用到辣椒的次数不多。 不过想想也是,宫廷中的食材大部分都是燕窝,海参,鲍鱼之类的山珍海味,压根用不上辣椒。就算鸡鸭这些,他们这里还没有爆炒的概念呢。 对于很少吃辣椒的李承宣而言,忽然就这么一筷子辣椒面直接塞到口中,不被辣到才怪。 果然下一刻就见李承宣低头,急急的拿勺子开始喝豆花。 不过豆花是热的嘛,刚吃了辣,再喝上这么两勺热腾腾的东西...... 宋瑾宁忍着笑,将那碟子马兰头拌豆干推到了李承宣面前。 陛下,来,这个是凉拌的,您用点。 还吩咐白露去倒杯凉茶给李承宣。 李承宣哪还能不明白宋瑾宁这是故意的?气的压根没控制好自己的表情,抬头瞪了她一眼。 宋瑾宁才不怕。一边撕了一半油条拿在手上,一边笑盈盈的说道:陛下,您要吃不了辣的话,那可会错过很多美食的哦。 麻辣香锅毛血旺水煮鱼剁椒鱼头麻辣豆腐辣子鸡,还有翻滚的红油大火锅这些都了解一下! 宋瑾宁自己是吃货,对于挖掘吃货肯定也较常人更加的敏锐。 刚刚李承宣忽然停脚落座就已经足够让她知道这位也是同道中人了。 还有什么比跟同道中人一块儿讨论各地的美食来的有趣?特别是这位同道中人在她看来还是张白纸,她可以一边带领他尝遍各种美食,一边接受他钦佩的目光。成就感爆棚有没有? 所以宋瑾宁现在看李承宣的眼神有点儿类似于师父看到合自己心意的徒弟,又或是伯乐看千里马? 李承宣:...... 虽然不知道宋瑾宁现在在想什么,但总觉得她看自己的目光有点儿不对啊。 而且她对他的态度明显较刚刚有了很大的变化。 来,你再尝尝这腐乳的里面,一点儿不辣,还带点儿酒香是不是?再带一点儿辣椒面尝尝看,是不是觉得滋味很奇特? 一直站在一旁的周敬:......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至于白露,则淡定的表示她家姑娘每次想到一个新菜式,席间同老爷显摆推销的时候就这样,她对此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一顿早膳吃的可谓是宾主尽欢。 甚至席间宋瑾宁还跟李承宣科普了豆腐的各种衍生形态。 ......这做豆腐呢,得先浸泡黄豆。然后磨成豆浆,烧开。豆浆可以喝,分甜豆浆和咸豆浆。豆浆受热之后表面会慢慢的凝起一层皮,谓之豆皮。 豆皮可凉拌,可卤,可加各样食材一块儿炒。还可加了肉丝一块儿卷起来吃。再在豆浆里面点上卤水,豆浆凝固,就成豆花儿了。 这豆花儿跟豆浆一样,也有甜咸之分。当然,你要是想吃麻辣味的豆花也不是不行。另外豆花还能做豆花鱼,豆花牛肉呢。 等将这豆花舀起放在纱布里面包起,压出里面的水分,那就成了豆腐了。豆腐这一味食材陛下应该不陌生吧?另外还能制作成豆干,素鸡之类,这些陛下有没有了解过? -- 第29页 李承宣:...... 我一天到晚忙着在前朝跟那些个大臣勾心斗角,还得防备宋太后心血来潮忽然又垂帘听政,我哪有心思去了解这些个东西去? 再者圣人不是说了,君子远庖厨?他一个九五之尊的皇帝,没事了解这些做什么? 不过只是一粒黄豆罢了,没想到竟然能做出这么多东西来,想想还是觉得挺奇妙的。 宋瑾宁显然有点儿上头了,等早膳用完的时候,她又笑着说了一句。 赵嫂前些日子弄了一坛子臭豆腐,等过几日好了,请你吃油炸臭豆腐哈。 臭豆腐?听这名字就觉得挺臭的。 而且看宋瑾宁这一脸的促狭模样,总觉得她这是要故意捉弄他。就跟一开始哄他吃那个腐乳似的...... 但不得不承认,今儿的这一顿早膳都挺好吃的。 于是李承宣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宫婢捧了茶水来给宋瑾宁和李承宣漱口。 李承宣今日虽然不用上早朝,但依然有许多奏折等着他过去批阅。还召集了户部和工部的几位官员一块儿商讨疏浚新安江的事,所以早膳之后就立刻起身要走。 宋瑾宁觉得自己现在明面上还是李承宣的皇后,所以该她分内的事她肯定还是要做的。 就将李承宣送到殿门口,与他道别。 李承宣行至院中,偶一回头,见宋瑾宁还站在殿门口没有回转。 此时朝日虽未升,却有霞光万道。她一身浅绿春装站在玫瑰色的霞光影里,美人美景,足可入画。 李承宣心中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好像许久之前的那个宋瑾宁他已经记不清相貌了,也记不清当时他自己憎恨她的心情。但是现在的这个宋瑾宁,他好像并不觉得讨厌...... 宋瑾宁直等李承宣的身影绕过院中的影壁才转身回殿。 宫婢们早就将碗碟撤下,宋瑾宁走至东次间的临窗木榻上坐下。 雪球朝她扑了过来,宋瑾宁顺手揽住,抱在怀里。 一人一猫就这么懒懒散散的窝在榻上。白露过来奉茶的时候看见,没忍住说了一句谷雨时常规劝宋瑾宁的话。 娘娘,饭后不宜立刻落座。还是起来走动走动的好。 待会儿不是要去给太后请安? 宋瑾宁没有动弹,右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撸着雪球的背。雪球被摸的舒服了,一双蓝色的眼睛眯了起来。 到时我不坐轿辇了,走着去寿康宫好了。 未央宫离着寿康宫可有好些距离,白露想了想,便罢了。 将茶盘里的茶碗放到宋瑾宁手边的炕桌上,她就要退下。 却听到宋瑾宁在问:谷雨呢?怎么我今儿自早起就没看到她? 白露正想回答,却有一道声音抢先响了起来。 娘娘,奴婢来了。 宋瑾宁循声看过去,就见谷雨正从殿门外走进来。 等她走到近处,宋瑾宁才看到她背后还背了一根荆条。又或者其实就是烧火棍? 宋瑾宁:...... 你这是做什么? 谷雨也不回答,走过来径直在宋瑾宁面前跪下。 娘娘,奴婢这是负荆请罪来了。 奴婢知道,娘娘对自己的藏书最是爱惜,轻易不借外人。但昨日晚间奴婢没有经过娘娘的同意就私自将娘娘的藏书借给皇上阅读了。奴婢有罪,还请娘娘责罚。 说着,自身后将那根荆条抽出来托在掌心里面,高高的向上举起。 宋瑾宁:...... 她看看跪在地上的谷雨,又看看一脸淡然站在一旁的白露。 明白了。 难怪今儿自早起就没看到谷雨,原来她是在酝酿着这么一件事。 而且这事白露显然也是知情的。 还负荆请罪呢,你们两个这都是从哪学的。 宋瑾宁一时都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了,雨儿,我知道你也是为我好,我并没有怪你。起来罢。 谷雨和白露跟在宋瑾宁身边已经有好几年了,自然知道她是个很宽厚的主子。平时不说打,连骂都没有骂过她们两个一声。还会笑嘻嘻的叫她们两个是雨儿,露儿。 也确实是将她们两个惯坏了,所以谷雨和白露在她面前才没有太多的顾忌。 就譬如说这负荆请罪,谷雨原也知道宋瑾宁不会真的怪责她,不过她做奴婢的,做错了事肯定还是要站出来认的。 所以宋瑾宁一说没有怪她,谷雨立刻就起身站起。 同时笑嘻嘻的恭维着:娘娘您真是心胸宽广。 宋瑾宁斜了她一眼:少拍马屁,我不吃这一套。 但其实还是吃的。谁不喜欢被人夸奖啊? 谷雨才不管这些,又笑嘻嘻的接着说道:奴婢刚刚在外面听说,皇上今儿早膳用了好些。看来皇上很喜欢咱们宫里小厨房做的膳食呢。 宋瑾宁一边给雪球顺毛,一边继续拿眼斜她。 所以呢?你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见谷雨继续喜滋滋的在往下说话。 这样好啊。待会儿奴婢就去跟小厨房说一声,让她们往后多做些别出新意的菜式来,这样往后皇上来咱们未央宫才能来得更勤快。 -- 第30页 潜台词就是,这样皇上不就会越来越喜欢皇后您了? 宋瑾宁无奈的抬头扶额。 这丫头对于撮合她和李承宣真的是不遗余力啊。 那个,雨儿啊, 在谷雨喋喋不休的当口,宋瑾宁好不容易才开口插进自己的话,那个,咱们是不是该去给太后请安了?要带过去的糕点和小食你都让人准备好了吗? 谷雨果然很容易就被带偏了话题。 早就准备好了。另外小厨房刚刚还做了一些青团,有芝麻和豆沙两种馅儿的,我也每样都装了一碟子带上。 顿了顿,谷雨又试探着问了一句:那个,娘娘,这青团要不要给陛下也送些过去? 谷雨心里原本还有些忐忑。 因为这几日据她冷眼看下来,娘娘对陛下的态度可是一点儿都不热络。 但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这一次宋瑾宁却是十分干脆的就点头同意了。 送呗。芝麻和豆沙馅儿的都给他送一碟子去。另外,往后要是咱们小厨房再做出什么糕点或小食来,不但要给太后和静乐公主都送一份儿,给陛下也送一份儿过去。 这位可是她新加的盟友和吃友,怎么着也不能厚此薄彼不是。 第17章 纸鸢 说的宋瑾宁差点儿热血上头。 等宋瑾宁到了寿康宫,就见静乐公主李熙雁也在那里。 将自己拿来的糕点小食同宋太后和李熙雁分享过了,三个人坐下来闲话。 因说起纸鸢的事,宋瑾宁便要邀宋太后和李熙雁一块找地儿放纸鸢去。 李熙雁才十四岁,对这种事自然极其的喜欢。当下她嘴上虽然没有说想去,但看向宋太后的目光中却满满的都是期待。 这是等着宋太后点头答应呢。 宋太后见状心中暗叹。 也不知道是天生性格如此还是怎么的,明明她觉得自己做事挺雷厉风行的,怎么女儿却这般的柔弱没有主见?连想要放个纸鸢都要她点头同意才敢去? 眼瞅着她这也到了该找夫婿的年纪了,纵然贵为公主,但是该有的决断还是得有啊。不然往后在婆家受了气只怕也只会默默的忍着。 宋太后觉得她有必要好好的锻炼锻炼她这唯一女儿的胆量了。当然,现在就重要的,就是告诉她想做什么就去做。 就说道:你既想放纸鸢就跟着你表姐一块儿去。 她自己则是因着这两天右腿泛酸的缘故,所以懒得动弹。 李熙雁应下了。然后就问宋瑾宁要去哪儿放纸鸢。 这个宋瑾宁也不知道啊。 原身虽然小时候经常出入皇宫,但是她并没有那些记忆,所以这事难道不是李熙雁更在行? 因为这位从小到大可都是在皇宫里面长大的,皇宫就是她的家。 最后两个人一番商议之下,还是李熙雁迟疑着建议:不然我们去太极殿前面的广场? 宋瑾宁眼前一亮。 那个广场它知道。 大的一眼望过去就令人心生震撼。 地上铺设的还都是很平整的青石砖块,广场上甚至连棵树都没有。据说这是因为万一有刺客了,这样一览无余的也能让刺客没地儿藏匿身形。 实在是很适合奔跑的一个地儿,特别适合放纸鸢。 宋瑾宁就要拍板决定,李熙雁却又提出了疑问。 只是太极殿是一众臣子上朝议政之地,我们要是去那里放纸鸢,会不会被臣子们看到,然后说咱们? 你怕他们说你? 还没等宋瑾宁劝说,宋太后就已经恨铁不成钢的开口先说起来。 且不说今日并不是大朝会的日子,有哪个臣子有胆子敢私自到太极殿去?就算碰见几个臣子又怎么了?你们一个是皇后,一个是公主,无论哪个臣子,哪怕就是丞相,见到你们都要跪下行礼。他们不怕你们就算了,你反倒还要忌惮他们? 说着,右臂一扫,她又十分豪迈潇洒的说着:你们表姐妹两个就去那里放纸鸢去。记得要大大方方的。就算碰见什么臣子,也不要怕,拿出你们作为皇后和公主的尊贵和派头来。若是有人胆敢说你们,直接叫人上前去用大耳刮子扇他们。再问他们一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更何况这皇宫之内?我们在自己家里放纸鸢碍着你什么事了?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说的宋瑾宁差点儿热血上头。 她发现她真的是太喜欢宋太后了。 这位太后不但护短,开明,关键是她敢跟人明杠啊。 当下忙笑着应了一声,握了李熙雁的手臂,两个人就一块儿出了寿康宫。 从未央宫出来的时候宋瑾宁就遣了两个宫婢去内侍省拿纸鸢,这会儿刚走出寿康宫的宫门,可巧就看到那两名宫婢回转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内监。 两名宫婢的手上分别拿了两只纸鸢。 每一只纸鸢的形状也都不一样。 燕子,蝴蝶,金鱼,蝙蝠。那名内监的手里拿的则是一只形状十分巨大的凤凰。 宋瑾宁放纸鸢的经验并不丰富,所以并不敢挑战那只凤凰,拿了只大小正好的燕子纸鸢。李熙雁拿的则是那只金鱼纸鸢。 表姐妹两个一边说话,一边往太极殿前面的广场走。 -- 第31页 正值三月,天气和暖。今儿又是个好天气,日光明媚,照的宫殿上的琉璃瓦一片流光溢彩。 原就是惠风细细,吹的嫩绿的柳枝儿不停的摇摆,等到了空旷的地方,那风就越发的大了。 额前碎发飘起,宽大的衣袖和腰间的衣带也往后扬了起来。 表姐妹两个人的兴致都很高,很快的就开始放起纸鸢来。 两个人挑选的纸鸢并不大,广场上风又大,于是纸鸢很快就被放上了空。 而且飞的越来越高,很快的就看不清原本的形状了。 宋瑾宁刚刚在日光下一顿跑,光洁的额头上沁出一层细汗来,气也有点儿喘。 将手里的线交给白露拿了,她走到一旁阴凉的地方站着。 谷雨倒了一杯茶水递过来,她伸手接过,一边慢慢的喝着,一边打量着四周。 就见广场两侧各有一道宫门,这会儿都紧紧的闭着,旁侧还有侍卫在站岗。 另外广场两侧还各有二三十间屋子,也不知道是官员办公的地方还是用来做仓库用,堆放物品的地方。 身后就是高高的丹樨了,上面就矗立着十分威武霸气的太极殿。 至于身前,目光越过宽阔的广场就是汉白玉做的三座拱桥。 再往前就是朱红的城墙,以及三道宫门。 中间的那道宫门类似于大门的正门,一般不常开。宋瑾宁记得自己大婚那日喜轿就是从这丹凤门的正门抬进来的。 想到这,她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 那就是在原书里,江婉秋后来虽然做了李承宣的宠妃,但一直耿耿于怀自己是从侧门进来的。于是后来她封后的时候,哪怕是从贵妃位晋升为后位,原是不必离宫的,但李承宣为了补偿她,还特地又给了她一场盛大的婚礼,让她坐着的喜轿从这丹凤门里抬了进来,也算是弥补她心中的遗憾。 啧。看不出来现在说话做事都很别扭的李承宣往后还会是个细腻的人啊。 宋瑾宁喝好水,正要将杯子递给谷雨,然后再去放会儿纸鸢,这时就看到丹凤门的左侧门有人走进来。 隔的比较远,看不清对方相貌,但看衣着应当是女子。 命妇想进宫得提早往宫里递牌子,得到皇后的允许才可。宋瑾宁这两日并未接到任何命妇递过来的牌子,所以这个人...... 能直接进宫的皇亲国戚就那么几个,想必现在来的这人不是怀庆公主就是江婉秋了。 宋瑾宁站着没有动弹。远远的见那人遣了个侍婢过来打探,随后那人自己便往广场这边走来。 白底碧边的上襦,浅碧色的罗裙,生的相貌秀雅如江南三月枝头刚刚绽放了一半的桃杏,只看着就让人觉得楚楚可怜。 正是江婉秋。 想必是进宫来侍奉魏太妃的。 宋瑾宁隐约记得原书里有这么一段:说是魏太妃打从一开始就不喜江婉秋,后来江婉秋娘家衰落,魏太妃就越发的不喜她起来。 明明魏太妃的身子康健的很,哪次发脾气吼人的时候不中气十足,声震宇内?但偏偏经常说自己这酸那痛的,动不动就叫人往外传话,让江婉秋进宫来伺候她这个婆母。 可想而知那哪里是伺候,完全就是心里不舒服,拐着弯儿的折腾江婉秋呢。 约莫天底下大部分的婆母都有这么些个通病:觉得自家儿子天下第一优秀,无论哪个女子嫁给自家儿子都是高攀了;儿媳妇娶回家就是用来传宗接代的,所以日常催生。一旦过了她心中的预定期限还没有生出来,就怀疑儿媳妇不会生,背地里说她有毛病,是不会下蛋的母鸡;自然还有,哪怕儿媳妇为她老X家生儿育女了,但那也是外人。看着外人闲了做婆母的就不高兴,非得让她每天忙的跟个陀螺似的不停歇才好。 魏太妃显然就是这一类婆婆,而且还有过之而不及。 因为她儿子是皇子啊,家里确实是有皇位要继承的。 虽然这皇位现在没落到她儿子手里,但魏太妃还是觉得有希望的。 万一李承宣哪天就英年早逝了呢?万一老天不开眼,哗啦一下就从天掉个馅饼砸她儿子头上了呢? 这心态能不高高在上吗?还能看得上一个娘家家境已经衰败,对她儿子继承皇位没有半点帮助的儿媳妇吗? 那必须不能够啊。 从这方面来说,宋瑾宁还是挺同情江婉秋的。 但姐妹,要相信困境和艰苦都是暂时的,你很快就能翻身将魏太妃踩在脚底下,扬眉吐气做主人了。 宋瑾宁在心里悄悄的为江婉秋打了个气。 不过就算如此,宋瑾宁也说不上有多喜欢江婉秋。 无他。主要是宋瑾宁打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多愁善感,伤春悲秋,遇到事就只会哭的人。而且显然在宋瑾宁看来,这位女主后期其实还有点儿作,所以就更加不是她的菜了。 第18章 所好 这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宋瑾宁 江婉秋已经带着侍婢走过来了。 她虽然是福王妃,按照排行来说还是宋瑾宁的二嫂,但是皇家嘛,谈亲情之前得先讲君臣,所以江婉秋看到宋瑾宁的时候照样得行礼,称呼她一声皇后。 宋瑾宁也没矫情,坦然的受了她的礼,然后笑着同她寒暄:福王妃这是进宫探望魏太妃? -- 第32页 江婉秋回了一声是:母亲命人传信,说昨儿起就开始犯了头痛的老毛病,让我今日进宫侍疾。 宋瑾宁看江婉秋一脸平和的模样,知道她自己其实也是不信这话的。 但是不信能怎么办?魏太妃但有要求,她也只能听从。 宋瑾宁对此也爱莫能助。毕竟她虽然是皇后 ,但人家那是婆媳两,一家人,没她这个外人说话插手的份。 就点了点头。 李熙雁这时也将手里的纸鸢交给宫婢,走过来跟江婉秋说话。 不过这孩子原就是个文静话不多的性子,也不大会与人说场面上的客气话,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站在一旁微笑而已。 宋瑾宁其实也不太喜欢虚情假意的说场面话。好在江婉秋急着去见魏太妃,不一会儿功夫就作辞离开了。 李熙雁看着她走远,悄声的说道:二嫂其实挺可怜的。我听人说魏太妃现在正张罗着要给我二哥纳几个侧妃呢。 这事你怎么知道的?宋瑾宁不由的惊讶。 因为她知道李熙雁是个很宅的性子,平时都很少出寿康宫的宫门,更不说出这皇宫的门了。 而且看她的性格也不像是主动去打听这些八卦事的人。 是那些命妇进宫跟我母后闲话的时候我听到的她们说的。 李熙雁回答的十分的乖巧,而且她们不但跟我母后说我二哥府里的事,还会跟我母后说我长姐家里的事。 宋瑾宁秒懂。 那些命妇想来是投宋太后的所好才会说这些的。 先帝驾崩的时候留了遗旨给宋太后和李承宣,让他们善待魏太妃和她的一双儿女。宋太后虽然迫于这个暂且不能在明面上对他们如何,但心里总归会有些不爽快的。 因为以前魏太妃可没少挤兑欺压她。 所以知道魏太妃的一双儿女各自成家后家里都过的一派鸡飞狗跳的,宋太后心里肯定会挺爽。 这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宋瑾宁对比表示十分的理解。 因为这要是她,她肯定也是这样。 知道我讨厌的人过的不好了,那我心里肯定会觉得非常好。 * 御书房内,李承宣在批阅各地官员呈上来的奏折。 抬头要茶的时候,周敬还奉上了两碟子小食。 李承宣一看,见那两道小食油绿如玉,以往并未见过,便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御膳房新研究出来的糕点? 周敬不敢隐瞒,躬身回答:回陛下的话,这是皇后娘娘遣人送过来的。乃是一味民间小食,唤做青团。 周敬是穷苦人家出身,小时候也食用过这青团。灾荒年的时候也吃过野菜,所以不论是上次的蒿子粑粑也好,还是这次的青团也好,他都能一眼认出。 这若是在以往,这两碟子小食周敬压根就不会端到李承宣的面前来。陛下是什么身份?天之子,九五之尊,怎么能吃这些玩意儿?但是今儿早上看了李承宣在宋瑾宁那用早膳的场景,周敬忽然就有些不确定了。 他想着,其实还是皇后娘娘聪敏。陛下从小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没有吃过?只怕早就已经吃腻了。所以即便现在拿了再精美的食材,叫了再高明的厨子用心的烹制,想必在陛下眼中也不过尔尔。反倒是这些山野村食,不说吃,只怕陛下连见都没有见过。 毕竟无论是做臣工的还是做奴才的,谁敢给陛下吃山野村食啊?而且为了讨陛下欢心,让他以为天下人人富足,怎么还敢告诉他好些老百姓都以野菜充饥?所以陛下猛然见着这些,可不得觉得稀奇。 再一尝,味儿竟然还不错,那可不得兴致勃勃。 而果然,下一刻周敬就见李承宣一气吃了三个青团。 周敬:...... 他有点儿明白上次陛下为什么会让他去御膳房做了一日伙夫了。 哪里是什么泡茶的水多滚了一遭的缘故,分明就是他擅作主张叫人扯下了那道蒿子粑粑。陛下又是个好脸面的人,不好直接以这个理由怪他,就随便找了个其他的借口罚了他。 周敬心想,小时候他在家的时候曾听娘同邻居聊天,说是有一家的父母给自己儿子娶了一房媳妇儿,那儿子一开始并不乐意。架不住那媳妇儿做饭好吃,合了儿子的胃口,到后来那儿子竟然十分的喜爱那媳妇儿,两个人生儿育女,和和美美的过了一辈子。 看来陛下和皇后也是这么一回事啊。 李承宣这时已经将手里的筷子伸向第四只青团了,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在叫好的声音,就叫周敬出去看看,看是何人胆敢喧哗。 周敬领命。须臾就回来禀报:是皇后娘娘和静乐公主在太极殿前面的广场上放纸鸢。纸鸢放的十分的高,就有随行的宫婢拍手叫好。 李承宣夹着青团的手一顿。 然后他放下手里的筷子,命人将剩余的青团撤走,提笔继续批阅奏折。 日光透过雕花窗子斜入殿内,水磨的青石砖上日影斑斑。 殿外的廊柱下挂着各色鸟儿,啾啾的叫个不停。殿前的那株海棠树开了一树的花儿,风过时,粉色的花瓣纷纷扬扬的洒下来,恰似下了一场花瓣雨。 李承宣看完两本奏折,放下笔,转头望着窗外的春光。 周敬见微知著,便小声的开口提着建议:陛下,您看折子也看了好一会,不如出去走一走,歇息一会? -- 第33页 李承宣看他一眼,没说话。 周敬心中镇定的很。 上次蒿子粑粑的事他会错了意,但这次他是肯定不会会错意的。 便又继续往下说道:奴才以前听陛下念诗,有一句诗记得十分的清楚。一年春事都有几?难得今儿春光明媚,陛下万不可辜负。 这台阶递的够明显了,李承宣终于点了点头,起身站起。 既如此,朕便出去走走。 周敬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往殿外走。 走不上几步,又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女子的笑语声。 周敬偷眼觑着李承宣面上的神情,又适时的抛出了另一道台阶。 想是皇后和公主还在前面放纸鸢,陛下可要过去观看? 李承宣脚步微顿。 片刻之后他复又抬脚继续往前走。 倒是确实往太极殿的方向去了,但是出于周敬的意料之外,他只是站在高高的丹樨一侧,并未再往前走一步。 这个位置位于大殿侧面,能将前面的整个广场一览无余,但是因着有大殿遮挡,所以广场上的人并不能看到这里。 周敬有点儿闹不明白了。 依着今早的情形来看,陛下和皇后的关系分明较上次缓和了不少,刚刚陛下得知皇后在此处放纸鸢也是想来看的,可怎么现在到了这里陛下却停下不走了? 周敬也不敢问,手执拂尘静静的站在李承宣身后。 片刻之后,他听到李承宣的声音忽然响起。 那位女子是谁? 周敬知道他问的是正在和宋瑾宁说话的那个。忙仔细看了两眼,然后回道:想是福王妃。 福王妃?李承宣面上没什么表情,她时常进宫? 是。 周敬恭声作答,魏太妃身子常有不适,便会时常唤福王妃进宫侍疾。 李承宣轻哼一声。 魏太妃的身子骨不说壮的跟牛一样,但也绝对是康健,怎么会身子常有不适?别是借这福王妃能自由进出宫廷,借机传递什么消息罢? 就吩咐周敬:送个人去魏太妃身边伺候。 周敬心领神会,忙应了一声是。 李承宣又看了一会,转身往回走。 宋瑾宁看着那样懒散,只对吃感兴趣的一个人,没想到竟然会出来放纸鸢。 至于她刚刚笑起来时一副明媚灿烂的模样...... 哼,也只能说是不丑罢了。 李承宣唇角微弯,脚步轻快。 江婉秋此刻的脚步却甚是沉重。 她其实很不想进宫。 因为每次进宫,必不可免的就要去拜见魏太妃。而每次见到魏太妃,总不可避免的会受她各种嘲讽的话。 但即便她走的再慢,魏太妃的宫殿也近在眼前了。 江婉秋看着面前的宫门,深吸一口气,抬脚跨过了门槛。 魏太妃正歪在榻上闭目养神,有个宫婢手握了美人锤跪在榻前力道轻柔的给她捶腿。 还没有过来么? 是魏太妃在说话,带着些微怒气,松枝,你说,她近来对我这个婆婆是不是越来越不尊敬了? 她唤着松枝的这个人,是当年她进宫时从娘家带过来的侍婢,甚得她信任。 现在松枝就站在榻旁。穿一件豆青色领口绣迎春花的半臂,长脸,高颧骨,面相看着很有几分凶巴巴。 这个松枝旁的不行,挑拨第一名。巴不得世间大乱,她好在一旁看热闹。 当下就顺着魏太妃的话往下说。 可不是。奴婢瞧着咱们这位王妃的架子可不是一般的大。做姑娘的时候就仗着自己有才名在外,眼里能瞧得上谁?奴婢可听得说了,那会儿先帝赐婚的时候,咱们这位王妃其实心里是不愿意的,在家里哭闹了好几场,说是什么她从小儿琴棋书画皆是一等一的好,怎么着也得嫁个才学相貌俱佳的良人,可怎么就偏偏要嫁给福王呢。娘娘你听她这意思,分明咱们家王爷不是她心里的良人呢。 这话一出,魏太妃还能忍? 鼻中轻哼一声,她睁开双眼。 她以为自己是谁?不过是个没有实权侯爷的女儿罢了,能嫁给我儿那是她祖坟上冒青烟。就这她还不知足,竟然敢瞧不上我儿?我呸!会琴棋书画了不起?那秦楼楚馆里的姑娘,哪一个不会琴棋书画? 越说越气。 给她捶腿的宫婢想必也是吓着了,手头上一时没掌控好力道,捶的重了些,被魏太妃借机撒气,直接一脚将她踹翻在地。 连你这贱婢伺候我也不用心了? 骂了一句之后,她叫松枝,将她拉到院子里跪着。 松枝应了一声,拽着那宫婢的胳膊就往外拉。 可巧刚出了殿门就看到江婉秋正带着侍婢走进院子里来。忙扭头朝殿里通报了一声:娘娘,王妃来了。 第19章 酿酒 满树繁叶浓绿。 江婉秋刚绕过影壁就看到松枝拖拽着一个宫婢出来。 江婉秋很不喜松枝。 因为这个松枝惯会狐假虎威。知道魏太妃不喜她,对着她的时候就没有半点恭敬,话里话外的都是嘲讽之意。江婉秋甚至一点都不怀疑,这个松枝背地里没少在魏太妃面前说她的坏话。 -- 第34页 但即便再不喜她,她也是魏太妃身边最亲信的人,所以江婉秋看到她的时候还是停下脚,对她点了点头,叫了一声姑姑。 松枝压根就没有理睬她。拽着宫婢到太阳底下,喝叫她跪下。 许是觉得这样的惩罚力度还不够,还叫人拿了只托盘来,命她举着这托盘双手过顶。 江婉秋皱了皱眉。 这样的惩罚其实是很重的了。也不知道这个宫婢到底做错了什么事,就要受到这般惩罚。 但或许她压根就没有做错什么事吧?因为魏太妃那个人是惯会迁怒他人的。但凡她不高兴了,在她身前伺候的人就要倒霉。 江婉秋更倾向于后者,心中不由得微紧起来。 深吸一口气,她抬脚走进殿内。 魏太妃斜倚在靠背上,见她进来也没有说话。看她一眼,就撇过头去。 江婉秋上前矮身屈膝行了个礼:儿媳见过母亲。 待起身站起后,她又轻声细语的说道:昨日得宫人传话,说是母亲犯了头痛的毛病,儿媳甚是忧心。听人说天麻对治疗头痛甚是有效,故儿媳特地去药铺买了些上好的天麻来。 说着,侧身从侍婢的手里接过那一大包天麻,双手高举至眉间。 魏太妃却没有立刻叫人过来接,而是慢条斯理的说着:你若果真忧心我的头痛,今日就该一早就进宫才是,怎么拖延到现在才来?我看你是巴不得我即刻就头痛死了,好让你从此就没有婆婆约束你,整个福王府就由你一个人说了算,是不是? 她这么一番话压下来,江婉秋哪里受得起? 立刻跪了下去,低声道:儿媳不敢。 我看你敢的很! 魏太妃抚了抚无名指上戴着的镶金嵌玉的指甲套,话音一转,问着,上次我叫你给我儿挑选两个通房丫鬟的事,你办的如何了? 她不开口叫江婉秋起来,江婉秋自然不敢起。手上还捧着那一大包的天麻。 回母亲的话,儿媳已经在看了。只是暂且并没有挑选到合适的。而且王爷近几日带了人出去狩猎,还未回转,所以儿媳想等他回府之后让他挑选合自己心意的...... 话未说完,却被魏太妃骤然开口打断。 诸多借口!其实不还是你不听我的话,不想给我儿找? 冷哼一声,魏太妃目光轻蔑的上下扫视了江婉秋一眼,我知道你的心思。无非是自己生不了,就不想让别人给我儿生。怕到时动摇了你这福王妃的位子,是也不是? 江婉秋正待说她从没有这个心思,但是魏太妃压根就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叫刚进门的松枝。 去,将昨儿个我挑好的那两个宫婢带过来。 松枝应了一声,转身去了。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回转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千娇百媚的宫婢。 就知道你不会按照我说的去做,所以这人我替你找好了。 这两个,一个叫嫣红,一个叫柔绿。虽说她们两个没有传遍京城的才气,相貌也算不上是绝色美人,但我叫人看过了,说她们两个能生养。 说到这里,魏太妃看着江婉秋的目光越发的嫌弃起来。 再有才气相貌又有什么用?这做女人,最重要的不还是要会生养?生不出儿子来,再怎么样都是没用! 又对嫣红和柔绿说着:你们两个去了王府后好好的伺候我儿。只要你们两个能给我儿生个儿子来,我就让我儿封你们做侧妃。 嫣红和柔绿忙跪下谢了恩。 魏太妃又斜睨着江婉秋,问着:怎么样啊,福王妃,我这提议你可同意? 江婉秋心里觉得屈辱,但也没有办法,只得开口说同意。 魏太妃轻哼一声,终于是叫江婉秋起来了。至于那包天麻,也让人接了过去。 其后她也是不断的找江婉秋的茬,江婉秋低眉顺眼以对。 终于等到魏太后开口让她回去的时候已近傍晚了。 走出宫门,江婉秋只觉得全身皆疲。若非有侍婢立刻过来扶着,她只怕自己都会站立不稳。 不过在侍婢低声的跟她说魏太妃的不好时,江婉秋还是立刻抬手制止了她。 身后还跟着嫣红和柔绿。这两个人不但是魏太妃给自己儿子的,只怕也是监视着福王府的一举一动的。 往后只怕连在福王府她都不能自由了。 江婉秋心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等回到福王府后,她命人收拾了房屋出来,让嫣红和柔绿下去歇息。 至于她自己,连晚饭都没有心情吃,怏怏不快的上床歇息了。 睡至半夜,她做了个梦。 梦里竟然有李承宣。 虽然直到现在李承宣对江婉秋都没有深刻的印象,但是江婉秋其实是见过李承宣的。 是远远的见过。但有些人,耀眼的只需远远看一眼就能让人再也忘却不了。显然李承宣就是这样的一种人。 在这个梦里江婉秋似是看到了自己的后半生。 她被魏太妃打压,同福王同床异梦,整天郁郁寡欢。忽一次宫宴上,李承宣看到她,竟开始对她钟情起来。 此后两个人兜兜转转,最终李承宣为她软禁宋太后,废宋瑾宁,散后宫,态度卑微的将皇后之位捧到了她面前来。 -- 第35页 她终是答应。从此成为中宫之主,母仪天下。 至于福王和魏太妃,一死一疯,报尽了她这些年在他们手中所受的屈辱。 就是她的娘家,也跟着她再次兴盛起来。 随后她还生下一儿一女。儿子刚出生就被封为储君,女儿得封千金公主,皆得李承宣无限宠爱。 江婉秋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怔愣了好一会。 这到底是她做的一个梦,还是上天怜惜她这几年受的苦,特地将她的后半生提前告知了她? 若说是梦,那一切细节之处怎会如此的清晰? 但若说不是梦,那她和皇上真的能...... 想到梦中她成为高高在上的皇后时魏太妃匍匐在她面前的样子,江婉秋就觉得心中畅快无比。 不,这肯定不是梦!这就是她往后的日子! 而且就算这是梦,那她也一定要让这个梦成为现实! 握拳双拳,江婉秋暗暗的下定了决心。 宋瑾宁还不知道江婉秋已经开了金手指,提前预知了后半段的剧情,她正兴致盎然的在翻看各种酿酒的古方子。 说起这事的起源还得回溯到前几日。 她去寿康宫请安,看到宋太后的殿中放了一只白瓷青花坛子。 看到宋瑾宁,宋太后忙招手叫她过去。 同时对她说明原委,说这坛子里面装的是一味名叫春峰雪的古酒,已经在梅花树下埋了五十年,新近才挖出来。 一边说,宋太后还一边吩咐人拍开坛口的泥封。 立刻就有一股醇厚清冽的酒香逸出。毫不夸张的说,不用喝,只闻着就会令人有几分醉意。 宋太后显然是个好酒的人。当下就命人打了一壶酒出来,就着宋瑾宁带过去的几样小食就喝了起来。 美酒当前,自然不能一人痛饮。一个人饮酒多无趣啊。就叫了宋瑾宁一起。 宋瑾宁虽然喜欢吃,但对于酒并没有多少兴趣。可架不住宋太后殷切的邀请,而且她也确实对这坛珍藏了五十年,以古法酿造的酒生了好奇之心,就秉着小酌两杯,陪喝的心态坐在了宋太后对面。 不想宋太后劝酒的说辞实在高明,最后宋瑾宁哪里是小酌两杯,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杯下去。 于是平生第一次宋瑾宁有了微醺的感觉,然后她还觉得微醺的感觉其实也挺不赖的。 大概就是有点儿明白了为何古人会说酒是仙物了。因为这玩意儿确实会令人飘飘然,忘却所有烦恼。甚至酒至浓处压根就记不得自己姓甚名谁了。 宋瑾宁是个想到就会立刻去做的人。察觉到自己对酒有了兴趣之后,回宫之后不但命人找了各样记载酒的书册来看,还叫人寻了好些古酒的方子来。 看过之后,她就兴致勃勃的开始酿起酒来。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李承宣到未央宫来总是会闻到各种各样的酒味。 问明了缘由之后,李承宣的内心只能用无语两个字来形容。 见过沉迷于搜集各样金银珠宝,首饰衣裳的女子,但没见过沉迷于酿酒的女子啊。 而且关键是,宋瑾宁不但自己沉迷于酿酒,还要拉着李承宣一起。 理由还挺冠冕堂皇,理直气壮。 陛下你天天困于国家大事,偶尔做些旁的事也能让你放松放松脑子嘛。 李承宣觉得自己肯定也有问题。不然他怎么就能这么轻易的被宋瑾宁给说动了呢? 最后两个人按照那些古法记载酿了好几种不同的酒出来。 亲手将其中的一坛梨花白埋在庭院中的梨花树下,宋瑾宁侧头对李承宣笑道:等到明年梨花开的时候,我们就将这坛子梨花白挖出来。到时就可以坐在这树下,一边小酌,一边赏花了。 时值春末夏初,满树繁叶浓绿。 有日光透过树叶间隙,细碎落于她身上。她一袭浅绿衣裙,笑的眉眼弯弯,神情间颇有几分得意。 李承宣也不知怎么,忽然就想到做了坏事的小狐狸。 小狐狸却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双手一拍,面上的笑容转为促狭。 上次说要请你吃臭豆腐,今儿可算是能践诺了。快随我来! 第20章 顺毛 宋瑾宁心中微微得意。 李承宣肃着一张脸看眼前素白碟子里面摆放着,炸的焦黄的豆腐块儿,心中是拒绝的。 宋瑾宁却仿似没有看到他脸上的紧绷,还在殷勤的笑着劝说。 别客气啊陛下,快趁热吃。不然等凉了就不脆了。 李承宣没有动。心里在怀疑,这玩意儿真能吃?真的不是宋瑾宁在故意捉弄他? 但他要是不吃的话,会不会被宋瑾宁看低? 刚刚宋瑾宁同他说臭豆腐可能闻起来不大美味,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不敢下箸的时候,他可是豪气万丈的说过他乃天之子,这世上有几人能与他相提并论。 宋瑾宁这时也想到了他这句中二的话,再对比他现在犹豫不决的神情,心中早已笑的直打跌。 面上自然也不可避免的流露出了几分笑意。 陛下不会终究还是不敢了吧~ 她拖长声调故意的说着。甚至还做了一副体贴的神情出来安慰李承宣。 不过这也情有可原。毕竟这世上大部分都...... -- 第36页 一语未了,就见李承宣忽然握紧手中乌木嵌银筷子夹了一块臭豆腐,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丢到了口中。 果然,激将法对这位陛下很有效啊。 宋瑾宁一面忍着笑,一面说着:陛下您别直接吞啊。咱得细嚼慢咽,仔细体会才行啊。 李承宣心想,还细嚼慢咽!还仔细体会!要不是先前我已经说下那话来,我闻着这味儿就只想远远的退避三舍。 他感觉自己分明就是进了宋瑾宁早就设好的圈套。 说什么大家往后就是盟友了,就算做不成夫妻也能做表兄妹,但凡有好吃的她必定会想着给他留一份,结果到头来就是这般诓他的! 这臭豆腐果真是给人吃的? 李承宣心中忿忿,一时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却不小心咬到了口中的臭豆腐。 然后他面上忿懑的神色僵硬了一瞬。 再然后他试探一般的又轻咬了一口口中的臭豆腐。 隔着一张不算宽大的紫檀木炕桌,宋瑾宁就盘腿坐在他对面。 她一直看着李承宣呢,自然看到他面上的神情变化。自然也晓得李承宣这是终于尝到了臭豆腐的美味了。 左手支颐,宋瑾宁歪头笑的得意。 陛下,怎么样,我没骗你,这臭豆腐的味儿不错吧? 素手握着的筷子轻敲了敲炕上的小碟子。 别这样直接吃啊。这是辣酱,蘸一点儿,保管能带给你不一样的体会。 李承宣看着小碟子里面红彤彤的辣酱,心中有几分犹豫。 但最后他还是依宋瑾宁所言,夹了一块臭豆腐在辣酱里面轻轻的蘸了蘸。 确实如宋瑾宁所言,带给了他不一样的体会。 静默着一气吃了半碟子臭豆腐。其实也没有多少,大概也就七八快吧。李承宣终于放下手里的乌木筷,抬眼问宋瑾宁:今日你宫里的午膳用什么? 宋瑾宁正招手让谷雨将早就备好的漱口水拿过来,闻言就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你刚刚不是说待会儿就要回御书房看折子? 今儿是休沐日,李承宣难得休闲,于是上午特地去宋太后的宫里坐了坐。 娘儿两个说了一会子话,宋太后话里暗示李承宣最近忙于政务,有些冷落了宋瑾宁,于是李承宣从寿康宫出来之后就往未央宫来了。 结果就看到宋瑾宁正在热火朝天的酿酒,分明是过的怡然自乐。 同她一块儿酿酒的时候李承宣也确实说过还有折子未看完,但其实不过是借口而已。 就算前些日子宋瑾宁已经同他打开天窗说了亮话,但李承宣到底还是不愿同她多相处的。 只是现在吃了这臭豆腐,忽然就很想知道她午膳准备吃什么。 就不由自主的问出了这句话来。 不想立刻就被宋瑾宁这样直白的问了一句...... 李承宣面子上哪里过得去啊?一张俊脸不由的绷紧。 朕不过随口闲问一句罢了。 说着,就要起身站起。显然是要离开的意思。 他这个样子落在宋瑾宁眼里,感觉就跟炸了毛的雪球一般,奶凶奶凶的。 宋瑾宁养雪球这些日子,顺毛那是十分的有经验的。 而且,对于李承宣的心思,不晓得为何,她好像总是能轻易的猜得出来。 也没什么。不过是煲仔饭,烧鹅,乳鸽,白灼菜心,雪蛤银耳炖木瓜,豉汁凤爪,双皮奶这些罢了, 宋瑾宁继续左手支颐,不徐不缓的报完菜单之后笑盈盈的问了一句,陛下,要不要留下来一块用膳? 李承宣:...... 好想转身就走。但是宋瑾宁报的菜又好令人心动,甚至还有一两道是他以前从没有听说过的,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应该是很好吃的吧?她这么爱好吃美食的一个人,若是味道一般的菜怎能入她的眼? 但要是留下,会不会被她看低...... 李承宣心中天人交战。 宋瑾宁其实并非一定要让李承宣留下一起用膳。她觉得一个人用膳也挺好的。但是也不知道为何,她发现自己挺喜欢逗李承宣的。 特别是看他明明心中已经意动动摇,但为了维持他天子的威仪面上依然一脸肃色的模样,就觉得特别的有反差萌。 宋瑾宁想了想,觉得自己可能是平常逗雪球逗上瘾了。 这会儿也是,看着李承宣明明想留但碍于面子又不好说的样子她就想笑。 不过既然陛下有事,我也不好强求。陛下就...... 宋瑾宁忍着笑,正要继续逗李承宣两句,猛的就听到李承宣轻哼了一声。 别说,哼的还挺好听的,很有一股子别扭傲娇的味儿。 既然你诚心开口挽留,朕怎可拂了你的意?罢了,想那几道折子也无甚要事,等在你这里用完午膳之后再去看也一样。 说完,重又握了筷子夹了一块臭豆腐,姿态从容优雅的在碟子里面蘸辣酱。 宋瑾宁特别想放声大笑。但她也明白,要是她真笑出来,按照李承宣的性子怕不是就要恼羞成怒。 只得竭力忍了。然后唤谷雨近前,吩咐着:陛下要留下来用午膳,你去同小厨房说一声,将我刚刚说的菜都安排上吧。 -- 第37页 其实原本的菜单只有煲仔饭,烧鹅,乳鸽,白灼菜心和雪蛤银耳炖木瓜而已,其他的菜不过是她临时报出来逗李承宣玩儿的而已。 谷雨答应着转身去了。 小厨房里的人一听皇上中午也要在这里用膳,那肯定是马力全开啊。 诸如烧鹅,乳鸽,雪蛤银耳炖木瓜这些费时的菜色甜点她们早先就已经开始着手搞了起来,余下的菜色虽然不算快手菜,但也不算很费时。 不到两炷香的功夫一切就都齐备了。 谷雨领着宫婢过来奉菜。 除却桌面正中摆放的那些菜,宋瑾宁和李承宣面前还各放有一只黑色的砂锅和一只白色的盖盅。 宫婢上前揭开盖子,但闻得扑鼻香味。 正是宋瑾宁先前所说的煲仔饭和雪蛤银耳炖木瓜。 但见雪蛤银耳炖木瓜色泽奶白。其中白的银耳和黄的木瓜沉浮其中,还间以几粒朱红色的枸杞。 煲仔饭乃是酱鸭,腊肠,腊肉三拼。雪白的米饭,边缘可见一层略焦黄的锅巴。 饭面上除铺设了那三样腊货,还横卧着几根碧绿的菜心和芦笋。 旁的不说,这卖相确实十分不错。 至于这味儿,李承宣会说当宫婢揭开盖子,他闻到那股香味的时候就已经食指大动了么? 不,他肯定不能说! 他可是富有四海的天子!什么样贵重的山珍海味他没有吃过,怎能表现出如此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气? 就垂眼静默不语。 谷雨这会儿拿起了一只小碗来,里面盛着半碗黑色的汤汁。李承宣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就见谷雨手腕一倾,里面黑褐色的汤汁就被悉数倒到了这煲仔饭上。 这煲仔饭想必刚刚才离开火,这砂锅又是极保温之物,所以刚刚宫婢揭开砂锅盖子的时候,李承宣甚至能看到砂锅边缘有油在小小的滋着泡儿。这会儿这汤汁一浇上去,李承宣耳中甚至听到了滋滋的声音。 只听着这声音就已经让人不由的不食指大动了。 宋瑾宁已经左手拿勺,右手拿筷准备开动了。眼角余光瞥见李承宣依然坐着没有动,就抬眼对他笑道:陛下,请。 一张娇艳的海棠面上都是盈盈笑意。 李承宣双唇微抿。却也学了宋瑾宁的样左手拿勺,右手拿筷开动了。 要说这煲仔饭,宋瑾宁觉得最好吃的就是那一层炕的又脆又香的锅巴了。而且有些地方还沾了些倒进来的特制汤汁,那就尤为的美味了。 至于李承宣,身为九五之尊,以前谁敢给他吃锅巴啊?估摸着吃的米饭还得分什么碧粳米,胭脂米之类蒸煮出来的,压根就不知道蒸制的米饭底下竟然还会有一层锅巴。 现在亲眼看到原就觉得已经很稀奇了,更何况这煲仔饭的锅巴显然还跟普通米饭蒸制出来的锅巴不一样...... 宋瑾宁的胃口并不大,一砂锅的煲仔饭不过吃了半锅就吃不下了。 只是当她放下手里的勺子和筷子时,却看到对面李承宣砂锅里的饭和锅巴都快要见底了。 宋瑾宁心中微微得意。 我大中华的美食就是如此的博大精深!所以陛下,往后就跟着我混吧,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第21章 惨输 她一定是故意的! 借助美食这个媒介,宋瑾宁和李承宣之间的相处较以往自在了不少。 不过宋瑾宁这阵子又闲了下来。 出宫是不能随便出宫的,酿酒的兴致也早过了,总不能每天坐在宫里看书撸猫吧? 宋瑾宁又是个懒散的人,平日若不是谷雨催的勤快她能在榻上坐一天。 而且现在李承宣就只有她一个皇后,别无妃嫔,她就是想要围观众艳宫斗都没有机会...... 日子真的是太闲了!! 也唯有不时的去寿康宫找宋太后,同她一起打马吊消磨时光了。 只是没想到现在正值春夏之交,天气晴晴雨雨,冷冷热热,惠太妃和荣太嫔这两位牌搭子一个不幸得了风寒,一个则是犯了头晕的老毛病,齐齐缺席。 李熙雁自小耳濡目染之下倒也是会打马吊,但就算如此,依然是三缺一。 可巧这日眼见又是三缺一的局面,宋太后和宋瑾宁正发愁呢,正好李承宣过来请安了。 宋太后立刻喜笑颜开,其欣喜之情不啻于出门捡了只凤凰蛋。 立刻拉着李承宣,一定要他江湖救急。 李承宣虽然不会打马吊,但宋太后既然开口,他做儿子的怎么能不答应?孝顺孝顺,不顺怎么能称之为孝?这个表面的样子肯定还是要做一做的。 而且,他想起上次那个内监对他禀报的,说是皇后娘娘打马吊的手法极其高超,半天的牌局下来足足赢了二两多银子呢。所以李承宣也确实想领教领教一番宋瑾宁打马吊的手法到底有多高超。 李承宣不说是个自负的人,但那也是极其的自信。就觉得凭他的聪慧,打马吊算得什么?就算他现在现学,那必然也不会输。 可惜凡事往往都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李承宣确实是个很聪敏的学生,在宋太后的亲自教导下他很快就知道了该如何出牌,胡牌,就连宋太后都由衷的夸赞了他一句。 李承宣心中得意,悄悄的往宋瑾宁那里瞥过去。 -- 第38页 就见她正在同李熙雁说话。不知道说到了什么,她唇角扬起,满面皆是盈盈笑意。压根就没有往他这边看一眼。 就算如此,李承宣心中要赢宋瑾宁的豪情壮志依旧丝毫不减。大马金刀的在四方桌的一侧坐了,看宋太后招呼宋瑾宁和李熙雁过来打马吊。 李熙雁坐在宋太后上首,宋太后坐在宋瑾宁上首,宋瑾宁坐在李承宣上首。 四个人开始理牌,码牌,抓牌,看牌。 许是新手的手气不错,李承宣开局的这第一圈牌就十分的好,只要再来个二萬,凑成个一二三萬这划牌就能听牌。 而这一划牌想要成,就只能自己抓到二萬,或者吃上家的二萬。 李承宣原本是信心十足的。都已经想象到了他人生中第一次打马吊的第一圈牌就胡了,在座的其他三人的脸上该是如何惊讶的神情。 特别是宋瑾宁。 不是这些日子在他面前都十分的老神在在,游刃有余么?不是说她的牌技出神入化,宫中无人能及么?哼哼,这次就要教她知道何为强中更有强中手。 只是他需要的二萬十分的难抓,想要从宋瑾宁那里吃到二萬更加是难上加难。 李承宣有一种错觉,宋瑾宁对他家的牌了如指掌。自然也就知道他需要什么牌。不然她怎么基本将所有的萬字牌都出了一遍就是唯独不出二萬? 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出了十几圈牌之后李承宣终于自己抓到了一张二萬。 李承宣大喜。唯恐被宋瑾宁瞧见,忙强行压下了自己上翘的唇角,然后转手将多余的一张北风打了出去。 再然后,就见一只素白如玉的手捡起那张北风,在桌面上啪的一声轻敲。 胡了! 是宋瑾宁笑吟吟的声音。 李承宣:...... 他刚听牌她立马就胡牌,胡的还是他打出去的牌! 关键是他记得先前她分明自己就打过一张北风出来,怎么现在还胡北风? 她一定是故意的! 但这还没完。他又听到宋太后惊讶的声音响起:呀,宁儿你胡的竟然是七对! 李承宣还记得刚刚宋太后教导他时说过的话,诸如清一色,一条龙,七对都是很难胡的。所以胡了之后的点数比一般的牌点数要大。 宋瑾宁竟然胡的是七对!而且她单单就胡北风这一张牌! 再一细看她推倒在桌上的牌,好家伙,她家里竟然有一对儿二萬! 李承宣:...... 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准确的描述他此刻心中复杂的情绪了。 宋瑾宁这时又纤纤素手往他这里一扬,抬眼笑盈盈的看着他。 陛下,臣妾这局一总儿胡了您一两三钱银子。咱们开牌前刚刚说好的,赌债概不赊欠,请您现在就付银子吧。 李承宣:...... 总觉得他被宋瑾宁给坑了。 赊欠他自然是不会赊欠的,但他一个九五之尊还会随身带银子? 只得叫周敬:拿银子来。 问题是周敬好歹也是个正五品的大内总管,日常在宫中行走的时候那些个内监宫婢哪个见到他不巴结讨好?也用不着随身带银子。 只得出门去找在外面伺候的内监要这一两三钱银子。 而且他想了想,估摸着照刚刚那架势陛下今儿个只怕会输很多银子,只这一两三钱怎么够? 总不能每次陛下输了找他要银子的时候他都往外跑一趟吧?于是就叫门外伺候的那些内监将身上的银子和铜板都掏出来给他。 一总儿凑了有二十多两银子,悉数捧到了李承宣面前。 宋太后见了就笑。 皇儿这是把银子都备好了?既如此,宁儿,雁儿,咱们就别客气了。 李熙雁抿唇轻笑。 宋瑾宁从李承宣手里接过那一两三钱银子,也唇角往上扬起。 小样儿,想赢我的钱!今儿就叫你见识见识啥叫高手! 所以宋瑾宁压根就没有要跟李承宣客气的意思。什么清一色,一条龙,杠上开花之类的全都给李承宣来了一遭。 于是接下来就见宋瑾宁不停的推牌:胡了。皇上,请给银子吧。 哎呀不好意思,我又胡了,皇上,您给银子吧。 李承宣:...... 她一定是故意的!不然怎么就光逮着他一个人胡! 最后的结局就是李承宣的那二十多两银子输了个精光。 自然宋瑾宁也不能就让自己一个人胡,得让宋太后和李熙雁也偶尔胡一把是吧。 至于李承宣,哼哼,刚学会打马吊就自信心爆棚以为能赢她的人还是得虐一虐的。 李承宣这个郁闷啊。 倒不是心疼这二十多两银子。说白了,哪怕就算是二十多两金子掉地上他都不带弯腰捡的,二十多两银子他压根就不会放在眼角之中。 关键是他被宋瑾宁虐了! 从头到尾他愣是没有胡过一把。 不,准确的来说,其实他是胡过五把的,但每次他高兴的推牌说胡了的下一刻,宋瑾宁也会推牌,笑吟吟的说着:哎呀陛下,不好意思,我也胡了。 因着宋瑾宁是他上家的缘故,所以他们两个人若同时胡牌的话那就只能算是宋瑾宁截胡了,李承宣就没得胡。 -- 第39页 从未受过如此打击的李承宣能不气嘛? 气的他回到御书房之后连喝了两碗茶水才将心里的郁闷消除了那么一丁点。 然后他就叫了周敬过来,吩咐他:去给我弄一副牌来。 他以后没事就揣摩怎么胡牌,怎么记牌,就不信赢不了她宋瑾宁! 宋瑾宁今儿是真高兴。 赢钱还是小事,最重要的还是看李承宣吃瘪。 同宋太后和李熙雁作辞之后,宋瑾宁走出寿康宫回自己的未央宫。 在谷雨的强推坚持下,身为一国皇后的宋瑾宁现在出行都是步行,从不坐轿辇。 谷雨对此的解释是,娘娘您平日活动的太少了,多走路有益于身心健康。 身就算了,可这关心什么事? 宋瑾宁对此表示怀疑。但是经不住谷雨在她耳旁不停的唠叨,她还能怎么办?只能选择听从了。 从寿康宫到未央宫的途中有一条长长的甬道。两旁朱红色宫墙,走在其间还是挺有感觉的。 想必若是下雨,又或是下雪的时候来这走一遭就会更有感觉了。 但是想到下雨的时候雨水四溅,水汽扑面,下雪的时候北风凛冽,雪花冰凉,宋瑾宁就觉得还是算了吧。 老老实实的待屋子里临窗听雨,怀中抱着暖炉赏雪它不香嘛? 宋瑾宁走路一向慢。反正回去之后也没什么事,好不容易出来走一遭,一边走一边看看四周的风景不好么。 只是这里只有两面宫墙...... 于是当迎面走过来一位美男子的时候宋瑾宁实在很难不注意到。 一双墨色的长眉,深邃的眼,高挺的鼻梁,淡色的双唇,身姿高且瘦。 一眼望过去,会令人想到水边的竹,山中的兰,担得起俊雅出尘这四个字。 宋瑾宁对这种类型的美男向来就没有抵抗力。当下脚步略一停顿之后就立刻抬脚继续往前走去。 谷雨深谙她的审美,当下心中暗道糟糕。 白露却依然一副老神在在的平静神情。 她自然也晓得宋瑾宁的审美,但是她同样相信宋瑾宁是个做事知道分寸的人。 至于喜欢看美男什么的,这一点上白露和宋瑾宁的观点也十分的吻合。 为什么看到好看的花儿树儿珠宝首饰都能停下来驻足观赏,又对此由衷的赞叹一番,路边看到的美男美女就不能停下来驻足观赏,赞叹一句对方的美貌呢? 只要自己心思纯净,并无邪念,那漂亮的美人和花草又有何区别? 至于那些一听赞叹异性之美就各种阴阳怪气含沙射影的人只能说他们自己心思龌龊,所以才将他人都看做跟他自己一样的心思龌龊罢了。 宋瑾宁这时已经走到那位美男子的十步开外了。 那位美男子显然也看到她了,立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对她行以跪拜大礼。 宋瑾宁的目光在他身上所穿的衣裳,以及跟着他跪伏在他身后内监身上背着的药箱转了一转,就知道这位美男子是宫里的御医。 起来吧。 笑吟吟的说了一句,宋瑾宁问道,不知这位御医如何称呼? 回皇后娘娘的话,下臣名柳兰溪。 回答了宋瑾宁的问话,柳兰溪谢过宋瑾宁的恩典,然后才敢起身站起。 柳兰溪?这名儿不错,挺有意境的,十分符合他这人俊秀的相貌。声音也不错,听起来确实有点儿像是幽谷溪流缓缓流经水底卵石。 宋瑾宁饶有兴致的又看了柳兰溪一眼。 可惜柳兰溪压根不敢跟她对视,低垂着头,所以宋瑾宁只能看到他较其他男子略显尖俏的下颌。 柳御医这是要到何处去?顿了顿,宋瑾宁再次发问。 柳兰溪依然不敢抬头,态度毕恭毕敬的回答着:回皇后娘娘的话,方才惠太妃宫中宫婢来报,说是惠太妃身子有些不爽利,召了下臣过去看视。 原来是要去给惠太妃问诊的啊,难怪跟着他的内监会背着药箱了。 宋瑾宁就没有再问什么。点了点头,抬脚继续往前走了。 至于柳兰溪,依然恭敬的低垂着头站在原地,直等宋瑾宁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处他才敢继续往前走。 第22章 侍疾 朕倒觉得她在有一样事上还是很有 宋瑾宁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再次见到柳兰溪。 起因是宋太后病了。 论起来这几日的天气实在反常。先是炽日高照,热的人恨不能饮雪卧冰,忽然平地一阵妖风起,随之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倾盆而下,仿似一夜重回料峭初春。 一两日之间气温变化如此之大,宫中就有许多人得了风寒。这其中就包括宋太后。 宋瑾宁得知这个消息,立刻赶去寿康宫侍疾。 等到了那儿,正听到宋太后在跟翠浓说话。 我都这样一把年纪了,像他这样儿的几个都生出来了,见他还用隔帘子?就让他这样号脉罢。 宋瑾宁:...... 要是她没有记错,宋太后现年也才三十六岁吧?怎么就一把年纪了?分明还是个正值壮年的中年人好不好。 但转念想着这时代不能跟现代相比。不然以她现在十五岁的年纪,在现代还在上初中呢,但这会儿她都已经嫁人了。 -- 第40页 这可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啊泪先流。 宋瑾宁站在原地文艺颓丧了两秒,抬脚向东次间走去。 一眼就看到宋太后盘腿坐在临窗的木榻上,榻前半跪着一位年轻的男子。 看其身上的服饰,当是御医,再看其侧颜,端的是温润秀气。 只一眼宋瑾宁就认出这是那日她在夹道中遇到的柳兰溪。 看来这位柳御医不但正脸出众,侧脸也十分的让人惊艳啊。 宋瑾宁收脚,静悄悄的站在碧纱橱旁,屏息看柳兰溪半阖着双目给宋太后号脉。 等到柳兰溪收回手,宋瑾宁才继续抬脚向前,笑着唤了一声姑母。 虽说殿中伺候的宫婢刚刚已经看到宋瑾宁过来,但宋瑾宁为免打扰到柳兰溪号脉,所以悄悄的对那几个侍婢摇了摇头,于是直等她这会儿出声了,宋太后和柳兰溪才知道她在这里。 宋太后笑着同她说话:宁儿,你来了? 柳兰溪则是忙转了个身,双腿都跪下来,伏身对宋瑾宁行了个跪拜大礼。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起来吧。宋瑾宁摆手示意他不用多礼,然后又问着,太后的病情如何? 柳兰溪压根不敢抬头看她。半低垂着头,恭敬的回答了她的这个问题。 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不过是气温变化过快,受了些凉,着了风寒而已。 他会开两贴药,太后若愿意吃便吃,若不愿意吃也可。这风寒并不重,过两日就会好。 宋太后一听,就道:既如此,那你便不用开药了。 既然这风寒能自己好,谁还乐意喝那苦兮兮的药啊。 柳兰溪应了一声是。又叮嘱了翠浓等宫婢这两日太后的饮食上要清淡些的话,就拜辞而去。 宋太后等他走远了,就笑着同宋瑾宁说道:这个柳御医倒好。不像其他那些个御医,一个个皓首苍颜的,开口必是先背一大段的医书,显得自己多博学多才似的。然后又过于谨慎小心。哪怕你只是手指破了道极小的口子,也必定要开好些个药让你喝。 宋瑾宁回想了下刚刚柳兰溪说过的话,确实是十分简洁明了的说清了宋太后的病情。就是到底需不需要喝药的事也是直接明说,够坦白。 这柳兰溪这般年轻,竟做了御医? 不怪宋瑾宁好奇。因为就医术这件事上来说,肯定是经验越丰富的越好。而这经验丰富,大凡也都会与年纪挂钩。看这柳兰溪才二十岁出头的年纪,竟然就能进御医院,确实令人心中有些不解。 老古话常说什么勤能补拙,但我却觉得这话不太对。 接过翠浓递过来的茶碗,宋太后微抿了两口,然后继续说着,这人呐,有的就是天生聪敏,不管做什么事都是一点就透。又或是在某样事上特别有天赋,旁的人再如何发奋也比不上。这柳兰溪,在医术上就是个有大天赋的。 接着宋太后还给宋瑾宁科普了有关柳兰溪的一些事。 原来这柳家原就是个闻名于京城的杏林世家,柳兰溪的大伯早年就在御医院供职。 他这大伯膝下虽有两个儿子,但这两儿子显然都不是学医的料。倒是自家二弟的儿子在小小的年纪上就展现出学医的天赋来。 于是这柳老御医就将柳兰溪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好让他往后接了自己御医的位子,继续光大柳家。 她这么一说宋瑾宁就明白了。 想必这柳兰溪之所以能年纪轻轻就进御医院,一方面固然是因着自己实力过硬的缘故,另一方面怕也是因着上头有人的缘故。 不过宋太后这番有关天赋的说法,宋瑾宁还是挺认同的。 从小她就听大人说,天才是99%的努力加上1%的天赋,可是从来没有大人告诉过她,但那1%的天赋极为重要。 所以有些明知道自己不擅长的领域还是早些儿放弃的好,省得费时又费力之后还什么成果都没有。 宋瑾宁觉得自己上辈子就是个普通人,什么方面的天赋都没有,至于这辈子...... 姑母,她兴致勃勃的问着,您觉得我有没有在某样事上特别有天赋? 你? 宋太后侧头看了她一眼,忍笑答着,唔,你挺会投胎的。 宋瑾宁:...... 合着这言下之意还是她啥天赋都没有呗。 朕倒觉得她在有一样事上还是很有天赋的。 门口忽然传来一道不徐不疾,略带调侃的声音。 宋瑾宁都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李承宣来了。当然,她更知道,这货肯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果然,在宋太后含笑问他觉得宋瑾宁在什么事上有天赋的时候,就见这货斜了宋瑾宁一眼,轻飘飘的回答了一个字。 吃! 宋瑾宁:...... 干!这要不是宋太后在这里我能直接抬手抽你你信不信? 压根不想理李承宣,垂眼喝茶。眼角余光看到李承宣走过来对宋太后行礼,然后施施然的在一张椅中坐了。 宋太后倒没有觉得李承宣在嘲讽宋瑾宁。 据她这段日子得到的消息,李承宣和宋瑾宁之间相处的还是挺不错的。 -- 第41页 不但会时常去未央宫留宿,也会时常陪着宋瑾宁用膳。 就算李承宣刚刚调侃了宋瑾宁一句,但也许这就是他们两个小夫妻之间的情趣呢,她这个上一辈的还是少插手他们之间的事为好。 就只笑着问李承宣怎么过来了。 李承宣回答说是听闻宋太后患疾,立刻过来看望。随后就关切的问宋太后怎么了,可曾叫过御医来看,御医如何说之类的话。 宋太后笑着一一的回答了他的问话,表面上看起来端的是子孝母慈。 宋瑾宁对他们两个之间这种毫无营养的对话不感兴趣,扭头看窗外。 昨儿还是阴雨绵绵,今儿早起倒是放晴了,是个难得的艳阳天。 庭院中的那棵香樟树正在换叶子。风过处,绛红色的老叶子飘飘悠悠的荡下来,新出的青绿色叶片在浅金色的日光下上下摇摆。 午膳是在寿康宫用的。 饭后陪着宋太后说了会儿话,宋瑾宁就起身作辞。 这着了风寒的人肯定还是要多歇息的好,老坐这跟人说话算是怎么一回事,打扰人家休息。 她一开口要走,李承宣自然也不好多待,便也起身作辞。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出寿康宫的宫门,就看到外面停着有李承宣的轿辇。 你没有乘轿辇来? 是李承宣在问宋瑾宁。 先时他过来寿康宫,并没有看到外面有轿辇,所以事先并不知道宋瑾宁来了。是进了殿门,听到宋瑾宁说话的声音才知道她在这里。 彼时他听到的正是那句姑母,你觉得我有没有在某样事上特别有天赋? 十分娇柔清脆的声音,像是小孩儿在亲近的长辈面前撒娇,让人听了心中不由的就会柔软下来。 宋瑾宁不着痕迹的瞥了谷雨一眼,心想,我倒是想乘轿辇来啊,但关键是谷雨她不让我能有什么办法。 但面上还得装。不然不就显得她这个皇后太没面子了,被一个侍婢管的死死的。 就双手拢袖,一派师长教导子弟的出尘高深模样,谆谆的教诲着眼前这位不成器的子弟。 《素问》有言,谨和五味,骨正筋柔,气血以流,腠理以密,如是则骨气以精。镇日坐着不动弹,对身子无益。是以我但凡出行都是自行行走,从不坐轿辇。 谷雨,白露:...... 这话由她们家这位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的皇后娘娘说出来,怎么就那么的让人不信服呢? 至于李承宣,听了这话那也是唇角微抽。 李承宣自认他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这些日子早就已经看出来宋瑾宁是个懒散的人,现在倒是会冠冕堂皇,义正言辞的在他面前说这种话! 行吧。他身为天子就该有天子的气度,就不戳穿她的谎话,让她自我感动去吧。 就话锋一转,问宋瑾宁:你现下是回宫,还是去何处? 虽说清明节气已过,百花都已经凋零,但御花园还是有好些佳木可赏。 再者,皇宫大着呢,这位玩心也不小,指不定就会去哪玩耍。 还能去哪?走一走消消食,然后就回宫午睡去啊。 没听说过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这句话嘛? 于是宋瑾宁就懒懒的回答着:回宫。 李承宣听了,想了一想,转头吩咐周敬:将昨日我未看完的奏疏搬到未央宫去。 宋瑾宁正右手虚掩着唇想打哈欠,闻言她连哈欠都顾不上打了,惊讶的问着:陛下你这话什么意思? 刚恭敬应下李承宣的话,尚未转身离开的周敬听了这话,心中不由的想着,看来皇后和陛下两个人的感情很好。不然就皇后说的这句堪称无礼的话,陛下竟然一点都不动气。 李承宣轻飘飘的斜了宋瑾宁一眼,压根就没有回答。 只是率先转身往未央宫的方向走去。 周敬踌躇了会,还是追上去说了一句:陛下,请您上轿辇。 这寿康宫离着未央宫可不近啊,走走要半炷香的时间呢。 不用。 李承宣又斜睨了宋瑾宁一眼,然后慢悠悠的说着,朕今日就听信皇后的话,步行一回,对身子好。 宋瑾宁:...... 总觉得李承宣这话意有所指,虽然她没有证据。 而且,那轿辇你不坐我想坐啊。半炷香的路程呢,走走很累的。 但她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因为那可是龙辇,只有皇帝能坐的,就算她现在是皇后,那也不能越矩。 只得眼馋的看了一眼那龙辇,然后举步慢腾腾的往前走着。 不想这一走,就碰见了江婉秋。 所以这是因为有她的干预,让男女主提前见面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能早些被废后,欢欢乐乐的回云南了? 第23章 意外 没想到原书男女主第一次见面竟会 宋瑾宁的目光在她面前站着的李承宣和地上跪着的江婉秋之间来回逡巡。 没想到原书男女主第一次见面竟会是这样的场景。 但怎么一点都没有传说中的干柴烈火天雷勾地火火光四溅的情形? 李承宣目光神情皆冷淡。而且他第一眼竟然没有认出江婉秋来, 微微侧过头,目光问询的看向宋瑾宁。 -- 第42页 显然是在等她告知这女人是谁。 宋瑾宁:...... 这位可是你发誓穷尽一生都要好好守护,为之宁愿废后顶撞太后散尽后宫, 不顾朝臣反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绝世CP啊啊!! 结果你第一次见她竟然就这样的冷淡?难道不该表现出这个妹妹我曾经见过的震惊和惊艳的神情来? 宋瑾宁抬手扶了扶额。然后她告知李承宣:这位是福王妃。 至于其他的,你自行去体会吧。因为本姑娘对当红娘, 给人牵线搭桥这事没兴趣。 李承宣不止一次的听说过福王妃,但相见确实是第一次。 好奇她才女的名头, 李承宣目光打量了她一打量。 结果这一打量, 他就眉头微皱。 且不说男女有别, 但凡有人跪拜他,谁不是恭恭敬敬的,连正眼瞧他一眼都不敢。可这位福王妃倒好, 虽是跪着,却是腰背挺的笔直,一双眼也直直的望着他。 李承宣辨别不出她目光中的情绪,不过他也懒得去辨别。 身为帝王,他十分不喜有人用这样直勾勾的目光看他。因为在他看来, 这就意味着对他不敬。 不过念在江婉秋毕竟是福王妃, 自己二嫂的份上,李承宣并未计较, 只是淡淡的说着:平身。 说着, 他不再多话, 抬脚往前即走。 宋瑾宁和江婉秋皆是一惊。 宋瑾宁惊的是,好家伙, 第一次见面李承宣你竟然敢对自己未来的唯一真爱这么冷漠!小心往后你们在一起之后她追究起今日的事来,会直接让你搓衣板伺候啊。 江婉秋惊的则是,怎么回事?明明按照那夜她所做的预示梦来看, 李承宣见她第一面就该对她一见倾心才是。但怎么他现在竟是看她一眼就走。不但对她没有丝毫留恋之意,甚至态度还极其的冷淡。 江婉秋自那夜做了那个梦之后就时常进宫。 明着是进宫为魏太妃侍疾,但醉翁之意不在酒,其实是想要见到李承宣。 但李承宣身为皇帝,身边内监宫婢侍卫一大圈,岂是她想见就能见到的?而且李承宣的活动踪迹也绝非她一个外命妇能够知道的,是以这一两个月下来,她竟是连远远的看到李承宣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好不容易在这里碰上了,江婉秋只激动的一颗心砰砰直跳。 所以她虽然跪下了,但上身依然挺的笔直,目光更是直视李承宣,就是想要他能够看清她的相貌。 但是预想中的惊艳和痴迷并没有,只是冷淡和疏离。 最后竟是抬脚就要离开。 江婉秋哪里甘心就这么无功而返,忙转身朝着李承宣的背影开口唤着:陛下。 语声微颤,带着仓促和急切,李承宣一双眉头皱的更紧。 顿了顿,他还是停步,微微侧身,带着些许不耐烦的语气问着:有事? 江婉秋为之一窒。 她能有什么事呢?无非是希望他能够为她驻足,将她映入眼中,放在心上,拉她出现在的泥沼罢了。 李承宣见她没有回答,自然无耐心站在原地等候。当即果断的抬脚一径往前走了。 倒是宋瑾宁还站在原地没有动。目光看看李承宣的背影,又看看依然跪在地上的江婉秋。 还是那句话,她对于做红娘,给人牵线搭桥这事没兴趣。 但她也没有闲心或是恶趣味到破坏这两个人之间的一切感情纠葛。 总之一句话,她就是个过客,看客,自己悠悠闲闲的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对旁的事都提不起那个兴致来。 至于这两人今儿见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宋瑾宁想了一想,仿似有些明白了。 因为在原书中,她记得这两人第一次相见是在宋太后千秋节的宫宴上。 当时江婉秋登台献了一曲,惊艳四座。 都说曲为心声,想必李承宣在这上面也十分的精通,是以立刻就听出了江婉秋的郁结和愁闷,然后才会开始关注起她来吧。 这一关注,就发现对方端的是秀外慧中,可不是很快就沦陷了? 至于现在,若单从相貌上来说,江婉秋虽然生的确实秀雅柔美,但说个实话,她其实还没有魏太妃生的好。不然魏太妃也不会做了先帝那么多年的宠妃。 而李承宣又自幼长于宫廷,什么样类型的美人没有见过?若想仅凭相貌就能令他心动,对于江婉秋来说,确实有点儿难度。 不过没关系,再过几个月就是宋太后的千秋节了,所以福王妃啊,你现在大可不必一脸哀戚的模样,很快你就能一步青云啦。 宋瑾宁也抬脚往前走了。走出一段路,有些意外的看到李承宣背着双手站在前方不远处。 他身侧是朱红宫墙。头顶是一枝从旁侧院中伸出来的梅枝,葳蕤的叶片间结了一颗颗鸽子蛋大小的青梅。 宋瑾宁走过去,在他身侧停下,拢着双手,抬头看那一树梅子。 她也没问李承宣为什么会停在这里没有走,总归不会是特意在这里等她的。她自认他们两个最近的关系虽然有改善,但也并没有好到这个份儿上。 梅子熟了。可以做梅子酱,也可以酿梅子酒了呢。 李承宣:...... 这个人怎么看到什么都能想到吃呢?就不能想到点儿有关人生理想大义之类有建设性的事? -- 第43页 等梅子酱和梅子酒都做好了,陛下过来一起吃喝啊。 好。 李承宣答的很快。心中有些别扭又有些欣慰的想着,哼,不枉我干巴巴的站在这里等了你这么些时候。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 对于刚刚遇到江婉秋的事,李承宣没有提,宋瑾宁也没有说,就好像压根就没有那个小插曲一样。 等到了未央宫,宋瑾宁在谷雨和寒露的服侍下换了一身家常衣裙。 宋瑾宁虽然是个闲散惯了,讨厌麻烦的人,但按照谷雨的说法,您现在好歹也是皇后娘娘,在自己宫里穿戴的随意些也就罢了,但出了宫,您不得端着些母仪天下的仪态啊? 您问我这仪态该怎么端?您没听说过一句话啊?人靠衣装马靠鞍!您得穿戴华丽,让人一见就不敢正眼瞧您,这才能显出您的尊贵和威严来。 宋瑾宁:...... 她要是不答应,谷雨那一张嘴能把她给唠叨死。还能怎么办?只得听从呗。 不过等回到未央宫,她还是会立刻换一身轻便的家常衣裳。 至于头上顶着的那些个首饰也都要悉数取下来。 这会儿从铜镜里看着谷雨将她头上戴着的各样步摇,珠花,簪子之类的一一拿下,又解开她繁琐的发髻拿桃木梳给她梳头发,她立刻开口阻止谷雨接下来的动作。 就别挽什么发髻了,就这样散着吧,挺好。 昨儿半夜忽然打起雷来,她被惊醒之后,又被屋外的雨声给扰的没有睡好,今儿早起就觉得困的很。 好容易去宋太后那里点了个卯回来,待会儿她肯定要歇一会的。 既如此,还挽得什么发髻?躺着的时候都要嫌发髻硌的她后脑勺难受。 谷雨还想劝说:娘娘,陛下在咱们这里呢,您这样...... 他就算在这里,不也是在东梢间看奏疏?我又不去那里,只在西次间待着,跟他压根就打不了多少照面,怕什么? 宋瑾宁抬手掩唇,小小的打了个哈欠,语气十分的无所谓,还怕他因为我散发就斥我无礼啊? 谷雨心想,也就是陛下平日在您面前表现的随意,所以您才不怕他。她这些个日子可是听说了,陛下在前朝的时候可是杀伐决断着呢。听得说还有人暗中给陛下取了个绰号,叫做什么冷面君王。 宋瑾宁已经起身站起去西次间了。 叫谷雨给她拿了一本书来,她身子斜倚在背后的大靠枕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看着。 叫个人去小厨房说一声,我今儿没什么胃口,晚膳让她们弄些儿清淡的菜式罢。 谷雨答应了一声,转身亲自去小厨房传话了。 宋瑾宁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手里的书。渐渐的就觉得眼前的字越来越模糊,最后身子一歪,人就睡了过去。 李承宣看好奏疏,起身走出东梢间的时候正遇上刚从小厨房回来的谷雨。 皇后在何处? 四处不见宋瑾宁,李承宣便问了一句。 谷雨忙矮身屈膝行礼,同时回答着:娘娘在西次间看书。 李承宣现在已经接受了宋瑾宁很可能博览群书的事实,因为刚刚他所在的那处东梢间很明显就是宋瑾宁的书房。 书架上藏书磊磊,他翻看了下,品类竟然还挺丰富。 知道了宋瑾宁的下落,李承宣不徐不疾的往西次间走。 西次间并未用碧纱橱与明间隔开,只用了一架透雕着葡萄藤蔓的落地花罩。 不过花罩后面悬着浅紫色的纱幔,若是将这纱幔放下来,明间的人也看不清西次间里的光景。 现在这些纱幔并未放下,而是挽起划拉在钩子里,是以李承宣便直接走进了西次间里去。 一进去就看到宋瑾宁斜倚在靠背上阖眼睡着了,手里拿着的书卷也落在榻上。 李承宣有些意外。 意外之处有两点。 一是这西次间竟然无人伺候,二来则是,这宋瑾宁打起瞌睡的样子竟然让他觉得有几分可爱。 第24章 投壶 如果虐,请轻虐。 宋瑾宁睡的还是挺放松的。 恍恍惚惚中似是有什么东西碰到她的手臂, 她只以为是雪球。 这小猫儿一贯会在她睡觉的时候蹿过来,然后团成一团窝在她怀里跟着她一块儿睡。 就下意识的抬手拍了两下,口中嘟哝着:球球, 别闹。 正俯身打算捡起宋瑾宁掉落在榻上的那本书,手臂不小心碰到她的李承宣:...... 球球是什么鬼? 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但李承宣还来不及研究球球到底是个啥玩意, 就见宋瑾宁身体往一侧歪了过去。 刚刚她抬手了嘛,就打破了身体的平衡。眼见脑袋就要磕到窗台上, 李承宣脑中还来不及反应, 手已经下意识的伸过去托住了她的头。 手掌心正好碰到了她的右脸颊。 只觉得入手的肌肤一片柔嫩滑腻, 连剥了壳的鸽子蛋都比不上这触感...... 李承宣心中一紧。 下一刻他就如同被烈火灼烧到一般猛的抽出了自己的手。 没他的手托着,宋瑾宁的脑袋继续往下歪。很快就磕到了窗台上。 砰的一声轻响,宋瑾宁痛的立刻就清醒了过来。 -- 第44页 坐直身体, 她抬手揉着自己被撞痛的额头,意外的看到李承宣正站在榻前。 正痛着呢,所以宋瑾宁压根就没有注意到李承宣脸上不大自然的神情。 你怎么在这里? 心里不爽快,问出来的话自然也没有什么好声气。 李承宣背在身后的右手握起又松开,松开又握起。 目光看天看地, 看左看右, 就是不看宋瑾宁。同时顾左右而言他:你这里怎么没有人伺候? 你睡觉的时候喜欢有人在旁边盯着啊?宋瑾宁依然没什么好声气对他。 揉了一会儿,觉得额头没那么痛了, 宋瑾宁身子一歪, 人就斜倚到靠枕上去了。 陛下, 您的奏疏都看完了? 虽然不知道现在具体是什么时辰了,但看窗外的日色还高, 那想必她也没睡多长时间。 李承宣含糊的唔了一声。 那您前朝没什么事儿了? 李承宣有些不高兴的斜了她一眼。 当他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呢?这就是在下逐客令了。 心里原还有些没来由的燥热,现下宋瑾宁这话就如同一盆凉水兜头浇了下来,那点儿燥热全都烟消云散了。 有事。 看宋瑾宁眼中一亮, 李承宣唇角微弯,带出一抹笑来,但就算有天大的事,也比不上陪皇后重要,是吧,皇后? 宋瑾宁:...... 陛下,咱两大婚那日您的冷漠呢?现在连这样的调侃撩拨之语您都会说了,您这人设可有点儿崩了啊。 宋瑾宁抬手扶了扶额头:陛下,您别故意说这种话成么?我听着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李承宣不悦的冷哼了一声。 这个人可真是半点风情都不解,也不知道得是有多眼瞎的男人才会看上她! 一边腹诽,他一边忿忿然的在木榻的另一端坐下。 宋瑾宁还想再努力一把。 一边伸手将掉落在榻上的书捡起,她一边说着:陛下,我今儿没什么胃口,已经叫人去小厨房传过话,今儿晚膳都是些清淡的菜式,只怕都不合您的胃口啊。 赶紧走!你走了我才好继续睡啊! 不想谷雨正好捧着茶盘进来奉茶,闻言忙接话:娘娘,先前奴婢去小厨房传话的时候,想着陛下晚间可能会在此用膳,所以特地嘱咐小厨房做几道陛下喜欢的菜式呢。 宋瑾宁:....... 她心塞的举起手里的书遮住了自己的半边脸。 唉,谷雨误我!! 李承宣看到她被拆台后的无奈模样,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至于被逐客什么的,他其实也不是多想赖在这里,这不还是为了应付宋太后么? 心情忽然就转好。 端起谷雨奉过来的茶水饮了两口,他抬眼看宋瑾宁:离晚膳还早,朕同你对弈一局? 听这话的意思,与她对弈一局还是对她莫大的恩赐么。 回陛下的话,宋瑾宁斜倚在靠背上,懒懒的翻过一页书,臣妾不会下棋。 为朕弹奏一曲? 回陛下的话,乐器臣妾也不会。 书?画? 回陛下的话,这些臣妾都不会。 看宋瑾宁依然形容懒懒的斜倚着,李承宣也不知自己心中该是何样的情绪了。 琴棋书画难道不是世家女子必学的?即便不能全都精通,但至少也该会一两样才是,但这宋瑾宁却一样都不会。 而且看她刚刚回答的那副样子,还挺理直气壮,一点都不引以为耻的么。 那你会什么? 总不能真的就会吃,以及打马吊吧? 宋瑾宁掀起眼帘睨了他一眼。 这话怎么问的?你就应该问,除了琴棋书画,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看来这李承宣今儿是闲的发慌想找虐啊。既然如此,那就成全他罢。 于是宋瑾宁想了想,就问着:投壶?陛下要不要玩一把? 投壶是贵族之间较为流行的一种游戏。而且这项游戏吧,它不但高雅,玩儿起来也十分的方便,不怎么费事。 拿一只铜壶往前面一摆,抓上一把箭杆在手里,一支一支的往里面投就是了。投中多的人就算赢,少的人就算输。 这游戏李承宣自然会。而且他觉得自己在这游戏上还挺精通的,当下立刻点头:好。 叫了周敬过来,吩咐他去准备投壶所用的器具。很快周敬就回来禀报,说是都备好了,请陛下和娘娘移步院中。 等到了院中,果然看到一只细颈双耳大肚铜壶。旁侧两名内侍一人手中捧着一只朱漆托盘,上面各自横放着十支箭杆。 日头还是挺大的,宋瑾宁走到旁侧梨树的阴影下站了。 就听到李承宣在问她:既是比赛,自然有输赢。输了的人是喝酒,还是弄些儿什么东西做赌注? 他可是记得上次打马吊的时候宋瑾宁赢了他二十多两银子的事。 银子是小事,重要的是他输了,还被宋瑾宁借机奚落了好几句,今儿怎么着他也得将这面子给找回来才行! 随便。宋瑾宁脸上的形容依旧懒懒的。 -- 第45页 反正输的人肯定不会是她。 李承宣想了一想,将自己腰间挂着的一枚白玉坠解下来放到旁侧内监捧着的托盘中。 朕便拿这玉坠做赌注罢。 投壶最初是士大夫宴饮之时的游戏,输了的人喝酒。李承宣虽然想找回上次丢失的面子,但想着宋瑾宁毕竟是女子,让她喝酒不好。 至于赌注什么的,他其实也并不争究宋瑾宁的。 哪怕她是拿一茎草,一片叶做赌注都无妨。重要的是,今儿他得赢她! 宋瑾宁的视线在那枚白玉坠上扫了扫。 这白玉坠儿看着十分的通透温润,透雕着双龙盘寿的吉祥图案,不说价值千金,百金肯定是有的。 啧,不过是个小小的游戏罢了,李承宣倒是舍得下本钱。 不过也是,他是皇帝嘛,日常所用的什么东西不是最好的?许是这玉坠儿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个小玩意儿呢。 又听到李承宣在问她:你的赌注是什么? 一副摩拳擦掌老子肯定会赢快将你的赌注拿出来待会儿你的赌注就归我了的振奋神情。 宋瑾宁侧头瞥了他一眼。 好的很!现在你越自信上头,待会儿你被虐的时候心理落差才会越大么。 就不言不语的将手腕上戴的一串珊瑚串取下来放在托盘里。 白露和谷雨此时正站在廊下看着,见宋瑾宁如此,白露就侧过头不解的问着谷雨:明明这场比试娘娘肯定会赢,她做什么还要拿赌注出来?这不是多此一举? 谷雨:...... 她好想握着白露的肩膀用力的摇晃。 什么叫肯定会赢?你能不能给陛下留点面子啊啊!! 而且就算娘娘肯定会赢,她就不能不赢?男人都是要面子的,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九五之尊。 她还记得娘娘上次打马吊的时候一点情面都不留的赢了陛下二十几把,散场的时候陛下的一张脸沉得好像下一刻就会滴出水来似的。 这不是夫妻间的相处之道啊啊!! 所以娘娘,这一次您可千万得要让着点陛下啊啊!即便真的要虐,也请轻虐...... 谷雨双手合十放于胸前,一脸期待的看着宋瑾宁。 宋瑾宁还站在梨树的阴影下乘凉呢。旁侧捧着箭杆的内侍上前,恭声说道:请娘娘投壶。 宋瑾宁看向李承宣。 显然这是李承宣的意思。 啧,看不出来李承宣还挺绅士的嘛,还懂的女士优先这个道理。 但是宋瑾宁并不愿意优先。 陛下,还是您先请吧。 她怕她一旦优先那就胜负已分,那还玩儿个啥啊。 还有,先说好啊,十局六胜。 要是一局就定胜负的话,那也没啥玩头了。 李承宣只以为宋瑾宁这是对于投壶这项游戏并不十分精通,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发虚的,所以才会让他先投,以及设定十局六胜的规则。 这一次他赢定了! 李承宣心里得意,脸上不由的也露出些许欢悦的神情来。 宋瑾宁看在眼里,心里不由的发笑。 好的很!本姑娘今日就跟你玩儿一个欲扬先抑,保管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刻骨铭心终生难忘。 于是前四局都是李承宣赢。每一局李承宣都能投进七八支甚至更多的箭杆,反观宋瑾宁,就只能投进两三支罢了。最多的一次也不过投进了五支。 看的白露满心不解,问谷雨:娘娘今儿这是怎么了?这不是她的正常水准啊。 你懂什么。 谷雨白了她一眼,喜滋滋的回答着,这是娘娘终于懂事了。 知道有些事得让着陛下一些了,这样夫妻间的感情才能更加的和睦么。 第25章 找虐 我是那种输不起的人么? 李承宣并不知道宋瑾宁心里的小九九, 还以为她投壶的手艺确实不怎么样。 心中原是得意的。但转念想着宋瑾宁毕竟是女子,不如男子的力气大,也不如他曾习过弓刀箭马, 投壶的本领不如他那也是很正常的事。 仗着这些儿优势,他即便真的赢了她好像也有些胜之不武啊。 便叫宋瑾宁:你往前站几步。 既是有输赢的游戏, 为求公平,自然站在哪里投都是有规定的。李承宣让宋瑾宁往前站几步, 其实就已经是在让着她了。 宋瑾宁有些意外的回头看他一眼。 没想到他还挺会照顾人的么。这下子搞的她都不好意思虐他虐的太惨了怎么办? 但转念她又想着, 这人嘛, 知道自己的不足才会激励前行,也才会明白山外有山,天外有天的道理, 所以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吧。 不过待会儿她可以叫人去小厨房说一声,让晚膳多准备几道李承宣爱吃的菜。 心中打定主意,宋瑾宁接箭杆在手。 与刚刚软绵绵的投壶手法不同,此次箭杆一到宋瑾宁的手中便如同有了生命一般。 瞄准小小的壶口,宋瑾宁干净利落的抬手, 投掷。 箭杆如流星, 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咚的一声响之后精准的落入壶口。 再掷, 再中。短短几息间, 十支箭杆已经全都投掷了出去, 也不出意外的全都投中。 -- 第46页 白露没忍住,兴奋的拍手叫了一声好。 谷雨则是抬手默默的掩面。 果然相让什么的是不存在的。娘娘啊, 现在只求您能轻点儿虐。 至于李承宣,震惊的站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 总觉得刚刚那一瞬间宋瑾宁身上的气势变了。那箭杆也非箭杆, 而是贯日长虹,奔壑流云,不说携风雷之威,也是常人难挡。更何况只是投到二十步外的一只壶中罢了。 李承宣心中瞬间就有一种感觉。他会输。 但骄傲如他,即便明知结果那也绝不会轻易的认输。 平稳了下自己激荡的心情,他咬牙拿起箭杆,万不敢再有半分轻视之心。 接下来他确实发挥出了自己超常的水平,但即便如此每一次他都最多只能投中九支箭杆。 反观宋瑾宁,明明见她也没有多少花哨的手势,好像也不怎么费力,就那么一支一支慢慢的投着,但偏偏每一支都能精准无误的投中壶口。 须臾剩下的六局都已经投掷完,结果也是显而易见。 除却先前的那四局,后面的六局宋瑾宁全都十发十中。 宋瑾宁赢了。赢的毫无悬念。 庭院中静了好一瞬。 除却谷雨和白露对宋瑾宁的实力早就心知肚明之外,其他的人全都呆若木鸡。 没想到皇后娘娘投壶竟然这样的厉害,把陛下都给比了下去...... 至于李承宣,一张俊脸微红。 倒不是因着恼羞成怒的缘故,而是:你先前是故意投不中,好让我放松对你的戒心? 他目光直直的看着宋瑾宁,问的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说什么呢?什么叫让你放松对我的戒心?这不是先前你那句轻视我的话惹到我了,我就打算虐虐你嘛。 一般的虐那多没意思,要虐就得来点儿大的。 但这话要是直接说出来的话好像有点儿不太好?不然她委婉一点? 于是宋瑾宁就拢手笑道:没有。这不是我好些时候都没玩这个了,手有点儿生,所以前几局才会那样么。 这算什么?李承宣心里忿忿的想着,我是那种输不起的人么?就要用这种谎话来哄我。 轻哼了一声。李承宣顿了顿,还是没忍住问宋瑾宁:你还会些什么? 宋瑾宁眨了眨眼。 这意思,是还没被虐够,还想找虐呢? 陛下,您还想跟我比试其他的? 是!李承宣暗中磨了磨牙,你会些什么都告诉朕。 这位陛下的好胜之心看来很强嘛。 不过宋瑾宁还是好心的建议着:陛下,其实您可以跟我比琴棋书画,这些我肯定不及您。 李承宣轻哼了一声。 跟你比你不擅长的那些算什么本事,要比朕就要跟你比你擅长的那些。 哪怕现在朕输给你了,往后朕也肯定会赢回来。 两个人回转殿中,宫婢捧水过来给他们净了手,谷雨和白露则分别奉了茶和糕点过来。 是一碟子萨其玛,一碟子芸豆卷和一碟子桂花绿豆糕。 宋瑾宁没什么胃口,不过捡了一块芸豆卷吃吃就罢了。 至于李承宣,也不知道是这小厨房里的师傅做的糕点十分合他的胃口,还是刚刚投壶耗费了一番体力急需补充,又或是化悲愤为食量,总之他吃的还挺多的。 吃一块糕点还要喝两口茶水。 这会儿他刚喝了茶水,伸手在碟子里面拿了一块桂花糕要吃,眼角余光就看到一道白影嗖的一下往宋瑾宁身上蹿了过去。 李承宣吃了一惊,忙抬眼望过去。 就见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正撒娇撒痴的对着宋瑾宁卖萌。宋瑾宁仿似也极喜它,抬手从它的脑袋顺溜着一径儿摸到了它的背脊上。 她这撸猫的手法还挺熟练的么。 这还不算,宋瑾宁还伸手在碟子里面拿了一块儿桂花糕凑到那猫儿的嘴边,柔声细语的哄着它:球球,来,尝一口。 李承宣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拿着的桂花糕。 他这还吃得下么? 就将还没有咬一口的桂花糕掷回了碟子里。 然后他忽然反应过来:球球? 先前宋瑾宁午歇,他不小心碰到她,她不就是嘟哝了一句球球别闹么。 宋瑾宁压根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件公案,听李承宣这般问起,还以为他这是看球球可爱,又或是觉得球球这个名字取的好呢。 就握住球球的两只前腿,显摆似的拎起来给李承宣看。 是呀。你看它全身的猫都是白的,团起来的时候像不像一颗雪球?所以我给他取名叫雪球,小名球球。是不是很形象? 一人一猫眼对眼的望了一会,李承宣先别开眼。 这玩意儿天天吃的啥?团起来的时候得是多大的一颗雪球啊? 关键是这货一点儿自觉都没有。明明又肥又胖,体积很大的一只,还偏偏把自己当成一只小奶猫。 不但喵呜喵呜的叫着,还一直将自己的脑袋往宋瑾宁的手掌心里凑。 算了还是别看了。看多了简直碍眼。 李承宣敷衍似的嗯了一声,拿了盖碗喝茶。 刚喝得一口,就见谷雨走了过来,对宋瑾宁说着:娘娘,同安伯夫人遣人递了牌子进来,说是听闻太后抱恙,她明儿想进宫看望。 -- 第47页 这同安伯乃是宋太后和南阳郡王同父异母的弟弟,论起来宋瑾宁要叫他一声二叔。 当年先帝驾崩,李承宣登基为帝,尊宋贤妃为太后,对宋太后的娘家人自然都有封赏。 宋瑾宁的父亲自不必说,就是她的这位二叔也封了个同安伯的爵位。 不过也仅仅只有个爵位,面子上好看罢了,实权是半点没有的。 同安伯心中自然不甘。数次面见宋太后,想要求取个一官半职。 可惜一来宋太后自小就跟这位弟弟不亲近,二来这位同安伯也确实没有聪明才智,人又狂妄贪婪,宋太后担心若是给了他实权他会在外面败坏他们宋家的名声,所以一直不肯松口。 到后来被同安伯缠的烦了,就直接以外男不宜进后宫为由,见都不肯见他。 可同安伯并没有就此死心。 外男不宜进后宫是吧?那就让他夫人和女儿时不时的递牌子进宫,求见宋太后,再拐弯抹角的说要官做的事。 到底是同姓宋,宋太后也不能做的太过分,所以十次里面还是会见个四五次的。 宋瑾宁自打进宫做了皇后,同安伯夫人就递过好几次牌子,都被宋瑾宁找理由给挡了回去。至于现在,宋瑾宁也不敢擅自做主。 毕竟人家打的由头是进宫来看望宋太后的。 就吩咐谷雨:你去寿康宫跑一趟,问问太后这事的意思。 宋太后才是当事人,她若愿意见就见,她若不愿意见,那宋瑾宁就把这事给回了。 谷雨答应着去了,宋瑾宁就继续撸雪球,偶尔李承宣问起她什么话她就回答一声。 李承宣发现和宋瑾宁相处实在是一件很轻松愉悦的事。 首先她从来不会过问朝政上的事,甚至在他面前绝口不提她娘家人和宋太后;其次她从来不会没话找话。 有话问她她就回答,没话问她她就高高兴兴的自己做自己的事,绝对不会主动过来烦他。 更不说会为了得到他的宠爱刻意做很多事。 李承宣几次冷眼看下来,总算是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这个人压根就没有将他当成皇帝来看待,也压根就不在意他心中会如何看她,所以在他面前她才能如此放松。甚至他每次过来未央宫,宋瑾宁还想着法儿将他往外撵。 虽说按照宋瑾宁先前所说,他们两个是契约夫妻,但契约成这样,李承宣还是很意外的。 更令他意外的是,他偶尔朝政累了的时候竟然想来未央宫走一走。 因为这里清净,舒适,他想怎么着宋瑾宁都绝不会烦他。 就譬如现在,他曲着右腿斜倚在靠背上出神(其实就是在发呆),宋瑾宁绝不会规劝他身为皇帝应该坐姿端正巴拉巴拉之类的话。反倒是她自己,身为皇后,也一点儿都没有母仪天下的自觉,也是斜歪在靠枕上,一边手里拿着一卷书在看,一边慢慢的撸着猫儿。 那猫儿想是被撸的舒服了,阖着双目,喉中发出呼噜呼噜的轻哼声。 时值黄昏,夕阳斜照入窗,落在这一人一猫上,李承宣也不知道怎么,脑中忽然就想到了岁月静好这四个字。 等到反应过来,他差点儿被自己给吓死。 就宋瑾宁这样儿的,逮着机会就要捉弄他一番,到底有哪一点能和岁月静好这四个字扯上关系的? 第26章 胡说 宋瑾宁这样一想,就觉得李承宣其 谷雨在摆晚膳的时候带回来了宋太后的话, 说是可以让同安伯夫人明日进宫看望她。 既如此宋瑾宁还有什么可说的?叫了个人去回复同安伯府的来人就是了。 至于谷雨,虽然宋瑾宁让她下去歇着,但她不肯, 净了手之后就帮着一块儿摆膳。 须臾饭菜已摆好,谷雨过来请李承宣和宋瑾宁过去用膳。 李承宣走到桌旁坐了, 看着碗碗碟碟一桌子的菜,好些都是他以前没有见过的菜式。 下意识的看向周敬。 以往每次摆膳的时候周敬都会站在桌旁一道一道的报着菜名, 但是宋瑾宁这里并没有这个规矩, 所以直接导致李承宣两眼一抹黑, 压根不知道这些菜都是些什么名头。 至于周敬,他也为难啊。 虽说这些菜的食材他都知道,但是组合在一起他哪里知道叫什么? 对上李承宣望过来的目光, 他只觉背上冷汗直流。 只得凭着经验说道:这道是芦笋炒山药,这道该是空心菜,这道该是排骨...... 周敬背上的冷汗冒了一层又一层。 娘哎,这些菜到底叫什么名儿啊?总不能就这么将食材报给陛下听吧?那多粗俗啊。 还是宋瑾宁看出他的窘迫来,接过他的话开始报起菜名来。 这道确实是芦笋炒山药, 这道是蒜泥空心菜, 这道是话梅排骨。这是鱼香肉丝,这是宫保鸡丁, 这是回锅肉, 这是冬瓜白玉菇汤。 周敬:...... 就是外面酒楼里的菜式还会取个吉祥或文艺之类好听的名儿呢, 御膳尤甚,他这还是头一次听到如此直白的菜名。 所以刚刚他其实还是误打误撞报对了? 李承宣倒是没有周敬这般惊讶。 这位虽不说四肢不勤, 但那肯定也是五谷不分的,什么菜名在他听来其实都差不多。 -- 第48页 反倒颇有兴致的指着那道鱼香肉丝问宋瑾宁:这菜里竟然有鱼?怎么朕没看到? 实在是怎么看都没有看到鱼的踪影,肉丝倒是看见了几条。 怎么没有? 宋瑾宁存了心逗他, 笑着说道,这鱼还是我特地叫人从御花园的池子里抓来的,入锅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着呢。 站在一旁伺候的谷雨和白露无语的抽了抽嘴角。 娘娘您就编吧! 李承宣早就见识了宋瑾宁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领,这会儿一见到她眼中的戏谑笑意就知道她又在哄他了。 而且御花园的池子里养的都是锦鲤,能拿来做菜? 轻哼了一声,他没有理宋瑾宁,伸筷子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慢慢的吃起来。 虽然没在这道菜里看到鱼,但吃起来倒确实有几分鱼的鲜味么。 偶尔逗一逗这个人真的是太好玩了,难道的是他竟然也不生气。 要知道这位毕竟是皇帝,要是他真的较起真来,就冲着她刚刚那句话都能给她戴个欺君之罪的大帽子。 宋瑾宁这样一想,就觉得李承宣其实也挺不错的。 于是就更加的想带他领略天下间的美食了。 就问道:陛下,您觉得这鱼香肉丝如何? 李承宣已经连着夹了好几筷子鱼香肉丝吃了。 实话实说,这道菜既酸且甜,还鲜,确实是他以前从未尝过的奇特味道。 却别扭的不肯承认,以防让宋瑾宁觉得他没见识。 勉强能入口。 周敬:...... 陛下啊,您这么口是心非真的好么? 要真的只是勉强能入口,那刚刚你连着吃那么多算怎么回事?就是瞎子都能看出你很喜欢吃这鱼香肉丝了,皇后能看不出来吗? 您这不是上赶着让皇后调侃您呢吗?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宋瑾宁并没有就此话调侃李承宣。 宋瑾宁自动忽略了李承宣的宣言宣语,实话告诉他这菜里并没有用到鱼这道食材,其奇特的味道完全是用各种调料酱汁调出来的。 既然陛下喜爱这个味道,那下次陛下过来的时候我让人做一道鱼香茄子给陛下尝尝。 茄子竟然也能做成这个味道? 李承宣其实很不喜欢吃茄子。更确切的来说,他其实就不喜欢吃素菜,只爱吃各类肉食,但是听宋瑾宁现在一说,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开始期待起鱼香茄子这道菜来。 同时他也注意到宋瑾宁从刚刚开始一直在吃那几道素菜...... 顿了顿,他还是没有忍住,问着:你喜欢吃素? 印象中几次同她在一起用膳,她好像都是吃素菜比较多。 宋瑾宁正拿了汤勺在给自己碗里盛冬瓜白玉菇汤,闻言就回道:也没有啊,我荤素都吃。不过可能素菜吃的确实要多一些。 将汤勺放下,她抬眼看着李承宣,面上的神情难得的有几分认真。 黄帝内经有言,五谷为养,五果为助,五畜为益,五菜为充,气味合则服之,以补精益气。这养生之道,原就该多食五谷蔬果,只吃荤食怎么行。 她入宫之后就发现了,无论是李承宣也好,还是宋太后,李熙雁也好,平日的膳食基本以荤食为主,素菜很少有。 这怎么行?长此以往那可是要出事的哇。 她这算是规劝? 不过她这规劝的仿似还挺与众不同的。 李承宣不肯承认他心里其实已经听进去了宋瑾宁的规劝,面上却还是不肯承认。 反而是笑着调侃宋瑾宁:没想到你竟然会看医书。怎么,这是想往后成为一个杏林高手? 医书?杏林高手? 宋瑾宁心中一动。 其实她以前并没有看过医书。非专业人士,也无专业人士指点,看了也不懂。刚刚她说的那番养生之道,其实还是他父亲跟她说的。 不过她现在整天待在这四方宫墙内,天天闲着没事做,倒不如寻几本医书来看。 一来可以打发时间,二来,不说成为一代杏林高手,知道循着时令怎么养生也是好的嘛。 至于说专业人士什么的,放着御医院那么多的御医,譬如说柳兰溪什么的不问,那不是浪费这绝好的资源嘛。 而且柳兰溪的相貌生的那般俊雅出尘,只看着就会让人觉得心情大好。要是能时不时的请教他,那学起来肯定事半功倍...... 于是继酿酒之好,宋瑾宁又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新的爱好。 李承宣并不知道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语就给宋瑾宁开启了一扇新大门,见她面上忽然露出欢喜的神色来,还在想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饭后李承宣也没有走。宋瑾宁明白,这是又到了要做戏的时刻。 做给宋太后,以及那些朝臣们看。 虽说宫内现在的主子也就他们几个,但伺候的人却足有上千。 正所谓人多口杂,只怕到了次日,今儿李承宣何时进的未央宫,又何时离去的消息就会立刻传到宋太后和有些大臣们的耳中。 帝后和睦总归是对社稷有福的,宋瑾宁对此也乐意配合。 晚上歇息的时候还是按照惯例,宋瑾宁睡床,李承宣睡榻。 -- 第49页 只是天气渐渐暖和起来,恼人的蚊子也就跟着一并儿出现了。 宋瑾宁入睡的时候习惯将帐子放下来。无他,就是觉得这样能隔成一个私密的小空间,她待在里面很有安全感。 所以她自然感受不到蚊子的侵扰,睡的还是挺安稳的。 只是半夜的时候迷迷蒙蒙的曾听到几声啪啪仿似拍手掌的声音,但是她并没有在意。 还是次早跟李承宣一块儿用早膳的时候,惊讶的看到他脸上和脖颈上各有一颗小红点。 皇帝嘛,不稼不穑的,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室内,那皮肤肯定养的白。 李承宣还是罕见的冷白皮,所以这两颗小红点搁在他身上就十分的显眼。于是宋瑾宁就好奇的问了一句。 李承宣不好说这是昨儿晚上被蚊子咬的。这位陛下还是很要脸的。 而且昨晚他被蚊子侵扰,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现在那两颗小红点@泡@沫还一阵一阵的发痒,是以他的脾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就这瞥了宋瑾宁一眼,没有说话。 宋瑾宁还觉得他挺莫名其妙的。 自己好心好意的关心他,他不领情就罢了,还给她摆脸色看? 就没有再问。 站在一旁伺候的周敬,谷雨和白露三人也听到了宋瑾宁先前的那句问话,也都下意识的偷偷瞥向李承宣。 待看清那两颗小红点之后,三个人:...... 所谓冰山一角,陛下能看到的脸上和脖颈上都有这样两颗明晃晃的小红点了,那被衣裳遮挡住的,看不到的地方得有多少痕迹? 看来陛下和皇后昨儿晚上的战况很激烈么。 谷雨面色微红。哎呀人家还是黄花大闺女,看到这些肯定会害羞的啦。 白露面无表情。这一位才是教科书式的面瘫脸,长年到头脸上就没有多余的表情。 至于周敬,则是一副了然的神情。 还记得他说过的那则丈夫先是对刚成亲的妻子不满,后来却被妻子的一手好厨艺给俘虏了,夫妻两个和和美美的过了一辈子的事么? 所以早在看到李承宣在未央宫这里多吃了一碗饭之后周敬就已经预知到了这对帝后和和美美的结局。 宋瑾宁压根就不知道这三位的想象力竟然会这么丰富。早膳过后,李承宣去前朝,她自己拾掇了拾掇就慢慢的往寿康宫去了。 李熙雁也在。表姐妹两个陪着宋太后说了一会儿话,就有宫婢进来通报,说是同安伯夫人来了。 来的不止是同安伯夫人一个,还有她的女儿宋瑾芙。 这位堂姐宋瑾宁见过两次,也隐约记得书中有关她的一些叙述。 是个骄纵的主儿,相貌生的也如芙蕖一般的明艳。同安伯夫人一直想将她塞到宫里来,后来也确实如愿了。印象中李承宣看在宋太后的面上好像封了她一个什么昭仪。 但后来宋瑾芙的品级也就止步于昭仪了,没有再往前进一步。 倒是宋家的家族中有一位姑娘也跟着一并儿进宫了。这位姑娘好像擅舞,是个狠角色,后来做到了妃位。 恍惚中魏贵妃那边也是如此。家族中一下子送了两位姑娘进宫,一位身份贵重的不成气候,另一个出身寒微,后来反倒做到了四妃之一,与宋家的那位女儿相抗衡。 更不必说还有其他大臣家的女儿啊妹妹在之类的陆陆续续的送进宫里来的,真真是万紫千红总是春,环肥燕瘦各相宜。 啧,这样看来,李承宣那货的艳福还很不浅么。 只可惜啊,他的这些个艳福在遇到江婉秋这位真爱之后就如同冰见烈日,全都消融不见了。 这般一想,宋瑾宁竟然有些儿开始替李承宣惋惜起来。 第27章 心思 一曲动君王心。 同安伯夫人和宋瑾芙上前行过礼, 宋太后就命人赐坐。 虽然宋太后心中不是很喜她们两个,但到底是娘家人,所以还是面色和善的同她们说话。 一般都是同安伯夫人回话, 至于宋瑾芙,则是在打量宋瑾宁。 目光十分的肆无忌惮。 宋瑾宁对她的心思表示理解。 论起来这宋瑾芙的年纪比她还要大个两岁, 早些年同安伯夫妇两个其实是有意想让宋瑾芙嫁给李承宣做皇后的,为此没少在宋太后面前说好话。 不想后来这后位虽然是落在他们宋家的头上了, 却不是给了宋瑾芙, 而是给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宋瑾宁。 宋瑾芙那能服气吗?这会儿看着宋瑾宁的目光就活像宋瑾宁用了卑鄙的手段抢了原本该属于她的后位似的。 宋瑾宁压根就不怵她的目光, 也不怵她对自己的怨恨。伸手端了盖碗,不徐不疾的喝着茶水。 猛然就听到同安伯夫人在唤她。 皇后远嫁进宫中这些日子,也没个亲近的人在旁边陪伴着, 想必很孤单寂寞吧? 宋瑾宁抬眼看着同安伯夫人,眉尾微扬。 就见同安伯夫人笑吟吟的在继续往下说着:芙儿这几日老跟我说起小时候同娘娘相处的趣事,言语间甚是怀念。不若让芙儿在娘娘宫里住上一段日子,好陪伴娘娘? 宋瑾宁:想让你女儿进宫被李承宣宠幸就直说,不要跟我玩醉翁之意不在酒这招! 不过讲真, 宋瑾芙进不进宫, 做不做李承宣的妃嫔她其实是一点都不介意的。哪怕是这会儿一下子扒拉个十来个女人塞给李承宣她都不介意。但关键是宋瑾芙要住在她的未央宫那她就很介意了。 -- 第50页 怎么的,还想让他们两个在她的地盘来一出鸳鸯交颈的戏码吗?不好意思, 她有洁癖的。 就放下盖碗, 笑着绵里藏针的说着:瞧婶婶这话说的。什么叫没个亲近的人在我身边陪伴着?姑母不就是我亲近的人?我这天天来姑母的宫里跟姑母说话儿, 一点儿都不觉得孤单寂寞呢。 说着,宋瑾宁转过头看向宋太后, 用带了两分撒娇的语气说道:就是我这天天来姑母的宫里,怕姑母心里烦我。 宋太后十分的上道,当下就倾身过来, 抬手亲昵的在宋瑾宁的手背上轻拍了两下。 姑母巴不得你天天过来给我解闷儿,怎么会烦你?恨不得你晚间都不回去,留在我宫里陪我才好。 端的是一副母(姑母)慈女(侄女)孝的场面,十分的感人。 宋瑾芙看了,银牙暗咬,默默的攥紧了手里的锦帕。 同样都是侄女儿,怎么宋太后就这么的厚此薄彼呢? 一张俏脸也不知掉是气的还是怎么的,憋的通红。 相较她的喜怒形于色,同安伯夫人显然已经磨炼成了一只老狐狸。 脸上笑容依旧,话锋一转,转而说起宋太后的寿诞来。 若我没有记错,太后娘娘的千秋节是在八月十五中秋这日罢?太后娘娘的寿诞可是大事,芙儿一直念叨着。年初的时候就特地请了师父进府教她抚琴,说是等到您寿诞的那日要给您祝寿呢。 祝什么寿?摆明了是知道那一日李承宣肯定会在,想要一曲动君王心吧。 不过可惜啊,那晚你们所有人的风头都会被江婉秋给压下去。 都是狐狸。而且若真论起道行来,宋太后不晓得要比同安伯夫人高多少,所以就她这么点弯弯绕绕的心思怎么能瞒得过宋太后。 不过宋太后也没有点明,只点了点头,说道:芙儿有心了。 反倒是宋瑾宁来了兴趣,笑着对同安伯夫人说道:姑母的千秋节自然得要热热闹闹的才行,只有堂姐一个人抚琴怎么够?我记得咱们家还有几个适龄的族姐族妹?婶婶回去不妨叫人细访,挑那些个有才艺的,诸如有才的,会画的,擅舞的,到时一并儿入宫给姑母祝寿,岂不热闹? 同安伯夫人嘴角微抽。 这皇后到底是蠢笨如牛,还是真的贤良大度? 难道不知她此举就是为了送芙儿进宫做妃嫔? 可她还嫌只送一个进宫不够似的,要多送几个? 真要多送几个,到时分了你的宠,看你到哪里哭去。 不单同安伯夫人如此想,就是桂嬷嬷也有些摸不准宋瑾宁的心思。 等到同安伯夫人和宋瑾宁都先后作辞离去之后,她伺候着宋太后上床午歇。 不过宋太后这两日风寒,睡的有些儿多,所以这会儿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仍无睡意之后,索性坐起来斜靠在床头,叫了桂嬷嬷过来说话。 桂嬷嬷是宋太后从娘家带过来的丫鬟,这些年风风雨雨多亏有她的陪伴,主仆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远非常人能比。是以好些常人不敢说的话儿桂嬷嬷敢说。 因说起上午的事儿,桂嬷嬷就道:也不知道皇后娘娘到底是听出来了同安伯夫人的言下之意呢,还是没有听出来。若是没有听出来,先前她分明拒绝了同安伯夫人说的想将芙姑娘送到宫里跟她作伴的话,可要是听出来了,怎么后来她倒说您寿诞那日只芙姑娘一个人抚琴祝寿怎么行?要将族中适龄有才艺的姑娘全都叫过来呢? 宋太后微笑。 你放心,她心里有数着呢。 见桂嬷嬷眼中犹有不解,她就笑着继续说了下去。 你也知道,当初对于到底要不要离她为后,我心里也着实犹豫了一番。不为别的,这孩子小时候你也见过,说个难听的,那真真就是骄纵跋扈,眼高于顶。这样的人做皇后,后宫不得被她闹个鸡飞狗跳? 不想自她嫁进宫里来,这些日子我冷眼旁观,这孩子不但脾性改了好些,知进退,还聪敏着呢。就是为人懒散了些。 桂嬷嬷闻言笑了起来,宋太后也笑。 宋太后的一双眼利着呢,什么看不出来?不过就是这懒散在她看来也不算什么缺点罢了。 两个人笑过之后,宋太后继续往下说了下去。 你以为她没听出来我那弟媳妇话里的意思?早先就听出来了!不过就是不喜她那堂姐住到她的未央宫罢了。不信要是说让她堂姐住到旁的宫里去,她才不会管呢。 所以太后您的意思,娘娘还是个大度的人? 倒也不能全说是大度。宋太后沉吟了一会才说着,应当是说她心里对皇上没那么深的感情罢了。 桂嬷嬷惊讶:可是奴婢听说这些日子娘娘和陛下之间相处的很好。您瞧上次他们两个一块儿打马吊的时候,娘娘可是痛赢了陛下二十多两银子呢,一点儿都不怕陛下恼。若非感情好,娘娘敢如此? 这就是你看不懂宁儿了。 宋太后叹息,她这是知道,只要哀家和她父亲都好好的,皇上必然不敢对她如何,她有什么可怕皇上的? -- 第51页 桂嬷嬷惊讶的没有说话。 她可没有想到宋瑾宁的心里还会有这些心思。 顿了顿,她开始宽慰起宋太后来。 这帝后原就不比凡间的夫妻。就算是凡间的夫妻,那有权有势的富贵人家尚有三妻六妾呢,更何况一国之君?将来少不得广纳嫔妃。所以依奴婢看来,娘娘对陛下的感情没有那么深也很好,来日可以少伤很多心。 这世间哪里有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就是当年卓文君为了司马相如不惜当垆卖酒,其后司马相如得汉帝赏识,不也动过纳妾的念头。 宋太后对这话也十分的赞同。 我也是这般想的。我甚至希望宁儿对皇上能一直如现在这样的不太上心。没有期望,自然就不会有失望。 太后的这意思,是同意芙姑娘进宫了? 宋太后点了点头:皇上总归是要广纳妃嫔的,与其让他纳其他家的女子,不如多纳我宋家的女子,这样也可保我宋家长盛不衰。只是我还是想再等等。 桂嬷嬷明白她的意思:娘娘是想等皇后有孕之后再为皇上广纳嫔妃? 宋太后赞许的看了她一眼,大有知我者桂嬷嬷的意思。 深宫寂寞。现下皇上只有宁儿一个女人,但凡他往后宫去也就只能去她宫里。但日后他嫔妃多了,他的选择自然也就多了,到时宁儿岂不寂寞?有个孩子在身边总要好很多。 而且,这皇长子最好是宁儿所出。 桂嬷嬷对这话十分的赞同。 若宋瑾宁能生下皇长子,到时这孩子不但占了个长,还占了个嫡,那可就是当之无愧的皇储了。 一旦他日这孩子继承了皇位,不但对宋瑾宁,就是对宋家,那也是极大的好处。 宋瑾宁压根不知道宋太后为她考虑的这些个事,正带着白露悠哉悠哉的往御医院走呢。 御医院在东南角的一处小角落里,门口的滴水檐下站着一名小内监。 这小内监一开始还没认出宋瑾宁来。见她要进门,尽职尽职的上前阻拦,问她是哪个宫里的,过来做什么。 这也难怪。宫里的这些内侍们各自都有不同的分工,平日并不能随意在整个皇宫到处游走。宋瑾宁又不曾来过御医院,这小内监哪里能认出她来。 白露欲待上前说明宋瑾宁的身份,却被宋瑾宁阻止了。 我是未央宫的,过来是想找几本医书看看。请问小兄弟,现在你能不能放我进去呢? 未央宫?皇后娘娘宫里的人? 长的挺好看的。衣饰虽然看着简单,但应该挺贵重的。 那想必她在未央宫里的地位不低的吧?可能是个什么女官也说不定。 一个女官,跟他这样的小内监说话竟这样的客气。甚至她说话的时候还是笑着说的。 不得不说,这位姑娘笑起来的样子实在好看。眉眼弯弯的,教人止不住的就想起夜空中挂着的那一钩明净纤月。 于是小内监的语气也立刻缓和了不少。 我只是个看门的小内监,此事我做不得主,须得问过医正方可。 说毕,对宋瑾宁行了个礼:请姑娘在此稍候,我进去问询。 宋瑾宁笑眯眯的对他道了谢,然后就施施然的站在院门口等着。 对此白露表示不能理解:娘娘,您直接亮明您的身份进去不就好了,干嘛还要在这里干巴巴的等着? 哎呀这你就不懂了。 宋瑾宁笑眯眯的,到哪里别人都把我当成皇后娘娘,见到我就跪,只敢低着头回话多没意思啊,搞的我都没法跟人正常交流了。还是这样好。 而且我也不是在这里干巴巴的等着啊。你看墙外的这一丛文竹,颜色多青翠。 白露:...... 她刚刚就不该跟着娘娘来,应该让谷雨来的! 娘娘的这些个歪理也就谷雨的唠叨能治了。 正腹诽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转身一望,哦呵,不得了。 就见槅门大开,一众黑压压的人正快步的往外走呢。 第28章 别扭 这算什么? 宋瑾宁看着乌泱泱跪伏在她面前的这一大群人, 额头一滴汗。 好像一不小心玩脱了啊。 皓首苍颜的周医正跪在最前头,说话的时候下颌的白胡须还在一颤一颤的。 微臣不知皇后娘娘驾到,有失远迎, 请皇后娘娘降罪责罚。 竟敢让皇后娘娘在院门外等候。要不是柳兰溪无意中转头望见,还不知道要皇后娘娘等到什么时候去。 这样一想, 心里就有点儿怪罪起那个小内监来。 怎么连皇后娘娘都没有认出来呢?若是皇后娘娘发起脾气来,岂不是要连累到整个御医院的人? 那个小内监仿似感应到他心中所想, 正跪伏在地上身子颤抖个不停。 脑中开始不停的回想起这些日子同屋的人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说是皇后娘娘小时候极其的恶劣。有一次就因为自己跨过门槛的时候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摆, 差点儿摔倒, 就迁怒起旁边伺候的人来。一脚就狠狠的对着那人的膝盖踹了过去。 还有一次,嫌宫婢端过来的茶水烫,抬手就将那一盖碗茶水对着那宫婢兜脸泼了过去。 -- 第52页 如此种种, 不说罄竹难书,但也是桩桩件件难描难画。 自己这一次没有认出她来,竟然敢阻拦她,还敢让她在外面等,那她不得要他的命啊? 越想越怕, 整个人一时抖颤如同深秋风中落叶。 宋瑾宁一眼瞧见, 心知他这是怕的。 原本只是想抛却身份玩一玩,没想到竟然能把人吓成这个样子。 所以皇后这职位到底有什么好的?高处不胜寒啊。 什么罪不罪, 罚不罚的, 哪里有这么严重?都起来吧。 周医正等人是起来了, 那个小内监却怕的不敢站起,依然趴伏在地上跪着。 宋瑾宁觉得挺对他不起的。就走过去, 弯腰握着他的手臂亲自将他扶了起来。 这小内监看着也才十三四岁的样子,比她还小,这会儿一张脸吓的煞白。 皇, 皇后娘,娘娘。 连说话都开始结巴了起来。 宋瑾宁干脆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和颜悦色的笑着说道:我不是老虎,不吃人,你别怕。 说完,转头对周医正说道:刚刚是我跟他开玩笑呢,你可别罚他。 可别等她一走这周医正就开罪这个小内监,那岂不是她的罪过。 周医正忙躬身行礼:微臣不敢。 宋瑾宁这才抬脚往院内走,周医正等人垂手跟在她身后。 一进屋子就闻到淡淡的药味。 不比喝起来的时候酽酽的苦,现在这样闻着这药味倒是觉得有几分清香。 宋瑾宁不习惯有这么多人跟着她。而且她瞧着药碾子,杵臼里面有未加工好的药材,旁侧斗室里的药炉子上还煎着药,就叫周医正:我不过是想来找两本医书看看罢了,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不用跟着我。 周医正应了一声是,挥手叫身后的人散开,自己依然毕恭毕敬的跟在宋瑾宁身后。 不知娘娘想看什么医书? 宋瑾宁眼角余光看到柳兰溪手中正拿了一片不知道什么药材在闻着,侧脸看着实在俊秀。 果然,美男子不管做什么都会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收回目光,宋瑾宁笑对周医正说道:我对医理一窍不通,以前也从未看过医书,还要劳烦周医正给我推荐两本。 宋瑾宁年幼的时候周医正就已经在宫里做御医了,自然没少听说当年宋瑾宁的那些恶行。不想这次一见,竟意外的发现宋瑾宁是个甚为平易近人的人。 一边心中暗道那些传闻不可信,周医正一边去寻了两本入门级别的医书过来,双手奉给宋瑾宁。 请娘娘先看这两本。若有不解之处,可随时遣人来唤微臣。 宋瑾宁想起宋太后说过的话,御医院里的那些个太医开口必然就是各种掉书袋,说些个佶屈聱牙,叫人听不懂,好彰显自己博学的话,也只有一个柳兰溪说话直白。 想想自己到时若有不解的地方,这位周医正肃着一张脸在她面前说天书...... 那估计很快就能打消她看医书的积极性了。 就笑着说道:这御医院一时一刻都离不了周医正,哪里能劳烦你给我讲解呢?若我有不解的地方,你随便指派个人往我宫里走一趟也就是了。 口中说着随便,手却指着柳兰溪所在的方向:就柳御医吧。 周医正哪敢不从?忙叫了柳兰溪过来,对她说了宋瑾宁的话,柳兰溪赶忙恭声应了下来。 目的达到,宋瑾宁拿了两本医书转身就要闪人。 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又转过身,问周医正:有没有能驱蚊的药草? 上次李承宣在她那歇了一晚,次早起来脸上和脖颈上各有一处小红点。当时宋瑾宁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弄的,还是昨儿晚上她坐在灯下看书,听到蚊子飞的嗡嗡的声音时才明白过来。 这个人实在是身娇体贵,身上稍微有个小红点儿就能让人看得触目惊心的。所以算了,还是给他配点儿驱蚊的药草吧。 周医正忙恭声说有。 然后按照药方,亲自捡了几样药材封在一只香包里面双手奉给宋瑾宁。 宋瑾宁伸手接了。 一入手,就闻到淡淡的药香味。而且里面约莫放了薄荷,闻着让人感觉挺清凉的。 这一只驱蚊香包放她寝殿里的木榻旁正好,也免得以后李承宣过来睡榻的时候再有蚊子咬他。 就是李承宣平日最常待的地方是御书房...... 还有宋太后,李熙雁,以及宫里的内侍等,也都需要这样的驱蚊香包。毕竟蚊子可不分什么太后公主还是内侍,总之逮着人就叮。 就叫周医正:这样的驱蚊香包你叫人多做一些。皇上,太后,公主,各位太妃太嫔,以及宫里的一众内侍,每人都分发一些。 不管是挂在室内也好,还是带在身上也好,总之能少让蚊子叮一口都是好的。 至于备这些药草需要的银子,你叫个人算出来大致的金额,然后去内侍省领吧。 娘娘仁心。 周医正激动的就要给宋瑾宁跪下。 她想着皇上太后公主等人也就罢了,没想到她还能念着内侍们的不易,给他们也分发驱蚊的香包。 -- 第53页 这样能体恤下人的皇后,肯定是好的。往后要是再有人说皇后的不好,他是一个字也不会信的了。还要上前去告诉那人皇后是多有仁德的一个人。 结果周医正这一激动,就捧着几只驱蚊的香包亲自去了一趟御书房求见李承宣,对他禀告了宋瑾宁去了御医院的事。 李承宣初时听到宋瑾宁是去找医书看的,心中还嗤笑,没想到那日他不过一句戏言而已,结果宋瑾宁还真的想要学医。 后来听到宋瑾宁叫周医正配了驱蚊香包,还特地交代要叫人送到御书房来,心里不由的如同有温泉水流过,暖融融的。 原来宋瑾宁心里还是念着他的么。知道他那夜被蚊子叮了,迫不及待的就亲自去御医院叫人配驱蚊的香包了。 他就说嘛,他生的这般俊美,又是皇帝,就算宋瑾宁一开始不喜他,说什么契约婚姻之类的鬼话,但等真的在一起相处了一段日子,她怎么可能会不对他心生爱慕呢? 心里不由自主的泛上几丝既自得又没来由觉得有些甜丝丝的滋味。 但下一刻,他就听到周医正激动的说皇后娘娘还吩咐了,这驱蚊香包宫里的每一位内侍都要人手一只。 李承宣:...... 李承宣的笑容僵在脸上。 这算什么? 所以宋瑾宁压根就不是特意为了他去御医院让人配这驱蚊香包的,不过是顺带叫人给他送了一只而已?! 哼,他好歹也是皇上,她怎么就不能叫人给他多送两只过来?!这样好歹也能彰显出一些他在她心里的特别么。 李承宣觉得心里就跟堵了一块大石头似的不舒服。 叫周敬接过香包,他沉着一张脸让周医正退下,然后继续看奏疏。 周敬手捧着香包站在一旁,偷眼觑着李承宣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有些儿拿不准他的心思。 刚刚陛下面上不分明还有笑意的么,怎么现在就跟笼了一层寒霜似的? 侯到李承宣歇息,抬手要茶的功夫,周敬奉上茶,然后小心翼翼的说着:娘娘心里念着陛下,知道现在蚊虫多,特地亲自去御医院叫人配了驱蚊香包送过来。所以陛下您看,这香包挂在哪里比较合适? 总不能让他就这么一直捧在手上吧? 李承宣喝茶的动作微顿,然后他轻哼了一声。 特地?亲自?原本他也以为是这样,结果人家只是顺带的而已。 抿了两口茶水,他放下盖碗,斜眼瞥了一瞥周敬手中还捧着的香包。 纵然离着有些路,但鼻尖依然能闻到那股子淡淡的药香味。 只是与先前闻到的觉得这药香味沁人心脾不同,这会儿他怎么就觉得这味儿这样的难闻呢? 拿走。 冷声的吩咐之后,李承宣沉着一张脸继续看奏疏。 不就是几只小小的蚊虫吗?他就不信没有这驱蚊的香包他就能被蚊子给咬死! 事实证明,咬死是不至于的,但小小的蚊虫不时在他裸-露出来的皮肤上留下几个小红点,以及随之带来的麻痒感还是至于的。 可李承宣就跟赌气似的,哪怕被蚊虫叮咬的再难受也绝不用那驱蚊香包。 周敬见状也无奈,但陛下的命令他也只能听从。 这一日李承宣照例在御书房看奏疏,周敬小心的走过来。 手里捧着一只朱漆描金的圆盘,上面放着一只高足透明琉璃杯。 杯里是半透明的淡黄褐色的凝固样膏体,在斜照入窗的夏日光影下整个膏体仿似在闪着光一般。 陛下, 因着李承宣这几日都处于低气压的状态,在他身边伺候的人不由的都开始小心翼翼起来。生怕一个说错话或是做错事就要挨批。 这是皇后娘娘刚刚遣人给您送来的甜点,说是叫做焦糖布丁。您尝尝? 李承宣执着朱砂笔的手顿住。但随后他既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仿似压根就没有听到周敬的禀告一般,继续面无表情的看着奏疏。 周敬:...... 这是个什么情况? 以往每次皇后娘娘遣人送糕点过来,陛下都会立刻放下手里的事欣然尝之,但怎么今儿却一反常态了? 周敬不敢问。不过鉴于李承宣并没有发话要如何处置这焦糖布丁,所以周敬也不敢动。 只能捧着茶盘继续在一旁站着。 就在他捧的手腕都有些发酸的时候,终于听到旁侧的李承宣没什么起伏的声音传来。 这焦糖布丁,是单朕一个人有,还是人人都有? 第29章 甜点 李承宣觉得自己没有吃够,还想再 如醍醐灌顶一般, 周敬瞬间就明白了李承宣这几日都沉着脸的缘故。 他想笑,但又不敢,只得死命憋着。 只是如何回答又是个难事。 因为按照他对宋瑾宁的了解, 弄了这么个新鲜的玩意儿出来是肯定要往太后和静乐公主那里都送一份的,怎么可能就单给陛下一个人呢? 但是这位爷都已经别扭了好几天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总觉得刚刚陛下的话里似乎带着丝怨气...... 想了想,周敬才谨慎小心作答。 奴才方才问过来送这甜点的宫婢, 说是这甜点才刚得, 娘娘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吃呢, 就命人先给您送一份过来了。 -- 第54页 这句话成功的熨帖到了李承宣,让这几日他心里那些无来由的气恼瞬间烟消云散。 嘴上却偏偏不肯承认。 轻哼了一声,他语气轻慢的说着:怕不是她自己也不知道鼓捣出来的这甜点好不好吃, 不敢先尝,才叫人先送过来给朕的吧? 周敬:...... 所以陛下您这到底是几个意思?这焦糖布丁您是吃,还是不吃? 还有,您这句话我该怎么接? 好在李承宣并没有给他为难的时间。 因为李承宣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立刻放下手里的奏疏,伸手过来取走了琉璃碗。 周敬明白了。 看来这还是要吃的。 立刻十分有眼力见的递上小银勺。 李承宣接过。端详了一端详这道以前从未听过也没见过的甜点之后, 他就开始吃了起来。 并未如他刚刚口头上所说的怀疑这甜点的美味性, 实际上他心里对宋瑾宁的品味还是十分的信任的。 但是也没有想到竟然会这样的好吃! 滑嫩细腻。一入口之后这布丁简直就像是顺着舌头一路滑到了他的胃里。 而且还凉丝丝的。 于是自尝过第一口之后,接下来就是一口一口又一口, 压根就停不下来。很快这一碗焦糖布丁就吃完了。 实话实说, 李承宣觉得自己没有吃够, 还想再吃。 将空的琉璃碗放回茶盘之后,李承宣食指轻点了两下案面。 皇后在做什么? 周敬心想, 我又不是千里眼,顺风耳,这我哪知道? 但他不愧是在李承宣身边伺候了十几年的人, 立刻精准的揣摩到了他此刻心中所想。 就躬身作答:请陛下责罚。刚刚未央宫的宫婢送过甜点之后就走了,奴才并未问询娘娘现在在做什么。 说完,他立刻递了个台阶出去。 陛下也有好几日未曾去过未央宫了,想来娘娘心中甚是想念陛下。不然娘娘如何会特地遣人给陛下送来这道甜点呢?娘娘的这份心意陛下不可辜负啊。若陛下今日得闲,不如摆驾未央宫去看望看望娘娘? 他话音才落,就见李承宣起身站了起来。 去未央宫。 周敬:啊?! 我说的是您今日得闲的时候,不是说现在啊!!陛下您这也太心急了吧?! 还有这些奏疏,您都不看了? 然而也只得听命,吩咐人去准备轿辇。 不想李承宣一到了未央宫,就看到了让他十分生气的一幕。 * 宋瑾宁一开始打算看医书其实只是因为日子太闲,想找个事儿打发打发时间而已。不想这几日看下来,她竟然真的开始对医理感兴趣起来。 对此她不由的开始怀疑自己其实是一个被放错了位置的医学天才。。 因此看起医书来她就格外的认真,对于不解的地方她也就格外的较真。 有了宋瑾宁那日的话,柳兰溪就相当于担任了她的老师。 但宋瑾宁虽然十分欣赏柳兰溪的颜,却也并没有让柳兰溪每日都到未央宫来报到。 她一般都是先将不解的地方先攒着,等攒的差不多了,隔个两三日才会遣人去请柳兰溪过来。 毕竟人家的本职工作是御医,有自己要忙要研究的事儿,不是只有她的老师这个身份。 今儿就是她将不解的地方攒的差不多了,让人去请柳兰溪过来给她解惑的日子。 通过这几次的相处下来,宋瑾宁就发现柳兰溪不但说话直白简洁,而且条理清晰,往往一句话就能解她心中疑惑,令她顿有一种茅塞顿开之感。 自己到底是不是个放错了位置的医学天才这事宋瑾宁还不敢肯定,但她敢肯定的是,柳兰溪绝对是个放错了位置的老师。 心中顿时就对柳兰溪生了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般的敬意,开口就是柳老师。 柳兰溪第一次听到她这般叫自己,只吓的立刻就跪了下来。但后来经过宋瑾宁的一番解释以及她的坚持,再听到这个称呼时他纵然还不能泰然处之,但也没有一开始的惊吓了。 至于宋瑾宁,她现在完全就是将柳兰溪当做自己老师一般的来尊敬。 于是每每柳兰溪过来的时候她都会亲自到殿门口亲迎。入殿之后请柳兰溪坐下之后才会将自己不解的地方拿出来问询,然后虚心听教。 她压根不知道她的这番举动柳兰溪回去之后都悉数告知了周医正,周医正又告知了他人。 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的,继上次给宫中内侍分发驱蚊香包得到的仁德之名后她很快又多了一样不耻下问,礼贤下士的仁名。 同时在宋太后的有心操作之下,皇后的这两项美德很快就从后宫传到前朝,民间,于是大家都纷纷的赞当今皇后实乃贤后,是国家之福。 至于这位众人交口称赞的贤后刚刚向柳兰溪请教过了自己这两日积攒下来的所有不解,正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 柳兰溪见今日的教学任务完成,就起身向宋瑾宁作辞。 却被宋瑾宁叫住:柳老师且慢。 转头叫谷雨:去将焦糖布丁给柳老师拿一份来。 谷雨应了一声是,转身出殿。很快就回转来,手中的朱漆茶盘上放着一只脱胎白瓷碗。 -- 第55页 琉璃碗毕竟珍贵,也难得,就是宋瑾宁手边也只有那一只而已,所以给柳兰溪的就只能用这白瓷碗装着了。 柳兰溪却不敢接,跪下来推辞:微臣不敢领娘娘的赏赐。 宋瑾宁叫人扶了柳兰溪起来,笑着说道:什么赏赐不赏赐的。柳老师刚刚才给我讲了医书上的诸多奥妙之处,请你吃一碗小甜点怎么了,还要跪我?我早先就说过,我和柳老师之间只论师徒,不论君臣。 柳兰溪闻言直接谢过赏,接了这碗焦糖布丁。 宋瑾宁叫他在桌旁坐着吃,自己则在临窗的木榻上坐了,低头又开始医书来。 这几日她正痴迷这个呢,满脑子都是五味五邪,风论痹论之类的词儿。 于是等到李承宣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宋瑾宁临窗而坐,手里拿了一本书在看,旁侧不远的桌边坐了一名年轻的男子,正手拿了勺子在吃焦糖布丁。 初夏的日光透窗斜入,画面是如此的静谧安宁。 这场景实在是出于李承宣的意料,所以他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转过头狠狠的剜了周敬一眼。 说什么这焦糖布丁只单给他一个人,但现在怎么连个外人也吃上了? 无辜躺枪的周敬:...... 就觉得好冤。 李承宣已经大步的走进了殿里。 外面站着的宫婢看到,赶忙往里通报。 宋瑾宁嗯了一声,抬头望过去。 正好看到李承宣走进来。 外面的日光很烈,猛然望过去很有些刺眼,宋瑾宁不舒服的眯起了双眼。 所以压根就没有注意到李承宣一脸山雨欲来天色如墨染的表情。 陛下来了? 宋瑾宁的声音透着一如既往的懒散。又因为跟李承宣熟识的缘故,所以她甚至并未起身迎接,依然在榻上坐着。 李承宣看她一眼,随即目光就落到了柳兰溪身上。 柳兰溪在听到宫婢通报说陛下来了的那一刻就已经迅捷的起身跪了下去。 他虽在御医院供职已有两年,医术也自高明,但说到底资历不高,给李承宣请脉他还没有资格。 而且李承宣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一年到头连个风寒都不会得,所以到现在柳兰溪都还没有见过李承宣。 李承宣自然也没有见过柳兰溪,但御医的服饰他还是认得的。 刚刚心中恼怒,只注意到柳兰溪是个年轻的男子,并未留意到他身上所穿的服饰,这会儿看到,心中微沉。 一时都顾不上询问柳兰溪到底是何人,就皱着眉头问宋瑾宁:你病了? 她身边的人都是怎么当差的,怎么竟然没有人过去禀告他? 宋瑾宁知道他这是误解了,就笑着举起了手里的医书给他看。 没有。这不是这几日我在看医书么,看到有不明白的地方就请了柳御医过来给我解惑。 原来不是生病,只是叫御医过来给她解惑而已。 李承宣心中微松。 但下一刻他心中先前暂时被按压下的恼怒又升了起来。 好啊,一个御医,你也给他吃那道甜点?而且这白瓷碗分明就比那琉璃碗还大。 也就是说,这御医吃到肚里的焦糖布丁比他吃的还多么! 这样一想,李承宣脸色就更加的沉了下去。 一时殿中的温度好像都下降了个好几度。分明是初夏的天气,吹来的风却仿似带着侵肌裂骨的寒意。 宫侍们尽皆低头屏息静气,柳兰溪更是跪伏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也就只有宋瑾宁丝毫没有察觉到,手里握着医书,闲闲的问着:陛下,现在外面日头烈,您怎么想起到我这儿来转转了? 第30章 威压 年轻的帝王下颌绷着,目光犀利。 李承宣绝不可能承认他确实是特地过来未央宫的。 在榻上正襟危坐下, 他视线直视前方,一星半点都没有分给宋瑾宁。 朕是正巧经过这旁边,就顺带来你宫中走一走罢了。 言下之意就是并不是特意过来找她的。 知道真相的周敬:...... 陛下您高兴就好。 宋瑾宁有些狐疑的看了李承宣一眼。 宋太后的寿康宫离着前朝并不算很远, 严格来说都还没有划入到后宫的范围之内,他要是去寿康宫的话压根就犯不着从这路过。 至于这整个儿后宫, 好些宫殿还是空着的,并没有值得他在这大中午的毒日头底下跑去...... 不过既然李承宣这么说着, 那她就这么听着呗。 就哦了一声, 没有再问。 李承宣觉得自己受到了冷落, 却又不好对宋瑾宁发作得。 怎么发作啊?那话是他说的,难道他还指望着宋瑾宁打破砂锅问到底追根究底的问他刚刚到底是不是真的是在旁边溜达,然后顺带来她的未央宫?并为此表示不高兴。你怎么能是顺带来我宫里的呢?你得是专门来我宫里才行! 李承宣转而迁怒柳兰溪。 沉着声音问道:你在御医院任何职?皇后面前也有你坐下的份? 正所谓天子一怒, 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虽然现在李承宣的怒气还不至于如此,但对于柳兰溪而言那也是惊吓万千。 -- 第56页 整个人跪伏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想要自辨两句,却吓的胆战心惊。微臣两个字如车轱辘一般在他口中翻来覆去, 可底下的话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 宋瑾宁这还是头一次看到李承宣展现出一个帝王的威压, 不由的诧异的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年轻的帝王下颌紧绷着,目光犀利。 其实他现在身侧并未站着盔甲利刃的侍卫, 手中也无可致人命的刀剑, 却是气势滔滔, 令人不敢直视。 虽然不合时宜,但是宋瑾宁脑海中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一句话: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 宋瑾宁:...... 宋瑾宁有点儿想抽自己。 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吗?没看到李承宣在气势上都把她的柳老师给压制的话都不会说了吗? 忙开口打圆场。 这是柳兰溪, 现在御医院任医士一职。至于刚刚他坐着的事,那是我赐坐的。 所以陛下,您就甭拉长一张脸了成吗?您说您长了这么一张俊美华贵的脸, 这么拉长着多暴殄天物啊。 但是李承宣见宋瑾宁替柳兰溪回答,心里就更加的不得劲了。 于是他一张俊脸拉的就更长了。 宋瑾宁见这不是个事,干脆扭头对柳兰溪说道:柳御医你先退下吧,我和陛下有话要说。 柳兰溪应了一声,拜辞过后,起身站起,倒退着身子往殿门外走。 等他走到殿外,才恍然发觉身上的里衣已经尽皆被冷汗浸透了。 李承宣见柳兰溪走了,周身那摄人的气势却依然没有半点收敛。 周文柏是怎么做事的?这个柳兰溪只是个医士罢了,连个御医的官职都还没有捞上。你看医书有不解的地方,即便周文柏不能亲自过来为你解惑,至少也该叫个御医过来,怎么就只叫了个医士过来? 竟敢如此怠慢皇后!看来他是嫌这个医正的职位坐的太久了。 宋瑾宁知道御医院的官职排行。医正最高,其下依次是御医,吏目,然后才是医正。 所以李承宣这是在为她打抱不平? 宋瑾宁忍不住的笑。 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如纤月,一双杏眸里如同映着漫天星光,纯净明亮。 李承宣一时竟有些看痴了。等到反应过来,他颇有些气急败坏落荒而逃似的移开目光。 停顿了数息时间他才问道:你笑什么? 宋瑾宁此时若是仔细看,就能看到年轻的帝王耳尖上已经染上了一层胭脂似的红意,但是可惜宋瑾宁并没有注意到。 我是在笑陛下竟然会为我鸣不平。 宋瑾宁笑的眉尾上扬,神情看上去十分的愉悦,不过我还是要告诉陛下,这事跟周医正没关系,是我叫柳兰溪过来给我解惑的。 李承宣的一双长眉皱了起来:为何? 放着医术更加精湛的医正御医之类的不叫,为何独独叫个医士过来? 电光火石间他忽然想起刚刚他看到的柳兰溪的相貌...... 好么,感情是嫌周医正和那些个御医都是皓眉苍颜的老头子,所以才特地叫了这么个年轻的小白脸过来? 李承宣立刻坐不住了。 宋瑾宁, 他脸一沉,声音随即也冷了下去,别忘了你可是朕的皇后。 宋瑾宁觉得他有点儿莫名其妙。 明明上一刻还在疑惑的问她为何,下一刻就忽然变脸。翻书也没这么快吧? 我当然记得我是你的皇后。 宋瑾宁下意识的回答着。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不是,这跟我记不记得自己是你的皇后有什么关系? 要不是看殿中还有这么多宫侍在,其实宋瑾宁还很想问一句,陛下,你忘了咱们两个早就约定好了这是一桩契约婚姻了吗?等再过个一两年,时机成熟了,咱两就桥归桥,路归路了?所以我干吗非得时时刻刻记着我是你的皇后这个身份? 她这个问题李承宣不好回答。 他总不能说,好啊宋瑾宁,你竟然敢背对着我见小白脸?还给小白脸吃给我的那道甜点!宋瑾宁,你把我放在哪里? 这里有这么多的宫侍在,陛下要脸的。 就黑云遮墨似的冷着一张脸坐在榻上不说话。 一时殿内气压十分的低,众人心内各自惴惴,不敢说话。 纵然宋瑾宁心再大,这时也能察觉到李承宣的不对劲。 陛下不高兴啊?为什么不高兴? 懒散如宋瑾宁者,才懒得去猜对方为什么不高兴。那多累啊,直接问不就得了? 至于他说不说,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他要是愿意说,那她就愿意听着,甚至说不定还能给个解决的方案出来。 不过他要是不愿意说,那她也肯定不会追问。就当不知道对方在不高兴就行了呗。 李承宣心里正别扭着呢。而且他其实连自己都还没有闹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不高兴,所以宋瑾宁的这话他压根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只生硬的说道:没有。 宋瑾宁眉尾微扬。 行吧,既然如此,那您就自己个儿不高兴着去吧,本姑娘不伺候了。 哦了一声。她拿了刚刚放在炕桌上的医书,身子一歪,斜倚在靠背上继续看书去了。 -- 第57页 未央宫的内侍都是训练有素的。李承宣一来,立刻有人去煎水煮茶,也立刻有人去准备茶点。 须臾这些都被奉到了李承宣面前。 未央宫里的茶点自不必说,每一样都是既别致又美味,若是在以往,李承宣是肯定每一样都会尝一尝的。但是今儿个,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半点胃口。 坐的四平八稳,装模作样的端起盖碗啜了两口茶水,然后目光装作不经意的瞥向宋瑾宁。 却不想宋瑾宁的视线一直落在手里的医书上,压根就没往他这里看过一眼! 李承宣一张俊脸又开始拉长了。 手里用了些力,他重重的将盖碗放在了炕桌上。 碗托与桌面陡然一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让站在一旁伺候的周敬忍不住跟着哆嗦了一下。 陛下哎,您要是手劲再重点儿,这盖碗只怕就得裂开了吧? 就连谷雨和白露都忍不住的跟着侧目往这里望了一下。 只有宋瑾宁不动如山,目光依然落在书上没有移开半分。 甚至还拈了书页,慢悠悠的翻过了一页。 周敬大着胆子再次偷瞄了李承宣一眼。好家伙,这脸黑的,跟经年没清理过的锅底似的。 见宋瑾宁一直不理自己,李承宣继续作妖。 冷着一张脸。不是一会儿说茶水太烫了,就是一会儿说茶点太腻了,总之就没有个消停的时候。 到后来连周敬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陛下,您今年十八了,不是八岁。 不是,就算是八岁的孩子也没您这么幼稚的吧? 只有宋瑾宁依旧不动如山,甚至连眼都没有抬一下,继续悠悠闲闲的看她的书。 最后还是谷雨看一直这样下去不是个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陛下这是在跟娘娘闹别扭呢。 就开口说道:娘娘,今早您吩咐做的冻柠茶这会儿应该已经好了,要不要给您拿一杯过来? 借着这个机会您可赶紧抬头跟陛下说句话吧。您要是再不说话这位陛下指不定还得作成什么样呢。 哪知道宋瑾宁只哦了一声,依然垂眼看书,压根没有半点要抬头,更没有要跟李承宣说话的意思。 谷雨:干!这撮合的差事太特么难当了! 好在片刻之后,就见宋瑾宁虽然没有抬头,却还是慢悠悠的说了一句。 也给陛下端一杯来罢。 谷雨闻言心中一喜。赶忙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去拿冻柠茶。 却听到李承宣忽然出声:我不喝茶。 谷雨:...... 谷雨现在的心理活动跟刚刚是一样的。 这撮合的差事真特么太难当了! 这要是换了其他人,照谷雨的这个暴脾气,铁定立马双手叉腰然后河东狮吼:那你要喝什么?给你个棒槌你喝不喝? 但鉴于这位是她家姑娘的夫君,她只得忍着。 还得敛眉低目的答一声:是。 宋瑾宁这会儿其实也是在敛眉低目。不过她敛眉低目是为了看书,跟李承宣没有半毛钱关系。 耳听李承宣说不想喝茶,知道他这是将冻柠茶错当成是他平日喝的茶水了。 不过她也没有解释,只眼也没抬的又吩咐了谷雨一声。 既然陛下不喝茶,那就将焦糖布丁给陛下拿一碗来罢。 至于冻柠茶,给我拿一杯过来。我喝。 第31章 动心 李承宣心跳控制不住的加快。 宋瑾宁右手肘撑在炕桌上, 手托腮,一边悠悠的喝着琉璃杯中的冻柠茶,一边看着坐在她对面的李承宣。 李承宣:...... 李承宣心跳控制不住的加快。吃焦糖布丁的过程中他手里的银勺子几次碰到碗壁, 发出咚的一声脆响。 宋瑾宁只当没有听到,依旧一边喝着冻柠茶一边看他。 李承宣觉得再被她这么看下去自己的那颗心就要从胸口跳出来了。 就粗声粗气的问道:你一直这样看朕做什么? 宋瑾宁微眯了眼笑, 眸中满是戏谑的光。 因为你脸上长了朵花啊。 李承宣:?? 他是树啊还是藤啊,脸上还能长出朵花来? 这是将他当成小孩子来哄骗吗? 一张俊脸不由的黑了下来, 轻斥着:好好说话! 好吧。宋瑾宁一点儿都不怕他, 面上依旧是惯常的那副懒散模样, 我就是想看陛下您到底在不高兴什么。 这话问的李承宣一怔。 对啊,他到底在不高兴什么? 因为宋瑾宁的这焦糖布丁不是单给他一个人的,还给了那个医士? 还是因为那个医士是个小白脸? 他脑中隐隐约约的有了猜想, 但是他不愿意承认。 因为他觉得这太荒谬了。同时他也接受不能。 不过有些事哪里是人力能控制得了的。虽然李承宣不能接受自己很可能已经对宋瑾宁动心了的事,可是现在他再看宋瑾宁,就觉得她哪哪都好。 纤眉杏眸,皓齿唇红,她整个人就如同是三月枝头初绽的海棠花, 娇妍非凡。 李承宣一时竟然看得痴了。 等到反应过来, 他只吓的扔下手里的银勺,起身站起, 然后大踏步的就往殿外走。 -- 第58页 宋瑾宁看着他忙忙如丧家之犬落荒而逃的背影, 不解的挑了挑眉。 谷雨也不解。 她侧过头, 想要用目光同白露传达一下自己此刻心中的不解,以及彼此交流一下陛下为什么忽然不声不响的就跑了的缘故, 不想就见后者一张脸上的神情坦坦荡荡。 显然她心里此刻也是这样的一片坦坦荡荡,压根就没有往深里想。 甚至在对上她担忧的目光时,白露还微歪了歪头, 然后对她眨了两下眼。 意思很明显。谷雨你看我做什么?有事啊? 谷雨:...... 所以她为什么会想着要同白露交流这些呢?这货心思简单的除了娘娘,其他的人或事她压根就不会放在心上。 谷雨觉得自己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她默默的将已经涌到喉口的一口老血咽下去,然后对宋瑾宁说道:娘娘,陛下走了呢。 哦。 宋瑾宁脸上虽说不是跟白露同款的坦坦荡荡的神情,那也是一脸的老神在在漫不经心的无所谓。 走就走了呗。 谷雨抓狂。 为什么她们一个两个的都是这样啊?所以就她一个人为了娘娘和陛下之间的感情能好一点儿夙夜难寐殚精竭虑吗? * 李承宣又连着好几日没有来未央宫了,宋瑾宁对此无所谓的很。 日常照例还是在自己宫里看看书,撸撸猫,看看花,睡睡觉。还要就是去宋太后那里说说话儿,打打马吊,日子过的实在悠闲自在。 就是一样不好。等她将医书上不解的地方积攒了一些,叫人去御医院请柳兰溪过来给她解惑的时候,来的人却不是柳兰溪,而是周医正。 宋瑾宁自然要问原因,就得知是李承宣那日回去之后就遣周敬去了御医院。 先是将周医正一顿训斥,说他不敬皇后。皇后有惑,自该他这个做医正的亲自前往解惑,怎可遣一小小的医士前往?分明就是藐视皇后。问他知不知罪。 总之先是一顶大帽子扑的一下兜头盖下来,吓的周医正跪伏在地上抖颤如雨中的鹌鹑,直说自己不敢,自己知罪。 后来周敬话锋一转。说周医正既是知罪,陛下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往后但凡皇后有召,必得周医正前去,不可再假手其他任何人。 这样的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周医正敢不听从? 于是刚刚得知有未央宫的宫婢过去请柳兰溪,周医正立刻收拾收拾过来了。 宋瑾宁脑中空白了一瞬。 李承宣这是什么意思? 为她好?即便他们两个是契约婚姻,但是她现在既是皇后,那就应该有身为皇后的尊荣,容不得任何人藐视? 所以他那天之所以会不高兴,就是因为这个? 那干嘛不直接跟她说?还一个人在那里别扭了半天,问他也不说。 不过照宋瑾宁这些日子对李承宣的了解来看,这个人根本就是个口正体直的人。想必是绝对不会明着在她面前说关心她有没有脸面的话。 又或者他关心的其实只是他自己的脸面?毕竟帝后一体,她做皇后的要是没脸了,他做皇帝的脸能大到哪里去。 但不管怎样,这个情她决定还是承下来。 就叫谷雨将小厨房刚做的牛奶冻给李承宣送了一份过去。 谷雨回来禀报,说是陛下压根没有见她,是周敬出来收了牛奶冻奉进去的。 言语中不无焦虑。 因为以往她去御书房送甜点之类的,李承宣都会叫她进去问一些诸如这甜点用了何种食材,如何做出来的,以及皇后现在在做什么之类的话。但是这一次李承宣却是一反常态。 所以陛下这是厌了娘娘,还是烦了娘娘,还是心中对娘娘还有气? 宋瑾宁对此却坦然的很,一点儿都不担心。 她近两日很是听闻了一些前朝的事。 说是江南往上报了端午汛,大水过处,屋舍作物尽皆被毁。江北却往上报了旱情,说是千里良田龟裂,禾苗尽皆枯死,灾民无数。 祸不单行,边境偏还不安稳。 这些事一块儿加起来,已经足够让李承宣焦头烂额的了,哪里还有闲心过问一道小甜点是怎么做出来的? 宋瑾宁虽是皇后,但是对前朝的这些事她也爱莫能助。想来想去的,也只有少给李承宣找些事,让他顺心一些罢。 就默认了往后由周医正给她解惑,不再请柳兰溪过来的事。 这一日她在殿中看了一会儿医书,眼瞅着天色阴了下来,就叫上谷雨和白露,一块儿往寿康宫去了。 等到了地方,惊讶的看到江婉秋竟然也在。 原来江婉秋上次之事未成,回去之后痛定思痛,遂决定改变策略。 想在后宫偶遇李承宣很难,但李承宣是个孝顺的帝王,会时常去跟宋太后请安的。既如此,她何不去寿康宫? 这样不但见到李承宣的几率会大大的增加,甚至还能同李承宣说上话。 江婉秋也知道自己的相貌虽然秀丽清雅,但宋瑾宁的容色也妍丽出众,李承宣上次没有对她一见既惊艳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她心中默默的想着,按照那个梦里的启示,后来李承宣的后宫环肥燕瘦,什么样的美人都有,但只有她一个人跟李承宣是心灵相通的。 -- 第59页 换而言之,她从来就不是靠容貌让李承宣只钟情于她一人的。 只是话虽如此,当这会儿看到宋瑾宁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襦裙,笑意盈盈的走进殿中来时,江婉秋心中还是忍不住的酸了酸。 无他。实在是宋瑾宁的容貌太出众了。 就如同初升的朝阳一般自带光芒,没有人能够忽视。 而且因为她们两个身份的缘故,宋瑾宁一进殿江婉秋就得立刻站起来对她行礼。 宋瑾宁也就惊讶了一瞬。 福王妃不用多礼,起来罢。 一句话打发完江婉秋,宋瑾宁走到宋太后面前叫了一声姑母。 一开始宋瑾宁每次到寿康宫来的时候也会对宋太后行礼,但是宋太后后来就同她说,一家人每次见面都要行礼,那多麻烦?而且还显得不亲近。依哀家看咱们娘儿两之间的这俗礼就免了吧。 宋瑾宁对此自然听从。所以她现在来寿康宫的时候从不行礼。 江婉秋见了,心中艳羡不已。 她可是记得自己做的那个梦里,李承宣纳她为妃嫔之后每次见宋太后她都对自己没有好脸色,后来李承宣废了宋瑾宁,立她为后,宋太后可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指着她的脸骂她不知廉耻。 其后更是传谕,不许她踏进寿康宫一步。她宋太后是绝不承认自己有这么一个儿媳的。 所以现在看到宋瑾宁和宋太后之间和睦相处其乐融融的场景,江婉秋心里怎么可能会好受? 宋太后才不会去关注她。看到宋瑾宁,先前一直微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你怎么来了? 伸手握了宋瑾宁的手,将她拉在自己身边坐了,亲亲热热的问着,怎么样,外面热不热? 正所谓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知夏深。连日阴雨,天气凉爽的很,让人误以为还在气候适宜的春日。不想前几日忽然天晴了起来,明晃晃的大白日头挂在空中,那温度一下子就飚了上去。 简直就是一秒入夏。 这样的天气只适合在屋里或阴凉的地方待着,出来稍微走动一下身上都得有汗。 还好。宋瑾宁也笑的亲亲热热的,外面天阴着,还有丝风,不是很热。 宋太后点头说好,又叫翠浓快些上酸梅汁。 宋太后的脾胃不是很好,所以这酸梅汁也不敢冰镇,只是放在刚打的井水里面浸一浸,取其一丝凉意罢了。 翠浓领着宫婢过来给宋瑾宁奉上一碗酸梅汁,自然也给宋太后奉上了一碗。 至于江婉秋,也不能让人家在这里干坐着看她们娘儿两个喝不是?就命翠浓也给福王妃奉上一碗。 翠浓应下了,倒了一碗叫宫婢送了过去。 于是在寿康宫里干坐了小半个时辰之后的江婉秋这才得到了一碗解暑的饮品。 坐在椅中一边慢慢的喝着碗里酸梅汁,江婉秋一面面无表情的看着坐在上首言笑晏晏的宋太后和宋瑾宁两个人。 哼,纵然你们两个现在一个是太后,一个是皇后,那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很快这皇后的位子就会轮到我来坐。到时我才是这六宫之主,不说宋瑾宁一个废后,就是你这个太后,也不敢在我面前放肆。 吞咽着口中不算冰凉的酸梅汁,江婉秋心中开始想着,这一次她一定不会跟梦中那般,数次拒绝李承宣要立自己为后的话,直至纠缠几年之后才终于点头同意。她会从李承宣第一次说要立她为后的时候就同意。 她要早点做上皇后扬眉吐气。然后福荫娘家,让魏太妃等人从此只能对她仰望。 想到得意之处,江婉秋只觉神思激荡。手中的酸梅汁竟是如同琼浆玉露一般,喝在口中无比的甜爽可口。 这时就听到殿外有宫婢在高声向里通报,说是陛下来了。 第32章 做戏 一脸的殷殷关切之态。 江婉秋刚刚才在想后位的事, 没想到下一刻李承宣就来了。 这可真是一瞌睡就有人给送枕头,想什么来什么啊。 江婉秋激动的心直跳。 一时手里的碗就没有拿稳。虽不至于失手掉落到地上,但放在案几上的时候碗身一斜, 就有酸梅汁倾了出来,洒的案面上到处都是。 甚至还有一些淅淅沥沥的滴落到地面上来了。 不过江婉秋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这个?眼见李承宣已经走进了殿门口, 赶忙起身站了起来。脸上也挂上了恰到好处的一抹温婉的微笑。 她记得在她的那个梦里,李承宣就最喜欢看她的微笑。说每每她这样笑的时候总是能让他想到水塘中随风轻摇的芙蕖花。 倒是宋太后注意到她泼洒酸梅汁的事, 不由的眉头轻皱。 她以前虽然也不喜这江婉秋, 但多少觉得她是个性子娴静的人, 不想现在看来,做事竟如此毛躁,上不得台面。 宋瑾宁也注意到了, 有些讶异的瞥了江婉秋一眼。 怎么李承宣一来这位就激动成这个样子了? 不怪宋瑾宁会惊讶,因为在原书中,就算后来这两位纠纠缠缠分分合合,但在他们两个的关系中一直都是李承宣主动进攻,闷头往前冲。至于江婉秋, 则是秉持着三不原则, 不主动,不拒绝, 不负责。 可怎么这两位现在还没有看对眼, 江婉秋看到李承宣就激动上了? -- 第60页 难道这一次其实是江婉秋对李承宣一见倾心, 然后换她开始主动进攻了? 正所谓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 这样看来李承宣很快就会沦陷,剧情也会加快的么。那自己岂不是很快就能回云南跟父母兄长团聚了? 这般一想,宋瑾宁不由的开始对这发展喜闻乐见起来。 简直恨不得江婉秋现在就能一举将李承宣拿下才好。 但这显然是她的一厢情愿, 因为李承宣自进殿之后压根就没有注意到江婉秋。 甚至李承宣都没有注意到宋太后,他进殿之后的第一眼就落在了宋瑾宁身上。 而自这第一眼开始,随后他的目光中也就只能容得下这一个人。 明明只是一身简约的淡蓝色襦裙,穿在她身上却偏有一种惊艳之感,让人见之忘俗。 约莫是嫌天气太热了,她一头鸦黑色的秀发全都挽了上去,颊边连缕碎发都不曾留,露出一截白皙光洁的脖颈来。 坐着的姿势懒散依旧。手里拈着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扇着。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此刻她唇角微微往上翘起,一双盈盈清透的眸中满是狡黠戏谑的光。 哼,果然!就算他那日忽然起身离去,其后也一直未曾踏足未央宫,但宋瑾宁依然半点不挂心,照样闲闲散散,有滋有味的过着自己的日子么。 李承宣一方面被宋瑾宁对自己的不上心气的牙痒痒,但另一方面,忽然看到宋瑾宁又让他止不住的心生欢喜。 好在年轻的帝王最近在前朝一番历练下来,也能勉强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了,倒没有教人轻易的看出他心中这矛盾的两种情绪来。 目光从宋瑾宁身上移开,李承宣对宋太后行了个礼:几日未曾过来拜见母后,母后近日安好? 有宁儿时常过来陪我说话,母后好的很。 宋太后叫他坐,命翠浓奉上酸梅汁,随后同他闲话起这两日的天气来。 无非是说忽然炎热,让李承宣要注意自己身体之类的话。 宋瑾宁就坐在一旁,一边慢慢的喝着酸梅汁,一边听他们两个说话,压根就没有插嘴的打算。 倒是李承宣见不得她这样。忽然就将话题转向她,问着:皇后这几日在做什么?可还好? 宋瑾宁喝着酸梅汁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他。 今儿太阳是打北边出来的?怎么李承宣还会问她每日在做什么? 他以前不是一向都不关心这些的么? 但看了身旁坐着的眉眼舒展的宋太后一眼,宋瑾宁明白了。 李承宣这是要当着宋太后的面跟她上演一出伉俪情深的戏码,好让宋太后放心呢。 既然他们两个人都已经订立了契约,那她肯定就得有契约精神,所以这种戏码她是肯定会配合的。 就放下手里的玉碗,笑吟吟的说着:多谢陛下挂念。臣妾这几日无非是在自己宫中看看医书,又或是过来寿康宫同太后和公主说说话,过的甚好。倒是我看着陛下眉眼间似有疲态,想是这几日没有歇息好? 说完这些,她又继续说道:虽说近来朝事紧迫繁多,但陛下也要保重身体才是啊。 一脸的殷殷关切之态。 李承宣唇角微抽。 也就只有在宋太后面前她才会这样乖巧温柔的说话了。 想自从那一夜他们两个人口头订立了那份所谓的契约婚姻,其后宋瑾宁对着他的时候一向就是我来我去,从未用臣妾自称过。 甚至有时候还会嫌他话多。瞥他一眼,然后自顾自的就做自己的事去了,压根理都懒得理他。 至于关心他,让他保重身体之类的话那更是想都别想了。 所以这会儿猛然看到宋瑾宁面上的关切之情,听到她这样的关切之语,李承宣的心情十分复杂。 既恨她做戏,却又忍不住的觉得欣喜安慰。 李承宣觉得自己真的是太没用了。也十分的唾弃嫌弃自己。 为免宋瑾宁看出什么异常来,他便拿了酸梅汁在手,垂眼作势要喝。 宋瑾宁才没有仔细看他脸上纠结的神情呢。在宋太后面前配合着将戏做完就得了呗,谁还关心后续啊。 轻握团扇柄,依旧有一下没一下缓缓的摇着,看着十分的闲散。 江婉秋却开始着急了。 李承宣自进殿之后压根就没有往她那里看过一眼。随后她虽然站起,含羞带怯的说了一声见过陛下,但是李承宣的目光依然没有分给她半点。 只顾着跟宋太后说话了。 后来又开始跟宋瑾宁说起话来。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李承宣看宋瑾宁时眼中如同有星辰坠入,闪着亮亮的光...... 江婉秋的一颗心不由的高高的提了起来。 她知道人在看到自己喜欢的人时眼中会不由自主的闪着亮亮的光彩,李承宣这该不会是喜欢上宋瑾宁了吧? 想想这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毕竟宋瑾宁是李承宣的第一个女人。男人对自己的第一个女人总归是有些不同的情愫的,更何况宋瑾宁的相貌还生的这般娇妍。 另外还有一件叫江婉秋忧虑的事,那就是宋瑾宁这个人。 她年少的时候其实就听说过宋瑾宁,说她不学无术,性格骄纵。其后在她的那个梦里,宋瑾宁那更是越发的疯魔了。 -- 第61页 自做了皇后之后,她非但骄纵跋扈依旧,甚至心胸狭小,善妒。每当李承宣纳了个新的嫔妃,她都必定会大闹一番。 她是容不得除了自己以外有任何一个女人待在李承宣身边的,也容不得除了她自己以外有任何一个女人生下李承宣的子女。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但凡后宫中有女人传出有身孕的消息,随后不久就会传出那女子因着种种意外流产的消息。 就是江婉秋怀的李承宣的第一个孩子也是被她亲手下了堕胎药...... 这件事加速了李承宣废后的决心。 同时为了补偿自己流产之痛,李承宣不顾朝臣和宋太后的反对,毅然决然的将她册立为宸妃。 宸者,北极星也,帝王居住之所。这个封号已经足够表达李承宣对于她的不同和优待了。 但是现在据江婉秋看来,宋瑾宁非但不骄纵跋扈了,心胸仿似也十分的广阔起来。 而且与她梦中的那个宋瑾宁身为皇后之后的名声之差不同,这一次的宋瑾宁因着下令给一众宫人分发驱蚊香包之事,朝野上下都称赞她是个难得的贤后。 这样一来江婉秋怎么会不担心? 江婉秋还是有些聪明的。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让宋太后和宋瑾宁喜欢她。 而且就算宋太后和宋瑾宁喜欢她也没用。现在手中握着无上权势,能将她送上那个尊荣后位的人只有,也只能是李承宣。 所以一切的关键点都在李承宣身上。 想通这一层之后,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如何让李承宣注意到她了。 江婉秋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 无论是相貌还是才识她都自认是上乘,只要李承宣注意到她,那就肯定会跟那个梦里一般,从此以后只倾心她一个人,甚至为了她甘愿与天下人为敌。 想了一想,江婉秋决定将近几日十分热门的那几件事作为突破口。 就趁着李承宣和宋太后说话的空隙,柔着声音插嘴:臣妇听说近来南方水涝,北方干旱,边境也不安稳,想必陛下这几日肯定十分的忧心。 她记得在那个梦里,李承宣若是在前朝遇到什么烦闷的事了,回宫之后就会说给她听,她每次都会柔柔的安慰他,李承宣看起来十分的受用。有一次还笑着说她是他的开心果,解语花。 就以为现在也肯定会是这样。 哪知道她这话一说出来,李承宣虽然确实是转过头来看她了,只不过他眼神中并没有半点伯牙遇子期的惊喜和有人能理解自己苦闷的欢欣,反倒是各种意味不明的打量,以及警觉。 就是宋太后和宋瑾宁也都齐齐的转头朝她忘了过来。 宋太后脸上满满的充斥着她算是个什么东西知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竟然什么话都敢说的轻蔑神情。 至于宋瑾宁,那完全就是这个人的脑子是不是被门夹过不然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的惊讶神情。 在这三道极具分量性的目光下,江婉秋心中忍不住的开始发起慌来。 第33章 妄谈 这事可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江婉秋心中慌归慌, 却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因为在她的那个梦里,李承宣是经常会跟她说一些前朝的事的,她也会对那些事发表自己的意见, 以及提出建议,李承宣从没有因此不高兴, 甚至还会欣然的同她一起讨论。 于是不过恐慌了一瞬之后江婉秋就抬眼毫不畏惧的对上了李承宣的目光。 心中反倒还有几分窃喜。这一次李承宣终于完完整整的看清她的相貌了。 但可惜这一次她依然没能在李承宣的眼中看到诸如惊艳,心有灵犀之类的情绪, 反倒看到李承宣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宋太后此时已经别过了头, 不再看江婉秋。 心中不屑的在想着, 枉她以前还觉得这福王妃有几分聪明,现在看来简直就是蠢笨如牛。 大凡做帝王的人都将王权看的很重,绝不会与人分享。 就是她这个太后, 李承宣名义上的母亲,在他羽翼未丰的时候扶持了他几年,其后虽然归政,李承宣心中还对她有几分顾忌和提防呢。 所以就算明知道近来南方北方发生的水涝干旱,以及边境不稳的事她都没有在李承宣面前提一个字, 就是不想让李承宣觉得她干政。可这个江婉秋倒是妙的很, 直接一开口就拍在了老虎头上。 这个人若非是蠢笨如牛,那就是脸大如盆了。 至于宋瑾宁, 惊讶了一瞬之后她就淡定如旧了。 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 男女主之间的事她操什么心呢?指不定李承宣就喜欢跟江婉秋谈论朝务呢。 就继续闲闲的摇晃着手里的团扇。 可巧这会儿李熙雁过来了, 宋瑾宁干脆拉着她说话,让李承宣和江婉秋两个人互相看对眼去。 李承宣却压根没有看江婉秋了。 而且他仿似没有听到江婉秋刚刚说的那句话一般, 并未说一个字。 对此江婉秋只以为自己的那话说的太浅显了,不足以让李承宣察觉到她的冰雪聪明和善解人意来。 就决定下一副猛药。 南方水涝,北方干旱, 灾民无数。再加上边境不稳,只怕随时都会有战事。朝廷需得往下拨粮拨款拨军饷,不会就会酿成祸事。三项银子齐发,只怕库银不够吧? -- 第62页 她记得在她的那个梦里,李承宣曾几次对她提起过库银不足,户部尚书哭穷的事。而也正是因着库银不足的事,很多事朝廷都做不了。 这般一推算,只怕现在户部的库银也并不充裕。 江婉秋这话一说出来,宋太后又纡尊降贵的转头看了她一眼。 宋太后此先曾把持朝政数年,自然知道户部库银的情况。也很明白这三样事要拨多少银子,以及库银肯定不足的事。 但是知道归知道,明白归明白,她也只当不知,没有在李承宣面前过问半个字。 因为有些事尽管再烦恼,但那也只能留给皇帝一个人去烦恼。其他的人要是跟着一块儿烦恼,皇帝非但不会领你的情,还会觉得你这是在觊觎,在图谋不轨。 更何况你江婉秋算是个什么身份?只是个外命妇罢了!竟敢当着皇帝的面妄谈朝事。 宋太后很快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 这个江婉秋可是福王妃,而先帝当年可是动过将皇位传给福王的念头。就是现在魏太妃也还没有死了让福王登上大统的心...... 这事可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宋太后眉尾微挑,身子放松的往旁边一歪,手肘撑在了引枕上,完全是一副看戏的姿态。 至于宋瑾宁,她这次连惊讶的神情都没有。 虽然以江婉秋现在的身份来说刚刚的那番话确实是逾矩了,但是言情文嘛,男主对女主那不得宠着?甭说女主只是对朝事点评两句,就算她想要皇位,男主只怕都能立刻双手奉上。 所以那番话压根就不算什么事。由得他们两个去折腾好了,跟她这个路人没关系。 继续压低声音亲亲热热的跟李熙雁说话。 想必是以前从没有见过像江婉秋这样胆子和脑子都让人吃惊的人,李承宣非但没有发怒,反倒微微的笑了起来。 宋瑾宁这会儿刚刚侧过头,就正好看到了他唇角挂着的这抹笑意。 怎么说呢。李承宣脸上虽然有笑,但这笑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心底发凉啊。 这才是原主中的男主么。冷厉强势,下着诛杀旨意的时候俊脸上犹带着三分笑意。 但是李承宣用这样的神态面对着江婉秋...... 宋瑾宁就想问,浣衣局的搓衣板够不够用的? 搓衣板的事暂且放置一旁,宋瑾宁听到李承宣在说话。 没想到福王妃不但对时政之事甚为了解,对国库也甚是关心。 宋瑾宁:不对啊。 且不说这话里透着十足十的生分,怎么虽然也带了三分笑意,但听着却还是让人觉得心底凉飕飕的呢? 李承宣的话还没有说完。 话锋一转,他又似笑非笑的问着:库银不足?看来福王妃有解决的办法? 宋瑾宁:...... 正所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没钱这事吧,那就是天大的难事。你和你的那起子臣子这几日为这事都焦头烂额了,尚且束手无策,人一深闺妇人,能有什么法子? 你这样为难你命中注定的绝世CP,大佬我觉得搓衣板已经满足不了你了。怎么着也得榴莲或者狼牙棒吧? 江婉秋闻言一愣。 没想到李承宣会问她这句话。 脑中快速的转动起来。 忽然想起在她的那个梦里,有一次西北雪灾严重,压垮房屋无数,灾民急需救济,李承宣回宫之后头痛的对她说起库银不足的事,她曾提议后宫之人俭省用度,将节俭下来的银子送往灾区。 并且她还以身作则,将自己前些年积攒下来的体己钱都拿了出来,亲手交给了李承宣。 李承宣甚是感动,直夸赞她冰雪聪明,而且还心地善良。 江婉秋还记得,那会儿她还只是宸妃。这个建议一出,宋瑾宁第一个不从,很是在内侍省大闹了一番。说内侍省的人狗胆包天,竟敢克扣她未央宫的日常用度。 这事被李承宣知道之后,狠狠的训斥了宋瑾宁一番。说她身为一国之母,却只知自己享乐,全然不顾万千灾民正处于水火之中。 于是原就失宠的宋瑾宁经过这次的事之后就更加的失宠了。甚至自这之后李承宣都没有再踏进过未央宫一步。 想到这里,江婉秋不由的用幸灾乐祸的目光瞥了宋瑾宁一眼。 然后她挺直腰背,对上李承宣的目光,将她那套后宫之人俭省用度,将节俭下来的银子送往灾区的话说了出来。 宋太后没有忍住,当先笑了一声。 这个江婉秋可真是! 她是不知道蠢字怎么写的吗? 还俭省宫中用度,将节俭下来的银子送往灾区呢。她这得是长了一颗什么样的猪脑子才会说出这样的提议来? 且不说水涝干旱军饷这三件事加起来所需的银钱巨大,就后宫省俭出来的那点儿用度银子够做什么用的,就说这事要是传了出去,那天底下岂不是都知道国库空虚的事了? 皇家脸面荡然无存尚且还是小事,这样很容易惹下祸端,导致国家不稳啊。 对于一个帝王而言,还有什么事是比国家稳定更重要的? 再者,你一个外命妇,到底是哪里来的脸和胆子敢说出让后宫省俭银子的话来?你怎么不把你们福王府全都变卖了然后将银钱上交给国库啊? 宋瑾宁和李熙雁两个人也都被江婉秋说的这话惊到了。 -- 第63页 虽然这提议也算是勉强可取,但怎么也得是太后或者皇后,再不济也是宫里的某个妃嫔提出来的才行吧?你说你一个福王妃,说这种话,实在是有点儿逾矩了。 不过宋瑾宁和李熙雁都没有说什么。 宋瑾宁还是那副态度,男女主之间的事她才懒得管。至于李熙雁,这孩子原本就是个温柔可亲的性子,从来不晓得怼人。 而且这里有母后在,真要怼人也轮不到她开口。 所以惊讶的看了江婉秋一眼之后就移开了目光。 倒是李承宣的唇角又往上翘了一些。 只是他这笑容怎么看怎么让人讽刺。 就连他一双黑漆漆的眼望着江婉秋的时候眼底仿似也有一丝寒意掠过。 前朝有朕,后宫有皇后,不劳福王妃费心,福王妃平日该操心的是福王和福王府的事。 这言下之意是说她管的太宽了? 江婉秋万没想到原以为能让自己得到李承宣关注的一番说辞竟能引来他的不悦,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干净净。 陛下,我不是...... 只是她想要解释辩解的话尚未说完,就已经被李承宣毫不留情的给打断了。 不过接下来的话他却并不是对着江婉秋说的,而是对着宋瑾宁说的。 朕记得福王妃以前可随意进宫? 宋瑾宁点了点头:是。 虽说一般外命妇进宫都得提前往宫里递牌子,但江婉秋毕竟是女主嘛。她要是不能随意进宫,怎么创造机会跟你相遇,再缠绵悱恻?这是原作者安排的,可不关我的事。 此例作废!李承宣眉头微拧,宫中岂能随意任人进出?自今日起,福王妃若再想入宫,需得先一日递牌子进宫,阐明理由。若无适当理由,皇后尽可驳回。 宋瑾宁没有立刻接话。而是看了一眼李承宣,又看了一眼江婉秋。 李承宣一脸的肃色和严厉,很有几分上位者杀伐决断的威严。江婉秋则是一脸的震惊和哀戚,看着还挺楚楚可怜的。 皇后! 见她不应,李承宣略略提高声音又叫了她一声。 宋瑾宁其实很想真诚的问李承宣一句:陛下,您知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水果叫榴莲啊? 这玩意儿不但吃起来很美味可口,还有很多其他的用途哦。 但男女主之间的戏份嘛,她看看就好,大可不必插手其中。 而且看宋太后刚刚的神情,显然是对江婉秋没有好感的。她身为宋太后的侄女儿,可不能跟宋太后斗着来。 就点了点头,从善如流的应了一声:臣妾知道了。 陛下! 江婉秋猛的起身站起。而且她这一眼呼喊可谓是杜鹃泣血,听着十分的凄厉。 李承宣眉头再次不悦的拧起。 怎么,莫非福王妃对朕的旨意不满? 冷冷的一眼扫了过去,要传达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算不服那也得给朕憋着。 而且说完这句话之后,李承宣显然不想再跟她说话,直接叫她跪安了。 江婉秋杏眼含泪,但迫于皇威又不得不从。 作辞之后,转身袅袅娜娜的走了。 第34章 主意 大佬你莫搞我! 宋瑾宁在打马吊。 在座的除了她, 另外的三个人分别是李承宣,宋太后和李熙雁。 好的很,一家人坐一块儿打马吊, 甭管谁输谁赢,那都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么。 不过宋瑾宁现在显然有点儿不在状态, 所以并没有展现出上次和李承宣打马吊时的霸气来。 李承宣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抬手打出了一张七筒。 自上次打马吊被宋瑾宁惨虐, 回去之后他就命周敬给他找了一副牌和一个精通打马吊的人来。 虽不说日日练习, 但也是时不时的就会揣摩一番。到现在他不但手指一摸就能知道手里抓的是什么牌, 还会算到其他玩家手里的牌。 其实他是想着下次跟宋瑾宁打牌的时候好好的反虐几把回去,好一报那日之辱的。但是刚刚看着宋瑾宁脸上恍惚的模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下意识的就把七筒给打了出去。 这七筒,宋瑾宁应该是要的...... 但是没想到宋瑾宁压根没有吃他的这张七筒,而是直接伸手抓牌,然后出了一张二萬。 吃! 是宋太后兴高采烈的声音。 然后就见宋太后伸手在桌面上将这张二萬捡回家,回手就打了一张一萬出来。 约莫是这个卡牌让她吃的心情愉悦了, 竟开始玩笑起来。 你们是不知道, 那个福王妃近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恨不得日日都到哀家的宫里来。而且每次一来就是半天。哀家是暗示明示都有, 只差叫人拿着笤帚直接将她扫地出门了, 但她就跟在哀家这宫里生了根一般, 就是赖着不走。 哀家实在是烦她烦的不行。几次想要沉着脸呵斥,但想着她毕竟也是皇亲国戚, 哀家也不能太不给她脸。多亏皇儿刚刚下的那道旨意,往后她总算不会日日在哀家眼前晃悠了。哀家也能清净不少。 不过这事认真说起来其实也是江婉秋自己作死。 她要是不说那番自作聪明的话,李承宣压根就不会下那道旨意。 -- 第64页 一来李承宣基本不管后宫的事, 二来先帝驾崩前曾经留下旨意,让宋太后和李承宣好好的待魏太妃母子等人,所以宋太后和李承宣暂且明面上也不会对福王府做的太难看。 李熙雁原本就是个话不多的小姑娘,从不在背后议论她人;宋瑾宁不会当着男主的面说女主的不是;至于李承宣,那是压根就没有将江婉秋放在眼角之中,所以三个人都没有怎么接宋太后的这话。 不过江婉秋说的有关拨款军饷库银的事...... 李承宣打了一张牌出去,沉吟了一会,还是抬头问宋太后:儿臣无用。库银不足的事,请问母后可有良策? 国库自在先帝手上起就没有充盈过。但作为一个幅员辽阔,疆域广大的帝国,每年都会有各种各样的情况发生,需要的银钱不计其数。 李承宣记得在宋太后把持朝政的那几年就发生过诸如四川地动,黄河决堤,西北叛乱之类的大事,但都被宋太后给周全过去了。所以在库银不足的这事上,她肯定是有经验的。 至于朝中的那些臣子,虽然也有不乏聪明的,但说到底帝王和臣子看待考虑一件事的时候怎么会是同一种思路呢。 所以这也就是李承宣今日为什么会过来寿康宫的缘故。原本就是打着跟宋太后取经的念头么。 宋太后正抓了一张牌在手上,闻言撩起眼帘瞥了李承宣一眼。 但很快的她就垂眼看手里的牌去了。 东风! 将家里的一张废牌打出来之后,宋太后才不徐不疾的说着:哀家现在已经退居后宫,颐养天年了,这些事皇儿不该来问哀家,而应该去和臣子们商议。 李承宣心想,那些个臣子们让朕动用压库银朕怎么能答应?这不是实在走投无路了么,不然朕也不会对你开这个口。 就继续说道:那些臣子们到底是外人,如何比得母后与儿臣是一家人?遇到这些大事,儿臣首先想到的自然是母后。 这姿态可以说放的是很低了。不过也可以理解,当初为了让宋太后还政,他可是在背后操作了好大一通,结果这会儿又有事求过来了...... 宋太后心里还是觉得挺爽快的。 小兔崽子,现在知道哀家前几年的不易了吧?哼,也有你开口求我的时候! 碰了李熙雁的一张八筒之后,宋太后转手打出了一张九筒。 却也没有直接回答李承宣的话,而是侧过头笑吟吟的看着宋瑾宁,问道:宁儿对这件事可有什么想法? 一直致力于将自己当做隐形人,只抓牌打牌一点声都没有出的宋瑾宁:...... 劳资不想干政啊啊!!大佬你莫搞我!! 但是这三道目光探照灯似的明晃晃的望着她...... 她只得含含糊糊的说着:我没什么想法。 宋太后却不死心,继续问着:那宁儿对刚刚福王妃所说的后宫俭省用度的法子作何想? 倒不是宋太后想要拉着宋瑾宁干政,她还没有蠢到这种程度。只是这俭省后宫用度的事虽然于灾款和军饷而言只是杯水车薪,压根没有多大用处,但是这话从江婉秋和宋瑾宁口中说出来那意义就不一样。 于江婉秋而言,她这就是逾矩,但于宋瑾宁而言,那就是她有一颗爱民之心。 听到子民受苦,边境不稳,皇后作为一国之母主动提议俭省后宫用度,并以身作则,天下臣民不得说皇后仁德啊?最好稍后让内侍省再采买一批夏衣送到边境去,说这是皇后领着宫眷连夜赶制出来的,那非但宋瑾宁的贤名能传到边境,就是将士们的士气都会高涨起来的么。 宋太后心里谋划的十分好,但是她没有想到她的这位侄女儿压根就不按常理出牌。 只在后宫用度上面俭省的那点儿银子够做什么用的?倒不如叫人去查查内侍省那几位管事的,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呢。 宋瑾宁表示她这也是没办法啊,被逼的。 没见刚刚江婉秋说了那番见解之后就被李承宣给训了么?难道她这还要上赶着说那主意好,那主意妙,那主意顶呱呱啊? 她是没想过要让李承宣对她有什么好感,但也没必要自虐似的非得上赶着找骂吧。 至于刚刚她说的那句话,她觉得应该可以的。 本来嘛,揪着那点儿宫里用度不放做什么?内侍省的那几位手里的油水才多呢。 以往看电视剧或者野史的时候可没少看到那些内务府管事人的嚣张。 仗着皇帝等人整日在宫中,不知道外面的物价,一只鸡蛋都敢报个几十两银子敢信?给什么衣服上打个补丁都说要几十两银子敢信? 然后单一个御膳房的开销每年都能往上报个几十万两甚至上百万两银子的开销。更不用说宫里还有其他的什么尚衣局,尚药局,尚舍局之类的,需要的一应东西都需要内侍省去采买,这里面得有多少油水? 反正吧,查那些人就对了。 李承宣闻言也是微怔。 他此前压根就没想过会有这般捞钱的法子啊。 而且这个人实在是聪明,特别的会举一反三触类旁通。 因为几日过后,宋瑾宁就听得说内侍省的几位管事贪墨罪证确凿,已经下了刑部大狱,抄家所得资产一律上缴国库。 -- 第65页 同时李承宣还下旨,从上往下的开始肃清吏治。 简而言之,就是查贪官。但凡查到,人一律下狱,家产一律上缴国库。 当然,这查贪官也是有选择的查。 一是油水最多的官儿。诸如管着盐政,铁政之类的。 二是那起子尸位素餐平常压根就没有好好干活只知道捞钱,就算现在当场就给惩治了也不会有任何影响的。 至于那起子虽然捞钱但也干了实事,所在的职位上暂且离不了的,又或是那些大腕儿,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都暂且没有动。 就跟养猪似的,再养养,等时机成熟了再杀。 当然,有不干实事的贪官就有危害乡里的豪绅,一并儿查了,家产都上缴到国库里来。 而且李承宣貌似还学会了思维发散,想到了其他更厉害的捞钱法子。 诸如那些个富商有了大量的财物在手之后,最盼望的就是家里能出个官儿好光耀门楣。 既如此,找个臣子授意他开个卖官鬻爵的口儿,自然有的是富商愿意掏银子,哪怕价再高都愿意。 毕竟有了钱,下一个就向往权了。而本朝规矩,商人及后代是不允许参加科举的。 当然李承宣并不昏庸,反倒精明的很。给那些富商或富商家人的官职都是闲职,并不能掌实权,自然他们也就不能为祸鱼肉乡民了。 他甚至连后路都已经想好了。 若他日朝野上下纷纷讨伐卖官鬻爵之事,他再把那个臣子拉出来处置了堵住悠悠众口。 到时错都是那个臣子的,他反倒因着明察秋毫和毫不犹豫的处置了那臣子成了大家心目中的贤明君王。 经过李承宣这样那样的一番手段下来,国库一时竟然充盈了起来。此前令他颇为头疼的救灾之资以及军饷全都迎刃而解。 朝臣们对此都十分的惊讶,以及称赞陛下圣明(他们并不知卖官鬻爵之事)。 个别明白的臣子,那对李承宣那也十分的佩服。 能想出这些招儿,那必定不是普通人啊。 至于李承宣,他尝到了捞钱的快、感,也就越发的喜欢去找宋瑾宁了。 至少朝中的臣子们就绝不会想到宋瑾宁当初的那个主意。 因为他们是帝后,而那些人是臣子,双方原就代表了不同的利益集团,所以看待同一个问题时他们双方站的角度压根就不一样。 宋瑾宁哪里想到自己不过随口一句应付的话就能给李承宣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啊,反而因着这位爷现在时不时的就来她宫里晃荡而有点不耐烦起来了呢。 第35章 说动 因为他的一句话。 我说陛下, 宋瑾宁合上手里的医书,无奈的看着隔了一张炕桌坐在她对面的李承宣,前朝没有要处理的事了么? 您都已经在我这宫里待了一天了啊啊!而且还一直不停的拉着我说话, 让我想安安静静的看会儿医书都不行啊啊! 头疼!好烦!希望这个人赶紧从她眼前消失! 李承宣明知道她的不耐烦,但是架不住人家脸皮厚, 不当回事啊。 今日休沐,前朝无事。 见宋瑾宁张口又要说话, 李承宣赶忙又道, 来你宫里之前朕已经将折子全都批好了。 宋瑾宁:干!连这条路也被他给堵死了! 所以这位爷为什么还不下旨选秀? 要是能有三千佳丽, 也不至于这位爷一进后宫就往她这里跑啊。能去的地方多着呢。 就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既然陛下近期前朝政事不繁忙,不如考虑考虑给皇家开枝散叶的事? 这可是大事!有道是君王一日无子,那国祚就一日不稳。 李承宣并不知宋瑾宁心中所想, 闻言心里一喜,看着宋瑾宁的目光都不由的有些荡漾起来。 所以她终于知道朕的好了,不再说什么契约不契约的婚姻了,想真心实意的同朕做夫妻了? 不过她胆子确实够大,连这种话都能直接当着他的面说出来...... 但这也没有关系, 他就是喜欢她这份与众不同的坦诚么。 可惜下一刻他就听到了宋瑾宁悠悠说出的下半句话:所以陛下, 您看您要不要现在就下道旨意,挑选适龄的女子进宫充裕宫廷呢? 李承宣:...... 李承宣的一张脸黑了下来。 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 让其他的女子为他开枝散叶?! 有这么迫不及待将自己夫君往其他女子身边推的妻子么?! 皇后可真是贤良大度。 语气里面充斥着不遗余力的嘲讽, 以及幽怨。 宋瑾宁权当这是他对自己的夸赞了。 还好, 还好。 拿了手边的盖碗慢悠悠的啜了一口茶水,她面上笑吟吟的, 虽说暂且陛下不得不同我做夫妻,但我也不能耽误了陛下的生子大计么。 所以你可赶紧的广纳秀女,然后少来我宫里转悠吧。 李承宣差点儿被她这句话给堵的直接心梗了, 瞪了她好一会儿才泄恨似的也拿起茶碗喝茶。 不过不同于宋瑾宁的浅饮,他这完全就是牛饮。 宋瑾宁有一种错觉,他这喝个水都喝出了咬牙切齿的感觉。这也是个人才啊。 -- 第66页 将一滴水都不剩的茶碗扑的一声放在了炕桌上,李承宣赌气似的坐在榻上不说话了。 对此今儿被他吵嚷了一天的宋瑾宁表示,他不说话正好,安静。 那她是不是能趁着这难得的清静时间打个盹儿了? 不想她才刚阖上眼,就听到李承宣的声音响起。 上次你说的查内侍省主管的主意很好。现今赈济灾民的银子以及边境所需的军饷都如数发了下去。这些都是你的功劳。 叮的一声轻响,似是什么东西被放在桌面上的声音,这个,是朕给你的。 宋瑾宁略微睁开眼,就看到炕桌上放了一支步摇。 赤金簪身,簪头一只小小的展翅凤凰,五支尾羽蜿蜒缭绕。凤口里衔了三串红宝石流苏下来。 这红宝石也不知道是如何打磨的,这会儿瞧着,光彩熠熠的。 这还不算什么。最妙的是簪头凤凰五根尾羽上拱了一颗足有莲子大小的珍珠。 珠形看着十分的圆润,光泽也十分的莹白,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宋瑾宁的一双眼睁的更大了一些。 倒不是她有多喜欢这支凤凰步摇。实话实话,她身为南阳郡王唯一的女儿,想要什么样贵重的首饰没有。 而且她本身也不是个多喜欢戴首饰的人,嫌麻烦。所以这凤凰步摇尽管再精美华丽,说实话也不是很能动她的心。 关键是,李承宣竟然会送她步摇...... 宋瑾宁的目光从这支凤凰步摇上移开,缓缓的看向李承宣。 李承宣原是在细致的观察她脸上的表情的,但这会儿对上她的目光,也不知怎么,忽然就如同被火烫到了一般,忙别过了头。 心跳如擂鼓,手掌心都在往外冒着汗了,却偏偏还嘴硬:怎么,你不喜欢这步摇?那扔了便是。 反正朕送出去的东西就绝对没有往回收的道理。 宋瑾宁无语的扬了扬嘴角。 这位爷可真是既敏感又别扭啊。 但她敢扔么? 平常偶尔使使小手段让这位爷吃点儿小亏就算了,因为那毕竟是不伤大雅的事。但说到底这位可是九五之尊,大的事情上她还是不要违抗的好。 就譬如这步摇,说是给她,那其实就是赏赐。 其实她一开始是想推拒的来着,但这位爷连扔了这种话都说了出来...... 罢了,她还是偶尔顺着这位爷吧。 于是宋瑾宁坐正了身子,说了一句谢陛下赏赐,以及我很喜欢这样的场面话。 但这位明明生了一颗七巧玲珑心的聪明陛下这会儿好像连场面话都听不出来了,说着:既然你喜欢,那现下便将这步摇戴上罢。 宋瑾宁:我收回刚刚我说的那句话还来得及吗? 不过眼见李承宣面上的神情又有些不好起来,宋瑾宁暗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自炕桌上拿起这支步摇,抬手往发间簪着。 天气日渐炎热起来,她今儿身上穿的是一件浅蓝色的纱衫,衣袖宽松。这般抬手向上的时候,衣袖滑落下来,露出的一截手臂白皙若初雪。 李承宣看到,也不知为何,忽然就觉得心中控制不住的一颤。 脸上也有些发烫起来。不敢再看,忙别过头,装作在认真的看旁侧炕案上放的一瓶白色百合花。 李承宣近来对宋瑾宁的事着实上心,也就知道宋瑾宁是个不喜熏香的人,日常殿中放的多是时新的新鲜切花。 且她应该很喜欢百合,因为他好几次过来都会看到殿中摆放了一瓶清水百合。 相较那些不但会随身挂着香囊香包,日常还会用熏香熏衣熏被的世家女子而言,宋瑾宁确实可以说是标新立异,与众不同。 若是在以往,对于宋瑾宁的此举李承宣约莫会嗤之以鼻,说她这是为了引人注意刻意为之,但现在看来,李承宣只觉得宋瑾宁做什么都是好的。 因为他知道,除了在吃这件事上,宋瑾宁就没有多少话愿意同他说。 压根就不需要引起他的注意么。反倒他若是来的略微勤快些她还会觉得不耐烦...... 宋瑾宁这时已经成功的将凤凰步摇簪到了发间,脑袋轻摇的时候,能听到流苏碰撞间发出的细微声响。 这声响让李承宣回过神。 微微侧过头,目光往她那边瞥了过去。 宋瑾宁今儿梳的是个较为随意的倾髻。她事先也不知道李承宣会过来,所以早间梳妆的时候不过随意的在发间簪了一朵酒杯大小的淡蓝色堆纱绢花而已。这会儿添了这支凤凰步摇,确实为她增色不少。 李承宣暗暗的点了点头。 宋瑾宁明明就生了一副妍丽的相貌,但平日却总是不热衷于打扮。 就说道:你若衣裳首饰不够,不妨叫内侍省多给你添置些。往后穿戴上不用过于素净。 其实宋瑾宁的衣裳首饰多的很。毫不夸张的说,还有几箱子衣裳和几匣子首饰都没有穿戴过,但她这个人实在懒散,觉得实在没必要每日将自己穿戴的很华丽。 舒舒服服,想坐着就坐着,想歪着就歪着的日子它不香么?一天到晚把自己当个衣架,首饰架的,做什么都不方便就好了? 但她这个人即便是因为懒不做某样事,嘴上却偏偏不肯承认,非得找个体面的借口出来。 -- 第67页 陛下难道就没有听说过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句话? 与她懒洋洋的话语相同,她整个人看起来也是懒洋洋的。 李承宣唇角微抽。 要不是知道你的本性,只怕我都会信了你的这句话。 不过实话实说,有如此相貌,宋瑾宁确实有任性不妆扮的理由。 总之淡妆浓抹总相宜么,无论她什么样,总会给人赏心悦目之感。 李承宣明智的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朕觉得你有些想法确实是旁人想不出来的。不知对于此次灾民之事,以及生财之道,你可有什么见解? 这是在跟她说政事? 宋瑾宁吓的手里的团扇都忘记摇了。 陛下,这话您不该问我。您该同您的臣子商议去。 再不济您问宋太后去呀。反正别问我,我对政事不感兴趣。 而且,甭管是妃嫔还是皇后,总之后宫干政一般都没啥好下场,她可不想这样。 李承宣:...... 虽然早先就知道她会拒绝,但拒绝的这么干脆明了,还是有点儿出乎他的意料。 其实这两个问题他自然早就同一干臣子们商议过了,但说到底还是那句话,他们双方分属不同的立场,一个是统治的,一个是被统治的,看问题的角度那根本就不一样。 而且对于臣子们而言,还是明哲保身,保持住自己的荣华富贵最重要,所以好些话他们也得思量一番之后再说。 总之就是,臣子们的建议李承宣都记在了心里,但是现在他还是想听一听宋瑾宁的见解。 如那日,宋瑾宁就给他开创了一个与众不同,独特的路么。 就好声好气的同宋瑾宁讲解了其中的厉害关系。 并不是赈灾的银子发下去就能立刻了事的。现今农时已过,所种下的作物已悉数被淹或被旱,即便现在补种也来不及,后续的善后其实很难。 毕竟灾民数量庞大,若一直让他们整日无所事事,且不说朝廷拨多少银子下去也不够施粥的,而且只还容易出大乱子。所以必然得给他们找些事做。 再就是生财之事。无论是一个家庭还是一个国家,钱财方面若不富裕就有很多事情做不了。 但查抄贪官污吏,惩治富商豪绅这种事,也不能天天做是吧? 偶尔这么搞一两回还行,但若老逮着他们薅,也没那么多贪官豪绅给他薅不是?所以还是得有其他的生财法子。 不得不说,李承宣可能是个天生的演说家。总之他这一番话无论是从哪方面来看都讲的十分的声情并茂,以及十分的令人动容。甚至说到动情处,让人情不自禁的就心底激情澎湃,恨不能立刻为他抛头颅,洒热血。 想必古往今来那些一席话就能令对方从此拜服,甘愿鞍前马后为之效力甚至鞠躬尽瘁的嘴炮王者也不过如李承宣这般吧? 可惜宋瑾宁还是无动于衷。 因为若真说起嘴炮这个技能,宋瑾宁觉得她其实也还算可以吧?不过就是她这个人懒,所以一般都懒得使用这个技能罢了。 但最后宋瑾宁还是被李承宣说动了。 因为他的一句话。 第36章 国策 陛下你早说啊。 李承宣说的是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这句话。 然后宋瑾宁立刻就想到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句话。 不由的有些动容。 她对于干政, 以此为自己和娘家人谋得权势或富贵这种事是不感兴趣的,不过若是能为那些灾民, 又或是天下间的百姓做一两件实事,也算是不枉做了这皇后一遭。 因为皇后身为一国之母, 日常一应所需原就是天下万民供养所来。 她得到了这样大的好处, 原就该回馈一二的。 就没有再说拒绝的话, 而是蹙起眉头细细的思索起来。 宋瑾宁本人并没有治理国家的才能,但是得益于上辈子看过的那些书,电视剧, 诸如各种讲坛之类的综艺,以及网络上有关其他国家局势的分析,种种信息糅合在一起,给李承宣出出主意应该勉强还是可以的。 首先就是灾民之事。 所谓万物生长,各自有时, 既然现今农时已过, 即便勉强将那些农作物种下去只怕到时也没有收获。后期如何安置灾民确实是件令人棘手的事。 总不能朝廷一直拨钱粮直至下一个农时,那样多少钱粮都不够用。 但如若不拨, 只怕灾民就会闹事...... 所以宋瑾宁还是很赞同李承宣的那句话的, 不能让灾民太闲。 南方之地向来盛产丝绸, 陛下有没有想过增加织机? 织机一旦增加,所需劳工自然就会增加。且不但如此, 届时养蚕的人,栽种桑树的人也会相应增加,到时岂不是可以增加很多就业岗位出来? 话说的太顺口, 连就业岗位这样现代的词语都说出来了。知道李承宣不明白,又解释了一遍。 再有,南方此次受灾既是水涝,河堤就该重修。要修就好好的修,不然过不了两三年又发大水,那这河堤修了有什么意义?简直就是浪费银子! 至于北方,既是干旱,陛下有没有考虑过在某些合适的地方修建水库?这样往后若再有干旱的时候,水库便可暂且救急。再有,北方是不是有什么平原?这些平原地势平坦,土壤较好,都开发了吗?若没有,陛下有没有考虑过迁灾民过去开垦荒地? -- 第68页 李承宣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他果然没有看错,宋瑾宁在一些事上总会有跟其他人不同的见解。 只是...... 你的这些想法虽好,但朝廷却拿不出这么多的银子。 增加织机,修河堤,建水库,开垦荒地,无论哪一个单拎出来都需要投入大量的银钱。而上次筹措到的银钱虽然将赈灾和军饷所需对付过去之后还余了一些,但也万万不够这么折腾的了。 宋瑾宁再次蹙起了眉头。 都说一文钱能难倒英雄汉,对于朝廷来说又何尝不是。没钱,那很多事就做不了。 宋瑾宁想事情的时候有一个无意识的抠手指的小习惯,李承宣注意到,目光不由的望像她的手。 她这个人懒散,也怕热,太阳大的时候绝不会在外面走动,所以养的肌肤白皙柔嫩。 老天仿似也格外的偏爱她。不但相貌生的无可挑剔,就是她的这一双手也是生的手指纤长若葱管,仿若白玉雕成。 李承宣这一看目光就再也移不开了。脑中不由的想起诸如手如柔夷,纤纤擢素手,垂手明如玉之类的诗句来。 很想握一握她的手。想必一定很暖和,也很柔软吧...... 既是朝廷暂且拿不出这么多的银子,那这些事就一件一件的来吧。 忽然响起的声音惊醒了李承宣的旖旎情思。他脸上微烫,抬头看着宋瑾宁。 宋瑾宁还是一副蹙眉思索的模样。 她建议先做的一件事是增加织机。 因为其他三项全都是耗费银子的,只有这一项,暂且虽然也耗费银子,但后续却能带来收入。 丝绸产量增加,咱们便可以出口。就是卖到其他国家去。 说到这里,她又想起瓷器,茶叶来。 在她以往有限的了解中,诸如丝绸,瓷器,茶叶这些可都是出口的大宗物品。 得知先帝实行的是类似于闭关锁国的国策,既不允许出海贸易,也不允许外商留驻国内,宋瑾宁直呼这不行。 要是搁以前宋瑾宁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 要知道那可是先帝定下的国策哎,对于一个以孝治国的朝代来说,质疑先帝的国策那就是大不敬。是可以被杀头 ,甚至连带亲族都能获罪的。 但宋瑾宁这不是嗨上头了嘛,满脑子就是如何捞银子的事。以及以前读书的时候历史老师讲过的闭关锁国政策是如何的一种孤立主义,阻碍生产力的发展和社会进步,导致慢慢的落后于世界。 我们要发展,我们要进步,我们不要落后,所以这闭关锁国要不得! 宋瑾宁慷慨激扬,宋瑾宁热血沸腾,宋瑾宁风萧萧兮易水寒,宋瑾宁激情澎湃,宋瑾宁痛陈闭关锁国的弊端,宋瑾宁详述开埠通商的好处,宋瑾宁...... 然后宋瑾宁萎了。 因为她忽然想起来,这不是在她以前的那个言论自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时代,这是个说错一句话很可能就会掉脑袋的时代啊。 而她现在竟然当着现任皇帝的面痛斥着他老子制定下的国策...... 她这是嫌活腻味了? 宋瑾宁立刻收声,然后安静如鸡。 李承宣正听到精彩处,忽然静下来,就看向宋瑾宁。 两个人双双对视了一会,李承宣问道:怎么不说了? 宋瑾宁:大佬我错了行不行。我真的不是故意批判你爹制定下的那条国策的,刚刚就是我说的太嗨了一时不察就飘了。大佬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啊。 但李承宣继续追问,宋瑾宁无奈,只得老老实实认罪。 陛下,刚刚是我不对,我不该非议先帝。 跪下是不可能跪下的。上辈子就没有跪人的习惯,这辈子好歹也是南阳郡王之女,也从来没有跪过人。 无妨。 宋瑾宁听到李承宣平稳的声音,朕恕你无罪。继续说。 宋瑾宁:问题是,就算你恕我无罪那我也不敢继续往下说。因为皇帝心,海底针么。指不定你什么时候就飚了呢。 继续安静如鸡。 甚至也不看李承宣了。半垂着眼,专注的盯着自己的手。 夕阳斜照入屋,细细碎碎的落在她发间肩上,竟让人在她身上品出些安静详和的味道来。 在李承宣的印象中,宋瑾宁一直都是懒散和狡黠的,倒是头一次在她身上看到静女其姝的气质来。别说,还真的挺新奇,也挺让人心动的。 于是李承宣屏息静气,生怕破坏了这一刻的美好。 还是宋瑾宁察觉到空气忽然安静下来,抬头来望。 结果就直直的撞进了李承宣的眼中。 李承宣的一双眸子并不是纯粹的黑,相反较其他人好像要淡一些。这会儿在夕照光下,越发显得如琥珀一般的通透。 眉眼间有着青年人特有的锐气。 实话实话,这张脸还是长的挺好看,眉目也挺鲜活的。 想想不久之后这张脸就会因为江婉秋而蜕变成一张面瘫脸,再没有多余的表情,宋瑾宁就觉得挺可惜的。 两个人目光交汇,宋瑾宁坦荡不以为意,李承宣则心慌不能自已。 忙垂眼,伸手拿了面前的茶杯低头做了喝茶的模样,借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 第69页 不想刚刚一直和宋瑾宁探讨捞钱的事,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将一杯茶都喝光了,这会儿拿的就是个空茶杯,勉强只能倒得出来一两滴茶水而已。 李承宣:更加尴尬了。 只希望宋瑾宁没有留意到这件事。 宋瑾宁确实没有留意到这点小事,她现在正抬头望天,脸上的表情十分的懊恼。 就后悔,特别的后悔。 不该飘成那个样啊。还真当自己是书生意气,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啊?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所以李承宣为什么还不走?他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再不走她可就走了啊。去寿康宫跟宋太后凑合一晚去。 宋瑾宁正想东想西,压根没有注意到李承宣已经将手中空的茶杯放在了炕桌上。 然后李承宣轻咳了一声,一来是借以掩饰下自己的尴尬,二来是将明显在神游方外的宋瑾宁的思绪给拉回来。 其实先帝的这条国策,朕也一直认为不妥。前些日子已经在与左相,户部尚书商议开埠通商的事了。 哎?! 宋瑾宁惊讶的低头看李承宣。 所以李承宣这话的意思是,在这件事上她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那陛下你早说啊。也省的我刚刚吓成那个怂样了。 第37章 美梦 令他爱不释手。 最后宋瑾宁还是继续跟李承宣商议起增加织机, 扩建织造局的事来。 因为她还是想尽她所能做一些实事的。 然后李承宣又给她抛出了一个令人头疼的难题来。 那就是,朝廷现在连增加织机,扩建织造局的银子都拿不出来。 宋瑾宁:...... 所以说银子是多么的重要。不然你就算明知道这银子能生银子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得, 还是先解决没钱的事吧。 宋瑾宁继续想。结果她还真想了个招出来。 朝廷是没银子,但是那些民间的富商有啊。 织造局历来是归官方所有, 既然现在官方掏不出银子扩建,那能不能让富商掏银子入股呢? 自然为鼓励富商入股, 朝廷得拿出点儿优惠政策出来。 譬如说向来的国策是商人不得穿绫罗绸缎, 这都什么破规定? 且不说商人也是凭自己的聪明智慧辛苦吃饭, 凭什么就要低人一等? 只说商人的购买力相对而言还是很强的,要是能放开这个规定,那织出来的绫罗绸缎仅内销就会增加多少? 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张眼就能看到,难道你不想捡? 至于外销。不但丝绸,诸如瓷器,茶叶之类的也都安排上。 自然这些也都得扩大生产规模,这样无形中就能解决一大批人的就业问题了。 大家就业了, 就有钱了。那手里有钱了, 是不是支出就会增多? 以前节衣缩食的,说到底不还是因为没钱。现在有钱了, 一应日用品要不要买?再说了, 谁还不想吃点儿好的, 穿点儿好的?再诸如休闲之类的活动能不能也偶尔会安排一下? 还是那句话,没钱了就啥都不能干, 有钱了,对各方面的需求自然就上去了。那是不是无形中也带动了其他的行业? 其他的行业活了,那从事这些行业的人手里是不是钱也多了, 那是不是一应的需求也上去了? 所以嘛,钱要一直放在那里它就是个死疙瘩,没用。你得让它动起来,从而让整个社会都跟着动起来,这样后续朝廷收的赋税越来越多,国库自然就会充裕了。 这些其实都是宋瑾宁上辈子所见。一旦发生点儿啥事,政、府就会发各种消费券。为什么发消费券?不就是为了刺激经济,让大家花钱? 钱只有花出去,那才是钱。不然就是一个铜疙瘩或是一张纸,放着还嫌占地方呢。 另外就是迁一部分灾民去开垦荒地的事。既然朝廷没那么多银子负担灾民路上的一应开销,那能不能下道旨意,让灾民所经路上的郡县施粥呢?平摊下来,每个郡县拢共也施不了一两日粥吧?费用方面应该还能承担了。 等灾民到了所在地,一应所需的农具种子之类,皆由朝廷提供。 另外再下一道旨意,言明有三: 一是灾民所开垦荒地,无论大小,皆归他个人所有。耕者有其田嘛。 二是免除这些灾民三年赋税。 三是鼓励其他土地贫瘠地方的人过去开荒。朝廷照样提供农具种子,也照样免除三年赋税。 好好的肥沃土地不能浪费了。 至于修河堤,建水库这些事,暂且还是算了,等以后朝廷有银子了再说。 其实宋瑾宁还是其他的想法。 等国库真的充裕起来了,朝廷能不能掏银子支持各项研究呢? 诸如天文,诸如医学,诸如各种科学实验等等。 虽然现在生产力是不发达,但时代总归是一直在进步的,咳血能不能达到她上辈子的发展程度在她看来只是个时间问题而已。 当然了,要是国家有钱,那这个时间就能缩短很多。 不过暂且宋瑾宁并不打算说这些。因为饭得一口一口吃,事得一件一件做,要是步子一下子迈的太大了,那不就容易扯着蛋了嘛。 宋瑾宁也是亢奋了。就这么些事,她整整和李承宣商议了一晚上,大有不制定个章程出来就不睡的架势。 -- 第70页 最后等所有的问题终于差不多都解决了,东方也渐明了。 将她勾勾画画,密密麻麻写满了她思路的那几张宣纸递给李承宣,宋瑾宁伸了个懒腰。 我这些想法也就只是个雏形而已,估计里面还有不能实行和要添加的东西,你早朝的时候和大臣们商议商议吧。 顿了顿,她又说道:这些事只怕大臣们会反对,你自己可得想好了啊。 反对也不怕。大凡制定个新政出来总会有人反对,关键还是看执政者的决心是否坚决了。 对于这一点宋瑾宁对李承宣还是很有信心的。 这位在原书中原就是个一意孤行的主儿,反对算什么?只怕大臣们越反对他还越要那么做呢。 而且宋瑾宁也看出来了,李承宣现在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是很想做个有为的君主的。 所以年轻人,我的想法我都已经贡献出来了,至于剩下的,那可就要看你的了。 李承宣接纸在手,望着她的目光带着复杂难辨的情绪。 在宋瑾宁看来,这些好像并不算什么。但是她可知,这一番夜谈,可以说是颠覆了他的很多认知。 她怎么会有这些想法? 难怪云南向来贫瘠,但自从南阳郡王上任之后却渐渐的富饶了起来。只怕这其中也少不了宋瑾宁的各种奇思妙想吧? 李承宣迟疑了一迟疑,到底还是将自己心中所想问了出来。 宋瑾宁伸着懒腰的动作微顿。 我这些想法怎么来的? 年轻人,你要是跟我一样来自一个比你这里不知道发达了多少倍的地方,每天接受的讯息多过这里有些人的一辈子,你的想法会比我更多,更完善。 但此等机密之事怎么能轻易透露给他人知道?哪怕至亲之人都不行! 就笑吟吟的说道:因为一来我看的闲书多,二来则是因为我这个人聪明嘛。 夸夸自己怎么了?这叫做自信! 谁还不是天底下最好看最聪明最萌的宝宝了? 宋瑾宁原本以为按照李承宣以往的尿性肯定会嘲讽她的,不想这位听了她这话之后竟然压根没有反驳一个字。 这是,默认她聪敏了? 宋瑾宁惊讶了。 总觉得这位陛下最近有点儿不同寻常啊。 正要问,就见李承宣看了一眼窗外,然后说着:天快亮了。你去睡吧。 宋瑾宁也看向窗外。 可不是。窗外天光幽微,都能隐约看清庭院中开着满树繁花的紫薇了。 宋瑾宁也确实是困了。当下丢下一句那陛下你也快睡吧,起身就下榻去床上了。 她头一挨着枕头就睡着了,所以压根就忘了要给李承宣铺被褥的事。 李承宣哪里会做这种事?又不可能现在叫人进来给他铺床。那帝后分床睡的事不就张扬出去了? 迟疑了一会儿,他叫了一声宋瑾宁。 无人应答。 又叫了一声,依然无人应答。 李承宣遂起身,绕过那扇绣着白玉兰花鸟的紫檀木架屏风,一眼就看到宋瑾宁。 她约莫是真的困的狠了,不但身上的衣裙鞋袜都没有脱,甚至连锦被都没有盖,就这么合身扑在床榻上就睡着了。 李承宣见状不由的失笑。 笑过之后,他走近去,矮身在床榻前蹲下,动作轻轻的给她除去鞋袜。 炎热夏日,宋瑾宁喜爱穿颜色较为素雅的衣裙。如现在,她穿的就是一件浅蓝色上襦,白纱挑线裙子。相应的,她的绣鞋也是浅蓝色的缎面。 就是缎面上数片荷叶和荷花也是用极为淡雅的丝线绣出来的。 绫袜更是初雪似的素净白色,上面一些儿刺绣都无。 又因着上头的系带系的不紧的缘故,一双绫袜松松垮垮的落在她纤细的脚踝处。 就露出她一双线条优美,莹白如玉的小腿来。 李承宣虽然自幼长在深宫,见过各种姿色的美人,甚至在他登基为帝之后身边也不乏貌美的宫婢,但是他还从没有见过女子的身体。 这会儿猛然瞧见,虽然只是一截小腿而已,就已经足够让他心跳加快了。 定了定神,他才伸手,动作轻柔的除下宋瑾宁的绫袜。 殿中灯烛未熄,隔着一架白纱屏风,透进来的暖橙色烛光越发的柔和缱绻。 有道是灯光下看美人,越看越美,其实灯光下看美人之足又何尝不如此? 当真是玉足。 脚踝纤细,肌肤雪白,一眼望过去,简直就是如玉之润,如珠之柔。 李承宣以前从来不知女子的玉足竟会生的如此之美,只看着就令他心动不已,让他很想要摸一摸。 但他伸出的手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他一是觉得趁宋瑾宁睡着了这般做,让他无异于是个令人不齿的登徒子;二来,若是宋瑾宁忽然惊醒,心中会如何看待他? 就匆匆的除下她另一只脚上的绫袜,然后抖开里侧叠好的锦被盖在了她身上,转身逃也似的绕过屏风,躺在了临窗的木榻上。 这会儿也顾不上榻上有没有铺被子的事了。左右是夏天,天也快亮了,就这么凑合一会也挺好。 只是李承宣纵然阖上双眼,脑海中也总是那一双莹白的玉足和那一截儿纤细的小腿,胸腔里的一颗心砰砰的一直乱跳着,哪里还能睡得着? -- 第71页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的打了个盹儿,还做了一个略带了点儿色彩的美梦。 梦里他终于如愿抚上了宋瑾宁的小腿和双足。果真温润如玉,柔滑似缎,令他爱不释手。 可惜宋瑾宁却不肯温顺的任由他抚摸,一直在躲闪。李承宣就一直追赶。 最后不慎撞上了那架紫檀木架的屏风,脚背上好一阵疼痛。 等他疼醒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先前躺下时未曾将榻上摆放的炕桌移开。想是刚刚睡梦中一踢腿,脚背正好磕到了结实的炕桌上。 李承宣懊恼的紧。 他这一脚,可是将自己的美梦给生生的搅没了。 第38章 管控 皇后这是想要贿赂朕? 宋瑾宁从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讨厌自己的生物钟。 明明天光将亮时她才睡下, 但到了辰时她依然准点醒了过来。 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所以压根没有注意到脚上的鞋袜已经被李承宣脱掉的事。直接一掀被子就起身下了床。 虽然现在已经是炎炎夏日,但殿内是放了冰的。地上铺的又是水磨青砖, 宋瑾宁刚刚裹在锦被中的温暖双足就这么一下缓冲都没有的忽然踏了上去,能不觉得冰嘛? 她轻嘶了一声, 尚且还阖着的双目终于微微睁开了些许。 李承宣早就已经醒了,正躺在榻上回想先前自己做的那个美梦呢。忽然听到这一声, 忙一骨碌爬了起来。 快步的绕过屏风, 就看到宋瑾宁正赤脚站在地上。 李承宣这个气啊。 忙走过去将她按坐在床沿上。一边拿了鞋袜来给她穿上, 一边口中也不消停。 亏你这段时间一直在看医书,难道就不知道百病从寒起,寒从脚下生?这大早上的, 殿中冰还没有撤,你就这么赤脚站在地上?朕看你是想得风寒了! 宋瑾宁还没有完全清醒,压根没有反应过来给她穿鞋袜的人是李承宣。就坐着乖顺的任由他服侍自己。 她虽然做了南阳郡王之女和皇后这些日子,但穿衣穿鞋这些事还是惯常自己动手来做的,这样坐着由别人给自己穿鞋袜还是头一次。 就是这个人实在太吵了。 你好聒噪! 皱着眉不悦的说了李承宣一句。然后她目光下移, 落到李承宣的脚上。 而且你自己也没有穿鞋。 言下之意就是, 你自己都是赤脚站在地上的,又凭什么来说我? 李承宣:...... 所以他巴心巴肺的为了她, 还好意规劝, 她非但半点不领情, 还说他聒噪?! 李承宣给气的啊,差点儿都想一甩手不干了。 爷从来都是被人伺候的, 什么时候伺候过别人?活了这么大头一次伺候人,还要被人嫌弃,这委屈可实在太大了。 但一抬头, 见着宋瑾宁眼眸半开半阖,一脸迷迷瞪瞪的乖顺模样,也不知怎么,就如同有一桶冰水兜头浇下,他那满腹的委屈和不满立刻都被悉数浇灭了,连点火星子都不剩。 就继续低头给她穿鞋袜。待穿好之后,还温声软语的交代着:虽说现在天气燥热,但你也不可贪凉。往后少食冰凉之物,更不可再如这般赤脚踏在地上。还有...... 知道了。 宋瑾宁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还问他,你是男妈妈吗? 李承宣知道妈妈是什么意思,民间也有人唤自己的母亲是妈妈。但妈妈前面再加个男字他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妈妈不该都是女人吗?怎么男人也能做妈妈?这可真是亘古未闻之事。 但转念想着宋瑾宁现在还迷糊着,并未清醒,只怕自己都不晓得自己说了什么,所以他干嘛要纠结男妈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至于被她打断了自己的话什么的,李承宣心里也不恼。 扬声叫了谷雨和白露进殿为宋瑾宁洗漱,他也自行洗漱去了。 等他洗漱好来到东次间的时候,就看到宋瑾宁已经在桌旁坐着了。 宋瑾宁正抬着头,在看着顶槅上面挂着的六角串珠宫灯出神。 就算先前她还迷糊着,但刚刚洗漱的时候温水一泼面,还是想起那时发生的事来。 李承宣竟然给她穿鞋袜?! 而她竟然还训斥李承宣聒噪?!李承宣竟然还没有发飙?! 今儿太阳莫不成是打北边出来的吧? 宋瑾宁疑惑,宋瑾宁百思不得其解。 虽说因为她上辈子是个现代人的关系,对于在男子面前露个脚什么的是丝毫不在意的,但是被男子穿鞋袜这种事,莫名的还是会让她觉得有点儿脸红啊。 而且这个人还是李承宣。 这位爷生下来就是皇子,现在更是九五之尊,从小就是被人服侍到大的,什么时见他亲自动手服侍过人? 搞不好她就是被他服侍的第一人...... 对此她还莫名的觉得有点儿自豪是怎么回事?快打住这种要命的想法!! 耳中听到脚步声,宋瑾宁知道这是李承宣过来了。 总不能这么一直仰着头吧?脖子也受不住啊。 而且先前矮身屈膝服侍人的是李承宣,她为什么现在要在气势上矮他一截? 就慢慢的低头,看桌面上摆放的早膳。 因着是夏日的缘故,人都懒怠进饮食,所以早膳不但有绿豆粥,虾饺,水晶小笼包这些热食,还有诸如凉拌茄子,黄瓜拌干豆腐丝之类的凉菜和冻柠茶,酸梅汁之类的凉饮。 -- 第72页 谷雨还记着上次要给李承宣奉上冻柠茶时他说的我不喝这句话,所以这次就只拿了一杯冰柠茶过来放在宋瑾宁面前,李承宣面前放的则是一杯酸梅汁。 不想这会儿李承宣竟然自己动手,将宋瑾宁的冻柠茶和自己的酸梅汁调换了过来。 谷雨一脸的不解加不满:陛下您这是啥意思?上次我要给您上冻柠茶您可是自己说不要的,怎么这会儿还跟我家娘娘抢上了? 谷雨虽然一直致力于让宋瑾宁和李承宣之间的关系更好,感情更深,但说到底她是陪伴着宋瑾宁一起长大的,心里唯一认的主子就只有宋瑾宁,所以但凡任何人想要欺负宋瑾宁都不行。 当下就想开口以下犯上,让李承宣再将冻柠茶和酸梅汁调换过来。 却被宋瑾宁察觉到,用眼神给制止了。 宋瑾宁心累啊。 这谷雨眼瞅着唠叨,温顺,其实她脾气真要一上来,那可比白露暴力,也难管多了。 还有这李承宣,您今儿早上到底为什么要给我穿鞋袜?难道这亲昵的主动您不该对着您那位绝世真爱做去吗?跟我这做算什么一回事? 陛下要喝冻柠茶就让他喝吧。谷雨,你再去给我拿一杯过来就好。 她才不要喝酸梅汁! 这酸梅汁只是在井水里面放过一会儿而已,能有多少凉意?但那冻柠茶里面可是放有冰块的。 这样的盛夏之时,还有什么比早上喝一杯冰镇冰柠茶来的透心凉,心飞扬? 谷雨应了一声,正要转身出殿,却被李承宣给叫住了,让她别去拿。 宋瑾宁:...... 几个意思?她想喝个冻柠茶都不让了? 宋瑾宁目光有几分不虞的看着李承宣。 李承宣淡然的同她对视了一会,然后伸手拿起冰柠茶,垂下眼,慢悠悠的喝了一口。 上次听她说什么冰柠茶,只以为是什么茶叶泡出来的茶。不想等她那侍婢拿了过来,才知道并非他平日所喝的茶水。 那时他就已经后悔不该事先说不喝的,但又拉不下脸直说。回去之后的那几日他就想这冻柠茶@泡@沫想了好几日,一直在想这喝在口中该是个什么样的口味。 这会儿终于如愿喝进口中,就发现这冻柠茶既有红茶的香,也有柠檬的酸。 里面还放了冰块,所以喝在口中冰冰凉凉的。手腕微摇时还能听到冰块相撞时发出的轻微声响。 李承宣馋这冻柠茶固然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一方面是,他觉得女子性属阴,脾胃也较男子弱,所以纵然现在是夏日,但也不该在大早上就喝这样的冷饮。 宋瑾宁:...... 宋瑾宁那个气啊。 没听说过善良就是别人挨饿时我吃肉不吧唧嘴吗?可眼前这位爷倒好。不但调换了她的冻柠茶,还阻止她的侍婢再给她拿一杯来。 甚至这会儿还当着她的面,慢悠悠的,一脸享受的喝着原本该属于她的冻柠茶...... 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宋瑾宁心里不爽快,还能让李承宣爽快了? 就拉长了声调开始说着:陛下,那时我请您喝这冻柠茶您不是说不喝吗?怎么现在竟然喝上了?怎么样,您觉得这茶,滋味如何啊? 就问你脸痛不痛吧。 但事实证明,论脸皮厚还是李承宣厚。 他听到宋瑾宁这阴阳怪气的话语,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窘意,反倒甚是轻松自然的说着:那时朕只以为是寻常的茶水,并不知是这般。若早知是这般好滋味,那日皇后相邀,朕必然不会推辞。 说着,李承宣还将手中拿着的琉璃杯朝宋瑾宁的方向举了举。 若皇后的小厨房中还有这冻柠茶,是否能叫人现在再拿一壶过来?朕想待会带到议事的殿中喝。 宋瑾宁:...... 感情您不但是现在喝,走的时候还要拿啊? 宋瑾宁无语的跟李承宣又对视了一会,然后无奈的对着谷雨挥了挥手:去,给陛下拿一壶冻柠茶来。 这位毕竟是九五之尊的皇帝。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同理这天下间什么不是这位爷的,更何况只是她宫中小厨房的一点儿冰柠茶了。 做什么不给?给!反正这玩意儿不值钱,随便他要多少都给!只求他老老实实别再作妖就行。 谷雨哪晓得宋瑾宁这会儿心里的想法。还想着这冻柠茶是以往娘娘在云南的时候自己做的,然后教了府里的厨子。没想到陛下竟然也爱喝这个,那肯定是好事啊。 当下忙应了一声,正待转身要走,又被李承宣开口叫住了。 这些日子李承宣冷眼看下来,已经发现宋瑾宁还是很听这个侍婢说的话的。 因为宋瑾宁她懒散,这个谷雨却是会唠叨。宋瑾宁图清静,所以在大多数的事上都会听她的话。 谷雨转身,垂手躬身询问:请问陛下有何吩咐? 心中却有些不满,在腹诽着:有什么事要说您不能早点开口说啊?连着两次都是等着她转过身了才开口叫她。怎么的,您这是以为老转身不累啊? 面上却依然是一副十分毕恭毕敬的模样。 就听到李承宣平稳的声音徐徐的在说着:纵是夏日炎热,但多食寒凉之物亦不可。往后你在皇后身边要多提点她。 -- 第73页 谷雨心中先是诧异,然后等到反应过来便是惊喜。 以前还在云南的时候老爷夫人和大少爷就为娘娘夏日贪食寒凉之物的事说过她好几次,但娘娘总是不听,难得现在陛下竟然也会就此事说上一句。 而且谷雨想着,连这等小事陛下都能为娘娘考虑到,看来现在陛下就如同老爷夫人和大少爷一般,心里很记挂着娘娘的健康么。 自己这段时间操心来操心去的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这个? 忙一口应下了。这才转过身欢天喜地的去拿冻柠茶。 至于宋瑾宁,听了这句话,只无奈的扶额。 谷雨这丫头原就惯会唠叨她,管着她。在云南的时候但凡爹娘和大哥交代下来的事,她必定都一板一眼的完成。好不容易进了宫,满以为能自在一点,不想现在李承宣竟然吩咐了她这句话。 有了李承宣的这话,那往后谷雨不得拿着鸡毛当令箭啊? 宋瑾宁都已经能想象得到往后她但凡吃点儿冰的喝点儿冰的,谷雨站在一旁小嘴嘚啵嘚啵个不停的样儿了。 虽然知道李承宣和谷雨的出发点都是为她好,但是拜托,她已经不是小孩了好嘛? 人偶尔还是需要放纵下的! 于是宋瑾宁说出了TVB剧中那句广为人知的经典台词。 其实这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开心。陛下您说是不是?往后我不但请您吃焦糖布丁喝冻柠茶,还有冰红茶冻鸳鸯炸鲜奶姜撞奶雪花酥,这些您要不要都尝尝? 所以您就赶紧别管我平日吃不吃冰喝不喝冰的事了成么。 她说的每一样李承宣以前都没有听说过。但是很奇怪,只听她这样说着,他就不由自主的觉得这些东西必然都非常好喝或者好吃。 甚至他都很没有出息,不受控制的吞咽了一口口水下去。 待察觉到,李承宣忙肃起了一张俊脸,义正言辞的说着:皇后这是想要贿赂朕? 第39章 妥协 李承宣发现自己其实有点儿怕宋瑾 他把这叫做是贿赂?这分明就是交易好吧。 不过只要他别管着自己吃凉食喝冷饮, 他要这么想也成。 宋瑾宁对自己刚刚抛出来的那一串儿吃的喝的还是挺有信心的。因为知道他李承宣是个吃货么。 在尝过了她未央宫小厨房出品的那么多的美食之后,就不信听到刚刚她说的那几个甜点和饮品的名儿时他会不动心。 李承宣果然动心。 但即便动心,他仍然坚持不松口。 这就没意思了啊。 宋瑾宁忿忿不平的想着, 她都多大的人了,还要被一个外人管头管脚? 于是宋瑾宁有点儿生气了。 她不再说话。夹了一只虾饺垂眼吃着, 一脸的淡漠,不再理会李承宣了。 李承宣:...... 李承宣发现自己其实有点儿怕宋瑾宁生气。 这位就算是不生气的时候也能连着好几天一点儿都不想他念他, 这要是生气了...... 于是李承宣主动妥协, 在能不能吃凉食喝冷饮的前面加了个偶尔。 站在一旁伺候的周敬:...... 陛下, 说好的君无戏言呢?感情在皇后娘娘这里都不算数了是吧? 至于宋瑾宁,面对李承宣的主动妥协,她心里抖了一下。 总觉得很不对劲啊。 从早起的李承宣主动给她穿鞋袜, 到李承宣一反常态的管着她不能吃凉食喝冷饮,再到现在的妥协...... 宋瑾宁心里油然而生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于是她的手也跟着抖了一下。 只听得啪的一声轻响,筷尖上夹着的,尚未吃完的半只虾饺落到了桌面上。 然后宋瑾宁颤颤悠悠的抬头,颤颤悠悠的发问。 陛下, 您今早, 给我穿鞋袜了?为什么? 这就是宋瑾宁的性子。有事绝不愿放在心里揣摩来揣摩去的折腾自己,还不如直接发问, 要个明白的答案呢。 李承宣:...... 压根就没有想到宋瑾宁竟然会这么直指人心一针见血不知委婉为何物的直接问啊。 这让他该如何回答? 哦, 那是因为朕对你动心了, 不想你受凉,所以才会给你穿鞋袜。 就是刚刚朕管着你不让你吃凉食喝冷饮, 其实也是因为朕担心你,不想你的身子受了寒气。 至于其后朕会主动妥协,那更是因为朕在乎你, 不想让你生气不理朕。 李承宣会这么回答吗?那当然不会! 因为这位陛下他不是一般的高傲,而且他将脸面看的十分的重。 更重要的是,他隐约觉得宋瑾宁现在的心里其实并没有多少他的位置...... 所以他怎么会在此刻对宋瑾宁表明自己的心迹?他甚至还担心宋瑾宁会看出他已经对她动心的事来呢。 于是就算现在他心里明明是慌乱的无以复加的,但面上却摆出了一副较平日更加严肃的神色来。 昨夜你解决了朕的许多难题,朕有心想要赏你。但想着你贵为皇后,并不缺任何东西,所以早间见你忘了穿鞋袜赤脚踏在地上时朕才会为你穿一回鞋袜而已,你莫要多想。 他此话一出,周敬震惊的差点儿没管理好自己的面部表情。 他听到了什么?我滴个乖乖,陛下竟然学会服侍人了? -- 第74页 不过想想这个人是皇后娘娘,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震惊的了。 而且再想想,给皇后娘娘穿鞋袜什么的,这样旖旎香艳的一件事,看来陛下还是很懂男女之间的日常情、趣的嘛。 只是陛下为什么会将这事冠上了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呢?他就不怕皇后娘娘听了会不高兴啊? 但其实宋瑾宁听了这个理由之后是非常的高兴。 看来刚刚果真是自己多想了。 她就说嘛,李承宣命中的绝世真爱是江婉秋,怎么可能会对她这个从小就厌恶的人动心呢? 就算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那都是不可能的! 心情一放松,不但开始有食欲了,就连眼中都浮现出了几丝笑意。 但是李承宣的心情却轻松不起来。 怎么听了他这话之后宋瑾宁就一脸轻松的表情,而且眸中还有笑意呢? 虽然因为有了笑意的缘故,她一双眼中如同有了万千星河一般的璀璨,但李承宣还是觉得心里面乱糟糟的。 因为他明白,宋瑾宁之所以会有这个反应,是因为放心的缘故。 放心他给她穿鞋袜这件事是出于对她的赏赐,而不是出于旁的,诸如对她心动之类的...... 所以如他所料想的一般,宋瑾宁现在心里果真是半点都没有他的么? 于是李承宣觉得口中的水晶小笼包不香了。倒是手里握着的装了冻柠茶的琉璃杯外壁实在是冰啊。 不但冰的他的手掌心凉凉的,就连他胸腔里的一颗心也跟着拔凉拔凉的。 方才的好食欲现下是再也没有了,李承宣匆匆的喝了两口绿豆粥,接过周敬递过来的湿绸巾擦了擦手,起身迈步就要走。 今儿虽然不是大朝会的日子,但经过昨儿的休沐,只怕现在朝臣和各地送过来的奏疏已经摆满了书案吧?所以对于李承宣现下就要走的这事宋瑾宁一点都没有觉得意外。 只是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忙开口叫住李承宣:陛下。 李承宣脚步一顿,然后立刻回过头来。 心中到底还是存了一丝希冀的。宋瑾宁忽然叫他,是不是不想他这么快就走,想他在这里多留一会儿? 就听到宋瑾宁在说着:陛下,昨夜有件事忘了跟您商议。后宫俭省之事虽然我觉得暂且不必,但我看后宫宫侍过多,且好些人进宫已有多年,所以陛下,您看是不是能放一批宫侍出宫? 一来这样宫中人少了,用度自然会减少;二来宫侍进宫多年,家中有父母亲人,彼此都甚为思念。放他们出宫,也算是全了他们的天伦之乐,陛下以为如何? 宋瑾宁也是前些日子看到宫中有三四十岁,甚至年纪还要大一些的宫侍,一问之下才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这句话并非只针对妃嫔,就连宫中的内侍也是如此。 所以这几日她就想着,是不是该设定一个年纪界限,一旦宫侍到了这个设定的年纪就可按照自己的意愿,决定是继续留在宫里还是出宫? 而且纵然是未到这个规定的年纪,若有宫侍想要出宫,只要能说出合理的理由,经过审批也可以准予出宫。 这样好歹也算是一条人性化的规定吧?不然还真的要将人家一辈子都拘在这深宫里面,活生生的与父母亲人分离啊? 李承宣心中颇有些失望。 原以为宋瑾宁叫住他是想他多留一会,没想到是要和他商议事情。 至于她说的这件事...... 你是后宫之主,执掌凤印,后宫一应之事你皆可自行做主,不必知会朕。 宋瑾宁闻言微怔。 她现在虽然是皇后不错,但李承宣和她其实都心知肚明,她不过是暂时在这皇后的位子上坐一坐而已,等到了差不多的时候这后位肯定就会换人坐的。 但怎么听李承宣刚刚说那话时斩钉截铁的语气,就好像她会一直在这皇后之位上坐下去一样? 执掌凤印啊? 宋瑾宁轻声的喃喃了一句,然后停顿了片刻之后她才继续说道,行吧,那我就暂且执掌这凤印吧。 旁人不懂她这话里的意思,但是李承宣却是秒懂。 她这还是将那个所谓的契约婚姻牢牢的记在心里,随时等着自请废后呢。 李承宣其实很想告诉她,以前朕确实有想过等自己羽翼丰满之后找个合适的时机将你废了,但是现在朕从未起过这种念头。 你就是我心中唯一的皇后。这天下间,除了你,无人可堪与我并肩。 但是陛下他高傲啊。而且李承宣心里很清楚,现在并不是对宋瑾宁说这些的时候。 因为这样反倒会吓着她,更会让她往后主动的对他疏远。 就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深深的看了宋瑾宁一眼,然后转身抬脚就离开了。 不过虽然李承宣说后宫之事皆由宋瑾宁自行做主,不必知会他,但宋瑾宁还是将自己脑中的想法都逐条的在宣纸上写了下来,然后吹干墨迹,遣白露给李承宣送了过去。 除却先前已经说过的放一批宫侍出宫,还有就是规范宫中责罚之事。 后宫现在虽无李承宣的妃嫔,但先帝的太妃太嫔很有几个。还有诸如尚服局,尚仪居等机构,一块儿加起来宫侍众多。 -- 第75页 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又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人一多,难免就会有欺凌,也会有私下责罚,甚至用刑者。 但苦于身份低微,那些受了私刑的宫侍也不敢往外说。因为知道说了也没有人会为他们主持公道,而且往后他们依然要在那些人手下做事,所以只能默默忍受。 宋瑾宁觉得这样十分的不人道。 原本远离家人进宫做内侍就已经很苦了,还要受私刑?甚至要是不小心被打死了也没有人给主持公道? 就想要做点儿什么。 以她暂时的皇后身份,发一道懿旨下去,晓瑜后宫: 后宫宫人若有做错事者,皆交由慎刑司审查定罪,任何人不得滥用私刑。若有查出,严惩不贷! 当然,宋瑾宁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她觉得也要取得李承宣和宋太后的同意才行。 一是她现在虽然名义是皇后,但这两位的地位还是高于她的。做事前还是要向他们两位禀告一声的好,省得到时他们虽然面上不说,但心里却怪她私做主张。 二来,这两位可都是胸有大韬略之人,自己的这点儿建议万一有考虑不周到的地方呢?这两位还能帮着提点儿意见。 再者,她这道懿旨发下去,必定会有不服的,也必定会有不遵守的。且其中多半还是主子级别的,先知会了这两位大佬,那往后等她着手开始整治时,即便这些人闹腾起来她也能丝毫不带怕的嘛。 第40章 造势 连宋瑾宁都不得不夸赞一句李承宣 对于宋瑾宁提出来的这两条建议, 李承宣自然都准了。 宋太后那里不但准了,还甚为高兴。 这两条建议一发下去,她又可以为宋瑾宁造势了。到时后宫前朝, 乃至天下百姓都会称赞宋瑾宁是一代贤后。 自然也就有不服的。譬如说魏太妃。 听了松枝的禀报,她不屑的轻哼了一声。 她自己幼时就曾数次私下苛待侍婢, 这会儿竟然善心大发,不许旁人私下对内侍用刑?怕不是只是做做样子给外人看的, 好让人说她是个贤良仁德的皇后吧? 松枝显然极为赞同她说的话。不但一叠声的附和着, 随后还说道:奴婢觉得就皇后那脑子是想不出这样的两条点子的。想必是太后想出来的, 但对外却说是皇后提出来的。 太后的目的,无非是既想让人夸皇后好,又想让人觉得她自己眼光好, 给皇上挑选了这么一个好皇后。这样往后他们宋家的荣宠才能一直长长久久的延续下去。 我就知道! 魏太妃一脸的忿忿不平,想原本先帝在时,是属意我魏家的女儿嫁给皇帝的,可寿康宫的那个却一直推三阻四的。一会儿说什么这孩子年纪还小,还不到娶妻的时候, 一会儿又说什么大师说了, 这孩子命中不该早娶,等他大些再说吧。可到后来先帝驾崩了, 她却是立刻就定下了她娘家的外甥女儿为后。你说, 她是不是就是故意的? 这事其实认真说起来也怪不得宋太后。 想当年李承宣还是三皇子的时候, 先帝并未明确要立哪一位皇子为储君。魏太妃那会儿虽然存了想将娘家的外甥女嫁一位皇子,但其实她压根就瞧不上李承宣。 其后李承宣登基为帝, 魏太妃自然后悔。想再将自己娘家的外甥女嫁给李承宣,宋太后能愿意? 谁娘家还没个外甥女了?皇后的这个宝座我干吗要便宜你家外甥女? 但现在每每想起这事来,魏太妃只会觉得这是宋太后不安好心, 故意抢了原该是她外甥女的皇后宝座,她们魏家是受害者,却从来没有反思过自己的问题。 松枝作为魏太妃从娘家带进宫来的侍婢,那肯定跟魏太妃是一条心啊。 就帮着魏太妃一块儿声讨宋太后。 声讨完了宋太后之后两个人又继续编排起宋瑾宁来。 完了魏太妃下了个定论:她可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才在皇后的位子上坐了几个月,就要改这改那的?合着我还得听她的话?甭理她就是。 又问松枝:怎么近来总不见我那儿媳妇进宫?这是懒了不想跑,还是眼里没我这个婆母? 松枝的消息还是灵通的,当下就悄声的说了那日在寿康宫发生的事。 ......当日王妃说了那些话之后皇上好像很不高兴,转头就跟皇后说了,往后王妃要再想进宫就得提前往宫里递牌子,得皇后允许了她才能进来。皇上甚至还说了,王妃要是没有合适的进宫理由,就让皇后直接驳回呢。 这若是个拎得清的婆母,听了这话就该明白这事是江婉秋做错了。还得叫人去训斥江婉秋两句:后宫尚且不得干政,你一个外命妇,怎么能当着皇上的面说这些话?往后切记不可再犯之类的。 但魏太妃要是个能拎得清的人,她也不至于混到现今这个地步了。 皇上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魏太妃气的抬手就重重的拍了一下炕桌。桌面上放着的白底蓝地缠枝牡丹花纹的盖碗被震的往上一颤,碗盖磕着碗壁发出当啷当啷的一阵响。 他是先帝的儿子,我儿子也是先帝的儿子,这万里江山都是李家的,怎么他们母子两个,哦,现在还有个皇后,都能就老李家的政事发表发表自己的意见,怎么我儿媳妇就不行了?他们这是瞧不起谁呢? -- 第76页 就算说什么后宫不得干政,那前几年寿康宫的那个还直接把持朝政了呢,那会儿怎么就不说后宫不得干政的话?这会儿倒是会上纲上线了。 还有什么进宫要先递牌子,没有合适的理由就驳回,不让进宫的话,合着进宫给我侍疾就不是合适的理由了? 魏太妃越说越气,就叫松枝:去,现在你就叫个人去一趟福王府,就说我头痛的老毛病犯了,让她明儿进宫来给我侍疾。我倒要看看谁敢拦着! 松枝为难了。 可是太妃,您知道的,内侍是不能随便出宫的,得有腰牌才行。 所以这不还是得皇后同意才行么? 魏太妃给气的啊,一张脸都给涨成了酱紫的猪肝色。 想先帝还在时,她是何等的尊贵威风,什么宋贤妃,三皇子她压根就不放在眼角之中的,没想到现在却要仰他们几个的鼻息。 若当初是她的儿子继承了皇位,她又哪里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不行,看来要是有机会,她还是得让她儿子争一争这个皇位才行。 * 盛夏已过,金风渐来。 因着宋太后的寿宴临近的缘故,后宫也日渐的忙碌起来。宋瑾宁身为皇后,少不得也得跟着一并儿忙碌起来。 好在现今国库已经日益充裕,在该花的钱上面也不用束手束脚的了。若不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是宋瑾宁这个皇后也难张罗。 说起这个来,连宋瑾宁都不得不夸赞一句李承宣着实是个捞钱的人才。 那夜她提出了自己的几个想法同李承宣商议,过几日宋瑾宁就听说李承宣顶着众多大臣反对的声音,亲自去了一趟皇陵拜祭先帝,将自己欲开埠通商的决定在先帝陵前说明了。 其后就是扩大丝绸,瓷器等的产量,用作海外贸易。盛产茶叶的地方也命增加茶树的种植。 商人不可穿丝绸的这个国策也很快就被李承宣下旨作废。 听说此道旨意一下达,众多商人欢呼雀跃。甚至爆出有些地方的绸缎庄一日售罄所有库存的消息来。 而且李承宣还深深的领会了宋瑾宁所说的,钱放在那里不动那就是一张纸,一块疙瘩,只有动起来才能生钱这句话的奥义,下旨将京郊用来避暑的一处皇家园林对外开放。 无论臣民,但凡交了一两银子就能进内游玩。 又遣人将园内的几处楼阁改为酒楼茶肆,从御膳房调拨了几位御厨过去制作御膳供人食用。自然所得收入一律充入国库。 一两银子的入园费虽然并不便宜,酒水糕点菜色更是价高,但要知道这可是皇家园林,以往只有皇帝等皇家成员才能入内,其他人哪里会有机会看到里面的景致。 而且这御膳先不管吃着的味道如何,这可是皇帝和宫里的各位娘娘才能吃到的!就连各位大臣都不一定能尝到,他们普通老百姓能见一见就很稀罕了,更不说能吃到了! 于是一时之间,京城民众争先前往皇家园林。 这些民众中自然不乏富商。 以往都说是士农工商,商人的社会地位被排在最末。但是现在,皇帝下了旨意,他们可以穿绫罗绸缎了,子孙后代也可以参加科举了,个个都欢天喜地的,直说皇上英明。 现在皇家园林都开放了,还有御膳,他们不得过来瞧瞧啊。 一两银子的入园费算什么?掏! 价高的御膳算什么?吃! 不仅一个人吃,还得叫上家人,呼朋唤友,一块儿来吃。 而且今儿吃了,过两日再来。 既然这皇家园林只要交了一两银子的入园费就能进,就将这当成自家的后花园也没什么,咱又不是掏不起这银子。 而且往后请人吃饭也得来这,倍有面子。 至于家境一般的民众,纵然吃不起御膳,但是坐在里面点杯茶水喝着也好啊。指不定皇帝喝的也是这种茶叶呢。 还有那等外地的富商和家境还算富裕的民众,一听皇家园林竟然开放了,都争相涌入京城过来观看。 这一来,不得吃饭,不得住宿,临了不得买点儿京城特产带回去给亲朋好友啊? 于是整个京城很快就活泛了起来,一应商户所缴纳的税费也较以往多了起来。 下面的府县也都不是傻子。一见陛下都亲自这么搞了,效果还挺好的,他们也受到了鼓励,争相有样学样。 一时之间冒出来无数名胜景点,甚至有地方将贡院也对民众开放了。 因为这贡院几年才会用到一次,平时都是闲置着的。倒不如开放了,也能挣点儿银子。 如此变革,自然有大臣反对。 京中有,外地有,奏疏雪花似的,一封封的飞到李承宣的案前。 约莫是压力使人成长的更快的缘故,现在的李承宣与前段时间相比可以说是不可同日而语,举手投足间更见一位帝王的强势和冷静。 他命人将京中所有反对的大臣都召集到太极殿前的大广场上,然后叫了户部尚书过来,将皇家园林开放后的收益,以及京中商户所缴的税费都逐条的告知这群大臣。 还有各府县奏疏上所奏报的近期收益也都一一的告知。 最后李承宣开始义正言辞的训话。 你们一个个的都跟朕说威严,说脸面,说皇家和官府就该高高在上,岂可让寻常老百姓进出皇家园林和贡院等神圣之地?可朕问你们,前朝的那位永和帝倒是要威严,要脸面,从不将普通民众当人看,一口一个的贱民,最后怎么样? -- 第77页 他口中的贱民揭竿而起,将他退下城楼活生生的摔成个肉饼。 这才有了我大昭朝。可你们不思前车之鉴,竟然还跟朕说出这等亡国的话来!朕问你们,你们居心何在? 这帽子扣的就有点大了,哪个做臣子的能戴的动啊?纷纷跪下来说微臣不敢。 哼,朕看你们敢的很! 李承宣将原本握在手里的一本奏疏扬手掷在面前的丹樨上,气势凌然。底下跪着的群臣头伏的那就更低了。 你们一个个的就只会跟朕说威严,说脸面。怎么,读了两本书就觉得自己清高了,是人上人了,瞧不上老百姓了?那朕问你们,你们每日案上所食饭食从何而来?每日身上所穿衣物又是从何而来?那都是从你们瞧不上的老百姓手中出来的。 就是你们的俸禄,那也是从亿万老百姓缴纳的税赋中而来。所谓衣食父母,老百姓养活了你们,称得上是一句你们的父母吧?但你们竟然瞧不起自己的父母!朕问你们,这叫什么? 没有人敢做声。 李承宣目光威严的扫视了他们一圈,然后沉声的将这事的性质给下了个定论。 没人说话?好,那朕告诉你们。这叫不孝,不仁! 群臣尽默。 这帽子扣的可就越发的大了。 然而也木得办法,只能头再伏地,口中说着微臣不敢。 至于劝谏的话,那是再也不敢说了。 李承宣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眼见自己这一番话将众人都给压服了,就没有再继续下去。 你们回去每人给朕写一份悔过书来。再每人罚三个月的俸禄,以儆效尤! 所有外地就此事上书非议的官员,尽皆如此。江卿(左相),你即刻着人将朕的旨意传达下去。 说完,李承宣转身举步就走。 悔过书什么的他是肯定不会看的。每天的奏疏都批阅的烦死了,那么多的悔过书他得看到猴年马月去啊。 不过一下子罚了这么多官员三个月的俸禄,朝廷这次能省下一大笔银子了。 一想到那些白花花的银子,李承宣就志得意满就唇角带笑。好像连脚步都要轻快了不少呢。 第41章 后续 朕还有一样好东西给你。 这事其实还有个后续。 那就是宋太后听说了诸多大臣反对李承宣做的这件事之后, 就想着她身为太后,那肯定得站在皇帝这一边啊。 就提前几日放出风声,说自己某某日会到皇家园林一游。 而且她非但自己去, 还拉上了宋瑾宁和李熙雁一块儿去。 于是等到了那一日,宋瑾宁一早就被谷雨和白露从床榻上拉起来盛装打扮了一番。然后赶到寿康宫集合, 等和宋太后,李熙雁一块儿用过早膳之后, 三个人坐着轿辇去了宫门口。 李承宣知道宋太后这是在支持他, 不论是出于感激还是出于孝道也好, 这一日他早早的就等在了宫门口。 他原是想要跟宋太后她们一起过去的,却被宋太后给劝阻了。 朝中的事桩桩件件都离不得你,你哪里能轻易走开呢? 而且今儿就算是我们娘儿三个出去闲逛一番, 你一个男子,也跟着去算是怎么回事? 李承宣只得应下了。 目光看向宋瑾宁,就见她穿着一身刺绣精美的浓紫衣裙,满头堆满珠翠。 脸上敷了一层珍珠粉,两颊各打了一层色泽妍丽的胭脂, 额头上还贴了一朵造型繁复的花钿。 虽说她这身妆扮衬的她雍容华贵, 很有身为皇后的威仪,但是李承宣其实还是更喜欢她日常的妆扮。 因为那样会让他感觉她就是他娇柔清丽的妻子, 而不是高高在上, 只可远观的皇后。 宋瑾宁这会儿其实觉得自己老遭罪了。 虽说已经农历七月了, 天气较盛夏时凉快了不少,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热度的。 可为了皇后的尊严, 今儿她层层叠叠的穿了多少衣裳啊,能不热吗? 脸上还敷了厚厚的一层脂粉,感觉汗都透不出来。 更不说头上梳的繁复的发髻, 还有其间戴着的诸多珠翠。 就感觉重的很,连走个路都不敢乱晃。 偏偏还不能让宋太后看出她心里的不耐烦来。只能脸上挂着一层适当得体的微笑,同时轻摇手中的团扇,努力营造出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来。 然后她就看到李承宣跟宋太后说过话后径直往她这里走了过来。 宋瑾宁:大佬我现在烦的很,不想跟人说话。您老还是请回吧,可千万别惹我啊。 可惜李承宣听不到她内心的碎碎念,还是走了过来。 宋瑾宁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当着宋太后的面给李承宣脸子看吧?只能继续假笑,继续岁月静好。 就见李承宣目光在她发髻上瞥了一眼,然后轻声的问她:那支凤凰步摇呢?怎么没有戴? 宋瑾宁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感情他说的是上次赏她的那支步摇啊。 只是陛下,您赏我的东西我就非得没事儿就戴着到处去招摇吗? 是不是最好还得在那步摇上面缀着个纸条,上书此乃陛下赏赐这几个大字啊? 宋瑾宁心中腹诽,面上却还是笑的乖顺柔婉。 -- 第78页 陛下赏赐之物臣妾怎敢轻易动用?那日陛下走后,臣妾就叫人寻了只描金嵌螺钿的紫檀木匣子来,然后臣妾亲自将那支步摇放进了匣子里面珍藏呢。 这是在宋太后面前又装上了? 李承宣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气还是该笑。 既然给你,那就是让你戴着的,你放在匣子里面珍藏做什么? 顿了顿,他又低声的说道,等你今日从园中回来,朕还有一样好东西给你。 宋瑾宁握着乌木扇柄的手抖了抖。 不是,什么好东西啊大佬,您这语气怎么这么旖旎缱绻啊?我听着害怕啊。 宋太后一直站在一旁面带微笑的围观他们两个说话,这会儿开口,笑着对李承宣说道:这时辰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出发了。皇儿跟宁儿的体己话要是还没有说完,不妨等宁儿回来之后再跟她说也不迟。 这话里调笑的意味很明显,李承宣耳尖微红,李熙雁抬袖掩口轻笑。 至于宋瑾宁,不好意思,从来不知害羞窘迫为何物。 对的,姐就是这么莫得感情。 转身,扶着谷雨的手上了马车。一等马车帘子放下来,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宋瑾宁立马往后一仰斜靠在了靠背上。 皇后真特么的不好当。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自请废后啊? 想想离着宋太后寿宴没多长时日了,到那日江婉秋一曲动君王心,从此后李承宣眼中心里都只有这一个人,她应该就可以筹备自请废后的事了吧? 这个念头给了宋瑾宁一丝期待,于是觉得这一路上暂且也没有那么难捱了。 等到了皇家园林门外,因着宋太后早先就曾传下懿旨,说哀家是来与民同乐的,园林不得清场,照常营业即刻,所以宋瑾宁一下车,就看到一片人山人海。 虽然宋瑾宁一早就给自己做了心理准备,但是猛然间看到这么多人,实话实说,心里还是挺震撼的。 而且这么多人一见她们三个下车都纷纷的跪下,那场面就更加的震撼了。 虽然自打进宫做了皇后之后,但凡出个门路上遇到的宫侍都会跪她,但也没有如现在这般的声势浩大啊。 宋瑾宁给唬的,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的直跳。握着白露的手才勉强让自己没有露怯。 太后,皇后,公主出行,这可是大事,纵然宋太后说了与民同乐,但那也没人敢忽视。 所以李承宣特地给她们三个配了一队羽林军,另外还调拨了兵马司的人用以维护现场的秩序。 所以虽然大家都热情高涨,但秩序还是十分的井然。 李熙雁胆小,以前想必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阵仗,站在那里单薄的身子都有点儿摇摇晃晃的。宋瑾宁见了,就过去握住她的手,对她笑了笑。 对这位静乐公主宋瑾宁还是很喜欢的,自然也肯照顾她。 两个人手拉手的跟在宋太后的身后往前走。不过等到了临门一脚要入园林的时候,宋太后却忽然停下了脚步,而且转过身来,面向民众。 宋瑾宁也跟着停了下来。 虽然不知宋太后要做什么,但还是同她一样转过身来。 就听到宋太后含笑的声音不徐不疾的响起。 皇帝曾下旨,入园林观赏须得门票,哀家自然不能坏了这个规矩。 目光看向翠浓。翠浓会意,将旁侧两名内侍手中捧着的两只布袋子打开。 日光正好,照见袋子里面满满当当的装的都是白花花,明晃晃的银子。 示意旁侧负责收银子的人接过这两只装银子的布袋,同时翠浓朗声的说着:今儿太后,皇后,公主,连同一众要入园的内侍,侍卫等共有八十八人。这是八十八两银子,请查收。 所以这意思是,哪怕贵如太后,皇后和公主,也响应皇上的旨意,进这皇家园林都要掏银子? 那不是跟他们一样? 立刻更加的群情激奋了有没有。高呼太后,皇后,公主千岁。 宋瑾宁:...... 不过宋瑾宁事先也不知道宋太后的这一出,这会儿猛然见了,心中只佩服的直竖大拇指。 果然姜还是老是辣。 宋太后这一招,一来就相当于是明晃晃的向天下臣子摆明了自己的立场。那就是,哀家始终是站在皇帝这一边的。皇帝定下来的事,我这个做太后的肯定会支持。 二来,则是向天下的老百姓表示自己跟他们是一样的,想进这园林就得掏银子,没有特权。 甭管真假吧,至少宋太后的姿态是表现出来了,大家肯定会振奋。 宋瑾宁可以肯定,相当一段时间内来这皇家园林观赏的人肯定少不了。 因为指不定什么时候太后,皇后和公主就会过来这里呢。能见一见她们也是好的。 而且还有一层,太后,皇后和公主都来了,那些个大臣家的内眷得知消息了能不来吗?所以今儿这园里的人只怕得用摩肩擦踵四个字来形容了。 当然宋太后不会真的去跟这些人摩肩擦踵。待翠浓的话说完之后,她对着那些民众笑了笑,挥了挥手,然后在一众内侍和羽林军的簇拥下缓步的步入了园门。 得知今儿宋太后等人要过来,相关负责人早就是叫兵马司的人将园内一处幽静的所在围了出来,以供她们休憩。 -- 第79页 宋太后进内坐下,接过翠浓递过来的盖碗饮了两口茶水,随后她有些惋惜的对宋瑾宁说着:这园子我和雁儿以往都是来过的,只有你没有来过。我想带你到处去走走看看,但现在外面全都是人,还是罢了吧。 宋瑾宁倒是没觉得有多惋惜。 上辈子诸如故宫,颐和园之类的她都有去玩过,想来这处皇家园林也跟那些差不多。 就笑道:待会儿我去楼上,站在最高处往四周看一看也是一样的。 她们所在的这一处正是园内最高的楼阁,足足有个五层高。站在五楼往外望,应该能将整个园林的景色都尽收入眼中的。 宋太后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就见有内侍进来通报,说是魏国公,济宁侯,临川伯等等夫人在外求见。 宋太后皱了皱眉,显然是不想见这些人。但最后她想了想,还是叹了一口气:叫她们进来吧。 内侍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的功夫,宋瑾宁就见到好几个盛装打扮的夫人鱼贯而入。 每个夫人都不是单独一人来的。身边要么是跟着一个女儿,要么就是两个。 甚至有一个身边跟着的人显然还是她的儿子。 宋瑾宁:...... 带着女儿一块儿来的她可以理解。这不是给太后相看相看,若是相看中了就做主给李承宣纳个妃嫔么。 但是带着儿子过来是个什么鬼? 第42章 八卦 整个儿就一小鹿乱撞的怀春少女。 宋瑾宁很快就明白了那位临川伯夫人为什么不是带着自己女儿, 而是带着儿子过来拜见宋太后了。 其实还是给宋太后相看的。 不过不是让宋太后为李承宣相看,而是让宋太后为李熙雁相看。 简而言之,这位就是想自己的儿子尚公主呢。 因为她言语中表露的意思实在是太明显了。 先是将自己的儿子好一顿夸, 从外貌到才学,恨不能说得天上有地下无, 末了来一句这孩子尚未婚娶之类的,在场的都不是傻子, 谁还听不出来她这话里的意思了? 宋瑾宁坐在上位, 闻言转过头打量了这位临川伯夫人的儿子两眼。 有没有才学她看不出来, 不过平心而论,相貌倒确实生的挺好。 是属于俊美那一挂的。正所谓面如傅粉,唇若涂朱, 说的大概就是这样儿的吧? 他穿一件浅丁香色,袖口绣荷花的圆领锦袍。头上白玉冠,乌发如墨,一看就是个富贵公子的模样,举手投足间也甚是得体。 但宋瑾宁总觉得这个人的身上少了点什么。 可能是精气神, 可能是锐气, 又或许是内涵? 反正要是让宋瑾宁来选,宋瑾宁是肯定不会选这样的人做自己的夫婿的。 她转过头去看李熙雁, 就见这孩子别过头在看窗外, 压根没有看屋内的任何人。 不过宋瑾宁见她侧对着自己的那边脸颊上如同抹了一层胭脂似的泛着红晕, 就知道她这是害羞了。 本来嘛,谁还能都跟她似的脸皮厚。这时代一般的女子听到有人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种拉郎配的话来都会害羞, 更何况李熙雁原本就是个很文静的小姑娘。 宋太后想来也没有看上临川伯夫人的这儿子。很简单,连宋瑾宁都没有瞧上的人,精明如宋太后那肯定更瞧不上。 见李熙雁坐着不自在, 就叫她:这屋里热,你跟你皇嫂去楼上凉快凉快。 李熙雁巴不得一声,忙应了一声是,起身站了起来。 宋瑾宁也懒怠坐在这里跟这些个夫人说话。要么是吹捧她们,要么是可劲儿推销自家的女儿和儿子之类的,太没意思了。 现在得了这个陪李熙雁的美差,自然立刻答应。 表姐妹两个并肩上了楼。在每一层都绕了一圈之后,终于慢慢的爬到了五楼。 宋瑾宁有点儿恐高,并不敢离外侧的栏杆太近,站在槅扇门旁,一边手扶着门框,一边慢慢的探头往外面望。 要不怎么说登高望远呢,站在高处看风景那感觉就是不一样。 高处的风比平地上都要大一些,吹的发丝和衣带俱扬。宋瑾宁就觉得现在她心里十分的畅快,真有一种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的感觉。 与宋瑾宁不敢靠栏杆太近相比,李熙雁在这方面胆子显然要大很多。 因为她竟然直接坐在最外侧的美人靠上了。一只胳膊还搭在了栏杆上面,探头往下望着。 谷雨和白露更甚,两个人站在栏杆旁,只差将半个身子都探到外面去了。就是其他跟过来的内侍,那也是都站在外面的长廊下看着风景。 宋瑾宁:...... 所以胆小鬼竟然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谷雨那个小没良心的,竟然还招手叫她:娘娘,你快过来。这里风很大,吹着好舒服的。 连一向话少的白露也在旁边点头附和。 宋瑾宁:楼顶的风更大,吹的更舒服,你们两个怎么不干脆蹿到楼顶上去吹风算了? 转念一想,以她们两个的功夫,蹿个楼顶还真的是十分寻常的一件事...... 算了,她还是老老实实的扶着门框站好吧。 不想谷雨一会儿竟然走过来,扶着她就要往前走。 宋瑾宁给吓的,腿都有点儿软了,连声问她要做什么。 -- 第80页 就见谷雨挤眉弄眼的示意她往楼下看。一面还倾身过来,附在她耳旁轻声的说着:公主一直在看一个男人呢。娘娘不想过去看看? 宋瑾宁:什么叫公主一直在看一个男人?人家明明是个乖乖女,脸皮很薄,刚刚在楼下听到临川伯夫人推销自家儿子的那些话都会脸红的好不好。 但心里还是很好奇的。就问着谷雨:哪呢,哪呢?快扶我过去看看。 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哪里还管得了什么恐高不恐高的事。 扶着谷雨的手慢慢的往前蹭,离着栏杆两步远的地方站定。顺着谷雨的手指往下看,果然看到下面有,一群男人。 不过纵然有一群男人,也并不妨碍宋瑾宁能立刻锁定李熙雁在看的那个男人。 因为那个男人的身姿实在是挺拔出众。 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年纪,穿一件玄色箭衣,腰间系一条黑色革带,端的是肩宽腰细。依着身高来推测,也定然是一双大长腿。 左手还握着一把弯刀,侧脸线条硬朗,怎么看都怎么的英气勃发。 宋瑾宁看了两眼,悄悄的转过头去看李熙雁。 就见李熙雁像是看得痴了,唇角无意识的向上翘起。一张白玉似的小脸上红晕遍布。 整个儿就一小鹿乱撞的怀春少女。 宋瑾宁抿唇轻笑。笑过之后就叫谷雨扶着她往回走。 等到屋中坐下,她才察觉到自己双腿已经发软了。 接过白露递过来的茶杯抿了两口茶水,宋瑾宁看了一眼仍然侧身伏在栏杆上往下望的李熙雁,悄悄的吩咐谷雨:你去打探下公主看的那个人的身份。 看刚刚他的装束,以及他指挥身旁其他人的架势,当是兵马司的一位军官。 宋瑾宁知道兵马司是棣属于于兵部的,若这个人果真优秀,将来说不定就能进兵部。 谷雨应了一声是,轻手轻脚的转身走了。 等傍晚时分回到未央宫,谷雨上前来,一边为宋瑾宁取下头上插戴的各样珠花发簪,一边禀报着自己那时候打探来的消息。 那人名唤李建安,是东平侯家嫡出的三公子。听得说他自小儿就喜欢舞刀弄枪的,原想应征入伍去博个军功,但东平侯夫人舍不得。他就凭着自己个儿的能力进了兵马司,现在已经做到了副指挥使的位置。 谷雨自然知道宋瑾宁让她去打探李建安的真正目的,所以简单禀告完李建安的家世之后就开始禀告起旁的事来。 这位李三公子虽然舞刀弄枪,但诗书文墨也是通的。行事作风也非寻常粗人那般,待人接物甚是谦逊有礼。上个月刚行了弱冠礼,听得说家中已经开始为他寻摸起妻室来。 也就是说这李建安尚且还是单身啰? 不过宋瑾宁虽然对东平侯府不甚了解,但也知道东平侯本人手上只怕是没有什么实权的。 因为本朝自开国到现在以来已经历经了三朝皇帝,虽不说海晏河清,但除却边境偶尔的骚乱之外也可以说是四海升平。 大凡平和时候想要挣个爵位都是很难的事,现下这一批有爵位的人大部分都是当年开国时候他们的老祖宗挣下来的。 所谓君子之泽,三世而衰,五世而泽,传到现在,有几家还能如当初那样的显赫? 而且天下一旦大定,做君王的也不想这些个开国元勋的手里握着太多实权。因为那样会威胁到自己嘛。 所以要么是找借口直接给端了,要么就是慢慢的收回实权。 从各种艰难险阻,尸山血海的困境里面闯出来的老祖宗尚且被上位的人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更何况是他们那些个一出生就身在绮罗丛中,压根不知艰苦为何物的后代了。只能守着老祖宗传下来的祖产和爵位,老老实实的收点儿租子,领点儿俸禄,安安闲闲的过自己个儿的日子罢了。 不过这个李建安倒是不错。并没有如其他世家的公子一般躺在老祖宗的功劳簿上吃老本,还肯自己奋斗。 宋瑾宁琢磨着,不然过几日挑个合适的时机跟宋太后说道说道这件事? 虽说这东平侯府可能没啥实权,但宋太后原就只有李熙雁一个女儿,只盼着她健健康康,高高兴兴的过完一辈子,压根没想过要她舞权弄势。 自然也没想过要她的夫婿和她的婆家舞权弄势。 因为宋太后很清楚,权势这个东西是天底下最危险的东西,更何况是皇家的人。 只要李熙雁和她往后的夫婿,还有婆家都本本分分的,身为李承宣唯一的皇妹,那他们自然就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但一旦她夫婿或是她婆家是个不老实的,想干涉皇权,那哪个做皇帝的能容忍得了? 到时也许看在兄妹的份上,李承宣会饶了李熙雁的性命,但绝对不会饶恕她夫婿和她婆家。 哪怕就是她的孩子,他都未必肯饶恕。 李熙雁又是个水晶琉璃心的人,若真到了那种时候,不得整日以泪洗面,一辈子郁郁而终啊? 宋太后是个曾在权势场中滚过的人,她比谁都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她未必肯将自己唯一的女儿嫁到权臣家。 若不然也不会等到现在还没有将李熙雁的婚事定下来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照今日这个情形来看,李熙雁显然对这个李建安起了点儿兴趣么。 -- 第81页 嫁个自己喜欢的人总比嫁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要好,所以自己是不是可以找个合适的时机跟宋太后提提这个李建安? 宋瑾宁心里一边琢磨着这件事,一边动手脱下身上穿的层层叠叠的衣裳,换了一身家常穿的衣裙。 瞬间就觉得整个人轻了个四五斤,连走起路来都觉得脚步轻盈了不少。 将脸上的妆容洗掉,再简单的抹了点珍珠霜,宋瑾宁在临窗木榻上坐下,开始吃白露刚刚拿过来的龟苓膏。 才吃了两口,就听到外面的内侍在扬声通报:陛下驾到。 宋瑾宁想到上午她临出发时李承宣说的那句,等你今日从园中回来,朕还有一样好东西给你,手不由的一抖。 调羹里的龟苓膏也随之落到了青花缠枝莲纹的碗里。 第43章 生气 这好好的一个男人,怎么偏生就长 宋瑾宁才刚将调羹放下, 李承宣就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一眼看到宋瑾宁正坐在临窗的木榻上。 穿一身浅粉色的衣裙,一头乌黑柔顺的头发只简单的挽了个发髻。两侧鬓边各自簪了一朵酒杯大小的浅粉色堆纱绢花,别无其他饰物。 面上的脂粉也都已经洗净, 这会儿仰着头看他的时候可见她颊上肌肤细嫩。 较今早她盛妆之后如同玉阶旁一株国色天香的牡丹,雍容华贵而言, 此刻的她是庭院中的一树雨后海棠,清丽娇妍。 李承宣的目光在宋瑾宁的脸上停留片刻之后才依依不舍的移开, 胸腔里的一颗心早就有些不受控制的跳的快了起来。 甚至连背在身后的手掌心里面都沁出了一层汗。 一边心中暗自唾骂自己没出息, 他一边面无表情的走到榻旁, 和宋瑾宁隔着一张炕桌面对面的坐了。 随后他目光立刻落到了那碗龟苓膏上。 这是什么? 龟苓膏。宋瑾宁看了他一眼,懒散散的回答着。 看来李承宣以前没有吃过这个嘛。于是她就叫谷雨再去拿一碗过来。 想了想,宋瑾宁又吩咐着:加点儿蜜红豆在里面。 同李承宣一块儿共食了这么多次, 宋瑾宁也发现了,这位陛下其实是个喜欢吃甜食的主儿。 原本该是个强势偏执,一天到晚狠厉暴虐,看人的时候目光如刀子,仿似下一刻就能活生生的在对方身上剐下两斤肉来的言情男主, 不想竟然是个喜欢吃甜食的。 宋瑾宁有时候想想, 也不知道是该觉得好笑呢还是觉得惊讶。 不过照她这些日子看下来,总觉得李承宣成不了书中描述的那样的人啊。 宋瑾宁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好事么, 因为现在这个会傲娇会别扭会口是心非还是个喜欢吃甜食的吃货怎么看都是活生生的, 立体的一个人。实话实说, 同这样的李承宣在一起宋瑾宁非但一点儿压力都没有,有时候还觉得挺欢乐的。 坏事则是, 江婉秋喜欢的应该是原书中描述的那样的李承宣的吧? 因为江婉秋这个人吧,按照原书中所说,那就是个温柔和顺, 同时也有点儿多愁善感,优柔寡断的女子。这样的女子想必心里原就是慕强的,容易喜欢上的是比强大厉害的男子吧? 强势偏执点没关系,正好能给她安全感。 狠厉暴虐?言情男主嘛,狠厉暴虐那肯定都是对着外人的,回家在自己媳妇儿面前那不得和颜悦色的哄着?让跪榴莲不敢跪搓衣板那般的乖。 就好比一只老虎,在外威风凛凛的,众皆不敢仰视,但回家之后在你面前乖成了一只小奶猫,任由你揉搓成个啥形状都不敢反抗,是不是还挺有点反差萌,也挺有点成就感的? 所以宋瑾宁这会儿有点忧愁。 总觉得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不会到最后李承宣和江婉秋会成不了吧?那李承宣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的真爱,然后将她废后? 李承宣哪里能猜想到宋瑾宁这会儿心中已经愁上了何时才能被废后的事,正伸手将宋瑾宁面前的那碗龟苓膏拖到了自己面前。 然后在宋瑾宁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拿了调羹舀了一勺龟苓膏送入口中。 宋瑾宁:...... 宋瑾宁目瞪口呆。 陛下, 纠结了片刻之后,见李承宣又舀了一调羹龟苓膏就要送入口中,宋瑾宁还是颤颤巍巍的选择说出实情,这龟苓膏,我刚刚,吃过了。 所以你用的这调羹刚刚也曾入我口中...... 宋瑾宁想抬手捂脸。 这位再怎么着那也是位九五之尊,让他吃自己刚刚吃过的东西,用自己刚刚才用过的调羹,肯定会很生气的吧? 所以她为什么要做个老实人呢?她是不是就该装不知道,任由李承宣将这碗龟苓膏吃下去? 不想预料中的龙颜大怒根本就没有来,甚至李承宣的动作连片刻停顿都没有,手里的调羹行云流水似的就继续往口中一送。 等将那口龟苓膏咽了下去,李承宣才看着她皱眉说道:你一张脸白的跟个鬼一样做什么?害怕?放心,朕不怪你。 其实他一早就知道那碗龟苓膏已经被宋瑾宁吃过了。但那有什么关系?在他看来,夫妻两个互相吃对方吃过的东西原就是很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 -- 第82页 要不怎么说一句话说的叫人笑,也有一句话说的叫人跳呢。 原本宋瑾宁心里确实还有几分担忧李承宣会生气的,但这会儿一听了他这句话,只气的一双手都攥了起来。 什么叫我一张脸白的跟个鬼一样?我这是生的皮肤白!肌肤胜雪,皓腕凝霜,你懂不懂? 因着生气的缘故,她刚刚确实还有些白的脸颊这会儿泛上一丝红晕来,瞧着甚为的生动鲜活。 李承宣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朕自然懂。女子肌肤白肯定是好事,但若白的太过了,又或是全白,那有什么好的?白纸糊的纸人倒是素白素白的,难道好看了?还有重病缠身的人,一张脸除却两只眼珠子之外都是惨白惨白的,你觉得好看?所以女子脸上还是得有些红晕才好看。所谓好颜色,又所谓唇红齿白,讲的就是这个道理。 一副一脸一本正经说教的模样。看宋瑾宁的目光就仿似她是一个在审美方面严重跑偏了差点儿没救的蠢货,不过还好碰到了他所以还勉强来得及抢救一下的担忧与庆幸的表情。 干! 宋瑾宁有点儿想暴走:这好好的一个男人,怎么偏生就长了一张嘴? 这一气,她两颊上的红晕那就较刚刚更浓了些,直看的李承宣唇角不自觉的就噙上了笑意。 刚刚还是朵海棠花,现在已经是朵芍药了。看着越发的娇妍了起来。 他竟然还笑?!他到底在笑什么?! 这是觉得他自己知识渊博了,又或是一番话抢白的她无话可说就得意了? 宋瑾宁这会儿不但觉得自己额头上的青筋跳的欢快,连胸腔里的一颗心也跳的欢快。 都是给气的。 但是再气那也没办法。因为她发现,就刚刚李承宣说的那番话,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才对。 反驳不了,难道还能直接上手揍? 要是换个人指不定她还真就这么做了,但是眼前的这位,那还是算了吧。 再怎么着这位可都是皇帝啊,天底下有谁不要命了敢揍他? 正好谷雨这时从小厨房回来,双手捧了一碗龟苓膏就要往李承宣面前放。 拿来给我。 宋瑾宁气沉丹田,忽然出声。 她这冷不丁的一声,吓的谷雨一个哆嗦。 忙侧过身来看,就见宋瑾宁一张俏脸上红晕明显,堪比日出时分天边瑰丽的朝霞。 从没见过宋瑾宁的脸颊会红成这个样子,谷雨吓了一跳,忙问道:娘娘,您的脸怎么红成这个样子了? 一直站在一旁将自己当成一只摆件的白露闻言也斜了宋瑾宁一眼,面上依然是一张波澜不兴的面瘫脸。 怎么红的?被气的呗! 不过她在娘娘身边伺候了这么些年,这还是头一次看到娘娘被气成这个样子呢。 或许是因为女子对自己的容貌总是要在意一些,容不得被人质疑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娘娘以前一直气陛下气成习惯了,没想到这会儿陛下竟然会反将一军,所以一不留意竟然着了他的道,被气着了? 不过陛下的这张嘴...... 白露又悄悄的斜了李承宣一眼,然后在心里默默的下了个定论,也确实挺毒,挺能气人的。 宋瑾宁并未回答谷雨的话,只是从谷雨的手中接过那碗龟苓膏来,泄愤似的,舀了满满的一勺蜜红豆就往扩种塞。 所以刚刚她为什么要因为这个人喜欢吃甜食就特意让人在给他的龟苓膏里面加蜜红豆?就这个人的一张嘴,值得她让人特地加蜜红豆吗? 所谓化悲愤为食量,将这一碗龟苓膏加蜜红豆当成李承宣般狠狠的咬过再吃下,宋瑾宁觉得心里先前的那股气恼消了不少。 扔下调羹,将空碗推至一旁,宋瑾宁伸手拿了放在一旁的团扇慢慢的摇起来。 摇晃了几下,想起刚刚的事,她没来由的有些想笑。 她可真是的。又不是第一次见识李承宣这张破嘴有多损,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他气人的本事,怎么还被他给气到了? 明明以前她都能淡定的反将一军,将李承宣给气的急赤白脸的,怎么今儿倒是反过来了。 李承宣这时也将一碗龟苓膏吃完了,正接过周敬递过来的茶水漱口。 忽然一抬眼,就看到宋瑾宁唇角蕴着一丝笑意。 刚刚还气的一张俏脸晕红,怎么转眼就笑上了? 她这是因着什么人,又或是什么事而笑? 李承宣想了一想,没有想出来。宋瑾宁的心思多变,他也轻易猜想不出来。 但他还是很想知道。 无他。当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不知觉的对这个人的所有事就会特别的上心。 就问道:你在笑什么? 宋瑾宁对此也不好实话实说:她就是觉得刚刚自己跟个小孩儿一样,因着李承宣说的一句话就炸了,实在是沉不住气。 就斜睨了李承宣一眼,说着:没什么。 顿了顿,她又似解释一般,笑着加了一句:与陛下您无关。 你这还不如不解释呢! 李承宣气闷不已。合着能让你高兴的事儿都跟我无关是吧?你就这么不把我放在心上? 就默默的生着闷气,坐在榻上不说话。 -- 第83页 宋瑾宁这会儿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懒散。身子往后一仰,就斜倚在了靠背上。 一眼看到李承宣还跟个好学生似的端端正正的坐着,无论是身姿还是仪态都挑不出半点儿错来。只是一张俊脸却沉着,看着很不高兴的模样。 想想刚刚她被气到时这人可是唇角漾着笑意的,没想到转眼就换他来生气了。 宋瑾宁心里有一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老天诚不欺我的爽快感,以及怎么样被气到的滋味是不是很好受啊的幸灾乐祸和得意感。 面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但也不好被李承宣看到。 不然人家正气着呢,自己却笑的这么猖狂,这不就显得自己不够善良也不够体贴嘛。 就抬起手里的团扇悄悄的遮住了脸。 但是她一直在抖动的双肩还是出卖了她。 李承宣一眼瞥见,却也没有说什么。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早就已经知道宋瑾宁也就偶尔喜欢在嘴上讨他一些便宜罢了,其实对他是没有半点坏心的。 甚至有时候还对他十分的照顾。像刚刚那碗龟苓膏里的蜜红豆,想必就是宋瑾宁知道他爱吃甜食才特地吩咐人加上的吧。 这般一想,心里原有的那一丝恼意也没了。转而问起来:今日你在园中玩的可高兴? 第44章 意思 李承宣这一顿操作猛如虎。 宋瑾宁手里拿着的是一把紫檀木柄的团扇。满月形的白绢上刺绣极为简洁, 不过一枝粉色的茶花并着两只蝴蝶罢了。 她原是用这扇子完全的将自己的一张脸都给遮挡了起来的,这会儿听到李承宣发问,扇子就慢慢的自上往下滑落。 先露出的是光洁白皙的额头, 再是一双纤细舒扬的远山眉,再就是那一双水润澄澈的盈盈杏眸了。 这双杏眸里这会儿仍然笑意微微, 猛然一望过去,便如日光下的水面, 粼粼的闪着波光。 稍后些便是琼鼻樱唇, 尖俏的下巴。终于, 她一整张娇美的容颜全都展现在了李承宣的眼前。 刚刚的那一幕李承宣可谓是一直屏息静气的在看着。直至这会儿宋瑾宁的一张脸上已经全无遮挡了,李承宣更是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不过与此相对应的是,除却刚刚挪开扇子露出双眼的那一刹那宋瑾宁看了李承宣一眼, 过后宋瑾宁就没有再看他了。 手里的团扇轻轻的摇了起来,她微微的歪了歪头,鬓边的一缕碎发随着轻轻的扬起。 今日玩的高不高兴啊? 摇着扇子的手顿了一下,宋瑾宁似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忽的轻笑出声。 倒也没有太多高兴的事。不过陛下, 今日我很见了一些人。 哪些人? 李承宣恋恋不舍的将目光从宋瑾宁的脸上移开, 问的很有些心不在焉。 见着什么人了就能让你笑成这样?哼,平日你每次见着朕的时候可从没有见你笑的这样的高兴过。 若是宋瑾宁知道李承宣连这点儿小事都要为自己鸣不平, 那当真是要大笑。笑过之后还得指着他的鼻尖问他一句, 请问陛下您今年几岁了啊? 但这不是不知道嘛, 所以她还一脸兴致勃勃的说着:见着了好些个世家贵族的夫人。而且这些夫人都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或是跟着自己的女儿, 又或是跟做自己的侄女儿或外甥女之类。 至于那位临川伯夫人没带女儿只带了儿子过去的事宋瑾宁没说。反正这事跟李承宣关系不大。 若说宋瑾宁是七巧玲珑心,那李承宣必定就是九窍。一听宋瑾宁这话,就知道那些世家贵族的夫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一双长眉不由的皱了起来。 算算日子, 他和宋瑾宁大婚也有半年了,因着彼此只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的缘故,宋瑾宁自然不可能有孕。 就因着这,朝臣已经不止一次的上奏说后宫空虚,奏请他选秀广纳后宫,好为皇家开枝散叶了。 家中有适龄女儿的大臣在此事上闹腾的尤为起劲。 李承宣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拿捏的年幼小皇帝了。先是说了一番国库空虚,有限的银钱应该用于让百姓安居乐业,岂可用于给自己选秀之类的言论,博得一部分家中无适龄女儿大臣的明君夸赞。再是挑了几个家中有适龄女儿,蹦跶的最厉害的大臣,给他们的女儿赐婚。 而且赐婚的对象都是这几个大臣死对头家的儿子! 哼,看往后谁还再敢蹦跶!再蹦跶再赐婚,赐到你们家中没有适龄待嫁的女儿为止。 而且赐婚的对象还专挑你们死对头家的儿子! 李承宣这一顿操作猛如虎,前朝暂且算是安静下来了,再没人敢逮着他一直上奏让他选秀以充裕后宫了。 只是没想到他这里走不通,这些人竟然敢将主意打到了太后,甚至是宋瑾宁这里。 宋瑾宁压根不知李承宣为了不选秀而做出的努力,正在掰着手指头同他盘点今日她所见的那几个女子。 ......魏国公夫人的女儿身材最玲珑有致,济宁侯夫人的二女儿相貌最为娇美,长兴伯夫人家的侄女儿身上最有书卷气,吏部侍郎家的女儿眉眼生的最好。真真是眉如翠羽,眸如点漆,让人见之忘俗。 看她这一脸的兴致勃勃,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是要为自己选秀呢。 -- 第84页 李承宣知道世俗对于女子的品德上就有贤惠大度一说。不但不能妒嫉,甚至有的还会亲自为自己的夫君挑选妾室。身为一国之母的皇后更应如此,这样才能成为天下女子的表率。 但是看着宋瑾宁现在肆意的在他面前说着其他女子的优点,李承宣只觉得心中无比的憋闷。 他也不说话,就这么听着宋瑾宁一直说。 直等宋瑾宁将今日所见的女子全都盘点完了,李承宣才开口问道:今日的这些女子中,你最中意哪个? 啊? 宋瑾宁懵圈了。摇着扇子的手都停下了,一脸不解的望着李承宣。 怎么听他这意思,她还能选个女子留在身边做妃嫔了? 不是,她就算要选,那也该是选个男子做面首吧? 完全不明白李承宣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不过李承宣也没等她明白过来,就又撂下一句:怎么,你这意思,是要朕将这些女子都纳进宫来? 语气里颇有股咬牙切齿的意味。 但宋瑾宁这不是先前还懵着,哪知道李承宣瞬间就来了个反转,她就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么,于是压根就没注意到这话里的咬牙切齿。 还用自己的思维将前后李承宣的这两句话给理解通透了。 他的地一句话,问她最中意哪个,想必是自己懒得去选,又因为相信她的眼光,所以就打算她说哪个最好就将哪个纳为妃嫔。 这第二句话,是见她没有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以为她这是在为难。为难的原因也很简单,是因为那些女子都太好了,他以为她都中意,所以就想着干脆将她们全都纳为妃嫔算了。 这逻辑严密合缝,宋瑾宁简直都要为自己点个赞了。 我可真是太冰雪聪明了! 至于说李承宣是纳一个女子进宫还是将那些女子全都纳了,对宋瑾宁而言其实都没有半点区别。 就一边悠悠的摇着手里的扇子,一边笑着说道:纳一个还是全都纳,这不还是要看陛下您的意思么? 心里却在想着,其实还是都纳了好,热闹。这样往后她没事还能看个一众美人宫斗之类的么。 虽然李承宣一早就料想到宋瑾宁会这么说,但是真等亲耳听到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他依然觉得心中一阵细密的刺痛。 同时也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挫败感。 他喜欢上的怕不是一块石头吧?怎么就能半点儿都察觉不到他的心意呢? @泡@沫 这里他无论如何是再也待不下去了。 再待下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冲过去握着宋瑾宁的双肩用力的摇晃,然后问她他明明长的这么俊朗出众还肩宽腰细大长腿身材挺拔有气质而且还是九五之尊的皇帝,还这样天天在你面前晃悠跟你一起吃各种美食经常被你气的脸色都变了但从来不曾怪罪过你一句,但你怎么就只有眼里有我心里却从来没有我呢?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将我放到你心里? 就一语不发的起身站起,然后沉着脸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来,他又转身走了回来。 宋瑾宁正惊讶于他这唱的是哪一出,冷不丁见他又回转来。 不解的眨巴了两下眼,一声陛下才刚唤出口,就见李承宣抬头看了她一眼。 却依然一句话都没有,只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事出来放在她面前的炕桌上,然后继续一语不发的转身就走。 宋瑾宁:...... 李承宣这是几个意思? 谷雨正从外面进殿来,迎面就碰上李承宣,忙屈膝行礼。 不待她开口说话,李承宣已经径直越过她继续往前走了。身影很快消失在影壁处。 谷雨惊讶的朝着影壁那里望了好一会儿。直等确认李承宣这是真的走了,这才转身继续进殿。 娘娘, 一进殿就看到宋瑾宁正侧过头望着窗外。就问道,陛下怎么走了? 以往但凡陛下来,是必定会留下用晚膳,也必定会留下歇宿的,怎么今儿连晚膳都还没用就走了? 我不知道啊。 宋瑾宁回过头来,与谷雨大眼瞪小眼。 还是站在一旁的白露看不下去这两二货,开口提醒着:娘娘,刚刚陛下给您的东西。 宋瑾宁这才想起那一茬来。略略的低下头,就看到炕桌上放着一只长方形的匣子。 匣子是黄花梨木料的。并无描金,也无嵌螺钿之类的,只是雕琢了几枝荷叶荷花之类的。 宋瑾宁若仔细点儿看,就会看到雕的那支荷花是朵并蒂莲。但这不是这匣子原就不大嘛,上面雕的东西还能有多大? 而且宋瑾宁也绝想不到像李承宣竟然会借着并蒂莲这样的玩意儿来表明自己的心意,所以她压根就没有注意。 直接伸手过去,半点儿犹豫都不带的就打开了匣子。 她心里知道,想必这匣子里就是李承宣今儿上午说的要给她的好东西了。 心里其实很有几分好奇。也不知道到底会是什么样稀奇或贵重的东西,就值得李承宣那样神神秘秘的。 第45章 福利 你这戏,演的过了。 待开清匣子里面装着的物件时, 宋瑾宁面上的神情不由的有些讶异起来。 -- 第85页 是一条细细长长,上面缀着两颗小铃铛的银链子。 虽说这链子上面还点缀了数颗打磨的很光滑的红宝石,但这些红宝石比米粒也大不了多少。所以这很可能是边角料再利用? 原本若是李承宣忽然拿了这个给她, 宋瑾宁还是会惊艳一把的。但这不是那位爷早上就说了有好东西给她,她都酝酿一天了, 想着是什么样稀奇或贵重的东西,不想就是这样的一条银链子? 所以说期待这东西有时候还真不能有。 谷雨和白露看了这银链子也是一愣。 实话实说, 这链子在民间肯定算是个稀罕物件, 但现在送出这东西的是拥有天下奇珍的皇帝, 收礼的是阅尽天下宝物的皇后,那就显得不如何了。 谷雨有心想让宋瑾宁高兴,就特地做了一副惊喜的模样出来, 用着十分夸张的语气说道:哇,娘娘,这手链好精致,好漂亮,十分的适合您呢。 宋瑾宁和白露闻言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然后两个人都慢慢的转过头来沉默的看着谷雨。 谷雨被她们两个看的浑身不自在, 没忍住也抽了抽嘴角。然后问道:你们两个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谷雨, 你这戏,演的过了。 是白露一本正经, 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再配上她终年面瘫的脸,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喜感。 宋瑾宁没有忍住, 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羞窘是没有羞窘的,谷雨反倒一脸的震惊:白露, 原来你会说玩笑话的啊。 白露回赠了她一个大白眼。 谷雨也不以为意,而是喜滋滋的拿起那条银链子就往宋瑾宁的手腕上套。一边还说着:所谓礼轻情意重。甭管这链子贵重不贵重,稀奇不稀奇吧, 可这总归是陛下对娘娘的一片心意不是。娘娘您就戴上试试看? 结果这一套上去,就发现大了一大圈。 谷雨琢磨了一会儿,就说道:难不成这手链是个新样式,要套两圈? 倒也不是没有见过需要套两圈的手链,但那多是念珠之类的,如这样细细的一条,谷雨心里很是怀疑,套两圈它好看吗? 但纵然不解,谷雨还是动手帮着要将这链子再绕一圈。 然后她就发现,套两圈的情况下这链子又短了一截。 一圈太长,两圈又短,谷雨有点儿暴躁,这链子到底是哪个工匠做的,怎么连女子手腕的大致粗细都不知道?还做的什么工匠! 一直由着她折腾的宋瑾宁这时抬起手腕轻轻的摇晃了一摇晃。 尚且挂在她手腕上的链子上那两颗铃铛就发出叮铃叮铃的细微轻响声。 宋瑾宁凝目看了这链子一会儿,然后发出灵魂一问:莫非这并非是手链,而是脚链? 谷雨闻言眼前一亮,连忙叫宋瑾宁:娘娘,您将脚抬起来。 宋瑾宁:...... 行吧。她也想知道李承宣送的这玩意儿到底是戴在哪里的。 不过...... 我自己戴。 一手拿了链子,一手微微提起裙角,露出纤细精致的脚踝来。 一套,再扣上搭扣,竟然不长不短刚刚好。 谷雨和白露一低头,就看到宋瑾宁莹白的脚踝上系着的链子。 先前她们两个虽然嘴头上没说,但心里都不约而同的觉得李承宣身为皇帝,就送这么一条银链子给她们娘娘挺寒酸的。但这会儿看来,就觉得这银链子还是挺适合她们娘娘的么。 因为她们娘娘生的肌肤雪白。这银链子,银铃铛,再配上那几颗虽然不大,但打磨的十分好的红宝石,就显得她们娘娘的脚踝十分的,唔,诱惑。 毫不夸张的说,就算蒙上她们娘娘的脸,及身体的其他部位,只单单露出系着这么一根银链子的脚踝来,那也是一幕绝佳的风景了。能引得人,特别是男人血脉喷张冲动的一发而不可收拾。 好看。白露真诚的夸赞了一句。 至于谷雨。这孩子的思想最近被人带的有点儿走歪了。 一见这根银链子系在宋瑾宁脚踝上的风情后,她心里就想着,果然会还是陛下会么。 就笑的颇有几分不怀好意:陛下可真是,聪明啊。 竟然这么会给自己找福利! 对此宋瑾宁心里倒没有那么多的弯弯心思。 无论是上次的凤凰步摇也罢,还是李承宣亲自给她穿了一次鞋袜也罢,都是因着她给李承宣出了捞钱的主意之后李承宣奖赏给她的。那这次的这根脚链,想必是因着今儿她跟着宋太后一块去皇家园林给他造势,所以才奖赏给她的? 反正李承宣是不可能会喜欢上她的,因为这位的本命是江婉秋么,旁的女人肯定都入不了他的法眼的。 就闲闲的摇了两下扇子,斜眼睨了谷雨一眼。 一条银链子罢了,怎么就跟聪明扯上关系了? 谷雨对此也不好说破,只嘿嘿的笑。 笑过之后,她才想起来:我以为陛下会留下用晚膳,刚刚才去小厨房叫人多备了些饭菜。但陛下竟然走了。娘娘您看,这事该怎么办? 宋瑾宁摇着扇子的手停下了。 她开始回想刚刚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好像并没有惹怒到李承宣吧?反倒还觉得自己挺善解人意的。 -- 第86页 也不知道李承宣为什么忽然不发一语的就走了。 难道他走了,她还得巴巴儿的叫人将饭食给他送一份过去不成?哼,惯的他! 就说道:拿一份给我。剩下的你们两个分了吧。 谷雨领命。 至于李承宣,虽然赌气走了,但其实一走出未央宫的门他就后悔了。 又不是不知道宋瑾宁心里没他,这般忽然撇下她就走了,她心里必定会不高兴的吧? 但让他现在转身回去,他又抹不开这脸...... 就故意在未央宫门口磨磨蹭蹭的,装着在看宫墙上蜿蜒的细纹,心里想着万一宋瑾宁见他忽然走了,遣人出来追他,然后请他回去呢。 又或者是未央宫的某位宫人出门,恰巧看到他还在附近,就回去告知宋瑾宁,宋瑾宁再遣人请他回去呢。 可惜,宋瑾宁主动遣人过来追他,请他回去这事是不可能会发生的。至于有未央宫的宫人出来这种事...... 干!未央宫的宫人每天都在做什么?都闷在宫里不出来的吗?他这都背着手在宫外研究宫墙上的纹路都快研究了个一炷香的时间了,就愣是没有一个未央宫的宫人出来! 最后眼见暮光渐渐的笼罩了整座宫廷,未央宫长廊下的烛火都渐次亮了起来,李承宣才不甘心的一甩衣袖转身走了。 一直站在一旁淡定围观的周敬:...... 所以陛下,面子这玩意儿您是打算留着包交子(饺子)吃吗?既然这么想回去,那就回去呗,站在这儿都快站成个望妻石了算是怎么一回事? 好嘛,最后的结局竟然还是灰溜溜的转身走了。请问您这心里是不是快要憋出内伤来了? 不过周敬倒还是一脸的施施然,跟在李承宣身后快步的往前走。 他原还以为经过了这么一遭,陛下怎么着也得冷落皇后两天,不想次日陛下就没有忍住,唤了个小内监过来,吩咐他去未央宫打探一番皇后现在在做什么。 还千叮咛万嘱咐的,说要悄悄儿的,不能让皇后知道。 周敬对此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小内监去了约莫一顿饭的功夫之后就回来了,说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小厨房今儿新做出了一样名叫蛋黄酥的糕点,皇后娘娘就带着糕点去寿康宫同太后和公主说话去了。 李承宣一听,心里那个憋闷啊。 昨儿他虽然赌气走了,但也知道未央宫的小厨房是预备了他的晚膳的,宋瑾宁也不遣个人将准备好的晚膳给他送一份来。 今儿更好,明明做了新糕点,也不说叫人送过来给他尝尝,拿着就径直去了寿康宫。 她心里到底还有没有他这个夫君? 手里的奏疏是怎么都没办法心平气和的看下去了。最后赶紧一撂,起身就往殿外走。 周敬赶忙跟了上去。 他甚至都不用询问,就知道李承宣这肯定是要去寿康宫。 * 寿康宫里,宋瑾宁已经同宋太后,李熙雁,荣太嫔打上马吊了。 经过昨儿在皇家园林里一众夫人或带着女儿或带着儿子过来请安的事,宋太后明白,无论是给李承宣选秀也好,还是给李熙雁选驸马也好,都该提上日程了。 那有些道理就得提前给宋瑾宁和李熙雁讲一讲了。 于是宋太后一边抓牌出牌,一边用着闲聊的语气说道:昨儿个我听临川伯夫人她们说起一件趣事来:说是御史钱大人家的儿子前两年娶了自己的青梅竹马,小夫妻两个端的是感情好,整日蜜里调油的,京城里谁人不知道。 但上个月中元节的时候,这位钱小郎君晚间归来,于路上碰见了一位小娘子。听说这小娘子生的容色绝丽,钱小郎君当时就被迷住了。回来之后一打听,知道这是一位家中开豆腐店的掌柜的女儿,就禀明了父母,又同妻子商议,说是想纳那小娘子为妾。 想必是成婚的时候钱小郎君说过一辈子只卿一人之类的山盟海誓,他妻子当了真。这会儿猛然得知丈夫竟然要纳妾,自是不允,在家中闹死闹活的。听得说还狠狠的掴了钱小郎君几耳刮子,骂他是个负心人。但也不知这钱小郎君确实是对那小娘子一见钟情,还是他妻子这般的闹激的他生了反骨,就一定要纳那小娘子为妾。 最后到底还是不顾他妻子的反对,将那小娘子纳了回家。他妻子自是不依,一直闹着。那钱小郎君就渐渐的不去她屋里了,反倒与那妾室好的蜜里调油起来。 李熙雁难得的胡了一把。推了牌,报了自己赢的点数。 是一把小胡,大家给了银子,都开始推牌洗牌。宋太后先前那话还没说完呢,就笑着继续说了下去:临川伯夫人她们几个说起这事来还笑呢。说是钱家的那位少奶奶糊涂,男人同你好的时候说的话也能信?明明好好儿一个体面尊贵的正妻,却不顾脸面闹成了那个样子。最后不但闹的夫君疏远了自己不算,自己个儿还沦为了满京城的笑柄,这岂不是得不偿失? 荣太嫔是个聪明的,哪能听不出宋太后说这话的意思呢。 就一边儿抓牌,一边附和着说道:依着我说,这位钱少奶奶就是看不透。情分这东西最是缥缈虚无,哪里能指靠着这个过一辈子呢?只要她一直是正妻,再有了自己个儿生的子女,任凭夫君纳了多少妾室呢,那还有谁能动摇到她的正妻位子不成?照样体体面面的过一辈子。 -- 第87页 是这个理儿不错。 宋太后一边理牌,一边对上道的荣太嫔投去赞赏的一瞥,这女人呐,若将自己一生的高兴幸福与否都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那可真是十分不明智的一件事了。 这男人啊,就跟那猫一样,哪有不偷腥的?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种事,就好比这打马吊里的天胡,只听说过,谁自己真的碰到过?所以啊,守着自己的孩子跟自己的心,不要多想,这一辈子才能安安稳稳,高高兴兴的度过。 宋瑾宁明知道宋太后说这一番话是在敲打她,只是...... 姑母, 她迟疑了一迟疑,最后还是将手里刚刚理好的牌往前一推,那个,我好像,天胡了。 第46章 得意 这位陛下,您笑的这么灿烂做什么 宋太后沉默的给了银子, 然后默默的开始重新洗牌,理牌。 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刚刚才大言不惭的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就跟天胡一样,从来只听说过, 没有人自己碰到过,可转头宋瑾宁就推牌说自己天胡了...... 她这张嘴怕不是开过光的吧? 宋瑾宁才不担心宋太后会生气。知道这位对她宠着呢, 而且心胸远较常人宽广。 就一边理牌,一边笑道:姑母怎么不说话了?可是怪宁儿赢了你的银子? 说的宋太后笑起来。 你把你姑母想的也太小气了。我还差这点儿银子?再说了, 这牌才刚开始打了几把, 不到最后谁知道到底是谁赢, 谁输?指不定到时候你不但要把刚赢的银子全都吐出来,自己个儿还得往外掏银子呢。 若果真那般,那到时我可要跟在太后身后喝点儿汤了。 荣太嫔也凑起趣来。还笑着叫李熙雁, 公主可听见了太后说的话?今儿个咱们三可都要赢你皇嫂的银子呢。你坐在太后上首,可得好好儿的给太后喂牌才是。 不带这样的吧?宋瑾宁故意苦了一张脸,我今日出门可没带多少银子啊,哪禁得住你们三个都赢我一个的? 宋太后正要打趣她两句,就听外面的内侍通报说陛下来了。 一抬头, 就见李承宣正举步走进殿中来。 于是宋太后就笑道:你银子没带够怕什么?这不, 送银子的来了。 说的荣太嫔和李熙雁两个人也都笑了起来。 才刚走进殿就听到笑声不断的李承宣完全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不过他视线还是下意识的落在了背对着他的那道身影上面。 一身白蓝相见的襦裙,一条朱红色的腰带勾勒出她盈盈不堪一握的纤腰。一头鸦羽似的秀发全都挽了起来, 露出一截白皙细腻的脖颈来。 李承宣也不知怎么, 忽然就心跳如擂鼓起来, 背在身后的双手也无意识的开始攥紧。 定了定心神,李承宣举步走上前去, 对宋太后行礼请安。 然后他问着:母后刚刚在说什么,这么高兴? 话是对着宋太后说的,目光却悄悄的往宋瑾宁那里瞥了过去。 只可惜宋瑾宁压根没看他, 正在慢悠悠的理着自家的牌。 宋太后就笑着将刚刚宋瑾宁天胡,以及其后她们几个说的话说给李承宣听。至于钱小郎君和他妻子的事自然没说。她敲打自家侄女儿,为自家侄女儿好的话,做什么要让李承宣知道。 ......宁儿才说今儿她过来没带多少银子,不够输给我们三个的,可巧你就来了。你说,这是不是你们两个心有灵犀?不然你怎么早不来迟不来,偏偏这时候就来了?可见就是特地送银子过来给宁儿的。 说的荣太嫔和李熙雁都笑。 笑过之后荣太嫔还附和着:早先就听闻皇上和皇后两个人感情好,日日秤不离砣砣不离秤的,今儿一见,可不就是这样? 宋瑾宁:她和李承宣感情这么好的吗?怎么她这个当事人竟然都不知道? 但这话她也没法当着这些人的面否认,就只能低头垂眼不说话。 太嫔娘娘快别打趣我皇嫂了,你瞧我皇嫂都害羞了。是李熙雁的声音。 宋瑾宁:...... 不是,从哪里看出她害羞了? 而且这位公主平常不是话挺少的吗?怎么现在竟然这么会说了? 宋瑾宁是真心想扶额啊。 总觉得面对这么几道燃烧着熊熊八卦之魂的目光她要是不害个羞红个脸什么的她都对不起她们。 还有那位陛下,您这唇角往上翘起是几个意思?合着看她们几个打趣我您心里特得劲是吧? 只得开口:打牌,来,咱们打牌啊。 宋瑾宁原是想快点儿转移这个话题,但落在其他人眼中,她这就是欲盖弥彰。 为什么欲盖弥彰?还不是因为害羞。 所以宋太后等人都忍着笑,不再打趣宋瑾宁,开始理牌,出牌。 原本按照李承宣的脾性,来宋太后这里见着她在跟人打马吊,肯定是请过安说过两句话之后就走的。他堂堂一国之君,难道还要在这里看几个女人打马吊不成? 但这不是现在打马吊的这几个女人里面有宋瑾宁嘛。也不知道昨日他忽然走了之后宋瑾宁有没有生气。还有昨日他送出去的无论是那串脚链也好,又或是那只装脚链的木匣子也好,都是他亲自精挑细选的,不知道宋瑾宁有没有看出其中蕴藏的含义来...... -- 第88页 李承宣的一颗心现在就十分的忐忑。 一会儿觉得宋瑾宁应该是明了的。不然刚刚他过来的时候她怎么一直不说话,也不抬眼看他?显然是害羞了。 一会儿又觉得宋瑾宁对着他的时候惯常就是这样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今日的她看着和以往相比并没有什么区别。 李承宣颇为踌躇。 他想要站到宋瑾宁身后去看她打牌,但是又拉不下这张脸来。 待要走吧,又舍不得。就背着手在殿内走过来走过去,又走过去走过来...... 还是宋太后知晓他这要强好面子的脾性,就主动开口叫翠浓:搬只绣墩到皇后身边,请陛下坐。 这选秀的事眼见着要提上日程了,趁着这难得的机会肯定要多让他们小夫妻两个巩固巩固感情么。 翠浓应了一声是。忙忙的去掇了一只黄花梨木做成的绣墩来,请李承宣落座。 绣墩就放在宋瑾宁身侧,可以说挨的很近了。 宋瑾宁不好自己开口反对得,因为这毕竟是宋太后的一片好心。就想着让李承宣来做这个恶人。 因为她们四个女的围坐在一起打马吊,李承宣一个男的,还是一国之君,难道还要坐在一边看她们打牌? 这位爷不是最好面子的嘛,这种事他肯定做不出来。 不想愿望落空。下一刻她就察觉到身侧一阵细微的气流扬起。是李承宣矮身在那只绣墩上坐了下来。 宋瑾宁侧过头惊讶的看着他,脸上的神情不亚于看到一只猪在哼哧哼哧的爬树。 反倒是李承宣坐的八风不动。一只绣墩罢了,却硬生生的被他坐出太极殿那把宝座的气势来。 出牌。 十分低沉的声音。因着两个人挨的十分近的缘故,所以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几乎是擦着宋瑾宁的耳垂过去的。 宋瑾宁:...... 不行了,她耳垂被这温热的气流拂的有点儿痒。 但还是忍住了想抬手去捏一捏自己耳垂的冲动,回过头抓牌,然后抬手打了一张八萬出去。 不是宋瑾宁吹,他觉得她在打马吊这事上极有天赋。以往每次同人打马吊的时候她都当是庭前闲步一样的轻松自在,可谓是十分的游刃有余。但是现在,她却好像觉得自己轻松自在,也游刃有余不起来了。 这固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宋瑾宁不习惯打马吊的的时候身边还坐着一个人,更多的原因却是,宋太后,荣太嫔,李熙雁,还有这殿里伺候的宫人们,不要以为你们的目光往我这里溜一眼之后就飞快的移开我就不知道了啊。 而且你们眼里的笑意是怎么个意思? 其实我跟你们讲,我跟身旁这位的感情真的没你们想的那么好啊喂! 这种明明被误会,但却没办法解释的心情,宋瑾宁表示她真的是太心累了。 只好默默的安慰自己,这位爷虽然坐在她身边看她打牌,但不言不语的,只安静的看着就已经挺好了。总比那种明明就只是半吊子,却总以为自己是赌圣,但凡她要出个什么牌就立刻说这牌怎么能这样出?你应该出那张。又或是等她的牌打下去之后来一句刚刚你那张牌出错了的好吧。 对这种人宋瑾宁只想说,不然我下去,换您上? 您不上啊?您既然不上那您一直在我身边瞎BB个球啊? 但是宋瑾宁显然低估了李承宣。 这位虽然深谙观棋不语真君子的道理,但无奈这位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了! 哪怕他不言不语呢,但他只坐在这里,目光看着她的牌,就让宋瑾宁顿生一种在教导主任慈爱的目光中打牌的错觉。 出个牌都要战战兢兢的好嘛!她甚至手脚都有点儿发软了好嘛!这到底还能不能让人愉快的玩耍了? 于是打完三局之后,宋瑾宁就问李承宣:陛下,您口渴否? 赶紧滚到一边喝茶去,别在这里妨碍我赢钱! 李承宣看着她的目光若有所思。 然后在宋瑾宁期待的目光中他点了点头:渴。 宋瑾宁心里一喜。正要说那你去旁边喝茶去吧,就见李承宣扭头叫了翠浓过来吩咐:给朕倒杯茶来。 翠浓忙答应了一声,亲自走去煎水泡茶。待好了,用朱漆描金小茶盘端了过来。 为免会烫到这位尊贵陛下的手,翠浓还特地叫宫人搬了只茶几放在李承宣身旁,然后才将茶盘上的盖碗小心的放在了茶几上。 然后翠浓还殷勤的问着:陛下可要用茶点? 李承宣点了点头,翠浓忙又转身拿茶点去了。 然后在宋瑾宁震惊的目光中,李承宣伸手端了那只盖碗在手,揭开碗盖慢悠悠的撇了撇水面上的浮沫。然后他将盖碗凑至唇边,施施然的抿了一口茶水。 再是放下盖碗,骄矜的对着宋瑾宁点了点头,并报以一笑。 宋瑾宁:...... 干!忘了这位是九五之尊的皇帝,做什么事都不用自己动手,只用动口就行了。 但是这位陛下,喝个茶而已,您笑的这么灿烂做什么?怎么,显摆自己牙白啊? 宋瑾宁决定不理他了,愤愤然的转过头抬手抓牌。 牌一到手,并不用翻开来看,只用拇指这么轻轻一抹,她就知道是五筒。 -- 第89页 下一刻她果断推牌。 自摸清一色一条龙。 别人是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哼,她这是心情失意赌场得意么。 第47章 调侃 你还是赶紧的过去吧。 宋瑾宁虽然牌技高超, 但这不是每次同她打牌的都是宋太后等人么。大家都是以玩乐为主,她自然不能真的放开了手脚赢,以免伤了彼此的情分。 所以她就算要赢一般也只是少少的赢那么一点儿(除却和李承宣打的那次), 有的时候她甚至还会输一点儿。但是这一次,又是天胡, 又是自摸清一色的,这么两把大牌胡下来, 那赢的银子就比较可观了。 荣太嫔掏了银子给宋瑾宁, 一边洗牌一边转头同宋太后笑着说道:原以为皇上过来是给皇后送银子来的, 但现下看来,这哪里是来送银子的,分明就是来收咱们银子的。 说的宋太后笑起来。 可不是。他在宁儿身边才坐了这么一会儿, 宁儿就自摸胡了一把清一色。可不能再让他在宁儿身边坐下去了,不然我今儿拿过来的这些银子只怕都不够输的。 李承宣纵然在前朝对着臣子的时候能够气势凌然,也能够一句话压制的他们尽皆低头,但现在他面对的可是四位女子。 总不能还跟她们舌战群儒吧?也就只能任由她们调侃了。 而且她们调侃的时候话里话外的都是说他和宋瑾宁的感情好,对此李承宣发现, 他其实, 好像,还是挺喜欢听这种调侃的。 就不说话, 低头轻啜了一口茶水。 至于宋瑾宁, 那肯定更加的不说话了。 她也算是明白了。甭管她说什么, 又或者她如何的表现吧,反正这几位都已经认定了她和李承宣感情好, 但凡逮着机会就会调侃他们两个几句。 既如此,那她还费那解释的功夫做什么? 正所谓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么。打自己的牌就是了。 不过为了回敬她们几个的调侃, 她决定今儿好好的放开手脚胡几把大的。 李熙雁是个善良的好姑娘,见在荣太嫔和宋太后的调侃下李承宣和宋瑾宁双双不说话,只以为他们两个都害羞了。 而且母后也是,竟然说什么不让皇兄在皇嫂身边坐着的话。虽然是玩笑话,但皇兄这么脸皮薄的人,可不是让他难堪么? 就特地好心解围。叫李承宣:皇兄,我不会打牌,你过来帮我看看。 李承宣:...... 其实哪怕宋太后和荣太嫔再调侃,他也是打算坐在宋瑾宁身边不走的,可没想到现在李熙雁竟然特意开口相邀...... 这不过去好像不得行啊。 就眼角余光去瞄宋瑾宁,想看她的意思。 明摆着就是想让她开口挽留。 宋瑾宁对此表示,大佬你看我干吗?你亲妹妹都开口了,你还不过去?而且我怎么开口挽留?我刚刚什么话都没说呢,宋太后和荣太嫔已经把我们两个调侃的妈都不认识了,我这会要是开口留你,那她们两个得把我们调侃成个什么样? 得,所以你还是赶紧的过去吧。 明明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只短暂的视线交汇了一会,但偏就很奇怪,两个人瞬间都秒懂了对方的意思。 于是李承宣只得起身站起,往李熙雁身边走去。 自然有宫人立刻手脚麻利的将李承宣刚坐过的绣墩,喝过的茶水和那只茶几都搬了过去。 于是翠浓这一回来,就惊讶的发现皇上竟然从皇后身边坐到了公主身边。 站在原地愣了一下,翠浓这才回过神来,转身朝着李熙雁身边走过去。然后将手中茶盘上的几样糕点都一样样的摆放到了茶几上面。 李承宣瞥了一眼。见是一碟子茯苓糕,一碟子杏仁酥和一碟子桂花糕,并没有小内监所说的那个什么蛋黄酥。 李承宣面上不动声色,伸手拿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 这桂花糕共有三层。上下两层都是洁白如雪,中间夹了一层由花生馅和红豆沙混合而成的馅,吃着当真是绵软可口。 这是寿康宫小厨房糕点师傅的得意之作,李承宣一向都是喜欢吃的。 但是这一次他不过才吃了这么一口,就将剩下的放回了碟子里,眉头轻皱的说着:太甜了。 翠浓:...... 陛下您以往来寿康宫的时候不是最喜欢吃这道桂花糕的么,怎么今儿竟然嫌弃这太甜了? 至于另外的那两碟子茯苓糕和杏仁酥,李承宣压根连看都没有看一眼,更不说吃了。 翠浓:发生了什么?这些糕点我明明都是按照陛下您以往的喜好拿来的呀。 旁观这一幕的周敬心中暗笑。 陛下这别扭的性子啊。 就笑着开口同翠浓说道:这三样糕点陛下以前经常吃的,想是吃的多了,没甚新鲜感了。敢问翠浓姑娘,您这可有新出的,陛下以往没有吃过的糕点? 新出的,陛下以往没有吃过的,那就只有...... 只是这个翠浓可做不得主,因为那毕竟是皇后孝敬给太后娘娘的。 周敬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轻,宋太后又坐在那边儿,当然没有听到,但是李熙雁却是能听到的。 这个人美心善的小姑娘可没有崔宁那么多的顾忌。她是宋太后唯一的女儿嘛。而且她向来跟李承宣这位皇兄的感情还是不错的。 -- 第90页 于是听了这话之后她就立刻扭头叫翠浓:皇嫂今儿过来的时候不是带了一盘子蛋黄酥来?皇兄以前肯定没有吃过这个。你去拿一些来给皇兄尝尝。 绕了这么多路终于绕到了这蛋黄酥上,李承宣心中得意,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淡定的同李熙雁说着:这张牌你试试挪到这里,是不是这样就通顺了?这样再上一张牌你就能听牌了。 周敬心想,这位陛下向来不是个多话的人,现在竟然肯指定公主如何打牌。看来陛下现在的心情很畅快么。 翠浓禀明了宋太后,很快就去拿了一碟子蛋黄酥来。 正好刚打完一局。是李熙雁自摸了一张二萬胡了。小姑娘兴奋的脸都红了。因为她虽然会打牌,但并不太会,以往能磕磕绊绊的胡一张别人的牌就算了,从来没有自摸过的时候。 没想到现在竟然自摸了一把。 她心里明白,这多亏李承宣指导有方。所以心中感激,特地亲手拿了一只蛋黄酥递过去:皇兄,你吃。 李承宣瞥了宋瑾宁一眼。 哼哼,你得了新样的糕点不叫人送来给我尝又怎么样,现在我不还是照样尝到了? 然后他接了李熙雁递过来的蛋黄酥。凝目看时,就见虽然是不大的一只,拿在手中却有些分量。 表面金黄色,一看就知道表皮烤的极酥脆。上面还点缀了几颗黑芝麻,一看就让人觉得很有食欲。 李承宣将这蛋黄酥送至唇边轻咬了一口,果然如他所料想的一般,表皮十分的酥脆。 内里应该是用红豆沙包裹了一整颗的咸蛋黄,所以吃起来的时候咸味中和了甜味,并不会觉得十分的甜腻,也不会觉得十分的咸。 而且这馅里应该加了诸如猪油之类的,所以吃起来的时候还会让人觉得有一股浓香。 除却宋瑾宁外,这蛋黄酥大家都是第一次见,所以宋太后自然不可能只让李承宣一个人吃。 荣太嫔还在这里不是么。 就暂时中场歇息,叫宫人端了水过来净手后,大家一边儿喝着茶水一边儿吃着这蛋黄酥。 宋太后和李熙雁还好。宋瑾宁早先拿了这蛋黄酥过来的时候她们两个就已经各自都吃过一只了,荣太嫔却是第一次吃到,极为的惊奇。 吃过之后简直就是赞不绝口。 宋瑾宁见状就笑道:这也只是一样普通的小点心罢了,不算什么。太嫔若觉着好,改日等我小厨房再做这个时我让人给你送一碟子过去。 荣太嫔起身道了谢。 坐在一旁的李承宣见状,心里不由的又开始别扭起来。 好么。荣太嫔喜欢吃这个,你就能下次做了让人给她送一碟子过去,怎么我也喜欢吃这个,就不见你说也让人给我送一碟子过去? 难道在你心里,我还比不上荣太嫔么? 原本伸出去想要再拿一只蛋黄酥的手就中途改了方向,转而端起盖碗,慢慢的喝起茶水来。 中场休息时间一过,牌局再次开始。 李承宣心里存了气,就故意跟宋瑾宁较劲。 这位爷原就是个极聪明的人,自上次在宋瑾宁手里铩羽而归,回去之后就苦练牌技,可以说现在他的一手马吊也能打的出神入化,可堪与宋瑾宁一敌。 就借着指导李熙雁打牌为幌子,但凡逮着机会就必定会截堵宋瑾宁的牌。 倒是真被他截了几把宋瑾宁的胡。 宋瑾宁这个气啊,自出寿康宫的门之后就不理睬李承宣,自顾自的一径往前走。 第48章 红痕 这位爷现在不但能摸清她心中所想 李承宣心里的气出了, 一见宋瑾宁不理他,心里就开始有点儿着急忙慌起来。 但这位爷高傲的很,要他主动开口道歉那是不可能的。 就沉默的跟在宋瑾宁的身后一径往前走。 等到了未央宫门口, 宋瑾宁回过身看他,刚要开口说话, 李承宣已经快速的说道:前朝无事;奏疏也都已经批阅过了。 宋瑾宁:...... 很好。这位爷现在不但能摸清她心中所想,而且还学会抢答了。 但是大佬, 你以为除了这两样我就没有其他逐客的理由了?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吧? 虽然如此, 但陛下你...... 只是她一语未了, 眼前突兀的出现一样物件。 定睛看时,是一枚玉坠。 颜色是如同湖水一样的绿,透雕着龙凤衔着灵芝的吉祥图案。 宋瑾宁抬头, 不解的望着李承宣。 陛下你这是何意? 被她的目光盯着,李承宣很有几分不自在。轻咳了一声,他微微的别过头,语气听起来很有几分局促。 这个,抵你刚刚少赢的银子。 虽然这并不算道歉的话, 但这也可以说是李承宣第一次对人示弱, 所以陛下觉得耳尖滚烫。 想必是红透了。 宋瑾宁先是讶异,等到反应过来, 只笑的直打跌。 所以陛下, 你以为我刚一路生气是因着少赢了那些银子的缘故? 李承宣虽然没说话, 但显然就是这个意思没错。 宋瑾宁笑的双肩抖动。 不过笑过之后她就开始觉得有点儿郁闷起来。 她在李承宣心中的形象到底是有多贪财啊? -- 第91页 倒转手中的扇子,用扇子柄将那块玉坠往后推了推。 这个您还是收回去吧, 我不要。至于被您拦截的那几把牌,陛下,我不缺银子的好嘛。 我爹好歹也是南阳郡王, 陪嫁能少给我银子?而且我现在占着皇后的位子,不算其他的物品,每年单例银就有两千两的好吧。 不过李承宣伸出去的手却丝毫都没有收回的意思。 朕送出去的东西,从没有收回的道理。 宋瑾宁一脸无语的看着他。 这大男子主义思想还挺强的。 行吧,收就收吧。别小看这一块玉坠,能值不少银子呢。 就伸手过来,两根手指拈起玉坠上面打的如意绳结。 她一双手是羊脂白玉似的润,前端的指甲修剪的圆润。上面虽用凤仙花染过,但颜色并不浓,是一种通透的粉色。 这样的一双手,只看着便会令人觉得赏心悦目了。 李承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手,忽然又想起那夜他替她脱鞋袜时看到的一双玉足。 她的一双玉足也是羊脂玉的白,润,前端的指甲上面也如同这般用凤仙花染过...... 心跳渐渐的快了起来。李承宣定了定神,抬眼问宋瑾宁:朕昨日给你的那串链子,你可喜欢? 宋瑾宁已经将那玉坠拿在手中了,闻言自然道:喜欢。 且不说那链子确实有几分得她的心意,关键是,就算她真的不喜欢,这会儿当着李承宣的面她也不敢说不喜欢呀。 李承宣眉眼噙笑。 顿了顿,他又问道:那你今日可曾戴着那链子? 话语中掩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忐忑和期待。 宋瑾宁觉得今儿的李承宣有点儿婆婆妈妈的。但她也没就此事发表自己的任何意见,只点了点头,简略的回答着:戴着。 主要还是她懒。自打昨儿试戴了之后,就一直懒得弯腰解下来。 而且那链子确实细,戴着也跟没戴一样,一点感觉都没有。 至于那两个小铃铛,想是穿了罗袜之后铃铛并不能自由活动,所以并不会响。因此宋瑾宁也不用担心。 李承宣并不知这其中缘由,只觉得宋瑾宁肯戴他送的东西他就已经很高兴了。一张俊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起来。 站在一旁的周敬看了,心中暗叹,陛下在前朝的时候沉稳内敛,喜怒不形于色,但在皇后面前却跟个毛头小伙子一样。气恼也罢,欣喜也罢,都能叫人一眼瞧出来。 对此周敬也只能说,所谓一物降一物这话是十分的有道理。陛下再英明神武又如何?那天鹅倒是高高大大的,不照样被那娇小玲珑的海东青降的死死的? 遂淡定观望。 李承宣今儿原就想留在未央宫,这会儿高兴起来,那就更加的不想走了。 而且一高兴,脸面什么的好像也能暂时抛却掉。 就不等宋瑾宁再说出逐客之类的话来,率先举步走进了面前的宫门。 等在殿中坐下了,还直接对宋瑾宁说道:先前的那蛋黄酥朕尝着滋味甚好,你宫中可还有? 宋瑾宁正抬脚要走进殿中来,闻言停脚,先是诧异的把李承宣望了一望,再扭头往外看去。 正是朗朗乾坤,光天化日,院中梨树枝叶葳蕤,紫薇一树繁花。 一切分明都没有变,但这位陛下怎地变化这般大? 非但主动开口找她要吃的,甚至脸上的笑意,唔,看着就跟一朵盛开的花儿似的。 宋瑾宁慢慢的也走至临窗木榻旁坐了,叫了谷雨和白露过来,让她们两个去小厨房走一趟。 不一会儿的功夫两个人就回转来。一人手中的茶盘上放着一碟子蛋黄酥,另还有一碟子绿豆糕。一人手中的茶盘上则放着两碗茶。 茶是上贡来的上好白菊。秋日么,气候干燥,喝点儿菊花茶败火。蛋黄酥和绿豆糕又都是有点儿甜的糕点,边吃边喝这菊花茶也解腻。 宋瑾宁就见李承宣一气吃了两只蛋黄酥,一只绿豆糕,心中暗笑。 刚刚在寿康宫的时候他不是还矜持的很,只吃了一只蛋黄酥么,没想到这会儿就如此不知节制。 不过自己叫人做出来的糕点能让李承宣如此喜欢,宋瑾宁心里多多少少的还是有些成就感的。就也陪着吃了一只绿豆糕。 吃过之后,两个人就对面坐着说起话来。 照例两个人单独待着的时候都没有在外人面前的那份矜持端正。宋瑾宁斜倚在靠背上,双眼阖着,手里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对于李承宣问的话,她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 至于李承宣,哪里还记得什么坐如钟之类的,也是斜倚在靠背上。一条腿弯着,一条腿支起,真是要多闲适就有多闲适。 先不过是说一些他近日又琢磨出来的一些新的捞钱的法子,问宋瑾宁是否有补充,以及有建议之类的话。 这话就听的宋瑾宁十分的纳闷。 你说这好好的一个皇帝,怎么开口就是如何赚银子,闭口就是如何省银子? 您这好歹也是个言情男主啊,您见过哪个言情男主是个钱串子? 而且您有这心思您就不能同您的那些臣子们商议去?再不济跟宋太后商议去也成啊,做什么一天到晚的就来问我?就我肚子里的那点儿存货,上次商议的时候我可是全都倒给您了,这会儿一滴都不剩了。 -- 第92页 再者,您没瞧见我双眼都阖上了,显然是困的不行了么? 于是这些问题宋瑾宁回答的就不十分的积极。 等到后面李承宣说起过些日子宋太后寿辰的筹办上,宋瑾宁就更加的不积极了。 皇家最重规矩,有关太后寿辰之事,都有一应的章程,就算宋瑾宁名义上是后宫之主,那也不可擅自更改。不然前朝那些好事臣子们的奏疏就该一封接着一封的送到李承宣的案前了。 另外宋太后的寿辰这又不是第一次办,每年都得办一次呢,内侍省自然知道该怎么办。宋瑾宁所要做的无非是看一看内侍省呈上来的各样报单之类的,确认无误后加盖凤印就是了,其他的并不用她操心。 而且依照原书来看,宋太后的寿辰对李承宣而言虽是关系一生的大事,但是对于她来说,那压根就没有事。等着看戏就行。 所以她压根就没有将李承宣说的话往心里去,后来竟然睡着了。 李承宣一开始还不知道她睡着了,是同她说了一句话之后久久没有得到答复,这才转头望过去。 一眼就看到宋瑾宁双目阖着,手里绣着紫藤花双蝶的团扇盖住了下颌和双唇。 又听得她呼吸清浅绵长,这才反应过来她这是睡着了。 虽然这不是宋瑾宁第一次在他面前睡着,但就这么说着话就忽然睡着了却还是头一次,所以也难怪李承宣诧异。 诧异了一瞬之后,他转头看了看窗外。 虽则外面日光依然温暖,但到底是秋日,屋内阴凉之处比不得屋外,更何况是睡着的人。就轻手轻脚的起身去衣柜里面拿了一领绿绸披风来,动作轻柔的盖在宋瑾宁身上。 她右手依然握着那柄团扇。不过睡着的人,手里的力气能有多大?李承宣不过轻轻一抽,就将团扇从她手中拿了出来。 只是她生的肌肤柔嫩,就这么会儿功夫,团扇的边缘竟已在她的脸颊上压出了一抹浅浅的红痕,宛如素净白雪中盛开的一朵红梅,娇艳无比,惹人遐想。 李承宣眼望着那一抹红痕看了好一会,最后鬼使神差的,在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手已经轻轻的抚了上去。 只觉入手的肌肤细腻滑嫩,剥了壳的鸽子蛋也不过如此。凑得近了,还能闻到她身上幽幽的香味。 李承宣知道宋瑾宁向来不喜熏香,甚至殿中连只香炉都没有,所以她身上的这股幽香绝不会是沾染上的任何香料。 而且据李承宣所知,这世间尚且还没有任何一种香料能够比得上宋瑾宁的这股幽香。 再次鬼使神差一般,在他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已经俯身低头下去,双唇轻轻的触上了宋瑾宁脸颊上的那一抹红痕。 第49章 失控 他忽然失笑出声。 李承宣双唇贴上宋瑾宁脸颊的时候, 其实诸如什么紧张什么激动之类的情绪全都没有。 他脑子里面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僵住了。 等到直起身之后他也是呆呆的看着宋瑾宁的睡颜,好一会儿都没有动弹, 整个儿就一泥塑木雕。 还是窗外忽然响起的鸟鸣声将他惊醒过来。 第一反应是细看宋瑾宁,确认刚刚的事并未将她惊醒。 再就是回头看着殿内四处。 得益于宋瑾宁喜欢独处, 所以现在殿中并没有一个伺候的宫人在。 也就是说,刚刚的事, 除了他之外再没一个人知晓...... 但即便如此, 诸如激动紧张之类的情绪还是后知后觉的来了。 胸中如同闯进一头活蹦乱跳的小鹿, 心跳之快堪称节节攀升。同时一双手掌心里也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来。 在炕桌旁坐下,抬手将那碗已经冷却的菊花茶悉数灌了下去,却依然未能将他快要沸腾的血液给冷却下来。 手里还握着刚刚从宋瑾宁手上拿下来的扇子, 这会儿就用力的摇晃起来。想借由这扇出来的凉风让自己快速的冷静下来。 别说这招还挺有用的。他那一张已经红透的,滚烫的脸颊慢慢的凉快下来,一颗心也终于慢慢的沉了下来。 但他忽然失笑出声。 他是知道自己已经将宋瑾宁放在心上了的,却没有想到她现在在自己心中的分量竟有如此之重。 只是偷偷的亲了下她的脸颊罢了,就让他失控至此...... 都说帝王最忌专情, 他却如此在意宋瑾宁, 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望着宋瑾宁的目光不由的深沉下来。 但很快他又释然了起来。 这原就是他的皇后,他专情于她又有什么不好?帝后若能和睦, 原就会是一段传世的佳话。 而且, 宋瑾宁这般懒散, 前朝之事捧到她面前她都懒怠看一眼的人,又怎会是那等惹来外戚专政, 祸国殃民之人? 只怕她连蛊惑君心这样的事都懒得去做吧? 想到这里,李承宣一时也不知道到底是该庆幸还是憋闷,看着宋瑾宁的目光也充满了怒其不争和无可奈何。 其实他还是很想被她蛊惑一下的呀...... * 晚膳李承宣自然是留在未央宫用的。饭后他也没有离开, 隔着一张炕桌同宋瑾宁对面坐着闲话。 谷雨和白露两个人进来奉茶,瞧着这两个人坐姿都极其的闲适,一时都不知道该是什么反应。 这两位可是帝后啊,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但是现在竟然坐的都这么的没个正形。毫不夸张的说,谷雨觉得在一旁卧着的雪球的姿势都要比他们两个端庄些。 -- 第93页 而且吃完就这么坐着,娘娘,您上个月看医书的时候一直挂着嘴边的养生之道呢? 谷雨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于是等宋瑾宁和李承宣都啜饮了两口茶水之后,就上前两步问道:娘娘,外面的月色十分的好,院子里还有促织娘在叫,您要不要和陛下到院子里面走走? 正所谓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嘛。 宋瑾宁照例是懒怠动。吃饱之后最舒服的事不就是瘫着嘛,谁还乐意到外面走动啊? 李承宣却来了兴致,说要月下访御花园去。见宋瑾宁不想动弹,直接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臂就将她拉了起来。 谷雨忙要去点灯笼,却被李承宣制止了:就是要出去赏月的,有了烛光反倒显不出月光来。 谷雨想想确实是这个理儿,便作罢。 又听到李承宣吩咐,叫她拿一领披风来给皇后披着,说是晚间夜凉如水。 谷雨一听这话,心里就乐滋滋的,直为宋瑾宁高兴。 陛下可越来越关心娘娘啦。忙转身去拿了一领披风来给宋瑾宁披上。 于是在宋瑾宁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李承宣拉着出了未央宫的宫门,往御花园的方向走。 只想瘫着不动的宋瑾宁:...... 合着都没人问问我对这事的意见是吧?还是说我的意见压根就不重要? 虽然朱红色的宫门近在眼前,但是宋瑾宁还是想要再垂死挣扎一下。 陛下,宫门都要落闩了,咱们现在还出去,不大好吧? 前朝有前朝的规章制度,后宫自然也有后宫的规矩礼仪。 这后宫一总儿有十二宫,东西各分六宫。这东西六宫又两两共用一扇开在宫墙上的外门,每夜晚间酉时关门落闩,每日早晨卯时起闩开门。 所以晚间要是住在不同宫殿的妃嫔之间想串个门说点儿八卦打个马吊什么的,除非是相邻的两座宫殿,不然压根就甭指望。 李承宣对此却一脸的无所谓和理所当然。 这些规矩都是给别人定的,朕和你都凌驾在他们之上,不在此列。 宋瑾宁:...... 很好,陛下你终于暴露了你统治者的真面目了。 宋瑾宁是个随缘(其实还是懒)的人,既然挣扎无效,她也就懒得挣扎了。 只是对于月下访御花园这事她还是发表了下自己的见解。 御花园里都是花木。虽说月下赏花也是好的,但视野总归受限。不如去太极殿前面,无遮无拦的,一片空旷,在那里赏月才好玩儿呢。 虽说李承宣每隔个几日就会在太极殿召开朝会,有大臣惹恼了他时,也会罚他们在太极殿广场上跪着,但那都是白日的事,晚间他却从来不曾去过太极殿,更不曾在太极殿的广场上赏过月。 当下听宋瑾宁这么一说,心中一动。 于是就不往御花园去了。脚下一转,径直往太极殿的方向走。 宋瑾宁:这位陛下还真是个行动派,说去太极殿就去太极殿。只是陛下,咱们这都已经走出未央宫好远了,您就别握着我的胳膊了成么? 只可惜陛下好像完全忘记了此事,一手紧握着宋瑾宁的手臂,一径闷头就往前走。 但其实陛下现在心中荡漾着呢。 虽然隔了一层衣衫,但仿似依然能感受到她柔滑细嫩的肌肤。 还有,她的手臂当真是纤细啊。李承宣觉得只用自己的拇指和食指就能圈住她的手臂,甚至还能有富余。 她的手也生的十分的纤秀。若是握住,应该能整个儿的将其都纳入自己的手中吧? 这般想着,李承宣心中就开始蠢蠢欲动起来。握着宋瑾宁手臂的右手就想往下滑动,然后顺势握住她的手...... 只可惜还没等他将这个计划开始实施,宋瑾宁就已经十分自然的将手臂从他的手中解救了出来。 李承宣:??? 发生了什么事?他明明就没有听到宋瑾宁说陛下你放开我的手臂,也没有感觉到宋瑾宁一丝一毫的挣扎,怎么她的手臂就跟鱼儿一般滑不溜秋的从他的手掌心中溜走了? 对上李承宣回头看她时一脸掩饰不住的惊讶,宋瑾宁颇为得意的扬了扬眉。 小样,没见过这招吧?哼哼,本姑娘我会的可多着呢。 也不说话,直接双手拢袖,杜绝了李承宣再握住她手臂的所有可能性。 李承宣还能怎么办?只能默默的抬头望月。 他心里惆怅啊。 想当初他为什么要同意那个什么契约婚姻?现在好了吧,想要跟宋瑾宁亲近下都得偷摸的跟个贼是的。 关键是,宋瑾宁肯定是将那契约婚姻当了真,所以一直一板一眼的跟他执行这个呢。 只怕心里还真的仅仅只将他当成了个盟友,只等着时机成熟了就自请废后...... 李承宣现在只恨不得回到那个夜里,然后狠狠的给当时点头同意的自己一个巴掌。 宋瑾宁对于李承宣的惆怅和懊悔一无所知。 以往她晚间虽然也有在外面走动过,但活动范围仅限于庭院,从未出过未央宫的宫门。这会儿忽然出来,别说,还挺有几分新鲜感的。 后宫等级森严,从无人敢大声喧哗,实话实说,白日的后宫虽然寂静,但却隐隐的透着一股压抑。 -- 第94页 但是晚上就不一样了。在如水的月光下,无论是朱红的宫墙也罢,各色的琉璃瓦也罢,看着都敛去了白日的威严震撼,无端的有些朦胧浪漫起来。 就连他们现在走的这长长的甬道,一眼望过去,也不会让人觉得心里如同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沉甸甸的,反倒会觉得心中柔软安静。 不过等到了太极殿前,宋瑾宁心里的这份柔软宁静很快就被激荡和震撼所代替。 无他。皆因眼前一片空旷寂寥,头顶银辉遍洒,很容易就会让人安静,并且沉思起来。 李承宣对太极殿很熟悉,太极殿前面的丹樨他也偶尔会过来站一站,但这前面的广场他却很少踏足。 更不说是晚间来这广场了。 还是被震惊,以及惊艳的了。 从没有想过月色笼罩下的广场会是这副模样。 背着手在广场上慢慢的走着。抬头看轻云里的月,低头看铺陈在地面上的白灰色方砖,耳中是唧唧蛩鸣,以及从屋檐上轻拂而过的微风。 白日无休无止政事的喧嚣,心里的浮躁,好像都在这一刻随风而去了。 忽然回过头,就看到宋瑾宁双手拢在袖中,正在仰头望天。 月色自上而下的笼罩着她,风轻柔的扬起她的秀发和裙角,一刹那让李承宣觉得她是误入凡间的仙子,许是下一刻就会乘风踏月回到天上去。 情不自禁的回身向她走去。等到了跟前,用了所有自制力才忍住想要伸手握住她手腕,以防她真的随时会离开的冲动。 你在想什么? 总觉得眼前的这一幕美好的如同一场梦,宋瑾宁就是梦中他可望而不可即的人。所以他问话的语声极轻,极柔。 因为他担心他的声音若是稍微大上那么一些,这个梦境便会醒来,眼前的这个人也会毫不犹豫的立刻离开。 第50章 伺候 挑衅似的对着李承宣扬了扬眉。 宋瑾宁听到李承宣的问话, 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她在想什么?这事该怎么说呢? 总不好说刚刚那一刻她忍不住的在感慨诸如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的雄浑,还是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 共看明月皆如此的苍凉? 嗐,小的时候喜怒皆在脸上, 高兴生气总想要立刻向人倾诉出来。及至等到年岁渐长,就慢慢的明白这世间虽人来人往, 但能与之说心事的又能有几人? 要不怎么说知己难寻呢?所以人越长大, 其实反而越孤单。 于是宋瑾宁对李承宣这句话的回答是歪了歪头, 笑着说道:我刚刚是在想,古人都说当歌对酒,愿月光长照金樽。难得今晚这么好的月色, 却没有酒,可惜了啊。 李承宣微怔,似是没想到宋瑾宁刚刚想的竟会是酒。 但很快他就释然起来。 因为很奇怪,虽然宋瑾宁平日看着万事不上心,整天只会在吃喝玩乐上下功夫, 但也不知怎么, 李承宣就是觉得她其实是个活的非常通透洒脱的人。 所以如此月夜,她能想到就着月色下酒实在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此地离着未央宫远, 但离着李承宣素日办公休憩的紫宸殿却十分的近。于是李承宣就叫了周敬过来, 吩咐他去紫宸殿取酒来。 周敬应了一声, 忙转身去了。须臾便回转来。 而且取来的不但有酒,还叫人搬来了小几椅子之类的。 因着御膳房离紫宸殿也近, 周敬还特地叫人去御膳房跑了一趟,拿来一只黑漆描金的七格攒盒,里面放了诸如花生米, 卤牛肉,,虾米拌海蜇,什锦三丝之类的下酒菜。 甚至还有好几样糕点瓜果和茶水之类,预备这两位喝完酒之后赏月时要用。 于是宋瑾宁和李承宣就相对坐了下来。 许是受宋瑾宁的影响,近来李承宣所用的一应器具都不再如先时那般的色彩鲜艳,反倒开始淡雅起来。 如现在的这酒壶和酒杯,都是极雅致的雨过天青色,且上面并无一丝一毫的彩绘,月色下看来如青玉雕就一般,十分的清透。 周敬正要上前给这两位斟酒,就见李承宣已经先他一步提了酒壶起来,微微倾身,动作无比自然流畅的将宋瑾宁面前的酒杯给斟满了。 周敬:...... 周敬的一双眼珠子都差点儿瞪了出来。 所以自小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这么多年连茶水都没有给自己倒过一杯的陛下现在竟然亲自给皇后娘娘倒酒了? 好吧。虽然在这些日子的铺垫下周敬早就觉得李承宣给宋瑾宁做什么事他好像都能接受,但是现在亲眼看到,周大总管表示还是感受到了一定的震惊。 他这副模样落入站在一旁的谷雨眼中,谷雨忍不住的撇了撇嘴角。 我知道在你心里陛下尊贵,从来只有他服侍别人,没有他服侍别人的,但是他尊贵,我们娘娘就不尊贵了? 想我家娘娘生的沉鱼落雁闭月落花;性情大方温柔端庄得体;为人冰雪聪明随和好相处,哪一点比你家陛下差了?给你家陛下一个机会服侍我家娘娘那还是看得起你家陛下好嘛。 而且这位周大总管,没见你家陛下和我家娘娘现在正郎情妾意你侬我侬吗?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当自己是扇屏风,挡风啊? 没错,周大总管心宽,所以体胖,往那一站,迎面吹过来的风确实得绕下道。 -- 第95页 谷雨干干脆脆的拽住了周敬的衣袖往后拉。 想周敬那体重,就算没个两百斤那也得有个一百八,谷雨却是看着挺单薄瘦弱的一小姑娘,没想到现在被她这么单手一提溜,周敬竟然控制不住自己跟在她身后踉跄而行。 谷雨一径将周敬提溜到了丹樨下方与台阶交叉的那个角落里。 白露早就已经在那里抱臂斜倚在台阶上站着了,看到他们两个过来,也不过微微的侧过头斜了他们一眼,然后继续抬头望天,浑身充斥着一股生人勿近的高贵冷艳。 周敬即便在宫内浸润数年,也算是个人物,但是看到白露这般,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抖了一抖。 谷雨则十分的淡定。 因为她知道,别瞧着白露这会儿跟个世外高人一般,其实这位现在肯定是脑子放空在发呆,所以懒得搭理人而已。 虽然白露平常除了娘娘和她之外也不怎么搭理其他人就是了。 将周敬拎到目的地,谷雨就放开手,欢欢乐乐的走到白露的身边跟她一块儿抬头望天了。 周敬就哆嗦啊。 虽说谷雨和白露选的这地段十分的好,夜风都吹不过来,但这两小姑娘,一个手劲奇大,一个莫不是冰块成了精?他一个良家妇男被迫与这两不寻常的小姑娘相处,他内心慌啊。 而且刚刚谷雨放手后,周敬可耻的发现他一个大男人竟然有些站不稳。赶忙扶住了丹樨下的汉白玉基石,这才勉强站稳身子。 然后他往广场上一望,就见原先站在李承宣和宋瑾宁身旁的宫侍都已经远远的退到了一旁。想是接到了谷雨的指示。 周敬:...... 虽然心中有点儿发慌,但周敬最后还是给自己壮了壮胆,贴着基石脚慢慢的往谷雨和白露那边挪。 等近了,他忙在脸上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容来,轻声细语的问着:那个,谷雨姑娘,请问你把我拉到这里做什么?那个,我还得伺候陛下和娘娘呢。 他心里明白,人不可貌相,这谷雨和白露看着只是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但很可能带了功夫在身上。 既然现在谷雨将他拉了过来,他要是没征得她同意就走,只怕还没等走出两步呢,就能立马被拽回来。 而且这两位可是皇后娘娘从娘家带过来的侍婢,看皇后娘娘平日着实依仗她们两个,满宫谁敢得罪这两位姑奶奶啊?。所以还是先问清楚的好。 谷雨听到他的话之后倒是很快就低头看过来了。只是她望过来的目光,让周敬顿生一种她是在看个傻子...... 其实也差不离吧。 谷雨这会儿心里想的是,这位周大总管平日看着不是挺聪明的一个人吗,可怎么这会儿他脑袋一点儿都不灵光了? 陛下和娘娘现在相处的好好儿的,你说你老大一个人杵那干嘛?那陛下和娘娘要是有什么话也不能敞开了讲嘛。 至于说伺候什么的。陛下和娘娘现在还用得着你伺候?你刚刚没见你家陛下伺候我家娘娘伺候的挺高兴的吗?你这会儿要是凑过去抢了他的美差,只怕你家陛下心里还要说你没有眼力见儿,想削你呢。 不过谷雨也没将心里的这些话说出来。只是伸手指了指头顶,然后一本正经的说着:看月亮,思考人生。 说完,就继续抬头对着月亮发呆去了。 周敬:???!!! 合着姑奶奶您拉我过来就是让我看月亮来了? 我要看月亮站哪里不能看,做什么非得站在这犄角旮旯跟你两位一起看? 还有,看月亮就看月亮,思考人生是个什么鬼? 老子的人生就是将陛下伺候好,压根不用思考! 周敬郁闷,周敬悲愤,但是在谷雨和白露这两尊大神的淫威下周敬还是不敢走。 只得拢着双手站在台阶阴影处望着广场中央,以防李承宣随时可能召唤他。 李承宣才不会召唤他呢。 原就觉得周围的那些宫侍站在旁侧碍眼,打扰了他和宋瑾宁的清净二人世界,正要叫他们都退下,就见谷雨过来,三下五除二的将他们都给打发走了。临了她自己离开的时候将周敬也给拉走了。 这才是深谙主子心理,知道给主子制造机会的好侍婢啊! 李承宣在心里默默的夸赞了谷雨一声,然后又提起酒壶,殷勤的将宋瑾宁刚刚空了的酒杯添满。 酒是浙江上贡来的青梅酒。既有着高粱酒的些许辣味,也有梅子的清香,饮一口在舌尖,清甜甘冽。 虽然前段时间宋瑾宁自己出于兴趣也看了些古酒的典籍,自己也酿了几坛酒,但她对于酒并没有很深的研究。一听这是青梅酒,喝在口中也多是酸甜,并无多少酒味,就将这当作果汁来喝了。 不想这玩意儿后劲还挺大的。喝着喝着,宋瑾宁就开始酒意上涌起来。 李承宣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宋瑾宁如此的不胜酒力的,心中十分的惊讶。 前些时候看她兴致勃勃的酿酒,还以为她十分好酒擅酒,那她的酒量自然就不会差,不想原来是个银样镴枪头,只能唬唬人罢了。 哪里还敢再给她喝,忙忙的要去将她手里的酒杯拿下来。 但是宋瑾宁能给他? 想当年她可是被师父逼着学了精妙的小擒拿手的,但凡她不想放手的东西,这世间就没有几个人能从她的手中夺走。 -- 第96页 所以宋瑾宁非但轻轻巧巧的躲过了李承宣伸过来想要拿她酒杯的手,还顺手将放在小几上的酒壶顺走,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模样瞧着潇洒的紧。 甚至她一边倒酒,还一边挑衅似的对着李承宣扬了扬眉。 李承宣:...... 李承宣默默的磨了磨后槽牙。 好的很,他竟然被一个喝醉了酒的人给小瞧了。 心里十分的不服气。待要上前夺下宋瑾宁手里的酒壶和酒杯,让她见识见识自己的厉害,往后再不敢小瞧了他。但忽然一眼瞧见宋瑾宁的一双杏眸,顿时只觉心中一阵荡漾,那已经伸出的手是无论如何再也无法往前一寸了。 第51章 夫君 李承宣压根没想到她这一次竟然会 如水月光下, 李承宣就见宋瑾宁一双眸子清浅生辉。因着已经醉酒的缘故,她看人的时候目光都有些朦胧。 偏她眸中又噙了几分笑意。双唇因着被酒水润泽过,在月色下望来泛着一层浅浅的水光。 李承宣只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酥了。心头如同住进了一头小鹿, 正在撒欢儿的跑个不停。 伸出的手收了回来,直起的身子也重又坐回了椅中, 李承宣放柔了声音劝说着:你已经醉了,别再喝了。乖, 把酒壶和酒杯给朕。 但喝醉的人怎么可能会承认自己喝醉?宋瑾宁要是知道自己已经喝醉的话那说明她压根就没有喝醉。 所以她非但没有把手里的酒壶和酒杯递给李承宣, 反倒侧过身子, 作势要把酒壶和酒杯往怀里揽。斜眼看李承宣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戒备之意。 李承宣啼笑皆非。 怎么搞的像他要出手抢夺似的? 好吧,虽然刚刚他确实是有这个想法不错,但这不是被美人计击中, 就下不了那个手么。 所以说,跟喝醉了的人讲道理什么的,那是非常不理智的行为。 年轻的陛下很快就做了一个在他看来十分理智的行为。 那就是顺着宋瑾宁的意。 她不就是想喝酒么?那就让她喝! 而且他还会陪着她一块儿喝。 先前他让周敬去紫宸殿拿酒,谁知道周敬竟然一拿就拿了一坛过来。 虽说那坛子不算很大,但将酒水分装在酒壶里的时候还是足足装了三壶的。 李承宣和宋瑾宁已经喝掉两壶了, 现在宋瑾宁手中拿的正是第三壶。 反正都已经是最后一壶了, 只要他多喝一点儿,那宋瑾宁自然就会少喝一点儿。等这壶酒喝光了, 到时看宋瑾宁还能怎么闹腾。 就哄着宋瑾宁, 两个人在一片友好欢乐的气氛中继续喝起酒来。 为了尽可能让宋瑾宁少喝, 李承宣就一杯接一杯的连续喝着。 喝得太急,有一次还给喝呛到了, 低头闷咳。 看的宋瑾宁都笑起来,眉眼生晕,看着竟有几分娇憨之意。 你吃颗花生米呗, 不然待会儿就要喝醉了。 李承宣心想,我倒是想吃点儿下酒菜缓缓,但我这一缓,你只怕就得多喝一口酒。所以算了,我还是不吃了,继续闷头喝吧。 于是这第三壶青梅酒基本上就是李承宣一个人喝了,宋瑾宁约莫也就喝了个两杯下肚吧。 李承宣的酒量虽然还算可以,但一来今晚他喝的也不算少,二来轮到这第三壶的时候他喝的太急了,所以等他起身想站起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头有些晕。 就连身子也有些摇晃,用手撑着小几才站稳身形。 忙重新落座,拿起一杯茶水喝了两口,让自己缓缓。 宋瑾宁这时候酒劲儿上来,已然是全都醉了。 却也奇怪。旁的人喝醉了要么是大哭大笑大闹,又或是高歌撒泼闹腾,宋瑾宁喝醉了却是安安静静的坐着,唇角还一直噙着笑意,看着极乖巧的模样。 惹得李承宣在喝茶醒酒的时候还一直往她这里瞧,心里想着她这到底是真喝醉还是假喝醉。 毕竟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宋瑾宁可没少戏弄过他。这会儿莫不是用这副模样来迷惑他,然后给他下套吧? 但很快他就知道宋瑾宁是真的醉了。 因为宋瑾宁忽然抬眼来看他。甚至还一边单手支颐,一边对他嫣然一笑,柔着声音说道:小哥哥,你长的可真俊朗。 向来只听过宋瑾宁话里话外对他的嫌弃,这会儿猛然间听到宋瑾宁对自己的夸赞,李承宣整个人都怔愣住了。 等到反应过来,年轻的陛下只觉得脸颊发烫。 身为帝王,他从小到大只听人夸赞过他聪敏沉静,英明神武,被人夸相貌俊朗还是头一次。 而且这个人还是宋瑾宁...... 李承宣心头的那只小鹿一时蹦跶的就更厉害了,脱缰的野马一般,完全不受控制。 为掩饰自己的得意和高兴,李承宣唔了一声之后,低头装作喝茶水的模样。实则是不敢看宋瑾宁。 没办法,这么直白调戏他的宋瑾宁,年轻的陛下完全招架不住。 但下一刻,他就听到宋瑾宁含笑的轻柔声音再次响起:小哥哥,你姓甚名谁,是哪家的公子啊? 李承宣:...... 李承宣差点儿没将手里的茶杯给捏碎。 好么,我以为你是在夸我,没想到你是醉的压根就不认得我是谁了,将我当个陌生的男子来调戏呢。 -- 第97页 就偏偏不说自己是谁,反倒将这皮球又踢还给了宋瑾宁。 你猜。 宋瑾宁这会儿脑子里免虽不说是一团浆糊,但那也肯定是一脑子水,完全无法用常理来忖度之。 闻言她歪了歪头,目光细细的打量着李承宣。 李承宣不闪不避,任由她打量。心中想着,你最好赶紧认出我来,不然我可就要生气了。 这时就见宋瑾宁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她就道:我知道了,你是柳御医。 也不怪宋瑾宁。柳御医是她喜欢的类型么,而且自入宫后她也只看到柳御医这么一个符合自己喜欢的类型,难免就会对他印象深刻一些。 咔嚓一声响,李承宣手里的那只茶杯最终还是难逃被徒手捏碎的命运。 李承宣真的是要气死了。 醉酒不认得他,将他当成陌生男子调戏就算了,现在竟然将他当成了柳兰溪!!! 他就说么,那会儿宋瑾宁怎么忽然兴致勃勃的就看起医书来,还特地叫柳兰溪去未央宫为她解答她有疑惑的地方,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宋瑾宁, 李承宣倾身,将自己的一张脸凑到宋瑾宁面前,你仔细看看,朕到底是谁! 语气里透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气势。 不过宋瑾宁清醒的时候尚且不怎么怕他,现在醉酒了不认得他了还会怕他? 对于忽然伸到自己面前的这一张脸,她还真的歪了歪头,仔细的打量了起来。 而且只用目光打量还不算,甚至还抬手,食指从李承宣的额头顺着往下依次轻抚过剑眉星目,高鼻薄唇,最后停在他的下颌上,玩儿似的用指腹来回慢慢的摩挲着。 一边摩挲,她还一边笑:我想不起来你是谁了。小哥哥,你就告诉我,好不好? 李承宣原就被她用手指轻抚自己面部这事给弄的心猿意马,这会儿再听她用这般撒娇的语气同自己说话,只觉得一颗心如同泡在温泉水里,一阵难言的酥痒和激荡之意迅速传遍四肢百骸。 定了定神之后,李承宣勉强找回了刚刚十不存一的怒气,沉声的告诉她答案:朕是你的夫君! 他说这话的时候,双眸一直定定的看着宋瑾宁。 就见宋瑾宁歪了歪头,脸上有疑惑的神情。 夫君? 她喃喃的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但随即就笑起来,我是有一个夫君,不过那个做不得数。我很快就会没有夫君了。 小哥哥,骗人可是不好的行为哦。 她果然是将那时候他们两个说的契约婚姻之事当了真! 怕不是她现在已经在给自己物色下一个夫君的人选了吧? 因此她才会对柳兰溪格外的青眼相加? 思及此,李承宣只觉得刚刚喝下肚的青梅酒全都变成了陈年老醋。 他是绝不会遂了宋瑾宁的这个心愿的。 于是李承宣干干脆脆的起身站起,走至宋瑾宁面前。 年轻的帝王身量还是很高的,宋瑾宁又是坐着,所以顿时只觉一片阴影兜头罩了下来,将她严严实实的笼住了。 逆着月光,宋瑾宁看不分明此时李承宣面上的神情,但是她莫名的还是察觉到了一丝危险。 帝王睥睨天下,一旦动怒,威严油然而生。 不过帝王还是在宋瑾宁的面前弯下腰来,长臂一伸将她拢入怀中,然后打横将她抱起。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宋瑾宁都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抱过,所以猛然间如此,她还觉得挺新奇的。 压根不知道怕。又许是觉得刚刚用手指摩挲李承宣的下颌挺好玩儿的,所以就算这会儿被李承宣这般抱着,照样不安分的抬了手,用食指去来回的蹭着李承宣的下颌。 一边玩儿,她还一边笑道:小哥哥,你皮肤还挺好的么。不但看着白,摸起来也挺光滑细腻的。 李承宣暗中磨了磨牙,垂眼看她。 怀中的人依然半点自觉都没有,触到他的目光,还对他无辜的眨了眨眼,面上笑的一派天真浪漫。 若不是这会儿腾不出手来,李承宣十分的想将她翻过身来,抬手朝着她的臀部就是一巴掌,让她好好的长长记性。 叫夫君! 什么小哥哥?你将我当成了谁? 而且醉酒调戏你夫君我就算了,关于这一点你夫君我其实还是很乐意,并且很享受的。但是你将你夫君我当成不认识的小哥哥来调戏那就不行了。 宋瑾宁貌似从善如流的接受了他的这个说法,因为下一刻她就笑嘻嘻的唤了一声夫君。 李承宣压根没想到她这一次竟然会这么乖,让喊就喊。是以听到这猝不及防的一声夫君,他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就原地跪了下去。 堪堪站稳身子,他低头看宋瑾宁。 不知自己这一声已经成功的拨动某人心弦的宋瑾宁依然笑的一派天真烂漫。对上李承宣望过来的目光,她还歪了歪头,又脆生生的叫了一声:夫君。 她就是觉得这称呼挺好玩的,压根就没有想到其他的上面去,喊的其实也不那么走心。 但是对于李承宣而言,却是钟磬美玉齐响,是世间再美妙不过的仙乐。 年轻的帝王耳尖发烫,但还是轻柔且坚定的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 第98页 随后他加快脚步,抱着宋瑾宁一径往前走了。 第52章 龙床 眼尾如同扫了层胭脂般,透着薄薄 未央宫离着太极殿很有些路, 此时夜已深沉,所以李承宣并未抱着宋瑾宁回未央宫,而是径直去了离此处不远的紫宸殿。 这紫宸殿正面一总儿分为五间, 主殿乃是李承宣素日批阅奏疏,以及召见亲近大臣的所在, 偏殿则或是用作书房,或是用作休憩歇宿的所在。 所以里面一应床榻之物都是俱全的。 李承宣抱了宋瑾宁在怀, 一径走进了西梢间, 然后将她放置在了床上。 谷雨和白露虽然以往都没少来紫宸殿送各样吃食, 但那也都是在主殿,从未进过这偏殿。 而且现在娘娘还被陛下放在了这偏殿的床上...... 话说这张床就是民间传说中的龙床了吧? 谷雨和白露还是挺好奇的,不由的偷眼悄悄的打量着。 这床应该是沉香木打就的, 上面或透雕或浮雕着姿态各异的青龙。粗粗一眼看过去,这些青龙只怕得有个几十甚至上百条。 还是张拔步床,明黄色的绸帐一放下来,里面就是个很大的独立空间了。 实话实说,这张床确实是挺霸气的。至少比她们娘娘以往睡过的所有床都要霸气。 但谷雨立刻就得意的想着, 再霸气又怎么样?现在我家娘娘还不是睡在这床上了? 还是被陛下亲自抱着放到这龙床上去的呢。 眼见宋瑾宁一副醉眼朦胧的模样, 李承宣又倒了水坐在床沿上将宋瑾宁抱在怀里慢慢的喂她喝着,谷雨就悄悄的扯了下白露的衣袖, 示意她们两个现在出去。 明摆着现在就该让娘娘和陛下独处培养彼此的感情的么, 她们两个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呢。 走到次间的时候, 恰巧看到周敬手执拂尘要进梢间,谷雨忙一把拽住了周敬的胳膊。 周公公, 她笑着说道,你这么着急忙慌的要做什么去呀? 周敬朝着梢间的方向微微的扬了扬下巴,意思很明显, 这是赶着要去伺候陛下呢。 谷雨握着他胳膊的手加了两分力气,一张圆乎乎的脸上笑容更加的灿烂。 陛下现在用不着你伺候。走,咱们到殿外的院子里继续一边儿看月亮一边儿思考人生去呀。 不由分说的拉着周敬就往外走。 周敬:...... 姑奶奶,刚刚我已经看够月亮也已经将我往后的人生全都思考好了,请问我现在能不能不去啊? 答案当然是不能。 于是周敬被谷雨无情的拖走,殿中的其他宫侍也被谷雨和白露全都唤到了外面去。 殿门吱呀一声轻响之后缓缓的阖起,于是殿中除却烛光,就是李承宣和宋瑾宁了。 宋瑾宁倚在李承宣怀里,正就着他的手喝茶水。 醉了酒的人哪里分得清什么茶水酒水,喝了半杯茶水之后,宋瑾宁还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问着:这酒怎么喝着一点儿都不甜,还有点儿苦? 十分嫌弃的语气。 李承宣无奈的扶额。 所以说与众不同的人做什么都与众不同,连醉酒都醉的这般清新脱俗的么? 转身将手里的茶盏放下,李承宣却并未放开宋瑾宁,依然让她倚在自己怀中。 至于宋瑾宁,她这会儿意识还不太清醒呢,就觉得被人这么抱着还挺舒服的。 因为李承宣是男子,体温总归是比女子要高的,这般依在他怀中宋瑾宁就觉得暖和和的。 暖和的她都想睡了。 只是当她双目阖起,全身放松,迷迷糊糊的就要睡过去时,忽然察觉到抱着她的人有要推开她离开的意思,下意识的就反手拽住了这人的衣角,皱眉不悦的说着:别走。 心里还在模模糊糊的想着,这么好的暖炉到哪里找去?走了可就再也找不见了。所以说什么都不能让这个会说话会抱她的暖炉跑了。 拽着衣角的手就很用上了几分力气。 原本只是想去叫人端水过来给宋瑾宁洗漱的李承宣:...... 他垂眼,视线落在拽着他衣袖的那只手上。 李承宣年轻,为显自己沉稳,平日除龙袍外多穿玄衣。今日他穿的就是一件交领的玄衣。现在宋瑾宁五根玉白的纤细手指落在他玄色的衣角上,就显得她的肌肤越发的莹润若雪了。 再看宋瑾宁,双目阖着,眼尾却如同扫了层胭脂般,透着薄薄的红。 想起先前在月下时宋瑾宁望过来的一双杏眸中似是蒙了一层润润的水光,李承宣就无端的觉得有几分口干舌燥起来。 重新在床沿上坐下,他伸臂,揽着宋瑾宁纤细的腰肢将她再次拢入怀中。 宋瑾宁一点儿都没有要反抗的意思,非常乖顺的任由他抱着。甚至还动了动身子,在他怀中寻了一个让她觉得最舒服的位置,这才不动弹。 李承宣一直没有动,任由宋瑾宁猫儿一般在自己怀中动来动去。等她终于消停不动了,他才低头,下颌轻轻的抵在了她头顶上。 怀中是宋瑾宁柔软的身子,鼻端是她发间的馨香,李承宣觉得自己此刻如同飘浮在云端。 自然,也有几分心猿意马。 很奇怪,以前他对宋瑾宁无感的时候,即便晚间同她独处一室,见着她仅穿寝衣的模样,他都心如止水,并无半点涟漪,但自从明了自己对她的心意后,哪怕她什么都不做,只单单站在他面前他都会觉得心中鼓噪,忍不住的想要同她亲近。 -- 第99页 只可惜宋瑾宁就是个没有开窍的木头,压根就不知道他的心意。他又是个高傲要强的人,拉不下脸去对她说几句软话,又或是腆着脸特意去同她亲近。 也只有在现在这样的时刻,宋瑾宁意识朦胧,还乖巧的对他表现出依赖,李承宣才敢肆意的放任自己对她的情意,同时遵从自己心底最隐秘的那层渴望。 低头在宋瑾宁的颈窝处蹭了蹭,看她有些不悦的蹙起了眉,李承宣轻笑出声。 真的不想朕走,嗯? 年轻帝王的声音已经褪去青涩,带了些低沉。这会儿一边亲吻着宋瑾宁白皙细嫩的脖颈,一边问出来的话语不免的就略带了几分含糊,显得越发的撩人了。 宋瑾宁的一双远山眉却蹙的更紧了。 一边头往旁侧躲,她一边还抬手,十分不客气的推了推那只在她脖颈旁作乱的脑袋。 痒。走开! 李承宣没有忍住,又是一声轻笑。 随即他张口,不轻不重的在眼前莹白修长的脖颈上咬了一口。 哼,你对朕可真狠心。 以往他去未央宫的时候,若遇着宋瑾宁高兴了,就会让人给他准备一些他以往从未吃过,也未见过的吃食,还会细致的同他讲解这些吃食的做法,以及其他的吃法。 但若是遇着她不高兴了,就会话里话外的对他下逐客令。又或是即便他勉强留了下来,她也只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懒怠理他。 即便他有时候气了,转身抬脚就走,宋瑾宁也绝不会来追赶他,就任由他走。 而且他走之后她也绝不会想他念他一分,照样每天高高兴兴的过自己的日子。 这个人可实在是没心没肺的紧。 不过她有一样十分的好。甭管怎么生气,过一会儿自己就会气消,然后照常同他说话玩笑,压根就不用他费半点心思去哄。 想到这里李承宣不由就又是觉得好气,又是觉得好笑。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咬的这一下,宋瑾宁察觉到痛了,反手就直接往后一掌拍了过来。 她毕竟跟师父练过武的嘛,纵然这会儿喝醉了酒意识不大清醒,但准头还是有的。 这一掌就实实在在的擦着李承宣的左脸颊过去了。 若非李承宣及时察觉到,关键时刻往一旁避了避,只怕这一掌都能直接揍向他的鼻子了。 按这力道,那他的鼻子不说被揍塌了也得被揍的流血了不可。 但即便李承宣侥幸躲过了被揍鼻子和脸的命运,左脸颊还是被掌风扫到,一阵刺痛。 愣了一下之后,李承宣简直就是哭笑不得。 原以为现在的宋瑾宁不过是只乖巧温顺的小奶猫,没想到小奶猫亮出爪子的时候还是挺厉害的。 宋瑾宁此时见一击不中,立刻又发起第二击。 李承宣无奈,只得轻捉住了她双手握在掌心中。 偏生宋瑾宁一直挣扎。而且醉了酒的人,力气较平时也要大一些,再想将她安安稳稳的抱在怀中是肯定不行的了。 只得将她推倒在床榻上。 同时俯身压下,以防她再乱动。至于那一双依然在动个不停的手,被他握住手腕,拉高至头顶,轻轻的压在被褥上。 乖,别闹了。 宋瑾宁能听他的?全身都被人压制,动弹不了的滋味可是很不好受的。 手动脚踹,偏偏要闹。 而且还是较劲儿似的动作越闹越大,一刻不停。 两个人的身子挨的很近,虽说有两层衣裳阻挡,但现在尚是初秋,衣裳也算是单薄,宋瑾宁这么一番闹腾之下,非但衣袖滑落,露出她一双白皙的藕臂来,就是领口也被蹭的大大的开了,能看到一痕欺霜赛雪的胸脯。 李承宣忽然瞧见,只觉得轰的一声,全身的血液仿似一下子都疾冲到了脑部,让他整个人都没办法淡定下来了。 几乎是有些狼狈的别过头,然后他低低的呵斥了一声:宋瑾宁,别闹了。再闹朕就不客气了。 话音才落,他就听到宋瑾宁不屑的哼哼了两声:我就要闹,你能怎样? 然后他又听到宋瑾宁挑衅似的话语:来啊,谁让你对我客气了?我还要对你不客气呢。 话音才落,她右腿猛的弯起,对着李承宣的腿间就重重的撞了过去。 第53章 生猛 李承宣无奈的抬手捏了捏眉心。 李承宣见状大惊。 这要是真的被宋瑾宁这一腿给踹到了, 那他李家的这万里江山可是真的要后继无人了。 急忙拧腰闪避。 最后避是避过了,却也不得不被动放开了对宋瑾宁手脚的桎梏。 宋瑾宁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当即大笑三声,然后一手撑着床榻就起身坐了起来。 哈哈哈, 说什么你要对我不客气,怎么样, 最后不还是只有我对你不客气的份?我跟你说,往后你可........ 一语未了, 宋瑾宁忽然又往下一栽, 再次仰面倒到了床榻上。 她之所以会如此, 其实原因很简单。 寻常人躺着的时候猛的起身坐起或站起还会觉得头晕呢,更何况宋瑾宁现在还醉着酒,这猛然的起身爬起来, 眼前早就一阵天旋地转了。哪里还支撑的住?立刻原路倒了回去。 -- 第100页 好在床上铺的是柔软的锦褥,她这忽然一倒也并未撞痛哪里。 不过眼冒金星,眼中看到的任何东西都有重影那还是肯定的。 李承宣也没有料到这一出。顾不得刚刚自己躲她那一脚时的狼狈,急忙过来问道:你怎么了? 宋瑾宁待要再爬起来,就发现她现在不但头晕眼花, 手脚还发软, 爬是爬不起来的。 但还是有力气拽住了李承宣的手臂,叫嚣着跟他下战书:你别走, 我们两个来大战个三百回合!让本姑娘来教教你该怎么做人, 看你以后还敢大言不惭的跟我说什么对我不客气的话! 活脱脱一个打架打输了但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认输, 拉着对方怎么着都要再打一架好给自己找回场子的无赖小孩。 李承宣笑了。 他原就对宋瑾宁存了那份心思,偏生今晚醉酒之后娇憨乖巧撩人不自知的宋瑾宁又数次撩动他的心弦, 让他几次都忍不住的想要同她好好的亲近亲近。总归还是想着等往后她清醒了,且愿意的时候再同她行夫妻敦伦之事,所以数次都克制住了。 谁知道宋瑾宁却一次又一次的来招惹他。 既然如此, 那他为什么要克制? 他若再克制下去,指不定宋瑾宁心里会一直存着现在就给自己物色个如意夫君,对什么柳兰溪王兰溪之类稍微生的清俊些的男子就青眼有加了呢。 想到宋瑾宁先前将他错认成柳兰溪进而加以调戏的事,李承宣的眼神就沉了下去。 他今晚原也是有几分醉意的,不过是一直强压着罢了。这会儿怒意连着醋意一并儿发作了出来,什么理智什么自制力都顷刻间被抛到了脑后。 长臂伸出,不由分说的绕上宋瑾宁的纤腰将她牢牢的扣入自己的怀中。 一双薄唇也凑了过去,咬上了宋瑾宁玉白小巧的耳垂。 你要跟朕大战三百回合? 不顾宋瑾宁的挣扎,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而后贴着她的耳旁轻声低语,只三百回合怎么够? 李承宣存了心要完全的压制住宋瑾宁,手下自然不会再留半点力。 而宋瑾宁纵然学过功夫,但也都是以巧劲和出其不意取胜,若真论体力,她如何能比得上身为男子的李承宣? 立刻就被压制的不能动弹。 下一刻李承宣终于如愿以偿的亲吻上了宋瑾宁的双唇。 果然如他想象中一般的柔软香甜,让他一尝就欲罢不能,恨不能再索要更多。 殿外更漏声声,月移影动,忽然李承宣猛的直起身来,坐在床沿上喘息了几下之后,单手捂脸低笑出声。 虽然他确实很想,但还是没办法趁着宋瑾宁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同她行夫妻敦伦之事啊。 这样总会让他有一种趁人之危的感觉。 平息了下自己的情绪之后,李承宣侧身回头。 就看到宋瑾宁已经睡了。呼吸清浅,睡颜宁静。 只是双唇因着刚刚他狠狠品尝过一番的缘故,泛着润泽的红。 李承宣不由的失笑。 他坐在这里心绪翻滚,内心好一番天人挣扎,她倒好,转瞬就睡着了。 她这到底是真的没心没肺,还是压根就对他不设防? 但是看着这样的宋瑾宁,李承宣又觉得心里软成了一捧水。 抬手将她颊边一缕散乱的鬓发别到了耳后去,李承宣展开旁侧叠着的锦被细心的给她盖好,便起身离开。 这紫宸殿的格局同未央宫其实是一样的,不但有床,临窗也设有一张木榻。 李承宣回想了一番,在旁侧的柜子里找到了锦被,抱到了临窗的榻上,然后脱靴上榻,盖好被子,阖目而睡。 也不知道是喝了酒,还是刚刚毕竟占了些便宜的缘故,李承宣竟然很快就心满意足的睡着了。 只是睡过去之前,他模模糊糊的在想着,无论如何,往后他是肯定不能让宋瑾宁再见柳兰溪了。所以柳兰溪的这御医一职,也就只能止步于今日了。 宋瑾宁再次无比痛恨自己的生物钟。 她这算也是宿醉了吧?可为什么次早不到辰时她就醒来了? 其实躺着的时候感觉还好,但一等起身坐起来,好嘛,就跟有人刚刚朝她的后脑勺来了那么一记闷棍似的,让她又晕又痛。 口中忍不住的轻嘶了一声。 结果她这刚一出声,立刻就听到了脚步响。 很快床前立着的白纱屏风后面就绕过来一个人。 穿一身白色的寝衣。一头墨发半挽半披,这么一眼望过去,当真是芝兰生庭院,玉树临阶前。 纵然是头晕头痛之下,宋瑾宁的一双眼还是很锐利的。 目光从上到下飞快的扫了李承宣两眼,就直接指出了他的两个问题。 你睡觉的时候头上的玉冠和玉簪都不知道取下来? 玉这玩意原本就不坚固,稍微磕着碰着就很可能会碎裂。这玉冠为了显得好看,也不知道打磨了多少次,能有多厚?那就更加的容易碎裂了。 还有那根玉簪,虽说簪头没有金簪来的锋利,但也很细的好不好。要是侧身的时候一不小心戳到了...... 他这是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的吗? 还有, 说到这里,宋瑾宁的眸中浮上了一丝促狭的笑,陛下,你没有穿鞋袜,是赤脚走路的哦。 -- 第101页 这是还记着上次她忘了穿鞋袜赤脚站在地上时李承宣说她的那一次呢。 李承宣真是哭笑不得。 没看出来她还挺记仇的。 没有转身回去穿鞋袜,也没有睬她的这两句话,而是直接走过去在床沿上坐下,问她: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头晕,头痛。 宋瑾宁老实作答。末了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还有点儿犯恶心,想吐。 李承宣:...... 要不是知道我们两个没有夫妻之实,我都要以为你这是有身孕了。 无语的静默了一会,李承宣开始说宋瑾宁:你自己的酒量自己不清楚?不能喝还喝那么多? 这次换宋瑾宁无语了。 除了上次在姑母那里喝过一次,我以前从来没有喝过酒。而且这个青梅酒,我怎么知道它竟然能让人喝醉? 我还以为那玩意儿压根就是果汁呢。 听她这话里的意思,她还挺委屈? 李承宣无奈的抬手捏了捏眉心。 他这到底是娶了个什么样的皇后?明明在有些事上精明的跟个什么似的,但在有些事上却又如此犯迷糊。 你往后还是别喝酒了罢。 宋瑾宁能听他的话才怪。 面上虽然没有反驳,但心里已经在想着,干嘛不喝?她前些时候才亲手酿了几坛酒埋在花树底下呢,不喝不就浪费自己的一番辛勤劳动了? 当然喝醉是不能再喝醉的,每次浅酌两杯就是了。 所谓花至半开,酒至微醺,这也是人生的一种态度嘛。跟李承宣说不来,那就干脆不说。 乌溜溜的眼珠子灵活的转了一转,这才发现这里竟然不是未央宫。 就问李承宣:这是哪里? 紫宸殿。 宋瑾宁当然知道紫宸殿是什么所在。她还知道紫宸殿离着宋太后的寿康宫不远。 但即便如此,每次去寿康宫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顺路拐到这里来。 所以这还是她自嫁入宫中以后第一次来紫宸殿。 心里还是有点儿好奇的。因为知道李承宣每日都是坐在这殿中批阅奏疏,召见亲近的大臣。 也就是说,好些个能决定这个帝国走向的大事都是在这里做下的决定。 就掀开被子,打算好好的参观参观这紫宸殿一番。 结果这被子一掀开,就发现除了领口略松一些之后,她身上还好好的穿着昨夜所穿的那套衣裙。 宋瑾宁怔了一下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昨晚她喝醉了。醉酒的人怎么可能会自己给自己脱衣裙? 但是...... 谷雨和白露昨晚没进来伺候我? 不应该啊。她们两个怎么着也得为她脱了衣裙才会让她上床啊。 说到这件事,李承宣颇有些幽怨的瞥了她一眼。 虽说他并不后悔自己昨夜最后做出的选择,但是吃肉吃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放弃什么的真的是太难受了。 更何况他现在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 你昨夜喝醉了,一直拉着朕的衣袖子不放,根本就不让其他任何人近你的身。 昨晚他被宋瑾宁来来回回的调戏撩拨了好几回,这仇怎么着也得报回来不是。 所以陛下开始半真半假的说着,非但如此,你甚至还叫朕小哥哥,说朕生的俊朗,后来还一口一个的叫朕夫君。 朕没有法子,只得将你抱回来放在床上睡了。也听了你的话,没让其他任何人进殿。 宋瑾宁:...... 原来她这么生猛的吗?前后两辈子唯一一次醉酒,唯一一次调戏人,竟然就调戏了个九五之尊的皇帝? 第54章 羡慕 同人不同命。 宋瑾宁有点儿心虚。 那什么, 醉话,醉话,她抬手摸了摸鼻尖, 讪讪的笑着,我绝对没有要冒犯陛下您的意思啊。 李承宣闻言幽幽的看了她一眼, 心里想着,我倒宁愿你冒犯我呢。 但他也没有就此事再说什么。宋瑾宁自去参观这紫宸殿, 李承宣则回到榻边自行穿了鞋袜。 至于昨儿晚上他用来盖着的那床锦被, 陛下哪里会铺床叠被?卷春饼似的随意一卷, 就打算放回衣柜里去。 总不好放在这里等周敬或者谷雨,白露他们过来收拾吧?那不就相当于将他和李承宣分床睡的事暴露于人前了。 正巧宋瑾宁参观完了外殿施施然的踱步进来,一眼看到被李承宣胡乱卷起夹在腋下的被子, 不由的哑然失笑。 叫住抬脚就要走的李承宣,宋瑾宁让他将被子放下来,然后动手开始叠被。 李承宣站在一旁,看着原本杂乱无章的被子随着她的动作慢慢的变得平整起来。随后又被她几番折叠之下,蜕变成四四方方的豆腐块一般。 等折好了, 宋瑾宁直起身, 叫李承宣:好了,你将它放回到柜子里去吧。 身为帝王, 以往还从没有人敢开口叫他做事, 更何况是叫他做这种应该由宫侍来做的事。 但是宋瑾宁却这样自然而然的就开口叫了。 更惊讶的是, 李承宣竟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嗯了一声之后, 上前抱起折叠好的被子,转身就放进了柜子里。 -- 第102页 等他关好柜门,周敬恭敬叫起的声音也隔着殿门响了起来。 接下来便是洗漱, 以及用膳。 是御膳房送过来的早膳。不是很适合宋瑾宁的口味,所以她不过略略吃了一些就放下了筷子。 李承宣知道她的嘴早就养刁了,不喜御膳房做的饭菜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还是有些担心:你的酒可都醒了?朕叫人去煮一碗醒酒汤给你? 不然怎么只吃了这么一些? 宋瑾宁心想,喝什么醒酒汤啊。一听就知道不好喝,还不如回宫喝酸梅汁呢。 就道:没事,我好着呢。不用喝醒酒汤。 才怪。 李承宣默默的在心里想着,若果真好着,刚刚你起来的时候还说自己头晕头痛? 但也没再说什么。再说他担心宋瑾宁会嫌他啰嗦。 就道:朕上朝去了,你再回去睡会吧。 他的本意是让宋瑾宁就在他这紫宸殿睡,但宋瑾宁自动理解成了让她回未央宫睡,所以等李承宣下朝之后脚步匆匆的回来时,就见紫宸殿里面空荡荡的,哪里有佳人的身影? 叫了宫侍过来询问,就知道他前脚刚出紫宸殿的殿门,宋瑾宁后脚就带着谷雨和白露回未央宫了。 李承宣:...... 果然这块木头还是没有开窍啊。 所以昨晚的最后关头他为什么要停下?他要是那时候同宋瑾宁行了夫妻敦伦之事,那今早醒过来这块木头怎么着都会明白他对她的心意了吧? 但这也不一定。说不定宋瑾宁还会觉得这只是一场意外而已,让他不用放在心上,然后再说一些诸如不用他负责,她不会在意之类的话...... 想到这里,李承宣唇角的笑意微僵。 总觉得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 宋瑾宁回到未央宫之后果然补了个回笼觉。 一觉醒来是到了午膳时间。待用过午膳,她原想再打个盹儿的,内侍省那边却遣人送来了有关宋太后寿宴当天的安排。 因着不是整生日,加之今年又是水涝又是干旱的,宋太后想在朝野捞个好名声,所以早先就特地表示过要简办。 宋瑾宁翻看了下单子,见当天的安排是内外命妇进宫向宋太后拜寿,然后是寿宴,听戏之类的。 都安排的挺好的,宋瑾宁查看过后就盖了凤印。 等内侍省的人走后,她歪在靠背上,想着李承宣和江婉秋命中注定的邂逅终于要来了。 好的很,看来她回云南的事指日可待了。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她是不是得想法儿去宫外逛逛了?不然好歹上京一趟,但整日只待在这宫里面,那可真是亏大发了。 只是要找个什么样合适的理由才能出宫呢? 一边想着这事,宋瑾宁一边慢慢的睡着了。 宋太后的寿辰如期而至,一早宋瑾宁就被谷雨和白露叫起来了。 待洗漱过后,谷雨和白露就要给宋瑾宁梳妆打扮,但是被宋瑾宁给叫停了。 好歹等我用完早膳你们再给我穿衣打扮啊。 她可是记得她和李承宣成亲的那一日,也是一大早就被拉起来梳妆打扮了。等梳妆打扮好,她想吃点儿东西,就被告知什么衣裙会弄皱,妆会弄花之类的,结果导致她生生的饿了那么些时候。 这经验教训得吸取,所以今儿怎么着她都得先将早膳用了才成。 等心满意足的吃饱,她才在镜台前的绣墩上坐下来,由着谷雨和白露给她梳妆。 今儿要给宋太后拜寿,还得见那些个命妇,可不能再跟平日那样的随意了,得体现出她身为一国之母的尊贵和威仪来。 所以发髻得繁琐,头饰不但得贵重,还得多。衣裙上面的刺绣不但得繁复精美,还得层层叠叠的套了一层又一层。 宋瑾宁:......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被那些个头饰和这些件衣裳压的至少矮了两寸不止。 以往去寿康宫的时候她从没有坐过轿辇,都是自行走过去的,但今儿穿戴了这么一身,怎么着都不可能自己走过去的。 坐着轿辇一路到了寿康宫宫门处,就见李承宣正站在那里。 背着双手,微微的仰着头,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宋瑾宁扶着谷雨的手下了轿辇,走过去也同样的仰起头。 嗯...... 陛下,您这是站在这里思考人生? 面前这不就是一堵朱红色的宫墙么,不说花,连根草都没有。 其实一直在等她过来好一起进去给宋太后拜寿的李承宣:...... 算了,他还能指望一根木头会忽然自己开窍吗? 暗叹了一口气,他慢慢的转过身来。 一眼就看到宋瑾宁身上的穿戴。 你脖子不酸? 李承宣打量了她一打量,一双长眉微皱,不热? 宋瑾宁脖子微微的左右晃了晃,脑袋上插的那些个步之类立刻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轻响声。 再伸臂朝李承宣展示了下她手腕处露出来的几层衣袖。 能不酸,不热吗。宋瑾宁叹了口气。 但是叹气也没用。她现在是皇后嘛,不能跌了皇家的脸面。 想到这里,宋瑾宁就羡慕李承宣羡慕的不行。 -- 第103页 他还是皇帝呢,皇家脸面担当,但他凭嘛穿一件龙袍就行了?头上也只简简单单的戴着只黄金发冠别一支固定发冠用的金簪子? 这真特么是同人不同命啊。 不过宋瑾宁很快就心理平衡了。 因为她一走进寿康宫,就看到宋太后也是一头珠翠,一身华服。甚至连李熙雁也是如此。 再等到一众命妇进宫,看到她们也都是如此,宋瑾宁那就更加的心理平衡了。 当然也有例外。譬如说宋瑾芙,譬如说魏家的那两位姑娘,再譬如说江婉秋。 对于宋瑾芙和那些姑娘宋瑾宁还是能理解的,因为她们并没有诰命在身,所以也就没有规定的礼服之类的,但是对于江婉秋,宋瑾宁就不是那么能理解了。 这位现在毕竟还坐着燕王妃的位置,王妃在如今儿这样正式场合所穿的礼服和所戴的首饰那可都是有严格规定的。 但是看她现在,一身浅绿色的襦裙,发间也只简单的簪了数朵钿花和一支小巧别致的凤首步摇。 不过实话实说,她这般一打扮,倒确实显得她如江南水月一般的温婉柔美。坐在一大群命妇所穿的礼服中犹如鹤立鸡群,格外的引人注目。 宋瑾宁下意识的侧头看向李承宣那边,结果意外的看到李承宣并没有在看江婉秋,倒好像在望着她这边。 所以她这一转头,视线可不就正好跟李承宣交汇上了。 宋瑾宁:...... 大佬您往哪看呢?您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真爱在那边儿呢。请您移眼,往那边儿看谢谢。 但是李承宣并没能明白她内心腹诽,反倒往她这边倾身过来。 宋瑾宁秒懂他的意思,也跟着往他那边倾身,要听他有什么话要说。 然后他就听到了李承宣压低过后的声音徐徐的响起。 朕给你的那支凤凰步摇你今日怎么没有戴? 宋瑾宁:...... 上次出宫去皇家园林那次你也问了我这句话,今日你又问,怎么,凤凰步摇这个梗还过不去了是吧? 宋瑾宁无奈的抬手扶了扶额。 陛下,咱能换个话题吗? 对此李承宣用眼神无声的询问她想换个什么话题。 宋瑾宁微微的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往前面看。 比如说,陛下您觉着福王妃鬓边的那支凤首步摇怎么样? 她觉得这位爷最近实在是有点儿烦啊。所以麻烦您可麻溜的跟您的那位绝世真爱看对眼吧,本姑娘要回云南潇洒去了。 第55章 放松 从此在他心中再无人穿绿色可与宋 李承宣进殿之后可谓是目不斜视, 压根就没有留意过那些过来给宋太后拜寿的外命妇。 这会儿听宋瑾宁说起这话来,就顺着她指引的方向望过去。 果然一眼就看到江婉秋。 没办法,在一群穿礼服的命妇中, 她这么一身妆扮实在是太惹眼了。 与李承宣进殿之后目光未曾看过江婉秋一眼相比,江婉秋的目光可以说大部分时间都是落在李承宣身上的。 而且还都是含情脉脉, 欲语还休的目光。所以这会儿李承宣这么一望过去,可不就同她的目光对上了。 江婉秋心中十分的激动, 腰背都挺的较刚刚直了些。 依照她的那个梦中提示, 就是在这一次宋太后的寿辰上李承宣对她一见倾心的。所以自上个月起她就在想今儿应该穿什么样的衣裙, 梳什么样的发髻,戴什么样的首饰了。 穿着王妃的礼服是显然不行的。这一日会有许多外命妇进宫给宋太后拜寿,大家都穿的礼服, 式样和服饰只在一些细节上有区别而已,粗粗一眼望过去却都差不多,如何能显出她的特别来,让李承宣一眼就注意到她? 思来想去的,她决定还是穿梦中自己所穿的那一套衣裙。 不过因着上次在寿康宫提起旱涝之事惹得李承宣貌似有些不高兴了, 所以江婉秋今儿在妆容上着实下了一份功夫。 所以这会儿对上李承宣望过来的目光, 她心中又是紧张,又是自信。 但教她失望的是, 李承宣轻不过瞥了她一眼, 随后立刻就移开目光, 又看着宋瑾宁去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江婉秋心中充满了不安和不解,攥紧了手里的锦帕。 宋瑾宁也同样不解。 大佬你这么快就看完你的绝世真爱了?你这是不是太快了点? 好吧, 真男人不能说太快,但是...... 陛下,您怎么皱上眉头了? 刚刚她已经看过了, 就江婉秋今儿的这妆扮,整个儿就是夏日里的一朵茉莉花,淡雅怡人啊,谁能不喜欢? 而且后来她想了想,仿似在原书中江婉秋在宋太后的寿宴上就是穿了这么一身衣裙弹了一首琴曲,然后就惹得李承宣频频对她回顾。 但怎么李承宣今儿非但不回顾了,还只看了她一眼就皱着眉头收回目光? 今日乃母后寿辰,福王妃身为王妃,怎可不穿王妃的礼服?这有违礼制。 宋瑾宁:...... 人家不这么穿怎么能显出她的特别来?她要是不这么特别你怎么会在一众姹紫嫣红中一眼就瞧见她,并对她倾心? 陛下,您就甭管什么礼制不礼制的了,您就说,福王妃穿这么一身衣裙到底好看不好看吧。 -- 第104页 赶紧说好看!而且最好赶紧就流露出福王妃不同于一般的庸脂俗粉,她已经成功的引起了朕的注意的霸总气势来。 但她并没有听到她预想中的回答。 不好看。 十分简洁利落以及嫌弃的语气,仿似压根就不用想的。 宋瑾宁还在为这句话惊讶呢,然后让她更惊讶的一句话就来了:你穿绿色好看。 李承宣还记得有一日他用完早膳离开未央宫时,宋瑾宁难得的送他到殿门口。 他走至影壁旁的时候偶然间回首一望,就见宋瑾宁斜斜的倚在门框上。细碎的晨光落在她身上,让他想起春日刚刚发芽的柳枝,夏日将将露出水面的小荷。 从此在他心中再无人穿绿色可与宋瑾宁相媲美。 宋瑾宁:???!!! 宋瑾宁正要表示她的疑问,就见李承宣忽的收起他面上略有些别扭的神情,转而一本正经的说着:福王妃今日违制,你身为皇后,当对她进行训斥责罚。 宋瑾宁:我哪敢对你心尖尖上的人进行训斥责罚啊?天子之怒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想要说点儿什么,但想了想,最后还是罢了。 她可没有兼任红娘的职务。而且等到待会儿为宋太后贺寿的演艺环节,李承宣自然会对江婉秋上心,用她操的什么心。 于是继续优哉游哉的坐在椅中,听宋太后和那些命妇说话。 有关李熙雁那一日对李建安流露出兴趣的事,前几日宋瑾宁还是找了个合适的时机对宋太后提了提。 宋太后听了之后果然感兴趣,当时就叫了个信得过的人去打探李建安,以及东平侯府的事。 她的宝贝女儿一向腼腆,前些时候自己对她说起选夫婿的事,也让她看了几位世家公子的画像,但她都表现的兴致缺缺。 难得她现在竟然对个男子感兴趣了,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能不上心? 东平侯府现在没有祖上的风光了有什么关系?李建安只是兵马司的一个副指挥使又有什么关系?她身为太后,难道挑女婿还要看门当户对? 开玩笑,论起家世和尊贵来,这世间有哪个家族能跟皇家门当户对?她的女儿无论嫁谁,那肯定都是下嫁。 既然都是下嫁,那就要嫁个让她女儿喜欢的,能让她女儿高兴的。 至于说权势富贵这些东西,她一个做太后的,连给自己女婿弄个官位或赏赐一些金银珠宝之类的权利都没有?那她这么多年也算是白活了。 一番打探下来,宋太后就知道这一辈的东平侯两口子都是老老实实的人。这一家人既不争权夺利,也不参与党争之类乱七八糟的事,活的那叫一个无欲无求,平淡恬静。 虽说李熙雁就算下嫁,公公婆婆见着她那也得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公主殿下,绝不敢让她受委屈,但宋太后很明白自家女儿的性子,自然还是要给她找个简单好相处的夫家。 也正是因着这些个缘故,宋太后近来对东平侯府那是十分的上心。 今儿她过寿,东平侯夫人也是有诰命在身的,所以也进宫给她拜寿来了。 宋太后事先已经得知,东平侯夫人是有个正当妙龄的女儿的,听得说无论是相貌还是才学都十分的出众。但是与今日其他但凡家中有适龄女儿都带了过来相比,东平侯夫人却是孤身前来。 可见他们一家并没有攀附皇家的心思。 这般一想,宋太后对东平侯府又生了两分好感,就特地和东平侯夫人多说了几句话。 宋瑾宁面带微笑的坐在一旁淡定围观,心中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她暂且是没有出宫游玩的理由不错,但是李熙雁有啊。 这不是宋太后对李建安和东平侯府上了心了,已经在考察李建安是否能成为自己的东床快婿,但是李熙雁还不知道嘛。那自己过两日是不是能在宋太后面前撺掇下,就说她带着李熙雁出宫再瞧瞧李建安去?或者干脆人为的给他们两个制造一场邂逅? 若到时李熙雁再次对李建安上心了,那招驸马的这事就能继续往下谈了。 若这一次李熙雁对李建安不上心了,那有关驸马的人选就只能再看了。 宋太后对李熙雁的终身大事是很看重的,这事她肯定会同意。 仿似已经看到自己步出厚重的朱红色宫门,沐浴着宫外灿烂日光的场景,于是宋瑾宁眸中的笑意也跟着一并儿灿烂了起来。 时不时就会瞥她一眼的李承宣自然注意到了她的变化,就倾身过来轻声的问道:你在想什么,这么高兴? 宋瑾宁侧头看了他一眼,笑着没有回答。 本姑娘要出宫浪去了,做什么要告诉你? 而且要是告诉你了,就你那性子,还能让我出宫? 李承宣憋屈啊。 宋瑾宁虽然没有说话,但无论是她眸中的笑意也好,还是面上的神情也好,都明晃晃的传达了一个信息。 那就是,我高兴这事跟你无关。 其实陛下也不是不知道,截止到现在他在他这位皇后的心里压根就不算什么,她高兴或不高兴的事大部分都跟他没有关系,但这不是总觉得她会忽然开窍么。 然而结果证明他还是想多了。 算了,还是喝茶吧。 于是在陛下喝完了一碗茶的时间之后,迎来了才艺表演时间。 -- 第105页 显然各家夫人今儿都是铆足了劲想让家族中的姑娘在李承宣面前显摆来了。各位姑娘不但都妆扮的貌若天仙,个个也都争先将自己最好的才艺表现了出来。 有擅书擅画擅绣之类的,也有擅乐擅舞又或是歌喉动听的。 于是宋瑾宁坐在上首,才欣赏完一幅麻姑献寿图,又听了一曲琵琶独奏,随后又是一曲歌舞。 帝后么,那可不得坐在一块儿。于是宋瑾宁就和李承宣隔着一张小几并排高坐在上,底下的人想看他们都得抬头仰视才行。 李承宣侧头见宋瑾宁顶着份量不轻的凤冠和繁琐的皇后礼服,身子端正的坐在椅中好一会儿都没有变动姿势,心里还挺替她累的慌的。 也知道她这是在众人面前不得不如此,若仅有他们两个的场合,她必然坐的懒散。 也就是说,宋瑾宁在他面前一向都是很放松的么? 想到这里,李承宣心里升起一股隐秘的欢喜来。 或许在宋瑾宁心中,他也能算是个自家人吧? 就倾身过去,声音轻缓的说着:这里没有外人,你不用坐的如此拘束。放松些。 宋瑾宁转过头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正好看到他眉眼间蕴着的笑意。 今儿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李承宣还会关心她坐的拘束不拘束的事了? 再者说了,她倒是想放松呢,但这不是宋太后和李熙雁也坐在旁侧呢么。 就算宋太后宠她,但是当着宋太后的面懒懒散散的坐着,还是在底下有这么多命妇在的情况下,那这也不合适啊。 第56章 好腰 陛下您的记性可真好。 宋瑾宁并未因李承宣的这句话就放松对自己的要求, 照样腰背挺直的坐出了一国之母该有的端正和仪态来。 而且为免李承宣再说这样的话,她下巴微扬,示意他看前方。 那里正有一位姑娘在跳舞。刚刚她也没有细听, 不记得这是哪家的姑娘了。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这位姑娘生的杏眼桃腮,身姿轻盈, 眼波流转间能将人的魂魄都勾走。 显然这位姑娘想勾的是李承宣的魂魄,所以她的目光时不时的会往这边瞟过来。 但这并不妨碍宋瑾宁欣赏她曼妙的身材和舞姿。 甚至在李承宣跟她说话的时候, 她毫无防备的就将心中正在想的事给说了出来。 啧, 二八佳人体似酥, 腰间仗剑斩愚夫。明里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这位姑娘真是好腰啊好腰。 李承宣:...... 他沉下脸:你这都是在哪里看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宋瑾宁猝然回神,侧过头疑惑的问他:什么? 李承宣的目光牢牢的锁住她, 慢慢的将刚刚的那四句诗都念了一遍。 宋瑾宁:...... 宋瑾宁先是一怔,然后等反应过来,她默默的抬起右手捂住了半边脸。 她刚刚到底在做什么,竟然会将心中所想都明白的说了出来? 只是陛下,您用您这低沉华丽的声音念诵这样的诗真的合适吗?要是被其他人知道, 您这沉稳冷静, 英明神武的人设可就崩了啊喂。 李承宣还在追问宋瑾宁到底是在哪里看的这些东西,宋瑾宁十分的想伸手捂住他的嘴。 就一首诗罢了, 陛下您用得着这么究根追底的嘛?而且要真是究根追底的话, 这世间大部分这样的浓词艳曲或者香艳的图画本之类可大都是出自大才子之手哦。 就顾左右而言他:陛下您的记性可真好。 才听她念了一遍这诗而已, 竟然就能一个字都不错的给复述出来。 但李承宣并不为之所动,不要转移话题。 不转移话题那肯定是不能够的。不然我还能告诉你这诗相比我以前看过的那些片啊文啊之类的压根就不算什么? 就继续转移话题:陛下您快看, 福王妃要出来献艺为太后贺寿了。 宋瑾宁没有撒谎。刚刚的那位姑娘一舞跳罢已经下去了,有两名宫侍正搬了一张琴桌过来。而那边江婉秋也已经站起,款款的往琴桌旁边走。 这样令人激动, 足可载入史册,改变陛下您后半生的重要时刻,您不赶紧关注,还跟我在这里掰扯个什么诗不诗的啊? 管他什么诗呢,能有这会儿重要? 江婉秋已经在琴桌后面坐了下来,一双白皙柔嫩的手也已经轻按在了细细的琴弦上。 而且宋瑾宁还留意到江婉秋抬头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当然不可能是在看她,只会是在看李承宣。 电光火石间,宋瑾宁觉得自己好像想明白了一些事。 江婉秋当是早就心悦李承宣了!不然如何能解释前几次她看到李承宣时的异常表现? 原来神女已经有意,现在只待襄王留心。 想通这一通,宋瑾宁激动的身子就往李承宣那边倾了过去。 陛下,福王妃要开始抚琴了,您快听! 所谓伯牙子期,陛下,您今生唯一的红颜知己,以及唯一的真爱已经闪亮登场了啊。 但激动的人好像就只有她一个。李承宣非但没有转头往江婉秋那里看一眼,反倒伸手握住了宋瑾宁刚刚才横在小几上的手臂。 皇后礼服的衣袖宽大,所以宋瑾宁只要略一抬手衣袖就会落下来。 -- 第106页 这会儿她的手腕那里就正好露了出来。 趁着宋瑾宁还在全神贯注的望着江婉秋抚琴,李承宣握着她手臂的手渐渐的下移,就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腕。 立时就想到了冰肌玉骨这个词语。 心中不由的一荡。哪里还能听得到什么琴音不琴音的,满脑子都只有这一截凝霜雪的皓腕。 宋瑾宁原还在仔细的听江婉秋抚琴。 只可惜她在这一块上没有什么研究,所以压根听不出江婉秋弹的是什么曲子,自然也听不出她弹的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不过实话实话,这琴音还是听着很悦耳的,很容易就能让人沉浸其中。 宋瑾宁最后之所以会回过神来,还是因为察觉到了手腕那里有点儿不对劲。 收回看江婉秋的目光,她慢慢的低头垂眼,就见自己的右手腕上覆着一只手。 平心而论,这只手的手型秀气,手指修长匀称,挺好看的。 但即便如此,这手的拇指指腹在轻轻的摩挲着她手腕内侧的肌肤还是不大合适的吧? 陛下? 宋瑾宁抬眼,缓缓的看向李承宣。 对上她质疑的目光,李承宣心中猛的一跳。 给吓的。 忙收回自己的手拢入袖中。 也不敢再跟宋瑾宁对视了,低头胡乱的在小几上放着的果盘里捡了一颗柑橘拿在手中团来团去。 一面口中还说着:这是苏州府新近上贡的柑橘,唤做洞庭红,味极甜美,你可要尝一尝? 宋瑾宁:这柑橘刚送上京的时候你就已经叫人往我宫里送了三篓你忘了? 心中越发的狐疑起来。 这位爷有些不对劲啊。 正视线上下的扫视李承宣,耳中却忽然传来一阵激越的琴音。 就算宋瑾宁对琴曲这一块没有研究,也知道这当是弹奏到了高、潮时分。 也就意味着这首琴曲很快就要结束了。 但是看这位陛下的模样,刚刚分明就没有留神听。 就算宋瑾宁觉得自己不是红娘,一向不耐烦掺和李承宣和江婉秋之间的事,但今时非同往日,她觉得她好像还是得掺和下才行...... 因为今日可是这两位一切的开始啊,有了这个开始,她往后才能自请废后回云南。 但若是这个开始一开始就胎死腹中的话,她何日才能回云南? 更何况刚刚李承宣对她做出的那番举动...... 于是宋瑾宁立刻道:陛下,您细听福王妃抚的这首琴曲,是不是十分的空灵,让人顿有灵台一清之感? 空灵到底是什么样的宋瑾宁不知道,灵台一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感觉宋瑾宁也不知道,但有什么关系,总之这时候夸就是了。 但是显然李承宣没有明白她的这意思。确实侧耳细听了一会,随后就说道:不过是一曲高山流水罢了,不算什么。 语气中竟然还带了几分不屑。 听的宋瑾宁都想握着他的双肩前后摇晃顺带好好的冲他咆哮两句了。 什么叫不算什么?那可是高山流水啊!高山流水,知音,你懂不懂? 你命中注定的那一位正向你抛出橄榄枝,可你非但不接,反倒还不屑的说这是哪里折来的丑树枝,也配给我? 真是,拿什么拯救你啊我的大佬! 宋瑾宁无奈的抬手扶额。 这时她就听到李承宣的声音低低的又响了起来。 这首高山流水朕也会弹,弹的比她好。 而且朕还会弹平沙落雁,阳关三叠,广陵散等名曲。 所以呢,要不要我给你发张奖状啊陛下? 然后宋瑾宁就听到了李承宣接下来的话。 你若喜欢听琴,等改日朕若有空闲了,朕可以弹给你听。 虽然是挺骄矜的语气,但还是听得宋瑾宁心中一颤。 她慢慢的抬头,慢慢的看向李承宣。 虽然她并未说话,但李承宣还是立刻从她望过来的目光中明白了她的意思。 陛下,您今儿没事吧? 李承宣立刻恼羞成怒。 哼,你当我愿意这样么?这不是自打那个什么福王妃上来抚了一首琴曲你就立刻神魂颠倒,目光只落在她身上,压根就没有看我一眼么。 你若不想听朕抚琴,朕不抚就是。你当朕很闲? 宋瑾宁看着他瞬间就笼了一层薄薄的红,无声的静默。 这位陛下好像炸毛了怎么办?她到底要不要哄?在线等,很急。 最后一番权衡下,宋瑾宁还是屈服于皇权之下,选择哄。 哪能呢。我这不是想着陛下每日政务繁忙,再让您给我抚琴,当心累着您嘛。 虽然明知道她这话不是出自真心,但是看着她一张芙蓉面上都是甜美的笑,还是让李承宣心中熨帖了不少。 陛下瞬间就觉得自己的形象伟岸又高大了。要是他身后有尾巴的话,这会儿估计都要得意的摇晃出残影来了。 但表面上还是照样得傲娇一番的。 轻哼一声,他下颌微扬,露出他线条流畅的半边侧脸来。 朕又并非日日会给你抚琴,只是偶尔兴致来了时才会抚上一首半首罢了。 说到这里,他斜眼看着宋瑾宁:让你听也只是顺带的事而已,你不用太感激朕。 -- 第107页 所以言下之意还是得感激感激他的么? 宋瑾宁额头青筋跳了一跳。 但这还没完,她又听到了李承宣接下来的追问:你到底要不要听? 宋瑾宁:这种时候我特么的敢说不要听么? 就点头,哄小孩儿似的笑着:要,要,当然要。 心中却忍不住的开始腹诽:她这还是头一次遇见上赶着要给别人抚琴的,也真是活久见了。 第57章 开窍 李承宣该不会真的对她有那方面的 江婉秋一曲高山流水弹罢, 起身站起归座。 不过临下场之时她还是忍不住的回过头望了李承宣一眼。 按照她梦中的那个预示,刚刚李承宣当听懂她的琴音,将她引为知音, 从此但凡有她在的地方他的目光都只会落在她一人身上才是。 但教她失望的是,李承宣此时并没有在看她, 反倒一直在侧着头看宋瑾宁。 还倾身过去在低低的跟宋瑾宁说着话。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宋瑾宁面上有一种无可奈何的神情。 但反观李承宣, 却是唇角蕴着笑意, 眉眼间无限柔和。 想自己同他几次相见, 他对她从来都是高高在上,不假辞色的冷漠,却没有想到他在宋瑾宁面前竟然会是这样温柔的一面。 而且刚刚明明她该是焦点, 引起李承宣的所有注意的,但是现在看来,李承宣很可能压根就没有注意她,全副心思只在宋瑾宁身上。 这般一想,江婉秋只觉心中如同压了一块巨石, 沉甸甸的堵的她连呼吸都困难。 宋瑾宁她也堵心啊。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怎么传说中原书男女主天雷勾动地火山可崩地可裂的经典场面就发展成这样不咸不淡连个火星都没烧起来就呲的一声给灭了? 李承宣非但没有因为江婉秋所弹奏的那一首琴曲沦陷, 反倒执着于向她科普他也会弹高山流水以及其他名曲,而且弹的比江婉秋要好, 以后有空闲了都弹给她听。 这重点是不是跑的太偏了? 而且那时候李承宣还在她压根就没有注意的时候握住了她的手腕...... 宋瑾宁抬手看了一看, 那一日被李承宣用指腹摩挲手腕内侧的感觉仿似还在。 李承宣该不会真的对她有那方面的意思吧? 这个惊悚的念头一冒出来, 宋瑾宁只吓的立刻就坐了起来。 谷雨和白露两个人正走进殿里来,两个人手中分别用茶盘捧了茶盏和各样瓜果。 娘娘您怎么起来了? 将手里装着瓜果的天青釉高足盘放在炕桌上, 谷雨笑道,您不是说昨儿太后寿辰您可是累了一天,今日要多歇歇。怎么现在不在榻上歪着, 倒坐了起来? 宋瑾宁心想,我倒是想歪着,这不是忽然被吓到了嘛。 如同一个惊天秘密披着一层轻纱就在眼前,宋瑾宁一时疑心是自己想多了。李承宣怎么可能会对她有意思? 但另外一方面,她又疑心是不是自己以前想的太少了。 实在是现在她越回想从前的事就越觉得李承宣在她面前太好说话,也太乖了。 一头藏獒能乖成一头二哈,这里面绝对有问题啊。 所以这层轻纱她到底是该揭开呢,还是不揭呢? 揭开了,往后她和李承宣该怎么相处?她还能不能回云南了? 但要是不揭的话,时时疑神疑鬼这种事真的不适合她啊。 宋瑾宁蹙着眉咬着唇,右手无意识的接过谷雨递过来的柑橘,用手掌按着,在炕桌上慢慢的滚来滚去。 谷雨和白露对视一眼。 娘娘这是在烦恼? 好难得!一向只在点菜的时候为难烦恼的娘娘竟然也会有为其他事烦恼的时候。 娘娘这是遇到了烦心事? 是谷雨在发问,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宋瑾宁抬头瞪了她一眼,没做声,依然慢慢的滚着手里的那只柑橘,蹙眉想着李承宣到底是对她有意思呢还是这只是她多想了。 但这种事吧,只凭自己想那是肯定想不明白的,于是宋瑾宁最后还是决定问问谷雨和白露。 毕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么。 但好像有点儿羞耻啊,完全没办法直接问出口...... 最后宋瑾宁斟酌了下,就只委婉的问道:雨儿,露儿,你们觉得陛下,对我怎么样? 闻言谷雨和白露两个人又对视了一眼。 娘娘今儿这到底是怎么了? 这还用问? 照例是谷雨在说话,白露站一旁围观,陛下对您那实在是没得说。 伸手指了指炕桌上的那只果盘:就譬如说这瓜果,哪一次不是外地刚进贡过来,陛下立刻就吩咐人送到咱宫里来? 还有小厨房里那些食材的采买,娘娘您不耐烦管账,所以您不知道,咱们宫一应小厨房的花销可都是陛下的私房钱。 也就是说,她这段时间其实都是吃李承宣的喝李承宣的? 还有,娘娘您上次从寿康宫回来没有坐轿辇,陛下可是陪着您一块儿走回来的。 昨儿个咱们去给太后拜寿,陛下不是站在寿康宫宫门口?我后来私下问了周主管,就知道陛下其实早就到了寿康宫,是一直站在那里等您过去好一块儿进去的。 -- 第108页 再有,您忘了上次,陛下同您一起去太极殿广场赏月,您喝醉了,可是陛下一路抱着您回紫宸殿,并将您放到龙床上的。陛下还不用我们进去伺候,都是他自己倒水喂您喝水的呢。 宋瑾宁:...... 所以什么她拽着他的衣袖不让他离开,也不让谷雨和白露近前伺候之类的话全都是骗她的是吧? 那她到底有没有酒醉之后小哥哥,夫君的乱叫他?还夸他生的俊朗? 宋瑾宁想了想,就觉得这肯定也都是李承宣骗她的。 哼,她这么矜持含蓄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对着李承宣叫小哥哥叫夫君呢。 而且俊朗什么的,李承宣可真是脸大啊,竟然自己夸自己生的俊朗! 娘娘?娘娘? 是谷雨的声音,您在想什么呢?您手里的这柑橘可都要被您给捏碎了。 宋瑾宁:我能想什么?我特么的什么都不想想! 这一刻宋瑾宁无比的后悔。也无比的想回到那个什么都没有发生,她也什么都不知道的前天。 所以昨儿这一场太后寿宴,非但没能让李承宣对江婉秋倾心,从此走上原书中两个人相爱相虐的路线,反倒还让她知道了李承宣其实对自己有意思? 这都是什么魔幻的事啊!!! 宋瑾宁默默的抬手扶额。 然后教她觉得更魔幻的事来了,有宫侍进来通报,说是陛下来了。 宋瑾宁:...... 宋瑾宁扶着额头的右手一抖。 她这还没有想好往后该用什么心情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位爷,他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来了? 好想跟谷雨和白露说一声拦住他,本姑娘今天不接客。啊,不对,是不见客。李承宣就已经大步的走进了殿里来。 而且他一走进来就问:你怎么手扶着头?怎么了?可是头痛? 十分关切的样子。 这要是在以前,宋瑾宁指不定就懒懒的呛了回去:您没瞧见我这是在打盹儿?您能不能小点儿声? 但是现在宋瑾宁不敢呛。 非但不敢呛,原本只是撑着额头的右手还悄悄的往下移搭在了眼睫上。 好像忽然就无法直视李承宣了...... 李承宣还不知道自己的那点儿心意已经被宋瑾宁给洞悉了,还在宋瑾宁身边坐了下来,抬手就想要去摸宋瑾宁额头。 以为她这是着了风寒所以头痛。那是不是也有些发热? 宋瑾宁急忙偏头往旁边闪避。 避是避过了,只是手里原本滚着的那颗柑橘就没有拿稳,沿着炕桌咕噜噜的一直滚到了地上去。 李承宣见状,越发的关切起来:你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竟然连一颗柑橘都握不住? 宋瑾宁心想,没怎么,就是忽然知道你对我有意思把我给吓着了。 但是这话她不好直说啊。 要是直说了不就相当于两个人之间最后那一层薄弱的窗户纸都给捅破了? 于是她就一边躲闪着李承宣的目光,一边含糊的说着:没什么,就是忽然觉得有些牙疼。 李承宣急忙命叫御医,但是被宋瑾宁给阻止了。 不用。就一点儿疼,过会儿就好。 李承宣打量了她一打量,眸中满是怀疑。 宋瑾宁:陛下您再这么一直盯着我看我可真的要牙疼了! 就垂眼,不再看李承宣,妄图来一个眼不见为净。 但是眼净了,耳却净不了。 就听到李承宣一直在说她什么以往不该吃那么多冰的。吃瓜果糕点蜜饯之类的时候也不知道节制,只要是好吃的,甭管是什么甜的酸的辣的都是一股脑儿的恨不得吃到撑,长此以往牙能不疼吗? 甚至还叫了谷雨和白露过来,嘱咐她们两个,往后皇后每日进食的所有东西都要悉数告知他知晓, 宋瑾宁这会是真的觉得牙疼了。 我说, 忍了半天,见这个人还在絮叨个不停,宋瑾宁终于忍不下去了,你还有完没完了? 她是多吃了两颗糖就被大人又是吓唬会有虫子吃掉你的牙又是哄着糖是零食没有营养只有多吃饭才能长高高的小孩子么?就用得着你啰里啰嗦的说这么多? 但忽然想到上次早膳时的冰柠茶,李承宣也是这么啰里啰嗦的说了一大堆诸如女子不应多食寒凉之物...... 所以说她可真蠢啊。那时候她怎么就没看出来李承宣已经开始对她有意思了呢? 不然她从那会儿开始就能撮合李承宣和江婉秋了。 不知道现在开始再撮合还来不来得及? 于是宋瑾宁挣扎了下,顶着李承宣望着她的关切的目光,小心翼翼的说着:那什么,陛下,我觉得福王妃昨日所奏的那首琴曲实在是好听。不然改天传她进宫,给...... 结果给您单独奏一曲这几个字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呢,就见李承宣忽的沉下了脸。 李承宣在她面前向来就是如同雪球一般乖顺懒散的存在。虽然偶尔是傲娇别扭了些,但那也是很快就能被顺毛给顺好的。如现在这般忽然面色阴沉如暴风雨来之前空中厚重连绵的乌云,说实话,宋瑾宁心尖上忍不住的就是一颤,余下的那几个字硬是被压制的没敢说出来。 -- 第109页 而下一刻,他就听到李承宣冷着声音在吩咐周敬:拿朕的琴来! 第58章 撒娇 宝宝心里苦。 时近薄暝, 斜阳透窗而入,细碎温柔的落在盘膝坐于琴几后的男子身上。 但见这男子形容不俗,端的是朗如艳阳高照, 皎如皓月悬空。更不说他浑身雍容华贵的气度,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能得此般男子特地为自己抚琴, 一般的女子怕不是就要心猿意马神不守舍小舟从此逝与君共余生山? 但可惜作为当事人的宋瑾宁表示,宝宝心里苦啊。 今天的一系列事件的冲击实在太大, 大的她到现在都还愣没反应过来。所以这位大佬, 麻烦您现在能不能赶紧消失在我面前, 留点儿时间让我考虑考虑往后咱们两个该如何相处,以及我该如何不动声色不留余地的将您心里起的那点儿心思给掐灭了? 您还在这里弹什么弹啊?实话实说,咱就不是那高雅的人, 对什么琴啊曲啊的是一点都不懂。您就算弹的再好听再流畅我也听不出您到底想要表达个啥。 什么,您说您刚刚弹的那首曲子名唤凤求凰?您还问我知不知道凤求凰是什么意思? 凤求凰是什么意思我当然知道,但是陛下,您是那凤,可我不想做那凰啊, 您的凰找错人了。 还有, 关于您对我有意思这事其实我已经知道了,您往后不用再暗示了谢谢。 当然您这会儿也千万别明示。您要是明示了, 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拒绝什么的, 就您那动不动就恼羞成怒的性子, 真的不会转身拂袖就走,然后想法儿封了我的口, 好让这事不会传到外面去让人笑话您? 宋瑾宁觉得她真的是太难了。 原本牙疼是假的,但照现在这趋势来看,她觉得极有可能会弄假成真。 于是等到用晚膳的时候她压根就没有吃几筷子饭菜。 心里烦, 心里乱,吃不下。 李承宣只以为她这果然是牙疼了,一边亲自盛了一碗口蘑冬瓜火腿汤放到她手边,一边温声的同她说着:多少还是要吃些东西的,不然晚上会饿。 宋瑾宁心情复杂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静默的开始喝汤。 以前对于李承宣对她展现出的温柔她只以为他这是又馋她小厨房里的新鲜吃食了,还会明里暗里的调侃他两句,但是现在...... 就心里烦,心里乱。明明是一碗鲜的可以让人掉眉毛的汤,但是喝在她口中却是寡淡无味。 李承宣见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到底还是忧心,悄悄的命人叫了周医正过来。 人都已经来了,宋瑾宁还能不给看吗? 只得伸手。 原以为那就是个托辞,她能有什么事。不想周医正两根手指搭在她手腕上闭目凝神号了近半炷香的脉之后,悠悠的说了一句皇后这是心气郁结。并立即提笔开了张药方,说他现在就回去亲自抓药,待会再亲自煎好送过来。 宋瑾宁:...... 她就随口一句话,结果竟然要她喝药? 她才不要! 连忙说不用,说她没事,说她休息休息就会好。 然后就被李承宣说她任性,说这药必须得喝。 转头还同周医正说了她牙疼的事。 宋瑾宁就见周医正一脸云淡风轻的表示,方才他号脉时已经察觉到皇后体内有火气,他已经在药方中加了一味黄连。之所以会牙疼,想是火气过甚的缘故。既如此,将黄连的剂量加重即可。 宋瑾宁:...... 她现在收回她胡诌的那句话还来得及吗? 答案显然是来不及的,反过来还被李承宣教育不能讳疾忌医。 宋瑾宁对此只想中气十足的来一句,讳疾忌医你个头啊! 然而反抗无效,一大碗,加重了黄连剂量的,浓浓的,黑褐色的药汁还是很快就被送了过来。 李承宣看出她的抗拒来,亲自操刀,啊不是,是亲自伸手捏住了她命运的后颈皮,然后亲自端着那碗药就要往她口中灌。 宋瑾宁这必须得反抗啊,无奈谷雨和白露那两个胳膊肘朝外拐的小蹄子分别按住了她不安分的左右手。 宋瑾宁虽然是有几分功夫,但当初学的时候也就是奔着好玩儿去的,只能算是个业余,哪里是谷雨和白露这两位专业大神的对手? 遂成功被压制。 谷雨还说呢:陛下,我家娘娘自小喝药就耍无赖。为了不喝药什么手段,诸如强硬的,撒娇的都能使出来,您可千万别被她给迷惑住了。 刚见来强的不行正打算撒个娇的宋瑾宁:...... 谷雨,你不能这么干脆的就将我给卖了啊啊!!这个月的月钱你别想要了啊啊!! 一大碗药悉数被灌了下去,苦的宋瑾宁差点儿没当场自闭过去。 水!快给我水! 谷雨早就已经倒了一杯水,这时忙递了过来。 宋瑾宁接过来。且不管水到底是温的还是热的,反正大口大口的往下灌就是了。 只可惜也不知道周医正到底是下了多少剂量的黄连,明明都已经一大碗水喝下去了口中的苦味依然半点都没有冲淡。 宋瑾宁正要叫谷雨和白露去拿蜜饯的时候,就有一样东西递到了她面前来。 略略垂眸一看,就见是桃脯。 -- 第110页 想是哪里上贡来的贡品,这桃脯色泽金黄,微微透明,一望就知是上品。 宋瑾宁也没跟李承宣客气,伸手拈了一块就含入口中。 甜中带酸,总算是略略的解了一些她口中的苦味。 宋瑾宁觉得自己终于是活过来了,刚刚一直苦着的脸也终于慢慢的舒展开来。 一块桃脯自然是不够的,所以宋瑾宁又一气拈了两块一并儿含入口中。 只是当她将这三块桃脯都咽下去的时候,伸手再想去拿,李承宣却不给了。 这桃脯是装在一只绘着蟠桃的白底粉彩小瓷瓶中。李承宣将木塞一塞,再将瓷瓶往手心里一攥,哄小孩儿似的哄着她:去去你口中的苦味儿便罢了。你牙还疼着呢,这桃脯要少吃。 宋瑾宁真的是欲哭无泪。 全都是她先前随口一句牙疼给闹的。往后她再敷衍人的时候决不能再说这样的话了,不然搬起石头砸的是自己个儿的脚,苦啊罪啊的都是她一个人受着。 就不说话。 李承宣见着她一脸怏怏不乐的神情,以为她这是还想吃桃脯呢。 想起刚刚谷雨说过的话,就笑道:不然你给朕撒个娇,朕就再给你一块? 宋瑾宁用强的手段他已经见识过了,撒娇的手段他可还没有见识过。 也就唯有那一次醉酒的时候会乖巧的唤他夫君,但唤的还不怎么走心,这几日陛下每每回想起来还觉得甚是遗憾。 宋瑾宁斜睨了他一眼。 跟你撒娇?怎么撒?叫小哥哥? 而且撒娇就只给一块桃脯,本姑娘的撒娇就那么不值钱的吗? 可巧雪球这会儿正好进殿来,一个纵跳就轻轻巧巧的蹿进了宋瑾宁的怀中。 宋瑾宁就双手拎起雪球的两只前腿,让雪球的脸正对着李承宣的脸。 来,球球,给陛下撒个娇,喵一声。 雪球不明所以,一双圆溜溜的猫眼瞪了李承宣好一会儿,才终于不情不愿的喵了一声。 李承宣额头青筋止不住的跳了两跳。 所以他为什么要自取其辱呢? 宋瑾宁瞧见他这一副无语凝噎的憋屈模样,没有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来。 心里的那些儿不悦总算消散了。她一边慢慢的撸着怀里抱着的雪球,一边斜眼望着李承宣,问道:天色已经黑了,陛下不回去歇着? 若是在以前,李承宣留宿在她这里也没什么。反正一个睡床一个睡榻,两个人井水不犯河水,对她没有半点影响。 但是现在她既然已经知道了李承宣对她的心思,他再留宿在她这里,她是怎么都做不到不当一回事的吧? 李承宣当然不愿走。 既然对她生了情,哪怕她还没有开窍,但能同她在一起多待一会儿都是好的。 为免李承宣知晓,宋瑾宁也不敢显露出异常来。所以此事也只得由着李承宣。 不过上床后,宋瑾宁一改往日头挨着枕头就能立刻睡着的状态,睁眼望着浅紫色的帐顶,全无睡意。 隔着一架屏风的临窗木榻上,那个人好像也没有半点睡意。 今晚的月色很好。 静寂的宫殿里忽然有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宋瑾宁心里都忍不住的惊了一下。 待反应过来这是李承宣在说话,宋瑾宁停顿了一会才嗯了一声。 李承宣的下一句话很快又想起。 那一晚的月色也跟今晚一样好。 虽然他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但是宋瑾宁依然秒懂。 醉酒的那一晚在她看来那就是她的黑历史,所以求您别再提那晚的事了行嘛? 就没有接话。 李承宣却仿似十分的怀念那一晚。宋瑾宁听到他的轻笑声:朕是第一次看人醉酒,当真是有趣的很。 他生来就是皇子,就算一开始并不算很得宠,但那也是高高在上的存在,没有人敢在他面前醉酒。 等后来他成了九五之尊,更没人敢如此。 宋瑾宁槽多无口。 在你看来有趣,但在我看来只想失忆。 不过那一晚醉酒之后的事她确实都不大记得请了。所以这样你就能诓我说我醉酒之后叫你小哥哥叫你夫君了么? 想到这事宋瑾宁就忍不住的气啊。 终于还是忍不住的凉凉的开口:看来陛下不困?那让周敬再给陛下取两百斤奏疏来? 两百斤奏疏这个梗吧,那得搁在以前纸张还没有出现用竹简的时代,不过这会儿纸张已经普遍应用,所以就算李承宣批阅奏疏最多的一天那也绝不可能达到两百斤。 但这并不妨碍李承宣能明白宋瑾宁这话里的调侃。 又是一声轻笑。 朕困了,要睡了。带着轻快笑意的声音很快响起,你也睡吧。 果然,无论何时,同宋瑾宁在一起他的心中就满是轻松愉悦啊。 第59章 邂逅 据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场人为制造 次早和李承宣用完一顿别扭的早膳之后, 李承宣前往紫宸殿办公,宋瑾宁前往寿康宫。 宋瑾宁这会儿就迫切的想要出去散散心,于是就将前儿想的那招出宫的理由委婉的在宋太后面前祭了出来。 只能说宋瑾宁将宋太后的脉摸的很准。但凡一涉及到李熙雁的事, 宋太后立马同意。 -- 第111页 既然如此,那还有啥好说的?叫上李熙雁, 表姐妹两个一块儿出宫去也。 叫人打听了兵马司的所在,宋瑾宁就带着李熙雁在旁侧的酒楼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了。 因为宋瑾宁觉得, 但凡是个人他就得吃饭。现在眼看着就要到午饭的点了, 就不信那个李建安不出来。 所以她们在这里守株待兔就行了。 一边悠闲的喝着茶, 一边时不时的望一眼兵马司的门口,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后,果然见李建安出来了。 出来之后就径直走到旁侧不远处一个卖馄饨的小摊子旁坐了。 看来他今儿的午饭就是这馄饨了。 堂堂一个东平侯府的嫡子, 在吃喝上竟然如此的接地气,一点娇骄之气都没有,看来这个李建安确实不错。 竟然目标已经出现,宋瑾宁当然得出动。 李熙雁单纯的很,宋瑾宁不过稍微两句话就将她也给诓骗到了那个小摊子上。 因着李建安是背对着她们而坐的, 所以李熙雁并没有留意到他。 对老板说了要两碗馄饨之后, 宋瑾宁就拉着李熙雁在另一张小桌旁坐了。 心里正琢磨着怎么让他二人邂逅,可巧老板将下好的一碗馄饨送到了李建安面前, 然后又立刻回去忙着下宋瑾宁叫的两碗馄饨。 路边的摊子, 人手不是很足, 就老板夫妻两个。 老板忙着下馄饨,守着火, 老板娘忙着包馄饨,刚巧李建安那桌上的醋用完了,就转头找老板要。 但一见老板夫妻两个都忙成这个样子, 显然腾不出手给他送过来,便起身亲自去拿。 是用一只小碟子装的醋。 宋瑾宁见状,心里立刻有了主意。 侧过头对谷雨使了个眼色,谷雨会意,转个身,然后抬脚就往前走。就正好迎面对着李建安走过去的。 走到她身侧的时候,装作不小心,身子一侧,正好结结实实的撞在了李建安的右手肘处。 李建安不防备,躲闪不及,手腕抖动处,那碟子里的醋可不得跟着晃荡。 既然是碟子,边缘处自然很浅。谷雨又是用巧劲撞的,所以碟子里装的醋倒是大半都晃荡了出来。 李熙雁又恰巧坐在旁边,这醋一晃出来,可不全都洒她身上了嘛。 她也不提防,哎呀了一声,立刻跳了起来。 这一跳,又撞上了李建安的右臂,于是他手里剩下的那点子醋又全都晃荡出来洒在她的肩上了。 然后的画面就是谷雨不停的冲着李建安说抱歉,李建安则是不停的冲着李熙雁说抱歉。完了李熙雁一抬头,就认出李建安来。 说了一声是你之后,小姑娘一张脸红了个透。 李建安一听这话,便上下打量了一番李熙雁。见是个柔美清婉的少女,面上便有了几分不自然。 姑娘认识在下? 宋瑾宁心想,她只见过你一面,却是不知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的。不还是我和她娘着急,所以才将你的祖上三代都查了个清楚了嘛。 心中明白他们两个的邂逅这就算是成了。 而且据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场人为制造的邂逅还挺好的。 看着李熙雁已经和李建安搭上话了,而且李建安显然对李熙雁也产生了兴趣,宋瑾宁就掸了掸衣袖,慢悠悠的起身站了起来。 这会儿她还待在这里做什么呢?当电灯泡啊?算了,还是去旁边溜达溜达,等过会儿再回来吧。 虽然此次她和李熙雁出宫都带了侍卫,但宋瑾宁还是不放心。 知道白露做事是个稳妥的,武艺也着实了得,于是宋瑾宁就悄声的吩咐她跟随在李熙雁身边,自己则只带着谷雨和两个侍卫就到街上玩儿去了。 在云南的时候她虽然也经常出去玩儿,但说到底云南怎么能比得上京城的繁华? 现在她目之所及,可是一间商铺挨着一间商铺,街道两旁不时还有摆摊儿的。 宋瑾宁发现她可能真的是在宫里待久了,不然怎么出来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呢? 甚至觉得这宫外的空气都比宫内的空气香甜是怎么回事? 拉着谷雨进了街旁的一间卖蜜饯糕点的铺子,出来的时候两个人不但手里都提得满满的,还一人口中含了一颗蜜饯。 宋瑾宁正低头走路呢,忽然背上挨了重重的一肘子。差点儿没将她给整出内伤,当场表演一个血溅三尺来。 不用回头她都知道那是谁的肘子。 除了谷雨,谁有这么大的力气?而且除了谷雨,谁敢忽然给她这么一下子? 宋瑾宁气的回头瞪她:你做什么? 谷雨才不怕她。右手肘又撞了下宋瑾宁的手臂,然后下巴微扬,示意她往左侧看。 娘娘,您看,柳御医在那边呢。 李承宣虽然授意御医院找了个由头将柳兰溪给辞了,但也发过话,此事不能传到皇后耳中去,所以此时宋瑾宁并不知道柳兰溪已经不是御医一事。 于是这会儿忽然在这里见着柳兰溪,她心里还有点儿纳闷。 但忽然又想到,御医也有当值的日子和不当值的日子,许是今儿柳兰溪今日不当值呢。怎么,还不兴人家也出来逛个街什么的啊。 因着那几日的教导,宋瑾宁心里待柳兰溪确实较其他的御医要亲厚一些。 -- 第112页 就回身将两手提的东西一股脑儿的往谷雨手里一塞,然后转过头,步履轻盈的就朝着柳兰溪迎了过去。 谷雨:...... 要是早知道会如此,刚刚她真不该多那就嘴。 柳御医, 宋瑾宁在离着柳兰溪三步远的地方站定,面带微笑的同他打招呼,巧了,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你。 柳兰溪原本正闷头跟个游魂似的走路,忽然听到这声喊,很明显被吓到了。 他站定,抬头望过来。一脸的惊魂未定。 待看清叫他的人是宋瑾宁,非但能回魂,差点儿连仅剩下的那一缕魂魄都给吓跑了。 忙要跪下。 宋瑾宁眼疾手快,伸手就将他给扶住了。 这可是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要是这么一跪,再加上一句皇后娘娘,结果只有两个。 要么是她的身份暴露了,要么是旁人都会认为柳兰溪和她都疯了。 这两种结果宋瑾宁都不想看到。所以扶住柳兰溪的手臂后,宋瑾宁顺带将他拉到了一个人少僻静之处。 我今儿是出宫玩来了,柳御医叫我宋姑娘即可。 没办法,她虽然和李承宣大婚过了,但其实在心里还是将自己当成云英未嫁的小姑娘的。 只是原本以为等李承宣和江婉秋好了之后她就能自请废后回云南继续潇洒的,没想到现在李承宣不但没有和江婉秋好反倒开始对她有意思起来...... 算了,好不容易出宫玩一趟,这样烦心的事还是不要想了。 宋瑾宁笑着看柳兰溪,问道:柳御医这是也出来逛来了? 这一看不打紧,就看到柳兰溪愁眉不展。而且还形容憔悴。 宋瑾宁不由的关切的问道:柳御医可是身子不舒服?还是遇到什么事了? 身子不舒服应该不至于吧?毕竟他自己的医术可是精湛的很。而且他要是不舒服,还能出来逛来了? 所以这是,遇到什么事了? 瞬间得出结论。宋瑾宁就道:柳御医要是果真遇到什么事了,不妨对我说一说。也许我能帮得上一二呢。 站在一旁谷雨:...... 娘娘啊,人家柳御医到现在还一句话都还没说呢,您就已经将这样大包大揽的话都说出去啦? 您就没瞧见站在您身旁兜了个满怀糕点蜜饯的奴婢我?怎么就不见您帮奴婢我拿一点儿呢? 不过事实证明,宋瑾宁的推论确实对了。 因为她这句话一说完,只听得扑的一声响,柳兰溪就跪了下去。 宋瑾宁:...... 都说了我是出宫来玩儿来了你还跪?唉,这个柳兰溪还是太实诚了。 又或者是他遇到的事确实很大,他还为此愁了几天,所以一听她这样说才会如此激动,以致失态? 这般一想,宋瑾宁也不知怎么,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责任感。 大概能明白那些侠士遇到旁人求助时的心情了。 就伸手扶了柳兰溪起来,豪气干云的说着:你有什么事只管说出来,我必定给你摆平了。 只差一边说一边手拍胸脯的保证了。 要不是双手都拎满了东西,谷雨真想抬手扶额。 娘娘,您是皇后,是一国之母,不是江湖匪类啊啊啊!!! 第60章 找事 好久都没有活动筋骨了。 于是接下来宋瑾宁就听到了这样的一个故事。 柳家是杏林世家不错, 老祖宗自然希望后世的子孙能够继承自己的衣钵。 但正所谓龙生九子,柳家的后世子孙也并非人人都有学医的天赋。 譬方说柳兰溪的父亲,那就不是块学医的料。 关键是, 他非但不是块学医的料,因着是家中老幺, 自小得母亲宠爱的缘故,就给养成了个纨绔子弟。吃喝嫖赌那是样样都会, 也样样精通。 有这样的一个混账父亲, 柳兰溪这个儿子却从小就展现出罕见的学医天赋来。 他是他大伯教养大的, 一身的本领也源自于大伯,后来能进御医院也多亏了他大伯的推荐。 其实在柳兰溪心里,大伯才是他的父亲, 他的身生父亲压根就不配做他的父亲。 但即便如此,因着孝道的缘故,他依然得对自己的身生父亲恭敬顺从。 可他没有想到,他的身生父亲竟然混账到将他要给未婚妻家的聘礼拿到赌坊里输了个精光。 眼见三日后就是下聘的日子,让他再到哪里去筹集这样的一份聘礼出来呢? 母亲在家愁的一夜之间头发就全白了。但是他们母子两个都不愿去求助大伯。 两家早已分家。大伯虽是御医, 但俸禄也不多。他也有一大家子要养, 而且这些年他也助他们家良多,如何还好意思张这个口呢? 所以在家愁了两日, 刚刚他就去了那家赌坊, 想着找赌坊的主人说一说。请他通融通融, 暂且将他父亲输的那些聘礼还给他,后期他会慢慢的再将相应的银钱还给赌坊的。 结果可想而知。 他被赌坊的人狠狠的羞辱了一番。说什么从没听说过进了赌坊的东西还能再要回去的。还说柳兰溪现在也不是御医了, 以后只能做游方郎中,就算真将聘礼还给了他,他什么时候才能将折算的银钱还回来?摆明了就是过来骗东西的。 -- 第113页 还说什么他们上头有人, 你就是来闹我们也不怕。到时叫人将他抓到衙门里去,让他吃牢饭。到时谁还敢将女儿嫁给他? 听完这一番话,宋瑾宁和谷雨两个人的关注点很不一样。 谷雨的关注点是:柳御医,原来你有未婚妻的啊? 一边说,她一边还拿眼斜宋瑾宁。 宋瑾宁心里明白着呢。不过她只觉得好笑。 这丫头莫不是以为她看上柳兰溪了吧? 难怪以往让她去御医院请柳兰溪过来给她解疑的时候这丫头都扯七扯八的不愿意去。 宋瑾宁对此也懒得解释了。而是问着柳兰溪她关心的那个问题:怎么,你现在不是御医了? 柳兰溪面色赧然。 总归是我医术不精的缘故,所以周医正才说我不适合继续待在御医院给各位主子们请脉。 宋瑾宁对此的评价就是两个字,扯淡! 柳兰溪的医术连宋太后都是认可的,怎么可能会不精?这里面必定是有其他的猫腻。 不过暂且不是追问这些的时候,眼前最重要的问题还是要将那些聘礼都拿回来。 刚刚她可是答应过柳兰溪的,不管有什么事都会帮他解决的,现在就是履行这个诺言的时候了。 于是她就叫谷雨将怀中抱着的,手里提着的糕点蜜饯全都交给柳兰溪拿着。 谷雨和柳兰溪对此都懵的很,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宋瑾宁就好颜悦色的对柳兰溪说道:劳烦柳御医在旁边找个茶楼坐了,替我看好这些蜜饯糕点,我过会就回来找你。 转身对着谷雨的时候,宋瑾宁则是右手慢慢的轮流按了下左手五根手指的指节。 清晰的咔吧声一声声的传来。 好久都没有活动筋骨了。雨儿,走,咱们两个去那个什么赌坊走一遭。 谷雨原也是个会惹事的性子,这半年多在宫里每天循规蹈矩的日子也确实将她憋的不行,现下听到宋瑾宁这般说,她只差没欢呼出声。 不过即便如此,她一张圆脸也因为激动而涨的通红。 姑娘,咱们要不要带家伙? 宋瑾宁:...... 宋瑾宁白了她一眼。 你想什么好事呢?我这是去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做赌圣,带家伙干吗? 谷雨:...... 嗐,还以为是去打架呢。真是,白兴奋了。 就蔫头耷脑的跟在宋瑾宁身后去了那个什么如意赌坊。 赌坊的门头还挺大的。门口站了几个抱臂的人,一看就知道是防止有人闹事的打手身份。 看到宋瑾宁和谷雨要进赌坊,这几个人先是惊讶,然后就不怀好意的笑起来。 哟,这位小夫人怎么到咱们赌坊来了?莫不成是要到咱们赌坊寻自己的男人? 宋瑾宁虽然到现在还认为自己的是个姑娘,在外面的时候也习惯自称姑娘,但成过亲的人,梳的发髻和云英未嫁的姑娘那肯定是不一样的。 所以这几个人看到宋瑾宁头上挽的发髻就知道她已经嫁了人的,才会开口直接说她是夫人。 说她夫人其实她不恼的,但小夫人是个什么鬼?而且你们几个用着那种流里流气的语气说这种话又是什么鬼? 谷雨首先沉不住气,伸手指着刚刚说话的那个男人就喝叫着:你说话给我放干净点! 什么叫到赌坊来寻自己的男人?我家娘娘要是将她的男人是谁说出来能将你们都给吓趴下! 宋瑾宁抬手制止了她。 我男人不赌钱。 她笑眯眯的,一脸的天真纯良不懂事,但我赌。这不是刚巧手头有点儿紧了么,就想要到你们赌坊挣点儿。 说的那几个男人都笑起来。 原来这位小夫人不是来咱们赌坊找男人的,是自己来赌钱的。 其中一个领口开的尤其大,穿着一身褐色短打的男子目光上下扫视着宋瑾宁,笑容实在是既油腻又猥琐。 就是不知道小夫人的赌技行不行啊。要是不行,到时候输光了,说不定就要把自己抵押在咱们赌坊还赌债了。 黑子,你怎么跟这位小夫人说话的呢? 旁边一个矮小一些的男子立刻接口说着,这么一位如花似玉的小夫人,咱们怎么舍得将她抵押在咱们赌坊还赌债呢? 目光转向宋瑾宁,他脸上的笑容较刚刚那位身穿褐色短打的男子更加的油腻,也更加的猥琐。 小夫人要是输了,没钱了,可以脱衣裳嘛。脱一件衣裳,咱们哥几个就给你凑个二两银子出来怎么样? 一阵哄堂大笑。 谷雨给气的,拳头都硬了。要不是宋瑾宁拦着,她现在就能过去一拳锤爆这几个男人的狗头。 赢不赢,输不输的,不在赌桌上较量下怎么能知道呢。 宋瑾宁的脸上依然带着笑意,雨儿,走,咱们进去。 别急着现在就锤爆这几个狗男人啊,先进去好好的闹腾一番,待会儿再让他们跪呗。 两个人进了赌坊。至于跟随着的那两个侍卫,宋瑾宁一开始就吩咐了他们让他们在外面等候。 没办法,这两侍卫都人高马大的,一看就是个练家子,要是带着他们两个一起,搞不好这赌坊里的人就会忌惮她,不让她进去赌,那她还怎么能放开手脚赢钱? -- 第114页 扮猪吃老虎什么的,宋瑾宁表示最喜欢了。 赌坊里面的空间还挺大的,当然人也多,不愧是柳兰溪说的京城排名第一的赌坊。 他好像还说过这赌坊的老板跟朝中的几位官员有勾结,所以这位老板平日豪横的很。不但还赌坊,还明面上给赌徒放印子钱。 要是万一有人还不上这印子钱,叫人上门抢东西打断手脚还是轻的,甚至直接拉了对方的妻女卖到秦楼楚馆抵债。 宋瑾宁当时听着这些话的时候就已经在想着,这样泯灭人性的老板还留着做什么?浪费粮食?必须办了他! 一边抄着双手在赌坊里面走来走去,宋瑾宁一边在想着先赌点儿什么。 马吊?牌九?这些个用来打发时间还行,赢钱可就太慢了。 目光慢慢的转向了摇骰子。 这个不错。摇一摇,猜大小,立马就能赢钱。 就对谷雨使了个眼色。 谷雨会意,上前两步,双手扒拉一番,硬是在围的层层叠叠,水泄不通的人群里杀出了一条通道来。 甚至她还在旁侧拉了一张椅子过来摆好,然后才恭恭敬敬的请宋瑾宁过来。 这个出场的气势必须得摆足啊。 于是宋瑾宁端着一脸神秘莫测,云淡风轻的高人脸,抄着双手慢慢的走过去在椅中坐下。 不得不说,她这个出场确实很有唬人的效果。至少周边围着的这一圈儿老少爷们儿全都被她给镇住了。 好一会儿都没有人说话,现场落针可闻。 最后还是摇骰子的那个人最先反应过来,问宋瑾宁:这位夫人,你是来赌钱的? 一边问着这话,一边还目光狐疑的上下打量着她。 不怪他疑惑。这赌坊自打开业之后来赌钱的可都是男人,从没有女人进来过。更何况还是个看起来如此年轻好看的小媳妇。 作为高人,这个时候怎么能开口说话呢?一说话那气势可不就没了。 于是宋瑾宁继续揣手端坐椅中不动,只用眼角余光瞟了下谷雨。 谷雨立刻开始全程充当她的发言人。 你这话问的,来赌坊不赌钱,难道喝茶来了? 摇骰子的那人显然迟疑了:可是我们赌坊从来没有女人进来赌过钱....... 以前是没有,但现在不就有了? 谷雨下巴扬起,摆出一副尔等皆是混蛋看到我家娘娘这个高人莅临还不跪下磕头睥睨众生的模样,不耐烦的说道,你们开赌坊不就是让人过来赌的,还管什么男人女人?怎么的,还怕我们没钱啊? 旁边其他堵的人也是头一次见到有女人见赌坊赌钱。而且还是个十分貌美的女人,个个都亢奋了起来。 一个个的开始起哄。 这位小娘子说的没错。你们开赌坊的,大门敞开,只要手里有钱,管他是男是女,都能进来赌,哪有拒客的道理? 而且你们还怕亏了不成?就这两位小娘子的相貌,要是输了,留在你们赌坊抵债,你们不是赚大发了? 后面的话语越来越不堪入目。 谷雨气的,拳头握紧,猛的一拳就捶向了桌面。 桌子上放着的骰子,骰盅,以及一些散碎银两等,随着她这一拳扑腾腾的飞到了半空中才落下。 到底给不给我们赌?赶紧的,给个准话。 一脸你要是敢说半个字不给我们赌的话,信不信姑奶奶立刻徒手拆了你这破赌坊的嚣张和暴躁。 众人:...... 娘哎,看不出来这位小娘子瘦瘦弱弱的,原来力气竟然这般大。 显然谷雨这一拳还是起到了一定的震撼作用。因为这一拳过后,对面那个摇骰子的人立刻点头说同意。 暂时的纷乱结束,摇骰子的人右手按上骰盅。 只见他手一扬,原本还摆放在桌面上的三颗骰子立刻被他扫进骰盅。 随后就是上下左右一通让人眼花缭乱的花样摇骰盅动作。以及骰子撞击到骰盅壁时发出的叮当哐啷一通响。 须臾只听到啪的一声响,是骰盅被拍在了桌面上。 手离盅,那人开始吆喝。 买大买小?买定离手! 赌桌旁边的人开始押注。有押大的,也有押小的,然后不停的催着那人快开骰盅。 那人且没有开骰盅,而是问着宋瑾宁:这位小娘子是买大,还是买小? 哼,刚刚不是挺嚣张的嘛,现在让小爷教你做人。 宋瑾宁依然坐着没动,只用眼神示意谷雨拿银子下注。 至于买大还是买小,就这人摇骰子的水平,谷雨都能听得出来,压根不用她废话。 谷雨确实听出来那三颗骰子摇出来的分别是一,三,六这几个点,就兴冲冲的要拿银子下注。 但腰间装银子的荷包刚打开她脸上的兴奋就僵住了。 干!忘了今天出宫的银钱全都放在白露身上了。就她自己身上带着的那点儿碎银子刚刚在铺子里买糕点蜜饯的时候就全都用光了。 这会儿她荷包里面可是干干净净,一枚铜板都没有了。 第61章 轻快 这大话说的! 斗志昂扬的去人家赌坊里挑场子, 态度也端了,狠话也放了,末了等着要下注的时候, 一摸荷包,连枚铜板都掏不出来...... -- 第115页 世上还有比这更尴尬更跌份的事吗? 就算谷雨向来就认为自己也算是个脸皮厚的, 但是这会儿在众人围观的目光中,一张俏脸也不由的有些火辣辣起来。 宋瑾宁见她半天都没有动弹, 就微微侧头, 不解的看向她。 谷雨脸皮更加发烫。 她俯身低头, 凑在宋瑾宁耳旁将这么个尴尬的事说了。 宋瑾宁倒是淡定的很。 怕什么?反正她肯定不会输钱的。这会儿之所以要掏银子出来,不过就好比是钓鱼前用点儿饵料罢了。 等这一把开完,她就能收获很多很多的鱼了。 于是伸手摘了自己腰间挂着的玉坠儿递给谷雨。 没银子用别的东西也行啊。就她这只碧玉坠儿, 怎么着也得值个百八十两银子的吧。 显然谷雨对她自己也很有信心。十分爽快的就接过宋瑾宁递过来的玉佩,然后抬着下巴,扬手就往桌上写着大字的那边儿抛去了。 摇骰子的人一见,手就有点儿抖了。 这玉坠一看就是精品。关键是这小娘们还真赌对了...... 这两该不会是来砸场子的吧? 但转念他就想着,不过就是两个年轻的小娘们罢了, 在赌技上能有多厉害?这一把许是她们恰巧蒙对了而已。 就一咬牙, 伸手开了骰盅。 里面是三颗骰子可不就正是一三六点,刚刚是个大嘛。 桌旁围着的其他赌徒也都有点儿惊讶的看着宋瑾宁和谷雨。但也都没太往心里去, 也以为这一把她们不过是恰巧蒙对了而已。 继续摇骰子。 小! 都不用宋瑾宁指使, 谷雨就已经丢了一块银子到标着小的那地儿去了。 慢着。 却是宋瑾宁开口说话了。 姑娘?谷雨不解的转头看着宋瑾宁。 这一把摇出来分明是一, 一,三这三个点, 难道她听错了? 全押上! 她心里还惦记着李熙雁呢,想早点儿回去找她,这样一块银子一块银子的得赌到什么时候? 要玩就玩儿大了, 速战速决懂不懂? 在宋瑾宁示意的目光下,谷雨秒懂。然后遵照宋瑾宁的意思,她一把就将刚刚赢到的银子全都推到了小字那边儿。 明知道自己刚刚摇了个小,听到谷雨说押小却被宋瑾宁开口阻拦,满以为她们接下来会押大的那名摇骰子的人:...... 合着你们是嫌一块银子的赌注太小,上来就直接给我玩儿大的啊? 这两个小娘儿到底是不知者无畏,还是对自己极度自信啊?不然怎么敢一上来就掏个贵重的玉坠做赌注,这会儿又将面前的银子全都推过来? 然而令他崩溃的事还在后面。 宋瑾宁和谷雨是每一把都赢,然后下一把就将先前赢来的银子全都下赌注。如滚雪球一般,那赌注可就是下的越来越大了。 而且到后来其他的赌徒都看出宋瑾宁和谷雨的厉害来,都跟着她们一起押大或是押小。 甚至周边在玩其他赌具的赌徒也跟着一并儿过来下注了。 毕竟这就相当于是白捡钱了,谁不想要啊。 这么一来,赌坊就得拿钱出来了。 显然摇骰子的人已经知道宋瑾宁和谷雨她们这就是过来砸场子的来了,而且显然这事已经不在他能力能罩得住的范围之内了。就悄悄的命人叫了老板过来。 老板来的还挺快的。 穿一件绛紫色的绸袍子,大腹便便。右手里面握了两只核桃,正转个不停。 摇骰子的人一见他,忙恭敬的让开。 还搬了把太师椅来,请他恭敬的坐下。 这老板一屁股坐下,然后右手掌心向下,啪的一声就将手里的那两只核桃拍到了桌面上。 就听到咔嚓一声沉闷的响,那两只核桃竟将坚实的水曲柳桌面给砸出了两个浅浅的坑来。 原来他盘的并不是普通的核桃,而是两只铁核桃。 可见他的手劲有多大。 老板忽然显露的这一手显然是存了震慑的心思,而周边的赌徒也确实有些被吓到了。纷纷往后倒退,一时之间偌大的赌桌旁竟然空出了一大圈来。 谷雨见此却是不屑的轻哼了一声。 实不相瞒,这两只铁核桃在她眼里就是两蛋蛋,她能毫不费力的就给捏成齑粉。 至于宋瑾宁,那也是淡定的很。 就算这老板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惹的又怎么样,就算周边围过来一圈打手又怎么样?凭她和谷雨的身手,还不至于被这些人困住。 更何况外面还有两个以一敌百的大内侍卫呢。 就身姿放松的往后一仰,倚着靠背,笑吟吟的看着老板。 她好歹也做了半年多的皇后,有时候出席一些场合的时候还是要端出皇后的威严和礼仪来的。所以这会儿纵然她坐姿懒散,但那份高高在上的气度也并非一般人所能有。 只可惜这位老板是个托大的人。而且他自忖自己在朝里都有人,用得着怕谁? 所以在明明看到宋瑾宁一身穿戴不菲,气度也不凡的情况下,依然圆睁双目,用近乎于喝叫的语气问她:你来这里做什么? 宋瑾宁抬手止住谷雨欲出拳的右手,笑的形容淡淡:来这里能做什么?当然是来赌钱了。 -- 第116页 说到这里,她笑着看向对面的老板,怎么,这么大的一家赌坊,才输了这么一点点银子就输不起,开始急眼了? 围观的众赌徒看着在她面前快堆成一座小山的银子,心里不由的纷纷的想着,你家管这叫一点点银子啊? 老板成功的被她这句话给激到了。 好,他冷笑着,既然你想赌钱,那我就好好的跟你赌几把。 赵九! 随着他一声大喊,有一名形容瘦弱,下巴上生了一撮山羊胡子的中年汉子走了过来。 去,赌坊老板对着这男人一扬下巴,跟这两位客人好好的赌几把。 赵九应了一声是,走过来握住了骰盅。 宋瑾宁一瞥之下,已经看到他拇指旁侧有一层薄茧。 大凡练武的人虎口处都会有一层薄茧,那是因着常年手拿兵器的缘故,而这个人的薄茧却是生在拇指旁侧,当是时常握骰盅的缘故。 看来这个人是个高手。 宋瑾宁来了点儿兴趣,连身子都坐正了一点儿。 果然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这赵九一顿骰盅摇下来,谷雨已经懵了。 只觉得刚刚如听嘈杂雨声,哪里能听得出摇出来的点数。 就这人家还没说开始赌呢,想必只是要给她们来个下马威。 宋瑾宁却是心下明了。 一边把玩着握在手里的玉坠,她一边问着:你们想怎么赌? 听着她这丝毫不以为意的轻松语气,那老板给气的啊。握着那两只铁核桃的右手手背都爆起根根青筋了。 一局一千两银子,怎么样,敢不敢? 怎么不敢? 宋瑾宁语气依然轻快,不就是一局一千两银子?就是一千两金子,我也敢跟! 反正都是你输! 旁边围观的一众赌徒闻言都倒吸一口冷气。 这大话说的! 你这到底是有绝对的自信不会输呢,还是你家里有一座金山呢? 就是赌坊老板,也被宋瑾宁说的这话给震的有片刻的失神。 而宋瑾宁已经在跟赵九探讨该怎么赌的事了。 只猜大小不够刺激。不然这么着,一人三颗骰子,一只骰盅,谁摇的点数小就算谁赢? 赵九不敢做主,眼神看向赌坊老板。 这么多人看着呢,赌坊老板自然不能露怯。就道:随她。 命人给她拿三只骰子还有一只骰盅。 东西摆到宋瑾宁面前,宋瑾宁稍微上手掂了掂,就笑道:老板,你这赌坊不地道啊。 说着,转手将手里的三只骰子递给谷雨。 自赌坊老板出现,谷雨就一直盯着他手里的那两只铁核桃看,总琢磨着要怎么弄到手,然后当着这老板的面将两只核桃都捏成齑粉。 叫他刚刚出场就用铁核桃拍桌子给她和娘娘了个下马威,哼! 这会儿听到宋瑾宁的话,谷雨一接过那三枚骰子,就立刻明白了她的话。 一边嘿嘿笑了两声,她一边手掌握紧,稍一用力。 咔嚓咔嚓几声细微的响声之后,等谷雨再摊开手掌,哪里还有什么骰子?只有一堆白色的粉末,外加三小块水银。 赌坊老板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至于其他围观的赌徒先是惊叹于谷雨的手劲,然后就反应过来。 水银!水银!刚刚的那三枚骰子里面有水银! 恐怕不止这三枚骰子里面有水银吧?老板,不如你将你那边儿的三枚骰子也捏碎了给大家伙儿看看? 老板脸一黑,坐着没有动。 一众赌徒却已经叫起来:原来那三枚骰子里面也有水银?难怪我自打在这里赌钱之后就一直输! 还有人在高呼:还我们的钱来! 场面顿时有些失控起来。 这不能不管啊?老板眼风一扫,顿时原本站在一旁的那些个打手就纷纷的围了过来。 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分明就是来闹事的,老板一边恶狠狠的看着宋瑾宁,一边咬牙切齿的想着,既然如此,我就绝不会让她全须全尾的离开我这里。 第62章 输赢 仗势欺人的感觉好爽。 十来个人高马大的打手围过来, 一众赌徒瞬间消声。 赌坊老板的主要目的原就是宋瑾宁和谷雨,见状就对那个打手头领使了个目光。 那个打手的头领就一挥手,下一刻众人就朝着宋瑾宁和谷雨包抄了过来。 宋瑾宁斜瞥了这十几个人一眼, 心里快速的评估了下他们的战斗力。 结论就是,应该不用她出手, 谷雨一个人就能搞定。 但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一句的。 雨儿,别闹出人命来。 可别小看谷雨, 她以前可是跟着父亲和兄长剿过悍匪, 枪林箭雨中闯荡过的。 正所谓长着一张最萌的脸, 打着世上最狠的架,大概说的就是谷雨这样的人。 谷雨左右手分别扼住了一个打手的脖颈,正要手中用力让这两见他们的祖宗去, 听到宋瑾宁的话,她有些不悦的啧了一声。 但她还是很听宋瑾宁的话的。 当下放手,松开他们的脖颈。同时右脚抬起,不待他们两个人反应过来已经迅捷的踹了出去。 -- 第117页 就听到咔嚓两声清脆的响,这两人的小腿骨就这么硬生生的被她给踢折了。 而等她收回踹出去的脚, 那两个人才反应过来, 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可见刚刚她的那一脚有多快。 其他人都没有料想到谷雨竟然这么厉害,全都呆若木鸡。 须臾还是赌坊的老板最先反应过来, 怒吼那些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的打手: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将她们两个拿下啊。 谷雨全然不惧。慢慢的转过身, 面对着剩下的这十来个人, 下巴微抬,一脸你们都是弱者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两个我打一双管教你们今天都横着出去的倨傲:你们一起上吧。 剩下的那些个打手:...... 实不相瞒, 原本我们确实是打算一起上的。甚至我们都盘算好了,就算你再厉害,但说到底就只是一个女人, 我们这十来个男人一拥而上,抱腿的抱腿,抱胳膊的抱胳膊,抱腰的抱腰,还能制不住你? 但是现在你自己这么说了,而且还这么一脸自负的样子,我们忽然就不敢上了怎么办? 一个个的虽不说双股战战,但心里肯定有点儿发慌。 看的宋瑾宁开始有些不耐烦起来了。 我说, 她右手支颐,闲闲的看着他们,你们到底还打不打啊? 要打就赶紧上,不打就赶紧滚蛋! 打手们:...... 这个人表现的如此轻松从容云淡风轻,难道她其实也有功夫在身?甚至比刚刚出手的那人还厉害? 一个他们都搞不定,要是再来一个的话,那他们不就完犊子了? 一个个的心里越发的发慌了。而且双腿还有点儿发起颤来怎么办...... 赌坊老板见状那个气啊。 一扬手,手里握着的那两只铁核桃朝着这十来个打手就砸了过来。 我养着你们是干什么用的?现在连两个女人你们都搞不定?我告诉你们,今日你们要是抓不住这两个女的,明天你们都不用来了!我送你们到衙门里去吃牢饭! 自打赌坊老板一出场谷雨就开始馋他手里的那两只铁核桃,心里一直琢磨着怎么将这两核桃给弄到手。没想到现在老板竟然主动将这两核桃扔了过来。 谷雨心中一喜,早就身轻如燕的纵过去在半空中就接住了这两铁核桃。 然后她学着刚刚赌坊老板的样子将这两核桃在右手着盘过来盘过去。 她以前从来没有玩过这个,一开始觉得好奇,想玩,但真等上手了之后却发现也就那样,不是很好玩。 没意思。 她嘴角微撇。然后一手握了一只铁核桃,掌心那么一收紧,再那么一用力。 让那些个打手心惊胆战的一幕来了。 因为当谷雨略略松手的时候,他们看到有黑色如沙一样的粉末自她的手掌心里慢慢的落了下来。 这些黑色的粉末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这个小姑娘竟然能徒手将铁核桃给捏成粉末...... 这架还怎么打?压根就没法打!毕竟他们的脑袋再怎么着也没那铁核桃硬啊。 于是甭管赌坊老板再怎么怒吼,那些个打手还是步步后退。 甚至后退的时候有两个双腿实在发软,扑通一声就摔到了地上。 这场面实在是有点儿滑稽,但是没有人敢笑。众人看谷雨的眼神都是既震惊且恐惧。 宋瑾宁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她笑吟吟的看向面色铁青的赌坊老板。 看来老板很不服气啊。不然怎么着,你亲自过来跟我家雨儿比划两招? 或者,她眉尾微扬,你跟我比划两招也行啊。 你要是赢了,我们立刻就走。怎么样,这买卖你不亏吧? 她说着这几句话的时候,守在赌坊外面的两名侍卫听到里面的动静,担心宋瑾宁会出事,两个人当机立断的快步进来,一左一右的站在宋瑾宁身后。 这两侍卫虽说都不是人高马大的类型,但也都是目露精光,威风凛凛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百姓。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个手里都握着刀! 一众围观的赌徒看着宋瑾宁的目光都已经变了,心里在暗暗的猜测她的身份。 这架势,怎么着都不会是普通人家的夫人啊。 但是赌坊老板心里却一点儿都不在意。 怕什么?这个女人就算不是普通的百姓,可她的身份还能高到哪里去? 但他在朝中可是有人的! 就冷笑一声:怎么,仗着人多就了不起么? 心里在想着,他刚刚已经命人去请帮手了。等他的帮手一到,管这女人是什么来路,扭送到衙门里随便给她安个罪名就让她吃牢饭去。 是啊。 宋瑾宁身姿懒散的倚在椅中,面上依旧笑吟吟的,这人多,当然就了不起了。 谷雨心想,这老板可真是没见识。才来了两个侍卫叫什么人多?不然这会儿她传个话回去,调个几百上千个侍卫过来,让这老板见识见识什么叫真的人多? 想想这种仗势欺人的感觉就好爽啊。可惜娘娘肯定不同意,所以只能算了。 宋瑾宁似是有些不耐了,问赌坊老板:你想好没有?到底是你过来跟我比划两招,还是让你那什么爪牙再继续跟我赌几把? -- 第118页 比划两招就先打的老板满地找牙,然后再跟那个赵九赌。 要是不比划那也成,继续跟那个赵九赌。反正怎么着她都不亏。 赌坊老板不傻。一听宋瑾宁说这话就知道她身上带着功夫,但他自己可是一点功夫都没有,犯不着将自己送过去给她打。 而且现在他遣出去叫救兵的人还没有回来,就屋子里的这十来个打手都已经被谷雨刚刚露的那一手给吓破了胆,现在双方要是动起手来他这边肯定吃亏。 就让宋瑾宁跟赵九接着赌!正好拖延时间,等他搬的救兵过来了他再翻盘。 就让人重新拿了骰子和骰盅来,让赵九和宋瑾宁接着赌。 慢着。 宋瑾宁却忽然又说话了。 素白纤细的右手指间夹着那三只骰子一边把玩着,她一边笑道,既然要接着赌,那规矩就得我来定了。 第一,三只骰子太少,拿五只来。 第二,一千两银子一局太少了,既然玩儿,那就玩儿大的。一千两金子一把。 怎么样,她笑着看向赌坊老板,敢不敢? 周围的一众赌徒齐齐发出一声惊叹。 一千两金子一局,这人是疯了吧? 宋瑾宁才没有疯。 明摆着有现成的钱放在她眼前她干嘛不拿? 而且这赌坊老板挣的都是不义之财,她赢着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 赌坊老板也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豪横,怔愣在当地。 但现在的局势就是他骑虎难下,只得狠心咬牙:好。 且让你再嚣张一会,等待会再让你好看。 宋瑾宁笑着对赵九做了个请的姿势,赵九看她一眼,又看了赌坊老板,也是一狠心一咬牙,然后才右手握上了骰盅。 其实但凡赌过的人都知道,赵九的赌技极其了得,人送外号赌圣。 说是自他出道以来从来就没有输过。这也是为什么刚刚宋瑾宁提出来一局一千两金子赌坊老板敢答应的原因之一。 就连旁边的赌徒心里都觉得宋瑾宁这是狂妄,肯定只有输的份。有几个人看着她的眼神已经带上了同情。 但是宋瑾宁依然一脸轻松的笑意,身姿懒散的斜倚在椅中。甚至她右手的手肘还撑在椅子的扶手上,懒懒的撑着脸颊。 众赌徒:待会儿就有你哭的时候了。 赵九已经在开始摇骰盅了。 时而如疾雨打屋檐,时而如珠落玉盘,时而若钟鼓齐鸣,倒是好听的紧。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才听到啪的一声响,赵九终于将骰盅按在了桌面上。 然后他屏息静息,小心翼翼的掀开骰盅。 就见里面的五颗骰子都是一点朝上。 想要三颗骰子摇出皆是一点就已经难度很大了,更何况现在竟然是五颗。其难度有多大可想而知。 围观的赌徒见状尽皆爆出一声喝彩。 趁人不注意,赵九抬手悄悄的擦去了额头的汗珠。 虽然他被称为赌圣,赌技不错,也从来没有输过,但像今儿这样一局就一千两金子的事,他以前可是听都没有听说过。 那可是一千两金子啊!要是万一他输了,老板能饶得了他?估摸着事后都能直接弄死他。 所以刚刚握上骰盅的时候其实他的手都在发抖。 但是好在他摇出了五个一。这把他怎么着都不会输了。 就站直身子,目光炯炯的看着宋瑾宁。 你就等着掏一千两金子出来吧! 第63章 纵容 一颗心刹那间就软了下来。 就在赵九摇出了五个一后, 赌坊老板的气焰陡然高涨。望着宋瑾宁的目光满是嚣张,以及胸有成竹。 宋瑾宁微微一笑。 然后她不徐不疾的抬手握住了骰盅。 这骰盅原就是一只白瓷罐,但是这会儿宋瑾宁的一只纤纤素手搭在上面, 众人一时竟是分不清到底是骰盅更白一些,还是宋瑾宁的手要更白一些。 手扬盅动, 原本放在桌面上的五颗骰子以众人目不暇接的速度被收进了骰盅。 下一刻,就见握着骰盅的手缓缓的左右摇动着。 几声骰子撞击着盅壁时发出的悦耳清脆的叮咚声过后, 宋瑾宁收手回来。 赵九, 赌坊老板, 连同一众赌徒全都怔怔的望着她。 什么意思?感情你这摇晃几下就算是好了? 没见赵九刚刚可是上下左右叮当哐当的摇晃了快一炷香的时间才收手吗?但你这骰盅从始至终都还没离开过桌面呢。 所以你这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还是心知自己已经是输了,干脆随便摇晃几下就算了? 谷雨对宋瑾宁却是十分的信任。 想当年那位师父让娘娘练手上的暗器功夫, 最先让她练的可就是摇骰子了。 师父说了,你要是连摇几点骰子的巧劲儿都没有,那你还练个屁的暗器功夫? 于是不待宋瑾宁吩咐,谷雨就伸手掀开了骰盅。 现场先是一阵落针可闻的静默,然后是较刚刚赵九开骰盅时更加整齐划一的喝彩声。 就见五颗骰子整整齐齐的码了起来。而最顶上的那一颗骰子则是一点朝上。 换而言之, 赵九用五颗骰子摇了五个一, 但是宋瑾宁却用五颗骰子摇出了一个一。 -- 第119页 这种只在戏本中才能看到的场景没想到他们今天竟然能亲眼看到,一众赌徒都觉得自己大开眼界了。 只有赵九和赌坊老板例外。 赵九额头上都是冷汗, 心中在一阵阵的发慌。至于赌坊老板, 一张脸已经黑如锅底了。 若是那两颗铁核桃还在他手中, 说不定以他现在气恼之下的蛮力能将之捏的粉碎也说不定。 宋瑾宁才不管他们两个心情怎么样,直接下颌微扬, 示意谷雨:收钱。 谷雨高兴的答应了一声,直接一手叉腰,一手朝着赌坊老板伸出:给钱! 赌坊老板这会儿一张脸已经是乌云层层了, 脖颈上的青筋根根爆起。 并没有要给钱的意思。 谷雨一见,就抬脚往他那边走过去。 一边走,她还一边捏着自己的手指节。 伴随着手指节嘎嘣嘎嘣的脆响,还有谷雨欢快的声音:本姑娘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乖乖的给钱;而是让本姑娘先揍你两拳,再乖乖的给钱。 别说本姑娘霸道啊。来,这两个选择你自己选。 众人:...... 这两选择,最后不都是给钱,有区别吗? 哦,还是有点儿区别的。就那第二个选择,不但得给钱,还得挨两拳。 就您那将贴核桃都能捏成粉末的力气,这要是两拳揍下去...... 赌坊老板心里这个气啊。 然而现在的情况摆明了他手下都搞不定谷雨。 只得忍气吞声,吩咐旁边的人:拿银票来。 一千两金子,换算成银子那就是一万两。谷雨清点过了银票,然后双手捧着,喜滋滋的回到宋瑾宁身边。 姑娘,一万两银子呢,给。 宋瑾宁看着她这副样子忍不住的笑。 咱们这才刚开始呢,你就乐成这样? 言下之意就是待会儿会有更多的银票。 谷雨正要说话,就听到一道凉凉的声音忽然响起。 宋、瑾、宁! 每一个字都好像是从齿缝中逼出来的一般。 谷雨:...... 谷雨立刻僵立在当地。 至于宋瑾宁,原本她还手中握着那枚白玉坠在优哉游哉的把玩着,忽然听到这声音只吓的差点儿没握住手里的白玉坠。 然后她慢慢的转过头,就看到有道修长的人影正站在门口。 这赌坊的门口原是悬着一道门帘的,这会儿那门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扯下来扔在地上,只剩一截儿破布还参差不齐的悬在门楣下方。 屋外有风,吹的那一截儿破坏摇晃个不住。斜进来的日光就时不时的被这块破布割裂成两块。 然后那时不时就被割裂成两块的日光阴影就落在那道人影的身上...... 宋瑾宁:...... 宋瑾宁真是纳了闷了。 他怎么来了? 她身后一左一右的那两侍卫刚见着李承宣的时候就已经跪了下去。 正要开口叫陛下,已经被李承宣抬手制止。 李承宣抬脚,一步一步的往宋瑾宁这边走过来。 宋瑾宁还在椅中没有动,谷雨却已经不堪威压,也跪了下去。 其他人皆是一脸懵。 这个男人是什么来头,怎么刚刚这个嚣张的不可一世的小姑娘见到他就跪下了?甚至连头都不敢抬? 好奇的目光纷纷落在李承宣身上。 李承宣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这些人,自进屋起他的目光就只落在宋瑾宁身上。 宋瑾宁就觉得如芒在背啊。 原本就因着忽然明白李承宣对自己的心意而在刻意的躲避他了,现在竟然还被他亲手抓包到自己在跟人赌钱...... 于是李承宣越走近,宋瑾宁的目光就越飘忽。 等最后李承宣在她身侧站定,那份儿存在感是她怎么想忽略都忽略不了的,她只得小声的咕哝着:您不在家里好好的待着,怎么跑出来了? 李承宣都要被她这话给气笑了。 若不是宫门侍卫头领禀报说皇后和静乐公主出宫了,他都不知道这事。 因着放心不下宋瑾宁,他特地放下案前的奏疏出来找寻,就看到宋瑾宁坐在这赌坊中,身边围着的,旁边站着的全都是男人。 而且在他站在门口的时候,看到这些男人的目光全都落在宋瑾宁身上。 李承宣当时就差点儿没有控制住自己,暴虐的想将这些男人的眼珠子全都给挖了。 结果这会儿宋瑾宁还给他来了一句,你怎么不在家好好的待着,跑出来了? 李承宣这个气啊。伸手就握住了宋瑾宁纤细的手腕。 我若不跑出来,怎么知道你竟然会来这种地方? 这地方进进出出的都是男人,她一个女人跑到这里来有多危险? 就算有侍卫跟在她身边护着她,但是他怎能容忍那些男人的目光肆无忌惮的落在她身上? 此时的李承宣看起来着实凌厉,宋瑾宁难得的静默。 赌坊老板却有点儿不乐意了。 什么叫这种地方?这男人话里话外的就是看不起他的赌坊。 他的赌坊怎么了?要知道他这赌坊可是京城最大的赌坊,甚至有几位朝中的大臣都到他的赌坊来赌过钱的。 -- 第120页 就伸手指着李承宣,不忿的说着:你是什么人?我这赌坊不欢迎你,滚! 谷雨默默的抬手捂脸。 我说这位大哥啊,你连我和娘娘都搞不定,还敢跟他叫嚷?没见我这还跪着嘛。 你这简直就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啊。 而果然,赌坊老板话音才落,跟着李承宣一块儿来的那些侍卫中就有一个直接唰的拔出刀来。 刀起刀落,下一刻只听得砰的一声响,一条右臂落在了赌桌上。 是赌坊老板的。谁叫他竟然敢伸手指着李承宣。 这一刀速度很快,直至臂落,血溅,侍卫收刀回鞘,赌坊老板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痛。 然后就是赌坊老板一声刺破苍穹的通呼声。 那一众赌徒,连同赵九,以及赌坊里的那些个打手全都震惊在当地。 先前谷雨和宋瑾宁虽然看着不好惹,但她们显然是以戏耍为主,哪像这一位,才刚进门,立刻就让人见血。 而且见血的那一位还是赌坊老板...... 李承宣面色有些不虞,显然有些不赞同那侍卫的做法。 倒不是觉得赌坊老板罪不至断臂。敢伸手指着他,还用那般蔑视的语气同他说话,即便是一刀下去直接取了他的性命也没什么。 主要是李承宣觉得这场面有些血腥,他担心会吓到宋瑾宁。 所以纵然心里还在生宋瑾宁的气,但他还是及时的扬袖遮在了宋瑾宁的眼前,让她没有看到那一幕。 宋瑾宁不知道此刻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样的感想,就挺复杂的。 她向来就是个懒散的人。既然自己都弄不明白自己的心绪索性就放弃了,转而目不转定的看着眼前这月白色衣袖上绣的流水竹叶纹。 话说,这衣袖上熏染的应该是沉水香吧?还挺好闻的。 赌坊老板这时已经过了最初的喊痛阶段,开始进入放狠话的阶段。 所谓的狠话,无非是他在京城中有多厉害,以及他结识多少达官贵人的话。李承宣竟然敢让人断他一臂,他就必定会让李承宣死无葬身之地。 还说官兵即刻就到,今天李承宣他们谁都别想踏出这里半步。 李承宣对他这种威胁的话压根就懒得回应半个字,握着宋瑾宁的手就要离开。 宋瑾宁不想走。就伸手轻轻的拽了拽李承宣的衣袖。 那个,我还没有赌完呢。 她难得的声音放轻放柔,带了点儿讨好的意味。这若是在其他时候李承宣必定十分的受用。但是现在...... 还赌什么? 语声严厉,跟我回去! 见宋瑾宁抿唇垂眼不语,李承宣也不知道怎么,一颗心刹那间就软了下来。 轻咳了一声,他放缓语气,有些不自在的说着:等回去了,朕,我再陪你赌。 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周敬:...... 完了。皇后一个不高兴,陛下立刻就妥协。看来身为一个帝王的原则啊底线啊什么的,在皇后面前那是压根就不存在的。 第64章 表白 明白。不就是那个意思嘛。 虽说李承宣为哄宋瑾宁跟他回宫, 连回去之后陪她赌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但宋瑾宁依然无动于衷。 倒不是不信。主要是就算李承宣真的陪她玩儿掷骰子,一来他玩儿的过她么?二来她敢跟他叫一局一千两金子么? 这段时间她可是听说了这位年轻的帝王有多抠门的事。 想到李承宣抠门的这个属性, 宋瑾宁心头猛的灵光闪现。 赶紧叫了谷雨过来,拿过那一万两银票就塞到了李承宣手里。 您瞧, 这是我刚刚那把赢的银子。都给你。 一边眼巴巴的望着李承宣。意思很明显,你让我再接着玩儿几把呗。 李承宣不语, 垂眼看了看手里这一沓厚厚的银票。 只一局就赢了这么多, 看来这赌坊老板刚刚被她戏耍的够惨的啊。 但就算如此, 他也绝不会让宋瑾宁再在这里多待。 将这一沓厚厚的银票又塞回给宋瑾宁:既是你赢的,那就是你的,给我做什么? 他虽然是个抠门的皇帝, 但也绝不会打自己媳妇儿手里银钱的主意。 至于这什么如意赌坊,看着装潢的也不错。而且输一局就能拿出这么多银子来,想必老板这些年很挣了些黑心财。 就叫了周敬过来吩咐:将这赌坊查封了,老板送到刑部去审问,查明他身后的靠山。 这头主动送到嘴边的肥羊不宰白不宰。更何况这头肥羊还胆敢跟京中的官员勾结! 周敬忙恭敬的应了一声是, 招手叫侍卫长过来。 这时赌坊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听声音像是赌坊老板先前所叫嚣的他叫过来的衙门的人, 但是李承宣出宫,肯定明里暗里的带了很多大内侍卫。 衙门里的人碰上大内侍卫那不得立刻跪啊?所以这喧哗声没响一会儿外面就重新安静了下来。 宋瑾宁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到了这个地步她已经明白, 今儿她是别想继续戏耍赌坊老板了。 就叫了周敬过来, 说着:周公公, 前几日柳兰溪柳御医的父亲曾在这赌坊将他要给未婚妻家的聘礼给输掉了,他过来讨要, 被这赌坊的人羞辱了一番。你吩咐下去,让人查封这赌坊的时候将柳御医的那份儿聘礼都仔细的挑拣出来交还给他。 -- 第121页 我记得柳御医说三日后他就要去岳家下聘的,所以这事你让人快些啊。 周敬愣了一下才答应下来。 他就说皇后娘娘看着压根就不是个好赌的人, 怎么一出宫就会到赌坊里来,原来是为柳御医打抱不平来了。 只是...... 他悄悄的觑了一眼李承宣,果然见后者一张脸已经阴沉的仿似要滴下水来一般。 嗐!前些个时候陛下才刚因为皇后同柳御医走的亲近些,让人找个由头让柳御医离开了御医院,没想到现在...... 罢了他还是赶紧躲吧,以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忙做了要去吩咐侍卫做事的样子,转身抬脚就走了。 李承宣则沉着一张脸,握着宋瑾宁的手径直往外走。 宋瑾宁觉得挺尴尬的。 上次在宋太后的寿宴上李承宣是握过她的手腕,但等她察觉到的时候他就放开了,但是现在李承宣却是牢牢的握着她的手不放...... 就挣扎了一下,想要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 不想她的挣扎换来的却是李承宣干脆将她的一只手整个儿的都包裹进了他的手掌心里面。 宋瑾宁这个郁闷啊。 而且李承宣走的极快,她都有些跟不上他的脚步了。 那个, 忍耐了片刻之后,宋瑾宁还是忍不住的开了口,您能走慢些吗? 她知道李承宣在不高兴,但也只以为是因为她私自出宫,又被他抓到在赌坊里面赌钱的缘故,丝毫没想到其他的上面去。 李承宣没说话,但脚步确实放慢了一些,宋瑾宁跟的没那么费力了。 偷眼见他一张俊脸阴翳如暴风雨来之前的天空,宋瑾宁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下。 毕竟她现在还坐着皇后的位置。一国之后,却跑到赌坊同人赌钱,确实是挺失身份的一件事。也怨不得李承宣不高兴了。 那个,我今日出宫,真不是特地为了出宫赌钱的。我就是想出宫逛逛。没想到逛着逛着就遇到了柳御医。 我见他一脸愁容,就问他怎么了,然后就知道他父亲好赌,几日前竟将他要拿给岳家的聘礼输掉了。他去赌坊讨要,还被人羞辱了。我一时气不过,这才来这赌坊了。 越说到后来她的声音越低。 现在想来,那时候她还是冲动了。 想帮柳兰溪讨还聘礼是很简单的一件事,随便找个侍卫过去走一趟就成了,实在没必要亲自过去。 好吧,她承认她其实还是有点儿贪玩了,想去赌坊看一看...... 刚刚在赌坊的时候李承宣听了宋瑾宁吩咐周敬的那番话,就已经猜想到她去赌坊的缘由,当时他就已经很生气了。这会儿听她亲口说出来,那就更加的气了。 哪怕明知道她的本意其实是想同他解释。但是没办法,他压根就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翻腾的醋波。 柳兰溪的事与你何干? 他猛的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宋瑾宁,你对他的事就这样上心? 毕竟是做皇帝的人,怒(醋)气上涌的时候气势还是挺凌厉挺有威圧感的。 这若是在以往宋瑾宁压根就不怵他,甚至还会直接无视。但这不是她觉得今儿她做错事了么? 而且在知道李承宣对她的心意后,她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对着他的时候就再也做不到以前的从容淡定了。 我也没有对他的事很上心。 面对着李承宣近乎于咄咄逼人的眼神,她有些不自在的别过头,这不是我同他相识么。而且他还曾为我讲解过医术,算得上是我的老师。 说到这里,宋瑾宁忽然想起一件事,就转回头问道,柳兰溪说他现在已经不是御医了?他做错了什么事,怎么御医院竟让他离开? 这还叫对他的事不上心? 李承宣气极反笑:你真想知道? 宋瑾宁的直觉告诉她,底下的话只怕不是她想听到的。 她想阻止李承宣接着往下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实话告诉你,是朕授意周文柏让柳兰溪离开御医院。 你可知道朕为何让柳兰溪离开御医院?因为你同他走的亲近,朕看着心里不舒服。 不单是他,你同任何一个男子走的亲近,朕看着心里都不舒服。刚刚在赌坊的时候也是。你竟然敢同一群男子同处一间屋内! 那我还同这世间千千万万的男子同处在这一片苍穹之下呢,您要不要连这个也跟着一块儿醋啊? 宋瑾宁觉得自己被李承宣给带偏了,不然听到他这番话之后她怎么下意识心里浮现的竟然会是这样的一句吐槽? 难道她现在关注的重点应该不是李承宣明明白白的在她面前表现了自己的醋意么? 四舍五入,李承宣这也算是对她表白了吧? 起先知道李承宣对自己的心意时宋瑾宁的心里其实是慌的,很担心李承宣会将这件事挑明。 那时候她就想着,只要李承宣一天没有挑明这件事,她就能一天装作不知道,想办法将在她看来已经完全跑偏的原书剧情给拉回到正轨上去。但是没想到这会儿真的面对李承宣挑明了这件事的时候,她反倒内心一片平静。 -- 第122页 这样对柳兰溪不公平。 宋瑾宁甚至还同李承宣讲起道理来,我们两个之间的事不应该牵扯到别人。 你还是让他再回御医院罢。 李承宣气愤之下一时冲动近乎于说出了自己的心声,等到反应过来,整个人都怔住了。 胸腔里的一颗心突突乱跳,眼神紧盯着宋瑾宁,想看她是什么反应。 没有惊讶没有欣喜没有震惊,平静一如往常。 这算什么? 原以为他这一句话是天降陨石落到湖里,即便不能激起湖水千尺浪,但至少也该起点儿水花吧?不想竟然连半点涟漪都没有荡起!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李承宣担心过了现在他就再没有勇气提起这个话题,于是索性一狠心一咬牙,厚着脸皮问道:你,你明白朕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宋瑾宁看了他一眼,一脸的镇定:明白。不就是那个意思嘛。 这下换李承宣纳闷了。 不是,你倒是说清楚,你理解的那个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别我说的是这个意思你却理解成另外一个意思了。 所以这种事还是要谨慎点好。 追根到底就追根到底吧,年轻的帝王决定今天索性就不要脸了。 豁出去了! 于是他一咬后槽牙,一脸决绝的看着宋瑾宁说道:你将朕的那个意思说明白点。 宋瑾宁:...... 不是,有这么跟人表白的吗?感情你那话是什么意思还得我给你翻译下呗? 第65章 忽悠 您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宋瑾宁才不给他翻译呢, 干干脆脆的越过他就往前走了。 走出两步路,忽然想起去赌坊前她叫柳兰溪在茶馆里等她的事。 看目前这情形,她是别想去那个茶馆见柳兰溪了。就叫了谷雨过来, 吩咐她过去跑一趟。 李承宣自后赶来,正好听到了她同谷雨说的话。 顿时他一张脸又沉了下来:你竟然还约了跟柳兰溪见面?! 跟在他身后的周敬闻言悄悄的抬头觑了他一眼。 陛下啊, 您这到底是怒气多一些呢,还是怨气多一些呢? 至于宋瑾宁, 她看都没有看李承宣一眼。 能不能别乱吃飞醋啊啊这位陛下!! 还有, 要是每件事我都得跟你解释一番我真的会很累的啊啊!! 但转念想着这位爷上次一个不高兴就能让柳兰溪丢了御医的职务, 这会儿要是不高兴了不知道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就还是解释了两句:不是约了同他见面。原本是想着帮他拿回聘礼即刻就还给他的。 李承宣对此还是不依不饶的那句话:你对他的事怎么这么上心? 宋瑾宁额头的青筋跳了一跳。 但依然耐着性子解释:我说过,我没有对他的事上心。我这纯粹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你对朕都没有这样的上心过。李承宣的脸色依旧不好, 他只不过是一个外人而已,你竟然对他比对朕还好! 这话宋瑾宁就听不明白了。 她承认她以往确实从未将李承宣当做自己的夫君来看待,但她有将他当成吃货盟友来看待了啊。 在李承宣没有惹她不高兴的情况下,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她不想着他? 还是说哪次他去未央宫的时候她没有将他招待好? 但反观她对柳兰溪,他们两个压根就没有见过几次好不好, 何来的她对柳兰溪比对李承宣还好这一说? 所以这话宋瑾宁不肯认, 并合理的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疑问李承宣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然后她就听到这货忿忿不平的说着:那一日的焦糖布丁,你给柳兰溪的是这样大的一只碗, 李承宣抬手, 左右拇指和食指伸出, 做了一只碗的手势。然后左右拇指和食指又往里收缩了好些,但你给朕的却是这样小的一盏。 宋瑾宁回想了好一会才想起他说的这件事。 然后她忍着笑, 问道:陛下,敢问您今年贵庚啊? 只有小孩子才会计较这些的吧? 还有您这逻辑,其实我觉得也挺感人的。 不过眼见李承宣面色又不好起来, 宋瑾宁赶紧开始忽悠。 陛下,不是我说您,您怎么能拿自己跟柳御医比呢?您可是天子,这世间就属您最尊贵了,旁的人都是您的臣民,如何能与您平起平坐,相提并论呢? 再者说了,您是皇上,我是皇后,咱们还有同坐一桌,同住一殿的情分在,柳兰溪哪里能比得上?我同他压根就没有见过几次,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见李承宣的面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宋瑾宁又适时的开始说起一直盘桓在心里的那件事来。 陛下,还有一件事,这柳兰溪其实也挺不容易的。父亲不成器,他母亲能指靠的就他一个人,眼看着他又要成家了,这时候他再丢了御医的官职,往后他们一家人得有多难啊?所以您看,不如您下道口谕,让他再回御医院? 想了想,宋瑾宁还补充了一句:其实母后也挺喜欢柳兰溪的。上次她就同我说过,御医院的一众御医中,就数柳兰溪说话最简洁,开的药最少了。 -- 第123页 李承宣正被宋瑾宁那一番话给说的心情愉悦,不想到中间她就来了个大转折,竟然开始替柳兰溪说起好话来。 其实李承宣心里也明白,宋瑾宁跟柳兰溪两个人之间都清清白白,坦坦荡荡的,并没有一点事,但这不是他这些年来第一次对人动心,难免占有欲就会强一些,见不得宋瑾宁同其他的年轻男子走的近的缘故嘛。 只是让柳兰溪再回宫是不可能的。君无戏言,不然他皇帝的脸面往哪搁? 倒是可以资助柳兰溪在京中开一家医馆。等医馆开张之日,他还可以御赐一块妙手回春之类的匾额下去,这也算是他给柳兰溪的荣耀了。 便轻咳了一声,装模作样的说道:既然你如此替他说好话,罢了,朕会叫人给他寻一份好差事的。 宋瑾宁知道他虽然是个别扭傲娇的人,但答应的事肯定会做到。就放下心来,高高兴兴的寻李熙雁去了。 等寻到了,就挽着李熙雁的手臂,两个人一边往前走,一边亲亲热热的说着话,完全无视了李承宣。 被她无情的抛在身后的李承宣:...... 感情他就是过河拆桥的那座桥,卸磨杀驴的那头驴呗,目的达到了就立刻被丢到一旁了? 所以明知道刚刚她的那番话就是哄骗他以达到目的,他为什么还会上当呢? 而且貌似他还上当上的挺心甘情愿的...... 年轻的帝王郁闷了。他开始反思自己在宋瑾宁面前是不是太没有原则也太没有脑子了? 往后他可一定不能这样了。 身为帝王,怎么能没有威严呢?李承宣一脸的沉痛,就算宋瑾宁在他心里的地位再重,但在她面前也一定要有原则的啊。不然他不就成史书中记载的昏君了? 宋瑾宁这时已经同李熙雁走进了宫门长长的通道里,偶一回头,见李承宣落后她们好些路。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头低着,步伐也极慢。 难道还在为柳兰溪的事不高兴? 这位爷的气性是不是太大了些? 但想着刚刚在柳兰溪的事上这位爷毕竟妥协了,宋瑾宁想了想,就难得的主动开口唤他。 陛下,您快些过来。 猛然间听到宋瑾宁这声清脆的叫唤。再一抬头,就见她俏生生的站在原地等他,李承宣只觉得心尖上似是被春日柔嫩的柳枝给拂过,心湖上立刻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哪里还记得什么原则什么脑子,瞬间加快了脚步。 同时扬声的说着:朕就来! 等送李熙雁回了寿康宫,同宋太后说了些她们今日在宫外的见闻,宋瑾宁便起身回未央宫。 李承宣自然是跟着她一起。 宋瑾宁也没有赶他的理由,两个人就这样并肩慢慢的在甬长的宫道里面往前走着。 因着始终没有听到宋瑾宁解释过他那句话的意思,所以李承宣心里终究还是有些忐忑的。 担心宋瑾宁会错了他的意。 毕竟以他这些日子的观察来看,宋瑾宁在男女之情的事上不是一般的迟钝。 于是李承宣静默了一会,到底还是没有忍住,鼓起勇气问着:朕在宫外说的那句话,你,你真的明白是什么意思? 问出这话来的时候李承宣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乱跳,面皮也一阵阵的发烫。 就连一双手都控制不住的握成了拳头。 哪知道他就听到宋瑾宁无辜的声音在反问着他:陛下今儿说的话多了,不知道您指的是其中的哪一句? 李承宣:...... 他原还是目光躲闪着的,不敢看宋瑾宁,但这会儿听了她的这话,猛的就转过头去看她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宋瑾宁眼底尚未完全褪去的狡黠笑意。 合着她这就是在明知故问呢! 李承宣恼羞成怒,一字一顿的叫着她:宋、瑾、宁! 宋瑾宁见状也不敢再惹他了。忙安抚着:我听着呢,也明白着呢。 这位爷今儿到底是怎么了,竟然在这件事上不依不饶,一定要问个明白起来...... 宋瑾宁低下头,颇为苦恼的叹了一口气。 陛下, 片刻之后她抬眼看着李承宣,一脸认真的问着,您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第66章 情话 舌尖上都是缱绻旖旎的。 陛下, 您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宋瑾宁的这句话直接将李承宣给问倒了。 是啊,他到底喜欢她什么呢? 目光上下打量了宋瑾宁一打量。 不可否认她的相貌生的是极美的,但他自幼长于深宫, 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 而且他自认他在女色上并不热衷,不然也不至于以往从未对任何一个女子动过心。 性格方面么, 宋瑾宁的这性子实在称不上温婉端正,倒是懒散随性。 而且她身为世家贵女, 却一应琴棋书画之类修身养性的雅趣都不会, 倒是在博弈的事上尤为的精通。 日常同他相处的时候也甚是牙尖嘴利, 甚至时常拿话嘲讽他,又或者干脆是无视他。 所以自己到底喜欢她什么呢? 李承宣心头闪过茫然。 但下一刻他在看到宋瑾宁那一双清澈的秋水明眸时,他忽然就明白了。 -- 第124页 他喜欢同她相处! 身为帝王, 围绕在他身边的人不是畏惧他,就是讨好他,想从他身上得到想要的一切,有几个人能用真心待他? 而在这些人面前,他不自觉的就会端起帝王的架子, 不自觉的就会多疑, 时时刻刻都不敢放松。 但是宋瑾宁却从未将他当成一个帝王来看待。 她对他没有畏惧,也没有所求, 所以她敢高兴的时候就同他说笑, 不高兴的时候直接不理睬他。对着他的时候她从来不会矫揉造作, 也不会可以的讨好他。 甚至对于那至高无上的皇后之位她也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的,一心只想着自请废后, 然后会云南与父母兄长团聚。 所以他在她面前也是放松的。 可以不用在乎什么帝王不帝王的威仪随意的坐着或躺着,也可以用想说话的时候就说话,不想说话的时候就静默, 丝毫不用担心宋瑾宁会因为他的任何一个动作或一句话语而多想。 宋瑾宁也不爱同他讨论前朝的事。甚至在那几次他想同她讨论赚钱大计的时候她一开始都是很明显的抵触的。 她没有半点想要争权夺利的心,可以说他对她完全就是放心的。 纵然帝王高高在上,应该让所有人仰视,但说到底他也是个人。总希望这世间能有那么一个人,让自己在她面前能够完全的放松。 而显然宋瑾宁就是那个人。 宋瑾宁见她问出那句话之后李承宣就一直沉默,甚至眼中还有片刻的茫然,唇角就微微的翘了起来。 所以说,你的那种感觉就是错误的,赶紧认清你的本心吧陛下。千万别因为我这棵歪脖子树而放弃了一整片森林啊。 就觉得李承宣肯定能被她的这句当头棒喝震的幡然悔悟,然后继续同她做回盟友,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两个人就好聚好散。 只是可惜这份高兴劲儿她并没能维持多久。 因为李承宣眼中的那一丝茫然很快就消散,转而是满满的坚定。 朕明白了, 双手伸出握住宋瑾宁的一双柔夷,李承宣眸光明亮,因为在你面前时,朕只是个男人。 没有任何其他诸如帝王之类的身份,仅仅只是个普通的男人而已。 所以在心爱的女子面前时会因为她的一句话而高兴,会因为她忽然的不理不睬而心中忐忑,会因为她同其他男子走的稍微亲近些而吃醋。 也会在乎她有没有戴自己送的首饰,会故意惹怒她只是因为想让她多看自己一眼,会在知道她出宫之后因为担心她的安危而立刻抛下手里的事出宫来寻她。 啊?? 因为太过于震惊李承宣说的话,导致宋瑾宁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双手被李承宣握住了。 什么叫在你面前时朕只是个男人?难道在别人面前你还不是个男人了...... 视线不受控制的就往下斜瞟。 李承宣一张脸都黑了。 虽然我那话听上去确实有点儿歧义,但是...... 宋瑾宁,你往哪儿看呢? 你这是在怀疑我不行?哼,赶明儿我就让你知道我到底有多行! 宋瑾宁尴尬的笑了两声。 那什么,我就随便看看,随便看看。 然后她才反应过来双手被握住的事。 挣扎了一下,想要抽出自己的手,但是很显然只是徒劳。 再次开始沉思。然后再次循循善诱:陛下,您在任何人,特别是任何女子面前都是男人。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儿怪怪的? 宋瑾宁连忙补救:我的意思是,这世间女子众多,环肥燕瘦,千姿百态,您应该多看一看。 所以就不要将眼光只集中在我一个人的身上了啊啊! 我他妈的不想整天窝在这宫里做皇后,我就想回云南潇潇洒洒的过我的小日子啊啊! 但是可惜李承宣听不到她的心声。 而且显然他对于宋瑾宁的这话很不赞同。 世间的女子确实众多。也确实环肥燕瘦,千姿百态,但正所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矣。 有美一人在心间,再看其他的女子,又如何能入得了眼? 只是他纵然心中想的如此深情,却不可能对宋瑾宁说知。 因为陛下是个脸皮十分薄的人。 所以也只是握了宋瑾宁的手,说着:走了,回宫。 直至晚间两个人要入睡的时候宋瑾宁的眉头都没有舒展开。 上辈子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被人表白的事,但她都是肃着一张脸说一句我现在只想以学习为主,其他的事暂且不考虑就行了。大家都是学生,脸皮都薄,而且头上还有家长和老师在呢,自然不敢再纠缠,她也就乐得清静。 但是现在的这情形就有点儿复杂了。 首先李承宣他是至高无上的皇帝,跟他讲道理还得取决于他愿不愿意听。其次他们两个现在在外人看来原本就是夫妻的关系...... 宋瑾宁烦恼的想挠墙。 李承宣将她的一切反应都清清楚楚的看在眼中,但也只当不知。 他明白宋瑾宁忽然得知他的心意一时之间肯定接受不了,总要给她一个适应的过程。 不过没有关系,日子还长着呢,他相信她总会有适应的那一天,他可以等。 -- 第125页 就自己去衣柜里面抱了锦被到榻旁,然后开始铺床。 自然是不得要领。看的站在一旁的宋瑾宁在心里默默的吐槽,就算是雪球用两只爪子给自己扒拉出来的窝都比他铺的这床要强一些。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抬脚走过去。 等走到榻旁,她也不说话,就那么站着。 好在李承宣明白她的意思,立刻直起身退到一旁。 然后宋瑾宁开始俯身弯腰,整理榻上被李承宣弄的一团糟的锦被。 她已经洗漱过了,身上只着了一套浅绿色的软绸寝衣。一头挽起的秀发也放了下来,悉数披散在肩背上。 顶槅悬挂着的六角宫灯里和角落里的烛火都已经被熄灭了,只余桌上的一盏烛火还亮着。 李承宣就站在她身后,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于幽微烛火中,可见她柔顺的发,柔美的肩,纤细的腰...... 忽然就开始口干舌燥起来。心中很有一股冲动,推着他,搡着他,让他很想就这般自后贴过去,伸臂揽住她盈盈不堪一握的腰。 却到底还是担心会吓到她的。于是原已经伸出的手还是悄然的收了回来,垂在身侧。 宋瑾宁的动作还是很快的,须臾就已经将锦被整理好。 依然一言不发。甚至连看都没有看李承宣一眼,转过身径直绕过屏风脱鞋上床了。 可惜心底装了事,压根就做不到头挨着枕头就能入睡。又觉得要是一直翻来覆去的肯定会让李承宣知道,到时他要是再说点儿什么话,她该怎么答呢。 罢了,还是跟条咸鱼似的躺着不动吧,装做自己已经入睡。 可惜并没有哄骗过李承宣去。 宋瑾宁。 她听到李承宣略显低沉的声音轻轻的隔着屏风想起。 宋瑾宁没有做声。 她比较擅长逃避。总之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沉默就对了。 但是显然李承宣是个擅长进攻的人。 对方的心门一直关着没有关系,他可以一直过来敲门。 只要他持之以恒,相信对方总归会有愿意为他敞开心门的那一天。 所以他继续往下说了下去:往后朕想同母后一样唤你宁儿。 顿了顿,他似乎又有些不满这个称呼:你在家的时候你家人也唤你是宁儿吧?朕是你的夫君,不想同他们一样这般唤你。朕还是唤你宁宁罢。 宋瑾宁放在被面上的一双手悄悄的握成了拳头。 宁宁你个头啊!这么肉麻,你怎么不干脆叫我心肝宝贝算了。 只是李承宣好像很喜欢这个称呼,立刻就唤上了。 宁宁,宁宁。 缓着声音慢慢的唤了两遍,只觉得舌尖上都是缱绻旖旎的,所以唤到后来,他眉眼间都止不住的柔和下来。 宋瑾宁觉得手臂上鸡皮疙瘩泛起了一大片,整个人尴尬的差点儿在原地抠出一座宫殿来。 大佬你这叫的太肉麻了,不行我要顶不住了。 但是我现在是在装睡的,所以我必须得顶住! 于是宋瑾宁无声的,长长的呼吸了好几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他重新闭上了双眼,想象着自己这会儿正在蓝天白云下,青山碧水中畅游,借此催眠。 只可惜来自李承宣的肉麻土味情话并不会这样轻易的就没了。 宁宁,往后你不必再唤我陛下,唤我宣哥哥罢。 宋瑾宁:...... 不行了,装不下去了。再装下去她觉得自己真的要被活活的给肉麻死或者尴尬死。 于是她睁眼。 睡觉!! 几乎是气冲丹田的一记低吼,可谓是威力十足。 纵使隔着一扇屏风,但李承宣仿似还是看到了她此刻恼羞成怒的样子。 轻笑一声,他欣然应下:好。 会恼羞成怒总好过于无动于衷。 月色溶溶透窗而过,陛下心中甚是欢喜。 第67章 尊重 这实在是太尬了。 宋瑾宁实在是被李承宣的土味情话给雷的不轻, 以至于她入睡之后梦中嘈嘈杂杂的都是李承宣唤着她宁宁的声音,以及各种让她听到就鸡皮疙瘩起一身的土味情话。 一晚上睡的很不安稳。时常醒来,然后又模模糊糊的睡过去。 这直接导致她次早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迷糊的。坐在镜台前让谷雨给她梳发髻的时候她一双眼都是阖着的。 等到坐着桌旁准备送早膳的时候, 她的意识依然是个模糊的。 然后她就听到了李承宣在唤她宁宁。 尾音还有点儿上扬,彰显着说话的人现在心情十分不错。 宋瑾宁一个激灵, 整个人立刻清醒过来。 才在梦里没完没了,一睁眼现实里又在继续。到底还能不能让人愉快的过日子了啊啊!! 陛下, 宋瑾宁无奈的扶额, 您还是别这么唤我吧。 您这么唤我一声, 我心尖上就抖一下。您要是一直这么唤我,我真怕我什么时候就心梗了啊。 你想朕如何唤你? 李承宣想了想,唇角上扬的问着, 卿卿? 他在前朝遇着重臣的时候唤他们爱卿,宋瑾宁既为他心上之人,唤她一声卿卿确实无可厚非。 -- 第126页 宋瑾宁:...... 心尖上连着抖了三下。 您这还不如唤我宁宁呢! 陛下, 她继续无奈的扶额,您就直接连名带姓的唤我的名字就行了。 我的一颗心它经不起抖来抖去的啊啊! 但李承宣肯定不愿意。最后好在最后一番讨价还价之下李承宣终于退步, 同她的家人一般唤她为宁儿。 宋瑾宁:实在没有想到有一天她竟然会同李承宣争论如何唤她这件事。 这实在是太尬了。 然而让她觉得尬的事远还没有结束。 因为讨论完以后该如何唤她的事, 接下来就到了如何唤李承宣的事。 反正宣哥哥这三个字宋瑾宁是如何都唤不出来的,只咬牙坚持还同以往一般唤陛下。 李承宣那肯定不愿意啊。 大家都唤他陛下, 宋瑾宁再唤他陛下, 岂不是显不出他的特别来? 他要在宋瑾宁心里占据个独一无二的地位!所以她对他的称呼也必须是独一无二的! 于是诸如宣哥, 夫君,相公, 官人之类的称呼都被他给提了一遍。 宋瑾宁:...... 请您饶了我吧啊啊!!我还想多活几年啊啊!! 打死她都没办法对着李承宣唤出这些个称呼来啊。而且我们两个的关系有这么熟的吗?熟的都能唤你夫君,相公,官人了? 最后被逼急了, 宋瑾宁直接心一狠,脖子一扬,说道:您要是真想从我这里要个独一无二的对您的称呼,不然往后我连名带姓的唤您? 天下之大,想必没人敢直接当着您的面连名带姓的唤您吧?怎么样,这称呼是不是足够独一无二? 这话其实宋瑾宁也就是气极了随口说一说而已,压根没想李承宣能同意。 但没想到李承宣听了她的这个提议之后垂眸想了片刻,竟然点头同意了。 可以。 宋瑾宁震惊了。 因为她知道在这个时代世人对于长幼尊卑看的是很重的。李承宣身为九五之尊的皇帝,这天下间有谁敢直呼他的名姓?这简直就是大不敬。 但是现在李承宣竟然允许她这么做...... 宋瑾宁一时都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该是个什么样的心情了。 李承宣见她一直垂眼沉默不语,便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 宋瑾宁定了定心神,用膳吧。 这个人给她的特权实在太多了,多的她都开始有点心慌起来了。 自此之后李承宣来未央宫就来的更勤快了,宋瑾宁对此自然也没有办法。 皇帝嘛,这整个天下都是他的,更何况是这后宫,还不是他想去哪就去哪。 对于李承宣唤她宁儿这事,宋瑾宁一开始也是有抵触的。但后来可能是听得多了,竟然也习以为常了。 有一日宋瑾宁更想到,若是打一开始李承宣就坚持唤她宁宁,即便她最初抵触,但是不是到最后也会习以为常? 而且细想来,她现在好像都已经习惯了李承宣每日傍晚过来同她用晚膳,晚间再歇宿在未央宫...... 习惯真的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啊,特别是这种无形之中养成的习惯。 宋瑾宁苦闷,宋瑾宁烦恼,因为她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对于李承宣肯定不讨厌,但是喜欢应该也没有吧? 原本两个人可以做个盟友高高兴兴的处下去,直至哪一天分道扬镳。 宋瑾宁以前甚至觉得,按照她和李承宣这种愉快的相处,即便她回到了云南应该也会时不时的想起李承宣来的。甚至还很有可能会同他鸿雁传信,说一说最近自己又吃到了什么美食。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李承宣竟然半途改了他们之间的吃货情谊...... 不是没有拒绝过。委婉的,明确的,都来过,无奈这位爷在此事上十分的偏执,日复一日的来叩她心里的那道门。 关键是,宋瑾宁惊悚的发现,在李承宣这段时日的持之以恒下,她的那扇心门好像开始有点儿松动了...... 心底无奈的呻、吟一声,宋瑾宁抬手捂脸。 李承宣此时正好踏进殿中来,一见她这副模样便问道:怎么了,可还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快步走过来,伸手就欲往宋瑾宁的额头上贴。 只是手伸至半路的时候他又收了回来。双手互搓,等手掌心暖和了之后才再次伸手贴在了宋瑾宁的额头上。 无他。现在已经入冬,早两日起天又开始阴沉起来一直下着雨,他自前朝过来,一路上身上难免会沾染了些寒气和雨气,担心凉到宋瑾宁,这才如此做。 宋瑾宁并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前几日月事来了,天气又忽然冷下来,整个人就有几分恹恹的,连饮食都懒怠进不过现在月事已经好了,稍微再休息个两日自然便会如以往一般的活蹦乱跳。 但是这个人每日过来都会关切的问她今日觉得怎么样...... 虽然明知道李承宣并不知她月事来的事,只以为这是天气忽冷她着了寒凉的缘故,但是每日被他这么问,宋瑾宁还是会觉得有几分羞赧的好吧。 就偏过头想要躲过李承宣的手。 没有,我好的很。 -- 第127页 可惜没有躲过,冰凉的额头上依然贴上来一只温热的手。 你身上这般凉,李承宣眉头拧了起来,怎么不叫人在殿中拢个火盆? 宋瑾宁无语的看着他。 这才初冬好吧。要是这时候就拢火盆,那到了隆冬该怎么办?整天窝被子里面不出来呗? 只好示意他看她腰腹和腿上盖着的羊绒毯子:我不觉得冷。 李承宣只得罢了。 解下身后的斗篷交给旁侧站着的宫侍,他在宋瑾宁对面坐了下来。 先时他表明心迹之后宋瑾宁同他相处之时很有些尴尬,通常一天下来话都不会同他说几句,但这些日子下来,宋瑾宁或许是已经被他打动,又或许是已经习惯,总之两个人之间的相处又如同以往那般随意闲适了。 就如同这会儿,李承宣来了,宋瑾宁照样斜倚在靠背上,连动弹都没有动弹一下。 原本还握在手里的书早就已经抛在了炕桌上,索性阖目静听窗外雨打芭蕉之声。 另外耳中还时不时的会传来李承宣说话的声音。说的或是前朝的一些趣事,又或是今日他看书时心中所想。 老实说宋瑾宁对这些都不太感兴趣,所以只偶尔的嗯一声以示自己在听着呢。 但或许是盖着的毯子十分温暖,又或者是夜雨静谧,又或者是李承宣说话的声音过于轻柔,宋瑾宁竟然慢慢的睡着了。 李承宣一开始并没有发现她已经睡着了的事,还是过了好些时候都没有听到她的回答,这才凝神静望。 就见她原还有些苍白的肌肤在烛光下如暖玉一般的莹润,眉目间甚是舒展柔和。 再一细听,呼吸轻浅绵长,可不正是睡着了。 李承宣见状不由的轻笑出声。 好在今日政务繁多,所以早先他就已经遣人过来告知,让宋瑾宁自行用晚膳,他也是直等用了晚膳又处理了一些政务才过来。若不然这会儿宋瑾宁还没有用晚膳,他过一会儿还得叫醒她,岂非会吵扰到她? 虽说现在的时辰还早,但冬夜无事,外面又尽是淅沥雨声,这会儿入睡也好。 便起身走至宋瑾宁身旁,弯腰俯身,连同她身上盖着的羊绒毯子一块儿将她打横抱起。 李承宣虽在这殿中也歇过好些夜了,但屏风后面的那张千工床他却甚少涉足。 细想来也只有新婚之夜才在这张床上躺过。 但那一夜他却是躺的心中忐忑又愤慨,巴不得离宋瑾宁更远一些才好。后来更是在睡梦中直接被宋瑾宁一脚给踢下床了。 可谓是十分令人难忘的一个新婚之夜。 唇角微扬,李承宣弯腰将宋瑾宁放在床上。 轻轻的展开被子给她盖好,李承宣欲待转身离开,但是眼望着宋瑾宁安静的睡颜,脚下却无论如何都走不动了。 心里有一个念头悄然升起。他要是这会儿也上床躺着,应该没关系的吧? 毕竟他是皇帝,想做什么不行呢?更何况只是在自己皇后的床上躺一躺而已。 就待上前,解衣上床。 但是解至一半的时候他还是悄然的停下了动作。 他确实是皇帝,在旁人面前也确实能为所欲为,但面对宋瑾宁的时候他却不愿如此。 并非是怕她,而是因着她是他心尖尖上的那个人。 所以他尊重她,不愿有半点强迫于她。 第68章 初雪 他仿似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李承宣知道宋瑾宁是个嗜睡的人。若没有睡好, 次日一整天的脾气都不会很好。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先前时辰尚早,但是看到宋瑾宁入睡他依然没有唤醒她的缘故。 不过到半夜的时候李承宣却还是将宋瑾宁唤醒了。 宋瑾宁正睡的迷迷瞪瞪的,忽然被人唤醒心情自然不会好。 做什么? 虽是嘟囔的语气, 但其中的不耐烦却显而易见。 李承宣恍然未闻一般,只笑着说道:快起来!下雪了! 很奇怪。明明冬日是寒冷, 不惹人喜欢的,但是对于下雪这件事, 人们往往却会很高兴。 想来或许是因为一年四季中只有冬日才会下雪。因着不常见, 自然见着的时候就会欣喜。 又或者是因为雪之洁白, 落入人间之时能将万事万物都染成一片纯洁的白。 宋瑾宁也不能免俗,更何况这还是今年的初雪。 所以闻言她先是怔了一会儿,然后就惊喜的问着:真的? 一边问, 一边就要伸手掀开盖在身上的锦被,想要去看雪。 却被李承宣抬手按住。 原就是冬日,更何况现在已是深夜,殿中并没有拢火盆,她这般睡的暖暖的身子猛可儿的遇着一片寒冷, 若是着凉了该如何办? 李承宣并不擅长伺候人, 自然也不晓得这时候该拿什么样的衣裳给宋瑾宁穿才好,于是干脆连同锦被一块儿将宋瑾宁打横抱起。 先前这般连同羊毛毯子将她打横抱起放到床上的时候宋瑾宁已经入睡, 自然不知晓, 但是这会儿她可是清醒着的。 先是讶异了一瞬, 然后她心里不自禁的就开始想着,这位爷的身板看着也并不是很壮硕, 没想到臂力还挺厉害的么。 等反应过来自己她又开始唾弃起自己来。 -- 第128页 这都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啊!难道她这会儿不应该是连羞带臊的么? 但许是以往她同李承宣在一块儿相处的过于自然,宋瑾宁发现她压根羞不起来。 甚至还不放心的叮嘱着李承宣:您可抱牢了,别将我摔下去了啊。 李承宣没有回答, 只轻哼了一声。 宋瑾宁准确的从他这个轻哼里面捕捉到了如下信息:爷抱着你还能让你摔了你这是看不起爷呢是吧?等着,今儿就让你看看爷到底有多厉害! 加快脚步走到临窗的木榻旁,然后将她放下。 好在这位爷虽然因着刚刚她的那句话有点儿别扭傲娇起来,只恨不得立刻在她面前举只鼎让她看看自己健壮的弘二头肌,但在将她放到榻上时的力道还是十分轻柔的。 榻旁的窗子开着一扇,想是先前李承宣开的。不然他也不会知道外面下雪了。 宋瑾宁尚未近前,已经感觉有一股冷风透窗吹了进来。 忙缩脖低头,将下巴都缩进了被子里面去。一面却又忍不住的想要坐的离窗子近一些,好看清楚窗外此刻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然后就见外面果然是下雪了。 并不大。如暮春时节的柳絮,被风卷着,飘飘扬扬的落在檐瓦上,庭院中。 长廊下的灯烛亮着,晕的旁侧一片朦朦胧胧的亮。也被夜风吹的左右摇晃个不住,照见周边落下的雪,侧耳细听时仿似能听到簌簌风声。 宋瑾宁看的高兴,哪里还顾得上冷不冷的。只恨不得将身子探出去,伸手接一片冰凉的雪花在掌心里面细看才好。 过于雀跃,所以压根就没有注意到李承宣悄然的坐在她身旁,并伸臂隔着锦被揽了她往自己的怀中按。 年轻的帝王此刻心中荡漾的很。 果然刚刚叫醒她的决定没有错,不然哪里有机会能揽佳人在怀呢。 他甚至还悄悄的将身子倚了过去,低头轻嗅她发间幽幽清香。 宋瑾宁一门心思看雪,一丝一毫都不曾察觉到他在背后做的这些小动作。于是李承宣的胆子渐渐的大了起来,竟然敢抬手轻抚她的一头秀发了。 同他想想中的一般顺滑。拈起一缕绕在手指,只觉心尖上又是酥又是痒,连唇角也止不住的往上扬了起来。 却不提防宋瑾宁忽然转过头来,李承宣就觉得手指上被勒的一紧。 而那边儿宋瑾宁已经口中发出一声轻嘶。 头皮被拽着了。 吓的李承宣赶忙松开绕着的那缕秀发然后收手回来。 只是忽然被抓了个现行,年轻的帝王还是觉得面上发烫。 就不好意思看宋瑾宁,忙低头垂眼。 宋瑾宁:...... 大佬你现在这副模样很像个做错了事被家长发现,然后虽然没有立刻口头认错但其实已用实际行动认错了的小盆友啊。 宋瑾宁觉得自己也很不对劲了。 不但没有因为李承宣背后玩儿她头发的事生气,甚至觉得李承宣现在这个样子还挺好玩的。 就提都没有提这件事,只是将她心中的话说了出来:这场雪也不知道能不能下大。明儿早起的时候能不能看到积雪呢? 李承宣微怔。 意料之中的嗔怒并没有,反倒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还含着笑意。 也就是说,她并没有生气? 喜悦一点点的漫上心尖,李承宣抬眼看她。 廊外烛光幽微,照见她一头秀发如云,肌肤晕着莹然的光。 李承宣觉得她便如那初雪,一般的轻盈洁净,不染半点世俗尘埃气。 他仿似听到了花开的声音。只觉得无论是现在窗外的簌簌夜雪,还是斜倚在窗边,唇角带着盈盈笑意的宋瑾宁,都没好的如同一场梦。 于是在这种近乎于梦幻的场景下,年轻的陛下抛却了向来看的极重的面子和自尊,身子凑过去,近乎于虔诚的握起宋瑾宁的双手拢在胸前,轻声慢语:宁宁,我心悦你。 宋瑾宁完全懵住了。 就在她思索自己到底是震惊于李承宣还是唤了她宁宁,还是竟然明白清晰的同她表白时,李承宣已经在心情激荡之下情不自禁的低下头来亲吻住了她柔软的双唇。 前后两辈子加一块儿宋瑾宁也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啊,脑子完全当机,连思考都不会了。 只能说李承宣是个十分出色的猎手。不出手便罢,一出手就趁着猎物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快速的将其拿下。 其后的事情可以大约可以归结于猎手的迅捷,也可以归结于猎物的迟钝,总之李承宣觉得完全可以用水到渠成,顺理成章这几个字来形容。 但显然另一位当事人并非这么想的。 宋瑾宁忍着身上的酸痛,望着躺在床外侧正笑的一脸幸福满足的某人,就很不明白昨晚的事最后走向为什么会是那般。 明明她只听到了李承宣的一句表白而已,两个人还没有正式的牵过手,拥过抱呢,怎么就直接走到了最后一步? 这算是初雪惹的祸?所以两个人都情不自禁了? 宋瑾宁十分有冲动想一脚将某位笑的跟个大尾巴狼似的人给踹到床下去,无奈手脚酸软,压根没有半分力气,只得忿忿然的转过身不理不睬。 不想某人仿似压根看不到她的这份儿忿忿然,还在笑着说道:往后你可再别说什么自请废后的话了。 -- 第129页 言下之意就是咱两都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这下看你还能往哪跑。 宋瑾宁知道这时代的女子最终贞节二字。莫说跟人圆了房,只怕有些儿被人无意中碰了手脚之类的都要嫁与对方为妻,然后一生一世跟随对方。 但是宋瑾宁骨子里可不是这时代的女子,贞节二字对于她而言也就两个字罢了。 就轻哼一声:陛下这话说的不对。即便我们昨晚睡过了,可那又算得了什么呢?往后若时机得当,我自请废后也未尝不可。 其实都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宋瑾宁也知道自请废后这事暂且肯定只能是作罢了,但她就是见不得李承宣这副志得意满,以为她从此就是笼中鸟掌中雀,老老实实的待在宫里,眼里心里都只会有他一个人的模样。 凭嘛啊?她才不是那种以夫为天,然后完全没有自我的人呢。 不论到了什么时候,她首先都是宋瑾宁,然后才是其他的身份。 对于李承宣而言宋瑾宁的这种想法十分的超前,他以前简直闻所未闻。 只是一方面惊讶于宋瑾宁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一方面李承宣心中其实也有些儿恐慌。 陛下还是想宋瑾宁心里能真正的有他的。 纵然身为帝王,也想要心心相印,彼此共同奔赴的情感。 所以他很快就妥协:你一日为朕的皇后,便终生都为朕的皇后。普天之下,朕只认你这一个皇后。往后可别再提废后的话了。 虽然是差不多的话,但是相比刚刚,他现在的语气认真了不少。 宋瑾宁唇角不由的向上微微扬起。 第69章 身孕 宋瑾宁忽然一怔。 周敬觉得他家陛下今儿心情十分的好。 先是早膳后从未央宫出来的时候走路仿似都带着风, 再就是唇角一直上扬,就没下落过。 等到早朝的时候,看着下面一班子大臣为着一件小事彼此吵的面红脖子粗的, 陛下竟然都没有动怒,始终坐在上头唇角带笑的看着。 最后连臣子们都看出他今儿的不寻常来。于是吵着吵着, 各位臣子们都偃旗息鼓了。 因为吵着没意思啊。没见上头坐着的那位心思压根不在他们吵着的事上面嘛。 殿内忽然一片安静,李承宣慢慢回神。 怎么, 吵出结果来了? 他笑着问了一句, 一众臣子纷纷嘴角抽搐, 然而又无言以对。 李承宣倒也没在这件小事上为难他们,反倒吩咐周敬:今日天寒,叫御膳房给各位大臣上一碗御寒的汤羹来。 众位大臣跪下谢恩。李承宣起身站起, 看着殿外纷纷扬扬下着的大雪,笑道:瑞雪兆丰年呐。各位爱卿就留在这里喝了暖胃的汤羹再回去罢。 他自己却没有留下,转身就走了。 哼,御膳房做的汤羹如何能跟未央宫小厨房做出来的比? 而且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算下来他这都一上午没见着宋瑾宁了, 可不得有两秋了? 于是冒着大雪就去了未央宫。 宋瑾宁正坐在临窗的榻上准备用午膳呢, 忽然看到李承宣走进来她还挺惊讶的。 不是早上才刚走的吗,怎么现在就过来了? 陛下, 奏疏您都批阅好了? 不比以往问这句话是在委婉的逐客, 这次她是真心的发问。 没有。 李承宣一边大马金刀的在榻上坐下, 一边一脸坦荡的回答着,刚下朝。心里念着你, 所以立刻就过来了。 宋瑾宁:...... 您以前不是很爱面子的吗?怎么现在这种话竟然能这么自然顺畅的就说出来了? 总觉得经过昨晚的事之后这位爷好像解开了某道封印一般。 一点儿都不将自己当外人的李承宣一坐下就让谷雨给他另拿了一副碗筷过来。 还指着摆放着炕桌上正热嘟嘟往上冒热气的锅子问道:这是什么? 火锅。 宋瑾宁夹了一块片的很薄的羊肉片放进锅子里,下雪天吃火锅,很搭。 确实很搭。 窗外的雪花还是簌簌的落着, 窗内红泥炭火炉,炉子上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铜锅子咕嘟嘟在冒着热气。桌上摆放的碗碗碟碟里面是已经处理过的各样食材。想吃什么了,夹点儿放进锅子里面涮一涮,然后热腾腾的吃下,甭提多暖和了。 吃的累了,还可以放下碗筷扭头赏雪。 这样的日子能不惬意嘛。 李承宣显然也喜欢这样的日子。一边儿吃着火锅一边儿跟宋瑾宁闲话,不时的扭头看一眼窗外的琉璃世界。 午膳之后李承宣吩咐周敬将今日份的奏疏都拿到未央宫的暖阁里来供他批阅。至于宋瑾宁,腿上盖着毯子斜倚在靠背上看话本。 纵然窗外大雪纷纷扬扬,但殿内拢了两个大火盆,所以一点儿都不觉得寒冷。 昨晚宋瑾宁原就被折腾的没有睡好,这会儿不由的就犯上困来。等李承宣才批阅完两本奏疏,一抬头,就看到宋瑾宁手里的话本已经落在榻上,她自己则阖着双目,身子歪倚在靠背上了。 不由的失笑。然后搁下手里的笔,走过去托着她的头将她放平在榻上睡了。 伸手将她颊旁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又端详了一端详她的睡颜,这才回身继续批阅奏疏。 -- 第130页 雪落无声,天地间似乎都一片寂静。明明是会让人觉得孤单寂寞的,但是李承宣却是觉得心中一片幸福满足。 他想,这是因为宋瑾宁在他身边之故吧。 虽为帝王,可以前他总觉得高处不胜寒,也觉得心内似是少了什么。但是从今往后,会有这样的一个人始终同他并肩站在一起。 所以尽管天下寂寂,他依然心内平和安稳。 时光易过,转瞬已近新年。 这一两个月之内也发生了不少事。 首先是李熙雁和李建安的婚事已然定了下来。 婚期原是打算定在年后开春之事,只是宋太后心中甚为不舍,想让李熙雁多陪自己些日子,于是这婚期就推迟到了八月桂花飘香的秋日。 二是宋太后曾向李承宣提起过选秀的事,却被李承宣一口给回绝了。 宋太后自是巴不得他和宋瑾宁的感情好,但他们两个人成亲至今依然未有子嗣这事确实还是让人挺不放心的。 以往说到子嗣的时候李承宣总是静默不语的,但是这一次当宋太后委婉提起的时候,李承宣却是信誓旦旦,言是很快就会有。 恰巧在现场的宋瑾宁:...... 这位爷,你以为怀孩子这事是去菜市场买菜呐,就说的这样简单?你到底是对于我,还是对于你自己过于自信? 事实证明,李承宣自信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他还深谙业精于勤荒于嬉的道理。于是这一段时间下来宋瑾宁觉得自己晚上就没有睡好过。 虽然前段时间她晚上几乎也都没有怎么睡好过...... 只能说年轻人真的是龙精虎猛,体力不是一般的好啊。 而就在李承宣这么孜孜不倦的耕耘下,宋瑾宁倒确实很快就有了好消息。 只不过这个好消息被发现的时机确实不怎么好。 正是除夕那日,宫中祭祖,一应皇亲国戚于那日都入了宫。 祭祖之后惯例是分食祭肉。 实话实说,这祭肉十分的难吃。 白水煮,一点儿佐料便不放也罢了。关键是这得了这天下的李家祖先觉得自己戎马一生,受的苦累甚多,不能让子孙后代耽于安乐,所以这祭肉只在沸水里滚过两遭,压根就没有熟透。 以至于被片好的祭肉端到宋瑾宁面前时她都能看到上面的红血丝。 宋瑾宁:就想不明白那位老祖宗到底是怎么想的。他的那些个子孙都成帝成王了,见天儿的锦衣玉食,不过在除夕之日分食这几片生肉,难道真就能不忘苦累本色了? 反正宋瑾宁觉得她是肯定不能的。非但不能,甚至她看着这肉片上的红血丝都控制不住的觉得胃里一阵阵翻涌。 用筷子挑挑拣拣了两下。肉片尚未送至口边,已觉得有一股腥膻之气扑鼻,差些儿没忍住就吐了出来。 就放下筷子,环视其他的人。 都是李家的后世子孙嘛,不能就李承宣一个人吃这生肉,其他的皇亲国戚也得过来一块吃。 同样的,也不能就宋瑾宁这个皇后一个人吃,其他皇亲国戚家的女眷也得过来一块儿吃。 不同的是,男人们是在正殿里吃,她们这些女眷就是旁侧的偏室里吃。 所以宋瑾宁再次见到了此时仍未福王妃的江婉秋。 上一次见到江婉秋的时候还是在宋太后的寿宴上,离着这会儿已经有四五个月的时间了,所以今日猛然见到,宋瑾宁还有点儿恍惚。 不过跟上次不同,这一次江婉秋倒是中规中矩的穿着身为王妃的穿戴,没有丝毫越矩。 想来也是。皇家最重规矩,上次在宋太后的寿宴上江婉秋别出心裁,没有遵照王妃的体制穿戴王妃的衣裳首饰,事后不但宋太后有懿旨斥责,便是李承宣也特地着人传谕训斥。 此事可谓是闹的京中人尽皆知,魏太妃和福王大感颜面无光,对江婉秋都是好一顿指责。 甚至魏太妃几次都撺掇福王休弃江婉秋,另立她人为妃。 总归福王还是念在前几年的夫妻情分上并未这般做,但对江婉秋却是越发的冷淡了。不但剥夺了她掌管福王府中馈的权利,转而移交给他新立的一位侧妃,还将她禁了足,非要事不得离开自己的小院。 如今儿祭祖这事,若非必须正妃出席,福王也不会携她一块过来。 江婉秋原就是个花为肠肚雪作肌肤,无事都要临风伤心对花落泪的人,哪里禁得住如此风刀霜剑严相逼?于是这四五个月下来,她饮食懒进,夙夜难寐,整个人瘦的几乎都有些脱相了。 所以刚刚宋瑾宁见到她的第一眼十分的惊讶。因为差些儿就没能认出她来。 即便这会宋瑾宁的目光偶然瞥见江婉秋,仍然忍不住的惊讶。 不比宋瑾宁身为皇后的任性,这一众日常脍不厌细,食不厌精的贵妇虽然也觉得这祭肉极难下咽,但也都是梗着脖子艰难的咽了下去。 毕竟一年就只有这么一次,更重要的是皇后还在上头坐着看着,所以即便再难吃那也得忍着。 独有江婉秋。许是脾胃确实过于虚弱,但宋瑾宁怀疑她近来是否得了厌食症,不然也不会瘦成现在这副模样。总之筷子夹了一小块肉片,还没等送到嘴边就抬手捂着嘴不住的干呕起来。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江婉秋在宋太后寿宴上的那一出早就传的京城权贵家的女眷都知道,所以见她忽然如此,殿中的这一众贵妇就有惊讶的,有看好戏的,也有觉得江婉秋这就是故意的。 -- 第131页 说到底不就为了彰显自己弱不禁风处处可怜的不同呗。 宋瑾宁也被江婉秋吓了一跳,脑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她这是有了身孕了? 不怪她会如此想,电视剧里不经常就这么演的嘛。总之女主忽然呕吐或者忽然晕倒那八、九不离十就是怀了身孕了。 难道她们不晓得只要有了夫妻敦伦之事,然后月事在该来的日子没来就有可能是怀孕了? 想到这里宋瑾宁忽然一怔。 因为她忽然想起来她好像也有一个多月没来月事了...... 该不会她这也是有了吧?毕竟刚刚她闻着这祭肉的时候也确实有点儿想吐。 一颗心止不住的就突突的乱跳了起来,手掌心里面汗湿一片。 如果真的是,那这件事可就太惊悚了。因为她压根就没有做好当妈的准备。 心里面乱糟糟的。所以对于殿中有两位王妃站起对她禀告说江婉秋尚未食用祭肉就做出如此姿态,分明就是对列祖列宗的不敬,请皇后娘娘责罚的声音,以及江婉秋泪水涟涟的哭着说自己没有对列祖列宗不敬的分辨,宋瑾宁只觉得吵闹。 真的吵的她头痛,也吵的她心烦。 抬手示意她们安静。那两位王妃倒还好,告了一声罪就不再做声了,可江婉秋依然在哭哭啼啼个不止。 这若是在以往也就罢了,宋瑾宁压根就不会说什么。但是现在她自己都心绪不宁,实在听不得有人还在她耳旁哭个不住。 就猛的断喝一声:别哭了。 宋瑾宁虽是皇后,但一来她的年纪相比在座的各位皇亲国戚家的内眷都要小,二来她又生了个娇美的相貌,日常同人说话的时候脸上也惯常带着笑,看着十分的亲和,所以这一众贵妇并不惧怕她。 没想到她现在忽然怒声高喝,还是十分有威严的。 不说一众内眷都被吓的低头,就连江婉秋也停止了哭泣。 宋瑾宁缓了一缓,抬手轻捏自己了几下自己的眉心。 然后她叫了个宫侍过来吩咐,让他去御医院叫个御医过来给福王妃看看。 宫侍答应着转身正要去,却见门上的夹棉暖帘被人掀开。随后就见李承宣抬脚走了进来。 一时偏殿里的人纷纷跪下恭请圣安。 宋瑾宁没有跪。不过到底是在人前,还是要给李承宣几分面子的,就起身自椅中站起对李承宣行了个礼。 然后问着:您怎么来了? 按照祖宗的规矩,不该是她在这偏殿领着内眷们食用祭肉,李承宣在正殿领着一众皇亲国戚的么? 朕过来看看。 扶着宋瑾宁在椅中坐下,目光扫过她面前放着祭肉的盘子,果然见一片都没有动。 这些祭肉他尚且都难以下咽,更何况宋瑾宁。但是按照祖宗定下来的规矩,祭肉须得食尽才可。 便拿了象牙箸在手,一鼓作气的将盘里的那些祭肉都吃了。 对上宋瑾宁惊讶的神情,他微微笑着:朕腹中有些饥饿。 说着,放下手里的象牙箸,同她说了几句话,然后转身又去正殿了。 整个儿过程看都没有看殿中其他的人一眼。 宋瑾宁又不是傻子,哪里会看不出他这分明就是晓得她不喜这些祭肉,所以特地过来替她吃了。 但又偏偏嘴硬的不愿承认。 这个人可真是,太要面子了。 宋瑾宁心里又是觉得好笑,又是觉得感动。 不管怎么说,李承宣总归是用他自己的仿似在对她好的。 至于江婉秋...... 宋瑾宁目光看向犹且坐在椅中默默垂泪的那位佳人,默默的想着,虽说按照原本的剧情江婉秋才是李承宣的真爱,但正所谓蝴蝶效应,世上有什么事是一成不变的呢? 既然现在李承宣心悦的是她,也全然没有一星半点喜欢江婉秋的意思,那她为什么要纠结着原来的剧情不放呢? 就依着自己的心意,暂且好好的同李承宣在一起便罢了。至于往后李承宣会不会移情别恋,那是往后的事,等真发生了她再另做打算也不迟。 毕竟她不是那种为了未来有可能会发生的事就放弃现在的幸福的人。 心中主意一旦打定,对于江婉秋她便也没什么感想了。 就坐着和这些内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一些闲话。 等宫侍请的御医过来了,宋瑾宁就吩咐他给江婉秋看诊。 并没有身孕,还是因着这段时日少进饮食脾胃不健的缘故才会那般。 宋瑾宁便让御医给江婉秋开了药房。 御医跪下领旨,江婉秋却依然坐着,没有半点儿表示。 其实宋瑾宁也没想让她有什么表示。 她虽说是皇后,但其实并不喜欢别人随便跪自己。 只是没表示便罢了,你用着那种愤恨不平的目光看着我是几个意思? 但宋瑾宁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按照她先前的推断,虽然李承宣对江婉秋无意,但江婉秋还是按照原书的设定对李承宣倾心了。 那可不得将她当成情敌看待了嘛。 了解归了解,但是现在宋瑾宁肯定是不愿相让的。 不过她也不愿同江婉秋计较,就直接无视她这明晃晃的愤恨目光了。 时辰也不早了,有宫侍进来说外面的各位王爷们都要出宫了,于是侧殿里的这一众内眷也纷纷站起同宋瑾宁作辞。 -- 第132页 那御医也想作辞,却被宋瑾宁开口留下了。 虽说她的月事一向不准,以往她也从来不当一回事的,但这不是近段时间李承宣耕耘的实在是太勤奋了嘛,所以还是让御医给她把下脉的好。 可她也不想现在就将这件事就张扬的众人皆知,所以等殿中的内眷都走了她才叫御医近前给她把脉。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宋瑾宁才脸色不大好的从侧殿中走出。 然后就见正殿中就只有几名当值的宫侍在。 于是宋瑾宁的脸色就更加的不好了。 陛下呢?她问着站在殿门口的一名宫侍。 就听宫侍说刚刚太后娘娘传谕召见,陛下去寿康宫了。 宋瑾宁有点儿惊讶。 宋太后聪敏着呢。像今儿这样的场合她是绝不会来的。谁没事喜欢吃那压根就没熟的祭肉,同着一众内眷瞎白话啊。所以早就托辞后宫之主现在是皇后,她这个太后颐养天年的借口不来了,可怎么还会特地遣人叫李承宣过去? 难道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想了一想,就抬脚直接奔寿康宫去。 急得谷雨在后面直叫她:这地上滑,娘娘您走慢些。 宋瑾宁充耳不闻,脚下走的飞快。 只是走到一道拐弯处,猛然的听到前面有人在说话。 这声音听着还挺熟悉的。 宋瑾宁停下脚,跟在她身后的谷雨和白露也忙跟着一并儿停下脚。 三个人轻手轻脚的往前走,等靠得近了,声音就听得更加的清晰了。 然后宋瑾宁就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江婉秋心中总是认定李承宣该对她痴情一片的。不想上次在宋太后的寿宴上李承宣并未如她梦中所预示的那般钟情于她,依然对她不理不睬。 反倒在寿宴过后她连番遭受到了宋太后和李承宣的训斥,一时沦为京城权贵内眷们的笑柄。 魏太妃最重面子,知道此事之后大怒,特地叫了福王进京,以孝道相逼,一定要福王休弃她,另娶个贤良淑德的女子做王妃。 福王虽暂且顶住了来自魏太妃的压力,但也对她颇多微词。不但新立了个侧妃,还夺了她掌中馈的权利,将她禁足。 江婉秋心中很明白,魏太妃早就对她不满,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如何还能容得下她?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福王又是个孝顺的人,迟早还是会听信魏太妃的话休弃她的。 她父母已逝,家中只有兄嫂,一旦被休,娘家是肯定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 想来到时她最好的结局也就是找个尼姑庵青灯古佛了此一生了。 江婉秋对此如何能甘心?她心中始终认定自己该是做皇后的。 于是刚刚在偏殿的时候见到李承宣,她便决定孤注一掷,为自己搏一把。 出殿之后便找了个由头暂且离了福王,然后又命自己的丫鬟假称是寿康宫里的宫女,说是宋太后有事情陛下现在过去相商。 寿康宫里的宫女何止几十,李承宣又日理万机,自然不可能每一个都认全。 当下他也没有怀疑,只以为宋太后确实叫他过去有事,就转身朝着寿康宫的方向去了。 江婉秋早就等在了他必经的路上,一等李承宣过来她立刻冲出去拦住了她的去路。 李承宣对她印象十分的不好,见着她拦路,立刻就喝叫她让开。 但江婉秋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如何肯让开? 索性在李承宣面前跪下,伸手拽住了龙袍的一角,哭着对李承宣说了她那晚所做的梦。 她自是不会说这个就是她自己忽然做的一个梦,只假托那一日自己在佛前跪拜了一夜,晚间入睡时菩萨入梦来,说是怜她虔诚,特地来告知她往后会发生的事。 陛下,妾同您才是天作之合,菩萨都认定的姻缘啊。 最后江婉秋哭着用这句话做了总结。 李承宣都给气笑了。 不过他觉得自己竟然能站在寒风中坚持将江婉秋这样的一篇疯话都听完了,也实在是很佩服自己了。 所以这侍女并非是寿康宫的宫侍,而是你的丫鬟? 这是李承宣问的第一句话。 那丫鬟早就已经跪下,这会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她也不想听江婉秋的话啊。但是她做丫鬟的,不听主子的话,回去之后能有什么好下场? 陛下,妾也是无法。若不如此做,妾压根就没有机会...... 李承宣这一次压根就没有听她将这解释说完,直接转过头同周敬说道:假传太后懿旨,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至于其他诸如不知廉耻之类的罪名李承宣都已经不想给江婉秋安了。 她不要脸,皇家还要脸呢。再说只这一条假传太后懿旨就已经够她受的了。 周敬忙躬身回答:是,奴才知道了。 李承宣转身抬脚就要走,江婉秋自然拽住他的袍角不放。 因为用的力气太大,就听到嗤啦一声布帛裂开的声响,那袍角竟然被江婉秋给生生的撕开了一道口子。 李承宣一张脸瞬间就沉了下来。 周敬! 不屑于再跟江婉秋说话,他直接叫周敬。 -- 第133页 周敬明白,赶忙叫跟着的两个内侍过去将江婉秋拉开。 为防江婉秋再出声吵嚷到李承宣,有个内侍还眼疾手快的将自己身上带着的一条帕子团成一团塞到了她口中。 李承宣并未回头看这些,直接转身就走。 然后等他绕过了前面的拐角处,一眼就看到宋瑾宁正斜倚在宫墙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第70章 完结 看来她这辈子是会一直跟这个人绑 明明李承宣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 但是在看到宋瑾宁的那一刻他还是忍不住心虚。 你,你来啦?什么,什么时候过来的? 也没多长时间。宋瑾宁视线意有所指的往他身后瞥了一眼, 似笑非笑的说着,大概就是从她说菩萨怜她虔诚, 特地入她梦那会儿来的吧。 这还叫没来多长时间? 李承宣额头上一滴冷汗悄然滑落。然后他连忙解释:这都是她一厢情愿的胡说,朕事先并不知情。 说着说着, 他心里就有些气起来。 因为他知道宋瑾宁不是一般的洒脱。虽则他们两个现在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他心中也只认定这辈子只有她一个皇后, 但是宋瑾宁心中可未必这辈子只认定只有他一个夫君。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恼了他,所以他在她面前也一直不敢大意。 不想这个江婉秋忽然冲出来对他说这些话,还好巧不巧的让宋瑾宁全都听到了。 她会不会因此对他产生误解, 然后不理他了? 心里就挺埋怨江婉秋的。 不过宋瑾宁虽然听到了那些话,却没有对李承宣产生半点误解。 只有一个念头,她说江婉秋前些日子的举动怎么会那么奇怪呢,原来是无意中得了这么个金手指,竟然提前知道了后面的剧情。 若非她已经不是原装, 李承宣对她心动在先, 只怕果真就会如同原先那般同江婉秋好上吧? 思及此,宋瑾宁忍不住瞪了李承宣一眼。瞪的李承宣心中一哆嗦。忙走上前两步想要握住她的手, 却被宋瑾宁毫不客气的甩开。 甩开之后她也没有理李承宣, 而是径直拐了个弯。 就看到周敬正吩咐几个内监将江婉秋和她的侍婢拉下去。 宋瑾宁叫住了他们。 周敬是个人精, 怎么会看不出来皇后对陛下而言有多重要?若只能二选一,那肯定是宁能陛下不高兴也不能让皇后不高兴。 因为让陛下不高兴陛下还可能会饶恕, 但要是让皇后不高兴了,那陛下是肯定不会饶恕的。 所以这会儿一听到宋瑾宁的声音,周敬看了一眼紧张的跟在宋瑾宁身后的李承宣, 只吓的直接跪地上了。 完了。刚刚的事要是让皇后误解了,在场的人谁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但宋瑾宁并没有做什么,只是伸手拽了站在他身后的李承宣上前来,然后微扬下巴,对着那边儿的江婉秋说着:看好了,这,是我的男人。 我不管原文里你才是李承宣的唯一真爱,但是现在命运既然让我和他相遇,他对我有情,我也对他有意,那我就绝不会让他心中有其他任何一个女人。 除非哪天他做了让我不高兴的事,我决定同他决裂,那我可以不再管他会不会爱上其他的女人。但是现在,他只能是我的。 无论是心,还是身,都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所以你就不要再惦记着了。 宋瑾宁给李承宣的感觉一向就是很懒散的,对什么事,包括对他都是不上心的,但是现在听到她这霸气之极的宣言,不说周敬等人,即便是性子霸道强势如李承宣,也是愣了好一会儿。 等到回过神来,李承宣不由的喜上眉梢。 宁儿,你...... 宋瑾宁却并没有听他后面的话,直接挥手让周敬带着江婉秋离开这里。 然后她才侧过身看向李承宣。 李承宣也终于得以将他的后半句话说了出来。 ......原来这样的在意朕。 宋瑾宁看着他沉默了一会。 陛下,你确定这是好事? 不等李承宣开口,她又继续说着:你可想好了,哪怕你是天子,但只要我心中认定了你是我夫君,那你身边就只能有我这一个妻子,不能再有其他任何女人了。 所以三宫六院什么的你就别想了。 当然你要是现在反悔了也不是不行,咱们两个好聚好散。你照样做你的陛下,我则回云南过我的潇洒日子。 宋瑾宁原以为李承宣对这事还得犹豫一番,甚至很可能还会不同意,但没有想到他想都没有想,直接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自然。朕既然心中有了你,其他的女人如何再能入朕的眼? 宋瑾宁:这个人答应的太爽快了他到底是真心的还只是说好话哄她高兴?但是她听了确实很高兴怎么办呢? 不过虽然宋瑾宁心里甜丝丝的,面上却一点儿都不显。 甚至看着还十分的平静。 哦。 平铺直叙的回答,听得李承宣心里一阵郁闷。 他这好歹也算是表决心了吧?怎么她看着就一点儿感动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连一丝高兴的表情都没有...... 心里正觉得有点儿失落呢,就听到宋瑾宁又在用着那平铺直叙的语气说着:既然这样,那我就告诉你一件事。那个,我有身孕了。御医说才刚个把月吧。 -- 第134页 李承宣:!!! 他呆呆的望着宋瑾宁。 吩咐人将江婉秋主仆两架下去刚刚回转来的周敬闻言则是一脸震惊的望着宋瑾宁。 至于谷雨和白露,两个人则十分的纳闷外加不解。 娘娘,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您到底是怎么做到一脸云淡风轻的告诉陛下的啊? 但其实宋瑾宁这会儿还晕乎着呢。 就觉得她怀了这事十分的玄幻。 她怎么就怀上了呢?她这怀上之后也没觉得自己跟以往有多大变化啊。 所以导致她现在看上去十分的平静。 李承宣约莫也同她一般,人还晕乎着,压根就没反应过来,所以整个人呆了一会儿就回过神来,然后也十分平铺直叙的哦了一声。 哦完之后他就说着:天色近晚,我们回宫罢。 宋瑾宁嗯了一声,两个人并肩慢慢的往未央宫走着。 跟在他们身后的周敬,谷雨,白露,以及其他跟随着的宫侍:...... 不是,皇后有孕是多大的一件事,值得普天同庆的。可怎么这两位当事人看着却如此的平静?甚至好像压根就没将这当成一件事...... 但是帝后对此都没表示,他们这些个人哪敢先有所表示啊?于是也只能跟在他们后面也慢慢的往未央宫走着。 只是一个两个的心里都跟有只猫爪在挠一般,恨不得立刻就将这则好消息公告天下。 两位当事人对这件事却仿似一点儿都没放在心上。回到未央宫之后照样一个坐在炕桌上批阅奏疏,一个斜倚在靠背上看话本。 小厨房的人并不知晓宋瑾宁有了身孕的事。因为知道今儿有食祭肉这档子事,也知道那祭肉极难下咽,所以早先就备下了消食的汤羹。这会儿得知宋瑾宁和李承宣已经回宫了,赶忙盛了两碗遣人送过来了。 消食嘛,可不得用到酸酸甜甜的山楂。 谷雨上前将这两碗汤羹从食盒中取出,先双手奉给李承宣,再是双手捧着另一碗要奉给宋瑾宁。 却被白露开口拦阻。 谷雨和宋瑾宁两个人同时不解的望向她。 就见她迟迟疑疑的说着:山楂是活血的吧?娘娘才刚有了身孕,是不是不能食用山楂? 谷雨手一抖,立刻将伸手的双手收回。 还一脸紧张的说着:赶紧去御医院叫个御医来,让他将孕期间不能食用的食材全都列个单子出来给小厨房。 白露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她才刚出门,雪球就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跑了出来。按照以往一般,就要往宋瑾宁的身上蹿。 只可惜它尚未近宋瑾宁的身,斜刺里就有一只手伸出来精准无误的捏住了它的后颈皮。 是谷雨。 回手将雪球抛给站在一旁的宫侍后,她风风火火的吩咐着:娘娘有孕期间你们看好雪球,万不能让它再来打搅娘娘。 虽说会有专人定期修剪雪球的指甲,但万一它要是不小心挠到娘娘或咬到娘娘了怎么办?所以为了防止此事的可能发生,还是直接从源头上根治的好。 原本伸出右手想接谷雨递过来的消食的汤羹,后来又打算搂住雪球的宋瑾宁:...... 不是,她不就怀个孕么,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搞的这么紧张的? 不过等她扭过头一看,隔着一张炕桌坐她对面的那位还一脸平静的在喝着消食的汤羹呢。 好的很,总算还有个对这件事淡定的。 但事实证明,李承宣那压根就不是淡定,而是欢喜的过了头,所以才一直都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他反应过来已是夜半时分。猛的睁开双眼,掀开被子就跳下了床,高声的叫着:周敬,周敬! 周敬原还见着夜也深沉,想着陛下和皇后这会儿也该睡熟了,正想着下去偷个懒儿,猛的听到李承宣在殿中叫他的声音,只慌的立刻转身就推门进来,躬身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李承宣一身软绸寝衣,不顾冬夜寒冷,正赤脚站在地上。 皇后有孕,此乃国之幸事。传朕的旨意,大赦天下,以及,宫中之人皆赏三个月的例银。 周敬闻言呆了好一会儿,然后就觉得十分的无语。 合着陛下您到现在才反应过来皇后娘娘有孕的事啊? 被李承宣这一番动静惊醒,正拥被坐在床上的宋瑾宁对此也十分无语。 她以为这个人是沉稳淡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不想原来只是反射弧长而已。 不过陛下,您这反射弧是不是也太长了点儿? 而且...... 陛下,这大赦天下的事我看就不用了吧? 宋瑾宁知道大赦天下可是件大事,李承宣能下这个旨意,说明她有孕这件事对他而言确实是十分的欢喜,甚至于可以说是狂喜。 但她觉得这件事还是要不得。 进监牢的人或多或少都是犯了罪才会进去的。既是犯了罪,那就该接受相应的惩罚,不然对那些受害者而言何来的公平? 见李承宣要说话,宋瑾宁就继续道:若陛下果真想要做点儿什么,不如传旨各府县,将那些该处极刑的案子再细细的查看一番。若能发现一两个冤假错案,那就是无上的功德了。 -- 第135页 至于说宫中之人皆赏三个月的例银这事,后宫人数众多,这笔开销算下来可不小。不知陛下您是打算用国库的银子,还是用您私库的银子? 李承宣成功的被她这句话给问住了。 宋瑾宁看到他这副瞠目结舌的模样不由的微笑。 知道李承宣对于她有了身孕这件事很高兴就够了,至于旁的,她并不需要他为她做。 我知道国库好不容易才攒了点银子下来,何必花在这种事上?倒是我听说有些地方有一种习俗,小孩儿出生的时候会送红鸡蛋给人报喜,不如等咱们的孩子出生之后您吩咐下去,给后宫的人每人分发几个红鸡蛋? 李承宣闻言颇有些不赞同:你贵为皇后,怀有身孕乃是天大的喜事,怎能如此草草?那岂不是让你受了委屈? 宋瑾宁笑:既然如此,不如陛下往后每天多陪陪我? 其实不用她说,李承宣也肯定会多陪陪她的。 而也正因为这每天的陪伴,才让李承宣知道,原来女子怀孕竟是这样辛苦的一件事。 不由的也更加的疼惜起宋瑾宁来。甚至有时候宋瑾宁因着怀孕不舒服的缘故无故发脾气的时候他也小意熨帖,一句怨言都没有。 宋瑾宁对这些都看在眼里,自然对他的感情也日渐的深厚起来。 等到十月怀胎之后她生下一子,看看躺在她怀中的儿子,再看看坐在床沿上那个傻笑的压根不知道该说什么话的李承宣,她也不由的唇角上扬。 看来她这辈子是会一直跟这个人绑在一起了。 史载,隆安帝一生只得一皇后,后宫无有嫔妃。帝后恩爱,至帝八十有二鬓发惧白之时,出行仍携后手与之并行,后世之人莫不赞叹帝对后之深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