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办婚姻》 —— 包办婚姻作者:薛不盐 文案: 我老婆真香,我馋他身子。 白切黑清冷攻x女装浪受(是新文人设)】 本文避雷:2、狗血(非常),相爱相杀,竹马,先婚后爱,强强,带一点双向暗恋。 3、同性可婚,换婚部分可能不合现实逻辑请勿深究。 贺轶鸣和温照斐从三岁开始打架,一直水火不容到二十五岁,老死不相往来这么多年,温照斐给他主动打的第一个电话竟然是请他去参加自己的婚礼。 参加就参加,贺轶鸣想,结果他目睹了新郎跑路的全过程。 温照斐表示,既然婚戒戴在你手上摘不下来,你来给我演新郎吧。 贺轶鸣懵了。 什么?!新郎竟是我自己?! 起初 贺轶鸣:你好烦啊。 温照斐:你有病吧。 后来 贺轶鸣从背后抱住温照斐,温照斐扭头,他微微俯下身,却又停住,摘下温照斐的眼镜,可怜巴巴地说:能不能不要带没镜片的眼镜 温照斐疑惑:为什么? 这样更好吻你。贺轶鸣把人转过来,啄了一下,想随时随地都能亲你。 避雷: 1、贱怂/理工直男/攻x脾气爆/傲娇美人/受 第一章 温照斐要结婚了。 这个消息是温照斐特意打电话通知贺轶鸣的。他俩在爸妈强迫下留了彼此联系方式后从没有过任何联系,这个电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创造了历史,不过贺轶鸣严重怀疑,平常他都躺在温照斐的黑名单里,只有这一刻,在温照斐即将早他一步步入人生新阶段的时刻,温照斐才会把他从黑名单里短暂地移出来放风。 温照斐那头洋洋得意的声音传来:我把请柬寄给你了,菜鸟裹裹同城速递,记得要来我的婚礼哦。参加婚礼的机票钱我给你报销。 明明是同城,因为不想看见他特意找了同城速递,装什么兄弟情深特地给他送请柬呢。 不会是想套他的份子钱吧? 贺轶鸣皮笑肉不笑:不愧是你们金融从业者啊,真有钱,年薪百万了吧,在泰国办婚礼多少钱啊? 那比不上你们高级游戏开发。温照斐也阴阳怪气,这个项目提成几个点啊?三个还是五个? 来了,这熟悉的桥段。 贺轶鸣忍不住扶额。 贺轶鸣和温照斐从三岁开始打架,三岁的温照斐战斗力非凡,当场打掉了他的一颗牙;上幼儿园的时候他俩为了班上漂亮小姑娘送的棒棒糖大打出手惊动家长;六岁上小学,为了班长职务两个人分头贿赂了全班同学,甚至竞选的时候互相拉踩,以至于班主任不得不将班长职务分成两个;贺轶鸣学信竞温照斐就去参加新概念杯;贺轶鸣学冲浪温照斐就学滑翔伞;贺轶鸣上清华温照斐扭头就填了北大总之,认识温照斐二十五年里,每天都是硝烟弥漫。 如果说,水和火或许还能在某种物理状态下共存共生,他和温照斐只有变成两块墓碑才能和平以待。 贺轶鸣刚想就三个点还是五个点的问题告诉温照斐,其实整个项目组只拿到了一到两个点,扣完税分到个人手里也就几十万,远没有温照斐想得那么多。还未开口,听见电话那头一个很有磁性的男声喊温照斐的名字,并且抢了他的话茬。 男人用一种调情的语气跟温照斐腻歪:斐斐,在跟谁打电话? 根据声音的远近程度,贺轶鸣判断,这个男人是逐渐靠近温照斐的。 温照斐说:等一下!我还没洗澡呢 前半句语气都很正常,语句末尾的呢字却突然变了调,拉长了尾音向上扬去,像楼底下小猫叫春似的。 贺轶鸣从来没听见过温照斐撒娇,一边啧啧称奇,感慨伟大爱情竟然能让千年辣椒变成菟丝花,一边想喊温照斐收敛收敛,他不想听gv。 要真是用电话给他直播,那也太野了点。 当然,对方显然没有那么丧心病狂,那个男人嘟囔了句:宝贝,我们先做我们的事,别管他了。 然后就替温照斐把电话挂了。 电话里传来嘟嘟的挂断声,贺轶鸣无语至极。 半年没开张的贺轶鸣难得有点羡慕温照斐的好运气,他去年夏天和女朋友分了手,这之后一心扑在一个开放式游戏的前期开发上,忙得脚不沾地,更遑论谈恋爱了。哪料到那边温照斐进展神速,这就开始谈婚论嫁步入人生新篇章,打得他措手不及,不得不承认自己在人生进度的比拼上矮了温照斐一头。 虽然他俩竞争意识很足,事无巨细地比较,不过毕竟认识了二十五年,还算有点微妙的情分。这种喜事,贺轶鸣想,他本来是要把祝福宣之于口的,就是电话里没来得及说。 门铃突然响了,贺轶鸣猜测是温照斐点的同城速递。他打开门,接过那个大大的邮寄信封,拆开来,看见蓝白相间的请柬,笑出了声。 温照斐果然不走寻常路。别人家的请柬都是大红的,再不济也是粉色的,可温照斐非要为了好看选择了天蓝,也不怕不吉利。 他打开请柬,请柬内页印着两个人的照片和姓名。 温照斐在天蓝色的西装款式的呢大衣里穿了米白色的高领毛衣,脖子细长,神情倨傲,戴着他平常惯用的那副金丝眼镜,看上去一点也不像结婚,倒像是投资会上掌管生杀大权的总经理。他果然知道什么颜色最衬他气色,一身打扮从头到脚都铆着不服输的劲儿,恨不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他是最好看的。再看另一位新郎,寸头,小眼睛,黑色西装里塞着鼓鼓的腱子肉,显得非常局促。 贺轶鸣刻薄地想,这裁缝手艺不错,如果布料再短一寸,衣服估计会被撑裂,能剪裁出这么临界的衣服,确实是个手艺人。他甚至有些觉得男人看上去活像他家楼底下的健身教练,专业推销买卡,健身指导还要揩揩油的那种。 等他评头论足完别人的照片,才看见温照斐另一半的名字,叫高肆。 贺轶鸣特别相信眼缘这个事。 他并非因为和温照斐的宿仇刻意看低高肆一等,只是觉得这面相不善,本能地不喜欢对方。他觉得当然仅代表他个人意见,不具备任何的参考价值这个人绝非善类。 三月八号这天晚上,贺轶鸣在心里给这对新人的未来画了个叉。 很快,温照斐要结婚这件事就被昭告天下了。温家和贺家住在一个别墅区,是邻居。温家一有什么风吹草动,贺家人就立刻草木皆兵。 比如四月十三号,贺妈妈听说温照斐要结婚了,夺命连环call贺轶鸣。 彼时贺轶鸣正在开关于内测游戏修改方向的大会,很重要,贺妈妈打一个他挂断一个。但是贺妈妈有一股不服输的劲,这让贺轶鸣很难招架。在连续十几个电话拨进来后,贺轶鸣借着上厕所的名义跑出去接了这个电话。 他寻思着,他妈这么执着着给他打了这么多电话,也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错过了就无法挽回的那种。于情于理,他都该接一下的。 结果贺妈妈扯着大嗓门问贺轶鸣:你什么时候给我找儿媳妇?温照斐都要结婚了! 这件事很重要吗?为什么要告诉他第二遍。 贺轶鸣揉了揉自己被听筒震得有些发麻的耳朵,像带上了痛苦面具。他说:妈,你声音小点,你儿子没聋。 贺妈妈不依不饶:我那么大一个儿媳妇呢?儿媳妇呢? 贺轶鸣太痛苦了,他在厕所隔间里看着干净得能映出自己倒影的马桶,想把自己冲进去。为了防止自己的话被别人听到,他特意摁下了马桶冲水的旋钮,试图掩盖自己的声音,结果马桶里的水还是成螺旋状地流走,这让他更伤心了。 你大爷的,温照斐跟他用成绩事业金钱地位打架也就算了,他自己英年早婚,为什么连结婚都要内卷啊?为什么啊? 只有马桶里的水才是卷着流走的,温照斐对自己是什么东西心里没点数吗? 他恨温照斐,贺轶鸣郁闷地想。 郁闷诚然是郁闷的,但服输是不可能服输的。更何况以贺妈妈的性格,如果他说没有,那么马上成千上万的相亲就会接踵而至不,贺妈妈甚至可能在北海公园给他搞个《非诚勿扰》。 这太可怕了。 于是贺轶鸣咬咬牙,跟他妈说:我在和一个挺不错的人谈恋爱,刚谈上,还不到结婚的地步,所以也没告诉你们。 如果贺妈妈是什么心理学家,此刻她就会发现,贺轶鸣对于这个对象的描述十分抽象。而正常的情侣,形容另一半绝不会用挺不错这样的字眼,他们一定会把细节描绘得栩栩如生,描述真实存在的人物比起凭空捏造要容易得多。 也许是贺轶鸣不经常撒谎,贺妈妈竟然天真地相信了这个事实。 他妈喜出望外,嗓门拔高八度,逼得痛苦面具本人把手机拉远的同时,又摁下了冲水摁钮。 然而贺妈妈很快抛出了一连串长辈们都很关心的问题: 长什么样啊?性格怎么样?你给我描述描述,也让妈妈心里有个数当然,你喜欢什么样的妈妈都不反对,这点妈妈还是很开明的,男的也行,会照顾你就行,你看照斐不就找了个男的吗?听说还是搞音乐的。 嚯,真的不是搞健身的吗?那一身腱子肉,还搞音乐,是有个人叫音乐然后他把人打残废了吗? 贺轶鸣真的很想吐槽温照斐的审美,鉴于贺妈妈实在是很喜欢温照斐,又忍住了。从小到大他都觉得自己不是亲生的,他妈对温照斐那热乎劲儿,任谁看了都要说温照斐才是从贺妈妈肚子里跑出来的。 他可太嫉妒了。 还有,就算他不把性别卡得太死,他横竖也该是照顾别人那个,怎么就? 他妈能不能对他有点自信! 因为没有具象化的对象,贺轶鸣的发挥空间很大。他开始满嘴跑火车,打算过一阵子他妈再问起来就说分了换下一个:呃长头发,黑色的,眼睛很大很好看,嗯嗯,戴眼镜,不过度数不深。个子?个子挺高的吧,反正不低,然后性格性格很温柔,很听我的话,很会照顾人,工作是老师妈你还想听啥? 他除了外貌是照着自己取向说的,剩下全是揣度了他妈审美之后的胡编乱造。 贺妈妈虽然口头上说着不勉强他,只要他喜欢就行,到底心中还是有审美偏好,知母莫如子,果不其然,在他说完这些标准答案后,贺妈妈乐开了花,连声道:好好好,那你们好好处,你现在在工作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二十分钟过去了,李女士终于想起来她儿子在工作了。 没事,我已经被你打扰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会儿。贺轶鸣虽然无语,但还是问了一个他比较关心的问题,妈,温照斐有没有邀请你们去他的婚礼啊? 如果温照斐真的邀请了,赶明估计他的婚礼规模也得照着温照斐的样子内卷。温照斐那么爱铺张浪费,婚礼肯定烧了好多钱,而且虽然很不想承认,温照斐在审美方面确实有点东西,婚礼在他的一手操持下会很好看很浪漫,给赴宴的宾客留下美好的回忆。 然后给照这个水平办自己的婚礼的贺轶鸣留下金钱的消失术。 谢谢,已经开始肉痛了。 一提到温照斐贺妈妈就合不拢嘴:哎呦呦,小斐那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可贴心了,还说机票啊吃喝啊全报销。 贺轶鸣: 搞金融的这么有钱吗?他嫉妒得要死。 回头你结婚也要给你赵阿姨和温叔叔报销,听到没有? 贺轶鸣最擅长装聋,他最后一次摁下抽水马桶的按钮,做好了回去开会的准备:妈我开会呢!来不及了你说什么我听不见!我先挂了!回见拜拜!然后很快就挂断了电话,没给贺妈妈提供异想天开的机会。 把危险扼杀于摇篮之中,是一个成熟杀手的分内之事。 中二的贺轶鸣如是想到。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 不要吝啬海星和评论!我都可以! 喜欢的话点个作者关注不迷路! 第二章 平衡力 温照斐计划得很周密严谨,他的婚礼安排在了五月四号,五月一号到五月二号邀请自己同龄的朋友们提前来泰国跟两位新人过单身派对,五月三号才会有长辈陆陆续续到来,这样既满足了年轻人的玩乐需求,也照顾到了老年人的心情。 贺轶鸣也在单身派对的受邀之列,虽然他怀疑温照斐是在故意恶心他,但他无所谓,他甚至趁着假期打算公费旅游。 反正温照斐报销机票和住宿费,不玩白不玩。 贺轶鸣跟温照斐他们同班飞机,温照斐和高肆订了头等舱,给贺轶鸣提供的却是普票。贺轶鸣表示抗议,温照斐对他翻了个白眼:你自己花钱升舱,我不想看见你。 我想看见你吗?贺轶鸣气结,不坐就不坐,就几个小时飞机,我一点也不娇气。 于是温照斐和他在安检后分道扬镳,温照斐和高肆去了头等舱的休息室,而他只配和大部分人一起在普通候机厅等待。 他目送温照斐离开。今天温照斐穿的是黑色休闲西装配直筒裤,西装上束了一条细腰带。高肆背着吉他,揽在温照斐腰间的手不住地摩挲着,一八零的温照斐跟形似健身教练的高肆比起来,都显得娇小依人了。 温照斐的腰其实很细,平常倒不觉得,腰带一旦束起来,就衬得盈盈一握。 贺轶鸣看了温照斐的背影好一会儿,觉得自己的关注点好奇怪,于是叹了口气,转身向候机处走去。 下了飞机,热浪扑面而来,泰国比国内热了有将近十度,贺轶鸣把自己的卫衣扒掉,只留下里面的一件T恤,顿觉清凉。 头等舱的那二位走在他前面,温照斐的西装外套已经脱掉了,内里是垂坠感很足的衬衫,亚麻质地,显得有些透,影影绰绰露出温照斐的宽肩窄腰,尤其是衬衫是扎进直筒裤里的,把腿的比例在视觉上拉长了许多,看上去像男模。 对于有些人来说,机场就是他的T台。 贺轶鸣低头看看自己的嘻哈风卫衣和adlvT恤,觉得自己好幼稚。 他把这归结于两者工作环境的差异。作为一个资深程序员,工作组里男男女女标配格子衬衫,经常忙到不分白天黑夜,把工作室当家,哪有空梳妆打扮。他倒是也想获得精致的自由,就怕转头就被开除。 恋耽美 ——(2) 但温照斐不一样,作为一天十二个小时对着电脑的金融人,虽然工作强度很高,但基本上能稳定下班,稳定下班意味着时间的自由。温照斐比他更像社会精英属实正常。 擅长给自己找借口的贺轶鸣很快就说服了自己,并独自打上了一辆车去酒店。温照斐比他先到,在酒店门口候着他,没好气地问:晚饭有约了吗?要不然一起吃? 高肆呢?贺轶鸣问,你不找你老公跟你一起,喊我干什么? 虽然他们初中高中一直都是一起吃饭的,但那是因为他们父母是相交多年的好友,约好了一家送一礼拜的饭,交替着来。他们倒是可以选择不和对方一起吃,只不过要承担饿一礼拜连人带盒只剩下五斤的风险。 温照斐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下水来,却没有对着贺轶鸣发脾气,只是解释道:他去找他在泰国的朋友了,说是正好遇到。至于我,我是担心某些人英语太烂无法跟当地人沟通把自己饿死,况且也习惯了。 找人妖吗?贺轶鸣说话没过脑子,说完才知道自己刚刚不仅夹枪带棒还语气恶毒,尤其是他在温照斐婚礼前夕暗示温照斐被绿,过分至极。 即便他和温照斐天天打架,但,人生大事上,也绝不该这么诅咒人家。 于是贺轶鸣急忙找补:习惯什么?咱俩六七年没坐在同一张饭桌上了,最后一次还是在高考期间,你这习惯也太久远了点。 温照斐看智障的样子看了贺轶鸣一会。贺轶鸣心想,他早该闭嘴的,还不如不说。 贺轶鸣以为温照斐要发作了,四处打量附近有没有保安能来拉架。 温照斐的散打学得很好,真打起来,他许久未练的跆拳道完全不是对手。 虽然温照斐看上去比他小一号,但那也是温照斐骨架小,而非温照斐真就有那么瘦弱,实际上温照斐体力惊人,力气也大。 贺轶鸣的思绪转又飘向别处。不知怎么回事,他突然想起自高中起,温照斐为了不显得比他瘦小,和他同台的场合,总要垫肩垫,甚至于穿增高的这件事来。于是得出结论,温照斐就是这么一个时刻注重外表的人。 但温照斐竟然没有发作,他只是看上去有点累,金丝眼镜后面一双大眼睛眨了好几下,半晌才开口:我说我习惯他去找朋友了,你那平平无奇的小脑瓜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贺轶鸣嗅出了家庭密辛的味道,坦白说他觉得温照斐和高肆的家务事他最好是一点都不要知道,否则回头出了什么问题他会惹得一身骚,所以不想多作评价,免得引出温照斐关于其他私事的描述。 但对于之前类似于诅咒的言论,他下意识想说对不起,只是温照斐早他一步开了口:你们这种没家室的不会理解的。 单身狗贺轶鸣觉得自己有被侮辱到: 突然也不是很想说对不起了。 他为自己的好心而感到愤怒。 见他不说话,温照斐不耐烦地问:吃不吃啊,不吃你自己吃去,别找我报销,我要饿死了。 跟温照斐吃饭温照斐请客,不用他花钱,况且他英语确实不怎么好。 在绝对优势的选择前,贺轶鸣屈服了:吃,吃吃吃,去哪? 温照斐瞥了他一眼,神色稍霁:我上楼换件衣服,你也去办理入住手续吧,二十分钟后大厅见。 二十分钟后温照斐果然如约在大厅里等他,温照斐戴着墨镜,一身蓝白相间的花衬衫,扎进亚麻质地的白色直筒长裤里,配的是乳白色的运动鞋,为了显得不那么平凡,手上还带了块Omega的表,蓝底盘,配衣服颜色。 贺轶鸣目测温照斐的鞋底能有三公分,还不知道里面垫增高鞋垫没有。 说实话他理解不了这种行为,温照斐一点都不矮,已经一米八了,何苦为难自己要穿矮子乐。他看了看自己脚下的运动品牌拖鞋,拖鞋不凉快吗? 他看不上温照斐,温照斐也看不上他。虽然温照斐大半张脸都藏在墨镜下,但贺轶鸣还是感觉出了温照斐的那种嫌弃。温照斐说:从s市过来一路这么热,给你二十分钟你都不换件衣服吗? 贺轶鸣无语:我吃完饭回去洗完澡再换啊,不就吃个饭吗,外面都天黑了还有人戴墨镜,真是好笑。 然后温照斐又无话可说了。 每次都这样,他俩唯爱吵架,一见面就小学生扯头花,一定要扯到懒得搭理对方为止。 但贺轶鸣觉得这不能怪他,毕竟除了温照斐,他跟别人从来不这样。工作组从来没有人说过他脾气差。如果不是温照斐太强势了,喜欢指手画脚,他哪里会跟温照斐吵架? 事情也不会演变成今天这样。 接下来除了跟别人说话,俩人一路都是沉默着的。 吃上晚饭将近八点。虽说温照斐英语流利自如,但泰国人英语不怎么样,而且温照斐看上去也对这附近不是很熟,磕磕绊绊才找到一家餐厅坐下。 中间有一度贺轶鸣想带着温照斐就地找个苍蝇馆子凑合一顿就罢了,可看着温照斐那条看上去就很昂贵的亚麻白色长裤,没好意思说出口。 他自己大裤衩大T恤勉强可以将就将就,但不能拉着温照斐消费降级。 况且温照斐胃不好,常年胃病发作。 温照斐吃了一点炒饭和炸洋葱圈,皱了皱眉,拿起手边的湿毛巾擦了擦手,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才开口跟贺轶鸣讲话:你五一放几天? 就很像没话找话,可也算得上是在释放缓和气氛的信号。 贺轶鸣很自然地回答:放两天,然后我之前那个项目一直加班,所以我们组都有五天假,我挪给五一了,正好七天假期,打算在泰国玩。 说着服务生走过他身边,贺轶鸣伸手叫住服务生,他翻了半天菜单,最后只能指了指菜单上一份香芒椰汁糯米饭。服务员表示知道了,说了一点叽里呱啦的泰语,就走了。 温照斐说:这样哦。 那你呢,你放几天?贺轶鸣把话题续上,你另一半呢? 如果我想就可以放五天,我不想就一天都没有。温照斐无奈地笑了笑,高肆他搞音乐的,除了有演出,全年都可以在放假。 两个人很少能有这么平心静气谈话的时候,也许是泰国的佛光普照了温照斐,让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平和了起来。等到糯米饭上桌,贺轶鸣把餐盘推到温照斐面前,难得体贴:少吃那条鱼,泰式口味都又酸又辣,伤胃。 温照斐愣了一下,旋即又把那种不太端庄的表情收回。他把筷子放下:不必了,我吃饱了。 他确实是不饿,并不是看不起贺轶鸣的好意。但就他们二人的关系来看,他解释了对方也未必信,因而只能把筷子放下,虽然这个动作没意义,不过做什么都尴尬,就不必讨论意义了。 贺轶鸣抬眼看了他一下,夹起一口泰式柠檬鱼吃了,没说什么。 糯米饭是专门为温照斐点的,贺轶鸣不爱甜口,所以到两人离开餐厅,都没有人动过那道菜,好像做的全是无用功。傍晚的海风吹着贺轶鸣的全身,不知怎么让他想起来高中的物理题,平衡力相互抵消,物体仍旧保持静止状态,就像他难得对温照斐施与好意,温照斐随手一推,就让热饭变成了冷饭,饭岿然不动。 贺轶鸣想,他是来玩的,做什么物理题。 作者有话说: 作者抱着瓜子以看热闹的心态祝福他们打起来(bushi 第三章 苏梅岛在逃新郎 第二天的单身派对分白天场和夜场,白天场就是普普通通的泳池趴,晚上还包场了一个小型舞台,让高肆带着乐队上去唱歌。下午温照斐那些朋友才陆陆续续到齐,贺轶鸣跟温照斐隔了一个泳池,在硕大的太阳伞荫庇下看温照斐接待那些朋友。 温照斐今天又换了套白衬衫和黑裤子,这件衬衫有些灯笼袖,在手腕处堪堪收紧,右胸前口袋里放了只绢花,也不知道是胸针还是真的插了朵绢花。黑色的西装长裤愈发衬的他腿长,尤其是裤装剪裁得宜,紧紧包住臀部,把细腰显了出来,宽肩细腰长腿,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温照斐的朋友大多是金融从业者,看上去男男女女都很精致。不少人甚至是穿着西装来的,感觉像是刚工作结束就飞过来了,这样看温照斐的工作也没有比他轻松多少,就是温照斐装得悠闲。 温照斐的婚礼除去确认结婚契约的仪式作用,还要照顾到人际往来,变成社交场所。 搞金融的真麻烦。 贺轶鸣啧了一声,戴着墨镜开始玩手机。 直到终于有了他们共同认识的人陈建凛出现,贺轶鸣无聊的时光才被中断了。 这个共同认识的人是他们高一的同学,高二高三的校友。因为高一分班后,温照斐分去文科强化班一班,他在理科强化班十六班,一整个年级十六个班级,以四乘四的方式均匀排布在一整栋教学楼里,一班和十六班在对角线上遥遥相望,王不见王。 陈建凛后来去了理科的另一个强化班十五班里,现在在做医生。虽然他们后来分道扬镳,但高一的时候,他们仨确实好过一阵儿,陈建凛在他和温照斐之间混得游刃有余,谁也不得罪。 贺轶鸣觉得,这是个做院长的好料子。 当然也只是觉得。 陈建凛端着鸡尾酒杯跑过来找他,一巴掌拍在他穿着大裤衩子漏在外面的一截小腿上:好久不见,这都快有一年了吧? 贺轶鸣拍拍身边空着的躺椅,示意陈建凛也躺下:你怎么也来了? 照斐结婚,你都来了我为什么不能来。陈建凛笑,倒是你,你怎么来了? 贺轶鸣发觉自己最近嘴上不把门,总是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一记回旋镖把自己扎了个透心凉。所有人都知道他和温照斐关系不好,所以他本来也没必要来。他来,是对这段腥风血雨的关系画蛇添足。 贺轶鸣只好说:免费旅游,温照斐说他报销,不来白不来。 哦~~~陈建凛促狭地眨了眨眼睛,拖长了尾音。 单身派对就是喝酒、跳舞、吃东西,还有游泳。等到傍晚人多起来的时候,派对开始热闹了,泳池边上陆陆续续有人下了水,展示自己的好身材。贺轶鸣对此兴致缺缺,当然他对派对本身就兴致不高,台上扭动的是乐队还是人妖他都不关心,他只觉得高肆唱歌很难听。 他可能不是很能欣赏得来摇滚吧。 照往常,这会他会对陈建凛发表一些很刻薄的吐槽,可他瞥见人群里专注地看着高肆的温照斐,又收回了嘴。 有人喜欢自然是因为有其优点,也许只是他欣赏不来罢了。 就在他昏昏欲睡之时,人群里突然爆发了一阵欢呼声,和一声巨大的水花声叠在一块儿,猛地惊醒了贺轶鸣。他伸手揉眼睛,发现温照斐被扔进了水里。 贺轶鸣脑海里闪现出的第一个画面就是八岁的时候在游泳馆里差点溺水的温照斐。自那以后温照斐再也没下过水,所以温照斐不会游泳。 所以他跳了下去。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永远快过于大脑,即便那泳池水深才一米六,温照斐穿着鞋,在水里站直了还能把头露出来,可他就是穿着大裤衩子下了水,游到温照斐身边去了。 可能可能就是想看热闹吧。 他来得晚了些,靠近落水点的时候,温照斐已经被高肆捞起来,没有他什么事了。他总不好当着温照斐的面表现出自己紧张温照斐,否则还不知道要被他怎么嘲笑,于是只好表演起沉浸式游泳,绕着水池一圈圈转。 贺轶鸣从水里浮上来换气的瞬间,余光里看见高肆搂着温照斐,两个人浑身湿透,温照斐那一身衬衫西装裤贴在他身上,隐隐约约看得出肌肉轮廓,高肆的手又揽在温照斐腰间了。高肆把人打横抱起,说要回去换衣服,在众人的起哄声里,一路把人抱进了酒店。 温照斐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高肆,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贺轶鸣确认温照斐是在笑的,而且温照斐的眼神很温柔,在灯光映衬下亮得丝毫不逊色于装饰树丛用的小灯泡。 贺轶鸣从来没见过温照斐露出这种温柔的神情,在某种程度上,他一直觉得温照斐的人生信条里包括这么一条温柔等同于脆弱。 强势如温照斐,绝不可能流露出脆弱的一面,如果有,他也会把见证过他脆弱的人干脆利落地杀掉,然后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主角们离开了,无所事事的贺轶鸣把自己沉进水里,开始认认真真地游起泳来。他闭气然后沉入水底,脚趾碰触到泳池底部的瓷砖还有一个硌着他脚掌的石头块。 他睁开眼睛,陡然在脚底发现了一枚钻戒,钻戒在晦暗的水里只有孱弱的光。钻石本来就是璀璨的造物,现在不亮了,就很像奄奄一息的病人。他捡起钻戒,露出水面,抹了把脸,在嘈杂的音乐声中朝着人群大喊:是谁丢了戒指吗? 人群静了一瞬,无人作答。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说话:是照斐的吧,他刚刚不是掉进水里了吗?你待会去问问他,别再耽误了人家结婚。 耽误了别人结婚似乎是什么很好笑的说辞,人群又因为这句话嘻嘻哈哈笑做一团,很快恢复了之前那种沸反盈天的景象,再无人关心贺轶鸣和他手里的钻戒。 贺轶鸣因此想起来他份子钱还没给,打算明天早上去找温照斐问问。 他游了一阵,从泳池里出来,觉得有些冷了,一路小跑回了酒店,裹着泳池提供的大浴巾进了电梯之后遇见了背着包和吉他的高肆。 高肆看上去脸色不太好。他不知道该不该跟高肆打招呼,他认得高肆,高肆却未必能认全温照斐的朋友和冤家,最后犹豫了半天,错过了打招呼的时机,高肆从他身边走过,走向了酒店大门。 可能是水土不服,又或者游泳耗费了太多力气,贺轶鸣洗完澡就蒙头睡到了第二天。 他打开枕边的手机,今天是五月二号,明天他爸妈和温照斐爸妈就都要来了,然后他妈就要耳提面命地催促他赶快找对象了。只要一想到那个场景,贺轶鸣就头皮发麻。 他找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里面封了一万八,算是他难得大方一回,祝福自己从小一块长大的竹马新婚快乐的礼物,并且由衷地希望,赶明他结婚,好面子的温照斐能翻个倍还给他。 贺轶鸣走到走廊尽头去敲温照斐的门,敲了几下,温照斐开了门,仅探出一颗头来,头发乱糟糟的。见来人是他,温照斐没好声气地问:你来干什么? 贺轶鸣注意到温照斐眼下一圈乌青:你熬夜了? 恋耽美 ——(3) 关你屁事。温照斐语气不善,我没收拾自己呢,你来干什么? 贺轶鸣遂把红包和戒指提到温照斐眼前:给你送份子钱都不让我进去的吗?你什么丑样我没见过,你初中还是个小胖子呢温照斐。 温照斐翻了个白眼,但总算是把门打开让他进去了。门刚关上,温照斐就冷笑一声:送个屁的份子钱,这婚礼没法办了。 他劈手夺过贺轶鸣手里的戒指,刚想朝着垃圾桶里丢,又仿佛舍不得,只好丢在床头柜上:高肆昨天晚上趁着我洗澡打包好东西跑了。今天早上我收到了他发的消息,他说他还没想过要这么早结婚,觉得婚姻对他来说是束缚,现在已经落地s市了,让我好好斟酌这段关系。 温照斐翻了个白眼:斟酌他是不是个傻逼吗?好的,他是,是我眼瞎。 看得出来温照斐很愤怒,一双本就很大的丹凤眼如今因为愤怒瞪得更大了。 贺轶鸣坐在靠近窗边的椅子上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不满贺轶鸣的态度,便走过去撑在贺轶鸣椅子的扶手两边,微微俯身,给贺轶鸣带来极大的压迫感:怎么样?看到笑话了吧?你不开心吗?你应该很开心吧。 贺轶鸣瞥向床头柜上的戒指,寻思着自己就该不管这破事,还捡戒指,捡个屁。 冥冥之中的预感多灵验啊,从一开始他就不看好这俩人,下了飞机拒绝跟温照斐交流对方的恋爱琐事,规避既定风险的手段他都使了,最后机缘巧合,还是要搅进这破事里。 温照斐见他注意力在那枚钻戒上,还特意跑过去把钻戒拿了过来,他把放着钻戒的掌心伸到贺轶鸣面前,并把自己的左手展示给贺轶鸣看:你看,他昨天是故意把钻戒丢进水里的,我的可还在手上呢。操,渣男。 所以你真打算婚礼不办了?贺轶鸣问他,他不太想听温照斐在这里因为没新郎发疯,那干脆打电话给我妈让她别来了。 这样就不必被催婚了。嗯,说不定他妈还会因为觉得太早结婚容易遇上类似于高肆这样不靠谱的男人,放松对他结婚时间的要求呢。份子钱也不用给了,多好。 说实话,贺轶鸣确实挺开心,甚至有点想笑。所以他没绷住,嘴角微微上扬了起来。 但温照斐的反应有些出乎他意料。他不作反应的时候温照斐要生气,等他笑了,温照斐却又哭了。 贺轶鸣眼睁睁看着头发衣着都很凌乱的温照斐站在原地失语了半天,然后眼眶发红,泪水很快聚集在温照斐的眼眶里,一大颗一大颗地从脸上滑落,比他手指上那枚戒指镶的碎钻大得多。 温照斐那么白,一哭眼睛就泛红,黑色的瞳仁闪烁,好像是真的很难过。 窗帘没拉开,晨光只能从薄纱里照进来三分,只是这三分都让温照斐看上去格外憔悴。 他好像戳人心窝子了,贺轶鸣想,他没见过温照斐这么狼狈的样子。他认识温照斐二十五年,自温照斐有意识起,他就永远意气风发,永远是那个要艳压别人一头的人。 可现在温照斐哭了。 他突然想明白了眼下一圈乌青的温照斐为什么非要站在他面前给他看被丢进泳池的戒指,全是色厉内荏,虚张声势。他问温照斐要解决办法,可或许温照斐也没有想好要如何对付这场一个人的婚礼。 贺轶鸣招架不住这场面,手足无措,他从手边抽出纸巾,站起来想要给温照斐擦脸,拙劣地安慰温照斐:哎,你别哭呀,哭什么,大不了再找一个就是了,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温照斐不要他递来的纸巾,自己抽了两张哭了一会,擦干净眼泪。他突然很凶地看向贺轶鸣,贺轶鸣以为自己马上要被砍头了,慌忙举起手来:我不会往外说你哭了的,不要弄死我 可话音未落,温照斐把他的手抓了过去,强硬地在他左手无名指上套上了那枚戒指。 很神奇的是,虽然高肆看着比他大了一个体型,手指的直径却和他差不多,那枚镶嵌着碎钻的戒指很精准地套进了贺轶鸣的无名指,仿佛量身定做似的。 这下温照斐不哭了,眼见着浑身上下精神气都上来了,气场和自信让温照斐看着贺轶鸣的眼神都不对了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觉得温照斐的眼神不太妙。 贺轶鸣猛地抽出自己的手,想把戒指褪下来,可是努力了半天,戒指就是卡在他的指节上纹丝不动。 他妈的,戒指到底是怎么套进去的?怎么还褪不下去了? 作者有话说: 奇迹斐斐环游世界 第四章 新郎竟是我自己 是你提醒我的。温照斐开始出鬼点子了,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既然你爸妈我爸妈都在,干脆你演我的对象好了,省得我丢这个大人。 贺轶鸣目瞪口呆,被飞来横祸砸得头晕眼花。他站在原地心想,这关他什么事啊? 我就不丢人吗?大哥,你真是我大哥。贺轶鸣无语至极,谁要和你结婚啊?我就是喜欢男的也喜欢那种小鸟依人的,鸵鸟大哥,你恨不得穿十厘米增高鞋垫压我一头。 温照斐好整以暇地双手负胸,冷笑一声:那你把戒指还我。 于是贺轶鸣发狠地拔手上的戒指,拔得整个手指通红犹如胡萝卜,那戒指仍旧卡在他指节处稳稳的幸福。 你放心。我和高肆没领证,和你也不会领。温照斐收拾好了情绪,仿佛脆弱只有一瞬,刚刚哭泣的人不是他似的,回到了往日里那个欠扁的状态,我没给爸妈请柬,他们也不知道我跟谁结婚。朋友同事那边我回头发信息解释,就说高肆出轨,咱俩旧情复燃临时起意决定结婚。你帮我演完这出戏,咱俩尘归尘土归土,我不管你你不管我,回头我就跟爸妈说咱俩感情不和没领证,就没事了。 想得倒挺周密。 旧情复燃,他俩有旧情吗?宿仇复燃还差不多。 贺轶鸣非常有骨气地反抗:我不要,我宁肯把戒指赔给你我也不要和你结婚! 谁要让自己的第一个婚礼变笑话啊,别人不说,贺轶鸣绝对不要。 温照斐抬抬下巴:行啊,这戒指去掉零头,一个四十八万,赔吧。 他妈的他一年基础工资才三十六万,算上各种奖金绩效,满打满算六十万,好家伙,温照斐这戒指也不是金的,凭什么这么贵! 贺轶鸣不信邪:发票呢? 你还不信啊?温照斐挑起嘴角冷笑,这戒指不是我买的,是高肆他妈的追我的时候送我的设计师设计款,全世界没有第二对。 贺轶鸣: 他的预感没错,高肆果然和他八字不合。 贺轶鸣服了软,再次跟温照斐确认:真四十八万? 温照斐眼皮子一抬,冷笑一声:废什么话呢,要么还钱要么演戏,一个三天的剧本赚四十八万,你还嫌这嫌那。 我手头没有这么多钱。贺轶鸣屈服了,回国了打给你吧,我不会赖账的。 见他语气斩钉截铁,温照斐高涨的气焰很快又低落下去,连声音都小了许多:真不帮忙? 不是我不帮。贺轶鸣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咱俩一点也不合适,看着都别扭。 贺轶鸣不肯配合,温照斐确实也拿他没办法。他一屁股坐在床上拿起手机,在备忘录上开始措辞,打算跟所有人解释这件事,也没抬头看贺轶鸣,只是说:那你走吧,记得钱打我卡里,卡号回头发给你。 贺轶鸣拔脚就走。 他经过门口斜放着的穿衣镜,在镜子的反射里看见温照斐垂着头对着手机发呆的样子,在他背后的温照斐全然不如刚刚表现的那么镇定自若和冷静。一颗眼泪在空中自由落体,落在手机屏幕上,温照斐仍旧垂着头一动不动,眼泪都不擦。 原来温照斐哭的时候不会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不发出声音就可以当自己没哭过也不伤心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蓦地心软了一下。 温照斐那么好面子一个人,如果真的让这场他精心准备的婚礼就此取消,恐怕这之后很难不崩溃。 尤其是,他那么想把自己的幸福展现给所有人看,炫耀了半天,最后却沦为了笑柄。 贺轶鸣扪心自问,虽然他和温照斐水火不容,却也不想看见温照斐成为笑话的样子。这会温照斐跟他打扮得差不多,穿着睡衣邋里邋遢,让他很不习惯。他还是更习惯温照斐跟只花孔雀似的,打扮得时尚精致,然后抬着下巴看他的样子,精气神都在,而不是现在这么落寞。 只是假装结个婚而已,又没真结婚。 贺轶鸣眼睛一闭,为他的心软付出代价。他返身走回去,蹲在温照斐的面前。 别哭了。他叹了口气,我帮你这个忙。 温照斐抬头,额前发丝因为没打理,软趴趴地垂在睫毛上方。他睫毛上还挂着泪水,鼻尖红红的,像劣质奶油蛋糕上的樱桃放久了留下来的红印子。 温照斐说:真的? 贺轶鸣咬咬牙说:把什么要准备的该准备的流程经过全跟我快速讲一遍,再晚两分钟我估计要后悔了。 半个小时后,温照斐把流程文件整理成一份pdf发给贺轶鸣,并且在这半个小时里,贺轶鸣目瞪口呆地看着温照斐洗头吹头遮黑眼圈换衣服一气呵成,眨眼又是冷酷的都市精英,跟刚刚坐在床尾哭的小委屈判若两人。 谁他妈放假还带电脑出门啊?贺轶鸣从微信里打开pdf,被思维导图震撼得神志不清,温照斐,你太牛了,我真心夸你,没有阴阳怪气。 过奖。温照斐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径直去箱子里挑了副金丝眼镜遮黑眼圈,他翘了翘嘴角,否则凭什么比你赚得多? 贺轶鸣: 说实话他已经不想替高肆收拾这个烂摊子了。 他之所以愿意配合温照斐离谱的请求,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意识到他昨天晚上看见高肆的时候,本应反应过来,高肆把吉他都带走,显然是要离开酒店离开泰国。 可是他没有拦着。 温照斐能沦落到婚礼聘请他当演员的地步,他得为之承担百分之五十的责任。 贺轶鸣说:我没带电脑。 温照斐把自己的电脑递给贺轶鸣,然后转身去箱子里找出了香水喷在空中走来走去。贺轶鸣打了个喷嚏,嫌弃温照斐:我鼻炎,你去厕所喷。 温照斐懒得搭理他,自顾自找手表等一系列配饰:你的西装高肆也没比你高多少,除了肩宽什么的可能需要调整,其他问题应该不大。 他在自己的三个行李箱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出一副垫肩:你去厕所里试试,肩要是窄就去垫肩。 贺轶鸣草草读完那份婚礼流程,抬眼看见那套西装,西装主体是黑色的,在袖口用银线绣了并蒂莲的纹样,在肩头消失了,右胸口别了朵粉色的绢花,简约大方。 他一看就知道这是温照斐的手笔。 他按照温照斐的要求去厕所里换了衣服,如温照斐所说,这件衣服对于贺轶鸣来说就是宽了点,从肩膀到胸的尺寸都是这样,温照斐看了他好一会儿,最后噗嗤一声笑出来。他略带调侃地对贺轶鸣说:你还是去健健身吧,怎么跟高中的时候一样单薄啊?好像偷穿了大人衣服。 贺轶鸣几乎是下意识地回怼:是,都没你步入社会早没你成熟会打扮,今年三十了吗,温叔叔? 他本意是想嘲讽温照斐年纪不大心态却老,花里胡哨挺能折腾,可回过头来一想,他确实没怎么变过,十八岁那年的卫衣,如果不是因为样式太老,或许洗洗也还是能套上的。 但温照斐已经不是十八岁穿着白衬衫在单车上衣角飞扬的少年了,他的衬衫板正,会提前一天熨好,再用袖箍和夹子固定好衬衫,打上一丝不苟的领带,做一个成年社畜。 只是他好像有点想不起来温照斐初中的时候胖胖的样子,残余的几个印象都模糊到看不清五官,像仅仅平涂的cg。他只记得那个时候温照斐还被班里几个猫嫌狗憎的男生奚落过,那个时候温照斐也没像现在这么牙尖嘴利,面对那样的场景甚至是手足无措的。贺轶鸣看不惯羞辱,替温照斐怼了回去,即便他也看不惯温照斐。 现如今谁见了温照斐都要夸一句美人,和那时候真是天壤之别。那些青春期的小秘密,好像也只有他知道了。 温照斐只是轻蔑地勾了勾嘴角: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假如你想要在婚恋市场上早日出头,还是好好提升一下自己外表的附加值。 按照贺轶鸣往常的态度,他本该说早日出头是指婚礼被抛弃吗,可他却突然发问,问了另外一个奇奇怪怪的问题。 贺轶鸣问:你是怎么瘦下来的? 作者有话说: 贺轶鸣:心软也是一个成熟杀手的重要特质 今天多更新一点赶一下下期新书榜~ 第五章 勉为其难演一下吧 这话问得很无厘头,收获了意想不到回复的温照斐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说:你现在不应该减肥,应该增肌,否则身体吃不消。 我没有想减肥。贺轶鸣说,算了,关我什么事,我只是刚刚好奇了那么一下你怎么瘦下来的。 怎么瘦下来的呢?这个问题如果是对着别人,比如高肆,又或者陈建凛,或许温照斐能说出很多经验和走过的弯路,对着贺轶鸣却又没了倾诉的欲望。 胖的时候,温照斐是很焦虑的,他到现在也是这样,焦虑了会喜欢吃东西,加上又是易胖体质,青春期体重上升得很快。 他记得初中的时候他和贺轶鸣一个班,贺轶鸣向来是那种轻轻松松就能考第一的天才,游刃有余又众星捧月,班上每个同学都愿意跟他说上两句话。而因为个子不高坐在教室正中心的温照斐却像一个台风眼,平静如一潭死水,很少有人会跟他有交集。 在这样的对比下,温照斐看了看一米七二却一百七十斤的自己,和少年感十足眉眼优越的贺轶鸣,得出一个现如今看来并不完全准确的结论美丽的人更容易招人喜欢。 这句话确实没错,只是像是一个魔咒悬在温照斐头顶,一旦立下美貌等同人缘的等式,就会带来一种错觉,仿佛失去了美貌就失去了全世界。 恋耽美 ——(4) 他用力维持住的美貌在某些场合或许能为他带来社交的正效果,可当周围存在比温照斐更好看的人的时候,无论是否会影响到他,都会让温照斐重新变得焦虑,焦虑自己是不是因为没有那么好看在人际上落了下风,焦虑爱会不会被夺走,然后让他更自卑。 对,温照斐在心里自嘲,没有人会觉得温照斐是一个自卑的人,除了他自己。 年幼时希冀被爱却错误归因,从而让人失去游刃有余的能力,长大了费尽心机塑造美貌却永远刻意。刻意,在中文语境里,仿佛生来就是被游刃有余四个字踩在脚底下的。 所以他讨厌贺轶鸣,贺轶鸣做什么都很轻松,被上天眷顾的人永远不会体会到催吐时胃酸上涌的痛,也体验不到饿到失眠睁眼到天亮的感觉,世界上没有感同身受,贺轶鸣绝不可能理解他。 温照斐不动声色地站远了些,说:其他的事宜我会处理,希望来得及,你就只需要把流程熟悉了哦对,还有一份致辞,主要内容是关于我们如何相知相爱的,当然我们也没有这个过程,所以你自己好好编一编。 内容我不管。温照斐双手负胸,你要是敢写我小时候很胖或者别的丢我脸的事,我就敢不要面子地把你丢进水池里立刻宣布咱俩离婚。 贺轶鸣无语: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想我?我既然说要帮忙了,就不会搞这种恶心人的把戏。 哦。温照斐似笑非笑,我出门办事了,晚上记得把稿子给我看一眼。 贺轶鸣:你怎么比我老板还过分啊!我淦!温照斐你剥削劳动力 他骂温照斐的话说到一半,温照斐已经把门带上了,门锁合上的声音打断了贺轶鸣的话,房间里只剩下一个人。他坐在双人床上,觉得自己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对着空气骂人能有什么用呢?就算骂了,温照斐以自我为中心的毛病也不会改。 下午三点左右,李女士和她的钱包贺先生到了。李女士一下飞机就给贺轶鸣打电话,扯着大嗓门:来接我们! 贺轶鸣唯唯诺诺:是是是这就来。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跟李女士和贺先生解释他莫名其妙瞒着爸妈就跟温照斐结婚,于是对这件事闭口不谈。不过李女士作为中年女人,十分关心婚嫁话题:贺轶鸣,妈妈跟你聊聊天啊,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你也给爸爸妈妈透个底,让爸爸妈妈心里有点数。 贺轶鸣打岔,说:温叔叔和朱阿姨什么时候到啊?他俩没跟你一起来? 也许是贺轶鸣的语气太自然了,李女士并没有发现贺轶鸣在不知不觉中就把话题偷梁换柱了。李女士说:你温叔叔做了个检查,查出来身体不太好,说是晚点到,就没跟我们一起走。 完了,身体不太好。 假如到时候得知他和温照斐结婚了,会不会激动得进了医院?再过两个月又知道他和温照斐离婚了,好家伙,不得背过气去? 贺轶鸣觉得自己的人生风雨如晦,充满了灰暗。 他把爸妈接到酒店之后就借口说要忙工作,跑去温照斐房间用温照斐房间里的电脑写所谓的新婚感言,望着电脑敲下标题后发呆了半天,觉得这个任务比写论文都难。不知道为什么,他能想起来的回忆全是在跟温照斐用各种方式打架,半分温情时刻也无这能写出东西来才有鬼,可偏偏任务艰巨受不了耽搁。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 温照斐的房卡在他这里,方便他取用电脑,贺轶鸣跑去开门,他觉得大抵是温照斐回来了,正想让温照斐帮他糊弄两段,谁知拉开房门探头的竟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两张脸。 温李女士看见不是温照斐脸色骤变,怎么是你啊? 为什么不能是我?你看见我就这么失望吗?贺轶鸣气得脑袋嗡嗡响,这是双标,这是偏心,这是他被他妈从垃圾桶里捡来的证据! 小斐在吗?贺先生从李女士身后探出头来,我们来给小斐送份子钱。 温照斐牛啊,从一家人手里收两份份子钱,看他爸手里的红包厚度,比起他包的一万八只多不少。贺轶鸣的酸意从牙根往上冒,浸得他的语气全是酸气:包了多少啊?给嫁妆呢这是? 李女士横眉冷对地训他: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给小斐包大红包不是应该的吗?这小孩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是我干儿子的呀! 李女士急得上海口音都冒出来了。 贺轶鸣哼了一声,已经无暇思考如何对他爸妈解释他和温照斐所谓婚礼的疑点了,下意识脱口而出:那你们也应该给我包,我和温照斐结婚了。 给你包什么红包你李女士话说到一半突然呆住,你说什么?你和小斐结婚了? 贺先生反应比起里李女士还能快一点:所以是你们两个的婚礼?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们的咯,把我们和你温叔叔他们瞒得死死的。 其实还挺尴尬的。贺轶鸣开始痛恨自己被钱冲昏了头脑意气用事一时口快,现在反而不知道怎么解释。早知道他就和温照斐通个气找套说辞了,也不知道温照斐是怎么跟他爸妈解释的。他头皮发麻,像整个人泡在花椒桶里腌透了,一股重庆味儿。 幸好有人救场 叔叔阿姨,你们怎么来了? 贺轶鸣抬头,就看见戴着墨镜双手插兜的温照斐站在李女士身后。温照斐把墨镜摘了下来握在手里,笑着张开手和李女士贺先生礼貌性地抱了抱。李女士眉开眼笑地把大红包塞进温照斐手里,然后嗔怪道:你和轶鸣结婚怎么都不告诉我们的啦,这么好一桩婚事,早点告诉我们让我们开心开心的呀! 温照斐看了贺轶鸣一眼,比起不知所措的贺轶鸣,他显得更冷静些,一边从李女士和墙的缝隙中挤到贺轶鸣身边去,一边跟李女士解释:阿姨,我和轶鸣想给你们一个惊喜来着。大家都太熟了,提前一个月知道,就没新鲜感了,阿姨你说是不是? 他掐了一把贺轶鸣的腰,示意贺轶鸣往里走不要挡着门口,顺带把两位长辈领进了房间。贺先生一看是双人床,脱口而出:你俩都睡一起了,哦呦,感情真好。 感、情、真、好。 贺轶鸣假笑得脸都僵了。 但温照斐却格外淡定自若,他睁眼说瞎话:是啊,我和轶鸣一直都挺好的,虽然有时候也会闹,但没有隔夜仇嘛。阿姨叔叔快坐下说。 他见贺轶鸣没反应,趁叔叔阿姨不注意,悄声在贺轶鸣耳边威胁他:四十八万!你可给我演好了! 和温照斐演恩爱夫妻太恶心人了,但四十八万更恶心人。贺轶鸣豁出去了打算配合温照斐好好演,反正看温照斐的脸色估计也不比他好多少。 就要互相恶心。 他一伸手揽住温照斐的腰,模仿高肆的样子,一边放柔了声音:爸,妈,真的,我们感情很好的。 贺轶鸣甚至佯装深情地看了温照斐一眼,果不其然,他在温照斐的眼神里看见了震惊和想要呕吐的欲望。虽然他也是,但即便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那他也赚了两百,无论如何都不亏。 这样想想,他又觉得美滋滋了。 作者有话说: 双方父母或成为这段姻缘最大的助攻 第六章 改口叫爸妈 温照斐在贺轶鸣的手搭上来的一瞬间,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他还是不太习惯和贺轶鸣有这样的亲密接触,即便用理智控制了不去躲开,然而心头还是浮起一阵异样感。 贺轶鸣的手在他腰间的存在感太强了。他知道贺轶鸣的手指很好看,指甲被修成平整的椭圆,指节微微泛红,手指修长、纤细,而手掌宽阔,又显得很有力量。 以前他坐在贺轶鸣旁边的时候,也曾偷偷打量过,悄悄看贺轶鸣上课摆弄各种各样的小玩具,从指尖陀螺到史莱姆。这些东西温照斐都没玩过,至少没在上课玩过。 作为比较规矩的好学生,似乎是不该在上课玩这些东西的。 温照斐自认自我控制能力还算比较强,但也很难克制住自己去看贺轶鸣的神秘百宝袋,贺轶鸣好像有一个哆啦A梦的口袋,每过几天就可以掏出点小玩意儿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包括他自己,当然,也没少被班主任收掉。 有一段时间贺轶鸣很爱玩那种解压小玩具,其中有一个网兜兜着一个硅胶球,用力一捏,硅胶就会从网格中挤出来,密密麻麻的,对密集恐惧症患者很不友好。自习课上温照斐看着贺轶鸣捏来捏去,明明恶心得想吐,却还是忍不住看了许久。 贺轶鸣捏了半天转过头来,朝着他咧嘴一笑:看了这么久,你要玩吗?要玩就直说,别盯着我看,喜欢我的小姑娘都不会一直看着我的。 被发现的温照斐嫌恶地回了一句:你别玩了,这东西太恶心了,看得我想吐。 后来陈建凛把贺轶鸣的这个玩具拿去玩,最后一不小心捏爆了,染了一裤子五颜六色的水,哭丧着找温照斐告状,温照斐严肃地说:早跟你说过不要上课玩这些玩具,还是好好听课吧你,真想不通这些东西有什么好玩的。 温照斐不替他伸张正义,陈建凛只得去找贺轶鸣,而罪魁祸首贺轶鸣摊摊手表示无辜:那我下回有好玩的也不给你,略略略。 贺轶鸣不知道的是,温照斐认识贺轶鸣的手,能凭借记忆大概估出贺轶鸣无名指直径。高肆找他的设计师朋友为二人定制戒指的时候温照斐也在场,他知道贺轶鸣的手指直径和高肆相差无几。也正是因为贺轶鸣把手举起来,他才想到拉贺轶鸣下水帮他演戏,虽然是有点耍无赖的意思。不过贺轶鸣可能以为是巧合,但实际上不是。 温照斐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笑着对李女士和贺先生说:时间也不早了,我带贺我带轶鸣去接我爸妈吧,今天晚上我定了家餐厅,我们一起聚一聚。 婚宴流程上没有今天晚上的接风宴,贺轶鸣合理怀疑是温照斐下午出去的时候定的。温照斐确实很会做人,知道怎么哄两边的长辈开心,贺轶鸣想。 贺轶鸣确实很久没见过温叔叔和朱阿姨了,猛然见到还有点认不出来,尤其是朱阿姨烫了个大波浪卷,虽然体态富贵了些,但看着还是挺年轻的,乍一看绝不像五十岁的人。朱阿姨见到自家儿子的面就抱住了儿子的手臂,笑眯眯地说:带我们见见另一个新郎吧?妈妈还不知道你跟谁结婚了呢。 温照斐努努嘴:在这里呢。 哪儿?朱阿姨说,这里不只有鸣鸣吗?鸣鸣有对象了吗?打算啥时候结婚啊? 朱阿姨和李女士真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闺蜜,连思路都如出一辙。贺轶鸣只好笑笑:是我,我和照斐明天结婚。 朱阿姨吓了一跳,锤了温照斐一拳:你这小孩怎么这样,怎么不早说。 温叔叔和朱阿姨知道这件事的反应显然没李女士大,温照斐随便糊弄糊弄就过去了。 这可能也跟温叔叔和朱阿姨一直是放养状态有关,两位感情很好,常年跑出去度蜜月,然后就把小温照斐丢在贺家养。 温照斐六岁之前有一半的时间是待在贺家的,而且温照斐从小就粉雕玉琢,不比他小的时候黑得像刚从泥地里挖出来的土豆,反正很招人喜欢,所以李女士一直把温照斐当自己家小孩养。 温照斐搂着自己妈妈,接过他爸的行李箱,笑道:那你们现在知道了呀。 他趁朱阿姨和温叔叔不注意,踩了贺轶鸣一脚,贺轶鸣才反应过来,忙接过去那两个三十寸的行李箱,假装他们夫夫琴瑟和鸣。 贺轶鸣摸了摸鼻子,心想他可能接的不是文戏替身,而是一部武打戏,好端端地总挨打。 晚上饭局上四位长辈一碰面,自顾自地聊开了,分享当彼此亲家的喜悦,压根没管两位新人。温照斐压低了声音跟贺轶鸣说:拜托你敬业一点,靠着我坐,不要一直往外靠。你这样显得咱俩真的很不熟。 本来就不熟。贺轶鸣说,我以前见了你就跑。 那你还好意思说我总把你想得太糟糕。温照斐无语,你明明也不怎么样 他话还没说完,李女士一拍脑袋,大惊小怪地说:我想起来一件事,鸣鸣的户口本还在我家。她突然扭头看向贺轶鸣和温照斐:你俩是不是还没领证啊? 朱阿姨插嘴:是哦是哦,斐斐的户口本也在我这里。 贺轶鸣突然觉得有什么腥风血雨即将来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下意识地求助般的看了一眼温照斐,温照斐也很僵硬地努力微笑道:是啊比较仓促,心血来潮就办了这个婚礼。 这倒是实话,他和高肆决定结婚完全是一时兴起,那天拿到了高肆定制的戒指后,高肆突然在设计师家的花园里跪下,问他:斐斐,你愿不愿意跟我结婚? 同性恋婚姻法已经通过了二十年有余,同性婚姻在现代已经不是一件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了。更何况当时温照斐确实觉得自己似乎挺喜欢高肆的,一个长得帅有才华的男人突然跪下来跟你求婚,应该是一件很难拒绝的事。 所以温照斐就答应了。 高肆显得很激动的样子,站起来拥住他,亲吻他的耳垂和下巴,说他们应该去苏梅岛结婚,这是他毕生的愿望,他很喜欢苏梅岛,苏梅岛风景特别好看。 温照斐看着高肆因为激动而显得格外澄澈的眼睛,很难拒绝,所以点点头。 他确实很难拒绝高肆,因为高肆那一刻眼睛里只有他,仿佛给他的爱都是偏爱,旁人一丝一毫都撼动不了的。当时温照斐觉得,或许这就是他想要的爱情,被人当做最优选择和唯一选择地宠爱着,在爱情里游刃有余,不必担心会不会有竞争,也不必焦虑。 结果婚礼从设计开始全是他一手操办,高肆跟个没事人似的就提供了一张照片当甩手掌柜,看着他来回折腾完,眼见着马上要完成高肆所谓的毕生的愿望,结果高肆直接逃跑不结婚了。 如果高肆敢在他面前跟他说不结婚这件事,温照斐觉得,他一定会手起刀落把高肆砍了,带着高肆的尸体面无表情地完成这场婚礼,这样一来果真就是毕生的愿望了,因为高肆短短的一生也就二十七年。 温照斐想,他不想要爱情了,他哪怕去改行去做婚礼策划都不再想要爱情了,这他妈算哪门子爱情。 恋耽美 ——(5) 李女士听到温照斐的话眼前一亮:那正好,回国之后我再请咱们两边的亲戚再吃一次喜酒,带着你们去办证,酒席的钱也不用你们出,我和你爸出就好,减轻你们婚姻生活的负担哦对了,你俩现在住在谁哪里啊? 李女士是怎么做到每句话都让人难以回答的?贺轶鸣想不通。他和温照斐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见那种视死如归的神情,当即心里咯噔一下,疯狂哀叹。 不是吧不会吧他不是真的要和温照斐领证了吧? 苍天啊大地啊有没有人来救救他? 他尚未来得及组织他的反对意见,就听见温叔叔非常赞同的话语:那可不能你们家全出,我们家也要平摊一半的价钱。 朱阿姨帮腔:就是就是,再说了这么好一桩姻缘,我们家也得出点力气。哎,你记不记得我待产的时候,你还跟我说,如果我家生了个女儿,就定娃娃亲来着? 被朱阿姨拍了怕手臂的李女士点点头:这我当然记得了,后来不是是个男孩吗,就没有定娃娃亲,哪能想到这几年国家放开了同性恋婚姻法,咱家这俩小子又好上了,真就是缘分啊。 完全插不上嘴的贺轶鸣离崩溃仅差一步之遥,他不知道温照斐怎么能那么淡定,甚至给他夹了一筷子菜,笑着搅和进这场腥风血雨。 温照斐说:回国再说吧,明天就结婚了,贺叔叔你少喝点酒,别再喝醉了明天起不来。 哎贺叔叔把酒瓶子放下,颇不满意温照斐的说辞,都要结婚了,你现在还喊我贺叔叔啊? 贺轶鸣已经木了,他觉得自己的人生毫无希望了。因为他听见温照斐十分乖巧地喊道:爸。 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温照斐,我瞧不起你。贺轶鸣想。 然而等不到他瞧不起温照斐,李女士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脚,挤眉弄眼地对贺轶鸣说:你看看人家小斐,你还不改口? 于是他也只能被迫地麻木地对着温叔叔和朱阿姨说出那两个违心的称呼:爸,妈。在李女士满意的神色里,完成一次灵魂的自戕。 四十八万,他宿命般的四十八万,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四十八万放倒贺轶鸣。贺轶鸣想,他还没有谈过几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呢,就要变成离异二婚男了,在女方普遍嫌弃二婚男的婚恋市场下,他以后会不会混不下去啊? 他的黑长直老婆如同美丽的泡泡一般,在他的面前陡然破碎了。 作者有话说: 贺轶鸣:你们看,我就说如果伤了温照斐的面子,温照斐会杀人的吧┓(A`)┏ 第七章 一见温照斐误终身 更痛苦的是第二天的婚礼,温照斐早上六点半就去敲他房门要带他去做妆发,这位温姓神经病甚至还从国内找了妆发师,就为了婚礼当天光鲜亮丽光彩夺目艳压群芳。 贺轶鸣当天晚上编所谓相恋相识的稿子一直编到了凌晨两点,仅仅睡了四个小时就被拉起来,简直不是人干的事。他顶着鸡窝头和硕大的黑眼圈对温照斐发他的起床气:你发什么疯,婚礼不是下午吗? 说着他就想拉上房门把纷纷扰扰的世界隔绝在房门外,然后爬回床上睡觉。只是温照斐绝不可能让他如此轻易地逃脱魔掌,温照斐一手撑住门板,不让贺轶鸣把门带上:既然醒了那就别睡了吧,快点洗漱完让两位老师给你做发型。 贺轶鸣无语: 我发现你真的是有够不近人情。他犀利地吐槽温照斐,你自己年纪大了不缺睡眠,为什么要祸害我?我终于知道高肆为什么受不了你拒绝跟你结婚了,要是我我也跑路。谁受得了你这脾气? 他发自真心地觉得,温照斐,一点也不柔软,求人办事都不知道要脾气好一点。 温照斐向来对贺轶鸣的牢骚左耳进右耳出,只是在后半句犹疑了一下,但也就是几微秒的时间,他暂时把这些冷嘲热讽搁在一边,帮着两位妆造师把带来的工具拎进了贺轶鸣房间,然后坐在一边看贺轶鸣去洗漱并且做妆造。 一旦冷静下来,他就又想起贺轶鸣那句话了。 所以高肆也是因为他不近人情才离开他的吗? 他确实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难过,温照斐可以把这归结于他情感本身就很单薄。他只有特别讨厌的人,比如贺轶鸣,没有特别喜欢的人,所以高肆就算在他面前跟别的人上床,可能他也只会难受两天,这之后就能全部忘掉。 但,如果和他谈恋爱却不能接受他的全部缺点,那又为什么要喜欢他呢?这不应该在跟他谈恋爱的时候就发现两个人不合适从而分手吗?如果不分手等同于能够接受,为什么要跟他求婚之后又逃跑呢? 感情的事,问多了,就像在问十万个为什么。 贺轶鸣做好妆造已经八点多了,他打了个哈欠,让温照斐去做妆造,然后靠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觉。半睡半醒间,他又梦见很多以前的事。 上幼儿园的时候班上有个特别漂亮的小女孩,天天扎着漂亮的羊角小辫,穿着粉红色碎花小裙子来上学,眼睛很大,瞳仁又很黑,是标准的漂亮小女孩长相,只是不知道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温照斐和那个小女孩玩得特别好,直到有一天小女孩带了一根不二家的棒棒糖,说要分给他而不是分给温照斐,这让温照斐十分愤怒,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觉得自己的一片真心被辜负了。 温照斐小时候还挺爱哭。 贺轶鸣觉得他莫名其妙,站在旁边看了温照斐好一会儿。可能就是他看戏的目光惹急了温照斐,温照斐突然上来抢他手里的糖,他自然不肯相让,然后就打起来了,结果吓得那个小女孩哇哇大哭。 其实小女孩给贺轶鸣带糖仅仅是因为她弄坏了贺轶鸣的书包,她妈妈让小女孩赔给他。 幼儿园老师及时制止了两个幼儿园小男孩打架的行为。温照斐包子一样的小脸哭得抽抽噎噎,满面泪痕,甚至还有苦嗝,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因为温照斐哭得太过动情,以至于所有大人都认定是贺轶鸣的错,反正一个巴掌拍不响,无论是不是贺轶鸣起的头,肯定有他的一份责任。 后来他好像就不太待见温照斐了。其实也说不清到底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开始,又或许有别的什么原因他忘记了,总之,他俩再也没对付过。 二十五岁的贺轶鸣再回过头去看五六岁时发生的事,倒也不再会为被冤枉而感到气愤,只是想起来原来温照斐也有放声大哭不要形象的时刻,由衷地觉得好笑罢了。 温照斐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催促他去试衣服:我找了家西装店尽可能地改了改版型,有没有效果还得你自己去试试才知道。 其实那件西装顶多是前襟因为没有胸肌支撑,显得有些空荡荡,不改也能穿。但温照斐有心去做这件事,让贺轶鸣感到些许意外。他看了温照斐一眼:你什么时候去改的? 昨天下午。温照斐说,哎呀你就别啰嗦了快点吧,中午要先带来了的人吃一顿简餐的,还得见人呢。 好不容易穿着正装挨过中午,在下午婚礼正式开场前又要补妆和打扮。造型师嫌他头发不够蓬松,又给他加了几片假发片。端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时候,贺轶鸣隐隐约约觉得有一双手穿过了他颈间。 他睁开眼,发现是温照斐在对着镜子帮他调试领结。温照斐见他睁开眼睛,慌慌张张地收回手:领结歪了,我看你在睡觉,就 可能是因为腮红打猛了,温照斐脸上有片可疑的绯红。温照斐又说:是因为怕你丢了我的脸,啧,正装都穿不好,你答辩也这样吗? 答辩都三年前了。贺轶鸣说,我上班又不要穿正装,这我哪里记得?你还说我呢,高肆上过大学答过辩吗?你让高肆来他还没我做得好呢。 不知道哪句话触碰到了温照斐的雷区,他突然肉眼可见地冷淡下来,四处散发冰冻射线。 温照斐说:管好你自己,既然醒了就看看流程,到时候别丢我的脸。 这两天兴许是因为二人莫名其妙地结成了利益共同体,吵架的次数少了很多,多数时间都在礼貌地边缘疯狂试探,试图在不侮辱到对方的情况下又合理地表达出自己的愤怒。贺轶鸣本以为二人的关系能因此好转些许,毕竟日后要一起应对爸妈的场合还不少。谁知温照斐突然变脸,这让贺轶鸣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温照斐这是在发哪门子疯? 两人一直冷战到婚礼开始。双方的父亲将二位从台子两侧引到台上正中间,婚礼进行曲响起的那一刻,贺轶鸣才从昏昏欲睡的感觉里醒过来。 旁观他人结婚和参与自己的婚礼,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婚礼进行曲的每一个鼓点都被他踩进脚步里,贺轶鸣凝望着朝他走来的温照斐,温照斐照旧戴着他常用的金丝镜框,嘴唇紧抿,睫毛轻扇,他注意到温照斐的唇珠被化妆老师刻意点了些唇釉,小小的一颗,泛着粉红色,好像奶油蛋糕上亟待被吃掉的樱桃。 这套西装剪裁得宜,愈发将温照斐腰细腿长的身材优势显露出来。西装裤底下露出一截细瘦的脚踝,踝骨白里透着粉,随着走路的幅度时隐时现。 抛开温照斐的性格而言,温照斐确实长得很好看。即便挑剔若贺轶鸣,时而也不禁会赞叹温照斐结合了温叔叔和朱阿姨身上的全部优点。 司仪说:现在,请双方父亲,将二人的手牢牢紧握,祝愿这对新人相亲相爱,此生不渝。 纵然贺轶鸣知道这场婚礼本质只是一个笑话,此生不渝只是沙滩上堆起的沙屋,也许在两个月后就轰然崩塌。然而在音乐声逐渐变大的这一刻,礼炮轰鸣,漫天彩纸纷飞,温照斐垂头,把自己的手轻轻搭在贺轶鸣掌心的那一刻,他仍然感觉到一阵眩晕。 从他的角度望去,温照斐垂着的眉眼微微上扬,在眼角处形成一弧恰到好处的阴影,融进镜框镜脚的阴影里,仿若在他心中一汪静水上也滴下了几点墨滴,搅乱了心弦,凭空起波澜。 还有人在打礼炮,不知要持续多久,有彩纸落在温照斐睫毛上了,温照斐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睛,抖落了彩纸。 眼波流转间,贺轶鸣几乎感到自己的心跳跟礼炮声合二为一了,心脏血液循环都因为这骤然地跃动流动得有稍许不畅。 司仪说:请二位新人上前一步。 贺轶鸣紧张到没听见,温照斐舔了舔嘴唇,见对方仍然站在原地看着他,呆愣愣地毫无反应,只好反手握住贺轶鸣的手,带着他朝前一步。 就好像真的做了一场梦一般,贺轶鸣如梦方醒。 司仪说了一大堆吉祥话,然后让贺轶鸣读那份准备好的东西。贺轶鸣被温照斐握在掌心的手微微地出了汗,他朗诵着比他高考记叙文都更加瞎编乱造的爱情记录,一边读一边腹诽。 他读:陪你一起长大,是我做过最浪漫的事。 心里想的却是小时候抢东西吃的时候恨不得把纸尿裤塞在温照斐嘴里,一点也不浪漫。 他接着读:初中的时候我们一起上下学,你为我辅导英语,我教你物理计算,无数个挑灯苦读的夜晚,我们一同走过,灯光见证过我们的爱情在此刻生根发芽。 其实他俩各忙各的进场比谁熬夜学习熬得更晚,明明互相内卷,哪来的一起成长。 我还记得夏日的高中午后,午睡醒来的那一瞬间,你从窗外走过,下巴扬起,状似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教室里,和我四目相对,只是惊鸿一瞥,却堪比郭襄风陵渡口那一眼。 温照斐,见了你便误了终身,今天你愿意,无论生老病死,无论贫穷富有,然后嫁给我吗? 本来是很矫情别扭的文字,满纸荒唐言,画面全靠编。可就在读收尾这一段时,贺轶鸣突然想起刚刚在红毯上看见温照斐的那一眼惊艳,舌头也不打结了,竟然无比顺畅地念了下去。 仿佛念的真是他的真情流露一般。 那头温照斐微笑,眼睛微微弯起,收起了素日里的凌厉和戾气,反而显得有些天真的可爱,他轻声答道:我愿意。 温照斐走近一步,和贺轶鸣站在一起,袖管上的并蒂莲竟然拼合在了一起,仿若花开两支。 贺轶鸣突然觉得,之前的宿仇也好,手足无措也好,这些东西,在众人祝福的目光里,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贺轶鸣:我也是第一次结婚!理直气壮地颜控!怎么了有问题吗! 第八章 李女士千里迢迢来逼婚 温照斐。贺轶鸣给温照斐打电话,你在家吗?给我开门。 温照斐说:今天我加班你在我家门口? 李女士把我从我家赶出来了。贺轶鸣坐在自己的箱子上在楼道间滑来滑去,谁知道她和我爸突然来这边玩,然后我买的是loft,一室一厅你知道吗,他俩就说,你们都结婚了怎么不住一块啊,然后征用了我的loft,让我来找你。 苏梅岛的婚礼仿佛真的是一场梦,从泰国离开后贺轶鸣就再也没跟温照斐联系过,尽管身临其境时会有些许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和温照斐从相爱走到结婚,一旦离开那样的场景,如若不是必须,温照斐仍然位居贺轶鸣最不想联系的人的榜首。 温照斐无情戳破他:你可以去住酒店,你家旁边不是有个如家? 好吧。贺轶鸣说,我坦白,我跟李女士撒了谎,说我只是偶尔住在自己家方便上班,平常都住你那边,然后李女士不依不饶,非说明天要来看你。对了,明天你不会也加班吧?大忙人? 电话那头传来翻动纸张的摩擦声,窸窸窣窣的,过了一会儿,贺轶鸣听见温照斐说:可以不放假。 那就是可以放假的意思。贺轶鸣笑起来,行了,快点回来给我开门,至少演也要演得像一点。 但是,高肆的东西还放在那里。温照斐顿了顿,揉了揉额头说:行,我尽量早点回来,差不多一到两个小时后你从东门出去然后从桐城路左拐,步行大概几百米有家星巴克,坐一会儿吧。 然后他挂了电话,不想跟贺轶鸣再扯皮。以贺轶鸣的性格,如果电话不挂断,贺轶鸣就能跟他东扯西扯扯到天黑。 这样他工作就做不完了,遑论回家给贺轶鸣开门。 距离婚礼过去了一个礼拜,高肆再也没在这个家里出现过。温照斐不着痕迹地跟高肆那帮乐队的朋友问了问,得知他们四号在青岛有演出,五号转场去大连,接下来一周都在全国各地跑演出了。 恋耽美 ——(6) 其实是温照斐忘记了,五一假期是各大音乐节的档期,高肆怎么可能在这段时间里跟他结婚呢,比起站在舞台上玩贝斯,被红的绿的蓝的追光照耀,他为之准备的小型舞台只有静谧的月光,究竟还是比不上躁动的人群和欢呼。 只是高肆没再联系过他,这些东西如何收拾,又要怎么打包还给高肆,都没有了计划。他挺想跟高肆好好聊聊的,没找到契机,便一直搁浅。 等他到家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温照斐的小区一户一梯,电梯门打开,照亮黑暗的走道,贺轶鸣坐在箱子上昏昏欲睡,垂着头靠在墙上,一头纹理烫因为没好好打理,俨然变成鸡窝,翘起的呆毛更是不知如何计数,一撮撮不规则分布在头顶。 他把西装脱下搭在小臂上,没忍心喊醒贺轶鸣,悄悄拿钥匙开了门,钥匙插进锁孔里不可避免地发出金属的刮擦声,叫醒了声控灯。 眼前白光骤然亮起的那一刻,映入贺轶鸣眼前的就是这一幕。温照斐的西装衬衫服帖地扎进裤子里,而西装裤又显得他的臀部浑圆,线条向下收束,勾勒出一双细而直的腿来。 贺轶鸣稍微将视线偏移了几分,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现在几点了? 事实上温照斐高估了自己完成手头任务的速度,又或者是他今天心思乱七八糟,沉不下心去工作,他比预想回家的时间晚了一个小时。等他急匆匆开车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八点了。 所以他下意识以为贺轶鸣要责怪他,自知理亏,先一步开口道:对不起,手头的事忙得久了些。 反正贺轶鸣说话也不会好听到哪里去,先把歉道了,免得一会忍不住跟对方抬杠,最后忘了说。 贺轶鸣嘁了一声,挑起一边嘴角笑起来:没生气,倒也不必,我就问个时间。 温照斐的反应,说实话有些出乎贺轶鸣的意料,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八点靠近九点了,你吃饭了吗? 温照斐伸手接过贺轶鸣的行李箱,将之推进房间玄关,然后整齐地靠在鞋柜旁,正巧肚子在这时候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噪音。温照斐没想到会这么尴尬,尤其是刚刚有一瞬声控灯都灭掉了,恰是因为他肚子叫唤了一声,复又亮起来,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在贺轶鸣面前没丢过的脸都丢了出来。 贺轶鸣乐了,他还是很乐于看见精致得跟个假人似的的温照斐跌份:那就是没吃,我们先去吃饭吧,你不是有胃病吗? 这个时候他还在顾虑温照斐的胃病,明明在楼道里坐了三四个小时。温照斐心里一动,面上却不显,只是说:那你等我换件衣服。 车钥匙呢?贺轶鸣抬眼问他,我去车库开车吧。 他语气里的熟稔程度,仿佛他不是一个来拼房演戏的人,而是在这里住了很久的房客。 温照斐把钥匙丢给他,报了车牌号和停车位置,进去换衣服了。等他到达地下停车场的时候,贺轶鸣又伏在方向盘上犯困了。他特意绕过去敲敲车窗,等着贺轶鸣把车从车库里倒出来,才拉开车门坐进去。 还挺快。贺轶鸣调侃他,你没洗个头吗?竟然没洗头,温老师今天不修边幅得让人吃惊。 你有病吧。温照斐无语,但却因为贺轶鸣的调侃,心情渐渐转晴,去哪吃? 贺轶鸣侧过头去对着他眨了眨眼睛,一脸神秘:不告诉你。 车子驶出地下车库,街边路灯像很多用空了的笔芯,末端留下黄色的封墨油。有那么一瞬间,温照斐觉得又好像回到了高中时候,下了晚自习的夜晚,两个人一起走回家,他问贺轶鸣:你们周考了吗,数学考了多少? 贺轶鸣懒得搭理他,蹦蹦跳跳地走在他身边,说:不告诉你。 连晚风的味道都是一样的。 贺轶鸣打开的车载音乐里放着温照斐的歌单,乱七八糟的,里面有高肆他们乐队的歌。温照斐低着头翻微信的时候正好翻到高肆,他点开朋友圈,高肆的朋友圈背景还是两只牵着的手,和那对定制的婚戒。动态里只有几个他们乐队在酒吧路演的视频,别的都没有。 那只婚戒现在戴在贺轶鸣左手无名指上,偶尔反射一下街边路灯的光,在某个特定的角度,会晃到一下温照斐的眼睛。 贺轶鸣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 他在开车,自然不方便接电话,于是温照斐便把车载智能屏幕的蓝牙和贺轶鸣手机的蓝牙连接起来,开了免提。那头李女士一如既往聒噪的声音传来:喂,鸣鸣啊,你和斐斐现在在一起吗? 贺轶鸣下意识偏过头去看了一眼温照斐,温照斐轻轻开口:阿姨,我在的,贺轶鸣他在开车。 李女士又极不满意地纠正了这个称呼:叫妈,叫什么阿姨你明天有空吗? 有是有的。温照斐硬着头皮问,妈,怎么了? 那正好。李女士喜出望外,你妈妈说她明天和你爸爸一起来,我们两家人本来打算过来玩然后再看看你们的,现在正好我让她把户口本带过来,就择日不如撞日,明天把证办了吧。 温照斐头皮发麻,他看了贺轶鸣一眼。贺轶鸣意会,马上开始找借口:妈,明天周末,民政局不上班,你要不把户口本给我们吧,我们回头自己去弄。 我们不着急的呀,我们反正都是出来玩的。李女士说,不着急走的,你们俩工作日稍微请个假,然后抽个上午办一下结婚证,也给我们看看沾沾喜气。 李女士斩钉截铁的语气,似乎已经没了转圜的余地。于是贺轶鸣只好打太极道:我们还没吃饭呢,先去吃饭,待会再聊啊。索性挂了电话。 怎么办?他望向温照斐,一脸无奈,你当时明明跟我说就走个形式的,现在怎么办? 那就结呗。温照斐假装不在意地关上了高肆的朋友圈,想的却是一些别的事,到时候偷偷离了得了,你不会出不起九块钱工本费吧?还是你害怕跟你爸妈说你压根就没结婚,然后准备被骂出家门? 他得承认,他有些阴暗的小心思,才拿激将法去算计好骗的贺轶鸣。结婚证到手,他就发条仅高肆一人可见的朋友圈,他还从来没在什么事情上输得这么惨,总是要搏回一点面子的。 而贺轶鸣上钩得也很快,他甚至不知道贺轶鸣怎么就答应了:行,下周五早上十点民政局见,谁不来谁小狗,反正我也不吃亏。 先说好。贺轶鸣说,我会找律师起草关于婚前财产的相关证明,你休想从我这里分到一分我的婚前财产。 其实他也不是欠考虑,只是盘算起了公司的福利,他们公司在人性化上做得十分到位,在职工作两年以上结婚是有红包的,专门用于拉拢员工让他们别跳槽,虽然钱不是特别多,但贺轶鸣确实馋那几千块。这钱早拿到自己手里早放心,要是他离职了还没有结婚,这笔钱就亏了。趁现在这个机会拿出来放银行利滚利,总比到时候分文没有得好。 温照斐: 他想利用贺轶鸣气高肆的愧疚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贺轶鸣明明比谁都精明。他还没算计贺轶鸣呢,贺轶鸣已经开始主动防卫了。 作者有话说: 两个人各自盘算各自的,然后决定去领证(?) 题外话: 我突然发现,与其说这本是主攻视角,不如说是混合视角,所以就把文案里的主攻删掉了。 另外,不得不说,在这件事上,李女士yyds! 再说点有的没的,虽然我一直觉得自己是甜文写手,但很少会写无剧情纯甜文,因为那样我压根写不长(我就没见过比我还不会水字数的),所以,理论上,这本也不是纯甜饼,甜度应该跟omega差不多,甜一阵发点刀子那种。 等过了暑假会开短佩纯甜饼,几百字一章那种,也不入v,写着玩。 第九章 可温照斐好像真的很难受 比起领证,当下更令人头秃的是如何在温照斐没有人气的家里体现出二人已经同居很久的模样。 贺轶鸣站在门口看整个房间的大全景看了半天,拿着自己的乐高,完全不知道如何下手,最后自暴自弃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吐槽:你家可够干净的。 确实很干净,这种干净不仅仅来源于收纳的整洁,更来自于黑白灰主题的简约设计风格。 吃完饭后两个人打道回府的时候,为了演得更像一点,贺轶鸣提出需要在温照斐家里摆放一点他自己的陈设,他带了一些乐高来,放在家里显眼的位置,这样演给他们双方家长看,不容易露馅。温照斐当时顿了顿,也没说拒绝,他当时想的是,可能没地方摆,但那时他没说出口。 当然,现在他说出口了,只不过说得不太好听。 温照斐对贺轶鸣皱眉:你家难道是狗窝? 贺轶鸣: 他在客厅转了两圈,在盆栽旁边终于看见一个不那么黑白灰的东西。 是一把雅马哈静音吉他,琴箱镂空,还被刷成镭射的色彩。 这一看就不是温照斐的,以温照斐的审美,他绝不可能喜欢镭射喷漆这种喷漆搞不好就很像半夜骑着鬼火的精神小伙,拉个电音箱唱《爱河》的那种。 所以高肆和你住在一起的时候没有抱怨过吗?贺轶鸣问,这里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你们两个人的家,更像是高肆的宾馆。 说是宾馆都抬举,一点都没有第二个人的生活气息。多憋屈啊,站在一个旁观者视角来看,就像金主包养一个小白脸似的。如果家是一个人的领地,怎么可能不愿意把自己的领地分给另一半一点? 温照斐打开冰箱拿出一袋牛奶,去厨房用小火煮开,回头问道:怎么会没有生活气息呢,你看,吉他不是在那儿吗? 除了吉他呢?贺轶鸣问。 整个客厅空空荡荡,只有电视机和沙发,沙发侧面放着一张吧台。这就是温照斐客厅的全貌。 温照斐回头看了一眼,觉得是有那么点冷清。但之前高肆也从来没提出过这样的要求,高肆在他这里放的东西并不多,除了那把静音吉他,就剩一些衣物,生活用品等都是温照斐替他准备的,自然也都是温照斐的风格。所以乍一看才会让贺轶鸣觉得没有人气。 其实本来也就没有什么人,高肆因为工作原因一般都是白天在家睡觉,而温照斐是个正常作息的社畜,俩人经常时间错开来,仿佛在拼多多拼了个室友。如贺轶鸣所说,高肆或许一直是把他的家当免费宾馆看待的。一个人爱另一个人,总会想方设法侵占对方的领地,让对方的所有都裹挟上自己的气息。 温照斐不太想继续思考他和高肆的关系了,也不太想深入这个话题,索性没回答贺轶鸣的问题,只是说:你要喝牛奶吗? 比如说这要是贺轶鸣同事,贺轶鸣或许就能很快反应过来,对方在逃避问题,然后顺着对方的话换一个角度把聊天进行下去。然而因为面对面的人是温照斐,贺轶鸣多少显得有些肆无忌惮。他其实无意之中揭了温照斐的伤疤:大哥,我多嘴问一句,他都能在婚礼上逃跑,你俩怎么还没分手呢,东西都不拿走。 贺轶鸣本意是怒其不争,听在温照斐耳朵里,就变成了讽刺。 他真的烦了,胃里翻江倒海的不适暂且不提,和贺轶鸣说不上两句话就要吵起来,足够让人心烦意乱,以至于他现在就想吐。 温照斐把煮牛奶的小锅的锅盖拍在流理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他冷着脸说:我和高肆分没分手关你屁事,左边那间房是你的,里面配有卫生间,没事干就去收拾收拾睡觉,长一张嘴可以用来刷牙,没必要浪费在嚼舌根上。 然后忍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对着水池干呕了一阵。 干呕的时候他还在想,自己说话是不是重了点,旋即又暗叹自己果然不如贺轶鸣冷心冷血,说了点重话还要自我反省一下,也不见贺轶鸣反省他那张破嘴多招人嫌。 贺轶鸣愣了愣,见温照斐莫名其妙发这么大火,一边窝火一边又不敢吭声,憋屈着拎着箱子进了房间,把乐高随手丢在了吧台边上。刚把箱子拉到房间门口,一回头,就看见温照斐弓着腰干呕,俯下去的身子久久没直起来。 他觉得温照斐把自己的好心当作驴肝肺,凶他凶得莫名其妙。高肆那么大一个渣男,温照斐识人不清上当一次,还要藕断丝连缠缠绵绵,搞金融的不懂得及时止损,偏要剃头挑子一头热地往爱情陷阱里钻,真是想不通。 可温照斐好像真的很难受。 出于人道主义关怀,贺轶鸣走过去顺了顺温照斐的背,他的手沿着脊柱滑向尾椎骨,反复而缓慢地揉着,顺带抽出另一只手去把热牛奶的火关上,替温照斐倒进杯子里。 温照斐喝了一口热牛奶,压了压自己想要呕吐的欲望,额头上浮起一层薄汗。他甩开贺轶鸣的手,洗了把脸,因为干呕而眼眶泛红。 温照斐冷冷地看着贺轶鸣说:不要你管。 贺轶鸣的手僵住了。 他本想安慰温照斐,此刻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多余这份好心,遂一个字也没说,返身走回去。 是这样,他们是合约婚姻,别的事不该他管就不要多问。温照斐怎么可能有需要人帮忙的时候呢?温照斐不是一直都很牛逼很独立吗? 贺轶鸣用力地将房门带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和之前温照斐撂锅盖遥相呼应。站在原地的温照斐默默把牛奶喝完,从柜子里翻出胃药,草草吞了,然后也回了房间。 作者有话说: 点炮:他俩能变成死对头,到底是因为谁性格更差?(没错我就是来骗评论的) (本来是一整章,但觉得内容太割裂了就分两章发) 第十章 占据上风的吸引力 又一轮冷战开始,持续时间是一个晚上。 贺轶鸣赖床,起得晚,等他穿着海绵宝宝的睡衣从房间里出来,穿着真丝睡衣的温照斐已经在客厅里边跑数据边看电影了。 他昨天随手扔的乐高,被摆在了电视机上。 那乐高嵌了镜框,是一个摩天轮的造型,是贺轶鸣的收藏里最轻便也是最符合小情侣形象的一个,虽然和温照斐家里的装潢格格不入,现在摆在电视机顶上,就好像了不起的盖茨比里乱入喜羊羊那样滑稽。他想过去把乐高收起来,温照斐扭头看见他,说:你醒了?早餐想吃什么? 那一瞬间他又生不起来温照斐的气了。 恋耽美 ——(7) 对于温照斐他一直感情复杂,多数时候觉得温照斐很难相处,但每每刚一生气,温照斐就能做出一些无意识的举动消解他的愤怒。比如此刻。 于是贺轶鸣说:我想吃生煎。 温照斐翻了个白眼说:我不会做,你点外卖。 那你会做什么?贺轶鸣问,我要是说了你会做的你就会给我做吗? 温照斐更无语了:我是早茶服务员?还附赠点单功能? 这一段对话简直可以录入他们俩经典吵架场面集锦。经典之处在于又是没说上两句话就吵了起来。 等贺轶鸣吃完早饭,李女士打来电话,问他们今天有没有安排,说想跟他们一起拍点艺术照带回家里。贺轶鸣被李女士逼得烦透了,难得对着李女士发火:你们要来玩就自己玩啊,不要每件事都喊我和温照斐,我们都是社畜,加班还来不及,拍什么艺术照。 他动静大了些,吸引了温照斐的注意力,温照斐问:怎么了? 贺轶鸣明白自己不该这么跟李女士说话,然而说出去的话等同于泼出去的水,只好尴尬地跟温照斐解释道:我妈让我们去跟她一起拍艺术照。 那就拍吧。温照斐把电脑合上,站起来,我今天的事不是特别着急,可以明天工作日再做。 我知道。贺轶鸣说,但今天是休息的日子,你昨天都胃痛成那样了,真的不休息休息吗?我妈就是心血来潮,你别管她。 温照斐摇摇头:我今天没有不舒服阿姨难得来玩一次,走吧,换套衣服一起出门。 贺轶鸣又跟李女士说了几句,果然因为他刚刚的发火被李女士狠狠骂了一顿,然后在李女士要求下不得不把电话递给了温照斐。 温照斐接电话的语调很温柔,不知道跟李女士说了些什么,拿回电话时,连带着李女士对他的语气都缓和了很多,甚至有些眉开眼笑的意味。 温照斐在哄长辈这件事上确实有一套,也难怪李女士那么喜欢温照斐。其实不止哄长辈,只要温照斐想,和谁都能交流好。除了他。 这样一想,贺轶鸣又开始郁闷了。 温照斐是在拍照的过程中才发现贺轶鸣不对劲儿的。有很多照片是摄影师要求他们摆一些很亲密的动作,他倒是不介意,贺轶鸣显得过分颓气,拍出来的照片效果也不好。既然拍了,温照斐肯定想拍好,跟外貌有关的事他都很上心,更何况这种要留下来而且可能会被别人看到的东西。 摄影师指挥贺轶鸣:你把玫瑰递给他,对,另一位低点头,笑一点,有点害羞的那种意思就行。 拍了两张,摄影师回看照片,皱着眉摇了摇头。他试图继续调整贺轶鸣的姿态,让贺轶鸣更投入一点:你稍微笑得自然一点啊,想想你是怎么追求另一半的,笑得开心一点,把氛围感提上去。 贺轶鸣: 怎么追的?笑死,根本没追,天上掉的。 那头温照斐实在看不下去,伸出手去握住贺轶鸣捏着玫瑰的手。他的皮肤很白,指节处泛着淡粉色,漂亮得好像一幅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这样近的距离,温照斐的瞳孔看着就不像是黑色的,在打光师的光线下,变成了深褐色。色泽越浅,对光的反射就越强,也因此更显得水光荡漾。 温照斐的食指从他的手背上轻轻蹭过,包括目光,两者都是轻飘飘地划过去,却让贺轶鸣有种酥麻的感觉,像过了电。他说:你放松一点。 温照斐在撩他吗?贺轶鸣大脑当机,晕乎乎地照着温照斐的指示做。温照斐引着他走近自己,然后很自然地把手搭在贺轶鸣肩膀上,侧过头去看摄像机。 二人之间只不过一支玫瑰花的距离。他可以闻到温照斐身上那种极浅淡的香气,像是用了什么木质香调的香水,并不使人反感。 贺轶鸣看着温照斐,而温照斐似有意看花又似在看贺轶鸣,二人之间有一种之前从未产生过的张力。这张照片,即可以解读为二人在争抢玫瑰花,而温照斐有三分不屑,又可以解读为贺轶鸣献花,而温照斐欲拒还迎。 摄影师咔嚓一下截取了这张画面。温照斐跑去看成片,贺轶鸣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去,主要是因为从心。因为无论温照斐是否是刻意为之,温照斐的手指擦过他手背那一刻,他都被撩到了。 也因为他知道,他那一刻的眼神,绝对不能用演戏来解释。 他有点不敢承认,虽然他总是说自己讨厌温照斐,可绝大多数时候,温照斐那张皮囊对他的吸引力仍然会占据上风。 作者有话说: 吵架吵了三万字,吵得连我也脑壳嗡嗡响了。 周四不更,周五周五看情况。 第十一章 领证 被摄影师指挥这件事在领证那天再次上演?,摄影师对贺轶鸣说:您二位稍微靠近一点,不要出框了,大概齐两个人肩抵着肩就行。 摄影师的口音把贺轶鸣逗乐了,他一面靠近了几分温照斐,一面笑着跟摄影师搭话:您北京来的吧? 摄影师也笑了:这都被您知道了现在这个距离就很好,就这样别动,另外一位您也笑一笑。 贺轶鸣笑得肩膀直颤,在温照斐肩胛骨上蹭来蹭去。温照斐不理解贺轶鸣的笑点在哪里,所以笑得并没有贺轶鸣发自内心,他拿余光去瞟笑得傻乎乎的贺轶鸣,觉得他像只脑子不太好的自来熟的哈士奇。 咔嚓一下,结婚照就拍完了。 贺轶鸣和温照斐带着照片去走流程,然后目睹钢印热腾腾落在两本红色证件上的过程,有关于婚姻的契约就这样被确立下来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一刻,在法律意义上,温照斐是他的另一半了这让他觉得很神奇,如果一个月以前有人跟他说温照斐会和他结婚,他一定会觉得这个人指定哪里有毛病,上赶着诅咒他,简直不想活了。 他俩走出民政局的门,双方的父母都在门口候着,长辈们品鉴完两本结婚证后,朱阿姨提出,要他们六个人一起去吃饭。 朱阿姨说:这么吉祥的日子,不请旁的亲戚也就算了,大家一起吃顿饭吧。 温照斐和贺轶鸣对视了一眼,发觉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六个人又赶着午高峰打车去吃饭。刚到餐厅,贺轶鸣的屁股还没落在餐厅的椅子上,他突然接到了电话,同事焦急地说:版本突然服务器崩掉了,人手不够,贺哥你啥时候回来? 他下意识地看了温照斐一眼,觉得自己留温照斐一个人在这里应付四位长辈好像不太好。而温照斐正在专注于和双方父母一起研究菜单,丝毫没发现这边的异样。工作要紧是真,贺轶鸣对手头这个游戏倾注了很多的心血,于是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了提前销假回去加班,压低了声音跟同事说:我马上赶回来,半小时以内。 但在回公司之前,他需要和温照斐先演一会举案齐眉。 这也是在他们签订的合约中写好的。周二的时候他们不仅带着双方的律师签订了婚前婚后财产协议,包括婚前婚后财产为各自所有,婚内支出可平摊或者一方单独支付,还有乱七八糟的一系列保障二人权益且具备法律效力的文件。 签完这些,他们又签订了一份不具备法律效力的口头约定,内容包括但不限于:二人需在婚约接触前在双方父母面前表现出夫夫的状态,为期一年,一年后如约解除婚姻,二人老死不相往来。 当然,合约里并没有用老死不相往来的字眼,但二人各自生活这六个字,约等同于老死不相往来。 温照斐当时拿着笔,极其认真地在附款里划了一行字:还有这里,不得向外人透露,可以隐瞒自己已婚,但绝不能透露出咱俩是无感情结婚,婚内也不得发生越轨行为 说到这里温照斐顿了顿,没去解释什么是越轨行为,但贺轶鸣懂了,他嘲讽地笑了笑:那你放心,我对你没意思。 贺轶鸣自认是双性恋偏异性,这么多年的审美都是温柔知性御姐,怎么着也不会发生审美变异突然歪到温照斐身上去。他对自己还是很有这个自信的。 谁知温照斐扶了扶眼镜说:我的意思是,你不要给我戴绿帽子,不然我能提刀砍死你们。 因为温照斐的动作,眼镜上反射的白光也随之动了动,看着很像柯南里的杀人犯即将要动手那一幕,怪瘆人的,贺轶鸣心里发毛。 温照斐真的真的太强势了,一点亏都吃不得,不是说提倡让温照斐吃亏的意思,只是温照斐这样的性格,会让人感到害怕。 当然这些都是前话,当务之急是他要妥帖地向在场五个人表达他要去加班的诉求。 于是贺轶鸣挂断了电话,然后坐了下来,不紧不慢地搂过温照斐的腰。他能感受到温照斐在他怀里僵硬了一瞬间,然后又主动靠在他身上。贺轶鸣侧过头去在温照斐耳边小声说:他妈的我要回去加班了!待会你帮我打打掩护,我要跑路了! 内容倒是没什么暧昧的,就是贺轶鸣说话带笑,鼻息蜷缩在他唇齿和温照斐耳廓间,像有几只蚂蚁在上面竞走。耳朵一直是温照斐的敏感点,贺轶鸣这两句话,成功让温照斐在他怀里打了个颤,并且耳朵变得通红。 不得不说,贺轶鸣演得挺像的,在场长辈也没觉得不妥,只是觉得新婚期的小夫妻合该如此。而贺轶鸣又是主动方,他没觉得这动作腻歪,自然也不会浑身难受。感到不适的只有温照斐。从贺轶鸣的角度,他能看见温照斐的睫毛轻颤,眼神甚至有些慌张。 温照斐深吸一口气,用气声说:没事,你跟爸妈说一下,我在这里应付就行。 贺轶鸣自然相信温照斐能处理好,于是挂断了电话直截了当地说:爸,妈,我公司有点急事,现在不得不回去,你们让温照斐陪着吧,我先走了。 反倒是李女士不满地说:怎么就这么忙,一点规矩都没有,吃个饭再走你们公司就能塌啦? 妈,我自己都没饭吃。贺轶鸣委屈,你怎么还骂我? 温照斐遂替贺轶鸣打圆场:李呃,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替轶鸣留着陪你们吃饭也是一样,不过我下午也要回公司一趟 李女士对待温照斐的样子又截然不同了,她嗔怪道:哎,你别护着他,知道你们忙。她瞪了贺轶鸣一眼,但是我就不信连吃顿饭的工夫都没有!多大的人了,一点事都不懂,亲家还在这里,他怎么能走呢! 我下次让轶鸣单独请妈吃饭。温照斐一边给贺轶鸣使眼色让他快走,一边安抚李女士,妈,这家店做的蜜藕很好吃的,您要不尝尝? 接收到信号的贺轶鸣脚底抹油原地开溜,在溜的路上他还在感慨温照斐应该去上海地方台的《新老娘舅》节目做调解员,调解婆媳矛盾一调一个准,日后收的锦旗都能挂满整件房,真是一件光宗耀祖的大功德。 此时贺轶鸣还不知道他一语成谶,一直工作到晚上十点多才吃上热乎饭,bug是修复了,游戏也不会突然崩溃了,就是下班的时候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他本来今天请了一天的假,工作组的小王便很体谅地对他说:贺哥先下班吧,剩下一点工作我们再弄会儿,你今天本来就放假,先回去休息。 贺轶鸣巴不得,但表面功夫要做足,他说:那我待会给你们点夜宵,不要弄到太晚,两个女孩子你们待会得给人送回家。 小王得寸进尺:我想吃小龙虾! 行行行。贺轶鸣披上外套,笑了笑,那我先走了。 他的车自住在温照斐家之后就一直停在公司车库里,一直蹭温照斐的车用也不太方便,贺轶鸣想索性把车开到温照斐小区的临时车位去。刚坐上车驾驶位,手机突然响了。 在地下车库昏暗寂静的环境里,他听见温照斐发出一种近乎于祈求的脆弱的声音,声音一出来,贺轶鸣心里就咯噔一下,紧接着他听见温照斐说:你人在哪?能不能来接我? 全然不似那个冷静自持的温照斐。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大家知不知道那个新老娘舅,我小的时候一直能看到那个节目,就是用上海方言调解各种各样的家庭矛盾,特别好笑。娘舅是上海方言里舅舅的意思,然后老娘舅就是说比较老的长辈,比较有威望的那种人(*/\*) 卑微地来要海星评论打赏了(*/\*) 第十二章 想当着高肆的面接吻 发生了什么?贺轶鸣本能地意识到出了问题,作为温照斐的室友,如果温照斐真的遭遇了什么危险,他显然不能坐视不管,于是他迅速问道,你给我发个定位,我刚下班,马上来。 温照斐的声音很疲惫,他顿了顿,说:嗯。过了半晌,却又问道,你会来的吧? 发生了什么呢? 公司里的人都知道温照斐今天调休是因为要去领证,于是下班后,几个人就撺掇着温照斐去酒吧。正逢上完成了一笔不错的业务,温照斐有希望指望着这笔业务再往上升一升,成为投行里最年轻的经理。 春风得意的温照斐需要笼络人脉,于是答应了这群人的起哄。他不喝酒,点了杯果汁。头上灯球旋转,把五颜六色的光播撒在舞池里的人群中,音乐声喧闹,气氛很好,年轻的几个同事已经脱掉了外套下场去蹦迪了,把温照斐留在卡座里看东西。 本来一切都很正常,直到温照斐听见他熟悉的声音从耳边穿过。 哥,你今天还住排练室啊,不回嫂子哪里? 温照斐犹疑着朝声音来源看去,说话的人坐在吧台的灯光下,烫了一头爆炸头。侧脸圆润到看不出下颌线。这人他可太熟了,是高肆他们乐队的键盘手,叫范京。 不回去。我总觉得那段旋律写得我不那么满意。高肆抽了一口烟,烟雾包裹着他的脸,看不清表情,住他那儿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写不出歌,写不出歌我还搞什么,退休得了。 说着范京笑起来:好家伙,嫂子那么好看,那腿那腰,比女的都带劲,不写个几百首荤歌,你好意思说你爱嫂子吗?你不会不行吧? 温照斐他们卡座就在吧台旁边。温照斐背对着吧台,所以二人都没有发现温照斐就在这附近,直到温照斐站在他们身边,淡定自若地对调酒师开口:18座,一杯金汤力。 恋耽美 ——(8) 然后范京就笑不出来了,范京无措的目光在温照斐和高肆二人之间来回,猜到自己的荤话被温照斐听见了大半,最后涨红着脸磕磕巴巴说:哥嫂子我、我去个厕所。 跑了。 跑了正好。 温照斐接过调酒师递给他的金汤力,将酒杯朝前探了探,主动和高肆手里的zombie碰了一声,很清脆的声响。他语气很淡,面无表情地说:写歌呢?真不错。 高肆很熟悉温照斐这副表情,这是温照斐发火前的标志。他有些头大,为了不让温照斐发火,先行道歉:斐斐你听我说,我五一确实有演出,刚回来,还要忙专辑的事 挺忙的哈。温照斐嘲讽似的挑起嘴角,你要是很忙的话,我回头把家里东西理一理,给你寄过去。哦,对了,给我一个地址吧,不然我会寄到垃圾桶里。那把雅马哈的静音吉他我记得挺贵的吧,也没见你写出什么好东西,看来还是废物回收得好。 他说话不留情面的时候杀伤力超群,尤其是辱骂了高肆的事业,高明的讽刺比无逻辑的脏话来得更气人。 高肆皱了眉:温照斐你别他想说温照斐你别得寸进尺,却被温照斐抢了话茬:我别?我别和你结婚才是对的。他从口袋里掏出结婚证给高肆看,很巧的是因为一天都没回过家,这本结婚证就在他身边,我结婚了,忘记请你喝喜酒,真是不好意思。 高肆的注意力果然被结婚证吸引了,他想抽走结婚证确证真假,温照斐一个闪避躲过。他笑起来,眉眼是弯的,却全然不见暖意,像一把弯刀,直接往高肆身上捅刀子。 温照斐说:调酒师,他的酒我请了,就当我请他喝喜酒。 你真的结婚了?高肆不敢置信,随即而来的是愤怒,他觉得温照斐绿了他,你他妈的绿我? 关你什么事。温照斐一口闷下杯子里的金汤力,凑近了,用他那双大眼睛盯着高肆,满是挑衅。他微微挑眉,你高肆缺骨肉皮吗? 他戳破了高肆一直以来以为自己遮掩得很好的秘密,虽然是因为随口瞎说八道扫射到的。高肆和他在一起的两年里,出去演出总有果儿可以睡,这几乎是乐队圈一种绝不会摆在明面上的风气。站在台上的明星,追光一打,耀眼如同太阳,痴恋的粉丝无可计数,总有小姑娘为这些所谓的纸糊的才气甘愿奉献肉体。叛逆的少女们以向偶像奉献身体为乐趣,你情我愿,倒也无可厚非,日后提起,只是这些歌手的一段风流史罢了。 高肆的震惊无以复加,他沉思了一会,觉得自己从未露过马脚,确定温照斐是胡说八道,便抵死不认:我没有,你听哪个王八蛋瞎说八道。我只是觉得咱俩不合适结婚,结婚是对你我的不负责任。倒是你,背着我出轨,那男的什么来头? 没谁跟我胡说八道啊,我就是随口说说,真让我说中了吗?不是吧?温照斐笑,招招手让调酒师多调了几杯金汤力,你说我现任吗?哦,他是清华出身的程序员,比你帅,比你前途似锦。他提起贺轶鸣的时候,演得仿佛确有其事,指着自己说:重点是,他爱我,一心一意。 高肆急了:我真的没有骨肉皮我也爱你,我也一心一意,我只是觉得咱们不适合结婚,斐斐,不是所有爱情都要走到结婚那一步的 有没有也不重要,都已经分手了。 温照斐一杯一杯往下喝调酒师拿来的金汤力,一边想着自己真是瞎了眼,一边听高肆胡扯他的爱情观。这世上真的有爱情不适合婚姻吗?有,假的爱情。只想享受欢乐却不愿承担责任的爱情,虚妄的迷恋。 你说完了吗?温照斐笑着喝完最后一杯金汤力,我要回家了,明天我会换把锁,钥匙你也不必还我。 走回卡座的时候温照斐觉得他有点头晕,他好像喝了五六杯金汤力。他虚浮着脚步去结了账,又跟一个回来休息的同事说明了自己胃不舒服要先回去了,让他们玩得尽兴。最后走到酒吧门口坐在台阶上给贺轶鸣打了电话。 他胃里烧得慌,恶心感从喉咙里反复涌出,偏生大脑像浸在密度极高的液体里,动弹不得。 温照斐特别委屈地问贺轶鸣:你会来的吧? 其实贺轶鸣来不来都在情理之中,反正他和贺轶鸣关系也不好,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可以打给朋友,却非要打给贺轶鸣。可能是他喝醉了。喝醉了是一个很好的借口,能让一切事情都变得合理起来。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带着贺轶鸣进去,当着高肆的面接吻和蹦迪,只要高肆不爽,他就爽了。 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种委屈的温照斐如是想。 贺轶鸣压低了声音笑起来:你在想什么?我怎么会不来。 贺轶鸣压低了声音的时候,说话便不似平常那般吊儿郎当,声音有了质感,像空拍吉他的琴箱的回响,有些苏。温照斐愣愣地说:你这样说话很好听诶。 那头贺轶鸣或许是看了一眼定位,顿了顿,忍不住促狭地调侃温照斐:你在酒吧?喝醉了? 也许是喝醉了吧。温照斐大脑仍旧处于凝滞的状态,他坦诚地说,忘记了要在死对头面前装得自己无所不能,包括酒量:我不知道,喝了好几杯金汤力,然后头很晕,可能是喝醉了吧。 你胃不好还喝酒。贺轶鸣无奈地说,我还有十分钟就到了,很快就接醉鬼回去睡觉。 醉鬼本人觉得眼前的世界像是无数个大光斑的集合,愈发迷离了起来,他眨了眨眼睛:那你快点哦。 不知道为什么,贺轶鸣竟然意外地觉得喝醉了的温照斐说话还挺可爱的,会在每句话的末尾加上小小的语气词,会吐字吐得很软软糯糯,会把每句话都拉长,天真又可爱。 他刻意没有挂断电话,而是没话找话:你现在在哪里呀? 我在酒吧门口,台阶上,坐着。温照斐说,哎呀高肆,你能不能滚回去,你好烦!我不想看见你! 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贺轶鸣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高肆这两个字,他皱了皱眉,终于想明白温照斐明知自己有胃病却仍然喝醉究竟是为了什么,担心使然,于是一脚油门踩下去。 怎么还跟高肆藕断丝连,温照斐就不能长长记性吗! 贺轶鸣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等他赶到的时候,高肆正在和温照斐拉拉扯扯。温照斐推高肆:烦死了,我说了我有人来接,你他妈能不能离我远点。 高肆说:你喝醉了,要么就进去坐坐,别坐在外面吹冷风。待会犯了胃病再吐出来。 他搂着温照斐,把人往酒吧里拽,试图让不听话的温照斐进去。 酒吧里聒噪的声响让温照斐本能地抗拒,温照斐皱着眉头,正欲表达自己的不满,然而下一秒便被从高肆怀里扯开,有人挡在他身前,跟高肆对峙:你他妈离温照斐远点! 贺轶鸣还穿着上午穿的外套,很好认。温照斐想往贺轶鸣怀里钻,他的意识处于时而清醒时而不清醒的状态,贺轶鸣也就没跟温照斐计较,任由温照斐抱着自己。高肆一看这架势幡然醒悟来者何人,于是怒而挥拳:就是你绿老子是吧,操! 那一拳生风,直接打在猝不及防的贺轶鸣脸上,贺轶鸣当即就懵了。 他妈的健身教练真的打人了! 练过跆拳道的贺轶鸣一点都不能忍,在他看来,高肆实在是过分,既要强迫不愿意跟他走的温照斐,还要打他一个无关人士。愤怒让贺轶鸣不断地思索他七八年前学的跆拳道技巧,准备和高肆干架。结果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他想起来,温照斐过去给了高肆一个响亮的耳光。 温照斐冷冷地盯着高肆,说:最后说一遍,滚! 高肆万万没想到打他的会是温照斐,站在原地停滞了很久,喉结上下翻涌几回,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和失望。他以为温照斐会更爱他一点,就像他一样,外面的骨肉皮是外面的,回家的时候仍然会牵挂温照斐。他觉得自己是真的很爱温照斐,否则也不会跟所有的兄弟介绍温照斐的身份,并且跟温照斐求婚。 万万没想到温照斐为了这个男的打了他。 当然,贺轶鸣也没想到。他压根想不到喝醉了的温照斐还能这么彪悍,那一个巴掌的声音之清脆嘹亮,比路过的电瓶车摁喇叭还要响。 高肆灰溜溜地走了。 贺轶鸣目送失败者从这条街道离开,一扭头,看见温照斐抓着他手臂,一双很大的丹凤眼水汪汪地发亮,像小时候吃的玻璃糖纸,看着就知道里面甜得发腻。 温照斐在无意识撒娇: 我想回家你带我回家吧。 作者有话说: 温照斐要是醒着能打十个高肆 火爆小辣椒上线(*/\*) 第十三章 共枕眠 车就在路边停着,严格意义上算是违章停车,不过一时半会也没人管。温照斐半倚在他身上,显然神智已经不太清醒。贺轶鸣怕温照斐在后座吐了或者磕着碰着,于是打算把温照斐安置在他视野可及的副驾驶位置上。 他拉开副驾驶车门,把人抱了进去,越过温照斐拉上了安全带,刚想离开,温照斐却伸出手去搂住了贺轶鸣的脖子,不让他走。 温照斐这什么毛病?平常不喝酒,一喝醉就这么耍酒疯? 贺轶鸣只好迁就温照斐,一只手撑在副驾驶座位上,俯身看着他,无奈地说:醒醒,不是要回家吗,你放我去开车啊。停在路边一会儿交警给我贴罚单你还得给我报销。 也不知道温照斐究竟能不能听明白,这是要罚钱扣分的要紧事。 温照斐的右手慢慢地从贺轶鸣颈后滑落,左手仍搭在贺轶鸣脖子上,指腹贴着贺轶鸣的皮肤,他出了点手汗,肌肤相抵,生出一些粘腻的触感。 温照斐压着贺轶鸣与他近距离对视,然后顺着地心引力从贺轶鸣颈后硬硬的发根一路摸到右脸耳朵下方头颈的交界线,力度不轻不重,好像晚风拂过,最后他在贺轶鸣的脸颊处停留,摸了上去贺轶鸣的侧脸有一块淤青的痕迹,是刚刚高肆那一拳的产物。 温照斐说:贺轶鸣,他打你看上去好疼。 贺轶鸣这才发现温照斐原来戴的是镜框,里面没有镜片,所以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对方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射出的阴影。 温照斐脸上还有因过度饮酒染上的红晕,微张着嘴,愈发显得唇珠饱满。胸前的衬衫纽扣不知何时被他解开两颗,露出半截锁骨线条,在正中央陷下去一点,在路灯下像掬了一捧暗水似的,盛着不深不浅的阴影,惹人遐想。 贺轶鸣因此心跳猝然漏跳一拍。半醉半醒的温照斐,意外地多出了一些放荡的性感,像小野猫抻着身子软软地叫唤。 于是贺轶鸣喉结上下涌动几番,他垂着眼避免直视温照斐,放低了声音哄温照斐:不痛,其实还好你先放开我,我开车带你回家,好不好? 破天荒地,贺轶鸣用这般低声下气的口吻去哄温照斐。那话一出口,他简直觉得自己被鬼附了身。 太惊悚了,温照斐喝醉了,难道他也喝醉了么? 不知他心里有古怪的温照斐软软地嗯了一声,终于松开了贺轶鸣。 认识另一面的温照斐,在此之前,是贺轶鸣从来未曾设想过的事情。醉酒的温照斐黏人到几乎要和他寸步不离,要他抱着上楼,要他陪着睡觉。贺轶鸣自然是不好意思跟温照斐睡同一张床的,于是洗漱完穿着睡衣躺在温照斐身边,佯装陪他睡觉,等到他睡着了再蹑手蹑脚离开。 他发誓,这可能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对温照斐这么好过,也许是为了谢温照斐替他还一巴掌之恩,也许是这个状态里的温照斐一点也不招人嫌,总之,他打算陪到温照斐睡觉再离开。 贺轶鸣关上了灯。阳台的纱质窗帘隐隐透过一点光亮,落在地上,烟雾似的。在黑暗中贺轶鸣看见温照斐那双又大又圆的丹凤眼依旧睁着,湿漉漉地盯着满地雾化的月光,然后轻声问他:你觉得我现在好看吗? 这是什么问题? 温照斐是嫌往日里听见的对他的溢美之词还不够多么,偏偏要来他这里再问一遍。 贺轶鸣哑然失笑,如若放在平时,他肯定会哂笑然后否定,而现下面对着这么柔软的温照斐,他却不想说谎了。 于是贺轶鸣给予了他真心的赞美:你一直都很好看。 温照斐仍然不死心,执着地问:那你觉得我高中的时候好看吗? 这让贺轶鸣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高中时代。他依稀记得温照斐当时在女生里人气很高,那时候流行高冷校草,他那样又欠又讨厌的性格,并不受女生欢迎。女孩子们都一窝蜂地去给温照斐送情书了,连运动会上温照斐参加的项目的呼声,都要比旁人高出一截。在那种情况下,不会有人质疑温照斐的校草身份的。 贺轶鸣说:高中的时候很多人喜欢你吧,你一直都是校草啊。 温照斐的问题愈来愈奇怪,他轻轻哦了一声,然后继续问贺轶鸣:那初中呢? 初中的时候你很可爱。贺轶鸣回忆道,像糯米糍,看上去软软的。就是性格好差,天天跟我抬杠。不过那个时候是真的挺可爱的,估计要成为孤本了。高肆一定没见过胖胖的你吧 他自顾自说了好多,原本瞪着大眼睛不肯入眠的温照斐却在他回忆往昔的叙述里慢慢合拢眼睛,进入酣沉的梦乡里。等到贺轶鸣把他那些感慨说完,再去看温照斐,温照斐已经睡得不省人事。 贺轶鸣本来想问温照斐为什么要这么问问题,直觉告诉他这三个问题的组成一定存在某种原因,而且如果当下他不问清楚,恐怕等喝醉的温照斐回到正常状态,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坐下来把原因挑明了。 甚至都不必尝试,贺轶鸣就知道,温照斐要么会对此避而不谈,要么会说些自吹自擂的空话,然而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他只想要知道温照斐为什么这么问。 温照斐。他摸了摸在睡梦中依旧潮红的温照斐的脸,温照斐毫无反应,甚至抗议般地打起了小小的有如小猫咪般的呼噜。 那一瞬间,贺轶鸣觉得,如果想要也分次序优先级,恐怕这一刻,让温照斐安安静静地睡觉才是他最想要的。 问题答案有时并不那么重要。好奇心会为了片刻的温柔停下蠢蠢欲动的试探。 恋耽美 ——(9) 凌晨一点,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替温照斐关上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作者有话说: 我发觉我真的掌握了标题党的精髓,起名天才盐哈哈哈。 (今天我好短小) 我看评论区会有很多问题,比如斐斐为什么会看上渣男,这个我要说清楚,渣男虽然渣,但温照斐不知道,温照斐完全是瞎说八道骂人然后正好骂到了渣男做的亏心事哈,至于为什么这么设置情节肯定有我的原因。 另外关于双向暗恋这个事,文案里也说了,只有一点双向暗恋,而且时间点并不是现在或者未来,而是学生时期。贺轶鸣现在喜不喜欢温照斐呢,我只能说是量子力学自由心证,但你要问他本人,他本人会嗤笑一声并觉得你滑天下之大稽。 别的疑问下回再补充,真不是我人设写ooc了,都是有原因的。。。。 第十四章 把我全身上下摸了个遍 宿醉过后是头疼。温照斐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格外头疼。但好在今天是周六,他要是不想去坐班,待在家里加班也是一样。鉴于他觉得自己头上像扎了很多根针,他决定不去公司了。等他醒来且洗漱完毕,贺轶鸣正在外面收拾自己,在白t恤外面套了件格子衫,匆匆忙忙准备出门。 看来无论是金融分析师还是程序员,都逃脱不了加班的命运。 温照斐因此突然笑出声来,然后听见自己的声音变成了鹅叫。贺轶鸣鞋子穿到一半回过头来看他,问:你感冒了? 不消贺轶鸣提醒温照斐也能发现自己嗓子哑了,否则无论如何也不会笑得像只喘不上气的大鹅。他不自然地摸了摸脖子,哑着声说:我昨天是不是喝了很多酒啊。 他昨天晚上也没怎么好好吃饭,胃不好又喝了酒,半夜胃酸倒流灼嗓子也是正常的事,只是他不太记得发生了什么,只残余一些模模糊糊的记忆片段,包括骂高肆、扇高肆巴掌,然后让贺轶鸣带他回家等等。 我不知道你喝了多少。贺轶鸣说,反正醉得一塌糊涂,你酒品好差。 然后他就看见温照斐微微瞪大了眼睛,手指抠着衣角:那我昨天晚上有没有,做什么? 温照斐简直手足无措到想要逃离这颗星球。贺轶鸣没见过这架势,觉得温照斐还挺好玩,下意识调侃道:也没做什么,就是扒拉着我要我陪你睡觉,还把我全身上下摸了个遍。 前半句话是真的,后半句话是他瞎说八道,纯属为了逗温照斐玩。 温照斐先是瞳孔地震,很快满脸绯红,像被蒸熟了的虾子。他颤着声,漂亮的丹凤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然后问道:真、真的?你没诓我吧? 他倒是不太相信自己会对着贺轶鸣做那种事,毕竟在此之前他的审美取向都是肌肉猛男,贺轶鸣完全不在他的审美范围内,可是他也是真的喝断片了,一点记忆都没有。所以如果真的做了,不记得也是情理之中。 于是温照斐祈祷。拜托,千万不要因为喝醉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 贺轶鸣强忍着笑意脱了鞋折返回去,走到温照斐身前,问:你想知道你是怎么摸的吗? 温照斐点点头。 就是这样贺轶鸣拉起温照斐的手,往自己胸口上摁去,从锁骨一路摸到腹部,在肚脐眼附近停留。温照斐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感慨了一会贺轶鸣竟然是有腹肌的。等到反应过来贺轶鸣在干什么的时候,却又如同触电般立刻抽回自己的手,然后大惊失色。 靠,他昨天晚上到底都干了什么?他怎么对贺轶鸣那小鸡仔身板下得去手!不觉得自己像在猥亵男高中生吗! 但其实贺轶鸣的腹肌练得还挺不错的,轮廓分明,触手温热。早上刚起来,他的手有些凉,便格外能感受到贺轶鸣身体的温度,跟他人一样,加班都加得活力四射。 在纠结和矛盾中,温照斐的脸皱成了包子褶,他已然忘记了表情管理,高贵冷艳冰山美人这些字眼此刻统统失去了与温照斐的联系。看着温照斐被震撼得三观炸裂的样子,贺轶鸣终于绷不住蹲在地上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温照斐你也有今天 在贺轶鸣超大分贝的笑声里,温照斐幡然醒悟,眉毛一挑,又生气又无奈:你他妈逗我玩呢? 这是温照斐第一次对着贺轶鸣说脏话。贺轶鸣愣了愣,笑得更坦荡了起来。笑累了他干脆坐在地上,浅浅的梨涡浮在脸上久久不消。他对着温照斐说:你瞧,你说脏话了诶。优秀学生代表温照斐? 晨光在贺轶鸣的虹膜里微微地晃动,像崇光泛彩的碧玺一般。温照斐别过头去不看他:这些破事你都还记得啊? 这哪里是破事。贺轶鸣说,他仰着头看温照斐,我原以为你会比我记得更久,要把人生里为数不多压我一头的事带进棺材板当陪葬呢。 其实确实如温照斐所言,并非什么大事。不过也如贺轶鸣所言,这是温照斐高中时代为数不多几次压了贺轶鸣一头的事。贺轶鸣成绩比温照斐要更好一点,虽然他俩分数一直咬得很紧,但就从结果而言,分班之前贺轶鸣考年级第一的次数远多于温照斐,包括高考的省排名,他考了理科第五,温照斐考了文科第八。 但即便如此,被邀请回学校演讲的优秀学生代表是温照斐,而不是他。教导主任给出的理由是觉得贺轶鸣形象不佳,吊儿郎当,不能给学弟学妹们树立榜样,起不到带头作用。而温照斐为人处世更稳重,更适合做这个典型。反正成绩也没差多少,就让温照斐回校做演讲了。 得知原因的贺轶鸣当即气了个倒仰,用手指着教导主任的微信头像逼逼赖赖半天怂如贺轶鸣,绝不敢在对话框打字骂人,他甚至怂得很谨慎,为了避免手滑把骂人消息发出去,他改成了口头骂人,反正教导主任也听不到。 温照斐嗤笑一声:嗯嗯,我要是敢把这件事带进棺材里,你就敢在垂危病床前把你的子子孙孙都拉过来围成一圈,然后再细数你的光辉经历,一直讲到咽气。 你说得对。贺轶鸣给温照斐竖了个大拇指,你提醒我了,我还要跟他们说你是怎么求着我给你演新郎的,被美人求婚,倍儿有面子。 他嘴欠到温照斐无语,温照斐踹了他一脚与其说是踹,还不如说是拿脚背拱了他一下:你不是要加班吗?你怎么还不走? 贺轶鸣站起来拍了拍裤子,笑着往外走,哎,这不就去了吗,赚钱养家去了。双休日加班双倍工资。 温照斐丝毫不留情面地吐槽:那也是我比你赚得多,轮不着你来养家哈。 谁要养你啊?贺轶鸣说,我在养我未来的老婆,懂吗?哦,你不懂,你是个基佬,你没有老婆。 说罢他就脚底抹油溜进电梯,生怕温照斐过来暴打他,至少暴打也要在公司里暴打他,那样算作工伤,在家里只能算家暴,工伤有赔偿,家暴他还要倒贴。 多不划算。 作者有话说: 温照斐:我是个基佬就是个基佬,我没有老婆就没有老婆,但我要很遗憾地通知你,恭喜你,这一刻你也没有了(??へ??╬) ps:有些作者她生了一种很奇怪的重病,这种重病需要吃一味药才能做好,这种药需要摩多摩多的海星碾成药粉,并且需要摩多摩多的评论予以精神支持(疯狂暗示) 救救孩子吧,孩子需要健康的体魄来码字??? 第十五章 我结婚了 温照斐当然没有追出去对贺轶鸣实施暴力行为,他只是去厨房给自己煮了碗面,吃完早饭后,平静地坐在电脑前,给高肆打了个电话。 高肆很快接通了电话,说:喂,斐斐? 他语气很温柔,自然地好像是周末躺在温照斐身边的时候喊他的名字一样。假如逃婚风波没有发生,此刻高肆本应该躺在床上,拉着他的睡衣不让他去工作,然后搂着他的腰,说我们一起看电影吧。拉上窗帘,打开投影,在昏暗得几近于黄昏时刻的房间里看《重庆森林》或者《低俗小说》,或者给他念戏剧的段落,用沙哑的嗓音念他们都很熟悉的那段开场白: 黄昏是我一天中视力最差的时候,一眼望去满街都是美女,高楼和街道也变幻了通常的形状,像在电影里你就站在楼梯的拐角,带着某种清香的味道,有点湿乎乎的、奇怪的气息,擦身而过的时候,才知道你在哭。事情就在那时候发生了* 念着念着,高肆会亲他耳朵,锁骨,然后剥开他的睡衣,让他不得不去浴室里再洗一次澡才能继续工作。 本来本来一切都可以很完美,幸福得像他打电话给贺轶鸣时刻意炫耀的那样。 温照斐深吸一口气,说:你来家里把要带走的东西挑一下拿走,不方便拿走的邮寄,剩下的我会全部扔掉。 那头高肆没了动静,过了一会,他问:斐斐,我们真的没可能了吗? 我结婚了。温照斐平心静气地和高肆理论,首先,昨天打你一巴掌是我不对,跟你道歉,但如果不是你先动手,我也不至于打人。 其次,昨天,是我丈夫来接我的,我们感情很好。所以你什么时候来拿东西? 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确,分手,江湖不再见。 一点念想也没给他留。 高肆失魂落魄地说:除了吉他,别的随你心情处理吧。我会把地址发给你,麻烦你把吉他寄给我,我就不上门打扰了。 我知道了。温照斐说,我没有别的事了,你可以挂电话了。 等等。高肆不死心,斐斐,我们真的一点可能也没有了吗? 我之前一直觉得,当你从泳池中把我捞出来的那一刻,我们是有可能的。温照斐叹了口气,至于现在 温照斐在说这段话的时候,脑海里蓦地闪回了婚礼前的画面。那天他落了水,在水中惊慌地扑腾,他确实不会游泳,很害怕下水。然后高肆猛地跳进水池,把他捞起来。也许是吊桥效应,他觉得那一刻高肆简直像是救世主,他非常确信高肆是值得共度余生的那一个人,仅凭高肆当时对他的紧张和担忧。 高肆把他抱回酒店房间,他躺在高肆怀里,被抱进浴室。在镜子面前,他问高肆:阿姨和叔叔什么时候来啊? 高肆闪烁其词,说:明天吧,你先洗澡,别着凉了。 然后高肆把他放在洗手池的大理石台面上,在浴室门口铺了一条毛巾,说:你下来吧。 温照斐光着脚丫踩在浴巾上,走进浴室脱衣服,脱着脱着他朝外望了一眼,发现高肆拉上了门离开了,这与他一开始萌生的旖旎的念头相差有点大,不过也可能是因为高肆晚上唱歌唱累了,他能理解。 等他洗完澡出来,高肆不在房间里。 他又开始给高肆找补,觉得高肆可能是出去办事了,很快就回来。于是他匆匆给高肆发了询问的消息,最终挨不过眼皮子打架,很快就睡着了,等他再醒来,他才意识到,高肆是一夜未归。 接下来就是来送份子钱的贺轶鸣被他抓了壮丁充当新郎的故事。 等忙碌混乱的婚礼结束后,温照斐终于空下来,有时间去推敲整件事情的经过的时候,他才发现高肆的逃跑其实桩桩件件都有迹可循。 当他敲定婚礼邀请的人选的时候,高肆说他会自己邀请自己的亲友,为温照斐减轻压力,让温照斐只要做好自己那部分的工作就行。当他准备婚礼方案的时候,高肆说都行,照他喜欢的颜色和配置来,他没什么所谓现在想来真是滑稽,竟然会有人对自己的婚礼毫不过问,自己的父母都没有邀请,然而他却也没发现这异样。 是他太想要结婚了,忘记了高肆求婚的潦草对方是一时兴起拉他演戏,他却当了真。 这怪谁呢?怪他自少年时代就想要全心全意的爱,假如每个人需要的爱是均等的,假如爱可以被量化成一个数值,他一直拿来的比较的对象,贺轶鸣,拥有很多人的一点爱,而每个人都喜欢贺轶鸣,在他的推论里,如果他想要超过贺轶鸣,而且做不到从单位个体的数量上超越的话,那就只能从单位个体的质量上下手。很多人的一点爱未必能超过一个人全心全意的爱,不是吗? 理论很丰满,就是实践起来结果不太好。温照斐花了两年的时间,认清了高肆不是他自出生后,从意识世界进入现实世界后缺失的另一半。**不过也还算好,总比结婚了再发现所托非良人来得好。经济学中有沉没成本的概念,及时止损也不算输得太惨烈。 只是没想到明明都脱离学校了,他还是输给了贺轶鸣。 作者有话说: *出自《恋爱的犀牛》。 **该观念出自柏拉图《会饮篇》,大概就是柏拉图认为人生前和死后是在意识世界的,那个时候人是四条胳膊四条腿的,出生的时候会被劈成两半,人的一生都是在寻找自己的最契合的另一半的过程。 另外温照斐的爱情观是有问题的,不要学习,爱不能被量化,爱是一种感受。 ps:我最近太忙了,好几门课的结课论文已经来不及写了,还要准备六级。因此无法保证更新字数和时间,如果有榜单任务我一定努力写完,没有的话实在是不知道一周能更新几次,追更的uu们可以关注我微博,我之后更新了会在微博通知,方便大家(*/\*),七月才能恢复正常更新频率。 第十六章 这一刻贺轶鸣像在发光 六月初的时候温照斐因为有事要出差回一趟n市。他和贺轶鸣都是土生土长的n市人,温照斐正好趁这个机会回家看看爸妈。温照斐给他妈妈打电话汇报这件事,而他妈妈的第一反应是问温照斐:你和鸣鸣一起回来吗? 温照斐说:他应该回来,但跟我不是同一班飞机,他们公司派他去宣讲招新,也在n市,他回不回家我就不知道了。 朱阿姨责怪道:你这孩子,你怎么不问问鸣鸣,你俩一块回来见见外公外婆爷爷奶奶不好吗? 因为,好像也没有特别在乎贺轶鸣在做些什么。贺轶鸣住在他这儿,就仿佛他招租了一个室友,两个人只有在早上一起上班的时候会碰面。贺轶鸣偶尔会开车捎他一程。他们的公司并不完全顺路,如果贺轶鸣要送他,需要稍稍绕一点路,而自温照斐发现这个问题之后,他就再也没有麻烦过贺轶鸣了。基于大家同为社畜,多睡三分钟都能带来无尽的快乐,倒也不必因为他不想开车麻烦贺轶鸣。 恋耽美 ——(10) 温照斐想了想,决定和贺轶鸣磨合一下时间,回去见见其他长辈。他说:妈,我知道了,我会和贺轶鸣一起回来的。 他跟贺轶鸣提起的时候,贺轶鸣满口答应。彼时贺轶鸣正坐在地上玩自己的内测游戏,越玩越满意,忍不住回头跟温照斐炫耀,说他的游戏即将在六月末正式上线。 国内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游戏。贺轶鸣说,国内外都想做开放式世界游戏,这是一块很大的蛋糕,像我的世界,火了这么多年,依旧有受众,二创层出不穷。开放世界游戏市场很大,所以我很看好它,以后跳槽都指望在履历上写上它了呢。 温照斐不玩游戏,玩得最多的是2048他每天和各种红色绿色的数字打交道,回家之后压根不想看任何电子产品。刚开始工作那段时间,他甚至晚上做梦都是绿色和红色的折线在打架,在梦境里,他站在原地捂着头大喊,你们不要再打了啦!然后绝望地看着两根折线battle。 他不像贺轶鸣,他没有特别热爱这份工作,他只是因为在光华管理读了本科四年,金融行业又赚钱,顺势而为。 我记得你高中就很喜欢打游戏。温照斐给贺轶鸣顺手倒了杯热水,站在他身边看他玩,被收了好几个手机。 游戏画面很好看,至少看上去是令人舒服的配色。他不太懂游戏,就是觉得做这样的游戏一定花了很多工夫。论加班时间,他和贺轶鸣不遑多让,但贺轶鸣总是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贺轶鸣笑:别提了别提了,那个时候刘玲说让我喊家长来才能拿走手机,我又不敢喊我妈去,就拿着压岁钱买新的手机,结果高中毕业后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自己有五六个手机。我妈还以为我做海王到处勾搭小姑娘呢。我妈一直担心我早恋,结果我的初恋还是在大学里。 说到这里,贺轶鸣突然抬头看温照斐:对了,m中是不是要校庆了,你回去看吗? 校外人士进不去吧。温照斐沉吟片刻,时间倒是排得开,但我想不想看和能不能看是两回事。 贺轶鸣朝他眨眨眼睛,露出狡黠的微笑:如果你想去的话,那我就有办法,你不想去,那我就没办法。 贺轶鸣铁了心要给他卖这个关子,同时打了包票他一定能带着温照斐混进学校里围观百年校庆,温照斐索性也不去过问贺轶鸣,一切交给贺轶鸣安排。 不过他大概也猜得到,贺轶鸣要么找了原来的老师,要么就是带着他翻墙这事贺轶鸣真的干过,高三的时候,贺轶鸣借了他的期中英语试卷校对订正,温照斐那篇英语作文是全校最高分,老师让温照斐晚自习结束前把试卷交上去影印出来当范本。结果贺轶鸣把试卷落在家里了。 那时候高中管得很严,除非有假条否则不许出门,而期中试卷要求自己订正校对,不允许借阅同学的,温照斐又没办法跟班主任请假回去,只能和贺轶鸣偷偷翘掉晚饭时间翻墙。 当时温照斐骂骂咧咧,贺轶鸣自知理亏却忍不住顶嘴,俩人吵了一路,回家拿了试卷,又吵了一路回到学校外,气得温照斐即刻发誓再也不借试卷给贺轶鸣了。贺轶鸣回嘴说:不借就不借,谁稀罕,你是什么标准答案吗? 温照斐翻了个白眼:是,我不是什么标准答案,但我是作文范本,有本事你别看。 作文范本又不是只有你一个。贺轶鸣手脚利落地翻进校园内,我就不看你的,我看别人的哎呦我操。 温照斐听见了贺轶鸣的惊呼,本欲关心一下贺轶鸣,结果还没开口就听见了教导主任的声音。教导主任愤怒地扯着大嗓门责问:贺轶鸣,你在干什么! 贺轶鸣不死心地狡辩:我我学不动了,出来散心。 教导主任冷笑两声:你出来散心?散到墙上去了?怎么,你练的是轻功是吧,走,逃课翻墙,给我回去写检讨。 贺轶鸣插翅难飞: 然而他并没有忘记了墙那头的温照斐,大喊一声:温照斐,你别翻墙了啊,教导主任在这儿呢,你快走,我给你打掩护! 他摆明了是故意在跟教导主任交代温照斐的位置,指认温照斐为同伙。本来打算等教导主任把贺轶鸣带走再翻墙的温照斐就这样被出卖了。 贺轶鸣一点义气都没有,被逮捕的时候,温照斐对贺轶鸣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说:我谢谢您嘞。 贺轶鸣笑眯眯地摆摆手:不用谢不用谢,应该的应该的。 最终的结局就是他和贺轶鸣在检讨里互相贬抑对方,贺轶鸣吐槽他行动不够敏捷否则二人不会被抓,温照斐讽刺贺轶鸣不够义气出卖他。 明明他和贺轶鸣总表现得像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可时隔这么多年再回忆一些让两个人结下梁子的事,却发现统统变成了轻喜剧。也许是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也许是他现在偶尔会觉得贺轶鸣很可爱,比如此刻,贺轶鸣打着游戏碎碎念这款游戏他们工作组负责了哪一部分,哪里是创新,领先了全国的同行多少多少。虽然温照斐一概听不懂,但这一刻贺轶鸣像在发光。 贺轶鸣比温照斐早到n市一天。 第二天中午他在家里吃饭的时候,李女士问:斐斐什么时候到啊? 贺轶鸣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漫不经心地说:快了,他下午一点半落地。 于是李女士让贺轶鸣去接温照斐,贺轶鸣不肯,嘟嘟囔囔说让温照斐自己回家,最后被李女士拿着扫帚打出了门,李女士双手叉腰站在门口对着贺轶鸣说:你快去接,接不回来别吃饭。 贺轶鸣: 他灰溜溜地开着他爸的车去机场等人,温照斐看到他的时候一脸惊讶:你怎么来了? 温照斐是和几个同事搭乘的同一班飞机。同事忍不住调侃温照斐:可以啊,有对象的人就是不一样,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我们先去酒店,明天会上见。 说着另外三个人就拎着行李箱一起走了,把温照斐留给了贺轶鸣。 贺轶鸣觉得自己很委屈:我妈说我接不到你不让我回家吃饭,我快饿死了。 温照斐略一思考,这确实像是李阿姨能干出来的事,笑得前仰后合,笑够了才停下:行了,走吧,正好我要回家,放个行李就去对门串门。 贺轶鸣说好。 很久没回过n市了,贺轶鸣发觉温照斐一直在看车窗外面的风景,特意绕了条路往m中走。m中重新修了大门,显得气派了许多,倒像个大学的样子。温照斐摇下车窗,感慨道:我有六年?不对,五年没回去过了。 对啊你是大忙人。贺轶鸣阴阳怪气,我就不一样了,我尊师重道,我每年都回去看老师。 顺带再看看学弟学妹们念书有多辛苦,大年二十六还在上课,然后你就舒服了是吧。温照斐乜了他一眼,你好意思说你是去看老师,你明明是去找成年人的优越感的。 贺轶鸣逗他玩:那你校庆别回去,我自己去,你高风亮节,我小人之心,我自己回去。 温照斐不吭声了,贺轶鸣看温照斐吃瘪觉得好笑,故意不跟他说话,等温照斐求他。温照斐果真时不时侧头看一眼他的脸色,一直犹豫着,直到快到家门口,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那个,贺轶鸣你不会真不带我去吧? 作者有话说: 写爬墙被抓的那一段的时候,我满脑子他追,他逃,他插翅难飞,然后笑得像个傻子。 我笑点真的好奇怪啊。 我最近发现你们这届读者也太聪明了,马上连我的大纲都要扒完了,猜情节一猜一个准,真是绝了。 靠我刚刚发现我定时发布没弄好,一不小心把明天的稿子放出来了。 第十七章 兜兜转转他还在身边 贺轶鸣把车停进车库里,拉开车门下了车,双手插着兜走向后备箱,一串动作行云流水,一副懒得搭理温照斐的样子。温照斐有点着急,然而又拉不下脸来问第二次,看着贺轶鸣替自己把大行李箱从车子后备箱里拎出来,不过贺轶鸣合上后备箱后就把箱子扔在原地不管了,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电梯方向走去,而温照斐急于拎着箱子跟上贺轶鸣的脚步,在台阶面前一个没注意,绊了一跤。 幸运的是贺轶鸣虽然步幅很大,却是算好和温照斐之间的距离的,并没有离得太远,温照斐在台阶上绊的那一跤正好让他扑在了贺轶鸣背上,不至于整个人着地。不幸的是温照斐今天穿的是高帮的匡威,紧紧裹着脚踝,没有给脚腕在紧急情况下活动的空间,他把脚给崴了。 嘶温照斐倚着贺轶鸣,皱着眉看了一眼左脚,我好像崴到了。 哪只脚?贺轶鸣蹲下去让温照斐用手撑着他的背,想要检查温照斐的脚踝受伤情况,只是隔着鞋子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不过温照斐受伤因他而起,倘若他不刻意逗温照斐玩,温照斐也不会急吼吼地跟着他然后不留神脚下,这让他感到一丝愧疚。于是贺轶鸣说:我背你上去,先拿冰块敷敷看一下情况,吃完饭我带你去医院。 说罢,他在温照斐身前蹲下了。温照斐想了想,确实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就搂着贺轶鸣的脖子爬上了贺轶鸣的背。贺轶鸣站起来的一瞬间甚至有些颤颤巍巍,他掂了掂温照斐,咬着牙苦笑道:你看着瘦得跟杆子似的,没想到背起来一点都不轻。 这也能赖我?温照斐气不打一处来,反正现在他做什么都有理,是你太久不健身肌肉退化了吧。 是是是。贺轶鸣抓着温照斐大腿根,回怼道,进了电梯你就单脚跳着进家门,省得你嫌弃我。 不过说归说,他每一步却都走得很稳稳当当,脚下踩实了才挪第二步,生怕加剧温照斐的疼痛。温照斐搂着贺轶鸣的脖子,头一次发觉贺轶鸣其实骨架宽阔又舒展,背脊很宽,让人很有安全感。 他是本能地信任着贺轶鸣的。温照斐想。虽然他总说贺轶鸣不靠谱,可等到需要贺轶鸣的时候,往往又会因为过分的熟悉而无意识地去依赖,假如他俩进入了某场逃生游戏,嫌弃归嫌弃,选择组队时,温照斐的第一人选还是贺轶鸣。他猜贺轶鸣肯定也会这么选。 是很奇妙的亲近方式,独属于他们二人的。 贺轶鸣不知道温照斐在想什么,他让温照斐摁一下电梯的二楼按钮。温照斐伸出手去的时候,扯动了一下左脚踝,痛得温照斐在贺轶鸣背上小声责怪贺轶鸣,说:都怪你待会你帮我把箱子也带上来,好不好? 贺轶鸣对着这句话还能笑得出来,觉得温照斐用这种胡搅蛮缠式商量的语气跟他说话怪好玩的,于是说道:好。 电梯升到二楼,听到汽车入库的声音时,温妈妈就已经开着门候着了,却没想到电梯门一打开却是这副情景。刚刚在密闭的电梯里贺轶鸣还没觉得不自在,此刻被朱阿姨盯着,尴尬到想钻进地缝。倒是温照斐神情自若地跟自己妈妈解释。 妈,我在楼下太想回家了,门口崴了一脚。温照斐说,家里有冰袋吗,给我敷敷脚踝。 朱阿姨如梦方醒,转身去了厨房里找冰袋,贺轶鸣把温照斐背到温家客厅的沙发旁,扶着他坐下了,然后转头就走,说:我下去拿行李。 温照斐之前在贺轶鸣背上只是说着玩的,毕竟贺轶鸣没吃午饭开车去机场接他一趟,还背着他上楼,一路下来也有够折腾,于是他叫住贺轶鸣:你要不先吃饭吧,待会我让我爸下去帮我拿,院子大门锁着,放在院子里不会丢的。 没事,不急这一会儿,我顺带给你拿上来好了。贺轶鸣半侧过身来对着温照斐勾勾嘴角,初夏的日光从窗户里散射进来,落在贺轶鸣鼻梁上了一小条。温照斐发现贺轶鸣竟然有驼峰,而这是他之前从未发现过的。 你有驼峰诶。温照斐讶异道,我之前从来没有发现过。 朱阿姨正好抓着两个冰袋走过来,贺轶鸣本来想挤兑几句温照斐,然而朱阿姨在,生怕漏了馅,便含糊着说了句:是你一点也不关心我。然后就走了。 温照斐他妈附和着贺轶鸣的话说:就是就是,你怎么能一点也不关心鸣鸣呢? 温照斐: 他觉得他好像被贺轶鸣摆了一道。 可是生气又生不起来,毕竟他确实不关心贺轶鸣除却给他带绿帽子以外的所有事。 朱阿姨紧接着又问:鸣鸣有没有特别想吃的菜啊,今天正好你们俩都在,我们喊上鸣鸣爸妈一起吃饭,回头叫阿姨多做两个好菜,给你和鸣鸣补补。 说到这里,朱阿姨终于想起来她儿子脚崴了:以形补形,回头我让阿姨买俩猪蹄,炖蹄髈汤。 为什么听上去都不像是什么好话?温照斐想。恰逢贺轶鸣带着行李箱上来了,他准备祸水东引,遂喊贺轶鸣:贺轶鸣!我妈问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看你最近用脑过度了,我觉得我妈说的对,以形补形,给你买点猪脑吧! 朱阿姨把冰袋猛地摁在温照斐胳膊上,冰得温照斐差点没从沙发上蹦起来。朱阿姨嗔怪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买点核桃,买猪脑没用。 贺轶鸣倚着行李箱笑得前仰后合,温照斐看着他笑,也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他甚至生出了一些岁月静好的满足感,好像突然来了一股神秘力量,把他的工作压力、失恋烦恼、乱七八糟的种种,全部打包扔进垃圾桶,搅了个粉碎。而此刻家人全在身边,家是永远的港湾,那种平静感有如一瞬间回到了学生时代,后来发生的故事,升学,谈恋爱,找工作,结婚,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他还是高三一班的温照斐,他对面的,是高三十六班的贺轶鸣,他们俩坐在一张桌子的对面各写各的作业。贺轶鸣从来不带草稿纸,多数靠心算,实在心算不了的就伸长了手在他整洁排布的草稿纸上乱写乱画,惹他发火。等他发完火之后继续把演算过程写在温照斐的草稿纸上。 那时的蝉也叫得很响亮,就像现在窗外的银杏树上一般聒噪。时间好像是轮回的,兜兜转转,贺轶鸣还是陪在他身边。 作者有话说: 介绍一下他们两家的别墅,是一个院子里两栋联排三层楼的房子,共用一户电梯,电梯左侧三层是温照斐家,电梯右侧三层是贺轶鸣家。他俩妈妈是从小玩到大的闺蜜,所以买房子买在一起的。 恋耽美 ——(11) 今天521别的小朋友都有好多评论和海星。 只有我没有,我一点都不羡慕呜呜,真的[○??○] 你们千万不要给我砸海星呜呜,这样我就好意思一周一更了 第十八章 失控令人上瘾(加更) 当晚温照斐就梦见自己回到了初中。 温照斐遗传了妈妈的基因,是易胖体质,那会他妈刚刚四十岁,心态好又擅于做饭,每天在家里研发各式甜品,几乎没有他妈妈不会做的甜品,因而愈发地将温照斐喂养的好像一颗白色费列罗。 他膨胀得过于肉眼可见了,偶尔贺妈妈看见他都会打趣,说他像个气球,一摸胳膊,骨架子纤细,结果人却是肥嘟嘟的。 贺妈妈这么一说,本来不太在意的温妈妈反而皱起了眉头,很是担忧。她捏了一把温照斐的胳膊,问:不会不长个吧太胖了压个子呢。 哪能?贺妈妈宽慰自己的闺蜜,温爵西不是挺高吗?你也不矮,小孩怎么可能矮。况且这年纪胖点很正常,等到拔个子的时候就会瘦了。我一直担心我们家鸣鸣长太快营养跟不上,容易生长痛。 她也捏了一把贺轶鸣,当然捏住的是一把骨头。坐在他对面写着作业的贺轶鸣半张脸都扭曲了,夸张地喊起来:妈你谋杀 谋杀?贺妈妈冷笑一声,我杀你手起刀落,犯不着谋,写你的作业,小孩子少听大人讲话。 温照斐偷偷觑了一眼对面的贺轶鸣,贺轶鸣那个时候已经隐隐露出了窜个子的迹象,据贺妈妈说,每天晚上睡觉都会说自己晚上关节疼。搞得他妈每天早上给他俩做早饭的时候,都会多热一包牛奶让温照斐带给贺轶鸣。 补钙,要补钙。温照斐要补钙,希望他能早日长高,贺轶鸣也要补钙,却是为了抵抗生长痛。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身高仅仅一六七的小矮子温照斐既郁闷又委屈。 过了几天学校舞蹈大赛缺主持人,预热期间搞了一个主持人大赛,温照斐报名了。贺轶鸣本来对文艺活动不感兴趣,看见温照斐报名了,也去凑这个热闹,想力压温照斐一头。有一天温照斐一进教室就看见贺轶鸣在给自己拉票,揽着他那一帮哥们儿,坐在课桌上嘻嘻哈哈。 贺轶鸣嬉皮笑脸地说:主持人大赛你们都给我投票啊,大家都是哥们,谁不给我投票我削谁。 不知道是谁温照斐对初中同学已经没有太多印象了他听见有人说:那必须的,我看遍参选人,还是贺哥最帅,不说咱们的关系,就是为了学校的面子也得选贺哥啊。 就是就是。有人帮腔,当了主持人,贺哥请吃炸鸡排吗? 学校门口的梅子味炸鸡排很好吃,是初中生放学后流连忘返的场所。那时候初中生手里没什么零花钱,看见有人吃炸鸡排,就会向他投射去羡慕的眼光。温照斐和贺轶鸣家境都挺好的,但温照斐不吃外面做的东西,一是他妈妈从小给他灌输外面的东西都是垃圾,不卫生的观念,二是他妈妈也会做甚至还要更好吃,所以零花钱都用在买古龙金庸上了。 但贺轶鸣不爱看书,他的零花钱专门用来吃吃喝喝,因为他老是觉得饿。加上他出手大方,吸引了好一批狐朋狗友至少在温照斐看来,那些人不太爱学习,每天只是为了吃喝玩乐才跟贺轶鸣一起,算不上什么真正的朋友。 但他一边嫌弃,又一遍觉得贺轶鸣好像很快乐,有很多人喜欢贺轶鸣,愿意对贺轶鸣好。贺轶鸣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团体的中心。 紧接着不知道是谁提了嘴:参选名单不是这个太胖就是那个太丑的,贺轶鸣去还不是手到擒来。 太胖两个字直接扎进敏感的温照斐心里。他垂下眼,脸色不太好看,把手头的《红楼梦》砰的一声砸在桌面上,冷冷地说:快上课了,回到座位上把书拿出来自习吧。 太胖了,胖是原罪。 温照斐由此打定心思要减肥,至少要在主持人大赛上瘦掉一点好上镜。他对主持人势在必得,贺轶鸣说话有气无力的,一点也没有主持的章法,他总比贺轶鸣好一点。 主持人大赛分为老师评分和选手投票。果不其然,在老师评分结果公布后,温照斐拿了选手的第一名。结果是当场发布的,坐在会议室里一起听公布评分的时候,他听见有人不服气地小声说:老师们都不看形象的吗?形象分不是分?哪个主持人是胖子? 温照斐下意识地去抠椅子扶手上的皮面。对方质疑得有没有道理?有,当然有,主持人为了上镜好看,哪个不是瘦成筷子腿才敢上镜。十六比九的宽荧幕,即便是筷子腿,经过荧幕的拉宽,也只是身材正常罢了。一颗白色费列罗上去,只会变成一张白色的锅盔,不会让人觉得可爱,只会觉得选主持人未免也太随意了些。 贺轶鸣当时坐在他旁边,不知怎么的,回头瞪了那几个嘴碎的人一眼,说:你们就很瘦吗?我看也挺吃饱了撑的呀?还是都觉得自己美若天仙了? 登时后面几个人自知理亏,闭了嘴不再言语。 可他仍然忍不住抠扶手的皮面,心想自己中午吃了一整份妈妈做的煲仔饭,还吃了一小块慕斯热量好高。由于心理作用,他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着,他想去吐。 他推了推贺轶鸣,脸色不太好:麻烦借过一下,我去下洗手间。贺轶鸣讶然地看着他,呆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让他从身前狭窄的通道里走过。 在众目睽睽里,主持人大赛教师评分第一名逃离了整个会议大厅,只为去洗手间把中午多吃的煲仔饭和慕斯呕吐出来。手指垫进舌根,想要抠挖出更多的东西,比如多余的想要被所有人喜欢的欲望,和被他人指摘的不甘心。胃酸涌上来那一刻,温照斐觉得解脱,有种隐秘的快感浮现。从小到大都没有被惩罚过的温照斐第一次发现,原来失控竟然这么令人上瘾。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负面的情绪统统顺着出水口流下去,他清醒了。 作者有话说: 催吐达咩! ps:这章是五千海星的加更,这个月还有不到十天,我omega那边还欠了小一万字需要写,所以要先迁就omega,另外就是马上考六级了还需要准备准备呜呜,所以目前暂定周更。宝贝们给我一点时间,我考完六级就回来隔日更!甚至更多!我爱你们啾咪啾咪! 第十九章 planAorB 温照斐是被铃声喊醒的。手机滴滴滴的雷达声像在拨弄他的神经,搅得他心烦意乱,于是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而坐起来的时候又难免牵动脚踝,隐隐作痛。他在床上冥想了一会,听见贺轶鸣说话的声音。贺轶鸣在客厅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妈妈聊天。他妈妈问:鸣鸣这么早来找小斐呀? 贺轶鸣笑着说:他脚扭了不方便,昨天说好了要送他去开会,正好我也要去工作,顺路。 温照斐不好意思让贺轶鸣等他,匆忙洗漱完,带上了朱阿姨做的三明治,跟着贺轶鸣出了门。贺轶鸣走出去两步路,回过头来看他一瘸一拐的,忍不住挑眉问:要不要扶? 温照斐摇摇头。贺轶鸣无奈地耸了耸肩,最后还是走过去搀起温照斐的胳膊,方便他借力。 有什么事就说。不要勉强自己。贺轶鸣摁下电梯按钮,昨天医生说了,不宜多走动,长点记性吧你。 这反倒让温照斐不知所措起来:我没有勉强的意思我真的能行。 说着他甚至要甩开贺轶鸣的手,想自己往前走,以证明他真的能行。 可贺轶鸣握他胳膊的手突然加了力,牢牢制住他不让他挣开:我再说一遍,医生说了,不宜多走动。少给我逞强。 温照斐怔怔地看着贺轶鸣的脸,他的眉头紧绷,嘴角也一改往日不羁的弧度,紧紧抿着贺轶鸣好像在生气,生他的气。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温照斐摸不着头脑的同时,贺轶鸣把他扶上了车,而后径自去驾驶位发动汽车,在等待发动机变热的过程中,他盯着后视镜里的温照斐看了很久,温照斐被他看得不知所以,一脸茫然。最后贺轶鸣叹了口气说:你昨天晚上是不是脚疼都没睡好觉,我一出门就发现了,你看看你的眼袋不是我说,你为什么总是什么都要自己撑着,受委屈不说,脚踝疼也不说,疼死你算了! 至此温照斐才明白贺轶鸣的气恼原来来自一场误解,事实上他并不是因为脚踝疼而一夜没睡好,只是因为做了噩梦。可他刚要把事情和盘托出的时候,却发觉这噩梦与贺轶鸣也逃不脱干系。 贺轶鸣说得对,是他的问题。 当时那个主持人大赛除却教师评分,还有学生投票。学校在自己的公众号里专门开辟了投票通道,并附上了每个人的三分钟即兴主持录像。由于温照斐和贺轶鸣分列教师评比的第一二名,所以二人在学生投票上也居于前两位,投票一开始咬得很紧,而后来被贺轶鸣慢慢超过了。等到投票截止,贺轶鸣已经和温照斐拉开了一小段票差。温照斐甚至不用加权计算也知道贺轶鸣已经赢了。 温照斐看了一眼今天午饭的糖醋肉圆,便觉得兴致缺缺,撂下筷子跟他妈说:妈我去上学了。 温妈妈一副很惊讶的样子:你这孩子,半碗饭都没吃呢。 可是温照斐已经离开了家,他不太想和贺轶鸣一起去上课,看见贺轶鸣就觉得心烦。不过这也不是第一次他不跟贺轶鸣一起走,反正他妈会告诉贺轶鸣的,说不定贺轶鸣还会感到开心呢,这样他可以多睡一会午觉然后让他爸爸送他去学校。 本来温照斐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下午体锻课的时候班主任把他喊出去嘱咐舞蹈大赛主持人的相关事宜。温照斐很诧异地听完主持要求之后忍不住问道:可是主持人大赛又不是我第一名为什么不找贺轶鸣呢? 贺轶鸣说他感冒了,嗓子疼,暂时无法参加活动。班主任满不在乎,所以顺位到大赛第二名,其实差距本来就不大,老师相信你可以胜任,对不对? 他可以吗? 温照斐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操场上,贺轶鸣明明生龙活虎地在踢球,他天天跟贺轶鸣一起上下学,贺轶鸣感冒了他却一点迹象都没察觉,这合理吗? 他垂下眼,手攥成拳,跟老师说:我可以完成任务,谢谢老师了。 胸腔被愤怒的情绪填满,温照斐想起贺轶鸣拉票当天,那时他刚看到红楼第七回,周瑞家的送宫花,林黛玉说: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 他是PlanB,不是PlanA,是挑剩下的那个,是不得已的顺延。本来不必再难堪一次,如果不是因为贺轶鸣得了便宜还卖乖,拿了名次却要谎称自己有病的话。 温照斐觉得贺轶鸣在羞辱他。 为此他当时几乎有半个月没理过贺轶鸣,贺轶鸣一开始还挑衅似的跟他说几句话,不外乎是挖苦讽刺,又或者是今天什么趣闻,一门心思想要引诱温照斐说话。温照斐只是攥紧书包的肩带,懒洋洋的,并不搭理他。三四天过去,贺轶鸣热脸贴冷屁股贴久了,受热传导,自己也冷下来了,最后变成了双方角力的冷战。 有一天,他听见贺轶鸣和那帮学生在教室里编排他。那群人说他的话毫无新意,还是老一套。嫌他记录违反班规的人太不留情面,嫌他孤傲内向。他听习惯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没想到贺轶鸣皱了皱眉,说:提他干什么,晦不晦气。 温照斐把练习册的纸页嵌进指甲缝里。他抠着那张纸,眸光暗了暗,焦虑感又一次吞没了他。 连贺轶鸣也觉得他晦气从前无论贺轶鸣怎样挖苦讽刺他,都不会开这样的玩笑好歹,好歹他以为他在贺轶鸣那里是有些特别的,是朋友也是棋逢对手的对手,结果 回忆完过去反省完自己,温照斐觉得自己应该做出一些改变来。他不想在贺轶鸣心里一直是有话不说憋在心里的模样,人会长大,他和贺轶鸣已经很久没有朝夕共处了,贺轶鸣对他不太了解,他可以接受。如果有所改变,那就应该坦然告诉贺轶鸣。至少他现在不是那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有在变好。 温照斐鼓起勇气,但这勇气鼓得并不完全,像气球吹了一半。于是他只敢看着后视镜里贺轶鸣的眼睛,那双眼睛不笑的时候显得有些严肃,他说:贺轶鸣 贺轶鸣用余光看了一眼后视镜,随意答道:哎,喊你贺哥干什么? 我在后视镜里,二人目光交汇,温照斐像被热红的烙铁灼了手一样,迅速收回目光,他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你之前不是问我怎么瘦下来的吗? 作者有话说: 经过大家的提议,我决定在回忆之前加分割线,因为我发现虽然我敲了很多个换行键,但因为长佩排版的原因似乎并不太明显所以改成分割线,应该好一点。 第二十章 那双眼睛的形状很美 其实那本来是个玩笑。贺轶鸣从没把这件事当过真,随口一问而已。 对他来说,温照斐通过何种途径瘦下来,和今天隔壁工作组搞云游戏开发的小王牙上沾的菜叶是菠菜还是青菜在重要性上并没有差别。毕竟他从来没有胖成一个球,自然不需要了解减肥偏方。 倘若他以后步入中年时期,因为新陈代谢变慢真的变成秃头肥肚腩的油腻中年人,他估计会去植发和健身从而努力维持形象,反正,温照斐说什么偏方他都不想参考。 贺轶鸣说:虽然我没什么兴趣,但是你要介绍一下你的方法,那我勉为其难地听一下也不是不行。或许可以介绍给我爸,他最近胖得肚子上一圈圈的,不知道的人以为他买了三个游泳圈叠在肚子上呢。中年男性就可以不保持身材吗?我妈跟他走出去,看上去特别像被他包养的三十岁小蜜,这不行。 温照斐笑出声来。贺轶鸣说话特别好玩,主要是胜在了阴阳怪气上当然前提是他挖苦讽刺的人与己无关。他甚至觉得如果贺轶鸣不做程序员了可以去笑果文化应聘,脱口秀就是这么一种讽刺的艺术。 不过我觉得你爸最好还是不要用我的方法好。温照斐笑着说,我当年,是因为节食和催吐瘦下来的,然后伤了胃,落下了病根。 贺轶鸣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你说得对,这不能介绍给我爸哎,等等,你说这个我好像有印象,怪不得初三的时候我感觉你都不吃饭了,餐风饮露,当时我还以为你要得道成仙了。 恋耽美 ——(12) 温照斐: 好吧他承认,虽然贺轶鸣没心没肺,感受不到他做的噩梦有多让人崩溃,但至少贺轶鸣说话跟说相声抖包袱似的,能让他开心。 他单方面原谅贺轶鸣了。 温照斐大人有大量地不跟贺轶鸣计较,贺轶鸣却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非要扯着他跟他说些大道理:我劝你还是注意身体,胃不好减什么肥,我就觉得你初中肥嘟嘟的特别可爱,像个小姑娘,白净白净的。 真的吗?温照斐心里突然酸了一下,半开玩笑地夸张问道,有多可爱? 像生物书上的小兔子。贺轶鸣笑,那时候我还在生物书上写,这个兔子好像温照斐。 温照斐突然不言语了,单手支在车窗上,别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贺轶鸣以为自己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惹到这位大哥让他不开心了,遂轻轻喊了声:温照斐? 而温照斐没回头,倘若贺轶鸣人在车外,应该能看到这时候温照斐脸上又想哭又想笑的奇怪表情。温照斐心情太复杂了,以至于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贺轶鸣,面对一些他连做梦都不愿意回想到的更深一层的往事。 原来贺轶鸣没有觉得他晦气,反而,一直觉得他很可爱。 贺轶鸣把人送去某个商厦后就开车去了n大招新。用人力资源部的同事的话来说,带上他纯粹是为了带个吉祥物,鉴于贺轶鸣是他们公司为数不多的n市人,履历又好看,拉出来当范本给n大同学参观毫不为过。 贺轶鸣坐在位子上半开玩笑地问:你们招新招到美女了吗? 他结婚这件事被他瞒住了,最后他还是没要那点公司福利,主要原因有二:一是他莫名其妙的结婚这个事不太好跟公司同事解释,二是他和温照斐迟早要散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所以他此刻大言不惭地跟同事们表达自己的合理诉求:咱们公司女的都没几个,能不能给我招点漂亮女孩子,履历差点没关系,n大女同学肯定聪明,稍微带一带绝对能干好活。重点是,颜值才是第一生产力啊,给我看一堆糙老爷们我哪里写得出代码。 呵呵。同事说,全是运营和策划岗的,今年你们还是全是大老爷们,有几个帅哥,要不给你调过去养养眼? 贺轶鸣垂头丧气:我痿了。不要男的。 他心想,男的他一天到晚看得不够吗,能有温照斐好看吗? 我要黑长直漂亮妹妹!腿长腿细腿直的!贺轶鸣再次提出诉求,优秀员工这点要求你们都不能满足了吗?你们hr是做什么的,一群饭桶! 饭桶?同事冷笑两声,让你来当吉祥物约等同于休假吧,我们已经够给你面子的了,你能不能感恩戴德请我们在n市大排档吃吃饭再谈其他啊? 就是就是。另一个同事说,一天到晚抠门得要死。 夏修言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一头如瀑布般的黑长直垂到了腰间,在白衬衫上随着人走动而摇曳。她身上有好闻的香水味,清新的花果香调,好像走进森林幽径,沿路而来的花香。夏修言的一双眼睛大得出奇,虽然戴着眼镜,也能让人留意到那双眼睛的形状很美。 而这双眼睛,贺轶鸣总觉得像在哪里见过。 我叫夏修言,夏天的夏,修理的修,言辞的言。女孩子微微一笑,说话声音也温柔动听,我来应聘技术岗,这是我的简历。 她把怀里的简历递给正在思考的贺轶鸣,贺轶鸣尚在呆滞中,没有任何反应。身后的同事恨铁不成钢地踢了他的凳子一脚,然后接过简历,把简历放在桌上一个大纸箱子里,替贺轶鸣说:如果过了初筛,我们会通知你的。 谢谢。女孩子鞠了一躬,又看了贺轶鸣两眼,然后晃动着一头秀发,默默地走远了。 有个同事给了贺轶鸣一肘,挤眉弄眼地说:你看,你真是吉祥物,说什么来什么,你最喜欢的黑长直妹妹技术媛来了,要不要我们给你暗箱操作一下? 操作个屁,你们自己弄,我一个技术岗的不参与。贺轶鸣啐这群巴不得搞事的大老爷们,不关我的事,她要是有本事进来,那也与我无关,我怕担责。 怕担责是用以推脱的说辞,事实上他只是刚刚想起来为什么他觉得这双眼睛眼熟因为温照斐就是这么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戴着金丝边眼镜,双眼皮狭长,弧度上扬,随意一瞥,都很勾人神魂。 好看吗?好看。是他喜欢的类型吗?确实是。 可贺轶鸣心里就是浮上来一种奇怪的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抵触。熟悉感本应让人觉得亲切但他没有,他下意识地想逃。 作者有话说: 这章要素过多,来答题,请问我都写了哪些重点,分点作答,满分八分。(开玩笑的) 第二十一章 请允许我做个自我介绍 两个人各自忙完工作便打算挪出一天时间去看m中校庆。温照斐猜得没错,贺轶鸣确实是找了以前的老师带他们进学校看校庆的。只不过这个老师有点特别,是他们以前的教导主任,据说因为副校长生了不可治愈的重病,现在在为副校长的位子奔波劳碌,不过按资历来说,也是迟早的事。 教导主任把站在校门外的二人带进来,天气很热,温照斐撑着他的胶囊太阳伞,不知道是该给倾给教导主任还是贺轶鸣。教导主任在前面带着路,走到一半突然扭头:我听说你俩结婚了? 谁说的?贺轶鸣下意识就想反驳,想着想着发现也无可辩驳,他和温照斐的婚戒还带在手上,虽然是别人掏钱买的,于是只好改口,谁跟您分享的这好消息啊? 一扭头,温照斐低头收伞,绷着笑,强忍着不出声,看他表演。 害,陈建凛。教导主任说,陈建凛不是在n市第三人民医院工作吗,说来也巧,我那天去看望邢校邢校胰腺癌然后看见他了,跟他聊了两句,然后发现他桌上有喜糖。他分给我两块,说是你们俩的。 那倒是我们的问题了。温照斐接过话茬,含笑说,忘记请您了,我们都不在n市工作,图方便,请的全是周围的朋友。回头我和贺轶鸣请您吃饭,您看您今晚? 说的全是客套话,幸好教导主任也不是图这一顿饭吃,遂也客套客套:我今天晚上还得看班,就不去了。新婚快乐啊,就是没想到你俩能成,也算一桩奇事,嘿嘿。 倘若只是某两个班的学生结婚了,那必然算不得一桩奇事,奇就奇在文综第一和理综第一结婚了,而且他俩还是当年的风云人物。就是对学弟学妹们提起来,也是值得反复宣讲的好玩八卦。 教导主任把他俩带到办公室的茶水间,那间茶水间是个露天的阳台,正好可以围观到操场上无人机组成的方阵正在拼凑m中生日快乐的字样。温照斐坐下,听见扒拉着窗户极目远眺的贺轶鸣吐槽:挺大阵仗,结果这么多年了还是不修教学楼和食堂,薛定谔的经费。 我听说今年请了n市电视台当家主持人呢。你听见声音了吗?是不是真的啊?温照斐问。 贺轶鸣说:干脆去道口偷偷看吧。 他俩又跟教导主任打过招呼离开了办公楼,贺轶鸣拽着温照斐一路小跑,猫在道口的一角,非常惊喜地跟温照斐说:真的是,你怎么知道的,为什么我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温照斐腹诽,想说好歹校主持团那些人他都认得,总归有那么几个大学里也学播音主持,透点口风很正常。结果贺轶鸣扭头回去看他,颇为遗憾地对他说:你怎么没去做主持人,你比台上那个好看多了。 温照斐: 他嫌贺轶鸣烦,动了动手腕,把遮在贺轶鸣头顶的太阳伞挪了几寸,故意让贺轶鸣的头漏在外面被太阳暴晒。贺轶鸣回过味儿来,伸出一只手去包住了温照斐的手,人为地又把伞拉了回来。温照斐想往外挣,无奈贺轶鸣的手就一直那样包着他,力气又大,扯不开。 不过温照斐注意到,那只手上多了些年少时没有的茧,也许是写代码写的。 因为搞金融赚钱。温照斐实话实说,而且填别的未免也太浪费分数了。 是哦,要是去做明星做主持人你早就去艺考了。贺轶鸣说,做明星更赚钱的,一天两百零八万。 贺轶鸣总是在一些很奇怪的地方上有敏锐的洞察力,事实上他妈妈真的有考虑过把儿子送去艺考,理由是长得太好看了要拿给全国人民一块欣赏欣赏。可温照斐不想去,理由也很简单,他有自知之明,上了镜丑三倍,他也不是什么几千年一遇的颜值,吃演艺这碗饭还是太困难了点。在娱乐圈做不成龙头,但高考他可以。 而且他心态特别差,俗称玻璃心,小时候被人说胖都能伤心好久,去了娱乐圈被人天天骂丑那还得了。 于是温照斐说:所以你怎么不去做爱豆? 贺轶鸣理所当然地说:因为我喜欢打游戏啊,我一直在做我喜欢的事,亲手创造游戏不好玩吗?赚钱对我来说不是人生的头等大事的,好玩才是。话说回来,你喜欢金融吗? 不是所有事情都有一个明确的度量值,可以让人说出喜欢或者不喜欢,大部分事物都处于灰色地带上。金融对于温照斐来说就是这样,他可以喜欢也可以不喜欢,没有明显的好恶感代表他可以为了钱勉强容忍工作的痛苦,反正钱能买来快乐。 所以温照斐说:还行,我没有特别喜欢的职业,能赚钱都无所谓。 结果贺轶鸣露出一副很失望的表情:没有梦想的人生和咸鱼有什么区别,我以为你会喜欢主持什么的,毕竟你初中高中一直在主持,结果你说你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职业,看来我一点也不了解你。 承让承让。温照斐拱手,我也是。 这一幕还挺戏剧性的,贺轶鸣乐了:咱俩非要比谁更不了解谁吗? 我以为你该知道比谁更了解谁是一件很让人耻辱的事,百分之一跟百分之零点五比没什么好骄傲的。温照斐也笑,拜托你对咱俩有点清醒的认知,二十五年了,二十五年咱俩对彼此的了解程度也就是这个样子,你还能指望什么? 谁知贺轶鸣故作高深地摇了摇头,伸出了一根手指摇了摇:我觉得你说错了。 温照斐嗤笑一声:哪儿?请您指正。 不是百分之一和百分之零点五。贺轶鸣理不直气也壮,怎么着也得有百分之五吧,至少我们都知道彼此都很不了解自己这件事,也算是一种对对方的了解。 确实如此。温照斐又无奈又好笑。他又听见贺轶鸣进一步阐述他的歪理:不过我觉得咱俩进步了。他煞有介事地说,至少咱俩在了解彼此这件事上迈出了可喜的第一步。贺轶鸣的一小步,温照斐的一大步。 温照斐笑得直不起腰来。不过想想确实如此,最近他和贺轶鸣吵架的频率变少了,当然这里的吵架是狭义的吵架,是让人大动肝火的吵架,如果是指广义的吵架,那还是挺多的,因为广义的吵架还包括互怼和贫嘴。 贺轶鸣朝后退了一步,毕恭毕敬地朝他伸出手:您好,请允许我给您做个自我介绍,我叫贺轶鸣,男,今年二十五岁,身高一八三,体重六十八,已婚,无不良病史,是个秃头还有得救的程序员。Howareyou?Nicetomeetyou。 温照斐边笑边颤着手跟贺轶鸣握手,他几乎笑得维持不住表情管理了,并且发自肺腑地感慨: 你有病吧? 作者有话说: 我又来点炮了,之前你们都说斐斐可爱,看完这章之后,到底是斐斐可爱还是鸣鸣可爱?只能选一个! (这也是一章存稿,同时汇报一个好消息,下周五可以开始隔日更新啦(~ ̄▽ ̄)~) 第二十二章 温大美人,晚上赏个脸 温照斐确实觉得贺轶鸣的脑子挺有点问题的,至少一般人想不出这么憨的主意。不过他懒得去矫正贺轶鸣的脑子,贺轶鸣永远小孩心性也不是什么坏事,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天天在电视里播放的那句用自己的路子跟世界过招。 自从回了s市,因为他现在不能走路,上下班接送全靠贺轶鸣,之前说的什么不愿意多麻烦贺轶鸣全成了空话。他右脚崴了,开车油门都不好踩,只能贺轶鸣搭把手。于是贺轶鸣得意洋洋地鼓吹自己:你有没有觉得多了个室友还挺方便? 温照斐:你少说两句可能我会更方便,你不说点废话我也崴不了脚。 这倒也是,如果他不逗温照斐玩,温照斐压根不会崴脚。 贺轶鸣心虚地按了按喇叭,也不知道是因为路上堵车怕迟到被扣钱还是因为温照斐说得又损又有道理,他抱怨道:你怎么这么爱拆我台?嗯?说吧,干什么才能讨好你让你对我说两句好听话? 虽然是开玩笑,温照斐闻言却忽然心里一动,索性装作当了真似的,问道:真的吗?那你现在就开始讨好吧,讨好完了我再想想要夸你什么。 蹬鼻子上脸了还。贺轶鸣笑起来,趁堵着车,他把车窗打开,又伸出手去揉了揉温照斐的头,醒醒,都上班几天了,怎么还在做梦呢? 温照斐今天早上刚吹好的头发就这样被贺轶鸣揉乱,不过并不令人生气,他把车顶上的镜子放下来,重新把头发调整好,很自然地问:你晚上加班吗? 看你。贺轶鸣发动汽车,你到时候提前告诉我你几点下班,我去接你就行。最近不特别忙,几个代码回家敲也无所谓。 不知从何时起,贺轶鸣好像变得特别会去迁就他。虽然嘴上都说着各种抱怨的话,但最后还是会帮忙。譬如那场莫名其妙的婚礼,还有莫名其妙的校庆。 温照斐说:我知道了,最近这段时间太麻烦你了。 哟,温照斐道谢了。贺轶鸣继续调侃他,了不起。帮助嘴硬的小朋友是应当的,毕竟我是大人了。 嘴硬的小朋友这个词从贺轶鸣嘴里说出来,带着些似有若无的暧昧。温照斐耳朵短暂的红了一瞬,又在贺轶鸣没注意到的地方慢慢冷静下来。 恋耽美 ——(13) 贺轶鸣说他是大人了。好像成长都是从离开彼此开始的,温照斐开始逐渐学会不那么嫉妒贺轶鸣,而贺轶鸣开始逐渐学会去包容说话不好听的温照斐。有那么一瞬间,温照斐庆幸他们上了不同的大学,贺轶鸣选了工科而不是北大占优势的基础学科。距离产生美,也让针锋相对的两个人学会坐下来开无伤大雅的玩笑,而不是相对着说尖酸刻薄的讥讽。 温照斐公司近在眼前,贺轶鸣摁下车门开锁键,催促温照斐:你可快去上班吧,别迟到了。 温照斐拎着包匆匆下车,关上车门的时候回头惊鸿一瞥,看见了贺轶鸣嘴角挂着的温柔的笑意。 他想,也许并不是贺轶鸣长大了才会迁就他,而是贺轶鸣一直把他当作很重要的朋友,虽然好像表面关系并不太好。 午饭时候温照斐照常跟几个同事在聊天,他们做这行的几乎没人不炒股,包括温照斐偶尔也会在预测走势好的时候砸点钱进去。坐在他对面的男同事正在讨论最近的大事,说白酒要跌。但另一个同事并不认可:我觉得,要跌不跌白酒,先跌游戏互联网公司。 他一脸神秘地跟大家说:据内部消息,我听说,最近游戏行业不太好。 有几个同事本身也喜欢打打游戏,最近比赛走势不错,遂砸了点钱进去,寄希望于赛区夺冠之后小赚一笔。听完之后这几个同事直接痛苦面具:怎么说?发生了什么事? 完全是内部消息,还没有公布出来,不过也快了,这我才敢跟你们说。那个男同事说,我丈人的朋友就是管这块的,六月中旬要开始限制版号,并且对上半年发出版号且未正式发布的游戏进行审查,可能会收回一些游戏的版号,主要是为了严打历史虚无主义和软色、情。 别往外说,目前还是内部消息。男同事挤眉弄眼,压低了声音,understand? 那几个在游戏股里砸了点钱的同事立马了然地点点头:这就撤这就撤,多谢你提醒,唉。 温照斐压根没投游戏股,他最近因为婚礼大出血,比较谨慎,投的大部分产品都是混合型基金,走保守收益路线。所以对这群同事们讨论的话题兴致缺缺,可听到一半他转念又想起贺轶鸣。 贺轶鸣是不是说他们游戏六月末正式发布来着?会影响到他们吗? 温照斐不太懂游戏这方面的东西。他单纯地替贺轶鸣担忧,虽然行业不景气,程序员也不会像他们金融分析师这样容易被裁员,程序员在哪里都是香饽饽,尤其是贺轶鸣这种高校人才,去哪都不是问题。可是贺轶鸣好像很喜欢那个游戏。他介绍自己的游戏的时候眼睛里闪闪发光。 如果付出了心血的游戏真的最后无法正式发布,恐怕贺轶鸣会很难受吧。 带着这样的隐忧,温照斐悄悄在桌子底下掏出手机来给贺轶鸣发消息,他来龙去脉还没讲清楚,那边贺轶鸣果真回复他了一个哭脸。 贺轶鸣:你消息真快 贺轶鸣:我也是今天才收到消息,这个游戏至少要推迟一个月到一个半月,而且由于审查问题,画师要把暴露地方遮住,胸改小,建模什么的很多地方要重新做。 贺轶鸣:我、要、加、班、了、 温照斐想了想,说:那我晚上自己打车回去。 谁知道贺轶鸣直接一个电话拨过来,吓得温照斐差点打翻午餐。他端着餐盘跟还在聊天的同事们说:不好意思接个电话,我先回去了。然后匆匆跑到僻静无人的地方打电话,你干什么? 那头是贺轶鸣无奈里略带着笑意的声音:你自己打车?想都不要想。李女士刚刚打电话给我下达了重要指示,说你脚崴了,让我不要让你多走动,接送上下班。她还要时时刻刻查岗证实我有在接送你而不是敷衍她。 拜托,这位温姓残障人士,给我个机会吧? 温照斐几乎可以想见贺轶鸣在电话那头垂着狗狗眼可怜巴巴地跟他商量的模样,笑出声来:你换个称呼,你才残障呢,我只是崴了脚而已。 行吧。贺轶鸣说,温大美人,温高富帅,晚上赏个脸上一下我的车? 贺轶鸣都这样求他了。温照斐也没有不同意的道理,他只是端着架子,故意吊了贺轶鸣一会儿:嗯我觉得吧 祖宗,你还想觉得什么?贺轶鸣压着嗓子笑,我妈说要拍到你在我车里的照片才算打卡完成,就问你离谱不离谱?她把她药房里的打卡上班制度拿来活学活用对我。 眼见着贺轶鸣是真的要急了,温照斐终于肯松口:行吧。贺司机,小贺,我今天七点下班,不见不散。 司机说他想吃你们公司对面的ladym。贺轶鸣笑道,你在ladym等我吧。 ladym是家甜品店,事实上贺轶鸣并不喜欢甜品,也不知道贺轶鸣是怎么记住他们公司对面有家甜品店的。于是温照斐小声抱怨:你这是在诱惑我犯罪!吃甜品会胖! 贺轶鸣笑起来,低低的笑声经过电话的失真处理,带上了一些似有若无的磁性:没事,你买了我吃也行,你就在一边看着呗。 温照斐气得挂了电话,可转念又想起来,ladym的抹茶千层很好吃,而且他很久没吃了,合该他请贺轶鸣吃的,如果贺轶鸣不吃,他还可以吃两份。 第二十三章 在无边的宁静里很想你 贺轶鸣以滋补为名隔三差五请温照斐吃甜品,眨眼间请了大半个月。虽说吃甜品跟脚踝的恢复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还让温照斐胖了两斤,但温照斐的脚却是一日比一日好了起来,能够正常走路了。只是这段时间总吃太多,晚上不太消化,容易闹失眠。 比如今晚,温照斐半夜里醒了一次,从枕边摸出手机,顶着刺眼的光看清时间,发现是凌晨两点半。 时间不早了。 温照斐从床上爬起来,想去厨房倒杯温水安抚一下自己的胃,然而开门走到客厅,发现客厅吧台的垂挂灯开着,下面放着一台电脑,人却不在。 他揉了揉眼睛,随口喊了声:贺轶鸣? 站在阳台的贺轶鸣回头,食指和中指间扣着根烟。 你在阳台干什么?温照斐端着杯子走过去,你喝热水吗?我给你倒点? 他没戴眼镜,尽管度数不深,稍远的距离看着还是会有些费劲。直到走近了他才看见贺轶鸣手里夹着的烟,有些惊讶:我怎么不知道你抽烟。 没有瘾,不常抽。贺轶鸣朝他笑了笑,这时候温照斐才闻到那股子烟味儿,从贺轶鸣的身上飘过来,若有若无,熬夜加班,抽根烟清醒清醒。 怎么不在房间加班?温照斐说。 网不太好。索性就出来了,你家太大了,下回记得装俩路由器。贺轶鸣又低低地笑起来,吸了口烟,转头往窗外吐了个烟圈,胃不舒服吗?还不快去喝点热水。 其实没有不舒服,就是突然失眠。年纪大了之后睡眠质量就会显著下降,当然也有压力的原因在,不过贺轶鸣看起来比他压力更大,而且肉眼可见地憔悴。 没有。温照斐否认,我失眠了,反正也睡不着,看电影吗?我房间网好一点,你可以去那边工作,我顺带陪你一会,看看电影看看你写代码说不定就能睡着了。 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贺轶鸣匆匆把烟头摁在烟盒上让它熄灭,兴致勃勃地问道:看什么? 《星际穿越》?温照斐装作随口一提的样子,看外国电影容易困,尤其是对白没几句,配乐也很阴间。 这么有名的片子,被温照斐毫不留情面地瞎形容了一通,贺轶鸣笑出声,趿拉着拖鞋端着电脑去了温照斐房间。他不是第一次进温照斐房间,但却是第一次发现温照斐房间有投影仪,整个床对着的一整面墙都是幕布。在床和衣柜的中间,还摆放了懒人沙发和绒毯,看上去专为投影而设计。 你平常经常看电影吗?贺轶鸣问。 温照斐含糊道:还行。 投影仪苍白的光落在墙面上,虚弱地照亮温照斐的脸,愈发显得温照斐轮廓清晰好看。贺轶鸣低下头写两行代码,忍不住看坐在他身边的穿着真丝睡衣的温照斐,他抱腿坐着,一小截白皙瘦削的腿露出来,像一节玉做的藕。 说实话,贺轶鸣又想抽烟了,心里爬上一种极轻微的渴求,在血管里抠挠着管壁,让他觉得痒,需要抽烟来平息欲望。 温照斐看得很认真,贺轶鸣遂也不再打断他。电影播放到男主飞入太空,瞬间静了下来。 不要温顺地走进那个良夜。 激情不能被消沉的暮色淹没。* 作为标准理科直男,还是曾经幻想过自己去当理论物理学家的那种,贺轶鸣对这部电影熟到能背出来的程度。他没抬头,自然也没看见温照斐的迷茫,在心里默念着台词,随手敲了两行代码,然后听见温照斐没来由地轻声呢喃:高肆也抽烟。 这一刻温照斐有些轻微的幻觉,仿佛是某一个深夜高肆演出回来,打开房间里的灯,让他睡意全无,然后抱着他坐在懒人沙发上一起看电影。温照斐作息规律,因而从来没把这部电影看完过,他总是在高肆的怀里睡着,然后被高肆放在床上。 睡觉前他刷到了高肆的朋友圈。高肆发了他在梅里雪山看日照金山的照片,文案是:在这无边的宁静里很想你。想也不用想,这条朋友圈必然仅他一人可见,温照斐嗤笑一声,午夜梦醒却朦朦胧胧地在想,如果没有分手,他们是不是会一起去看日照金山呢? 这个念头可笑到温照斐也不敢置信这是他能想出来的问题。 他看见贺轶鸣抽烟,就会想起高肆也抽烟,还会故意把烟圈喷在他脸上,看他皱着眉头徒劳地挥赶着烟,然后在烟雾缭绕里笑起来。 所以,所以他才会邀请贺轶鸣去看电影。 贺轶鸣说:那你抽吗? 温照斐很平静地摇头:不抽。 甚至还有点讨厌烟味。 他每次跟高肆谈及自己讨厌烟味,高肆总浑不在意地笑笑,然后一切照旧。 那不是一段很好的爱情,却是一段很辛辣的爱情,像烟草味。 我建议大晚上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贺轶鸣看了温照斐的脸好一会儿,温照斐脸上的失意肉眼可见,都不必猜。这让他感到有些说不上来的不舒服,科学研究表明,晚上容易情绪波动瞎想,还会导致冲动消费。 即便他下意识宽慰了温照斐,却仍然还问出了那个多余的问题:你不会还喜欢高肆吧? 我没病。温照斐说,你喜欢你可以去追。 贺轶鸣不置可否。 又过了一会,温照斐解释道:你别瞎想了,我就是半夜梦到一些往事不开心了而已,倒也没有你想的那种情根深种,因爱生恨,哀怨缠绵你还有多久才能去睡觉? 温照斐其实是困了,这片子真的很催眠,不适合他,和高肆一样。 但贺轶鸣总觉得他在欲盖弥彰,一个真的没有什么想法的人也不会无端提起过去,但这是温照斐的事,与他无关。他偶尔也会不太想听温照斐的不愉快往事。于是他看了看自己的工作任务,说:还有一会儿,你要困你先睡吧,我出去写。 说着他便想关掉投影仪,只是一时之间没找到投影仪的开关在哪里。 没事。温照斐斯毫不客气地发表他的睡觉通知,我睡了你自便,给你让半张床,工作完你就上来睡吧,记得帮我把投影关了,晚安。 说罢他就爬上了床,爬进一侧的被窝。 贺轶鸣: 但这很温照斐。他一时间想不出更多的词来形容,干脆利落,拒绝所有优柔寡断,不纠结于过去。这也是他欣赏温照斐的原因,清醒的人会控制自己,哪怕过去再美好,也永远永远不要回头。 温照斐背对着他睡着了,在温照斐看不见的地方,贺轶鸣悄悄勾起了嘴角。 管他呢。过去的都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这里是引用的电影字幕的翻译,这首诗翻译的版本比较多,有出入也正常。 另外多提一嘴,我认为啊,对一个人的感情是很难立刻中止的,就算消失也应该是循序渐进的,所以小温一定会有挣扎,但是主要还是会往前看,这是他性格所致。 说这么多,是不希望评论区有人会骂小温当然之后的一些剧情什么的也不要骂小贺,嗯,主要是人无完人,我不想写两个圣人谈恋爱,那就没意思了不是吗? 第二十四章 床照 贺轶鸣最后当然没有在温照斐的床上睡觉,不过也有可能是睡了但起得早,至少在温照斐起床的时候,偌大的床上只有他一个人。 等他去洗漱完毕,贺轶鸣坐在餐桌边上照旧等他。 也不知道在等些什么,温照斐感到有些好笑:我脚好了一个礼拜了,你怎么还是在等我。 贺轶鸣吃着三明治的腮帮子鼓得像花栗鼠,他咬下去好大一口,等到把嘴里的食物统统嚼碎、咽下,才开口说:忘了,习惯了,主要是没必要分这么清,我把花的油费当作交房租。 那我可真是做的亏本买卖。在这里租房子一个月六千。你油费一个月能有六百吗?温照斐似笑非笑。 贺轶鸣耍赖:不要分得那么清嘛。 确实没分得很清,在花钱这件事上温照斐并不算吝啬,贺轶鸣也只吝啬在他认为无意义的事上,对朋友一向大方。至于坐谁的车上班这件事,温照斐现在懒得跟贺轶鸣客气了,有人开车送上下班其实挺方便的。 不过礼尚往来,温照斐说:我明天不上班,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菜吗? 松鼠鳜鱼、宫保鸡丁、干锅牛蛙。贺轶鸣抽了张纸巾把嘴擦干净,抬头望见温照斐强忍着翻白眼的脸,突然意识到不对,你是要自己下厨吗? 其实贺轶鸣很早就注意到一件事温照斐家的厨房调料充足,厨具也齐全。虽然温照斐看上去似乎十指不沾阳春水,但高肆看上去更不太像会做饭的样子,因此贺轶鸣以为是雇佣的阿姨偶尔会来做饭,才会预备上这些东西。 恋耽美 ——(14) 但现在事实证明,做饭的人是温照斐。 温照斐微微颔首:所以只有宫保鸡丁我会做,换两道菜。 贺轶鸣的嘴快得像报菜名似的:手撕包菜,西红柿鸡蛋汤。 这两个菜倒是很接地气,工序不复杂。温照斐脸色稍霁:周六你上班吗,还是晚上回来? 如果贺轶鸣周六上班的话,他中午随便对付对付就成,只做晚饭也不是不行。 贺轶鸣想了想,突然捂着头,表现出一副非常痛苦的样子:靠,我忘了我们互联网公司的文化是996,之前还好,之前是项目跟进快结束了不太忙,现在是赶上整改,人人自觉福报。 温照斐双手环胸笑出声:是谁之前在我填报志愿的时候,一个劲吐槽金融行业来着? 金融行业也加班,没贺轶鸣他们那么夸张就是了。 是我是我都是我。贺轶鸣讨饶,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还想吃糖醋鱼。 准了。温照斐拎起西装外套,吃完了吗?走吧。 温照斐跟进的项目差不多快结束了,所以可以划划水摸摸鱼。他上班的时候还在会议自己的车的油量剩余情况,思索明天出门买菜的时候需不需要加,可实在太久没开车,想不起来,于是打算翻手机的消费记录。 微信刚一打开,就看到一条好友申请。对方头像是黑色的。微信名字大写字母G。 温照斐以为是工作伙伴的微信,又或者是什么合作方的微信,至少在这个时间点,他能联想到的只有工作。 虽然好像做他们这行的微信头像常常是自己的半身证件照,挂黑头像不太吉利,有些奇怪。不过他还是很顺利地通过了对方的好友请求。 过了十分钟,就在温照斐确认自己应该不需要加油之后,对方发来了消息。是一张图片。手机锁屏的通知只能看到消息类型。温照斐好奇地点了进去,图片出现在屏幕上的那一刻,他点开图片的手指在空中悬住了。 那是一张不太体面的照片。在宾馆的白色大床上,上半身赤裸且熟睡着的高肆,和另一只戴着钻戒的手,十指相扣。 很明显,从手的大小和骨架来看,另一只手属于一个女人。 温照斐懵了片刻后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为了确认照片的主人公是否真的为高肆,将这张床照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终于在熟悉的地方看见了高肆露出的戒指的一角,他们定制戒指是在一月份,也就是说,这张照片拍摄时间是一月到五月之间。 温照斐强忍着恶心给对方发消息:你是谁? 太恶心了。生理上的不适感将温照斐整个人淹没,他不敢想象他随口说的用于攻击高肆的话竟然是真的,高肆竟然真的背着他出轨,睡骨肉皮,然后装作道貌岸然的样子再回到他的家里,搂着他若无其事地看电影调情。 高肆是怎么好意思发仅他一人可见的朋友圈,说什么在无边的宁静里很想你。 不恶心吗? G:你知道我来的意思吧? G:我听说你们要结婚了,特意来告诉你的。 G:我一直知道你的存在,我喜欢高肆写的歌,然后就跟他睡了。 G:如果你也只是为了和他玩玩,我觉得这些事没必要让你知道。 G:但如果你真的打算和他结婚,那我觉得我不能隐瞒你,高肆不是个好人,不要和他结婚。 温照斐根本不知道怎么去回复对方的消息。他和高肆没结婚,并且此后也不太可能,基于这样的现实情况,他倒是宁愿他永远不知道这件事,跟生吞了苍蝇一样让人难受。 可对方也是好意,并且坦荡。 他回了一个哦,便没了下文。 电脑上各种消息在跳动,工作群在交接乱七八糟的文件和手续,温照斐盯着电脑久久失神,他好像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到工作上,脑海里想的全是和高肆在一起的场景。他和高肆谈了两年整恋爱,他猜这两年整里对方偷的腥绝不止这一个,光是这样想想都让温照斐寒毛倒立,一个瞒了他两年整的男人,背后不知道有多龌龊肮脏。 然而他竟然还留着他和高肆出去旅游时的照片,单独存放在一个u盘里,放在柜子里上着锁。 他盯着电脑屏幕想,自己真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傻子,就这样被一个烂人骗了两年还办了那场乱七八糟的婚礼,如果没有贺轶鸣帮忙,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贺轶鸣 想到贺轶鸣,温照斐拿起手机给贺轶鸣发消息。 温照斐:今天我自己回去,有事,别来接我了。 作者有话说: 天黑了,女巫请睁眼,预言家温照斐被刀了,你有一瓶解药,你要用吗?你有一瓶毒药,你要毒吗? (开玩笑,狼人杀不会报预言家身份的) 第二十五章 满分爱意 贺轶鸣发现温照斐的时候,温照斐正在单元楼底下的花坛旁边喂猫。他蹲在花坛边缘上看三花在吃他买的猫罐头,跟小不点三花猫隔着花丛对峙,看得太入迷了,以至于贺轶鸣站在他身后他也没有察觉。 你自己回家就是为了下来喂猫吗?贺轶鸣出声提醒温照斐,外面全是蚊子。 温照斐扭头,发现贺轶鸣就在他身后,语气有点不好,说:你管我。 行行行。贺轶鸣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包餐巾纸,垫了两张纸在花坛边沿,然后坐下来陪着温照斐,我管你我管你,心情不好啊? 温照斐是在虚张声势,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确实会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的举动,贺轶鸣表示理解,并且准备帮帮忙,疏解疏解温照斐的不开心。只要温照斐肯对着他倾诉,那问题就不是很大。 可温照斐又不吭声了。 贺轶鸣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十点多。因为不用接温照斐回家,所以他今天是在公司加班到九点才回来的。和温照斐在外面大眼瞪小眼是一种无意义的内耗,他想劝温照斐上楼,于是努力诱导温照斐开口:你在外面蹲了多久啊? 温照斐也记不太清了。 其实他也不是故意要蹲在楼下花坛不回家的,他回到家的时候,发现自己没带钥匙,又碍于不想麻烦贺轶鸣,不好意思打电话喊贺轶鸣带钥匙回来,于是把东西放在车里在外面散步。 可散步散着散着,他在十字路口看完了一整场日落。 在黄昏的时候,坐在长椅上,人群川流不息,从他身边路过的人那么多,没有人驻足,也没有人跟他一样坐在长椅上看日落。所有人只是路过了晚高峰的s市,匆忙下班回家温照斐突然就很难过。 难过什么呢,有什么好为人渣难过的?理智这样告诉他,但是情感偶尔会不受理智的束缚,悄悄地从笼子里跑出来大肆喧闹。 你可以不用管我的。我一会儿就上楼。温照斐说,你先回去吧。 这时候他语气缓和了一些,说话没有那么冲了。这是在向贺轶鸣释放积极的信号。于是贺轶鸣乘胜追击:没事啊,我陪陪你,如果你不开心的话,说出来也没关系。 这放在一年以前几乎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现在,温照斐难得对贺轶鸣有了倾诉的欲望,也许是没人可以说,跟不知情的人在婚内说起自己的前男友,怎么看都像是一件很奇怪的事,还会让别人误以为他旧情难断,精神出轨。于是只好跟贺轶鸣说,假如贺轶鸣真的愿意听的话。 你去过音乐节吗?温照斐问贺轶鸣,如果是黄昏的时候去看,逆着夕辉,会特别带感,觉得自己像在末日逃亡。 就是在一个准备逃亡的末日,温照斐第一次遇见高肆。 之所以温照斐会一直觉得黄昏像是末日逃亡,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那时他真的是出来逃亡的。那是他工作的第一年,可以称得上诸事不顺,业务没上手,会被上司骂得狗血淋头,还没有任何话语权。即便他上学时偶尔也会为期末感到苦恼,但还称得上游刃有余,不算太难捱,没想到刚入行就压力大到让人喘不过气来。 趁着放假,他跟陈建凛说他回n市玩一圈,陈建凛说好啊,那我带你去看音乐节吧。 温照斐觉得自己仿佛在制定什么伟大的逃跑计划,从庸碌的生活里把自己拔出来,就像拯救一个深陷泥淖的人那样。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一地鸡毛。在高肆他们乐队表演之前,温照斐接到了上司的电话。音乐节很吵,他一路找着安静的地方,一路听着上司条分缕析地批评他的工作,听到最后他甚至想笑,觉得自己果然还是一无是处,不然也不值得被骂了足足十五分钟。 他找到的那个安静的地方,是后台。他是误入的,但也没有人管他,在一个楼梯的拐角。他蹲在地上靠着墙,脸上挂着泪痕,又在苦笑,看着挺奇怪的。 没有人敢靠近他,除了高肆。 高肆后来这样形容这场相遇:黄昏是我一天中视力最差的时候,一眼望去满街都是美女,高楼和街道也变幻了通常的形状,像在电影里你就站在楼梯的拐角,带着某种清香的味道,有点湿乎乎的、奇怪的气息,擦身而过的时候,才知道你在哭。事情就在那时候发生了* 他挪用温照斐最喜欢的戏剧的首幕台词,他说,我是一见钟情,所以才要了你的微信。 溺水的人都希望从身边找到救命稻草,温照斐也是。被工作压力搞得焦头烂额的温照斐鬼迷心窍地答应了高肆。他的叛逆期来得格外晚,被金融数学压抑的文艺细胞在那一年突然爆发,跟着高肆去了很多音乐节的现场,反正除了高肆唱歌,他还都挺感兴趣的。 高肆那会儿特别委屈:你怎么就是不喜欢我们乐队的歌? 说不上来为什么,利用男朋友职务之便的温照斐在那一年免费蹭了很多音乐节,也在那一年喜欢上了橘子海和帆布小镇,听decajoins也听moodband。就是不听高肆。 但是他确信无论他听不听高肆唱歌,高肆都不介意,因为他觉得高肆很爱他。高肆会啄啄他的鼻尖,让他去沙发上休息:你昨晚加了班的,睡一会吧,睡一会我就演出完了。 跟搞乐队的谈恋爱真的是一件特别浪漫也特别疯狂的事,所有的空闲时间,只要能陪高肆去演出的,温照斐都会跟着高肆一起去。因为高肆看着他的时候,会让他觉得,高肆的眼睛里只有他,他喜欢那种狂热的迷恋感,好像能够点燃自己。 确认自己全心全意地被爱,是让温照斐感到最幸福的事。那个黄昏,他蹲在地上靠着墙,看着外面照进来的夕辉浅橘色的光芒,无奈到又哭又笑的时候,高肆站在他对面,等他打完电话,朝他伸出手,给了他一个拥抱的时候,无论是黄昏还是高肆,都能让他觉得被爱。他只是缺爱,那个时候谁给予他满分爱意都能让他动容,只是那个时候恰好是高肆。 恰好是高肆罢了。 作者有话说: *虽然之前提过但是这里还是再提一下。出自《恋爱的犀牛》 提前更新一下,今天通宵背书,蹲点评论放松放松。呜呜。 第二十六章 再去买一对钻戒吧 好奇怪哦,我也会恋爱脑。温照斐说着说着自己笑了起来,真的太奇怪了,感觉大学里读的那些东西学的那些理论全部都失去了作用,什么爱情等同于激素分泌叠加社会建构,理论武装得很好,实践得一塌糊涂。所以事实证明人千万千万不能恋爱脑,幸好高肆没骗我钱,不然这会儿连房子都没了。 即便温照斐说话的语气很轻松,然而还是有那么一瞬间让贺轶鸣觉得,温照斐像是把自己放在高温炉里熔炼,把铜筋铁骨剥开,给他看一些平常很难以看到的东西。像一个并不是特别著名的童话,一个单腿的锡兵,掉进火炉里, 第二天在炉灰中可以看见一颗弥足珍贵的锡心。* 他认识温照斐的前十八年里认定温照斐是一个举世无双的大傻逼,又装又作,还总爱跟他抬杠。 十八岁之后每年过年在两家人的聚会上再见温照斐,又会觉得温照斐是一个刀枪不入的假脸精英,打扮得精致入流得体,却一点没有人气。 直到一路行至二十五岁这年,意外跟温照斐结了婚,才得以窥探到真实的温照斐的一小角:是坚硬的也是柔软的,是刀枪不入的也是脆弱的,哭的时候只掉眼泪没有声音,伤心的时候像个神经病一样看流浪猫吃罐头看好几个小时,想要被爱的时候却不断给自己加强理论建构反复说服自己不需要被爱。 剥去那些完美的假面,温照斐是由自我矛盾、反复怀疑、打碎构成的,一个在生活的迷宫里不停打转的鲜活的人。 贺轶鸣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虽然朋友很多,却从来没有像这样剥开过每个人的洋葱皮,一方面是不感兴趣,一方面是懒于承担责任。拨开洋葱皮看见的真心,重量难以预估。而人类社会的法则似乎还包括以真心换真心,假使对方把真心剖出来,或许他该效仿比干**,但他不想,在这点上他是极端自私的。 几乎所有的前任都会夸他很细心很体贴,但无一例外地都觉得他似乎没那么爱她们,体贴和爱不能对等。就像对于贺轶鸣来说,两颗心之间也不能划上等号,因此没必要交换。 不过此刻温照斐也不需要贺轶鸣说什么,坦白地说,他只需要贺轶鸣听着来满足他的倾诉的欲望:我今天上班的时候,高肆的一个骨肉皮加我微信,你猜怎么着? 她给我发了一张床照。温照斐继续说,我在照片的一角发现了长得很像高肆的人无名指上果真带着戒指。 说着他低头看自己的手,那枚婚戒还戴在他手上。他把婚戒褪下来,从花坛里折了根树枝,扒拉花坛的土,把戒指埋了进去。 我不要了。温照斐说,你的呢?回去扔垃圾桶吧。 贺轶鸣的那枚戒指在他们回国找人帮忙取下后就再也没戴过了,主要是怕又戴上又取不下来,除却要回去见爸妈的时候,其余时段一直放在床头柜里。 这可是四十八万。贺轶鸣心想,温照斐是真大方。一抬头却又看见温照斐泛红的眼眶。 这次他没哭。泛红的眼眶价值可抵四十八万,甚至更多。难以言说的情绪在贺轶鸣心头蔓延开来。贺轶鸣叹了口气,说:你少逞强。 我没有。温照斐说,他注意到贺轶鸣眼下一圈乌青,想来昨天也只睡了三四个小时,跟所有的傻逼说拜拜。走吧,回去睡觉。 他确实是不开心,但因为贺轶鸣的陪伴,稍稍好了些许。 贺轶鸣跟在他后面进了电梯,他低头摆弄手机,摆弄了一会之后说:明天出去吃吧。 恋耽美 ——(15) 温照斐没听清:啊? 我说明天中午出去吃。贺轶鸣说,请假了,懒得去加班,我都快累猝死了还加班。你也别忙了,好好睡一觉然后出去玩吧,不好吗? 我本来也没打算中午做饭啊,下午本来打算去做身体检查的。温照斐说,不过也行。 再去买一对钻戒吧。贺轶鸣把手机塞进兜里,认真地看着温照斐,说,既然旧的都扔了,干脆换一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况且原来那只也没有多好看,你戴素一点的钻石.更衬人。 温照斐心里一动,尽管贺轶鸣的直男审美还是让人哭笑不得,然而再去买一对钻戒这五个字却重重落在温照斐心里,一对钻戒贺轶鸣真的知道一对钻戒是什么意思吗? 他回望过去,和贺轶鸣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贺轶鸣好像是特地为他请的假。温照斐无法自抑地想下去,贺轶鸣是特地为了安慰他,然后请的假,就在刚刚走进电梯前的几秒,他拿出手机低头打字的时候,也许就是在请假。 很多寻常的举动,恰恰是因为特意两个字才动人。譬如路过花店本不是什么值得惊奇的事,然而特意为你买一枝花,为你这两个字,平添暧昧。 是温照斐先一步让视线降落到地板的。他不自然地干咳两声:我 我来买。贺轶鸣笑,不然咱俩都不戴戒指,回头很难应付爸妈。 是应付吗?还是别的什么?温照斐心里七上八下,愈是如此便愈发不敢正看贺轶鸣,让眼神绕着地砖的四条边往复运动。温照斐第一次在贺轶鸣面前感到手足无措,只想要逃离:那我去洗澡了。 贺轶鸣打了个哈欠:好诶,我也去了。 两个人分道扬镳,各自躲回自己的房间里。等温照斐处理好心情悄悄地从自己房间走出来的时候,贺轶鸣的房间已然关了门,一隙光也不露,大抵是真睡着了,正在休息。 纵然温照斐知道贺轶鸣这几天是真的疲惫到沾床就睡,而且并没有打扰贺轶鸣休息的意思,但在那一瞬间,他仍然不可避免地感到有些许失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从房间里出来的目的是什么,在黑暗的客厅站了一会,想起来睡前似乎应该喝杯热水,但他以往好像也并没有这样的习惯。 在厨房里捧着杯子的温照斐借着恒温热水壶微弱的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自己的无名指。那里常年戴着戒指的皮肤比其他地方白一度,像邮政信封的开封条。 温照斐想起来大学的时候去支教,在与世隔绝的地方,大部分时候手机都没有信号,只能依赖信件和家人交流。每次收到信件的时候,温照斐都是忐忑的,因为在拆封之前,永远不知道里面装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可却是因为这份未知,拆信才拥有了无与伦比的快乐。即便后来他收到过很多通过ems寄来的合同,拆信封的时候也早就没了当初那份感觉。 但这次不一样,睡一觉醒来拆封新的一天的时候,也许是收到的是一枚崭新的戒指。 作者有话说: 这之后应该一章更比一章甜~ 不过我想听听剧情分析(伸出耳朵 因为实际上好像并不完全是糖来着 *童话很有名,是安徒生的锡兵的故事 **乱用的比干剖心的典故,大概故事原来是妲己惑主,比干进谏惹得商纣王大怒,商纣王要剖比干的七窍玲珑心,姜子牙给了比干特殊的法术保比干无心亦能活,只是出门要问卖无心菜的人人无心能活否,对方回答能活那比干就能活,只是不凑巧卖菜的说不能活,然后比干就死了。 由此可见这个典故我只是用了字面意思,是我乱用是我碰瓷我先滑跪了。 第二十七章 于是只能抓紧床单 温照斐又失眠了。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嘲笑自己年纪大了,还是想得太多了,翻来覆去在床上煎烙饼到凌晨三四点才堪堪睡着,却又是那种半梦半醒的境地,时间一跃而至十年前,让他想起了一些早已埋进记忆深处的事情。 班上漂亮的女孩子很认真地跟温照斐打听:你是不是和贺轶鸣很熟啊? 这个女孩子经常找贺轶鸣问数学问题,有些问题温照斐瞟了一眼就能口算出答案,非常不能理解为什么这样的问题也需要问。尤其是女孩子扭扭捏捏一道题要讲三遍的时候,温照斐的暴躁溢于言表,通常这时他会假装咳嗽或者文具盒掉了,借以提醒贺轶鸣他觉得吵,让贺轶鸣把人送走。 贺轶鸣在这件事上还挺迁就他的,便真的会找借口让女孩子回到座位上去。 不熟。基于对这个女孩子的印象,温照斐冷着脸说,我和他不熟,我不配和他熟。 那两天他和贺轶鸣刚拌完嘴,为谁能去英语演讲大赛暗自较劲。女孩子跑过来问这些,几乎等同于撞在他枪口上,自然得不到温照斐的好脸色。而且温照斐又不傻,自然知道女孩子问这个问题背后的寓意。 女孩子红了脸,赧然道:那你知道,他有没有喜欢的人吗? 我不知道。温照斐听女孩子说完这句话更烦了,如果让我给你什么建议的话,我建议你直接问他本人,他应该比较喜欢这种直来直往的。 温照斐完全是胡说的,但也不完全是,至少就目前二人背英语的起劲程度,如果他是贺轶鸣,应该会喜欢效率至上,方便他快速地拒绝表白,然后扭头去复习。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了什么馊主意,两天后他看见女孩子脸色不善,和贺轶鸣一前一后地进了教室。有了前因,便不难推出发生了什么。他抬头看向贺轶鸣,和贺轶鸣四目对视,贺轶鸣朝他招了招手:你出来。 温照斐出门就对贺轶鸣翻了个白眼:你不要打扰我学习。 噗。贺轶鸣嗤笑一声,就这点时间你也不可能当第一的,死了这条心吧。你还不如学点别的,说不定就超过我了是吧。 温照斐懒得搭理他:有话快说。 谁跟你说的我喜欢直来直往的女生的?贺轶鸣说,你这不就是误导人家女孩子吗?人家都跑过来告白了,那我怎么办,那我只能拒绝啊。 温照斐无语:那我怎么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这关我什么事? 贺轶鸣揉了揉温照斐的头发,那时候温照斐梳着很可爱的日系学生头,个子也不是特别高,本来就有些男生女相,生得又白,便愈发显得像个女孩子。贺轶鸣把温照斐的头发刻意揉乱,说:那你就说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她也还是要来问你然后被你拒绝的。温照斐抓到逻辑漏洞,所以我说什么本来也都无所谓,她会去跟你表白根本不会考虑我这个变量。 就是因为不会被考虑才烦躁,明明所有人都知道他和贺轶鸣关系好,为什么这个女孩子还要插进来,不觉得自己多余么? 所以你在吃醋吗?贺轶鸣半开玩笑地看着温照斐气鼓鼓的脸,伸手捏了一把温照斐的脸颊,没事,哥哥喜欢漂亮的啊,不喜欢她。 温照斐把贺轶鸣的手打开,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你就比我大五个月,算哪门子哥哥。 大一天也是大。贺轶鸣搂着温照斐脖子把人带进教室,在温照斐嫌恶的目光下一脸浑不在意,大五个月那就更是哥哥了。 至少李女士是这么教的,因为他比温照斐大五个月,所以他应该担负起做哥哥的自觉,让着温照斐,保护温照斐。 但这件事温照斐从来不认,他像只张牙舞爪的小兽,想要压过年长者一头去,更想让年长的人承认他的优秀,想要剥夺年长的贺轶鸣的所有注意力。 出去吃饭兼买钻戒的路上,贺轶鸣开着车,问温照斐:你知道我昨天晚上梦见什么了吗? 温照斐说:我也做梦了,你先说,我酌情考虑我要不要说。 你怎么还耍赖。贺轶鸣乐了,我昨天晚上梦见有一天下大雨,外面雷电交加,天都黑了。当时好像是小学吧,在宿舍楼里,你爬到我床上来,抱着我的腰不肯说话。我问你是不是害怕,你张牙舞爪的,像只小兽,对我说,你才是胆小鬼呢。我说,呸,你才是胆小鬼,才会在妈妈肚皮里比我多赖了五个月,然后我们俩就打起来了,再然后雨停了天晴了,我们俩又突然不打架了,很莫名其妙。 温照斐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想起自己晚上做的莫名其妙的梦,那个梦除却真实的回忆,还有后半截,只是后半截脱离了真实,和一些荒诞的现实混合在一起,变得魔幻现实主义了起来。 在梦里,他对贺轶鸣莫名其妙的占有欲,让他在争吵中抱住了贺轶鸣。而贺轶鸣愣了一下,很快回应了他再然后画面就切到了宾馆,变成成年人形态的他和贺轶鸣翻滚在床单上他急切地去找寻一个发泄的途径,仰望着贺轶鸣,像一艘船在无边的海洋里浮沉,过于颠簸,于是只能抓紧床单。 这个梦太诡异了,诡异到温照斐今天早上醒来人还是懵的。 你还笑。贺轶鸣腾出一只手来,恶狠狠地戳了戳温照斐的鼻子,你小时候就知道欺负我,我还手还会被我妈骂,只能还嘴。还嘴你就哭,然后我还要去哄你,你说说,过不过分? 是有点过分。温照斐狡辩,但哪次不是事出有因?你要不嘴欠惹我,会打起来?我抱住你说明什么,说明我害怕,你不安慰我就算了,还要说我胆小鬼,你不是有病是什么? 你就是被宠坏了你知道吗?贺轶鸣不服,我甚至记得你因为我忙着抄作业不理你,然后不理我了一天。 你别说这个,越说越气。温照斐说,我要过生日了,我在问你去哪里玩!你都不理我,我只生气一天算好的了! 争执到底是谁的问题是永远争不出来结果的。贺轶鸣把车停下,解开自己的安全带,然后越过摇杆替温照斐也按开了卡扣,安全带自动收回。 在副驾驶狭小的空间里,温照斐仰头,鼻尖蹭过贺轶鸣的脸。贺轶鸣愣住了,侧过头去和温照斐四目相对,看见温照斐微微张着的嘴唇。温照斐大抵是刚刚舔完嘴唇,上面滚动着湿漉漉的光泽。贺轶鸣大脑突然一片空白,按在温照斐身侧的掌心里全是汗。 幽暗的地下车库,几乎没有人经过的僻静之地。四下无人,温照斐的眼里只有他。心脏骤停的一瞬间,是温照斐浅浅的呼吸声替他补足了脉搏。 糟糕他好像有点想亲温照斐。 作者有话说: 今天送一百海星,我来乞讨了呜呜 海星过万有加更的呜呜 第二十八章 要献便献吻 贺轶鸣的电话铃声在此刻不合时宜地响起来,奇妙的是他前两天刚把铃声换成eason的《夕阳无限好》。 风花雪月不肯等人,要献便献吻。 这歌词暗合了贺轶鸣的荒唐念头,巧合像在提醒他的不合时宜。贺轶鸣迅速回到了驾驶位上,掩饰他的不自然。温照斐小声地对他说:你先接电话。 好。这个好字是对温照斐说的,而接下来的话是对电话那头说的,嗯嗯,我知道了这么急吗?好的,好的。 等他电话接完,刚刚还因为跟他拌嘴而眉飞色舞的温照斐眼角耷拉下来:你是要去忙吗?那要不我们回家吧? 贺轶鸣扯扯嘴角:没事,待会再说。总不能饿着回家。 时间仓促,贺轶鸣做不到像高肆那样定制对戒,只能挑现成的。柜姐极力给他们推荐这季的新款,可温照斐却偏偏看中角落里很素净的一对。对戒的形状像是一根绳子打了结,在结的位置有一点碎钻,温照斐不知道该怎么用母语形容那种感觉,只好在心里暗暗用cursh来形容它。 crush,短暂地、热烈地但又是羞涩地爱恋。 这季主打新款是类似于高肆定制的那种镶着一圈碎钻的素戒。柜姐说:这对现在买有折扣,而且是一对新婚的明星夫妇代言的,买的人真的非常多。 温照斐嗯了两声,仍然在专注地看那对戒指,他甚至在思考那么细的戒身是否可以刻字,转瞬又被自己的念头惊到。和贺轶鸣买对戒已经超出彼此身份了,再刻上名字,恐怕散场那天愈发不好收场,遂把念头收回心里。 贺轶鸣对戒指好看不好看没什么研究,本打算等温照斐发表他的意见,却发现温照斐心不在焉地盯着柜台角落看得入迷,他顺着温照斐的目光定位到那对对戒,笑道:这对戒指好像要把对方套牢。 可是线条很流畅。温照斐认真地说,线条越流畅就越简洁大方,只在戒指上方交错的线条给了碎钻一个底托,很好看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这里是可以刻字的吧? 可以,先生。柜姐微笑,您和家人就确定选择这款了吗? 贺轶鸣忙举起手:我没意见。 那麻烦先生报一下二位的手指直径如果不知道确切数据,我们可以现场测量。柜姐掏出pos机,然后是哪位先生结账呢? 贺轶鸣说:我来结账吧。 温照斐没有跟他争,反而迅速地报出了二人无名指直径,贺轶鸣很惊讶:你怎么知道我的直径真的不需要再量一量吗? 不需要。是准的。温照斐说,按照高肆的直径比对的,不会有错。 话说那天你就发现我的手和高肆差不多粗细了。贺轶鸣由衷感慨道,好眼力。 是啊,以前总是午休的时候趴在桌子上看你玩指尖陀螺。温照斐笑笑,我太熟悉你的手了。 熟悉到如果他学的是美术,可以不需要贺轶鸣在眼前,就能描摹出贺轶鸣的人像的程度。他猜贺轶鸣也能做到,这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贺轶鸣开车把温照斐送回了家,转头又换了身衣服,拎着包要出门。温照斐知道他要去加班,倚着吧台几次开口想挽留,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把秘密说出来,已经是他给自己留下的最大的体面。 恋耽美 ——(16) 如果要把梦境修正回正确的时间线,不去考虑梦里那些云雨巫山。故事应该是这样展开的:在贺轶鸣找他出去聊天之后,他们后来又吵架了好几次。那几天温照斐心情格外不好,贺轶鸣说话稍微欠了点,就会让他冷下脸来,两个人闹了许久。贺轶鸣第一次提出要换座位要独自上下学,气得温照斐当即就说:好啊,那你搬走啊。 贺轶鸣真的搬走了,也真的一个人上下学了,反而把温照斐气哭了。温照斐半夜三更坐在自己房间的小阳台上边写化学边掉眼泪,觉得贺轶鸣真不是个东西,一天到晚惹他生气。就这样生闷气生着生着,贺轶鸣突然从自家的小阳台翻了过去,翻到了温照斐身前。 他掏出夏天沙滩裤里藏着的皱巴巴的纸巾,语气却很干硬:行了,别哭了。 温照斐不要他的纸巾,拿短袖袖子抹越来越汹涌的眼泪。人在伤心的时候一点也经不起安慰,愈安慰便愈委屈,委屈到有那么一会贺轶鸣都慌了,真的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伤透了温照斐的心。 结果温照斐呜呜咽咽地对他说:你翻回去,你弄脏我家地板了。 贺轶鸣气笑了:行,走了,白来看你了,小白眼狼。 说着他便要离开,温照斐伸手牵住他的袖子,贺轶鸣扭头,温照斐委屈巴巴地说:明天还一起上学吗? 贺轶鸣吃软不吃硬,见温照斐哭已经不忍心了,此刻更没有什么拒绝温照斐的理由,很爽快地答应道:可以。 也不知道温照斐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然后下一秒温照斐擦干净眼泪,就问了一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温照斐问: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啊? 贺轶鸣捏捏他的小脸蛋:你写你的化学吧,哥哥喜欢成绩好的,回去睡觉了,晚安。 说罢就身手矫健地翻回了自己阳台。温照斐还未来得及对贺轶鸣擅作主张当哥哥这件事发表任何感想,看着贺轶鸣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又很快翻了回来。 贺轶鸣对他说:草,借我留宿一晚,风把我房间门带上了,我没带钥匙。 挂着泪痕的温照斐扑哧一声笑出声:你也有今天? 那天是贺轶鸣抱着温照斐睡的,倒不是因为一个晚上他们的关系就突飞猛进到如此亲密的地步,而是因为贺轶鸣睡相不好,喜欢抱着枕头睡。他把又软又好摆布的温照斐当成了枕头,手揽过温照斐的腰,一只腿抵在温照斐两腿中间。 少年酣睡时的呼吸声倾洒在他颈肩交界处,单薄却宽阔的胸膛抵着他的背,好像把温照斐放在怀里保护着一般。温照斐一夜心跳过快,失眠了一整晚,情窦被过速的心跳凿开得彻彻底底。 那时贺轶鸣完全意识不到,他是一个多么会在无形中撩到别人的少年,越是不知道,越没有分寸,越会撩拨人。 贺轶鸣也从来没有意识到过,在不短的一段青春期内,温照斐默默喜欢了他很久,闹的所有小脾气,都是想要贺轶鸣多看他一眼的别扭的折腾。 这个秘密,温照斐藏了很久,直到后来的某一天,贺轶鸣对着别人轻而易举地说出温照斐晦气这五个字,他那些隐秘的心思才全部落了空,认识到原来贺轶鸣那个时候是不喜欢他的。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九章 你别贴着我,离我远点 温照斐一直是个很效率至上直来直往的人。婚礼举行前一天的时候,陈建凛这样安慰贺轶鸣,你就把结婚当工作跟他公事公办就行,现在明星都卖腐营业呢,你们假结婚也算不上什么。 贺轶鸣:谢谢你的安慰啊,但我并没有觉得好那么一点。 不好你跟温照斐结什么婚,本来也不是你的责任。陈建凛很费解,人家也没强迫你,你也没有什么义务帮温照斐收拾烂摊子,是你自己要折返回去同意假结婚的,你不同意不就完了吗?费这老大劲。 不知道陈建凛科室是不是有东北人,听陈建凛平翘舌不分的东北话真的很让耳朵难受,也很让贺轶鸣上火:我英雄救美不行吗?我乐意你管我! 回去上班后,坐在电脑前的贺轶鸣无端想起来一个多月前和陈建凛的对话,心想他最后果然没有公事公办,真的,他和温照斐太熟了,有氛围的情况下很难完全中立。跑回来加班能让他稍微冷静一下,否则跟温照斐在一起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演戏真把自己演进去了,其实不太好。即便他和温照斐在各种意义上都很登对,但就贺轶鸣的主观感受而言,温照斐不是他想要的合适的结婚人选。他喜欢那种温柔的黑长直姐姐,更看重精神的交流,以及,希望没那么费劲就能谈恋爱,不需要揣摩对方心思,生活简单明了。 要求也不高,但肯定和温照斐截然相反。 由此贺轶鸣觉得,只是当时氛围太好了点,否则他也不会想要亲吻温照斐,换做是任何一个人,在那样的场景下,都会情不自禁的。 他比跟温照斐说的下班时间要早那么一点,到家的时候温照斐系着围裙在做饭,厨房乳白色的灯光泻在温照斐侧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岁月静好感。听见门关上的声音,温照斐扭过头去,有些意外地对贺轶鸣说:你回来了? 嗯,提前跑回来想干饭,干饭人永不服输。贺轶鸣说,他说话的时候一声惊雷在温照斐耳边炸开,温照斐皱了皱眉,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这次贺轶鸣表述得很简单:忙完了,逃班。 又响起一声很重的雷鸣,温照斐下意识捂住耳朵,窗外闪电一闪而过,旋即下起了暴雨,狂风撞向玻璃,轰轰作响。 贺轶鸣走过去帮温照斐关掉一直开着的水龙头,在温照斐的背上捋了捋,试图安抚温照斐的恐慌情绪。过了一会,雷声渐歇,只留下如注的雨声,温照斐把捂住耳朵的手放下来,说:我没事了。 那我给你打下手?贺轶鸣很自然地把放在温照斐背上的手挪到圆白菜上,开始一片片剥离外壳。温照斐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说:外面那层卖相不好的可以直接扔掉,然后顺着纹理把菜切开,过水洗一下,待会就可以炒了。 但其实,贺轶鸣并不是很听得明白温照斐的指令,他从来没做过饭,不懂得菜叶子卖相好坏的区分,也不懂得要怎么鉴别菜上的纹理,握着刀的手颤颤巍巍,几次不知如何下刀。温照斐处理鱼的时候看了他好几眼,发现贺轶鸣是真的不会,最后无奈地说:你放那边吧,出去玩会,我自己来就行了。 温照斐的口吻特别像小时候李女士做菜赶他走一样,贺轶鸣起了逆反心理,反而不肯走了:不要,你教我就行了,学起来应该很快的。 温照斐抿着嘴笑,把手里的鱼处理好,认认真真地洗干净手,然后握住贺轶鸣的右手。 他把手完全张开,紧紧包住贺轶鸣的手,从容地站在贺轶鸣身后。左手从贺轶鸣腋下穿过,把菜叶整齐码放好,叠在一起。骨肉匀亭的手颜色极淡,手臂上看得出青紫的的血管,而无名指上带着那枚他们中午一起买的钻戒,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好看得像写实的油画。 你看,圆生菜有褶皱。温照斐耐心地说,沿着褶皱切成差不多大小的就行了。 说罢他手起刀落,把菜叶都切完了,然后松开贺轶鸣的手:好了,你的实习期结束了,可以出去了吗? 贺轶鸣放下刀,把菜叶放进碧色的碗里,假装委屈道:都帮你做事了你怎么还赶我走? 你在厨房碍事你心里没点数吗?温照斐戳了一下贺轶鸣胸口,笑道,希望有些人对自己的笨拙有点羞耻心。 胸口被温照斐戳过的地方似乎还残余着热度。贺轶鸣恬不知耻,大放厥词:我学习能力超强的,再说谁不是第一次进厨房的时候就很笨拙,应该容许人成长,你教完我就会了。 还真不是每个人第一次下厨房都会很笨拙,至少温照斐不是。温照斐笑得眉眼弯弯:只有你是笨蛋,至少我第一次下厨房没有像你这么手忙脚乱。反省反省吧。 行,我反省。贺轶鸣很快就接受了自己是笨蛋的设定,他站在温照斐身后,把头从温照斐颈侧和肩膀空出来的地方插了进去,下巴却很克制地没有落在温照斐肩膀上,保持着几公分的距离悬浮着,我看着,我临摹,明天我就会了。 就是明天你也不会。温照斐把鱼裹好淀粉和蛋清,下了锅,你别贴着我,离我远点。 不要,不想离你远点。贺轶鸣寸步不离温照斐,离你远点看不清楚。 他们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讲些毫无营养的废话,在暴雨声里把晚餐做完。贺轶鸣摆盘上桌,坐在桌子上等温照斐一起来吃饭的时候,却看见温照斐洗干净了手,在解下围裙的时候突然接了个电话。 来电显示是高肆。 温照斐犹豫了半天不知道该不该接,最后还是接了,但他本能地不希望贺轶鸣知道他在给谁打电话,便捂着听筒小声地说:你有什么事吗? 但温照斐不知道,正是因为他捂着电话的举动,贺轶鸣心里不舒服了一小下,并隐隐约约猜到来电的人是谁。 因为如果是其他人,温照斐并不需要遮遮掩掩。 所以,高肆打电话来,是为了什么事情呢?似乎他们相关的事情,早都处理好了吧? 贺轶鸣看着温照斐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第三十章 眉眼有点像你啊 我那头高肆说,今天下了好大的雨。 我知道。温照斐顿了顿,你要说什么,可以快一点吗,我还没有吃饭。 他说话的语气足够客气冷静,疏离到高肆甚至突然不明白自己该不该打这个电话了。 我现在在机场,因为暴雨滞留了,然后,突然很想你。站在机场里突然不想去重庆了,去重庆也没有意义,地名对我来说全都、全都消失了斐斐我是真的很想你。 温照斐又顿了顿,把手慢慢地在围裙上擦干,然后腾出手去把围裙脱下。在他的沉默里,高肆又喊了一声:斐斐 情绪饱满到不给温照斐避而不谈的机会。 温照斐完全无法无视对方的情感诉求,开始思考措辞推拒。体面如他,即便整个恋爱过程藏污纳垢,也不想最后结局太难看。 温照斐说:那个那什么,这话两个月前你跟我说,我有一堆矫情文字来回你。恋爱就是这样的,语言可以戏剧化,但不代表谈恋爱也可以这么戏剧啊。 你的炮友,温照斐说,都把床照发给我了,你还让我回答你什么呢?我说不出来,我觉得恶心。 他着急去吃饭,给这个电话下了断语: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我要吃饭了,没空在没营养的对白中折磨自己的胃。 高肆沉默了一会儿,这沉默让彼此都很尴尬,至少温照斐是这么觉得的。过了一段时间,高肆还是没有说话,温照斐觉得烦,就把电话挂了。 关他什么事,他从来都没有义务,也没有必要为他人的想念承担责任。并不是所有行为都需要得到回馈,如果一定要的话,让高肆自我感动去吧,自己给予自己反馈也可以,没谁不同意。 他一出厨房,就看见贺轶鸣有些玩味的眼神,那眼神持续了没多久,就被主人收回去了。温照斐知道对方也许听到了一鳞半爪,便索性坦白:高肆,是高肆,讲了点没用的废话。 也不知道是怎么戳中了贺轶鸣的笑点,贺轶鸣开始笑,笑完了给温照斐比出一个大拇指:不愧是你。 温照斐很费解:你笑什么? 没什么。贺轶鸣说,我对你的铁血无情有了新的认知,太牛了话说,你是不是要过生日了? 说来很巧,温照斐正正好好比贺轶鸣小了五个月,贺轶鸣是二月十八号的生日,温照斐是七月十八号。 温照斐想了想:今天几号?今天十二号,那就还有差不多一个礼拜。 哎呀。贺轶鸣逗温照斐玩,已经步入初老阶段了,朝着三十岁大步前进,你焦虑吗?你害怕吗?你是否因为担心自己跟不上时代的步伐,而感到焦虑恐慌? 温照斐刚想说我没有老,你有病吧,贺轶鸣就立刻把手机举给他看,仿佛在邀功:为了衬托你日益老去,我买了两张欢乐谷的票,让你感受一下年轻人的氛围。 原来是想约他去欢乐谷玩,温照斐绷着笑回怼道:你才老了呢。 贺轶鸣佯装苦恼,皱着眉说:看来有些人不想去啊?不想去的话我应该找谁呢? 他一拍脑袋:哦,对了,我们公司新来了个女实习生,黑长直,性格也温柔,我要不去约她出来玩吧,也不知道 贺轶鸣是说着玩的,事实上他连那个女实习生微信都没要到,压根不熟,除了在招新的时候匆匆见过一眼,就再也没有别的交集了。他信口胡说的东西,不知道怎么惹了温照斐,温照斐眉毛一挑,声音冷冽下来,口是心非:那就成全你们两个,你快约人家,回头真追到手了,咱俩就离婚,正好我有借口跟爸妈说,我被绿了。 眼见着温照斐又要不高兴,让温照斐不高兴也不是他的本意,逗人这件事要适可而止的道理贺轶鸣还是懂的,于是他急忙给自己找补:我没有!我开玩笑的!我连她微信都没有,你别上纲上线。 鉴于深知贺轶鸣热衷于瞎说八道且屡犯屡不改,温照斐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他甚至觉得可能压根不存在这么个人,游戏公司程序媛特少不说,头发长的就更是凤毛麟角,贺轶鸣梦里的黑长直吧! 所以温照斐说:得了吧,到底和谁去欢乐谷? 不知道为什么,温照斐这几句话让贺轶鸣觉得颇有点宣示主权的意思。也许是他多想,反正肯定是要带温照斐去欢乐谷的,于是贺轶鸣也不兜圈子了,直截了当地说:请你去,请你去不行吗,你有空吗?不对,你没空也得给我有空,我花钱买票了,不能不去! 贺轶鸣薛定谔的抠门逗笑了温照斐这位付戒指钱的时候一脸无所谓,这会儿却要为了几百块的票钱心疼,温照斐一面笑却一面不可自抑地想到刚刚贺轶鸣描述的女实习生,突然有些犹疑,想,不会真的有这么个人吧? 恋耽美 ——(17) 很难说,贺轶鸣的审美从高中以来就没变过。 高中主持团里一直跟温照斐同台的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叫蒋艳,头发又长又顺又有光泽,很像动画CG。温照斐当时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能有这么好看的一头头发。他第一次上台主持大型活动,在后台等蒋艳化妆,蒋艳化完妆,把盘起来的头发解开,然后头发便真如瀑布倾泻,哗的一下,盖住了冰蓝色露背礼服裸露出来的肌肤。这种美是超越性别的,即便温照斐很早就认识到自己只喜欢同性,也在那一瞬间看得目光呆滞。 毕竟美丽从来不分性别。 他那天穿的西装也是蓝色的,和女主持人很登对。学校的储藏室里只存放了七八套西装,还并不是每一件都合尺码,而负责晚会的老师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对他说:你一定要穿那套蓝色的,我一看见你就知道你一定要穿它。 所以后来老师为了搭配他那套西装,特意给女主持人去影楼借了套冰蓝色的礼服。 这些都是插曲,活动主持得还算顺利,下台的时候,陈建凛拉着贺轶鸣偷偷跑到后台来找他玩,陈建凛笑嘻嘻地对他说:刚刚贺轶鸣看得眼睛都直了。 他拿胳膊肘杵了贺轶鸣一下:快点,你说是不是。 贺轶鸣红了耳朵,被温照斐瞥见,同时他又在余光里扫见蒋艳披着校服娉娉婷婷地走过,于是带着笑下意识奚落贺轶鸣:也难怪,是我看了都要心动两下的,眼睛看直了算什么啊,爱就马上行动,你要是不好意思,我这还有联系方式呢。 说了这些温照斐还嫌不够,要带上两句激将:有些人不会不敢去要联系方式吧?真够窝囊的。 贺轶鸣很容易上他激将的套,马上就顶嘴回去:你才不敢呢!对,我就是喜欢黑长直,怎么样,有意见吗?黑长直不好看吗?多少人的梦中情人! 再后来贺轶鸣大学谈的那几个,基本上都是黑长直。贺轶鸣不喜欢发朋友圈,朋友圈空空荡荡,但是陈建凛有够八卦的,能八卦到贺轶鸣每一任对象,然后把照片发给他。 贺轶鸣谈第一个女朋友的时候,陈建凛给他发照片,说:你看,黑长直,还挺好看的。 温照斐回:哦,关我什么事。 贺轶鸣谈了半年,又换了个女朋友,陈建凛又给他发照片,说:你看,又是黑长直。 温照斐更敷衍了:哦。 陈建凛还嫌他敷衍,叫嚷起来:你怎么这么冷淡!一起来吃瓜啊! 温照斐说:这有什么好吃的?他要真的跟谁结婚什么的,就凭我爸妈和他爸妈的关系,我肯定会知道的。 也是。陈建凛说,但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新的,眉眼有点像你啊。 当时他嘴上虽然说着一点也不想关心,却因为陈建凛这句话,又打开了那张照片,仔细看了两眼。 那是一张女孩和贺轶鸣的合照,画质和光线都很奇怪,贺轶鸣带着墨镜,只看得到下半张脸,正对着镜头,而女孩子侧过头捏着贺轶鸣的下巴,笑得很甜。 如果不是陈建凛说起,温照斐也没有觉得很像,但陈建凛一提,他就马上理解了陈建凛说的点。 温照斐当即给陈建凛发过去一句语音,他说:大哥,你别恶心我了,成吗? 后来他还在陈建凛的一手推动下通过微信照片围观了贺轶鸣的第三任和第四任女朋友,觉得贺轶鸣的审美足够玩消消乐了,每个女朋友都长得好像。 不过当时他在和高肆谈恋爱,眼里只有自己的生活,懒怠于吐槽别人,只会给陈建凛的微信骚扰发一句话让陈建凛闭嘴。 他回复道:朕已阅,勿扰。 原来溯源起来,贺轶鸣喜欢黑长直这件事,竟然有将近十年。 贺轶鸣是怎么做到这么多年审美取向依旧不变的?温照斐有一点好奇。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到! 第三十一章 是但求其爱 日子过得太快,以至于一眨眼温照斐就老了一岁。本来他还没有觉得自己有多么老,直到半夜十二点已经睡着之后被贺轶鸣闹起来,温照斐坐在床上的第一个念头是: 他妈的,他真的老了,被喊醒只想杀了贺轶鸣,一点没有生日的惊喜感。 贺轶鸣捧着蛋糕在他面前超大声地唱生日快乐歌,温照斐面无表情地问:几点了? 十二点整。贺轶鸣笑眯眯,生日快乐,二十六岁了,开心吗? 温照斐抗议:我想睡觉。 不行。贺轶鸣把蛋糕放在地上,你至少得下来吹个蜡烛许愿吧?仪式感要给足。 他被贺轶鸣从床上拖下来,和贺轶鸣面对面坐着,中间放着蛋糕。房间没开灯,只有两个数字蜡烛晃动的烛光,在烛光里温照斐看着贺轶鸣的脸,突然就想笑。 其实贺轶鸣自以为的惊喜,他早就知道了。大半夜的贺轶鸣突然溜出门,说有事要办,能有什么事呢,无非是去拿蛋糕并且藏蛋糕。他当时懒得戳破,由着贺轶鸣闹。 可以说,贺轶鸣见证了他一路长到十八岁的每个生日,连他出生的时候,据说李阿姨都是抱着五个月大的贺轶鸣一起见证的。 这是第几个?温照斐问。 明明他说得那么不清不楚,贺轶鸣却很快听懂了他的意思,认真地想了想:前十八个就不用说了, 第十九个是大学毕业的时候,那么这是 第二十个。 于是温照斐抱着拳抵住自己的鼻和唇,闭上眼睛认真地许愿。 他的愿望是,如果可以,希望还有很多个生日可以一起过。 是,但求彼此开心,不要求其伤心。 是如果可以,这一刻如果可以延续到永远,贺轶鸣和他如果有假期的情况下,可以去某个教堂再办一次只有两个人的婚礼,然后去很远的地方旅游,新西兰或者瑞士,看海或者看看极光。 据说看极光也可以许愿啊,到时候再许愿别的什么吧。 明明故事还没有开始,温照斐想,他已经贪心地把愿望许到了很久以后,太贪心的话,生日之神会满足他的愿望吗? 蜡烛被一口气吹灭,眼前黯淡下来。温照斐睁着眼想看清贺轶鸣的轮廓,贺轶鸣却如同心电感应一般打开了手机屏保。他变戏法似的,从沙滩裤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和蜡烛,把烛光还原,然后又变出刀叉和碟子,跟温照斐分食蛋糕,温照斐吃了点,突然想起来这是自己几年来第一次破戒在吃过晚饭后吃别的东西。 身材可以依赖自律维持,情感却不能有所要求,所以,二十六岁的温照斐想,他不对自己做要求了,不控制自己喜欢谁讨厌谁,不规避感情。再次喜欢上贺轶鸣不是一件令人羞耻的事情,即便好像稀里糊涂打架了这么多年,该用力喜欢的时间都轻易躲开了,兜兜转转绕了这么大一圈,浪费多少气力,制造了多少沉没成本,好像很划不来。 可世界上划不来的事情太多了,是但求开心,不要求其伤心。 是但求其爱。 贺轶鸣吃了两口,也不太吃得下,把蛋糕盖上盖子放进冰箱,温照斐跟着出去丢掉用过的一次性餐具。 很奇怪,两个人都没有开灯,摸着黑完成了一切清理工作。温照斐一路尾随到房间门口,他们俩房间是相对着的,贺轶鸣向左走就是他的房间,而温照斐向右即可。 温照斐后知后觉地停下脚步,贺轶鸣转过来抱了他一下,是不暧昧的拥抱,因为贺轶鸣抱他的力气大到让温照斐觉得贺轶鸣仿佛能捏碎他的肩胛骨,大概没有哪个人会这么抱自己喜欢的人。 贺轶鸣在他耳边呢喃: 生日快乐,晚安。 生日快乐和晚安两个词连缀在一起,以悄悄话的方式,好像祝福叠加了一般。温照斐想起来他大学的时候读过罗兰巴特的《恋人絮语》,那本书不太好读,很碎,可他偏偏不经意间想起了一个模糊的大概: 爱情让我想得太多,一点鸡毛蒜皮就能触发我语言的狂热,各种解释和推断不断涌现。* 这一刻他比罗兰巴特更像爱情学家。 于是温照斐轻轻笑了声,夜晚很静谧,愈发衬的这一声轻笑像是一声缠绵的喘息,他说:晚安。 因为要去欢乐谷玩,他们起得很早。温照斐坐在副驾驶感慨道:我要是说这是我时隔四年之后再来欢乐谷,你信吗? 欢乐谷忠实玩家贺轶鸣贱贱地用反问的语气哦了一声,然后随手把车载音乐调成《 第一天》。 我可是每年都要来玩的。贺轶鸣说,现在太热了,我建议咱俩要么快点玩,玩到中午找个地方避暑,等太阳下去了,再去玩。 你真是太没有童心了。贺轶鸣点评道,怎么会有人不喜欢过山车,过山车真的太好玩了。 温照斐把墨镜扶正,语气弱了些,有些不确定,真的没什么好玩的啊 那我问你,贺轶鸣把方向盘朝右打,顺带看了温照斐两眼,你有特别喜欢的爱好吗? 温照斐语塞。 贺轶鸣见他久久不说话,叹了口气:这不就对了,主要是,你自己没觉得什么东西有趣,你对有趣的定义出现了偏差,才觉得欢乐谷不好玩。过山车和激流勇进永远的神!待会我们第一个就玩激流勇进,弄湿了玩一会就干了,这样比较方便。 温照斐自然随他安排。 然后他就发现,贺轶鸣唯爱各种刺激项目。 也不是说刺激项目不好,温照斐反应不是很大,就是贺轶鸣在他旁边鬼吼鬼叫的,很吵,坐过山车的时候,他甚至一度想把贺轶鸣的嘴捂上他简直怀疑整辆过山车的尖叫声都是贺轶鸣一个人喊出来的。 太刺激了,喔吼,贺轶鸣从过山车上蹦下来,真的特别好玩,你不觉得吗? 温照斐重新把墨镜带上,然后绷着笑意敷衍道:好玩好玩。 到底是谁在过生日啊,救命。 贺轶鸣非要他对贺轶鸣最喜欢的过山车项目发表一些不那么敷衍的想法:你开心吗?你快乐吗?你觉得你的生日过得有意义吗?如果有,请你大声说出来,爱要大声说出来,懂吗? 温照斐想,他不是太懂这生日到底过得有没有意义,但他很开心,也很快乐,因为和贺轶鸣在一起,快乐可以传染。 去海盗船的路上,温照斐路过了旋转木马,贺轶鸣突然改变了主意,嚷嚷着要去坐。温照斐看遍整个旋转木马,全是小朋友,贺轶鸣又过分兴致冲冲,一度让温照斐觉得很羞耻,想拿手遮着脸,表示不认识身边这个人。可贺轶鸣越来越过分,非要拉着他一起。 温照斐崩溃道:你不能骑真的马吗!你是成年人了,你不仅成年了,你都到能生一个小孩然后送他去坐旋转木马的年纪了,我求求你不要丢这个人好不好! 贺轶鸣无辜摊手:你也生不出来啊?生小孩还早,再说,我还没玩够呢。 温照斐无语,不是,要生小孩为什么一定是我生,为什么不是你生? 因为我也生不出来,咱俩谁都生不出来,别想生小孩这件事了。贺轶鸣解释道,不过你说的对,有空可以一块去骑真的马,你是不是学过马术啊,回头可以教教我,感觉应该很好玩。 温照斐彻底放弃反抗,捂着脸坐上了旋转木马,旋转木马转的速度简直是令人发指得慢,他沉浸在尴尬氛围里,心想贺轶鸣不愧是贺轶鸣,这辈子也不可能长大的贺轶鸣。在他的余光里,贺轶鸣玩得神态自若,尴尬了两圈,温照斐逐渐适应并说服了自己不尴尬,终于把手拿了下来。 贺轶鸣就在此刻掏出了拍立得,伸到二人前方,自己做了个鬼脸。 在拍立得相机咔嚓声响起的那一刻,温照斐突然明白为什么陈建凛每次给他发的照片画质和光线都很奇怪了。 那应该是陈建凛用手机拍的拍立得相纸,他猜,那些照片应该放在贺轶鸣家里,被陈建凛拍摄,然后又发给了他,由于截去了拍立得相纸的白色边框,以至于当时草草浏览过的他并没有发现那其实是拍立得留下的影像。 原来贺轶鸣喜欢用拍立得留下值得纪念的时间碎片和人。 他心里突然酸了片刻,他是这个拍立得留下的第五个人吗,还是第六第七甚至更多?前十八年都没有留下别的值得存储的回忆吗? 他想做第一个,不想做第五第六第七第八,他比昨天晚上许愿的时候更贪心一些,希望如果非要有谁能在贺轶鸣的生命里留下浓墨重彩的痕迹的话,那个人最好是他自己。 贺轶鸣。温照斐语焉不详,我现在后悔,昨天晚上没多许几个愿望了。 作者有话说: 你当然是第一个啦,嘿嘿。 是但求其爱,其实是因为我写这章的时候恰好网易云切到这首歌了。是但求其在粤语里的意思是随便的意思,小温之前是抗拒自己喜欢小贺的,这里放开了,所以是但求其爱。 *小温那个确实是记忆,(是我的记忆),写完之后又去翻了下原文,原文是: 爱情让我想得太多。有时仅仅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会触发我语言的昏热,种种推断、解释、发挥纷至沓来。 第三十二章 是缓解他焦虑的镇定剂 回到家的时候,家门口放着一个精致的深蓝色盒子。温照斐弯腰拾起来,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电梯。 这个小区是一户一梯。 贺轶鸣开了门,半只脚踏进门内,余光里瞟见温照斐仍站在原地看着盒子发呆。他站在门口等了等,张口好几次,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自己迈进家门,扶着玄关的墙换鞋。等他把换下的运动鞋整齐摆放在鞋架上,温照斐才走进来,把门带上。于是贺轶鸣装作刚发现他手里的墨蓝色盒子一般,假装很自然地问他:你不把盒子打开吗? 他们都心知肚明,在小区一户一梯的情况下,这个盒子是谁的心意,其实已经昭然若揭。 温照斐托着盒子的手指从盒子底部的棱挪到了盒盖与盒身交接的地方,他手指摸过那条缝,想了想,最后还是佯装无事发生的样子,放在玄关的柜子上,摇了摇头:不知道是谁放在这里的,待会再说吧。 单从盒子的材质来判断,以及之前高肆的大方程度,这份礼物绝对价值不菲。 恋耽美 ——(18) 贺轶鸣不懂温照斐为什么避讳而不拆开,就像温照斐不明白贺轶鸣为什么揣着明白装糊涂。可谁都没有戳破。在没有预设对方要明白自己的想法的情况下,稀里糊涂得过且过也不失为一种快乐的方式。 至少,至少温照斐把盒子放下的那刻是这么想的。 半夜温照斐从房间里出来,惦念着礼物盒子,走去玄关把盒子拿起来,盒子上的黑色丝带蝴蝶结被解开,沿着柜子一路坠落到地面。里面是一个更小的狭长的盒子,温照斐拿出来,打开,里面是一只钢笔。 万宝龙的小王子限定款。 他看着小王子的钢笔无声地笑了起来,有些无奈,不知道该说高肆太了解他还是高肆太会讨人欢心。一回头,被站在房门口欲开灯去厨房的贺轶鸣吓了一跳。贺轶鸣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问:你在拆礼物吗?是什么? 温照斐想把大的盒子复原,黑色丝带却不太听他的话,在他的手上无法被折叠成之前那样精巧的结构。贺轶鸣朝他走过来,站在他身后,看见了那支钢笔。 你喜欢吗?贺轶鸣问。 抛开送礼的人的身份,单论礼物本身,让温照斐选择是去欢乐谷还是得到一支钢笔,温照斐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他得承认他更喜欢后者,尽管欢乐谷也很好玩。 如果喜欢的话就留下来吧。贺轶鸣把手枕在脑后,打了个哈欠,没必要分的那么清。你不想理他就不要理他了,拉黑也行删除也行,没有下一次就行。 有时候他和温照斐又有着难言的默契。贺轶鸣想,比如他站在房间门口看见温照斐打开礼物的刹那,就知道温照斐更喜欢这份礼物,而不是去欢乐谷。所以也不需要温照斐回答他的问题那是一个设问,可以自问自答。 很遗憾,他不那么了解温照斐,没给温照斐最喜欢的生日礼物。 温照斐垂眸:我会把钱折给他,然后说清楚的。 但贺轶鸣却认为温照斐说不清楚的。高肆能这么持之以恒地骚扰温照斐,就证明很难清楚,除非高肆真的放弃,或者温照斐又反悔,而目前看来都不太可能实现。 贺轶鸣甚至有点促狭地想,说不定高肆在拿这段分手经历创作歌曲呢,不就有个女歌手靠写失恋写了几十首歌么?高肆说不定也打算依靠消费温照斐写几十首歌,等到写不出来了,他就去猎艳了。 他打了个哈欠:我去冰箱里找点吃的。半夜起来饿了,吃完就睡觉,你快睡吧。 温照斐把黑色丝带塞进盒子里,然后回了房间。倒是贺轶鸣吃完三明治无聊,又把丝带拿了出来,打了个歪歪扭扭的结,在原先有过印迹的地方再覆盖一层,然后心满意足地去睡觉了。 本来计划六月末上线的游戏,一直拖到七月末也没能拿到版号。公司已经有了止损的想法,将预期用于后期开发的团队挪去参与别的游戏了,贺轶鸣他们工作组也在其列,可他不甘心。别的游戏的制作已经完成了概念到形态的初步设计,他们再参与,也只能在边缘做一些不影响核心概念的工作,算不得真正的参与,比起那款自己参与了的游戏,成就感并不多。 于是贺轶鸣跟团队沟通,说自己想留下来继续做那款开放世界游戏。 但这首先就意味着薪水的减少。他们的工作由基础工资加提成构成,提成很大一部分挂靠游戏盈利程度,眼下游戏发行时间遥遥无期,留下来做一些运营维护和修改的工作,提成并不会太多。贺轶鸣没有经济压力,但就他所知,团队里有几个甚至还在努力还房贷,如果不做沟通擅自留下,是非常自私的行为。 果然有人面露难色:我能理解贺哥的心情,但我还有房贷要还 知道了。贺轶鸣连续加班好几天了,严重睡眠不足,头一阵阵地刺痛,他用手干抹了把脸,说,我会再考虑一下,大概周三就和A组他们交接工作,大家也做好准备吧。 贺轶鸣不好强求,只能说自己再考虑一下,看看有没有折中的办法。眼下的确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案,解散团队显然不可行,非要有人迁就的话,那个人应该是他。 然而知道结果,还是很让人受挫。 这几天贺轶鸣肉眼可见地没精打采,温照斐也好不到哪里去,又要忙出差,这次出差也是小一个礼拜,说走就走,贺轶鸣还没反应过来,温照斐已经上飞机了。 不顺心的事接踵而来。 贺轶鸣半夜跑到阳台开窗抽烟,一掏烟盒,里面却空了。凌晨两点,再去买徒生事端。夏夜的风从敞开的窗里灌进来,贺轶鸣眯着眼,突发奇想。 他想看电影了。 一个很有名的实验,巴普洛夫的狗。他上一次将吸烟、苦闷和电影混在一起,得到了快乐。人比狗智能一点,所以不需要多次重复这个公式,贺轶鸣就会像听到摇铃的狗一般,本能地想去温照斐的房间看电影,找一些短暂的欢愉沉溺。 他估摸着温照斐这会儿已经落地b市,摸出手机给温照斐发消息:我能去你房间看电影吗? 放心,不弄乱,知道你有洁癖,我就看一会就走。 温照斐几乎是秒回,他倒是没有很介意贺轶鸣弄乱房间,反正可以喊阿姨收拾。 温照斐:你又加班了? 贺轶鸣背抵着阳台的栏杆,把打火机在手里按得啪嗒作响。他回道: 贺轶鸣:你猜? 温照斐很快把电话拨给他:你现在去我的房间,懒人沙发旁边的床头柜, 第二层,右侧的透明盒子里放着投影的遥控器。 贺轶鸣按照温照斐的指挥打开柜子找到遥控器,打开投影却又不知道要看什么了,于是装作很随意的样子问温照斐:你要看吗? 虽然不知道看什么,但是也不是不能接受。温照斐微带笑意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隔着电波有些失真,你可以给我打一个视频电话。 从语音电话切成视频的一霎那,贺轶鸣有些紧张,他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然后看见屏幕对面是天花板。温照斐促狭地笑出声:谁要看你,不是说看电影吗? 温照斐可真够心机的,还特意把摄像头开成后置,这样就省却用大脸怼着人的尴尬。贺轶鸣也忙把摄像头切成后置,对着光秃秃的一面墙,黢黑黢黑,温照斐又问:电影还没开始吗?我都困了。 看看看。贺轶鸣又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担心温照斐误解他,把他的举动理解成是他找借口刻意给温照斐打电话,于是盲选了电影库的第一部电影,还要装作是自己很喜欢的样子。 电影库的电影按照首字母排序, 第三十三部 是《爱在黎明破晓前》。 温照斐又笑,说:贺轶鸣,你就喜欢这片啊? 他倒不是要嘲笑贺轶鸣的审美,就是觉得以贺轶鸣衣柜十件里八件格子衫的直男程度,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喜欢这种一见钟情桥段的电影的人。 但贺轶鸣却因此有些恼:怎么了?还不许人一见钟情了吗?他开始吹牛,我跟你讲,我在n大校招的时候,还一见钟情了个漂亮姑娘,你这就是刻板印象。 没有没有。温照斐安抚他,却难掩笑意,很浪漫啊,我也喜欢,豆瓣top250。 贺轶鸣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立着,方便温照斐看电影。也许是年纪大了,也许是他过分理工直男,爱在三部曲尽管经典,也不能留住他的注意力。 他跟温照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杰西和赛琳娜也是,直到温照斐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不说话了,估计已经睡着。而他没挂断电话,终于能专注地看起电影。好像如果温照斐在的情况下,他很少能全神贯注地看完电影而不去和温照斐聊天。 电影在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堪堪结束。爱在黎明破晓前,戏内外遥相呼应,形成蒙太奇的结构。贺轶鸣把口袋里的空烟盒扔进垃圾桶,倚在懒人沙发上,也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就好像,温照斐是缓解他焦虑的镇定剂。 作者有话说: 没屁话可说的时候就来求求评论海星的投喂,比心 第三十四章 爱是需要被感受的 习惯是很容易被养成的事情。焦虑太盛的时候贺轶鸣会给温照斐打电话,好像高中的时候也是这样,他和温照斐总是在月考之前吵架,月考之后又和好。偶尔他也会思考是不是他是不是早就在潜意识里认识到了和温照斐拌嘴能舒缓心情,以至于这个习惯迄今也未能纠正过来。 不止打电话变成了习惯,接送温照斐也是。做温照斐的司机本来并不属于他的法定义务,但是突然就习惯成自然了,他甚至还主动问了温照斐落地的时间,晚上特意早打卡下班去接温照斐回家。 还有看电影。如果晚上要加班,贺轶鸣会以网速不好作为说辞去温照斐房间加班,然后名正言顺地打开投影仪看电影,顺带折腾温照斐不让他早睡。温照斐最近脾气好了很多,竟然无比宽容他,陪他一起看,就是会在他身边睡着。 比如今晚。 看《忌日快乐》这种恐怖悬疑片都不能让温照斐清醒了,温照斐半睁着眼,躺在毛茸茸的地毯上,被困意熬得理智全无。一开始贺轶鸣也没注意到,低头忙着处理工作,不然如果他发现了,一定会劝温照斐去床上睡觉。等他肩头突然被沉甸甸地压住,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温照斐倚着他睡着了,眼睛紧闭着,长而浓密的睫毛贴在眼睑上,微微张着嘴 如果不是亲密到一定程度,你不会知道一个人的种种怪癖:会发酒疯,睡觉时微张着嘴,每天要早起半个小时洗头吹头,眼镜框单是金色的就有七副初识一个人是从整体开始感受,而了解一个人却是从碎片反向复原整体。 贺轶鸣小心翼翼地帮温照斐摘下眼镜,把人拦腰打横抱起,放在床上,温照斐在他挪动的中途醒来,眼前一片模糊,下意识地勾住贺轶鸣的脖子,并开始在自己的脸上乱摸:我眼镜呢? 你刚睡着了。贺轶鸣把人放在床上,我给你摘下来了,在床头柜上。 温照斐从床上爬到床头柜旁边找到了眼镜:现在几点啊? 十一点多一点,还早。你接着睡吧。贺轶鸣说。 温照斐揉了揉眼睛,无声地笑起来:刚刚被你抱起来,吓得困劲过去了,现在睡不着来聊聊天吧。 贺轶鸣说:聊什么? 温照斐也不知道,他不太想看《忌日快乐》,拿出遥控器开始换电影,遥控器的光标晃来晃去,停在了《爱在日落黄昏时》上。温照斐想起来上次看的《爱在黎明破晓前》,最后选定了这片子。 我以前觉得,爱是一个具体的量,就像可以称量一本书一堆沙子那样,明确地知道爱有多少。温照斐抱腿坐着,其实我小的时候特别羡慕你,感觉你总是有很多好朋友,大家都喜欢找你玩。 贺轶鸣插嘴:也都不联系了,可见不是很重要。 但至少在那个时候很重要啊,被人喜欢就很重要。温照斐刻意控制自己不去看贺轶鸣,直视前方,他不太想被贺轶鸣看出自己是在佯装轻松,后来长大了,学会控制自己的嫉妒了,也还是会觉得,被人爱着很重要。 我记得六岁之前我至少有一大半日子住在你家,我爸妈老出去度蜜月,压根不管我,我那时候可羡慕阿姨和叔叔天天带你出去散步了。 贺轶鸣吐槽:那能叫散步吗?他俩没养狗,遛不了狗,遛小孩罢了,还怕我走丢,牵根绳挂我胳膊上。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说着俩人都笑起来。 他有意缓解温照斐的夜来非,可又不免去想,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温照斐小时候嫉妒他,相反,他一直很羡慕温照斐的艺术天分,有些人天生就具有对美的灵敏嗅觉,在他看来无优劣的文章在温照斐眼里是有差别的,在他看来没什么的画作在温照斐眼里是有特点的 温照斐开始目不转睛地看电影,而贺轶鸣在看他。 过了一会儿,在寂静里,贺轶鸣艰涩开口他向来不善于表达自己,不像温照斐,能做到像医生摆弄柳叶刀切除病灶那样,用语言精确地表达自己的感受他只会说最简单的安慰,他说:斐斐,爱不可以被量化,爱是爱是需要被感受的。 虽然好像阿姨和叔叔放养式教育不太关心你,但他们还是很爱你的。 贺轶鸣还记得事实上朱阿姨后来意外怀孕了一次,但考虑到温照斐那个时候已经上小学了,而他又是个心思很敏感的小孩,朱阿姨后来决定把孩子拿掉了。很难说朱阿姨不爱温照斐,相反,他们的方式就是给温照斐最大的自由空间,温照斐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他开心就好。 还有陈建凛,你看陈建凛不还是跟你玩的很好吗?我喊他去我家玩都喊不动,你一说你要去玩他就带你去音乐节。 不去设限的话。贺轶鸣言之凿凿,我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爱你,我确信。 温照斐在镜片背后的眼睛眨了眨,他顿了顿,然后笑起来,只是仍旧不去看贺轶鸣。 真的吗。温照斐语气很温柔,这话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我好像有那么一点相信了。 第三十五章 第一张是温照斐* 日子转眼到了八月下旬,温照斐在工作的时候突然收到了陈建凛的消息,陈建凛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的,似乎在忙什么事 陈建凛:我到s市了,这两天放假,把假期攒一块过来玩几天。 温照斐回:出来吃饭吗? 但陈建凛也许是在忙什么不重要的事,手上没空。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温照斐 陈建凛:我在贺轶鸣家。反正你俩住一块,贺轶鸣把他房子借我住两天。 还是没回答温照斐的话。温照斐略感诧异地回了个问号。这次陈建凛倒回得很快 陈建凛:刚刚在收拾东西,我临时过来玩,没有酒店啦!这两天旅游旺季,蹭个房子住 陈建凛:今天我懒得出门了,我开车来的,累死了,要么你过来一起吃外卖哈哈哈哈哈哈 温照斐不吃外卖这件事陈建凛是知道的,所以他只是逗温照斐玩。 但温照斐却心里一动。 人最私密的空间就是家。贺轶鸣那么轻易就看见了他的私密空间他去看一眼贺轶鸣的住处,不过分吧? 恋耽美 ——(19) 于是他回道:没事,待会买点菜去贺轶鸣家做饭好了。我下厨。 温照斐试图在不惊动贺轶鸣的情况下去拼凑另一个不为他所知的贺轶鸣。就像他小的时候偷看他妈妈的同学录,发现上面的李阿姨的留言,说希望小猪宝贝不要再哭鼻子了。还有别的女同学的评价,她们说他妈妈是个很特立独行的人,穿着打扮永远赶时髦在他人的只言片语里,朱绘鹃爱哭,但特立独行,而且时髦跟他认识的那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妈妈完全不一样。 他们活在三维的世界里,不是扁平的画像,但人会为了简单把彼此压缩成二维的平面。就好像魔方需要转动才能看见另一个面,否则永远只能被动接受对方想要呈现的静止态,只是大多数人不会解魔方,也疲于去观察魔方的其他面,遑论花费时间精力将之复原。 但假如有个魔方太特别,温照斐却愿意去试一试,即便结果未知,也许还要交付试错的成本。 下了班打了卡后,温照斐就去找陈建凛。陈建凛给温照斐开了门,温照斐刚进贺轶鸣的家门,就看见玄关两侧嵌入式的亚克力柜子,整整齐齐摆放着温照斐不太了解的动漫人物的手办、徽章、抱枕。 他想抬手摸一摸,却又害怕不小心弄坏,收回去试探的手。 陈建凛朝他身后一看,惊讶道:贺轶鸣没来?我以为你俩会一起来呢。 他等会来。温照斐说。 他在撒谎,事实上他压根没有通知贺轶鸣,就是想背着贺轶鸣看看他的自留地。 为了让这个谎圆上,温照斐又补充道:我待会跟他说,让他买了菜来吧。 他觉得贺轶鸣应该不会不来。如果真的有事,那他再找别的借口跟陈建凛解释就是了。 陈建凛双手环胸,笑着看他,顿了顿才说:他不会买菜,他一点生活经验都没有,你别指望他了,自己外卖软件买菜吧。 从玄关往里走,正对面是客厅,左手是厨房,走过客厅,依次是书房、卫生间、卧室。陈建凛跟在他后面玩手机,陪着他走来走去。 整个房间装修以北欧风为基础,淡蓝色的配色显得非常安静。书房门是开的,可以看到里面的电竞椅和一书柜的书,乱七八糟堆在桌面上的工作志,还有一台跑步机。 好像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看看厨房吧。温照斐为自己到处参观的行径找合理的理由,说不定待会还要买锅铲。 陈建凛在他后面低着头不知道在和谁聊天,随口答应了声:好。 厨房里果然干干净净,所幸还有厨具,只是没调料。温照斐查点了下东西,大致心头有数,就和陈建凛去了客厅坐着。他坐在沙发上买菜的同时,顺带给贺轶鸣发了消息,说自己打算下厨,在他家给陈建凛接风,让他晚上来吃饭。 贺轶鸣回了个ok的表情,没了下文。 陈建凛等他买完菜,主动带他参观贺轶鸣的家:你对贺轶鸣的照片墙感不感兴趣? 哪有照片墙?温照斐问。 在卧室。陈建凛贴心地替他推开门,一艘巨大的船映入眼帘,几乎占据了一整面墙。这艘船的边框是木质的,里面却是黑色的磁力墙,可以依赖磁性固定照片。一大片拍立得照片规整地被摆放好。 不知道为什么,温照斐手心沁出汗来,一方面他对陈建凛撒了谎,他是不速之客,谎言总让人心虚,另一方面,他对这一艘贺轶鸣的内心世界化作的船望而生畏,觉得自己即将窥探到冰山藏于海下那巨大的八分之七,秘密使人负重累累。所以他稍显犹豫,站在原地走神了片刻。 也正在这片刻里,陈建凛推着他朝前走了两步,走到终于能看清照片内容的距离。突然温照斐心脏剧烈跳动一拍,震得他神经末梢都在发麻。 出乎意料的是,船头摆放着的第一张照片,也是唯一一张和其他照片分开的拍立得相纸,是他午睡的时候,伏在桌子上的样子。他穿着全校统一的白衬衫,将袖子挽至胳膊肘,头埋在臂弯间,身侧是玻璃窗,没被严丝合缝拉上的窗帘漏进的一隙光,就那样垂直地砸在他脸上,区分昏暗的教室和他的座位唯一能使他确认那是他自己的是放在桌边的金丝眼镜框,还有他的保温杯。 根据拍摄角度,温照斐推断是贺轶鸣站在后门外拍摄的。 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要拍他? 温照斐愣在当场,被陈建凛坏心眼地拍了一下肩膀:不玩连连看吗?消除一下贺轶鸣的前女友们。 好烂的梗。温照斐忍不住吐槽。 但但如果真的消去那些长相大同小异的前任,这整面墙的照片,就只剩下了他和贺轶鸣,还有风景。 温照斐心尖仍保持着那种微微震颤的感觉,弦悬其上将断不断。直到直到身后有人出声喊他:温照斐。 被吓了一跳的温照斐和搂着他的陈建凛皆转过身去,温照斐看见贺轶鸣脸上明显不悦的神情,那根绕在他心尖的弦猛地绷断了。 他踮着脚尖看妈妈同学录被他妈发现的时候,他妈也是一样的表情,深吸一口气,眉眼下垂,嘴角紧绷 贺轶鸣其实贺轶鸣不欢迎他的不告而来。 作者有话说: 今天搬家把手心弄伤了,然后只能鸡爪式打字法,由于生产工具遭到破坏,生产力极其低下。 看到有朋友说会忘剧情,其实我也是如果真的觉得读得很累或者不舒服可以停一停等到完结,我希望能够是一本让人想二刷三刷更多刷然后发现许多细节的书,所以写的过程里也比较绕,确实造成了一定的阅读困难啦。 另外就是我怎么觉得我加更写不完了越写越多了还一看还差一千海星我又要加更了luei了 友情提醒:接下来的视角会过渡到小贺这边哦。 第三十六章 拜托温照斐有点眼色* 贺轶鸣说:陈建凛,你在我家里带着温照斐旅游吗? 他是以半开玩笑的语气说的,因此并不显得是在责怪陈建凛的样子。尽管他对陈建凛把温照斐带到他卧室去这件事,本能地感到不适。 也许是他双标。这些故事,可以给陈建凛随意观看,但温照斐不行。 半个多小时前,陈建凛早了温照斐一步给贺轶鸣发了消息。 陈建凛问:温照斐没带你一起回家吗? 彼时贺轶鸣正在工作,看到消息通知吓了一跳,差点没把桌子上的水杯打翻 他知道他并没有锁上房门,一个人住没必要锁房门,至于陈建凛,陈建凛早就来过他家,更没什么忌讳。 但温照斐从来没去过他家。他那面巨大的照片墙,是他从未打算告知给温照斐的秘密。他承认,他确实极端自私,没有打算把全部的真心剖开来交给别人看,尤其是温照斐。他没有把温照斐画进他的未来里,因而更不想横生枝节。 让温照斐知道他以前或许现在也是喜欢过他,那么,他和温照斐之间的关系会变得更加复杂。 暗恋一个人不需要承担责任,但是被发现了,故事就会走向他难以控制的方向。 他不想这样。 可等他火急火燎下班赶过来,他的秘密被陈建凛一手打翻,特意挑出来关键部分给温照斐看,生怕温照斐不明白似的。 气血上涌的贺轶鸣揉了揉眉心,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松快些:我以为我下班过来就有饭吃了,结果你们消极怠工晚上吃什么啊? 陈建凛看了他一眼,表情僵了一瞬,又自然而然地带着温照斐走出了房间,嘴里嘟嘟囔囔:走走走,咱们去给贺轶鸣打工做饭去。 人类最擅长把冲突冷处理,埋进土里置若罔闻。明明贺轶鸣的生气昭然若揭,可三个人却都装得像没发生过没看见过没感知到,笑嘻嘻地把这件事翻了过去,然后坐在一起做饭吃饭。 只是贺轶鸣全然没了心情,满脑子都是那面墙。 那面墙 那面墙他比谁都清楚,十六岁生日那年李女士送了他一台拍立得,自此后每一张拍出来的照片他都有留存,再后来买了房,为了所谓的仪式感,他特意要求设计师把这面墙空出来摆放照片,按时间次序一张张贴好,留存回忆。 第一张是温照斐,他当然知道,他比谁都清楚。 贺轶鸣本以为这事就要被中国人惯用的糊弄学翻过去了,结果晚上回去的时候,温照斐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给自己拉上安全带,他看着贺轶鸣玩手机的脸,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出了口:没经过你同意去了你房间,对不起啊,我 为什么还要提呢? 烦躁感拥挤在胸腔。贺轶鸣难得打断温照斐的话:我以为你会选择不提的,温照斐。 他叫了温照斐的大名。 被喊大名一般不是什么好事,比如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时候一般喊大名。温照斐侧头看向他,贺轶鸣却躲开和温照斐四目相接,盯着后视镜心不在焉地打方向盘。 如果温照斐足够聪明的话,贺轶鸣想,温照斐应该装傻,然后闭口不谈这件事,等他第二天醒来自然而然地忘掉。 但温照斐偏偏在这件事上犯轴。 温照斐问他:你生气了?为什么? 他连被人看工作日志都会生气,更遑论被人看日记。他想说拜托,拜托温照斐有点眼色,不要总是上赶着挑他不痛快的地方。人应该有储存秘密的空间,就算结了婚,他俩连亲密关系都不算,没必要做连体婴。 可他只是语气很平淡地解释:下回去我家跟我打声招呼。 那为什么陈建凛可以不打招呼?温照斐问。他语气也很平淡,其实没有抬杠的意思,仿佛就是想问为什么。 贺轶鸣沉默了。 这要怎么回答呢?说他妈的你心里有没有点数啊温照斐,你和陈建凛是怎么能类比到一块去的? 咱俩这么多年住对门你也没去过我房间。贺轶鸣说。 但你去过我房间。温照斐的大眼睛此刻愈发显出不解,每个都去过。 好吧。贺轶鸣不想和温照斐闹太僵,故而生硬地把话题转开,我今天可能心情不太好,工作不太顺利。 他在这件事上没有说谎。其实他也不太习惯说谎,宁肯不高明地转移话题,或者沉默。今天确实过得不太顺利,他们工作组全是新人班底,今天,他的上级找他要了个人,还是点名道姓要的,是上回那个说自己有房贷要还的同事。说是借个人帮忙,但彼此都心知肚明,是不会再回来了的意思。 最后领导还安慰他说,等这批实习生实习期结束,再给他安排一个好的苗子进来补缺。 人往高处走,他们工作组目前在项目外围没多少奖金,有渠道可以去别的小组自然是更好的选择,算不上谁背叛谁。贺轶鸣当然能理解,他不能理解的是他自己。 为什么他不能更有本事一点,往上爬一点? 又或者干脆就不要有本事,一辈子碌碌无为地做螺丝钉,不必担责,不会内疚,更不会想不开。 以温照斐的直球程度,贺轶鸣本以为温照斐会如他所愿多问两嘴,然而这个时候温照斐倒闭嘴了。可能是心情不好这四个大字拦住了温照斐,总之,该温照斐问的时候,他却又遵循沉默是金的法则。 贺轶鸣才想起来其实每次都是这样,说每次可能有些夸张,但他和温照斐总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差不多也是因为这个。不过往好处想,温照斐本来也不需要了解他的心情,说实话,如果不是最近温照斐主动开口,他并不想要了解温照斐的过往。 这样一想他心态又平衡了。 回到家没多久,陈建凛就给他打电话道歉,陈建凛低声下气地跟贺轶鸣说:哎,意外,纯粹意外,你门没关,我就打算带温照斐进去看看,没想到你反应那么大没有下次了,这次是我疏忽,忘记了你和温照斐不对付。 贺哥。陈建凛说,真不赖温照斐,赖我,我回头请你吃饭。 贺轶鸣怀疑陈建凛揣着明白装糊涂,反正陈建凛会做人得很,两边都不得罪。这番话真实性有待商榷,毕竟他也不会让陈建凛请他吃饭。 唯一真实的,是陈建凛也不知道他会因为温照斐看见了那堵墙而生气。 几年前陈建凛刚来s市找他玩和他睡一张床的时候,就见过那个巨大的相框了,陈建凛没问什么,贺轶鸣也不主动提,怎么理解都是陈建凛的事,与他无关。 所以恐怕陈建凛也以为温照斐可以看那堵墙。 我没生气。贺轶鸣单方面理解了陈建凛的动机,并不打算责怪他,于是拿糊弄温照斐的话来糊弄陈建凛,我工作上出了点问题,今天心情不好。 可惜敷衍失败,陈建凛说:哦我把房门给你带上了,钥匙放在玄关抽屉里,你回家的时候自己开门吧。 贺轶鸣不知道说什么,自暴自弃:行了,别看笑话了大哥,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他甚至怀疑从婚礼开始陈建凛就在看他的笑话了。他就是在陈建凛面前跳下水的,陈建凛当时估计在想他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贺轶鸣一回头,温照斐正在厨房里倒水喝。他不由自主地跑过去站在温照斐身后,温照斐转身看见他,略感惊讶地问:你也要喝水吗? 对方下意识地想找个杯子给他倒水,然而却被拦住。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本来也不渴,说:让我蹭一口就行。自作主张地握着温照斐的手,借对方的杯子喝了两口,才想起来对方有洁癖,但好像温照斐也没生气。 温照斐只是再续了点水,倚在流理台上慢慢地把杯子里的水全部喝完,然后说:早点睡吧,你看上去好累。 他抬手抚平贺轶鸣眉心:你还想喝水吗? 贺轶鸣应答如流:不想我睡了。 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今天一天都很莫名其妙。 第三十七章 你后悔了? 睡不着就去为难别人,至少不要为难自己。贺轶鸣难得失眠,半夜又去骚扰陈建凛,反正陈建凛不上班。 他电话拨过去,等了好一会儿。陈建凛接得心不甘情不愿:贺轶鸣你个神经病,这个点打电话如果没事我就杀了你。 恋耽美 ——(20) 还真没事,这都被你发现了。贺轶鸣不要脸,你要是来温照斐家杀我,记得帮我把门反锁再出门。 陈建凛无语:你有病吧? 巧了,这话温照斐也跟他说过。 我没病。贺轶鸣看着天花板开始胡说八道,我就是想跟你聊聊我今天工作有多失败,我有个组员因为我没能力找了关系去了别的组,早知道我就不当组长了,如果不是为了多那点底薪谁要当组长。我一定当个普通组员下班飞快,谁喊我加班我都不理他,享受生活享受快乐,然后 陈建凛打断他,说:你后悔了? 我没有。贺轶鸣说,你今天为什么老是要找我茬。 陈建凛说:是你半夜不睡,大哥。 确实是他的问题,贺轶鸣突然就屈服了,继而开始思考陈建凛的话。 说不上后悔不后悔。后悔这个词太重,总让贺轶鸣有一种抹去了既往所有努力的感觉。他只是,只是单纯地又不想承担这种责任了。 我后悔让你住我家。贺轶鸣顾左右而言他,你说人为什么会睡不着? 越是去言其他,好像潜藏在胡言乱语里的一些重要的事的脉络就会变得更加清晰。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他和温照斐为了争班长大打出手,后来老师为了调和他俩,把班长一掰为二分给他俩共同承担。等到六年级毕业的时候,他的班长权力早已被架空,倒也不是温照斐多么坏心眼的原因,纯粹是他懒得做。尤其是集体活动,如果做不好,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同学交代。 再后来他再也没有当过任何班干部,至多帮忙收下作业,收不齐就把锅推给小组组长,本来不是他的活,顺手为之,小组组长挨骂与他何干。 睡不着就是因为你想太多。陈建凛打了个哈欠,我想的不多,我想睡觉。 哦。贺轶鸣就是不挂断电话,那你想着吧。 他是纯折腾陈建凛。陈建凛累到懒得骂他,两个人安静了片刻,过了一会,陈建凛叹了口气,说:你后悔可以,但是该做的都要做完,至少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任,善始善终。反正,温照斐没对不起你什么,我早说过,你可以不答应的,是你非要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贺轶鸣用挂电话的举动来报复陈建凛,同时打断了对方裹脚布似的唠叨。他烦陈建凛对他说教,就好像那些道理他不懂似的陈建凛甚至比温照斐还要小几个月,何苦来对他讲这些道理。 善始善终,也至少要是一个好的开始。 陈建凛逛完贺轶鸣家还嫌不够,温照斐邀请他来家里打游戏,他特别主动积极。两个人拿着switch手柄玩跳舞的游戏,不亦乐乎,也没人搭理贺轶鸣。 贺轶鸣在一旁冷眼看着,心想不如陈建凛代替他和温照斐结婚吧,既然他们这么能玩到一块去。 跳舞游戏其实很消耗体力,两个人像傻子一样在客厅中间蹦来蹦去,最后一起倒在了沙发上大笑。陈建凛甚至大逆不道地指挥贺轶鸣:有喝的吗? 冰箱里有贺轶鸣珍藏的各种类型的碳酸汽水,尤其是他昨天才买了一打听装可尔必思。 贺轶鸣从冰箱里给陈建凛拿了一瓶,顺带替温照斐倒了一杯温水。他和走向厨房的温照斐在半路相遇,温照斐一愣。 给你倒的。语气不是太好,贺轶鸣把杯子塞进温照斐手里,没忍住吐槽,也不知道你俩在傻乐什么。 甚至额头沁出的汗都黏住了发丝。 温照斐解释:就是很好玩啊,你待会来一起玩吗?旋即低头注意到贺轶鸣手里的可尔必思,突然改口,我也想喝可尔必思。 不行。贺轶鸣下意识替温照斐拨开额间的发丝,用手背替他抹了抹汗,全被我放在冰箱里了,没有常温的。刚运动完就喝冰的,你一会又要难受了。 温照斐讨价还价:我就喝两口,我不多喝。 贺轶鸣铁面无情:那剩的谁喝?浪费不好吧。 你替我喝呀。温照斐眨了眨眼睛,笑起来,大不了你要是嫌弃我的话就分开倒在碗里嘛。 心情好的温照斐连说话都不颐指气使了。贺轶鸣想了想:待会给你喝,我给你捂一会,你先把温水喝了。 讨价还价结束。温照斐咕咚咕咚把贺轶鸣倒的温水全喝了,大而圆的眼睛在玻璃杯背后一眨一眨。贺轶鸣盯着他喝完,才朝陈建凛走过去,远远地丢给他可尔必思。 陈建凛朝他挤眉弄眼,被他一巴掌拍在大腿上。贺轶鸣问:你他妈到底什么时候回 n市,天天陪你吃饭烦死了。 你怎么不说你陪温照斐吃饭烦。陈建凛嚷起来,你怎么总是这么双标,高中就这样,现在还这样,三个人的故事里总是没有我。 你有病。贺轶鸣盖棺定论,我和温照斐都是吃公司食堂,谁陪谁了? 你俩不一起吃饭你能知道温照斐不吃茄子?你接着装。陈建凛说。 温照斐洗完杯子回来只听到后半句,于是附和着陈建凛的话一块口诛笔伐贺轶鸣:他真的特别能装,高一期末的时候他特别心机,我俩不是住对门吗,然后我每次半夜打算睡觉的时候就出去看看他房间灯亮不亮有没有在学习,结果那几天天天灯开到两点多,气得我每次都学到三点钟再睡,然后第二天早读课睁不开眼睛差点睡着。 倍受指责的贺轶鸣: 首先,我俩上学的时候一直是一起吃饭的,我知道他不吃茄子很正常,因为阿姨从来不做茄子,陈建凛你不要血口喷人。 其次,温照斐你期末学到三点多不告诉我???贺轶鸣愤怒了,我每天玩lol玩到两点,你学到三点,怪不得你高一下考得比我好呢,我靠,你个大叛徒!!! 空气突然静下来,紧接着陈建凛抱着肚子在沙发上爆发出一声爆笑:你俩哈哈哈哈哈哈无效内卷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很尴尬,温照斐扭头瞪了陈建凛一眼:你笑什么,很开心吗? 连学习上的竞争都可以是一场误会的话,他们之间的误会或许散见在每个角落里尘封着,如果不是意外提起,恐怕永远不会知道真相,温照斐想,又差点错过。 他的目光从陈建凛滑向沙发上的毯子,毯子突起一块,勾勒出一个圆柱形的轮廓,大概是贺轶鸣答应他的可尔必思。贺轶鸣可能以为放在毯子里就能让冰箱里拿出来的饮料变暖。 不过,冰镇的可尔必思拿出来会有水珠吧,毯子会湿吗,待会让贺轶鸣拿出去晒晒好了。贺轶鸣一点都没有生活常识,明明可以裹两层纸巾再放进毯子里的。 可他一点也责怪不起来贺轶鸣了。 第三十八章 来日纵使千千晚星 陈建凛玩了两天就走了,贺轶鸣和温照斐替他践行,晚上从饭店里出来的时候,温照斐和陈建凛走在后面,不知道在讲什么悄悄话。 贺轶鸣独自在路灯下站了好久,看着陈建凛搂着温照斐的肩膀,贴着温照斐好似八爪鱼。俩人说了好久的话,才跟上一直走在前面的贺轶鸣的脚步,一路走到路边停着的陈建凛的车边。陈建凛过来狠狠地抱了贺轶鸣一下。 他说:我跟你说会儿话呗? 贺轶鸣扫了他一眼,说:你跟温照斐还没说够啊? 陈建凛笑起来:又来了,又起那种别扭劲了聊聊怎么了,不喜欢聊天半夜给我打电话? 贺轶鸣无话可说了。 陈建凛又说: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欢温照斐。既然都好梦成真了,那就好好过呗。 他下意识就想骂你知道个屁,可陈建凛却笑着说:好了聊天结束了,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了,这不重要,我也没告诉他。反正不关我的事。 陈建凛拉开驾驶位的门,坐了进去。他探出半个身子和在车尾站着的温照斐挥挥手,大喊道:我走啦,下次见!。 然后温照斐也挥挥手,笑得灿烂。风跑进他宽大的t恤,一侧鼓起来,又拽着另一侧的衣服紧贴躯体,像是整个人被不可抗力扯向完全不同的方向。 后面的大排档放起歌来: 来日纵使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 于是贺轶鸣也忘了自己要跟陈建凛说什么了。 陈建凛的车子驶远后他才走到温照斐身边,跟他肩并肩往回走。起初先是温照斐的小指指节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背,然后是手指,蹭着他的小指,最后勾住。温照斐的手软而凉,一点点如同藤蔓般缠上他的手。 他是成年人了。大学里上过恋爱教学课,也谈过几场恋爱,理论和实践结合出真理,暧昧和暗示心领神会。 一个人为另一个人改变总有迹可循,贺轶鸣很难忽视温照斐的变化。 但他不认为这是好事。 于是他犹豫了那么一下。而仅仅是那短暂的犹豫,足以让温照斐悄悄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里。 贺轶鸣没有拒绝,或许说他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最近几天都很不对劲,像被塞进水晶球里动弹不得,灵魂和躯壳在两个世界各自运转着,却也能矛盾着让条件成立。 理智说,他应该悄悄保持距离了,再这样发展下去,恐怕离婚那天,他也无法全身而退。 可是温照斐的手软而凉。他握紧,替温照斐捂着,转而去想其他的问题。 如果是做物理题,平衡力失衡的刹那,物体会做什么样的运动? 上司还算是有良心。等夏天过去得差不多,实习期结束,就通知贺轶鸣自己去挑一个看得顺眼的实习生补缺。贺轶鸣有点感冒,鼻子堵,在家门口不断地吸鼻子,跟上司说随便分一个就行。 温照斐看见了,就数落他:昨天还要开空调,活该。 贺轶鸣语塞,又见温照斐跑去他房间给他找了件外套,塞进贺轶鸣怀里,凶巴巴地说:给我披上。 但贺轶鸣恰巧不是那种会听话的好孩子,尤其是当温照斐凶巴巴命令他的时候,他更叛逆了。那件外套自上班后他坐在座位上,就被挂在椅背从没取下过。 下午的时候,果真有人来报道。 贺轶鸣前脚收到上司的消息,还没来得及看,后脚小王就已经把人领进来了,一脸喜色:好消息好消息,咱们工作组终于不是和尚庙了! 贺轶鸣站起来,头有点晕,想跟人握握手,对方却先笑起来:好巧,我们见过的。 他眨了眨眼睛,突然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如果对方不把头发高高扎起来,或许他会更快地认出来。 你好,我叫贺轶鸣。贺轶鸣指了指之前空出来的工位,那是你的工位,前几天我找人收拾过了,可能可能需要擦擦灰。 夏修言。夏天的夏,修身养性的修,言语的言。女孩子的眼睛里萃着光,笑起来的时候眼下隆起小小一片卧蚕。 小王很上道,替夏修言把东西抱了过去。贺轶鸣俯下身子从抽屉里掏出一包未曾开封的湿巾,递给夏修言,旋即注意到女孩子身上的短袖,皱了皱眉:呃那个,这边中央空调温度低,会冷,你带外套了吗? 没带,啊没事的。眼见着贺轶鸣要把自己披着的外套给她,夏修言连忙摆手,真的没事的,你看上去好像感冒了还是你披着吧。 但我穿着长袖。贺轶鸣无奈地说,你穿厚点别被我传染了才能保证工作效率。 最后夏修言还是接受了贺轶鸣的好意,只是看上去有些无措。 迎新的插曲过去,贺轶鸣终于坐下来回复上司的消息。 上司说:你不是还单身嘛,这次我就干脆替你牵线搭桥,正好人家也是n市的,你可要好好努力。 贺轶鸣无奈地笑,然后悄悄瞥了一眼那女孩的动静。女孩子就坐他斜侧方,余光一扫就可以看到,正在从口袋里拿瓜子嗑,桌面隆起小小的一堆。 也许是嫌脖子后面裸露的皮肤冷,这会儿夏修言把头发解下来,自然地披在背后,很浓郁地流到了腰身处。 贺轶鸣摸了摸鼻子,打开微信看群聊,小王刚把人拉进群不久,群聊的聊天信息还停留在大家对新人的欢迎上。他点进个人主页看了一会儿,却仿佛心有灵犀似的同时收到了对方的消息。 夏修言:贺哥知道附近哪里小区安保比较好嘛/调皮 贺轶鸣:我不太知道,但我之前住的公寓安保挺好的,你要不在那边看看中介? 说着,他把自己小区的定位发给了夏修言。 夏修言:谢谢贺哥/可爱 贺轶鸣抬起头,正好和转过头来的夏修言四目相对,夏修言朝他眨眨眼睛,笑了一下,很甜。 贺轶鸣又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晚上下班后,温照斐见他感冒愈发严重起来,忍不住问他:你真的不去看医生吗? 贺轶鸣囫囵吞了把药,摇摇头:不了,睡一觉就好了。 你早上出门的外套呢?温照斐问,你为什么不穿? 落在公司了。贺轶鸣随意地说,放公司吧,再说。 说着他就想回床上睡觉,头很疼,人也很乏,没精力跟温照斐在客厅里耗着。可温照斐不放他走,非要给他量体温确保没有发烧。 贺轶鸣腻烦了,说:你好烦啊,你能不能让病号去休息休息。 他承认,他是有点口不择言。但基于彼此都是成年人的现实因素考量,温照斐为什么不能给他一点空间,相信他能痊愈呢?倒也不必事事管教事事监督,距离产生美。 温照斐有点不敢置信:为什么嫌我烦? 在温照斐的思维里,也许这样是在对他好。同样的,在温照斐的思维里,也没有将心比心和放手给予别人自由的意识。高中的时候温照斐就很烦他逃课打篮球和给同学讲题,如果说给同学讲题可能打扰到了温照斐,温照斐不乐意还情有可原,逃课打篮球又碍着温照斐什么事了呢? 恋耽美 ——(21) 可温照斐就是不情愿,每次看见他都一副气鼓鼓的表情。 现在也是。他甚至能给温照斐表演一个温照斐生气的样子,眉毛挑起,眼睛瞪大,嘴唇紧抿,拉直成一条戒尺,分明地写出他的清规戒律,违反某条就会触怒天威。 贺轶鸣揉了揉自己的胀着的太阳穴:我没别的意思,你别生气。 温照斐说:我没生气,我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嫌我烦? 又来了。 贺轶鸣抬头看温照斐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想,明明是和夏修言极其相似的一双眼睛,为什么夏修言眼睛里只带着笑意,哪怕工作被打回重做,也从来不见生气和较真? 对不起。贺轶鸣服了软,服软能把繁琐的过程简单化,不解释能省去一切麻烦,是我口不择言,但我现在想直接去睡觉,晚安。 温照斐拿着温度计,怔怔地看着贺轶鸣走回了房间。 开启更多功能,提升办公效能 第三十九章 我不喜欢不亲我的 夏修言是那种很典型的刚出校园的大学女生,有时候会犯点奇奇怪怪的小错,需要大家帮着检查工作,也需要大家的帮助和指导。不过大家都有新人期,犯错是人生不可免除的经历,还是比较能理解夏修言的,加上她性格古灵精怪,长得也比较乖巧,更难以对她生气了。 贺轶鸣刚把夏修言的工作打回去重做,一抬头又看见夏修言可怜巴巴的脸,一时间也不太好意思就这样冷冰冰地让人重新调整工作内容,于是说:你找你王哥问。 可王哥在忙。夏修言瘪瘪嘴,贺哥你直接说吧,哎,我还不太上手,会尽快学会的。 至少工作态度不错。贺轶鸣忍俊不禁,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夏修言走过来,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塞给贺轶鸣一盒润喉糖:感冒还没好,保护一下嗓子啦。 这种事情发生得多了,再笨也要看出端倪来了。尤其是,贺轶鸣并不是纯情直男,也不是没被男男女女献过殷勤。他大学里顶着这张脸招摇过市的时候,恐怕夏修言还在高考,夏修言那点弯弯绕绕,他心里有数。 部门会议结束的晚上,夏修言跟在贺轶鸣身后,贺轶鸣余光瞟见小姑娘的动作,一转头,说:我们去天台聊聊? 夏修言受宠若惊:啊?聊什么? 贺轶鸣转身往上走,没回答她这个问题。 天台风很大。夏修言穿着雪纺衬衫,被吹得瑟瑟发抖,但眼睛晶晶亮。贺轶鸣刚想说点什么,看见夏修言混杂着些许倾慕的眼神,又不知道该怎么措辞了。 这样的眼神他也并不是第一次看见,却偏偏每次都难以招架。 贺哥?夏修言喊他,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话到了嘴边,他却也只是干巴巴地说了句:没什么,聊聊你最近的工作,然后替女孩子把风吹散的发丝捋到耳后,说:你最好还是专心工作吧。 夏修言听懂了弦外之音,说:是我打扰到你了吗? 看着夏修言那双眼睛,贺轶鸣很难不去想起温照斐。他觉得,夏修言好像比温照斐聪明那么一点,如果是温照斐,温照斐就会追问为什么,然后让彼此都下不了台阶,尴尬你我他。 如果有什么评选最会折磨彼此的人的比赛,他一定替温照斐报名。人类应该把咄咄逼人的基因删除,然后世界就清静了。 是吧,好像夏修言比温照斐善解人意得多,是李女士会喜欢的那种儿媳,黑长直,眼睛很大很好看,性格很温柔,很会照顾人。 但好像总是哪里不对,贺轶鸣想,他明天或许该把戒指带来上班,在夏修言面前晃一晃。不该发生的故事,应该在开头就结束。 回家的时候,贺轶鸣意外发现了家里多了一位新成员。温照斐蹲在地上和一只猫四目相对,贺轶鸣刚打开门,被吓了一跳。 你买了只猫?贺轶鸣问。 温照斐拨了拨小猫的耳朵:不是,是上次那只。他略微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可能是觉得自己当时特别矫情,嗯,上次看见它怀孕了,然后等她生了之后把她带去做绝育了,我有个同事把那一窝小猫带走养着了,就是大猫不太好处理。宠物医院建议我放回去,但是现在都秋天了,等到冬天天气冷了,也不知道这小东西在哪里挨饿受冻,我就带回来了。 你很讨厌猫吗?温照斐仰着头看贺轶鸣,问。 贺轶鸣说:我不喜欢不亲我的所有动物。 大学的时候他有一任对象很喜欢猫,中关村附近的猫咖去了好几次,那些猫懒洋洋地躺在木地板上,甩着尾巴,对周围来往的人视若无睹。 不过女孩子很喜欢猫,主动去哄那些祖宗,好不容易被猫舔了一口,开心得扭过头来跟他炫耀:你看,他们好喜欢我。 贺轶鸣当时很想跟她说,并没有,想多了,猫就是随口舔舔,并没有觉得你很特别。 但他没说。 真话一般不好听,不说真话也算是某种潜规则,往往越亲密的关系越经不起真话的折磨。 但他从来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执意对无法给予回应的事物报以极大的热情。 贺轶鸣话音刚落,小三花就过来扒拉他裤脚,舔了一口他裸露在外的脚踝。 他只能无奈地蹲下来揉了一把小东西的头。 温照斐突然严肃地对他说:去洗手! 他一开始以为是温照斐觉得猫身上可能有寄生虫什么的,为了他好。结果温照斐接着说:你手干净吗?一回来就摸洗完澡的小猫咪。 贺轶鸣: 得了,家庭地位已经尽数体现了。 他又好笑又无奈地去洗了手,出来看见温照斐坐在地上,小花扒拉着男主人衬衫的领子,非要舔他的脸。温照斐被小花扑了个满怀,朝后仰,试图避开,却又难逃小花灵活的爪子,只好由着小花舔来舔去。 贺轶鸣猜温照斐大概没少喂过它,至少看起来,小花很信任温照斐。 所以也不是所有主动都没有回馈。比如说,前前任喂了一整袋小鱼干,会被猫主动舔一口,虽然很有可能是因为她手心残余鱼的腥味。再比如说,温照斐主动领养了小花回家,小花适应情况良好,一点也不嫌温照斐刻薄冷漠还细节控。 他尝试伸出手去摸一下小花,努力习惯多了一位家庭成员的触感。小花跑过来,蹭了蹭他的胳膊。 但也好像仅仅只能做到这样。 过度尝试的结果是第二天醒来开始长红疹,尤其是被小花蹭过的胳膊,红了一片。贺轶鸣特意穿上了他之前压根看都不看一眼的长袖格子衬衫。 但温照斐仅仅是看见他,就知道不对劲。 你穿衬衫干什么?温照斐惊讶,你脸好红。 贺轶鸣正在喝水,罪魁祸首从冰箱顶上跳下来落在他面前趴好,慵懒地摇着尾巴,吓得他一哆嗦:咳咳有点过敏,稍微有点症状,我待会去买点氯雷他定算了。 在这之前他也不知道自己会过敏,毕竟之前他从来不摸猫猫狗狗,也不会拿着罐头喂流浪动物,完全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 温照斐跑过来扒开他袖子看了两眼,啧了一声。 猫我已经领养了,没有再扔回楼下流浪的道理。温照斐说,唉,你早说,早说你猫毛过敏,我就不领养了。 贺轶鸣很想说,可是你领养小花的时候也没有告知过我。 他本来是觉得,他只是暂住在温照斐家,再过半年就可以搬走,主人养猫养狗全是主人的自由,本也不必通知他。 于是贺轶鸣辩解道:我不知道我会过敏,之前没有这样过。 小花还在餐桌上舔着自己的爪垫,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温照斐捏着小花后颈,把猫锁紧了自己房间。 以后放房间里养好了。温照斐说,他有点愧疚,需要我陪你去看医生吗? 贺轶鸣说不用。 然而等他上了班,听说由于找到关系游戏版号批下来了,游戏定档国庆期间,忙了一中午,才想起来另一件很重要的事。 假如小花霸占了那张懒人沙发,他还怎么半夜边工作边看电影? 第四十章 一开始他以为是错觉 他回家的时候,抗过敏的药放在餐厅的桌子上,标明了用法用量,字体娟秀干净,略带连笔,是他很熟悉的温照斐的字体。 温照斐的字一向端庄秀气,比起他那一手狗爬要好看得多,因此作文分也比他高得多。这么多年过去反而更见筋骨了。 贺轶鸣打电话给温照斐,温照斐说他要出差三天,贺轶鸣哦了一声,温照斐就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说:小花我送到宠物店了,你不需要喂,也不需要接触。 贺轶鸣去看了一眼温照斐房间,果然空空如也。 贺轶鸣哑然失笑,不知道该说温照斐体贴还是太客气,刚想说其实不必这么麻烦,只是倒猫粮换水铲猫砂,不接触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然而那头温照斐换了话题,兴致勃勃地说:贺轶鸣,我们十一出去玩吧?或者回家?我妈之前还问我们回不回去呢。 可游戏版号批下来了。 贺轶鸣说:恐怕 怎么了?温照斐疑惑,你有事吗? 其实没有硬性规定一定要加班,国庆假期也不少,可是都到临近开服的时候,他不太想抛弃自己的作品,万一中间出了什么事他可以及时应对。 没有人比他更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大受欢迎的了。 能不离开s市吗?市内我都行。贺轶鸣为难,嗯最近有点忙。 兴高采烈的温照斐突然沉默了,留下机场听不清的电子广播声,纷乱嘈杂。 过了一会,温照斐说:好。 听上去好像不太好。 贺轶鸣当然也希望自己能放假,所以想尽可能地把重要日程在十一之前完成,剩下的交给能加班的同事来处理。但他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能把十一假期空出来,也不太好跟温照斐说,怕竹篮打水一场空,让温照斐更不开心,打算弄得差不多再告知对方。 幸好不知道是不是天台谈话起了作用,夏修言的工作也步入了正轨,最近没给他惹什么大麻烦,还算省心。 项目最终版汇报的时候,贺轶鸣有心提携夏修言,分给了她汇报的一小部分内容,让她好好准备,熟悉情况。小王开玩笑说他是见色起意,搞男女不平等。但实际上却是为了完全相反的原因,女生做这行相对困难些,多熟悉一些板块和内容,丰富一下自己的职场经历,对夏修言来说反而是好事。 正巧他熬夜准备汇报内容的当晚温照斐回来了。温照斐推开门的时候,吓了贺轶鸣一跳,贺轶鸣揉了揉眼睛:你是今天回来啊!怎么不说一声我去接你? 温照斐说:我明明说了,是你不记得。 他也很委屈,在机场等了半个小时,贺轶鸣都没问他几点回来,也没说要接他,最后还是自己拖着箱子打车回家的。 空气突然沉默下来。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贺轶鸣说:对不起啊,我温照斐说:算了,我去接小花。说着就把行李箱放在门口,拉开门,往外走去。 门合上,发出砰的一声响。贺轶鸣看了一会,叹了口气,揉了揉眼睛,又埋下头调整汇报的ppt。 他好像没什么心力去管莫名其妙发脾气的温照斐,他太了解温照斐,一是温照斐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二是对方正在气头上,他现在说什么温照斐估计都不会听,还不如等到放假再跟温照斐解释,不过到那个时候不解释应该也没什么要紧。这种事发生太多次了,以至于贺轶鸣甚至有些麻木。 不只是麻木。其实他也有点生气,他明明是为了把十一假期挪出来才工作到忘了时间,就算温照斐不知道背后原因,难道还看不出来他在工作吗? 情绪作用于大脑神经,让人变得不清醒。贺轶鸣第二天出门汇报的时候,把硬盘忘在了家里,此时距离汇报还有三个小时。 温照斐刚出差回来,今天是他的假期。贺轶鸣一边给他打电话,一边试图调取云盘里的其他版本,做好最坏的打算用这三个小时在上面重新调整内容。 温照斐过了好一会儿才接,也许是在睡觉,骤然被吵醒,哑着声音,语气不太好:什么事? 鉴于昨天晚上刚惹这位祖宗生过气,贺轶鸣温言软语地哄着温照斐:斐斐,我硬盘忘在家里了,有很重要的资料,在吧台上吧应该,你有空吗,能给我送一下吗,我急着用。 温照斐没说话,但贺轶鸣听见了拖鞋踏在木地板上的啪嗒声,过了一会儿,温照斐说:没有,吧台上没有。 由于只睡了几个小时,贺轶鸣的头一阵阵地刺痛,他完全想不起来硬盘被他放在哪里了,只能拜托温照斐:帮我找找吧,房间我没锁,找到了帮我送过来成吗? 说是这么说,但这个时候,贺轶鸣已经决定重新改ppt了,他对找到硬盘并不抱太大希望,如果能找到当然是好事,找不到就用备用方案,也就是临时改的版本。 啧,你好麻烦,你那狗窝堆得乱七八糟,小花都不愿意进去。温照斐抱怨,你有多急? 下午两点前,可以吗?贺轶鸣深吸一口气,他两点半做汇报,最多只能拖到两点,如果找不到就算了,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挂了电话,贺轶鸣紧着时间去改ppt,甚至没有吃中饭,下午一点半,眼见着温照斐迟迟没来,贺轶鸣只好拿新改好的版本和夏修言对稿。夏修言在更衣室换了一套蕾丝面料的小香风裙子,看上去很正式,还紧张地问贺轶鸣自己是不是过于正式了。 贺轶鸣扑哧一声笑出来。 没有。贺轶鸣象征性地夸一夸,挺好看的。 是啊。夏修言眼睛笑成一弯月牙,大几千呢。 贺轶鸣笑着吐槽:你才转正一个月啊,实习工资很多吗,省着点吧。 夏修言一脸别骂了的表情,吐了吐舌头。 对完内容已经两点出头,夏修言和贺轶鸣一前一后去会议室。贺轶鸣走在夏修言后面,眼尖地发现夏修言的裙子拉链有一截没拉上,之前因为头发垂在背后看不出来,走动的过程才露了出来。 恋耽美 ——(22) 贺轶鸣喊住夏修言:哎,你裙子拉链没完全拉上。 夏修言回头试图够了够,发现够不到,只好把头发撩起来让贺轶鸣帮帮忙。贺轶鸣把手上的文件递给夏修言,从而空出手去拉拉链,拉到最顶端,他刚想把手抽回来,继续走向会议室,然而感受到了一股拉力。 他这几天才开始带在手上的戒指,好死不死地挂在了夏修言的蕾丝裙上。 贺轶鸣试图扯了扯,发现他的戒指勾住的线连通整条裙子,如果勾丝了,会很明显,恐怕夏修言这条几千块的裙子就 他小心翼翼地试图解开,一时间却找不到方法。夏修言意识到了什么,微微侧过头来:怎么了? 我的戒指贺轶鸣垂头去找勾住的线,勾在上面了。 裙子很贵重,但戒指价格也不低。夏修言低头看了眼表:两点十五了,咱们得快点过去呃 她把资料上的小燕尾夹取了下来:你把戒指取下来用夹子夹住吧,我头发垂下来应该能遮住,等会议结束了我把衣服换下来再拿给你。 一方面时间紧急,一方面贺轶鸣怕自己生拉硬拽把裙子弄坏,略一思衬,觉得夏修言说得有理,便照做了。 会议开到五点多才结束,进展还算顺利。两人松了口气,对视一眼,夏修言指了指外面:我去换衣服,待会把戒指还你。 这里离茶水间很近,贺轶鸣讲得口渴,打算去喝点水:待会来茶水间找我吧。 茶水间是一个露天的单间,斜对着电梯。隔着玻璃幕墙俯瞰街上的人群,贺轶鸣难得觉得放松,困意横生。夏修言很快就处理好了裙子的问题,拿着戒指跑过来找他。 贺轶鸣问:你是怎么弄下来的? 他背靠栏杆,正对着电梯的方向,眯着眼睛抿了一口热茶,背后是暖融融的夕阳,一切都很让人放松。 我把那根线挑断了。夏修言说,回头让我妈补吧,她比较会,应该不会影响整体裙子的,就是你的戒指,是戴在无名指上吗? 贺轶鸣这戒指戴了好几天了,就等着夏修言发现,虽然没想到会是以这种奇葩的方式,于是不假思索地应答:是啊。 聪明如夏修言,应该已经看懂贺轶鸣的拒绝。无论她是以为贺轶鸣真的结婚了,又或者故意戴个戒指拒绝她,都已经达到了贺轶鸣的目的。眼下夏修言捏着戒指,有一点无措。 贺轶鸣朝夏修言摊开掌心,示意夏修言把戒指放在上面,忽然间瞥见电梯门开了。他刚想看看是谁来了,而夏修言拉住他的手反转过来,他的注意力一下就回到了茶水间内。 夏修言把戒指从他无名指末端一寸寸推上去,直到抵住根部,然后很歉然地一笑:那祝你幸福。 他跟夏修言的故事在这里画上了句号,本来应该说点什么漂亮的话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然后变成真正的同事。然而不知怎么回事,他非要抬头看那么一眼,就是那么一眼,他看见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很快缩回电梯内,关上了电梯门。 贺轶鸣没看清脸,一开始他以为是错觉。 作者有话说: 我看到有人猜到剧情走向了,还是挺厉害的。 另外多嘴一句,夏修言也很无辜。 第四十一章 我们离婚吧 温照斐后来还是找到了硬盘,在下午四点多的时候。一开始他翻遍了贺轶鸣整个房间,还顺手替他理了理衣服,遍寻不见磁盘的踪影。后来他出去给小花换水的时候,猛然发现硬盘在小花的窝里,有股猫口水的腥气。 早上贺轶鸣出门上班后,他把小花放了出来,估计就是那会,小花把黑色的硬盘叼了回来。 说到底小花犯的错和他不无干系,子不教父之过。只不过现在已经将近五点,也不知道现在贺轶鸣需不需要这个硬盘了,他打算去一趟,然后接上贺轶鸣吃晚饭。如果贺轶鸣在忙的话,他可以等一会儿。 然后他去了贺轶鸣公司,前台让他直接去c工作区找贺轶鸣。 彼时贺轶鸣正在开会,不在工位上,但小王在,他把硬盘交给了小王。小王说贺轶鸣在楼上开会,这里也没有休息的地方,让温照斐去楼上茶水间坐一会儿,贺轶鸣从会议室出来就能看见他。 温照斐余光瞥见另一张空桌子上的粉色保温杯,随口一问:那张工位上的人和贺轶鸣一起去开会了吗?我去会不会不太合适。 没想到小王一脸坏笑地说:哎呀,郎才女貌的,你作为他朋友去好像确实有点不合适。 温照斐下意识地把右手背到身侧去,把戒指藏起来,突然反应过来贺轶鸣在公司隐瞒了自己结婚的事实。纵然贺轶鸣嗜财如命,声称要薅公司的羊毛,拿结婚的福利,最后也还是没有将他已婚地事实和盘托出。 为什么呢? 郎才女貌四个字已经足够给他答案了。 温照斐不完全信,总是要相信眼见为实,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显得好骗不把破绽放在他眼前,他永远会盲目地相信亲近的人。他匆忙坐着电梯上了楼,还未及进入茶水间,就遥遥地看见一个黑长直的背影握住贺轶鸣的手,给贺轶鸣套上了戒指。 这算什么? 温照斐猛按合上电梯门的按钮,心里一团乱麻。 黑长直他盯着那一头长发,生出一股被欺骗的怒意。黑长直从来不是无中生有和空穴来风,他该在贺轶鸣提起的时候就反应过来的。 所以,拍立得是假的,游乐园的木马和过山车是假的,生日蛋糕和零点的拥抱是假的,一枚戒指骗了一颗真心多好的生意,他看了那么多股市里的杠杆,也从未料到最值钱的生意在他身上,贺轶鸣空手套白狼,全然不负吹灰之力,恐怕还要嘲笑他自作多情。 确实是他自作多情,好像这么多年来,贺轶鸣从来没有喜欢过他。结婚或许是因为这么多年的竹马情谊顺手帮一把,陪着过生日是因为他们是室友,不拒绝他也不负责任是因为贺轶鸣一贯如此,不知道怎么开口又害怕承担结果的时候,他就会装作不知道。 温照斐把电梯摁到B1想直接开车回家。在贺轶鸣公司的地下停车库,温照斐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不久前他才把手机铃声换成《city of stars》: City of stars,Are you shining just for me? 看了一眼来人电话,温照斐果断挂断,转而拨给自己的律师。 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对风波全然无知的贺轶鸣下了楼,小王说:贺哥,刚刚有人给你送磁盘。 磁盘静静躺在他桌子上,贺轶鸣便了然他刚刚所见并非错觉,那确实是温照斐。 温照斐不会误会什么了吧? 他拿起硬盘,坐下开始整理资料,恰是在这个时候,温照斐的电话拨进来。 喂,你在忙吗? 刚开完会。贺轶鸣走出工作区,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急着跟温照斐解释,边走边说,你刚刚是不是来给我送硬盘了,是不是看到什么了我没有,我当时在拒绝同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他把事情原委用很长的篇幅解释完,温照斐沉默了一会,然后用极其平静的声音对他说: 贺轶鸣,我们离婚吧。 冷漠、疏离,而这样的口气就像是应付三个月前的高肆,他当时还有余力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笑高肆惨笑温照斐无情,等到故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却反而像落入水里的人,湖水席卷肺部,窒息又无措。 贺轶鸣眨了眨眼睛,想问为什么,迟迟说不出口,在楼梯间停住了。 他努力佯装轻松,胃部的灼烧感却不肯放过他。 不是说好一年吗怎么?贺轶鸣甚至有余力开个玩笑,你想开了?觉得我不适合做室友,然后决定过上一人一猫的幸福生活? 不是,不是这样的。 作为室友,贺轶鸣很好,算得上体贴温柔有分寸,也很包容他。然而对于温照斐来说,致命的是他又一次认识到贺轶鸣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贺轶鸣和女同事是真也好假也罢,都比不上他是否在贺轶鸣的取值范围内重要。 及时抽离及时止损,他不想要隐藏在友谊下无望的单恋,被爱变得像索要一切的怪物,然后和贺轶鸣闹得覆水难收。 就这样很好,保持一定的距离,然后换一个人爱,不一定非要是贺轶鸣。 但温照斐轻笑一声,话只说了一半:没有,就是觉得没必要这么束缚你我了,是不是各自过各自的生活也挺好的,结婚小半年就离婚的人也不少,应付同事也够了,你家里不需要打扫吗,在家工作网速是不是也会更好点 贺轶鸣后来没太听清温照斐的话。对他来说温照斐说什么都差不多。他有点晕,可能是没有吃饭,也可能是熬夜熬的,他忘了自己说了点什么,就记得温照斐强调,周三,周三来签离婚协议,让他最好带上律师和证件。 可他们没有什么财产要分割。四个月而已,他没在温照斐家里留下痕迹,高肆至少还留了把吉他,而他连高肆都不如,就是一个纯粹的租客,租金是捎温照斐上班,虽然也没多少钱。 连收拾东西,都很容易。 贺轶鸣听见自己声音发紧:那我什么时候搬出去?最近有点忙 我无所谓。温照斐说,你搬走通知我一声就行,不一定要我在家的,等你搬走我就把小花挪出去,它最近掉毛得厉害,我半夜被毛呛醒了。 哦,那是应该挪出去。贺轶鸣说。 然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片刻的停顿,像是过了一整个世纪。贺轶鸣无端想起结婚前在泰国的路上散步,温照斐走在他旁边,他们一样沉默。那时候沉默是因为有太多话要叙旧,可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现在沉默是因为有太多话要坦诚,可好像已经来不及。 当天晚上回家,贺轶鸣就发烧了。可这次没有人拿着温度计非要测量他的体温,对面的门紧紧掩住,如他所愿地保持着距离。 贺轶鸣从药箱里翻出退烧药来,盯着温度计发了很久的呆。 作者有话说: 小贺这小破孩子我已经带回去打了,可能要打好几天,治好了毛病再送回来。 今天出去了,太累了,状态不好写得很粗糙,回头会好好修一下这章。 第四十二章 喜欢在眼睛里藏不住* 既然国庆没有出游的计划了,又生病发烧,贺轶鸣索性请了两天假,开始着手收拾东西准备搬回去。温照斐最近两天有点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躲着他。直到有一天,温照斐通知他,周三带上律师在某个咖啡厅见面。 贺轶鸣是一个人去的。 温照斐看到他没带律师感到有些惊讶,但并没有多问,只是把离婚协议推到贺轶鸣眼前,贺轶鸣扫了几眼,突然想笑:我们好像也没有共同财产所以有哪块需要我重点看的吗? 理论上没有。温照斐语气冷淡,我怕你不放心我,虽然我也不会写什么骗钱的条款。既然这样,确认好了就签字吧,一会就可以去民政局离婚了。 温照斐执意要离,决心已定,他再拖沓反而显得放不下的人是他,执着多少会让人显得不那么体面,贺轶鸣笑了笑,甚至不再详细阅读离婚协议的内容,在最后一笔一画写下自己的名字。 旁边是温照斐的名字,飘逸好看。贺轶鸣试图把自己的名字写端正,但笔和手都不太听话,生产工具不行,有碍他发挥。 他连名字都没办法配衬温照斐。 挫折感无端绞紧他的脖子。 温照斐看他签完,拿起包,和律师一道离开了咖啡厅,问贺轶鸣:一起走吗? 贺轶鸣迄今为止未想通对方为什么骤然提出提前离婚,但没有问。问为什么总显得自己在这段关系里落了下乘,他既不喜欢别人问他为什么,也不喜欢主动问别人为什么。就像他高中的时候从来没有问过温照斐语法题,一定要执拗地等到老师来再主动去问老师,因为问温照斐,主动权就在对方手里。 如果想要显得游刃有余云淡风轻,就要学会不坦诚和假装无所谓。 温照斐没学会这诀窍,但贺轶鸣拿这诀窍坑蒙拐骗很多年,骗到自己也信以为真,觉得可以一切尽在掌控,握住方向盘,就能一路避开拥堵的街道,擦过每一辆车并毫发无伤。 可他现在做不到了。他想知道为什么,求知欲在一瞬间扩张到无限大,超脱了他能控制的范围。 贺轶鸣听见自己问:为什么这么突然啊温照斐? 他感冒还没好透,嗓子哑着。开着车的温照斐沉默了一会,从车侧抽出一盒润喉糖抛到后座,落在贺轶鸣脚前,叮当作响。 他前几天路过药店顺手买的,后来落在车上忘记带给贺轶鸣了。 温照斐说:因为没必要了啊没什么必要了啊。 没什么必要再拿一个法定身份束缚住贺轶鸣,没什么必要让自己继续对着贺轶鸣的好浮想联翩。贺轶鸣对谁都好都体贴,又不只是他一个。 贺轶鸣梗住了。 没什么必要了吗?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只是温照斐的有必要和没必要吗?像把工具,有必要的时候就可以掏出来用,没必要的时候就可以收起来。 他发觉他好像突然很在乎温照斐怎么看他。在乎到让他显得不那么体面,容易失态,只好开启自我保护机制,停止再深想下去。 办完程序走出民政局,温照斐说:我要送金律师回去,跟你去公司不太顺路,你要不自己回去吧? 也行。贺轶鸣表示谅解,我请假了,下午先回去自己家打扫一下。 温照斐点点头,开着车就走了。贺轶鸣打车回了自己家,坐在沙发上发呆。发呆的时刻里,陈建凛突然给他打了电话。 贺轶鸣说:喂,你有什么事吗? 我好像有件冲锋衣落在你家里了。陈建凛说,找不到了,不知道放在哪里,你有空吗?你啥时候有空回趟自己家帮我找找。 我现在就在自己家贺轶鸣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绿色的离婚证,把它放进储存重要证件的柜子里,那什么,我和我离婚了。 恋耽美 ——(23) 陈建凛吓到吼了一声:啊??? 贺轶鸣把电话拿远了些:离婚了,不要那么大声。 哦。陈建凛沉默了一会,我能问问发生了什么吗? 我也不知道啊温照斐好像误会了,误会我跟女同事有什么,然后跟他解释他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然后就跟我说离婚。 然后你就同意了?陈建凛问。 那不然呢?贺轶鸣说,跪地哭泣嚎啕,燕子你别走? 陈建凛沉默了一会儿,沉默得贺轶鸣很尴尬。贺轶鸣想说,要不就这样吧我挂了帮你去找衣服,可陈建凛突然开口。 陈建凛问:我以前是很确定你喜欢他的现在呢?你觉得呢? 贺轶鸣又想说你又是怎么确定的?莫非你在我脑子里装了窃听器吗?替人擅自作主不好吧?可颅内脑补了一百条吐槽,最后还是说不出口。 他只能说:我不知道。 陈建凛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气的,反问一句:你不知道什么呢?感觉是明确的,喜欢和不喜欢也是明确的,你是修仙去了吗断绝七情六欲,还你不知道。 是啊,喜欢和不喜欢是明确的,很多事情都处在灰色地带,却唯独喜欢一个人并不如此,无法模棱两可,也无法视而不见。 我我有的时候,并不太想一直照顾别人,有的时候会懒得付出,大部分时候讨厌承担责任。我适合那种,朝我走九十九步,然后,我只要简单迈出去一步,就可以了。贺轶鸣解释,你懂吗?就是,我适合那种温柔体贴不吵架的,然后 然后他也说不出来什么了。 他真的适合吗?这样的最后不也都分手了吗?她们都觉得他不够爱她们,觉得他的心思似乎从来不在另一半身上,要么就是学习,要么就是工作。 贺轶鸣想起来他和温照斐冷战过很多次,每次都是他在热脸贴冷屁股,贴到最后兴致全无。人会累,也会麻木。他从来不知道为什么温照斐就莫名其妙的生气了,他搞不明白,可这道题开放又没什么分值,不需要搞明白,也不影响什么。久而久之,他对温照斐避而远之,一直保持着一个合理的距离。 只要不惹温照斐生气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知道为什么呢? 那为什么这次他又要问为什么呢? 陈建凛说:可不适合不等于不喜欢对吧? 贺轶鸣又沉默。 陈建凛叹了口气:我跟你一样,我也很懒得管别人的事。但多嘴一句别的 你猜我怎么知道你喜欢温照斐的? 很早之前,学校有活动,主持人经常中午午休排练。陈建凛回忆起来,温照斐的抽屉里总是有咖啡,温照斐全都扔给我了,后来有一天我发现,那其实是你悄悄塞进去的。 你看温照斐的眼神是不一样的喜欢一个人,眼睛里是藏不住的。 我记得你高中从来没谈过恋爱,填报志愿的时候还天天让我去问温照斐报什么陈建凛笑起来,你们去民政局的时候有没有听到《纸牌屋》啊? 从前你俩为什么执手起誓,难捱的关口请你记住原委。 作者有话说: 本文最佳工具人是谁(伸出耳朵 这章是加更,明天再更一章我欠的债都还上了(天啊这周写了两万字了都 另外我觉得重新追求不等于火葬场都离婚了肯定是要重新追的,小贺需要正确表达他的喜欢,给他一点释放魅力的机会吧 【是回忆,不要看错时间线】 第四十三章 贺轶鸣不得不承认他是个颜控,主持晚会的前一天,他在礼堂后台趴在凳子上写作业,顺带等温照斐回家。温照斐在试西装,试来试去最后还是选择了那套蓝色的西装。负责的老师说:我看见你第一眼就知道你要穿这件。 他刚想问是什么西装这么好看,一抬头望见穿着蓝西装的温照斐的背影,温照斐初三到高一瘦了很多,脚踝处凹进一块儿,后台灯不够明亮,显得露出的那节脚踝阴影更明显也更瘦削。沿着脚踝一路往上看,腰细腿长的温照斐穿上正装真挺像那么回事。 贺轶鸣摸了摸鼻子,于是竞赛用的黑皮书也不太写的下去了。幸好温照斐试完最后一套终于要收工回家,他正好有借口把书塞回书包就此停手。 温照斐看见他塞黑皮书的动作,第一反应是挑眉问:你写了多少了? 就很有那种暗暗较劲的氛围。 贺轶鸣不想理温照斐,主要是前几天温照斐对他冷脸了好久,他有点小小的报复心理,可是今天温照斐软乎乎的,仰着头数天上的星星,他又没那么生气了。 陈建凛说的对,就温照斐这么折腾,换成别的人,贺轶鸣早八百辈子不理对方了,唯独温照斐怎么折腾,最后都在他这里存了一席之地。 他说他可能上辈子欠温照斐的吧。 可也不完全是这样,他记忆里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小时候的事,比如上幼儿园的时候他和别的男孩子为了谁能玩滑滑梯打架,温照斐会拦在他前面替他打。 还有其实虽然温照斐老骂他,但实际上他的很多东西都是温照斐帮着收拾的,不然早就丢没了,上个礼拜找不到的化学练习册,还是温照斐从他书包的某个角落一边嫌弃一边翻出来的。 温照斐两根指头捏着他的皱皱巴巴的练习册,翻了个白眼:我不是学习委员也不是化学课代表,我为什么要替你找这个啊? 哎,算啦,温照斐一向刀子嘴豆腐心,温照斐说的话都得反向听。 只要温照斐不张口,一切都好。 温照斐拉拉他的袖子:你看那个是北斗七星吗? 贺轶鸣把手枕在脑后,也仰头看星星,他也不认得星星,只能摇头。 后来晚上睡觉的时候,贺轶鸣梦见自己舒服得好像飘在天上,身边全是星星,还有蓝色的西装,他把西装裤解开,从上往下剥离,手指滑过那节脚踝,听见对方的喘息。 早上醒来的时候,贺轶鸣如遭雷击,身下是粘腻的乳液。他红着脸把床单悄悄洗了,晒在阳台,正好遇见早上出来晒刚刷完的鞋子的温照斐,更不自然了,速速跑回房间躲着。 贺轶鸣莫名其妙想起来意林还不知道读者上看到的话: 爱是爱是欲望和吸引力缺一不可。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的纵容从来不仅仅因为温照斐比他小五个月,只是情愫暗生的时候从来没有预兆,背后的原因不容易察觉。 就像陈建凛说的那样,他高中没有谈恋爱是因为温照斐,课间偶尔会跑下去从后门看两眼正在学习或者睡觉的温照斐,他不太敢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怕自己的喜欢对温照斐造成负担。 要是温照斐不喜欢男的呢? 好吧,等到他忍到高中都毕业了,他和温照斐因为报志愿的事大吵一架,温照斐说清华是什么垃圾他宁死不报。理科生贺轶鸣震怒:你放屁!!!!北大才是垃圾!!! 然后他们就躺在各自微信列表里做赛博尸体了。 再后来就是贺轶鸣听说温照斐谈恋爱了,对象呃,是个男的。 转眼都过去两年了,好像温照斐过得挺好的,谈恋爱也正常,就是就是他心里不是滋味。 在知道温照斐谈恋爱之前,贺轶鸣总有种莫名的错觉,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比他跟温照斐关系更亲密了。他甚至有种等到七老八十他们仍然要斗嘴斗到气死的错觉,然后事实证明那只是错觉,是他一个人的错觉。 他把温照斐朋友圈关了,不管不闻不问,当作一切没有发生过。看不见才不会嫉妒,才不会想要独占。 再然后,再然后就是温照斐请他去婚礼,贺轶鸣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平常心处之了,他好像不喜欢温照斐了,可以包一个很大的红包坦然地祝福温照斐结婚快乐。直到温照斐落水,他本能跳下去的一刹那,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习惯守护对方了,就会忘记这是爱。 他还是会嫉妒高肆搂在温照斐腰间的手,为抱起温照斐的人是高肆而失落,看见温照斐的眼神觉得兴致缺缺。 他习惯太久了,忘记自己曾经喜欢过温照斐了。 人是不会质疑习惯的,因为压根想不起来某件事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就像有的人不吃茄子,买菜的时候就压根不会看茄子一眼,也不会问当年自己为什么讨厌吃茄子,是因为茄子又苦又涩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呢? 难捱的关口要记住原委。 原委是,他一直很喜欢温照斐,只是有时候会忘记,也许因为忘记所以在某一段时间消失了,可等到温照斐出现的时候,它就又会出现了。 作者有话说: 加更加完了,清清白白啥也不欠了,心情不好周四不想更,周五也不知道有没有。 评论区说攻不配受/受不配攻/他俩值得更好的/攻没有魅力,我开放同人授权,你自己写,你拉个邪教出来我都不介意,我开放同人授权。 明天不上号不看评论修生养息,肝火太旺影响身体。 作者!会!生气气! 但不是!你们!不给我海星星!和(正常的)评论论的理由! 第四十四章 是啊,是前夫,我发小 今天又加班啊,哎呦。小王一脸愁绪,我连植发都没有时间啦,很快公司都不用镜子了,大家来照我的头吧!说着他一撩刘海露出自己的m型发际线,你们说我还有救吗? 工作组里弥漫着又欢快又忧伤的氛围。 根据国家劳动法,公司规定六点必须要去楼下打卡,否则扣钱,不过忙的时候打卡完仍然要回楼上加班。小王打卡的时候遇见了他的组长,热情洋溢地打招呼:贺哥~他看见贺轶鸣背着双肩包:你回去加班? 我回去搬家。贺轶鸣耸了耸肩。 小王惊讶道:哥你买新房子啦?我司工资什么时候这么高了我连首付都付不起 没有。贺轶鸣否认,刚想说我从朋友那里搬回自己家,转念一想根本说不通,他自己有房子何必要和朋友合租,索性交代了,我离婚了,从前夫家里搬回自己家。 这一句话的信息密度太高,以至于小王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离婚了?你什么时候结婚的?一点风声都没漏啊,就算我很穷,这种事我也该给哥包个红包等等,前夫?!!! 是啊,是前夫。贺轶鸣说,我发小。 小王着实震惊,过了半晌才说:啊这唉,哥,看开一点,爱情嘛,有过一段就已经很好啦,不像我,爱情比头发还稀疏,万年母胎solo。 谁知道贺轶鸣却摇摇头:不想看开,打算努力努力过几天搬回去。 单身狗小王: 行吧,单身的只有他自己。 贺轶鸣语重心长地对小王说:实在不行我就让我妈给你去相亲角举牌子,她反正最近闲得无聊,天天打电话要么骂我要么骂我爸,我得给她找点事做。 小王: 夏修言突然路过他们身边,也许也是下来打卡的,朝他们点点头笑了笑就去等电梯了。贺轶鸣摸了摸鼻子,心想刚刚的话也许被夏修言听见了。 听见最好,没听见也无所谓,复婚之后让温照斐过来给大家发喜糖,效果更拔群,还能把福利拿了,攒一个假期带温照斐去长沙玩,毕竟十一都没去成。 他畅想了一路,临到家门口,听见里面有人说话,一开始贺轶鸣以为是温照斐在打电话,掏出钥匙一开门,高肆和温照斐齐齐转过头来看他。 贺轶鸣第一反应是去看温照斐的表情,温照斐眉头紧皱,显然已经在爆发边缘。他下意识地想离开客厅这个是非之地,躲进房间,结果高肆阴阳怪气:看样子你丈夫不知道你把前任带回家啊? 别说的我像是把你带回家上床被捉奸了一样。温照斐翻了个白眼,如果不是有些人换了三个号码打了我一个礼拜电话说自己把胸针掉我家里了,非要过来找你也配进我家门?再说了,这是前夫,我把他扫地出门了。 无辜被卷进战场的前夫贺轶鸣:??? 高肆的关注重点却很奇怪:斐斐你离婚了?离得好,我 温照斐骂他他懒得说些什么,反正温照斐那张嘴这辈子无药可治。高肆骂他他就不能忍了。 喂喂,什么叫离得好,你脸上的幸灾乐祸能更明显点吗? 贺轶鸣打断他:是离得挺好的,现在骂你都不用顾及你是温照斐前任了去咖啡厅站一会还要付费买咖啡呢,您的尊腿在这站了这么久,是不是该给点小费? 我跟我前任说话关前夫什么事。高肆对着他电闪雷鸣,转过头却对着温照斐风和日丽,斐斐,我真的,我这次想明白了。这几个月我一直在丽江短期修行,潜心悔过我还是觉得,我最喜欢的是你,我不能放下你,我会修正我所有的恶习,斐斐,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当着前夫的面撬墙头,这真的合适吗? 温照斐拒绝:我不接受open relationship所以,找不到东西就请你离开吧。 对了。温照斐突然跑回房间,拿出墨蓝色的礼物盒,这个还给你,上次给你转钱你不要,现在就请你带着他走吧,再也别来找我了,以后打一个电话拉黑一个,也不要装作咨询用户来问我买什么基金,我不是基金经理,也从来没做过基金经理。 后半句成功逗笑贺轶鸣,贺轶鸣笑得肩膀抖动,被温照斐狠狠剜了一眼。 高肆尴尬极了,拿着盒子,问温照斐: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是的没有。温照斐不耐烦,你快点走,不然待会我可能会把你扔到门外。 恋耽美 ——(24) 也许知道温照斐真的学过散打,高肆夹着尾巴走了,脸色阴沉。贺轶鸣看人好戏乐呵了半天,乐完了看见温照斐用一种类似于审视的目光看着他,开口道:你也快点收拾东西,回头连你一块丢出去。 贺轶鸣:你对待所有前任都是这个态度吗? 温照斐理所当然:你算哪门子前任,咱俩根本没在一起过,得了吧,快点搬走,你房间太乱了,我要找阿姨过来收拾了。 贺轶鸣惨遭驱逐,可以说是非常可怜。他收拾东西的间隙里发现衣柜里有一格叠得整整齐齐的格子衬衫,看上去出自温照斐的手笔,也不知道温照斐什么时候进过他房间,顺手替他收拾了一下。收拾着收拾着他想,那盒子上没有丝带呢温照斐那么仔细的人,会把盒子上的丝带弄丢吗? 他觉得不会,但不知道温照斐为什么要把丝带取下来。 衣服全部拿走之后房间里就显得空空荡荡,和他来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当初贺轶鸣也只是以为他会在温照斐家短住一阵子,没料到后来发生这么多变故。他认认真真地扫视了一圈,想确认有没有落下的东西,从房间到卫生间再到厨房和客厅,然后终于在客厅止步,顿了顿,突然从高肆的举止里找到了一些灵感。 其实胡搅蛮缠是个好方法,贺轶鸣想。 第四十五章 又同床共枕了 预谋离婚那天,温照斐在贺轶鸣公司的地下车库里直接挂断了高肆的电话,哪成想后来高肆搞了好多个陌生电话过来骚扰他。高肆当时非要说在他家掉东西了,强烈要求去温照斐家进行地毯式搜索,但温照斐心里门儿清,要找早就来找了,不过是找个借口联系他。 温照斐拒绝了十几次,耐不住前任实在太烦,再任由事态发展下去,可能会打扰到他的工作,于是温照斐索性把人约到自己家来让人翻,他想这次翻不到就该走人了吧?以后还能有什么借口来骚扰他? 结果还被贺轶鸣看到了。 现如今贺轶鸣也有样学样,拿破借口糊弄他,甚至愈发离谱了起来。贺轶鸣搬家三天后晚上十点多打电话过来跟他说:我乐高有个零件掉你家了,你看你能帮我找找吗? 温照斐瞬间被气笑了,那乐高嵌了镜框又有玻璃挡着,怎么可能把零件掉在外面? 于是他毫不留情面地吐槽道:你可能是脑子掉我家了,你那摩天轮不是有镜框吗? 是啊。贺轶鸣大言不惭,我有一天晚上半夜特别无聊,把镜框拆了,把乐高也拆了,然后再拼起来的时候不小心少了一块,当时没发现,今天发现了,不行吗? 温照斐心想拼个乐高不得一两个小时,再加上完完整整拆开的时间,没有一晚上搞不下来,贺轶鸣但凡晚上醒着的时间都在加班,这又是哪里凭空生出的几个小时。 得了吧。温照斐说,到底什么事? 没什么事啊。贺轶鸣大言不惭,就是乐高少了一块,想去你家找找。 温照斐:? 这说辞怎么有些似曾相识? 温照斐刚想拒绝,就听见门口的敲门声,一拉开门,贺轶鸣站在外面提溜着西瓜,难为他十月下旬将近十一月的日子里还能找到西瓜吃,不过这个季节应该不甜了他思绪一团乱麻,贺轶鸣却驾轻就熟地脱了鞋登堂入室,说:哎我来找找零件。 乐高零件淘宝上补一个也才几块钱。温照斐吐槽,你真的是很闲得慌。 可是能怎么办,人都已经进来了,总不好把人再轰出去。贺轶鸣甚至贴心到替温照斐关好了门,装模作样把盒装切片西瓜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然后坐在沙发上开始吃了起来。 温照斐走过去,本来以为贺轶鸣会分他一块,结果贺轶鸣连眼神都没分给他,见他过来还跟小狗护食似的把盒子往自己这侧推了推:你胃不好,西瓜凉,你不能吃。 至此温照斐是真的想把贺轶鸣关在门外了。 等贺大爷吃完西瓜,慢慢悠悠去厨房洗了个手。温照斐刚想说你快找找完滚蛋,结果贺大爷先发制人,在客厅瞎溜达一圈,耍无赖说自己找不到了,天色太晚,要在温照斐家留宿。 温照斐挑眉:你明天不上班? 明天休息。贺轶鸣话题一转,我想看电影。 与其说,贺轶鸣是为了找乐高零件而来,不如说,他是预谋作案,想在温照斐家约某些人看个电影,顺带留宿。温照斐懒得戳穿他那点招摇过市的小心思,斩钉截铁地拒绝:你要看自己回家去看。 来都来了,天色太晚了。贺轶鸣胡说八道,我这么一表人材的人,半夜三更走在路上,你就不担心我出事吗? 温照斐想都没想直接说:我不担心。他指了指贺轶鸣手上的车钥匙,你从电梯直接下到地下车库,再开回你家,从地下车库走到你自己家,请问,不足十分钟的路程,谁能害你? 唉,你看,既然你不关心我。贺轶鸣叹了口气,那只能我自己关心我自己了,我担心我的生命安全,所以我得留在你家过夜,等明天再回去。 温照斐: 刀枪不入,油盐不进,死皮赖脸,这些全部都是贺轶鸣的代言词。但当贺轶鸣现在站在他面前轻轻笑着,嘴角微微挑起,吊儿郎当地说些逻辑不通的话的时候,他却不觉得那几个词语讨人厌了。人是双标的,高肆站在客厅中央同他说些剖白心意的话时,他觉得高肆很烦人,贺轶鸣如法炮制,却很像欢乐喜剧人。 温照斐认命地走回房间:看什么电影啊。 贺轶鸣一开始还没听明白,以为温照斐的意思是怒气冲冲的看什么电影啊!于是为自己辩解:还没到我睡觉的点,当然要看看电影打发时间了,怎么,你对我看电影有意见吗? 他还没辩解完,温照斐打开卧室的灯,转过身来捂住紧跟在他身后的贺轶鸣的嘴:我觉得,咱俩都该学会闭嘴,你觉得呢? 喋喋不休,夹枪带棒,阴阳怪气,都该消失。对着外人友好交流的本领应该运用于亲近的人。 所以看什么?贺轶鸣问。 贺轶鸣说话时嘴唇溢出的热气烘在他掌心,又热又酥又麻,温照斐及时收手,看见贺轶鸣那双雾蒙蒙的眼睛。贺轶鸣的眼睛不特别亮,因此总显得无神,愈发显得人不太正经起来,这会儿凝视着他的时候,因为专注,倒好像有了点光彩。 不过温照斐以为这是错觉,很快贺轶鸣把目光收回,见对方迟迟不回答,贺轶鸣说:那我随便选了,《爱乐之城》? 随便。温照斐说,又不是我要看。 房间里的顶灯被贺轶鸣伸手关掉,房间里又暗淡了下来。贺轶鸣躺在懒人沙发上懒洋洋地犯困,好像一只很大的猫,温照斐反而看的很认真,米娅和塞巴斯蒂安在洛杉矶地月夜下跳踢踏舞,明明两个人都对彼此心动,却非要口不择言傲娇地挑剔对方的毛病,也是在温照斐以为贺轶鸣快睡着的这个时候,贺轶鸣悄悄把手伸到了温照斐的背后,一点一点地去试探,最后揽住了温照斐。 贺轶鸣边搞小动作还要边说话来分散温照斐注意力:seb太傲娇了点。 温照斐顺势往下挪了挪,枕在贺轶鸣手上:高司令后面还挺直球的,大胆约石头姐去看电影,虽然石头姐后来迟到了错过大半场。 我看过,我知道。贺轶鸣说,嘘,认真看电影吧。 电影讲的故事本来那样平平无奇,无非是爱情和面包选择哪一个的老生常谈的话题,然而歌舞一出来却那样打动人。所有人都经历过这些,所有人都做过梦。 电影结束,在他身边的贺轶鸣也已经不止何时开始做起了梦。 温照斐叹气,站起来,想把人拖到床上。却还没等他离开贺轶鸣的胳膊,贺轶鸣突然伸出手去拽了他一把,迷迷糊糊地梦呓:不可以走,电影还没散场。 他心里蓦地软了一片,尽管知道有的人就是闲得无聊来找热闹热闹不知贺轶鸣找着没有,不过贺轶鸣怀里倒是温暖的。 温照斐把人拽上床之后,睡着了的贺轶鸣很自然地伸手搭在他腰间,他无奈把贺轶鸣的手拉开,想保持距离,却被人再次搂着腰拽回了自己身前。 黑暗里他看见贺轶鸣的眼睛里泛着水润的光泽,比平时不知道有神多少倍。 贺轶鸣委屈道:快十一月了,我冷,你过来点。 作者有话说: 贺轶鸣: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登堂入室:登上厅堂,进入内室。比喻学问或技能从浅到深,达到很高的水平。我这里乱用的字面意思,所以加了引号。 《爱乐之城》的男主角,即塞巴斯蒂安,剧里昵称seb,演员昵称高司令,同理女主角米娅,演员昵称石头姐,文里温是默认贺很熟悉这些演员(因为确实有名),但怕一些读者不了解,特意解释一下 其实还有几万字就能完结了,后面都是糖,毕竟两个人就差层窗户纸没捅破了。 第四十六章 温照斐: 他翻身下了床,从柜子里拿出一床棉被子来,恶狠狠地盖在贺轶鸣身上:你不是冷吗?晚上睡觉要是踢被子的话,我会替你掖好的。 贺轶鸣把被子猛地掀开来,坐起来,钳住要上床睡觉的温照斐的手,目光灼灼,问: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我什么都不懂。温照斐不为所动,不是,你到底想干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还不让我睡觉。 贺轶鸣有点无奈地坐在床上叹了口气。 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严格意义上算是新的一天。房间里乱糟糟,谈不上任何氛围和美感。时间,地点,环境,没有一处达到成为好的表白地点的要求。 怎么会这样,追人好困难啊! 他突然又躺回床上,自暴自弃:那睡吧。 贺轶鸣仰面躺着,空气安静地在房间里流动,他听见温照斐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平缓且规律。温照斐睡觉很乖,并不乱动,相反他知道自己睡相不佳,不想折腾明天还要上班的温照斐,抱着被子下了床躺在懒人沙发上。 他该,怎样说出口,然后把误会讲明白? 好难的命题,除了不断地对温照斐好,试探温照斐的想法,好像真的没有别的方法再去达到他想要的目标。严格意义上说来,贺轶鸣从来没有主动追过人,没有太多技巧,他只会笨拙地一点点靠近温照斐,然后在逾矩的界线缓缓停下。 前一天晚上忧思过多,第二天醒来日上三竿,贺轶鸣发现自己错过了李女士的电话,打算回拨。温照斐不在家,大概是上班去了,他跑去阳台,发现小花正趴在蒲团上晒太阳,吓得他把阳台玻璃门猛地一关那头李女士听见的就是砰的一声响,李女士问:你被车撞了? 贺轶鸣被李女士的脑回路深深震惊:妈你能不能想我点好。 那你闹这么大动静干什么?李女士责怪他,请问你找我干什么?我很忙的。 那你在忙什么呢?贺轶鸣配合地问。 李女士答复:当然是帮周围的适龄小伙子小姑娘们配对子了,我药房里就好几个年轻人呢,你又没让我操心,自己把婚结了,还不能让我过过红娘的瘾了。 贺轶鸣心念一动,他觉得他妈或许能包治百病,包括他的相思病。于是他无端抛出一颗炸弹:妈我也离婚了。 对面静了一瞬,然后瞬间分贝超标。李女士拔高声音:什么?你个小兔崽子,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斐斐的事了?你看你回家我不打死你? 贺轶鸣: 还有没有道理了,为什么温照斐可以有两个妈? 他又好气又好笑地说:没犯错吵架了,呃,不是,冷战了,妈,我现在该怎么追回来? 其实又没吵架又没冷战的,甚至还算得上和平离婚,但这种状态不太好描述给他妈听,他觉得李女士恐怕听不明白也搞不懂,还觉得他有病需要打一顿。 哦对,温照斐在他妈这里永远没错。 李女士怒吼:你!去给斐斐道歉!然后多约人出去玩,主动点,你只要肯努力就能复婚,离婚像什么样子,我们家就没出过离婚的人,你还是头一个,真是太丢人了! 贺轶鸣怕他妈真的气到开车过来打他,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不知道为什么,李女士气急败坏的样子反而拯救了他的心情,主要是李女士夸张到了一种好笑的程度。 不过或许李女士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复婚非难事,只要肯努力。 挂断了电话,贺轶鸣一低头,又和小花四目相对。小花不知道什么时候转移了阵地,从蒲团上转移到了猫窝里,低头咬些什么。 贺轶鸣蹲下来仔细看了看,一截黑色丝带从猫窝里延伸出来,落在地面上。自上次硬盘事件后,贺轶鸣总觉得小花这是又搞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在咬。 他把玻璃门打开一条缝隙,拽住丝带一端,在尽可能不接触小花的情况下,从缝隙里往外拽那截丝带,拽着拽着,一枚银色的东西从猫窝里落在瓷砖上,叮啷一声,贺轶鸣这才看清,丝带尾端系着一枚钻戒。 贺轶鸣猛然想起来,他早上起床后,没帮温照斐关门。 靠,这可真是出大事情了。 幸好猫的牙齿尚且不能和真金白银的钻戒相比,钻戒没有什么问题,就是上面一股猫口水的腥气,贺轶鸣一边隔着玻璃对小花指指点点,说你可真会挑东西咬,一边又想着该如何跟有洁癖的温照斐交代,要是温照斐真的把戒指扔了,复婚的时候他是不是又要掏钱买钻戒了? 救命,他心痛,痛入骨髓。 但他又好像突然有了新的灵感,至少他有借口找温照斐出去玩了。 温照斐下班的时候发现贺轶鸣在外面地下车库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他车边蹲守他,戴着个棒球帽,穿着灰色卫衣,留给他一个背影,而这个背影背面的图案还是可回收垃圾的图案,好像一大坨他的历史遗留垃圾等待他捡回去。 恋耽美 ——(25) 他走过去拍了拍贺轶鸣的肩膀:你来干什么?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怕你拒绝我。贺轶鸣把便携板凳收起来,非常诚恳更怕你躲我。 温照斐啼笑皆非,他觉得贺轶鸣想太多了点:我要是真有这么凶,你昨天,就应该半夜被我扔出家门,吃西瓜,还不给我吃,你真是好大胆。 贺轶鸣见温照斐心情很好,顿感自己的计划成功了一半,也笑起来,并绅士地替温照斐拉开副驾驶的门:那哥哥带你去吃好的?补偿一下你? 温照斐很自然地坐进去,把钥匙递给坐进驾驶位的贺轶鸣。这是他的车,但贺轶鸣一样很熟悉。 五个月。温照斐不承认,哥你个大头鬼。 那也是你哥哥。贺轶鸣发动汽车,发动抬杠技能,你不能因为你哥看上去人比较幼稚就不承认这一点。 空气里好像有什么奇怪的笑点酵母,把一句平淡普通的话发酵成两个人的欢声笑语。汽车驶出地下车库,在车流里穿梭着,温照斐自然地把车载音乐切换成他的歌单。贺轶鸣一边握紧方向盘,一边又装作不经意地问:以后我还可以来接你上下班吗? 温照斐想笑,但他要装作不明白,就像昨天晚上那样。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也说不太清,就觉得看贺轶鸣没那么游刃有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也许是恶作剧心理作祟,并不想让贺轶鸣太好过的缘故。任何投入感情的事都不可能体面,尤其那些多方参与的关系,总是在争夺主动权。就像打一场斯诺克,此刻杆子在他手里,到底打哪个球,对局面有什么样的影响他的一举一动,都会成为贺轶鸣呼吸一滞的原因。 多好玩。 于是他说:干嘛?你要给我当司机来赚另一份工资吗? 贺轶鸣大为震惊:??? 好吧你开多少钱。贺轶鸣深吸一口气,感叹温照斐真是块木头,我考虑一下,s市出租车司机一个月多少,你能给我一半吗? 不能。温照斐拒绝,你欠我的房租还少吗?一天酒店都要两三百,你觉得你要当多久司机才能把昨晚还清? 贺轶鸣愁眉苦脸:你放过我吧,我今天请你吃饭还不行吗? 温照斐偏过头看向窗外,微微扬起嘴角,不让贺轶鸣察觉:行吧,勉强同意了去哪里吃啊?明天呢? 竟然还有明天,贺轶鸣晕晕乎乎。明天,明天吃什么呢?他想吃温照斐做的饭,说出来会被打吗? 还有后天大后天吗?他想把温照斐规划进他想要的未来里,可以吗?他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上一次还是劝说温照斐来清华,被温照斐噎了回去。 坦白说,贺轶鸣不是一个喜欢做梦的人,他喜欢直接的交流、务实的生活以及明确的规划,可却头一次,因为温照斐有梦可以做。 他很诚恳,也很直接:我想吃松鼠鳜鱼,可以吗? 明天周几?温照斐看了一眼手机,周日啊,我考虑下。 贺轶鸣鼓起勇气:要是你嫌麻烦,那你教我做吧? 那还是算了。温照斐笑,我心疼我的双立人厨具。 温照斐发现自己仿佛在玩捉迷藏,和贺轶鸣迂回周转,乐此不疲。他想他说贺轶鸣是笨蛋,应该没人有意见吧? 笨蛋的左手带着那枚戒指,温照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他离婚后就再也没带过戒指了,怕弄丢,拿礼物盒上的黑色丝带系了起来,放在卫生间镜子旁边,不知道贺轶鸣早上看见没有要不他当着贺轶鸣的面买盆盆栽,然后把戒指埋了? 他觉得自己坏过头了,弯着眼睛笑起来,贺轶鸣在后视镜里看笑得莫名其妙的温照斐,一头雾水。 作者有话说: 温照斐:笨蛋,你才是木头。 第四十七章 表白接吻且拉灯 贺轶鸣带温照斐去了一家据说是情侣打卡胜地的餐厅,餐厅里的墙壁花花绿绿,粉红色调为主,粉粉嫩嫩,毫无设计感可言。温照斐特别想吐槽现在小情侣真是不挑,看见贺轶鸣背后的可回收垃圾的标志,又打算给这位朋友留点面子。 毕竟贺轶鸣也在不挑的人士之列,审美一样糟糕,还在直男晚期,治疗都很困难。温照斐曾经无数次想帮贺轶鸣把一柜子的格子衬衫扔掉,但是想了想贺轶鸣那么抠门,最后还是作罢。 他们选了一个屏风后的隔间的位子,与大厅的人群分隔开。服务员走过来,和贺轶鸣交换了一些温照斐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眼色,然后贺轶鸣装模作样地在菜单上指了指,这个信手胡指的程度让温照斐颇为怀疑服务员到底看明白没有,然后服务员就拿着菜单走了。 贺轶鸣不自然地清咳了两声:我随便点了点吃的 温照斐打断他: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想吃什么? 因为这些都是设计好的,他也没点菜,早就跟后厨沟通好了,菜已经做完等着上桌而他忘记了还要跟温照斐互动了。 贺轶鸣神色一僵,给自己找借口:我哎我忘了,点都点了,待会不好吃再喊服务员来吧。 温照斐看破不说破,含笑玩手机,由着贺轶鸣去。 灯光就是在这时暗下来的,准确来说只有他们头上的那几盏灯被总控台关掉了,服务员推着小推车送来了一个蛋糕,上面插着蜡烛,很滑稽。要不是温照斐知道他俩生日都不在秋天,肯定会以为是谁在过生日。巧克力的慕斯蛋糕有种甜蜜的香气,温照斐一眼认出来那是他们公司对面lady m的威士忌巧克力慕斯,不知道该不该夸贺轶鸣用心了。 有点拙劣的用心。但拙劣很珍贵。温照斐见过很多很精致的讨好,前任们送的礼物总是花样百出,希望讨他欢心,最初可能会有所感动,但后来就逐渐觉得平淡起来。精致的饰品流于人工,总比不过有个笨蛋开了半个小时的车就为了带他来吃一个慕斯蛋糕,也比不过少年岁月里从小巷穿行而过的时候,那只紧紧握住他的手。 笨拙的人才肯将一颗完整的真心交付。 温照斐确实中意高肆送的小王子的钢笔,不过从来不是中意高肆送他的这份心意,中意的是物品本身,钢笔躺在他购物车里,从网络图片变成现实,任谁见了都会惊喜。但他更中意贺轶鸣半夜把他从床上喊醒吃蛋糕,只是为了奇怪的仪式感,也中意贺轶鸣带他去游乐园的举动。 他想要什么,可以自己买,不需要依附他人的赠与。所以真心可贵,没有可以用钱买来的真心,这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贺轶鸣有点慌乱地站起来,从小推车上把蛋糕端到台面上,把塑料刀递给温照斐:你切吧。 温照斐下刀,认真地沿着对称轴一分为二,切了一半,在蛋糕中间感受到阻力,有什么坚硬的东西硌了刀。他用塑料刀把东西挑出来,发现是装在塑料小盒子里的戒指。 甚至都不是新的,是他自己挑的那一对钻戒,是一根绳索交错的形状,而中间托着一枚钻石。当时柜员小姐喋喋不休地论述这对钻戒的设计理念,他只听进去了几句话,其中有一句说,这个设计寓意着系住一生的幸福。 温照斐用餐巾纸把盒子外围擦干净,打开,捏着戒指,示意贺轶鸣解释。贺轶鸣也觉得自己又老土又无聊,磕磕巴巴地说:我今天早上,看见小花在咬戒指,然后虎口夺食呃 他看着温照斐似笑非笑的眼睛,终于认命地老实交代:是不是一点都不惊喜?我靠,这还不如我写个代码表白呢 原来这是表白吗?温照斐笑,那你继续,我不打断你。 行吧。贺轶鸣无奈,我本来想通过我匮乏的情感经历,找一些比较浪漫的表白方式,后来发现也没什么可借鉴的,我总觉得那些东西你好像都经历过了。 话越说越顺畅,贺轶鸣遂接着往下说去:就是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所以总是,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做选择,后来索性直接放弃选择了,不要选择了,我只是想说我喜欢你,如果能传达这个意思,就可以了吧? 我不仅喜欢你,可能还喜欢了很多年,具体我也说不清。我还想复婚,所以故意在买蛋糕的时候让蛋糕师把戒指藏进去,想让你把戒指戴上,这辈子都别摘了。 我还很贪心,还想要公司那几千块结婚福利,然后带你去长沙玩,不知道你年假有几天,年假不行还有五一,五一不行那就等明年国庆抱歉我想得有点多,可是好像很难不想特别多,很短的梦是不会被人记住的,所以梦要做长一点做久一点。跑题了,总之就是,就是 那几个字压在贺轶鸣舌尖,变得很重很重,让人声音都发颤。他在想,是说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试试看,还是说咱们复婚吧,措辞有成千上万种,哪种比较容易讨温照斐欢心呢? 温照斐扪心自问从未看见过贺轶鸣如此紧张的时候,对方的喉结频繁地上下滚动,鼻尖上落了一点蜡烛的光,看上去有些微微的汗意 他已经不想在乎过去的事了,只想贪图这刻爱意汹涌。 他听见自己说:我不想结婚了。 隔间里突然变得极静,仿佛落一根针都清晰可闻。贺轶鸣眼里划过一瞬失望,然后出声解围:其实也没关系,就是 温照斐笑出声来:但可以接受先谈恋爱又不是真的,总要一步步来吧? 他承认是他故意使坏逗贺轶鸣玩,果不其然贺轶鸣愣了一下,然后突然雀跃了起来:真的吗? 你要不掐自己一把?温照斐说。 那戒指呢?贺轶鸣问。 回头放起来,暂时不想戴。 那我能搬回来住吗? 不能。温照斐说,但可以给你把钥匙,欢迎你随时来玩。 那年假 去海南或者台湾,都行啊我都行的。他们像是在玩快问快答,温照斐笑着打断贺轶鸣的十万个为什么,行了,别问了,我好饿啊,我想吃蛋糕。 贺轶鸣也是没想到自己头一次谈恋爱谈得这么愣头青,慌忙拿起切蛋糕的塑料刀,和同样要接着切蛋糕的温照斐的手握在了一起。他抬头,尚处在被巨大惊喜砸昏头的不知所措中,而温照斐踮起脚尖撑住桌面,探过身去在他鼻尖和驼峰的位置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一下,浅浅地触碰一下就分开。 你这里有光。温照斐对着发愣的贺轶鸣解释道,我想尝尝光是什么味道。 至此那种飘渺的不真实感终于从空中落到地面,切实感受地心引力的存在。贺轶鸣这才想起来这里原来是他的主场。他伸手摸到温照斐的后脑勺,一点点往前靠近,直到鼻息先他们一步缠绵交错,难舍难分。 他微微垂下眼睛,问:我可以吗? 蜡烛的光在贺轶鸣睫毛上撒了层金粉。温照斐没回答,只是抿唇笑着看他。 但贺轶鸣认定这就是同意了,不是也得是。他扣住温照斐的后脑勺,侧过头去温柔地含住温照斐的嘴唇。他知道温照斐有唇珠,用舌尖轻轻抵了抵,听见温照斐低低的笑声。也许是恼羞成怒吧,贺轶鸣报复性地咬了咬温照斐的嘴唇,又被温照斐咬了回来。 是一场漫长的,势均力敌的,又针锋相对的接吻。也将是一场漫长的,势均力敌的,又针锋相对的爱情。 贺轶鸣想象不出来如果是十八岁的他们,能否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坐在餐桌对面,又亲昵地交换呼吸。但没必要想象,这一刻就是最好的一刻。经春历夏,无数春秋轮回,兜兜转转和命中注定,该来的总会来临。 他和温照斐的嘴唇分开,看着温照斐微张的湿润的嘴唇,隔着几厘米的距离轻声细语。 他极度认真地说:温照斐,我好喜欢你。 本来是很正经的表白,但是温照斐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我也是,所以,我决定明天开始好好学习说话的艺术。 说罢两人都笑起来。 贺轶鸣由衷感慨:我看只买一本书是不够的,你最好买个几十本,捐个乡村图书室,为你的嘴行善积德。 一起买吧大哥。温照斐不服,你就不过分吗? 也是。大哥莫说二哥。错过那么多年,他和温照斐合该各打五十大板,谁也逃不脱,所以拿互相折磨作为惩罚,最好一辈子锁死,不要再祸害别人了。 还能更过分点。贺轶鸣又惩罚性地咬了咬温照斐的嘴唇,说,不过鉴于你还饿着,先吃饭吧。 作者有话说: 拉灯长佩不让我具体描写也不让我放外链,不然会禁榜,大家自行想象吧。 我是怎么做到每一本都是四十几章才开始接吻谈恋爱的? 第四十八章 是你们想看的那种内容 他们几乎是一路接着吻回家的,贺轶鸣开车,温照斐坐在副驾驶,每逢红灯的时候,只要贺轶鸣一侧过头去看温照斐,对视的时间超过十秒,他就会情不自禁探过身去浅浅亲吻温照斐的嘴唇。 不知道十字路口的监控摄像头会不会拍出两个人都肿了的嘴唇,那还让人挺不好意思的。 不过至少是在红灯的时候接吻,没有在开车的时候接吻,还算是比较遵守交通规则。 一回到家里,贺轶鸣还没把门合上,就被温照斐薅着领子狠狠推到墙上,脊背和墙撞击,发出砰的一声。这次是温照斐先主动咬过去,撬开他的牙关,占领他所有的土地。一开始贺轶鸣还不好意思,随着温照斐的身体逐渐软倒甚至贴在他身上,他的手也从颈肩处一路下滑,从腰际探进牛仔裤,在温照斐的腰窝上画圈。 多么温柔的折磨。 温照斐被他激的一哆嗦,脸颊泛着粉,他便从趁机下巴一路吻到锁骨中间,舌尖浅浅地戳刺温照斐锁骨的凸起。 呃温照斐嗔出声来。 于是贺轶鸣趴在他颈间问:明天想穿高领毛衣吗? 恋耽美 ——(26) 其实不太想的,耐不住贺轶鸣又循循善诱地劝导:我想吃草莓,斐斐给我吃吧? 于是温照斐点点头,微微扬起下巴,连小腿都紧张到绷紧,防止撞到贺轶鸣。他听见贺轶鸣轻笑一声,然后在他颈间吮了一个红印子,又酥又麻,笑着说:这个季节草莓挺甜的。 温照斐红了脸。两人贴得太近,温度急剧升高,周围空气里都搅动着暧昧的因子,让人无法自拔。温照斐把自己的手指强势插入贺轶鸣的五指之间,与他十指相扣。 这谁忍得住,贺轶鸣一把把人打横抱起,打算将人就地正法。 温照斐撒娇:门还没关。 那我抱你去关。贺轶鸣走过去,来,把门关上,干点见不了人的事。 贺轶鸣还没在温照斐这里造次几次,温照斐就又因为公派任务需要出差了。贺轶鸣戏称温照斐他们公司是专业外派服务,温照斐则是他们公司的外卖小哥。温照斐假装恶狠狠地对贺轶鸣说:不满意啊?不满意你也得受着。 当然不满意了。贺轶鸣盘腿坐在地上看温照斐收拾东西,这谁能满意啊,我想我男朋友,离了男朋友的日子一天都过不下去啦!不过你去几天啊?啥时候回来? 温照斐把行李箱合上,拉上拉链放在一边,伸出手去拽坐在地上的贺轶鸣,想让他不要坐在地上:十二月了,天气冷了,不要坐地上。 贺轶鸣也伸出手去握住温照斐的手,温照斐刚想使力把人拽起来,却没料到贺轶鸣反向使力,把人拉向自己怀里。背后是懒人沙发,温照斐没站稳,就径直扑进贺轶鸣怀里,把贺轶鸣压倒在懒人沙发上。 他的下巴抵在贺轶鸣的肩头,一抬头,是贺轶鸣看着他的含笑的眼睛,带着半分漫不经心。 贺轶鸣调侃他说:这算投怀送抱吗?真不错啊温照斐。 温照斐挣扎着想站起来,有点恼羞成怒,怒道:什么投怀送抱啊,你可要点脸吧。 可贺轶鸣锢着他的腰身,不让他起来,从温照斐卫衣里沿着尾椎骨探上去,像在脊柱上弹钢琴,一点点摸到脊背中部,然后停下来。 贺轶鸣是故意在挑逗他。很讨人厌。 温照斐觉得痒,只好讨饶:明天早上的飞机,饶了我吧。 那就喊两声哥哥听听。贺轶鸣漫不经心地把另一只手也放到温照斐颈后,摸着他突起的颈椎骨,这里是突出来的呢 你是没骨头吗?这里谁低头都是突出来的吧。温照斐吐槽道。 贺轶鸣亲亲他嘴角,说:没骨头趴在别人身上的又不是我。 你温照斐语塞,又想了想,确实不太想从贺轶鸣身上起来,然后听见贺轶鸣说:要走了,让我再抱会儿,说话算话的,不动你。 于是温照斐也就安静地任由他抱。贺轶鸣虽然只穿了件宽蓝白条纹的马海毛毛衣,还是从他衣柜里翻出来的,但身上的温度让人觉得很温暖且舒服。他躺在贺轶鸣身上,开始犯困。 以前冬天的时候,也是贺轶鸣替他捂手的。贺轶鸣那个时候就不太爱穿厚衣服,但是手却总是暖和的。他自己穿再多,双手都冰凉,然后贺轶鸣就会攥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兜里。 或许是因为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种时候,温照斐就会少吐槽贺轶鸣几句,所以他俩冬天倒是很少吵架。 你今年回家过年吗?温照斐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 过年还有一个多月,贺轶鸣笑:回啊,不过早呢,到时候再说吧。 那,一起回去吗?温照斐在贺轶鸣身上蹭了蹭,碎发搔动。贺轶鸣觉得痒,偏了偏头:也不是不行,开一辆车吗?我车好像大点。 无所谓了。温照斐说。 开谁的车都无所谓,如果贺轶鸣说不开车坐飞机也不是不行,不过统共三百公里路,实在是没什么必要。 他只是想和贺轶鸣一起回家,要是晚上冷的话,甚至可以考虑半夜让男朋友翻墙过来,抱着他睡觉。空调是什么,不知道。 但说出来好矫情,虽然往年都不是一起回家,但最后总会在一起吃饭,还是住对门,抬头不见低头见,说什么想一起回家难道不是一直黏在一起的吗? 这次去几天啊?贺轶鸣问,月底会回来吗? 月底是有什么活动吗?温照斐笑,在贺轶鸣胸前蹭了蹭,有些留恋,月底之前就会回来的,特别想我的话钥匙放你那里一把,你来帮我喂喂猫也行。 贺轶鸣捏了温照斐腮帮子一把,拒绝道:不要,你只喜欢猫,一点都不在乎我。 我哪有?你血口喷人。温照斐不服,那你觉得我怎么样算在乎你? 贺轶鸣朝他眨眨眼睛,绕回了最初的话题:叫哥哥。 下次,下次一定。温照斐故意不叫,气得贺轶鸣伸出手哈了口气:那我要欺负你了。然后对着温照斐的敏感点挠痒痒,逼得温照斐惊呼一声,翻滚到地上,又被贺轶鸣捉住。贺轶鸣翻身覆在他身上,直起上半身来,用双腿夹住他的腿,不让他走。 叫不叫哥哥?贺轶鸣坏心眼地问,不叫我就来真的了。 温照斐嘴硬:就不叫啊!靠,贺轶鸣你松开我! 贺轶鸣挠着他痒痒,看温照斐在自己身下弓做一团,折腾累了,最后双手撑在他头侧,很温柔地看着他。 温照斐微微抬起下巴,是索吻的意思。 他到现在也仍然很喜欢同贺轶鸣接吻。贺轶鸣接吻很温柔,会留给他换气的空间,会轻轻搂住他的腰身,抚过他的背。 他想一天跟贺轶鸣说八百次我好喜欢你,只要贺轶鸣不厌倦。 贺轶鸣轻轻含住他的嘴唇,含糊着说:那等你回家。 温照斐很自然地伸手搂住贺轶鸣的脖子,他随口一说:早点开始谈恋爱就好了你说,如果在教室里接吻,会不会很刺激啊? 却没想到贺轶鸣竟然真的在思考可行性。 我记得咱们教室是有二十四小时监控摄像头的,然后咱俩喜提被双双找家长。贺轶鸣从自己脖子上顺下来一只手,舔了舔温照斐的手指,再然后,我妈和你妈在班主任办公室面面相觑,被骂的永远是我,无论是你妈还是我妈都向着你呃其实我怀疑她们可能比咱俩早一点想到过这个画面 越想越奇怪了,谁知道李女士会不会小的时候真的把温照斐当童养媳来看待啊? 温照斐扑哧一声笑出来:那倒是,确实很好笑,不过我觉得班主任应该不会管咱俩吧 不不不。贺轶鸣说,我天下第一恋爱脑,我那个时候肯定忙着天天逗我的小男朋友开心,然后还要兼顾lol,然后学习成绩下滑,被喊家长。李女士格外生气,逮着我一顿胖揍,最后我半夜翻墙去你房间找你哭哭换一个亲亲 说得仿佛真的有这么件事一样。 你不是剧情策划吧?温照斐说,你好会编故事啊。 就是因为完全没有发生过,所以好像什么样的故事走向都会是合理的。听贺轶鸣编故事也很有意思,说不定,在某个平行宇宙故事真的就是这样进展的,说不定,在某个宇宙,他们又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在大街上撞了对方一下,但是最后还是相爱了。 还有什么故事让我再编一编?贺轶鸣沉思片刻,哦,还可以这样,变成我不学无术,是隔壁二中的小混混,天天没事干,翻学校的墙来找学神温照斐谈恋爱,斐斐同学说,你不要过来啊,你再过来我就要喊老师啦。然后我恶狠狠地说,你喊啊,你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的,除非你跟我谈恋爱。 温照斐乐不可支:你好像有病一样,你们公司入职不体检吗? 是啊,是有病。戏精贺轶鸣捂住胸口,相思病啦,怎么办,有人能救救我吗? 传说中睡美人是被王子一个吻唤醒的。温照斐仰着头,睁着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看着贺轶鸣:怎么救你 他亲了亲贺轶鸣的鼻尖,然后突然搂着贺轶鸣的手用了力,贺轶鸣猝不及防栽倒在他身上,被他趁乱吻住。 你觉得这样可以吗?睡美人?温照斐调侃他。 为什么一天到晚亲个没完没了。从一团混乱中挣扎出来的贺轶鸣吐槽,没完没了了,怎么办,嘴会不会亲破啊。 那就让陈建凛给你缝。温照斐说,让单身狗好好羡慕去吧。 陈建凛会气死吧。贺轶鸣笑得眉眼弯弯。 事实证明,真的会。十二月三十一号的晚上,陈建凛在医院值班,接到了一对狗男男的电话。 他很不耐烦地接通,从贺轶鸣的电话里听见温照斐快乐的声音。 温照斐大喊:陈建凛,新年快乐。 其实听不太清贺轶鸣那头的声音,杂音很多,间杂别人的谈话声,还有轰轰轰的声音,陈建凛猜他们在看烟花,不知道贺轶鸣又叽里呱啦说了点什么,啪的一声,那头又把电话挂了。 陈建凛无语:我好气什么破朋友啊。 气归气,他点开朋友圈,发现温照斐发了一条两个人接吻的照片,在江边,背后是盛大灿烂的烟花。 s市每到过年的烟花表演都会吸引很多人去江边看,温照斐本来嫌人多,不太想去,烟花哪里都能看,没什么好看的。不过贺轶鸣有够大惊小怪,非要拉着他去看,还不好好穿羽绒服,只想穿一件夹棉外套。 于是温照斐提出了折中的方案:那行吧,我陪你出去看,但你要穿羽绒服。 贺轶鸣欣然应允了,结果发现自己也没有羽绒服,穿了温照斐的。 两个人把车在很远的地方停下。江边人很多,停车不太方便,遂一路牵着手走过去。他们来得还是晚了点,前排人满为患,只能站在远一点的位置。s市的冬天是魔法伤害,穿八件护甲都不太顶用,温照斐缩在围巾里,还是觉得阴冷。见状,贺轶鸣把他抱在怀里。 他朝着贺轶鸣抱怨:所以说我真的不太愿意来看又冷又挤。 来都来了。贺轶鸣说,抱着我就不冷啦。 温照斐想了想,觉得不能自己一个人难受,他怂恿贺轶鸣:你现在打电话给陈建凛,我刚刚还在朋友圈看他感慨跨年要一个人值班呢,快,气死他。 温照斐有时候确实蔫坏蔫坏的。贺轶鸣在心里替陈建凛节哀顺变,拨通了陈建凛的电话。 果不其然,他听见了陈建凛气急败坏的辱骂:你俩等着,我回头一定去寺庙烧香祝你们早日分手。 乐得温照斐直不起腰。 温照斐说:既然这样,我们干脆做点更过分的。 他单手勾住贺轶鸣的脖子,吻住对方,然后摁下快门。 很巧的是,就是那一刻,烟花秀的第一束烟花轰然绽放在澄净的夜空上,像一个巨大的花球,给他们做背景。 璀璨盛大。 不该许个愿吗?该许个愿的,发完仅贺轶鸣和陈建凛可见的朋友圈之后,温照斐闭着眼睛许了个愿望。他这次长记性了,干脆一次多选几个,要是实在没办法实现,就让神明抽愿望盲盒,抽中哪个都行。 一是以后年年都要一起看烟花。 二是贺轶鸣少加班算了不如祝他的游戏一直火下去吧,速速全球流水登顶,这样贺轶鸣应该会很开心。 三是他们再结婚的时候也要放很好看的烟花。 四是 哪有那么多愿望呢,说到底不过都是想和贺轶鸣一直一直在一起。 就在他对着天空上不断绽放的烟花许愿的时候,有些人在他背后偷他的朋友圈照片,自己也发了条,还配了酸不拉唧的文案。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喜提上司和小王的慰问。 上司说:你喜欢男的啊,早说啊,早知道就给你找几个小帅哥放你们组了。 贺轶鸣看了温照斐一眼,回复道:谢谢好意,但是别了吧,他很难哄不然真的哄不好了。 上司发了个坏笑的表情,表示他懂了,也不知道懂了些什么。贺轶鸣再三反思,仍然觉得他们家他是家庭地位最高的那个。 至于小王,小王用喜剧人口吻表示:果然单身狗只有我自己。 他给贺轶鸣发了个红包,被贺轶鸣退了回去。 贺轶鸣很开心,甚至有点得瑟:得了吧,攒你的首付去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啊哥。小王说,百年好合。 作者有话说: 陈建凛:你们礼貌吗??? 撒娇小贺最好命~ 字数比较长,合着加更一起更了。我再解释一下啊,车放在微博也是不行的,不允许开车的意思是外站也不许,不许指路。 不过建议关注一下我微博!@盐日万 最近评论不多多了,给点评论吧好宝们呜呜,完结倒计时了都再不评论没机会啦! 周三不更新,休息休息。 第四十九章 心仪男孩长驻于身边 虽然很不想承认,贺轶鸣有点妈宝,即便他每天要同李女士拌八百句嘴,李女士要带他出去买菜,他还是会屁颠屁颠跟着去,就像是小时候李女士散步要给他拴根绳一样,这根绳现在隐形了,也还是存在。 温照斐无语:这就是你带我一起出来的原因吗? 年夜饭哎,你好歹参与一下。贺轶鸣嘴硬,这可是年夜饭! 温照斐更无语了:但是我也下厨啊。 全家唯二什么也不做的人贺轶鸣,和贺轶鸣他爸。贺轶鸣是纯粹什么都不会,正儿八经的厨房杀手,连打下手都会被立刻驱逐的存在。贺轶鸣他爸则是因为下半天要先回一趟贺轶鸣爷爷奶奶家,人不在家,晚上吃年夜饭的时候才回来。 恋耽美 ——(27) 被谴责的贺轶鸣: 小情侣磨磨唧唧走在李女士后面,李女士正在研究冰柜里的肉,看着看着突然喊了一声温照斐:斐斐,吃鸡翅还是吃鸡腿。 温照斐猝不及防被喊到,愣了一下,回答说:妈,我都行。 李女士没转过头来,只是单纯地在碎碎念:这个肉,啧啧,发红,看上去冰柜里放很久了,不要也罢 贺轶鸣从小推车里拿出一包薯片,挡在两人脸前,趁李女士没有察觉,蜻蜓点水地亲了温照斐一口。 温照斐又猝不及防被吓到,瞪大了眼睛,沉浸在震惊的余味里,李女士适时地回过头来:嗯?你们还想吃牛肉吗? 贺轶鸣很自然妥帖地说:我不太想吃,温照斐呢? 做贼心虚的温照斐连说话都开始磕巴:呃我都行。 李女士狐疑的目光从两个人脸上扫来扫去,然而犯罪现场已经被清理干净,薯片被扔进推车里,再聪明的警探也回溯不了时间,因而得不出结论。 李女士又转过去,贺轶鸣邀功请赏似的凑过去跟温照斐卖好:超喜欢我男朋友的。 温照斐把他的脸推开,恼羞成怒:不要你喜欢了,爬吧。 于是贺轶鸣果真笑嘻嘻地站得离温照斐远了点,弓着身子懒洋洋地推着推车跟在他们后面。 李女士一回头,看见贺轶鸣的身姿,气不打一出来:你能不能好好走路? 不过她天天批评贺轶鸣在家里坐没坐样站没站样,也没见贺轶鸣改过,贺轶鸣左耳进右耳出,权当没听到,放下买的菜,一回家就往房间里跑。 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温照斐也很无奈。 晚饭是在贺家吃的,这算得上是第一次他们两家人真正坐在一起吃团圆饭,李女士又开始感慨缘分天定这件事了,说:哎,当时我给两个小孩合八字,说斐斐要尽快领证,才能躲过命中注定的一劫,所以我当时特别紧张,带着鹃鹃立马就去s市,现在看那神婆说得真有点道理,斐斐之后果然平安无事 贺轶鸣和温照斐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里看见了无语和算了四个大字。 温照斐比较克制,又碍着都是长辈,没发表什么意见。贺轶鸣就不一样了,他就是嘴欠,非要戳穿李女士:万一本来也没什么事呢,那个神棍说不定是在诓你们你花了多少钱啊? 没多少,八百八十八。李女士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 信仰社会主义的贺轶鸣吐槽:我是看出来你人傻钱多格外好骗了。 气得李女士在圆桌子底下踢了贺轶鸣一脚,高跟鞋鞋尖踢人的时候受力面积小,压强大,因此格外痛,贺轶鸣呲牙咧嘴。 温照斐用手挡着嘴,没忍住,偏过头去笑了,但又觉得自己这样幸灾乐祸好像不太好,所以在桌子底下伸出手去摸了摸贺轶鸣的手以示安慰。 过年要放烟花,不过这几年n市出了明文规定,市区内不准燃放烟花爆竹,所以只好遥望远方的爆竹。陈建凛回了一趟乡下,这次轮到他们乡下人来给狗情侣炫耀烟花了,他如法炮制地拨给贺轶鸣电话,贺轶鸣想也不用想,就知道陈建凛脑子里憋得是什么坏水,眼疾手快地挂断。 只是温照斐人美心善,为了接通陈建凛的骚扰电话,挂断了仅一墙之隔的贺轶鸣的视频电话,气得贺轶鸣捶胸顿足。 贺轶鸣在房间里突然看不见自己的对象,怒而发十八个不重样的表情包破口大骂陈建凛不识时务,然后想了想,决定翻墙过去看看温照斐。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富士山不过来,那他就自己过去。* 他不比高中时候身手敏捷,常年坐办公室,老胳膊老腿翻个墙都能抽筋,一边呲牙咧嘴一边揉着胳膊,刚想敲敲温照斐卧室的玻璃门,就听见里面陈建凛和温照斐窸窸窣窣的讲话声音。 火气蹭的一下就上头了。 贺轶鸣觉得他现在敲门的样子一定很像雪姨,又狼狈又滑稽。 温照斐拉开房间里的窗帘,看见表情奇怪的贺轶鸣,笑出声来,替他拉开玻璃门,把人放进来:你来干什么?为什么不走正门啊? 不好吧。贺轶鸣解释,都十一点多了,我妈和你妈肯定都休息了,还是不要打扰她们的好。 那头陈建凛拿着两根仙女棒,欢快地在手机小屏幕里挥舞,大喊道:除夕快乐啊贺轶鸣! 贺轶鸣看见他反而黑了脸:我不快乐,我命令你快点挂掉电话,不要打扰我谈恋爱。然后自作主张地替温照斐挂断了。 温照斐不满:你干嘛? 你怎么不说你干了什么好事!贺轶鸣气死了,你宁愿跟那个单身狗打电话都不愿意看看你对象的吗? 温照斐觉得好笑:可是咱俩一天到晚都在一起啊。 我不管。贺轶鸣把外套脱掉,从背后抱住穿着绒面睡衣的温照斐,把下巴放在他肩头,不行,你只能跟我玩。 你多大了?温照斐费解,但没有推开贺轶鸣的手,今年三岁? 是啊,是三岁啊。贺轶鸣不否认,他看了一眼温照斐房间悬挂的钟,发现已经差不多要到十二点了,你等等啊,穿件衣服站在阳台上等等我。 他今天穿着高领白色毛衣,温照斐还在疑惑贺轶鸣又要整哪出,就看见白色身影又翻回了他自己的房间,然后从房间里拿出一条软梯,从二楼爬了下去。 他俩房间下面正对着小花园,平常小花园都是贺轶鸣爸爸打理的,因为是冬天,就只剩下了圆形灌木了,这会儿正光秃秃的。 贺轶鸣从一个圆形灌木底下拿出了几支仙女棒,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漆黑一片的小花园瞬间被点亮,同时映出贺轶鸣的脸。温照斐问:我能下来吗? 贺轶鸣摇摇头,比了几个手势,让他先不要下来。然后点燃了一排仙女棒,插在空荡荡的土里,插出了一个心形。 温照斐笑得想死,觉得贺轶鸣怎么能土到这种地步,简直令人匪夷所思,看来我国美学教育之路道阻且长,但又忍不住觉得,他好像是真的想逗我开心。 也不知道贺轶鸣是什么时候把仙女棒藏进楼下小花园的,也许就是逛完超市的时候。 想了想,温照斐折回房间里,找了套不那么干净的衣服穿上,先是翻到隔壁贺轶鸣房间,然后从贺轶鸣布置的软梯上爬下去,贺轶鸣在下面接住他,然后不停劝他许愿。 说实话,他最近不太爱许愿了,最近吃了很多很甜的蛋糕,吹灭了很多很亮的蜡烛,也看了很多很美的烟花,愿望许不许成不成真都已经不重要了。他有点点怕神明嫌他烦。 怎么会有人一天到晚都在许同样的愿望啊? 算了,耐不住贺轶鸣盛情难却,温照斐闭上眼睛,随便许了一个愿望: 愿心仪男孩,长驻于身边。** 温照斐以前有很认真地想过,婚礼歌曲要选哪首,后来选择了《黄色大门》,只可惜最后还是没放。 梦要变真也没那样远,生命从未如乐园,也可靠我创造浮现。** 他靠近贺轶鸣,才发现他那件白色毛衣袖子已经脏了一片,又好笑又无奈地捏起贺轶鸣的袖口,提醒对方:喏,记得洗衣服。 贺轶鸣装傻,笑了笑,然后把袖子撸起来,递给他两支仙女棒:你要玩吗?我多买了一打你昨天就在跟我说n市不能放烟花好遗憾,可是我也没办法,只能买这个了,逗你开心,聊胜于无。 好呀。温照斐弯弯眼睛笑起来,把手里一打仙女棒都点燃,在仙女棒即将消失的最后一个璀璨瞬间,他问贺轶鸣:要不要复婚啊?我们明天去复婚吧。 他曾经害怕贺轶鸣从来不喜欢他,担心自己又一次被伤害,就算贺轶鸣表白,仍然咬死是重新谈恋爱而不是复婚,可现在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有人傻傻地买了一袋子烟花,藏在树丛下,当作惊喜送给他。 他想,就算他明天要一口袋的月牙,贺轶鸣也会找一架软梯,爬到天上摘给他。 温照斐足够确信,这一刻他不是心血来潮。 贺轶鸣拿着烟花棒突然愣住了。 于是温照斐又开始详细解释他的想法:今天是二月十二大年初一,大年初七民政局上班,你别跟我说你没带重要证件回家不过也行,咱俩开车去取也不是特别麻烦大年初七是几号,诶,是二月十八! 我们去民政局复婚,然后去买个蛋糕庆祝你生日!温照斐摇了摇贺轶鸣的肩膀,以后结婚纪念日和你生日一起过,多好玩。 你等下。贺轶鸣说,完蛋了我有点懵,真的复婚啊?不是,不应该重新办个婚礼吗?我这次还没准备好 你哪次婚礼准备好了?温照斐吐槽,这不重要,先领证,回头咱俩把年假凑一凑,然后去随便哪个国家再办一次,就你和我的婚礼,不要亲朋好友。地点的话,新西兰的绿地,或者是西欧的古堡,你说呢? 还有很多未说完的愿景和计划,不过这次不是一个人规划,还有人陪着他,婚纱照重拍一次,布景和婚庆公司可以重新选择,选择什么婚礼方案,用什么样的鲜花,穿什么样的西装,都可以商量,所以都无所谓。 贺轶鸣丢下燃尽的烟花棒,把人抱进怀里,用力到像把人揉进自己身体。 这次他听见贺轶鸣不再吊儿郎当的回答,简洁、明确、掷地有声: 好我愿意。 以及,好像从来没跟你说过好像喜欢了你很久了,从高中起不过不重要,还可以再喜欢你好久,即便是和你吵架也很快乐。 他在温照斐耳边说这话的时候,紧张到声音都在发抖。 呸呸呸。温照斐笑,不要吵架不过,你是不是该跟我坦诚交代点什么? 作者有话说: *富士山理论详情自行搜索,悄悄吐槽一波,感觉这东西从初中开始写就被我无限滥用 **出自容祖儿《黄色大门》 我说了看这个文不要着急,没解释的悬念都在后面,你觉得奇怪的地方,要么就是你漏了前文的细节,要么就是在后面。视角一直根据剧情在变化,写温的时候我又不好写贺的感受,只能在细节里展开,同样贺为主视角的时候你让我把温的心理交代了,是不是有点难为我? 不要乱喷,我脾气真的很差,我超凶的! 第五十章 想随时随地都能亲你 确实要解释。贺轶鸣和温照斐两个人又顺着软梯爬回了贺轶鸣房间,贺轶鸣替温照斐打开门,让温照斐进去,然后温照斐意外的发现,贺轶鸣书桌对面有一面小的铁丝网做的照片墙。 上面全部是他们的合照,甚至是班级合照,贺轶鸣过分到把其他人的脸都虚化了,就留下了他们俩。 这就是我要坦诚交代的事情了。贺轶鸣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以前真的暗恋过你。 他看着温照斐似笑非笑的眼神,从耳朵根红到脸颊:哎你别这么看着我,我靠我要被烧熟了。 这简直太搞笑了。合着他们双向暗恋这么久,然后中间各自因为一些理由放弃彼此,然后各自在与别人的爱情里鬼打墙许久,最后还是要在一起。 我哎,就是,年轻的时候觉得热脸贴冷屁股不好,想找个那种爱我比我爱她更多一点的现在想想都是什么破理论。贺轶鸣懊恼,和没那么喜欢的人谈恋爱会快乐吗?找一个人搭伙过日子生活质量会高吗?好像都不会。但人会做傻事。 温照斐笑起来,走近两步,亲昵地搂上贺轶鸣的脖子:那你怎么不问问我呢? 问你什么?贺轶鸣懵了一瞬,很快明白温照斐的意思,啊?你是说你那个时候也暗恋我啊?天啊这么 他想不出来好的措辞,语文学得不好,不过这也不能赖别人。 温照斐点点头:是啊,对啊,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当年以为你是直的,后来还一直以为你喜欢女孩子,跟你离婚也以为你还在动摇,怕你还是喜欢女孩子不喜欢我。 但反过来想一想,如果他们真的有什么,贺轶鸣接电话的第一反应会是澄清吗?如果真的没喜欢过他,照片墙的照片又怎么解释呢? 怪贺轶鸣的体贴给了太多人,其实是他钻了牛角尖,偏执地认为贺轶鸣不那么喜欢他。 所以等到贺轶鸣离了婚却还要缠着他,跟他说些暗示的话的时候,温照斐很快就想通了。 我贺轶鸣不好意思起来,可能要说完全没有动过心思,你肯定也不信。我说了我特别讨厌热脸贴着冷屁股,也不喜欢有人管我管得太多之前在纠结,选择什么样的另一半会比较好,然后动摇了那么一下。 但就一下下。贺轶鸣急着澄清,你可以翻我手机!我绝对坦诚! 温照斐笑着摇摇头:你说了,不要管你太多,姑且相信你其实也有我的问题,假如我不那么较真和敏感,主动一点,本来也没剩下的人什么事了。我以前甚至真的以为你喜欢蒋艳。 贺轶鸣沉默。 那倒也没有。贺轶鸣否认,靠,说这么多真的太肉麻了!stopstop! 温照斐亲亲他因为运动和着急汗湿的鼻尖:笨蛋我不介意的。 当时陈建凛从贺轶鸣那边听说了离婚的消息就给他打了个电话。陈建凛说:离婚了也好,贺轶鸣是那种不失去永远不懂得自己想要什么的人不过你也不要太介意他他这人,就是很别扭。 如果你想要吃西瓜,就不要介意里面有籽。陈建凛又说,你可以想办法把它剔除,但不应该因为它有籽就把瓜扔在超市里并且发誓此生不吃。我们一般称之为,过犹不及。 恋耽美 ——(28) 温照斐顿了顿:嗯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陈建凛促狭地笑起来,你听我说,怎么样分辨这个狗东西喜不喜欢你啊,你看着,我押五毛钱,他肯定过两天会过来找你,不找你我就带你出去玩,再也不要理他了。 不过也是因为陈建凛,他才彻底看开。如果强求不来,也没必要强求,如果是他的,贺轶鸣自然会来找他。这些都跟他自己没什么关系,怪不到自己身上,不能用敏感苛责自己,亦不必拿期待苛责贺轶鸣。心态变好了,反而不再觉得这件事很重要。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 陈建凛有时候像个预言家,最后贺轶鸣果真来找他求和。 罢了。现在温照斐是真的懒得介意贺轶鸣和那个女孩子有没有什么关系了,以贺轶鸣忙碌的程度,如果还能分头讨好两个人,那他可真的要尊贺轶鸣为时间管理大师了。 两个人从各种假期中挪了挪时间,满打满算挤出五天年假。还可以出去玩五天,温照斐纠结了很久是选择新西兰的绿地还是欧洲的古堡,最后还是敲定了欧洲的古堡。 主要是陈建凛那个狗东西多嘴了一句,新西兰太绿了,不吉利。温照斐当时差点没有锤爆陈建凛的狗头。 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看他是想早点上西天。温照斐恨恨道,转头又对着贺轶鸣笑,那就古堡吧,配西装什么的也很好看。 贺轶鸣乐不可支:行啊,没关系的其实,大不了明年新西兰后年挪威,反正都行。 他们不会有小孩,也没有传宗接代的想法,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也没什么好省着用的,花了就花了。 花钱买快乐,快乐是第一位的。 冬天的德国稍显有点冷,冻得常年不穿羽绒服的贺轶鸣最后还是从温照斐行李箱里扒了件羽绒服出来,然后套在身上,瑟瑟发抖地听温照斐给他介绍玛琳堡。 玛琳堡是汉诺威的最后一位国王乔治五世在位时所建,是送给爱妻玛琳的四十岁生日礼物,还是从他本人的私房钱里拿出来建的,并没有动用公费,是典型的歌德式建筑,很好看很好看。温照斐对着宣传册照本宣科,突然发现身边贺轶鸣的头在小鸡啄米,喂你怎么在大巴上睡着啦? 贺轶鸣闭着眼睛不肯睁眼,轻轻推了推温照斐,咕哝了两句:不要让我睡会,我是不开车坐在车上会困的体质 你给我醒醒!婚礼流程记住了吗!温照斐把自己冰凉的手伸进他后颈,冻得贺轶鸣一个激灵,贺轶鸣差点没从座位上跳起来,惊呼:我靠!!! 像上课打瞌睡,被班主任抓包,从座位上拎起来要求背《逍遥游》,反正就是一脸迷茫,贺轶鸣坦诚道:我不记得了。 春节期间游戏的流水很高,相应的,也要有人做基础的维护工作,贺轶鸣前两天在家加班加得有点猛,所以温照斐勉强可以原谅他,于是又跟他复述了一遍流程。 温照斐跟自己说,要对笨蛋有耐心,老是做笨蛋的头号喷子会让笨蛋逆反的。 首先,换衣服,拍一些照片,天气太冷了,我带了好几个暖宝宝,回头贴上。然后,会去城堡里举办婚礼,这次没有宾客,就是过个仪式,本来是有简餐的,但是德国的食物狗都不吃,我宁愿吃泡面。 泡面就算了吧。贺轶鸣笑死,酒店旁边有中式餐馆,虽然我觉得更像东南亚人而不是中国人,不过德国人认为那是中式餐馆,入乡随俗了。 然后贺轶鸣又睡着了,还靠着他的肩头,没多久温照斐也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肩膀很痛,罪魁祸首还把口水流在了羽绒服上,温照斐看了看那件大几万的moncler的羽绒服,差点没炸毛。 他以前,最讨厌别人弄脏他东西了。而且,睡觉的时候口水是臭的!!! 贺轶鸣也发现了,但目前在车上没有什么处理措施,只能拿温照斐包里的湿巾擦了擦,然后亲了亲温照斐,权当割地赔款:回去干洗,我错啦~ 好吧,其实也没有很生气。贺轶鸣弄乱他的生活也不是第一次了,生气对身体不好。温照斐又一次宽慰自己。 婚庆团队把两个人分别领到房间里化妆和换衣服,温照斐特意嘱咐让化妆师记得带假发片,气得贺轶鸣三连否认:我没有秃头,我不是秃头靠!温!照!斐! 温照斐乐不可支。 生活就是这样的柴米油盐鸡毛蒜皮,就算贺轶鸣总是不承认他秃头,但是卫生间水漏上的头发也不允许他不承认。有的人会被嘲笑秃头,有的人买的羽绒服会被另一半弄脏,当冒犯边界不再成为生气的导火线,那么恭喜你,喜提了一段亲密关系。 化完妆出来,两个人从两侧一起进入大厅,走向牧师,牧师拿着书,操着一口英语,问贺轶鸣:你是否愿意与对方结为伴侣,按照圣经的教训与他同住,在神面前和他结为一体,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他,直到离开世界? 圣经很与时俱进,到允许同性恋结婚的程度了,连牧师都为同性恋特地准备了一套说辞。 不知怎么的,温照斐想起来圣经里的那段话: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 那完蛋了。他无法放弃爱恨,嫉妒,贪婪,他有很多欲望,难以摆脱和舍弃,所以宁可不永生。 贺轶鸣说:是的。 牧师又问了一遍同样的问题给温照斐,温照斐也说:是的。 是因为面前这个人,才多了很多多余的罪。偶尔会嫉妒他交好的朋友,吃一点醋,有奇妙的独占欲,也会莫名其妙的生气。七情六欲随着对方牵动,人类称之为亲密关系,亲密到感情以对方为依托,把灵魂的一部分赠与对方,如果过得快乐的话,人间就是伊甸园。 牧师说:现在可以亲吻彼此了。 温照斐拥住面前这个人,咬他的嘴唇,心想,谁能想到呢,他俩在民政局复婚那天还大吵了一架,因为贺轶鸣加班加太久然后起晚了,两个人排队的时候忍不住开始责怪彼此,最后吵得不可开交,差点没从民政局逃跑,把复婚计划作废。 可是后来也没有逃跑,因为了过了一会他和贺轶鸣又同时开口说对不起了。就在两人声音交汇的一瞬间,他们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完蛋了真是完蛋了,不想去天堂了,温照斐想,和这个人凑合过吧,还能怎么样呢,离婚太麻烦了,民政局那么长的队,不想去,谁爱去谁去吧,反正不会是他。 结束了一天的拍摄,两个人被批准自由活动一阵子,可以参观城堡内部。温照斐带着贺轶鸣四处瞎逛,抬头看见漂亮的玻璃花窗,指给贺轶鸣看:你看,真的好漂亮。 贺轶鸣站在他身后,环住他的腰。 温照斐扭头,他微微俯下身,却又停住,摘下温照斐的眼镜,可怜巴巴地说:能不能不要带没镜片的眼镜 温照斐疑惑:为什么? 这样更好吻你。贺轶鸣把人转过来,啄了一下,想随时随地都能亲你。 又接起吻来,拍照的时候摄影师让他们接吻,风大到口水都要干了,举行仪式的时候牧师让他们接吻,好吧确实是婚礼仪式的一部分之前的吻都为了别的目的,只有这次不同。 这次为了爱,爱不是别的目的。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抱歉! 之前一直没说是不知道俺这里是不是真的有河南的朋友,河南的朋友保重自己!如果真的有的话给我报个平安哈,如非必要不出门,出门也做好各种应急准备! 我还看到说长江中下游那一片可能也会下暴雨,包邮区的宝贝们也要保护好自己哦,稍微囤点吃的和水! 恋耽美